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教主只想和影卫贴贴》 第1章 《重生后教主只想和影卫贴贴》作者：观南不观北【完结】 简介 【双男主＋双洁＋高甜互宠＋强强＋日常谈恋爱】 【对外高冷绝情对内会撩会宠教主攻对外武力值超高对内忠心软糯影卫受】 原名《重生后教主只想和影卫贴贴》楼惊御影十一 身为高高在上的赤阳教教主，楼惊御目下无尘，曾将影十一弃之不用。 但在身陷囹吾之时，只有影十一不惜一切带他逃出生天。 在影十一为护他而死后，楼惊御用经年时光看清了自己迟来的心意。 重来一世 阴谋诡计统统靠边站，楼大教主的目标只有一个：宠十一！ 十一被人欺负，必须为他出头！ 十一生活不好，偷偷嘘寒问暖。 十一要出任务，暗中保驾护航。 做任务受伤了？ 这可不行，还是把人圈到自己身边好好宠着吧。 影十一：我曾像仰望神明的信徒，忠诚地献祭自己的生命与所有爱意，只求神明永远安然无恙，高高在上。 但有朝一日，神明奔赴我而来，我才知，神明也有所偏爱。 第1章 十一，十一 【按爪处】 阅前须知： 1. 双男主！！！楼惊御攻影十一受。 2. 影卫和主子，一开始肯定有地位差距的，影卫卑微是不可避免的，但教主会把小十一慢慢宠好的。 3. 写作入门级选手，欢迎友好的建议，但谢绝高高在上的写作指导，骂我我就骂回去，发疯给你看，骂不过我就哭（bushi）。 4. 各位sama尽量别养我，小心把我养死嘞，连载期也常来看看我叭。 5. 本质上是个无脑小甜文，无逻辑不考究【脑子寄存处】 6. 希望各位阅读愉快～ 7.新增一条，别在我的文下面ky别的文，人家的文是人家辛辛苦苦写的，我的文也是我辛辛苦苦写的，大家相互尊重好不好！！！我真的看了两眼一抹黑啊 狂风漫卷，乌压压的云堆积在天边，无端使人心绪低沉。 赤阳教依山而建，处于群山合抱之中，云台是整个赤阳教地势最高的地方。 已近深秋，云台火红枫叶败落大半，剩下的叶片都结了一层霜，本就暗淡的红色更显凋零灰败。 原本也没什么稀奇的，如今的教主楼惊御冷心冷情，不喜游乐，几乎从不到云台赏景，直到这里立了一座坟。 楼惊御没用轻功，一步一步踏上云台，绣着繁复金丝的贵重黑袍扫过纹理斑驳的台阶，及至迈完最后一道台阶，动作才慢下来。 他看见墓碑上十一二字闭了闭眼，宽袖中一向稳妥持剑的手颤了颤，那是他亲手镌刻上去的名字。 说是名字，其实也不妥，只是一个代号罢了，却让他辗转反侧在心上念了这么些年。 影十一也是在这样的一个萧瑟秋日中去世的。 这人死在他怀里的时候楼惊御并没有今日这般沉重的悲痛，只是心湖之间砸进去了一颗石子，他觉得涟漪散了也便恢复如常。 经年时光证明他错了，这才知道一向冷心冷情的自己也会这样念着一个人，随着岁月思之如狂。 楼惊御弯腰抚了抚墓碑，石头凌冽无语，让他想起影十一也是这般，浑身冰冷，缄默沉静，这样一个石头似的人竟也会有那样一颗赤诚灼热的心。 他曾经将影十一弃而不用。 江湖中亦正亦邪的赤阳教独立于纷繁尘世之外，作为一教之主的楼惊御不受任何规则掣肘，活得张狂肆意，将一切掌握在手上，对于手下影卫亦是，要求严格，冰冷无情，将他们当成赤阳教的一柄柄刀。 刀不好用，换了便是，反正还有下一把替上来。 楼惊御一句话定了他的生死，可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最后救楼惊御逃出生天的竟是这个被主人弃用的影卫。 当时的楼惊御已经独步江湖，无人敢招惹，难得一时松懈被自家人算计了，带着几缕血脉关系的季家借从天下第一毒的药魔那儿索来的毒物，竟也让他跌了个大跟头。 是被他亲口弃用的影十一踏过鲜血而来，带他逃出囹圄。 那是一段他一生中最为狼狈的日子，身后是本家的杀手想将他斩草除根，前路不知有无教中人接应。 唯有身边的影十一不顾一切护着他，带他逃入南雾密林避开追杀，勤勤恳恳地照顾着他，在这样的境地之中依旧把他当做高高在上不染尘埃的教主，一人斩尽季家的走狗，将走火入魔难得脆弱的他护得很好。 影十一一路相护，及至赤阳教众人终于寻到楼惊御时才放心地倒下来。 原来他早已在逃生路上便受了重伤，只是不放心楼惊御才硬撑着，如今看接应的人来了，他才松下了一口气。 只是这口气一松，便也性命垂危。 有手下护法，楼惊御功法内力终于平稳下来。 他一转头，目眦欲裂，将躺在地上的影十一捞起，教内医师朝他摇头，便是已经没有医治的可能。 主子，属下影十一脸色惨白，一双黑色的眸子却依旧清亮，临死一念，有些情绪反倒不再遮掩，里面尽是灼人的情思与眷念，让人看了心惊，主子 第2章 断断续续，泣血般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 他一直保持着尊卑，这一刻也是，只是眸中灼热的感情像一把燃烧着的火，在他贫瘠的生命中耀眼到不可思议，苍白的嘴唇动了动，最后只有一句，主子，属下真的很喜欢您，只望您日后平安顺遂，多多保重 一生的眷念最终只化作一句话。 楼惊御看着怀中人用最后的力气僭越抬手，最终却也只是攥住了他的袍角，像一只怕惹他生气的小兽。 袍角一松，那只遍布伤痕的手垂了下去，怀中的人也闭上了眼睛，再无一丝气息。 楼惊御向来眼高于顶，不动凡心，这一刻也不知道自己心里究竟是什么滋味，只觉得有一丝酸涩，一丝空落，不知不觉将他的什么带走了 这段逼仄逃难的生涯结束，当初他和影十一一起逃入密林，如今影十一却再也走不出去了，楼惊御将他抱起，面色冷寒。 他一呼百应，杀回本家，斩尽宵小，丝毫不挂念那半点血脉亲缘。 本都是下人动手的事，他(n)(f)却亲自执剑，黑袍染血，犹如修罗。 回到赤阳教，他便将影十一葬到了云台，只因密林相依为命时，影十一说要永远守护主子。 云台将整个赤阳教尽收眼底，不论自己在赤阳教何处都在云台之下，想必影十一会高兴吧。 长达一月的逃亡本应是楼惊御此生虎落平阳的污点，却因为影十一的存在让楼惊御在往后的岁月里一遍遍拿出来回想，他恍然发觉自己对这个人的念想越来越深重。 他记得影十一出现在本家将自己救出来的模样，记得他一袭黑衣挡在他面前抗敌杀人的模样，记得他守着篝火为自己守夜的模样，记得他跪在自己面前恭敬为自己奉上吃食的模样，还记得他临死时眼中的留恋和不舍 斯人已逝，情思却蔓延缠绕，将活着的人的思绪搅出一片惊涛骇浪。 楼惊御头一次从心底涌上后悔的念头，他后悔弃用影十一，后悔在逃亡的途中依旧维持自己高高在上的面容，后悔不曾给他一个笑容一句软语，及至今日，酿成深重的思念。 他动了凡心，但影十一已经葬入黄土。 楼惊御心血翻涌，骨节分明的十指留恋地拂过腰间的匕首。 匕首是影十一的遗物，他这些年一直佩戴在身上，仿若这样就能感受到影十一存在过的痕迹。 跟在他身后的众影卫缄默不语，面无表情的神态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唯独暗阁统领姜岩脸上生动些许，看着主子又蹲在那人墓前，脸上又一次露出疑惑。 影十一确实是把好用的刀，他在暗阁训练过的暗卫不知凡几，但像影十一那般坚韧而身手不俗的倒是少见，当年影十一惹怒主子被弃用他还唏嘘了一阵，没想到主子落难他又出现了，还拼了一条命护了主子一个月，直到赤阳教众人寻到主子，确实是忠心耿耿。 可赤阳教上下，忠心耿耿的大有人在。 影十一为主子而死求仁得仁，不知为何得了主子青睐，让主子亲自下令葬在云台，还留了那人的代号，不允许他人再用影十一这个名字。 不管想了多少，姜岩一句话不敢多问。 自从影十一死后，主子威压愈重，常年不苟言笑，喜怒无常，手段果决，他们这些做下属的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楼惊御在墓碑前消磨了半日才离开，临走前摸了摸上面篆刻的名字，唇角微微上扬，是难得温柔的语气：十一，我明日再来看你。 第2章 本座重生了 楼惊御在沧澜殿处理了半日教中事务，夜幕一落实在是倦怠得紧。 他躺在榻上小憩，迷蒙之间似入一片云海，伸手不见五指，思绪逐渐空白，陷入沉睡之中。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却不是躺在外室的榻上了，而是睡在内室的床上。 楼惊御伸展五指，蹙起斜飞入鬓的长眉，明白了自己这一觉睡得不寻常。 他向来警醒，一向不准旁人未经允许近身，所以不可能是旁人挪动了他，可自己也不可能在睡梦中自行移动。 他习惯性地去摸腰间的匕首，可手下一空，腰间竟然什么都没有。 不可能，匕首呢，十一的匕首呢！ 楼惊御心下惶恐。 都说睹物思人，可影十一曾被放逐，留在赤阳教的东西少之又少，惯用的刀剑也折在了密林深处，他搜寻遍了才在他的尸体上找到了这把匕首，怎么能丢！ 可还来不及唤人来寻，他就看见了腰间佩戴的一枚玉佩。 他明明记得这枚玉佩在南雾密林躲避本家追杀时丢失了，怎么如今还好好地挂在腰上 楼惊御脑中有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不可置信，却又因此雀跃狂喜。 如果是真的，那么十一他在这个时间点也还活着 楼惊御从床上下来直直走向书房，看着桌案上汇报的卷宗时间落款才敢相信自己是真的重生了。 他几乎一刻都按捺不住想见见那人。 影三。他喊道。 黑色身影随声落在地上，单膝触地朝楼惊御行了一礼，主子。 影十一在何处？楼惊御克制着话中的急切。 影三随疑惑为何主子突然要找影十一，可也不敢妄图揣测主子心意，立刻答了：影十一被您派去监视本家来人了。 第3章 楼惊御摩挲玉佩的动作一停，心下大骇，前世十一被他弃用就是因为此事。 季家来人探访，暗阁依他的命令派人跟随，名为保护实为监视，可季家来的兄妹俩都是不好相与的，故意用影卫来试探他的态度。 他知晓影十一在这途中受了委屈，自己却是未曾上心，反而因为这人的忤逆直接将人弃用，这对于一个影卫来说几乎是绝路。 前世楼惊御每次念及此事都悔不当初。 楼惊御心里感谢上天让自己重生在一切都尚有转圜之地的时候，重来一回，他定不会再让十一受辱。 叫影十一过来。说完后似觉不妥，又改口道：算了，带本座过去罢。 影三感觉到了他的无措，心里惊讶，面上不显，主子什么时候有这般犹豫了？还是为了一个小小影卫？ 等到恭敬将人引到了后湖，这种感觉更为明显，主子好似有些近乡情怯？ 随即甩了甩脑袋，将这个想法抛之脑后主子英明神武，凌厉若霜雪，怎会有这种情绪。 是自己想多了。 后湖宽阔，湖面平静，一圈杨柳围绕着湖边肆意生长，柳梢垂入水中，楼惊御隔着岸边垂柳便见几道人影。 立在当中最为挺拔的黑衣男子便是影十一，如今的他年岁不过十七，尚且带着点少年的青涩，和青年的坚毅成熟糅合在一起别具特质，眉眼虽然俊朗但其中毫无波澜，板着一张脸立在那里像一棵冷冽的松柏。 是十一 楼惊御喃喃道，一眨不眨地看着影十一，心底便缓缓荡漾开暖意，迟迟回不过神来。 直到影十一被他面前的粉衣女子推搡了一把，楼惊御才如梦初醒，霎时变了脸色。 住手！他喊道，语气不自觉带上怒意。 楼惊御不仅内功心法和剑道独步江湖，轻功亦是出神入化，比暗阁专于此道的影卫还要精通，几乎话音刚落就飞身到影十一面前，将粉衣女子还未放下的手一掌劈了下去。 他连走路的功夫都等不及，脚尖一点的功夫身影便快到寻不到踪迹，直接掠过后湖水面，衣不沾水。 在场之人都看得惊奇，下一刻却又因着粉衣女子的惊呼而醒了神，这才垂首反应过来自己言行无状，怎可如此不敬地盯着主子。 季婉前一刻还因着楼惊御的身姿而惊羡，下一刻就被他挥手将胳膊打了下去，楼惊御虽没用内力，但也没收力道，这么一下足以让人断了骨头，她自然惊恐。 教主？ 季婉一张姣好的面容因疼痛而显得扭曲，惊呼之后却也不敢声张。 她自然明白自己在楼惊御面前没有说话的份，更不敢质问何以至此，只好攥住一旁兄长的胳膊，咬着唇试探地唤了一句。 楼惊御置若罔闻，一手扶住影十一的肩膀，似乎是怕他跑了，另一只手小心翼翼碰了碰影十一消瘦苍白的面颊，力道十分轻柔，仿若对待什么易碎的稀世珍宝，而不是一把尽展锋芒的坚韧厉刀。 他又见到影十一了，是鲜活的他，富有生机的他。 脑中刚冒出这个念头，浑身热血便翻涌了上来，一颗心跳动得剧烈，再也不复往日静水无波的模样。 前世他后知后觉便也罢了，可如今时光溯洄让他重新又见到了碰到了这活生生的人，压抑在心中的感情便如洪水猛兽般冲出闸门，眸子里尽是深沉的念头，催促他赶紧将这人抱进怀里，将他藏起来，再也不让他经历前世的苦痛。 可好歹是有些理智，没有被冲昏头脑。 他知道若是他不管不顾表露出来，影十一会多么惶恐啊。 一想到他会纠结忐忑，楼惊御便十分不舍得，只好将这些汹涌的情绪压制住。 影十一自见到楼惊御出现后一颗心便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那是他高高在上难得一见的主子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不成是来见本家来的客人的吗？ 饶是心里千回百转，面上仍旧不动如山，直到楼惊御走到他面前，抬手触碰他的面庞，呼吸间都是楼惊御身上清冷独绝的雪中春信香气，影十一陡然睁大了双眼，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影卫卑贱，是藏在暗处的影子，如今也只是因着季婉不好相与才逼迫他站在了人前。 没想到楼惊御会来，更没想到他注意到了自己，还对自己有此动作 影十一内心惶恐，看着面前如雪域琼花不可攀折的主子用对待珍宝般的动作拂过自己的面颊，酥麻的触感从主子的指尖传遍自己的每一寸肌肤，激起他心底无边的波涛。 如梦似幻，让他分不清今夕何夕。 直到周边人各样的目光将他惊醒。 第3章 属下有罪 楼惊御修长的手指都是温热的，触碰着自己带着凉意的面颊，带来的刺激更大。 这类亲密的接触太过僭越，于影卫来说是罪责，反正主子是不会错的，那便只有自己的错。 主子！影十一作势就要跪地请罪，属下有罪。 他动作太快，楼惊御按在他肩头的手没防备，竟还真让他挣脱了，直愣愣跪在了地上。 十一！楼惊御伸手想将他扶起来，哪料跪在地上的人将头低得更低，脊背绷直，带着几分僵硬。 是了，影十一就是这种性子，刚刚自己还想着不要吓着他，可自己的动作不就是把人吓了一跳吗。 第4章 楼惊御稍一思索，只能先任由他跪着，或许这样他更能心安。 你何罪之有？楼惊御刻意软了几分语气，像是猎人诱哄他的猎物放松戒备，面对影十一时，他有无限的耐心。 属下污了主子的手。 楼惊御轻笑出声，向来不苟言笑、威压极重的脸上露出些温和来，将手伸在影十一面前。 是本座碰的你，你有什么罪过，快些起来。 楼惊御觉得人真是奇怪，从前在密林时看这人受伤深可见骨，心里也没多少动容，可如今一旦将人放在心上了，便连他膝盖跪在地上都舍不得了。 影十一从没听过楼惊御用这种语气对谁说话，他珍惜见到主子的每一次机会，记得每一次任务完成后去回复时主子说的每一句话，连语气都刻在脑子里日夜回想。 楼惊御向来是不染凡尘，高高在上的，他有肆意行事的资本，从不需要讨好谁，因此说话的语气和他这个人一样清冷。 如今这语调，怕也只是在梦里才有了。 影十一看着面前指节分明的手，稍微抬起头看向他的主子，却仍旧不敢起身。 因着他刚才违逆了客人的令。 影十一知道本家的人是贵客，主子向来会给他们些面子，正因如此，影十一才更为忐忑，脊背弯起，将头磕在了地上。 自小接触刀光剑影，干的是见血的营生，他如今还是头一次知道什么是恐惧。 可他真的不想离开主子，哪怕远远看着，一生只能暗中守护便知足。 十一？楼惊御让他猛地一磕头吓了一跳，去阻止的动作都带了些慌乱，十一，这是为何，我不罚你，你也无罪，快起来！ 教主，这影卫太不识好歹，自知冲撞了客人，哪敢起来。 楼惊御刚才一连串的行为太过惊奇，无人敢出声，直到此刻才终于有人敢上前搭话，说话的正是季婉的兄长季风。 季风小心扶着妹妹的胳膊，他不敢向楼惊御追究季婉的伤，便把火气都洒在影十一身上。 不过一小小影卫罢了，丝毫没有眼色。教主把他派来随侍我兄妹二人，我妹妹看上他有三分姿色是他的荣幸，屈尊与他说话，他却噤言不语，像个木头似的不知好歹，讨要他做个玩物罢了，他却口口声声此生绝不离教，影卫就是个物件罢了，哪由得自己做主，还请教主好好惩治他。 话里话外暗示楼惊御将影十一送给他兄妹二人惩戒。 此话一出，影十一瞳孔紧缩，刚被楼惊御拉起来的膝盖再次落下，膝盖与地板相撞的声音听得楼惊御大为心惊。 十一！楼惊御不敢用力拉他了。 还不等他问一句这是做什么，就听影十一话里诚惶诚恐，脸色比平时更白，显然是被逼到了绝处的模样。 求主子留下属下，属下可自去刑堂领罚，不论鞭笞火刑或是什么，属下都认，只求主子能留下属下为您驱使 鞭笞？火刑？ 单单是想到十一会受到这些刑罚，楼惊御便疼得心脏收缩，他哪里舍得啊，如今他对十一的苦与痛都感同身受一般，光是这般在脑海里想想都受不了。 可前世十一不就把这些刑罚都受了一遍吗。 楼惊御回忆起前世心如刀割，一样的场景，只不过那时他心硬如铁，半分私情都无，便直接弃用了他。 他并非不知道其中有什么曲折，当初暗阁统领姜岩为十一求过情，言说季家兄妹仗着本家和先教主的几分关系在赤阳教分外没有规矩，前去监视的影十一阻拦他们入教中机密之所惹了季婉不虞，又因着相貌的缘故让这位大小姐起了心思，欲向自己索要影十一。 但影十一不愿，季婉便泼脏水状告影十一无甚规矩，言行无状。 自己当初不看过程只要结果，不论影卫是否有错，凭自己心意行事，只觉得十一连这般小事都做不好，心下不快。 加之当时赤阳教和季家关系尚可，楼惊御便想做顺水人情，哪料影十一便是死也绝不离教，头磕在地板上见了血，那样决绝的模样看得楼惊御心烦，只觉得影十一这把刀忤逆了他的意思，当即便将其弃用。 影卫弃用自是做错了事，要先去刑堂受罚，受完罚后便要折去一身内力。 楼惊御还记得影十一那时生无可恋的空洞眼神，一步一步跟着姜岩去刑堂，吃了一遍苦头，折腾去了半条命。 影十一不用去季家了，却也无法再留在赤阳教。 在楼惊御遭算计被他救出前，他几乎忘了有影十一这个人。 楼惊御不缺刀，这把刀不好用便换一把，哪料影十一这把刀让他追悔不及。 好在有重来的机会。 放肆！本座的影卫，用得着你来评判！楼惊御听季风的话怒火中烧，一掌挥过去，掌风便把人扫倒了。 季风看向影十一的眼神让他十分不喜，这般言辞说他妹妹看上了十一，殊不知真正垂涎十一的到底是谁！ 这般想着，又一掌挥出去，生生将人击出血来。 教主动怒，影卫连同随侍的下人哗啦啦跪了一大片。 楼惊御却只想着怎么把地上跪的十一哄起来。 十一，我自然要留你在身边，不会把你送出去的，别乱想，也别乱听旁人讲的，先起来好不好？楼惊御也蹲下来和人解释。 第5章 他觉得前世的自己是瞎了眼，这件事里十一何错之有。 是季家兄妹太无理，是自己居高自傲没看出本家祸心，竟还要将十一送到这兄妹俩手上处罚，又因着十一的抵抗而将他弃用。 也只有十一这个傻子，受了委屈被弃用了还要在自己遇险的时候来救自己，最后连命都没了。 影十一终于抬头，黯淡的双眸因着他的话重新亮起来。 主子他似是不可置信，又恍然醒悟般叩谢，唯恐楼惊御收回这话，属下谢过主子！ 终于让人安了心，楼惊御也松了口气，伸手要拉人起来。 影十一却不敢触碰他的手，自己起身，垂首站在了他身后，一派恭敬。 第4章 我会心疼 少年抿着唇，立在身后像一把青翠笔直的竹，目光紧紧跟随着楼惊御，手握着剑，机警非常，一副随时准备护卫的模样。 楼惊御没勉强他，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样子还需徐徐图之。 目光停留在他磕头触地的额头，青紫一片，也不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气，实诚到不知道珍惜自个儿。 刚才是真吓到了吧。 楼惊御念着处理完事情后带他去找大夫看看，顺便好好把人宽慰一番，再回头面对季家兄妹时语气便凌厉了许多，只想着速战速决。 在我赤阳教内撒野，如此看来季家家教也不怎么样。楼惊御语气冰冷，无半分刚才面对影十一的柔情。 季婉和季风都因为这寒凉的语气一怔，以往楼惊御虽然目下无尘为人桀骜，对人都是冷冰冰的，但因着家族渊源对他们还算客气，怎么如今 堂哥季婉忍着胳膊的剧痛，特意换了个称呼，暗里提醒楼惊御他们的关系。 楼惊御轻嗤一声，冷冷道：放肆，本座和你毫无关系，莫要攀附！ 楼惊御的父亲，也就是赤阳教前任教主是季家的庶子，因着在季家日子难过才脱离出来闯荡江湖。 当年关系就已经断了，只是因着无法更改的血脉才和季家维持着往来，但季家也不敢放肆，态度一直还算恭敬，不敢明着攀附关系，向来都是尊称一声教主。 冷冷睨了季家兄妹一眼，楼惊御唤来影三影四，把这两人送到刑堂，好好审审季家的狼子野心。 在场之人都大惊，但无人敢出声。 影三影四将人捆起来，在二人要张口求饶的时候顺便把嘴堵了，生怕这两人吵到楼惊御，提着人便去往了刑堂。 此事告一段落，楼惊御挥手将在场的下人都散了，独留影十一在身侧。 这两个人都不是好东西，让我们十一受委屈了。楼惊御唇角带着笑意，说话的语气刻意放轻了，似乎是怕惊动他一样。 影十一偷偷抬眸去看他，但只一瞬又低下了头，心下纳罕今日主子的不同寻常，对于季家兄妹的处置更是令所有人意想不到。 不过他是影卫，自然唯主子的命令是从，主子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只是明明自己在这里，为什么还特意叫暗处的影三影四来处置二人，明明自己也可以 可以为主子做任何事，只要不离开赤阳教。 丝毫不知楼惊御如今是舍不得他进刑堂，无论是做什么都不行。 正想着呢，额头猝然被人盖住，是楼惊御将手放在了他的额头处，正好是磕头磕青的那一片，青紫色在白净光洁的额头上是那么显眼，楼惊御心疼得紧。 怎么这么不知道爱惜自己？楼惊御似乎是在对他说，又好似不需要他回答，以后可别磕头了，更不要跪了。我会心疼啊。 影十一又陷入愣怔的状态，楼惊御说什么是什么，呆呆点了点头，本来精明敏捷的人现在就像一只笨笨的小兔子。 这模样把楼惊御逗笑了。 可爱，想抱。 但是不行，还不到时候。 忍下心里的痒，楼惊御拉着人到了湖面上的亭子里，让下人把药堂的大夫叫来给影十一看伤。 主子，属下无碍，只是不打眼的小伤罢了。影十一颇有些受宠若惊。 影卫受伤是常事，本就是刀光剑影里来去的人，每个拥有代号的影卫都是一身伤才能从后山突出重围到楼惊御面前为他办事，平常任务更是免不了见血，影十一早已经习惯。 如今只不过这点小伤，影十一不放在心上。 可是看着主子一脸严肃的模样，影十一都怀疑自己不是磕青了额头，而是得了什么疑难杂症。 可就算是疑难杂症，自己只是一个影卫，何来资格让主子如此挂心呢 楼惊御强迫人坐在石凳上，抬着手给他揉额头，眉心微微蹙起，本就凌冽的一张脸更具攻击性，凉亭外随侍的下人都不敢大声喘气。 影十一低着头，也不敢再多言，自知刚才的话许是惹了主子不虞，虽然他也不明白缘何如此，但一张嘴就要告罪。 却被楼惊御的话堵了回来。 就算是小伤，我也会心疼。 楼惊御看着他微张的嘴，唇色很淡的，是轻轻浅浅的粉色，在要说话的档口露出里面的舌尖，不由得眸色暗了几分，眉头却舒展开了。 余光看见大夫来了，楼惊御才将手从影十一额头放下来。 第6章 段春回，赶紧来看看，十一额头青了一片，好像还肿了。 风风火火从药堂赶来的段春回气都没喘匀，就看见楼惊御好好地坐在凉亭里，一派从容优雅。 传话的人说是楼惊御有请，他还以为是楼惊御受了伤，再不济是有人性命垂危，这才配得上他江湖中赫赫有名的春回圣手出手，结果就这么点伤！ 段春回气得直接将手里药箱扔在地上，这不是溜他玩吗。 这活儿谁爱干谁干吧。 段春回！楼惊御又叫了一声，语气凌厉。 好吧好吧，不敢惹，段春回又提起药箱，老老实实去看诊。 嗐，没事，我再晚来个把时辰都要好了。段春回不以为意。 影十一心里也是这样觉得的，这点小伤根本不用看大夫，更何况是药堂堂主亲自来，也颇大材小用了些。 但楼惊御不这样想，瞪了段春回一眼，就算好得快那也会疼，开药。 看完额头还想让他给看看膝盖，刚刚那一磕，膝盖重重砸在地面上，肯定也磕青了。 还有膝盖。 说完后看着影十一攥着腿上的衣服，才惊觉大庭广众之下确实不方便，影十一性子又内敛，于是改了主意：不用看了，估计也青肿了，开药吧。 段春回不敢违逆，拿了药膏给影十一，本神医亲自研发的，涂上不消半个时辰保准让你恢复如初！ 不理会段春回的自卖自夸，楼惊御接过药膏，凉凉道：行了，没你事了，回你药堂吧。 段春回： 直到走出凉亭，段春回还是觉得今天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影十一只是个暗卫罢了，楼惊御以往有这么体恤下属吗？ 绝对没有！ 而且这不仅仅是体恤了，看着楼惊御因为那一点伤心惊胆战的模样，怎么觉得有种把人含在口里怕化了，放在手里怕掉了的架势 段春回晃了晃脑袋，觉得自己是制药的时候肯定不小心吸进去了些导致脑袋不灵光的药粉，净想这些天方夜谭的事。 就楼惊御那个冷情冷性的，他宁愿相信母猪会上树也不信教主能铁树开花！ 第5章 像只小兔子 在凉亭内，段春回一走便只剩楼惊御和影十一两人。 看着楼惊御拿着药膏要给自己涂药的动作，影十一吓得腾站了起来。 怎么，怎么能让主子伺候呢！ 主子，属下自己来。说着就要去接药膏。 楼惊御看着他一张苍白的小脸上浮现出诚惶诚恐的神色，也没强求，只是有些遗憾。 好，那十一自己抹药。 话音刚落，正巧下人来报，请他回沧澜殿议事。 楼惊御淡淡嗯了一声，人却没动弹，一直等到影十一老老实实涂好药才起身。 影十一乖乖坐在石凳上，双手放在膝盖上，淡色的嘴唇轻抿着，一双清冷漂亮的眼睛似乎想看他又不敢光明正大地看。 更像小兔子了。 这样小心翼翼的目光看得楼惊御心里发软。 回去后记得膝盖也要涂药。楼惊御还是没忍住，抬手用拇指蹭了蹭影十一的脸颊，触感滑嫩，让他爱不释手，动作十分缱绻。 影十一点点头，自然不敢违抗，又因为主子的关心而受宠若惊。 看他听进去了，楼惊御才离开，心中自然万分不舍，他想把影十一一起带走，但又怕这样的亲近会使得影十一不自在，只能自己忍着。 那便议完事再去找十一吧。 沧澜殿是楼惊御的起居之所，建筑考究，气势恢宏，主殿分内室外室，另还有侧殿和书房，其中装饰布置无一不精妙，但又不显得过分奢华。 楼惊御踏进沧澜殿时，教内的管事江叔已经候在书房外了。 教主，听闻季家兄妹今日惹了您不虞，老夫可否问一句缘由？平日里赤阳教和本家关系一向尚可，缘何今日和本家撕破了脸？ 江叔已过不惑之年，算是自小看着楼惊御长大的，对楼惊御和赤阳教一向忠心耿耿，有此一问也是担忧赤阳教，毕竟赤阳教和季家还有合作。 楼惊御坐在主位不屑地嗤笑一声，关系尚可？我看是季家伪装得太好，这么些年让我们都没看出他包藏的祸心。 江叔大惊，连胡子都颤了颤，急忙问道：那和季家的合作？毕竟我们也需要季家为我们提供朝中情报。 楼惊御摇了摇头，一手执笔写着什么，一边说道：我父亲十多岁便从季家独立出来，历经重重艰辛才建立赤阳教，其中可没有季家半分功劳。 等到赤阳教名扬于江湖季家才攀附上来，我父亲念着几丝血缘情分把这差事给了他们，几十年来不知道给了他们多少好处，可他们野心倒不小，忘了赤阳教到底姓什么。 这合作到底是谁占利更多本座不欲多言，天下想与赤阳教结交的不计其数，不是本座求着他们，而是他们求着本座。 楼惊御这话说得不错，凭借赤阳教和他本人的实力，愿意为他做这差事的不计其数，何必非得要一个他看不惯的家族来做这事。 他如此一番话，江叔便都明白了，教主说的是，老夫知晓了。 第7章 楼惊御点头，将狼毫放在笔枕上，又道：以后莫要唤季家为本家了，我父亲改名换姓，都不姓季了，季家还算什么本家，勿要再用这词，合作的事你便去断了吧。 是。江叔应了，离开后便将此事吩咐了下去，此后季家和赤阳教便是再无关系。 影三。 楼惊御喊了一声，影三便出现在书房，半跪行礼，主子，回禀主子，季家兄妹已经送到刑堂关押了，姜岩统领正在审问。 嗯，本座知晓了，你将这张纸带给姜岩，让他按照纸上内容好好地审。 楼惊御将刚刚写好的东西递过去，上面写了几条前世季家谋害他的法子，用这个吓吓季家兄妹，让他们觉得自己已经将他们的计谋看透，这样才好说真话。 处理完这些杂事，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早已经过了晚膳的点，沧澜殿的大婢女明月前来询问他是否现在要用膳。 经历了重生一遭，就这么回到了影十一死前的前三年，楼惊御心思跌宕，情绪正处于兴奋中，只想时时刻刻见到影十一，哪有什么胃口。 闻言摆了摆手，楼惊御又去了后湖凉亭，但影十一已经不在此处。 影卫无事的时候会在哪里？楼惊御问影四。 回主子，一般都在暗阁的偏殿，那里是影卫的休憩之所。 楼惊御便由影四带路，一路都在想十一的伤好了吗，可有用晚膳？ 想到这儿又后悔自己应该带着十一回沧澜殿吃晚膳才对，估摸着影卫的伙食并不怎么好，要不十一怎么前世今生都那么瘦。 这么想着，很快便也到了。 暗阁偏殿很大，有不少房间，只是每间房都很小，除了放张床外只能放个衣柜和桌椅，可谓十分简陋。 他到影十一门前想要推门，想了想又放下了手，隐蔽气息悄悄在窗户上开了条缝，做了一回流氓无赖。 后边跟着的影四眼都看直了，这这这，还是他们目下无尘随心行事的教主吗，什么时候也做起这偷偷摸摸的行当了。 不管他人怎么想，楼惊御看得心满意足，他来得正巧，此刻影十一正在屋内。 只见影十一坐在桌前正拿笔写着些什么，像是三岁稚童学写字般如临大敌，神色十分认真，眉毛一高一低扬起来都不知道。 他一身黑色的利落劲装还没有换下来，只把原来束起的马尾解了，三千青丝如瀑布般落在背后，有几缕发丝还不听话地落在了脸上，白皙的肤色被黑发一衬更为明显，下巴时不时还顶在毛笔的笔顶上，独属于少年的青涩在只有他一人的空间才表现出来。 影十一并没有感受到旁人的气息，楼惊御的功力高深不可测，若是有意隐蔽是他无法探查到的，而影四离得又足够远，他便安安心心将注意力全放在了眼前的纸上，一笔一画地写 四月廿七日，于后湖幸见主子，主子风姿依旧，凌冽俊美，而威压更甚，玄衣宽袍，举世无二，恰如玉树临风 对楼惊御的溢美之词便占了足足半页纸。 主子仁厚宽和，体恤下属，不追究吾今日之过 肌肤触之，虽不胜惶恐却亦心难自持，吾心有愧，心思难言，不敢妄图明月，必将今日相处珍之重之，永生不敢忘 其实今日楼惊御自凉亭离开后，影十一就去了刑堂，主动找统领认罪受罚，他还是认为今日办事不力，若是主子没有来的话自己定是处理不好季家兄妹的。 把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但姜岩看出点不对来，让他原原本本将事情讲了一遍，只道：既然主子说你无罪，那便无需受罚。 影十一便只好回来，正好有空写手记，这才让楼惊御寻到了人。 第6章 能把人偷走吗 不欲打扰这么认真写字的影十一，楼惊御只是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 看着影十一写完字，小心翼翼将纸收进匣子里，又看他洗漱完脱掉外衣，穿着雪白的里衣上了床，盖上被子睡觉。 楼惊御的心也随着他的动作摇啊摇啊，不自觉弯起嘴角来。 已是月落中天。 楼惊御叫人回沧澜殿拿了几支安神香，点了放在窗台上，一直等屋里那人的呼吸悠长而平缓才敢轻声推门进去。 他以往从来不知道，原来将一个人放在心尖上，是能做到这样将心比心的，好似有无限的耐心和柔情。 本座一个人进去便好。回头和后面的影卫嘱咐了一声，楼惊御才轻悄悄进门。 他才不想让别人看到十一的睡颜。 留在屋外的影三和影四面面相觑：这还是他们高傲到不染凡尘的主子吗？怎么开始当采花贼了啊！ 屋内的影十一睡得很沉，他昨日刚完成任务回来，今天便又接到监视季家兄妹的任务。 偏偏还被这兄妹俩为难，做了不少端茶送水的活，不得不拿出全部精力对付，后面主子又来了，他的情绪更是上上下下没个安稳，一天下来已经是筋疲力尽，早早便安歇了，在无色无味的安神香的作用下更是睡得很熟。 楼惊御屏息慢行，唯恐吵着他，就这么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到了床边，看着影十一的睡颜，心里满是满足。 第8章 轻抚过影十一的面容，楼惊御坐在床沿上俯下身细细打量人，心里喜欢得不得了。 少年许是常年穿着那身黑色的影卫服，将身体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又不常在光下活动，所以肤色很是白皙，如今穿着里衣侧躺着，便露出了修长的脖颈和精致的锁骨。 哪哪儿都可爱，在楼惊御眼里便是引人采撷。 思绪回溯，楼惊御想到前世因为季家的毒物，他的功法内力被封，引得刚升一阶的悲动八荒功法逆涌，一时有走火入魔之兆，在南雾密林躲避追杀时，更是常常失去神志。 有一次暂宿洞穴之中，他又神志不清，当时和影十一相依为命已有半月，许是内心已经十分信任他，心里也对他产生了不同的心思，只是他没有察觉到。 但身体比他的思想更为诚实，只觉得一旁抱剑守护他的影十一甜美可口得像一块小点心。 他一抬手便将影十一揽在了自己怀里，然后将人压在身下，不顾十一的反抗几下便将人剥了个精光，他只说了一句十一，乖点，那人便不再反抗了，乖乖地任他欺负，连痛呼和哼声都憋在嗓子里，一声不吭地任他施暴。 简陋的环境，没有脂膏的润滑，十一身上还都是杀敌所受的伤，可当时的自己毫无经验，只觉得这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 在这阴冷的密林中，只有影十一是他温暖的唯一来源。 他将影十一拖入欲海，完事后才发现十一后背的伤口都因为他不管不顾的动作裂开了，更别说某个地方的惨不忍睹。 楼惊御波澜不惊的性子难得愧疚一次，第二天行路时不由分说地背着影十一走了一天。 那是楼惊御前世唯一一次云雨之事，犹如昙花一现，再难重来。 回忆到此处暂停，楼惊御并无多少情欲，反而是难得的心慌，二十一岁的影十一死在他怀中的冲击太大，让他害怕重生一事是一场虚幻的梦，只有看到影十一才能放下心来。 床上影十一的睡颜安稳，无端让他的心重新平静下来。 楼惊御俯下身，隔着短短的距离轻嗅少年身上的清香，来宽慰自己一颗惶恐的心。 现在的影十一年纪还小，十七岁的少年面容没有二十一岁时那样坚毅而棱角分明，小脸因为侧躺挤出点肉来，看着软乎乎的。 楼惊御在思索把人偷走的可能性。 最后还是作罢，在床边守了半夜，直到过了子时才回沧澜殿就寝，临走时还将安神香燃尽后的香灰清扫干净了。 第二日一早，楼惊御照常处理教中事务，打算用完早膳后找个借口去见影十一，哪料被人打断了。 姜岩一进沧澜殿的门便感觉到了楼惊御身上的冷气，抹了抹额头上不存在的冷汗，赶紧说正事。 主子您料事如神，属下按照您给的提示审问季家兄妹，果然审出了季家的狼子野心，他们贪图赤阳教的钱财和势力，竟想以蛇吞象，意欲将您引出赤阳教加害于您，季婉和季风便是被派来打探教内消息的。 楼惊御满不在意地点了点头，季家的计谋他早在前世时便领教过，如今把二人再审一遍也只为了出师有名罢了。 至于什么计谋他根本不在乎，前世他是因为季家隐藏得太好所以戒心不足，这才去了季家赴宴，又因他自负，出来时没有带多少人马，才被本家困住了，这一世定不会如此。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些阴沟里的诡计都是过眼云烟，动动手指就可碾碎。 现在当务之急自然是影十一，他要一点一点把人圈到自己身边才行。 既如此，便把季婉和季风斩断手筋脚筋，扔回季家吧。对于有不轨之心的人，楼惊御向来不会心慈手软。 是。姜岩应声，若无事那属下便告退了。 等等，楼惊御把他叫住，态度比刚才要严肃许多，说道：以后关于影十一的事暗阁不许直接决定，都要先问过我，不可再让他去刑堂受罚，他要出什么任务也要先通知我，可明白了？ 本想不让影十一再出任务，可又怕人多想，而且自己说了要慢慢来，自然不能逼他。 姜岩之所以能成为暗阁统领，除了资历高、身手好和忠心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便是行事灵活而周全，知道不该问的事不问，立时便应了。 心中庆幸幸好昨日影十一主动请罚时自己没应，不然现在自己怕是悬啊。 解决完此事，出沧澜殿的时候已是正午，楼惊御叫了午膳，心里挂念着影十一，想着他正是长身体的年纪，理应吃些好的，便又叫人把影十一叫来了。 第7章 十一秀色可餐 主子。 影十一还是昨日那般的打扮，马尾用黑色布条束着，额头上的青肿昨晚上就已经消去，今日一看更是没什么痕迹了。 他一来就要下跪行礼，被楼惊御眼疾手快地扶了起来。 以后见我无需下跪。 桃花眼猝然睁大，影十一低着头拱手道：主子，这不合规矩。 而且好似从昨日起主子面对他便没有自称本座，而是用了我，这也不合规矩。 楼惊御拉着人走到餐桌边，闻声哄道：在赤阳教，我的话便是规矩，难道说十一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第9章 这亲昵的语气听得影十一脑袋晕晕的，摇了摇头，还嫌不够，连忙道：属下听的。 楼惊御不敢把人逗得太过，笑道：十一还没用午膳吧，快坐下吃点。 楼惊御很少笑，虽然有一张俊美独绝的面容，但上面的神情向来是冷冰冰的，好似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凤眸一扫，便让人遍体生寒，江湖众人对他恭敬又惧怕。 此刻勾唇一笑，凤眸里都含着温柔，眉眼温和下来，宛若琼花盛开，令人一见难忘，影十一有些看直了眼，却又在听见他的话后将头低了下来。 主子，属下他想说没有规矩，但刚刚楼惊御说他就是规矩，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头一次怨自己口笨。 楼惊御也不着急，用柔和的目光鼓励他慢慢说，极有耐心地等着。 主子，属下怎么能和您一桌用饭呢，属下粗糙，用饭无礼，怕是会坏了您的胃口。影十一终于想好了说辞，他心底将楼惊御奉为皎皎月光，昨日连楼惊御触摸自己都怕污了主子的手，自然觉得自己不配和主子一桌吃饭。(n)(f) 怎么会，有十一在我的胃口才好。楼惊御强硬地把人按在座位上，让婢女把最后几道菜端上来，挥挥手让殿内的人全走了，怕影十一不自在。 影十一抬眸，黑白分明的眼睛似乎是在疑惑为什么自己在主子的胃口会好？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楼惊御笑道：因为我们十一秀色可餐啊。 影十一瞬间红了耳朵，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他实在没听说过这种话，何况是从他最敬爱的主子嘴里说出来的。 但他还是觉得不妥，就算坐下也不吃饭，一刻不停地给自己找活干，属下给主子布菜吧。 楼惊御哭笑不得，按着影十一的胳膊不让他起身，佯装叹气道：你觉得本座缺布菜的人吗？可怜我这些年来都是一个人对着满桌菜肴，孤家寡人一个，珍馐美馔都觉得无味，如今你也不愿意陪我吃饭，这日子过得真是没意思。 影十一心疼了。 影十一屈服了。 影十一什么都不想了，立刻一手拿碗一手拿筷子，对着楼惊御认真道：主子莫伤心，属下愿意陪您吃饭，这是属下的荣幸。 楼惊御满意地点点头，看着影十一把吃饭当做任务一样认真，腮帮子鼓鼓的模样像只小松鼠，自己看着看着竟真的觉得胃口变好了。 十一，不要只吃面前的这盘青菜，也要吃点肉，你还在长身体呢。 说完这话，楼惊御猛地一怔，前世的十一十七岁便被他弃用逐出赤阳教，二十一岁才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那在这中间的四年又是如何度过的呢。 那时候的影十一，也是如此年少啊。 楼惊御不敢细想，前世种种，如今都像刀子扎在他的心里。 他头一次这么感谢苍天，能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让他能够细细呵护他的十一长大。 夹了几筷子糖醋排骨给影十一，看着人乖乖吃下，楼惊御心中的阴霾都被他扫尽。 这糖醋排骨酸甜适中，又容易脱骨，十一可还喜欢？ 唔，属下喜欢影十一对于楼惊御夹给他的菜来者不拒，自认这都是主子的恩赐，吃得腮帮子鼓鼓的，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含糊。 楼惊御怕他噎到，赶紧给他盛了碗汤，嘱咐道：慢慢吃，不急，可别噎到了。 影十一点头，也有样学样给楼惊御盛了一碗，恭恭敬敬双手捧给楼惊御，主子也喝。 楼惊御笑着接过来，将一碗鱼汤都喝了。 嗯，十一盛的汤果然比平常更香。 一顿饭便在<a href=https:///tags_nan/wenxinwen.html target=_blank >温馨平静的氛围中度过，吃完饭影十一便告退了。 影卫在没有任务的间隙照旧要在暗阁训练，以保持身手灵活反应迅速，也算作一种考核，会记录在卷宗中。 楼惊御是知道这事的，叮嘱他不要受伤，又让他晚上过来陪他再吃晚膳。 你要是不来的话，我一个人吃又没滋没味的，旁人都不如你看着让我舒心，你看刚才这顿饭你陪着我，我便用了不少，要是又只有我一个人吃的话，我肯定吃不了两口。 楼惊御竭力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他算是看出来了，十一对于他自己的事不怎么在乎，但一旦牵涉上自己，他便会十分认真，将规矩都往后放，老老实实听他的话。 影十一被楼惊御这话哄得一愣一愣的，十分认真地点点头。 那主子，属下训练完马上就过来。 影十一觉得自己很是卑劣，明明只是一个在血和泥里打滚的影卫，没有资格和主子同桌吃饭，可今日却得了这样的殊荣，有了这样的机会。虽然是主子要求的，可他心里还是窃喜，平日里只有完成任务回来复命时才能见到主子，这两日却天天得见主子。 这样的生活美好到不像样子。 自己这样卑贱的人，怎么就得了主子青睐呢更何况自己对主子还有大不敬的心思 自己一定要多做任务，解决主子的烦心事，或许这是自己对于主子的唯一价值了，也是自己为数不多能够报答主子的地方了。 第10章 这样想着，影十一下午的训练精力满满，似是一把开锋的利刃。 他在淬炼自己，这样才能更好地为主子所用。 看得姜岩很是满意，真不愧是年纪轻轻便能取得影卫代号的人啊，实力不可小觑，短短时日不见武功便又有了长进，怪不得教主对他多加关注呢。 教主果然惜才，自己也该多指点指点。 于是乎，当影十一说要接任务的时候姜岩立刻答应了，还十分欣慰地拍了拍影十一肩膀。 不错，年轻人就该多磨炼磨炼！ 相信教主知道后一定也会很欣慰！ 第8章 暗中守护 晚上又和影十一一起用了晚膳，楼惊御饭后还让人备了一份水果。 洗净的桃子粉嫩嫩的，表皮还沾着几滴晶莹的水珠，被切成小块盛放在玉碗里，显得香甜可口，离得近了便能闻到桃子的清香味，另还有几个洗净去核的李子和杏子。 楼惊御见影十一不动弹，便笑着用修长白净的指尖把桃子块送到了影十一嘴边。 十一不吃？是不是不想自己动手，那便我来喂你可好？楼惊御起了逗弄人的心思，他也确实想这样做。 不不用，属下自己来。影十一哪敢让他纡尊降贵，更舍不得，只能自己随手拿了个杏塞进了嘴里。 好在这杏已经熟透了，果肉金黄，酸甜适中，吃起来尚能接受。 若是被酸到龇牙咧嘴，在主子面前可真是失礼。 再吃点桃子，杏子和李子吃多了对胃不好。 楼惊御细心地嘱咐，便见影十一听话地又吃了两块桃子。 影十一如坐针毡，既不想逾矩却又得听楼惊御的话，几乎是楼惊御说什么他就做什么，吃完两块桃后又不动弹了。 平日里清清冷冷的桃花眼此刻在楼惊御面前软和又纯真，偏偏他还不自知，满眼都写着：主子有没有事需要吩咐我的，好想给主子干活呀～ 真是一刻都闲不住。 楼惊御失笑，知道他是面对自己太紧张了，便说些旁的分散他的注意，昨日欺负你的季家兄妹已经被我废了筋脉扔回季家了，以后没人能欺负你，若是有谁敢，你便告诉我，我给咱们小十一出气。 主子影十一陡然睁大了眼睛，这话暗含着偏爱和珍视，他光是听一听都觉得心神激荡，不愿意去想(n)(f)话中真假，也不想知道这是否是主子的一时兴起，当下就想跪下谢恩。 又被楼惊御拦住了，他想影十一是个小傻子，才几句话就感动成这样，都不验证便信了，怎么这么傻啊。 又一想，可不就是傻吗，不然前世也不会被弃用后还豁出命来救自己，世上再没有比他更傻的人了。 季家以后便和我赤阳教没关系了，十一以后若是遇见，也不必对他们有什么好颜色。虽然已经通知下去了，但楼惊御还是亲自对影十一解释了一番。 影十一自然点头，季家狼子野心，竟想谋害主子，便是死一万次都不为过，要是让他遇见了，不将他们抽筋剥皮就算好的了。 好，属下都听主子的！ 转眼又想起任务的事，影十一又道：主子，属下接了个任务，明日便要出发，主子可有旁的吩咐需要属下去做？ 任务？ 楼惊御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要出门，但看影十一跃跃欲试想要大展身手的模样，他也不愿意阻拦，忍下不舍和担忧，只是再三嘱咐：一定要当心，你的安全最重要。 这话影十一不懂，影卫出任务，目标自然是将任务圆满完成，自身安危都置之度外，这才是影十一自小接受的观念。 但他亦不想拂了主子的好意，口头上还是应了。 既然要出任务，楼惊御便没再留他，又嘱咐了几句就早早放人回去休息了，自己则在盘算着怎么早点把人哄到沧澜殿里住着。 影卫住的居所太简陋了些，昨日去看的时候楼惊御便心疼得不得了，舍不得影十一在那儿住久了。 正想着，就听下人通传姜岩来了。 主子，您说日后影十一做任务都得通知您，现下他便接了任务，明日就出发。姜岩兢兢业业禀告。 楼惊御瞪了他一眼，从你这知道还不如十一亲口告诉我快。 要你何用！ 姜岩见楼惊御不出声，大胆地抬头看了一下，正好撞上他冰冷冷的目光，吓得把头低得更低了。 行了，以后早点来报。影十一刚走，楼惊御心情尚且不错，便也没有要罚他。 影三，影四。他又把二人喊了出来，和你们统领对接下，这次本座要随着影十一一起去，你们找个离任务地点最近的地方方便本座落脚。 这是要暗中护着的意思了。 主子不可！您是一教之主，这哪用得着您出手，实在是不合规矩，影十一只是一小小影卫罢了，何须您如此上心 姜岩的第一反应便是规劝，但后面的话在楼惊御令人胆寒的目光下逐渐噤了声，到最后只说了声属下遵命。 影三同样傻了眼，只听过主子出行需要影卫暗中保护的，没听过影卫出任务需要主子暗中陪着的。 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第11章 眼睛都惊讶地瞪圆了，被影四踹了一脚才回过神来，忙不迭地去着人准备车马去了。 隔日影十一离开赤阳教没一会儿，楼惊御便也下了山，在离任务地点最近的客栈歇脚，等着影十一完成任务后再暗中离去。 他不想折了影十一的翅膀，他的小十一还这么年少，唯一的愿望便是在自己的身边为自己做事，自然是要满足他的愿望的。 可是前世的生离死别让他内心担忧不已，便只能这样暗中护着才会放心，客栈离任务地点不远，若是真出了什么事自己也能立刻反应过来去营救。 他是真不想让十一再受伤了。 穷乡僻壤的地方，客栈里的伙食也很一般，楼惊御心里想着事，晚膳也没用几口。 这次影十一接的任务是和季家有关，如今赤阳教和季家决裂，以往的合作也都断了，一些利益免不了要重新分配，势必要见血。 不知为什么，楼惊御心神有些不安，大抵是因着前世并没有这一遭，前世他直接把季家给灭了。 他知道今生与前世已经不同了，从他重生做出和前世第一个不一样的决定时，很多事情的走向便会不同，他只希望在浮华交错的世事中护住十一。 唯此而已。 等待的过程漫长，不知不觉一夜过去，天色还是黑蒙蒙的，却依稀能听到远处农家的鸡鸣声，估摸着很快就要天亮了。 主子，影十一任务已经完成了，只是后面的话影三观察着楼惊御陡然严肃起来的面容，有些不敢说出来。 怎么了！楼惊御蹙起眉头，催促他快说。 他受了伤，影三补充了句，就是小伤。 嗯，虽然在常人看来是重伤，但是对影卫来说确实是小伤，他说得也没错。 第9章 应该把他锁起来 空荡荡的街道，弯弯的月牙儿还挂在天上，四处无行人，只有两个黑色的身影行走在青石板路上。 影十一步伐很快，带着刚刚缴获的账本急着回教复命，一袭黑衣上染了不少血，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旁人的。 尤其是腹部血腥气最浓，衣服都被划破了，估计伤口很深。 但他不以为意，脸上并未有半分痛苦之色，抬手抹了把侧脸上不小心溅上的血，回头看了一眼影九。 这次的任务是他和影九一起执行的，按理说应当一起回去复命，但影九不知怎么回事，走得慢慢吞吞的。 影十一皱了皱眉，察觉到不对劲，又往回走去接他，你是不是受伤了？ 将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没见有什么外伤，那估计就是伤到内里了。 影九动了动断了的腿，朝他抬头笑了笑，他长了一张很显嫩的娃娃脸，笑的时候会让人觉得他没什么心眼，实则是影卫里最有心眼的那个。 没事，就是饿了，杀了那么多人没力气了，说完便跟上影十一的步伐，开始骂骂咧咧，季家的人也太不要脸了，这处产业当初明明是我们赤阳教出人出钱建的，现在断了合作居然不还回来，还想着独占，真是好厚的脸皮 一连骂了好几个晦气才解气。 他一边说着一边偷偷去看影十一的脸色，只见少年面无表情，冷冰冰地抱着账本子，不免叹了口气。 影十一受的伤比他重多了，竟还这么能忍。 是因为为了教主做事，所以这般不遗余力吗？ 影十一是有代号的影卫里年纪最小的，虽然年纪小，但任务完成得一向很好，性子也清清冷冷的不爱说话，影九和影十一搭档过不少任务，自认是影卫中和影十一关系最好的了，可也没法让影十一这块木头笑一笑。 但每次完成任务去教主面前复命，见过楼惊御后，影十一的心情总是很愉悦，虽然不显露在面上，但影九就是能感受到他发自内心的愉悦，他在楼惊御面前的时候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一来二去，影九也看出了他的心思。 只是一个影卫有此大逆不道的心思，便是一辈子都无法得偿所愿了，他也劝过影十一，但这人仍旧不改心意，估摸要受一辈子的求不得的折磨了。 如果说旁的影卫一样对教主忠心耿耿，愿意为了楼惊御肝脑涂地，那影十一在这基础上便是真的将性命置之脑后，不遗余力地守护楼惊御，在暗中十年如一日地将他的主子放在心尖护着。 那是献祭一样的爱意，让人看了心惊，影九不止一次觉得这人是个傻子。 可他自己也是个傻子啊，影九自嘲一声，同是天涯沦落人，自己又好到哪儿呢，心里的爱恋一样不能言说。 正想着，余光便看见了一个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影九揉了揉眼睛，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影一！ 他怎么在这里。 暗阁中影一影二综合实力最强，一般只出难度最大的任务，其余时间则协助姜岩管理暗阁，在这里见到影一他是万万想不到的。 影一朝他比了个噤声的动作，他是因着楼惊御要下山所以跟着贴身守卫。 他在这里，楼惊御自然也在。 影九回头，果然见主子穿着一袭黑袍一步一步往这儿来，吓得扑通一声跪下了。 影十一听到动静回头也吓了一跳，是主子！ 第12章 作势就要下跪。 十一！楼惊御语气比往日严厉几分，实在是被他急的，都受了伤了怎么还跪！ 把人按在原地上上下下打量，都不用问伤在哪儿，一眼便得看出来，腹部好大一道口子，现在还在流血。 回教！楼惊御吩咐了声，便有下人将马车赶了过来。 楼惊御不由分说将人打横抱起，心里空落落的，这场景让他想起前世影十一死在他怀里的时候，那是他前世今生都挥之不去的噩梦。 主子，属下这是小伤，尚能走动。影十一怕自己一身鲜血和灰尘把主子的衣裳弄脏了。 别说话，很快就回去了。楼惊御现在情绪不好，语气也冷了几分，可怕的念头充斥在脑海里，不欲多说话，怕吓着人。 见他不高兴，影十一立刻乖乖噤言，就这么被楼惊御抱进了马车，一路回了赤阳教。 后半段路楼惊御直接抱着影十一用轻功飞了回去，看着影十一腹部的伤口他实在是怕。 流了那么多血 自己当初为什么想着慢慢来，简直愚蠢！ 就应该在重生见到这人的第一面起就把人折断翅膀锁在自己的身边，不应该让他去飞，十一只要生活在自己的庇护下就好了啊，这一世自己一定会保护好他的。 心里满是后悔和后怕，克制和压抑的面具被他撕碎，楼惊御心底满是可怕的占有念头，手里的动作却依旧温柔，生怕把人弄疼了。 直到回了沧澜殿，把人放在床上，楼惊御才清醒了几分，只是一直紧紧攥着影十一的手不松开。 握着的手挣扎了下，垂眸就见影十一有些无措的神色。 主子，属下衣服上不干净，污了您的床榻，这伤不碍事的，让属下回自己房里吧。 楼惊御眉头拧着，伸手蹭了蹭影十一侧脸上沾的灰，回什么，以后你就住在沧澜殿了，都伤成这样了，乖乖躺着，等段春回来给你看病。 大清早的，鸡都还在打鸣，段春回是被从被窝里喊起来的，虽然说是夏天，但一路上吹着风过来还是凉飕飕的啊！ 而且他有预感，这次还和上次一样，肯定不是因为楼惊御，肯定又是上次那个小影卫。 进了沧澜殿一看，果然如此。 一看楼惊御坐在床边提心吊胆的紧张模样，段春回有预感，以后他作为药堂堂主和教主的专门大夫，恐怕以后特殊关注的人要从教主变成这个影卫了。 影十一腹部的伤口在路上已经被楼惊御止血包扎了，如今段春回又取下纱布看了看伤口，啧啧称奇。 影卫果然不是一般人啊，受了这种伤都不吭一声，这可真能忍。 再重一点都是致命伤了。段春回忍不住道，手上熟练地给他清理伤口，撒上药粉包扎。 楼惊御看得心惊肉跳，这伤口要是在自己身上他忍忍便过去了，可是在影十一身上他却是看不得。 你动作轻点。他对段春回说。 段春回不敢不从，一边包扎一边说：上次的伤轻到能自己愈合，这次的伤又这么重，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就不能让我缓冲一下，伤筋动骨一百天，估计得卧床躺个把月了。 然后又想起来影十一的身份，有些纠结道：只是他是影卫，是不是平时还有任务？那这可怎么休养？ 第10章 心爱之人 他以后就不做任务了，养伤最重要。 楼惊御怜爱地将几缕发丝拨到影十一耳后。 此话一出，原本老老实实躺着的人腾一下起身，看向楼惊御的目光有些不知所措。 主子，属下做错了什么吗？属下真的是小伤，不妨碍做任务的，属下想为主子做事 楼惊御让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赶紧把人按回床上，将刚才的话一想才明白是让人误会了。 十一，你没做错，不做任务也可以为我做旁的事，先养伤好吗？ 反正他是绝对不会再让影十一去出任务了，一出任务免不了受伤见血。 当初没亲眼看到的时候还想着随他心意，现在亲眼见到了是怎么都舍不得了。 说要慢慢来，如今他也等不得了，还是强势些把人圈在自己的地盘里比较安心。 影十一听到主子不是厌弃他便也放了心，情绪平复下来，看见段春回还在，又不知道该把目光往哪儿放了。 知道他的性子内敛，楼惊御便挥挥手把人赶走了。 段春回：我要收回之前的话，母猪不会上树，但楼惊御会铁树开花，而且毫无兄弟情啊！用完就过河拆桥！ 等段春回走了，楼惊御给人掖了掖被角，上好的蚕丝被轻薄柔软，在五月天的早上盖着正好。 看着因为失血过多而惨白的一张小脸，楼惊御开始算起账来。 十一，你说受伤是小事，受罚也是小事，那十一你说什么是大事？已经受了伤为什么不燃灯信还要硬撑？ 语气里已经含了隐隐的怒气，更多的是不能以身替之，生怕十一以后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受了伤。 灯信是影卫在做任务的时候遇到生死一线的困境时求救用的，影十一觉得自己受的伤没到这种程度，自然不会燃放灯信。 第13章 以往做任务，受到过更严重的伤比比皆是，他是真的没觉得有什么。 主子属下 现在影十一不敢再说这是小伤或者不碍事了。 他有预感，这话肯定会惹得主子不快。 十一在心里自责自己不会说话，又惹了主子生气，便抿着唇一言不发，本就没什么血色的嘴唇被牙齿一压更显得苍白。 他这副模样看得楼惊御心疼。 楼惊御不欲为难他，刚想揭过这一篇，以为他不会再说什么的时候，影十一却答了。 主子的事，便是大事。 语气极轻，又那么坚定。 总归是为他一句话而无奈，又为他一句而心软。 楼惊御如今的情绪都被他牵系着，心里愤怒的小火苗嗖一下就被吹灭了，浑身却都是暖的。 忍不住俯身，展臂把人抱在怀里，吻了吻十一的发顶。 十一辛苦了，睡会儿好不好？ 楼惊御又恢复了面对他时一贯的柔和，温声哄道。 可是属下还没有复命，还有账本 以往完成任务，影十一急着回来是为了借着机会见主子一面，可现在主子就在身边，影十一倒不那么急了。 可是职责所在，他得回暗阁按程序将任务始末录入卷宗，还有拿回来的账本也得上交过去。 十一不要想那么多，我让姜岩过来接手便是。 姜岩： 姜岩是暗阁统领，亦是自己的上级，影十一哪敢把自己的活交给他。 主子，这不妥，统领诸事繁杂，怎么能把属下的活交给他做呢。 那我来替十一做可不可以？ 那更不行，主子日理万机 看出楼惊御是铁了心不让自己再沾手，影十一只好偃旗息鼓，他是万万舍不得让主子操劳的，那便只有 还是让统领来吧。 楼惊御满意了，拍了拍影十一的肩膀，那十一快睡觉，累了一晚上，什么都别想了。 看人乖乖闭上眼，楼惊御唤婢女点上安神香。 带着缕缕清香的烟自博山炉中升起，又消散在空中。 一室静谧。 影十一刚开始躺在床上十分不适应，这柔软的被褥好似都带着主子身上的香气，让他的神经紧绷着不能放松。 但这样的气味又让他十分安心，身体疲累是真，又失了不少血，慢慢地竟也睡着了。 楼惊御悄声出了内室，唤来明月，本座先去书房，不得让人进来扰了十一安眠，若是十一醒了速速来叫本座。 是，主子。 吩咐完便拿着影十一带回来的账本去了书房，见姜岩已经等在那里，便把账本扔给了他。 你和江叔拿着账本好好核对，该是我赤阳教的就都拿回来，不必给季家留情面。 还有十一的事，以后莫要让他出任务了。 姜岩抱着账本一愣。 昨晚的任务影十一和影九做得极好，一点都不拖泥带水，怎么主子好似不怎么高兴？如今还说不让影十一做任务了？ 该不是影十一哪里惹怒了主子，依着影十一的冷淡性子，又不会说好话，或许还真有可能。 如此想着，他便想为影十一求情。 主子，影十一年纪虽小，但武艺精湛，假以时日必是暗阁最顶尖的影卫，若是做错了什么事情惹怒了您，领罚便是，但求主子再给他次机会。 楼惊御看了他一眼，怎么一个两个一听这话都如临大敌。 便道：本座并非要弃用他，只是不让他做任务了而已，总是受伤，本座舍不得。 啊？姜岩愣住了。 影牌留在暗阁，代号依旧保留，但人日后留在本座身边，不然本座总是不放心。 姜岩虽然比起一般影卫会察言观色，但并不多，脑筋还没转过弯来。 还是一旁江叔反应得快，教主可是看上了影十一要将他收在身边做男宠？可要老夫去请人来教教他规矩？ 老教主还在时和教主夫人鹣鲽情深，教内自然没有教后室规矩的地方。 后来楼惊御即位，一直以来都是清心寡欲的，从未看上什么人，便一直没有想起置办这种地方，如今连教规矩的嬷嬷都没有。 江叔觉得自己失职，如今教主都二十三岁了，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迟早得收人，该早些置办的。 哪料楼惊御听了他的话却并不多么高兴，反而有些愠怒。 什么男宠，什么规矩，听见这些词和十一联系起来便拧着眉头。 影十一是本座心爱之人，不是什么男宠，更不必学什么规矩，江叔你可明白？ 第11章 十一的手记 心爱之人？ 这词倒是和楼惊御分外不搭。 江湖众人谁不知道赤阳教的教主楼惊御是最冷酷无情之人，自创内功心法悲动八荒立于无人之境，向来眼高于顶，这些年来送上门的男男女女他几乎连个眼神都欠奉。 久而久之便有人传言楼惊御练的是无情道 若不是前世和影十一有了那一个月的相处，让他看到了那颗炽热的真心，怕是再重活几世都是那副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第14章 缘分，妙不可言。 江叔自小看着楼惊御长大，知道他从小就是个很有主见的人，行事决断，绝不将就，眼光又高，别说情爱了，整个人就像没有欲望一样，从没见过他青睐过何人。 自家教主已经有了如此的地位，想要什么没有，可遇到个喜欢的却是不容易。 若是他喜欢，是男是女又何妨，是什么身份也无关紧要，他们这些做下人的，自该摆正身份，以主子的喜好为先。 是老夫妄言了，既然教主心悦，那他的身份自然与往日不同，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该如何称呼？ 影十一毕竟是个男子，若是女子叫夫人就好了，可是个男子倒让他犯了难。 不必，和以前一样便是。以往称呼影卫都叫一声大人，以后也是一样，若是换了称呼怕是让他觉得不自在。 楼惊御面色稍缓，想了想说道。 换称呼的事，等到成婚了也不晚。 江叔点头称是，想着教主是真的把人放在心上了，连这等小事都替人设身处地地思虑得如此周全。 提点提点下人，以后见影十一如见本座 楼惊御又嘱咐了几句，江叔一一记下，便和姜岩一起退下了。 姜岩出了书房还没回过神来，好半天才有一句：原来主子不是惜才，他是看上了影十一啊！ 可这是何时的事？主子怎么就突然 姜岩一脑门问号。 以前主子不近女色，也没见喜欢娈童，怎么就看上影十一了？ 影十一不就是武艺好了点，年纪小了点，皮肤白了(n)(f)点，姿色出众了点，腰细腿长了点吗 也没什么其他优点啊。 在姜岩看来，主子和影卫的差距实在太大，他实在是怕万一主子哪天不喜欢影十一，那等待影十一的便只有万劫不复的境地了。 如此想着，心下便十分惋惜。 姜统领慎言。江叔制止了他的话头，教主的私事不是你我可以妄议的，也不该探究，只需要谨遵主子命令便是。 多谢管事提点。姜岩也反应过来自己多言了，拱手道谢，看了主殿的方向一眼。 听闻影十一今早是被主子抱进沧澜殿的，不管怎么说，主子如今是把人放在心上的，自己还是赶紧去办主子交代的差事吧。 楼惊御回到沧澜殿的时候，影十一还没醒。 主子，十一大人的东西都已经搬来了。明月手里抱了一个小箱子，她身后的两个小厮抬了一个大些的箱子。 楼惊御去书房前让明月带人去收拾的，既然要让十一日后住在沧澜殿，他的行李自然要收拾过来。 被褥和洗漱用品什么的沧澜殿里都有，便只将影十一的衣物和私人物品搬来了。 影十一生活简朴，多余的东西几乎没有。 楼惊御翻了翻，衣物只有几套影卫常穿的黑色套装和换洗的寝衣，还有三四件棉服，都是简单的款式，布料摸起来也很一般。 楼惊御将这些衣服都放在一旁，打算叫裁缝来给十一做些新衣服。 除此之外便是几册书卷，记录的都是剑法招式。 楼惊御将书放在了内室的柜子里方便影十一翻看，他想着若是十一喜欢这些，那自己书房里有不少这样的书，到时候都给十一，想必他会欢喜。 如此想着自己心情也很愉悦，再将影十一常用的几把刀剑拿出来后，大箱子里便空了。 十一的家当可真是少，楼惊御惊讶又心疼，让明月把小箱子拿过来。 主子 明月有些踌躇，这小箱子装的东西有些特殊，明晃晃昭示了影十一对主子的心思，明月怕楼惊御震怒。 犹记得当初有个婢女在沧澜殿当差时对主子存了爱慕的心思，一次奉茶时故意使了心思故意跌倒，结果还没碰到主子一点衣角就被主子扔了出去。 这个婢女被主子罚了三十大板后逐出了赤阳教，就连她这个大婢女也因为失职连带着被罚。 主子向来是不喜欢旁人对他有不该有的心思的。 可是当这个人是影十一时，她又不确定了。 这几日主子对影十一大人很是特殊 这么想着，便在楼惊御的目光下将小箱子打开，放在了楼惊御旁边的桌子上。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小包袱，楼惊御拿出来掂了掂，还挺沉，打开一看是白花花的银子，估计是十一攒了这么多年的月例。 这傻孩子，怎么只知道攒钱不知道花钱的，也不知道对自己好点。 包袱一拿出来，便见箱子底部一沓厚厚的纸，楼惊御勾起嘴角，将十一的墨宝拿出来欣赏，没想到一看就变了脸色。 这分明是十一的手记 正月初七，任务完成，归来复命，大雪严寒，主子立于檐下赏雪，丰神俊朗，新年伊始，惟愿主子安康 三月暮春，与后山练武，偶然窥见主子散步于此 四月十六，任务途中受伤，唯恐血气冲撞主子，不能前去复命，不知下次再见主子是何时 六月初三，自南方归来，得以亲自向主子复命，月余未见，主子风姿依旧 第15章 八月廿九 十月 十一月 正月 时间如此向前推移，一年过去又是一年，每页手记的时间都不连贯，有时候隔月写一次，有时候三五个月才有一次，楼惊御一张一张看完，直到看到最近的日期。 那日重生后去后湖找十一，十一写了手记。 让十一陪自己吃饭的那日，十一也写了手记。 每次都是在见了楼惊御后，影十一才会写手记，楼惊御是他手记中的主角 原来那日十一在居所如此认真写字，便是在写这个。 从一张张手记中，楼惊御好似在字里行间看到了漫长时光里影十一忠诚而固执的爱恋。 自己站在明亮的光下，而影十一在他不知道的阴暗处默默守护着他，做了一个又一个任务，只求得能面见他的机会。 楼惊御双眼酸涩，只觉得心间似有什么喷涌而出，让他想现在就把十一紧紧抱在怀里。 第12章 属下罪无可恕 将一张张手记妥帖放回小箱子里，把银子也放了进去，楼惊御这才抱着箱子进了内室。 安神香的清香气味还未散去。 影十一平躺在床上，眼睛紧闭着，卷翘的睫毛颤了颤，还是没有醒过来。 少年惯常的清冷在睡梦中消弭，好像一只小豹子褪去所有凌冽和攻击性变成了一只小奶猫，恬静又可爱。 楼惊御的心唰一下就软了，将小箱子轻放在床边的柜子上，坐在床边盯着人，像是怎么都看不够般。 这么清瘦的少年，是怎么能拥有这样炽热而纯粹的爱意的呢？ 前世楼惊御就问过影十一，为什么拼了命也要保护自己。 当时影十一捂着流血的伤口，闻言一双眸子神采奕奕的，说道：因为从主子将我带回赤阳教的时候，我便立誓要永远守护主子，不惜一切。 楼惊御这才记起原来是自己将影十一带回赤阳教的，原来他们的缘分开始的那么早，他问：不惜一切？ 不惜一切！影十一回答地斩钉截铁，他也确实用生命证实了这一点。 只是说完他又垂下了眸子，主子，属下其实 但最终他也没说下去，当时的楼惊御也不会纡尊降贵去问一个影卫要说什么。 前世的楼惊御确实是一个耐心欠奉的人。 但现在的楼惊御知道了他当时的未尽之言，影十一当时是想说主子，其实属下喜欢您，很喜欢很喜欢。 楼惊御俯下身去，用侧脸碰了碰少年的脸颊。 十一啊，我也很喜欢很喜欢你啊。 脱了外袍，楼惊御也上了床，躺在最外侧小心翼翼抱住人，在十一被惊动的时候轻声哄人。 是我，十一别怕，没有旁人，是楼惊御。 影十一这才又安定下来。 这一睡便到了日落西山的时候。 影十一睁开眼睛便是绣着金色莲花纹饰的藏青色床帐，大床四角，雕花的红木床柱精美繁复，床帐紧紧合在一起，拨开一层外面还有一层床纱，都是极好的料子，抓在手中便知不是凡品。 让影十一不知道今夕何夕。 直到鼻尖闻到雪中春信的香气，影十一才恍然忆起自己正躺在沧澜殿里主子的床上。 不远处的小几上装点着金色瑞兽的博山炉正冒出丝丝缕缕的烟雾，香气就是从里面散发出来的。 影十一知道这里面的就是主子常用的雪中春信香，用梅上雪水合香，加上最好的沉檀木和其他香料，用银叶慢火烧成，香气幽凉静雅，就像漫步雪中寻梅的冷香，有静心的作用。 主子用的这香还改过香方，是这天下最独一无二的雪中春信。 闻到和主子身上一样的香气，影十一心下也慢慢安定下来。 可转头看见床头柜子上的小木箱，影十一心里一颤，连忙打开盖子，果不其然，是自己写的手记 纸张有被翻动过的迹象。 主子发现了自己的心思怎么办怎么办 影十一心里满是惶恐失措。 主子会厌恶自己吗？一个影卫对主子怀着这样的心思，主子会很恼怒的吧 主子还能留下自己吗？ 越想越觉得绝望，影十一紧紧攥着薄薄的纸，不知该如何是好。 每次与主子见面的机会都来之不易，自己这才想着记下来可细细回忆，每次写完这些后都会小心地把手记藏起来。 若是早知道今日被摆到主子面前，他一定不会写了。 因小失大！ 影十一懊恼又后悔。 楼惊御从外面进来时便看到影十一脸色煞白，肩膀都在发抖，把他吓了一跳，赶紧把人搂在怀里宽慰。 怎么了这是？大手抚摸着十一的后背，一下一下慢慢安抚着，是不是伤口疼？还是哪里难受 见影十一不说，楼惊御更着急了，就要叫明月去请大夫。 主子，不是，不难受。影十一惊慌之下也忘了礼数，抓住了楼惊御的袖子。 那怎么脸色都白了？说着还去探了探十一额头的温度，没有异常才放心。 第16章 影十一从他怀里竭力挣扎出来，赤着脚就想下床请罪。 可楼惊御拦在床边，他只好跪在床上：属下对您有不该有的心思，罪无可恕，求主子责罚！ 他这次不敢说什么希望主子留下他的话了，主子最厌恶下人的非分之想，他这是犯了主子忌讳，便是死也难赎其罪，只求主子不要因他这个小人物生气坏了心情。 看到被打开的箱子和拿出来的手记，楼惊御便也明白了这是又被吓着了，连忙抄着十一的膝下把人捞回怀里。 莫怕，十一，我怎么会罚你呢，看到这些我欢喜还来不及呢。 欢喜？ 影十一抬眸去看他，不明白为什么主子看到这些写着大不敬心思的东西不是震怒而是欢喜。 这人疑惑的样子像是一只把什么都写在脸上的小兽，楼惊御不免轻笑，道：自然是欢喜，因为我和十一怀着同样的心思啊。 十一惊讶地微微张开了嘴，一双清清冷冷的桃花眼也看起来呆呆的，像是一只愣住的小兔子。 主子那样美好的人怎么会喜欢这样卑贱如影子般的我？ 主子，我您是在说笑吗？ 当然不是。 在这个问题上楼惊御一定要说明白，可不能让十一误会了。 我很认真，十一，我也喜欢你，也想护着你，和你的心思是一样的。 我知道现在对你来说太过突然。但是没关系，我们慢慢来，好吗？ 你也不用有负担，也不需要做什么，只要在我身边就够了。 楼惊御轻轻拂过影十一的眉眼，珍重地在他额头亲了亲。 这样亲密的动作影十一没经历过，更别说眼前的人是他心心念念的主子了，被这么一亲，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主子 乖乖的，什么都别想，安心养伤，好吗？楼惊御摸摸他的发顶，又碰了碰他的脸。 影十一点点头，知道主子没有因为自己的心思而生气，自己还能留在主子的身边，他便已经知足了。 其余的自然是主子说什么便是什么。 看到影十一的情绪稳定下来，楼惊御才和他说让他住到沧澜殿的事情。 你以前的居所太过简陋，以后便搬到沧澜殿来住吧，我已经差人把你的行李都搬了过来。一会儿你去看看，想留的便留下，不想要的便扔了，我再给你做新的。 第13章 沧澜殿的另一个主人 住在沧澜殿吗？ 影十一环视四周，沧澜殿布置讲究，精致华美，是主子的起居之所，自己一个影卫何德何能住在这里。 像是知道他的顾虑，明白影十一所想，楼惊御适时出声劝解道：听话，你住在这里我才安心，好不好？ 好，都听主子。既然楼惊御发话了，那不管自己怎么想，势必要以主子的命令为先。 楼惊御又叫来殿中婢女让他认人。 这是明月，是沧澜殿的大婢女，主管殿内各项日常事务。她旁边的是清风，协助明月管理大小事务。你平常在殿内想吃什么喝什么，都和她们说便是，想要看什么书玩什么玩意儿，也让她们给你寻来。 将影十一半搂靠在自己身上，见人没有反抗，也听进去了，才转头对明月清风二人说道：以后十一便是沧澜殿的另一个主人，见他如见本座，一定要好好照顾十一，不能有半点差池，明白了吗？ 明月明白。 清风明白。 挥挥手让二人下去，楼惊御便又低头用下巴蹭了蹭影十一头顶，毛茸茸的，蹭起来很舒服。 想着十一早膳和午膳都没吃，这个点也该饿了，便让人传了饭过来，都是些清淡好克化的食物。 因着楼惊御的坚决，影十一没能下床，在床上吃了这顿晚膳。 鸡丝粥鲜美可口，他却没吃出什么味来，满脑子都是楼惊御的那句话沧澜殿的另一个主人。 他何德何能 楼惊御这几天给予他的恩宠和独一无二的偏爱太多，让他觉得自己好似在轻飘飘的云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去 偷偷看向主子俊美的面容，前几日他还在刀光剑影里来去，只敢在心里偷偷想一想主子，平日里多看一眼都觉得是冒犯了他，如今却在主子的榻上用饭。 简直像做梦，这样的恩宠竟有朝一日会落在他的头上。 一顿饭吃得静谧，楼惊御仔细观察着影十一用饭时的表情，看他吃得还算适应才放下心。 他实在是怕这人哪里不舒服或者吃得不舒心自己憋着不和他说。 明月带着婢女将餐具和小桌收走，内室便静了下来。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殿内的灯都已经点上了，明亮的灯光照得室内和白昼没什么区别，只是烛火的光昏黄温暖，映衬得床上的人十分乖巧。 影十一的眼神不知道看哪儿，咬着下唇把自己的手指绕来绕去。 主子不让他下床，他便突然意识到自己无事可做了，这种难得的闲暇时光对于他来说真是少有，一时不知道干什么。 楼惊御轻笑一声，按着十一的下唇把那瓣饱受揉虐的唇瓣解救了出来，果不其然都已经有了牙印。 第17章 不要咬嘴唇，万一咬破了不疼吗？ 影十一摇摇头，老老实实回答：不疼。 楼惊御让他逗笑了，捂着他带着凉意的手。 可是无聊了？我把你房里的书也都让人送来了，如今你受着伤，咱们就不出去了，看会儿书好吗？ 影十一点头，楼惊御便让人把那几卷书送过来给他解闷儿，看他翻开书开始看后自己才去沐浴。 内室地方很大，立了一面八折的红漆山水雕花屏风。 屏风后安置了一个大浴桶，已经有下人备好了热水，楼惊御脱了衣袍开始沐浴。 和影十一共处一室，楼惊御因为内力深厚的缘故能听到床榻那边的翻书声，心情便很安定。 但另一边，虽然影十一在翻书，可对着里面的剑法招式却看不下去，他也能听到屏风后的水声，心思就更乱了。 他腹部受了伤，刀口还没结痂，不能碰水，如何沐浴就成了问题。 平日里风里来雨里去糙惯了，有时候都没有条件洗澡。 闲暇时在教内，也不是每回都有条件沐浴的，毕竟热水一壶壶烧开太费时间了，更多时候是用凉水一冲便算是完事。 可如今要睡在主子的床上，影十一便想好好洗一洗。 思及此，影十一突然想起来自己回来后没脱外衣便被主子放在了床上，身上的血污一定把床单染脏了。 主子向来爱干净，这样肯定不行。 抿了抿唇，手摸着身下柔软的床单，便想着起身把床单换下来。 大人要做什么，您还伤着呢，可别乱动。看他作势要下床，立在内室门口的明月吓了一跳，急急忙忙来拦他。 我想换床单，被我弄脏了。影十一说着还有些不好意思。 大人，奴婢来就好。 明月连忙让清风去取新的床单和被子，可影十一这伤不能乱动，怎么换就成了问题 怎么了这是？楼惊御一出来就看见影十一好似在犹豫要不要下床，快步走了过来。 他褪下了白日里穿的华贵黑袍，下身穿了一条白色亵裤，上身是一件长款的白色宽袍，身上凌厉的气质被中和了许多。 长袍没有系带，依稀能看到中间裸露的部分胸膛和腰腹，不听话的水珠从精致白皙的锁骨处滑下，滑过起伏健壮的胸肌，又在线条明显的腹肌上留下水痕，最后隐入裤腰 楼惊御已经用内力烘干了头发，三千青丝不加修饰地散在背后，嘴唇被水汽浸润地更加红润，更衬得他俊美如神祇，深邃的眉眼担忧地看着影十一。 回主子，十一大人想把床单换了，但他这伤不能轻易挪动明月替影十一答了。 这还不容易。楼惊御说着便将床上的人横抱起来，还轻轻掂了掂，觉得十一还是太轻了些，之后得多吃点好吃的补一补。 不过他家十一才十七岁，还会长个子，那更得吃点好的了。 唔影十一被他动作一惊，转瞬之间就被他家主子抱了起来，两只手在空中本能地一抓，又老老实实放在了自己腿上。 主子，属下沉 楼惊御当即反驳：哪里沉了，我们十一一点都不沉。 那边明月已经手脚利落地把原本的床单收了，楼惊御打趣道：原来我们十一这么爱干净呢？可现在不能沐浴怎么办？ 第14章 同床共枕 影十一被他打趣得脸红。 他日子过得糙，条件使然说不上爱干净，如今这般只是为了主子。 自己怎么都行，但不能让自己身上的脏污碍了主子的眼。 属下属下想洗一洗 影十一用了好大的勇气才说出口，说完又小心翼翼看了眼楼惊御。 这模样看得楼惊御心里发软，自然是要依他的。 那我们就擦擦身子，不沐浴了，嗯？ 影十一点点头，刚想下地自己走就又被楼惊御抱着到了屏风后。 楼惊御把他放在凳子上，叫人来换了干净的温水，又拿了浴巾给他，只擦一擦便好，可千万不要让伤口碰了水。 叮嘱完他也没走远，站在屏风外等着，要不是顾念十一不自在，他都想亲手给他擦身了。 影十一擦洗得细致，还洗了头发，也用内力烘干了。 只是因为要注意腹部的伤口，所以过程有点艰难，一身里衣都湿了。 好在楼惊御适时递过来一套寝衣，衣服布料柔软，他穿上之后才发现这好像是主子的衣服。 他比楼惊御要矮上大半个头，穿起来大抵还算合身。 只是楼惊御的肩背比他宽阔，影十一穿着他的衣服便有些松垮，好在只是寝衣，也不算什么。 等着过几日找裁缝给你做新的。楼惊御看了一眼，还算满意，总觉得让十一穿自己的衣服他心情十分满足。 这算什么怪癖吗？ 回去依旧是抱着人回的，新的床单和被子都已经换上了。 楼惊御把人放在床里侧，给他盖上了柔软的被子，自己也躺在一旁。 这一刻影十一才意识到主子和自己今晚都要睡在一张床上。 第18章 影十一动了动身子，他他他怎么能和主子同床共枕呢 虽然睡相一向很好，但他还是怕晚上扰了主子好眠，要不 主子，属下属下还是去旁的地方睡吧 话还没说完就被楼惊御揽住了身子，低哑性感的声音自耳边传来：怎么，十一嫌弃我，不想和我一起睡吗？ 影十一剧烈地摇头，他哪里敢嫌弃主子啊。 那就乖乖睡觉，还得养伤呢。 楼惊御说着吻了吻影十一的额头，直接把影十一给亲愣住了。 影十一不敢置信般碰了碰被吻过的地方，主子 楼惊御一脸理所当然，嘴角的弧度却越来越大，乖，睡吧。 影十一稀里糊涂点头，拉了拉被子把自己半张脸埋了进去，闭着眼逼迫自己睡觉。 一室寂静，静到能听到身边主子的心跳和呼吸声。 影十一本以为自己很难睡着，可不知是因为饭后喝的汤药里加了安神的成分，还是主子身上的雪中春信太过好闻，他很快就睡着了。 楼惊御挥手用掌风熄灭了殿内所有的烛火，收走了床头散发着莹莹光芒的夜明珠，放下两层床帐，这才抱紧了身侧的人。 练武之人夜视能力都不错，楼惊御更是其中佼佼者，连十一卷翘浓密的睫毛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知道十一和自己在一张床上紧张，但他实在不想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就让他自私些吧。 他也知道这次是自己小题大做了，影卫出任务受伤是常事。 可是人心是偏颇的，这伤在旁人身上如何他不管，但在影十一身上他便受不了。 他的十一，前世受遍了刑堂的酷刑，废了内力，为了保护自己身受重伤，硬生生撑了一个月到血脉尽断无力回天，已经够苦了。 这辈子他看不得十一再受一点伤。 前世十一死在自己怀中的场景他用了十数年都难以忘怀，这种感觉他从前世带到今生，重生后终于能拥他入怀，他怎么能放手。 对于影十一，他容不得一点闪失。 这次受伤让他明白慢慢来是不行了，他也忍不住，还是快点吧，早点把人护在身边才是正确的。 这一觉睡得很沉，第二日影十一醒的时候眼前漆黑一片，床帐遮住了外面的晨光，一拉开才知道早已经天光大亮。 明月一直在床前守着，见他醒来赶紧帮他挂上床帐，唤来婢女端水进来，要为他洗漱。 麻烦明月姑娘了，我自己来就好。影十一不习惯别人给自己擦脸，想要接过明月手里的湿毛巾。 明月自是按照他的话来，将毛巾递给他，笑道：大人言重了，直接叫我明月便是。 明月在沧澜殿里侍候多年，就算没有昨晚楼惊御的那番话她也看得出来，主子对影十一是真得宠，是切切实实把这个人放在心上了。 更别说主子还明言了眼前这位是沧澜殿的另一个主人，她们做下人的哪敢怠慢 只是影十一像是丝毫不觉，对她们十分客气礼貌，一点都不会恃宠而骄。 明月想着一会儿得去提点提点殿中的下人，可别因为影十一这般有礼好说话便轻怠了这位。 这后果可不是她们能承担得起的。 毕竟今早上主子起来时唯恐惊醒了影十一，连靴子都是赤着脚出了内室，在外室才穿上的。 如此周全，不仅是把人放心上了，这是把人放心尖上了。 影十一洗漱完，往外面看了看，他在找楼惊御的身影。 主子去哪儿了？ 明月极有眼色，立刻道：主子去书房处理教中事务了，临走前嘱咐奴婢，您若醒来就在床上稍微躺会儿，一会儿他便来陪您用早膳。 这话说得自己像是个离了大人就会苦恼的孩子似的，影十一咬着唇，默默红了脸。 他醒来时便有下人去通知楼惊御了，躺了才一小会儿的功夫楼惊御就过来了。 十一饿了吧？我这就让他们传膳。 楼惊御今日没穿惯常的黑袍，而是换了一身青色的锦袍，更为家常些，但衣服的做工精细，一看就绝非凡品。 但这低调的款式也压不住楼惊御的气度，反而把人衬得气度非凡。 影十一眼前一亮，他以往见到主子的机会不多，每次见到主子都是各式各样的华贵黑袍，原来主子的衣服不仅仅只有黑色的。 但不管什么颜色款式，主子穿什么都那么好看。 第15章 自然要给他最好的 听见楼惊御的话，影十一把自己痴迷的眼神藏好，点了点头。 却不是因为自己饿。 他想的是主子一大早就处理教中事务，肯定饿了。 今天腹部的伤口没有那么疼了，影十一便想下床吃饭。 他记得自己身份，一个影卫在主子床上用饭也太没规矩了，昨日是主子体恤，今日可不能再这样了。 可楼惊御还是没答应，给人披上外袍，强硬地把人抱在床上。 你伤口结痂之前都不能随意下床走动，不然一个不小心就又裂开了，咱们忍忍好不好？ 影十一低头看了看，腰都被人锢住了，不忍也不行啊。 第19章 可是主子，这样太没规矩了 他知道楼惊御从小仪态规矩学得都很好，从不会在饭桌以外的地方吃饭，更别说在就寝的床榻上了 他不想主子因为自己而改变。 那我们去外面的榻上吃？楼惊御看出他的纠结，提议道。 外室有张美人榻，也很宽敞，旁边有小几，吃饭倒也方便，不必单独搬张桌子。 影十一点头，楼惊御便抱着人过去了。 早饭也很丰盛，楼惊御现在还摸不清影十一的偏好，让厨房多做了些，一张小几摆得满满当当的。 放在蒸屉上的小笼包皮薄多汁，一口下去极其鲜美，像喝了一口汤一样，还有糖饼、热腾腾的大包子、花卷和小米粥，荠菜鲜肉馅的小馄饨，另外还有好几碟颜色鲜亮的点心桃酥。 楼惊御每样都给他拿了些，让他尝尝喜不喜欢。 影十一还是拘谨，他一日三餐都是草草对付了事，就算手里的月例钱财还算阔绰也没这么阔绰过，有几样精致的点心他都叫不出名字来。 这么多餐食，他都不知道该选哪样吃。 好在楼惊御夹给他的早点已经不少了，他都来者不拒地吃了，心中十分珍重主子的心意。 楼惊御看着影十一认认真真吃饭，他自己的胃口也好了不少。 段春回来复诊的时候正好赶上楼惊御哄影十一再吃最后一口。 他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 楼惊御出生的时候赤阳教已经在江湖上有了一席之地，可以说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物质上从来没缺过，从小到大都是金尊玉贵的。 别人伺候他还差不多，他伺候别人，简直天方夜谭。 但现在不是了，这新鲜场景还真让他看见了。 正好你来了，给十一看看，他怎么每顿饭都吃这么少？楼惊御余光看见他，抬手招呼他过来。 段春回无语望天，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影十一不管是大病小病在楼惊御看来都风声鹤唳的。 利落地搭脉问诊。 其实影十一身体的各项小问题他早就看出来了，只是当时不好多说。 影卫嘛，皮糙肉厚的，都是血泥里摸爬滚打出来的，又总是受伤，不会把身体的小病小痛放在心上的，他也就没说。 可如今看楼惊御对人这么在意，许是有调养的机会，他便直言道。 这小影卫身上暗伤颇多，气血虚空，许是常年奔波受凉所致，估计一年四季手脚都是冰凉的吧。 这点楼惊御察觉到了，昨晚上抱着十一睡觉，这人的手在被窝里都是冰冷冷的，他捂了好长时间才捂暖。 还有肠胃也不好，所以每顿吃的才不多，但他这正长身体呢，还是得多吃些，餐食精细些，慢慢调养吧。 脾胃肝脏都虚，估计作息也不规律，是平常执行任务日夜颠倒所致吧，以后可得早睡，熬夜伤身呐～ 说完段春回还摇着头啧了一声，你这小影卫，小小年纪毛病倒是挺多的，倒是能忍 楼惊御越听越心惊，抱着影十一的胳膊收紧了些，下巴抵在他的头顶上，怜爱地低头亲了亲他。 他的十一啊，日子过得太苦了。 这几天他从暗阁调阅了影十一的个人卷宗，才发现这些年里影十一大大小小做过的任务数不胜数，卷宗比旁人的都要厚重不少。 他知道影十一这么拼命做任务是为了有机会见到自己，为了离自己近一点。 他唯有心疼。 以后可要好好宝贝他家十一。 开些调养的方子吧，要用最好的药。日常的吃食要注意什么你写一份清单给我，再写几个药膳方子送到厨房去，让他们每日做一份送来。楼惊御考虑得很周全。 段春回写完方子，让身边的小药童回药堂抓药，明月也跟着一起去了，这样可以直接煎一服药回来。 又给影十一更换了伤口处的纱布，明明这等小事随便药堂哪个大夫都能做得很好，可偏偏楼惊御就是让自己这个堂主亲自来 段春回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一只牛马，毫无药堂堂主的威风 师父啊，徒儿现在已经沦落到换纱布都要亲自出动的境地了 楼惊御丝毫不知他的内心哀嚎，轻轻碰了碰影十一腹部的纱布，眼里满是心疼，将他的里衣系好，外袍穿好，又抱着人进了内室。 段春回依稀能听到里面传来几句话 十一要不要再睡会儿觉？还是想继续看书？ 好，那我给你拿过来。 可要饮些茶？ 觉得热吗？ 有事就叫我 类似种种，楼惊御像是哄孩子似的，被哄的那个倒是不怎么出声。 好半天后楼惊御才出来，像是终于想起来外面还有人。 段春回，之后你每日过来给十一把脉，他身体这样，本座总是不放心，还是你在比较好，要什么药材都从本座私库里拿，不必吝啬。 段春回答应了，不过他还是得多问一句。 你这么宝贝小影卫，这是认定了？私库里价值千金的雪莲人参都舍得给他用？他挑眉试探道。 第20章 段春回的师父是上一任药堂堂主，他很小的时候便被师父带进赤阳教，和楼惊御自小相识，说得上一句发小，很多旁人不敢说不敢问的话他敢说。 当然，仅限楼惊御心情好的时候，他也怕不苟言笑冷冰冰的楼惊御啊。 听见这一问，楼惊御毫不犹豫道：这是自然，本座的十一那么好，自然要给他最好的一切。 这是楼惊御的心里话，他的十一，漂亮又乖巧，哪哪儿都好，合该这世上最好的一切才配得上他。 但这话就不必说出来了，他会用行动证明这点。 楼惊御就连说这话时候的神情都温柔了几分。 段春回觉察到他的认真，心里惊讶，将影十一的身份往上提了提。 以后可不能随便喊什么小影卫了。 楼惊御这个人看起来最是无情，其实若是动情后最为专情，照这个架势下去，那影十一日后便是赤阳教的另一个主子。 第16章 你是最珍贵的 段春回将影十一的伤口嘱咐了几句，又趁着来这一趟将药堂最近的事项给楼惊御汇报了一番。 有些事需要楼惊御拿主意，讨论了好半天才走。 他一离开，楼惊御便进了内室，就分开这么一会儿，他便想十一了，真不知道前些日子自己是怎么忍得住的。 拨开花罩上垂下的珠帘，就见影十一双腿屈起坐在床上，后背靠在床头上，书放在大腿上，他看得认真，每翻过一页都间隔很长时间。 影十一的长相并不是多么夺目，但很是耐看，越看越有韵味。 眉毛细长又浓密，一双桃花眼大而明亮，只是本该多情的眼型却因着他的性子显得十分清冷，若是拿着刀剑杀人时还会显得十分酷寒。 都说从眼睛能看到一个人的内心，影十一的双眼澄澈得黑白分明，就像他的心境，简单又纯粹，里面只住了楼惊御一个人。 长而卷翘的睫毛时不时眨一下，就像一把鸦青色的小扇子扑闪扑闪的，看得楼惊御觉得这把小扇子是扇在了他的心上。 十一，喝口茶水吧。楼惊御看他嘴唇有些干，便倒了一杯茶，试了试温度正好，才走到床边坐下。 影十一受宠若惊地放下书，伸手要接。 楼惊御却没给他，直接把杯子递到了他嘴边。 白瓷的杯口抵在柔软的唇瓣上，将软软的唇肉抵出凹陷，鲜明的色差显得有些捉摸不透的诱惑，偏偏它的主人双眸纯净入水。 主子影十一双手在空中很是无措，又不敢忤逆他。 楼惊御轻笑一声，就这么喝，我们十一还是得快快适应啊，要不以后可怎么办 以后？影十一想着这个词，不知为何居然有些安心，就着主子的动作喝了一盏茶。 茶水味道淡雅，影十一对茶叶没有研究，也尝不出来是什么茶，只觉得在沧澜殿的肯定是好茶。 用了一杯，楼惊御问他还要吗的时候影十一摇了摇头。 他也品不出什么，觉得自己喝起来也是浪费，更遑论主子还要给他送到嘴边。 实在是折煞他了。 主子，属下听您的不下床，您要做什么就去做吧，不必挂念属下。影十一难得主动开口，不想因为自己耽误了主子的事。 楼惊御放下杯子，知道他贴心，捏了捏十一的脸颊，也没捏出多少肉来。 心里叹了口气，看来还是得好生养养。 我早上已经去书房处理过事情了，剩下的都不打紧，自然有下面人去做，现在陪着你就是最重要的事。 楼惊御余光扫了眼被放置在一旁的书卷，还是那本讲剑法的书。 他怕影十一无聊，便问：十一可有什么别的兴趣爱好？平日里可会下棋或者玩叶子戏？ 影十一摇摇头，有些自惭形秽。 他知道主子生来高贵，自小便学君子六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诗文作赋亦不在话下，闲暇时日常写字读书以怡情养性。 自己与主子相比日子实在是无聊，他并没有什么兴趣爱好，作为影卫闲暇时间本来就少，他舞刀弄枪惯了，哪里有工夫和精力学些别的什么呢。 主子，属下不会下棋，也不会打牌。说着便低下了头，似乎很是惭愧。 楼惊御问出来也觉得自己不该说这话，倒是让他的十一自卑了。 连忙把人揽在怀里，轻声道：不会也没事，等你伤好了我来教你，现在咱们先不玩这些费脑筋的游戏了，咱们十一这么聪明，到时候肯定一学就会。 他温声软语地哄，倒是让影十一没工夫想那么多了，羞涩压过了自卑的情绪，缩在楼惊御怀里点了点头。 正好明月熬好了药送过来，把这一篇翻了过去。 送来的药隔着老远就散发出清苦的味道，楼惊御把药碗接过来，只见碗里汤药呈现浓稠的黑色，只闻一闻便觉得十分苦涩。 明月还送了勺子过来，可这药这么苦，一勺一勺吃还不如一口气闷下去省事。 影十一也这么想的，主子，属下自己来。 楼惊御点点头，手碰了碰碗底，觉得不烫了才递给他。 影十一如今养伤要喝一份药，温养身上大大小小的问题又要再填上一份汤药。 第21章 纵然是用了最好的药材也改变不了汤药的浓稠苦涩，喝了之后苦味从喉咙里蔓延上来，连舌根都苦到发麻。 影十一端过药碗，眼睛都不眨地直接一口闷了，确实苦涩，但他觉得还好。 大抵是这一生都没吃过什么甜的，所以没有比较，便也能够忍受。 可楼惊御却为他心疼地皱起眉，连忙将一块蜜饯塞到影十一嘴里。 蜜饯甜滋滋的，将嘴里的苦都压下去了。 影十一还没反应过来，刚才喝药的时候都不改脸色，现在倒是有些呆呆的。 主子 嘴里含着蜜饯，说话都是含糊的，抬眸看楼惊御的时候还是愣愣怔怔的。 这副模样把楼惊御逗笑了，抬手将他胸前垂落的几缕墨发拨到后面，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 影十一脸上漫上绯红的云霞，老老实实被他抱着不敢挣扎，却还是出声问道：主子，属下喝的药是不是很名贵？ 他隐隐约约听到了楼惊御和段春回说话的声音，但隔得太远也听不清楚，只是偶然听到了其中几句。 其中便有楼惊御那句药材从他私库中支取的话。 赤阳教能够独立于俗世纷扰之外，不仅仅依靠两代教主独步武林的心法剑术，还有赤阳教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富甲一方的财富。 单说楼惊御的私库，其中便有无数不显于世的稀世之宝，单独拿出来一件便能让天下人趋之若鹜。 影十一觉得自己用这些名贵的东西很是浪费 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影卫罢了，一条影卫的命能有多值钱呢，哪里用得上这样好的东西 被主子青睐，能够与主子有如今这样相处的机会他已经很是受宠若惊了，不敢奢求更多 属下不想浪费主子私库里珍贵的药材，现在用一次已经是天大的恩泽了，以后能不能就用一般的药材啊？ 影十一手还抓着被子，说完后静静等待答复。 本来他是想在主子和段堂主说话时就回绝的，但他一个影卫，自然不能在主子和他人商议事情时无礼地打断，而且当时他还顾念着主子不让他下床的命令。 后面主子回来了，没想到只是说几句话的功夫，明月就已经熬好了药，速度不是一般的快。 果然是能做到沧澜殿大婢女的人，做事十分麻利。 这样也好，自己用过一次这药，也算珍惜了主子的心意。 但以后若是日日都这么用着主子私库里上好的药材，他心里是过意不去的，更觉得自己没资格用。 楼惊御不是个能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的人，对于十一除外。 自打把人放在心上，对他的心境就越来越明白，如今也知道他的顾虑。 微微叹了口气，楼惊御轻轻点了点影十一的额头：不过一些身外之物，又能珍贵到哪儿去呢，你才是最珍贵的啊。 第17章 怎么这么乖啊 我也是珍贵的吗？ 影十一从没听过这样的话，不免心神一震。 这种感觉太难以言明，好像心下被什么东西充满了，酸酸胀胀的，却又很温暖，从心脏蔓延至四肢，好像整个人都浸泡在了温水里，让人不由自主沉浸。 主子影十一又唤了一声，只凭本能叫他，眨了眨眼克制住了心里的波涛汹涌。 嗯。楼惊御应声，佯装没有看到他红了一圈的眼眶。 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不怕受伤的十一也会因为这么几句话就变得眼窝浅起来。 让他更心疼了。 十一什么都不用管，好好养伤就行了，若心里觉得过意不去，那便养好了伤再报答我。 至于怎么报答嘛，自然是他说了算。 到时候 楼惊御扬起嘴角，笑而不语。 这话把影十一说通了，他一定会好好养伤，等主子允许自己出去走动后好好报答主子！ 养伤的日子过得快，此后三五天，影十一每日早晚都要喝两份中药，中午还要吃一顿药膳，好在每次吃完药后嘴里都会被楼惊御塞一块蜜饯。 倒让他忘记了药的苦味，只记得主子喂进嘴里的甜味了。 他年纪小，恢复力强，还有内力傍身，如此养着，伤口很快也结痂了。 恢复得还行，没感染没发炎，药再继续吃十来天，饮食注意清淡就好了。段春回一边说一边给影十一换纱布。 得到段春回已经无恙的诊断后，楼惊御才放心。 影十一也松了一口气，他从没有躺这么久，感觉骨头都要躺懒了，每日的活动范围就是这张大床，躺够了只能坐着，书都看完了两三本，实在很无聊。 他自己觉得无碍，但偏偏主子挂心，他不好拂了主子的好意，也不会忤逆他的命令，只能这般养着。 但楼惊御对他的衣食住行恨不得一手包办，若是他想去外面榻上坐着或者晚上去屏风后面擦洗，一律都是楼惊御抱着他去的。 时不时还要亲亲脸和额头，摸摸这儿那儿的 每每让他脸红心跳，脑袋都晕晕乎乎的。 虽然很甜蜜，但是主子日日夜夜都陪着他，影十一还是怕自己耽误主子的正事。 主子，那我可以下床走动了吗？影十一抬眸问他，桃花眸子亮晶晶的。 第22章 今日天气好，屋里都十分亮堂，照进来的阳光映得他眸子里都闪着细碎的光，鸦羽般的睫毛扑闪着，能从这双眼睛里看出他的高兴。 看样这几日是真无聊坏了，楼惊御揶揄道，潋滟的眸子里含着笑意，急着去做什么？ 伤好了就可以为主子做事了。也不用主子辛劳照顾我了。 影十一答得认真，楼惊御却不满意，捏了把他没什么肉的小脸，身上这么瘦，脑子里想得倒是挺多的。 说完又叹了口气，他知道影十一就是这种性格。 十一对他的爱，只有无尽的奉献，而从来不求任何回报。 忍不住把人拥在怀中，大手抚摸着影十一的脊背，隔着一层寝衣的面料感受着他的体温，不由得想起前世这人在自己怀里逐渐变得冰冷的时候。 十一啊似是喟叹。 小傻子一个。 楼惊御这般想着，搭在影十一腰间的手也不自觉用了力气，让影十一觉得有些疼，却也一言不发任由他。 影十一感受到了他情绪的起伏，想安慰又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干巴巴道：属下都听主子的，主子不让属下想，属下就不想了。 他将自己的一切权利，包括思想，都交由楼惊御支配。 楼惊御被他逗笑了，心里的阴霾也都散去，动了动大腿，把坐在他腿上的影十一往上颠了颠，就像逗小孩似的：十一怎么这么乖啊 影十一又红了耳朵，低下头不答话了。 一旁勤勤恳恳收拾药箱的段春回：兄弟原来你是这样的人。 暗阁偏殿，影卫居所。 影九躺在床上看着自己腿上固定的夹板，脑子还没回过神来。 怎么出个任务主子还亲临了？ 怎么主子还把影十一抱走了？ 疑问真是太多了，好几天了他都想不明白。 楼惊御将影十一带走后，影九也被影一带回了赤阳教。 他一见到影一，一向能言善辩的嘴(n)(f)便支支吾吾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当影一问他腿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他想把伤隐瞒下来。 大约是因为男人的好胜心，他不想让喜欢的人知道自己做个任务还断了腿，忒没面子了。 但影一是影卫中的佼佼者，如何看不出来他腿断了，但也没说什么，只让大夫来给他看了伤，固定了夹板。 然后就走了 就走了 影九又开始后悔自己没找机会他留下多说几句话，从昨天懊恼到今天，还以为自己做了一场大梦，让他惊奇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 正愣神的工夫，门被敲响。 进。影九从床上爬起来坐好，看到来的人是影一差点没从床上掉下去。 影一哥你怎么来了？ 影一看见他都断了腿还这般活跃，不由得一笑，这在他坚毅冷漠的脸上是很少见的表情。 都说影九是影卫里最能闹腾的那个，现在看来果然不错。 来给你送饭。影一将食盒放在桌子上，还有些正事要和你说。 影九立刻正襟危坐，将双手放在膝盖上，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哥，你说。 这几年你和影十一是默认的任务搭档，但日后你可能要换个搭档了，影十一以后不做任务了，主子亲自和统领说的。 影九一听就急了，这是怎么回事？影十一怎么了？ 看见他一张小脸都快要皱起来了，影一解释道：无碍，主子守着他呢，以后他就留在沧澜殿了。 影九点头，十一没事就好，只是留在沧澜殿？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男宠？还是什么身份？ 不免心中唏嘘。 影一打断了他的思绪，提醒道：知道你和影十一关系好，但主子的私事不是你我该管的，你先养伤，任务的事先放一放。 影九恹恹点头，好，我都听哥的安排。 送完饭，说完事，影一便走了。 影九对着饭菜没什么胃口，他想着就算是男宠，依照影十一那般飞蛾扑火的样子，他也是甘之如饴的吧。 各人求仁得仁，也算心想事成。 只是如今影十一水中捞月还真让他捞着了，可自己只能一直看向影一的背影，不免叹气 第18章 亲一口 夏日的天色亮得早，清晨光透过床帐缝隙处照进来，在被子上形成一条明亮的光条。 昨夜没有点安神香，影十一难得醒得比楼惊御早，他动作极轻地想起身，可低头看见楼惊御的胳膊牢牢横亘在自己腰间时只能放弃。 若是自己起身，一定会惊动主子的。 只能又躺了回去。 起床失败。 虽然说主子允了自己能下床走动了，但也不许自己碰刀剑，更不允许自己动拳脚，每日只让自己去书房端个茶，磨个墨。 茶水到最后还是被递到了自己口中，主子生怕他渴着。 磨得墨也被自己用了，主子怕自己无聊要教自己练字。 总归是没真正给主子做几件事的。 影十一从前只是一味地爱慕着他高高在上的主子，觉得能够在暗中守护主子，解决他的烦忧就已经很知足了，如果任务顺利完成后能够离主子近一点就更好了。 第23章 他对于感情的认知纯粹而洁白，一切情感的缘由都来自楼惊御，只知道爱他喜欢他，心里也只放得下一个楼惊御。 但除此之外，他对于情爱一事可以说是毫无经验。 每晚主子都抱着自己入睡，但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了 姜岩曾说让他不必回暗阁了，但仍旧保留影牌，那他便还是影卫。 可是自己又被主子留在沧澜殿，日日夜夜和主子在一处，晚上更是同榻而眠，那自己便是男宠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影十一其实不在乎自己是影卫还是男宠，自己本来就自觉卑贱，命如蝼蚁，只要能守着主子便好。 只要主子需要，不管是做主子手中的刀，还是后室的人，于他而言都甘之如饴。 主子给的，他都能接受，只要留在他身边。 哪怕是个暖床的 可这些日子肌肤相触，大多数都隔着一层衣料，有些发乎于情止乎于礼的味道了。 他不知道主子在想什么，也不敢妄图猜测，有些犯难 侧身看着楼惊御的睡颜，影十一不由自主弯起嘴角，抬起手隔空划过楼惊御高挺的鼻梁。 他七岁时被主子捡到带回赤阳教，一步一步凭借自己的努力走到人前，能有今日，已经是万幸。 正想着，手突然被一只更大的手攥住。 十一醒了，做什么坏事呢？ 楼惊御在影十一抬手的时候就已经醒了，只是没有动作，仍旧闭着眼睛。 他想看看十一要做什么。 他家十一对他太恭敬了，做什么都是小心翼翼的，如今主动有了动作，他自然要依着他，可不能把他吓回去了。 没想到十一只是隔空拂过他的面庞，都不敢真实地触摸。 楼惊御眯着凤眸悄咪咪看他，在他深情又虔诚的目光里呼吸渐渐乱了，索性也不装睡了，直接逮住了那只悬在空中的手。 楼惊御虽然也练剑，可主要还是修行内功心法，所以手上的茧子不多，可他握住的这只手却截然不同。 影十一的手比他小上一圈，可从掌心到指腹都有一层茧子。 有的地方茧子还不薄，摸起来有些粗糙。 后山训练影卫的艰苦楼惊御也知晓一二，影十一还这么小就成为影卫中的佼佼者，足以看出这些年他的刻苦努力。 这些日子楼惊御闲暇时总是握着他的手，可每次摸着他手上的茧子心里都不是滋味。 这些都是十一受苦受难的痕迹，他心疼。 而且这手只是刚从被窝里拿出来一会儿就又变得冰凉，说明十一的身体还是不怎么好。 段春回说这是体寒，是从小积攒下的老毛病，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调理好的。 楼惊御也只能慢慢来，现在握住了影十一的手就不放开了，重新带到被窝里暖着。 主子，属下没有做坏事。影十一抿了抿唇，虽然被抓包，但他真的没做坏事。 主子又在逗他了。 楼惊御笑笑，把人往自己怀里抱了抱，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嘴角。 他发现每次一亲影十一，十一就会变成一只呆兔子，好像被他亲懵了一样。 所以他的进度很慢很慢，之前都是亲额头和脸蛋，到现在才亲十一软软的唇。 薄唇贴在影十一的嘴角，嘴唇相碰，温度通过相贴的地方传递，连带着十一浅淡的唇色都被他染得红了些。 偷偷伸进去探了探，察觉到十一毫无经验，牙关紧闭，楼惊御心中失笑，到底是没有放肆。 如此便足矣，他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深入交流 楼惊御心底有些满足地喟叹：这样才叫一亲芳泽。 滋味不要太好。 但他看着影十一睁得大大的眼睛，不免又笑了，把他的眼睛捂住，又在他唇瓣上厮磨了会儿才放开。 这一放开，影十一才开始大口喘气，刚才他紧张得都不敢呼吸了。 哈哈哈楼惊御爽朗地笑出声来，把十一抱在自己腿上，和他凑在一起说话。 十一，以后接吻要闭上眼睛，也不用屏住呼吸，要会换气知道吗？楼惊御笑道。 影十一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表现傻傻的 可是自己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亲密接触，他没吃过猪肉，也没见过猪跑。 身边接触最多的就是影卫，可影卫不能有私情，他就算想学也学不到 自己刚才是不是败坏主子兴致了 心里有些自责。 楼惊御轻捏着他的下巴让他抬头，就看见一张小脸上明晃晃的自责和后悔还没来得及掩藏好。 十一啊，总让他心软得不得了。 一个人究竟是要如何爱一个人，才能将另一个人的想法和情绪看得这么重要呢，几乎是要奉上神坛了。 前世楼惊御不知道，但这辈子他也体会到了这种感觉。 如今的他，何尝不是对十一的情绪和想法看得也这么重要呢，看他不高兴了，本能地就想去哄他展颜。 知道我们十一没经验，以后我们多多实践就好了。 楼惊御已经找到哄十一的诀窍了，把他逗羞，他就没工夫想别的了。 果真如此，影十一心底的情绪被这话消散得一干二净，还是抿着唇，耳尖却渐渐红了。 第24章 末了还要认真地点头：属下会好好学习的。 楼惊御蹭了蹭他的鼻尖，心情十分愉悦。 拉开床帐，唤婢女准备洗漱，原本寂静的沧澜殿渐渐从沉睡中复苏过来。 又是美好的一天。 第19章 不速之客 今日用完早膳后楼惊御又带着影十一去了书房。 前些日子他为了陪着影十一，不让他下床，事务都是搬到内室去处理的。 现在影十一伤口慢慢愈合，他答应了十一不再拘着他。 可如今十一只是保留了影卫的名号，却没有任务可做，楼惊御怕他无聊便带着人到书房。 楼惊御的书房很大。 博古架紧靠着东面的墙，架子上放着一些珍奇摆件和名贵的瓶瓶罐罐，西面和北面是两大排书架，各类书籍和卷宗排列得整整齐齐，纸篓子和书篓子都摆在角落里。 朝南的窗户开着，屋内采光极好，宽大的红木书桌就摆在窗户旁边，写字看书累了还能开窗看看外面的景色。 除此之外空余地方还有不少。 这几日带着影十一来书房，楼惊御为了让他能多歇一歇，差人搬了张贵妃榻，又置办了一套茶桌和茶具过来。 楼惊御坐在书桌后处理教中事务，影十一便在另一旁的茶桌上给他泡茶。 赤阳教家大业大，有两阁三堂，分别是暗阁、司勤阁、药堂、锦华堂、听信堂，每日都会统一把需要楼惊御批复的折子和卷宗送到沧澜殿。 暗阁主管暗卫和任务行便之事，附带着教内惩治规矩的刑堂，统领为姜岩； 药堂清净，专管治病救人问疾之事，管药也管毒，由段春回坐镇； 司勤阁负责教内一干日常和后勤杂事，由江叔主管； 锦华堂负责赤阳教在外产业，行敛财创收之事，堂主为温红菱； 听信堂则负责分部往来事宜和收集江湖朝廷信息，堂主是连珏。 两阁三堂日常各负其责，又紧密协作，再由楼惊御统一调度。 其中锦华堂的温红菱和听信堂的连珏因为职责所在常在外奔波巡查，在教内不常见他们，需要楼惊御过目的事项都是由各地联络点送回来的。 楼惊御批复一张张来信、折子和卷宗，狼毫点墨，挥笔之间遒劲有力的字迹便出现在纸上。 他批复的速度极快。 虽说案牍劳形，可他从小就跟在老教主身边学这些东西，耳濡目染惯了，处理起事务来得心应手。 更别说还有前世记忆在，速度就更快了。 又合上一张卷宗的间隙，楼惊御侧目去看坐在茶桌旁的影十一。 十分不满意这么远的距离。 这几日带着他在书房，十一也不敢随意张望，他觉得这书房里放的都是教内的机密文件，绝对不多看一眼。 楼惊御只好由了他，让他泡壶茶，看会书，等到自己处理完事务再和他一起走。 影十一不管做什么都是认认真真的，他不是爱喝茶的人，所以茶艺也不是很精通，这几日却因为要给楼惊御泡茶所以认认真真拿着一本《茶经》在研究。 研究了这么几天，已经能有模有样地给泡出来一壶芳香四溢的好茶了。 主子，您喝茶。影十一见楼惊御望过来，还以为他渴了，将刚倒好的茶端着送过去，放到了桌子上。 主子小心烫，放着再稍微凉一凉吧。又细心叮嘱了一句。 楼惊御满脸笑意地看着他，揽上他的腰把他抱在自己大腿上。 为了实现红袖添香，他让人搬贵妃榻和茶桌的时候顺道把椅子换成了一张更大的。 在上面做什么空间都够 主子。影十一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克制住了机敏反击的本能。 好在这几日主子常常如此，他也渐渐习惯了，坐在楼惊御腿上尽力地放松自己。 楼惊御看了一眼飘着几片茶叶的澄黄茶水，夸赞道：我们小十一也太厉害了，这才几日啊，就把茶泡得这么好。 被主子夸了，影十一的脸不自觉就红了。 不管他做什么，主子都夸他，有时候简直像哄孩子一样，十分没有道理。 就好比之前养伤的时候，他不管是吃药还是午休，主子都会变着法的夸他。 这几日自己对着书本学茶道，他虽然将书上说的记住了，可一到实践时摇香刮沫的动作他做得还是不够顺畅，和明月姑娘相比差得不是一点半点。 可尽管如此，主子还是会夸他。 主子人真好。 主子，属下给您磨墨吧。影十一看着桌案上那沓厚厚的折子和书信，心疼楼惊御的劳累。 楼惊御胳膊收紧了，没让他下去。 怎么就这么闲不住呢，楼惊御拍了拍人的后腰，坐着陪我就够了，一会儿处理完就带你去湖边散步，嗯？ 低哑醇厚的嗓音自耳边传来，呼出的热气将影十一耳边的肌肤都熏红了，老老实实点头后就不动弹了。 红袖添香成了真，效率反而慢了下来。 楼惊御一手搭在影十一身后揉着，一手批复着文书，时不时喝口茶，还要给十一喂上两口。 江叔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楼惊御这副昏君做派。 他却没觉得有什么，主子以前是太过冷漠无情，如今倒是多了些人情味。 第25章 而且影十一的身份是主子亲口承认过的心爱之人，本该就这么亲近。 思及此，便觉得自己接下来要汇报的事估计会惹怒主子了。 何事？楼惊御示意让江叔坐下再说。 江叔却不敢坐，连忙说正事：季家又派人来了，送了些人和东西过来。 楼惊御微微蹙眉。 自从前些日子把季风和季婉兄妹废了筋脉扔回季家门口，季家便十分有眼色地派人来道歉，言说二人年纪小，不懂事又胡言乱语，这小半个月是隔三岔五地来赤阳教赔罪。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季家诚意满满。 来赔罪的人从季家下人换到季家管事再到季家现任当家人的左膀右臂，就连楼惊御都要赞叹一句季家的能屈能伸。 如果不是有前世这一遭，楼惊御可能还真看不出来季家的狼子野心，毕竟这么会演戏。 但每次来人楼惊御都不见，侍卫把人拦在了山脚下，季家的人连赤阳教的门都没摸着。 这次江叔特地来报，说明这回是有些不一样的。 直言。楼惊御言简意赅。 江叔低头拱手道：谭青长老回来了，把山下季家的人都带进了教内，老夫没拦住。 听到谭青这个名字，楼惊御不由得哼笑一声。 自己还没找他呢，他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第20章 季家的礼物 楼惊御向来有不怒自威的本事，虽然面上没有怒色，周身气势却变得凌厉起来。 谭青。 前世帮助季家谋害自己的帮凶。 谭青是赤阳教的老人了，是当年跟随老教主一起离开季家的小厮。 后来老教主建立了赤阳教名扬江湖，不忍心一直跟随自己的小厮地位一直如此，所以破格将他提拔为赤阳教的长老。 谭青一直跟着老教主，倒也是学了些本事，但绝对不足以胜任长老一职，更是因着位高而逐渐自大狂妄起来。 有些尸位素餐。 但他命好啊。 老教主在时稳步发展赤阳教，诸多事项亲自过问，也用不着他做些什么。 后来楼惊御继承父亲的教主之位，更是文武双全，独立江湖之巅，将赤阳教发扬光大，也不需要他做什么。 但偏偏谭青还渐渐生出了野心，前世和季家勾结，极力劝说楼惊御到季家赴宴。 楼惊御本不欲前往，但谭青再三邀请，拿着他和老教主几十年的情谊以长辈的身份劝说他该回季家看看，楼惊御这才松口去了。 他被困在季家，后来又和十一一起逃命，按理来说教内众人应该早就发现不对来接应。 但谭青又在其中做了手脚，拖延时间，这才让楼惊御进退维谷，用了一个多月才被赤阳教众人找到。 前世楼惊御灭了季家，同样也送了谭青一套消魂钉，让他好好受了一番酷刑后才将人了结。 虽说前世的仇前世报已经报过了，但今生是今生。 不妨碍他重新报一回。 主子，您还好吗？ 影十一发觉了楼惊御的情绪变化，虽然觉得僭越，但心中对楼惊御的担忧还是使他问了出来。 说来也是奇怪，他从来对旁人的目光和情绪都不在意，不仅外表清冷，心里也一样冷漠，但对着楼惊御，他的心思就特别的细。 每次主子情绪有什么变化，他都能看得出来。 没事，吓到我们十一了？ 楼惊御揉了揉他的脑袋，亲昵地用指腹蹭了蹭他的脸。 影十一摇摇头，不知道主子为什么听到谭长老后就不高兴， 主子莫要生气，生气伤身。十一一本正经道，眸子里满满的关心。 楼惊御心里一软，没忍住亲了他一口。 嗯，知道了，不生气。 楼惊御将他胸前的头发拨到肩膀后，又给他整理了下衣服，这才牵着人去看看谭青在搞什么名堂。 议事厅已经有不少人在了。 姜岩好似正在跟谭青争吵着什么。 谭长老这是做什么，主子都说了不许季家人再踏进赤阳教一步，你这不是公然忤逆主子命令吗！ 说完还狠狠瞪了一旁季家派来的人，还有地上跪的那四个 唉，不能看，他的眼睛不干净了。 季家是教主的根和源，现在季家的当家人还是教主的亲伯父，怎么能不顾念血缘亲情，就这么把人拦在山下，教主年岁还轻，处事却如此狠心，你们竟然也不劝劝！ 谭青一边说一边还捋着自己的胡子，一派为人师长的模样。 我呸，上次审过季家兄妹，季家包藏祸心，意欲染指赤阳教，何来血缘亲情一说，谭长老你是老糊涂了吧！不分是非！莫不是对教主有二心！ 姜岩分毫不让，在教主面前虽然不敢多说，但对着和自己级别差不多的谭青可就不管这么多了。 说着还看了眼自己身后跟着的影一和影二。 今天该带影九出来的，这两个闷子，都不知道上来帮他一把。 姜统领莫要血口喷人！我可是跟着老教主一起过来的，岂是你能泼脏水的！ 谭青狠狠瞪了姜岩一眼，衣袍下的手攥紧了拳头。 第26章 这个姜岩，倒是什么都敢说。 楼惊御来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吵过一轮了，一个长老，一个暗阁统领，也没人敢劝。 姜岩和谭青分坐议事厅两侧，见到楼惊御都立刻起身行礼。 主子！ 教主！ 楼惊御只是点点头，没什么多余的表示。 影十一却对着姜岩拱手道：统领。 姜岩眼观鼻鼻观心，他可不敢受影十一的礼，只能装作没看到。 楼惊御瞥了姜岩一眼，把姜岩看得打了个激灵后拉着影十一的手走向主位，身后跟着江叔和影三影四。 他看见殿中跪着的四位衣衫半露的人时狠狠皱了皱眉。 原来季家送的礼物是这么回事。 殿中跪着四个人两男两女，都是娇弱的美人，看起来弱柳扶风的，小脸白皙，眉目婉转多情，不得不让人说一句我见犹怜。 两个女子云鬓堆叠，发饰却简单，簪了简单的玉簪和白色的小花，配上漂亮的脸蛋，更是楚楚可怜。 而一旁的两名男子长相雌雄莫辨，却都穿着纱衣，依稀可看出他们细软的腰肢和白皙的肌肤。 这样的尤物是季家搜罗了好久才找到的，为了修复和赤阳教的关系，一狠心就送出来了。 毕竟再好的美人，也得有命去享受才是。 楼惊御瞥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心底十分厌恶。 早知道有这样不正经的人，就不该带十一过来。 楼惊御十分后悔，抬手捂住影十一的眼睛。 影三影四，把这几个人拉出去！ 语气已然十分不耐烦。 影三影四动作极快地拖着人就走，刚一过去就被浓重的脂粉味熏得皱了鼻子，动作更快了。 等人被带走，楼惊御才放下遮在十一脸上的手，带着他坐在主位上。 但十一不肯坐，只好让他站在自己身边，手还是一直牵着的。 谭青一看这送的礼没得楼惊御青睐，便招呼季家的人过来，同时苦口婆心地劝。 教主，这尤物可是季家特意献给您赔罪的，季风和季婉两个黄口小儿胡言乱语，您可不能当真啊，毕竟季家是您本家，怎么会害您呢。 楼惊御轻飘飘看了他一眼。 害不害的，他前世不都体验过了吗。 他的十一便是为了保护他而死的！ 想着便更紧地攥住了影十一的手。 见楼惊御不说话，谭青又让人把箱子抬上来，打开盖子一看，全都是金灿灿的金条和各色珠宝。 季家来的人赶忙道：教主，这是我们老爷专门送您的，还望您海涵，莫要伤了和气，毕竟我们老爷还是您亲伯伯不是，您总要记得您的血脉从哪来啊。 楼惊御嗤笑一声。 这些东西在楼惊御看来就和毛毛雨一样，估计是因为中断了合作，季家真害怕了。 毕竟相较于这些年季家从赤阳教得到的好处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 他们倒是会做生意的，想用这点东西平息楼惊御的怒火。 楼惊御对此不屑一顾，嗤笑一声。 我的血脉自是从我父亲身上来，至于我父亲的从哪儿来，我不介意把你们送下去亲自问问他。 第21章 都给本座扔出去 冰冷冷的话一出口，无人敢出声。 议事厅的大殿有瞬间的静寂。 楼惊御坐在主位，凤眸微眯，扫过季家派来传话的人，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欠奉。 谭青也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依照教主这话，这是真要和季家断绝一切关系啊。 如果这样的话，那他和季家的谋略怎么办！ 都怪季婉和季风兄妹俩，到底是怎么让楼惊御看出来的！愚蠢！ 难道自己一辈子都要屈居人下吗！ 当年自己就要兢兢业业听从老教主的命令，现在还要听从他儿子的命令！ 他不甘心，都是从季家出来的，老教主当年在季家就是个不受宠的庶子，和自己这个小厮相比除了有季家血脉外有什么分别。 一样的低贱卑微。 凭什么他能逆天改命在江湖上威名赫赫，而自己却一直跟在他身后！ 他不服。 所以这些年和季家的合作他从中斡旋，明明知道季家对赤阳教的野心，不仅不提醒反而加入了季家的计划。 如今楼惊御却发觉了，依照他的性子，做事不留余地，势必会和季家势不两立，那自己 如果带着季家人上山时他还觉得能侥幸糊弄过去，那现在亲眼看到楼惊御的态度后便是遍体生寒。 目光和楼惊御偶然相接，更是心虚得很。 楼惊御将他惶恐的神色尽收眼底，也觉得自己前世愚蠢，身居高位久了，连手下人的二心都看不出来。 教主这是何意，何必如此绝情季家人谄媚地笑着，还在装糊涂。 楼惊御看向他，语气发冷，不想给他们留情面，也不想再费口舌。 和你们当家的说明白了，本座对你们的心思一清二楚，既然敢有这样的心思，又何必掩饰，本座自会好好奉陪。 姜岩，把这些人都给本座扔出去，以后不许季家人踏进赤阳教半步！ 属下领命！姜岩麻利地带着影一影二把季家来的人捆了出去。 第27章 殿内瞬间空旷了不少。 那主子，那这箱金银珠宝？江叔问道，等着楼惊御拿主意。 他们既然都送了，本座自然收着，左右都是从我赤阳教拿走的。 虽说钱财是身外之物，但没必要和它过不去，正如楼惊御所说的，这钱本就是从赤阳教拿走的，如今物归原主有什么不可。 江叔，这些东西不必收到库房里，直接拿去修缮影卫住所吧，暗阁偏殿也太过简陋了，若是不够用，再从库房里支钱便是，连带着后山那些影卫的住处也好好改善下。 江叔应了句是，心下倒是惊奇。 教主什么时候也会关注到下人的起居住所了？ 不过影卫住的地方确实简陋狭小些。 虽然影卫的月例也不少，手头都还算得上阔绰，但这群人都不怎么在乎生活品质，吃穿住行过得去就可。 他们常出任务，不常在教内，所以也一直没人提。 如今教主想起来给他们改善居住条件是好事，江叔自然应了。 谢过主子！ 影十一从楼惊御身后走到身前行礼，微微弯起嘴角，可以看出他的开心。 虽然影卫不在乎这些，但住得好些总是好事，谁不想伤了病了的时候能躺在宽敞些的床上呢，如今的暗阁偏殿都放不进大些的床，是有些逼仄了。 谢过主子！影三影四也行礼道谢。 姜岩办完事回来后又谢了一遍。 楼惊御摆了摆手，把影十一拉到自己身前，宠溺地捏了捏他的指尖。 这么开心啊？ 影十一诚实地点点头，属下是为影卫们高兴，也为主子高兴，他们一定会记得主子的恩德的，以后也会继续好好完成主子吩咐下来的任务！ 楼惊御被他逗笑了，这孩子，什么事都能想到自己。 一旁的谭青看着楼惊御对待影十一的亲昵，百思不得其解。 他不过是离开了一个月，教主竟然就对一个影卫如此青睐，还与季家决裂了。 难道变数就在这个小影卫身上？ 思及此看向影十一的目光不屑中夹杂了愤怒。 想不到现在暗阁里这种冰冷坚硬的刀刃都会勾引主子了！ 还有楼惊御，简直是毫无目光，刚才季家献上来的男女都是极品，他不要，反而对着这么一个硬邦邦的男人百般温柔。 在他看来，楼惊御之所以看上了这小影卫，是因着他未经人事，不知道这种事情的极乐滋味，所以便把这个影十一当作宝。 果真是年纪轻。 他看着楼惊御虽然把季家人赶走了，但没对自己有什么疾言厉色，或许还看在自己是他长辈的份上。 如此便有恃无恐起来。 他想着自己大可先在赤阳教内安分一段日子，等到楼惊御放松后再去找季家重新谋划大事。 谭青，把你的眼神给本座收收！ 楼惊御起身，将影十一挡在自己身后，隔绝了谭青的目光。 谭青蹙起稀疏的眉毛，一张刻薄的脸上皱起褶子，指着影十一。 教主，我从小看着你长大的，怎么如今还比不过一个卑贱的影卫。 此话一出，在场的影卫神色都有了微妙的变化。 暗阁影卫直接听从于楼惊御命令，有时候都不需要姜岩代传，他们在主子面前自然不算什么，可如今被旁人这么说就不是个事了。 姜岩直接翻了个白眼。 楼惊御眸子深沉，看不出喜怒，就那么静静地看着谭青还能说出什么来。 谭青却以为楼惊御也认同，说得更起劲了。 这个影卫没规矩得很，见了我都不行礼，还有这一身衣裳，可不是一个暗卫能穿的，主子是不是宠得他都快没规矩了，该好好调教调教。 影十一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裳。 绣着金色莲花纹的黑袍在他身上略微有一些大了，这是楼惊御常穿的衣服，金莲在赤阳教也是楼惊御独有的纹饰。 他自己的那几套暗卫服早早就被主子收进衣柜里了，不让他再穿，但是前几日裁缝才刚刚来量了尺寸，新衣服还没那么快做好。 主子便让自己穿他的衣裳，这些日子都是如此。 至于行礼 主子不让他再随意下跪，虽然他见到主子还是会半跪行礼，但往往还没跪下去就被人抱住了，这么久以来没跪下过一次。 他不是不识好歹的人，主子既然再三明说了，那他朝主子跪下也就罢了，绝对不会再朝其他人下跪，那是糟蹋了主子的心意。 现在见到姜岩，他都是拱手问好行礼，不会再动不动就单膝跪下。 何况谭青是一个对主子有二心的人。 那边谭青还在继续：就一个影卫，做娈宠都是抬举了他，教主可不要被他迷了眼，这种人 众人只见他话没说完，整个身子就飞出去了好远，砰一声重重摔在了地板上，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楼惊御出手了。 第22章 一个都逃不掉 楼惊御原本还想留他条命，把人废了让他自生自灭，这样才能延长他的痛苦。 可现在他又换了主意，觉得自己原来的想法还是太仁慈。 这张嘴既然吐不出什么好话，舌头也不用要了。 第28章 楼惊御的悲动八荒深不可测，只是带上了那么一点内力，隔着一段距离便将谭青打了出去。 谭青不仅吐了一口血，还掉了两颗牙。 殿内气氛凝滞，江叔和姜岩面面相觑，都知道谭青这是拽到老虎须子了。 其余影卫和侍从也不敢出声。 没人去扶谭青。 他素日里以长老之位自居趾高气昂，教内众人早已对他不满。 楼惊御挥手让人将他拿下。 本座处理季家，一样会处理你，一个都逃不掉！ 楼惊御自认不管是他，还是老教主，亦或是赤阳教，对于谭青都是仁至义尽。 谭青野心太大，愤懑太多。 他忘了当年老教主离开季家前不忍他受苦，所以宁愿带着一个拖油瓶也没把他留下。 忘了老教主在江湖风波里从未放弃过他，哪怕当年老教主也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忘了老教主力排众议给他长老之位，只是因为念着多年陪伴的情分。 也忘了楼惊御对他一次一次的忍让。 他以为自己贪污、受贿、做事不力都掩盖得很好，其实只是楼惊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如今楼惊御不愿再忍，他以前做的孽，便十倍百倍返还。 更何况他对十一口出妄言，楼惊御自然会好好照顾他。 楼惊御，你疯了！我可是你父亲的兄弟！是你长辈！你敢抓我！ 谭青一下子慌了，不停地挣扎，想要挣开钳制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可他一个年近半百的人，怎么挣得开年富力强的年轻人。 内脏都在疼，让他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心虚，愤怒，恼羞成怒，将他的面目扭曲成令人厌恶的模样。 本座向来是没什么道德的人，也不会尊老。 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本座不欲多费口舌，证据一搜便出来了，在此期间，你便去刑堂好好享受一番吧。 带走！ 谭青被人钳制着拖了出去，双目瞪大，还是不敢相信楼惊御竟然真的要将自己扔到刑堂去。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我可是赤阳教的长老！是他父亲的左膀右臂！ 凭什么，为什么！ 他在殿外大喊，但这些愤懑楼惊御听不到了，就算听到也完全不在意。 姜岩，你亲自审问谭青，带着人去搜索他的罪证，这些年他应该干了不少好事，他去巡查分部时也该收了不少好处，可以去找连珏协助查阅来信和分部情报。 是！ 江叔，你传信给连珏和温红菱，三日内回教，一同商议谭青之事。 明白。 楼惊御的话虽然在赤阳教是金口玉令，但教有教规，要处置谭青这个长老还是要召集两阁三堂共同商议才能让教众信服。 他正在逐渐改变前世自负的缺点。 吃一堑，长一智。 楼惊御决不允许自己犯过的错再犯一次。 回首看了眼自己身后的影十一，楼惊御牵着他的手，感受着肌肤相贴的温度。 这重来的一生，自己绝对不会让它出错。 已经正午了，十一先回沧澜殿用膳好不好，我还有些事情要和他们吩咐。 楼惊御轻声哄着，他是担心影十一的身体。 之前段春回就说十一的肠胃不适和三餐不规律也有关系，在养伤的这些日子他都监督着十一按时吃饭，更正了他的坏习惯。 现在吃了饭还要吃药，中午这一顿还是药膳，不能耽误时辰。 主子，我想陪着你。影十一不想走，他想跟着主子。 哪有做下属的先去吃饭，主子饿着肚子议事的道理啊。 他也舍不得。 乖，我保证只需要一会儿，你的药膳和汤药都已经备好了，等凉了药效就不好了，先去吃，嗯？ 楼惊御牵着他的手温言软语哄着。 大庭广众之下，影十一看了看四周低着头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众人，白玉般的耳垂染上粉霞。 这是不好意思了。 他也不想让主子在众人面前这样纡尊降贵地哄自己，便点了点头。 属下听您的。 楼惊御揉了揉他的脑袋，让影三送他回去。 议事厅到沧澜殿还有一段距离，但也不远。 影十一觉得不需要影三护送，但楼惊御不允，硬是让影三护着。 如今只要十一不在他视线里他就担心，自然要派人跟着。 影十一便接受了，这也是主子的心意啊。 只是一路上二人都十分沉默，两个闷木头碰在一块了。 影卫从小在后山训练，训练的强度和残酷都非常人能够想象，如此经历把他们都淬炼成了一把把冷漠的刀。 影卫之间大多是任务对接，相互欣赏相互较量，却说不上是朋友。 影十一内敛沉静，在旁人面前不怎么爱说话。 而影三则是心里腹诽的多，说出来的少。 更何况如今影十一的身份确实让他更不敢随心而言。 话本子里都说枕边风很厉害的。 嗯，话本子是影九给的。 都不说话，这么一同走着，倒还真有几分尴尬。 第29章 影十一倒没感受到尴尬，他步伐很快，似乎很着急回沧澜殿。 他想赶紧回去吃完药膳，再回去找主子。 哪知还没到沧澜殿，在回廊上就听见了明月和清风苦恼的交谈声。 明月姐，他们这怎么办啊？ 明月揉了揉额头，听说主子还在和各位大人议事，就先等一等吧， 看着面前这四个娇柔的美人，明月觉得头疼，一回头却看见影十一和影三过来了，好似看见了救星。 影十一大人回来了！ 明月连忙让清风回去准备午膳，又转头看向影三。 影三大人，这四个人是您带过来的，现在季家的人也走了，这几个人怎么处理啊？ 影三摸了摸鼻子，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 主子当时让他们把这四个人带走，他们便连忙把人带出了议事厅。 但这四个人两个是女子，两个是以色侍人的男子。 影三和影四两个铁血汉子还真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事。 也是巧了，他们恰好看见明月去药堂取今日影十一要吃的药。 想着明月是女子，总比他们俩来要好，便托明月看守一下这几个人，然后赶紧回议事厅复命了。 没想到季家的人被统领赶下山的速度这么快，忘了问这几个人的安排了。 现在去议事厅好像会打扰主子议事。 影三和明月不约而同看向影十一。 反正主子这么宠十一，他做的决定主子应该不会说什么吧。 影十一： 第23章 不想下山 一排站着的四个人好似也知道明月和影三会听影十一的，便也齐刷刷地看向他。 被六双眼睛注视着，影十一抿了抿唇。 他只是个影卫，怎么做得了主子的决定。 这几个人虽然是季家送来的，但主子当时好像只说了把他们扔出去，没说把他们扔下山。 所以还不能放他们走。 万一主子还要审他们呢。 而且这几个人是季家搜集来的，或许心不在季家，又或者对季家心生怨怼，若真是如此，还可以从他们嘴里撬出来点什么。 先把人留着人吧，等主子和各位管事商议完我再去请示。 影十一说完，影三悄悄松了口气。 影十一去问可比他们去问安全多了。 这位大人，我们不想下山，季家从花楼里花了钱把我们赎出来，若是我们下了山又被季家或者花楼的人抓走可怎么办啊，我们不想再过那样的日子了！ 四人中为首的女子青莲哭得梨花带雨。 她是个有心计的，说的话是实话，但最重要的是看中了这赤阳教的锦绣繁华。 本来她还以为江湖门派简陋粗俗，陪惯了达官贵人还不愿意来，但没想到还没上山就看到了立在山顶的巍巍宫殿。 从山底两侧大门的宫阙到抬头可望见的山间建筑，恢宏大气之感扑面而来，红漆白玉，处处显示着赤阳教的财力雄厚， 上了山，进了大门，感觉更甚。 碧色的瓦在阳光下发着金灿灿的光，白玉和大理石的台阶随处可见，来往的仆从和婢女都很有规矩，比京城的钟鸣鼎食之家都还要气派。 一见到那位俊美如俦的赤阳教教主，青莲更是惊艳，她从未见过有这般气度的男子。 便动了心思想留下来。 她察言观色久了，见影十一是跟着楼惊御一起出现的，便觉得这位大人说的话在教主那儿一定有分量。 所以才向影十一哭惨。 求大人向教主求求情，让我们留在赤阳教吧，就算是做些杂活我们也愿意啊。 她知道现在不应该多求，先留下再说。 影十一皱了皱眉头，之前在议事厅主子遮住了他的眼，他都没来得及看看这几个人。 如今一看，真是一个个身段都极好，看起来就软得很。 如今掉几滴眼泪，好似芙蓉泣露令人动容。 影十一却丝毫不为其所动，他又不是傻子，能看得出来这女人的心思不纯。 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主子，还想留在主子身边？ (n)(f)　他虽如此觉得，但也没说什么，毕竟这是主子的事，要由主子决定。 我左右不了主子的决定，你们的去留只听凭主子的命令。 他一个影卫，或者说是暖床的，没有什么置喙的余地。 多说或者说错，只会惹得人生厌。 只是情绪不知为何有些低落。 主子会留下他们吗？主子会喜欢这样娇柔的美人吗？ 影十一看着青莲几个人娇弱的样子，再看看自己，想起了刚才谭青说的没规矩该好好调教调教。 自己好像作为男宠挺差劲的。 身不娇体不软的，身上的肌肉还硬邦邦的。 其实影十一身材十分流畅漂亮，肌肉虽有，但并不健硕，只是薄薄地覆盖着一层，爆发力都藏在密度高的这一层肌肉里，体型比楼惊御还要小上一圈。 只是现在他正在钻牛角尖，越是对比越觉得自己不好。 自己和主子日夜相伴，可主子除了亲亲自己就没别的了，有的早晨他能感觉到主子是有反应的，但主子都没说过让他解决。 第30章 而且自己连男人之间怎么做都不知道 也没人教他。 影十一想问，可他却无人可问，他在教中也没什么朋友， 矮子里面拔高个，也就影九与他还算能说的上几句话。 但这种私事哪里能够问旁人。 现在被青莲这话一说，影十一突然生出了危机感。 自己现在要不要学一学？ 如果自己会了，主子是不是暂时就不会和别人做这种事情了？ 影十一晃了晃脑袋，嘲笑自己痴心妄想。 就算现在主子不碰旁人，到将来，他还是要娶妻生子的啊，自己在想什么？ 真是最近的安逸日子过多了 闷闷地继续回沧澜殿，吃药膳，喝中药。 好苦。 影十一看着盘子里裹着糖霜的蜜饯，拿起一颗含在嘴里。 还是很苦。 是因为主子不在吗，所以吃蜜饯都压不下舌头上的苦味。 将药碗放在桌子上，他起身想回议事厅陪楼惊御，可刚一出殿门，就和楼惊御撞了个正着。 十一也会投怀送抱了。 楼惊御满面笑意，将人抱进怀里，揽着他回了沧澜殿。 影十一有些不好意思，刚才他在想事情，一时失神，没注意到。 最近和主子相处得太久，他对于楼惊御身上的气味已经足够熟悉了，没了那份机警。 主子，您快用午膳吧。影十一牵着他到饭桌前，招呼明月上菜。 他一个人吃不了多少，就让明月和清风把饭菜都撤下去了，只留了两道药膳，剩下的都温在厨房，这样楼惊御一回来就能吃上热乎的。 好，听我们十一的。 楼惊御让他陪着，自己简单用了些，又给十一喂了几口，一顿饭便这么过去了。 饭后楼惊御照例带影十一去午睡。 日子一天比一天热，好在赤阳教建在山中，暑气没有山下那么盛，但床上的被子已经换了最薄的蚕丝被。 脱了外袍后，楼惊御让影十一躺在床里侧，自己半躺在外面，拿了一把素色的团扇慢慢摇。 十一热不热？楼惊御问。 影十一摇摇头，他睡不着，索性侧身面向楼惊御的方向。 主子，属下来吧。 说着就要接过扇子，被楼惊御挡住了，握住了他的手交缠把玩着。 怎么了这是，精神恹恹的，谁欺负你了？ 楼惊御回来就看出来影十一的情绪有些不对劲。 虽说对他还是乖乖的，说什么是什么，还会朝他弯起嘴角笑，但楼惊御就是觉得十一的情绪好像有点低沉。 刚才饭桌上十一给他布菜很认真，楼惊御便也没提。 现在上了床，看他睡不着觉，便知道这是真有事，现在不提不行了。 十一，有事要和我说，我给你撑腰，嗯？你看你现在这样我多担心啊。 听见这话十一更自责了，他觉得自己挺矫情的，自己胡思乱想，还连累主子担心了。 主子，属下没事，是属下多想了。 影十一羞于启齿，在楼惊御耐心的目光下才问出来：主子，季家送来的那几个人还没下山，主子想怎么处置他们？ 第24章 他们哪能和你比 要是影十一不提，楼惊御都快忘了还有那么几个人了。 放下扇子，楼惊御看着影十一纠结的小表情，挑了挑眉，起了逗弄的心思。 十一可知道季家送他们来是做什么的？ 影十一点点头，这点他还是知道的。 是送来伺候您的。 不知为何，想到这心里有些酸酸的。 楼惊御也躺下来，将胳膊伸进十一颈下，让他枕着自己。 两人的长发在枕头上交缠在一起，墨色遮盖了玉枕的白，亲昵得分不出你我。 那十一想让他们留下吗？楼惊御问。 影十一不解，留不留下是主子一句话的事，和自己想不想有什么关系。 主子？ 因着侧躺的缘故，影十一的脸颊靠在楼惊御胳膊上，嘴唇因为挤压微微嘟起，看着有些可爱。 楼惊御弯起嘴角，忽略他的疑问，还是问道： 十一想让他们留下吗？若是不想，自然是不留的。 他想慢慢引导十一说出自己的想法。 影十一却腾得起身跪坐在床上，马尾在上床前已经解下来了，长及腰间的发因为刚才躺着的缘故有些乱，连头发丝都带着惶恐难安。 他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做主的成了自己，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这是主子对自己的试探还是什么？ 自己是不是应该乖乖劝主子收下这几个人，这样才不会让人讨厌(n)(f)？ 青莲几个人身段都极好，想必都是会伺候人的。 而主子年纪已经二十有三，后室却无人，收下放在身边也没什么。 若是主子想留，没人会说什么。 自己作为影卫自然是将主子的意愿作为命令去执行，更没资格置喙。 可主子却在问自己留不留 他自然是不想留的。 虽然青莲说什么就算留下干杂活都愿意，但他知道她是想留下来借机勾引主子！ 第31章 他不想主子宠幸旁人 起码不要这么快。 这些日子主子对自己那么温柔，日日夜夜陪在自己身边，大事小事都要关怀，美好的时光就像一场美丽多彩的梦境。 他光是想一想主子像对自己这般对待旁人，心里就酸酸胀胀的像是能拧出水来。 心里又疼又闷，好像无法呼吸一样。 影十一觉得自己很是自私，居然起了独占主子的心思。 真是痴心妄想又贪心！ 影十一低着头，不敢看楼惊御，将心里的想法换了套说辞。 主子，这几个人毕竟是季家送来的，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找的，怕是风尘里滚过一圈的，和您不相配，而且也不知道和季家有什么关系，不清不楚的。主子若想要人，可以找些来历清白的，依属下看，不如审过后就送下山吧。 这是影十一这辈子头一回撒谎，还是对他最敬爱的主子，心里十分紧张。 左手绞着右手，修长的手指用力相互掰扯着，似乎不觉得疼。 他唾弃自己的心思，可又想多独占主子一会儿。 不需要太久，就算再多几天几个月都好，到时候主子再找其他人自己一定会忍住的。 一定会宽容、大度，默默地守护好主子和未来的夫人。 殊不知他一张小脸都煞白了。 楼惊御要心疼死了，自责自己为什么要逗他玩。 明明知道十一是个心思重又认真的人。 这下好了，把人弄伤心了。 十一说得对，这几个人自然是要送下山的，但我不想要别人，只要有十一就够了。 楼惊御也坐起来把人抱在怀里，让人侧坐在自己腿上，大手轻拍着他的后背，尽力安抚他。 只要有自己就够了吗？ 影十一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有些苦恼道：可是属下什么都不会，不如他们会伺候人，主子有时候早晨都不用属下。 怎么会，他们哪能和你比，我们十一不用学那些污七八糟的。 楼惊御这才明白他是钻了牛角尖。 我们十一剑法好，身手好，脑子还聪明，学什么马上就会了，怎么能妄自菲薄呢，谁都比不上十一，更别说那几个人了。 至于他最后一句，听得楼惊御差点又起了反应。 这样把他的晨起反应偷偷记在心里的十一可怜又可爱。 有时候早上是生理反应，十一不必在意，你身体还不好，有些事情我们还不急，等你身体好了，我们再做好不好？ 影十一听到后面红了脸。 每晚都相拥而眠，有时候会不小心碰到主子的那个地方，令他心惊。 但主子却并没有多少欲望，也就早上因为生理反应才 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做得不好，才让主子没多少欲望的。 原来是因为主子在担心自己的身体吗。 楼惊御：好男人要学会忍 嗯，属下知道了。 影十一红着脸点点头，心下有些高兴。 主子对青莲他们没兴趣。 主子对自己有兴趣！ 楼惊御看着他慢慢放松下来，不再像只惊弓之鸟了，脊背也放松下来，他这才放下心。 以后不要乱想，有什么事情要立刻问我，不能憋着知道吗？ 楼惊御又嘱咐道。 影十一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但楼惊御觉得还是要给他点小小的惩罚。 他猝然靠近，将一直心心念念的红润的双唇含住不放。 楼惊御心里发出满足的喟叹，大手放在影十一的后背将他紧紧扣在自己怀里，似是怕人跑了一般。 影十一吓了一跳，却又在他的攻势下整个人软成了一滩水。 他就像张白纸一般，根本承受不住楼惊御带给他的冲击，任由凶狠的吻将他吞吃殆尽。 但唇齿厮磨犹觉得不够，楼惊御这头大灰狼胃口可大着呢。 趁着影十一微微张口喘息的关口便探了进去。 攻城掠地，几乎征伐每一个角落，连敏感的上颚都不放过。 唔嗯 影十一只觉得又热又痒，滋味极其难耐，身子在楼惊御怀里动了动，便再次被紧紧扣住。 舌头被 影十一睁大了眼睛，却在下一刻又被楼惊御用手盖住了眼睛。 视觉被遮挡，其他的感知便更为明显。 楼惊御似乎是在品尝什么香甜的点心，舍不得松口，直到影十一快喘不上气了才退出去。 末了还又在影十一嘴角亲了亲，像是怎么都不够一般。 我们小十一太甜了。楼惊御把怀里的人抱紧，满脸餍足，笑吟吟道。 影十一听不得这样别有深意的话，此甜非彼甜，耳尖一下子变红了，窝在楼惊御怀里不动弹了。 楼惊御愉悦地笑出声来，大手一下下抚摸着影十一的后背。 这是对你胡思乱想的惩罚，我只要你就够了，你得记住这句话，知不知道？ 影十一无力地靠在他肩头，胡乱点点头。 楼惊御知道他现在没听进去，也只是笑笑，以后多说几遍自然就知道了。 第32章 第25章 郎心似铁 一通胡闹过后，楼惊御把人按回被窝里哄影十一睡觉。 夏季不午睡，一下午人都没精神。 这半个多月楼惊御每天都按着影十一午休，倒是给人养出来了个好习惯。 没一会儿工夫，影十一就睡着了，浅淡的唇色因为刚才的亲吻变的红艳艳的，很是漂亮。 楼惊御看着他的睡颜，俊美的脸上满是柔和。 他的小十一，要一直开开心心的才好。 他也知道这大半个月的共处时间还是太短，十一没有办法相信自己对他的爱意。 设身处地想想，换成自己也没法这么快接受的。 但没关系，时间会证明一切。 慢慢的，十一会相信自己的爱意与他的爱是不相上下的。 轻轻松开握着十一的手，楼惊御给他把轻薄的蚕丝盖好，这才悄声下床。 楼惊御拨开垂帘，走到外室。 他叫来明月吩咐道：点一炉雪中春信放在内室，你去床边给十一扇风，别热着他。 雪中春信是自己常用的香，这香气会让十一觉得安心。 又道：离得远些，别惊动他。 算了，你别过去了，搬两个冰鉴放进去吧。 楼惊御想了想还是没让明月过去扇扇子，十一虽然对他不是那么警惕，但对于其他人还是一贯的机敏，要是吵醒他就不好了。 天气虽然已经是盛夏，但因着影十一体寒的缘故，楼惊御一直没让人往沧澜殿里放冰鉴，晚上睡前都是用扇子扇风。 今日属实热，也该到了用冰鉴的时候了，离得远些倒也没事。 动作一定轻些。 楼惊御不放心，又嘱咐了一遍。 明月应了，心想自从影十一大人住到沧澜殿后，主子转变真是太大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主子都这么会照顾人了。 而且对她们这些下人也不像以前一样动辄放冷气，让人不敢直视，这都是托是影十一的福。 主子在影十一面前向来温柔，连带着面对她们这些下人时都温和了几分。 对人温和的楼惊御出了沧澜殿，径直走向关押青莲几人的地方。 俊美昳丽的脸恢复成不苟言笑的样子，冷冷地扫了一圈。 不想下山？他道。 这话里倒没多少疑问，反而冷冷的。 青莲没想到楼惊御会亲自来，颇有些受宠若惊。 心下却有了些盼望，难道教主是看上了他们的姿色，所以才亲自前来？ 教主，我们几个都是孤苦无依的人，如今下了山，能有什么好结局？就求您把我们留下来吧，我们本本分分的，就算做脏活累活都行。 其余三人也都跟着她跪在地上，咬着嘴唇，多情的眼睛里泪珠似掉非掉。 只可惜这副样子是做给瞎子看了。 楼惊御嗤笑一声，他们的心思连影十一都骗不过，又怎么骗过他呢。 脏活累活天底下有的是，不必非在我赤阳教做。 你们的心思本座一清二楚，也敢凑到十一面前去，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楼惊御是个无情的人，要不然上辈子也不会对影十一那么狠心，说弃用就弃用。 他这颗心郎心似铁，非影十一不可撬动，对旁人更是不留情面。 你们结局如何与本座又有何干系，本座又不是什么好心人。 楼惊御对他们不欲多言，直接让人将其拿下。 送到刑堂审审，看看他们知道些什么。 楼惊御本来想把人赐死，前世他就是如此，对于惹了自己心烦的人一概心狠无情。 但重来一世，他有些感念上苍，便不想平白造下那么多杀孽。 自己便也罢了，有什么报应他都不怕，但若是祸及十一，他便不敢了。 人有了软肋，做事便会思虑许多。 那心尖上的人，便是伤到一分一毫都不能容忍。 只是不杀他们，也不可能就这么把人放了，毕竟这张嘴里说出来的话让他的十一难过了。 他知道这几个人对季家的事很大概率也不知道什么，但进刑堂受一顿罚是免不了的了。 他就是故意的。 审完后直接扔到山下，本座不想再见他们。 吩咐完后便离开了，毫不理会身后人的求饶，留他们一命，已经是他大发善心了。 赤阳教在江湖中非黑非白，他作为教主自然也不会标榜自己是个好人。 他就是冷血无情，不是什么好人，他自己也承认。 唯一的那点柔情，便都给了影十一。 回到沧澜殿的时候影十一还没醒来，楼惊御拨开床帐看了一眼，见人安稳睡着，心里就不自觉柔软了起来。 伸手在影十一额头上摸了摸，没出什么汗，想必温度还适宜。 正想收回手，就见影十一把脸往他手心上凑了凑，像一只求抚摸的小奶猫。 楼惊御心情大好，单膝跪在床沿上，上半身也钻进了床帐。 十一，是我，再睡会儿吧，一会儿我们一起去后湖散步。 如此轻声哄了几句，手下的人又睡熟了。 第33章 楼惊御俯下身亲了亲他紧闭的眼睛，这才笑着从床上下来，去书房处理公务去了。 到了申时，楼惊御看了一眼外面太阳已经不似正午时那么热烈了，这才搁下笔去叫影十一。 他怕十一午睡睡多了，到晚上睡不着，所以一直控制着午休的时间。 好在影十一没什么起床气，作为影卫毫无拖延，说起就起。 楼惊御在床边唤了两声十一，影十一便睁开了眼睛。 主子～ 影十一揉了揉眼睛，还有些呆呆的。 他也只有这时候才会随着自己心意，大胆地去看楼惊御的面容。 眼中的痴缠缱绻毫不掩饰。 嗯，是我，咱们起来吧，睡多了晚上失眠。 楼惊御也不急，和他慢慢说着话。 床帘只拉开了一层，帐子里的光线还是有些昏沉，他怕外面的光刺到十一的眼睛，等他缓一缓再下床。 主子，属下清醒了。和楼惊御说了一会儿话，影十一才道。 他觉得自己不必被如此小心呵护，可主子坚持。 他上次一句不用还没说完，就被主子按到床上欺负了一通。 之后便都随着主子，再也不敢说不用了。 好，那我们就起床。 楼惊御这才拉开另一层床帘，光线瞬时倾泻在床上。 影十一穿上外袍，楼惊御也换了身轻便衣服，两人携手去后湖散步。 一圈杨柳随风起伏，楼惊御牵着影十一的手走在湖中连廊上，将波光粼粼的湖面美景，连带着苍翠的远山景色尽收眼底。 楼惊御想起自己刚重生时就跑来后湖找影十一的事了。 自己多么幸运啊，还能将这个人护到自己身边。 侧头看去，就见十一也在看着自己。 十一现在高兴吗？ 影十一重重点头，他也想到了那日被季家兄妹为难，主子从天而降宽恕自己的事了。 好像一切就是从那天开始发生变化的。 自己真的很幸运能得到主子青睐。 好似心有灵犀，都想到了四月廿七那日的事，夏日微风拂来，吹过一对璧人饱含爱意的眉眼 第26章 不能见人的小画本 夕阳西下，天边的光彩却越发缤纷灿烂，洒在湖面上梦幻又甜蜜。 水波像是暗涌的金光，迷惑了人的眼睛。 飞鸟掠过湖面，又隐入荷叶莲花中，不一会儿衔着一条鱼飞走了。 楼惊御带着影十一在湖中心的亭子里坐了会儿，喂他吃了些点心，说了会儿话。 他知道十一做影卫做久了，总是小心翼翼怕说错话，怕冒犯了他。 所以他也在一直引导十一说出自己的想法。 就从多说话开始，不管说什么都好，慢慢的就大胆些了。 如此春风化雨，慢慢改变他的习惯，总有一日十一在他面前能放得开的。 大抵美好的时光总是会过得快些，楼惊御没觉得有多久。 但经明月一提醒，这才知道已经消磨了一个多时辰。 急忙带着人回沧澜殿用晚膳，吃了饭还得喝药呢。 不料姜岩在书房等着了，楼惊御只能让十一先回去，自己稍后就来。 今日可真是忙。 姜岩也并没有什么要事，只是来禀报刑堂审讯的进度。 谭青昏迷过去了，这才受了几鞭就如此。 姜岩遗憾地摇摇头，什么都没问出来。 谭青不傻，他知道如果自己认罪的话，这些年桩桩件件违反教规的事肯定让他小命不保。 但如果咬着牙不吭声，或许还能拖延些时日。 他还存着侥幸。 没问出来就继续泼醒了再问，刑堂的手段成千上百种，不必本座多说了吧。 楼惊御凤眸扫过姜岩，声线低沉。 姜岩立刻低下头：是，属下明白。 楼惊御其实也不在乎最后谭青张不张嘴。 他让影卫同时搜查谭青这些年暗地里做的事，到时候罪证一呈上来，何须谭青狡辩。 他只是不想让谭青好过罢了。 今夜还不说，就上水牢。 是，姜岩听令后又道，季家送来的那几个已经审完了，没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受完刑后已经放他们下山了。 楼惊御点点头，难得赞赏了一句：还算快。 姜岩：您都亲自发话了能不快吗 而另一边，影十一在沧澜殿门口遇见了影九。 影九一张小脸似乎很急切，圆溜溜的大眼睛不时往远处看，在看见影十一后显现出高兴的神色。 影十一！ 一声雀跃的呼喊刚喊出口，又想到了什么，谨慎地把脖子缩了回去。 主子去书房了。影十一道。 影九松了口气。 但教内禁止喧哗，你是影卫，更不该如此。 影十一一脸严肃和他讲教规，听得影九都想捂耳朵。 唉，影十一这性子，他在主子面前也是这样呆板无趣吗？ 那自己这一趟还真是非来不可。 停停停，我知道了，这不是好久没见你了吗，以后就记住了。 第34章 影九边说边从怀里掏出本书来。 影十一看了眼他受伤的腿，也没再说什么。 他知道影九对于任务很靠谱，就是性子活泛了些。 你的腿好些了吗？影十一问道。 他之前在床上养伤的时候还让明月去给影九送过银子。 他自己这些年攒下不少，都没地方花，但影九不一样，他有点钱全吃进了肚子里。 上次任务是他们两个一起做的，他还记着影九的腿也受了伤，怕他没钱买药疗伤，所以才给他送了银子。 出于人道主义的接济。 没事，都是小伤。影九十分豪迈道，把书塞给影十一。 影十一不明所以，看着手上的书。 这书怎么还包了一层布料呢。 像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影九小声道：我可是听说今天季家送来了好几个娈宠，你可得有点危机感！ 说罢又指了指书。 这可是我珍藏的好东西，我一直以为这东西用不上了，没想到你倒是比我出息，就送给你了，你好好学习学习！ 就当是你送我银子的回礼了，我保你不亏！ 影九朝他眨了眨眼，一副你懂得的表情。 影十一：我不懂。 而且觉得现在影九像是走街串巷算卦骗人的神棍。 神经兮兮的。 摔断了腿也会影响脑子吗？ 所以这是什么？影十一皱了皱眉。 影九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不可言说，你自己回去看吧。 这里是沧澜殿，说不定主子一会儿就回来了，影九不敢久留，说完就跑。 跑的速度一点也不像断了腿的病号 影十一想他这是有多怕主子啊，主子又不会吃人。 主子多温柔的一个人啊。 影九：兄弟你看看你都在说些什么！ 影十一拿着书，一脑门问号地踏进了殿里。 坐在小榻上，本想翻开看看，但看了一眼殿内侍候的婢女们，还是拿着书进了内室。 确定没有人后才打开书。 封面平平无奇，写了两个大字秘春。 影十一这些日子陪着楼惊御在书房的时候也看了不少诗词，但这个秘春 是什么意思？ 翻过空白的扉页，影十一明白过来。 这本书是个小画本，上面没有文字，只有图画。 每页都有两个小人交缠在一起，要么赤条条的，要么衣衫不整。 他们在在 影十一啪地合上书，红色的绯云从脖颈蔓延到脸上，红了一片，羞涩又窘迫。 影九他怎么会有这种书 这不就是春宫图吗，还是两个男子的，而且还是精装本。 画者把每张图画得都那么细致，就连上面人物的表情都画得仔细。 让人想到一个词欲仙欲死 虽然身边没有旁人，但影十一脸皮薄，自己就害羞得不成样子。 更难以启齿的是，他一旦把画上的小人换成自己和主子，心里竟还隐隐有些期待。 原来男人和男人是这么做的。 那他和主子，以后也会做这种事情的是吗？ 主子中午说了，等自己身体好了就 那自己要不要先学一学，之前还烦恼自己不会又没法学，没想到现在影九直接送货上门 这么想着，又把小画本给打开了，从第一页开始看。 画中牡丹开得红艳，掩映榻上鸳鸯交颈而欢 影十一忍着羞涩看下去，桃花眸子水亮亮的，眼尾处都晕开了一片红，点在白皙的肌肤上，像染了一层明艳的胭脂。 他不知道现在的他比画上的还要生动欲色 楼惊御回来的时候，等待他的就是这么一块可口的小点心。 第27章 十一可想试试 殿内已经点起了烛火，温馨的烛光映照下，影十一捧着一本小书端端正正地坐在床边。 可他的眼尾雾气迷蒙。 影十一向来清冷得在外人面前没有什么多余表情，此刻脸上却都是红霞。 楼惊御看出点不寻常来，目光停留在他手里的书上。 看他拿着书没发现自己，楼惊御便隐蔽了气息悄声过去，快到了人前时才被发觉。 书啪得一声掉在了地上。 主子！ 影十一刚才一半心思在书上，另一半心思却在神游天外，突然抬头看见楼惊御，心跳都停了半拍。 自己在主子的寝殿里看这种书，还被主子发现了。 刚才还红着的脸一下子褪去了颜色。 自己也是昏了头脑，怎么能在殿里看这种书，这不是冒犯了主子吗！ 属下知错了！ 说着就要跪，膝盖一弯就要往地上砸，这是不给自己留一点余地。 这么砸到地上，估计膝盖又得肿。 楼惊御看得心惊肉跳，在他弯膝盖的时候就连忙掐着他的腰把人整个抱起来。 十一不乖。 楼惊御抱着人坐在了床上，有些生气他这般不爱惜自己。 第35章 放在十一后腰的手下移，用了点劲拍了拍那两瓣面团。 以后不许这么把膝盖往地上砸知不知道，多疼啊。 楼惊御拍完了怕他疼，又揉了揉。 这不揉还好，一揉影十一更是窘迫。 联想到了小画本里的了 属下知道了，可是属下犯错了。 影十一咬着下唇，有些说不出口，盯着地上的书。 张了张手想去捡，却被楼惊御禁锢着，不敢有多余的动作。 他想自己能不能在地上盯个洞，把书埋进去，这样主子就看不到了。 只可惜想象太美好，楼惊御已经把书从地上捡起来了。 随便翻开了一页，上面的图画很是劲爆。 楼惊御挑了挑眉，没想到十一会看这种书。 但他也知道十一思想单纯，或许之前都不知道这种书里画的是什么，肯定是别人塞给他的。 合上书放在一边，楼惊御捏着十一的下巴面向自己。 是别人要你学这些东西的？ 楼惊御语气有些严肃，他怕十一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受了委屈。 影十一赶紧摇头。 不是，是旁人送的，并没有要属下学，是属下自己想看的 说到后面就有些不好意思了。 知道他不是受了委屈，楼惊御便也松了口气。 你有什么错，该是我的不是才对。 影十一不懂，怎么就成主子的错了。 嗯？ 楼惊御失笑，揽紧了十一的腰。 是我没教十一，才让十一着急了，只能自己学习，所以是我的错啊。语气里逗弄着他。 影十一轰一下又红了脸。 他才没着急。 他是怕主子着急，怕到了那时候自己什么都不会让主子不高兴 主子强词夺理！ 主子 影十一唤了一声，有些羞恼，却又不敢说出来，只能带着些嗔怪。 但听在楼惊御耳朵里，只剩下了嗔痴，没听出来怪。 这样清冷坚韧的人，染上了这般艳丽的颜色，反差感极大，是最难以拒绝的。 更别说这些日子都在忍耐克制的楼惊御了，呼吸霎时乱了几分。 十一可想试试？楼惊御笑道。 试什么？ 影十一就像只小羊羔，对着楼惊御设下的陷阱就往里跳。 试画本子里的东西。 影十一睁大了眼睛，偷偷去瞧一旁的画本。 他知道自己现在是主子的人，这是迟早的事。 不过主子不是上午还说再等等吗？ 但只要主子想，自己什么时候都是答应的。 便道：只要主子想，属下都听从。 楼惊御失笑，这个小傻子，真是什么都由着自己来。 要是到时候还这么纵着自己，一个把持不住伤着他了可怎么办啊。 抱着十一往后一仰躺在床褥上，平复紊乱的呼吸，大手揉着他身后的柔软。 全当解解馋了。 过了良久呼吸平复才道：说了等你身子好了之后，再等等，我们还有很多时间，不着急。 影十一便知道刚才是主子又在逗自己了。 心下也很感动，主子怎么能这么好呢。 这种事情还要顾念着自己这个小小影卫的身子 乖顺地躺在主子身上，感受着主子因呼吸而微微起伏的胸膛和有力的心跳，心下一片安定。 又陪着主子躺了一会儿才下床用晚膳，至于那本书则被楼惊御塞进了床头的小柜子里。 十一不用照着画本学，到时候我亲自来教你。 楼惊御揶揄的目光就这么看着他，又道：不过到时候十一倒是可以再看看，选一选我们要用的姿势。 影十一抿着唇，不知道该说什么应对主子这般直白的话，红着脸跑出了内室。 见主子没出来，又觉得自己失礼，巴巴地又跑回去了。 小手轻轻拽了拽楼惊御绣着金色莲花纹的袖子。 主子，饭菜要凉了，去吃饭好吗？ 可怜巴巴的，让人更想欺负了。 楼惊御也不再闹他了，握住他的手带他去餐桌吃饭。 之前因为腹部的伤口，楼惊御很注意影十一的吃食。 沧澜殿的饭桌上在此期间都没出现过羊牛肉和辛辣的食物，但好在教内的厨子技艺高超，清淡的食物也做出了不少花来，味道一样的好。 如今伤口用了药堂最好的伤药，早已经愈合了。 又得了段春回肯定的意见，楼惊御便让厨房做了不少好吃的。 有营养的菜色不用多说，楼惊御特地让厨房做了红烧鳝鱼和鲫鱼豆腐汤，这些东西能补身子，如今影十一吃了正好。 只是味道还是避免辛辣。 楼惊御盛了一碗鱼汤放到影十一面前，十一这么瘦，喝点鱼汤补补身子。 主子也喝。 影十一也要给他盛，被楼惊御按住了手，我自己来就好，十一安心吃饭。 说罢也给自己盛了一碗。 影十一这才捧起碗开始喝鱼汤。 第36章 奶白色的鱼汤香味浓郁，又带点鱼肉的原汁原味，里面加了些细碎的葱花，喝起来味道很好，一口下去感觉身子都暖了。 影十一胃口不大。 他从有记忆起就吃不饱饭，食量被迫缩小。 后来来到赤阳教，进了后山训练做影卫，但他年纪小，吃饭的时候抢不过旁的影卫，后来抢得过的时候就开始做任务了。 风里来雨里去，饥一顿饱一顿的，所以一直吃得不多，肠胃也出了毛病。 喝完鱼汤，每样菜吃两口就饱了。 楼惊御也不强求，又喂他吃了两只虾便也罢了。 多餐少食，等会儿再吃些水果吧。 吃完饭又该吃药，这会儿影十一的心情比上午要好许多，拿着药豪迈地一干而尽。 不用吃蜜饯也不觉得苦。 肯定是因为主子在身边的原因！ 这般想着，嘴里就被主子塞了个蜜饯。 十一，甜吗？楼惊御笑问。 甜！ 和主子在一起，药再苦也是甜的。 第28章 一石二鸟之计 三日后，锦华堂堂主温红菱和听信堂堂主连珏都赶回了赤阳教。 楼惊御召集教内大小管事聚在议事厅，讨论对谭青的处理结果。 楼惊御坐在主位，江叔和姜岩坐在左侧位置上，温红菱和连珏坐在右侧位置上，其余能说得上话的管事坐在他们下列。 十一位有代号的影卫都蛰伏在议事厅的暗处随时警惕着。 包括影十一也是。 本来楼惊御是想让他坐在自己身旁，可影十一听了后吓了一跳。 这种重要的场合他怎么能和主子平起平坐，而且也不想让旁人指点主子的决定，就自请和影一他们一起戒备。 楼惊御看着他一脸我要保护主子的坚定，只能应允了。 今日本座召各位前来，是为了商议如何处置谭青。 楼惊御今日穿了一身做工精细的黑色宽袍，比平日里的款式更为正式，金色的纹路布满袖口和衣襟，添上了一份华贵庄重之感。 黑色与金色交织，衬得他与生俱来的威严更为明显，让人不自觉服从。 黑色长发用玉冠束起一半，冠中玉簪坠着金色流苏，另一半长发散在身后，狭长的凤眸沉静而冷漠，高挺的鼻梁下是形状好看的薄唇。 影十一在暗处看着自家主子的风姿，握紧了手中的剑，视线一刻也不错开，注意力都在楼惊御身上。 他警醒着，像一头敏捷的猎豹，目光所在便是他想要守护的人，若是有什么异动便能即刻赶到主子身边去。 主座上楼惊御棱角分明的下颌微微扬起，示意众人查看大殿中间桌子上摆放的卷宗和书信。 这是影卫这几日搜集的谭青的罪证。 有他和季家的往来通信，将他联合季家意欲染指赤阳教的阴谋展现得清清楚楚。 谭青虽然和季家联合，但也不完全信任季家，所以才将书信留下用作威胁和制衡。 藏的地方很深，影卫也是翻来覆去寻了几天才找到的。 除此之外，还有连珏协助姜岩查到的谭青收取分部的贿赂的证据，连续十多年的暗通曲款令人瞠目结舌。 还有他在外虐杀娈宠的私事也被听信堂翻出来了 楼惊御今日早些时候已经将这些罪证看了一遍，深觉前世还是让谭青死得太容易了些。 他是眼里不容沙子的人，念在父亲的份上，谭青若只是收点钱财他还能忍，可这桌子上桩桩件件，无一不在挑战他的底线。 一只蛀虫，自然是要连带着蛀牙一起拔掉的。 没想到谭青居然伙同季家有这般野心，亏他还是长老呢，老教主生前对他多好啊！ 温红菱看着手中的证据气得皱起了秀气的眉，一拍桌子，愤愤不平地说道。 她是烈性女子，脾气火爆，从小就在赤阳教长大，赤阳教对她来说便是家一般的存在，自然忍不了谭青的不忠。 主子想如何处置他，我等自是遵从，他便是万死也不为过！ 其余阁主、堂主和管事也都点头。 证据都在这儿了，赤阳教最容不下有二心的人，自然不会有人傻到为谭青求情。 连珏摇着一把折扇，一派从容，看向楼惊御。 想必教主早就有了主意吧。 楼惊御看了眼连珏的慵懒模样，心道这人还是老样子，怪不得前世一直追不到某人。 目光在他和段春回之间游移了两圈，微微点头。 谭青已经在水牢熬了三日，本座的意思是此人罄竹难书，这么死了岂不是便宜了他，便服下噬心蛊后送到季家吧。 噬心蛊是最恼人的蛊毒，并不致死，却会扰乱人的神志，并时刻伴随着噬心之痛，让人生不如死。 便是知道些什么教中机密，中了这蛊，也说不出来什么。 送到季家时带上一封信，便说谭青审讯后什么都说了，剩下的就让他们好好招待他吧。 在座众人无人反对。 只在心里默默惊叹教主果真一如既往地果决残酷，这一石二鸟的计谋用得真是巧妙。 影九在暗处朝影十一挤眉弄眼：影十一，你看，主子好狠的心啊，我都要出冷汗了。 第37章 影十一置若罔闻，依旧握紧了自己的剑。 主子才不狠呢！ 是谭青和季家先兴风作浪，主子这叫果决，而且十分睿智！ 杀人不用赤阳教自己的刀，季家这把刀便很好用。 到时候季家肯定会认为谭青供出了他们，而且将罪责都祸水东引到了他们身上。 自从上次一遭季家人被赶下山，他们知道事情败露后不敢来赤阳教，自然会拿送上门的谭青开刀。 到时候谭青的结局自然会十分凄惨。 谭青死在季家，楼惊御亦可将此作为歼灭季家的借口之一。 毕竟季家如今在朝中根基还算深厚，虽说比不上独立江湖的赤阳教，但在京城也算个庞然大物。 贸然将其灭了，多不给朝廷面子啊。 今生他有了挂念和依恋，想一直给十一最好的，便不想与朝廷为敌。 泾渭分明，各管各的一亩三分地是最理想不过。 前世影十一死后，楼惊御不管不顾灭了季家，当时他没有想太多，引起了朝廷的反对和不满。 但也幸好，没过多久当时的老皇帝就死了，新帝即位。 这位新帝对季家十分厌恶，也就没怎么追究这事。 可如今，那皇位上坐着的还是那个老皇帝。 行事还是周全些好。 楼惊御有的是时间慢慢溜着季家，先让他们蹦跶些日子，只等时机成熟再一击即溃。 连珏，你最近在教内留几天，好好整理整理这几年季家干的好事，等时机到了送到京城。 赤阳教和季家以往虽有合作，但也知道人心难防，所以早早搜集了季家在朝中的一些贪污证据作为制衡。 如今正好用得上。 到时候直接送到京城，季家在朝中树敌颇多，也能让他们自顾不暇一阵了。 是，主子！ 连珏听命，顺带着认罪，听信堂掌分部往来之事，分部行贿是属下监察不力，自请认罚！ 温红菱闻言也起身跪下，道：行贿一事关乎钱财，锦华堂每季度都查大小产业和分部账簿，竟也疏漏颇多，让谭青钻了空子，也请主子降罪！ 第29章 多了点人情味 楼惊御掌管那么大一个赤阳教，从来都是赏罚有度，自然也不会心软，否则难以御下。 堂主责任重大，领导一堂之事，若是失职，重则危及一教安危存继。未酿成大错的依教规鞭笞一百，罚俸半年。 停顿片刻，又道：但谭青身份为长老，确实让人难以置疑，就连本座也被他蒙蔽，你二人也是情有可原。下面也有不少事情要你二人去办，便只鞭笞三十。 楼惊御说完，连珏和温红菱二人对视了一眼。 情有可原？ 这词有朝一日还能从主子嘴里说出来？ 感觉主子好像多了点人情味。 段春回像是知道他们所想，十分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哼哼，你们不在的时间里教主可都是铁树开花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谢过主子！ 谢过主子！ 二人齐声道谢，各自领下任务，和姜岩预约了商议完事情后去刑堂领罚。 另外，行贿的分部也是胆大！管中窥豹，可见一斑，看样子教内不安分的人也不少，正好趁此机会上上下下都查一遍。楼惊御冷声道。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 上上下下都要查一遍？ 这是要肃清教内。 老教主在时都没这样大刀阔斧地清查过，没想到主子倒是有魄力。 一时之间，有人欢喜有人忧。 楼惊御后面又将此事一一吩咐下去，末了凤眸微眯，扫视了一圈在座的大小管事，道：本座会密切关注此事。 吓得有什么小心思的人都出了一身冷汗。 此次议事便到此结束，人渐渐散去，只留下五位堂主和阁主就一些事项请示楼惊御。 影卫也各自离开，有的回了暗阁，有的去后山训练去了，影三和影四照旧留在暗处保护楼惊御。 影十一收起剑，本想躲在暗处等着主子和几位管事说完话再一起回沧澜殿，但没一会儿就听到主子唤他。 十一。 楼惊御只唤了一句，影十一便从天而降。 黑色的身影落在楼惊御面前，墨色袍角翩跹，像是黑色翅膀的蝴蝶扑闪了两下，也落在了楼惊御心间。 主子何事吩咐？ 影十一恭敬拱手，眉眼严肃认真，不像在沧澜殿他们二人独处时那么温软乖巧，一举一动都昭示着他是一位合格且出色的影卫。 这位合格的影卫下一刻便被他的主子揽住了腰。 众目睽睽之下，影十一红了脸，小声叫他：主子？ 楼惊御笑了笑，微微弯起嘴角，俊美面容上覆盖的那层隐形的冰霜好似顷刻被吹散，是众人难以见到的柔情。 他捏了捏影十一的指尖，用轻柔的力道把人按在自己刚才坐的太师椅上。 十一辛苦了，先坐会儿，一会儿就带你回去。 话里话外都是温柔情谊，竟是连让人多站一会儿都这么心疼。 影十一有些手足无措，坐在宽敞舒适的椅子上都有些如坐针毡。 第38章 几位堂主和阁主都站着呢，主子也站着，他一个影卫怎么能坐着。 也太显眼了些。 主子，属下还是不坐了吧。 说着就要起身，被楼惊御按住了肩膀。 你在我身后坐着，谁敢说什么，无碍的。 楼惊御俯身劝着，又道：你在我旁边我才安心。 这句话倒是管用，影十一抿着唇，不再抗拒了。 连珏刚才连请罪时都一派从容的神情被打破，轻轻撞了撞身旁段春回的胳膊。 他小声道：影十一不是暗阁影卫吗，主子这是？ 段春回避开他的胳膊，侧了侧身。 没吃过猪肉，也没见过猪跑啊，这么明显的事实连堂主都看不出来？ 连珏挑了挑眉，别人的话我能看出来，但这事放在主子身上就嗯一言难尽。 楼惊御的冰冷无情是江湖中都出了名的，不近女色也是出了名了，没想到如今得了他青睐的是个男子。 可纵然如此，依照教主的威名，想要哪样的男子没有。 可以前榻上也从没见过旁人啊。 如今这影卫是怎么得了主子青眼的。 而且看这架势，不是宠侍讨好主子，反而是主子照顾着属下 倒是颠倒了。 连珏这赛比诸葛一向灵光的大脑都有点转不过来。 只能小声问段春回：这影十一的身份现在是影卫还是主子的宠侍？ 若说是影卫，可主子对他又如此亲昵。 主子可没这么体恤下属。 而且影十一身上这身衣服，虽然低调，但一看就是主子的衣物，连腰间那装点着白玉配饰的腰封都是主子的。 他记性好，记得之前楼惊御就穿过这身衣服。 能有如此待遇的，不是枕边的宠侍是什么。 可若说是宠侍，影十一刚才和其他影卫一样戒备守卫着议事厅，和其他影卫也没什么区别。 段春回瞥了他一眼，一脸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 这话你可别在教主面前说，宠侍这词不好听，若是让他知道你就等着吧，他可宝贝影十一了，以后你就知道了。 连珏只能点点头。 而一旁的温红菱看着楼惊御和影十一之间的氛围，独属于女性的第六感让她咂摸出点不寻常来，不用听段春回的解释就明白过来。 明明没吃饭却有种撑了的感觉。 怪不得感觉主子多了点人情味，原来是这么来的。 温红菱心里缓缓舒了口气，自己还算沾了这位影卫的光呢，免了不少刑罚去。 楼惊御修炼的内功心法天下无双，将他们自以为小声的谈话和小动作都察觉到了，只是刚才在和十一说话，暂时没空搭理他们。 等到和十一说完几句话，才转身咳了一声。 连珏，不会说话就少说。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连珏吓得立刻噤声闭嘴，略一思索就想到了是自己刚才用词不当，惹了主子不虞。 这回倒是聪明了，直接向影十一拱了拱手，算作道歉。 楼惊御对他识时务很是满意，点了点头没再追究，继续和他们议事，挺拔的身影正好将影十一严严实实挡在身后。 过了三刻钟，才商议完需要楼惊御做主的事项，各自散去。 第30章 谁家少年郎 天色已经黑了下去，楼惊御牵着影十一的手慢慢悠悠回沧澜殿。 赤阳教所在的山中草木茂盛，夏日的夜晚还能听到各样的虫鸣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此起彼伏。 萤火虫星星点点的光芒散落在漆黑的灌木中，像是从天幕里倾倒下来的荧光。 沧澜殿中，明月和清风已经备好了饭菜，连带着今日刚送过来的新衣也已经一件件整理好放在了漆盘上。 两个女孩心细，早上已经吩咐人把新衣裳洗过了。 夏日的太阳热烈，晒个半天便已经干了，清清爽爽，正好方便影十一直接试穿。 楼惊御瞥了一眼，颔首算是满意。 不错，再在内室添个大衣柜来，以后专门放十一的衣物。 但他也没怎么细看，说完就先带着十一去吃晚膳了。 一日三餐，自然要准时。 影十一抿了抿唇，任由他拉着自己去餐桌旁。 坐下后影十一先给楼惊御倒了茶水，又给他布菜。 主子和各位管事在议事厅商议了一天大事，真是辛苦了。 楼惊御宠溺地看着他为自己忙碌布菜的周全模样，知道他的心意便也没阻拦，眼里全是柔情。 这些足矣，十一也吃。 影十一看了眼楼惊御盘子里的菜，点了点头，这才拿起自己的筷子。 他想着刚才楼惊御的话。 主子要给自己专门打一个衣柜是不是有些浪费了？ 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还是和楼惊御小声道：主子，属下没那么多衣服的，只要几件够穿的就行了，不用专门一个衣柜。 沧澜殿里的衣柜和外面的不一样，现在内室摆的两个是紫檀雕云纹的大柜子，做工精细，赶工少说要小半个月才做得出来，价值高昂。 自己就这点衣服，他怕浪费了。 说不定几件衣服加起来都不如衣柜值钱。 第39章 楼惊御盛了碗鸡汤放在他面前，闻言捏了捏他的小脸。 这事听我的，以后春夏秋冬都要添新衣裳，还有寝衣睡袍，各色腰带配饰，怕是一个衣柜不够放。 春夏秋冬，一年四季，听起来就很美好，让人充满向往。 影十一便噤言，听从了楼惊御的安排。 他也希望春夏秋冬，在下一个季节来临的时候，他还能留在主子身边 好，属下听主子的。 他弯起嘴角，笑得眉眼弯弯，这副模样看得楼惊御心软，忍不住蹭了蹭他的脸蛋。 一顿饭在温馨的气氛中度过。 用完晚膳，楼惊御带着影十一出去逛了逛。 夜里暑气没有白日那么厉害，便多走了一会儿，消了消食后才回来试衣服。 一排侍女端着放置着华美衣袍的漆盘站在一侧，足足有十几套衣服。 影十一有些惊讶，他明明记得和主子回来的时候瞥了一眼，没有这么多件来着。 十一大人只看到了放在外室的这几件，还有不少都放在了里面，这才拿出来。 明月笑着解释，手里也捧着一套衣裳。 之前量体裁衣的时候，主子吩咐说已经入夏了，做的便都是夏装，各式各样的都有，您看看还喜欢吗？ 影十一侧身看了看楼惊御，便被人牵住了手，一件一件看过去。 这都是主子的心意啊，自己怎么会不喜欢呢！ 楼惊御在十一住到沧澜殿后便想给他做几身新衣裳，暗卫的便装着实有些粗糙了，颜色也太过暗沉，不适合他的十一。 只是当时影十一腹部伤口不便，一直等到他伤口愈合才叫来了裁缝测量尺寸。 裁缝指挥着，楼惊御亲自给影十一量的尺寸。 选的布料都是最上乘的，有墨色、暮云灰这样低调的颜色，也有晴蓝、粉绿这样鲜亮的色彩，样式有长袍有长衫也有简便的劲装。 影十一觉得这比以往出任务时路过成衣铺子看到的还要种类繁多。 而且更为名贵。 十一，这红色肯定和你很配。 楼惊御指着一件枫叶红的套装和影十一说道。 十一去试试可好？ 影十一从没穿过这样艳丽的色彩，但看着主子期待满满的目光，还是接过衣服乖乖去里面换上了。 楼惊御等在外面，让明月去准备水果，等会儿十一试完衣服正好能吃上。 影十一脱下这些日子穿的属于楼惊御的衣服，好好叠起来放在一边，这才换上新衣服。 很快就换完衣服出来了。 主子。 少年清亮的声音随着拨动珠帘的清脆碰撞声一起传来，楼惊御抬眼看去，眼里满是惊艳。 他说得确实不错，红色和影十一极配。 影十一皮肤白皙，除了后天长衣长袖不怎么晒着的缘故外，也盖因他小时候是楼惊御从西南带回来的。 估摸着是西南出生的人。 那边虽然闷热但也水汽氤氲，不管男子还是女子都要白皙些。 他穿着一身红衣，更是与肤色对比鲜明。 夺目的红色映衬着，显出本属于少年人的明媚，又因着他的清冷气质而不显得魅惑妖艳。 虽是夏季的轻薄布料，却很有质感，看起来便知道绝非凡品，衣服上的装饰低调精致。 影十一这样一打扮便像极了谁家鲜衣怒马的少年郎。 这身衣服真是配极了他。 楼惊御也是这般想的，这是他的少年郎 他眼里满是不加遮掩的赞叹，话里也是如此。 我们十一真是天生的衣服架子，穿什么都好看。 穿黑衣时显得劲拔冷冽，穿红衣时便明媚许多，都是好看的。 以后要多做些好看的衣服给十一穿，天天都不重样的。 影十一穿着新衣服，有些局促，用指尖绞着做工精良的袖子。 主子，这些衣服已经够多了，穿好久都穿不完。 他做影卫做久了，衣服都是黑压压的，好与夜色融为一体。 乍然一穿这样明媚的色彩，还有些不适应。 也有些不自信。 自己穿这样名贵的衣裳，真的好看吗？ 但主子一直在夸他。 楼惊御好似能明白他的顾虑，带他去内室的落地镜面前，笑道：十一看看，你多么俊朗啊。 影十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主子就站在他身后，将手搭在他腰前，眼里都是喜爱。 他觉得自己要化在主子这样的目光里了。 影十一被夸得有些羞，粉红色从脖颈蔓延到脸颊，他想回头看看主子。 一转头却被楼惊御捧住了脸。 主子唔 未说出口的话被唇舌堵了回去，唇上传来濡湿的触感。 是楼惊御在吻他。 楼惊御已经忍了很久了。 从刚才十一红了脸，从十一穿着这身红衣出来，从和十一牵着手回沧澜殿，从今日影十一躲在暗处保护自己时 总是想与这个人亲近一些，再亲近一些。 怎么都不够。 骨节分明的手强势地按在影十一肩上，似乎是不让他逃离。 第40章 而影十一也没有逃，就这么乖乖地被他亲，只是觉得有些突然。 主子怎么就这么突然亲上了？ 他的手还虚虚搭在楼惊御胳膊上，刚开始还不敢放肆，后面被亲得只能靠扶住楼惊御的胳膊才能站得住。 满室只余啧啧的水声。 暧昧又令人心痒难耐。 第31章 情人守良夜 一吻结束后，影十一浅色的唇瓣变得红艳艳水润润的，像是盛着雨露的娇嫩花朵。 更引人采撷了。 上一世楼惊御没见过这样的十一，更没机会见，好在这辈子他有机会见到。 他的十一，如此青春年少，如此意气峥嵘。 惊艳，漂亮，令他蠢蠢欲动。 身体的反应和心理的反应一样剧烈。 他想让影十一走繁花似锦的路，又不想让人窥见这样的影十一。 男人的占有欲作祟，让楼惊御只想独自珍藏他。 楼惊御尽力克制着自己，再亲怕是一会儿十一也不用出去了。 轻笑着抹去二人之间牵扯出的银丝，把十一揉在自己怀里，平复着呼吸。 十一比上次进步了，会换气了，还需再接再厉。 楼惊御语气里都是愉悦，影十一靠在他怀里，还能感受到他胸腔因为笑意而产生的起伏。 影十一抿了抿唇，嘴角弯起来，黑亮亮的眼睛也盛满了笑意。 主子开心，他也开心。 至于学会换气这事 影卫学东西快，主子这几日常亲他，亲多了自然就会。 而且每次主子都要亲那么长时间，他不学会换气也不行啊 又等了会儿，楼惊御见十一的唇色没那么明显了，两个人才走出去。 他才不想让旁人看见十一这一面呢。 之后把剩下的衣服都试了一遍，主要是看看合不合身，速度就快了些。 只能说不愧是楼惊御专用的裁缝和绣娘，就算工期短，质量依旧过关，每件衣服都很合身。 试完所有的衣服，两个人吃了些水果，楼惊御便直接让影十一去沐浴了。 试衣服也累，何况今日影十一也跟着他跟了一天，沐浴一会儿也能解解乏。 楼惊御摘了发冠，脱下外袍，三千青丝倾泻而下，坐在小几后单手卷了一本书在看，比起白日多了些慵懒。 手上拿着书，目光却时不时看向屏风。 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他在想屏风后该是怎样的风景 这般想着又笑出来。 他从没想过自己遇到十一，有时候竟也和毛头小子一般总想这些事情。 他知道江湖众人谣传自己修无情道，之前有段时间也觉得自己这冷情冷性的真修了也挺好。 直到这辈子有了十一后才知道自己并非无情无欲，反而痴缠贪欲无一不缺。 而且骨子里霸道又强势，恨不得把人时时刻刻放在眼皮子底下。 书是看不下去了，楼惊御只好起身，偏头看了看十一还在沐浴，自己也让人在偏殿备了水。 他去偏殿沐浴完，一会儿回来便能直接抱着人去床上安歇了。 他速度快，随便冲了冲便回来了，看见屏风后的身影已经起身在换衣服了，嘴角的笑意怎么都下不去，便坐在床上一边歇着神一边等人。 影十一穿着新的寝衣出来的时候头发还没来得及烘干。 楼惊御挥手让婢女退下，自己迎了上去，牵着人坐在床边，用干燥的布巾擦着他的头发。 主子，属下自己来吧，用内力烘干就行了。 这样伺候人的活儿影十一看不得楼惊御来做，便想接过布巾，但楼惊御不放手。 楼惊御嗯嗯应着，用布巾擦过后直接用自己的内力给他烘干了。 主子？影十一回眸看他。 你还没大好，还是少用内力吧。楼惊御说着摸了摸十一已经干了的长发，收回内力，手却没收回去。 黑发顺滑，带着皂角的清香，楼惊御缠在手指尖把玩着，另一只手把人按在自己怀里。 主子，属下的伤已经好了。影十一赶紧说道。 之前这伤在腹部确实行动不便，主子恨不得一日三餐，洗漱换衣全都给包了，后面好不容易得了应允能下床活动，主子还是如此小心。 如今伤口真的好了，影十一觉得他现在把后山影卫全都挑战一遍都不会有什么妨碍。 不想再让主子劳累和担心。 真的？楼惊御挑眉问道。 影十一点点头，清俊的眉眼亮堂堂的，认真回答：真的。 他没看到楼惊御眼里含着恶劣的笑意，话刚说完就被他的主子按在了柔软的被子上。 那让我看看。 楼惊御嘴角含笑，也俯下身去。 墨发随着他的动作从肩后垂下，落在影十一白色的寝衣上。 穿着白色寝衣的十一像一只白白软软的小兔子，在他身下褪去了所有清冷和凌厉，掠夺了他所有的目光。 楼惊御用目光细细描摹着身下人的眉眼，看着影十一羞赧的表情和不知道何处安放的目光，怜爱地亲了亲他的嘴唇。 软软的，带着一点点凉。 紧张了？楼惊御和他稍微分开些距离，用拇指轻轻按了按他的唇瓣。 第41章 影十一摇了摇头，桃花眼半阖，只觉得呼吸之间都是主子身上的清香，不觉有些脸热。 没有，主子还要看伤口吗？他问，语气都是轻轻软软的。 要看的。 楼惊御也不再逗他，轻笑着坐起身，解了他腰间的系带，将衣襟往外撩了撩，露出腹部的伤口来。 之前的结痂已经都褪去了，只留下粉嫩的新生血肉，丝毫看不出当初的伤口是多么惊骇。 楼惊御却记得清楚。 当时腹部的伤口从最下方的那条肋骨处蔓延，是深可见骨的程度，血肉外翻，看着便让人胆寒。 所以这些日子才这般小心养着人。 幸好如今恢复得好，楼惊御也放心了。 又给人把系带系好，楼惊御揽着人躺在床上，把被子拉过来盖上，享受着相贴相依的亲密。 影十一靠在楼惊御颈窝里，心里有一种无法被替代的安定感，只有楼惊御能给。 刚刚他还以为主子会做些什么，没想到竟是直接拥着他睡觉。 偌大的宫殿静谧安详，烛火都被熄灭，只留下床帐四角的夜明珠发出幽幽的亮光，光芒柔和，不怎么影响睡眠。 前几日他晚间起夜，下床时拿着床头柜的烛台不小心踉跄了一下，手背被倾泻出来的蜡油烫着了。 自此楼惊御就在床帐里放上了夜明珠，床头柜的烛台也撤下了，换了颗更大更亮的夜明珠，唯恐他再出现类似的状况。 影十一看着床柱上的铜丝壁挂里盛着的夜明珠，心好似被安安稳稳浸泡在温水里，温暖又甜蜜，迷迷糊糊竟也有了睡意。 十一，睡吧，今日辛苦了。 楼惊御将床帘放下，轻拍着他的后背，轻声哄着，看着人安稳睡去，自己也闭上了眼睛。 帷幔里身影相依交缠，有情人守此良夜。 第32章 狗粮的味道 三伏天的天气闷热难耐，就连一向还算舒适的清晨都涌动着热气，好在赤阳教建在山中，绿水青山环绕，倒是还能忍受。 连珏一大清早就等在沧澜殿外，一身白衣站在檐下，一派风流潇洒的白面郎君模样，只是一动弹便忍不住龇牙咧嘴了一番。 昨晚他和温红菱从议事厅离开后便直接跟着姜岩去了刑堂领罚。 他们虽然是平时不怎么动用武力的堂主，但也有功夫傍身，三十鞭笞下去虽然疼但也算不了什么大事，受完罚还能走着回去上药。 只是有些难捱，昨晚趴了一晚上也没怎么睡好。 今日起来，后背的伤还是一动就疼。 但活儿还得干，正是忙的时候。 他来得巧，正好碰上楼惊御在用早膳，便托明月进去通传。 没一会儿人就出来了。 主子还在用饭，请连堂主去书房稍候。明月回话。 好，那我就先过去。 连珏谢过后正要往书房去，一回头就见段春回过来了，身后还跟着提着药箱的两个小药童。 段堂主。连珏眼前一亮，和他打招呼。 连堂主。 段春回点头应了，挑眉看着他，眼神里有些担心，但说出来又变了个味儿。 你来找教主有事商议？背上不疼了？ 连珏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小伤，不足挂齿。 段春回哼哼两声，那某人还大半夜到我药堂求药。 连珏： 果然嘴还是这么不留情面。 昨晚虽然疼，但也没那么忍不了，他以为好歹段春回会来看看自己，但没想到啊，一晚上没见人。 他只能去药堂，借着去拿伤药的工夫看看人在干什么，占据那人的注意力。 段春回看了他一眼，也没再说什么。 其实昨夜他也在等着他来，要不然也要担心得一晚上睡不着。 他克制着自己不主动去找他，在连珏不向他坦白他的真实来历前，他是不会迈出这一步的。 思及此心里叹了口气，哪想到当年救人，反而把自己的心给困住了。 段春回清了清嗓子，问：对了，你来找教主有要事？昨日不是都商议完了吗？ 连珏从袖子里拿出一封请帖，没大事，来给主子送东西。 段春回点点头，没再细问，带着药童进了沧澜殿。 之前楼惊御让他每日来给影十一看诊，但随着伤势渐渐恢复，早已经从一日一次变成三日一次了。 今日恰巧就是每隔三日的时候，这才让他碰见了连珏。 段春回一进殿里便闻到了粥的香味，打眼一看，楼惊御和影十一正坐在餐桌前用饭。 楼惊御穿了一身惯常的黑色宽袍，只是款式稍有不同，金色的流苏配饰挂在腰间，即使是不那么正式的私服让他穿起来都充满了上位者的气势，一派气宇轩昂。 只是在面对影十一时眉眼很是温和。 影十一今日穿了昨天送来的新衣，湖水蓝的锦袍做工精良，腰间系了三指宽的群青色腰带，扎马尾的发带都是带着蓝色水晶珠子的锦带。 不穿黑色衣物的他整个人显得很有生机，段春回一看见就啧了一声，被楼惊御睨了一眼。 没规矩，要说什么直说。 第42章 自小一起长大，楼惊御知道段春回就是这个性子，自己要是生气这人绝对不敢放肆，也就是看见十一在这里，自己好说话了，这才放飞自我。 段春回嘿嘿一笑，之前看着影十一小小年纪总是一身黑衣，显得整个人都黑压压，今日这一身新衣服倒是把人衬得很有生气。 我们十一才十七岁，本来就是生机勃勃的年纪。楼惊御笑道。 是是是，段春回看见楼惊御不值钱的样，心里不免好笑，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能看见教主这副样子呢。 又道：这不是今日更与众不同吗，倒不像是个影卫了，像是世家教养出来的矜贵公子。 楼惊御扭头看向一旁的十一，就见他正在低着头抱着碗扒饭，这是害羞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应对段春回的话了。 慢慢喝，段春回嘴里没个把门的，不用搭理他。 楼惊御把他的碗接过来，看见里面早已经没了粥，不免笑了。 刚才原来是抱了个空碗。 手里没了碗来转移注意力，影十一觉得自己不回话很是无礼，只得绞尽脑汁道：段堂主谬赞了我，这都是主子的功劳，主子对我很好。 一朵花要开得好，少不了养花人的细心呵护。 段春回似乎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事，也笑了，笑得还挺开心的。 他以前只觉得这影卫和木头似地杵在楼惊御身后，也不知道楼惊御喜欢他什么，现在看来，这影十一实在是有意思得紧。 看见他这样，还真的很想去逗逗他。 但楼惊御在，他不敢 只能收起蠢蠢欲动的心，老老实实给影十一把脉。 伤口已经没事了，这份药可以免去了，毕竟是药三分毒。以后也不用顾忌了，想练武练武，想训练训练。 这话是说给楼惊御听的，让人别每天草木皆兵地拘着人。 末了还得夸自己一句：本神医出手，果然妙手回春啊！ 至于肠胃还得养着，药膳我重新写几副方子给明月，换着吃就不会腻了，让她吩咐厨房去做。 其他体寒什么的难以根治，有时这是娘胎里带出来的，个人体质问题也不算是病，就是磨人了些，好在现在是夏季，也不会多难受，平日里多注意些吧，我药膳里放几味温阳滋补的药，一起吃便好。 段春回说完又开始写方子。 楼惊御听得认真，回身捏了捏影十一的小脸，知道你一直想碰刀碰剑，这次不拘着你了，但要有分寸，每日最多两个时辰知道吗？ 影十一眸子一亮，显而易见地开心。 练武之人，本该持之以恒才不会生疏，他已经有将近两旬没有练剑了。 好好练剑，才能保护好主子！ 属下谢谢主子！ 楼惊御捏了捏他的指尖，又给他剥了个鸡蛋，只喝一碗粥怎么够呢。 影十一接过剥了壳的白嫩嫩的鸡蛋，两口就下去了，也给楼惊御剥了一个。 谢谢十一。楼惊御接过，宠溺道。 影十一笑得小酒窝都出来了，摇了摇头，坐在一旁乖乖等着他用完餐。 段春回写完方子一抬头看见的就是这两个人都笑着看着彼此的模样，含情脉脉的。 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明明自己还没用早饭啊，怎么有种吃撑了的感觉！ 可恶，被秀到了。 第33章 远方的请帖 段春回看着桌子上香喷喷的皮蛋瘦肉粥，又看了眼缠绵悱恻的二人，只觉得胃里一会儿饿一会儿撑的。 受不了了，他要回药堂。 麻利收拾完东西，和明月又嘱咐了些关于药膳的注意事项，便告退离开了沧澜殿。 段堂主是个很有趣的人。影十一看着他冲出去的身影，在楼惊御喝粥时说了这么句话。 他知道主子一直在引导自己多说话，所以才大着胆子主动说了这么一句。 就像平常人家那般在饭桌上闲谈一样。 楼惊御喝完最后一口粥，挑起俊眉，似笑非笑，嗯？ 影十一抿着唇，眨了眨黑白分明的眼睛，不明白他在疑惑什么。 楼惊御失笑，放下碗筷，借着婢女适时递过来的湿毛巾擦了擦手，逗弄他道：大早上的，当着我的面夸别的男人？ 话一出口，就见面前的人似乎是很惊奇地睁大了眸子，桃花眼像是舒展开的花瓣，藏着一汪亮晶晶的清泉。 似乎在说：主子怎么也会这么幼稚。 才不是，只是想和主子说说话而已。影十一攥着膝盖上柔软的布料，也知道楼惊御是在逗他。 可末了还是要说一句：主子才是最好的人。 楼惊御一颗心都被他这话说得软绵绵的，直接把人拦腰抱坐在自己腿上，十指穿插进他背后的长发，梳理着柔顺的发丝。 知道了，是我的错，是我吃醋了，看见十一的目光放在别的人身上我就开始小心眼。 吃醋？ 影十一坐在他膝盖上，侧身去看他，笑容缓缓绽放在脸上。 主子怎么会为自己吃醋呢，他又在逗自己了，明明自己的一颗心都完完整整放在了主子的身上啊。 第43章 而且自己只是一个影卫罢了，如今的身份也不过像男宠些，身心都是主子的，主子一呼百应，才不会缺人，自己为主子吃醋还差不多。 虽这样想，但还是笑着回答：主子不用吃醋，属下的目光里永远只有主子一个人。 这样的话像是在哄人，甜蜜又好听。 但楼惊御知道，他的小十一不会说什么漂亮话，对他说的话都是由衷的真心话。 他稀罕得不得了，凑过去亲了亲人的嘴角，闹得人面红耳赤地趴在了他的肩膀上才停下，带人去书房处理事情。 书房里也放了两方冰鉴，里面盛放的冰块是从后山冰库里刚凿出来的，呈现半透明的白色，在燥热的空气中涌动着白色的水汽。 窗户大敞着通风，外面是随风而动的竹林，传来的都是清风。 又燃了一炉味道清雅的香，室内比起外面真是十分清凉。 楼惊御牵着影十一走进来的时候就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凉爽，摇了摇影十一的手，询问道：刚刚段春回还说你体寒要好好养着，这屋里可是觉得有些凉了？ 刚坐下没一会儿才消了汗的连珏捏着手里的请帖，一个劲儿朝影十一摇头。 我热啊喂！ 他算是看出来了，楼惊御确实宝贝这个影卫，段春回果然说得不错，连这么细微的问题都要过问。 影十一对着他的主子哭笑不得，主子，这已经三伏天了，属下觉得这温度正好。 就算体寒，夏季也会感到热的啊。 主子是关心则乱了。 楼惊御也笑了笑，放了人去看书，自己坐在书桌后，叫来连珏问话：何事？ 连珏看了眼一旁茶桌后对着书本泡茶的影十一，明白楼惊御这是不避着人了，心里不由得对影十一的身份又抬高了一层。 将请帖恭恭敬敬递到楼惊御桌上，回复道：属下前几日回教时途经清净山，大觉寺的主持知道属下要回来，特意托属下带给您的，只是这几日一直在忙，这才呈上来。 楼惊御接过请帖，看了眼方正字体书写的内容，目光落到落款处净台大师的签名和印章，觉得有些意思。 大觉寺的住持净台大师算是楼惊御的忘年之交，当年和老教主就是朋友。 楼惊御小时候还随着父母去过几次大觉寺，但他不怎么信神佛，所以后来没怎么再去了。 但净台大师这人宽容温和，整日乐呵呵的，虽是佛门中人但没那么多讲究，从不用辈分去压人，倒是和楼惊御成了忘年之交，时不时会有书信往来。 楼惊御还记得前世他在影十一死后，逐渐觉察出自己对这人的眷恋，有时候在梦中都能见到这人的身影，他便知道自己是栽了。 但斯人已逝。 他痛苦懊恼，曾在一个星子舒朗的夜里去找净台解惑，结果这人讲了一堆什么缘分啊命运啊，尤其那句花开花落，自是有无缘之人不得长久，居然劝他看空放开 气得楼惊御差点没把大觉寺给拆了。 他是看空不了，放空不了，直到重生前的那刻，他都在想着他的十一。 但他又不得不感谢净台，因为净台当时还说了一句：俗人哪知其因果，转圜往世未可知。 虽然大概率当时净台大师是哄他的，只是为了让他别拆寺庙，但没想到还真成了真。 回忆到此停止，楼惊御拿着手中的请帖，又读了一遍。 上面说大觉寺七月要诵经讲法十余日，是十年一届的盛事，届时会有不少朝中大员和江湖中人前去，还会在清净山下对香客教众讲法，特意邀请楼惊御前往。 教主虽对佛法奥妙不感兴趣，但若能来此静心清气一番，岂不是妙哉，老衲盼着七月于清净山见您大驾。 这话就差说楼惊御脾性冷厉手上杀孽多了。 楼惊御冷笑一声，将请帖合上，放在一旁。 不止连珏，整个赤阳教都知道楼惊御不信鬼神，他一直奉行的是人定胜天，所以连珏自然也认为他不会应邀前往。 不料恰恰相反，楼惊御答应了。 本座会去的，请帖是你收的，那便你去回信吧。 楼惊御说着看了眼影十一，见他安安静静泡着茶的模样心里瞬时间安定了下来。 前世他确实收到请帖后就把它扔到了一边，但今生不是不同了吗。 连珏有些惊讶，但还是听命回去回信去了。 第34章 属下想跟着您 楼惊御批复完桌子上放置的几道卷宗和折子，便起身走到了影十一身边坐下。 肩靠着肩，身子碰着身子，恨不得贴在一起。 两个人日日夜夜住在一起久了，连身上的雪中春信的香气都一模一样，缠绕在一起不分彼此。 主子，喝茶吗？ 影十一捧着青瓷茶盏，茶水温度正好，散发出清雅的茶香。 是他递来的茶，楼惊御自然要喝，却不接过茶盏，而是低头就着影十一的手去喝。 这样亲密的举动，影十一这些日子经历的多，却还是会感到羞涩。 主子总是这样猝然拨动他的心弦，让他始料不及。 影十一稍微抬了抬手，更方便楼惊御喝茶。 十一的茶泡得越来越好了。 第44章 楼惊御很是捧场地喝完茶，英俊的眉眼宠溺温和地看着他，轻捏着他的手夸赞道。 只是以后泡茶也要小心，不要烫到了。 不放心又嘱咐了一句，他还是对前几日影十一起夜被蜡油烫到那事心有余悸，幸好只是轻微烫红了些，几天功夫已经恢复了。 影十一点点头，也缓缓笑开，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抿着。 主子，属下能否问问刚才连堂主禀报的事？ 影十一虽然听到了他和连珏的话，但并不知道那封请帖具体说的是什么。 楼惊御有时候他觉得他的十一像一只小蜗牛，对周围十分有警惕性，一有什么不对就会把自己缩回壳子里，生怕说错了什么惹自己不高兴。 尤其是对于教内公务，他虽然常在书房陪着楼惊御，但从来不多问多看。 如今这只小蜗牛好不容易探出头来，过问他在书房和旁人聊的事情了，自然是要好好和人解释的。 楼惊御直接把请帖拿来给他看，屈指敲了敲素色套封。 是大觉寺要诵经讲法，净台大师请我过去呢。 影十一看着请帖点了点头，手逐渐握起来，他刚刚听到了主子答应了要去，所以才会鼓起勇气问的。 他也想跟着去保护主子。 可是又怕主子有他自己的打算不让自己跟着。 所以有些欲言又止。 楼惊御看他茶也不喝了，便凑近了问他，温热的吐息打在影十一颈侧。 十一怎么了，有话便和我说，不打紧的，就像早上一样，想说什么便说什么。 影十一咬了咬下唇，早上的只是家常闲话罢了，可这事说不定是公事。 而且主子之前还说不让自己去做任务来着，自然也无法用影卫的身份请命随行保护 但最终还是想跟着楼惊御的心思战胜了心里的顾虑。 如果不跟着，大觉寺离赤阳教可不近，主子一来一回要好久。 突然和主子分开这么久，他很不舍。 影十一懊恼自己现在怎么这么黏人了，明明以往好几个月不见一次的时候都能忍。 主子去的时候，可以让属下跟着吗？ 影十一偷偷看了眼楼惊御的神情，又急忙推销自己。 属下会驾车，可以在主子身边保护您，而且大觉寺简朴，没有丫鬟小厮，属下还可以给主子铺床叠被，属下现在还会泡茶呢。 楼惊御被他急切的话逗笑了，他的影十一啊，总让他的心软绵绵的。 他怎么会不带十一去呢，他去大觉寺的最大原因就是他的十一啊。 握住十一的手，楼惊御把自己修长的手指插进他的指缝里，十指相扣不留缝隙。 原来十一要说的就是这个啊，这有什么，我自然会带着十一的，毕竟还要十一给我铺床叠被呢，是不是？ 楼惊御又开始逗他，影十一却在听他要带着自己一起后十分高兴。 他点了点头，属下会伺候好主子的！ 楼惊御勾起嘴角，将刚才微凉的茶水倒了，又倒上新茶喂给他。 等十一喝完茶，楼惊御陪着他看了会儿书。 这书是书房里放着的剑法兵器书目，是楼惊御年少时学习用的，早已经放在书柜吃灰许多年了。 如今是因着影十一对这些有兴趣，他在养伤的时候把自己那几本书都翻了一遍，所以楼惊御便把自己当年用的书都翻了出来给他看。 两个人在茶几旁坐着看书不怎么舒适，楼惊御便带着人回了主殿，和人在榻上半躺着相拥，衣袍都缠在一起。 楼惊御解了十一的马尾散在身后，把自己下巴抵在他毛茸茸的头顶，手绕过十一的后腰拿着书，另一只手翻着书页。 这副架势是把人牢牢禁锢在了自己怀里。 幸亏殿内的冰鉴比书房还要多几个，又有一面水墙，所以这样紧紧依靠着也不觉得热。 楼惊御一边翻着书，一边给影十一讲解着这些招式和匹配的兵器，竟比后山训练影卫的教头讲的还要细致。 而且态度十分温和。 他这时候好似有用不尽的耐心，不像平常办公时对下属不假辞色，话绝对不会说第二遍的强硬模样。 影十一刚开始还因为这样的亲近而看不下去书，觉得主子长得好看，声音也好听，太让他分心了。 但之后又被楼惊御的讲解感染，逐渐听得认认真真的，只觉得主子真是厉害，不愧是独步天下的第一流人物。 琢磨着看一个时辰的书也差不多了，看久了对眼睛也不好，楼惊御便把书合上放在一旁，捞着身侧的人把人调了个面儿，让人面对着自己趴在胸膛上。 然后就收获了影十一饱含钦慕的目光。 桃花眼眸亮晶晶的，盛满了敬仰与爱慕，任谁被这样的目光看了都会觉得自得与高兴。 楼惊御便是如此。 当年十七八岁打败江湖第一高手震慑武林的时候都没有的自得之意，今日感受到了。 又把人揉到怀里亲了一通，直到明月来送饮品才将人放开。 影十一脸皮薄，不知道刚才明月看没看到，有些羞赧，维持着脑袋塞在楼惊御怀里的姿势没动弹。 楼惊御失笑，伸手接过白瓷碗，挥手让人退下。 第45章 好了好了，她们都走了，十一出来吃好吃的。 这般把人哄了出来，喂了一勺冰饮给他，好吃吗？ 冰冰凉凉的液体带着酸甜适中的滋味，一下子袭击了影十一的味蕾，他点点头，眸子一亮，看向碗里的冰饮。 原来是一份杨梅荔枝饮。 深红色的杨梅和白色的去核荔枝肉色彩对比鲜明，被染成红色的汤汁里放着透明的冰块，酸酸甜甜的味道夹杂着荔枝独特的清香，让人食欲大开。 楼惊御看他喜欢，喂了一勺又一勺。 十一咽下嘴里的荔枝肉，抬头问他：主子您不吃吗？ 楼惊御平日里不怎么吃这些东西，只让他先吃。 你肠胃不能吃太多冰的，再吃两口，剩下的我吃。 冰饮太美味，影十一又吃了几勺，碗便被楼惊御端走了，眼神还有些恋恋不舍。 楼惊御知道他这是喜欢吃，但为了他的身体着想，不得不狠心忽略他跟着碗走的小眼神，三两口把剩下的解决了。 然后接了一个杨梅荔枝味的吻，清爽酸甜，抚平所有夏季的躁动。 第35章 启程出发 许是吃了一碗冰饮的缘故，影十一胃口还不错，中午比平常多吃了半碗饭。 外面太热，楼惊御就带着他在殿内转了两圈，然后带着人躺床上去午休。 夏日人困乏得很，楼惊御只放下了纱帘，把光遮了遮。 影十一在身边人熟悉的气息中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楼惊御看着他的睡颜，心下安稳得很，也闭上眼小憩了一会儿，但只过了两刻钟就起身，悄声下了床。 既然决定下个月要去大觉寺，自然要把教内的事情赶紧处理了才行，尤其是和几位阁主堂主商议的事项，都得一一落实了。 这样想着便又去了书房。 肃清教内是大事，自然有些是大小管事们不敢做主的，最后统统到了楼惊御这边来等他拿主意。 这些日子不时就有大小管事来汇报或者请示事项。 其中三位堂主、两位阁主来的是最多的。 这种时候重任在肩谁都不敢放松，就怕有什么对赤阳教有二心的人没有查清楚。 楼惊御估计要忙一段时间了。 果不其然，接下来的几日楼惊御都在跟进这件事。 他白日里常常在书房或者议事厅坐镇，不愿拘着影十一跟着自己辛苦，便让人早上去练剑练武，做些自己的事情。 只是影十一贴心，乖乖地早晚各练上一个时辰，其余时间还是跟着他走动。 有十一在，楼惊御心里倒是舒心不少，对着做事偶尔不合他心意的下属也没有往日那般的冷硬。 如此又过了小半个月，转眼到了六月下旬才将这件事彻底做完，从赤阳教到外面的分部查出了百来号人。 这些人里有和谭青结党营私的，有做事不老实的，有弄虚作假的，有贪钱贪色的，无一不是违反了教内规矩。 赤阳教容不下这样的人，楼惊御眼里也揉不下沙子，该杀的杀了，该逐出教内的逐出教内。 楼惊御金口玉言，绝不容情，将这些人都处置了一番。 如此大刀阔斧地修改一通，赤阳教风气倒是清朗了很多。 虽然以往风气便比江湖其他门派要好很多，但到底混进去了些老鼠屎，如此刮骨疗毒般肃清一遍，结果到底是有益的。 楼惊御也能放心地去大觉寺了。 赤阳教一行人是在六月底启程的，清净山离赤阳教所在的地界说不上远，但也绝不算近，毕竟隔了州郡。 楼惊御不想急急匆匆地赶路，便提前了些日子过去，路上还能带着影十一赏赏周边景色。 他选的时间刚好，前两日刚下过一场滂沱大雨，带走了空气中的闷热黏腻，如今赶路并不是很难以忍受。 宽敞华美的马车由两匹枣红大马拉着行在官道上，竹帘遮挡了车厢内部的景致。 影三坐在前面驾车，离车厢里的楼惊御太近了，他连大气都有些不敢喘，狠狠瞪了前面骑马而行的影四一眼。 这活计竟然就这么给他做了，真让人头大。 毕竟是去大觉寺礼佛，佛家清净之地，所以此行不宜带太多人，没带婢女也没带小厮，就连明月和清风她们都留在了沧澜殿守着家。 所以这驾车的活计只得从影卫中挑人。 影三光荣入选，如今牵着马车缰绳，不免有些小心翼翼，唯恐车驾得不稳惹主子不虞。 影卫随侍不当是要去刑堂领罚的。 之前影五就曾在主子外出办事的时候奉茶，结果笨手笨脚地摔碎了茶杯，幸好没烫到主子，不然怕是一条命都不够赔的。 姜岩那次把影五罚到后山重新训练，便是相当于把那些严酷的训练都重来了一通。 那是每一个影卫的噩梦，日夜不休地经受磨炼，出来的时候人都瘦了一圈。 这次姜岩可不敢让他随侍了，把他赶到马车后面护卫，从影三和影四中挑了一个驾马车。 影三猜拳输了，就坐上了这个位置。 影三思及此叹了口气，小心驾着马车，极力想做到非礼勿听。 但无奈影卫耳聪目明，将车厢内楼惊御的几声轻笑听得一清二楚。 心下有几分讶异，这影十一到底有什么魔力，好像他在的时候主子的心情都会很好。 第46章 不过刚才兢兢业业的神情也放松了几分，有他在，主子便会宽容些，自己也能喘口气。 这算是又沾了影十一的光了。 车厢内的楼惊御正喂着影十一吃点心，冰凉凉的绿豆糕最适合在夏季吃。 刚才影十一要自己吃，楼惊御不给，十一怕糕点碎屑掉在主子衣服上，只好一口吃进了嘴里。 他腮帮子都鼓鼓的，像只储食的松鼠，楼惊御便是因此才轻笑出声，被外面的影三听见了。 车厢左右两侧都开着小轩窗，角落里放了冰桶，坐在车里温度并不是很热，楼惊御便和他挨得很近。 好吃吗？楼惊御问道。 他们早上从赤阳教启程出发，因着要坐马车，怕吃多了胃不舒服，便简单地用了些粥，到现在也该消化了，只是又不到午饭的点。 楼惊御怕影十一饿着，所以才给他喂了些点心。 影十一点头，绿豆糕冰凉凉的，极其细腻，入口即化，甜而不腻，自然是好吃的。 慢点吃。楼惊御给他用帕子擦了擦嘴角，递了水让他喝。 小桌上还放了些旁的水果，楼惊御又剥了两颗葡萄给他，一边和他说着话。 清凉山比咱们赤阳教的丹栖山还要凉爽，正好到了大觉寺还能避暑，就是一路上路途颠簸要辛苦十一了，不如在家里的时候舒服。 影十一立刻摇头，这怎么能算辛苦。 以往做任务的时候风雨里奔波，有马骑马，没马靠轻功，向来都是来去匆匆。 如今这天气和畅，又是坐在马车里缓行，没什么好挑剔的，这已经是顶好的了。 更何况还有主子在身边，说是享受都不为过。 在主子身边，怎么都好。 影十一弯起形状饱满的唇，这些日子养着，原来浅淡的唇色也有了些血色，沾上葡萄亮晶晶的汁水，更是显得诱人。 楼惊御没把持住，大手抚上影十一劲瘦坚韧的腰，把人堵在车厢角落里吻了下去。 唇齿纠缠，自是好一番摩挲。 影十一紧闭着眼，双手攥着楼惊御的衣襟，似乎比在沧澜殿时还要紧张，羞涩得不成样子。 但饶是如此，却还是不会拒绝楼惊御，甚至还乖乖张开唇让入侵者扫荡。 这样羞涩，又这样乖巧，长长的睫毛都在颤抖。 看得楼惊御不舍得把人放开。 第36章 大觉寺 影十一之所以这样紧张，是因着他知道影三就在车厢门悬挂的竹帘之外。 这样的距离太近，所以和主子有亲密举动时便有些不好意思。 以往在沧澜殿内时，因着影三和影四要随时保护楼惊御的安全，所以蛰伏在暗处，影十一也是知道这点的。 也知道影三和影四能听到殿内的动静。 但人在暗处，或许是房顶上，或许是外室的房梁上。 总归不在眼前，影十一倒也能慢慢适应。 但如今，实在是太近了。 只要拨开竹帘，就能看到他和主子在亲吻缠绵。 和其他暗卫不同，影三影四的机敏程度和近身格斗是所有影卫之中最出众的，所以才被派到楼惊御身边贴身护卫他。 影十一一直很羡慕他们能离主子这么近，每天都能看到主子，所以这些年他也一直在锻炼自己的能力，每年的影卫考核都会主动去挑战影三和影四。 影卫用实力说话，若是他能取胜，自然可以代替他们来贴身守护楼惊御。 去年的时候他差一点就赢了。 最后和影三耗到双方都没什么体力，只是他还是年轻，而且近身格斗不是他的强项，比不上影三多年的经验，最终还是输了。 只差那么一点点的距离。 影十一当时就想着今年要继续挑战他们，这次一定会赢。 但没想到现在自己离楼惊御比任何影卫都要近了，挑战什么的也不需要了。 影三影四：谢谢你给我留饭碗哈。 被主子的气息包裹着，影十一微微睁开眼看了眼竹帘，又瞥了眼两扇小窗。 影一和影二、影四在前面骑着马，影三在驾车，马车后面还跟着影五和影六，还有藏在暗处的后山没有代号的影卫们。 鸦羽般的眼睫颤抖地更厉害了。 这一出神，喉咙便泻出了一声哼声。 又娇又软。 影十一吓了一跳，紧紧遏制住自己的喉咙，几乎不敢相信刚才那声是自己发出来的。 会不会有旁人听到了？ 光是一想，从脸到脖子就都红透了。 楼惊御失笑着放开他，看着人红彤彤的脸蛋稀罕得不得了，又怕人真吓坏了，连忙把人抱在自己腿上哄。 十一别担心，没有人听到，谁敢听我就罚谁。 众影卫：耳朵已聋，啥也没听见。 影十一攥着楼惊御的袍角，抿着唇点了点头。 自然是信主子的。 楼惊御看着心情更好了，又和人说了会儿话。 到了正午，自有影卫分好工，一队留在原地休整，一队去打了饭食来。 找的是路边城镇里最好的酒楼里的餐食，虽然比在教内差了不少，但在路上，楼惊御便也不挑剔了。 他只是心疼影十一，唯恐人吃得不好，一路上又买了不少点心给他吃。 第47章 晚上便舒服许多，一行人停下找客栈落脚，吃了晚膳便各自休息，睡一夜再继续赶路。 影十一在客栈还真像他之前说的做起铺床叠被的活儿了。 他自己住得简陋些没什么，但主子就不一样了。 这客栈的上房虽然是这里最好的房间，但也只是小城镇，东西还是简陋，影十一觉得不能让主子受苦，便开始像只勤劳的小蜜蜂开始收拾床铺。 他临行前还特意请教了明月怎么收拾床被，一到房间就将从教内带的床单被罩换上了，还从随行带的行李里拿出了个冰蚕丝的枕头。 他做得很有干劲，楼惊御要帮他还被他按在桌子边歇着，只能笑着看人忙活。 他的十一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直到收拾妥当，影十一才请楼惊御上床安歇。 楼惊御这才不用忍，把人按在刚换好的床单上亲昵了一番，和人枕着一个枕头。 这个傻十一，净想着他的主子要住得好了，蚕丝枕头只带了一个给楼惊御，倒是一点没想到自己。 楼惊御把人按在自己怀里，硬是让两个人枕了一个枕头。 这下真是同床共枕了。 如此才抱着人吹了烛火睡去了。 就这么按部就班地赶路，在第七天的清晨，楼惊御一行就到了清凉山脚下。 今日从客栈出发得早，楼惊御上了马车便把影十一按在自己肩头补了会儿觉。 影十一原本还靠在他身侧，可后来睡着了，临近清凉山的这段路马车又晃晃悠悠的，他便被晃得从靠着楼惊御的肩膀变成了靠着车壁。 楼惊御对他们之间的距离非常不满意。 正好马车快到地方了，外面传来说话声，影十一睫毛颤了颤，看着好像要醒过来。 楼惊御这时一拳碰在车壁上，动静把影十一彻底给惊醒了。 主子？十一睡眼惺忪，还有些迷迷瞪瞪的。 楼惊御一笑，侧身去揉影十一的额头，面上看起来十分心疼。 车行得不稳，我们十一撞到头了，疼不疼啊？ 十一也去揉自己额头。 他还没怎么清醒过来，将楼惊御的话信以为真，目光含了几分委屈，可怜兮兮地往楼惊御怀里钻。 看着影十一恨不得和他贴在一起，小脑袋一个劲儿往他胸膛处拱，楼惊御心情大好，开始骗小孩。 以后在马车上睡觉可得抱我紧一点，睡到我怀里最好，不然又撞到头了怎么办，多疼啊。 影十一点点头，深以为然，本能般将胳膊环在楼惊御的脖颈上，把自己团吧团吧塞进了主子怀抱里。 也只有在这种半梦半醒的时候才敢这么大胆了。 楼惊御心情好极了，抬手伸出窗外做了个手势，让车队慢些行，反正也快到了，不急这最后一个时辰。 马车从清凉山山脚下行到半山腰处便没了能走的路，剩下的全都是阶梯，须得人一步一步走上去。 这已经是大觉寺的地界了。 影十一这时候已经彻底清醒了，和楼惊御一起下了马车，回想起刚才自己迷迷糊糊时候的动作还有点惶恐。 自己自己怎么这么大胆往主子怀里钻 真是这些日子被主子娇惯怀里，连自己几斤几两都不知道了。 不过他是真眷恋主子怀里的温度啊，太让他安心了。 请罪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楼惊御用指尖按住了唇瓣。 十一，抬头看。楼惊御笑道。 影十一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见眼前尽是清凉山的苍翠峰峦，飞鸟时不时掠过天空，鸟鸣声自茂密的丛林中传来。 抬眼望去，台阶之上，一座恢宏的寺庙立在山顶，依稀能看到门前香炉鼎旺盛的香火。 钟鼓楼和藏经塔一半隐没在山间，从他站立的地方只能看到顶部的屋脊和塔尖。 影十一这才觉得清净山名副其实，好似人站在这里都会被这样清净的氛围所感染。 楼惊御牵起他的手，在他耳边道：十一，我们到大觉寺了。 第37章 就站在我身边 楼惊御牵着影十一的手拾级而上，身后跟着众影卫，还没走几步便有寺内僧人下来迎接。 楼教主大驾，小僧有失远迎，我们住持已经恭候多时了。说着便带路引他们向前。 大觉寺门前有八十八级台阶，两侧每隔十阶就有一对莲花浮雕的柱子，每个柱子之间用锁链连接在一起，防止到庙里的香客意外翻下去。 如今大觉寺有诵经讲法的盛事，香客比以往更甚，来来往往的，见了楼惊御一行人周身气度不似寻常人，不免驻足多看几眼。 影十一见一路上不时有人看过来，自认和主子并肩而行有损主子威严，便想退后一步。 只是他故意慢下来停一步，楼惊御便回头等他一步，走得倒是更慢了，何况手还被楼惊御握着，无奈只能跟上。 就站在我身边，嗯？楼惊御侧身和他说道。 他的目光里含着鼓励和耐心，倒是让影十一不好意思了。 站在主子身边，这本就是他求之不得的事。 如今主子发话，他自然答应，点了点头，老老实实让楼惊御牵着他一起走。 第48章 净台大师便在台阶的尽头等着他们，大觉寺正殿前的香炉鼎香烟缥缈，他站在鼎前，有些仙风道骨的滋味。 净台大师已经年过花甲，长相和善慈悲，长长的胡须和眉毛已经花白了，慈眉善目的。 虽然年纪大，但他身子骨很是硬朗，穿着简单的僧服，站在那里像是清净山山顶上的常青松，挺拔笔直。 见到楼惊御便乐呵呵笑了起来。 楼大教主难请啊，老衲这些年给你写了多少信邀你过来，如今可算是请到了。 楼惊御朝他颔首算是打招呼，微微一笑，道：你这和尚，话还是这么多。 身后的影卫也跟着楼惊御，朝净台大师拱手行了一礼。 净台大师也笑呵呵和他们打招呼，目光停留在影十一身上，心下有些惊讶。 这人竟然站在楼惊御身旁？ 这可奇了怪了，就楼惊御这性子，怎么能容忍旁人和他平起平坐。 倒是不同寻常。 捋了捋胡子，目光在楼惊御和影十一身上默不作声打量了一番。 但见二人牵手站在一起，举止亲密，丝毫不在乎旁人的目光，都穿着绣着金丝纹饰的黑袍，很是般配。 只是楼惊御旁边的那个他不认识的少年腰间还佩着剑，虽然被楼惊御牵着手，但并没有放松下来，反而十分机警。 气质倒是和他们后面的那些影卫很像，但又不同。 清冷得好似山间的雪和风，清俊眉眼也很是吸引人的目光。 净台大师一时还真猜不出他的身份，便将目光又投回楼惊御身上。 敢问教主身边的这位是？ 楼惊御松开相牵的手，转而去揽十一的细腰，虚虚搭在上面，是保护的姿态。 自然是本座心尖上的人，你这个和尚不懂。 语气竟还有几分得意。 净台大师摇头失笑，这才明白过来。 老衲如今知晓了。十分的好脾气。 言罢，看了眼来往香客，唯恐他们冲撞到楼惊御，毕竟这人脾气一向冷酷惯了，到时候起了冲突不好收场。 正好想着他们路途疲惫，便带人先去后院厢房休息。 从大雄宝殿到后院厢房还有一段距离，大觉寺占了半座清净山，厢房院落不少。 因着此次诵经讲法，请帖发出去了不少，如今已经住了一些人。 普通香客或许来上香或许来听佛法，大多是附近州郡的人，没有要常住的。 如今住在大觉寺的都是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江湖和朝廷的人都有，还有不少随行的家眷。 他们一见到楼惊御那衣摆袖口绣着金丝莲花纹的华贵玄袍，心里便有了猜测。 加上楼惊御周身气度非凡，面容冷峻昳丽，尤其是身后还跟着一行生人勿近的黑衣影卫，众人便知道这肯定就是传说中那位冷酷无情的楼大教主了。 许多人顷刻间便生出些心思来。 真没想到这位会来大觉寺，要是能攀附上这位 哪怕是能在这位跟前儿露个面呢。 但看着楼惊御一脸冷漠疏离，身后的影卫也十分不好惹的样子，便又歇了心思，自觉为他们让出一条道来。 楼惊御带着影卫，人不少，净台大师便为他们选了一处清净的院子，和楼惊御约好之后小叙便离开了。 楼惊御也不留他，反正已经到了大觉寺，也不愁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他带着影十一进了主屋，下令让影卫都去休整一番，让影三和影四也轮换着休息，到午时再来听令。 人散了后，楼惊御关上门，看了一圈房间。 屋里简朴但胜在洁净，想必是净台大师知道他喜洁净所以早早做了准备。 山顶和山下温度相差不少，这房里没有冰块也并不热，楼惊御还算满意。 没一会儿便有小和尚送了几碟点心和水果来，虽然比不上教内的精致昂贵，但都是山间的果子，也别具滋味。 这几日确实舟车劳顿，楼惊御带着影十一吃了些东西就上了床歇着。 人躺下了，却毫无睡意。 影十一睁着澄澈的黑色眼眸，手指捻着衣服上垂下来的带子，早上在马车上眯了一会儿，现在倒是睡不着了。 而且他平日做任务奔波惯了，倒也并不觉得有多累。 他控制着自己的呼吸，清浅安静，悄悄抬头看身边闭着眼睛的主子。 入眼便是楼惊御线条完美的下颌线条，眼珠转了转，温顺地躺在他身边不动弹了。 主子好好看啊，从哪个角度看都如此俊美。 十一睡不着？在想什么？楼惊御拍着他的肩膀安抚他，半阖着眼和他说话。 影十一羞红了耳尖，欲盖弥彰地摇摇头。 主子，属下什么都没想。 楼惊御扑哧一下笑出来了。 他的十一，撒谎都这么可爱。 让人一眼识破。 楼惊御也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长臂一捞，把人捞到自己胸膛上趴着，捏了捏人小巧的鼻尖，和人笑闹了一通。 总归是耗费了些精力去，十一半晌后就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楼惊御心情愉悦，拥着人睡到了午后。 十一还没醒，这些日子楼惊御给他养成了午休的好习惯，便是这几日在路上的时候都要在马车上睡一会儿，现在正是他午休的时候。 第49章 幸亏早上吃得还算丰盛，睡前又吃了些，也不着急叫他起来用饭。 俯身吻了吻影十一光洁的额头，楼惊御才下床离开。 关紧了门，叫来影五影六守着院子，自己带着影三影四出了门。 他来大觉寺还是有几件事要办的。 第38章 他是我的逆鳞 大觉寺虽然香火鼎盛，但因着是所寺庙，又在山里，虽然最近来往的人比平常多些，但总体来说还是十分安静。 这类地方，最忌喧哗。 楼惊御还算待得舒心。 他并不是喜欢热闹的人。 以往在赤阳教，教内规矩便不允许人无端喧哗，更不许下人当值做事时嬉闹，整个赤阳教氛围都是安静严肃的。 但他想，若是十一在身边，他是十分愿意和他一起染上一身烟火气的。 楼惊御一路从后院走到净台大师的茶室，所见景致和他当年随父母来时并无什么变化。 就比如碑楼旁边的那棵大槐树，飘满了游人香客系上的红丝带，他记得当年父亲母亲也为他系过。 他们还在树下交换了给彼此的平安符。 嗯，这个没有他的份。 这么多年，大觉寺没什么变化。 楼惊御坐在茶室的蒲团上，对着面前泡茶的净台大师说道。 净台大师呵呵笑笑，递了一杯茶给他。 这样不是很好，年年此景，总归香客是看惯了的。 这倒也是。 楼惊御说着抿了口茶。 这茶叶是净台自己种了茶树，自己摘了炒制的，喝起来和外面的倒是不同。 只是楼惊御还是喜欢喝影十一亲手泡的。 总觉得十一泡的茶是最好喝的。 楼惊御心里失笑，暗叹自己是被影十一无所不至的关心和亲力亲为给惯坏了。 殊不知这想法两个人都有。 茶室静谧，气氛也安详，净台大师看他品茶时脸色还算和缓，终是问了出来：听说你把谭青处置了？ 楼惊御淡淡嗯了一声，仿若这不是什么大事一样，然后继续品茶。 净台大师看出他似乎不想多说，叹了口气。 终究是赤阳教的教内事，楼惊御是一教之主，外人自然没有细问的资格，净台熟知这一点，也不好勉强。 楼惊御性子高傲疏离，在世的人几乎没什么能够掣肘他的，也没有人有资格要求他什么。 他若不愿，自然不需要给任何人脸面。 净台有此一问，也只是因着当年和老教主情谊深厚，和当年的谭青也算得上朋友。 只是经年时光，物是人非，察觉谭青心术不正，净台便和他逐渐没了来往。 之前乍然听到楼惊御把谭青逐出赤阳教，他不免吃惊了一番。 怎么突然就处置人了？ 莫不是这人除了贪几个钱财外又做了什么？ 他狼子野心，伙同季家欲谋害我。一查还发现这些年他可是背着我做了不少好事，不仅仅是贪钱这么简单，我自然容不得他了。 看见净台一脸叹息的模样，楼惊御还是解释了句。 原来如此。净台点点头，又问道：听说他如今在季家？ 想起之前影卫的禀报，楼惊御挑眉一笑，谭青早死了。 离把谭青扔给季家的时候已经过了将近一个月。 在这一个月里，季家的人自然不会善待谭青。 过往的合作彻底失败，谭青对季家来说没有可以利用的了，丑恶的面目便彻底撕破浮现，对着一个对他们没有用处的人极尽折磨。 赤阳教去探查的几波影卫都已经确定这人是死得彻彻底底的了。 楼惊御是斩草除根的人，来大觉寺的路上还传信回教让姜岩去看了一次。 回信说谭青的尸体被扔在了乱葬岗，估计这会儿都被野兽撕碎了。 说到此楼惊御便想嗤笑一声。 影卫之前查出谭青曾在民间暗中凌虐无辜男女，最后也是把这些无辜之人扔到了乱葬岗，估计当时他也没想过他最终的结局也是如此吧。 楼惊御抿了一口茶，眼神深邃如潭，眸色幽暗。 谭青已死，下一个就是季家。 谭青、季家、药魔，他都会一个个算清账的。 那季家可不是好对付的。 净台大师琢磨着季家就是他下一个要对付的，不免提醒了一句。 毕竟是朝中要员。 净台大师说的有道理，但楼惊御自是不会去硬碰硬。 他之前就让连珏搜集整理季家的把柄，到时候朝堂上自然有人会比他还想置季家于死地。 季家当家人如今官居三品，可朝中树敌也不少啊，单说如今的太子殿下兄弟俩，便想将季家彻底封杀。只能说多行不义必自毙，季家看似还稳立朝堂，实际上气数已经尽了。 听楼惊御如此剖析局势，净台大师也觉得是这个道理，深知这人斩草不留后患的作风，又劝了句。 如此也是因果报应，只是季家这棵树太大了，免不了其中有些无辜之人，还有那些老弱妇孺，你 楼惊御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嗤笑一声才道：你是觉得我真是什么大魔头吗，经年累月地劝我少造杀孽。 第50章 净台大师也笑了起来，摆摆手道：这世上本就没什么能制约你的，你父母也都去了，我自然要多说几句。 楼惊御也知晓他是好意。 那你可安心，我还不至于如此冷血。你总在来往的信里说什么因果轮回，如今我信了一些，自然会慎重，给自己积些阴德。 他自己一个人，随性惯了，自然是不信也不管身后什么事。 但有了影十一后他的心态便不一样了。 一个人去阿鼻地狱他是不怕的，他只怕十一那个小傻子也要巴巴地跟着他受罪。 所以自是不会造那许多杀孽。 前提是不要有不长眼的人撞上来，到时候可就不能怪他心狠手辣。 净台大师倒是对他的转变有些惊讶。 以前楼惊御可没耐心听他说这许多，也是不信这些神佛功德的，现在却说要积阴德。 倒是新奇。 是因着和你同来的那个少年人你才有此转变？净台大师问道。 楼惊御也不掩饰，大大方方承认，他是无惧旁人目光的。 不管是男子相恋，还是什么，他不在乎世俗如何。 净台大师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啧了一声。 头一次见你如此看重一人，你是真把人放在心里了。 楼惊御放下茶盏，凤眸半敛，目光停留在自己的指尖，来之前他用这指尖爱抚过十一人眉眼。 心里想到那人就变得柔软了。 良久，他才缓缓道：自然，十一是我的逆鳞。 是我重来的一生唯一不能放手的存在。 一语惊人，语气郑重又认真。 恍若世上唯有此人才能牵动他的心弦。 事实确实如此。 净台脸色严肃了些，眯了眯眼，问他：那你可知，有了逆鳞，可就有了软肋。 第39章 平安扣 楼惊御从来都知道这个道理，有了心里挂念的人，便也同样有了掣肘和软肋。 对于一个强者来说，这是甘愿为自己戴上的枷锁。 前世未曾被季家谋害之前的那二十多年里，楼惊御是天之骄子，是这个天下数一数二的强者，悲动八荒的心法和绝世剑道震慑江湖，让他立于巅峰之地。 他一直是顺风顺水的，人生对于他来说是一条坦途。 但他的生活是一潭无波的静水，万事万物从眼前掠过，没有什么能打动他的心。 坐在高位久了，天下珍奇都觉得是俗物，不能让他的心海有一丝涟漪。 如果没有影十一的出现，没有南雾密林相依相伴的一个月，他的一生，或许就会如此度过。 楼惊御此前不觉得有什么，但此生把十一圈到自己怀里，便觉得那样的生活甚是无趣。 如今每日醒来就能看到怀里人恬静的睡颜，和人一起迎接第一缕晨曦，每次回眸或是转身，都能看到那人的身影，他的心总是满足得不得了。 十一是他的逆鳞与软肋，何尝不是让他品味到生活本味的唯一所在。 有这人在身边，楼惊御才觉得许多事情做起来都有了动力。 他不再只是按部就班接受父亲给的一切，不再是为了赤阳教，而是为了他和十一共同的未来。 十一是软肋，又何尝不是盔甲。 亦是拴住他坚硬弑杀的心的锁链。 和尚你这个人，没经历过什么情爱，如今还教育起我来了。 楼惊御揶揄道，下一刻却认真了起来。 虽是软肋，却也让我许多事情都三思而后行，一见他，我心都软了三分，不正好合了你的意。 何况有本座在他身边，自然会好好护着他，若有人来犯，我定然饶恕不了，我倒是要看看有谁敢动他！ 净台大师肃穆的神情维持了片刻便被笑容代替，哈哈笑了起来。 楼惊御是万众瞩目的所在，难免处在江湖风波里，有时候不仅是他自己，还会波及他的身边人。 净台只是想让楼惊御好好想想，看他早已经想明白了便也放了心。 他觉得对于楼惊御这样的人来说，有逆鳞和软肋是好事。 连那高坐明堂的帝王尚且不能随心所欲地行事，要受朝臣和为帝的规范，即便如此却还是一言便定人生死。 而楼惊御却可以随心肆意而为，这样的人才最是不可控的。 心里有了牵挂，想必会好一些。 你自己想明白便好，终究是你们之间的事，老衲多言惹人嫌了。净台赶紧给他续上茶，乐呵呵道。 楼惊御摇头，没再喝茶，琢磨着十一估计也醒了，是时候该走了，便将此行正事拿了出来。 只见一方深蓝色帕子里包了一枚成色上乘的翡翠平安扣，还夹着一张折叠成小方块的纸。 平安扣帮我开光，这纸上的字帮我算算寓意可还好。 净台大师颇有些哭笑不得，怪不得楼惊御这次赴约前来，原来是借着诵经讲法时候要他帮他办事呢。 他自然是应的，接过手帕小心收着，约定三日后给他。 楼惊御知道他办事最是牢靠，又说了几句起身便离开了。 幽静小院里，影十一在楼惊御离开后没多久就醒了。 第51章 乍然到了新环境里，难免还是有些不知所措，这不像以往出任务时目标明确知道要做什么，影十一便坐在桌旁等着主子回来。 午后的阳光带着令人沉醉的橙色光晕，影十一站起来想出去醒醒神，一推开房门就见影五和影六正好从房顶跳了下来。 影十一朝他们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你要出去吗？影五问道。 影十一摇摇头，指了指天井，我出来透透气。 影五影六立刻让开路，主子走之前还说让他们好好看护影十一，他们还在想要是人出去的话他们阻不阻拦，如今不出去是最好的了。 院子里多安全。 影十一坐在院子里的小池塘边上，百无聊赖地给池内的游鱼撒了把鱼食，偏头正好看见侧厢房的房门大开着。 影一在里面钻研大觉寺的地图，到了别人的地界，为了防范意外情况的发生，地形什么的得弄清楚。 他手下还堆着几张信纸，是和教内的姜岩通信用的，每日都要写信回去禀告楼惊御是否安全，行程进行如何。 今日到了大觉寺，自然是要在信中写明。 这是保护楼惊御在外安危的重要手段，此信若是断了，姜岩就会率领教内人寻来。 影十一知晓他忙碌，也不打搅他，目光落到坐在门前擦拭佩剑的影二身上。 影二是个武痴，在影卫之间实力拔尖，比之一般影卫还要沉默寡言些，任务之外的闲暇时间都在精进武功，实在是如痴如狂。 他将剑刃擦得反光，光是看着就知道这剑有多么锋利。 他注意到了影十一的目光，不免想到之前训练和影十一对战时打得酣畅淋漓的畅快，不免手痒。 来一局？影二问。 此话一出，连在房内干活的影一都放下了笔。 这个影二真是练武入了魔，现在的影十一可是主子心尖上的宝，他也敢和人比试，万一伤到了那可真是赔不起。 影十一却不觉得有什么，不管他现在的身份有多么模糊，但他骨子里还有着身为影卫的本能，精进武艺是应该的，这样才能更好地保护主子。 好，来一局。 影十一去主屋取了佩剑，两人在院内站定便齐齐出了剑，影一都来不及说几句阻拦的话。 侧墙便竹林风动，传来飒飒竹叶飘落的声音，和长剑相交的破空声应和，剑光映着午后的阳光，在人脸上短暂地留下一块耀眼的光斑。 影十一这些日子重新拿起刀剑训练，每日练上两个时辰，如今和人比试起来毫不生疏。 而且因着养病时看了不少书，他十分聪慧，内化于心，不仅学了新的剑招，还有了新的感悟，如今比试起来让人捉摸不透他的路数。 影五和影六刚开始还以为他们是小打小闹，没想到影二和影十一越来越认真，有些像每年暗阁的影卫考核挑战时那般了。 第40章 见故友 影二是有经验的老手，比试时游刃有余，长剑握在他手中，犹如人剑合一，收放自如，面对着影十一的攻击善于观察，慢慢觉得有意思起来。 都说影十一现在是主子的心尖宠，没想到武艺倒也没落下，还有所长进。 倒是可塑之才。 (n)(f)只是这人如今去了主子身边，要是一直留在暗阁，来日必定崭露锋芒。 好像也不对。 要是崭露锋芒了，也要为主子驱使，不还是在主子身边吗。 就像做到统领这个位置，隔三岔五就要去沧澜殿向主子禀报事项。 差别好像也不大。 又好像挺大。 影二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转身抵御影十一凌冽的攻击。 剑刃撞在一起，发出一声长鸣，影十一的身形在空中反转而过，灵活得像是山间敏捷的雀儿，脚尖点在地上，又冲了上去，开启又一轮攻势。 他知道单纯论剑法速度和力道，他比不过影二，便只能靠精妙和出其不意来应对。 影十一的实力真是越来越强了。影五感叹了句。 影六接话：那是自然，不然统领也不会一直说他是可造之才了，毕竟他还年轻，潜力无限。 影一看他们打得正酣，也没多说什么，倒是想起正在教内的影九了。 影九与影十一关系好，若是那孩子在，想必也会和影十一打一场。 但因着影九的腿伤，影一还是没带他，让他在教内协助姜岩做事。 也不知道那孩子会不会因此怨他。 影一摇了摇头，把这些思绪甩掉，怎么好好的想起这些来 楼惊御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影十一执着剑在和人比试，马尾飞扬，衣角翩跹，像一只鸟儿落到了他心间。 拿起剑的影十一鲜活灵动，目光如炬，一袭劲装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姿，少年意气风发便是如此了。 影五和影六见他回来也不敢看戏了，连忙上前行礼。 楼惊御摆了摆手，目光依旧牢牢盯在影十一身上，唇间勾出一抹笑意来。 他不欲打扰这样沉迷于试炼的十一，便在一旁静静看着。 但许是他的目光太过专注和灼热，影十一很快就发现了他。 主子！ 影十一停住身形，因为比试而变得红彤彤的小脸朝他绽放出一抹笑容来。 第52章 您回来了。 他放下剑，小跑到楼惊御身边，任由眼前人用帕子擦拭着自己额头上的汗珠，有些不好意思道：主子，属下自己来吧。 楼惊御笑着依他，把帕子递给他，看着他擦汗。 十一怎么想起来和他们比试的？ 说罢还淡淡扫了影二一眼，把人吓得行礼时都单膝跪地了。 主子，是属下等您时觉得无聊了才想起来和影二比试的，是属下主动提的。影十一放下剑，小心翼翼去牵楼惊御的袖子。 楼惊御摇头失笑，清冷的凤眸里都荡开笑意，本就俊美如俦的人染上温和的色彩，更让人移不开眼了。 好好好，我知道了，是十一闷了对不对，之后我都陪着十一好不好？ 这话说的，不知道占了便宜的是谁。 影十一抿着唇，不能抵御这份诱惑，还是点了点头。 楼惊御牵着人进屋，边走边嘱咐道：不是怪你和人比试，只是这日头还没落下，院里也没个树荫遮凉，万一中暑了怎么办，以后选个清凉的时候，到时候随你开心。 影十一听得心口发甜，好像喝了一杯暖呼呼的蜂蜜水，乖乖巧巧应了。 两个人中午都没吃正餐，晚上这顿便比以往提前了些，太阳还没落便上了餐食。 寺里餐食不见荤腥，素淡雅致，小和尚送来了两份素面，浇头是调好了味的山间菌菇，尝起来很鲜美。 另配了两道绿油油的清炒时蔬和两盘豆制品小菜，还有一份蘑菇汤。 大觉寺的素斋闻名天下，纵使是楼惊御这个嘴巴挑剔得很的，也说不出味道不好这类话。 影十一还是第一次吃斋饭，还以为食物简单，所以味道也就一般，没想到倒是十分具有特色。 早间吃的点心全都消化了，他吃素面都吃得很香，本来他就不是挑食的人，如今饭菜味道还好，更是吃得满足。 楼惊御被他带的胃口都好了，和人亲亲密密吃了一顿饭。 饭后带着人去转了转大觉寺。 天色已经黑了，寺庙大门关了起来，白日人来人往的景象不再，肃穆的钟声响彻山间，惊起一群飞鸟，四处都是静谧的氛围。 楼惊御带人在山间凉亭坐了会儿，抱着人说了会儿话，其余影卫依照他的命令远远跟着，不敢上前。 此间山野的小小天地，只余下他们两个人，楼惊御享受着这静谧的氛围。 凉亭内只有一盏火焰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的烛台，好在影十一夜视能力不错，还能看清主子被光影勾勒出的侧脸轮廓。 山间微风一吹，心情也不由得放松许多。 他忍不住抬手把楼惊御被风吹乱的发丝拨到了耳后。 楼惊御稀罕得亲了亲他的手指，难得不用管教内的俗务，十一也可放松些，全当来这里避暑了。 属下晓得了。影十一弯了弯嘴角，由主子引着他说些家长里短的私话。 寺庙寂静，颇有些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味道，楼惊御夜里便也带着影十一早早睡下了，预备第二日带人去山下逛逛。 大觉寺虽然占地广大，但也容不下奔着盛事而来的这许多香客信徒，诵经讲法的地方便定在了山脚下平旷的道场。 第二日楼惊御便带着影十一去了山下。 场面可谓人山人海，影十一总算对大觉寺的香火旺盛有了深刻的认识，一路上都紧跟在楼惊御身旁，生怕被人挤开了。 就连影卫们也不得不露面开路。 净台大师坐在高台上亲自诵经讲法，身后跟了不少小沙弥，梵音悦耳，众多信徒都跟随着一起诵经。 每个人都有自己心中的信仰，楼惊御看着这些人目光中的向往和诚挚，好似也看见了他们心中的渴望。 人生在世，终究是有求的，人力所不及，便只好托付上天。 连他上一世也是如此，在失去影十一后，也曾有过重来的妄想。 比起他们，楼惊御觉得自己是幸运的。 改天给大觉寺捐一座金佛。 逛了一圈后楼惊御便带着影十一上了山，这么些人，他唯恐挤到十一。 哪料上山的半山腰却被一声惊呼拦住了。 楼教主！真是许久不见啊！ 楼惊御循声看去，原来是故交旧友，也是上一世为他给朝廷牵线搭桥的人。 赵不迟，确实许久未见。 第41章 南疆蛊术 天下熙熙攘攘，编成一张利益的大网。 赤阳教名下产业无数，遍布五湖四海，人脉交际从草莽江湖覆盖到天子脚下的繁华京都，关系牵连颇深。 季家是朝中要员，又与老教主有亲缘上的渊源，所以赤阳教才会和季家合作，将其作为与朝廷联系的纽带。 但前世楼惊御灭了季家后，这个纽带也就断裂了。 楼惊御不想与朝堂有太过深入的牵扯，但又不得不继续维持一定的关系，如此就需要再找一个中间人替代季家。 他思来想去，便将目光放到了当时扶持新帝有从龙之功的赵不迟身上。 赵不迟虽然身份显赫，但性情洒脱，不拘泥于名利，和他又是多年好友，可谓是当时最好的选择。 他知道赵不迟身后的人是那位享誉天下的秦王殿下，但只要于公事无阻碍，他便也不在乎了。 第53章 那之后的十数年，也算是共赢的局面。 赵不迟确实是可以信任之人。 楼惊御看着从山上下来的赵不迟，如今二人都是二十来岁的年纪，比起上一世可真是恍如隔世了。 赵不迟穿着一身芡实白的箭袖锦袍，一派翩翩公子的气质，步伐急匆匆地走向二人，生怕楼惊御等不及先走了。 毕竟这好不容易见一面。 他们还是楼惊御年少时去京城办事时相识的，虽置身于截然不同的天地中，许多事情却有相同的看法，就此成了朋友。 不过这些年来见面的机会却很少，一个在京城，一个在江湖，八竿子打不着。 即使如此交情却没有变淡，赵不迟打招呼时语气都带着惊喜，显然没想过能在这里碰到楼惊御。 楼惊御偏头和影十一介绍赵不迟。 十一，这是我一个朋友，名唤赵不迟，从京城来的。 影十一点头，对着赵不迟问了一声好。 见过赵公子，久闻大名。 这位小兄弟折煞我了，我哪有什么大名，过誉了。 赵不迟脑子转得快，看见影十一站在楼惊御身旁，便知道这人在楼惊御心中的分量绝非一般，也不敢怠慢。 既然遇上了，赵不迟便从要下山转成和他们同路，三人一起往山上走。 赵不迟是个话多的人，也是因着许久未见，一下话匣子便打开了。 楼教主怎么想着来大觉寺了？赤阳教离这儿可不算近啊。 有些私事要办，全当来凑热闹了，那你呢？你在秦王和太子殿下身边做事，怎么还这么闲？楼惊御反问。 赵不迟听见这话就叹了口气，嗐了一声，露出个无奈的笑容来。 不是说大觉寺灵验吗，我来替朋友求平安符来了，他家里人病得厉害。 楼惊御明白他说的朋友自然是那位秦王殿下。 一丝苦恼和烦闷在赵不迟脸上一闪而过，似乎这事不知道从何讲起，又好像从哪儿讲都讲不明白，到最后只能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楼惊御牵着影十一慢慢悠悠走着，也听出他的无奈来。 但他素来不是对旁人私事多感兴趣的人，赵不迟不说，他也不会细问。 转头问影十一中午想吃什么。 若是觉得寺里的饭菜腻了，我们就去山下吃。 影十一摇摇头，主子决定就行，属下不挑的。 他总是以主子的喜好为先的。 主子高兴，他才高兴啊。 楼惊御捏了捏他的脸颊，侧脸终于不似之前那样瘦削，看样是养了两个月养出了成效了，如今都能捏着肉了。 你啊你。 楼惊御宠溺地笑笑。 那就还是吃素斋，我一会儿让下面人去镇上给你买些点心当零嘴吃，等再过几天带你下山吃。 赵不迟总算从自己的思绪中出来，听见这话眼睛一亮，已经在想到时候跟着蹭吃蹭喝的事了。 人家一对亲昵地凑在一处说话，赵不迟极其有眼力见地闭了嘴。 这种情况他遇见的多了，往常在京城时，自己也是那多出来的第三个人。 还得给那俩求平安符。 只能说习惯了习惯了。 终于等到楼惊御和那黑衣少年说完话，赵不迟才开口道：听说你和季家决裂了？ 楼惊御凤眸微眯，没想到京城的消息传得这么快，他还以为季家会极力掩饰呢。 毕竟没了赤阳教这棵大树好乘凉，季家的实力可就大大削弱。 不过想来京城人才济济，波诡云谲，消息传得快些也不是什么惊奇事。 本就无什么情分，单方的利益关联罢了，如今我赤阳教只不过撤回来了。 听他这样说，赵不迟也算明白了，这就是一刀两断干干净净的意思了。 这样也好，毕竟如今夺嫡之争正烈，季家这摊浑水入得太深了，迟早得完。 楼惊御微微颔首，重来一世的他自然明白季家站错了队。 但这些朝堂风波他并不在乎，任他高台明堂坐了何人，他总是不惧的。 踏上最后一阶台阶，楼惊御要带着影十一去用饭，赵不迟不欲打扰，可又有些欲言又止。 楼惊御挑起眉毛，赵不迟性子坦率，少有这种踌躇的时候，便知道他是有不情之请。 说吧，本座看看是何事再决定。 他虽冷血，但不至于对待朋友也绝情得和块冰一样。 当然，也不可能像对待影十一那般柔情似水。 赵不迟大喜过望，急忙道：教主在江湖久矣，比我熟知江湖秘法绝技，可知道一种名唤杀情的蛊毒？ 蛊毒？ 久在江湖，楼惊御倒是熟悉。 赤阳教的刑堂和药堂便有不少，段春回那家伙不仅会治病救人，也会捣弄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只是这东西在中原是个稀罕物，纵观武林也绝不是一般人能够接触到的。 这杀情他还真没听过。 赵不迟何有此问？ 他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交握的手便突然动了动。 转头就看见影十一微皱着清秀的眉头，好似想起了什么一样。 第54章 十一怎么了，可是听说过这蛊毒？ 楼惊御捧着他的脸，心疼他皱起的眉，担心地问道。 久远得已经要褪色的记忆随着一个蛊毒名字而浮现，但也只是一瞬便又成了泡沫。 等影十一回过神来的时候便对上了楼惊御担忧的目光。 抚上主子的手，他才安心些。 主子，属下只是想到了很久以前的事情，自己好似听说过这蛊毒。 赵不迟没想到楼惊御不晓得，反而是这少年明白。 不免两眼放光，就想越过楼惊御过去问，却被楼惊御拦住不准靠近。 赵不迟啧了一声。 呵，小气。 只能站在原地恭恭敬敬地问：那公子是何处听到的？可还记得什么？ 影十一摇了摇头，确实是很久远的记忆了。 我只记得那是我小时候还在西南的时候听闻的，这蛊毒的出处在南疆，赵公子可往那边找找。 第42章 甘愿沉溺 影十一记事起便在西南艰难地求生。 那里是大夏与南疆接壤的地方，混乱不堪，到处都是流民和难民，就连存活都是问题。 就算已经过去了十几年，但一回想还是能记起那里不绝于耳的哭泣声和闷热潮湿的空气。 令人窒息。 影十一想如果不是当年机缘巧合遇到去西南分部的主子，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那里活到成年。 想到此便不由自主地将主子的手握得更紧了。 楼惊御心疼坏了，也不顾赵不迟在这里，把人拥在自己怀里，拍了拍他的背。 没事了没事了，不想那些事了，现在有我陪着你。 影十一其实没觉得委屈，也没什么怕的，可被楼惊御这么一安慰，却觉得心里有些酸涩。 真是被主子惯坏了。 主子，属下没事。 影十一把头从楼惊御胸膛处抬起来，朝他笑了笑。 楼惊御摸摸他的脑袋，把人抱得更紧了。 他的十一，怎么这么可人疼呢。 赵不迟，这种蛊毒本座确实闻所未闻，十一也只记得这些，你可让你背后那位秦王殿下去南疆找找。 赵不迟见他直接点破自己是为谁问的，也不再掩饰，直接承认了。 确实是为秦王问的。 说罢又朝影十一道过谢，这才急急忙忙照着这线索给人传信去了。 从赵不迟说起蛊毒这事，楼惊御便想起来前世听闻的一些不知真假的传言。 说是这位太子胞弟、算无遗策的秦王殿下的身边人中了蛊毒，这秦王也是痴心人，跟着人一起离了宫。 但到底是离了宫，还是舍了命，又有谁真的知道呢。 不过这样看来，时间上好像对不上。 前世这时候，这位秦王殿下还在兢兢业业为他的太子兄长出谋划策，从未寻过蛊毒之事。 楼惊御蹙眉，心下微惊。 到底是他的重生引起了一些事情的改变，还是有些人独立地做出了与前世不同的决定呢？ 但有赵不迟引线，终究会有机会见到那位的。 主子可有什么烦心事？影十一发觉他情绪有所变动。 楼惊御笑笑，不再多想，也不是什么大事，便带着影十一去用午饭。 寺中时光静谧安详，如此便又过去两三天。 楼惊御偶尔看教内来信，动笔墨回几封，比在教内时闲暇许多。 一同住在大觉寺的宾客有想来拜会的，楼惊御一概不理，让影一去打发了他们。 他是来大觉寺和十一一同游玩休养的，不是来理会这些人际交往的。 有那些时间，他只想用来陪十一。 而影十一则像在赤阳教时那样晨起练剑，楼惊御总是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看着，时不时上去指点一番，免不了碰碰这儿碰碰那儿的。 清凉山虽然是个好地方，但毕竟在寺庙里，楼惊御夜里也不会多做些什么，只能贴一会儿抱一会儿便也罢了。 如今借着练剑的功夫摸摸十一被黑色腰封勾勒出的细腰，全当解解馋了。 练完剑，两个人便去大觉寺的藏经塔，这里景色好，也安静，最重要的是，方便影十一写经文。 说起这事楼惊御便在心里怨怼净台。 昨日楼惊御带着影十一和净台吃了顿饭，净台大师许是这几日和香客信徒待久了，张口闭口都是佛法和劝人行善。 净台大师乐呵呵的，慈眉善目，倒是很能得年轻人的亲近，一见影十一便说他们有缘分，问他要不要跟着他一起修习几日。 楼惊御当场把筷子掰折了。 只是修习，写经书！老衲哪敢有别的想法啊，可不敢让楼教主重新变回孤家寡人。 楼惊御这才脸色稍缓。 净台大师当时说写经书可为人祈福消灾，说罢还看了看楼惊御。 楼惊御不怎么信，但影十一却有了些心思。 反正在大觉寺每日都闲着。 他想给主子写。 如此忙的人便不是楼惊御而是影十一了，这两日都会来藏经塔抄写佛经。 影十一是当真的，或许可以这么说，他希望是真的。 因为他写的每一笔都带着满腔的诚心与虔诚，他希望这样能为楼惊御祈福。 第55章 他的主子是多么光风霁月般的人物，值得这世间最好的。 只要不是对身体不好的，这等小事楼惊御都由着他，便是消磨时间也好。 今日净台大师不在，又去道场了，藏经塔便只有他们还有几个在门口洒扫的小沙弥。 影十一铺开纸笔，对照着经书一笔一画地开始写，认真极了。 他做事是向来认真的。 楼惊御也不打扰，坐在一旁陪他。 光线自小窗投射进来，散开成束状，穿过放置着卷宗的书柜，投下有棱有角的明暗影子。 尘埃在光线中浮现，随着轻微的风而缓慢漂移。 安静的藏经阁只有二人的说话声。 十一真的相信这些吗？楼惊御问，心里还是有些好奇他的真实想法。 影十一顿笔想了想。 其实刚开始他是不懂净台大师说的那些深奥晦涩的大道理的，只是觉得如果对主子好，哪怕是虚无缥缈，做了也总比不做好。 可如今抄写时静气凝神了两日，又因为前几日赵不迟的事让他想起自己小时候的事，便有一种冥冥之中自有天定的滋味 我信的，心诚则灵。影十一眉目变得温和缱绻起来，看着楼惊御说道。 因为主子就是上天赐给我的，世间没有神明，所以神佛看我可怜，让主子来救了我。 这话说得楼惊御心里软绵绵的，俯身抱了抱人。 我的傻十一啊，你也是上天赐给我的。 克制地拉过十一的手，低下头吻过他修长的十指，这才堪堪止住心里的波涛汹涌。 影十一只觉得被主子的双唇触碰过的地方灼热而酥麻。 仅仅只是手指啊。 以前更亲密的地方也有过。 怎么如今却觉得心头火热。 或许是主子的话太动听了吧，像是甜蜜的麦芽糖和香甜的糕点，让他陷在了名为楼惊御的网里。 对视之间，主子的目光犹如是在看这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影十一便觉得就算是万劫不复的深潭，他也甘愿沉溺。 第43章 奇怪的搭讪 夕阳西下，鼓声从林中传来。 影十一和主子亲昵完后写完了一个卷轴，便合上了经书。 楼惊御怕他写字累着，每日不许他写多了。 他转头就见楼惊御慵懒地靠在坐榻扶手旁捧着一本书在看。 楼惊御的面貌实在是俊美，剑眉星目，斜眉入鬓，凤眸狭长，面部线条凌冽清晰。 富有攻击力，不怒自威。 如今在静谧的藏经之地气质倒是柔和了不少，影十一不管看多少次都会为此倾倒。 不免露出个带着傻气的笑来。 主子。他唤道。 嗯？楼惊御放下书，直起身子去牵他的手，要去正殿吗？ 影十一点点头，每日写了的佛经他都要拿去大雄宝殿，在佛像前供奉了才算完成。 那便走吧。 楼惊御起身，一手拿着十一抄好的佛经，一手牵着影十一。 之前影十一觉得这是小事，他自己去便好，无须主子跟着跑一趟，但楼惊御还不高兴，非得跟着。 如今影十一已经习惯了。 两个人到的时候正好碰到净台大师也在，周边围绕着几个求签解签的香客。 影十一已经驾轻就熟，不需要净台大师指导，自己跪在佛像前，将卷轴供在佛前，双手合十，虔诚地祷告。 无一不是希望他的主子能够平安顺遂。 楼惊御只是弯腰拜了拜，便站在了一旁，看着十一认真又虔诚的模样，用目光将他的侧影描摹过一遍又一遍，竟也不觉得无聊。 等净台给香客解完签后也过来了，朝楼惊御做了个请的手势，是要和他去一旁说话。 楼惊御把影卫留下保护影十一，这才和他移步到偏殿。 平安扣已经开光了，教主可把它安心送人了。说罢还揶揄地透过厅柱朝大殿里的人看了一眼。 楼惊御接过手帕，包裹着的平安扣玉质温润，毫无杂质，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把它系在十一洁白修长的脖颈上了。 那我让你算的字？ 净台大师还是头一次见他对谁这么用心，也不卖关子，直接道：自然是极好的。 毕竟这是楼惊御绞尽脑汁想出来的，里面是他珍贵的心意，寓意又好，不用算就知道。 但给人办事，净台大师自然是给算了一卦，权当让楼惊御放心。 楼惊御这才满意，将手帕重新包好收进怀里。 本座给你们大觉寺捐一尊金佛吧。他突然说道，惊得净台大师胡子都颤了颤。 其实楼惊御刚来大觉寺的时候就有这个念头，只不过看净台这几天一直在道场忙碌，这才提出来。 真的？净台大师还有些不相信。 自然，本座金口玉言。 楼惊御知道这人一直想给大觉寺建一座金佛，但每次正攒着香火钱，一听哪儿有水灾瘟疫，哪里有人受苦受难，便极其大方地把钱都散了出去。 施粥行医，送粮送药，救治妇孺病残，手里每次有些钱就都捐出去了。 净台大师像是俗世里的佛，也怪不得大觉寺香火旺盛香客众多了。 第56章 捐一座金佛，另给你一批香火钱，你去行善济民，做些好事，不用再整天抱着账本子算寺里开支了，如何？ 楼惊御这话说得不像送人金子，倒像只是往外撒了点毛毛雨一样，不痛不痒的。 净台大师自然答应，没想到楼惊御如今有如此觉悟！ 难道是自己十年如一日送信过去宣讲起了效果？ 但下一刻楼惊御就戳破了他的幻想。 我是有条件的，给你捐这么多钱，你要为十一点一盏百年不灭的长明灯，日日为他诵经祈福。 十一为他做的事，他也是想为十一做的。 净台大师似乎都不怎么惊奇了，这好似也是意料之中。 那是自然，寺中为捐了一定数额香火钱的香客都会点灯祈福，何况是你捐了这么多，老衲自会亲自为十一公子诵经祈福。 楼惊御颔首，和他商议着这几日便让教内人来洽谈此事。 楼惊御和净台大师在偏殿商议事情的时候，正殿里一模样俊俏的年轻人踏进了大门，也到佛前跪拜。 跪拜完却没走，而是看着另一旁闭着眼睛双手合十的影十一挑了挑眉，眼里有些惊奇。 他想这人气质好生独特，又穿着一身价值高昂的衣物，不知道是哪家公子。 有点想认识一下。 今日影十一穿了一身月白色的窄袖锦袍，衬得人如庭阶玉兰，气质卓然。 他出来没带佩剑，腰上只有今日晨起时楼惊御随手给他挂上的玉佩，倒让人一眼看不出他的身份来。 察觉到旁人陌生的目光，影十一倏地睁开眼，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好似冒着寒光，冷冷地看向年轻人。 宋以时被他的目光吓了一跳，但随后想起来自己的身份，给自己壮着胆子，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 看本少爷干嘛！ 这属于倒打一耙了。 影十一也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犹如在看一只吱哇乱叫的笨鸟，一点没放在心上，径自起身要离开。 哎！你给本少爷站住，我还没说话呢你就走！ 说着也起身想追上去，却被影十一不知从哪儿掏出来的匕首吓了回去。 宋以时是在京中被宠坏了的世家子弟，往常都是旁人捧着他供着他，这还是头一回被人拿着刀吓唬。 突然就来劲了，你知道我是谁吗，你敢伤我一下试试！ 留下保护影十一的影六应声落地，挡在影十一面前，看着眼前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年轻人都忍不住笑了一声。 他真是好久没见过这么蠢的人了。 十一！ 那头楼惊御听见声音也急急忙忙赶来，见影十一没什么事才松下口气，将人严严实实护在身后。 他蹙着眉头看向宋以时，久居上位者的威压把宋以时吓得退后了一步。 你谁啊，我告诉你，我可没要干什么，我就想认识认识他。 宋以时还算识时务，看见楼惊御过来时身后还跟着净台大师，便知道这人身份不是那么简单的。 毕竟他都不能让净台大师这样抽时间陪着。 一下子就怂了。 楼惊御看出眼前这人的色厉内荏，更是觉得可笑，你口气倒不小，连本座都不认得便敢大放厥词。 净台大师看见宋以时便有些两眼一抹黑，年轻人啊，肝火太旺盛了。 宋公子，这位是赤阳教的楼教主，你还是待人尊重些好。 宋以时原本还准备服软，一听他是赤阳教的教主，霎时间不干了，不听劝地撞南墙。 什么，你就是楼惊御！ 第44章 幼稚的挑衅 就是你把季风和季婉给宋以时霎时间变了脸色。 不管季婉暗地里有多少跋扈心思，可在京城却对外塑造出了一位温婉才女的形象，有不少世家子弟都喜欢她。 宋以时便是其中一个。 想到季婉以前是多么美丽优雅，可是却被眼前的大魔头废了手脚筋脉，只能躺在床上凄苦度日，宋以时就很是遗憾心疼。 也很是愤怒！ 许是一腔热血突然冲上心头，给了他无限勇气，也不管楼惊御什么身份，义正词严道： 原来就是你！手段残忍，对一女子弱流都下得去手，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这样的人会下地狱的！ 楼惊御只是嗤笑一声，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 一只没有丝毫还手之力的蝼蚁罢了。 楼惊御都懒得出手，朝影三影四打了个手势让他们处理。 而影十一的动作比影三影四都要快，在宋以时口出狂言的那刻脸色就变得肃杀。 他看不得旁人对主子出言不逊。 尤其是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人。 此刻看楼惊御下了命令，影十一也不再收敛，匕首随着手腕翻转，寒光闪现。 顷刻间便对准了宋以时，似乎想要一击即中。 吓得宋以时大惊失色，忙跑到净台大师身后喊救命。 楼惊御没管他，视线都在为自己出气的影十一身上。 少年身形清瘦而挺拔，饱满漂亮的唇紧抿着，桃花眸子里不再是面对他时的乖巧可人，而是变成了一汪冰冷冷的寒泉。 第57章 清俊秀气的眉蹙着，以保护者的姿态挡在楼惊御身前。 这样保护自己的影十一真是飒爽帅气，楼惊御的心都在颤抖。 但是有自己在，怎么会让他出手呢。 摩挲着影十一抬起的腕子，把人拉到自己怀里，对影十一笑道：十一乖，咱们不动手了，不然经书白抄了。 净台大师也在一旁周旋，到底让影十一放下了匕首。 影十一目光冷冷地掠过宋以时，带着警告。 哎哎哎，这位影卫大人手下留情啊！ 赵不迟急急忙忙跑过来，站定了就开始大喘气，朝影十一和楼惊御拱手道歉。 显然是和宋以时认识的。 这小子没脑子，回去我教训他。赵不迟狠狠瞪了宋以时一眼，感觉脑袋被他气得疼。 哪料宋以时从他话里知道了影十一身份，更是不忿。 嘟嘟囔囔道：不就一个影卫，还是个被当作男宠的，有什么好神气的。 他家里可是有爵位，他想认识认识这人，这人还不识好歹。 原来以为是个公子哥儿，结果只是一个影卫。 哼。 他自以为说话的声音小，哪知道在场的人除了他外无一不是耳力极好的。 楼惊御听了这话，脸上的笑意收敛，眸子黑沉沉地望着他。 在他面前说十一的坏话，还真是嫌命长。 也不管自己刚才还在劝影十一了，抬手就要自己出手。 赵不迟大惊，就差替宋大少爷跪地求饶了。 教主哎，你这一出手，他这小命是真没了！ 楼惊御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儿认识的这么一个蠢人，看了眼赵不迟，没卖他面子。 只能又由净台大师出面。 楼教主啊，这毕竟是在佛像前，还是勿增杀孽了吧。 影十一也觉得在这里见血犯忌讳，便也大着胆子主动扯了扯楼惊御的衣角。 主子。 语气软软的，带着几分请求。 别人是死是活他不在乎，但若是影响到主子就不行了，佛前杀人，终究忌讳啊。 他一开口不用多说什么楼惊御便懂，握上他的手，心里怒火稍息。 可什么不做也不是他的作风。 影三，那便先让他闭嘴吧，太吵了。 影三立刻上前，在宋以时的穴位上狠狠点了一下。 唔唔嗯嗯嗯！ 宋以时惊恐地发现自己说不出来话了，摸着刚才被点的穴位不知该如何是好，吓得去拽赵不迟的手让他想办法。 另一只手则还是不长记性地指向楼惊御二人，似乎找到了可以依靠的人后就开始告状了。 手也不老实。 楼惊御话音刚落，影三便抓住了宋以时那只伸出的手，只听咔嚓一声，宋以时便疼得龇牙咧嘴跪在了地上。 这下是真怕了，一个劲儿往后躲。 你该庆幸这里是大觉寺，而本座如今慈悲了些，不想见血，便留你一命。 净台大师看楼惊御这是出完气了，无奈地让小沙弥扶着宋以时，自己亲自送他回去了。 楼惊御还在借着这事给影十一上课：十一，以后有人若对你出言不逊，或者这般凑上来的，不必留情，自有我给你撑腰，可记住了？ 影十一乖巧点头，桃花眸子弯起来，记得了。 楼惊御揉揉他脑袋，把他的马尾拨到身后，这才和赵不迟说话。 只是让他十日不言，手上也没废经脉，养上三个月就好了，比起以往，本座脾气已经够好的了 这倒是实话。 你这交友不慎啊。 楼惊御对他的目光表示怀疑。 赵不迟无话可讲，只觉得自己夹在中间真是难做，都怨自己那个爹。 也不算是朋友，你也知道京城局势复杂，这是我父亲的同僚的门生的表弟，年纪小，有些闹腾，非要来凑热闹，知道我也要过来便托我照看着。 他本不愿，但人情交际复杂，都在京城，说不定哪天就碰上了，到底还是答应了。 一个毛都没长齐还整天叽叽喳喳的小屁孩儿，赵不迟一路上也是受累了。 如今这小子还得罪了楼惊御，怕是宋父知道后得哭晕在京城，琢磨怎么去赤阳教赔罪吧。 赵不迟本来是来寻楼惊御商议公事的，没想到遇到这事被打岔了。 楼惊御急着带影十一回去，不怎么想和他聊公事，便约定了改天再说，随后就带着十一离开了。 他要把自己准备的惊喜给十一。 主子，是什么呀？ 回到院子里，影十一就被楼惊御带进屋里坐在了床上，楼惊御还用丝带遮住了他的眼睛。 影十一脸小，随意取的三指宽的丝带便盖住了小半张脸，露出一半高挺的鼻梁和粉色的唇，一脸信赖地对楼惊御仰着头。 这样简单的动作看在楼惊御眼里却勾得人想犯罪。 楼惊御忍不住凑上去亲了亲人的嘴角，一触即分。 他从怀里拿出用手帕包住的平安扣，将它挂在了影十一脖子上，调整了下长度后给人系上。 然后细细端详了几眼，属实是很配影十一，抬手将丝带取了下来。 第58章 就见影十一还是乖乖闭着眼睛，不免有些可爱。 好了，现在可以睁开眼睛了。 第45章 新的名字 影十一的目光落在平安扣上，眼中绽放出惊喜的光彩来。 这还是记事起头一回，有人送他礼物呢。 好漂亮。 只见白玉圆环毫无瑕疵，皎洁得像是十五月圆时候没有阴翳乌云遮挡的月亮，摸上去竟还是温润的，一眼就能看出它绝非凡品。 平安扣和系着的红绳之间点缀了一颗纯色的珊瑚珠，纯色的白和鲜明的红在一起色彩对比鲜明，让人移不开眼。 手指抚上平安扣，影十一便有些爱不释手，何况这还是主子送给他的，凝结着主子的心意。 主子，这是送给我的吗？ 影十一还有些不敢相信，眸子亮晶晶地望着楼惊御。 自然是送给我们十一的，开心吗？ 影十一重重点头，笑容不加掩饰，透露出几分孩子气来，小心翼翼地又摸了摸平安扣。 颇有些爱不释手。 他明白平安扣的寓意的。 平安扣，扣住平安，是希望佩戴之人一生平安顺遂。 行走人世，往来间他也曾看见有的孩子脖子上带着平安锁，或者手腕上绑着红绳铜钱，就连那个脑子不是很聪明的宋以时这么大了脖子上还带了一个金项圈。 影十一看到时想的不是价值如何，而是觉得他们一定被亲友好好爱着。 那份物品背后的心意是价值万金的。 影十一也曾在幼时艰难求生时羡慕过。 只是后来成了影卫，这份羡慕被逐渐冷硬的心掩盖住了。 可如今收到这份礼物才知道，他还是羡慕的，还是想要拥有，但以后就不必羡慕旁人了，因为他也有了。 还是主子送哒！ 这一刻影十一就好像陷落在幸福的云朵里，什么都不必想，完全因为这预料之外的惊喜而沉浸在此刻的幸福里。 谢谢主子，属下真的很喜欢！ 楼惊御心疼得紧，只是给他了一个平安扣他就如此开心。 他的十一怎么这么容易知足呢？ 也不再卖关子了，楼惊御这一刻只想把一切最好的都给他，只想让他开心。 还有一份礼物，十一打开看看。 楼惊御将一张折叠的纸递给他。 影十一抬眸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还有礼物？ 可是什么礼物能在纸上呢？ 他有些好奇地接过纸，慢慢展开，就见纸上用熟悉的笔记写着三个大字 楼唯安。 唯一的唯，平安的安。 影十一心脏猛地一缩，不可置信成了实感浮现在脸上，神情都怔了一瞬。 这是个名字。 主子 如果说送个平安扣便能让影十一高兴得不得了，那送个名字便是让他有些惊慌。 受宠若惊，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才好。 楼姓可是主子的姓，怎么能这样随意地赐给一个影卫。 影十一嗓音都有些颤抖，这是您的姓我、属下不能 楼惊御从没给别人赐过名字，更何况是还用他自己的姓，影十一不免有些不安。 就连几位堂主和阁主都没有的待遇 自己哪里配得上呢。 楼惊御也知道自己有些太突然了，俯身把人抱住，手搭在影十一后背拂过他的脊椎，权当做安抚。 他轻轻叹了口气。 十一，我知晓你顾虑良多，但有我在这里，你什么都不用想。只要你喜欢，你便接受它就好，不喜欢，我们就再等等，我给你再想个别的字。 影十一赶紧摇头，不想让主子误解自己。 主子，属下喜欢的，您给起的名字，属下怎么会不喜欢的。 只是他有些犹豫道：可是那是您的姓啊，怎么能给属下用呢。 这个姓，代表着赤阳教啊。 它的内涵太重大了。 如果以后主子有了夫人，有了小主子，他们会怎么想 如果拥有过却被褫夺，那还不如从未有过。 影十一越想越觉得难受。 楼惊御轻轻一笑，吻过影十一的耳廓，开始骗人，语气轻轻柔柔的。 难道十一不想和我一个姓吗？这样的话旁人一见就知道我们是分不开的了，叫你的名字便想到我，就好像把我们紧紧缠绕在了一起一样。 楼惊御确实是有私心的，这样明眼人一看，便知道影十一是他的。 影十一很没出息地被诱惑了，楼惊御的话对他太有吸引力。 大脑里矛盾的想法来回拉扯。 他很想很想和主子有这样的羁绊。 未来怎样他不知道，便只有把握现在，起码这一刻，他拥有过不是吗。 要是真有那么一天，到时候他会知道分寸，不让主子难做的。 影十一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诚实道：属下想的。 楼惊御嘴角的弧度更大，把人微微松开些距离，让他看自己的名字。 楼、唯、安。 影十一一个字一个字读出来，心里有一种微妙的感觉，好像突然之间因为这个名字踩在了坚实土地上。 第59章 他和主子之间，连名字都有了联系。 这么想着便红了眼眶，眸子里的水雾凝成一汪清泉，在楼惊御温暖的怀抱里感动得吸了吸鼻子。 主子谢谢主子。 出口的话带着哭腔和哽咽，是他少有裸露在外的脆弱。 主子在十一年前给了他新生，又在今天给了他一个区别于代号的新的名字。 新的名字啊 对影十一来说代表着太多了。 楼惊御低头亲亲他的唇瓣安抚他。 我也是这才知道起名也不是个简单活，想了好久才想出这两个字，又找净台算了算，他说寓意好才定下心来的，十一莫嫌弃。 楼惊御不想再让他的十一这辈子再受什么苦难了，就安安稳稳在他身边，相伴一生，便是再幸运不过的事情了。 影十一摇摇脑袋：大道至简，主子起的名字很好。 喜欢就好，以后在外就用这个名字。 好，听主子的。声音因为嗓子哽咽都有些软软的。 惹人心疼。 楼惊御轻轻捏着他的下巴让他抬头，就见影十一眸子水亮亮的，鸦羽般的长睫毛都被蓄在眼窝里要落不落的泪水打湿，成了一簇一簇的。 眼眶还有些红，眼尾也和涂了胭脂似的晕染成一片。 楼惊御见不得他这样，免不了哄了一番，把人哄出笑意来才算完。 又从怀里掏出帕子给影十一擦了擦眼角沁出的几滴眼泪。 你一哭可是心疼死我了。他道。 影十一抿了抿唇，那属下不哭了，属下是因为高兴。 楼惊御哭笑不得，长臂一捞把人捞在自己膝盖上坐着，点了点他的鼻尖，眼神不可谓不宠溺。 在我面前，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嗯？ 影十一觉得自己有些做不到，主子就是主子啊，自己哪能这么随意。 但主子都这么说了，他只能低着头道：属下努力。 又把楼惊御逗笑了。 楼惊御希望影十一在他面前是放松的、自如的。 但来日方长，也不急于一时，慢慢来吧。 第46章 合作自荐 在大觉寺的日子过得平静悠长，不知不觉法事也快结束了，在大觉寺住的宾客慢慢少起来。 楼惊御每日过得都充实得很，晨起看影十一练剑，再去藏经塔陪十一写会儿佛经送去大殿。 剩余时间便带着影十一在大觉寺和清净山四处转转，每隔几天就带人下山去镇上看看热闹。 细想起来，这些日子除了有一个宋以时口无遮拦弄出些小波折外，整体日子都是十分惬意的。 他还带影十一去大槐树那儿系了红丝带。 影十一用了轻功站在树梢上，把丝带系在最粗壮的树枝上，系得紧紧的，然后一飞下去就被楼惊御抱在了怀里。 虽然他知道影十一轻功也好，但看他脚尖站在树梢上，心里还是怕，也是关心则乱了。 下次我来就好。 嗯嗯。 影十一难得生出点小叛逆来，这事怎么能让主子亲自来。 嘴上答应但心里想的还是下次也要自己来。 楼惊御怎能不知他小表情想的是什么，捏了捏他的脸最终没说什么，把平安符挂在他腰带上。 这是他和十一刚才去找净台大师求的。 眼看离去之期将近，临走之前自是要求一个大觉寺闻名遐迩的平安符。 影十一也把他求的那个送给了楼惊御，楼惊御珍惜得很，妥帖地放在了怀里。 看着影十一脸上的笑意，楼惊御十分满意这一次来大觉寺的决定。 原本来大觉寺只是想带十一出来转转，也想让净台大师帮忙给开个光算算字什么的。 没想到这样近似于与世隔绝的日子让他和影十一更亲密了。 也算是意料之外的惊喜。 不免有些忘了和赵不迟的商议事情的约定，还是经影十一提醒后才想起。 楼惊御虽不想在大觉寺的这最后几天聊这些凡尘俗务，但已经和人约好了，不好食言。 而且此刻不处理好，回了赤阳教一样要受累。 他不是拖延的性子，便约了赵不迟去寺里的茶室。 楼惊御说事情都不避讳影十一，自然这次也把人带在身旁。 与人商议事情时依旧时刻关注着他，提醒人多喝点水吃些糕点，莫要拘谨。 赵不迟也算自己人了，就和在家里的时候一样。 嗯嗯，是呀是呀。赵不迟连忙附和。 他觉得自己每次与楼惊御和影十一在一处时都很多余，只好低头多喝茶，等楼惊御先开口说话之后他再说。 影十一抿抿唇，觉得主子好似在照顾小孩子一样，可心里又很甜。 主子，您和赵公子讲正事吧，属下不渴也不饿，就想在这里陪您而已。 听到最后一句话楼惊御舒坦了，把他的手牵过来，这才看向赵不迟。 赵不迟松了口气，还是这位影卫大人说话好使啊。 之前蛊毒的事情我已经回信给京城了，那边的意思是想说，既然赤阳教已经和季家决裂，还是需要一个中间人，请教主考虑考虑我如何？ 第60章 楼惊御心中想到果然如此。 他确实早有此意，但一直没提。 一是因为他确实不怎么着急，凭借赤阳教的实力自然不会缺人凑上来自荐。 二则是因为他虽然属意和赵不迟合作，但总归不好直接提出来。 外人一向知道他眼光高，主动提及总会让人生疑。 楼惊御半敛凤眸，似乎是在思考。 赵不迟等了半晌，大气都有些不敢喘。 你为秦王殿下办事，让本座如何全然相信你？ 虽然上一世证明了赵不迟能够很好地处理这一关系，但楼惊御还是得问。 不然显得他思虑不周。 公事上无私交，只有利益，楼惊御不会让自己处于下风。 赵不迟连忙把信递给楼惊御，信上还盖着红泥大印。 这是那位殿下写给您的，虽然我为秦王办事，但却依旧独立，秦王可为我证实这一点。 有我在中间，定不会让教主和赤阳教亏了的，而且我保证我会比季家曾经传递给教主的消息更准确更迅速，毕竟我才是未来天子身边的近臣。 这话说得胸有成竹，也在暗中向楼惊御透露出了如今的朝中局势。 楼惊御展开信掠过大意，挑了挑眉。 这秦王殿下在信中也想与他交际，还想邀他去京城做客。 如此看来有些事情确实和前世不同了。 楼惊御读完信，微微颔首，这次是真的在静心思索。 秦王是太子胞弟，而赵不迟又和秦王关系亲密，这关系远比上一世他知晓的紧密。 他前世只觉得赵不迟这人靠谱能用就行，让影卫调查一番合作往来正常也就没怎么深究。 但就这信看，如果和赵不迟合作，和秦王的关系便也扯不开了。 秦王好似是有求于他啊。 应该是为了南疆蛊毒之事 修长指节轻敲桌面，楼惊御想，这倒是有意思起来了。 如果依照前世发展，大夏与南疆迟早会有一战，这位秦王便是战场的主力。 前世独善其身，今生若和他牵扯上就不能够，唇亡齿寒的道理他还是懂得的。 只是想和十一好好的，怎么就这么多事送到他眼前。 片刻后，他才道：本座倒是信你，但这合作之事牵扯甚广，容本座想想罢。 这可以理解，毕竟事关重大，赵不迟自然答应。 教主可细细思量，何时想好给我回信便是。 后面二人又谈论了些天下局势和赋税改革之事，直到天色暗下来才各自散去。 赵不迟此程遇到楼惊御也算是有收获，第二日便准备启程回京。 楼惊御和影十一送了一程，无非是道些互相珍重的话。 楼惊御说得少，多亏赵不迟这张嘴话多，才勉强烘托出了些离情别绪。 影十一没体会过这种场合，只能跟着主子干巴巴道了声珍重。 随后就在一旁等候，脑袋一偏，目光被马车半掀起的车帘吸引。 一看，原来车里是那位宋大少爷。 十日已过，宋以时终于能开口说话了，可胳膊还用纱布挂在脖子上，见到楼惊御就隐隐作痛。 不敢再放肆了。 可看到影十一还是记吃不记打，面上一喜，又傲娇地板着一张脸。 哼，影卫当男宠，是没有好下场的。 他在京中可是听惯了那些大官侯爵在后院豢养娈宠的故事，不过宠一时。 还不如给他宋家当侍卫来的踏实。 影十一目光淡然瞥过，丝毫不在意他眼珠子滴溜转是在想什么。 片刻后赵不迟也上了马车，楼惊御便带着影十一回去了，再过几日，他们也要回家了。 第47章 启程回教 日暮西山，却并不显得苍凉，反而气氛十分温馨。 楼惊御牵着影十一的手一步一步走上山，橙色的光晕洒在二人身上，又在地上投下二人修长的影子。 我们也快要回赤阳教了，十一会舍不得大觉寺吗？楼惊御问。 影十一摇摇头，手乖乖地被主子牵着，已经习惯了和主子十指相扣。 此次出来已经将近一个月了，虽然清净山景致好又安静，但他还是想念丹栖山的风光了。 因为之前和主子在沧澜殿一起住着，他对赤阳教也有了家的归属感。 从前倒是并没有这种感受，只是每次出任务时都会想念远在教内的主子。 念的是人，而不是赤阳教。 如今竟也对家这个词有了愈加深刻的认识和直观感受。 如今七月流火的天气，丹栖山的风光想必和我们离开时不同了。影十一仰着头和他说道，微微笑着。 天边火红色的云霞洒下来的橙红光芒跳跃在他长长的睫毛上，随着他眨眼的动作在眼下投下一片细碎的光。 微风吹拂着他几缕发丝，山间风光对他都格外温柔。 楼惊御收紧揽在他胳膊上的手，低头蹭蹭他的脸，从他委婉的话语里听出他的意思，莞尔一笑。 十一也想家了。 那回程快些，让我们十一早些回去看看有什么不同。他也笑道。 当晚看着影十一睡下后，楼惊御才悄声出了门。 第61章 南疆的事他想听听净台大师的意见，顺便让他帮自己寻找药魔的踪迹。 听完楼惊御的讲述后，净台大师捋着胡子说道：你我既然生在大夏，身上自然就有一份责任。 又开始给他戴高帽：老衲知晓教主性子凉薄了些，但肯定在大事上拿捏得住是非。 楼惊御哼笑一声，轻捻着指尖，不听他这个老狐狸忽悠。 诵经讲法这小半月，他只觉得净台大师的嘴皮子功夫更利落了，以前就会讲大道理，现在更会了。 你以为人人和你一样慈悲心肠，若本座铁了心不管这事呢？行军打仗是朝廷的事，和我草莽江湖有何关系。 净台大师但笑不语，一双眼睛饱经沧桑却依然明亮温和。 教主可别口是心非，您自己心里都有答案了，打仗是朝廷的事，可若涉及到这江湖武林不还是要教主您出手吗。 这话倒也是实话，楼惊御虽然性子冷酷，但心中也有家国大义。 他从前世来，自然知道江湖门派亦有南疆渗入，让朝廷出兵太过艰难，他们并不熟悉其中局势。 可若是他出手，自然能事半功倍。 但前世他自从十一死后一颗心是冷到了极致，除了赤阳教外什么都是淡淡的，也不想多管，在丹栖山两耳不闻窗外事。 楼教主已经今非昔比，还是但行好事为上策。尚且教主想让老衲找的那个药魔，也和南疆关系匪浅啊。 净台大师刚才一边说着一边给楼惊御算了一卦，将卦象给楼惊御看。 这卦象所现是净台大师此生见所未见的，说来他也给来往香客卜过不少卦，却从没见过这样奇特的。 回环翻转，犹如溯回，哪是人用常识思维能够衡量的。 便是真有这种事情，也没人敢信。 净台大师便没想到这方面，对着卦象琢磨不透，心里想是不是自己人老了记忆也不精湛了？ 最终也只能劝楼惊御稳妥些。 行善积德，才能还得上你这卦象上的功德。 楼惊御心神一震，眉心微蹙，似乎也没想到净台能够把他重生这事算在卦象上。 但这事他无法言说，看净台也不怎么明白，便也装作不懂。 不过他的话倒是要听一听的。 但行好事？ 行善积德？ 看来重生也是有代价的。 楼惊御心里有了计量，我晓得了，会斟酌着的。 一听这话便知道楼惊御还是听进去了的，净台大师欣慰地笑笑。 他让小沙弥将自己珍藏的几本经书呈上来，推到楼惊御眼前。 楼惊御看了眼箱子里包装了一层一层的蓝册书本和卷轴，便知道这是净台大师自己珍藏着的典籍。 这可是他压箱底的宝贝，如今是要送出去。 楼惊御不解道：给我岂不浪费了？本座不看这些东西。 净台大师摇头轻笑。 不是送给教主的，老衲知道教主对这些东西没兴趣，这些啊是给楼小公子的，老衲和他有缘分，送他些礼物。 他自从知晓楼惊御给影十一起了新名字后，便一直这么称呼他。 楼惊御抿着薄唇，心想这次净台大师倒是大方，这些宝贝都要送给十一了。 但是 那更不行！ 你天天看些让人清心寡欲没了念想的经书佛法也就罢了，怎么还让他看，我让他这些日子跟着你抄经已经是大度了，万一十一看这些书看得也清心寡欲了 剩下的话不好和一个和尚讲。 净台大师脸上的神情变了又变，最后还是和蔼地笑笑。 如今的楼惊御真是多了不少人情味儿，作为长辈他倒是欣慰，也觉得老友在天之灵看到了一定也会开心。 他们当年都以为楼惊御最后的结局是修炼无情道一个人孤独终老来着 没那么多经书，我听闻楼小公子在钻研茶术，便送了他珍藏的几本茶经，卷轴上的是制香的法子，也是小公子问过我的，教主大可放心。 楼惊御闻言神情和缓了些，到底收下了礼物，毕竟他也向大觉寺捐了不少钱。 只当回点本了。 最重要的是，想必十一看到这些会开心。 三日后，净台大师请他们吃了一顿丰盛的素斋算作饯行。 因着楼惊御看影十一喜欢吃大觉寺的素面，还问他要了一卷菜谱，这样以后在教内想吃也能让厨子照着菜谱做了。 净台大师笑着看一对璧人，将楼惊御和影十一一行人送到了山脚下。 该是回去的时候了。 二人和净台大师告别后上了马车，北上回赤阳教。 天气不再是刚来时那样炎热，楼惊御半路上接到了教内传来的信，说是有客人要来拜访。 估摸一算，快到他母亲的忌日了。 每年这个时候确实有人会到教中祭拜，按照规制接待便是。 如今连珏却亲自给他写信，这是有了那么点不寻常。 不过也快到赤阳教了，回去一看便知。 第48章 让主子亲的 楼惊御回到赤阳教时刚好是八月初一。 马车停稳，他拉开车帘，就看到江叔带着赤阳教教众已经早早恭候在大门迎接他。 第62章 恭迎主子回教！ 恭迎教主回教！ 整齐划一，颇有气势。 楼惊御微微颔首，神色淡漠扫了一眼众人，却没动作。 手一松，半放下了车帘。 众人依稀分辨出他是回头向车内说了句话，之后才从马车上下来。 等他落了地又伸出手，要去扶影十一下车。 来迎接人的段春回看见这场景揶揄着笑了笑。 这出去一趟，倒是更亲密了，教主这是一点都不遮掩了啊。 连珏也笑，凑过去用扇子给他扇风，教主这是离心愿又进一步，我们该祝贺才是。 哼哼。段春回一下子收回笑容，换了个位置站到江叔身边去了。 连珏也不恼，站在原地笑着看他，笑容如沐春风。 主子。 马车那边影十一小声的嗫嚅了一句。 这么多人都在看着他们呢，主子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来伺候自己呀？ 这不合规矩。他说道。 楼惊御刚才还淡漠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在大觉寺的时候，他觉得两个人亲近了不少，规矩都被他按下不表，但回来了，十一又开始说规矩了。 如今怎么一回来就变了呢？ 估计是因为教里人多，十一不好意思了。 看样子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十一才能稍微放开一些。 这孩子。 还是快些回沧澜殿好，只有他们两个。 快下来吧，他催促了一句，带你去休息。 影十一只得将手放在楼惊御宽大温暖的手掌上，在众人的目光下硬着头皮下了马车。 一路相携回了沧澜殿。 估摸着他们回来的时辰，明月和清风早已经准备好了热气腾腾的饭菜，正等着他们用餐。 在大觉寺的时候他们隔几天才下山去镇上吃些素斋以外的饭食，用的荤腥并不多。 饮食简朴久了，如今看着满桌子的珍馐胃口倒是还不错。 许久没有用过家里的饭了。 八宝鸭，烧鹅，辣椒小炒肉，鱼香肉丝，素炒青菜，无一不是色香味俱全，配上煮得可口的小米粥，让人食欲大动。 影十一许久没有吃到这些饭菜了，还挺想念，一顿饭吃的很香。 和大觉寺的素斋是两种不同的美味。 楼惊御看他吃得好便也放心了，但也不敢让他多吃油腻的，毕竟肠胃还得养着。 琢磨着从明天开始恢复每日给十一备的一道药膳，饭后就和明月吩咐了下去。 顺带着又让小厨房做了一份冰乳酪来，他知道十一爱吃这些冰冰凉凉酸酸甜甜的东西。 在外面这些日子都没吃到。 如今天气还算可以，自然是要做给他吃的，毕竟等天稍微凉起来，便不能再吃这些冷冰冰的东西了。 照例只让人吃小半碗，楼惊御把剩下的解决掉。 连珏和江叔正好来拜见，看见楼惊御吃影十一剩下的沙冰都暗自咋舌。 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教主私下里都是这么和人相处的？ 总是刷新认知。 毕竟在他们心里教主一向不怎么好伺候，竟也会吃人剩下的东西。 虽说影十一吃东西也很规矩，另一半冰沙安安稳稳干干净净放着，但这可是楼惊御啊。 只能说主子改变大。 何事？楼惊御吃完最后一口，放下碗问道。 回禀主子，您回程路上属下给您写信是为了客人的事情，没想到您来的这么快。 说到此连珏看了一眼他旁边的影十一，好像不知道该不该说。 楼惊御目光冷冷一瞥，连珏也只能道：乔小姐过来了。 谁？ 乔书禾。 不认得。 连珏只能在心里感叹一声贵人多忘事。 那可是传闻中对您痴心了十数载的人啊，整个江湖都知道，结果您居然连人家名字都记不住。 连珏又提醒道：灵谷山掌门之女，要是按照辈分，还得叫老教主夫人一声姑姑呢。 灵谷山便是老教主夫人曾经修习剑道的门派，她曾是此门派的唯一的内门女弟子。 只是在山上久了，觉得没有意思才下山闯荡江湖，结果遇到了当年年轻时候的老教主。 人中龙凤相遇，生出了一段情缘，便相约一起闯荡，后来一起建立了赤阳教。 说到此楼惊御终于有了些印象。 不过以往灵谷山都是礼节性地派弟子来祭奠，毕竟地方隔得甚远，这么多年也没什么深厚的联系和交情。 这位大小姐从未来过。 应该也就是小时候因为母亲的原因见过几次吧，楼惊御早已经记不清了。 所以？ 所以这其中是有什么弯弯绕绕要你来信？ 连珏摇了摇扇子，也不是多么重要的事，只是乔小姐一来赤阳教就想见主子您，说是有重要的事情想和您商议。 楼惊御嗤笑一声。 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要是真这么重要灵谷山掌门自会亲自上门拜见。 让她等着吧，明日再说。 他还得陪十一早些休息呢。 第63章 他如此说，连珏便也不再多言。 江叔又问了些近日来祭奠的宾客的招待事宜便也散去了。 都知道楼惊御刚回来不久，旅途辛劳，还是早些休息的好。 人走后，楼惊御就带着影十一去了内室。 十一，我们沐浴休息吧，今晚早些睡。 影十一似乎在愣神儿，闻言愣怔了一下才点头。 他在想连珏提到的那个女子。 这人有什么特殊的吗？ 她为什么来赤阳教先找教主？ 又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不知为何他心里隐隐约约有些不安。 但这种感觉他也形容不来，只能听主子的话早些沐浴，亥时刚过就上了床躺着。 沧澜殿的床比大觉寺厢房里的大的多，软的多，影十一躺在上面，身边全都是主子的气息。 雪中春信的香气蔓延在一方床帐围起来的空间里，竟无端让他感受到心安。 他想主子一定有魔力。 不免心满意足，将手交叠放在胸前。 楼惊御单手支着头，面对他侧躺着，看着十一恬静的面容和温顺的动作，心下便有些忍不住。 大觉寺哪儿都不错，就是这地方不能和人太过于亲近。 楼惊御此前在沧澜殿已经过上了随时把他的小兔子捞起来亲亲抱抱摸摸的日子，乍然忍了这么多天，早就忍不住了。 他胳膊撑着床铺，猛地一翻身，便处在了影十一身体上方。 宽阔的身影遮住了影十一眼前夜明珠那温和的荧光。 主子，怎么了？影十一一脸无辜懵懂。 楼惊御勾起嘴角，眼里的脉脉温情却染上了不可言说的欲色。 指尖轻抚过影十一的眉骨和鼻梁，十一只觉得主子拂过的地方都燃起一串细小的火花。 不怎么，想亲亲你，让亲吗？ 影十一眼睛猝然睁大，修长的手指抓紧了身下的床单，耳尖都红透了，却还是没有犹豫地点点头。 让主子亲的。他说。 第49章 十一也晚安 楼惊御胳膊撑在影十一身侧，手指勾着他柔顺的黑发缠在指节上，一点一点靠近他的小兔子。 沐浴后的清香交融在一起，感受到主子的靠近，影十一咻地闭上了眼。 主子是要亲了吗 近到能鼻息交缠，温热的呼吸带着热意洒在影十一的面庞上，耳侧传来主子的轻笑声。 我们十一怎么这么可爱。楼惊御笑道，满眼都是喜爱。 这话让影十一悄悄半睁开眼看他。 只是刚一睁眼，湿热的吻就猝然落了下来，像是故意挑好了时机让他毫无防备。 唔 忍不住从喉咙里泄出一声来，然后就被更激烈的吻掠夺了心神。 也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 楼惊御捉住他的一只手按在床铺上，和人十指交缠，另一只手在雪白的地上点火作乱。 亲亲有了，摸摸抱抱也少不了。 大手钻进上衣衣摆，顺着腹部肌肉的纹理和线条慢慢摩挲，力道轻得像风。 可如此温柔的动作才让影十一最为难耐，心尖都酥酥麻麻的。 啧啧水声和紊乱的呼吸充斥着一方含着春色的空间。 肌肤相贴，两颗心也相贴。 过了好一会儿，楼惊御才放开他被吻得红艳艳的唇，用指腹抹去影十一唇瓣上牵扯出来的几道银丝。 身体也稍微退开些，就见影十一半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从脖颈到小脸都染上了一层粉色，寝衣的衣襟被他的手弄得散乱，依稀露出好看的肌肉线条。 之前的伤口一直养的很好，如今也没留下什么伤疤，只有浅浅的痕迹了。 腹部的肌肉摸着确实令人爱不释手。 楼惊御恼自己控制不住，明明说着早些让十一休息来着，这会儿把人激得眼尾都是红的。 只能生生克制住了。 他想着什么都还没有准备，要做那档子事定然要耐心把东西配全才行。 定然不会如前世般莽撞，让十一再疼一回。 万一留下阴影了怎么办。 还是得徐徐图之 楼惊御给影十一整理好寝衣后也躺了回去，抱着影十一平复呼吸。 主子。影十一眨巴眨巴眼睛，仰着头看他。 怎么了？ 楼惊御说话时候的嗓音都有些哑，怕里面蕴含的深沉欲念吓到人，清了清嗓子把人揽到怀里，才又温柔道：十一不困吗？ 影十一摇摇头，他被主子亲得现在小心脏怦怦跳，精神得很。 但看主子没有要再做什么了，便缩在了楼惊御怀里，嗅着熟悉的淡雅香味小声道：主子晚安。 楼惊御稀罕得不得了，珍重地在他额头上印了一吻。 十一也晚安。 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早，卯时差不多过了三刻的时候，楼惊御便醒了。 怀里抱着温热的人，他有些不想起床，便侧躺着支着头端详他的心上人。 少年眉眼清俊，面庞常因着面无表情而显得成熟冷漠，实则最是青涩可爱。 他睡得恬静，楼惊御也不打扰。 第64章 给影十一掖了掖被子，又摸了摸他在被子里的手是热乎乎的，这才放心就这么静静看着。 好半晌才恋恋不舍下床，他还有事情要处理。 回到赤阳教他就恢复了一贯早起的作息，离教这么久，不免攒下好些事务需要他过问。 走前让明月点了在内室一炉安神香，又嘱咐她们别吵着十一，让十一多睡会儿才离开。 一进书房果然看到案牍甚多。 楼惊御叫了大小管事到书房，一边批着桌上折子，一边让管事汇报这一个半月教内的情况。 他向来是要把所有事情掌握在手中才安心的人。 气氛有些严肃。 有两个管事因着松懈了手底下的事都被楼惊御处罚了，吓得一屋子人大气不敢出。 但总体还算不错，毕竟走之前刚肃清了一遍风气。 人到正午时分才渐渐散去。 出来的人无一不是捂着心脏，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教主啊，你这刚回来就查，可是把他们吓得不轻。 段春回看着门外两两三三散去的人，颇有些幸灾乐祸。 如今书房只剩下他们几个主事的堂主和阁主了，说话倒也不用那么正式。 出其不意，才能紧紧他们的脑袋。楼惊御淡淡道，一如既往地不留情面。 段春回点点头，这倒也是。 那你叫我来是要做什么？药堂年年月月无非就是给人治病，也没什么特殊的。他疑惑道。 楼惊御看了他一眼，在纸上写下杀情二字递给他。 你去研究研究这蛊毒。 突然被指派了这么个任务，段春回还有些一头雾水，虽说他从师父那儿学的东西五花八门，确实也会这些，但是 你以前不是劝我少研究这些旁门左道的东西吗？ 楼惊御想，还不是因为以前看你为情所困的样子，怕你那天脑袋不中用把蛊虫用到自己或某人身上去了 他是念在那点发小情才劝了这么一句。 如今有用处。他言简意赅。 段春回只能拿着纸办事去了，连珏也想跟，被楼惊御叫住了。 我去大觉寺前吩咐让你查药魔的事，可有眉目了？ 楼惊御觉得谭青和季家倒是都好对付，唯有药魔，看着形单影只，其实最是让人头疼，行踪不定，他之前派影卫去查也总是查不着踪影。 所以离开大觉寺前才会托净台大师也多留意。 药魔制毒诡异莫测，前世若不是因为他的毒，楼惊御根本不会被困在季家。 这个人才是关键，如今抓不到人，楼惊御心里总是不安稳的。 连珏也正了神色，露出些苦笑来：回主子，暂时还没查到。 在楼惊御手底下也干了这么多年，哪一桩哪一件情报只要楼惊御下令他都能查到，这还是头一次跌了个大跟头。 那便继续查。 楼惊御蹙着眉心，也没过多苛责。 毕竟前世他就没找到这人，只听说他死在大夏和南疆的战役中了，也不知消息是真是假。 这辈子总得亲手报了这仇。 是，属下已经准备亲自下山追查了。连珏道。 楼惊御允了，让人过了八月十五再出发，挥挥手让人退下。 温红菱七月时便去了北边布局新产业，连带着半年一次的分部查账，之前便已来信请示过。 除了锦华堂的管事和侍卫外，楼惊御还让同为女子的影十和她一起去了，如此也能照应着。 如今温红菱便不在教内，估摸着刚到地方。 后面又听姜岩汇报了最近暗阁中的任务情况，江叔也说了几件司勤阁的事情让楼惊御定夺。 楼惊御和他们谈完后，一看漏刻已经到了吃午饭的点了。 也不知道十一有没有好好吃饭。 这样想着便起身想回沧澜殿，但听到外面的脚步声眉头舒展开，又坐了回去。 第50章 双标楼教主 主子，乔小姐求见。书房外守门的侍卫前来禀报。 楼惊御的脸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刚舒展开的眉头又皱了。 他还以为是十一来了。 一看侍卫来报便心里没了雀跃，他曾下令影十一来都是不需要通报的。 还不如刚才直接走了算了。 但毕竟人都来了，还是来祭奠母亲的宾客，楼惊御也不好让人回去。 不过见一面罢了。 他倒也想看看，这乔小姐口口声声说的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进来吧。 话音刚落，一身蕈紫色衣衫的女子便进了门。 乔书禾身姿婀娜，样貌也是极出挑的，明眸皓齿，不施粉黛，似出水芙蓉般清秀。 不然也不会是江湖上有名的美人了。 小女子见过教主。 乔书禾向他行了一礼，动作自然大方，毫不扭捏。 她父亲是灵谷山掌门，自小所见所闻都是顶尖的，礼仪举止自然不会差到哪去。 她在心里想，自己终于又见到楼惊御了。 那是江湖中的天之骄子，中流砥柱般的人物，如今亲眼看到心中免激动。 只是神情掩饰的很好，依旧端庄有礼。 第65章 唯独看向楼惊御的眼眸里有着不加掩饰的爱慕。 她年幼时就因为楼惊御母亲的缘故见过他。 当时就觉得楼惊御有这样的父母，还有着绝顶的领悟力和练武根骨，将来定会成为人中龙凤。 如今看果不其然。 只见眼前的男子坐在红木桌案后，脊背挺直宽阔，上位者的气势扑面而来，更显得人矜贵不可言。 楼惊御今晨因为要处理公事，便正式了些，用玉冠束起一半长发，身着的深青色衣袍在衣摆处绣着暗金色的云纹。 华贵无双，又透着几分神秘威严。 尤其那双凤眸，看什么东西都淡淡的，好像这世间所有的东西在他眼前都是过眼云烟，对他来说不值一提。 如此却更让人趋之若鹜。 找本座有何事？楼惊御没请她坐下，直接开口问道。 乔书禾没想到他开口如此直白，竟连几句寒暄都没有。 但她也不泄气，毕竟楼惊御性子清冷淡漠是江湖中出了名了，她要是畏惧便不会请求父亲让她来赤阳教了。 脸上扯出个温柔的笑意来，乔书禾走上前两步。 教主可曾记得我？玉姑姑曾经带您到过灵谷山的，那时候我见过您，还和您一起练过剑呢。 她说的玉姑姑便是楼惊御的母亲，当年带楼惊御回灵谷山小住过一段时间。 楼惊御揉了揉额头，处理一上午公务也累了，实在不想听面前这个女人说些有的没的。 当年他确实和灵谷山的小弟子们一起练过剑，但人那么多，他早就记不清谁是谁了。 本座不想听你废话，若是有要事就说，无事便走。 乔书禾一噎，原本计划着借着幼时相识的缘分，慢慢引申出自己多年对于楼惊御的痴心不改。 和他倾诉自己为了见到他有多么不容易 赤阳教和一般江湖门派不同，从不结交盟友或是拉帮结派，非黑非白，做事有一套自己的逻辑。 作为教主的楼惊御也是非轻易不出山，不管是比武大会、论剑会亦或是茶会，这类的江湖宴会他这些年也甚少参与。 所以乔书禾见他的机会也寥寥无几，以她的身份也难以进赤阳教，所以才如此珍惜这次的机会。 她想，一个江湖赞誉的高洁美人如果剖析着这些年来专情一人的痴情，想必没有任何一个男人不会动容。 哪料到楼教主如此直白 倒是让她突然不知说什么好。 哪有什么重要的事啊，只不过是她想见楼惊御的借口罢了。 教主，我 思索着为自己辩解的话还没出口，就见楼惊御神色和缓下来，起身离开座位，直接略过了她往前走。 十一怎么来了。 楼惊御上前牵住影十一的手，问他：可有好好吃午饭？ 影十一的目光在进门后就悄悄看向乔书禾。 早上主子起床后不久他也醒了，但听说主子在书房处理公务，便去看了一眼。 没想到管事们都在书房门口排着队进去汇报，影十一便也没去叨扰。 他知道要是自己进去了，主子少不得费心思照顾自己。 他一个人在后湖练了两个时辰的剑，身上出了些汗，便回殿里洗了洗，看着时候差不多快到了，便想来问问主子要不要回沧澜殿用饭。 哪知在书房门口便看见有一个女子在这里。 和他心心念念的主子隔着桌案相对，看着竟有些郎才女貌，影十一不自觉皱起眉头。 想必就是昨晚连堂主说的乔小姐了。 原来乔小姐是这个样子的，虽然是江湖中人，却有着书香气质，看起来温婉大方。 但影十一看见她，莫名心里有些不舒服。 酸酸涨涨的。 被主子牵着手才好些。 还没用，想请主子回去一起吃饭。影十一回道。 楼惊御立时便有些心疼了，摩挲着他的腕骨，道：不是说了要按时吃饭，怎么还等着我呢。 舍不得责怪他，又抱着人怪自己。 也是我的错，本以为让明月看着你就行了，也没让人回去通传一声，我们十一真好，还记挂着我。 影十一不好意思地垂下眸子，平常自己虽然想要照顾主子，可事实却是主子照顾体贴自己更多，他如今也没做什么啊。 主子真是太惯着自己了。 楼惊御揽着他的肩膀，闻着他发梢上沐浴过后的清新气息，便要带人去吃饭。 回头看了眼僵在原地的乔书禾，摆摆手让侍卫送客。 书房重地，岂容一个外人长留。 乔书禾只能按捺住心里的烦躁出了书房，看着楼惊御一脸温和地带着影十一走远了。 心里的嫉妒翻涌上来，恨得乔书禾紧攥着手，指甲都陷在肉里也不觉得疼。 这才知道原来楼惊御还能有不同的面孔，这个对谁都坚硬万分的男人并不是一座冷漠得不近人情的冰山。 他也有例外。 而他的例外，居然还是一个男人！ 楼惊御面对着那少年的神色是外人难以想象的，温柔，珍重，带着旁人一眼能看出的满满宠溺，是真把人捧在手心上了。 乔书禾只觉得自己来赤阳教前的一切都被推翻了，心烦意乱回了客院。 第66章 第51章 十一的心事 沧澜殿里，楼惊御还没进门就闻到了一阵独特的香气。 是从汤里飘出来的。 这炖汤的方子还是段春回之前给的药膳方子，鲜香中夹杂着几缕药香气，所以显得独特。 昨日楼惊御吩咐了，今日厨房就做好送了过来。 楼惊御和影十一净了手便坐在餐桌前用饭。 两人早上都醒得早，早饭吃得也简单，这会儿也有些饿了。 影十一喝着专门给他炖的汤，唇瓣被汤汁浸润得水灵灵的，心思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他知晓老教主夫人和灵谷山的渊源，所以如今乔小姐来见主子也不稀奇。 许是认识的。 这天底下，想要和主子攀附上关系的数不胜数。 江湖虽大，但赤阳教的财力和实力太过拔尖，再加上楼惊御登峰造极的功法，引得无数人趋之若鹜。 寻常人为了能得到一点指点或者合作的机会，无一不是前赴后继地凑上来的。 这倒是常事。 只是今日他到书房和乔书禾打了一个照面，分明从她的眼里看见了对主子的思慕之情。 虽然她掩盖的很好，可他自己也同样有着这样的感情，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所以乔小姐是主子的青梅竹马吗？ 如今来赤阳教，恐怕是借着机会想和主子有些发展吧。 如此说来，主子早已及冠，寻常人家的男儿郎早就已经在这个年纪成婚生子了。 可主子身边只有自己 影十一机械性地喝着汤，脑子一团乱麻，随便夹着菜吃了两口。 楼惊御看他只吃面前的空心菜，从蒜蓉虾滑粉丝煲里夹了两个虾滑给他。 怎么只吃青菜，嗯？ 楼惊御看出他情绪有些不对劲，但看他不太想说的样子也没细问，又给人夹了几片卤牛肉。 反而给他编了个理由：是不是天气闷，十一胃口不好了？ 影十一不想让主子知道自己心里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对着楼惊御的话胡乱点点头。 楼惊御微微叹气，摸摸他的脑袋，哄着人又多用了些饭才作罢。 本来肠胃就不好，不能不好好吃饭啊。 饭后楼惊御本想带着人去湖边溜溜食，但一看殿外天气黑压压的，是要下雨的征兆。 浓重的乌云一团一团聚在天幕上，遮掩了清晨时还是晴朗的天空，似乎顷刻间便要化作雨幕跌下来。 空气里都是潮湿的水汽，闷热黏腻，要下大雨了。 楼惊御想法作罢。 让明月从冰鉴里取出些冰镇过的葡萄来，他和影十一吃了几个，便抱着人上了床。 这天气也蛮适合睡觉的。 早上练剑也累了，十一午休多睡会儿，左右下午也没什么要紧事。 楼惊御拍着人的后背，轻轻诱哄道。 影十一嗯了一声，闭上眼睛努力入睡。 手指却悄咪咪在被子下面摸上了楼惊御的衣角，似乎这样才安心些。 他怕惊扰到楼惊御休息，所以装睡了好一会儿，脑子里各种念头冒出来打架，就这么硬躺了小半个时辰才睡着。 早上办了不少公事，不免有些疲乏，楼惊御眯着眼小憩了会儿。 好在他一向精力充沛，只是眯了这一会儿便恢复过来。 手还是一下一下轻拍着影十一的背，静静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这才看见十一的指尖捏住了他一小片衣角。 这样小心翼翼的动作看得楼惊御心里发酸，不由想起前世影十一临死前也是这样小心翼翼去碰他的袍角。 楼惊御心绪不免也低沉下来。 所以他的十一啊，现在又在不安了吗？ 在影十一脸颊上亲了亲，握住他的手放进被子里，又看了好久才拨开床帘下床。 内室的两扇窗户原本大开着通风，但这会儿风大起来，将窗纱吹起到空中，发出呼呼的风声。 楼惊御赤着脚踏在红木地板上，脚步几乎没有声音。 他走到窗边远眺。 外面的苍翠山色犹如在烟雨里一样，可明明还没下雨，水雾便已经能够乱人视听了。 山雨欲来。 天色都灰蒙蒙的，不像是青天白日，倒像是傍晚天色要落下的时候了。 楼惊御怕风声吵到十一好眠，抬手把窗户关了，阻绝了外面的阴沉云雨。 室内点起了烛火，依旧温暖安详。 他去了外室才穿鞋袜，唤来明月问话。 十一早上都去哪儿了？ 他的十一虽然还是对着他弯起嘴角笑，回应着他的每一句话，可心事却也那么明显。 十一或许不知道，在他的主子面前，他的眼睛藏不住心里的事。 楼惊御是怕这一上午的时间里，十一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受了委屈。 可将赤阳教上上下下想了一通，楼惊御也想不到是谁这么不怕死。 早在他重生后就对着教内上上下下敲打了一遍，从江叔这些两阁三堂的阁主堂主到寻常下人仆从，都该知道十一是他心尖上的人。 谁敢对十一不敬？ 谭青倒是一个，现在已经连骨头都被豺狼叼走分食了。 明月看着楼惊御面露不虞，连忙道：晨起时大人去找了您一趟，因着您正在书房忙所以又回了沧澜殿。 第67章 回来后奴婢按您的吩咐看着大人吃了早点，然后大人就去练剑了，回来沐浴后又去找了您，然后您和大人便一起回来用午饭了。 明月兢兢业业地汇报着影十一一上午的行程，总结道：并未见大人和旁人交流过。 楼惊御揉了揉额头，挥挥手让她下去。 没见旁人？ 那十一为什么不开心？ 楼惊御向来能将教内的事情打理得井井有条，不管是江湖还是天下局势都能看得分明，也算是颖悟绝伦。 可唯独有时候面对着影十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太珍惜这个人，他一露出点难过的情绪来便觉得无措慌乱。 更何况严格来说，他对于情爱也和影十一一样是毫无经验的。 这样把人放在心上也是头一遭。 在榻上想了很久，也没个分明，倒是听见了内室窸窸窣窣的声音。 是影十一睡醒了。 楼惊御拨开珠帘过去，坐在床边将人睡乱的头发拨到耳后，亲了亲人的眼睛。 第52章 比你更合适 十一醒了，坐会儿醒醒神再下床。 楼惊御把人捞到自己腿上坐着，摸着他的手背和人说话。 嗯。 影十一刚醒时候的嗓音还有些哑，楼惊御说什么都点头答应。 外面天气不好，楼惊御也不带人出去了，怕走到一半下雨。 他给影十一披上外袍，等他彻底清醒了，就拉着人去窗户下的小榻上教人下棋。 算是分散些注意力。 榻上摆了小桌，小桌上有一副黑白分明的棋子和棋盘，是刚才楼惊御吩咐婢女收拾好的。 影十一看见棋盘眼睛一亮，他想起之前主子在他养伤时说过会教他下棋的。 他不敢劳烦主子教他，在他看来，主子的时间精力都很宝贵。 但难为主子却还一直记着。 主子真好！ 楼惊御看着他桃花眼眸弯起来，心里无声地松了口气。 他的十一开心就好，自己哄人的方向看样是对了。 长榻中间放着桌子，理应两人坐在桌子两侧相对着下棋才对。 可楼惊御偏偏不这样，把影十一抱在自己怀里，两个人坐在一处下棋。 美其名曰这样方便教他。 他说的影十一自然深信不疑。 而且他也想和主子贴的近一些亲密一些，好像这样就能缓解内心深处的不安。 两人前胸贴着后背，影十一都能感受到主子胸腔里心脏有力的跳动。 他的身量修长精瘦，个子不算矮，可在楼惊御怀里却是小小一团，大抵因着他的肩背不如楼惊御宽阔，身量看着都要比他小一圈。 如此在楼惊御怀里倒也十分契合。 说起下棋来，影十一这些年接触的并不多。 玩个五子棋或是六角冲他还可以，但这围棋确实变化繁多，影十一连规则都不怎么清楚。 一个影卫，学的是如何用好刀剑，而不是下棋这些风雅事。 而且就算是学了，也无什么用处，没有影卫会将闲暇时间用在和人动脑子下棋上面，真有这时间不如睡一个好觉。 但影十一此刻想，如果自己以前学过就好了，就可以直接和主子一起对弈，不必主子从头来教。 可楼惊御却觉得这样很好，他想陪着十一学这些东西。 只要是十一喜欢的，他都愿意陪他尝试。 从规则到棋谱，楼惊御一点也没有感到不耐烦，反而乐在其中。 尤其是当影十一用那双亮晶晶的眸子看着他时，更让他心里软的不像话。 你看，黑子应该下在这里，这样你就能把我围起来吃掉了。楼惊御在他耳边说道。 他语气和缓，循循善诱，讲解地深入浅出。 楼惊御从小学的东西虽然杂，但样样精通，会的实在太多。 不仅下棋，还有练剑和别的一些技能，若是楼惊御愿意教的话，他其实是一个很好的老师。 只是到目前为止，只有影十一有这个待遇。 现下影十一指间正夹着一枚黑色的棋子，楼惊御握着他的手腕，让他把棋子放在他说的位置。 黑子连起来，围起了一片白子。 十一真厉害。楼惊御夸赞道，眉眼间都是宠溺。 影十一被他公然放水给逗笑了。 主子，您是白子，我是黑子，两方对峙，您怎么能帮我出主意。 影十一抿着唇，回头看他，眼里有着愉悦的笑意。 楼惊御把他抱紧了，轻笑出声。 那有什么，玩闹罢了，不打紧的。 影十一也笑起来，暂时忘记了心里的杂乱想法，专心致志和楼惊御下棋。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便学了一下午时间。 吃完晚饭，晚上又正正经经下了几盘棋。 楼惊御这次没有放水，欣赏着十一纠结该把棋子放哪儿的小表情，心情很不错。 外面风雨呼啸，屋内氛围却温馨得不得了，舒服得让人不由自主懒起来。 影十一直到睡前才想起从大觉寺带回来的东西都没有整理，只好第二天再说。 积落的乌云终于落下来，下了一夜淅淅沥沥的雨，直到天亮了才停。 第68章 已经立了秋，俗话说一场秋雨一场寒，但又免不了和秋老虎撞上，也不知到底哪个能赢。 楼惊御却已经为天气要转凉做打算了，他计划着在一直空置的偏殿造一座汤池，这样以后冬日里沐浴也方便些。 其实赤阳教本就有几处汤泉浴池，只是离沧澜殿远了些。 楼惊御觉得还是在偏殿再造一个比较方便，汤池本就是为了让影十一冬日里暖和身子的，地方要是远了过去还得受冻。 还是偏殿好，走两步就到。 今日工匠已经来了，楼惊御正在偏殿和人吩咐要求。 影十一没跟过去，在收拾净台大师送给他的那箱书。 把典籍和卷轴都好生摆放在书柜里，留了其中一本茶经，放在床边柜子上方便翻看。 除此之外，净台大师还送了很多山中野果做的果干。 影十一自己胃不好，吃不了这么多。 而这些东西放久了就坏了。 楼惊御说由他分人也好，送礼也好，都由着他。 他给明月和清风分了些，还剩下不少，便想带给暗阁的影卫，顺便送些点心过去。 在大觉寺的时候影五和影六还保护自己，虽然是主子的命令，但也受累了。 自己一个影卫，却让曾经的同僚保护着，主子真是太小心了。 自己哪里这么娇气呢。 虽然如此想着，心里确实甜滋滋的。 而这份甜蜜却在去往暗阁的路上被一人打破。 是引起他昨日胡思乱想的人。 长廊下，乔书禾面对着他走来，依旧穿了一套浅紫色的衣裙，许是雨后有些凉，身上还披了一件月白色披风。 影十一本以为只是偶然碰见，擦身而过便是，却没想到这人是冲着他来的。 影十一大人。乔书禾如此唤他，语气竟还有几分尊敬。 也不是是真是假，是否由衷。 乔小姐。影十一淡淡道，想绕过她离开，可却被拦住了路。 大人，我刚来赤阳教，也没个认识的人，昨日看您和教主关系好，想问问您如今教主喜欢吃些什么，我好做些送过去。 乔书禾脸上挂着端庄的笑意，又似乎是很不好意思，解释了句。 以前玉姑姑还在时，我便和教主认识，和我也能说的是一句青梅竹马了，只是过了这些年，不知道他还爱吃小时候那些点心吗？ 话里话外都透露着两人的亲昵，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和楼惊御关系很好呢。 影十一目光陡然冷起来，蹙着眉头看她。 主子不吃外人做的东西。 乔书禾却还是笑着，施施然拉了拉披风领子。 教主那样的人中龙凤合该配最好的，不管是东西还是人。教内的不一定配得上他，都尝尝才知道味道。我倒觉得，我做的比大人您说的更合适。 目光好似也在说：楼惊御身边的位置，我比你更合适。 第53章 没资格吃醋 廊外又下起小雨来，淅淅沥沥，风吹起檐下的风铃，轻响两声后再无动静。 乔书禾话一出口，影十一便知道她绝非面上这般是个好相与的人。 他的感觉没有错，乔书禾是为了主子来的。 他的目光终于认真地放在了她身上，目光平静冷淡，提着食盒的手却猛得一紧。 乔书禾是个聪明人，看出来昨日楼惊御对影十一的不同，自然不会想着硬碰硬得罪人。 万一传到楼惊御耳朵里，对她不好。 她昨夜想了一夜，心里便有了计量。 不过是个男人罢了，楼惊御宠他也不过一时，赤阳教这偌大的家业始终需要后人继承。 教主始终需要和女子成亲的啊。 自己昨日属实太过慌乱了，并无这个必要，只要到最后能成为楼夫人就足够了，管他过程里楼惊御宠着谁。 如今找上影十一，她是想着来说几句模棱两可的话探一探的。 只是说几句话罢了，想赤阳教也不会对她怎么样，这世间可没有不让人说话的道理啊。 如今看着面前的少年虽然还是清清冷冷的模样，但眼里还是流露出了别样的情绪。 她不免得意。 也不过是个说两句话就动摇的人罢了。 不足为惧。 哪料下一刻，少年的目光就从他身上移开，语气生冷，恍若全然不受她影响。 适不适合，主子说了才算。 影十一没那么傻到被她两句话所左右。 他用了这么多年才走到主子身边，虽然自卑惭愧，觉得自己配不上主子，可主子从未说过让他离开。 主子对他很好。 只要主子一日不厌弃他，不亲口说让他离开，他就会一直留在主子身边。 只是心里仍有顾虑，自己是不是真的耽误主子了？ 但这也是他和主子的事情，与第三个人无关。 你乔书禾秀眉皱起，似是没想到这木头似的影卫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果然是随他主子，和楼惊御一样让人始料不及。 披风遮挡着的手紧握成拳，乔书禾心里嫉妒得不得了。 凭什么这样的人能得到楼惊御的青睐。 自己到底差哪儿了？ 刚才的镇定不由得被打乱，口不择言了句：你到底是个男人，教主始终是会与女子成婚的。 第69章 影十一倒也赞同这话，还点了点头。 乔书禾一愣。 他还点头了，这什么意思 他不应该生气吗，或者是伤心难过，总该是有些激烈的情绪的。 怎么还点头？ 他这是同意自己的话？ 还不等她想，影十一已经不想再和她周旋，留下一句乔小姐自便后大步离开了。 他虽然点头赞同乔书禾的话，希望主子能够美满幸福，将来有妻儿子女，可想起来心里却疼得厉害。 乔书禾的话是杀人不见血的刀，插在心脏上不流血但是疼。 戳破他如今的平静生活，揭露出他内心深处的不安。 影十一就这么一路上怀揣着心事到了暗阁。 今日姜岩在后山训练影卫，影二也跟去了，大厅里只有影一和影九在。 影一面无表情，正坐在桌前给影卫的卷宗做任务登记。 影九站在他旁边，和他一样都穿着影卫的黑色劲装，抿着唇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却跟着影一的笔尖在动。 让影九消停会儿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如今他却不说话。 影十一一进门看到这一幕，就从中觉出点不对劲来。 走近了才知道，原来影一在正在给影九找新的任务搭档。 如今有代号的影卫各自都有任务，影一便想在后山百十影卫中给影九指派些人让他带着去执行这一次任务。 这也是影十一所熟悉的流程。 以往暗阁忙碌的时候，他也会搭配后山的影卫一起做任务的。 凡是能成为影卫的，无一不是实力不凡，无论是后山影卫还是他们十一个都是如此，在这一点上无需担心。 如今影九抿着唇，是因为他刚提出想和影一起去做任务，结果被婉拒了。 其实他心里也早有预料。 影一如此忙碌，算是统领的副手，怎么会有空单独和他出任务呢？ 他只是想试试罢了，如今被拒绝了也就算了。 只是心里稍微有些失落罢了。 影一其实拒绝他后心里也有一些不得劲。 影九这孩子性格活络，从前也没提出过什么要求，好不容易提一次，可自己却拒绝得这么直接，是否太过严厉了些？ 要不要解释一句？ 二人各有心思，氛围便有些奇奇怪怪。 影一哥，影九，我来给你们送些东西。 影十一的到来恰好打破了这一氛围。 哎呀，影十一你怎么来啦？影九脸上露出些惊喜，连忙把人迎过来。 暗阁气氛终于轻松了些。 给你们带了一些果干和点心。影十一把食盒放下。 影九煞时两眼放光，不愧是和他搭档最多的人，就是懂他。 打开食盒盖子一看，上面一层是满满的绿豆糕和玫瑰饼，下面一层也是满满的果干儿。 塞得是不留一丝缝隙，不浪费一点空间。 原来只有两斤重的食盒，硬生生被影十一塞了五六斤的东西。 也难为他一路提着过来了。 眼看影九就要伸手，影十一连忙道：都要用午饭了，你少用些。 知道，知道。 影九一边说着一边用盘子装了一份点心，却没有自己吃，反而给影一先送去了一盘。 那哥，我先和十一去聊会儿天。 去吧。影一摆手，不当值有任务的时候，他自然不会拘着他们。 影九便迫不及待的拉着影十一到偏殿。 自从楼惊御发话修缮影卫的住所，如今这里已经宽敞了许多，住宿条件大大改善。 影九这两个月养伤可算是舒服了。 对了，你伤好了没？ 嗯，你腿呢？ 也早好了。 影十一点点头，看着影九活蹦乱跳的模样，也早猜出来他已经痊愈。 那我走了。他说完就要转身。 等等等等。影九赶紧抓住他胳膊，诧异道：你这刚来怎么又要走？ 影十一挑眉，那不然呢？ 他也不是爱聊天的人。 想回去陪主子了。 哎，你怎么还是老样子，跟个木头似的。影九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那乔小姐都来赤阳教了，她对主子的心思你可明白？江湖上可都知道她痴恋主子已经多年了。 影十一虽然没听说过这些传闻，但也看出来了。 也不知道影九的消息都是从哪儿得来的，怎么就知道这么多。 那你怎么想？这女人肯定想勾搭我们主子。 影十一没说话，想起刚才乔书禾就暗搓搓言语里挑衅他。 自己怎么想有什么不同吗？ 影九看出他与平常有些不同，好像情绪更低落了些。 忙问道：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影十一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 敛下眸子看着地板，半晌才道：我没资格吃醋。 第54章 有心事要告诉我 气氛陡然凝滞。 影九听见他说这话，话里是将他自己低到了泥土里。 影九自己心里也不由得酸酸涩涩的。 嗐，同是天涯沦落人。 第70章 他自己刚刚还被影一拒绝了呢，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好拍拍影十一的肩膀。 主子毕竟是教主啊，那是江湖这一代顶尖的人物，无数人仰望的存在。 更是影十一仰望了数年的主子，放在心上好多年的人。 他们之间地位的差距是无法忽视的。 影九伶牙俐齿，可这会儿想了半天都没说出来一句安慰的话来。 因为他也很能体会影十一的心境。 可是若从主子的角度去看这个问题，影九便有话可以说了。 你有没有想过主子是真心喜欢你？或许你吃醋他还会很高兴呢。影九支着下巴思索道。 什么？ 影十一从来不敢思考这些问题。 他又想起季家送人那次，自己那时候心里酸酸涩涩，他大着胆子扯谎希望主子能多留自己一段时日，不要宠幸别人，那时候主子说他只有自己就够了。 纵然楼惊御如此说，影十一也一直都不敢自作多情。 他不敢想这句话的有效期有多久，总是一想便觉得揪心，也不敢想以后会怎样。 他只能珍惜当下，除此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可如今影九这话是什么意思？ 谁会喜欢枕边人是个爱吃醋的小性儿呢 影九看他神情松动了些，接着说：教中上上下下都知道你是教主心尖上的人，他对你或许不是简单的宠幸，而是怀着和你一样的爱意。 但多余的话他也不好讲。 更不敢让影十一勇敢些大胆些去问明白，万一主子不是那样，那他便是害了影十一，自己也罪无可恕了。 影十一听他这话一愣，不是期待，反而有些惧怕。 他知道主子对自己好，那自己更不应该多想。 主子对自己有一时的新鲜感心思便罢了，怎么能有一世的心思。 男子相恋惊世骇俗，世间少有，更何况是主子那样的人。 影十一觉得自己怎样都可，他是不惧怕世人目光的，可一旦牵扯到楼惊御，便犹豫起来 太阳本该高挂天上，不应该被阴云遮挡蒙蔽。 他现在心乱的很。 影九见说不动他，讪讪闭了嘴。 一时两人都无言。 长久的沉默后两人都不约而同叹了一口气。 我先回去了，不然主子该担心了。 没一会儿，影十一便和影九告别，走出了暗阁。 不知什么时候雨开始大了。 影十一过来的时候还只是淅淅沥沥的小雨，如今回去就变成了瓢泼大雨，说来也不过两刻钟的功夫。 明明时节已经过了立秋，这样的大雨倾倒下来却有几分盛夏的感觉。 好在影十一一直走在连廊下，倒是没淋着雨，就连群青色的衣摆都是干净的。 心里装着思索不明白的事，步伐好似也沉重了许多，影十一走得比平常慢了许多。 只是还没走出连廊，就远远地就看见一个人影撑着伞朝他走来。 熟悉的装束，熟悉的模样，在大雨里撑着油纸伞，恍若遗世独立。 主子！影十一眼眸一亮。 他小跑了几步，想要冲进雨幕里，快些到主子身边。 可楼惊御动作更快，竟用了轻功，几步便到了他身前。 将伞罩在他头顶上，才接人从廊下走了出来。 怎么不等我过去接你呢，雨真大可别淋湿了，到时候风寒可怎么办。语气都舍不得斥责，蕴含着浓浓的关心。 影十一摇摇头，属下身体康健，不会生病的，倒是主子怎么还专程来接我？ 明明离开沧澜殿的时候主子还在忙的。 他不想打扰主子，所以才一个人来的。 楼惊御微微一笑，将他揽得更紧，避免他的肩膀被雨沾湿，伞也向他那边倾斜。 因为我想早些看到十一啊。他笑道。 影十一心念一动，沉溺于这样的温暖之中，可想到乔书禾，手指又在袖子里蜷了蜷，有些不知所措。 他觉得自己矛盾极了。 十一怎么了，去暗阁不开心吗？楼惊御微微皱眉，空出的手捧着他的脸担忧地问道。 他的十一，又露出了和昨日一样的表情，让他心都揪起来了。 可是他又不敢逼他。 十一有什么心事告诉我好吗？不要自己憋着。楼惊御实在忧心。 影十一还是噤言，有些话对他来说太难以说出口。 而且主子最近还要忙老教主夫人忌日的事情，他也不想让主子在自己身上这样费心思。 手悄咪咪隔着衣服摸上胸前挂着的平安扣，十一道：主子，属下真的没事。 说完还仰头朝楼惊御弯起唇角。 楼惊御心里的担忧却不减反增，可十一又不愿多说。 眼看雨还要变大，楼惊御也没再问，只好先带着人回去。 两个人一起回了沧澜殿，虽然打着伞，但衣服还是被水汽浸湿了。 虽然看起来没有什么水渍，可摸上去还是潮乎乎的，都便都换了一身干净的外袍。 换好衣服，楼惊御抱着影十一各喝了一碗热腾腾的姜汤。 十一啊。楼惊御唤道。 第71章 嗯？ 楼惊御微微笑着在他嘴角亲了一口，有事情别瞒我。 影十一这次犹豫了很久，也没有点头，反而垂下了头，有些不知所措。 主子 良久之后，他嗫嚅道，属下没事。 才从大觉寺回来，主子就那么忙，自己不该让主子操心的，那些心思不必说出来的。 楼惊御克制住自己不去逼迫他，只好哄人吃饭，然后带着人去休息。 之后的几天，楼惊御一直在暗中观察影十一，却没发现什么异常。 心中不免诧异。 这绝对不是他想明白了没事了的样子。 他的十一啊，一向都是个心思重的孩子，说不定是把心思藏起来，也学会骗他了。 他也只能多陪着他，除了要到书房处理必要的公务外，几乎是形影不离了。 只是即将到母亲的忌日了，总是要带着宾客一起去祭拜的。 宾客两两三三地来，一趟又一趟地走。 都是母亲的故交旧友，楼惊御只得抽出些时间来接待。 第55章 总是想他 老教主夫妇的墓在丹栖山的侧峰，他们生前爱清净，逝世后楼惊御就将他们葬在了这里。 侧峰挺拔秀丽，山路陡峭，除了赤阳教的护卫巡查之外几乎没有人烟。 因着这几天天气都不好，时不时来一阵雨，山间道路虽然铺了石砖但还是免不了泥泞。 楼惊御穿了简便的私服，带着几位母亲生前的朋友去墓地。 楼惊御知道母亲生前豁达，在江湖里有许多朋友，每年忌日都会来不少人前来祭拜，所以对他们都很有礼节，每次都会陪着他们前来。 今日到的几位年纪都已经将近一甲子，也算是楼惊御的长辈，如今都是江湖上的传奇人物。 江叔亦作陪前来，和他们说着近日江湖传闻，又陪着追忆往日峥嵘岁月。 提到楼惊御时，他便也陪着说了几句。 辛苦各位叔叔伯伯了，还记得我母亲的忌日，不辞辛劳地赶来。 楼惊御其实觉得以母亲的性子，是不想让往日朋友这么辛劳地爬山来看她的。 依照玉女侠当年的豪言壮语，生死都是小事。 死了便万事成空。 她年轻的时候天不怕地不怕，一点忌讳都没有。 谈到身后事就畅想着自己死后烧成灰，一把扬了多干净，随着风游荡四海，也是潇洒快意。 只是后来老教主说，变成灰不一定随风游荡四海，也可能被大风大雨冲进臭水沟里。 她一向爱干净，便歇了这个想法，还是老老实实归于黄土比较安稳。 起码有棺木裹着，不会进什么奇怪的地方。 至于千百年后就随便吧，好歹能暂时安慰自己。 只是到底其他人不是这么想的，也没她想的这么明白，到底还是来祭祀一番也能留个念想。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地方，祭拜的长辈备了祭品在碑前摆上。 他们追忆往昔的时候，楼惊御便站在不远处不做打扰。 其实两日后才是老教主夫人的忌日，只是他们都是从五湖四海来的，时间上把握不准。 楼惊御也依照母亲的遗愿，没有要大操大办的想法，这些年里他们都是什么时候来的就什么时候祭拜，祭拜完了还得赶路回去。 他想母亲也不会在意早几天或者晚几天。 只是楼惊御这些日子辛苦些，这几日几乎每日都陪着宾客过来。 他不自觉伸手抚着腰间的平安符，摩挲着平安符下坠着的几根流苏，想着如今这会儿十一在做什么。 这个点也该练完剑了吧。 心神总是想他。 等到忌日那天，他也要带十一来见见父亲母亲。 想必那时候天气晴朗些，山路也好走。 等几位长辈祭拜完，楼惊御便送他们下山。 多年至交，他们也只是一年里跋山涉水来看看旧友罢了，并非和多数其他宾客一样，只是为了攀附赤阳教的权势和财富。 这也是为什么楼惊御对待他们时，将自己放在小辈的位置上保有恭敬了。 送完人，楼惊御便想回沧澜殿了。 从清晨到午后，已经大半天未见了，他想十一了。 整日在一起久了，便连这样的分别都难以忍受。 更何况这几天影十一心情不佳，他很是担心，总想着把他放眼皮子底下才安心些。 回去路上却被某个往前凑的人叫住了。 教主，好巧，您这是要往哪里去？ 乔书禾在这条路上等待良久，终于寻到了偶遇的机会，言笑晏晏道。 楼惊御眉心微蹙，看见她心中便莫名的不悦。 这人怎么还在这儿？ 这是本座教内，本座想往哪里去便往哪里去，容你多言？ 乔书禾一噎，手尴尬地抓住衣裙，笑容险些维持不住。 是小女子唐突了。 她城府颇深，被楼惊御刺了一句依旧保持着分寸，她知道绝不能在这个男人面前流露出半点不满。 否则一点机会都没了。 楼惊御没答她这话，直接问道：本座记得让江叔带你去祭拜过母亲了，你怎么如今还在教内？ 我是想等着祭日的时候再去看看姑姑，毕竟来这一趟不容易，总要在您操办的时候上柱香。 第72章 乔书禾言辞恳切，希望楼惊御能从话里体会到她的心意。 不必，本座也不会操办，忌日和平常没两样。 楼惊御摆摆手，心想也不知道乔掌门是怎么和他女儿嘱咐的，年年都是这样，她居然来赤阳教还不知道？ 乔书禾有些着急，她还什么都没做呢，要是这样的话自己不就得走了。 教主恕罪，是我不晓得，但想必到时候再去一趟姑姑也会开心的，就当是我作为小辈的心意。 楼惊御已经有些厌烦了，直接赶客。 赤阳教内不容闲人多留，母亲也不会在意这些东西，一次也就足够了，便走吧。 乔书禾睁大了眸子，似乎没想到他会直接赶人。 这便是赤阳教的待客之道？ 心想江湖中对楼惊御的评价果真如此，楼惊御就是一个这么决绝无情的人。 可这样却更想让她征服。 她一向自傲，认为江湖中只有楼惊御这样的人才家世才能配得上她。 所以才不会轻易放手。 这一刻乔书禾庆幸自己做了准备，连忙叫来自己的丫鬟，把丫鬟手中的剑盒接过。 楼教主，这是父亲让我此行带来的东西，是玉姑姑之前在灵谷山用的佩剑，如今也算物归原主。 她之前没有拿出来，是因为怕楼惊御不好接触，可以用这把剑再创造一次和他搭话的机会。 没想到还让她预料对了。 楼惊御知道这把剑跟随母亲多年，只是后来母亲改练内功用剑的机会越来越少了，便将剑留在了灵谷山。 这也是一把稀世宝剑。 他想起影十一来。 他的十一有好几把佩剑，但都是普通的剑，没有什么奇特之处。 好像十一也不在乎武器如何一样，只要能用就行。 但楼惊御却觉得那些容易磨损的剑有些配不上十一，一直想为他寻一把好剑，没想到如今却送上门来了。 更重要的是这是母亲的剑，有着特殊的含义，他想把这把剑送给十一。 这把赤霄剑，和自己用的沧澜剑，在传闻中本是百年前铸剑大师锻造出的一对鸳鸯剑。 如今物归原主，楼惊御自然收下。 第56章 逐客下山 想着影十一，楼惊御接过剑盒，脸上的神色终于和缓了些。 打开剑盒看了一眼，里面的赤霄剑虽然多年未用，但仍旧熠熠生辉，剑刃泛出冷光，可看出削铁如泥的锋利。 楼惊御还算满意。 如此既然是母亲的佩剑，那本座便收下，但这剑到底是从灵谷山来的，本座也不占你们便宜。 他和一旁的江叔说道：本座知道乔掌门用刀用惯了，江叔你便从库里寻一把宝刀送回去吧，当做回礼。 江叔自是答应，他们家大业大的，从不白收外人东西，也不占人便宜。 乔书禾还以为这一把剑拉近了她和楼惊御之间的距离，面上一喜，连忙道： 多谢教主，我可否和您一起去挑选，我知晓父亲的喜好，也正好有些话想和您说。 白皙的鹅蛋脸上露出了些近似于羞涩的神情，配上精致的五官十分动人。 她一边说着一边往楼惊御那儿走近了一步，还想迈出第二步时就见楼惊御脸色一变。 楼惊御退了一步，周身不怒自威，眼神满是厌恶：做什么！ 他不喜欢和人有肢体接触。 乔书禾被这冷厉的语气吓了一跳。 从小娇生惯养长大，被灵谷山众星捧月般供着，江湖这一代的青年英俊无一不是捧着她，她还是第一次被一个人这般厌恶。 教主，我 刚想分辩几句，就见楼惊御脸色又一变。 竟是有几分担忧。 十一！ 楼惊御朝不远处喊了一声，随即就略过她离开了。 乔书禾一回头，就见一身黑衣的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如今正背对着他们沉默的离开。 她心里气的不行。 怎么又是这个影卫坏了她的事儿？ 江叔似是看出她的不甘，老辣的眼睛里寒光一闪。 乔小姐还是莫要痴人做梦了，教主不会让旁人近身的，还是随老夫取了东西就快些下山吧。 末了还道：我们赤阳教可不是客栈别院。 乔书禾狠狠闭了闭眼，几乎要将教养扔到一边跳脚。 可她知道江叔资历，那是拿到赤阳教外也让小辈十分恭敬的程度。 她在江叔眼底下也不敢多说多做什么。 她的计划还没怎么展开就夭折了，恨不得呕出一口血来，灰溜溜在江叔的监视下带着丫鬟抱着一把刀下了山。 另一边楼惊御没几步就追上了影十一，他步伐急促，直接从背后抱住了影十一。 怎么过来走到一半又要回去？ 楼惊御牵着人的手不让影十一走，微微俯身和他平视，觉得今日非得和他说清楚了。 有心事瞒着他也就罢了，他不想逼他。 可过了好几天都还是这个样子，再这样下去把身子都要闷坏了。 这可不行！ 而且今日看到他和别人说话就走，这是什么意思？ 第73章 是否还有什么是他没留意的？ 在想什么？楼惊御软了语气问他。 影十一低着头不说话。 他是想出来看看主子为什么还没有回来，眼看又要下雨了，他怕主子淋着雨。 没想到在路上就看见乔书禾在和主子在说话。 这幅场景看在影十一眼里便十分刺眼。 他愣愣呆呆站了会儿，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不敢过去听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倒是看了个全程。 看见主子收下了乔书禾给的东西，脸色也比以往和缓些。 可主子之前从来不会随意收下别人送的东西的 而且对外人脸色也没有这么好看 所以是乔书禾打动了主子的心吗？ 她的计划成功了吗？ 他又想起那日乔书禾自得的神色。 他想乔书禾是灵谷山掌门之女，家世身手好，还是江湖中有名的美人，和主子站在一起确实很是登对。 至于那日乔书禾说的话，影十一其实能理解，主子这样的人，确实是会让人趋之若鹜的。 谁能不渴望日月的光辉照耀到自己身上呢。 自己不就是这样的吗。 虽然早就做好了有朝一日默默退场的准备，可当这一刻，看见主子收下乔书禾送的礼物，影十一还是心如刀割。 先是愣在原地无措，然后在和主子对视的那一刻不知道怎么想的，就心慌意乱的回了头想走。 他没想到主子会追上来。 如今面对主子的问题不知道怎么回答，好半天才吞吞吐吐一句。 我刚才是不想打扰主子和乔小姐说话。 楼惊御听见这句话心里有些发闷。 为什么是不想打扰他和那个姓乔的说话呢？ 那个乔书禾只是个外人啊。 比起他的十一来，那些不相干的人算得上什么？ 十一怎么会这么想？ 明明以前碰到他在书房忙碌的时候，不是在他身边陪着就是留个口信回沧澜殿等他，可这一次却直接走了。 楼惊御看出了他的逃避来，这一次不想放过。 怎么会，你怎么会打扰我呢？ 楼惊御灵光一闪，想到好像是从大觉寺回到赤阳教后十一才有些不对的，刚回来也没什么，是乔书禾出现之后才 十一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和乔书禾从来没说过什么旁的，也就见了两面，这两次你都碰见了的，回去我和你细说。 影十一抿着唇，眼尾不知道什么时候都红了，摇了摇小脑袋。 其实他不是在乎乔书禾那个人。 正如他回击乔书禾所说的那样，他和主子怎么样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与第三个人无关。 他真正担忧的是自己和主子的未来，是那捉摸不清的他能留在主子身边的期限。 因为他知道今日有乔书禾，明日可能还会有别的女子 自己还能在主子身边留多久呢？ 他真正担忧又觉得无助的是这个问题。 只是因为一直被楼惊御捧在手心里，和他在一起久了，又在大觉寺过了段类似于只有二人的惬意生活才被压下去而已。 是乔书禾的出现又让这个问题浮现出来了而已。 这个忧虑从未消失，从他到主子身边起就有了。 属下没有误会，本也没有资格过问这些，主子不需要和属下解释的。 楼惊御诧异地张了张嘴，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他的十一，竟然是这样想的。 他伸了伸手，摸了摸影十一的脸颊。 心疼他。 又懊恼自己。 是自己一直没注意到他的十一在受这样的煎熬 我与乔书禾没有任何关系，不管她有什么样的心思我都不会接受，十一不要伤心，江叔已经把人赶下山了。 人已经走了，影十一心头的石头却还没有消失，看着主子那样温柔又耐心的目光，影十一抿着唇，鬼使神差说出来心里话。 可没有乔小姐，也还会有其他女人，主子以后身边站着的应该是赤阳教的夫人才是。 第57章 惹主子生气了 话说出口，影十一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都说了些什么。 才和影九说过自己不能当那吃醋的枕边人，可这话听起来却装满了醋。 虽说他并非此意，这句话里悲伤漫过了酸涩，并没有那个意思，可这话怎么能对着主子说。 自己的身份哪里能和主子这般拿乔，真是被主子宠久了便没了分寸。 他心里懊恼，一反应过来就屈膝往下跪。 十一！ 楼惊御惊得语调都高了几分，眼疾手快地把人在膝盖落地之前捞到怀里，揽着腰不让人动弹了。 这是作甚！ 楼惊御已经很久没见到影十一这副决绝下跪的样子了，心揪得慌。 属下说话不知分寸，求主子赎罪。 影十一有些慌乱，紧紧攥着衣角，低着头不敢直视楼惊御。 十一，看着我。 楼惊御叫他，将十一的踌躇和纠结都看在眼里。 见影十一没反应，又唤了一句：十一，抬头。 第74章 影十一这才抬起头来，紧抿着唇，脸上都是不安。 十一，你刚才的话是说的不对，却不是分寸不分寸的事，我身边不会有其他女人，只会有你。 楼惊御解释道：我曾和你说过的，我有你一个就够了。 可是这话说出来，影十一的脸色并没有变得多好。 反而更惶恐。 主子，这怎么行。 影十一紧咬着唇，头一次这样反驳楼惊御。 这怎么不行？楼惊御按着他的肩头，眉头微微皱起，凤眸藏着心疼。 他自责得很，居然一直以来不知道影十一是这样想的。 主子以后是要娶妻的！影十一说道，这才是一条正常的路。 自己只不过是主子人生中的过客罢了。 能在主子身边停留一段时间已经是他的幸运了。 再多的他不敢奢求。 楼惊御脸色一变，目光紧紧盯在影十一的脸上。 明明眼前的少年紧紧咬着下唇，明明眼底是那么的不情愿，说出这话的表情估计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悲伤，可还是说这样的话。 多么口不对心。 十一，你从未信过我和你说的话。 楼惊御叹了口气，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他了。 本想着随着时间慢慢来，他的十一会渐渐相信他的心，可没想到十一心里压了这么多事。 倒是让他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影十一听见他的话也不敢反驳，毕竟他就是这样想的。 想相信，又不敢相信。 矛盾极了。 气氛一时沉默，两个人目光交错，心思百转千回。 直到雨滴一滴一滴砸下来，落到地上晕染成一大片水渍。 楼惊御叹了口气，强势地扣住影十一的腰，抄着他的膝下把人打横抱起。 回去再好好说。 楼惊御语气不明，眸底深沉，心里确实有些怒意，不过是对自己的。 影十一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还以为主子对他生气了，老老实实缩在楼惊御的怀抱里，也不敢挣扎。 他的心思杂乱，是一张解不开的网。 到了沧澜殿，忽略一众下人的视线，楼惊御把人直接放在了床上。 因着一路上还是沾上了几滴雨，楼惊御先把影十一的外袍解了腰封脱下来，然后把他塞进被子里。 影十一也不敢多动弹，老老实实任由他摆弄。 做完这些，楼惊御便坐在床边，倒是没注意自己的衣裳也湿了不少。 主子，您衣服也湿了。影十一小心翼翼说道，怕他着凉。 楼惊御毫不在意，和他对视，看样子是要和他好好谈谈的意思。 我身体好，不必在意。 可是主子 先谈正事。 影十一便又垂下脑袋，属下遵命。 看他这副可怜的小模样，楼惊御的心就霎时软了，只能强迫自己狠下心来。 十一，这几天你都有心事，是不是都在想这些？ 影十一抬起头，眸子睁得大大的，似乎不敢相信楼惊御知道这件事。 明明他有好好掩饰的。 主子，您怎么知道的？ 楼惊御拉着他的手，神情松动了些，但笑不语。 他把十一的小表情都记在心里，又怎么会看不出来他有心事呢？ 他的十一像是一只蚌，平日里紧紧闭合着，但只要楼惊御一敲，他便颤颤巍巍张开，将磨砺好的珍珠送给他。 心里是一处冰原，却单单为楼惊御开出一朵花来。 这样的人又怎么能够在楼惊御面前完全掩盖自己的心呢。 你只和我说是或不是。楼惊御耐心问道。 影十一只好点点头：属下知罪。 这便是承认了。 楼惊御空出的手揉了揉额头，他明白影十一的不安需要时间来消解，可又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自我折磨。 一时之间竟也感到手足无措。 他的十一是个敏感的孩子，他需要小心对待才是。 往床里面坐了些，楼惊御连人带着被子都抱在了怀里。 十一，有什么顾虑要和我说好吗？不要这样钻牛角尖，你这样我也心疼。 我和你说过只会有你一个，一字千金，绝不食言，你可以试着相信我。 我们之间，不会有旁人。 他缓缓说了很多，终于让影十一肯抬头看他。 影十一抓着被子，眨了眨眼，眼睫蒲扇，最终随着动作垂下去。 可是，属下只是一个影卫而已啊，根本配不上主子。 自卑是一种刻进骨子里的病，经年累月形成，又需要经年累月治愈。 更何况是在深爱的人面前。 多年前楼惊御像神明一样将他带离了地狱一样的苦难之地，从那一刻起，在影十一的世界里，楼惊御高高在上，而他自己低入泥土。 非一朝一夕能够更改。 影十一从他怀里爬出来，跪在床铺上，马尾松散，细碎的发垂落在胸前。 属下不想耽误主子，能有幸留在主子身边已经够了，不敢奢求更多，主子怎么能不娶妻生子呢，赤阳教需要主母，也需要一个继承人，如果您不娶妻，那赤阳教以后怎么办啊？ 第75章 楼惊御一愣，松开手缩进宽袍大袖里紧握着衣料。 他从不知道他的十一小小年纪居然思索了这么多。 娶妻？生子？ 十一怎么如此大度，他自己可想过自己的下场？ 楼惊御被这话气得有点想笑。 那你呢？十一，你想过自己怎么办吗？ 这话里也是影十一纠结困扰的痛苦所在，如今楼惊御一问，更让他心中酸涩不已。 头垂得更低。 属下不碍事的，只要主子好好的。 第58章 你不是男宠 影十一的衷心之言总把楼惊御说得没脾气，只觉得一口气闷在了胸膛里。 楼惊御这两辈子也只在影十一面前有过这种待遇。 换成旁人，这般气他，早就被悲动八荒碾成渣了。 楼惊御心疼他这样卑微，吸了一口气稳定心神，问他：你又把自己放在什么身份？ 影十一犹豫良久，小心翼翼看着楼惊御的脸色。 好半天才道：属下是主子的影卫，一辈子效忠主子，如今还是主子的男宠 楼惊御眉头皱得厉害，都能夹死一只苍蝇了。 脸上表情有些泛冷。 他看不得他的十一如此妄自菲薄，如此自轻，把自己放在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位置上。 十一，你不是男宠 明明整个赤阳教都知道影十一是他的心上人，是他的珍宝，可为什么十一还是如此小心不敢僭越。 竟把自己放在了男宠的位置上 楼惊御心中五味杂陈，心疼、自责、夹着隐隐怒气 怒气不是对他的十一的。 而是对重来一世，明明已经把他的十一放在了自己身边，却还是要让十一煎熬了这么久。 有时候精神的煎熬比身体的伤痛更难捱。 饶是床铺柔软，楼惊御也看不得跪。 他把人拉过来抱了抱，摸了摸人的发顶。 开口时嗓子都因为情绪的剧烈波动有些沙哑。 十一先休息，我出去静静。 他怕自己的脸色不好，万一吓到十一，解释了句便出了沧澜殿。 已经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楼惊御这才知道不管自己有多么不可一世，面对十一时这种深深的无力感还是会刺痛他。 一出去便一掌拍在了门框上。 他甚至都不敢安慰十一让他不要不安彷徨。 因为他怕十一连不安的权利都因为他这个主子的话都竭力克制 主子？ 明月担心他受伤，小心翼翼问了一句。 楼惊御摆了摆手，让她回去照顾影十一，自己去了书房，让人把连珏叫了来。 你何时动身去查药魔动向？他问。 连珏看着楼惊御比往日气势还要冷冽，不由奇怪，主子一向冷漠，情绪也没多少起伏，能让主子如此的人 至今也只有影十一了吧。 这是吵架了？ 但他也不敢多问，连忙回答：就这两日动身。 嗯。 楼惊御挥笔在纸上书写，末了盖了自己的大印，将纸递给连珏。 拿着本座的信，查药魔前先去一趟京城，去找赵不迟，告诉他本座想好了，同意合作。 合作的具体事情你去洽谈，把之前搜集的季家的把柄交给赵不迟，让赵不迟身后的人快些解决季家！ 这并不是心血来潮，而是早有此念头。 赵不迟和他一样，都与季家不共戴天。 他们的合作，从此开始最好。 楼惊御本来就是决定同意合作，只不过这么多事情下来耽搁了。 如今心情不爽又想起来了。 想起前世，就想起季家来。 连珏这算明白了，这是主子心里有火，先拿季家灭火呢。 不过这事他们之前也商议过，都一致同意，只是尚未执行罢了，如今主子想起来了，他们做下属的去办就是。 再给灵谷山乔掌门送封信，让他好好教教他女儿，做人本分些！楼惊御又道，这次话里是明显的怒意。 连珏连声应是，估计这才是主子叫他来交代的主要事项。 他心想这乔书禾还真是好运气，竟然在主子此刻发怒前就被赶下山了。 真是阴差阳错的命大啊。 但想必主子在影十一的事上锱铢必较，将来也不会放过这个女人。 连珏心里默默为这个女人点了一根蜡礼节性的，毫无同情。 此刻的沧澜殿，影十一裹着楼惊御临走前给他披上的小被子，坐在床上看向楼惊御离去的方向。 我惹主子生气了，他想。 影十一内心充满了懊悔，眼睛里好像也一下子失去了神采。 为什么自己不能多忍耐忍耐呢？ 为什么自己要和主子说那样的话？ 结果惹得主子生气都走了。 主子会不要我吗？ 这几个月的生活的像梦一样，和主子在沧澜殿里的日子，在外出行的日子，居住在大觉寺的日子，现在看来美好得像泡沫。 影十一现在都有些分不清那是真实还是自己的幻想了。 第76章 他知道梦境也是会破裂的，只是期限有长有短，恰如他在主子身边的期限一样。 他也想相信主子的话，可他不敢信。 不是不信主子，而是不信自己。 自从到了主子身边，他总是在想，是自己哪一点得了主子青睐呢？ 明明自己也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啊，怎么主子就对自己那么好呢？ 自己对于主子的价值就是一把刀的价值，可暗阁里有许多这样的刀，这些刀都是可以被替代的。 如今自己连任务都不做了，那便连一把刀都比不上了。 主子宠爱自己，爱自己什么呢？ 甚至他们至今都没有做过那种事。 他好像什么都不能带给主子，反而是主子一直在照顾和关心自己。 影十一刚开始住到沧澜殿的时候惶恐难安，但这样被楼惊御珍视地放在心间的感觉又让他沉迷。 他不是傻子，虽然暗阁中人总说他木讷又不会说话，但他其实对于旁人的情绪很敏感，他能感受到主子对于他的偏爱是真真切切的。 因此才更为忐忑。 他不知道主子的喜爱到底是哪一种喜爱。 是对于一件物件的喜爱还是对于心爱之人的那种喜爱？ 影十一在楼惊御的面前卑微到了泥土里，显然不敢相信是后一种。 他更觉得主子对于自己仅仅是一时看顺了眼才放到身边，对于物件的喜爱总是暂时的，如烟云般转瞬即逝，但饶是如此，也足够他回味一生。 主子说只有他一个的时候，他的内心多么的雀跃和充满期望，好像置身于永恒的春天。 可冷静下来他仔细想，主子那样的人，他怎么能占据他一生，他不想妨碍主子的啊。 终究是人的贪心没有止境。 以前在暗中守护主子的时候，从来不想着奢求能够在主子身边。 后来得了主子青睐，跟在主子的身边久了，渐渐便想久一些。 到了现在，更是生出了更多的期望，需要理智生生把它们压下来。 主子应该配一个好女子的。 以前季家送的那几个不行，他有借口敢大着胆子拖延。 可如今乔书禾那样的女子要追求主子，他却没理由阻拦。 他本就该默默退场的。 可是主子那么生气。 他受不了主子冷着的脸和离去的背影，心里疼，身上好像也在疼。 主子一开口却是呜咽。 他掀开被子下床，跑得跌跌撞撞，却在沧澜殿里里外外都没见到楼惊御的身影。 不免慌了神。 他想和主子告罪的，说声自己错了，希望主子不要这么快就不要他了。 他还想留在主子身边的。 第59章 冷脸喂饭 影十一心绪杂乱之下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他跪在了沧澜殿的地板上。 这是影卫请罪的一贯动作。 任由明月和清风怎么劝都不听。 影十一心里只想让主子别生气了。 别不要他。 他害怕了。 他紧紧攥着胸前的平安扣，闭着眼睛祈求，希望主子能原谅他。 于是等楼惊御平复好情绪，想好好和人再谈谈的时候，一回沧澜殿就看见人跪在门里面。 没披毯子，也没穿外袍，就这么跪在冰冷冷的地上。 楼唯安！ 楼惊御脾气不算好，两辈子都没人敢惹怒他，也尝不到怒气冲天的滋味，今天却感受到了。 如果之前还能克制着内心的种种杂陈情绪，那这一刻便有些控制不住在影十一面前的语气了。 面沉如水，语气夹杂着怒意。 连着下了几天的雨，天气转凉，地板冰得不行，就这么跪着，膝盖怎么受得住！ 他走了将近一个时辰，难道十一就也跪了一个时辰吗！ 楼惊御要被他气死了。 沉默可以，固执可以，钻牛角尖可以，可糟践身体不可以！ 本来段春回就说他身体上有沉疴旧疾需要好好养着，可如今又这么糟蹋。 楼惊御也懊恼自己刚才不应该出去。 他弯下腰，绕过影十一的后背，一把把人抱起来，凤眸冷淡扫过周围的婢女。 明月，本座让你照顾人，你就这么照顾的！ 明月没话辩解，立刻跪下自请受罚，奴婢知罪。 主子，不怪她，是属下自己要跪，属下做错了事，惹主子生气了。 影十一拽了拽楼惊御的袖子，立刻为明月求情，他不想因为自己牵扯无辜。 明月劝过他了，是他自己要跪的。 楼惊御冷着脸，有影十一求情，到底没罚明月，只让她去备晚膳来。 你先别为别人求情，先想想你自己吧，你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楼惊御抱着人进了内室，坐在榻上强势地按着人就朝着他屁股打了两巴掌。 还是用了点力气的。 对着影十一他是骂舍不得骂，打舍不得打。 打旁的地方怕人疼，只能出此下策让人长长记性。 影十一先是一愣，然后才有实感。 主子真的在打他。 主子是不是真的很生气。 主子，对不起，属下错了。声音都闷闷的。 第77章 楼惊御脸色还是很差，听见他胡乱认错更是冷了一张脸。 认什么错，你又有什么错！ 楼惊御冷着一张脸把人翻过来放在榻上，自己蹲在地上把十一的衣摆掀起来，把他的裤腿撸了上去。 一看膝盖都已经红了一片了，和常年不见光的冷白色腿部皮肤形成鲜明对比。 这要是不处理，晚上肿胀起来就别想睡了。 那疼的滋味可不是好受的，肿起来弯个腿都难办。 楼惊御眉头紧锁，嘴角紧绷，让人不敢直视。 本来没那么生气，这下子是真生气了。 手虚虚离着膝盖有几寸的距离，楼惊御心疼地不敢触碰。 他叫婢女拿冰来先给膝盖简单处理了下，然后叫人去请了段春回。 主子影十一看着他的脸色，更是心绪又内疚。 又让主子心烦了。 影十一惴惴不安，双手垂在身侧，嘴唇紧抿着，小心翼翼去看楼惊御，嗓音带着颤抖。 主子。 好像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只是一遍一遍唤着楼惊御。 如同人在最心慌意乱时总是想要呼唤那个心底最依赖的人一样。 现在的影十一就像一只受了惊的小兔子，看着可怜兮兮的，都不忍让人再说他什么。 尤其是楼惊御对他一向心软。 可如今他这样糟蹋自己，楼惊御也不能就这么算了，总得让他记得以后可不能这样伤害自己。 总是这样跪身子怎么受得住，万一留下了什么病根儿，以后岂不是疼得很，平白受折磨。 主子，属下错了，属下没有出去的。 好像是在说：主子你看，我都没有去殿外跪着，我是在殿内，都没有出门，我还是很乖的。 楼惊御从嗓子里冷笑出声。 你跪在殿内我还得表扬你是吧？ 影十一摇摇头，听出了他是在说反话。 属下不敢。 楼惊御还要再说些什么，但外室饭菜已经摆好了，婢女请他们出去用饭。 他看了一眼天色，已经黑下来了，也该用饭了。 直接把毯子披在影十一身上，就这么抱着十一去了餐桌前坐着。 这几日厨房做的都是秋季滋补的饭菜，做了香菇酱蒸鸡肉、蒜泥白肉、玉米排骨、醋溜藕片、清炒山葵，好几道菜都是影十一爱吃的，主食是鸡丝粥，色香味美，也好克化。 但饶是如此，饭桌前的两个人却因为心情原因都没多少食欲。 楼惊御自己只喝了杯茶，放下茶盏看着影十一没动筷子，便自己端了盛着鸡丝粥的白玉碗。 他用自己手背贴着碗壁试了试温度，又用勺子搅了一会儿，看温度适合入口后才喂给影十一。 主子，属下自己来吧，不然耽误您用饭。 楼惊御没应，勺子抵在十一柔软的唇瓣上，就这么等着他张口。 他都气饱了，也不用吃饭了。 楼惊御不发一言，只是耐心等着，影十一终于还是张了嘴。 烫吗？楼惊御喂了一勺后，还是不放心，又问了一句。 他本想不发一言表明一下自己的生气程度已经到了很严重的地步，但还是关心胜过心里的情绪。 实在忍不住不和十一说话。 影十一看主子终于开口，连忙摇头，赶紧把嘴里的粥咽下去，不烫。 嗯。 楼惊御便又一勺一勺地给他喂饭，倒也仔细。 细心观察影十一把饭咽下去之后，才开始喂下一勺，喂饭的间隙也给他夹了菜，可谓营养均衡，对这一桌子菜雨露均沾。 段春回到的时候看好戏一样啧了一声。 心想今生能看到楼惊御冷着脸给人喂饭，也算是稀世难见的奇观了。 原来一向傲岸的教主还有这副模样。 但听闻今日楼惊御心情不好，听连珏说许是和影十一吵了架。 段春回也不敢放肆多说什么，眼观鼻鼻关心提着自己的药箱。 教主，我到了。 楼惊御没想到他来得还挺快，让人在一旁坐着，明月给人上了茶，让他再等一会儿。 等吃完饭再看诊吧。楼惊御说完继续抱着十一用饭。 段春回看着两个人这亲亲蜜蜜的架势，一时都怀疑连珏的消息准不准确了。 这真是吵架了？ 就没见过吵架了还这样相处的，教主果然非同常人啊。 第60章 近似冷战 直到碗里的粥见底，楼惊御知道这已经是十一平时的饭量了，便把碗放在了桌子上。 又给他盛了一碗汤，喂了半碗，怕他撑着，剩下的便自己喝了。 还饿吗？楼惊御问。 影十一摇了摇头。 他一顿饭有些食不知味，只想着怎么让主子消气，都不知道吃了些什么，但也已经饱了。 他想和主子说话，但主子脸色一直不好。 冷冷的，不似平常和他相处时脸上常常挂着温和的笑意。 如今好像不想和他说话的样子。 影十一懊恼自己这张嘴，不会说什么好话。 明明主子就在自己身边，自己却不会哄人。 他轻轻拽了拽楼惊御的袖子。 第78章 嗯？楼惊御以为他有什么事，俯身去听。 主子，你还没吃饭呢。 影十一一直记挂着楼惊御也没有用饭，鼓起勇气提醒。 主子只顾着让自己吃饱了，他自己却才只喝了半碗汤。 而且主子这几日都很忙，中午便没有用多少饭，如今晚上若是再不用对身体不好。 楼惊御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十一总是想着他，把他的一切都放在心上，如今只是一顿饭便担心了。 可他却不对他自己好一些。 楼惊御也不想让他此刻再多忧心，盛了一碗粥，也没用勺子，直接对着碗喝了，三两下工夫便解决了晚饭。 然后抱着人去了内室，让段春回跟着来看看十一膝盖上的伤。 段春回觉得这场面好像有点似曾相识。 这么一看膝盖已经红肿起来了，他眯着眸子偷偷的去看楼惊御，便撞进了一双带着焦急的眸子里。 令段春回倍感压力，连忙收回视线看伤。 心中琢磨着，他这个兄弟，就算再生气也不会罚影十一吧。 毕竟楼惊御最看不得的就是十一受伤啊。 那这伤是怎么弄的？ 该不会是影十一这傻孩子自己跪的吧？ 这是跪了多久？段春回问道。 影十一坐在床边绞着手指不敢回答，他怕说出来主子又要生气。 但从段春回问出这话的那一刻起，楼惊御的脸色已经又黑了一个度。 他替影十一回答了：估摸着得有一个时辰。 段春回又啧了一声，这对自己可真狠啊。 影十一把头低得更低，只希望段堂主不要再说了，主子已经很生气了。 赶紧开药。楼惊御催促道，这膝盖看着就疼。 段春回连声应是，连忙配了一副药，又调配了药膏出来，详细地和楼惊御说这药怎么吃，药膏怎么涂。 药今晚煎了吃一副就行，毕竟是药三分毒，主要涂外用的药膏。还好不严重，三两日便好了，等淤血化了肿胀消了也便没事了。 楼惊御这才稍稍放心。 段春回诊治完便要告退，楼惊御叫住他，说要去送送他。 他回头和影十一说了声，可不敢再像之前一样嘱咐完就走，再三强调自己只是去送人。 可别再下床了，这膝盖可伤不得这么多回。 影十一乖乖点头盖了被子躺在床上，楼惊御这才送段春回出去。 一出沧澜殿的门，段春回便好奇的问道：这真是吵架了还是没吵架呀？ 他还真有点分辨不出来。 楼惊御脸色冷冷的看着他。 段春回便懂了，缩了缩脖子。 知道了知道了。 不过你们俩是怎么能吵起来的，影十一那么听你的话，你对他又这么耐心，这怎么能吵起来呢？ 楼惊御哼了一声，不想回答。 段春回好奇心上来了，也不怕被打，问了一声。 该不会是床上不和 话还没说完就被楼惊御踹了一脚，这才正色道：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商量着来嘛，他肯定听你的话。 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影十一看向楼惊御的目光里含着快要溢出来的爱意和永远的赤诚热烈。 楼惊御自己也知道十一是爱着自己的，前世今生都是如此，从未变过。 虽然自己比十一意识到这份爱要晚一些，可一旦爱上了，自己又何尝不是爱得深沉呢。 只是他的十一不敢信，自卑作祟，将他捧得太高了。 这才是他们之间感情最大的问题。 有时地位的差距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感情上也继承了这份不平等。 楼惊御回头看殿内的方向，神色充满着柔情，又有些愁绪。 他也很少真正发愁些什么东西，这算难得的一件。 廊下挂灯的烛火映照着他坚毅的眉眼，面对着多年的朋友，楼惊御良久之后才缓缓道出一句。 十一他很不安。 但我想这并不仅仅是他的问题，我也有问题，我竟然直到今日才发现他原来把这一切藏得那么深。 我想我也该好好反思反思。 楼惊御想是自己重生过后太过欣喜，所以将这一点逐渐淡化了。 他以为十一已经准备好了和自己在一起，自顾自把人圈到自己身边，但其实十一并没有。 他的十一内心敏感，心思又重，免不得会多想。 段春回看到楼惊御竟也会有这样的愁绪，内心不由得还有些感动。 果然人有了心尖上牵挂的人之后，便也会改变自己。 他是局外人，看得清楚，教主和影十一两个人相爱，用情颇深，但其实却隔着些什么。 如此吵一架未必不是好事，说不定都能想通，以后便也没有什么顾虑了。 不像他和连珏一样，当年没有吵，牵牵扯扯磕磕绊绊了这么多年，什么都没有牵扯清楚。 倒不如当年大吵一架，什么事情都弄清楚了，也不必如此纠结。 段春回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要不要我陪你喝点酒解解闷。 楼惊御睨了他一眼，如今十一还在屋里等他，他怎么能抛下他跟着去喝酒，哪有那个心情。 第79章 要喝酒，他也只和十一小酌。 你自个儿喝去吧。他道。 段春回也不是真的要让他喝酒，他知道楼惊御一般都很少沾酒的，如此说只不过是想松快松快气氛。 不然也太肃穆了些。 玩笑话嘛。段春回道，对了，你专门送我出来总是有正事儿要说的吧？ 楼惊御颔首，可有健胃的山楂丸？送些过来，十一这几天胃口不佳。 段春回耸耸肩，把药箱递给药童，才答：恐怕他吃不下，并不是因为身体不好，而是心情不好，忧思伤五脏。情绪和食欲关系也很大，你们若是此刻和好了，那他吃什么都香。 我们没在吵架。楼惊御说道。 知道，你们在搞一种很新奇的冷战嘛。 楼惊御没反驳，其实他也不知道他们此刻处在什么状态，有点像冷战，但又不那么像。 但又和平时那般不同。 段春回说明天早上做好就给送来，便回去了，楼惊御也转身回了沧澜殿。 第61章 不眠之夜 夜凉如水，沧澜殿里静悄悄的。 当值的婢女们知晓两位主子吵架，连大气都不敢出，在楼惊御进来时便都低着头行礼。 先去备沐浴的热水吧。他道。 婢女应声，悄然退下。 楼惊御拨开珠帘走进去，在小茶几上的香炉里点了一炉安神香，这才走到床边。 丝丝缕缕的灰色烟雾慢慢从瑞兽装饰的香炉顶上升出，飘飘渺渺，变化莫测，带着温和的香气，平静人的思绪。 楼惊御走到床边，影十一果然在乖乖等他。 他躺在床上，在楼惊御出去前的动作都维持着。 黑白分明的澄澈眼眸跟随着楼惊御的动作而转动，目光一直放在他身上，似乎是怕楼惊御又走了。 视线比人诚实，都在做出挽留。 马尾已经散下来，一头黑色如瀑的长发铺在枕头上，双手老老实实的搭着被子边缘，见他过来眼眸一亮，便要起来。 楼惊御借力拉了他一把，扶着人的后背把他的碎发拨到耳后。 动作轻柔，似乎怕惊动到他。 膝盖还痛不痛？他问。 影十一赶紧摇头，还动了动腿，身体力行的表示自己真的没有感觉到有多痛。 别动。 楼惊御蹙着眉，握着他的小腿制止他的动作。 都这样了还不老实。他道。 主子。腿被主子桎梏住，影十一不敢动了，转而唤他。 嗯，你说。 影十一把自己在楼惊御出去这段时间想好的话说出来：主子对不起，属下不是故意让你担心的，属下是想认错，所以才跪的。 楼惊御不赞同地摇摇头。 那也不能伤害自己的身体，而且你又有什么错呢。 可属下惹您生气了。 主子是不会有错的，所以是属下的错，影十一心里默默想道。 楼惊御有些头疼。 十一，我希望你能放下心里的包袱，不管有什么顾虑都和我说好吗？ 他语重心长，这句话今天都不知道说了几遍了，像是在教育不听话的孩子。 我说过只有你一个人便不会食言，其余的都交给我好吗，我希望我们的感情是平等的。 影十一沉默不语，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难以平静。 平等一词对于他来说太过艰难，过去的十几年都是这样过来的。 突然有朝一日要接受不符合自己认知的思想，实在是太过艰难，他一时还不知道如何适从。 就算没有地位上的差距，在他心中楼惊御也比他自己更为重要，主子永远放在他个人前面。 他只想让主子好好的，自己怎样都没有关系。 一时钻了牛角尖。 影十一蹂躏着被子一角，气氛一时沉默。 楼惊御这也才知道他的十一原来这么固执，气得捏了捏人的鼻尖。 有什么话，就和我说，不要老是闷着。 影十一这才抬头看他，良久才道：可是影卫卑贱，是血泥里打滚过的人，主子您看上了，宠一时便罢了，怎么能说今日这种话，长此以往，您终究会后悔的，到时候您赐予属下的这一切，连您都会觉得不值得。 楼惊御的神情逐渐变得严肃，好似逐渐覆盖了一层阴翳。 十一，你是觉得我只是对你有新鲜感才宠幸你的吗？ 声音都冷嗖嗖的，像让人置身在冰原里一样。 影十一被他的神色吓到了，不敢回答，可是眼睛里明晃晃写着 难道不是这样吗？ 刚缓和不久的气氛又变得凝滞。 楼惊御这才明白，原来影十一都不敢相信他的爱，而是觉得这一切只是宠幸而已。 宠和爱差的可是十万八千里。 原来从这一步起，他和影十一所想就不一样。 听着这话，再看着影十一膝盖上的伤，楼惊御气得抿着唇不说话了。 这次是真忍住了。 直到婢女回禀热水已经备好，楼惊御抱着影十一去沐浴完回来，一直都没噤言不语。 第80章 影十一沐浴时被水汽浸润了一番，睫毛上都沾着水珠，眸子看起来都湿漉漉的，看着楼惊御冷峻的面部更为自责。 他偷偷摸摸拽楼惊御袖子，楼惊御也当没看到，单膝半跪在床上，冷着脸给他涂药。 涂好药膏将瓷瓶顺手放在床头柜上，楼惊御把人抱到床里侧，给人盖好被子防止压到膝盖，便也熄了灯躺下。 床帘放下来，四方的空间静默无言，不似往常一样温馨。 楼惊御觉得这一天过得可真是跌宕起伏，明明才过了一天，怎么感觉如此之漫长。 他对情爱也没有什么经验，也不知道吵架该如何处理。 他只是想哄着影十一让他展颜，可如今却怎么哄都哄不好，还把自己给气着了，脑子也挺混乱的。 他不出声，影十一自然也不敢开口。 他今天已经三番两次惹主子生气了，觉得自己不会哄主子欢心也就罢了，每一句话都让主子面色更差一分，更是不敢多说了。 只是心里有些难过。 他都快要忘记主子曾经的冷漠模样了，如今主子却这样对他，他还有些不不习惯。 只能自嘲自己是活该。 他想如今主子对自己冷待一点他就受不了，到时候主子真如自己所说的那样厌弃自己了、有了新人了、成家了，那自己真的能像一开始为自己设想的结局一样默默退下守护吗？ 他这一刻不确定了。 但他还是想能看到主子的，只要主子好好的就行。 如果主子还留下自己，那是自己的幸运。 只是心里难过罢了。 影十一在黑暗里微微动了动腿，还是能感受到膝盖上的疼痛的。 但他也不敢跟主子说。 他知道主子心疼自己，今晚上这样生气也只是担心自己的身体，可他那一刻属实太过慌乱，稀里糊涂就跪下了。 影十一想着这些，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便热了眼眶。 但仍旧一声不吭，调整成平稳的气息，竭力逼自己入睡。 主子已经很疲惫了，不要再打扰主子休息了。 他不知道的是旁边的楼惊御也睡不着。 抱着影十一入睡已经成了习惯，如今不抱着人不贴着人楼惊御也难受。 两人皆是一夜无眠，努力做出一副已经睡着的样子来，让对方安心。 第62章 别不要我 一夜寝不安席，大雨倾盆，打得树枝树叶劈啪作响，好似两人的心境。 影十一一直到天快破晓的时候才有些睡意，但也睡不安稳，浮在表面，和没睡也差不多。 楼惊御一直关注着他，直接给人点了睡穴。 他心里知道影十一也一夜没有睡着，这怎么行，多少也要睡会儿啊，要不白天怎么撑得住。 拉开床帐看了眼天色，殿内的烛火都已经被积攒的蜡油淹没得几欲熄灭，天快要亮了。 楼惊御揉了揉太阳穴，到了这个时候就不打算睡了。 他撑起身子看向影十一。 只见少年睡着了还不安心的模样，眉眼都不自觉皱着，眼底下也泛着青色。 楼惊御心疼得紧，伸手轻揉着少年的眉心，俯身亲了亲他的额头，温温热热的。 怎么都亲昵都不够。 他对这个人是不可能真正生气的，不过是一时心绪杂乱罢了。 折磨的不知道到底是谁 本来身子就这么不好，还这么能折腾，不乖。楼惊御小声对着人说道。 他又摸了摸影十一的脸颊才起身，坐起后先看了看影十一的膝盖。 红肿已经消去了，恢复得不错，楼惊御这才放心。 昨夜他和连珏吩咐了些事情，今日连珏便要出发了。 楼惊御说好去送他，换好衣服，叫来明月吩咐她看好影十一，让人醒了先吃早饭，自己一会儿就回来。 天气还是阴沉沉的，倒是不下雨了，估计也是昨日下完了，天气十分凉爽。 他还没走到山下便看见段春回也在，这倒是意料之中。 虽然两个人别扭着，但每次段春回都会来送人。 早点办完事早点回来，你这拖拖拉拉了好几天，教主也是大度，这才让你走。 段春回嘴上那么说，手上却塞给了他一堆药丸。 在外面要是遇到了啥事儿，记得吃两颗，本大夫心地善良，妙手回春，可保你一命。 连珏这样的天气还是扇了个扇子，也不生气段春回说话不好听，笑眯眯接受了。 那是自然，我这命都是你救的，自然信你的医术。 段春回嗯了一声，也没什么其他要嘱咐的了。 不过是出个任务罢了，对于作为听信堂堂主的连珏来说，最是家常便饭了。 连珏看着他心情尚好，偷摸着握了他的手腕，段春回挣了一下没挣开，便也任由他去了。 你鼓捣你那些药啊毒啊的时候也小心些，记好把什么东西都放在哪儿了，调制东西的时候，记得找个面巾先把口鼻捂起来。连珏提醒道。 段春回又嗯了一句，回道：我百毒不侵，不需那劳什子东西。 连珏也笑笑，知道他自有分寸。 楼惊御站在台阶上看着二人亲密的样子，即使并不想探听属下的私事，可无奈听力太好，隔着这么远都听得清楚。 第81章 配上这离别时恋恋不舍的有情人模样，再想想自己的处境，看着还真觉得刺眼。 他特意等二人告别完才走下去。 教主。 教主好。 楼惊御点点头，向连珏嘱咐了几句，昨夜有些事情没来得及说，如今下来送他正好叮嘱明白。 如此又是将近两刻钟过去。 一路当心，随时来信。楼惊御最后道。 连珏拱手遵命，和二人告辞，跨上马带着随行人员离去。 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朝段春回摆了摆手。 幼稚。顾念着楼惊御在旁边，段春回撇撇嘴说了两个字。 但看人真的要走了，段春回最后还是和他挥了挥手，走吧走吧。 连珏这才满足地策马飞奔而去。 送完连珏，楼惊御和段春回往回走，中途遇到江叔来汇报事情，楼惊御便催段春回赶紧去药堂制山楂丸，自己带着江叔去了书房商议。 如此便耽搁了些时间，一时没回沧澜殿。 只不过心里总是不安，眼皮也跳。 心神不宁的。 已经是巳时了，不知道十一可醒了？用早饭了吗？ 送走江叔，又有旁的宾客拜访，楼惊御一概推拒了，急急忙忙往回走，差点没和从沧澜殿往外冲的清风撞上。 怎么如此慌乱？楼惊御皱眉问道，很是不满。 清风扑通跪在了地上，不仅是慌乱，而且是慌到了极致。 主子，十一大人他发热了，奴婢是想去药堂请大夫来。 什么！楼惊御紧皱着眉，也吓了一跳。 怪不得一早上自己都有些不安。 可好端端怎么会发热？ 楼惊御一时也有些慌，连忙让她起来去药堂叫段春回来，自己步伐急促进了大殿。 十一！一进去他就直直往床那边走，喊了一声无人应。 主子。回答他的是明月。 她正在床边洗一块湿毛巾，准备给影十一擦额头。 少年躺在床上紧闭着眼睛，呼吸有些急促，脸蛋红扑扑的，一看便是很不舒服的样子。 这怎么回事？楼惊御问道，心疼地握住了影十一的手。 手也是热的，感觉整个人都像个小暖炉一样。 明明他走的时候还好好的，这怎么一上午的工夫就生病了？ 明月回道：早上您走后，影十一大人又睡了半个多时辰才醒，奴婢备好早膳他也用了些，只是人有些恹恹的。 用完早饭后他便说自己犯困，自己上了床说休息会儿就好了，没想到大人一直没起，奴婢心下疑惑便来叫了两声，可没有动静，这才发现他脸色有些泛红，估摸着发烧了，便让清风出去请大夫来。 楼惊御脱了鞋袜也上了床，洗净了手，接过湿毛巾拧干了水搭到影十一额头上。 十一哪里难受？楼惊御俯下身问他，听见他难受得直哼哼自己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影十一感受到了熟悉的温暖怀抱，终于奋力睁开了眼睛，眼眶都是红的，看见楼惊御就觉得委屈。 主子，呜呜。像是小兽在呜咽。 楼惊御一颗心都要让他叫碎了，把人抱在怀里，轻声哄他。 十一，我在，怎么了？和我说好不好？ 影十一也是因为病着，脑子有些糊涂，把平时不敢在楼惊御面前说的话做的事都说了做了，抱着他蹭了毫无章法的蹭了蹭。 他呜咽道：主子，你别不要我。 第63章 黏人得很 黎明时分，影十一虽然被楼惊御点了睡穴，但也没睡多久便起身了，好似在睡梦中都能感知到楼惊御已经离开了。 醒来的时候发觉果然如此，主子不在身边，心下不免失落。 明月来叫他用饭的时候，他本来不想吃的，心情不好，一晚上又没睡好，没有什么食欲。 但是转念又想到主子就是因为自己伤害身体才和自己生气的，所以还是硬撑着起来吃了一碗粥。 也没有尝出什么味道，囫囵咽了了事。 吃完只觉得脑袋浑浑噩噩的，便又躺在了床上。 床铺上还有主子衣服上的熏香味，躺在床上才觉得稍微有些心安。 后来便觉得身上发热，脑子也昏昏沉沉的，手臂还很痒，浑身都难受。 想主子了。 主子在哪儿呢？ 他的心是一艘在汪洋大海里漂泊的小船，随着波浪起伏，好似永远无法靠岸。 直到此刻在主子的怀抱里，他才觉得有了指引的方向。 波涛汹涌的海面仿佛都在这一刻变得平静了起来。 他慢慢的向主子靠近，终于汲取到熟悉怀抱里的温暖，小船也停泊在了温暖的港口。 他的心终于得到了安定。 他把头埋在楼惊御的胸膛里，感受着熟悉的心跳声，手臂环绕着楼惊御的脖子，呜咽地说别不要他。 听见这话，楼惊御心里也泛着酸。 他切切实实把这人放在自己心尖上，和人感同身受一般。 他把影十一抱紧了哄他。 我自然不会不要你的，我们十一那么乖，那么可爱，我怎么舍得不要你呢。 第82章 可是早上的时候主子不在。 话里都是委屈，听起来可怜兮兮的。 楼惊御感受着他的动作，脖子上的手臂都是紧紧的，知道他这是真吓坏了，把人搂得更紧。 我早上是有事情，是想让我们十一多睡一会儿，所以才没有叫你，不是故意的，我错了好不好，我给十一道歉。 影十一瘪着小嘴哼哼唧唧地往他怀里拱，一声声叫着主子。 没有特殊的意义，就只是想叫他，好像只有叫这两个字他心里才舒服。 楼惊御耐心地一声声应着 主子不要道歉，主子没有错。 影十一好像思绪也变慢了，好半天才道。 他这时候都还记着不想让楼惊御道歉，他舍不得看主子低声下气的这样说话。 甘愿的也不行。 楼惊御的心是软了又软，抓着他的手亲了亲手背。 不说这个了，十一是不是很难受，我们躺会儿好不好。 楼惊御想把人平放在床上，影十一却不撒手，紧紧抱着他。 主子不要，唔 声音都是从嗓子里哼唧出来的，楼惊御一听就没辙，只好放弃，继续抱着人。 他空出一只手来按着影十一额头上的湿毛巾，怕毛巾掉了。 不躺就不躺吧，十一乐意就行。 好好好，听你的，但为什么不躺下呀，躺下才舒服啊，我不会跑的，一直都在你身边。 影十一固执地摇摇头。 主子你不在的时候我好害怕，想抱着你。 影十一也只有这时候因为发热脑子都有些糊涂，所以才将自己脆弱的一面全部袒露在楼惊御面前。 没有掩饰、没有压抑克制，想起什么便说什么。 倒也是难得的坦率。 而且黏人得很。 楼惊御轻抚着他的后背安慰他，想起之前影十一的口不对心。 他说道：我不在的时候你害怕，那你怎么还让我去娶妻生子，到时候我不在你身边难道你就不害怕了？ 不问还好，一问影十一就眼泪汪汪的，用一双湿漉漉的眸子看着楼惊御，开始呜咽起来。 卷翘的睫毛被眼泪糊在一起成了一簇一簇的，眼圈和鼻尖都是红红的，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影十一这辈子第一次有这样外放的情绪。 他觉得自己好像变娇气了。 都怪主子。 只要自己露出一点点难过的神情来，主子就会如临大敌地哄他，一直把他逗开心了。 要是平时还会克制，就像前几天一样。 可现在病着呢，脑袋思考不了这么多。 大眼睛眨巴两下，眼泪便像珍珠一样簌簌地落下来。 一向冷硬的人，掉下来的眼泪却是滚烫的。 温热的眼泪砸在楼惊御衣襟上，衣料上便晕开一块水渍，将青色的绣纹丝绸染成了深色。 楼惊御让他吓坏了，立刻举手投降，慌乱地伸手给他抹眼泪。 可眼泪越掉越多，他都觉得自己的手指都被眼泪浸湿了，又无措地从怀里掏出帕子来给他擦脸。 这哭得眼睛都要肿了。 楼惊御嗓子也有些哑，心疼地不行。 他一点委屈都不愿影十一受，可如今看着影十一的眼泪，便知道他心里有许多委屈。 把人整个抱到自己大腿上，楼惊御轻轻拍着他作安抚。 他也不敢让十一别哭，说不定这哭一哭心情还好一些，只能一边哄着一边擦着眼泪。 十一连哭泣都没有多少声音，不会像别人那样大喊大闹，只是偶尔嗓子里发出一声呜咽，眼泪都静静地掉。 十一乖啊，我只要你不要别人，别害怕，我知道你是个口不对心的小骗子，不会把你说的那些话当真的。 楼惊御絮絮叨叨地哄着人。 影十一这才慢慢平复下来，手里抓着楼惊御的衣服，哭得鼻子一抽一抽的，很不讲道理的说：主子我不是骗子，我不会骗主子的。 楼惊御让他逗笑了，脸色终于好了点，看他都不自称属下了，揉了揉他的脸，要是清醒之后也这么诚实就好了。 楼惊御换了块湿毛巾给人擦脸，他的小十一都从干干净净的小兔子哭成小花猫了。 主子真的只会要我一个人吗？影十一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楼惊御不敢再逗他了，肯定道：当然，不管十一怎么想的，我都只会有你一个，你知道我很强势的。 所以我们不要再说那些话了好不好，说起来你难过，我也不高兴。 和我说话要诚实一点。他又补充道。 影十一抿着唇，眼尾还是红红的，表情似乎十分纠结。 我不想要让主子和别人在一起，可我这样好自私。 楼惊御把他额头上的毛巾拿下来，整理了下两侧的碎发，听见这话笑了。 爱情里的人都是自私的，十一，我只要你一个，你也只会有我一个，我们都是自私的人不就好了。 第64章 我只心悦你 影十一现在脑子懵懵的不够用，思绪跟着楼惊御来，竟觉得主子说的非常有道理。 他刚哭过的眸子水亮亮的，清冷的气质不见分毫，在楼惊御怀里把自己缩成一团抱着。 第83章 整个人裹着小毯子，看起来软软的。 他抬头看着楼惊御，牙齿咬着下唇，不知道小脑袋瓜里在想什么。 会一直这样吗？他突然问道。 楼惊御一时没反应过来。 什么？ 会一直只有我一个吗？ 楼惊御笑笑，点点他的眉心。 他知道影十一也能明白他的偏爱，但只是不敢相信这个偏爱的时效罢了。 他不自信到了卑微的地步，仰头看楼惊御看久了，自然觉得自己有幸能得到青睐也只是一时的，好运不会一直降临在他身上。 当然，十一我和你说过，我和你的心思是一样的，你喜欢我对不对？ 影十一点头，更正道：主子，我是爱您。 这句话听得楼惊御心里舒坦极了。 他自然知道影十一深爱着他，无论前世还是今生。 但知道和听到是不一样的，这还是十一今生第一次和他说这样直白的话。 他怎么能不高兴呢？ 情人絮语，总是让人心生无限愉悦的。 气氛逐渐变得温馨和缓起来。 楼惊御笑道：十一，我也只心悦你。 影十一的眸子倏地睁得大大的，心脏都因为这一句话而剧烈的跳动，大脑在混沌里有一瞬间的清明，好似要将这一句话永远记在心里。 这句话真是太美妙了，影十一想。 他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 习惯了眺望神明的信徒，是很难相信神明对他独一无二的偏爱的。 他只会觉得，这一场有期限的美梦。 而美梦的开始与结束都是他无法控制的，因此更为不安。 但好在楼惊御会走下神坛，用日复一日的爱意消弭影十一所有的不安。 主子他喃喃道。 楼惊御摸摸他柔软的头发，看着他惊讶又惊喜的表情，这才突然发现自己竟然从未和影十一明确坦白过自己的心思。 这是自己的失误。 是他太自以为是，以为十一能从自己的行动中明白自己的心意是和他一样的深切。 但是俗话说言行一致，缺哪一个都不行。 如果能早点和影十一说明白自己也是一样爱他的，那他的十一是不是会少一些不安？ 这几日的辗转反侧和惶恐郁闷是不是也能够少些？ 但往事不可追，楼惊御只能现在彻底和他说明白。 十一啊。他叫道。 我并不是一时觉得新鲜才把要你到我身边，你看我身边这么多年也没有旁人，我不会为了一时的新鲜感就这么宠着护着一个人，你也知道我也不是那样随便的人对不对？ 影十一觉得主子说得对，点了点头。 楼惊御亲了亲他热乎乎的的脸蛋，只有你是例外，我是想正正经经和你在一起的，以后可不能说自己是什么男宠了。 楼惊御轻轻摇着怀里的人，和他讲道理。 你看，你的饭是不是我喂的？你的被子是不是我每天晚上给你盖上的？我每天给你暖床还给你暖手对不对？如果我只是想要一个解闷的娈宠，怎么会对他这么好呢？ 就楼惊御这性子，让他对旁人多点耐心都难，更别说照顾别人了。 可我这么对你了是不是，这是因为我是真心爱你的，就像你也爱我，所以把我放在心上一样，我也是一样的。 所以才想呵护你保护你照顾你，这些东西我原来也都不会，是遇到你了才让我想去学会怎么照顾一个人。 楼惊御的语调温柔又和缓，好像一阵温暖和煦的春风，轻轻将影十一连日来心头积压的阴翳乌云都吹开了。 影十一听得感动极了，眼里又蓄起泪水来。 看得楼惊御哭笑不得，心想他的十一眼窝可真浅。 要是以后做那事的时候不得流一晚上眼泪，舒服也哭，受不了也哭 大拇指的指腹蹭了蹭影十一的眼尾，楼惊御哄道：可别哭了，再这样眼睛真要肿成桃子了，到时候可睁不开眼了。 影十一点点头，他刚才也哭累了，将下巴抵在楼惊御肩头，默默消化着刚才楼惊御说的话。 情绪渐渐平复，便感受到了胳膊上的痒意，胡乱隔着袖子抓了两把。 楼惊御观察到他去抓自己的手臂，哄着他把手伸出来，把袖子撸上去看了一眼，果然手臂上泛起了一片片的红色。 不是疹子，也不肿，只是有和白净皮肤相比异常的绯红色，还有被抓了后留下的血点。 楼惊御看了不由得蹙起眉头。 术业有专攻，他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能等段春回来了再看。 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握住了影十一的手，哄着他不要去抓，万一抓破了可怎么办。 好在段春回很快就来了。 他一路上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觉得自己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没怎么休息过。 昨晚不是刚来过沧澜殿吗，这今儿又怎么了？ 清风去叫他的时候他刚把山楂丸做完，想着送过来，一听影十一不舒服把他吓了一跳。 他急急忙忙叫上药童，抄起药箱就往这儿跑。 要知道影十一可是楼惊御的宝贝，万一出点什么事儿那可不得了。 第84章 咋了咋了？哪里难受？ 段春回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又喝了碗明月递过来的茶水，咽下去就问道。 楼惊御把症状描述了一遍，又把影十一的胳膊撸起袖子来给他看。 还有些发热，人都有些糊涂了。 段春回也不敢耽误，赶紧给人诊脉。 诊了脉又问了几句，他思索了一会儿才问道：这不是风寒发热，今天早上他吃的什么？ 明月立刻回：今日大人食欲不佳，只用了一碗山药瘦肉粥。 段春回这便明白了，他刚才就猜测是过敏，估计就是这碗粥惹的祸。 影十一是不是对山药过敏？ 影十一反应慢半拍，目光一直紧随着楼惊御，听见问话疑惑地嗯了一声。 楼惊御晃了晃他的手，低头重复道：十一是不是对山药过敏？ 影十一思索了一会儿，这回听明白了，点了点头。 嗯。 第65章 要长长久久 影十一对山药过敏，也是前几年才发现的。 小时候根本吃不饱饭，连山药的面都没见过，根本发现不了。 后来做了影卫，有了月例后手头才宽裕，可山药比一般粮食都要贵些，他自然不会特意去买。 直到一次和影九出任务，完成后影九非要拉着他去点心铺买吃的，将一块山药糕塞给了他。 哪知糕点刚一进肚子，身上就开始不舒服，撸起袖子一看，胳膊上红了一片。 吓得影九连刚买好的糕点都不要了，拉着他去最近的医馆。 这才知道他对山药过敏。 他平日里都会对入口的东西注意些，但今日实在是心情不畅，一夜未睡脑子也有点浑浑噩噩的，对着一碗粥也没问是什么便灌了下去。 他都没尝出来这粥里有什么。 而且厨房十分贴心，唯恐口感不好，把山药几乎剁成泥和米饭混在了一起。 山药颜色本就白，剁碎了放在粥里几乎看不出来，因此影十一也没注意到，多亏身体反应快，吃下去便出现了反应。 立刻就发热不舒服，他这才想上床上躺着。 以往饭桌上也没出现过山药，影十一也不会平白无故说自己对山药过敏，便疏漏了这点。 只是如今正是山药成熟的时节，饭桌上这才有了这粥。 也是种种巧合加在一起，才让影十一一时不察受了这罪。 那要如何诊治？ 楼惊御眼里都是担忧，看见影十一这么难受，心里也跟着难过。 段春回让他稍安勿躁，解释道：过敏一般来说都是小事，这发热也是附带的症状。 他一边说着一边给人开方子：你想想影十一平日身体也算康健，影卫一般也很少风寒发热。只是他最近心情郁结，所以才让疾病侵扰导致发热，这过敏的症状才会看着严重了一些。 楼惊御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心中自责是自己没有照顾好十一。 段春回看着他薄唇紧抿的样子安慰了几句。 也别太自责了，十一也肯定不想让你这样。 语气颇有过来人的风范。 而且你放心，过敏一般来说症状都很轻，也不会对身体造成什么实质性的损伤，明天这个时候就能好。 楼惊御稍稍放心，但也觉得他的十一也是多灾多难。 大觉寺的香火到底有没有用啊？ 实在不行再给他们捐点。 段春回开了药，放下带来的山楂丸便走了。 心病还须心药医呀，把话说开身体自然就好了嘛，看着两个人这架势，估计离和好也不远了。 剩下的便不是他这个大夫需要操心的了。 他走后，楼惊御便让明月去煎了药，把下人也一并挥退了。 内室一片寂静。 楼惊御带着影十一一起躺在床上休息，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希望能让他心里安宁一些。 十一困不困？要不要睡觉？他问。 影十一摇摇头，他觉得好热，有点想扯被子。 稍微一动作就被楼惊御一把按住了手。 我们十一最乖了对不对，不要扯被子好不好，我们盖的被子不厚呀，只有薄薄的一层。 可是热。十一闷闷道。 一会喝了药就不热了，忍忍好不好？ 楼惊御说的话十分温柔，像在哄孩子一样，却很奏效。 影十一便不扯被子了，哼唧着枕在他的胳膊上，往他颈窝靠。 看他难受，楼惊御恨不得以身替之，只能哄着人和他说些别的来转移注意力。 等十一身体好了，送你一个礼物好不好？ 影十一好奇的眨眨眼：是什么呀？ 他想到了主子以前送给自己的礼物，摸了摸脖子上挂的平安扣，现在感觉起来冰冰凉凉的，贴在肌肤上很舒服。 还有自己的名字。 每一个礼物都是他万分珍视的。 楼惊御笑笑，偏要卖这个关子，先不告诉你，给你个惊喜。 影十一也不缠着他讲，缠着他的衣袍带子，微微眯着眼睛休息。 面对楼惊御，他总是乖巧的，收起自己所有的冷硬和棱角，无条件服从楼惊御的每一句话。 第85章 属下知道了。 楼惊御挑了挑眉。 刚才不还自称我吗，怎么突然又自称属下了？ 楼惊御其实一直想给他改改称呼，但又怕他觉得太快，所以一直没有提。 但如今是影十一先自称我的，他不打算让人改回去了。 便道：十一怎么不说我又说属下了，以后不这样了好不好，就自称我行不行？ 影十一的大脑像被蒙了一层壳子一样，但听见这句话还是摇了摇头。 这样不好。 楼惊御问：怎么不好？ 没有规矩。 楼惊御亲了亲他的额头，可你如果自称我的话，我会很开心的，你不想让我开心吗？ 影十一连忙摇头，不，想让主子开心。 那以后就说我，不要说属下了。 又想起什么，补充了一句：也不要叫我主子了，叫别的。 前半句影十一答应了，后半句没答应，许是还得需要点时间适应。 楼惊御也不逼他，只跟他说：那等你清醒的时候也要记得，不能变卦的。 影十一点点头，认真道：属下、不、我不骗人的。 楼惊御没想到他还记得自己刚才调侃他的那句话，连连附和。 是啊是啊，十一不会骗人的。 那十一也要记得，我也是真的真的很爱你，想真心和你长长久久，这句话最重要，在这一点上你永远和我平等。 他看着影十一点头还不罢休，还和人十分幼稚地拉了个勾，这才心满意足。 没一会儿明月便端着煎好的药过来了，楼惊御哄着他喝了药，又在他膝盖上抹了药膏。 这膝盖上伤还没好呢，这又过敏了。 楼惊御叹了口气，小心翼翼给人盖上被子，拥着人在自己怀里，这才觉得安定点。 挠了挠人的手心，说道：以后可别折腾自己了。 影十一已经有些困了，闭着眼睛晃了晃手，算是回应他。 知道他困，楼惊御也不打扰他，哄他慢慢入睡。 不一会儿影十一的气息便平稳了下来，楼惊御便盯着人的睡颜看。 少年的眉眼终于舒展开，总算不像这几日一样带着淡淡的忧伤了。 病了的时候倒是乖，不会七想八想，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比之前可大胆多了。 楼惊御多么希望平时的影十一也可以在他面前这般放松自如啊。 他低头在影十一额头上印上一吻，希望他的宝贝能做一个好梦。 第66章 小骗子一个 楼惊御推了今日所有的公务，接待宾客也都让江叔代劳了。 他今天只想守着他的十一过。 一想到十一在病中身子不舒服，他便心焦的不得了，哪还有心情去处理旁的事情。 外面的阴云已经散去，厚重的云层变成淡淡的烟云，好似风一吹便会将其吹散湮灭在高空。 接连下了好几日的雨，总算出太阳了。 耀眼的如同金子般的阳光一散下来，将连日作怪的阴冷都赶跑了，这才有秋高气爽的秋日模样。 午后的室内也温暖了起来。 楼惊御看十一盖着被子出了些汗，便把被子换成了毯子，只给他盖着肚子。 陪着人躺了个把时辰，看人睡得香楼惊御才悄声起来。 一起身影十一就似有所觉地往他这边靠，嘴里嗫嚅着什么，楼惊御附耳去听，原来是在叫主子。 梦里都不放人。 楼惊御却受用得很。 他亲了亲影十一已经不那么热的脸蛋，又贴过去蹭了蹭。 我就下去一会儿就回来。 又哄了几句，影十一才舒展开眉眼。 楼惊御适时把自己的衣裳团起来塞到影十一怀里，自己悄悄下了床。 赤着脚走到了外室，黑金色的衣摆掠过地板，没发出一点动静。 他放低了声音，让婢女去准备午膳。 虽然不想扰了影十一好睡，但不吃饭也不行，毕竟吃了饭还得喝药呢。 事关影十一的身体，楼惊御不敢耽误。 他又叫来明月，正了神色吩咐。 你照本座的命令传下去，以后不准在教内厨房出现山药，若是旁人想吃，便让他们在教外吃便罢了，赤阳教教内是万万不得再见这个东西。 明月一激灵，心想主子果然将影十一看得极重，连忙应声去传话。 今早上也是吓坏她们了，万一影十一有什么事情，她们这些做下人的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楼惊御吩咐完事情，自己去捧了个香炉来，在里面点上了一炉雪中春信。 虽然影十一不说，但楼惊御知道他也喜欢这个香味，闻到便觉得舒心。 把香炉放在窗户下，楼惊御把桌子上的旱金莲摆正，打开窗户通风。 之前有听段春回讲过，多通风有助于疾病康复。 两扇窗户一打开，楼惊御才发现外面已经惠风和畅，十分舒服。 他想着等影十一病好了，要带他出去走走，才不辜负这样的好天气。 这连日的雨天，也是闷坏了他的十一。 楼惊御换了套布料柔软的私服，这才又回到床边，抱着影十一小憩。 第86章 他也一夜没睡，如今四周静悄悄的，倒也有了几分困意。 但心里挂心影十一，睡得很浅，影十一一动弹他就醒了。 影十一这一觉睡到了快傍晚的时候，人还是没怎么有精神。 病里饭菜要清淡，楼惊御特意吩咐过了，晚膳便有些朴素。 楼惊御给人喂了一碗小米粥，夹了一些青菜和排骨给他吃了，便又哄人喝药。 影十一平日里是不怕苦的，总是把一碗药直接闷下去，此刻吃药却有些难办，皱着鼻子一直往楼惊御怀里拱。 没有人是真的愿意吃苦的。 只不过是掩饰压抑得太好了。 楼惊御捏了捏他的脸，小声道：小骗子一个，以前还吆喝着不苦呢，如今怎么怕了。 影十一不听，嘴角往下一撇，不动弹了。 小兔子不认账了。 楼惊御哭笑不得，只觉得心尖都被他的动作弄得乱颤。 怎么这么可爱呢。 但药还是得吃的。 楼惊御只能耐心地诱哄着他吃了药。 吃完药给你读书听好不好？ 影十一这才点头，捏着鼻子把药灌了下去。 苦得小脸皱成一团。 楼惊御赶紧把准备好的蜜饯塞在他嘴里，影十一这才好些。 甜滋滋的蜜饯压下了味蕾上久久不去的酸苦味道。 他想他的十一真是平日里隐藏得太好，如今在病里才有几分孩子气，吃药是要人哄着的。 可他也才十七岁，不就是个孩子吗？ 不说京城中的王公贵族，单单若是稍微殷实些的人家，十七岁也尚且是玩闹的年纪呢。 只有他家这个心思重的不得了。 更得好好放在手心里捧着。 喝完药，楼惊御信守承诺，找了个还算有趣的民间故事札记。 他抱着人坐在长榻上，读了一会儿书给他听。 声音轻柔和缓，将一个个故事娓娓道来，吸引了影十一所有的注意力。 楼惊御一手抱着人，一手拿着书卷，就这么读了一个又一个故事。 他也是想消磨些时间，让影十一不要继续睡多了。 昨夜就没睡好，如果再睡下去，万一今晚上又睡不好，如此下去可不就形成恶性循环了。 如此形成习惯，身子怎么受的了。 楼惊御至今还记得段春回对影十一熬夜伤肝脏的医嘱，可不敢让人熬夜，这好不容易养成的好习惯可不能就此断掉了。 于是读书的功夫还不时哄着人说话。 主子，不听了。 影十一拽拽他的袖子，在又一个故事结束后不让他继续读了。 楼惊御放下书卷，把人又往自己怀里抱了抱。 怎么了，听累了？ 影十一摇摇头，不是，是主子累，您已经读好久了。 他从楼惊御胸膛上爬起来，伸手去给楼惊御倒水。 这是心疼楼惊御的嗓子了。 主子喝水。他捧着茶杯要递给楼惊御。 楼惊御心里暖暖的，摸了摸他的头，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十一倒的茶，好喝。 我看看你的胳膊，还痒不痒？楼惊御放下茶杯问道。 影十一摇头，把袖子撸起来给他看。 手臂上的红色异常都已经褪去了，和平日里无异。 楼惊御握着他的手腕好好看了看，确定他不痛也不痒后才放下心来给他整理衣袖。 以后入口的东西一定要注意。楼惊御还是后怕，再三叮嘱道。 他自己以后也会注意的，可不敢让影十一乱吃东西了，以后三餐都得一起用才行。 他说什么，影十一就应什么，十分乖巧。 楼惊御心念一动，凑过去贴了贴他的嘴唇。 第67章 神明也会贪心 影十一的唇瓣软软的，还带着一点点蜜饯上糖霜的甜味。 他被亲上去也不躲，就这么乖乖受着，只是双手捏着楼惊御的衣襟，转而又被楼惊御把手握在了他的手心里。 唇瓣摩挲着，是一个轻轻浅浅的吻。 楼惊御贴上去也没有深入，只是尝了尝味道，便一触即分，从始至终都十分温柔。 唯有眼眸中酝酿的情丝不是那么温柔。 充满爱意。 也充满独占的疯狂欲望。 只是他还念着十一身子不好，所以不敢深入。 等病好了，一定得讨回来，他想。 影十一的耳尖都被这蜻蜓点水的一吻逗弄红了，显得分外纯情。 一吻结束后楼惊御抱着他平复心情，将他歪掉的平安扣重新挂在胸膛正中间。 十一要平平安安的。他说。 这也是为什么他给影十一的名字里有一个安字的原因。 这个愿望看起来简单，但要实现可真是不容易呀。 但他会尽全力守护他的十一，用尽余生。 十指相扣，影十一也认真地看向他。 我也会好好守护主子，让主子平平安安。 楼惊御嘴角弯起，逐渐笑开来。 连日阴沉严肃的英俊眉眼终于舒缓开，在这一刻轻松的不得了。 那谢谢十一保护我了。 影十一便很开心的笑了，被吻过的唇瓣多了几分红润的颜色，笑起来的时候露出几颗白色的牙齿，有几分清清爽爽的少年气。 第87章 看时辰也差不多了，楼惊御这才带着人去沐浴，然后抱着被水汽浸润的乖乖小兔子回床上睡觉。 幸好这小半晚上一直消磨着影十一的精力，这会儿他沾着床又困了，睡得还算好。 楼惊御给人盖好被子，这也才放心的睡下。 两人相拥而眠，温度透过衣料相互传递，不留一丝缝隙，仿若就这么契合。 终于都安安心心的睡了一晚。 第二天是影十一先起的。 他昨日神思因为发热有些恍惚，睡得便多，今日便也醒得早。 如今膝盖上的红肿和过敏都已经好了，脑袋也终于清明过来，一下子便想起了昨日自己的所作所为。 生着病的时候自己的胆子可真是大，对主子真是想说什么想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一点都没有规矩。 但是主子好像也很开心的样子。 自己和主子这是和好了吗？ 主子是不是不生自己的气了？ 他将昨日发生的一切都回想了一遍，得出了肯定的答案。 主子真的不生自己的气了，主子还陪着自己陪了一天。 主子真好！ 他轻轻翻了个身，侧躺着面对楼惊御的睡颜，心里安定得不得了。 他的心不再漂泊。 他记得昨日主子拥着自己说那句我也只心悦你的时候。 现在想起来心脏还是会剧烈的跳动。 就像梦一样，主子真的对自己说了这句话。 影十一有些自责自己的妄自猜测，还要惹得主子向自己解释。 是自己钻牛角尖了，还平白惹了主子生气。 可是影卫出身，又将楼惊御放在心上放了那么多年，将他视若神明，又怎么会不感到不安呢？ 他本就是沉默寡言又内敛的人啊。 暗处的影子做久了，怎么能奢望他能站在阳光下，就立刻接受这一切呢。 这对他来说太过严苛了。 昨日楼惊御的话让他消弭了心底深处的不安，但他还是需要时间适应。 影十一看着楼惊御俊美的容颜，目光从眉骨描摹到鼻梁再到薄唇，看了又看，循环往复。 一边看一边回想着昨日主子向他解释的那些话，让他有一种飘飘然的感觉。 像昨日在病中想的那样，如今回想起来，也觉得主子说的话很有道理。 主子是不会骗自己的。 那样光风霁月又站在实力顶峰的人，是连骗都不会骗别人的，他懒得拿出心思去应对。 主子不耐烦的人，向来都是杀了便是。 原来主子对自己的心意真的是和自己一样的吗？ 自己以往不敢信，可如今主子却这样认真的和他说明了这一切。 自己真的可以这样坦然的接受主子的心意吗？ 自己真的不会害了主子吗？ 十一。 一声呼唤将影十一从思绪中抽离出来，这才发现楼惊御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 他刚才想事情想的太入神了，都没发现。 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楼惊御问他。 影十一赶紧摇摇头，不想让主子再担心了，他知道昨日已经辛苦主子了。 主子，属下已经无碍了。 嗯？楼惊御微微皱眉，怎么又说属下了。 影十一自知自己失言，抿了抿唇。 昨日才答应主子改的，可他一时改也改不过来。 楼惊御也不勉强，只和他说道：慢慢来就好，但称呼还是要改的，我们不着急，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呢。 刚才在想什么？他又问。 他睁开眼睛边看见影十一纠结的表情，这是心里又在想着事儿呢。 昨日和你说过了，有什么事情都要坦诚的和我说的。 影十一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是个不太会表达自己内心所思所想的人。 楼惊御便猜测：是不是又在想自己配不配得上我，会不会耽误我？ 一猜即中。 影十一有些惊讶地点了点头，不明白主子是怎么猜得这么准的。 楼惊御不像前两天心里被他几句话激得有火，他昨日也想明白了，他的十一就是个小傻子，和他生什么气呀。 自家孩子不懂事，慢慢教就是。 他十分温柔地揽着影十一的肩膀，安抚着他。 楼唯安。他念出他的大名。 影十一便立刻坐直了身子，等着他说话。 十一，你有没有想过是你把我的位置捧得太高了。 任由我在外人眼里再无坚不摧，可我其实也只是普通人一个，而十一你却将我奉为神明一般。 神啊佛啊，离普通人都太远了，我只想在你身边做个有血有肉的人，和你相爱相守，长长久久、安安稳稳地度过这一生，便足矣。 我的愿望仅限于此了，我并不是个贪心的人，唯独在你身上我有无限的贪心。 十一，你能明白我的心情吗？ 第68章 软得很 晨光微曦，丝丝缕缕的光线穿透锦绣罗帐，温柔地撒在二人身上，勾勒出柔和的光影。 松软的被子被堆积在床头，二人弯着腿坐在床上，隔着短短的距离对视。 第88章 这个距离让他们伸手就可以拥抱。 影十一似乎被他的话震惊到了，微微张着唇，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楼惊御。 主子 他没想过楼惊御会说这样的话，好像主子总是这样对他语出惊人。 影十一一颗心剧烈地跳动。 他像是在阴暗的夹缝中生长的一棵小草，静静等待阳光照耀。 他只要有一点露水，一点阳光就可以生长，所以拼了命的仰头向上，希望能接受到那一点阳光和雨水。 但有一天，有人把他捧了起来，将所有的温暖和雨露都撒给了他。 影十一知道，现在在他面前的是主子那一颗炽热而真挚的心，和他自己那颗相比不分上下。 他这才对主子说的那句我的心思和你是一样的有了实质性的感受。 泪水逐渐在眼眸中凝聚，水雾氤氲了视线。 主子，我明白的。他抿了抿唇。 楼惊御看着他动容的模样，当即趁热打铁，他想解开影十一的心结，让他不要不安，不要害怕。 他看着也心疼啊。 高高在上、总是俯视众生的楼惊御，竟也有一天会设身处地感受一个影卫的卑微心思。 放到前世的前二十多年里，他不敢想象。 但如今他却不惜用所有的耐心和爱意编织成甜蜜的温床，只希望他的十一能够开心快乐。 十一，在你勇敢地爱着我的同时，我也在很认真地爱着你。楼惊御认真道。 影十一心念一动，思虑再三，许是气氛太好，还是将心底的疑惑问了出来。 可是主子，我只是个影卫，冷硬木讷像块木头，本就比不上那些世家小姐和公子，我都不知道是哪里入了主子的眼。 他心里犹豫不安的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此。 他觉得自己没有什么能给楼惊御的，如今连一把刀的价值都提供不上。 有许多人比自己都好，那主子为什么偏偏爱上了自己呢？ 这个想法让影十一像踩在棉花上一样，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楼惊御一怔。 他无法说起，也不知从何说起，他知道这是重生的代价。 他无法和影十一诉说前世他们相依为命的那些时日，但他会永远记得影十一低垂的眼眸，篝火映照下的脸庞，站在他身前杀敌的身影。 月光和日光轮转，照耀在他身上，映出他惨白却倔强的脸。 楼惊御总想，他能重生不是因为自己是个好人，而是因为他的十一太好了。 上天为他的十一不值，所以才给了自己重生的机会，让自己这个后知后觉爱意的人能有机会能好好爱他。 想起过往，楼惊御心里涌出几分酸涩。 他紧握着影十一的手和他十指交缠，感受着他温热的体温。 他缓缓说道：十一，你总是认为我光芒万丈，但其实你才是那个熠熠生辉的人。 你真诚，勇敢，身手又好，就算离开赤阳教也能过得很好，你是一个会闪闪发光的人，但你总是忘记这一点。 我很庆幸自己有幸和你有所交集，只要和你相处久了，我总会爱上你的。而且你在我这里从来不比任何人差，你也无需与别人比较。 影十一的眼泪终于掉了出来，紧咬着下唇点头。 他在楼惊御这里一遍又一遍获得了无比肯定和确定的爱意。 楼惊御一伸手将他揽过来，和他相拥，身体紧密相贴，心里满足地喟叹。 我希望你在我面前是轻松的，愉悦的，而不仅仅在你生病脆弱的时候，好吗？ 他亲了亲影十一湿漉漉的眼睛，抬手给他擦眼泪。 主子，我明白了，我以后不会再胡思乱想了。影十一也抬手抱住了他。 以前是他不敢妄自揣摩主子对自己的关心和爱护，但是如今主子都如此认真地和他解释了一遍又一遍。 那自己便不会再胡乱揣测来作贱主子的心意，他会好好珍藏主子的爱的。 他也想勇敢一次。 影十一想，自己也是个贪心的人啊。 楼惊御安抚地拍拍他的背，而且十一还说错了一点，你哪里冷硬木讷了，明明我们十一那么可爱，而且身上软得很呢。 他暗示性地将手搭在影十一的后腰上，随后又往下移轻轻捏了一把。 他轻笑道：这不是挺软的吗。 这话让影十一想起这两日主子抱着自己去沐浴的时候了，他的脸一下子红了。 他受不了楼惊御的调戏，感动的泪水被打了个岔，终于破涕为笑。 抬起头用红红的眼眶看着他，像是无声的控诉：主子。 楼惊御便将手移回他的腰上，抱着他的腰，带着他仰头倒回柔软的被子里。 十一。他叫道。 主子。影十一应他。 唯安。 嗯。 安安。 我在。 每一声呼唤，影十一都不厌其烦地回应。 他觉得自己的名字从主子嘴里叫出来都那么好听，低沉醇厚，拨动他的心弦。 楼惊御便笑出声来，和影十一说开后心情很是愉悦。 第89章 他体会到幸福不是一种虚空的说辞，而是一种具体的实质的感受。 影十一侧脸贴在楼惊御胸膛上，还能感受到他胸腔因为笑声而起的震动和起伏，也被感染地弯起了嘴角。 又躺了一会儿二人才从床上下来，洗漱完换好衣服，正好吃早饭。 两人和好，沧澜殿上上下下都松了一口气。 要知道主子这两天一直冷着脸，吓人得很，她们这些做下人的做事都分外小心。 如今总算不是以之前那种压抑的氛围了。 今日早饭是虾仁馄饨和小笼包，影十一喜欢吃这些，楼惊御特意吩咐厨房今日做的。 配着几样清新爽口的小菜，两个人亲密地用完早膳便又牵着手去了书房。 影十一过敏才刚好，楼惊御今早便不让他去练剑了，等到晚上或者明日再练。 书房清净，楼惊御在桌案后处理公务，影十一便在一旁给他磨墨泡茶，做完这些就在一旁看自己的书。 两个人一抬头就能看见彼此，对视时眉眼都带着笑意。 第69章 收利息 窗外隐隐传来几声鸟鸣，此起彼伏，倒是热闹轻快。 楼惊御批复了会儿文件，搁下狼毫，偏头看了看一旁认真看书的影十一。 影十一手里的那本书便是当时净台大师送给他的茶经典藏，只是这几日耽搁下来，到现在才有空去看。 少年今日穿了一件井天蓝的箭袍长锦袍，马尾用一顶银冠束起，低着头的时候额头两侧的碎发也随着垂下来，遮挡住他俊俏的眉眼。 他不拿剑的时候，在楼惊御面前气质是如此的温和，像只毫无攻击性的小奶猫。 楼惊御煞时间便觉得满桌卷宗折子都毫无意思。 看了一眼漏刻，二人在书房也快两个时辰了。 楼惊御怕他看多了书累着眼睛，背着手走过去吸引他的注意。 主子？影十一见他起身，立刻放下书，疑惑的唤他。 嗯。 楼惊御应声，起了些坏心思，绕到影十一后面一把将他抱起来。 影十一突然离了座位，惊呼一声后本能的环住了他的脖子。 主子，怎么了？ 楼惊御笑笑，把怀里人掂了掂，然后抱着人坐下。 他只觉得怀中身躯还是依旧单薄。 怎么觉得你又瘦了些？是不是因着这几日病了一场？ 楼惊御深邃的眼眸中是遮掩不住的关心。 影十一倒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变化，反而觉得昨日一场病带走了连日的烦闷沉疴，觉得身子轻便了不少呢。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哪里瘦了？ 明明是主子太过关心了。 没有瘦，病也已经好了。影十一说道。 这在楼惊御眼里毫不可信，只吩咐厨房中午多做些好吃的来，他要给十一补补。 这会儿离吃饭还有段时间，楼惊御先让婢女拿来了石榴汁来给他喝。 红澄澄的汁水盛放在透亮的碧玉碗里，点缀着几朵影十一不认识的小花，看起来十分可口。 因着如今天气回暖，里面还加了两块冰块，喝起来酸酸甜甜的，非常舒爽。 楼惊御让人坐在自己腿上喝果汁，自己批复剩下的文件。 批复完便牵着人的手回了沧澜殿，中午的饭经过他特意嘱咐之后果然十分丰盛。 影十一看到都觉得有些奢侈了，平日里吃得已经很好了，如今满满一大桌子，怕是每道菜吃两口都能吃饱。 不会浪费的，我叫了段春回也过来，他能吃，浪费不了一点。 楼惊御说着便给影十一盛了一碗蹄花汤。 他叫了段春回中午过来给影十一复诊，想着这两日让他屡次来回跑，确实辛苦了。 而且连珏也离教了，他怕段春回撂挑子不干了，还是顺道请人吃点好的吧。 你先喝碗汤，他一会儿就来了。 楼惊御自己没动碗筷，但他怕饿着十一，就让人先吃着。 影十一摇摇头，坚持要和他一起等。 请人家吃饭，怎么能先自己先动筷子呢。 楼惊御失笑，捏了捏他的手指。 心想他的潜移默化也起了效果，影十一已经不由自主地在心里把自己当做沧澜殿的主人了。 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这倒是向好的地方发展。 段春回便是在两个人脉脉含情的眼神交流中踏进沧澜殿的大门的。 他一早上在药堂忙得不行，如今正是饿的时候。 一看到一桌子菜便两眼一放光，惊讶地挑了挑眉。 我这么多年勤勤恳恳在药堂干活，你什么时候给过我这待遇，什么时候良心发现了。 他十分不客气地坐在两人对面，摩拳擦掌想拿筷子。 这怎么这么丰盛啊，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楼惊御但笑不语，把筷子递给影十一，让他赶紧吃饭。 影十一接过，朝他微微一笑，对主子捉弄段堂主这事决定要和主子站在同一阵营。 但道谢还是要道的。 他转头和段春回说道：这两日给您添麻烦了，都是些小病，却要堂主屡次跑过来。 段春回刚夹了一块东坡肉塞进了嘴里，朝他摆摆手。 第90章 三两口吃完后说道：你可是咱们教主的命根子，一点都不麻烦，只要你好好的就行。 他心想果然是小吵怡情，这不两个人现在和之前一样如胶似漆。 大大的减少了他的工作量。 影十一脸皮薄，被他这两句话揶揄得脸红。 好像大家都这么认为，主子对自己的好有目共睹。 心里甜蜜，又觉得羞涩。 好了十一，咱们不搭理他了，咱们吃饭。 楼惊御看他害羞了，便不让他和段春回说话了，夹了一筷子香橙虫草鸭给他吃，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一顿饭吃得顺利，饭后段春回又给了影十一看了膝盖，诊了下脉，一切安好。 楼惊御这才彻彻底底的安心。 他把之前段春回送来的山楂丸给影十一吃了一颗，可调节脾胃也有助于消食，之后便带着人如往常般上床午休。 天气舒服，两个人都多睡了会儿。 下午醒来，楼惊御去接待宾客，影十一便在后湖练剑。 等楼惊御处理完公事，便去后湖找他。 虽然说已是秋日，但今日天气爽朗，倒觉得更像是清凉的夏日。 湖边垂柳依旧是绿油油一片，远山苍翠，白色飞鸟不时掠过湖面，带起荷花与荷叶一起颤动。 这样的景色楼惊御看了不知多少遍，如今却因为影十一在其中而觉得这画面如此鲜活生动。 主子！影十一见他来了便收起剑，小跑着迎过去。 楼惊御把人抱了个满怀，牵着他往凉亭里走，把今日晚膳用饭的地点换在了这里。 迎着夜风看着湖景用膳倒也不失为一种情趣，还能多吸呼吸新鲜空气。 吃完饭，楼惊御便牵着人散步消食，慢慢悠悠走回沧澜殿。 大殿灯火通明，似乎也在等待他们的归来。 如此平淡静谧而安详的一天，也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能这样伴在主子的身边，影十一便觉得十分满足。 直到夜晚沐浴后，楼惊御用内力给他烘干了头发，看向他的目光里含着笑意和深沉的欲念。 主子。 面对这样侵略性的目光，影十一不自觉的就去唤他。 楼惊御目光变得柔和起来，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嘴角。 小白兔啊，怎么这么傻，都要被大灰狼吃了，却还是向他求救呢。 楼惊御缓缓逼近，握着他的手把人堵在床角，在他耳朵上吐着热气。 不做什么，但是十一这些日子不开心，我都没有怎么敢亲亲抱抱，如今总得让我收收利息吧。 影十一漂亮的桃花眼里有一丝疑惑，主子这些日子没有亲自己吗？ 第70章 做个好梦 夜明珠发出温润柔和的光，殿内灯火通明，烛光摇曳，静谧而安详，唯有喘息声那么的清晰而暧昧。 影十一的后背靠着梨木雕花的床柱，耳垂被温热濡湿的触感包裹，不自觉仰起头承受着，修长的脖颈像是引颈的天鹅那般。 楼惊御按着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攥住了他的手腕。 影十一所有的感官在这一刻好似都被楼惊御剥夺，一颗心怦怦直跳，里面好像有只小鹿在乱撞。 只觉得耳垂那一点软肉被主子轻轻含着，就激起一阵阵的酥麻和震颤。 他从不知道那一点地方也能这么敏感。 这太磨人了。 可偏偏楼惊御不松口，好似对那点地方卓有兴趣。 主子 影十一蜷了蜷手指，忍不住去叫他，呼吸都是凌乱的。 楼惊御轻笑一声，终于松开他的耳垂，看着原本白净的地方染上艳丽的红云，眸底的欲念却更深了。 好了好了，不碰你耳朵了。 他的吻从影十一的耳朵转移到面部，从眼睛亲到嘴唇，如同一场温柔又克制的春雨。 每一滴雨水都那么让人心潮泛起涟漪，最后变成波涛将影十一温柔地覆盖。 影十一闭着眼睛，这下不止耳朵，连眼睛和嘴唇都红了。 像一颗水晶汤圆，泛出引人垂涎的淡淡粉红色。 嘴唇被含住，影十一身子往后倒，脑袋差一点碰到身后的床柱，被楼惊御用手垫住了，脑袋枕在了楼惊御的手上。 楼惊御看向他的目光深情又饱含珍视，离得那么近，呼吸都在交缠。 影十一面对他的时候这么的温驯乖巧，让楼惊御克制不住地想要更多。 如同狂风骤雨降临，他撬开十一的牙关攻城掠地，如同威风赫赫的战胜方将军在收获的领土里巡视。 只觉得一团火从心里燃烧，一路向下。 影十一被吻得从嗓子里哼唧了一声，手想抓着些什么，便去牵楼惊御的衣角，却碰到了那里。 嗖得一下收回了手，脸色更红了。 也不自觉并紧了腿。 楼惊御抚着他的后颈，看着他脸色红得过分，视线向下转移，便看见了他有些刻意的姿势，哈哈笑了起来。 他把人松开，手指在他雪白的后颈处一下一下摩挲着安抚他。 凑近了道：没事的十一，这是正常反应。 影十一抿着唇，低下头不说话了，觉得自己在主子眼前这样很不好意思。 虽然和他同样年纪的男子娶妻生子的都不在少数，但他以往整日训练和做任务，精力都通过辛勤训练和精进武艺的汗水流走了，哪有什么欲望。 第91章 遇见这种情况，实在有些陌生。 楼惊御将他的无措尽收眼底，把人揽到自己腿上坐着，长臂一伸，将层层床帐都放了下来，瞬间便形成了一方静谧封闭的天地。 带着蛊惑的声音在影十一耳边响起：不怕，我帮你。 影十一猛地睁大了眼，回应他的是袖长手指解开寝衣系带的动作 透过床帐和明亮的烛火，只能看见两人相拥的剪影不分彼此。 温馨而动人。 帷幔里的景色无从得知。 楼惊御已经挥退了所有人，层层床帐掩映，里面的美景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影十一的声音小小的，哼哼唧唧像是没满月的小猫崽发出来的。 楼惊御觉得这样的影十一也可爱极了。 影十一的指尖按在楼惊御强壮有力的手臂上，粉白色的手指逐渐汗涔涔的，似乎都透露着主人的无措和忍耐。 这种感觉太令他陌生，可是眼前的人是他的主子，又令他无比的安心。 不怕，没人听到，可以大点声。楼惊御诱哄他道。 影十一这才大胆了点，声音终于不再闷在嗓子里。 楼惊御手上关怀着他，怕他紧张又亲了亲他的唇瓣安慰他。 小可怜都要掉眼泪了。 也不知道是受不住还是舒服的。 良久之后，放在楼惊御胳膊上的手终于卸了力，影十一整个人都出了一层细汗，软在了楼惊御怀里。 床帐里传来低低的啜泣声，随即就是诱哄的声音。 好十一，好安安，不哭了，哭得我心疼。 影十一被安慰得更不好意思了。 他不是难受，就是就是 他抿了抿唇，不好意思说，从床里面的小匣子里扯过帕子，胡乱给楼惊御擦手。 只是不经意间注意到楼惊御 鼓起勇气将手搭在楼惊御腰上，主子，我也想帮你 楼惊御呼吸一窒，挑了挑眉，好不容易抑制住笑意，可眉眼间都已经溢了出来。 好。他一开口，嗓子都是沙哑的。 就这么任由影十一不甚熟练的动作。 又过了很久，随着一声粗重的喘息，所有的动静才逐渐平息下来。 只有烛火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响在室内。 楼惊御抱着影十一，拿帕子给他擦手，抱着人亲了又亲。 辛苦十一了。他笑道。 影十一脸红着不说话，老老实实趴在他胸膛上。 楼惊御给他整理好衣裳，拨开床帘露出到缝隙来，吩咐值守的婢女：去备热水来，本座要沐浴。 不一会儿下人便收拾好了，楼惊御抱着影十一去沐浴了一番。 出来的时候床铺上已经换了新的床单被褥。 影十一的脸色终于不那么红了，楼惊御给他找了件新的寝衣换上，自己也换了一件，然后去外室倒了杯茶回来。 一晚上都没喝口水，楼惊御怕影十一渴，给人喂了半杯。 影十一摇了摇头不喝了，楼惊御便把剩下的喝完了，然后才抱着人躺回床上。 他轻轻揉着影十一的手，絮絮地和他说了会儿话。 平复着这一晚波涛汹涌的心境。 早就已经到了平常该睡觉的时辰了，如今熄了殿内烛火，月光从窗户里倾泻下来，影影绰绰，如同一层细密的白纱。 月亮一天比一天圆了，也一天比一天亮了。 影十一没多会儿就觉得困了，眼皮开始打架。 楼惊御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亲了亲他的眉心，哄道：睡吧，做个好梦。 影十一便往他颈窝靠了靠，呼吸逐渐绵长起来。 他睡着了。 楼惊御看他的眼神里含着无限柔情，也抱着他闭上了眼睛。 又是一夜安眠。 （古代背景，请审核手下留情吧，求求求求） 第71章 我的爱人 第二日吃早饭的时候，影十一想起昨晚的事还会脸红，所有场景都历历在目。 虽然现在手腕还有点酸，却让他心里很是高兴。 他和主子比原来还要亲密了。 楼惊御看着他羞涩又带着开心的小表情，心里软得不像话。 把人抱在自己腿上给他揉手腕，看到手指和手心已经不红了，满目笑意。 累着我们十一了，昨晚上怎么不说手腕酸？ 影十一嘴里正嚼着糯米丸子，听见这话差点没噎着。 主子怎么还说这话。 难道说了手酸就能快些吗？ 影十一觉得好像也不能的。 他攥着楼惊御的手指，看着主子的手就没有异常，不免觉出差距来。 只能道：属下、我没有那么娇气。 有时口快说错自称，又急急忙忙反应过来改正。 楼惊御也不逗他了，让他好好吃饭。 只是糯米丸子这东西容易积食，楼惊御不敢让他吃多，只让他吃了几个便把碗拿走了，给他换了桂圆莲子粥。 影十一也是好养活，不在意吃什么。 楼惊御给他拿什么，他便接过吃什么，接过粥便一口一口喝着。 第92章 楼惊御则吃了几个煎饺，又吃了两块枣糕就放下了筷子。 今日他们起得晚了些，并没有用很多东西，不然到中午怕是就不想吃午饭了。 吃完饭影十一便将手搭在自己膝盖上，嚼着山楂丸，仰头看着楼惊御。 他等着主子带自己去书房。 但没想到楼惊御并没有带着他往书房走，而是直直往侧峰去。 这条路影十一倒是知道的，只不过他平日不常往这边来。 影卫的活动范围多在暗阁和后山，来这里的次数倒是寥寥无几。 能陪着楼惊御来到这里祭奠老教主和老教主夫人的，大多数时候都是他亲近的心腹，像几位堂主和阁主，还有影三影四这两个随身保护楼惊御的人。 其他影卫如果不是楼惊御亲自点名跟随护卫，是不会到这边来的，他们自己身上都有任务，不会贸然过来。 影十一心里逐渐有些紧张，主子他是要带自己去那里吗？ 这两日天气好起来，山路便好走许多，不再像前两日下雨那般泥泞了。 青砖石的台阶也清清爽爽的，坑洼处的雨水已经干了，只不过有些青苔容易滑到。 楼惊御一直把手搭在影十一身后护着他，这已经快成为他本能般的动作了。 主子，我们是要去老教主和老教主夫人的墓吗？ 影十一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不免有些紧张。 是。楼惊御点头，环过他的腰去拉住他的手。 今日是母亲的忌日。楼惊御说道。 这几日来教内的客人多了些，今日早些时候都祭奠完了，江叔已经把他们都送走了，总算清净下来，我便带你来了。 楼惊御说到此语气轻松，送走这些人，教内终于又如往常一般清静了。 这些来祭奠母亲的宾客脑子里想的是什么，是真情还是假意，楼惊御只看一眼便能分辨。 应付他们可真不是一份好差事。 影十一知道他近日的辛劳，心疼的目光便倾泻出来。 主子辛苦了。他说。 楼惊御摇摇头，捏捏他的手指。 不辛苦，看到十一我心情就好，怎么会辛苦呢？ 影十一不知道主子说话怎么总是这样甜蜜，字字句句比他喝完药后吃的蜜饯还要甜，让这话都弄得目光都不知道该看哪里。 心里却也和楼惊御一样轻快。 两人走到台阶最后一步的时候，周边便没有了树荫的遮挡，阳光瞬间倾洒下来。 影十一将眼前景色尽收眼底，心道这果然是个风水极佳的好地方。 一个棺椁，两座墓碑，分别刻着先父楼远州之墓和先母玉璟之墓。 真正的生同衾，死同穴。 影十一认得墓碑上的篆刻的字都是主子的笔迹。 他十分尊敬地在两座墓碑前各行一礼，然后将带来的瓜果酒酿都摆上了。 还恭恭敬敬的在每座墓前都上了香。 楼惊御在一旁笑着看他勤勤恳恳的像只小蜜蜂一样忙活，本想帮忙，但影十一却不让他沾手。 他知道十一也有些紧张，便任由他了，有事情做还能消散掉一些紧张感。 等影十一回头去找他的时候，视线一直紧跟着他的楼惊御便走上来牵过他的手。 已经和父母介绍过自己了吗？楼惊御问。 影十一点点头。 楼惊御笑着点了点他的鼻尖，我怎么听着不太对。 刚刚影十一说的是：我是主子的影卫，叫影十一。 他只是紧张，本能的说出自己以前(n)(f)的身份而已，毕竟这个身份已经说顺口了。 还有一点就是在老教主夫妇的墓碑前，他不好意思说自己现在的身份，怕两位老人在天之灵都不安心。 楼惊御听着不满意，一点一点给他改过来。 他带着影十一走到父母墓碑的中间，重新向他们介绍影十一。 父亲，母亲，这是我的爱人，以后赤阳教的主君，他叫影十一，也是个影卫，这点他说的倒没错。 但他的大名叫楼唯安，是我们家的一份子，也是我在这个世上最珍视的人。 他说着给父亲母亲都倒上了一杯酒。 只可惜你们去的早，来不及见见他，都不知道他有多可爱。 影十一原本被他说的很是感动，没想到到最后主子又在夸他。 他咬着唇看两座墓碑，有些不好意思。 楼惊御说完后转头看向他，拇指将他的下唇解救出来。 对他说道：十一，我一直叫你十一，是因为我知道你在心里从来不会排斥你原本的影卫身份，我知道这个身份对你来说很重要，所以才会给你保留这个代号。 影十一惊讶地微微张嘴。 原来主子一直都明白自己心里想什么。 虽然他觉得影卫这个身份配不上主子，但是他从来不会否认自己的身份。 相反，他很感激自己能成为影卫，拥有并肩作战的战友同僚和能够守在主子的身边的机会。 尤其主子每次用那样温柔的语调叫他十一时，总会让他心弦拨起。 但是我更希望在你心里，你能认识到自己是楼唯安，是我独一无二的宝贝。楼惊御继续道。 第93章 影十一点点头，早在主子送给他这个新的名字的时候，他将这个名字刻在了心间。 他刚刚只是有些紧张而已。 以后对别人知道要怎么介绍自己了吗？楼惊御问。 知道了，主子。影十一重重点头。 第72章 父母爱情 风吹树叶，婆娑作响，几缕微风穿林而来，吹起影十一头发上绑的红绸发带。 少年的目光认真又诚挚，饱含着浓烈的爱意，从始至终都是毫不质疑的信赖和仰慕。 这样的目光总让楼惊御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幸运的人。 楼惊御看影十一把他刚才的话记在了心间，便揽着他宽慰，让他不用太过紧张。 十一不用怕，我父亲母亲都是很好的人，他们不会干涉我的选择，我喜欢你，他们一定也会很喜欢你的。 影十一还是觉得有点忐忑，虽然已经和主子坦白了心扉，主子说他不会娶妻生子，那以后赤阳教可怎么办呢？ 楼惊御明白他的心思，便牵着他的手坐在母亲墓前的草地上，将酒杯里的酒水洒在墓前。 他缓缓开口，从头开始，和十一讲述父母亲的故事。 旧事犹如画卷一样徐徐展现在影十一眼前。 我父母亲其实都是苦命的人。楼惊御说道。 我父亲是季家庶子中最不起眼的那个，在后宅被迫害得几次差点丧失了性命，兄弟阋墙，阴谋倾轧，毫无依靠。实在忍受不了才会孤注一掷出来闯荡，不然谁不愿意在京城做个世家公子呢，被逼的没办法了才会到江湖中过刀尖舔血的日子。 而我母亲虽然是灵谷山的内门唯一的女弟子，但她是个孤儿，是被收养进灵谷山的。灵谷山虽然是正道门派，但里面的人也各有私心，我母亲在那里过得很不容易，直到后来展现出了剑道上的天赋才被重视。 影十一听得有些揪心，这些旧事他有所听闻，但并没有了解得这么细。 原来旁人眼里光芒万丈的人，竟也有这般不容易的身世。 这世间的人，没有谁真正容易。 楼惊御抚平他不自觉蹙起的眉，说到这里对着影十一淡淡笑开，晃了晃他的手。 道：有时我在想，也许他们的相遇是命中注定。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天气，父亲当时初入江湖不久，在客栈里被人围攻，是母亲从天而降，行侠仗义帮他击退了这些找事的匪盗，这一出美救英雄让他们俩结识，可以说是一见钟情。 但我父亲不愿意拖累当时被称为一代新起之秀的母亲，便和她约定，有朝一日会等功成名再出现在她面前。后来他做到了，亲自去灵谷山寻我母亲坦白心意。 我母亲当时也不想一直在灵谷山过琐碎日子，便下山和我父亲一同闯荡江湖，之后建立了赤阳教，一切都在向好发展，再后来等一切稳定后就有了我。 故事到这里是一个完美的结局。 影十一觉得话本子里那些缠绵悱恻的故事都不如主子讲述的这三言两语。 这期间带过的是无数江湖之中的刀光剑影和数不尽艰难时刻的相依相守。 怎能不令人动容。 影十一想老教主夫妇都是很勇敢的人啊。 然后呢？影十一眼睛亮晶晶的，听得入了迷。 楼惊御失笑，看着他眼神里的迫不及待，也不卖关子。 他笑道：从我记事起，他们感情就一直很好，相互扶持着走过了半辈子。 只是我父亲年少时在季家受的蹉跎太多了，虽然功法深厚，但是年岁上来后，少年时的沉疴旧疾便都浮现出来，身子便大不如前，刚年过半百便撒手人寰。 他下葬那日，我陪着母亲，唯恐她太过于伤心难过，但她淡淡地笑着对我说，父亲不会希望她难过，她会继续好好活着。 楼惊御说着也好似想起那日的场景，眉眼有几分怅然。 他很久都没有想这些事情了，如今回想起来，都已经是前世经历过的了。 但每次想起，都觉得记忆是那样的清晰。 母亲竭力把日子过得和从前一样，但是她的伤心和失落唯有她的心和身体知道，没过一年，她也撒手人寰了，我将她和父亲葬在了一起。 影十一听到这里十分的心疼，一年之内主子失去了父亲，又失去了母亲，他当时心里多难受啊。 如果自己当时也能够像这样陪在主子身边就好了。 不由得牵紧了楼惊御的手。 楼惊御对他回以一笑，反过来宽慰他。 十一，我没事。父亲和母亲走的都没有遗憾，相扶半生，他们走得都很安详。 世间做父母子女的，其实各自有各自的路要走，我知道我们只是同行一段路罢了，接下来的路是留给我自己走的。 楼惊御大抵是受了玉女侠的影响，对此倒没什么执着的，看得也通透。 影十一神色这才舒缓些，就听楼惊御看着他又道：现在这条路是我们一起走，十一，有你在我身边我很开心。 是此生从未有过的舒心开怀。 爱意让人柔软，让人体悟到生活的另一面。 不再是波澜无惊且按部就班的枯燥乏味，而是充满着甜蜜和温暖，无法用言语描绘。 第94章 犹如浸泡在温水里一样舒适，犹如处在永恒的春天，永远花团锦簇。 影十一福至心灵，看着面前男子英俊的面容和带着爱意的深邃眼眸，想说的话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我会一直陪着主子的，一直在主子身边。 眼里都是坚定。 楼惊御勾起嘴角，揽过他的肩膀，带着他起身。 我和你说父母的事情是想让你知道，我希望我们也能够像他们一样相伴，而且我们会比他们相伴更久，长命百岁，白头偕老。 至于赤阳教的未来，你更不用担心。 父亲和母亲不会在意这些的，他们三十多岁才有了我，算是他们的意外之喜，在此之前他们都做好了会没有子嗣的准备了，不照样好好的。 赤阳教人才济济，到时候自然有人会把它继承，继续发扬光大，无需你我多虑。 楼惊御一点一点打消影十一最后一点顾虑。 他思虑比他此刻说的还要周全，不会让他的十一在这一点上有压力。 而且如果没有遇到你，我一样不会和寻常人一样娶妻生子，一个人孤独终老才是我的结局。 楼惊御不是将就的人，他看过父母的伉俪情深，便不会为难自己去对人生大事应付了事。 他最后说：十一，是你丰富了我的生活，而不是阻碍了我的生活。 第73章 原来是个小哭包 影十一抬眸看着楼惊御，鼻头一酸，泪水便涌到了眼眶里。 他这么多年训练再苦再累都没掉过眼泪，偏偏这几日好像眼窝子变浅了，主子说几句话他便想哭。 主子说出口的声音都已经变得软软的。 他深刻地感受到自己是被主子偏爱的，被楼惊御珍之又重地捧在手掌心。 主子这几日总是在扫清他所有的顾虑。 楼惊御蹭了蹭他变得有点红的鼻尖，看着那双澄澈分明的眼睛里又蒙上一层水雾。 可惹他心疼了。 抬手捧着影十一的脸，楼惊御用指腹给他擦眼泪。 我今天带你来，也是想让父亲母亲做一个见证。 十一你尽可以踏踏实实的和我在一起，不管你想哭还是想笑，尽管在我面前表露出来，你是我楼惊御此生唯一的爱人，什么都不需要顾虑，开开心心的就好了。 他的话语如此质朴，却每一个字都扣在影十一的心弦上。 影十一霎时间泪水又充盈在眼眶里，好似要溢出来的清泉，眼泪汪汪地狠狠点了点头。 这小模样让楼惊御不知道是该心疼好，还是应该先亲一口好。 他逗十一道：那在父母亲面前答应了，可就不能反悔了。 影十一立刻摇头：我不会反悔的。 这是他曾经的奢望啊，现在却会成为现实，他才不会反悔呢。 楼惊御失笑，用帕子给他擦眼泪。 原来我们十一还是个小哭包啊，这几日掉了多少眼泪了，老这么哭眼睛可受不了，而且掉这么多金豆子值好多钱呢。 影十一便被他这话逗笑了。 一个人的眼泪只有在爱他的人那里才是价值连城的。 谢谢主子。 影十一心里有无数的感动，并非几句言语能够表达，千言万语交融，只能如此说道。 不要说谢，不如说爱。 楼惊御的指腹扫过他红红的眼尾。 影十一从善如流，一字一句道：我爱您。 好像也是因为说开了的缘故，楼惊御将他最后一点担忧都消除了，这样直白的话，如今说出口也并不觉得有多么困难了。 他知道自己或许还需要有很多时间才能真正转变自己的心态。 但是现在他同样明白，主子的爱就是他的底气。 他再也不会怀疑，再也不会钻牛角尖，再也不会一个人黯然伤神，思虑那些不会发生的事情。 楼惊御低下头去亲他的唇瓣，温柔得不可思议。 一吻结束，他伸手将面前的人拥抱在怀里。 十一。 楼唯安。 我也爱你。 他轻轻说道，语气却又那么坚定。 太阳已经从东方高高升起，悬挂在正中的天上，金色的光辉洒下来，照亮了两座墓碑前二人相依的身影。 楼惊御等人不掉眼泪了才牵着他的手回去，二人一步一步迈在青石台阶上，商量着过两日中秋时的安排。 楼惊御问一句，影十一要想上一会儿才答。 一来一往的对话声在静谧的侧峰林间响起，给空谷般的地方增添了一丝人间烟火气。 回去的时候正好吃午饭，楼惊御把山楂丸拿给影十一，让他饭前用一颗。 影十一摇摇头，主子我现在食欲很好，不用吃了。 听他如此说，楼惊御便把东西放了回去。 看样子段春回说的不错，心情确实影响食欲，前两日吃不下饭估计也是因为心里憋着事呢，如今心情好了便不用吃这东西了。 也蛮好，毕竟山楂丸里有几味也算是药，能少吃就少吃。 用完饭江叔差人过来，询问八月十五的一应事项该怎么安排，已经列了几个单子，请他前去查阅。 第95章 楼惊御喝完一碗绿豆汤，摆摆手让人退下，只说自己一会儿便过去。 他放下碗，看着还捧着碗喝汤的影十一，牵着他另一只空余的手哄他。 一会儿十一先自己午休好不好？我去书房一趟，很快就回来陪你。 影十一眸子一敛，但还是点了点头。 楼惊御笑笑，擦了他擦他的嘴角，起身便要走。 只是走到殿门的时候，许是心有灵犀，踏出门槛前又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影十一还是捧着碗，动作不变，目光一直跟随在他身上。 楼惊御不免软了心肠。 他又折返回来，影十一的眸子这才亮起来。 不该留你一个人的，喝完汤和我一起去。楼惊御笑道。 只是午休罢了，他该想到的，十一更想跟着他一起。 影十一眸子便亮亮的，三两下喝完汤，被楼惊御牵着手去了书房。 江叔已经等候在这了，身边的下人拿了几份长长的单子，上面密密麻麻写着什么。 毕竟中秋是大节，得好好过。 单子所列，从中秋时给教内上下的赏赐细碎到那天厨房做什么馅的月饼。 江叔知道这事琐碎，楼惊御惯常也不是很在意这些节日的，所以都列明了，只让楼惊御选一番就好。 但他恐怕楼惊御也没这个耐心，到最后还是塞回去让自己来随便定。 十一看看，有喜欢的吗？楼惊御接过单子，让影十一先看。 江叔挑了挑眉，看样今年许是不同，教主看起来也想好好操办节日了。 楼惊御确实如他所想，中秋月圆，十一在他身边，他便想好好和他过一番，自然要好好操办。 从前他不是很能领会节日所带来的气氛和欢愉，但现在他好像有了一些感悟。 能和自己喜爱的人在一起过节日，留下愉快的回忆，是很不错的。 影十一看着单子上的各色花卉、食谱、点心和灯笼样式，一时间有些眼花缭乱。 其实他怎么都好，平日里过节也都是和平常日子一样过的。 若是在外执行任务，那节日便和平常没什么区别，反而更要小心翼翼，防止任务出现什么变故。 若是在教内，也只不过多了些赏钱和平日不常吃的吃食罢了。 如今主子在身边，不管吃什么点心看什么花卉都是好的。 影十一看着单子想不出个分明，原样递回给了楼惊御。 主子，您做主就好，我都行的。 楼惊御握着他的手，将单子放在书案上。 他扫了一眼上面的东西，想着这么多东西里总是该有喜欢的和不喜欢的，怎么能说都行呢。 他想着给影十一改改这习惯，让他知道他也有很多选择才是。 第74章 独立凡尘外 那十一喜欢吃什么馅的月饼，五仁的、莲蓉的、豆沙的还是鲜肉的？ 是喜欢酥皮的还是冰皮的？ 想不想尝尝桂花味的月饼？ 楼惊御牵着影十一的手指抚过他修长分明的指节，目光带着耐心又宠溺，对着单子上要确定的事项一个一个地问他。 他在慢慢引导着影十一说出自己的想法。 影十一以往确实没有需要这样做选择的时候，教内发下来什么他便吃什么罢了。 他对吃食也并没有什么要求，能吃就行，十分朴素，不然也不会将这些年的月例都攒成一个小包袱了。 他便说：我喜欢吃主子喜欢吃的。 楼惊御笑笑，想着影十一这话说的倒是聪明，又把问题踢给了他。 他也看出了十一是真的没要求，也不勉强他。 那便让厨房都做些，你来尝尝，这样你便知道自己最喜欢哪个了，教内人多，总归也不会浪费的。 影十一点点头，笑得眉眼弯弯。 楼惊御又问了他有没有些别的喜好，影十一都一一答了。 楼惊御把他说的记在心里，在清单上时不时勾上两笔。 坐在另一旁的江叔抿着茶碗里的茶水，听着书桌那侧二人的讨论，不免露出个欣慰的笑容来。 自从老教主夫妇走后，便一直都是楼惊御一个人孤零零的过节。 虽然楼惊御自己并不觉得有多么孤单，但外人看来，依旧是孤寂，尤其是一个人抬头望月的时候，更是如此。 独立凡尘外，无边寂寞中。 外人看过去真像不能触及的仙人一个。 但今年有影十一在身边，想必教主这个中秋应当会是很愉悦的。 楼惊御最后沾了朱色颜料，在单子上做了一些批注。 江叔，就按照这个来吧，其余的细枝末节的你来确定就好。楼惊御说道。 趁着影十一去一旁给他倒茶的功夫，楼惊御在白纸上又刷刷写下几个字，连同单子一同递给江叔。 我这儿还有一些小要求，麻烦江叔了。 江叔接过一看也不免笑开来，看了眼一旁的影十一，便知道这是为他准备的。 教主如今倒是心细，也懂得讨人欢心了，他想。 连忙答应着告退去准备了。 刚才泡的茶已经凉了，影十一从柜子里取了新的茶叶来泡。 这些日子他泡茶的手法又有所精进，动作流畅，一气呵成。 第96章 楼惊御就在一旁支着下巴，看着他眼眸中都是笑意。 一室茶香氤氲，淡雅清香，沁人心脾。 影十一从青瓷茶壶里倒了一杯递给楼惊御。 主子喝茶。 楼惊御接过，笑盈盈的抿了一口，把人按到自己身边坐下。 困不困？他问。 影十一摇头，他知道刚才江叔还送来几份折子需要他批复，他想陪着楼惊御。 我不困，我给主子磨墨。 楼惊御失笑，知道他想留在这里，捏捏他的手指，让他在自己身边坐好。 不用，你在我旁边待着就好。他说，舍不得让人干多了。 影十一便拿了本书在他旁边坐着，只不过目光一会儿停留在书上，一会儿就不自觉的将目光游移到了楼惊御身上。 看着身侧的人，心境也慢慢变得平和起来。 午后的日光通过窗子倾斜下来，扰得人昏昏欲睡。 影十一拿着书，看着看着就困了。 平日里这个时候都在午休，今日不睡倒还真觉得困。 楼惊御往座位另一侧坐了坐，让他躺下枕着自己的腿睡。 座椅足够宽大，倒也能躺得下。 影十一眼皮打架，躺在他腿上被熟悉的气息笼罩，书卷没一会儿就从手上松了下来，到底还是睡着了。 楼惊御把书本合上放在桌子上，怕他在这里睡着不舒服，赶紧加快手下的动作，没一会儿就批复完了公务。 搁下笔，楼惊御伸缩了下五指。 他低头看着闭着眼睛睡觉的影十一，伸手抚过他额边的侧发。 窗户半阖，窗台上放着一盆富贵竹，细碎的光影透过来，跳跃在影十一卷长的睫毛上。 楼惊御的手指从影十一深邃的眉骨移动到高耸的鼻梁上，轻轻点了点他的脸颊。 少年在他身边睡着的样子永远这么恬静。 虽然躺着，但这样睡也不舒服，膝盖都是弯起来的，还是得回去才行。 楼惊御将手伸在少年的后背下，将人轻轻扶起，另一只手抄在膝盖下，把人打横抱起回了沧澜殿。 影十一中途被惊动，眯着眼睛睁开眼看他，像是一只被扰了午睡的小猫儿。 他看着抱着他的人的下颌线条坚毅流畅，棱角分明，便认出这是楼惊御，于是又闭上了眼睛。 楼惊御看得好笑，安抚人重新入睡，给人肚子上盖上被子一角，也躺在了一旁陪他睡觉。 其实楼惊御以往也并没有午休的习惯。 只不过是因为那时候影十一腹部受了伤，而且又那么瘦，楼惊御想让他在安安稳稳在床上养着，所以才日日让人午睡，没想到就这么成了习惯。 他现在到了中午，不揽着影十一在床上睡一会儿也觉得不习惯。 而且影十一现在又开始练武，十分勤奋，这也耗费精力，楼惊御觉得白日里睡一会儿还是很有必要的。 殿内一片静寂，针落可闻，只有二人平缓的呼吸声隐约浮现。 二人睡了约莫有半个时辰就起来了。 明月来向楼惊御通报，说是裁缝已经过来了。 影十一不解地看向楼惊御，感觉之前才做过衣服，怎么主子又叫裁缝过来了。 主子？影十一歪着头问他。 楼惊御笑笑，牵着他拨开珠帘走到外室。 他解释道：之前做的是夏季的衣服，如今天气逐渐凉了，要做新衣服了，今日叫他们来是给你做些秋季还有冬日的衣服。 影十一之前带过来的那几件棉衣楼惊御觉得太薄了些，不打算让他再穿了，都已经收进了最底层的柜子里。 新打造的大衣柜里只有影十一来沧澜殿后新做的的夏季衣裳。 楼惊御致力于填满衣柜，让影十一每天都能穿不重样的。 第75章 不情之请 主子，这才刚入秋不久，天气都还不冷，怎么这么早就开始做衣服？ 中午睡觉时他都不想盖被子，还是主子非要把被子一角给他盖在肚子上，唯恐怕他受凉生病。 影十一从前的衣裳都是暗阁直接发的。 有的时候在外面出任务，如果遇到天气骤然变冷，便去成衣铺随便买一件棉衣来穿，所以也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缘由。 楼惊御看他如今比从前要轻松很多，想问什么便问了，心里非常欣慰。 和他解释道：之前做的夏季衣物单薄，容易剪裁，可是冬季的衣物却繁复许多，需要多些时间，先让他们给你做秋季的，再做冬季的，这样时间正好，到时候就穿上了。 影十一明白了，点了点头。 可是余光一扫，这也太多了些。 他看着婢女端的漆盘里的布匹，每一匹布都流光溢彩，泛着光辉，一看就绝非凡品。 那边裁缝还在给楼惊御介绍着：这是江南今年新出的烟雨罗锦，触手光滑，绝对舒适。 这是蕃外的羊毛棉，是朝廷允许通商后才得来的好东西，做冬衣最合适了。 还有这个，教主可以看看，是如今京城供不应求的，今年最新的料子，秋季穿上不冷也不热。 裁缝说的这些都是影十一没有听过的，看着这些布匹也有些新奇。 真的如他说的这般好？ 第97章 楼惊御将手搭在他的后腰处，看着他疑惑的大眼睛轻笑，带着他一匹一匹布料看过来。 楼惊御觉得他的少年如此的青俊年少，眉目如画，穿什么颜色和款式的衣服都是好看的。 他不假他人之手，和上次一样自己给影十一人量了量尺寸，又拿着料子在影十一身上比划。 除了几匹颜色太过暗沉的和花纹太繁复的被楼惊御拒了外，其余的都让裁缝看着给影十一做衣裳。 影十一并没有很多要求，反而是楼惊御对此十分心细。 他再三嘱咐裁缝：秋冬的衣服都要做的舒适些，尤其冬日的一定要保暖。 他还记得十一体寒，怕他冬日不好过。 又让人从库房里拿了去年狩猎得来的狐狸皮毛，给影十一做大氅和披风。 主子这也太奢侈了。 影十一看着下人取过来的皮毛，一整张，毫无破损。 这样毫无杂色的皮毛是很难得的，尤其还没有破损，需要狩猎者箭术高超才能得出这么完美的一件材料。 楼惊御揉揉他的脑袋，给我们十一做不算奢侈，而且一直放在库房吃灰不也是一种浪费吗？ 影十一摇头，主子你可以给自己做啊。 楼惊御笑了笑，我有，但是我们十一没有啊，就这么定了。 最后楼惊御拍板定下，给十一的一切，他都恨不得是最好的。 等裁缝走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二人照常吃饭、散步消食、沐浴就寝。 睡前，楼惊御去沐浴的时候，影十一已经换好了寝衣。 等待的间隙他跪在坐榻边上趴在窗户上看，自言自语地说月亮一天比一天圆了。 楼惊御擦着头发，出来的时候正好听见这么一句。 他就从身后抱住他笑，等十五那天月亮更圆，陪你赏月。 影十一高兴地点点头，任由楼惊御抱着他去安寝了。 之后几天，赶在八月十五前，温红菱和连珏都赶了回来。 二人也是巧了，在山下就碰见了面。 温红菱七月的时候先去了北方，巡视了一圈新产，然后便去分部查账。 她从北方一路往下走，如今正是从江南繁华地带来的。 今日她穿了一身鹅黄色的衣裳，妆容精致，挽了个简单的发髻，斜插一支玉簪。 身后是一身黑衣飒飒、拿着剑的影十，再身后就是锦华堂的管事们。 而连珏和她对比起来就显得有些惨，原本的一身白衣风尘仆仆的，疲惫地连扇子都不摇了。 温红菱和他打招呼的时候，他点了点头，长吁短叹一声。 和你一对比，我像是逃荒来的。 温红菱便哈哈笑起来，打趣道：那你该赶紧到段堂主那儿去，让他心疼心疼你。 连珏一拍扇子说道：这倒是个好主意。 二人回教，先去见了楼惊御复命。 温红菱要汇报的简单些，无非是教内产业和这次查账的一些情况。 主子，一切正常，北边新产布局都已经稳定下来了，分部经过之前的肃清之后，大抵也都算在兢兢业业地做事，查账时也没有发现大问题，小的我都更正了。 她说着将自己整理好的总账拿给楼惊御看，附带一堆她巡查分部时各部主事托她带给楼惊御的信件。 楼惊御瞥了一眼信件，厚厚一沓子，无非是向他表示衷心的一些话罢了，可容后再看。 他拿过账本翻了翻，确实和她所说的一样，于是着重看了些北方的新产业。 不错，做得很好，正好你也八月十五前赶过赶回来了，便在教内好好过个节吧。 温红菱自然领命，还特意给影十也讨了一份赏赐。 楼惊御允了，做得好自然该赏。 然后就是连珏，脸色倒是温红菱截然相反。 话没出口，就先叹了口气。 主子您之前吩咐的和赵不迟的合作，一切已经谈妥。至于药魔的行踪，属下发现他在京中有所踪迹，所以最近一直在京城暗中查探，但还是没有抓到人。 楼惊御目光一凛，脸色严肃起来。 其实如今能找到药魔踪迹已经不容易，没抓到这事倒也在楼惊御预料之中，只是觉得有些可惜。 属下回教之前已经派人继续追踪，此次回来是因为秦王殿下有密信要给您，说是有不情之请欲和您商议，上面有秦王大印，所以属下亲自送回来了。 楼惊御挑了挑眉。 朝廷中人总是这个小心，那个也要小心，连封信都要连珏亲自送，唯恐被旁人劫了去做些什么。 不愧是是算无遗策的秦王殿下，事事都要争取百密无一疏。 但若真能做到如此，又怎么会有如今的不情之请呢？ 楼惊御接过信问道：他说了什么？ 秦王殿下身边人中了蛊毒，赵不迟说他曾经与您提起过，听闻春回有研究过这些，所以想请他去给人治病。 连珏也只是送信的，只知道这些，其余的都在信上了。 楼惊御读了一遍信，之前赵不迟提起的时候还不是那么急切，但如今看样秦王殿下是等不得了。 第98章 信上还邀请他一同去京城商议要事。 估计是季家的事。 楼惊御思索了片刻，暂时没有给出决定，只说容后再议。 第76章 打是亲骂是爱 连珏也知道，楼惊御愿意和赵不迟合作，但却不一定想和皇子王爷有些什么牵扯。 江湖人还是要和皇权中心有些边界的，谁知道将来会不会因此惹上祸事。 赵不迟是分寸拿捏最合适的人，但秦王殿下就有些近了。 而且秦王殿下居然想请教主入京。 要知道京畿地区可是天子脚下，繁华之都，无数权力阴谋交汇争锋的地方。 对于有些人来说，它是名利场、青云路。 但对于另外一些人来说，它可是埋骨地，吃人都不吐骨头的地方。 而且如今正是夺嫡之争最为激烈的时候，京城派系分明，相互碾压，平静的水波之下是无数的波涛汹涌。 教主若是此时踏入京城，不知道会不会中了什么人的计谋，或者惹得人竞相攀附，树大招风，平白生出许多风波来。 这个决定确实需要好好思虑后才能定下。 连珏拱手：那属下去回上一封书信，只说过后再商议便是。 楼惊御点点头：和他说明白，段春回如今对蛊毒也没有研究出来什么，去治病的事情也再等等吧，如今去了也无用。 连珏点点头，又和楼惊御商议了些事情，才退下离开书房。 他看了一眼时间，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月光洒下一地清辉。 赤阳教外的远山在晚风吹拂下，绿色的波涛在夜幕下像一滩深沉的倾倒过来的湖水。 连珏在外这小半个月，回到赤阳教终于将心放了下来。 估摸着这个时候段春回还在药堂，便踏着月光去了那儿。 药堂的药师和大夫这个时候已经离开药堂了，除了几个值守的大夫各司其职外。 偌大的地方显得有些寂寥，几个药童守着药炉子，靠在屋檐下的柱子旁昏昏欲睡。 这还不到睡觉的点呢，小孩就是能睡。 连珏看得失笑，用扇子把人敲醒。 问道：你们堂主可还在里面？ 药童被敲得一个激灵，立刻精神起来，捂着额头点头：在呢。 连珏便顺着他指的方向走。 在药房门外就看见段春回一手中抓着药，另一手还在翻着药方，嘴里嘟嘟囔囔着什么，神思十分专注。 春回。连珏在外面就喊道。 段春回一开始还以为听错了，抬眼去看，吓了一跳。 还真回来了。 回来得要比我想的快。 段春回招手让他进来。 事情都办完了？他问，怎么把自己搞成了这个样子，看起来有些憔悴，要不要给你熬点东西喝喝。 连珏便轻轻笑起来，不用，睡一觉便好了，只是回来有些匆忙罢了。 从京城回的？可回家看过了？ 段春回敛着眸子问出这一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没什么好看的，又不是我家。 连珏说这一句话的时候显得有些冷清，但目光看着段春回，下一刻脸色又高兴起来。 段春回目睹他的神色变化，已经能猜到他下一句是什么了。 你在的地方才是我家。连珏含情脉脉道。 段春回想把自己手里的药粉扬他脸上。 看样确实还挺有精力。 他白了人一眼，到底还是抓了几味药去给人熬了一碗宁神汤，又让下人去叫了些吃食过来。 两个人从药房去了大厅吃饭。 连珏这一路都是赶路赶回来的，思虑又多，确实有些饿了，面对着热腾腾的饭菜，心里十分舒适。 你这么晚还在这儿，在做些什么呢？ 在自己家里，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连珏一边吃一边问道。 之前教主让我研究蛊毒，最近都在忙这个呢。 听主子说了，听说没有什么进展。 段春回很不服气，他明明和楼惊御说的是还需要些时间，怎么就变成没有进展了，进展还是有点的好吗。 但确实也还没有找出来能够完全根治的法子。 很快就有了，我正在对着师父留下来的秘籍好好研究呢。段春回愤愤喝了一杯茶。 连珏赶紧点点头赞同，又把他夸了一遍，段春回这才脸色好些。 吃完饭，正好宁神汤也做好了，段春回盛了一碗放在连珏面前。 喝吧，连公子。他笑道。 连珏一怔，看着对面人俊朗的面容，恍然间竟不知今夕何夕。 他想起他们刚认识的时候，段春回也是常常这么叫他，一口一个连公子。 嗯，比现在温柔许多。 连珏想着，脸上便挂上了温柔的笑意，和平日里那种从容的淡笑还不一样，发自内心，十分真挚。 端起汤一饮而尽，把空的碗拿给段春回看，怎么样，我捧场吧。 段春回没脸看，呵呵两声，怎么，连堂主是三岁小孩啊，还需要我夸夸你？ 连珏只是笑，放下碗牵着他的手。 真想念你以前对我彬彬有礼，温柔似水的样子。 第99章 呵呵。段春回白了他一眼，心中暗想，现在对个骗子不需要多温柔。 那是因为你那时候小命快要不保了，这是作为一个大夫的基本素养好吗，我现在把你腿打断，一样也会对你很温柔的。 说着就往连珏的腿上踹了一脚。 一点儿也不疼，更像是两个人之间的玩闹。 连珏哈哈笑起来，绕着桌子跑，段春回便追着还要打他。 两个人闹做一团，场景看起来幼稚又欢乐。 影十一便是在这个时候来的，看见这场景睁大了眼睛。 原来段堂主和连堂主关系这么好。 而且没想到两个人私下相处是这个样子的。 他一直以为连堂主面热心冷来着，虽然嘴上挂着笑，但对谁都是那样从容有礼。 如果不是今日所见，还真想不到他竟也会这样玩闹。 影十一觉得自己来的好像也不是时候，脚步一转就想走。 停停停，有人来了。 段春回发觉了，把连珏一推，看着门外的影十一赶紧招呼道：原来是未来的主君大人，快进来啊。 影十一让他这句话揶揄得脸红，又转了回来，说道：打扰两位了。 段春回用手肘打了连珏一下，似乎是在嗔怪。 他对影十一摆摆手道：不打扰不打扰。 连珏却半点儿没有不好意思，笑道：打是亲骂是爱，我们在友好相处呢。 影十一觉得自己并没有那么好骗，看着这两个人眨了眨眼睛。 心里有了点猜测。 原来是这样啊。 第77章 干坏事 影十一嘴角弯了弯，踏进了门，往后看了一眼有没有人跟着他来。 身后是漆黑的夜幕，并没有人影。 段春回看见了他的动作，又见他是一个人来的，想到楼惊御平时总跟他成双成对出现，如今却没跟来，这该不会是偷着来干坏事儿的吧？ 一个人来的？他问。 影十一诚实地点点头，他是趁着主子在书房处理公务，自己偷偷跑过来的。 身体不舒服还是什么？段春回问，作势就要给他把脉。 要真是这样，那他可不敢私下里给影十一看了了事，肯定是要和楼惊御知会一声的。 影十一摆摆手，不是，我是想和堂主要一些去疤痕的药膏，可有？ 哦，原来是这事啊。 段春回松了口气，问道：要这个做什么？可是哪里受伤了？ 影十一摇摇头，是以前的伤。 他以前受伤都是草草包扎了事，也没有多注意后续留下的伤疤。 当时觉得不就是几道疤留在身上，又能怎么样呢。 他也不在意这些美丑的。 做影卫的，谁身上没有疤。 他也是这几日才有这心思的。 之前和主子在一处的时候，因着他养伤的缘故也不曾坦诚相待过，相拥而眠的时候都穿着睡衣，隔着一层布料。 可近日和主子有了肌肤之亲，好几次沐浴都是主子抱着自己去的，这才猛地发觉自己身上的疤痕深深浅浅，觉得有碍观瞻。 他便在心里把这事记着了，想把疤痕去掉。 深浅长短不一的疤痕交错在原本还算白皙的肌肤上，破坏着线条流畅的肌肉的美感，他觉得十分扎眼。 影十一自己越看越受不了，主子的身上都没有，肌肤光滑，线条漂亮，他也不想有。 或许人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总是想要追求完美吧。 影十一面对外人不会多说自己内心的想法，只说想要祛疤的膏药。 但他神情里夹着羞涩，段春回便知道这是因为楼惊御，所以才想着来要这个的。 还偷摸着背着教主来，肯定不是楼惊御的主意，是他自己想干坏事儿。 去疤的药膏涂上之后会有疼痛感，要是教主知道，他可不乐意呀。 段春回想着影十一每次受伤或者生病，楼惊御无一不是皱着眉头沉着脸，他是万万看不得影十一受苦的。 真是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影十一道：所以我才偷偷来呀。 他眨眨桃花眼，一脸无辜。 明明还是清清冷冷的一张脸，也没有什么刻意的表情，可这话一出来，段春回都心软了。 差一点就要给他拿药膏，幸亏克制住了。 不行，不行，不行。段春回理智回归，还是不同意。 他想起楼惊御沉着脸时候的气势，要是他知道了，你和我都得完蛋。 我不告诉他，我说的是外面买来的就好。影十一道。 段春回这下犯了难，影十一都学会撒谎了，连理由都想好了。 他是给呢，还是不给呢？ 一旁的连珏这一刻和影十一有相同的心思，在心爱的人面前，谁不想趋近于完美呢？ 大抵感情中的人都会有这样的想法，并为此付出一些东西。 这也是为什么他不从来不告诉段春回自己曾经的身世和经历的原因。 但他没想到的是段春回知道，而且正是因此才和他闹别扭闹了这么久。 他一直以为是因为别的原因。 第100章 他这会儿还在将心比心，劝段春回：你便拿给他吧，好不容易来一趟，而且主君的命令你还能不从？而且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段春回扔了个眼刀给他，又看着影十一亮晶晶的眸子，想到了什么，最终还是把药膏拿给了他。 切忌每次不可用过量，不然疼得难受，一次只能涂一处，慢慢来。 影十一点头，我晓得了，谢谢段堂主。 他走后，连珏问：为什么只能涂一处？我怎么不记得有这样的用法。 段春回笑眯眯的，像只狐狸，笑道：当然是因为这样的话，他不过用两次，教主就会发现了。 你怎么肯定主子会发现？ 一则嘛，他对十一向来心细，二则如果他发现不了，我就去自首好了，争取宽大处理。 连珏便笑起来：我看你也是干坏事儿的好料子，但色厉内荏，坏事只敢开个头。 又被段春回踹了一脚。 影十一从药堂回去的时候，楼惊御还没从书房回来。 沧澜殿烛火摇曳，十分静谧。 他谨遵医嘱，只涂了小腿处的一处伤疤，先试试效果，然后就把药膏藏在床头柜的最下面。 关上柜子左瞧右瞧，确保没有人发现后才去沐浴更衣。 然后窝在床上等楼惊御。 怎么这么早就上床了？ 楼惊御笑从外面回来，脱下外袍后才去抱他。 我困了。影十一撒谎道，从被子里露出半张小脸来。 楼惊御摸了把他的脑袋，不让他缩进被子里，把额前的碎发拂到两侧。 只觉得十一是练剑累了，也没有怀疑什么。 他也不再闹他。 好，那十一先睡，我沐浴完就过来。 影十一点点头，在他去屏风后面沐浴后就掀开被子，看了看抹了药膏的小腿疤痕处，确实有灼热的痛感。 不过对他来说这都是小痛，一点也不碍事。 然后他又躺了回去。 等楼惊御出来的时候，他就看见十一闭着眼睛，正在乖乖睡觉。 楼惊御心里发软，熄了烛火，也上了床抱着他一起睡觉。 一夜好眠，第二日便是中秋。 赤阳教内采买了不少灯笼，大清早就用竹竿排子将其挂高高挂起，模仿着山下城镇的中秋灯会，看起来很是漂亮。 影十一想，等到晚上这些灯笼亮起来的时候一定很好看。 楼惊御之前也问他想不想去城里看灯会，但影十一还是更想和主子两个人一起赏月。 看着圆圆的月亮在天空中慢慢移动，和主子依偎着说会儿话，多美好呀。 楼惊御自然答应。 这是他们一起度过的第一个团圆的节日，他也更想和影十一起静静地度过这个夜晚。 以后一起去看灯会的机会还有的是。 第78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 今日也没有什么公务，两人都清闲了许多。 清晨吃过早饭，楼惊御就指导着影十一练剑，一手扶着影十一的腰，一手握着他的手腕，手把手教他新的招式。 晨光清亮，勾勒出二人相贴的修长身形，也将影十一的眼眸映得那么明亮。 少年总是与这样的晨光格外相称。 楼惊御克制了许久才没有对他做些别的什么，老老实实做他的老师，指导他练剑。 楼惊御的内功心法悲动八荒是他自己独门所创，从小感悟所得，只适合他自己的身体经络，并不适用于他人，所以无法将此教给影十一。 但好在他的剑道和轻功也都是数一数二，如果能都传授给影十一，这天下也没几个人能够伤到他了。 但他的十一还这么年轻，自然有许多时间慢慢学，所以他也并不怎么着急，如今有空闲时间就会教他一些。 影十一知道他的用心，学得也认真，一招一式都印刻在脑子里，没一会儿就练出了些薄薄的细汗。 练完后两人进屋擦洗一番，换身衣服就在沧澜殿里下棋。 也算偷得浮生半日闲。 之前楼惊御把规则都教给了影十一，十一现在都还记得，下棋时对着棋盘认真思索。 但是他也只是初学者水平罢了，比不过楼惊御从小学这些。 楼惊御和他下棋的时候也不是多么认真要比个输赢，常常一边下着一边指导他，偶尔给影十一放放水，倒也很有意思。 下了两盘棋的功夫，时间便过得飞快，影十一动脑筋都动得有些累了。 楼惊御便将棋盘留在那儿，带着他去吃饭。 一日三餐都吃寻常饭菜，楼惊御觉得没有什么意思，也怕影十一吃腻了。 正好中秋教里人多，所以今日下午特地让厨子在湖边烤肉，偶尔也换换花样吃。 如今天气凉爽，在外面也不热，最适合吃这些东西。 二人过去的时候，湖边都已经布置好了。 湖边草地上摆了好几只方炉，燃着滚烫的炭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树荫下长长的桌子上放着不少食材，竟然还有半只烤羊，还有不少牛肉、猪肉和山间野味。 几个厨子正在处理这些食材，手起刀落，动作十分娴熟，切出的肉片薄厚适中，纹理漂亮。 第101章 段春回早就过来了，正站在长桌边和厨子聊天，感叹着术业有专攻，让厨子给他串几串烧烤来吃。 这肥牛肉一定要用竹火烤，这样烤出来才好吃，比木炭烤得要好，一会儿我自己试试。 看起来比厨子还要懂行。 连珏就在一旁笑着看着他，怕他离炭火太近觉得热，还给他打着扇子。 温红菱撸了袖子正在择菜，江叔正带着人在清点菜品。 见楼惊御二人来了，众人纷纷向他们行礼。 楼惊御摆摆手，让人搬了椅子到树荫下，牵着影十一过去坐下了。 面对着湖面和远山美景，还能赏会儿景。 估摸(n)(f)着一会儿才能吃上，楼惊御便让明月吩咐厨房做了不少点心拿过来，这会儿正好能吃上。 先吃点绿豆糕，填填肚子。 楼惊御先给影十一喂了一口。 绿豆糕十分细腻，软绵入口即化，也并不是很甜，影十一就着楼惊御的手吃了两口。 他不喜欢太甜的东西，这样甜而不腻的糕点就很对他胃口。 主子也吃。他也给楼惊御递了一块。 楼惊御其实并不怎么爱吃这些点心零嘴，但是影十一送过来的，他自然笑眯眯吃了。 微风吹来，好不惬意。 温红菱看两人坐下，便端了一壶花茶送过来。 主子，这是我从江南带过来的特级花茶，听说有凝心静气的功效，您和主君尝尝。 这称呼不知道什么时候让段春回给宣扬了出去，现在教内便都这么叫。 影十一每次听到都抿着唇不知该不该应。 他现在还不是呢 于是每次都偷偷寻求楼惊御的帮助。 但楼惊御不但不阻止，反而每次听到这称呼都会投去一个赞赏的目光，久而久之，大家便都这么称呼了。 反正是未来的主君大人，现在早些叫也一样嘛。 一朵一朵的经过炒制的茉莉花混着桃干和陈皮漂浮在琉璃壶里，被热水激发出芬芳清雅的香气，确实和平常喝的茶叶不一样，光是闻着便觉得沁人心脾。 刚吃过点心，喝上两口花茶倒也十分解腻。 他给影十一倒了一杯，看他喝下去才问道：姜岩怎么没过来？ 听说还在后山给影卫发中秋的月饼呢。温红菱答道。 他心细的时候确实挺细的。楼惊御说了句。 影十一点点头：统领虽然看着严肃，其实有时候也是很有人情味的。 楼惊御笑着点点他的鼻尖，你倒是明白，我们主君大人是个好心的人，还给你们统领说好话呢。 别人叫主君影十一倒没什么，可楼惊御如今这样叫他，便逗弄得他耳尖都变红了，低着头又开始喝茶。 楼惊御揉揉他脑袋，把影三影四都叫出来，让他们今日不用在暗处跟着了，一起去烤肉便是。 又找人去催了催姜岩。 楼惊御瞥了一眼正在烤肉的不亦乐乎的段春回，也不想拘着影十一陪自己坐着，便用臂膊给他系了袖子，让他也去玩儿。 影十一摇摇头，还是牵着他的袖子跟在他身边。 楼惊御失笑，便带着他一起过去，把段春回串好的肉拿了些给影十一，让他自己烤来试试。 炭火如今正旺着，楼惊御便站在他身后看护着他。 影十一以往外出的时候，也会在街边摊贩买一些烤肉尝尝，可在外面买的不如自己亲手做有趣的多。 只是刚开始他还把握不好火候，有几串都烤焦了，不然便是还没熟。 好在还有厨子在，给他做了示范，他后面就越来越熟练了。 鲜美的羊肉发出滋滋冒油的声音，一会儿便闻到了烤肉的香气，令人食欲大动。 他将烤好的肉串装在小盘子里端给楼惊御，主子您尝尝。 楼惊御在他期待的目光里吃了两口对，夸赞道：嗯，好吃。 影十一便弯起嘴角笑开来，眉眼都带着愉悦。 但到底烟熏火燎，楼惊御让他又玩儿了火便带着人坐了回去。 下人已经把其他在厨房里做的热菜都端了上来，等烤肉做好，不一会儿便能吃了。 第79章 兔子灯笼 羊肉处理好后被架在特制的铁棍上转着烤，炭火在炉子里均匀燃烧着，将肉质的鲜美和原汁原味完全激发出来，隔着老远便能闻到油脂的香气。 姜岩带着影一和影九过来的时候，影九的眼睛都亮了，看着方炉上的肉片移不开目光。 咳。 影一提醒他后他才收回目光，一起向楼惊御行礼。 楼惊御让他们起身自己去活动，不用拘在这里。 影九便朝影十一挥了挥手，看样是想找他聊天。 影十一和楼惊御说了一声后便朝他走过去，问道：其他人呢？ 影五他们有任务在身，统领让影二去和后山影卫一起过节，看着他们不让喝酒。 影十一点点头。 影卫饮酒是大忌，毕竟需要时刻警惕防守，这样的日子虽然能放松些，但酒这个东西还是轻易不要碰的好。 影十一忽然想到自己长这么大，还不知道酒是什么滋味呢。 而且主子平日也不会饮酒，不知今晚主子会不会给他喝桂花酒？ 第102章 他看影九一直在摸肚子，估摸着他饿了，便拿了一盘烤好的肉给他先吃着。 影九难得不好意思，他比影十一年岁还要年长三四岁，却反过来还得让影十一照顾自己。 但都是同僚，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谢啦。 他确实饿了，今日虽然中秋，但早上还是训练了一番的。 从上午到现在一直没吃饭，早上用的两个包子早就消化掉了。 但周围有教主和统领在，影九不敢放肆，端着盘子想拉着影十一到一旁。 影十一看了一眼楼惊御。 楼惊御自然不想拘着他和人聊天，他希望十一开开心心的，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想去就去。他说道。 也拿了一小盘烤好的牛肉给影十一，让他带着过去一边吃一边聊。 影十一这才和影九过去湖边坐下。 你和主子和好了？影九问道。 他前几日出了任务，走之前影十一还是恹恹的在钻牛角尖，但如今看着像是已经和好了。 我没有和主子吵架，没有和好之说。 影十一说着吃了块牛肉，肉烤的很嫩，很好吃。 影九便笑起来，圆圆的眼都眯成了一条缝，是在揶揄他。 影十一便不和他说了，专注吃饭。 影九知道他不经逗，也不再说了，转而说自己最近的任务，和影十一吐槽了好一番。 我过两日还要再去一趟。他说起这个就唉声叹气起来，回头看向人群中的某个黑色身影。 但如果不是这任务，他也不会和影一有那么多的接触。 影十一思索了一番，给他出了主意。 你可以去找影十搭档，她听觉敏感，心思细腻，你先去找统领调地形图，然后进行布控。 影十一随手拿了个柳枝，在地上画给影九看。 然后你们一起配合就行。 影九眼神一亮，原来还可以这样，倒是有了不少启发。 他叽叽喳喳的，聊完了这些又和影十一说自己这次出任务时候的见闻。 影十一话少，专注倾听，也不时应和两句。 不远处楼惊御透过灌木看他和影九在湖边聊天的模样，少年脸上神色淡淡的，时不时点点头，再时不时吐出几个字来，生人勿近得很，一点都不像在他面前那样柔软。 这种差别弄得他心里痒痒的，又想把人抱在自己怀里了。 正好这边烤羊已经做好了，段春回鼓捣的烧烤也都好了，楼惊御便把十一叫回来吃饭。 主子。影十一小跑着过来，便被楼惊御抱在了怀里。 饿不饿？楼惊御问。 影十一摇摇头，又点点头，诚实道：有一点。 楼惊御松开他，把他盘子里剩下的几块牛肉吃了，又用热毛巾给他擦了擦手，带着他去桌边坐下吃饭。 今日人多，餐桌是两张桌子拼起来的，这样才够坐。 点心已经都撤走了，热菜和凉菜摆在中间，炒菜和汤还冒着热气，约莫有二十多道。 其余的烤肉和烤串分成小盘装起来，每人面前都有一份。 厨子刚把烤羊从杆子上拿下来，问楼惊御怎么分。 楼惊御让他割了一个烤羊腿下来，其余的都分给众人就好。 他亲自从羊腿上切了两盘肉，一盘放到影十一面前，另一盘送到了江叔那儿。 他和影十一一起吃一盘就足够了。 羊腿烤的外酥里嫩，金黄酥软，还滋滋的冒着油，被香料的香味激发出来，更是引人垂涎，每吃一口便觉得味蕾都在享受。 楼惊御用小饼加了小葱和香料调味的酱，卷了羊肉送到影十一嘴边。 好吃吗？ 影十一啊呜一口吞进嘴里，点了点头。 他觉得赤阳教厨子的手艺是他吃过最好吃的，但更多的也是因为此刻的氛围。 他环视一圈，大家都在享用佳肴，时不时和身边人聊上几句，这种轻松愉悦的热闹氛围是他从前从未体验过的。 尤其是主子在身边，那样温柔地注视着他，好像时光都会因此慢半拍。 影十一胃口并不大，吃了几筷子菜，喝了碗汤，又吃了点烤肉就饱了。 楼惊御把盘子里剩下的烤羊腿肉包圆了，知道自己在这里他们吃得不怎么自在，先一步带着影十一走了。 日光已经开始西斜，天色慢慢染上橙红的霞光。 影十一吃的有些饱，烤肉真的很好吃，他很久没吃过了，不免用得有些多了。 楼惊御失笑，摸了摸他的肚子，确实撑着了。 于是就带着影十一在湖边慢慢悠悠地散步，等到夜幕彻底降下来才牵着人往回走。 白日里挂起来的灯笼都点了烛火，在夜幕里发出明亮的光，被灯笼纸的颜色折射出不同寻常的光影效果来。 这些灯笼做工精良，比影十一以前在夜市里见到的还要好看。 楼惊御看着影十一望着竹排上的灯笼移不开眼，趁着这个机会让下人把他准备好的东西拿上来。 然后叫了影十一一声。 主子？ 影十一回头，映入他眼帘的便是楼惊御手上拿着的一个兔子灯笼。 小兔子惟妙惟肖，比寻常的灯笼做工更加精细，如果忽略里面的莹莹烛火，就像真的一样。 第103章 好像把它放在地上就会跑走了。 好漂亮。影十一的眼睛都被灯笼映照得闪耀着细碎的光。 楼惊御摸摸他的脸，看着少年欣喜的表情，把灯笼竿递给他。 十一，中秋快乐。他说。 第80章 小醉鬼 柔和的灯火映照着楼惊御英挺的眉眼，深邃的眸子专注地看着影十一。 影十一看着他的眼睛，好似那是一片这世间最为沉静的可包容他置身于此的海洋。 心脏在有节奏的跳动，一下一下，透露着他此刻的惊喜和被浸泡在温情之中的悸动。 影十一接过兔子灯笼，拿近了仔细端详，看了又看，实在是喜欢得紧。 烛火将他清俊的眉眼照亮在楼惊御眼前。 谢谢主子。影十一弯着嘴角朝他笑道。 楼惊御摸了摸他的头，你开心就好，还有一件礼物在我身上，你来找找？ 还有？ 影十一好奇地看了看楼惊御身上。 刚才的灯笼就不知道是从哪里变出来的，另一件礼物在哪儿他就更不知道了。 楼惊御向他展开胳膊，宽袍大袖被腰间腰封束起，勾勒出他修长的身形，就这么眉眼含笑看着他。 影十一忍着羞涩，放下灯笼，过去试探着摸了摸他的袖子，什么都没有。 又去碰了碰他的胸膛，怀里也是没有东西的，只摸到了硬邦邦的胸肌。 影十一觉得指尖火热，不好意思再去碰他了。 刚要收手就被楼惊御掐着腰抱住了。 主子，我找不到。影十一闷闷道。 楼惊御轻轻笑出声，不忍心他失望，像变戏法一样变出两个面人来。 面人也就有一个手掌那么大，但贵在做得惟妙惟肖。 一个小人穿着黑袍，神情严肃，眉眼淡淡，好像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一般。 另一个小人穿着红色的衣服，束着高马尾，显得很有少年气，佩戴着剑。 影十一一眼便认出这是他和楼惊御。 他眸子闪过惊奇，把两个小人摸了好几遍，似乎不确定这仅仅只是两个面人，做得也太精细了些，颇爱不释手。 兔子灯笼和面人都是楼惊御让江叔下山采买的时候一起弄来的，为的就是讨影十一欢心。 虽然教内珍稀奇物多，但是山下的东西也很有意思，尤其对于少年来说，这般年纪大约也都会喜欢。 此刻望着影十一柔和惊喜的面庞，楼惊御觉得自己这礼物真是送得对。 主子，这个是你，这个是我，做得好漂亮。 影十一拿着面人指给给楼惊御看，眸子都亮晶晶的，分外潋滟。 楼惊御笑着点头，替他拿起兔子灯笼，带着他回沧澜殿。 主子，我能把灯笼挂在我们的房间里吗？ 自然，我们的房间大到足够可以放下以后我送给你的每一个灯笼。 月亮已经升起来了，又大又圆，像一轮无瑕的玉盘，好似触手可及一般，毫无乌云遮挡。 就这么明晃晃的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它对于世间的每一个人都是公平的，所有人都能看见月光的美好。 影十一哒哒地跑进了殿里，把灯笼放在博物架上，小心翼翼的，生怕把它弄坏了，又拿着两个面人不知道放在哪儿。 还是楼惊御在靠墙的月牙桌上给他搭了一个置物的小架子，让他把面人插在了上面。 这样随时便能看到。 影十一弯着腰用拇指摩擦着小面人的面容，不在形似，更多的是神似，越看越觉得主子的小面人非常可爱，太像主子了。 俊朗又威严，让人不敢直视。 却只在他面前柔情似水。 楼惊御看着他的小表情，心里也软乎乎的，让他稀罕了会儿才带着他去外面赏月。 今日楼台亭榭都挂了一些装饰，庭院中焚了香以拜月，陈列了瓜果月饼供奉。 楼惊御牵着影十一的手，掠过香案去了沧澜殿旁边的二层楼台上。 紫檀三围的椅子上放了暄软的垫子和枕头，桌子上也摆了不少点心瓜果和月饼。 坐在这里抬头就能看见月色，连同丹栖山的美景和远处城镇的灯火尽收眼底。 厨房果然做了许多月饼，各种馅儿的都有。 楼惊御每样都掰了点给影十一尝尝，怕他下午烤肉吃的多，不敢给他吃多了，尝尝味就好。 桌子上也只放了炒田螺、蒸芋头和八宝鸭这三道菜，晚膳都吃成夜宵了。 还有一壶散发着浓郁香气的桂花酒。 两个人依偎在一起赏月，悠闲惬意地说着话。 楼惊御倒了一杯酒小酌，低头就看见影十一双目灼灼地看着他的酒杯，便知道他也是想尝尝酒的味道了 十一想喝？ 影十一点点头：想，我也想尝尝酒是什么味道的。 楼惊御笑笑，自然满足他的愿望，用自己的酒杯给他喂了一点，让他先尝尝是个什么味儿。 桂花酒并不醉人，反而十分香醇浓厚，带着独特的桂花香气。 影十一直只觉得这酒甜甜的，喝下去也没有什么别的反应。 好喝。 还想喝。 楼惊御便给他倒了一杯。 影十一捧着杯子抿了一口又一口，楼惊御也没拘着他，毕竟是在他旁边能照顾着，想喝便喝些。 第104章 何况他的十一从前都没有尝过酒的滋味，这桂花酒也不怕醉人。 两个人你一杯我一杯的，没多久便喝完了一壶桂花酒。 十一，光喝酒不行，吃个芋头。 楼惊御把剥好的芋头放在碗里拿给他。 影十一却摇摇头。 不吃，不饿。 楼惊御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几丝撒娇的味道，把人的小脸掰过来一看，只见少年的面颊都红了 这是醉了。 醉了还这么乖。 楼惊御虽然平日不喝酒，但却是个酒量好的，这桂花酒喝下去像喝茶水一样，没想到却能让他的十一醉成这样。 不免失笑。 他捏了捏十一的脸颊，还以为你是个小酒鬼呢，没想到这么不经喝，还喝这么多。 影十一嘟着嘴，从他的手指里把脸挣脱出来，捏着他的手，指着外面的月亮。 主子看月亮，赏月。 好好好，醉了还记挂着赏月呢。 影十一醉了后也不闹，话也不多，还是和平常一样静静的，也不怪楼惊御刚才没发现。 只是有些上脸，小脸红扑扑的。 楼惊御给他喂了点茶水醒酒。 见人眼巴巴望着天上，楼惊御只好把小醉鬼抱在自己怀里，给人盖上毯子，陪着他又赏了会儿月。 相依相偎，楼惊御感受着怀里人的气息，好似这才明白节日的意义。 确实很是美好，怪不得人人都盼着过节。 第81章 这是惩罚 天色已经很晚了，月亮都钻进了云里。 楼惊御看了眼时辰，才抱到影十一回了沧澜殿。 给影十一洗漱后，楼惊御把人裹着毯子抱回了床上。 烘干头发，擦干净身子后给他换上柔软的睡衣，又给他擦脚背上的水珠。 楼惊御如今已经能把这些事情做得熟能生巧了。 影十一的脚呈现一种苍白的颜色，骨肉漂亮，脚背上透过肌肤清晰可见皮肉下的青色脉络。 这块儿的皮肤倒是娇嫩，楼惊御碰了下影十一便缩了缩脚。 唔痒。 楼惊御只好握住他的脚腕，捏了捏他圆润的脚趾让他老实些，不要发出这样让他把持不住的声音来。 影十一体内的酒气经过这么沐浴的热水蒸腾也清醒了许多，老老实实的不敢再动弹了。 楼惊御给他擦完，将毛巾放在一旁，给他整理因为动作而有些散乱的睡袍。 一打眼却看见他的小腿处有一处疤痕好似变淡了，但周围的肌肤却有一些红。 这是怎么回事？楼惊御点了点那处疤痕，眯着凤眸问他。 影十一刚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一想到自己小腿处用的去疤痕的药膏，便一个激灵起身了。 果然见涂抹药膏的地方有一些泛红。 好奇怪，段堂主没说会这样啊。 我不小心碰到了。 影十一支支吾吾的，在楼惊御面前一点都不会撒谎。 楼惊御攥着他的脚腕儿，对着那处伤疤看了又看。 那疤痕怎么会变浅，说，到底背着我做了什么坏事？ 楼惊御的声音有些严肃，听得影十一不自觉低下了头，睫毛颤抖，像是下一刻就要飞走的蝶翼。 心虚得很。 主子。 妄图蒙混过关。 楼唯安。楼惊御叫他，别想蒙混过关。 是不是用了去疤痕的药膏？他问。 影十一猝然抬头，眨了眨眼，好似在问：主子您怎么知道的？ 楼惊御让他气笑了，在他脸颊上咬了一口。 不疼，连牙印都没留下。 影十一只觉得心口酥酥麻麻的，被咬的地方有点痒。 抿了抿唇，攥住楼惊御的大拇指摆出认错的姿态，主子。 楼惊御哪还舍得责怪他，只道了一声：不听话。 说着用拇指摩挲着那处伤疤。 他记得影十一身上每一处疤痕，记得它们的分布形状颜色，如今这处疤不仅变浅了，而且周围有些红，一看就是用了增生药膏所致，他又不傻。 而且影十一每次撒谎都会不自觉心虚。 药膏拿出来。 影十一只好翻身，往里膝行了两步，从床里柜子拿出了药膏交到了楼惊御手上。 楼惊御看见他打开最里面的抽屉，想着他还挺会藏。 给你缴获了，以后不准用。他道。 从药膏到手到现在，才只过了个夜而已。 影十一觉得这药膏药效挺好，还想争取一下：可是主子，这又不疼。 楼惊御蹙眉，听着他狡辩。 拿着药膏看了看，楼惊御往自己胳膊上抹了下，灼痛感很强烈。 主子别！ 影十一急了，要从他手里抢药，被楼惊御瞪了一眼。 我用的时候你心疼，难道你用我不会心疼吗。是药三分毒，这些药膏去疤是在激发体内的血肉再生，怎么会不疼痛，为什么偏偏给自己找罪受呢？ 影十一低着头不说话了，心疼地捧着他的胳膊。 楼惊御看不得他这样，药膏一扔，把人抱在怀里。 第105章 十一，我能明白你心里想的什么，但这完全不重要。 我喜欢你，不在乎这些，难道你会因为我身上有疤痕就不爱我了吗？ 影十一摇摇头，还更正了句：主子你身上没有疤。 楼惊御捏捏他的脸，你看的倒是仔细。 他抚摸着影十一的后背，继续道：你受的每一处伤，每一个留下的伤疤都是你的勋章和荣耀，非但不会破坏你的美感，还会让我永远记得你曾在暗中守护了我无数次。 影十一这才抬起头看他。 刚刚主子把药膏往自己身上抹，他真是吓了一跳，也能够懂得主子的感受了。 如今听主子这样说点了点头，也知道自己做错了。 主子，对不起。 楼惊御看人此刻还是有些醉乎乎的，和自己用这样软软的声音道歉，他心软得一塌糊涂。 赶紧亲了亲影十一的眼睛，低声哄他：不用说对不起的，我只是不想让你疼而已，以后不可以自己偷偷做坏事了。 影十一答应着，往他怀里拱了拱。 睡袍的系带松松垮垮，刚才就没系好，如今因为动作两条腿都从睡袍下摆里露了出来。 他的双腿修长笔直，一点赘肉都没有，常年被包裹在黑色的劲装里，十分白净。 楼惊御低头只是瞥了一眼，心思就渐渐乱了，看得喉咙滑了滑，有些干涩。 感觉腹部升起了一团火。 手不自觉抚上去，摸着他腿上的伤痕。 几道陈年伤疤不仅没有遮掩这双腿的美丽，反而更有种特殊的魅力。 楼惊御觉得他的十一自然是哪里都漂亮的。 看着少年一脸信赖窝在他怀里的模样，楼惊御心尖颤动。 做了错事自然要惩罚的，今晚让你长长教训。他笑道。 说罢在影十一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重新抱着他躺了下去，拉下床帐去吻他，将手指强硬的插进影十一的指缝间和他纠缠。 疾风骤雨一样的吻不断往下，激得伤疤处的嫩肉都泛了粉红色。 影十一躺在床上，有些受不住他的攻势，双腿不由自主打颤，迷蒙着眼去看楼惊御。 也抱住了他，身躯紧密贴合。 他总是拒绝不了主子的。 唔 压抑在喉咙里的闷哼声终于克制不住从嘴里冒出来。 这一声娇哼听得楼惊御下腹一紧，膝盖顶进影十一的双腿间 身影纠缠在一起，这是个甜蜜的良夜。 外面的月亮又从云间钻了出来，依旧那么圆满，毫无瑕疵。 圆月慢慢移动，带着零星几颗星的闪烁，直到天光再一次明亮起来。 第82章 山中无岁月 中秋过后，影十一接连好几天都没有练剑，并非懒惰，而是因为他腿根儿疼。 主子的惩罚有点重。 楼惊御心疼得不得了，也知道是自己过了火，大腿那一片肌肤娇嫩，怎么能受得了一晚上 他把人抱在怀里，掀开睡袍看了看，皮肤红得不得了，还有点破皮了。 一时也懊恼不已。 影十一害羞，不想让大夫来看。 而且他觉得这是小到不能再小的伤罢了，他自己压根就不怎么在意，还不如平时刀剑无眼出血疼呢。 是主子太小题大做了些。 不用涂什么药膏，也不用大夫来看，过几日便会自行好的。 但楼惊御不这么想，将影十一放在沧澜殿待着，自己亲自去了一趟药堂。 他把去疤痕的药膏扔回给了段春回，警告了他一番，又找他拿了别的药膏。 段春回悻悻地把去疤痕的药膏收回来，他就说教主会发现吧。 但后面听见楼惊御要的东西，不免两眼放光，一脸好奇的神色。 教主啊，您都做了啥啊？ 楼惊御瞪了他一眼，满脸冷淡。 什么都没做。他道。 段春回哼哼两声，我才不信。 楼惊御也懒得搭理他，拿上药膏就走了。 回到沧澜殿便净了手给影十一抹上消肿愈合的药膏，抱着人不撒手，连路都不让人走了。 好安安，是我的错。 楼惊御从不知道原来自己是个这么急色的人，他想或许那壶桂花酒也让他醉了。 影十一对楼惊御向来不会恼，只会害羞。 他窝在楼惊御怀里像只兔子，耳尖都是红的。 主子，我没事，不要道歉了。他抬手摸了摸楼惊御的脸。 楼惊御便低下头去亲了亲他的眼睛。 他的十一怎么这么好。 让他更想 但还是要等人好后 前些日子一直在忙个不停，楼惊御过了中秋后反而闲下来了。 丹栖山的时光静谧悠长，远山望着还是青翠，赤阳教内树木的枝叶一如既往绿油油的，一时让人觉得山中好似无四季一样。 楼惊御如今有了大把时间陪着影十一，等到十一身子爽利之后便带着他去不远的山上秋猎。 他想从大觉寺回来之后便一直窝在赤阳教内，也没有怎么出去玩儿，趁着天气好，也该带少年出去放放风了。 第106章 秋猎的地方比赤阳教地势要矮上不少，有大片大片的草地，山脚处原本苍翠的山野染了些层层叠叠的橙黄色，是秋日降临的征兆。 野外气息清新，让人心旷神怡，心情都不由得舒畅了许多。 正是丰收的时节，山野中硕果不少。 二人是清晨出去的，都骑着马，带了影三影四和几个护卫。 楼惊御骑着一匹枣红色马奔驰在林间，意气风发，又带着几分恣意狂傲。 只是时不时要侧目看一下影十一是否还在自己身边，见人跟着才会继续往前走。 突然间他看见林间飞速窜过的身影，踩着马镫，缰绳一松，从后背的箭筒里抽出箭来搭弓射箭，凤眸盯准猎物便放箭过去。 只听破空的箭镞飞越林间正中猎物。 黄羊嘶哑了几声，还想逃跑，从后方又来了一支箭射过去，它便倒下了。 楼惊御微微一笑，看向身后刚把弓放下来的影十一。 十一很厉害。 影十一抿着唇笑起来，没有，我只是补了一箭，是主子厉害，我都没看见有猎物经过。 十一怎么这么谦虚，要不是你刚才一箭，这只羊就跑了，十一箭术不错。 楼惊御总是喜欢夸赞他的十一的，向来是逮着机会就要夸。 如今看着影十一一身黑色骑装骑在马上，黑色发带随着微风飞扬，阳光将他的发丝都照得发亮。 少年脸上还带着近乎于羞涩的笑意，就这么看着楼惊御。 楼惊御一时心神激荡。 这是谁家的小公子啊？楼惊御不由得起了逗弄的心思，笑道。 影十一也抿着唇笑，牵着缰绳走到他身边。 楼惊御平时常穿他那华贵的各式各样的黑色金纹宽袍，显得人威武挺拔，让人不由自主向他的气势臣服。 今日许是为了骑马方便，穿了一套苍蓝色的窄袖锦袍，虽然样式简单，却显得人英姿勃发。 头发也不再半束半散，而是全部用玉冠束了起来，显得分外有生气，十分清爽俊朗。 楼惊御再这么一笑，影十一看得耳尖都红了。 他一时福至心灵，也笑道：是赤阳教教主楼惊御家的。 楼惊御好似心尖儿被撩了一把，被影十一的话给甜到了，身子往前一探，也不管在马上，拉着人就亲了一口。 他觉得来狩猎真是个好主意，他自己的心都已经被影十一猎去了。 到了晚上夜色渐浓，二人才背着箭筒和弓，牵着手回教。 两个人都箭术极好，打了许多猎物回来，估计要吃上好久。 影十一看着有些犯难，总是吃也是会吃腻的。 倒不如分给别人些，这样也不浪费，野味儿就是尝尝鲜罢了。 但那几只狐狸他要留下。 影十一打猎时注意到了这几只狐狸皮毛雪白，看起来成色就很好，他特意挑了角度，箭镞丝毫没有伤到皮毛，是专门打了给主子做狐裘大衣的。 楼惊御知道他用心，心里暖得很，自然答应。 于是只留了几只狐狸和一部分影十一爱吃的，其余的东西都赏赐给了教中其他人。 往后几天的膳食里都有用野味做的菜肴，栗子烧山鸡、鹌鹑汤、鸽子汤、红烧兔腿、黄羊肉汤 山间野味，肉质紧实，吃起来还是有些不同的。 狩猎回来，如今除了每日练剑之外，影十一每日便是下下棋、看看书、写写字。 楼惊御陪着他，也一点一点的把自己所学教给他。 影十一倒是不觉得无聊，和主子在一处，不论做什么都是好的。 但觉得伙食太好，这样吃下去，自己都有些长胖了。 他清晨起来时站在立身铜镜面前看了看自己，想要看出和以前的差别来。 只是依旧身材高挑，一双腿修长笔直，身材匀称，并没有哪里胖。 反而脸色比之以往红润了不少，也就是原来消瘦的脸颊上长了一点肉，更水灵了些。 第83章 赤霄剑出 楼惊御穿戴好衣服从床边走过来，笑着从后面抱着他，掐着他的腰把人抱起来掂了掂。 一点都不沉，不过我们十一是长高了点。 哎？影十一眨了眨眼睛。 他从楼惊御怀里下来，对着镜子比了比两人的身高。 自己原来只到主子的嘴唇那儿，现在却能到鼻尖了。 真的长高了。 楼惊御摸了摸他的头，早在要给他做衣服量尺寸的时候他就发现十一长高了。 以前或许是营养跟不上，如今养了这么久，吃得好睡得好，一日三餐和作息都很规律，自然会长个儿。 毕竟正处在这个年纪。 虽然长个儿了，但也没重多少，腰还是这么细，楼惊御巴不得把人喂胖点。 正好新做来的秋季衣裳送来了，楼惊御便让影十一去试试合不合身。 好在尺寸都还妥帖，布料也很舒适，影十一每件试过都很合适，衬得少年眉眼如画，十分清俊。 楼惊御忍不住把人又抱了抱。 他的十一长得好看，自然穿什么都是好看的。 如今天气确实凉了些，新衣服送来的正是时候。 除了日常穿的衣袍，还送了几件披风来，要么是黑色的，要么就是素淡的颜色，很符合影十一的性子。 第107章 楼惊御嘱咐十一：以后天凉了，出去若是冷，一定要记得披上披风，暖和些。 影十一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他知道主子向来对自己很是细心，方方面面都考虑得到。 心里暖洋洋的，比送来的新衣服都还要暖和。 楼惊御让婢女将影十一的衣服归置好，便带着影十一去用早饭。 楼惊御监督人吃饭，给他夹了个煎饺，说道：你一点都不胖，我天天抱你能不知道吗，全身上下也只有这儿有点肉了。 说着在影十一腰后往下的位置拍了一下。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多吃些知道吗？可谓苦口婆心。 影十一失笑，又无法反驳，已经确认了自己没有长胖，只好点点头抱着碗开始喝粥。 也给楼惊御夹了煎饺：主子也多吃点。 用完早饭，影十一照旧去练剑，楼惊御没有陪着去，批了两份折子。 批完后刚想去找影十一，便又有人来了沧澜殿求见，说是来送剑的。 楼惊御脸上的严肃之色终于淡去了些。 这剑是之前乔书禾归还于他的赤霄剑，他是要把这把剑送给十一的。 但毕竟这剑已经许多年不曾用了，虽然依旧锋利，但楼惊御不是那么不讲究的人，会直接将一把灰尘仆仆的剑送给十一。 楼惊御收到剑后便直接让人将赤霄剑重新磨砺修补了一番。 他找了最江湖上最好的铸剑师，路途上一来一往，再加上重新铸造修补的功夫，如此便耗费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今日终于送来了。 楼惊御打开剑盒，将赤霄剑握在手中。 剑柄重新铸造过，拿在手里非常贴合，玄铁触手寒凉，一会儿后却逐渐温和起来。 精雕细刻的花纹流畅的盘旋在剑柄上，在剑柄平整的一面印了篆书雕刻的赤霄二字。 楼惊御细细端详过整把剑，却并没有将剑出鞘，得让他的十一亲自拔剑才行。 他隔着剑鞘用内力去感知，在确定没有任何瑕疵纰漏之后才将剑重新收回剑盒，端着剑盒去找影十一去了。 影十一正在殿外的空地上拿着一把剑挥舞着，每一招每一式凌厉决断，面上的表情严肃冷冽，目光和身体随剑而动，十分灵活。 剑气将旁边树枝上的枝叶打得唰唰掉叶子，好似下了一场雨一样。 楼惊御过来后并未打扰，而是在一旁看着他，一直等到他将这个招式练完才走过去。 主子。 影十一收起剑招，一回头才看见他，放下剑就迎了过去。 他一眼就看到楼惊御怀里抱着的剑盒了。 不免有些奇怪。 主子的沧澜剑平时一直放在殿内的兰锜上，十一知道他不太常用剑的。 悲动八荒的威力可比刀剑更厉害，而且无需外物辅助。 这是什么？他问。 楼惊御先是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才回答：你打开看看。 影十一便听他的话，打开了剑盒，看见了里面生着寒光的宝剑。 这不是主子的佩剑，他想。 长剑从剑鞘到剑柄都十分流畅，看起来材质还颇为特殊，是影十一从没见过的，一眼便看出这把剑绝非俗物。 影十一有些疑惑：主子？ 楼惊御把剑从剑盒里拿出来放到影十一手中。 还记得你在病中的时候，我说过要送你一个礼物吗？ 影十一点点头。 但他以为那个兔子灯笼和面人就是礼物了 楼惊御好像知道他的想法，将影十一的手按在剑柄上，笑道：十一也太值得满足了，这才是送给你真正的礼物赤霄。 赤霄？ 竟然是赤霄！ 影十一看着手中宝剑，心神一动。 如此珍贵的宝剑竟然有朝一日会出现在他的手里，而且自己竟然会拥有它。 影十一觉得有些不可置信，看了看楼惊御，又看了看手中的剑。 小表情把楼惊御都给逗笑了。 哪个剑客会不爱宝剑呢，更何况是传闻中的赤霄。 试试吧。 楼惊御按着影十一的腕子，引导他一起用力握住剑柄往外一动。 此时阳光正好，赤霄缓缓出鞘，却陡然自生一股寒气，片刻之后与温热的阳光又好似融化交缠在一起了。 影十一摸了把剑刃，不是冷的，而是热的。 可真是奇特。 怪不得叫赤霄了。 影十一呼吸都屏住了，目光都集中在剑上。 经过重新锻造，赤霄的剑刃比当时乔书禾送来的时候更为耀眼夺目。 赤霄剑出，虹光乍泄，削铁如泥不在话下。 影十一眸子一亮，将剑握在手里挥了一招，只觉得这把剑与他平时所用的剑十分不一样。 主子，这把剑从何而来？ 影十一有些好奇，赤霄剑已经很久不现于江湖了。 楼惊御握着他握剑的手，解释道：这把剑曾经是我母亲的佩剑，只是后来赤阳教建成，她专研内功，用剑的机会越来越少，彻底离开灵谷山后，便把这把剑送还给了灵谷山的乔掌门。 说罢又揶揄着补充道：之前乔书禾来赤阳教祭奠母亲时把这把剑还给了我，我们十一当时还不高兴了呢，是不是那时候吃醋了？ 第108章 第84章 这算定情信物吗 影十一也想起那时候的事，俊俏的脸也漫上红云。 主子这是在翻旧账了。 不过他也明白过来，原来乔书禾那时候给主子的东西就是这把剑。 这是老教主夫人的剑，怪不得主子当时的神色会和缓许多。 他当时还误会主子被乔小姐打动了 想来真是汗颜。 影十一有些懊恼，自己当时误会了主子，还钻了牛角尖，幸好主子对自己有耐心。 想了想，他更觉得不好意思，一头拱在楼惊御胸膛上不说话了。 楼惊御失笑，知道小兔子这是害羞了，怕他撞痛了还揉了揉他的额头。 又伸手摸了摸他的后脑勺安抚他。 以后想知道什么要直接来问知道吗？ 影十一点点头，这教训他可是记住了。 练剑也练的差不多了，楼惊御便牵着他回殿里，从柜子里取了一个剑穗子帮他系在剑上。 赤霄剑如有虹光，配上红色的剑穗显得十分相称。 影十一觉得这剑穗子的编织很是眼熟，看向殿内兰锜上横放陈列的沧澜剑，才明白过来这两个剑穗子样式是一样的，只是颜色不一样。 沧澜剑上的剑穗子是深蓝色的。 楼惊御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将沧澜剑取下拿在手里，将剑身抽出剑鞘，展示给影十一看。 寒光乍泄，可感受到清冷之意，是与赤霄剑相似又截然不同的感受。 楼惊御笑道：听闻赤霄剑和沧澜剑是一对佩剑，是由百年前从一块矿石上取下的两种材料用一样的锻造工艺而成，如今辗转百年到了你我手里，也算很是相称。 沧澜剑剑身流畅，一样泛着寒光，只是剑气凌厉如霜雪般，比之赤霄剑寒气更盛。 影十一一直觉得这把剑很配得上主子的气质，傲如霜雪，从不折腰。 如今两把剑放在一起，显得那么和谐。 果然是一对鸳鸯剑。 和主子用一对剑，影十一隐秘的欢喜在心中泛滥开来。 他喜欢和主子之间有这样的羁绊。 只是主子总是送东西给自己，他也想送些什么给主子。 但遍寻全身，自己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好像唯一值钱的就是住过来的时候带来的那一包银子。 可是主子最不缺钱财这些东西，这点银子在主子看来恐怕连顿饭钱都不够呢。 而且一点新意都没有，如此俗物怎么配得上主子。 可若是现在再去挑选，未免也来不及。 而且那些东西一样是俗物，他知道楼惊御不缺那些。 影十一绞尽脑汁地开始思考。 突然灵光一闪。 对了，他还有一样东西是可以送给主子的。 影十一低下头，从自己腰间把别着的匕首拿了出来。 这把匕首是影十一从记事起就带在身边的，他自己也不记得是怎么来的了。 只记得小的时候他用这把匕首防身、在野外获取猎物求生，后来到了赤阳教后用的机会就变少了。 只是带习惯了，便一直带在身上。 主子，我想把这个送给你。他把匕首递给楼惊御，眸子亮亮的。 匕首有成年男子的手掌那么长，经年时光过去刀刃依旧锋利，影十一把他保管的很好。 手柄是一层类似玉质的石头所制成，影十一之前在外面办事的时候去过铺子问过，这石头也不值钱，但胜在纹理漂亮，触手温润。 他一直将匕首别在腰间这么些年了，对他来说也成了一种习惯，也对他有着特殊的意义。 影十一便想将它送给楼惊御。 让这把匕首也能常伴主子身边，就像自己一样。 楼惊御看着影十一双手捧着的匕首，眸子一缩。 这不是上辈子自己一直携带着的十一唯一的遗物吗。 他当时重生过来第一件事便是去摸腰间的匕首 心脏在这一刻也紧缩了一下。 眸子里翻涌着不知名的情绪，阴沉又压抑，好似天边滚滚袭来的乌云，一下子遮蔽了晴朗的天空。 前世的那种痛苦好似也在这一刻要抢占他的注意力。 前世他葬了十一后，只有这把匕首能让他睹物思人。 他都已经不记得自己将这把匕首放在身边珍藏了多少年，没想到今生是十一亲自把这把匕首又送给了他。 不一样的方式，让他重新得到了这个东西。 这一刻，楼惊御的心都在摇摆漂浮。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匕首连同影十一的手一起握着，一用力便把人抱在了怀里，紧紧的扣着他的背。 把人紧紧搂在怀里，楼惊御的心这才踏实。 谢谢十一，我收下了。 出口的声音都有些沙哑，楼惊御难得会有这样的时候。 影十一好似听出他声线里的颤抖和情绪，也把手搭在了楼惊御的后背，将头靠进他的颈窝里。 主子，你不高兴吗？他抬起头问他。 看着他担忧的目光和神色，楼惊御摇摇头，不想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十一，挤出一抹笑意来。 怎么会呢，只要你送的我都很喜欢，也很高兴。 影十一收紧了自己的手抱着他。 第109章 我只是想让这把匕首和我一样，能一直保护您，陪着您。他轻声道。 楼惊御笑笑，别的都不重要，只要你在就好。 影十一重重点点头：当然，我会一直陪在主子身边的。 这一句随口而出却又真诚的承诺令楼惊御心里的乌云顷刻散去，重新恢复成一片晴空。 他心里莫名安静了下来，感受到了这一刻的真实。 楼惊御抚摸着人的后背，亲了亲影十一的额头。 轻柔的吻含着前世的遗憾与今生的圆满。 抱了好一会儿，楼惊御才松开他，情绪也渐渐恢复。 把匕首好生收在自己的腰间绦带上，笑问影十一：这算是定情信物吗？ 影十一看他恢复如常，也笑起来，含着几分羞涩，您说是就是。 楼惊御让他乖得心里一动，低下头含着人的唇瓣慢慢摩挲，直到两片粉色的唇变得红艳艳的，沾满水润的光泽后才意犹未尽的松开。 他的十一怎么能这么乖。 自己前世确实是有些不识好歹的。 幸好还有今生在。 交换完定情信物，之后练剑的时候，影十一握着赤霄剑也更有劲头了。 作为一名剑客不能辜负这样的宝剑，更不能辜负主子的心意，要好好精进剑道才能更好地保护主子！ 楼惊御自然不会去阻拦少年的热情，只是自己不能陪在身边。 因为京中情报又传来了，将平静的山间生活又激出水花来。 第85章 京都繁华 书房燃着丝丝缕缕的香，静谧悠然，窗户半关着，能听到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 楼惊御查阅来信，一封又一封，正好都赶上一起来了。 之前连珏留在京城的影卫探查后回信，说是又观察到了药魔行踪，只是又失手了。 前两日净台大师也给他写信，信中说药魔确实现在还在京城藏匿着。 俗话说大隐隐于市，京城错综复杂，人口往来众多繁杂，对于药魔来说确实要比别的地方更方便藏匿，也怪不得影卫抓不住人。 药魔一日不除，楼惊御就不能彻底把这颗心放下。 赵不迟也又给他写信，言辞恳切邀请他去京城。 甚至这次还有秦王殿下的亲笔信，又想请段春回进京看病。 楼惊御知道已经到了决定的时机，便也不再犹豫。 其实去与不去都是可以的，全看他想不想入京了。 与南疆的战事，上辈子楼惊御并没有关注许多。 那个时候他的心已经封锁起来，颇有些不问世事，一颗心冷硬的很。 一个连自己的心都是空荡荡的人，又怎么去在乎天下苍生。 楼惊御此刻想起前世种种，想到重生的契机，又想到净台大师和他说的那句但行好事。 家国天下摆在眼前，谏言还在脑海里浮现。 如今有了十一在身旁，楼惊御好像明白了点儿净台大师之前天天在信里想要教化他的时候说的那些因果。 他知道自己是非去不可了，不管因着哪一个原因，这趟浑水自己必须去涉足。 好在他已经不会再重蹈前世的覆辙，对人心警惕，不会再做自负松懈的事情。 有影十一在，他会三思而后行，不敢再消耗今世的光阴了。 拿着信思索了一会儿，楼惊御各写一封回信让人送了去。 点墨挥笔，接连写了不少纸张。 写完信交给送信人，楼惊御动了动手腕。 他侧目看向身边人，起身关了窗户，拿了毛毯给一旁看书的影十一盖上。 练剑到一半这雨才下起来的，楼惊御便把人叫了回来。 如今天气冷了些，不敢让人冻着。 十一去过京城吗？ 他从背后把人连带着毯子一起抱在怀里，从椅子去了小榻上坐着。 影十一吓了一跳，搂紧了他的脖子，坐定后放下书摇了摇头。 他去执行过任务的地方不少，但还真没有去过京城。 听闻京都繁华，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但他知道主子去过。 主子少时便读了万卷书，也行了万里路，游历四方大好江山，留下不少足迹。 也正如此才会遇到自己，把自己捡了回来。 他顺着楼惊御的力道靠在他怀里，问他：京城是什么样子的？ 天子脚下的地方，自然会让人生出好奇。 楼惊御把毛毯往上拉了拉，盖住他的肩膀才道：锦绣繁华，波澜壮阔，同时也充满波诡云谲。 但现在我们不得不去一趟了。 影十一闻言只是点点头，往他怀里靠了靠。 他其实并不在乎去哪里，只要和楼惊御一起便都是好的。 主子您做决定就好，不管您去哪，我都陪着您。 他握着楼惊御的手指，被暖和的温度和楼惊御的气息包裹着，颇有些昏昏欲睡。 楼惊御听他这话嘴角勾起，心情没来由地轻松了许多，抓起他的手亲了亲手背。 好，那我们就一起去京城，到时候带我们十一好好逛逛。 如此便定下了行程，楼惊御抱着他在小榻上小憩了一会儿。 等人醒后让他去喝煮好的雪梨汤，自己叫了段春回过来，问他蛊毒研究的如何。 第110章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又开始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已经九月了，秋季的雨总是一场比一场冷。 段春回披了一件披风，坐在椅子上喝着热茶，颇有些羡慕影十一碗里的雪梨，看起来滋润得很。 听到楼惊御的问话回过神来，将杯里茶水一饮而尽后才回答。 有些进展，但这东西本就是南疆那地方的，中原很少见这些奇门左道，我也是通读了我师父留下来的东西才有了些进展，但具体的还是要看看病人到底如何。 楼惊御点点头，那便过几日一起去京城吧。 他把连珏一并叫来，和他商议详细的出行安排。 影十一在另一旁小桌上喝着他的雪梨银耳汤，段春回便凑过去和他说话。 影十一便也让婢女来给他拿了一盅雪梨汤喝。 段春回终于喝到了，心情大好，看影十一披着毯子，还给他把了下脉。 你这身子最忌受寒和湿冷，如今去了京城倒也挺好，听说那边虽然不如这里暖和，但会干燥些，对你身体有好处，而且京城有许多好吃的呢，到时候我带你去逛。 影十一还没来得及想好怎么回他这话，那旁楼惊御却好像一心两用听见了。 朝他喊道：不用你带，本座自己带着十一去逛。 唯恐段春回会教坏了十一一样。 段春回背着他吐了吐舌头，啧，真小气。 影十一便抿着唇笑起来，礼貌地和段春回道谢，又道：主子会带我去的。 他也只想跟着楼惊御一起。 而且他觉得连堂主会更想和段堂主一起逛的，他就不夺人所好了。 之后收拾行装确定路线又花费了好几日，因着去京城的路程要比之前去大觉寺要远得多，估摸着要用半个多月才能到，所以计划的十分详细。 正好这一场秋雨也在这几天里下完了，出发的时候又是一个好天气。 一路走的是官道。 队伍三辆马车，楼惊御和影十一坐一辆，段春回自己坐一辆，另外一辆放行李和杂物。 连珏和其他护卫影卫在前面骑马，还有暗中的影卫也在跟着。 毕竟路途漫长，坐在马车里也会闷得慌，楼惊御便偶尔也会带着影十一一起骑马，出来透透气，看看周边景色也是极好的。 一路顺畅的到了京城，刚到城外便能听到不同于其他地方的热闹，人流也逐渐多了起来。 影十一揉了揉惺松的睡眼。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他便总是有些犯困，楼惊御也纵着他，把他抱在怀里睡得安稳些。 如今听见外面声响，便也醒了过来。 快到城门时护卫下了马，与前来接应他们的分部管事碰面，管事替他们交了文书和通牒，恭恭敬敬到楼惊御马车前行礼问安。 楼惊御撩开一点帘子，朝他摆了摆手。 进城吧。 一行人这才进了城门。 影十一在马车里听见不绝于耳的小贩吆喝叫卖声，撩开窗户上的帘子，往外看了看。 只见道路宽阔，周边建筑严整，来往行人锦绣绫罗、粗麻布衣都有，两侧<a href=https:///tuijian/honglou/ target=_blank >红楼繁华气派，确实和以往所见不同。 这才领略了京都繁华原是这般。 第86章 这位是主君 京都虽繁华，影十一却觉得十分陌生，大抵是因着以往任务从未来过京畿的原因，这里的风土人情与其他地方迥然不同。 让他不由得思念起赤阳教抬眸可见的山水风光来。 在他心里哪里都是不如家里好的。 如此想着又往楼惊御怀里缩了缩。 不过有主子在，去哪里倒也是一样的。 只要在楼惊御身边，他便是安心的。 楼惊御将他的披风往上提了提，揽着他的肩。 突然想起之前去大觉寺的途中影十一还不会主动亲近他，总是拘束着谨慎着。 如今却已经会主动缩到他怀里了。 进步蛮大的。 如此想着心里便十分熨帖，把人揽紧了，看向他的目光里都是心疼。 这么多天除了晚上休息和三餐外便一直在路上，走的虽然是官道却也还是颠簸，确实辛苦了。 马上就到地方了，等下去了就去休息。 他轻轻抚摸着影十一的胳膊说道。 影十一点点头，其实他也并不觉得多么劳累，只是旅途让他有些疲倦罢了。 这和之前出任务的时候还不同。 之前到北边或者南方出任务的时候，都是日夜不停骑着快马奔波，等任务完成，松懈下来，才感知到迟来的精疲力尽。 如今这慢慢悠悠的，晚上在客栈休息，白日才赶路，他只是有些困倦。 可如今到了京城，他却又精神了起来，还会掀起帘子看看两边景色。 车马路过街巷，驶入更加宽阔的大道上，路面平整，喧嚣渐渐远去，四处也寂静了不少。 已经远离了闹市，周围都是偌大的高墙宅院，规矩严整，往来的人都很少，多是周围住户的家眷仆从。 楼惊御每次来京大多数时候都会住在这边，周边比较清静，一条街才只有几户人家。 主子，到了。 马车停稳在朱红大门前，连珏翻身下了马到马车前禀报。 第111章 楼惊御掀了帘子先下了车，伸手将影十一也扶了下来。 他其实本来是想把十一从车上直接抱下来的，但顾念在场的人太多了，他怕十一害羞，便只能伸手去扶他。 影十一将手放在他的手掌上，一步便跳了下来。 少年人果然身手好。 楼惊御失笑，牵着他的手往前走了几步，宽袖很好地遮掩住十指交缠的动作。 段春回也下了马车，和连珏一起跟着他们过来，随行的侍卫开始装卸行李。 门前已经有不少人在等着了，都是常年在此看护府邸的仆从，原本也并不多，是因着他们入京才另雇了些人伺候。 在城门迎他们入京的李管事来知道他们要来，已经吩咐人将府邸打扫的干干净净的了。 李管事是主管京城产业的分部掌舵人，年近四十，精明强干，每次楼惊御入京都是他前来接待，对连珏和段春回还算熟悉。 只是对楼惊御身边的影十一从未见过，又见一向冷酷疏离的教主如此小心地将人扶下马车，不免有些惊奇。 这人是？ 难免多看了几眼。 抬眼时却正好和楼惊御冰冷冷的目光撞上，赶紧低下了头，朝他拱手请罪。 教主，属下失礼。他道。 楼惊御年少时便管理赤阳教下产业，游历南北，决绝果断，他们这些分部做事的自然也是心悦诚服，不敢有半分妄言。 如今被他这冷冷的目光一看，确实吓了一跳。 楼惊御没答，牵紧了影十一的手，声音显得有些冷。 这位是赤阳教的主君，见他如见本座，不得无礼。 他是说给所有在场的人听的。 这些人久在教外，见到他的次数都寥寥无几，自然也不会认识影十一。 如今将人介绍一遍，也省得有些人认不清十一的身份唐突了他。 影十一听着这话，心好似浸泡在热水里，咕噜噜还冒着小泡泡，不由得弯起了唇角 李管事管理京中产业，脑子十分灵通，却在这个时候愣了一下，好似没反应过来。 还是连珏咳了两声才把人从神游天外拉回来，连忙拱手道：是，属下记住了。 他刚刚还以为这少年是教主的宠侍，毕竟是个男子，不会往那方面想。 男子相恋，骇人听闻，世间少见。 在京中虽也有喜与男子谈情的，但都是上不来台面的事，只是权贵人家将人养作玩物罢了。 没想到教主身边的人却是赤阳教的主君，他冷汗都要流下来了。 教主竟不好美人，好男风 这男子哪有美娇娘娇软啊。 可转念又想了想，秦王殿下和他府里的那位可不就是如此吗，宁愿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求一个相守，京中人都晓得这回事。 是他这种俗人不懂了。 既然这位是主君，那必得小心伺候着，看教主如此宝贝他，自己一个下人还是惜命些的好，幸亏刚才没有多言。 也不敢再多想，连忙跟上去侍候，带着人往府里走。 府邸恢宏大气，是京城权贵之家素有的风格，与赤阳教很是不同。 垂花拱门与连廊结合，一道连着一道。 走在廊下便可见院中的景致十分规整有序，一草一木都富有生机，是特意在秋冬栽种的品种。 院落之间都错开来，拱门间隔，十分整齐。 府中管家向楼惊御一行人细说了一番这几年府里的变化，免得他们不熟悉，又请他们去厅堂就坐喝茶。 今日才刚进京，楼惊御不欲即刻就谈公事，旅途疲惫，暂且也没什么要紧的。 一桌子饭都热腾腾的，多了些京中特色，吃起来倒也新鲜。 段春回虽然和楼惊御他们一样是坐着马车的，但是马车颠簸，坐久了又闷，偏偏他还不怎么会骑马，骑久了腿就磨得疼，也不能经常出去透透气。 一路上无聊的很，偶尔也找连珏聊聊天儿，除此之外便是吃吃喝喝睡大觉，如今胃口差的很。 此刻终于到了地方，才觉得心神松快些。 给自己扎了两针胃口才好些。 来一针吗？他问连珏。 连珏扯了个笑出来，连忙把他的针收起来，给他盛了碗汤递到他手里。 他实在是怕了段春回的针了，以前治伤的时候受的够多的了。 第87章 风波起 楼惊御不管段春回和连珏两个人闹来闹去，把影十一身上披的黑色披风解了下来交给婢女，拉着人坐到餐桌旁。 他给影十一布了菜，让他多吃些，路上在客栈酒楼吃的饭自然比不得在京中自己府邸里吃的好。 等用完饭他便让连珏安排着众人去休息，自己也带着影十一去了他们的院子里。 这里的卧房不如沧澜殿大，但胜在干燥暖和。 只是房里燃的香气味太浓重，楼惊御闻着不喜，让下人换了他常用的雪中春信来。 楼惊御脱了外袍，带着影十一去床上休息。 多休息会儿，明日我再去谈公事，今日便只陪着你，睡吧。 影十一吃了些饭食，过了午后真有些犯困，窝在楼惊御的怀里，攥着他的袖子，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屋里气氛和缓宁静，京城的风云却因为他们的到来而又翻腾了起来。 第112章 风波已经迭起。 影七和影八这个时候正在季家府邸外暗中探查。 自从季风和季婉被废了手筋脚筋扔回季家，宣告着季家和赤阳教的合作破裂后，二人便一直在京中探查季家行踪。 从五月至今，细细数来也有将近五个月了。 影七嘴里叼了根狗尾巴草，坐在季家高墙外的墙根处。 唉，他都已经能把季家每个人的名字叫出来了。 影八排好在附近值守的影卫的班，过来把他嘴里的狗尾巴草拽了出来。 正经些。 影七头都被拽得往前一伸，颇有些猝不及防。 愤愤道：我哪里不正经啊？ 影八翻了个白眼，不想多说，从怀里取出影卫专门通信的信笺递给他。 主子他们今日已经到了京中，一会儿影二、影五和影六他们来接替我们，你和我一起去见主子复命。 影七腾得站了起来，显然没想到楼惊御来的比预想中还要早。 主子可是为季家的事来的？ 二人日日观察着季家众人的动向，自然知道自从季风和季婉回到季家后便一直愤愤不平，因着在赤阳教刑堂受了刑罚成了废人，一直妄图报仇。 自小娇生惯养长大，又自觉地位高人一等，自然受不了这种落差。 只是季家当家人也知道他们与赤阳教实力悬殊，不敢硬碰硬，眼看计谋明晃晃的被揭露，也厚着脸皮和谭青商议后派人去赤阳教求和。 不料又被楼惊御不留情面赶了回来。 尽管如此，却还是认不清自己的身份，失去了赤阳教的季家在朝中也不过和其他臣子一样罢了，还以为自己有多么坚不可摧呢。 直到谭青被逐出赤阳教，季家才真正怕了，明白楼惊御是真的不会放过他们。 于是只好预谋如何保全自身和现有的荣华富贵。 之前还和谭青共同密谋大事，结果看到谭青被扔在自家门口，便将所有的仇恨愤怒都发泄在了他身上。 最后直接把谭青的尸身扔在了乱葬岗。 恶人相残，犹如豺狼相斗，没有利益的牵绊，翻脸只在朝夕，手段也足够狠。 影七和影八去查探谭青尸首的时候都觉得季家太张狂了些，在京中私宅也敢私下用这样的刑罚，实在是很没有自知之明。 二人当时立刻回信给了教内，又是一桩扳倒季家的好罪名。 朝堂和江湖可不一样，这些大臣明面上还是得遵循朝廷法度。 如此意气用事，可不就是自寻死路。 影七思及此啧了一声，他整日看着季家迎来送往，深陷夺嫡之争中，只觉得这偌大的府邸中的每一个人都被权势和利益蒙蔽了眼，怪不得会自取灭亡。 尤其是季家家主，怎么说还是老教主的亲兄弟呢，可和老教主比起来实在是高下立见。 这位季家主心惊胆颤的过了些日子，后面发现赤阳教除了断绝他们两者之间的合作之外，并没有做出什么别的来，便以为是楼惊御大人不计小人过，念着上一辈的牵扯放过了他们。 后来便又像以前一样大摇大摆过下去了。 殊不知只是让他们蹦达一时罢了。 影七见过无耻的，没见过那么无耻的。 如此狼子野心的人，赤阳教怎么可能放过。 赤阳教不会平白无故去招惹旁人，但若是旁人敢招惹一分，赤阳教必定要十分还回来的。 并非单单为这事，主子统领赤阳教，事事要考虑周全，自然有他的考量，你我听命便是。影八答道。 影七点点头，那主子来京的消息，可要封锁？ 影八摇摇头，你知道的，主子从来不在乎这些，不长眼的人这么多年没见过几个，再说了，若是真有有心人打听，消息也瞒不住，主子的意思是不用管。 影七便放心了，和他一起又将周围探查了一圈，这才去和影二他们交接。 而在影七离开不久后，他嘴里那些十分无耻的季家人便收到了楼惊御已经进京的消息。 整个季家好似被地震震了一番，人心惶惶。 季家当家人季忠礼背着手在前厅踱步，召集了府中幕僚商议此事，好似唯恐楼惊御下一刻便对季家出手。 而轮椅上的季风听到消息眼里精光一闪，默默从厅内退了出去。 他紧握着拳头，却也握不了多久就松开了。 他的手筋虽然回来后遍寻名医重新接上了，却也使不上什么力气，至于腿脚更是没治好，至今都还坐着轮椅。 这都是拜楼惊御所赐，季风愤愤地想着。 他一直想报复回去，却被父亲以赤阳教实力强劲而阻止，可如今楼惊御来了京城，京城可是他们的地盘。 实力比不过，用些别的计谋总是可以的 他去到季婉房里，将此事一说，兄妹二人便不谋而合。 还有那个影卫！季婉坐在床上，她的手筋脚筋都没有接上，便只能整日在房里待着让下人伺候着。 她太怕痛，接筋脉时受不了，大发脾气，瓶子砸破好几个大夫的头。 后来季忠礼也没了耐心，直接让大夫走了。 哥，楼惊御来了，那个影卫肯定也跟着，你把那个影卫也抓来，我要好好解解气！ 第113章 季婉漂亮的面孔一瞬间被嫉恨所扭曲，将所有的愤懑发泄到一个不相干的人身上。 她当时没得偿所愿，这次便想着一定要把人搞到自己手里。 一个卑贱的影卫罢了！ 她这辈子都没有得不到的，如今成了这副模样，扭曲的心理作祟，便更想得到。 季风想起影十一那张脸，眼神逐渐变的贪婪，点了点头。 第88章 说谢不如说爱 影十一醒来时看着陌生的床帐，远山黛色的锦帐绣着繁复的瑞兽花纹，还有些不知今夕何夕。 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如今已经不在沧澜殿了，而是到了京中府邸里。 侧身看着楼惊御的睡颜，不由得缓缓绽放出一个笑容来，把被子小心的往楼惊御身上拉了拉。 他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日头西斜，可能已经过了申时了吧。 轻轻地拨弄了两下楼惊御散在床铺上的发丝，又支着下巴在床上看了楼惊御一会儿后，影十一便想从内侧想要悄悄咪咪下床。 他看出楼惊御中午的胃口并不好，也没用多少菜，所以想先去吩咐厨房今晚上做一些清淡可口的饭食来。 刚迈过楼惊御的腿坐在床边想去穿靴子，便被人拦了腰，顺着力道又倒在了楼惊御的胸膛上。 主子您怎么醒了？是我动静太大了吗？说着还有一些自责，早知道就不下床了。 楼惊御还有些迷糊，他只是听到影十一的动静才把人拦了回来，想让人多休息会儿。 听他这样说摇了摇头，不是，我也刚醒。 醒来这会儿嗓子还是有些哑，捏了捏影十一修长的指节。 怎么了，要出去？他问。 影十一点点头。 楼惊御也半起身，靠在床头抱着他安了会神才把人放开。 要去做什么？ 影十一听着他的心跳声，出去活动活动，主子你再休息会儿吧。 楼惊御摇摇头，自然是想陪着他的。 他一向精力好，睡了这好一会儿也足够了。 那你先去逛逛，我换身衣服便去找你。 今日没有出门的打算，楼惊御便想换身常服，还要清点清点二人的衣物。 如今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京城靠北，气候还与丹栖山不同，若是带的不够还需要置办些。 楼惊御觉得下人做得不称心，十一的衣食住行他还是自己清点了才放心，估计还要一会儿，便不拘着十一了。 影十一点点头，拿上赤霄剑便从房里出去了。 门外有小厮带路，也不怕找不着地方。 他先去了厅堂和管家吩咐了声，让他们将今日的晚膳做的清淡些，再做份鸡丝青菜粥来。 管家连声应是，对主君的话不敢不从，立刻便去厨房吩咐去了。 影十一从厅堂里看着前院。 浮雕彩绘，雕梁画栋，红漆廊柱，往来的下人忙忙碌碌，倒是很守规矩，不乱看也很是安静。 府邸的天井十分宽阔，透过天井能看到大开的大门外的景色。 影十一坐在堂内，泡了壶茶等着楼惊御出来一起喝，一抬眼却看见影七和影八从大门外进来。 二人都穿着影卫的黑色常服，十分利落。 他们见到影十一也是有些惊讶。 影十一之前在外面做任务，后来便是他们两个接到任务来了京城，正好错开了，得有大半年没见了。 知道影十一不怎么爱说话，影七主动打了招呼。 多年同僚，如同战友般并肩，还是依旧叫他影十一。 之前楼惊御在教内吩咐不必更换称呼，不然依照影十一性子怕是不适应，等到以后成亲后再换称呼便是。 现在也就段春回偶尔揶揄才会叫几声主君。 楼惊御思虑得太周全了些，众人都心道果然是被主子放在心里的人，这般呵护着。 但众人心里都知道，称呼不重要，不管怎么叫，影十一便是他们赤阳教铁板钉钉的主君了。 许久未见，之后几人寒暄了几句，没一会儿楼惊御便过来了。 影七和影八立刻半跪行礼。 主子。 主子。 楼惊御抬手让他们起来，牵着影十一坐在主位上听他们汇报这些日子监察季家的动向。 都听完后他微微点了点头，这些他在教内也通过往来书信知道了些。 如今听着二人更为详细的汇报，不由得嗤笑一声。 季家确实很会自寻死路。 季老爷子已经退居幕后，这季家现任当家人季忠礼还不如半截入土的季老爷子精明呢。 忠和礼？ 人不如其名。 听完后他便让二人回去休整，又叫来连珏又商议了一些事，之后便都陪着影十一喝茶下棋。 晚膳是两个人一起在水榭用的，饭菜比吃中午的要清淡许多，鸡丝青菜粥更是软糯可口。 楼惊御看见这粥便挑了挑眉，抬眼看见影十一期待的眼神，喝了一口，点点头道：好喝。 影十一便弯着嘴角笑起来，甜的像颗糯米丸子。 楼惊御晓得这粥是影十一特意为他点的。 虽然十一话并不多，但是心思却十分细腻，尤其对他更是细心。 他的十一不像其他人那般做了就要说，而是总是默默地做事，默默的守护着他。 第114章 楼惊御探身过去，扶着他光洁的后脖颈，亲了亲他的嘴角。 温柔笑道：谢谢十一。 影十一摇摇头，这都是他想做的，不用主子道谢。 他现在明白为什么主子总说不让他说谢了，他和楼惊御的心思是一样的，都觉得为对方付出是理所应当的，并不想听到这句道谢。 可他嘴笨，于是只能搬出楼惊御之前说的那句话来。 主子您曾经说过，说谢不如说爱。 楼惊御缓缓笑开，笑容越来越大，凤眸里都带着温柔，看起来十分愉悦的样子。 好，那我爱你，安安。他从善如流。 影十一便低头笑着红了耳朵。 晚夜的风温柔拂过少年眉眼，将他的笑容记在了今夜令人沉醉的风中。 一顿饭便如此度过。 用完晚饭后，楼惊御带着影十一在府里逛了逛。 末了坐在池塘边的连廊下和影十一介绍道：这处宅院是我的私产，是当年入京游学的时候置办下的住处。周边住的都是朝廷要员和富贵人家，因着府邸占地大了些，一条街上也只有三两处府邸，所以也比较清净安全。 我在京中还有几处其他的院落和小筑，改日带你去看看，还有郊外的庄子。 我也记不清到底具体有几处了，或者是十几、几十处？ 大体都是李晋带着人在管理，每年带着账本送到赤阳教去汇报，他是个精明能干的，人也还算老实。 李晋，就是今日来城门一路迎接我们进府的那个李管事，十一还记得吗？ 影十一坐在楼惊御腿上，点了点头。 第89章 家大业大 楼惊御从背后揽着他的腰，又继续道： 另外京中产业也不少，温红菱一直在跟进这块，每季度都要来查一次账，有不少酒楼馆子做的菜色都不错，来一趟京城也不容易，等空闲了我带着你去看看。 赤阳教家大业大，绝非说说而已，滔天的财富遍布五湖四海，京城天子脚下，也是最能创造财富的地方之一，自然有不少布局。 只是这些产业是锦华堂的事，暗阁不管这些，所以影十一之前虽然知道但都了解的不甚清楚。 如今听楼惊御一点一点介绍给他，目光里有些疑惑。 楼惊御看他的模样，抵着他的额头蹭了蹭。 笑道：你可是咱们的主君，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以后这些事情我都慢慢教给你好不好？ 身为赤阳教的主君，自然应当了解教内的这些事情的，来京城之前，楼惊御有的时候还会教他看账本。 影十一也突然明白过来，知晓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他知道主子正在把他悄悄捧起来，捧得要和他一般高。 他会好好学习的。 楼惊御看他一脸认真的模样，凑过去含着他的唇瓣亲了两口。 这些事情温红菱会负责做的，我也会把控着，十一不要有太多的压力，了解些就好了。 他让十一在他身边，本意不是让他去做这些活。 他只想把十一捧在手心里，想让他快快乐乐的罢了，这些东西其实没什么所谓的。 影十一乖乖巧巧答应，他自然是明白主子对他的珍重的，但他也想为主子分担呀。 那我慢慢学就好了。影十一说。 楼惊御把下巴抵在他肩膀上，宠溺道：随你开心。 第二日清晨，赵不迟便来访，还带了不少礼物过来。 昨日便听闻教主您来了，只是想到旅途辛劳需要休养一番，便没有来打扰，今日这才上门。 赵不迟拱手说道，还和影十一打了个招呼。 楼惊御自然不在乎这些虚礼，请他到议事厅一同商议合作的细则。 连珏之前入京一趟已经将大体事项都说好了，如今楼惊御正好能够亲自洽谈剩余的事情。 两人在议事厅谈论了很久，直到正午才堪堪结束。 赵不迟做东，邀请他们去外面酒楼吃特色菜。 楼惊御想着出去吃也好，正好能去一览京城风物，便答应了。 赵不迟带他去们去的是京城最大的酒楼，如今正是饭点的时候，门口迎来送往，好不热闹。 他们刚下马车，门前迎客的伙计便认出了赵不迟，又见他身边的楼惊御一行人都是仪表不凡，赶紧迎上来。 赵小侯爷来了，有失远迎。伙计热情招待道。 赵不迟让伙计带他们去了订好的包间。 上楼梯的功夫，影十一的目光便扫视了一圈，看见没有什么可疑的人才放心。 做影卫做久了，警惕性总是异于常人的。 除了在楼惊御身边外，像这样在外面的时候，他总是会留出几分心神来注意周围是否有异动。 楼惊御知道这是他的习惯，只是揽着他的腰，让他放松些。 等到带着他进了雅间，便把人按在座位上，给他倒了杯茶水。 递给他的时候笑道：十一啊，你都把影三影四的活抢走了。 影十一也被逗笑了，看了眼影三影四暗中隐匿的角落，低下头把水喝完了。 第115章 一旁的赵不迟看着两个人感情这么好，心下也是十分羡慕。 在这浮沉的人世间，得到一颗真心总是不容易的。 他虽然之前只在大觉寺见过影十一几面，却觉得这个孩子性子十分坚韧。 清冷的如同山间穿堂而过的凉风，却又在楼惊御面前软的像春日湿润的雨。 怪不得能将楼大教主一颗坚硬的心都给融化了。 年少与楼惊御相识时，他还以为楼惊御这辈子都会孤家寡人一个呢。 一颗心冷硬的像石头一样，绝情又无情。 没想到如今倒是和人两心相同了。 楼小公子年方几何？ 赵不迟之前没问过，毕竟当时楼惊御去大觉寺是去散心的，只想和十一一处待着，赵不迟几次都是好不容易才约上他聊些公事。 如今才想起来影十一模样看着十分年少，不知及冠没有。 上菜还要等一会儿，楼惊御让影十一先吃着点心，自己替他答了。 唯安如今十七岁，到下个月过了生辰便长一岁了。 他之前看过影十一存放在暗阁中的卷宗，将上面所记载的信息全部都记了下来，自然是记得他的生辰的。 十月二十，如今都已经是九月底了，很快便到了。 赵不迟拊掌笑道：那到时候我为楼小公子备上一份贺礼才好。 多年旧友，楼惊御自然也不客气：好，那本座替十一先记下了。 影十一见主子已经点头应下，便也跟着他一起道谢。 赵不迟又笑道：这性子，和秦王殿下家那个小主子倒是有些像，一样有韧性，只不过比不得他活泼，哪天要是见面，他定要缠着你做朋友的。 影十一听到这儿有些惊奇。 在赤阳教的时候，主子便和他细细剖析过京中局势，从没听说秦王殿下身边有这号人。 赵不迟既然已经请他们到了京城，便也不再遮掩，直接说道： 秦王殿下的心上人是个男子，是他从小放在眼前养大的，也就是在大觉寺的时候，我和你们说过的那个中了蛊毒的人。 段春回在一旁也听明白了，原来楼惊御让他研究蛊毒，虽说是因为赵不迟的托付，但其实是为了秦王殿下的心上人。 这关系绕的可真够远的，只能说不愧是京都，这水真够深的。 杀情这蛊毒太折磨人了，我也不一定能够保证将他治好。段春回提前给他打预防针。 赵不迟朝他拱手道：段神医能来已经是意料之外了，京城乃至天下的名医，我们都请过，如今也没有旁的办法了，您尽管一试就好。 段春回点点头，那我便试试。 众人正说着话的功夫，菜便上齐了。 第90章 烟火气息 这酒楼生意好，宾客往来众多，确实有几分实力。 京酱肉丝的肉质十分鲜嫩、裹上酱香后滋味浓郁，四喜丸子经过爆火时的短暂煎炸，色泽金黄、圆润饱满，肉丸也是鲜嫩多汁。 特色的抓炒鱼片入口香脆，外焦里嫩，经过仔细的剔骨后无骨无刺，入口便是甜咸鲜为一体。 还有银耳素烩、马莲肉、炒合菜，中间还摆了一盘冰糖肘子，亮晶晶的，看着便很是诱人 楼惊御夹了几筷子鱼片放到影十一的碗里。 十一虽说对吃的不挑，米糠都能吃得，可楼惊御还是从他伸筷子的次数中观察出了十一还是喜欢吃河鲜的。 一起生活了这么久，楼惊御对他的口味还算了解，看见桌子上的冬瓜蜜饮，又叫来人加了一份山楂汁。 影十一吃不了太甜的东西，无论是餐食还是饮品，酸甜可口是最好的。 正好喝点山楂汁，还能解解饭菜的油腻。 影十一看着楼惊御如此心细，光明正大被偏爱让他的心都陷在了软绵绵的云朵里，羞涩地朝他弯起嘴角笑了笑。 楼惊御偏头宠溺地看着他，开口让他多吃些，不必拘束。 影十一点了点头应了。 旁边的段春回看着桌上这些菜色，觉得来京城一趟真是不虚此行。 连珏在一旁笑道：你若喜欢，等回去了我给你洗手做羹汤，我自小长在京城，做个京城菜色还是可以的。 段春回不敢相信他的话，你一个富贵公子，哪里会做饭了，可别唬我。 他怕吃坏肚子 说罢，又看向楼惊御，满脸期待：教主，你要不请个京城厨子回教吧。 楼惊御冷淡着一张脸，不想搭理他。 赤阳教虽是江湖门派，可因着财力斐然，衣食住行都十分讲究。 厨房做的菜色也都是珍馐美味，丝毫不比京城差，只是各地菜系各有特点罢了。 要一个地方请一个厨子，那厨房估计都塞不下了。 段春回看他不搭理自己，撇了撇嘴还有些不甘心。 脑筋一转，说道：十一肯定也喜欢吃。 楼惊御这才有所松动，转头问影十一：喜欢吗？喜欢咱们就请个厨子回去，日后在家里也可以吃到这些菜色。 影十一正吃着鱼片，听见这话一怔。 他倒是没有可和不可，只是一向只以楼惊御的喜好为先，咽下去后才道：主子若是喜欢那便请，我都可以。 第116章 楼惊御摇头失笑，他知道十一总是贴心，以他的原则喜好为先，问了也是如此。 不过他看十一也还算喜欢吃，一个厨子罢了又不是什么大事，自然要请的，让他的十一平日里多吃两碗饭也是好的，便让下人去办这件事了。 段春回在一旁一个劲儿摇头。 唉，还是十一的话管用啊，发小情属实淡了。 还装模作样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泪。 楼惊御瞪了他一眼。 段春回便不敢再多说，好歹厨子还是请了，赶紧见好就收，低头吃饭去了。 饭桌上众人聊些家常话，气氛倒也很是和睦，一顿饭吃了将近一个时辰才结束。 饭后众人兵分两路。 段春回和连珏由赵不迟领着去秦王府给人看病。 楼惊御便带着十一在京中四处逛逛，他已经让人提早定好了今日茶馆的位置，准备带着十一去听书。 不过年又不过节，平常人家要么忙着农事，要么准备过冬，茶馆里人也并不是很多，很合楼惊御心意。 两人在二楼的雅间就坐，位置是茶楼里最好的，正好正对着戏台。 说书先生坐在台上，有一把白胡子，坐一椅，面前一桌，桌上一个拍板一壶茶。 周边是几个拉二胡的师傅，搭配着讲起来倒也是十分有趣。 如今台上正讲一个江湖故事，故事情节可谓跌宕起伏，荡气回肠，确实很是引人入胜。 但是江湖上的人也是有血有肉的正常人，哪里有那么神乎，确实有几分夸大其词。 楼惊御听着摇头笑了起来，抿了口茶水，凑过去和影十一讨论。 影十一淡淡笑着，不时应和几句，给他剥了坚果放在白瓷盘里推给他。 这还是他头一回和主子一起在茶馆里听书呢。 不管台上故事如何，他和主子这样紧密的坐在一起便觉得十分的满足，十分有烟火气息。 到最后说书先生一拍板，故事结束，余味悠长，引来阵阵掌声和喝彩声。 听客众人更是往台上扔了不少银钱和戒指配饰什么的。 影十一倒是不知道听到最后还有这样的环节，看的有些惊奇，只觉得京城地界最不缺的便是达官显贵，确实不缺钱。 楼惊御笑笑，他们赤阳教也不缺钱。 他掏出一把金瓜子来拿给十一，揽着他从座位上起身往前走了几步，在栏杆前站定，让他也扔过去试试。 影十一拿了几枚，他准头好，虽然在二楼，一扔正好扔到说书的桌子上，都免的人去捡了。 台上人看见有金子，顺着方向去找人。 此举也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众人纷纷跟随他的视线往二楼看去。 只是影十一早就退了回去，楼惊御揽着他的腰带着他离开了。 一楼的人什么也没看到，但同在二楼雅间的宋以时却瞥见了熟悉的面容。 眸子陡然睁大。 那不是大觉寺遇见的那个影卫吗？ 怎么如今来京城了？ 这处茶楼在京城还算有名，他因为之前在大觉寺得罪了楼惊御，被他父亲知道后勒令不准出城，便也只能在这些酒楼茶馆吃吃喝喝消磨日子了。 没想到会遇见影十一，一下子来了精神。 只见影十一依旧是面容清俊白皙，眉宇间透露着一股英气，气色比在大觉寺遇见时还要好上许多，清亮的眼睛澄澈干净，微微侧身看向身边人。 青丝半扎着马尾，用银冠束起，穿了一件黑色束袖的衣裳，领口衣摆露出一小截红色的内衬，红与黑的搭配很是亮眼。 和当时在大觉寺正殿的时候一样，再一次吸引了宋以时的目光。 他看见影十一牵着楼惊御的手，两个人相视一笑时眼神那么缱绻温柔，心里有了些微妙变化。 第91章 愿意付出一切 台下听客有些散去，有些继续留在茶馆里喝茶聊天，周围比之前静了许多。 宋以时有点想去和影十一打个招呼。 但一看影十一旁边的楼惊御，瞬间感觉刚好的手腕都在隐隐作痛。 楼惊御身形挺拔，穿着低调的藏青色锦袍却依旧显得清贵不可言，面容俊美，但带着不可亲近的威严气质，也只有面对影十一的时候才会柔和了眉眼。 宋以时刚迈了一步便退了回来。 他现在见到楼惊御，腿就不自觉打颤，实在是害怕了。 被打断手腕真的很疼，他这辈子都没那么疼过。 宋以时当时委屈得不得了，但他现在没脸委屈，已经知道之前是自己鲁莽了。 回京后赵不迟告诉他季婉并非表面上那么良善婉约，他刚开始还不相信，后来被父亲又教训了一通，便着人去证实这回事。 事实果然如此。 季婉表面端庄大方，实际上平日里在家飞扬跋扈，有时宴上自傲，连其他官家小姐都敢暗中欺负。 尤其是和季风一起在后院豢养男宠，玩弄人心，宋以时听到这条时把吃的饭都吐出来了。 这才知道自己瞎了眼识人不清，还偏偏热血上头，把赤阳教的教主给得罪了。 如今想起来也很是脸热。 但是楼惊御这人也确实够狠的，自己不过是这么说了几句话，便被禁了言，手腕还断了，养了好久才好。 这个人脾气真差，也不知道那个影卫是怎么受得了他的。 第117章 宋以时想了不少，犹豫了许久才迈开步子过去，但没想到二人已经走了专门的通道。 他追出去也没见到人影。 只能在原地跺脚生气，叫来小厮去打听他们的动向。 此时的秦王府中，段春回已经在诊治病人了。 他刚踏进秦王府的时候，秦王殿下顾烨舟亲自来迎他们进去。 段春回瞧了一圈，一时分不出来哪位是他要诊治的病人，还是秦王带着他过去的。 一路往里走，只见后院有个少年在荡秋千。 段春回估摸着这边是秦王殿下的心上人了，听赵不迟说姓沈，叫沈子渝。 沈子渝身材修长，容貌俊朗，有一双圆溜溜的杏眼，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性子很是活泼，精神看着也不错。 他年岁和影十一相仿，比十一只大两岁，莫名都有一股韧劲儿，看见连珏和段春回过来，还朝他们打了个招呼。 这和段春回想的有些不一样，他以为中蛊毒的人会受很大的折磨，神思憔悴。 没想到这状态看着还不错。 赵不迟在一旁和他解释：刚开始的时候也是疼痛难熬，后来殿下召集天下名医来会诊，什么千年灵芝、北海雪莲、鱼鲛都用上了，如此养着，才缓解了一些症状，能撑到如今也很不容易。 段春回感慨良多。 这要是一般人，没这些条件，必定撑不到现在。 可若是一般人，也不会被人用这样的毒了。 毕竟鼓捣蛊毒这玩意儿，花费的精力和财力可不是一般的。 赵不迟十分心疼：子渝是自小在顾烨舟和我们跟前大的，如今这样我们都着急的不行，还望段神医多费心了。 段春回点头：我们教主答应了，我自当尽心，也是医者本分。 一下午的时间段春回给人问了诊，扎了针，写了方子，忙得不行。 其间秦王都在沈子渝身边陪着，一直握着沈子渝的手，眼神里都是担忧。 扎完了针有没有感觉好一点？身上还疼不疼？要不要喝水？ 顾烨舟问道，把他抱在怀里，轻轻的拍着后背。 沈子渝摇了摇头，脸上绽放出一抹笑容来，反握住他的手。 他安慰道：哥哥，你太紧张了，我没事的。 顾烨舟蹙着的眉一直都没有展开，低敛的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在京中翻云覆雨，算无遗策，谋划大局，可唯独只有面对怀里的人时，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只能把人抱得再紧一些，妄图能用自己来温暖他。 内心全是悔不当初，为何当初不能再小心一点？ 一时不察，让他受了这样的苦。 这场景莫名让段春回想起之前影十一生病的时候，楼惊御也是慌的不成样子。 大抵世间相爱之人面对这种情况都是如此关心则乱吧。 将数十根银针从沈子渝穴位上取下来，段春回结束了一下午的忙碌，连珏帮他把药箱收起来。 段春回起身去和赵不迟说道：这杀情之蛊并非一时便能彻底根除，而且现在的情况和我当初想的也不太一样。 他得再回去研究研究。 三天后我再来给他针灸，我开的方子每日给他服用一次即可，否则药性过烈对身体也不好，我回去想想怎么把这蛊从他身上引出来，只有这样才能有转圜之地。 赵不迟脸上露出几分喜色来，这已经是比之前大夫说的都要好的结果了，点点头：都听你的。 你要是缺什么就告诉赵不迟，都会给你配齐，只要能让子渝健健康康的，本王愿意付出一切。顾烨舟也在一旁说道。 顾烨舟一下午都十分寡言，到了现在才说话说的多了些。 他穿着一身低调的青色常服，面容冷峻，长发用一根玉簪固定住，一丝不苟，腰背挺直，无端让人想起君子如玉来。 十分有天潢贵胄的气度，只是面容严肃。 明明病的是沈子渝，他却比病人自己更为焦心。 大抵是将心比心到了极致。 赵不迟和顾烨舟一直把段春回和连珏送上马车才回府，回去路上抬头就看见沈子渝不知什么时候起来了，正靠在廊柱下看着他们，笑盈盈的。 顾烨舟吓了一跳，连忙去扶他。 沈子渝却摆摆手。 我没有那么娇弱的，我现在一样可以执剑保护你。 顾烨舟没有反驳，点点头算是应和。 手却还是强硬地扶住了他的腰，低下头的时候眼眶便一酸。 赵不迟看着他情绪变化，连忙笑着打了个岔。 子渝可知道，最近楼教主也过来了，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楼小公子吗？过几日我带你去见见他好不好？ 顾烨舟蹙着眉不同意，还是在府里待着好些。 赵不迟笑道：也当出去透透气了。 沈子渝也抱着他胳膊撒娇：哥哥去嘛，好不容易有和我年岁相仿的人，我们可以交流剑道，一起逛逛京城，老是在府里也太无趣了点。 你知道我并不是那么脆弱的人。他说着说着便有些委屈。 顾烨舟只好答应，那等我下次约楼教主议事的时候也带着你。 第118章 沈子渝这才又笑开。 第92章 我早已知晓 在回程路上，段春回想起赵不迟和他说的那些，沈子渝年纪那么小便如此命途崎岖，一时也不免感慨。 连珏默默握着他的手安慰他。 他知道段春回虽然做医者已久，但一颗多思的心从未变过。 突然间段春回问道：京中总是充满尔虞我诈，你那时在京中也如此艰难吗？ 连珏嬉笑着想把话头打岔，但段春回却没由着他来，铁了心要说这个话题。 他撩开帘子，看着外面高墙大院的侯府门户。 突兀之间说道：你没告诉我的那些事，其实我早已知晓。 连珏惊得笑意都凝固在脸上，一时愣了下，好半天才说出一句：什么？ 气氛一时凝滞。 细细想来那都是旧事了，好似前尘如梦般虚幻。 连珏已经经年未曾想过那些令人窒息的罪恶与痛苦了。 他本是御史大夫的幼子，从小生长在繁华京都，也曾当街放马，意气风发。 一切都终结在他母亲去世的那一日。 御史向来清流正直，是个清正廉洁的官职。 唯独他的父亲是个例外，从乡县里一路考到京城的进士，再也不想过以前的那种日子，一门心思往上爬。 为此不惜卖妻求荣，将妻子送给当朝大官。 连珏的母亲是京中小官的女儿，也算得书香门第，和连珏父亲十余年夫妻，扶持多年才在京中站稳了脚跟，让连家有了如此成就。 她自然受不得这样的侮辱，当夜便跳水死了。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当时连珏还小，他父亲骗他那只是一场意外，转眼又纳了继室填房。 稀里糊涂过了几年，直到后来他意外从醉酒的哥哥那里了解了这桩充满着罪恶的交易。 怒火犹如燎原烧遍少年胸膛，连珏愤怒地与父亲对峙。 可惜在这样规矩严整的家里，父亲才是是掌权之人，是一方高墙院落的天地。 他无法容忍这一切，而连珏当时十五六岁，甚至都还没有入仕，无力与父亲抵抗。 连珏只能忍气吞声，装成一个好儿子，好似被父亲的劝说说动了，老老实实做他的少爷。 实际上暗中筹划。 在一个下着瓢泼大雨的夜里，他将下人遣散，用了当初对付他母亲的迷药，将他的父亲迷晕捆在了祠堂，在列祖列宗面前审判这个男人卖妻求荣的恶行。 无人能给他母亲公道，他自己给。 他的母亲不明不白的死在冰冷冷的湖水里，而他的父亲却在朝中步步高升。 太罪恶，太肮脏了。 连珏一把火烧在了他父亲身上，听着他的父亲在里面哀嚎求饶，直到最后没了声息，被烧毁的祠堂压在了地底下。 而他的兄长目睹了这一切，惭愧于自己的懦弱，痛哭呐喊。 兄弟两个隔着雨幕，相对无言。 最后兄长在连珏面前自刎而死。 迸出的鲜血被雨水带在了地上，随着水流淌过连珏的鞋面，留下一片红。 人世好似一场大梦。 连珏就这么从京城鲜衣怒马、无忧无虑的少年郎，变成了手刃生父，失去一切的可怜人。 而那个大官唯恐他将此事泄露，派了杀手去追杀他。 一场大雨浇下来，连珏觉得这世间好似没了什么容身之处，他只是不甘。 欺辱他母亲的人，他自然不会放过。 可是对于父亲，他可以用怀柔政策放松他的警惕，可对于大官，他好似螳臂当车，丝毫不能动摇他的地位。 一路跌跌撞撞，也不知道怎么离开京城。 这儿曾经是他的故乡，他的家，可如今却只让他感觉到窒息。 一路往南逃，他想去大觉寺避难。 可或许是机缘巧合，他偏偏倒在了离大觉寺还有三四里的地方，被跟着师父去采药的段春回救了下来。 连珏那时确实惨的很。 身上的伤大大小小有十几处，血都快把里衣染红了，胳膊还断了。 段春回当时年纪小，医者仁心，也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便把人给救了，带回了赤阳教。 连珏因祸得福，在赤阳教总算能够先安定下来养伤，如此一养便是大半年。 他面对段春回时用的是假身份，说自己是去京城寻亲不成反被迫害的书生。 段春回见他一身书卷气，脸又白白净净的，确实挺像的。 一时觉得他十分可怜，除了给他治伤外，还常常来找他说话。 那时候楼惊御还不是赤阳教的教主，只是少主而已，一眼便看出连珏的身份绝不只是如此简单。 光是看他那双忧郁不甘的眸子便能猜得出来几分，也就段春回傻了吧唧的信了。 连珏想要报仇的心从来没有停歇过，可是他没有办法和出路，如果有，他恨不得立刻冲回京城把那大官给杀了。 他通过段春回认识了楼惊御，用他获知的朝中情报成为了楼惊御的下属，从此为楼惊御做事。 同样楼惊御也会为他提供人手和资源让他去报仇。 楼惊御惜才，想要保全他，反对他那些激烈极端的想法和念头。 总不能为了这么个人渣便费了自己的命吧。 于是用了两三年的时间，两个还未及冠的少年郎一起谋划了一出大戏，在京中搅起风云，终于将大官打下马。 第119章 在大官被流放的途中，连珏如鬼魅般出现，一刀下去砍(n)(f)掉了他的头颅，终于为母亲报了仇。 这一夜他的双手沾满鲜血，正如他活活烧死父亲的那一夜。 大仇得报，许是压在心头的石头终于被搬去了，心神一松，他生了一场大病。 段春回问他去哪儿了做了什么，他也不说。 那些事情太罪恶，太肮脏，而他的母亲再也回不来了，光是想起来就让他感觉到窒息。 这些事情他并不想让段春回知道。 他想在段春回面前做一个简简单单、干干净净的书生就足够了。 可能是这几年年纪长了点，段春回也没有那么好骗了，看出了端倪。 他趁着连珏之后出去办公事的时候去问了楼惊御。 楼惊御不是管闲事的性子，也不懂这些有情人之间的弯弯绕绕和心思，摆摆手让他自己去问连珏。 段春回想，如果他能问到的话他早就问了，这不是问不到才来求他的吗！ 于是便在沧澜殿门口一哭二闹三上吊，实在是耍赖得紧。 楼惊御烦不胜烦，又不能真无情到把发小一掌拍死，只让他去查京中连氏祠堂起火一事。 第93章 总不能分了 段春回那时候急匆匆进了京，四处探访，这才知道原来连珏便是御史大夫家的小公子。 那些似真似假的传闻，段春回知道都是连珏真正经历过的。 不然初见时连珏也不会有那样不甘心和绝望的一双眼睛，犹如碎到不能再碎的一片飘零的落叶。 一时也非常心疼。 可连珏到底还是瞒着他，不管他问多少遍。 段春回回了赤阳教后三天两头叹气，他真想骂他一顿，质问他为什么不告诉自己。 他明白连珏对自己是有爱意的，言行举止都能表明他的心意，那为什么不能坦诚相待？ 那当初养病的时候，借着自己寻求赤阳教的庇护和楼惊御的帮助，难道自己在他眼里只是一个工具吗？ 他在利用自己吗？ 就连身份都是假的，骗了他好几年。 有意思吗！ 段春回也来了脾气，就装不知道。 连珏还以为自己瞒的挺好，回教后发现他的转变一头雾水，还以为他是钻研医术不顺有些小脾气罢了。 他其实若是细想就会知道段春回不是那么好骗的人，可大抵还是自欺欺人的心思作祟不敢深想。 他觉得那些事情他一个人记得就足够了，不想拖段春回下水。 当初连珏养伤时两个人就情愫渐生，本以为报了仇就能表达心意在一起，可却被这事隔出了一层隔阂。 两个人拉拉扯扯，吵吵闹闹，一年两年的就到了现在。 段春回虽然嘴上没答应，可床都不知道滚了几遍了。 一颗心已经交给了他，那总不能分了，他自己也不舍得。 他倒要看看连珏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坦诚对于恋人来说是很重要的。 可没想到来此次京城后有感而发，路过这些高墙大宅，一时诸多感慨。 最后忍不住的还是他自己。 你真的都知道了？ 连珏好似还不敢相信，又问了句。 段春回瞪了他一眼。 在你看来我就是这么容易被瞒住的人吗？我虽然是个大夫，可是从小在赤阳教长大，人心还是能看透几分的！ 当年遇见你的时候，我年纪小，可如今我比当时成熟的多，这么多年怎么能看不出来几分不同。 难不成你以为我使小性子会使这么多年？ 连珏！这是大事，不是两三句就能过去的小事！ 段春回越说越气。 连珏有些愧疚，握紧了他的手。 抱歉，是我的错，我只是以为这样对你我都好。我希望我在你眼中没有那样沉痛的过往和经历，也不希望你为我挂心。 段春回摇摇头，甩开了他的手。 他不同意他的看法。 那又不是你想要经历的，也不是你人生的污点，你不必苛求完美。 连珏，原本生命就是一个复杂的个体，有时会被命运推着走一截罢了，但我们已经走过来了，不是吗？ 连珏一向淡然从容、似笑非笑的脸色露出迟来多年的委屈，抬手抚过段春回的发丝，将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 对不起。他说道 段春回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当时我都在想，你是不是只是为了利用我寻求赤阳教的庇护。 他也曾煎熬过一段时间，后来又觉得连珏不至于是这样的人。 连珏此刻十分懊悔自己当年的固执。 他抬起头认真的看向段春回，说道：我那时候不知道会遇到你，我向你保证，我对你从来都是真心的，只是碰巧入了赤阳教而已。 那你对教主是真的忠心，还是权宜之计？话都说到这份上，索性全都说开。 连珏抓住他的手，点点头。 当然，我是真心认教主为主的。他在我最危难的时候帮助了我，阻止我走向一条万劫不复的道路，我感念在心。 再说我要不忠心，主子能留的下我？早把我扔下丹栖山了。 段春回笑了笑，这倒是。 第120章 抬手将连珏的头推开，对视着他的眼睛，段春回说道：那我原谅你了，但我希望你以后能向我做到坦诚。 连珏赶紧点头，当然，我自从认识你只骗过你这么一件事，以后可是不敢了，我怕你拿针扎我啊。 段春回噗嗤一声笑了。 连珏看着他的脸色，环住了他的腰。 他问：那你答应我了吗？ 答应什么？ 答应在一起啊。 段春回把他的手打下来。 答不答应有什么用？难道我不答应，你晚上就不会偷摸到我房里来吗？ 连珏笑笑，也不答是不是，只说道：但我知道，无论如何，我们都不会分开的 这点段春回无法反驳，他们早就在很久之前就栽到对方身上了。 所以他诚实答道：你说的对。 段春回二人回去的时候，楼惊御和影十一已经在府里了。 两个人从茶馆出来，买了些点心便直接回来了。 如今天黑的早，这个时候天色已经黑下来了。 两个人在桌前坐着，几盘买回来的点心已经装了盘放在了桌子上，裹了豆粉的驴打滚散发出丝丝的甜香，看起来都软软糯糯的，想让人拿上两块。 刚才在茶馆的时候，楼惊御给影十一的金瓜子还剩下不少，影十一正把这些金瓜子清数一遍。 楼惊御便喂他吃了半块糕点，自己吃了剩下的一半。 糯米皮做的点心有些压肚子，得少吃些，一会儿就得吃晚饭了，尝尝味道便好。 把金瓜子装回锦囊里，影十一道：主子，还给你。 楼惊御笑笑，擦了擦擦他嘴角的黄豆粉。 这才接过锦囊，没有收，反倒又往里面塞了一把小巧的金葫芦，把锦囊挂在了影十一腰上。 给你的零用钱。他拍了拍影十一的腰带。 可是主子，我都没有花钱的地方。 影十一以前便是个节俭的人，不然也不会攒那么一包银子了。 自从到了楼惊御身边，一应衣食住行他都没费过心，有钱都不知道该花哪儿。 楼惊御不以为意，把人拉到自己腿上坐着，下巴抵在他肩膀上，那你就拿着玩儿。 段春回他们便是这个时候进来的。 看见他们二人牵着手过来，楼惊御瞥了一眼，了然于心。 这一世进程倒是比前世快。 影十一也多看了两眼，然后也明白了什么，偷偷抿嘴笑了笑。 两个人这是和好了？ 段春回轻咳两声，甩开连珏的手，扬着下巴说道：总不能和他真分了，快，吃饭吃饭。 夜幕降下，屋内不一会儿传来饭菜的香味，时而几句家常话，平静的夜晚总是这般美好。 第94章 赴宴中 来京后，楼惊御用几天时间巡查了一遍京中产业，看了账本，接见了几位管事，先把公事忙完了。 之后就没有什么需要他忙的事情了。 和赵不迟已经谈完公事，秦王那边段春回也正在诊治，接下来几天便带着影十一在京城四处游玩。 二人去了京城最富有盛名的寺庙里烧了香，去城郊庄子跑马，还去游了停雁湖游船。 天气好的夜晚，楼惊御带着影十一去京中最高的建筑观星塔看了一夜星星，在明亮的银河下依偎着说话。 后面又去看了皮影，也看了戏曲。 影十一身上的金瓜子终于有了去处，都扔在了戏台上。 这时候天气不热，又没有到冬季那种冻的出不了门的程度，出来玩最合适不过。 两个人游玩的时候不紧不慢，也不赶时间，倒也是十分惬意。 李管事好不容易才看见楼惊御有空档的时间，连忙去禀报，问他可有时间赴宴。 京城的这些管事们想一起宴请楼惊御，算做接风宴。 还有些官员商人也听闻他来京消息，想一起来拜见。 这些京中管事也是常年见不到楼惊御的，看有此机会自然想来露露面。 这类应酬其实也算公事。 既然用了人，做的事彼此有益，楼惊御自然给他们这个面子，便让李管事安排了下去。 宴席定在了赤阳教名下的八宝楼。 这里的烤鸭是天下一绝，不少食客都是为此来的，宁愿排上几个时辰的队也要吃那么一口。 李管事专门空出了顶楼整整一层，将一众招牌菜色尽数送了上来。 夜色已经降下来，朱楼两侧灯笼高挂，灯火明亮，犹如白昼，人马往来十分热闹。 楼惊御带着影十一从府邸过来，连珏在楼惊御身后听候吩咐，而段春回单纯是为了去凑热闹。 李管事和八宝楼掌柜的还有身后不少人都在门口候着，见人从马车上下来便过去迎接。 恭迎教主！ 教主好。 教主！ 楼惊御淡淡点头，回应了几句，就牵着影十一往楼上去。 后面一群人跟着，这些大小管事和掌柜先生虽然常在京中，但也都知道这位东家的冷淡性子，丝毫不敢放肆。 到了宴会厅，里面人都已经到齐了，李管事安排得井井有条。 第121章 这种场合无人敢迟到，无一不是早早到场等候着楼惊御，见他到了，都纷纷起身问好行礼。 只当吃个便饭，没那么多虚礼。 楼惊御又应付了一波，才带着影十一到主位上坐下，连珏和段春回坐在他们身侧下首。 楼惊御今日身着一身钢蓝色的锦服，胸前金丝绣了一团蜿蜒犀利的麒麟瑞兽，栩栩如生，仿若下一刻就要从布料上活过来一样，透露出不可辩驳的威严来。 天气渐冷，外面还穿了一袭同色系的宽袖开襟长袍，这颜色深邃，在烛火下泛着丝绸的冷光， 腰间束着一条深紫色的玉带，十分华贵。 只是玉带上还带着一个平安符，是当时在大觉寺求的，他一直佩戴着，要么就放在怀里揣着。 这东西的存在打破了他一贯的冷峻，削弱了几分冷感。 有些年轻的管事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只觉得十分有压迫感。 只好转移视线。 这便又看见楼惊御身旁的影十一。 少年穿了一身枫红色的简装，实在是亮眼的很。 虽说是红色，但枫红色比正红要低调的多，他穿出来不但不显得庸俗，反而和他冷淡的气质碰撞在一起显得很有韵味。 少年眉眼疏离，清清冷冷的模样，像是不爱说话。 手腕上戴着一副黑色皮质的护腕，腰间配剑，腰带上也系着平安符，看样和教主身上那个是一对。 这么想着突然和少年目光对上了。 年轻管事吓得心脏都停了一拍。 跟在教主身边的肯定身份也不一般，连忙把头低下了。 影十一警惕性高，别人这么看他，他自然会发觉。 只是也不在意罢了，自顾自给楼惊御倒了茶水，又验了毒后才递给他。 今夜人员繁杂，唯恐有人动手脚，还是小心点好。 楼惊御接过茶朝他笑笑，抿了几口。 这种场合无非是底下人表忠心，外加谈一些天南海北的事情罢了，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会拿到这种场合说。 楼惊御坐在主位上听着，神色冷淡，但也不打断，只是听着而已，偶尔才会回几句。 他和下面人说话的空，还能抽出时间来给影十一夹菜，和他说几句话，唯恐把人饿着，把人照顾得很好。 这家的烤鸭很是好吃，前几日也没带你来尝尝，今日正好有机会。 说着便给他夹了几块包进小饼里，喂到他嘴边。 大庭广众之下，影十一还有些不好意思，但发现没人敢直视他们这边后，便也张嘴吃了。 烤鸭外皮看着很是酥脆，油光光的，色泽也红润，用果木炭火烤制后一点脂肪感都不觉得，肉质也是肥而不腻，裹进饼里十分美味。 影十一觉得主子太辛苦了，来赴宴还要听着下面人这些可有可无的话，在他们追求效率目标清晰的影卫眼中是十分不理解的。 但也知道人情世故就是如此，谁都不能免俗。 何况赤阳教这么大，是需要无数人一同维系的。 他心疼楼惊御自坐下后连饭都没吃几口，又怕他不吃饭便饮酒，对胃不好，便给他盛了一盅黄焖鱼翅，又夹了几筷子白煮肉和焦溜丸子给他。 他夹的菜楼惊御自然会吃，还吃得很香。 只是吃了没一会儿，果然有人来敬酒。 这种场合喝酒也是难免的，楼惊御来了宴席自然有这种准备，给他们面子也喝了些。 下面人对他恭敬又敬畏，也不敢多灌他酒，只是意思着敬了几杯便也消停了。 酒宴正酣，便有歌姬和舞女推门进来来助兴。 是赴宴的官员专门给楼惊御安排的，说是京中歌坊最能歌善舞的姑娘。 弹的词唱的曲都清丽婉约，音色如同黄鹂鸟一样余音绕梁。 舞女的裙摆纷飞，手中挥舞的绸带相交，如同落下的虹光，旋转起来犹如盛开的花朵。 确实富有巧思，引来宴会中人的喝彩。 影十一抱着欣赏的心思去看，倒也觉得歌舞很不错。 只是那最中间的舞女从宴会厅的中央越跳离越近，不断往前，挥舞的袖子都快要挥舞到楼惊御面前了。 第95章 学会吃醋了 女子的眼神如同带着丝丝魅惑一样，低眸浅笑，对着楼惊御的方向缓缓勾起嘴角。 末了微微低头，几分矜持里又含着大胆。 这样的眼神影十一总觉得似曾相识。 想了一会儿后才想起来，季家之前送到赤阳教的那几个男男女女也都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主子的。 还有那个乔书禾也是，只是她隐藏的深了些罢了。 一时一种熟悉的酸涩涌上心头。 主子果然魅力很大。 他如此想着，却不会再像从前一样惶恐不安。 随着奏乐的节拍，舞女的长袖又一次挥舞过来。 影十一甚至已经闻到了袖子上带的芬芳的香气，眉头一蹙。 他起身一剑将袖子挡了回去，没让它再继续往前。 退回去！他说道。 语气带着几分严厉，不容辩驳，眼神都是冷冷的。 主子一向不喜外人亲近接触，再说若是这舞女身上藏着什么暗器，意欲谋害怎么办 他是万万看不得的，必须防范。 舞女是从市坊间来的，不是官家舞伎，风尘里久了心思便不少。 第122章 这种宴会上便常用这样的法子引的主座上的人为她倾心不已，抛掷万金，如此才能一路保持着头牌的位置。 如今到这宴会上，听安排的人说来的是个大人物，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只是没想到那主座上的教主这么冷淡，丝毫不看她，反而一直在给旁边的少年夹菜喂饭。 她惊奇的很，也疑惑的很。 这两位是什么关系？ 安排她们的人也未曾提点过这事啊。 但机会难得，她也没法深想，只能往前再凑凑，没想到被这少年一剑挡了回来。 京中是个富贵温柔乡，她哪见过这些刀啊剑啊，霎时间便吓得舞步一错崴了脚，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羞愤难当，又有些惊恐。 奴家知错她连声喊着道罪。 安排这场歌舞的官员也吓了一跳，连忙也出来向楼惊御赔罪。 是小官没有安排好，还请教主见谅。 楼惊御没搭理他们，反而笑着看向身旁的影十一。 把少年重新按回自己身边坐着，将他的赤霄剑放在自己腿上，拍着他的后背安抚他。 我们十一是生气了吗？不生气，不值当的。他轻轻哄着人。 室内的欢笑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静悄悄的不敢说话。 楼惊御温声细语的话便显得十分清晰，一时让所有人都震惊不已。 一个个瞪大了眸子，却不敢说半句话。 影十一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反应或许是有些大了，看着满座宾客，抿了抿唇，又不自觉的捏着楼惊御的袖子角。 这种小动作让楼惊御心里止不住的发软。 小兔子这是有点慌了，又有点委屈。 若是在家中，楼惊御早把人抱在自己怀里细细哄了，还要亲一亲才好。 我没生气主子，我是怕她影十一解释。 楼惊御自然懂：我知道十一是想保护我，没关系的。 影十一低着头还有些心虚，其实刚才他是想保护主子没错，但也不想让那个女人离主子太近。 他是确确实实的吃醋了。 于是小声嗫嚅道：其实我是有点吃醋了。 楼惊御刚开始没听清他在说什么，附耳过去才好不容易听清楚了，顿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把人揽在了怀里， 哎哟，原来是安安生气吃醋了呀，酸不酸啊？他笑道。 影十一垂着眸子不看他，倒是蹂躏着他的袖子。 楼惊御牵着他的手捏了捏指腹，小声和他说道：以后也要这么说知道吗，不要闷在心里，你要说出来让我哄哄你才对，这才叫真正的吃醋呢。 影十一见他依旧温温和和地笑，这才抬起头。 半晌后也微微笑了起来，点了点头。 楼惊御把人安慰好了，把刚才剥的虾拿给他让他吃了，抬头便看见那官员惶恐的神色。 教主，这还唱吗？ 吞吞吐吐，不胜惶恐，看向那舞女的时候眼里都是埋怨。 楼惊御摆了摆手。 丝竹歌舞于他而言有或没有都行，他只是想让十一看个乐罢了。 自己刚才一直在剥虾呢，也没注意，没想到遇到这么个事儿。 没见主君不想听了吗，都撤了。他说道。 那官员先是诧异的看了影十一一眼，连声称是，赶紧把歌姬舞女都带下去了。 宴席这才恢复，众人又开始聊起来。 段春回在位置上摇了摇头，和连珏笑道：教主实在是太宠了些，不过我们十一总算是学会吃醋了，是可以表扬的程度了。 连珏给他夹了丸子，笑道：你就是会看热闹。 段春回摇摇脑袋，就是喜欢看楼惊御被十一吃的死死的样子。 他这个发小肆意惯了，总算能有那么一个人把他制住了，他自然开心的不得了，要知道自己以前可是没在他的威严下干了不少脏活累活呢。 现在进了京，楼惊御天天带十一出去玩，而自己却天天要去钻研那个什么蛊毒。 两相对比下也太悲伤了 于是愤愤咬了一口连珏给他夹的丸子。 剩下的宴会便平静许多，又敬了几次酒，众人聊了会儿天南海北的事情，便也顺利过去了。 只是散了宴席，回去的路上有些异动，遇到了一波埋伏。 已是深夜，街道上都没有什么人，刀剑相碰的声音便显得那么清晰。 这些杀手还没到楼惊御的马车旁就被暗中保护的影卫截获。 但这些杀手估计也是被高价买通的，被抓了后便立刻自尽了，连珏去拦都没拦得住。 段春回看了一眼，朝他摆摆手。 你拦不住，他们嘴里的是毒药，咬破一点儿命就没了。 楼惊御拉开帘子看了一圈，地上是横七竖八的杀手尸体。 不免嗤笑一声。 今日在季家蹲守的线人和他禀报过这事，这波杀手便是季家的。 主子？影十一也伸出头去看。 楼惊御把他拦腰抱了回来。 看了晚上做噩梦的。楼惊御逗他道。 影十一确确实实被逗笑了。 第123章 他又不是小孩子，哪里会看了这些就做噩梦，再说了，这类场景他一个影卫见的最多了。 楼惊御抚着他的后背，道：小事罢了，这只是季家先派来试探的，如今脸皮都已经撕破了，他们肯定是想趁我在京期间出手，觉得胜算会大一些，但也是不自量力。 之后还会有更周密的布局，影二他们会传来新消息的，不用多虑，我会处理好。 影十一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点点头。 我也会保护好主子的。 楼惊御亲了亲他，好，那谢谢我们十一了。 第96章 十一理理我 回府的时候，夜间的风已经很凉了。 府邸内静悄悄的，屋内燃着烛火，依然是灯火通明，等候归人。 一日辛劳，楼惊御带着影十一直接回房休息了。 两人洗漱完后便上了床。 楼惊御握着影十一的手，体寒的特质在天气冷的时候就很明显，才沐浴完没多久，温热的手就变的有些凉。 他坐到床尾，摸了摸影十一的脚也是有些冷，便把他的脚放在了自己腹部给他暖着。 处理完这些杂事我们就回家，家里的冬天暖和。楼惊御对他说道。 他临走时已经让人在沧澜殿做了不少保暖措施，等到回去的时候正好都能用上。 此刻卧房里的灯火，温馨明亮，他深邃的眸子里盛满了担忧。 属实十分心疼。 他的手又大又干燥温暖，影十一的手被裹在其中，也感受到了暖意，心里安定又舒适。 影十一点点头，他都听主子的。 曲起膝盖，往前坐了坐，他将头抵在了楼惊御肩膀上。 今晚又是赴宴，又是遭遇刺杀，确实有些心神疲惫了。 楼惊御扶着他的后背，问他：在想什么？ 影十一诚实道：在想宴会上的事，还有季家的事。 他想主子真的很累，不仅要应对教内那么多事物和人情往来，还要处置这些外人的狼子野心。 楼惊御不欲他多思多虑，将话题打了个岔，笑道：还在吃醋呢。 十一抬头看他一眼，摇了摇头，没有～ 脸上却不是这么个事儿。 好吧，其实还是有点的。 如今楼惊御这么一说，影十一的思绪便跟着他走，又想到今晚那个想要勾引主子的舞女了。 风尘中人，或许这种事情做的多了也是常有，但他看在眼里却很不是个滋味儿。 勾引旁人他不管，可勾引主子他就受不了。 头一次觉得自己的占有欲也这么深重。 楼惊御捏了捏他的脸颊，宠溺道：小醋包。 影十一垂下眸子，不说话了。 他也不想吃醋，可是心里却控制不住。 他还记得之前他都不知道吃醋是什么样的情绪，可现在只要看到有旁的人靠近想要勾引主子，心里便酸涩的很。 他想自己确实恃宠而骄，变得娇气了些，也大胆了些。 主子会不喜欢这样吗？ 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显得有些低落。 楼惊御把他整个人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看着他的表情变化，便知道这又是想多了。 吃醋可以算作情趣，但他不希望十一太往心里去，所以才把这事重新提了一遍。 他说道：我就喜欢你吃醋，这说明十一在意我是不是？ 但是也不要太放在心上，旁人我都看不到的，今日那个舞女我都没看清她长什么样，眼里尽只有你了。 他缓缓摩挲着影十一修长的手指，强有力的臂弯将他搂在自己怀中。 哪天我要是敢负了你，你就用赤霄剑把我捅个对穿，十一该有这个自信才是，要是这样我绝不还手。他笑道。 虽是带着笑意的，可语气中有十二分认真只有他自己知道。 影十一一时都不知道主子是认真说的还是开玩笑，吓得嘴巴都张大。 下一刻却很不高兴地蹙着眉头，他不喜欢主子说这种话。 不喜欢主子受伤，主子必须得好好的！ 影十一严肃着一张小脸，十分认真道：主子怎么能这么说！ 楼惊御看他神色从失落转到不开心了，连忙拿着他的手打在自己嘴上，立刻认错。 好好好，我不说这种话了，不要不开心了。 影十一还是撇着嘴，把手抽回来，看着很是伤心。 他见不得别人这么说主子，话里伤害主子也不行，他自己这样说也不可以。 就算没有地位上的差距，没有原本的自卑，他还是将楼惊御放在自己心里的最重要的位置上，甚至说是占满了他这颗心。 影十一爱一个人就是这个样子的，总会想着保护他守护他，让他无虞无恙。 哎呦。 楼惊御有点慌，对着人的脸颊亲了亲。 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这样说了行不行？以后也不这样说了。十分能屈能伸。 又亲了亲影十一的嘴唇。 不说这话了，吓到我们十一了是不是？ 十一不理我了，我好伤心呀，十一理理我，好不好？ 难得如此赖皮。 第124章 他温柔又宠溺的目光看着影十一，一边说着还一边晃着他的手伏低做小，脸上却十分高兴。 此刻一点教主的威严样子都没有。 影十一扑哧一下便笑了出来，他哪会生楼惊御的气，更舍不得楼惊御这般哄他，也转头亲了亲他。 他明白主子的意思的，不会将今日那女人放在心上的。 他知道主子卓越，是人中龙凤，鹤立鸡群一般，所以才有那么多人喜欢，趋之若鹜的。 他自己也是其中一个。 但他知道，主子的爱只会降落在他一个人身上。 只是有的时候还是会控制不住吃点醋啦。 楼惊御见他展颜了，自己也笑了起来。 贴着他的额头和人凑近了说话，把人逗笑后，又把人按在床上好好欺负了一通。 吻落在影十一的额头、眼睛、鼻梁和嘴唇，逐渐往下，像一场淅淅沥沥的雨，温柔的不得了。 楼惊御把人哄好了，转眼又把人欺负了得掉眼泪。 胡闹了一通，这才抱着人睡觉。 刺杀一事后，楼惊御公事多了起来，常和赵不迟商议事情。 影十一也不出去了，陪在他身边帮他做事。 多亏之前楼惊御托连珏送来的季家罪证，赵不迟将其运用在朝堂制衡之术上，如今季家在朝中逐渐失势。 只需最后一击，便能将这棵树连根拔起。 所以赵不迟才来的勤了些，便是和楼惊御讨论后面的打算。 毕竟季家也是楼惊御的敌人，之前还妄图加害楼惊御。 虽然是借由赵不迟他们动手，但也要问问他有什么想法。 不急，既然罪证和消息都给了你，京中局势你更明白，按你们的节奏来就好。楼惊御道。 第97章 喜欢就好 楼惊御着实有些从容不迫。 他前世没有依靠外力，带着影卫就杀进季家屠了个满门。 如今只不过是不想和朝廷闹得太难看，才会通过这样迂回的法子解决季家。 他根本就不将季家那些上不了台面的把戏看在眼里，如何慢一些快一些也没什么，他也不怎么在意。 他近来的注意力都放在寻找药魔身上。 留在季家监视的影卫也是为了能够找到季家和药魔之间的联系，从而活捉到他。 那便听教主您的。赵不迟回道。 赵不迟常来府邸叨扰，也觉得不好意思，商议完公事后就尽地主之谊，带着他们二人去东市逛逛。 西市和东市都是京城最有名的市场，店铺各式各样，还有不少小摊小贩，卖什么的都有，充满了烟火气。 楼惊御和影十一自来京后还没有来过这样的集市，这边也有不少新奇东西，也觉得新奇。 影十一牵着楼惊御的手，目光看了几圈下来，只觉得琳琅满目，应接不暇。 喜欢什么我给你买。楼惊御说道。 影十一摇摇头，他还没有什么很想买的东西。 而且这些摊贩上有很多都是给小孩儿玩儿的，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会再眼巴巴的看着这些挪不开眼。 但是楼惊御却不这样觉得。 若是不喜欢怎么会多看了两眼呢？ 当即大手一挥，将影十一视线停留的东西都买了下来。 什么糖人面人、灯笼书画、花环发带都买了不少。 影三拿着钱袋子付钱，影四提东西，分工明确。 主子怎么买这么多？影十一问。 楼惊御笑笑：你喜欢咱们就买，又不是差这点银钱。 可是买这么多会浪费的。 楼惊御点点他的鼻尖，你喜欢就好，别想那么多，嗯？ 影十一只好点头。 正好买一些回去送给影九他们也是好的，如此便也不推脱了。 这些可都是主子的心意呢。 楼惊御还给他买了串糖葫芦，让他一边逛一边吃。 冰糖外壳甜滋滋的，拉着极为细的丝，一口咬下去便能听到冰糖壳子咯嘣脆的声音，里面的山楂酸酸甜甜的，吃起来很是开胃。 赵不迟看他俩你一个我一个分食着糖葫芦，自己看的眼酸，也买了一串。 哼，他们两个人吃一串，我一个人就能吃一串。 这边有名气的铺子不少，三人进了一家卖玉饰品的店里。 货物琳琅满目，门口招揽顾客的玉石生肖惟妙惟肖，赵不迟觉得有意思，停下来看了看。 楼惊御也想给十一买几个玉佩，好衬他冬季里的新衣裳，正让店家给他介绍。 影十一却看见了里面一副玉质的棋盘。 棋盘线络分明，十分有质感，里面还飘着几团雪花，正好飘在对角，这份巧合造就了不一样的美感。 两份棋子也是玉做的，只不过一份是白玉，一份是青玉。 影十一如今的棋艺已经精进了不少，毕竟有楼惊御在一旁教着，他自己又聪慧，如今看见这一套棋盘便有了心思。 他记的这种玉是西南产，主子好几件饰品都是这种玉石做的，应该是还算喜欢。 但是沧澜殿里的棋盘是普通木质的，影十一就想买一副送给主子。 他晃了晃楼惊御的手，说想自己去过去看看，不用他陪。 第125章 楼惊御环视一圈，店内这会儿也没多少人，走过去也就几步距离，便放他过去了。 影十一走过去，伸手拿了一枚黑棋子端详。 可巧这时对面的人却同时拿了一白棋子。 影十一觉得巧，该不是也看上了这副物件？ 抬眼一看是一个长相俊朗，脸上笑盈盈的少年郎，和他年岁看着差不多大，脖子上戴了一个长命锁，一身金贵，不知道是哪家的少爷。 这少年虽是笑着的，明媚的很，眸子里却透露出机警来。 让影十一感到了熟悉的特质和气息。 是同类？ 影十一抿了抿唇，看着两人同拿一副棋子，直接便言简意赅问道，公子，你也想买这棋吗？ 他们两个是同时拿的，影十一也不会无礼地让他让给自己，只好先问问。 要是往常，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便放下了。 他本就没什么物欲。 可他觉得这棋很适合主子，所以如今也想争取一下。 他自己也是有钱的，一副棋还是买得起的。 也想给主子送礼物。 沈子渝看着影十一笑了笑。 他另一只手还提着大包小包的不知道什么东西，闻言摇了摇头。 我只是看看罢了，你若喜欢，我自然成人之美。 楼惊御听见二人对话走了过来，将手搭在影十一腰后，往前稍微迈了一步，把人护在自己身后。 毕竟陌生地界，不知对方何人，不敢放任十一和陌生人交谈。 多谢公子成人之美，你若想买什么，记在我们账上便是。 既然是十一看上的东西，他自然感谢别人成全。 话音刚落，赵不迟也走过来，看见沈子渝便惊呼一声。 哎哟哎哟，这不巧了吗！祖宗啊，你怎么来了？ 转而又对楼惊御说道：这便是秦王府的小主子，段春回就是去给他治病的，他没来，要不然准能认出来，没想到咱们还能在这遇上。 原来是熟人，如此便也皆大欢喜了。 沈子渝的眼眸一亮，便也猜出来对面的人是谁了。 原来这便是楼教主和楼小公子，他今日也是巧了遇见了。 但随后他又想起来，把手里提的大包小包往后面藏了藏。 赵不迟眼尖，早看见了，看着他有些无奈。 怎么又出来买点心，天天吃那么多糖，你牙怎么受得了，要是顾烨舟知道了你又得受罚。 沈子渝悻悻笑笑，你别告诉他不就行了。 说完又热络地看向影十一，楼小公子，我请你吃糖吧。 说着就把自己买的点心给影十一塞了好几包。 影十一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塞了个满怀，他还从没有见过这么热情的人。 沈子渝的热情和影九还不一样，影九是影卫，虽说活泼，但也是在影卫之中活泛了些，不会如此明媚张扬。 但面前的少年却不同，像一颗小太阳一样。 原来这便是秦王殿下的心上人。 第98章 势均力敌 影十一性子冷淡，对人又疏离，很难与别人交心，也不喜欢和人交往。 面对如此热情，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他本能地回头看向楼惊御，像是幼兽一般寻求帮助。 楼惊御牵过他的手，摸摸他的脑袋。 收着吧。 他知道影十一性子，但只是几包点心罢了，既然是秦王殿下的人给的，那收着也无妨。 他看人很准，知道沈子渝没有恶意，若是十一能多个朋友也是好的。 说起来他来京中还没有带影十一去买糖吃呢，听说这边的龙须酥做法很是出名，一会儿带十一去买些尝尝。 影十一这才把东西收了，又道了谢。 少年人相交倒也赤诚，几包点心几包糖几句话，便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赵不迟站在沈子渝跟前数落他，让他赶紧回去。 趁着这工夫，楼惊御去把刚才看过的几块玉佩都买了下来，影十一也让伙计把那副棋包了起来。 出来一趟也算收获满满。 等两人结完账，见赵不迟对沈子渝如此不放心，楼惊御便想带他们一起去茶馆喝茶，在那儿坐一会儿。 还是之前去的茶楼，那儿的说书先生讲的还不错。 只是没想到刚出铺子，就见到了前来寻人的顾烨舟。 楼惊御看着这位秦王殿下挑了挑眉。 果真是皇子，天潢贵胄，一身贵气。 顾烨舟年岁和楼惊御相仿，只是出身和经历不同，气质便也截然不同。 顾烨舟身量修长，黑发用一顶紫金冠束着，冠上雕刻着精美的云纹，衣服上也绣着张牙舞爪的瑞兽，很有规制，细节处都有讲究，处处彰显着皇家的尊贵与威严。 步履却有些匆匆地往这边来，不顾衣摆沾尘。。 他五官俊朗，看起来是十分温和的面相，让人想起如琢如磨的温润美玉来。 只是楼惊御知道他并不如表面这般平静温和，反而十分有魄力和手段。 那可是传闻中能算计人心的秦王殿下。 他是当朝太子的胞弟，十五岁便出宫立府，文能出谋划策，武能上马征战，素来有算无遗策、智比诸葛的美誉。 第126章 面上温温和和最容易使人放松警惕，他是只万事掌握在心的狐狸，否则前世也不会把他的兄长送上皇位了。 只是前世自己和这人从来没有过交集，连面都没有见过，此生却发生了这么多变化。 而且前世这时候也从未听说过秦王有什么心上人。 楼惊御来京前找人查过，沈子渝原本是顾烨舟的暗卫，只不过特殊的是从小在他跟前长大。 两个人感情很好，没想到这么好。 楼惊御如今见了顾烨舟，从前的疑惑重新浮上心头。 江湖草莽和朝堂虽有联系，但井水不犯河水，绝对不会因为自己的重生而改变这么多。 所以顾烨舟，这位秦王殿下身上又发生了些什么呢？ 他不希望有一些不安的因素，妨碍自己这重来的一世。 但如今看着顾烨舟对沈子渝这么宝贝的模样，却有一些感同身受。 只想守着自己的身边人过好这一生，如此之人好似也没有什么威胁。 呀，哥哥怎么来啦？ 沈子渝有些不好意思，也心虚得很，往赵不迟身后躲了躲，结果一下子就被顾烨舟抓住了。 还说呢，身体还没好就跑出来。 沈子渝撇撇嘴不说话了，乖乖认错。 赵不迟在中间当和事佬，给沈子渝说好话，结果被顾烨舟瞪了一眼，也不敢说了。 正好今日两拨人凑在一块儿了，赵不迟便给两方做介绍。 这位是秦王殿下。 这位是楼教主。 两人也向对方问了好，视线似有似无的在对方身上停留片刻，心里也都有了一些思量。 赵不迟在当中只觉得两个人的气场都十分强大，势均力敌，一瞬间感觉自己好生弱小。 多谢楼教主相助，让段神医来京给子渝看病。 楼惊御摆摆手，赵不迟既然开口，本座能帮的自然会帮上。 两人简单说了几句后，顾烨舟便邀请楼惊御过几日一同吃饭，顺便商议一些事情。 楼惊御来京城自然会料到他迟早都要和自己谈南疆一事的，也答应了。 之后楼惊御告辞，继续带着影十一去逛坊市。 这边新奇有趣的东西很多，还有南疆西番的小玩意，他看着影十一感兴趣，自然是要多陪他看看的，毕竟京城也不是常来的地方。 两人在外面吃了饭才回去，还买了一大盒龙须酥。 一回府就见府内乌烟瘴气，忙做一团。 原来是段春回炼丹药的时候不知道撒了什么药粉，一下子炸了，烟雾缭绕，从门窗里溢了出来。 楼惊御赶紧捂住了影十一的口鼻，带着他往干净地方走。 谁知道现在吸进的每一口空气里有没有毒？ 影十一牵着他的手晃了晃，为段春回说了几句好话。 主子，段堂主也是因为要给人治蛊毒，所以才这些日子才勤于研究，也是很劳累的。 楼惊御便笑起来，低头亲了他一口，还是我们十一乖，又这么贴心，还给段春回说好话呢。 正说着，连珏牵着灰扑扑的段春回走过来。 一边走还一边用手扇着，扇子都不知道哪去了，一时之间有些滑稽。 咳咳咳！ 咳咳咳 一边过来还一边咳嗽。 段春回脸上倒是挺高兴的，看见楼惊御就大笑道：我有法子了！我就说我的神医之名绝对不会败给一个小小蛊毒。 他这些日子给沈子渝诊治，中途却发现有些阻塞，最近苦心孤诣地钻研。 如今有了想法自然高兴。 楼惊御觉得他都有些魔怔了，不过那药魔用蛊害人不浅，想出法子来倒是好事。 他本对于别人的事情并没有多大感触，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如今想出法子才觉得安心。 以后也要小心些，若需要什么便让连珏给你调来。 他嘱咐了一句，让连珏好好看着他，之后就给他料理这一堆烂摊子去了。 和府里管家叮嘱了收拾完后，楼惊御又去见了前来汇报消息的影二，公事结束后便带着影十一回了房中。 第99章 换个称呼 夜色已深。 房里的烛火明亮，影三和影四把买来的东西放在桌子上便要退下了。 临走时却被叫住，影十一把今天买的点心和刚买的龙须酥分给了他们好些。 影三影四在楼惊御眼皮子底下不敢收，毕竟这些都是楼惊御买给十一的。 既然是买给十一的，那便是他的东西。他送给你们，你们收着便是，他吃不完。楼惊御发话。 影十一胃口小，这些糕点点心也只能吃一块解解馋。 楼惊御知道他虽然不常影卫们往来闲谈，但感情还是在的，自然不会拦着。 影三影四这才收了东西告退。 楼惊御去沐浴的时候，影十一把今日买的东西整理了，这才知道买的竟然比他想象中还要多。 这些小玩意确实新奇，都是主子送给他的，他都会好好收藏起来。 到时候回了沧澜殿，当摆件摆着，看见便会觉得开心。 而且也是宝贵的回忆。 第127章 楼惊御擦干头发出来，见他伏在桌子上认真收整的模样，悄声过去俯身嗅着他的后脖颈。 主子。 嗯。 楼惊御又抱了会儿才放开。 将今日刚买的玉佩拴在十一的腰带上，剩下的放在了梳妆台上收着。 你戴着很好看。他夸赞道。 影十一弯着嘴角，不管他穿什么戴什么主子都会说好看，大抵是情人眼里哪哪儿都是最好的吧。 他也把自己的那副棋拿出来，高高兴兴的跑到楼惊御面前。 主子，这是我送给您的。 眼睛亮晶晶的，灯火下漂亮得很。 楼惊御看着他的小模样，喜欢的不得了，像一只把自己的宝贝叼来送给主人的小奶狗一样。 眼神都带着期待，好似在问：你喜不喜欢呀？ 让楼惊御心尖发颤。 原来是送给他的呀，怪不得最后要自己付钱。 楼惊御薄唇勾起，眉目都透露着愉悦，深邃的眸子里藏着柔情和笑意。 他看着这棋子和棋盘，做工精细，玉质清透，确实是他会喜欢的。 十一对他向来是如此心细的。 谢谢十一。 楼惊御宝贝地把棋好生收了起来，这可是十一送给他的。 等到回家的时候，我们就把桌子上那副收了，换成这一副，我喜欢的很。他说道。 影十一便甜甜笑开，露出浅浅的酒窝来。 如今他的笑容越来越多了，也不像以往那样收敛着，哭和笑都大胆了许多，在楼惊御面前也十分放松。 楼惊御捏捏他的脸，抱着他去沐浴了。 近日天气转凉，唯恐人出去一趟受了寒。 不管他的十一作为影卫有多么的坚强，在他心里，他的安安都是需要保护的。 影十一乖乖的在浴桶里泡了会儿，楼惊御就坐在小板凳上陪着他，直到看见他的唇色都被水气熏得红润了许多，才把人捞出来。 洗漱完换上衣裳，两个人便上了床。 近日在京城，早上起的比在教内晚，入睡便也晚了些。 楼惊御拿了一卷书半靠在床上看，影十一在他身侧趴着，在玩今日楼惊御给他买来的九连环。 这种玩意儿他以前没有玩过，当时看别人玩，他还以为蛮简单，没想到也解了好久。 但没一会儿还是解开了，拽了拽楼惊御的袖子让他看。 楼惊御的视线从书本上移开，见他像只小兔子似的趴在床上玩游戏，末了还要让他看一看，心里就不自觉发软。 看着他就不自觉的笑起来。 我们十一很聪明。他道。 影十一微微笑了笑，把东西收在一边，躺下来靠着他。 已经到了他入睡的时候了。 但既然招惹了楼惊御，楼惊御又怎么会放他去睡觉。 楼惊御突然想到今日偶遇，那沈子渝也是顾烨舟的暗卫，可称呼上却不叫主子。 于是问十一：十一什么时候不叫我主子了？ 影十一疑惑的抬起脑袋，不叫主子那叫什么？ 他都已经叫了那么多年了。 楼惊御却不太满意这个称呼，他一直想让影十一改来着。 可是您就是主子呀。影十一软软说道。 他一用这样的语气说话，楼惊御就没有办法。 楼惊御放下书，也躺了下来，揽着他的腰把人扣在怀里。 叫别的，你看沈子渝都不这样叫秦王。 影十一今日也听到了，沈子渝叫的是哥哥而不是主子。 影十一眸子睁大，难道也要这样叫主子吗？ 想着便红了耳朵，悄悄看向楼惊御，太不好意思了。 虽然主子总说他们之间在感情上是平等的，教内人也叫他主君，大家都认同他们的关系，可是在影十一心中，主子的这个称呼就是独一无二，且深深根植在心里的。 如果不这样叫他心里空落落的。 他的身体和灵魂都为楼惊御所折服，心甘情愿的愿意臣服于他。 楼惊御自然舍不得逼他，只笑道：爱人之间总不能一直叫主子。 又道：没有让你像他那么叫，也没有说不让你叫主子，只是你可以偶尔叫些别的，比如叫声阿御听听。 阿御？ 这称呼显得亲密。 而且独一无二。 这两个字萦绕在影十一舌尖，无端使人心尖发烫。 影十一心脏都颤抖了下，抿了抿唇，在楼惊御的目光里过了好久，才把这两个字叫出来。 阿御。 一字一句，缓慢、清晰又轻柔。 楼惊御听得心神舒坦。 以后都这样叫。很是得寸进尺，刚才还说偶尔。 叫出来了，好像也并不是那么难了，影十一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只有两个人在的时候多叫也无妨，但是在外人面前，他还是要叫主子的，影十一想。 在他心里主子的威严无人可以侵犯，他自己都不行。 他对自己所爱的人完全臣服，甘愿沉溺。 但他不知道的是，之后总是会被楼惊御哄着叫阿御，主子这个称呼倒是少用了。 楼惊御似乎明白他的想法，也不逼他，总归只是情趣罢了。 第128章 把人往怀里团了团，拍着他的背。 本想哄他睡觉，可是看着他明亮澄澈又全然带着爱意的双眸，一时又动了心思。 凑过去吻上那瓣唇，厮磨一番，直把人亲的眼睛都含着泪花。 主子叫的和小猫一样。 嗯？叫主子没用了。 嗯阿御 楼惊御这才放开他，之后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和他说话，平复余韵，在他的诱哄声中慢慢睡下了。 第100章 这是一封情书 隔了两日，顾烨舟果然给楼惊御下了帖子，约他到湖滨小筑一叙。 此处是达官贵人常宴请宾客的地方，与隔岸热闹的酒楼形成截然不同的对比，十分清雅安静。 众人围坐水榭上，停雁湖的梧桐树叶子依旧绿着，围着湖周一圈，投下深色的倒影，倒也十分有意趣。 吃饭的时候氛围还算好，顾烨舟招待周到，还请了赵不迟作陪。 但楼惊御知道顾烨舟不是单纯为了请他吃饭的，两个人心里都不知在思量些什么，气氛便显得有些严肃。 赵不迟从中调和，倒是哪方也不偏袒，毕竟这两个人的意见他都左右不了。 开始商议事情的时候，话里话外便都带着几分试探。 毕竟两个人代表的不仅仅是自己，做出有关利益的任何决定前都要三思而后行。 前两日匆匆一见，顾烨舟这才有时间好好打量对面的楼惊御。 都说赤阳教的教主是位冷心冷情不染凡尘的人物，如今看来这传言却不属实。 刚才一顿饭，他可是目睹了楼惊御对他身边人多么照顾和爱护。 怎么能说这样一个人无情。 于是便笑道：楼教主对爱人可真是十分细心。 顾烨舟素来温和，对谁都是笑着的，是只面带笑意的狐狸，有时让人分不清这是礼貌还是诱人放松警惕的陷阱。 不过今日这笑意却是真诚的，他确实看见了楼惊御不同于外人的一面。 楼惊御观察人多了，自然能看出这笑里几分真心，面容缓和下来。 这辈子都只有他，怎么能对他不好，王爷五十步笑百步了。 顾烨舟听这话，也笑了起来 你来我往，眼看试探也够了，楼惊御才直言道：本座对江山社稷并没有兴趣，之所以愿意来京中，是因为生在大夏，便愿意为此尽自己的一份心力和责任。 顾烨舟点点头，等的便是他这句话。 赵不迟之前说过楼惊御绝对可信，他的实力都不屑于玩弄这些阴谋诡计。 可是之前的教训让他不得不谨慎，才有了今日这番试探，如今看来确实是值得结交之人。 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话里都没有自称本王。 他心里是感谢楼惊御的，如果没有他带段春回给沈子渝治病的话，如今都不知会怎样。 楼惊御摆摆手，自然知道各自有各自的难处。 自从有了十一后，他也愿意俯下身来看看别人的处境了。 波诡云谲里，谁又是无辜之人？ 做不了能主宰别人命运的人，就要被别人主宰命运，这是他们这些人身上背负的无奈。 严肃的氛围终于被这几句话打破，这才开始正式讨论公事。 吃完了饭后，餐具都被撤下去，丫鬟奉上茶和点心。 几人谈着京中局势，天下风云，他们都是局中人，不得不提前琢磨准备。 影十一对这样的场合还算适应，也能听明白，只是没什么讨论的欲望。 他也只在楼惊御面前话多了点，在旁人眼中他还是那个沉默寡言的人，不愿意多说话。 于是就在楼惊御旁边静静地喝茶。 楼惊御在桌子底下牵着影十一的手，手指时不时点点影十一的手背，好似也在做着无声的交流。 间或交代他一句：茶不要喝多了，否则晚上睡不着。 而沈子渝坐在顾烨舟身边听得昏昏入睡，没坐一会儿就说要出去透透气。 楼惊御也知道讨论这些话题深奥无聊，也不想拘着影十一，便让他跟着沈子渝去四处逛逛。 这地方挺大的，今日除了他们一行人外也没有其他人，被顾烨舟都定了下来。 楼惊御让影三暗中跟着，也让影十一出去玩了。 等影十一走后，楼惊御才道：我以往从未在这个时候听说过王爷有什么心上人。 深邃的眸子盯着顾烨舟，观察着他细微的表情和动作。 顾烨舟好似一愣，将这句话反复琢磨了一遍才恍然大悟，一时也好似不可置信般看向楼惊御。 最终说了句：我也从未听闻过赤阳教会有什么主君。 都是聪明人，二人对视间，一切尽在不言中。 楼惊御也心中一震，却又不觉得有多么惊奇，这份好运可能不止降临在自己一个人头上了。 而夹在中间的赵不迟听这两个人似乎打哑谜似的对话，感觉他们说了一堆前后不通的词句，也不知道在讲什么高深的东西。 水榭不远处，沈子渝靠在栏杆上深深的呼了一口气。 因着近日吃药的缘故，总是有些昏昏欲睡，越坐着越困，如今站起来走动走动才觉得清醒。 第129章 他抬头看像木头似的杵在那里的影十一，见他的视线还是投向水榭，专注地盯在一个人身上，似乎还是想回去呢。 沈子渝一个外人，都能从他的眼睛里都能看出他对楼惊御的感情有多么的热烈。 只是沈子渝没想到他还挺黏人。 明明看着是个清清冷冷，不愿意亲近人的少年郎。 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沈子渝都怕他盯得眼睛累了，于是寻他说话。 你为什么叫楼教主主子呀？ 听见他的话，影十一才缓缓把目光从远处收回来。 因为我是他的影卫，主子就是主子呀。影十一说道，好似这是一个十分自然的事。 但是现在主子让自己叫他阿御了，这话他不好意思说出来。 只是二人之间的情趣。 不知道为什么沈公子问出了和主子一样的问题，影十一问道：这很奇怪吗？ 沈子渝好似被震惊到了：啊，你看着不像啊，而且你不是姓楼吗？ 他第一次见影十一的时候，还以为这是哪个门派里的公子呢，站在楼惊御身旁和他十分般配。 旁人只会感叹一句好一对璧人。 影十一坐在廊下的椅子上，摇了摇头。 那是主子给我起的名字，我不记得自己以前的名字，只有代号，后来主子就给我起了名字。 沈子渝点了点头，恍然大悟，也坐到影十一身边托着腮和他说话，心想他们俩还是同行呢。 楼唯安，是个好名字。 沈子渝惊叹道，所谓大道至简嘛，而且这听起来像一封情书。 这个词让影十一心尖颤了颤。 情书？ 他细细想主子当时把名字送给自己时候的场景，觉得这个词倒是描述的很好。 他现在也明白了，这句话里是主子对自己的珍视和心意，当真是一副情书了。 还是最为特殊的，镌刻在名字里的。 第101章 不要赌人性 两个人坐在楼下说了会话，主要还是沈子渝说的多，他的话痨程度比起影九还要更胜一筹。 他们估计要谈好一会儿呢，要不我带你出去买冰乳酪吃？沈子渝提议道。 冰乳酪？ 影十一眨眨眼，主子不让我吃这些了。 过了中秋，天气渐冷，楼惊御就不让他吃冰沙和冰饮了，唯恐他的肠胃有什么不适。 影十一虽然有几分贪凉，倒也乖乖听话。 但沈子渝不是乖乖听话的人，带着影十一出去干坏事让他还有点兴奋的感觉。 不就是去吃点东西吗？楼教主不会说的。 没事的，就尝尝。 这边的乳酪和你们那边是不一样的，去尝尝吧。 也不知道沈子渝磨人的功夫是怎么炼成的，一句句劝下来，倒让影十一有点想去了。 他看了一眼水榭中的楼惊御，楼惊御还在忙。 但似乎心有灵犀，楼惊御此刻也转过头看着他，朝他笑了笑。 影十一朝他弯了弯嘴角，有点心虚。 他吃完饭没多久，确实想吃点冰的。 而且这种时节吃，好似也别有一番感觉。 买了就回来，这样想着便朝沈子渝点了点头。 他在外面路上吃了，偷偷的，不让主子知道就好了。 影三目睹了二人密谋的全过程，抽了抽嘴角，默默闭眼，心想回来要完。 铺子离这里不远，都在一条街上，走一会儿便到了。 影十一和沈子渝两个人都不是让人操心的人，买完冰乳酪也不多逛，就准备回去。 可回来路上却察觉到了隐藏在暗处的若有若无的目光。 二人对视一眼，显然都发现了这不寻常。 越走越快，身后目光的主人的脚步也越来越快。 然后影十一突然停了下来，令人猝不及防。 他猛地回头盯住了那个一直跟着看着他们的人。 那是个小乞丐，约莫十来岁的样子，眼睛大大的，小脸上都是灰，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裳，手里拿着一个破碗，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们俩。 小乞丐呜咽了两声，伸出手里的碗来。 哥哥给点钱吧，我好饿啊。 影十一蹙着眉看他。 做影卫久了，他自然不是一个容易心软的人，(n)(f)不会被这副外表和这几句话就蒙了眼。 他扯着沈子渝往后退了一步，影三这个时候也从暗中出现，站在了他身旁。 怎么了？影三问道。 影十一摇了摇头，只是目光一直盯在小乞丐身上，似乎在确认什么。 那小乞丐抹了把脸，往前走了两步，手已经伸出来想抓住影十一的袖子。 哥哥可怜可怜我吧，我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 说话的声音还不小，引的路人纷纷侧目来看，目光都带着同情。 影十一却将腰间的赤霄剑握在手上，用剑柄把这个小乞丐往回推了两步，没让他碰到自己。 十分机警。 因为他已经确认了。 哥哥小乞丐还在叫着，好不可怜。 第130章 周围的路人见影十一对一个小孩，还是个乞丐如此粗暴，纷纷指指点点起来。 影十一一言未发，丝毫不在意众人目光，和小乞丐之间隔出用剑隔出一段距离。 他问道：谁指派你来的？ 那小乞丐开始哭起来，不说话。 影十一废话不多说，刚想动手，就听到一道不算陌生的声音。 影卫大人，你欺负小孩啊，跟你那主子学的吧。 影十一不知道宋以时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但宋以时是知道影十一今日来王府，所以才巴巴跑来的。 他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怎么回事，明明之前遇见影十一的时候也不是很愉快，而且他心里还怕影十一，但是又想来见他，所以一直都派下人去打探消息。 也不知道这个影卫有什么吸引自己的，宋以时也想不明白。 一来就看见这个场景，就觉得江湖之人果然都是不太讲理的，就像楼惊御一样。 影十一扫了他一眼，竟然又是那个蠢了吧唧的宋少爷，根本不想搭理他。 就算遇到的是个正常孩子，影十一也不会放下戒心，他就是这样的人。 更别说面前的小乞丐还不正常了。 影十一在刀尖上行走了那么多年，哪能不知道人心险恶。 旁人以为孩子最为单纯，其实他们中间也有人有着恶毒的心思，有些孩子也是十分无情冷漠的。 他在西南时，曾经见过七八岁的孩子为了抢夺食物将昨日还一起玩闹的同伴一刀捅死。 那冷漠的眸子，让影十一多年来都印象深刻。 都是赤裸裸的人性，这个东西最不能赌。 更何况影十一还是影卫出身，做任务的时候见惯了的。 某些刀下亡魂死前不会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而是会拖着别人一起下地狱。 影十一没有那么多好心，否则早死了一万遍了。 作为影卫最主要的便是机警，对每一个人都是如此，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一张童真的面孔下隐藏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更别说这人颈纹还这么深。 眼睛虽大，里面可不干净。 影十一认出这是用了缩骨术。 一刀利落地直接刺在了小乞丐的肩膀上，引的路过的众人更是纷纷谴责。 你你你怎么能亏我以为你是好人呢。宋以时大惊失色。 影十一懒得和他弯弯绕绕，直接对小乞丐道：南疆秘术缩骨术，你如今还叫我哥哥，恐怕要年龄都比我要大吧。 沈子渝知道他的行为肯定有原因，但没想到是这个，听见时都震惊了一番。 这小孩原来不是小孩。 他问影十一：你怎么看出来的？ 影十一言简意赅：看颈纹。 影三也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差一点就被这小孩给骗了。 那小乞丐见被揭穿也不装了，忍着肩膀上的剧痛，对着空中就扬了一把白色的粉末。 是迷药。 今日他必须要将影十一带回去。 影十一三人都没个防备，但幸亏刚才距离隔得远，立刻屏息后退了一步。 影十一反应快，抬着一只胳膊掩住口鼻，另一只手用赤霄剑当机立断把人捅了个对穿。 过往路人被这突然变幻的局势吓了一跳，惊叫着跑着散开了，顿时乱了起来。 随后便是四面八方不知从哪里来的杀手，对着影十一便出手。 目标十分明确。 第102章 危机来临 青天白日，京城地界，幕后之人居然如此嚣张。 要么是有恃无恐，要么便是走投无路，要拼个鱼死网破。 影十一知道这是专门冲自己来的。 他立刻就想到了季家。 刚才吸进去了些微粉末，影十一便知道这是迷药，好在分量不多，他还算清醒。 赤霄剑寒光凌冽，影十一握在手中犹如神助，眼神专注，神色淡漠，面对杀手找准命门便刺了出去。 毫不留情。 每一招每一式都精准无比。 影十一和影三、沈子渝三人合伙杀敌，都是实力强劲之人，倒也并不显得有多么吃力。 只是对面人多势众，看样是故意消耗他们体力的，这倒是有些难缠。 影十一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招式变得越来越快，脸色也越来越冷。 宋以时目睹影十一杀了那小乞丐，本就吓得两股战战。 电光火石之间又冲出来这么多杀手，局势这么混乱，他哪见过这架势。 见到这场面吓得不得了，一时惊慌失措，连跑都不知道，跑动也不知道动了。 沈子渝在京中长大，自小跟在顾烨舟身边，自然也认得这位宋小少爷。 只是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战局里，这不是捣乱吗？ 当时气的就骂了一句。 他这样一说，宋以时更不敢动了，朝他和影十一喊救命。 他是生怕那些杀手来取他的命，好在他不是目标人物，没人搭理他。 但两方战斗，刀剑无眼，还是会难免波及到他。 影十一对他还有点印象，因为从大觉寺回去后，宋父确实遣人到赤阳教再三谢罪了。 毕竟宋家在京城也算是豪门望族，此次来京影十一知道楼惊御并不想惹出过多的事端，如果宋以时死了也是个麻烦。 第131章 影十一只好出手从杀手刀下救了他两次。 之后一脚把人踢出了这场混战之中。 那迷药中不知道含了什么成分，估计不是寻常药物，三人坚持了一会儿，逐渐觉出些不对劲来。 好在影二及时带着人赶过来了，他是直接从季家来的，在季家探听了这么多天的消息，可不是白探听的。 今早发现季家有异动，便顺藤摸瓜找了过来。 这是季风的计谋，他按捺多天，终于出手了。 这位季大少爷一直想报仇，可是他父亲对于楼惊御只敢用之前的刺杀来试探，迟迟不敢拼上去杀他，召集幕僚商讨多日，也没商讨出来的结果。 季风实在忍不住了。 他知道季家如今在朝堂也是风雨飘，季忠礼为此忐忑不安，在各方势力中周旋，对楼惊御和赤阳教也分不出太多注意力了，反而指望赤阳教放他们一马。 季风觉得可笑，他父亲当时都已经联合谭青想谋害楼惊御了，还拿刺杀去试探人。 楼惊御这人最是果决无情，眼里根本容不得一点沙子，怎么可能放过他？ 季风知道指望他父亲根本无法报仇。 可每当他看见自己残疾的腿脚，总是怨恨楼惊御到了骨子里。 但他也知道自己又没这个实力报仇，只能观察着楼惊御一行人，指望能从中找到什么好机会。 可观察多日，也发现楼惊御治下严格，府邸犹如铜墙铁壁一般，根本渗入不进去。 而且楼惊御自己实力强劲，连江湖上有名的那些高手都无法撼动半分，季风是亲眼见识过的。 他知道自己毫无胜算，但是他不甘心，于是想起了影十一。 楼惊御越把这个人当宝贝，他就越想得到这个人。 这人如今是楼惊御的心上人，从他入手也不失为一种好方法，所以今日才公然出手，不惜一切代价带回影十一。 一来可以借这个人威胁楼惊御，二来也能满足他的阴暗扭曲的心思。 所以他拿出了季家的底牌药魔，从他那里得到了迷药和会缩骨术的南疆人。 但是他低估了影十一的实力，一眼便将他的把戏识破。 影十一的实力和见识是他没有料想到的，远比他想象的更为精进。 影二今日看出他有所行动，便也急匆匆地带着人过来了，正好赶上了这个时候。 他们一来，本来胶着的战局自然反转。 人多势众的成了影十一一方。 不一会儿便结束了战斗，影二还留了几个活口准备带回去审问。 赤霄剑上染了血，影十一有些心疼。 这把剑自从到了他手里，还没见过血光呢。 挽起胳膊用袖子擦了擦这把剑，这可是主子送给他的剑，他要好好爱惜才是。 刚买的冰乳酪刚才在影十一出剑的时候便被扔在了地上，尝都没尝一口就遇到这么个事儿。 如今已经在地上化成了一滩水，倒是可惜了。 影三看着满地的杀手尸体和影十一说了句：南疆到底什么地界呀，净研究这些旁门左道的，这还有什么缩骨易容的。 影十一摇了摇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影二也没空搭理影三，处理剩下的事儿去了。 将赤霄剑收起来，影十一走过去问影二：你们有派人去主子那边吗？ 影二一怔，看着他摇了摇头。 有影四还有别的暗卫守在主子的身边，他们就先跟着季家的人来了影十一这边。 毕竟季风把主意打到了影十一头上，这群杀手也是冲影十一来的。 那主子影十一心里有不好的预感，紧紧攥住了剑柄。 沈子渝也收起了鞭子，安慰他道：他们那边应该没事的，哥哥也在那边呢，他身边也有守卫，再说了，哥哥是皇室中人，季家哪敢这么明目嚣张。 影十一却摇了摇头，绷着一张小脸。 他们法子阴险的多，总是会演戏的，万一他们真这么大胆呢，毕竟季家如今已是强弩之末，王爷也是想扳倒季家的人，不对吗？ 沈子渝也蹙起了眉，两人对视一眼，便都急匆匆往回赶。 两个人都盼着湖滨那边可不要出什么事情才好，轻功都用上了。 影三跟了上去，影二和手下人吩咐后也带着人过去了。 宋以时看着他们都要走，他自己左看右看，自己刚才带来的仆人也都被冲散了。 他又怕还有杀手，只能跟着他们一起去了。 第103章 三个男人一台戏 沈子渝带着影十一从湖滨小筑离开后，隐藏在暗中的季风便露出一个阴险的笑。 他还在想办法怎样才能把影十一和楼惊御分开呢，看了看自己手上的一包迷药，本来想直接在水榭下药的，没想到如今倒是不必了。 他立刻让人传信通知杀手去把影十一拿下，而自己便留在了这里。 楼惊御，我今日可是为你准备了一份大礼。 他坐在轮椅上，咬牙切齿道，脸色阴鸷，眸子阴沉。 而他身后则是踪迹难以琢磨的药魔。 药魔和众人想的不一样，并不是胡子拉碴，头发乱糟糟的不修边幅的模样。 他的头发扎的一丝不苟，身上穿着绸缎面的袍子，看着四十来岁的模样，穿着得体，只是身材消瘦，面颊也凹陷，看着不怎么有精神。 第132章 一双眼睛倒很是精明，藏了不少事情。 大师，你派去的人确定万无一失吗？ 季风想起那个在他眼前缩骨成一个小乞丐的人，还是不放心又问了句。 药魔站在他身后，脸色骤然冷了下来。 这世上还没有几个敢怀疑他的人，顿时不悦。 他来帮季风其实也不是为了那些钱财什么的，他只是觉得有意思罢了。 那可是楼惊御啊，中原江湖上数一数二的人物，他真想看看这位天之骄子虎落平阳的样子。 又听闻这位楼教主有心上人，他真是迫不及待想看看把这对鸳鸯拆开会是什么样。 于是耐着性子回答季风的话：自然，而且我还给了他我特制的迷药，再说了不还有你派遣的杀手吗，三重保障之下，还拿不下一个小小影卫？ 季风听他如此说，也稍微放下心。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如果这次不能成功，那他季家可真是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看着水榭里楼惊御和人相谈甚欢的模样，他哼笑一声。 没想到今日可以把这三个人一网打尽。 他们季家走到如此境地，都是因为这些人！ 他朝后挥了挥手，让下人把他之前做的准备都拿上来。 水榭上，楼惊御似乎是察觉到了隐匿在暗处的目光，他回首看了一眼，却并未发现有什么旁人。 水声潺潺，送来清凉的风，带着氤氲的水汽，令人心旷神怡。 可随着风一起来的还有空气中无色无味的毒物，让人难以察觉。 下人来添了新的茶水，之后恭敬退下。 四周静悄悄的，唯有婆娑的被风吹动的树叶声。 楼惊御敛下眸子，盯着手中的茶。 澄黄色的茶汤飘着几片舒展开的茶叶，他不知在思索着什么，最终还是抿了一口，然后继续和另外二人说话。 只是没一会儿就皱起来眉头，好似身上不舒服，面容都冷了几分。 他额头沁出汗珠，抬手按住了胸口，砰一声把茶杯按在了桌子上。 赵不迟看他难受，关心道：怎么了？没事吧？ 似乎对发生的一切毫无所觉。 顾烨舟也停下交谈看向他。 但问话间两人脑子也晕乎乎的，抬手扶住额头，感到一阵眩晕，他们两个没有深厚的内力傍身，和楼惊御的症状完全不同。 不好！来人！顾烨舟察觉出不对，朝外面喊人。 可并没有什么动静，应声的是外面侍卫倒地的声音。 楼惊御便知道这毒物是专门对付他的，这空气中含着毒，从上游随风而下。 普天之下，能够做出如此精妙毒物，防不胜防，借由空气传播的，也只有药魔了。 楼惊御似乎经历着体内真气的混乱冲撞，额头青筋鼓起，是极其忍耐的模样。 他骨节分明的手紧紧抓着胸前的衣襟，内力紊乱，真气外泄，一挥手便打断了水榭的柱子。 似乎是走火入魔失了神智的模样。 顾烨舟的侍卫倒了一片，影四和影卫也都没有出现。 杀手却来了不少，从唯一的入口桥上涌入水榭，大有将他们包围起来的架势。 赵不迟和顾烨舟极力维持着清醒，看着楼惊御的模样也是大惊，这可怎么是好？ 楼惊御胳膊抵在桌子上，呼吸粗重，抬眼就看见季风由下人推着轮椅走了过来。 楼大教主没想到吧，今日你也虎落平阳了。 季风拊掌哈哈笑着，看见楼惊御无法动用内力终于放下心来。 他挥手让人将楼惊御拿下。 楼惊御这时候却笑了一声，眸子里尽是不屑。 那你便是那只犬吗？ 季风一拍轮椅，脸色有些扭曲。 楼教主这个时候还有功夫说笑呢，你也不看看现在到底是谁握着这生杀大权。 楼惊御的目光锋利而冰冷，抬起头直勾勾的看着他身后的药魔。 药魔一惊，这不像是中了药的样子。 他的这药对一般人而言只能起到令人眩晕的效果，但是对楼惊御来说，配合他刚才喝的茶却能让他的内力倒涌，能够让他走火入魔，无法再使用悲动八荒。 按理说应该神志不清，目光涣散才对，怎么如今眼神却如此凌厉？ 不好！ 他赶紧往后退了一步，看见季风那个傻子还在那一脸得意，骂了一句蠢货，便想往外退。 而楼惊御却微微一笑，一掌将靠近自己的杀手挥出去，掌风凌厉。 然后另一掌直直对着药魔而去。 哪还有刚才那样痛苦的样子。 这和前世的手段一模一样，空气中的药和他喝的茶配合在一起正好能针对他体内深厚的内力，对旁人而言却只是让人昏迷而已。 前世他没有防备，中了这招。 从拿到这杯茶开始，楼惊御便想到了前世在季家被害的时候，也是用的一样的手段，他怎么会忘呢。 他不会再重蹈覆辙。 自从重生后，他便精进巩固内力，不会再被外来的药物引起如此大的动荡，就算喝了茶，吸入了这空气中的毒物，也不会再有前世那样走火入魔的程度了。 之所以演了那么一出，是因为他想引出药魔，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第133章 在感受到空气中传来的异常的时候，他默不作声，屏住了呼吸调理内息，暗中朝赵不迟和顾烨舟打了个手势让他们噤声。 同时也朝影四打了个手势，让他和其他影卫不要出现，等待他的下一步命令。 如今正好让他将药魔抓个正着。 第104章 关心则乱 局势霎时间逆转，药魔被楼惊御一掌带着内力的掌风打在地上，久久不能起身。 而季风则瞪大了眼睛盯着楼惊御，面上是不敢置信，神情好似凝固了一般。 你怎么会没有中毒？ 他喃喃道，回头看向药魔，想问个明白。 可是药魔现在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他本来在京中隐藏的好好的，没想到今日却被楼惊御演戏骗到了，暗暗后悔刚才不该现身。 他捂着胸口，在地上吐出了一口血，几欲说不出话来。 季风刚才讥讽的神情开始变的恐惧，看着楼惊御挥手之间的威力恐怖如斯，开始怕起来。 他把杀手叫来围在自己身前，让下人推着自己轮椅出去。 快快快！快走！ 但为时已晚，楼惊御看着他，杀他就像碾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之前在赤阳教，楼惊御还给他们兄妹留了一条命，但现在楼惊御不会再给他这个机会。 直接一抬手，影四便带着影卫出现在水榭，他们都蒙着黑色的布巾，没有受到毒物的影响。(n)(f) 把人都拿下。楼惊御说道。 两拨人在水榭中刀剑争锋，赤阳教的影卫比季家集结来的这些杀手不知道要精湛多少倍，短短时间便结束了战局。 影卫将杀手全部俘获，之前还静谧淡雅的水榭顷刻间便充满了血腥气。 水榭的帘子被风鼓起，上面被溅了点点血渍。 季风也被影卫控制住，眼中混着怨恨和不甘心，以及深深的恐惧。 楼惊御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满地狼藉，好似一切胸有成竹一般。 从容淡定，从怀中掏出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气息平稳，神志清楚，哪有半点要走火入魔的样子。 季风牙都要咬碎了，他没想过楼惊御这么会演。 楼惊御一步一步朝他走过去，步伐沉稳而有力，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季风心上，让人不由自主地敬畏。 他勾唇一笑，神色却是十分威严。 我还不知道你还有这能耐，原来药魔是你请来的，果真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楼惊御看了一眼他搭在轮椅上的手，看样季家还是有几分能耐，能把断了的手筋接回来。 我本想慢慢处理你们家，看样如今也不必了。 楼惊御说着，掌心蓄力，似乎想直接取他性命。 季风眸子睁大，脸上的恐惧越来越明显，看着楼惊御朝他过来，心脏因为情绪的起伏而剧烈的跳动。 瞬间灵光一转，季风脸上的表情松动下来，呈现怪异的笑意。 楼惊御，你不能杀我，你那个影卫现在在我手上！ 电光火石之间，他想起自己还有另一副底牌。 他已经派杀手去埋伏影十一了，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这个时候影十一应当在他手上才是。 只要影十一被他拿下了，那楼惊御投鼠忌器，根本伤不了自己。 如此想着他便又有了底气，不自觉挺直了脊背。 你敢动我，我就让你见不到那个影卫！ 楼惊御面色霎时间沉了下来，冷冷地看向季风。 前世今生还没有人敢威胁他，更别说居然敢用影十一做借口。。 你说什么？他问。 季风看着他不复刚才淡定的表情，哈哈笑了出来。 没想到那个影卫在你眼里居然这么重要，我下手还真是下晚了呢。 楼惊御看见他眼里的觊觎和得意，不欲与他多言，赶紧让影四带着人去找影十一他们。 湖滨小筑雅房间众多，影四带人搜索了一圈，确实没看见人，急匆匆回来禀报。 主子，没见到影十一和沈公子。 楼惊御呼吸一滞，攥起拳看着季风，目光都是阴沉沉的。 他皱着眉，语气冷冽问道：你把他怎么了？ 季风哼笑两声，我能把他怎么样，我只是见他出去后便让杀手去等着他而已呀，顺便用了点药。 他见楼惊御的神色中透露出焦急，心中好像畅快了些，一时竟连出口的话都不顾忌了。 教主那么宝贝他，我倒想看看到底他是哪点让教主您动了心，也想见识 话还没说完，楼惊御将影四手中的剑夺过来，一剑刺在季风肩上。 我看你是不想活了。语气含着怒火。 季风惊叫了一声，疼得呲牙咧嘴，末了却知道自己是强弩之末，还有些有恃无恐。 如今他在我手上，你杀了我，我更不会让你如意。 楼惊御气势更冷，犹如寒冬中的冰川，冷冽而威严，其中夹杂着怒意，恨不得将面前这个人千刀万剐，居然敢打影十一的主意。 若是十一有一点事，本座会让你生不如死！ 赵不迟刚才确实是没防备中了计，如今吃了赤阳教的影卫递过来的解药，已经清醒了许多。 第134章 他劝道：教主你先别激动，他只是说说罢了，何来证据，万一是假的呢？ 顾烨舟也劝道：是啊，我这就派人去找他，只要人在京城，我就一定能给你找到。 而楼惊御思索着季风说的话，他知道这个人的脾性，不外乎是色厉内荏。 如果不是手里真有什么，他是不敢这样说话的，季风没有这个胆量，也就是说他真的埋伏了杀手去找十一。 影四，快带人去找！ 他发话道，当即就让影卫出去寻人。 面对有关影十一的事情，楼惊御总是不敢冒险的，恨不得小心小心再小心。 哪怕有一点可能让十一受伤或者出事，他都不敢想象那时场景会是如何。 今日不该让十一离开自己身旁的，他懊悔地想。 他在京中派人探访药魔踪迹，又观察季家动向，也没想过季风这个被他废了手筋脚筋的人酝酿已久后会在今日突然发难。 而且这个人居然还敢对十一下手，一时便有些慌了心神。 他也是关心则乱。 他相信十一的实力不俗，但是如今药魔在季风身边，这个不稳定的因素让他不安。 万一药魔又鼓捣出来什么奇奇怪怪的药或者是沈子渝身上中的那种蛊毒怎么办？ 楼惊御按捺不住，大步往前走，用剑指着季风。 十一呢？你派的杀手都去哪了？ 正在此时，不等季风答话，他心心念念的声音出现了，隔着很远的距离就开始叫他。 主子！ 第105章 原来是情敌 楼惊御刚开始还以为是因为自己想的太过专注而听错了，没想到抬眼一望，远处熟悉的身影越来越近。 少年像一只飞奔的雀儿，用最快的速度向自己奔跑过来，衣摆纷飞，发丝都被迎面的风吹乱了。 目光对视之间，竟显得有些委屈。 楼惊御一愣，心尖一软。 没想到刚才自己还因为他的安危而担惊受怕，这一刻他却自己回来了。 把手中的剑一扔，楼惊御也跑过去，紧紧地把人抱住了困在自己怀里，似乎失而复得了一般。 十一你去哪儿了？ 楼惊御这一颗心此刻才安稳下来，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安慰他。 这是他们之间一贯安抚彼此的方式。 楼惊御轻轻拍着他的背，等他因为奔跑而急促的呼吸渐渐变的平稳。 抱了一会儿后松开人，把人前前后后转了好几圈，上上下下打量，见人确实没受伤，也没什么事之后才松了口气。 你吓死我了。楼惊御说。 影十一摇了摇头，牵着楼惊御的手没有放开。 主子我没受伤，您没事吧？ 他刚才在外面，只要一想到主子可能会遭遇危险，心就焦急得很。 他也是后怕。 十分后悔自己离开了主子，刚刚不该跑出去的。 幸好主子也好好的。 这么一想眼圈就红了，漂亮的桃花眸漫着浅浅的一层波光。 楼惊御心疼的不得了，哄他道：没事的啊，现在我已经都解决了。 内心也有些后悔，该早一些下手的，就该把药魔往后放放，直接不该给季家出手的机会。 影十一摇了摇头，将额头抵在他胸膛上不说话了。 楼惊御弯下腰，在他耳朵上亲了几口，等他慢慢平复下来。 几息之间，影十一闻到了水榭之中的血腥气，这才把头抬起来。 环视一周，就看见了被影卫按着的季风。 想着果然是季家的手笔，和他之前猜测的是一样的，季风把主意打到了他身上，想借自己来桎梏主子，还想害主子。 真是卑鄙下流。 主子，阿御。他喊道。 嗯，在呢。 楼惊御知道他的不安，他的心情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紧紧牵着影十一的手没有放开，带着他往水榭里走过去，把刚才的事情和他原原本本的说了。 影十一的心被提起来又落下去，他没想到药魔会现身，幸好主子机智多谋抓住了机会才能把人抓住。 药魔研制毒物确实天下无双，没想到竟能如此投毒，将空气中的毒物和特殊的茶叶结合起来下毒针对主子。 幸好主子内力深厚，之前一直在精进巩固，又及时发现了异常，才不至于落入陷阱之中。 只是为什么主子看见茶叶就会想到这是药魔的毒呢？ 影十一想到此没想明白，又觉得可能主子博览群书听闻过这种下毒的手法，所以才有所警觉吧。 主子好厉害！ 丝毫不知道楼惊御前世已经吃一堑了，今生必须得长一智。 沈子渝跟着影十一一起回来，见此场景站在了顾烨舟身旁，叫来王府侍卫把这里都控制了起来。 影三跟着影四一起把药魔从地上抓起，五花大捆了起来，影二则带着影卫等楼惊御的命令。 楼惊御摆摆手，让他们处理好刚才厮杀过的战场，把抓到的活口带下去审问，着重让人把药魔控制起来，一切吩咐的井井有条，然后才走到季风面前。 让这个人直接死未免太便宜他了，敢把主意打到影十一头上，必须得让他生不如死才是。 第135章 季风看见影十一目眦欲裂。 你怎么会没有中招？ 影十一当时发觉得快，识破了那个小乞丐的招数，对着那漫天的粉末防范及时，受到的影响并不很大，所以才能撑这么久，而且影二来的也十分及时，自然是好好的。 但这些都没有必要对季风说了。 这个人留着果然是个祸害，影十一看向楼惊御，等待他的决定。 楼惊御看出了季风眼里对于影十一的觊觎，眸子一冷。 当时季家兄妹来赤阳教，季婉想要影十一，但如今看季风眼中的这份心思，估计不只是季婉有这心思吧。 听闻季风私下也是玩的花的，在季家后院养了不少娈童侍宠，糟蹋了不少好人家的儿女，估计他比他妹妹更想要影十一吧。 楼惊御想着便怒火冲天，这么恶心的人也敢肖想他的安安？ 真恨不得让季风死他个八百回。 攥起拳头，拿过影二的剑，一下子刺在了季风的身下。 啊 一声惨叫，一片血肉模糊。 在场的人听着声都知道该有多疼。 水榭外，跟着影十一回来的宋以时看见这剑刺的位置，莫名感觉下身一凉，这得有多酸爽啊。 刚想迈出去的步子又踏回来了，他还是老老实实在外面等着吧。 影二，把季风和药魔都带回去，不能让这个人死的太容易了。 楼惊御把剑一拔，季风又惨叫了一声。 影二拱手领命，目光看着他的剑。 他想他的剑今天脏了，回府后得找段堂主要点什么消毒的草药消消毒才行。 水榭很快就被清理完，王府的侍卫这时候来回话。 原来小筑的东家和伙计下人都被季家的杀手迷晕扔在了库房里，刚刚他们才把他们解救出来。 顾烨舟十分愧疚，本想着选个清静地方谈事情，没想到今日出了这事。 是我选的地方不好了，才给了他们可乘之机。 沈子渝也十分自责，我不该带十一出去的。 楼惊御摇摇头，季家迟早会来这么一遭，不是今日也是明日，不在此地又或许会在别的地方。 他知道季家一直在想着反击，季风更是愤怒和不甘心填满了胸膛，迟早会来这么一回。 更何况今日还引出了药魔，也算是别有收获了。 至于十一跟着沈子渝出去玩，这更没有错了。 沈子渝是好心想带着影十一出去逛逛，楼惊御也希望十一能开开心心的，就算知道也不会阻止，毕竟谁又能料到会有杀手在。 楼惊御牵着十一的手想带他回去，毕竟在外面还是吸了些迷药，回去得找段春回看看。 只是往外走的时候，楼惊御看见了宋以时。 怎么这小子也在？ 又见宋以时的目光直勾勾盯着影十一，楼惊御眸子微眯。 原来还是个情敌。 第106章 我陪着你 楼惊御收紧了搭在影十一后腰上的手，带着他略过了宋以时往外走。 目光冷冷的，经过时还在宋一时身上瞥了一眼，好像要用眼神杀人一样，看得宋以时身下一凉。 不过楼惊御倒是没有什么别的动作，带着影十一便走了。 影十一牵着他的手和他靠在一起，似乎有些累了。 楼惊御想，现在最要紧的是带十一回去，他担心他的身体。 谁知道药魔的迷药里会不会有些什么别的东西。 影卫跟在他们身后，个个都冷肃着一张脸，十分机警的模样。 宋以时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他们一行人离开。 他今日受的冲击有些大，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 今日所见所闻，颠覆了他二十年来的认知，原来这京城也这么危险，原来之前自己都一直被保护的那么好。 一时不知道该庆幸自己的幸运还是什么了 他看着楼惊御他们，觉得自己和他们虽然站在一个地方，却处在不一样的世界里，完全不是一类人。 而自己今日不合时局的出现，好像又做错了事，如果不是影十一自己早死了。 心里有些自责。 本想和影十一道句谢，没想到影十一却好像没看到自己似的，一进来就往楼惊御怀里扑，从头到尾都跟在楼惊御身旁。 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自己过，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 现在难得安静，不再唧唧歪歪，也不敢大放厥词了。 看起来挺郁闷的， 顾烨舟和赵不迟正在处理后面的事情，也没工夫搭理他，让沈子渝过去问一句。 沈子渝走过去，看他神情恍惚，不免皱了皱眉。 我派人送你回去？还是去你府上叫人来接你？他问。 他也不知道宋以时这是犯什么蠢，今日遇到杀手还愣愣的站在那儿。 宋家养儿子怎么能养出来这么呆的？ 上面有父兄在，果然这个幺子就不用管事了，整日只顾着吃吃喝喝玩了，一点罪没受过。 宋以时好似这才出神，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他本想说一句自己走就行，但又害怕，还是让沈子渝找人送他回去吧。 沈子渝点头，让人备车去了。 吩咐完，转头又看他这副神游天外的样子，刚开始以为他是吓着了，但观察到他目光还看着影十一离开的方向，心里有了计量。 第136章 沈子渝玩味的看了看面前的宋少爷，原来是藏了这份心思。 那今日街上的偶遇估计是宋以时找人打听了楼惊御他们的行踪，所以故意撞上来的吧，怪不得呢。 他就说怎么会那么巧。 沈子渝出言提醒道：不该想的人可不要想。 宋以时眼睛立刻睁大，挥手反驳：什么啊，什么想不想的，我没想，我才不会想呢。 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架势。 沈子渝笑笑。 我这是好心提醒你，楼小公子是楼教主掌心上的明珠，宝贝的很，他不会允许别人觊觎的，刚才季风的下场你也看到了。 宋以时还是不承认，我没有，我才不会看上个影卫呢！ 沈子渝也不与他多言，想着这个人嘴是挺硬的，或许他自己都没有真正认清过自己心里的感情吧。 只不过他作为外人看得清楚罢了。 沈子渝知道宋以时在京中子弟中也算是清流，从来不欺压人，待人也真诚，也从来不会喝花酒进赌坊，只是有些傻气，嘴上不饶人罢了，所以才多提醒了两句。 只是就凭宋以时话里话外的傲慢，这样的人自然也配不上十一。 言至于此，他便也不再多说了，车马备好后就派人把他送了回去。 楼惊御路上让车夫快些，马车停在大门前的时候，影十一已经有些昏昏欲睡了。 缩在披风里，眼皮都快睁不开了。 楼惊御直接把人抱了下来，进了门就让人叫段春回过来。 主子我没事，就是有些困。 影十一眯着眼睛，一手环着他的脖颈，一手抓着他的衣襟，让他不要担心。 楼惊御也没说什么，低头蹭了蹭他的脸，只是步伐急促了些。 等进了房间，便把人放在了床上，看他面色还好才放心。 估摸着是那迷药还是有些作用的。 他牵着影十一的手和他说了会儿话，给他脱了染了血腥气的外袍，拿热毛巾给他擦了脸和手，然后用被子把他裹起来。 段春回很快就来了。 他来的路上也听说了今天的变故，没想到季家出手如此突然。 那季风胆子也大，竟然还敢用十一威胁教主。 真是嫌自己活够了。 一会儿自己得去牢里给他扎上几针，让他好好受受苦。 来，我看看。 段春回给影十一把了脉，好在没什么事情。 药魔这些奇奇怪怪的毒啊药啊，重在药性急、烈，迷药也是如此，虽然十一没有吸进去多少，但还是有些作用的，而且因为动手杀敌也消耗了一些体力，所以他会觉得累，有些想睡觉。 楼惊御的神色这才和缓了些，问道：那对身体可有什么害处？ 等明日醒来药效便也消解了，你要是不放心，我再给他开一些清神丸。段春回答道。 楼惊御点点头，还是开一些吧。 段春回便开了药，楼惊御端着温水给影十一服下，又给他掖了掖被角。 影十一精神清醒，但就是困，看着楼惊御舍不得睡。 估计还是得睡一觉他才舒服。段春回说道。 知道了，你回吧。 段春回走后，楼惊御便也脱了外袍，上床抱着影十一躺下，把他的马尾散了下来。 主子怎么让段堂主走了呢？不让他帮你也看看吗？影十一看向楼惊御的目光里也含着担忧。 楼惊御拍了拍他的背，哄他睡觉。 没事的，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有数，没有大碍，安安快睡吧。 主子影十一还想劝他。 楼惊御却道：不是说了不叫主子了吗？ 影十一从善如流，阿御 接下来的话被打了个岔就忘了，他太困了，思维都变慢了起来。 睡吧睡吧，我陪着你。语气温柔，似乎呢喃。 淡雅的香气和熟悉的气息混杂在一起，影十一沉溺其中，也不再硬撑，听着他的话慢慢的也睡着了。 楼惊御低头亲了亲他的嘴角，凤眸微敛，含着柔情。 睡吧，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第107章 又酸又软 人在睡着时总会不自觉放松，向自己觉得最温暖和最信赖的地方靠近。 影十一便是这样。 从前他一个人住的时候，睡姿总是规规矩矩的，睡觉的时候身子笔直，将手搭在腹上，一夜的功夫都不变，直到天亮。 现在睡着时却总爱把头抵在楼惊御的肩窝或者胸膛上，胳膊也蜷起来放在楼惊御胸膛前，不自觉的依赖这个人。 楼惊御清晨醒来的时候一动作，他便也跟着能醒过来。 对这个人的气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影十一睡着的模样恬静可爱，没了往日的清冷沉默。 神情放松，弯着嘴角，不知是不是做了什么好梦，靠在楼惊御怀里就像个小孩子一样。 平安扣都从里衣领子里露了出来。 楼惊御把平安扣捂热了才放回他里衣里面，又给影十一掖了掖被子，把他的手也放进被子里。 侧身支着下巴，就这么看着他看了很久。 第137章 他的十一啊，总是把他的安危放在首位，却没有保护自己的意识。 把这意识都放到他身上去了。 楼惊御对他丝毫没有办法，都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这事。 到时候影十一一定会理所当然的用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盯着他问：难道不应该这样吗？你可是我的主子啊 可今日是因为自己重生后有所防备，所以才没有让药魔和季风得手。 若是没有防备的话，十一好不容易从杀手那里逃出来，又回来找自己，岂不是又落入另一个陷阱？ 楼惊御不敢思考这种可能性。 那季风不是个东西，楼惊御回想起他的眼神真狠不得让他死千八百回。 影十一总是会因为自己而将生死置之度外，不惜一切。 就如同前世在南雾密林中影十一说的那句话一样。 不惜一切。 楼惊御想起来，心里总会觉得又酸又软。 若是从前不可一世的时候，楼惊御会觉得这本来就是影卫的职责。 可如今面对影十一的时候，他却在发愁，如何才能让十一把他自己的安危放在首位呢？ 楼惊御叹了口气，摸了摸影十一的脸颊。 真是拿你没办法。 影十一似乎受了惊扰，哼了两声往他怀里靠得更紧。 楼惊御失笑，拍着他的后背安抚他。 等影十一又睡稳了，楼惊御才悄声掀开被子，坐在床略微外侧的地方，盘腿坐起，开始打坐。 毕竟他还是吸入了空气中的毒，虽然对他造不成太大的影响，可后面却因为担心影十一引得体内内力冲撞，也是关心则乱了。 如今需要打坐运功平复。 外面风声渐渐大起来，已到了深秋。 刚来京城的时候府邸里的草木都还是绿的，菊花一簇一簇地盛开，如今树木叶子都已经黄了，菊花也已经败落了。 清早起来，偶尔能见到草地里的白霜。 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已经有冬季的踪影了。 楼惊御想着，也该是时候加快脚步，快些将京城里的杂事处理掉，带着十一回家了。 凝神静气，沉下心来，楼惊御运转体内功力流过四肢经脉，气息沉入丹田，在体内流转。 楼惊御一炷香后才彻底平复下体内冲撞的内力，缓缓吐出一口气来。 看样回教后还是要尽早闭关，将悲动八荒修炼到前世的巅峰水平，才不至于再出现紊乱内力的情况。 他回头一看，影十一还在静静睡着。 如今天也短了，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风声也停息了。 楼惊御舍不得叫影十一起来，但又怕他饿着肚子，便牵着他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说话，指望着十一睡够了自己起来。 影十一睫毛颤了颤，听见楼惊御的声音，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 阿御～ 刚起来的声音都是软绵绵的，好像带着钩子，勾进了楼惊御的心里。 楼惊御绕着人的后腰把人带起来，让人先醒醒神。 影十一身体好，迷药消解得快，睡这一觉就恢复了，一醒来没一会儿就精神的很。 我饿了。他朝楼惊御说道，靠着他揉了揉眼睛。 楼惊御不让他揉眼睛，握住他的手亲了亲。 看了眼时辰，确实过了吃饭的点了。 好，我让下人备了，这就上菜，可不能饿着我们十一了。楼惊御宠溺道。 影十一都被他的语气逗笑了。 楼惊御也没给影十一穿外袍，毕竟晚上也不出去了，直接给他披了一件大氅，抱着他去用了饭。 吃完饭，楼惊御拥着他坐在屋内赏庭院里的景色。 门开了正中两扇，正好能将庭院里的景色看个遍，廊下挂着灯笼，烛火明朗，也不用格外点灯便能看得清楚。 今夜月明，星子舒朗，在夜幕下分外漂亮。 楼惊御把影十一拥在身前，两个人坐在地毯上说着话，慢慢又提到了今日之事。 那药魔为什么会和季家有牵扯？影十一问道，有些好奇。 楼惊御捏着他的手指把玩，把这事当成故事讲给他听。 药魔姓桑，曾经是南疆王的国(n)(f)师，精通南疆秘术，为其驱使十余载，荣宠非常，十分得南疆王器重。 但传闻他爱上了南疆王的宠妃，在宫中暗通款曲，约定抛弃一切一起私奔。 结果在要私奔的前一晚，宠妃变了卦，没有去赴约，药魔被宫中禁卫发现。 这桩私情被捅到南疆王那里，南疆王大怒，降下刑罚，药魔从此被驱逐出了皇宫。 他从此性情大变，专研蛊毒异术，做事随心所欲，或许是自己不甘心，所以恨不得扰得全天下的人都不如意。 他交际往来全凭自己感不感兴趣，不顾及正邪道义，一颗心越来越冷，最大的乐趣便是看别人痛苦，恨不得将天下都搅成一锅粥。 听闻药魔从南疆初来大夏时行踪不像现在这样难以捉摸，季忠礼和他依附的朝中势力集团听闻此消息，聚集了滔天的财富求得了药魔的蛊毒以实现他们的权术阴谋，季家便是从此和药魔牵上了线。 楼惊御将此事娓娓道来，神色放松，好似在讲什么不相干的故事一样。 第138章 季家之前有胆量对付我，就是因为有药魔在，所以他们才觉得能成功，之前的刺杀是季家的试探，不过季风按捺不住了，今日才会叫来药魔动手。 语气风淡云轻。 他一边说着一边给影十一拉了拉衣服领子，怕夜风顺着缝隙钻进去。 影十一听完后点点头。 药魔和季家密谋已久，一直放任总是个危险因素，今日将药魔抓住了，影十一也放心不少。 那我明天能去看看吗？ 说完害怕楼惊御不同意，又软乎乎叫了声：阿御～ 漆如墨色的眸子亮晶晶的，看得楼惊御没法拒绝。 一把将人打横抱起走向床上，楼惊御笑道：好好好，答应你，现在我们睡觉了，明日带你去。 第108章 连夜审讯 偌大的府邸隐蔽处，绕过后院的亭台楼阁，连片的假山后是楼惊御买下此处田宅时设下的审讯处和牢房。 楼惊御来京中次数不多，而且京城地界人精多，很少有不长眼的人会得罪楼惊御，所以这地方也没怎么被用过。 如今季风和药魔让这地方不至于蒙尘了。 季风和药魔，一个被楼惊御刺了几剑，一个被楼惊御打了一掌，两个人晕了一下午。 影二泼了三盆水都没把人弄醒，知道是楼惊御下了狠手，只好到晚上两人醒后才开始审问。 现在已经到了子时，牢房里点着烛火，微凉的风从高高的小窗吹进来，小小的火苗晃动，映在墙上的影子也晃来晃去。 一片肃静，只有偶尔传来几声季风凄厉的惨叫声。 连珏和影二正在连夜审讯，影五和影六在里面守着，影七和影八站在门口守着。 其实主要是连珏在审。 影二在擦他的剑，审讯这活儿不是他的长项，他平常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审讯这活儿在暗阁一般都轮不着他。 你今日的算计，是你的主意还是季家的？ 连珏抱着胳膊问。 他还没怎么用刑呢，季风就开始吱哇乱叫了。 连珏摇了摇头，想着这人是真禁不住一点啊，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有胆子敢对付主子的，难道做之前没想过后果？ 愚蠢至极。 季风一身锦袍沾了血，被水浸湿后晕染了一大片，鬓发凌乱，浑身上下都在疼，再没有之前的少爷威风了，十分狼狈。 听见连珏的问话打了个哆嗦。 事已至此，是他的主意还是他家的主意又有什么分别。 就依照楼惊御的性子，睚眦必报，眼不着砂，新仇旧怨积累了这么多，他难道会放过季家吗 季风瞥了眼自己身下，这双腿，还有他身为男人的尊严，全被楼惊御断绝了。 太疼了 他此刻都没有多少力气去维持心里的不甘和怨恨了，因为疼痛他紧咬着牙关，冷汗直冒。 可是阴暗的牢房在夜里又冷得不行，他感觉身体都麻木了。 但连珏却逼着他保持清醒，看样今晚不问出来是不罢休了。 我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区别。 季风咳嗽了两声，动了动被捆的结结实实的双手，抬头看向面前的人，双目无神，一片颓败之色。 他对影十一下手，看楼惊御的表现是动了他的逆鳞，自己哪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没想到楼惊御这样的天之骄子还有动了真心的时候，这就是他最大的破绽啊。 是自己没有听父亲的话行事太急躁了，如果自己能再等一等，观望一个更好的机会，准备再周全些，一定会成功的 没想到那个影卫实力如此强劲 季风心里满是懊悔，默默攥紧了拳头。 既然自己都要死了，自然不会让楼惊御舒心，他想知道什么，自己偏不说。 连珏嗤笑一声，一眼看破他在想什么。 到了这个地步，懊悔的不是自己用了下流手段，而是手段还不够下流，季公子教养果真不一般啊。 一听连珏话里的阴阳，季风狠狠咬着牙，哼了一声。 不管怎么样，他还是想活着的。 现在季家还没有倒，他虽然被楼惊御抓了，可是消息也很快就会传到父亲那里，他要忍一忍。 万一父亲能把自己救出来呢，这是自己唯一获得生路的机会了 前来送饭的段春回过来的时候正好听见连珏的话，补上了一句：是不一般的卑鄙龌龊。 连珏见他过来，让影二看着季风，自己过去迎段春回。 外面风凉，段春回披了披风过来的，把手里食盒递给连珏，自己把披风脱了。 知道你们今晚休息不了，就带了点冬虫夏草米粥给你们，都喝点吧，影二，你去把影卫都叫来喝一碗再干活。 影二点点头，把人都招呼过来喝粥。 段春回单独盛了一碗递给连珏。 我走的时候不是让你自己早点睡吗？ 连珏单手端着碗，另一只手心疼地给他捂手，怕他冻着。 段春回哼哼两声：我挂心你你还挑起来了？ 他才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因为一个人睡不着呢。 他们二人自从那日说开后，终于没了那层隐隐约约的隔阂。 第139章 连珏也知道自己之前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好在现在一切都说开了，自己也不敢有事瞒着段春回了，这下索性装都不装了，直接夜夜宿在段春回房里。 连着小半个月交颈而眠，段春回突然一个人睡，还挺不自在。 连珏笑笑，晃了晃他的手，我哪敢挑啊，段堂主～ 说罢就开始喝粥，喝了一口就开始夸，这粥真好喝，春回真好。 段春回摸了摸鼻子，这粥是他吩咐厨房做的，自己只负责提供虫草，这么一夸还挺不好意思。 又不是我做的，你去谢厨房吧。 段春回故意道，余光去看他吃瘪的表情。 但连珏的脸皮比他想象的厚，哈哈笑了两声，知道是他起了坏心思逗弄自己。 配合道：明日再谢厨房，现在谢你把粥大晚上送过来，段神医辛苦了。 说完就想去亲人。 段春回也笑了起来，抬手把他嘴挡住了，吃你的饭，现在不准亲，你嘴上还有米汤呢。 被嫌弃了，连珏耸耸肩，好吧。 只好乖乖喝粥。 对了，主子已经安歇了吗？连珏问。 段春回点点头，刚才路过他们院落，见灯已经灭了，教主估计已经睡下了，十一如今需要多休息。 言罢又有些庆幸，幸好那只是迷药，不是毒药，不然这几个，现在都别想活。 说着看了眼狼狈的季风和架子上绑着的药魔。 可不是吗。连珏赞同道，敢谋害他们赤阳教的主君，胆子也是大。 段春回催促他趁热喝粥，自己过去看了眼季风。 啧啧啧，现在是神气不起来了。 段春回有些幸灾乐祸，抱着胳膊上上下下打量他。 下流手段倒是多。他说道。 季风抬眼，有气无力看了他一眼，眯着眼睛看他。 他听见了刚才他和连珏的话，没想到连珏也是个断袖。 于是便道：难道连珏就是什么好人，弑父杀兄，流窜江湖，现在还成了断袖 第109章 变脸可真快 连珏听见这话挑了挑眉，慢悠悠喝完粥放下碗走过来。 他摇着扇子一笑，京中关于他家的事虽然是旧闻秘事，但季家知道也不稀奇。 他并未把季风穷途末路时说的话往心里去，这时候季风也只能动动嘴皮子了。 倒是段春回忍不住脾气了。 你真是活够了是吧。 指间不知从哪儿变出三根针来，段春回专门往他穴位里扎。 啊！又一声惨叫。 疼得季风痛不欲生，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剧烈地挣扎，但毫无效果，麻绳将他绑得扎扎实实的。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那个人渣算什么爹，就该杀，用得着你指指点点，你才货真价实不是个好玩意儿呢。 段春回翻了个白眼，还想过去踹一脚，被连珏拦下了。 好了好了，和这种人生什么气，不值当，脏了你的鞋。 连珏揽上他肩膀，给他顺气。 心里却甜滋滋的，有人给自己出气的感觉很爽。 段春回往他怀里靠了靠，回头看连珏，问道：教主打算怎么处置他？ 连珏带着他走出阴冷的牢房，到了过道才摇摇头，主子估计不会留他性命，但也不会让他死的太容易。 段春回知道楼惊御有考量，也不再多问，又看了眼里面架子上闭眼沉默的药魔。 他知道这是个难啃的骨头。 估计药魔不好审。他说。 连珏轻声赞同，但也不想让他陪着自己在这里熬，抱着他亲了亲，好言好语把人先送了回去。 等段春回睡着后才又折返回来忙碌。 季风色厉内荏，嚣张但怕死，他知道的事情和楼惊御让影卫收集到的情报也差不多。 他又忍受不了多少刑(n)(f)罚，后半夜问什么说什么。 而药魔和季风是两个极端，自从被抓后就静悄悄的，好似什么都不在乎一样。 他嘴严得很，好像不怕疼也不怕熬，一双眼睛深沉精明，看起来阴恻恻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连珏熬着他熬了一夜，也没什么收获。 影二在一旁冷眼看着药魔，默默释放自己的冷气。 药魔果然是个奇怪的人。 他心里默默叹气，唉，要是审讯能和练剑一样简单就好了，要是两剑下去这人开口就好了 把自己的宝贝刀剑擦得锃亮，影二看了眼外面天色，已经天光大亮了。 影十一今日起得比平常要晚很多，估摸着还是因为昨日那迷药的缘故。 楼惊御起得比他早很多，但也没起身，撑着下巴半躺在床上看着他的睡颜，将额头前几缕发丝给他拨到耳后。 不知不觉，看着少年，他脸上便浮现笑意。 影十一睡梦中不自觉往他怀里靠了靠，楼惊御的心被他的动作弄得软绵绵的，把人捞到自己身上，轻轻拍着他的背。 现在的天色亮的比夏日晚了许多，楼惊御看了眼窗外，依稀能听到风声，估计今日天气不怎么好。 第140章 室内却温暖静谧，床上被子柔软暖和，影十一睡得小脸红扑扑的，不愿意醒来。 楼惊御也不闹他，一手抱着他，另一只手拿着书卷在看，就这么一直等影十一醒来。 差不多两刻钟后，影十一才有了动静。 嗯主子 影十一搭在楼惊御腰间的手动了动，楼惊御立刻放下书掐着人的腰把影十一往上提了提，亲昵地蹭了蹭他的额头。 嗯？ 阿御，影十一笑笑，清醒不少，连忙改口，是阿御。 嗯。楼惊御这才满意，揉了揉他的脑袋，问他：有哪里不舒服吗？还困吗？ 影十一摇摇头，趴在他颈窝处醒神。 没有不舒服的，也不困了，阿御别担心。 楼惊御用手指顺着他的头发，等他彻底醒了神后才叫人送水来洗漱。 洗漱完一起吃了早餐，热腾腾的羊肉汤面点缀着葱花，汤汁鲜美，羊肉也去了膻，尝一口胃里都暖和了。 虽然影十一说自己没事，但楼惊御还是不放心，吃完面后叫来段春回又复诊了一次。 真无碍，我保证。 诊完脉后段春回十分无奈对楼惊御说道。 教主真是，一遇上十一的事就这般谨慎。 段春回摇摇头，收拾好药箱，十分不客气地顺便蹭了顿早饭。 楼惊御擦了擦影十一的嘴角，又给他剥了个鸡蛋哄他吃了下去。 阿御，饱了。 影十一摇摇头，拒绝了他又递过来的枣糕。 主子好像总是怕自己吃不饱，而且越来越喜欢给自己喂饭了 楼惊御摸了摸他的小肚子，看他真吃饱了才把枣糕放回去，又倒了两杯茶，递给他一杯，自己喝了一杯。 十一喝口茶，这是秋白露后下来的乌龙茶，不苦不涩，喝着正好。 影十一点点头接过，乖乖和他一起饮茶。 楼惊御就一脸温柔地看着他，时不时抿一口茶水。 坐在对面的段春回一抬眼就是他们甜甜蜜蜜的场景，觉得这一碗汤面还没吃完就饱了。 咳咳咳故意咳嗽了两声。 兄弟，收敛点，我还在啊喂！ 楼惊御看了他一眼，皱了皱眉，不吃就出去。 段春回怂了，抿了抿唇闭嘴，低头专心吃面。 心里嘀咕，这待遇可太不一样了，教主变脸可真快啊。 影十一被这场景逗笑了，眉眼弯弯，额头抵在楼惊御肩膀上。 楼惊御见十一高兴，自己心情也好。 他用湿毛巾擦了手，摸摸影十一的脸，宠溺道：不是说去牢房看看吗，现在就走还是？ 影十一点点头，左右今天没什么安排，那现在就去吧。 楼惊御给人披了一件厚实的披风，让段春回慢慢吃，自己带着影十一先过去了。 牢房有些阴冷，好在白日里比夜里要亮堂不少。 楼惊御牵紧了影十一的手，带着他走进去。 其实楼惊御不愿意让他过来，牢房里免不了脏污，他不想让十一看这乌七八糟的场景，放在手心里捧着的宝贝，来一趟这种地方都舍不得。 但影十一想来，楼惊御也只好答应。 咱们看看就回去了好不好？楼惊御哄他道，这里太冷了，对你身体不好。 影十一自然听他的话，乖乖点头。 第110章 你命好 主子！ 主子。 影七和影八看见楼惊御过来立刻行礼，影七还朝着影十一打了个招呼。 影十一被楼惊御牵着手，见楼惊御朝他们颔首后才说话。 影七哥，影八哥，你们先去吃饭吧。 同为影卫，知道他们的辛苦，影十一特意给他们带了早点。 影七已经闻到丁香大包子的香味了，朝影十一眨了下眼感谢他。 伸手前却被影八瞪了一眼，这才想起来主子还没发话呢，又克制着看了眼楼惊御，见楼惊御挥手后才去吃饭。 人走后，楼惊御晃晃影十一的手，笑道：什么时候十一也叫我哥哥呀？ 影十一一愣。 他叫影七影八是因为自己年纪小，直接叫代号显得不尊重，所以加了个哥，但哥和哥哥的差别大了去了。 哥哥 听起来亲密又黏糊。 影十一睁大眼睛看着楼惊御，知道主子这是又在逗自己了，抿了抿唇，叫不出来。 这里好多人呢。 阿御。他求饶道。 楼惊御捏捏他的手指，凑近他耳朵说道：今晚床上叫吧。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影十一白净的耳廓，染上引人采撷的粉色。 影十一脸也一红，抿了抿唇，跟着楼惊御踏进牢房前才轻轻嗯了一声。 楼惊御耳力极好，自然听见了，松开手环上他的腰。 怎么这么乖呀，他都不好意思欺负他了。 但晚上还是得欺负 影十一毫不知道他的盘算，还朝他羞涩地笑了笑。 他进了牢房看了一圈，目光停留在了被绑在架子上的药魔身上。 第141章 经过一夜的审讯，药魔面上显出几分憔悴来，身上穿的绸缎衣裳都灰扑扑的了，束好的头发散了几缕，几道辫子也散了下来。 药魔眉骨突出，鼻梁很高，眼眸颜色比寻常人淡了些，是南疆人常有的面貌特征。 原来这便是药魔。 影十一在打量他的时候，药魔因为脱力而垂下的头又抬了起来，也在默不作声看着影十一。 药魔的眼神冷漠至极，看人的时候像一条冰冷冷的蛇，目光像淬了毒一般，阴森瘆人。 视线相对，影十一微微皱眉。 这人在这种时候还保持着如此的冷静，绝非常人，没由来让人感受到危险。 你就是楼惊御的人？你叫什么名字？ 药魔眯着眼问他，说的话显得主客颠倒。 他的目光牢牢盯在影十一身上，似乎对他很感兴趣。 楼惊御心中警铃大作，上前一步把人护到身后。 他冷冷扫过药魔，把影十一护得严严实实不让他看。 你不配知道。楼惊御说。 前世今生，药魔两次为虎作伥。 前世楼惊御便是因为他给季家的毒而虎落平阳，这才有了那后续一连串的刻骨铭心，也算是和药魔积怨颇深了。 可前世他并未和药魔有多少交集。 虽然一直在寻找药魔踪迹可也一直没找到，只通过调查到的不知真假的传闻了解过一些，听说最后药魔死在了大夏和南疆的战役中。 而此生因为不想长夜梦多，所以一直追查，又因为一些事情与前世不同，如今来京抓到了人，也算稍微放心了些。 虽然人被结结实实绑着，但是楼惊御还是不敢小觑。 药魔做事只凭心情，什么道德礼义律法对他都约束不了。 他就是喜欢看身居高位之人覆灭，看同林鸟离心各自飞，看世间疾苦无法破解，单纯觉得有意思罢了。 楼惊御觉得这人还是早些死比较好。 他再也不敢犯前世那般自负的错误了。 所以当药魔对影十一表露出兴趣后，楼惊御想也没想就护住了人，生怕药魔还留有后手。 想不到楼教主的软肋在这儿啊，我进来时都被搜了身，如今还被绑着，能对他做什么。 药魔勾起嘴角，似笑非笑一般。 楼惊御嗤笑一声，没和他废话，手势示意影卫把那个用了缩骨术的小乞丐的尸体抬了过来。 昨日还是个小孩模样，人死之后缩骨术无法维持，今日便现了原型。 原来是个三十多岁的细瘦男人。 这人是你弄来的吧，季家深耕朝堂，与江湖的纠葛只有本座和你，可没本事请得起会缩骨术的南疆人。 药魔笑了一声，教主聪慧，他只是我一个没用的附庸罢了。 楼惊御也笑起来，说出的话却直接戳破他的谎言。 你的附庸？ 他伸出手，影二便将从尸体上得到的令牌放在帕子上拿给他。 南疆人的令牌却用中原文字？ 楼惊御把令牌在药魔眼前晃了晃，看着还很眼熟，什么时候中原门派的人也是你的附庸了？ 药魔目光冷了冷，呼吸霎时粗重，既然知道，何必问我。 楼惊御摇摇头，怪不得药魔前世会死在战役中，原来在中原武林中做的是联络人的角色。 将水搅浑，看别人痛苦，不愧是药魔的一贯行径的。 楼惊御原本想的是抓到人后就送他归西，现在看来却不行了。 有些事情不是不知道吗，你最好老老实实说出来，本座可没那些耐心。 楼惊御觉得晦气，这人到了自己手里还不能杀。 影十一默默牵着他的手，安慰他让他别生气。 以前楼惊御动怒虽然不是对他，他一样会觉得有些畏惧，现在却全然不会了，只会担心楼惊御生气气坏身子。 主子。他在外人面前换回了称呼，声音却轻轻柔柔的。 楼惊御回头朝他笑笑，反握住他的手，将影十一有些凉的手裹在自己手里包的严严实实的。 十一，没事，我没动气。 他抬手摸了摸影十一的头，把人牵紧了些。 正在此时，药魔感叹了句：楼惊御，你命可真好啊。 连生气都会被人关心紧张，可不是命好吗。 药魔想要是自己没被季风连累，一定要下个蛊给影十一，到时候楼惊御的脸色应该会很好看吧 楼惊御这样的天之骄子，原本孤寂绝尘，俯视众生，如今又有一个人将他的心融化了小心捧着，真是令人嫉妒。 动了动手腕，被麻绳绑的毫无活动空间。 真是可惜了啊 楼惊御凉凉看了药魔一眼，见他眼神又停在影十一身上，直接取过一旁桌子上的刑具插在了药魔胸膛上。 管好你的眼睛，否则本座就帮你取下来了。楼惊御冷声道，不欲让十一在这里多待，带着人就想走。 连珏，他叫人过来，再好好审审，人先别弄死了。 药魔这时候哈哈笑起来，笑声在牢房显得极为突兀。 楼教主，审我没用，我什么都不会说的，直接让我死了吧，给个痛快。 第142章 楼惊御不屑地笑了一声，真想死何需本座来，你自己就能死，这会儿还没死，不是说明你还想活吗。 药魔脸上终于有了些剧烈的情绪，好像被楼惊御点破后就有些恼羞成怒，看着楼惊御还想再说什么。 但楼惊御没理他，揽着影十一就出去了，还有个人没料理呢。 第111章 都是你的 后半夜季风没审多久又晕死过去了。 连珏怕他真死了便没再动他，毕竟楼惊御还没发话，直接把他扔到了隔壁牢房里待着。 现在季风倒在干草上，蓬头垢面的，离近了还能闻到一些异味，偶尔泄露出几声疼痛的呻吟。 楼惊御闻到里面的味道皱了皱眉，没让影十一踏进去。 我进去看一眼，乖乖待着，里面脏，会弄脏你的新靴子。他笑道。 影十一看了眼里面不知生死的人，知道主子是舍不得自己过去，点了点头，听话地守在门外等着。 楼惊御嘱咐完才用袖子遮了口鼻踏进牢房。 他不指望能从季风身上知道什么，反正季家很快就要没了。 只是季风竟然把主意打到十一身上，他自然不会放过。 影五。他喊了一声。 主子，属下在。 药魔身上搜罗来的药呢？楼惊御问。 影五立刻把东西用托盘呈上来，纸包和瓶瓶罐罐有十来个。 心中腹诽药魔身上也是能藏东西，面上一脸正色和楼惊御介绍道： 主子，这些便是昨日从药魔身上搜身得到的，昨夜段堂主来时看了，这几味是致命的毒药，这几味是不致命的毒药，段堂主说是单纯折磨人的，还有几个小罐子里是药魔养的蜈蚣和毒蜘蛛什么的 楼惊御淡淡扫了一眼，指了几个，这几个给季风尝尝吧，其余的给段春回送去让他研究研究。 说完最后看了地上蜷缩的季风一眼，就见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 楼惊御你冷血无情，手段毒辣，你以后会下地狱的！ 似乎是感知到危险，季风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神志回归，听见了他们的对话，恐惧地浑身发颤。 我可是你亲表兄 话还没说完就被楼惊御踩断了手指。 楼惊御冷笑一声，这时候和他论起亲戚来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只是好好回报了季风一番罢了。 他本就是冷血无情的人啊，全天下都知道的事情。 不过下地狱这种事，季风作恶多端，害了多少无辜男女，仗着权势做的恶事还少吗，要下也是他下。 楼惊御毫不在乎他临死前的嘴硬，但门外的影十一听了却很不高兴，漂亮的眉眼皱起来，手握着赤霄就要过来。 但还是楼惊御快一步，走出牢房制止了他的动作，把人揽在怀里，点了点他的鼻尖。 不是说了会脏靴子的吗？楼惊御柔声道，毫无一点责备的意思。 里面因为季风都脏了空气，楼惊御不愿意让他进去。 影十一微微撇了撇嘴，低头看了眼自己锦绣缎面的鹿皮靴子。 这是楼惊御在来京后唯恐天气转凉给他定做的，今日风大，楼惊御早上就给他穿上了。 可是他对您口出恶言。 影十一自然听他的话，可是看见季风诅咒主子还是忍不住想杀他。 他的怒意从不为自己，在影十一心里，谁都不能冒犯楼惊御。 楼惊御亲了亲他的嘴角，心里被他的在意弄得暖暖的，捧着他的脸哄他。 好了好了，他会为他说的话做的事付出代价的，安安不气了，带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他语气像是在哄孩子一样，影十一每次都受不了他用这种语气哄自己，只好点头应是，被他揽着腰带走了。 外面虽然有风，但阳光正好，快到正午时候洒下来倒也暖洋洋的。 楼惊御索性也不急着回房，带着影十一在府里转了转，昨日惊变，今日就不带人出去了，也没让人练武。 等走到人造湖那儿，在亭下和人喝了两盏茶后，才携手回房。 楼惊御脱了繁琐的外袍，换了件私服，从屏风后出来的时候就见他派人买的糖葫芦和山楂糕已经送来了。 阿御，这是你买的吗？ 影十一桃花眸亮晶晶的，一眨不眨地看着一整个草稞子上插着的糖葫芦。 都红亮亮的，光是看着就知道外面一层冰糖的壳子有多脆，还没吃嘴里就好像尝到了山楂的酸味。 嗯，给我们十一买的。 楼惊御笑道，从下人手上把插着糖葫芦的草稞棍子拿过来插在了室内的架子上。 都是你的。 这糖葫芦是城东一家铺子里卖的，上次楼惊御带着影十一去看皮影给他买了，见影十一爱吃，所以今早又吩咐人去买了。 影十一几乎没什么物欲，喜欢的东西少之又少，好不容易有喜欢吃的东西，楼惊御自然不会吝啬。 他直接把今晨铺子里的糖葫芦包圆了，又包了几份山楂糕，这时候天气冷，放个一两天没问题，吃不了也可以分给别人。 但我们现在先吃一点尝尝就行，等吃了饭再吃。 第143章 楼惊御还是顾忌着影十一的肠胃，怕吃多了刺激到胃。 影十一也不是贪图吃食的人，果真如楼惊御所说只吃了半根尝尝，剩下的半根楼惊御解决了，正好开开胃吃午膳。 吃完饭影十一照常去午睡，楼惊御坐在床边陪着他，他今天不能抱着十一睡了。 估摸着时间，顾烨舟他们也快到了，他得去接待下。 影十一想陪着他一起，但楼惊御不让，只让他睡觉。 他知道是因着昨日的事，所以主子对自己有些风声鹤唳，就算段堂主诊断后说自己没事了主子还是不放心，唯恐自己出一点事，呵护得如此小心。 就像之前自己腹部受伤那段时日一样。 影十一不想让他太忧心，听他的话躺进了被窝里，被子拉到尖巧的下巴上。 阿御，我真的没事，你不要太担心了。 楼惊御轻轻叹了口气，俯身下去就堵住了他的小嘴。 唇齿摩挲着十一的唇瓣，感受着温软和甜美，越吻越是深入，好似要汲取十一所有的气息。 攻城掠地后，影十一舌根都发麻。 唔 影十一抓紧了被子，闭着眼睛承受他的吻。 直到狂风暴雨般的亲吻变得温柔起来，影十一整个都沉浸在雪中春信的淡雅香气中。 他慢慢睁开眼睛，黑白分明的桃花眸里一片云雾氤氲，清冷散去，只余水光。 楼惊御的指腹抚着他一片粉红的眼尾，轻声道：你什么时候学会保护自己，我就不会这么忧心了。 影十一眨巴眨巴眼，好似不明白这话的意思，把脸埋到他的手心里。 像只撒娇的小猫。 楼惊御失笑，另一只手把他的手放进被子里，哄着他睡觉。 睡吧，一觉醒来我就回来了。 影十一点点头，闭上了眼睛，没一会儿就在楼惊御的陪伴下睡着了。 楼惊御轻轻把手从他脸侧抽出来，给人掖好被子，亲了亲他的额头才离开。 第112章 他简直会疯 楼惊御到前厅的时候顾烨舟正在喝茶，连珏和段春回作陪，沈子渝和赵不迟也都一起来了。 本座来迟了，十一刚睡下。 楼惊御解释了句，众人都是一副了然的揶揄表情。 沈子渝抿着唇笑，问道：那一会儿等他醒了我能去找他玩吗？ 他懊悔昨日带影十一出去才遇到杀手，幸亏没什么事，今天带了很多玩意给影十一，可不敢再出去了。 楼惊御颔首。 他的十一不和同龄的少年一样爱玩闹，也没多少朋友，而沈子渝性子活络，十一也不排斥他，一起聊聊天也是好的，十一也不会无聊。 一会儿他醒了我带他出来。 沈子渝高兴地点点头，先跟着段春回去治病去了。 他体内的蛊毒经过段春回的医治后已经有所改善，不再时时受煎熬了。 段春回研究了这么久，总算能治这杀情之蛊，就是用药施针需要斟酌，所以慢了一些。 正好如今抓到了药魔，段春回从他那儿得到了些五花八门的药，他想若是能够直接从药魔那儿得到他炼制杀情的法子，便能够从根源上直接将蛊虫引出来。 他作为医者和顾烨舟想的一样，顾烨舟今日拜访便是为了此事。 沈子渝因为蛊毒已经受了这么多苦，顾烨舟每次看他喝药扎针灸都心如刀绞，如果能从药魔那儿得到蛊毒的炼制方法就好了。 那样他的子渝也能少受些苦。 楼惊御将他带进了牢房。 影二一直守在这里，见楼惊御来了朝他摇了摇头，看样是没什么收获。 楼教主又来了？药魔说话有气无力，但一双眼睛在一行人进牢房的时候还是抬眼看了过去。 他看着顾烨舟过来，直接笑了出来。 没想到王爷竟也会到此啊，老夫也算是活够本了，见完了楼教主又见了秦王殿下。 顾烨舟脸上挂着淡淡的笑，还算温和，是想先礼后兵。 杀情蛊是你炼制出来的吧，你若肯说出来解法，本王饶你不死，放你出去。 药魔也是聪明人，不上他的套。 我出去了又能如何？ 药魔不想死，但好似也不怎么想活一般。 王爷现在和楼教主结盟，这话我哪里敢信，您放我出去了，可楼教主还想杀我，我便是逃到天涯海角，又怎么能逃出他的追捕？ 他看着顾烨舟逐渐冷淡下来的神色微微勾唇，好似心情很不错。 他就是喜欢看别人要求他，但又没有办法的焦灼样子。 而且这蛊毒无解，我做出来的毒就是为了折磨别人，看别人生不如死的，又怎么会有解法呢？王爷说笑了。 油盐不进！顾烨舟皱起眉头，向来温润的人动起怒来让人也觉得冷酷。 他也看出来了药魔嘴里说的话不知真假，难以分辨，而且这个人行事和常人十分不同，竟有些神经兮兮。 到底如何能让他老老实实张嘴呢？ 一时气愤地攥起拳头，还是赵不迟劝了几句把他劝住了。 楼惊御估计他们还要周旋些时间，让连珏陪着他们，自己先回房去了。 第144章 他答应十一等他醒来会看到自己的。 窗棂用水油浸过的桃花纸糊着，隔绝了凉风和树叶婆娑的声音，光柔和的穿透窗棂，洒在帷幔半掩的床上。 楼惊御进门时特意放慢了声音，绕过屏风看人还在安稳睡着才放心。 低声叫下人送来温水，楼惊御脱了外袍，洗了手擦干了才走到床边。 他算着时辰回来的，十一平常午休睡小半个时辰就足矣，这时候也差不多要醒了。 楼惊御侧坐在床边，探进被子里摸了摸影十一的手，无限缱绻生在心中，目光专注地看着床上安睡的人。 少年的黑色长发散在枕头上，侧躺在床上，被子在睡觉的时候从下巴处到了肩膀上，一侧脸颊压在枕头的绣花上，呼吸平稳绵长。 楼惊御给他往上拉了拉被子，就这么坐在一旁守着他。 日光打在楼惊御一侧的面颊上，高挺的鼻梁将光影分的如此清晰，一边明一边暗，微微低垂的凤眸含着无尽的深情。 这会儿他又想起早上药魔和他说的那句话你命真是好。 如今想来，药魔说的真是不错。 他确实是命好。 如果命不好，他怎么会有机会再次拥有十一呢。 每当想起这事，楼惊御总觉得确实是命运眷顾自己。 看着顾烨舟为了沈子渝身上的蛊毒四处求医，即使重来一次还是有些事情改变不了，与之相比，他已经很是幸运了。 如果十一也中了这样的蛊毒，受这样的苦痛，他简直会疯。 连十一受一点点伤，他都心疼得不行。 更别说蛊毒什么的了 他捧着十一的手，一根根摸过他的手指，心境这才重新变得平和下来。 十一，安安，起床了，沈子渝来找你玩了。 楼惊御低声和他说着话，勾着他的小拇指晃了晃。 再睡晚上就要睡不着了。 影十一听见他声音迷迷糊糊醒了，睁眼一看，楼惊御果然如他睡前所说的那样，醒来就能看见他。 阿御。 影十一坐起身，顺着楼惊御的力道靠在了他胸膛上。 先醒会儿神，沈公子来找你玩，还给你带了好多东西，我带你去好不好？ 影十一点点头，楼惊御也没让他下床，直接在床上给他梳了头发。 楼惊御平日便是自己束冠，倒也还算熟练，只是换成给十一束发就显得有些技艺生疏，动作也很轻柔，生怕拽痛了十一。 影十一看着楼惊御握着他的头发如临大敌的样子觉得好笑，又很感动。 阿御，慢慢来，不着急。 他想着自己之后也要学着给阿御梳头发。 楼惊御嗯了一声，拿着丝绸发带扎了好几次才把马尾绑好。 末了碰了碰发带末端坠着的几颗玛瑙珠，珠子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终于大功告成。 好了，我们十一真俊朗。楼惊御指尖蹭着影十一下巴夸赞道。 影十一羞涩地笑了笑，问道：秦王和赵公子也来了吗？ 嗯，在牢房审问药魔呢，你不用去见他们了，没那么多虚礼，去和沈公子玩会儿吧。 楼惊御给他穿戴好衣裳才让他下床，喝了杯温水后就牵着他去了后院的花厅。 第113章 有客来访 沈子渝已经在段春回那儿喝了药，正在花厅撑着下巴百无聊赖，看见影十一过来腾一下就站起来了。 楼小公子！他朝影十一笑着打招呼，眉眼弯弯的。 他自从病了后日子一直过得有些无聊，顾烨舟生怕他出什么事对他管得紧，这也不许那也不许。 如今好不容易碰上个和自己年龄相仿还合得来的人，影十一虽然性子冷了些，但是是个很纯粹的人。 在京城这样表面风平浪静、实际上惊涛骇浪的的地方长大，沈子渝知道这样的人有多么可贵。 影十一朝他点头，沈公子。 楼惊御贴近了他耳边小声和他说道：下午也没有什么事情，你就和沈公子聊聊天吃些点心，我去处理些公务，有事就找人去叫我，嗯？ 好。 影十一乖乖答应了。 昨日回湖滨后和沈子渝也没说几句话，不知道他身体如何，正好问问。 楼惊御摸了摸他的头顶，面色柔和，搭在影十一腰上的手把他往前推了推。 他转头和沈子渝笑道：十一性子内敛，不爱说话，要麻烦沈公子多多包涵，多些耐心了。 沈子渝觉得对面两人之间的氛围真是如胶似漆，他想楼小公子和楼教主感情真好。 奇怪，自己明明没吃东西，怎么觉得噎得慌。 他重重点头，没问题！ 楼惊御又嘱咐了影十一几句才离开。 左右是在自己府邸，明处有侍卫和丫鬟小厮，暗处有影卫，沈子渝为人也正派，他倒还算放心。 他一走，沈子渝才敢放松下来和影十一说话。 虽然楼惊御对他们言行客气有礼，但周身气势不可忽视，总让人不敢放肆。 毕竟那是江湖中说一不二的一流人物。 楼教主真宝贝你。 第145章 沈子渝笑着和影十一说道，一边说一边把他带来的东西一件件拿到桌子上，他给影十一带了不少好吃的好玩的。 虽然相处不久，但影十一知道沈子渝是个坦率的人，这是在揶揄他呢，带着几分羞涩抿了抿唇。 不过这话是实话，他自己也知道阿御很宝贝自己，心里也甜丝丝的。 他也起身帮沈子渝摆东西，有龙须酥也有糕点，加上原来楼惊御让厨房送来的点心，摆了满满一桌子。 影十一不善言辞，好半天才说了句：秦王殿下对你也是如此。 这倒也没错，沈子渝嘿嘿笑了笑，露出尖尖的小虎牙来。 对了，你身体如何了？影十一问道。 沈子渝摆摆手，放心吧，无碍的。我中了蛊毒，平常的迷药对我就没什么作用了。 说着把他带来的食盒提到桌子上。 昨天没吃上冰乳酪，今天我特意给你买了。 可惜了昨天花的银子，还没尝一口就被扔地上了。 他打开食盒盖子把东西推给影十一，道：快尝尝吧。 冰乳酪用白瓷碗盛着，加了两片薄荷点缀。 碗底下是一块和食盒差不多大的冰块，周边也用碎冰块围着，食盒原本严严实实的盖着，一打开便往外冒冷气，所以放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化掉。 沈子渝久在京城，十分细心，还验了一遍毒，这一碗冰乳酪十分健康安全，还很美味。 幸好还没化，现在吃正好。 沈子渝极力推荐，这可是他最喜欢吃的一家店。 影十一十分捧场，舀了一大勺吃了一口。 奶味厚重，冰沙细腻，还有不少坚果碎，吃起来很香，确实很好吃。 他点点头，如实反馈。 好吃，和家里做的不一样。 沈子渝解释道：这是京城好几代的老手艺了，独一份的，不过这天气不能多吃，你要是夏日里来京城才是吃这东西的好时节。 等影十一又尝了几口，沈子渝就把碗放回了把食盒里。 不敢让你多吃，毕竟天气冷，要是你吃坏肚子楼教主可饶不了我。他笑道。 影十一点头，他也不是贪图口舌之欲的，尝几口就好了。 要是吃多了冰的，主子也会担心的。 嗯，今天吃的这几口也不能告诉主子。 他也把今天楼惊御给他买的糖葫芦和山楂糕拿来分给沈子渝吃，两人一边吃东西一边玩投壶。 但二人都是习武之人，一投一个准，也没什么意思。 本来是想比上两招的 但一个想到楼惊御不让他今天练武，另一个想到顾烨舟的嘱咐，都不约而同把这主意打消了，玩起了沈子渝带来的华容道和六博棋。 影十一没玩过这些，沈子渝便耐心教他。 唯安你好聪明呀，一教就会了！沈子渝毫不吝啬夸奖。 影十一抿着唇不好意思笑笑，怪不得阿御让自己和沈公子一起玩。 这沈公子也和阿御一样会夸人，都不用他思考说什么，沈公子一个人话就不少，怎么都不会让气氛沉闷下来。 影十一这才慢慢放松下来，和沈子渝下了几盘棋。 专注棋局，时间就过得很快，倒也惬意。 太阳逐渐西斜，阳光的颜色越来越深，透露出几分偏红的橙色，天边渐渐出现灿烂的晚霞。 府里管家从廊下走过，他原本是要找楼惊御禀报的，路过花厅看见影十一却调转了方向朝他走去。 主君。他行了一礼。 阿御还在忙，怎么了？影十一问。 他手里还拿着棋子，以为管家是来找楼惊御的。 有客人来访，管家对主君的问话自然恭敬回答，客人说是找主君您的，人正在前厅等着。 影十一微微挑眉，有些疑惑。 在京中他也不认识什么人，认识的几个今日都在府里了，还能有谁。 倒是沈子渝想了一圈，还真让他想到了个人。 不会是宋府的公子吧？ 正是。管家答道。 影十一不解，问：他来找我做什么？ 管家解释道：宋少爷说是来谢您昨日救了他，带了不少礼物来。 影十一放下棋子，不知道宋以时怎么转了性子会感谢人了。 接见宾客的事情都是楼惊御安排的，他从不让这些琐碎事情烦扰影十一。 可左右这点小事，影十一知道今日有教内的事务需要楼惊御批复，不想去打扰他。 他可以解决的，自己可是主君呢，应该为主子分忧！ 既然说是来找自己的，那便过去看一眼也无妨。 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把人打发走就是了。 第114章 旁的心思 影十一绕过庭院的花草，从后门进了厅堂。 绕过紫檀屏风，就见宋以时坐在椅子上支着头在出神。 宋家的家仆手上确实拎着不少礼物，大包小包的，用锦缎包着，也不知道都是什么。 宋少爷。 影十一出声，宋以时这才回了神。 不同于之前相见的高傲，宋以时两只手拧巴着，朝影十一笑笑，显得有些局促。 第146章 你来了。 他本想今晨就过来的，但他不知道影十一的住处，托了父亲帮忙好不容易才打听到的。 十一，我给你带了些补品。 宋以时舌头都要在嘴里打结了，好不容易才把话说明白。 宋父也听闻了昨日的事情，昨晚回去后就把宋以时教训了一顿，让他不要对影十一直呼其名了。 他不想接二连三去赤阳教道歉了！ 上次因为大觉寺的冲突，宋父派人去赤阳教可是把自己老脸都用光了才换得息事宁人不再追究。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大孝子！宋父昨日骂骂咧咧了一晚上。 宋以时挨了训，被影十一救了小命，他心里原本微妙的心思更是放大了数倍。 就算宋父不说，他也不会再称呼影十一为那个影卫小小影卫不就一个影卫了。 听见他的称呼，影十一微微皱眉。 他是一个界限感很强的人，这样的称呼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他和这人又没关系，叫他十一做什么。 他想起楼惊御让他在外面要用名字，不要用代号，便更正道：我有名字，我叫楼唯安。 他不喜欢不相干的人叫他十一。 宋以时结结巴巴啊了一声，心想影十一什么时候有名字的，上次在大觉寺还没有啊。 而且怎么还姓楼？ 你的名字宋以时心里充满了疑惑。 影十一不想和他废话，冷淡道：和你无关。 他本就是言简意赅话不多的人，只是平常楼惊御喜欢哄着他多说话罢了。 在外人面前自然恢复原样了。 宋以时看他冷脸就有点犯怵，也不敢再问，好吧。 来此有何事？影十一问他。 哦哦，那个，我是想谢谢你昨日救我。 许是昨日死里逃脱，宋以时性情收敛许多，话里不再有高高在上的傲慢语气了。 他让家仆把礼物递给影十一，脸上竟显得有些羞涩。 这是番邦上贡的燕窝，是陛下赏的，我可是好不容易拿来给你补身体的，还有人参鹿茸，都是好东西。 他的礼物送的贵重，也送的还算诚心。 昨日回去平复好恐惧和后怕的情绪后，他竟然想的不是旁的，而是影十一。 一遍遍回想影十一用剑柄将他从杀手剑锋下打出去的矫健身影，还有最后那一脚，直接将他踢出战局，救了他的小命。 挥剑迎敌的少年神情冷冽严肃，目光专注，薄唇紧抿，矫健轻盈如同空中的雀儿。 影十一的马尾飞扬，带动红色的发带飘在空中，少年的清冷和果决让他移不开目光。 回到湖滨小筑后，沈子渝戳破他的心思，他第一反应就是否认。 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他在大觉寺见到影十一第一眼就被吸引了，这是不容辩驳的事实。 当时影十一给赵不迟送行的时候，自己还想让他到自己家当侍卫呢 他只是拉不下脸，才会每次都说不好的话惹影十一生气。 只是想吸引他的注意力而已。 宋以时想自己怎么会喜欢上一个影卫呢，自己在京城什么人没见过啊。 可偏偏想起他，宋以时就还想再见他。 所以今天把家里库房搜刮一番，找了不少好东西想送给影十一。 看着影十一高高瘦瘦的，给他补补。 影十一看到他脸上的笑意挑了挑眉，退了一步，没有收礼。 影卫的机警让他很是谨慎，事出反常必有妖。 也不想和这个人有这些牵扯。 昨日自己救他只是不想在京中给楼惊御招惹麻烦。 他用剑柄救他两次，又把他用脚踢了出去，这么明显地不想碰这个人，这人没这份自觉吗？ 这些东西我家里有很多。 影十一看着宋以时递过来的礼物说道。 宋以时不敢相信，这可是御赐的，怎么可能有很多。 你骗我的吧，怎么可能？ 他眼都瞪圆了，这些东西他家可是攒了好些年攒下的呢。 不过一个江湖门派，楼惊御能给影十一什么，又没什么名分。 想起楼惊御的冷脸，宋以时吓得打了个哆嗦。 影十一像看傻子一样看了他一眼，搞不懂这个人，怎么总是奇奇怪怪的。 之前看不起他在大觉寺挑衅，现在又给他送礼？ 他不需要。 京城里的人用什么东西都有礼制规矩，皇帝的赏赐确实名贵，也是好东西，量少又精贵，其他人不敢再用比皇帝用的更好的了。 但是江湖之中更为自由，不在乎这些礼制规矩，想用什么用什么，也没人管，靠实力取胜便是。 赤阳教里好东西多了去了，多的是比京城的贡品赏赐还要好的。 之前影十一受伤的时候，楼惊御天天让厨房给他炖燕窝和补品，都是最上乘的，影十一后来吃腻了楼惊御才让厨房停了的。 沈子渝跟着影十一一起过来的，这时候实在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宋大少爷，你这就见识短了吧，你的眼睛啊只看得到这皇城，楼小公子所涉的江湖可是这天下，楼教主自然给他的是最好的。 第147章 啊宋以时被这话刺了一道，想要反驳但又不知从何说起，咬着唇有些窘迫。 难得嚣张不起来。 沈子渝暗暗摇头，昨日见了宋以时的反应，沈子渝能大差不差猜出来宋以时的真正来意。 都警告了怎么今日还来，这不是找事吗。 要是楼教主知道了 沈子渝在心里默默为宋以时点上一根蜡。 看着宋以时窘迫的样子，他小声提醒影十一。 他对你有旁的心思。 影十一毫不掩饰地皱了皱眉，有些不可置信。 他现在倒是能明白旁的心思的意思。 可宋以时每次见他都是来找茬的，语气又傲慢，说的话也奇奇怪怪阴阳怪气的，而且自己还剑指过他，怎么会对自己有这样的心思 影十一脸色不太好看，有些后悔过来了。 第115章 我心里的月亮 在影十一看来，他和宋以时相看两厌。 影十一不喜欢这个人，宋以时老是对楼惊御出言不逊。 宋以时若是有几分真本事倒罢了，可偏偏外表看着锦绣金玉，内里却空空如也，饶是如此还总是一腔热血容易上头，寻衅滋事倒是不少。 影十一讨厌他，只想揍他一顿。 沈子渝看他蹙起的秀气眉毛，就知道他对宋以时很不喜欢。 于是和他说道：宋以时是个纨绔不错，傻气些，但心眼不坏，宋大人对这个小儿子宠了些，但也是讲道理的人，你也不是欠了他的，反倒是他欠你救命之恩，不喜欢赶出去就是，没什么影响。 他知道影十一来见宋以时是因为在京中不想生事，毕竟宋家在朝中也有几分实力，所以有几分客气，给了个面子。 他说这话便是想给他卸下包袱，不必担心什么。 反正楼教主肯定也会顺着十一的。 影十一点点头，觉得自己也是白来一趟，浪费时间。 目光扫过宋以时，他直接了当：不用谢我，礼物我也不要，你带回去吧。 影十一不欲纠缠，开始明晃晃的赶客。 哎，别呀，我就是带来送你的，哪有带回去的道理。宋以时有些急了。 他这什么都还没开始说呢，怎么就开始赶客了。 今天难得没见楼惊御，下一次可就没这样的机会了。 影十一没再搭理他。 本就不喜欢这人，知道这人的心思后他更是不舒服。 阿御若是知道了定会吃醋，还会生气的。 他舍不得阿御如此。 还是快些离开吧。 反正管家会礼数周全地送客的。 可宋以时看着他转身要走，一时也着急。 嘴比脑子快，张嘴就喊得很大声。 影十一，我喜欢上你了。 偌大的厅堂只有突兀的告白在回响。 宋以时一张白净的脸上染上了红，视死如归一样说道。 攥着拳头，闭着眼睛，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引颈就戮。 一室静谧，府里侍候的下人都瞪大了眼睛，张着嘴倒吸一口凉气。 这这这 这宋少爷好生不怕死。 他们这些做下人的都知道主子对主君那是看得和命一样，宝贝的不得了，要是主子知道了 果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一厅堂的人唯有影十一神色淡淡，毫无表情，听见这话后回眸看了他一眼。 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影十一！ 宋以时一见他回头，急急往他那走了两步。 然后下一刻就被赤霄剑甩飞了。 影十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腰间拿的剑。 一连串动作很快，宋家的家仆都没来得及去接宋以时，愣愣看着宋以时飞了出去。 啧啧啧，幸亏剑鞘还没取下来，要不这是要出人命啊。 沈子渝看了眼跌在地上龇牙咧嘴的宋以时，松了口气。 做影卫的警惕性高，宋以时怎么能突然冲过去呢，也怪不得会被人甩飞。 他对宋以时的态度不怎么看好，送个礼物像是在居高临下的施舍，好似接受这些礼品是一种荣幸一样。 哪有人会像宋以时这样这般傲慢的用带刺的言语去吸引心上人注意的，太幼稚了些。 如今收敛了却还是骨子里觉得自己高高在上的，以为自己给的才是最好的，这么纠缠反而给人造成困扰。 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这年轻人还不懂什么才是爱呢。 沈子渝摇摇头，往一旁站了站，他在这件事里算是个看客，留出空间让影十一处理这事。 宋以时，你很烦人。影十一将剑挂回腰上，说道。 宋以时被家仆搀扶着站起来，撇着嘴揉自己的胳膊。 我只是在表达我的心意，你不愿意的话说就好了，打我做什么。 宋以时这么一摔胳膊疼得很，瘪着嘴看影十一。 我不愿意。影十一拒绝地十分果断，毫不犹豫。 啊，不是，你这就拒绝了 宋以时脸上苦兮兮的，怎么这么快呢，他还没剖析自己的心思呢。 这 第148章 这就没戏了 我不是在说笑，我真的喜欢你。 他有几分委屈，又说了一遍。 所以呢，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喜欢你。 影十一淡淡道，语气冷淡，是真的不在意。 喜欢是自己的事，和旁人无关，更不该把自己的心意强加给旁人。 他以往在暗处默默守着楼惊御的时候就是如此的。 真正的喜欢，是不该给喜欢的人造成困扰的。 在影十一的观念里，应该是这样的才对。 你就只喜欢楼惊御是吧！ 看出影十一一丝机会都不给自己，宋以时气恼道。 影十一冷酷的脸上柔和了几分，点点头。 是啊。 他想着楼惊御，一颗心都柔软了。 他不知道宋以时都知道了还问什么。 宋以时简直要憋出一口血来，他那是气话！ 气话不需要回答！ 瞬间一颗少男心啪的碎成了八瓣。 他不明白楼惊御有什么好喜欢的高高在上，傲慢不逊，非正非邪，深不可测！ 和这样的人在一起能有什么好结局。 更何况是两个男子一起了，未来能走多远？ 不过一时新鲜。 之前季家的事确实是我弄错了，季家不是什么好人，可是楼惊御也不是好人啊。 在他看来影十一就是在楼惊御手底下忍辱负重，在火坑里受罪，所以劝得很卖力。 他一副暴君做派，杀伐随心，不守任何规则，实在太吓人了，哪里值得你喜欢啊。 活了这么多年，宋以时确实没见过楼惊御这样的人。 楼惊御凭着他的实力是真正的眼高于顶，无人可掣肘一般。 这样的人很恐怖。 他太强势了，老是冷着脸，看起来就可怕，说不定还会打人呢。 宋以时想起来楼惊御就打了个哆嗦。 他越说越起劲，殊不知影十一的脸色已经冷得不行。 主子强势吗？ 影十一分出些心神想了想，好像确实如此。 但是有什么关系，他认识楼惊御的第一天起就知道他的强势了。 一教之主，若是为人不强势些，怎么管得住这么多人，怎么让赤阳教在江湖中立于顶峰。 影十一不想与他多言，抬脚又把他踹出去几步远。 这下清净了。 我们江湖中人的事情你不懂，你太自以为是了！若是再让我听到你言语中冒犯主子 影十一抽出赤霄来，我不会放过你的。 楼惊御是他心里的月亮。 从见到楼惊御的第一眼起，从楼惊御和他说第一句话起，从被楼惊御带回赤阳教起，影十一就愿意为这个人付出一切。 月亮挂在他心里，是永远不会坠落的一抹皎洁。 无人可以替代，无人可以诋毁，无人可以抹黑。 第116章 他值得被爱 在前厅宽大的花鸟浮雕紫檀屏风后，楼惊御指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搭在太师椅的椅背上。 他所在的这个角度正好对着屏风开合处的缝隙，将堂前的一切尽收眼底。 手指太过用力，指腹都泛白。 直到听见影十一带着怒气的声音和宋以时被踹倒在地的声音，这才稍微松了力道。 手指改换成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焦灼又克制。 整个府里明处有侍卫巡逻，暗处有影卫看着，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会报到楼惊御那里。 楼惊御本来在书房处理公务，听影卫说宋以时到访的时候心里就有些预感。 又听影十一到了前厅，顿时批不下去手边的折子了，急急忙忙推门而出。 一过来就听见宋以时那句我喜欢上你了。 年轻人的声音在厅堂里突兀又清晰，楼惊御隔着屏风听得一清二楚。 这个宋以时！ 简直是妄想！ 楼惊御心里愤怒又酸涩。 上一个觊觎十一的季风现在还在牢房生不如死呢 可楼惊御也知道季风看上的是外表皮囊，而这个宋以时是感情上的喜欢，两者还不一样。 年轻人的喜欢大胆又炽热，可跑人家里撬墙角就很不道德了。 更别说楼惊御这人脾气还不好了。 楼惊御心里醋海翻腾，脚步急促就想冲出去，恨不得让宋以时直接消失。 可他还没过去呢，影十一就把宋以时给打飞了。 影十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强硬的拒绝，坚定，毫不犹豫。 影十一都没给他机会吃醋。 楼惊御心里一软，也停住了步伐。 是啊，他的十一只在他一个人面前乖巧听话，软又好挼，像个小白兔似的。 可在旁人面前，又向来是强硬冷酷又有界限的。 楼惊御没有再往前走。 他相信十一会处理好这件事的。 要给他些空间。 而且他的十一，向来将自己看的太低了，比之旁人敏感了些，自卑了些，不敢相信自己也能得到沉甸甸的爱意。 楼惊御一直想让影十一知道，他是值得被爱的。 这宋以时一番话，虽说幼稚，倒也算真挚。 十一啊，楼惊御心想，如此可爱的你不止我一人发现了。 第149章 但你总是我一个人的。 于是按捺着性子，暂且没有过去，在后厅等着十一解决完。 顾烨舟审问完药魔，过来的时候也听见了前厅的动静。 这场面有些尴尬。 宋以时在前面说楼惊御坏话的时候知道本人在这吗？ 顾烨舟很是诧异地观察着楼惊御，怎么就站那儿没动作了。 这撬墙角的都到影十一跟前了，怎么楼教主还这么镇静？ 他不吃醋的吗？ 顾烨舟挑了挑眉，不应该啊，楼教主一看就是特别会吃醋的那种人。 楼惊御性格强势，把楼小公子看得和命一样，觊觎他的估计结局都和季风似的。 怎么如今不动如山？ 顾烨舟走近，看了一眼他的表情，好嘛，脸色阴沉到可怕。 眉头皱的不得了。 我还以为你没吃醋呢。顾烨舟笑道。 楼惊御轻轻摇头，就算十一拒绝的十分果决，可他心里还是吃醋的。 楼惊御身居高位久了，掌控欲几乎是刻进了骨子里，确实习惯了什么都掌控在手里，控制事情发生的走向。 有了前世经年刻骨铭心的眷恋和思念，此生不敢重蹈覆辙，对影十一的占有欲更是强烈。 只是平日里他们二人总是在一处的，影十一眼里心里也只有他，他的占有欲便显现不出来，剩下的只有面对影十一时候的温柔罢了。 如今宋以时冒出来，让楼惊御警铃大作。 但他知道，十一是他的爱人，是他的宝贝，自己不应该掌控他，而是应该尊重他。 要相信十一。 确实吃醋，醋得不得了。 楼惊御的眼神克制又锐利，冷漠又深情，矛盾极了。 可又想让十一知道他值得旁人的爱和喜欢，想给他空间和处理事情的权力。 顾烨舟一怔，片刻后浅笑着点点头。 确实如此。 心里却在感慨，真正的爱意果然能让高傲者低头，克制肆意的本能，只求着心上的人好好的。 他们二人说这几句话的工夫，赤霄剑剑刃的冷光已经闪到了宋以时的眼睛。 也让他真的死心了。 那个楼惊御就这么好吗？他还是不解，不明白影十一为什么这么喜欢他主子。 影十一奇怪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是哪来的这些探究的心思。 毫无疑问，在他眼里楼惊御自然是最好的。 阿御对他也好，但他们二人之间的亲密，不需要对外人说。 影十一不想探究宋以时的喜欢到底如何，他也不感兴趣。 他不觉得喜欢有错，但这样不分时宜的表达爱意是一种错误。 握着剑冷冷道：如果这不是京城，就凭你三番五次口出狂言，你会死在我的赤霄剑下。 赤阳教非黑非白，虽说不是什么邪教，但也绝不是什么正道，影十一自诩也不是什么好人。 他当楼惊御的宝贝当久了，可也不能忽视他有着一个影卫该有的血性和冷酷。 宋以时彻底噤言，被带来的家仆扶了起来。 他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又觉得这样冷漠的影十一实在很帅气。 却也让他不敢招惹了。 我我知道了。宋以时窝窝囊囊道，可眼神还是留恋的。 知道了还不滚。 声音由远及近传来，带着熟悉的压迫感，楼惊御终于忍不住从屏风后绕出来了。 影十一面上一喜，走过去迎了两步。 阿御！ 楼惊御看到他面色就柔和了起来，心中醋意被冲淡不少，将手搭在他后腰上，另一只手屈起手指点了点他的鼻尖 我来找你了，想不想我？楼惊御轻笑。 影十一眨眨眼，明明才分开两个时辰，主子说的好像分别了两天一样。 但是分别两个时辰也是会想念的，于是诚实点了点头。 想阿御了。 楼惊御心里泛甜，压过了酸涩，满意地收紧了揽在他腰上的手，这才分出目光去看宋以时。 宋少爷，我们安安留你一命，本座依他，还不快走？ 楼惊御凤眸一扫，宋以时就感觉胳膊隐隐作痛，心理都有了阴影。 宋以时睁大了眼睛，看着楼惊御出现后影十一的判若两人，心碎到不能再碎，瘪着嘴跑了。 第117章 十一哄哄我 天边的云霞渐渐黯淡，几只飞鸟掠过空中，灰色一点一点染上天空。 宋以时从楼惊御府里一溜烟跑了出来，踏出大门时还趔趄了一下，家仆好不容易才在街上追上他。 少爷，天涯何处无芳草啊家仆也不知道该怎么劝。 宋以时抹了两把眼泪，觉得自己丢人极了。 可有些人是独一无二的。宋以时忧郁道。 家仆们面面相觑：可人家都烦得打您了！还是合着您喜欢揍您的，打的越狠您越喜欢？ 可人家和楼教主好好的呢。 家仆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心想您也不看看人家楼小公子身上穿的戴的，比您用的都好呢。 要是不真心捧着，能有这待遇。 可这话不能说，否则饭碗不保。 第150章 只好委婉道：要是老爷知道您对一个男子有这种心思，非得家法伺候不可 宋以时像是才想起这事来，脸上露出个苦笑。 亏他还挑楼惊御的错呢，他自己才是什么都没准备好 宋以时仰头看着一点一点黑下来的夜幕，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和影十一，真的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啊 府里按着时辰点起了灯，厅堂明亮如白昼。 宋以时的到来算是个插曲，楼惊御把人赶走后心情好歹算是好了些，嘱咐管家：以后不许这人进门。 管家连忙应声。 影十一悄悄握上楼惊御的手，大着胆子将自己的手指插在楼惊御的指缝里，十指相扣。 他不知道楼惊御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也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毕竟楼惊御要是想不让人发现他的存在实在是很容易。 但听楼惊御的语气就知道他心里并不多么痛快。 他心疼了。 于是软软叫道：阿御～ 楼惊御牵紧了他的手，低头目光温和，嗯？ 你是不是不开心啊？影十一抿了抿唇，是不是因为宋以时，要不我去揍他一顿。 说着就凶巴巴的要拔剑去揍人。 楼惊御失笑，凤眸里的情绪被吹散开，只留下面前人清俊的眉眼。 他爱死影十一这副在外人面前冷酷无情，面对他的时候又乖乖软软的样子了。 没有，我就是有些吃醋。 楼惊御不会将这想法藏着掖着，也没什么不能和十一说的。 他说着凑近到影十一耳边，等到了晚上十一哄哄我就好了。 影十一腾得红了脸，不知怎么的就无师自通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耳朵都发热，实在羞得很。 可还是不会拒绝楼惊御，靠在他怀里点了点头。 在外人面前，楼惊御也没有再逗他，拉着他坐下来和他聊了些别的。 十一下午都吃了什么？玩了什么？ 对他的话影十一一向认真回答，这么一问果然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影十一掰着自己手指，慢慢思索着回答。 吃了山楂糕，糖葫芦，阿御你让厨房送的点心我也吃了，玉露团、透花糍最好吃，还有沈公子带来的桂花糕、玫瑰饼、龙须酥 影十一说着说着自己也不好意思起来，虽说每个只是尝了尝，但算下来也吃了好多。 楼惊御隔着衣物碰了碰他的肚子，笑道：喜欢吃我就再让厨房给你做，不过今日吃了这么些，那还吃不吃得下晚膳了？ 影十一咬着下唇看他，眼珠一转，也笑了。 我还和沈公子玩投壶了，还有华容道和六博棋，已经把吃的点心消化了，会好好吃饭的。 楼惊御煞有其事点点头，是吗？那好玩吗？ 影十一点点头，好玩，只是投壶每次都中，没意思，下棋更好玩。 楼惊御可稀罕他这副认真回答的模样了，笑意染上眉梢。 那十一之后再想玩的时候叫我，我陪十一玩。 影十一便很高兴，之前被宋以时吵得烦躁的情绪和怒意也烟消云散了。 楼惊御看他开心了，才牵着他去吃饭。 正好到了饭点，楼惊御便把秦王一行人也留了下来，一起在府里吃个便饭。 一顿饭宾主尽欢，也是热闹。 饭后楼惊御还有事情要和顾烨舟商量，楼惊御让影十一回去先睡着，顾烨舟也把沈子渝先送了回去。 议事厅茶香氤氲，楼惊御泡了一壶茶，倒了一杯推到顾烨舟面前。 看你从牢里出来后还算轻快，药魔开口了？楼惊御问道。 顾烨舟颔首，药魔吐露了杀情的炼制方法，我出来后就告诉了段神医，这次应该能尽快根治子渝的病。 楼惊御点点头，这是好事，不过 你是怎么让药魔开口的？ 楼惊御很是诧异，自从抓到了药魔，也用了不少刑罚，可这人就和破罐子破摔似的，有用的话一句都不说。 顾烨舟微微一笑，眼睛里透露着精光。 他道：药魔恨天下痴心人，所以不管是行事还是制毒都诡异得很，可他自己也是个痴心人啊，自作孽罢了。 这么一说，楼惊御便也明白了。 抿了一口茶，摇了摇头。 想活的人，都有软肋啊。 不过这药既然是药魔制的，为何兜兜转转用到了沈子渝身上？楼惊御怎么推算都不明白这一环是怎么接上的。 一瞬间静默，顾烨舟的眸子暗淡下去，良久才道：是我的错。 语气悔不当初。 楼惊御便噤言止住。 他一时有些感同身受，也想到了前世影十一受过的那些伤痛。 如今回想起来，心如刀割。 那也是他的错。 楼惊御一时哽住，好半晌将茶盏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如今，多说无益，往前看吧。 第151章 此时的房顶上，原本不该在这里的影十一和沈子渝坐在上面，掀了一片瓦片将交谈听得明白。 不过之后的那些公事沈子渝就没兴趣听了，见影十一也摇了摇头不想听，就把瓦片放了回去。 听见秦王说药魔开口，这是好事，影十一看向沈子渝，却见他并没有多高兴， 为什么？ 沈子渝扯出个笑来，坐着和他说道：我心里也很高兴，这蛊毒不止折磨我，也在折磨哥哥，我只是怕又是一场空欢喜 影十一不赞同，不会的，这次肯定可以，段堂主肯定能很快把你治好。 他顶着一张清冷的小脸肯定般点头，倒是把沈子渝逗笑了。 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可就信了。 第118章 大可娇气些 夜风凉飕飕的，影十一默默缩了缩脖子。 坐在屋脊另一侧的影四警铃作响，赶紧把影三踹了一脚让他去给影十一拿围领。 楼惊御原本确实是让影十一先回房的，这议事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不忍心十一陪着他一起熬。 但影十一心里挂念，一个人回去也睡不着，就想着到隔壁房里等着。 没想到被顾烨舟嘱咐先回王府的沈子渝面上答应了，做了个样子出去后又折返了回来，正好和影十一撞上。 都是不听话的人，看对方心虚的视线就知道，索性一起等了。 只是等待过程很是无聊，沈子渝便带着影十一上了房顶。 如此才听见了屋里楼惊御和顾烨舟交谈的一番话。 一切都会好的。影十一侧头看沈子渝，他不怎么会安慰人，连这句都是搜刮出来的。 沈子渝朝他笑笑，双手撑着屋顶，身子往后仰了仰。 有时候我很羡慕你，和楼教主和和美美地肆意江湖，不必在这波诡云谲的京中谋生。 听见这话，影十一勾唇笑了笑。 他一腿放松垂下，一腿屈起，月色洒下来，如同一层清亮朦胧的薄纱，让他的面容在这一刻柔和许多。 仰头一看，月亮高高挂起。 俗话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如今十七，也是圆的。 京中复杂的局势影十一也听说过，如今正是夺嫡之争最激烈的时候，秦王殿下是太子胞弟，难免牵扯其中，自然是要诸事小心。 影十一明白其中艰辛。 江湖和京中，一样有腥风血雨。影十一解释道。 江湖礼法不似京城规整，反而更为艰险，也没什么好羡慕的。 影十一干干巴巴安慰人。 以后你若是想来做客，我可以带你去转转。 沈子渝看他清俊的面容透露着些许纠结，好似不知道如何安慰人的样子，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好啦，我只是一时兴起，没有伤心，不用安慰我，真是难为你了。 他又道：就算别的地方再好，哥哥在这儿，我也是不想去的。 影十一点点头，这天地再大，也不如爱人的怀抱来得宽广。 沈子渝一愣，转而又笑起来，你这话很有哲意。 没有，只是我的心太小了，不想管那么多事，也不在乎。影十一说道。 他的心很小，目标又太明确，只有楼惊御。 小时候谋生都困难，楼惊御的出现让他眼前一亮，犹如救赎一般，他那时候便开始仰望这个人，此后的一切也不过是想离这个人近一些。 就算如今夙愿已经实现，也不改初心。 他知道自己是没有什么大志向的。 这世间有顶天立地的道义君子，也有他这样只想守着一个人的小影卫 影十一仰着头看天上的月亮，黑白分明的眸子亮晶晶的。 或许是想到屋里的人了。 沈子渝在一旁看着他，倒是佩服他的纯粹和勇敢。 也很是有所启发。 沉思良久，沈子渝缓缓笑开，好似茅塞顿开，也顺着他的视线一起赏月。 转而和他聊些别的。 我看今日楼惊御吃大醋了，你会哄他吗？ 影十一想起楼惊御的话，不好意思地微微点头。 但我不会哄人。 沈子渝笑起来，慧眼独具一般。 你和他说什么他都高兴。 他作为局外人都看得出来，虽然两人相处中楼惊御更强势些，总是给影十一拿主意，可哪次做决定前不是问一句影十一的意见。 楼惊御恨不得把影十一捧到他头顶上。 只是影十一总想顺着楼惊御来，每次又把问题踢了回去。 如此这般，沈子渝又劝道：你在楼教主面前大可娇气些，和他提提要求，说不定他还更高兴。 爱一个人，总是觉得亏欠，总是想给他更好的，总是想满足他的一切。 相爱的人之间，没有那么多规矩，相处怎样各人有各人的法子，只是一颗心该是最自在的才是。沈子渝笑道。 影十一眨了眨眼，细细想着他这几句话。 沈子渝也不再打扰他，眯着眼睛休息起来。 夜风拂起影十一几缕发丝。 他刚开始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和阿御提要求他会更高兴？ 第152章 直到反过来想想才明白，如果阿御向自己提要求，自己一定会高高兴兴满足他的。 原来是这样 他平日里都不太怎么和人相处，感情之事更是头一遭，他也在慢慢学习。 可巧身边就有个能问的，便问起沈子渝来。 两个人便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来，时间倒也过得很快。 期间影三也带了围领过来，让影十一围上了。 影十一其实并不觉得有多冷，或许只是之前段春回说的体寒之症在冬里更明显了些。 但影三硬塞给了他，他也只好围上。 直到屋里楼惊御和顾烨舟商议完事情，两个人推开门出来，影十一这才下去。 顾烨舟看见一起下来的沈子渝有些无奈，但也舍不得说什么，和楼惊御说了声后便带着人道别离开了。 他们离开后楼惊御才教育影十一。 你啊，怎么上了房顶，不是送你回房睡觉了吗。 楼惊御捂着他被风吹得冷冰冰的手，心疼得很。 本来还挂念着影十一睡了没有，没想到一打开门就看见了人。 他知道十一有点黏他，早知道就把人留下了，这肯定在屋顶上吹了一晚上的风。 阿御。 影十一没说什么，只是冲他笑笑，眉眼都弯弯的。 楼惊御便没了办法，碰了碰他围领上的皮毛，轻轻笑了。 谁给你拿的？他可不觉得十一会照顾好自己。 影三哥和影四哥。 楼惊御点点头，看了他们一眼，不错。 又转头叮嘱影十一：以后可不能这样吹风了，天气已经很冷了， 影十一点头，勾住了他的小拇指，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楼惊御之后也没再去书房，带着影十一回去睡觉去了。 天色已经很晚了。 好在府邸内到处都点着灯，照得路上也十分明亮。 楼惊御一路上牵着影十一的手，慢慢悠悠地走着，心里逐渐安定下来。 一晚上他和顾烨舟谈论了不少朝局大势，交换了些情报，又谈了些和药魔、季家有关的事情，思维转得太快。 一天下来忙个不停，确实有些疲惫。 只是在看见影十一之后，神奇地觉得疲惫全消。 现在该带他的安安回去安睡了。 第119章 小兔子长进了 卧房里烛火明亮，隔绝外面的风声，温暖的犹如春日。 豆形的嵌铜琉璃香炉里燃烧着香料，烟雾倾泻而出，飘散在空中由浓变淡，再逐渐消散开来。 楼惊御带着影十一沐浴完后便换了寝衣上了床。 被子里提前放了两个汤婆子，现在被窝里边暖洋洋的。 让人只想躺下去安眠。 楼惊御把温度降下去的汤婆子拿了出去，给影十一掖了掖被子。 少年的头发披散着，乌黑柔顺，洗过后还有着皂角的清香，楼惊御忍不住凑近了嗅。 他问：还冷吗？ 影十一摇了摇脑袋，往他那边靠了靠。 沐浴过没多久，小脸被水汽熏得还有些白里透红，看着就水灵灵的。 他的胳膊伸在外面，似乎是想去拉楼惊御的手。 刚一抬起来就被楼惊御握住了。 大手攥住他的手指，楼惊御借着烛火的光细细端详。 影十一的手指修长，白皙漂亮，因着没怎么间断过练剑的缘故，手心和指节处的茧子一直没消除过。 楼惊御心疼得很，可对于他练剑这事从没没说过什么，反而很是支持。 他对于十一的爱好向来是支持，更别说是赖以立身的武功剑法了，只要有空楼惊御也会亲自教他陪他练剑。 只是来京后有些忙，次数不如在教内多了。 等回了家后，我陪你一起练，这几日先歇歇吧，不要累着了。 好。影十一答应了，也不问为什么。 他总是全心全意相信他的。 那睡觉吧？楼惊御隔着棉被轻轻拍影十一的后背。 已经子时了，平日里影十一早就睡了。 可今日一看，眸子还是亮晶晶的，就这么望着他。 一点睡意都没有。 楼惊御把他的手塞进被子里，捏了捏他脸颊上的那点软肉，薄唇弯起，笑着问他：怎么不睡觉啊？ 影十一咬着唇朝他笑，白日里对人横刀无情的人这会儿成了一块小糖糕，甜到了楼惊御的心坎里。 不。 他似乎是有点害羞，把头埋在楼惊御颈窝上，柔软的唇瓣也在不经意间一下一下蹭着楼惊御锁骨下方的肌肤。 唇瓣微凉，可又软得很，楼惊御被他蹭地几乎要起反应了。 可今日太晚了，楼惊御不想闹他。 稍微侧身把影十一从自己怀里揪出来，又揽着人的腰把他整个放在自己身上趴着。 怎么了，不想睡吗？ 楼惊御柔声道，手也轻拍着人。 影十一把下巴抵在他胸膛上，抿了抿唇，目光似乎有点控诉。 他像只蚕宝宝一样往上爬了爬，直到和楼惊御平视才停下来，凑在他耳边，用很小很小的声音说了一句 哥哥。 第153章 说完后自己先害羞了，耳尖都红了，低着头就要从楼惊御身上下去，不要他抱了。 楼惊御哪能如愿，他可是把这两个字听得明明白白，这还没听够呢。 手按着影十一的后腰，不让人动弹了。 好十一，再叫一遍吧。 楼惊御把人小心翼翼放在里侧床上，自己也翻身覆上去，低下头用额头蹭了蹭他的额头。 身下的人小脸都已经红了，睫毛颤抖，像欲飞的蝴蝶，看样实在羞得很。 楼惊御喜欢得紧，抱着人不撒手，亲了又亲。 再叫一声，嗯？ 声音磁性低沉，带着宠溺和诱哄，影十一受不了这样的蛊惑。 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犹如胸腔内跳个不停的心脏。 哥哥 少年清凉的声音混上了一丝软糯。 楼惊御被他叫得邪火顿起，本想哄人早些睡，现在是一点不想了。 下身某个地方精神得很。 唯安啊，怎么这么可爱呢。 楼惊御声音带笑，一下一下啄着他的嘴角。 这是因为我吃醋了，所以在哄我吗？ 影十一眨了眨眼，下一刻摇了摇头。 这才不是，他还没有哄他呢。 想着今日和沈子渝谈论的话，大胆地随心而动，主动亲了亲楼惊御的唇瓣。 他的吻太过于纯情，只是贴着楼惊御的嘴唇贴了一会儿。 稍稍分开后才说：不是，那是早上答应阿御的，现在才是。 楼惊御的心重重跳了一下，想着今天十一怎么这么主动了。 又让他给逗笑了，挠了挠他的下巴。 小兔子长进了，会撩人了。 影十一被他说得红了耳尖，白玉似的圆润耳垂染上一层薄红，好似傍晚时分天边红彤彤的火烧云。 他才没有要撩，只是实话实说。 楼惊御盯着他的耳垂，没忍住咬一口，果然很软。 楼惊御含着笑意，极尽温柔地将那一点圆润的耳垂含在口中，摩挲撕咬，双臂将人禁锢在怀里，眉眼间都是愉悦。 这种感觉让他踏实，却苦了影十一。 耳垂上濡湿的触感酥麻了影十一脆弱敏感的神经， 不免哼哼唧唧了两声。 不哼唧还好，一哼唧楼惊御更是停不下来。 灵巧的手指探进影十一的上衣下摆，顺着漂亮的肌肉线条一路向上。 膝盖也很不老实地挤进了影十一的双腿之间 帷幕之内，唯余二人混乱的喘息声。 好在楼惊御还是有分寸的，把影十一伺候爽利了一回，自己握着影十一的手草草了事后便罢了。 这么一闹都是后半夜了。 楼惊御自己披了袍子去外面叫了热水，看影十一眼尾红着窝在乱糟糟的被子里，便洗了热毛巾过去给他擦干净身子，连床都没让他下。 等到把二人身上收拾好，换了身寝衣后，楼惊御把床铺也收拾了，然后赶紧把人塞到了被子里。 不冷了吧？ 楼惊御捧着他的手亲了亲手背，抱着人心满意足地安歇。 影十一眼角还有未消散的春意，还有点迷迷糊糊的。 楼惊御失笑，拨弄了两下他的碎发，轻轻吹了两口气，影十一才慢慢回神。 他一点也不冷，身上的一层浅粉色都还没有褪去，刚才很热 还没平复过来呢。 正好。影十一说，眼皮都有些睁不开了。 楼惊御也不再闹他了，看着影十一这回是真困了，用掌风熄了屋里的灯，放下床帐，点了点他的鼻尖。 这回放过你了，等回了家可就不能了。 第120章 情人眼里 第二天，影十一难得睡到日上三竿。 每次前一夜和楼惊御闹一番，第二日大多都是起不早的。 楼惊御早有预料，醒了后抱着人温存了会儿，心里满足，不自觉面容便温和起来。 挑开床帘，外面的阳光正好透过窗户洒进来，带走了夜间的凉意，晒得人暖烘烘的。 楼惊御俯下身屈起手指碰了碰影十一的眼皮。 昨夜闹得凶，十一身体敏感，被楼惊御招惹得厉害，不自觉掉了好多眼泪。 楼惊御昨晚怕他哭肿了眼睛，又亲又哄了好半天。 幸好没肿，不然要不舒服了。 楼惊御在影十一额头上亲了一口，给人掖了掖被角后恋恋不舍下了床。 绕过屏风走出去，下人已经备好了早膳。 楼惊御自己一个人吃觉得没意思，好歹用了些粥和小菜，就去书房处理事情去了。 李管事几人正在书房等他。 楼惊御前些日子吩咐李管事去办了些事，如今过来听取他们汇报。 教主吩咐的都已经办好了，绝对万无一失。 李管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什么正式的大事，其实只是为了庆生。 不过这么大阵仗，李管事在京中数年都没见过，那些达官显贵都没有如此财力物力 教主为了主君真是费心啊。 那就带本座去看看吧。 十月二十是影十一的生辰，楼惊御一直记挂在心里，想着怎么给十一过得高兴。 第154章 苦心孤诣地终于想好了该怎么置办，提前了好些日子就吩咐了下去。 如今也想看看他们这半个月都办成什么样了。 他绝对不允许到时候中途出些什么问题。 是。李管事自然应声。 楼惊御便带着影卫出了府，转了一圈还算是满意。 来回一趟，左右不过一个时辰，回来的时候影十一还没醒。 楼惊御便舍不得离开他了，把要批复的文件卷宗都让人搬来了卧房，在床边安置了小榻坐着办公。 侧目一看便是影十一的睡颜，实在是惬意。 楼惊御执笔点墨，先回复教中信件，然后又处理今早李管事送来需要他定夺的事项。 床榻上影十一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身边没有熟悉的温度，却能感受到清雅的香气。 眯着眼转头一看，楼惊御正坐在床边呢。 影十一的目光从他的眉眼划过高挺的鼻梁，停留在殷红的唇上。 楼惊御唇色不像他那样浅淡，反而十分红润，这抹艳色更是引得影十一心神荡漾。 如今许是专心理事的缘故，薄唇抿着，眼神专注地看着手中折子，不苟言笑的模样显得有几分严肃。 昨夜，阿御便是用这两瓣红唇在自己身体上上上下下地吻遍了。 从眉眼到嘴唇，从锁骨到腹部，从腹部到 到现在他的大腿内侧还有鲜红的吻痕，就连脚踝处阿御也没放过 楼惊御的动作温柔，却也很是磨人。 影十一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浑身酥酥麻麻的。 卷翘的睫毛颤了颤，半阖着眼往被子里钻。 手酸，手腕也酸，腿也酸 楼惊御听见了床上窸窸窣窣的声音，搁下笔看过去。 醒了？ 影十一听见他的话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头发有些乱，来不及整理就朝他点头。 嗯，我今天起晚了。 说着还打了个哈欠，昨夜确实闹得太晚了。 楼惊御有些心疼，起身从梳妆台上拿了把梳子，走过去给他梳头发。 没有的事，左右不忙，多睡会儿养养。他说。 心里想着以后还是得早些睡。 影十一点点头，坐在床上任由楼惊御给他束发，洗漱完后才去吃早膳。 巳时都快过去了一半，影十一只吃了几个小笼包便作罢，一会儿又要用午饭了。 房里安静，影十一坐在楼惊御身边陪着他，没一会儿影二来禀报事情。 影二拱手道：主子，季风死了。 楼惊御抬眼看了他一眼，什么时候？ 就在刚才，才一日就受不住了。影二回答。 楼惊御嗤笑一声。 草包一个，只有嘴硬，都没给他喂那些致死的药，只是折磨折磨他就受不了了。 他牵上影十一的手，低头和他说话。 敢欺负你的，就是这个下场，十一以后记住了，谁对你不敬，直接杀了就是，或者告诉我，嗯？ 他在有关于十一的事情上心眼特别的小。 生怕人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让十一受了别人的委屈。 影十一弯唇浅笑，重重点头。 作为影卫，手握刀剑，自然不会轻易让人欺负了去。 之前季风兄妹到赤阳教的时候只是因为任务在身所以才会忍让，怕坏了主子的事罢了。 可主子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嘱咐自己，生怕自己受委屈。 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情人眼里原来也会将对方当成脆弱易碎的珠宝。 影十一看着楼惊御的眼睛，这双令人生畏的冷冽凤眸从来都是冰冷无情的，只有面对他的时候冰雪消融。 情人眼里，有无限的风景。 注视他时，这双眼睛里便只有他。 影十一心里感受到了化为实质的幸福，比吃了一盘子龙须酥还要香甜。 十一知道了。 楼惊御揉了揉他的脑袋，转头和影二吩咐。 既然季风死了，也别留咱们这儿占地方，本座仁慈，不需要季忠礼找过来，直接送到季家。 是。影二回，又问：那药魔如何处置？ 楼惊御思索一番，道：他嘴难撬开，既然一直不说，那本座就陪他玩玩，你亲自带着影卫，把他先押回丹栖山吧。 影二遵命！说完便退了出去办事去了。 影二走后影十一才问道：若是季忠礼狗急跳墙该如何？ 眉眼间有些担忧，倒不是畏惧季家会如何，毕竟就算在京中，楼惊御也有办法全身而退。 只是怕这伙人吵了主子的清净。 楼惊御一笑，揉着他的手腕安抚他。 无碍，季家已经翻不出什么风浪来了，季风已经把季家最后的底牌用了，剩下便是朝堂上的事情，无关你我，秦王会处理好的。 影十一这才放心。 京城之上，紫禁之中，风云积压，无数权利争锋碾压，这场大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彻底落下来。 但这些已经与他们无关了。 楼惊御现在只想在生辰那日让他的十一高兴。 这可是他为十一过的第一个生辰。 第155章 向来泰然自若的楼大教主难得紧张起来。 第121章 生辰吉乐 楼惊御掐算着日子，两天便很快就过去了。 影十一看出了他有些不同寻常，想了想也猜了出来是因为主子要给自己庆生，便默不作声地等着。 一颗心好似被泡在了温水里，又暖又甜。 以往不敢相信也不敢接受的沉甸甸的爱意与珍重，如今也能好生接住了。 十月二十，清早起来，万里无云，是个好天气。 天色湛蓝，犹如一面平静如镜的倒立湖面。 已经立了冬，好在今日阳光明媚，穿着秋装再披个披风也并不觉得冷。 楼惊御穿了件玄色鎏金云纹纹路的袍子，衣襟袍角绣着繁复的哑光花纹，算是私服，却又很是不同。 他立在铜镜前，一点一点抚平衣襟。 修长的身形被衣服修衬得极为亮眼，腰间系着金环扣装点的皮质蹀躞带，勾勒出精壮有力的腰身，宽肩窄腰，身材极好。 他自己穿戴完，又在衣柜前挑挑拣拣，拿了一套枫叶红的衣衫给影十一。 这套衣服漂亮精致，枫叶红没有正红那般艳，虽说明媚但也低调，很配影十一白皙的肤色。 但影十一觉得这颜色还是太过惹眼了，平日里很少穿。 今日是好日子，该穿这样漂亮的颜色。 影十一洗漱完，走上前接过衣裳。 我们十一年轻俊秀，穿什么都是最好看的，嗯？穿上我看看。 楼惊御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低头敛眉笑着说道。 影十一看了眼楼惊御今日的打扮，一身华贵黑袍显得人威风凛凛，和英俊冷漠的眉眼相得益彰，自己若是穿这身枫红色也算相配。 想着便抿唇一笑，去屏风后换上了衣裳。 枫红色显得人面色白净，料子讲究，做工精巧，金线绣成的枫叶在衣摆处犹似一幅画。 楼惊御给人扣上腰封，将人转了一圈，点点头很是骄傲。 好看极了！他说。 影十一朝他笑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羞涩，被楼惊御牵着手出了房门。 二人去前厅用饭，穿过明净的庭院，还没走进去便听到了段春回和连珏的闲聊声。 见影十一过来了，段春回眼前一亮。 别以为他不知道，影十一穿红色最好看，可楼惊御却舍不得影十一穿着这身衣裳见人，真是小气。 也就今日是生辰 十一，生辰吉乐。段春回起身和影十一笑道。 连珏也拱手祝愿：主君，生辰吉乐，岁岁胜意。 他们二人还送了礼物，盒子开着放在桌子上给影十一看。 连珏送了一个水墨玉的荷花摆件，做工精美，玉质温润，很是漂亮，适合平常观赏，无聊时也可把玩。 段春回摇了摇头，书生喜欢的东西，文绉绉的，没有我这个实用。 说着把自己做的香囊直接从盒子里拿出来，让楼惊御给影十一系上。 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这个香囊是我买的，我实在不会做，不过 说到这儿十分自得：里面的草药可是我之前亲自采的，又亲自炒制炼造了一番，挑挑拣拣选出最好的按照分量塞了进去，闻之有淡淡青草香气，经常佩戴可安宁静神，缓和经脉疲劳，对练武之人很有裨益。 影十一看着腰上香囊，向二人拱手回礼。 谢过段堂主和连堂主。 他偷偷侧目看了楼惊御一眼，这是他头一次过生辰，也是头一次收生辰礼。 这么一望，就见楼惊御也正满脸笑意看着他。 影十一心里很是踏实。 先入座吃饭。楼惊御说道。 好。 丫鬟端来一碗面，楼惊御亲自将碗放到影十一面前。 过生辰要吃长寿面。 楼惊御说着塞了双筷子给影十一。 这是寿星特供，饭桌上四个人，只有影十一有这么一碗。 长寿面粗细适中，看着是一团窝在橙黄色的汤水里，其实只有一根。 上面有几个虾仁，一个荷包蛋，还撒了一些葱花装饰，色香味俱全，一点也不寡淡。 可能是刚出锅的缘故，热气氤氲，带着阵阵香气。 这面够长，保佑我们十一也能长寿。 楼惊御今日心情愉悦，说的话都温和了三分。 影十一拿着筷子，听着楼惊御的话，不自觉氤氲了眸子。 也不知是被热气熏得，还是 这么开心的时刻，怎么有种要落泪的冲动。 他偏头又看了看楼惊御。 这动作几乎成了下意识的，每当有多犹豫彷徨，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总想去看楼惊御。 他的目光像是不知所措的小兽，睁着水亮亮的大眼睛，显得脆弱无助。 看得楼惊御心软软的。 人在太过幸福的时候，有时候也会不敢置信。 楼惊御也不管还有别人在，直接探身过去，亲了亲影十一的嘴角。 十一啊，你看的我心都要碎了。 影十一眨巴眨巴眼，抿了抿唇，本能地想往楼惊御怀里去，可又想到一旁还有人便克制住了。 第156章 阿御。 嗯，我在呢。 楼惊御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这是二人之间常有的动作，会让两个人都放松下来。 以后年年生辰，我们十一都要吃长寿面的。不过今年我还没学会，所以没亲手做给你吃，以后等我学会了，就没厨子的事了。 他这话把影十一给逗笑了。 楼惊御见他展颜，捏了捏他的脸。 再不吃面就凉了，还是十一想让我喂你吃？ 影十一一愣，随即拨浪鼓似的摇了摇头，阿御，我要自己吃。 楼惊御遗憾地放下筷子，那好吧。 影十一很快把一碗面都吃完了，一根面很长，他小心夹着，从始至终都没断过。 他练过手上力道，此再简单不过。 算是图个吉利。 吃完饭后，秦王府和赵不迟也送了礼物过来。 沈子渝之前和影十一闲聊听说他想练书法，记在了心里，和顾烨舟送来的生辰礼是一套文房四宝。 湖笔、徽墨、宣纸、端砚，四样都是顶好的东西，集在一套里也算难得，还有大家雕刻的印章一枚，印面空白，等着影十一自己想提什么字再去刻。 赵不迟则送了一把乌金木长弓，弓形流畅，看似简单却用料扎实，做工考究，握着极有手感，让人迫不及待射两箭试试，也是难为他费心了， 楼惊御陪着影十一去后院，让人立了靶子，带着他射了两箭试试手。 少年用银冠束着马尾，拉弓射箭时意气风发，看得楼惊御心神荡漾。 等影十一一放下弓便上去揽住了少年的腰。 十一真厉害，都射中了靶心。 影十一朝他弯起嘴角笑，看他的目光里含着期盼。 他没想到今日会有这么多人给他送生辰礼，不过他最期待的还是 阿御，你你会送我什么呀？ 第122章 一起岁岁年年 少年的眼睛澄澈明亮，眼尾微微弯起，带着淡淡的薄红，像是院里的红枫在他眼尾分了几分颜色。 他仰着头的时候眼里倒映出楼惊御的面容，带着点腼腆又鼓足了勇气。 影十一之前从没过过生辰，成堆的礼物送到他面前时还有些许的不适应。 更不适应的是这么多的关心和善意 好像被阳光包裹了一样，在初冬也不觉得冷。 但同时他心里又很是好奇楼惊御会送给他什么。 主子，阿御，会给他什么呢？ 会像之前一样送他配饰？灯笼？小玩意？ 还是其他的 楼惊御轻轻握着他的手，在他柔软的手心里挠了挠。 影十一觉得痒，把头撞在他怀里笑出了声。 阿御。 嗯，在呢。 楼惊御大手抚过他的脊背，顺着脊柱一节一节地往上，最后将手搭在影十一的后脖颈上，指腹摩挲着他后脖颈的软肉。 痒。 影十一不由自主地往他怀里钻。 楼惊御笑起来，不再闹他，和他微微分开后才说道：十一很期待我的礼物？ 影十一抬起头，嗯了一声。 然后又急忙补充道：没有也没关系的，只要阿御在就好了。 他就是有点好奇而已，只有一点。 楼惊御失笑，掐着他的腰把他抱了起来，宠溺道：我们十一也太容易满足了吧。 影十一骤然腾空，赶紧环抱住了他的脖子，朝他笑得有点傻气。 但要是真没有礼物，岂不是让我们十一难过了。楼惊御笑道。 影十一修长的双腿盘在他有力的腰上，闻言摇了摇头。 不会难过的，我又不是小孩子，得不到礼物就会哭。 他原本都不过生辰的，只是没想到楼惊御看了他的卷宗档案后上了心，来京城前就在打算了，说什么都要给他大操大办一番。 他的愿望很小，而且已经实现了。 只要能和楼惊御一起岁岁年年，日日都是开心的。 楼惊御知道他性子坚韧，又容易满足，只是逗逗他罢了。 一手托着他的臀部，一手扶着他后背，楼惊御在他尖巧白皙的下巴处亲了亲。 不会难过那我也舍不得。 我们十一年纪还小，怎么就不是小孩子了。楼惊御更正道。 我的礼物啊是要压轴出场的，等到了晚上再给你，嗯？ 低沉的声音犹如耳边絮语，影十一的心都被这声音弄得酥酥麻麻的。 好～他答应道，模样乖乖巧巧的。 楼惊御抱着他掂了掂，又在他腰间捏了捏。 还行，来京中这些日子没瘦，还长了点肉。 不过这话可不能和影十一说，不然怀里的少年可要闹了。 虽然影十一嘴上不说，其实可怕自己长胖了。 楼惊御失笑。 少年人都爱美，影十一以前不在乎，但自从到了楼惊御身边也注意起来了，之前向段春回要祛疤药膏，之后照镜子又觉得自己胖。 他是不知道自己有多好看。 楼惊御便常常夸他俊朗漂亮，也确实是他的衷心之言。 第157章 总这么说，影十一总算照镜子的时候不觉得自己胖了，渐渐也淡忘了这回事。 亲密的时候楼惊御揽上那把腰，坚韧又精瘦，楼惊御恨不得把他养的胖点。 那我们回房待会儿？ 好。 楼惊御于是就这么抱着人回了房，和他下了会儿棋。 没一会儿下人请他们去用午饭。 楼惊御今日特意和厨房交代了，做的都是影十一素日喜欢的菜色。 满满一大桌子，色香味俱全，令人食欲大开，可算是一顿大餐了。 在京中还需小心谨慎些，影十一便没让楼惊御大办，在府里和自己人吃一顿便罢了。 他的生辰，楼惊御自然依他的意思。 于是也没请旁的宾客，怕影十一不自在，就自家人一起吃。 给来京的影卫也开了一桌子，一共两桌。 一顿饭倒也是吃的其乐融融，楼惊御给影十一夹了不少菜，影十一都觉得自己吃撑了。 饭后，丫鬟端着托盘来送毛巾和温水。 楼惊御接了热毛巾拧干了给影十一擦手，又用干毛巾擦干了才放心。 现在天气干燥起来，若是不擦干出去被冷风一吹怕被冻着。 然后自己直接用温水洗了手，也是擦干了才握上影十一的手。 啧啧啧，教主你好细心哦。 段春回拿了连珏的扇子，遮着半张脸故意矫揉造作道。 连珏都被他逗笑了。 楼惊御平日里严肃冷峻的面容今日温和许多，他心情好，没搭理段春回。 反倒是影十一脸皮薄，被打趣得不好意思，可又觉得段春回逗乐耍宝时很好玩儿。 楼惊御看着影十一脸颊渐渐红了，对他这副模样喜欢得紧，连忙低头哄了几句，又瞪了段春回一眼。 他叫来管家，吩咐道：今日主君生辰是喜事，按本座的命令给府里人每人发一贯赏钱。 是。管家面上一喜，应声后便去了。 影十一在一旁看着他吩咐，勾起嘴角浅笑。 他本不是爱笑的人，虽然面上笑意浅淡，但眼睛里却透露着愉悦。 楼惊御又和连珏说道：在京中的影卫，此月月例翻倍，连珏你把这事办好。 是，主子。连珏回道。 那我呢？本神医自从来京，兢兢业业干了一个月的活了，我有赏钱吗？段春回收起扇子眼巴巴问。 楼惊御看了他一眼，你又不缺，要什么赏钱。 影十一拽了拽他袖子，段堂主确实也辛苦了，我这里还有你之前给我的金瓜子，我也用不了，就送给段堂主吧。 这金子在他身上确实没有用武之地，除了那次在店铺里买了副棋外根本花不出去啊。 楼惊御赶紧制止住他解钱袋的动作。 你听他胡说，他不缺钱，这是逗你玩呢。楼惊御握住他的手说道。 段春回也不好意思起来，想着影十一真是个实诚孩子，连忙摆摆手。 你是寿星，哪有从你那儿拿东西的道理的，我就是和教主贫嘴，嘿嘿。 楼惊御冷冷瞥了他一眼，把段春回冻得往连珏身后藏。 给你，就你话多。楼惊御从自己钱袋里掏了枚金锭直接扔给他。 我去，教主大方啊。段春回眼睛都放光了，我知道今天是沾了十一的光了，谢谢主君了。 影十一也被逗笑了，朝后一仰就靠在了楼惊御胸膛上。 第123章 小公子请上船 少年一笑，粉色的唇微微张开，露出几颗贝齿来，是开怀欢欣的模样。 他向来笑得浅淡，只有和楼惊御独处时被逗笑了才会偶尔这般，在旁人面前这样倒是少见。 楼惊御被他感染了，眉眼也染上愉悦。 他从背后环抱着影十一，花了好半天才按捺住想吻他的欲望。 他的胸膛贴着影十一的后背，也不管这个坐姿多么别扭，把另外一个巴掌大的锦囊塞到影十一手上。 我们十一的比他更好。楼惊御说道，在影十一眼前打开了锦囊。 影十一被里面的金光闪了下眼睛。 里面是放得满满的金乌龟，塞得都快要满出来了。 小乌龟一个个的圆嘟嘟的很是可爱，乌龟壳上有花纹，从龟壳里延伸出乌龟的头、小尾巴和四条小腿，十分精致。 乌龟长寿，在生辰这日拿出来也带着美好的寓意。 影十一一手托着锦囊，另一只手拿着一只小金龟把玩。 好可爱的小玩意儿。影十一说道。 他也不知道楼惊御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楼惊御嘴角噬着笑意，就这么看着他：给你拿着玩的。 影十一掂了掂手里锦囊，沉甸甸的。 金子自然是沉的，这么满估计和一块金砖差不多重了。 原来的零花钱就花不完，现在更花不完了。 不过这是阿御送的，影十一也舍不得花，要好好留着才是。 喜欢吗？楼惊御问。 影十一点点头：喜欢，小乌龟好精巧。 他虽性格成熟稳重，其实也难脱少年气，还是很喜欢这些小玩意的，更别说是楼惊御送的了。 第158章 楼惊御看他开心自己心情也好，戳了戳他手心里的小乌龟，也笑了。 嗯，不过确实有点沉，把东西放回去，我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影十一点点头，去哪儿都好，他听楼惊御安排。 回去把一袋小金龟放好，又取了赤霄剑挂在腰间，影十一这才和楼惊御一起出门。 马车行驶在平整宽阔的路面，影十一拨开车窗往外看了一眼。 京城已经有了堪堪进入冬季的模样，不是逢年过节的，街上人往来少了许多。 楼惊御带着他去了茶楼，依旧是二楼雅间，一起听书看戏。 后面又让影十一点了一出戏，也算消磨时光。 二人依偎在一张长椅上，看着台上演绎着悲欢离合，听着台下的叫好声，不时和对方说几句话，十分惬意。 唯余岁月静好。 戏台上的生旦净丑依次粉墨登场，戏服颜色明亮抓人眼球，配上一步一转的动作和富有特色的唱腔，让人的思绪不由得陷进了这场戏里。 大幕一落，角儿登台谢幕，鼓掌声和叫好声不绝于耳。 一场戏散场。 影十一觉得时间好似没过多久一样，不免感慨时光匆匆易逝。 他沉浸在故事里，还有些意犹未尽。 楼惊御微微偏头，看了眼外面天色，又将他的碎发拨到耳后。 他笑道：若是喜欢，以后回了家，想听的时候便请戏班子到家里唱。 影十一微微点头，他在想什么好像阿御都知道一样，好神奇啊。 楼惊御笑而不语，十一现在在他面前都不会这么遮掩自己情绪了，可不是一猜就能猜出来吗。 小傻子一个。 不过这也说明十一在他面前越来越放松自在了，真好。 二人从茶楼走出去的时候天已经有些黑了，现在白日里的时间越来越短，入夜的时辰明显早了很多。 饿不饿？ 楼惊御把披风给影十一披上，拉着他的手一起走在街上。 影十一摇摇头，中午吃得很饱，下午又没怎么动弹，现在并不饿。 楼惊御便牵着他一起慢慢悠悠走着，他们要去的地方离这里不远。 不过是直行后又转了个弯，二人没走多久便到了停雁湖的岸边。 上一次楼惊御带着影十一来的时候是阳光正好的白天，如今夜幕落下时分到来，所望景色也别有特色。 宽阔的湖面望过去漫无边际，在黑的还不彻底的夜幕中依稀能看到深色的远山的剪影。 湖面上漂泊的渔船都点起了灯火，像是四散的荧光，星星点点分布在湖水之上，夜风掠过湖面，带起一层微微的波浪。 画舫游船一艘又一艘从岸边往湖心驶去，无一不是精致华美。 与其说是船，不如说是行走在水面上的亭台楼阁，雕梁画栋，笙歌曼妙。 丝竹声入耳，渺渺若仙音。 在岸边也能听到不时传来的嬉笑声，这是京中繁华富庶的象征。 夜晚的停雁湖，人间百象，在此上演。 影十一的目光扫过一眼已经看得分明，将目光收回，顷刻间便被近处的光芒吸引。 小公子，请上船吧。 楼惊御站在船上，向影十一伸出一只手，另一只手拿了一个灯笼照着，话语里都是笑意。 四面竹编灯笼发出明亮的光，映亮了他的侧脸。 面部线条在光影之间清晰地蜿蜒，突出高挑的鼻梁和形状漂亮的薄唇，十分蛊惑人心。 影十一看他弯腰的模样，心念一动。 呆呆地好像看傻了一般，稀里糊涂地握住了他伸出的手，迈了一步便随他上了船。 阿御。影十一唤了一句。 嗯，我在。 楼惊御牵着他的手，一直亲自举着灯照亮二人脚下的路，不时提醒影十一一句，生怕人踩空了。 他安排的船不似渔船那样小而简朴，也不像画舫那般巨大而引人注目，只有一层，但地方也不小，船舱约莫也能容纳十来人，甲板更是宽敞。 楼惊御带着影十一走到甲板处，看着船上的火烛和灯笼足够亮堂这才把自己手里的灯放下。 阿御，我们是去游船吗？影十一问道。 楼惊御拢了拢他的披风领子，看他的小脸被厚厚的毛领围着特别可爱，不免勾起唇角。 对，今晚便在船上用饭，都已经备好了。他答道。 影十一点头，也不在甲板多留，主动牵着楼惊御进了船舱。 夜里风凉，他自己穿着披风，楼惊御却没有穿戴披风大氅，影十一也怕冻着他，所以带他进了船舱。 虽然知道楼惊御的身体好，可还是不敢大意，毕竟最近天气陡然冷下来了。 就如同他自己一样，他虽然体寒怕冷，可练武之人身体比寻常人强健许多，不会因为吹点风就生病了，可楼惊御还是处处小心。 终归心是一样的，不想对方冻着生病，感同身受到了极致。 第124章 今夜不同寻常 船舱里面不受风扰，要暖和许多。 两扇门一关，只开着两侧小窗，外面的喧嚣声音便静下来许多。 里面的家具规制和府里小厅差不多，什么都有，若不是行船时偶尔的颠簸，还真以为是在陆地上。 第159章 饭桌上，特制的铜炉里红木炭烧得火红，上面架了一口铜锅，鲜美的香气从铜锅里散发出来。 影十一一进来便闻到了这扑鼻的香味，看了楼惊御一眼，好似在问他这是什么。 楼惊御解了他的披风，也不卖关子，和他解释道：今天吃点特别的古董羹。 铜锅里奶白的汤汁是用骨头熬出来的，影十一肠胃不好，吃不了特别辣的，便做了骨汤底。 桌子上围绕铜锅摆了一桌食材。 三盘鲜切的牛羊肉，颜色和纹理都很漂亮，影十一不爱吃肥肉，便瘦肉居多。 几盘绿油油的青菜，一盘竹笋，还有一盘菌菇拼盘和一盘豆腐。 影十一任务途中路过这样的店铺，但他在外吃饭都是图方便快捷，吃这东西太费时间了，至今还没吃过这东西，都不知道如何下筷。 饿不饿？楼惊御适时问他。 影十一摸了摸自己肚子，本来不饿的，但闻到了骨汤的香味，就有点饿了。 有点饿了。回答很是诚实。 楼惊御轻笑，先从不停咕嘟冒泡的锅里盛了一碗骨汤给影十一让他先喝着，然后开始往锅里下肉，捞了一盘后又开始下菜。 他把一盘涮好的肉推到影十一面前，把蘸料也一并拿给他。 你把肉沾着蘸料一起吃，尝一尝好吃吗？ 影十一照他的话尝了一口，入口便是羊肉的鲜美，和蘸料相辅相成，热腾腾地入口，实在很美味。 眼睛都眯起来了。 阿御也吃。 他也给楼惊御喂了一口。 嗯，好吃。楼惊御笑道。 剩下的便不用楼惊御自己动手，影十一喂他吃一口，自己才吃一口。 影十一学得快，就不要楼惊御再帮他下菜了。 他自己涮肉下菜，一点不让楼惊御沾手，又成了一只忙个不停的小蜜蜂。 阿御你要多吃点。 好好好，谢谢十一。 楼惊御失笑，只好由着他。 等到他把肉都下到了锅里才把人捉回来，把他手里长长的公筷放到一旁，喂着他吃了两片肉。 影十一不好意思，自己拿筷子抱着碗吃起来了。 楼惊御失去了投喂的机会，嘴角的笑意却一直没下去过，目光不时在影十一身上停留，一顿饭吃的很是滋润。 饭后下人把餐具都撤了下去，上了花茶和点心水果。 影十一只喝了茶，他觉得自己刚才吃的也不多，但反应过来好像才发觉自己吃撑了。 但真的好好吃啊，在这样的天气里吃点热气腾腾的饭菜真的很舒服。 楼惊御看他吃饱了，怕他真撑着，在他嘴里塞了颗山楂丸。 山楂丸酸酸甜甜的。 影十一尝着就知道这是段春回那次送到沧澜殿的。 阿御，你怎么把山楂丸还随身带着？他问。 楼惊御点了点他的鼻尖，为了防止你不想吃饭或者吃撑了，所以就随身带了一颗，这不就用着了。 影十一不好意思笑笑，往他怀里靠了靠。 等把山楂丸吃完，楼惊御又给他剥了几粒酸石榴，倒是不占胃，酸酸的味道还很清爽。 楼惊御自己喝了两杯花茶，和他坐了会儿说了会儿话。 等到时候差不多了，才带着影十一又去了甲板上。 今夜月明星稀，夜幕黑沉沉的，远山的轮廓已经没有那么清楚了，渔船大多已经靠岸了，只有几艘画舫飘在湖面上。 影十一看了一眼岸边，这才发现他们的船已经驶到了湖中心。 他觉得远处的景色好像有些不同寻常。 停雁湖北面和东面是巍巍青山，南面是官宦人家的私宅和专供贵客的湖滨小筑，之前楼惊御和顾烨舟便是在此议事，都是清净地方。 西侧却围了一圈朱楼高阁，其中不乏饭店茶楼、酒家歌坊，也有赌坊书楼和各色店铺。 这是京中人氏素来流行的游玩之所，三教九流，京中权贵，难得不分场合地混迹在一条街上。 一到夜晚，夜幕彻底落下的时候，在停雁湖上能看到远处楼阁连绵不绝的明亮灯火，从打开的窗户和没有遮挡的高楼阁台还能看见里面觥筹交错的人影。 高楼的灯火明亮，犹如白昼一般，从湖上看过去能看到亮堂堂的一片，确实是繁华之景，热闹非凡。 可今日，远处却是暗的，黑黝黝一片，也辨不出楼宇的轮廓。 影十一微微敛眸，船上的灯光将他长长的睫羽影子投影在眼下，橙黄色的光芒将他鬓边几根发丝都照得那么温柔。 他回头去寻楼惊御，指着远处的漆黑和他说道：阿御，你看。 楼惊御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过去，却并不觉得奇怪，只是笑着握住了他伸出的手。 我们十一很是细心。 他从影十一背后圈住他，这是一个完全契合的拥抱姿势，宽阔的肩背将影十一完完全全按在了自己怀里，从身后看过去只能看见影十一的头顶和被玉冠束起的马尾。 胸膛贴着后背，楼惊御有力的胳膊环着他，在影十一的腰上握着他的手。 楼惊御问：那你知道为什么今夜那些楼不开灯吗？ 影十一想了想，看楼惊御好似成竹在胸的样子，也就知道并不是什么危险。 第160章 于是猜测道：今日官府不让他们开门了？ 毕竟岸边那么多店家，若是一家没客人或者休假关门也就罢了，那可是百十家店，其中不乏赫赫有名的酒楼饭庄，怎么可能那么巧一同关门了。 只有出了什么事情官府插手，让他们关门的可能性比较大。 楼惊御轻轻笑了一声，低沉磁性的声音就在影十一耳边响起，让影十一觉得耳朵都酥麻了。 十一聪慧，但并不是此缘由。 那是为什么？影十一想不出来了。 楼惊御提示他：黑着灯，或许也在营业啊。 影十一疑惑：黑着灯怎么营业，客人估计不会进去吧。 楼惊御被他真情实意疑惑的样子可爱到了，在他后颈亲了亲。 今夜他们只有一位客人，也只为一位客人亮灯。楼惊御笑道。 影十一睁大了眼睛，似乎有点预感，赶紧回头看楼惊御，却见楼惊御满脸笑意。 十一，看前面。楼惊御在他耳边说，捧着他的脸转回去，抱着他的手紧了紧。 楼惊御朝后面挥了挥手，一枚火信便窜上了天空。 第125章 万千灯火不及你一眼 火信上升，只能看到火红色的一个光点，在夜幕之中分外显眼。 楼惊御随着火信升空开始倒数。 三 二 影十一的心随着楼惊御的倒数而怦怦跳着，他有预感，这或许就是楼惊御送他的礼物。 少年感受着身后人的温度和拥抱的力度，不由得紧张地睁大了眼睛看着岸边。 影十一双手不知何时攥成了拳，又被小心地包裹在熟悉的温度里。 心也逐渐放松了下来。 然后下一刻火信在空中炸开，发出短促的炮声。 一。 楼惊御倒数完毕的那一刻，百余座高楼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亮起了所有的灯。 这一瞬间足够惊艳。 湖中游船的人们偶尔远眺，幸运地看见了这一瞬间，发出阵阵惊呼，呼朋引伴来看，湖面上一下子热闹起来。 而影十一看着原本漆黑的一片被璀璨的灯火代替，也骤然睁大了眸子。 惊讶和惊喜毫不掩饰。 一瞬即是永恒，而影十一将这一瞬完整看过，又一点不落地记在了心里。 连绵的灯火点亮了停雁湖的西岸，明亮犹如白昼。 丝竹声从朱楼传来，楼上开放式的高台上，舞女踩在鼓上舞动着手中长长的绸带，绸带随风而起，随风摇曳出飞天的舞曲。 曲子是一首祝寿曲，像是一首颂歌，是楼惊御亲自选的。 楼宇的轮廓在灯光的照耀下变得无比鲜明清晰，那些店铺酒家也逐渐热闹起来，映衬出无限的烟火颜色。 那些高楼的倒影在灯火的映照下显现在湖面上，璀璨又梦幻。 今夜这一百一十座高楼的灯火都为你而亮起。 楼惊御在影十一身后和他说。 影十一却没有立刻回他的话，这倒是不寻常的。 楼惊御讶然低头，走到他身前看他。 就见少年眼中薄雾笼罩，双眸亮晶晶的，唇边却是笑着的。 楼惊御哭笑不得，他是让影十一高兴的，可不是让人掉眼泪的。 开心吗？怎么要掉金豆子了？ 楼惊御凑过去亲他眼睛。 影十一不好意思地去牵他的手，好像一刻也不想分开一样。 他不知道主子是怎么办成这事的。 京中不是他们的地界，岸边又这么多店家，要如何沟通花出去多少银子才能有这一刻的灯光齐亮，又如何布置安排才能让他在湖中心看得这么清楚明白 灯光虽璀璨惊艳，但更难忘的是楼惊御的心意。 阿御 嗯，在呢。 楼惊御反握住他的手，带他往甲板前面走了走，故意逗他。 才给你看了一半就要哭了，一会儿给你看了另一半我哄不好了可怎么办？ 影十一眨巴眨巴眼，湿润的眼睫随着上下扇动，眸子里的一层水波却始终没掉下来。 他看了看岸边灯火已经都明朗起来，湖面上除了看热闹的人也没什么不一样。 所以还有什么？ 阿御，还有？ 影十一晃了晃他的大手，想看另外一半。 阿御，要看的要看的。 阿御，阿御。 他的嗓音许是因为内心难以言明的情绪有些激烈，带着些不同于往常的软音，一字一句戳着楼惊御的心尖。 迫切，却又乖巧极了。 楼惊御抬手捧起他的脸，自然舍不得他着急，另一只手朝影三比了个手势。 影三会意，又点燃了另一枚火信。 十一，这次要看天上了。 楼惊御提醒他，和他并肩而立。 火信的短促炸裂声后，紧随跟着无数嗖嗖声，不知什么东西也一起迅速飞上了天空。 然后一声声炸裂在夜幕，迸发出五颜六色的发散状的光芒。 是烟火。 满城烟火。 随着第一朵烟花绽放在宁静的天空中，剩下的一朵又一朵争着抢着也一声声绽放。 第161章 明明是短暂又转瞬即逝的东西，却令人应接不暇，好似不会停下来一样，点亮了整片天空。 烟火绚烂夺目，颜色和光影的碰撞夺取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二人的船停在湖面中心，正好能将从湖周边燃放的所有烟花都看个遍。 影十一仰着脑袋，目不转睛地看着天上的烟火，脸上全是惊喜的笑意，天上的灿烂映在他的眼睛里，是这世间最美丽的风景。 在众人的目光都被天上烟火吸引的时候，楼惊御的目光却停留在影十一身上。 眼前的影十一脸上洋溢着幸福和感动，唇色红润，眼眸明亮，充满着少年人的生机，犹如一把脆生生的青绿竹子。 风雪难以摧折，雨露总是偏爱。 烟火一朵又一朵绽放，这一夜太过明亮，让楼惊御想起前世的时候。 那些被思念所缠绕的年岁里，楼惊御曾走下丹栖山，在七月十五的时候踏入人间烟火里，为影十一放很多很多河灯。 中元之夜，有些人畏惧这个节日，楼惊御却每一年都记着这个日子，将河灯放在江河湖海里。 他希望那些传闻故事是真的，希望这些明亮的灯火能够照耀影十一要走的前路，了了寄托自己的哀思。 那时候楼惊御冷着脸蹲在河边，点亮一盏又一盏河灯，冷峻的脸色吓得旁人不敢上前。 楼惊御总是看着河面上飘着的河灯，影影绰绰一大片，眼前便会不自觉浮现出影十一在南雾密林和他相处时的那些影像。 那些曾经属于影十一的深刻入骨的爱意和思恋，随着岁月也在他的心底镌刻地越来越深重。 让他宁愿放弃一切求得重来。 好在真的得偿所愿了。 头顶的烟花还在放着，影十一却好似感受到了楼惊御的目光，回头看了他一眼。 阿御。他弯起唇叫他，眼睛亮得惊人。 楼惊御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被他的声音叫回了神儿。 嗯，我在。 他将手搭在影十一的后腰上缓缓收紧力道，看着面前的少年，听着他的轻唤，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瞬间又是那样的无懈可击，淡然从容。 怎么了？他问得温柔，低头和他四目相对。 阿御为什么不看烟花？影十一问。 影十一看了眼天空，烟火璀璨而热烈，但却很是短暂，他想让楼惊御也享受这样的美景。 楼惊御笑起来，附在他耳边说道：因为此间万千灯火，也不及你回眸一眼。 第126章 那是新生 今夜他们的船停泊在湖中心，游船画舫不敢来扰。 湖水都静谧了下来，平静无波，倒映着夜幕中上演的奇幻和烂漫。 无论京城今晚有多少喧嚣讶然都与他们无关，自成一方温暖祥和的天地。 湖上的风不撩动水面，反而吹到甲板上，让人深刻感受到季节的变化。 影十一却一点都不觉得冷。 他的心在这一刻太滚烫了。 天上的烟花还没有停下来，足足一百八十发，才放了一半而已，一朵一朵绚烂的焰火盛开在夜幕中。 楼惊御和影十一并肩站在甲板上，两个人的身影不分彼此，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对方。 目光在空中交汇，纠缠在一起不分开。 影十一的心因为楼惊御的话而怦怦直跳，像是里面有头不听话的小鹿在乱撞。 他想，阿御总能撩动他的心弦，今日尤甚。 这样被人捧在手心的爱意太有实感，沉甸甸的，比今日那袋和金砖一样重的小乌龟还要重好多好多。 眼眸中刚才没有掉下来的眼泪重新汇聚，这一次再也收不回去，泪珠一颗一颗顺着眼角滑落。 影十一张了张嘴，但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他想说的太多太多了，但是在这一刻，好像千言万语也表达不出来，更何况他本就是不怎么会表达的人。 阿御。 有些时候影十一只会喊他的名字，像是镌刻在灵魂里的本能，只要念起他，心里就安定了。 而楼惊御每一次都会回应。 在呢。 楼惊御抬手，用掌心接住他掉下来的眼泪，温温热热的泪水湿润了他的手心。 他想今天十一可是比平常叫他次数更频繁了，不过却附带着这么多眼泪。 爱人的泪水真是让他不知所措。 不用逼着自己说，我都明白，我们十一只要开心就好了。 他弯下腰和他平视，语气耐心又温柔。 少年的青涩面容朝他仰着，立体的五官不是精致小巧那类的，反而凌冽而清晰，带着霜雪般的气息，许是和楼惊御待久了，气势越来越像。 这张脸在楼惊御眼中无一处无一刻不动人。 尤其如今沾上泪痕，眼尾晕出一抹红，鼻尖带着粉，小脸被泪水打湿，可怜兮兮的。 让楼惊御心疼，却同时让他横生欲念。 楼惊御觉得无论如何自己总是会栽在他身上的。 怎么会有人光是哭都这么让他心碎。 他手往上，按着影十一的后背将他靠向自己，轻轻哄着人。 之后一吻珍惜地印在了十一的额头上。 安安，生辰吉乐，今后病邪不敢侵，安乐伴终身。 第162章 他衷心祝愿他的十一今后都快快乐乐，健健康康的。 他抬手擦拭影十一的泪，在他的眼皮上亲了又亲。 不哭了，十一最近都掉了这么多眼泪了，不哭了啊，今天是高兴的日子。 影十一哑着嗓子嗯了一声，模样乖乖的，说不哭真不哭了。 好了，十一对着烟花许个愿吧，一定会实现的。 楼惊御从前不信这些的，但他想他的十一这么可爱，苍天怎么舍得拒绝啊，更何况有他在，他会实现影十一每一个愿望的。 好。 影十一重重点头，虔诚地合上手，对着烟花闭上眼睛许愿。 如果在生辰这日许愿真的有用的话 影十一悄咪咪睁眼看了下旁边的楼惊御，又立刻闭上了眼睛。 就希望岁岁有今朝吧。 有身边的这个人在。 一直一直。 其实今天并不是他真正的生辰。 从小流浪，对小时候的记忆都不记得了，怎么可能还记着自己是何日出生的呢，能知道自己几岁已经很不容易了。 生辰，对于从小温饱都艰难的他来说是一个多余的词。 直到那一日，一片混乱中他看见了一身华服执剑而立的楼惊御，一瞬间以为天人下凡。 影十一才知道原来这世间有人是可以如此清冷矜贵的。 恍若一片黑暗中，带着光而来的楼惊御向他伸出了手，结束了影十一混乱又艰难的生活。 后来被带回赤阳教，暗阁的管事为他创建个人的卷宗，问起他的生辰。 为什么要记生辰？小小的他问道。 管事揉了揉他的头，笑道：每个人都要记的，就是你出生的日子。 这很重要吗？影十一不理解。 管事点点头，当然了，出生的日子应该是值得铭记的，它是很重要的日子，被世人加诸了很多意义，这可是新生啊。 新生？ 影十一思考了很久，才渐渐琢磨过来，原来生辰代表着这样的意思吗？ 那我懂了。 他把遇见楼惊御的那一天记作了自己的生辰。 一如新生。 在影十一眼里，那就是新生。 但这是他过的第一个生辰。 代表着他遇见楼惊御的那一天的生辰，第一次也是这个人陪他过的。 像一种人生际遇的奇妙的因果轮回。 而今契合，就像齿轮合上命定的另一个齿轮，终于开始走上正轨般转动。 但这生辰的来历他不会告诉主子，不想主子为他担心伤心了。 阿御总是为他心疼。 可他也会为阿御而心疼。 我许完愿了！ 影十一睁开眼睛朝楼惊御笑道，眼眸被泪水洗过明亮得很，笑得没有一丝阴霾，明媚得像春光一样。 楼惊御摸摸他的头，我们十一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 影十一点头，主动抱住了他。 这个温暖的怀抱，便是他的所求。 烟火到了末尾，二人相拥着观赏，直到最后一朵烟花绽放。 最后一瞬间的璀璨之下，楼惊御低头，含着影十一的唇瓣摩挲，不断深入，将呼吸都交融，不分彼此。 然后微微分开，牵扯出断裂的银丝，看着彼此，都笑了起来。 影十一害羞，往他怀里钻，楼惊御抱他抱得更紧。 这是一个他们二人都会深深刻在心里的夜晚。 良夜的停雁湖，带着凉意的晚风，停泊在湖中心的船，齐亮的楼宇高阁，悠扬的丝竹之音，漫天的梦幻烟火，还有近在咫尺的独一无二的爱人 第127章 给主君开小灶 今夜的停雁湖太过繁华璀璨，太过惊艳人心，凡是目睹的游人都叹为观止，不多久便传遍了京城。 但无论外面怎么传，楼惊御都岿然不动，他既然决定要给影十一最独特的烟火明灯做礼物，就不怕旁人去猜测和深扒。 巴不得让旁人都知道他对影十一的心意，毕竟如今放眼整个京城，也没人敢指点什么。 夜色已深，楼惊御带着影十一看完烟花，就带着人进了舱房。 楼惊御坐在榻上，把影十一按在自己腿上坐着，轻声和他说话。 以后每年都为我们十一庆生，好不好？ 好～ 在影十一眼里，庆生，也是庆祝二人在茫茫人海中的相逢。 他喜欢和阿御一起度过这个日子。 楼惊御看着面前少年的笑颜，自己一定能够陪伴影十一度过一年又一年的。 年年岁岁，继续下去，不要中途戛然而止。 不要像上一世一样，停止在风华正茂的二十一岁 楼惊御默默收紧了环在影十一腰上的手，直接打横抱起，带着人去屏风后面的床上休息去了。 已经快子时了，就不带着人来回折腾了，直接在船上歇息。 这里的床虽然不像府里那样宽，但也能睡下两个人，无非是有些挤罢了。 楼惊御倒是觉得挺好，能让他把影十一牢牢扣在自己怀里，无论是前胸贴着后背还是面对面相拥，他们都能贴在一起。 第163章 十一今天长了一岁。楼惊御轻轻拍着影十一的后背，和他说道。 影十一盖着被子，只露出脑袋来，听见楼惊御的话睁着大眼睛去看他，等着下文。 十八岁了。楼惊御似乎也不需要影十一回应，只是单纯感慨。 影十一的手指捏着他的衣襟，眨了眨眼，更像一只水灵灵的任人揉捏的小兔子了。 嗯嗯。影十一应声。 楼惊御失笑，低下头吻在他额头上。 今天也累了，好好睡一觉，明天我们再回去，嗯？ 影十一自然听他安排，在他温暖的怀里，感受着他的气息，合上眼睛准备睡觉了。 一晚上心潮澎湃，看了那么多从未想过的这世界上最独一无二的惊喜，本来心情是很激动的，但又很神奇，只要和阿御在一起，他的心就逐渐安定下来。 本以为会睡不着，没想到很快呼吸就平稳了。 今日虽然没做什么事情，但情绪激烈，也是耗精力的。 楼惊御弯起手指蹭了蹭他的小脸。 十一啊，我今生一定会守护好你的。 如你曾对我所言，不惜一切。 第二天清晨，楼惊御带着影十一下了船。 二人回来路上看见街边早市支了起来，热气腾腾的早餐面点很是诱人，便在外面吃了小笼包才回府里。 两位回来得还挺早，我这刚睡醒呢。段春回打了个哈欠说道。 楼惊御和影十一一进门就遇见了要出门的段春回。 这是去哪儿？楼惊御问。 去秦王府，之前药魔不是张嘴了吗，现在去给沈公子试试新药去。 段春回累得要死，昨夜和连珏一起在湖周围安排下人放烟花，好晚才回来。 楼惊御下令一百八十发，围着湖边放，数量不准多也不准少，时间还得控制得当，虽然有下人守着，但他为了给好兄弟两肋插刀，也和连珏一起巡查，差点没让他跑断腿。 今早还能强打精神起来，十分不容易。 段堂主还是要注意休息啊。影十一关心了一句。 段春回温和一笑，想伸手去好兄弟似的拍他，结果被楼惊御的眼神冷冷一看，讪讪没碰到衣袖就把手收回来了。 教主你忒小气，还是十一会关心人。 影十一抿了抿唇。 其实他不是容易情绪外露的人，除了对特定的人外也没有多余的同理心。 但不知怎么回事，和楼惊御在一起后，反倒温和了许多，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点细微的变化。 他想是因为自己有了很多很多爱吧，所以也学会把关心说出来。 行了行了，你以为昨日给你金锭子是白给的，不得多干点活啊。楼惊御心情好，也开了句玩笑。 哼哼，奸商！段春回撇撇嘴，只和影十一说了声便出了门。 楼惊御把他叫回来，我给连珏放半天假，他陪你去。 段春回这才眉飞色舞起来，和连珏一起出门了。 楼惊御和影十一一起直接去了书房，有不少事情要处理。 楼惊御发话给连珏放了假，自己就得忙起来了。 他专心处理公务，影十一就在一旁看书泡茶，很像在赤阳教的时候。 楼惊御搁下笔，拍了拍身边座位，影十一便走过去坐在他身边。 十一想家了吗？他问。 影十一想了想，诚实道：有点，我们离教已经有一个多月了。 他想起离教前给阿御做的那件狐裘，不知道做好了没。 楼惊御喂他吃了个橘子，和他说：京城事项处理的差不多了，很快我们就回去了。 昨晚他们出去的时候季家来人了，不过季忠礼被朝廷诸事缠身没有来，他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不过这种时候还记着他儿子也不容易，让下人带着季风的尸体，说是来讨公道，无非胡搅难缠罢了。 府里人没搭理，影二带着影卫把人轰走了。 楼惊御估摸着顾烨舟马上就要对季家进行最后一击，听说旨意就要下来了。 季家日薄西山，此次借季风之事无非是想把楼惊御也给拉下来。 但他们却不知道，这就是楼惊御和顾烨舟一起的手笔，又怎么会愚蠢地搅和进去呢。 不理睬便是上策。 影十一听到要回教了眸子一亮，点了点头。 等我们回丹栖山的时候，都要十一月了呢，不知道会不会看到下雪的场景。他说。 楼惊御捏了捏他的小脸，软软的，触感极好。 不会错过的，他说，把某些人赶紧料理了，让我们十一能够看到丹栖山的初雪。 处理好公务，楼惊御又教影十一看了一会儿账，戏称这是给未来的主君开的小灶，又把影十一逗得脸红。 第128章 斩草要除根 午饭过后，影十一也没休息，趴在床上看账。 楼惊御教他的他学会了，便想自己多看看练习练习。 他趴在床上，一手托着下巴，一手翻着账，看得很认真，时而思索，时而恍然大悟，是个极其合格的学生。 楼惊御坐在床边宠溺地看着他，伸手把床里的被子拉过来盖住他的腰腹。 第164章 他抚着十一的后背问他：我让人把炭盆点上吧？ 已经进了冬季，屋里虽然封了窗子，但还是能觉出些冷意来的。 不过这才初冬，二人又是练武之人，倒并不觉得有多冷。 但楼惊御还是怕冻着他。 影十一摇了摇头，不用，我不冷的。 京中建房独有技法，用料和构造本就为了干燥保暖，卧房不像沧澜殿的内室那般宽阔明亮、可两面通风，点起炭盆来便会有些干燥闷热。 在丹栖山温润的气候里久了，影十一怕太过干燥了楼惊御不适应，便不想用炭火。 阿御，我真的不冷，我还盖着被子呢。 影十一怕他不信，还把自己温热的手塞到了楼惊御手里。 你看，我手都是热的。他说。 楼惊御失笑，刚吃了饭，可不就是热乎乎的吗。 他没办法，只好让人装两个汤婆子过来给他塞进了被子里，等影十一又看了会儿账本，便直接将书卷拿走了，把人整个翻过来。 好了好了，我们十一得睡觉了，不然下午没精神。他俯下身哄人。 影十一便弯起嘴角朝他羞涩地笑，伸手环住他的胳膊，还真有了些睡意。 阿御，你也休息吗？ 嗯，陪你。楼惊御说着也脱了外袍上了床，把被子往影十一身上拽了拽，抱着人安睡。 没一会儿影十一就睡着了。 楼惊御睁开眼睛，看着床帐上的绣花，神情放松。 他抱着人实在是不想下床，手指把玩着影十一的几缕头发，带着皂角的清香，轻轻亲了亲影十一的脸蛋。 但没办法，还是得去办正事。 楼惊御悄咪咪掀开被角下了床，给床上的人掖了掖被角就穿上靴子出了屋门。 他约了顾烨舟和赵不迟下午一起商议事情。 楼惊御出来一会儿后顾烨舟和赵不迟就到了，二人去议事厅坐着喝茶议事。 听说季家的人来找你了？顾烨舟问。 楼惊御颔首，小事罢了，季忠礼左右现在也没什么精力管别人了，毕竟季家都要倒了不是吗？ 顾烨舟微微一笑，这倒是实话。 如今朝堂之上局势已经分明，这次季家是谁来都保不住了。赵不迟说道，话罢喝了口茶。 都是聪明人，楼惊御也不弯弯绕绕，道：哪种保不住？大夏官员处置之法宽容仁慈，可不要留些什么麻烦才好。 楼惊御纵横江湖这么多年，向来做事都是斩草除根不留一点后患，所以十分不屑朝中那些抄家流放的处置 贪财害命，<a href=https:///tags_nan/guanchang.html target=_blank >官场碾压，权术斗争，甚至危及社稷的罪名，到最后的处置却都是让人琢磨不着头脑，像场过家家一样。 反而那些忠臣良将，一点罪名就牵扯九族。 当今老皇帝在位期间，这些事情发生的可真是不少。 不出二十年，一代人的时间都不到，就又成了祸患。 毕竟野草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啊。 顾烨舟神色依旧温和，知道他的顾虑。 季家的人享了多少年富贵荣华了，自然不会甘心，若是侥幸留了命可又不老实，一定是后患无穷。 季家的罪名足够大，教主可放心，该斩的人都不会留。顾烨舟解释道。 楼惊御点头，提前和他说明白： 本座也不是屠戮无辜的人，那些下人仆从，不过是拿钱干活的，自然不会追究。季家的老弱妇孺和家眷，朝堂也自会发落。本座只解决那些需要解决的，若是这些人到最后没死，本座会出手解决。 顾烨舟和赵不迟点头表示明白，都是见惯了人心叵测的人，自然明白这一点。 本王懂得，斩草自然要除根。顾烨舟回道。 三人要讨论的事情不少，尤其楼惊御和顾烨舟是习惯将手底下事情都捋清并时时追踪的人，茶水都凉了三次。 下人上来换第三次茶的时候又上了新的点心，赵不迟已经累了。 他想这两个人怎么脑子转得这么快呢，还这么有精力。 心里叹了口气，让楼惊御和顾烨舟两个人聊，自己就着茶吃起点心来。 这点心好吃，我在京城怎么没见过啊。 等到谈话间隙，赵不迟问了一句。 瓷白莲花盘里的点心圆圆的一个，红色的外皮看起来水灵灵的，里面注着白色的乳酪，咬一口还能吃到里面不同的层次，更入口有些微甜，然后是酸酸的，最后能尝到很香的奶味，意外的融合。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是我们那边的点心，十一最爱吃这些酸酸甜甜的东西，要是糕点过于甜腻，他是不爱吃的。 楼惊御说着话的时候语气都柔和了许多，他的小十一虽然能吃苦，危难时树皮都能啃，可也有小孩子脾气，只是不说罢了，楼惊御也是观察了很久才看出来的。 赵不迟把手边剩下半个吃了，赞同道：不过这确实好吃。 你若喜欢，拿些回去便是。楼惊御大方道。 顾烨舟也尝了一个，想着走的时候也要带点回去给沈子渝吃。 他打趣道：昨夜停雁湖的烟花可是全城的人都看到了，还有人在打探是谁这么大手笔，楼教主，这可是千金换得楼小公子一笑啊。 第165章 虽是打趣，却也是实话，都有人打探到他那儿了。 依稀有人听闻是江湖中人的雅趣，可听到的人不敢信，哪有人有这实力和财力，更不敢猜到赤阳教上去，倒也成了传闻。 楼惊御微微低头一笑，语气倒像炫耀：本座又不是王侯将相，何须约束自己，若是能让他展颜欢笑，费些金银岂不是最容易的了。 顾烨舟和赵不迟觉得手里点心顿时酸了许多，也笑了起来。 第129章 太过上心 之后的几天便闲暇了下来，影十一白日里看书或者和楼惊御一起出去玩，偶尔沈子渝来找他，两个人便切磋几下，日子倒也过得快。 楼惊御已经在安排回教的事项了，明明来的时候没带多少东西，回去的时候却装了满满四大车。 影十一倒是不觉得奇怪，来的时候楼惊御说京中府邸都备下了各类日常用品，所以才没带什么。 但这些日子在京城的时候楼惊御给他又置办了好些衣物和各类新潮玩意，自然都是要带回家的，可不是东西多吗。 楼惊御正安排过几日回程的车马，抬眼就见影二从外面赶回来。 影二禀报道：主子，今早朝野生变，圣旨已经下达，季家被抄，牵扯甚广，季忠礼等人不日问斩。 楼惊御面不改色，已经是成竹在胸，并不惊讶，只笑道：秦王殿下下手确实还算快。 影十一点点头表示赞同，如今季家的事情了结了，倒也省事些，免得他们再生事端。 虽说他们来京不是为了季家来的，毕竟就算远在赤阳教，楼惊御也可将事情处理好，但如今离京前亲自看着季忠礼自食恶果，看季家倒台，也勉强算是收获吧。 楼惊御揉揉他的头顶，十一说得对，毕竟谁也不想被苍蝇嗡嗡地烦个不停。 楼惊御转而对影二吩咐，你带影卫去查探好了，确保该死的都死了，可别留下什么后患。 说着将一份单子交给影二，这上面的，若是朝廷没处(n)(f)理的，你去带人处理了。 是。影二拱手应命。 楼惊御又问道：季家女眷如何处置的？ 旨意上说男丁处斩，女子流放或者发卖。影二答道。 楼惊御面色冷峻，哼笑一声，倒是仁慈。 影二便明白楼惊御这是不满意了，主子有何吩咐？ 那个季婉，你亲自去解决了。 楼惊御凤眸微眯，他可还记着这个季婉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欺负十一来着。 属下领命！影二回道。 楼惊御摆摆手，让他去忙了，回头就看着影十一笑着看着他。 怎么啦，十一？ 影十一摇摇头，但止不住笑意。 刚才楼惊御特意问他还没反应过来，想了想才记起来季婉是谁。 季家兄妹去赤阳教的时候影十一确实被季婉找了不少茬，在湖边季婉还打了他又想推他，但这点小事，影十一没放心上，半年之久也都快忘了，没想到楼惊御记得这么清楚。 楼惊御对他一直都很有心，也太过上心。 如此自然止不住笑意。 楼惊御放下手边事务，把人拽着手腕拉过来，力道很轻，影十一顺着他坐在了他大腿上。 季家自开朝以来荣宠至今，只是这几代下来家风败落，腐烂到了根子里，走到如此地步是意料之中。 楼惊御和影十一娓娓道来，全当和他讲故事：到季老爷子也就是我父亲的生父那一代的时候 他不愿意把那个素未谋面的人当做祖父。 季老爷子一辈子最爱有两样，一是权势，二是美人。他利欲熏心，一生汲汲于名利，人在他眼里只分为对他有价值的和没有价值的，不光是在官场上，在自己家里也是如此。 他娶的正妻是世家大族的女儿，是为交易而娶，有这层关系在还算尊敬，但对于府里那无数的侍妾来说，他便是说一不二的人，在季家无数人都要仰仗他的权威而活。 后院侍妾多，生的孩子不少，庶子庶女不下十多数，但季老爷子对自己的孩子毫无耐心和教养之心，他让这些孩子内斗，不管生死，然后从中挑选最出色的以便辅佐他的嫡子季忠礼。 我的父亲便是出色的那个，但更因此遭人嫉恨，他看透了这一府里的人都是些牛鬼蛇神，各怀鬼胎，所以才出逃离开了季家。 影十一坐在他腿上是比他要高的，楼惊御微微抬头看了眼十一，就见少年听故事听得面色凝重，凑上去亲了亲他的锁骨。 影十一被他突然动作亲得一个愣怔，低头去看他。 阿御？ 嗯，只是个故事罢了，就当听热闹了。楼惊御笑道，继续讲起来。 季忠礼作为嫡子，但也没受过季老爷子多少耐心的教导，父亲是个不合格的父亲，母亲是个忙于内宅斗争的母亲，让他就算接了季老爷子的班也受此影响，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季忠礼作为父亲不知晓到底算不算合格，但倒是很上心。楼惊御说到这里不由得感慨了句，人在世间角色总是多面的。 第166章 季忠礼侍妾虽多，但孩子不多，季风和季婉更是他的宝贝疙瘩，从小溺爱，无有不应，把两个孩子娇惯成了如今这样，就算我不收拾他们，和他们结仇的看到季家倒台也会上去落井下石的。 影十一听了恍然大悟，怪不得季风和季婉的性子如此跋扈，世家子弟就算娇惯些，也会受些正统的培养，可这两个人一言难尽。 不过如今两个人一个死了，一个离死不远了，也是恶有恶报了。 听闻季家出了个贵妃，原本能够延续这份门楣的，没想到还是自取灭亡了。影十一说道。 楼惊御捏了捏他的脸颊，笑道：我们十一知道的可真不少。 影十一抿了抿唇，眼睛却亮晶晶的。 他在楼惊御身边久了，楼惊御议事从来不避讳他，稍微留心就自然知道这些事情了。 我不经意间听到你提起过，就记住了。他解释道。 楼惊御稀罕地蹭了蹭他的下巴，嗯，十一记性好，心也细，不过这些朝堂上的事啊和我们关系不大，季家灭了就灭了，正好我们回去还少一件事。 影十一点点头表示赞同。 到底他们是处在不同的势力范围内，朝堂的事情和江湖的事情泾渭分明，相互不打扰，若是没有冒犯的时候和他们确实无关。 江湖儿女，皇权斗争离他们太遥远了。 他们也就是结识了赵不迟和顾烨舟才多关注了两分。 第130章 一起回家 不出几日，影二便把楼惊御吩咐的事情办完了，再三查探，确保不留隐患后才去给楼惊御禀报，季家的事情就此彻底了结。 离京前，楼惊御召集了京中管事又商议了事情，毕竟下次再来京城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稍微忙了一两日，将事情都处理好，楼惊御便下令回程。 城门口，除了来京时迎接他们的李管事等赤阳教人员外，顾烨舟、沈子渝和赵不迟也都来送他们。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到此就好。楼惊御颔首，又道谢：在京月余，多谢款待。 顾烨舟拱手：不敢受谢，段神医帮了我大忙，子渝能脱离蛊毒之苦多亏了你们，该是我谢你们。 赵不迟在一旁笑道：谢来谢去，搞这么严肃又悲伤干嘛，以后书信互通少不了，到时候遇事书信联系少不了见面。 连珏点头：可不是，以后自是有机会见面的。 气氛轻松许多。 一旁的沈子渝把自己准备的特产拿给影十一，还有些恋恋不舍。 楼小公子，以后有空了我去找你玩，或者你来京找我玩啊。 影十一接过东西，道了谢。 他本就是腼腆的人，但也知道沈子渝是把自己当朋友的，他也拿沈子渝当朋友，在京这些日子，他知晓沈子渝是个很好的人。 影十一重重点了点头：好，我记得了。 段春回看他们两个像是小孩儿玩耍完被叫回各家一样，不由得眼神都慈祥了许多，作为大夫又叮嘱了沈子渝几句。 药还是记得吃，后面的疗程就容易了，让你们府里大夫再看就行了，无论宫中御医还是外面的大夫，秦王殿下肯定会找医术高超的人，自然不必担心，保持心情愉悦，若是有事写信给我就好。他说道。 好，多谢段神医。沈子渝拱手道。 沈子渝谢完段春回，又拉着影十一走到一旁，神神秘秘把一本手掌大的书塞给影十一。 影十一：为何会觉得这场景如此眼熟 我猜着你和楼教主还没那个啥咱们做影卫暗卫的习惯于刀剑为伍却不会这档子事，所以我把自己珍藏已久的这个送你，你可以先看看，到时候才不会慌乱。 沈子渝朝他扬了扬下巴，笑得十分神秘。 他觉得影十一太老实了，而且在楼惊御面前又那么软，怕是没听闻过这些东西，所以特意送给影十一的。 影十一的脸腾一下红了。 这这这，怎么又是这东西。 影十一拿着书，低头看了一眼又连忙收回目光，环视一周看没人发现后把东西连忙塞进了怀里。 你，怎么知道我还没影十一好奇问道。 沈子渝小声笑道：我看你日常舞刀弄剑都很利落，若是那个了，第二天早上就起不来了。 影十一睁大了眸子，又含羞敛下了眼皮。 原来、原来如此。 沈子渝抿着唇笑，你别不好意思，我这个和店里卖的不一样，这是宫中所制，并不艳色，科普居多。 影十一点点头，原来还有这样的嘛。 他看了眼一旁和人说话的楼惊御，收回目光后摸了摸怀里的书，在楼惊御眼皮子地下收这种东西眼神有些心虚。 不过现在他还真需要这个。 那我也就不客气了，谢谢。影十一道。 沈子渝摆摆手，客气什么。 两人在一旁小声地你一句我一句，像是小孩儿在交换什么秘密，众人目光看到了也只是微笑着，没有打扰。 等到一行人道完别，楼惊御朝他们挥挥手，带着影十一上了马车。 第167章 京中繁华，但不是他们江湖儿女的家园，现在他们也要回家了。 十一，回家了。楼惊御对着影十一笑道。 影十一微微笑着，手和楼惊御牵在一起，眉眼弯弯地点点头。 马车开始行驶，车辙从城门蔓延出去，惊起地上的尘土，他们离京城越来越远，离丹栖山越来越近。 到丹栖山的时候已经是十一月中旬。 下马车前楼惊御给影十一穿戴好了披风才下去，两个人走过山门，拾级而上，就见到了熟悉的景象。 终于回了赤阳教。 天气冷了下来，呼出的气在空中都被凝结成了白雾，不似他们之前从大觉寺回来的时候那般炎热。 江叔怕冻着他们，早就准备好了热气腾腾的接风饭菜和姜茶。 吃过饭后，段春回和连珏各自去了各自的堂口处理事情，楼惊御领着影十一回了沧澜殿。 他们带来的行李物品已经被下人送到了沧澜殿，大包小包的包裹和大大小小的箱子齐齐整整地堆放在地上，明月和清风正领着一众婢女在归置。 明月看见二人进殿面上一喜，但作为稳重的沧澜殿大婢女却依旧不过多表露，笑容依旧得体。 主子，主君，自京中带来的衣物都已经收整好了，大的物件先收进了后殿库房，还有这些特产和礼物没动，听您安排。 楼惊御颔首，这些东西都是十一的，都听他的，不过今日天色不早了，明天再收拾吧。 是。明月回道。 影十一自然没有异议，这些东西早晚收拾都行，只把那副在京城铺子买的棋子棋盘摆在了桌子上。 又觉得空，从箱子里又找出一盆玉石雕花放在棋盘边。 嗯，这下看着不错。 好了好了，剩下的明天再收拾，今天先睡觉吧，累不累啊？楼惊御笑问，怕他越干活越多。 影十一抿了抿唇，他刚才确实忙得忘乎所以了，主要是收拾这些物件时常能想起当时和楼惊御一起游玩的回忆，便有些乐在其中。 不累。影十一眼睛一转，笑道。 嗯？楼惊御挑眉。 影十一弯唇笑着，双手揽上了他的脖子，但要和阿御一起去睡觉了。 乖。楼惊御把人打横抱起，带着人便去内室休息了。 内室的床铺已经换了厚被子和柔软的床褥，暖和得很。 虽然在京中住宿也是顶尖的，但始终不如沧澜殿让二人觉得舒心，如今回来躺在熟悉的环境里，很快就相拥着进入了梦乡。 第131章 只道是寻常 第二天楼惊御没有像往常那般早起，多眯了会儿，睁开眼睛就见外面的天色黯淡。 手伸出被子，便接触到冷冷的空气。 殿内比起外面暖和不少，但比起被子里的温暖还是差得多，幸亏楼惊御内力深厚，没被冻得一个激灵。 怀里影十一还在睡，楼惊御摸了摸他的脸，温温热热的，还很软弹。 楼惊御摸着摸着就笑了。 嗯 影十一好似被闹得有几分清醒，迷迷糊糊半眯着眼看他。 都十一月了，现在得把炭火点起来了，嗯？楼惊御在他耳边轻声絮语。 听见他的声音，影十一的脑袋清醒了些。 丹栖山地处的位置比京城要偏南得多，冬天要湿冷些，不像京城那般干燥，烧炭取暖正好能中和空气中的潮湿冷气。 而且他们已经回了沧澜殿，内室比起京中府里的卧房可要宽敞许多，也不会觉得闷。 嗯。影十一费力思索完，点了点头。 年轻人精力旺盛，就算在回程路上奔波了小半个月也不觉得累，只是被窝里太暖和了，难得有些犯懒。 再睡会儿？楼惊御吩咐完婢女点上炭火后问他。 影十一摇了摇头，已经比平常醒晚很多了，昨夜睡得又早，现在睡不着了。 他静静地枕在楼惊御胳膊上，看着头顶熟悉的藏青色床帐，才终于有了点已经回教的实感。 早上有没有什么想吃？让厨房先去做着。 楼惊御把玩着影十一的手，从指根摸到指尖，温柔地抚过他的掌心，好似在抚摸一块宝玉一样，舍不得放开了。 想喝小米粥。影十一微微起身，趴在他胸膛说道。 好，那我先起床和厨房说，你再躺会儿好不好，多休息会儿？楼惊御把他睡乱的发丝捋顺了才起身。 影十一点点头，窝在被子里，像一只顺从的小猫儿，看着楼惊御拨开帘子下了床。 等楼惊御一走，影十一睡眼惺忪的模样就没了，很有精神地爬起来，把昨天回来之后偷偷柜子里的书拿出来，又把之前影九送他的那本也翻了出来。 两相对比之下，果然很不同。 毕竟一本是书，而另一本是个小画本。 沈子渝送他的宫中的这本像是教导普及知识居多，而影九送他的这本更多是情趣和香艳居多。 影十一翻了两页，不时还点点头。 原来如此 还能这样 又学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知识呢 第168章 他也没多看，随便翻了几页后便把两本书放回了柜子最里面，拍了拍红红的脸，等恢复后才下床。 洗漱完换好衣服，影十一还是有些心虚，拨开帘子探出个头来，就见外室楼惊御坐在饭桌旁捧了一本书在看，婢女正在上菜。 看什么呢，快过来，吃饭了。楼惊御察觉到他的目光，放下书回头朝他笑。 来了。影十一微微放下心，他自己偷着看书，肯定没人发现，阿御也不知道。 没事的！ 饭桌上有影十一点的小米粥，金灿灿的米粒冒着热乎乎的香气，影十一就这粥吃了一个包子就饱了。 楼惊御也没勉强他再吃些，反正还有一个时辰也要吃午膳了。 他自己也随便用了些。 吃了早饭明月就来请示殿内地板上那些带回来的东西如何处理。 十一你说呢？楼惊御询问他的意见。 明月便又看向影十一：主君？ 没事，我来吧。 影十一随她走过去，蹲着看这些东西，他本来打算就是要自己收拾的。 先把楼惊御在京中给他买的东西给一件一件收起来，他宝贝得很，不假手他人，自己一个人在殿里跑来跑去。 玩的九连环和华容道要放在内殿的箱子里 阿御买的字画要挂起来 书本要放进书柜里方便翻阅 小物件要摆起来，要不要在书房也摆几个呢 影十一抱着东西归置，嘴里还自言自语般嘟囔着。 真的是非常可爱。 明明是这般清冷淡然的人，在外人面前更是不苟言笑，楼惊御却总是被他的小动作弄得心间发软，眼神温柔地看着他在殿内来回。 楼惊御也不闲着，帮他把那些在京中收到的生辰礼物给归置了，该立的立起来，该摆的摆起来，还有那些特产、点心、肉干，都得送厨房里才是。 他指挥着婢女动手，很快便把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他留给十一收拾。 那些是影十一带回来送给别人的礼物，楼惊御便不动了。 好一会儿，等影十一忙完，楼惊御便一把把人揽在了怀里，给他擦额间冒出来的那点汗珠。 沧澜殿已经换了冬日专用的窗纸，厚实又挡风，室内也点了炭盆，很是暖和，影十一穿着冬衣忙碌，肯定是热的。 那些吃食和我买的东西，我想把它们分给明月她们和影九他们。影十一和他说道。 楼惊御给他擦完汗，放下手帕，好，都随你，你开心就好。 影十一便朝他笑，少年的笑容生动而明媚，楼惊御忍不住俯身亲了亲他的嘴角。 他还有公务要忙，不能陪着去，便让明月带着东西和他一起去暗阁。 外面风大，在外面的时候要穿戴好披风，来去慢些，不要着急，想在暗阁和他们聊天就待会儿，不用急着回来，嗯？楼惊御嘱咐道。 好，阿御也要注意保暖。 影十一出了沧澜殿，扑面而来的冷风便往他衣领里钻，好在带了厚厚的围领，没让冷风得逞。 他抬眼望去，冬天的丹栖山不再那么苍翠了。 树木的叶子掉了许多，没掉的叶子黄了许多，枝丫变得有些秃，没有绿叶和鲜花映衬，便显出影影绰绰的低沉褐色来。 但远山依旧青翠，只是颜色更深了。 青山不语，缄默一如往常，却始终在那里伫立，接纳着所有注视它的人的目光和思绪。 这样的山中的日子，才是寻常的日子。 影十一想，世人只知道追寻春色好，却总是忽略冬日也别有一番意境。 等到回来，他要和阿御说这件事。 第132章 世上痴心人 到暗阁的时候，影十一除了守门的侍卫没见旁人，便直接去了后面找影九。 咳咳咳。 还没进去就听到房里的咳嗽声，影十一敲了敲门没人应，便直接推门进去了。 影九躺在床上，用被子紧紧裹着自己，听见声音才睁开眼看了一眼。 十一，怎么是你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影九一边问一边咳，想要从床上起来。 别起来。 影十一按住他，给他掖了掖被子，打量了他一圈，见他面色还好，并不多么憔悴，才稍稍放心。 只是目光却被影九手边的一团黑色布料吸引住了，那应当是一团黑色绷带，末端用银线绣了一个壹字。 影十一的目光一错，便和影九撞上了。 影九立刻把那一团布料压在了枕头下面，典型的心虚。 影十一更惊讶了。 练武之人常用黑色绷带缠起手腕方便发力，也能避免受伤。 这肯定不是影九的，没见过他用过这东西，他一般都直接用护腕。 还有就是哪有人会握着自己的东西这般珍视 影十一也有过这样的心境，自然懂得。 他只是诧异，影九怎么会 绷带的主人又是谁呢？ 影卫之中，影九和他最亲近，影十一从不知道影九没心没肺的外表下也有着这样不可告人的心绪。 第169章 世上痴心人，原来也有影九一个。 影十一一时之间思索了很多，但现在看到影九不舒服也没问这事。 只道：这是怎么回事？你病了？ 影九点头，无碍，完成任务回来的时候正好路上遇上下雨，淋了点雨，天气又太冷，回来就风寒了。 十一月初六，大雪节气时下了一场雨，长江南北地区都没能幸免，全是淅淅沥沥的雨。 影十一他们回程途中也遇到了这场雨，还因为这场雨暂时在客栈避了两日，等雨停后才继续赶路的。 既然任务完成，为何不稍事休息再回来？着急赶路又被雨淋了，这样的天气自然会风寒的，统领向来体恤下属，不会追究的。影十一说道。 影九只是嘿嘿笑笑，不是什么大事，就不想在路上耽搁，早些回来也好放心。 影十一微微叹气：可让大夫来看过了？ 影九继续点头，药堂的大夫来过了，已经开了药了，我昨夜吃了一副，好多了。 影十一这才放心。 一旁明月将带来的东西放在桌子上，听影九一直咳，便倒了热水送过去。 多谢明月姑娘。影九接了水，他也确实渴了。 我看暗阁怎么没人，大家都去哪儿了？影十一问。 影九喝了水，答道：影二之前中途回来了一趟，带着影卫押了个人上山交给统领审问，说是药魔，统领和影一这些日子每日都回去刑堂看人，其他影卫在轮休，当值的影五和影六应该是去后山训练了，一会儿就回来。 影十一点点头，楼惊御之前便把药魔送回了赤阳教看管起来，统领应当此刻在忙呢，毕竟那药魔实在是冥顽不灵，是个奇怪的人。 他也不愿再和影九说这些费脑子的事。 明月在一旁帮忙，影十一给影九把今日的药给煎了，让他少劳累些。 两个人又说了会儿话，直到明月提醒影十一该回去用午膳了，影十一才起身离开。 给你带了一些吃的玩的，等他们回来你也给他们分些，好好养病，我明日再来看你。影十一嘱咐道。 影九不以为意摆摆手：真是小事，不必如此担忧，快回去吧，不然我怕主子找到我这来，我看见教主可是怕的很呢。 影十一被他逗笑了，又给他倒了杯热茶放在床边这才离开。 关上门没走两步，抬头却看见影一往这边来。 影一哥。影十一叫了声。 嗯，来看影九？影一朝他点点头，声音沉稳，一如往常。 是，我这就走了。影十一抿了抿唇。 以往影卫训练的时候，影一常常在一旁监督他们，若是基本功不扎实，影一则毫不手软，让他们继续加练，从晨起到日落，直到招式练到完美。 影卫们都知道这也是为了他们好，但见到他还是有些犯怵。 影十一倒不是怕他，但见了他不会像影九那样熟络。 好。影一颔首，侧身给他让路。 两个人都不是话多的人，寥寥几句，两人便错开身。 走到外面，影十一回头看了一眼，就见影一推开了影九的门迈了进去。 推门的动作十分娴熟。 影十一纳罕：影一和影九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密切了？ 影一是统领的副手，协助姜岩管理暗阁诸多事务，影十一进赤阳教的时候影一便是有代号的暗卫了，和影二一起帮姜岩训练影卫。 影十一还记得当年在后山训练的时候，影一虽然大不了他们几岁，但为人十分严厉，对他们有关怀也有训斥，一视同仁。 但影一从不会单独对哪一个影卫更亲厚些，这么多年以来一直如此。 如今好像 影十一摇了摇头，他虽然聪慧，悟性也高，但唯独对上感情的这些事弄不明白，想着想着更是一头雾水。 只好先回沧澜殿了。 影十一走后影九摸着枕头下的绷带松了口气。 这是他藏的影一缠腕的绷带，是影一不用的，偶然的机会被他捡来了，留了好些年。 平常他都是好好放起来防止他人发现的，只是近日风寒，昨晚上便拿出来看着攥着才觉得安心，如此才睡着了，今早上也忘了收起来。 也不知道影十一看到没？ 影九叹了口气。 不过影十一就算看到了也没什么，他从不乱说话，也不喜欢和旁人闲聊，就算看到了猜到了什么也不会说出去的。 正想着呢，门又被敲开了。 影九吓了一跳，连忙把枕头放好，正襟危坐在床上。 进来吧，门没锁。他说。 下一刻，影一便推开了门。 好些了吗？影一问。 影九看见是他，便忍不住笑意。 嗯嗯，好多了，十一刚刚来给我煎了药，我已经喝了。 看他生着病还笑得这么欢，影一无奈地摇了摇头，把提着的饭盒放在桌子上。 我来给你送饭，既然吃了药，那便等会儿再吃吧。影一道。 他想上一次影九伤了腿，好像也是自己来送饭的。 这孩子怎么这么倒霉，腿好了，结果出了个任务又风寒了。 第170章 影九点头，自然他说什么都好。 心里却在想，生个病也挺好嘛，又能享受影一的送饭服务了 第133章 和阿御学的 回到沧澜殿，影十一就解下了身上的毛领披风。 他在外室没见到楼惊御，又跑到内室去看。 还是没人。 清风，阿御呢？影十一问清风。 听到影十一直接叫阿御，而不是主子，清风看向明月，悄悄笑了笑。 没想到出去一趟，主君和主子感情又亲密了不少。 主君，主子在偏殿呢。 清风忙回道，带着他过去了。 沧澜殿的偏殿原本并不和主殿连通，各有各的殿门，平常也不怎么过去，倒觉得没什么。 但之前楼惊御找工匠在偏殿造了一座汤池，本就是为了冬日里沐浴取暖的，若是还要出门进门的，来往确实不方便，于是直接让工匠把偏殿和主殿联通了，沐浴完也方便，不必受外面风吹。 影十一从主殿直接去了偏殿，撩开隔档的帷幕和珠帘就见楼惊御正在那里指挥下人往里添置家具。 软榻放到正中间即可，没放好，再往左一点 这盘富贵竹太大了，换盆小的放桌案上 把这莲瓣碗拿走，太过俗气了，换天青釉的细颈瓶来。 偏殿平日里一直空着，清扫得干净，地方也很大。 如今汤池建造完成，添置了些家具，博古架上都摆置了东西，桌案柱脚上下摆了几盆花草，看着便充实许多。 阿御。 影十一小跑到楼惊御身边，离他还有几步的时候便被楼惊御牵住了手。 汤池建好了，正在清洁灰尘，难免有水撒出来，可别滑倒了，走得小心些，不要跑。 好，知道了。影十一站到他旁边说道。 影十一扫视一圈，就见偏殿已经被布置得十分雅致。 特别的是，杏黄色和天青色的帷幕自房梁飘下来，围在汤池四面，雅致又漂亮。 影十一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布置。 中间的汤池四四方方，很是宽敞，每一边都将近一丈宽，比成年男子伸展双臂还要长很多。 汤池的池壁和池底都用白玉石堆砌，池水一注，池底玉石的花纹清晰可见。 汤池池壁延伸到四周地面上的连接处并不是突出的拐折，而是滑润的玉石面，和池壁连接成为一体，这样靠在池壁上背部也不会觉得硌得慌。 汤池一侧里面有五阶阶梯，若是不想泡在汤池里，或是觉得闷热，可以坐在阶梯上只把双腿浸没在那里，十分方便。 这都是楼惊御亲自设计的，不遵从平常的制式，贴心至极，本来就是为了让影十一冬日沐浴舒服些，就怎么舒心怎么来。 以后就不在主殿沐浴了，冬日里用浴桶不舒服，水冷的太快，这汤池是能工巧匠造的，热水注入后能保温许久，想泡多久泡多久，洗完后把水排走即可。这偏殿里也有火墙，沐浴时也不会冷。楼惊御介绍道。 影十一点点头，看着汤池里的水，蹲下来将手浸了进去。 水是温温热热的，汤池四边地面接壤的玉石也是温热的，好像也被热水泡了一样被染上了温度。 这样的石头倒也是少见。 影十一回头看了眼楼惊御。 也不知道阿御又费了多少心思。 他想起在京中的时候，那里的浴桶不如在沧澜殿的大，他自己沐浴的时候阿御常常挤进去抱着他一起沐浴，溅了不少水出去。 如今建造的汤池足够大，应该不会溅水了吧。 想着便有些脸热。 好了，咱们先去用饭吧。 楼惊御招呼他，这才唤回了影十一的思绪。 好。 两个人便一起回了主殿用饭，午饭吃吃惯了的口味，不同以往的是多了几道京中特色菜肴。 楼惊御回程的时候果然如之前提及的那般聘用了一位京中的大厨，以后想吃什么在家里也能吃到了。 影十一尝了一口鱼香肉丝，笑道：这下段堂主肯定高兴，在京城的时候他看起来很喜欢那里的菜色。 楼惊御给他夹了一筷子苏造肉，捏了捏他的脸颊。 你倒是还想着他的话，不过我请这厨子是给你请的，要多吃点知不知道，看你瘦的，冬里多养点肉。 影十一弯着唇角笑起来，他在楼惊御眼里一直都是瘦瘦的，就没胖过。 知道啦。然后一口把楼惊御给他夹的肉吃了，腮帮子都鼓鼓的。 两个人吃饭自在，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一边吃饭，影十一一边说着刚才出去时看到的景色，原野高山还是苍翠，只不过比之前色调更冷了些，也别有一番滋味。 楼惊御眉眼温和地看着他，不时点点头，笑道：我们十一有一双珍惜自然之美的眼睛。 影十一捧着白瓷碗，往汤里吹了口气，闻言朝他一笑。 和阿御学的。 楼惊御唇角弯起的弧度更大，逗他：今天嘴巴怎么这么甜，是不是吃蜜糖了？ 还没来得及吃呢，吃完饭再吃。影十一喝了口汤，不好意思道。 第171章 楼惊御更乐了，好好好，想吃就去拿，不过也不要吃多了，对牙口不好，现在先吃饭，多吃点肉。 好～ 回到赤阳教，教里什么东西都有，滋补的菜品便每日都做上两道，影十一总是被楼惊御哄着喝一碗汤或者吃一盅补品。 好在吃得多了些，动得更多。 自从回教，影十一每日早上都要练一个半时辰的剑，在阴冷的冬天里练得大汗淋漓，十分刻苦。 楼惊御看着心疼，却也知道自己不应该太过干涉，便如之前答应的那样陪着他一起练剑练功，还能教他些招式。 因着影九风寒，影十一也会去看望他，陪他说会儿话再回来。 有时闲暇他还会跟着影五影六他们去后山训练一会儿，通过和他人比试精进自己的不足，倒也充实。 而楼惊御清晨陪影十一练完剑后，就去书房处理离教时积攒下来的公务。 他不想拘着人陪自己待在书房里，便也放任影十一去后山和人训练或者在沧澜殿里自己玩，只是要求影十一不要太累了。 影十一连声答应，觉得这也巧了，正好自己还没学习完呢。 这不就有时间了。 第134章 丹栖山初雪 连着几天，影十一若是没有其他事情要忙，就偷偷摸摸趁着楼惊御不在的时候跑回内室。 床帘一拉，就开始看那两本书，常常把自己看得面红耳赤的。 画本之前翻过，楼惊御也知道这本的存在，影十一主要还是看沈子渝给他的那本书，他要快点学完。 这一日影十一沐浴完穿好新衣服，想去拿那两本小书的时候就看见了床里面的矮柜好像有被打开过的迹象。 影十一挑眉 难道是自己藏的书被发现了？ 他吓了一跳，但仔细想想应该不会。 床里侧柜子原本没有放什么东西，影十一住到沧澜殿后就一直睡在里侧，柜子里放的都是他的书，手帕，搁置不用的烛台和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 沧澜殿侍奉的婢女都有规矩，没有应允不会乱动，阿御也不会突然开床里侧的柜子。 除非他要放东西。 影十一想着就打开了匣子，果不其然。 里面放了好多瓶瓶罐罐，白瓷瓶、玉瓷瓶装的都有，瓶子也就手指长那么高，圆圆胖胖的小瓶子看着还很是可爱。 这是什么东西？ 影十一打开了一个小瓶子，看见里面盛放的是膏体，散发着淡淡的香气，还以为冬日擦手用的。 用指尖蘸取一点，滑滑腻腻的，虽然是膏状，但经过手指间的温度一捻便化开了。 像是油，又像是水，还香香的。 不是擦手用的乳霜，这里的膏体太容易化了。 影十一是原本是不懂的，但猛地想起来沈子渝给他的那本书里写的，连忙又把书翻出来，对照书上的也懂了。 先是脸上染了红，然后从脖子到耳尖全红了，咬着下唇看着手里的小瓶子。 原来原来是这么用的 这是阿御弄来的吗？ 影十一把柜子收拾好，下了床去找明月。 明月，明月。他一边往外走一边唤人。 主君，怎么了主君？明月赶紧迎上来。 影十一性子静，很少麻烦她们做什么，这么叫她把她心都喊慌了，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没事，我想问问阿御是不是回来了一趟，我见柜子里好像多添了些东西。影十一问道。 明月想了想，回道：是，主子在您去暗阁看望影九大人的时候回来了一趟，有下人来给他送东西，主子没让我们动手，自己拿着东西去了内室。 哦，原来如此。影十一点点头，觉得不好意思，又跑回了内室。 他又打开匣子，看着里面的脂膏。 原来真的是阿御弄来的。 是阿御想吗？ 影十一坐在床上，托着腮看着这些瓶瓶罐罐，随手又拿了几罐打开，香气和颜色竟然也有差别。 桂花味的，梅花，桃花这瓶是沉香木的气味 影十一没想到这东西上也能有巧思，每开一罐就是一种香味，倒也是很新奇。 怎么还有薄荷味的 影十一也不知道楼惊御是什么时候准备的，估计是在去京城前了。 做这些东西也很费时间，他们才回来三五天，若是回来之后才吩咐恐怕是做不好的。 内室无人打搅，他一个人想七想八想了很多。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雪花，絮絮点点的，像是盐粒子一样，被风卷着一起吹了进来，吹得窗帘呼啦作响。 明月从外面进来，看见床帘半放，悄声走到窗前把半阖的窗户关上了。 影十一听见声响，从床上下来，把瓶瓶罐罐用被子遮了起来，问她：怎么了？ 回主君，外面下雪了，风刮得可大呢。明月回道。 影十一一听下雪，脸上透露出几分欢欣来，真下雪了吗？ 明月失笑，她们这位主君啊平日里看着稳重，处事从容有度，其实一听下雪还这么高兴，还是个孩子呢。 第172章 她把窗户开了条缝给影十一看：真下雪了，不过很小，盐粒子一般，风一吹都散了。 影十一走过去往外瞧，这雪下的确实小，光是看着还看不清，非得被风吹在了脸上化成了水才有实感。 俗话说，下雪不冷化雪冷，我看着下雪也是很冷的，这风刮得真厉害，倒是把雪衬得不是主角了。影十一说道。 明月让婢女拿了个手炉塞到影十一手里，笑道：可不就是吗，入冬难入，一日比一日冷下去了，这是初雪，刚下的时候自然逊色了些，比不得隆冬的鹅毛大雪。 影十一点点头，当时在京城的时候楼惊御说他们回来定能赶上初雪，果然如他所说。 阿御好厉害啊！ 影十一自己觉得冷，也十分挂念在书房里忙碌的楼惊御，让厨房做了份雪梨汤就提着食盒送了过去。 阿御。 影十一探头进去，看了只有楼惊御一人在房里才出声叫他。 桌案后，楼惊御闻声搁下笔，原来严肃的表情见到影十一的一刹那就柔和了下来。 怎么过来了？ 楼惊御起身去迎他，把他手里的食盒提了过来。 外面下雪了，给你带点热汤暖暖身子。影十一说着，手就被楼惊御握住了。 书房关着窗户，楼惊御忙得没分出来什么心神，也不知道外面天气变化，影十一这么一说才注意到。 外面天色显得有些灰白，依稀能分辨的出来确实在下雪。 看着便觉得冷。 这么冷还过来，我舍不得，以后让下人来叫我回去就行，我们在殿里喝。 楼惊御说着把雪梨汤拿出来，盛了一碗先递给影十一。 雪梨清润，加了银耳炖成汤甜而不腻，香香甜甜的，盛在白瓷碗里，闻起来便很好吃。 楼惊御还给他这碗里盛了半个雪梨。 影十一接了汤，抿了一口，嗯嗯应着。 心里却没答应。 他也是不想让楼惊御来回跑的。 楼惊御看着他的小表情就知道这是在心里默默反驳，不由得笑出声来。 你啊你，心里没答应。 眼看被识破了，影十一也只是朝他笑笑，仰头的动作让长长的马尾都甩了一下，生动的眉眼里藏着不易发觉的狡黠，乖巧又灵动。 一瞬间楼惊御的思绪回溯到前世。 那一点点狡黠，楼惊御前世也是见过的。 第135章 不受风雪扰 前世的影十一太过缄默沉静。 在外人看来，他是一潭静谧的不会流动的死水，固执地囿于一方，从不和人过多交涉。 不像刚及冠的年轻人，稳重过头了。 就算是在南雾密林相依为命的那一个多月里，影十一也小心翼翼藏着他的那些心虚和感情。 但楼惊御知道不是的。 影十一不是黑沉的潭水，而是闪着光的美玉。 那一点得意和狡黠足以让楼惊御窥得他一二分心境。 那是他们亲密之后的第三天，在此之前楼惊御已经背着影十一走了一天了，影十一不愿意让他再背着自己了。 二十一岁的青年在他面前青涩、沉默、像一根冷冷淡淡的木头，却又很是执拗，恨不得离他三丈远，不肯再让他背。 你身后有伤！楼惊御指着他说道。 楼惊御向来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当时被影十一的倔强气坏了，刚开始还算劝，后来直接强硬地下命令，但一向听话忠心的影十一这一次却很固执。 影十一站在他面前，低着头抿着唇一言不发。 好半天才说了一句：属下无碍。 楼惊御知道是因为他们两个都有伤，影十一不想让他多费力气。 但这个影卫怎么这么傻啊，这种关头怎么还想着别人啊。 暗阁教出来的暗卫，都这样？ 平常也没见影三影四这样啊，让他们去休息的时候、发赏钱的时候、赐点心的时候，一个个乐的 眼前这个，他自己都主动要背他了，还自讨苦吃要自己走。 他虽然和影十一是第一次，但也偶然听闻男子做这档子事，事后都会有些不舒服。 楼惊御还记得某次段春回和连珏吵架，结果第二天两个人又和好了，当时段春回春风满面，但走起路来姿势别别扭扭的。 他当时难得关心了一句，但段春回哼哼了半天，最后说了句你不懂就走了。 楼惊御当时真不懂，这会儿倒是想起来了。 男子承宠，是要好好准备的。 但在这里，楼惊御鬼迷心窍，什么都没有就把人要了。 他看过，影十一那里伤着了。 这才第三天，该是还没好全的。 楼惊御也是头一回为一个人考虑地这般周到。 他从来不会对任何人愧疚，此刻也是一样。 但他的心里却出现了另一种和愧疚相似却又不同的感情，那时候他不知道这叫心疼。 只是想到影十一这般也都是因为自己，不免软了语气。 本座如今虽然真气混乱，功法被封，但也不是废人，身体素质好得很，你不用担心本座，背你还是背得动的。 影十一可能惊诧于他温和的语气，终于抬眼看他。 第173章 主子，属下不用主子这么费心的。 嗯？楼惊御皱眉。 影十一速速改口：属下自己已经恢复好了，可以自己走。 说着执剑翻身挥舞了一招，动作利落，像是一只在密林深处翩跹的黑色蝴蝶，轻盈、机敏。 楼惊御还没来得及喊他，影十一就落了地。 主子，属下真的没事了，您看，一点都不妨碍属下用剑。影十一一板一眼道。 楼惊御叹了口气，似乎很是无奈，最终只能由了他。 都听他的。 影十一这才笑了，这是楼惊御头一回见他笑。 他还以为影十一面无表情习惯了，自己不会有机会看到他笑呢。 青年笑起来，好像冰山上的雪莲盛开，干净纯粹，又有些遂了愿的小得意和一点点狡黠。 楼惊御知道这个影卫生的好看，却不知道他笑起来别有一番清冷的美。 到底还是年纪小，楼惊御当时想道，还是有些孩子心性的。 你想走就走吧，我不背了。楼惊御弯起唇角，笑道。 现在的楼惊御想来，自己什么时候将决定权交给旁人了。 那时候，自己已经动了心 只是这份感情和感受太过陌生，自己在感情上何尝不是白纸一张，又被人捧着捧久了，没有想到罢了。 阿御，你怎么不喝呀，是不合胃口吗？ 影十一的话把楼惊御是思绪拉了回来，楼惊御看着他清亮的眼眸和里面毫不掩饰的关心，心里狠狠动了一下。 自己已经回来了，眼前的是十八岁的影十一。 他清冷依旧，但也被自己养的活泼了些，会和他闲聊家常，会和他分享所见所闻，会不自觉地撒娇叫他阿御 已经不同了，不会再重蹈覆辙。 如此想着才安定下来。 楼惊御摸了摸影十一的脑袋，十一送的，怎么会不合胃口呢，我这就喝。 说着就把一碗雪梨汤速速喝完了。 好喝吗？影十一问。 嗯，很甜。楼惊御看着他回道，满眼笑意。 等影十一把自己碗里的半个雪梨吃了，楼惊御才凑上去把人抱在了怀里。 大手抚摸着影十一的后背，顺着脊骨一节一节往上，最后把手搭在影十一的后颈处，伸开手轻轻捏了捏那里的软肉。 阿御，痒。 影十一边说边往他怀里钻，原本扶在楼惊御肩膀的手也改成了环绕在他的脖颈上。 楼惊御轻笑，抱他抱得更紧，结实有力的手臂环绕着他，一点都不给人从他腿上下去的机会。 好在影十一向来不会逃的，总是乖乖地让他抱。 许是感受到了楼惊御一刹那心绪的不平静，将下巴抵在他肩头静静地陪着他。 这一抱又是抱了很久，楼惊御极其不想撒手。 知道影十一今日因为去看望影九还没午休，于是直接把影十一哄睡着了。 之后把披风往十一身上一裹，想带着他回沧澜殿小憩。 外面的雪好像下得大了些，雪粒子飘在楼惊御脸上，让他的脚步匆匆了许多。 风见缝插针灌进他的宽袖里，可他神色未变，只把怀里的人抱紧了，让披风盖着的人不受一点风雪惊扰地回了温暖的床铺上。 房里燃了好几处炭火，暖和的不得了。 影十一安安稳稳从楼惊御怀里到了被窝里。 楼惊御点了一炉香，被热气熏腾得浸润在空气里，所谓暖香催人睡，影十一睡得更沉了。 楼惊御把公务搬到殿内批复，守着影十一，绕了殿内一圈确保所有窗户都关了。 不想让十一被风雪扰了。 楼惊御亲了亲他的额头，低声道：十一，好好安睡。 第136章 都依你 影十一一觉睡得不知道今夕何夕。 他睁眼的时候殿内灯火明亮，不知道自己是睡到了晚上还是第二天早晨。 阿御。他唤了一声，没人应。 估摸着楼惊御又去忙了，影十一就不再喊人了，揉了揉眼睛，坐在床上醒了醒神。 主君，主子他去议事厅了，应是和几位管事有事要商议。明月走过来回道。 影十一点了点头，穿戴好外袍下了床。 我睡了多久？ 您睡了约莫有一个时辰，主子一直陪着，刚出去没多久呢。 明月回道，一边给他把发冠和发带递过去，这是楼惊御之前给影十一摘下来的，让他睡得舒服些。 影十一点点头，自己把头发扎好，走到外室洗了手，坐在桌子旁泡茶，等着楼惊御回来一起喝。 思绪却总是想到匣子里那些瓶瓶罐罐，还有那里的一些小工具。 越想越躁得慌。 从他住进沧澜殿的时候，阿御就有反应，他都知道。 后来他们吵架，阿御也和他说过，只是太过喜欢了才会如此，但又宽慰他说他们不急，要等他身体好了后。 耽搁又耽搁，今年这都快过完了。 现在影十一觉得自己身体非常非常好！ 他知道楼惊御是一直想要的。 只是阿御一直在顾忌他。 第174章 如今还置办了这些东西，是不是说明阿御也想 但阿御为什么没和自己说呢？ 楼惊御进来的时候就见影十一坐在饭桌旁托着下巴思索，小表情认真极了，好像在思考什么大事一样。 把大氅脱了递给婢女，楼惊御搓热了手掌才走过去拉他的手。 想什么呢，这么认真？楼惊御坐到他旁边，捂着他的手。 明明他才是从外面回来的，可是影十一的手比他的还要凉。 没入冬的时候还不明显，如今天气一天天冷下来，体寒的毛病就冒出来了。 影十一的手脚从被子里拿出来一会儿就变得冷冷的，楼惊御便常给他捂手，让明月在殿内备好暖炉和热水随时用。 影十一不好意思和他说自己想的事情，摇了摇头，把桌上泡的茶给他倒了一杯。 阿御，我泡的茶，温度喝着正好，你尝尝。 楼惊御含笑看他，接过茶盏抿了一口。 喝完后点点头道：好喝，十一茶艺又长进了，这茶汤入口微涩，回味却十分甘甜，余味悠长。 影十一让他的评价逗笑了。 这用的茶不算是殿里最好的，怎么阿御还是这么能夸，把这普普通通一杯茶都夸成琼浆玉露了。 两个人说说笑笑，不一会儿就到了晚膳的时候，楼惊御叫下人上菜。 菜品依旧丰盛，令人食欲大动。 影十一吃了半碗饭，又喝了一碗鸡汤。 午饭吃得多，下午没怎么动弹，他其实也不怎么饿。 楼惊御也怕他撑着，没再让他多吃。 等吃完饭，楼惊御和影十一下了两盘棋。 本该出去遛遛弯消消食的，但今日下雪，这雪虽然小但是一直没停过，估计是要下上半夜了。 影十一有些心不在焉的，看看棋盘，又抬眼看看楼惊御，有心事的样子不要太明显。 楼惊御自然看得出来，但见他眉眼虽然局促，却是夹杂着羞涩而不是忧愁，便松了一口气，没多问什么。 我可让你一手了，楼惊御指指棋盘，再不专心可就输给我了。 影十一一看战局惨烈，抓紧正了神色，拿着棋子好生思索该落在哪儿。 楼惊御掩手轻笑，也专心和他下棋。 等下完这一盘，楼惊御便把手中棋子放回了篓子里，睡前动脑筋动得太多可不好，万一太兴奋了可就睡不着了。 好了，不下了，十一和我去沐浴，咱们该睡觉了。 这个时候沐浴完，在去床上和十一看会儿书，就到睡觉的时辰了。 汤池建好后沐浴方便了许多，十一体寒，楼惊御便每夜都带他过去泡会儿，这样上床的时候不至于手脚冰凉睡不着。 影十一点点头，也放下棋子。 我今天想自己一个人洗。 影十一手攥在一起，低着头说道，说完了还偷偷去看楼惊御。 嗯？为何？莫不是这几日在沐浴时觉得我闹你闹狠了？ 这几日晚上沐浴的时候楼惊御总是要和影十一一起，毕竟地方够大，两个人怎么闹都行，而且水池的水不容易凉，也不怕风寒。 楼惊御看着人赤条条在自己身前，虽然克制，但也有限，哪里能把持得住，虽然没做到最后，但总把人欺负哭。 影十一耳尖肉眼可见变红，摇了摇头，手指勾在一起，翻来覆去还是一句话。 我就想一个人洗。 说的话里坚定，语气却软绵绵的。 楼惊御没办法，看他坚持只好由了他，以为是自己这几日有些过分让十一恼了。 那我去偏殿看着你，隔着帷幕，行不行？我怕你踩着水滑倒了。楼惊御和他商量。 不要，我要在这里洗，你去偏殿洗。影十一摇头。 楼惊御一怔。 这怎么看都不让看了。 安安，楼惊御轻声唤他，走到他那边把他整个人抱在自己腿上，不开心了？ 他的声音那么温柔，那么好听，饱含着无穷无尽的纵容，好像现在影十一闹脾气他也会觉得开心地去哄。 影十一差点缴械投降。 但好歹是坚持住了。 没有不开心，和阿御在一起，我天天开心。 楼惊御凑近了去亲他，甜言蜜语，心里藏着事呢是不是？ 影十一抿着唇笑，在他怀里摇头，把额头撞在他结实的胸膛上。 没有。 没有？ 楼惊御也笑，捧着他的下巴让人抬头，见到影十一的桃花眸闪亮亮的，确实是没有不开心的样子。 好好好，都听你的，我们十一说什么是什么。 楼惊御只能由了他。 又和他商量：那你去浴池里洗，那里暖和，我在这里用浴桶，好不好？ 影十一摇摇头，这样的话他拿东西就会被阿御看见，而且偏殿沐浴更暖和，想让阿御去那儿。 不要。 楼惊御微微叹气，捏了捏他的脸颊，叫来了明月。 去给十一烧水来，他在殿里沐浴，多烧几个炭盆围着，备好干浴巾，中途加一次热水，别让水凉了。楼惊御事无巨细吩咐。 第175章 明月应了后就去收拾去了。 第137章 主动的十一 影十一靠在楼惊御身上，微微垂眸。 他觉得自己这么做好像让楼惊御多操了好多心，有些自责，手指在揉捏着楼惊御的鸦青色衣襟。 楼惊御摸摸他的脑袋，好像看了出来他的心思。 没事，一点都不麻烦，我们十一喜欢就行。 楼惊御轻声哄他：快去沐浴吧，我看着你进去了我再去。 话里话外都是纵容。 好～影十一点点头，从他腿上下来。 等影十一泡进了浴桶里，楼惊御才去偏殿沐浴。 偏殿浴池里已经注好了水，楼惊御不喜欢花瓣精油那些乱七八糟的，就是干干净净的清水，能够清清楚楚看到池底的玉石斑纹。 他脱了衣裳搭在架子上，一步一步顺着台阶进了汤池里。 汤池水汽氤氲，水温正好。 楼惊御从小修习内力，肝火旺，不怕冷，半个身子都露在水面之上。 他闭着眼靠在池壁上，宽阔的胸膛露在外面，明显起伏的胸肌充满着男性的力量，再往下是线条清晰的腰腹，劲瘦精悍的腰部覆盖着一层肌肉，好似蕴藏着蓬勃的力量。 结实有力的手臂从水面抬起，带出几点水花来。 他捧起一捧水洗了把脸，水滴流过他深邃的眼窝，顺着高挺的鼻梁蜿蜒而下，从殷红的唇划过下巴，啪嗒掉回了水里。 影十一总说他像是一轮清冷孤傲的月亮，这倒是没说错。 楼惊御俊美无俦，样貌无可指摘，更是清贵不可言，可脸上的表情却总是冷冷淡淡的。 如今一个人沐浴，本该是放松的心境，可表情也依旧如此淡漠。 月光明亮，却总是清冷。 可偏偏只偏爱影十一一个人。 楼惊御没泡多久，草草洗了洗，水温都没怎么变化就准备结束了。 十一今晚不太对劲，他想着快些洗完过去看看。 正好他过去也可以给十一把头发烘干了，免得湿漉漉的不舒服。 刚迈开步子准备从浴池里出去的时候，却听到了缓慢的脚步声。 一步，两步，三步 楼惊御沐浴时向来屏退旁人，不喜欢有人打扰，当值的婢女下人从来不会贸然进来。 他再仔细一听，怎么这脚步声还挺熟悉的。 楼惊御动作一顿，一回头就看见帷幕遮挡之后，影十一赤着脚走了过来。 影十一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色睡袍，腰上系了一根系带，穿着很是简单。 只是睡袍好像有些大了，衣摆垂地，他穿着有些松松垮垮的，只在走路的时候因为抬脚的动作露出白皙的脚背。 一头黑发散在身后，发梢被水浸湿了，脸上也有些水珠，恰好从他的眉骨处落下来，犹如一滴泪，落在了楼惊御心尖上。 少年眉眼实在清俊，眉毛粗细正好，从眉峰处转折微微弯着，眉梢有点锐利，一双桃花眼干净清澈，双眼皮显得眼睛很有神，睫毛又浓又密，粗看不觉得，细看哪都是精致的。 尤其这双眼睛看人的时候冷冷清清的，气质斐然。 如今目光却缱绻得很。 影十一的睫羽颤了又颤，腼腆羞涩，却又鼓起勇气抬眼看向楼惊御。 他轻轻唤了一声：阿御。 牙齿咬着下唇，桃花眸子好像也染了桃花的涩意，欲说还休，唯有目光缠绵多情。 楼惊御一惊，被他的小动作勾得心脏狠狠跳动了一下。 喉头一动。 他心里好像有了猜测，千回百转，到最后嗓子都憋哑了，试探着唤了他一声。 十一？ 嗯。 影十一朝他露出个腼腆又乖巧的笑容来，脚步加快，在楼惊御赤裸裸的眼神中最终停在了汤池边。 影十一在池子边蹲了下来，微微低头就和楼惊御的目光在空中对上。 阿御，我已经准备好了。 这句话他说的一鼓作气，说完又觉得不好意思，把头低了下来，伸出手来，将手掌中的东西给楼惊御看。 手心里放着的，正是今日他在柜子里看到的那些瓶瓶罐罐中的一个。 影十一没时间细挑，红着脸随手拿了一罐。 好像，是桃花香气的 楼惊御眼睛陡然睁大，似乎很是震惊。 倒不是因为十一发现了这脂膏，毕竟东西放在二人居住之所，看到是早晚的事。 他震惊的是十一怎么如此大胆了。 十一，原来今夜不对劲就是因为这个？什么时候想好的？ 楼惊御把他手里的小瓶放在一旁，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眸底深沉了几分。 影十一不自知，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朝他弯起唇角。 是今天发现这个的时候开始想的。 楼惊御点了点他的鼻尖，轻笑道：那你决定做得倒是快。 影十一握住他伸出的那根手指，好似心里就有了凭托。 他在这种事情上主动已经鼓起很大的勇气了，可阿御怎么还是不说啊，也没有什么动作 这样让他有些慌乱。 难道自己会错了意？ 头垂得便更低了，不敢去看楼惊御了，握着他的手指摇啊摇啊的。 第176章 正想着，就听楼惊御又问：那十一怎么知道这个的用处的，嗯？ 楼惊御心里蠢蠢欲动，面上却十分镇定，只有上下微动的喉结泄露出了他心里的急切。 眼中满是深沉的欲色，像一个猎人，循循善诱，引诱他的猎物如实相告。 影十一被问得一愣。 阿御怎么问这个啊 他抿了抿唇，不知道该怎么说。 但楼惊御一直在等着他，影十一只好吞吞吐吐道：我，沈公子他，他在分别的时候送了我一本书，说是宫里的，里面说了男子之间该怎么做，要准备的东西，还有怎么清洗我看到了柜子里的脂膏和工具，对照书上就知道是干什么的了。 刚开始还难为情，后面好像视死如归一般，破罐子破摔地语速越来越快。 楼惊御还不知道有这事。 小画本他知道，这本书他不知道。 原来当时京城城门前两个少年嘀嘀咕咕是在干坏事呢。 不过也是自己粗心，这几日忙得不得了，都没好好关注十一都在做什么。 他的十一容易害羞，心思干净，是个好孩子，估计一个人偷看小书的时候脸色要红到不成样子了。 他不自觉弯起唇角，大拇指指腹拂过他的眼尾，笑道：十一干坏事了。 第138章 要融化了 偏殿暖和，除了火墙还点着火炉和炭盆。 楼惊御的话一说，影十一觉得热得都有些闷了，只听见了自己心跳动的如鼓擂的声音。 在这静悄悄的偏殿显得格外明显。 砰、砰、砰 汤池升腾着源源不断的热气，影十一蹲在浴池边，好似也被这热气迷蒙了视线。 眼尾处的肌肤娇嫩敏感，楼惊御的手指轻抚着那里，带起了影十一心里千万涟漪。 心底一池静水，就此动荡不安。 痒，又难耐。 是不是呀十一？是不是干坏事了？ 楼惊御的嗓音低沉，带着不可言说的沙哑，影十一听在耳朵里，感觉身子都酥了半边。 楼惊御虽然站在浴池里，只能仰着头看影十一，可就是这样，影十一也没有居高临下的感觉，反而内心惶惶，有些无措。 他主动了，踏出了最关键的一步，然后勇气告罄后就什么都不会了。 更别说楼惊御说这句话的时候，另一只手不知什么时候绕到了他腰后。 楼惊御的手还是湿的，带着不可忽视的温度，带起影十一后腰一片战栗。 影十一差点腰软下来。 阿御？ 楼惊御只是轻笑，凤眸溢满了柔情，温柔地看向他。 我们十一是真的长大了，他道，都会背着我偷偷学习了。 这话说得影十一都不知道怎么回，脸都红透了，像是树上挂的红果子，想让人摘下来尝尝。 楼惊御也是如此。 看似他慢慢悠悠说着话逗影十一，其实是一直在缓和影十一的情绪，他知道十一过来的时候有些紧张。 可他自己也是如此，几乎不能再继续克制下去。 可又不能表现得太着急，怕吓着十一。 可这个时候影十一不知怎么的，好似有些受不了这种一点一点的酥麻和心里的颤抖，又好像是怕阿御不明白自己，福至心灵，也凑近了楼惊御耳边。 阿御，我刚刚已经洗好了，那里我也清理了，你，要不要 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 在楼惊御听来却如平地惊雷。 楼惊御今晚第二次控制不住睁大了眸子。 好像什么东西断掉了。 是楼惊御脑子里那根极力克制的弦。 哗 影十一只觉得后腰处楼惊御的手掌用上了力气，然后他整个人就被楼惊御单只手抱了下来，惊起一池的水花。 阿御！ 影十一本能地抱住了楼惊御的脖子，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 身体浸入在温热的水中，楼惊御抱着他的腰，他的脚便触不到池底，只能把腿盘在楼惊御的腰上。 他张了张嘴，还来不及说什么，嘴唇便被人狠狠吻住了。 影十一被他吻得头往后仰，感觉舌根都麻了。 可心里却实实在在踏实了许多。 这让他感觉到，阿御也很喜欢亲近他。 过了好久，楼惊御才松开了他的唇，再不松开怕是嘴唇都要破皮了。 十一，十一 楼惊御喃喃叫着，眼神里除了欲色还有心疼。 让我看看好不好？ 他哄着把影十一放在台阶上，剥了他的衣服去看后面。 天知道当他听到影十一说他自己清理过了的时候心里有多么五味杂陈。 他的十一向来为了他是什么都能豁得出去的，这么害羞的一个(n)(f)人，对男子之事都不怎么了解，却自己做了准备工作 楼惊御心疼得很，又怕他手下没轻没重把自己弄伤了，急急忙忙去检查。 好在没出什么事，也没弄伤。 楼惊御松了口气。 十一，怎么这么大胆呢，怎么敢自己清理的，也不怕伤着。 楼惊御弯腰亲了亲他的额头，有些后怕。 第177章 影十一却只是朝他笑笑，揽着他的脖子不放开，声音软软的像是撒娇。 没事的，我照着书上来的，不疼，就是感觉怪怪的。 他看见楼惊御准备的东西就知道阿御是想到时候帮着他 他就是不好意思让阿御给他才要自己一个人沐浴的。 我不好意思让阿御看 楼惊御轻笑：不好意思？嗯？一会儿我可是要看个遍的。 这话把气氛又弄得旖旎起来，影十一抱着他的脖子往他颈窝里钻。 楼惊御心情大好，扶着影十一，带他走下阶梯。 热水把两个人浸没，影十一的脚终于踩在了池底的玉石上。 楼惊御把人按在汤池一角，凤眸微眯，静静地看着被水打湿的小兔子。 影十一那样依赖又信任的目光，像是在看一轮世人无法指摘的月亮。 楼惊御不能不动容。 他的心脏剧烈地为眼前这个人跳动，撼动心神。 楼惊御又一次吻上了那淡粉色的唇瓣 影十一腿一软，险些淹没在水里，(n)(f)楼惊御的手臂环着他的腰，将他一提，两个人的视线又平齐。 影十一觉得自己要融化了。 他想自己就像一朵雪花，化在了这温热的汤池水中，化在了楼惊御的怀里。 吻很久才停，楼惊御的手却还在点火。 十一，很甜。 楼惊御笑道，终于显出猎人的本性来。 影十一的脑袋已经被亲得晕乎乎的了，有些没反应过来，看着两人之间牵扯出的银丝，脸上的红晕一直消不下去。 他靠在楼惊御肩膀上喘息，迷蒙着双眼，踩在楼惊御的脚背上，把自身的重量都交给他。 十一会怕吗？楼惊御问他。 影十一知道他在说什么，摇了摇头。 其实看到脂膏之后，做决定的途中是有些怕的，因为人总是对未知的东西抱有一丝恐惧。 影十一也是一样。 怕自己太僵硬了，怕自己做不好，怕自己在床笫之中太过无趣。 怕疼，怕羞，怕不习惯 怕得还挺多。 但只要想一想楼惊御会一直陪着他，他就什么都不怕了。 楼惊御，这个名字想起来就会让他无比信任和安心。 阿御不会让我怕的。影十一软软道。 楼惊御心里暖洋洋的，亲了亲他脖颈上的软肉。 是啊，十一说得对。 他再也忍不住，把人打横抱起，拿了衣架上的袍子给二人匆匆一裹，还不忘拿起汤池旁的脂膏，带着人回了主殿内室。 第139章 他的眼神 曾经在暗处守护时，每一次眺望，影十一都觉得楼惊御的那双凤眸像一潭引他去涉足的危险潭水。 冰冷，清澈，充满未知和秘密。 又带着独属于楼惊御处于上位者的淡淡孤寂。 装满着他深不可测的思绪，让影十一越陷越深。 从相遇到此后经年，这双眼眸让影十一魂牵梦萦。 完成任务去复命的时候，偶尔能够有幸得到楼惊御的淡淡一瞥，饱含着抚过高山白雪而来的凉意，便足以令影十一的心不停地荡漾。 让影十一能够隐秘的欢欣好久。 后来到了楼惊御身边，这双凤眸不再冷淡，温柔地像是春日里拂面而过的风，让人不由自主沉溺在里面。 影十一刚开始的时候每次和他对视都有些惶惶，觉得自己好像在梦中一样，常常低下头，好似承担不住楼惊御眼眸之中承载的深情。 后来慢慢相处才适应了，可以大大方方看向楼惊御的眼睛。 影十一知道自己是个性子慢热腼腆的人，楼惊御的目光里便常常是鼓励和耐心，盛满了温柔的情谊。 可如今楼惊御深邃的眼睛里却是影十一从没见过的情绪。 饱满爱意，却又充满势在必得的欲望。 凶得很。 像是一头健硕的狼盯上了一只傻了吧唧往他怀里拱的雪白小兔子一样，胸有成竹，威风凛凛。 影十一被楼惊御放在温暖的床上，身下是软绵绵的被褥床单，头顶是藏青色的帐子，还没从地点的转换中回过神来，抬眼正好与这样的目光撞在一起。 这眼神太有侵略性了。 影十一躺在床上抿着唇，明明楼惊御的手还没伸过来，他却觉得已经被这样的目光看遍了身上的一切。 脚趾不由得动了动。 倒不是怕，害羞居多。 楼惊御轻轻笑着，眼神在他身上一刻也不错开，看样子心情很不错。 他抬手就放下了两层床帘，隔绝出了一个只属于二人的狭小的空间。 阿御。 床帘一落，影十一就看向楼惊御，突然的光影变化让他现在紧张的心情吓了一跳。 楼惊御伸手捞了一条毯子盖在影十一的小腹上，柔软的触感让影十一安心不少。 阿御。 阿御 他一声声叫着楼惊御，被水汽熏得湿漉漉的眸子倒映着楼惊御的身影。 光线映照在他高挺的鼻梁上，再往下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粉色变得红润的双唇。 第178章 嗯，在呢。 楼惊御缓缓俯下身来，握住了他的手。 修长的手指一根一根地强势地插在影十一的指缝里，直到最后十指相扣。 他披着袍子，仅仅是披着，腰带松松垮垮，衣襟大敞，露出精壮的胸膛，肌肉线条清晰漂亮，就这样亮在影十一眼前。 太过诱惑了。 影十一的眼睛直愣愣看着，喉头动了动。 他觉得自己心头有些火热。 视线再往上就对上楼惊御含笑的眼神。 阿御，你 楼惊御蹭了蹭他的脸，低沉的嗓音在影十一上方响起。 我在引诱你呢？不知道成功了没有？ 影十一知道他或许是玩笑话，可还是舔了舔嘴唇，脑袋晕晕乎乎地点了点头。 楼惊御看着他在自己身下这般温驯乖巧的模样，好像将所有信任依赖都给了自己一样，心脏也是在剧烈地跳动着。 他确实想了很久，不过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今晚，他要给影十一最好的体验。 前世他们做的时候，一切太过简陋和猝不及防，让楼惊御每次想起来都很心疼十一。 所以这辈子他对这事一直犹犹豫豫，唯恐再伤了影十一，所以什么都要准备万全才行。 养好了影十一的身体，地方要选在沧澜殿，因为这是能够让影十一感到安心的家里，还要准备各种工具、脂膏，什么都要选最好的 要按照天时地利人和来准备。 楼惊御心里按部就班一步步来，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刚准备好东西，迈出这一步的竟然是影十一。 这份纯粹的爱意，他能获得是幸运的，也是上天眷顾。 十一一边说着一边往下低头。 影十一还来不及回答什么就被堵住了嘴唇，又是一吻。 只是这吻刚开始还算温柔，到后来越来越凶，比刚才在汤池的时候还要凶。 楼惊御一手托着影十一的后颈，一手和影十一的手十指交缠，宽阔的身影将影十一完全罩在身下。 他的身形遮挡了影十一面前的光线，却为他点燃了一片火热。 突然，影十一尝到了腥甜的味道。 这下子嘴唇是真的破皮了。 但他也无暇再顾及了，暴风骤雨般的吻已经掠夺了他的心神，影十一闭上了眼睛，环上了楼惊御的脖颈。 两人的呼吸同样凌乱，连同浑身的血液好像都要沸腾下来。 影十一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好似感官都承受不了这样的刺激，眼里渐渐蒙上一层水光。 安安，不怕，我在呢 楼惊御轻言软语哄着，动作却一直没停。 影十一只觉得热，还痒，被楼惊御的话哄着，便更大胆娇气了些。 嗯唔 难受。 影十一觉得浑身都酥酥麻麻的，却好似还是一直得不到纾解一般，只能用依赖的目光看向楼惊御。 阿御阿御 楼惊御被叫得额头冒汗，亲了亲他的眼皮。 乖乖。一会儿就不难受了 楼惊御虽然憋得眼睛都红了，可动作还是十分温柔细致，生怕影十一不舒服。 直到尘埃落定，看着影十一脸上难受的神色渐渐舒缓开了后才 他把人紧紧扣在怀里，眼底满是深沉的欲色，絮絮在影十一耳边说着什么，也不管影十一还有没有精神去听。 十一安安 我爱你。 很爱很爱你 最爱你。 影十一依稀听得几句，便觉得心口都甜滋滋的，抱着楼惊御的手抓得更紧了。 他觉得自己像一只小船，波涛太过强悍，裹挟着他起起伏伏，毫无反抗的余地，他也不想反抗，反而就此沉溺。 海洋太过宽阔，小船就在海面上颠簸。 结实的床咯吱咯吱作响，到最后加上了隐隐约约的哭泣声混在一起 第140章 怎么这么能哭啊 躁动的声音一直持续了半夜。 最后的时候影十一几乎脱力，抓床单的力气都没了。 细长的手指汗津津的，刚才最激烈的时候在楼惊御的背后抓了好几下，没力气了。 这会儿被楼惊御捧在手上细细吻过，灼热的呼吸撩动着影十一未曾平复的心境。 影十一一直觉得自己体力很好，可在这种事情上，根本比不过体力更好的楼惊御。 腿酸，腰酸，那里涨涨的。 可又觉得心里满满的，像是什么要溢出来了。 是什么呢？ 哦，是对阿御的爱。 想着便甜甜笑了出来，看在楼惊御眼里可爱得像一块甜丝丝的小糕点。 不用尝就知道有多甜。 但楼惊御已经尝过了，确实很甜。 让他欲罢不能。 只是顾念着影十一是头一回，楼惊御不想让他太累。 但饶是如此，两个人也已经闹了很久。 夜色沉沉，四周静寂，唯有二人的心跳声和呼吸声是那么的明显。 第179章 楼惊御俯下身细致地用帕子给他擦眼泪，脸上满是餍足的男人一脸笑意，打趣着自己的爱人。 我们十一是水做的吧，怎么这么能哭啊？莫不是还是个小哭包？ 这话问得影十一用胳膊把红彤彤的眼睛挡了起来不给他看了。 阿御坏。 他也不想哭的，可是那时候太舒服了 阿御很温柔，只有刚开始的时候不舒服，感觉怪怪的，可之后让他觉得都很好 他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哭出来了。 可能那感受是超出他预想的，就很没出息地哭了 我才不是小哭包。 影十一红着耳尖反驳道，声音还有些哑。 楼惊御失笑，揽着他的后背让他起身靠在自己身上，把他的手臂轻轻拨开继续给他擦眼泪。 知道了知道了，我们十一不爱哭。 他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只爱在床上哭。 影十一这才朝他笑。 楼惊御听他声音不对劲，怕是刚才喊多了，给他倒了杯茶喂他喝。 影十一乖乖就着他的手喝完了一杯茶，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看楼惊御。 楼惊御明白了，又给他倒了一杯。 这是真渴了。 等喝完这杯，影十一摇了摇头，不要了。 好。 把两个身上稍微擦了擦，楼惊御就带着人去沐浴，等到清洗干净后才用毯子裹着人回来了。 床铺已经收拾干净了，换了新的床单被子，被子刚在火炉旁烘过，躺进去还是暖和的。 楼惊御把人放进被窝，自己躺在了影十一身边，抱着人轻拍他的后背。 累不累？ 他将影十一额前碎发拨到耳后，把影十一不知什么时候蹭到脖子后面的平安扣转到了身前。 影十一点点头，又摇摇头。 他是有些累，但也想再和楼惊御说会儿话。 阿御，脂膏 影十一突然想起来，刚才用的脂膏瓶子好像掉下了床，他知道阿御置办的东西一向都是最好的，若是丢了有些浪费。 当时沉浮之中，听到了东西掉在地板上的声音也分不出心神去捞，现在倒是想起来了。 楼惊御屈起手指刮了刮他的鼻尖：倒是心细，我们十一勤俭持家。 影十一往他怀里拱了拱，隔着寝衣的柔软面料去感受楼惊御身上的体温，嗅着他身上雪中春信的香气十分安心。 不用担心，我刚才把东西收回柜子里了。 楼惊御揉了揉他的脑袋。 其实是婢女把东西归置回去的，他知道影十一脸皮薄，才说是自己放回去的。 影十一果然点点头，枕在他胳膊上，眼皮要睁不睁的。 这是困了。 那档子事确实是个费体力的。 睡吧睡吧。 楼惊御哄他，自己倒是还很有精神，专心哄人睡觉。 影十一听着他的声音，慢慢彻底地闭上了眼。 快睡着的时候嘴里还在念着楼惊御的名字，叫得楼惊御的心都软软的。 阿御。 嗯，在呢。 阿御，我也爱你。影十一嘟囔着。 这是在回应今晚楼惊御对他说的话呢。 当时神思都要被一起撞飞了，听到阿御对他说爱，却是没心思去回应。 他记得小瓶子从床上掉下去了，自然也不会忘了这事。 楼惊御心都要化了，亲了亲他的额头。 我知道了，乖乖，我一直都知道，我的宝贝。 影十一闭着眼睛笑了，被叫宝贝让他很是害羞。 我是宝贝，那你就是月亮，比宝贝还要宝贝。影十一迷迷糊糊，倒是什么都敢说。 楼惊御觉得他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和蜜糖一样，把影十一又抱紧了些。 也幼稚地和他说话。 我不是月亮，月亮在天上呢。 影十一哼哼两声，有气无力反驳他：才不是，阿御就是月亮。 楼惊御笑出声来，好，那十一也是月亮。 可天上不会有两个月亮啊影十一声音软软的，语气带着疑惑。 对啊，那我和十一不能在一起了怎么办，要不我们都不做月亮了，我们下凡当俗人好不好？ 楼惊御的大手一下一下抚过影十一的后背。 影十一太舒服了，他觉得自己马上又睡着了。 影十一的思绪完全跟着楼惊御走，他不想和阿御分开。 阿御说的好像很对。 好，那我们都不当月亮了吧，我们就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没有后文，这是真睡着了。 楼惊御脸上的笑意就没消下去过，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轻声哄着他。 十一，我在呢，好好睡一觉吧。 帷幔轻放，火烛摇曳。 屋外雪花纷飞，不曾间断过，已经积了一层雪白，天地好似都茫茫一片。 屋内温暖如春，爱人相拥而眠，低絮爱语，缱绻缠绵。 太过幸福的时刻，楼惊御不知该如何描述自己的心情。 第180章 他只道此间此时是个良夜。 一夜好眠之后，影十一从温暖的被窝里醒来。 屋里很是暖和。 昨夜来来回回，楼惊御便让下人又多点了两个火炉放进来，好在沧澜殿不管是内室还是外室地方都大，而且通风也好，不然怕是热得慌。 影十一睡得两颊红扑扑的，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了身旁的楼惊御。 楼惊御侧躺着，撑着下巴正看着他，不知道这个姿势维持了多久，又看了他多久。 影十一稍微动了动身子，酸爽的感觉遍布全身，比练上一天剑的滋味都要酸软 昨夜的记忆历历在目，十分清晰。 自己喊了什么，叫了什么，做了什么，都还记着呢。 影十一腾一下从脖子红到了脸，咬了咬嘴唇看向楼惊御，然后又缩回了被子里。 小兔子害羞了。 第141章 要清心要静心 十一，快出来，可别闷坏了。 楼惊御坐起身来叫他，拍了拍影十一身上裹的被子。 影十一眼睛转了转，慢慢从被子里露出个头来。 阿御。 叫了一声，才知道自己嗓子多么哑。 明明昨晚喝水了呀，怎么还 楼惊御把他从被子里挖出来，用手指给他梳理有些乱的发丝，看着他捂着喉咙的模样轻轻一笑。 他安慰道：昨晚上喊得多、哭得也多，喝那两口水太少了，嗓子可不就哑了。 话里不无笑意，又夹杂着心疼。 我让厨房给你炖了冰糖雪梨，一会儿吃了就好了。 影十一点点头，由着楼惊御掐着他的腰把他抱在自己腿上坐着。 外面婢女已经端着热水和毛巾候着了，楼惊御便悄咪咪问他：那里疼不疼？ 影十一摇摇头，虽然那时候觉得不适应，但一直都没疼过。 阿御是不会让他疼的。 没有，就是腰酸酸的。影十一也悄咪咪地小声回答他。 两个人像是说悄悄话一样。 楼惊御扶着他的手臂，低头看着他洁白衣领下斑驳的青紫痕迹。 指痕、吻痕都有，杂乱成一片，在常年不见光的苍白皮肤上显得格外醒目，让楼惊御不由得想起昨夜的疯狂和放纵来。 平静，平静，楼惊御在心里对自己说道，十一已经很累了 要清心，要静心 好一会儿才把杂七杂八的念想驱逐出脑海，平复好蠢蠢欲动的心，将手搭在影十一后腰处给他揉腰。 我们十一昨晚辛苦了。楼惊御揽着他笑道。 影十一也靠在他怀里不好意思地笑，也有样学样对他说：阿御也辛苦。 楼惊御被他逗笑了。 你啊，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这是招惹我呢？ 影十一赶紧摇摇头，浑身酸得很，可不敢在此时招惹他。 我饿了。赶紧转移话题。 楼惊御笑笑，刮了刮他的鼻梁，好啊，学聪明了，那就先吃饭，吃完饭再和你算账。 说完后就挂起了床帘，和影十一一起洗漱。 期间仔细照顾自然不必多说，恨不得亲手给影十一擦脸洗手，只是影十一脸皮薄，这才作罢。 洗漱完，两人穿戴衣裳。 楼惊御不同于以往的深沉打扮，穿了件颜色还快明快的星蓝色锦袍，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这身衣服配上他今日透露着欢愉的眉眼，整个人倒显得没那么严厉冷峻了。 他自己穿戴完，又给影十一搭了一身云水蓝的两件套冬衣。 他们回教的时候，之前交代裁缝匠人给影十一置办的冬衣都已经做好了，加上在京城置办的那些，把柜子都塞满了。 楼惊御挑选的这套便是裁缝做的最好的一件，是当初楼惊御亲自选的料子。 这套衣裳里面是一身锦袍，外面是袖口衣领都加了毛边的一件对襟外袍，很合影十一的身量，清爽里多了几丝活泼。 好看。楼惊御给影十一绑好头发，点点头夸奖道。 影十一低眸浅笑。 阿御总是夸他。 不过他们二人倒是很少穿同一色系的衣裳，黑色除外，今日这样穿戴，颜色倒是显得很和谐。 换好衣服去用早饭，饭菜样样精细，但也很是清淡。 今日要吃些清淡的，先忍一忍好吗？楼惊御很是细心。 影十一点点头，他对这些吃食倒没有多少要求，吃饱就行。 好～ 影十一的座位上还有一个软垫，也是楼惊御特意让人放上的，怕他坐在黄梨木的椅子上不舒服。 影十一觉得楼惊御太小心了，哪里有这么娇弱了。 阿御，不用担心我，我真的没事。 楼惊御嗯嗯应着，但还是恨不得把饭喂到他嘴里，真是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殿内明月和清风在一旁相视一笑。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昨夜是有好事发生了。 楼惊御一大早满脸餍足，犹如春风拂面，一看就是心情愉悦，而影十一眉眼之间多了些羞涩春意，裸露在外的修长脖颈上还有明显的吻痕 第181章 更不要说大晚上烧水和换床铺这些事了 看样是真的 明月，去厨房看看雪梨汤好了吗。楼惊御看着影十一喝了一碗小米粥后，吩咐明月。 是，主子。明月回道。 没一会儿明月就用托盘端着炖盅过来了，放在了影十一眼前。 主君，冰糖雪梨，刚炖好，小心烫。明月给他盛用白瓷碗盛了一碗出来。 谢谢明月。影十一点点头，朝她笑笑。 明月一躬身，悄然退了下去。 冰糖雪梨的清甜从炖盅里散发出来，影十一清了清嗓子，低头闻了闻，香香甜甜的。 楼惊御微笑着看着他，拿过碗用勺子给他搅了搅，等到温度降下来才给他，小心烫啊。 影十一点点头，接过碗用勺子舀着喝，觉得嗓子舒服了不少。 等吃完饭，喝完雪梨汤，影十一觉得身上都舒服了不少。 楼惊御今日也不去书房了，就寸步不离地守着影十一，带着他去内室抹药膏。 药膏是楼惊御提前找段春回拿的，只不过一直放着没用过。 昨夜已经抹了一次了，楼惊御早上趁着影十一没醒的时候看了看，药膏还挺管用的，已经看不出来什么红肿了。 但为了以防万一，这会儿还是再抹一次的好。 影十一昨晚迷迷糊糊的，楼惊御怎么动作他都任由，现在清醒着，就不想让楼惊御动手，想自己去抹。 不想让阿御总为他操劳，这点小事他自己可以的。 我自己自己抹。 楼惊御却不放人，我昨夜都看遍了，不害羞，嗯？ 影十一也不用回答，楼惊御直接把人抱到了床上。 一回生二回熟，昨夜涂过一次药膏了，这次就熟练许多。 影十一趴在被子上，好一会儿才脸红红地起来。 楼惊御给他整理衣服，完成后笑着把人抱起来。 以后都我给你抹，你自己看不见后面，容易没轻没重伤着自己，记得了吗？ 影十一红着耳朵点点头，记得了。 第142章 只为你折腰 两人说话的工夫，外面雪已经停了。 从昨日中午到今日早晨，中间也偶尔断断续续的，到现在才是彻底的下完了。 殿外的空地上白茫茫一片，两侧的松柏盆栽都堆积着雪，远山也是一片白色里夹杂着点点褐色和青绿。 影十一想出门去看看，楼惊御没让，昨夜刚做了那事，还是要小心些，唯恐影十一受了凉。 但也知道影十一喜欢雪，之前在京中提过一嘴，他都记得呢。 楼惊御带着影十一去窗边坐下，开了半扇窗子让他在屋里看，这样不会冻着。 阿御真好！ 楼惊御笑着拥着他在榻上，两个人裹了一张毯子看雪。 小火炉上放着一张结实的网盖，上面的茶壶温着茶水，旁边有几个橘子，还有一把栗子和花生。 十一想玩雪的话咱们等下次下雪好不好，这次的雪太小了，堆得很浅，但又特别冷，等以后下雪会好些。楼惊御安慰他。 影十一点点头，自然答应，和楼惊御在一起做什么都是好的。 两个人便聊些家常话。 外面是一览无余的雪景，身前是暖烘烘的小火炉和橘子的香气，身后是爱人温暖宽阔的胸膛，影十一很是放松。 其实我以前不喜欢雪天，也不喜欢冬天。 影十一坐在楼惊御身前，托着下巴慢慢悠悠和他说。 这倒是出乎楼惊御预料，他看影十一喜欢雪，还以为他也喜欢冬天。 为什么？楼惊御问。 因为冬天，更难活下去。 影十一这是想到了小时候的事。 冬天需要厚衣服和避风的地方来抵御寒风和大雪，相比较其他季度只要吃饱肚子而言更为艰难，有时候一个冬天过去会死很多人。 白茫茫的大雪会掩埋许多人的尸骨。 寥寥两句，楼惊御听得心都要碎了。 他的十一以前受过太多苦了，幸好当时自己一时心软把他带回来了。 现在想想，若是再早一些就好了，让十一一点苦都不要受。 不由得把人抱得更紧。 那现在又为什么喜欢上了？楼惊御问。 听他这样问，影十一抿抿唇笑了。 因为阿御那天在雪里很好看，影十一说着嘿嘿笑着，有几分傻气，那天我看见阿御在雪里练剑。 楼惊御挑眉，他自小练武练剑练内功，但自从悲动八荒有大成之后他就很少练剑了，转而专注提升内功修为，影十一说的事应该都是好些年以前了。 哪一年的事了？楼惊御捂着他的手问道。 阿御十五岁的时候，影十一回道，那年冬至的时候。 难为影十一记得这么清楚，这么一说，楼惊御也有印象。 虽然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但生来也背负着赤阳教的未来，楼惊御对自己向来是严格要求，虽然天分奇高但也十分努力，自小练剑练武没有一日落下。 那时候老教主夫妇都还在，楼惊御还是少主，近乎每日都会在殿前练剑。 第182章 少年身姿矫捷，练剑时一招一式都凌厉得不得了，风姿气质让人见之难忘。 影十一有时候在暗阁和后山之间来回，常常绕远路经过殿前，为的就是看上楼惊御一眼。 有时巧了能看到，大多数时候是见不到的。 冬至那天，教内给上上下下都发饺子，影十一那时候还没有代号，年纪尚小，住在后山，领了饺子要从暗阁回后山，又特意经过沧澜殿。 远远地就看见楼惊御在殿前用剑。 那把沧澜剑泛着寒光，在他手中是那样的灵活，仿若人剑合一一般，在空中反转周旋，犹如一阵凌冽的风。 影十一这才知道世人口中所说的天才是什么样的。 他的少主，就是天才之中的天才。 影十一看愣了，躲在树后端着饺子挪不动脚，直到天空中飘起雪花。 他以为楼惊御会回去，但并没有。 风雪扰不了楼惊御的剑心，反而舞剑舞得更快了。 这纷纷扬扬的雪花，因为剑气的缘故绕着少年盘旋，梦幻又神奇，深深刻在影十一的记忆里。 他因此喜欢上了下雪天，这会让他回忆起少年挥剑时的意气峥嵘。 只是后来楼惊御就不再练剑了，专注修行内力，影十一后来就没再见过这样的场景了。 楼惊御没想到少年时自己练剑的时候会有一个小傻子一直暗中看着，轻轻掰着影十一的下巴让他回头看自己。 原来还有这等缘由，十一喜欢看我舞剑？楼惊御凤眸中含着笑意，和他说道。 平日里他也会指导影十一练剑，但那时候执剑和如今场景不同，他想影十一应该是喜欢的。 喜欢。影十一果然点点头。 楼惊御亲亲他的嘴角，那还不容易了。 十一想的，他定是要遂了他的愿的。 说罢就将影十一放在软垫上，自己下了软榻，从剑架上拿了沧澜剑就出了门。 影十一刚要跟上去，就听见一句：在榻上待着，等我。 影十一便又乖乖坐了回去。 片刻后，窗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十一，看我。 影十一看向声音的来处，就见楼惊御站在窗外雪地上，身长玉立，手中执剑，犹如凡间谪仙。 阿御。影十一朝他挥挥手，笑容缓缓在脸上绽放。 楼惊御朝他一笑，手腕一动，剑尖便在地上划过，带起点点雪花。 而后动作快起来，蓝色的身影跃起，沧澜剑随着他的动作几乎看不见清晰的轮廓，只有模糊的影子和冷冷的剑光。 青年剑指远山，脚尖点在地上便腾空而起，敏捷而有力，剑气横生，整个人浑身带着睥睨的气势，令人望而生畏。 影十一看得眼眶有些发热，在他眼中，那个高高在上的少年和现在属于自己的爱人的身影重合。 好似什么都没有变过，但又什么都改变了。 楼惊御近些年用剑的次数为数不多，近来好似全是为了他。 陪他练剑，指点他教导他，现在则是为了他开心在雪地舞剑 等到楼惊御舞完收起剑，他也没有立刻回来，而是折了旁边盆栽的一枝梅花送给他。 十一，送给你的。 楼惊御身上都是刚才舞剑时扬起的雪粒子，隔着一堵墙的距离，上半身近乎探进了窗子里，弯着腰将手上梅枝送给影十一。 他凤眸带笑，只为影十一折腰。 第143章 围炉煮茶 十一月的天气，梅花还没有盛开，楼惊御折下的梅枝还都是一簇一簇的花苞。 花苞带雪，看着也是十分可爱。 影十一很是喜爱，拿了个观音瓶把花插了进去。 谢谢阿御，我很喜欢。 影十一如今在楼惊御面前也是越来越会表达了。 楼惊御手探进去揉了揉他的脑袋，满眼笑意自是不必提。 两个人一个人在屋里，一个人在窗外，就这么隔着窗子说话。 像是外面的浪子要勾搭端坐明堂的千金公子。 楼惊御都被自己的想法给逗笑了，可看着窗里人白里透红的清俊小脸，可不是千金嘛。 不对，是万金，比万金还要宝贵。 阿御，快些进来吧，外面冷。 影十一伸手扫了扫楼惊御肩膀上的雪，心疼地喊他。 楼惊御嗯了一声，也不走正门了，手掌撑在窗台上，直接就翻了进来。 真像偷香窃玉的了。 楼惊御向来稳重深沉，可在面对心尖上的恋人时动作便没了很多拘束和礼节，显出几分少年气来。 待稳稳落地，楼惊御掸了掸身上的雪，将沧澜剑放回了兰锜上。 他出门不常佩剑，毕竟身边有影卫和侍卫，若有什么事情也轮不到他出手，而且自己的内功正常情况下还没有应付不了的人，这剑确实不常用。 但自记事起到少年时，多年练剑，功夫都记在了心里，拿起剑便十分熟稔。 如今赤霄给了影十一后，楼惊御也越来越喜欢拿起沧澜了。 等到天气好了，又可以和影十一一起练剑。 抬手在炉火前烤了一会儿，等身上没什么寒气了才坐到影十一身边。 后山有一片梅林。若你喜欢，等花开了咱们去赏花，雪里寻梅也是一桩风雅事。楼惊御提议道。 第183章 影十一听了点点头，笑着拿过火炉上的茶壶，给二人各倒了一杯茶。 雪里寻梅估计要到年后了，那片梅林一般都是那时候才盛开，可当下两人就在围炉煮茶，倒是惬意。 橘子被烤热后发出特殊的香气，酸酸涩涩的，又带着香甜。 影十一拿了一个橘子剥开，递到楼惊御手里给他，然后才剥给自己吃。 明月说这是从南边新采买来的橘子，不知道有什么不一样，你尝尝看。影十一笑道。 楼惊御吃着影十一给他剥的橘子，虽然橘子有点酸，但心里甜得不得了。 很好吃，三分酸七分甜。他回道。 心里想着这是影十一喜欢的口味，该让江叔改日多买些才好。 两人又吃了几个烤好的板栗和花生，影十一觉得自己都要吃饱了，没吃几个就摆摆手。 我吃不下了。 影十一一早上都没怎么动弹，确实吃不了多少。 楼惊御把他身上裹的小毯子往上拉了拉，好，那就不吃了。 但我想喝山楂汤。 影十一大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满眼期待。 夏日里他很喜欢喝加了冰块的山楂汤，酸酸甜甜的，生津止渴。 但有一次大家围在一起闲聊的时候，段春回看他连着喝了两碗，便说这山楂虽然生津止渴，但吃多了对胃也有刺激，而且冰块不能多用，容易湿气淤积、气血凝滞。 之后楼惊御便一直小心控制着他吃喝山楂制品的次数和用量，一入秋便不让他吃冰的东西了。 不然在京中的时候也不会偷偷背着楼惊御吃冰乳酪。 影十一也是乖巧的，对楼惊御的管束一点异议没有，他知道楼惊御是为了他好。 这次是好久没喝了，影十一吃了板栗和花生觉得有些腻，便想尝尝。 楼惊御自然满足，吩咐厨房去做了，正好喝点开开胃，一会儿就要吃午饭了。 没一会儿山楂汤就做好了。 满满一碗，汤色是淡淡的橙红色，碗底还有几个煮熟了的去核山楂，加了些白砂糖调味，不至于太酸。 楼惊御只给影十一喝了小半碗，喂了两个山楂，其余的都自己包圆了，喝完正好用午饭。 午膳还是清淡口的菌菇炖鸡肉、小炒油菜、小煎豆腐、萝卜羊肉汤，主食做了花卷。 因着影十一说不怎么饿，楼惊御便让厨房不用做太多饭菜，简简单单四道足够二人用了，等影十一好些了再给他做好吃的。 吃了饭楼惊御带着影十一去睡觉。 昨夜睡得晚，到了后半夜才彻底歇下，今早起得也不是多么晚，他估摸着影十一缺觉了。 果不其然，躺下一会儿影十一就迷迷糊糊打哈欠。 对了阿御，药魔呢？还是不肯说吗？ 影十一还记挂着这事。 楼惊御把他的手塞进被子里，回道：看着文文弱弱的，没想到嘴倒是严，我也不着急，就让姜岩每日去看看，比比到底谁先忍不住。 他还有事需要从药魔嘴里翘出来，所以不能总是用刑，怕把人真的弄死了，近来只是把人关押而已。 影十一点点头，那阿御要去看看吗？ 他知道药魔现在还有价值，季家的事虽然了结了，但又牵扯出别的事情来。 就比如那个行刺自己的小乞丐，到底是哪个门派的人呢？ 明明是中原门派，却懂得南疆秘术，还和药魔有所勾结 其中必定牵扯了很多不为人知的阴谋。 楼惊御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要去，但不是现在。 那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影十一说。 好，不着急，你快睡吧，醒了陪你玩儿。 影十一往他怀里缩了缩，思绪渐渐发散，很快睡着了。 楼惊御放在他背后的手停下了轻拍的动作，搭在他身后给他轻轻揉着腰，看着影十一恬静的睡颜心里想着事情。 之前顾烨舟为了探出沈子渝所中的蛊毒制法，不惜用尽办法让药魔开口，最终用了药魔的旧事让他开口。 药魔也算是自食恶果。 但这件事也让楼惊御明白这个药魔还是有软肋的，他的痴心就是他的软肋，就算有恨，但也有爱。 但这个办法，用一遍可以，用第二遍效果就大打折扣了。 药魔也是个聪明人啊 楼惊御脑子不停地思索着，好半天才微微叹了口气，把影十一往自己怀里带了带，恨不得两个贴在一起。 先不想了，陪着他的十一睡觉喽。 第144章 怎么脸红了呀 过了午后的刑堂和上午相比总是多出几分肃杀，更何况下了一晚上雪，虽然过道点了不少蜡烛，还是挡不住阴暗的气氛。 影九手上抱了一床被子，影十提着饭盒，两个人是奉姜岩的命令来的。 影十，他这儿不是有被子吗，统领怎么又让我们给他送被子啊？ 影九来过一次刑堂，偶然瞥见药魔阴恻恻的眼神，他觉得瘆得慌，一点都不想过来。 他身上有伤，最近天冷，要是不注意保暖怕人死了，主子还留他有用。影十淡淡说道。 影九努努嘴，叹了口气。 第184章 好吧好吧。 药魔坐在牢房的稻草堆上，听到过来的脚步声掀开眼皮看了一眼。 没看到楼惊御，药魔照旧闭上眼睛，像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守门的侍卫打开牢房的门放影九和影十进去。 吃饭。影十言简意赅，在影九放下被子后也放下了食盒。 药魔岿然不动，影十也不多言语，转身就走。 影九特意看了药魔一眼。 眼前的人虽然是阶下囚，刑罚也受了，问询也问了，鬓发一日比一日凌乱，可神态倒是淡定，好像料定了自己死不了。 此人心计太过深沉。 影九啧啧两声，也跟着影十一起离开了。 出了刑堂，就见迎面过来的影一。 哥！影九瞬间兴高采烈，老远就喊他。 影十挑了挑英气的眉，似乎有些惊讶，朝影一点点头，一个人先走了。 你病好了？ 影一看着影九活蹦乱跳的样子，这才几天就满血复活了。 影九点头，拍着自己胸膛笑道：那当然，小小风寒可打败不了我。 其实风寒本来没那么快好的，毕竟前几天他都躺在床上不想起来了，但影十一常去看他，有一回还带了段春回去给他扎针，扎了两天很是奏效，风寒好得奇快。 影九觉得自己再看到段堂主的针都要有心理阴影了。 那针那么长！那么多！ 影一被他的动作逗笑了，片刻后又收敛了笑意，咳了两声。 痊愈了就行。影一重新板起脸，像长者一样嘱咐道：以后要注意身体，多大的人了。 语气十分老成。 影九又点点头，知道了，那哥你去哪儿啊，我能跟着你一起吗？ 影一刚想点头，又想到他病才刚好，该多休息，还是作罢了。 我去刑堂有事交代，不用跟着。 影九显而易见有些失落，但既然影一有正事要去办，他自然不会打扰他的公务。 好吧，那哥我就先回去了。 影一点点头，大步朝前走去。 而说他要回去的人还站在原地看着影一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 什么时候相见才不会这样匆匆呢？ 什么时候才不会一直看他的背影呢？ 想一想自己的身份，影九忍不住长吁短叹，或许对于他这个影卫来说，这样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吧。 午后的沧澜殿静谧温暖，一炉香即将燃烧殆尽的时刻，影十一动了动眼皮，醒了过来。 一睁眼就见楼惊御靠在床边看他。 醒了？楼惊御给他理了理衣襟。 嗯，阿御你什么时候醒的？影十一坐起身，去捞外袍穿上。 楼惊御帮他穿戴，笑道：在你醒来的前一会儿。 影十一微微一笑，阿御总是这样说。 下午两个人也没什么安排，想什么就做什么，只是不能出去，外面天冷路滑。 楼惊御陪着影十一玩九连环，又喝了份例汤，玩了一会儿后影十一就解开了。 既是解开了就没什么意思了，影十一把东西收了放到一边，说要练字。 从京城回来后楼惊御就在外室给影十一搬了张新的桌案，沈子渝送他的生辰礼物正好有地方放了。 笔墨纸砚，样样备齐，影十一每天都会写一会儿字。 楼惊御给影十一准备了很多字帖，也会抽出时间来专门教影十一练字。 但写字不是为了写多好，只是怡情养性罢了，影十一想练什么就写什么，倒也很是轻松。 楼惊御也陪着他写。 影十一原本的字体娟秀方正，而楼惊御的字却如十分凌厉，飘若浮云，矫若惊龙，两人的字放在一起对比鲜明，却各有各的特色。 不过影十一很喜欢楼惊御的字体，偶尔会照着临摹。 今日楼惊御在身旁，楼惊御便握着他的手教他写。 影十一坐在楼惊御腿上，一笔一划地学得很是认真，只是没多久便乱了心。 楼惊御是个很强势的人，像是坚守自己领地的狼，他的气息会渗透到自己的猎物身上，让旁人不敢觊觎。 被楼惊御圈在怀里，后脖颈全是此人的鼻息，还有时不时的吻，影十一没一会儿就红了脸。 腰很没出息地又软了。 偏偏楼惊御还当无事发生一样问他：十一怎么脸红了呀？ 影十一回头，眼神嗔怪，说的话却很没气势：阿御，我要自己写。 楼惊御怕他真恼了，抱着他点点头，好，那你自己写，我不动你了。 他把影十一放在软垫上，让他好好写字，自己悄声去了内室，往柜子那边走过去。 柜子里有十一的小箱子。 小箱子里放着十一的手记。 楼惊御没有故意去看，只是量了量那摞纸张的厚度。 时不时他会打开柜子看一眼，通过厚度来判断影十一近来写了多少手记。 嗯，又厚了些。 毕竟他们日日都见面。 看样子是常常写，只不过自己把他的时间都占去了，让他心有余而力不足，没法日日写一篇。 纸页上的字迹娟秀认真，楼惊御不用看就知道那每句话是多么的可爱，记述着他们相处的每一刻。 第185章 楼惊御没有翻阅这些手记，将东西小心翼翼放回箱子，这才关上柜门。 他回到外室，端了盘点心去投喂认真写字的影十一。 十一。 嗯？影十一稍稍把自己写的字盖了盖。 楼惊御哭笑不得，又写手记？ 影十一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写我们昨天做了什么吗？楼惊御笑道。 影十一睁大了眼睛看他，不好意思地又点点头。 这是件重要的事情，当然要记下一笔，但阿御真是太坏了，怎么猜出来了还要说啊。 第145章 食髓知味 楼惊御总是觉得他可爱，忍不住去逗他，看人害羞更觉得可爱，拿了杏仁酥给影十一塞了一块。 好好好，知道你脸皮薄，我不说了，先吃点心，别累着了。 楼惊御一手拿着杏仁酥，一手放在下面兜住掉下来的渣，没让影十一沾手。 厨房刚做出来的，才凉下来，好吃吗？他问。 影十一腮帮子动了动，把杏仁酥咔嚓一口咬碎了。 杏仁酥又香又酥脆，满嘴都是杏仁独特的香气。 好吃！他回答道。 楼惊御喂他吃完一块，把影十一抱起来，自己坐在椅子上，让影十一坐在自己腿上。 影十一疑惑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没事，就是想抱抱你，你继续写吧。楼惊御笑道。 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楼惊御一刻也不想离了人。 嗯，那阿御也吃点心。 好。 楼惊御也吃了一块杏仁酥，可这点心不如怀中的人对他诱惑力大，于是把下巴抵在影十一肩膀上，看他写字。 影十一做事情的时候总是十分认真，写字的时候也是。 修长的手指执着笔，一笔一笔在纸上写下一个又一个字，墨香氤氲在这方桌案之上。 他手上的茧子十分明显，因着练笔的姿势，虎口和指节处的薄茧一览无余。 以前他练武从不放松，也就是到了楼惊御身边后，因为担心十一的身体，才常常被楼惊御勒令休息。 但这薄茧并不妨碍他这双手的漂亮，反而有种蕴藏着力量的美。 骨节分明修长，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手背骨感分明，上面的肌肤苍白得能看到皮肉下的青色血管。 像一块看似脆弱却十分坚韧的美玉。 只是太凉了些。 楼惊御想着一会儿得再给他捂捂手，这会儿就不打扰人了，温热的手掌轻轻揉着影十一的后腰。 一室静寂，唯有火炉里的炭火时而噼里啪啦一声。 影十一写字练字了小半个时辰，楼惊御也就这么抱着人看了小半个时辰。 等到影十一搁下笔，将乌金镇纸从纸张边缘推开，楼惊御立刻拉着他的手给他揉了揉。 累不累啊？他问。 影十一摇摇头，看着桌上的纸张。 这些手记记载了他(n)(f)们之前去京城和这几天的事情，他要把它们好好放起来，以后偶尔拿出来看看也是回忆。 不过一时入神，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 阿御一直陪着自己，真好。 阿御你一直在这里是不是很无聊啊？一直看着我练字，都没有做些别的什么。 影十一抬手碰碰楼惊御的下巴，蹭啊蹭的，像小猫一样。 楼惊御莞尔，心里软软的，抓住他的手捂着。 怎么会，陪着你看着你，多久我都不无聊。 影十一弯起嘴角，微微侧坐，环着他的脖子。 他不知道楼惊御是怎么有那么多情话可以说的，做那事的时候更是一句接着一句。 影十一身上受不住求饶的时候，听见楼惊御贴着他耳朵说的话便什么都甘愿了。 我也是。 影十一小声和他说，说完又不好意思地抿抿唇笑了。 楼惊御稀罕得不得了，免不得抱着人亲了又亲。 有了真正的肌肤之亲，彻彻底底属于彼此之后，更是舍不得撒手了。 影十一也喜欢和他在一起，对楼惊御的动作全部纵容。 两心相同，自是生出许多缱绻来。 楼惊御一大清早就派人和下面人说了今日除非要紧事，否则不准来扰。 下面人都有眼色，二人难得一天都空闲着。 从清晨到日暮，楼惊御今日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影十一身上，围着他转了一天，生怕人还不舒服。 就这么一直到吃了晚饭。 饭后楼惊御带着影十一在殿内转了几圈，全当消食了。 两个人刚开始还慢悠悠地走，到后面就笑笑闹闹的你追我赶，影十一没走几步就被楼惊御打横抱了起来。 嬉笑完，影十一说要去沐浴，楼惊御也没放人。 昨夜洗了两遍。 楼惊御直接把人抱到床上去了，又给他检查了一遍后面，确认真没事了才放心。 他劝道：而且第二遍洗的时候已经是今天了，我给十一洗得干干净净的了，今夜就不洗了，嗯？ 主要还是怕十一着凉，毕竟那个后还是要多休息。 影十一想了想，今天没有练剑，连沧澜殿都没出去过，走哪儿都是楼惊御抱着的，连路都没走几步，好像确实不用沐浴了。 第186章 好吧～ 两个人洗漱后便换了寝衣上床睡觉。 温香软玉在怀，闻着影十一身上淡淡的香味，楼惊御不免心神荡漾。 只是昨夜才头一回，楼惊御顾念影十一的身体，硬是把欲望给压下去了，老老实实地哄十一入睡。 腰还酸不酸？楼惊御临睡前问。 你今天揉了好久，只有一点点酸了。影十一窝在被子里回道。 楼惊御还是把手搭在了他后腰，那我以后轻一点。 影十一睁开眼看他，撇了撇嘴：我才不信呢。 这话里有几分活泼，楼惊御便笑起来，手上给他揉腰，把他按在自己怀里。 我自己也不信，没办法啊，谁让我们十一魅力太大了，本教主情不自禁啊。楼惊御玩笑道，语气颇为无辜。 影十一被他逗得笑起来，抱着他的胳膊，缓缓闭上了眼，慢慢睡着了。 楼惊御亲了亲他的额头，和人相拥而眠。 之后几日楼惊御便是食髓知味， 自从开了荤，他就吃不了素了。 等影十一腰不酸了，就又被楼惊御拐上了床。 楼惊御年轻气盛，精力也旺盛，开了荤就收不住，看到影十一在身旁就像干柴碰烈火似的。 楼惊御静下心来想想也觉得不可思议。 从前他可真真是个清心寡欲的人啊。 前世那些年里，也不过只和影十一有过一次。 他一直以为这事对他而言可有可无。 可如今却恨不得夜夜把影十一折腾一两回。 影十一身上的吻痕和指痕就没消下去过，上次的还没消退，这次做一回又印上新的了。 楼惊御清冷禁欲是真的，可在床榻上诱哄着他的十一再多来一次也是真的，清心寡欲对着影十一总是不成立的。 偏偏影十一样样以楼惊御为先，总是纵容他。 楼惊御问他能不能再来一回，他就红着眼眶朝楼惊御点点头，看得楼惊御心软又心痒。 此生在人间，不羡鸳鸯有双梦。 楼惊御想，以前过的日子，真是 一言难尽。 第146章 牢房对峙 又是颠鸾倒凤的一夜。 外面的天刚刚亮起来，楼惊御只睡了两个时辰，醒来时依旧精神抖擞，还满脸餍足。 他起身的动作惊动了影十一。 影十一攥着他的睡衣衣袖，从嗓子里哼唧了一声。 楼惊御赶紧俯下身去哄他，十一乖啊，还早呢，再睡会儿。 他拍了拍影十一的后背，轻轻哄他。 看着影十一白皙锁骨处的吻痕难得有些脸热，昨夜又闹狠了。 但看见十一，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顷刻便粉碎了，虽然动作也温柔，但终究磨人，惹得影十一昨夜又哭了。 指腹轻轻拂过影十一的眼尾，微红的皮肤还带着昨夜的风情 楼惊御赶紧止住脑子里的想法，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等影十一又安稳睡下后才下床。 楼惊御在外室洗漱完，吃了早饭后又回到床边看了眼影十一。 影十一的手在被子里不时动一动，好像在抓什么一样。 楼惊御见状把自己刚换下来的寝衣塞到他手里，果然见人安稳许多。 小粘人精。 楼惊御半跪在床上看着他，满脸宠溺地说道。 这几日他都是在床上陪着人一起醒来的，但今日有事要处理，楼惊御只好先走一步。 临走时他吩咐明月：先在厨房备上早膳，等十一醒了告诉他本座和姜岩去刑堂了，让他先吃饭，不用着急，本座很快就回来了。 是。明月应声。 楼惊御这才恋恋不舍地走了。 主子，除了刚被押送来的那几天用了刑外，后面就没再动他了，只是问询罢了，但也没审出来什么有用的。 姜岩在楼惊御身侧稍后的位置，一边走一边和楼惊御汇报。 这药魔也是奇怪，在牢房里整日闭着眼冥思，从早到晚，一点多余的动作都没有，谁来他都不搭理。 楼惊御微微颔首，他性子如此，色厉内荏罢了。 牢房里，药魔还躺在稻草上，盖了两层厚被子，但他警觉性高，听见动静就醒了。 楼惊御此时正好走进来。 哟，还以为你真把生死置之度外呢，大冬天盖两层被子，还睡到日上三竿，很是惜命啊。楼惊御唇角勾起，淡淡道。 他故意晾了药魔这么久，如今觉得是时候了这才过来。 药魔听了这话，默默在被子里攥紧了拳头。 这赤阳教富甲一方，财力雄厚，可这刑堂牢房里却连张床都没有。 前几日下雪，雪花从小窗飘进来，把他冻得好几天没睡好，每日饭菜也没有油水。 再怎么说他也是天下闻名的药魔，囚禁他就这个待遇？ 楼惊御到底是真想让他死，还是依旧需要他的信息 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好在被子里多睡会儿，用最原始的方法恢复精力。 好死不如赖活着，药魔掀开被子下床，坐在稻草上目视前方，比不上教主这么早起来扰人清梦。 第187章 楼惊御嗤笑一声，扰人清梦？桑承，你是阶下囚，本座想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 听到熟悉的字眼，药魔的表情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转头死死盯着楼惊御。 你知道我的南疆名字？你去查我了？还是顾烨舟告诉你的？ 楼惊御自然不会毫无准备的和他对峙，早在这些日子里把人的底细查了一遍又一遍。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药魔嘴硬，心机深沉，若是不去调查是不能让他开口了。 本座知道算稀奇吗？ 楼惊御坐在影卫搬来的椅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身矜贵，在这牢房中格格不入。 药魔抬眼看着楼惊御，眼底是深沉的嫉妒和不甘。 指甲掐在掌心的肉里。 为什么自己会落在这个人手里 真是麻烦事一桩。 只是面上竭力镇静下来，扯出一个笑容来。 怎么会，赤阳教想知道的事情没有查不到的，教主更是中原武林手眼通天的人物，老夫失言了。 楼惊御哼笑一声，忽略了他的废话，和药魔沧桑却幽深的眼睛对视。 作为南疆国师的时候，药魔往日里也算风光无限，排场大的很，南疆人人皆知。 只是这样的人也过不了情关啊。 或者更准确的说，是放不下执念。 只是为了自己的不甘，就祸害折磨无辜的人，从南疆祸害到中原，这就有些不地道了。 如今阶下囚的结局，也是报应。 药魔褪去讲究的华服，被搜走精心研制的毒物后，也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年近半百的老头。 还是一只脚踏进棺材的那种。 既然不甘心，怎么还放不下，那位王妃为了自己的儿子把你当棋子用你也甘愿。 楼惊御此话一出，药魔脸上终于有了些明显的变动。 你这话是戳到药魔痛处了，面目都有些扭曲。 可片刻后不知道想到些什么，又对着楼惊御有恃无恐地笑。 那又如何，我是南疆人，为南疆做事也无可指摘，大夏地大物博，若是南疆能收入囊中，我也算是功臣了。 楼惊御不屑一顾：以蛇吞象，苦果不是南疆能承担得起的，老毒物你还标榜自己，真把自己当什么伟岸人物了，本座看你就是见不得别人过得好。 药魔从前只听闻楼惊御高傲冷漠，但不知道他嘴皮子也这么利落，被气得手直哆嗦。 到最后来了句：我告诉你，你想知道的，我一个字都不会说。 楼惊御不以为意，将之前从小乞丐身上搜出来的令牌亮了出来。 药魔，你酝酿的阴谋，不管有多么隐秘，本座都会挖出来，然后将其粉碎的。 楼惊御成竹在胸，干脆利落道。 你该不会真以为我大夏无人了吧？ 真以为这些阴谋诡计用上就能侵占我大夏江山了吗？ 想得美！ 楼惊御的声音陡然提高，冷着脸十分吓人，周身气势让人不敢直视。 他也不再多留，说完转身就走，留下蹙眉深思的药魔。 楼惊御到底知道多少了？ 药魔不由得心慌，连一向沉着冷静的眼里都露出些慌乱来。 第147章 过来让我抱抱 牢房里药魔魂不守舍，而走出牢房的楼惊御一边走一边和姜岩嘱咐。 药魔这人，看着高深莫测，实际行事太过鲁莽，很容易被动摇心神，你这几日派人好好守着他，若是有什么及时来报。 楼惊御确实是有一点想诈药魔的意思在的。 其实那枚令牌的来路他还没彻底弄清楚，先把药魔吓一吓再说。 这个药魔净给他添堵，待在牢里闲得要命，他自己却不能陪着十一睡懒觉，大早上起来就要开始忙。 他不高兴，药魔也别想舒心。 姜岩领命，恭恭敬敬送楼惊御出去。 这刑堂脏污杂乱，不适合主子多待。 可楼惊御走到一半却停下了脚步，他的目光定格在墙上挂着的刑具上。 这一面墙离门很近，正好一进来就能看到，是为了恐吓进刑堂的犯人的，起威慑作用。 有些胆小的犯人，还没用刑呢，一进来看见这满满一墙的刑具就吓得全招了。 说起来，自从重生后，这还是楼惊御 第一回踏进赤阳教的刑堂之中。 不免令他想到一些事情。 心脏隐隐钝痛。 楼惊御将上面挂的东西一样一样看过去。 有各种各样的鞭子，带刺的，不带刺的，藤鞭、木鞭、牛皮鞭。 还有大大小小的木棍，粗细不一的铁链子，还有金属制的大钳子，在烛火的照耀下泛着冰冷的寒光 光是看着，便让人遍体生寒，更不要说这些东西用到身上来的滋味了。 必定是生不如死的。 大多数时候，这些东西惩处的都是不长眼惹了赤阳教的人，或者是江湖穷凶极恶的匪盗，若是到了楼惊御的地界，他也不介意肃清一下江湖风气。 很少时候，是教内人犯了错要领罚。 可是他的十一没有犯错啊。 第188章 是自己太过暴戾，听不得一点忤逆。 竟然直接把人弃用。 自己当时心确实太硬了，然后为此后悔经年。 楼惊御心脏一窒，周身的气场变得低沉冷漠，威压逼人。 姜岩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这都是他见惯了的东西，也没看出异常来，怎么主子好像有些不对劲。 看着很不高兴，还有些忧伤？ 若是影卫被弃用，具体会受哪些刑罚？ 楼惊御说话的嗓音有些低哑，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问出口。 他知道，但知道得并不是那么详细。 影卫若是被弃用，自然是做错了事情，要先受罚：鞭笞三百，火刑水牢各一日。这样下来，若是还有命在，便服下断功散，散去一身内力，确保对赤阳教没有威胁后才能放下山，但估计经此一遭，也要半条命去。 要半条命去？ 那前世影十一被弃用后是如何坚持了四年，他在外面吃得可好，穿得可暖，这样艰难的日子是怎么度过的呢？ 楼惊御不敢细想，沉默地走出刑堂。 他知道前世十一受了很多苦，但没有如今亲眼见到这些刑具来得直观强烈。 十一的苦难都是自己给他的，可自己遇难，这个傻子还来救自己。 本就折了内力的身子是怎么给他抵抗住那些危险的呢，怪不得最后会气绝在南雾密林。 他得有多疼啊。 每当想到此，楼惊御的心好似就被狠狠攥住，让他心痛得说不出话来。 这样的痛，冲淡了这几日蜜里调油的幸福愉悦。 回到沧澜殿的路他走得很慢，周身气势低沉。 来往下人遇见了他也看出他的不寻常，行礼时都把头低得更低了。 楼惊御眼里却没看到他们，直到回了沧澜殿才从自己的思绪里出来。 迫切地想见十一。 脱了外袍进了内室，就见床帐里人已经起来了。 瘦削的身影动了动，似乎在找什么。 然后一只手伸出了床帐，将一边的床帘挂了起来。 阿御！ 影十一刚醒，可没见到阿御。 刚想下床，就见楼惊御出现了，他心里很是高兴。 他揉了揉眼睛，许是这一觉睡得久了些，嗓音有些软软糯糯的，显得整个人都柔软了起来。 楼惊御看着如此生动温暖的十一不禁酸了眼眶，心里的苦涩被他这么一声阿御给冲淡了。 过来让我抱抱。 出口的声音都带着悲戚。 影十一看出了他当下有些阴郁，乖乖下床跑向他，任由这个男人将自己抱紧在怀里。 力道很大，像是要把他融于骨血，不分彼此。 阿御怎么了，可有人惹了阿御不快？ 楼惊御摇摇头，微微弯腰抄着他的膝下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他注意到影十一是赤着脚跑过来的，怕地板凉。 抱着人走到床边，楼惊御还是没放开十一。 抱着人坐在床边，楼惊御蹭了蹭他的脸。 他一言不发，结实有力的手臂横在影十一腰后，另一只手攥着影十一的两只腕子，是紧紧禁锢的姿态。 影十一就乖乖缩在他怀里陪着他。 良久，楼惊御才闭了闭眼，睁开后凤眸装满了深沉的情绪，不是言语能够表达的。 尽是往日不可追的遗憾。 他道：十一，让你受苦了。 影十一眨了眨眼，微微笑了笑，露出个浅浅的酒窝来。 阿御没有让我受苦呀。 他抬手碰了碰楼惊御的鬓发，不知道楼惊御怎么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从遇见阿御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很幸福了，后来能和阿御在一起，我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楼惊御脸色温柔下来，握住他的手放在唇边轻吻。 小傻子。说着眼眶便红了。 阿御？影十一让他吓着了，直起身坐着，眼眸里尽是担忧。 我没事。 楼惊御让他安心，微微稳定情绪后问他。 十一，如果我让你受了很多苦，还罚了你，欺负了你，对你像对别人那样冷酷无情，你还会喜欢我吗？ 影十一歪着头看他的眼睛，那双凤眸向来盛满自信和傲气，现在却十分忐忑，好像要接受什么审判一样。 高傲者动情，愿意低下头颅让别人握住软肋，可影十一却不愿看他如此忐忑不安。 阿御，你不会那样对我的。 可如果我真的这样做了呢，在我知道自己爱上你之前。 第148章 江湖风波 楼惊御微微垂下眸子，深邃的眼窝被高挺的鼻梁遮挡，藏了一小块阴影。 他收了收禁锢着人的胳膊，低下头在影十一颈窝里蹭了蹭。 上面还有昨夜他留的印子。 一颗心里酸酸涩涩的，等着影十一的回答。 影十一看着楼惊御严肃的神情，淡淡笑开。 那又如何，我就是喜欢你啊。 他的声音如同一缕春风，慢慢抚慰着楼惊御千回百转的不安的心。 楼惊御一愣，就听影十一接着说道：从我遇见你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阿御的性子就是这样的，人中龙凤，本就肆意，我从不想让你为我下神坛。 第189章 我喜欢你，愿意为守护你倾尽所有，也愿意承担所有喜欢你的代价，这本就是我的事。 在你也喜欢我之前，我只是你的影卫，暗阁影卫有十一代号影卫外加后山影卫百余人，我只是其中一个，我于你而言相交甚浅，自然不会有什么特殊。 江湖中人尤其是你身居高位，性子冷些强势些是好事，你我都知道这江湖中风波多，对于不相干的人自然不会多费心神，别说你身为教主了，我作为影卫也是一样，对于生人没多少善心的。 两情相悦之前，你对我并没有其他的责任，你如何惩罚我都是主仆之间的事，我愿意跟随你，便早已经做好了准备，也愿意承受你给我的惩罚，只要不离开你就好了。 影十一说到这儿冲他笑笑，带着玩笑的口气说道：如果你真要赶走我，我就偷偷跟着你。 楼惊御嗓子哽咽，抱着影十一似乎被他的话震动，好久都没说话。 影十一反握住楼惊御的手，稍微晃了晃。 不管怎样，我都喜欢阿御。 往常都是楼惊御万分细心地开解安慰他，缓解十一的不安，如今情形倒转，影十一对他也有无限宽慰。 楼惊御心上涌上暖意，揽着影十一的腰倒在床上，眼睛闭上，收敛了热意。 十一，我爱你。 万语千言，不如这一句来得实在。 过往种种，都是前情，不能再给如今的生活添上阴霾了。 楼惊御懂得这个道理，不管是从前还是未来，都比不过触手可及的当下。 他只是今日 想起来，感同身受，太痛了。 影十一爱他，爱到骨子里，所以才会宽容他。 只是楼惊御每次想起来还是心如刀割。 但他也知道，能有今日，已经是上天垂怜了。 影十一撑在他胸膛上，桃花眼温柔得像一潭秋水，低下头温柔地吻在他胸口处。 我也爱你。他说。 一字值千金。 楼惊御漂泊的心终于重新安定下来，缓缓舒出一口气来，又抱着影十一在床上待了一会儿。 这个人在他怀里，总是能抚平他一切的不安情绪的。 有些人，就是命中注定。 想到这儿，楼惊御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苍天待他不薄。 他起身握着影十一的脚踝放在自己腹肌上捂着，以后不要赤着脚踩在地板上，很冷的。 情绪恢复，又变得如此心细。 影十一点点头，白白的圆润脚趾踩在楼惊御硬邦邦的肌肉上。 他知道楼惊御的情绪这是有所缓和了，自己也开心起来，老老实实地任由楼惊御动作。 捂了一会儿，影十一穿戴好衣服跟着楼惊御去吃早膳。 起得晚了些，这会儿确实饿了。 影十一吃了一笼小笼包，又吃了半碗馄饨，吃得饱饱的。 楼惊御虽然吃过了，但还是又陪着影十一用了些。 饭后楼惊御牵着影十一去后湖转了一圈消食，外面的空气带着冷意，比起屋里来让人十分醒神。 因着早上楼惊御的情绪变动，影十一也没有去练剑了，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楼惊御去了书房。 为的是让楼惊御看着他安心。 楼惊御心里甜得不得了，让人坐在他身边看书，自己忙公务。 偶尔有什么事情两个人还能一起商量商量。 这往日里枯燥无聊的公事，因着十一在身边，楼惊御都觉着这些案宗折子顺眼了不少。 又怕人看久了书伤眼睛，楼惊御每隔一段时间就让他歇会儿。 影十一便乖乖地放下书，去一旁茶桌前泡茶。 没一会儿，一杯热茶和一碟瓜子就被送到楼惊御眼前。 阿御，吃瓜子。 影十一点了点这一小碟剥好的瓜子，粒粒分明，个大饱满，他剥了好一会儿。 也是想借着这机会让楼惊御也休息休息。 好，辛苦十一了。 楼惊御搁下笔，转了转腕子，看着这碟瓜子就止不住笑意。 十一也吃。 两个人于是一起分食了一小盘瓜子，茶喝到一半，外面有影卫来汇报。 是影一。 主子，令牌的来处寻到了，是近两年刚创立的门派，名为岐山教，这令牌便是此门派弟子人手都有的东西。影一禀报道。 楼惊御微微点头，这教派他倒是听过。 每年江湖上都会有新的名册，上面会更新新建立的门派和近来江湖声名鹊起的人物、事件。 楼惊御看过就有印象，影一这么一说就想起来了。 我原来还不确定，那小乞丐到底是故意在身上放了令牌掩人耳目祸水东引，还是将令牌带在身上久了大意忘了取下，今早去药魔那儿一趟，看他反应估计这令牌还真是那小乞丐自己的东西。楼惊御思索道。 那也就是说，这岐山教也大有文章了？ 影十一挑眉，没想到中原江湖的教派，竟然会和药魔有瓜葛。 楼惊御点点他的鼻尖，笑道：聪明。 影一看着二人的亲密举动，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 第190章 他身为下属，自然不该多看。 但刚刚那一瞥也让他窥见了楼惊御和影十一之间的温暖氛围。 不由得惊奇，主子自从有了影十一，性子变化真是大啊。 感情这东西真是神奇，影一不由得在心里赞叹道。 可这样的感情，可望不可即。 自己身为影卫，早就下定决心一生为主子驱使，怕是这辈子都没机会感受了。 影一，你派人去岐山教打探，看看有无异常，尤其注意是否与南疆有联络。 楼惊御的声音让影一立刻回了神。 是，主子。 江湖里，又一场风波要从水面下浮上来了。 第149章 你和他很像 天气越来越冷。 后湖湖面都被冻住了，坚硬的冰层代替了往日微泛涟漪的水面。 光秃秃的杨柳枝条被寒风摧折，断了的枝条横七竖八散落在岸边，踩上去咯吱作响。 日头升至头顶，今日的暖阳却抵挡不住冷风带来的寒意。 影十一和影九结伴从后山回来，从后湖绕过来。 二人刚去后山比试了一番，顺便和后山影卫一起训练了一个时辰，还能指点指点他们。 现下热得额头都沁着汗珠，冷风一吹，不免打了个寒颤。 冬天不容易热起来，可冷却是一瞬间的事。 影十一用手帕擦了擦额间的汗，也慢慢学会在小事上照顾好自己了。 要是以前，哪里会在意，抬手用袖子一抹便是，或者根本不去管。 但他现在知道了，自己身体在冬季里不怎么好，阿御总是忧心，常常给他进补，他自己也要珍重身体才是。 一到腊月，这风都有些刺骨。他说道。 影十一说完话后搓了搓手，腰间赤霄和玉佩撞在一起，发出叮当脆响。 影九抬手捏了捏自己的耳朵，确实是冷，刚才练武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不动弹了，那冷意就咂摸出来了。 十一，咱们快些走吧，太冷了。 影九啧啧了两声，加快了步伐，拉着影十一走快了几步，改不了咋咋呼呼的本性。 影十一也正有此意，很快二人就回了暗阁。 暗阁中人各司其职，其中还有听信堂来传递消息的人来来往往，看着比平日热闹些。 自从前两日楼惊御下令去查岐山教，暗阁就忙了起来，影十一熟悉这些事情，于是也每日来帮忙。 楼惊御知道他的十一很优秀很厉害，如今主动想帮忙，自然不会拦着他。 只是心里不舍罢了，不能在书房时时刻刻看见他了。 但这都比不上十一开心重要。 影十一刚整理好前方暗探送来的情报，就被影九拉着一起去了刑堂牢房。 十一，那个药魔阴恻恻的，我看着他就浑身难受，本来是影十跟我一起去给他送饭的，但现在她去岐山教了，你跟我走一趟呗。 影九如此说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影十一便跟着一起去了。 回教之后，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影十一没什么体力，那几日都没出过殿门，也就没来看过药魔。 这次正好去看看人。 而且阿御那日从刑堂回来才情绪不对，虽然很快就恢复了，但影十一把这事记在了心里，想着是不是药魔对阿御说了什么才 刑堂比起别的地方潮湿些，影十一披了一件披风过来的，可谓牢记楼惊御嘱咐。 但影九也有分寸，让影十一在牢房外面等自己，自己把饭盒送了进去。 他这点谨慎还是有的，影十一是主子心尖上的人，就怕药魔对十一做些什么没防备的事，不敢冒这个险让他进去。 可隔着栅栏，药魔也没有错过影十一的身影。 少年站在过道的烛火下，身形修长，一身黑色的利落劲装，虽然简单却能看出用料不菲，腰间佩剑戴玉，眉眼冷漠疏离，微微低头的模样令人心弦一动，气质清冷。 虽是影卫，却让楼惊御养得娇贵。 让药魔不由得想起楼惊御来。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这个影卫在楼惊御身边久了，也越来越像楼教主了。 药魔思及此勾唇一笑，却显得很是阴冷，眼神落在影十一的面部，细细打量他的骨相。 影十一也毫不躲避地看向他，二人目光交锋，各自岿然不动。 好一会儿，药魔才问：赤阳教的主君，今日怎么过来了？ 药魔的眼里布满了血丝，一看就是这几日没休息好。 还没等到影十一说什么，影九就放下食盒跑出牢房，拉着影十一就想走，像药魔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十一，别和他说话，咱们快走。 影十一被他这副模样逗笑了，任由他拉着自己退了两步。 等等，影十一，既然来了，何必急着走，这次楼教主不在，咱们可以好好聊聊。 药魔站起身走到围栏前，手握着围栏望着他。 影十一看了他一眼，见药魔的眸子里闪烁着精明的光。 可惜他十分不吃药魔这套。 和你没什么好聊的，若是你老老实实地把你知道的交代出来，那还有的说，否则不欲和你多说废话。 影十一话里淡然却严肃，是跟在楼惊御身边耳濡目染学会的，气势先到位了。 第191章 药魔笑笑，伸手指着影十一。 你和楼教主，真的像啊，可到底只是个影卫，没楼惊御那么深沉。 语气里还有些感慨。 毕竟当初季家委托他针对楼惊御研制一款专克他的毒药时，药魔也是做了调查的，知道楼惊御内力深不可测，为人又谨慎冷漠，身边还有那么多暗卫，太难以下毒了。 最后这才研制了那么一副用起来麻烦又精巧的毒药。 结果，还是被楼惊御识破了。 而且一网打尽，自己都成了阶下囚。 失策，失策啊。 真不知道楼惊御这样的人，是怎么会对一个影卫动心的，他这样的人，眼高于顶，亦正亦邪，就应该孤单一辈子才对，竟然有人这么爱他。 药魔似乎眯着眸子，发表着自己的评论。 话不是好话，听起来像是在诅咒楼惊御一辈子孤寡没人爱。 影十一蹙起眉头，不悦已经显现在脸上。 不知死活。影十一对着他说道，听不得别人说楼惊御一句不好。 药魔好似因为他的恼怒心情更好了，哈哈笑出声来。 在这肃穆和充满萧杀的牢房里，笑声格外突兀。 影九被激起一身鸡皮疙瘩来，这人脑子有病吧。 影十一见他半天没说什么实质性的内容，也不欲与他纠缠，看药魔这个憔悴的样子，当日对峙应当是阿御占了上风。 这人还不至于让阿御心情低落，应当是别的事。 影十一稍微放心了，只要不是药魔这个肚子里一包坏水的人就好。 白来一趟，影十一转向影九，咱们走吧。 影九点头，跟上他的步伐、 只是还没走几步，就听药魔又问：老夫问你，你是在哪儿出生的？ 影十一纳罕回头看了他一眼，估计这句才是药魔想说的话。 但他也没回答，大步往前走，和影九一起离开了刑堂。 第150章 一切有我 回沧澜殿用午饭的时候，影十一把今日去见药魔的事和楼惊御说了。 他对楼惊御从无隐瞒。 明明是个寡言的人，面对楼惊御的时候，分享欲却从不停歇。 他好奇怪，一直盯着我看，还问我是在哪里出生的。 影十一想起来就觉得不对劲。 药魔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呢？他疑惑道，觉得药魔的思维太跳脱了。 不知道是胡言乱语还是处心积虑 楼惊御眼底闪过沉思，心里咯噔一下，似乎猜出了些。 但面上不显，用帕子擦了擦影十一嘴角的汤汁。 他脑子里想的和常人不同，胡言乱语扰乱人心，十一不用在意，一切有我，我会处理好的。 一边说着一边剥了几个虾放在影十一盘子里。 影十一自然对他百分之百信任，听他如此说点了点头。 等吃完饭，影十一又练了会儿字才去午休。 一进内室就发现了不同的地方内室围着床的地板上都铺了一层地毯。 影十一惊讶地回头看向楼惊御，阿御？ 楼惊御莞尔，走上前去牵着他的手。 怎么样？踩上去软不软？趁你不在刚铺好的。 因为影十一那天赤着脚下床弄得脚底冰凉，他便生出了这个想法。 如今冬季，地板确实阴冷，铺上地毯就感觉暖和许多，而且也不怕影十一再赤着脚下床了。 他执行力一向强，当时就吩咐人去办了，找来了最好的羊绒，加急赶制了出来，在床周围铺了一圈。 本来是想在殿里全都铺上的，但内室实在是太大了，时间和材料不够。 等到全赶制出来怕是这个冬天都要过去了。 于是楼惊御只好退而求其次先把床周围铺满了，同时让工匠准备好材料，等下个冬天是要全都铺上的。 这样的卧房看着便温馨。 影十一惊喜地点了点头，蹲下身摸了摸新做的羊绒地毯，又软又厚实。 他知道阿御对他一向细心，这都是为了自己。 谢谢阿御！ 楼惊御揉了揉他的头，看着他的笑容便有满满的成就感。 虽然铺了地毯，但是以后还是要穿鞋袜知道吗？赤着脚的话湿气会从脚入的。他又嘱咐道。 影十一点头，我记住了。 床铺温暖，两个人脱了外衣躺下去，在这几日的忙碌中难得惬意。 今日影十一起得早，一上午都没闲着，来来回回地走动，确实有些累，没一会儿就睡下了。 楼惊御靠在床头却是清醒。 他手里把玩着影十一送给他的那把匕首。 这匕首跟了影十一十几年了，刀锋依旧锋利，泛出冷冷的寒光，刀柄的玉石经年日久愈发温润，也不知道是什么石头。 楼惊御自从在影十一那儿得了这把匕首便将它当宝贝一样，日日都要带着，有时揣在怀里，有时直接挂在腰间。 他想着影十一和药魔见面的机会不多，也就之前在京城的时候他带着影十一去审问了药魔一次，所以引起药魔此问的应该是因为自己。 毕竟药魔的目标是他，不会对影十一有什么深入的调查。 第192章 如今目光却转向了十一，那应该是从自己这儿得知了什么。 自己身上能有什么是能让药魔好奇的呢？ 也只有这把匕首了。 楼惊御细细回想，药魔应该是看见过他身上的这把匕首的。 这把匕首应该是与南疆有关，所以药魔才能认得出来。 而自己的身世明明白白，与南疆无关，那便只有送他这把匕首的影十一了。 关乎到十一的身世，楼惊御一时之间想了很多。 十一，和南疆？ 不过他确实是从西南将影十一带回来的，而西南是大夏和南疆边陲所在。 这地方太乱了，去找寻一个人的身世也太难了。 但楼惊御想还是得派人去看看。 也得再去找药魔一趟。 身边影十一的呼吸平稳悠长，一呼一吸之间胸膛有规律地起伏，小少年恬静的睡颜让人的心不由得软下来，像一只纯洁无辜的小兔子。 他的手还搭在楼惊御的胸膛上，抓着他的衣襟不撒手。 楼惊御皱着的眉头对着他松下来，心思也开阔许多。 那些未定的假定都不是现实，起码现在不是，何必为此过多烦恼呢。 他的十一他最知道，始终都是在自己身边的。 他们二人永远都不会分开。 楼惊御侧身也抱住他，亲了亲他的额头，眉眼舒缓开来， 安安，好睡。他轻声呢喃。 之后楼惊御没再让影十一去刑堂，那地方不好，他舍不得影十一再去，也不让他再去见药魔了。 我怕药魔伤到你。 楼惊御解释道，眼眸中不无忧心。 虽然他身上能搜走的药啊毒啊都已经拿走了，但难保这人有什么法子谋害人呢，毕竟南疆秘术他知晓得多。 防不胜防。 上一辈子不就是大意了吗 影十一知道他的顾忌，乖乖道：好，我听阿御的。 本就是不是什么大事，他自然不想让楼惊御担心。 药魔有句话说得对，论起心计来，他比不上楼惊御，那便做到不拖他后腿吧。 楼惊御微微弯腰，目光和他平视，蹭了蹭他的额头，鼻息都交缠在一起，不分彼此。 十一，怎么什么都听我的呀？就这么信任我？他笑道，又开始逗人玩。 楼惊御得承认，他在面对影十一的时候是有几分恶劣心思的，既宠他宠到骨子里，也想把人逗到双眼迷蒙倒在自己怀里。 我只信阿御。 影十一粉粉嫩嫩的唇勾出一个笑容来，恬淡静谧，诱人地像一朵盛放的莲，引人采撷。 他和楼惊御离得这么近，两个人身上相同的雪中春信香气交融在一起，充满了不可言说的缱绻。 楼惊御便忍不住凑上去吻他的唇，像是嗅到猎物的狼，充满占有欲，却并不会伤到他好不容易捕获来的小兔子，而是这里蹭蹭那里舔舔，宝贝极了。 书房里燃着炭盆，炭火噼啪一声响让影十一吓了一跳。 阿御，在书房呢。影十一提醒道。 楼惊御挑了挑眉，倒是不以为意。 此刻他只是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把书房的椅子换了现在的这一把，更大更宽更舒适。 把人堵在角落，可以做很多事情。 直到最后影十一双眼蒙上水雾才作罢 第151章 深思筹谋 没两天就到了腊八。 厨房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开始忙忙碌碌，清晨时赤阳教上下都领了一大碗腊八粥。 赤阳教不缺钱，这一碗腊八粥也极有讲究，不仅放了各种杂粮豆子，还有几味滋补的草药。 一碗粥还没吃就闻到了香味，正是冬日里最适合吃的东西。 下人排着队领粥和赏钱，虽然因着教内规矩不敢嬉笑打闹，脸上却露出喜悦来，气氛很是热闹。 只是作为一教之主的楼惊御却连粥的面都没见着，天还没亮就到了书房理事，已经有两个时辰了。 江湖之中，势力盘旋不比朝堂简单。 本以为探查岐山教不会花费多少时间，没想到影一过去都花费了不少时间，已经有十来天了。 人都没时间回来，只递了书信过来。 显然是碰到难题了。 书房里，楼惊御坐在红木桌案后，披了一件黑色的大氅，眉目之间有些严肃。 桌案前面站着姜岩和连珏。 是谈正事的氛围。 影一传信回来，目前我们的人手已经在岐山教周围安排好了，蹲点了七八日，也没什么实质收获。姜岩禀报道。 尤其是此门派的掌门更是深居简出，他们刚发现了一些异常迹象，但现在还未探查明白，所以还需要些时日。 楼惊御微微颔首，手上拿着书信在看，一心二用，很有效率。 听姜岩说完，他朝连珏扬了扬下巴。 连珏会意，在一旁适时接上话。 听信堂收集的消息中也是如此，这个岐山教虽说是江湖近年来才成立的门派，但却听闻发展势头很好，在江湖正道门派里渐渐有了些声誉。 楼惊御点头，放下信纸，问他：这个门派之前倒是听过，刚创立的时候宴请宾客，是不是也给本座送过帖子？ 第193章 他一提这事，连珏也想起来了。 赤阳教在江湖中非正非邪，独立喧嚣之外。 因着自身势力已然十分强大，所以从不与其他门派结盟抱团，它不主动结交旁的门派，旁的门派却趋之若鹜想与它结交，常常会有帖子送进赤阳教请楼惊御赏光赴宴。 一般来说，楼惊御都会拒绝。 他对这些没什么兴趣，而且江湖之大，路途不便，回封信过去便罢了，他是不轻易下山的。 您当时说了推辞即可，我替您回的信，可后来听说去的人不少，三教九流都有。 连珏说道，如今想来，这个岐山教倒是有诸多疑点。 那岐山教的统管之人是何人？楼惊御又问。 其掌门谌之言来历却不是很清楚，好似前几年突然在江湖上就声名鹊起了，然后才建立了岐山教，今年二十有七，是江湖新起之秀。 姜岩回道，突然还想起了件事，补充道：风雪楼殷清河对他很是推崇，江湖每季度一次的清谈会也总会请他。 殷清河是当今武林第一人，将将而立之年，年少有为，是个传奇。 他所创建的风雪楼是江湖正道第一大门派，承担着肃清武林风气的责任，每季度一次的清谈会也是他倡议的，为的是共同倡议江湖大事。 想起殷清河那慢慢吞吞的性子来，楼惊御冷笑一声。 这个蠢货，天天说着惩恶除奸，维护武林正道，结果有南疆的人潜伏进来了都不知道。 他们二人还算有交情，偶尔殷清河会请他出手帮忙，楼惊御若是闲着也不会拒绝。 毕竟和正道之间的关系不至于弄得太差，起码能过得去。 江湖势力盘根错节，如此对赤阳教也没有坏处，遇到什么事情是能相互网开一面。 那主子，我们接下来如何行事？连珏请示。 楼惊御垂眸思索，半晌之后露出个高深莫测的笑意来。 维护武林，又不是赤阳教一个门派的事，这么正义的事，不得让殷清河也一起。 他当初和顾烨舟达成合作，互惠互利，通晓消息，便是也同意了会解决江湖隐患，揪出南疆扎根其中的毒瘤。 早在楼惊御在大觉寺和净台大师谈论过后，他就已经做出了决定，只能说这是他和顾烨舟共同的目标。 为大夏出一份力罢了，楼惊御自然不会推辞。 但只有赤阳教入局的话，太慢了。 本就是整个江湖的事，正道怎么能不参与。 楼惊御并非脑筋不会转弯的人，只有通力合作，才能尽快摧毁南疆的阴谋，到时候顾烨舟那边才好行动，不至于让更多无辜子民受战乱波及。 何况他也不是吃哑巴亏的人，赤阳教不主动惹事，也不管事。 若是直接对着岐山教发难恐怕日后惹来不少是非，必须把殷清河这个正道权威也给拉下水才行，到时候便无人有异议了 思及此楼惊御心里便有了主意。 连珏，你派人去殷楼主那边放放消息，他是正道的领头人，肯定不会坐视不管，得让他们一起下水才行。楼惊御道。 连珏眼神一亮，拱手应是。 主子英明，这倒是个好主意，属下这就去办。 还需继续查岐山教的谌之言，往南疆那边查查，估计脱不了干系。楼惊御补充道。 是。连珏回道。 姜岩，既然影一那边遇到阻碍，你再派些人去协助他吧，注意不要打草惊蛇。楼惊御吩咐道。 是，属下领命。 姜岩拱手，和连珏一起退下了。 两人一走，书房又空旷下来。 近来事务繁多，好在楼惊御处理得当，只是案牍伤神，脑子里想了太多事也觉得累得慌。 药魔，南疆，岐山教，小乞丐，南疆秘术 楼惊御心里已经有了计量，也明白这事情的源头估计是南疆皇室的手笔。 一国之内，离得远了些都是天高皇帝远管不住，更别说是南疆了。 两国国别分明，大夏的江湖门派便是有再大的本事都无法把手伸到南疆皇室那儿。 对于楼惊御和赤阳教来说，想伸也可以，但恐怕没有那么多时间让他布局谋划了。 根据前世的记忆，南疆和大夏的战役就在三年之后了吧 今生顾烨舟开始干预了，要么没有这场战役，要么先出手为强提前这场战役的时间 楼惊御在纸上写写画画，思维跳转得极快。 如此这般，怎么会不疲惫。 影十一就是这时候过来的。 第152章 我来陪你 今早楼惊御起得早，影十一睡梦中有所察觉，紧跟着也起来了。 只是楼惊御要议事，他便没有跟过来，自己在殿里忙自己的事。 看连珏和姜岩走了，他才过来的。 看着楼惊御蹙眉深思的模样便很是心疼，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阿御，喝碗腊八粥吧。他轻声道。 楼惊御抬头，就看见影十一已经把食盒放在桌子上了。 今日影十一穿的浅蓝色锦袍，领子和袖子边都有一圈白色的毛，看起来软软的很好摸，衬着人白白净净的面庞，把人衬得更像只小兔子了。 第194章 楼惊御看见他面上先是一喜，剑眉星目都藏不住他的愉悦和轻松。 随即扔下笔，走过去捧起影十一的手，小心暖着。 冷不冷，嗯？他问。 影十一摇摇头，滑过他的虎口攥住了他的大拇指。 书房到大殿门口就这几步路，冷不着我。 饶是如此说，也没有要和楼惊御分开手的意思。 今天教里做了腊八粥，你是不是都忘了有这回事了？影十一问他。 楼惊御握着影十一的手朝自己脸上轻轻打了一下。 怪我怪我，早上起来的时候我还记着的，一忙起来就忘了，十一吃腊八粥了吗？我走之前让明月给你准备来着。 他会忘了自己，却不会忘记给影十一过腊八节。 他知道依照影十一的性格，之前一个人的时候肯定没怎么过节，教里发了什么东西也提不起来他过节的兴趣，所以两人在一起之后，楼惊御便很注重节日的仪式感，每个节都要和影十一好好过。 两个不爱过节的人凑在一起，反而期盼起这些节日了。 今早来书房之前，他特意嘱咐了明月，让厨房给影十一炖好腊八粥，等他起来了吃。 只是这粥影十一自己一个人吃也没有意思，还记挂着楼惊御，便带着来了书房找楼惊御。 如今被楼惊御的语气和动作逗笑了，把手从他的大手里抽出来，给他盛粥。 明月都准备好了，腊八粥特别香，又香又甜，我尝了很好吃。 影十一抿了抿唇，他其实只吃了一口就过来了，对楼惊御问的话避而不答。 看他眼神转向腊八粥而不是自己，楼惊御便知道他的十一又在撒谎了。 楼唯安，心虚了，嗯？ 楼惊御抱着他坐下来，屈起手指蹭了蹭他的鼻梁。 没有啊，吃了一口也是吃了。 影十一觉得自己说的很有道理，顿时有了底气，挺起了胸脯。 楼惊御被他的动作可爱到了，轻笑出声。 好好好，那我自己一个人吃没意思，十一和我一起。 好～ 两个人便围在桌前吃起了腊八粥。 腊八粥口感丰富，熬的很粘稠，香香甜甜的，吃到胃里觉得整个人都暖和了。 楼惊御停下勺子，偏头看着正在认真吃粥的影十一，心里的暖意比这碗粥带来的更多。 这样真好啊 而此时的暗阁，姜岩正在安排去支援影一的人选。 影一带着影五、影六和几个后山影卫出去了，影三和影四一直跟在主子身边，影八昨日刚跟着听信堂的人搞情报去了。 那让影二带队去？ 影二身手没的说，但不擅长打探消息，往那儿一站直接把人吓跑了，还是留在暗阁帮自己处理事情吧。 影七？ 从京城回来就轮休了几天，怕是心野了，还是得自己带两天让他安安心才行。 那还剩影九和影十。 影九看着活泛，其实很知道轻重，不用担心，影十更是如此，心思还十分细腻，思考事情很是周到。 挑一个带着一组后山影卫过去就行，一组影卫九人，加上之前影一带过去的那些，完全够用。 但影十在教内还有事情办呢，如此就只有 正想着呢，影九就跑过来了。 大眼睛转啊转的，走路也没声，把正在想事情的姜岩吓个够呛。 何事？姜岩严肃了脸色，问他。 影九嘿嘿一笑，我看统领您从主子那儿回来就忙个不停，是不是影一哥那边不顺利啊？ 你脑子倒是聪明，确实有些阻碍，怎么，你想跟过去？ 嗯嗯嗯。 影九眼睛一亮，重重点头。 啧。 姜岩将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总觉得有些猫腻，平常也没见他对任务如此有热情。 要去的话今日就得动身，你不过节了？姜岩问他。 往年腊八节，影九一个人能喝三碗粥，他很是喜欢赤阳教厨子的手艺。 但现在，再好喝的粥也比不过去那个人的身旁。 不过了，任务重要，统领你就让我去吧，我肯定把事情办好。影九笑嘻嘻道。 影九的为人姜岩肯定是信得过的，既然主动请缨，姜岩也就应允了。 免不得嘱咐几句才放人，让他去收拾行装，即刻出发。 影九带队，两日后才到岐山教附近。 刚进附近的镇子，就碰上了自己人。 影九！你怎么来了。 影五换下了暗卫常穿的黑色衣装，为了掩人耳目，如今身上穿的是一件普通棉服，刀剑也换成了暗器。 他见到影九有些惊讶，先是谨慎地看了看四周，然后才带着人去他们落脚的地方和影一会和。 影一带队，向来办事最是周全，一行人没住客栈，装作押镖的人马短租了一处隐蔽的院子。 进了院子，两拨人才算会和。 影九环视一周，却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装作不经意般问影五：影一哥呢？ 哦，他啊，他去岐山教周围探查了，这个门派感觉还不同寻常，影一哥费了好大的劲才找到了一点突破口，一刻也不敢放松，我们轮着值守，一会儿就有兄弟把他替下来了。 第195章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影九还没喝完一碗热水，影一便回来了。 看见影九在这里，影一也是怔了一下。 他还以为这人会在教里安安稳稳过个腊八节呢，毕竟前些日子风寒刚好，最好不要东奔西跑。 一路赶来，辛苦。影一语气温和了些，再软和的话就不会说了。 影九冲他笑笑。 只是半月未见，却好像已经很久了。 当下心里很是满足。 统领让你过来的吧？影一问了一句。 影九点点头，是统领让我来协助的。 也是我自己想来陪你的。 这句话在心里默默埋藏。 第153章 山有木兮木有枝 影九带着人过来后，人手方面就充足许多，需要重新分配任务和安排轮值。 这些事情都由影一安排调度。 之前我们蹲守了很久也没什么收获，好似刻意隐藏着什么，这更说明岐山教有问题。 还是前几日的时候，整理好兄弟们探查来的消息，这才发现每隔些日子，就有异常的人进了镇子，都是往岐山教那边去的。 虽然这些人极力装扮成寻常人，但也挡不住身上的江湖气，估计都是手上有人命的，这几日我一直带着兄弟们去查探。 那些来岐山教的人中，确实有几个南疆人，不过目前还没有确切证据证明岐山教和南疆有勾结，都是我的猜测。 虽是猜测，但凭借影一的经验猜得也八九不离十。 影一和影九说着最近探查所得的情况，让影九先了解一番，同时把这边的地形图拿给他看，给他指了几条路径。 这几条路均能通往岐山教所在，谌之言倒是个聪明人，建教之初就懂得易守难攻的道理，这地形大有讲究。 影九点点头，凑过去看这地图。 这图我能先看看吗？等我记下了就还给你。影九道。 影一直接把图给了他。 不用，我已经记下了，这图给你用就行。 他虽然严肃寡言，但行动上总是体恤的。 影九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后面又和他讨论了些任务安排，有些细节依旧需要接洽。 时间不免又过去小半个时辰。 先去休息吧，明天我带你一起去看看。影一最后说道。 毕竟影九刚来，影一不想让人火急火燎就过去，让人先休息好，恢复精力再过去也不迟。 哥，你和我一起吗？ 影九有些惊讶，任务安排并不是二人一起的。 看着眼前人发亮的眼睛，影一不知怎么的别开了视线。 然后点点头道：你刚来，我先带你一次。 他向来思虑周全，在布置任务的时候总替后辈着想。 影九也知道这点，虽然不是特意为了他，但这不妨碍他心里高兴。 能有这种相处的机会，自然是好的。 毕竟以往很少和影一出任务。 好，谢谢哥。 影九后面的小半天时间就这么空了下来。 虽然影一让他先去休息，但影九觉得自己不累，只进屋放置好了自己的东西，然后就跑去了厨房。 他带了一包杂粮过来，小小一袋就能煮出很多，不占地方，也不妨碍路上进程。 他喜欢吃美食，当然也会做，煮个腊八粥对于他来说小意思。 既然不能在教内过节，出来后有时间正好就可以自己煮了尝一尝。 他知道这些人腊八节那天肯定也是对付了一顿。 粥煮好后的香气引来了一群人。 影九你这手艺不错啊。影五笑道。 就是啊，往年都是在教里吃的，没想到你自己都会做。其他影卫也附和。 影九摆摆手，谦虚，谦虚。 不过这原料多种，都是你去厨房要的吗？影五问。 是走之前我和十一一起去厨房配好的。 影九笑吟吟道，他听说我要过来，托我给大家问好。 影五笑嘻嘻的，嘴里吃着东西，含糊道：十一总是这样，年纪轻轻的，老成得很，说得少做得多，不过我看他到了主子身边后性子倒是活泛些了。 影九很是赞同：可不是吗，主子对十一向来好脾气，总是希望人轻松些。 影五点头：就是啊，我还记得之前我奉茶的时候闯了祸，被烫着了不说，还被罚的那叫一个惨，要是奉茶的是十一，估计主子先得心疼他。 正是饭点，影一出来的时候就见大家热热闹闹地围在桌子旁，听见他们谈论的内容咳了两声。 出来了胆子大了，都敢妄议主子了？ 众人瞬时噤言。 影五立刻低头，抱着碗开始喝粥。 哥，别生气，大家就是说着玩的。影九走过去朝他笑笑，拉着他走过去。 影一也知道自己的话坏气氛，于是也不再追究。 指着影五道：你以为十一是你啊，连个茶盏都拿不稳，十一可比你沉稳不少。 影五不好意思笑笑，气氛轻松许多。 影一也任由影九拉着他过去。 第196章 这才看见桌子上影九做的粥。 影一微微挑眉，有些惊讶。 这是你做的？ 影九点头，把单独给影一留的一份拿给他。 哥，快尝一尝，虽然节已经过了，但吃腊八粥什么时候都不迟。影九说道。 临时租住的院子有些简陋，厨房也是经常生火都生不着，采买吃食也总是需要小心翼翼不打草惊蛇，缺这个少那个的。 难为影九刚过来就做了饭。 粥盛在搪瓷碗里，热乎乎地冒着热气。 影一拿着碗，一瞬间，温度穿透皮肤，暖到了心里。 在这样的冬日里显得极其宝贵。 影一不免会心一笑。 谢谢，小九。 偶尔私下里，大家也会这样称呼，显得比较亲切。 影九现在心情很好，听了这句话心情就更好了。 哥，不用谢。 能和你一起，我很高兴。 之后大家聚在一起，把粥都吃了，偶尔闲话几句，气氛也很不错。 等到夜色逐渐落下来，众人各司其职，住处逐渐空旷了下来。 刚才吃饭的饭桌被打扫干净，上面点了一支蜡烛，黄色的灯光温暖又明亮，映照着灯下忙于公务的人。 青年的眉眼坚毅，五官硬朗，粗长的眉毛上有一点豁口，那是早年做任务的时候不小心被伤着才留下的，倒给人增添了几分气势。 当下静心思索的模样看起来很是严肃。 影一忙碌的样子和在暗阁的时候差不多。 屋门开着，院子里影九远远看着屋里的人，如果不是周围景象不对，真让他以为还在暗阁呢。 今日月光晦暗，被阴云遮挡，好在影九出来也不是为了赏月的，他的心落在了屋里那人的身上。 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悦君兮君不知。 影九说不清自己心里到底是何滋味，明明已经满足，为何还有一丝忧愁？ 难道自己是个贪心的人吗？ 注：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秦·《越人歌》 第154章 所念之人 第二天的时候影九和影一带人去提前观察好的地方蹲守。 观察点隐藏在密林之中，很是隐蔽。 若是登上树木高处视野也好，远远地能望见祁山教内的景象。 岐山教并不像赤阳教那样建在山野高处，而是在半山腰上，地方看着也不大，建筑都是些四四方方的院落，看起来很是压抑。 江湖中人，性子洒脱，建筑也不拘一格，怎么舒心怎么来，很少有如此固定的制式。 我们观察到的规律是至少每五日会有南疆人前来岐山教交接，下一次估计就在这两天了，所以不能放松。 影一对于任务十分认真，语气也严肃了几分。 他们这些日子徐徐图之，已经做了诸多准备，如今关键时候自然不敢放松。 我明白的，哥。影九回道。 影一微微颔首。 我们的人伪装成卖力气的苦工，前两日进了岐山教，如果有发现会有消息传出来，如此里应外合，应该很快就有进展。 (n)(f)岐山教用人恨不得把人查个底朝天，他们把人安插进去也是费了不少心思。 所以这次任务才会比以往的花费的时间长些。 好。影九知道他们外围探查进展会慢些，如今能够里应外合最好不过。 影一陪影九待了半日，他还有旁的事情要去协调，和影九嘱咐完后才离开。 影九坚守岗位，守了一天，晚上和人换班，回了院子和大家互通消息。 睡了一夜后，第二天天还没亮就把轮值的影卫换了下来。 九哥，你怎么来的这么早，才睡了几个时辰啊？轮值的影卫问他。 影九拍拍他肩膀，反正睡足了，怎么，我让你早点回去休息还不愿意了，还想在这儿挨冻呢？ 没，这不是怕你睡不够吗？昨儿你已经守了一天了。 没事，对任务我不会逞强的，现在精神头足着呢，你先回去吧。 行，那我就先回去了。 等换完班，影九靠在树干上，还有些百无聊赖。 他所在的地方是通往岐山教最隐蔽的一条路了，也是影一圈出来的最容易有突破的路。 影九不敢大意。 果然，日头还没升到头顶呢，便隐隐有说话声传来。 影九抬手比了个手势，周围隐蔽的影卫看见了都隐藏了起来。 树林里，一行五人拨开灌木往前行进。 为首的人穿着岐山教的衣服，在前面带路。 他身后跟着两个岐山教弟子，另外两个则是身形高大的男子，穿着也是大夏的衣裳样式，只是头上裹了一块布巾。 隆冬的时候，风雪扰人，也有不少人会用布巾围着头和脸，但这几个估摸着是为了遮挡面部的特征。 南疆人是异族血脉，眼睛的颜色会浅淡些，其中有的人的头发天生有些弯曲，面容骨相也略有不同。 影九趴在树干上，一手按在剑上，像一头蓄势待发的豹子。 各位贵客这次是从哪儿来的？带头的岐山教的弟子问身后的南疆人。 第197章 那两个南疆人只是笑笑：我们这些人只是中间传信的，无非是去联络点罢了，自从国师被抓后，我们在中原的行动可真是群龙无首啊 一行人中面相最年轻的岐山教弟子好似不太满意，反驳了一句：怎么是群龙无首了，我们掌门不是还在吗。 然后就被为首的弟子瞪了一眼。 那南疆人被驳了也不生气，只是道：谌掌门自然是青年俊才，我们贵人也是多加赞赏的，只是国师在宫里年岁久了，和我们贵人的感情不是旁人能比的。 带头的弟子讪讪笑笑，那是，毕竟国师本领大，若不是那赤阳教的楼惊御用了阴谋诡计，国师也不会虎落平阳。 影九听了后腹诽：我呸，还阴谋诡计！用阴谋诡计的是你们那个狗屁国师好不好，这么推崇药魔，有本事去我们刑堂救人啊，在这里逼逼赖赖算什么本事！ 他撇撇嘴，忍着性子。 因着不能打草惊蛇，所以只能等人再出来的时候再动作，否则人没到，岐山教会起疑心。 等这一行人走远了，影九才打手势，让影卫去告诉影一一声，自己留在原地守株待兔。 等再看见那两个南疆人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影一已经过来了，和影九一前一后借助树冠遮挡站在高处。 这次岐山教的弟子没跟上来，看样是只管接不管送。 下！ 影一发出命令，四面埋伏的影卫便好似从天而降一样落地，将目标围了起来。 哥，我们算不算以多欺少啊。影九还有心思开玩笑。 影一无奈摇头，这叫以防万一。 你们是谁！ 那两个南疆人大惊失色，显然没想到他们这么隐蔽的行踪会被发现。 无人回应。 影九已经拔出了剑，步步紧逼。 那南疆人身手也不错，看见影九的架势便知道免不了一场恶战了，抽出袍子里藏的剑来，竟想先下手为强。 可惜面对的是赤阳教的影卫，不会让他们得逞。 几招之后，影一剑指其中一人，还不束手就擒！ 另一个南疆人显然身手要比这一个好，还在和影九缠斗，看见同伴被抓或许是慌了，从袖子里一抓，朝空中扬了一把粉末。 影九让呛了一下，剑偏了一分。 影九！影一一脚踹在身前的人腿弯处，把人打晕扔给影卫，朝影九跑过去。 我没事。影九说着也拿下了另一个南疆人。 好歹也是做过不少任务的，各项突发情况应对得当，一点阴招而已，根本拦不了他。 影一上上下下将他看了一遍，见人真没事这才放心。 把这两个人捆了带回去。他看着两个倒在地上的人说道。 是。 影一回去后把抓到的人扔进院子的柴房里，再处理一番后续的事情，便已经到了下午。 那南疆人朝影九撒的粉是迷药，影九回来后就有些迷迷瞪瞪的，饶是如此还使劲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装清醒，看得影一失笑。 他让影九先去睡了。 已经有一个半时辰了。 影一还有些不放心，处理完手上的事情便去看他。 推开门，影九屋里静悄悄的，人还在床上睡着呢。 影一看着他睡得七仰八叉的样子，不由得摇了摇头。 多大的人了，怎么被子都掀了。 饶是话里带着责备，动作上确实轻柔，俯身给他被子。 影一哥 低头的时候正听到影九的梦话。 影一动作一怔。 这叫的是他？ 第155章 撞破心事 虽是白日，但租住的地方简朴，窗户不像赤阳教那样用特制的窗户纸糊着能够透进外面的日光，为了保暖只能用木板钉上，屋内光线十分暗淡。 几句呓语过后，屋子里十分寂静，落针可闻。 唯有影九的呼吸声还算得上清晰，让这间屋子有点人气儿。 影一愣在床前，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影一、哥。 叫的确实是他没错啊。 他凑近了去看人，拿手在影九脸上晃了晃。 没反应，还在睡着。 这是在梦里叫自己名字？ 是巧合吧？ 或许是影九做了什么梦，所以才叫了自己的名字？ 影一心里有些乱，兀自给这事做着解释，可怎么都解释不通。 一个人会在睡梦中这么自然地叫另一个人名字吗？ 这样的事会发生在兄弟之间吗？ 奇怪，好生奇怪。 一颗向来波澜不惊的心随着情绪的起伏而砰砰跳动着 脑子里想了很多，终究也没个定数。 他站在床前愣了好一会儿，还是床上的动静将他的神思唤了回来。 是影九翻了个身，把被子又掀了。 这一打岔，影一没再思考下去，将屋里的烛台点了，拿着烛台照着去给他盖被子。 怎么和小孩似的，睡觉这么不老实。 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拉过被影九压在身下的被子给人盖严实，可视线只是稍微错开一点，一个熟悉的物件就明晃晃的出现在他眼前。 第198章 烛台的火光太明亮了，将绷带上的字照得亮堂堂的。 那么明显的一个壹字。 影一陡然睁大了眼睛，看着影九手上攥的东西，好像有惊雷炸在耳边，把他整个人都炸傻了。 这黑色绷带正是影十一当初看到的那条，如今终于出现在它原本的主人眼前。 影一再也不能用巧合那样的借口来给影九解释刚才的梦话。 若是梦里念着一个人的名字是巧合，那特意收集了他的东西也是巧合吗？ 他撞破了影九的心事，还是关于他的。 烛光下少年睡得惬意，因着侧躺的姿势，枕头压着肉乎乎的脸颊，往日里能说会道的小嘴被压得微微嘟起，好似对一切都无所察觉。 只有睫毛轻颤了两下，但影一心太乱了，根本没有察觉。 影一看了看熟睡中的影九，又看了看他手里紧紧攥着的黑色的绷带，心乱如麻。 已经很多年没有这种纠结、震惊、无可奈何的心情了。 他还记得这条绷带。 那时候他还不是暗阁的二把手，只是刚刚在影卫的试炼中夺得魁首，被姜岩举荐到还是少主的楼惊御身边保护他。 楼惊御虽然为人强势冷漠，说一不二，但惜才也大方，看见影一惯用绷带缠腕，便送了他一条做工上乘的韧性丝带，材质特殊，就算夏季绑在腕上也不觉得热。 影一当时得了赏赐，虽然面上不显，但心里也是高兴。 因着黑色常见，怕与其他人的拿错了，还特意请明月在上面绣了这个壹字。 用了两三年才替换下来，一次任务中被划烂了，只能废弃。 没想到被影九捡回去了。 这象征着什么已经显而易见了。 影一纳罕，影九他怎么会对自己存了这种心思？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为什么是对他 心里百味杂陈，难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手里烛台一时间都觉得有千斤重，影一心里微微叹气，还是没把人叫起来问清楚，自己离开了。 门被关上的一瞬间，床上的人睁开眼睛，眼里哪有刚睡醒时的慵懒，反而十分清醒。 影九抓了把自己的头发，烦躁地坐了起来。 那南疆人用的迷药和当初影十一在京城遇上的是差不多的，从京城回来后段春回就据此调制出了解药。 为了防备这些阴招，影九这次过来带了解药，一回来就吃上了。 段春回制的药自然有保障，影九吃上没多久脑子就不迷糊了，躺在床上精神百倍，盯着那黑色的绷带出神了好久。 他本想去找影一的，却正好遇上人过来。 脑子一热，不知道为何就这么装睡了。 他没想到影一会给他盖被子。 这样亲密的、充满关怀的动作让他心里一热，不自觉叫出他的名字。 却又只能将错就错当做梦中呓语。 然后陷入静寂，影九都觉得那一瞬间屋里的空气都变得凝滞起来。 他在被子里攥着那团绷带，心都揪了起来。 可是一句话出去了，连同心都开了个洞，里面的欲望蜂拥而出，还想再试探。 于是故意翻身，露出了那条绷带给影一看。 他的心何尝不是一团乱麻，不知道那一刻是哪里来的勇气，不再顾虑那些旁的事情，只想坦白自己的心意。 借由这老旧的物件，展现自己已经为他坠落的心。 哥，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呢？我吓到你了吗？影九喃喃，自言自语。 他想过影一可能会将他叫起来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公事公办，冷着脸质问他，甚至以违反影卫守则的理由去惩罚他。 却没想到那人静悄悄的直接走了，只是微微叹息罢了，竟不扰他好眠。 仔细想一想，也是预料之中。 又是这种不经意间露出来的温柔，最容易让人沉溺。 影九觉得自己陷得更深了。 扑通仰面倒在床上，影九长长吐出来口气，不知下一步该如何是好。 刚才，终究还是有些莽撞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影九没看见影一。 怎么没见影一哥啊？他问旁边的影五。 该不会是因为那事尴尬吧？ 可影一不像这样的人啊，他面对问题是不会逃避的。 哦，那两个南疆人不是抓回来了吗，听说审讯审出了不少东西，为了以防万一，影一去布置剩下的事情了，暂时不能让旁人知道是咱们赤阳教出手，总得把这一潭水搅浑才行。影五回道。 影九点点头，只好自己先吃饭。 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吃到最后影一才过来。 哥。影九叫了声。 影一点点头，脸上依旧是那副严肃的表情，目光却在和影九相接的时候回避了半分。 影九的心像是被泼了盆凉水。 第156章 没心没肺 可一盆凉水还没到心呢，就听影一又说道：一会儿和我出去谈谈吧。 影九一愣，然后重重点了点头。 好。 饭桌上人多，不适合说私事。 影五的眼睛在他们二人之间来来回回地瞅，总觉得气氛有些不同。 第199章 看什么，赶紧吃饭，吃完还得去岐山教接应咱们兄弟呢。影六喝完最后一口汤，催促他。 知道了知道了。 影五也没再往深处想，急急忙忙吃完饭，和影一打了个招呼就和影六走了。 影一坐下只喝了口茶，就带着影九往后院走。 哥，你不先吃饭吗？什么事情都没有身体重要啊。影九跟上去劝道。 影一回头看了他一眼，放慢了脚步，朝他摇了摇头。 没事，我不饿。 好吧。 影九只得乖乖跟上去，其实心里很是忐忑，恨不得能在路上多走两步。 可是后院太近了，这整个宅子就没多大，几步就走到了。 影一停下脚步，招呼影九坐下，自己也坐在了石凳上。 哥 影九双手放在膝盖上，心里明白他要说什么。 正如他刚才想的那样，影一不是会逃避问题的人。 我看到了你睡觉时攥的东西。 影一舔了舔唇角，似乎对要说的东西也很难为情，不知道该用什么语气来说这种事情。 他对感情这类事情实在很是陌生，也不会处理。 他没想过这种事，甚至都没想过自己喜欢男子还是女子 这方面实在是匮乏得很。 要是旁的不相干的人打一顿就好了，可这是影九，是他教出来的孩子。 影一有些头疼。 影九是后辈，是同僚，这事处理不好怕影响他的情绪。 你是不是，对我 话还没说完，就见影九腾一下站了起来，视死如归说道：是，我喜欢你，哥。 明明白白，很是直接，让影一连个缓冲的机会都没有。 影九已经想好了，既然当时脑子一热试探了，那索性大大方方说出来好了！ 以前默默喜欢着人，以后再差能差到哪去呢。 水中月镜中花，摸不着也得努力摸，说不定上天垂怜呢。 消失的勇气又回来了。 影一让他的语气和话惊到了，他这样内敛沉默的人，面对着这样的炽热的心意也是会惊讶的。 更何况眼前的人是影九，是那个曾经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小尾巴。 你不是、我影一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什么时候？好半天才问出一句。 影九看他情绪还算好，眼里没有出现厌恶和抵抗的情绪，有的只是无可奈何，心里松了口气。 他摇了摇头：其实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反应过来就喜欢了。 影十一对楼惊御是一眼万年，而他对影一是日久生情。 看着影一脸上难得的纠结和无措，影九知道自己让他为难了。 对不起。他说。 影一却摇了摇头，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你没错。 没由来的，不想让影九说这话。 影九冲他笑笑，确实心大，这时候还笑得出来。 原本严肃的气氛也被冲淡了，影一抬手按了按额头，问题：你可知道影卫不能有私情？ 影九收敛了笑意，正正经经道：我知道。 接着又说：但这只是我一厢情愿，今日是我太莽撞才让你知道了，和哥没关系，都是我的错，我知道影卫的规矩，所以也没奢望过你能有回应或者是喜欢我，但我希望哥你以后不要因此疏远我，行吗？ 就当我以后还是你一个普普通通的后辈就好了。 一番话说得明明白白。 影一都不知道是自己要找影九谈，还是影九找自己谈了，这话都被他说完了。 他找影九来，是想对他说自己不会动私情，但会为他保密这件事，让他以后继续安心做影卫的。 如今影九自己说出来也好。 好，听你的。影一点头，忽略心上一闪而过的酸涩。 心里还是沉甸甸的。 但影九终于把藏着的心意说了出来，十分心旷神怡，没心没肺的笑容又出现在脸上。 虽然现在影一哥拒绝了他，但他们都是影卫，关系绕不开的，来日方长啊。 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此时的赤阳教，坐落在山间的巍巍楼宇被灯笼和烛火点亮，既在人间，又好似缥缈辽远。 楼惊御刚从书房处理完事情回来，一步踏进沧澜殿，这才有了脱离案牍的对生活的实感。 他没想过年前会这么忙。 果然一脚踏入红尘，便会有数不尽的麻烦事。 不过倒也乐意。 因果回报，如此心里才踏实。 殿内暖香扑面而来，融化人一身凉意，饭菜的香味唤着晚归的人上前。 影十一躺在小榻上，手里拿着本子在看，上面是江叔拟定的过年节的各项安排。 楼惊御此前已经看过了，最终还是决定拿给他来定夺，让他把不喜欢的划去，喜欢的加上。 他是想让影十一明白，自己对他是开放所有权力的。 影十一自然是明白他的用意的。 听见声响，影十一抬头，视线从纸上转移到楼惊御身上。 第200章 脸上浮现出浅浅的笑意来。 阿御！ 放下书便迎了过去。 楼惊御一把把人抱住，单手环在影十一的腰上就能把人抱起来，掂了掂才放下。 微微弯腰，把下巴抵在影十一肩颈处，去嗅他身上好闻的清雅香气。 如此便慰藉许多。 还没吃饭？他问。 等你一起。影十一拉着他的手去饭桌旁坐下。 饭菜是刚上的，都还热着。 影十一知道楼惊御最近辛苦，给他盛了一碗鸡汤放在他手边。 今天十一去做了什么？吃饭的功夫二人闲话。 今日也去暗阁帮忙了，影九要去帮影一哥，我就接手了他手上的活儿，这几天做的事情都差不多，就是你叮嘱我不要去见药魔了，给他送饭的活儿就分给了影十。影十一答道。 当时影九急匆匆要出发，二人便做了交接，影十一熟知暗阁流程，做起来也得心应手。 楼惊御揉了揉他的脑袋，笑道：十一辛苦了，累不累啊？ 影十一摇摇头，又给他夹了一块排骨。 没有，阿御才是辛苦了。 两个人的饭桌上总是温馨自在的，白日忙碌，夜里只想好好和人相处。 第157章 春梦有痕 夜色笼罩，殿内灯火通明。 吃完饭没多久，影十一沐浴完就换上了睡袍，坐在床里侧收拾柜子里的东西。 又看见了那两本书。 不过这两本书对于楼惊御来说都不是秘密了，影十一也就不再藏的特别严实。 偶尔楼惊御还会拉着他一起探讨。 这算是楼惊御的恶趣味了。 往往这种时候影十一被困在他怀里，从脖子红到脸，害羞地不知道该看哪里。 而楼惊御只是笑，有模有样地对着画本和书点评两句，把影十一燥得恨不得原地消失。 而在楼惊御眼里，这时候脸蛋红红的小兔子比其他的任何一切都要好看。 而且很美味。 影十一思及此制止自己再想下去，把书放在一边，继续收拾其他东西。 等小物件都归置好了，影十一的注意力不由得被那些瓶瓶罐罐吸引。 随手拿起一罐，里面的脂膏已经空了。 用得这么快？影十一喃喃道。 又拿过一瓶，影十一将手指探进去，也已经空了。 影十一抿着唇，自己一个人悄然红了脸。 仔细想想，好像用得确实勤。 迷蒙光影中的愉悦和喘息，哪次不是先用这个做了前戏。 楼惊御在这事上虽然急躁，但动作上总是温柔小心的。 影十一不由得露出个羞涩的笑容，把用完的小瓶子清理出来放到一边，正做着，就被人从身后抱了个满怀。 做什么呢？楼惊御问道，语气里含了笑意。 他是和影十一一起沐浴的，在汤池里泡了会儿解解乏。 但他手脚不老实把人欺负了一通，到最后影十一就不和他一起泡着了，自己一个人跑了回来。 收整东西呢。影十一回道，转过身来和他说话，你洗完了？ 楼惊御轻轻点头，伸出手指蹭了蹭影十一的下巴，你都走了，我一个人没意思。 影十一不好意思冲他笑笑，你不用管我的。 楼惊御不乐意听这话，长臂一伸环绕着他。 那怎么行，我们十一刚刚都被我欺负地眼泪汪汪的，我总得来哄你啊。 影十一头抵在他肩头，闻言垂下了眸子不去看他。 楼惊御要欺负他，他向来是乖乖受着的。 刚才也是老老实实地和人闹了一通，只是看着楼惊御眼里的欲望，影十一腿软得不得了，不知怎么的就落荒而逃了。 不用哄。影十一小声说道。 楼惊御耳力好，自然听得清楚，逗他：那不用哄也原谅我了？ 影十一听见这话抬眼望他，沐浴时的水汽氤氲了眉眼，湿漉漉的眸子像是小鹿一样干净。 没有生气。 影十一说着，手抚上楼惊御的睡袍衣襟，隔着一层衣料都能感受到里面硬邦邦的肌肉。 爱人之间，欲望本是常事。 影十一虽然不是主动的人，但也不会在这事上拿乔，楼惊御要，他自然欢欢喜喜地给。 他自己也眷恋和楼惊御水乳交融的那些时刻。 又怎么会在这种事上生气呢。 更何况他知道楼惊御是最心疼他的。 楼惊御轻轻笑了，捧着他的脸一下一下的亲他，从额头到眼皮，从脸颊到嘴唇。 吻就像密密麻麻的雨水落下来，洇湿了一片躁动的心。 十一最好了。他在亲吻的间隙笑道。 声音响在影十一耳边，把他激得打了个颤，酥酥麻麻的。 像是有钩子在勾他的心。 影十一敏锐地发觉楼惊御的手往他身后伸了伸，不知道拿了什么东西。 回头一看，就见刚才整理好的脂膏已经被楼惊御拿了一瓶在手上。 原来是在收拾这个啊，正好这瓶里还有些，咱们今晚把它用了好不好？ 楼惊御的声音充满诱惑力，影十一觉得一向稳重严肃的阿御在这种事情上就像是山野精怪，充满无限热情。 第201章 床帐之中，温暖又暧昧。 楼惊御一条腿屈起，另一只腿搭在床上，把影十一困在其中。 他微微偏着头，泼墨似的青丝顺滑地垂下，配着一张俊美昳丽的面庞，实在是勾人得很。 他是笑着的，和以往却有些不同，不是那种温柔的耐心的笑意。 反而带着点勾引和魅惑。 原本立体凌厉的五官在他刻意收敛周身气势的时候也会显得如此不同以往。 影十一看的有些呆。 虽然楼惊御处在江湖之中，但也是从小金尊玉贵养起来的，连被晒黑的机会都没有，白皙的手在影十一的眼前晃了晃，把人晃回了神。 阿御～影十一唤他。 嗯，在呢。 看着影十一眼神里对他的明晃晃的倾慕，像是闪着细碎的光芒，楼惊御心里满足得不得了，还十分得意。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有副影十一喜欢的好相貌。 江湖人，实力至上，相貌做不了雪中送炭，堪堪是个锦上添花。 楼惊御以(n)(f)前也没多在意，但现在看来，十一喜欢，这倒很好。 十一，你说呀，要不要用？楼惊御笑着问他。 影十一这才想起来刚才楼惊御问的问题，咬着唇点了点头。 点了头才后知后觉意识到阿御，好像，确实在勾引他。 像那天晚上一样。 脸腾得就红了。 他禁不得这种勾引的 楼惊御笑笑，手按在影十一后背，带着他倒在床铺上。 赴一场春梦有痕。 隔日，教里来了客人，正是楼惊御之前提及的正道魁首殷清河。 殷清河一身白衣，装扮很是老成，年纪正是而立之年，面相看着很是年轻，也很亲和，让人无法想象这样一个年轻人是怎么镇住这武林的。 今日是他主动前来拜访，连珏去山下把人领了上来，两个人寒暄着就进了赤阳教。 这丹栖山确实是个好地方，老教主当年慧眼识珠啊，冬日里也别有一番意境。殷清河赞赏道。 连珏脸上是谦虚的笑意，殷楼主谬赞了，比不上风雪楼地界好。 两个人一来一往，很是和谐。 段春回忍不住了，展开今早从连珏那儿摸来的扇子，借着扇面挡着笑了出来。 都是老熟人了，还这么能客套，殷清河每次来都是这一套，春天过来春天好看，夏天过来夏天好看，秋天过来秋天好看 一点新意没有。 第158章 互相套路 正是清晨时分，日头刚升起来，空气中还带着一夜过去未散尽的冷意。 连珏和段春回带着殷清河一行人刚走到最后一阶台阶，就见前厅大殿前楼惊御牵着影十一的手等在那里。 一夜颠鸾倒凤，楼惊御满面春风。 现在牵着影十一，面上都带着笑意。 正在和连珏说话的就是风雪楼楼主殷清河，他身后跟着的是他的弟子门生，站在殷清河身边的那个背刀男子是他的朋友，三刀剑客苏儒。 楼惊御小声和影十一介绍着人。 影十一点点头，把人都记住了。 楼教主，好久不见。殷清河看见楼惊御便和他打招呼。 楼惊御微微颔首，客气了，请。 两句话后就请人到议事厅详谈。 转身前和连珏对视了一眼。 连珏会意，朝他点了点头，意思是说事情都办好了。 前些日子连珏便将江湖中有南疆探子的消息散播了出去，保证让殷清河能够听到而且查到岐山教身上去。 江湖门派自立，没有实质上的武林盟主，但殷清河的地位也差不多了，只是没有这个名头罢了，出了这种事情，他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连珏又将药魔在赤阳教的消息放了出去，这不殷清河就自己上门来拜访了。 和楼惊御当初料想的一样。 议事厅中间烧着炉子，屋里比外面暖和得多。 瓜果点心都已经备好了，众人落座，便有婢女上前给众人添茶。 招待很是周到。 主位两把椅子，楼惊御自己坐了一把，让影十一坐了他旁边那把。 他们昨晚说好的，楼惊御把晕晕乎乎的人哄得答应了，今日起来一句主君自然要坐我身边，这才没有推辞。 殷清河看着楼惊御身边的少年，震惊的神色在眼中一闪而过。 原来传言并非假的。 这都坐到主位去了。 这位便是赤阳教的主君吧？殷清河笑问，看着年轻。 影十一朝他礼貌地点点头，殷楼主好。 楼惊御抓着他的手，回道：正是我们赤阳教的主君，姓楼，名唯安二字，他害羞，你叫他楼小公子便是。 殷清河点头，打趣道：你这铁树开花，我竟是从传言中得知的。 现在知道也不晚，不过你这话说的也提醒本座了，改天确实得带十一出去见见人，可别有不长眼的人不认识，冲撞了他。楼惊御确实有此想法。 殷清河听着这话笑着摇了摇头。 他和楼惊御因为父辈的关系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时光匆匆，没想到楼惊御这人倒是没怎么变过，从小到大都是这副极富气势的样子。 第202章 看着挺唬人的。 是以楼教主身边养了个人，还把人当宝贝一样的传言刚传到他耳朵里的时候他还是不信的。 只是看后来楼惊御没澄清，他才觉得或许是真的。 要是假的的话，楼惊御早把乱嚼舌根的人惩治了。 如今亲眼见到，殷清河才有了实感，这鹣鲽情深的模样，是真到不能再真啊。 你要带楼小公子去见人，何不到我的清谈会上来，以往给你请帖你都不来。 殷清河笑道，无奈地耸肩。 你这尊大佛也太难请了。 楼惊御拿起青釉茶盏，微微低头抿了口茶。 你我立场虽不冲突，但也不相同，你那清谈会都是武林正道，惩恶除奸，弘扬正道的，本座去做什么，本座不爱管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楼惊御道。 他将话题慢慢引到正题上来。 殷清河叹了口气，苦口婆心的模样和净台大师向楼惊御讲述佛法道义的时候有些相似。 你若是能到我清谈会上来，有些人就不敢放肆了，江湖之中谁人不知道你的本事啊，谁敢说你一句，便是来凑凑热闹又何妨。 楼惊御放下茶盏，并未立刻答话，反而大拇指在影十一手背上碰了碰。 十一想去吗？他问。 影十一点点头，看了眼殷清河。 想去的，只是教内事务太忙了，牢里还关着人呢，那药魔不知道包藏什么祸心，我们这样出去怕是不放心。 他和楼惊御搭配地极好，一个眼神便知道对方意思，话里不经意间流露出殷清河想要的消息。 殷清河听到此眼前一亮，和苏儒对视一眼。 其实我这次过来就是为了药魔来的，最近江湖传闻有南疆探子出没，还与岐山教有关系，我实在是忧心，要知道南疆人狼子野心，素来对我大夏领土虎视眈眈，我不敢大意。殷清河叹了口气。 岐山教？那是什么门派？ 楼惊御装作不知道，装模作样问道。 你啊是清静久了，江湖上新出的门派都入不了你的法眼。殷清河解释了一遍。 那你去查了？楼惊御问。 殷清河点头。 能确定传言为真？可别冤枉了人家。楼惊御笑道。 我自有我的门道去确认，现在查出来的不多，但也能确定他和南疆脱不了干系。想到此殷清河有些自责，我之前还以为其掌门谌之言是青年俊才，没想到他和南疆唉 那和药魔又有什么关系？楼惊御又问。 此事说来话长，药魔此前为南疆国师，肯定对此有所了解，所以才到你这儿来问问。 殷清河说的楼惊御自然明白，这其中关联肯定是有的，若他是殷清河，也会选择从此人入手。 楼惊御还没说话，就听殷清河又道：除此之外，也是想请你帮忙，若武林真有南疆毒瘤在，恐怕凭我风雪楼之力不足以将其根除，你若是能参与进来，定会事半功倍。 这 楼惊御只说了一个字，未尽的话带着迟疑，似乎是在很认真地思考。 虽说是他做的局让殷清河找过来，但现在殷清河又何尝不是在套路他呢。 只不过很是光明正大罢了。 毕竟认识那么多年了，殷清河知道自己心里对大夏是有一份愿意承担责任的心在的，所以才这样明晃晃提出来，就是因为他不会拒绝。 但也不能立刻答应啊。 兹事体大，本座需要和教内人好好商量商量，若是不急，在本座这儿住两天吧。 正好商议商议后面的事。 殷清河和苏儒又对视了一眼，答应了下来。 第159章 自然是甜的 虽说要商量，但殷清河也明白，要是楼惊御不答应早就立刻拒绝了，不会留有余地。 这么说便是有戏。 殷清河这次来也没想着很快能回去，如今楼惊御开口留他们小住，他自然答应。 以往来赤阳教求楼惊御办事，捉拿逃窜到他地界的匪盗的时候，也不是没住过。 这赤阳教待客之道十分周到，吃得也好住得也好，不住白不住。 那便叨扰了。殷清河拱手道谢。 一行十余人，也跟着他起身道谢，很有礼数。 楼惊御颔首，又聊了几句后便让江叔带他们去客院安置。 等人走后，楼惊御拿过果盘，给影十一拿了个柿饼喂给他。 甜不甜？他问。 影十一红着脸点头，自然是甜的。 段春回看这场景看得牙酸，啧啧两声，语气里充满了揶揄。 你看看我们十一脖子上这红痕，教主你不做人啊他借着机会对楼惊御取笑道。 影十一不好意思地拉了拉衣领，被楼惊御握住了手。 我看看。 楼惊御说着仔细看了眼，就他这爱吃醋的性子，哪舍得影十一露着印子来见宾客。 仔仔细细看了，才发现那印子在侧颈处，并不明显。 于是赶紧哄人：没事的，旁人看不见。 第203章 说完又瞪了段春回一眼：也就段春回眼睛尖得很，你再乱看我让连珏收拾你。 说完才带着影十一起身。 段春回耸耸肩：没办法啊，这正好在穴位上，我眼睛看人先看那儿，一眼就瞅到了，对了，这地方少亲啊，穴位受太多刺激不好。 这话说得还算有用，楼惊御忍住没踹他。 知道了。 玩笑几句后，几人才说正事。 段春回想起刚才议事的场景，朝楼惊御比了个大拇指。 教主，你可真能装，要不是我早知道都要被你骗过了，还以为你真不知道呢。 楼惊御但笑不语。 也是没办法的事，赤阳教与正邪两道关系微妙，树大招风，某些事情不能主动干涉，只能借殷楼主的手入局了，总归殊途同归，能达到目的便好。影十一说道。 段春回叹了口气，幽幽道：别人做了好事都恨不得昭告天下，也就我们得藏起来，不然还会被别人找事。 连珏揽着他的肩头，在他肩膀上摩挲了两下。 小心些行事最好，我们赤阳教不需要那些美名，实力才最重要。他说道。 段春回点头，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要独立巅峰，自然要周全些。 那主子，我们什么时候和殷楼主他们商议？连珏又问。 影十一也看向楼惊御，等他发号施令。 楼惊御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颊，弹弹嫩嫩的，触感很好。 明天再议，今日本座先去看看药魔。他道。 牢房里，药魔依旧在面壁。 胡子长了，头发乱得像一把干草，衣服破破烂烂的，除了那双眼睛，没有一点当初一身华服运筹帷幄的样子了。 毕竟刑堂牢房条件实在简陋。 而他又一直三缄其口，自然没有优待。 楼惊御说让他活着就行，下面的人自然听令，让他活着，至于好不好就另说了。 自从上次影十一从牢房回去后，楼惊御没让他再来，自己倒是很想过来问明白。 但转念一想，这么突然地就来了，岂不是遂了这死老头的意了。 所以按捺住性子，忍了这么几天。 又是一场博弈。 楼惊御觉得有时候敌人太聪明也不是什么好事，因为一举一动总要揣摩他的心思，费脑筋的很。 他不愿意在不相干的人身上耗费这么多精力。 烦 但偏偏这个人或许知晓影十一的身世，楼惊御自然想弄明白。 国师大人？楼惊御站在牢房外，透过木栅栏喊人。 药魔听见这称呼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猝然转头，死死盯着楼惊御。 这个称呼，代表着药魔曾经的一段难忘的岁月，饱含着那些荣光和权势，也带着被灰溜溜驱逐出皇宫的愤懑。 如今听着楼惊御叫这个称呼，药魔牙都要咬碎了。 楼大教主什么时候也会阴阳怪气这一招了？ 楼惊御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对他眼里的咬牙切齿的情绪还算满意。 算是阴阳怪气吗？本座只是提醒提醒你身份罢了，免得你在大夏待久了忘了。 你药魔从他的话里感受到了满满的恶意。 可恶可恶，早知道当初不用季家来求，他自己就先把楼惊御毒死。 哦，本座忘了，你在大夏也一样替南疆皇室办事，又怎么会忘呢。楼惊御不嫌事大。 光与影交相辉映之下的面容冷峻，楼惊御的眉宇间透露出一股凛然之气，眼眸深邃而冰冷，仿佛能看透人心。 药魔在牢里已经待了大半个月了，他不得不说楼惊御是个很有本事的人，让他在博弈中屡次讨不着好。 他以为楼惊御会着急，没想到想起来就来审审他，想不起来就算了。 药魔无法，知道只捏着南疆一事无法威胁楼惊御，只能拿出他最新的发现。 那个楼惊御身边的影卫，现在的爱人，身世嘛，有些意思。 果然，人这不是来了，只是比他预想的晚些。 楼教主，做人留一线啊，你今日来此是有事要问我吧，怎么还如此无礼。 药魔也站起身来，朝前走了几步，隔着木栏杆和他对视。 颇有些有恃无恐。 楼惊御手背在身后，大拇指和食指指腹搓捻着，忽然一下笑了出来。 比不上你无礼，没仇没怨给人下毒害人性命。 周旋到此已经足矣，他不想再和药魔说这些弯弯绕绕的，都是聪明人，药魔也知道他过来是为了什么，便直接开门见山。 为何问十一出生在哪儿？你知道他的身世？楼惊御问。 药魔咧开嘴，笑容有些得意。 是又如何，教主也想知道？ 楼惊御将匕首从自己腰封上拿下来，在药魔的目光下将匕首取了刀鞘，余光观察着他的表情。 好久才说道：你是从这把匕首上看出端倪的吧。 第160章 专属于你的 饶是白日，牢房也很是阴暗，从高处小窗里投射进来的光就更为显眼。 明晃晃的亮斑打在楼惊御黑色的衣衫上，再从匕首的刀锋上反射出去。 第204章 一瞬间药魔被这亮眼的光闪到了眼。 楼教主是聪明人，既然都猜到了怎么还来问我？药魔呵呵笑着。 那是因为这就是你现在还活着的价值啊。 楼惊御也笑道。 不论是南疆的筹谋，还是十一的身世，本座自己查也能查到，但始终不如你直接说来得快，但要是本座都查出来了，你也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可我告诉你了对我有什么好处呢？药魔问。 楼惊御知道这是绕不出的问题，现在的药魔对他没有威胁了，用他来换取影十一的身世是个很划算的交易。 本座可以放你走。他说道。 哈哈哈哈 突兀的笑声响起来，药魔拊掌大笑，目光在楼惊御身上看了又看，好像不认识这个人了。 以前南疆的事你都没说出这种话，如今为了那个影卫的身世，教主竟然要放了我，还真是令我想不到啊，你对那小公子果然是情深义重。 楼惊御抿着薄唇，凤眸微眯看着面前疯疯癫癫的人。 这是不愿意说了？他问。 药魔将眼前凌乱的头发拨到一边，又走回去坐回了稻草上。 我觉得待在这里挺好的，不过那影卫的身世我可以告诉你。 他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似乎是要看一场热闹。 他是南疆血脉，流着南疆的血，而你现在却正在筹谋与南疆作对，这让他如何自处呢？楼大教主，你敢告诉他吗？ 楼惊御微微蹙着眉，脸色冰冷，面沉如水，对着药魔的挑衅心情很是不虞。 但他话里所说，楼惊御也想过，也做了心理准备。 药魔是外人，他不懂。 自己和十一，不管如何，都不会因此有嫌隙的。 不过药魔是真惹恼他了。 姜岩！ 楼惊御喊了一声。 主子，属下在。姜岩原本离他有些距离，听见他的喊声便立刻冲了过来。 药魔这人精神头这么足，你们把人照顾得有些好了吧，今明两天不用来送饭了。 他的命令姜岩不问为什么，直接道：属下遵命。 楼惊御也不再多待，直接离开了牢房。 今日天气很好，阳光暖洋洋的，驱散了连日来的阴冷，赤阳教里散养的几只猫儿都窝在角落晒暖。 楼惊御出了刑堂直接回了沧澜殿，远远就看见影十一围着秋千在转，好似很是新奇。 少年挺拔的身形很是亮眼，脸上露出的小小雀跃让楼惊御一颗心都变得软软的，好似也浸泡在今日的暖阳里了。 阿御！ 影十一看见了他，挥手和他打招呼。 你看，秋千！ 楼惊御快步走到他身边，捉住他的手塞到自己外袍里取暖。 嗯，喜欢吗，找人给你做的。 影十一重重地点点头，到底还是个十八岁的少年人，从小到大没玩过秋千，看见了自然会觉得新奇。 可是，为什么会突然给我做秋千呢？ 影十一被楼惊御牵着坐在了秋千上，想到这问题便问了出来。 楼惊御把他的手放在秋千绳上，让他抓牢后慢慢推着他，听到这话轻笑出来。 不是突然。他道。 你还记得在京城的时候，咱们去秦王那儿做客吗？ 影十一点点头，好像猜出来了。 秦王府的院子里有一架秋千，是顾烨舟小时候给沈子渝做的，沈公子当时邀请你一起玩，但你没有答应，我想着十一是不是觉得那是对沈公子很有意义的东西，所以才不去的，不想动别人的心爱之物对不对？ 影十一没想到楼惊御当时注意到了，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确实如此，那是秦王给子渝做的，他不好意思玩，而且，他那么大个人了 所以我回来后就想着也给我们十一做一个专属的，这不做好了才过来安装的，给你个惊喜。 影十一握紧了秋千绳子，坐在秋千板的软垫上，低着头忍不住笑起来。 确实是个惊喜，让他看一眼就喜欢。 不仅身体在腾空，一颗心也轻飘飘地荡漾着。 十一以后不用不好意思，这秋千是你的玩具，想玩就玩，赤阳教里谁敢笑话主君我去揍他。楼惊御笑道，把他推得更高了一些。 影十一被逗笑了，回头去看楼惊御，脸上的笑容干净明媚，让楼惊御为他做什么都好。 楼惊御推着他荡了好一会儿秋千才和他说起正事来。 十一，你想找到你的亲生父母吗？想知道自己的家在哪儿吗？ 楼惊御从后面绕到影十一跟前，蹲下身和他说道，声音放得很轻很轻，似乎是怕自己的话太突然吓到他。 少年俊朗的面容浮现出疑惑，好似不明白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事。 亲生父母？ 家？ 这两个词连在一起对于影十一来说已经太遥远了，在他的这十八年里，这两个词存在的时间太过于短暂了。 一瞬间的恍惚和不安涌上影十一的心头。 第205章 阿御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影十一坐在秋千上，脚放在地上，秋千连小小的幅度都没有了，停在了原地。 他看着面前的楼惊御，抿着唇问。 楼惊御捧着他的手亲了亲他的手背，珍重的吻带着安抚的意味。 十一，不用怕，一切都不会改变的，我们会一直在一起，我只是问问而已。 若是你想的话，我可以帮你去找，以前你没有办法，但现在有我了。 楼惊御唯恐他心里有一点不高兴，哄着他道：现在有我了，只要你想，我都可以为你完成。 深邃的眼睛里盛满了要溺毙人的深情。 影十一注视着这双眼睛，心绪逐渐平静了下来。 可是，他们都已经去世了啊。 影十一说起来并不显得多么悲伤，那些悲伤都已经留在了过去模糊的记忆里，真的是尘封太久了。 啊？楼惊御一时没反应过来。 第161章 我的错 影十一的档案上记载了很多不详。 父母不详。 籍贯不详。 来处不详。 真正的生辰也不详，档案卷宗上的还是他自己给自己定的日子。 他和楼惊御说过自己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情了，所以楼惊御便自然而然以为他什么都不记得了，连同父母。 或许十一当年是和父母走散了，想找还是能找到的，楼惊御是这么想的。 而且药魔能从一把匕首里看出些门道，那说明十一的父母也不是一般人，而且药魔那厮还想用这事给他添堵，楼惊御便本能觉得他们活着的可能性很大。 没想到会得到十一这样的回答。 去世了？楼惊御又确定了一遍。 影十一点点头，对啊。 楼惊御愣了愣，迟迟没反应过来。 这种呆呆愣愣的表情很少出现在他这张丰神俊朗的脸上，影十一没忍住笑了出来。 十一 楼惊御抓着他的手，站起身把人抱在自己腿上，自己坐在了秋千上。 抱歉，是我没查清楚。 楼惊御觉得自己提这些旧事会让影十一伤心，哪料影十一摇了摇头，双腿还在空中晃了晃。 没事的啊，那都是好久好久之前的事情了。 影十一不是自怨自艾的人，如果一直想着这些事情，那童年时独自漂泊在外也活不下来了。 以前只想着怎么活下去，后来到了赤阳教只想着怎么成为能够守护楼惊御的强者。 每天都很忙碌，那些星星点点的破碎的记忆已经不会再影响他的生活了。 楼惊御把手搭在影十一后腰上，力道不轻不重地给他揉着，脚在地上借力，轻轻将秋千晃了起来。 虽然幅度很小，但这种腾空的感觉还是让影十一把胳膊圈在了楼惊御脖子上。 可是十一不是说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情了吗？楼惊御问他，亲昵地拨弄着他的发丝。 少年被好生养了大半年，头发长了些，好似也顺滑不少，青丝被一丝不苟绑进马尾里，手指穿插而过，楼惊御颇有些爱不释手。 影十一想了想，自己确实说过这话，那时候他觉得过去那些已成定局的事对于现在的生活都不重要了，而且他确实大部分都记不得了。 很多事确实不记得了，但还是有一些零零碎碎的记忆的。 影十一用手指在空中捏了捏，给楼惊御看。 只记得这么一点点。 楼惊御被他的小动作可爱到了，柔声问他：那记得的这点有什么呢？ 影十一微微皱眉，偏头看向一边，是在认真思考的样子。 记得父母亲死于匪盗之乱，我自己从山坡上滚下来了才幸免一难，然后我生了一场大病，有游医救了我我才活了下来，很多事情就想不起来了，后来就忘得越来越多，那游医说是因为当时我年纪小受到刺激了。 楼惊御听到这里眼里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心疼，当时十一还小，遇到这种灾祸，父母都没了，自己还受了伤生了病，自然会受刺激的。 他把十一抱得更紧了，在他额头上蹭了蹭，心揪得很。 原来是这样啊。 影十一点点头，我花了很多力气才记住这点事情，不想忘记父亲和母亲，但我还是记不清他们的样子了，只记得他们的眼睛。 说到这里影十一有些犹豫，但看着楼惊御耐心又温和的目光，还是说了。 父亲的眼睛是黑色的，但是母亲影十一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母亲的眼睛和我的不是一个颜色，她很漂亮，眼睛颜色是茶色的，很浅。 楼惊御恍然大悟，怪不得影十一的面容没有南疆人的那些特征，原来生父是大夏人，而母亲是南疆人。 他回想起药魔看向影十一的目光，那目光里含着对他面容特征的探寻，但又看不出来什么，所以才没有第一时间说出这事来，直到最近才 楼惊御握着影十一的手，专注的目光看着影十一的眼睛。 影十一的桃花眼很漂亮，清清冷冷如同冰潭下涌动的水波，看向他的时候却总是缱绻多情，像一场迷蒙软绵的春雨，黑色的眼珠亮晶晶的，好像承载着星光一样。 第206章 太干净，太纯粹了。 我们十一的眼睛已经足够好看了。楼惊御很是衷心。 影十一便笑起来，把脑袋靠在他肩头，又问回之前的问题。 阿御，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突然问我这个呢？ 楼惊御把玩着他手，和他解释：是药魔，他看出了你的身世，知道你与南疆有牵连。 影十一有些惊讶，没想到药魔这么有本事。 他脑子聪明，很快就明白药魔会用这事威胁楼惊御，或者说是给他添堵。 忙问道：你没答应他什么吧？ 楼惊御摇头：我主动提出要放了他，但他还不愿意了，存心让我不好过罢了。 影十一皱起眉来，阿御，你怎么能放了他呢，这事不重要的啊，我的身世不值得这么大的代价去换，药魔对你来说还有用的。 无奈又心疼。 楼惊御还是头一次看人有些不高兴的反对情绪，也知道这人是在担心自己。 影十一只想付出一切给他，却并不想楼惊御为他损失什么。 不关乎地位和尊卑，只关乎爱意。 好了好了，十一不生气，这不是没把人放走吗。 楼惊御对着人脸颊亲了又亲，让本就对他生不起气来的人心里暖呼呼的。 阿御。 嗯，在呢。楼惊御答道，对他做出深刻反省。 是我的错，我不该先去找他再和你说这事，(n)(f)我本来是想解决好再告诉你的，没想到你自己就知道，是我的错，应该第一时间和我的十一坦诚相待。 楼惊御顶着一张俊脸真诚认错，凑到影十一眼前，眸子里全是真挚。 影十一主动亲了亲他，小声道：阿御才没有错，我知道阿御都是为了我。 十一总是这般体贴的。 楼惊御贴着人不松开，那十一是半个南疆人，可我现在和顾烨舟结盟，要解决江湖中的南疆毒瘤，十一心里会有什么想法吗？ 第162章 此心安处是吾乡 冬日温暖的阳光洒下来，笼罩在秋千上紧密依偎的二人身上，为他们的身影勾勒出一圈温柔的光。 冬日里的萧瑟好似和他们无关，两个人看着彼此，便牵涉出无数温暖惬意来。 少年轻轻摇了摇头，高束的马尾便随着动作晃了晃，发梢扫过楼惊御的后背，像是羽毛轻抚，心里也痒痒的。 南疆在我的记忆里，是我未曾涉足过的地方，对于一个连生存都艰难的孩子来说，不会有太多的感触。 影十一缓缓说道，手抚着楼惊御结实的手臂。 更何况，你把我捡了回来，那些就都不重要了。 江湖中人，虽说是最木讷的影卫，这点事情还是看得透的。 更何况他身上也有一半大夏血统不是吗。 阿御，此心安处是吾乡。 你是我心里的故乡，你所站立的地方才是我心之所向的地方。 轻柔的话语分量却很重，楼惊御缓缓露出一个笑容来，他懂得影十一的未尽之意。 温情流转，无需话语表达。 楼惊御贴上十一粉嫩的唇，缓缓摩挲，步步深入，品尝着这片甜美。 极尽缠绵。 不知过了多久楼惊御才放开他。 暧昧的银丝被牵扯出来。 影十一每次看到都会害羞，任由楼惊御的指腹抹过他的唇角，将那些银丝抹去。 阿御，你以后不要顾忌这些事情了，我不想你被掣肘。 影十一嘴巴被亲得红红的，一板一眼认认真真和楼惊御说着。 好，都听我们十一的，等眼下南疆的事情解决了，如果十一想去溯源的话咱们再去，都听你的。楼惊御和他保证。 影十一这才点点头，抱紧了楼惊御。 阿御，还想玩。他还有些不好意思。 楼惊御莞尔，把人放回座板上，自己绕到后面给他推秋千。 宠溺说道：好，想玩多久都行。 既然把人留了下来，楼惊御晚上便设宴招待了殷清河一行人。 席间倒是热闹。 临近年关，赤阳教三堂两阁的堂主和阁主都在教中，加上殷清河带来的人，分列左右两排而坐，看着人不少。 大殿中央有歌舞助兴，只是赤阳教中人和殷清河都不怎么喜欢这些，倒是殷清河带来的那些年轻弟子看得津津有味。 楼惊御见此情景，说笑般和影十一道：十一觉得这些歌舞好看吗，你看风雪楼那几个弟子眼都移不开了。 影十一抿了一口果酒，小声道：估计是殷楼主平常管得严，毕竟那几个弟子很是年轻。 那十一也年轻啊，十一喜欢看吗？楼惊御悄咪咪给他挖坑。 影十一立刻摇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楼惊御说道：不喜欢，我只喜欢看阿御。 会心一击 楼惊御本想借着机会逗逗他，没想到自己被撩了，心痒难耐，可又在大庭广众之下不能做别的，只好捏了捏影十一的脸颊嫩肉作罢。 阿御。影十一摸了摸自己被捏的脸颊，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捏他。 第207章 楼惊御也不解释，目光移开不再看他，怕忍不住带着人先离席了。 座下殷清河正在和江叔说话，是在叙旧。 楼惊御和殷清河是因着父辈的关系才认识的，江叔当年跟在老教主身边也认识那一辈的人，自然殷清河也和江叔认识。 江叔算是殷清河长辈。 等他们说完几句后，殷清河才走上前，朝楼惊御二人举起酒杯。 楼教主，楼小公子，多谢今晚设宴款待。说罢将酒一饮而尽。 苏儒在他身边亦然。 楼惊御颔首，也喝完了手中的酒，却按住了影十一的手腕。 喝茶。他说道。 影十一知道这是不让自己多饮酒，以茶代酒敬了回去。 殷清河睁大了眼睛，有些惊讶。 今日真是惊了又惊，他想。 但他性子温吞，此刻想揶揄人都找不出话来，言辞不能表达他的震惊。 思虑片刻才道：楼教主，你还记不记得少年一起练剑比试的时候，不知何人说自己不会照顾人，也没心思和精力去捧着人，如今今时不同往日啊。 一旁一直保持安静淡然的苏儒都笑了出来。 楼惊御瞪了他们一眼，是当时殷清河和苏儒太腻腻歪歪了，他烦得慌才这么说的。 影十一喜欢听楼惊御年少时候的事，倒是没多么害羞，反而追问道：阿御年少时和殷楼主一起练过剑吗？ 殷清河点点头，他十来岁的时候吧，老教主带他到风雪楼的清谈会上，在那儿小住了一段时间，那时候就和我、苏儒一起练剑。 影十一听了有些羡慕，那时候他还没到赤阳教来呢，真好奇阿御那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他见到楼惊御的时候，楼惊御已经是江湖中卓有名誉的小小少年了。 冷漠疏离，骨子里狂妄肆意。 他很多时候都会想，那时候之前的阿御会是何种模样呢？ 大约爱人之间，总是会好奇这些过往。 想要将其一一珍藏。 楼惊御牵住他的手，看出来他眼里的向往。 于是问他：十一也想去风雪楼看看吗？ 影十一点点头，是想和楼惊御一起去风雪楼。 想去阿御曾经到过的地方看一看。 楼惊御轻笑：那开春后我们就去清谈会。 一季度一次，开春后正好赶上。 今早还没定下的事，现在就明确了。 殷清河读懂了其中隐含的意思，笑道：那南疆一事？ 楼惊御笑笑，十一应了，我自然也答应，明早在商议具体的事情吧，今晚不谈公事了，轻松一番。 好，听你的。大事敲定，殷清河也放松了不少。 到时候可得好好款待我们，你看看本座对你们多周到。楼惊御心情好，对着多年好友也开得起玩笑话。 一定一定。殷清河笑道，带着苏儒坐回去和连珏他们说话去了。 影十一敏锐地发现这两个人自今日见到就是形影不离，轻轻拉着楼惊御的手问他：殷楼主和苏先生？ 三刀剑客苏儒，刀法卓越，却不私藏诀窍，在风雪楼设立班子倾囊相授，江湖人称一句先生。 楼惊御轻笑一声，在丝竹优美婉转的声音里小声和他解释：青梅竹马，这么多年还是这么腻歪。 影十一也笑，原来阿御当年还被迫目睹人家情情爱爱啊。 真是风水轮流转了。 第163章 为其承担 之后的几天楼惊御忙着和殷清河商议事情，影十一有时候一起，有时候去暗阁帮忙。 殷清河自己收集了些消息，和楼惊御互通有无，两个人商议了很多，议事厅常常是人来人往。 风雪楼的弟子不时送信来，隔日便有一封，收获倒是不少。 岐山教确实勾结南疆。殷清河看了信，叹了口气，不是勾结，是他本就是！。 江湖正道之首，讲究公正，做事自然谨慎，先把人查了确定了再说。 楼惊御坐在太师椅上吹茶，看着他一副担忧天下苍生的模样。 多大点事啊愁成这样，从小到大都是老成的样子，这个操心费神的武林盟主活该他当。 他抿了口茶，有些甜。 这不是单纯用茶叶泡的，是影十一今晨起来为他煮的。 滇红做底，放了些烘制的甘草和决明子，加了桂圆和红枣，喝起来暖呼呼的，最适合冬季里饮用。 是影十一觉得他议事辛苦，照着当初净台大师给他的茶经里的方子特意给他做的。 楼惊御喝在嘴里，觉得连着心都甜滋滋的。 看着殷清河眉头皱得能夹苍蝇的模样也觉得不烦了。 你之前都怀疑了，如今只不过证实了而已，何必叹气，想办法便是。楼惊御幽幽道，你是武林盟主，江湖中人又不是不懂唇亡齿寒的道理，这事做起来其实也很容易。 殷清河点头，也不再惋惜，开始筹谋如何拔掉这颗毒瘤。 商议期间楼惊御还带着殷清河去牢房见了药魔。 依旧毫无收获。 楼惊御之前用的刑罚非常人能忍受，药魔都忍了过来。 现在殷清河来问，更是什么都问不出来。 第208章 你就打算一直这么把人养着？走出牢房后殷清河问。 楼惊御负手而立，已经习惯了药魔的嘴硬，也知道今日不会得到什么消息。 很快他就会说了。楼惊御卖了个关子。 他等着影一带人回来。 到时候这人就没有价值了，一个祸害，杀了便是，姑且就再养几天吧。 殷清河虽然纳罕，但也没有多问，他知道楼惊御心里有分寸。 这个人向来是胸有成竹的，还没见这人有什么办不成的事。 忙碌的时候，日子便过得很快。 正好逢上小年。 影一终于带人回来了，一行人风尘仆仆，染了来自远处的风霜。 主子，属下回来复命。 影一单膝跪地，拱手和楼惊御汇报。 起来说话吧。楼惊御抬手。 是！ 影一起身，身后的影卫按着两个五花大绑的人，正是在岐山教附近抓的两个南疆人。 此二人身上有伤，已经拷问过了。 此行发现了岐山教和南疆人的往来规律，循着踪迹抓了这两个联络人，审问后掌握了他们的联络点，已经标注在了地图上，安排了影卫在附近留守探查，等主子您吩咐。 影一说着，身后的影九便将一幅地图呈给楼惊御。 影九把地图放在楼惊御桌上后，退后两步站回原处，微微抬头看向坐在楼惊御身边的影十一。 忍不住朝他眨了眨眼。 十一朝他微微摇头，打了个手势，是噤言的意思。 影九撇撇嘴，这个小古板，是顾念这种严肃的场合呢。 他也打了个手势，意思是好吧。 影十一这才朝他点点头，用手指点了点额头、脖子，又朝下指了指，是在问他有没有受伤。 影九高兴起来，朝他摇了摇头。 然后影十一就不再看他了，让他好好听着，不要分心。 影九还要给他打手势，结果在抬头的时候猛地和楼惊御的目光碰上。 你们影卫有这么多手势？本座怎么不记得。 楼惊御记性好，因着平常调用影卫做事，也学过影卫之间通信的手势，到现在都没忘，所以对着影十一和影九之间的交流有此一问。 他记得是没有这些手势的。 楼惊御凤眸凉飕飕地扫过去，影九被吓得心脏一滞，立刻跪下请罪。 虽然楼惊御对影十一和颜悦色、温柔似水，可这并不代表着他就好脾气了。 自楼惊御成为一教之主，规矩严整，赏罚分明，这一点从未变过。 对旁人，楼惊御还是那个冷漠严厉的人。 影九也是觉得自己昏了头了，一回来有些雀跃，看见影十一没忍住，在主子面前说小话。 这是对主子不敬了。 属下知罪。影九立刻道。 主子，影一也紧跟着跪下，为他求情，影九心性活泛，许是多日任务劳累，在主子面前坏了规矩，望主子宽宥他，他下次一定不敢犯了，若要降罪，属下亦有不教的责任，愿意为其承担。 楼惊御没立刻说什么，目光在影一和影九之间游移，微微皱起眉来。 影一向来是影卫之中最稳重成熟的那一个，做事周全，进退有度，所以楼惊御才把他从自己的护卫调到了暗阁帮姜岩理事，从没见他反应这么大过。 这护着的速度倒是快。 有些不同寻常。 一旁的影十一看他皱眉还以他是生气了，偷偷摸摸在桌子底下去牵楼惊御的手。 阿御，对不起，是我要和影九说话的。影十一和他道歉，一脸认真反省自己的样子。 话里话外把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 影九才刚完成任务回来，怎么能受罚，走之前他风寒才刚好呢。 他说着站起来，目光怯怯看着人：主子，属下错了。 咬着下唇，有些不好意思，白玉般的耳垂都染上一层薄红。 不是惊慌失措的样子，反而像是害羞。 主子这两个字被他如今说出来像是一种情趣，楼惊御的心狠狠跳了一下。 这个时候叫什么，晚上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叫才好呢。 你啊你啊。楼惊御把他拉回来坐在自己身边，手绕到他身后轻轻打了一下臀部，满脸都是笑意。 存心让我心疼。他笑道。 影十一握着他的大拇指，摩挲着上面的玛瑙扳指，悄咪咪和他说：阿御别生气好吗，我以后不会了。 楼惊御哭笑不得。 这人还以为自己生他的气了。 第164章 拨开迷雾 少年和他心意相通，现在不会对他的话风声鹤唳了，反而用这种语调软软地唤他。 有长进了。 这是心里有底气，知道楼惊御很爱很爱他。 楼惊御忍着逐渐扩大的嘴角，让自己的笑意不至于那么明显。 我没生气，楼惊御反握住他的手，不是对你皱眉的，也不罚你们。 说着朝影一他们挥手。 本座还什么都没说呢，怎么就都跪下了，都起来。他转脸之间语气就严肃了不少。 第209章 影一和影九对视了眼，这才起身。 影九刚才吓了一跳，现在总算松了口气，低着头站在影一身后不敢动作了。 以后，注意些。楼惊御言简意赅。 是！影九低头拱手。 他长记性了，刚刚只是影十一的存在让他觉得气氛轻松了些，带着此行归来想和他分享的急切心情才冲动的。 只是 他看着身前那人宽阔的后背，刚才影一居然要为他承担 不由得让他心里生出些期盼来。 安安，最近也辛苦了，去和你的朋友聊聊吧。 楼惊御揉了揉影十一的脑袋，让他去轻松会儿，自己处理后面的事。 影十一看了眼还惴惴不安的影九，点了点头，晃了晃楼惊御的手才带着影九走出去。 从书房出来第一件事就是将影卫守则给影九又讲了一遍。 严肃场合，要懂得分寸。影十一严肃总结道。 影九虚心受教，这次是真老实了，也知错了。 影十一被楼惊御捧在手心上宠久了，也多了些人情味，往日里那些不知道该如何表达的关心也能说出口了。 他拍了拍影九的肩膀，问道：还好吧？阿御没有生气。 影九点点头，出来就好多了，主要是教主气场太强了，刚才吓得我大气都不敢喘。 影十一笑笑，领他去殿前石桌坐下。 屋里热，影九想在外面吹吹风，影十一只好让婢女去殿里拿点心给他吃。 你这次回来看着很高兴？影十一问，任务完成得不错吧？ 影九嘴里咬了一块玫瑰酥，囫囵着点点头，然后和他讲这次任务的经过。 他像是讲故事一样，语气那叫一个跌宕起伏。 我们把那两个联络人捉了后审问了一天一夜，不得不说南疆人嘴可真硬啊，和那个药魔似的，不过最后还是说了，你猜他们背后的人是谁？影九说起来还有些不敢置信。 影十一喝了口热水，他想既然南疆有以蛇吞象之心，那所需人力物力不是一般人能够调动的，定是南疆统治者的手笔，最起码是得到了南疆王的支持。 但听闻在其位的南疆王平庸懦弱，这样的精妙的点子和精心布局应该不是他想出来的，负责的肯定另有其人，最可能是南疆王室的其他人。 但南疆王宫人员杂乱，影十一猜不出是谁，他随便说了个可能性最大的。 南疆的皇子？ 影九点了点头，激动地按住影十一的胳膊，十一，聪明啊。 影十一笑笑，他也是跟着楼惊御跟久了，知道了一些情报才由此推断的。 可是是哪一位呢？影十一问。 影九一口咬掉半个桃酥，说道：是三皇子，听说他的母亲是南疆王最宠爱的妃子，他是想借攻打大夏一事来作为夺嫡的资本。 影十一不由得想到了楼惊御之前给他讲的那个关于药魔的故事。 那些断了头的线索好似找到了契合的另一端，一个接着一个接在一起，拼凑出完整的脉络来。 迷雾被拨开。 书房内，楼惊御听完影一详细的汇报也和影十一想到一处去了。 如此一来，那药魔为何被逐出皇宫却又参与此事便有了理由。 倒是痴心。 楼惊御修长的手指微曲，一下一下点着桌子，心里也有了计量。 行了，今日小年，厨房做了饺子，你们刚回来，吃些热的去休息吧。他对影一说道。 如今教里人多，江叔早早就叮嘱厨房备好了食材，今晨让厨房包了饺子，人多口味杂，便和了很多种馅，各人都能吃到想吃的。 影一拱手告退。 等出了书房，就见不远处还在吃点心的影九，脸色不由得柔和了些。 自从影九和他坦白了心意后，影一就有些不适应。 影九不再惴惴不安藏着掖着了，可束手束脚的人成了影一。 两人相处表面上看着和以往一样，可只有影一知道不一样了。 哥，汇报完了？影九小跑过来，还给他端了杯茶，回来连口水都没喝上，喝点吧。 影一顺着他话抬起手，在空中顿了顿，又在影九期盼的目光里拿住了茶杯，一饮而尽，好似喝的不是茶而是酒。 去吃饺子吧。影一干巴巴道。 嗯。影九点头，和影十一说了声，就和影一走了。 看着两道黑色的身影越来越远，影十一站在屋檐下脸上渐渐浮现出不解。 怎么总觉得影一和影九的相处有些奇怪。 有一种淡淡的尴尬和怪异感。 却又有一种独特的亲密。 影十一晃了晃脑袋，许是自己想多了，影九一直很敬佩影一，许是一起做了个任务影九高兴呢，关系说不定更好了。 正巧这时，书房里楼惊御唤他十一，进来暖和。 影十一便进了屋里，哒哒跑到楼惊御身边，被人一把揽住腰带着坐下来。 叫我主子？嗯？尾音像是带着钩子，开始秋后算账。 影十一抿出个羞涩的笑意来，当时影一哥和影九都这么叫，我也想这么叫你。 第210章 只是好久没这么叫过了，没了主仆之间的敬畏，反而像是情人之间的絮语。 楼惊御捏了捏他脸颊上的软肉。 每日三餐都精细，一天里时不时还给十一投喂点心和汤饮，把人养的脸上多了点肉，捏起来触感很好。 你和影九在比划什么呢，我看得出来这不是暗阁制定的手势。楼惊御问道。 影十一把自己窝在楼惊御宽阔结实的胸膛上，和他解释：暗阁制定的通用手势是为了实用方便的，但以前我和影九搭档最多，所以我们发明了一套两个人用的，能够表达更多意思，不出声也可以交流了。 第165章 同淋雪 两个人用的？ 那就是独有的了？ 楼惊御心里吃味，有些酸溜溜的。 他低头在影十一手背上亲了一口，末了还轻轻咬了他一下。 牙齿触碰到手背薄薄的皮肉，温热的气息吐在上面，感官好似也放大了数倍，显得那样颤动人心。 不疼，就是痒，逗得影十一在他怀里动了动。 阿御，痒。影十一笑着说道。 楼惊御戳戳他的脸，凑上去亲他眼睛。 现在呢？ 一边说着一边用唇瓣去碰他的眼睫毛，十一的睫毛又密又长，很是漂亮，楼惊御喜欢感受它的颤抖。 像振翅的蝴蝶，却不会飞走。 影十一被他闹得笑出声，揽着他的脖子去躲。 小兔子啊，被大灰狼欺负了却还是傻傻往他怀里钻。 闹了一会儿，楼惊御才端起一旁刚送来的莲子羹，舀了一勺吹了吹送到他嘴边。 正好温度降下去了，温热得方便入口。 那我们也制定一套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的手势好不好？ 楼惊御循循善诱，只有我们两个懂的。 大抵是掌控欲又作祟，不想看着影十一和旁人交流而自己却看不到，像置身事外一般，所以也要创造一套属于自己和十一的。 影十一啊呜一口含住勺子，把莲子吃掉，点了点头。 好啊好啊。 虽然当时和影九制定手势，是因为蹲守时影九这个话痨憋不住话非要和他聊，不太明白自己和阿御天天在一处会不会有用，但既然阿御想，自然可以。 他对于楼惊御的纵容不需要理由。 而且只有他们懂得，像是世间最隐秘的私语。 真好。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雪，不似初雪那样循序渐进、由小变大，而是上来就是鹅毛大雪。 纷纷扬扬，遮挡外面行路人的视野，这才有了三九隆冬的真实感触。 楼惊御给人喂了一碗莲子羹，抱着人把剩下的公务处理完了，倒也惬意。 主子，江阁主请您和主君去前厅吃饺子。外面下人来传话，站在门前识趣地没有进去。 知道了，本座这就去，退下吧。 楼惊御抬眼看了看外面天色，太阳已经完全落入西山了，天色有几分阴蒙蒙的。 饿不饿？他问影十一。 楼惊御揉着影十一的后腰，不管前一晚做没做，这个习惯是养成了，成了两个人之间常有的小动作。 影十一点了点头，有点。 好，那我们就去吃饭。 给十一手上塞了个暖手炉，又给人系上披风，谢绝外面风雪的侵扰。 刚想牵着他的手带他出去，就被影十一拉住了。 阿御，等我一下，很快就回来。影十一也会卖关子了，神神秘秘跑了出去。 他去的方向是主殿，就几步路的距离，楼惊御就听他的话在书房等着。 十一是去给自己拿什么好东西去了？ 也会给自己准备惊喜了呢。 如此想着脸上就浮现出了笑意。 阿御！ 影十一很快就回来了，手上好像拿着什么东西分不开手，防风的厚重门帘还是门口的侍卫给掀开的。 楼惊御赶紧把他手里托盘接过放在桌子上，掀了上面蒙的盖布，一件崭新的狐裘就出现在眼前。 做工精细，摸起来也厚实，外层的黑色锦缎上装饰着烫金的花纹，看起来华贵非凡，估计是费了不少心思。 这毛皮也是难得的料子，完整无缺，足以见狩猎人的技艺高超。 这是秋猎时我打的狐狸皮子，匠人做了两个月才做好，今日刚刚送来，影十一说着将衣服拿起展开，你快试试。 十一的心意，楼惊御自然不会辜负，穿戴好了站在影十一跟前给他看。 怎么样？他问。 黑色向来与他相配，神秘又严肃，冷漠又矜贵，加上这样一眼看出来用心的裁剪工艺和上好的料子，显得人一张俊美的脸犹如谪仙，挺拔的身形更加高大，让人不敢直视。 影十一敢，直勾勾盯着他看，动了动嘴唇想说几句好话，可最后却只吐出来两个字好看。 是真的无法形容的好看，影十一看向他的时候眼睛里都是盛不住的惊艳。 楼惊御被他逗笑了，单手揽着他的腰把人抱起来，和他蹭了蹭鼻尖。 十一还是个小色鬼。 嘿嘿。影十一只是朝他笑，揽着他的脖子不吭声了。 第211章 楼惊御就着这个姿势抱着人出了门，还把人掂了掂，影十一让吓了一跳。 阿御，雪天路滑。影十一蹬了蹬腿要下来。 楼惊御知道这是怕自己累着呢，但自己有一身内力傍身，一点都累不着，只是看影十一坚持才把他放了下来。 两个人牵着手，并着肩走在雪里，在刚积满一层雪的地上留下两串脚印来。 两个人也没拿伞，相视一笑，就这样走在雪中，任凭雪花飞在头发上。 此生也算是一同淋过雪了。影十一心情很好的样子，凑在楼惊御身边说道。 此生还会一起共白头。楼惊御牵紧了他的手。 两个人的身影在雪天不分彼此。 前厅里摆了一张长桌子，上面是刚出锅的饺子，热气腾腾的，摆了好几大盘。 连珏在蘸碟里加了些蒜末，又倒了些酱油和醋，看着差不多了才把它送到段春回面前。 春回，吃饺子吧。连珏笑道。 段春回点点头，盛了一盘饺子放在二人面前，依旧和每一年一样。 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习惯了。 段春回起了坏心思，故意问连珏：你还记得在赤阳教吃的第一顿饺子是什么时候的吗？ 连珏听后满脸笑意，夹了个饺子沾了蘸料递到段春回嘴边。 自然记得，那时候我刚被你救回来，时常高烧不退，有次迷迷糊糊想吃饺子，我们小神医神仙心肠，就给我亲手包了一盘。 连珏回忆起来也是觉得好笑又感动，草药馅的饺子，药到病除。 段春回嘴里吃着他递来的饺子，也是觉得当时自己的做法挺好笑的，但还是要板着脸问一句：你不喜欢？ 第166章 瑞雪兆丰年 都老夫老妻了，连珏自然知道这人是心血来潮和他开玩笑呢。 哪有。 连珏急忙道，过年那天咱们再一起包饺子吧。 不怕我给你弄奇奇怪怪的馅了？段春回笑道。 连珏又给他喂了一个，你包的，什么馅的我都吃，再说了，咱们吃一盘饺子，我吃你也得吃。 段春回朝他咬了咬牙，就你聪明。 一旁的殷清河刚安顿完自己带来的弟子，让他们一边吃饺子去，自己坐在段春回和连珏对面的位子，看见这一幕不由得失笑。 连堂主和段神医终于和好了？ 殷清河知道他们之间感情深厚，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之前几次见到二人时这两个人都在闹别扭。 如今再一看，终于不闹别扭了，两人之间若有若无的那一层隔阂也没有了。 真是让人值得高兴。 正道魁首不是一般人能做的，殷清河既有正直的性格，又有凌冽的手段和温柔的心肠，他自己有情人终成眷属，在感情上一帆风顺没有坎坷，便也希望天下有情人都是如此。 将心比心，莫过于如此了。 段春回摆摆手，不好意思笑笑，早和好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殷清河点头，转头看见苏儒过来，朝他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子。 苏儒朝段春回和连珏问了声好，在殷清河身边顺势坐下。 他并不是多话的人，却也并不冷性，反而脸色很是温和，就坐在殷清河身边听着他们聊天。 像是殷清河身边忠诚的护卫。 他以往也来过赤阳教，只是第一次在这里住了这么些天，倒是有了些新的感知。 赤阳教是江湖门派，实力和财力都令人瞩目，一直是诸多门派教派争相拉拢的对象，曾经他和殷清河也想过与赤阳教结盟，如此江湖正道势力便会更加壮大起来，多了中流砥柱对于维护武林正道是好事。 但楼惊御当时拒绝了他们，拒绝得十分干脆利落。 苏儒当时不理解，楼惊御虽然性格强势，但也不是恶人，既然不是恶人，为何不能与他们站在一处。 现在过了这么多年，他明白了，楼惊御做的决定是对的。 非正非邪，亦正亦邪。 在江湖之内，又在江湖之外，果真少了很多烦心事。 尤其是这几日在这里住着，这赤阳教何尝不是另一种世外桃源。 楼惊御这日子过得是真不错，没人敢惹，还有专门的堂口负责赚取金银，各人各司其职，属实是管理有方。 想什么呢？ 殷清河一句话唤回了他的思绪。 苏儒回神，在想楼教主管制有方。 正说着呢，楼惊御便过来了。 你又不参与这些事情，也不隶属那个门派，想这些做什么？楼惊御笑道。 我帮清河。苏儒老老实实答道。 楼惊御解了狐裘，叮嘱婢女好好放起来，这才和影十一落座。 这倒是了，差点忘了你也是爱操心的，和殷清河相比不遑多让，恨不得所有事都替他分忧了吧。他玩笑了句，语气不无揶揄。 殷清河盛了饺子，给自己和苏儒一人一盘，护短道：不许捉弄他。 他慢慢吞吞的温润性子，估计只有在维护苏儒的时候才有这样的语气。 影十一也从大盘子里盛饺子，听着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聊心里很是安定。 第212章 他把盛好的饺子先推到楼惊御面前，然后才给自己盛。 有猪肉萝卜馅的，也有白菜粉丝馅的，还有菌菇鲜肉馅的 每个都好吃。 大家聚在一起热热闹闹的，不谈公事，更像是朋友之间的聚会。 影十一看着外面纷纷扬扬的大雪，觉得这雪下得很是肆意，像是积攒了很久，今日就要全部下完。 雪花被风卷着，打着旋进了屋里，然后就在温暖的室内化成了水，在地板上留下湿润的痕迹。 瑞雪兆丰年。 楼惊御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和他说道。 影十一点点头，肯定他的话。 转而和楼惊御一起吃饺子，小年过了，年关已近，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没过两天，殷清河一行便向楼惊御告辞要离开了。 处于年关，寻常人家都十分忙碌，更别说是殷清河了。 风雪楼大事小事，处处都需要他把关做主。 楼惊御对赤阳教如此，殷清河对风雪楼也如此。 此次过来，要商议的事情已经都商议完了，是该告退回风雪楼了。 开春后的清谈会，记得来捉人。殷清河道。 他们把收网的时间定在了那一日，在这之前需要一直保持隐秘的动作，防止打草惊蛇。 为此苦心孤诣，计划良多。 有事传信过来，若有新的消息记得互通。楼惊御道。 殷清河点了点头，和他告辞后带着人策马而去。 大雪下了一日又一夜，在地上积了厚厚一层，到现在还没有化开，马蹄飞踏，溅起一地雪粒子，一行人的身影越来越远。 楼惊御也牵着影十一的手往回走。 去清谈会的时候可能会有一场恶战。楼惊御缓缓说道，除了岐山教，还有一些小的门派也是南疆附庸，他们在大夏的土地上织了一张网，狼子野心，估计到时会负隅顽抗。 这些事情影十一都是明白的，听着点了点头。 他倒不是很担心，他知道楼惊御会掌控好全局。 所以？他问。 所以我要闭关一段时间了，将悲动八荒突破，修炼到最后一层，以防万一。楼惊御想彻底杀死走火入魔真气倒涌的风险。 他要防范药魔提前和岐山教那伙人通过气，给他们留了些什么毒或者药。 影十一微微蹙眉，有些担心，停住了往前走的脚步。 闭关？ 可是离顶层还有两层，阿御你猝然要冲击顶层，是不是太急了些？ 他说得很有道理，但前世楼惊御已经离顶层只差一步之遥了，如今经验都在脑子里，不会有差池的。 但这话又不能和影十一直说，只能揉了揉他的脑袋，宽慰道：没事的，我自有分寸，若是真的不行也不会强求。 他如此说影十一才舒展开眉头。稍微放心些。 那什么时候？现在吗？影十一又问。 楼惊御摇摇头，牵着他的手继续往前，手心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递给影十一。 再过两天就过年了，等过完年再闭关，出来后还能和你一起过上元佳节，到时候再带你去看灯会，给你买灯笼。 他已经都计划好了，对上元节也颇期待。 好！影十一点点头，悄悄弯起唇角。 第167章 他自作自受 年前要对账，温红菱带着锦华堂的账房先生忙了腊月这一个月，才在大年三十之前干完了活到楼惊御面前回禀。 前几日下了大雪，如今正是化雪的时候，外面冷得很。 楼惊御便不在书房待了，因为他若是在书房里理事，影十一肯定也是要陪着的。 于是更多时间楼惊御都留在沧澜殿，这殿里确实是要比书房暖和的。 红炉小火上温着红茶，炭火噼噼啪啪的燃烧，香炉里燃烧的香料成了烟，从瑞兽的顶部钻出来，倾泻着向上升腾，和温暖的气息混合在一起，就此成了暖香。 楼惊御坐在案后，一边翻账本，一边教影十一看账。 之前也教过，但正如他之前所说的，十一想帮忙便帮，但自己是舍不得他累着他，所以更多还是自己来做。 楼惊御指着账本上的字给影十一看，两个人凑得很近，气氛插不进第三个人。 浓情蜜意，形容这二人最合适不过。 这一栏写的便是教里的支出日用，最下面一行便是他们核对清算后的数楼惊御很有耐心地讲道。 像这张，再往后就是赤阳教的产业营收，经过汇总得到的，这和我之前教你的有所不同，以前的那是分账，这一本是总账。 咱们赤阳教的账本多的很，这一本是汇总算过了的，看着方便，那些分账温红菱每季度都要查一次，防止有人在里面做手脚，我不时也会去抽查一下。 影十一专心听着，不时点两下头。 他觉得阿御平时可真不容易，要管这么多事情。 等自己学会了，就可以帮他分担了。 温红菱在桌案前看着二人，教的那个耐心，学的那个认真，是一副好光景。 她脸上不自觉浮现出笑意，自己心里都暖暖的了。 第213章 这可真好啊。 楼惊御快速过了一遍，把账本留了下来，写了个条子盖了印给温红菱。 账本在本座这里先放着，年后你再来取，咱们主君对此很感兴趣，给他多看看。 这统御全教收支的账本子，在楼惊御眼里确实一本很好的教本，拿给影十一演练。 这条子你拿去支钱，把银钱送到司勤阁，让江叔过两日给教里人发赏赐用。 温红菱拿过条子应了，看了眼拿着还在兢兢业业学习的影十一，笑着退下了。 她一走，等在门外的影姜岩进来禀报。 主子，药魔要见你。 楼惊御搁下手中笔，微微挑眉。 这倒是奇了，还以为他和以前一样依旧能保持八风不动呢，怎么如今还来找本座了，这是终于忍不住了？ 姜岩如实回应道：抓的那两个南疆联络人也在刑堂又审过了，这两个人骨头没有药魔硬，之前便已经都招了，于是把他们羁押进牢房，正好被药魔看见，估计也是慌了。 楼惊御冷哼一声：这个时候知道慌了，那怎么以前不老实说呢，这么想见本座，那让他等着吧，本座最近忙得很。 他想了想，道：对了，把这个东西扔到药魔那儿。 他把一个带着穗子的令牌扔给了姜岩，虽说是令牌，形状倒很是奇特，像个签子一样。 做工用料看着结实，上面刻了几枚鎏金的花纹，这花纹是南疆特有的一种植物，在大夏没有。 这东西是从那两个南疆联络人身上拿到的，是南疆皇室传出来的东西。 这两个联络人往来于据点和岐山教之间，身上必有信物表明身份，楼惊御猜测这东西恐怕就是了。 而且这东西的来路和他想的也是一致。 把这个给药魔也是为了击破他的心理防线。 俗话说杀人诛心，药魔当时用影十一的身世来给楼惊御使绊子，楼惊御可不得还回去吗。 是。 姜岩领命后就悄声告退了，有影十一陪在楼惊御身边的场合，他已经渐渐变得有眼力见了。 楼惊御把桌上账本合上，影十一便将视线转移道他身上。 怎么了？影十一问。 休息会儿，要保护好眼睛。说着就牵着影十一的手带他去软榻上坐下。 软榻旁的小桌上还放着影十一的玲珑锁，早上的时候解了一半，这会儿便又拿起来解。 影十一从前不知道这些大人解闷儿玩的玩具也有这么多花样，还是楼惊御给他买来的。 之前我给你讲的药魔的故事，你还记得吗？楼惊御拿起茶盏，递到影十一唇边给他喂水。 影十一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点了点头。 这故事只有一半，还有后续，想不想听？楼惊御拿开杯子，把他抱在自己身前坐着，喝了剩下半杯水。 想。影十一把玲珑锁放下，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楼惊御微微低头，嘴唇印在他额头，把人亲得在他怀里放松下来才开始讲。 药魔他成为阶下囚是自作自受，当年他被南疆王驱逐出宫后一直四处流浪，凭借着一身本事倒也是混得风生水起，一路从南疆来到了大夏，更是和大夏的朝廷官员有了交集。 而毁了约定的宠妃一直留在了宫中，南疆王很是宠爱她，就算知道了她和药魔之间的不可言说也没对她做什么，再怎么说，他们之间还有一个皇子，这位宠妃和药魔之间的一切就这么成为了宫廷秘闻。 影十一听到这里还有些唏嘘，倒是好奇这位宠妃是个什么人物。 她和药魔之间有私奔出逃的约定，让药魔为她放弃了一切，而南疆王知道后竟也依旧宠爱她，估计这两个男人对她都是真感情了。 爱意有时会让人盲目。 所以之后药魔和那位妃子就没有再见过面了吗？影十一好奇问道。 楼惊御点了点他的鼻尖，笑道：见没见过面不知道，但肯定还有联系，不然怎么走到今天这步的呢。 他继续讲道：时光荏苒，已过数年，那位宠妃所生的三皇子已经成年了，南疆王宫那么多的皇子，年岁都差不多，他们都踏入了夺嫡之争中，展开了腥风血雨的争斗。 第168章 新年去旧岁 三皇子想要皇位，但他的母亲只是妃子，而不是皇后，他不是长子也不是嫡子，为了得到南疆王的赏识和属意，他便计划侵入大夏，占据大夏的领土和财富，哪怕只是获得一个州郡，都能让他在那些皇子中脱颖而出。 这话让影十一想起顾烨舟来，皇家斗争向来残酷，不论是南疆还是大夏都是如此。 令人唏嘘。 但生在皇家，享受了那些常人一生都接触不到的，难免也会有些代价。 但三皇子也知道大夏国力强悍，贸然开展战役对南疆没有好处，所以他便想到了往中原武林发展。 江湖和朝野虽有联系，但平日里也是各自管理，无事事泾渭分明，从中原武林入手既可以隐藏在大夏的踪迹，又可以借助江湖人的本领探查消息，将来可以做到里应外合。 但是三皇子无人可用，他们对大夏的江湖太不了解了，所以他想到了已经在大夏游荡多年的药魔，这位曾经的南疆国师，也是他母亲的情人。 第214章 母子一心，那宠妃自然会帮助自己的儿子夺得皇位，所以她应允了三皇子的要求，重新联络上了药魔，请他在大夏武林中为三皇子筹谋。 说到这儿楼惊御嗤笑一声，如我们今日，不管中途过程如何，药魔答应了。 影十一听到这儿呆呆地张大了嘴巴，似乎是有些不可置信，还，还能这样啊？ 楼惊御看着他粉嫩嫩的唇，跟随本心伸出手拨弄了两下。 嗯，所以才说这个药魔神经有些不正常呢，不仅是痴心了，都成了执念。楼惊御抱着他半靠在软枕上，回道。 想不到药魔如此痴心。影十一趴在楼惊御怀里乖乖窝着。 楼惊御从嗓子里嗯了一声，温热的手抚摸着影十一的后背。 对他喜欢的人痴心，由爱生恨，倒是把恨撒到别的人身上去了，搞出了这么些毒物，硬生生不知道祸害了多少人，我看着人啊是看别人过得好他就嫉妒。 影十一重重点头，很是赞同。 十一以后离他远点，咱们过得这么好，这药魔要嫉妒死了。楼惊御笑道， 他说着话的语气带着几分得意和炫耀，影十一便趴在他胸膛上呵呵地笑，知道啦。 楼惊御环着他，将最后的部分继续讲完。 药魔受曾经的心上人委托，在大夏帮助三皇子成立了岐山教和其他小门派，引入了南疆人进入中原武林执掌这些教派，近些年南疆和大夏通婚的多，特征也就不明显了，而且有句话叫英雄不问出处，自然也没人特意关注这些人的来处，如此一年两年下来，他们连联络据点都建好。 药魔是个很聪明的人，当年都能成为国师，如今自然也能统御全局，只是他和大夏的官员之间还没分割开，和季家混在了一起，然后就被我们给抓起来了，跌了一个大大的跟头。 他讲得分外直白，本来就是当故事一样讲给影十一听的，说到最后两句还带着笑意。 一切就此串联起来。 影十一点头，原来这件事原原本本是这么回事啊。 将这些前情都查清楚了，后面的便会容易许多。 那我们影十一正说着，张嘴的工夫嘴里就被楼惊御塞了块梨膏糖，于是说话的声音都变得含糊起来，那我们要不要利用一下这些消息，南疆那边 已经用上了。楼惊御笑道，说着吻上他的唇。 他自己吃糖没意思，除非这糖在影十一嘴里。 这甜味才有意思。 公事处理完，正好过除夕。 大年三十从一早上开始就不同，教内的下人忙忙碌碌，比起平日多了几分喧嚣，也多了些烟火气。 下人们排队从司勤阁领了赏钱，一个个面上都是极高兴的，暗卫从暗阁领赏钱，分了两处地方，也不拥挤。 影九领了一枚银锭子乐不可支，跑去沧澜殿去找影十一，但有了上次的教训，不敢咋咋呼呼了，两两三三在外面等明月去叫人，誓死不进去一步。 他怕进去碰见教主。 很快影十一就出来了。 影九，怎么来了？影十一见是他，问道。 今日暗阁该是休息的，这会儿大家应该凑在暗阁一起玩闹吃饭才对，难得一年之中大家都有空，楼惊御都给影三和影四放了假，让他们明早再来当值。 我今年发了好多赏钱，影九把银锭子拿给他看，我都可以把卤肉店买空了。 影十一失笑，怎么，要请我去吃饭吗？ 影九摇头，嘿嘿一笑，把银锭子塞到他手里。 我来还钱的。说着还往自己怀里掏银票。 他还记着当时自己腿断了休养的时候，影十一当时给了他好多好的钱，他都不知道影十一这攒了多久的，心里十分感动。 如今手头宽裕了，就想着来还上。 不用。影十一制止住了他的动作，把银锭子也还给了他。 他如今很少有花钱的地方，这钱还是让影九自己花吧，自己要是拿了，这人岂不是要喝西北风。 你自己花吧，只是平日里也要规划，遇见什么新奇东西不管是吃的还是玩的都要克制些。影十一提醒道。 你真不要了？影九表示震惊，影十一当时给他的可不少呢。 影十一再三推拒，是真不让他还了。 好吧，影九只好把钱收回去，揽着影十一肩膀感动得不得了，十一你真是我好兄弟，我这下可真富了。 影十一无奈摇头，把他手拨下来，晚上也来看戏吧，也叫上他们一起。 今夜除夕，楼惊御请了戏班子来唱曲儿，前厅台子都已经搭好了。 影九点头，高高兴兴地一溜烟跑了。 影十一便也回去和楼惊御一起用饭。 今日比往日菜色还要丰盛，两个人在一起吃什么都是甜蜜滋味，十分温馨。 这是他们在一起度过的第一个新年，只有两个人，便构成一个家。 夜色染上来的时候，两个人便一起去看戏。 他们坐在第一排中间，身边身后俱是亲朋。 第215章 台上唱腔响起，锣鼓争鸣，戏服上绚丽的色彩与今日很是相称，一幕幕故事接连上演。 赤阳教难得这么热闹。 也是了，新年去旧岁，本该如此的。 第169章 所有偏爱 台上万象纷呈，台下和乐美满。 段春回的叫好声最为突出，鼓掌鼓的最欢。 影十一坐在楼惊御边上，段春回坐在楼惊御另一边，楼惊御嫌他吵，抓了个干桂圆砸他头上。 段春回敢怒不敢言，把桂圆捏瘪吃进了嘴里，拉着连珏的手和他调换了个位置，拒绝再坐在楼惊御旁边了。 老古板。 段春回哼哼几句，不敢大声说，话憋在牙缝里，抱着连珏的胳膊躺在他肩膀上。 但一圈都是练武之人，内力也高深，都听得一清二楚。 尤其是他旁边的连珏和他凑得最近。 连珏失笑，你今天倒是大胆。 段春回有恃无恐：今天这日子，教主他睁只眼闭只眼，不正是我说他坏话的好机会。 楼惊御还没说什么，坐在他旁边的影十一就先笑了出来。 嗯？安安也笑话我？ 楼惊御转头，语气宠溺极了，抬手用拇指和食指捏住影十一的脸颊，把人的嘴巴捏得嘟起来，可爱极了。 影十一笑着摇头，眼眸亮晶晶的，眼眸里是毫无保留的信赖，轻声唤他：阿御。 声音都因为被楼惊御捏着脸颊变得含糊，软的像化在火炉边的牛轧糖。 楼惊御松开他，笑着揉了揉他的脸。 没有笑你，阿御才不是老古板。影十一朝他这边偏偏头，他只是觉得段神医对于楼惊御的形容很好玩。 但他的阿御才不是老古板呢，阿御总是很纵容他，给他买很多新奇玩意儿和好吃的新潮点心，就连做衣服的料子和花样也是当下最时兴的，只不过性格严肃了些而已。 楼惊御摸摸他毛茸茸的脑袋，喟叹道：还是十一最好。 影十一羞涩一笑，低头给楼惊御剥核桃，两手拿着核桃，微微用力，一捏就碎了。 段春回探头正看见这一幕，震惊地摇了摇头。 一直看见影十一在楼惊御面前乖乖软软的，都快忘了他们影十一还是个铁骨铮铮的影卫了。 这本事和力气一直在啊。 阿御，给你吃。影十一道。 楼惊御心里甜滋滋的，和影十一挨在一起吃核桃仁。 影九被刚才的动静吸引过去，看过去的时候却正好看到影一的背影。 他说怎么没见到影一，原来他坐在教主身后。 是在保护教主吧，即使是在这样的节日里，还是要站在离主子最近的地方。 因为主子给影三和影四休了班，所以才会自己自觉护佑左右。 正想着，影一好似有所觉的回眸。 四目相对，目光在空中交汇。 影九一怔，愣愣地都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傻了吧唧扯出一个笑来，朝影一挥了挥手。 同样无措的还有影一，他也没想到回头正好能看到影九。 台上为了看得清楚，两侧都挂了灯笼，约到后面也就越暗，但影九坐在后排，在阴蒙蒙的地方，笑容依旧那般明亮。 影一也说不出来心里的滋味到底如何，只是在影九坦白心意后就一直不对劲，向来条理清晰的脑子这时候成了一包浆糊。 他很少笑，此时本来想着只点点头算了，但又想起今日佳节，到底还是努力向着笑了笑。 影九好像更开心了，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了，像一只开心的小狗，每一根头发丝都透露出欣喜。 影一的笑容不由得真切几分，心情也好了不少。 突然之间远处响起一声轰鸣，众人都发出惊叹，影一也抬头望，就见漫天烟火又绽放在众人头顶。 影九惊讶得很，对着影一指了指天上。 影一点点头，悄悄指了指楼惊御。 平日里他肯定不会对主子做出这样无礼的举动，但此时面对影九，或许他的心变得轻松许多，想的变少了。 这烟花是楼惊御安排人放的，他在京城放了一场，回来趁着除夕又放了一场。 他知道十一爱看这些。 喜不喜欢？楼惊御问影十一。 影十一睁大了眼睛，指了指自己，是给我放的吗？ 楼惊御点点头，以前教里除夕过得寡淡，现在有了你，自然要让你高兴。 他曾经是一片荒芜冰冻的原野，后来遇见了影十一，十一用一颗真心来笨拙地融化，然后留下他一个人一日比一日更清晰的明白心底的爱意。 重来一生，再次拥有影十一，恰如他这片干枯的原野逢了春。 他这话说得给足了一个人所有偏爱。 影十一眼眸中被映上天空中绚丽的色彩，一颗心在咕嘟咕嘟冒泡，自然是喜欢的。 更喜欢这背后蕴藏着的属于爱人的心意。 戏台上唱完了点的一折又一折戏，烟花也接近尾声，楼惊御携着影十一回沧澜殿。 本该一起守岁，但单纯坐着没意思，楼惊御把人拐上了床。 唯余喘息和黏腻的惊呼。 楼惊御觉得十一的声音比刚才听的曲儿动听多了。 第216章 他可以听一晚上。 事实也确实如此，他们从旧的一年，一起到了新的一年。 像两株不可分离的藤蔓长在一起，根茎都相互缠绕，逐渐融为一体。 以后我们每年都要一起度过。楼惊御说着，俯身去吻他汗湿的鬓角。 影十一迷迷糊糊应着，好。 楼惊御得了承诺满意了，笑着又亲了亲他的唇，动作温柔起来。 天将明时，楼惊御才给两人洗干净上了床睡下。 等再醒来，就是初一了。 影十一昨晚上很开心，这是他第一次过这么热闹的年，太过美满了，让他觉得有些像假的。 但楼惊御的亲吻和一晚上的颠鸾倒凤却又让他无比清醒地感知到了这一切的真实。 毕竟现在一动身子就疼。 他迷迷糊糊醒过来，就到了中午，外面天光大亮，都不知道确切是什么时候了。 十一醒了？ 楼惊御已经穿戴好了衣服，靠在床头看书，听见他的动静放下书去看他。 影十一点头，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就坐了起来。 阿御什么时候醒的？现在是不是很晚了？影十一问。 楼惊御梳理着他的头发，哪有的事，我们也没什么礼节要遵守，也没什么人要去拜访，清闲得很，多睡儿不要紧，我们十一昨晚辛苦了。 最后一句听得影十一屁股痛，昨天晚上都麻了。 第170章 我会想你 影十一不好意思地往楼惊御怀里拱。 像一只急于找窝藏一藏的小白兔。 楼惊御轻笑，慢慢悠悠安抚他，把人哄了出来。 十一去看看枕头底下有什么。他道。 影十一乖巧得很，听了这话就去挪枕头。 这才发现枕头底下放了红纸封包的一串孔方圆钱，凑了个吉利数，影十一数了数，一共有十枚。 这钱不是市面上流通的钱，而是有驱邪纳福寓意的用来把玩的钱币。 这是什么？影十一仰起头问他。 楼惊御揽着他的腰把人带在自己怀里，是压岁钱。 这种特质的钱币不容易得，这几枚是楼惊御特意搜罗来的，从小到大攒的，才攒了这么些。 俗话说物以稀为贵，这几枚钱币若是拿到外面去卖，也能卖个好价钱。 压岁钱？影十一微微笑开，可是我年岁已经很大了。 楼惊御正低着头用黑色的绳子穿过这几枚钱币，不仅要穿，还要固定好。 正做得十分认真，听闻影十一这话反驳道：十八岁怎么就年岁大了，八十岁我还给你压岁钱。 如果能活到那时候的话，八十岁我就是小老头了。影十一被逗得直笑。 那我也比你大，也要给你压岁钱，让我的十一邪祟不敢侵犯。楼惊御说道。 影十一眉眼弯起来，笑吟吟地看着他，半晌后又抿了抿唇，有些自责：可是我没有给你准备。 楼惊御眼里露出几分笑意，把自己的脸往影十一那儿凑了凑，你亲一口比什么都管用。 影十一咬着下唇，手抓着楼惊御的衣服，脸蛋渐渐红了，却还是闭着眼睛亲了他一口。 纯情，又主动。 楼惊御的愉悦从笑声中就看得出来，二人微微分开后握住十一的手腕，把穿好的铜钱绑到他手腕上，调整好松紧后才放开细细端详。 影十一的手腕十分精致，腕骨突出，很有骨感，上面覆盖的一层皮肉白皙得很，显得青色的血管那样突出。 许是藏在袖子里的缘故，手腕比手背温度要高一些，摸起来像一块温润的羊脂玉。 让人爱不释手。 很漂亮。楼惊御夸赞道。 影十一抿着唇笑开来。 床帘被挂起来，新春的阳光悦动在少年脸上，将那一张清俊年轻的面容照耀得夺目极了。 剑眉星目，无一处不耐看的，高挺的鼻梁下是破了皮的红唇，在他的清冷中添了几分令人动容的蛊惑。 这朵花盛开得很好。 两人在床榻之上，看向对方的眼神里充满了爱意，缱绻多情，就这样在新的一年的开始陪伴着对方。 然后，相视而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 两人没用早饭，直接用了午膳。 才是初一，这时候山下城镇的商户都还没有开门，楼惊御就陪着影十一教里转了转。 廊下都挂着红灯笼，倒也很是应景。 他心里想着，等二人成婚那日，要在整个赤阳教上上下下都挂满红灯笼。 之后转到了后山的梅林。 踏雪寻梅。 虽然雪已经化了，但梅花开得正好，淡雅的香气沁人心脾。 两个人慢慢悠悠赏梅，漫步林中，倒也很是惬意。 影十一还用小坛子搜集了不少梅花上的残雪，他想用这雪水来制香。 只不过雪化得快，这时候也没有多少了。 楼惊御安慰他，还会再下雪的，等下次我再和你来。 影十一点点头，抱着他的胳膊和他回去了。 第217章 他记挂着楼惊御明日就要去闭关，要好好休息才是。 于是剩下半下午和一晚上对楼惊御关怀备至，予取予求。 楼惊御的心被他弄得软绵绵的，只能接受这送上门的主动，顺带再多要点。 他在影十一身上，向来贪心。 第二日起来的时候，楼惊御本以为影十一会累得多睡儿，自己偷偷离开便是，不想让人多担心。 没想到自己一动弹，影十一就醒了。 阿御，我陪你去，去守着你。影十一说着，扶着腰坐起来。 楼惊御心疼得不得了，也懊恼自己昨晚太放肆了。 不用的，十一多睡会儿，会有影卫在外面守着的，没什么大事，十一不要太担心了。楼惊御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企图把人重新哄睡。 影十一摇头，还是坚持：我陪你。 楼惊御揉了揉他的脑袋，顺了他的意。 楼惊御和影十一两个人到后山静室的时候，姜岩已经等候在那儿了，还带着一队影卫。 都是来给楼惊御护法的，以防他闭关过程中有任何意外。 楼惊御倒是不担心中途中出现什么问题，前世到底历练过一番，如今对于功法之事手到擒来。 教内的事务他也都已经安排好了，唯一担心的只有影十一。 自己闭关，十一自然是最担心的人。 也不知道未来这几日十一会不会好好吃饭，能不能记得给自己天冷加衣 他将影十一揽入怀中，抱着他在他耳边哄道：不要太担心我，照顾好你自己知道吗，不然我在里面会很挂心，嗯？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分离一事，对影十一来说都变得陌生了。 自从到了楼惊御身边，他们就没有分开过。 但听着楼惊御这样说，影十一还是点了点头。 他不想让楼惊御担心自己，心里不却自觉染上愁绪。 十一乖，我会想你的，等我出来后可不要变瘦了。楼惊御像是哄孩子一样，对着人温言软语说道。 他自己也很是不舍得。 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这是个闭关的好时机，为了以后的事情不会出现变数，他必须让自己的实力不断强大起来。 好，我会照顾好自己的，阿御也是，身体为重，我等你出来。影十一忍下不舍说道。 楼惊御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又叫来姜岩他们叮嘱了几句，委托段春回多看着点影十一，这才踏入静室。 石门镶嵌在山壁上，好似和山体融为一体。 楼惊御抬进去后，石门就此关闭。 影十一想，隔着一墙之隔，分离也会变得漫长吗？ 他不知道，但接下来的时光会给他答案。 第171章 思之念之 紧闭的石门遮挡了里面所有的声音和场景，让人就算一直盯着看也看不出来什么。 楼惊御闭关之后，影十一就一直在外面候着。 抱着胳膊站在静室前，像一棵挺拔的竹子，直愣愣站着，丝毫不畏惧风吹雨打。 他只想离楼惊御近一些。 天气虽然冷，但以往也在这样的天气里执行过任务，对于影十一来说不过小事一桩，更何况如今披着狐裘，穿得厚实，更是不觉得有什么苦的。 只是难熬的是内心焦急。 一颗心像飘在空中，荡过来荡过去，摇摇摆摆，怎么都落不到实处。 这是他们在一起后第一次分别这么久，影十一心里总会浮现出一堆有的没的。既担忧又焦虑。 突破内力是极大的挑战，悲动八荒至高玄妙，每突破一层都很不容易，总是需要极大的毅力和卓越的感悟才能有所突破。 江湖中人因为练功这些事，走火入魔的不在少数，若是稍有差池内力不稳，根骨全废都算好的了，严重的甚至会危及生命。 影十一心里自然放心不下。 但楼惊御承诺过会顾好自身的，影十一也知道他的实力，心里稍许安慰。 可心爱的人在闭关，他又怎么能和平常一样跟没事人似的，他做不到。 静室外有一层又一层的守卫。 近处是影卫，在稍远的地方便是巡逻的侍卫，姜岩统一调度，不容丝毫差池，后山如今因为楼惊御闭关都严肃许多。 守卫轮换当值，没有一刻是空余的。 段春回和连珏也不定时过来看看。 十一，先回去吧，这冷风吹得实在是冷得慌，若是得了风寒或者怎么的，等楼惊御出来还不得跟我疯。段春回苦口婆心劝道。 影十一摇了摇头，还是抱着剑在静室门前守着，像一个忠诚的护卫。 他知道自己或许没什么用处，但守在这里他自己心安。 而且若是以真有什么事情，他在这里会比别人更愿意拼尽全力。 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又不是三岁孩童，不知道顾惜自己，等到太阳落下我就回去了。影十一朝他微微一笑，让段春回别担心他。 看他坚持，段春回叹了口气，也只好作罢，往影十一手里塞了个暖炉。 连珏拉着段春回的手，用自己的手暖着他，笑道：教主闭关，十一怎么可能安安心心在殿里待着呢，让他在这儿守着他还安心些。 第218章 段春回抬头睨了他一眼，若是真冻着了可怎么好。 连珏读懂了他的眼神，微微摇了摇头：不会的，十一有分寸。 他凑近了段春回耳边说道：你想想以前我受伤的时候，你一有空就守着我陪着我，十一和你心境相同，就算知道自己无法多做点什么，心里也想陪着的。 段春回这才面色稍霁，是啊，将心比心，可不就是这样吗。 当时连珏受伤的时候，两人还没在一起，心意还未坦白的时候自己就想陪着他了，只有这样自己心里才好受些。 更别提十一和楼惊御整日里黏黏糊糊的，一分开铁定心焦。 于是也不再多说什么了，叮嘱影十一记得按时吃饭。 影十一点点头，明明顶着一张冷脸，可就是给人感觉乖得不得了。 段春回趁着楼惊御不在拍了拍他肩膀，这才离开。 到了饭点，明月就来叫影十一去吃饭 他对段春回说的话并不是虚的，老老实实地照顾好自己，不想让在里面的楼惊御挂心。 若是阿御出来看到自己病了，定然是十分担忧的。 到了睡觉的点也回去睡，但就是睡不好。 没了温暖的温度和熟悉的气息，竟觉得连沧澜殿都变得冰冷了许多。 影十一脱了鞋袜和外衣，泡了脚后上床，躺在了平时楼惊御躺的外侧。 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感受着爱人留下的气息，翻来覆去好久才睡着。 思念的滋味，果真抓心挠肺。 又让影十一想起曾经求而不得的那些时光，那时候见不着人常有的事，怎么如今却受不了了呢？ 自己真是被阿御宠坏了。 这一觉睡得短暂，天还没亮就穿戴好衣服去了静室。 姜岩看他过来睁大了眼睛，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影十一朝他拱手，统领好。 然后才回答：我睡不着，就早点过来练剑。 许是怕姜岩再问，当即就拿出赤霄来开始练剑了。 姜岩叹气，从前怎么没看出来这影十一这么能黏教主，明明以前是个冷冷清清的小孩来着，现在看着倒是有人气了几分，都会说谎话了。 这练剑吗在哪儿练不是练，什么时候练不是练，偏偏这个时候到这儿来，还是挂心主子啊。 不过倒也欣慰，这说明两个人感情好。 自己当初的担忧现在看来都是不必要的。 他看着影十一的剑法又上一层楼，心里赞叹这孩子悟性好，被主子那般娇宠着，倒是还没落下这身手。 这可真不容易。 等影十一练出一身汗，时间也才过了两个时辰。 不用明月来叫，影十一自觉回到沧澜殿用早膳。 吃完了饭，江叔又拿了一些事项来请影十一做主。 他如今是主君，楼惊御几乎将自己所有的权力都分给了他，也教过他该如何处理这些事情。 楼惊御闭关，自然这些事就找上了他。 影十一接过江叔拿来的单子，按部就班将其处理好，又和江叔敲定了一些事情，一上午便过去了。 主君聪慧，没想到学得这么快，处理起事情已经得心应手了。江叔笑呵呵道。 影十一谦虚笑笑，然后一有空便又去了后山。 他就像一只不能忍受分离的幼兽一样，寻着味儿就过去了，只有离楼惊御近一些才好受一点。 只是远远地就看见影九和影一在那儿，两个人距离有些近了，让影十一有些好奇。 影一的身姿挺拔，站在那里像是稳立的木头桩子，不动如山似的。 而影九比他矮一些，眼睛圆溜溜地看着影一，满脸笑意，娃娃脸让他更显得活泼俏皮。 两个人在一起，截然不同的风格，却又让人觉得无比和谐。 第172章 进退不得 哥，天气冷，值守辛苦，喝点姜汤吧。 影九端着碗，送到影一面前。 影一舔了舔被风吹的有些干的下唇，看着影九一脸期待的样子，本想斥责人不好好值守的，可又想了想，已经到了影九休息的时候了。 影九笑笑，心道我可是掐着点轮休的，现在是我的休息时间，来送个汤是我的自由，绝对不会给影一哥拒绝的机会！ 影一无奈，唇间露出些笑意来，接过了姜汤。 谢谢。他说完觉得这两个字有些干巴巴，又加了一句：小九。 影九冲他傻笑，看他将姜汤一饮而尽，成就感满满。 影一看着他笑靥如花的模样，心里又开始乱起来，跳动得十分没有规律，像是一支被吹乱的曲子，找不到正确的韵律。 明明说好和以前一样相处的，就像正常的同僚一样，可是影九没有逼迫他表示什么，怎么反倒是自己的心先乱了。 每次和影九接触都是如此感受。 少年的笑容、甚至是说话的语气，原来不知不觉已经给他留下了那么深的印象。 一团乱麻，说不清楚。 影十一看着二人之间的气氛，将影九眼中不加掩饰的倾慕尽收眼中。 他突兀地想起当时在影九那儿看到的那条黑色绷带，上面的壹字的含义如今看来已经明显了。 原来影九心里念着的人是影一。 影十一有些头疼，在影九离开往这边走的时候把人喊住了。 第219章 十一，你怎么这么快又过来了？影九还挺高兴的。 影十一却是满脸严肃。 他也不会那些弯弯绕绕，直接开门见山。 你和影一哥是怎么回事？话罢又补充道：你看他的眼神我很明白，可不要唬我。 影九难得局促，自知被他看到了，也瞒不过他。 于是嗫嚅道：就是你看到的样子。 何时有的这心思？影十一问道。 影九抿了抿唇，不知道，反应过来就有了。 影十一对楼惊御是一眼万年，那他对影一就是日久生情。 或许是在后山训练时影一是第一个帮助他的人，或许是在难得一起出任务时对他的关照，亦或是看到影一在暗阁中有条不紊处理事务的模样，还有那些在他生病的时候面冷心热的关心和照顾 不知何时，入了眼，也入了心。 影十一微微蹙眉，你还记得影卫守则吗？ 影九瞬时耷拉着脑袋，点了点头，自然记得，上次影十一还给他重复过呢。 他揉捏着自己的袖口，叹了口气，可我管不住自己的心。 守则 第三篇第九条，影卫不能动私情，若有违反逐出影卫之列。你我都知道影卫行事对于赤阳教有多重要，不能出一点纰漏，否则会惹来无尽的麻烦事。影十一缓缓说着。 有些影卫或许心里有些想法，但从来不敢表明在明面上，正如当年的我一样，你还记得当时你看出我对阿御有兴趣的时候，你是怎么劝我的吗？影十一问他。 影九点点头：我劝你要保重自身，影卫不能有这样的心思，因为有私情的影卫是一个不稳定的因素，而且被主子发现，他不会容忍你的存在，影卫的规矩不能破。 他越说越羞愧：所以现在你是要这样把这话重新对我说吗？ 影十一微微叹了口气，我自然是想劝你的，因为你是我的朋友，我不想你受罚，甚至被驱逐出教，但是又因为你是我的朋友，而且我们曾经有过一样的心境，所以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也不知道对你说什么。 这让他也很是为难。 影十一也有些震惊，搭档了这么久，他竟然从来不知道影九对影一有那样的心思。 不过也是，影九是个人精，能把自己这个木头的心思看得明白，却轻易不会透露他对影一的喜欢，一副大大咧咧的性子足以让他掩藏自己的心意。 影一哥接受你的心意了吗？影十一问他。 影九赶紧摇头：这和他无关，是我一厢情愿。 影十一带着他往外走了走，到了歇脚的凉亭和他坐下说话。 影一他对赤阳教的忠心天地可鉴，他和我们不一样，他是影一，这个代号就说明了他的位置是多么的重要，若是他和你真有了私情 剩下的话影十一没再继续说下去。 到那时候，会很难办。 影九都知道，所以才会把这份情谊在心里压了这么久。 当时去岐山教执行任务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的，或许是看到影十一和主子在一起过得那么幸福，自己便滋长了贪心，才会那么冲动地剖白心意。 他一直在有意逃避今后的事情。 影卫的规矩像一座大山，而影九一直在回避未来会如何。 因为在他的潜意识里，影一也不会接受他。 影一小时候村子里遭了瘟疫，他是为数不多活下来的那个，到处讨生活，后来到了赤阳教附近，被赤阳教收留了下来，因为根骨还算好，就去训练做了影卫。 他办事周到，性子沉稳，在楼惊御身边做影卫的时候被提携，一路到了如今的位置。 拔尖的那一个，忠心耿耿，不必多言。 若是他接受影九，那这一切都会成为泡影。 一个偌大的赤阳教，若是没有了规矩，如何能服众，到时候二人 影十一不像影九那样冲动，为他们考虑了这么多，眉间都是担心。 影九扯出个笑来，十一，没事的，都说了是我一厢情愿，你担心的那些不会有的。 影十一的想法却不同，他刚刚明明看见了，影一看向影九的目光有些无可奈何，也有些发自内心的喜悦，但唯独没有反感和厌恶。 都这样了，离认清自己的心意还会远吗？ 但终究是影九和影一之间的事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谁都有一条道走到黑的时候，影十一也有分寸，点到即止。 影十一想，感情的事情，旁人无需置喙，也没资格多说什么。 你 就影九这进退不得的处境，影十一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进一步犯了规矩，退一步苦守痴心。 影十一噤言，拍了拍影九的肩膀，提着剑去守着静室去了。 若是阿御在就好了，看到他，自己心里才会踏实。 第173章 波涛暗涌 清晨起来去静室前练剑，练完了就回沧澜殿用早饭，然后处理教内事务，吃了午饭再去守着，一直到夜色落下来才回去吃饭安寝。 影十一一连数日都是如此，连午休都舍去了。 第220章 心里有事，竟也不觉得困倦。 思念的滋味着实不好受。 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么多日下来，影十一实在觉得时光太过漫长了。 被缠上相思的日子总是被无限延展的。 时间从一条窄窄的小溪流变成了浩浩汤汤的大河。 难以横渡，却总有到达对岸的一天。 楼惊御没有让他等太久，一旬的时间刚过，便从静室出来了。 石门一开，便有凌厉的风从中呼啸而出，带着至精的纯厚内力，让人不敢小觑。 等候在静室前的众人都感受到了这样蓬勃的内力，不免面露喜色。 连珏拊掌，笑道：这算是成了。 一身黑衣的挺拔身影踏着沉稳的脚步走出静室，正是楼惊御。 楼惊御依旧如闭关前那般丰神俊朗，许是突破内力顶层的缘故，骨子里散发出的肆意轻狂让人无法忽视，气势更胜以往。 只是在看到影十一的那刻柔和了眉眼。 十一！ 他一边往前走一边朝他的爱人张开怀抱。 柔情和偏爱一如往昔。 影十一先是朝他笑，然后眼睛开始湿润。 明明很是开心，眸子里却透露出点不自知的委屈来。 是太想他了。 他跑过去闯进了楼惊御的怀抱，然后被楼惊御紧紧抱住，就像一片叶子闯入一阵风里。 完美契合，完完全全被包裹起来。 阿御。他叫道，嗓音有些颤抖。 楼惊御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在影十一的额头亲了一下又一下。 这是他心里的宝贝，分别这么久，他也很想他。 万分珍重，也藏着思念。 从前不通情理的他总是认为，江湖中人不该羁绊于儿女情长，如今自己却连这短暂的分离都不能忍受。 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能懂得其中滋味。 十一 楼惊御单手揽着他的腰把人抱起来掂了掂，说了句：轻了，是不是这些日子没好好吃饭？ 影十一摇了摇头，眼眶有些红，一层薄薄的水雾始终没有凝结掉下来，眸子湿湿润润的，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小兽。 楼惊御心疼的不得了，轻轻哄着人：怎么了？谁欺负你了？让你不开心了，我去揍他。 影十一摇摇头，他其实心里不委屈的，就是想楼惊御，突然一见，就有些情不自禁。 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黏人。 不对，他好像就是很黏人。 想到这儿把自己逗笑了。 没有，就是想你了。影十一说道。 楼惊御抱着他舍不得撒手，微微俯身，用自己的额头蹭蹭影十一的额头，极尽亲昵。 是啊，谁说受为难了才会觉得委屈，有时候太想念一个人，也会想的委屈。 他笑道：我也是，我也很想很想你。 明明白白也表达出自己的想念。 周围环着一圈人，楼惊御知道若不是想念极了，影十一是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和他有这些搂搂抱抱的亲密动作的。 安抚好影十一的情绪，楼惊御这才有精力把目光分给其他人。 恭贺主子，功力大成！姜岩开了头，剩下的都跟着祝贺。 恭贺主子。 恭贺教主。 一声又一声，此起彼伏的祝贺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楼惊御身为一教之主，江湖中的中流砥柱，如今功法大成，自然会为赤阳教锦上添花。 对于赤阳较上下的人来说都是好事，百利而无一害。 楼惊御只是淡淡笑笑，挥了挥手把人散去了。 让姜岩安排剩下的事情，楼惊御便带着影十一回到沧澜殿。 进了沧澜殿，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燃烧的火炉和温暖的香气让楼惊御心里都暖呼呼的。 静室那般寒凉，还是沧澜殿舒服。 最重要的是，十一在这里。 他抱着影十一坐在外室的软榻上，叫来明月问道：主君这些日子可有好好吃饭睡觉？ 这是在查岗了。 明月笑吟吟道：主君一日三餐都有按时用饭，太阳落下就回来了，睡觉也是在殿里睡的，只是醒得有些早，去您闭关的地方练剑，午休也免去了。 行，退下吧。楼惊御挥手。 等人走了，楼惊御颠了颠腿，让坐在上面的影十一也颠簸了一下。 影十一连忙揽住他的脖子。 我不在睡不好吗？楼惊御问道。 这是明知故问了。 他不在影十一自然睡不好。 于是影十一就用那双湿润的眼睛看着楼惊御，诚实地点了点头。 无比信赖的目光看得楼惊御心里软乎乎的。 他把玩着影十一的手，将自己的手指插进影十一的指缝里和他纠缠。 抱歉，是我的不对，让我们十一都没睡好。楼惊御笑道。 影十一摇了摇头。 这是正事，才不是阿御的不对呢。 楼惊御自然知道他的十一贴心，把人抱紧了。 你真是让我不知道怎么心疼你才好了。 第221章 日光穿过窗棂，在沧澜殿的暖阳与暖香之中，爱人的身影交叠，无限温情满眼 此时的岐山教，谌之言在迎接一位远客。 他如今年纪不过二十有七，面容也算得上俊朗，满脸都是势在必得的自信，穿着鸦青色的窄袖长袍，站在教派大门前看着远处过来的马车。 车轱辘碾过凹凸不平的路面发出长长一声嘶哑的鸣声，马车停下，谌之言满脸笑意的迎过去。 赶车的小厮先从车上跳了下来，然后车帘才被掀开，下来了一个看着年少的丫鬟，两个人一起在地上摆好了凳子，那里面的人才缓缓下车。 一身华贵的紫衣，云鬓边带着朱钗和萱草花，很是衬她一张姣好的面容。 乔小姐大驾光临，谌某有失远迎。谌之言上前迎接，朝他伸出手。 乔书禾朝他笑了笑，却是面笑心不笑，避开了他伸出的手，自己扶着丫鬟的手下了车。 谌掌门，还是去聊正事吧。乔书禾催促他，对他的殷勤故意避开不谈。 第174章 互相算计 被刻意避开，谌之言也不觉得面子上过不去，脸上一直带着礼节般的笑意，把乔书禾迎了进去。 心里却在冷笑，事情办完前要忍才是。 直到两个人坐在厅堂之中，乔书禾才开口：我到这儿来是受谌掌门邀请，说是有一桩好生意让我来看看，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生意？ 她是认得谌之言的江湖近两年的新起之秀，近几年在不少场合都见过这人，一来二去就认识了。 只是这谌之言总是向她献殷勤，让她烦不胜烦，却碍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关系，也没法把话说死。 她不缺这点讨好和殷勤，自然不会过多在意。 只是后来谌之言创立了岐山教，倒是越发引人注目起来，让乔书禾不得不正视他。 她是灵谷山的掌门之女，身份不同旁人，言行代表着灵谷山，自然要与这样的门派交好才是。 所以谌之言约她她才会来。 只是过来了也是开门见山，倒是没有太多的寒暄。 谌之言听了也不急着说明，慢慢悠悠给她倒茶，故意借此机会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却又在乔书禾看过来的时候坐了回去。 乔小姐请喝茶。 他笑道，等乔书禾端起茶盏才缓缓说。 生意自然是好生意，不仅好，而且还很大，只是时间要久些，就看乔小姐有没有高瞻远瞩的眼光了。 这倒是让乔书禾有几分兴趣，到底是何事？ 谌之言抿了口茶，如今我岐山教发展势头势不可挡，要建立分舵和联系的据点，以此来收集江湖情报，壮大自身，只是只凭我的力量无法做到，这需要太多的人力物力，所以我想借灵谷山几分力来实现，到时候利益所得，愿意分给乔小姐五成。 五成 这是一个惊人的比例。 乔书禾看着这明晃晃的利益显然被诱惑了，但她眼界也高，自然不会被三言两语哄骗。 有何凭据？有何依托？乔书禾反问，若我借了地方给你做据点，又借给你人用，万一你岐山教发展不好，没挣到这么多钱，那我不是亏了？ 谌之言微微一笑，拍了拍手，便有教内弟子抬着一口大箱子过来。 一打开，里面全是金光灿灿的金条。 乔书禾一惊，无人会将此实打实的财富视作无物。 这些都可给乔小姐做凭证，就当是我先付的定金。谌之言有恃无恐。 要钱他是有的，南疆要在中原图事，没多少人也就罢了，钱倒是少不了，否则一步都难踏出去。 乔书禾没想到岐山教财力如此阔绰，更为不解：你既然有钱，为何不直接采买，而是要从我这里借，到时候还要给我分钱，不是亏了吗？ 谌之言听了微微摇头，这怎么能一样呢。 直接采买，这么大的手笔，势必会引起其他人警觉。 而江湖人是最为机敏的，一旦被发觉就会惹上麻烦事，而借灵谷山之力可就不一样了。 灵谷山的乔掌门是江湖正道的老人了，有一定的威信力，若是用了灵谷山的人力物力，江湖中人谁会猜疑呢。 这便是他最好的掩护啊。 但这话是不能和乔书禾说的。 谌之言转头看向乔书禾，眼里好似盛满了深情，一副痴心的模样。 这怎么能一样呢，我倾慕小姐已久，自然是想离小姐近一些的。 谌之言说这话，利益里夹杂着真心。 乔书禾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她是江湖数一数二的美人，家世又好，这几年到了适婚的年纪，不知道有多少人给她献过殷勤，有甚者甚至以自己的门派作为聘礼相迎。 只是她都看不上。 或许是样貌不好，或许是不够富有，或许是江湖上的话语权不够大，或许是武艺实力不够，又或许是脾气秉性不好，又或许是礼数言行没有教养太过粗俗 在她眼里，没人比得上楼惊御。 她自认天之骄女，自然要有一个最好的男子做夫君，楼惊御满足了她所有的幻想和要求。 第222章 就算是之前去赤阳教被赶下山，乔掌门收了赤阳教的来信后训斥过她，这些事让她丢了脸，但她还是不改初心。 因为她已经见识过楼惊御对于影十一是多么的偏爱和珍惜 如果他是属于自己的 她就是要最好的！ 谌之言看她有所动摇，已经在意料之中。 乔书禾自视甚高，觉得男人就应该围着她转，为她奉上最好的。 这样的思想久了，将此代入正事之中，自然看东西就浅了。 只是这样一个女人，却也让他真心喜欢。 高高在上，看似端庄温婉，却有无限野心。 和他一样。 谌之言继续说道：听闻乔小姐曾去过赤阳教，那楼教主倨傲惯了，自然是不懂得如何怜香惜玉，小姐不妨也做出一番事业来，才不好叫人看低了去。 这话既戳了乔书禾心窝子，又催促她做下了决定。 乔书禾攥紧了拳头，想着楼惊御的冷漠和无情，终于点了下头。 加上如今谌之言给她开出的条件这么好，她自然也是不会拒绝的。 江湖门派，一个接一个粉墨登场，新的门派成立，旧的门派陨落，竞争无处不在，谁不想让自家稳稳立在其间呢。 自己也是为了灵谷山啊。 此事既然有小姐点头，那乔掌门那边也托小姐传话了。谌之言提醒道。 乔书禾却哼了一声，避开了他伸过来的手。 如今在灵谷山我也是说得上话的，能自己做决定，这点小事，不必和我父亲说。 每次她提出些什么来，父亲总是说她想得不成熟，然后将其否定，这一次，她自己做主就行。 谌之言低头一笑，这样更好。 连乔掌门都不知道的话，他就能有更多的时间了。 如今国师被抓，南疆组织在大夏境内群龙无首，便由自己拿主意，等到布局都完成，搜集各方情报，渗入中原武林，再渗入大夏朝堂，到时候和南疆里应外合，必从大夏这头巨兽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到时候三皇子登上皇位，自己便有从龙之功，到时候要什么没有呢。 乔书禾，也得是自己的。 两个人各怀心思，互相算计着，倒也是相称。 第175章 九死亦不悔 日头西斜，没了阳光的暖意，冷气便肆无忌惮地往外冒，恨不得钻进人的骨头缝里。 若是在外面还依稀能听到呼啸的风声，只是这声音被隔绝在沧澜殿外，倒是不真切了。 楼惊御回来后便陪着影十一睡了一觉。 一个闭关完稍显疲倦，另一个等人回来了心下才安定，拥着彼此才好眠。 楼惊御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时分，辟谷多日，竟连饥饿的感觉都有些陌生了。 橙黄色的光晕斜照在地板上，一块一块的光影被窗棂切割得分明。 楼惊御青丝散下，身上只着寝衣，在温暖的被子里交缠着爱人的气息。 如此惬意，令人不想挪动一步。 影十一还在睡着，估计是这些日子都没有休息好，眼底微微泛青，如今心里踏实了，就睡得很沉。 楼惊御舍不得叫醒他，给他掖了掖被角，盯着人的睡颜看了很久。 在突破最后一层内力时，他做了一个太过沉浸的梦。 梦里他看到了前世的被他弃用的影十一。 二十一岁的影十一面色苍白，那么的消瘦，却紧紧的握着那把无名的剑，一直往前走。 他的脸上是将生死置之于度外的决然。 他只为一人而去。 他要去救被困在季家的自己。 楼惊御几乎分不清那到底是梦还是真实了，许是内心最深处的映照，让他看到了那时候的人和事。 他一边跑向影十一一边喊他的名字。 十一，站住！ 楼唯安！ 喊出这个名字后才又想起这个时候影十一是没有这个名字的，又换回影十一来叫他。 四周的景象也太过真实，正是丹栖山通往季家别院的路。 蜿蜒向北的道路太过漫长，其中途径依着山脉蜿蜒的南雾密林。 楼惊御用了轻功，才赶上影十一的背影。 影十一看见他，好似不认识楼惊御的样子，眉头微微皱起，用警觉的眼神看着他。 楼惊御顺着他的眼神低头看了看自己，才看见自己被迷雾包裹，分不清面容来。 但影十一的目光只是陌生，却没有将他当做异常，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影十一眼中是何种面目。 楼惊御嗓子动了动，又紧又涩，才对着面前的人轻声唤了一声：十一。 影十一脸上露出些惊奇，问道：你认识我？ 楼惊御点了点头，问他：你是要去哪？ 影十一警觉性很高，摇了摇头，没有和他说话，继续往前走。 楼惊御便在后面跟着他，问他：你是不是要去季家？去救楼惊御？ 影十一这才停下脚步，拔下剑离他有几步远，眼神瞬间凌厉了起来。 他听闻主子去了季家赴宴，可如今通信全断，实在是有蹊跷。 他想主子一定是遇到危险了，自己必须去，所以在传信给赤阳教的人后自己就先行出发了。 第223章 一刻也等不了。 可是如今遇上的这个人却也一样能知道这其中关键，莫不是局中人？还是季家的人？ 你从何得知，是何人派你前来？影十一疾言厉色。 楼惊御只是笑笑，他的小影卫炸起毛来的样子真是可爱得紧。 楼惊御忍住自己上前一步用力抱他的冲动，笑得高深莫测。 我就是知道。 他上前一步顶着影十一的剑锋，胡扯道：我是隐世的高人，能算得出你命中有此一劫。 影十一一脸你少骗我的表情，冷冷地看着他，不欲和这个胡言乱语的人纠缠。 他有要事在身，作势就要走。 如今楼惊御被困在季家，便已然是一只困兽，孤立无援，你又何必去救他呢？你已经不是他的影卫了，这不再是你的责任，你知道你过去会有什么后果吗？你会有性命之忧。 楼惊御朝他喊道，声调都高了几分。 他不想重蹈覆辙了。 比起自己，现在的他更在意影十一的安危。 就算这只是梦，他也只想让影十一能健康平安。 哪怕自己死在季家。 所以出口即是阻拦。 影十一回头看了他一眼，这一眼中包含的情绪太多太复杂，让楼惊御都无法形容。 良久，影十一才说道：这从来不是我的责任，这是我的心甘情愿。 说得理所当然，毫不犹豫。 楼惊御一愣，心弦被狠狠一拨。 动容之中夹着酸涩，让他不知道怎么心疼眼前这个人才好。 转而脸色却很是严肃。 他很少有这种急躁的时候。 他抬手握住了影十一的手腕，影十一想挣扎却挣扎不开。 影十一的内力在被逐出赤阳教的时候已经受损八成，自己重新修习将近四年都无法回到当初的水平。 如今对上这人，力道往来之间，就明白自己的实力绝对在他之下。 一双桃花眸冷得泛冰，静静地看着楼惊御。 本就是铁骨铮铮的影卫，气势上毫不相让。 楼惊御笼住他的手腕，这两只手腕瘦得厉害，皮肉都没有多少，让楼惊御的心酸涩得厉害。 他不由得放轻了力道。 开口的时候嗓子都有些沙哑：十一，听我说，他已经弃用你了，前路艰险，不要去了，好不好？ 最后的话音里带着哀求。 影十一被他的语气弄得莫名其妙，可对着这陌生的面容和声音，他竟然有种熟悉的感觉，为这语气而动容了。 但他真的耽搁不得了，朝楼惊御摇了摇头。 被弃用又如何？ 影十一永远不会觉得楼惊御是错的，主子和下属，本就是不一样的。 被弃用的时候心如死灰，可这并不代表他不爱楼惊御了，只是遗憾无法再在赤阳教守着主子。 他曾经起誓过，自己要永远守护主子。 如今亦是，虽九死亦不悔。 我不会让他一个人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我一定要去救他，不惜一切，这其中包括我的性命。 影十一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和他说了这么多，或许是这个人并无恶意，而且总是没来由的让他感到亲近吧。 放开我好吗，我真的要走了。他说。 这时候的少年说话的语气永远是清清冷冷的，不像被楼惊御宠了那么久的时候还会撒娇。 影十一的话响彻在楼惊御耳边，那句不惜一切已经不是楼惊御第一次听到了。 让楼惊御的心颤了又颤。 不由得想起南雾密林的一幕幕 楼惊御情绪的起伏犹如翻江倒海，霎时失力，影十一便离开了他。 第176章 小别胜新婚 楼惊御想去追，脚却抬不起来，整个人犹如失重一般，眼前白光闪过，只能看到影十一的身影离他越来越远。 他知道影十一会遇到什么，不由得心如刀绞。 内力霎时逆涌，惊得楼惊御一身冷汗，亏得底子好，及时止住了，吐了一口血才了事。 先破而后立，内力突破，又更上一层楼。 一睁开眼，四周都是冰冷冷的石壁。 静默无言，除了他外空无一人。 哪儿还有什么梦中的场景。 这才是真实的。 十一还在等着自己回去呢 虽是闭关时的插曲，却让楼惊御耿耿于怀，直到出了静室，看到了抱到了十一才舒心。 他在想，前世他的十一也许就是这样不顾一切去季家救他的。 而自己不想让他丢了性命，所以如此阻拦，但也拦不住影十一一颗坚定地要奔向他的决心。 许是日有所思，闭关时才有此梦。 如今影十一平稳地睡在他身边，呼吸均匀，胸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白净的脸蛋因为被窝里的温暖睡得红扑扑的。 是安全的，健康的。 让楼惊御的心落回实处。 他忍不住凑过去在影十一脸颊上亲了亲，捧着他的手轻轻握着，感受到它不如梦境中那么干瘦才放心。 楼惊御在床上赖了好一会儿才撩开帘子叫人过来。 去备晚膳吧。 明月点头，笑吟吟道：主子，主君都给您备好了，厨房炖着汤，已经有两个多时辰了，等会儿喝正好，都是滋补身子的。 第224章 楼惊御听了勾起唇角，回头看了眼还在熟睡的影十一，心里暖得不得了。 他的十一啊，在他的事情上总是那么细心。 先温着吧，等十一醒了再去用。楼惊御放轻了声音。 帘子掀开了一半，明月抬眼就看见影十一还在睡着，也不再多言语，行了个礼就悄声退出去了。 沧澜殿中燃着炭盆很是温暖，被子底下还捂了两个汤婆子，楼惊御便直接披了外袍坐起来，靠在床头看书，等着影十一醒。 小半个时辰后，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身边传来。 楼惊御放下书低头看他，曲起手指蹭了蹭他的脸，笑道：醒了，晚上还睡得着吗？ 影十一刚醒来还是迷迷瞪瞪的，握住了楼惊御的手指，把他的手压在自己脸下，眯了会神才清醒过来。 他回忆了一番楼惊御的问题，点了点头。 刚醒来的惺忪模样把楼惊御可爱坏了，不由得笑笑，扶着他起来。 就算睡不着，我也有办法，多动弹动弹就好入睡了。 楼惊御说着，眼里藏着揶揄。 影十一想了想才反应过来，这动弹是怎么个动弹法，脸腾的红了。 他眼神乱瞅，就是不去看楼惊御，身子往前探，伸手想去捞鞋子下床。 楼惊御却不让他下床，拦腰抱住影十一把人拉了回来。 身影不断靠近。 看向对方的眼睛里都是遮掩不住的渴望，思念缠住了两个人。 暧昧的气息交融，吻却很是温柔，像是要补齐这些日子的缱绻相依。 楼惊御一手抚着影十一的后背，一手(n)(f)按在他的后颈处，吻着柔软的唇瓣，极尽缠绵。 良久后这一吻才结束。 楼惊御的指腹抹过影十一湿润的嘴唇，低头看了一眼影十一那儿，笑意一直没从脸上下去过。 看样子十一确实很是想我，这么激动。楼惊御隔空指了指。 影十一窘迫地不成样子，手指揉虐着楼惊御的衣角，低着头有些无地自容。 我我一会儿就好了。他顶着一张红彤彤的脸说道。 楼惊御轻声笑了笑：好了好了，不逗我们十一了，要我帮忙吗？ 影十一立刻摇摇头，拒绝地很是果断，膝行着就往床外爬。 到了床沿才说：阿御现在要好好休息，不能一回来就做那档子事。 说着就要下床。 可楼惊御眼疾手快握住了他的脚腕，让人下不去床。 十一这是怀疑我不行？嗯？他话里含着笑意。 尾音低沉，很是好听，像是带着钩子一样。 影十一又摇头，不知道楼惊御怎么从他话里听出来这个意思的，转念一想才知道楼惊御这是故意的。 阿御～ 他没了办法，只能又坐回去，这脚腕子还被人握在手里呢。 楼惊御心满意足地抱着人，亲了又亲，等他自己慢慢平复，和影十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些闲话。 等影十一平复下来，两个人嬉笑一番，这才一起去吃晚饭。 饭菜都是影十一一回沧澜殿就安排好的，怕楼惊御贸然用餐肠胃不适，所以让厨房做的都是精细好克化的。 楼惊御喝了一碗五谷粥，配上小菜和炖汤，觉得胃都暖了。 他给影十一夹了不少菜，纳罕道：明月不是说你都有好好吃饭吗？怎么我看你还瘦了？ 影十一抿抿唇，吃掉楼惊御给他夹的菜，说道：没有瘦。 楼惊御失笑，捏了捏他的腰。 他天天揽着这腰，能不知道瘦没瘦？ 只说道：这是相思催人瘦。 影十一悄悄红了耳尖，不说话了，这是默认了。 你回来就好了。影十一吃着楼惊御给他夹的菜，小声说道。 楼惊御却听得清楚，不由得软了心肠，嗯，再多吃点。 一顿饭也吃得黏黏糊糊的， 俗话说小别胜新婚，如今正是难分离的是时候。 两个人吃完饭，楼惊御要去处理公务，影十一也跟了去。 虽说这些日子他也在楼惊御闭关的时候帮着处理了不少，但有些事情他还是不熟练，需要楼惊御来拿主意。 影十一撑着下巴，坐在楼惊御旁边看他有条不紊的处理积攒的公务。 案牍劳人，可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却并不觉得。 楼惊御塞了盘点心给影十一，让他在一边吃着，自己执笔开始办公。 批复了一些教中事项，对着这些日子递来的信又挑拣着回了几封，最后才看外面送来的拜年贴。 年节一过，这小半个月里的拜年贴一封接着一封就没断过。 第177章 教有教规 教有教规 江湖之大，遍布五湖四海。 是以有些教派难以往来，便用帖子书信聊表心意，也是常事。 年年都是如此。 有手底下分部管事的，也有外面门派的，也有邻近地界的官员送来的。 楼惊御匆匆翻过，挑拣出几封放在一旁，预备让底下人拟定回信。 至于送来的礼品，有些不该要的不要，有些收下了的自然要回礼，这些事情也都吩咐江叔去做了。 第225章 下面人在书房进进出出，都领了楼惊御的命令办事去了。 最后手边还剩岐山教的帖子。 楼惊御笑了笑，和一旁影十一说道：这谌之言虽不是中原人，在礼数方面倒是周全，一边给我送礼拜年，一边想着怎么蚕食大夏，还真是个两面派。 影十一将点心送到楼惊御嘴边，看他吃下才凑过去看了一眼这拜年贴。 遮掩祸心罢了，他说，就像影一去执行任务回来要扫清所有踪迹，防止打草惊蛇一样，这位谌掌门也是这个心思，中原武林都会送帖子过来拜年，他自然也是人云亦云，这样才安全，只是他应该没想到我们已经看破了他的来历。 楼惊御咽下嘴里香甜的点心，看向影十一的目光温和又宠溺。 他肯定道：十一说得对。 影十一不好意思地笑笑。 他以往不是很会表达自己观点的人，是楼惊御对他总是鼓励，慢慢地也会说这些了。 楼惊御觉得这很好。 他的十一本就是极其聪慧的人，该多表达自己的观点的。 上元快到了，天气会越来越暖和，我估计殷清河很快就会定下清谈会的时间，很快这些糟心事就结束了。楼惊御说道。 说到这儿，影十一起身，从一旁柜子里拿出几封信件放到楼惊御面前。 这是近日从风雪楼来的信，信里估计是殷楼主要与你商量的事情，我已经回了一封，说你暂时无法回信，等有空了自然尽快给他回过去，如此措辞可还恰当？影十一问道。 楼惊御牵着他的手，让他坐在自己身边。 他肯定道：那是自然，十一聪慧，这事情交给你我很放心，这些日子十一料理事情也辛苦了，剩下的便由我来吧。 影十一轻轻摇头，不觉得辛苦。 但如今楼惊御在，确确实实让他心里十分踏实。 就好像随风飞行的鸟儿，寻到了归处，安稳地落在枝头上。 楼惊御只把一些要紧的事物处理了，剩下的便等着明日再来书房做。 今日该早些带十一去休息。 就算不睡觉，坐在一起下盘棋，说说话也是好的。 两个人回到沧澜殿，沐浴完就披了衣服，裹着毯子坐在软榻上下棋。 影十一面对着棋盘，空闲时和楼惊御说着这些日子在教内发生的趣事。 从前影十一也不怎么关注这些事情，只不过如今想等到楼惊御闭关完出来和他说复述这些事情，便记在了心里。 比如 后山的梅花已经都开了，比外面上次去的时候开得还盛，还没有进去梅林，便能闻到梅花的清香味。 前几日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我觉得那应该是雪，只是还没落地便已经化了，不知道之后会不会再下雪了。 还有在后山静室前练剑的时候，我看见那里有几只野猫呢，只不过那猫儿一见人就蹿出去了，跑得可快了。 他慢慢地说，楼惊御便撑着下巴静静地倾听。 这是独属于两个人的时光。 棋盘上的棋子也随着十一的讲述而越来越多，黑棋白棋连成一片，你吃我几个棋子，我又吃你几个棋子。 十一的棋艺有所长进。 楼惊御指尖执一黑棋，一边思索一边和影十一说道。 十一抿唇一笑，在棋盘上放下自己的白棋。 这几日睡不着，睡前便会看一些棋谱。影十一笑道。 你晚上不知到什么时候才安稳睡下，我听明月说，你早上又起那么早去练剑，这些日子岂不是很累，今日可要要早些休息才是。楼惊御嘱咐道。 影十一点头应了，说起练剑，就想到了那日在后山和影九说的那些话。 影九和影一 影十一动了动手指，他不知对此事如何是好。 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可如今知道了又怎能不为影九担忧。 不免皱了皱眉。 有情人若是能成眷属自然是好事。 可是影卫的规矩不能坏，否则又何来赤阳教规矩的威严和效力。 楼惊御看到他眉间突然多出的几分愁绪，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和我说。 影十一摇了摇头，并不是不想和楼惊御说，而是不知道从何开口。 楼惊御静静地等着影十一梳理好想法。 好一会儿影十一才开口，问楼惊御：若是影卫动了私情，阿御会如何惩罚他呢？ 自然是依照规矩办事，国有国法，教有教规。 楼惊御也能将这些规矩记个大概，和影十一细细说来。 按照暗阁给影卫制定的守则，影卫若在任上动了私情，与外人有私，则废除影卫身份，逐出赤阳教，若是瞒报，罪加一等；若是与教内人有私，两个人都要受罚，一样不能留在教内；若是因为私情酿成大祸，则用性命谢罪。 影十一自然是懂这些的，当初自己藏着对楼惊御的心思，已然将最差的处境想了一遍。 对这些他熟悉得很。 楼惊御看着影十一认真思考的模样，打了个岔，道：十一说的难道是你和我？ 第226章 他话里故意逗影十一开心的。 影十一也笑了，脸上有些有恃无恐。 他顺着楼惊御的话说下去。 那我动了私情，主子要怎么惩罚我呀？ 嘴里叫着主子，话音却软得很，像是撒娇。 楼惊御的心都被他叫的痒了，支着下巴，装作深思熟虑的模样思考了一番。 那本座自然要好好惩罚你，就把你关在这沧澜殿，也来一回金屋藏娇，你就陪我一辈子吧。 十一被逗笑了，心情也好了很多。 哪里用罚了，他求之不得。 第178章 永远第一位 那若不是我呢，是别的影卫有了私情？ 影十一起身，绕过放置棋盘的小桌坐到了楼惊御身边。 楼惊御从善如流把人抱到了自己腿上，坚实的胸膛给了影十一无限的安心。 影十一说的是个严肃的事情，但楼惊御对上他到底严肃不起来。 十一，你和旁人自然是不同的。 楼惊御把玩着他的手，慢慢说道：我心悦你，所以你的私情于我来说是我的幸运。 人心都是肉做的，饶是我这样冷情的人也不能幸免一句亲疏有别，何况我本就不是什么好人，你和旁的影卫是不一样的。 若是你犯了规矩，我会为你承担一切，但是若是旁的影卫犯了规矩，必须要受罚才能以儆效尤。 楼惊御本来就不是心软的人，外面人传他心硬得和铁似的，确实传的不错，他向来御下十分严厉。 但我知道我的十一是好心肠的，那些影卫对于我来说是下属，但对于十一来说却是同僚，是并肩的战友，你自然会有些不忍。十一不必太过忧心，我自然也会看在你的面上具体来考量这些事情。 楼惊御说完，低头去看影十一有没有开心一点。 却见影十一摇了摇头，微微叹了口气。 他说道：阿御，我不是你想的那种好心肠的人。 他说着低下了头，有些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心，大约以前缄言沉默久了，有些话都不知道如何说了。 只是低头看着自己和楼惊御交缠在一起的手。 他是一个缘分单薄的人，不论是亲人还是朋友，其中联系都太脆弱了，在和楼惊御在一起之前，这两个词对他来说也很是陌生。 他忙着训练，忙着任务，没有时间精力和那些同理心去思索这些。 他的感情太贫瘠了，心里的炽热全给了楼惊御。 从前就是独行惯了的人。 后来到了楼惊御身边，楼惊御给了他太多太多爱，让他也学会了表达自己的情绪和感情，明白了如何和身边人相处。 旁人从小就明白的道理，对于他来说是一门崭新的学问。 我在这件事里确实身份尴尬，我自己就坏了规矩，说不得太多，可偏偏还有影卫和我一样也有私情，让我说什么都是错。影十一道。 可是我更担心的是你因为我的存在而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中感到为难。 影卫执行的任务很是重要，知道的机密也比旁人要多，而且还要守护你的安全，所以不能有差池，也不能动私心，否则极易被外人蒙蔽，这条规矩不能破。若是酿成大错，无人可以承担，便是用一条命来换都赎罪不了。 但我又怕你因为我的缘故而不知如何是好。 楼惊御有些惊讶，没想到兜兜转转落脚点还是在自己身上。 也是了，自己在影十一心里永远是第一位的，这点不会改变。 十一啊，你怎么这么招我呢，嗯？ 楼惊御呼噜了把他的脑袋，便是再硬的心这会儿都化成了水，何况本来对上影十一就软绵绵的。 你的身份有什么尴尬了，是我要你到我身边来的，谁敢对我们赤阳教的主君说一句不是？敢说我就把人扔到刑堂里去。 说得夸张了些，但也是实话，他说到做到。 影十一往他怀里缩了缩，因为楼惊御夸张的语气(n)(f)笑了笑。 他用手指扣着楼惊御衣襟上的绣金花纹，小声道：我只是希望大家都好好的。 简单又朴素的愿望。 楼惊御其实已经猜出来十一说的那人是谁了。 年前影一回来复命的时候，楼惊御便发现了他和影九之间有些异于常人的氛围。 一句为其承担更是让楼惊御不得不注意。 只是看他们不像是相恋的模样，楼惊御觉得这也只是自己的猜测罢了，便只敲打了几句。 没想到如今影十一也看出来了，还为此发愁。 那估计确有其事，只是还没成罢了。 十一在这件事里位置确实尴尬又为难。 楼惊御把人抱得紧了些，宽慰道：十一不必过早忧心，那两个不是还没成吗，不着急说这事。 影十一惊讶地抬起头，你猜出来了？ 楼惊御笑着嗯了一声。 影十一又垂下脑袋，是啊，阿御识人久了，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这件事情十一不用管，若是这两个人之间真有什么事情，影一自然会主动来禀报，到时候我会去处理的。 第227章 楼惊御说着把人打横抱起来，一边往床边走一边说：我们十一只要开开心心的就行了，这些事情都有我在呢。 把话说出来，影十一心里也松快不少，楼惊御如此说了，他自然是无比信赖的。 他相信楼惊御会把事情处理好的。 对于一般人来说，很多事情无两全法，但阿御不是一般人。 两个人一起商量总是比一个人胡思乱想要好的。 影十一脸上终于又有了笑颜。 楼惊御把人放在床上，抚了抚他散开的发丝。 影十一置身于柔软的锦被上，衣襟散乱开，露出精致雪白的锁骨来。 心情有没有好些？楼惊御问他，眼底已经有了欲色。 影十一点点头，眉眼都是弯弯的。 阿御很在乎他的情绪，让他心里都是暖的，心情怎么会不好呢。 楼惊御笑笑，一条腿跪在床上，另一条腿还撑在地上，笑着俯下身去。 如今饭也吃了，公务也处理了，已经休息够了，能做那档子事了吗？ 最后几个字还特意加重了语气。 这话是凑在影十一耳边说的，不用楼惊御再做什么，影十一已经被耳边的温热气息弄得酥麻了身子。 于是点点头，嗯了一声。 不知何处来的微风，引得烛火摇曳，勾勒出相拥的不分彼此的身影。 外面寒风呼啸，屋里却尽是火热，隐隐约约的声音透过床帐传出来，像是情人私语，又像是温柔的诱哄 阿御 影十一的话刚说出口就碎了，断断续续的。 已经，一回了。语气不知道是欢愉还是难耐。 楼惊御凤眸里的欲望深不见底，笼着影十一的腕子，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 嗯，十一数着呢，等数到这个数我就停。 诱哄，蛊惑。 说着伸手朝影十一比了个数。 影十一的睫毛已经染上了泪珠，湿漉漉黏在一起，眨巴着眼睛去看楼惊御比的数。 露出个惊讶的表情来。 不行，太多了 他极少拒绝楼惊御，多数是在床上。 楼惊御轻笑，哄着他，好好好。 但巫山云雨，一回怎么填饱楼惊御的胃口。 又是一夜颠鸾倒凤，鱼水之欢。 第179章 踏雪寻梅 第二日两个人都睡了个懒觉，日上三竿才起。 不过外面天气阴蒙蒙的，楼惊御估摸着是要下雪了。 这样也好，等下了雪，可以带影十一再去后山看梅花，再来一回踏雪寻梅。 楼惊御今日要继续处理公事，看了殷清河送来的信，又执笔回了一封，无非是讨论岐山教那些事情。 影十一也一起帮他处理，两个人效率便高了起来，没到中午就把事情都处理好了。 回到沧澜殿吃了午饭，楼惊御牵着影十一去午睡。 养成的好习惯可不能半途废弃了。 影十一便又恢复了寻常的作息。 只是午休完就看见窗外下起了雪。 昨夜还提了一嘴，没想到如今雪就下下来了。 如此就可以去采梅花上的雪水了，用此可以给阿御亲手制香。 晚上想吃些什么菜色？ 两个人坐在窗边喝茶吃点心的工夫，楼惊御问影十一。 影十一摇了摇头，他也不是挑食的人，这么一问还真想不出来。 于是道：都可以。 既然如此，就吃古董羹吧？十一还记得吗，我们在京中的时候吃过。楼惊御问他。 影十一自然记得，当时他们还是在船上吃的呢。 好，都听阿御的。 于是就此敲定下晚膳。 婢女在饭桌上摆好铜炉，一碟一碟食材从厨房送过来，锅里的骨汤翻滚，还没吃便闻到了浓郁的香气。 吃着热腾腾的饭食，看着外面纷飞的雪花，倒也是别有滋味。 外面的雪越来越大了，两个人吃完了饭都没有停下了，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 最终夜幕落下，雪色隐藏在夜色中，唯有月光来光顾的时候能看到一地银白。 昨晚闹了一通，楼惊御怜惜影十一的身子，今夜便不再闹了，洗漱完就带着人去睡了。 等到一夜之后，雪才停下。 地上已经积攒了一层厚厚的雪，白茫茫一片。 远山也都蒙了一层雪被，天地都空旷廖远，寒凉之意顿生。 楼惊御信守承诺，带着影十一去后山看梅花。 到处都覆盖着一层雪，但通往后山的路已经被下人清扫干净了，不会沾湿鞋袜。 顺着鹅卵石铺的小道，两个人相携走向后山。 大片的梅林很引人注目，梅花上覆盖了新雪，香气却没有被覆盖，远远地就能闻到这淡雅的芳香。 上次来的时候梅花没有全开，如今看着倒是正好，而且雪刚下完，还没有化。 影十一外面穿着一件氅衣，手上拿了一个观音瓶，将梅花上的雪抖落下去。 上次收集的雪太少了，不够制香所用，还好又下雪了。 不然又要等上一年。 第228章 楼惊御眉眼含笑看着他，看影十一难得有些兴奋，便都由着他，帮他扶着梅花枝头。 这梅林里的都是红梅，没有旁的白梅绿梅什么的。 当初栽种这片梅林的时候，楼惊御便觉得红色的梅花已经很映衬雪景了，不需要旁的颜色来喧宾夺主。 如今看来，确实不错。 红梅白雪，已经让人流连忘返了。 从前冬日里在后山训练的时候，虽然离梅林有些远，但花一开，还是能闻到梅花的香气。 影十一说着往东面指了指，那里有一片训练场。 楼惊御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问他：十一喜欢梅花？ 影十一思索片刻，摇了摇头：不算喜欢，也不算不喜欢，只是当时是难得的消遣。 楼惊御自是明白他从前没工夫想这么多，谈不上喜欢与否，轻声笑了笑。 那十一可真是好满足，闻闻这飘来的花香就是消遣了，如今呢？有没有贪心一点？他道。 影十一不好意思地笑笑，淡粉色的唇微微弯起，眸子却一眨不眨地看着楼惊御，睫毛轻颤，去拉楼惊御的袖子。 他看着楼惊御，似是羞涩，语气却又确定，现在自然是贪心的。 楼惊御屈指点了点他挺立的鼻梁，少年人有一副好相貌，总是让楼惊御忍不住碰碰蹭蹭他。 大约是爱极了，总是想着和人亲近。 楼惊御也不能避免。 那要继续保持才好。 他将手搭在影十一的后腰上，带着人往里走。 记得了。影十一笑道。 两个人的身影渐渐被梅树遮挡了，一层又一层，只依稀能听到二人的说话声，悠闲又惬意。 等赏了梅回来，影十一便去翻书柜，找当时净台大师送给他的香方。 楼惊御陪了一会儿，看影十一勤快地忙来忙去的模样，心里也变得柔软起来。 有些寻常人家过日子的模样了。 只是没多久姜岩就来书房说有要事禀告报。 楼惊御只得先去书房。 主子，最近的消息，乔书禾前两日去了岐山教，不知商议了什么。 姜岩说着呈上消息。 楼惊御展开木筒里的信纸，这是蹲守在岐山教的暗探送来的。 读完后放回桌案上，楼惊御有些许诧异。 乔书禾？他微微挑眉。 姜岩以为他贵人多忘事，把这人给忘了，于是解释了一句：老教主夫人忌日时来的那个，乔掌门的女儿。 楼惊御倒是还有印象，正是因为这人，惹得十一那时候难过了。 不是什么好东西。 只是当初这人跑得快，不然自己真是忍不住要动手了。 她和谌之言什么关系？楼惊御问，对于这两个人勾结在一起想不出为何。 听闻谌之言爱慕乔书禾。姜岩答道，他知道楼惊御不怎么在意这些江湖轶事，所以解释了句。 这本不算什么稀奇事，江湖中人最爱一句话英雄配美人。 乔书禾既有家世又有美貌，追求她的人不胜凡举。 他们也是调查谌之言的时候才收集的这条情报。 接着去查吧，看看他们达成了什么合作。楼惊御把信纸圈起来扔回木筒里，将木筒扔回给了姜岩。 是。姜岩回道，那原来的计划？ 楼惊御指尖轻敲桌面，目前我们在暗处，不必忧心。不要打草惊蛇就好，计划不变，依旧和之前本座与殷清河商议的那般来。 属下明白。 姜岩说完，又想起还在牢里押着的药魔：主子，药魔之前嚷着要见您，您说要再晾晾，如今可到时候了？ 第180章 心思千回百转 楼惊御算了算日子，马上就到元宵节了，确实也该去见见药魔了。 于是便出了书房，与姜岩一起进了刑堂的牢房。 药魔好似再也无法保持以往的冷静，看见楼惊御过来，双手便握着牢房的木栏杆，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比往日看着神思憔悴，甚至有些癫狂。 楼教主，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 楼惊御也不生气，知道他如今是困兽犹斗，强弩之末罢了。 本座若是让你这个阶下囚想见就见到，岂不是太容易了？ 药魔攥紧了拳头，楼惊御这些日子的表现太过平静了，对于他这样习惯掌控全局的人来说，他一定达到了自己的目标，所以根本不需要自己再提供什么信息了。 这让药魔心里忐忑不安。 他活了这么多年，曾经纵横南疆朝堂，后来又因为一身技艺在大夏受人追捧，还从未有过如此无措的时候。 这一切都拜楼惊御所赐。 如此想着，药魔的目光便又怨毒了几分。 楼教主现在应该把事情做的差不多了吧，留着我是不是有些多余了？他试探道。 楼惊御也不搭话，看出这是在试探他事情到底做的如何，若是说了，那才中他下的套。 他现在关着药魔，是为了之后会审之时昭示江湖，免得有人还蒙在药魔的鼓里罢了，不然他早就把药魔杀了。 第229章 于是只道：多活两天不好吗？这么想死？ 药魔没答，却转而突然来了句：我若告诉你所布据点，你还会遵从以前的约定放我出去吗？ 楼惊御直接笑了出来。 国师大人，你怎么也变天真了，你该知道本座就算放了你，一样能再抓你回来，这又有何意义呢。 心里却在盘算着药魔怎么这时候急着出去，该去找人查查。 药魔不言，面上多了几分急躁，转而却又平静了下来。 楼惊御观察着他的变化，把这事记在了心间。 离开刑堂之前还顺道去看了那两个南疆探子。 之前楼惊御发话，为了防止他们几个联系，所以分开关押，离药魔的牢房更远了些。 楼惊御看着这两人都缩瑟在牢房一角，就知道这两个只是小喽啰罢了，如今只盼着能有一条命活。 他走出刑堂前吩咐姜岩：再去查查药魔以往踪迹，为何偏偏这个时候开始着急了，还有南疆那边的消息，也要一并打探。 是。姜岩领命。 此时的沧澜殿，影十一刚把装雪水的瓶子坛子封存起来。 面前的长桌上放着一个个托盘，里面的小碟子上是各种香料和用品，让人看得眼花缭乱的。 这些东西影十一用的还不顺手，但他又想亲手做，明月便在一旁时不时指点两句帮衬着。 正研磨着香料，就见清风来报。 主君，影九大人在外面想见您。 影十一转头看向门外，让他进来吧，外面风大。 清风笑了笑，掀开门帘让影十一看：主君，奴婢也是和他这么说的，只是影九大人死活不进来。 影十一觉得好笑，知道影九这是怕碰见楼惊御，只好出去见他。 怎么了这是？ 影十一看见影九抱着胳膊看天的忧愁样子，问道。 影九一脸哀愁，这副表情在他圆圆的娃娃脸上割裂感十分明显，不像是能出现在他脸上的。 两个人坐在殿外小石桌旁，影十一感觉这场景有些熟悉。 嗯，不止一次了。 以前做任务的时候影九性子大大咧咧地安慰他，一句这都不是事从任务前说到任务后，确实让影十一心里轻松了些。 但影十一从未想过自己这性子有一天还能去安慰别人。 我觉得我好像做错了。 影九托着下巴，闷闷出声。 他心里的话憋不住，但这种事情又无法和旁人诉说。 想来想去，之前影十一都撞破了他的心思，他想着这是唯一的知情者，不如来问问他好了。 影十一也学他托着下巴，眼睛转了转，疑惑地嗯了一声。 何意？他听不懂影九前言不搭后语的话。 影九欲哭无泪，心思千回百转。 他倒了一杯水一口喝了下去，这才道：我好像给影一哥造成困扰了。 影十一抿了抿唇，好半天才问道：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影九叹了口气：原以为坦白心意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没想到对于哥来说也让他局促了不少，总觉得再相处不如以前那样自如了，就比如今日去后山训练场训练，哥他一看到我眼神就回避了，但又好像是为了让我不要多想，又过来和我说了句话，让我好好练。 说完看向影十一，寻求肯定：我是给他增添负累了吧？ 影十一眨巴眨巴眼睛，摇了摇头，不知道。 他是真不知道，他自己也是知道这两个人的事情没几天呢。 而且影一他也不怎么了解，除了训练比试和暗阁事项外，很少有私下的交流。 对着影九这话，他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还是让影九自己想去吧。 只是叮嘱道：影一向来心性坚韧，他会调整好自己的，反而是你，心思分了出来，要记得正事不要耽误，不然统领可要罚你了。 影九想到姜岩，瑟缩了下脖子，明白。 婢女送上茶点来，影十一把点心推到他眼前，多吃点甜的心情就好了。 影九只能化抑郁为食欲，一口咬掉了半个玫瑰酥。 又聊了会儿暗阁的事，影九才走，影十一也回了沧澜殿继续调香。 没一会儿楼惊御就回来了。 我回来碰见影九了，他来找你说话？楼惊御问道，一边解了披风。 影十一见着他，便放下手里物什迎了过来。 嗯，他说了一会儿烦心事，但我也不知道如何劝解，想着他倾诉出来也许会好受些。 楼惊御点点头，觉得有个人来陪影十一聊聊天也是不错，只是这安慰人不是影十一的长项，便揉了揉他的脑袋。 我们十一已经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了。他笑道。 影十一弯起唇角，握住他的手，阿御怎么去了那么久？ 楼惊御回：去刑堂看了一眼药魔。 影十一都快忘了刑堂还关着这么个人了，问道：如今他的用处倒是不大了，阿御想好最后如何处置这人了吗？ 楼惊御微微点头，想起前世今生种种，这祸害还是死了比较安心。 第230章 影十一也明白，点了点头。 楼惊御看他一脸认真的样子笑了笑，好了好了，这都快过节了，十一先想想去哪儿玩吧。 第181章 上元安康 经过二人商议，上元节的时候，楼惊御带着影十一去了山下城镇逛灯会。 楼惊御小时候倒是常来逛，但影十一很少来，就带着人来转转。 地方也近，很快就到了。 镇上富裕，灯会便也办得很是盛大。 两侧摊贩卖什么的都有，几步便有一个卖花灯的摊子，一条街都被各式各样的灯笼映照得亮堂堂的。 楼惊御一行人一起来的，带了连珏和段春回，还有乔装的影卫在后面跟着。 马车停在集市外的街道上，楼惊御牵着影十一往集市里走。 摊贩的吆喝声，男子和女子挽手时的私语声，儿童的嬉笑声，人间百态，今日在这里更多的是欢乐的那一面。 楼惊御穿了一身简单的深蓝色锦袍，外面披了影十一送他的那件狐裘，虽然考究，却也低调。 饶是如此，在人群中，旁人还是会因为他的容貌和气势多看两眼。 影十一被他牵着手，穿了一件枫叶红和黑色相搭在一起的宽袖长袍，红火的颜色有几分喜庆，倒也很是应景。 他外面是一件披风，毛茸茸的领子扫在他下巴上，衬得人年纪很小，旁人看了只以为是哪家的小公子出来游玩了。 人群熙熙攘攘，热闹得不得了，两个人一起陷入这人间的烟火里。 段春回走在最前面，不像他们两个慢慢悠悠地逛，目标明确奔着摊子就过去了。 连珏，这个怎么样？ 段春回拿了一个狐狸面具在看，征求连珏的意见。 连珏面带笑意，看着他偶尔才透露出的孩子气，作势就往自己腰包里掏钱。 你喜欢就买。连珏说道。 段春回戳了戳他的脸，把面具往他脸上比划，这面具是给你戴的，你才是个老狐狸呢，这面具最配你了。 连珏笑得更厉害了，老老实实弯腰让段春回给他把面具戴上。 怎么样，小神医可还满意？他笑道。 段春回摩挲着下巴，有模有样挺起身子端详了两遍，才点了点头。 不错不错，本神医眼光向来好，这确实是极配你的。 连珏被逗笑了，给摊贩老板付了钱，又拿了个猫儿的面具给段春回戴上了。 礼尚往来。他道。 段春回喜滋滋地也戴上了，回头看见影十一和楼惊御正看着他们，就招呼道：教主，不给咱们十一买个啊？好不容易出来玩玩。 楼惊御笑笑，去对面摊子。 哪用段春回说，他早就瞧好了。 说罢就领着影十一往对面摊子去，直接拿了挂在最顶上的一个兔子面具。 面具虽然底色是白色的，但细节处做得很是精致，额间中心画着红纱纹饰，两侧都是彩绘的花纹，还粘着毛茸茸的圆球，绑绳还坠着两个带着金色铃铛的红穗子，很是讲究。 喜不喜欢？楼惊御问影十一。 影十一眼睛亮晶晶的，他以前没戴过这些好看的面具，自然是觉得有几分新奇，而且这是楼惊御给他挑的，怎么会不喜欢呢。 他微微低头，让楼惊御给他戴上，戴上后摇了摇头，金色的铃铛就随着动作一起响。 楼惊御眼光很不错，确实好看。 十一也给我挑一个？他道。 影十一点点头，挑得十分认真，看了好几个摊子才挑了一个面具给楼惊御。 是仿照狼的模样做的，只是前面几个摊子做工有些粗糙，要么就是美观性不够，影十一挑的这个就很好，看起来威风凛凛，很有气势，和楼惊御很相搭。 楼惊御笑着弯腰，让影十一给他戴上。 好看！影十一夸赞道。 楼惊御勾起唇角，俯下身和他碰了碰额头，面具就撞在一起，发出一声脆响，两个人都笑了。 一行人买完面具，顺着人群往里走。 街坊的门面外，搭起了舞台与戏棚，戏班子在演杂耍，好不热闹。 看杂耍的人群围了一圈又一圈，颇有些水泄不通的意味。 段春回吆喝着想去凑热闹，连珏自然陪同。 你们要不要一起？段春回问道。 十一想去吗？楼惊御并未立刻回答，而是问影十一。 影十一远远地看了一眼，那处宝马香车经过，火树银花绽放，可也是人山人海，太过嘈杂了。 他知道楼惊御不喜欢这么拥挤的地方，自己也更想和阿御一起寻个能说话的地方，于是便摇了摇头。 一行人于是分开游玩，约定亥时末再一起回教。 影十一和楼惊御顺着集市走了一半，将着上元的繁华尽收眼底，却又在中途拐进了一条巷子里，再走出去的时候便安静了许多。 这是另一条街道，离热闹和繁华都远了些，不过倒是靠近河边。 迂回的河流拐了好几道弯，他们在的地方人最少。 大槐树遮掩的阴影里，是情人和小儿女在窃窃私语。 未出嫁的闺阁姑娘们，一年中能够如此自由的时刻不多，所以才这么珍惜这样的节日，要和心上人借着月光的点点银辉好好说说话。 第231章 旁人听不清他们说的什么，只觉得这地方十分清净。 楼惊御差人去买了一碗汤圆，和影十一在河边台阶上坐下，十分接地气。 芝麻馅的。 楼惊御说道，用勺子舀了一个圆圆白白的汤圆吹了吹，等到稍微凉下来才喂给影十一。 影十一很久都没吃过汤圆了，吃到嘴里才渐渐熟悉这滋味。 糯米皮子糯叽叽的，一咬里面的芝麻馅就流了出来，又香又甜，很是好吃。 他朝楼惊御点了点头，又朝他扬了扬下巴，意思是汤圆好吃，让他也吃。 楼惊御会意，自己也吃了个。 这滋味甚好。他说道。 从前山珍海味不放在眼里，如今一碗十文钱买来的汤圆倒是让他觉得甚好。 得到楼惊御一句甚好可是不容易。 影十一脸上缓缓绽放笑意，眉眼都弯起来，明亮的黑眸好像盛着今夜的月光，引人移不开眼。 两个人坐在台阶上看着天上的月亮，看着河上漂流的河灯，看着近处远处的人影和热闹，就这么分食着一碗汤圆。 第182章 岁岁有今朝 乔装跟在二人身后行保护之责的影三看了啧啧称奇 楼惊御对于影十一的偏爱，总是不断刷新他对于自己高大威严、冷酷绝情的主子的认知。 主子可真是不一样了，这儿离咱们赤阳教那么近，可从前主子是从来不过来逛的，你说是不是，影四？ 影四抱着胳膊，站得直挺挺的，好像下一刻就能拔剑冲出去一样，闻言敷衍地嗯了一声。 影三不乐意了，又回头大着胆子去问影一。 影一哥，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影一目光看向他，点了点头。 就在影三以为他这幅性子不会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没想到影一语出惊人。 心尖上有了人，自然就不一样了，心心念念的怕都是那个人了，主子来此只是因为影十一没来玩过，主子想让十一开心罢了，便是金山金山都能给他寻得，何况这点小事。 影三眨巴眨巴眼睛，呆呆地啊了一声，好像还没反应过来。 这话若是影五、影七、影九说的还行，可这话怎么能从影一嘴里说出来。 见了鬼了，真是见了鬼了！ 前些日子是谁说不准妄议主子来着。 这算不算妄议？ 影一话说出口，也觉得自己是妄言，立时噤言。 他从前不懂这些，不知道主子为什么这么喜欢影十一，对影十一这么好。 一颗没有经历过感情的心，是很难明白的。 只是他身居要职，从来做事稳重，不该说的话也不说，不该问的话也不问，所以旁人以为他从无疑惑。 其实是他不懂。 但现在他明白了，感情是个很难说清楚的东西。 所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真正喜欢一个人正是如此的，总是想他好，想让他开心。 身临其境，推己及人，才有这一番解析。 最近想的太多，这才因为影三一句话松懈了，说了不该说的。 他侧身看了眼前面不远处站着的影九，见他脸上仍旧是笑嘻嘻的模样才松了口气。 殊不知此刻的影九内心其实是惊涛骇浪，握着剑的手都攥紧了两分。 影一的话是什么意思？ 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 这太异常了。 只是这种场合他也没法多问，只能站在原处，实则耳朵一直在听他那边的动静。 但没有后文了。 影一说完那些话后就此沉默。 影九心里还挺遗憾的，只好继续值守。 河边楼惊御已经把盛汤圆去的碗放在了一旁，影一会意，拿着碗把它送回给了店家。 十一饱了吗？可要再吃些什么？楼惊御问道。 他们今日来灯会前，只在教中喝了简单的鸡丝粥，楼惊御怕影十一还饿着。 饱了。影十一笑笑，不好意思地说道：就是想吃栗子糕了。 楼惊御摸摸他的脑袋，手指拂过影十一马尾上坠着珍珠的发带。 十一想吃，那自然是有的。他道，吩咐人去买。 但是和栗子糕一起来的还有一盏孔明灯。 今夜卖这孔明灯的摊子不少，很多人都买了在河边放。 抬眼看去，天边一点一点的亮光便是这些被放分的孔明灯了。 上元佳节，放飞孔明灯可以实现你的愿望。楼惊御笑道。 这原是不知道真假的传说，奈何影十一很是期待，这是真的吗？ 楼惊御笑道，他的十一好像特别信这种东西，骨子里还是个孩子。 自然，心诚则灵。 看着影十一难得露出些活泼样子，跃跃欲试的，楼惊御拉住人，哄他先吃了几块栗子糕。 这才和他一起去放灯。 孔明灯很轻，粘在四周的纸很薄很透，里面的火点上后整个灯就亮起来了。 随着热气蒸腾，四面都被鼓起来，好像下一刻就要飞到天上去。 影十一和楼惊御一起拉住了灯的两侧。 灯火明亮，柔和的光映照着两个人的面庞，温暖得让人忘却冬日的严寒。 第232章 两个人一起放开了手，孔明灯便徐徐升空，明亮的灯越飘越远，渐渐变成天幕上的一个光点。 影十一双手合十，虔诚许愿。 他的愿望很是贪心。 唯愿岁岁有今朝。 但没关系，楼惊御都会为他实现。 上元佳节，有此良宵。 楼惊御和影十一在河边看了会儿灯，静静地感受着这人间烟火。 等到时候差不多了，一行人汇合，这才一起回了教。 楼惊御还买了很多灯笼回来。 元宵的灯笼比中秋灯会的还要多，还要好看，花灯惟妙惟肖，做工又精致，像个玩具似的。 影十一把它们都挂在了沧澜殿房梁下面，美观又精致，也不占地方。 喜欢吗？楼惊御问，把人半拥着。 影十一往他怀里钻了钻，重重地点了点头，喜欢！ 那以后还给你买。 好！ 殿内灯火通明，人影成双。 暗阁的灯烛相比之下就暗淡了些，唯有影一提的灯笼甚是明亮。 这一晚上，他看见主子给影十一买了好多东西，许是这般喜欢一个人，便想把所有好东西都送到他眼前吧。 他渐渐能琢磨出其中意味来了。 只是最后临走时，楼惊御给影十一买灯笼，影一偶然看见影九眸子里一闪而过的艳羡。 便在护送楼惊御回教后，又折返回去买了个灯笼。 可走到暗阁，却又踌躇。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影九，小九 自己难道真的对他 不行不行，自己是影卫，清心寡欲多年，怎么会对一个后辈起这般心思。 自己是最明白教规的，这些年里，犯了教规的影卫都在自己手上走了一遍，难道自己还不知道这其中艰辛吗。 万万不能到那种地步。 握着木杆的手攥紧了几分，影一将灯笼放在影九房外，急匆匆便走了。 而等到影九听到动静推开门，只看到门前的灯笼。 是一只鱼灯，颜色丰富，造型漂亮，很是精致。 谁送来的？影九看了看过道，已经是空无一人。 心里纳罕，想了一圈，难道影十一送的？ 不会不会，影十一才舍不得把主子送给他的东西送人呢。 那还有谁？ 影九想不出来了，却想到临回教前和影一偶尔的对视。 不会吧 他睁大了眼睛，脑子晕乎乎地拿着灯笼回房，脸也红了一半。 第183章 不负春意 正月十五一过，天气就渐渐暖和起来了。 南方的春风一吹，便有了春日的气息。 影十一练完剑出了一身汗，将赤霄背在身后，被殿前那棵桃树上的一点绿色吸引了视线。 桃木发芽了，新出的叶芽儿是崭新的绿色，娇嫩得很。 影十一抬手碰了碰，觉得时间过得可真快，这一个冬天没怎么过呢，就踏入了春日里。 正想着，就被人从身后披了一件大氅，一人带着温暖熟悉的气息从身后拥上来。 影十一没有回头就知道是楼惊御，将那点绿意指给楼惊御看。 阿御，看，桃树发芽了。 楼惊御点点头，从身后伸出手给他系氅衣的领子，嘱咐道：以后练完了剑要加一件衣裳，否则冷风一吹要着凉的。 见影十一听了进去，才回应他的话。 是啊，春日暖意融，树木比人知道得早。 楼惊御说完，从身后走到他身边，将手搭在他腰上，也弯着腰去看那点绿芽。 只是不知今年倒春寒如何，会不会将这嫩芽给冻坏了。影十一想起往年二三月份的时候，倒春寒很是厉害，让人犹似还在隆冬一样。 楼惊御握着他的手去抚摸桃树粗糙的枝干，上面还有许多没有冒出来的芽儿。 还有这么多机会呢，总会有叶子绿油油地长出来的，到了三四月份，还是满树桃花开，丝毫不会辜负这春意。他笑道。 影十一把赤霄插回腰间剑鞘上，另一只手用指腹碰了碰楼惊御放在他腰上的手。 他笑道：阿御说的话太有道理了，我看净台大师不用苦口婆心写信要向你传播佛法了，你自己就明白，话里哲思足矣。 楼惊御笑笑，反握住他的手晃了晃。 动作很是幼稚，两人许是察觉到，不免相视一笑，心情都很是愉悦。 和爱的人在一起，做什么都是有意思的。 转身一起回殿里的时候，楼惊御和影十一说道：你一提净台我想起来了，这次在风雪楼的清谈会，他也会去。 影十一想起净台大师慈眉善目的模样，看着高高瘦瘦的，很是文弱，来此清谈会做什么？ 毕竟在这次清谈会上他们是要动手的，刀剑无眼，万一伤着了怎么办？ 他把担忧如实和楼惊御说了。 你不知道，他这个人啊深藏不露，到时候保准让你大吃一惊。 楼惊御笑着，牵着他进了沧澜殿。 影十一若有所思。 江湖之中，向来是能人辈出，他对如今活跃在江湖中的人算得上了解，但对从前的那些前辈却不敢说一句都知道。 第233章 没想到净台大师也大有来头。 不过也是了，大师能有如此豁达的心境和悲悯又决断的心肠，想必也是年轻的时候经历了很多。 殿内，明月和清风正在给他们整理行装，他们马上就要出发去清谈会了。 但这次不像之前去大觉寺和京城那样要待上月余，行装便也简便不少。 影十一去沐浴换衣裳，楼惊御就拿起桌边刚送来的信拆开看。 信是暗阁布置在岐山教周围的暗探送来的，写明了岐山教这几日的动向。 楼惊御细细看过，不由冷笑一声，这谌之言倒是有警戒心，要参加个清谈会都这么全副武装，这是有多心虚啊。 他差人把姜岩叫来，把事情提前吩咐了下去。 这次去风雪楼，楼惊御做了颇多准备，一路上畅行无阻。 天气暖和起来，随行带了两辆马车，但坐的时候少。 风雪楼地处滁州，风貌别具特色，景色很是不错。 但滁州多山路，马车颠簸，大部分时间众人都一起骑马。 外面空气清新，如今天气也不像冬日里那般严寒，在外面骑马不那么难捱。 楼惊御和影十一骑马走在队伍中间，姜岩和影一在左右两侧稍后的位置护卫路途安全。 道路宽广，楼惊御手松松地拉着缰绳，不时回头看身旁的影十一一眼。 因为行路方便，少年换上了轻便的劲装，但楼惊御还是怕人冻着，又给人披了件披风。 骑在马背上的影十一鲜活又漂亮，披风因为行进过程中迎面而来的风往后飘起来，那涌过来的风穿过他，也变得轻缓起来。 发丝飘扬，目视前方，从不畏惧迎面而来的疾风，正是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意气风发。 楼惊御光是看着就高兴。 他想着等办完事回去后，就带影十一去他们自己家的马场骑马，给十一也选一匹独属于他的马儿养着。 想必他会很是高兴。 一行人都骑着马，三五日功夫就到了地方。 离清谈会还有些日子，楼惊御提前过来是为了和殷清河商量具体行动的，便不宜大肆张扬。 楼惊御下了马，殷清河和苏儒在风雪楼门口等着他们。 一番寒暄过后，众人一起进了大门。 影十一抬头，就见眼前楼阁连成一片，中间一座最为恢弘精美，上面的牌匾竖立着立在正中，上书飘逸的风雪楼三个大字，很是壮观。 影十一这些年行走过的地方不少，为了任务，天南海北都去过，倒是离赤阳教那么近的风雪楼没有来过。 不过他是影卫，自然是往有问题的地方跑。 楼惊御和殷清河是年少时结交的朋友，虽然联系不紧密，但关系一向还可以，偶尔受殷清河所托，还会施以援手，自然不会让影卫跑到这而来探听什么消息。 给你们安排好了住处，只是比不得你们赤阳教那么财大气粗，教主和楼小公子见谅了。殷清河玩笑道。 楼惊御点点头，倒是不在意这个。 这风雪楼实力斐然，清谈会更是举办地十分熟稔，已经是惯例了，招待客人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下面人已经在(n)(f)收拾他们的行装了，楼惊御索性跟着一起到了住处，和影十一休整了一会儿才去楼里。 一路往楼里走，就到了议事的地方，殷清河已经备好了饭菜，请他们边吃边谈。 只是饭桌上说的到底有限，吃完了饭，楼惊御和殷清河两个人才去详谈。 第184章 风雪楼 虽说中间一直书信往来，互通消息，但这月余功夫也怕生什么变数来，还是谨慎些为好。 近来灵谷山的人和岐山教有所牵扯。楼惊御淡淡道。 殷清河不可置信地皱了皱眉，怎么会，乔掌门的品性有目共睹，如何会和他们扯上关系。 楼惊御低头抿了口茶，嗤笑道：或许他也不知道，等他来了，你倒是可以问问他手底下谁有这个能耐。 听他这么说，殷清河便知道他心里清楚，顺着他话里的思路往下想，半晌后才试探道：听说这谌之言爱慕乔掌门的掌上明珠，该不会？ 楼惊御自然明白他话里未尽的意思，微微一笑，高深莫测。 也不是没可能。他说。 殷清河喝了口茶，他性子温吞，但也受不了楼惊御一直不说明白。 行了行了，看楼教主这样就知道你都弄清楚了，就别卖关子了，到底如何？殷清河一脸求知若渴。 楼惊御这才讲述原委。 近日来，本座留在岐山教探查的人发现有灵谷山的弟子往来期间。细细探查之下，才知道岐山教最近所建的几个据点便是灵谷山的产业，连里面办事的伙计都混着灵谷山的弟子。 殷清河向来淡然，可眼下也睁大了眸子，因为这消息属实让他震惊。 他自己也派人一直关注着岐山教的动向，信息却没有楼惊御这么多。 看来赤阳教的影卫确实非同凡响。 楼惊御继续说道：但是正如你所说，乔掌门的为人江湖皆知，向来正派，很大可能不会与南疆有所牵扯，便只能说是被蒙蔽了眼睛，顺藤摸瓜，就查到了乔书禾身上去。 第234章 殷清河推论：所以是乔书禾私自把这些人力物力借给了谌之言？ 楼惊御微微点头。 殷清河无奈地叹了口气，乔书禾并不是被养在深闺不知深浅的女子，怎么会如此大意和谌之言合作？莫不是被诓骗了？ 楼惊御不在意这些，不管她是如何答应谌之言的，摆在他面前的结果就是如此，这个乔书禾也不是无辜之人。 愚蠢不能作为犯错的借口。 否则，人人都该用借刀杀人这一招，那样大家都没罪了。 楼惊御提醒道：目前我们安排的人手都准备好了，既然如此，这件事就先按下，先不要和乔掌门知会了，免得一传十十传百把我们的计划都毁了，到时候清算完谌之言这些南疆毒瘤，再商议如何处置乔书禾吧。 殷清河点头应是，自然明白这是最好的安排，他只是有些不明白，乔书禾和谌之言之间怎么来了这么一出。 虽说谌之言多次在清谈会这样的场合隐晦地向乔书禾表露自己的爱慕之心，可乔书禾都是委婉避开了，估计郎有情妾无意啊，可既然如此，怎么还？ 楼惊御对别人事不感兴趣，只道了一句：互相算计罢了，乔书禾面和心是不一致的，这人野心大着呢。 他心里想，心比天高之人有个最大的缺点便是自以为是，以为旁人害不了他，殊不知已经落入他人陷阱，就比如前世的自己。 殷清河的感情顺风顺水，从小和苏儒相伴，知根知底，对彼此坦诚相待，犹如一体，不理解谌乔二人这种相互算计的复杂。 既然相互算计，那为何谌之言偏偏算计乔书禾，明明他还有更好的选择，他也是个聪明人，难道看不出来乔书禾也想利用他？还有这份感情到底是真是假？我看之前谌之言看乔书禾的眼神确实有爱慕 一说到这些，殷清河就打开了话匣子。 楼惊御烦不胜烦，和他看重结果相比，殷清河更看重过程。 楼惊御品着茶，等他说完一大堆话后才淡淡道：真假参半吧，毕竟混杂了利益的感情就不那么真了，但是感情的事谁又能说得清，看破乔书禾的性子又如何，喜欢上便是喜欢上了，哪有人是完美的。 殷清河还要再说什么，楼惊御却不奉陪了，茶盏放回桌子上，起身就要走。 找苏儒和你聊吧，本座先去逛逛你的风雪楼。 殷清河耸耸肩，哪是去逛啊，主要还是为了陪楼小公子吧。 但在自己的地盘，还是要尽地主之谊的，便也跟了出去。 院子里影十一和苏儒刚刚比试完，都是大汗淋漓，正互相朝对方拱手道谢。 多谢苏前辈指点。 你也不错，招式灵活，有几招我都差点没接住，但你还这么年轻，想必以后大有可为。 苏儒是温和却又不怎么爱主动说话的人，旁人便以为他不好相处。 但只有和他认识了相处了才知道他性子很好，也不会让旁人的话落在地上。 楼惊御和殷清河刚出来就看见这一幕。 阿儒，又和人比试呢？殷清河走到苏儒身边，提起他的刀放在了一旁兵器架上。 是，和楼小公子过了两招。苏儒甩了甩脑袋，十分豪放地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 再一抬头就看见楼惊御正在细心地用手帕擦拭影十一脸上的汗。 他目光看向殷清河，朝着楼惊御和影十一的方向扬了扬下巴，我也要手帕。 殷清河噗嗤笑了出来，没有手帕，用我的袖子吧。 说着抬起手，真用衣袖给他擦了擦。 苏儒便也笑起来，等我下次去集市上也给你买手帕。 殷清河仰着头给他擦完了汗，临了敲了敲他的额头，怎么，攒私房钱了？ 苏儒笑笑，举起手作投降状，不敢。 那边楼惊御已经收起了手帕，问影十一：不是让你和姜岩他们去休息了吗？怎么又过来了？ 影十一冲他笑笑，解释道：统领在分配护卫的任务，我在那里闲着没事，便想来找你，正好遇到了等在这里的苏先生，搭了几句话，便想讨教一番，没想到阿御这么快就出来了。 毕竟和三刀剑客一起比试的机会不可多得。 苏先生人很好，指点了我很多。影十一说道。 楼惊御点点头，表示自己在听，手稍微抬起，捋了捋他的发丝，想去逛逛风雪楼吗？正好让殷清河带路。 想。影十一说道。 第185章 人不可貌相 影十一一点头，楼惊御就牵着影十一的手走向殷清河。 走吧殷楼主，前面带路。 楼惊御微微朝他抬了抬下巴。 殷清河耸耸肩，和苏儒说道：你看看他不客气的样子啊。 苏儒也牵上他的手，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要是对你客气了，那才叫可怕。他笑道。 殷清河一想确实也是，楼惊御要真对一个人客客气气的，估计下一刻那人项上人头就要没了。 还是不客气点好。 四个人便一起去逛风雪楼。 第235章 虽然滁州多山，但我们风雪楼并不是依山而建，这地方是我父辈好不容易找出来的一块宽阔平地，风水十分好，可遇不可求背靠莲峰山，东为赤连水，是以每一寸都是精心规划的，毫不浪费。 殷清河说到此悠悠叹了口气，毕竟寸土寸金，也浪费不起。 这话把大家都逗笑了。 这是前院，有厅堂连廊，抬眼就能看到主体建筑风雪楼，共有十八层，是个吉利数字，两侧是空中连廊连在一起的两座小楼，平时都在这里处理事情，后院是弟子们的厢房住处。 风雪楼的结构很是清晰 殷清河说到此处，苏儒补充了句：地方比不上赤阳教宽敞，上次和我们去拜访的那些弟子回来都说你们那儿太大了，突然回来还不适应。 影十一笑了笑，想起那群和自己年岁差不多的弟子们，真是活泼。 不过风雪楼秀气简朴，确实和赤阳教不是一个风格的。 那些年轻弟子因着年少，见识的东西有限，心里难免有些浮躁，感受到了赤阳教的磅礴恢弘和低调的奢华，回来确实有些不适应。 地物风貌不同，无需比较，风雪楼自有他的秀丽精巧。影十一衷心道。 殷清河眼睛一亮，楼小公子会说话！ 楼惊御眸子里满是笑意，脸上带着骄傲，也赞同道：十一说得对。 离清谈会召开还有一段时间，现在风雪楼只有他们一行宾客，往来的弟子见到他们都很有规矩地行礼。 殷清河发了话，不让外传楼惊御提早到此的消息，是以众人都十分规矩。 经过后院的参天古木时，楼惊御指了指那棵大树，和影十一说道：以前在这里小住时，我就是在这树下练剑的，十一若是喜欢，我这次也带了沧澜剑来，可以和十一一起练剑。 影十一没想到他还记得自己当时目光里的艳羡，眼神瞬时变得柔和起来，睫毛轻颤，低着头弯起嘴角。 阿御还记得啊，我当时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楼惊御内力傍身，外出时很少佩剑，没想到这次竟然是因着这个由头带出来了。 影十一看向那棵古树。 合抱之树，想必百年光景才从毫末长成如此模样，这些光阴里想必目睹过很多人很多事吧。 那时候的阿御算得上年幼，是自己没有见过的样子。 这参天古树目睹了。 如今自己和阿御一起来到这里，倒像是命运的两头粘黏在了一起，成了一个圈，弥补了所有潜藏在心底的遗憾。 就算是随口一说，我也要满足。 楼惊御捏捏他的指腹，眼里的宠溺像深深的海洋，把人整个包裹在里面。 影十一嘴角弯起的弧度渐渐变大，露出白白的牙齿来，反握住了他的手。 殷清河看得有些牙酸，往苏儒身上依靠，指着那边楼惊御二人说了句：人不可貌相。 苏儒也笑起来，是啊，不说放到十年前，在他如此表现之前，谁能想到楼教主这张脸上还能温柔成这样子。 四人里里外外转了一圈，又在廊下的听雨轩喝了杯茶，一下午的时间过得很快。 等逛完风雪楼，喝完茶，楼惊御就带着影十一回去休息了。 毕竟车马劳顿，从进风雪楼大门就没有怎么好好修整过。 等第二天，楼惊御和影十一练完剑，才带着和姜岩一起到议事的地方。 中间的方桌上摆了沙盘和几张牛皮地图，殷清河正和风雪楼的弟子讨论着什么，见他们来了朝他们招了招手。 楼教主，我们正核实人手呢。殷清河说道。 楼惊御微微点头，领着影十一看了看沙盘和地形图。 如今我们掌握主动，拿下谌之言倒是容易，只是唯恐他有什么后手，毕竟南疆秘术对于我们来说有很多尚不明晰的地方。 前世的时候南疆在中原武林筹谋布局多年，进度一直很慢，唯恐被人发觉，所以做什么都是隐秘为上，经年之后才好不容易能够和南疆那边的三皇子做到里应外合，窃取机密。 但纵然如此也无法动摇大夏根本，一场战役打了三年，还是把南疆人给打了回去。 如今这些布局筹谋只是萌芽阶段，脆弱的很。 而且统领全局的药魔已经在赤阳教的大牢里。 在楼惊御看来，谌之言比不上药魔的老谋深算和神经兮兮，这些在中原活动的南疆人不过都是些小喽啰罢了。 拿下谌之言，肃清中原武林，在楼惊御看来并不是难题。 但唯一的，就是这些南疆人使的手段太过阴险，有些防不胜防了。 纵然这样的手段波及的范围不大，但也让人忧心。 而且药魔急着出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楼惊御目前还没查到什么。 楼惊御攥紧了影十一的手，不敢大意，心里想着把这事办得再周全一些。 他对殷清河说道：别忘了还有那几个小门派，苍山派、落月宫、合欢教都是南疆附庸，是那边安插来的探子，地位虽然比不上药魔和谌之言重要，但也不能忽视。 殷清河点头，到时候来清谈会的，一并逮捕，其余的我也已经派了人手去守着，当日一起动手。 第236章 楼惊御将代表着人马安排的小旗子在沙盘上加了一个，到时候姜岩带着一队影卫留守风雪楼，以防有变。 当日若是顺利，殷清河把人逮了，江湖事宜，又是他这个正道出面，自然是要当着众人审理，方才显得公平公正。 如此一来，便要耗费些时间。 楼惊御让姜岩亲自带人看着也是多了一层保证，未雨绸缪罢了。 姜岩拱手：属下遵命。 至于药魔和那两个南疆的联络人，不日连珏会把人押过来，你直接审便是。楼惊御对殷清河说道，他离教前都已经安排得很是周密了。 好，多谢楼教主。殷清河拱手。 此后众人就一些安排开始商议，从年前到如今，腊月到二月，已经耗费了许多心神，在这关头上都不敢放松。 后面数日，接连如此。 第186章 深藏不露 日子过得很快，临近清谈会，宾客便渐渐到了，风雪楼渐渐热闹起来。 净台大师来的时候，看见楼惊御还有些惊讶。 楼教主，楼小公子，好久不见。 净台大师笑眯眯的，显然觉得在这里见到楼惊御不亚于当初楼惊御亲自去了大觉寺，毕竟这种场合楼惊御一向不爱来。 他觉得吵。 楼惊御颔首，算作打招呼。 影十一朝净台拱手：大师，好久不见。 净台大师捋了捋胡子，笑呵呵地让他不必多礼。 他上上下下看了看影十一，说道：小公子是不是长高了些？看着精气神越发好了。 细看之下，确实如此。 影十一将近一年没有风餐露宿过，吃食精细，心情也好，以前脸色虽说白净，但还是有些血气不足。 但现在看起来整个人恬静柔软，被养得很好。 他这话楼惊御爱听，请净台一起去屋里喝茶。 教主此次前来是有正事要做吧？ 净台亲手沏茶，给楼惊御和影十一一人倒了一杯。 楼惊御点头，拿着杯盏看着橙黄色的茶水，薄薄的杯壁传递着茶汤的温度，上面的茶叶还在悠悠飘着。 他吹了吹，抿了一口。 嗯，还是有些烫。 于是小声提醒影十一：慢些喝，烫着呢。 等影十一点头后才和净台大师解释：正是之前过问你的那些事，如今到了时候，我想着早些解决会好些，以防夜长梦多。 净台同意地点点头，虽然不知道事件全貌，但也知道他是为大夏安危做事，如此看来，确实早些动手会占据上风。 和尚，你常来清谈会吗？楼惊御问了一句。 自然，殷楼主是正道领军人物，做主江湖之事是众望所归，老衲自然要支持，若是得闲都会过来，就算是说说话也好。净台大师笑道。 楼惊御勾唇，那你这和尚管的事可真多，大觉寺的事情就够多了，还得过来给殷清河撑腰，既然如此，想必你对这清谈会还算熟悉，也一起来帮忙吧。 净台的笑容变得有些无奈，并不是真的无奈，而是对楼惊御哭笑不得。 楼惊御这有一个算一个的，倒是不浪费人力物力。 老衲还在想教主为何会有此一问，原来是想让老衲也一起帮忙，也好也好，出一份力也是应当的，到时候做什么便传话过来就是。 然后就不和楼惊御聊了，转而和影十一说话。 楼惊御的话太难接，还是和楼小公子聊天舒服些。 楼小公子多有礼貌啊。 几人在厅堂喝茶说话的工夫，就听外面吵吵嚷嚷的，嘈杂得很，不知何人喧哗。 什么人？楼惊御问道。 守在厅堂门外的风雪楼弟子过来回道：是苍山派的掌门和门中弟子吵起来了，楼教主勿怪，我这就去通禀楼主处理此事。 楼惊御对这些不感兴趣，倒是净台大师热心。 这苍山派掌门性子粗莽，风雪楼的弟子怕是招呼不过来，老衲去看一眼。 楼惊御点头，你也当心些，毕竟一把老骨头了。 虽然一把老骨头了，倒还算硬朗，撑得住。净台大师笑笑就出去了。 外面已经吸引了不少看客。 此处是后院，宾客和弟子的住处都在这里，人不少，叫嚷声一出便把人都引了过来。 一虎背熊腰的健硕男子站在当中，身后是几个手下，身旁是一个随行来的姑娘，脂粉气浓重，低眉顺眼地站在他旁边。 那男子气冲冲地指着风雪楼年轻的弟子，叫嚷道：我作为苍山派的掌门，不辞辛劳来你们这儿参加清谈会，怎么连个住处都选不了，难道你们风雪楼也是看人下菜的主？ 年轻的弟子或许性子腼腆，被这人弄得窘迫，一张脸都红了，看着周围的人越来越多，急匆匆解释。 赵掌门，已经和您说了，那房间是赤阳教楼教主的，人家来得早，便已经占了，我何必骗您呢。 那房间是殷清河专门给楼惊御准备的，楼惊御都已经住了小半个月了。 既然是给楼惊御的，自然是最好的房间，赵生义一来，就也看中了这间。 赵生义哼了一声，显然不信。 第237章 楼惊御？他是什么人，深居简出，这种场合甚少参与，我从涉入江湖起就连他的面都没见过，你说这人如今在风雪楼？莫不是逗我的？ 消息并没有外传，知道的人也少，如今能说了，赵生义却不信。 赵生义说罢，作势要亮起拳头，本掌门这么好诓骗吗！ 那年轻弟子吓得退了一步，差点一个趔趄，被刚出来的净台扶住了后背。 你既为主场弟子，这事也有道理，不必如此害怕。 净台说罢把那弟子往后一推，朝赵生义说道：赵掌门不必如此咄咄逼人，这位后辈说的是实话，若是空房，自然给你了，可事实却是已经有人住了。这点小事罢了，在风雪楼如此大动干戈怕是让人看了笑话。 赵生义本就因为最近办事不力被谌之言问责，如今正是气头上，见面前的和尚胡子花白，心里一点没把他当回事。 他不信佛，苍山派也不是什么大门派，自然也不太认得人。 如今来清谈会，也是第一次被邀请，难免有些飘飘然。 赵生义不罢休，没把净台大师放在眼里，转而要去拽他身后的年轻弟子要个说法。 无非是柿子挑软的捏。 手刚伸过去，却被一股力道轻飘飘的拍开了。 那一股力道柔中带刚，虽然轻飘飘的，但也让人无法反抗。 赵生义大惊，抬头看向净台。 你，你一个和尚怎么会有如此深厚的内力？ 净台大师脸上多了几分笑意，拍了拍身后的年轻弟子，让他无需害怕，这才看向赵生义。 赵掌门，你还年轻，有许多前尘往事不知道，自然也不知道老衲在出家前还有旁的名号。 赵生义一愣。 他是因为投靠了南疆，近几年才进了江湖有了名声，对于二三十年前的事情自然不知道，是个半吊子货。 他皱了皱眉，脸上的横肉都抖了抖，还有些不信邪，急急冲了过去，便又被净台的掌风一推。 力道虽柔，却让他退后了好几步，这下不敢再上前硬来了。 第187章 本座脾气很好吗 屋内的楼惊御听到动手的声音，倒也不着急，还在慢悠悠品茶。 他知道净台吃不了亏。 净台大师少时与我父亲是好友，曾经一起结伴闯荡江湖，修为不比我父亲低，只是后来见识了民生疾苦，有诸多感触，这才入了空门。 人生就是如此，各有各的来路和去处。 楼惊御和影十一解释着，讲着过去的事情。 他以前呢，年少轻狂，有个响彻江湖的名号，叫拂春客，意思是他的内力如同春风化雨，像是拂过面上的风，虽然轻柔，但却让人反抗不得，境界十分高深，这些年一直深藏不露呢。 听见这名号，影十一脸上露出点惊讶。 他倒是听说过这位前辈，没想到正是净台大师。 原来那人就是大师啊。 影十一恍然大悟，觉得这名号确实与净台大师很是相称。 拂春之名，听起来就让人充满暖意。 楼惊御颔首。 二三十年过去了，现在知情的人少了，他又低调，怪不得让人看轻了，如今也正好给那姓赵的点颜色瞧瞧。 他微微一笑，给影十一又添了一杯茶，一点不急。 影十一重重点头，那赵生义在风雪楼就如此叫嚷，实在是太无礼了。 没一会儿就听见外面传来殷清河的声音，楼惊御问影十一：殷清河到了，这会儿要不要出去看看？ 影十一点头，两个人便一起出了门。 外面更热闹了些。 殷清河和风雪楼的管事都过来了，苏儒也抱剑跟着。 殷清河性子温润亲和，但也不是好欺负的人，和赵生义正在交涉。 赵掌门，我设清谈会是为了解决江湖事的，可不要在我风雪楼寻衅滋事啊，否则这清谈会的主角可就是你了。 轻飘飘一句话，便让赵生义欲言又止。 他对着年轻弟子有气势得很，对着正道魁首却不敢再有那种气势。 殷清河的实力是他这种人可望而不可即的。 可他又不肯低头认错，只是硬着头皮道：可这小弟子乱编由头，说什么楼教主来了，岂不是也借着由头在下我面子，看不起我？ 楼惊御和影十一站在门前台阶上，正好听见这话。 这不是什么乱编的由头，本教主就在这儿呢！ 楼惊御此话一出，便吸引了所有视线。 众人只见楼惊御一身华贵的黑色宽袖长袍，衣襟袖口都是繁琐亮眼的金线绣纹，布料上的黑丝线花纹在光下隐隐发亮，是掩盖不住的上好料子。 里面的锦袍在胸口处绣着瑞兽，腰间系着玉腰带，上面只挂了锦囊和一个平安符。 这是惯常的打扮，众人却觉得无比威严，让人不敢放肆。 许是他那一张俊美的脸太过冷漠了些。 棱角分明的下颌紧绷着，薄唇毫无微笑的弧度，高挺的鼻梁往上，是一双正在俯视众人的冷漠凤眸，说不上面无表情，但也很是严肃。 这是实力超脱常人的底气和常在高位久了才能浸润出来的气势。 第238章 众人纷纷朝他问好。 楼教主！ 楼教主好！ 楼教主，好久不见啊！ 楼惊御点了点头，算作回应。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朝身后伸手，等着影十一把手搭上了后才带着影十一走下台阶。 他的目光冷冷扫过赵生义。 赵生义吓得咽了咽口水，没想到楼惊御真的在这里。 楼、楼教主。 语气兢兢业业，十分恭敬。 说完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实在很是能屈能伸。 江湖之间，正道邪道有时难以分辨，大事小事上品行不一样。 有的人义薄云天，讲究兄弟义气，惩恶扬善，看似是正道，却在另一些事上逼迫人。 若是偏爱美人，就会凭借一二分实力收不少美人。 若是偏爱财务，也会因着名声和人脉大肆敛财。 若是偏爱权势，自然也有门道扶摇直上。 虽然黑与白的界限并不那么清楚，可如此行径却也让人觉得如鲠在喉。 在楼惊御看来，这种人太假了。 而赵生义就是其中一员。 楼惊御看过这人信息。 赵生义其实并不是南疆人，是被钱财收买为南疆做事的大夏人，更为可恨。 之前只是个江湖游侠罢了，后来投靠南疆做事，不知其中有了什么转机渐渐有了名声，还成立了苍山派，一向以正道自诩，如此才能更好获取情报。 楼惊御眼神瞥了一眼赵生义旁边的女子，一看就是不情愿跟着他的。 不免心里冷笑一声。 这也叫正道？ 色心都快冒出来了。 这是个什么上不得台面的脏东西！ 怎么，你看上本座住的地方了？ 楼惊御连目光都没分给他。 赵生义心里大呼不好，万分懊悔自己找事，惹着了这尊大佛，立刻道：我不知道这是教主的住处，多有冒犯，教主大人有大量，别和我计较。 有看热闹的忍不住笑出来，这会儿又不知道了，刚才人家弟子不是和你说过了吗，怎么那时候不信啊。 赵生义循着声音，狠狠瞪了那人一眼。 楼惊御也不是什么好人，直接道：你觉得本座脾气很好吗？ 赵生义不敢答话，心里在想怎么谌之言还不到，好歹帮他一把。 是我的错，扰了教主心情，改日定重礼赔罪！他道。 终归不是什么杀人放火的大事，因为住处引起来的摩擦罢了，楼惊御也不屑和这人有什么争论，让殷清河来处理后续。 改日？ 呵，这人哪有什么改日。 殷楼主，你来吧。 说着带影十一走远了些。 众人聚在这里看热闹，见热闹没了稍微散去些。 楼惊御扫了一圈，有不少熟面孔。 他们见楼惊御面色稍缓，便又上去打招呼。 既然人家是带着笑脸上来打招呼的，楼惊御也不好不搭理，还是要说几句的。 只是谈论间却感受到了一股灼热的目光，令人反感。 影十一也察觉到了，做影卫的向来对旁人的视线很是敏感。 他循着视线看过去，那人正是已经被殷清河安排了住处的赵生义。 这人还没走？ 倒真是厚脸皮。 于是便拽了拽楼惊御的袖子。 第188章 谁敢说他一句 楼惊御把还要和他攀谈的人打发走了，凤眸一瞥，发现不远处赵生义的目光直勾勾盯着影十一。 令人生厌。 楼惊御看见他的目光就想起季风来。 季风的下场如何来着？ 先是被断了手筋脚筋，然后断了命根子，被楼惊御捅了好几剑，在牢房里受遍了刑，没撑住就死了，然后扔回了季家。 只可惜季家没多久就树倒猢狲散了，那季大少爷最后落得个抛尸荒野无人收敛的结局。 如今恐怕和他爹的尸骨一起被野兽叼去了吧。 早就泯灭天地间了。 他之前本不欲理会赵生义，到时候把这人捉了一起交给殷清河审理了就是，可这人却巴巴地要送命过来。 楼惊御眼神瞬时冷了几分，冷冷看着赵生义。 那人还以为自己眼神掩盖地很好，眼睛一直黏在影十一身上。 他今日看见影十一的第一眼起便被惊艳到了，只不过人在楼惊御身边，让他不敢放肆。 如今以为事情翻篇了，这才敢去看。 只见影十一站在楼惊御身旁，身形高挑，犹似一把脆生生的竹子般清冽，如墨黑扎成马尾，除了天青色发带外还用一根成色上乘的白玉簪固定着。 面色被这一年来的精细饮食调养得白里透红，剑眉星目，唇色红润。 他在楼惊御身旁时不再是惯常冷硬的模样，而是微微勾起嘴角，清冷又乖巧，这副模样看得人心痒。 一身黑色锦服绣着枫叶图样的纹饰，合适的剪裁衬托出宽肩窄腰的躯体美感，三指宽的腰封勾勒出一把精瘦却充满力量感的腰，与娇弱毫不相干，是充满健康和力量感的美。 他拿着剑的样子，让人想到最凌冽的冰和最敏捷的豹，充满攻击性的同时又充满美感。 第239章 赵生义阅人无数，还真没见过这种气质独特的人，看了一眼后便生出了别样的心思。 要是能把这样的人摧折在床笫之间，让他下跪求饶，该是一种乐事。 想着就心痒得很。 眼睛是不想要了吗！楼惊御大步朝他走过去，声音冷得不行。 影十一连忙跟上。 刚才稍微散去的人又停住了脚步，纷纷观望。 赵生义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弯腰拱手：不敢。 心里却在想影十一和楼惊御什么关系，能让楼惊御这般护着。 不敢？本座看你敢的很啊，若是不想要这眼睛，本座给你剜下来！ 楼惊御往前走了一步，声音比刚才更冷酷，赵生义霎时就惊出了一身冷汗。 谁不知道楼惊御的悲动八荒高深莫测，是天下独一无二的神功。 楼惊御十几岁时凭借还未大成的悲动八荒便已经无有败绩，更遑论二十多岁已经大成的他呢。 赵生义两股战战，连声说道：不敢不敢，不敢对教主不敬。 楼惊御厉声道：你这是对我不敬吗？刚才吓成那样，现在就又胆大了是吧。 赵生义脑筋难得转得快，朝影十一作揖，道歉终于找对了人。 他试探着问：楼教主身边这位是？ 楼惊御并未因为他的举动脸色好些，冷笑一声，隔空一掌扇了过去。 看样子你们苍山派消息和江湖上的对接不上啊，本座有了主君你都不知道？ 赵生义脸上露出实打实的惊讶来，被扇倒坐在地上都忘了起来。 在场的人也是一阵哗然。 有的人消息灵通早就知道了，有的人或许听说过但没信，还有的和赵生义一样压根没听说过。 男子相恋确实少见，少之又少，摆在台面上的更少。 但围观的人都知道自己没什么资格置喙，楼惊御做事，谁都不需要顾忌，更何况他们这些小喽啰。 只是赵生义这会儿脑子是糊涂的。 赵生义看着影十一那张清俊的脸，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确实是个男人不错啊。 男人？ 主君？ 他自己也在青楼点过小倌儿，可也知道那都是取乐罢了，上不得台面的事，可楼惊御竟然找了个男子做赤阳教的主君。 赵生义带来的姑娘因为楼惊御突然的动作吓坏了，打着哆嗦去扶赵生义。 赵生义却推了一把她，自己起来了。 你起开！毫不怜香惜玉。 他看了看影十一，又看了看楼惊御。 这楼教主身边的少年固然清俊无双，可哪里比得上女子。 一时间计上心头。 他一把拽过身旁带来的姑娘，那女孩很是漂亮，看着和影十一差不多大，只是露出的脖颈上，青紫痕迹在白皙的肌肤上分外显眼。 教主，一个男人怎么能做主君，得这样的姑娘才上得了台面呢。 说着还沾沾自喜，指着影十一道：这样的男子，玩玩就是了，我这个玉奴才是好滋味，今日不如让她陪教主，算是我的赔礼。 楼惊御脸色又沉了两分，他脾气不好，此时已经怒上心头。 愚蠢！ 楼惊御薄唇紧抿，脸黑得要命，气极反笑。 那女子估计是挨了打的，又或许是床事上被太过粗暴地对待，裸露在外的皮肤才会如此惨不忍睹。 楼惊御不欲十一看到这些作践人的场面，把影十一往自己身后挡了挡。 暗阁虽然掌管着刑堂，刀剑加身，让人痛不欲生的法子多的是，但向来规矩严整。 影卫失职或者犯错，受的刑罚也都是不损铮铮男儿意气的，没有这般淫秽作践的手段。 楼惊御知晓影十一虽然是刀光剑影里染血的人物，但他在感情和情事上是一张纯粹的白纸，从他澄澈清亮的眸子里就可窥得。 他笑的时候唇角微微勾起，眼尾也扬起来，眸子亮晶晶的，愉悦染上眉梢发丝。 暗阁里出来的影卫大多是感情淡漠的，影十一很少笑，可他笑起来又这么的漂亮，像皑皑雪山的雪被化开，露出里面不惧严寒盛开的清丽花朵。 让楼惊御想把一切都给他，只为让他高兴。 可如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竟然在他面前说这些污言秽语，让他很是不悦。 他自己都舍不得说一句重话的宝贝，旁人怎么有胆子敢对他评头论足一句。 抬掌照着人就打了出去，力道比上一次重多了。 哗 墙塌了。 噗！ 赵生义吐出口血来。 第189章 那要跟好我 众人一时对楼惊御的手段十分讶然，更是不敢造次。 他们虽然平时听说过楼惊御的传闻和脾气，可不少人都是第一次见。 楼教主出手，果真不留情面。 呀，我的墙。 殷清河有点心疼，这又要重新请匠人垒砖了。 心里却也在赞叹：楼惊御这内力不知道已经精妙到什么地步了，连自己刚才在几步开外都能感受到这强势的气息。 更加不容小觑了。 楼惊御把影十一挡在身后，不让旁人试探研究的目光投到他身上。 第240章 本座赔给你。他抽空对殷清河说道，依旧很是淡然。 赵生义摔在墙上，满身是土，落下来的砖头又砸在了他身上，一时之间让他叫苦不迭。 影三和影四立时站到楼惊御身前，视线看着赵生义，警示着他的动作。 楼惊御倒是不觉得这人受他一掌后还能翻出什么水花了，不过警惕些也是好事。 一旁的净台大师闭了闭眼，双手合十立在身前，嘴里念叨着些什么，楼惊御想无非那些阿弥陀佛什么的。 楼惊御看了一眼地上半死不活的人，牢牢牵着影十一的手把人挡在自己身后，不让他去看这乌七八糟的场面。 十一，可吓着了？他首先想的就是安抚十一，唯恐他不安。 影十一摇摇头，他是影卫，怎么可能被吓着，是楼惊御对他太小心了。 无碍。他说道，始终没有挣脱楼惊御的手，就一直让他这么握着。 楼惊御脸色这才和缓了些。 殷清河凑上来，小声问他：你该不会把人弄死了吧？ 他是东家，清谈会还没开始呢，人若是在他这里出些什么事，让他很难办。 楼惊御动了手后，现在的心情有好那么一点点，似笑非笑道：你猜？ 殷清河觉得脑袋都要大了，他猜不出来。 楼惊御向来随性肆意，做事有几分乖张，他怎么可能猜的出来。 但看着赵生义吐了口血之后被人扶着站了起来，应该是没事。 还活着呢。 这可太不像楼惊御的性子了。 让他这就死不是太便宜他了。 楼惊御微微笑着，让人看了脊背发寒。 赵生义这会儿不敢说什么了，眼睛也不敢乱看了，主要是也没那个心思了，五脏六腑都疼，像是移位了一样。 他估摸着自己肋骨断了，不敢再去招惹楼惊御。 在绝对的实力碾压之下，不忍气吞声不行。 滚，碍眼。 楼惊御此话一出，赵生义立刻让手下人带着他走了，再也不敢耽搁，恨不得立刻离开楼惊御眼前。 这件事情就算了了。 殷清河看着大家都聚在这儿也不是个事，让弟子们去把人劝走了，后院就此空旷下来。 阿御，别生气了，赵生义太蠢了，不值得。影十一晃了晃楼惊御的手。 他是真的这么认为的，赵生义这人，欺软怕硬，色厉内荏，自以为很聪明，其实蠢笨得要死，还没有眼力见。 不值得让阿御生气。 楼惊御抓着他的手亲了亲他的手背，他听不得别人说十一不好，何况那赵生义嘴实在不干净。 而且今日有人出头，他惩戒一番也是让他们看看影十一在他心里的位置，免得有人和赵生义一样口出狂言。 嗯，不气了，现在心情好些了，毕竟这人也活不了多久了。 殷清河挑眉，有些不明白，什么意思啊？ 楼惊御没和他明说，毕竟他们有些理念不同，只道：反正现在在你眼前是活的。 等带影十一回了房间之后才和他解释：当时我是想当场让赵生义毙命的，只是人多眼杂，怕坏了我们的计划，所以收了几分力道，让他受点苦。他受了我那带着内力的一掌，肺腑内经脉会一点点断裂，而且难以察觉。之所以不告诉殷清河，是不想和他多费口舌，咱们知道就好了。 影十一点点头，满眼钦慕：阿御机智。 楼惊御凑过去亲亲他的嘴角，柔和了神色，和他说道：清谈会鱼龙混杂，赵生义这样的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十一之后见了离得远些，若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也要像刚才一样告诉我。 楼惊御和影十一嘱咐着。 毕竟君子易处，小人难防。 影十一点头，我一直跟着阿御就行了。 楼惊御一笑，也是，那要跟好我。 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喊了影九过来专门保护影十一，跟影三和影四一起跟着他们。 如此也好防范一番。 因着清谈会的宾客陆陆续续到了，今日风雪楼人比之前多了些，楼惊御便和影十一在自己房里用饭，没有出去和大家一起用餐。 过了明日便是清谈会，到时候宾客都到了，好戏才开场，如今还有的忙。 吃完饭楼惊御带影十一出去散步，身后跟着影三影四和影九。 楼惊御以防遇上今日赵生义那般不长眼的人坏了心情，就带着影十一到了僻静的小园林逛逛。 这是殷清河自己的小花园，在后院的偏僻处，里面种了不少竹子，风一吹，竹叶便发出飒飒的声响。 园林窗牖，自成一道景致，竹林在月色里微微晃动，像是奏了一支隐秘的曲子。 倒是难得的清静。 影三，连珏大约什么时候能到？ 他安排众人分两拨人过来。 他和影十一、姜岩先过来部署安排人手，和殷清河把事情都商议定了。 然后清谈会前，连珏押送药魔和那两个南疆探子过来，顺带着把段春回也带来。 如此万一有个什么事，段春回也能及时照看着。 第241章 不至于像前世 也不知怎么的，楼惊御有些不安心。 所以总是想把事情再考虑的周全一些。 如今温红菱也在赤阳教，和江叔以及留守的影卫侍卫守着家里，加上赤阳教本就固若金汤，倒也让人没什么后顾之忧。 连堂主今晚就能到。影三回道，主子有何吩咐？ 楼惊御和影十一一起坐在廊下，捻了捻指腹。 你去和姜岩传个话，让他今晚注意接应，移送药魔时一定要小心些，切勿走漏了风声。 是。影三立刻去办了。 影十一看出楼惊御有些担忧，最近这些日子，楼惊御的劳累他都看在眼里，十分心疼。 第190章 我讨厌她 阿御，你靠着我休息会儿吧。 影十一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脸色十分认真，我守着你。 楼惊御闻言笑起来，清冷的气息散去，那双清冷的凤眸里充满了温情。 他向来精力充沛，倒并不是很累，只是还有些有关药魔的事情没查明白，让他心里有些不踏实。 但如今影十一都这般说了，他自然是欣然接受。 头往影十一那儿一偏，大灰狼就这么靠在了小白兔肩上，满脸笑意。 月光撒在廊下，映照出二人相依的身影。 今夜不是很冷，月色犹如一层银辉照在庭院里，四处都静悄悄的，是个良夜。 影九在一旁值守，看着这样的场景，让他一个事外人都感受到了幸福。 真好啊。 十一，等到事情了结，我会将药魔处理了，但在此之前我还想问问你，十一想不想知道自己确切的身世？楼惊御唯恐十一将来后悔。 影十一刚想说，楼惊御就握住了他的手。 机会难得，药魔他了解的最清楚，若是他死了我也一样能为你找到，只不过时间要慢些，那时候或许是三两年，又或许是七年八(n)(f)年才查的清楚，要靠些机缘。 影十一只好按照他的话好好想了想，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我只记得父亲和母亲两个人，但他们都不在了，所以其他的也就不重要了，我会永远把他们放在我心里，如此足矣。 影十一的记忆里只有他们模糊的影子，他想自己没必要追着这些事情不放，他分得清现在什么才是重要的。 药魔这个人不能留，阿御不用为我想太多，没关系的。 楼惊御观察着他的表情，看着真没什么勉强才点了点头。 好，我明白了。他道。 竹林月夜，两个人絮絮闲话，等到风带了些潮湿才一起离开小园子。 影十一已经有些困了，楼惊御就弯下腰，想背着他走。 没事的，夜深了，没人经过。他哄道。 影十一看了看周围，见确实没什么人，这才让他背。 倒不是自己害羞，而是怕楼惊御背着他在旁人眼里有损阿御的威严。 如此想着，也说了出来。 小孩子家家，整天想的不少。楼惊御语气里带着笑意，两手托着他的大腿把人背实了，直起身子来背着他往前走。 两个人的影子彻底成了一个。 四处灯烛明亮，一路上只见了几个训守的风雪楼弟子，听说宾客三五成群都在前厅喝酒谈论，后面人就少了。 二人穿过廊下，远远地被刚到风雪楼的乔书禾看见了。 她看着楼惊御背着影十一小心翼翼，如同捧着珍宝的模样，艳羡又惊讶。 随之而来的就是要淹没她的嫉恨。 一个男人，宝贝成这样。 真是 让人不平啊。 楼惊御啊楼惊御，你这样冷得和一座冰山一样的天之骄子，竟也这般会爱人吗？ 一个影卫罢了，宠成这样，也不怕被骑到头上去。 宁愿这么宝贝一个男人，也不愿意多看我一眼？ 心里太酸涩，让她不想再看情人缠绵的画面，愤愤一甩手离开了。 楼惊御察觉到了这不怀好意的视线，扫过去只剩下背影，朝影四抬了抬下巴。 影四会意，一脚上了房顶，顺着乔书禾的方向追过去查探去了。 而楼惊御推开门，进了屋子后才让影十一从他后背上下来。 下人已经打了两桶热水在屋里备着，楼惊御不假于人，自己端了热水放在床边。 抬脚。 他碰了碰影十一的被裹在靴子里的脚踝，让影十一心里发痒。 明明平日里亲密的接触有的是，有时候的触碰都不隔着这层靴子，可如今还是让他酥酥麻麻的。 阿御，我自己来。他伸手要自己脱鞋。 这种事情，他愿意给楼惊御做，但不想楼惊御纡尊降贵给自己做。 楼惊御拨开他的手，知道他心里想的，笑道：怎么，不让我碰了？ 没。 影十一觉得自己背了个锅，好重。 他一松手，楼惊御就褪去了他的鞋袜，把一双白皙骨感的脚浸到温度正好的热水里。 这里不如家里洗澡舒服，十一就再忍忍，昨日刚沐浴过，今日泡泡脚就好了，不然怕冷着，嗯？ 第242章 楼惊御说的，影十一自然无有不应。 楼惊御坐回床上，也和他一起泡脚，和影十一挤在一个泡脚桶里，亲亲蜜蜜的，心里也舒服。 阿御，那个人是乔小姐吗？影十一问他。 楼惊御倒没怎么注意，没想到影十一有此一问，朝门外问道：影四回来了吗？ 主子，属下在。 影四已经回来了，隔着门回应。 让你去追的那人，看明白是谁了吗？楼惊御问。 是乔书禾，随着灵谷山乔掌门一起来的，今夜才刚到此地。 影四看得分明，楼惊御只让他去查探，于是他探明身份就回来了。 楼惊御回头看着影十一，笑道：十一猜对了。 他虽然不甚清楚当时在赤阳教十一和乔书禾有什么交集，但这女人肯定没什么好心思，不然十一哪会那般多想。 拿了干净布子给两人擦了脚，等上床了楼惊御才问影十一：十一怎么想起那人来了？对了，当时她在赤阳教的时候都和你说了什么？我问了你都不告诉我？ 影十一摇了摇头，抿着唇笑，一下子缩到被子里去了。 现(n)(f)在想想，那时候乔书禾说的什么都不是，是自己当时钻牛角尖了。 他不好意思和楼惊御说。 楼惊御却不罢休，连着被子把他抱起来，低着头蹭他的鼻尖，故意吓他，被子卷安安，我可以一口一个。 影十一被逗笑了，在楼惊御怀里想起来，却又因为被子包着坐起不来，在楼惊御怀里蹭啊蹭啊，差点没给人蹭出反应来。 她欺负你了是不是？楼惊御把人从被子里剥出来，摸了摸他的脑袋。 影十一想了想摇了摇头，不算欺负，只是她对他有恶意罢了，他不在意、 但是 我讨厌她。 没有人不讨厌情敌的。 影十一说完把脸埋在楼惊御胸前，第一次和人告状还有些害羞，十分不熟练。 把楼惊御可爱到了。 第191章 请君入瓮 楼惊御一直想把影十一宠的娇气些。 因为他的十一呀，太会忍耐了。 这样隐忍的性子，一个人暗暗的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 于是楼惊御反而希望他的十一是恃宠而骄的，是无法无天的，是任性的，就像在京中那位沈公子一样，一看就不是好欺负的人，这样的人才不容易消耗自己。 当时在京城，他特意让影十一多和沈子渝接触，就是希望十一也能被沈公子感染到，活泼些，洒脱些，不要让自己受委屈。 如今看到影十一这么直白的表达自己讨厌一个人，楼惊御觉得自己很有成就感。 十一很少说自己讨厌谁，也很少流露出这种情绪。 如今这样说了讨厌，然后又钻到他怀里的模样，让楼惊御的心软的一塌糊涂。 楼惊御也点点头，十分赞同的样子，说道：嗯，我也讨厌她。 影十一眨巴眨巴眼，从他怀里出来，仰头看着他。 真的吗？可是她喜欢你。 楼惊御轻笑：是吗？可是我的喜欢已经都给十一了，分不出来一点给别人了。 影十一掩住嘴笑，眼睛都是亮晶晶的，好像里面有细碎的星光一样。 永远干净，永远纯粹的一双眸子，让楼惊御想一直一直守护他。 楼惊御弯起手指，轻轻地蹭了蹭他的脸颊。 现在还会不会像以前一样傻傻的伤心了？他笑里带着揶揄。 影十一立刻摇摇头，不会了。 坚信自己被爱着的人已经有了底气。 楼惊御捏了捏他的脸，那点软肉让他爱不释手。 这才对。他说着给影十一盖好被子。 那要继续保持，你永远都有底气，没有任何人能把我从你身边抢走，知道吗？ 影十一听了进去，重重点头。 楼惊御陪着人躺下，拍着影十一的后背哄他睡觉，自己却一直没有睡。 他看着影十一，默默在心里补上另一句也没有任何人能把你从我身边抢走。 夜色越来越深。 外面影四悄声进来，站在门边汇报：连堂主和段堂主已经都到了，药魔他们也已经被安置在了风雪楼的地牢里。 楼惊御这才放心，又叮嘱了几句，这才让人告退。 一室寂静，唯有烛火在摇曳。 楼惊御这才闭上眼拥着影十一睡觉。 第二日一早，连珏就带着段春回过来拜见楼惊御。 主子。 教主。 一路上如何？楼惊御留他们一起用早饭。 还算顺利。连珏答话的功夫，段春回已经坐下了，正和影十一打招呼。 楼惊御瞥了一眼，见影十一也心情很好地和段春回说话，便也没说什么。 他转而问连珏：我之前让你帮着查的事情可查到了？ 药魔在赤阳教的牢里一直不温不火的熬着，之前却主动和楼惊御提及想用情报换自己离开，这种异常的事情让楼惊御起了疑心，于是就让姜岩派人去查了，也命连珏一起帮着探查。 第243章 但姜岩和影卫前些日子就跟着自己来了风雪楼，反而是连珏在教中比较好调动人手。 连珏点头：确实查到了，药魔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回到西南，那里是与南疆接壤的地方，但是具体见何人还不清楚。属下想着应该是南疆那边和他接应的人，毕竟药魔在中原布局，也需要一直和南疆保持来往。 段春回却持不同意见：我们押送药魔过来的途中，这人一路上半死不活的，我估摸着他已经不太想管这些事情，但他却一直想离开，这说明他这次并不是为了南疆皇室，而是为了他自己。 楼惊御动了动碗里的勺子，问影十一：十一觉得呢？ 药魔这个人行事诡异，在他心里并没有太多的家国情怀，在南疆做国师时，他追求的是权势和欲望，所以后来才能那么容易抛弃一切。如今他为南疆皇室筹谋，也并不是希望南疆的国力能够昌盛，而只是为了三皇子。他做事最追求的是自己的本心，而他的本心执念占了大多数，我觉得他应当是想去见一直很想见的人。 影十一觉得两位堂主说的都有道理，但是他更同意段春回的说法。 药魔可不是那种顾全大局的人，他道德十分低下，这时候肯定把旁人都扔一边去了。 楼惊御满脸笑意，点头道：十一说的有道理。 明日就是清谈会了，楼惊御不得不为这未知的隐患多加些防备。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以楼惊御的实力并不惧怕些什么正面的较量，只是如今风雪楼里鱼龙混杂，太过嘈杂。 楼惊御还是觉得小心些为好。 一顿饭之后，有风雪楼的弟子来传话。 楼教主，我们掌门托我来传话，说是岐山教的谌之言谌掌门来了，请您去和他商量一些事情。 正好早饭也用完了，楼惊御便带着众人一起去了殷清河那儿。 殷清河也刚和苏儒一起用过早膳，现下两个人正对着一份名单在看。 见楼惊御过来，便朝他招了招手。 听说谌之言到了。楼惊御说道。 是啊，今早刚到的，说是要休整后来拜会我，你看这最大的鱼已经上钩了，何时起竿才是最好？殷清河问。 人都到齐了？楼惊御接过殷清河递来的名单看了看。 这名单所列，便是他们这些日子来搜集情报查出在中原武林中的南疆毒瘤。 还差几条小鱼。殷清河回道。 谌之言来了是不错，但还有一些附近的依附于他们的小门派，要等到明天清谈会开始才会过来。 谌之言这个人戒备心强，此次来参加清谈会也是带了不少人过来，都在外围候着呢。还是等到明日出奇不备才好，这样也省事些，而且现在抓了这一条大鱼，小鱼可就跑没影了，到时候万一生变也是不好，还是按我们原来计划的来，明日再动手最为稳妥。 楼惊御分析了一番局势，得出如此结论。 殷清河点了点头，他也是觉得这样比较好。 如今万事俱备，只等一出请君入瓮上演。 第192章 撞了南墙不回头 风雪楼另一头。 今日起来，乔书禾是和人闲谈的时候才知道昨个儿楼惊御冲冠一怒为蓝颜的事情的。 你是不知道昨日那赵生义下场有多惨，被楼教主硬生生打出十步远，一下子撞到墙上去了，力道把墙都撞塌了。有目击者绘声绘色地描述起来。 另一人却觉得他说的没意思，和乔书禾说道：这不算什么，楼教主一贯性子如此，只是如今不一样的是有了身边人了，对着那位年纪轻轻的主君那叫一个神色温柔，估计也是想借这个机会让众人见识见识这位楼小公子吧，没想到楼惊御竟也有这么细心周到的一面。 还要再说下去，就被人扯了扯袖子，你扯我袖子 话说到一半，这才想起来面前这位乔小姐也是爱慕楼教主的。 如今楼教主已经有了主君，看昨日那架势，肯定是真心的，自己确实不该多说这些，于是渐渐没声了。 是我多嘴了。这人面色有些窘迫。 乔书禾面上大度地笑笑，无碍。 那人便松了一口气，连声夸赞她的好脾气。 乔书禾扯着一抹笑意和人笑谈，实则袖子里的手已经攥成了拳。 楼小公子！ 又是那个影卫！ 这个影卫到底有什么好啊。 旁人这几句话便又让她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海重新翻腾起来。 要是没这个影卫就好了 她疯狂地想着，被嫉妒冲昏了头脑。 反应过来的时候吓了一跳。 自己怎么能这样想？ 自己可是灵谷山的千金大小姐，正道世家的女儿，怎么会有如此想法。 可是，那个影十一只不过是一个影卫罢了。 影卫，本就是一把刀不是吗，泥地血水里历练出来的人，卑微又低下，不足挂齿。 只是楼惊御把那个影卫捧起来了，捧得高高的，甚至比楼惊御他自己还要高，才让她生出了忌惮罢了。 乔书禾眯了眯眼，漂亮的面容都有一瞬间的扭曲，险些维持不住自己在旁人面前温婉和顺的神色。 第244章 她说了句失陪，便急匆匆往自己房里走。 她翻箱倒柜地找东西，又去找自己的包袱。 可里面都是些衣裙首饰，没有她要的东西。 这次来参加清谈会，不过例行陪着父亲来罢了，她根本就没想到在这里会看见楼惊御。 也没想过自己会萌生出对付影十一的心思。 你做什么这么急？乔掌门听见女儿房中的动静，一进来就看见她急躁的神色和动作。 乔书禾摇了摇头，神色有些不自然，没做什么，收拾衣物罢了。 乔掌门皱了皱眉头，但女儿大了，又一向是知礼懂事的，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转身离开。 只是踏出房门前，还是提醒了句。 你对楼教主趁早死心吧，他从前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如今满心满眼都已经有了那位楼小公子，你别在太岁头上动土，若是惹了楼教主不快，为父也不一定能让他息怒啊。 他是知道乔书禾性子的，唯一的缺点就是从小要强，想要的一定要得到才罢休。 之前赤阳教的楼教主夫人，也就是自己的师妹忌日的时候，乔书禾代表自己去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已经让楼惊御不虞了。 一封信直接送到他这儿，说他教女无方。 他言辞恳切写了回信，信里用了和师妹的情谊做缓，让手下人带着赔礼亲自送了过去。 此事后来不了了之，已经是乔书禾的幸运了。 再来一次，他也没有办法。 自己是长辈，也算是看着楼惊御长大的，他知道楼惊御其实对于一些事情并不怎么在意，除非是碰到了他的逆鳞了。 如今看来，那楼小公子就是他的逆鳞啊。 所以只能好好劝劝自己的女儿。 我知晓了，可是父亲，那人也只不过是个影卫而已，难道比女儿要好吗？女儿为什么就不能再争一争！乔书禾还是不甘心，所以她要最后再试一次。 乔掌门扶着门框，让她气着了，狠狠拍了一下门。 就算是影卫，那也是赤阳教的影卫，和别人能一样吗！你何苦和人家相比！世间哪有人想要什么便得到什么的！你可别执迷不悟啊！他生怕乔书禾钻牛角尖去做什么无法挽回的事。 撞了南墙还不回头，便是死路一条。 乔书禾见他真生气了，这才噤言，不再多说什么了。 但等乔掌门走后，乔书禾又出了门。 她想要的东西，说不定谌之言有。 到了谌之言房门，就听见里面不止谌之言一个人在。 赵生义，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之前那两个联络人我让你及时探查，等他们回到据点后给我来信，结果人都丢了两三天了你才和我说，让我找都没法找，就和凭空消失了一样。 现在，让你来参加清谈会拉拢人脉，你刚来就把楼惊御得罪了，你知道楼惊御是谁吗！你知道他在大夏江湖是什么地位吗！ 谌之言的声音充满了怒气，带着些恨铁不成钢。 你爱好美色，我说过你什么吗？不也是给你钱让你去找人了，那些外面的人你怎么玩都行，你居然现在还敢看上楼惊御身边的人，你胆子怎么这么大，这么不要命呢！ 总之，清谈会期间不要和我有任何沟通交流，划开界限，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我二人认识，不然我也要被你牵连了，耽误了我的大业。 乔书禾听得眉心微蹙，为何认识要装作不认识？还有什么大业？ 她自小见识的多，人也聪慧，从这几句里便能发觉出不少不对劲的地方来。 谁！谌之言发觉了她的气息。 乔书禾也不怕，推开门进去，就看见谌之言和赵生义在屋里一坐一站。 是我，谌掌门，好久不见。 谌之言的表情瞬间放松下来，好似不怕被乔书禾知道一样。 赵生义，你先走吧，乔小姐大驾光临，自然不能让人等。 赵生义点点头，捂着腹部就离开了房间。 乔书禾坐在他对面的位子上，寒暄两句之后开口，就像刚才什么都没听到一样。 你有没有办法能让楼惊御身边那个影卫消失？话语柔和，内容却恶毒。 楼惊御还没有来要她的命，她却想要影十一的命了。 第193章 情不知所起 谌之言的脸上明显因为她的话而表露出震惊。 刚才他还训斥过赵生义，不该觊觎楼惊御身边的影十一。 可如今自己的心上人却对自己提出这样的要求。 他不自觉皱起了眉头。 乔小姐为何这样做？他问，那人如何得罪你了？ 乔书禾搭在桌上的纤纤玉指蜷缩起来，握成拳头，丹蔻指甲在这一刻竟显得有些狰狞。 我只是想最后再试一次。他话里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执着。 所以这说到底还是为了楼惊御。谌之言立刻便想到了。 他不自觉叹了口气。 谌之言也不知道自己心里的滋味是到底是何感受，气愤又嫉妒，夹杂在一起。 你我 他想和乔书禾说，假以时日，自己未必不能到达楼惊御那样的地位。 第245章 楼惊御如今确实是不可撼动，可他日自己若能成就南疆在大夏的这份伟业，到时候大夏都在南疆掌控之中，何况是区区一个江湖。 可这些事情他不能和乔书禾说，一时更是憋闷。 可若是乔书禾听到了他这番话，定会说他一句痴心妄想。 无人能到达楼惊御如今的地步了，他的实力远在江湖众人之上，无人可以撼动，才被称为天之骄子啊。 这些是谌之言所不了解的，他把一切想的太过简单。 只道：乔小姐何苦吊死一棵树上，一朵花尚有花期，何苦让不懂花的人来强行关照她呢？ 话里别具深意，乔书禾不是听不懂。 但面对着谌之言含情脉脉的眼神，乔书禾仍旧一意孤行。 你只说有无办法，是否会帮我便是，何苦这么多废话，你于我的心思难道能改变？若不能改变，那恰如我对楼惊御的心思。口口声声对我情深义重，那连这个忙都不肯帮吗？ 乔书禾来这儿本就是没有办法了，谌之言多说一句，她内心煎熬便多受一分，另外还有做亏心事的心虚，让她语气都急躁了起来。 谌之言目光变得幽深几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他对乔书禾虽说有利用，但也是真的喜欢，不然也不会多次表达自己的倾慕了。 罢了，不如帮她这一回。 反正其他人也不会想到乔书禾和自己会有这些联系，她要害影十一和自己也没有什么关系，让她死心也不是不可以。 到时候自己才有机会不是吗？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拿给乔书禾，这是他从药魔那儿得到的蛊毒，只有这一个，但一直没有派上用场，没想到如今会送给乔书禾。 这是我意外所得的蛊毒，能无知无觉让人逐渐失去性命，但一般的大夫根本查不出来，你可以用它去做你想做的事。他说道。 乔书禾没想到他还有这种好东西，两眼顿时放光，将东西收进了怀里。 你这人情我欠下了，若你将来还有什么忙，我也一样会帮你。 谌之言只是苦笑，看着她满心欢喜的离去。 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境地竟会和国师差不多求不得啊。 明明知道这女人是什么真实性情，自己却还是一头栽了进去，感情真是没有道理的东西。 几乎是乔书禾刚从谌之言那儿离开，蹲在不远处房顶上的影五就跑回了楼惊御那儿汇报。 乔书禾面色慌张？不会做了什么亏心事吧？ 楼惊御听了冷笑一声，手里给影十一剥着橘子。 影五摇了摇头，属下不知。 谌之言戒备心太强，他也不好凑得太近，离的太远了没听到他们的谈话。 楼惊御也知晓，没有再问什么。 那你这几日便跟着乔书禾，这个女人工于心计，还是以防万一些好，等到拿下了谌之言，把证据摆在她面前，她也逃脱不了罪责。 属下领命。 影五告退后便去探查了。 楼惊御收回目光，便看见影十一支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把剥好的橘子掰了一瓣儿抵到影十一唇逢里，等着人张开嘴吃进去才问：十一在想什么呢？ 牙齿咬破橘子，里面的汁水便迸发出来，七分甜三分酸，味道正好，冰冰凉凉的，让人脑袋清醒许多。 影十一把橘子咽下去，说道：在想明天的事，明日便是清谈会了。 楼惊御把剩下的橘子瓣儿放在白瓷碟里，又把瓷碟推到影十一面前，拿过毛巾擦了擦手才去揉影十一脑袋。 他笑道：小小少年，想的事情倒是不少。 但是看影十一一脸认真的严肃表情，楼惊御还是细细解释着宽慰他。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十一不必太担忧了。人都到了风雪楼，还怕抓不住他们？这次定将这些毒瘤一并拔出，将来也没有后顾之忧了。等做完这些事情，我们立刻就回家好不好？ 语气温柔，像在哄小孩子一样。 影十一点点头，心里安定了不少。 没等一会儿，影十一一盘橘子还没吃完呢，殷清河就带着苏儒前来和楼惊御商定最后一些事情。 四个人坐在桌子两侧，中间的还是那份名单。 来了风雪楼的已经被划去了，像份生死簿似的。 明日的人手安排他们之前已经商量好了，这次过来主要是想问问药魔的事情。 我听地牢中值守的弟子说，那药魔一直吆喝着要见你，不知道在急什么。殷清河说道。 楼惊御听了在意料之中。 那药魔不能用寻常人的眼光来看他，这人一直神经兮兮的，在赤阳教的时候也吆喝着要见他，见了他又说一些没意义的话，让他烦不胜烦。 如今也只是想出去罢了，但楼惊御他们事情都快要靠自己办完了，要他又有何用呢。 不必搭理，明日抓了人，把药魔带来对质，到时候不就让他出地牢见到我了。楼惊御说完喝了口茶。 殷清河一笑，表示被他冷到了。 还有就是那乔书禾与谌之言之间的牵连，估计乔掌门不忍啊，到时候他怕是要为难。殷清河说完叹了口气。 第246章 楼惊御却不觉得这事有什么好为难的。 他本就不是个热心肠有同理心的人，对旁人很多感受无法感同身受，也没有兴趣关心。 他只是觉得不知者无罪这句话实在是好笑的很，若是卖国这样的事情都能宽宥，那还有什么事情宽宥不了的？ 审理是你的份内职责，本座只负责帮你抓人，殷楼主自个儿想想吧。他道。 殷清河耸了耸肩，他和楼惊御虽然有很多观点不一致，但在这点上还是一样的，他自然不会网开一面，这种事情必须严肃处理。 好，那明日就按照计划的来。 自然。 第194章 清谈会 初春时日，没有阳光的天气和冬日里相比并不很是分明。 正是春寒料峭的时节。 晨起时，影十一穿戴好衣服，掀开门帘往外望，就见今日天色阴沉沉的。 阿御，今天会下雨吗？他回头问楼惊御。 楼惊御从他身后走过来，给他披了件保暖的披风。 不会，只是天气冷些，虽说开了春一日比一日暖和，但二三月里总是有几天如此的。 风雪楼里有观天象测风雨的先生，之前楼惊御就问过了。 是不是觉得冷？还是身上不舒服了？楼惊御问道，把人牵着去餐桌旁坐下。 体质寒凉的人对于天气的变化总是觉得敏感。 影十一摇了摇头。 没有觉得冷，也没有不舒服，就是天气阴沉沉的，像是压在心里一样。他说道，也觉得是自己多想了。 楼惊御捧着他的脸，在家里的时候影十一就不会这样，估计是想家了。 在这里估计是没什么安全感，日日又要忙这么多事。 很快我们就回去了，嗯？ 他把影十一的手拢在自己手心里给他捂着，已经是习惯了。 影十一点点头，乖顺的不得了，心情也好了不少。 自己那点坏心情，也被阿御给消灭了。 之后两个人一起吃早饭。 风雪楼的餐食不如赤阳教精细，花样也少，早饭只有小咸菜、青菜粥和包子。 一日两日尚可，日子多了楼惊御就受不了了，最近这些日子都是让自己的人去早市上买吃食回来的。 于是桌上除了风雪楼弟子送来的粥和包子外，还有他们自己买来的锅贴、煎饺和枣糕，还有好几包点心。 楼惊御都不知道殷清河都把钱花哪儿去了，吃食上这么寒酸。 要是殷清河知道了非得喊一声冤枉，他只是遵从惯例而已而已，菜谱也每隔些日子都有换啊，只是楼惊御来的时候没赶上罢了。 不过江湖上一日三餐能比得上赤阳教的门派实在少有。 等回去我们就吃好的，看你这些日子都瘦了。楼惊御把煎饺推到影十一面前。 影十一冲他笑笑，两个人便说着家常话度过了早饭的时光。 二人到前厅的时候众人已经到的差不多了。 清谈会规格高，坐在这里的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 殷清河作为东家坐在正中上座，苏儒站在他身旁陪着。 见楼惊御进来，殷清河朝他点了点头，意思是一切顺利。 楼惊御颔首，应付过和他寒暄的众人，带着影十一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去。 左侧第一桌，正在殷清河下首。 他目光扫过大厅众人，停留在谌之言身上。 虽说这些日子把这人查了个底朝天，但这其实是他第一次见到谌之言。 谌之言五官端正，面容俊朗，面上有着亲和的笑意，看着确实像个青年俊才。 也不怪之前殷清河对此人毫不怀疑了，哪有人会把这样的人和对大夏一直虎视眈眈的南疆联系起来呢。 谌之言猝然抬头，和楼惊御的目光撞上，也不显得畏惧，反而朝他温和一笑。 楼惊御点点头，算是回应，脸上却是淡淡的没什么表情。 而谌之言低下头后目光就变得幽深。 刚才那一眼，他看见了楼惊御和他身边的影十一。 二人确实很是相配，不论是容貌还是气度在人群中都太显眼了，在今日人才济济的清谈会中仍旧是鹤立鸡群。 怪不得乔书禾对楼惊御那么执着，又对影十一那么嫉妒 他稍微往后偏了偏头，看了眼坐在后面几排的赵生义，见他面色露出灰败的青色不由得皱眉。 这人被楼惊御打了一掌就这样了，他昨日看人面色还不是这样的，怎么现在 楼惊御的实力果然不容小觑。 谌之言上面隔了几个位子的位置，乔书禾坐在乔掌门身边，袖子里的手纠缠在一起，手里紧紧攥着昨日从谌之言那里得来的小瓶子。 影十一从昨日到现在一直和楼惊御在一起，乔书禾于是一直不敢妄动，唯恐引起楼惊御的注意，以防到时候自己还没做什么便惹了这尊大佛。 她自小在灵谷山长大，机警性也不一般，昨日察觉到暗中有视线在盯着自己，更不敢对影十一做什么了。 一直寻找机会，就到了现在。 几人心思各异，楼惊御也不再分出目光给他们，和影十一说着话，给两个人倒了茶水。 第247章 净台大师坐在他们旁边的位置上，偶然看见影十一腰上的平安符，捋了捋胡子，笑道：楼小公子还带着这个呢。 影十一顺着他的目光低头，抚上平安符下面坠的穗子，点了点头。 这是和阿御一起求的，阿御也带着呢。 楼惊御闻言握住他的手，从宽大外袍遮掩的腰间将腰带上面佩戴的平安符拨了拨。 只能说宁可信其有。他笑道。 净台大师点点头，倒是这么个理。 闲话的工夫，主座上殷清河已经开口了，大厅之内众人谈天说地的闲聊渐渐静下来，都看向主座。 今日又是我风雪楼每季度的清谈会，群英荟萃，济济一堂，有旧友也有新交，让我风雪楼蓬荜生辉，殷某在此 无非又是些客套话。 楼惊御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自动略去这些寒暄和客气话，专心致志给影十一剥核桃。 你尝尝，莲峰山上产的核桃听说与别处不同，算是特产，喜欢的话等咱们回家让殷清河给我们打包些带着。他压低了声音和影十一说道。 影十一咬了一口被剥了皮的核桃，有些哭笑不得。 他们两个人在这里待着，却一点都不专心，对殷清河说的这些都没听进去，像是交头接耳的坏学生。 动作亲昵，旁人一看就知道两个人感情很好。 看得对面的乔书禾眼睛都红了。 她也没把殷清河说的话听进去，兀自出神着。 那旁殷清河已经进入正题，和众人讨论着今日江湖中匪盗出没的事情。 是惯常的话题，常来清谈会的宾客都很熟悉这些话题。 谌之言也渐渐放下了戒备心，心思轻松了许多。 第195章 鸠占鹊巢 江湖不似朝堂那般严肃。 殷清河提出议题，在座众人皆可谈论，没什么拘束。 众人畅所欲言，一时间十分热闹。 一件说完还有一件，确实都是江湖近日新发生的一些颇有争论的事，每季大家聚在一起，借助风雪楼的威严和影响力，可以解决掉大部分，倒也颇为省心。 影十一从未来过清谈会，今日这才知道原来清谈会上聊的都是这些事情。 既能和众人一起商讨江湖事项，又能结交人脉，还能够讨教比试，来此一趟收获颇多。 如此看来这清谈会倒是个好主意，怪不得江湖众人都以能够参加清谈会为荣了。 待到说完了这些事务，殷清和才道：此外，近日有门派之间出现摩擦，争论地界所属 殷清河把事情详细说了，然后询问众人意见。 没多久就有人给出自己的见解，殷清河不时点头。 等那人说完后，他转而问谌之言：谌掌门你觉得呢？ 谌之言一愣，没想到殷清河会主动提及他。 他思索片刻后回道：那自然要看这地盘本来是谁家的，土地宅子都有凭证，还怕有人从中混水摸鱼不成，鸠占鹊巢这事可使不得。 殷清河笑了笑，似乎被他话里的内容逗笑了。 好一个鸠占鹊巢！他站起来看着谌之言说道，都不用我怎么提了，你自己便引了出来。 谌之言一愣，一时间没听懂他话里说的什么意思。 把那两个人带上来。殷清河严肃了声音下令道。 顷刻，门外便有弟子带着两个不似寻常中原装扮的人进来了。 那两个人正是赤阳教之前抓获的两个南疆联络人。 谌之言脸上有片刻的错愕和震惊，瞳孔一缩。 他想不通为什么消失的两个探子会出现在这里。 但也只是一瞬间的震惊，他很快恢复了平静，笑着问殷清河：殷楼主这是何意啊？这两个人又是谁？ 一旁的楼惊御八风不动，和影十一一起看戏。 他看着谌之言装傻充愣，摇着头笑了笑，也没有答话，等着殷清河去问。 还不到他出手的时候。 殷清河从主座上绕下来，脸上惯常的亲和笑意也没有了，指着这两个南疆探子说道：问我是谁？你问错人了吧？他们是谁你应该最清楚，这不是你手下的南疆探子吗？ 厅堂众人一时哗然。 近些年南疆对大夏一直虎视眈眈，恨不得从大夏身上撕下块肉来。 边疆更是经常受南疆骚扰，大战役没有，小战役不断。 让人十分痛恨。 结果他们江湖之中竟然有南疆人？ 这是什么时候长出来的毒瘤？ 殷楼主这是何意啊？还请详细说说。 对呀殷楼主，咱们中原江湖何时有南疆人了？ 这消息传出去必是忧心惶惶，不知道是从何处得知的？消息可准确。 是啊是啊，殷楼主，兹事体大，可否说明白，这和谌掌门又有啥关系？ 一时间众人七嘴八舌，猜测不断，目光都看向殷清河。 在座的众人都是江湖上顶尖的人物，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们自然都是懂的。 各位稍安勿躁，我作为风雪楼的楼主主办清谈会，说的话自然会负责任，我的消息绝对准确。他说着便举起一沓信件，拿给众人看。 第248章 这是从他自己的渠道获取的岐山教分发出去的信件，有几封被他截了下来，用了仿造的信件代替，没有打草惊蛇。 他做事情自然不会冤枉人，之前去赤阳教找楼惊御的时候手上就有了这些证据。 众人相互传阅着看了这些通信往来的信件，信纸下面盖着红色的岐山教大印，让人不免心惊。 殷清河又拿出了岐山教的令牌和探子身上搜到的信物。 岐山上的令牌是在京城时楼惊御从那小乞丐身上得到的，探子身上的信物是审问过后搜身得到的，楼惊御把他们都移交给了殷清河。 这些都是做不了假的。 众人也知道，殷清河作为正道魁首，没理由也不会故意去冤枉别人，大部分人都信了。 众人一时看向谌之言的目光都带上了敌意，十分愤愤不平。 谌掌门，没想到你居然和南疆有所勾结，亏我还以为你是新起之秀，对你倍为推崇呢，你也太让老夫寒心了！ 就是啊，谌掌门你若是有冤便好好解释解释这是为什么？可别把我们当傻子看。 谌之言，所以你到底是中原人还是南疆人？你也是南疆探子不成？ 人证物证俱在，面对众人诘问，谌之言却还是维持着冷静模样，看起来竟和药魔有几分相似。 困兽犹斗，不愧是待在一起久了的人。 殷楼主，你是正道的领头人，你已经对我定了罪，我说什么大家会信吗？ 脸上有几分落寞，话里有几分无辜，倒是演戏的一把好手。 殷清河嗤笑一声，不吃他这一套，更不会为此分辩什么。 若是开始证明自己的公正，那才是中了他的圈套。 不是我为你定罪，而是你本来做的就为人不齿。你刚才所说鸠占鹊巢，我看放到你身上也甚是合适，大夏领土不可侵占一分，南疆，呵，痴人说梦吧。殷清河道。 在座宾客纷纷附和。 谌之言的目光变得幽深，攥紧了拳头，扫视了一圈众人。 他这次来确实带了不少人，但是刚才已经卸下防备，再去联系就已经晚了，而厅堂内外全都是风雪楼的弟子。 场面对他很是不利。 于是也不再伪装。 殷楼主，我没想到你居然对我调查了这么多，今日原来是诱我上钩啊。 虽然已经没有时间细想为何殷清河对他起了疑心，开始调查他，但如今的场面他知道自己，没有胜算。 如果再待在这里，恐怕人都保不住了。 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自己现下从这里离开才是最要紧的。 谌之言看向门口，藏在袖子里的手突然伸出来，朝众人撒了一把白色的粉末，然后朝着门口冲出去，身形快到无法琢磨。 他的轻功向来很是厉害，也是凭此本领招募教众，组建了岐山教。 众人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不知道这粉末到底是什么，立刻捂着口鼻，也就失去了追捕他的时机。 幸而楼惊御早就准备好了。 外面不仅有风雪楼的弟子，还有姜岩带着影卫蹲守，绝不会让人跑了。 第196章 已成定局 楼惊御和影十一从厅堂里出来的时候，谌之言已经上了房顶。 他身前是姜岩和影二，身后是影一，底下还有风雪楼持剑的弟子守着，将其团团包围起来。 姜岩，速战速决。楼惊御站在屋檐下说道，一派云淡风轻，眼前的事对于他来说根本不是难题。 是！姜岩回道。 之后他朝着谌之言发动攻击的动作就快了许多，和影一影二配合默契，最后直接一鞭子把人给抽了下了屋顶。 谌之言没有防备，更没有想到赤阳教的影卫个个都不一般，堪堪稳住身形落在地上，立刻就被风雪楼的弟子生擒住了。 刀剑离他的脖颈只有一指的距离，让他不敢妄动。 他看着蒙面的影卫，又看了看楼惊御，被气笑了。 这才反应过来或许不是殷清河看破了他，楼惊御也在这事里起着关键作用。 楼惊御，这可是楼惊御啊，不是说不管江湖事的吗？ 怎么如今偏要横插一脚！ 坏他大事。 楼惊御，是你！ 谌之言的目光带着怨恨和不甘心，但身体被束缚让他无法往前一步。 众人的目光都看向楼惊御，又看了看现场蒙面的影卫，这才知道原来这事还有楼惊御一份。 楼惊御凤眸微眯，轻笑了一声。 维护江湖风气清朗，人人有责。 殷清河没忍住笑了出来，这话谁说出来都比楼惊御说的可信。 殷楼主？ 楼惊御提醒了句，殷清河这才大手一挥，严肃道：其余党羽，一并抓了。 人群之中传出响动和惊呼。 影卫和风雪楼弟子配合很好，一并将清单上所列的南疆党羽都抓了起来。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难道他们也都是谌之言的党羽？ 他们都是南疆人吗？ 不是吧，苍山派的掌门还是我同乡呢。 那便是被收买了。 第249章 众人喋喋不休，想要将事情探个明白。 殷清河朝众人抬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如今人已到齐，人证物证俱在，便今日审理，以防夜长梦多，众位都可以做个见证。他说道，请众人又进了厅堂。 楼惊御和影十一暂且没有进去，让姜岩去把药魔提过来。 没一会儿人就到了。 药魔来的时候双目无神，精神萎靡。 任谁的心血付之一炬都会如此的。 但他除了无神之外，眼神中还透露出几分癫狂，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了一样。 楼惊御，你确实料事如神，什么都能查出来。遇上你，老夫真是心服口服啊。 话虽如此说，语气却是咬牙切齿的。 楼惊御扫了他一眼，面无表情，没有说话。 他并不是料事如神。 如果没有前世那一遭，他也没有想到在这平静的江湖之下，会有这么多波涛暗涌和阴谋的缔结。 他自知自己也只是凭托了前世的记忆罢了，这并不是他的功劳。 但既然已经知道了，今生顺手能做的事情，自然也是要承担这份责任的。 到时候我会给你个痛快的。楼惊御说道。 药魔听了只是笑，凌乱的头发像枯草一样，神情却并无恐惧，被押着进了大厅。 厅堂之内，乔书禾如坐针毡。 突如其来的抓捕扰乱了乔书禾的行动，她本想今日在人多眼杂的时候对影十一下手的。 她没想到会出这种事情，已经完全傻了眼。 谌之言怎么会是南疆人？ 那自己借给他灵谷山的人手和产业，到底被他做了什么？ 自己岂不是被他拉下了水？ 自己身上岂不是便有罪了？ 通敌叛国这么重的罪，她光是想想，浑身就在颤抖。 其实细细想来，事情并非没有纰漏。 谌之言若是正正经经的门派，又怎么会向她借地方和人手，即使是合作，又怎么会有这么高的回报率？ 而自己以为他只不过是一个倾慕自己的追求者，所以削弱了对他的警惕性，瞒着父亲和他做了交易。 一步错，步步错。 昨日去找他的时候，明明在门外听到了那些奇怪的话，可都被自己当时的嫉妒冲淡了，只想着完成自己的目的，所以也没有追究。 如今酿成大(n)(f)祸，能怪谁呢。 她慌张地站起来，不知道如何与父亲说这些事，便想着先出去静静。 要是谌之言一会儿把自己供出来，一切就都完了。 慌乱间，她一抬头就见门外楼惊御和影十一站在廊下的身影。 对自身安危的担忧超过了此刻的爱恨。 曾经以为的执着的爱意像纸一样，如今一戳就破，承担不起什么重量。 怪谁？不就怪这两个人吗？ 如果不是因为他们两个，自己怎么会一步步走错。 她刚迈出步子，便被乔掌门拉住了胳膊。 书禾？这是去哪儿？如今有大事发生，你该安安稳稳坐这儿才是，就这么走了，让你那些叔叔伯伯怎么看你，太没有礼数了。 乔书禾咬着唇，没有说话。 乔掌门担忧的问：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乔书禾摇了摇头，还是坐了下来。 如今进退两难，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不如看看谌之言到底会说什么。 她的心忐忑不安，像一把迎风的火炬，被吹得哗啦哗啦作响，要灭不灭地保持着那最后一丝侥幸。 大厅正中，谌之言和一众南疆党羽都被绑着，双手背在身后，面如菜色。 殷清河主持会审，人证物证都摆在台面上，十分公正，无可指摘。 谌之言辩无可辩，他扭头看着药魔，希望他能说些什么。 但药魔岿然不动，似乎看出事情已成定局，已经不在乎了。 出乎意料乔书禾意料的是，全程并没有提到有关于她的事。 谌之言也没有说出她来。 乔书禾不由得松了口气。 殷清河并不是不审她，而是还没来得及。 这抓的人可不少，一个一个审过去都得费不少功夫，先把这些人速速过一遍，然后还要核对名单，看看是否有遗漏。 和他们相比，乔书禾做的事儿就是小事儿了。 反正乔书禾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屋檐下，楼惊御微微朝里面扬了扬下巴。 影五，你继续跟着她。 影五侧目看了乔书禾一眼，拱手领命。 第197章 明堂正道 明堂正道一出瓮中捉鳖圆满落幕。 楼惊御无意听审，审出来的结果无非是那些他们已经知道的消息罢了。 他叫来姜岩和风雪楼的管事弟子，让他们按照计划行事。 如今领头的都抓住了，剩下的便是将他们连根拔起，那些窝点也该都捣毁干净才是。 依照之前的分工，殷清河在里面审讯，这些安排就交给了楼惊御。 这些南疆探子创立教派是为了探查大夏的机密消息和地形布防，如今自然都应该处理干净才是。 他们已经提前安排了人过去蹲守，只等时机到了动手。 算算差不多也是时候了，你们按照之前的安排，各自去对应的地方传信，趁着消息还没传开，好打一个他们猝不及防，该带回来的东西和人都带回来，不要有疏漏 第250章 楼惊御把这些事情都安排好才带着影十一进屋去，里面众人议论纷纷，显然是审出了些什么东西。 不管谌之言如何不配合，可他下面的那些小喽啰却怕死得很，如今重重人马守在这里，他们倒也知道没有逃出生天的可能了，只好争取坦白从宽。 谌之言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气愤，刚开始还怒视着他们，后来只是低着头。 本来谈完事情就该有宴饮的，可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在场宾客倒是都没有心思吃饭，就算已经到了饭点还是留在了大厅。 楼惊御不管这些，把殷清河招手叫了出来。 这些人别让跑了，肯定有人会有歪心思，还是看得紧些好。楼惊御提醒道。 殷清河审惯了江湖匪盗和作奸犯科的人，这些事情还是明白的。 今日大家都在这儿，我准备到了晚上再把人下到地牢里，如今白日里放在众人眼皮子底下还算保险。殷清河道。 楼惊御点点头，看了眼正中被五花大绑的谌之言和坐席之中惴惴不安的乔书禾，这人？ 殷清河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说道：自然不会作罢，稍晚一些我会和乔掌门说明，到时候也一起关押，明日再审她。 楼惊御还算赞同，和他说道：我一直觉得，无论男子还是女子，有野心有闯进都是优点，但手段起码要光明正大，可这些人真是把野心用到了歪门邪道上，既然敢觊觎不属于他们的东西，那就要付出代价，你风雪楼的地牢可还装得下这么多人？ 殷清河一笑，自然。 那你先忙，我在这里可有可无的，就先回去了。 楼惊御说完，不等殷清河挽留，自顾自带着影十一去用午饭了。 这群人废寝忘食的，他可不行，不能让十一饿肚子。 殷清河哭笑不得，只能耸耸肩，又回去忙碌去了。 如今事情进行的顺利，吃完午饭后，楼惊御便吩咐下人给他们收拾行装，准备事情一结束就回赤阳教。 有殷清河在，净台也在这里帮忙，他只盯着药魔和谌之言几个即可，其余事情他们都会处理好的。 这几日就回家吗？影十一脸上露出笑意来，显然是很高兴。 在自己房里，楼惊御也没有顾忌，便揽着他的腰把人按在自己腿上坐着。 指尖拂过影十一黑亮的发丝，楼惊御柔和了眉眼，抬手蹭了蹭他的脸颊。 十一听到要回家开心了是不是？ 影十一微微点头，桃花眸子弯起来。 人若是有一个温暖的家，自然是想回家的，就像偶尔漂泊的船，始终要回它的归港。 先去睡会儿，估计殷清河那儿没那么快结束，我们不急着过去。楼惊御直接把人抱着起来，塞进了被子里。 影十一拽着他的袖子，楼惊御也顺势躺在了他身边。 这么黏人，要我陪你，嗯？ 声音带着笑意，像一片羽毛一样轻轻扫在影十一心上。 影十一没有反驳，他知道自己现在确实是被宠的越来越黏人了。 要你陪着。 说完耳尖就红了，要往被子里钻。 楼惊御一手抚摸着他雪白的后颈，一手揽着他的腰，把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好，十一说什么是什么。 楼惊御吻了吻少年粉红色的唇，温柔又细致，将其涂上一层艳丽的红才罢休。 午后的云层浓重，带着点阴蒙蒙的灰。 太阳的光芒从云层的缝隙处流落，更显得可贵，像是仙人在云上撒了一把金子，到了人间，便生出了些暖意。 楼惊御给影十一掖了掖被子，带着人睡下，让暗处的影卫有事随时来报。 两人小憩了半个时辰，等到晚些时候才去厅堂看了一眼。 谌之言也不是容易对付的人，纵然如今罪证无可辩驳，但他故意不配合，直接撕破了脸面和正道人士唇枪舌战，场面你来我往，十分热闹。 众人都有些义愤填膺，让殷清河速速审完。 可这也不是着急就能解决的事，殷清河唯恐有什么疏漏，所以审查的十分细致。 夜色逐渐暗下来时，殷清河让弟子把这些药魔和谌之言他们带回了地牢关押。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今日便到此为止，大家若是不着急走，依旧可留下做见证。殷清河说道。 众人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自然遵从他的安排。 等人渐渐散去，殷清河走向乔掌门。 乔掌门留步。话是对他说的，目光却看向了乔书禾。 有人偶然回头，就见殷清河独独留下了乔掌门，二人不知说了什么，乔掌门脸上的表情一变再变，眉头越皱的越来越厉害。 然后就有弟子带走了乔书禾。 今晚我会派弟子守着她，禁止其肆意行动，明日当着众人的面审了，到时候再做安排吧。殷清河说道，其实就是先把人看守起来。 乔掌门捶胸顿足，面露悲戚，对着乔书禾狠狠叹了口气，你呀你，都做了什么！ 乔书禾也没想到殷清河会找过来。 原以为自己能侥幸逃脱，没想到殷清河他们都知道，顿时一颗心坠落冰窟，已经是六神无主，抓着乔掌门的袖子不愿意去。 第251章 但还是被风雪楼的弟子带走了。 闲杂人等都散去，厅堂里便只剩殷清河和楼惊御几人。 几人一起吃了晚饭。 四方桌上楼惊御和影十一，殷清河和苏儒各坐一端，一边吃饭一边商量着后续的事情。 如今事情差不多办完了，大家也都稍微松了口气，气氛轻松很多。 第198章 突生惊变 夜里，风雪楼静悄悄的，不似昨日那般热闹。 宾客都歇了喝酒谈笑的心思，聚在一起也是叹息怎么南疆把手伸进大夏而他们却无所觉，实在是惭愧。 一起吃完晚饭，楼惊御就带着影十一回了房间。 照常洗漱，准备早些睡觉。 只是刚到亥初，就听见风雪楼前一声巨响，惊动了不少人。 楼惊御才熄了烛火，就被这惊变扰去了所有睡意。 外面一片慌乱。 楼惊御重新点上蜡烛，皱着眉朝外面喊了一声。 出了何事？ 影三推门进来，拱手道：主子，前院好像有人投了火雷进来，听说殷楼主受伤了。 楼惊御的眉头蹙得更加厉害了，披上衣服从床上下来，把屋里的灯都点了起来。 他首先怀疑的便是那些南疆探子，可是那些能领头的如今都在风雪楼的地牢里了，外面一盘散沙，今日姜岩他们已经带队去抓获这些余党了，能在深夜突袭风雪楼的少之又少。 所以到底是谁呢？ 夜色之中，人声便更为明显，又有爆炸声响起，在后院里都能听到这些响声。 影十一也从床上坐起身，马尾已经散了下来，三千青丝和雪白的寝衣对比鲜明，刚有了睡意便被吵醒了。 怎么会有火雷呢？他有些惊讶。 大夏境内，火雷为民间的禁用品，因其稍有不慎便会造成人员伤亡，所以一般都需要官府名录批准才能得到这些东西，管控严格，并不是容易搞到的。 楼惊御摸了摸他的头发，制止了他要下床的动作，让他在床上待着。 你先睡，我去看一眼，风雪楼这么多人在这里，应当不是什么大事，我很快就回来。 火雷的威力不似寻常兵器，前面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情况，楼惊御便不想带影十一过去了。 而且夜里寒凉，这已经进了被窝，还要再穿戴好衣裳过去，多麻烦。 他自己跑一趟便罢了，就不让影十一跟着自己来回受罪了。 阿御，我陪着你一起。 影十一抱着他的胳膊，把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 楼惊御弯起嘴角，穿衣服的动作停下，抬手蹭了蹭他的下巴。 其实不带影十一过去，主要是因为他心里不知怎么的，有些不好的预感。 前院人太嘈杂，不知道现在聚了多少人，也不知是谁在背后投了火雷。 他是怕影十一受伤或者出其他事情。 反而是后院要安全许多，暗处有不少机关防守，还有风雪楼弟子值守，也有自己的影卫在这里守着他。 见楼惊御坚持，影十一只好点点头。 那你要注意安全，快些回来啊。 楼惊御亲了亲他的嘴角，披上最后一件大氅，这才出门去了。 他走前给影十一在屋里点了灯，把影四和影九都留下来陪他。 楼惊御不在，影十一也睡不着，他还是穿了靴子下了床，坐在桌前托着腮等楼惊御回来。 想着要是等一会儿人还没回来，他便去找他。 只是没一会儿来的却是影五。 十一，主子去哪儿了？我有事要禀告。 楼惊御今日让他跟着乔书禾，他便一直暗中查探。 虽然乔书禾被殷清河下令圈禁在房里了，但他也一直在守着呢。 就在刚才风雪楼不知出了什么事情，爆炸声响起后的一片杂乱之中，乔书禾偷偷跑出去了。 阿御他去前院了，乔书禾往哪跑了？他问。 应该是地牢那边。影五答道。 影十一微微皱眉，地牢如今可关着不少人啊。 他立刻穿好衣服，拿了赤霄剑，让影五带着他过去。 此刻的风雪楼地牢里，谌之言颇有些怨念。 他还对今日庭审时药魔半死不活的态度耿耿于怀。 你为何如此简单就束手就擒了，你作为南疆在大夏布局的领袖，你就是如此对待我们的心血的吗！ 药魔哼笑一声，这竖子还有脸说我。 那你怎么就没找到我的下落，我这几个月一直被关在赤阳教，你就没探查过，就没得到什么消息？我们的心血早就在那一刻化为乌有了，你以为楼惊御是这么好对付的吗？ 药魔靠着墙，看着房顶上那一扇小小的窗户，心道这风雪楼的地牢还不如赤阳教的舒服呢。 谌之言抿了抿唇：你几个月不见都是常事，再说就算知道你被赤阳教抓住了，谁知道是不是因为你的私事，毕竟你得罪的人也不少。 药魔阴沉沉地瞪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一旁牢房里靠在墙上半死不活的赵生义。 今日被带到厅堂的那一刻，他就看出来这人不知道怎么得罪了楼惊御，被打了个五脏六腑重伤，可偏偏他自己还没察觉。 第252章 和你们一起共事，真是造孽，蠢货。药魔一脸晦气。 相互怨怼完，药魔就不愿意再搭理他们了，一根一根数着自己的手指盘算着，嘴里也嘟囔着。 快到时间了，快到时间了，就是这几日了。 谌之言隔着栅栏看着他神经兮兮的样子一头雾水，也不知道如今大家都成了阶下囚他还在算什么。 谌之言也没再看他，自顾自观察着这地牢，指望有什么漏洞能让他逃出去。 这时候过道传来响动，蜡烛的火苗被不知从何处缝隙钻进来风吹得左右摇摆，是乔书禾过来了。 谌之言扭头就看见了她，大为吃惊，怎么是你？你是来带我出去的？ 乔书禾没有答话。 她原本没这本事把谌之言救出去，因为来来往往都有风雪楼的弟子把守，可是刚才一路过来，她竟然发现那些值守弟子都被人药倒了，所以才一路顺畅。 原来只是想来确定这人不会把自己供出来，可现在一想，倒不如把人放出去，这样自己的事情与之相比就成了小事了，再戴罪立功一番，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她很快为自己编好了一出戏，对着谌之言点了点头。 可正在这时，一队蒙着面的黑衣人从过道另一头走过来，看见她便拔出了手上的刀，什么都不问就朝着她冲了过来。 别管她了！我在这里！药魔喊了一声。 那为首的黑衣人看过去，朝他微微点头，让手下的人去开牢房的锁。 乔书禾已经被这突然出现的人吓懵了，她是江湖儿女，自然感受到了这些黑衣人身上浓重的血腥气，都是杀人的好手，于是不敢动弹。 哗啦一声，锁链掉下，药魔打开牢门，脸上终于笑出来，催促这些黑衣人带他赶紧离开。 站住！ 正在此时，影十一带着影四和影九赶到。 第199章 今时不同往日 一路过来就见到值守的弟子都倒在了地上，影十一警铃大作，知道地牢里出事了，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这里，同时让影五去前面报信。 只是他没想到牢里会有这么多人。 可真是热闹。 阁下何人？ 影十一看着药魔身边的黑衣人，虽是这样问，但也知道这些人来者不善。 既然要救药魔，想必又与南疆脱不了关系。 他问话的功夫已经将赤霄从剑鞘里拔了出来。 领头的黑衣人看见他微微眯了眯眼，也是没想到这时候还会有人过来，明明应该被前院的动静吸引走了才对。 但看见影十一把剑，一身气势肃然，也知道是不好对付的，于是便也没有废话，作势去拿刀。 但药魔却拦住了他要出刀的手。 你知道他是谁吗？把刀放下！ 那黑衣人虽然疑惑，但也听从了他的命令。 而药魔看着影十一，露出了个笑容，不似以往那般阴沉沉的，而是有几分真情实意，或许是因为重新获得了自由。 身后那些人都是他的保证，他便有恃无恐。 他一步步走向影十一，停在离他几步远的位置说道：正好你过来了，你若是不来的话，我也要去找你的，今日你得跟我一起走。 影十一皱着眉头，桃花眼里都是冷意。 他猜着药魔要带他一起走肯定是因为他的身世，但是他不想。 我不会跟你走，而且你今日也走不了，别做什么青天白日梦了，你以为这牢房是你想走就走，想留就留的地方吗？ 药魔只是低头笑笑，主君啊，今时不同往日了。 他说罢将一旁已经控制住的乔书禾拉了过来。 乔书禾身上的佩剑刚才在反抗的时候已经被扔到一边去了，现下看药魔和影十一对峙本是想极力减少自己存在感，被药魔这一拽拽了个踉跄。 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被药魔拿着那黑衣人的刀比在了她脖子上。 刀锋锃亮，亮得让乔书禾胆战心惊。 你不想让她死吧？这位可是乔掌门的千金呀，无辜的正道之人，你能眼睁睁看到她死在我手里？ 他显然是在牢里关久了，某些消息不灵通。 木栅牢房里面的谌之言看到这一幕瞪大了眼。 他还以为药魔能怎么着呢，结果用乔书禾来威胁影十一，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果不其然，影十一都被逗笑了。 国师大人，他说这四个字的语气和楼惊御一模一样，你以为我是什么好人？为什么不能看着她去死？ 药魔一愣。 他以为楼惊御和影十一干预南疆一事是对江湖有几份感情和责任，没想到如此无情。 你还真是和楼惊御一模一样啊。 他感慨道，拿着刀逼近了一分，将乔书禾白皙的脖颈割破，鲜血瞬时流出来，甚是唬人。 啊！乔书禾惊呼一声，救我！ 而影十一脸色分毫未改。 他知道自己越是冷漠，药魔才越是无可奈何。 而且这份冷漠都不用装，他对乔书禾是真冷漠。 影卫的一颗心本就冷硬，更何况乔书禾也不是什么好人。 他可没有那么良善。 第253章 腥风血雨里走过来的，良善这个词和他一点不沾边。 药魔看乔书禾威胁不到他，便掐着她的脖子把人甩在了一旁，让那些黑衣人看着她。 乔书禾捂着自己流血的脖子，眼里满是怨恨。 影十一居然不救自己，对自己视若无睹，可恶！ 自己刚才差一点就死了啊！ 不行，她要自己想出路。 她目光偶然一瞥，就看见握着牢房木栏杆妄图让药魔也把他救出去的谌之言，便想到了蛊毒。 对啊，蛊毒还在自己身上。 她的手在袖子里悄悄挪动，手指捏着瓶子的盖子，看着前面的药魔，知道这群黑衣人都听他的，便想用内力把蛊毒投在他身上。 但药魔自己制的毒，他怎么会不知道，一闻到瓶子里面异常的香气就直接回头看向了乔书禾。 谌之言，你竟然把我给你的东西给这个女人！说着一把把瓶子从乔书禾手上夺过来。 可笑，这是我制出来的东西，你还想用它对付我。 药魔笑起来，硬是掰着乔书禾的下颌把蛊毒喂给了她。 多行不义必自毙，这东西还是你好好享受吧。 药魔知道这蛊毒的威力，直接让人松开她，把人扔到了一旁。 救我。乔书禾捏着自己的脖子，朝影十一的方向伸手，她是真的怕死。 但影十一知道，药魔这是不打算杀她，在这个时间点上也没管她。 你们逃不出去的，风雪楼今日汇集江湖高手不胜枚数，来来往往都是人，你以为你们能走出去多远。影十一对药魔说道。 呵，药魔笑了一声，指着身后的黑衣人，他们是怎么进来的，我就怎么出去。 影十一嘴唇紧抿着，眸子里含着担忧。 前院那些火雷原来是他们调虎离山的计谋。 而且为了抓获其余同党，捣毁南疆探子在大夏布局的那些据点，今日赤阳教和风雪楼都派出去了不少人。 看样子这群黑衣人也是有备而来，挑好了时机。 药魔朝后一挥手，那黑衣人就向着影十一冲过去。 影十一，今日你必须跟我走。药魔喊道。 面对着黑衣人的攻击，影十一已经做好了准备，免不了在过道上打斗一番。 但过道太狭窄，两方都施展不出实力，没个高下。 药魔眸子一转，便朝身后的黑衣人打了个手势，一齐往后退去，从另一个出口逃走了。 影十一看到这满地的狼藉被迷药放晕的风雪楼弟子、倒在墙壁下的乔书禾，还有牢里拼命想出来的囚犯，让影四在这里守着，自己带着影九出去探查药魔踪迹。 但没想到，刚出地牢，就见药魔在高墙之下等着，而影五已经倒在了不远处。 我怎么感觉药魔今日是非得把你带出去了？而且我怎么感觉人又变多了？影九感叹道。 他们有接应的人。影十一握着赤霄，转眼之间想了很多。 刚才在地牢，人数上差别不算大，可如今对方还有接应的人，便显得人多势众起来。 这对他和影九来说不是好消息。 先走！影十一当机立断，和影九小声说道。 第200章 南雾密林 前院的兵荒马乱、人头攒动和此处静寂的暗中较量对比太过鲜明，被高耸的楼宇所遮挡，相互之间都看不到彼此。 黑夜之下的角落更显幽暗。 众人都穿着黑衣，分作两拨，可是人多人少一眼得知，这注定是一场不公平的较量。 影十一也知道，药魔身后的黑衣人估计实力不俗，而且能放倒后院这么多值守的弟子，想必是有备而来。 而自己和影九只有两个人，若是直接正面对抗肯定对自己不利。 若是贸然出击，恐怕也会惹来麻烦，他不想被药魔擒获了去威胁楼惊御。 不能给阿御拖后腿。 还是赶紧跑了去前院报信的好。 这时候，该跑就得跑，影十一也不是不会转弯的人。 但没想到他退一步，药魔反而进一步。 影十一，现在这话该换我来给你说了你走不了了。 药魔招手，黑衣人便立刻将影十一和影九围了起来。 冲突不可避免。 影十一和影九严阵以待，相互一点头，便冲了上去。 铛 后院足够安静，只能听到刀剑相碰的清脆声音。 黑色的身影敏捷而轻巧，刀剑的锋刃在今夜浅淡的月色映照下是唯一的亮光。 影十一一剑朝着面前的人刺过去，同时一脚踹翻了企图从侧面包抄他的黑衣人，丝毫不落下风。 赤霄刺破了面前人的肩胛骨，影十一把人踹出几步远，余光看着影九也一切顺利，便直接挥剑朝着药魔刺了过去。 他的目标很明确，既然药魔不让他走，那就把这人直接解决了就是。 在场所有人中，单论武力，药魔是最弱的那个。 于是执剑向他。 影十一目光凌冽，疾步冲了过去。 药魔不会武功，见影十一冲过来，大惊失色，只能大喊让黑衣人过来保护。 影十一只能又和他们缠斗。 第254章 局势一时之间分不出输赢来。 正在此时，影十一一抬头就见高墙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道白色身影。 月亮好似在她身后，让她像一个从天而降的仙子一样。 只是她蒙着面纱，让人看不清她的面容。 桑承，快些解决！她朝药魔喊道。 药魔看见她，浑浊的眸子里露出笑意，像是徒步沙漠的旅人遇见绿洲那般，身上的阴沉气息消弭不少。 丽娘！他喊道。 白衣女子朝他点点头，一挥手，漫天的白色粉末便撒了下来。 影九，是迷药！影十一朝影九喊道，屏息！ 他说着也屏住了自己的呼吸，一剑挥倒身前的人往影九那边去，可是转身之际却被那白衣女子所投出的梅花镖射中了。 影十一的身影霎时间歪了一下。 影九目眦欲裂，十一！ 居然还有暗器，这人手段怎么这么卑鄙。 他没有像之前任务时随身带着迷药的解药，便想往后退，离这恼人的迷药远一些。 只是药效发挥得太快，还没挪动几步脑袋便有一些浑浑噩噩，分神之际被对手砍伤了手臂，连连败退。 影十一赶紧把和影九对战的黑衣人打跑了，扶着影九的胳膊，还好吧？ 影九摆了摆手，把他往身后推。 十一，你先走，我再撑一会儿。 影十一微微叹气，他们两个看样都跑不了，除非前院的人能发觉这后面出了事赶来支援。 可这调虎离山之计本就为他们设下的，哪是那么容易能过来的。 影十一看了一眼自己的肩膀，那里也在打斗中受了伤，已经是鲜血淋漓。 迷药发作，他也觉得有些眩晕。 影十一，如果你不想你的同伴死在这里的话，就和我们走吧。 药魔说完的下一刻，前院又出现一声爆炸声，他们在此处都能听得到。 抬眼看去，一瞬间的火光冲天，霎时点亮了那片天空。 阿御影十一担忧极了，不知道楼惊御有没有事。 站在墙上的白衣女子笑了笑，直接从墙上跃下来，趁着影十一被迷药影响一掌拍了出去。 影十一堪堪避开，而影九却被接下来又一掌打中了，吐了一口血出来。 影九！ 影十一伸手去扶他，他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出风雪楼，可是看着自己和影九受的伤，还有着空气中未散干净的迷药，走不走又哪是自己能决定的呢。 他竭力凝神，思考一番。 事情还没到最坏的地步。 药魔想带他走，是因为自己还有价值，那便不会伤自己的性命，而自己只要拖延到阿御赶来就好。 影十一叹了口气，把影九直接放在了地上。 十一，你别 影十一拍拍他的肩膀，没事的。 药魔看见他们已经没有反抗的余地了，从黑衣人那儿拿了一个袋子，掏了半天掏出来两片东西，硬是让影十一吃了下去。 然后把影十一绑了起来，一行人速速离去。 影九躺在地上，抓着手上的腕带，眼里是万分的不甘心。 十一 然后昏死了过去。 影十一是跟着药魔他们从隐蔽的小路离开的。 他在风雪楼居住了这么久，竟然都不知道这条直通莲峰山的路。 他背上受了暗器，肩膀被刺伤了，还中了迷药，药魔好似对他很放心，只绑了他的上半身，亲自牵着绳子。 他都不必问药魔给他吃的是什么了，他的身体已经给出了答案。 那是晒干的山药片，常用的药材之一。 过敏让他浑身发热，脑子也浑浑噩噩的，身边都是杀手，他只能跟着药魔一行往前走。 药魔一手牵着绳子，一手拿着盛放各种药材的袋子，目光却始终在白衣女子身上。 直到离开风雪楼进了山，他才慢下步伐和她说话。 丽娘，我没想到你能来。面上很是感动。 丽娘揭了面纱，那是一张很漂亮的脸，艳丽又魅惑，美丽得很有攻击性。 影十一这才观察到她有一双淡色的眼睛，桃花眼和他很像。 就算计划失败了，我也不能看着你死在这里。美丽的面孔上出现些后怕，和我回南疆吧。 药魔点点头，回头看了眼风雪楼。 多年心血付之一炬，但也没关系，本就是为了丽娘，她都不在乎，他自然也不会遗憾。 这几句对话让影十一想起楼惊御给自己讲的那些故事来。 这丽娘便是南疆王的那位宠妃吗？ 不远万里，离开皇宫，只为了来救药魔，这谁能想得到 当时影十一以为这段感情在药魔离开南疆王宫的时候就结束了呢。 没想到不是药魔一厢情愿，而是两情相悦。 大意了 药魔，看样来接应你的人真是不少，没想到你在赤阳教的牢里待了这几个月还能和外面通信，倒是让人想不到。影十一极力撑着自己的精神，打探事情经过。 而药魔也知道他的心思，但是他现在已经从牢里出来了，也不在乎这些，直接道：不是我通信，是这一天终究会到来的，这是早就约定好的。 第255章 他和丽娘有过约定，多久见一次，在哪儿见，若是到了时候没见到人，那便是他出事了。 只不过这次他也没想过，丽娘竟然不顾一切来救自己。 他的心里感动又欣喜，步伐不由得加快，想要到了安全的地方好好和人说说话。 丽娘，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南雾密林。 第201章 阿御阿御 南雾密林地势复杂，从横断南北的大江一直向北，沿着其中蜿蜒的山脉而延伸。 草木茂密，参天树木遮蔽天日，道路崎岖，容易让人迷失其中，是个躲藏的好地方。 影十一微微皱眉。 这莲峰山的后面好像就和南雾密林搭界。 所以他们今夜是要翻越这座山？ 我走不动了，头晕，发热。影十一用赤霄剑撑着地，一副下一刻就要倒地的模样。 药魔皱了皱眉，他们已经行至莲峰山了，马上就要到地方了，只有到了南雾密林才算安全。 这个关头，怎么影十一先撑不住了。 我告诉你，你可别耍花招，你要是跑了我一样能把你抓回来。他威胁道，指了指周围一圈的黑衣人，这些杀手的实力可不在你之下。 影十一敛下目光，呼吸因为过敏有些急促，忍不住想挠自己的胳膊，生生忍住了。 你给我下了迷药，又逼我吃了山药，难道就没想过我可能会休克吗？饶是夜深露重的时刻，影十一额前还是冒出了虚汗。 他想起之前过敏的那次，阿御温柔地抱着他哄着他，但这次只有他自己了。 一定要坚持住，才能再见到阿御。 药魔抿了抿唇，药与毒的医理有太多相同，影十一说的太有道理了。 他张了张嘴，没反驳。 从袋子里又掏出了一个小瓶子，倒了一枚药丸塞给影十一，只暂时缓解，你别想着跑。 影十一把药丸吃了，果然觉得脑袋清明许多。 我背受伤了，肩膀也受伤了，你们这么多人，我怎么跑。他敛下幽深的目光说道。 药魔点点头，让人在影十一后面跟着才安心。 影十一忍着身上伤口的疼痛，跟着药魔往前走，一路无话，偶然抬头就见药魔和那白衣女子并肩而行的画面。 他回首看了一眼身后，明月高悬天边，在此处看风雪楼就要俯视了，不知道那里现在如何了。 阿御阿御 风雪楼前院，高墙被火雷炸毁了好几段，不少在大门值守的弟子都被炸伤了。 医师来来往往穿梭其中救治伤员，好在这些年轻人有内力傍身，反应又快，大多数都是皮肉伤。 只是殷清河第一时间赶过来，为了保护门中弟子被火雷爆炸的冲击力伤了肺腑，段春回正在给他诊治。 楼惊御在大门外，脚踩着刚才向门里扔火雷的黑衣人。 俊美的脸上面沉如水，眉眼间尽是阴沉。 什么人派你们来的？他冷声问道。 刚才这几人隐藏在暗处，看见门内人越聚越多后想要逃窜，都被楼惊御的悲动八荒给打得在地上吐血。 楼惊御对着这些人下手没控制力道，只留了一个活口。 那黑衣人被他内力所化的掌风打得一直在咳血，闻言没有说话。 楼惊御脚下便加了几分力道。 那黑衣人闷哼了一声。 楼教主留他一命吧，这还没审呢可别给弄得没命了啊有人看着楼惊御阴沉的脸，大着胆子来劝了一句。 楼惊御回首扫了他一眼，说了一句：聒噪。 不知为什么，他这会儿心里很是烦躁，没来由的觉得不安，看了一眼脚下的人，让影三把人绑了。 段春回，你在这儿给殷清河诊治，我回去一趟。 说罢就匆匆转头走了，像是有什么急事。 楼惊御是想去看看影十一。 这世上能牵动他心扉的，让他感到不安的人，除了影十一还能有谁呢 一路往里走，穿过楼宇的时候楼惊御就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静寂。 楼惊御心里的不安加剧。 十一！ 楼惊御推开房门，里面空无一人，唯有火烛被开门带来的风吹得摇曳。 安安 楼惊御抓着座位上的披风皱起眉头。 人不在，披风却在这里，是有什么急事出去了吗？ 他立刻又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吩咐影三，叫人来找十一。 是。影三立刻叫人去了。 楼惊御自己往地牢那边走，还没走多久就听见风雪楼弟子的惊呼声。 救命！ 这弟子是来换班的，刚才前院出了事大家都去支援去了，但地牢周边的弟子仍旧守在这里，到了时辰他过来换班，没想到大家都倒在了地上。 他吓得不行，一边去看地上的人一边喊救命。 地牢这边本就就空旷，离前院大门又远，楼惊御要不是过来也听不到这声救命。 怎么了？ 楼惊御朝他走过去，就见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人。 第256章 他看见了影五，不免吃惊。 楼教主，地牢留守的弟子都、都、都被人放倒了那弟子说道。 那喊救命有什么用，现在人都在前院，谁能听到你喊，还不快去叫人！楼惊御没心思关注他的六神无主，冲他喊道。 那弟子愣了愣，然后点了点头就朝前面跑去了。 他探了探影五的鼻息，人还活着，身上也没伤，应该是被迷晕的，直接掐着他的穴位把人按醒了。 主子您怎么过来了，我怎么躺在这里一边说着一边从地上爬起来。 十一呢！楼惊御脸色铁青。 他在地牢里，让我出来给您报信来着，有人来救药魔了。 影五话还没说完，楼惊御就朝着地牢跑去。 影五不知道晕了多久，这都不知道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他必须快些。 地牢里是和外面一样的场景，横七竖八，过道本就逼仄，如今更显狼狈。 地牢静悄悄的，听不到外面丝毫的声音。 过道中间站着影四，他抱着剑站在谌之言牢房外。 影四看见楼惊御过来也很是惊讶，主子，您怎么过来了？ 楼惊御看着药魔那间牢房的门大开着，心里不好的预感成了现实。 十一呢？他勉强平复着自己的情绪问道。 影四皱眉，心里也觉得大事不妙，药魔被人救走了，十一让影五去报信，他和影九去查探药魔的踪迹了。 对方多少人？楼惊御问。 影四回道：人数不多，加上药魔一共五个。 楼惊御一掌拍在木栅栏上，怎么可能五个，外面接头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第202章 我会找到你 木杆出现裂缝，咔嚓一声，然后断开，清脆无比。 十一他 影四看着楼惊御的脸色，也立刻想明白是十一出事了，立刻跪下请罪。 属下失职。 没想到这短短的大半个时辰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早知道该跟着十一的，或许那样十一就不会被药魔带走了 楼惊御现在没空和他讨论这些。 他需要的是找到十一。 不惜一切。 别一副悔不当初的样，他们有备而来，你跟着也没用，现在抓紧传信回教调派人手，还有姜岩他们都叫回来！ 是！影四立刻去办了。 而楼惊御环视一周，直接用内力震断了锁链，大步踏进牢房，一把扯着谌之言的衣领。 那些是什么人？你肯定知道。 而谌之言满脸苦笑，一点今日白天审讯时的侥幸和乖张都没有了。 他只喃喃道：原来我只是棋子啊，他们没有救我，国师也没有救我我只是他们达成目标的工具罢了，所有的许诺都是假的！假的！ 楼惊御甩手打了他一巴掌，让他停止了这些自言自语，面色阴沉，如同威严的头狼。 他们是谁，我再问你一遍！ 是，是幕后操控一切的人，我在南疆的主子。 或许心里没有了期望，谌之言嘴倒是不如白日里那般严实了。 楼惊御得到了答案，也不再管他，把人一扔就往外跑。 影三喊来了不少人正在后院搜寻，见楼惊御过来立刻回话：主子，后面上山的小路上有血迹。 楼惊御眼底寒光闪现，心脏重重一跳，立刻跟着他过去看。 高墙之下，打斗的痕迹很是明显，枯草之上还有点点血迹。 影九！ 影十看见了躺在地上的影九，让他嘴角的血吓了一跳，连忙去扶他。 后续赶来的影一一来，看到这场面，眼睛不由自主睁大了，跑过来的时候还磕绊了一下。 小九！ 他半跪在地上扶着人，探他鼻息的手都是颤抖的。 幸好人没事。 影一哥，影九交给我吧，主子肯定有事吩咐你，十一他影十满脸担忧。 影一深深看了影九一眼，轻轻握了握他的手，点了点头。 另一边楼惊御两步借力站到了墙头，看着不远处的莲峰山蹙起了眉头。 夜色中的莲峰山只能看到黑压压的轮廓，白日里的绿树好景在夜晚只让人觉得危险和阴冷。 浓重的黑色像是深潭里粘稠的泥，怎么都看不透，令人心神烦躁。 这条小路通往莲峰山哪里？楼惊御问下面站着的风雪楼弟子。 回教主，这小路是废弃多年的，一路过莲峰山通到后面的南雾密林。 南雾密林 楼惊御大脑轰的一声，似乎有惊雷在耳边响，将他炸了个六神无主。 怎么会是那里 楼惊御喉咙干涩起来，宽袖里的手指弯了弯，好似连攥起拳头的力气都没有。 冷冽的凤眸里满是不可置信，然后慢慢染上在他身上极少出现的恐惧 楼惊御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想起南雾密林，他脑子里只有那里参天蔽日的树木，阴森潮湿的气息，从林间缝隙露出来的阴恻恻的月光 第257章 还有躺在他怀里不敢碰他袍角的十一。 每次回想起这一幕，都犹如被噩梦缠绕吞噬。 已经经历过一遍的痛苦，让他每回忆一次都好似再次身临其境。 他立在墙头差点因为失神掉下去。 楼惊御一颗心像是被人攥紧了，被针扎了一样密密麻麻地疼，让他几乎屏住了呼吸。 他一步踏出去落到墙外，看着不远处的小路上的血迹，在周围人火把的映照下显得那么扎眼。 十一是不是受伤了？ 药魔那么恨自己，会不会伤害十一？ 南雾密林那么冷，他的十一又有体寒的毛病，这要怎么挨过去？ 楼惊御一瞬间想了很多。 爱一个人让他尝到了恐惧的滋味。 下一刻楼惊御就捂着胸膛，硬生生吐出一口血来。 主子！ 楼主！ 楼教主，您没事吧？ 众人见他反应如此激烈，都围上来问道。 楼惊御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可是心慌和不安不是他能控制住的。 十一，他的十一 他抬手用袖子将嘴边的血尽数抹去，抬眼望着远山。 目光或许此刻和影十一回眸时的目光隔着山林树木在空中相接。 现在必须镇静下来，药魔他们一定还没有走远，现在追过去还来得及。 楼惊御急速思考着，手攥着腰间的平安符。 这一刻他无比渴望所谓的神佛是真的存在，能保佑他的十一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 影一。 属下在。 传令，搜山！ 楼惊御大步往回走，去前院找殷清河借人。 殷清河已经进了大厅坐着，周围也围了不少人。 看见楼惊御脸上的冷意，众人交谈的声音消了下去。 殷清河，十一不见了，我已经去调手下的人让他们搜山了，但一时半会儿人手肯定不够，你把风雪楼内的弟子借我一用。楼惊御也不废话，直接说明来意。 段春回正在扣药箱的手一抖，腾一下站起来，怎么会不见！ 连珏也是惊讶，拉着段春回往旁边站了站，让楼惊御和殷清河商议。 殷清河腹部已经绑好了纱布，唇色因为失血和爆炸的冲击有些发白，但到底还好，休养几日就能大好。 他闻言一愣，然后问：调虎离山之计？ 是，药魔跑了。楼惊御想起药魔就冷着脸。 殷清河也不废话，立刻让苏儒带着风雪楼的弟子跟着楼惊御去找人。 苏儒熟知附近地形，过了莲峰山就是南雾密林，没有三五天他们走不出去，我们还有机会。殷清河道。 楼惊御点头，立刻便带着人走了。 莲峰山从未像今日这般热闹。 赤阳教的影卫和风雪楼的弟子举着火把或提着灯笼行走在山间，拨开丛林和荆棘，漫山遍野地寻人。 从远处看过去，莲峰山好似聚集了星星点点的光一样，如同天幕在这里撒下了一把星子。 我会找到你的，带你一起平安回家。楼惊御站在半山腰说道，他只接受这种结果。 第203章 痴人说梦 夜色越来越浓重，低矮的草丛凝聚了露水，冷气直直往人骨头里钻。 近几日天气本就不好，虽是春日，可气温也没多么舒适，升温升得慢，影十一被夜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可身上的伤却让他额头冒冷汗。 那白衣女子准备的很是充分，从黑衣人背的行囊里掏出了两件披风，他自己披了一件，另一件给药魔披上了。 两个人对视之间眼波流转，影十一跟在后面看了一眼，抿直了嘴唇，面无表情。 他们已经走了半夜了，如今已经过了子时。 一路从莲峰山的半山腰绕过去，高高低低的山路丝毫不规整，影十一原本干净的羊皮靴子沾满了泥土和露水。 困意和发热让他的脑袋昏昏沉沉，药魔给他的药丸治标不治本，没多久又难受起来。 让你真醒神了怎么办药魔如此说道，生怕他跑了。 在后面收尾的黑衣人从影十一身边飞过去，走到药魔身边小声耳语。 国师，赤阳教和风雪楼的人开始漫山遍野搜山了，人数很多。 药魔皱了皱眉，他没想到楼惊御动作这么快。 他回头看了一眼影十一。 怎么，还怕我跑？影十一撑着力气直视他的目光。 药魔只是笑笑，你现在可跑不了了，一个影卫罢了，还能有通天的本事不成。 然后加快了步伐，急匆匆带着人往前走，要赶紧离开这里。 南雾密林就在眼前，进去了才好躲藏，避开楼惊御的搜寻。 影十一的双手被绑在一起，看见药魔回过头去后用指甲掐着自己的手心维持清明。 刚才那人过来，应该是和药魔说阿御的事吧，他是已经发现自己不见了，所以来找自己了吗 影十一心里有了计量，在踏入南雾密林没多久后，借着夜色和树木的掩映，解下了自己腰间的平安符，将它扔在了灌木丛里。 第258章 约莫快到寅时的时候，药魔才下令停下来修整。 他们又遇到了三五个在南雾密林等着接应的人。 缠着影十一手腕的绳子被系在了树上，周围的黑衣人一眼不眨地盯着他。 都是干同一行的，那股子狠劲和韧劲他们明白，唯恐人不要命地挣扎逃跑。 但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影十一一路上都十分沉默，没说几句话，跟着他们一路过来，似乎是认命了一样。 也是，中了国师的迷药，又受了伤，还是老实点好，还能少受些罪。 许是到了相对安全的地方，药魔这才向那白衣女子介绍影十一。 丽娘，你看这人可觉得熟悉？ 丽娘看着影十一清俊的面容 少年剑眉星目，一双桃花眸子冷冷清清的，骨相很是漂亮，虽然一眼望过去不那么惊艳，却十分耐看，让人不由自主注意到他身上独特的气质。 千篇一律的美她见过不少，但这样独特的人才是最抓人眼球的。 在南疆不知道阅过多少人的贵妃娘娘得出一句话：这孩子倒是有副好相貌。 药魔也不卖关子了，直接道：你看看他的眼睛和骨相，和你也有几分相像。 丽娘往影十一那儿走了几步，眼睛不由自主睁大，最后直接半蹲在他身前，和坐在地上的影十一平视着。 影十一的面容因为失血和迷药露出些惨白色，嘴唇有些干，目光向下看的时候睫羽就遮住了眼睛，面无表情的模样让人想到雪山上盛开的冰棱花。 丽娘满脸不可置信，回头看了药魔一眼，你确定吗？ 药魔点了点头，他有你们家族祖传的匕首，和你的那一把很像，只是玉石的纹路不一样，应该是你父亲给你妹妹的那一把。 丽娘姣好的面容有几分激动，匕首呢？我确认一下。 药魔摇了摇头，指着影十一道：他送给了楼惊御。 为什么？他们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影卫要把自己的东西送给主子？丽娘一时没想明白。 影十一甩了甩脑袋，将他们毫不掩饰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心里也明白了，原来自己的亲生母亲和面前的女子是亲姐妹，怪不得药魔一定要带自己出来见她。 对于药魔来说，他除了自己看中的人和事外，一点多余的好心都没有，就如同今夜逃出来 楼惊御是他的爱人。药魔没有过多展开，好男风之事确实稀有，他怕说多了让丽娘多想，直接道：楼惊御非常宝贝他，两厢情愿那种。 丽娘皱了皱眉，显然不怎么相信这种两厢情愿。 她处于高位久了，见过达官显贵养男宠小倌儿的事，上不得台面而已。 楼惊御那种人眼高于顶，会动真情？ 那匕首不在，只凭他和我一点相似的长相吗？她问。 药魔笑笑，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稍安勿躁，将影十一的袖子撸上去，让丽娘看他发红的胳膊。 刚刚离开风雪楼的时候我让他吃了山药片，你看，他对山药过敏，和你妹妹的那个孩子的过敏反应一模一样， 丽娘点点头，药魔看人一向准，他这么笃定一定不会错。 原来你给他吃的是山药。丽娘拉着药魔走到一边，看了看靠着树闭着眼睛的影十一，还是对药魔的做法不解。 你也知道他母亲已经背离了家族，那你把他带来是做什么，让我带他回南疆吗？她问道。 提起当年往事，药魔微微叹气，看了一眼影十一。 影十一今年十八岁，确实已经过了很多年了。 当年影十一的母亲不愿意被家族安排进宫，背离家族嫁了一位大夏来的坐堂大夫安稳度日。 只是好景不长，家中不依不饶，夫妇二人这才带着影十一回了大夏。 几经颠簸，只剩影十一一人。 说来也令人唏嘘。 药魔摇了摇头，这些都不重要，影十一不记得也不知道当年那些事，现在的事实是你是他在这世上为数不多的亲人了，而他在楼惊御心里的分量又是我们无法想象的，影十一是我们的希望！ 丽娘也是聪明人，从他话里也明白了他的打算。 如今他们的筹谋都成了一场空，还没怎么在大夏运作起来就被楼惊御和殷清河连根拔起。 如果楼惊御真的这么看重影十一的话 丽娘看向少年，唇边缓缓绽放笑意。 影十一眯着眼睛靠在树上，额头抵在粗糙的树皮上，看着不清醒，实则将二人的对话听了个八分。 作为影卫这点本事还是有的，更何况药魔以为他扛不住迷药昏了过去，音量都没怎么放低。 影十一心里冷笑，这份亲情对于他来说是陌生的，但对于丽娘来说好似是廉价的。 想拿他去掣肘楼惊御，痴人说梦！ 任何人都做不到这一点，他绝不允许。 他摸上腰间的香囊，寻找着时机。 第204章 一报还一报 高耸的树木遮蔽了月光，药魔一行人都不敢点灯，怕被发现。 唯有树叶缝隙里透过来一点细碎的月华，落在影十一卷翘的眼睫上，在他抬头向上看的时候，映亮了他清澈的眼睛。 第259章 他离开楼惊御，就好似变成了一艘孤舟。 月光好似明白他的心思，所以才钻透树叶的缝隙来陪伴他。 影十一暗自思索的工夫，药魔那边已经用眼神示意丽娘去和影十一交谈了。 丽娘还是有些许怀疑：那楼惊御真把他看得这么重？ 她唯恐忙活一场，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药魔肯定地点了点头，手指着影十一说道：你看他这一身，可都是比照楼惊御的规格来的，楼惊御那样的人若是不把一个人放在心上，怎么会允许别人登到和他一样的位置。 他想起寥寥几次相见时楼惊御对影十一自然而然的保护姿态，啧了一声。 那可真是宠得不成样子那季家少爷还有赵生义就是因为对影十一有了些想法，所以被楼惊御折磨的死得都很难看，现如今赵生义应该已经死在牢房了吧，楼惊御杀人的法子可真是冷酷。 丽娘挑起秀眉，有些惊讶，到底还是点头了。 你先把他带回南疆，在大夏终究是楼惊御的地盘，他在中原武林的影响力太大了，只有回到南疆我们才安全，到时候影十一在我们手里，我们才有和楼惊御谈判的资本，而且影十一这人本来也很有本领，你可以驱使他为你做事，反正怎么都不亏不是吗？药魔在决定把影十一带出来的时候就已经都想好了。 丽娘点了点头，她知道药魔一向心思缜密，考虑周全，她相信他的话。 我听你的。 于是往回走到影十一身边，蹲下身打量他，看见他脖子里露出来的红绳，把平安扣拽了出来。 她作为南疆王最宠爱的妃子，自然见过无数好东西，也识货，一眼看出这平安扣确实是宝玉雕琢而成，这送平安扣的人费了很大的心思。 心里也对药魔刚才的话多信服几分。 你叫影十一是吧？她道。 影十一微微抬起眸子看她，眼中波澜不惊，并无多余的神色。 我叫楼唯安。 丽娘微微一笑，眉目婉转，好似有万种风情。 你要么跟你母亲姓，实在不济和你父亲姓，哪有姓楼的道理，你知不知道我是你在这世上为数不多的亲人了，我是你的亲姨娘，和我回南疆可好，让你祖父也见见你？ 影十一的手因为绳子被绑在树上所以一直悬着，听见这话动了动，血脉在这里，我也无法否认，但你作为我的亲人，就是这么对待我的吗？ 他不想离开楼惊御，也不想回南疆，但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拖延。 丽娘笑笑，摸了摸他绑的整整齐齐的马尾，你还是有几分本事在的，不这样你跑了可怎么办？ 影十一微微侧头躲避了她的触碰。 那你们就这样绑着我吧，反正我现在还因为过敏发着热，可别让我死在了半路上。 看见影十一并没有因为相认而有几分激动，丽娘便知道有些大事不好，这少年心确实冷硬啊。 如今影十一更是不愿意多说什么，靠着树干一脸难受的模样。 丽娘扬了扬下巴让药魔来给他看看，如果真死在半路上，那他们可真是得不偿失了。 迷药的药效还没有散呢，他跑不了，而且过敏反应也不至于休克，趁着这会儿工夫先休整会儿吧，然后我们赶紧穿越密林离开。药魔说道。 丽娘点头，拿了水囊和干粮分给药魔，看了看影十一，见他嘴唇发干，还是把水递过去了。 既然要利用影十一，自然要和人打好关系了。 何况他们还是亲人。 影十一也没拒绝，喝了两口水，然后站起来靠在了树上，说道：我也饿了。 丽娘又只好撕了半块饼给他吃了，可刚要转身离开，就被影十一的目光盯上了。 他不知何时把系在树上的绳子给弄开了，这对于在赤阳教训了这么多年的影卫来说实在是易如反掌。 要怪就怪药魔对他的迷药和这些黑衣人太过自信了吧，没有将他五花大绑起来。 虽然两只手还是绑着，可是影十一却直接用绑在一起的手环住了丽娘的脖颈，用往后的力道把人牢牢的困在自己的双臂之间。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桑承！ 丽娘！ 药魔扔了手上的干粮，周围的黑衣人也都拔出了剑严阵以待。 影十一，你觉得重重包围之下你能跑得了吗？你只有一个人，我们可是有这么多人在呢！药魔喊道。 影十一只是冷冷一笑。 别过来，虽然赤霄被你拿走了，但我还有内力，弄死一个女子实在是很简单。他道。 你现在身上这么多伤，又中了药，内力你用得出来吗？药魔有恃无恐道。 你知不知道阿御有一招能在困境之时以命换得一击，我学得七八分，如今这个地步，那我就和贵妃娘娘同归于尽好了。影十一也一脸毫无畏惧。 他其实在赌。 楼惊御那么宝贝他，怎么会教他用这样的狠招呢。 只是杀人罪要先诛心。 这群人里其实也就药魔和丽娘两个主事的罢了，擒贼先擒王。 第260章 药魔诡计多端，但是这个丽娘却不一样。 影十一拿捏住她，就等于拿捏住了药魔的七寸。 而且他观察过丽娘的根骨并不是练武人惯有的，她或许只是轻功好但身手一般，不然也不会用暗器来攻击人。 对付她对于现在的影十一来说还是绰绰有余的。 影十一，我竟不知你还会这样威胁人的手段！药魔话里含着怒气，让周围黑衣人不要妄动。 影十一冷着脸，用手臂紧紧勾着丽娘纤弱的脖颈，弯折出不可思议的角度。 你用我来威胁阿御，我就不能用她来威胁你吗？毕竟一报还一报啊。你把我看得过于高尚了吧，我可不是什么好人。影十一故意气他。 药魔果然被气得跺脚：是啊，你在楼惊御身边能是什么好人！ 是他大意了。 但影十一怎么现在看着这么清醒，不应该啊。 第205章 投鼠忌器 看不见的黑衣里，影十一腰腹上是他自己掐出的紫痕，用了很大的力道来让自己保持清醒。 他想着只要撑过去这一会儿就好了。 投鼠忌器这一招对于药魔来说同样适用，谁的心不是肉做的。 这丽娘何尝不是药魔的软肋。 都退后！影十一冷声道。 药魔双手往下按，试图让影十一的力道放松点，眼睛紧紧地盯着影十一钳制在丽娘脖子上的手。 你冷静，不要妄动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周围的黑衣人打手势，让他们往外退一退。 影十一环视一圈，这里的人还是太多了。 自己好不容易能趁着药魔不防备把丽娘当了人质，可不能失去这好时机。 阴暗的树木之下，唯有拴在树上的一只灯笼随着不知何处而来的风晃呀晃，摇晃的昏黄灯光映出少年一脸坚毅冷漠的面容。 他估量着自己为数不多的体力以及与对方之间的差距，低头看了看被扼住咽喉的女子。 他的出路只能靠她了。 我可是你的亲姨娘，你就是这么对你的亲人的吗？ 丽娘动了动，脖子便被束缚得更紧，已经感受到了咽喉的疼痛。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本来影十一的双手就被麻绳捆在一起，钳制住她的姿势也很难受。 她一动，影十一便只能加收紧力道，防止她逃脱。 影十一抿了抿唇，面色依旧是冷冷淡淡的。 可你心里并不是这么认为的，你的眼睛里全是算计，这样的感情无论是什么都让我觉得脏，我不需要。影十一说道。 他的血脉一半来自南疆，一半来自大夏，索性不做选择，因为他有自己的心之所向。 他已经有了爱的人，有了家，有了独属于他自己的信仰。 何必舍近求远，去想那些虚无的道理。 你简直和你的母亲一模一样，都没有选择我、选择你的家族，放弃身份、权势和财富，反而选择风餐露宿、颠沛流离，简直是愚不可及。丽娘攥了攥拳头，眼里的目光变得狠辣起来。 因为这里才是我的家。 影十一说着避开她射出的梅花镖，两只手腕横在丽娘身前霎时间解开了麻绳。 丽娘都不知道他的手腕是怎么动的，不过两三下就解开了。 她之前明明查探过这绳子绑得很紧，所以才一路牵着让他自己走的，怎么 一样的暗器，一样的手段，你以为我还会上第二次当吗。 他单手掐着丽娘的脖子，力道加重，让丽娘感受到了一瞬间的窒息。 影十一另一只手夹住了那枚梅花镖，然后将其射在了身后的黑衣人身上。 一声惊呼传来，空气中的血腥味加重。 这些动作发生的太快，几乎都是一眨眼的事，看得药魔一愣。 没想到你还是有些本事的，是我低看你了。 药魔说着走近了一步，是想放松影十一的警惕性。 但影十一不吃他这套，直接道：把我的剑还给我，否则我弄死她。 丽娘虽然不知道影十一的实力到底如何，但光看他刚才的反应和速度便知道影十一不容小觑。 于是她连忙对药魔喊道：那把剑不能给他，他若有了剑会生变。 刚才没收影十一的佩剑时，她也看了一眼那把剑。 这剑绝非凡品。 若是影十一剑术了得，那这把剑到了他手里绝对会起到如虎添翼的作用，到时候是局势可就不受他们控制了。 但是药魔很犹豫。 他有些后悔，为何把影十一带出来了，既然带出来了，又为何没有看好他。 大意了。 只恨世上没有早知道一说。 他想着影十一以前是影卫本就心肠冷硬，跟在楼惊御身边也不知道都学了些什么这么冷血，血亲都不认，万一真的把丽娘伤着了怎么办？ 他不能忍受，也不能想象这个后果。 他走至今日，一切都是为了丽娘。 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自己所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呢。 最终只好点了点头，把赤霄扔还给了他。 影十一接了剑，心里安心不少。 只是这拿回剑后的第一刀却是朝着自己的手臂上划去。 第261章 血液顿时从皮肤里涌出来，他靠着痛意让自己维持清醒。 你 丽娘让他惊到了，吐出了一个你字便没再说话。 她想影十一小小年纪对自己怎么这么狠。 给我让条路出来。影十一朝药魔说道，现在有恃无恐的是他了。 药魔抿了抿唇，眼里气愤又不甘，可是只能听他的话照做。 影十一警戒着四周，带着丽娘一步一步往后退，走出了黑衣人的包围圈。 药魔紧紧盯着他，目光好似虎狼，恨不得剥了他的皮，恨他恨得牙痒痒。 影十一直视着他的目光，带着丽娘往后退，借助着树木的遮蔽隐藏自己的身影，直到看不见药魔才松了口气。 他尽可能带着丽娘走得远些，因为这是他手里的筹码，但又不能太远，因为丽娘不会那么容易配合他，而且他自己也没有那么多精力能够应付她。 你要到影十一的脚步一停下来，丽娘就开始说话，只不过才说出几个字，就被影十一点住了穴无法动弹。 而影十一也在点完穴后吐了一口血。 他扶着身边的树，因为身体的疼痛将胸前的衣物攥起了褶皱。 原本内力应该不至于被限制的，只是药魔的迷药和给他吃的药丸都含有这类阻滞内力的成分，所以强用内力会遭到反噬。 影十一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怪不得你们对我这么放心。 他没搭理丽娘，解下腰间挂着的香囊，打开系带就把里面装的草药塞进嘴里。 这还是段春回之前送他的生辰礼物，正巧这几天系在了腰间没拿下来。 影十一不怎么懂药理，但他还记得段春回当时送他的时候说这里面的草药清气安神来着。 不管怎么说，先吃了再说，死马当活马医了。 事发突然，他身上也没带多少东西，只能有一样用一样了。 第206章 唯一的月色 丛林掩映的另一端，隔着林海，楼惊御正带着人搜寻着这片黑暗中的森林。 藏在空气里的湿气和低矮灌木的露水浸润了他的衣衫，将衣角的黑色晕染的更加深。 但他的心却比这片空气更加的湿冷。 众人举着火把搜寻着每一个角落，寻找着药魔一行人走过的痕迹。 主子，这是十一的东西吧？影一把手里的平安符递给楼惊御。 平安符扁扁的，外面有丝绣的莲花和云纹，下面缀着流苏，正是他们当时在大觉寺求的那个。 一旁提着灯笼的净台大师看见后也认了出来，这正是楼小公子的平安符。 当时清谈会的席上，他还打趣过楼惊御一直挂着平安符。 没想到现在楼惊御的平安符还好好地挂在腰间，影十一的却留在了这里。 楼惊御看着平安符眸子一缩，这和他腰上的是一模一样的，是他当初满怀虔诚为影十一求来的。 他抬手想去抓平安符，手停在空中却颤抖了几下，然后才将平安符攥在了手心里。 系带很牢固，也没有被破坏的痕迹，这应该是十一自己解下来的。 他的十一一向聪慧，这或许是要给他留下线索。 从哪儿找到的？楼惊御问。 影一指了指那个方向。 楼惊御微微点头。 药魔一行人肯定是想回南疆，他们进入南雾密林隐藏自己的踪迹，然后再跨越密林，顺着沧浪河往西南方向去。 影十一的平安符又被留在这里，那便能确定大概的方向了。 往那个方向搜，要快些！楼惊御说道。 是！影一领命，去安排人手去了。 楼惊御敛着眸子，目光幽深，修长手指攥着平安符，指尖都紧绷得毫无血色。 心跳得毫无节奏，犹如一团乱麻。 十一，十一。 一定要等我。 一定要平安。 他闭了闭眼，不敢再去想前世的那些噩梦，大步往前走去，一跃而上高树之中，身影消失在夜色里。 他一定会找到他的。 他的爱人，他心里的所有牵挂，此刻是不是也在想着他 南雾密林这么黑，十一会不会害怕 你刚才到底是怎么把绳子解开的？ 丽娘动弹不得，看着影十一在草草地处理自己的伤口便问道。 影十一抬眼看了她一眼，没有搭话，等到把身上伤口处理完后才道：南疆人素来惯用秘术，你不知道大夏的奇门遁甲也是寻常，作为影卫本来就该明白这些。 丽娘抿了抿唇，听出影十一话中的冷漠，没再说话。 影十一撑着赤霄站起身来，环视四周，仔细的听着深林中的响动，知道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他知道丽娘在自己手里，药魔是不会罢休的，他肯定会尽最快的速度赶到，到那个时候自己恐怕很难再次逃脱了。 丽娘不能带走，但是也不能如此轻易让药魔找到，他还需要用丽娘来给自己争取更多逃脱的时间。 他解开丽娘身上的穴位，用赤霄抵着她的后腰往前走。 直到到了一处他还满意的地方才停下来。 影十一对她说道：我不会杀你，你在这里等着药魔来找你吧。 第262章 亲情对于他来说确实陌生，让他不知道如何面对眼前的女人。 他感受不到亲人之间的亲近，这个人对他充满了算计。 但他还没有到要杀了她的地步，而且药魔如果发现她死了，一定会疯狂地追杀自己。 那就这样各自寻各自的路去吧，他们终究不是走在一条路上的人。 那个楼教主真的对你那么好，让你不惜一切都要留在他身边吗？丽娘问道。 那药魔又有什么好，让你不惜一切从南疆到这里来？影十一反问道。 丽娘听见这话笑了出来，眼里多了几分温柔的神色。 时光好像在她的脸上并没有留下多少痕迹，她不像一位四十多岁的妇人，此刻温柔的想念着爱人的时候，神色像是正好风华里的女儿家。 她不无遗憾说道：年少情深，可世事磋磨，到底有诸多不如意。 她又看向影十一，目光却显得那样复杂，像是透过他在看他的母亲。 你和你母亲一样，骨子里都执拗，追求自己想要的，不顾一切，可我又有什么脸面来说你和你母亲呢？我们家的人都是情种 影十一没有时间再听她感慨这些，直接对着她的后颈把人打晕了，然后把丽娘扔进了洞穴里。 药魔估计很快就会找过来，他必须尽快离开。 影十一拿起赤霄，快步往来时的莲峰山方向走。 只是他们走了大半夜才走到这里，要往回走不容易。 影十一为了多争取些时间，只好往偏僻的地方走。 干枯的树枝和荆棘刺破了他的袍子，可他却像感受不到痛一样一直往前。 只是没过多久，身后窸窣的声响便引起了他的注意。 影十一心想终于还是来了。 他拔出赤霄，回眸看去，就见几个黑衣人不知从何时已经追了上来。 也是，这南雾密林他们提前踩点过，自然比自己熟悉。 那如今只好见血了。 影十一微微眯了眯眼，看了看身前三个黑衣人。 还行，追上来的人不多。 他决定先出手，三两步踏过去直接凌空而起，剑气吹起了他鬓边散乱出来的发丝，身形在空中翻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用剑刺过去。 铿 刀与剑猛烈的碰撞在一起，金属震颤，声音清脆，空气都被震动，剑身都产生回响。 锋刃的寒光映出少年坚毅的面容和黑衣人面罩遮掩外露出的黑色的眼睛。 在这阴暗的密林中，赤霄的寒光是唯一的月色。 影十一自空中而下，剑刃一直逼近，终于刺破黑衣人的血肉。 鲜血的味道弥漫开来。 细细想来，影十一很久没有杀过人了，这种感觉让他不由得振奋和紧张，是久违的熟悉感。 影十一一脚借力又往后退，在空中把从侧面包抄的人踹开，落地时单只手勾着身后的黑衣人的脖子往后退。 我知道你们都是他们的刀，都是在刀尖上舔血的人，我并不想杀你们，不如各自退去。影十一说道。 但回答他的只是冰冷的刀刃。 第207章 他带来黎明 影十一明白了他们的意思，一用力扭断了黑衣人的脖颈。 话说到如此，那便直接动手吧。 影十一一放手，那人就倒在了地上，声音很闷。 冰冷的目光扫视过对手，影十一的眼中全是坚定。 四周的空气仿佛凝固，然后被利剑穿透。 影十一缓缓调整呼吸，做出迎接的姿势，面对猝然的攻击身形一闪，灵活避开。 他的体力被消耗了不少，若是硬拼肯定会落于下风。 影十一只好借助弯曲的古木进行反击，力求每一次的出击都精准无误，一剑击中黑衣人的要害。 迅速和灵活是他的优势，他的身形在黑夜中更好的被隐藏，一剑命中对方的命门。 鲜血被溅在枯叶上，显得萎靡又可怖。 每当要失力的时候，影十一就咬紧牙关，想着再等一会儿，再坚持一会儿就好了。 楼唯安，你可是要回家的人呢！ 听着这口气，影十一将他们一一击退，等到他们无力反击时就迅速离开了这里。 他又听到了窸窸窣窣的树叶声，那是药魔派来的支援。 又是一轮穷追不舍。 影十一明白自己的目标是逃离这里，而并不是与他们奋战到底。 他没有多少体力再与他们周旋了，一边打一边躲藏。 天色还是黑压压的，影十一抬头看去看不见多少光亮。 他觉得很冷，脑袋浑浑噩噩的，伸手一摸额头上全是冷汗。 之前身上到处都疼，现在却觉得有些麻木了，像是感受不到这些疼痛了一样。 没有路的痕迹，到处都是枯草。 他甩了甩脑袋，握紧了赤霄 而另一旁，寻找影十一的楼惊御碰上了寻找丽娘的药魔。 按照原本的计划，药魔应该已经走得很远了，但是影十一挟持了丽娘让他不得不往回走，正好撞见了楼惊御。 南雾密林深处从未像今天这般热闹，有这么多人。 两方人马一见到对方，便都严阵以待。 但楼惊御为了找影十一不断往这里增派人手，药魔带的那些黑衣人怎么可能是他们的对手。 第263章 十一呢？楼惊御问道，拿起沧澜剑就横在了药魔的脖子上。 药魔自然不能说十一已经跑了，否则他手上毫无倚仗，楼惊御会把他弄死的。 影十一在丽娘手里，我们分头行动，然后到约定的地方会合。药魔脸上很是镇静。 他也想借楼惊御的力量去找丽娘。 楼惊御却笑了出来，招手让影一把那被拧断脖子的黑衣人的尸体扔到药魔眼前。 药魔，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看，真以为你说什么我都信吗？ 段春回立刻补充：这人死了不超过半个时辰，肯定是你派他们去杀十一，结果被十一反杀了，药魔，你还不说实话。 药魔脸上出现一丝裂缝，维持不住原来从容的表情，微微低垂眉眼是在思考事情。 而楼惊御却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 十一到底往哪儿去了！你既然派人去堵他的路，自然知道他的消息，告诉我。 药魔扑哧笑了出来。 他想自己遇见楼惊御，还真是碰见死敌了。 他现在只希望丽娘能好好的。 我不知道，药魔狞笑道：就算我知道我也不会让你如意。你摧毁了我所有的心血，那我就要让你和影十一永不相见，他中了迷药，还因为山药过敏了，还受伤了，我派人去追杀他，所以他走不出这片密林！我要让他死在这里，让你永远尝尝这痛彻心扉的滋味！ 他的表情近乎癫狂，实在故意刺激楼惊御的情绪。 他关于影十一的话，每一字每一句都刺痛着楼惊御的心。 这才几个时辰啊，他的十一就受了这么多苦。 楼惊御一剑朝药魔的胸前刺去，恨不得把他的心给剖出来，让他也受一受影十一受过的痛楚。 但他还是没找到他的十一啊。 楼惊御环视四周，这静穆肃的氛围，这望不见尽头的干枯树木。 这样萧瑟的春，像是那个颠倒的秋日。 主子，我们接下来姜岩也带着人赶到了，是往哪边搜？十一受着伤，而这密林之中危机四伏，我怕他 黑暗之中潜伏的危险太多了，更何况是这潮湿阴冷的密林深处，除了药魔派去追杀他的人，还有蛇鼠野兽，对于现在受伤的影十一来说都是危险。 楼惊御的心思千回百转。 苍天啊，竟然给我重生的机会，为何让这一切又回到前世的困境当中了。 他攥着平安符，凭借赤阳教的人手和他的影响力，完全可以把南雾密林翻来覆去每一寸的找，可是没有时间了。 他怕十一等不了了。 他心里期盼着快一点再快一点，可是十一现在在哪个大概的方向呢？ 楼惊御抹了把脸，指着前面的方向。 往前走。他说。 姜岩和影一跟我往前走，其他的人继续分散找。 前面是朝向赤阳教的方向。 前世他与影十一在南雾密林相依为命的时候，也是跌跌撞撞找不到方向。 他当时功力逆涌，头脑昏沉，全靠影十一带他往前走。 后来清醒时，他问影十一为何走得那么坚定，影十一说他永远不会忘记赤阳教的方向。 走过南雾密林，穿过绵延山脉，再往前走就是赤阳教。 楼惊御在这一刻想，如果命运是一个圈，如果终究逃不开这一劫，那就让他们在他们共同的道路上相遇吧。 楼惊御踏过枯草，长袍的衣摆扫过地上的泥泞尘土。 他隐隐闻到了血腥的味道。 空气中弥漫着血气，他走对了。 原本漆黑的夜幕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得灰白，已经是卯时三刻了。 天光微亮，日光穿透浓重的云彩，再穿透枝叶交相掩映的林间，撒下丝丝缕缕的细微的光。 影十一身上染了太多的血，听见声响，神经又紧绷起来，回身的功夫拔出赤霄，可这一回眸却愣住了。 眼前的人是楼惊御。 是他的爱人。 他还有些不可置信，脸上的表情好像在这一刻凝固。 阿御 楼惊御在看到他的那一刻便红了眼睛，他的心酸涩的能拧出一把水来。 终于找到了。 他疾步冲过去，一把将影十一扣在怀里。 气息绕在一起，连心跳和身体的温度都共享。 夜色消融，越来越多的光亮射进林间，是怀里的人带来了他的黎明。 第208章 不再是噩梦 其实仔细算起来，他们才分别了三个多时辰。 可是这半夜却如此惊心动魄，让楼惊御觉得这一夜比他人生中的任何一夜都要漫长。 让他分不清今夕何夕，前世今生。 让他时时处在名为失而复得、得而复失的悬崖的边缘。 他差一点就要掉下去了。 幸而他找到了十一。 他心里充满后怕的同时又充满着庆幸，此刻的情绪不停冲刷着大脑，让他的动作都出自本能。 楼惊御的大手一下一下抚摸着影十一的后背，像是在安慰他，也是在安慰自己。 拥抱的力度那么大，这一瞬间都变成永恒。 幸好你没事。楼惊御说出口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第264章 影十一在他怀里重重点了点头，却不说话。 他好似刚反应过来，在温暖的怀抱里将草木皆兵的警觉和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鼻子一酸，莫名委屈。 他怕一张口就是哭腔。 楼惊御担忧地和他稍微分开了一点，双手捧着他的脸，看着少年脸上被划破的细小伤痕心疼的不行。 影十一微微抬头，二人目光相接。 楼惊御用很温柔很温柔的声音问他：怎么不说话？哪里难受，嗯？ 影十一原本能忍住，可被这样温柔的对待，嗓子就更哽咽了，话溢出口便是颤抖的。 阿御，阿御。 他也害怕，害怕再也见不到楼惊御，害怕他们之间幸福的时光只有这短短的一年。 幸好这一夜终究是过来了。 嗯，我在。 楼惊御拨开他额前的碎发，在他眉间印下一吻，不怕，我来了，我们十一受委屈了是不是？ 影十一点点头，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将额头抵在他的颈窝里。 楼惊御一下一下抚摸着他的头，这样近的距离让他闻到了影十一身上浓重的血腥气。 不由得心间一跳，胆战心惊。 告诉我哪里疼好不好？有没有哪里难受？身上这么多血。楼惊御扶着他的胳膊，让他把身体的重量托付给自己。 身上疼，还困。影十一说道。 楼惊御被吓坏了，作势就要去检查他身上的伤，但影十一不怎么配合他，不愿意和他分开。 阿御，冷。像是在寒风里待久了的小兽，不愿意离开让他感到温暖的所在。 楼惊御便不再动了，把人抱得更紧，把自己的外袍脱了给他裹上。 林子里早上风太凉，有他在，便不想让影十一再受一点风了。 马上就不冷了，我们这就回家了。 楼惊御说着把他打横抱起，影十一却不再说话了，勾着楼惊御的脖子点了点头。 他太累太疲惫了，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终于放松，缓缓闭上了眼。 十一？十一！ 楼惊御喊了两声，见他没反应，刚平复下来的心脏又剧烈地跳起来。 这一幕何其相似 他喊道：段春回！快过来。 来了来了！段春回也不敢耽误，急急忙忙跑过来，连珏拿着他的药箱一起跟过来。 楼惊御过来的时候用了轻功，速度太快了他们没跟上，这才刚赶过来。 被楼惊御这么一叫，段春回差点没被吓死，还以为影十一出什么大事了。 搭脉一诊，才松了口气。 没事，这是睡着了。段春回道。 一片嘈杂声中，影十一还在楼惊御的怀抱中安稳的睡着，丝毫不知道自己又让多少人的心被提了起来。 楼惊御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心稍稍放回去。 是啊，一切都已经不同了。 他的十一好好的在自己怀里呢。 命运的轨迹已经不会再重合，一切都变得不同。 从此，南雾密林不再是他的噩梦了。 十一，我们回家了。 南雾密林喧嚣而又混乱的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清晨太阳从东方升起，灿烂的阳光温暖而明亮，像是洗涤了的这一夜所有的鲜血与不安。 风雪楼里里外外的灯火亮了一夜，大家都忙的不成样子，迎送宾客，处理囚犯，修墙修门，加固牢房守卫，检查是否还有漏网之鱼。 有深厚的内力在，殷清河的伤过了一夜好歹是没有什么大事，天一亮便能起来主持事务。 他看着楼惊御将影十一带回来也松了口气， 这人是楼惊御的软肋，又何尝不是牵制楼惊御的存在。 爱意总会让人变得柔软的。 若是影十一真出了什么事，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幸好幸好。 有情人本该在一起的，他握住一旁苏儒的手，朝他笑了笑。 又是新的一天。 苏儒也朝他一笑，是啊，大家都还好好的。 殷清河已经叫来了大夫候着，楼惊御回房将影十一放下，大夫便帮着段春回抓方子煎药。 包扎时楼惊御看见影十一身上的伤，眼睛又一次红了，凤眸里全是掩不住的心疼。 他握着影十一的手，心里满是感同身受的痛。 甚至他握住的手上面都是细密的浅浅伤痕，这是被林间的树枝划的。 他的十一受苦了。 段春回包扎的工夫，楼惊御一直坐在床边皱着眉头，面沉如水，气势太过强悍，让旁人不敢看他一眼。 段春回也知道他现在心情不佳，默默地给影十一清理了伤口，涂上了药膏，然后包扎好后又给他喂了口服的药丸。 最开始开的方子也煎好了，段春回端给了楼惊御。 你把这药喂给他，让他好好睡一觉吧，他太累了。段春回说道。 楼惊御微微点头，让房间里所有无关的人全都出去了。 他自己给影十一擦了手和脸，又给他换了一身衣服，在这期间影十一都没有醒过来。 许是熟悉楼惊御身上的气息，影十一很是安心的睡着，头往楼惊御坐着的方向靠。 第265章 是无意识的亲近。 楼惊御用勺子一口一口地喂他喝药，细心又耐心，到最后放下碗蹭了蹭他的额头。 十一啊，你可真是要我的命啊。他喟叹道，心里又不无自责。 当时因为前院生变，他不想让影十一有一丝一毫受伤的可能，所以才将他留在了房里，没想到就这么一错开眼的功夫，就出了那么多变故。 虽然说人无完人，很多事情是他重来一世也不可避免的，但他还是不能接受影十一受伤的结果。 有些人还是都死了好。 第209章 感同身受 影十一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十分清爽，身上也不疼了，被子里暖融融的，直催得让他还想继续睡觉。 他睁开眼睛一看，就是头顶藏青色的熟悉床帐。 自己居然已经回到了赤阳教的沧澜殿。 咳咳阿御 思绪回神，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找楼惊御。 影十一微微起身，手刚撩开床帘就被人握住了。 握住他的那只手干燥又温暖，一触碰就让他无比安心。 是楼惊御。 醒了？ 楼惊御朝影十一笑了笑，看见影十一醒来他眼中露出喜悦，可下一刻就想到影十一的身体需要静养，毕竟流了不少血，看他起身吓了一跳。 老老实实躺着，不准乱动。 楼惊御坐在床边按住了他起身的动作。 影十一老老实实听话，又躺了回去，心想着这次的事肯定让阿御也吓坏了。 楼惊御捏了捏他的指腹，刚才他没有错过影十一的几声咳嗽，于是起身去给他倒水。 影十一却拽住了他：阿御，陪陪我。 楼惊御让他的话弄得心软的不行，让婢女去端水，自己脱了外衣上床去揽着他，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十一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问。 影十一摇了摇头，身上不痛了，就是饿了。 楼惊御屈起手指蹭了蹭他的鼻尖，笑道：都睡了好几天了，能不饿吗？ 好几天了？影十一脸上出现疑惑。 楼惊御点头，嗯，不然你怎么回来的，从风雪楼到赤阳教可得一日半的路程呢，你都睡了三天了。 影十一睁大了眼睛，他竟然对此没什么感觉，只觉得睡得很沉很沉，怎么睡都睡不够。 楼惊御把他抱了紧了些。 当时从南雾密林回了风雪楼后，影十一也没睡多久。 他中的迷药药效还没散去，又因为过敏发热，对战时落下的伤口还有些感染，在楼惊御怀里痛得都睡不安稳，睡梦中都哼哼唧唧地说痛，还说要回家，听得楼惊御心里也难受。 楼惊御哄着人哄了很久，可影十一还是疼，在梦里都被泪水湿润了睫毛。 楼惊御看不得他疼，让段春回给他开了一副麻沸散，好歹是把最难受的时候挨过去了。 之后等影十一身体稍微稳定些他们就回了赤阳教。 或许影十一感受到了自己回到了熟悉的地方，睡得安稳许多，情况也越来越好。 有段春回亲自诊治，一天来三五趟，影十一身上的伤口逐渐痊愈，慢慢地也不觉得疼了。 影十一把头枕在楼惊御胸口上，手指缠着他的衣角，我一点都没感觉。 楼惊御因为他话里疑惑的语气笑了笑，蹭蹭影十一的脸。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把人养的好好的，结果出了这档子事，脸上的肉都没了，小脸也煞白。 还得好好养养。 因为十一太累了，就需要多睡觉。他说着把人的手拿进被子里，没感觉也正常，段春回说幸亏你没伤到筋骨，不然更难受。 影十一点点头，他自己也知道自己伤得不是很重，比起以前动了筋骨的伤实在是小巫见大巫，只是因为迷药和过敏撞在了一起，精神太过紧绷了而已。 精神上的疲累占据更大部分，缓过来就好了。 对了，我把丽娘扔在了洞穴里，你们发现她了吗？影十一想起这件事连忙问道，她和药魔关系匪浅。 楼惊御避开他的伤口轻轻拍着他的胳膊，听见这话笑了笑，自己都受了伤还这么能操心呢？ 影十一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下巴抵在楼惊御胸膛上，抬起眼看他。 她是个很聪明的人，我怕她还有别的心思。影十一说道，他从前听楼惊御讲关于药魔的往事时，从不知道这个故事里的药魔的心上人竟然和自己有这样的关系，如今想起来仍旧觉得不可思议。 她是我母亲的亲姐姐。影十一趴在楼惊御身上说道。 楼惊御脸上露出一点惊讶来，同时却又茅塞顿开。 怪不得药魔硬是要把影十一带走，原来还有这层关系在，他是想让丽娘见一见自己的亲外甥吧。 也是因为有这层关系在，影十一才能找到漏洞扭转局势逃了出来。 因果原来是如此衔接起来的。 楼惊御心里莫名生出些庆幸来，幸好十一的身世如此，才让药魔没有害他性命。 姜岩带人搜了那片地方，没有发现这人。楼惊御轻飘飘说道，仿若这不是什么大事。 第266章 正好婢女端来热水，楼惊御试了试温度才喂给影十一。 慢点喝，楼惊御叮嘱他。 影十一点点头，小口小口的把一杯水喝完，乖巧的模样让楼惊御十分稀罕，和人凑得更近了些。 影十一又问道：那药魔呢？ 楼惊御摸了摸他披散的头发，黑色的长发披在白色的寝衣上，对比倒是十分鲜明。 楼惊御开口道：死了。 十分言简意赅。 影十一还有些惊讶，重复问了一遍：真死了？ 楼惊御失笑，将他唇边的水珠抹下来，当然，还能骗你不成，祸害在我手里可留不久，他早该死了。 影十一便点点头，这样挺好的，药魔这人太能生事端了。 楼惊御不欲他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揉了揉他的脑袋，刚才不是说饿了么，但你现在不能立刻吃荤腥，先吃一点米粥暖一暖肠胃好吗？ 影十一自然无有不应，点了点头，好。 楼惊御便让明月端来了早就备好的小米粥给他喝，没让影十一下床，坐在床边一勺一勺喂给他。 平常就足够宝贝这个人了，如今影十一又受伤了，楼惊御恨不得把人时时刻刻捧在手心。 一点力都不让他使，自己就负责了他的衣食住行。 影十一刚醒过来，虽然饿但也没多少食欲。 他昏迷的时候楼惊御也有喂给他一些参汤草药和滋补品，如今吃了半碗就吃不下了。 楼惊御也没强求，自己把剩下的给吃了，然后又上了床陪着他。 困不困？楼惊御问。 影十一摇摇头。 那你给我说说那天晚上的事吧？怎么被药魔带走的，嗯？楼惊御握着他的手。 影十一便给他讲起当夜在风雪楼和南雾密林的事，说得倒也细致。 楼惊御问了，他自然没有隐瞒，说的尽可能详细，还以为楼惊御是因为想知道药魔他们和南疆之间的联系什么的。 其实楼惊御只是想知道他那一夜的不安和辛苦。 随着他的话感同身受一遍。 第210章 他的十一 沧澜殿气氛静谧而温暖，香炉里的雪中春信默默地燃烧着，化成缕缕青色的烟雾升腾而起。 徐徐清风透过窗户吹进来，也吹进一屋春日的生机。 洒进来的阳光一点都不刺眼，反而很是温和，让人感觉到一身的暖意。 一方空间里爱人絮语，蔓延出无限温情。 时光在静谧的游走。 影十一和楼惊御说完那夜的经过后打了个小哈欠，这是又困了。 楼惊御听完全程，只觉得让药魔死的还是太容易了些。 他的心随着影十一的话疼了又疼。 重生后他哪里让影十一处于过这样危险的境地啊，受了这么多伤和痛 心如刀绞就是这种滋味。 但影十一好像不觉得有什么，讲述地很是平静。 阿御不要为我伤心，已经都过去了。 说着还难得主动得亲了亲楼惊御的侧脸。 楼惊御让他的安慰弄得心里暖暖的，轻轻的摸了摸他的脸颊。 是啊，已经过去了。 怎么了？十一困了是不是？楼惊御问他。 影十一点点头，硬撑着眼皮不肯睡去。 可是我觉得自己才刚醒来没多久。影十一说道。 楼惊御笑笑，低下头亲了亲他的额头。 这是还没缓过来呢，十一困了就再睡会儿。 他说着让明月把炖着的汤药拿过来，把药吹了吹，才送到影十一嘴边。 不过我们把药喝了再睡，嗯？ 影十一点了点头，可闻着这药味便直犯恶心。 楼惊御看着他皱着鼻子的小表情，以前喝药都忍耐着一口气干了，如今却不掩饰对这药的讨厌了。 以前十一喝药的时候让他心疼，现在却在心疼外又让他觉得可爱。 十一在他面前已经变得很轻松自在了。 楼惊御慢慢哄着他，影十一就捏着鼻子把药喝了，再一张嘴就被楼惊御喂了颗糖。 桂花味的糖，还有蜂蜜的甜味，将嘴里的苦涩都赶跑了。 好吃吗？楼惊御问。 影十一便点点头，眼眸都弯起来朝他笑。 楼惊御也笑起来，冷冽严肃的凤眸里荡漾开笑意，陪着十一躺回床上，轻声哄着他睡觉。 我的平安符迷迷糊糊的时候，影十一还记得这事。 楼惊御弯起嘴角，轻轻拍了拍他的背，睡吧睡吧，醒了就能见到了。 影十一对他的话深信不疑，点了点头就放心闭上了眼睛。 楼惊御静静地看着他，没一会儿身边就传来绵长平稳的呼吸声，黑色的浓密睫羽不再颤动。 少年枕在他胳膊上，黑发散在枕头和床单上，面对着他静静睡着。 他的面容那么的恬静，好似做了什么美梦。 只是面庞稍显憔悴，之前粉嫩的嘴唇也失了几分血色。 楼惊御将他落下来的头发拨到耳后，等他睡熟了后才让人去叫药堂叫段春回过来给他换药。 他也没有动作，就静静的看着影十一的睡颜。 第267章 他的十一。 他的宝贝。 段春回听到影十一醒来的消息便急急忙忙背着药箱来了沧澜殿。 明月在大殿门口等着他，顺带接过了他的药箱。 段堂主，您来得这么快。 段春回笑着摆摆手，可不是嘛，听见影十一醒了我就赶紧过来了，那小药童跑的都没我快呢，改天得让他去暗堂练练手，他这体力不行啊。 殿前的婢女都被他逗笑了。 段春回说完看了眼跪在沧澜殿前的影九，问明月：这怎么回事儿？今早我来的时候还没见他呢，怎么现在跪这儿了？ 几步距离外，影九一身黑衣跪在石板上，背挺得很直，直面着殿门口。 他抿着唇，脸上表情很是歉疚，双手搭在膝盖上，跪得很实在。 楼惊御带影十一回来的时候并没有把所有人手全部召回，影九是在风雪楼稍微修整后散了药效包扎了伤口才回赤阳教的。 他身上并没有受重伤，伤的还没有影十一重。 明明他是被楼惊御派到影十一那儿保护他的，可是却 他无比惭愧，自知失职，一回来便跪在这请罪了。 就算没有楼惊御的命令，影十一也是他的朋友。 可是影十一却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药魔带走了。 听说他受了很多伤，一个人孤立无援了很久。 影九想到这儿就难过得紧。 明月压低了声音和段春回解释道：影九大人不是也中了迷药受了伤吗，今日无大碍后就过来请罪了。 段春回悄咪咪问道：那教主怎么说？ 明月摇了摇头，之前主君没有醒的时候，主子哪有别的心思管这些事情呢，如今主君醒了，我们这些侍奉的人才松了口气。可主君精神不太好，主子一颗心都挂在他身上了，听说这事儿也没说什么，估计是没心思管。 段春回点了点头，那可不是嘛，十一可是教主的心头肉啊。 说着赶忙进去了，楼惊御现在脾气可不好。 他进了内室，感受到一片静寂。 段春回也不敢乱看，看向明月。 人呢？他问。 明月笑笑，没有说话，指了指床的位置。 床帘拉开一条缝，楼惊御压低了声音和他说话。 来的倒是快，小声些，十一刚睡着。 段春回点了点头，用手将自己的嘴巴一按，保证自己会小声说话。 找我来换药？不是早上刚换过吗？ 段春回疑惑，那时候影十一还没醒呢，已经换过一次了啊。 楼惊御自然记得清楚，他只是不放心，所以才让段春回来看看的。 他醒了没多久就想睡觉，还说那天晚上把你送他的那个锦囊里的草药给吃了，可有什么妨碍？楼惊御蹙着眉头问道。 楼惊御坐起身，把胳膊从影十一脖子下面抽出来，又在他没来得及发觉之前握住了他的手。 段春回挑了挑眉，笑道：他倒是聪明，我那锦囊里的草药确实可以冲淡迷药的药性，怪不得他能撑那么久。 他说着给影十一把了脉，半晌后点了点头。 我那些草药口服有些寒性，但对于当时的情况来说确实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这点弊端微不足道。段春回坐到远处的小桌前沾了笔墨改方子。 第211章 告一段落 楼惊御低头看着睡着的影十一，少年穿着洁白的寝衣，这颜色衬得他无害又柔软。 可是他知道的，这衣料之下大大小小的伤口，都是剑伤和树木荆棘的划痕，纱布裹了一圈又一圈。 楼惊御每次给他擦身换衣服的时候都觉得触目惊心。 尤其影十一肩头后背的伤是最严重的，许是在风雪楼打斗的时候留下的，暗器留下的伤口很深，差点就发炎了。 楼惊御这几日都没睡，一直守在影十一身边照顾他，差点心疼死了。 他的十一啊，他把他养的金尊玉贵，像宝贝一样护着，可这才半夜的功夫就伤的这么重。 虽然段春回说这些伤只是皮肉伤，养养会好，可是那些受过的疼痛是代替不了的。 楼惊御当时简直想把那些人全杀了，他也确实没留什么活口。 南雾密林那夜的血腥味太过浓重了。 听见段春回的话，楼惊御笑道：那是自然，十一本就聪慧。 他把自己的衣服团起来塞到影十一怀里，自己悄悄地从床上下来，把床帘拉严实了些。 他摆了摆手让段春回和他去外面。 段春回知道这是怕说话声打扰到影十一休息，便点了点头，跟着他去了外室。 婢女来给二人奉了茶，楼惊御抿了一口就把茶杯放下了。 这几日十一昏睡着，楼惊御也是食不知味，再好的茶也没有以前的心境来品尝了，只是解渴罢了。 段春回把写好的方子递给楼惊御，看了一眼他的面色，问道：你还好吧，这几日都不眠不休的？要不要我也给你开副养神的方子？ 楼惊御摇了摇头，他精力好，内力又深厚，这对他来说是小问题，如今也没什么困意。 只是眼下只有淡淡的青色而已。 第268章 真没事儿？当时都吐血了。 段春回想到当时楼惊御突然吐了一口血出来，把大家都吓坏了。 当时气急攻心罢了，稍微修整即可，十一好好的，我才能好好的。楼惊御说道。 段春回低头笑笑，眼神之中不无揶揄。 是是是，知道我们十一是你的命根子。 他指了指药方说道：之前的药多了些止痛的成分，药性也猛些，如今伤口渐渐好了便不需要了，毕竟是药三分毒，换成这方子吧。这方子比较温和，喝上半个月就能大好了。 楼惊御点头，让明月跟着段春回身边的药童回药堂抓药。 对了，你殿前那跪着的是怎么回事儿啊？说完影十一的伤势，段春回才提到影九。 楼惊御又喝了口茶，往殿门外看了一眼，说道：刚才有人来报是来请罪的，我还没空去处置呢。 既然他心里有打算，段春回也不再多说。 你回去吧，顺便把连珏给本座叫来，让他和姜岩一起过来。 段春回点头，回去没多久后连珏和姜岩就一起过来了。 主子。 主子！ 二人行礼过后，楼惊御问道：风雪楼的事情都办完了吗？ 姜岩点头，都依照您的命令办完了。 楼惊御带影十一回教后，他们留在风雪楼收尾，今日刚回来，剩下的事情由殷清河来料理。 各处据点都已经被拔除，该入狱的都已经进了风雪楼的大牢，南疆所布下的据点和不法产业被捣毁，物资都已经收了回来，所涉及的机密也已经被销毁了。 还有一些和官员朝廷有关的名单目录，都依照您的意思整理完后送到了京城，如今已经到了秦王手中。 剩下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情殷楼主都已经接手，对这些人的审判到时候结果会整理成册送过来给您过目。 南雾密林也已经搜查完毕了，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人物。 姜岩详细地将事情汇报完，楼惊御点了点头，还算满意。 这件事情对于赤阳教来说便已经结束了。 不过 十一说他当夜见到了南疆王的妃子丽娘，这人被他扔在了密林的一处洞穴里，你可否发现了她的踪迹？楼惊御问道。 姜岩一愣，摇了摇头。 我们去大肆搜查的时候已经是天明了，或许那人已经逃走了？姜岩猜测。 楼惊御想了想，这人筹谋的心血都已经被捣毁，药魔也死了，她带来大夏的那些黑衣人也都被杀了，她一个人能跑也是不容易的，这真的是一个很有本事的女人。 但她来大夏这一趟，赔了夫人又折兵，也翻不出什么水花来了。 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楼惊御还是要追查她的行踪。 姜岩，你派人一路往南疆的方向探查她的踪迹，看看能不能找到吧。 是，属下遵命。 此事告一段落。 楼惊御想到自己当时让影四和影九去保护十一，结果两个人一个被留在了地牢，一个晕在了院子里。 影四！楼惊御叫了一声，影四便从暗处现身。 主子。影四拱手。 你看门外影九跪着呢，你对此有何想法？楼惊御靠着椅背，神色冷淡。 气氛霎时间严肃起来，每个人都提心吊胆的。 影四立刻跪地，低着头拱手道罪：属下失职，没有护好主君，属下愿意领罚。 影九看见屋里的情形似乎是影四在请罪，也立刻从殿外进来，扑腾一声跪到影四身边。 说的话和影四大差不差，属下失职，请主子降罪。 楼惊御撑着下巴看着二人，却没有说话。 他看了一眼内室的方向，说道：小声些，十一还在睡呢。 众人便都噤言。 楼惊御思索着，要是把二人罚重了，十一哪能安安稳稳的在床上躺着，他就算不说心里也是不舒服的。 但若是不罚，这规矩就像摆设一样。 他的命令没有完成便就是失职，这是无可辩驳的一点，不论过程如何，结果终究是如此了。 若是轻飘飘揭过去，之后再让他们或者其他影卫保护十一的时候便记不住教训，这是万万不行的。 那便罚三月俸禄，再去刑堂领六十鞭吧。 这惩罚对于他们来说已经很轻了。 楼惊御说道：这次幸亏十一没事，所以本座也从轻发落，以后遇见事情多动动脑子。 影四和影九点头称是，自己去刑堂领罚去了。 第212章 心安定时 连珏，我让你带回来的东西呢？楼惊御问道。 连珏赶紧把一个巴掌大的红木雕花盒子送到了楼惊御面前。 主子，这是净台大师托我给您带回来的。 楼惊御点点头，打开了盒子。 里面是两枚崭新的平安符，和之前他们戴的相似，但又有所不同，花纹和穗子的颜色都有所区别。 刚才影十一睡前还问他呢，正巧这东西就送过来了。 第269章 他想着净台和尚做事倒是快。 等一会儿十一醒来，便能把这个交给他了。 影十一留在南雾密林的那枚平安符沾了血，净台说这便是挡了一灾，不宜继续佩戴了。 楼惊御知道影十一一向很看重自己送给他的礼物，知道后想必很舍不得，便向净台大师又求了新的一对。 楼惊御也把自己的平安符摘了下来，把两枚平安符一起埋在了南雾密林里。 对了，连珏，这几日需要本座处理的公务你让那些管事都送到书房去，等本座有空了便过去看，若是有要紧事就让人到沧澜殿通报。 楼惊御自从回来也没有关心过这些公事，让他们都先攒着，等十一醒了再说。 如今十一情况还算稳定，楼惊御也得处理这些事情了。 是。连珏应声。 暂时没有别的事情了，楼惊御便让他和姜岩都退了下去。 他悄声慢步走进内室，将床帘拉开，看着影十一睡得红扑扑的脸，将他脖子上挂的平安扣从身后转到胸前。 玉色映衬着少年的面庞，将钻进来的一点日光折射开来。 日光一点一点偏移，将楼惊御坐在床边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看着手中的平安符，唇边缓缓绽放开笑意。 将平安符放在床头，他侧坐在床边看着影十一的睡颜，如此一看就是一个多时辰。 怎么都看不够一般。 阿御 影十一似有所觉，迷迷糊糊往他这边靠。 嗯，在呢。 楼惊御握住他的手，听见他的声音清晰了很多，便知道这次十一是真睡醒了。 睡醒了？他问。 影十一借着楼惊御拉他的力道坐了起来，甩了甩脑袋，点了点头。 我睡醒了。楼惊御问一句他答一句，刚睡醒还有点懵。 楼惊御摸摸他的脸，揽着他的后腰把人抱在自己腿上坐着，让清风去把十一的衣服拿过来。 我刚才听见段堂主的声音了，还有连堂主和统领他们。影十一说着揉了揉眼睛。 楼惊御把他的手拿下来，没让他揉。 揉眼睛不好。他说道。 楼惊御让婢女端了热水和毛巾过来，自己将毛巾浸湿了给影十一擦脸。 影十一仰着头闭着眼睛，老老实实让他用热毛巾擦。 楼惊御的力道温柔，影十一舒服得嗯了一声，人也彻底清醒了。 楼惊御擦完，又用干布巾稍微一擦，拿了面脂给他涂脸。 他一边抹一边回道：你听到了？我叫他们过来议事来着。 影十一点点头，只听到了一点点，后来就没注意了。 楼惊御给他抹完脸，将面脂盖好盖子收起来，拿过婢女送来的衣服给他披上。 他没给影十一穿戴好，只让他披着衣服，今日没打算让人踏出沧澜殿。 影十一还不知道，自己又进入了每日限制活动的养伤期了。 和他们只谈了一会事情。楼惊御想了想之后还是决定和影十一说：影九和影四来请罪，我罚了他们。 因为没有保护好我吗？影十一眨了眨眼。 楼惊御点点头，是啊，没有完成我给他们的命令。 影十一抿了抿唇：是我太大意了，我本想着只是去探查一下药魔离开的方向，也没想着去追，只是没想到他还有那么多后手，我也有错。也是我让影四留下的，因为不想造成多余的伤亡才让影九不要管我，因为当时的情况已经是定局了，不想让他白白丢了性命。 楼惊御揉了揉他的脑袋，随手拿了一条黑色的发绳将他的长发绑在脑后。 你哪有错，要错，错的也是我，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楼惊御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嘴角。 又道：我知道当时的情况不是那么容易能说明的，所以也没有怎么罚他们罚了点俸禄和六十鞭，毕竟他们确实没有完成好我交代的命令，总得受罚的，让旁人都知道要保护好你。 十一，我是很自私冷漠的人，我只在乎你，你懂吗？在我心里你比我更重要，我宁愿他们保护不好我，也不愿意让你受苦，我只想让你好好的。 影十一心中动容，重重地点了点头，勾住楼惊御的脖子去抱他。 我知道的，阿御。 楼惊御对他的珍重他怎么会不明白呢。 他也感同身受。 如果是楼惊御出了这种事，他也会心痛又担忧。 他也是影卫，知道没有完成主子交代的任务确实该受罚。 楼惊御说的也没错，这样的惩罚对于他们来说确实是不重。 十一，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怕你担心他们，不然以我的脾气也不会就这样罢休。楼惊御点了点他的鼻尖。 影十一闻言笑了，谢谢阿御。 他从楼惊御腿上下来，跪坐在床上，向他伸出双手，姿势和表情都乖乖巧巧的。 阿御对不起，我也让你担心了，你要不要也罚我呀？ 他的表情是笑着的，眸子都弯起来，像只坐着的小兔子，如今都会和楼惊御开玩笑了。 看得楼惊御心里软绵绵的，百炼钢都化成了绕指柔，被十一可爱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抓住他的手就咬了一口，在手背上留下来一点很浅很浅的牙印。 第270章 这么可爱是要被吃掉的。楼惊御笑道，把手按在他后腰上，防止他动作的幅度扯到伤口。 影十一被逗笑了，耳朵也红了，小声说了句：没有可爱。 楼惊御嘴角的弧度更明显，点头应和：是是是，十一说什么是什么。 他的眼里是无限的宠溺和纵容。 影十一的桃花眸亮晶晶地和他对视，背靠着楼惊御的手臂，虽然身上有伤，可现下精神却很不错。 许是心安定了，连伤口处的疼痛都淡化了许多。 第213章 破土而出 楼惊御把放在床边的平安符拿过来，打开盒子给影十一看。 十一看看，这是新的平安符。 楼惊御解释道：之前的平安符沾了血，我就把我们两个的平安符都埋进了南雾密林里，然后向净台和尚又求了新的，以后我们就用这个好不好？ 影十一还记得当时自己为了给楼惊御留下线索，所以把自己的平安符留在了那儿，没想到阿御真的看到了。 可能是打斗过程中沾了血，既然如此确实不宜再佩戴了。 影十一看着新的平安符点了点头，好～我都听阿御的。 新的物件总会带来些新的气象，影十一看着楼惊御手中的平安符笑了笑，这也是阿御送的呢。 楼惊御把平安符系在了影十一的衣服上，然后把属于自己的那枚也挂在了自己的腰间。 环佩叮当，平安符挂在其中很是映衬。 两个人在床边说这几句话的功夫，外面的云霞已经染上了夕阳的颜色。 如今白日越来越长了，夕阳留下的光影消散的很慢。 云霞从金盏黄变成橘橙，再变成夺目的金黄色，像是阳光借由洁白的云彩显现了它的色彩。 影十一躺了这几日，如今醒了觉得身子有些懒洋洋的，有些想出去透透气了，顺带赏一赏这晴朗天色下的夕阳。 他昏迷前的那日天色还是阴沉沉的呢，如今倒是风止雨霁一般。 你身上有伤，咱们就不出去了，在屋里看好不好？楼惊御不想让他出去吹风。 影十一点了点头，有楼惊御陪着，他自然是怎么都好的。 楼惊御便把人直接打横抱起，两个人从床上到了窗前的小榻上。 楼惊御陪着影十一看夕阳落下的场景。 他将影十一圈在自己身前，用自己温热的大手捂着他的手。 如今已经是春季，影十一的手却又因为这场意外凉了起来，摸起了冷冰冰的。 他问过段春回，段春回说是在那夜受了伤，又吸了太多林子里的寒气，身体受了凉，要休养一段时间。 楼惊御心里微微叹气，十分心疼，让下人把之前收起来的汤婆子又用了起来，放在影十一身边给他暖着。 这些日子什么都别想，就好好养病好吗？楼惊御把玩着影十一的手指，用商量的口吻说道。 他不敢像以前那样去握影十一的一双腕子了。 那里如今缠着纱布，是被用麻绳捆着弄出的伤痕。 影十一当时为了挣脱出来，这点疼根本没在乎，但麻绳粗粝，手腕处的肌肤又娇嫩，这么一磨便是血肉模糊。 楼惊御生怕碰疼了他，握着他手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 影十一知道这些日子楼惊御很担心自己，也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便点了点头。 我都听你的。 楼惊御看着他这么乖巧，低头亲了亲他。 明明是在南雾密林里一人一剑杀出一条血路的人，现在在他面前就是如此的乖软，让他真是不知道怎么心疼才好。 好安安，等你伤养好了我们再出去玩，到时候想去哪儿想玩什么都依你。 影十一玩心倒不大，但听见楼惊御在他耳边这样宠溺地说话还是点了点头。 诸事已了，生活会平静很多。 有阿御在，哪儿都好。 窗外，天边的火烧云十分的绚烂。 而在窗边，橙色的光影勾勒出爱人相依的身影。 今日夕阳格外美丽。 夕阳西下时分的暗阁在有条不紊的运作着，影四和影九已经在刑堂受完罚回来了。 这几十鞭对于他们来说尚能忍受，回来的时候还蛮有精神的，只是一扯着后背就疼得龇牙咧嘴的。 两个人坐在暗阁的过道处，药堂来的大夫正在给他们涂药包扎伤口。 两位大人这伤口三日内不要碰水，虽是皮肉伤也要注意些，饮食上的禁忌我都写在方子上给你们。大夫嘱咐道。 有劳。 多谢。 二人道过谢后大夫便离开了。 影四稍微动了动胳膊，后背的伤口包扎完后疼痛感便减轻了，只是还需两三日功夫才能渐好。 在此期间，影五和影十替他去沧澜殿和影三一起值守去了。 否则他这一身血腥气也会冲撞主子。 影四哥，你还好吗？影九扭头问他，脸上还能笑出来。 影四轻微点头：没事。 影九也没觉得身上有多难受，那咱们吃饭去吧？ 吃吃吃，你心态倒是好，什么时候都忘不了吃饭。姜岩笑骂道，从大厅走过来，将手里的餐盒递给二人。 第271章 影九睁大了眸子，统领你还给我们带饭了，怎么这次对我们这么好啊，嘿嘿。 说着就要去拿餐盒。 姜岩无奈地摇了摇头，找了张桌子把餐盒放下让他们吃饭。 不是我给你们带的，姜岩说道，十一让沧澜殿的清风姑娘送来的，是药膳。 十一醒了！影九脸上浮现出喜色，十一终于醒了。 他心里的大石也放下来了，问姜岩：我能去看看他吗？ 姜岩摇了摇头，主子不让人去打搅，你还是先把自己顾好吧，主子还能照顾不好十一？ 影九想了想也是，坐下开始吃饭，想着等过些日子再去看十一。 姜岩送完饭就走了，等吃完饭，影四和影九各自回房休息。 影九有些犯困，想着回房后要赶紧洗漱完休息。 但一推开门，却看见了影一坐在桌旁。 他一下子清醒了。 哥？你怎么过来了？ 影一的视线牢牢锁定在他身上，一向波澜不惊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有些感情像种子，不知不觉在土里生长，然后一朝破土而出。 但屋里太暗了，影九没发觉。 影九从柜台上拿了烛台过来放在桌上，等把蜡烛点燃了，屋内立刻明亮起来。 影一似乎被这光给亮到了，闭了闭眼，等在张开时镇定了不少。 他把一个白色瓷瓶推到影九面前，我以前偶然所得的上好金疮药，你拿去用，对伤口好。 影九颇有些受宠若惊，哥，我不用，主子这次从轻发落了，没什么大事，没几天就会好的，你自己留着用吧。 影一抿了抿唇，有些不喜欢他把两个人分的这么清。 小九，其实，我 第214章 与众不同 影一在感情上过于木讷和内敛，让他认识到自己的感情并表达出来不是件容易的事。 但他又是直面问题的人，有些事情他认清后就不会得过且过。 没有人知道当时在风雪楼的那一夜，他看到倒在地上的影九时，内心是有多少惊涛骇浪。 他的思绪那一刻是空白的，仿若失去了自己的思考一样，就那样愣在原地看着他，不敢走上前去确认他的情况，唯恐是自己不愿意接受的结果。 然后是惊恐，铺天盖地的恐惧将他湮灭。 这是他多年以来少有体验的情绪。 这才知道原来影九已经能够如此程度地牵动他的心了。 他希望看到的是那个活蹦乱跳精神十足的小九，而不是躺在地上任他怎么叫都叫不醒的少年。 一瞬间心如刀绞。 他想到少年每一次笑着靠近他，大大的眼睛透露的是掩饰不住的喜悦和欢快，仿若见到自己、和自己说说话就能让他开心起来。 他对这个孩子总是和其他人不同。 他后知后觉才明白过来。 影一后悔自己对他太过冷硬了，在那阴沉沉的夜色里，那一刻他只希望用尽自己所有也要让影九好好的。 他宁愿倒在地上的是自己。 在那一刻他明白了影九在他心里的与众不同。 爱这个词对于他来说太过陌生，在这一刻却让他无师自通想到了这个词。 好在影九没事。 他还有机会。 这几日在风雪楼修整时，他一直守着影九，直到确认他没事，心中大石才重重放下。 他的脸上仍旧是不动如山，看起来和以往并无不同。 无人知道他这几日心境的转变，或许连影九都没有看出来。 影一是一块顽石，可这块顽石也会被融化。 今日回到赤阳教，影一只是去后山的那一会儿工夫，影九便自己去了沧澜殿请罪。 他听到消息后匆匆赶了过来，直到看见影九还能和影四笑着说话他才松了口气，但仍旧挂念他的伤势，所以才到了他房里等他。 小九，你还记得吗，当时你和我坦白心意的时候我没有给你一个确切的答案。影一开口说道。 影九点了点头，他自然记得当时的场景，影一那时候说的话他是忘不了的。 不过为什么影一会重新提起这件事？ 是要明确的拒绝自己了吗？ 影九的心跳得太过迅速，他咬着下唇，有些不敢再听下去，但这时候逃走也不太好，只能硬撑着听他说完。 其实我应该给你一个答案的。影一说道，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暖黄的烛光映照着他立体的五官和坚毅的面容，影九却在这一刻看见了他潜藏在眼底的温柔。 心重重跳了一下。 我现在才看清，依照我的性子，其实我没有明确拒绝就表明我当时心里也又这样的期待，只是我当时还不明白而已。 经过风雪楼一遭，你昏迷的时候吓到我了，却也让我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小九，你是对我是与众不同的。 影一看着面前的少年惊讶地张大嘴巴的样子，自己心里的紧张也渐渐消失了，心情轻松了很多。 他想影九对于自己来说就是有这种魔力的，也是因此才让自己不知不觉中爱上了他。 与众不同？ 影九回过神来，捕捉到了这个词。 第272章 他知道这个词的意思，但他不知道这个词对于影一的意思。 明明自己已经做好了被明确拒绝的准备，可是影一说的话和他预料到的完全不一样。 这是什么意思？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影九的心扑通扑通得直跳，比起之前的害怕，取而代之的是喜悦和小心翼翼的期待。 好像有一朵烟花在他的耳边扑通一声炸开。 是他想的这样的吗？ 影九一愣，刚要说话就听影一叫他的名字：小九。 影九立刻道：在。 惹得影一不苟言笑的脸上都露出了笑意。 他按着影九坐下来，给他倒了杯茶，等人放松后才说：之前我警告你说影卫不能动私情，是我太过冷酷又无情，你要怨我也是应当，但如果你现在对我还有一样的心思的话，我们能不能 他说到此不知道该如何表达，顿了顿思索一番后才接上：能不能在一起？ 他的语气太过诚挚，影九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他没想到有一天他能从影一这里听到这些话。 他想起小时候第一次见到影一，那时候冷冰冰的少年在后山的演武场上单挑姜岩，但那时候他经验不足，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影九在台下看着阳光下的影一一脸不服输的模样，看见他额间的汗水和起伏的胸膛 就这么看了很多年，直到现在影一能和姜岩打个平手了，青涩的面容也已经变得成熟了。 时间过得真是很快啊。 影九想，水中月镜中花好像也一样能捞到。 自己好像已经得到了这个人的心。 他急忙回应，急得都站起来了：哥，我怎么会怨你，我对你的心一向没有变过，就算不喜欢我也不是你的错，喜欢你是我的事情，就如同我之前所说的那样，你接受不接受那是你的事情，我不会因此改变对你的感情。 解释完才弱弱地问：哥，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还是有些不敢置信，好像天上突然掉肉饼把他砸晕了一样。 影一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头。 当然是真的，对不起，让你等了太久。 影九脸上的笑容逐渐放大，笑得好不矜持，露出八颗牙齿来，直接上前一步抱住了影一。 影一被他突如其来的拥抱冲击得往后退了一步，稳稳抱住了他。 原来怀抱是温暖的，影一想。 哥！那我们现在就在一起了对不对？影九仰着脸问他。 影一拍了拍他的后背，点了点头，当然。 影九笑嘻嘻的，抱着他不撒手，转而却想到了什么，脸色逐渐垮下来，可是我们这样是坏了规矩，主子那边 影一握着他的手安慰道：会有办法的，你先好好养伤，等你伤好了我们再说这事。 影九点了点头，不管他们之后要面对什么，有影一在身边，他都很安心。 第215章 春日融融 沧澜殿的清晨从投进窗棂的第一缕阳光开始。 天气好的时候，春日总是温温柔柔的，连穿堂而过的风都那么轻柔。 昨日影十一从昏睡中醒来，楼惊御唯恐他累着，二人吃了晚饭没多久，楼惊御给他擦洗完身子便抱着他睡下了。 影十一觉得自己睡了太多，刚开始还有些睡不着，但喝了又苦又涩的汤药后就被药里的安眠成分给催睡了。 他这一觉睡得极好，连梦都没怎么做，今晨醒来的时候都是神清气爽的。 他知道现在这身上缠满大大小小纱布的情况肯定是不能再去练武练剑了，别说身上的伤不行，楼惊御肯定也心疼他不让他去。 所以影十一醒了之后便乖乖地躺在床上等着楼惊御醒过来。 他知道楼惊御这些日子因为担心自己肯定没怎么睡着觉，男人眼下淡淡的青色没有逃脱他的眼睛。 影十一也很是心疼。 他撑着下巴趴在床上，就这样看着楼惊御，目光在楼惊御俊美的面容上盘旋，怎么都看不够。 都说楼惊御周身气势威严，好似拒人于千里之外，纵然俊美无俦也不敢让人直视，可如今躺在床上安睡的时候却少了几分冷峻。 影十一看他看得移不开眼。 楼惊御棱角分明的脸上是立体的五官，剑眉星目，浓眉在眉骨上微微上挑，下面是深邃的一双眼睛，如今闭着眼睛少了几份凤眼的冷冽，多了些平和。 高挺的鼻梁再往下，是绯红的透露着一丝艳丽的唇。 他不常笑，但笑起来却很是温柔只有影十一会把温柔这两个字用在楼惊御身上。 雪山上的琼花，到底是属于他了。 影十一从来都知道楼惊御是有一副好相貌的，不然也不会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惊为天人了。 让当时小小的影十一吃惊得不得了，原来天底下还有这么矜贵好看的小公子。 虽然是江湖中人，可楼惊御也是从小众星捧月般长大的，一看便知道生来尊贵，没干过什么重活，连一双修长的手上除了练剑写字的茧外就没有其他了。 影十一时不时去碰碰他的手，悄悄地用自己的手指去勾楼惊御的小拇指，又怕打扰到他，动作慢得很，像蜗牛似的。 第273章 直到被他的手掌被反握住，温热的温度透过肌肤传过来。 楼惊御醒了。 他感觉到了影十一的小动作，直接把人抓了个正着。 醒多久了？楼惊御笑道。 他心情很好，因为睁开眼睛就看见了他的十一。 也没等人回答，他直接掐着影十一的腰把人抱到自己身上，让人撑在自己胸膛上。 才醒了一会儿。影十一说道。 楼惊御蹭了蹭他的脸，问道：要起床吗？ 影十一摇了摇头，一本正经道：你要多休息，再睡会儿吧，我陪你。 楼惊御笑起来，大手抚摸着他的后背，从上捋到下，让影十一觉得脊椎骨都酥酥麻麻的。 十一这是心疼我了？ 影十一点点头，很是认真道：阿御辛苦了，要多补觉。 说着用手指碰了碰楼惊御的眼下。 楼惊御笑了笑，揉了揉他的头发，带着人坐起来。 我身体怎么样你不是最知道的吗，这点累不着我。他说道。 影十一抿了抿嘴，耳朵红了，然后脸也红了，像是一块浸了桃花汁子的糯米糕渐渐变红了。 他越过楼惊御就要下床，被楼惊御一把捞了回来。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我们一起。 楼惊御一边哄着人，一边转头吩咐婢女端水来。 二人洗漱完穿戴好衣服后开始用早饭。 因着影十一身上的伤，早饭又重新回到了清淡精细的模式，但好在样式多。 光是发面的包子就有好几种馅，粥也做了两种银耳百合粥和红枣黑米粥，还有馄饨和花卷，另配了三五样小菜。 楼惊御是怕影十一没胃口才让厨房多做了些，另外就是风雪楼的饭菜太一般，回来后怎么都得让十一吃好的才是。 饭菜太丰盛，楼惊御又时时关心，影十一早饭就用了不少。 饭后，影十一觉得躺了这几天身上都有些懒，想走动走动。 楼惊御就带着他在殿外散了散步，正好殿前的花都开了，还赏了一会儿景。 之后楼惊御也没有去书房。 他知道自己要是去书房了，十一肯定也要跟着，他不想让十一挪动，便让人把书房里的公务都搬到了沧澜殿来处理。 正好段春回把脉的时候，他也能在旁边看着。 果然没一会儿段春回就过来了。 今日可有什么不舒服的？伤口还疼吗？段春回搭完脉后问道。 影十一摇了摇头，没有不舒服，伤口只要不动也不疼。 楼惊御端着一碟山楂锅盔从桌案后走过来，将点心放在桌子上后坐到了影十一身边。 段春回眼观鼻鼻观心，楼惊御一过来给他莫名带来了好多压力。 那我们就少活动些，今日还出去散步了，那时候身上伤口疼不疼？楼惊御说着有些自责，也怪我，没拦着你。 影十一摇了摇头，主动抱住他的胳膊。 没有那么脆弱，也不疼，我想和阿御一起散散步，感觉好久没有这样了。 他们在风雪楼耽搁了将近大半个月，前前后后确实很久没在赤阳教这么惬意悠闲地散步说话了。 影十一这么一说，楼惊御便没话可说了，只是捏捏他的手。 他的十一只是想和自己在家里散散步而已，必须得满足啊。 于是眼神幽幽地看向段春回。 段春回： 我是神医，又不是神仙。段春回苦笑道，这伤得慢慢好啊。 楼惊御看他的眼神凉了几分：本座有那么不讲道理？我是想问平日散步什么的会不会扯到伤口，我怕伤口裂开十一受罪。 段春回松了口气，拍了拍自己胸膛。 不会的，你还不信我的医术，只要不剧烈动作就行，散散步还是可以的，你总不能让十一天天在床上躺着吧。 段春回着重强调了那句不剧烈运动，还是看着楼惊御说的。 楼惊御点了点头，知道了。 影十一是最后一个反应过来的，白净的耳垂红透了，赶紧低着头咬了一口山楂锅盔。 第216章 沧澜出鞘 楼惊御知道影十一脸皮薄，也没在段春回面前继续逗他。 看他像只仓鼠似的一口又一口咬着点心，怕他噎着，连忙倒了杯茶送到他嘴边喂他喝了。 好吃吗？楼惊御问。 他本来想让厨房给十一做山楂羹的，但想了想山楂还是酸涩，吃多了不好。 如今十一肠胃还是得好好养着，楼惊御就转而让厨房做了山楂锅盔，有外面的酥皮面点中和，刺激性没那么大，尝起来也有酸酸甜甜的味儿。 听见问话，影十一朝楼惊御点了点头，好吃，阿御也尝尝。 楼惊御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然后抬手将影十一嘴边的点心渣擦去了，满眼温柔地说道：你喜欢就行。 对面段春回看着这一幕牙酸得很，脸上却不自觉露出笑容。 但在楼惊御面前又不敢笑，只得抿着唇憋着，表情都变得怪异了。 影十一看了眼段春回脸上憋不住的笑意，也轻轻笑了，把碟子往他那儿推了推。 第274章 段堂主也尝尝。 段春回摆了摆手，我可不敢，这是教主专门给你做的，我要拿了他要生气的。 楼惊御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你要吃就吃，别在十一面前编排我。 段春回嘿嘿一笑，拿了一个山楂锅盔两口吃了，然后麻利收拾准备告退。 看他收拾药箱要走，楼惊御出声道：中午你就在这儿吃饭吧，十一也无聊，你陪他说会儿话。 他得去处理积攒下来的那些事情了，怕十一无聊，便想着让段春回留这儿陪十一聊会儿。 影十一倒没想那么多，只是看楼惊御留人，于是也道：段堂主，你来回也辛苦，没一会儿就到中午了，用了饭再走吧。 段春回也不客气，沧澜殿的饭食在赤阳教可是最高规格的，在沧澜殿蹭顿饭也不错，反正回了药堂也没什么事情做。 行，那我就和十一聊会儿天。 楼惊御让婢女来加了点心和茶水，自己回到桌案后边处理公务去了。 段春回话多也不会冷场，留在这儿陪影十一闲谈会儿，自己正好趁着时间忙些公事。 另一旁，段春回给影十一嘱咐完养伤期间要注意的事，一拍脑袋才想起来自己今日来沧澜殿还有件事没做。 我差点忘了。段春回说着从药箱里拿出个新的锦囊来。 你之前的锦囊不是用了吗，我又重新给你装了一个，里面除了之前的草药外还加了几味你过敏时用的药，以防万一。 他想的很是细心周到。 锦囊是淡青色的，上面有丝线绣的几簇翠绿的竹子，朴素淡雅，独属于草药的香气从锦囊里散发出来，沁人心脾。 影十一接过锦囊，心里仿若流过暖流一般。 但他对旁人不怎么会表达，半天还是只说了句：谢谢段堂主。 然后把锦囊系在了腰间，很是珍视。 段春回自然明白他的未尽之言。 影十一是个很好的孩子，他虽然有影卫的一些特质，比如冷漠决断、又沉默寡言，但又腼腆的可爱。 他是个很纯粹的人，爱恨都很分明，对楼惊御的深爱旁人从他眼睛里都能看得出来。 他的喜欢和爱太干净太纯粹了，也怪不得能打动楼惊御的那颗冷硬的心。 他虽然不说，但段春回也知道他会珍惜旁人给他的善意。 在段春回眼里已经把影十一当自己的小辈看了，自然他说什么都好。 不用客气，你带着合适就行。 段春回说着给二人倒了茶，想起影十一过敏的事情来愤愤道： 那个药魔也真是的，他竟然给你吃山药，不过他怎么知道你过敏的？难不成是被关在赤阳教的时候听说的？ 说着脸上浮现几分疑惑。 影十一自然知道并非如此。 药魔知道小时候的自己有此特点，给自己吃山药是为了验证他对于自己身世的猜想罢了。 但这话没法和段春回说，其中弯弯绕绕太多，要解释又得从头开始说起，只能敷衍着应着，反正也差不多。 药魔乖张，从来想的和旁人不一样，谁知道呢。 段春回点点头认同他的话，这个药魔啊也是狠，俗话说药毒同理，他不是不知道过敏若是严重了会怎么样，但还对你如此，幸好食用的山药片不多又给你吃了点暂时缓解的药丸，不然身体哪能受得了。 说起山药片，影十一想起来当时药魔被救出去后从黑衣人那里拿的袋子，那或许是药魔平日里用以制毒的用品吧，所以里面才会加了一些药材，而山药也恰好其中一味药材。 那个袋子呢？就是药魔拿着的那个粗布袋子。影十一问道。 段春回回忆一番，朝楼惊御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他那一袋子里面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教主说药魔的东西祸害人，当着众人的面把他们都销毁了。 影十一点了点头，也放心了。 他有此一问也是怕有心人用这些东西生事，如今销毁了正好。 不过说到此，段春回的话匣子就打开了，向影十一讲述当时的场景。 你当时昏迷了不知道，你被带回风雪楼的时候教主脸色铁青，吓得众宾客大气都不敢喘，看到你身上的伤教主直接一剑把药魔捅了个对穿，有旁人向教主求情，说是想先审然后再把人杀了也不迟，但教主只是把人瞪了一眼，然后把沧澜剑一下子从药魔胸膛里拔了出来。 段春回回忆完还打了个哆嗦，实在是那时候的楼惊御太吓人了。 沧澜剑出鞘的寒光令人望而生畏，冷冰冰的剑刃上带着的杀气让人不寒而栗。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膛，绘声绘色和影十一描述：我当时看见药魔心脏这儿都被捅了个窟窿，沧澜剑出鞘，果真是不同凡响。 他们作为楼惊御身边亲近的人，也已经很久没见过楼惊御用沧澜剑了。 不像影十一，微微透露些向往，楼惊御就舞剑给他看。 说实话，我都没做好药魔就这么死了的准备，毕竟之前他那么难抓，抓到了又那么嘴硬，整个人还神经兮兮的，我还以为祸害留千年呢，没想到也是凡胎肉体，一剑下去就一命呜呼了，刺穿了心脏，金罗大仙都救不回来，死得还挺突然的。段春回不无唏嘘道。 第275章 第217章 给你出气 段春回描述的十分形象，比丹栖山下镇上的说书先生说的都有感染力，让影十一都能想到那时候的场景到底如何。 影十一被他的形容和话里语气逗笑了。 人短短一生，不管在旁人眼里有多独特，还是只有一条命可以挥霍，有时候觉得突然，其实也就那般样子，药魔这人早些死了也好，他和南疆牵扯得太深了。影十一说道。 段春回点点头，也是。 他说完用余光悄悄去看伏案忙碌的楼惊御的脸色，压低了声音和影十一说： 不过药魔这死法也是惨烈，当时众人都以为教主是怕留下祸患，其实我们亲近的人都知道这是给你出气呢，旁的杀人都是一刀抹了脖子便罢了，这样还不脏手，可你家这位教主啊，恨不得把药魔的心给刨出来。 还有那个赵生义死在了牢里，谌之言和几个主犯在你情况稳定后，也被楼惊御下令都杀了。 段春回说着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药魔的事影十一知道，但谌之言的死他倒是不知道。 他还以为这些人都交给殷清河处理了。 楼惊御没和他说这些事情，估计是不想让他劳神去关心这些事情。 药魔和丽娘是总体的布局者，药魔死了，丽娘跑了，其余的人其实都是不怎么重要的人罢了，不然药魔从风雪楼地牢里逃跑的时候也不会谁都不带上了。 阿御应该也明白这些，但他还是下令解决了谌之言他们。 这次真是斩草除根，不留后患了。 影十一抬头去看靠墙书柜前正坐着公务的楼惊御，见他执笔深思的模样不由得弯起嘴角。 他知道楼惊御这般斩草除根也是为了自己。 楼惊御不会允许之后再有什么差池了。 段春回适时道：我估计他也是被你吓着了，生怕处理不干净以后还出这样的事故，再来一次他受不了，我们也受不了，当时真是唯恐你出个什么事，幸好幸好 再次回顾，也只有一句幸好能概括自己的后怕。 他们这些旁观的人当时都担忧的不成样子，别说楼惊御了，他当时心里肯定更是难熬。 影十一点点头，他自然明白，这世上只有自己能吓到楼惊御了。 只有软肋可以动摇强者的心。 可影十一又怎么舍得让自己成为他的软肋呢。 这份偏爱让影十一心里沉甸甸的，也让他很是心疼。 清俊的眉眼染上动容，桃花眸子里透露着满满的无法言说的情谊，满得要溢出来。 许是他看楼惊御的目光太过灼热，楼惊御从卷宗中抬起头看向他，弯起嘴角朝他笑了笑，眸光都温和了许多。 怎么了？楼惊御朝他打了个手势。 这是他们之间独特的交流方式，只有他们两个人懂这些手势的意思。 那次楼惊御看见影十一和影九用手势交流有些吃醋，影十一便也给他们二人想出来了一套。 影十一摇了摇头，让楼惊御安心忙，自己和段春回聊。 楼惊御一心二用，一边批复手上的文件，也一边听着影十一和段春回二人的谈话，知道影十一确实没事才又忙起来。 我也觉得庆幸，影十一敛下眸子平复自己的心情，对段春回说道，一想到不能回到阿御身边我也很怕，但终究是过来了，也算吃一堑长一智了。 段春回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药魔这样的人世间少有，这劫难渡过了，以后肯定顺顺利利的，这次斩草除根也好，毕竟怕春风吹又生嘛。 影十一点点头，脸上的笑意轻松了很多，低头喝了一口茶。 杯中茶叶青绿可人，茶汤都是透亮的，漂浮着几片形状饱满的茶叶，喝起来清甜柔和，散发着淡淡清香，味道很是清新。 这一年来他也在楼惊御喝了不少好茶，还常常钻研茶艺，便尝出来这是明前龙井。 茶叶入口，让他心里都十分温暖。 对了，你还记得那乔书禾吗？段春回想起这个人来和影十一提了一嘴。 影十一点了点头，当时乔书禾在牢里被药魔砍晕了扔到一边去了，她应该是没事的吧？ 段春回说起这事来就很是畅快，道：她啊自作自受，那蛊毒原来是要去害你的，没想到反被药魔喂到她自个儿嘴里去了，本来只消认那被谌之言蛊惑行了错事的罪就行了，这下子连命都保不住了。 影十一有些惊讶，当时事态紧急，他都没注意药魔把什么东西喂给了乔书禾。 居然是蛊毒！ 这女人怎么这么心狠毒辣。 如今自作自受，也算是报应了。 那蛊毒是要人性命的吗？灵谷山的乔掌门肯定会给她寻找救治之法吧，可有求到我们这儿来？影十一问。 乔掌门是老教主夫人的师兄，是楼惊御的长辈，影十一怕这事让楼惊御为难。 段春回摇了摇头，要不要人性命倒不知道，但确实求到教主那儿了。 乔掌门从来把乔书禾当掌上明珠一样，就算她做了错事，他也不能看着自己的女儿没了性命，自然会豁出一切去求救治之法。 他看得出来这次摧毁南疆阴谋虽然明面上是殷清河主导，但其实背后的推手和执行者都是楼惊御。 第276章 他想必这南疆的消息楼惊御知道的最多，就算不知道，依照赤阳教的实力，想要打探也比他容易的多，所以请求楼惊御帮忙。 当时影十一昏睡着，楼惊御一直在床边守着他，怎么都不放心，洗漱擦身喂药喂饭一应事项都是他自己亲自来的。 看见乔掌门带着乔书禾登门，本就不愉快的心情更上一层楼，当下脸就黑了。 乔掌门豁出脸面求楼惊御出手救乔书禾，但楼惊御只是冷冷一笑。 她本来想害的是我的爱人，如今只是得了该得的报应罢了。 乔掌门舍不得您掌上明珠的女儿，难道本座就舍得我金尊玉贵小心养着的十一吗？你们怎么有脸来求我的？ 要是十一真被你的毒辣心思伤着了，本座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该庆幸如今是你中了蛊毒，不必被本座的手段折磨，还死得痛快点。 第218章 害人终害己 段春回当时坐在桌边整理药材，闻言默默给楼惊御比了个大拇指。 教主果然霸气，气势够足。 乔书禾害人不成自己反而中了蛊毒，被后悔的情绪折磨得心神疲惫，一夜之间形容憔悴，当知道这南疆蛊毒无解的时候心里慌得不成样子，父亲带她来找楼惊御让她心里多了几分希望。 楼惊御杀了药魔，他肯定知道南疆的这些毒物。 乔书禾走投无路，把楼惊御当成了救命稻草，指望他能救救自己。 但楼惊御说出口的话字字句句都带着冷意，看她的目光充满了不屑，让她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 可不是吗，做了错事，害人不成又害己，这事传出去她也没什么脸面见人了，可不是笑话吗 往日高高在上，如今却跌落泥潭，她再也不会是江湖中人人追捧的那颗耀眼明珠了 她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影十一。 少年的面目因为失血而有些惨白，楼惊御坐在床边遮挡了旁人朝少年看去的大部分目光，一只手还一直握着少年的手，似乎在传递着他一直陪着他的讯息。 少年一动弹，楼惊御便转头弯腰去哄他，直到影十一又安稳睡下他才放心。 真是把人宠的不成样子。 乔书禾在这一刻觉得自己很可笑，她一直觉得楼惊御对影十一是一时新鲜，可这只是被自己的嫉妒蒙了眼睛，可有可无的其实一直是自己。 她的不甘让她一步走错，然后步步走错 我一直以为楼教主是冷面郎君，却不想你对人也有如此温柔的时候，我喜欢了你这么多年，可你却从未看过我一眼。乔书禾似是叹息，又似是愤懑。 楼惊御只是转头淡淡瞥了她一眼，这天下倾慕本座的人多了去的，难不成本座要每一个都要去关注，你恐怕不知道你的喜欢不过是待价而沽罢了，太过虚假了。 他的话毫不留情，直戳人心，挑破了乔书禾那浅薄的喜欢。 乔书禾悲哀地笑了笑，在自己的命都堪忧的时候终于认命了。 所以你真的不会救我对吗？乔书禾最后问了一句。 药魔的蛊毒各有不同，本座救不了你，就算能救，本座也不会对你伸出援手，如今不杀你，已经是本座宽容大度了。楼惊御不想在照顾影十一的时候再让鲜血沾了手。 说完也不再理会他们，让影卫直接送客，免得他们的声音吵着十一。 乔书禾心里最后一点希望的火苗也被冷水破灭了，乔掌门还想再求情，但乔书禾还有些良心，不想让父亲为自己卑躬屈膝，拉着乔掌门离开了。 当时的情况就是这样了。 段春回的讲述到这里就结束了，几乎是把当时的对话一字不落的讲给了影十一听，难为他好记性。 原来是这样。影十一没想到自己昏迷后发生了这么多事。 但他却不觉得楼惊御是不知道这蛊毒。 楼惊御是何许人也，对不相干的人事物近乎无情，非黑非白，做事随心肆意，慈悲和宽容这两个词和他是没关系的。 他不杀乔书禾，想必是因为这蛊毒更让她比死更痛苦。 那蛊毒应该没有让乔书禾丧命吧？她现在和以前相比是不是完全两个样子？精神是不是不太好了？影十一问。 段春回惊讶地哎了一声，脸上的表情明晃晃地写着：你怎么知道？ 影十一微微一笑，脸上有那么一点从楼惊御那儿学来的深不可测。 我猜的。 段春回也笑着回：你都猜对了，这蛊毒没让她死，却让她一日比一日精神更加混乱，容貌不如以前亮丽了，听说还疯狂掉头发，整个人变得有些疯疯癫癫的，听说灵谷山在给她找名医诊治呢，可是药魔留下来的蛊毒哪里是一般人能解的啊。 影十一微微低头，这蛊毒让她失去往日光鲜，精神也日渐不好了，估计她难以接受，便更为焦躁烦闷了，如此周而复始的循环下去，其实一半是蛊毒的作用一半是她的心病作祟 终究是自食恶果。 在影十一昏迷的时候，楼惊御让所有的事情都尘埃落定了。 影十一又忍不住去看楼惊御，一回头正好和楼惊御的目光撞上。 第277章 楼惊御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笔，见他看过来直接起身朝他走来。 他本来不欲说这些事情让影十一心烦，但看见段春回主动提及，影十一也一脸好奇的样子，便让他们继续谈论。 如今看样都说完了。 楼惊御看见影十一目光里有些欲言又止的意味，便忍不住走近了他。 十一在想什么？可觉得我心狠，杀了那么多人？ 楼惊御坐在十一旁边，牵过他的手给他暖着。 他这次确实在风雪楼大开杀戒了。 对于他来说，杀一个人太容易了。 但是他上一世在季家杀了那么多人，都换不回他的十一，他是真的怕，所以再不允许今生以后有一点差池。 必须斩草除根，不留一点后患。 影十一脸上出现不赞同的神色，立刻摇了摇头，往他身上靠了靠，两个人肩膀挨着肩膀，显得很是亲昵。 我从未这样想过，阿御在我心里就是最好最好的，世上无人能比我只是觉得阿御辛苦了。他道。 他并不是一个心肠多好的人，反而做因为做久了影卫心肠也冷硬的很，他只是觉得劳累楼惊御因为自己亲手杀人了，那些风雪楼的武林正道恐怕对此多有非议吧。 楼惊御听了他这样直白的夸赞，弯起嘴角笑开，蹭了蹭十一的鼻尖。 这句话这两天听你说过好多遍了，我呀一点都不辛苦，只要你能健健康康的就行，外面怎么说你也不必理会，我和赤阳教被议论的还少。 楼惊御知道他心里的担忧，寥寥几句话便让影十一放心了不少。 是啊，立于巅峰之上的人哪里都是众人议论的焦点，多一件事少一件事又何妨呢？ 阿御说的是。 三人围着桌子喝着茶闲谈，没多时也便到了午饭的点，一起用了饭，段春回心满意足离开了沧澜殿。 第219章 一直守着你 午后影十一并不怎么有睡意，躺在床上午休的时候一直都睡不着。 他抱着楼惊御的胳膊闭上眼睛，闭了一会儿又睁开眼睛，卷翘的睫毛随着眼皮颤动，像是一把小扇子开合一般。 入睡失败。 影十一的脸上浮现出疑惑，像是在奇怪为什么自己这次就睡不着了。 楼惊御看得好笑，也不再强求他午睡。 他抬手捏了捏影十一的脸，心想十一怎么这么可爱呀。 这些日子十一确实睡得挺多的，估计是睡饱了便不想睡了吧。 睡不着我们就说说话？楼惊御道。 影十一点点头，就着他的力道坐起来。 他余光看见半阖窗户下的棋盘。 阳光正好从窗户缝隙里钻进来，洒在玉质的棋盘棋子上，照得那深绿色的棋盘好似发出莹绿色的光。 上面的飘花像是在阳光下变成了一幅天然的画，倒也十分有意趣。 想下棋了。他和楼惊御说道。 都依你。楼惊御宠溺道。 楼惊御让婢女把棋盘端过来放在床上，和影十一直接在床上下棋。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没有规矩约束，都不在意那些。 楼惊御靠在被子上，把影十一圈在身前，如此下棋的姿势也并不多么雅正，总归是舒服就行。 许是上午段春回和十一讲述了之前发生的事情，让楼惊御又想起件事情来。 他在下棋的空隙问道：十一，那个丽娘既然是你的亲姨娘，那你的身世便显而易见，一查就能查到，我们在南疆虽然没有在大夏这样有影响力，但是行事还是方便的，十一想不想回去看看你的故乡，见见那些人？ 他估摸着丽娘应该是一路逃回南疆去了。 楼惊御知道自己很自私，让十一自己回南疆在他看来是断断不可能的，他绝对不能和十一分开，但是若是一起回去看一看、转一转，也不是不行。 而且他也知道十一是不会和自己分开的，许是有恃无恐，如今问这话的时候倒是大方起来。 像是主动让妻子回娘家看看的好丈夫。 影十一听见这话，手里刚要下棋的动作一顿，回眸看向他。 阿御怎么又问这问题了？ 他记得之前楼惊御和自己提过差不多的问题啊。 楼惊御用手拢了拢他的长发，当时不是知道的不明确吗，如今情况不一样了对不对，所以才再问你一遍。 十一没有怎么思考便摇了摇头。 从丽娘的话来看，我母亲已经与他们决裂了，回不回去的也不重要，我只想和阿御在一起，在我们的家里就很好。 最后两句话说的让楼惊御心里软软的，他也是这么想的。 少年看向他的目光纯粹又真挚，像是山间最清澈的溪流，像是林间最耀眼的阳光，不含任何杂质，心里眼里全都是他。 他的十一啊，心里只装了他一个人，所以想法这么的简单决断。 自己这性子倒是把事情想复杂了。 这样纯粹的感情好似是在心底酿了一壶美酒，随着岁月更为香醇。 只有楼惊御有享用它的资格。 楼惊御搭在影十一后腰上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移到了他的后颈上，轻轻按着他的头凑上去，吻上了他失了血色的唇。 第278章 唇齿交缠。 楼惊御吻得很是温柔，一手按在影十一后颈，一手扶在影十一后背，不让他动，唯恐他扯着身上的伤口，小心又细致。 可是看不到的里面，嘴里的动作却很是凶狠。 像是要把影十一给吃掉。 好几天没有这样亲密过了，楼惊御有些舍不得分开。 还是影十一受不住哼唧了几声，楼惊御才放开他。 等到结束的时候，影十一的唇色都变得红润了起来。 不仅唇色，耳朵也红了，脸也红了。 怎么突然突然 楼惊御看着他害羞的样子，心情大好。 他凑在影十一耳边道：我也想一直这样陪着你，守着我们十一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他的声音低沉磁性，又蕴含着旁人听不到的温柔，这份温柔是独属于影十一的偏爱，让十一无法不动容。 瞬间将羞涩的情绪都给忘了，在楼惊御侧脸上轻轻用唇碰了一下。 一盘棋终究是没下起来，两个人在床上胡闹了一番，把午休的时间给厮混过去了。 养病的时光对于影十一来说实在是过于闲暇惬意了。 以前的时候每日都要练上两个时辰的剑，陪着楼惊御处理公务，偶尔还会去暗阁或者后山帮忙，日子过得很是充实。 但现在身上有伤，楼惊御对他分外小心。 影十一除了吃饭睡觉，其余的时间便都空闲着，好在楼惊御一直陪着才不至于太过无聊。 换一种心态想想，这何尝不是增加了他和阿御相处的时间呢，影十一这么一想，心里便又高兴起来。 楼惊御在沧澜殿处理事务，影十一就在一旁写他的手记或者是继续调制之前没有完成的香，或者看看书，精进一下泡茶的手艺。 如此整日和楼惊御形影不离的在一处，让他觉得养病的时光也蛮好的。 这段日子楼惊御也照顾的精细，不出小半个月，影十一的脸色重新变得白里透红起来，看着比刚受伤的时候健康了不少。 楼惊御也终于允许他除了饭后散步之外在沧澜殿外面逛一逛了。 三四月的天气总是阳光晴朗，天空湛蓝如洗，犹如被洗过的倒映的蓝宝石，漂浮的白云也在这样的背景里显得格外的厚重，像地上的棉花飘到了天空上一样。 影十一在外面在荡秋千，头发没有梳成马尾，随手用发绳绑在脑后，穿了一件淡蓝色的箭袖长袍，外面裹着一条小毯子，脚尖时不时点一下地面，面容平和，带着淡淡的笑意，像是个金尊玉贵的小公子。 影十一坐在他的专属秋千上，楼惊御在后面轻轻地推，看着沐浴在阳光里的少年心里也很是愉悦。 殿前有下人经过，来往间影十一看见前殿前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了一个竹编的小筐。 他手往身后伸去握楼惊御的手，问他：阿御，那是什么？ 楼惊御笑了笑，停了秋千，把人从秋千上抱下来，给他整理好衣服才带着他过去。 送给你的，去看看吧。 第220章 养只兔子 竹编的小筐并不大，两手环抱便可以拿得过来，上面盖着一层姜黄色的布。 影十一走过去的时候，心里还有些好奇什么东西会装在这竹筐里。 可他还没有走近，这竹筐上盖的布竟然动了动，里面传来窸窸簌簌的声音。 影十一立刻警觉起来，手往腰上摸，可是他只是出来荡秋千的，腰间没有带赤霄剑。 但他反应也快，立刻挡在楼惊御面前，全然忘了自己现在还是个伤患。 楼惊御手抵着唇笑起来，心里却动容。 他把从影十一肩上滑落的小毛毯从地上捡了起来，重新给影十一搭在了肩上。 没有危险。他说道。 楼惊御笑着扶住他的肩膀让他放松。 十一放宽心，去看看吧，是个活物。 活物？ 影十一这才松懈下来，走过去把上面盖的布掀开，便发现里面是一团白色的毛茸茸。 等这货物从小竹筐里露出头来，影十一才知道这是只兔子。 影十一眼睛亮晶晶的，回头看了一眼楼惊御，见楼惊御点头才伸手把小兔子给抱起来。 软软的小生命让人的心也是软的。 阿御，你从哪儿弄来的？影十一问道。 山间的兔子并不是这样的纯白色，野兔大多毛色杂糅，而且更多的是灰毛的兔子，像这样浑身洁白干干净净的兔子一看便像是富贵人家养的宠物。 楼惊御也伸手也摸了把兔子的毛，笑道：托人寻来的，喜欢吗？ 这东西小，不占地方，一抱便抱得起来。 而且性子温顺，吃的也简单好养活，所以楼惊御才找来给影十一解闷儿的。 影十一对这些东西倒没有说喜欢或者不喜欢，有没有都可以。 但是养个小兔子在沧澜殿里平时还能逗一逗，想来也挺有意思的，和喂鸟养鱼差不多。 何况还是楼惊御送的。 影十一重重点了点头：喜欢。 少年沐浴在阳光下，连发丝都好像在阳光下闪着亮光，清俊的面容上有着愉悦的笑意。 他怀抱着白色的小兔子，难得显露出几分这个年纪该有的孩子气，修长的手指蹭着小兔子的脑袋。 第279章 少年的笑容如此明媚，整个人都柔和了起来，好像要融进这春光里一样。 楼惊御在一旁看着，也觉得他的十一也像个小兔子一样，实在是可爱得紧。 我让人做了个笼子，做好后就放在沧澜殿外面，以后就让小兔子住在里面，再让明月拿点菜叶子过来，你喂着玩儿。楼惊御怕他养伤的时候无聊。 影十一点点头，又道：那我们能不能再找一只给它做伴啊？ 说着把小兔子举到楼惊御面前，还晃了晃小兔子的前爪，满眼期待。 楼惊御失笑，揉了揉他脑袋。 十一是怕他一个人孤单？他问道。 影十一点点头。 都听你的，那便再找一只给它作伴吧。 楼惊御说到做到，把他的话记在了心里，过两天果然又找人送了只新的兔子来。 两只兔子一白一灰倒是十分相称，只不过都是公兔子。 影十一原来还怕他们争地盘，不过好在兔子之间没有一山不容二虎的说法，相处的倒也和谐。 平时影十一偶尔在屋里待久了，出来遛弯的时候便会在笼子前给两只兔子喂喂食，把它们放出来转转，倒也是个消遣。 不日京城来信，影十一抱着一只兔子，脚边跟着一只兔子，靠在楼惊御身边去看信。 楼惊御看着这幅场景不由得笑起来，这两只兔子倒是也有灵性，经常跟着影十一，亦步亦趋的。 平常就算把它们放出来也不会往山野里跑，反而就是在沧澜殿里里外外走走转转。 沧澜殿侍弄洒扫的婢女把两只兔子的笼子和两只兔子洗得干干净净，楼惊御有时兴致上来，也会摸两把兔子的脑袋。 他并不是喜欢这些小宠物的人，只是因着十一的缘故让他对这小玩意儿都有几分好脸色。 之前南疆事情了了之后，我回教便给顾烨舟他们写了信，估计这是回信。楼惊御说着把信展开和影十一一起读完。 信中消息互通，顾烨舟也讲述了京中情况，借助楼惊御查出的余党名单和机密信息将朝堂叛党一并拔除，还算一切顺利。 楼惊御做的事情至此便已经结束，剩下的便是皇城中顾烨舟他们自己的事情了。 但除了这封信之外，还有一封信是沈子渝专门写给影十一的。 他身上的蛊毒已经被逼出来，但听闻影十一在南雾密林受了伤很是担心，信中诸多关心问候，随信还附了一张清单，是他给影十一送来的补品。 大包小包和礼品盒子都堆在沧澜殿的桌子上，东西倒是真不少。 这些东西虽然赤阳教也有，但终归还是不一样的，而且这里面都是沈子渝的心意。 这样的热情和关心让影十一有些不适应，但并非是不适，反而觉得心里很暖。 影卫情绪内敛，影十一还有些无措，但他心里知晓沈子渝的心意，提笔写了一封给沈子渝回了过去。 楼惊御坐在一旁给他研墨，他的十一也会自己交朋友了呢。 他自己也三两笔给顾烨舟回了信，连带着影十一写的信一起让人送到京城。 因着与京中来往，提及的又不是寻常事，便让暗阁安排影卫去跑一趟。 好巧不巧，去的正好是影九。 他背上的鞭伤早已经好了，有影一照看着，自然痊愈的快。 姜岩见有送信的任务，想起影九也休息了一段日子，便把这差事交给了他。 影九虽然和影一确定关系不久，正是感情亲密的时候，但本职从来没有忘却，接到任务即刻便出发了。 而影一也没有说什么，一直把影九送到山下，关系不同，自然关切的言语比以往更为直白。 虽是最寻常的任务，但一路舟车劳顿，也要注意休息，到了京中要处处小心行事，周全些，早日回来，我在教中等你。 影一看着影九笑吟吟的模样，本想拥抱的手碰到他的衣服却还是绕了个弯儿，只是拍了拍影九的肩膀。 影九没得到拥抱瘪了瘪嘴，心里倒也理解，是怕有旁人看见怀疑他们的关系。 但是自己都要走了，还是舍不得，悄悄摸摸牵住了影一的手。 这次影一没有拒绝。 第221章 影一请罪 两只手牵在一起相互传递着温暖，让影九离开得分外不舍。 哥，你在暗阁也不要太过劳累了，要松弛有度，我很快就回来啦。影九也嘱咐影一说道。 影一脸上露出个笑容，缓缓点了点头。 好，等你回来。他道。 影一脸上纵容的笑容一直持续到影九的身影消失不见。 他转身的那一刻，脸上的神情变的凝重了起来。 也是时候了，他想。 影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似已经做出了什么决定。 他回到暗阁卸了身上刀剑利器，也脱下了常穿的银丝绣边黑衣，换了一身简朴到没有任何装饰的黑袍，到了沧澜殿门口就直直跪了下去。 属下前来请罪。他跪在地上拱手道，声音中气十足。 如今天气渐渐变暖，正午的阳光刺眼得很，晒在身上晒久了也难受。 影三在房顶上往下看了一眼，有些诧异。 在他印象里影一这些日子都没怎么出过任务，哪里来的罪呀？ 第280章 而且影一可是他们这些影卫之首，做事向来周全，实力也很高超，从未有过什么失手。 能让他来请罪的事，那得是多大的事儿啊。 影三没想明白，挠了挠脑袋，转头看向影四，扯着他胳膊让他也一起看。 影一哥是怎么回事儿啊？你知道吗？ 影四也摇了摇头。 但是他觉得影一一向可靠，想必有此举动肯定是事出有因。 影四也不耽误，和影三说了一声后便下了房顶进了沧澜殿通报。 殿内一片静寂安详。 内室开着窗户，柔软的窗纱飘在窗户上，挡住了耀眼的阳光。 透进来的阳光经过窗纱便温柔了许多，连带着微风一起吹来，让屋里温度也很是宜人。 瑞兽香炉里点着雪中春信，青烟缓缓升空，然后须臾之间被风吹散了，只留下一室清雅的香气。 床帘半开着，影十一睡在里侧，楼惊御坐在外侧。 这时候影十一已经午休睡下了。 楼惊御半靠在床头，手里拿了一卷书在看，偶尔隔着被子轻轻拍拍影十一，像是哄睡。 楼惊御耳力好，并不是没听见影一在外面的那一声请罪，但也没什么其他动作。 影一这人做事可靠，交给他的事情楼惊御从来就没有什么担心的。 但是这人也有一个特点，那便是性子不懂变通，太能扛事儿，在感情上亦是如此。 之前楼惊御看出影一对影九并非无情，而是他自己不知道。 如今知道了明白了自然也不会遮掩，肯定是要到他这来请罪的，躲藏遮掩和逃避并不是影一做事的风格。 只是让楼惊御没想到的是时间倒是比他想的要早一些。 想必是之前在风雪楼那档子事儿也把影一给刺激着了。 感情向来如此，本就存在心里了，再多加一把火就能烧起来。 影一既知有罪，那便再多反省会儿。 楼惊御八风不动，放下书，把影十一掀开的被子重新给他盖上。 影十一却在睡梦中有些抗拒，翻了个身被子就滑下去了。 热他迷迷糊糊道。 楼惊御捉了他的手，把人往自己怀里抱了抱。 他估摸着是如今天气热了，影十一盖着被子也觉得闷了。 但是不盖被子又怕他冻着，何况身上伤还没好全，不敢让他受凉了。 楼惊御便叫来婢女换了一床被子，把轻薄的蚕丝被盖上，影十一这才睡得踏实了。 楼惊御刚想搂着人躺下小憩一番，影四便来传话。 影四低着头不敢乱看，压低了声音道：主子，影一正在殿外跪着呢，您 楼惊御脸上的表情有些无奈，眼神凉凉地扫了他一眼。 影四瞬间打了个哆嗦。 本座知道，他爱跪就让他跪着吧，你去门外守着，本座歇会儿。 影四拱手低头，知道自己扰了楼惊御的清静，赶紧悄声退下了。 心道原来主子知道这其中的缘由，主子可真是洞察的明白。 所以到底是什么事？ 他此刻也难得像影三一样多了点好奇。 但也不敢有多了，立刻去殿门外守着了，都抢了侍卫的活儿。 清风吹来，沧澜殿屋檐下挂的风铃轻轻响动。 上面的贝壳和铃铛撞在一起，奏出清脆的响声，像一支悠扬欢快的乐曲。 影一跪在殿外，目光没有焦点，好半天才被声音吸引，将目光移到风铃上。 影一记得以前沧澜殿殿前从来不会有这些精巧的玩意儿，估计是十一住到这里后才添置的物件吧。 感情真的会改变一个人，让一个人的心变得柔软，神思总是牵引在另一个人身上，像是一种奇妙的无法斩断的羁绊。 一旦产生，一颗心就此生已经认定了这个人。 之前元宵灯会那日，影一说着楼惊御的转变，何尝又不是在影射自己的内心呢？ 和影九确定关系的这些日子，他的心情是这么多年以来从未有过的平和与愉悦，让他的一颗心都是满满的。 看见影九受伤，他会心疼。 看见影九蹙眉，他会一起担心。 看见影九开心，他也会跟着开心。 他的情绪都比以往丰富了很多。 好似所有的情绪都围绕着影九，而他却甘之如饴。 只是影卫的规矩横亘在他心头，让他的心里压了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 他一面是两情相悦的喜悦，一面又是触犯规矩的担忧他们的前路到底会如何？ 其实私情这个东西，一口咬定没有也能遮掩过去，他们还是这么多年的同僚，说是兄弟之间亲密一些也没什么，但是影一不会允许自己这样做。 纵然他不能像主子那样给爱的人所有最好的一切，但也会在自己能力范围内给予他最好的。 所以他更不想让他自己和影九的感情遮遮掩掩下去，如此不是长久之计。 小九追求自己已经付出了那么多，自己总不能让这份感情连光都见不得。 他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向楼惊御坦白请罪。 但是又不想将影九也一起牵扯进来，后果如何他可以一己之力承担，所以才会趁着影九出任务的时候自己跑来沧澜殿。 第281章 只是若是影九回来，知道了怕不是要和他生气。 影一想到影九气呼呼的样子，弯起嘴角一笑。 也好也好，生气总比受罚好。 第222章 任凭主子发落 香炉里的雪中春信已经燃尽了，只留下满室清冷的香气，被阳光一中和又显得如此温和。 睡了约莫有一个时辰，影十一才悠悠转醒。 他这些日子虽然没有舞刀弄枪，但许是身上有伤的缘故，又吃了那么多汤药，所以午休的时间便比平常长了些。 楼惊御倒觉得这没什么不好的，多睡觉养养，反正也没有什么事情是要急着去做的。 影十一起床的时候，楼惊御已经醒来很久了，在床边小榻看公务。 一方砚台上散发着墨香。 公务倒也没有多少，都是些日常事务，需要楼惊御过过眼罢了。 见影十一醒来，楼惊御立刻把手中卷宗放到一旁。 他起身坐到床边，凑上去轻抚着影十一略显凌乱的发丝。 睡饱了？楼惊御问道。 影十一点了点头。 楼惊御把他拉了起来，把人整个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大腿上靠着自己醒神，慢慢悠悠问他下午想做些什么。 影十一靠在他肩膀上，思绪慢慢清明。 他想了想才说道：想练字，顺便把那本兵法书一起誊了。 这书是楼惊御之前给影十一找出来解闷的，是孤本典藏，书页都已经散了，墨迹也有些不清楚了。 影十一觉得这书难得又珍贵，便想着自己誊一遍以做备用，反正现在时间有很多。 打发打发时间也好。 楼惊御笑笑，捏了捏他的下巴。 下巴上都没长点肉呢，还想着做这个做那个的。 影十一让他挠痒了，往他怀里钻了钻。 好好好，知道我们十一爱学习，那我们下午就写字。 楼惊御暂时还不想让他去外面见影一的事，到时候十一也要担心，但这事也不能瞒太久。 趁着影十一坐在桌案后认真写字的工夫，楼惊御出来看了一眼。 一下午的时间，影一跪在地上的影子随着太阳西移不断的被拉长，到最后撒在身上的金色阳光都变成了橙黄色。 如今天比冬日里长了许多，影一跪在地上神思有些恍惚，在想着为何楼惊御迟迟不表态，一时也没注意到了什么时辰。 等反应过来，一抬眼就见楼惊御站在檐下负手而立。 楼惊御面色并无愠怒，只是看过来的目光有些冷意，影一立刻拱手低下了头。 主子。他道。 人倒是蛮有精神的，仿若跪两个时辰对他来说什么事都不算一样。 楼惊御没回应，反倒是说：你和影九倒是一个样，犯了错一句话不说就到沧澜殿前跪着，当本座这里是刑堂吗。 楼惊御居高位久了，一字一句气势足够，单单几句话就让人惶恐，更别提他话里透露出来的意思了。 影一立刻拱手，挺直了腰背，道了句：属下不敢。 他从楼惊御的话里明白这便是知道他和影九之间的事了，不然也不会提及影九。 没想到主子料事如神，这都觉察得到。 丝毫没想到是自己在主子面前表露的有点明显了。 不敢？本座看你没什么不敢的，你身为影卫之首，以身试法，规矩学得明白却还是犯，不过请罪请的倒是快，怎么，是来求本座法外开恩，网开一面的？ 楼惊御说这话的时候才带了点怒气，一旁守门的侍卫和临时守门的影四一时都战战兢兢的。 影三在屋顶上也立刻把嘴里的狗尾巴草扔了，老老实实抱着剑下来站到了楼惊御身后候令。 影一听见楼惊御动怒，头低得更甚。 他没有辩驳，也自知失职，犯了规矩做了不好的表率。 属下知罪，任凭主子责罚，只是希望主子能看在属下为赤阳教做事十多年的份上，只让属下一人承担便是。 他不想让影九受到伤害。 楼惊御见他眼神坚定，满脸坚毅和赴死的样子，冷冷一笑。 你倒是不在乎自己的前途。 影一紧抿着唇，他知道自己愧对楼惊御的赏识和提拔，这也是他非要和楼惊御坦白的原因之一。 他已经坏了规矩，不能再对主子隐瞒了。 他不在乎前途，却在乎赤阳教和对他有大恩的楼惊御，如果不是来到了赤阳教，他早就死在了荒郊野岭，哪能有今日的一切。 可是影九闯进了他的心里，搅动了他的所有心神。 他更不能没有影九。 属下愧对主子，您怎么罚我都行。 杀了你也行？楼惊御问。 影一点头，他这条命就是赤阳教的，主子拿走也无不可。 只是小九 他们才刚在一起啊。 把你逐出赤阳教也行？楼惊御步步紧逼。 影一闭了闭眼，心痛万分，但还是点了点头。 对于他来说，离开赤阳教和杀了他没什么两样。 任凭主子发落。他道。 但这两种处罚可都不在楼惊御的计划之内。 楼惊御虽然前世对于情爱是后知后觉，但不会犯连珏和影一这般的错误。 第282章 既然是两个人的感情，也得两个人一起承担才是。 如今影九不在，那便推迟再议算了。 先去刑堂打三十板子，好好反省反省，本座好好想想怎么处置你。楼惊御说完就进了沧澜殿。 属下领命。 影一起身后就自个儿去领罚了。 楼惊御招手让影三过来，你去暗阁一趟，让姜岩看着他，三十板子不多不少，打完了别让他又过来跪，不像样子。 他倒不是让姜岩监督他怕他耍滑头，而是防止影一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而且跪在沧澜殿门口也挺烦人的。 影三领命后也匆匆去了暗阁。 这么一打岔，正好厨房做的点心和桃花奶羹也送过来了。 楼惊御去叫影十一来吃点心。 少年正襟危坐，清俊的面容上全是认真，偶尔微微蹙眉，神情有些懊恼，是在遗憾下笔的笔力出了差错或者写错了字。 楼惊御想，要是十一小时候上私塾，该是那个最认真的学生了。 安安，吃点心了，休息会儿，也活动活动腕子才好。楼惊御走近了说道。 影十一写得入神，听见他的声音倒是回神得快。 他点了点头，任由楼惊御把他带离了书桌。 第223章 我可要吃醋了 桃花羹本就香甜，加了牛乳和银耳更是滋养，配上杏仁酥和几样点心一起吃正好也不腻。 影十一小口抿了一口，桃花酱的香甜和牛奶的醇厚融合在一起，让人吃了这一口心里都变得暖融融的。 他弯起眼睛点了点头，赞叹一句：好吃。 楼惊御满脸笑意，抬手将他耳边几缕碎发拨到耳后，单手撑着下巴看他吃桃花奶羹。 觉得好吃就再让厨房做。楼惊御道。 影十一点点头，也给他喂了一勺。 楼惊御就着他的勺子吃了，擦了擦影十一的嘴角。 确实味道尚可。 他说着自己也拿了一块杏仁酥咬了一口。 等到影十一吃得差不多后，楼惊御才和他说起影一这事。 影一在外面跪了两个多时辰。 啊？影十一好像还没反应过来，问：为什么？ 楼惊御笑而不语，反而提条件说道：今晚多喝一碗乌鸡汤，我便告诉你。 影十一睁大眼睛疑惑地嗯了一声，似乎没想到楼惊御也会有给他提条件的时候。 倒也是新奇。 影十一想到那加了红枣、枸杞各色补品的乌鸡汤，微微皱了皱鼻子。 汤并非不好喝，反而很是香浓。 只是影十一自从受伤后这大半个月来一直吃的都是些滋补的饭菜，因为段春回说食补比药补刺激性更小还健康。 吃得太补了，虽然花样多，但是也架不住天天吃，影十一觉得自己伤口好了后又得重上三两斤。 影十一每次不想喝的时候，看着楼惊御担心的神情还是会乖乖地把汤喝了。 没想到这次他都拿这个当条件了，影十一失笑。 他自然明白楼惊御是想让他多补补，十分担心他的身体。 就算不提条件，阿御这样说了，他也会答应的。 影十一弯了嘴角，拉着楼惊御的手。 好嘛，我答应你，我今天会乖乖喝汤的。 心里却在想着，我明明每天都在乖乖喝各种补汤。 楼惊御看出他眼中的狡黠，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三两句玩笑话后才开始和他说正事。 他跪在沧澜殿门口自然是来请罪的，至于为什么来请罪自然是因为坏了规矩。楼惊御解释道。 坏了规矩？ 影十一思索着便想到了影一和影九之间的那些事。 这些日子影十一在沧澜殿养伤，楼惊御不让旁人来打扰，影九自然不会跑到沧澜殿来和他专门说自己和影一在一起了的事情。 所以影十一还不知道这回事。 但是如今听见楼惊御这三言两语便也能猜得出来原来两人是终成眷属了。 影十一和影三、影四不一样，他和影九走得近，是明白影九对影一的心思的。 影一哪犯过什么错，唯一能称得上错的便只有这件事了吧。 影十一一时倒分不清是好事还是坏事了。 他既为影九高兴，又为他担忧。 将心比心，影十一知道永远仰望一个人的寂寞和无望，所以影一和影九能在一起实在是不容易。 但如今影一来请罪，这便代表着影一和影九必须面对违背影卫守则的惩罚。 这惩罚算起来可不轻啊。 影十一想得太出神，咬着勺子不动弹了，目光都有些分散。 楼惊御不乐意了，在他眼前晃了晃手，说道：这么出神，想什么呢？是在想别的男人吗？我可要吃醋了。 这话半是玩笑，也半是真心话。 楼惊御对影十一的占有欲一向很强，但也从不遮掩，影十一也对此很是接受，这一点倒也般配。 影十一听得出来他话里的笑意，也被楼惊御明晃晃的醋意逗笑了，连忙道：才没有，在想正事。 他说着，人也往楼惊御那儿靠了靠。 楼惊御单手揽着他的腰，直接把人抱到了自己腿上，大手抚摸着影十一的脊背让他放松下来。 第283章 十一不用担心，我之前和你说过，我会处理这件事情的。楼惊御宽慰道。 影十一点点头，看着楼惊御的目光充满了信赖。 既然阿御说他会解决好这件事，那他就会相信他。 楼惊御抱着影十一，腿轻轻颠了颠，慢慢地晃着他，和抱小孩似的。 楼惊御说道：犯了私情，说大事也是大事，何况是明晃晃写进教规里的。 影十一点点头表示赞同。 楼惊御摸摸他的脸，继续道：尤其是两个人还是影卫，怎么着也得让他们吃吃苦头才是。既然要在一起，不得向我证实点什么吗？这样才能以儆效尤，敲打敲打旁人。 影十一觉得这话很有道理，又点了点头，满眼都是仰慕。 原以为是个进退维谷的难题，没想到楼惊御这般想法，倒把这问题很好的给解决了。 楼惊御看着他眼里的敬慕，不由得心里有些心猿意马。 他低下头蹭了蹭影十一的额头，笑道：怎么我说什么你都点头啊？ 影十一把胳膊圈在他脖子上，弯着唇笑得有几分傻气，说道：因为阿御说的都对，阿御最厉害了。 人无完人，我哪能每句话都对，是你把我想的太好。楼惊御如此说着。 他虽然嘴上说着这样的话，但被影十一如此真挚的称赞着，嘴角的笑意不由得更明显了。 两个人靠在一处，情人私语，生出无限缱绻来去。 但是影十一突然间想到另一件事。 楼惊御如此处事固然皆大欢喜，但这做事风格有些不像楼惊御了。 影十一想，要是往常出了这事，阿御肯定会不留情面按照教规来办。 楼惊御向来是说一不二，不会容情的人。 他性子冷，心更冷，没有多余的好心肠。 既然犯了规矩，要么都逐出教，要么两个人断了联系。 才不会像现在一样还费心思想出一个两全之法来。 于是影十一便问道：阿御，你怎么 影十一不怎么会形容，只道：我以为你不会成全他们的 所以之前才会为影九担忧。 从前的楼惊御可不会如此善良，让自己的属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犯了教规还能留下。 更别说成全了。 第224章 心变得柔软 影卫之间若有私情，执行任务时便会出现一些麻烦。 人心本就不能自控，何况是有了软肋。 分配任务时该如何定夺？ 若是不在一处，两个人是否会因为担忧对方而出现过失？ 若是在一处，万一有敌人拿着心爱之人威胁的情况，那影卫该如何自处？ 私情与公事该分开，可既是同僚又是爱人，怎么能分明白 若是不加管束，万一人人效仿，那风气怎么得了 所以才有了这条教规。 影卫作为赤阳教诸多事务的执行者，关系重大，牵扯私情很是麻烦，所以管控才会更加严格。 可如今阿御却要成全他们，实在是让人讶然。 楼惊御原来也不怎么想管，交由刑堂定夺便是。 但他已经不是原来的他了。 经历了前世那些事情，今生有了和十一相守的机会，他也学会了那么点儿将心比心。 世上情感最难琢磨，既然是自己手底下的人，若是真心相爱，那便成全了吧。 权当是自己做些善事了。 楼惊御将下巴抵到影十一后颈处，唇瓣抵上那处温热的肌肤。 片刻后，他说道：大抵是因为有你在的缘故。 因为我？ 影十一的手被他牵着，闻言将指尖点在楼惊御的手背上。 想着这句话，半晌后影十一明白过来。 不由得心弦一动，将他心里的那一潭湖水惊起波浪来。 他低下头，慢慢笑开，抓着楼惊御的手紧了紧力道。 是他让楼惊御的这颗心变得柔软了起来，所以才想着成全影一和影九。 影十一知道自己在楼惊御心里很重要很珍贵，甚至是最重要最珍贵，但楼惊御做的事总能让他一遍又一遍的明白这一点。 因为自己对他也产生了影响。 楼惊御这样实力不凡、睥睨俗尘的人是有一套自己的行为准则的，他心里对大部分事情和人都有着明显的界限，好像一匹头狼守卫着自己的领地。 他久居高位，没有什么事情需要感同身受的思考，他只需要以一个理性的旁观者的身份来给出决断罢了。 他不会因为别人的什么而改变，但如今十一做到了。 影十一心里很是动容，抿着唇往楼惊御身上靠了靠。 他可以为了楼惊御改变，只求楼惊御像那天上的月亮一样，高悬空中永远不染尘埃。 但他并不想改变楼惊御。 真正爱一个人，是不想让高位上的人跌落神坛的。 他觉得楼惊御已经很好了，不需要改变什么。 但是潜移默化之中，他还是让楼惊御处事时的想法都不同了。 不过这结果倒不算差。 阿御。 影十一叫他，声音软软的，带着感动，回眸时眼睛都亮晶晶的。 第284章 嗯，在呢。 楼惊御抬手用指腹蹭了蹭他的眼尾。 他明白影十一心中所想，朝他笑了笑。 现在这般就很好，是不是？他把人抱得紧了些，握着影十一的手说道。 影十一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点了点头。 夕阳的光洒进来，犹如细碎的金子，跳跃在二人的发梢和肩膀上，勾勒出温柔的光晕。 绚烂的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地板上，两个人的影子也合成了一个。 等到晚饭的时候，影十一果然多喝了一碗乌鸡汤。 阿御！ 影十一把空了的碗拿给楼惊御看，我都喝完啦。 楼惊御失笑，摸了摸他的脑袋。 嗯，真乖。 楼惊御夸了一句，伸手去摸他的肚子。 他今日其实也是说着玩儿的。 他确实是想让影十一多吃些饭，毕竟影十一现在身上的伤虽说大半已经好了，但是被梅花镖伤到的伤口至今还没有痊愈，伤口缠着纱布也不能碰水，楼惊御想让他多吃些好吃的补补。 但若是影十一不想吃，他也不会强求。 没想到十一倒是还记着，一顿饭喝了两碗乌鸡汤，楼惊御给他夹的菜他也都吃光了。 楼惊御怕他撑着，稍微揉了揉他的肚子。 要不要出去散散步？楼惊御问道。 影十一立刻点头。 今日一天他都没出过沧澜殿，如今出去透透气也好。 三四月的天气，白日里春光灿烂，入了夜便显出几分冷意来。 楼惊御给影十一又披了一件衣服才带着他出了沧澜殿。 影十一一从殿里踏出来，便感觉到夜晚的潮气湿漉漉的粘在了身上，他扯了扯楼惊御的衣角。 问道：阿御，我们能不能去后湖逛逛？ 对于他的要求，楼惊御无有不应，更别说是这种小事了，牵着他的手带他去后湖。 夜幕刚刚落下，远处天幕与远山接壤处有几只飞鸟掠过，几声鸣叫后钻入柳树林中不见了。 湖边的小路旁点了灯，路倒也能看得分明。 影十一自从回教后难得出来，若出来活动也离沧澜殿不远。 这还是回来后第一次到后湖来。 湖面缕缕清风吹来，撩起鬓边的长发，影十一深呼吸一口气，顿时觉得心旷神怡。 后湖景色好，让人觉得轻松。 他从前做影卫的时候，日子实在是乏味无聊得紧，他也不会像旁的影卫一样给自己在空闲时间里找些乐子做。 若是得了闲，他也只是去后山练剑，或者在自己房里写写那些关于楼惊御的手记。 但有的时候，他也会到后湖来。 因为隔着宽阔宁静的湖面，他偶尔也能看到楼惊御在凉亭下饮茶、写字或者处理事务。 影十一藏在树后偷偷地看两眼，然后在心里大逆不道地想一想他，一天都会很开心。 如今被楼惊御牵着手走在湖边，偶尔还听到低矮灌木里传来的虫鸣，影十一心里很是平和。 点的灯笼被风吹得晃了晃，两人的影子在地上也随着一起晃。 影十一偷偷笑起来。 十一在笑什么？楼惊御低着头问他。 影十一不想把自己之前在后湖偷偷看他的事情说出来，他觉得不好意思。 但楼惊御看着他脸上露出的微微窘迫，就知道这后面一定有故事。 十一藏着什么事儿呢？也和我说说。他哄道。 第225章 禁闭三日 楼惊御故意哄他的时候，声音很是温柔，一点都没有平常和旁人说话时的冷淡。 让影十一知道自己总是明明白白被偏爱的那个。 影十一听着他在自己耳边说话，声音连带着温热的气息一起扰乱了他的心，整个人又变得迷迷糊糊的。 只觉得楼惊御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他看着楼惊御好像真的很想知道的样子，咬了咬唇还是把之前的事情和他说了。 毕竟之前自己在沧澜殿外偷着他雪天练剑的事情都和他说了，这事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楼惊御听了后笑起来，戳了戳影十一的脸。 没想到我们十一那时候那么喜欢偷偷看我呢。他打趣道。 影十一害羞地低下头，红晕从脸颊染到耳朵，但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 楼惊御把人从后面抱着，把下巴抵在影十一的肩膀上。 他想知道关于影十一的每一件事，但知道后又十分心疼。 他的十一啊，在暗处待了太久了。 让他每每想起都觉得自己太过于幸运，能被一个人这样爱着，自己真的是太好命了。 只是他的十一，看了他这么多年，连带着前世今生 好在现在他们在一起了。 再也不会让影十一有这样暗中苦熬的时候了。 现在不用偷偷看了，你想看多久就看多久。楼惊御握着他的手说道。 影十一重重点头，也缓缓笑了，回握住了他的手。 两个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在岸边散步，走到凉亭便进去歇脚。 两个人坐下来后，楼惊御又揉了揉影十一的肚子，末了还轻轻拍了拍。 第285章 嗯，现在不涨了吧？ 不涨了，本来也只吃了九分饱。 影十一失笑，好奇楼惊御是从哪儿知道这么多的。 有时候他饿了，楼惊御揉揉他肚子也能知道。 于是便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撑着了还是饿着了的？ 楼惊御一脸高深莫测，笑道：我就是知道。 其实是他悄悄去找段春回学了。 刚把影十一接到沧澜殿住的时候，他生怕影十一觉得拘束在饭桌上不自在。 怕他动筷子少吃不饱，又怕他因为自己给他夹菜的缘故硬吃，所以偷偷问了段春回。 段春回就教给了他这个法子。 之后他揉揉影十一的肚子就能知道他到底吃的如何，唯恐人肠胃闹了毛病。 后来两个人的相处越来越自在，楼惊御这才不再小心看着。 但对于影十一的衣食还是操心，仔细给影十一养着肠胃。 如今调养了一年，影十一肠胃果然好了许多。 影十一抿着唇笑，他已经猜出来了些，也不再问。 两个人依偎在凉亭里，又赏会儿了月才回沧澜殿就寝。 丹栖山的夜晚静谧而安详。 亭台楼阁坐落山间，屋檐下的灯亮起来，像是散落在山间的星光，点亮了一方夜空。 而在暗阁的房间里，此时的影一半靠在床头，一脸愁绪不能消解。 他已经从刑堂受完罚回来了，挨了板子也已经包扎上过药了。 虽然疼，但也能够忍受。 只是有些躺不得了，估计今晚得趴着睡。 让影一困惑的是：主子为何才打了他三十大板？ 影一百思不得其解。 他难得烦躁的抓了抓头发，不明白楼惊御用意。 主子罚他，肯定是明白他犯了规矩。 但是触犯了规矩，有了私情，不该罚得这么轻啊。 何况主子的性格一向是说一不二，眼里容不得沙子的 他从床上起来，到茶几前直接倒了一杯凉茶饮下，思绪久久未能平复。 他想着影九这次出任务只是简单的送信，想必很快就会回来。 自己要抓紧在他回来之前把事情解决好，不要把他也拉下水了。 想着影九，影一的心情好了许多，脸上都有了笑意。 但随即这个笑变成了苦笑。 影九要是回来了，肯定不会同意自己现在的做法的。 可是在自己看来，他自己受罚不要紧，可若是影九也一起，他宁愿自己受加倍的惩罚。 影一抬头看天上月色，今夜星空月朗星稀，云雾都稀少。 不知道小九一切可还顺利 他放下茶杯，打定主意，明日还是得去找主子。 翌日，沧澜殿的清晨充满了饭菜的香气。 微风连带着清晨温和的阳光一起进了殿里，让人充分感知到了这个清爽的早晨。 楼惊御和影十一刚用完饭，筷子还没放下，姜岩就过来了。 他禀报道：影一昨日已经在刑堂受完刑了，今日他要过来谢罪，属下过来正好碰上了，现在人在外面等着见您呢。 楼惊御放下筷子，看了他一眼。 消停一夜又过来了，看样受了板子还是一样生龙活虎，那就让他去后山冷静冷静吧。 他也知道影一是想在影九回来之前解决完这些事情。 但又怎么可能呢？ 楼惊御的打算可不是这样的。 他直接对姜岩道：你把影一带去后山，让他关禁闭三日。 姜岩立刻回了声：是。 他又看了一眼楼惊御的脸色，看着尚可。 他想着十一在这儿，楼惊御应该也不会发怒，便大着胆子问了一句。 敢问主子，影一是犯了何事？ 楼惊御像看傻子一样看了他一眼。 影一的直属上级是姜岩，而且影一还是姜岩的左膀右臂，常在暗阁帮他处理事务，就这还没看出来影一和影九之间的事情。 真是少根筋。 连不管这些事的自己都只是看了一眼就看出来了。 这姜岩真的是 怪不得孤家寡人到现在，敢情心里是一点都没有情爱的心思，无情道该让他练才对。 姜岩，你身为暗阁统领，对下属的感情生活很是不关心啊。 感情生活？ 姜岩坚毅的脸上有一瞬间的愣怔和持续的疑惑。 这四个字在此之前都没怎么出现过姜岩的脑海里。 他啊了一声。 主子，感情？影一？他 他还是有点不敢置信。 影一那孩子做事牢靠，所以他也放心把暗阁的一些事务交给影一处理。 但这人平时对谁都是正经着一张脸，虽然不冷酷，但对人也不见有多热情。 小时候就是一脸小大人的感觉。 现在长大了更是正经得很。 他有私情了？ 和谁？ 楼惊御也懒得和他解释，摆摆手把人赶出去了。 第226章 雪中春信 影一等在殿外，不过这次倒没跪，而是在屋檐下直愣愣地站着。 第286章 因为他来的时候正好碰到了姜岩。 姜岩或许是得了主子的命令，从昨日受刑到现在一直看着他。 见他来沧澜殿，便让他在外面等着，他自己先进去通报了。 没多久工夫，人就出来了。 见姜岩踏出门槛，影一赶紧迎上去，问：主子怎么说的？ 姜岩见他难得这么焦急，但自己还想先问问他呢。 姜岩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 然后问道：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主子说你有私情，和谁？ 影一微微低头，但也知道这事儿也瞒不了多久，于是直接和他说道：和小九。 姜岩眼睛陡然睁大，仔细看着眼前这个人。 没想到啊，一向最让他省心的，到最后给他闹了个这么大的事儿。 和影九居然看对眼了。 这什么时候 好啊，怪不得主子生气呢，你也是，怎么和影九 唉 他叹了口气，又说道：你们这藏得可真够深的，行了，主子暂且不想见你，罚你到后山禁闭三日，老老实实反省去吧。 影一一听，急忙问道：禁闭？ 关禁闭并不是很重的惩罚，无非是在一间屋子里独自待上些时间，一日三餐有人送饭送水，比起在刑堂受罚要好受多了。 影卫在后山受训若是犯了小错的时候就会禁闭反省，没几个时辰就放出来了。 但楼惊御就很少罚的这么轻了。 毕竟能闹到他跟前的绝对不是小事。 但这次却罚了影一禁闭。 姜岩拍了影一肩膀一把，手下没个轻重，把影一昨日受刑的伤都给拍疼了。 但影一脸上倒没什么表情。 罚禁闭还算是轻的了，主子还没有想好怎么处置你，到时候有你苦头吃的，现在不痛不痒的，你就偷着乐去吧，赶紧去后山。 他催促着，唯恐影一固执真惹恼了楼惊御。 影一咬着唇思索，虽不明白楼惊御用意，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只是三日罢了，影九还没那么快回来。 但他没想到的是，三日又三日，他之后足足在禁闭室待了六天。 此时，殿内，婢女正撤下桌上的餐具。 影十一和楼惊御两人净了手，然后一起走了出来。 楼惊御微微扬了扬下巴，影十一朝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正好能看到影一的背影。 影一哥这是想把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影十一微微叹息。 楼惊御揽着他的腰，闻言轻轻地拍了两下。 感情的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影一说不定甘之如饴。他作为影卫之首，一向大包大揽惯了，和影九在一起了肯定也是如此，慢慢来吧。楼惊御说道。 影十一点点头，静静地牵着他的手。 他眺望远山，青山苍翠，不再有冬日里的冷冽之意。 处处春光，绿得充满生机。 他想着远在路途的影九。 要是影九知道影一这么做了，肯定生气。 但一切还是得等他回来再说。 楼惊御陪着，影十一暂且将这些担忧搁置，拿了菜叶子去喂兔子，也换换心情。 喂完后洗了手才进殿，继续做之前没有制完的香。 雪中春信的制作太过繁杂，影十一看着之前从净台那儿得来的香方，仔细研究，调整更改，费了不少时日才确定了制法。 去风雪楼前就做了一半，如今养伤的时候又做起来了。 现在很快就收尾了。 他在长桌前忙个不停，各种器具和香料都在桌上摆着，也不要楼惊御帮忙，自己忙得起劲。 楼惊御便坐在一旁书桌前批改公务，间或练字，目光却总是偷偷看着他，唇角的弧度未曾下去过。 太阳落下去，隔日又升上来。 沧澜殿的烛火点了又灭，时光在静悄悄的游走。 等到香制完已经过了好几天了。 影十一把雪中春信小心收进木盒里，然后将长桌上一应器具收整起来。 收集的梅花上的雪已经用完了，再制香就是明年了。 他很喜欢做这些事，哪怕只是为楼惊御制香。 楼惊御送给了他太多惊喜和礼物，他也想为阿御做些什么。 冲锋陷阵这些见血的事情是不能了，那从生活中的小事做起也很好。 影十一一想到阿御之后会用自己为他做的东西就很开心。 楼惊御很是捧场，将他做的香点了一炉，闭着眼睛感受一番，然后大加赞叹。 我们十一怎么手这么巧啊，连雪中春信都制出来了，也太厉害了。 他把人抱了个满怀，将人夸得脸都红了。 影十一抿了抿唇，之前用的香都是最好的匠人做的，自己这个初学者怎么比得上。 阿御总是夸他。 影十一这样想着，上扬的嘴角却透露着开心。 两个人正在一处说着话，楼惊御刚凑过去亲了影十一一口，正看着人羞涩的反应，外面便有人来报。 说是影九回来了。 丹栖山下，三匹马停在山脚下。 影九带着影卫送信回来了。 第287章 他抬头望了一眼，没见到影一的身影，心里有淡淡的失落。 影九。 反倒是影十一来接他了。 影九挠了挠头，有些奇怪。 十一，你怎么过来了？你身上的伤可好了？主子怎么会放你出来的？ 影十一拍拍他的肩膀，让其余影卫回去休息，带着影九往山上走去。 我来接你，伤大都好了，阿御只是担心我才让我好好休养，又不是强迫我不准出来，你怎么把阿御想得这么吓人。 影十一笑道，又说：你还问我呢，你自己都摊上大事了。 什么大事？对了，你有没有见到影一哥？他倒不在乎什么大事，反而注意力都在影一身上。 影十一摇了摇头，微微叹息道：他如今在后山关禁闭。 禁闭？影九一愣。 只有犯了错的影卫才会去禁闭。 哥他做了什么？他惹主子生气了？ 影十一摇摇头，目光看向他。 和你有关。 影九立刻反应过来，脸上的表情霎时变了。 第227章 像棒打鸳鸯的恶人 影一的性子影九也是知道的。 他们虽说已经确定了关系，但旁人并不知道，他连影十一都没告诉呢。 更大的可能性是影一自己去找主子坦白了。 影九心急如焚。 他连忙问影十一：影一哥可还安好，我去和主子说，这都是因为我而起，怎么能让他一个人受罚，要罚也该先罚我才对。 说着就急匆匆加快了步伐，却被影十一拉住了胳膊。 他知道影卫犯了教规的惩罚有多厉害，所以心里十分担忧影一的处境，生怕他出点什么事。 明明自己走之前影一还说会等他回来，怎么就不告诉自己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呢。 影九又气又心疼，千般滋味杂糅在心头，一颗心都酸酸涩涩的。 你先等等。影十一说道。 影十一没想到影一和影九想的都是这样把对方摘出去，自己承担罪责。 他微微叹息着摇了摇头，提醒影九。 若是阿御真的动了气、降了罪，又怎么会是关禁闭这样不轻不重的惩罚呢？ 见影九反应过来，影十一继续道：你也别急，影一好好的呢。 虽说被打了板子，但大夫看过，现在都已经好了。三餐还有影卫过去给他送饭，在禁闭室里风吹不着雨刮不着，你不要关心则乱，到时候说话说错了火上浇油。 影九这才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稍微平复了自己的情绪。 哥也真是的，他怎么能趁我不在的时候 影九揉了揉脸，让自己清醒了几分。 他也是不想让你受罚，你们想的也都差不多，我带你过去。影十一说着，直接将影九带去了沧澜殿。 既然如今人回来了，那他们二人的事情自然可以推进了。 沧澜殿内，雪中春信刚燃上不久，楼惊御手中握了一卷书在看。 其实他对书中内容并没怎么入心，只是借着圣贤书在平复心中因为刚才的吻而兴起来的心猿意马。 他的十一在亲吻的时候总是那么乖。 就算日日这样亲密，可每一次还是那么羞涩。 让他真是不知道怎么宝贝好。 只是还未来得及在做什么，影十一就下去迎影九去了。 楼惊御只好随手拿了本书卷打发时间。 好在影十一很快就回来了。 阿御。影十一进殿就解了身上的披风，冲他笑了笑。 楼惊御脸上的神色几乎是立刻柔和了起来，来回一趟也不觉得累，过来坐会儿。 影十一点点头，将手搭在了楼惊御向他伸出的手中，坐在了楼惊御身边。 他的手被楼惊御握着，饶是这样的春光暖意里，出去一趟再回来手上还是有些凉。 楼惊御便仔细给他暖着，目光淡淡扫了影九一眼。 影九见楼惊御看过了，心里咯噔一下。 他平常一见到楼惊御心便有些慌，更何况是现在犯错的情况下，直接扑腾一声跪到了殿中。 影十一都被他这一跪给吓到了，心中浮现出担忧来， 但这时楼惊御轻轻拍了拍他的手，他的心便放回去了许多。 阿御会处理好这件事的。 主子，属下知错，但是我与影一之事皆是因我而起，是我有执念，不依不饶，软磨硬泡求着他和我在一起，求主子不要罚他，若有什么罪责属下承担就好。 影九知道赤阳教对于影一来说意味着什么，影一忠(n)(f)心耿耿在赤阳教做事十多年，早已经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和归属。 若是让影一离开赤阳教，影九是万万不愿意看到这个场面的。 这段感情里，他不想让影一改变什么。 属下愿以死谢罪。影九在地上重重磕了个头，一向嬉皮笑脸的神情也出现了浓重的悲伤。 楼惊御却没有丝毫动容，反而慢条斯理给影十一斟了杯茶。 等到把茶杯塞到影十一手中，他才又抬眼看向影九。 第288章 影九刚归来，一身风尘仆仆，脸上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好似楼惊御这就要把他杀了一样。 你们一个两个说的话倒是都一样，怎么？到我这来显摆你们的痴心了？痴心能改变你们犯了教规的事实吗？从后山影卫一路走过来，拿了代号升了品级，却不好好做事，在我眼皮子底下谈情说爱起来。楼惊御冷冷道。 影九抿唇不语，被楼惊御戳着心窝子训，只能把头低得更低。 连声道：属下知错。 楼惊御没再说话，挥手叫来影三，让他去把在后山禁闭室的影一带过来。 没一会儿人就到了。 影一看到影九，先是喜悦浮上眼底，然后微微皱了皱眉，好似还有些不敢相信。 你怎么回来得这么快？ 影九看到影一真的没事，也松了口气，原来对他做法不满的怨气也瞬间被冲散，冲他笑了笑。 他和影一刚确定关系没多久便去执行任务，自然归途快马加鞭，想早些回来去见心里想的那个人。 只是没想到一回来便遇到了这种事。 他心里也明白，影一就是要趁自己不在的时候独自承担下这些罪责。 真是傻。 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影一在感情上也这般执拗。 幸好主子还没有处置他。 哥。 在楼惊御面前他也不敢多说，只是叫了一句影一。 但这单单一个称呼便让影一心里踏实不少。 影九肯定是被主子叫来的。 看样主子把自己关了这些天禁闭，是在等影九回来一起处置他们啊。 影一跪到了影九身旁，在楼惊御面前虽然没有多余的动作，但却用眼神让影九放心。 别怕，我在。 影九微微点头。 主子，我本应作为影卫表率，却犯了教规，千万不该都是我的错，但是小九还年轻，求主子饶过他。 哥！影九急得拽了拽他的胳膊，你怎么这样！ 这场景比画本子里的故事还要凄婉，让楼惊御一时都觉得自己真的像那个棒打鸳鸯的恶人。 影十一看得十分动容。 他没想到影一原来爱上一个人会是这个样子，和影九一样也是不顾一切， 这一点上这两个人倒是相似，也怪不得最终会走到一起去。 正想着，楼惊御在他手背上用拇指蹭了两下。 然后影十一就听他对跪着的二人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要付出些代价。 第228章 吃点苦头 影一和影九跪在殿中，洒进门的阳光正好照出二人的影子。 但他们背对着外面的阳光，只看得见前方的阴影。 影一脊背挺直，微微低着头，脸上看似没什么表情，唯有唇抿得很紧。 不时微微侧目看着一旁的影九。 影九比他稍微矮些，此刻马尾垂在背后，发丝都显得有些恹恹的。 唯有身边影一的存在让他感到安心，他朝影一扬了扬嘴角。 在场的影十一： 你是不是忘了我也在 一室肃穆。 楼惊御的不悦展现在脸上，旁人更不敢多说什么。 影三和影四站在楼惊御座位旁边，姜岩立在离殿门不远的地方，欲言又止，到最后还是闭了嘴。 楼惊御还没表态，他们这时候开口不是好时机。 一时之间，针落可闻。 直到影十一咳了一声。 楼惊御立刻转头看他，握着他的手问：怎么了？是不是这几日干燥嗓子不舒服，要不要叫段春回来看看？ 众人的目光立刻都汇聚到影十一身上。 刚才凝重的气氛被冲淡了不少，被这么多人看着，影十一有些窘迫，立刻摇了摇头。 他不是有意要咳嗽的。 但是看着楼惊御不怒自威的模样，他喉头不自觉吞咽了下，然后不小心呛了一口。 楼惊御冷着一张脸居高临下训人的时候他的心也怦怦直跳。 男色误人。 想起这个原因来影十一更觉得窘。 好丢人。 不用劳烦段堂主过来，我无碍，你先办正事， 楼惊御不太赞同，还是让人去请了段春回。 身体重要。他说道。 他以为影十一是看到这场景所以心中忧虑，也不让影十一再看影一和影九在这跪着的场面了，让影十一先去内室休息，自己处置这两个人。 影十一自然知道影一和影九性命无虞，但还是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影九。 他给了影九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也不知道影九能不能看明白。 但下一刻他知道影九应该是没明白的。 因为影九的目光在看影一，颇有些含情脉脉，至生死于度外的模样。 影十一摇头失笑，向楼惊御点了点头才起身去了内室。 刚这么这么一打岔，众人也都松了口气， 但这口气刚松下来，又听楼惊御冷声道。 影一，你既然敢来谢罪，那便是死都不怕了，那你想过影九吗？不怕死，难道也不怕留他一个人在世上？ 影一一时答不出来话，心中苦涩难言。 属下知罪，万万不敢对您再有隐瞒，也不想一直和小九遮遮掩掩一辈子，属下不怕死，但也怕留他一个人 第289章 铮铮铁骨，刀剑加身都不改色的男人此刻喉头都有些哽咽。 他哪里不想和影九好好在一起呢。 小九在暗中默默喜欢了自己这么些年，自己才刚明白自己心意，都没有相处些许日子，是自己要负了他。 心中万般不舍，终究是两难全。 只是属下知道这条命并非属下自己能做主，我怎样都好，唯求主子放他一马。 影九听得鼻子一酸，热泪盈眶。 在他心里影一向来如此可靠，可也正是这样才让影一想要承担所有责任。 他明白影一的难处，但是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啊。 不管有什么，都该一起面对才对。 影九摇头，直接上手拉住他的胳膊。 哥，你不该如此。 他转头对楼惊御躬身一拜，主子，影一他把赤阳教当做归属，对您更是忠心耿耿，求主子网开一面，您怎么罚我都行，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楼惊御抬手揉了揉鬓角，拿过茶盏抿了一口茶。 良久后才道：既然如此情真意切，都想着为对方开脱，那本座就看看你们能坚持多久，是不是真不要命了。 姜岩，你带影一去冰室，把影九押进刑堂水牢。 冰室处在丹栖山后山的最深处，连通着赤阳教的冰窟，十分寒凉，四面都是巨大的冰墙，冰霜凝结在每一个角落，置身其中犹如登上雪山一般。 这地方用得少，曾有叛徒在冰室活生生冻死了。 水牢倒是寻常些，就处在刑堂，但也是一样让人叫苦不迭。 真金不怕火炼，既然你们冒着违反教规的后果私相授受，还不怕死，那就去冰室水牢试炼试炼，若是受不住了，那便断了这段关系，本座还能留住一命。 否则 楼惊御说到此停顿片刻，放下茶盏时杯底重重磕了一下桌面。 否则，就一直受着吧。 众人心里皆是一惊，那冰室那么冷，水牢那么苦，一直受着和要了他们的性命没什么区别啊 主子，看在影一和影九忠心耿耿的份上 姜岩站出来为他们求情，却被楼惊御凉凉地看了一眼。 姜岩，你自己的手下都管不好还有脸来求情，你不想干了就直说。 姜岩闭上了嘴，沉默地退了回去。 影一和影九被押下去，楼惊御手一摆，让殿内的人都各自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了。 沧澜殿霎时间清静不少。 段春回来的时候正好赶上这一出好戏的末尾。 冰室、水牢，你罚的够狠啊。段春回啧了一声。 你也听说了？楼惊御问。 段春回耸了耸肩，带着药童进来，说道：没听说，只是有所耳闻，说是有影卫犯了大错惹怒了你。 段春回说着还感慨了几句：真是想不到啊，影一有一日竟然会犯这种错，不过你不会真要人性命吧？ 楼惊御不想搭理他那颗想要一探究竟的心，没有作声，慢悠悠添了盏茶。 正巧这时，影十一听见众人离开，便从内室出来了。 怎么出来了？楼惊御起身去牵他的手，笑着和他说道：不会真的要他们二人性命的，杀了他们对我又没益处，但也得让他们吃点苦头。 段春回： 区别对待不要太明显。 段春回微微低头，十分窝囊地偷偷瞪了楼惊御一眼。 当楼惊御看过来的时候又立刻换上笑脸：教主仁慈，英明神武！ 第229章 以儆效尤 影十一被段春回的小表情逗笑了，抿着唇和楼惊御坐在软榻上，笑意从唇边露出来。 楼惊御见他笑起来，自己也勾起了唇角，去捉影十一的手。 见爱的人笑着，他心情自然也好。 他的手搭在影十一手背上，轻轻的摩挲着，将手心的温度传递到影十一手中。 感受到影十一手上的温度不再像之前那般带着凉意才放心。 段春回将药箱放在桌子上，看着楼惊御温柔笑着的样子还有些不适应。 明月搬了个圆凳来，段春回便坐在他们对面。 他想着依照自己的丰富经验，这么急急忙忙把他喊过来，肯定不是楼惊御有问题。 于是直接没有看楼惊御，而是对着影十一问道：十一怎么了？身上可有不舒服？ 影十一连忙摆摆手。 是阿御太担心我了，我只是咳嗽了一声，没事的。 楼惊御却摇摇头，把着影十一的手腕递给段春回，让他把脉。 不止这一次，昨夜我也听见你咳嗽了。 影十一疑惑地嗯了一声，看着他眨了眨眼睛。 长而卷翘的睫毛轻轻扇动，一双清澈而黑白分明的桃花眼里有些不解。 我怎么不知道？ 楼惊御失笑，手搭在他后颈处捏了捏，笑道：你那时候半睡半醒的。 那是昨夜夜色已深的时候了，沧澜殿的火烛大都熄灭了，只留着几盏散发着暗淡光芒的灯笼。 楼惊御睡梦中听见身边的人咳嗽了一声，然后又连着好几声。 第290章 楼惊御立刻就惊醒了，起身借着月色看着身边人，便又听见影十一在床上微微弓着身子咳嗽。 他叫了几声影十一也没有回应，楼惊御便把人扶起来哄着人喝了半杯水。 影十一人不是多么清醒，但倒是很听他的话，喝了水便好些了，沾了床又睡了过去。 楼惊御哭笑不得，用手指蹭了蹭他的脸颊。 影十一便闭着眼睛往他那靠了靠，一会儿呼吸就平缓了起来。 楼惊御原本就想着让段春回过来看看的。 影十一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觉得昨夜睡得迷迷糊糊的呢。 段春回把完脉，说道：无大碍，只是最近春日里略微干燥些，所以有些上火。 入口的东西要注意些，之前每日服用的汤药里有几味药确实容易燥，如今伤口也好的差不多了，我把药方给改一改，药量也减少些。 楼惊御微微颔首。 影十一收回手，看了一圈殿内，比起刚才一屋子人显得空旷不少。 于是问道：阿御，你罚影一和影九什么了？ 楼惊御把刚才对他们的处罚和影十一说了一遍。 他解释道：两个人既然都说要为对方承担，那我也不厚此薄彼，各自都去领罚，正好合了他们心愿。 对面的段春回惊讶地挑了挑眉毛，不是，你这 然后被楼惊御凉凉看了一眼就闭嘴了。 楼惊御说过不会伤及二人性命，影十一便信，但是 那该如何收场呢？影十一说道。 楼惊御微微一笑，点到即止罢了，但也需要十一帮忙。 影十一一愣，随即点点头。 楼惊御便说起自己的想法。 原本严禁影卫有私情，一是怕他们耽误任务，二是怕他们带坏了教内作风。 虽说影一和影九的品性我看在眼里，也有意成全，但不能那么容易就让他们遂了心愿。 必要受点苦，这样才能让旁人不敢让轻易效仿，也算是杀鸡儆猴了。 那些心智不坚的看到这些水牢冰室之刑便会望而却步，不敢轻易来试，也算是遏制住一部分的心思了。 至于影一和影九的后续职位调动我自有安排。 影一是当初楼惊御慧眼识珠挑出来的，一路提拔培养至今，他自然不会将影一杀了，那他也太亏了。 若是以往，他恐怕真会让二人受刑直到一人撑不住，非要他们断了。 铁石心肠，不通情爱，自然也不会体谅别人。 但今时不同往日。 楼惊御握着影十一的手轻轻笑了笑，也算我网开一面了。 影十一点了点头，这法子倒是好，既以儆效尤，又能成全二人。 对外也可说二人情深义重，所以才有此例外。 好，那我都听阿御的。 没多久，影一和影九二人受罚的消息便传遍了赤阳教。 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已经很久没有影卫受到这么重的惩罚了，不免心有惴惴。 夜幕下落的时候，刑堂的光影便消失的没有影踪。 过道的蜡烛还没有点起来，往外看去一片漆黑。 影九在水牢里仰头看着那一扇小窗，偶尔可见外面夜空的一两颗星子。 他的双手被绑在木架上，大半个身子都浸泡在水里，冰冷的水蔓延过四肢。 但心中却十分焦灼。 如今正是春日，虽说落了太阳也会有些凉意，但在水牢里这几个时辰他还是能撑得过去的，还有精力去思考影一的处境。 他之前一直想着如果能和影一在一起，他愿意付出所有。 他也不求影一能为他做什么，只要自己能陪在他身边就很好了。 大抵一朝夙愿成真的人人总是会有这样的想法吧。 是他低估了影一对他的爱。 他没有想到影一为了自己什么都可以放弃，让他心里感受到震撼的同时，又让他愧疚于自己对他爱的低估。 如果二人能撑过这一劫的话，他一定会紧紧的拥抱影一，再也不和他分开。 冰室的滋味他虽然没有亲自尝过，但也明白那不是一个好地方，比他这水牢更加艰辛痛苦。 以往赤阳教的叛徒或者协助风雪楼抓捕的穷凶极恶之徒有的就在冰室被活活冻死了 如此想着，影九脸上便浮现出心疼的神色来。 心中翻江倒海，让他不能安稳。 正在此时，传来锁链的哗啦作响声。 影九立刻扭头看去，原来是门上的锁链被解开了。 影十一推门走了进来。 少年一身黑衣，站在门外的阴影里便不怎么显眼，只是身上披了一件淡蓝色的披风，在这一方天地之中是少有的鲜亮颜色。 他轻唤了一声：影九？ 第230章 网开一面 影十一踏进水牢便感到一阵阴寒，因着他身体在小时候落下体寒这个老毛病的缘故，他对于这种潮湿水汽聚集起来的阴冷很是敏感。 在他的视角里，影九的马尾已经解下来了，黑发披散着，发梢都浸在了水中，湿成了一缕一缕的。 第291章 影九的外衣已经脱下来了，只留下雪白的中衣，被水浸泡着都贴在了身上，光是看着就觉得黏腻不适。 听见影十一的声音，影九睁大了眸子。 十一？你怎么来了？他问。 影十一冲他淡淡笑了笑，他能来自然是和楼惊御说过了。 来看看你。 他将饭盒放在一旁桌子上，绕着木架去另一侧解开了束缚影九双手的绳子，然后微微弯下腰，一使劲将影九从水牢里拉了出来。 先吃饭吧，看你脸色白的，喝点热的汤暖暖。 影九被这些连串的动作弄得一愣一愣的，站到桌旁还是没反应过来。 自己不是在受罚吗？ 怎么被解下来了？ 还从水里出来了？ 怎么现在就要吃饭了？ 他木木地看着影十一将饭盒里的饭菜一碟一碟拿出来。 有简单的小菜，还有一大盘玉米排骨汤，还有白花花的大馒头 看起来热气腾腾的，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这是怎么回事？我还以为今天没饭吃了呢？ 影十一总不能明晃晃的说自己是来给他开后门放水的，只催促他快些用饭。 受罚也得先填饱肚子。 影十一语焉不详，把筷子塞到影九手里。 影九：什么时候咱们赤阳教这么有人情味了，受罚还有好饭吃 他浑浑噩噩坐下，面对着热腾腾的饭菜有些心不在焉。 最喜欢美食的人如今也是有些恹恹的，提不起来精神。 他心里挂念着影一，自然食之无味。 他在嘴里硬塞了几口饭菜后还是放下了筷子，眼圈有些红。 他对影十一说：十一，你能把这些送给影一哥吗？他那儿比我苦多了，在冰室待一天，不知道冻成什么样子 影九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有些哆嗦，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结果。 你放心，他没事。 影九听他这样说了，这才稍微松了口气，总之性命无忧就已经很好了。 如今已经不奢求什么了。 等影九吃完了饭，影十一便将餐盒收好，顺便把影九受刑前的干衣服拿来让他换上，防止穿一身湿漉漉的衣服着了凉。 等人换好衣裳，他一扭头就看见影九满脸忧愁的样子。 他所见的影九向来是笑嘻嘻的，心大得很，所以也容易快乐。 以前年岁尚小一起训练时，就算因为练武不精被训斥或者惩罚了，照样是笑吟吟的，很容易就翻篇了，天天高高兴兴得很，很少在他脸上见到这样的表情。 影十一有些于心不忍，思索片刻张口说道：我带你去冰室看看吧。 影九顿时抬头，眼睛都亮了起来，重重点了点头。 满眼都是对影十一的感激。 到了刑堂外面，影九看见清风和影三等在那里。 才知道原来是清风和影三陪着影十一出来的。 也是了，夜深露重，主子怎么会让十一一个人出来呢。 夜深人静，四人绕道从小路去了后山，到了冰室外。 推开厚重的石门，果然就见影一直愣愣地跪在冰室的地上。 受罚都一丝不苟。 影十一微微叹了口气，走上前去将一个软垫和一件厚实的披风拿给影一。 但影一微微摇头，并没有收下。 本就是我犯了错，怎么能在受罚的时候又偷奸耍滑呢，十一你身体不好，别管我了，你先回去吧。影一说道。 影一哥，就算不顾及自身，也该想想影九吧。影十一说着微微侧身，身影一偏，让远处的影九露出身影来。 哥！影九他这边跑。 看着影九跑了过来，影一一愣，脸上的表情有些错愕，然后就被影九冲过来抱住了。 这是一个十分紧密的拥抱。 将影九身上温暖的温度传递到了他的心中。 影十一看着二人相拥也缓缓露出了笑意，稍微退开些，为两人留出说话的空间。 哥，你受苦了。影九眼睛都是红的，他太心疼了。 影一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他，一股暖流荡过心尖，烫得他心间久久温热。 他拍了拍影九的后背，明明脸上浮现些暖意，但说的话还是带着斥责， 胡闹，冰室是什么地方，你怎么也跟过来了。 影九摇摇头。 才不是胡闹，我只是想陪着你，你在这里，我也要陪你一起，所谓同甘共苦，本该如此，是哥你不懂。 影一微微叹了口气，我怎么不懂了，我只是看不得你受这样的苦。 大抵爱一个人便是如此了吧，都想到一处去了。 影九回头看向影十一，说道：十一，我不清楚主子的意思，也不敢为此求情，但是你能不能去和主子说，让我也留在这里好吗？ 虽然水牢比冰室要好受许多，但他还是想陪着影一。 影十一微叹了口气。 但他也明白这份心。 自己对楼惊御何尝不是如此呢？如果阿御有难，他也愿意舍弃一切去陪着他。 怎么会让你们一直待在冰室，那可真是不要性命了。 第292章 楼惊御打算让二人继续留在赤阳教，既然如此，便不会怎么伤他们。 在这冰室跪一晚，膝盖还要不要了？ 若是身体都不要了，那还怎么留在赤阳教。 影十一拿出楼惊御给他的钥匙，打开了冰室一侧的门。 原来这冰室还暗藏玄机，里面有一间连通山体的小屋子，只是门面隐藏在冰墙里，只有钥匙孔裸露在外面，看上去有些浑然一体。 影十一让二人进去。 你们便在这里待几天，会有人来给你们送饭的。 影一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眉毛微微蹙着然后又展开，良久抹了把脸。 他看见了外面月下负手而立的身影。 谢过主子。 他已经明白楼惊御的苦心和布局了，跪下来朝楼惊御磕了一个头。 影十一在他说完之后退了出去，冰室的大门被关上。 唯有月色依旧明亮。 外面的身影已经等候多时。 第231章 十一要牵手 今夜月明星稀，月华犹如流淌过人间的浅浅溪流，温柔又梦幻地笼罩一切。 月光照耀在楼惊御身上，映照出他出众的眉眼。 斜眉入鬓，一双凤眼眼尾轻挑，说不出的凛冽和不可侵犯，目光扫过便让人不敢直视，是独属于他的威压。 他骨相好，皮肉更好，高耸的鼻梁分割出明暗的交界，薄唇在月光下显得有几分艳丽。 许是夜色落下来的缘故，他没有穿白日里那身正式些的绣金黑袍，而是一身深青色简装。 头发也没有束起，而是仅用一根木簪挽着。 这根木簪是影十一前几日制香的空闲做出来的，挑了剩下的最好的那段沉香木打磨，散发出淡淡的木质香，楼惊御很是爱惜。 他负手站在竹林旁，身量修长，十分挺拔。 夜风吹来，摇动他的衣角，他在月下犹如不染凡尘的神祇。 影十一缓步走过去，本想悄声从身后去牵他的手，没想到被楼惊御发现了。 藏着什么坏心思呢？嗯？ 楼惊御周身气势顷刻收起，对着影十一笑道，语气十分宠溺。 他对于影十一向来纵容，但影十一总是很乖很贴心，一向有分寸，也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倒让他心疼得很。 所以对于影十一偶尔的小调皮，楼惊御都很是稀罕。 做坏事未遂还被发现了，影十一低头笑笑。 他将手伸出来，忍着羞涩道：要牵手。 楼惊御唇边的弧度扩大，笑着去牵着影十一的手，绕过他的腰把他的手握紧了，手臂抵着影十一的后腰。 楼惊御微微低头，看了眼身后的影三影四和清风。 三人会意，立刻转过去身去看天看地看自己。 楼惊御微微一笑，借着竹林投下来的影子去吻影十一的耳朵。 唔 影十一好似被他唇边吐露的温热气息烫到了，缩了一下，却靠得离楼惊御更近了。 卷翘的睫毛颤了又颤，像是欲要惊飞的蝴蝶。 他们不敢看。楼惊御笑道，将影十一的腰禁锢得更紧。 他知道十一脸皮薄，但也会因为他想要所以都由着自己，因此楼惊御也不会在别人面前对他有过分的亲密的举动。 但刚刚的十一实在是可爱，楼惊御觉得自己忍不了。 影十一红着耳朵，将手搭在楼惊御胳膊上，微微低着头，闭着眼让他又亲了好几口。 红霞漫上双颊，影十一抿着唇笑开来。 清俊的眉眼变得柔和，染上动人的青涩，像是一颗等待人摘取的果子。 实在是好看得紧。 阿御。影十一唤他。 嗯。 楼惊御环着他的腰，终于把人放开，抬手蹭了蹭他红了的脸。 你怎么过来了？影十一睁开眼睛，问道。 戏台搭好，楼惊御作为教主自然不能直接过来。 楼惊御本来是想让影三或者影四来传话的，但这两个人更劝不动影一和影九，影十一便说自己过来一趟。 楼惊御舍不得他大晚上来回跑，但想着影十一或许担忧影九，还是答应了。 原本影十一出来已经带了清风和影三，没想到楼惊御还是过来了。 楼惊御的指尖轻抚过他的发丝，将他的马尾拢了拢，回道：来接你一起回去，想你了。 他说得甚是直白，让影十一的心又砰砰砰跳起来。 仔细想来，从风雪楼回来后，他们还真的没怎么分开过。 如今就算一会儿不见人也想得很，这不楼惊御就出来接人了。 影十一闻言心里甜滋滋的，比他今日喝的那碗加了糖的银耳莲子汤都还要甜。 我也是。他回握住楼惊御的手。 那我们回去了，夜间凉些，不好多待。楼惊御道。 好。影十一自然答应。 沧澜殿里温度正好，窗户一关，也将夜间的风关在了外面。 影十一回来就去了汤池沐浴，楼惊御已经洗过了，就坐在汤池边陪他。 少年身材修长匀称，腰腹精瘦，腹部肌肉的轮廓和线条很是漂亮，一看就是勤学苦练多时才练成的。 第293章 但楼惊御知道这里摸起来并不是硬邦邦的，而是有弹性的，在影十一放松下来的时候还会有些软，摸起来手感极好。 汤池里加了玫瑰露，上面还飘着一层花瓣，闻起来有淡淡的香气，更能舒缓情绪。 楼惊御自己一个人沐浴的话是不加这些东西的，到底骨子里还是江湖人，不在乎这些。 但若是影十一沐浴，他是要嘱咐婢女给十一备好这些的。 汤池里的水没过了十一的腰腹，裸露在外的白皙肌肤沾了水珠和花瓣。 花瓣的艳丽颜色和白到发光的肌肤对比太过明显，让人的心都变得痒痒的。 楼惊御盯着看了很久，喉头微动，到底是努力克制住了。 十一过来，我给你洗头发。他说道。 像是引诱兔子进圈套的大灰狼。 影十一不疑有他，从汤池中间走过来，花瓣都被他拨到了另一边。 楼惊御拿了皂角，给他细致地洗头发。 影十一的发质很好，头发又黑又直，既不会太硬也不会软趴趴的，梳成马尾的时候显得整个人很有少年气。 洗好了。好一会儿后，楼惊御说道。 他拿着干燥的布巾把十一的头发包起来，皂角的清香从中散发出来。 影十一抬手扶住，转头和楼惊御面对面，对着他笑。 少年对他笑得毫无阴霾，看向他的目光永远都是充满了信赖。 谢谢阿御。 楼惊御轻笑，弯下腰和他对视，揉了揉他沾着水珠的小脸。 那我可要收点报酬了。他笑道。 影十一的睫毛被水汽熏得湿漉漉的，闻言略微睁大了眼眸，像只深林中眼眸清澈的小鹿，不知道人心险恶。 什么报酬？他问。 楼惊御的小腿以下本来就浸在水里，闻言身形一动，从坐的地方下到了池子里，踩实了池底。 你说呢？楼惊御笑着掐住了他的腰，带着人靠在池壁上。 安安。他唤了一声，音调微微上扬，低头抵着影十一的额头。 低沉的嗓音和犹如带着魅惑的声音让影十一的脸腾得红了。 床笫之间，不乏这样语气的称呼，听的影十一犹如条件反射一般从脊椎骨酥麻到了四肢。 但他还是乖乖地嗯了一声，靠在了楼惊御的胸膛上。 第232章 生活的感悟 水声在偏殿响了很久。 哗啦一声，汤池里的水被溅起，然后又哗啦一声落回去。 水珠扬起又渐落，遮挡了朦胧的光影。 浴池周围原本是干燥的，如今却被溅的都是水。 湿了的衣服也被扔在浴池周围，十分杂乱，可见脱下它的人是有些急切了。 这里像是下了一场泥泞的雨，但更多的雨水却是落在了影十一身上。 一个多时辰之后，水声才彻底静下来，连带着那些暧昧的喘息和惊呼。 楼惊御把人从水里捞出来，给人仔细擦干了身子，这才抱着他从偏殿出来。 沧澜殿里灯火通明。 烛火摇曳之下，四周静悄悄的，楼惊御早就把下人都屏退了。 楼惊御赤着脚踩过地板，在地板上留下些微湿的水痕。 他刚才披的衣服都湿了，现下只穿了条松垮的系带裤子，上半身赤裸着，稳稳抱着怀里的十一。 影十一身上裹的衣服有些大了，一看就是楼惊御的寝袍。 他已经累得睡着了。 在水里要比在床上更累。 楼惊御看着人的睡颜一脸餍足。 他知道今夜是有些过了，老是想去折腾十一，动作都带着力气。 真是恨不得把人化在自己怀里。 偏偏影十一还纵容他，从不拒绝，什么都由着他，予取予求。 但这也怨不得楼惊御，想想他们在风雪楼就没有做过，回来之后十一养伤，他也不敢动他，唯恐激烈的时候将十一的伤又弄严重了。 如今见人身体已经大好，自然忍不住。 谁能有这样一个乖乖巧巧的爱人在身旁，还不心痒的呢？ 楼惊御慢慢把影十一放在床上，拿来干燥的布巾给他擦还湿着的发梢。 男人半坐在床边，眉眼都十分温柔，手里的动作也轻，唯恐将人吵着。 他把被子盖到影十一的腰腹处，盖住修长的双腿和精瘦的腰。 十一侧躺着，身上裹得松垮的衣服便从肩头滑下，露出雪白的后背。 许是不怎么见光的原因，影十一身上不曾裸露的皮肤都显现出一种近似苍白的颜色，不过养了这许久，好歹是有了一些血色。 后背的肌肤雪白，红色的指痕和吻痕印在上面，像是雪地里开出的红梅。 两片肩胛骨突出，好像下一刻会从那里长出一对翅膀来，是很有骨感的美。 楼惊御给他擦完头发，手轻轻抚上他的后背，停留在那显眼的疤痕处。 影十一如今身上的伤都痊愈了，纱布早就拆了下来，只是后背被梅花镖伤到的那处伤口非常的深。 如今即使愈合也留下了一处疤痕。 楼惊御心疼得不得了。 这处伤疤代表着那个让他想起来就觉得揪心和沉重的夜晚。 南雾密林曾经是他的噩梦。 饶是影十一终于从那里走出，向他奔赴而来，替他粉碎了这个噩梦，却还是让楼惊御心疼影十一的辛苦。 第294章 这处伤疤好似在提醒楼惊御，让楼惊御知道了重生以后也并不会样样遂心。 即使他处在江湖的巅峰，即使他是赤阳教的教主，即使他拥有着常人难以超越的实力 这世间聪明人太多，事实变化无常，总要小心些才是。 楼惊御俯身下去，对着影十一后背上的这处疤轻轻印下一吻。 带着无比的珍视和爱意。 做个好梦，安安。 日子一晃而过。 已经立了夏，春日只留下了一点尾巴。 阳光很好，为世间裸露在地面的一切事物都镀了一层金光。 但在处在丹栖山上的赤阳教，它就温柔不少，从树林间的缝隙中射下来，留下明亮到无法直视的光斑，洒到人身上的时候还是温暖的。 这已经是影一和影九受罚的第三日了。 沧澜殿内，沧澜剑和赤霄剑在兰锜上已经放了很久。 影十一每日都会将两柄宝剑细细擦拭。 而今日，影十一终于结束了养伤期，可以开始练剑了。 其实昨日就可以练剑了的，但是他腰很酸，四肢也酸，臀尖也疼，睡到了日上三竿。 楼惊御也陪着他睡了个懒觉。 影十一想到此就有些脸红，那夜确实闹得有些过了，他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今日休息过来了，他就摸上了赤霄剑。 大早上就开始练剑，练了一个多时辰。 楼惊御坐在檐下看着他，眼中都是赞赏和骄傲，又怕他太累，间隙把人叫到自己身边休息。 影十一练完剑后便和他一起回了殿，他想趁着天气好，去收整书篓子里那些画。 画都是楼惊御的，不乏稀世珍品，要是旁人得了定会小心装裱起来收藏在最名贵的匣子里。 但楼惊御或许是拥有的多了，也不怎么在乎这些身外之物，只是欣赏罢了他还原了这些画作本来的作用。 赏玩后他就随手收在了书桌下的书篓子里。 影十一并不懂这些，但他问了，楼惊御都会告诉他。 这幅墨兰图是先帝当年的御用画师创作的，也是巧了，当年我母亲行侠仗义的时候从匪盗手里救过他的命，他便以此相赠，现在应该值 楼惊御想了想，换算成最直接的计量单位，应该值三千两银子。 影十一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满眼不可置信，从单手提着画轴变成了双手捧着画。 楼惊御被逗笑了，捏了捏他的脸。 我们又不缺这点银子，十一只管拿着玩便是。 楼惊御揽着他的腰把人拉到自己腿上坐下，把画扔到桌子上，去握影十一的手。 他笑道：人活一生实在短暂，这些东西本就是身外之物，钱财对我们来说已经是花不完了，那这些画便只有赏玩的价值了。 画本来就是观赏的，不是用来炒出天价的。他补充道。 他的十一还这么年轻，这十八年虽说看过很多的景色，为了做任务去过很多地方，剑下也已经染了不少人的鲜血，但他从未好好停下来感受过生活。 他的生活乏味又枯燥，太多走马观花，太少悠闲静谧。 十一的武功有人教，但对于生活的感悟没有人教。 楼惊御便一点一点教给他说给他听。 慢慢来，他们不着急，还有相伴的余生可以慢慢感悟。 闻言，影十一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我明白了。 第233章 沾了影十一的光 真明白了？ 楼惊御逗影十一，伸手在影十一后腰打转。 影十一觉得痒，扶着他的胳膊往后坐了坐，反倒和他靠得更近了。 两个人的衣袍都缠在了一起，不分彼此。 十一笑着抿唇，澄澈的眼睛都好像盛着笑意，显得亮晶晶的。 一会儿我就明白了。他说，眼神带着几分狡黠。 楼惊御心情很好的笑了，抚过十一的手臂，将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 好，我们不急。 之后便和他说着一些家常话。 只是还没有闲聊多久，便有下人来报，说是姜岩求见。 影十一估摸着这是为影一和影九的事情过来的，自觉地从楼惊御身上下去了。 楼惊御摸摸他的马尾，一会儿厨房就送雪梨汤来了，你留在沧澜殿喝，我去看看，一会儿就回来，好不好？ 影十一点点头，他知道今日里这事应该就尘埃落定了，倒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自己去不去都行，但既然阿御这样说了，自己正好在沧澜殿整理书画。 楼惊御出了殿门，缓步走到书房。 姜岩见到他立刻拱手行礼。 主子。 楼惊御应了一声，绕过桌案坐到主位上。 怎么，来求情的？他随手拿过案头的卷轴展开看了看。 姜岩立刻摇头，属下不敢。 他原以为楼惊御真的把影一和影九罚去了冰室和水牢直到两个人服软。 水牢也就罢了，若是在冰室里跪久了，那膝盖直接就坏了，到时候是真不能留在赤阳教了。 第295章 于是他便去冰室看了一眼，原本想着看过后再去找楼惊御求求情。 没想到进了冰室，好家伙，压根没有人影。 姜岩觉得依照影一性子肯定不会是畏罪潜逃了，于是想到了暗室。 这机关密室知道的人不多，姜岩作为暗阁统领倒是知道，拿了钥匙打开了。 与冰墙浑然一体的暗门一开，姜岩才看见影一和影九都在。 两个人裹着一件披风取暖，简陋的桌子上放着开了盖的食盒，看样子已经用完饭了。 见他过来，二人脸上皆是惊讶。 统领，您怎么来了？ 姜岩直接没眼看，把带来的毯子扔那儿，就回了暗阁办事儿去了。 但不得不说，没了影一，他一个人处理暗阁中的事务确实繁杂了许多。 影二虽然武力高超，但应付不来精细的案牍之工。 姜岩只好自己处理，昨夜熬夜处理才将上一季度的开支账目和档案转存登记完交给对应方。 他虽然对情爱这些事情不怎么通晓，但是稍微思索片刻也明白，影一和影九的事楼惊御都知晓。 这是楼惊御的两全之策。 姜岩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如此一来也不用求情了。 如今是来问时间是否差不多了。 主子，今日便是影一和影九受刑的第三日了。姜岩毕恭毕敬道。 若是时间太长了，这一出戏就演不下去了。 毕竟正常人谁能在冰室里冻三天还没事儿的。 楼惊御知道他的未尽之意，点了点头。 他原来也是打算今日便把这件事情给处理了的。 于是便道：既然如此，你便把影一和影九提出来吧。 姜岩应是，事情办的周到，影一和影九两个人是一个从冰室，一个从水牢过来的。 起码在外人看来是这样的。 冰室里的那间隐秘的密室虽然隔绝了冰冷的温度，但到底是建在深山中，还是要比外面冷不少。 好在两个人都是影卫，身子骨硬朗，倒没什么大碍。 另外还有影十一和姜岩送过去的毯子、披风，倒也没怎么冻着。 只是因为三日的不见天日显得有几分凌乱，精神也不如前，看过去也确实像是受了大刑摧残。 书房里两扇大窗都开着，阳光灿烂得不像样子。 月牙桌上的一盆千里红置身其中耀眼的不像样子，丹红和绿粉交织，开得很是热烈。 影九觉得自己这几日身上沾染的寒意在这里都要化了。 他觉得自己一朝从崖边被拉回去了，那种大难不死的情绪让他还有些懵。 好在影一靠谱，一见到楼惊御坐在桌后，拉着影九就扑通跪了下去。 影一那日见影十一到冰室，他便明白楼惊御是打算放过他们了。 他心里五味杂陈，既觉得不可思议，又觉得十分庆幸。 自己只受了不过两三时辰的刑，便被轻飘飘放过了，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好了。 他不可置信，也难以想象这会是他那位冷血无情的主子能办出来的事 但他在冰室的幽暗烛火和洒进来的月色下偶然一瞥，看见了影十一身上的那件披风那是属于楼惊御的。 如今也属于影十一。 他想不仅仅是披风，还有楼惊御所拥有的一切，他都在让渡给影十一 他想他的主子今时不同往日了。 自己是沾了影十一的光。 楼惊御为他们这事费了心思，他也明白楼惊御的苦心。 让上位者为他们思索周全实在是一件太过难得的事情，到头来千回百转只有对楼惊御的由衷谢意。 但他也不是个很会表达情感的人，只是跪在地上朝楼惊御拱手，十分坚定道：属下定当为主子肝脑涂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楼惊御知道他性子，摆了摆手，以后做好本职便是。 又道：不过你二人死罪可免，其他的惩罚还是得有些的。 楼惊御把手里的卷轴看了一遍，确认无误后盖上自己的大印，然后将其扔给了姜岩。 你们二人既然有私情，那便不能再在一处做事了，否则一旦出了什么事情不是你们能负担得起的。 影九点头，他倒是明白这个道理。 俗话说关心则乱，若是真的任务中有所牵扯那也难以收场。 二人都道：都凭主子吩咐。 既然如此，影一还是在暗阁做事，扣一年的俸禄。楼惊御说道，看向影九。 影九扣半年俸禄，去后山经由姜岩重新训过，合格后就调到沧澜殿来，和影三影四一起轮换值守吧。 影九眼睛都睁大了，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到沧澜殿去？ 这真是惩罚？ 这不是升了吗？ 第234章 主君的话更重要 楼惊御其实一直想着再调个影卫到沧澜殿来。 以往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影三和影四两个人轮值便已经足够了，而且依照自己的实力，足以应付突发的事件。 但现在影十一和他一起住在沧澜殿，之前在风雪楼又出了事，楼惊御便想着调个影卫跟着影十一。 这件事已经提上日程了，楼惊御也一直在琢磨。 第296章 然后正好影一和影九的事情插了上来。 那也正好。 虽然影九在风雪楼的时候也被迷药药晕了，但是论起实力来还是不错的。 影十一虽然不再属于暗阁管理，但也常到后山和暗阁帮忙，影九若是能跟着他，二人还能搭个伴。 而且影十一性子内敛，和别的影卫关系虽然好，但又不像和影九似的那么熟稔。 影九跟着他，还能让影十一闲暇的时候有个朋友说话。 两全其美，这便是最稳妥的办法了。 但是到沧澜殿做保护主子安全的影卫不是那么容易的，往年都要经过遴选和特训。 楼惊御不会拿着他和十一的安全开玩笑，该有的训练还是要的。 影九，调到沧澜殿做事可不容易，你若是没通过训练，本座可就要把你踢到后山去了。 影九对此还是有信心的，立刻拱手。 属下明白，定会刻苦训练，谢过主子。 楼惊御微微颔首，正了声色叮嘱道：本座调你过来，是希望你能护好十一的安全。他虽然身手也好，但本座始终不放心，虽然总是在一处，但难免也有他一个人的时候，你定要把人守好了，做事情长点脑子，可明白？ 影九点点头，他自然明白，不然依照楼惊御的悲动八荒，沧澜殿也不需要再加一个影卫了。 属下谨遵主子教诲。 楼惊御点头，姜岩，调动文书刚刚已经给你了，你拿去办吧。 是。姜岩立刻道。 至于对外怎么说，影一你应该懂得吧。楼惊御看向影一，挥手让他们起来。 影一明白，请主子放心。 楼惊御嗯了一声，让他们各自把事情办好，此事到此便作罢了。 沧澜殿里，影十一正把书篓子里的画平铺在窗前。 大片的日光晒进窗户里，不用出去便能将画给晒了。 这些画约莫有十几来幅，影十一晒满了外室，地板上都放满了。 影十一拿过每幅画看了一遍，知道这些画作都是出自名家大师之手，并非凡品。 这些画或写意或精工，有的大气磅礴，有的秀气珍奇，倒也是自成一门学问。 他知道净台大师对此也很有研究，想着可以写封信给净台大师，向他讨教讨教。 虽然楼惊御说拿着赏玩便好，但毕竟这么多钱呢，十一动作上还是十分小心的。 他在地上铺了草纸，把画翻过来放上，然后在画卷上面还要铺上纸，然后将驱虫的香樟木零零碎碎压在最上面一层纸上。 如此才不会将画卷晒得太过了，又能防虫。 影十一铺完画，脚尖点地，从墙根越过地板上的画作一下子飞到了空地处，看得明月和清风眼睛都直了。 主君好厉害！二人赞叹道。 影十一不好意思地笑笑，他这样的性子面对着女孩儿们真诚的赞美是有些无措的。 好在明月很是贴心，根本不需要他回答什么。 以前这些画我们也是想着给晒一晒的，毕竟咱们久在山中，潮气还是不能避免的，但和主子说了一声，他倒不是很在意，弄得我们都不敢动了。明月说道，语气略有些无奈。 影十一被逗笑了，楼惊御在旁人看来太过严肃，他没有明确发话的事情，沧澜殿的婢女确实不敢轻易动。 阿御确实不在乎这些，也不会对这些书画上心，自然也懒得收整了。影十一说着，拿着手上最后一幅墨兰图走到墙边。 沧澜殿墙上和屏风上已经挂着几幅画了，大都是山水景物，四时之景俱备，倒是没有多少花鸟鱼虫之类有生气的。 影十一觉得这幅墨兰图很是不错，颇有风骨的兰花上有几只蝴蝶飞来，翩翩振翅，像是闻到了兰花的清香，既有生气又有雅意。 他想把这幅画挂在书桌后的墙上。 明月和清风在一旁帮他，笑道：主君来沧澜殿后，殿里的装饰都多了些，显得生动了不少。 以前殿里的这些画被楼惊御都放在了篓子里，她们做下人的也不敢给拿出来，更不敢随意更改楼惊御的布置。 殿内布置低调奢华，但显得有些严肃了。 不如现在的好。 楼惊御为了十一添置了些很多精巧可爱的玩意儿，比如博物架上精致的银壶，半月桌上粉色的荷叶碗，窗前的风铃，梁上的灯笼 而且殿内物件楼惊御都由着影十一动，只要他喜欢他高兴就好。 影十一听了微微一笑，不时和她们说几句话，讨论的也都是和楼惊御相关的。 那是他未到沧澜殿前的楼惊御的生活。 勾起了他难得的好奇心。 虽然不能妄议主子，可在沧澜殿办事的都知道，主君的话更重要，明月和清风便与他聊起来。 影十一站在凳子上小心将画轴挂在墙上，刚要弯腰下来，就被拦腰抱了起来。 阿御，你怎么回来这么快呀？ 他不用回头便知道是楼惊御来了，熟悉的香气和脚步让他神经都放松了。 影十一被稳稳地放下来，脚一落地他便转身看楼惊御。 处理完就回来了。 第297章 楼惊御看了一眼墨兰图，眼里满是笑意。 怎么不让下人去做，你还自己站在椅子上，万一摔下来了怎么办？楼惊御蹭了蹭他的鼻尖问道。 影十一摇摇他的手，眼睛亮亮地看着他，不会摔下来的，我顺手就做了。 殿里的婢女都是姑娘，他想着自己顺手的事，不必劳烦。 楼惊御唇角勾起，影十一这么看他总是让他毫无办法。 好，不会累着你就行。喜欢这一幅？他指着画问。 影十一点点头，我觉得很好看。 楼惊御揽上他的腰，也站在画前端详了一番，然后肯定道：确实好看，我们十一眼光好。 影十一便弯着嘴角笑起来。 第235章 何为夙愿 墨兰图上，带着筋骨的兰花叶片舒展着，墨色勾勒的花朵宁静淡雅，几只蝴蝶盘旋而来，右上角是大片大片的留白，让人觉得意境高远。 一幅只有水墨色彩的画，让人联想到了另一个静谧悠远的世界。 一束光从窗子里斜射过来，金黄色的灿烂光亮在画上显出一段亮眼的白，留白也变得耀眼起来。 同时也将影十一的影子投映在了上面。 少年留在画上的侧脸轮廓实在是无可挑剔。 高束的马尾充满朝气，发丝落在额头的影子都那么清晰，微微突出的眉骨下是挺拔的鼻梁，唇瓣的形状饱满漂亮，下巴的线条顺畅又凌冽。 这侧影显得人都很冷冽，如同这分明清晰的线条般决断。 只因影子里没有显出那光晕下温柔的色彩和明媚的笑意。 少年笑着的时候也很腼腆。 影十一几乎没有捧腹大笑的时候，他的情绪一向也内敛，笑得时候只是弯起嘴角，微微张开唇，露出一点白白的整齐牙齿。 他的笑容不像灿烂的百日红那样张扬，而是像兰花这样恬静和静谧。 所以更需要人多关注些。 好在楼惊御总是不会错过。 厨房里送来了刚做好的点心，香甜的气味从厅堂桌子上飘过来。 楼惊御牵着他一边走过去一边说道：我把影一依旧留在暗阁，但是把影九调来了沧澜殿和影三影四一起轮班值守，这样平时跟着你保护你，偶尔也能和他聊聊天，你觉得这般好不好？ 影十一没想到楼惊御对于影一影九的处置是这样的，比他预想的结果还要好，自然点了点头。 不过影九来沧澜殿做近身影卫，倒让他想起了自己以前的目标也是这个。 我以前也想做你的近身影卫呢。影十一笑道。 楼惊御带着他在桌边落座，闻言挑了挑眉。 想离我近一点？他笑道。 饶是坐下了，楼惊御也没放开影十一的手。 影十一点了点头，笑意里带了些羞涩。 楼惊御的心霎时间就软绵绵的了。 他在想，要是影十一真当了他的近身影卫，平时守在他身边，总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没过多久自己就会注意到他，从而发现十一对自己埋藏的爱意吧 那时候自己还是会爱上他的。 毕竟十一的眼神是那么的纯粹，腼腆纯情得可爱，如果他们相处的时间久一些 但没有如果。 前世他们交集最深的就是他弃用十一的时候 上位者的高傲自负让他悔不当初。 但上苍怜悯他，让一切回溯到现在。 在沧澜殿跟着我可不容易，楼惊御拿了一块枣泥酥饼喂到他嘴边，见影十一张口吃了才继续道：天天藏在房梁屋顶上，我去哪儿他们也得跟着，平常吩咐事情也是先叫他们，你若是这么累我会心疼。 他蹭了蹭十一的鼻尖，又笑道：现在十一比任何人都近我的身，是不是？ 影十一听了他的打趣咬着糕点笑起来，不过这最后一句话确实没错。 于是道：那我也算夙愿了。 他如此想着心情很是不错，确实没有人比他离楼惊御更近了。 不过楼惊御的话里带着玩笑般的揶揄，倒让影十一不知道该如何回了，只是笑着微微低头。 楼惊御捏捏他的脸，凑上去将他嘴里露出来的半块点心咬走了。 和我一辈子好好的才算夙愿，如今才哪儿到哪儿呢。他笑道。 你说得对。影十一也点头，红着脸把嘴里的酥饼嚼了咽下去。 今日的点心真的好甜啊。 暗阁难得热闹。 影一和影九牵着手回来的时候，本以为暗阁也向平常那样各司其职，安静严肃，没想到大家都聚在了一起迎接他们。 影一哥，影九，欢迎回来！影七从桌边冲过来，拍了拍影九的肩膀。 桌上是他们准备的饭菜和一壶茶，虽然简单，但大家凑在一起本就不容易，都是在做事之余过来的。 影九双目睁大，惊讶地张大了嘴，没想到他们会有此准备。 你们 他语气里颇为感动，嘴一瘪要哭不哭的，但又想笑，顶着一张带着怪异表情的脸去看影一。 哥？ 影一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估计是他们自己想的。 第298章 他光明正大地在众人面前牵起影九的手，引来满堂的起哄声。 起哄声一响，影九心里沉重的感动便霎时散去了，难得不好意思起来。 你们怎么这么突然啊。 影九拉着影一往前走去，就见一张方桌上的热菜还是热腾腾的，因为影卫当值不能饮酒，桌上便用茶水代替了。 这几天虽然有人往冰室送饭，但影九有事压在心头，食不下咽，吃进嘴里也不香了。 如今他和影一的事尘埃落定，看见这些饭菜便觉得饿了起来。 胃里在叫嚣，影九咽了咽口水。 影一看得好笑，谢过大家后招呼着人都坐下来。 影一哥，你们可真是吓死我们了。影七道，说着话的工夫给他们添了茶水。 影十听说这事的时候也吓了一跳，闻言点了点头，大家这几天都很担心。 影二这时候都不抱着他的剑了，也颔首表示自己也是一样的。 他们当时听说影一和影九的事时都很是震惊，不知道这两个人是怎么走到一起的，但更佩服他们的胆量竟然直接去主子那儿请罪！ 但随之而来的是担心。 教规和暗阁影卫的规矩明明白白的摆在那里，两个人确实是犯了大错。 不死也得剥下层皮来。 影一虽然比他们大不了多少岁，但按照资历来说还是前辈，众人多多少少都受过他的指导，影九他们几个当时在后山训练的时候还都是影一管的。 听闻他和影九受罚，一个水牢一个冰室，大家都很是担心。 生怕二人真没了性命，亦或者真的被逐出教去。 想去求情，但又被姜岩赶了回来 要求情我去，用不着你们，都该干嘛干嘛去。姜岩当时是这么说的，也是为了他们好。 众人只好各司其职，但心里却忧虑。 毕竟是多年相伴的战友，刀光剑影下的情谊虽然缄默但绝对深重。 好在二人没事。 第236章 终成眷属 影三和影四在沧澜殿值守没过来，最近赤阳教没什么要外出的任务，其他人倒是都抽空过来了。 姜岩没有过来，怕自己过来让他们不自在，让他们好好吃顿饭，自己和暗阁几位管事到后山聊天去了。 暗阁的烛火明亮，将往日稍显阴沉的黑漆柱子都映得发亮，主位上的卷宗一卷又一卷的摞在一起，是姜岩专门留给影一的。 他熬了大夜，可得休息会儿了。 此时的难得的闲暇。 问了影一和影九身上并无大碍后，大家才挨着坐下，围坐在方桌旁吃着饭菜，以茶代酒敬了几杯。 算是为影一和影九终成眷属又平平安安祝贺一番。 影一哥，影九，你们这次也算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了，以后的路一定会顺顺利利的。影五笑道。 谢谢影五哥。影九笑得很开心，整个人也从这几天的紧绷状态放松了下来。 好像填饱了肚子，心也踏实了。 不过你们两个倒也是让大家出乎意料，真是想不到。影六抿了口茶笑道。 可不是吗。影八赞同道。 不过说起这事来，影七想到了上元节那日，瞬间眼睛一亮。 说起来，上元那天我回来得晚，在过道里看见影一哥本想打招呼来着，影一哥却没在他房间门口停，而是提着灯笼一路往里走到了影九房门口，放下灯笼就走了，影七兴致勃勃道，那时候我以为是影九想要灯笼，还惊讶影一哥什么时候这么仔细暖心了，没想到是因为这个啊原来那时候就有眉目了 这话说出来众人又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纷纷看向两人。 这事都好久之前的了，当时影一心思杂乱，竟也没发觉影七当时也在。 如今被提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影一清了清嗓子咳了一声。 之前送灯笼那事，影九还不知道呢，自己也不打算提，没想到被影七又提起来了。 其实我知道。影九笑笑，转头看向影一。 嗯？影一疑惑，你怎么知道的。 直觉，回教前你看了我一眼，我就知道那个灯笼应该是你送的了。影九笑嘻嘻的，显然很是得意。 影一没想到这么细节的事情他都记得，不免一笑。 二人终成眷属，实在是不容易，众人也都为他们开心。 不过主子这次倒是好说话，不然你们也不能全头全尾的出来了。影二喟叹，也算是幸事。 影一点点头，主子仁慈，还有十一也想成全我们。 众人一怔，然后都点点头。 前一句可信度近乎没有，后一句倒是真话。 此事落定，大家一边吃饭一边闲聊近况，气氛倒也很是不错，一壶茶添了三次水，最后一泡的颜色都淡了。 吃完饭大家各自有事情，便也都散去了。 偌大的暗阁大厅，只有影一和影九还在。 他们坐着同一条长凳，火烛映照出二人的影子。 影九身体有些困倦，脑袋却很清醒。 甚至还有些兴奋。 哥，我还是有些不可置信，我们就真的这么轻飘飘的过了这个坎，就这么好好在一起了吗？影九问道，把脑袋靠在影一肩头。 第299章 爱人，朋友都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吃饭。 幸福来得太快，让他恍恍惚惚置身在云雾之中，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影一轻抚着他的后背，缓声道：当然，以后会都很好的。 他说着，话语虽然直白而又简练，但他说的话在影九看来却很是可靠，让他的心也渐渐安定下来。 我们一起面对就好了。影一又道。 这三日在冰室二人相处，影一也渐渐明白了这一点，两个人在一起，成为了爱人，不再是自己作为前辈去主动承担的时候了，爱人是需要携手一起面对磨难的。 而且依照影九的性子，就算不让他一起，他还是会跟来的。 到最后还是两个人在冰室里了。 影一的心态已经发生了改变。 影九觉得很是欣慰，听着这句话咧开嘴笑了。 嗯，你知道就好。影九笑道，牵上他的手。 他转而想到楼惊御对他们二人处罚，玩笑道：哥，主子罚了我们月俸，我们这一年半载的没有钱了怎么办啊。 没有钱了就没法去买好吃的了，也没钱去镇上玩了 他本来还想着给影一买个护腕来着。 影一闻言失笑，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 影卫的俸禄在赤阳教是除了几位堂主和阁主外最高的一档了，你这些年这么能花，一点没存下。他声音里带着笑意。 影九抿着唇不好意思笑笑。 但他自己的虽然花得快，之前影十一给他的倒还有呢。 其实他直起身子，想和他解释一句。 他还没说完又听影一道：那我这些年攒下的都给你啊，都是你的，够你花很久了，想买什么就去买。 影九一愣，心里又觉得酸酸软软的。 他知道影一没什么物欲，是个保守的人，钱财都攒在一起以备不时之需，现在却都要给自己了。 他倒在影一身上笑，好啊，那我得和温堂主好好学学怎么开销存钱了，这些钱可得让我们花好久呢。 影一微笑，自然由着他。 不过，他又听影九说道，钱是我们的，但你也是我的，要一直一直是。 影一扣住他的手，自然。 暗阁进门处的烛火被风吹灭了两盏，灯光稍微暗淡了些。 唯有相依的人依旧是那么温暖明亮。 月明星稀。 随着天气越来越暖和，这样夜间的好天气也多了起来。 药堂后院的二层小楼上，段春回正躺在阁楼下的竹椅上吹风。 连珏上楼的时候段春回已经快要睡着了。 连珏把毯子给他盖上，自己坐在竹椅旁的凳子上看着他。 你回来了。段春回眯着眼看他，把毯子往他那儿拽了拽，想给他也分一点。 连珏失笑，把他的手握住了，你盖着就好，我不冷，倒是你，身为大夫还吹夜风。 段春回半睁着眼笑，渐渐清醒了些，还不是等某个大忙人嘛。 第237章 生命中的春日 虽然南疆的事情告一段落了，但丽娘却逃之夭夭了，楼惊御回教后便让姜岩和连珏二人携手追查其下落。 但丽娘此人，虽然身手一般，脑袋却很是聪明，永远不会只给自己留下一条路可走，不知用什么法子从洞穴逃了之后便隐匿了起来。 姜岩派出去的影卫和连珏手下的探子一路搜寻，倒也让他们发现了丽娘的影踪，只是每次赶去都迟了一步。 连珏只好亲自出马，前些日子离了赤阳教循着查探得到的踪迹找过去，倒还真让他看见了丽娘。 只是那地方是大夏和南疆两国交界处，边防严查，界限明显。 连珏没有朝廷文书和出关通牒，再难向前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丽娘被前拥后簇地迎进了南疆边城。 讪讪铩羽而归。 没想到一回来就见段春回在等他，让他心间犹如暖流淌过，倍感慰藉。 我前几日写信不是说不让你等我了吗？连珏握住他的手，在他手背上点了点。 段春回笑着攥住他的手指，我估摸着路程也差不多了，应当是今日能回来的，怎么，挂念你你还不乐意了？ 连珏一走便是大半个月，段春回自然担忧，看到人回来才放心。 连珏连忙讨饶，怎么会，一回来就看见你，你不知道我多高兴。 他说着凑过去，用脑袋去拱段春回的颈窝，把人弄得发痒直笑。 段春回往后仰了仰脖子，不让他再碰了，碰了碰他的胳膊让他让开点。 怎么了？连珏问。 段春回笑笑，昏昏欲睡的心思彻底没了，往竹椅一边靠了靠，上来吧，分你一半。 竹制的躺椅虽说是单人制式的，但很是宽敞，若是硬塞，也能躺下两个人。 连珏自然接受这份邀请，占了一半躺椅，将胳膊伸开给段春回枕着。 两人这下可以一起分享那条毯子的温暖了。 一路可还顺利？段春回问道。 连珏点头，路上倒是顺利，也看见人了，只不过地方不对，追到了南疆就追不过去了，只好回来了。 第300章 段春回嗯了一声，将头往他胸膛那儿靠了靠，轻轻牵着他的手当做安慰。 你们已经尽力了，教主也知道，他本也没觉得你们真能把人带回来的。段春回抬手揉了揉他的手掌，温热的掌心让他心里无比安宁。 连珏被他的安慰逗笑了，你现在都能揣测主子的心思了？ 段春回朝他仰头笑笑，得意道：那可不，我还猜对了好几件事呢。 什么事？看着他脸上狡黠的表情，连珏顺着话问道。 比如，影一和影九，我当时就猜楼惊御不会怎么重罚他们，果然，两个人全须全尾从冰室出来了。 段春回说到此略有些激动。 你这段时间出去了不知道，影一和影九两人可大胆了！我跟你说 段春回把这段时间教内发生的事情和连珏讲了一遍。 连珏果然有些震惊，拿着折扇的手一松，扇子啪嗒从毯子上掉下去了。 他也没捡，而是感慨了句：竟然有这种事，还真是少有。 影卫到了年限会被放下山，想结婚生子也好，想云游四海也罢，想隐居田园也好，一概不再受到限制。 因此大多数影卫不会在任期内去触犯教规，他们都知道这样不会有好下场，不必自讨苦吃。 因此有私情的影卫很少，在暗阁之内互生情愫的影卫更少。 男子相恋本就不是常事，没想到影卫里还出了俩。 不过最后结果倒是不错。连珏说道。 段春回也点点头，可不是嘛，幸好都留下来了，不然教内怕又是要提着心一阵子。 两个人话着家常，天幕中的月亮已经钻进了云里，但那云彩也越来越淡，最终轻飘飘地飘走了。 常见彩云追月，如今倒是颠倒过来了。 段春回今夜确实等了连珏很久，精神了没一会儿又开始犯困。 连珏，在厨房里给你留了馄饨，饿了去吃。段春回开始嘱咐。 嗯。 连珏看着怀里人眼皮都快要睁不开的样子不免觉得好笑又心软，把人揽得更紧了些。 你回来得是时候，教主给十一在山下马场买的小马到了，十一叫着我一起去玩，明天你也一起。段春回拉了拉他的手，已经闭上了眼。 好，你去的话，我必然也要一起跟着的。 连珏笑了笑，把毯子往上拉了拉，将段春回盖得严严实实的。 段春回得了回答，安心睡过去了，呼吸变得均匀绵长起来。 连珏和人相依着，抬眼看了看天边。 月亮又明晃晃地悬挂在夜幕上了，周边一二颗星子围着，在不停闪烁着亮光。 暮春初夏时分的丹栖山已经有了夏季夜晚的热闹，楼阁上的烛火吸引了不少飞虫，不远处草丛里偶尔传来两声虫鸣，在寂静的夜里很是清晰。 连珏看着安睡的人唇边缓缓露出一个笑意。 他们从相遇至今，快要十年了呢。 时间过得真快啊。 仿若昨日他们还是十五六岁的少年郎，机缘巧合之下相逢，在最容易情窦初开的年纪有着看向彼此时青涩又藏不住事的目光。 那些年很不容易，筹谋复仇，误会吵架，好在从来不曾背道而驰。 段春回闭着眼睛的时候要比平时安静不少，他虽然不是个世俗的正直医者，但却是一个温暖的人。 连珏不止一次觉得他的名字取得真是好极了。 春回，春回他默念他的名字。 段春回这个人又何尝不是让他生命中的春日再次到来。 他觉得段春回这些年倒是没怎么变过，心性成熟了些，但骨子里未曾变化什么，面容成熟了些，但也只是将青涩褪去罢了。 还是和当年一样，是个俊朗的郎君。 许是听了段春回讲的影一和影九的事情，连珏想了很多。 他想自己真是幸运，在很年轻的时候就和爱的人在一起了，虽然这么多年吵吵闹闹，但从来没分开过。 如今看到有人也能终成眷属，连珏觉得也真好。 处在幸福中的人会大度许多，也想看别人好好在一起。 他想，主子也是明白这种心境了。 第238章 纯情又乖巧 翌日，清晨的时候，影十一站在沧澜殿前的栏杆前看远处的太阳。 那里地势高些，殿门前是空旷平整的平台，可以将远山和近处的景色一览无余。 如今白日变得长了，日出也很早。 影十一今日起得早，他练剑的时候太阳还在地平线上，如今练完剑，太阳已经升起来了，但依稀能见远处山野里的雾气还没散去。 倒也是有趣的景象。 四月总是这样，人清早一起来便感觉到一天已经开始了，到处都是阳光，让人不舍得辜负这样的清晨。 影十一身形颀长，一身利落的黑色劲装，腰带勒出精瘦的腰来，腰带之下的双腿看着更长了，身材实在是好，站在栏杆前脊背挺直，是独属于少年的意气峥嵘。 他手腕上戴着皮质的护腕，手里握着赤霄，剑尖抵在地上，在阳光的照耀下泛出明亮的光。 少年的额头还有辛勤练剑留下的汗珠，顺着鬓角落下，但他也并未在意，而是看着远处青翠的山野有些出神。 第301章 远远看去，太阳正处在远山的山顶之上，照得那山上苍翠的树木都蒙了一层光辉，这种绿色让人感受到无限生机，看多久都不会厌烦。 山下的四月和山上的四月是不一样的。 山下的平原，春日只剩下尾巴了，隐隐已经进入夏日了，太阳逐渐升上来，便觉得有些热了。 但是山上不同，春日里的百花竞相绽放，娇艳的花骨朵儿和绿油油的抽芽的叶子都是那么富有春意，就算是正午时分也并不是多么的热。 正是一年好时节。 影十一突兀地想起自己还没有和楼惊御一起看过日出呢。 这么想着将抵在地上的剑收回剑鞘里，回身进了沧澜殿，想着和楼惊御说一声。 他也想和阿御一起看日出。 如今他已经不再隐藏自己的思绪了，想做什么就去和楼惊御说。 但楼惊御不在主殿里，而是先去书房处理事情去了。 他们约定好今日去山下的马场，楼惊御自然要在早上把公务处理好，这样才好把时间空出来。 主君回来了，主子还在书房呢，您先去沐浴换衣裳吧，小心出了这么多汗受凉啊。明月小心嘱咐。 影十一点点头，想着也不着急，将赤霄剑放在兰锜上，与沧澜剑前后放在一起，这才去偏殿沐浴。 他从汤池里洗过后走出来，刚绕到屏风后面穿上中衣，就听见连通主殿的门帘便被人拨动。 珠帘声响，脚步声近了。 影十一不用看便知道是楼惊御过来了。 他沐浴的时候不喜欢有别人侍奉，沧澜殿的婢女们便都在外面等着，如果有什么事情也都会在外面通禀，能这么过来的一定是楼惊御。 而且他认得出楼惊御的脚步声和他身上的气息。 影十一便从屏风一边探出头来看他，抿着唇朝他笑，清冷的面容上被这一笑多了些俏皮。 阿御，你处理完事情了？他问。 楼惊御点点头，觉得影十一这样探脑袋的样子甚是可爱，不由得也笑了。 不过是那些惯常来请示的事情罢了，很快就处理完了。他说着直接绕过屏风走过来了。 明明只是一早上没有见，便已经很是想念了。 影十一立刻把中衣的衣襟合上，手忙脚乱地系带子。 虽说床笫之上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了，可青天白日这样还是会有些害羞。 可是心里一急，影十一手上的衣服带子就不听使唤，更别说楼惊御的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让影十一更窘迫了。 阿御～ 语气有几分求饶的意味。 楼惊御便不再束手旁观，将臂弯上搭着的两件衣服放到衣服架子上，一把将人抱起来坐到软榻上。 怎么还害羞啊？楼惊御用下巴蹭他的锁骨，感受着这处娇嫩肌肤的滑腻，见影十一低着头红着脸不吭声，低低笑了一声，嗯？ 影十一坐在他腿上动了动身子，衣襟被动作带着散乱开来，露出一大片春光。 没有害羞。影十一嗫嚅道。 楼惊御低头看了一眼，眸色一深，轻轻拍了拍影十一的后腰，让人不要再动。 他好不容易才按捺住心里的邪火，在影十一锁骨处印下一吻。 那怎么脸红了？哪儿我没看过啊，嗯？ 影十一咬着唇笑，伸手比量了一下，只有一点点。 他只是脸皮薄，本能地害羞，但对于楼惊御，他心里不是紧张的，相反很是轻松 对上楼惊御，情绪总是不一样的。 楼惊御被他可爱到了，凑过去亲了亲他，然后想起什么握着他的手腕看了看。 影十一手腕上被麻绳磨伤的伤痕已经完全好了，一点疤痕都没有留下，两只手腕的皮肤白皙，腕骨突出，内侧的皮肤一袭可见青涩和紫色的血管和筋脉，仿若之前血肉模糊的样子从不存在。 影十一见楼惊御的神色逐渐严肃了起来，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腕，便也知道楼惊御在想什么了。 他脸上的红晕褪下来，将脑袋靠在楼惊御肩头，稍微一侧脸便和楼惊御脸贴着脸。 阿御，没事的，已经都好了。 说着还亲了亲楼惊御，这会儿倒是一点都不害羞了，只想让楼惊御心情好起来。 他的吻纯情又乖巧，很慢很慢，凑上去小心翼翼在楼惊御唇上亲了一下，饱含着珍视和爱意，让楼惊御的心里软得不得了，脸上也出现了笑意。 楼惊御却不肯放过，在影十一刚要撤回去的时候又吻了上去。 风格却和十一的完全不同，不是温柔的春风，而是激烈的狂风。 这力道让影十一忍不住后仰，只好抓住楼惊御的衣领借力才坐得稳当。 唇瓣被含住挑逗，然后破开城门进去扫荡，间或带着令人心颤的跳动，影十一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被掠夺了。 到最后淡粉色的唇又变得红艳起来。 楼惊御神色餍足，拿过干净帕子去擦影十一嘴角暧昧的水痕。 安安。他叫道。 嗯？影十一靠着他平复着自己的呼吸，脑袋还有些晕乎乎的。 要平平安安的。楼惊御捏了捏他的脸。 影十一笑笑，点了点头，默默牵住了他的手。 第302章 第239章 天造地设的一对 两个人抱着说了会儿话，楼惊御用手梳理着影十一的一头黑发。 头发又长了些。楼惊御笑道。 白玉般修长而又骨节分明的手指穿插在墨发之间，楼惊御的动作轻柔得很，唯恐扯着头发让十一疼。 影十一揽着他的脖子靠着他，感受着这一刻的宁静，闻言弯起了嘴角。 很久没打理过了。他道。 楼惊御轻轻摸着他的头发，触感好似在抚摸一匹丝绸，十一发质好，不需要怎么打理，平日洗洗就罢了，这才到腰间呢。 影十一便点了点头，他不太在意这些，都由着楼惊御安排。 楼惊御用发绳给他绑好头发，将他的中衣脱了，认认真真看了看他身上之前受的伤。 养了将近两个月，用了最好的药，伤疤都已经没了，白皙的肌肤看不出受过伤的痕迹来。 只有中了梅花镖的那处伤口的疤痕还比较明显。 楼惊御去了趟主殿，拿了舒凝胶来仔细给影十一抹上。 之前影十一用祛疤的烈性药膏可是让他吓了一跳，段春回也连坐了一次。 所以这次段春回主动拿了他自己潜心研制的舒凝胶来，不仅是为了祛疤美观，还能加速伤口愈合和消炎。 最重要的是药性舒缓，没有什么副作用，只是要坚持使用而已。 楼惊御倒觉得这样也好，时间久些没什么，只要对身体没害处就行。 于是他便每日给影十一用，正好也免得十一又背着他偷摸干坏事。 痒。 舒凝胶被抹在皮肤上，冰凉的触感让影十一忍不住笑了一声，瑟缩着想躲。 楼惊御知道他一向敏感，笑着揽住了他的胳膊不让人动，用指腹轻轻打转促进药膏的吸收。 他宠溺地哄道：很快就好了，现在不怎么痒了吧？ 影十一点点头，凉意被楼惊御指腹的温度取代，确实是不怎么痒了，但是又出现了另一种痒意。 他能明显的感觉到楼惊御的手指在他的皮肤上打转的细小动作，好似那处的感知被放大了无数倍，不自觉红了脸。 阿御。 怎么了？ 楼惊御看了眼药膏被揉得差不多了，又看了一眼伤口，心里想着丽娘这女人可真狠，对自己的亲外甥也这么能下得去手。 要是被他逮到了，肯定要还回去。 好了吗？影十一问。 楼惊御放下手，知道他的十一敏感，也没有再逗他，拿过帕子擦了擦多余的舒凝胶，这才给影十一把中衣穿上。 若是有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楼惊御又嘱咐道。 影十一点点头，他知道虽然伤已经养好了，但是楼惊御对他总是太过关心的，他明白楼惊御的用心。 我们现在去马场吗？影十一问，低头去系里衣带子。 楼惊御拨开他的手，非要自己给他系，两三下就打了一个漂亮的结。 嗯，去给我们十一挑马儿去。 他说着把影十一从自己腿上放到软榻上，起身去衣架前把上面的衣服拿下来。 十一今日穿这两件吧，天气热了，这是新做的夏装。 去年的时候已经量过影十一的尺寸了，夏天的衣服调整不大，楼惊御在年后便已经吩咐裁缝做今年的新衣了。 如今春日还没过完就送来了夏装，很是速度。 影十一点点头，他虽然现在是赤阳教的主君了，但做影卫做久了，对于着装也不是很在乎，简洁大方就好了。 反而是楼惊御，对他的衣食住行很是上心，几乎是一手包办了。 若是旁人，可能会觉得有束缚感，但是影十一反而是乐在其中，这样会让他很有安全感。 楼惊御的专制、强势、隐藏在骨血之中深沉的占有欲，在影十一看来都是无伤大雅的。 在影十一的眼里，楼惊御的所有都是好的。 也怪不得段春回之前说二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其实影十一知道他原本想说的是什么锅配什么盖来着，是被楼惊御一眼瞪过去调转了话头。 想到此影十一掩着嘴笑了一声。 楼惊御没让他动手，正亲自给他穿戴衣裳，听见这声笑点了点他的鼻尖。 想什么呢？ 影十一摇摇头，想到了段堂主，他这会儿已经在马场等我们了吧，估计等得无聊了。 楼惊御给他合好衣襟，拿来腰封给他系上，笑道：连珏昨夜回来了，有他在，段春回才不会无聊。 说罢，将玉佩香囊给影十一戴在腰间，总算收拾妥当了。 很俊朗，翩翩少年，玉树临风。 楼惊御眼中惊艳和骄傲并存。 这是他的十一。 影十一低头浅笑，牵上楼惊御的手，那我们走吧。 赤阳教依山势而建，山上楼阁林立，但半山腰的山门之下倒是显得空旷很多，阶梯一路延伸下来，就到了宽阔的山底平原。 马场就建在山脚下的平地上。 赤阳教财力斐然，这山脚下的大块平地都是他们的，马场便建得很大，用特质的木栅栏圈出了很大的一片场地，因着楼惊御要出行和影卫外出执行任务，里面养了不少健壮的马匹，都有专人管理。 第303章 前几日夜里下了一场小雨，马场里刚洒下的草种子便冒了头，远远看去绿茵茵一片。 连珏和段春回小别重聚，此刻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 两个人牵着手漫步在草地上，一边聊着天一边等人。 两个人主要是段春回单方面总是吵吵闹闹的，这么祥和平静的时候可不多。 听说教主从西北买了好几匹上好的马，有小马驹，还有成年马，听说花了这个数，段春回说着朝连珏举起了五根手指，一脸悲愤，我一年的俸禄都买不起一匹啊！ 连珏被他的表情逗笑了，把他的手指攥到自己手里，你出门都是坐马车的，要马做什么？ 段春回瘪了瘪嘴，我也知道自己要马也没用，但是这次教主采买的马儿确实不一般，毛色好，体型漂亮，四只蹄子一看就能跑，让你看了你也眼热。 连珏扶额笑起来，他知道段春回也不是真的非得要，顶多只是新鲜感来了罢了，只能附和：好好好，那一会儿问问主子，让你也试试手。 第240章 春水煎茶 在暮春的和煦微风里，一对爱侣牵着手漫步走来。 二人皆是身形修长，穿着很是相称的云锦袍子，因着要骑马，衣裳简洁又干练，没有太多的装饰，却也显得人身长玉立。 段春回看见两人身上的衣裳饶有兴味地啧了一声。 这两人穿的衣裳是一匹布料裁出来的吧。 只见楼惊御长发用银冠半束起来，在阳光下银质的发冠很是亮眼，正好中和了他脸上不笑时候的冷淡。 男人眉眼深邃，眼神扫过的时候冷冷淡淡的，但转头看向影十一的时候眼角眉梢都柔和了起来，带着微微笑意。 他里面是一件暗红色的锦服，外面是一件黑色的袍子，两件轻薄的衣服叠穿，只能从衣襟、袖口和衣摆处看出锦服露出的明晃晃的红色。 而影十一和他相反。 影十一里面是一件黑色的束袖衣袍，外面是一件枫叶红的半袖宽袍，用了黑色皮质的腰封束腰，看起来干练又清爽，如此便不耽搁骑马了。 这衣裳还是楼惊御精挑细选出来的，这红色最配十一，衬得人脸色白皙又很是亮眼，但十一平常不怎么穿。 楼惊御想着今日骑马，如此穿着肯定好看，便把这衣服拿出来了。 他自己也给自己搭配了一身。 如今看着段春回的表情，楼惊御就知道自己想法不错。 果然很是相称。 来多久了？走到段春回和连珏二人面前，楼惊御停住脚步问道。 连珏拱手行了一礼，回道：也是刚到。 楼惊御点点头，挥手招来马场的管事，让他们把新买的马儿牵出来。 段春回的眼神在二人的衣裳上看了又看，还是问了出来：这衣服？很是有巧思啊，衬得咱们十一俊朗矜贵得不得了，煞是好看。 闻言，影十一悄悄握紧了楼惊御的手，白嫩的耳尖红透了。 他在殿里把衣服换好便发现了，自己和主子身上的衣服配色很是相称，而且布料和上面的金莲和祥云花纹都一样。 一看便是有心搭配的。 旁人一看见，便知道这两个人关系亲密。 影十一从前不知道原来从衣裳上便能生出这么多羁绊。 他心里觉得羞涩，却又觉得万分高兴。 我觉得也是，很好看。影十一小声说道。 大家都知道影十一性子腼腆，让他说这话可是不容易，这话一出大家便都笑了。 楼惊御放开影十一的手，转而揽住他的腰。 段春回净会揶揄人，不过眼光倒还不错。他说道，又低声哄着人不用管段春回的揶揄。 他说着将影十一的马尾往后拨了拨，发带末端的珊瑚珠子便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 四个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凉棚下走。 马场占地广，除了圈出跑马的地方和饲养马儿的马厩、库房外，还有很多屋子和凉棚是用来休息的。 因着楼惊御喜好洁净，从马厩到马场的每一间房子打扫得都很干净。 管事知道楼惊御今日要来，凉棚里还点了熏香，茶水点心也是一应俱全，招待十分周全。 四人刚一落座，便有下人来奉茶。 这种清闲喝茶的时候可真不多啊，今日也是享受一番春水煎茶的雅致了。段春回往藤木椅子背上一靠，发出一声感慨。 影十一点点头表示赞同。 他养伤这段时间都没下山过，虽说也不是多么爱玩闹的人，但一直在沧澜殿里也有些闷，今日出来很是心旷神怡。 楼惊御揉了揉他脑袋，笑着将一杯茶递到影十一嘴边，先喝点茶水吃点东西，不然一会儿累着。 影十一借着他的手喝了两口茶，来之前他在沧澜殿已经吃了点心了，这会儿不饿，只吃了半枚莲花酥。 剩下半块楼惊御自己吃了。 纵然段春回和连珏都知道楼惊御对影十一宠得不得了，但每次看到楼惊御动作这么自然都还是要吃惊一番。 段春回和连珏二人相视一笑：教主是妥妥的妻奴啊，只是我们小十一从不会恃宠而骄。 是急着想骑马了是不是？楼惊御笑道。 第304章 影十一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这会儿倒是难得没了多年影卫磨炼出来的稳重，反而多了几分单纯的少年气。 我想看看是什么样的马儿。 影十一朝他弯起嘴角，桃花眸子亮晶晶的看着他，看起来软乎的不得了。 楼惊御捏了把他的脸，本想凑过去亲亲他漂亮的眼睛，但想到在外面还是算了，转而去牵着他的手。 不急，本就是给你买的，你可以慢慢挑。 赤阳教并不是没有好马，只是那些马没有一匹是真正属于影十一的。 影卫外出执行任务的时候用的马虽然也很好，但并不是单独属于他们的，而是公用的。 这样的马只是出行的工具罢了，和属于自己的是不一样的。 楼惊御知道，没有尚武的男儿郎是不喜欢骏马的，更何况他的十一作为影卫马术了得。 楼惊御之前便想着送影十一一匹独属于他自己的，没想到一耽搁就到了现在。 既然要送，自然是要送天底下最好的马，如此一来，赤阳教原先的马儿就不在考虑范围之内了，自然要去寻更好的来。 正巧这时，马场的仆役把马儿都牵出来了。 主子，马都在这里了，这几天都好生养着呢，只不过有几匹烈性难驯，估摸着得些日子才能驯服。马场的管事恭敬解释道。 楼惊御微微颔首，带着影十一起身去看马。 这几匹马本就是西北来的，西北酒烈，马的性子也一样烈，但越是这样野性难驯，驯服后才是好马。 楼惊御和影十一解释道，转而又小心嘱咐：十一去试试，记得要慢慢来，可不要伤着自己了。 影十一点点头，小跑着走到一匹深棕色马前。 他伸手摸了摸马儿的皮毛，听说这马性子烈，故而没有立刻上去，而是先和这马儿熟悉熟悉。 楼惊御怕着马儿突然撩蹄子伤人，便也在旁边看着，但目光大多数时候还是停留在影十一身上。 第241章 少年意气 十八岁的少年郎身形修长，举手投足间利落分明，马尾随着动作而晃动，摇曳的发梢不知道挠到了谁的心。 十一的面容五官分明，剑眉星目十分凌然，既不过于硬朗，也不会太过柔和，带着恰到好处的清俊和意气。 从前的影十一是隐藏在暗处的影子，在他的世界里没有明亮的色彩，也没有感知过世界上还有这么多的新鲜事可以做。 在他贫瘠而枯燥的世界里，楼惊御就是他所有的喜怒哀乐。 楼惊御每思及此都十分心疼，所以一直带着他体验不同的事，慢慢让他也感知到这个世界的多姿多彩。 他想让十一体会到本属于他这个年纪的精彩。 好在这一年把人小心捧着疼着，影十一的性子果真开朗了不少。 不再像以前那么缄言沉默，想要什么做什么也会主动和他说了。 如今阳光洒在少年身上，少年脸上一片明媚之色，整个人好像都在发光。 楼惊御看得心尖都暖了。 阿御，我想骑上马试一试。影十一看这匹马没有和他撩蹄子，想必是不排斥他，便回头和楼惊御说道。 楼惊御走过去，检查了下马鞍和马镫，都没有问题后才点点头。 他摸了把马儿的头，就见这匹马儿仰了仰头，只是前蹄动了动，反应倒不是很剧烈。 管事说这匹马是里面最烈的一匹，没想到在我们十一手底下这么老实，倒也是有灵气，说不定和十一有缘分。 楼惊御说着将影十一扶上马。 影十一的马术他是信得过的，之前一起秋猎的时候十一的马骑得就很好，但饶是如此楼惊御还是担忧，再三嘱咐：千万要小心，有什么状况就喊我。 影十一在马上坐稳，从楼惊御手里接过缰绳。 好，阿御放心吧，我不会逞能的。 楼惊御最后摸了摸他的手，这才依依不舍地放他去骑马。 在他的目光里，影十一骑着马越来越快，终于跑了起来。 少年骑在马背上，双腿稳稳踩在马镫上，不用看就知道被包裹在靴子里的小腿肌肉是如何的有力。 他一拽缰绳，马儿便跑得更快了，但他是身形却并没有多少变化，似乎一点都不在意马背上的颠簸，只有被风吹起的发丝昭示着主人是迎着疾风的。 马儿这会儿渐渐不乖了，骨子里的烈性冒出来了，开始不怎么配合影十一了，高高扬起前蹄，背上的影十一也被带的猛然悬空。 楼惊御被吓了一跳，刚想冲过去，就见影十一蹬着马镫子几乎是站起来了，双手紧拉着缰绳，更显身姿矫健，脸上丝毫不惧。 他似乎在和马儿僵持，两三回合下来，那马儿便安分了，慢慢地也听影十一的了。 阿御，我没事！影十一坐稳后第一件事就是回头去找楼惊御，朝他挥了挥手，让他别担心。 楼惊御也放心下来，也笑着朝他挥了挥手。 主君马术高超，不会有闪失的，昔日执行任务的时候多少难题都轻易而解了，何况这一匹马。连珏宽慰道。 楼惊御笑了一声，转身走回凉棚坐下，是本座关心则乱。 连珏给他添了茶推到他身边，笑道：这也是人之常情。 第305章 楼惊御点点头，终于收回目光。 昨日连珏回来后只是拜见了他，没有谈及公事，他估摸着今日趁着这工夫连珏会说，便扬了扬下巴示意他有话说便是。 等等等等，段春回打了个岔，我就不听你们讲公事了，我能不能 他指了指其余几匹马，脸上颇有些跃跃欲试。 楼惊御扯出来一个笑，看得段春回头皮发麻。 段春回立刻道：我是那么拎不清的人吗，当然知道那是给十一的，我先去骑咱们教原来的马，等到十一都试完了，我再去过过瘾。 楼惊御这才点头，大手一挥让他去了。 等他走后，连珏脸上的神情才严肃起来，开始讲起正事。 主子，属下一路追踪，发现大夏通往南疆的途中一路有人接应丽娘。连珏说道。 楼惊御对此也是意料之中，丽娘这人思虑周全，自然会给自己留下退路，有人接应想必也是她计划之内安排好的。 连珏继续道：我们一直追到了两国地界处，但显然那女子准备周全，竟然通过大夏和南疆的双重关隘回到了南疆，但最近几年来两国边关多生事端，僵持不下，我过了大夏边防，却进不了南疆境内，只能看着丽娘一路走远，属下失职。 楼惊御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他也没有怪罪连珏什么。 南疆与大夏之间边防气氛凝重，盘查严格，若没有准备，确实是难以通过的，何况那南疆是丽娘的地盘。 可有南疆王室的消息？楼惊御问道。 连珏点头，立刻道：属下带人在边疆蹲守，后来寻得机会让探子潜入了南疆，探得丽娘已经回到南疆王宫的消息，这女子如今又做回了她的贵妃之位，恍若来大夏一事就这么掀过去了似的。但是听闻南疆如今朝堂不稳，丽娘和三皇子的计谋被粉碎，令南疆王大失所望，三皇子便又被其他皇子压上了一头，皇子间内斗不止。 南疆内斗对大夏有利，如今药魔已死，精心筹谋一朝泯灭，丽娘想必大受打击，估计也闹腾不起来了。楼惊御说着抿了口茶，深邃眉眼充满着难测的目光，略有些严肃了。 主子说的是，毕竟她这次可是折了不少人力物力在大夏，恐怕难以恢复元气了。连珏赞同道。 但其余的南疆王室依旧野心勃勃，尤其是南疆王，虽说这是三皇子和丽娘的计谋，但如果没有南疆王的授权，他们又怎么能成事，说到底南疆王心中也有这样不切实际的美梦罢了，南疆与大夏这一战看样子是势不可免的了。 楼惊御分析着时局，想着前世那场持续了好几年的战役，脸上却没有多少顾虑和担忧。 今时不同往日了。 第242章 永远做少年郎 前世内忧外患，南疆里应外合的计谋太过狠辣，才使得大夏一时之间没能反应过来遭到了重击。 但如今掌握主动权的是大夏，藏在暗处的这张阴谋交织的大网已经被粉碎，很多机密都被及时追回，没有像上一世一样被泄露给南疆，所以倒也不必过多忧心。 楼惊御思索片刻，想着今日回去后还是得给身在京城中的秦王写封信，把这些消息都传给他才是。 既然南疆狼子野心犯我大夏领土，战争无可避免，但可以快些解决，减少些不必要的伤亡。 如此想着，楼惊御又吩咐连珏：你和姜岩两个人商量好，留些人潜伏在南疆，不必做什么，观察丽娘和南疆态势即可。 终究比起前世更为小心谨慎了。 连珏领命，这就要去办。 楼惊御叫住他，朝跑马的空地指了指，也不用急，今日本就出来游玩的，你出去这些日子段春回一直念叨你，陪着玩会儿吧，晚上回去再办不迟。 多谢主子。连珏一笑。 楼惊御点了点头，也放下茶盏，起身离开了凉棚，站在跑马道上看影十一。 影十一已经转了两圈了，看样子已经和马儿熟悉起来了，快慢已经能很好的控制了。 少年骑马奔驰的样子是那么的自由，清俊的面容上带着淡淡的笑意，阳光照耀着他，连发丝都好似在发光。 许是察觉到楼惊御的视线一直在跟随，影十一也回眸看他。 目光在空中相撞，少年的浅浅笑意逐渐变得明显起来，粉嫩的唇弯起，一双黑白分明的澄澈眼睛也有了弧度。 阿御。影十一喊了他一声，勒着缰绳调转方向朝他这边跑过来。 楼惊御心弦一动，眼神温柔缱绻地看着他。 他想，他的十一这样的美好，他会用尽所有守护他的笑容，让他的十一永远做少年郎。 不多时，影十一骑着马停在楼惊御眼前。 他马术很好，作为影卫这是必须练好的基本功了，但他没想到这匹烈性难驯的马居然不排斥他，所以磨合得也快。 围着偌大的马场跑了几圈，额头上已经有了细密的汗珠。 楼惊御把人从马上扶下来，拿出手帕给他擦汗。 累不累？他问。 影十一摇了摇头，这点体力活动累着不着他，出些汗反而让他心神精神了许多，纵马驰骋的感觉总是让人上瘾的，他一点也不累。 我觉得这匹马儿很乖。影十一说道。 第306章 楼惊御笑了笑，管事的说就这匹马最烈，但对着你却老实不少，想必是和你有缘分，但也不着急，一会儿再试试其他的。 影十一点点头。 楼惊御给他整理好刚才被风吹起的发丝，带着人去凉棚下面坐着休息会儿。 快到用午膳的时候了，阳光也越来越烈。 天气有些热，在太阳底下跑两圈太晒了，楼惊御便让影十一等会儿再出去，让人直接将午饭送到这儿来用。 没一会儿明月和清风就带着婢女将饭菜送来了，四方小桌太小了，拼了两张桌子才将饭菜放下。 饭菜一如既往的丰盛，几道小炒菜荤素搭配，还有一盘炸酥肉和藕盒，除此之外有一道春日特定的腌笃鲜，光闻着汤的味道便十分的鲜美，脆嫩的笋和肥瘦正好的腊肉更是勾动人的味蕾。 楼惊御盛了一碗汤，拿给影十一对他说道：这汤味道还不错，十一也试试，若是好吃，让厨房趁着春笋还有多做几次，过了这时节可就吃不到味道这么好的了。 影十一点点头，拿着勺子盛喝了一口汤。 味道果然鲜美无比，既有嫩竹笋的清香爽脆，也有腊肉的鲜美厚实，尝起来滋味无穷，好像一口吃了春天一样。 楼惊御看他吃得眼睛都放光的样子不由得心头一软，记下了他爱吃这道菜，之后每年都得让厨房记得做，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现下只是看着影十一一口一口地喝汤，自己心情也很好。 阿御也吃。影十一也给他盛了一碗。 楼惊御笑着接过，自己也尝了尝，味道确实不错。 段春回笑道：这哪是不错呀，这一口都鲜掉眉毛了。 连珏也笑了。 四个人慢慢慢悠悠用完了饭，日头便逐渐偏移下来，没有那么热了。 饭后又坐着喝了会儿茶，楼惊御才放影十一继续去骑马。 一下午的时间，影十一将另外几匹马也试了，除了那几匹小马驹之外，这些小马驹还得再养养。 最后影十一还是选了最开始的那一匹深棕色马儿。 主君眼光好，这马是西域来的汗血宝马，刚六岁，正是年轻的时候，很有灵性，和主君也有缘分。管事说道。 楼惊御摸了摸马儿的鬃毛，这匹马身形高大挺拔，肌肉线条很是流畅，又充满着力量，看它跑起来的时候四肢也很稳健，又有一种独特的轻盈之感，确实是匹好马。 十一可以常来和它培养培养感情，这马儿还是处在刚成年不久的时期，它可以陪你很久。楼惊御笑道。 影十一点了点头，心里也满是喜悦。 他又看了看剩下的几匹马，问楼惊御：那这些怎么办？ 楼惊御也看了一眼，这些马虽然价值万金，但对他而言不过毛毛雨罢了。 他买这些主要是想让影十一挑一挑，若是能挑到喜欢的最好，不过如今影十一已经选中了，其余的确实也不重要了。 于是和影十一说：都按你的想法来。 我用不了这么多，这么贵重的马儿若是不能驰骋，放着也是浪费，阿御也选一匹，可以换着骑，我们可以一起骑马出去玩，其余的便分给其他人吧。 楼惊御揉一揉他的脑袋，点了点头，自己选了一匹棕红色的马。 段春回，他喊了一声，剩下的你挑一匹，然后让连珏按照各堂主和阁主的需要去分了去。 段春回正骑着马溜达，说骑也不算对，因为连珏给他牵着马缰绳，马儿跑得也不快，慢慢悠悠的走。 听见这话，他惊讶片刻，然后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 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份儿呢。 他知道楼惊御现在心情好，赶紧朝楼惊御一拱手，谢教主赏赐。 连珏也拱手领命。 已经是夕阳西下的时候了，楼惊御嘱咐马场管事，要好生照料影十一的马儿，这才带着影十一回赤阳教。 落日余晖，橙色的光晕从林间洒下来，二人拾级而上，牵着手好似漫步，相依相伴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第243章 走向正轨 回了沧澜殿后，楼惊御便着手给秦王写了信，向他说明了南疆的近况，然后派人将信送到了京中。 南疆埋在大夏江湖之中的暗网已经被连根拔起，暗处的波涛汹涌总算了结，此后便是大夏朝廷和南疆王室明面上的事情了。 各人处境和身份不同，这些事情便不在他的范围内了。 没多少日子，秦王便送信来道谢，又附带着沈子渝写给影十一的信。 楼惊御揽着影十一坐在书房的宽大座位上，看着影十一将信拆开。 沈子渝写的信很简单，先是问候近况，然后便是分享自己最近有了什么新鲜事，读来令人会心一笑。 好不容易交到的朋友都快处成信友了。 楼惊御思及此笑笑，捏着影十一的手和他说道：等到局势安稳下来，到时候再带你去京城玩，这次咱们就选个好时节去，让你吃京城的冰乳酪。 想到那份自己偷偷摸摸吃的冰乳酪，影十一抿着唇笑笑，点了点头。 阿御，我一会儿想去后山看看。 影十一看完信后将其妥帖收起，写完回信后和楼惊御说道。 第307章 去看影九？楼惊御挑眉。 影十一点点头。 影九虽说免了罪，被调到沧澜殿做影卫，但是在此之前还要训练一番。 后山的训练是封闭的，影九直接住到了后山，影十一这些日子怕打扰他也没有过去，如今听说已经结束了，影十一便想着去看看。 楼惊御捏捏他的脸，看着桌子上的折子卷宗微微叹了口气。 我没法陪你去了，十一让影三跟着吧，早去早回。楼惊御道，在自己家里，倒并不像外面那么忧心，但还是嘱咐了句，有事立刻叫我。 影十一点头应是，凑过去主动亲了亲他的唇瓣，一触即分，却让楼惊御的心荡漾良久。 阿御辛苦了，我会早点回来陪你的。 楼惊御捏捏他的手，笑道：你玩得开心最重要，也不用着急。 好～ 后山演武场上，影九正在和影二对战，姜岩和影一都在旁边看着。 这次显然不是正式的较量，只是私下的比试罢了。 影一不时在台下对着影九指点两句，影九便应声转换招式，调整进攻的方式。 但是影二是影卫中剑术最了得的，这一点毋庸置疑，尽管影九最近勤学苦练在姜岩手底下又练了一遍还是打得很吃力。 姜岩抱着胳膊，面容坚毅，眼神专注地看着台上二人的动作，不时点点头。 影九啊，看出来有进步了，能接住影二这么多招了，但之后进了沧澜殿后可不能松懈，还得再练练，不然你和十一不相上下，是你保护十一，还是十一保护你啊。姜岩话里带着几分玩笑。 影九和影二比试完，回道：统领，属下知道了，定会好好训练，不会被退回来的！ 影十一还未来得及走近，便听到了这番话，也被逗笑了。 影九有长进了，改日咱们两个也比试比试，看看谁进步更大。影十一笑道，带着影三和清风过来了。 见他来了，众人都停下了动作，朝他一拱手，道了句：主君！ 不同于以往能随意叫他十一，私下叫也就罢了，如今大家都在，自然是要叫主君的。 而且他的身份板上钉钉，是楼惊御亲自点头的，原来喊的人少，但现在整个赤阳教都这么称呼。 影十一如今也能脸不红心不跳的应下来了。 昨日夜里下了一场雨，地上还有些潮湿，影十一踩着鹅卵石的小路走过来，和众人打了个招呼。 影十一带了些点心来，清风就跟着他一起来了，此刻正将手中食盒里的点心摆到石桌上。 主君怎么过来了？姜岩问他。 统领，影十一请他坐下，将点心往他那儿推了推，闲着无事，来看看大家。 姜岩笑笑，停止了众人的比试，招呼他们休息会儿。 影九闻言立刻从演武台上跳了下来，他被点心的香味吸引了。 众所周知，沧澜殿的点心是赤阳教里最好的，不仅外观精美，吃起来也是甜而不腻因为影十一不喜欢吃太甜的东西。 而且一年四季都有新花样，能连续好多天都不重样。 影九拿了一块凤梨酥乐颠颠地递到影一嘴边，这一举动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视线。 影一头一次体会到羞窘的意味，虽说在场的都是自己人，可他的性子就是如此，平日两个人的时候倒不觉得有什么，但在如今大庭广众之下就有些脸热。 他伸手想要拿过凤梨酥，但影九没放手，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面带笑意地又将手里点心递了递。 哥，张嘴。影九笑道。 影一虽然不好意思，但看着影九高兴，也纵容了他，老老实实张嘴让影九喂了。 他咬住了凤梨酥，影九才松开手，拉着影一往石桌旁走。 十一还带了好多种不一样的点心呢，哥你看。 他嘴巴叭叭的停不下来，看得众人皆是一笑，气氛也很是轻松。 影一目光平和又温柔地看着他，嘴角虽说还是抿着，看起来和以前一样面无表情的，但眼里流露出的笑意却让他整个人柔和了几分。 如今能和影九在众人面前以爱人的相处，让他心里流淌过名为幸福和满足的暖流。 他知道影九爱吃这些点心，也拿了一个松子百合酥给影九。 这百合酥吃起来很香，他知道影九爱吃。 果然影九尝了一口就享受地眯起了眼睛。 影十一将他们言语动作之间的亲昵尽收眼底，抿着唇也笑了。 他这些日子不过来的原因除了影九要训练外，还有一个就是影九和影一苦尽甘来，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影十一很贴心地没有打扰他们。 如今看来是对的，这二人感情真好，作为影卫本就忙碌，该给他们二人留出些独处的时间。 影三和影二去搬了几个凳子过来，大家便都坐着休息。 最近训练的怎么样？影十一问影九。 影九闻言一拍胸脯，完美通过试炼，下个月你就能在沧澜殿看到我啦！ 姜岩点了点头，喝了一杯茶，也难得笑道：口气倒是大，直接就完美了？以后要定期过来训练知不知道，保护主子安全那是天大的事，不能松懈。 第308章 影九点点头，虚心受教，放心吧统领，我明白的。 影十一也浅浅一笑，一切都走向正轨，真好。 第244章 三两山间事 后山树木茂密，遮挡了日光，只有几缕从树叶间透过来的阳光撒在地面上形成了明亮的光斑，一点都不晒。 微风从林间穿过，带着比山前更凉的温度，让人不知山中是何季节。 影十一和众人聊了会儿便告辞了，他想早些回去陪楼惊御。 对了，晚上记得来后湖，大家一起吃饭。影十一和姜岩他们说了声。 前些日子温红菱带着锦华堂管事和几个暗阁影卫去了趟江南。 那里有赤阳教的分舵，温红菱巡查产业和进出账，暗阁影卫监察和记录分舵管事行事，这是赤阳教历来的管理惯例了。 办完正事，临走前那管事向楼惊御献上了一批江南特产，托温红菱一行带回赤阳教。 楼惊御身为赤阳教教主，御下有方，这些年各分舵发展他也是十分用心，下面人常献些东西给他也是常事，只要不是以权谋私或者别有用心的，收下便罢了。 因此温红菱传信一封，得到楼惊御同意后，回来的时候便把特产给带了回来。 除了一应珠宝古玩、名茶绣品和珍贵书画外，还有很多江南应季的水果菜品。 这些果蔬虽然不怎么名贵，却是地方特色，别的地方虽说也有，却吃不到这么好的。 可以说送这些的管事有心了。 蔬果不易保存，虽然赤阳教离江南不远，但还是走了水路运回来的，到赤阳教的时候箱子里保湿的叶子都还是绿油油的。 这些东西不少，也存不久，楼惊御留了一份在沧澜殿，其余的做了赏赐分了下去，还剩些便预备今晚在后湖吃炙肉时一起用了。 备的东西很多，他们二人也吃不完，便像之前吃烤肉一样叫上了众人，也热闹些。 姜岩应道：我到时候带着他们一起去。 影十一点点头，和众人说了声后便离开了后山，回了沧澜殿。 山中清风穿过，将屋檐下的风铃吹得摇晃起来。 清脆的风铃响声像一支欢快的曲子，让人的心情不由得愉悦起来。 影十一踏进沧澜殿的时候，温红菱正在向楼惊御汇报此次江南一行的情况。 桌案上有许多信、折子、卷宗，还有几本厚厚的账本。 见影十一来了，温红菱利落地拱手，向他行了一礼。 主君。 影十一点头，让她不必多礼，还让婢女给她送上了茶水和点心。 温堂主此行辛苦了。 影十一说着往楼惊御那儿走了走，楼惊御就牵着他的手把他拉到自己身边，和自己一起坐下。 温红菱微微一笑，本分罢了，主君折煞我了。 她接过了婢女奉来的茶，却没敢去拿点心吃。 她抬头用余光去看楼惊御，主子在这儿，她哪敢妄动啊。 楼惊御看着影十一面对旁人时越来越娴熟自得的变化，心里十分熨帖，大拇指在影十一白皙骨感的手背上打着圈儿。 温红菱，坐吧，杵在那儿做什么，主君都发话了。楼惊御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温红菱立刻找了个位置坐下，就着茶水吃了块点心。 嗯，好吃，甜而不腻。 温红菱自认是喜欢吃甜食的人，可这些日子在江南吃得有点太甜了，她接受度倒是还可以，就是苦了和她一起去的影卫，影十他们几个实在是吃不惯甜口的饭菜和糖量超标的点心。 如今回来才觉得松了一口气，吃着赤阳教的吃食才觉得惬意。 该汇报的都已经说了，她便静静等楼惊御翻阅带回来的文件。 楼惊御停下翻阅账本的动作，笑问影十一：回来了，去后山一趟怎么样？ 影十一点点头，大家在比武，影九有长进了，我想他训练定是很用心，但还是打不过影二哥，我想现在我也打不过影二哥。 楼惊御笑笑，看出他对于加强自身实力的期待，抬手碰了碰他的侧脸。 影二比你们大七八岁，自小练武，经验也足，十一不着急，慢慢来就好，你已经很厉害了，姜岩还说假以时日，你也会和影一影二不相上下的。 影十一乖巧点头，倒也不着急。 他练武就是想保护楼惊御，但也知道楼惊御自身已经足够强，而且身边还有旁的影卫保护，还轮不上他出手。 但总是心里有这个念头。 大抵恋人之间，总是想护着彼此的吧，无关乎客观的实力高低。 守护，这个词在恋人之间总是美妙的，充满了一生的羁绊。 二人又闲话几句，楼惊御便继续忙了起来。 他一手执笔在折子上圈圈画画，另一只手一直握着影十一的手，神情倒是认真。 但他认真的时候便显的有些严肃，浓墨般的眉峰好像都裹挟着冷意一样，更不要说那张脸上严峻的神情了。 日影西斜，小香炉里燃尽了一支香。 沧澜殿里静悄悄的，婢女来换茶水的时候都屏息悄声来回，不敢抬眼直视楼惊御脸色。 温红菱也安安静静地坐在座位上等着楼惊御的批示，茶已经喝了三杯。 第309章 唯有影十一，坐得久了有些昏昏欲睡，将脑袋直接靠在了楼惊御肩膀上。 楼惊御注意到他闭上了眼睛，立刻停了写字的笔，低头静静地看着他。 少年的睫毛轻颤，橙色的光晕跳动在浓密的睫羽上，像是酝酿出了一个甜蜜的梦境。 影十一呼吸均匀，脸颊贴着楼惊御衣服的衣料，他今日没有午睡，到这个时候便有些困倦了。 楼惊御向温红菱摆了摆手，你把这些拿走吧，剩下的等改日本座派人给你带过去。 温红菱看见影十一恬静平和的模样，便也知道了楼惊御是没心思再忙公事了，接过了楼惊御已经批复完的折子和卷宗。 本来她也汇报得也差不多了，剩下的细枝末节改日再说不迟。 温红菱点点头，悄声告退了。 一方静寂的空间只剩下了他们。 楼惊御扶着少年的肩背，让他躺了下来，枕在了自己腿上，动作十分轻柔，不想惊动他。 但影十一却感知到了，不免勾唇一笑。 他只是浅眠罢了，这会儿已经休息好了，于是握上楼惊御的手，阿御，什么时候了？ 刚到酉时。楼惊御把人扶起来，给人喂了点茶水润润唇，可睡饱了？要不要去床上躺会儿。 影十一摇摇头，笑道：只是没有午睡，所以有些犯困而已，现在已经休息好了，咱们去后湖吧，大家肯定都等着了。 第245章 此间是圆满 影十一如此说了，楼惊御自然依着他。 也快到用晚饭的时候了。 唯恐傍晚风凉，二人出去时楼惊御还给影十一披了件披风，这才相携而去。 后湖的景色一如往昔，却又四季不同，日日不同。 五月的天气惠风和畅，山下已经进入了初夏时分，山上还留着春日的尾巴在。 杨柳在湖边围了一圈，柔软的长长的柳条垂在水面上。 偶尔有几尾游鱼游过来，绕着水面下的柳条绕一圈，然后许是觉得无趣，吐几个泡泡泛起一圈涟漪就游走了。 湖面宽阔，荡漾着日落时候的金波。 前几日下了一场小雨，像是连带着带走了湖面上所有的蒙蒙薄雾和水汽。 若是向着湖面远眺，视线都会变得得清明，将湖对岸的山野景象一览无余。 群山苍翠，深深浅浅的绿色都竞相勃发着生机，傍晚时分倦鸟归巢，不时便有鸟鸣声从群山中传来，廖远又空旷。 但近处却热闹。 看见楼惊御和影十一二人的身影，姜岩立刻带着影卫拱手行礼，主子！ 姜岩一身干练的黑衣，但偏偏身上还穿了一个围裙，手里还拿着一把香椿芽，实在很是割裂。 影十一还没见过姜岩这样呢，有些忍俊不禁。 再看其余影卫，原本都围着桌案和水盆洗菜切菜，也把袖子撸起来了，手上都是湿漉漉的。 暗阁的影卫这是要抢厨子的活儿了？楼惊御弯起嘴角，并无责怪之意，倒像是玩笑话。 姜岩自然听出他的语气，也笑着回道：今日做的菜色多，属下带着他们来得早，便帮些忙。 楼惊御点了点头，挥挥手让他们继续忙。 路过了正在摆餐具的温红菱和影十，明月和清风抱着账本子去找温红菱，把东西交给她后便也一起去帮忙了。 在湖边用饭要带不少家伙儿事过来厨子、食材、桌椅板凳、餐具茶具、点心茶叶 实在是很多东西，还有不少活儿。 好在众人也觉得很有趣味，不想让婢女和仆役来来往往的，便自己亲自上手去做。 如此倒也清净，还能一起说说话。 楼惊御环视一圈，带着影十一往湖边凉亭走去。 凉亭里，连珏和段春回正在煮茶。 红炉小火上，紫砂壶冒着丝丝缕缕的热气，走近了还能听到茶水沸腾的咕噜声。 茶叶的清香随着水汽散发出来，淡雅温和，让人的心都变得平静了。 教主。 主子。 段春回和连珏二人和他打招呼。 嗯。楼惊御应了一声，带着影十一坐下。 江叔这时端了一小盘洗净的水果送过来，主子，您和主君尝尝。 楼惊御点点头，拿了个枇杷，剥了皮递到影十一嘴边。 尝尝好不好吃。他说道。 影十一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入口都是独属于枇杷的清香和酸甜，眼睛一亮，点了点头：好吃。 说着也给楼惊御剥了一个，喂给他的动作也十分娴熟。 二人动作是掩饰不住的亲昵，江叔看着也很是欣慰，默默退下去忙别的了。 段春回笑吟吟地看着楼惊御二人和在不远处忙碌的众人，虽说在忙着做手里的事情，但每个人脸上都是轻松的。 以前赤阳教哪会这么热闹呢。 楼惊御性情孤傲，真和个谪仙似的不沾人间烟火，不喜欢过节日，也不喜欢去山下城镇游玩，更别说纡尊降贵和大家一起用饭了。 这么多人在后湖聚在一起聊天吃饭喝酒，让楼惊御看到非得罚一顿不可。 但自从去年和影十一在一起了后，楼惊御便不一样了。 第310章 去年中秋就叫大家一起吃烤肉，逢年过节也开始好好操办了，赤阳教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多了很多欢声笑语。 段春回昨个儿还和连珏说过这事，当时连珏说主子是有人情味了。 段春回觉得这话可说的太准确了。 可不就是如此嘛。 如此想着，便揶揄了句：教主，这也不是逢年过节的，怎么想着请我们一起吃饭了，该不会是有什么好事情宣布了吧？ 楼惊御和影十一的关系已经众所周知，这好事情说的自然是举办婚礼。 段春回之前就听连珏说过，楼惊御让他注意着些外面的布匹店，差他外出的时候采购红绸子回来，这事已经有大半年了。 早在去京城的时候，楼惊御便已经让连珏在京城最有名的布庄买了许多红布回来。 可谓一掷千金。 段春回听了后掩盖不了惊讶之色，没想到教主这么会行事，这就已经开始考虑大婚了？ 所以现在才会这么打趣。 影十一也听出了他的意思，默默红了脸。 虽说是影卫，那也是赤阳教的影卫，是江湖儿女，影十一对于这些婚仪倒是并没有多么看重，能够和楼惊御在一起他就已经知足了。 办不办大婚，他都听楼惊御的。 他抬头偷偷看了楼惊御一眼。 却见男人也正在温柔地看着他。 楼惊御从重生回来便想着这辈子要和影十一好好在一起，当时的愿望简单，也只顾着怎么把他的小十一养得健康些，后来才想起这一生该办一场大婚的。 是给影十一的，也是给自己的。 上辈子晚了一步，悔恨终身。 这辈子便一步都不想晚，该有的都要有。 让世人都知道影十一是他决定这一生相守的爱人。 所以一直在默默准备着，只是南疆一事又打了个岔。 没想到如今段春回提出来了。 楼惊御薄唇一勾，露出个笑容来，凌厉的眉眼都软化了不少。 他牵住影十一的手，转而瞪了段春回一眼，你倒是想的不少。 段春回嘿嘿两声，往连珏身后藏了藏，这不是想吃喜糖了吗。 听到此，影十一脸上的红晕又添了一层，晃了晃楼惊御的手，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 十一怎么想？楼惊御也不再管段春回了，低头和影十一说话，两个人凑得很近，像是在说悄悄话一样。 影十一抿了抿唇，都听阿御的。 楼惊御的笑容便更明显了，牵着影十一离开了凉亭。 第246章 年年岁岁，岁岁年年 湖边小路上，两个人牵着手散步，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熟悉的地方。 影十一当时就是在这里被季家兄妹为难的，而后就见楼惊御不可思议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现在想起来，那时候的场景就像梦一样。 都一年多了。 影十一笑着，站在当初自己站过的地方，仰头朝楼惊御笑着。 少年比起一年前脸上多了些笑意，眉宇间也不再是隐忍和哀愁，而是徜徉着轻松和愉悦，周身散发着幸福的光芒。 他的背后是落日的绚烂霞光和波光粼粼的湖水，落日将他被风吹起的发丝都映得那么明亮。 楼惊御也想起那时候。 刚重生的自己震惊又喜悦，颇有些不敢置信，那么着急地找了过来，明明想着不要吓坏了十一，行事作风却还是无法抑制住见到他的激动。 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 楼惊御含笑看着影十一，他觉得这一年过得太快了。 春去秋来，循环往复，时光都因为面前的人而变得不同了。 现在想起前世来，恍若那是一场令人心惊的梦。 他的一生因为影十一的死而分裂成两半，前半生风光无限，按部就班执掌赤阳教，后半生无边孤寂，怀着后知后觉的爱意度过余生。 他永失所爱。 他又失而复得。 如此想着，便感怀于心。 楼惊御从前信人定胜天，现在却感念上苍了。 改日要带着影十一再去趟大觉寺才是。 是啊，时间过得可真快，楼惊御走过去将人拥入怀中，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和你在一起心里总是很高兴，如此才觉得时间过得快吧。 影十一笑笑，回抱住他，我也是。 两个人在湖边相互依靠着看夕阳，看着那一轮红日逐渐落在群山之中，连带他们的影子也交融成一团，然后看不清楚了。 夜幕逐渐落了下来，绚烂的晚霞安歇于群山之间，只有一道灰色的天际线留在天边。 影九过来请他们去吃饭，饭菜已经都做好了。 楼惊御便带着影十一沿着来路返回，隔得老远就闻到了烤肉和各种炒菜的香气。 桌子上摆着饭菜，四周是已经点亮的灯笼，这是一方明亮温馨的空间。 饭菜飘香，其中不少笋做的炒菜和汤品，闻起来便很是鲜美。 前几日，一场小雨下下来后，冒了一茬嫩笋，估摸着是今年最后一茬春笋了，配上江南来的蔬果，满满当当一大桌子菜。 楼惊御带着影十一坐下来，挥挥手让众人落座。 他环视一周，江叔、段春回、连珏、温红菱、姜岩都在，另一桌坐着影卫和明月清风他们，人到得很齐。 第311章 楼惊御没有那些祝词祝酒的规矩，吃饭就是吃饭，落座后便动了筷子，让众人不用拘束。 好在饭菜足够好吃，大家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吸引住了，开始专注吃饭。 尝尝看。楼惊御说着夹了一筷子油焖笋给影十一。 影十一张嘴将笋片咬进嘴里，只觉油香十足，带点甜味，十分脆嫩可口。 好吃。 影十一眼睛亮了亮，也让楼惊御尝尝，又给他盛了一碗春笋雪菜排骨汤。 楼惊御笑笑，低头尝了一口，肉的厚实和春笋的鲜嫩交织在一起，还有雪菜的咸味，确实很美味。 湖面的风穿亭而过，将高高挂起的灯笼吹得小幅度晃动了一下，然后好似也沉溺于美食的香气之中，温柔拂过众人的眼前。 平淡的一顿饭充满平和与惬意。 吃完饭，楼惊御和众人闲聊几句后便带着影十一回去了。 他答应影十一明天要和他一起去看日出，今日自然要早些休息。 夜晚的丹栖山在明月照耀之下显得格外沉静，亭台楼阁、巍巍楼宇却透着温暖的光，恋人在里面安眠，连风都不忍心惊扰。 翌日是个好天气。 日出前的天不是黑沉沉的，而是透着些灰蓝色，在东边的天际线上隐隐露出些白色来，那是太阳要升起来的前兆。 一夜好眠之后，楼惊御和影十一很早就醒了。 山间小路都还泛着潮气，两个人都穿着披风，牵着手拾级而上，一路向云台走去。 云台是赤阳教乃至丹栖山最高的地方，是最适合看日出的了。 但同样，这个地方对于楼惊御来说又代表了太多太多。 这是他前世经常光顾的地方，因为这里竖着那一块沉寂的埋葬着影十一的碑。 重生之后，他还没有来过这里。 阿御，我们到了！少年的声音里充满着期待和隐隐的雀跃。 影十一先他两步走了上去，将手里的防风灯别在叶子依旧青绿的枫树上。 这时候的红枫还没有穿上秋季里那身艳丽的衣裳，依旧是绿色的，看起来嫩生生的。 楼惊御迈过最后一阶台阶，看着影十一缓缓笑开，他没有再沉湎过去的回忆。 云台之上，没有那座令他心碎的坟墓，只有在灯下朝他羞涩笑着的十一。 今生一切都不同了。 黎明之际，云台的风很大，将他们的披风都吹了起来，远处的天际线已经出现了橙色的光，两个人索性都把披风脱了下来。 看完后我们就要穿上，可不要着凉了。楼惊御揉了揉影十一的头发，将他脖子上平安扣的红绳塞进衣领里。 影十一点点头。 他的身体素质很好，尤其是在好生养了一年的情况下，吹这点风哪会凉着，但在这些事上，他乐意听楼惊御的。 好，我知道了，阿御也是。 楼惊御笑笑，握上他的手，把人带了过来，两个人走到栏杆前等着日出。 太阳的光辉总是耀眼的，哪怕是日出时分，也要凭借自己的力量和热烈染红一片天空。 银灰色和天幕中深深浅浅的蓝色在对比之下都黯淡了起来，远山的轮廓越来越清晰，天际线被镀上金光，一切沉静又壮美。 绚烂的金红色刚露出头，天地便好似都被唤醒了。 远山传来鸟鸣，树叶被风吹动婆娑，自然的画卷徐徐展开。 然后太阳便不再隐藏自己的身影，一点一点跃出地平线，显示出自己无法被直视的身影来。 好壮阔的景色。 影十一似乎是被眼前的景色完全吸引住了，不自觉感叹道。 阿御。他侧目去看楼惊御，却正好与他的目光撞上。 阿御？他又叫了一声。 楼惊御弯起嘴角，攥紧了他的手，在这朝霞和清风共同光顾的晨光里，他及其认真地问影十一： 楼唯安，十一，虽然昨日已经提过了，但我还是想在此问你一遍，天地作证，日月作证，你可愿意和我一起走下去？你可愿意和我成婚？ 昨日说这些话题的时候像是闲聊。 但给影十一的，楼惊御不愿意如此就决定了，在现在的时机认认真真地问，定下相守一生的约定才好。 他想给影十一所有的一切最美好的回忆。 影十一微微张嘴，桃花眼里显示惊讶，而后是了然的感动。 两心相同，自然明白。 影十一立刻笑着点点头。 少年的白皙面容在日光下显得那样明媚灿烂，阳光将他的每一根发丝都照亮。 这是楼惊御捧在心上的人，是他要值守一生的人。 我愿意！阿御，我愿意的！ 不需要任何犹豫。 楼惊御的笑意在嘴边逐渐扩大，将他拥入怀中。 那我们的婚礼便定在秋日吧，有你在，秋日也是风清气朗。 影十一在他怀里点了点头，好。 太阳在他们身后升起，光芒万丈，带起这片土地上无数的生机，照耀着他们相拥的身影，照耀着他们相拥的心灵。 彼时秋日，长风寂寥，红枫结霜，一人独立，一人黄土。 来时秋日，和风暖阳，红枫艳艳，红绸飘扬，璧人成双。 第312章 从此年年岁岁，岁岁年年，他们都有彼此相伴。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