《惊悚神祇》 第1章 《惊悚神祇》作者:故骨【完结】 简介: 本周五(8.18)中午十二点从三十一章开始上架,没看的抓紧时间~ 主cp:师徒情仇,清冷白毛师尊受&冰山黑毛徒儿攻(耽镁) 副cp:高冷闷骚特工1&暴躁但很会装乖的张扬暴躁明骚0(百合) 两个面瘫一边爱一边杀的故事 江临舟受&盛清石攻 江临舟一次清了任务正准备回山,一个小胖手抓住了他的衣角。他低头一看,是他追杀任务的孩子。那小孩一身衣服染得又红又黑,瞳孔漆黑发亮,一言不发地盯着他,让人发毛。 于是江临舟将这小玩意带回了山中,问他:“叫什么名字。” 小不点闷声说:“盛清石。”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清,石。 —————— 冰碴子养大的徒弟,也是一座冰山。 徒弟大了知晓事情,仗剑指着师父。 大逆不道。 曾经的救命恩人,未曾想也是置他于深渊的坏人。 盛清石堕入鬼道,江临舟蜕变成神,从此不用谁说,他们自然站在了对立面。 纠缠千百年,相杀百余次,盛清石死了一次又一次,活了一世又一世,可他还是忘了,世间本没有“重生”这一说法。 于是他在自己造的梦里,不愿苏醒。 第1章 梵高的耳朵(一) 狭窄逼仄的房子坐落在阴冷潮湿的地方,这里似乎经常下雨,像是为谁哭着丧,连屋檐上被雨水浸湿的痕迹都像是泪痕。 一刻不停在作画的人身形僵直而瘦弱,画笔下像是要擦出火光。 那人就这么堆坐在窄小而凌乱的房子里,无视外物,专心作画。 只听窗外又响起一声闷雷,一场倾盆大雨将至。 那人瘦到脱相的脸庞镶嵌着凸出的浑浊的眼球,忽的一动不动地盯着窗外。 让人发毛。 这么大的雨,有多少人没有家可回呢? 那人想着,正当他继续提笔作画时,门外响起了“笃笃”的敲门声。 看吧,总有人和他一样,只能躲在矮小的屋檐下,或是藏进阴冷的房子里。 他起身去开了门,只见门外站了个一袭黑衣的青年。那人肤色极白,像是来索命的死神。 “借宿,可以吗。” 那人嘴角僵直,说话丝毫没有起伏,像是木讷的玩偶。 只可惜没人会做这样无趣的玩偶。 贫穷的画家被生活摧残得只剩灵魂,可或许正因如此,他保留了纯真的善意。 于是当湿漉漉的一个大男人站在满是凌乱的房间时有些突兀而可笑。 只是画家并未理会,甚至坐下就又继续了创作。 盛清石垂着眼眸,看到男人正在创作的画作,俨然是后世被拍卖出天价的《向日葵》。 那人便是梵高了。 只是随眼一扫,就会发现整间房间都堆满了各种画作。 无处落脚。 生前无人在意的垃圾,在死后变成举世闻名的艺术。 当真可笑。 盛清石问:“这里没来过别的客人吗?” 梵高眼珠子骨碌转了一下,明明身体还保持着原先的动作,眼睛却像是违背主人意愿似的,不停地瞟向别处。 与此同时,梵高手下的动作越来越快,像是要将纸画穿。 “别的客人?”眼球突然听话了,乖乖地归了位,只是仍然是有些惊恐的模样,只可惜他是笑着的。 对啊,他的眼球明明很害怕,可是嘴角却僵成一个诡异的弧度。 像是割裂开的。 “咯咯咯,”他突然发出鸽子一般的笑声,尖锐到刺耳,“他们啊?不都在这吗?” 接着他用那双惊悚的眼睛瞪着盛清石,嘴唇裂开之处露出一口尖锐的牙齿。 “笃笃” 盛清石闻声看去。 梵高摇摇晃晃地走去开门,这会儿在门外出现的则是一个女人。 只是盛清石看不清她的模样,只能依稀知道那是个妇女。 紧接着,梵高“唔”了一声,又开始“咯咯咯”地笑。 女人似乎被他瘆得慌,而梵高却是两眼瞪直,用十年老烟民才能培养出来的嗓子说:“你来啦你来啦。” “你喜欢我哪点啊?” 梵高直勾勾地盯着,又笑眯眯的,瘦黄的面孔发青,颧骨高高地突出,眼窝深陷。 女人敷衍着说:“……耳朵吧,耳朵。” 梵高眼睛眯起:“唔,耳朵啊……” 紧接着,盛清石微眯着眼看过去,只见那人忽的拿起一把刀,另一只手拽着自己的右耳,用力一切—— 女人惊慌失措地大叫起来,双手攀附着墙壁:“啊——啊…!” 那人仿佛不知恐惧,只是在女人的眼球里不断重复着一个动作——割呀割,割呀割。 最后他拿着那片干瘦的,血淋淋的耳朵,递给他的爱人:“喏……你最喜欢的地方。” 女人的叫声尖锐:“啊——” 只见割耳朵的人满面血淋淋,浑浊的眼球一凸一凸。 看吧,贫穷的画家已经送不起爱人她任何想要的了,所以他只好将爱人最喜欢的部分割下来,送给她。 她会很喜欢的吧,毕竟她也这么爱他。 第2章 梵高的耳朵(二) 第2章 盛清石微一眯眼,只见男人不知何时拽着一把砍刀徐徐走来。 男人身材瘦弱,像是枯骨一把,砍刀被拖拽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噪音。 他满身的血,像是火红的枫树枯枝,从脑壳处渗出殷红的鲜血,脚下血迹蜿蜒成线。 “可怜的旅人,看来我忘了告诉你,住宿是要门票的。” 男人行至盛清石眼前,而后者一动不动,像是任君处置的羔羊。 “要不留下你的眼睛吧,那样好看的玻璃珠呢。” 男人枯瘦的双臂猛地挥起,对着盛清石的脑袋狠狠地砍下去。顷刻之间,盛清石的脑袋一分为二,脑浆混合着血液潺潺溢出,黏连着拉扯不清的血肉,一点点跳动着。 盛清石脑浆四溢倒下时,从胸口处开始快速腐烂,靡肉一点点外翻开,从心脏处一只沾满骨肉的手破膛而出,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扒开整个胸膛,硬挤出一个满面是血的脑袋,在盛清石的胸膛处撕咬。 紧接着,那个东西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态从盛清石的身体里抽出四肢,才发现这玩意的脑袋上长着近乎人类的双手双脚,骨瘦如柴,鲜血淋漓。 它像是寄生虫,侵蚀了本体的营养后贪婪地寻找下一个寄主。 然而下一秒,这个寄生虫似的玩意蓦然抬头,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让人瞳孔骤缩。 那是江临舟。 紧接着那个顶着江临舟脸的寄生虫一把抓挠上男人,他……不,是它尖锐的牙齿咬断男人脆弱的脖颈,直至男人的喉咙处破开一个大洞,它顺着那个大洞又一次硬挤进去。 “啊——” 忽的一个急刹车,盛清石的脑袋“砰”一声撞击到硬处,在静谧的车厢里尤为明显。 盛清石皱眉睁眼,哪还有什么江临舟……咳,什么寄生虫,他还在乘坐着出发的公交。 而刚才的一切,像是一场短暂又逼真的梦境,特别是江临舟……寄生虫抬头的一瞬,盛清石像是又看到了那个人无机质的瞳孔,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自己。 车厢里还有别的人,却静得落针可闻,盛清石无言一阵向窗外看去,只见车子的行动轨迹一直环绕着一棵树,以一种一定要绕死你的目的坚持不懈地旋转。 盛清石:“……” 当他环绕一圈才发现周遭如此静谧,是因为其余的人还在睡梦中,或是……已经死去。 他稍稍一瞥,就看见一个看上去只有二十几岁的小姑娘满脸惊恐地昏睡着,只见她的脑后沁出发黑的血,像是给单调的座椅增添了殷红的绣花。 她已经死了,并且至少有半个小时以上。 因为她的血迹已经干涸发黑,尸体也完全冷下去。 当他抬头一望,却又不禁想起了脑袋上长手长脚的寄生虫。 他头顶上方的人正是江临舟。 这车别的不说,但有卧铺是个好评。 江临舟似是沉睡着,肤白若雪,唇色极淡,甚至连睫毛都带着浅淡的灰色。 满身的浅色,本身就带着薄情寡义的味道。像是印证了这人在传闻里当真是无情无义,无血无泪。 哪怕众人皆惧神祇,可悠悠之口何人能堵。盛清石难免想起那些仿佛就是江临舟真实写照的传闻,看着咫尺之距的那人,心情瞬刻烦躁。 江临舟忽的睁开眼,白色是他眼球的基本色调,垂着眸的时候极其冷淡。此刻正一动不动地注视着盛清石,一语不发。 哼,当真是冷漠至极。 盛清石不知出于什么情感在心里冷哼一声,转而撇开视线。 其实近看会发现江临舟是有瞳孔的,只是颜色很淡,是浅浅的灰栗色。此刻江临舟眸子一颤,片刻后又恢复冷漠。 像是那一瞬的动容只是错觉。 第3章 梵高的耳朵(三) “你梦到什么了。” 江临舟披着长直的银发,映衬着灰栗色的瞳孔,唇色淡白,不近人情的模样。 转眼间江临舟已然坐到盛清石的前方,这句没有起伏的问话是随着清风传入他耳的。 盛清石敛眸,片刻无言。 然而心里却在暗讽:关你屁事。 江临舟这次连眸光都未曾颤动一下,略微勾起嘴角,随即转瞬即逝。 片刻后一整个车厢里活着的人只剩下七个,一神一鬼,两个强壮的男人,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一个病殃殃的瘦弱男人,一个矮小却长得贼眉鼠眼的男人。 当所有人都醒了,一直绕着一棵树转悠的公交却停了,只是天色稍暗,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雨。 司机低着眉眼,将一行人送下车后似是好意地说:“下雨了就去找个好人家借宿吧,这里的人虽然都穷,但是心灵却并不坏。” 瘦弱的男人敏锐地问:“如果我不去借宿呢?会发生什么?” 司机脖子僵硬地发出“嘎达”一声,闻言只是用黑洞洞的眼睛凝视着他,咧嘴一笑:“会死。” 司机“咯咯咯”地笑起来,转身蹿上驾驶位。然后忽的转头神神叨叨地说:“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你所知的所有规则……” 然而一直到司机驾车离开都没人敢说什么。 借宿? 好尼玛熟悉的词语。 但转眼间,天空变得乌云密布,登时一声惊雷响彻,树枝摇曳,树根不稳。 而在这万里的荒地,却只有一户人家,逼仄的房子坐落在荒芜之地,明明刚才还不在这,顷刻间就变到了这。 第3章 每个做了梦的人都记得,这个屋子正是梵高的小家。 江临舟却大步迈去。 小姑娘忍不住喊了句:“那个,你不记得梦里面这是谁的房子了吗?” 江临舟闻言只是稍顿脚步,随后面无表情地说:“我没有梦。况且,”他往天上看一眼,说:“马上快下雨了。” 是了,神仙都是无梦的,成神的人没有贪嗔妒念,所以也不需要有梦。 ——“说谎。” “什么?” 江临舟银发翻飞,站在风里。模糊不清。 盛清石抿唇,无言。 盛清石率先敲响了门。 房内响起拖沓的脚步声,随后一张面色肌黄的脸怼到面前。 “借宿。谢谢。” 男人混浊的眼珠子往上转着,不受控制一般,看起来格外别扭。 男人静静地注视着他们进屋,最后抬眼看了一下酝酿雷雨的天空:“你们来得很及时,再慢一点...可能就...” 然而他没说完就没了下文,让人毛骨悚然。 和梦境里不一样,这个房子其实蛮大的,有三个房间,而在最角落的一间却被一把落了灰的锁扣住了。 依然是满地的画作。 “轰隆”一声,惊雷乍起。 窗外雷雨交加,树枝乱晃。 男人看了会,静静地说:“该睡觉了...在这个坏天气,就应该睡觉才对...只有睡觉可以消磨时间不对吗?” “来吧,可怜的旅人们,快来,我们分房间吧。” 男人跌跌撞撞地往前走,而两条双腿却发颤着,不肯往前。甚至在男人的上半身走出两步后,一只脚...掉在了原地。 “唔!” 小姑娘惊呼一声,惊恐地捂住自己的嘴。 男人似乎才发现自己的脚掉了,慢呼呼地回过脑袋,一只脚蹦跳着回来,笑得瘆人:“咯咯咯,忘了...忘了,还是新的朋友,不太熟悉,咯咯咯,不熟悉...对,不熟悉...” 而这时,他们才更清楚地看到,男人脖子上的一个大豁口,摇摇欲坠的脑袋,以及不断渗出的鲜血… 第4章 梵高的耳朵(四) 男人脖子上的豁口,让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一个东西...谁也不知道,面前的人身体里装着什么样一个玩意。 瘦弱的男人腿已经开始打颤。 “咯咯咯,没事,我们继续...继续分房间,睡觉才是最重要的。”男人轻轻推开一间木门,灰尘已经蒙上好几层。“唔,请上帝谅解我的懒惰。” “你们三个住在一起。”男人点了点两个强壮的男人和另一个瘦弱的男人。 “你,你,”男人分别指了下矮小的男人和小姑娘,最后指向了江临舟:“还有你,你们住旁边这一间。” “我呢?”盛清石皱眉,“我住那间么?” 他指的方向俨然是那间上锁了的房间。 男人脸色大变,突然全身开始打颤,青筋暴起,呼吸急促,他低吼着:“不行!这间永远也不可以进去!谁都不可以!” 盛清石毫无起伏的问话:“为什么。” 男人胸膛起伏大,从眼眶里忽的流出泪水,这才让人明白,他不是在愤怒,也不是在害怕,是在...难过。 难过什么? 盛清石:“所以呢,我睡哪?和你睡?这不行吧,我有点洁癖。” 男人嘴角抽了下:“............” 江临舟弯唇笑了下。 盛清石:笑屁。 江临舟默不作声地听着这人在心里对自己的腹诽,嘴角的笑意淡了些。 “算了,可怜的路人,我知道你也不是有意冒犯的...”男人肌肉放松下来,“你就睡在沙发吧,沙发虽然很简陋,但是很温暖。” “好了旅客们,我们要睡觉了...再不睡觉,她要生气了...”男人望了望天,声音有些飘渺。“睡着了...就不会有事了,这个天气,只有睡觉才能消磨时间...” “快进房间吧旅客们,”男人“咯咯咯”地笑起来,“睡一个好觉,一觉醒来啊,就什么事也没有啦...” 睡个好觉。他一直在强调这一点,听他所说,似乎是不睡着就会发生一些事情,比如她会生气。 但是她是谁呢? 是他的爱人么? 为什么要消磨时间呢?又为什么要是睡觉呢? “噢!可怜的旅客们,你们感到睡意了吗?如果昏昏欲睡,那就躺在柔软的床上尽情享受...”男人发出瘆人地笑声,“自然的馈赠吧。” 他刚说完,众人就感觉有不可挡的睡意袭来,双脚不受控制地往房间走,紧接着倒头就睡。 盛清石不属于正常人的范畴,却还是受到了影响,撑不过两分钟就昏昏睡去。 朦胧中清风拂过,酥麻的感觉直骚鼻头,盛清石被骚得不行,起床气贼大地一把拽住:“.........” 立刻将手藏在身后的江临舟:“......” 四目相对:“......” 盛清石松开他的手,随眼往地上瞟:“干什么?半夜起来谋杀?” 江临舟将手往后又缩了点:“不是。” “哦”盛清石冷淡地垂着眸,“你觉得我会信鬼?” 江临舟:“? 你说什么?什么鬼...?” 盛清石抽了下嘴角,往后拽了个画框一把砸到他头上——“我说——你下次装的时候记得带上影子...怪吓人的。” “江临舟”:“......” 第4章 薛定谔的“怪吓人的”...... “江临舟”身体开始融化,像是胶泥做的泥人,一点点腐烂成一滩泥水,在暗夜里闪着亮光,他...不,是它,褪去了披着的皮囊,露出里面只有一个脑袋的怪物,龇牙咧嘴地吐着舌头,眼睛突突着,混浊缓慢地移动着。 盛清石抄起一把小刀就对着那玩意的脑袋插去,粘糊的脑浆顺刻迸发出来,蓝色的血顺着地板蜿蜒而下。 最后瞪着眼睛一愣一愣地掉了脑袋,而双手却不受控制地蠕动起来,像是章鱼的吸盘,黏着地板向前爬。 盛清石嫌弃地甩了下手:“‘早知道出现这么个丑玩意就不砸了。” 起码不砸之前不是丑玩意不是? 第5章 梵高的耳朵(五) 盛清石嫌弃地甩了下手:“’早知道出现这么个丑玩意就不砸了。” 起码不砸之前不是丑玩意不是? 不是丑玩意的那位姗姗来迟:“......” 盛清石抬眸,借着夜色盯了几眼不是丑玩意的某人,忍不住在心里说了句:嘶,虽然是欠了点,但比这玩意好歹好看点。 江临舟:“......” 仅仅好看点?? 算了,爱他怎么说吧。 江临舟浅色的眸子隐了些笑意,随即瞬逝,银色的长发似淌着冷冽的风雪,勾卷几朵浪花:“怎么回事?” 盛清石闻言下意识皱眉,奇怪地看向江临舟,对方只是疑惑地回视他。 下一秒盛清石就拎着那把小刀快步向前,蓝色的血液被他用指腹抹开,冲上前疾速又狠辣地挥刀时显露出恶鬼的戾气,周身散发着浓重的黑雾,快把那抹在夜色中黯然生辉的白遮掩。 “啧,缠人。” 盛清石低吟一声,毫不犹豫地将“江临舟”的脑袋割下,直至头颅倒地,“江临舟”的脸上还显露出无比的惊诧和疑惑。 最后慢慢消融成泥水,嘴角牵扯出一个奇怪的弧度,割裂到耳根,渗出深蓝色的鲜血。弹跳着迸裂到四处,无声无息。 盛清石拽拽衣摆,抬眼一看,却发现自己并非身处客厅的沙发上,而是到了一处不知名的无尽黑暗中。 暗夜里闪着亮光,细细密密地点缀在地上,然而前路一片晦暗。 盛清石闭上眼,瞬刻在脑海中展现出一副夜景图,泛着深蓝色的光,方圆十里的路一眼望到尽头。 然而却更让人心惊,因为地上闪着的亮光并非任何浪漫的东西,而是瘫着不停蠕动的眼睛,以及章鱼吸盘般的触手。 有亮光的地方,皆是混浊而凸出的眼睛,而眼睛......遍地。汇成了一副璀璨的星光图.....如果忽略掉它们虎视眈眈的眼神的话。 下一刻,这些东西暴动起来,无声无息地快速攀爬,像是乌泱泱的黑云,瞬时就抵达眼前。 这些东西并不难杀死,甚至可以说是极其容易,但它们难缠,数量多,杀了一只又来一只,跟不要钱似的。 盛清石已经被这些猥琐的怪物包围,乍眼一看,方圆几里皆是这样的玩意。不停地,不停地向他靠近。 盛清石浑身黑雾环绕,戾气深重,下一刻就着手指吹了个嘹亮的口哨,声音短促而响亮。 突然一声尖锐而有力的叫声刺破黑暗,穿透这声口哨,越来越近,在黑暗中俨然杀出一只矫健而肃杀的鹰! 它驰风而来,展翅飞翔,黑亮的羽毛像是锋利的刀刃,刺过一片怪物,蓝色的血液顺着迸发。 鹰疾驰而近,竟然有一个五岁小孩的大小! 它临近时又仰颈嘶吼,声音的穿透力击碎了怪物,它们突然尖叫起来,几十...不,几千道不同的呐喊尖叫同时迸发,痛苦的,煎熬的,崩溃的化为了灰烬,在鹰展翅飞过带来的冷风里消散。 鹰偏偏然地落在盛清石的肩头,收起了翅膀,抬头昂胸,威风凛凛,审视一切的眼睛慢慢阖上。 盛清石奖励似的用指骨碰了碰它的头,鹰乖巧地低下脑袋,像是领功。 而它的“功”则是为主人杀出了一条铮铮血路。 第6章 梵高的耳朵(六) 鹰肃静地站在盛清石的肩头,锋利的爪子吊着一块白色长条,被撕扯得七零八碎,勉强能够完整。无论是黑亮的羽毛还是洁净的白布,皆是纤尘不染。 “这是什么?”盛清石知道他家鹰绝对不会无故乱叼什么东西,随手拨弄几下它的爪子,拎起那块布条。 鹰自然不会说话,闻言竟然用脑袋蹭了蹭那布条! 饶是盛清石也有些震惊。因为他这只鹰傲娇得很,特别不喜欢别人碰它的脑袋,如果某天它突然破天荒地用脑袋蹭你,只能表面一点——它想要和你亲近。 别说是用脑袋蹭一块布条,哪怕是对着一个人用正眼看,盛清石都没有见过几人能享有这个荣誉。 盛清石对这块布来了点兴趣,将布条收进了兜子里。他倒要看看,是谁博得他家小鹰的青睐。 【滴】 一声尖锐的嘀嗒声在黑暗中响彻,刺激人的神经。 【恭喜玩家获得游戏提示,请查收。】 系统冰冷的声音响起。 盛清石漫不经心地逗着丝毫不理他的鸟:“查收。” 【收到。】 【游戏名称:梵高的耳朵 危险程度:三颗星/五颗星 剩余人数:5/37 背景提示:在十九世纪的欧洲有一位毫不起眼的画家,名为文特森·梵高。一生执迷于创作,生前却没有任何成就,甚至卖不出一幅画作。连生活都需要弟弟接济的梵高每时每刻存活于现实和理想的分割线处,在那个先生们叼着鲜花向年轻美丽的姑娘讨巧的年代,梵高却一贫如洗,只能疯狂又胆大地割下自己的右耳,作为礼物赠予美丽的姑娘。他虔诚地告诉她,这是最珍贵的礼物。美丽的姑娘高高兴兴地带回家,然而打开盒子后却被吓晕了。或许将梵高送进疯人院是个正确的选择吧...疯狂又执迷的天才,会是你吗?亲爱的玩家。 第5章 游戏任务: 1.找出疯狂的“梵高”,杀了他。他就在你们之中... 2.证明你不是“梵高”... 亲爱的玩家,你会是疯狂又执迷的天才画家吗?期待你的亮相...或是你的澄清。 祝你游戏愉快,有命归来。】 *** 突然,一道圣光凝聚起来,猛烈冲击他的胸膛,从他的心脏处穿透。 盛清石一眨眼,感觉从心脏处的暖流流向全身,一瞬就消失了。酥酥麻麻。 睁开眼,从胸膛处突然剧痛,像是藤蔓死死缠绕着心脏脉管,这种剧痛沿着胸膛往上爬,脖颈处青筋暴起,剧痛伴随着的是一道浅金色的触目惊心的疤痕,一直攀延到下巴。 盛清石额头青筋突突,浅浅咬着后槽牙,面部有些僵硬。 这道浅金色的痕迹一直攀爬到他的太阳穴才停止,在最顶端,是一个金色繁体的“梵”字。这个繁体字金色闪了闪,慢慢地黯淡下去。像是一种标记。 【标记完成——“任务完成之前,我将伴随你至死。”】 盛清石忽的眼前一黑,肩膀上的重量突然消失,随后他开始疾速坠落——一睁眼,天就亮了。 一夜暴雨在初阳时迎来彩虹,灿烂的光芒照射到江临舟眼睛上。那人微眯了下眼,灰栗色的眸子淡然。 隔着尘埃,视线触碰之际,盛清石脑子里忽的响起了一个淡漠的声音。明明听起来很陌生,他却有些没由来的难过。 至于难过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 【标记完成——“任务完成之前,我将伴随你至死。”】 或许在很久很久以前,某个冷淡的人曾和他说过这句话,只是他忘了,直至现在,也没能想起来。 第7章 梵高的耳朵(七) 江临舟本以为他会问自己“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我们之前认识吗?”...... 他甚至抬起眼注视他,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潜意识下...有些期待。 然而盛清石下一刻就别开视线,什么也没说,甚至冷漠地无视。 江临舟眸子一暗,平直的嘴角不经意间下垂,浅灰色的睫毛遮盖着眸子,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失落悄然间流露。 他没有记起来。 那就这样吧。 “你的头发乱了。” 一股冷冽的清风从身旁徐徐掠过,像是拨过湖面的轻风,荡起层层涟漪。 江临舟瞳孔骤缩,在那一刹那,心脏剧烈跳动,不受控制。 然而盛清石只是经过一般,漫不经心地提醒他一句,随后又马不停蹄地离开,丝毫没有留恋,也没有丝毫的...其他意思。 就像是朋友...不,甚至不是朋友间的友好提醒,没有任何其他旖旎的意图。 这就显得,江临舟那一瞬间的沦陷,像是他以自己为主角肖想的偶像剧情,连一瞬间他以为的“暧昧”都是他一个人的心甘情愿。 原来如此吗? 江临舟自嘲地牵扯了下嘴角,那一瞬间的失落和难过都被很好地隐藏起来。 而盛清石不知道江临舟在想什么,只是皱着眉看对方,心里有些疑惑地想,难道江临舟喜欢乱着头发?不然怎么提醒他了还不整理?是自己多管闲事了? 想着想着,他觉得自己的确多管闲事了,于是耸耸肩,暗自表示下次绝对不会再犯这样的蠢了。 江临舟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头发扎起,一个干脆利落的高马尾,银色的长发顺滑漂亮,露出白净光滑的脖颈,以及从胸膛处攀爬上来的浅金色的疤痕。 江临舟总是一身灰白,此时白皙的锁骨染上了浅金色,亮亮的... 像是给他总是干净而朴素的人生增添亮色。 盛清石盯着看了几秒,才后知后觉地移开视线。 然而,江临舟的太阳穴除了一个繁体字的“梵”以外,还有一只尾端是爱心的箭。同样是浅金色。 盛清石抿唇,突然前言不搭后语地说:“这么少女心?” 江临舟顿了下后抬眼,慢一拍才意识到对方是在说自己的标记。可意识到的一瞬,面色却变得有些......古怪。 江临舟:“嗯...” 盛清石嗤笑一声,没再理会。 *** 死人了。 不,应该是按理说,会死人。 第一轮只剩下7个人,而昨晚系统提示存活人数只有5个人了。 早餐时间到。 而梵高却消失了,到处也找不到这个家的主人。因为......他们之中,会有新的主人产生。 然而一直等到所有人重新坐回餐桌,面面相觑之时,他们都忍不住露出惊恐而胆怯的神色。 为什么还剩下7个人?不是说只有5个人存活吗? 剩下那两个......还是人吗? 一想到这个,他们开始往后躲,此时看谁都有疑,看谁都是鬼。 盛清石浅浅扫了一眼其他人,心里下了结论。 要么是“鬼”演得很好,在表演上看不出破绽。 要么......就是“鬼”并不知道自己是“鬼”。 盛清石冷眼一瞥,却见一个强壮的男人从出现一直到现在都不停地抓挠着自己的身体,似乎是身体瘙痒难耐,他越抓越起劲,甚至连皮肉都抓破了,指甲缝里全是血。却一点也不见得到疏解。 不对劲。 “草了,惹上虫咬了?怎么这么痒!”男人发狂地抓挠,皮肤越来越红。 第6章 在抓扯的间隙,他的衣服变得凌乱,黢黑的皮肤下显着若隐若现的浅金色。 盛清石眼尖,一眼看到男人微微袒露的胸膛处缝着的针线。 胸膛处有针线缝过的痕迹... 盛清石又想起了那个顶着江临舟脸的怪物... emm... 盛清石脸绿了一秒,江临舟也差不多。 那个小姑娘明显也看到了,而她只是惊恐地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却并没有说出来,而是吞咽了下唾沫,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些。 “那个,你...看起来不太舒服...” 而她问的是一个一直躲藏在角落的男人。 那人一直蜷缩着,背部的骨头凸出,全身上下没有几两肉,而他一抬头,让众人倒吸口冷气...他的脸颊凹陷得厉害,面色肌黄,颧骨格外凸出。像个睡眠不足的骷髅。 小姑娘腿抖得像筛子。 “没有不舒服...”在记忆里,男人本来就很瘦弱,但一夜过去却消瘦得格外厉害,也格外...诡异。 “我很舒服,我感觉这是我这辈子最舒服的时刻了...”男人一字一顿地说,嘴唇殷红,像是干涸的血,“我吃得可饱了...好久好久没吃过这么好的一餐了...” 餐厅顿时变得落针可闻。 哪怕不知道他到底吃了什么,但至少不是什么“好东西”。 第8章 梵高的耳朵(八) “唔”瘦弱的男人眼神扫射过每一个人的脸,笑眯眯地问:“你们…也想吃吗?” 他一笑,尖细的牙齿满是血污,还有黏连的猩红色的肉块。 “唔啊啊” 小姑娘手快捂住自己的嘴,张大了眼睛,发出细密的抽泣声。 浑身瘙痒的强壮男人同样被吓得不清,攀着墙壁往后退,衣服欲掉不掉,浅金色的针线再一次亮相。 仔细看其实可以发现,强壮男人的胸膛形状很奇怪,既不是瘦弱的平坦,也不是专门锻炼过后的结实,而是…凹凸不平,像是里面塞了什么东西。 这一下,所有人都明白了。 强壮男人反应慢一秒,当所有人的目光都徘徊在他与瘦弱男人身上时,他才颤巍巍地低下头,注视着自己并不正常的胸腹。他像是个好奇宝宝,伸出满是茧子的手抚|摸自己的胸膛,然后愣愣地抬头看他们,笑了一下说:“里面有东西…是石头。” 全场的沉默震耳欲聋。 男人突然疯癫地大笑:“啊?哈哈哈哈!我就是那个死掉的人?我就是?我死了?!我死了!对,我死了!哈哈哈哈” “不对…”男人突然打了个隔,然后摇头晃脑地站起来,双手突然开始摸索全身,说,“我没死,我没死啊…我要是死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还有呼吸呢?怎么可能还有心……” 右手猛地停留在左胸膛,那个“跳”字再也说不出口。 “不仅是没了心跳,”盛清石冷眼一瞥,“也没有心脏。” 对啊,本该是心脏的地方装了一块石头,硬的,没有一点跳动。 “呃” 首先是嘴里源源不断地溢出血,然后再到鼻子,眼睛…最后是耳朵,疯狂流着殷红的,暗紫色的血。 不到五秒,立刻暴毙在当场。 男人眼睛死死瞪着,已经没了生命体征。 【玩家刘四不存在任何生命体征,宣告死亡。】 系统播报道。 小姑娘“砰”得一声跌坐在地上,掩面哭泣,喉间梗塞。 瘦弱的男人开始慌了,匆忙跑到一个人身边,死死抓住他的手:“你救救我,你救救我好不好?救救我!我还不想死,不想死!” 被抓住的男人震悚一下,奋力推开他,大骂道:“畜牲!谁他|妈要救你?!别碰老子!” 瘦弱男人瞳孔一变,血红充斥一对眸子,很快他的瞳色变成了鲜艳的猩红。 “你…你他|妈想干什么?!”那人手里一直握着一把匕首,恶狠狠地说。 瘦弱男人阴恻恻地笑,嘴里念叨着一串字,像是咒语。 根据唇语猜测:【无上的主啊,请赐予我新的身份,请让我忠实的信徒替我去死吧!】 拿刀的那人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黑色瞳孔骤然消失,这是变为傀儡的征兆! 说时迟那时快,黑色的羽翼从天而降,一只桀骜的鹰隼疾速飞来,直冲向瘦弱的男人,尖锐的爪子狠戾地划上男人的脖颈,一瞬,男人含血而死。 “啊!” 不知谁叫一声,鹰稳当地落在盛清石肩头。 【玩家张奇不存在任何生命体征,宣告死亡。】 鹰乖顺而傲慢地挺立,蹭了一下盛清石之后,竟是扑着翅膀飞起。 盛清石皱眉不解时,身后一道略带惊讶地叫唤响起:“去去?” 只此一声,盛清石就看着往日里无比骄矜的自家鹰激动地飞到了别人肩头。 江临舟肩头。 盛清石:“???” 不是,江临舟怎么知道他家鹰小名? 而且…他家鹰怎么这么亲近江临舟?? 第9章 梵高的耳朵(九)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江临舟肩上的“去去”歪着脑袋,亲昵地用头蹭着他的鬓发,却小心翼翼地不让自己身上的污秽沾染到他身上。 “桀来!回来我这。” 盛清石略显不爽地喊了一句,哪知这以往都非常乖顺的桀来这次却没有听从命令。 第7章 盛清石:“……” 他垂眸注视着江临舟,意思是:你给我家鹰灌了什么迷魂汤? 江临舟回视他,像是无辜地回应: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而桀来显然非常不懂得看人脸色,一个劲地蹭着江临舟的发,随后忽的飞落在地上,用嘴轻咬着他的衣服,像是在向主人示意。 盛清石皱眉,随即从兜里掏出了条破烂的白布条,桀来才松开嘴回到盛清石肩上。 盛清石拿着那破烂的布顶着江临舟巡视的目光一时无言:“……” 该怎么证明自己不是什么有奇奇怪怪癖好的人呢? 江临舟撇开目光轻眨了下眼,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听着对方还真在思索的心声忍俊不已。 但幸好他的笑容也只是转瞬即逝。 盛清石选择言简意赅:“桀来叼来的,具体问那只鸟——你呢,怎么知道那只蠢鸟的小名的?” 桀来:“………” 哟,你这人心眼还怪小得咧!这都要记仇! 江临舟非常淡然且坦然地转移话题:“我觉得那男的…里面不是石头。” 盛清石:“………” 你这话题转的太生硬了哈! “我…我也觉得,”另一个男人搭腔道,“我昨天跟他一个房间,听见他晚上醒来了,去外面呕吐…早上我去那里看的时候…那里只有一滩血。” 盛清石闻言淡漠道:“不对,吐的血是因为其他原因。他肚子里的的确不是石头…” “那是什么?” 小姑娘适时问了一句。 “是…人头骨呗,只剩下骨头的那种。” 说话的男人一把折断了手里的木材,发出清脆的“咔嚓”一声。 差点化为傀儡的那人突然颤抖着大叫起来,指着躺在殷红鲜血里的瘦弱男人大喊:“他…他怎么死了!?” 那人眼神空洞无神,摇头晃脑,五官似乎会乱窜,微微扭曲。 好奇怪,他的脸就像是没有骨头支架一样,像是duang…duang…duang的果冻… 他的神经太粗了,反射弧也太长了,异常到让人不可置信。 像是没有脑子… 一个满肚子的头骨,一个疑似没有头骨… 两者放在一块… 可是…系统不是说只是死了两个人吗?难不成…系统也在说谎? 一想到这,他们都忍不住想起司机说的话。 “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你所知的所有规则……” “不对。”盛清石蹙眉,轻轻嘀咕一声反驳自己的想法。 那人不太对劲,因为他的反应实在太慢了…可是动作却很自然,完全不像是被|操控的傀儡… 能做到操控傀儡却不会显得僵硬…盛清石活了死了这么多年,也没见着几个这样的。 这种顶级傀儡师…会在这一群人里面? 一个疑似被|操控,一个四肢发达看起来不太有心机,一个聪明但是尤为胆怯的姑娘… 都不太像… 难道说… 盛清石目光一瞥,直勾勾地落在江临舟身上。 难道是他? 盛清石能感觉到这人不简单,因为在他身上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质,并且他到现在为止也没有显露出自己的武器和技能。 这样的人太神秘了,也太让人生疑。 盛清石条理非常清晰地分析着,而能听到他心声的江临舟内心有些… emmm 不怒自威的江临舟内心:你看谁都是这么…直勾勾吗??! —————————————— 第10章 梵高的耳朵(十) 折断木材的男人心一横,捂着口鼻撩了根棍子去扒拉死去男人的身体,企图将里面的异物戳出。然而却没有一点用处。 而刚才还在鬼哭狼嚎的男人却一下子停止了无用的慌张,急忙跑去一起扒拉死者。 这的确是个傀儡了,情绪变化异于常人,…而这个捂着口鼻的男人,应当就是傀儡师了。 傀儡界有句致胜名言,赠我予命者,一生忠效也。 “忠”为忠诚,“效”为效劳。 一般来说傀儡师遇到困难,他的傀儡会不惜生命去帮助他。但普通傀儡师创造或操控的傀儡也有致命弱点,那就是普通傀儡没有脑子,在主人遇到危险的时候,不论主人下达什么命令,傀儡都只会选择全力营救主人。 但顶级傀儡师创造或操控的傀儡是有思维和脑子的,很多时候甚至不需要下达任何命令或是指示,傀儡自会完成。就像是拥有了一个聪明而忠诚的孩子。 傀儡术虽说易入门,啥也不懂的随便听听也能搞出个小猫小狗逗趣来,然而到了一定阶段,傀儡术变得难学,难熬,难拔尖,就没多少人有那个耐力了。 所以学习傀儡术的人并不多,顶级的人在世上甚至挑不出几个。 而这个傀儡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个普通傀儡师的临时操控罢了,还以为这里出现了个顶级傀儡师呢。 傀儡表情木然,在一旁男子睁大眼睛的注视下拿了柄匕首,硬是开膛破肚。 血红的皮肉外翻,肉块已经丧失活性,血液也干涸发黑,然而在本该是人体器官的地方填满了人的头骨。 大大小小,竟有三四个之多。 然而随着傀儡的进一步解剖,男人的食道都塞满了密密麻麻的指骨和头发… 第8章 缠绕着,绞在一块,密不透风。 “听过七只小羊的故事吗?” 在一旁的女孩突然出声,声音有些颤抖,但细听下来,却发现淡漠至极。 “大灰狼把六只小羊吃掉了,羊妈妈回来后,把肚子里还活着的小羊们救出,然后用一堆石头填满了它的肚子…” 女孩抬头,眼睛迸射出让人胆寒的光。 “大灰狼醒来后想要喝水…结果掉进井里,‘扑通’一声,小羊们高兴地大喊‘大灰狼…死了’。” “不对,你说错了一点。”盛清石蹙眉说道。 “啊?我说错了哪里?”女孩问道。 “羊妈妈没有按时赶回来,大灰狼肚子里的小羊饿得脱了相,于是…”盛清石手背到身后,从腰间抽出了一把锻刀,“小羊们开始互相啃食…” 盛清石猛地一步向前,身后的锻刀疾速挥出,锋利的刀刃划破空气,一个上前架刀抵在女孩的脖子上,顷刻间皮肉绽开,随即像是泄了气的充|气娃娃,整张人皮滑落地上,一滴血也没有。 “胜出的小羊如愿吃饱了,妈妈也变成了大灰狼肚子里的石头。” 盛清石低声冷冷地说:“这才是故事的结局。” 装满头骨的身体对应大灰狼,肚子里吃掉同类的小羊对应这张人皮,被孩子变为石头塞进大灰狼肚子里的羊妈妈对应傀儡… 然而傀儡却突然歪着脑袋笑了一下,用着生疏的调子装出害怕到颤抖的声音:“真的吗?这就是…故事的结局吗?” 傀儡笑得很奇怪,眼睛里放射着寒光。 每一个动作,佯装的每一个调子,和地上这张人皮…一模一样。 “你是不是忘了,一共有七只小羊啊。” ------------------------------------- 第11章 梵高的耳朵(十一) “为什么羊妈妈会来晚呢?” “因为小羊告诉妈妈,这里有一滩血啊…” “很抱歉,你猜错了。” 【玩家盛清石游戏失败,重启返回】 接着周遭一切都开始产生变化,周围的事物轮廓模糊,泛白,逐步消失。 重启返回是什么意思? 盛清石下意识往后一捞,却扑了个空。 江临舟早就不见了。 接着他脚底的地板开始崩裂。 【滴】 【游戏世界开启自毁装置】 【滴滴滴】 一声轰隆,脚底下的地板已然裂开了大洞,盛清石随着裂开的缝隙跌倒,下坠。 记忆定格在桀来呼啸着向他袭来的画面,背对着万丈深渊之上逐步泯灭的光明。 …… 当盛清石在黑洞里清醒过来时,桀来在黑暗中注视着他。 鹰的眼睛格外适应黑暗,在昏暗中迸射出寒光。 它在审视他。 在这上不见顶的洞穴深渊,盛清石一个响指亮起烈焰之火。殷红里带着幽蓝的火光。像是用血做的蜡油。 在他的面前,是一扇门。 一扇庄重的门。 盛清石除了推开它,别无选择。 “咯吱” “你来啦。” 里面赫然站着的是那几个熟悉的面孔。 被|操控的傀儡羊妈妈,说谎的男人小羊,阴恻恻的小姑娘,还有始终冷漠站着的江临舟。 只是此时,他们摆着同样的笑脸,目光无神地注视着盛清石,笑着说:“你来啦。” 盛清石阖目,面前人的灵魂立刻显现。 然而他们的灵魂无一例外,黑雾缠身,一圈一圈的纠缠着。 怨恨不散,黑雾缠身。因为恶贯满盈,所以见谁都笑,祈求功德。因为满身罪恶,死性不改,见生杀生,见鬼…弑鬼。 这便是厉鬼。 盛清石睁眼,手握一把锻刀,迎着这怨气。 可这白炽灯一晃,明明盛清石的身上同样黑雾缭绕。 不过是,鬼杀鬼,恶鬼吞噬厉鬼罢了。 厉鬼尖叫一声,纷纷现形,化为鬼怪,青面獠牙,尖牙利齿。 “切” 盛清石不以为意地嗤笑一声:“四个低级厉鬼,也敢关公面前耍大刀。不自量力。” 以为你们对着的是谁? 是死了十五回的恶鬼。 比怨恨,比执念,比恶,比狠。 有谁比得过他盛清石? “执恋” 盛清石轻声一句。手里的锻刀忽然变了色,像是有了灵力,下一秒竟是直接变换成长剑。 盛清石挥着长剑,戾气冲天,从额角蔓延疯长的藤蔓图案已然盖过金色的字体。 一剑利落地挥出,似是要斩断空气。黑雾被更加浓郁的雾气遮盖。厉鬼没有实体,一剑挥出伤的是灵相,只见那鬼身形变得浅淡,却更加暴躁地嘶吼,上前撕咬盛清石。 然而盛清石并未给他们近身的机会,一剑扫过,众鬼都要后退三步,只是这鬼不惜命,硬是干凑着上前。 低级厉鬼总是成对出没,唯一的招式就是难缠,并且相当不惜命。一只死了,一只顶替,毫无止境。 幸好这里只有四只,对于盛清石来说绰绰有余,一击毙命伤其灵相后,这黑雾竟是全部聚集到盛清石身上。使他身上背负的恶与恨更为深重。 四只厉鬼全部击杀后,盛清石身上的黑雾明显深重许多。 可他本身就是恶鬼,不可能自我消化怨念,只能不断地在身体里积压。直到…某日爆体而亡。届时,他便是真正地无法重来一世,死无葬身之地,也无轮回转世。 第9章 如今他还压得住,只是刚杀了鬼,满身罪孽,双目猩红,浑身恶煞。 他的面前再一次出现一道门,盛清石甚至没有伸手,执恋一剑刺去,这扇木门应声而倒。 门外站着的竟是江临舟。 那人依旧一身素白,眉眼之间冷冷清清,不带一分一毫的情或欲,与他盛清石不同。 盛清石满身都是凡夫俗子的执念与欲|望,黑雾缠身,满心肮脏。此时戾气深重,满目猩红,俨然一副杀了人的恶鬼样。 天生的对立面,天生的宿敌。 盛清石忽然心头难过。 也是,一个恶鬼,一个神祇。能合拍到哪去。 第12章 梵高的耳朵(十二) “盛清石” 江临舟启唇开口喊他的名字,灰栗色的眸子忽的一闪,从瞳孔开始蔓延深一度的灰色。 然而下一秒,那抹深色的灰像是错觉,转瞬即逝,又变回了浅浅的灰栗色。 “我喜欢你的眼睛。可以送给我吗?” 江临舟灰色的睫毛一颤。 盛清石身上的黑雾还未散去,瞳孔是异于常人的黑,而眼白被血红侵占,眸子里映射出江临舟的影子。 这双眼睛眸色很深,看人的时候深不见底。 老人说,眸色深的人深情,反之,眸色浅的人薄情。 江临舟或许是信了这话,最欢喜盛清石的眼睛。 那一双深色的眸子,看他的时候明明那样平淡,却总让人品味出些臆想的深情。 皆是一厢情愿,幻想些有的没的。 江临舟心里自嘲一番。 盛清石猛地一顿,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现出一些零零碎碎的画面。 “盛清石…” 记忆里的那人永远都是看不清面容,永远都是离他很远很远…像是不肯与他亲近,像是…格外讨厌他。 那人冷冰冰地喊一声他的名字,而当时站在那人面前的盛清石却一言不发。 喊他的人是谁? 他们认识吗? 如果认识…为什么他记不清他的样子? 就算认识…也不会是件愉快的事情吧。 不然怎么一想起他,就那么难过,那么怨恨。 “盛清石…” 这次那人的嗓音嘶哑了许多,依旧只是喊他的名字。 然而盛清石依旧没有回话,甚至没有动作。 你动动啊… 你回一句啊… 你别…不说话啊 然而盛清石只是冷冷地站在那里,始终缄默,始终无动于衷。 “清石!” 最后这一声嘶吼像是拼劲力气从喉间迸发,带着深深的绝望和颤抖,呐喊出来的第一声有些模糊,应当是鲜血糊了嗓子。 然而当时站着的盛清石依旧没有动弹… 回忆接踵而来,盛清石猛地从中抽离出来,一抬眼,眉间的阴霾竟是消散许多。 只是徒增了些许…不知名的忧伤。 “盛清石。” “我喜欢你的眼睛,送给我好吗?” 江临舟抬眸看着那人。 “好。” 【叮咚】 【玩家盛清石确认身份,请退出界面】 木门开始泛白,人影也开始褪色。 像是上了年纪的照片,一切都开始模糊。 像是封存太久的回忆,人影开始消散。 时光飞速逝去,带走的是无可挽回的人。 可是… 他盛清石向来不喜被牵着鼻子走,总是兴致来了就要试上他个一试。 盛清石握着执恋,第一次将刀刃对向了自己。 虽说从生命体上生生取走什么很痛苦,很残忍。可他盛清石踩着万千尸骸,顶着血雨腥风,扛着千刀万剐,不也一样一次次从地狱爬回人间吗? 这点痛算什么。 就当是…作为一个对回忆里 自己一直没搭理的人的回应了。 虽说他并不知晓回忆里一直喊他的人是谁,可就照着这个冷淡的性子,江临舟也大差不差。 既然如此,他就当作自己回应了那人吧。 【滴滴】 【玩家盛清石已确认身份,请立即退出界面!!!】 盛清石第一次从江临舟脸上看出不一样的神色。灰栗色的瞳孔骤缩,薄唇微张。 “你!” 盛清石忍不??住勾起嘴角笑,像是很喜欢江临舟这个反应。 他似乎感觉不到脸上流淌的血液,满不在乎地抹去执恋上沾染的血污。看着江临舟,突然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似的,笑说: “亲爱的姑娘,这是最珍贵的礼物。” 第13章 梵高的耳朵(十三) 盛清石忍不住勾起嘴角笑,像是很喜欢江临舟这个反应。 他似乎感觉不到脸上流淌的血液,满不在乎地抹去执恋上沾染的血污。看着江临舟,突然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似的,笑说: “亲爱的姑娘,这是最珍贵的礼物。” ——————————— 他说完最后一句话,世界开始强行崩塌,像是回忆蓦然花白。 天旋地转,面前的人似乎下一秒就会消失,来一场凄凉的分别。 或许离别太久。 江临舟下意识想要探手抓他。 像是可以抓住攸忽而过的梦境。 像是可以捕捉化为沫子的泡影。 他不顾鲜红沾染衣袖,执意伸手抓盛清石。 第10章 抓到了。 抓到了逝去梦境的最后一幕。 抓到了化开泡影的最后一角。 然而… 盛清石眸子一暗,蹙起眉头,像是极其不耐烦的样子,一把甩开了好不容易触碰到他的手指。 江临舟一顿。 盛清石顺着坍塌的地方陷去。眉尾处若隐若现的一个“梵”字。 【任务完成之前,我将伴随你至死。】 于是江临舟只是伸手一摆素白衣袍,眸子垂下,呢喃一句,轻捷地随之跳下去。 “我说过的。” 标记的作用就是保证忠诚。 标记者要始终忠效于自己的诺言。 否则…将是粉骨碎身,灵魂尽失。 而江临舟下了一个最毒的标记。伴随至死。所谓的“至”并不是“到”的意思,而是“甚至”的意思。 所以这句话的本意不是“伴随你直到死”,而是“伴随你甚至死”。 是一个倒装句,大概意思就是“哪怕是死,我也跟随你”。 江临舟毫不犹豫地往下跳时,从未后悔,满身脆骨,只剩忠诚。 盛清石坠落时,隐隐约约看到一个身影随着落下,他以为是自己出了什么幻觉。直到那个人影义无反顾地向他袭来。 盛清石说不清当时看到江临舟是什么心情。只记得那人依旧一身素白,只是袖口处多了丝丝刺眼的血污。 江临舟为了他跳下来。 他只是觉得烦。 这人怎么这么多事。 他似乎忘了很多事情,所以面对江临舟无条件的好有些恍惚而敏感。 盛清石似是叹气一声,最后一把拽住那人的手臂,将他往自己身上拉,禁锢住江临舟的腰身。 这一系列的动作算不上温柔,可以用粗暴而不耐来形容。 疾速的下降让他记不清细节。 只记得自己将对方拥住,环住的腰身盈盈可握,那人眸子里一闪而过有些震惊。而自己蒙上了他的眼睛。 盛清石手上的血污残留都蹭在了江临舟的领子上。 白花花的一片沾染了猩红。着实刺眼。 “你自己跳下来的,要跟我一起死?” 盛清石在江临舟耳旁没什么感情地说。 然而江临舟还未开口,盛清石忍不住说了句骚话。 “想和我殉情?” 盛清石明显地感受到,自己抓着的劲瘦腰肢猛地僵硬一下,忍不住坏笑一下。 他不是个喜欢说这些话的人,此刻在江临舟面前却破了戒。 调戏冷淡冰山…好刺|激… 第14章 梵高的耳朵(十四) 第二日清晨。 盛清石醒来时床边就躺着江临舟。前者的手有些固执地按着后者的腰,后者的眉头在睡梦中都紧皱着。 他俩…就这样睡了一晚上? 嘶…… 不过也不亏,江临舟长得那样好看。 “睡得舒服吗?” 盛清石含笑看着睁开眸子的江临舟。 对方抿着唇。 他这话故意说得很暧昧,让人误会。 虽说冰山不喜欢说话,面对这种骚话也只是皱眉抿唇一件套,但盛清石玩得不亦乐乎。 江临舟深沉地望向盛清石。 后者耸耸肩,刚想开口,就听那人嗓音带着早晨特有的沙哑问:“我们…为什么会睡在一起?” 盛清石:“?” 有点怀疑他在装傻… 可这不是江临舟的性子啊… 难道…他真的不记得了? 是不记得了…应该是场地效应,为了维护反派的公平性。 这样啊… 盛清石想明白后勾唇笑一下,双目瞳孔漆黑,直勾勾盯着那人,忽的软下声音说:“你是想要做了事又不负责吗?” 江临舟:“……??” “看你是正人君子,我委身于你,可属实没有料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盛清石话说得委屈,然而眸子里却没有一丝情感,连嘴角浅淡的笑都显得戏谑。 江临舟面色忽的变得古怪,小心地开口问:“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 盛清石一字一顿地说。 江临舟忽的一笑,不再纠缠于这个话题,而是拢了拢衣领,说:“出去吧。” 嘶…… 盛清石略感奇怪,却很快没了探究的兴致,随着出去。 哪怕有场地效应,江临舟依旧可以倾听到盛清石的心声,然而这人内心平淡得很,什么也没有。 而盛清石所说的话…什么他委身于江临舟… 纯属扯淡。 但凡盛清石没有失忆…都说不出这样…的话。 到底谁委身于谁啊… 咳咳咳 ———————— 【下面分发各位玩家的身份卡。请仔细留意。】 盛清石忽然感到一丝僵硬,余光所及的人无比呆愣地站着。接着一纸飞信隐约亮在眼前。 【玩家盛清石:你的身份是“梵高”。全场唯一反派。你的任务是:1.隐瞒自己的身份。2.杀掉所有人。备注:十二永生关卡,无限死亡,无限生机…】 最后面还有一行红色的字。隐隐约约看到几个字眼:【危险境地**危险**】 这行字有些字眼变得浅淡,模糊到让人看不清。 【叮咚】 盛清石终于可以掌控身体,哪怕知晓自己将会1v4,但并不妨碍他面无表情地看向江临舟。 第11章 而江临舟同样神色淡淡,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玩家已获得对应身份与任务。玩家必须在完成任务的同时维持人设。做出符合人设的行为。如若ooc,将面临强制惩罚。】 【系统提示,身份牌有“梵高”,资助“梵高”的弟弟,热爱的年轻姑娘,英俊的其他男子,或许善良的画家。】 “哦~”盛清石眸子一转,像是在琢磨什么坏主意。 接着他挨到江临舟身边,脸上佯装出委屈的神色,比后者还高出半个脑袋的人丝毫没有羞耻心一样,竟然“大鸟依人”地靠在江临舟肩上。 “舟舟,我好疼。” 盛清石忍住笑意说。 江临舟身形僵住,脸色古怪:“……??!” 然而更加炸裂的在后面。 盛清石抓住江临舟的手,暧昧地蹭了蹭,随后拉着这只素白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后腰上。说: “我这里疼,都怪你昨晚一点也不心疼我。” 江临舟感觉世界疯了。 第15章 梵高的耳朵(十五) 系统静默两秒,爆发出刺耳的警笛声。 盛清石利用完人就拍屁股走开,理了理衣服,站在不远处,两指懒散地碰了下眉骨,敬了一个散漫而流氓的礼。 “谢谢啦。” 盛清石轻轻地说。 江临舟脸上闪现出一瞬的错愕和不可思议,随后被强行隐藏,面部有些轻微地…扭曲(?) 难道失忆会让人性情大变? 曾经的盛清石…可绝对不会拿“上下”这个问题来调侃的。 要是盛清石曾经这么干…江临舟可能真的会借此作上位。毕竟他一米八多个大个子,要不是抵不过那人的软磨硬泡,早就强攻过去了。 【玩家盛清石ooc,玩家盛清石ooc】 【即将收到强制惩罚,即将收到强制惩罚。!】 【启动装置】 接着,一阵阴风袭来,伴随着黑墨般的雾气,转眼浮到跟前,隐隐约约看到其间凶神恶煞的面孔。 青面獠牙的玩意,龇着大牙黑洞洞的眼眶,咧着嘴吐着舌头,活似那白无常。 而在这黑雾之中,数不胜数的尖牙利齿,浩浩荡荡,像是昭示着他们人多…呸,鬼多。 黑雾转眼间包围了盛清石,而那人竟是挑眉愣着,一动不动。 仿佛捕捉到了江临舟的视线,盛清石几乎在对方看向自己的那一秒回视对方。 盛清石在黑雾里勾唇一笑,说:“再见啦,舟舟。” 随后正如同他所说一般,盛清石几乎是下一秒就原地消失,而黑雾却在原地徘徊不止, “人呢?他人呢?!” “不见了…” 黑雾逐渐散去,原本站在那里的盛清石早已不见人影。 “谢谢啦。” 江临舟下意识握紧了手。 盛清石是故意的。故意违规。 可为什么要违规? 【系统提示:良心是世上最不值钱的东西,只有没有了所谓的‘善’,在这个游戏里才能活下去。‘善’与‘恶’的定义始终模糊,没有人可以定义所有人的善恶观。】 【这世上真理永存,而所谓的‘真理’和‘邪说’只不过是统治者的言论。】 【任何人的观念都有可能成为‘真理’,而有野心的人所要做的,只有打败如今的‘真理’,成为…下一个正义。】 【“胜利者书写历史,统治者规定善恶”。】 【系统永远忠于一代神祇。】 身为如今神祇的江临舟眨眨眼,似是嘲讽一笑,并无他言。 系统这话…明晃晃地挑拨人性。首先用生死威逼,再用不正确的,模糊的观念灌输大脑,最后用荣誉捆绑。而且很重要的前提是,任何人都知道,在这个游戏里面干什么都不会受到外界惩罚。哪怕是…杀人。 这一套下来没有多少人脑子还清醒着。 当人性的灿烂陨落,即将面临的是无尽的黑暗。 毕竟只有人最明白人害怕什么。 鬼会半夜趴你床头,幽幽看着你;会从床底伸出一只手,冰凉凉地贴着你的皮肤;会怪笑着尖叫,拿着砍刀追着你砍。 而人会什么? 人会背叛,会欺骗,会假装。 会告诉你“我爱你”,会告诉你“我帮你”,会告诉你“我需要你”… 然而,魔鬼才最会装,不是吗。 第16章 梵高的耳朵(十六) 盛清石几乎没有一点挣扎,被送进一片昏暗的地穴时周身的厉鬼全然消失。 同属鬼,他还是可以轻轻松松地感受到同类的气息的,特别是这种低级小鬼的气息。 “嘶” 这周遭都是肮脏的污泥和水池,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光亮。 盛清石闭眼,而这四周除了泥土污水以及成堆的石头,再无其他的东西。 头顶像是被石头堵住,透不出一丝亮光。 盛清石淌过污泥,下|身的衣摆湿了一片。他皱眉冷哼,正想着如何暴力但不轰动地出去。 盛清石手握执恋,接着这柄黑色的剑泛起了金光,流动着凝聚在一起。 盛清石一剑劈去,只听“轰隆”一声巨响,这山石竟是开始崩塌,摇摇欲坠。 紧随着山石崩塌,一丝光亮从外界透出。 只有不到一秒的时间。 只有这一点时间,盛清石必须抓住这个机会再次劈开以及从这里面逃出去。 第12章 不然困在这里面,要么被压死,要么被活活熬死。 盛清石凝眸压眉,一剑挥出,强大的震撼力震碎石块,飞溅迸开。 盛清石抓紧机会一步向前,闯入了一片光明。 然而就在他脱离地穴的下一秒,不,是同时!地穴因为塌陷瞬刻倒塌,山倒石歪,死死掩埋着。 再慢一秒…哪怕是半秒。 盛清石就被埋里面了。 正当他轻捷地单膝落地时,头顶上一道老态的女声响起:“嚯,来了啊。” 盛清石下意识抬头,一眼就看见了山顶上悠然坐着的老太。 那老太放|荡不羁地坐着,明明看着已然百岁,但神态和穿着俨然是一个小姑娘的模样。穿着一件死亡芭比粉的衣袍,显得人干瘦而黢黑。而她却丝毫不在乎,大大地咧开嘴笑。 并不算和蔼,更像是要吃人的妖怪。 “谁?”盛清石皱眉看去,不解问道。 这人认识自己? “天仙。” “……” 盛清石沉默地看着她。 “别这么看我!我就叫天仙!”老太…啊呸,天仙怒目圆睁,忿然说。 “行,天仙。”盛清石不再挣扎,“你认识我?” “哼”天仙冷哼一声,哼哼唧唧地说,“你这话问了我十四次…好吧,加上这句就是第十五次了。” 盛清石:“?” “你,死了十四次,每一次都是本天仙办理的。”天仙高傲地昂起下巴,意思是:夸我。 然而盛清石没有意会到。 天仙:“……” 算了,前十四回也没有意会到… “你每一次重生都会忘记曾经的事情,这是作为重生的筹码交换的。”天仙不知从哪提来一坛酒,毫不顾忌地仰头灌下,砸吧下嘴。 “为什么要拿记忆作筹码?”盛清石皱眉问道。 “唔”天仙又灌下一口酒,咕囔几句后说,“那得问你自己了。我天仙向来不作亏本生意,重生之人须得拿自己这一辈子最珍贵的东西来作为交换。你最宝贵的玩意就是记忆啦。” “我的记忆?”盛清石呢喃着。 “呵”天仙一坛酒猛地扔开,砸在地上一声巨响,冰冷的酒撒了一地,“你呀你,你说你这十五辈子到底图个啥子?最宝贵的东西是记忆…到最后却始终用记忆换取生的机会。” “你搁这卡bug呢?”天仙忍不住笑骂道,泼洒的酒水已然与污泥相融合。 “所以…”盛清石问,“你指引我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这个还不够?”天仙反问。 “我应该知道重生会失去最珍贵的东西吧?”盛清石歪头笑道,“既然我还是用所谓的‘最珍贵的东西’去换取生命了,那只能说明,我根本没有那么在乎这个东西。不是吗?” “你究竟想干什么?” 第17章 梵高的耳朵(十七) “哈哈哈哈” 天仙突然开始酣畅大笑,笑得有些摇摇晃晃,像是可及的云,而此刻又像是易碎的玻璃。 “少年人,没见过如你这般愚钝的人。”天仙乐呵呵地站起身,此刻却像是悲天悯人的上帝,“谁告诉你放弃的就一定不珍贵,再说了,或许你重回这世上是为了遇谁,念谁,倾慕谁,放不下谁。见到那个人就好,记忆可以重塑。” “你觉得,有可能吗?”盛清石冷冷嗤笑一声。 天仙不予反驳:“无论你为了什么重回世间,但我有必要告诉你,你的重生并非天赐奖赏。你有你的宿命,也有你的仇恨。而这两者恰恰对应一个人,这便是…那名白衣男子。” “江临舟?”盛清石歪头道。 “你要杀了他,明白吗。”天仙忽然不笑了,尤为严肃地说。 “他是你的任务,是你的宿命,是你的怨恨。”天仙忽而一笑,说道,“你就不好奇,你忘了什么吗?” “不好奇。”盛清石下意识嘴硬一句,而又说道,“我就算好奇,你可透露给我?” “不可。”天仙傲娇地说,“这本就是你与我的契约筹码。” “那这话问来有何意义?”盛清石不笑。 “人皆有好奇。”天仙说,“你就不怕…你忘了一些东西,再也想不起来吗?” “可我并非知晓我忘了什么对吗?”盛清石皱眉。 天仙沉默几秒,叹气道:“你这人啊…真是百千年过去了,性子也是一点不变,总喜欢钻牛角尖。” 盛清石没有反驳。 “罢了,随你。”天仙道,“忘了便忘了吧…总有些东西,很伤心的。” “这是什么意思?”盛清石抓住话头问。 “你知道,这世上想要强留的人太多。但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成为厉鬼,化为恶鬼。”天仙转了个话题,“那你可知,还有一些人如何将人强留于世吗?” “不知。”盛清石老实回答。 “臆想啊。”天仙慢慢道,“这世上…最不缺自欺欺人的人了…” 盛清石皱眉。 “罢了罢了,”天仙说道,“你只要记住,你的宿敌是江临舟,你的任务是杀了他,你的宿命就是与他不共戴天。” 宿敌 杀了他 不共戴天… “【从梦境中醒来便是泡泡化影,只有沉沦于温柔梦乡,只能捆绑于醒不来的深海】。” 于是他睡了千百年,一直也没打算苏醒。 第13章 【强制惩罚即将实行,强制惩罚即将实行】 盛清石往上眯眼一看,只看见那句被补全的话。 “危险境地隐藏危险秘密。” “我想吻你的心尖,而你会因此醒来。” “沉溺于海底吧,亲爱的。” 【万蚁噬魂,万鬼侵身;千刀万剐,生不如死】 【经历一遍你最痛苦的时刻。这便是惩罚。】 盛清石只觉山石崩塌,却无心在意,而他面前出现了一片熟悉的黑暗。 穿过那片黑暗,将是血洗全身,钻心刻骨的痛。 盛清石冷笑一声,心道自己也不过如此,最害怕的竟是走出这片黑暗。 然而当他跨步迈去时,忽然听到身后有人轻轻地唤他。 “清石!” 盛清石猛地转头看去,只见在遥遥之处站着一个颀长的身影。 那影子在他的视线里逐步消失,他忽的有些冲动。 想要上前抓住他!叫住他!让他别走。 然而,他还是走了。 那人是谁?和残留记忆里一直唤他的人有些相像。 原来,他害怕的从不是走过这片黑暗,而是走过这片黑暗之后,他会忘记那个人。 第18章 梵高的耳朵(十八) 盛清石像是嗜睡,每次从这里走出去都要睡上那么一会儿。 于是他做了一个梦。 梦境的开头是一片苍茫的原野,而在野地的尽头是拔地而起的山脉,绵延不绝的青山高耸入云,在这之上,坐落着一个门派。 镜头一转,他看清了门派的内饰。 简朴,素白。像是不染纤尘的层云。 这个视角很低,还够不着桌子腿,小手也是肉乎乎的,没有一点骨感和棱角。 这是哪儿? 身后忽然响起一道脚步声,轻轻慢慢的,就响在身后,而他却不知为何没有转身。 “害怕吗?” 那人连关心人的时候嗓音都是冷冷清清的,却格外好听。 身为小屁孩的盛清石一声不吭,算是乖巧地蹲在桌脚旁,有些警惕。 “这里只有你和我,你害怕什么?你认为我是坏人吗?”那人大手揉了揉小盛清石的脑袋,语调没有起伏。 好冷漠的一个人啊… “不是。”小清石闷闷地回答道。语气里还有未脱稚嫩的奶气。 “小家伙还挺矜持,话这么少。”那人终于绕到他前面,可由于视角太矮,只能看到他的一席白衣。 “送你个东西。”那人长袖一挥,一只毛茸茸的小鹰从里面跌跌撞撞地飞出来。 小清石忽的眼睛一亮,伸出肉嘟嘟的小手接过了。 “这小玩意以后归你养,死了要自己埋。我可不管。”那人语调依然冷清。 小清石内心忍不住翻白眼。这人就是见不得好,这么小的鸟儿就盼着死了。 小鹰乖巧地贴着他蹭来蹭去。 “叫什么名字?”那人的声音忽然从头顶传来,小清石不敢抬头。 “盛清石。”小清石声音闷闷的。 那人沉默几秒,忽而开口道:“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清,石。” 那人声音清脆,冷冽,像是松间偶然滑落的雪,冰凉彻骨。 小家伙低垂着脑袋没动,嘟着嘴一句话不肯多说。 过了几秒,小清石实在有些忍不住了,没想到这人这么不按常理出牌,按理说他早应该主动自我介绍了,而这人一点开口的意思都没有。 “你,”小清石故作冷清,“叫什么。” “有你这样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的吗?”明明是讨债的话,却一点责怪意味都无。 小清石习惯不说话。 “唤我师父就得,”那人给自己倒了茶,并不温柔,“其余的便莫要管了。” 那时的盛清石还不懂的“其余的”指什么东西,直到他长到一个能够明事理的年纪。 十五岁的少年已然懂了不少,可能是冰碴子养大教出来的小徒弟,盛清石的性子也格外冷清。 于是每每两人对峙,都是两座冰山的互相凝视。 倒有些好笑。 十五岁的盛清石只到那人的肩膀处,身姿也有些单薄,可嘴唇轻抿,眉间蹙起。 只可惜,在梦里他仍然看不清那人的长相。只是潜意识里觉得,这人的头发又深了一个度。 盛清石不记得吵架(互相凝视)是因为什么了,只记得那时候的气氛很沉默,很难受。 再大一些,盛清石已经及冠。 而这次他并没有身处某个门派,而是站在了一片不知名的花园里。 那人就站在他面前。 盛清石已经比那人高了,甚至还高出十几公分。 可他仍然看不清这人的长相。 只见自己仗着执恋,满身的血。而那人一向不染纤尘的衣袍也沾满了鲜红。 很搞笑不是吗? 曾经的救命恩人,再到如今的反目成仇。 他只用了不到二十年。 梦境的最后,他听见那人声音低沉地说: “是我养大你的,你要杀了我吗?” 第19章 梵高的耳朵(十九) “是我养大你的,你要杀了我吗?” 盛清石浑浑噩噩接过一击又一击,纵使千刀刺骨,纵然血流成河。 然而重见天日的一瞬,然而与江临舟对视的那一瞬… 第14章 他捱过了怨鬼讨口肉吃,却没捱过忘了一半的往事。 救过他的,养大他的,教育他的,最后成为刀尖之下的,都是这个人。 都是江临舟。 如果不是江临舟,还能是谁?主观判断梦境里那人与江临舟的性子大差不差,一样的冰碴子。再说了同样爱穿一席白衣。而客观判断则是,桀来特别喜爱江临舟。这只鹰本是傲娇高冷的性子,不爱与人亲近,却不仅叼了江临舟的衣服碎片来,还主动飞去那人肩头拱脑袋。而江临舟竟也叫的出桀来的小名。 盛清石失去太多记忆了,只记得“桀来”这名是他取的,而“去去”是另一人题的字。 既然是那人送的鹰,又多给个名字很合理。 听天仙胡扯的时候他还不信,不信江临舟是他的仇恨。毕竟在他和那人的接触之下,明明还是很愉悦的。当然也可能是他单方面的想法。 然而有了零碎的记忆,他突然就信了。 信了江临舟是他的宿敌,他的不共戴天。 昔日的师父,曾经的敌人,如今… 如今的宿敌。 于是盛清石嘴角咧了血,瞳孔漆黑,冷漠地说:“师父,好久不见。” “我不在你面前碍眼的时候,可曾想过我?” 一向清冷的江临舟闻言猛地抬眸看他,浅色瞳孔的眼睛终于有了区别于风平浪静的意味,像是瓷白的陶器出现了裂纹。 “我想起来了。” 盛清石冷笑一声。 江临舟敛眸,盛清石忽而发觉这人发色深了一些,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你…”江临舟欲言又止。 “什么。”盛清石追问道。 “罢了。”江临舟神色不明地看了他一眼,半晌轻轻说道。 “曾经是你骂我话少,怎么?现在你也不爱说话了?”盛清石眯着眸子冷哼一声。 然而他并未知晓,江临舟本就不多话。只是那日见他一人可怜巴巴地缩在桌脚旁,呆呆地看着山下,觉得这屁大点的孩子有些可怜,于是主动讲了几句。 “没骂你。”江临舟懒得解释其他。 “你的意思是,”盛清石蹙眉,“你要现在骂回来?” 江临舟:“……” 这人脑子什么构造? 江临舟不知道盛清石想起了多少,总归不会是全部想起,但这样让他有些摸不清对方的态度。 “你们叙他|妈个屁的旧。”一个男人粗声骂道,“现在要找出那个卧底,杀了他,谁他|妈还想在这个地方待着。” “你有什么办法能找出来么?”盛清石冷冷瞥去一眼,那人顿时噤声。 也不知是实在没有法子还是被那一眼吓到了。 盛清石身上的戾气还未褪去,连眼眶的眼白都是红的,像是异瞳。 “切”男人又骂道,“屌你妈,整个面瘫就是牛逼了。有本事你想个法子来啊?牛逼死你了吧。” 盛清石闻言不恼,反而笑笑,随后道;“我倒是有个简单粗暴的方法。” 江临舟顿感不妙,毕竟最为简单粗暴的方法只有…… 盛清石眯眼笑道:“把所有人杀了,总有一个是‘鬼’不对吗。” 第20章 梵高的耳朵(二十) 说话的男人脸绿了,嘴角抽了好久。 “我倒有个好办法。”那男人奸笑一声。 没有人应他。 “那不是有个门么,”男人指了指尽头处落了锁的门,“他…这么害怕那个门,一个一个进去看看,谁触发了ooc警告,谁就是…” “呵”小姑娘没了胆怯的样子,她眼皮很薄,轻轻掀起的时候有些轻蔑,“你以为设计这玩意是给你用的?” 男人似乎听不得女人对他的贬低,骂道:“那你有什么好法子?说出来让我笑笑。一个女人能想出些什么,我看就是花痴别人才来怼我的吧。” 小姑娘不再表现得唯唯诺诺之后,才发现她的五官其实属于张扬明媚那挂,挑下眉勾下唇有种轻蔑的不屑。 她似乎装够了傻白甜,笑起来有些肆无忌惮。小姑娘从桌子上跳下来,手里拎了个拨浪鼓,挺俏皮的。 拨浪鼓的颜色很亮眼,似火一般的红色在熊熊燃烧,鼓的棒子是一小段骨头,看起来像是小动物身上的。 “我的意思是,开门有危险。”小姑娘慢悠悠地走向那道门,轻轻摇了摇拨浪鼓,另一个男人跟着上前,“但我没说…不开门啊…” 她竟然是傀儡师! “操!你他/妈是个疯女人吧?!”那个男人一下子怂了,嗓子却大得很,毕竟身子再抖,也要有所谓的“男子气概”。 “哦?”小姑娘笑得更放肆了,她轻轻地说,“我就是疯婆子啊。” 傀儡一拳打去,被锁起来的门抖动两下,落了几层灰,不等别人反应,疯女人又摇了两下拨浪鼓。 傀儡开始不知疲倦,不明痛楚地撞击门板,肩膀已经被上面凸出的钉子卡得流了血。 疯女人面不改色,略显不耐地持续摇晃拨浪鼓。 有节奏的鼓声一步步加强,傀儡的动作也变得更加猛烈。 “咚,咚,咚” 一声声顿感的撞击声让人心头一沉,配合着清脆的鼓乐,有种压抑的感觉。 “刺啦” 傀儡一头撞上了门板,顷刻间头破血流,血液蜿蜒而下,“噗咚”一声,倒在地上,死了。 第15章 【玩家李宁不存在任何生命体征,宣告死亡】 男人彻底白了脸色。 “你…你!” “我怎么了?”疯女人微微一转身,漂亮的眼睛张扬地挑起,挑衅一般说。 “杀人犯…杀人犯!” “哦?”疯女人转而毫不顾忌地疯狂笑起来,“你来抓我啊?” 男人彻底没了法子,愣愣地坐着。 她为什么可以操控那人去死?那是不是说…她也可以操控我去死?… 我刚才…刚才还骂她…骂她疯女人… “别,别杀我!”男人慌了,颤巍巍地跪着,谄媚笑着,又像是吓得哭了,“姐!别杀我!我做什么都可以!别杀我!” “可是…我留废物来干什么呢。” 疯女人轻巧地走到他跟前,先前的乖巧一概消失,变成了这副让人心下一惊的疯婆子模样。 “我…我可以…” “可以什么?” 疯女人一脚踹开废物,脚后跟抵在那人脖子上,只差一点就可以戳破喉咙。 “我不喜欢垃圾。” “咔嚓” 男人瞪大双眼,一直到唇色发紫,也没再说一个字。 第21章 梵高的耳朵(二十一) 【玩家张思不存在任何生命体征,宣告死亡】 疯女人歪着脑袋明媚一笑,阴恻恻地说道:“我其实…比较支持这位的法子。” 这位自然指的是盛清石,法子…自然就是全都杀光光啦。 “你觉得呢?”疯女人歪着头看江临舟,眼睛黑白分明,眼珠子漆黑,却没有一点情绪。 江临舟静默片刻,面无表情地抖了抖袖子,从袖口处忽的窜出一条白绫,同样是素白的,边边儿泛着带着灵气的浅金。 “我讨厌白色!!!” “拿什么腰带?”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暴躁的女声从喉头里嘶吼出来。而清冷的男声低低沉沉,甚至好听。 然而… 什么鬼扯的腰带啊?!! 江临舟眉尾跳了跳,嘴角微微地拉扯下。 这小子…成天在想什么?!! “犹欢,堵住他的嘴。”江临舟冷冷地一声令下,白绫如同灵巧的蛇,飞速飞向了盛清石。 盛清石皱眉,举起一只手想要抓住,然而犹欢比想象中的还要灵巧,拧成麻花似的躲过了袭击,尾巴悄悄绕到盛清石身后,头一转,尾巴一套,没让盛清石抓着,反而将他捆了起来。 盛清石:“???” “拿腰带捆你,怎么样?”江临舟轻抬下巴,说。 盛清石:“………” “这么记仇的师父,”盛清石动了动被束缚住的身体,皮笑肉不笑地说,“我真是有幸遇到。” 江临舟但笑不语,说:“犹欢,捆紧点。” 犹欢照做。 盛清石闷哼一声:“………” “放你们的狗屁!敢无视我!” 一声愤怒的吼声从前方响起,紧接着便是一段急促的脚步声快速靠近。 “我说了,我他/妈讨厌白色!” 疯女人弯着身子疾速奔跑,像一头猛烈的猎豹,冲着江临舟跑来。 疯女人一脚踹碎了玻璃窗,“当啷”一声响,她灵活地爬上墙壁,像是妖精,直勾勾地,愤怒地盯着江临舟。 她疾跑过去,有力的小腿肌肉显露,一甩腿直冲着江临舟脸上。 江临舟一个手肘往下打,那人的身体顺着滑下。女人的反应速度极快,身体滑落的同时疾速收回了小腿,一拳狠戾地打出。 江临舟随意偏过头,那人权头变为手掌按在他肩上,另一手曲着,一个肘击打去。 江临舟的手下一刻抚在她手腕上,顺着反方向“咔嚓”一拧。 “啊次奥” 女人凶狠地骂一句,顺着手腕转动的方向转了个圈,肘击被对方打断,气急败了地一个膝踢。 江临舟始终平淡如水,抓着对方的手往她身后一绕,又一次打断对方的施法,还反击了一个膝踢在她背上,顺手将两只手捆在身后。 “犹欢。” 犹欢蹦哒着自断一节去绑住女人的双手,还有一大段绑着盛清石不肯松。 女人:“………次奥,你/他/妈” 盛清石:“……” “你不喜白色,与我何关?”江临舟明明是捆了两个人的罪魁祸首,神色却淡淡的。 女人忽然不挣扎了,爬起来背对着墙壁放肆地大笑,笑声有些瘆人。 “哈哈哈哈哈”女人漆黑的瞳孔看人没有情绪,嘴唇鲜红,牙齿白净锋利。“铁柱!” 女人笑呵呵地看着他们,忽然从身后拿出了自由的双手,歪着脑袋说:“真以为我被这些小玩意困住了?” 女人又拿出了红色拨浪鼓,一步步往前,鼓就一步步变大。最后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铁锤,有女人身子一半大小。 而女人可以毫不费力地拎起,扭了扭脖子,发出声响,举着巨大的红色铁锤抗在肩上,笑得眼睛弯成一条线:“该我了。” 第22章 梵高的耳朵(二十二) 江临舟脸上鲜少地出现了一丝惊诧,目光追随至女人纤细却粗茧长满的手,皱了皱眉。 他的犹欢白绫绝不可能失手,如今栽在一个小丫头身上…着实奇怪。 女人扛着锤子跳了跳,毫不费力地举起,本该白皙柔嫩的手臂肌肉显露,线条漂亮,青筋凸出。 第16章 “我说了我讨厌白色,”女人歪着脑袋,漆黑的瞳孔直勾勾地盯着江临舟。“……” 江临舟同她对视,连眸子都是浅色的,无一不牵扯着女人躁动的心。 怎么会有人长得这么…这么喜欢在自己敏感点上蹦? 红色烈焰灼灼燃烧,火势冲天,怒火旺盛。 江临舟眨眨眼,却忽然发现,犹欢根本没有断尾! 也就是说,所谓的犹欢捆绑住女人的双手…是他想象的。 江临舟稍一细想就明白了前后。有一种致幻术,可以短暂麻痹人的大脑,让人在一段时间内失去大脑控制权,别人想让自己认为是什么样的就是什么样的。 可江临舟是什么人?很多致幻术对等级上有很强的规划意识,等级稍微高一点的人根本无法控制。 也就是说,面前这个女人,她的实力与江临舟相差不大。 这是什么概念… 与神相提并论的概念。 她是顶级傀儡师! 可她…究竟是用什么诱发的致幻术呢? 记忆拉回傀儡不断撞门的时候。女人一直在旁边摇着拨浪鼓… 所有人都以为这只是控制傀儡的工具,未曾想,它也可以是悄悄施法的法杖。 女人肆意大笑,拎着大锤像是一阵烈风,疾跑冲去,临近之际猛地往后一仰,重量难以估计的大锤迎着风招呼过去。 然而,江临舟只是平淡地看着她,忽然伸出一只手指抵在唇上,语气轻缓地说:“嘘…” “嘘个屁。”女人漂亮的脸有些扭曲。 “你听。” 江临舟不躲,一阵烈风刮到脸上,发丝翻飞。 大锤猛地停了。 锤子停在了半空,空气忽的停滞。 这下,空气里黏连的声音无数倍放大… 像是章鱼的触须,也像是舌头舔过糖果。 直到顺着声音的源头看向一直紧闭着的门,以及地上蜿蜒成河的血迹。 在这之上,是腐烂的断臂,青黑色的指甲,还有扣烂的皮肤。 除了断臂,还有断脚,割裂的胸膛,大腿,脖颈,手指。 他们腐烂又鲜活,摇摇晃晃站着的时候,像是在哭。 不然,怎么会一直往下滴着脓水… 已经死了好久了,血为什么会是鲜红的… “砰 砰 砰” 房间里响起了闷闷的剁肉声。 “咔嚓咔嚓” 这肉…还挺硬。 然而…这个房间里不仅仅只有这么些… 突然,四处开始发出恶心的声音,黏连的,刺耳的。 一转头,从沙发底下,从桌子底下,从床底下…爬出了源源不断的人体组织。 它们哭得好惨啊… 脓水不停不停地流… “我死了吗…” “我没死啊…我还可以动,我怎么可能死了呢…” “哈哈哈哈有人砍了我…砍了我!” 忽而,大雨倾盆,老旧的房子开始颤抖,屋子里的人体组织也开始抖动。 像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屋子一样,它们…和它,都在哭着丧。 第23章 梵高的耳朵(二十三) 它们哭得好惨呐。 当初被生生砍下的时候也是这么哭的。 只是没有人理会他们… “我…到底死了吗?” 滚过来的头颅血淋淋的,眼睛已然混浊,只有一张嘴一张一合,像条窒息的鱼。 “我没死,我还会说话。哪怕我只剩下一个头。” 头颅已经腐烂,只有乱糟糟而毛燥的头发之上有一个粉红色的发卡。 她那么爱美,又怎能接受现在糟糕的自己。 “如果我死了,却依然‘活着’。那是上帝给了我机会,要我复仇。” 骤然,哭喊声忽的停滞了。还回来一片寂静。 “如果我死了,却依然‘活着’。那是上帝给了我机会,要我复仇。” 他们没有嘴,所以声音很低;他们还有心,所以震耳欲聋。 “血浓于水,我们已经是亲人,是比亲人还要亲的人。因为我的身体之上是你的身体,你的身体里面是我的身体。我们这辈子都分不开了。” 一个脑袋说道。 “我爱你,你也应该爱我。” 为什么走廊尽头的房间落了锁?为什么要害怕这间房间?为什么下雨天一定要睡觉?为什么不睡觉“她”就会生气? 因为走廊尽头的房间禁锢了无数人的灵魂,他们的rou体在一个雨夜被分解,瓢泼大雨掩盖了凄惨的哭喊,没有人救他们。 他们的身体在那一夜之后不再属于他们本身,而是与千万个同胞的身体组织相连,安在了一个人身上。 “她”不是她,也不是他,而是他们。 下雨了… 又下雨了。 他们闹了无数次,被封禁了无数次。曾经千千万万次借住的旅客就在一门之隔以外谈论过,笑过,哭过。 没有人发现他们… 没有人找到他们… 没有人拯救他们。 无数次的大雨,无数次的哭嚎。 然而,一扇门,就可以隔绝一切。 把他们的痛哭,悲愤,哀嚎,全部泯灭。 他们在希望与绝望的交界处,等了这个救赎无数次。终于…等到了。 终于有人从大雨的喧杂里窥探到曾经的秘密,终于让灰暗的种子暴露在天光里。 第17章 残缺的人体组织破败地望着他们,渴望一个救赎。 『拯救我们吧』 或许拯救不了我们的rou体,但渴望洗涤我们遭到亵渎的灵魂。 故事背景了然,一切水落石出,每个惨死的人渴求一个救赎。 而他们将要化为天使,去拯救每一个被玷污的灵魂。 片刻,女人漂亮的眼睛动了动,转了一圈,像是警惕的猫科动物。 女人歪着脑袋看他们,笑了。 牙齿洁白,干净。 她说:“怎么拯救你们?一把火烧了这里?” 他们没有说话,脓水不断流。 大雨倾盆,雷电交加。 “雨这么大,生不起火。”女人翘起的睫毛扑朔。 他们开始sao动。 “从屋子里开始生火…” “扔一桶汽油就好…” “……” “必须用火吗?”盛清石冷冷地开口,然而被束缚在白绫里,显得有些好笑。 于是江临舟识趣地收回了犹欢。 犹欢麻溜地放开手,有一种“再不跑就要被抓住宰了”的意识。 “大雨太潮湿了…只有火焰可以给予我们洗涤,只有烈焰可以清除我们身上的污秽。” “我们要干干净净地死去,就像是我们干干净净地来到这里。” “让火焰吞噬我的灵魂,我将永远沉睡于灰烬。” 一把火烧了,就可以成为他们的天使。 然而,总有些人天生心性恶劣。 “我不当天使,”女人蓦然绽放出一个明媚的笑,说出的话却冷到人骨子里,“我非常,非常坏。” “巧了,我也很坏。”盛清石转了转手腕,眼皮薄薄地liao起,“那就让这场大雨…永不停息吧。” 第24章 梵高的耳朵(二十四) 让大雨经久不息,让灵魂永不安眠! 残破的人体组织喧杂而颤抖,像是看到两个恶魔,颤颤巍巍。 …为什么会有人能够拒绝他们的请求! 为什么会有人不想要成为天使! 为什么会有人这么恶毒!!! “你们这些…恶毒,阴狠的人,是不会得到上帝的宽恕的!” “如若我化为厉鬼,绝不会放过你们!” ——“你们不想当天使,总有人渴望神明青睐……亲爱的先生,但愿您热爱我们的灵魂,但愿您忠诚于神明的威严!” “咕噜咕噜”滚动的头颅碰到江临舟的脚边,虔诚而热烈地望向他,慷慨激昂地嘶吼。 江临舟眸子微敛,目光垂落,与那道炽热的视线jiao缠,明明身处高地,却平和温润,投下的视线仿若包容万物,悲天悯人。 头颅看错人了,他本不是忠实的信徒,而是包容万象的神祇。 江临舟眸子一颤,薄唇一张道:“好。” 此言一出,断臂断足再次亢奋,他们高声呐喊,也放声叫嚣,是嘲讽恶魔的无能,也是为自己得以超脱而无比庆幸。 “我无上的主啊,这个世上真理和善良永远存在。” “恶魔终究会败给天使,邪恶终究只落下风。” “我将世世代代永远忠效于神明,给予我永生与死亡的神明!” 他们一个一句话,吵吵嚷嚷,逐步盖过窗外的大雨敲打声。 “你要和我们作对。”女人饶有意思地看向江临舟,像是在看什么猎物,或是什么死物。 “我们终会胜利!正义终将胜利!” 他们奔跑向江临舟,簇拥成一团,念念有词,幽怨而空灵,愤怒而高昂。 “是的,”江临舟怜悯地看向他们,说道,“我们即是正义,正义即会胜利。” “我们即是正义,正义即会胜利!” “………” 吵闹的声音终于团结在一起,他们集合成一团,丑陋的,血腥的,残破的,却是斗志昂扬地呐喊:“我们即是正义,正义即会胜利!” 正如系统所说: 『胜利者书写历史,统治者规定善恶』 『真理和正义永存』 “江临舟…”盛清石皱眉。 江临舟不为所动,小声地低语道: “我们丧失了rou体,或许也丢失了纯净的灵魂。可我们还有彼此,因为一场罪恶而相识的亲人…冰冷是寒雨的侵袭,让我们相拥,让我们温暖彼此冰凉的心脏…在浴火中消亡,获得不被玷污的灵魂,以及永恒的生命。” “不被污染的灵魂,永恒的生命…” “不被污染的灵魂,永恒的生命…” “………” 江临舟白皙的指尖轻轻rou搓,一簇温暖而明亮的火光在寒雨里绽放。 “好冷啊…好冷啊…” “马上就不冷了…” “火焰…请让大火…焚烧我吧!” ——“执恋!” 盛清石冷冷地低语,一手仗剑,有要挥剑的意图。 断臂断足相拥在一块,像是一大块腐烂的肉块,胶着地黏连在一起。 江临舟执着火苗弯腰,说时迟那时快,盛清石几乎是一瞬间仗剑指去,然而还是慢了一步! 断臂断足几欲舔舐到火苗的火星子,贪婪地向上蹦跳时,一条横空而出的白绫飞来,迅速绕了几圈,竟是把这一大块肉块全部圈住! 断臂断足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看到近在咫尺的火苗忽的熄灭,紧接着他们被一整团捆绑起来,抛在空中,对着玻璃就开始猛撞。 第18章 “砰砰砰” 断臂断足:“???” 不仅是他们没有意料到江临舟的行为,盛清石也没有料到。 于是当盛清石慢一步执剑刺去时,江临舟对着剑柄就是一踢,前者手不稳,一下掉了剑。后者则是用脚尖轻挑起执恋,往上一抛,一手利落地接住。 盛清石惊诧地抬眸,江临舟则是不冷不淡地说:“我教你剑术,是让你用它对着我的?” 第25章 梵高的耳朵(二十五) 没有人会料到江临舟耍了这一出好戏,愣神的片刻,他早已捏着犹欢带着一团腐肉块猛烈地撞击窗户。 “啊啊啊!” 肉块迸发出惨烈的叫喊声,尖锐的声音被撞得支离破碎。 “骗子!恶人!” “哈哈哈我喜欢。”一声爽朗而充斥了恶意的笑声响起,转眼,女人拎着铁锤砸来。“当啷”一声,玻璃瞬刻破碎。犹欢带着一团肉块猛地冲进寒雨底下。 只见血淋淋的肉块在大雨的洗涤下疯狂地扭曲sao动,周围腾升白色的雾气,一瞬间,肉块化为脓水瘫在地上,爬行着,在雨雾里肆意弹跳。蓝色的液体被冲散,凸出的眼睛混浊,章鱼般的触手吸着地面,不停地蠕动着。 这个时候他们都看清了,这根本不是什么人体组织,而是之前一直都很熟悉的老伙计。 “幻鬼…”女人轻笑一声。 幻鬼便是这些玩意的名字。它们会化为世界上所有有形的人或物的样子,专门借化形的皮囊去迷惑人心。 幻鬼并不好捉,特别是成堆出现的时候。所以江临舟才反将一军,坑得它们互相黏连抱团。 幻鬼们显然也意识到自己自掘坟墓,愤怒地嘶吼,千万只眼睛互相凝视,以难以计算的速度飞向三人。 幻鬼难缠的点不仅在于成团出没,还在于无脑不怕死。 而女人利索地扛起铁锤,对着冲过来的脑袋就是一击,蓝色的血液当场迸溅至女人精致却略微扭曲的脸庞。 盛清石也不甘落后,劫过江临舟提着的执恋,便是一举砍杀三个脑袋。 江临舟略微后退几步,稍稍皱眉看向沾染了血污的衣摆,平静到近乎冷漠。 两个人没有默契可言,她打她的,他杀他的,互不干涉,然而盛清石一剑刺出却被铁锤拦截时,两人竟是这么僵着,谁也不肯退让。 女人一个眼神冷冷地瞥向盛清石,毫不意外也收到了对方冷淡的目光。 正当二人气氛紧绷,剑拔弩张之时,一支泛着浅金色光亮的素白箭矢穿风而过,一箭射穿幻鬼的脑门,没带出一点血迹。 盛清石几乎是下意识想到:这是江临舟的箭。 那人用弓,是因为…有洁癖吗? 后方的江临舟突然开口,声音冷淡:“往后退。” 然而没等两人哪个率先“败下阵来”,被射中的幻鬼忽然爆体而亡,血液飞溅,像是带着跟踪仪,精准地落在其余幻鬼的脑门上,“砰”地一声,一排幻鬼直直往后倒去。 沾了一脸血的盛清石:“……” 看着骚红色锤子硬是在一瞬间被染成紫色的女人:“………” 女人咬牙切齿道:“还我的铁柱!” “取名水平有待提高。”江临舟淡然道。 女人:“……我要杀了你!!!白毛怪!” 白毛怪:“……” 盛清石微不可查地勾勾唇角。 “你再笑一个试试?黑衣鸟?” “蓝精灵在笑什么?”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女人喊他黑衣鸟…江临舟喊他…蓝精灵… 可悲。 短短几句话,他们就深刻地意识到,他们三个人,一个取名废,一个白毛怪,一个蓝精灵,势必要来一场大战。 属实可悲。 第26章 梵高的耳朵(二十六) 可悲。 短短几句话,他们就深刻地意识到,他们三个人,一个取名废,一个白毛怪,一个蓝精灵,势必要来一场大战。 属实可悲。 江临舟浅淡的眸子微微晃动,他抬手架箭,对准了落锁的木板,“嗖”一声,箭矢穿风而过。“咔哒”,锁一把掉落。 女人嘴角不禁抽了抽,一记眼刀飞过去,漂亮的眼睛眼白居多,瞳孔上翻的时候显露出恶女的气质。 “有这好玩意不早点拿出来。” 江临舟放下弓,白皙的指尖摩挲着骨作弓身,尾端点缀着白玉,在脏乱的房间尤为突出。 “累到他了,他是要吃人的。”江临舟浅淡一笑,轻轻说道。 女人似是陶瓷的脸有一瞬的崩裂。然而下一刻又恢复了仿若她与生俱来的轻蔑感。 “吃人就吃人,你难道还喂不饱他?”女人嘲讽一笑,说起吃人这事倒没有一点隔应,“抓不到活人……去盗墓啊。” “他嘴挑,”江临舟勾唇,“只喜欢吃某个……特定的人。” 盛清石皱眉,侧目看去,觉得这人话里有话,但碍于脑子对此之前一片空白,没想出来究竟是怎么个“言外之意”法。 女人眼珠子一转,莞尔一笑。 门轰然倒地的一瞬,女人忽然凉丝丝地说:“忘了吗?最初的计划……” 盛清石眉头一跳,只见骚紫色的铁锤忽的变小,又变成了紫色的拨浪鼓,然而女人很嫌弃地拿着,快速地晃动几下。 “哒哒哒” 第19章 她要干什么?!! 已知这拨浪鼓的功能目前看来有两种——操控和致幻。 盛清石余光一扫,周围并没有凭空出现的人,那只能是致幻了…… 然而周围的一切都没有发生变化。有了先前的例子,盛清石率先架起了剑。看不出幻术,难道还打不破吗! 身后忽的起了一阵凉风,“嗖嗖”地刺过耳后,盛清石往后一探,一切正常,似是虚惊一场。 只是他没敢放下戒备,细细看去,竟是被他发现了一些端倪…… ——一滩滴落的脓水,在此刻左右跳脱着消失…… 大白话来说,就是一滩水忽然惊现左边,一眨眼,就闪现到了右边。 盛清石:“……” 盛清石眉头没皱一下,仗剑挥去,利落的一刀,冷风似是被砍断,空气骤然停滞。 然而当他俯身时,后脖颈却被人一个手刀,似乎是想把他放倒。 可是……作为一代恶鬼鼻祖,盛清石的神经中枢接收ci激的能力很差。 所以…… 于是他定定地回头,看着一片空白,脸色有些木然。 然后一片空白里就凭空出现了一道声音: “操,你他/妈没神经?” 喂!注意一点!只是神经薄弱而已,不是没神经啊!! 这话听起来怪像骂人的。 盛清石同样冷冷地开口:“你这铁柱到底有多少技能。” 这话是真心的。 挖掘到这铁锤新一个功能——隐身buff 女人哂笑一声,说放弃就放弃:“没神经的小鬼,先放你一马。” 盛清石一眨眼,整个房间里就只剩他一个人了。 虽然他不是没神经,也不是所谓的小鬼,但是…… 为什么江临舟被抓走了??? 第27章 梵高的耳朵(二十七) 盛清石不知道自己什么心情,反正在看到江临舟消失的一刻,几步并做一步跃进了尽头处落灰的房间。 “砰” 门应声关上。 房间里的血腥味扑鼻,他刚走进去,就听见耗子四处逃窜的声音。 脏成这样……那人受得了? 盛清石讽刺地想。 没等盛清石讽刺完,他自个人就踩到了什么硬邦邦又圆滚滚的??东西。 盛清石脸色木然。 是一条断掉的胳膊。 盛清石冷着脸一脚踹开,顺着满是污血和耗子的路走去,走到了尽头,却发现只是一堵墙,除此之外没有任何。 盛清石诧异,一转头,身后竟是赫然出现了一道石堆的墙壁。于是他的八个方位都被堵得严严实实。 ***** 江临舟被自家的白绫蒙着眼睛绑着,一言不发地坐在堆满了断臂的地上。 他家的白绫也被女人的幻术搞晕了头,分不清谁是主人。反过来把主人给绑了。 弱智玩意。 江临舟叹气一声。 耳边忽的响起了高跟鞋的踩踏声,节奏有条不紊,是个优雅的女人。 女人歪着脑袋笑,说:“你的弱智小玩意真好操控呐…” 这话无异于是在贬低江临舟。 而江临舟仍然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淡淡地抬下巴。 女人剁了两下脚,说道:“我很生气。” “嗯。”江临舟淡漠地说。 “我讨厌你这副样子。”女人说道,“所以我要惩罚你。” 女人眼睛咕噜一转,坏笑着盯在某一处。说道:“害怕老鼠吗?……” 江临舟心里一沉,表面却没有一丝波澜。 “算了,害怕是否我也不在乎……”女人又“哒哒哒”地走开,“……只要恶心到你就好。” 江临舟眼睫一颤,嘴角平直地抿起。 他感觉到女人在……抓老鼠? 刚开始是觉得好玩,追着老鼠到处跑,到后面似乎玩腻了,拿着她的铁柱就开始猛敲猛打,吓得老鼠四处乱窜,大声尖叫。 偶尔……会有老鼠窜到他身上,四处乱跑…… 老鼠的每一声叫喊,都深深刺破了他的耳膜。 江临舟忍得难受,额头的青筋突突地暴起,咬着后槽牙,忍受着老鼠在自己身上踩踏的奇异感觉。 黑色的,沾满了血腥和骨肉的老鼠,终日吃人肉喝人血,养得身子肥大,眼睛咕噜地转动。 “你猜……他咬你,会不会得鼠疫?” 女人恶毒地邪笑。 是啊。这些食尸鼠吃惯了人肉,吃出瘾了,有了胆子。但也吃腻了,也想换个东西吃吃。比如——活人肉。 于是江临舟感到一只食尸鼠停留在他身上,向他靠近,发出“吱吱”的声音。 它饿了。 想吃点鲜活的。 江临舟不能动,一旦轻举妄动……可能就不止这一只食尸鼠来觊觎他了…… “试试吧,”女人笑道,“万一你就那么幸运呢……” 食尸鼠经常啃食人肉,牙齿锋利,用力一磨,咬破了人类脆弱的皮肤,深入血管,然后开始了邪恶而贪婪地吸食和啃咬。 鲜血引来了数只食尸鼠,它们围着江临舟,发出声响,啃咬着活人肉。吸食着活人血。 女人露出洁白的牙齿,冷漠地看着那么一个一身素白的人,倒在了血泊里,被肮脏的老鼠啃咬着,已然露骨。 第28章 梵高的耳朵(二十八) 第20章 看着神明跌落神坛,被脏乱玷污,是世人邪恶的愿望。 当然也曾是恶鬼的愿望。 然而当盛清石真正看到所谓的“神祇跌落神坛”的画面时,忍不住犯恶心。 恶心始作俑者。 江临舟倒在那里,被数不清的黑色食尸鼠包围,啃咬,撕扯。却没有一声嘶吼,没有一声吼叫。 盛清石几乎是立刻就冲过去,也顾不上有多少恶心的玩意攀附着他了,急切地破开黑色的屏障,解救出内里隐藏的污血玷染的白。 盛清石瞬间就被刺激得红了眼眶。 比心理更快的是生理上的难受,盛清石为了不伤害到江临舟,任由那些恶心的东西攀爬到自己身上,固执地将它们从江临舟身边赶走。 那一刻,他没有想别的,只有一个念头: 江临舟这么一个爱干净的人,怎么可能可以忍受这些臭玩意在身上乱窜。 这个念想似乎是刻在记忆里的。他根本没有一点意识。 “死都死了,想干嘛?救屁啊。” 女人一句笑话轻飘飘地落地,刺得人心疼。 不知触犯到了他哪条逆鳞,盛清石一瞬就红了眼眶,湿了眼尾,几乎要爆发。 当他将江临舟从地上捞起,面对面地拥抱着时,忽然,一瞬间的锋利刺入腹部让他含了口血。 是……江临舟。 江临舟没死,但是他将一只箭就这么手握着cha入了盛清石的身体里。 江临舟刺了他一箭。 盛清石眸子里一闪而过的诧异,直到对上江临舟冷淡得几乎没有感情的眸子时,前者忽然笑了。 血液顺着流淌到脖颈,他笑得有些难受。 他想着救江临舟,而这人却想着杀他。 箭头很锋利,江临舟的力气很大,生生刺入,没有一丝犹豫。 至少,盛清石没从那双眸子里看出来。 这是……他的师父? 曾经的相杀,如今的相杀。 本是师徒一场,却闹了个反目成仇。 笑话,无比荒谬。 “哈哈哈哈哈哈”疯女人又开始肆意地大笑,这次甚至笑弯了腰,笑得肚子疼。 她讽刺道:“你看……你可不可怜……?着急忙慌想要救的人,脱离苦海的第一件事就是致你于死地…” 是啊。 他可不可怜。 又可不可恨。 江临舟向他走来一步,刺入的箭矢更深一点。盛清石含的血也更多一些。 疯女人又在笑了。 他们的姿势像是在拥抱。当然,如果忽视掉两人满身的血腥和刺破身体的箭矢的话。 盛清石愤怒地盯着江临舟,想要从那人的眼睛里捕捉到一点情绪——哪怕只是一点波澜。 然而他并未成功。 于是他忽然握着江临舟的手,突然用力将箭往自己身体里捅。 盛清石从始至终都怒视着江临舟,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个人。而无异于加速死亡的自杀行为也越来越过分,嘴唇青灰,流着殷红的血。 而江临舟也死死盯着盛清石的眼睛,赤果果地告诉他,他就是要他死。 疯女人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直到盛清石忽的松了劲,直愣愣地站着。 【玩家盛清石不存在任何生命体征,宣告死亡】 第29章 梵高的耳朵(二十九) 【游戏——结束】 【玩家剩余人数:2人】 【用时17小时24分】 【由于玩家未解锁关卡全部剧情,剩余玩家需要接受惩罚。】 【惩罚——开始。】 ***** 女人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东西就是趴在自己身上乱窜的食尸鼠。 女人:“……” 风水轮流转? 女人漂亮的脸蛋出现了裂纹,明亮的眼睛绕着眼眶缓慢地转动着。血红的双唇抿着,嘴角几乎裂开。 “你好啊,”女人笑着慰问食尸鼠,“今天吃饱了吗?” 食尸鼠可能第一次被人问候,愣了下,接着“吱吱呀呀”地叫起来,冲向女人的脸,用尖牙咬下。 然而女人却眼睛一亮,猛地张开双唇,露出洁白而结实的牙齿,对着老鼠的脖颈咬下去。 “啊啊吱吱啊啊” 老鼠头一次被人类咬住了喉咙! 女人也叫,一边叫一边死死地咬住,用上下牙使劲磨着撕咬着。 于是江临舟一睁眼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拥有一头骚红色的大波浪,身穿一件明黄色的露脐短上衣,下面是墨绿色的超短裤,以及一双粉红色的及膝长靴。 这样一个穿着大胆而毫无搭配可言的人,竟然是……是那个顶级傀儡师! 江临舟甚至都有些恍惚。 曾经那个胆怯而清秀的女孩呢?? 这个穿着大胆,性格狠辣,长相张扬,做事乖张的人是谁?? 现在这个一口咬住食尸鼠,有一种鱼死网破的意志的人是谁?? 这个开口要么是骂人要么是挑衅的人是谁?? 食尸鼠被咬得尖叫,好不容易从“虎口”逃脱,瘸着腿逃跑。 这可能是它这辈子职业生涯的滑铁卢。 女人和江临舟对视一眼,前者睁着大眼睛,露齿大笑。 他们睁眼的一刻,就知道自己被绑住了。平时根本不需要动手就能解开的绳索,在今日却让他们无法动弹。 第21章 “砰砰砰” 屠刀砍脆骨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顺着声音看去,艳红的鲜血迸溅一脸。 角落里站着一位强壮而凶悍的屠夫,表情凶狠,下手快,准,狠,对着骨头就是一顿砍砍砍。 砍的……只有人肉。 “怎么办?”女人笑着对江临舟说,“等着砍?” 江临舟眼睛转了下,说:“会不会显得傻了点?” “嗯?”女人漫不经心地说,“你这么厉害——要不想办法帮我解开?” 江临舟只是淡漠地看她一眼,下一刻——女人就自己解开了绳子,甩了甩肩膀。 这人前一秒还在说“怎么办?”“帮我解开?”,然而下一秒自己就松开了绳索。 “要我帮你?”女人的尾调上挑,语气不屑,投下的视线更是轻蔑至极。 江临舟只是看了一眼,便从身后拿出双手,拍拍衣袍站起,说道:“不用,多谢。” 女人状似惋惜,然而眸子里的蔑视却没有消散。她说:“好讨厌白色。” 江临舟忽而笑道:“那我换个色穿穿?” 女人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眸子里笑意更深,说:“好啊……” 于是—— 二十分钟之内,两个人完全没有配合,各自砍各自的,抓了东西就砍,不论是人是鬼,到手了就这么断手断脚。 甚至—— “他,”女人抹开嘴角被溅到的血,轻抬下巴,向着有些发抖的屠夫对江临舟说,“谁抢到谁砍。” 江临舟沉默一会儿,女人以为他良心发现,嘲讽道:“你要是良心过不去……” 然而下一秒,身边那道影子就先一步飞去,执着箭化作的剑刺向屠夫。 女人:“……” “操!你他/妈耍赖——” 最后两个人一人一半,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将屠夫分成五十多块扔地上。 血淋淋的肉块富有弹性,一落地就被众多食尸鼠抢食。 哪怕是砍了不少,而江临舟的衣袍该是白色现在还是白色,没有沾染上纤尘。 女人多看一眼都要发疯。 【滴滴……滋啦滋啦】 系统开始发抽。 【警告警告,世界崩坏,世界崩坏!!】 【滋啦滋啦】 第30章 梵高的耳朵(三十)有不适情节,慎看 系统从不知道,这个惩罚兼并恐吓玩家的环节终有一日会被人玩成“惩罚兼恐吓npc”的恶劣游戏。 简直是比反派还要反派! 简直是……前所未有! 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检测到“梵高”已无任何生命体征,宣判路人游戏胜利。] [游戏终结——] 【玩家未补全故事线,并涉及有不配合走剧情的嫌疑,将触发终极惩罚——】 「没有补全的故事…将会成为梦境,在夜深之时,潜入深海,成为你的…厄运。」 【惩罚——启动。】 —————— “喝活的喽~喝活的咧~” 带着地方特色口音的喊话由远及近,江临舟一睁眼手里就拿了个瓶。 枝头蝉鸣叫声悠长,叫卖声近到咫尺。 女人靓丽的衣服成了街头上的一道风景线,让人忍不住侧目。 而女人心高气傲,张扬的红唇挑起,浑然不在意地看了眼瓶子里的东西——跃动着的蝌蚪。 “什么是‘活的’?”女人问卖家,晃了晃瓶子,“这玩意?” “诶对!你们外地人是吧?”卖家乐呵呵地瞅他们两眼,说道,“‘活的’就是蝌蚪,喝活的,就是喝蝌蚪——这是我们老济南夏天的习俗咧。” 卖家的口音完全是土生土长,看着他们一脸仁慈。 “惩罚…是这个吗?”女人嘀咕着,不屑地笑笑,抬手就往肚子里灌。 跳跃着的蝌蚪摇摆后尾,争先恐后地往女人的口腔里钻,在唇齿间纠缠,卡在了喉咙处蹦哒,滑溜溜又粘腻腻的。 江临舟不过半刻就感到腹部耸动,没被咀嚼的蝌蚪顺着消化道往下,四处乱窜,钻到肠子里,搅动着。 他稍一皱眉,就感觉喉间梗塞,胸口闷气,无比清晰地感知到肚子里的东西——在断尾进化。 小蝌蚪们游走在肠道里,连胃酸都无法溶解。不对劲地开始长出双手双脚,合力攀爬着,攀附着,湿淋淋地抓挠着。 接着开始长大,身体开始变异似的膨胀,将肚子拱出一个形状,像是……怀了。 接着,它们开始在肠子里断尾,不断变大…… 直到江临舟腹部的布料被撑出一个巨大的形状…… 他突然想吐,却弯不了腰,只能伸着脖子干呕,银发碎丝垂挂,隐忍得十分难受。 突然,一只手从后方揽过来,带着一身的血腥味。 江临舟被刺/激得一下吐出来,唾沫连同…蝌蚪的断尾被吐到地上,银丝拉扯。 “………” “……孕,孕吐?” 江临舟:“……” 在挑战永生十二关卡里,无限重生无限复活。只是重生之前要走一趟“平生”。 “平生”即是浮生回忆。 盛清石做了个清梦,梦到的皆是曾经与江临舟的师徒牵扯。 好生无趣。 然而等他做完这一冗长的梦,走完平凡的一生,一睁眼就看到大着肚子的江临舟。 第22章 然后还……吐了一地??? 吐了一地! “怀了?”盛清石毫不客气地揽住那人,摸上他的腹部,感受着生命的跳动,皱眉说道,“和谁乱搞怀上的?” 江临舟:“……” 他拒绝承认自己教出了这么一个顽固弟子。 “你……”江临舟转头怒视,却被那人掐着下巴抹去唇角的残余。 江临舟一顿,就被那人抢了先机——“嗯?怀的是我的种?” 江临舟:“……” 你特么! 你特么是青蛙???! 要是敢承认自己是青蛙,江临舟就敢说自己怀了他的崽! 盛清石一掐江临舟腰间肉,阴恻恻地说道:“怀的不是我的,就打了吧。” 江临舟眉头一跳,手肘往后一打,冷清道:“盛清石,你什么身份,我是你的什么人,你搞清楚了吗!” 盛清石不躲不闪,挨了这一击,忽而哂笑,深沉道:“我向来清楚得很,弑亲仇人罢了,我曾经还傻傻地以为,你是什么神圣救命恩人呢。” 江临舟骤然愣住,定定地看着他,良久无言。 他……想起了什么?!! 第31章 梵高的耳朵(三十一) “呵”盛清石对上那人诧异的目光,冷笑一声,不再提什么“弑亲仇人”“救命恩人”的,转而抓住江临舟的手腕,用力地掐着,“生下来。” 江临舟被掐住整得浑身无力,他知道,盛清石是在故意恶心他。 还不是个半大不小的屁孩,只是想起了些仇怨罢了。 “生下来,也是畸形儿。”江临舟忽而笑道,毫不避讳,语气淡然。 “是吗。”盛清石毫不客气地揽过他,将他拽到幽闭一处,抵在墙边,逼迫他背靠着墙,微微躬身。 “畸形我也要,大不了一出生就杀了。”盛清石哼笑。 “不是你的吗?”江临舟抬眸冷淡地看,“这么狠心?” “我的又如何,”盛清石假笑,同样冷漠地扳过他的肩膀。“别说是这个小东西,就算是我的师父,我想杀……他现在还能反抗不成?” 下一刻,盛清石突然抬手掐住江临舟的脖子,死死地抓住那人脆弱的命门,发狠地说:“你坏成这样,死了是要下地狱的吧。” 他突然邪笑:“不对,你要是怕遭到报应,早停手了……不然,现在哪会背负了这么多条人命……” “唔”江临舟不反抗,任由他揪住自己的脉搏,神情始终冷淡。 盛清石看了忍不住生气,抓着那人脖子将江临舟提起来,钉在墙上,说:“你当初杀人的时候…也是这么一副视人命如草芥的表情?” “你当真没有一丝悔改?!”盛清石咬牙。 江临舟唇色苍白,始终如一的神情。 快死了。 盛清石咬牙松开,狠狠地将那人扔开。冷哼道:“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装个大好人地将我带回去?……为何不一箭杀死我?要说酿成你如今这般局面的,也只能怪你自己。” 江临舟似乎很虚弱,勉强站着,平缓着呼吸,银发在拉扯中散落,遮盖了情绪。 “……那你为何不杀了我?”江临舟淡然笑道,“杀了我…以慰你父母在天之灵。” “唔——”江临舟被那人狠命地踹了一脚,踉踉跄跄地蹲坐在地上。 “江临舟,你个恶人我自然会收拾,就让你这么死了……未免太可惜。”盛清石冷声道。“但若你真想死,我会亲自送你。” 江临舟并未做出反应,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扶着腹部,垂着脑袋,银发散了一地。 “怎么,要生了?”盛清石向前两步。 没等盛清石做出什么,江临舟兀自抬起脑袋,愣愣一笑,说道:“不用杀了……” “什么?”盛清石蹙眉。 “不用劳驾你脏了手,小杂种已经死了。”江临舟无所谓地摊开手,说起一条生命的逝去,像是在说草履虫的消亡。 江临舟漂亮而长了茧子的手心,指腹,满是艳红的鲜血,映衬着素白的衣服。 往下一看,江临舟的腹部衣袍已然一身红。 盛清石摆出同样无所谓的态度,嘴上却说得很专注:“杂种?你骂谁呢?” “骂你。”江临舟扯着唇说,“如何?” 盛清石冷声:“不如何,只是替你觉得可悲。怀了杂种的孩子。” 江临舟可能被戳中了笑点,兀自低低地笑起来。 “起来,”盛清石道,“再笑打断你的腿。” 江临舟休息了会,自己扶着地站起来。 盛清石忍不住说道:“别装。” 但江临舟十分入戏,愣是半分钟才跌跌撞撞地站起来。 盛清石哪里看不出江临舟的虚弱都是装的,明明那一脚他怎么也可以躲过,却还是生生挨了下来。 为了什么? 为了让盛清石出气。 但盛清石还是气得不轻,对于这种行为嗤之以鼻。 路过且围观一切的女人倚靠着墙懒懒地站着,用手指绕着骚红色的大波浪长发,嗤笑道:“两个戏精,完成个任务都要演一出狗血的戏码。” 系统:三个傻批,愣是把恶心惩罚玩成了爸爸妈妈过家家。 第32章 梵高的耳朵(三十二)终章 【未被捕捉的故事将会以梦境的形式发送,请玩家及时签收】 第23章 【叮咚】 【“蜃事重现”】 —————— “人之初,性本善。” 这句话也许是对的,也许……是错的。 至少在我们身上它体现地……不够明显。 所有人以为我们是诞生人间带来快乐的天使,而有的人,从基因里透出的坏,就注定了我们将会成为反社会人格。 从出生起,他们慈祥地看着我们的时候,我就知道,这辈子将会过得很自在。 染色体为xyy的我们,患有超雄综合症。 我们是天生的坏人。 当所有人都在劝她放弃我时,她还是不舍得我。 因为,我是她第一个孕育的生命。 她很善良,和我不一样。她不愿意牺牲我,不愿意让我白来这一趟。 她曾经fu摸着自己的肚子——也就是我的脑袋,痴痴而幻想着,“人之初,性本善”,只要用名为“爱”的呵护,就可以改变我的基因。 可是……我的本性让我无法从善。 当然,或许我的同类真的会被爱和善良感化,可我呢?我做不到。 我忍不住发火,忍不住生气,忍不住……暴露我的恶劣。 杀死第一只蚂蚱,被可恶的爸爸痛打一顿。 他是可恨的男人,想当初就是他一心想要杀了我——可是我还是活下来了,不是吗。 爸爸忘了,从基因的决定上,他就打不过我。 那天晚上,我和爸爸闹得家里一地鸡毛。 那年,我9岁,爸爸30岁。 我知道,再过几年,无论如何,他也打不过我了。 妈妈劝了架,但她也被打伤了。 那天,她哭了好久。 她求我,不要打爸爸。 可是……爸爸好坏,好可恶,好可恨。 我不打死他,总有一天,他要打死我。 我其实不爱妈妈。谁会爱这样一个懦弱无能,佝偻着身子,面色泛黄的女人? 她只不过是给了我生命,然后再用让我烦躁而厌恶的大道理填满我的脑子。 她指望终有一天,我可以被洗脑成功。 我15岁那年,被学校第三次劝退。原因竟是我打伤了一个jian货?可笑吧。 我最讨厌别人冲我大吼大叫,谁叫他不注意这点呢。被打残也只不过是他活该。 回到家,我被她扇了一巴掌。 于是我将她打破了头。 哪怕爸爸慌张地将妈妈送进医院,我也觉得没有什么。 一条人命而已。 至于吗? 我质问爸爸,明明都是一条人命,为什么当初他执意要杀了我,现在却舍不得这个女人死。 这个问题我始终没有得来答案。 直到——我的爸爸意图杀了我。 他忘了,我已经18岁了,而他快四十岁了。 他打不过我了。 这是我早就预料到的。 于是我将刀尖怼到他的大动脉处,他根本无法反抗。 你知道的,我在所有人眼里都是恐怖的疯子。 爸爸说,他这辈子做的唯一一件亏心事,就是生下了我。 好搞笑。 但也许,他说得对。 所以他将要忏悔,忏悔没将我杀死。 我是恶魔,这是我很早就知道的道理。 我本该被讨伐,我本该被制裁。 但我并不害怕法律,在我眼里,它的伎俩也不过如此。 只是死罢了,我本就没想过活。 然而…… “啊啊——” 那一天,我被生生剁断了双手双脚……挖掉了内脏,剁碎了我的心,砍断了我的脑袋…… 不!他才是恶魔! 我被送进了阴暗潮湿的角落,浑浑噩噩。 我忘了今朝何夕,也忘了昼夜更替。 我只记得,我没死。 但或许,也死了。 死了,活了,傻了,疯了,癫了,痴了 我……不,是我们!我们等待着,等待着善良的天使……去拯救我们。 当恶魔被恶魔杀死,他们将不再是坏蛋,而是可怜的受害者。 烧了我们吧,给予我们灵魂的解脱。 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也知道,我不可能变得善良。 与其假惺惺地表面友好,不如……坏得彻底…。 我就是天生坏蛋,至死也不改的恶魔。 —— 我本是恶魔,他却要借用无数个我的身体,去创造他自己。 我本是脏污,他却要索取千万个我的脏乱,去绘画他本身。 第33章 梦境回忆篇 “哈哈哈你看他。” 带着尘土的飞石重重打在小清石的身上,同龄人的嘲笑声刺耳。而他只是跟个闷葫芦一样,对于别人的攻击照收不误,然后站起身拍拍衣服,直至身上没有脏污为止。 每次被欺负了,弄脏了衣服,小清石的第一反应不是攻击回去,而是下意识将自己清理干净——因为他的师父有洁癖。 要是一身脏兮兮地回去,免不了受到那人一阵嫌弃。 于是小清石总会一边仔仔细细地清洗,一边嘀嘀咕咕地说着麻烦。 清理干净,欺负他的小孩也逃得无影无踪,小清石这才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愣神。 小小年纪就孤身寡人,父母双亡。渴望着拥有一个同龄人的朋友,却也被抛弃。 第24章 落寞罢了,他从满山尸体里乍然醒来时就体会了个透彻。 但幸好,有人把他捡了回来。 小清石一步一个脚印往山顶走,渴望地看向山脚下的草原,青葱绿草,还有成片的牧羊牧牛。 刚迈步进了门,一道冷淡的声音从里屋传来。 “又上赶着去挨打了?” 小清石闷哼一声,没理会他。却还是老实地坐在外屋床榻上,等着那人从里面出来。 江临舟的洁癖可能到达了一个无人能比的境界,不得允许没人可以进他的里屋,自然,这么些年,小清石也没见过他允许谁进去了,更没听说过。 不多时,江临舟从里屋出来,明明初春开阳,一身素白的衣裳并未褪去。 “你倒是不客气,上来就赶着坐榻上。”江临舟没什么起伏地指点,话语里却并未有分毫责怪。 小清石还是闷着,不开口。 “今儿是被欺负狠了,嘴都开不了了?”江临舟沏了碗茶,抵在唇边轻抿。 “没有。”小清石这才闷声说话,矢口否认自己被欺负的事实。 太丢人了。 “这话骗骗别人就成,还拿来糊弄我?”江临舟丝毫不给面子,淡淡揭穿。 小清石又闷着了。 江临舟也是奇了怪了,他的山外弟子不多,却也上百,可未曾见过像是盛清石这般撬不开嘴的。 按理说,这年纪的小娃子,藏不住事,有人和他说两句,就应该全盘托出才对。 可盛清石有些奇葩,饶是江临舟这样不爱说话的人都开口哄了好几句,也才闷声闷气地回他几个字。 江临舟微微叹气,转而说道:“午后带你下山吧,去见见你的师兄们。” 小清石肉眼可见地兴奋了,忍不住说:“是去下面那片草野吗?” 江临舟点点头。 小清石过了两秒兴许是察觉到自己太过亢奋,又强压着自己镇静下来,闷坐着。 江临舟这才了然。 这小孩在本该爹娘抱着哄着的年纪亲眼目睹了数条生命的逝去,一睁眼就是满目血色,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疮痍。 为了保护自己,在不知不觉中生长出了铠甲。 他不信任任何人,时刻戴着铠甲,才能借此感受到那一丝微弱而不堪一击的安心。 一想到他时时刻刻不曾放下的戒备,江临舟就回忆起当初自己握住这小孩的手时,往后看到了他背在身后的小手里握着的断刀片。 江临舟佯装没有看到,依旧牵着他一步一步往上走,他在想,这小孩会什么时候出手。 然而一直等到他领着他进了门,江临舟状似随意瞥他一眼,才发现那柄断刀片早已不知去向。 第34章 梦境回忆篇 “师尊!你看,这是我作的傀!” 小清石闻声看去,只见江临舟面上没什么表情,却抬手轻抚了下师兄的脑袋,低声说了句什么。 师兄笑得很开心,表情很得意。其余弟子有些羡慕地看着,转而失落地继续做作业。 小清石看着,手里的短剑却一下没拿稳,掉在地上发出铿锵的声音。 周遭一起扎着马步举着剑发抖的同门或是惊奇或是乐祸地看向他。 小清石的基本功是这里头最扎实的,同时也是这一群贪玩的孩子里最勤快的,扎个马步对于他来说自然是很轻松的。 所以无人料到,今儿第一个掉剑的人是盛清石。 “盛清石,”江临舟淡淡地说,“出去蛙跳两百个。” 众弟子皆是一阵轻呼,平常的惩罚只需蛙跳一百个,如今到了盛清石,竟是原地增了一百个。 盛清石垂着脑袋不说话,过了几秒,他独自拾起短剑放在一旁,闷不作声地做着蛙跳。 “再多说一句,你们陪他一起。”江临舟此话一出,没人敢多嘴,乖乖地各干各的,时不时瞥去一眼。 九十九……一百……一百零一 小清石咬咬牙,撑着又跳了一个。 一百四十九,一百五十,一百五十一 “时间到了。”江临舟说完,内屋一片哗然,纷纷离座,结伴着讲话抱怨,有的还想着去凑个热闹看盛清石被惩罚。但最后都被江临舟一个“想陪他”给劝退了。 一百七十一…… 小清石蹲着喘了口气,听到身后有道脚步声,眉头一跳,接着跳了一个。 身后的脚步声停了,那人就站在自己身后。江临舟问:“还剩多少?” “二十八。”小清石喘着粗气,平缓了呼吸之后说。 江临舟又说:“这多加的一百个,你可知是为何?” 小清石思绪乱飞,脑海里蹦出的第一个画面,竟是不久前江临舟轻抚师兄脑袋的场景。 小清石想着皱了眉。嘴上说道:“可能你看我不顺眼吧。” 江临舟闻言挑了眉,觉得他这个弟子今儿不太对劲。 先不说盛清石怎么可能掉剑,再说这家伙什么时候会一次性说这么多话?而且这话……听着,怎地感觉……酸溜溜的? “是有点,”江临舟点点头,随后说道,“你的师兄都规规矩矩地唤我师尊师父,只有你没一个敬语。” 小清石抿唇,不予理会,自顾自地蛙跳。留给那人一个漂亮的后脑勺。 江临舟等了许久,也不见这个小不点有喊人的意思,更别说求情了。 第25章 他再一次感受到盛清石的倔犟。这要是换了别的弟子,也不知求情了多少遍了。 盛清石不示弱,江临舟也跟他僵持着。 于是小清石硬是咬牙跳完了两百个,只是一时半会站不起来,蹲在地上喘着气儿,揉揉关节和小腿。 江临舟看着好笑,叹了口气,主动上前将他拉起来,淡色的眸子垂下视线,问他:“能自己走吗?” 小清石心里一动,看着那双眼睛,差点脱口而出“不能走,你会抱我吗?”,然而话到嘴边被他生生咽下去,终是点点头,非常要强地说:“我能走。” 于是江临舟牵着这只小手,一步一步慢慢陪着他走,觉得这家伙麻烦极了,嘴硬又犟。但还是有点可爱的。 走过来这一路碰上了不少同门,他们又用那种羡慕的眼神看向小清石。 小清石面上没什么,却悄悄握紧了一些……然后偏开头去,佯装无意。 第35章 梦境回忆篇 “这世上并非只有善与恶,也并非只有白与黑,杀人的不一定是坏人,救人的也不一定是好人。” 十三岁盛清石的善恶观并非浅薄,只是过于偏执。而江临舟总是告诉他,这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也不是定然眼见为实。 而盛清石总是无法接受被灌输的道理,于是江临舟在某日带他去了一个地方。 名为乱伐岗。 这里有私法,也有私刑,死的人大多十恶不赦,或许也有蒙受冤屈,可无人在意。 乱伐岗,这里鱼混杂,出了人命只能算是倒霉,天一亮,众人皆散,从何讨究? 这是人间的炼狱,是欲念和人性的拉扯。 盛清石的噩梦是醒在尸海里,每一晚每一晚都在重复,每一晚每一晚都在血色里徘徊。 他本以为,一切都将往好的方向发展,他不可能再回到过去…… 直到江临舟将他带来这里。 尖声尖叫,嗜血的恶魔在笑。 盛清石下意识想逃,被江临舟一把拽住胳膊拽回来。 盛清石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表现出恐惧的神色,他试图挣开束缚…… “盛清石,”江临舟冷声命令,“不准离开。” 盛清石一个战栗,强忍住生理上的不适,全身神经紧绷,紧紧拉扯住江临舟的手…… 这是唯一的清新。 当然,在十分钟之后,盛清石将不再同意这个判断——江临舟要教他杀人。 当江临舟将一柄剑递给盛清石,命令他握住然后砍下面前人的脑袋时,他是浑身疲软的。 不行……不能杀人…… 杀不了人…… “拿着。”江临舟冷声道。 盛清石颤着,接过了剑。明明是以往轻松提起的剑,在那一刻,突然沉重如铅,带着他往下一沉。 周遭的人看着这一幕笑得有些讽刺。 “初生的崽子来什么乱伐岗?让人看笑话?” 一人搭话道:“江临舟,这是你的徒弟?怎么和你一点也不一样?” 比江临舟反应更大的是盛清石,他闻言彻底倒在了地上,单膝跪着,瞳孔里映射出一抹不敢置信。 他……说什么? 什么不一样? “哈哈是啊,怎么教出个废物来?杀个人唯唯诺诺,几岁了?” “十有三。”江临舟不卑不亢地答。 “哈,你当年可才十岁,就在这‘一刀成名’了呢。” “什么?”盛清石突然抬头,目光灼灼,追问道,“什么一刀?” “你没听说过?”那人甩开手上的血,乐呵道,“你师尊当年十岁,头次来这乱伐岗,一刀利落砍掉了一个死刑犯的头……听闻那时这个小孩没有一丝表情,甚至连身上的衣服都没有沾上一丝血……” 盛清石没听完他的后话,头脑昏沉。 在众人或是嘲讽或是奉承的话语里,他脑子一片空白,耳朵“嗡嗡”作响。 他跪着,看向了面前双膝跪地的犯人,再看一眼站着,永远清高的江临舟。 他从未见过江临舟杀伐的模样…… 所以……他就以为…他的师尊永远独坐高台,永远不染纤尘,永远悲天悯人。 他以为他的师尊只不过是冷淡,事多罢了…… 他以为,他的师尊永远清白,是个好人。 可是……面前这些人所说的……杀伐果断,冷血无情也是形容他的师尊的、…… 他好像有点明白江临舟曾经说过无数次的话了。 【这世上并非只有善与恶,也并非只有白与黑,杀人的不一定是坏人,救人的也不一定是好人。】 江临舟是盛清石新生命的开端。所以他用自己作为一个例子,告诉他天真的徒弟,自己并非绝对的好人,也告诉他,这世上绝非有彻底的坏人。 第36章 梦境回忆篇 盛清石从始至终都是别人眼里的废物,哪怕他坐拥着不容小觑的毁灭之力,可他竟是从未杀过乱伐岗里的人。 十三岁那天从乱伐岗回来,江临舟没有主动去牵盛清石的手,他也有意无意地保留了一段距离。 盛清石心乱如麻,跟在江临舟身后,无数次想开口,无数次想询问。 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 你真的……杀过人? 为什么要杀人? 只是盛清石终究没有开口,沉默地跟着他走。 第26章 江临舟也没有要开口解释的意思。 像是默认。 从那以后,本就冷淡的冰山更加闷了,比以往更加沉默寡言。 十五岁那年,盛清石偶然发现了江临舟藏着掖着九年之久的秘密…… 是江临舟杀死盛清石的父母的。 “当啷” 江临舟被这一声音惊地回头,看清是谁一直藏匿于角落时,骤然停滞了呼吸。 少年的身形较为单薄,但此刻愤怒而畏惧地颤抖着,连盛清石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了什么而感到害怕。 面前这个人…… 教他为人,要他从善。从来清高骄矜,处事不惊。 而现在,却显露出前所未有的震惊神色,以及无法言喻的复杂神情。 这个人要他唤自己为“师父”;这个人曾经拉着他的手一步一步陪着他走上了落山;这个人给了他一个住处,甚至是一个归处…… 可依然是这个人,杀了自己的亲生父母。 盛清石发现自己走不动路了,他在对上江临舟的眸子的那一刹那,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突然多了好奇心,后悔自己为什么不能知道真相后捂嘴逃离…… 可后悔没有用了,他只想要一个答案。 为什么? 为什么杀了他的父母……又要救了他? 为什么不让他死在万人尸骸里? 为什么不杀了他!! 为什么还要养着他?还要教他这教他那?为什么要纵容他……为什么不杀死他?! 可江临舟依旧是沉默着,不肯多说一个字。 他好讨厌,为什么江临舟一个解释也没有?!! 为什么他可以一句话不说?!! “是……是你?”盛清石喘不上气,像是当初第一次去乱伐岗的时候。 只是他现在可以面无表情地看着一颗颗人头滚落,而内心毫无波澜,早已麻木。 他却做不到顺着气问江临舟一句话。 江临舟依旧不冷不淡,片刻后说:“是我。” 盛清石感觉心里有一道墙在崩塌。 他人生的第一堵墙是他父母筑起的,被江临舟毁了;第二堵墙是江临舟筑起的,也是这个人亲手毁掉的。 他在第九年彻底倚靠于这面墙,回头却发现,轰然一声,只剩下一片废墟,以及无法测量的荒芜。 盛清石浑身上下僵硬了。 他红着眼眶,再一次不敢置信地质问:“当真?” 那一刻,他只希望看到那人忽的笑一下,然后说自己在开玩笑。 哪怕……这是假话。 然而,江临舟只是敛眸,启唇道:“字字属实。” 每一个字,深刻地扎在盛清石的心上。 是刀片,是钝刀。 他耸动着肩膀,控制不住地发抖,硬是没让一滴泪落下。 这是他这九年来,第一次表现出强烈的情绪。 我恨你,江临舟。 第37章 钟声下相爱(一) “滴嘟” “滴嘟” 水滴落下发出第三声之前,盛清石昏昏沉沉地抬起头,眨眨眼,周遭皆是穿着朴素校服欢笑着的学生,说着听不懂的语言。 他低头看看自己,一身雾蓝色的校服,短袖长裤,没什么不同。 “省情诗(盛清石)!” 一道中文并不标准的女声从后方响起,欢欢喜喜地唤他。 然而盛清石并未回头。 “省情诗!”那道声音越来越近,颇有一种不耐烦的意味。 “省情诗!!!” 盛清石支着脑袋,轻轻地撩起眼皮。下一秒,一只素白而纤细的手猛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用力地按着。 那双手苍白得几乎没有血色,显得冰冰凉凉。 “省情诗!” 盛清石这辈子都想不到这串别扭而绕口的话是自己的名字。 他随意一瞥肩上的手,微微转过身去,就看到一个面容姣好,身材婀娜的女学生站在一旁,乖巧地将两只手攥在一起,羞涩而埋怨地看着自己。 盛清石忽然顿住,面色僵了秒。 “省情诗?”女生倾下身,可爱地睁大眼睛,浅浅笑道,“你怎么了?” 盛清石清楚地看到女生两只手纠结地握在一起,所以……他肩膀上这只苍白的手是谁的? 盛清石面不改色地用另一边手放在肩上,触碰到如玉般滑嫩的手背,同时被冰冷的触感激起了疙瘩。 “没事。”盛清石淡然说道,接着拽着那只手就往外掰。 一根一根掰开它按着的手指。 突然这只手一下子甩开他拿走了,接着一道轻飘飘而带着柔媚的声音响起。 “情诗,我搭一下你都不行了嘛?” 盛清石忽的回头,见到一个无比白皙的女生站着,一头黑发长直,垂挂到腰上,校服被女生丰腴的身材撑到几乎要爆开,而在腰处却做了个极其漂亮的束腰,百褶裙在膝盖以上,勉强遮住挺翘的臀部。一双腿长而细,整个人轻飘飘的。 盛清石不知道这是谁,也不确定这是否……还是人。 女生的脸庞稚嫩而青涩,而有些过于饱满的身材却像是个…女人。 “啊!” 一道娇滴滴的叫喊没什么威力地响起,接着就是一阵哄笑声。 男生们吹着口哨聊着些什么,而刚才站那里的女生此时内八站着,双手捂着下面裙摆,低着脑袋耸着肩膀,脸上染上了一抹红。 第27章 她夸张而娇嫩地冲男生叫一声,说着盛清石听不懂的语言,换来的却只有男生更加流氓地打量。 这是日语,日本中学?高中? 这又是怎么了? 一个男生吹着口哨蹲下,从女生的后方探头看去,接着用别扭的英文喊着:“外特,外特!” 白色?什么白色? 盛清石面色僵硬地看着这群人,他们挤眉弄眼,说说笑笑。 接着,一道不久前才听到过的女生又轻飘飘地响起,用着他熟悉的语音,一字一句说道:“省情诗,你想看吗?” 盛清石眉毛一抖。 “我可以给你看,我和她不一样,她是免费景点,”女生……不,女人魅惑地靠近,几乎是咬住盛清石的耳朵说,“我是私人专属。” 第38章 钟声下相爱(二) 女人眼里含着秋水,深情而多情地看着自己,唇是全身唯一色彩艳丽的地方,诱人地一张一合,微微张开喘气,身体有意识地拱着。 她顶着一身学生制服,凑到成年男子的身旁,告诉他自己是他的私人专属。 “不了,”盛清石木着脸一个激灵站起来,往后退两步。“你换个人专属吧。” 女人微微惊诧,或许没想到有人会拒绝她。 这人修仙的?搞个什么无情无欲道? 然而——盛清石快要吐了。 女人不知用了什么香水,劣质的味道直往他的鼻腔冲,像是消毒水,呛得人眼睛火辣辣的。 【叮咚】 【人物人设面板介绍正在拼命加载中……】 盛清石眉毛都没动一下。 系统在他脑子里转了有十万八千个来回,才慢悠悠地说: 【人物名称:高桥江野】 【人物身份:学校里的迷人高冷女神,游戏剧本的女主角~】 系统说完,特意在高桥江野的脑门上顶了个金色的大边框。明晃晃地标着两字:女主 盛清石差点瞎了。 【人物设定:高冷,漂亮,笨蛋美人,后期病娇,疯批。】 【bingo~】 【恭喜玩家,选中了男主角的戏份!!!(撒花)(撒花)】 盛清石木然。 【玩家任务:找出线索,找到故事发展的方向,完善故事情节。】 “嗨,情诗。”第一个找他的女生又凑到了他跟前,可可爱爱地将齐刘海梳整齐,两个眼睛圆溜溜的。 【人物名称:中森香子】 【人物身份:交际花。游戏剧本里的漂亮女二。】 【人物设定:漂亮,可爱,娇软,害羞】 盛清石面不改色听完系统的叨叨叨,才把视线移到中森香子身上。 中森香子身材并没有高桥江野那么凹凸有致,只是看着很清纯,特别是当她冲你勾起嘴角笑,眼睛笑得弯弯的时候。 “情诗,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中森香子扭捏道。 盛清石皱眉,想着该怎么让她停嘴时,一声熟悉的敲打声让他抽了抽嘴角。 是拨浪鼓的声音。 这玩意敲过了两次,加上这次三次。 简直要把他逼出ptsd。 盛清石顺着声儿看去。 看到在人头攒动的中央忽然喧闹着分开一条道路,中间放浪不羁站着的是一个披着骚红色大波浪长头发,身穿校服上衣,下面非常豪爽地掀开裙底穿着超短裤的女人。 正是他认识的那位。 【人物名称:花泽茗】 【玩家名称:寒稣】 【人物身份:校霸,游戏剧本里的恶毒女配。】 【人物设定:漂亮,明骚,大胆,泼辣,豪爽,桀骜。】 女人不耐地嚼着什么,看起来像是口香糖,无意识地揪着红色发尾在手指上绕啊绕啊绕,然后就看到了盛清石。 “哟。”女人冲他挑起细眉,张扬的脸蛋儿满脸都是戏谑。 显然是听到了系统播报他的消息。 盛清石突然有点好奇自己是什么身份。 【人物名称:盛清石(省情诗)】 【人物身份:在日本作交换生的男主】 【人物设定:高冷却闷骚,假正经,好色,贫穷,帅。】 盛清石:“……” 突然就头疼。 盛清石突然将目光对准了女人的名字上… 寒稣? 寒稣是雪花的意思。 雪花……白色的。 但是她说过,她最讨厌白色。 而且…… 盛清石随意撇了眼寒稣的穿着,愣是将原本配置的小白鞋换成了明绿色。 盛清石冷冷从鼻腔里溢出一声应答。 “切。”寒稣不屑地咀嚼着口香糖,摇着她的小铁柱就摇摇晃晃地过来了。 过来时越过了高桥江野,然后毫不掩饰地表达了她的嫌弃。 寒稣将手抵在鼻尖下,皱着眉趾高气昂地说:“你这味特冲,难闻死了。” 高桥江野脸色不好,阴冷地看着她,眼珠子一转不转。 “像是……” 寒稣忽的灿烂一笑,说出来的话却没有一点感情。 “尸体腐烂了,还用清洁剂隐藏的味道。” 高桥江野深色的眸子顿了顿,对着寒稣张开嘴,艳红的舌头像条蛇,从嘴里钻出来,长长一条地耷拉着。 她舔了舔空气,突然身体开始腾空,慢慢地顿在了半空上,脖子似乎被什么勒住了,卡在咽喉处。 第28章 她没有一点挣扎,垂着脑袋,以一种吊死的方式悬挂在半空。脚尖格外僵硬地紧绷着,身体进一步发白,出现了腐烂的状况。 “啊!!” 一瞬间,周围的学生尖叫着跑开,慌乱无措。 只不过半分钟的时间,整栋楼的学生都慌乱跑走了。一下子……整栋教学楼都安静了。 盛清石觉得这一幕尤为怪异。特别是高桥江野的肩膀。 吊死人的手总会松散地搭在两侧,而她的肩膀高高耸起,紧绷着肌肉,手指也用力地内扣,虽说搭在两旁,可却总有一种……不适配的感觉。 【很遗憾,亲爱的玩家们。】 【你们提前触发了主线剧情,请在四十八小时内找出凶手,并将凶手以相同的死法杀死。】 【四十八小时之后,没有人按规定死亡,则任务失败,无法进行后面的完善剧情。】 【请玩家继续努力。】 “我不恨所有人,只有你。” 高桥江野抽搐着抬起脑袋,看着花泽茗,用别扭的中文一字一顿地说道。 突然,盛清石被一个什么玩意撞得往前踉跄一步,皱眉转身,却一个激灵愣住。 面前的人扎着青春高马尾,头发丝从里到外都是银色的。眉色浅淡,瞳孔颜色呈灰栗色。 这些都不要紧,要紧的事这人穿着…… 江临舟的身材高挑,肩宽腿长,穿着少女的裙子衬衣,莫名有些怪异。 就算再怎么好看,身上由内而外散发的都是一股子“我男的”的强烈气息。 盛清石将人从脚跟一直往上打量到眼睛,格外停留在他的双腿和锁骨以下。 江临舟被盯得浑身发毛。 却忽然听见那人在心里嘀咕着说:好平。 江临舟:“?” 往哪看呢? 接着盛清石又心道:有胸更好看…… 江临舟:“……” 第39章 钟声下相爱(三) 突然,盛清石被一个什么玩意撞得往前踉跄一步,皱眉转身,却一个激灵愣住。 面前的人扎着青春高马尾,头发丝从里到外都是银色的。眉色浅淡,瞳孔颜色呈灰栗色。 这些都不要紧,要紧的事这人穿着…… 江临舟的身材高挑,肩宽腿长,穿着少女的裙子衬衣,莫名有些怪异。 就算再怎么好看,身上由内而外散发的都是一股子“我男的”的强烈气息。 盛清石将人从脚跟一直往上打量到眼睛,格外停留在他的双腿和锁骨以下。 江临舟被盯得浑身发毛。 却忽然听见那人在心里嘀咕着说:好平。 江临舟:“?” 往哪看呢? 接着盛清石又心道:有胸更好看…… 江临舟:“……” 江临舟要被气笑。 【人物名称:江舟舟】 盛清石眉头一跳,嘴角扬起。 舟舟…? 【玩家名称:江临舟】 【人物身份:富贵傲娇的小姐,绿茶小白莲】 【人物设定:身轻腰软易推倒,声音嗲嗲的小可爱】 江临舟丝毫不知道自己被系统安了个什么身份,但他见证了盛清石从一脸不解到后面的……面部抽搐这个变化。 江临舟还在疑惑。 而盛清石面部抽搐的主要原因是不详。 “江临舟,”盛清石有意去逗逗他,“你会撒娇吗?” 江临舟皱眉,在一瞬间捕捉到盛清石的心声。 然后他开始了面部扭曲。 绿茶,小白莲…… 身轻腰软易推倒…… 声音嗲…… 还……舟舟? 江临舟深呼吸一下。没给盛清石任何反应,就当是抓了只蚊子放在耳旁“嗡嗡嗡”地吵。 盛清石被无视地很不高兴,眸子一深,伸手扣住江临舟的下巴,往后一推。 “你不理我。” 本来撒娇委屈意味爆满的一句话,被盛清石说出口就变得阴冷凶狠的,像是威胁。 江临舟往后退,结果身后就是课桌,于是他被顺理成章地顶上了桌子。 江临舟依旧不冷不淡,看着他的眸子连瞬间的发颤都没有,非常坦然而淡然地坐上了桌子,一副任君处置的模样。 但盛清石还是气得牙痒痒。 江临舟这副样子才不是什么待宰羔羊,就是没把他盛清石放在眼里罢了。 跟他对视不好玩,就像是和冰山深渊硬熬。 盛清石突然扯着嘴角一笑,发冷地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另一只手顺着他的脖颈用指尖轻轻滑动。 “江临舟……”盛清石要笑不笑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他用指尖按着江临舟的喉结,摩挲着这一点,白皙的皮肤慢慢变红。 这完全超过了他们关系的范围。 无论是师徒还是仇敌。 “你是在亵渎你的师父吗。”江临舟垂眸看了眼那人捏着的地方,面不改色地说。 “这就是亵渎了?”盛清石嗤笑,“我还做过更过分的呢。” 此话一出,不仅是江临舟,连盛清石都愣了愣,随即皱起了眉。 盛清石那一瞬间可能气到了,说话没经过大脑,什么话都往外说。 可这一句……是真的有些出乎意料了。 “你做过什么?”江临舟试探地问了句,仔细地观察盛清石的表情。 第29章 盛清石此时内心一片空白。 “你想我对你做什么?”盛清石完全就是懵然的状态,只能把问题抛回去。 江临舟这次没说话,因为有人说了。 “喂,”寒稣挑着眉绕着头发,咀嚼着口香糖,然后惊奇地吹了个泡。 “你俩能不能不要每次都在我面前搞?能不能把我当个人?” 江临舟:“………” 嘶…… “还是说……”寒稣歪着脑袋,坏笑道,“你们xp就是这样?当街play?” 盛清石没好气地放开江临舟,冷冷得一瞥寒稣。 “你话这么多是不是想死?” “切。”寒稣不屑地嗤笑。 江临舟晃了晃腿,耸耸肩,伸手揉了揉自己的下巴和喉结,这一片都红通通的。 跟挂了彩似的。 盛清石随意拽了个布条,一拽出来场面就尴尬了。 好巧,江临舟的衣服烂布子还在他身上。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还保存到现在的。 “噗哈哈哈”寒稣忍不住大笑起来。 “果然吗,你的人设。”寒稣笑道,“‘高冷却又闷骚’。” 高冷却又闷骚的盛清石:“……” “操……” 盛清石忍不住骂道。 “别说脏话。”江临舟下意识皱眉训斥。 盛清石一瞬间就想开口懒懒地说“哦”,然后突然反应过来,这特么是怎么回事??! 于是他硬是咬着牙将这个“哦”吞进了肚子里。 “你凭什么管我。”盛清石表面特拽,完全将这个“哦”吞肚子里。 江临舟抿唇。 盛清石咬牙,为了不显得那么刻意。还是用了这个破布条绑在手指上。 他伸手去拽高桥江野。 “砰” 掉地上了。 差点被砸到的寒稣:“……” 皱着眉的江临舟:“……” 有些愣的盛清石:“……” 不是,他就这么轻轻拽了一下啊!! 怎么就整个掉下来了??!! 寒稣抽了抽嘴角:“喂,讲真的,你是不是凶手?” 盛清石疑惑。 “毁坏第一作案现场。”寒稣面无表情地指了指悬梁。 “操……”盛清石低声骂道 江临舟咬住了舌头。 差点又说出口了。 盛清石懒得管了,蹲下身随意翻着女人的身体。 他着重检查了高桥江野的肩膀和手指。青绿发白。腐烂得臭了。 本以为是局部的尸僵,但仔细一摸索却发现并非如此。 因为在高桥江野的肩膀里似乎有什么东西。 摸起来……是硬的。 他本想撕开她的衣服,事到临头却顿了顿。 好像……不太合适。 “啧” “操,我来。”寒稣看出了他想什么,烦躁地说一句,尤为嫌弃地拽了一把,光着手扯着她的胳膊。 盛清石站起身把位置让给她,欠身让到一旁。站在江临舟身旁。 “舟舟,你看我是不是特好。”盛清石侧过头阴恻恻地说。 江临舟差点以为自己听岔了,心里一动,看到盛清石表情的一瞬间却什么也明白了。 这人就是为了恶心自己呢。 江临舟心情有点低落,特别是对上那一双冷漠而阴森的眸子。 第40章 钟声下相爱(四) 寒稣虽说嫌弃这个味道,却还是伸手过去阖上高桥江野的双眼,动作粗鲁地拽下自己用来装逼的校服外套,盖在她的脑门上。 两位自觉地侧过身去,盛清石强制地扳过江临舟的肩膀,不容反抗的力度,面上笑盈盈的,力道却大到骨头都疼。 徒儿大了,连师父都敢冒犯了。 寒稣伸手捏了捏高桥江野的肩膀,明显感觉到里面有异物,看着手里白花花的躯体,鲜少地出现了犹豫。 剖开? 寒稣抽了把随手拿上的小刀,正准备来个开肠破肚般的解剖时,她突然不动了。 寒稣单膝跪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把水果刀,直勾勾地盯着前方,一动不动。 狙ji枪的红点就瞄着自己的手腕。 一道低沉的女声响起,说着日语。 没人听得懂,但寒稣特识相地扔了刀,哂笑着抬起手举过脑袋,缓慢地站起,笑得没有一点攻击性。 “站着。” 刚才那道女声再次响起,寒稣准确地看向了…… 看向了天花板的角落。 一位身穿黑色紧身衣的女警官坐在墙壁的凸起上,手指上绕了把手枪,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这里。 狙ji枪不在她手上……还有别人。 寒稣似乎格外会装,露出了个人畜无害的讨好笑容:“嗨。” “叫人……把枪收收?”寒稣商量着。 “你,”女人快捷地踩着玻璃落到地上,歪着脑袋,同样冷冰冰地说,“有什么资格跟我商量。” 寒稣咬到舌头,满头的骚红大波浪也阻止不了她装乖。 “那你要干什么嘛?” “别动。” 女人冷声警告道。 “动一下就开枪。” 江临舟淡然地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红点,相视一圈没有找到来源。 【人物名称:工藤伊娜】 【玩家名称:008】 【人物身份:未知】 第30章 【人物设定:高冷】 这一串播报无比简洁且神秘,特别是代号一样的“008”,还有……人物身份写着的“未知”。 工藤伊娜向寒稣走来,冷道:“背过去。” 寒稣讨好笑笑,听话地转过身去,然后试图用撒娇化解女人冰冷的心。 女人开始用手铐拷人。 “矮油姐姐,你怎么能这么狠心拷我呢,我这么可爱……”她说起这话来没有一丁点的不适应,甚至装起了夹子音。 女人不为所动,拷好手又拿了黑布蒙眼睛。 “喂喂!”寒稣急了,也夹不下去了,决定换个策略恶心她,“诶呦漂亮姐姐,你不会看上我了吧?绑我回去当压寨夫人?啊!你好坏啊!” 女人的手一顿,沉了沉气。 寒稣顿感高兴,这招有用! “啊!屠夫姐姐,你怎么这么色啊,又是捆绑又是蒙眼的,好会玩啊~” “姐姐姐姐,问你个事儿,在床上你是里面的还是外面的?” “emm,如果你是外面的,我是可以配合的。如果你是里面的,我也不是不可以牺牲,这事儿嘛,主要看你,反正我是在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下被人拐走的,也没有决定权。” “姐姐,你在那方面有没有点……不良xp啊?比如虐待什么的,你说出来吗。” “姐姐……” 寒稣口嗨到极致,还有一句姐姐没喊出来就被女人捂住了嘴,顺带踢了膝盖,呈九十度直接跪下了。 “闭嘴。” 女人冷冷地说:“在这给我跪着,再多说一句,小心你的膝盖。” 寒稣彻底没辙了,只能乖巧地一个劲点头。 女人正欲松开手,突然手心处被什么舔了一下…… “!!!” 女人眉心直跳,立刻缩回手,只听见罪魁祸首还笑眯眯地舔唇说:“姐姐的手好甜呐……” “操。” 女人骂了一句,冲着寒稣的背就是一脚,后者被踹了个结实,倒在地上乐呵呵没心没肺地笑。 女人只想甩开这个烦人的家伙,转身却发现那两人早已不见踪影。 “操。” ——“操,你怎么知道那个玩意是激光笔?” 盛清石还有点震惊地看了眼自己的手腕,惊讶地问。 “我不知道。”江临舟淡然一笑,老实地回答他。 盛清石一愣,又“操”了声。 五分钟前——寒稣在和工藤伊娜胡搅蛮缠,正好给了江临舟机会。 江临舟突然对盛清石小声地说:“来徒儿,你看正二方向。” 盛清石对于“徒儿”这个称呼皱了眉,顺着他说的看向了那个方向。 那里放着一只笔。 在盛清石的角度,就像是这支笔在对他的手腕发射激光。 但其实这支笔的激光落在江临舟的手腕上。 “激光笔?”盛清石愣了愣。 “嗯。”江临舟应了声。 所以这些被他们误以为是狙ji枪点的玩意其实是激光笔? 盛清石当即抬起手来想要拽江临舟。 江临舟眼看着这一只漂亮的手没有废,甚至没等到对方握住自己的手,他就主动牵上去。跟着跑了。 本来这一切都没有问题,但最大的问题是——“那支笔其实是对着你的?!!” 盛清石差点破声。 江临舟被盛清石吼得一个激灵,虽说他知道瞒得过一时瞒不过一世,也没打算藏着掖着,但确确实实没想到这人反应这么大。 “所以你拿我当活靶子打?!!” 前后逻辑这么一顺,盛清石几乎要喊破了。 “昂。” 江临舟甚至不知道说什么。 这事情的发展很奇怪啊!!!不应该知道事情真相后直接给他一拳吗?!为什么要表现得好像是……好可怜被抛弃的样子?? 盛清石张着嘴看着他愣是没再说一句话,看得江临舟有点良心发现了都。 闹狠了?那打他啊!等什么啊?看什么啊??! 江临舟看不懂他什么意思了。 盛清石也看不懂自己是什么意思了。只是觉得自己的心被什么刺了一下,痛得喘不过气。 江临舟是什么意思?什么也不用考虑就可以把自己推出去当靶子? 什么师父徒弟?师父轻轻松松就可以将徒弟推出去送死,有什么情?有什么爱? 爱…… 去他的爱。 下一秒,脑补了一座山那么高的盛清石露出了惯有的不屑连带戏谑的神色,他轻笑道:“啊……是不是很可惜没废了我的手啊?” 江临舟一挑眉。 “哼”盛清石冷笑一声,伸手掐住了江临舟的脖子,又“哐”地一声撞在墙上,“让你失望了……我贱命一条也活到现在。” “???”江临舟懵了。 第41章 钟声下相爱(五) 下一秒,脑补了一座山那么高的盛清石露出了惯有的不屑连带戏谑的神色,他轻笑道:“啊……是不是很可惜没废了我这只手啊?” 江临舟一挑眉。 “哼”盛清石冷笑一声,伸手掐住了江临舟的脖子,又“哐”地一声撞在墙上,“让你失望了……我贱命一条也能活到现在。” “???”江临舟懵了。 完全参观盛清石心路历程的江临舟第一次知道他这个便宜徒弟这么能想。 第31章 盛清石舌尖顶着腮帮,肌肉紧绷着,手上的力量不断增加。 “杀了你……是不是就不会恨我了?” 盛清石突然阴森森地说道,手上的力道再一次加大。 “呃……” 江临舟昂着头,浅色瞳孔飘散开来,细长的手指弯曲。 “不要恨我……” 盛清石一瞬间的情绪到达了顶峰,特别是感受到虎口下的脉搏越来越微弱,他浑身都颤着抖。 杀了……他就不会恨自己了…… 盛清石几乎是下了狠手,眼眶通红,盯着江临舟的脸,逐步收紧。 要死了……真的要死了。 江临舟抬头,双手握在盛清石的手腕上,一点点松开力……自然地掉落在两侧。 他的眼神逐渐涣散,直到毫无聚焦。 他张着口,淡色的唇张开,却无法呼吸。 “江临舟……”盛清石在对方还剩下一口气的时候忽的松开了手,上前一步环抱对方,想使劲把对方镶嵌在墙上。 然而——他扑了个空。 盛清石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身前的人突然消失,连飘散开的雾气也抓不住了。 盛清石一下子大脑空白,轰然一声。 怎么回事?! 人呢?!江临舟人呢? 他在耍诈?已经跑了? 不对…… 盛清石脑海里突然一道白光闪过。 拨浪鼓!!! 回忆起寒稣进门时就开始摇晃的拨浪鼓…… “操。” 他可能真的没有长脑子,不然一个坑他娘的跳了三次! 但是……江临舟人呢? 盛清石前后一思索,果断奔回那个教室。 他一定还在那里…… 一定还在那里…… 盛清石咬着牙一脚踹开门板,快速冲进空无一人的教室,一下愣了。 空无一人…… 江临舟呢?! 突然头顶上一声猖狂肆意的大笑响起。 “啊哈!” 是寒稣!! 盛清石几乎是一秒钟就拔出了执恋,当他一抬头,却看到从天而降的一道白网! 盛清石神色未变,淡定自如地快速挥剑,原本削铁如泥的执恋却在触碰到白丝网的时候被往后弹了弹,发出“嗡嗡嗡”的声响。 “!” 接着白丝网就对他兜头一套,他整个人被锁在了里面! “surprise!” 寒稣特别夸张地喊了句,笑得格外嚣张。 “宝贝儿,送你的礼物哦。” 寒稣漂亮的大波浪依旧散着,精致张扬的眉眼挑起,红火的烈焰唇诱人。 她伸手用手肘碰了碰一旁的工藤伊娜,用特别夸张的语气喊了人一句“宝贝儿”。 工藤伊娜仍然冷淡,一身修身的黑色紧身衣把她衬得身姿婀娜,腹部块垒分明的肌肉藏都藏不住。 “闭嘴。” 工藤伊娜冷淡地警告:“再这么叫我废了你的嘴。” “哎呦,天天废这废那的……”寒稣不满地说着,随眼瞥了下女人的腹部肌肉 “也不见你把这蛮力用在对的地方。” “?”工藤伊娜没懂。 “比如我的……”寒稣凑她很近,双唇一张一合,一些露骨的词汇就蹦出来。 把人家工藤伊娜整得说不出话。 寒稣笑得更开心了。 于是她又被这位警官来了个捆绑。 “哎,我说你,捆绑play过时了。”寒稣佯装无奈地叹口气,仔细地观察她的表情。 然而她的警官没有一丝表情变化。 “啧,无聊。”她在心里腹诽了句。却突然感觉自己的屁股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抓着揉了下。 “?” “翘。”工藤伊娜言简意赅地蹦了个词,表面上特正经,手上却摸着别人的屁股。 寒稣被这一个反差搞得不知所措,笑骂了句:“操,死闷骚。” 死闷骚的这位仍然面无表情,伸手捏了捏就收回去了。 而盛清石已经被困在里面使用了百八十般武义,也没能出来。 意识到自己从头到尾都被人耍着玩,还是利用了“江临舟”这个人耍的。他就浑身难受。 现在看着两位搁面前搞,他突然就体会到了寒稣之前的感受。 果然没有感同身受就没有理解。 寒稣特别放纵地张开双腿坐着,怎么舒服怎么来,没有一点拘束。她像是适应了这位女警官动不动就要捆人的癖好,非常坦然地接受了她的特别。 她看着犹如牢中困兽的盛清石,轻轻地笑着。 她天生非酋,不仅是出生投错了胎,连玩个游戏一睁眼就是捆绑跪下嘎人一条龙。 寒稣没办法,武断地判定这位漂亮性感的女警官受不了搔话,于是先是习惯性地装乖,再是搔话连篇恶心人,最后才是无可奈何地赌了一把——她跟工藤伊娜说,和自己合作,可以抓到盛清石。 工藤伊娜没有完全相信她,可为了抓住盛清石,她选择答应合作。 而不杀寒稣的前提只有一个——工藤伊娜在她后颈处生生割开装了个自爆器。 这个自爆器和工藤伊娜后颈上的一模一样,主要功能就是“陪葬”。 如果工藤伊娜死了,寒稣也活不成。 次要功能是“触碰”。 如果她自己碰了,会立刻引爆。 第32章 于是寒稣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正面跪下任人宰割。 痛是痛的,但对于寒稣来说不算什么,让她浑身一抖的反而是最后缝纫时,工藤伊娜在她后颈上的一个吻。 刺激了她全身神经。 工藤伊娜的声音依然冷淡,却听得出有些动情。 她说:“你是008的产物,要永远忠于我。明白吗?” 寒稣一愣,踉跄着站起来,随后开始了骂爹骂娘模式。 于是工藤伊娜给她膝盖来了个劲儿不小的猛踹。 所以她又跪下了。 “操。” —————— 寒稣的计划从一进门就已经开始实施了,她赌了一把,赌盛清石对江临舟的心。 不管是什么情,她只赌盛清石会因为江临舟上钩。 她的计划很缜密,她知道盛清石不可能一个招掉三次坑,所以在她的幻术里,江临舟穿了个短裙。 幸好,她赌赢了,不然依照工藤伊娜……不,是008的性子,她……可能就死无全尸了。 第42章 钟声下相爱(六) 寒稣的计划从一进门就已经开始实施了,她赌了一把,赌盛清石对江临舟的心。 不管是什么情,她只赌盛清石会因为江临舟上钩。 她的计划很缜密,她知道盛清石不可能一个招掉三次坑,所以在她的幻术里,江临舟穿了个短裙。 幸好,她赌赢了,不然依照工藤伊娜……不,是008的性子,她……可能就死无全尸了。 转而去看盛清石,那人被沉重的丝网压得几欲下跌,兼挺地站立着。他的脸色不好看。阴沉沉的。 突然他拿着执恋一刀劈下,然而,一声响声,剑柄“嗡嗡嗡”地震动。下一刻,原本坚硬无比的剑身猛地脱离剑柄飞出去! “当啷” 伴随着一声响声,剑刃快速地弹飞出去,插在了墙上。 这一切的变故来得太突然,连盛清石都未来得及反应,手上就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剑柄。 着实有些可笑。 怎么回事? 008冷淡的面孔先是在一瞬间出现了惊讶之色,随即又皱起眉。 传闻里削铁如泥,带着主人灵气的执恋,竟只有这副本事? 008先前对于这个蛛网是很自信的,可以保证让盛清石在一小时之内无法破解,但其余的就不敢肖像了。 可现在……执恋却断了? 008的第一反应是盛清石在使诈。 可一看盛清石的模样,又心生疑惑。 盛清石也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反复地扫过手上的剑柄,磨人的震动仿佛还徘徊在手上,酥酥麻麻。 难道是盛清石的恶鬼相损失了? 也不可能,他身上的戾气简直不减反增。 那是为何? 不管如何,盛清石现在这副样子,也逃不出去了,正好省了些功夫,但008仍然心存忧虑。 难不成…… 008狭长的眸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寒稣。面上阴沉沉的。 她……背叛我? 寒稣先是对于这个状况愣了愣,然后同样皱起了眉,看样子很真实,并不像是表演。 可是……她能背叛盛清石,也就说明她能背叛任何人。 008一步向前,有力的手扳住寒稣的肩膀,迫使她面对自己。 008眸子的情绪看不清,像是幽蓝到漆黑的深渊,让人一眼陷进去,再也出不来。 至少寒稣没从那双眼睛里走出来。 “你,”008沉声说,“做了什么?” 寒稣还在嬉皮笑脸,她满不在意地说:“我?想做你。” 008几乎是一瞬间就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生生捏得寒稣骨子里疼。 但她表面风平浪静,只是笑容僵了僵。 屁玩意的,一个女人这么狠。 寒稣在心里啐一口,狠狠地骂道。 “你确定不说?”008偏了偏脑袋,黑长直的发似乎一直没有从耳后掉下来过。 “诶诶疼疼疼!”寒稣特夸张地喊了两句,一边喊疼一边说,“你在怀疑我?我他/妈脖子后那个死东西不是你搞的?我不要命了!” 008死死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慢慢松了劲。 寒稣双手被捆绑在身后,疼得直抽气,“嘶嘶”的一直喊。 “你他/妈能不能别天天用蛮力?早晚被你掐死。”寒稣这话倒没有一点故意暧昧的意思,单纯就是咒骂。 008直起身,居高临下地垂眸看向坐在地上的寒稣,淡淡地说:“我喜欢虐待,你说会包容我的。” “……”寒稣耸动着肩膀,无话可说。半天才嘀嘀咕咕道,“他/妈的我包容你,谁包容我啊?我还喜欢上你呢你给吗?” 008没说话,寒稣以为她怕了,嗤笑一声,小声道:“没劲儿。” 008却突然弯下腰,直直对着寒稣的脸,距离近到她感觉可以碰到对方的黑发。 那样漂亮而柔顺的黑发。 008漆黑的瞳孔半眯在薄薄的眼皮下,她薄唇一张,轻轻松松又淡然地说:“就你这小身板,还是我上你吧。” 说完她还挑衅似的上下看了两眼寒稣的身体,嘴角抹开一个淡淡的却又嚣张至极的笑。 “操。”寒稣被说得有些恼羞成怒。 她身高173,虽然没有腹肌,但马甲线很漂亮。她经常使用四肢扁人,四肢的肌肉线条漂亮着呢。 第33章 结果呢,被这个有几块腹肌的女人嘲笑。简直是出乎意料。 但更让她出乎意料的是她从一开始就看错人了。 她本以为这个全身裹得跟个木乃伊似的女人是个禁欲高冷系,没想到是个死变态死闷骚。说起骚话来脸不红心不跳。 008视线随意扫过寒稣展开的双腿,白,长,直,但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漂亮纤细,反而很有力量感,却并不显得过分虬结。 也不知这女人什么审美,墨绿色的超短裤就遮住了大腿根儿,一双长腿就这么随意地摊开。 008看了几眼后将视线转向了死者——高桥江野,看了很久。 “啧”寒稣不满地说,“哎,闷骚,你是不是就喜欢她那样肤白貌美胸大腰细的?” 008的目光再一次转向寒稣,并未说什么,不承认也不否认。走过去蹲下俯摸诗体。 “你要真喜欢……我也不是不可以练,”寒稣懒洋洋地说,“不过有些练不来的,也没关系,我去装个假的,痛也没事,为了你舒服。” 008对于寒稣的搔话已经免疫,自顾自地翻弄起诗体。 刚开始只是感觉高桥江野的肩膀处硬邦邦的,像是有什么异物。后来发现她的后背同样僵硬得不自然…… 摸着摸着,总感觉像是踩踏着一块地板,里面注满了水泥。 水泥…… 所以手臂上的是钢钉。 008突然无比急切地掀开高桥江野脸上的衣服,女人苍白的脸色不好看。 008伸手去按着女人的嘴唇,撬开了她的嘴……她仔细地翻找着什么,却没找到,于是从脖颈处开始往下摸索。 宛若天鹅的肩颈线条,细长漂亮的锁骨,纤细的肩膀,柔软的…… 突然,她的手停着不动了,接着快速地从高桥江野的衣服里伸进去。 寒稣皱了皱眉,也没打算起身,而是用膝盖磨着爬过去,靠到008身边,用腿踹踹她,说:“诶,你是不是发晴了?人都……” “闭嘴!” 寒稣张了张口,被对方这一声怒吼整得哑口无言。 她仔细一琢磨,听出了008这一声吼叫里……细微的颤抖。 她在害怕……还是在悲伤? 008头一次显露出这样的神情,满眼都是慌乱无措,嘴唇泛白。 寒稣觉得莫名其妙,吊儿郎当地顺着看去她颤着手摁着的地方。 看清了这一眼之后,寒稣愣了。 在女人苍白的皮肤里,镶嵌着一枚小巧的监视器。 第43章 钟声下相爱(七) 寒稣皱了皱眉,也没打算起身,而是用膝盖磨着爬过去,靠到008身边,用腿踹踹她,说:“诶,你是不是发晴了?人都……” “闭嘴!” 寒稣张了张口,被对方这一声怒吼整得哑口无言。 她仔细一琢磨,听出了008这一声吼叫里……细微的颤抖。 她在害怕……还是在悲伤? 008头一次显露出这样的神情,满眼都是慌乱无措,嘴唇泛白。 寒稣觉得莫名其妙,吊儿郎当地顺着看去她颤着手摁着的地方。 看清了这一眼之后,寒稣愣了。 在女人苍白的皮肤里,镶嵌着一枚小巧的监视器。 寒稣半眯着的眼眸骤然睁大,但淡然的神色丝毫未变,张了张口,鲜艳的舌尖扫过上唇,像是冷血的毒蛇。 对于寒稣来说,监视器又如何?顶多是个重要线索。而关于高桥江野的经历,她始终是个局外人,还是个冷血的局外人。所以她并不明白008的情绪由来。 或者说,她并不理解。 008伸手摁着那一点,一直低着头没有反应。直到柔顺的黑发将要从耳后掉下,她突然慌乱地将其盘到后脑。这个动作做到一半,她突然笑了,轻轻地,颓丧的。 寒稣觉得,她有一瞬间像是树尖上滑落的清雪,冷冽而轻盈。又像是玻璃,或者精美的陶瓷……反正,她值得世间一切美丽又易碎的东西。 而008突然甩出把小刀,沿着监视器开始剐肉,暗红的血渗出来,染红了她的手指。 寒稣看着皱了眉,她没想到008会这么……激动。 “……拿下来了,没有事了。” 她看见008苍白的唇上下张合,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却从唇语里猜了个大概。 什么? 女人总是淡漠而无情的脸庞此时沁满了惶恐和仓促,她狭长的双眸忽然闪过一抹亮光,接着骤然睁大,颇有一种疯疯癫癫的姿态。 寒稣双腿大开地跪在地上,膝盖被地板磨出一个红痕,散漫地坐着,双手往后拷着,长发点缀在胸前。 她没来得及站起,就见008一瞬间像是着了魔似的,跌跌撞撞地站起,满是惊恐。 她视线毫无聚焦,瞳孔涣散,惊恐地四处张望,漂亮的后背蜷缩起,近乎疯狂地呢喃:“他在这里……他还在这里……” “他一直在看着我们……一直都在……” ——“什么?”寒稣插了句嘴。 “逃不掉了……” ——“喂!” 女人的小声呢喃忽然变成了歇斯底里地尖叫:“逃不掉!永远逃不走!永远……永远!” “啊——” 008突然爆发出足以震碎人的耳膜的尖叫声。 寒稣想捂耳朵的时候才匆忙发现自己被捆着手,只好皱着眉不耐地忍受着。 第34章 ——“你他/妈喊屁啊!” “他在那里!”突然,声嘶力竭的吼叫声戛然而止,女人歪着脑袋,无力地扯着嘴角,目光呆滞地看向一个方向。 “他就在那里!”女人似是恐惧似是欣喜地看着那个方向,眸子里没有任何东西 ,状似痴傻。 她看向寒稣,手指一直指着一个方向,近乎痴狂地大吼,红着眼眶怒视着她:“你看到了吗?他就在那里!他就站在那里!” 而寒稣的目光投向那个方向时,眸子里的含义忽然意味不明。 因为那个地方没有她所说的“他”。 这个“他”总是个人吧? 可那里除了空荡荡的桌椅,就只剩下沉寂的灰土。 “你是不是也能看到他?啊?”女人似乎没看懂她的神色,欣喜若狂地逼问着,“是不是?我告诉你啊,他不是个好人,他是个坏人,你不要跟他走,他会……” 女人的目光执着却空洞,语调尾音轻轻巧巧,像是天真的孩童。 他会怎么样? 寒稣忍不住问出来。 而女人顿了下,忽而安静下来,静静地凝视她。 008的眸子是深色的,非常非常深的黑色,但眼珠子却没有眼白的面积大,看起来锐利又精明。而当她面无表情或是意味深长地凝视人时,冷不丁会让人感到毛骨悚然,背后发凉 。 “他会杀了我?” 寒稣吞咽一下唾沫。 “不是哦。” 008笑了一下,露出一颗尖锐的牙齿。 ——“他会将你视为最优秀的作品。” 最优秀的……作品? 什么作品? 没等寒稣问明白,008却一下子跳起来,开始吱呀乱叫,时而唱首小调子,时而哼哼,时而嘀咕着什么。 过了没半分钟,女人像个孩童一样蹲在地上,眼睛睁得大大的,稚嫩地说:“不行了不行了,爸爸要来了……要乖乖睡觉……不能熬夜,爸爸会生气的。如果爸爸生气了,肯定会惩罚我的……008不想受到惩罚……” ——“呼呼~” 接着一道拐了九曲十八个弯的口哨嘹亮地响起,接着一个矫健的身影从窗外一步跃进,落地之后还浪气十足地挑挑眉,定睛一看,竟然是盛清石…… 盛清石?!!! 不! 寒稣很快反应过来,这个人并非是盛清石本人,先不说白丝网压着的那位才是盛清石,再说了,她作为一个专业做傀的,一眼便可以看得出这个东西就是个灵力欠缺的傀儡。 在她面前玩傀,简直班门弄斧,太过骄傲盲目。 窗边的“盛清石”玩味地挑起嘴角,与真人完全不同的放浪性子,挑衅地看着寒稣。 “嗨”这人眉目清朗,眼尾带笑,眸色极深而不可测,让人设防又无可防。 什么? 寒稣愣了一下,紧接着一旁的008忽然站起,猛地冲向窗边那人,眼里闪烁着一汪清水,雀跃喊道:“我抓到他了!我抓到他了!……爸爸不会惩罚我了,我抓到他了!” “啊喂!”寒稣眼瞅着女人疯也似的扑过去,而名字却烫嘴似的说不出,急得站起,却被右脚上的什么东西拌了一下,再次摔倒地上。 “我靠?!” 寒稣转身,看到自己的右脚脚踝上不知何时被细细的白绳捆在了门板上。 “阴哔?!” 傀儡师最重要的部位就是十指,她被008不知用什么材质的白丝捆住了手腕和指头,挣脱不开。这时又被限制住了腿脚…… “操。” “呼呼~” 流氓口哨再一次响起,“盛清石”轻蔑而挑衅地晃了晃手里的细绳,吹出的口哨哼了个调调。 接着,“盛清石”一下躬身跃起,跳到了窗户上,半蹲着,弯着腰似个流氓。 “后会有期~”这人假意地扯起嘴角笑,两指松懒散漫地在眉骨处碰了碰,敬了个没什么样子的礼。 四个字被他念得语调转了几个弯,接着倾身往后一仰,帅气而浪气的以这个姿势猛地掉下去。 “!” 寒稣来不及震惊,就看到了冲过去的008跟着一跃而下,“嗖”的一声,没了人影。 第44章 露水情缘(一) “237!出列!”管制长官鹰隼般锐利的目光紧盯着一众训练生中最为高挑的男人。 男人稍稍偏过脑袋,明明挺拔非凡,模样却漂亮得很。黑发及肩,杂糅北冰洋海域的极寒般冰冷的白皙肤色,双眸狭长,瞳孔是极轻巧的浅灰色,唇上挂了一枚钻钉。 男人耸了耸肩,懒散地往前迈了一步,两指吊儿郎当地碰了碰眉骨。 同批的训练生忍不住斜着眼打量他,角落里的开始交头接耳。 管制长官眯起双眼,接着举起枪支往头顶连开数枪,直至人群重归安静。 管制长官吼道:“在外边,没人管得了你们。但在乌德那达管制所,在我的地盘,没人能跟我狂!” 吼声传遍每个角落,一片寂静。 乌德那达管制所接收的所有训练生不分国籍、不分性别、不分种族、不分信仰,唯一的接收标准是危险指数高的人。这些人在这里接受教育,建立与社会的关系,甚至效忠组织。 安吻懒洋洋地掀起眼眸,目光落在管制长官身上。 乌德那达管制所的管制长官,原名埃德尔·冯,是一个精明、古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第35章 这里和这里的人,都太他妈无聊了——想逃。 “237,嘴上那个是什么?摘下来!”埃德尔·冯字正腔圆地命令道。 “这个?”安吻吐出殷红的舌头,舔了舔钻钉,眯起眼笑的时候像是诡谲而魅惑的毒蛇,“摘不了。” 他放浪不羁的举动与管制所内冷灰的严肃色调格格不入。 埃德尔·冯梗着一口气,皱着眉瞪他。 静默两秒,安吻抬起下巴,有些委屈地说:“我真的摘不了……或者你来帮我?” 接着,不知谁骂了一句“sao货”。 “237,归队。”埃德尔·冯说。 …… 埃德尔·冯在指挥床位。一个宿舍里两张床,足够宽敞,也足够舒坦。 “237,062排3号1床。” “214,062排3号2床。” 拐角处传来踏踏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一圈一圈地传着回响。 安吻寻声看去,来者穿着乌德那达管制所下发的训练生服装,luo露的肌肉线条流畅,身材精壮,皮肤白,瞳孔漆黑。 安吻指尖勾起耳侧的发,慢条斯理地缠绕着玩儿。 来者倏地偏过头,目光竟直直落在了安吻身上。后者勾着头发的手一顿,松开了,指腹轻轻抵在唇上,碰了一下,又抛出去,冲对方眨了眨左眼。 那人像是被烫了似的移开视线。 “报告长官。”那人敬了个漂亮标准的礼,也许是脸上抹了点灰,整个人看起来木讷老实。 埃德尔·冯点点头:“214,归队。” 安吻顿了顿,眯缝着眼。 他是214?新室友? “是。”214迈向062室的步伐有些犹豫,偷瞄了几眼安吻,被发现后又迅速移开视线,兵荒马乱地搓着腿侧的裤子。 安吻轻轻吹了声口哨,故意朝他走近一步,立刻注意到对方瞬间紧绷的手臂肌肉。 个头这么高,怎么怂成这样? 安吻眯缝着眼,微微昂首,毫不掩饰地打量着对方的眉眼,直到那人从耳朵红到了脖??颈。 “237!”埃德尔·冯瞪着安吻。 安吻收回目光,懒散地站好了:“哦。” “现在,给你们半个小时时间,整理房间,换上衣服。”埃德尔·冯说,“半个小时后,原地集合!” 这是个无聊的地方,连宿舍里都安了监控。真是没有意思……安吻这么想着,倚靠着墙壁,随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拎着抹布擦玻璃的人顿了顿,老实地说:“池青。青色的青。” “哦。”安吻点点头,“我叫安吻。” 池青不说话了,慢吞吞地将抹布过了一遍水,擦了架子。 “你不问我是哪个字吗?”安吻走到他跟前,踮起脚,平视他的眼睛。 “……你是哪个字?”池青别开视线。 “安心的安。”安吻笑起来,忽而凑上前,注意到对方因为紧张而略微放大的瞳孔,轻笑着朝他的鼻尖吹了一口气,“接吻的吻。” 话音刚落,池青立刻往后退了两步,焦灼的视线开始乱飘,不知道往哪放的手在空中乱晃。 “你……你不收拾吗?”池青往后抓着桌沿,清了清嗓子,非常生硬地转移话题,“管制长会来检查。” “不会。”安吻撇了撇嘴,一双浅灰色的眼眸一眨不眨,“你顺便帮我收拾了呗。” 池青别过头,两秒后讷讷地点了点头。 傻子。安吻这么想着,却不是这么说的:“谢谢你啦。” 池青帮他叠被子的时候,有人送来带着乌德那达管制所专属logo的服装。两套一样的。一条灰色长裤,一件黑色的衬衫,胸前标着每个人的名字和编号。 安吻对着镜子拽了拽领子,蓦地感到烦躁,随意抓起脑后的发,捣弄着盥洗台,嘀咕着:“一个皮筋也没有?啧。” “嘎吱” 安吻顿住,看向镜子与墙壁交界处的一丝缝隙,挑了挑眉。 他看向外边勤勤恳恳干活的池青,顺手挑开那一处瓷砖,瞥了一眼后将那东西迅速收进手心里。 是一个通讯器。 这可是……违禁品啊。 安吻勾了勾唇角,倚靠着墙,玩味地打量着池青。 看起来是个乖乖仔,没想到还有点手段——这玩意他都带不进来。 “池青,你来看看,我发现了点好玩的。”安吻等他看过来后,两指夹着通讯器晃了晃。 池青身形一僵,抿了抿唇,道:“你想干什么。” 揭发?举报?还是据为己有? 安吻眼睛眯起,歪着脑袋,模棱两可道:“没想好。” 他抬起下巴,居高临下的模样,分不qing真假的戏谑:“要不你想想怎么讨好我吧?我要是高兴了,说不定就……” ——“集合!” 埃德尔·冯这一声中气十足,喊得安吻眉一挑,迅速将通讯器塞进兜里。 池青两步上前,不由分说地揽住他的背,修长的手指一勾,从他的后腰处捞出通讯器,接着快速怼进墙里。 第45章 露水情缘(二) “你……” 池青说:“帮我保密。” 安吻挑眉:“凭什么?” 池青垂下眼睫:“求你。” “……”安吻沉默的这一秒里,池青已经拽着他往外走了,还说:“快点,迟到了要罚的。” 不太对劲。安吻皱了皱眉。 第36章 好像被他混过去了。 以熟悉管制所为由,一众新进训练生从底层爬楼至顶层,十个来回,又绕着鸟笼似的、相连的几幢楼跑了五公里,埃德尔·冯才吹了声口哨,道:“我谨乌德那达管制所全体人员欢迎各位,希望各位在今后的日子里安分守己,恪守成规,修身养性,和睦相处。” 周遭一片sao动,有些人瘫在地上,呼吸一阵一阵的,窸窸窣窣的骂声此起彼伏。 “现在你们可以去食堂用餐。晚餐用餐时间规定在八至九点,逾期不供。”埃德尔·冯说完就背手隐没人群。 安吻小口小口地喝着水,脑后的发被汗湿了,一双浅色的眸子氤氲了水雾,迷迷蒙蒙的。 他讨厌出汗,讨厌黏在皮肤上的湿滑感,嫌恶地拎着湿透的衣领。 “擦擦?” 安吻撩qi眼皮,打量着跟前的男人,五官深邃,明眸皓齿。手里拎着一块干净的毛巾,递到他跟前。 “谢谢。”安吻笑了笑,接过毛巾擦了擦后颈的汗,随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周更生。”男人倏地凑近了些,捏起毛巾的一角,蹭了蹭他的脖子。 周更生的指节触到他的下巴,安吻眯起双眸,不动声色地躲开了,略带玩味地说:“我叫安吻,安心的安……” 正巧路过的池青眼皮一跳,脑海里骤然响起一个声音:“安心的安,接吻的吻”。 ……他咬了咬舌尖,脚步一顿,转了个方向,朝两人走去。 “安吻。”池青打断他,上前隔开两人,微微弯了腰,“先回宿舍换件衣服?” “嗯?走吧。”安吻摊开手,将毛巾扔给池青,转头冲周更生说,“回见啊。” 池青熟练地接过毛巾,像是这才看到周更生,打了个招呼,随后几步跟上安吻,将那块毛巾扔进垃圾桶里。 安吻洗完澡后已经八点半了,饿得有些想啃人,没等池青从卫生间出来,非常不讲道德地先一步去了食堂。 20:38。 安吻慢条斯理地吃饭时,“当啷”一声,对面坐下一个人。 “好巧。”安吻喝了口汤。 “不巧。”周更生托着下巴,实话说道,“我等了好久呢。” 安吻歪着脑袋看去,潋滟着水光的唇轻轻勾起:“那我该说什么?谢谢?” “不如……” ——“怎么不等我?” 安吻挑了挑眉,不客气地冲池青说:“怎么你来的这么不凑巧。” “不凑巧?”池青眯了眯眼。 “是啊。”安吻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池青的汤匙,汤水轻轻波动着。 遽然,后颈处一阵麻麻的刺痛。安吻疼得微眯了下眼,手上一个震颤,汤匙猛地跌落地上,汤水洒了一地。 “啧。”汤水不烫,但是恶心。像是血流淌在手臂上。 安吻忽而沉闷地耷拉着唇角。 看起来有些……不高兴。 池青一下握住他的手腕,对方顺势揪住他的衣领,指尖在上边儿蹭,直至那一点汤水被擦干净。 安吻的动作有些粗暴,突然一把拽住池青,猛地将他拉到自己跟前,声音很低,透着一股子阴冷:“池青,你生气什么,吃醋了?” 池青呼吸一滞,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 他脑子有点乱,一时间不知道是要先解释自己没有生气,还是要先申明自己没有吃醋…… 安吻双眸狭长,眼尾染了点红,死死地盯着他,蓦然泄了力,一把推开他。 一旁的周更生显然是听到了那句暧昧至极的话,面上显露出几分尴尬,只能讪讪地溜走。 安吻仍是不说话,只是突然趴在桌子上,一手捏住后颈,轻缓地揉着。 池青不敢去碰他,只能默默捡起地上的不锈钢汤匙,却听见安吻发颤的呼吸。 他像是很疼。 接着,安吻突然直起身,迅速收拾了桌面,端着餐盘头也不回地快步走远。 “等……”池青皱眉盯着盘里没有油水的青菜,头脑乱得很,饿疯了也静不下心来吃饭。愣了许久,在广播提醒还有五分钟结束就餐的时候,囫囵几口塞进嘴里。 洗手间里传来“哗哗哗”的水声。 安吻不停地冲洗着双手,尤其是沾上汤水的那一节指头,搓得发红。直到指腹变得皱巴巴,已然脱水的时候才关了水龙头。 他双手撑着洗手台,小心翼翼地维持着稀薄而战栗的呼吸。 刚才他忽然看见自己满身是血,全身黏着湿乎乎的殷红,凶神恶煞地矗立着。 可他不记得了。 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变成的那样。 也不记得这是不是真的。 ——可他就是害怕。一种刻入本能的害怕,这种害怕似乎演变成疼痛,从头到脚将他席卷。 沙漠的夜晚是冷的。 安吻静默着爬shang床,将自己裹进被子里,面对着墙,不自觉地蜷缩起身体,试图调整自己的呼吸。 越调越乱、越调越乱。 池青回宿舍的时候没有开灯,黑灯瞎火地摸索着,冷不丁听到安吻的声音响起,吓得呼吸都停了停。 安吻的声音清脆,听起来不像刚睡醒。他问自己为什么不开灯。 池青清了清嗓子道:“我以为你睡着了,不想吵醒你。” “那别开了。”安吻说完,两人变陷入了沉默,在一片黑暗中,诡异又沉闷的静默着。 第37章 池青逐渐适应了黑暗的环境,捕捉到对床上清瘦的身影,猝然和对方对视了。 安吻独坐那里,周身冷清,月光下显得朴素又古板的黑白色调相互映衬,他的影子模糊。 这一剪人影,显得恹恹又丧丧。 “不去洗澡吗?”安吻突然开口,“十点过后不供水。” “我……洗了。”池青别开视线。“去公共浴室洗的。” 安吻眯了眯眼,忽然没头没尾地说:“我跟你开玩笑的。” 第46章 露水情缘(三) “什么?”池青愣了愣。 “说你吃醋。”安吻咬字有些不清不楚,连带着本就不清不白的几个字变得更加暧昧纠缠。 池青登时有些慌不择路。 安吻忽然掀开被子下了床,走到他跟前,膝盖顶开他的腿,低着头,唇几欲碰到他的。 安吻附在他耳边,一手捏住他的后颈,姿势像是在接吻。 安吻用气声说:“卫浴有没有监控?” 池青眉一跳,以这样不堪的姿势讲正事倒是头一回,害臊得说不出话。只能一把抱起安吻,猛地将其抵在墙上,脸埋进他的颈窝,与他逢场作戏。 安吻眉一挑,笔直有力的腿立刻环上他的腰,一手抱着他的脑袋,发出些粘腻的声音,勾人心弦。 两人就这样磕磕碰碰地进了卫浴,门一关上,安吻就一把跳下来,“啪”的一声打开了花洒。 刚才叫得很欢的这位面不改色,一声不吭的那位从耳根红到脖颈。 怪不知道把东西藏这儿……不过——“那个通讯器不会被拍到了吧?”安吻皱了皱眉,眼里迷蒙着水雾。 “没有。监控死角。”池青说。 半晌,安吻走到他跟前,轻声问道:“池青,你想逃么?” 池青不置可否地看着他,缓缓开口:“很难。” “合作么?”安吻语气有些急促,“我想走。” 池青只是问他:“你想去哪。” 安吻眸光一暗,几乎脱口而出道:“回家。” “好,合作。”良久,池青说,“你要和家里人联系吗?” “嗯?现在么?”安吻愣了愣,蓦然又摇了摇头,“不用。” 池青又问:“你家在哪?” 安吻皱着眉,轻声说:“很……远的地方。” 被叨扰的孤独再次席卷而来。 “睡了。”安吻蹙着眉,一把推开门,一边爬回床上,一边信口造谣。 池青:“……”想去捂嘴。 他缩进被子里,过了会儿,声音闷闷的,像是埋怨道:“你好烦,我本来快睡着的了……” 安吻一直在嘀嘀咕咕,一会儿说训练的时候出很多汗很难受,一会儿说埃德尔·冯每次说话都吼很大声…… 他说这些的时候像是没有什么兴致,很丧,很厌,声音很含糊。直到轻轻打了个哈欠:“那个周更生……” “这么困还这么多话?”池青面色未变,端了杯水搁在他床头,“喝了睡觉吧。” “不要。”安吻翻了个身,过了会儿,呼吸逐渐平稳,睡着了。 清晨被广播叫醒的时候安吻还闷在被子里,猛地一个翻身坐起,烦躁地咬牙。 这他妈才几点? 池青拎了套衣服扔在他床上,言简意赅道:“快点,十分钟后要去早训。” 安吻瘫回床上,揪住衣服的袖子,看过去的时候眼尾还带了点惺忪的凌厉,整个人却是懵懵的。 一觉醒来,他身上那份闷闷的、有些丧的感觉便消失了,又成了这副模样。 有些跋扈嚣张,更多的又是魅惑,而此时或许是因为刚睡醒,多了几分虚假的柔软。这感觉相互撕扯,让人生出种心痒难耐的错觉——他像是乖巧又漂亮的魅兔,极易征服。 池青移开视线,有些脸热。这种燥re一直持续到早训结束,安吻咬着流沙包问他,发什么呆? “嗯?”池青回神,目光落在安吻沾了流沙馅的唇上,指了指,说,“擦一下。” 安吻吐了吐舌头,抽了张纸擦干净,慢吞吞地说道:“再盯着我看,我不介意要一个瞎眼的同伙。” 池青扭过头,端起杯子喝水。 安吻好整以暇地看着,发现他这个有些木讷的同伙似乎很容易脸红。 纯情得不要不要的。 照常完成体能训练,接下来是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他们可以去除了管制所之外的任何地方。 安吻洗完澡出来,立刻跑到池青跟前,抱住他的脖子,亲昵地蹭了蹭,小声哼哼:“快点配合一下。” “……”池青嘴角抽了抽,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非常熟稔地环上安吻的腰,并且捂住了他的嘴,不让他哼哼没完没了。 一关上卫浴门,安吻就扔开他,笑得有些狡黠的坏。 每次商量点什么都要用这招,偏偏主谋能做到煞有介事又安之若素,但池青次次都被哄得红一脖子。 “我今天看了下,每层楼都有二到五个警卫不间断看守,连置换时间都控制在三分钟之内,我们想趁其不备溜出去还是有很大困难的。”安吻说道。 管制所共有三栋楼,一是训练生宿舍楼,二是公职宿舍楼,三是功能室。每栋楼都有十五层,三栋楼首尾相连,从外边看就像个巨大又死板的鸟笼。 “这个办法不可能,管制所戒备森严,监控是带有自动报警器的,一旦有人作出意图逃跑的行为都会拉响警报。”池青摇了摇头,说道,“我们没办法自主出去,要么有人从外边进来,要么……” 第38章 “他们自愿让我们出去。”安吻眯了眯眼,又耸了耸肩,“不过讲道理,这不太可能。” 乌德那达管制所的规矩出了名的没有人性,连亲友探望都要提前一年申请,还不一定能批——这里比监狱更折磨人。 “可以作为优秀学员提前毕业,每年都有人申请考核,不过迄今为止没人通过。或者出去做任务。”池青视线隐约落在安吻的后颈上,“不过,做任务的训练生身体里要植入控制器,防止脱离管控。” “别人进来呢?你不是有通讯器么?不能叫人伪装进来接应么?”安吻屈起指节扣了扣桌子,有些烦躁。 “能够进出自如管制所的人都有特定标记,目前无法破译。”可能是不剩多少时间了,池青语速很快,“一旦被识破,立即击毙。” “这不成死局了么。”安吻的呼吸有些重,已然解开两颗上衣扣子,从锁骨处往上晕染了血色,“好热,你没感觉吗。” 池青有些头皮发麻。他虽然也热,但只是不间断地滴汗,但安吻身上却泛起一阵异样的红,像是被扔进开水里烫了一番。 第47章 露水情缘(四) 安吻感觉头昏昏沉沉的,伴随着口干舌燥,全身发软,使不上力。忽然福至心灵,皱着眉问池青:“你刚才吃什么了?” “什么?”池青愣了愣。 “你吃桃子了?”安吻揉了揉眉心,“你刚才是不是还捂我嘴了?” “……”池青讷讷地点点头。 “……”安吻抽了抽嘴角,忍无可忍地骂道,“你吃完东西都不洗手吗?!” 池青眨了眨眼:“我想你洗完澡了去洗的,你不是拦住我了么。” “……”安吻咬了咬牙,“那你刚才为什么不洗!” “忘了。”也许是愧疚,池青说这话时底气不是很足,挠了挠鼻尖,犯了错还有点委屈。 傻子! 安吻一把推开门,拽了几下衣领,跟猫似的力气,除了衣服皱了点,个个扣子都好好地系着。 他迷乱地扯着被子,也不知道池青怎么叠的,怎么也铺不开。 最后安吻猛地扔开被褥,呆坐在床上,遽然转过脸来盯着池青。 “在很冷的地方。”安吻扣了扣手指甲,嘀嘀咕咕道,“我好像快死了。” 池青背上的冷汗蒙了一层,拆开被子往他身上一裹,将他整个人蒙住。 安吻猛地挣扎了几下,没挣开,索性乖巧地缩在被子里,从头顶传来刺耳的铃声,意味着休息时间结束了。 而贴近他耳朵、像是从骨髓里透出的声音响起:“你在这待着不要动知道吗,我去找管制长……” 安吻皱着眉,隔着被子戳了戳池青,小声说:“你好烦,快走。” 池青没动,抿着唇看他,似乎是还想交代什么。但安吻却厌烦了,挑起眉,跋扈地勾着嘴角,说:“还不走?那接吻吧。” 池青彻底愣住了??,眼神里斥满了毫不掩饰的震惊,紧接着是无处可藏的尴尬,从脖颈开始蔓延血色,一声不吭。 终于,池青的脚步声远去,安吻探出个头,呼吸有一搭没一搭的。 傻子才不动呢。 ……好热……好热啊。 安吻皱着眉扯开身上的被子,走路的时候有些头重脚轻,真正走到顶层阳台的时候,又忽然觉得冷得可怕。 这里矗立的钢管足足有三米之高,架成牢笼的模样,也有一扇铁门,形同虚设地挂着一把锁,一推,就开了。 往下俯瞰,望远眺望,是一片辽阔又荒芜的沙漠。 这里很热,太阳毒辣。他的手指却是冷的。他往前走一步,摇摇欲坠。 他好像在哪里见过一片白色的雪地,像是这金色的荒漠。 ——“死那么容易,活着那么难……可你不一样啊,你可以简单地活着。” 安吻浑身震悚,猛地往后退一步,声音发颤:“谁!” ——“精神不死,即生命永存……你想看看吗?几十年、几百年、几千年后的世界。” 安吻猛地抓住栏杆,双目赤红,眼神涣散,恍恍惚惚地吼道:“不想!什么狗屁世界……” 他不停地念叨着几个词,一步步靠近边沿,半个脚掌已经悬空。 他的眼眶有些湿润,呼吸急促,带着哭腔的声音像是野兽的呜咽。 他的精神早就死了。 一滴泪划破空气,他猛然听见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安吻!你要不要看看我带了什么!” 安吻愣了愣,下意识往衣袖上抹干净眼泪,猛地回首,看见池青气喘吁吁地握紧拳冲他晃,上衣还工工整整地收进裤子里,显得很乖,乖得很傻。 鬼使神差的,安吻眨了眨眼问他:“带了什么?” “你过来我给你看。”池青眼见对方没有搭话的意思立刻找补道,“那我过去,你不许动。” 又是不许动。 安吻笑了笑,微微颔首。 池青迅速走到他跟前,隔着一步之遥,在安吻的目光下,颤巍巍地摊开了手心。 安吻愣住了,又很快转过身,用一贯懒洋洋的语调轻声说:“你帮我扎吧。” 池青带来的是一个素色的发圈。 “好。”池青的手很颤,好几次抖得抓不稳头发,手法也很生疏,动作很慢,但安吻却破天荒地没有催,也没有烦。 第39章 他扎了个歪马尾,安吻摸了摸,评价道:“肯定很丑。” “是有点。”池青笑了笑,深呼一口气,遽然一把揽住安吻的腰,以不容拒绝的力道紧紧将他锁在自己臂弯里,接着拼命往回跑。 安吻不得不承认,自己很迷恋这种感觉——被人担心着,被人紧紧拥抱着。所以他没有挣扎。 直到池青喘着粗气停下来,安吻才面无表情地拍拍他示意自己要下来,然后绷着张脸说:“我很重吗?累成这样。” 池青:“……” “就你这种体格,我把你从一楼扛到这里都不带喘的。”安吻说。 池青:“……” 这可能是真的,每次十公里下来,安吻的呼吸都出奇的正常,池青有时候都怀疑他是不是不用喘气。 池青有些郁闷,偏开头没说话。 安吻伸了个懒腰,嘴角噙着笑,倒在床上,直直看着天花板,问:“好安静……你去请假了没有啊?” “请了。”池青隔空在他脑门前晃了晃,“说你发烧了。” “你呢?什么理由?”安吻蹙眉盯着那只乱晃的手,“晃来晃去好烦人。” “探体温。”池青垂下眼睫,一双深黑的眸子随光影分割成片段。 安吻眯了眯眼,一把揪住他的手,摁到自己脑门上,说:“这样才探的到。” 池青抖了抖,一股炙热从接触的地方气势汹汹地袭来,烈火焚身般灼烧。 他挣了挣,没挣开。 “别动!”安吻目光一下变得狠戾,眼尾染了点红,执着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 他一连问了三遍,池青缄默着。 “哑巴了吗?”安吻哑着嗓音问。 某些人,难过的时候,只会吼。 池青弯下腰,额头碰了碰安吻的肩,一样哑着声音说:“猜的。” 半晌,安吻推开他,声音很小地嘀咕:“骗我。” 他又切切察察地说了一大堆:“你肯定在哪里见过我,但是我忘了。” 接着,开始小心眼地骂池青,骂他说谎,骂他扎的头发太丑了,骂他抱自己的时候勒到了…… 第48章 露水情缘(完结篇) 安吻说得口干,舔了舔唇,无视掉池青递过来的水,迫切地问他:“接吻吗?我们接吻吧。” 这个词语一共从他嘴里冒出来过三次,一次是调戏,一次是赶人,而这一次……是因为不安。 接吻可以让他有安全感吗? 池青沉默地盯着他,目光炙热,烧得安吻开始发慌,只能讪讪又不服地嘀咕:“不干就不干嘛,好烦……” 池青忽然打断他:“你和谁说过这些?” “哪些?”安吻愣了愣。 池青偏开头,若无其事的模样,状似云淡风轻地问:“这种事情,你可以和任何一个人做吗?随随便便一个人都可以吗?” 安吻歪着脑袋,笑了下:“或许。” 池青定定地看着他,半晌,说道:“以后不许了。” 安吻像是桃子过敏,却没有起红疹,只是一直高烧不停,昏昏沉沉地睡了许久。 池青没有给自己请假,因为非特殊情况不同时批一个宿舍的,于是他将安吻送到医护室后就赶去上课。 现代技术的理论知识讲解,池青早已烂熟于心,心思飘了好一会,被管制教师叫出去罚站。 罚站也挺好的,可以远远地瞥见底层的医护室。池青这么想着,却猛地从别人口中听见了安吻的名字。 他猛地往声音的源头看去: 一男一女缩在角落里,眼睛瞥着台上的老师,躬着背窃窃私语。 女的说:“才几天,就在一起了?” 男的说:“那不看看亲嘴儿有多会勾人,你是没看到,他连管制长官都调戏,浪成这样。” 女的嫌恶地说:“什么‘亲嘴儿’,好恶心啊。” 男的吹了声口哨:“传遍了这个名!诶,就他那样的,亲过多少人啊?嘴都亲烂了吧。” 女的觑他一眼:“我看你是酸了……” ——玻璃骤然破碎,发出凄惨的哀嚎,紧接着,伴随着男生杀猪般的嚎叫,池青勾起那人就是一拳。 接着,口哨声起哄声此起彼伏,除了管制教师在焦头烂额地劝架,其余的训练生都冷眼看着。 好像这一刻才真正具象化出一点——这里的人,是一群没有同理心的、存在危险性的青少年。 挑事的男生名叫覃塘,两人一同被送到医护室的时候,覃塘的左眼肿了,于是斜着眼瞪池青。 刚被埃德尔·冯批过一顿,池青暂时还是蛮老实的,没理会覃塘这时的挑衅。 安吻??在医护室的床上熟睡,身上连着一大串不知道用途的接口,脸色有些苍白。 池青处理完伤后赖着不走了,覃塘也梗着一口气坐着,过了会儿,耐不住沉默,别扭地问:“喂,你和他,真在一起了?” 池青不知道这些流言的源头,只是实话说道:“没有。” 覃塘显露出一丝意外,很快又是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最后又有点高兴,说:“我就说嘛,才几天啊,怎么可能这么快。” 池青没有说话,暗暗地想,很快吗? 好像是很快吧。见到了那人很脆弱的模样,又见识到了对方永远放浪的姿态。 最后是一同谋划逃跑的共犯关系。 第40章 “你喜欢他?”池青眯缝着眼问。 “不行么。”覃塘僵硬地耸了耸肩,似乎也觉得有些尴尬,毕竟他前不久才说了那人的坏话,“嫉妒啊,无法得到就诋毁,人的劣根性嘛,我没想过遏制。” “有很多人喜欢他,或者换个说法,应该是有很多人追逐他。”覃塘目光有些逾越地落在安吻身上,“迷人的东西谁都想要,越想要越讨厌,越讨厌越想要。” “谁说不是呢。”池青很无所谓似的笑笑,目光却一寸一寸地暗下来。 这么多人喜欢你。 你会和他们接吻吗? 那些人对安吻简直趋之若鹜,可池青没有嘲笑的立场,因为他也不过是这追随者中的其中之一。 不是单纯的喜欢,却是单纯的追逐。每个人却又各怀鬼胎。 池青蓦然想起安吻那句“你肯定在哪见过我,但是我忘了”,心里那点罅隙被扭曲地填满。 池青几乎阴暗地想:很久以前,我就见过他,我就爱上他。他们这些半道杀出来的算什么东西?……安吻还记得他,只是忘了他是谁…… “……周更生……”覃塘念叨了很多,池青就听到了这个名字,当即心下冷笑。 周更生?周更生算个什么东西。 他疯狂地幻想时,安吻倏地睁开了眼。 “……”池青嘴角僵了僵,尽力扯出一个笑,让自己看起来乖巧一些。 他知道安吻吃这一套,所以会尽全力地扮演一个傻子。 安吻却皱起了眉头,浅灰色的眸子里斥了怀疑,更多的是亢奋。 池青一愣,接着听到覃塘兴奋地大声喊叫道:“起火了!起火了!”他这才转过头,一片熊熊烈火宛如毒蛇吐着信子,攀附在楼面,在侵蚀。 烈火带着燃烧一起的气势迅速席卷了整栋楼,很快顺着蔓延至两侧,终于烧成了一个圈。 在这样生死有命的情景下,震耳欲聋的却是训练生们的狂欢。 一场大火,没逃出去是死,逃出去了,就是至高无上的自由。 大门终于开了。 训练生的欢呼连成一片,在浓烟中遁形,又在空气里疯癫。他们狂奔离开,往四面八方跑去,在茫茫沙漠里,像渺小而活泼的豆子。 管制所之外是一片极易迷失的沙漠,可没有人害怕,也没有人踌躇驻留,他们不在乎结果——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不畏惧死亡。 只害怕束缚。 安吻在浓烟里狂奔,他太渴望自由了,很快就把池青甩在身后。 他看着那些四散离去的背影,决定等一等池青,胸腔里憋着一股气,蓦然回首,那人紧跟在后。 “走吗?”池青喘着粗气问。 “废话!”安吻显得无比亢奋,拽了池青的手就往前跑。 不需要准备,不需要计划,甚至不需要方向。跑,就足够了。 他们忘我地逃命,疯子一般享受着剧烈的心跳,直到眼睁睁地看着前面一个人倒在一支利箭之下。 顷刻间,仿佛浑身的血液开始倒流,手脚冰凉得厉害,呼吸也滞留在上一秒。 这好像,是一个残忍的阴谋。 安吻心脏漏了一拍,他遽然回首,一支呼啸而来的箭矢稳稳cha入他的皮肉。 终结他的生命,最后的一眼,也终结了这一段露水情缘。 第49章 再续前缘(一) 他皱了下眉,察觉出面前的酒有问题。他看向对面的人,那人也皱紧了眉:“雨昏,你没事吧?” 被叫雨昏的男人紧皱着眉,他捏着酒杯的手泛白,费力地摇了下头,嘴里含糊不清地说:”没事。” 对面的男人似乎有些担忧,他上半身越过窄桌探过来,伸出手想要fumo雨昏的脸,语气中夹杂着紧张和担忧:“怎么没事?脸都红,先喝水催吐,快,这一个什么人啊?” 雨昏微偏过头,躲过了往脸上摸的手,他脸色泛红,清澈的双眸却并有任何qingyu,他的嗓音更为清冷,他仰头灌着水,把药劲使劲往下压,声音带着点沙哑:“真的没事,我去下卫生间。” 言罢,他就站起身要走。 男人有些尴尬。但似乎习惯了,见他要走,便说:“我陪你吧?”然后斜下眼,在他们斜前方,有几个纹着青龙的男人一直注视着这里,图谋不轨 雨昏看向那个方向,心中不由涌上一阵恶心。他觉得他都不用水催吐了。 雨昏忍住反胃,摆了下手:”不用了。我马上回来。” ”可是……”男人依旧不放心。 雨昏稍偏过头,嘴角抹出一抹意味不明地笑:“涛哥,我自己可以。又不是女孩子,还打不动几个人?” 那个涛哥一下子愣了。 ”行了,走了。“雨昏朝混乱的人群还算正常的走去。酒吧里人声混乱,男的女的个个都似磕了药一样疯狂、大声喊叫,雨昏更为烦躁,他想他就不该来这。 一路上,有人调戏,他压根没理会。有人想约架,也是能躲就躲。他一路直走到卫生间,却被一个浑身黑衣的男人撞了下,还挺重。 他简直要发疯了。 果然,答应来酒吧的那个雨昏脑子有病。他暗想。对方似乎才发现撞到人了,他讪笑下,说:”对不起啊,没看到。“嗓音带了笑音,仔组听,可以听出一些伪音 ”...”雨昏看向那个男人,对方比他高些,衣服在昏暗酒吧看不清颜色,也看不清人脸。 第41章 雨昏并未理会,朝洗手益走去。 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的确脸色泛红,还有,脸黑的像锅底。 嗯,这只是比喻 “他接了些冷水,扑到脸上。雨珠从发稍肉往下滴,点到红唇,他清醒了不少。他又住脸上扑了几手水,直到衬衣前襟都湿了才停手。 他双手撑在洗手盘沿,低着头深呼吸。他垂着眸子,睫毛长得不像话,上面滴着些水珠,让人看不透。 洗手间里很安静,所以连人的后咽声也听得见……在他的斜后方有一个男人偷着看,喉结一滚…雨昏磨了下牙,恶心地要命,难耐地闭了闭眼。 谁知道他在想什么。男人慢慢地靠近…… 露出猥琐的表情,伸出手…… 雨昏眸子一暗,猛地转身,抓住他的手臂,使劲一拉。把对方拉到跟前,对方还来不及反应,他就一抬膝盖,顶到对方的胸下方,同时放开手。对方跌了出去。 男人倒在地上,被痛疼喊醒了神,神情变得凶狠:”你特么敢打你老子我……” 他还起身,雨昏就向他走来,一脚踹上他的胸膛,力气不小,对方疼得闷哼声,难以呼吸。 他的声音冷淡。眼神却为厌恶:”我老子可不会对我有这种恶心想法。” 对方贱笑一下,还欲再说,雨昏就一脚踩在他手上,用力撵了撵。对方简直要尖叫,不停地骂着污淫的话。 这时,雨昏的电话铃声响了。 他看向一边尖叫一边骂脏话的男人,从衣兜里拿出了个东西。地上的人一秒愣了:”卧wc你带这玩意在身上?“ 他并未说话,把蹲xiashen用蛮力把他两只手抓起,用手拷拷上了。男人一边挣扎一边求饶:”草,你力气这么大?别别别。我错了,哥,脚,脚放下好吗?我不想去警察那里,别别,错了错了。” 雨昏没理会,手机也一直在响。地上的人也一直在蹦哒。 他似乎很烦燥,拿起一块脏毛巾……:“草,死开…嗯呐…” 他洗了手,拿出手机放酒吧外走。来电人:江局长 走到酒吧外,他才感觉松j吃:“江局长。” “又一起?” “行,我马上到。” 他皱着眉挂了电话,切到微信界面,给“涛哥”发了消怎:“我先走了。局里有事”。发完。就了辆出租,去了案发现场。 案发现场 警车救护车的警报声不绝于耳。四处都拉满了禁行的横条,在人群的中间躺在血泊中的人一动不动。 每位警察都在忙,气氛很是紧张。 一个高佻男人穿着一身警服。带着口罩手套,仔细观察面前的尸体。身后的法医滔滔不绝:“经过初步利断,死者死亡时间今天凌晨30分左右。死者身上有着汽车碾痕,是被人从身上驶过车子。根据碾痕大小及宽度,是至一辆小电动车,当时,死者并未死亡。在死者体内。我们发现了一个......电瓶,死者因失血过多而死。” 男人没说话。他看着对死者无神的双眼,一阵无言。 “死者名刘正,性别男。二十四岁。无亲人未婚。“另一个助理模样的小女警道,”同前两名受害者一样。有案底,做过小偷。偷了一个电瓶。” 言罢,无人出声,只有不停地“咔咔”声。男人不去看死者,看向了那片血泊。 果不其然,在血泊中间,似是飘浮着,有一朵花儿。 “方队,”助理继续说,“那朵和前两朵一样,是白色的玫瑰花。” ”嗯。”男人总算有了反应,他站起身,脱下了口置手套,陈述一般说:”现场依然没有任何犯罪人的线索。” ”嗯。”助理小声应了一声。男人脸色不好看,即使长得算是英俊,可却滤盖不了脸黑。应该说,在场每一个人都非常脸色难看。 半个月内,三起命案,估计为一个凶手,每一个死者旁都有一朵沾血的白玫瑰, 可凶手却未留给警方一丝线索,让警察无隧可叮。此时的警方就感觉憋了一口气,却不知往何处撒。 第50章 再续前缘(二) 雨昏着急忙慌地抵达现场,照例是先去看凶杀环境。 他略看了眼血泊中的人就已经知道了大致玑状,他听了一遍法医和助理的现场情况后。沉默不语。 他其实并不是这里的警察,只不过a市发生了一起时隔余年的连坏凶杀案,杀手行为缜密,他是代表s市作为刑警协助a市一对刑警队破案。 前两起凶杀案他也看过大致的报告,却并没有头绪。可以说,犯罪者做得很完美,因为每一起案件都没有何人证,物证。没有路人,没有指纹,发丝、监控。每个受害者都是无声中死亡。 而且,犯罪者选的都是无亲无婚的人行动,根本没有证据。 ”江局长。”雨昏看见了走过来的中年男人。 江局长脸色不悦,他语气严肃:”雨昏啊,·麻烦你了,刚回a市就来工作,你挺累的吧?明天就不用来局里,你先休息一下也不急。” “算了,还好,案件更重要。”雨昏的理由很死板,但是很正确。 一个深沉男声响起打变断了他的话:“很高兴见到你...” 雨昏江局长闻声看去,那个男人拍了下手,朝他们这边走来,雨昏要微仰头才能看清对方的脸。 对方逆着光走来,仿佛带着亮色 第42章 看清那双眉眼,雨昏呼吸一滞 心动那一刹,他看到了他 “叶队长。”对方脸上挂着一抹笑意,说不清是什么笑,但绝不是一个对于陌生人的笑。 对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神色不明,那双眸子仿佛被遮了雾。 叶雨昏第一反应是,他认出来了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嗓子却不自觉地哑了 “方队长。” 江局长左右看看,有些迷惑地问了句:“你们两个认识?那太好...” “不认识。”方队长脸上始终挂着那抹笑,眼神从始至终都是牢牢黏在他的身上。此刻却移开了目光。 江局长:“……” 说瞎话之前请带个草稿或者提升演技... 叶雨昏眸子一暗,心漏了一拍:“我姓叶,名雨昏。” 自我介绍完,他本以为对方也会自我介绍或者欢迎一下。哪知…对方低笑一声。 叶雨昏:”……” 江局长:“......” “很好笑吗?”叶雨昏心道。”叶先生,虽然你确实长得帅,但也不用这么必堤防我。一上来就告诉我你已婚。”方海银笑道。 叶雨昏:”???。……” 雨昏=己婚 对方是彻彻底底要和他装个不认识 好,很好,非常好 叶雨昏咬了下牙 ”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叶雨昏也笑了一下,特别假,”方队的性取向和在场的男警有些不一样?” 他故意的 ”也可以这么理解。”方海银也跟着假笑 ”那我调来一队,”叶雨昏放低了声音,只有三个人能听到,”是不是有点危险?” 方海银嘴角的笑僵了一下 江局长老脸一红,怀疑脑子。 而当事人笑了一下,头也不回地去检察尸体。 他戴好手套和口罩,闭了下眼。尽力把恶心的念头抛开,他的脸颊微红,酒里的那药劲又上来了。 突然,他的耳朵以被什么温热的东西刮了一下,他猛然眸眼看去,又看到一个……好看的下巴。 低说的男音响起:”叶先生,不是‘你们’,是‘我们’来都来了,我们一队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所以,你跑不掉的。” 最后这句话,别有深意 叶雨昏:”……算绑架么?”言罢,蹲xiashen检察尸体。身后声笑。 ”我觉得你是自愿被绑。” 叶雨昏:”……” 他的每一句话都时时刻刻提示着叶雨昏他没有忘记,却大大方方地用一句“不认识”概括他们的现状 叶雨昏不去思考这些,他小心察看死者尸体,没发现任何疑点漏点。当他正准备放弃时,他看到了体脚裸上的一个类似纹身的东西。 他仔细一看,发现那是个图案。这个图案很小。旁边正有两个字母,加起来也没有指甲盖大。 那是扑克牌上的花色——梅花。小梅花右上方有两个比梅花大的字母“er” 没什么特别的,但叶雨昏总感觉在哪儿看过…明显,方海银也注意到了那个小图案,皱眉沉思。没等他们想出个所以然,一声突元的电话铃声响起。 叶雨昏慢而有条理地脱下手套,似乎并不在意对方会不会挂机。而手机也一直在响,似一个耐心等待的人。于是,他脱了几十秒,它响了几十秒。 每个在场人员:”……” 终于,他接起了电话,来电人涛哥,对方有些担忧又有些害怕,前者因为他喝了下药的酒。后者他怕耽误到叶雨昏工作。 ”嗯好。”叶雨昏声音冷淡,却并没有拒绝对方送他回家的谴请,”我发定位给你。” 叶雨昏挂了电话,和江局长说了几句,后者,爽快答应。 方海银扫了眼他的来电人——涛哥 即刻,眉间的阴霾又重了几分 “谁啊?”方海银低沉着声音问他 “方队长,我想你应该没有这个身份去了解。”叶雨昏疏远地说着,在“身份”上加了个重音。 他在报复 好,很好,非常好 都很有出息 叶雨昏走后,方海银的警员才怯生生地凑到前者面前,犹犹豫豫又十分好奇地问:“方队…您的性取向真的………” ”你带脑子来了?”方海银冷道 你带脑子来了?这不是显而易见? 但是不加上后半句,意思就不一样了”……”助理忍住了不翻白眼,”哪知道呢,脑子也被您的演技骗过了。” 方海银沉着脸,没说话。纯白玫瑰,梅花纹身。还有……久别重逢的你。 方海银笑了下,几乎是扯着嘴角 “我说过,你跑不迪迪一路上牵着叶雨昏的手,一路上没发现她的哥哥还牵着另一个人的手。于是,叶雨昏的两只手被握得紧紧的,像极了一个妈带来两个娃… 迪迪一路大跳,大约十几分钟后,便到了村子。 第51章 再续前缘(三) 村口其实并不感觉贫瘠,且还有些...富有之意,并未像其他村口一般黄土大横联,则像城市一般为沥青路,村口很宽,两旁有许多门户,在村口上方有钢铁做的牌匾,上面标着名字:宁安。 哪哪不像村,却的确是村。只是这个宁安村没有…一丝生人气,很静,不似平常村子一般热闹。 第43章 像一座死人城。 “我家到了!”迪迪口齿不清地大喊。并没有人的家。 “嗯,走吧,去你家看看。”叶雨昏捏了下被方海银捏了一路的手,用指腹拂了下后者的虎口,似是安抚一般然后松开了手。 几个人走向这无人之城。 静得又剩脚步声:“迪迪,你家有人吗?你的奶奶在家是么?”他这么问着,却已知道答案,因为在前方出现了一个佝偻的身影,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因为这一幕实在太… 黄昏了,光线斜照到老人弯曲的身影,一小轮太阳从弯曲的腰腹下探出,光照得看不见老人的脸。她浑身在发光,在这个无人街道,诡异却又唯美。 ”奶奶!”小男孩大声喊起来,屁颠屁颠跑到老人跟前。老人慢了几拍才转过头,眼中混浊。 “乖孙啊?去哪了?这么晚才回来?”老人用沙哑的声音慢吞吞地说着,不紧不慢,眼神稍微有了聚焦。 孩子笑着讲了好多,老人听不懂,却和所有的为人父母一样扯了一笑,尽管她并没有那么多力气。太阳毫无挽留地消逝,留下一抹金色,衬着夜色,衬着半隐半现的月牙儿。星星出来了。 时间过得太快了。他们不止一次心说。 在月阳的尾巴上,踏进了一对老夫妇,无人街道顿时热闹,但这是这个村大部分的人。 ”爷爷奶奶!”一个比迪迪小的女孩也跑了出去,那对夫妇白发苍苍,却十分健康:“哎,孙女!” 只剩下迪迪了。 叶雨昏想松开她的手,却被握得更紧了:”迪迪,你的奶奶呢?去找奶奶吧?” ”那是我大奶奶,”女孩-脸童稚的用拳头伸向那向佝偻的老太太,”那是我三奶奶和三爷爷。“她又伸向了那么对夫妇。 她知道不能用手指 指人。 此刻,所有人都知道了,迪迪没有奶奶,她是个抓儿,看着她灿烂的笑容,心都化了。 只可惜现在只有月光, ”迪迪?快来,回家吃饭。”老夫妇也招手叫女孩过去,先生也看到了来人,满脸笑容:“来做客的?一起进来吧,家中没什么好菜,见笑了。” 几个警察穿了警装,先生定然是看见了,才特此这么说的。夫人也笑了一下,慈祥美好:”是啊,起进来吧。” 几个警察有些犹豫,毕竟那个沈忱还没有被找到,他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抓住沈忱。 ”好啊,谢谢二位了,我们人有点儿多,天也黑了,再麻烦你们准备几个房间,我们睡一晚。“方海银率先抬步,那真是一点不客气。 好了,现在吃住都搞定了。 ”啊,没事,欢迎欢迎。” 叶雨昏紧跟其后,剩余警察们三脸脸茫然:”方队,万一沈忱跑了怎么办?” ”凉拌,你不饿么?” ”……饿啊。” ”那走这么慢?等饿死啊?” 其实方海银吃过了东西,并没有那么容易饿,他只是看到在老夫妇出来的屋子里探出个脑袋。他未看清人脸,但知道对方是个年轻的小伙子。 果然,在饭桌上,的确多了一个小伙子,他面部清秀,虽没有那么惊心,却也长得不差,但他有意挡着半边脸,也不说一句话。 方叶两人也不是话多的,但耐不住老人家的热情,你问一句我讲一句,多说一句都不肯。 这一唱一和下来。老人家也懂了些什么。——因为人老太太问的个人问题,你答一句我也答一句,这不有立场了? 饭桌上,方海银说明了来历,其实不说也都明白,这警服也不是白穿的,藏着掖着,不如开天窗说亮话。 只是问了每位案发当晚都在干什么,当然所有人都有人证,所有人都不例外,包括沈忱。 “忱忱啊那天晚上大概二点半,我睡不着,还和他唠磕呢,那天大傍晚了天也没黑全,我也还不困,真是奇了怪了,平时我十点都睡了啊……然后我和小仇就直唠到一点半多快两点了,唠了一个多小时……后来我没撑住啊,就睡着了……”老先生说着。 沈忱没说什么,只是十分孝顺地倒了杯茶给老先生。 ”先生都是这么晚才睡得吗?”方雨昏问他。 ”对啊,先生他喜欢书法,写起来就忘了时间,我见他那么入神也就提醒他几次,可他次次都没做到。一写就两三个小时,晚上睡得也就比较晚了。”夫人优雅一笑,虽然鱼尾纹已很明显,但这的确是个漂亮的夫人。 ”嗯。”叶雨昏也回了个笑。 这是一四十分恩爱的同时十分优雅古典的夫妇--家中的家具大多较为复古。 “那多嘴一句,家中没有电子产品吗?”方海银寻视一圈后问先生,是的,这个古典家也太复古了,连个电视都没有。 “没有的,因为我们几个孩子都只是上幼儿园,我和夫人也是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而且我们在这里也是不常住的。就没有添置电子产品。”老先生说道。 从始至终,沈忱没说过一句活,但在一个瞬间,他的耳朵露了出来,耳垂处有一个红色的小胎记。 房间分配,不出意外,两个人被分到一个房间。 ”对不起啊,家中较小,没有那么多房间,先挤一挤?” 是挺小的。也就三百来平吧,也就三四层吧。 “房间也挺小,希望不要介意。” 第44章 很小,就只有三十四几平吧。当然这只是房间,还有客厅,卫生问等…… 先生忽然放小声说:“两位好好休息。如果我们村有什么嫌疑人的话我会尽量帮他你们留住他的,但……我不太认为他是,但如果是……我会帮你们一起破案的。但希望两位慎重。” 两人都为一愣,这是一对十分智慧的夫妻。”嗯,会的。” 和聪明的人友流,总那么容易。的。” 第52章 再续前缘(四) 过往的琐事似洪水般涌上心头,两年前的记忆。老实说,叶雨昏有些无措。 毕竟当初那番告别,怎么看怎么……渣。 走廊一时间气氛无措,谁也没说话。 所以呢?现在是要解释还是什么?如果要哄怎么办…这个最简单了……如果生气了怎么办?叶雨昏一时间紧张了,当初被揭穿身伤的时候都没这么紧张。 不管怎样,逃避是糯夫。 他准备好了,正要转身,一个人从背后拥住了他。 他稍一愣,满身“男人”气息下子不见了,安静地在他怀里不动。他感觉到对方有些激烈的心跳,和自己的重叠在一起。他想,或许不用说什么,一个拥抱就足以解释一切。 你经历的,我都明白。 没等深情完,远处就传来一声有些颤抖的,激动的,快要彪高音的:“草~啊·” “咚”傻眼的小助理倚到墙上,一脸果然如此:”方队…啧啧啧……还说你不是……还说我没带脑子…” ”都说了人生如戏,我怎么就信了你的话呢…”小助理嘴里一直念叨着,不住地用脑子撞大墙 方海银,叶雨昏:”…..................” “为什么?老天不公啊……”小助理突然回神似的哀嚎道:“为什么啊……同一个世界,不同的人生啊…人家转角遇到爱……我呢?转角遇到基佬???!!” 方海银,叶雨昏:”。…..................” 方海银仍抱着不动,他思索了一下,说:”某种角度来说你也是转角遇到爱。 小助理:”……...............”生无可恋。 终于。叶雨昏发话了,他拍了下对方的手,在小助理生无可恋地时候问了一句:”不生气了?哄好了?” 方海银松开了他,嘴角噙着笑,一副吃了豆腐就拍屁股走人的流氓样儿,说话还是那样不正经;”哪有那么快,等着吧,有你好受的。” 叶雨昏冷漠地一抬眉,径直往前走。 “唉,唉,干嘛去啊叶,叶...…”小助理大喊,却又不知道叫什么,结结巴巴。 “叶队。“方海银耸了年肩,跟上去:“干正事还能干嘛。” “哦叶队…“小助理突然双眼放光,看着两人背影,低笑:“什么正事啊……是不是……” “滚过来。” “哦!唉。与上,” 讨论室内。 冷白灯光照到了白板上。站在白板旁的人,却变成了叶雨昏。叶雨昏用手中的笔在白板上写下的凌历的字,“凶手”。 然后大手一挥,用圈把两个字圈住了。他在圈上任意选了个点,由外延伸出一条线:“根据李阳所说,凶手在十二点五十分左右从案发现场出去,碰到了凶手。” 他在那儿写下了“男性”两个字,又圈上,由外延伸一条线,写上“十二点五十分左右离开现场。” 这时,一个年轻的嗓音响起,有些胆怯:”那,叶队,对怎么确定凶手一定是男性,且十二点五十分时离开现场呢?“ 办人侧目。问话的是一队技术人员,是个二十不到的小孩。叶雨昏手停了下,并没有转身,只是把手伸到身后,敲了下方海银面前的桌子。 办人不明所以,而方海银则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解释:”叶队在引导李阳回忆的时候,故意用到“男人”这个字眼,而当时的李阳可以说是在催眠状态,他并没有打断或指出叶队句中的‘错误’这说明他在潜意思里是认同这个说法的,那自然也就是男性了。“ ”可……可万一那个李阳在骗人呢。“技术员仍在不放弃。 ”我觉得他没有必要骗人,他应该不会傻到帮一个认识的人脱罪。他不说有罪,谎报也有罪,并且,他看起来也不像说假活,无论怎样,他说出来的利益最大。当然...” ”也不排除你说的可能。“叶雨昏放下了笔,接活道,“至于为什么是十二点五十分离开,尸检报告上有说死者在凌晨0:30分左右死亡,所以大概率是离开。””不过也有可能相反的答案,不过这就又要回到原先李阳究竟有没有隐瞒的事情了。”方海银接道。 “一切推理的基础是相信。”叶雨昏说道 众人算明白了些。 “哒哒。” “进。”方队长说 ”咔。”进来的是一个扳告员,他关上门,说道:”方队刚才我们对李阳进行测慌仪式,他的确没有说谎。除非,他能骗过测慌仪。” 技述员一下子低了头。 他继续说道:”法医报告下来了,死者的腹部被人用刀子割了一条长约8.5cm的口子,深12mm,法医推测必凶手使用的是长约4cm、厚2mm的小刀片。” ”死者腹中电瓶没什么特殊,但凶器还未被找到。电动车上没有什么线索,同样并不特殊。” 念完,他放下报告,点了下头,开门出去了。 第45章 众人沉默。 叶雨昏没什么反应,似乎早就料到了,他点了下两个词:”根据报告,基本可以排除李阳说谎这个点了,所以这两点包括这些信息,“他又绕了一个大圈,包住了所有字:”大概率可以信。” 白板上写的大多为凶手的外貌特点,可这对于破案米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帮助,他们需要更多线索。 叶雨昏从桌上拿起第一起案子的尸检报告,翻到了那个黑tao花色那儿确认了一下,方海银与上知道要干什么,他翻出手机相册里的照片,投到了屏幕上。 那个黑tao花色被放大。可以看到,那个图案是被画上去的,旁边起画有“er”两个字母。 众人不知所云。 “这个图案在三起受害人的脚裸上都曾有过。“叶雨昏给他们解释说。 屏幕像ppt样转换了下一张图片,那是一个红tao花色和两个字母,接着第三张,梅花花色和字母 “三张图片,三个花色,对应了扑支牌上的黑桃、红桃和梅花三种花色,我猜测这三种花色是对应了三个受害者。”叶雨昏说,他又补充道;“不过,我并没有任何依据,无论是按什么顺序排列都不会得到这个结果。所以也只能猜测凶手是按一种什么顺序来这样排列标记受害者。至于顺序,没有更多证据,还不知道。” 第53章 再续前缘(五) ”那是什么意思?”方海银问他。 “不知道,”叶雨昏摇推头,”线索索太少了。不过可能是凶手的名字缩写?或者是某个单词?不清楚。” 众人再次沉默 一个是因为自己从来没发现这个图案,一个是因为线索少。现在的他们,只能猜。 “不过,现在也不能太丧,恶会有恶报的。”叶雨昏扫了一眼底下垂着头默不作声的人,他看到在丧气的外表下有咬紧的牙关。。 话言刚落,就有嗤笑声响起,人群中一个男人不屑鄙夷地挑了眉:“恶有恶报?叶队,世上没有善恶终有报,别拿哄小孩那套带来这儿。” 是的,好人命短,坏人长寿,事事无常,何况好人和坏人应该怎么分辨?按什么标准分辨。为什么按这个标准?没人能正确回答。 “怎么了,肖茗?带头发丧啊?”方海银突然说话了,他不似叶雨昏那般清冷,却给人一种压迫感,尾音上扬,带着些不屑,不像嘲讽:”一个案子把你们吓得,要是让凶手知道你们这副样子。”他扣了扣桌子,十几双眼睛看玉他:”不得得意死?” 场面一下子尴尬,名叫肖茗的低了头,他哪能想到老大胳膊肿往外拐,帮那位说话啊。 方海银看了下手表,心里估算着什么,然后对一众部下说:”先散了吧,我和叶队去看一下案发现场。” 一众部下听罢,个个面面相觑,因为来他们老大从来是带着肖茗去的,没有例外…除了现在。 “肖茗。”方海银只是喊了下他的名字其他什么也没说。肖茗似乎走神了,他愣了下,碰到老大的目光,才反应过来,他突然感觉咬肌有些酸……他才知道自己过于激动了。他偷偷看了叶雨昏一眼,可对方似乎却还是一副清冷模样。 他突然在想,这个人在什么时候都是这么一副样子么?说好听点,是出淤泥而不染丝土的高岭之花,难听点,就是失去了表达情绪的能力。 *** 没等他们出大门,叶雨昏的手机就响了,他有预感是谁来的电话,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正当他苦脑时,方海银很平淡地来了一同:”叶队,电话响了,不接一下吗?”。 叶雨昏:“……”他麻木地接起了电话。 ”雨昏?局里那么忙吗?你午饭没吃吗?不回家吗?”涛哥的声音不小,略显...忧心。他似乎说话总是这样。似个已婚的少fu,永远有道不完的忧愁和担忧。 叶雨昏并不是个很喜欢忧天忧地的人,同样他不喜欢别人对他太过于担忧,他会觉得自己太过于柔弱,但这种强烈的担忧却让他拒绝不起。他叹了气儿:”涛哥,我吃了,不用太管我。” ”可你……” ”你不是在上班吗?”他思索了会儿:”今天周三吧?你还在家?快去上班吧,待会儿迟到扣你工资。嫂子又得念叨你了。”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又轻轻笑了下:”哎...听你的,否则小蕾她又生气了,那你忙吧,我,先挂了。” 嗯。“小蕾不是涛哥媳妇,只是女朋友,当然也只是因为双方父母的软磨硬泡下两人才凑和在一起的。 叶雨昏挂了电话,正准备往外走。一个年轻相有些胆怯的声音响起,他几乎喊道:”叶队,我想问你个问题。” 叶雨昏几乎要聋了,他微皱过眉,看向声音的源头一一个站在自己身后的少年,少年似乎知道自己太过激动了,不好意思地挠头:”叶队,队不起。“ ”哦,没事,你想问什么?“叶雨昏贯用腔调,没什么不同。 ”就是,叶队,你审问的时候…怎么像在施魔法?“他吞吞吐吐地说完,又低下了头。 着实不是一个那么开朗的少年。 ”李阳本身的助纣为虐感并不强烈,迫使他紧张害怕会说谎的原因也是因为凶手的威迫。我也并不是使用什么魔法,我只是引导他去想,在他的潜意识他是想要说出来的,我不过让他放松说出来而已。” 第46章 “哦,这样啊……”看着对方的一脸平静,小技述员又有些不好意思了,只是这话该怎么接下去呢。 “如果没什么别的事的话……我想先和方队去吃个饭,一起吗?”叶雨昏并没有邀请人时的热情。 “啊不了不了,那你们去吧,我就这一个问题……“小技述员连忙拒绝。 “哦,那我们先走了。”叶雨昏并未太多客套,冷冰冰的,在大人眼中,就是没有礼貌。”对了,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似乎有些失望。但一听这话就抬起了头,双眼似盛有星光:”我?叶队你问我?我叫方时。时间的时。” “方时,跟你老大一个姓。“叶雨昏小声叨了一句。他微微笑了下。 过后,两人去吃个饭,去往了案发现场的路。 或许是天太热了,总是冷冰冰的叶雨昏出了些汗,他头依在玻璃上,似是疲惫地闭上眼。晶莹的汗珠顺着发尖放下滴,锁骨在衬衣下半隐半现。上面盛着一滴水珠,在滚动…… 方海银别过头,看句窗外。玻璃上有他的影子,寸头,俊美的五官,微抿的唇和滑动的喉结...... 来到案发现场 叶雨昏也自然醒了,当然他并没有睡着。他微愣下,眼中的疲煮之色淡了下去,随之而来的是淡雅和几丝童般的稚嫩和懵懂。 他大抵是做想起了许多过往事儿。 这是从方海银的视角看的。 两人相视一眼,知道要把一切念头抛开了,相继下了车,印入眼帘的是一群嘻戏玩耍的孩子,孩子的笑闹声是似净化灵魂的音乐,总让人安心。 人生最无忧的几年。 跟着一起来的有三四个警员,几人一起从孩童中究过,去往案发现场,一现场为一个小森林,地理位置较偏,车子不能开上去。 不过,叶雨昏皱了下眉,几个半大的小孩互相低笑着,这里离案方地点也不远,也就看来米不到,可是…… ”这里怎么这么多小孩?”问话的是方海银,两人相视一眼,彼此心知肚明。 第54章 再续前缘(六) 目答的是一个警员:“方队,在这近百米左右有一小村子,小村子里人不多,总打总算不多于二十人。年轻人很少,老年人小孩多。” 叶雨昏没搭话,方海银也没说话。 孩童的嘻笑渐行渐远,眼前便是参天树林。一片绿色。是那种清新的绿,沁人心脾。树木一棵棵靠得不远,顶多两米,地上是黄沙,树根下长满了无人打理肆意生长的草儿,几乎要占满地面。太阳的碎影落在树叶间,美得惊心。 叶雨昏很喜欢,除了海,他最喜欢的就是望不到尽头树林,他格外喜欢一望无际的东西。 可现在不同。一排人不约而同拿出了一次性手套。空气中也充满了室息感。 “不要乱动,有什么发现先用嘴。”方海银语气依旧 “是方队。 一众人只看不动地找开了。 事实证明,没有任何有疑惑的地方。一众人心头又有丧气。遗憾。 找了机分钟后,方海银脱了手套,过了几分钟,叶雨昏也不找了。 因为他们知道后面一定没有什么东西,找也是自找。叶雨昏慢条斯理地脱下手套,手指洁白瘦长。他一抬眼,又是四目相对,他微抬了眉,以示询问。 ”没有。什么都没有。”方海银这么说,却似早以料掉。 树林里除虫鸣外没有什么声音。 叶雨昏也没什么意外。他抬眼去看树林,还是那样美,那样讨人心喜。 从来不是绿色不好,又不过是鲜血玷污了美好。 空气忽然祥宁。 他看向树林,他看向他。眸种是光,分不清是天光还是什么,总之很美…… 风轻轻一吹,草儿随风飘…等等,叶雨昏微皱了眉,眼睛也不再有星光,而是一抹绿。 风?有风,草会随风动。 “不对。你看那个草。”叶雨昏用手顶了下对方的手臂。后者在他的手上停留一秒。向他的指示方向看去。 也皱了眉。 因为草的偏方向不太对。 那儿的草有一部分朝东,而另一部分正好相反。不可能会是风吹的,因为不可能有两股不同相反的风吹向一个地方,所以这不合理。 ”你们有动那些草吗?”刚想问的东西总会被对方先说出。 ”没有啊方队。”几个警察相视一眼,都摇头。 两人沉默不语,几个警察也看向那些草,半晌过后才明白过来,都有些哑言无语。 这个草…只能说明有人来翻动过草,应该是找什么东西。这个“有人”很大可能是凶手。 “可是这里是案发现场,凶手回来一遍目标太大,太容易被发现,不一定是凶手吧?”一个警察说道。 ”对啊,也可能是村民吧——这个树林是那个村的一条路,也有可能是那些小孩踩的。”另一个警察跟着猜测。 叶雨昏摇了下头,说:”说得对。但万一是紧要线索呢?也不无可能。这不可能是踩的,一棵树下的草什么方向都有,更可能是找某一样东西。当然这点也可以找那些小孩问下。” “还有一点,”方海银说道。 “对,还有一点。如果凶手从别的地方来的的话,目标的确很大。”叶雨昏慢条斯理地说着。唇边扯了一个笑。 第47章 ”但如果他本来就是这里的人呢?“叶雨昏说。当即,所有人背背一凉,毛骨悚然。 “好了,先动一动。找一下那个东西吧。”方海银打破沉寂。 “但,方队,万一他已经找到了呢?”一个警察问。” ”那是我们运气不好喽。”方海银一血痞气。 警察:”…...............” 叶雨昏又戴上手套:“快动手吧。” 于是,一群人疯了一般找。仍一无所获。唯一有些收获的只有叶雨昏了,不过他只找到了一个马克笔的笔盖,本来是没有什么特别的。但是刚找到它的时候吸引叶雨昏的是笔盖的上圆顶上贴了一张和上圆顶大小相等的纸,上面写了两个如同厄运般的宇母:”er” 所以他没有丢掉。看来他们的运气不错,找到了凶手遗失的东西。叶雨昏暗道。 现在基本确定了凶手是村子里的人,这样就好找了。”er?凶手找的是这个?”温热的气息从颈后佶来,好听的声音听得人耳后碰麻。 叶雨昏没转过头,他全身被一股清香包围。说不上什么味儿,但,对方是直接把他半拥在怀里。无比亲密的动作。 ”嗯。他的声线有些不一样。 对方似乎得逞似的笑了一下,听得人又是一阵**,这个人总是这样,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我心乱,你也要心乱。 ”哥哥!”嘹亮的童声响起,惊到了所有人。在离他们几米处有三个小孩子,正是外面的三个小朋友。 ”小声点,嘘...奶奶叫我们不能在这里玩,快点走。”说话的是一个大一些的男孩,估计九岁左右,却摆出了一副 领导者的模样,口中说着小声,可自己的声音也是那么响亮。 “哦。”女孩眨巴了几下大眼睛,口齿不清地说。 几个小孩,慢慢地,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坚决不踩到小草儿:”奶奶说过,小草草也有生命,它会疼的,不能踩它。” 小孩凝着神,很是严肃,却总透着些幼稚。 一个最小的女孩忽然转过头,看向叶雨昏圆脸上透着不解:“哥哥怎么在这里啊?是要去我家里玩吗?好啊,迪迪最喜欢客人了!” 女孩子满脸纯真,但是眼神却直勾勾地看着叶雨昏后面的三个警察。 就像是...冲着他们来的。 让人胆颤的想法。 几个小孩顿时抬起头看向他们。黑白分明的眼睛无时不显单纯,圆脸儿又是那么可爱:”好啊好啊。” 叶雨昏是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下,但很快就平定下来。面对孩子他总不能一样冷着脸,他将笔盖握在手中,眼角弯下,唇角挑起,是一个和善又温柔的笑,阳光落在眸子上,是美得不似真实:”迪迪?好啊,到你家去。正好我们有些事情要问问你们家里人。” 这三个小朋友童言无忌,如果把他们的事说了,那就打草惊蛇了。 现在讲究的是敌不动,我先下手为强。”好啊,走喽。”孩子几乎跳起来 小孩子们跑过来,一边欢笑一边大跳,迪迪似乎忽路叶雨昏背后有些表情不对的方海银,拉上了前者的手,她还没有他腿高,仰着头笑。 可她握的那双手,正是他拿着笔盖的手。 “哽?这是什么?”孩子的好奇心总是很强,她一眼看到了他手中笔盖的圆顶:er 为叶雨昏愕了一下,准备搪塞过去。小女孩却先发话了:”这是沈忱哥哥的!太好了,哥哥找到了沈忱哥哥丢的东西!沈忱哥哥一定会高兴的!” 众人无言 “恐怕那位沈忱哥哥不会高兴的。”方海银嗤笑几声:”但我们倒挺高兴。” 这个沈忱很有可能是凶手,或和凶手有联系。 ”?为什么?”小孩子不明白。 ”我们先去你家好不好?”叶雨昏失了笑,语气却不变。方海银拍掉手中的不存在的灰,向前几步,和叶雨昏并排。温暖的气息再次包裹他。 他感到呼吸都停了。 第55章 再续前缘(七) 方海银用小指构了下他的手指,用身体挡住,顺势下滑,十指相扣,一声低笑,吊儿郎当,却让人心跳漏拍。 “哥哥牵手。” 十指收紧,有些泛白。他们就这样牵着,到了那个村子。 迪迪一路上牵着叶雨昏的手,一路上没发现她的哥哥还牵着另一个人的手。于是,叶雨昏的两只手被握得紧紧的,像极了一个妈带来两个娃… 迪迪一路大跳,大约十几分钟后,便到了村子。 村口其实并不感觉贫瘠,且还有些...富有之意,并未像其他村口一般黄土大横联,则像城市一般为沥青路,村口很宽,两旁有许多门户,在村口上方有钢铁做的牌匾,上面标着名字:宁安。 哪哪不像村,却的确是村。只是这个宁安村没有…一丝生人气,很静,不似平常村子一般热闹。 像一座死人城。 “我家到了!”迪迪口齿不清地大喊。并没有人的家。 “嗯,走吧,去你家看看。”叶雨昏捏了下被方海银捏了一路的手,用指腹拂了下后者的虎口,似是安抚一般然后松开了手。 几个人走向这无人之城。 静得又剩脚步声:“迪迪,你家有人吗?你的奶奶在家是么?”他这么问着,却已知道答案,因为在前方出现了一个佝偻的身影,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因为这一幕实在太… 第48章 黄昏了,光线斜照到老人弯曲的身影,一小轮太阳从弯曲的腰腹下探出,光照得看不见老人的脸。她浑身在发光,在这个无人街道,诡异却又唯美。 ”奶奶!”小男孩大声喊起来,屁颠屁颠跑到老人跟前。老人慢了几拍才转过头,眼中混浊。 “乖孙啊?去哪了?这么晚才回来?”老人用沙哑的声音慢吞吞地说着,不紧不慢,眼神稍微有了聚焦。 孩子笑着讲了好多,老人听不懂,却和所有的为人父母一样扯了一笑,尽管她并没有那么多力气。太阳毫无挽留地消逝,留下一抹金色,衬着夜色,衬着半隐半现的月牙儿。星星出来了。 时间过得太快了。他们不止一次心说。 在月阳的尾巴上,踏进了一对老夫妇,无人街道顿时热闹,但这是这个村大部分的人。 ”爷爷奶奶!”一个比迪迪小的女孩也跑了出去,那对夫妇白发苍苍,却十分健康:“哎,孙女!” 只剩下迪迪了。 叶雨昏想松开她的手,却被握得更紧了:”迪迪,你的奶奶呢?去找奶奶吧?” ”那是我大奶奶,”女孩-脸童稚的用拳头伸向那向佝偻的老太太,”那是我三奶奶和三爷爷。“她又伸向了那么对夫妇。 她知道不能用手指指人。 此刻,所有人都知道了,迪迪没有奶奶,她是个抓儿,看着她灿烂的笑容,心都化了。 只可惜现在只有月光, ”迪迪?快来,回家吃饭。”老夫妇也招手叫女孩过去,先生也看到了来人,满脸笑容:“来做客的?一起进来吧,家中没什么好菜,见笑了。” 几个警察穿了警装,先生定然是看见了,才特此这么说的。夫人也笑了一下,慈祥美好:”是啊,起进来吧。” 几个警察有些犹豫,毕竟那个沈忱还没有被找到,他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抓住沈忱。 ”好啊,谢谢二位了,我们人有点儿多,天也黑了,再麻烦你们准备几个房间,我们睡一晚。“方海银率先抬步,那真是一点不客气。 好了,现在吃住都搞定了。 ”啊,没事,欢迎欢迎。” 叶雨昏紧跟其后,剩余警察们三脸脸茫然:”方队,万一沈忱跑了怎么办?” ”凉拌,你不饿么?” ”……饿啊。” ”那走这么慢?等饿死啊?” 其实方海银吃过了东西,并没有那么容易饿,他只是看到在老夫妇出来的屋子里探出个脑袋。他未看清人脸,但知道对方是个年轻的小伙子。 果然,在饭桌上,的确多了一个小伙子,他面部清秀,虽没有那么惊心,却也长得不差,但他有意挡着半边脸,也不说一句话。 方叶两人也不是话多的,但耐不住老人家的热情,你问一句我讲一句,多说一句都不肯。 这一唱一和下来。老人家也懂了些什么。——因为人老太太问的个人问题,你答一句我也答一句,这不有立场了? 饭桌上,方海银说明了来历,其实不说也都明白,这警服也不是白穿的,藏着掖着,不如开天窗说亮话。 只是问了每位案发当晚都在干什么,当然所有人都有人证,所有人都不例外,包括沈忱。 “忱忱啊那天晚上大概二点半,我睡不着,还和他唠磕呢,那天大傍晚了天也没黑全,我也还不困,真是奇了怪了,平时我十点都睡了啊……然后我和小仇就直唠到一点半多快两点了,唠了一个多小时……后来我没撑住啊,就睡着了……”老先生说着。 沈忱没说什么,只是十分孝顺地倒了杯茶给老先生。 ”先生都是这么晚才睡得吗?”方雨昏问他。 ”对啊,先生他喜欢书法,写起来就忘了时间,我见他那么入神也就提醒他几次,可他次次都没做到。一写就两三个小时,晚上睡得也就比较晚了。”夫人优雅一笑,虽然鱼尾纹已很明显,但这的确是个漂亮的夫人。 ”嗯。”叶雨昏也回了个笑。 这是一四十分恩爱的同时十分优雅古典的夫妇--家中的家具大多较为复古。 “那多嘴一句,家中没有电子产品吗?”方海银寻视一圈后问先生,是的,这个古典家也太复古了,连个电视都没有。 “没有的,因为我们几个孩子都只是上幼儿园,我和夫人也是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而且我们在这里也是不常住的。就没有添置电子产品。”老先生说道。 从始至终,沈忱没说过一句活,但在一个瞬间,他的耳朵露了出来,耳垂处有一个红色的小胎记。 房间分配,不出意外,两个人被分到一个房间。 ”对不起啊,家中较小,没有那么多房间,先挤一挤?” 是挺小的。也就三百来平吧,也就三四层吧。 “房间也挺小,希望不要介意。” 很小,就只有三十四几平吧。当然这只是房间,还有客厅,卫生问等…… 先生忽然放小声说:“两位好好休息。如果我们村有什么嫌疑人的话我会尽量帮他你们留住他的,但……我不太认为他是,但如果是……我会帮你们一起破案的。但希望两位慎重。” 两人都为一愣,这是一对十分智慧的夫妻。”嗯,会的。” 和聪明的人友流,总那么容易。 第56章 平行世界 “我因为他才活下去。” 第49章 医生打趣:“你这语气倒是不像你说的那样。” “因为我同样很嫉妒他,明明拥有着和我一样的皮囊,却享受着我无法得到的一切。”江淮声音冷淡,态度漠然到极点,“我曾经动过念头将他取而代之,即使他也没有一对像样的父母,不过他有的是金钱和机会。我想那里就算再不堪,也不会比这里差劲了。” “‘那里’是什么地方?他怎么做到披着你的皮囊?”医生问。 江淮不语,目光沉沉地落在他身上:“在我八岁……也许是八岁的时候,我去到了所谓的【平行世界】,‘那里’就是【平行世界】。” 医生了然地点头,心里已经有了定位,面上却不显山露水:“那个你嫉妒而又以此为精神支柱的人是【平行世界】的你?” “是的。”江淮手指微微蜷起,顿了顿说,“一个冒牌货。” 冒牌货? 医生支着下巴沉吟不语,这是一个很奇怪的病人——一个极度自卑,不,极度自厌的病人。 “我们进入彼此世界的状态只维系了一个月,这一个月的时间里,我成功赢得了他生理意义上的父亲的喜爱。我为他争取到了发展自我的机会。然而——我的人生却被他搅得一塌糊涂。”从江淮脸上看不出一丝糟糕经历的端倪,他仿佛站在渺远的地方阐述别人的过往。 “一名屠夫用一块充满鱼腥恶臭味的面包将他哄骗,致使我陷入了长达十一年的非法qiu禁和人口拐卖中。” *** “干什么?”那人口嫌体正直,踩着拖鞋慢悠悠地走。 “开窗。” “风还挺大。”客厅里的落地窗没有防盗网,十几楼这么高,看得人心惊肉跳。 “跳下去,比饿死快点。”江淮轻飘飘地说。 “……”半晌,那边传来一声轻笑,那人懒洋洋地说,“那明天你就会上新闻,全市都知道你跳楼死了。” “不会,这么高跳下去没有头了,看不清你长什么样。”江淮冷静得有些惊悚。 “……”贺惠被狂风吹得头晕乎乎的,沉默着一把关上窗,还想耍混,刚开口就听见一串忙音。 “啧。”贺惠将手机扔在沙发上,眼睛眯起,仔细地审视过客厅里每一样东西。 他第二次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是在十六年前。贺惠和江淮是两个八岁小屁孩的时候。 十六年前,他偶然来到这个世界,见到的第一个人,是一个裹着围裙的壮汉。 男人虎视眈眈地看着他,离开了一会儿,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个油光的白碟子,搁到他跟前。 小远山警惕地看着他,一动不动,直到男人近乎诱哄地说:“跟我来,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小远山迟疑地看着他,忽然,一只瘦成骨头的猫从他眼前疾奔而过,他下意识地将整个身体盖在了那么一块猪肉上,只听到一声凄惨的猫叫,以及男人粗粝的咒骂。 他再抬头,小猫已经蜷在角落,抖着后腿跑走了。 小远山对上男人凶狠的眼神,立刻将一整块肉塞进了嘴里,含糊地点头。 男人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大手攥住小远山的手腕,半拖半拽地将人拉走。 那块猪肉没熟,肉丝黏连不断,糊在他的牙齿上,他费劲地嚼着,感到反胃、恶心也没有吐掉。只是回头看一眼野猫逃跑的路。 未来不会比这更惨了。 小远山抬头看着屠夫,黑白分明的眼里闪烁着希冀的光芒。 哪怕这个家不怎么样。 可后来的某一天,贺惠在平行世界线里回忆起这件事的时候,却忽然想起家中的保姆说过“猪肉是最容易熟的”。 他想起曾经那块半生不熟的肉,恶心得撑着墙吐了很久。 原来有些不怎么样的东西,连开端都是恶臭的。 贺惠轻笑一声,从回忆里抽离出来。那块肉恶心了他十六年,那个“家”困住了江淮多少年呢? 贺惠垂下眼眸,指尖轻颤。 两天前,世界线再一次被撞破。他们终于见到了平行世界线的另一个自己,错愕,怀疑,戒备,甚至是厌恶。 贺惠知道江淮恨透自己了,因为这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家伙,第一句话就夹枪带棒地说: “跟我走,我带你下地狱,好不好?” 类似的句式让贺惠仿佛回到了曾经那个肮脏的、满是老鼠尸体、禽类内脏的小巷子里,胃里翻涌着恶心的浪潮。 “好啊,一起吗。”贺惠笑着向他发出邀请,“或许你死后能上天堂。” 后来,江淮将贺惠带回了自己的住处,刚一进门,他猛地一脚踹在贺惠的小腹。 “嗬。”贺惠踉跄着往后倒,后腰猛地戳到桌角,疼得额角青筋直蹦,弯着腰,立刻被一巴掌扇得耳朵“嗡嗡”作响。 贺惠垂着脑袋,撑着桌沿的手微微颤抖。 江淮一把揪住贺惠的衣领,神色还是一贯的冷漠,只是眼睛红了一圈。 没有人说话,粗重的呼吸声在耳边萦绕,而下一击却迟迟没有落下。 江淮声音冷漠到极点: “我不喜欢你这张脸,看到你会让我想起那些恶心的事情。我想千倍万倍地将曾经他们对我做过的事情返还给你,让你也尝尝。” 江淮每说一个字,贺惠就静一分,直到最后,贺惠的呼吸声都轻不可闻。 第50章 他们做了什么? 可江淮没有继续说下去,他忽然一把甩开贺惠,头也不回地往里走。 贺惠用手背擦过嘴角,抬头只见江淮面无表情地捧着一盒子瓶瓶罐罐坐到沙发上,冰凉地说:“滚过来。” 贺惠慢吞吞地走过来,被江淮一把拽到沙发上,粗暴地掀开上衣,手里抹了膏体就粗鲁地往上抹,抹到一半皱了下眉,一把将人推开,神色更加冻人:“去洗澡。” “?”虽然不解,但贺惠很听话,洗完后穿上江淮另一套睡衣,继续涂药。 江淮的动作不算残暴,但也不温柔,擦好就叫人滚。 贺惠不觉得江淮会这么容易就消了,他这样的反应,更像是……下不去手。 江淮对自己下不去手。 第57章 往事浮云 盛清石上山的第一晚,穿着一件脏兮兮的衣服,浑身都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 江临舟先几步进了闲清阁,寻思着屋里好像有几件小弟子小时候穿的衣裳,于是留下闷团子一个人在外屋,请他自便,自己去里屋拿东西。 江临舟翻出了几件衣裳,略微有些苦恼——尺寸倒不用担心,要担心的是这花花绿绿的颜色。 他这群小弟子向来活泼热闹,对鲜艳的颜色喜欢得紧,什么大红深紫,什么墨绿亮黄都有,偏偏朴素一些的白衣裳翻遍了都找不着一件。 一想到外屋那个闷团子穿上这些花衣服——不,感觉这小崽子连看都不会看第二眼。 江临舟莞尔一笑,心里想着该怎么诱哄,拎着衣裳出门,却稍稍一愣。 闷团子没有进屋,而是站在门外,低垂着脑袋,一个劲地盯着磨破的草鞋,不知在想什么。 暖阳倾泻至他的脚边,他看了看,往旁边挪了挪,直到自己彻底陷入了阴冷之中。 他应当是觉着自己这副模样脏,所以不肯进屋来,怕玷污了这地。 江临舟沉吟,弯起眼眸,语气揶揄又温和:“我怎不知我家门前这块地这么新奇,惹得小孩看了半天也不肯进屋。” 闷团子愣了一瞬,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江临舟。 他的眼神很纯粹,传达的情绪远不如江临舟所见过的那些强烈,连茫然都混在一层雾里,浅淡的,又在瞬间裹挟着。 不像是一个孩子应当有的眼神。 闷团子没有说话,进门的时候仍然有些拘谨,江临舟给他倒了些水,说:“我这儿太久没小孩来了,要是要些糖水可没有。” 闷团子也不说话,只是摇摇头,安静地端着一盏水暖手,久不久喝一口,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四周。 江临舟似是没注意到他的动作,不紧不慢地说:“喝完去里屋沐浴,过后吃点东西,明儿早我们去镇里逛逛。” 闷团子还是不说话,江临舟忍不住问道:“我不会是捡回来一只小哑巴吧?” 闷团子抬起脑袋,脸上是冻出来的伤口、干涸的血液,嘴唇泛白,嘴角青紫破皮,只有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明亮得仿佛盛满璀璨星辰。 “不是。”闷团子说。 他兴许是太久没说话,嗓子是哑的,江临舟注意到他面上有些不自然,随后见他喝了一大口水,应当是为了润嗓子。 捡回来一只不爱说话的敏感崽子。 “有名字么?”江临舟问。 闷团子捏了捏衣角,两秒后轻轻地摇了摇头。 “等你的伤养好了,你若是愿意,可以在我这住下,山下有一群和你差不多年岁的孩子,和你的情况大差不差,他们留下后拜我为师,及冠之前在山上修炼,之后去留随意。”江临舟看着他,淡淡地说,“本想过阵子再问你,可兴许等不到那时候——你呢?” 江临舟没把话说得太明白,小孩儿扬起脸,却无半分茫然无措的模样,只是满眼的疑惑。 他的亲眷在一场战争中无一生还,他是个无家可归的流浪子。除了留在这蓝天阔壤相交之处的雪山之巅,他别无去处。 他要活下去,就得留在这里,起码在及冠之前。 可是他不明白,面前这位仙风道骨的先生将他领回来,却问他是否愿意留下——简直太矛盾、太多此一举了。 先生很喜欢笑,笑起来时眼尾温柔地下垂,眼睛里像化了光。 江临舟当然清楚他心中疑惑,只是摇头轻笑:“你将来也许会后悔留下来。” 他更加不懂了,浓眉紧紧皱起,带着些稚气的正经。 “罢了,那我——稍稍给你开个门吧。”江临舟玩笑般将两指之间的缝隙捏小,“不用及冠,无论何时,你想走便走,不必拘泥在此。” 当时他没明白这话里的意思,也不清楚江临舟这么做的含义,只当是江临舟为了留下他而破的例,后来才发觉不对劲——他是什么人?还要别人求着留下。 当时他只是习惯性地去接受,毕竟他茕茕孑立于这世上太久,无人教导,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他那时不知道,江临舟这番话将会令他陷入怎样深、怎样痛的泥沼。 江临舟沉吟片刻,忽然吟道:“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江临舟目光沉沉,笑吟吟地轻声说:“盛清石,这名字如何?” 闷团子分不出好坏,只是有些奇怪。 如今没有明月,没有松林,闲清阁周遭静得发慌,连小溪都没有一条。 第51章 完全颠倒的意境,完全颠倒的名字。 闷团子不喜欢这个名字。 像是……与这里的一切格格不入一般,似乎迟早会被这里剥离。 但他习惯了妥协,一个名字罢了,叫什么也无所谓。 江临舟说:“如若不喜欢,等你年岁大了,可以自己定夺。至于现在……” 江临舟忽然冲他眨眨眼,显出一分稚气未脱的狡黠:“现在你还小,先委屈几年,让我叫着过过瘾。” “……”闷团子仍是不说话,目光从江临舟脸上移开,心里却莫名空落落的。 江临舟似乎没有他所表现出来的那般高兴,看着自己的目光像是在看别人。 借着我,他在想念什么。 闷团子如是想着,滑过喉间的温水却如同正月寒冰。 闷团子默念了两遍这个名字,因着没有学过写字,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每每听见有人唤他,他脑海里首先出现的是江临舟。 此后他学会了写字,可因为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小心思,他人念他的名字、却率先想起江临舟的习惯仍是没有改变。 一个他不喜欢的名字,却让他想起他喜欢的人。 盛清石拜师的环节很简单,叩头三下,一声师父,便是往后十余年的牵挂。 冠冕堂皇的事情过去,盛清石乖乖去沐浴,穿上一件大红的衣裳出来时,江临舟低低笑起来,还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继续添油加醋:“谁说这颜色显白的?我家小弟子怎么穿着看上去更黑了?” 盛清石:“……” 第58章 往事浮云 盛清石被捡回来的时候只有只猫似的大点,也看不出具体年岁,不过江临舟知道。 这小孩遭遇战乱时刚过五岁生辰,却瘦得皮包骨头,山脚下那群不足他岁数的顽皮孩子是两个他那么大。 江临舟刚把他捡回来那会儿,这小崽子很怕生人,见了人就乌漆个大眼睛悄悄地看着,说怯也不怯,偏生又不活泼,就显得羞涩又古怪。 不亲近他人也就算了,这崽子连江临舟都不亲,对此,使出浑身解数也撬不出这崽子一句话的江临舟挑了挑眉,遥遥一指另座山头的砖瓦——“若是这般嫌我,今晚你就去停云顶睡去。” “停云顶”是弟子寝室,江临舟下落人间随手逗的小孩,愿意来都在那儿扎窝。 偏偏盛清石是个例外。 正是因为盛清石年岁小又“胆怯怕人”,江临舟没让他去停云顶,而是留他在自己的寝室里歇下。 江临舟还记得,这事儿传出去时,别的小弟子看了眼红了又红。最先几天,有几个活泼胆大的在堂间休息时将他团团围住,不够他腿高的小弟子又哭又闹,嘴里叽里呱啦地念着“师父”“偏心”一类的。 江临舟被烦,也不恼,往闹得最欢的那个脑门上一扣,半真不假地吓唬:“有这闲心来闹我,是今晚的课业太少了?” 小弟子“嗷”一声,小孩们咿咿呀呀地闹开了。 江临舟揉了揉眉心,只觉真是造孽,他怎么就净挑这些闹腾的逗了呢——不过也是,只有闹腾的才任他逗了还屁颠屁颠跟上了,像是盛清石这类的闷葫芦…… ——盛清石还真不是他逗上来的,是他捡的。 江临舟稍稍从回忆里抽离,就见盛清石猛地抬头看他,一双黝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诶呦,眼睛大了不起啊?”江临舟逗完,立刻见盛清石垂下眉眼,墨一般深色的眉皱起。 盛清石这时还有些孩童独有的脸上的肉,用江临舟的话来说就是小闷团子含了两个小雪团子在嘴里,专让人心软。 譬如这时,就让人心里被毛茸茸轻轻抓了一下似的心痒难耐。 明明是这小孩不懂得讨巧,怎么江临舟自己还先心疼上了? 不过今日江临舟有事,不能多留,嘱咐了几句就披上大袍出门去。 而盛清石蹲在地上,什么也没说,手里抓着一根树枝,乱七八糟地在逗一只青虫。 ——就这样一刻钟也没有再动过,江临舟走的时候看到是什么样、回来的时候看到就是什么样,看着让人怪难受的。 “行了,别在这显摆你的大眼睛了,气够了没?”江临舟叹了口气,夺过他手里的树枝,“这小东西要被你玩儿死了。” 盛清石闷闷地说了这么久以来第一句话:“没有。” “没有什么?”江临舟声音清冽如泉水,带笑的时候温和得像是泡在暖春的阳光下。 偏生他在逗人:“没有气够?这小东西没有被你玩儿死?还是没有显摆你的大眼睛?” 盛清石一个字都蹦不出,就这么蹲着,昂起头紧紧盯着他,像只气鼓鼓的猫。 “快起来,还是说蹲这儿太久都起不来了?要我抱你?”江临舟尾音轻轻上扬,听着悦耳动听。 盛清石从小就倔,闻言捶了捶小腿,逞强着站起来。 江临舟看着性子温温和和的,但骨子里却是不喜欢他人触碰的主。 除了第一次为了拐这小孩上山,这半个月来没有主动碰过他,江临舟对此也思索过,也许是这小孩心思比较敏感,缺少一些肢体接触让他不敢亲近。 想着想着,一只暖和的小手忽然紧紧攥住他的手指,还轻轻地拽了拽。 江临舟一愣,回首,只见小不点儿伸手拽住他,脸上却显露出几分不情不愿。 第52章 江临舟莞尔,心说你这小孩也不藏着点,什么想法都挂脸上让人看。 盛清石似乎有些焦急,所以开口的时候声音有些颤,连呼吸都乱了。 “没有。”他又是这么说的。 “什么?”江临舟微微俯身,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发簪今日稍稍歪斜。 盛清石冷清地盯着那一支素色的簪子,声音还未脱去稚气:“我没有嫌你。” 江临舟眸光一动,眼波流转间,只觉盛清石再次紧紧攥住他的小指,一字一顿、无比认真地说:“以前没有,以后没有。” 江临舟莞尔,想起半个时辰前自己那句似是调侃的话——“若是这般嫌我”。 而这崽子一直记到现在,闷不吭声蹲了那么久,原来是在做心里斗争。 江临舟觉着好笑,又觉心里被这闷团子小心翼翼又非常坚定地挠了一下,心脏处发酸。 “知道了。”江临舟点了点他的脑门,语气淡淡的。 盛清石似乎没料到他只是这么说了一句,神色有一瞬间的落寞,又低下头不知想什么去了。 江临舟轻轻叹了口气。 后面江临舟哄了许久才将人哄好,本来盛清石这么个小不点儿应当是极好哄的,偏生他的师父不怎么做人。 哄一句,要逗上两句。 “这半个月来头一遭讲这么多话,师父有点吓着了。” “……” “看这眼睛扑闪扑闪的,我还没哭,你先要哭了。” “……没有。” “给我们闷葫芦气成这样,只会一个劲地摇头可怎么是好?” “……” “师父难道有说错你吗?” “……” “怎么不回我‘没有’了?” …… 别的小弟子一准儿水灵灵地哭起来,只有盛清石气鼓鼓地蹦出一两个词,气急就更是不说话了。 不过最后盛清石也没到停云顶跟小弟子挤被窝,而是安安分分地坐在毛毡上,专心致志地看江临舟煮茶。 ——这可能是这闷团子能想出来最有用的一招。不是撒娇,又偏偏哪里都像撒娇。 江临舟沏了壶茶,笑吟吟地弯起眼眸,见盛清石不客气地端起茶杯,不轻不重地说:“喝了这盏茶你能精神到明儿早上,是要报复我逗你,熬成熊?” “……”盛清石不理会,继续小口小口呷着茶水。 第59章 往事浮云 江临舟怕冷,他这一群小弟子都知晓。于是隆冬将近的日子里,小弟子们就不会过多闹腾,甚至还有乖乖提火炉的。 江临舟哭笑不得地看着献殷勤的两个小弟子,提着火炉跑三步才够他走一步,说不上到底是帮没帮上忙,只觉更糟心了些。 “够了,你俩被冻成棍儿了我都没事,用不着这样。”江临舟笑着一人扣了一下脑门。 “哎呦。”两个小弟子齐齐哀嚎。 “快点回去,着凉了又有理由不交课业了是吗?”不等江临舟训完,两个小弟子齐齐跑开。 江临舟望着两个小弟子跑走的方向,被气得笑了下,又扬声嘱咐了一句“慢点跑,没人把你们抓起来炖了”。 明明是意在提醒,却总显得在开玩笑般不正经。 江临舟拾起被扔在地上的火炉,冻得青白的手指拂过,暖意立刻顺着皮肤渗透至骨髓,将骨头里的寒气一点点逼退。 他裹紧了大氅,往闲清阁走去。 往日他回来,必定能看到盛清石围在火炉边,小脸烧得通红,可这温度却正好能将江临舟骨子里的寒意驱散。 江临舟也是奇怪,也许真如民间谚语所说——小孩身上三把火,不易冷。反正盛清石是连火炉都不用的小孩。 也许是战乱期间,饥寒交迫的时候太多了,以至于盛清石对这样的温度已然免疫,毫无反应了。 江临舟怕冷这件事,他从来没说过,小弟子们一个比一个眼尖,也可能是因为他根本藏不住——每次上完堂课,一双手冻得能渗出寒气,怎地藏的住。 小弟子们表达关心的方式也很简单,时不时卖乖地问候一句,或者跑去煮水,完了还要甜甜地讨一句夸奖。 而盛清石也注意到这点,于是不知从哪一天起,在等待他回家的时候,会生起一炉火。第一次的时候,温度不够,江临舟自己又加了炭火,十几分钟后才终于是暖起来。 尽管如此,江临舟还是笑吟吟地夸了盛清石将近一刻钟。 盛清石从没有讨要过什么奖励,连口头上的一句夸奖也未曾请求。江临舟只当他心思成熟,也不在意这些东西。 后来江临舟才意识到,他其实是想要的,一句夸奖,他其实也会高兴得更有兴致,哪怕在脸上仍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后来为了让江临舟一进屋就能暖和起来,盛清石每次都蹲在火炉旁加炭火,直到他自己被热得出汗、满脸通红时温度才到位。 往日江临舟一进门,闷团子会默默走开,其实是为了腾位置。可今日,盛清石像堵小墙,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一点要走开的想法也没有。 又闹脾气了。 江临舟心里想着,将今天的自己从头审视到脚,没看出什么不对劲……今天似乎也没逗得这小孩生气…… 一切都没有问题,那是怎么了? “盛清石?”江临舟因着冷,进屋了也没脱下大氅,带着满身寒意而来,声音仍是温温和和的。 第53章 盛清石不说话,就这么干瞪眼。 江临舟却没赶他走,只是心里嘀咕着奇怪,双手不自觉地蜷在一块,指尖被冻得青白。 不等江临舟想出什么坏点子逗人,盛清石忽然让开一条道。 等江临舟看过来,盛清石忽然踮起脚抱住了他的脖子。 一霎那,江临舟误以为寒冬过去了。 盛清石像个行走的火炉,身上源源不断地散发着热量,是温暖的、炽热的。 江临舟能感受到盛清石在抱住他的那一瞬间,身体是如何的僵硬,也许在那一秒,这个小孩后悔了,甚至松动了,可最后不知为何却抱得更紧了。 ——大概是一种“反正都丢人了那就丢到底吧”的破罐破摔的心理状态。 江临舟其实是不喜欢与他人肢体接触的,但他却没有挣脱,而是很温和地回抱他,语音带笑地调侃:“抱我做甚?在外面受委屈了?” 盛清石习惯性地不答话,下巴搁在江临舟的肩膀,也许是感受到江临舟的疏离,哪怕是拥抱,他始终隔着一段相当的距离。 “问什么都不说话,也就只有我受得了你这脾气。”江临舟将他抱起,让他坐在自己腿上,半真不假地开玩笑。 “……”盛清石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被他用手碰了下,又冻得皱了眉,却始终没让开。 江临舟弯起眼睛,似乎又想说些什么,盛清石预感不是什么好话,于是先发制人地开口:“一刻钟。” “什么一刻钟?”江临舟愣了愣。 “晚回来。”盛清石闷闷地说。 烛火摇曳在盛清石的眼里,他的侧脸被烛火印照得明亮又昏暗。 也许是夜色liao人,江临舟觉着心里被小猫似的咬了一口,不痛不痒,又记挂着。 江临舟没继续逗他:“今天你两个师兄跑来送我。” 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讲着讲着,江临舟又忍不住暴露了本性:“你知道,跟你这般大的小孩,两条腿就比桌脚长那么一丁点,走得慢,跑起来我又怕他们摔了,慢慢走,慢慢聊,就晚了那么一会儿。” 解释了不如不解释。 盛清石脸比方才还臭。 不过应当是听进去了,并且觉得这还算是正当理由,但却没有动弹,仍是乖巧地坐在江临舟腿上,抱着他的脖子一言不发。 江临舟倒觉得新奇,任他抱着,也不阻止,后来盛清石被他抱得也冷了下来,他才拍了拍小孩的背。 但是盛清石熟视无睹,仍然抱着他。 江临舟只好无奈地说:“那咱俩就这么一起变成棍儿吧。” “……” 谁家师父这么会说话? 盛清石慢吞吞地爬下去。 江临舟不知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说:“等你长大点儿,怎么捂都捂都不冷的时候再来捂我,这样大家都不会成棍儿了。” “……” 他这师父对棍到底有什么执念? 这听着就像是一个随口编出来逗人的话被盛清石记住了,往后他常常在冬日里练功——听他的师兄说,这样最抗寒。 后来他越来越黏江临舟——当然这是江临舟看来的。 第60章 往事浮云 江临舟怕冷,他这一群小弟子都知晓。于是隆冬将近的日子里,小弟子们就不会过多闹腾,甚至还有乖乖提火炉的。 江临舟哭笑不得地看着献殷勤的两个小弟子,提着火炉跑三步才够他走一步,说不上到底是帮没帮上忙,只觉更糟心了些。 “够了,你俩被冻成棍儿了我都没事,用不着这样。”江临舟笑着一人扣了一下脑门。 “哎呦。”两个小弟子齐齐哀嚎。 “快点回去,着凉了又有理由不交课业了是吗?”不等江临舟训完,两个小弟子齐齐跑开。 江临舟望着两个小弟子跑走的方向,被气得笑了下,又扬声嘱咐了一句“慢点跑,没人把你们抓起来炖了”。 明明是意在提醒,却总显得在开玩笑般不正经。 江临舟拾起被扔在地上的火炉,冻得青白的手指拂过,暖意立刻顺着皮肤渗透至骨髓,将骨头里的寒气一点点逼退。 他裹紧了大氅,往闲清阁走去。 往日他回来,必定能看到盛清石围在火炉边,小脸烧得通红,可这温度却正好能将江临舟骨子里的寒意驱散。 江临舟也是奇怪,也许真如民间谚语所说——小孩身上三把火,不易冷。反正盛清石是连火炉都不用的小孩。 也许是战乱期间,饥寒交迫的时候太多了,以至于盛清石对这样的温度已然免疫,毫无反应了。 江临舟怕冷这件事,他从来没说过,小弟子们一个比一个眼尖,也可能是因为他根本藏不住——每次上完堂课,一双手冻得能渗出寒气,怎地藏的住。 小弟子们表达关心的方式也很简单,时不时卖乖地问候一句,或者跑去煮水,完了还要甜甜地讨一句夸奖。 而盛清石也注意到这点,于是不知从哪一天起,在等待他回家的时候,会生起一炉火。第一次的时候,温度不够,江临舟自己又加了炭火,十几分钟后才终于是暖起来。 尽管如此,江临舟还是笑吟吟地夸了盛清石将近一刻钟。 盛清石从没有讨要过什么奖励,连口头上的一句夸奖也未曾请求。江临舟只当他心思成熟,也不在意这些东西。 第54章 后来江临舟才意识到,他其实是想要的,一句夸奖,他其实也会高兴得更有兴致,哪怕在脸上仍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后来为了让江临舟一进屋就能暖和起来,盛清石每次都蹲在火炉旁加炭火,直到他自己被热得出汗、满脸通红时温度才到位。 往日江临舟一进门,闷团子会默默走开,其实是为了腾位置。可今日,盛清石像堵小墙,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一点要走开的想法也没有。 又闹脾气了。 江临舟心里想着,将今天的自己从头审视到脚,没看出什么不对劲……今天似乎也没逗得这小孩生气…… 一切都没有问题,那是怎么了? “盛清石?”江临舟因着冷,进屋了也没脱下大氅,带着满身寒意而来,声音仍是温温和和的。 盛清石不说话,就这么干瞪眼。 江临舟却没赶他走,只是心里嘀咕着奇怪,双手不自觉地蜷在一块,指尖被冻得青白。 不等江临舟想出什么坏点子逗人,盛清石忽然让开一条道。 等江临舟看过来,盛清石忽然踮起脚抱住了他的脖子。 一霎那,江临舟误以为寒冬过去了。 盛清石像个行走的火炉,身上源源不断地散发着热量,是温暖的、炽热的。 江临舟能感受到盛清石在抱住他的那一瞬间,身体是如何的僵硬,也许在那一秒,这个小孩后悔了,甚至松动了,可最后不知为何却抱得更紧了。 ——大概是一种“反正都丢人了那就丢到底吧”的破罐破摔的心理状态。 江临舟其实是不喜欢与他人肢体接触的,但他却没有挣脱,而是很温和地回抱他,语音带笑地调侃:“抱我做甚?在外面受委屈了?” 盛清石习惯性地不答话,下巴搁在江临舟的肩膀,也许是感受到江临舟的疏离,哪怕是拥抱,他始终隔着一段相当的距离。 “问什么都不说话,也就只有我受得了你这脾气。”江临舟将他抱起,让他坐在自己腿上,半真不假地开玩笑。 “……”盛清石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被他用手碰了下,又冻得皱了眉,却始终没让开。 江临舟弯起眼睛,似乎又想说些什么,盛清石预感不是什么好话,于是先发制人地开口:“一刻钟。” “什么一刻钟?”江临舟愣了愣。 “晚回来。”盛清石闷闷地说。 烛火摇曳在盛清石的眼里,他的侧脸被烛火印照得明亮又昏暗。 也许是夜色liao人,江临舟觉着心里被小猫似的咬了一口,不痛不痒,又记挂着。 江临舟没继续逗他:“今天你两个师兄跑来送我。” 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讲着讲着,江临舟又忍不住暴露了本性:“你知道,跟你这般大的小孩,两条腿就比桌脚长那么一丁点,走得慢,跑起来我又怕他们摔了,慢慢走,慢慢聊,就晚了那么一会儿。” 解释了不如不解释。 盛清石脸比方才还臭。 不过应当是听进去了,并且觉得这还算是正当理由,但却没有动弹,仍是乖巧地坐在江临舟腿上,抱着他的脖子一言不发。 江临舟倒觉得新奇,任他抱着,也不阻止,后来盛清石被他抱得也冷了下来,他才拍了拍小孩的背。 但是盛清石熟视无睹,仍然抱着他。 江临舟只好无奈地说:“那咱俩就这么一起变成棍儿吧。” “……” 谁家师父这么会说话? 盛清石慢吞吞地爬下去。 江临舟不知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说:“等你长大点儿,怎么捂都捂都不冷的时候再来捂我,这样大家都不会成棍儿了。” “……” 他这师父对棍到底有什么执念? 这听着就像是一个随口编出来逗人的话被盛清石记住了,往后他常常在冬日里练功——听他的师兄说,这样最抗寒。 后来他越来越黏江临舟——当然这是江临舟看来的。 第61章 往事浮云 每次江临舟冷了,盛清石就跟个大型火炉似的,抱着他,捂一会儿连江临舟都跟着冒汗。 偏偏每次这小崽子都一脸不情不愿的模样,惹得江临舟总喜欢逗他。 可盛清石却逗不走了,无论江临舟怎么说,盛清石都只是不说话,然后一动不动——用江临舟的话来说,就是脸皮日益变厚。 明明是江临舟在向盛清石取暖,可每一次拥抱,又像是盛清石在寻求慰藉。 他们就这样相互汲取、又相互给予地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寒冬。 等到盛清石十三岁,也就是他被捡回来的第八年。 十三岁的盛清石已经出落得挺拔,肩膀仍然单薄,可眉眼间的稚气已经逐步褪去。 他站在松林间,风过回首,已然是一名飒飒沓沓的少年郎。 长大一点的盛清石比起小时候话多了一些,也比小时候粘人了——这是江临舟最不理解的,别的小弟子都是小时候闹腾,越长大越懂事,只有他不一样。 自从闷团子变成了小少年,江临舟没再让他赖在自己身上过。 江临舟是这么说的:“师徒间关系再好也不这样。” 盛清石皱着眉,似乎很不满。 于是江临舟就又逗他:“你们这些个少年郎,比你大一个月的师兄都想着牵师妹的手了,你怎么还在跟师父撒娇?” 第55章 “……”盛清石被气得脸一阵白一阵红的,转头就跑去庭院练功,决定一个时辰里不跟这个讨人嫌的讲话。 江临舟笑吟吟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突兀地想到,盛清石今年已然十三岁了。 这八年里,盛清石都是在闲清阁的阁楼睡下的,比在停云顶舒坦多了。不过这么下去迟早也不是个事儿,盛清石总得下山的。 江临舟沉吟片刻,兀自煮了壶茶。 一个时辰后,盛清石练得大汗淋漓,墨黑的发丝因着汗水掉落额前,被他一手往后抓去,露出饱满白皙的额头,浓眉直挺,汗水顺着高挺的山根下滑,堙没在唇线里。 这小子越长大越好看,是一种颇具攻击性的好看,却又因着骨子里的冷,杂糅后竟是一种冷淡又极致危险的气质。 有时候江临舟会被他的眼神震得心下一颤,尽管明白这小子面无表情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 盛清石经过他时目不斜视,看起来真的气急了,到现在也没气消。 他扯过晒干的毛巾攥在手里,似乎是要去洗澡。 盛清石这几年个子长了不少,虽说如今这个子和同岁人相差不大,却也比当初那副样子好太多。 江临舟再一次意识到盛清石已经长大了。 于是他说:“盛清石,有个事情……” 说到一半,江临舟又停了下来,总觉得不应该这时候提,最起码要等到明天早上。于是他又突兀地顿了顿:“罢了,你先去洗漱。” 盛清石却停下脚步,淡淡地开口:“就现在说吧。什么事?” 他这几年来声音被清脆了些,像是春天挺拔的竹子拔地而起的声音。 江临舟于是直截了当地开口:“你这几日收拾收拾,去停云顶吧。” 盛清石下意识地皱起眉头,目光沉沉,一错不错地落在江临舟身上。 明明仍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却好似周遭的空气都停滞了一番。 “好几个师兄和你同岁,你们应当更有话题一些。”江临舟修长的指节捏着下巴,露出一截伶仃细瘦的腕,语气里还是逗人的意味。 几秒后,盛清石垂下眼睫,问:“为什么?” “免得你将来离开师父就哭鼻子。”江临舟煞有介事地说。 “……”盛清石默默屏蔽了这句瞎话,眉头仍是紧锁着,可未曾等他说些什么,江临舟又道:“你十有三岁,不宜再和我住在一块,你也应该学会融入集体了。” 他这话里显然没了逗趣的意思,还有几分劝导的意味,听得盛清石有些不舒服。 好似他知晓他会说什么来拒绝般,提前将这条路挡死了。 寒冬的晚风是冒着刺骨寒意,吹拂过少年额前发,冷得他心里咯噔。 “好。”盛清石点点头,仍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可江临舟却从中看出了一丝落寞来。 他默了默,倏地笑起来,打趣般说:“不过平日里你倒是可以上我这来,记住可千万要一个人,我可没精力……” “我上山做什么?”盛清石猛地打断江临舟的话,回眸时眉眼间流露出不耐的阴翳。 江临舟愣了愣,像是被冰碴子扎了一脸。这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这才是盛清石内心真正的想法——他早就想离开了,并且不愿意再踏进这里一步。 盛清石默然两秒,偏过头,语气仍是冷冰冰的,不再带着什么情绪:“你一天到晚能在这几个时辰?” “我可不帮你守门。”盛清石好不容易开了个玩笑,江临舟却觉得兴致缺缺。 盛清石不再说什么,临门一脚又攥紧了手中的毛巾,淡淡道:“明天我就搬走。” 末了,盛清石撑着门框,垂下眼睫,声音有些小地辩解:“今晚不行,我有点累。” 这是江临舟头一回听到这个倔强的少年说“累”,仅仅因为一个时辰的练功。 没等江临舟再琢磨出什么,盛清石落荒而逃般离开。像是闷团子雪化了,生动却带着不易察觉的苦楚。 当初江临舟只以为是少年心事叵测难猜,也没有去细想盛清石为何反常,甚至误以为是被赶后气急败坏自尊心受挫的挽尊行为。总之他只当是一个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夜晚,即便那是盛清石及冠之前两人在这间屋子里最后一次如此平和的交谈——往后的每一次,充斥了愤怒、悲痛、以及无法言说的欲wang。 后来江临舟半主动半被迫地了解了一些盛清石的性子,才逐渐咂摸出些不同寻常的味儿来—— 光是盛清石那晚跟蹦豆子似的蹦出来那么多字就无比奇怪,更遑论那些欲盖弥彰的动作和年少时难以掩藏的神态。 ——十三岁的盛清石原来是在难过。 他顶着一个颠倒的名字,终于在一个星光璀璨的夜晚,迎来了他贫瘠的一生。 tips:看好看的小说,就来52书库呀~www.52shuku.v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