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 最强之鬼过分怕死》 第1章 [无cp向] 《(综漫同人)最强之鬼过分怕死》作者:齐贺美优【完结+番外】 文案 1.不是无敌流爽文(爽文是热标签,假如是爽文我肯定会打标签滴) 2.不是沙雕文 3.大马甲叫杯骸刃,小马甲叫青向佑康,说是大小马甲其实主要剧情是青向佑康(百分之八十) 4.疫情来势汹汹,大家注意安全防控(突然 内容标签:综漫 幻想空间 灵异神怪 少年漫 搜索关键字:主角:青向佑康(杯骸刃)┃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因为怕死跑去当了猎鬼者 立意:人无法被困难压垮 作品简评 杯骸刃因离奇事故对死亡心怀恐惧,为了将自己改造成不惧死亡的生物,他决定用新身体变装前往鬼杀队寻找青色彼岸花。在这过程中渐渐被他人坚定信念的执着打动,了悟生命的意义,收获崭新且真挚的情谊,经历的一点一滴通通在杯骸刃关于‘生命’问题的天平那端加了码…… 本文以主角变装斩鬼的时间行进为主线,剧情紧凑,情感真挚。主角为达成自己的目的,巧妙的游走在“正义”与“邪恶”的钢丝两端,却在过程中改变了“初心”。文章以主角与剑士不断加深的深情厚谊为载体,展开一段段妙趣横生的精彩篇章。主角人物内心的转变描述细腻,故事<a href=https:///tags_nan/wenxinwen.html target=_blank >温馨与激扬并存。 第1章 那是平和又安静的一个午夜。 新世代的汽笛声在很远处嗡鸣,冬日炊烟袅袅升起,月夜的幽冷钻入清梦。 这是鸡犬不闻,夜深人静的安宁时刻。 今夜的无限城如外界一般安宁。 脚步声踩在这样安宁的弦上,像是踩在所有人的喉咙间。 “呐。” 蓝顶紫尾的短发,赤红如深林猛兽的竖瞳。 他的面上没有愤怒的神色,双腿岔开下蹲的动作简简单单。 手腕纤细白皙到文人的无力,脖颈被鸦青色的格纹围巾包拢。 那明明是文人样颓然又无力的青年。 但是为什么呢,被那样的青年注视,却好像在黑暗丛林的深处,被大大小小垂涎的恶意视线包围。 “青色彼岸花,你们真的有在认真找吗?” 被他如此问着的鬼下半身稀烂成了肉泥,灰羽毛混杂着碎骨,和血水一起流淌到台下——瑟瑟发着抖的美艳女性眼前,让她喉间发出一声不成调的惊恐呜咽。 落针可闻的无限城内,这一声呜咽清晰的好像被凭空放大了音量。 堕姬心脏停摆一瞬,胡乱用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女人的武器——那因惊恐而大颗大颗坠落的泪珠衬的那张柔弱无力的脸越发楚楚可怜。 明明是曾经杀人不眨眼,将人类视作食物,以食物的痛苦和绝望为乐,曾因嫉妒用脚生生碾碎另一位花魁头骨的女人。 此刻却正如跪在黄泉的水里,眼睁睁看着上涨的水平面将自己淹没,求生欲哭叫着让她逃离,太阳穴正一抽一抽地发痛。 用花瓶砸向那些前来侍奉的孩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们匍匐在地瑟瑟发抖时,不知她是否想过有朝一日瑟瑟发抖的会变成自己。 现在的她,匍匐地攀爬着离开也好,被人一脚踢出无限城再连滚带爬的离开也好。 怎样都好,想要逃。 但是不能逃。 上一个逃跑的玉壶尸体正在头顶不远处拉长了脖子晃荡。 死不瞑目的红色瞳白倒映着其下瑟瑟匍匐的几只身影。 半只身体成了肉泥的半天狗狼狈不堪,喉间发出破烂风箱般的音箱,嗬嗬冒着血泡的喉咙能看到镶嵌在红肉间的喉结骨,红白相间,正如新鲜着割下的牛腱肉一样,用余下的神经绵延不绝地跳动着惊恐。 “……请您、再……给我……一点时间……” 好像文人一样打扮的青年露出‘受不了’的头疼表情。 “黑死牟?” 不知是不是提前察觉到危险,鬼舞辻根本没回来。 在场最强大的鬼除了青年的第一顺位便是黑死牟。 尖锐的漆黑利甲撑在地面对指,指甲的主人有一身千锤百炼的武夫躯体。 “……是。” “你们上次也是这么说的吧,什么时候来着……啊,五年前?为什么进度现在还是在原地踏步啊。” 他明明自认很宽容的。 知道寻找不易,耐心地等了这么、这么久。 “……非常抱歉,是我们办事不力,请再给我们一段时间。” 身着锦紫和服的男人坐姿规整板正,还有沉着有力的嗓音。 作家打扮的青年叹息。 他转身途径垂首敛眸、身体却仿佛冻僵一般僵硬的鸣女身侧,像坠落一样倒在童磨身后高一阶的榻榻米上。 曾经是上弦之二,现在的上线之三,有着一头白橡发色和美不胜收七彩瞳的鬼,正状似恭顺地跪倒在那,一动不动。 “童磨。” 他仰头注视头顶层层递深的无数房间,轻轻发问。 “你呢?也没有?” 缓慢坐直上身的童磨露出一个天真明媚的笑脸。 “嗯……因为感觉说出来会被拍成肉泥所以我不想说。” 彳亍口巴。 “真的有那么难吗?” 明明只是朵花。 还已经确定了确实存在,总不能是存在在里世界的花。 第2章 “同志们,它就是朵花啊,又不是圣杯,圣杯好歹还能开个圣杯战争抢呢?” “……” 没人理解他的这一番话。 但也没人敢出声。 杯骸刃看着这一堆明明名头一个比一个响的鬼,谴责地像在看头脑星人手下的的无用怪兽。 不对,怪兽好歹还能给奥特曼送经验包。 没错,杯骸刃并非土生土长的大正时代鬼。 他曾是日本鼎鼎大名的希望之峰学园 隔壁的预备学科三年b班的没什么异常的平平无奇的普通男子高中生。 就这样平静地生活在东京,钱财无忧,最大的困扰是家里想让他考横滨但他不想离开这座土生土长的城市所以胆大包天地报了东大入试。 就在他去拿这学期全国统考的成绩单前。 他死了。 无知无觉,不明不白的横死当场。 并非意外,并非身病,甚至不是当代青年死亡率最高的猝死,而是彻彻底底的谋杀。 他至今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死,也不知道杀害自己的凶手是谁。 离奇到令两位高中生名侦探以此作战场的谋杀案。 死过一次之后才发现,原本发现那么遥远,只存在于影视作品和艺术鉴赏里的‘死亡’,居然如此轻易地潜伏在他的颈边。 就在他的脑后,呼出的吐息让他后颈的寒毛倒立。 原本苦恼的东大入试,不喜欢但也是家人的弟弟,打算留到晚上吃的布丁,下星期一预售的三a大作。 通通和自己无关了。 好可怕。 后知后觉的才发现,好可怕。 再也回不到日常,充斥着冰冷不通人情的死亡。 曾经隔着一层玻璃、高高在上嘲笑的自己终于狼狈不堪地坠落在恐惧的淤泥中央。 因为太害怕了,所以重生一次,改掉了过去的所有坏毛病。 日夜不休,废寝忘食的练习,以旁人诧异难以理解的夸张程度进行修炼。 入夜就一定会锁好门窗,又因为害怕大正年代烧炭取暖会造成一氧化碳中毒,就把窗户开一条拇指大的小缝,再用钓鱼线缝好,保证最大只能开一条小缝。 出门一定会带一把小刀防身,有谁从自己身后靠近就第一时间缴械掌握主动权。 从不吃外面的食物,哪怕是自己的东西也要再三试毒确认。 被所有人当成怪人远离,这样反而正合心意感到轻松。 就这样生活了一段时间,他逐渐意识到了不足。 不行的。 只要身为人,在这个青霉素只能几单位几单位的生产,连病人的尿液都要再提取回收的落后年代。 小小的一个伤口感染了就只能截肢。 截肢了继续感染就只能等死。 发烧到高烧不退的话会活活烧死。 没有特效药的年代所有人都小心翼翼怀抱庆幸地活着。 但是这最后的一点庆幸也被从杯骸刃身边夺走了。 好害怕。 人原来是如此脆弱,又无助的小小种族。 所以决定了。 dio的梗能经久流传,必然有其本身的道理在。 ‘人’是有极限的。 不如奔赴向强大、即便半边身子崩解也能再生的鬼一边。 但是,就好像被推销员的花言巧语诓骗的消费者。 “你可没告诉过我鬼是怕阳光的啊!!” 哪怕只是一小束阳关就会暴毙这不就没意义了吗! 当时对杯骸刃不屑一顾的鬼王只是露出一个轻蔑的讽刺表情。 “你不也是没问?非要去水里摘月亮,被席卷而来的洪水淹死后难道要去指责高挂云中的月亮吗?” 这一句让他彻底失去了理智。 那夜浓重的血气好像要将天上阴晴圆缺的月亮染红。 鬼舞辻被削成血沫,和面粉一起混合蒸熟后沉进xxx浸泡了三个月。 勉强凭着一口气、花了六个月时间恢复的鬼舞辻从此不再对杯骸刃多说一句不该说的话。 “但是,杯大人呀。” 拥有无人能及、堪称奇迹的七彩双眼的鬼笑眯眯地划开了折扇。 “我们也很努力了嘛。说到底,青色彼岸花真的存在吗~?” “存在的。” 猩红的兽瞳转瞬间逼近那双七彩之眼的毫厘前。 只有这点,是绝对笃定、无需置疑的一点。 “青色彼岸花,是存在的。” 被那双毫无情感可言的猩红兽瞳逼视,童磨夹挟金扇的手一僵。 “真是的——!” 杯骸刃从童磨身前退开,抓着自己蓝紫的头发抓狂。 “阿拉丁神灯也好,寄托圣杯的爱丽丝菲尔女士也好,无论是谁都好,神明大人麻烦您赐予我青色彼岸花吧!” 一片安静。 能实现愿望的人类幻想当然不会存在。 既然如此。 求人不如求己。 “杯大人,您要做什么?” 鸣女的声音听来镇定又安稳,一如往常,恭顺地跪坐在台。 闲杂鬼等纷纷退下的此时,杯骸刃正在城中来回转,不知在干些什么。 偌大的无限城,理应是客人的某人在其中宅了数十年后,部分变成了他的储物间和私人房间。 “做马甲。” 来回转着忙活的人如此回答。 第3章 “……马甲?” “专业术语。” 杯骸刃退开,望着在他面前身穿亚麻纹样和服,垂头顿首,安静跪坐着毫无人息的黑发瞳精致少年。 “——指本体不便行动,于是做出能够被自己操控的另一身份,让他去做自己无法做到的事。” 话音落下,眼前的少年抬起了双眼。 第2章 这是一座弥漫着浓雾的森林。 坐落在大分的右上角某座县城西边。 明明是白天,蔓延着迷雾的森林却让周围的居民不敢接近。 ‘森林里有吃人的恶鬼,误入森林的人都没出来过,他们亡魂的不甘转化为那片笼罩森林的迷雾’的恐怖传言在居民间口口相传。 穿行在森林的黑发少年手不能提,肩不能抬。 作为一个初生的人偶,仅仅是普通人类水准的力气和耐性。 没有足够的实力抵御任何突发事件的他对此感到发自内心的不自在。 纹样奢华、裁剪简约的绸缎和服,不沾阳春水的柔嫩十指没有干农活的厚茧。 失去方向般数次抬头望向头顶太阳,又被浓雾遮挡,仅能感受到微乎其微的黯淡阳光。 这样的少年引来了栖息于浓雾中的食人鬼。 虎视眈眈又垂涎的视线从浓雾中投来,带着凝视猎物的冰冷和贪欲。 啊,好饿。 在浓雾中徘徊的食人鬼如此想着,嘴边留下了口涎。 好饿。 自从恐怖传言在附近的村民间口口流传,想要直穿森林走近道的行人便几近于无。 原本因弱小躲在浓雾森林中,吃过路的路人为生的食人鬼进来愈发饥饿。 那也不是你盯上我的理由。 走在明面上的少年若无其事地向藏有恶鬼的地方投向一瞥,很快,没人发现。 也有这种分到鬼舞辻的血微乎其微,弱小到和猛兽差不了多少的鬼。 ……但也不是现在的他能对付的。 基于制造马甲的专业性,杯骸刃身上没有最强之鬼的半点气味,哪怕是上弦之鬼在他面前也无法认出他。作为代价,他现在只是普遍意义上的‘普通少年’,甚至因为少年的体型,力气没有成年人类那样有力。 这种情况下,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不过也就是再捏一个马甲的事。 杯骸刃在心里如此说服自己,来压制潜意识中伴随‘死亡’升起的焦躁不安。 可恶,这种明天就是收假日结果自己假期作业一个字都没动的不安。 他暗自催眠自己,继续在落满枯叶的丛林中穿行。 恶鬼和少年的距离愈发逼近。 恶鬼眼中的贪欲红光越发明显,口涎在脚边落成一小滩。 少年厚重的垂袖里,难以忍受到五指不断抽搐,修剪干净的椭圆形指甲做出利爪一般的手势。 这座森林依旧弥漫着浓雾。 经久不散的浓雾和因此消失的数位游人,都让附近的居民对其噤若寒蝉讳莫如深。 原本随着新世代交通工具盛行,小有发展的旅游业受到前所未有的打击。 实在无法忍受的旅店老板穷途末路,请来了传说中的鬼杀队的剑士。 “这是我去年一年的营业额,还有巷子里做居酒屋的老板的酬费,还有做温泉的老板的筹赏,求求您,求求您。 “无论如何,让那座森林的浓雾消散吧。” 来人有着骄傲明媚的黄发橙瞳,仿佛太阳一样燃烧的热量好像能驱散浓雾。 “呜姆!无论是鬼啊还是亡魂,我都会用我的剑通通斩断!” 他爽朗地笑意也如太阳一般,散发着感染人心的热量。 如此强烈的热量甚至让远在浓雾中的少年若有所觉。 鬼杀队? 他收起了垂袖中鬼爪的手势,决定安安心心地等人‘英雄救美’。 上弦之鬼不是吃素的存在,这么久以来也没有半分进展的现状,只说明作为‘鬼’的确无法找到青色彼岸花的踪迹。 既然如此,简单的反向思考,只要作为人的一方就好。 甚至作为‘人’的最强战力群,鬼杀队简直是得天独厚的搜索利器。 相信将斩鬼作为使命的他们一定会对鬼舞辻心心念念的青色彼岸花感兴趣,并想在鬼舞辻之前拿到手。 但是就这样什么也不干干等着只能gg,再重新开一个新的马甲。 于是原本还在森林里慢悠悠穿行的少年顿在了原地,他撸起袖子,双脚跳了跳,跃跃欲试地遍寻附近的宽阔之处。 作为本土鬼,显然是这位对森林比他更熟悉,甚至有味道作线索,浓雾也不是什么事儿。 但是今天是前所未有的晴日。哪怕有浓雾遮挡,没有树叶一起遮挡的宽阔场地里,以那只鬼的弱小恐怕不会轻易触及。 好,就这样。 没有信号枪,也没有倒数一二三。 在浓雾中的狰狞大口逼近少年脑后的前一瞬间,他干脆利落地抢跑了。 身后的鬼狠狠咬合牙齿,发出一声让杯骸刃牙齿发酸的清脆咬齿声。 他回过头,看到太久没进食,已经被饥饿冲昏了头脑的恶鬼猛地向他冲来。 ……草,好快。 高估了自己现在速度的杯骸刃狼狈地一低头,差点没被后者一爪子挠秃顶。 他抱着自己的头,向着刚刚认定的阳光较强的宽阔场地撒腿狂奔。 第4章 上次遭遇危险这么狼狈的逃跑还是在上次。 虽然身体恢复到普通少年的程度,但曾经日夜不缀的修炼深深地刻印在脑海中。 如何躲避障碍物,如何在奔跑时注视四周,如何从风中察觉自己想要获取的信息。 迎面而来的风将前路的信息一一告知自己。 泥土的湿腥芳香,树叶划过耳边的轻盈,浓雾弥漫的湿气和清晨的朝气混合。 尽管如此,杯骸刃却跑的堪称狼狈,随时险而又险地从鬼门关退开,浑身上下布满了枝丫和鬼爪造成的划裂伤口,血液浸润昂贵和服,弥漫的血腥味让身后的鬼速度更上一层楼,自己也被逼的更加狼狈。 逐渐的。 普通人的身体逐渐到了极限,每一次呼吸都像是燃烧着的炭烟,不刻意去听也明显的粗重喘息声,乳酸剧烈堆积在大腿肌肉,热意涌上大脑和眼睑。 无法呼吸。 人类的身体就是这样脆弱。 但这无所谓,他可是为了变强经历过斯巴达修炼的人。 后面追着的鬼的确已经被饥饿冲昏了头脑,熟知森林的他理应知道杯骸刃跑向的方向,但他依旧执着的追着,堪称看到红布的斗牛。 眼前日光渐浓,周围的风景肉眼可见的明亮起来。 一直到空旷无叶的空地,甚至浓雾也不再浓烈到遮挡视线的程度,饿鬼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上当了。 他张开大嘴,猛地发出一声怒极的嘶吼。 换来的是眼前少年回首时,哪怕脸颊正因过度呼吸全无血色,却明艳又得意的挑眉。 “才发现啊,笨蛋——!” 越发怒火中烧的恶鬼狰狞地朝他大张开嘴—— 明媚而惨烈的橙红刀刃划过正仰天嘶吼的恶鬼喉咙。 那一闪而过的橙色仿佛烧的炙热的烈焰。 恶鬼的头颅飞出很远,一直到撞上大树后轻轻点地,目眦欲裂地望着被雾气遮挡的天空,又被弥散的阳光仿佛酸一样溶解,发出无法忍受的痛苦大叫。 “呜姆。” 收刀回鞘的男人面上的笑意爽朗,那双橙色的眼睛仿佛替代了浓雾里无踪的太阳。 他背后的斗篷在晨风中翻飞,微端的橙色焰纹好像正以生命力做燃料。 蓬勃向上的,热烈无畏的燃烧。 “干得好!少年哟。” 因为跑了太久,跑到极限,危机解除后正在原地剧烈呼吸着平复胸痛的少年抬头眨了眨眼。 “咳、你谁啊。” “没礼貌!” 嘴上这样说着,男人却笑着大力拍了拍少年的头。 “虽说如此,却在遇到恶鬼时像男子汉一样动起来,聪明地把鬼引到阳光浓烈处,即便呼吸混乱到难以忍受也没有放弃,保持冷静地坚持下去,干得好!” 男人的力道太大,本来就呼吸紊乱的少年一个没力倒在了身后的树桩上。 黄发橙眼的男人蹲下身,末尾如火焰燃烧般纹路的袍子落在地面的枯枝上。 他对靠在树桩上大口呼吸的少年伸出了手。 “你好,少年,我叫炼狱杏寿郎!” 第3章 血鬼术捏造的人偶少年并不怕阳光。 但居于城中、控制着少年行动的杯骸刃将对阳光的恐惧刻在了心底。 准确来说,他将能造成一切自己死亡的元凶刻在了心底,甚至有个专门记的小本本。 身为人偶的马甲不需要进食,也不需要排泄,那些功能不过是骗过猎鬼者的程序而已。 理所当然的,也没有父母。 “没有父母,是最标准的热血漫男主身世。” 被问到‘你的父母在哪’时,少年精神地如是回答。 苦大仇深,怀抱血海深仇的鬼杀队一听就是热血少年漫里的标配,他现在的身份和热血少年漫男主身世那么符合。 两者如此的匹配。 所以他加入鬼杀队也是理所当然的。 但在这么想着的少年身前,头顶有蝴蝶发饰少女露出带着同情的低落垂眸。 “打起精神来!” 另一位有着蓝色蝴蝶发饰的双马尾少女中气地喝破沉重的氛围。 “正是为了不再让下一个人失去亲人,我们的努力才有意义!” 说得好。 但是杯骸刃的内心并没有被触动。 他身边的少女倒是因此收起了略显冒犯的目光,用稚嫩的手狠狠揉了揉脸,再次放下手,脸上是和名为神崎葵的少女一模一样的坚定。 “嗯!” 神崎葵中气十足地问被炼狱单手扛着送过来时虚脱的少年。 “你有地方去吗?” “没有。” “名字?” 名字……啊,身为马甲的另一个身份,随便起一个吧。 “青向佑康。” 真是充满了好兆头的名字。 “是吗,我记住了,我叫神崎葵,这里是蝴蝶居,我和小清都是鬼杀队的后勤人员。” “后勤吗。” 对想要得到青色彼岸花的少年、青向佑康来说,每个能够探索的鬼杀队剑士都弥足珍贵。 人类太脆弱了,稍不留神就会死掉,即便有着强大的实力也时刻在和死亡赛跑。 这种前提下,一个后勤医疗部门能极大提升人类剑士的存活率,让有强大实力的人类存活更久,提高效率。 第5章 青向佑康注视神崎的目光漫上友好。 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的神崎疑惑地歪头。 “突然露出友善的视线……是曾经听说过鬼杀队吗?” 身为被政府讳莫如深的民间组织,鬼杀队和鬼的存在一样,在民众间的流传度相当有限,属于都市传说的一类。 “听说过,和食人鬼厮杀的民间武装组织,相当听说过啊。”堪称人类族群的最强战力。 黑发少年微抿紧唇,右手扶上胸口,神色相当认真。 “这是我的不情之请,我是认真的,请让我加入鬼杀队。” 让我打入你们内部! 小清伸手小捂住口,露出因少年的这幅郑重神情而动摇的神色。 “青向先生……” “好!” 被青向佑康的认真视线注视着,神崎的表情也变得郑重,她气势十足地回应。 “只要你确实想好了,就加入鬼杀队,从培育师那里得到力量,请为了守护他人而挥刀吧!为了这样的你们,我们会更加努力,一丝不漏地保障前线的后勤!” 真是个中气十足的好女孩。 这幅守护他人生命的态度真是让人感动。 不过“……培育师?” “你大概还不知道,是鬼杀队独特的培育方式。想要入队的人们会在各个呼吸的培育师教导下,在远离人际的独特场所训练几年,得到切实的力量后通过入队选拔,才能真正成为鬼杀队的剑士。” “……几年?” “觉得很久吗?没关系,只要你足够努力,像是现在的霞柱大人那样,只需一年就可以成为鬼杀队的剑士了。” 刚刚还一副义冲云天模样的少年陷入了沉思。 远离人迹。 训练几年。 入队考验。 但是的确如对方所说,没有底子的普通人想要成长到足以对抗恶鬼的程度,至少需要在系统的指导下训练上几年。 这也是为了未来剑士们的生命安全考虑。 做什么事都不是只靠一腔热血就能做好的。 但他没有放弃挣扎,决定从迂回的角度寻找捷径。 “假如我真的很想帮上大家,即便在修炼时也想帮忙猎鬼呢?” 青向佑康嘴里的‘猎鬼’说法稍微不同于队内大家常说的‘斩鬼’,这大概是对方的习惯,神崎没有深思。 虽然对新手剑士们常有的操之过急感到无奈,她还是认真地顺着他的问题回答。 “既然这样的话,你可以尝试成为柱的‘继子’,只要成为继子,即便是在修炼途中也能作为斩鬼剑士出任务……不过这可是很辛苦的。” 不仅要忍受超出常人的困难训练,还要时刻被队内征召出发斩杀更为危险的恶鬼。 比寻常队员更高的地位意味着更大的责任。 但是青向佑康的表情出乎神崎意料的坚定。 “没关系!完全没关系!” 正和我心意! 神崎无奈的叹气。 “你啊……真的知道——” “呜姆!冲破云霄的斗志!不错,少年!” 中气十足的嗓音正从门外逐渐靠近,打断神崎说到一半的叹息。 小清一怔,连忙小跑过去帮炼狱拉起紫藤花纹的门帘。 “炎柱大人!” 炎柱? 青向一怔。 “谢谢你。” 低下头从门帘穿行的男人有着一头黄橙相间的头发,正对不到自己胸膛的少女开朗微笑。 他抬起头,白色的披风坠在脚边,永远气势十足的橙色眼眸,仅是注视就让人不自觉打起精神。 “少年哟!你要加入鬼杀队吗?真的想好了吗?有经过刻苦训练后为保护他人付出甚至是生命代价的觉悟吗?” 和炼狱本身的性格和宽实的臂膀一样,他的嗓门很大,气势十足。 双手抱胸,两腿张开站立的姿势不仅不倨傲,甚至带着无与伦比的可靠感,好像只要在他身后就能感到安心。 中彩票! 居然一找就找到了鬼杀队的炎柱。 而且这幅可靠安心,让人感觉性命无虞的氛围是青向最喜欢的一类。 于是他也提高嗓门,增大音量气沉丹田地喊回去。 “想好了!我要响应全世界无产……不是,斩鬼者的号召,加入鬼杀队!” “好!” 炼狱开朗地笑着。 “你想学什么呼吸?我把你引荐到相应的培育师那里。” 在一旁听着的小清双手合十,很高兴。 “太好了!青向先生,这样你就能加入鬼杀队了。” 这算企业内推吗? 然而得到貌似是稀少机遇的少年却果断地摇了摇头。 既然鬼杀队的柱有资格作为‘培育师’的资格培养继子的话,身为炎柱的炼狱理所当然地也能收继子。 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在柱的指导下以‘继子’身份加入鬼杀队,显然能更快触碰核心、插手上层决议。 在小清的茫然视线中,青向直直看向了炼狱,不带异常地开口: “炼狱先生,我能申请成为您的继子吗?” …… 然而,室内的空气一下子凝滞起来。 在短暂的怔松后,小清慌乱地在炼狱和青向之间来回看,两手手指互相压着甲盖,一副想说什么但说不出口的纠结慌张表情。 第6章 神崎也抿了抿唇,抓紧自己手肘处的袖管,闪烁地移开了目光。 这样凝滞的环境中,反而是炼狱的神情一如既往。 “少年,我能问问你如此申请的理由吗?” 炼狱中气的嗓音让凝固的气氛融化,但周围的环境仍无端压抑。 甚至不用问,显而易见是青向说错了话。 为什么?是成为炎柱继子需要更严苛的什么条件,还是他的继子出过什么事吗? 情报不足的情况下,青向也只能尽量隐藏本意。 “因为……我想要在训练时也帮助面临恶鬼的可怜人们……在我训练的这几年间,可能还有无数无辜人因鬼丧命?” 炼狱向他点头。 “这份想要帮助他人的心值得肯定!在那片浓雾里我也观察过了,少年你的观察力、耐力,毅力都很好,这份天赋算过关,实在想尽快帮助他人的话,我会为你向其他柱引荐。” 青向迟疑地点了点头。 “嗯……谢谢你。” 望着炼狱不见异常地离去的背影,青向却越发迟疑。 虽然成为‘继子’的初衷很快就要实现了,但这股令人怀疑的气氛是怎么回事。 甚至在他去问神崎和小清的时候,两人都抿紧唇、移开视线地异口同声说没什么。 这很明显就有问题嘛。 假如是寻常人,大概这时候已经体贴的退却了。 初入一个陌生的环境,即便只是出于人情世故,不会对对方明显不想告诉自己的事过问太多。 只有低情商的人才会寻根究底。 但青向不一样。 他有严重的死亡焦虑症,不能忍受有事情在自己的已知之外。 第4章 首先,‘青向佑康’这具身体只是人偶,那点微乎其微的‘人气’是他用血鬼术伪装出来的。 其次,偷听不好。 如此想着的青向熟练地收敛气息,甚至连呼吸都不见了。 他靠在门沿的内侧,安静倾听门后两位少女的小声交谈。 “炎柱大人没事吧……” “应该没事,那可是比谁都精神的炎柱大人,相信他吧。” “但是,才经历了那种事,今天又……” “不要责怪青问先生,他也不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话虽如此,原本的继子无法忍受严苛训练,意图转化为鬼获得力量这种事,我也说不出口。” 当日的鬼杀队本部可谓是一片狼藉,被人大声唾骂,神崎半年份听到的脏话都在那了。 虽然上任继子最后被炎柱拦下来了,没有真正化身恶鬼。但这类似刀派下出现了一个向敌派倒戈的叛徒,因为人鬼之别,比那还要严重。 这件事导致经历过的其余几柱对‘继子’的印象不可避免的变差,甚至产生了一些负面想法。 “要是没有发生这种事就好了。” “……” 门后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 有关继子的话题到此为止,两人接下去的对话围绕着蝶屋里其他伤员的伤势。 刚刚气氛凝滞的原因很简单,真相也没严重到危及青向性命的程度。虽然有些可惜不能近水楼台更快捷方便的成为继子,炼狱答应将他引荐给其他柱也可以。 明明他挺喜欢炼狱身上那股令人安心的感觉的。 身为炎柱的炼狱异常忙碌,刚刚是在出任务前顺道看一眼被他抬回蝶屋的青向。 青向想等炼狱回来问问有关引荐的事,再加上他本能不愿意在大白天出门,虽然身上的划伤处理过了,他还是在蝶屋待了一天,蹭了顿味道一般的饭菜。 蝶屋有些冷清,没人赶他走。少有的几人都在为照顾伤员忙碌,虽然青向完全不会照顾人,为了打入鬼杀队内部,他很是认真地装了装样子。 接着被神崎以‘你坐着就是最大的帮忙’按回在凳子上。 青向来时的和服已经被划得破破烂烂不能穿了,神崎帮他拿了一套备用的藏蓝色和服。 小清举着浸泡血液的华贵和服,很是可惜和心疼。 明明是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料子。 现在他盘腿坐在凳子上,明明身着样式简单的纯色和服,却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股养尊处优惯了的贵气。 整个人很安静,眼睛一直跟着来回奔忙的神崎和xx转。 小清收好伤员们喝过药的碗碟,冲着青向微笑。 “青向先生,很无聊吗?” “嗯?倒也没有,不过有人能陪我聊聊天最好了。” 我能趁机套出鬼杀队的情报。 “炎柱大人一言九鼎,你可以趁着这段时间想想自己要学什么呼吸。” “呼吸法啊,什么都能学吗?” “当然啦,鬼杀队的大家都很慷慨,只要你喜欢,都可以去求教。” 只是小清年纪尚小,还不到能学习呼吸法的年龄。 青向若有所思。 这种凭借个人实力奠定地位的组织,居然不是知识付费制。 穿越前生长在资本主义国家,为了得到更优质的教育花了大价钱入学鼎鼎大名的希望之峰学园,他已经习惯用钱获得学习生产资料了。 呼吸法属于能危及自己生命安全的危险要素,被青向记到过小本本上。 他知道几种基本的呼吸法和变形,甚至因为原上弦之一黑死牟的缘故,彻底掌握了月之呼吸的理论知识。 第7章 对这种危险要素原本没什么喜欢的情绪在,没想过有朝一日会站在选择呼吸法学习的立场上。 但按照日本人‘原型机就是最强’的概念,当然是几种基本呼吸最强。 炎之呼吸,水之呼吸,风之呼吸,岩之呼吸,雷之呼吸。 第一个pass,在剩下的四种选一个防御力最高的吧。 岩之呼吸就不错。 我要叠满防御! 我就是盾之勇者! “岩之呼吸,那就是岩柱大人了,他很温柔的,每次都给我们带点心吃。”小清仰头想了想,“嗯……岩柱大人住在照凛山,你要走很远的路了,路上小心呀。” “……照凛?” 如果他没记错,一百年的时间也不足以让地名变迁,那不是在四国北吗? 青向表情复杂,“……我记得我们现在在石川?” “对呀。” 两者直线距离几百公里远,虽然以杯骸刃本体的速度不过是十分钟的事。 但对人偶来说不是啊。 他还要尽量靠近鬼杀队本部,探知鬼杀队的决策和成果。 “那水柱呢?” “在青森。” 直线距离457公里。 “风柱?” “茨城东。” 直线距离785公里。 “……雷柱?” “富山,那里还有很温暖的温泉可以泡。” 是啊,因为离火山口进。 可是最近的火山口离这就有一千公里。 青向沉默了两秒。 “那炼狱先生是怎么回事?他一到鬼杀队就朝西边走了,刚刚还换了身衣服。” “炎柱大人吗,炎柱大人的家就在鬼杀队本部的山下,挨得很近,所以可以换衣服……青向先生,为什么你一副憋气的表情?” “……没事。” 最后青向是在小清的指路下、守在炼狱家的墙顶等着炼狱回来的。 人偶不需要呼吸,只要收敛住气息再藏在墙顶的阴影处,就好像一块石头掉落在墙顶,不会被寻常人发现。 但人类最强战力之一的炎柱显然不是普通人。 “呜姆!气息隐藏的很好!曾经有做过相应的训练吗?” “没有。” 青向干脆利落地从墙顶跳下来,随口答了一句,无视后者因回答而略显惊讶的表情,站稳在黄橙发的男人面前。 “炼狱先生,请收我为继子吧!” 其他人远的像活在二十一世纪。 说到底交通不发达的年代里又没有远程网络会议,你们柱是怎么即时联络的,就靠那几只连光纤十万分之一的速度都不到的乌鸦吗? “拜托了!一生一次的请求!” 原本想开口说些什么的炼狱因为这句‘一生一次的请求’合起了唇。 名为炼狱杏寿郎的男人本性温柔而富有教养,会至少以同等郑重的态度回应对方郑重其事的请求。 ——即便从味道上闻,对方只是如此嘴上说说。 “少年,你想好了吗。” 青向当然是顺着杆子爬。 “想好了!” “呜姆,既然如此,我不会否决你的决心,但我也不会直接收你为继子,让你无法学习其他呼吸法。” 炼狱的笑容爽朗,声音洪亮。 “那就让我来为你指导基础训练吧,拥有强健的体魄是所有呼吸法都至关重要的基础,可以吗,少年?” 提前批拟录取吗,有戏! 青向用同样洪亮的声音回应。 “of course,sir!” “呜姆!虽然听不清你说了什么但大概是肯定的意思!好,让我们从今晚就开始训练!” “好……嗯?” / 结果真的是从今晚就开始训练。 并且一上来就开了地狱般的困难模式。 几百个青蛙跳,千米深蹲,托着半臂粗的树根在训练场折返跑。 主动和死亡擦身而过的训练却是为了让人远离死亡。 要不是青向本人曾经经历过比这还疯狂的斯巴达教育,还真抗不下来。 甚至他曾经能抗下来也是因为迫切到生理难忍的焦虑感,一闭眼各种死相就蜂拥而来,不做些什么增强个人实力根本不踏实。 再来一次勉强算驾轻就熟。 他现在大概了解炼狱之前的继子为什么选择投身为鬼了。 和地狱般的艰苦训练相比,只要成为鬼就能轻松拥有强大实力和无所畏惧的恢复速度,显然是后者简单快捷,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就连穿越前就成为最强的青向化身为鬼后,实力也上升了不止一个梯级。 浑身是汗,仿佛从水里捞出来的青向痛苦地想要抹掉流到眼睛里的咸汗水,却发现他已经脱力到连简简单单的抬手都做不到了。 可恶眼睛好疼,又疼又涩。 即便如此,但他不想闭眼。 闭眼了就只能靠鼻子和耳朵感知外界,人类获取外界信息的百分之五十渠道被封印,万一这时候有人从远处向他开枪怎么办。 一击毙命连看看是谁开的枪都做不到。 “干得好,少年。” 炼狱盘腿坐在他身边,从口袋里翻出白色的方形手巾递给他。 “还能动吗?” 青向没力气说话,嗓子火烧一样的干涩,但他的视线已经传达了答案。 原本他以为炼狱会把手巾放在他手边,等他恢复了力气再擦,没想到炼狱居然亲自用手巾帮他擦眼周的汗。 第8章 没有咸汗水刺激,眼睛好受许多,视线也清晰了。 视线清晰后,看到盘坐的炼狱对他笑。 “这样好受多了吧?” 青向含糊的应了一声。 现在已经是入夜,大正年代尚没有被污染的夜空星月明亮。 小小的村落在入夜就没什么声音了,最多是门口的守门犬叫上几声,又安宁地陷入深眠。 或许这座村落的村人本身都不知道,他们正被紫藤山上的鬼杀队庇护着,人类最强战力之一就住在远离中心的边缘。 “青向少年。” 穿行村落的夜风凉爽,吹过仍未休息的两人。 吹过盘坐着的男人额边,黄橙相间的额发此时凭空显得宁静而和缓。 “我很感动。” 他对着茫然着看过来的青向笑了笑。 “难以理解对吧?” “对你来说可能是一次并不愉快的体能训练,训练过程不轻松,训练后也脏兮兮的,现在精疲力竭地瘫倒在这,也感受不到体能增长的实感。” 第5章 “但是请不要怀疑,这就是增长体能最快捷、也是唯一的途径。我并没有向你们隐藏什么,也并非害怕你们学会呼吸法后将我取代,我只是” 炼狱看着远处,顿了半晌。 “……我只是,希望你们能尽快的强大起来,我比谁、甚至比你们自己都希望你们能手握力量,帮助他人,守护他人,甚至保护自己。” 不知为何,明明偌大的训练场只有炼狱和青向两人。 青向却莫名感觉眼前的男人是在向着另一不知姓名的某人对话。 夜晚的村落里祥和而静谧。 早秋的树叶互相摩挲沙沙作响,穿行的风拂过水波。 “好了!” 像是刚刚的低沉都是幻觉,炼狱重新变回了那副中气十足的模样。 “大汗淋漓后要尽快洗澡才行啊,被晚风吹过很容易感冒中风的!” ……? 话题偏转的这么快? “青向少年,能站起来吗?” 在地上瘫了几分钟,像海绵一样挤挤稍微挤出了一点力气。 青向喘着粗气,挥拒了炼狱伸来扶他的手,凭自己的毅力硬生生从地上爬了起来。 身体接触达咩。 这可是会轻而易举锁颈导致窒息的危险动作。 苟了这么久万一因为信任大意失荆州了怎么办。 但在无法探知青向内心、不知情的人看来,他的确很有毅力吧。 不需要搀扶、凭借自己的决心从地上站起,即便这少年面色青白,摇摇晃晃地好像下一秒就要跪倒在地。 正从地上咬牙切齿爬起来的少年,没有看到在他身侧注视着他的男人那副微怔的神情。 面上无处可归的少年今晚顺理成章地住在了炎柱宅里。 虽然炎柱是鬼杀队地位最高的柱之一,生命安全不能保障,想来至少钱财无忧,吃喝不愁。可炼狱的家看起来相当平淡。 偌大的宅子分为居住区和训练用的空地,空地上摆满了锻炼用具,地面是粗糙的沙地。居住区也没什么富丽堂皇的摆设,没有日本人喜欢的假山造景,也没有风雅意趣的待客室和茶室,普通的和村落里其他民居没什么不同,还因为经久流传显得有些陈旧。 青向躺在简陋的木砌浴缸里,水温不高,勉强能泡。 没接电的宅子不能及时准备热水,炼狱提出帮他现烧时被青向拒绝了。 算是半个老师,尊师重道一点。 身为炎柱的炼狱杏寿郎和他的名字一样热情,估计是那一拨正直又开朗,以帮助他人为己任的有义之士。 不过好像鬼杀队里的人类都是这样。 杯骸刃在上弦集会里,从其他鬼口中听到过好多次这样的剑士。 为了他人的生命和挥刀,弃自己的生命于不顾。 材质平平的被窝触感算不上高级,但能闻到晾晒阳光的味道。 青向久违的被阳光的触感环绕,不适地闭了闭眼。 明明自己的生命是最优先的才对。 真傻啊…… / 短短三天时间不能让刚开始接受训练的人手握自保之力。 但是,该怎么说呢,这期间,连受训者本人都难以意识到的,一些平常不会被发现的特殊特质——例如绝不放弃的毅力,将训练做到最好的决心,会异常明显的显露人前。 开始训练的第四天是一年一度的众柱会议。 从天南地北向紫藤山聚集而来的柱们将会在此交换情报、听取主公的命令、接受下一阶段的任务。 xxx出现了奇怪的传闻,大概是有恶鬼作祟…… 一个名叫那田蜘蛛山的地方出现了鬼的痕迹,前去探查的甲级剑士纷纷折损,需要柱级剑士增援…… xx东边的xx村一夜之间变成了荒城,所有村民接被吃掉了大腿,死状凄惨…… …… 在诸如此类的事件中,炎柱收了一个新继子的消息算不上重要。 但在他上一个继子因无法忍受过于严苛的训练而妄想投鬼刚过不久的现在,就显得尤为显眼。 “……炼狱先生。” 虫柱·蝴蝶忍蹙起好看的眉。 并不是在指责炎柱上任继子退队没过多久,这么快就收了新继子。而是担心被人藏怒宿怨地指责不顾继子身体极限揠苗助长,根本不配当培育师后,他的心理状态是否还能培育下一任继子。 第9章 这是对那位新继子负责,也是在担心炎柱。 不仅仅是名头上的好听、地位上的特殊,所谓的‘继子’,是被柱倾囊相授,满怀期待而真切地期待他们成长,是肩负鬼杀队未来的‘下一任’。 “我理解你想要磨炼鬼杀队的下一代的迫切愿望……但,你是否需要先休息一段时间呢?” 和蝴蝶相比,风柱·不死川实弥的话就直白许多。 “别收了,你再怎么诲人不倦,那些小孩根本就不领情,他们只想像升鲤鱼旗一样‘嗖’的成为柱……嗤,哪那么多好事儿。” 说到最后,他嗤笑一声。 ‘继子’地位特殊,是距离‘柱’最近的剑士。 成为‘柱’需要斩杀一只上弦之鬼或者是二十只恶鬼,成为‘继子’却不需要任何条件,地位最低的癸级剑士一样能成为‘继子’。 对某些人来说是诱人的捷径。 躺在树枝间,像蛇一样缠绕的绷带男性声音也一如吐信般阴冷。 “没有意义。” 恋柱·甘露寺蜜璃左右来回看了看,将拳抵在唇边,抿了抿唇。 其实她也是这么想的,但她又在期待自己能收一个可以倾心教导的继子。 炼狱先生的那件事一出,让甘露寺伤心纠结了好久。 “呜姆,谢谢你的担心,但是没关系!” 在场人中,反而是炼狱的表情最为轻松爽朗。 “我相信佑康少年!如果是他一定能坚持下来的。” 一直沉默在旁的水柱·富冈义勇淡淡开口。 “上次收继子你也是这么笃定的。” 他本心没有一丝一毫反驳炼狱信心的意思,只是踏实地复述事实。 虽然富冈没有这样的本意,现场却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 ……! 甘露寺慌忙地去看炼狱的表情,看到后者一如既往的开朗笑容、没有因这句话想起什么糟糕过去后才放下心来。 她又有些赌气地盯着富冈看。 富冈先生,这种大家都不约而同想让过去不存在的时候里,怎么能这么大咧咧地说出来呢,真是的! 被凭白瞪了的富冈:“为什么这样看我,我没有记错。” “……” 甘露寺憋起气。 打破沉默气氛的是中气十足的炼狱。 “不,大家,相信我,这回不一样!” 他面上的笑脸带着无与伦比的信心,好像对这事抱着彻底的信任。 “那孩子有着比身继子的毅力,不仅如此,耐性,爆发力,力道,尤其是隐蔽性,通通有着绝佳的天赋。假以时日,我相信他一定能成为柱!” “别搞错了,光有毅力和耐性可不行。” 并非针对炼狱,不死川只是对这些妄图走捷径一步登天的‘继子们’不屑一顾。 “还得有置之死地于后生,随时随地与死亡作伴,背负着人类期望斩杀恶鬼的信念才行,他有吗?” “我相信他有!” “你相信又没用。” 在场几人中,唯一有继子的蝴蝶叹息着打断了两人不算争执的争辩。 “不要吵了,在这里推敲未来还没发生的事也没有意义,而且这是在主公大人面前。” “!” “……!” 刚刚还在争执的两人纷纷跪下行礼,向在回廊边含笑注视几人的俊秀青年请罪。 “抱歉,主公大人,我失礼了。” “呜姆,主公大人,恕我失礼。” 正坐在回廊边,明明眼睑微垂、被扭曲的紫色印痕遮挡,即便如此,无神的目光也流露出温柔意味的青年,仅仅是看着就给人如沐春风的润朗感。 再桀骜不驯的人在他面前也会心甘情愿地低下头颅。 这样温文尔雅的青年,嗓音也是如外表现出的温润。 “无需道歉,我的孩子们啊。” 明明视觉被摧毁,他却准确地看向了跪下的炼狱方向。 “杏寿朗,那位名佑康的孩子,现在正在这里接受炎柱继子的训练是吗?” “回主公大人,正是。” “既然如此,也没有什么好争论的了。” 被所有剑士当做亲生父亲般尊敬的主公露出似玉般和暖的微笑。 “对竹而坐,静思三日不如一刻之行。既然那孩子就在这里,与其在这里你我不让的争辩,不如亲眼去看看,能让杏寿朗如此信任的孩子到底是什么样的。好吗,实弥?” “……” 不死川咬紧了后槽牙,还是恭顺地低下了头。 “……是。” 第6章 绝对不是青向的错觉。 控制人偶的杯骸刃的洞察力和观察力也不是花架子。 今天的训练,绝对有人在暗处观察。虽然有加以隐藏,但那股审视的视线一落在青向身上,他立刻激起了一背的寒毛,脑中警报长鸣。 不是一个人,视线有善意有恶意。 从远距离投过来,方位不一,有几人在一起,有人是单独的,隐蔽在四面八方的高视角地。 吐息的方式也不一而同。 远距离,高视角。 暗杀? 吹箭? 投毒? 狙击? 青向一边状似无知无觉的拖着半臂粗的树根长跑,一边在脑中疯狂思索对策。 敌暗我明,他唯一的优势是‘弱小’,对方不知道他已经发现他们了。 第10章 ……但是考虑点更糟糕的,杯骸刃无法确定本体的洞察力能百分百用在人偶身上,说不定有强者隐藏在他无法发现的死角,等着小弟一拥而上。 至于动机这点。 严重的死亡焦虑症患者不需要考虑动机,只知道他们对自己有生命威胁就够了。 人有些多,但不是完全逃不掉。 从上空?不行,万一对方有远距离武器,没有掩体的上空是最明显的靶子。 第一时间跑向出口……有掩体躲藏,树根拉出的沙尘也能遮挡视线,但不能确定对方没有人守在门口,万一他一出门就被制服,甚至不需缠斗,从旁边伸出的胳膊足以打碎他薄到只有几毫米的太阳穴。 而且,炼狱杏寿朗。 他比自己强很多,这几天的敦敦教导还是挺感谢的,走的时候提醒一声他家有人埋伏好了。他不是还有个老父亲和弟弟吗,虽然这几天没怎么见到。 然而想到炼狱的时候,却突然发现了华点。 虽然不说轻而易举,这么久了,炎柱合该察觉到屋顶有人并作出对应措施才对。 但理应察觉异常的炼狱正双臂交错,站在尽头,气势十足地大叫着帮青向加油。 完全没有一点应对的意味。 ……可疑。 炼狱不可能没察觉到,尤其是房顶上的某人呼吸异常明显。 除非他已经和房顶上的几人达成了共识,是在他已知情况下准许几人旁观的。 想通这一点的青向背上根根竖起的寒毛稍微塌了回去,头皮发麻的紧迫感也不是太强烈了。 身为炎柱继子的现在,对方应该不会对他有杀意……但这股恶意还真明显啊,惹他了吗? 看我好看? 在跑道的尽头,炼狱从不吝惜夸奖,再苛刻的学生也会真诚地说他擅为人师。 “干得好,佑康少年!” 这时候顾忌礼貌回应对方是浪费后续训练力气,青向双手叉腰,穿着粗气俯下上身,用鼻腔剧烈喘息着,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掉落,沾湿了眼前的一小滩沙土。 “下一项是蛙跳,绕场地跳够三千米,需要休息一下吗?” 虽然地狱锻炼中适当的休息对肌肉非常重要,但经历过更为地狱锻炼的青向知道自己的极限,知道这时候直接开始下一项更有利于突破极限。 于是他有气无力地挥挥手,咽下一口带有血腥味的唾液,重新正起身子。 madamadadanei! 在他面前的炼狱不住点头。 “很好,很好!就这样坚持下去,重塑肌肉、开阔胸腔,突破自己的身体极限吧!” ……啊,嗓门好大。震得耳朵疼。 今天太阳也好大。 虽然不影响训练,但浑身沐浴在阳光里会让他发蔫。 青向是在反身蛙跳,已经跳了一公里的情况下才意识到不对的。 他什么时候 这么信任一个外人了? 在敌我不明的情况下,知道对方和炼狱有关就放下了戒备,不做任何防备地坐以待毙。有意无意忽视了炼狱和对方勾结,或者一拳难敌八手的情况。 警戒心低地像是教堂门口大摇大摆的鸽子。 蹲下又跳起的途中,青向咬紧后槽牙,懊恼地暗骂自己。 因为这股保护者的气势就无知无觉地放下防备了吗?到时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任人宰割都怨不得别人。 虽然心里压抑的阴云密布,任谁看都知道他正在出神,青向蛙跳的动作却标准又有力。 胳膊支屋顶,像蛇一样侧躺在屋顶上的伊黑声音嘶哑。 “训练中出神,扣分。” 甘露寺抱着穿着长膝袜的双膝,蹲坐在伊黑头边,眼睛亮晶晶的,怕被训练中的少年发现因此小小声道。 “伊黑先生,不要那么严格嘛,他的动作很标准呀。” “……刚刚那一跳比上一跳少十公分,扣分。” “诶……诶?!” 一天时间过的不慢。 蛙跳、折返跑、两指撑、单手引体向上、拖物长跑…… 在这样艰苦的训练中,训练者会数次逼近身体极限,两颊血色褪去,呼吸频率彻底崩溃,甚至痛苦到连目光都无法聚焦,因为过度呼吸让肺泡和喉咙开裂。如果先前没有训练过的底子,此时会切实的体会何谓生不如死。 训练场中的少年正狼狈地跪倒在地,咳出一口口血沫,猩红液体和他脑下的沙土混在一起,又滴进流淌的汗滴。 然而即便如此,他至今仍咬紧牙关,没叫喊过一声。 不需炼狱督促,他自觉就将训练完成到了最好和最有效的程度。 即便和训练场中的少年相隔遥远,那股痛苦的体会却仿佛能通过空气传导。 那是谁都感受得到的决心。 “青向少年……” 甘露寺双手捧到嘴边,捂住到嘴边的惊呼,脸颊泛起缕缕红意。 “好帅……!” 向着目标认真拼搏的人最帅了! 不死川双手抱臂,低低地‘嗤’了一声。 “入门的体能训练而已,谁都坚持的下来,坚持不下来才是他的问题。” 身为柱的几人是人类最高战力,本身就是从这样艰苦的训练中走来的,都曾切实地经历过场中的训练强度。能以柱的身份站在这里,最基础的体能训练自然是人人坚持过全程。 第11章 尽管如此,刚开始在屋顶绵延不绝的轻蔑之语,好像已许久不曾出现了。 “佑康少年,非常出色!” 训练结束的第一时间,炼狱递来了盐水为青向补充大量运动后的水分和电解质。 “呜姆,再这样持续个一周,就可以开始学习呼吸法了!” 不知为何,炼狱异常高兴,还流露出莫名的骄傲。 他貌似完全忘记了他跟青向说过的话。 机智的青向当然不会主动提醒。 一天的训练全程高度集中防备不知会从何处出现的杀机,还要准确完美地维持训练动作,他的精力彻底透支,后脑正一抽一抽地发疼,好像被谁砸了一锤。 他盘腿坐在地上,看似无力地压低了背脊,其实正借着浸漫汗水的碎发遮挡,用余光扫视刚刚在训练中感受过的视线来源。 七……八? 有一人在右后方的墙顶,有三人在正前方的房顶后沿,左方分别有两人单独站立,右方有两人,不过其中一人气息比前八人薄弱太多,青向甚至没在开始察觉到。 ……强者。 现在这副全身无力的身体根本不足以杀出重围,生死都在对方的一念之间。 甚至还有正前方的炼狱,虽然不太可能,但他若是在青向逃跑时出手阻拦,后者完全连向天大喊求救的机会都没有。 差太多了。 这个事实让青向难以自制地焦虑起来。 ……决定了。 今晚就开始加练。 他被这一段时间生活在阳光下的平静日子蒙蔽了双眼,对危险的探查力已经如此迟钝。 穿越前的他就是这样,没有道理而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生活在一个安全无忧的城市,却死的离奇、死的不明不白。 第7章 不死川和蝴蝶在走廊发生了一场并不引人注意的争论。 “这么快就接纳那小子了啊,因为你也有个继子?这才一天,我看那小子已经要露马脚了,到时候看我怎么揍扁那急功近利的小鬼……!” “不死川先生,请你不要无理取闹。” 即便对不死川感到不耐烦,蝴蝶的嘴角依旧是永不下落的温柔弧度。 名为青向的少年来时穿的和服被缝补后,正搭在蝴蝶臂内。 “然后宇髓先生……啊!忍小姐和不死川先生!” 走廊的拐角,有着樱粉向新绿过度长发的甘露寺向两人大挥手,羽翼柔顺的信鸦正在她肩上啄翼尾。 沉默的两人一起侧头看过去。 “蜜璃小姐,怎么了吗?” 像是刚刚什么都没发生的蝴蝶对她微笑。 “那个,宇髓先生刚刚发消息说炼狱先生的继子出了些事……” “哈!” 不死川脸上立马咧开一个嘲讽的笑,心中却不如他以为的痛快。 “我就说那小子要露马脚了!” 蝴蝶轻蹙起眉,想的是另一回事。 “训练太繁重,他的供血是不是出问题了。” 没有训练底子的初学者往往最容易在大量训练后,因心脏无力承受而猝死。传授者只能尽量用成体系的训练法一步步降低这种可能,无法彻底抹消。 “啊,不是那回事。” 甘露寺才发现自己的话十分引人歧义,连忙摆手。 “不是的,不是那么严重的事,是宇髓先生找炼狱先生的时候,发现了青向少年在晚上偷偷加练。” 原本心情凝重的蝴蝶轻轻松了口气。 “加练?他还有力气加练?” 不死川语气粗暴地反问。 “炼狱呢?没发现?” 可能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听到这件事时,他的第一反应已经不是质疑了。 青向训练的场所是在炼狱家里,离后者休息的房间不足百米,炼狱自然发现了,他不仅发现了,还躲在难以发现的隐蔽处,为场中少年的训练保驾护航。 宇髓难以理解。 “你不拦着他?” 练出事来怎么办。 “这是青向少年的觉悟,我不能阻拦,否则是对他如此辛苦的毅力的不敬。我会在这里守着他,防止他出现过激反应。” “你俩行为一模一样的不华丽。” 一开始看见那黑发黑瞳的小子,宇髓还认为他和炎之呼吸相性不合,结果现在一看,倒是意外地合适。 “呜姆!毕竟我们都是炎之呼……蝴蝶小姐?” 训练场中,锦紫蝴蝶发饰的女性用足尖轻点在少年头顶的沙地上,蝴蝶点水般的轻盈,没有激起哪怕一粒沙石。 月光轻凝,为女性温柔的眉眼拢下薄纱,紫藤的香气在鼻尖丝缕弥漫。 眼眸莹润,笑意轻柔。 这样美丽的女性微俯下身,向少年伸出了手。 “站的起来吗?” 回复他的是跪在地面的少年的沉默。 和炼狱几人站在一起的甘露寺露出担忧的表情。 “是不是太累了,晕过去了?” “的确,过量训练有可能导致能量供应断裂,大脑紧急陷入昏迷,炼狱,你” 然而,宇髓说到一半,察觉到不对般的眯起眼。 “那小子……” 真的昏过去,不会有这样规律和刻意放轻的呼吸。 上肢看似无力,但小腿肌肉时绷紧的状态。 这是—— “……蝴蝶!” 第12章 场中,因少年久久不抬头而伸出去搀扶的手,迅速回撤的指甲尖碰到了匕首一闪而过的匕尖。 少年抬起头时的黑色瞳孔将所有月光吞没,唯独匕首的寒光刻印在他的瞳孔中央。 “你是谁,鬼杀队的炎柱就在你六点钟方向的五十米处,劝你不要轻举妄动。” “……!” 宇髓和炼狱一起惊愕地瞪大眼。 甘露寺倒吸一口气,之后被自己呛到,磕磕绊绊地掩着袖子咳。 他什么时候发现的? ……这可是柱级的隐蔽力,还是在易于躲藏的午夜。 一击不成,青向懊恼地‘啧’一声,但很快调整好状态,迅速和蝴蝶退开一米的安全距离,将匕首反握在胸前,目光冷静而缜密,顺着蝴蝶的身形查找弱点。 他没指望炼狱真的能将对方吓退。只是说出来,有可能恐吓到对面,告诉她自己不是一个人。 “啊啦……” 蝴蝶望着目光缜密的少年,也略微顿了晌。 “你是怎么发现的?” 对方的话语轻柔和缓,却让青向变得迟疑。 “你认识炼狱先生……?” 这个语式,完全是已经知道炼狱在哪才会这样说。 即便刚刚被他袭击,端丽的女性依旧对他轻语,像是并没有放在心上。 “你已经是炼狱先生的继子了,叫他老师才对。” 真的认识。 或许是白天那几对视线之一。 这么想着的青向低头看了眼反射月光弧度的匕首。 虽然他已经习惯向所以不打招呼擅自接近的个体挥刀了,和被人偷袭身死相比,给对方留下糟糕的印象反而无妨。 但他现在是炼狱的继子,以青向对‘继子’的理解,他现在某种程度上应该代表了半个炼狱。 于是他老老实实地站好,向对方干脆利落地鞠躬道歉。 “对不起。” 犹如拂原的风停在耳畔,突然出现在身侧的奇服男性在青向反应过之前,一把捞走了那柄匕首。 “你这小子,真不华丽……没收了!” 几乎是匕首离手的下一秒,青向已经反应过来,迅速鞋跟擦地后撤三步,将手背冲向宇髓,做出防御姿态,眼神冷凝而警惕。 他这样敏锐的反应倒是让宇髓提起些精神。 “不错嘛。” 反应速度可以和一些经历过艰苦训练的忍者相提并论了。 “佑康少年,在确定对方是鬼之前万万不能做出如此危险的动作!” 最后赶到的炼狱大力拍了拍青向的头。 “伤到别人了怎么办。炎之呼吸的使用者绝对不能恃强凌弱,要用这份力量和天赋保护他人才行。” 与其说训诫,他的语气更像郑重的叮嘱。 青向抱着自己被拍的头,睁大了眼睛回看过去,好像受到了某种层面的剧烈冲击。 “呜姆,抱歉了,蝴蝶小姐。” “嗯……洞察力和敏锐程度值得褒奖。在这个层面上,我姑且原谅他。” 蝴蝶微歪头,向两人微笑。 “以及,青向君。” 青向站在炼狱侧后方,被叫到时正以几不可查的视线寻找几人薄弱点。 纯属下意识举动。 “是?” “作为袭击的赔礼道歉,请你告诉我,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啊。 类似穿越前挑灯夜读被同学从黑眼圈看出了苗头吧。 虽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也相当正当,但被现场抓包就莫名觉得羞耻。 “……在加练。” “现在吗?” “是。” “一个人?” “是。” “为什么呢?” 因为你们几个白天的视线让我深刻意识到现在身体的脆弱,稍不留神就会一命呜呼,我再次觉醒的警惕心告诉我要尽快变强。 我还要尽量成为柱从而能够干涉你们的决策,将鬼杀队整体目标重点从猎鬼一分为二转化为抢夺青色彼岸花。 这么想着的青向理直气壮。 “我要变强,从而帮助他人。”后面是从刚刚的炼狱那里抄来的。 然而,正对面的蝴蝶轻声细语地斩钉截铁。 “你在说谎。” 青向一顿。 ……被发现了? 发现到什么程度,仅仅发现我在变强的理由上说谎,还是发现我的本体其实是鬼的上弦之一? 越到这个关头,青向反而越镇定和缜密,神情也越自然。 “我没有说谎,这是我的真心话。” “炼狱先生,你的继子拥有面不改色地说谎,巧妙掩盖一部分事实进而将谈话导向有利方向的才能。虽然不是什么大问题,不过今后还是请你注意哦。” “呜姆,好!” 青向:“…………” 然而,已经发现青向在说谎的蝴蝶并没有做出任何下一步的举动。 不仅是他,炼狱、奇服男性、站在承重柱后悄悄看过来的女性,蹲在屋顶往这看的男性,通通都没有因为这句话做出任何攻击举动,甚至连目光都没改变。 在困惑又警惕的青向面前,解开他困惑的是蝴蝶轻柔的一句话。 “虽然我明白你的愤怒,但是,人生并非只有仇恨这一音节,一蹴而就也只是小孩子的痴人说梦罢了。并非指责你哦。” 第13章 那件破损的昂贵华服并不仅仅是件衣服而已。 即便体贴地没有多问,仅仅从蝶屋的孩子那听来了只言片语,也大概猜得到,那件衣服背后凝聚了怎样一个从云端一朝跌落,再从泥水中爬起来迈步向前的过去。 这在鬼杀队并不稀少。 这是所有剑士都或多或少经历过的过去。 他们见过太多。 青向:……? 第8章 “太晚了,训练也不能急于一时。松弛有度,方为上佳。” 最后,青向这样被几人教训了一顿,被名叫宇髓的音柱赶回了自己的房间。 那个叫不死川的看起来很凶的风柱还放言再发现他偷练就揍他一顿。 青向:你们很像□□欸。 结果那天白日感受到的视线是鬼杀队其余柱的。 在青向不知道的节点,众柱又开了一次会议,具体内容不清,只知道霞柱明明一如既往的一言不发,却是会议上提起最多的话题中心。 或许是因为他的毅力?或许是欣赏他凤毛麟角的天赋?青向自觉没做什么的情况下,有大部分认可他作为炎柱的新继子了。 水柱还面无表情地对他点了点头。 “加油。” 青向:“……喔!” 那之后第二天,作为炎柱的新任继子,他穿上了鬼杀队的黑色队服。 特殊材质的队服用料柔软,防弹防刺防火防水,优越到让青向想偷偷给无限城的本体也来一套。 在鬼杀队,柱和继子都可以在队服的基础上改良,改成易于自己行动和心仪的款式。但青向在款式上没什么想法,本体会特意戴围巾遮挡要害,人偶则有的穿就行,相当随意,初生的衣服还是从无限城角落里随便拿的一件。 炼狱的弟弟名叫千寿郎,今年十四岁,在青向身后为他整理衣领。 “青向桑,要是有哪里不舒服请和我说,我会向隐反应。” 隐是鬼杀队的后勤部队,负责处理一些战线后的事项。是相当重要的后勤保障。 “穿好了,很合适。” 千寿郎后退几步,站到哥哥身边向青向微笑。 “很好看!” 炼狱也坦率大方地夸赞他。 “佩刀还需要等几天。”千寿郎向青向解释,“日轮刀的原料猩猩绯砂铁送到了藤席山,要在试炼后挑选。” 吸收太阳光而成的特殊矿物,‘猩猩绯砂铁’,和太阳光具有相同的效力,只要击中要害,就能彻底斩杀恶鬼。 不过青向当时怪异的表情应该被误解为了对佩刀迫不及待。 黄发橙眸,有着和兄长一模一样的面孔,却显得文静又谦逊的少年理解的笑着。 “请不要着急,佑康桑,等明年的试炼结束,马上会有刀匠来家里询问习惯和要求的。” “是吗,不知道我的日轮刀是什么颜色。” 鬼杀队的日轮刀都能变色,对日轮刀本身没什么期待,青向只能期待期待变色。 站在炼狱身旁的少年闻言,微垂眼睫,笑意里带了些难以察觉的落寞。 “是啊……” / 青向第一次真正、不足十米距离地亲眼见到鬼杀队当主,是在本部的院子里。 鬼舞辻做梦也想揪出来的死敌,此刻就在他面前。没有他想的严肃,也不如无限城的奢华。 普普通通的和式院落,四处都种满了紫藤花树,紫藤花瓣随风飘散,轻盈地落满院落,花香和微风一同弥散。 明明是与性命与敬重挂钩的鬼杀队首领,跪坐在回廊边的男性却如穿行的风一般温柔。 这个在鬼舞辻口中‘阴险狡诈’、‘阴魂不散’、‘躲躲藏藏’的猎鬼者首领,并不如前者说的一样。 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毫不相干。 “你好,佑康。” 被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叫了名,突然拉近的社交距离该让青向感到不适才对。 但眼前人的声音太过亲切柔软。仿佛语句本身就有其温度,让人如沐春风,不自觉地静下心来、认真倾听。 等一下,这个频率。 除了穿越前‘天才班’的班长七海,这是他第二次听到这个研究表明的‘领导者’频率。 “是。” 青向短暂地犹豫了半秒。 “主公大人。” 双目以上被紫色疤痕覆盖的男性视线无神又黯淡。但他带着笑意开口时,语中满是流淌的善意,不带一丝一毫的阴翳。 似乎即使病成了这副模样,他仍对世间抱有最真切的善意。 “如杏寿朗说的一样,是个有礼又坚毅的好孩子呢。” 那一定是炼狱对他的身边的人有滤镜。 青向已经差不离摸清炼狱的性格了:热情又开朗,对周围人亲切以待,在中气的同时保有耐心,乐观对待生活。 要说坚毅,也是炼狱坚毅。 以及 自从请召被轻易通过,青向就有一个很在意的问题。 “主公大人,恕我失礼,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周围一齐跪着的几柱因为这句话回过头来。 “请说,佑康。” “恕我冒犯。” 但这个问题我真的比较奇怪。 “您贵为鬼杀队当主,为何如此轻易地接见了我?明明我既没有经历试炼,也没有证据证明我忠于您吧。” 第14章 换鬼舞辻来这不得来七八十个安检,再摆个替身,自己在暗地里观察。 “即便我身为人类”青向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也有可能因为个人利益,在鬼的鼓动下接近您,再向您偷袭不是吗?” 如青向所料的,整个鬼杀队因为他的这句话凝固。 能感到两股恶狠狠瞪着自己的视线,锐利如刀子般,像是要把自己现场撕碎成八瓣。 风柱几乎目眦欲裂,手都压在刀把上了;蛇柱看过来的视线好像响尾蛇锁定了目标。 至于其余人,虫柱回首蹙起了眉;恋柱吓了一跳,在那边悄悄对他比手势;炎柱则意外的平静,耐心等待他接下来说的话。 吹散这样凝固的氛围的,是春风样和煦的鬼杀队当主。 “你会这样做吗?” 青向诚实地开口。 “有这种可能。” 假如我判定解决你后,有利于我掌握鬼杀队并寻找青色彼岸花,我会这样做。 “那样的确很危险呢。” 不像青向想的,鬼杀队的当主没有嘲笑以青向此时的强度根本无法在九柱包围中碰到他一下。 他只是用那副澄空般的视线平静地注视着少年。 “但是,佑康,鬼杀队少了我又如何呢?” 青向卡壳。 “……会失去当主,失去主心骨,从中央由内而外地溃散?” “是文章《论首》内的段落,平时有看过很多书呢,这很好,学无止境,无论身处何境都要汲取知识,完善自己。” 产屋敷对着诧异的青向浅笑。 “佑康,鬼杀队并非冰冷的军队,也并非‘我’。鬼杀队是怀抱着共同信念、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的孩子们,只要有这股信念在,鬼杀队就不会消失。” 轻柔的淡香微风中,青向感到自己被宽和又柔软的视线注视着。 “我反而是最不必要的一个。与其怀疑而殚精竭虑的小心翼翼,我更希望亲眼见证每一个孩子的信念,珍重在心,并尽我所能地将这份信念传递。” 即便看不见,产屋敷依旧向青向所在传达着自己的善意。 “这样能够破解你的困惑吗,佑康?” “……是,足够了。” 我大概明白鬼杀队上下为何会如此心悦诚服地爱戴你了。 人格魅力,领导力,设身处地的理解他人,永远对他人宽容以待。 谁见了不说一声浑然天成的领导者。 虽然和真正的领导者相比,太过柔软,也过于看轻自己的性命,没有将其摆正在正确的地位上。 不过这样柔软的指向标在鬼杀队,反而恰如春风细雨的粘黏剂,将性格不同信念不同的剑士们牢牢聚合在一起。 未尝不可。 有机会的话,真想换本体来和他谈谈啊。 与之相对的,明明是占优势一方的‘鬼’,他的首领就有那么些不讲理的暴君的意思在了。 无限城内,注意到杯骸刃的视线,鬼舞辻皱着眉错开了几步。 “干什么。” “没有。” 就是对你感到了失望。 杯骸刃真诚地向他建议。 “你要不去哪报个班进修点儒法?” 日本文化本就依托于泱泱大国,这种文化精华应该有存档。 “……你到底想说什么?” 鬼舞辻像是压着不耐和厌恶,但强忍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没事。” 杯骸刃摊手。 觉得你身上立满了五颜六色的flag而已。 第9章 会面结束,但青向的出言不逊深烙在其他人心里。 风柱说要揍青向一顿,蛇柱嘴上没说话,风柱说这话时就在后面的柱上虎视眈眈地盯着。 盯得青向ptsd发作,当晚学习呼吸法精神注意力前所未有的集中。 “尝试用身心感受肺部的呼吸,让肺泡和肺璧的褶皱张开,将全部精力都放在气息之上。” 炼狱向他传授曾经体悟的窍门。 “想象有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在你的脑海,火势逐渐扩大,星火燎原,最后在你的整片意识中燃烧。” 那隐约的热意好像最初领悟血鬼术时脑海渗出的灵感,飘虚的光芒四处飞逸,没有实体,紧握也无法抓紧,只能通过一闪而过的联系抓住光斑。 这原本是和感悟力挂钩的极其困难的过程,是最难以跨越的一道鸿沟,标志着普通人和剑士的区别。 偏偏青向经历过一次。他全程注意脑袋后面的视线,顺其自然反而相当顺利地抓住了随风飘散的光斑。 睁开眼,蓬勃的火焰冲天而起。 让整个院落陷入经久不散的沉默,创下鬼杀队呼吸法的最速领悟记录。 “感悟力,观察力,毅力……寻常人难忘项背的天赋了,我们的判断是正确的,好好把握,不要浪费。” 来观察情况的蝴蝶如此轻声嘱咐。 炎柱很高兴,骄傲地拍了他的肩好几下。风柱啧一声,倒息了揍他一顿的想法,嘴里说什么“这才正常,不然轮不到你小子跳级当继子”。 或许是当闲暇消遣,消息迅速传遍鬼杀队上下,甚至产屋敷那,隐代之送来一块御守,说是以示鼓励。 御守黄底金线,手工缝制。青向觉得吉利,高高兴兴地收下了。 柱本就忙碌。这天过后,一共在鬼杀队集合了两天的柱们纷纷离开。 第15章 青向自然是正式开始学习。 他穿越前是剑道部的。鼎鼎大名的希望之峰学园,即便是预备学科,各部的专业性和素质无出其右。 他们还能请到隔壁的‘超高校级’做陪练,交出大量‘听训费’后,由此行业最顶尖的某人亲自教导。 虽然穿越后家世贫困、无门接触只有豪门才有资格学习的剑道,曾经系统训练过的底子还在脑海里待着。 然而。 “嗯,完全不行啊。” 刚刚演示完剑招的青向面色空白。 啊,不是,不可能是他动作错了吧。 炼狱倒是完全不意外,早有预料。 他的观察力是人类方顶尖的那一批,早猜出少年过去可能的身份,只是体贴地不问罢了。 贵家子弟往往自幼跟从大家学习,不是说这类剑术无用,而是这是专门用来‘防身’的,更多为强身健体,杀伤力有限,与真枪实剑的呼吸法截然不同。简而言之,就是花架子。 青向此时的表现恰恰应了他的猜想。 炼狱中气十足,很有信心。 “忘记过去的剑式,重新学吧,以你的领悟力不会难,相信自己,佑康少年!” “啊……嗯。” 因为青向有底子,炼狱在确认他基础合格后跳过了入门阶段,为他演示了炎之呼吸法的第一型——也是所有型的根源体。 比他领悟呼吸法腾起的火焰还要明艳、热烈百倍的焰火瞬间遍布整座院落,为清凉的傍晚带来几缕热意。 几乎是焰火边缘蹭到青向额发前的一瞬,他飞快后撤了半步。 青向不怕火,不说根本没有炎之呼吸使用者能走到他前,许许多多血鬼术都是和‘火’这一元素有关的。 但炎之呼吸不同,炙热又温暖,能让人在第一时间联想到日光。 我要用这种能引发ptsd的呼吸法吗。 青向站在一边,平静外表掩盖内心的凝重。 战胜恐惧的最大方法就是面对它。 青向极尽认真,握木刀跟炼狱的动作挥舞。 很显然,第一次接触的他根本没抓到诀窍,只是精细地模仿。别说华丽的特效,连挥砍的剑风都没有。 “大家第一次都是这样,打起精神。” 炼狱一如既往地为青向打气。 “来,我再演示一遍,注意看好我的动作。” 和外现的直性子不同,炼狱的耐心好像永无止境,无论重复挥刀多少次,再一次做示范总是认真又缓慢。 但学不会就是学不会。 这点训练量和青向感到累的程度差得远。可无论如何也学不会最基础的‘第一式’。 少年喘息着,滴汗脸庞蹙起好看的眉头,有团无型的火焰在他胸口燃烧,焦虑症初显苗头。 最后是炼狱叫住了他。 “看不到针孔的人,无论如何也穿不进针线。呜姆,着急无用,反而适得其反,休息一下吧。” “……是。” 青向闭了闭眼。 第一式暂时告一段落,位于藤袭山的试炼结束,刀匠送来了通过者挑剩下的最后一块‘猩猩绯砂铁’,抽着长烟壶,唏嘘青向的好运。 “你小子,试炼连个面都没出,还能加入鬼杀队,捞一把我亲自锻造的日轮刀。” 他啧啧称奇。 “你得感谢霞柱大人啊,要不是有一年成为柱的例子在,怎么也不会为你网开一面。” 青向跪坐在他对面,本已稍事平息的无型火再次升腾。 霞柱……他学习十型只花了不到一个月。 青向试想过复刻他的晋升轨迹,现在却败北在最基础的一之型上。 急也没办法。 曾经也感受过不是吗,满心焦急地想要变强,却因现实的差距惶恐不安,应该熟悉了才对。 青向长呼吸,将心中无型火起的热度呼出体外。 “青向桑……” 千寿郎担忧地唤他。 “没有别的要求了?” 刀匠磕磕长烟壶。 “没有我可就走了。” “没有了,武士刀而已,又不是rpg。” 青向从原地站起,没去管因他这一句话突然暴躁的刀匠和慌慌张张安抚的千寿郎,转身向门帘走去。 为什么不能用。 青向握着精钢打造的武士刀,站在灼灼日光下,忽视从心底升腾的不适,随着炎之呼吸法的韵律一呼一吸。 从他口鼻吐出的气体温度似乎比盛夏空气还高,闷热的院落中,黑发的少年满眼凝重,心耳眼同行,互相应和,将高度凝结的注意力全抹在这不足食案重的刀刃上。 银色的刀刃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弯月的纹路层层叠叠,不同角度能看到不同的层级。 他缓缓抬手,抬高刀刃,直至举国头顶。炎之呼吸法随着他的心神涌动,勃发的火焰绕过对之感到恐惧的心脏,顺着咽喉吐出。 飒 刀刃切破空气,发出锐鸣。 但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冲天的火焰,刀刃的余波,从蜿蜒的弯月纹上升腾的火星,通通没有。 青向注视了刀刃半晌。 找不出问题。 姿势是对的,呼吸法也在用,恐惧……既然可以使出炎之呼吸法,对刀式应无多大限制才对。 黑死牟月之呼吸就用的挺溜的啊。 青向站直身,再次摆出中断起手的动作。 第16章 在他努力寻找问题的期间,炼狱也在用他的方式努力。 某个月挂正空,月色凉如水的当晚,通过任务中途寻访的方式借鉴到些许经验的炼狱推开了训练场的木门。 “佑康少年!我从桑岛前辈那里取到了经!” 早就发现靠近的炼狱的青向回头,将刀垂在身侧。 桑岛? 大抵是他面上的疑问太明显,炼狱靠近时为他解释。 “雷之呼吸的培育师,是位值得尊敬的前辈!我在他那里听到了不能掌握一式的解决办法。” 青向竖起耳朵,眼睛一下子亮起来。 虽然发色瞳色俱是黑的,但夜色中真有几番猫头鹰的样子。 “解决办法是?” “不学一之式,直接往下学!” 打起十二分精神的青向:…… 因为学不会,所以不学了。 和解决问题的办法是解决提出问题的人有同工异曲之妙。 “炼狱老师,真的可以吗。” 青向怀疑。 “一之式不是所有十型的基础,万变不离其宗吗?” “相信我!也相信桑岛前辈!” 炼狱只是精神奕奕地看着他,感染力十分之强,好像被他看着就有信心涌起。 虽然青向猜是他也说不出原理。 第10章 结果如青向所想。 二之型。 三之型。 四之型。 …… 一直到十型。 凉如水的训练场中,只有微微喘息着敛眸的少年,和他面前不知如何安慰的橙发男人。 “佑康少年,只是刚学了几天,我们还有很多时间,你看,我当初学的时候也学了半月之久才掌握第一式,不要沮丧,只要坚持就一定能摘冠!” “……” 不仅是没学会。 根本是没有丝毫掌握的迹象,一丝也无。 “佑康少年……?” “……嗯。” 青向吐息抬眸,重新握紧刀把。 “我知道了。” 然而转机并没有出现。 不仅如此,因超常天赋越级成为继子的青向学不会刀式的消息在队内不胫而走。不至表面议论,前来传达命令的隐却总悄悄看向青向的方向。 直到某天,炼狱结束任务时,听到了低阶队士的窃窃私语。 “炎柱大人的继子好像只有恋柱大人成功学成了。” “不算吧,恋柱大人用的是恋之呼吸,新呼吸的出世不都是有天赋的剑士自学成才吗?” “那你说,是炎柱大人……?” “嘘!” 两名队士慌张匆忙地向炼狱行礼。 炼狱一如既往地站在所有人前,背对众人,迈开脚,一如既往地昂首向前。 只是当晚,他轻推训练场的门,没有全推开,自门缝凝视场中加练到现在这个时间的少年。 晶莹汗水顺着少年的脸侧滑落,滴到脚步的沙地里,凝成一小滩的泥水。 “兄长?” 为青向送水的千寿郎来到训练场,惊讶地看着候在门外的兄长。 “你回来了,怎么不进去?” “呜姆,在想一些事情。” 炼狱将弟弟手里的水瓶接过来。 “我来就好,不是很重……都说了不重啦。” 千寿郎将水瓶抢回来,整理木碗中补充能量用的点心。边整理边含笑开口。 “青向桑今天也很勤奋,努力了一天喔,中午叫他吃饭都不愿意去。” 他抬起头,和兄长并肩而立,从门缝向内看。场中的少年侧对两人,日头低矮,挥刀动作一如开始时的标准。 青向的存在或许填补了他心中的某些遗憾。 炼狱则回以面色如常地肯定与笑容。 “佑康少年一直都很勤奋!” 然而,千寿郎却瞬间察觉到不对。 “兄长……你的心情好像很低落,今天的任务发生了什么吗?” 他担忧地抬视兄长,试图从他的神情中找到答案。 “什么都没有发生哦。” 炼狱说着安抚的话。 “心情低落,可能是刚从任务回来,需要些休息吧。” “骗人。” 炼狱一愣。 “我们是兄弟不是吗?哪怕其他人都看不出来,我也看得出,感受得到,兄长现在很低落,对什么抱有疑问。” 和炼狱七成相像、但稚嫩的脸上是庄重与认真。 然而其后,千寿郎又低下了头,带了些许苦涩。 “虽然我无法为兄长答疑,做不到很多事,至少,我可以感知到兄长的心情呀……” 炼狱的眉眼逐渐变得温柔。 “谢谢你,千寿郎。” 相伴而来的兄弟二人站在简单的草门外,斜阳降临,一高一矮的身影拉至门檐。 “我在想。” 在这样的弟弟面前,似乎连说出口就算自我怀疑的软弱话语都可以自然而然地吐露。 炼狱藏起心中的诸多情绪,留给千寿郎的仅是句尾泄露的一丝半毫。 “我也许……并不是一个好老师。” 多日训练下来,身为炎之呼吸现今成就最高者看的最清。 事实是:青向没有掌握属于‘日之呼吸’招式的分毫,像稚童般笨拙,不得章法,但又在除日之呼吸以外的领域驾轻就熟,自相矛盾。 第17章 炼狱不会质疑青向的努力,只会将怀疑的矛头对准自己。 但这一丝半毫的情绪在仅有鸦雀吱哑环绕的训练场中格外清晰。千寿郎整个人精神一振,急声反驳。 “并不是这样呀!兄长在所有领域都专心一意、满腔热枕,兄长做的非常好!至少、至少比父亲做的好得多!兄长怎么会这么想?!” 千寿郎的反驳和下午队士的窃窃私语一同交混。连带着同伴们会议上质疑的眉眼。 炼狱凝视场中挥刀的少年,疑问悄然升腾。 “鸡鸣而起,风雨不息地艰苦训练,天赋更是无可非议,被大家时常与时透比肩。勤奋和天赋无一不缺,这样的剑士,不可能连分毫要领都不得掌握。” 是不是他给了本前途无限的少年错的选择。 他是否并不适合炎之呼吸,是他独断专行,让有如此天赋的剑士不得其道。 炼狱的话很平静,千寿郎想接着反驳,但说不出话。 在那一瞬间,他心中想的是或许是青向桑本身的瓶颈,或许是青向桑本身不够努力。仅仅是念头出现的下一秒,他脸色苍白地打住自己,为对青向的不尊重,已经选择青向的兄长的不尊重感到羞愧。 沉默像空气般在兄弟两人身侧环绕。 “老” 青向在千寿郎的震惊中从门檐上跳下。 “师” 这一跳瞬间扫清了所有沉闷。 千寿郎:“咦……什、什么时候?” “你们陷入沉默的时候。” 青向起身,拍打绑腿上的泥尘。 “在一个敏锐感知力的天才周围不到二十米的距离窃窃私语,太小瞧我的听力了。” 千寿郎心虚地瞧脚尖。 刚刚全都听见了吗…… “以及,老师,你可能忘了。” 青向坦荡开口。 “求取炎之呼吸,成为你的继子,加入鬼杀队,甚至是站在这里,都出自我自己的意志。你没有必要替我担什么过错,学不会就是学不会,哪怕我一辈子都学不会,我也心甘情愿。”大不了死遁重新捏号。 “我从不为自己的选择后悔,甚至十分感谢你,再没有一个老师能像你一样耐心、循循善诱了。” “……呜姆。” 这一番话大抵是触动了炼狱,青向头一次在他脸上见到清晰的动容。 “所以,我们继续吧。” 虽然刚刚耍帅从门檐跳下来了,训练还是要接着训的。 甚至因为炼狱的这一番话,鬼杀队近来的窃窃私语,让本来打算练个新号的青向真不信了。 就死磕到底,人偶学一辈子也要学到底,十型少一型他都不姓杯。 少年向着光推开大门,黑发边缘在光中略显透明。他似乎从没迟疑过,犹疑的表情从不存在于他。他神采奕奕的,带着骄傲的,昂首挺胸地推开了门。 “从一之型开始,重新开始,学不会不罢休。” 从门檐射进的黄昏光芒中,炼狱的眉眼逐渐变得温柔,那股曾经的信念、坚毅重回它们本该属于的主人。 “没错,我们继续。” / 帅耍过了,狠话也撩了。 再学不会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训练的间隙,青向喝着千寿郎送过来的水,两眼放空地自我怀疑。 自从前晚过后,炼狱好像电量充满,再没有过一点犹豫,相当有劲头,比场中挥刀训练的主人公还有势头,意气冲天地表示没有什么是坚努不可克服的。 千寿郎对他本来就好的印象似乎上了一台阶,原本友好礼貌但仍带些疏离的态度消融,不仅以‘青向桑每次训练那么辛苦,我来就好!’操办了他的每晚铺床事务,还会在天亮时为他调一杯蜂蜜水。 青向其实完全不想动别人递给自己的食物,但千寿郎眼睛亮晶晶地守在他门前,不仅等着收碗,还要给他接下来的训练鼓气。 这个时代的蜂蜜相当昂贵,不含杂质的蜂蜜更是。不知千寿郎是不是对青向第一次喝的反应有什么误解,如此还要满含歉意地对他说附近的镇子买不到更好的冲剂。 青向:“……不,我已经足够惊讶了。” 千寿郎:“可是青向桑甚至没有意外,过去应该常喝才对。” 某种程度上,雀氏。但不是你想的那样。 现代出身的青向默默放下了碗。 鬼舞辻自诩大家出身都没我吃得好。我站在时代巨人的肩膀。 虽然炼狱一家已经完全抵御外界的闲言碎语了。 在鬼杀队来回变动的柱却不是,流言蔓延——虽然不是谣言,“青向学不会十型中的任何一型”是事实——直至传到柱和当主的耳朵里。 刚回任务的风柱瞬间暴躁了。 “那小子在干什么!他以为凭什么让他当上继子的!” 在闻讯的风柱赶来怒斥前——不提嘴上,他心里认定了青向是个猎鬼的好苗子,学不会肯定是自己摆烂——率先踏入炼狱家训练场的是单立围墙的蛇柱。 “你违反了约定。” 蛇柱说话的声音如其名称,像蛇在阴影里斯斯的叫。 白色绷带缠满半边脸的男人抱臂,居高临下地俯视少年。 “按照条例,你不再是炎柱继子,并将从鬼杀队被驱逐出去。” “……约定?” 青向仰头看背光的男人,看的眼睛有点疼,干脆跳到和他同一高度线。 第18章 “我不知道有这种东西。” 蛇柱环视一周,确定没有再高的海拔后,勉强停在了原地。 “会议明确列出,鉴于青向佑康出色的天赋,未免发生曾经时透无一郎的旧事,破例允许他在未通过试炼的前提下加入鬼杀队,成为炎柱继子。作为条件,若青向佑康在继子期间,做出不符继子身份之事,当即将他驱逐出队。” 随后而来的是粉绿长发的恋柱,她急急忙忙地出言劝阻。 “伊黑先生,那只是口头约定而已!” “但的确有这样的约定。” “这……” 恋柱移开了视线,踌躇不安。 她又想到了某点。 “可是,可是佑康并没有做出什么不符继子身份的事呀。” “他自恃天赋高,疏于练习,到现在半个月过去,甚至学不会炎之呼吸的第一型。” 伊黑面色不变,看向恋柱的视线却没有看外人的冷,语气也几乎不可辨认的暖了那么一丢丢。 “理应把他驱逐出队。” 第11章 蛇柱成功掀起了青向沉寂已久的无型火。 他闭眼反省近来越发无法控制的情绪。 人偶用多了?还是在人群中混迹太久,染上了意气用事的陋习。 意气用事死得快啊。 “佑……佑康,你别在意。” 恋柱摆弄自己的裙摆,一时不知如何安抚。 虽然不想承认,她被伊黑说服了。不仅是她,除炼狱外,所有听此消息的柱都或多或少有这样的想法。 鬼杀队几百年来,大多人倒在感知呼吸法的韵律上,常有剑士花费半年数年领悟前者,却从未有剑士学不会十型中的哪怕一型。不提完全掌握,仅是能够使用,对学会呼吸法的剑士就像成年人学习自行车。 “总会有的,体质特殊的剑士需要些时间学习也是有的呀……过去还有剑士掌握了斑纹呢!” 头一回听说‘约定’的青向花了点时间反应。 青向甚至猜得出炼狱为何没有提及,眼中有滤镜的炼狱看谁都是正义满满、肩负信念,更别提特意如此表现的青向。出于相信青向的本意,他认为没必要特意告诉青向——还不会令青向对提出质疑的柱们产生隔阂。 谁能想到青向半个月了,没学会个一招半式。 理清关节的青向陷入了沉默。 该怪自己太废物吗? 青向这边还在沉默,那边的伊黑已经下了通牒。 “收拾你的东西,上交队服和日轮刀,离开鬼杀队,从此以后不允许自称鬼杀队剑士进行斩鬼行动。” “伊黑先生……等一下!” 恋柱慌张拦在两人间,主要是伊黑身前。 “请不要这样果断的决定,我们还没听过佑康的话呢,佑康是个好孩子!他一定会给我们缘由的!是吧佑康!” 没什么好遮掩的,青向的确回答了,给出了理由。只是这理由让恋柱愈发犹豫。 “我很努力在学,但我学不会,第一式、第二式……学不会是事实。” 他这么说,居然觉得自己有那么一丝丝可悲。 一丝丝。 伊黑脸色愈发阴沉,黑漆漆的。 “惰于训练,还堂而皇之扯谎狡辩,罪加一等。” 青向:…… 他真是懂了什么叫投告无门。 炼狱身为炎柱,任务繁忙,不在家中。千寿郎外出采买,去了最近的城镇,下午才会回来。 上任炎柱的炼狱……听说妻子死后终日郁郁寡欢,酗酒消愁,青向在炼狱家住了这么久还没见上一面。 也就是说,除了持中立态度的恋柱,青向可能真的要扫地出门。 气氛凝重的可怕,空气停止流动,让本欲再说几句缓和的恋柱彻底失了声息,踌躇不安地在两人间环视。 在这时打破一室凝固的,是在不巧的时间姗姗来迟的刀匠。 他手里还提着要交给青向的日轮刀。 “我觉的不咋好,重新打了几次,花了点时间,不过这回好了,没有日轮刀比得上它。” “……” “……” 几道视线同时射来,把刀匠的步子钉在原地。 恋柱在伊黑背后,用手势暗示刀匠不要在这时候闯入,先离开再说。 但显然晚了,刀匠手里的日轮刀已经出现在他们眼中。 “不用进来了。” 几乎只是一个眨眼,伊黑无声现在刀匠身前,向着缠满布条的长物伸手。 “他没资格拿。” 最后一个音节尚未完全落下,黑发黑瞳的少年与他正立,对阴沉视线不闪不避,扬手抓过布条的另外一端。 “倒没必要这么笃定。” 一把有臂展长的缠满布条的日轮刀,被一人抓住一头,僵持不下。 恋柱来回摇头看,愈发不知所措,间隙夹带不由自主的脸红。 两个人争锋相对的样子都好帅! “喂,喂喂喂。” 姗姗来迟的音柱打住两人,本因为妻子被迫潜入花街不顺的气儿彻底打了个弯。 “干什么呢?小孩吵架?要不我再给你们找个裁判?这年纪该去踢花球才对啊,抢什么日轮刀,我把我头上宝石扣下来一个给你们当球踢。” 伊黑盯了青向许久,终于缓慢收回手,也让盯住他们一举一动的恋柱松了口气。 第19章 “正有一个该滚去踢花球的小孩。” 他阴沉沉的视线已经解释了这个小孩是谁。 “踢花球也在鬼杀队踢,不仅要踢,还号召全队非柱阶级联合起来一起踢,在你家门口踢。” 青向面无表情。 将来在你坟头踢。 ……白白嫩嫩的一只,放狠话的样子也好可爱!! 恋柱彻底捂住自己的脸,咽下到嘴边的呐喊。 “行了,打住。” 换平常,音柱可能饶有兴趣再听听看,但今天没心情。 “学不会十型,你们吵这事呢?看这样子是事实?” 恋柱从手指缝移开视线。用沉默当默认。 “日轮刀你拿到手了,嗯?” 音柱对向青向,抱臂提议。 “这事简单,学十型就是为了斩鬼,你想证明自己,证明炼狱没看错人,干脆跑去外面,自己解决只鬼,随你用什么手段,就是不能借助任何外力,包括太阳。” 伊黑默然不语,算是承认这个“试炼”。 三人视线同时向青向投来。 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这种没意义的话就不说了,反正他们也听不懂。 青向右手反握,将日轮刀背在身后,正面几人反脚后退。 这些柱已经不能信任了,谨慎为上。 音柱、恋柱、蛇柱沉默看着警惕的小孩瞪着他们,一步步倒退,先是速度慢,进而越来越快,明明背对刀匠,却像后脑长了眼睛似的绕开刀匠一个大圈,直至退出门外,嗖一下溜走。 “噗。” 恋柱抿嘴也没忍住,两颊鼓起。 音柱莫名其妙看她一眼。 “笑什么?” “不觉得很可爱吗?像小仓鼠一样,背着大它好几圈的捕食者,一点点后退,直到藏到小屋里。” 恋柱脸颊泛起红晕。 “可爱?” 音柱只记得那小孩瞪他的眼神。 明明没上过战场,偏偏真有几分锐意,就是被那对杏眼减了不少。 “我倒觉得他真有几分天赋,再给他一次机会,反正有餸鸦跟着,看他能不能独身剿鬼。” “会不会太危险了?” 恋柱还是有些担心,不仅出于青向本身,还因为他们算同一门的师姐弟。 “他才没训练多久,就算是无一郎,也是训练一个月才真正接下任务的。” 音柱不担心,他有分寸。 “放心,这附近有点能耐的鬼全被剿灭了,剩下的就是些杂兵。他没带钱,身上没干粮,跑不出多远。” 同一时间。 炼狱家附近的镇子里,青向收回遥望盘旋信鸦的视线,敲响猎户家的房门。 “谁?” 开门的农妇见是位眉清目秀的小少年,放下了用来防身的铁杵。 “你好,女士。” 青向彬彬有礼,开场白结束直说来意。 “这附近哪是经常有人夜里失踪,再也走不出来的吗?” 可惜我没有鬼舞辻那样的族群雷达,不然何必和陌生人交谈。 “你问这个干什么?” “春游,避险。” 正要偏向虎山行的青向睁眼说瞎话。 “春游?有什么好玩的,这时节哪里有春游的,快回家去吧。” 青向冷静分析自己该减去前面那句。 但他还是收获了目标。 “孩子,你知道那田蜘蛛山吗?回家的路上可千万别靠近那里,那里有鬼!” 农妇怕他不信,说的煞有介事。 “我信。” 青向很是诚恳。 “太信了。” 简直是目标get daze 多次取样后,确定了那田蜘蛛山远近闻名,的确是有‘鬼’出没的都市怪谈。 虽然蜘蛛山和这里直线距离三天脚程,向附近的农家要了点水做演示,本来就不需要吃喝的人偶踏上了漫漫长路。 第12章 迷雾缭绕的深蓝山头远远出现在视野。 雾气越发浓厚,越发清晰,直至钻入鼻腔。 缓步走来的少年黑发间杂了些风沙,他的绑腿没之前紧,鞋底磨平了一层,黑色外套倒是丝毫未损,背后是一个大大的‘杀’。 这附近空无一人,偌大的山径少有人来,车前草开在径路正中,被鞋履躲开。 山上的战斗似乎已展开多时了,浓重的血腥味混在雾气中,在青向眼中愈发偏粉灰色。 皎洁之月高挂正空,餸鸦先他一步勾在树枝上,黑色豆眼凝望前来的少年。 “我不行的……我会死的……我会死在这里,无知无觉,没人知道我死了,爷爷不知道,女孩子们也不知道,我一个人孤苦寂寞地埋在地下,变成一堆尸骨,直到下一批来蜘蛛山的剑士……呜,我还没有摸上女孩子的手,我不想就这么死在这……” 一头黄发、披着倒三角羽织的少年趴伏在地,闷闷呜咽。 一只小山雀在他头顶叽叽喳喳的叫,明明是巴掌都没有的鸟脸,青向偏偏在那之上看到了“怒其不争”,还用鸟爪扒那头黄毛。 “疼!呜……好疼啊,你别扒我了,你想去斩鬼你就去嘛,我不行的……” 少年依旧趴在地上抽抽搭搭,抬起的脸上鼻涕眼泪糊了满脸。 抬起的泪眼朦朦胧胧,看到了正从他身边经过的黑发少年,没批羽织,就一件鬼杀队外套,背后大大的‘杀’字在风中飒爽。 第20章 “小麻雀,又要有人去送死了呜……” 我妻哭哭啼啼地抓下头顶的麻雀,把它捧到胸口。 “我好抱歉,我拦不下他们,我只能眼睁睁看他们去送死,我也救不了他们,我是个废物……” 这男孩话太多了,让青向多看了一眼。 不要误会,全不是瞧不起懦弱的态度,他相当欣赏这男孩危险面前急流勇退的人生信条。 要不是想爬到鬼杀队高层,闻出来蜘蛛山附近味道是那个从来不敢靠近他、一头白发脸上红色圆斑点的小孩,他也会打道回府,至少武装四分之三个炼狱的战斗力。 “喂!” 青向向前走着,身后突然喊破了雾气。 “你叫什么!至少告诉我名字!我帮你刻墓碑上!不用谢!你也没和女孩子牵过手吧,等我和女孩子结婚,我会带她去你的墓碑前送花的!” 我妻的嗓音异常悲壮,带着壮烈,好像他才是‘单刀赴死’的那个。 你才需要墓碑。 青向臭着脸,脚步发重,头也不回。 对他来说,和‘死’有关的话题是最高程度的诅咒,堪称密西西比地雷区。 刚刚因欣赏微升的好感瞬间跌至谷底。 / 被无型丝线缠绕的尸体充当林间倒挂的果实。 手持日轮刀的剑士们死于曾经的同伴之手,成为在这筑巢的蜘蛛猎物。 青向解开缭绕在刀刃上的粗麻布,漂亮的弧度因浓重的湿气挂上水纹,氤氲那双毫无波动的玻璃眼珠。 其实眼睛的原料是‘花玻璃’,纹有南山雀花纹,反正是黑的,别人也看不到。 杯骸刃的意识居多时,这双眼睛就像正常的人类一般富有光泽,杯骸刃的意识远离时,就只是一对空无一物玻璃球。 雾气太过浓重,挂满树枝的无色蛛丝将餸鸦驱赶至丛林的上空,附近只有尸体,没有眼睛看得见此时了无人气、面色惨白、机械行动的人偶。 人偶握紧刀把的指腹升起微烟,兴起皮肉灼烧的气味,没有强大意识的掩盖,代表太阳之火的日轮刀本质抵触‘鬼’的造物。 拜托,再撑一会儿。 杯骸刃透过青向的玻璃眼珠看一眼,无奈。 意识接近会被那孩子闻出来,只要有机会杀掉一只他的附属,趁天亮前把尸体挪到雾气稀薄的地方,被餸鸦看到就好。 这附近的树枝通通披上苍白的外套,从根到枝头,不自然的白就像被蛛丝裹了厚厚一层、 青向绕过地面的断枝,被刀把灼烧的指腹实在承受不住,撕了块布条包在手上,以敏捷为代价,保住受损严重的手心。 虽然他本意是寻找下弦之五的附属,但刀戈相击的声响穿入灵敏的耳朵。 以现在的局面来看,下弦之五在附近,他的附属一定会分散到其他山头了。 该说运气好吗。 青向叹息一声,踮起脚,跳跃至洁白树顶,脚下胶粘拉扯的脚感令他露出痛苦面具。 虽然至今学不会十型,青向的机动和灵敏无可非议,捱着拉扯的阻力,他在几个跳跃间准确无比地来到战场前端。 水纹和服的少年鲜血流满额头,仍咬牙向白发的鬼挥刀。 “把弥豆子,还给我!!” 少年的怒吼,和那双熠熠生辉的双眼,在黑暗的丛林中传出很远,喝破一瞬周身的雾气。 “为什么要‘还’?” 被怒吼的孩子很平静地反问。 “她是我的妹妹,不是你的,从今天起,我才是她的哥哥。” “你这份虚假的亲情简直可笑至极!” 因愤怒而微微颤抖的刀刃抬至水纹和服少年的眼前,反射那双被愤怒晕染的视线。 “渴求他者的感情,强行将之夺走,却又如此对待……你根本没资格感受真正诚挚的感情,永远,冷血傲慢的人永远得不到真心!” 少年这番话彻底惹怒了那只鬼。 杯骸刃意识远离的人偶只是一具单纯的人偶,他静静蹲在指头,借着树叶的遮挡,只是一个摄像头,供身处无限城的杯骸刃查看现场。 一切都没有问题。 是一出司空见惯的陈词滥调,抢夺他人幸福的鬼,和势必夺回幸福的猎鬼者。 直到某一瞬间。 那蓬勃而起,转瞬至青向眼前的火焰填满了整个视野。 无限城的青年倏地站起了身。紧紧缠绕脖颈的围巾从他的膝盖垂落。 ‘日之呼吸’ ‘继国缘一’ 这两个词不仅是鬼舞辻,也是杯骸刃午夜梦回的梦魇。 合不上眼。 一合眼,有着火焰斑纹的男人就好像站在了眼前。 明明从未真正交手过,因为‘想象的恐惧’吗?无法抑制的恐惧层层叠加,一直到无法忍受的程度。 继国……缘一 继国……缘一! 刚刚用出‘火之神神乐’,踉跄伫立林间的灶门突然感到一股心悸。 喘息都来不及,那股杀意,最真实的杀意,惊破林间层层鸟雀,直直射向他眉心的杀意,犹如跗骨之霾,顺着他的脊椎爬升,让他的牙关脱离主人意志的打颤。 少年僵硬着,关节像生了锈,却准确无误地看向了‘人偶’所在之处。 无限城的杯骸刃,静静凝视画面上一动一动向自己举刀的少年。 第21章 明明因恐惧无法动弹,明明牙关都在打颤,目光僵硬,喉结凝瑟,但那只手,握住刀把的手,纹丝不动,对向人偶的刀锋流光闪烁。 不仅是日之呼吸,这是位能够战胜恐惧,前途无限的剑士。 下弦之五。 累 你做了些什么? 枝丛掩逸的树枝上,包裹掌心的布条松垮掉地,掉在这颗巨大灌树下的泥土上。 它的主人再无暇顾及,那双无机质的,没有半分感情存在的玻璃眼珠中仅有地面上,齐齐陷入恐惧的两者而已。 良好的动态视力都无法捕捉的身影,人偶的脚后跟和坠落的势能一起砸上少年的后脑,让他在一瞬间昏倒在地。 “累。” 明明没有杀意,缓慢站立的人偶看过来的脸上只有再单纯不过的疑惑。 “你做了什么?” 这股气味,每次缩在无限城的角落里嗅到的气味,令累瑟瑟发抖、战战兢兢的味道。 “我……” 累的嗓间阻塞,在那样单纯的疑惑中,他的声音遇到了极大的阻力,勉强才成音节。 “我只是如那位大人所说,杀了这些猎鬼者,我、我没有冒犯您的意思,我不知道您来了这里,我现在就离开” “……欸?” 站在那里,蹙眉茫然的少年似乎才是那个感到无措的人。 “……那位大人,叫你逼迫日呼传人,让他想起失传已久的日呼,让日呼重现于世。 “让我重新想起午夜梦回的梦魇,惶惶不可终日,让我从今天起……每一天都活在万分恐惧里?” 累再也维持不住面上的表情,他浑身颤抖起来。 因为还是孩子吗?有泪水从浸漫恐惧的眼眶中落下。像一个不知所措的幼童。 “我、我不知道他” 那对突然出现的,和他不过几厘米的玻璃对眼打断了他的声音。 “l e i” / “派向蜘蛛山的队士损失惨重,逃出来的戊级队士松表示至少派出两者以上的柱才可以……” 一句突如其来的怒吼打断了隐的声音。 “这群小鬼一天天在想什么?!!” 前来汇报的隐瞬间消音。 产屋敷微蹙眉,向身侧的天音点头。 “发生什么事了?” 打开的大门外,风柱暴跳如雷,音柱沉默不语,蛇柱背对院落,看不清表情,恋柱脸上是不加掩饰的惴惴不安。 看到打开的院门,众人齐齐向产屋敷行礼。 “报,主公大人。” 风柱憋着气,掩不住咬牙切齿。 “青向佑康那小子,自己跑去了那田蜘蛛山,山上还出现了窝藏‘鬼’的鬼杀队叛徒。” “不要着急。” 天音跪坐在丈夫身边,看形势紧绷,出言安抚。 “前去蜘蛛山的多是甲级队士,但也有些许癸级,与佑康一般。至于藏匿鬼,或许有个中缘由。” “可是……佑康连第一型都没掌握。” 恋柱越说,越觉不妥和担忧。 “之前的癸级队士是和好多甲级一起去的,原本只是要他们在旁辅助,现在蜘蛛山上的队士十不存一,佑康再去只是送死不是吗……” “他和之前派往的癸级队士没有任何区别,其他队士力不胜鬼死在山上,他也如此,没有例外。” 蛇柱漠然以对。在场几人间,除了当主和天音,他是最冷静的那个。 不看恋柱欲言又止的神情,他接着向产屋敷补充。 “主公,蜘蛛山出现藏匿鬼的癸级剑士,名灶门炭治郎。” 鬼杀队的剑士,藏起了鬼。 百年未有,史无前例。 就在产屋敷要开口主持当局时,呼啸的翅音回响在院落上空。 “癸级剑士,灶门炭治郎,癸级剑士,青向佑康,对上,下弦之五。” “癸级剑士,灶门炭治郎,癸级剑士,青向佑康,对上,下弦之五。” “癸级剑士,灶门炭治郎,癸级剑士,青向佑康,对上,下弦之五。” 没人听到,餸鸦在喊‘青向佑康’时那微不可查的迟疑和停顿。 第13章 音柱静静注视头顶飞旋的餸鸦。 他突然站起,向产屋敷俯身请命。 “主公,青向佑康一事因我而起,我要担起我应付的责任,请把这次任务交给我。” “与你无关,是那小子自己的决定。” 蛇柱漠然回驳。 “他没有把握机会,自己死在山上,怨不得别人。” “是我提的建议,我应该让他直接离开鬼杀队。” 音柱闭了闭眼,感受一条鲜活生命的重量。 那不是更糟了吗! 恋柱捂住嘴,在两人间来回看,憋得脸颊发红。 随着餸鸦的消息,本来稍事平息的气氛越发压抑。 “主公,我回来了。” 无波无澜的嗓音打破消沉。 再一次不合时宜打断几人的,依旧是视气氛为无物的水柱。 他干脆利落无视让人头皮发麻的盯视,走至几人身前,单膝跪下。 “任务圆满完成,承您信任,不辱使命。” 产屋敷温和轻叹。 “辛苦了,义勇。” “不辛苦。” 等水柱报告完成,才很有先后顺序地坦然回头。 第22章 “你们为什么看我?” “……” “……” 不得不说,这么一出后院内的确降温不少。 蛇柱沉着脸,冷哼一声。 “天元。” 最后,这时候也只能是产屋敷发话。 “我明白你的焦急,想尽快去那田蜘蛛山救下那孩子,但事态突然,还有更重要的任务需要你前往,拯救更多沉浸在恐惧中的无辜者。” 音柱沉默不语。 产屋敷当然清楚他的孩子们的所思所想。无神的双眼再次投向单膝跪坐的水柱,带着歉意。 “义勇,我很抱歉,不能让你稍事休息,请你前去蜘蛛山,斩杀下弦之五,将那些孩子们平安带回鬼杀队,可以吗?” 水柱恭敬俯身。 “是。” 音柱扫视水柱,皱眉斟酌一阵儿,但没有直接出言抗命。 之后,是轻易看出他不信任的产屋敷给出了万全之策。 “与忍汇合后,再行出发。” 胡蝶忍显然比水柱在音柱心里印象高多了,这次他爽快地点了头。 / “富冈先生,本来这次主公大人没有叫到我的名字呢。” 胡蝶微笑着,穿行在满是白漆灌木的树林间。 轻盈的身形每次落脚都不带半点声息,粉紫羽织下摆微晃,像蝴蝶羽翼。 “蜘蛛山一事,送来蝶屋的伤员不少,葵一个人没法维持这么大的运转,这时候明明我该在她身边才是,是谁让我不得不在此时离她而去呢?啊啦,有些苦恼呢。” “杀了下弦之五,你很快就能回去。” 富冈回的很认真。 “富冈先生,您一如既往的令人讨厌。” 胡蝶也笑的很友善。 然而,富冈突然停住了步子。 他站在原地,极其认真,极其凝重地回视。 “我没有被讨厌。” 那双眼,是只有理直气壮,发自内心认为自己在说实话的人才会有。 胡蝶那一瞬间心中升起的零星半点情感,大概叫怜悯。 无言的一路中,他们越发接近餸鸦引领的地点。 恶鬼腥臭的味道渐浓,胡蝶周身的紫藤花香再也无法遮掩,腥臭浑浊气味不加掩饰的扑面而来。 胡蝶收回仰眺的视线。 “看来我们快要到达目的地了。” 她嘴角依旧挂着进林时的笑容,和轻声叮嘱青向时的笑容没什么分别,像拿尺子刻在了石膏上。 “希望那些孩子还活着。青向的步法不错,说不定能撑到现在,奄奄一息,半身瘫痪也好,活着比什么都好。” 富冈千日如一地认真严谨地泼冷水。 “我们从鬼杀队到这来花了一个小时,他应该已经被吃了。” 蝴蝶很有耐心。 “富冈先生,这时候你只要和我一起祈福队士们生还就好。” “为什么?我在说事实。” 富冈不理解,他认认真真地劝告。 “我们在战场,祈福没有任何作用,胡蝶,迷信只会蒙蔽你的视线。” 就像富冈刚成为甲级队士的同伴那样,最后一刻倒戈向虚无缥缈的神佛,凄惨死在金黄的田野中央。 “这只是一种精神寄托。” “可它救不回哪怕任何一个生命。” “……” 尽管如此。 胡蝶敛眸,轻声喟叹。 白色的枝丫隐天蔽日,不同寻常的,不存在于自然界的怪异景观正展现在他们面前。 冷湿的雾气被新出的日头驱散,逐渐单薄,远远的,能勉强看清尽头的林景了。 神秘的山林再不遮掩它的真正面目。 越是前进,倒挂树枝之间,身着黑色队服的孩子们的尸体便越是多。 一丛一丛,密度越来越小,遮掩前路。 尽管如此,胡蝶依旧在前进。 她会问一句酿下这一切的鬼的理由,然后,用手中的刀,将致命的烈毒刺入它体内,看它灰飞烟灭,以慰所有死者。 天色破晓,隐约的光芒驱散稀薄的晨雾。 深林中,冰冷又无言的空地。 人偶右手掌像浸过硫酸,被腐蚀的七七八八,只剩下白骨的手抓住刀把,正将刀尖对准即便昏迷也不安稳蹙眉的少年眉间。 少年保护的妹妹仍被倒吊在半空,随着蛛丝主人被阳光溶解,蛛丝也渐渐消失。沉睡的‘鬼’慢慢下耸,越来越靠近地面。 用压倒性的实力将前上弦之五一击必杀的人偶,此时正一同暴露在空气中。 越发耀眼的阳光浸润全身,将‘鬼之人偶’的材料燃烧成灰,不仅是生死边缘的累,他也在日光中渐渐消融,左眼的玻璃珠几乎要掉出头颅。 这时,女性轻灵温婉的声音只剩下一条线,钻进残破人偶的耳朵。 熟稔的声音,万一事发,是几可预见的暴露的导火索。 乌鸦展翅的声音越来越近。几乎到了人偶头顶。 暴露出一半南山雀翅身的玻璃珠倒映水纹和服,地面的少年昏迷不醒、奄奄一息,脆弱到只需一刃刀尖刺破那脉流动的血液。 但是那只握住刀把的白骨,缓缓将刀收了回去。 人偶惨白无纹的皮肤重新变得血色,单纯消融的无机材料渗出血液,伤口边缘的皮肉卷曲。 这样一来,血肉模糊的痕迹几乎遍布他全身。 第23章 乌鸦的叫喊声彻底扫清迷障,清晰无比。 随着乌鸦叫声指引的女性撩起一帘垂枝,林间景象映入藤紫眼帘,让她僵住抬起的手。 出乎她的意料,出乎他和她的意料。 被阳光溶解了多半的白发‘鬼’侧躺在地,半只未被溶解的脸上是平静的安眠,他的身上没有一丝伤口,除了阳光烧灼的痕迹,那身和服几乎焕然一新。 黑发的女鬼倒在树冠遮挡的阴影中,和服外露出隐约的丝线,碎落的枝叶落在她身上,和被丝线割出、缓慢愈合的伤口一起。 现场诡异又安静,一切都静悄悄的。 但在右边,最右边。 血肉模糊,几乎没有一块好肉,难以卒睹的少年跪在另一位昏迷的队士前,抬头仰望盘旋的餸鸦。 抬目的左眼清澈如初,一如既往,只是那只右眼,几乎有一半伸出了眼眶,带出眼后连接的肌肉,血泪流出眼眶;肩膀残破,锁骨和肩锁肉眼可见,温润的白从刺目的红中凸起,却只叫人遍体生寒;腹部大块皮肤不见,甚至看得见断裂肋骨下的正喘息肺腔。 他的膝头,日轮刀的刀把几乎是碎肉和铁的混合物,握住那刀把的‘手’:只是一掌白骨,用最单薄的皮肉粘连,全没有曾经恋柱夸赞过得细长白皙模样。 尽管如此,他仍死死紧握那把给他带来痛苦的日轮刀,有血泪轻轻滴落在崭亮的刀刃之上。 胡蝶伫立原地,安静地,血肉模糊的‘人’的模样深深烙印在她虹膜深处。 这漫长的沉默,或许是为一位‘勇士’无言地些许致哀。 “……喂!” 第一个回过神的是富冈。 面色常年不变的男人也露出动容,他迅速靠近蹲坐的‘人’。 “还有意识吗?!听得清我说话吗?!回我一句!还活着吗?!胡蝶!!” 他回头叫喊。 “……我来了。” 作为医者,第一点便是绝对的冷静与理智。 胡蝶很平静,手下流利熟练地进行急救,缜密地思索着如何转移伤员。 她很平静,像大海海面。是平静的愤怒,人们因鬼而受到伤害的一幕幕、一桩桩,无可自抑地在她眼前回闪,平静的愤怒不断在胸腔中碰撞,是无垠海面下汹涌的波涛。 那是,曾经被她包裹在心中的愤怒,本是体内的血液,是行动的燃料,现在正从另个人体内失守,汹涌不断地流出,打湿她手中的巾布。 第14章 知道战斗过程的两人,一个昏迷不醒,一个正身处蝶屋危重室,命悬一线。 经过战斗现场的搜寻,幸存队士的口述、青向佑康身上惨不忍睹的重伤,再经过一系列合乎逻辑的分析,鬼杀队推断:首先是灶门炭治郎对上下弦之五,用出呼吸法拖延时间到近邻天亮,其身上由蛛丝割出、深可见骨的伤痕合乎逻辑,最后其不敌下弦之鬼,被硬物撞击后脑昏迷在地。 此时离天亮只有四十分钟,和宇髄天元达成‘约定’的青向佑康进入蜘蛛山,浓雾弥漫深林,餸鸦无法指引方向,失去指导的青向佑康过早接触到他本不应撞面的敌人,幸而因其身形灵敏,尽管无法对敌人造成伤害——融化一半的鬼身上几乎没有伤口——凭借出色的协调性和机敏,拼死将战场拖延至日出,下弦之鬼最后死于方兴未艾的朝阳。 分析合情合理,完美解释了所有疑点,包括一个首尾衔接的因果链。 虽然仍有不少疑点,为何下弦之五直等到太阳升起也不逃跑,反而被一个训练不足几月的小鬼绊住了手脚;明明青向无法使用十型,现场却满是火焰烧灼的痕迹,明显出自某类呼吸法。 但青向实在是太惨了。 鲜血蜂蛹浸漫铺盖住他的白被单,湿透的被单沉甸甸的,多余的液体从背角一路滴到蝶屋。 看了让人怀疑他究竟能否活下来。 太过悲壮,因癸级队士藏匿鬼一事聚集的众柱也不免沉默,炎柱不时侧头看向蝶屋的方向,虫柱的叫唤都不能让他回神。 “……!” 被草草扔在沙土上的灶门炭治郎在一片头晕目眩中找回意识,又在众多陌生人沉默地俯视,看到脸上两道崎岖疤痕的男人抓着木箱带时清醒。 “弥豆子!” 他的记忆仍停留在那片幽深冷涩的杀意中,面色不免僵硬又警觉,向视线不善的几人高喊。 “放下弥豆子!” 他一边喊,一边竭尽全力地挣扎,裹住后脚的布条扎得太紧,让他只能像条虫子般在地上攒动。动静带动他草草包扎的伤口,一阵彻骨痛意袭来。 “闭嘴,叛徒。” 风柱那双眼恰在相向的两道疤痕之间,豆子大的眼仁,满是眼白的通红看的人心底发寒。 “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别这么失礼!” 负责把人绑到院子里来的隐用胳膊肘杵他后腰,压低声线,顺便解释说明。 “你现在在九柱面前,主公大人也在那边看着呢!” 九柱……鬼杀队! 灶门再次挣扎起来,满身挫伤都没能挫几分力气,力道大的隐控制不住,向后摔了个屁股蹲。 “弥豆子……!弥豆子不吃人!她是我的妹妹,到现在都没有伤过一个人!她一直在箱子里睡觉,什么都不知道!” “放屁!” 风柱怒斥。 第24章 “不可能有不吃人的鬼!狗改不了吃屎!” “你的一厢情愿可能导致更多人受伤,只是在助纣为虐。” 岩柱眼下流出两道泪痕,双手合十。 “弥豆子真的不吃人!我用我的性命起誓!我会在她身边看着她,不会让她伤害哪怕任何一个人!” “假如,你像刚刚那样陷入昏迷了,又该怎么办呢?” 虫柱静观在侧,轻声提醒。 但灶门异常笃定,带着对唯一亲人的信任。 “弥豆子不会吃人!” “执迷不悟,顽固不灵。啊……被痛苦蒙蔽双眼的孩子。” 岩柱嘴里叙叙低念经文,为一个不幸的可悲家族祈祷。 事已至此,无需多说,风柱将刀尖对准了木箱,臂展长的刀刃横亘而过。 木箱断纹中渗出的血液几乎让灶门屏息,区区布条再也拦不住他,他踉跄地从地上爬起,疯了般扯住风柱的衣摆,狠狠用脑壳向前砸去。 咣 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听得恋柱不禁闭眼,风柱仍维持原本的站姿立原地,只是鲜血顺着他的额头下滑,一直滴到下巴,红红的撞痕在他头上清晰无比。 灶门比风柱早从眼冒金星中回复,他伸手去抓风柱手里的木箱带子,牢牢缩在怀里,瞪着不可思议的风柱。 “……你小子!!” 风柱火冒三丈,拔刀(带刀鞘)就要往灶门头上砸。 在刀鞘砸上灶门,要给他的后脑造成二次伤害之前,出手把住的人是一直沉默不语的水柱。 “不死川,你太莽撞了。” 情绪寥寥说着这番话的富冈效力直等于风柱知道弟弟背着自己跑去试炼的那天,怒火瞬间沿着五脏六批向上喷薄,直到他眼底的血丝。 “富冈,你要包庇叛徒吗。” 不仅是风柱,看见水柱这一番动静的蛇柱也动了,阴鸷的视线自上而下盯住水柱,像从屋顶锁定的蛇。 “并非如此。” 嘴上这么说着,水柱却站在了灶门身前,以身挡住。 “我认为单刀直断,妄下判断有失偏颇,青向本来不至如此,也是妄下判断的宇髓和伊黑导致了现在的情况。我认为你们几个都有性格问题。” 本来气势汹汹的几人突然哑了火。 能够在训练不足三月的前提下,借助太阳熬死一只下弦之鬼,这般天资者,现在生死不明,或许要因为柱的疏忽而死。 原本被所有人不约而同略过的话题□□裸地抬上桌案。 今日反常安静的炎柱一瞬捏紧了刀把。 “我只是出于事实判断,并非” 仍在解释的蛇柱破天荒被炎柱打断了。 “伊黑,别说了。” 炼狱死死抓着刀把,强自按捺着情绪。 “你的基于事实判断不过是独断专行,本质是基于情绪和偏见行事。我理解你做出此等决定的初衷,不代表会体谅你事后的狡辩……住嘴吧。” 这回连风柱都诧异地望了过去。 爽朗大方的炎柱甚少如此直言负面情绪,看似最直白,事实是至今无人见过他像今日一般,发表类似于‘愤怒’的情绪。 由此,除了霞柱几人,其余人皆用微妙的视线看向蛇柱。 恋柱直对蛇柱视线时,甚至下意识回避,显然是支持炎柱语中内容。她从不会后悔自己做的什么决定,但青向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的确让她心中兴起了没能阻止的自责。 ……好歹,向餸鸦问一问炼狱先生,问一问个中缘由呀。 音柱垂下了视线,抱臂站在阴影中,沉默不语。 “……我道歉。” 这下子轮到所有人用极度诧异的目光看向蛇柱。 不仅是炎柱破天荒的生气,蛇柱居然破天荒的道歉,两者效力等同于上弦之鬼跑到鬼杀队本部自投罗网。 不可思议。 “既然他学不会炎之十型,我会把蛇之十型教给他,事无巨细,倾囊相授。” 蛇柱声音沉闷,撕破了他曾经的冷静,暴露了他看到重伤青向以来的些许情绪。 “不必成为我的继子我也会教他,什么都教,我所有的技法经验,只要他想学我就教,作为赔礼道歉。” 鬼杀队内,以独行侠和从不外授呼吸法闻名的蛇柱? ……等等,这算蛇柱大人示弱了吗? 悄悄侍立院角的隐暗自吸气。 “伊黑先生……” 以佑康现在的身体状况,真的能撑到和你学习十型吗……? 恋柱想问,却没法问出口,只得藏在惴惴不安、随着时间流逝愈发不安的心下。 灶门抓住妹妹的木箱跌在地上,饶是不明白‘青向’是谁,也察觉到此时气氛的凝重和诡异,于是安静谨慎地趁此机会后退。 但他的动作怎么可能瞒过风吹草动的风柱,头上还带片青紫的男人瞪了他和水柱半晌,还是沉着脸收起了刀。 “小子,算你走运。” 岩柱眼下又流出了清泪。 “在蜘蛛山死去的所有孩子,愿你们在极乐的世界成佛,找到自己的幸福。” 虫柱不是水柱,为青向做过主要急救的她,没有道出青向凶多吉少、十死九生的事实,她只是沉默着望向炎柱的方向。 大家都很沉默,所有人都是,没人接话。 产屋敷轻轻叹了口气。 第25章 “我的孩子们。” 众人一起看向当主,不约而同地一齐单漆跪地,向他们尊敬的当主行礼。 “这次斩灭下弦之五的任务,鬼杀队的孩子们伤亡惨重,牺牲在那田蜘蛛山的所有剑士都值得我们尊重,于是,寄托着众人期望的我们,更要铭记大家的牺牲,为生还者祈福,矢志不渝地向前。” 想起在蜘蛛山熟识的前辈和同僚,灶门牢牢抱住木箱,咬牙红了眼眶。接下来,他却被这个有着清润嗓音的男人叫住了,准确无误叫出了他的名字。 “炭治郎。” 灶门一愣,怔愣两三秒后才急忙应‘是’,他想从地上爬起来,但折断的骨头生疼,传遍全身,脸色霎时苍白,坐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 “我可以向你询问,即便如此,也要将妹妹带在身边的理由吗?” “弥豆子她……” 灶门的喉头干涩,想哽住了一块石头,原本面对狂风骤雨也能坚强以对的少年,此时在如沐春风的善意中,几乎有泪水从眼眶中掉下来。 “她是我最后的家人,我只有,只有弥豆子……她真的不吃人,我以性命担保,拜托你们,不要杀掉弥豆子……” 最后,少年以趴姿士下座,闷闷的呜咽从臂下传出。 水柱就单膝跪在匍匐的少年前头。 “主公大人,我也以性命担保。” 和少年的匍匐悲咽比起,水柱以性命的担保有重量的多。 原本该作为反对派的风柱沉默不语,蛇柱一动不动,岩柱沉浸在离去生命的悲戚中,鬼杀队的当主最后只将目光投向了炎柱方向。 “杏寿朗,你认为呢?” 本也是坚定反对派一员的炎柱却沉默地向其行礼,他一如既往地认为人鬼不共戴天,猎鬼者藏匿鬼应视作叛徒处置。 但,未经深入探寻而妄自定下的推论,就如蛇柱之于青向一般,对现在的他来说尤其难以忍受。 “我认为,应当给予他些许时间,向我们证明他妹妹是否诚如其所言,绝不会伤害人类。” 虫柱微讶地轻望炎柱,又沉默地收回注目。 一切似乎都在悄然改变,改变着原本笃定坚实的几人的思想。 直至身为当主夫人的天音拉开拉门,从院落后前来,还带着一纸书信。 第15章 蝶屋附近总是十分安静。异常宁静的,路过的人们轻手轻脚。 偶尔,护理人员会向敞开的门缝往屋内瞧几眼,看见裹在被子里的柱状物,叹息一声,惋惜离去。 趁着前院的九柱会议进行的如火如荼,青向从露台钻出一个脑袋,仔细认真地观察片刻,才蹑手蹑脚地回到床边,把里面裹着的羽织卷拽出来,藏到床下,钻进被窝。 没办法,好的太快,不出去晒晒太阳伪装,师生反目就在今天。 照这个伤势,人类根本没有痊愈的可能。 青向拽住被子边,猫猫叹息。 鬼杀队来的太快了,再晚几分钟,他就能杀掉日呼传人,修复身体,对逝去的癸级队士发表一番深切惋惜,回到鬼杀队高高兴兴接着当他的继子。 他突然听见向这来的脚步声,于是赶忙合眼。 “怎么样?” 或许是怕吵到屋内的人,音柱声音压得很低。 “……尽量不要刺激他,假如他醒了,跟他随便说说话,不要提起和身体有关的话题,尽量提及他喜欢的东西,激发他的积极念头,帮助身体恢复。” “能不能” 音柱停了一下,说的很艰难。 “还能不能再握刀了?那小子是靠着一股气儿来鬼杀队的,我看得出来,他有必须在鬼杀队完成的信念。” “您知道这点,还逼他去证明自己吗?” 护理人员的目光趋向了不友好。 “我” 音柱哑然,他烦闷地用掌腹抵上额头。 “我没想到他会去那么远,这附近几十公里的鬼都被解决了,我以为只是普通的鬼,他杀一只普通的鬼我就有名正言顺的理由挺他。” 室内偷听的青向:……原来如此吗? 我走的鞋底差点磨平耶。 音柱轻手轻脚拉上纸门时,正和一只盯着他看的眼睛对上,只有一只,另一只被厚厚的绷带缠了许多圈。 “你醒着啊。” 他若无其事地拉了只椅子坐,把怀里装满巧克力和糖果的包装袋堆到床头柜上,“巧克力,洋货,吃没吃过?贵的不像样,我大出血啊。” 青向只有一只的眼睛瞟到了包装纸。 他清了清嗓子,咳了几声,再说出口的嗓音仍带粗粝的沙哑,表达自己的微妙。 “你买的牌子是代可可脂,你被骗了。”所以不是极信任的东西不要买,被骗了是其次,投毒怎么办。 刚想夸耀华丽的宇髓:“……” 他忍了又忍,没忍住,“代可可脂是什么?” “就是从植物里提油做成假巧克力,真正的巧克力是从可可豆炒过后磨出来的。” “我没学过这些东西,不知道。” 宇髓拿过一版巧克力,翻来覆去地看,只看到一堆英文字母。 “都一样啊,你从哪看出来的?” 虽然后世日本西化严重,这时候一切刚刚兴起,甚少有人会英语。 青向手指都被包着,凭空给他念。 第26章 “substitute代替,cocoa可可,butter脂肪,黄油,substitute cocoa butter,代可可脂。” 少年沙哑如沙石磨过的嗓音说起外文却流畅又圆滑,和宇髓出任务时听到的腔调如出一辙,似乎能从中管中窥豹,听出少年曾经经历的繁华和骄傲。 “你还会英语,挺华丽嘛。” 宇髓说不出心中情绪,他只是将巧克力放回那包袋子,面色一如既往。 “现在翻译可是稀缺人才,当翻译抢手,说不定能去大使馆工作,英国,美国?想不想去?” 过个一百年,你就不会说这话了。英专生声泪俱下,小语种仰天掩泣。 青向不掩饰面上的嫌弃。 宇髓显然看出了少年脸上的情绪,拿过水杯掩饰尴尬,瞠舌好笑道:“外交官都看不上啊,我的大少爷。你家做什么的?” 孤儿出身,出生村子大概拉低了日本平均国民经济的三个百分点,惊不惊喜。 青向委婉道:“吃国家饭的。”全靠危机意识高,日本政府那点少得可怜的低保和自己避人耳目的日夜锻炼。 宇髓一口水喷了出来。 “官二代?” 青向:“?” 宇髓:“?” 两人懵逼对视。 “你怎么会那么想。” 青向百思不得其解,忍着嗓子越发的不适开口。 “就现在这个时代,政府一天一个姓,政客是最危险的职业好吗?” 宇髓没等青向说完,讷讷将水杯放了回去,顺势后仰在椅背上。 “我哪知道,俗世政府如何跟我又没关系。” “——我就知道海边开了几家通商口岸。” “——我只是出生在一个临海小渔村。” “……” “……” 宇髓的脸色愈发凝重,甚至低头细思那几家庞大外贸财阀的姓氏。 水无月……凤凰院……这个是宗教世家,向来和鬼杀队不对付,应该不会来,藤原……宫前…… 青向,aokou? “你真的想多了。” 青向无奈打断。 “我要是有钱人家的贵公子为什么要来鬼杀队,我小时候可穷了,吃了上顿没下顿。”得亏我机智过人。 十指白皙,只有握刀磨出的新茧,一股贵公子气派的少年躺在床上如此说道。 宇髓一脸微妙。 无论宇髓信不信,原本沉闷的病房的确轻松不少,似乎连射进来的光线都变得亮堂堂,死气沉沉的灰尘都不见了。 “你之后想做什么?” 宇髓看着拉门的缝隙往外看,风清气朗,流云轻浮,一切正好。 “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需要钱吗?我几年任务下来还是攒了不少家底的,除了留给须磨她们的那份,还有我将来在东京买房,给我未来孩子们攒下的教育经费,还有以防不测的医疗花销,除了这些都能给你。” 他边说边在心底算了算,算出刨除以上项目的具体数目后不吱声了。 青向倒是被感动了。 没想到古代的日本还有如此淳朴之情谊。 虽然他完全清楚宇髓说这些是为了什么,还是精准地主动踩上了雷区。 “我不能留在鬼杀队吗?” “……” 宇髓低头展平从巧克力上扣下来的包装纸,一时不想对上他的眼睛。 “可能,也许,可能吧。” 他的声音有些艰涩,还故作洒脱。 “上战场多危险,留在后面,脱离鬼杀队的危险日常,到一座大城市,过你这个年纪该过的生活,或者去国外,不想看看吗?所有人心心念念的华丽都市,生活在安全中。” 青向收回只有一只的视线,嘟嘟囔囔。 “外面才不安全,外面安全我就不会来鬼杀队了。” 想起虫柱曾隐约提及和青向有关的内容,宇髓别开脸,沉沉地呼了口气。 两人一时沉默。 刚刚轻快不少的氛围又变得沉闷。 见此情景,青向突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面上无辜,做出一副极致虚弱的模样,控制体内血流放缓,面色苍白地像个死人,唇瓣青紫。 “宇髓?” 宇髓抬头,刚要计较怎么不叫敬称,立刻被他这幅魂归西去的模样吓了一跳,从椅子上蹦起来,伸手扶上少年的额头。 “怎么回事?刚才还好好的,你哪不舒服吗?我现在就去叫蝶屋人员。” 强行按下也想从床上蹦起来的青向于是脸色愈发苍白:“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别碰我啊plz。 “等等等等,怎么跑临终受托这事上来了,住嘴呸呸呸,不吉利,我现在就叫人,喂——!有人吗!山晴!这小子脸色白的吓人!” “在我的家乡,听说有一味药,包治百病。” 青向适时咳几声,虚弱道。 “叫做青色彼岸花……” “都什么时候了还迷信呢?现在你需要医生系统正经的治疗,别相信民间俗方,一定按照医嘱来。医生马上就来了,别害怕,你的身体状况已经稳定了,相信现代医学。” 宇髓脸色愈发严肃。 青向:“……” 被叫叫嚷嚷的宇髓引来的护理人员冲进室内,青向眼看情况不妙,他只是减慢了血液流动,除了一开始那些伤没有多余病灶,检查结果出来就没效果了。 第27章 数个护理人员围在他床边,遮住周围,他已经越发看不见宇髓了。 西八。 最后一秒,青向一把抓住宇髓的手,力气之大,把正要往出让的宇髓差点拽一屁股蹲。 宇髓:“?!” “宇髓。” 被团团围住的少年重重喘息着,脸色苍白的不像话,偏偏那只眼睛,盯着宇髓,好像有一道行将熄灭的火苗。 “……我不想死……” 这一出比青向自己想的效果还好。 宇髓立刻感到一股酸涩涌上喉头和眼眶,他使劲眨眼,将水汽憋回去,还要装出一副洒脱的笑模样,宽慰床上的少年。 “我知道了,不就是花,青色彼岸花?别说青色,赤橙黄绿青蓝紫我全给你找来,你安心养伤,多睡觉,睡醒了一睁眼我就把花摆你床头,开花店都成。” 心满意足的少年收回手,对他扯出一个虚弱的笑。 耶——————!!!!!! 第16章 对宇髓的忽悠启发了原本故步自封的青向。 何必非得等到当上鬼杀队的柱再运作,现在就是大好机会,让鬼杀队改产屋敷姓青向,就此成为青向鬼杀队,争取向大正时代一天一个姓的日本政府看齐。 护理人员来过一遭,百思不得其解状况稳定怎么还脸色如此糟糕,问过后者没有特别难捱的痛楚后,给他点了一瓶葡萄糖补充体力。 青向缩在被窝里,好整以暇地等着下个探病者。 反正他在鬼杀队没几个认识的人,小葵小清本就是蝶屋的人,床头柜上花瓶就是她们送的。说来咋舌,他在鬼杀队认识的几乎全是甲级以上的精英剑士,甚至和最高当主说过几句话。 音柱忽悠完了,炎柱不用说,虫柱看起来笑眯眯的其实最难攻破,需要定过战略,水柱,啊(三声),水柱,啊(四声),风柱也能说上几句,就是凶狠粗鲁了亿点。 嚯,九分之五个鬼杀队了。 鬼舞辻几百年都没我渗透的深。 然而,往往青向这么想时,事实总和他预想的背道而驰。 下一个敲响拉门的人,站起来和他一般高,歉意而拘谨地坐在床边,一身水纹和服,额角有火焰的疤痕。 “青向前辈……你救了我,但是我几乎没在战场上帮什么忙。” 假如灶门掀开青向的被子,就能看到他难以自抑颤抖的指尖。尽管如此,他面上相当唬人,甚至平静而温和地朝灶门点了点头。 “为什么这么说?不是我救了你,恰恰是你救了我。” “诶?” 灶门微楞地抬头。 床上的前辈侧面对他,柔和又友善,是没缘由的善意,流露出的温和让灶门不禁放松。 “不是你拖延到距离天亮不足四十分钟,以我那些三脚猫功夫根本撑不到结束。可以说是你救了我们两个。” 声音越来越轻的前辈,那只眼睛却绕过灶门,在空荡的房间回转。 “不……” 在柔和中逐渐放松的少年垮下肩膀。 “我没能……我没能救下任何一个人,在那座山中,明明是想要拯救大家才来到鬼杀队,但是我、但是我……” 那座山中死去的剑士们的脸,明明只见了一面,此时却如此清晰,就在眼前,水汽氤氲,扭曲眼前抓起的手指。 “甚至因为我,为了救我,他们被蛛丝捆起来,吊在树上……自相残杀,生生失去性命。” 青向的视线对准了灶门头顶的铜丝灯泡。 体积不大,四散的碎片对经受训练的剑士来说不值一提,但这个时代的灯泡连接处没有橡胶保护,只靠一根电线吊着,此时还亮着的灯泡是不引人注目的杀人武器。 “对他们来说何尝不是如此。” 青向随便听听第一次出任务就经历巨大冲击的小少年破防的话,嘴不过心地灌着鸡汤。 “你是后辈,我们是前辈,保护你们天经地义。” “我知道前辈的意思,但是,没有天经地义,我们都是鬼杀队的一员,鳞泷老师告诉过我,在战场上没有责任与义务之分,只有拖后腿与否……假如我早一点想起火之神神乐,或许不会逝去那么多生命。” 刚要‘啊对对对’的青向精神一振。 “火之神神乐?” “嗯。” 耷拉着脑袋的少年很没精神,那些被隐事后回收的尸体就在他来时的面前经过。 “前辈好奇吗?是我父亲在我小时候跳过的祝舞,我在面对那只鬼时,突然察觉到如何将祝舞的动作和呼吸法连为一体,才用出了那些火焰,前辈来时看到了吗?” “因为我是炎之呼吸法的用者,所以很好奇。” 青向顺理成章地吞掉了关于‘看没看到’的问题。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吗?更多的,关于那些舞蹈,这耳坠是你父亲一并传给你的吗?” 灶门将红日耳坠捧在手心,视线温柔又悲伤。 “是的,这耳坠是我父亲……以及家人们唯一留给我的东西了。” 青向压下到嘴边的急切,假如炼狱在这,恐怕一眼就能看出他的不对劲。他心下越急切,到嘴边的话就好像泡了水,柔了三个度,轻和无比。 “那些舞蹈一共分为几型,和炎之呼吸有没有相似之处?” “啊,抱歉,我光想着自己的事情了。” 第28章 灶门急急忙忙眨掉眼眶的湿润。 “火之神神乐一共分为十式舞蹈,因为父亲在我很小时就去世了,所以只记得这些。这次来找青向前辈,也是因为炎柱大人不在,又听说前辈是炎之呼吸的使用者。我现在就为你展示火之神神乐的跳法!” 这么说着的灶门已经提起了日轮刀。 “……” 青向:“……不用了。” 关爱pstd患者。 “好、好的。” 灶门局促地握刀,初入鬼杀队又礼貌的淳朴少年这才想起眼前是仅次于柱的继子,还是一位大病未愈的病号。 “没别的线索了吗?” 青向遗憾地看他,还是不死心。 “抱歉……” “该道歉的是我,才疏学浅,不能提供有用的建议。” 青向嘴上这么说着,目光锁定了他头顶的灯泡。 意外。 “你比我见过的许多人更富勇气,向更强者拔刀的永远是勇士,无论是谁。” 事故死。 “假以时日,一定会成为当之无愧的人类剑士,救下无数生命。” 那轻柔又温暖的嗓音,犹如在一位谆谆的长兄面前。缓缓泄去肩上昂重的重担,轻柔地抚慰你的头顶,对你说“没有关系”。 像肩头的落雪一般,无重量而氤氲。 那是灶门幼年时,童年记忆中的触感,他再不能感受到的,从他身边离去的触感。 泪水越来越多的从泪腺渗出,眼前的图景彻底扭曲,白色的被单,木质的地板,从门缝绕过的微风,安宁无声的夕阳。 宁静又柔和,像砍柴归家,与家人们共进晚饭的那个下午。 狼狈的少年抬起手肘,掩饰泛红的眼眶,憋住嗓间的肿胀。 然而,在下个瞬间,一切突变。 固定灯泡的金属丝像被人强行拽下,从中断裂成两段。钴丝灯泡闪烁两下,从两人头顶直直坠落,连带那根失去固定而松垮的闪着电弧的金属丝。 “……青向前辈!!” 本来一切都如预先所想,灯泡如是,电线如是,坠落的金属丝也如青向所想。 但他唯独没想过少年会直直扑他身上,第一瞬间,以身为盾。 似乎完全是少年下意识的想法,动作慌张,带动床头柜和其上的花瓶一齐摇晃,青色花瓶晃动一周半后,清水和花枝一同洒落,盖了满床。 棉被渗透的速度不快,仍有大半水潭流在被褥外,顺着青向身体的凹陷流到他的脖颈。 电线一旦落在灶门身上,或许有小半落在来不及渗透的棉被上,电流一路传导,会传到青向的脖颈。 ……啧。 不顾人偶动作的剧痛,青向一把扯过水纹和服的领口,按着褐发少年的后脑护到胸前,一齐避开垂落的电线。 电线最终落在床头柜上,闪烁的电弧跳动间将柜面灼出焦纹路,冒出难闻的灰烟。 “啊,真危险啊。” 仗着灶门在他怀里看不着,青向面无表情地有感情朗诵。 “你没事吧?” 少年在他怀里,呆呆的,显然还未从宕机中反应过来。 不知是不是重病的缘故,比普通人的体温要低,有一股浓重的膏药味,和几不可闻、几乎是错觉的焦味,像烧煤不久的被窝,被安全感包裹的温度。 这下子灶门彻底憋不住了。 “我、我没事。” 他捂着眼睛和嘴,从青向怀里退出来,垂着头,不让人看清他的表情,只是肩膀一耸一耸,还有那极力平静也带啜泣的声音,饶谁都听得出他此时在掩饰什么。 “青向、前辈没事吧?” “……没事。” 青向表情微妙地递过去一张手帕。 灶门也不抬头不吱声,就这么拿了手帕,背过去擤鼻涕擦眼泪。 青向的被子垂在膝上,肩膀的单衣松松垮垮,静静看了抹眼泪的小孩后辈半晌。 “灶门。” “……?” 回过头的灶门眼眶还红红的,眼中盛着不好意思和困惑。 “以后别那么做了。” “什么?” 少年嗓音还夹着鼻音。 “舍身救人,那是最愚蠢的事情。” 躺在床上的前辈身体单薄,靠在床头,脸色不好,或许是刚刚牵动了伤处的原因。 “前辈,你真的没事吗?脸色很不好……我去叫神崎桑。” “不用。” 青向别开眼。 “别做之前那种事了,自己的性命是最珍贵的,其他所有人的生命都是其次。” “可是……我不那样认为。” 灶门却固执地反驳,眼圈还红着,偏偏语气很坚定。 “所有人的生命同样珍贵,就如前辈你刚刚所言,无论是谁,无论长短,每个人的生命都具有不同却相同重量的内涵,我是如此认为的。” “……随便你。我累了,你出去吧。” 大抵是真的很累了,毕竟大病未愈。夕阳西下,辉光渐渐消失在山头,前辈藏在室内的影中,看不清表情,声音又淡又轻。 第17章 蝴蝶发饰的女性垂目,将手中的体检报告放在一年,声音与其外貌一般无二,无攻击性又婉转。 “之前就怀疑了,但是果然,比我想的要棘手许多。” 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的青向:“……?” 第29章 “自己没发现么?” 胡蝶漫不经心地抬起针简。 “你的伤是某种病原反复攻击过的结果,身体恢复比预想好很多,肌肉有反复连接的痕迹,偏偏伤势恢复缓慢,恐怕是恢复速度敌不过破坏速度吧。” “……是吗。” 少年平静地接受了,似乎仅仅对此感到正常程度的苦恼。 “有办法查清楚病原吗?” “你总是这样呢。这点倒是和香奈乎蛮像的。” 少年茫然的眨眨眼。 “害怕和紧张都是人类的正常情绪,不同经历下有不同的处理方法,只是我作为医生,认为适当发泄情绪有助于心理健康。” 胡蝶的嗓音轻轻柔柔的。 “就如你现在,这种程度的焦躁和害怕,还是不要闷在心里为好。一个小建议。” 青向于是想到刚来到鬼杀队的那个夜晚。 能轻易看穿人心的女性,如蝴蝶一般,轻盈优雅,在无法隐瞒的真实想法间穿行。 ……。 他低下眸,展开掌心,看清掌纹中流淌的汗液,听见一声强过一声的心跳。 无限城内,杯骸刃收回些许意识,人偶手心流转过一瞬不自然的无机质反光,很快又消失不见,重归干燥的手掌。 “重复破坏身体,我倾向是尚未找出的鬼毒,假如你有别的线索可以告诉我。别担心,虽然无法痊愈,至少没有恶化现象,还在好转。” 原本仅将之当做少年对病情的担忧,胡蝶正要将棉花沾上碘伏,在鬼杀队乃至人类中最为出色的敏锐感知却捕捉到细微的变化。 极其细微,约等于无的一点,旁人即便察觉恐怕也会因微小忽略不计。只是现在在这的是虫柱,她顺藤摸瓜,隐约看到了,那份在安抚下反向扩张又极力收拢的焦惶。 对什么恐惧的,焦虑的,暴躁的……心虚的? 胡蝶几不可察地稍停。 在青向再次抬眸时,面前的女性一如既往,熟练地提起碘伏棉夹,声音也丝毫未变。 “好了,把手臂给我,内侧向上。” 注射的时间很短,期间什么也没发生,与过去的数次注射没什么不同。 青向撸下袖子时很沉默,他平日注射后也很沉默,像是放空大脑,不断在心里重复什么,胡蝶知道他往日的反应,甚至觉得有趣。 但唯独不像今日。 “青向。” 在少年拉开门前,嗓音柔和的女性叫住了他。 门边的少年回头,睁大的黑色眼睛含简单的疑惑。 “有什么事吗?” “对无法掌握的身体状况感到焦虑,无可自抑的想到死亡,这些都是最寻常不过的自然反应,无需认为自己懦弱,或是产生更上一层的焦虑。” 女性站在桌边,此时不是鬼杀队的虫柱,而是经验丰富的医者。 “假如你需要帮助,我和炼狱先生随时有空。” 黑发黑瞳的少年向她俯身作为感激,随后转身离开。 胡蝶口中说的没错。 生死弥留后幸存的人会对死亡产生恐惧是,对无法掌握淡淡身体状况产生焦虑是,记忆中自如行动和现实的不便冲突、不知这些冲突会持续多久的暴躁是。 偏偏这份心虚。 只剩一人的检查室内,蝴蝶重新拿起那份体检报告,陷入了深思。 ……是她感知错了吗? / 青向无法自抑地焦虑了许多天。自那晚过后,再次感到发自内心的忌惮。 怀疑了吗……?但她最后那几句话听上去没有察觉,认为只是人类的正常情绪。 毕竟正常人怎么会往鬼的身上想,我还是杀掉‘下弦之五’的功臣,除了任务,没有和其它鬼任何往来,在鬼面前很正常,鬼在我面前也很正常。 灶门? 的确,灶门感受到那股杀意后,我就出现了,偏偏在我口中没有任何关于第三者的目击证词。 蝶屋解析过累的毒,但没在我身上找到同类毒素,认为是尚未解析的其他毒原,还在分析。 胡蝶忍。 到底发现了没有。 不可能完全发现,最多对某些事产生了怀疑。 青向回想当天在检查室的一幕幕,停顿放大每一帧,观察每一个可能的细微表情或动作。 ……不行啊! 她根本没有任何多余情绪,滴水不漏,除了笑容就是笑容,一副温婉的笑脸模样。 假如,假如胡蝶忍真的发现了,哪怕只是丁点。 这等感知力……鬼舞辻也难出其右吧。人类的‘柱’,居然有如此恐怖的一面。 陷入沉思的青向被不远处小葵的声音打断。 “虽然虫柱大人推测是毒,但没有查出具体的毒素,因此无法进行进一步治疗。” 小葵收拢青向换下的绷带,将之放在一个大盒子中。 “毒素种类太多,即便是虫柱大人也不能轻举妄动,不过你可以多晒晒太阳,一般而言,阳光是鬼毒素的天敌,即便无法根除也可以减轻浓度。” 她将巨大箱子抬到另一只柜子的上面,重重呼了口气,抬臂擦去额上的汗水。 “善逸也是这样好的。是蜘蛛山的另一位伤员,中了毒,四肢缩小,晒过太阳后就痊愈了。” “不需要我帮忙吗?” 青向只是分心抬头,却被小葵前的玻璃柜夺去了全部视线。 第30章 “你是病号,快快好起来就是你能帮的忙。” 小葵突然想起来了。“啊!你的日轮刀送过来了,就在茶室桌面上,我帮你去取。” 青向从桌子上跳下来。 “东面的和室对不对,我自己去拿。” 小葵思考片刻。 茶室离这不远,今天温度适宜,万里无云,从走廊走过去的话,应该没关系。 “嗯……好。”她又接着重申。“多晒晒太阳哦,今天天气正好呢。” 如其所说,今天的天气很好。天朗气清,艳阳高照。沉默地少年从半开阔回廊穿行,拉开和室的拉门。 桌面熟悉的日轮刀一目了然,钢刃烁烁。只是他拿起刀时,视线却在屋角的玻璃柜上,怎么也移不开。 第18章 为什么呢。 满足这股仅针对药品的仓鼠癖后,油然而生的第一感想却是想向那个橙发的少年炫耀。 青向裹住炼狱任务间隙匆忙探病时盖下的焰纹和服,提着日轮刀往炼狱家走。 他一边质疑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欲,望,一边诚实地马不停蹄,在直线距离上大踏步走。 反正他的伤正在‘好转’,要不是半路杀出的胡蝶忍,已经从危重病号降级为身体虚弱的初愈病号了。 蝶屋判定他不要再提刀是蝶屋的事,想练习——说不定哪天人定胜天,唯心主义大获全胜,像战胜癌症一样积极情绪压倒一切的痊愈——成为‘下任炎柱’是‘青向佑康’的事。 青向一边自我催眠自己,一边真实想法十分雀跃地推开了炼狱家门。 “千寿郎!我回来了!” 炼狱家就是安全感啊! ……草我在想什么? 刚刚还兴冲冲开门的青向面色天打雷劈。 房门内,提着一盆清水的少年也一脸天打雷劈。 / “青!向!桑!” 很少看见千寿郎这样强势的模样,推着青向往屋外走。 “在干什么呀!拖着大病未愈的身体来,想去训练场吗?不许去!” “小葵叫我多晒太阳。我觉得也没有很伤。” 青向手抓日轮刀,手腕一拧,带鞘的日轮刀挽出好看的剑花。脱手的日轮刀翻了个个,刀尖朝下抵在指尖,左右摇晃半倾,竖那不动了。 “看,我甚至还能玩杂耍。” 玩的还很好。 “……” 千寿郎默默伸手,在刀前扇风。 失去平衡的日轮刀向下摔落,青向慌张地勾住,动作牵引‘经久不愈’的伤口,让他痛苦面具,但仅一秒,顽强的少年立马一副“没事啊”的风轻云淡。 “这幅样子换谁都不会信的!” 青向还是被千寿郎强行推到了里间。 “真是的,这么胡闹。” 千寿郎向茶杯内倾茶,一阵头疼。 青向也是,兄长也是,甚至曾经父亲也是,对一身伤视若无睹,血都浸漫绷带了还能兴冲冲抬刀出门,说自己是轻伤。 “伤口感染了可不好,会变成大麻烦的哦!” “所见略同!” 说到这个青向不困了。 我就是为此而来的! 他一甩“病中”炼狱送他的烈焰羽织,向千寿郎展示夹在羽织内侧的小药瓶。 “青霉素——很可惜没有,阿西匹林,得斯康,甚至有一针肾上腺素!” 正把茶杯递过去的千寿郎:“……” “……你从哪里拿到的。” 青向瞬间拢柱羽织,接茶杯若无其事喝茶,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 “……我会向虫柱大人告状的。” 青向发出一声不甘的“嘁”。 本来想和你分享一片阿司匹林的,太让我失望了千寿郎! “怎么做了这事呀。” 千寿郎头疼地长长叹息,他刚要开口告诫青向:不问自取视为偷。然而,青向侧头时,剥夺其左眼视力的绷带清晰展露,白洁底色的布条两天一换仍带血迹,点点红与白交织,让他突然说不出话。 “很疼吗?” 他的声音很小。 “嗯?” 青向还在思索怎么混过去,骗过上帝。 他怕了虫柱了,真的,在她面前根本无所遁形,再待几天鬼舞辻老巢都要翻出来。 “不疼,没有感觉。” “但是……还在流血呀。这么久之后。” 少年的表情看起来像他才是流血的那个。 “真的不疼,完全没有感觉。” 虽然找到机会让这些伤‘好’让我甚是头疼。 青向干脆把绷带扯下来,露出因伤半睁不睁,无神的眼球,就要把手指往上抚。 “看,完全——” “青向桑!” “!” 炼狱一把抓住了少年的手腕。 “……” 少年呆呆愣愣地抬头,对着看下来的炼狱,茫然地眨眼。 “吓到了?抱歉。” 炼狱松开钳制,露出歉意神色。 “事发突然……我是不是力气用太大了?” “兄长,青向桑手还有伤,太莽撞了。” “抱歉抱歉,我——” 兄弟二人的交谈已经入不了他耳朵了。 少年呆呆注视自己的手腕,露出了天崩地裂加强一百倍的表情。 我,在无警惕状态下,潜意识模式中,不是什么在我眼皮子底下动手的虫柱音柱之流,我居然,毫无警惕心地被人抓手,第一反应还不是蹦起来。 第31章 “——午饭吃过了,回来想告诉你们一声我有新任务,佑康呢?吃过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吃没吃饭,饿不饿?伤势怎么样,我一直在外面出任务,不能多照顾你。但我有向胡蝶小姐询问你的情况喔!听说恢复的很好!这样我就放心了。” “啊……嗯。”青向还在恍惚,“吃过了。” 炼狱拍着他的肩,盘腿坐在他身侧。 “这样就好。” 炎柱真的很忙,青向‘躺尸’时都是披星戴月地夜间匆匆回程,轻手轻脚地迈进病房,给‘沉睡’的青向掖被角,摆一个凳子守在床前,经常一守就是一夜,在椅子上抱臂就着坐姿睡,第二天一早,青向‘醒来前’,又匆匆忙忙地外出赶任务。 第一个知道青向‘趋于稳定’和‘恢复良好’时叫人的都是他。 青向‘清醒’时,看见炼狱的次数反而不多。 这人也不提,若不是青向本身醒着,根本不知道炼狱为他守了这么多夜,指不定还会抱怨前者不上心。 炼狱说起了自己回来这一趟的最初目的。 “我很快要乘坐名叫‘列车’的交通工具前往京都,呜姆,佑康,千寿郎,你们有什么想要的吗?” “又是任务?” 千寿郎露出不舍的神情。 “兄长已经许久没好好休息过了,真的没关系吗?” “没关系!这次任务异常棘手,必须有身为柱的鬼杀队剑士坐镇才行。” 炼狱接受良好,这次任务有十二弦月出没的痕迹,加上下弦之五,他们很快可以连斩两只十二弦月。 “我很快就会回来!” 原本无所谓的青向:……别立flag啊! “列车?” “嗯,最近通行不久,叫做‘无限号’。” 炼狱掏出带回来的点心,他以为家里只有千寿郎,只买了两只麻团,还好刨出自己可以一人一个。 “来,点心。” 青向心不在焉接过麻团往嘴里送。 无限号,没听说过,无限城里也是,弦月鬼的痕迹……东京和京都来往的列车,这附近是谁的范围来着? 第19章 远远地,就能听到代表性的轻快哼唱渐行渐近。 “杯大人,在做什么呢?” 从拉门旁冒出来一颗脑袋,白橡发顶,漆红教帽,笑意轻快,双眼笑眯眯。手夹一扇合拢的金折扇,搭在下颚。 “真稀奇。” 杯骸刃漫不经心,头也没抬。 “你居然会主动找我。” “欸——我明明和杯大人关系很好呀,我们不是常在会议上坐在一起吗?可以进来吗?” 眸如璀璨宝石的男性礼貌地‘咚’‘咚’‘咚’三声。 原本存放于此的材料早在童磨踏进无限城前收好,房间内物件寥寥,只余一烛跳动的烛火。 明明是夏季,无限城内温度宜人,室内男性却穿戴整齐,尤其是围拢在颈边的织巾,前前后后围了三圈。围巾内的脸回侧,看了童磨一眼。 “进。” “太好啦。” 童磨仍是笑意吟吟,走进室内,在杯骸刃身前的三步远正坐,拖长的垂袖搭在膝前。 “杯大人最近在忙什么呢?好像花了很多精力。” 这人根本没遮掩套话的意图。杯骸刃跳过废话,直插主题。 “青色彼岸花,找到了吗?” “真是单刀直入,不过我有在努力哦,各种地方,太阳无法降落之地,洞穴严凉之地,所有‘鬼’能去的地方通通找过了,但是很可惜,没有线索的样子,嗯……我也很苦恼,要是可以行走在太阳下就好了,也能帮上杯大人的忙。” 童磨状似真情实意地苦恼。 “假如你说的再真情实意一些,我就勉勉强强信了。”杯骸刃绷不住表情,露出切实的失落。 青色彼岸花…… “看到您这副模样,我感同身受地为之遗憾。” “少来。” 童磨一合折扇。 “对啦,杯大人。” “嗯?” 还在消沉的杯骸刃回声。 童磨笑吟吟的。 “您知道那位大人,先前绞死了除魇梦之外的所有下弦之鬼吗?” “什么时候?”杯骸刃真诧异了,倒不是很意外,“无限城外?” “是呀。” 真亏鬼舞辻能找个无限城外的安心地儿。 “他绞死谁我都不稀奇,哪天自杀我也只会在他坟头蹦迪,不过有一个问题很好奇,为什么留下了魇梦?” 虽说是下弦之一,也不是什么能让鬼舞辻留下来的战力。 “说是要去累事件涉及的猎鬼者梦里看一看,看一看到底是谁杀了累。那位大人没在累的记忆中找到线索,很是发了一通脾气。从这个角度看,下弦之鬼们很可怜呀,为不相干的事平白丢了性命。” “他说了在累记忆里看到什么了吗?” 杯骸刃面不改色。 “火焰,蓬勃冲天的火焰,在那之后是一片漆黑。” 童磨一副故作思考的模样,思索不两秒就重露笑颜。 “虽然我不认为是特殊的景色,不过那位大人为此暴跳如雷,或许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缘由吧?” “所以,你来是为了听我告诉你不为人知的往事?” “好难过,在杯大人心中我竟然是无利不起早的人。” 第32章 童磨睁着无辜眼,那双七彩的眼眸看起来极有杀伤力,让人不自觉心生愧意。 奈何杯骸刃铁石心肠。 “是啊。” 童磨装模作样地悲叹。 “我只是不想杯大人对外界发生的事浑然不知,那不是太可怜了吗?” “假如你有任何一条有关青色彼岸花的情报,都比这些重要的多。” 分不分得清轻重缓急啊。 杯骸刃是真不在乎鬼舞辻发疯手刃了几只鬼,几百只几千只都是鬼舞辻的事情,他只要保证这几个为他找花的顶尖战力平安无事即可。 “下弦之鬼几年一换,早该习惯了吧。” “即便如此,只有一人的下弦之鬼仍是罕见。魇梦得到了那位大人的许多血液,假如他完成这次大人托付的任务,或许可能晋升为上弦,上弦之鬼百年未变……唔,堕姬说不定危险了?” 明明是被他亲自提拔的上弦之六,童磨仍笑的不紧不慢,还带着对未来某事的兴味。 “啊是吗。” 杯骸刃回的相当敷衍。 “鬼舞辻给了他什么任务?” “袭击一辆名为‘无限’的列车~” 杯骸刃几不可闻地一僵。 ……炼狱。 都叫你别立flag啊啊啊! 他脑内痛心疾首地单手掩面。 童磨仍在继续。 “说起来,魇梦的攻击方式很独特,他用梦境诱惑人类,被美好幻想吸引的人类于是心甘情愿地为其所用,将自己的同胞献上,换取美好幻境的车票。” 一身教冕袈裟的男性笑地又轻又柔,句尾溢散在空气中。 “有趣又有效的方式,不是吗?杯大人。” 杯骸刃仍沉浸在下弦之一(或许有上弦水平)的消息中,虽然他一天天老嘲讽鬼舞辻是移动型血包,但加的经验确实不是盖的。 再怎样强大,人类终归有其极限,无法跨越物种限制的天堑。单一一柱碰上上弦之鬼,历史经验展示的最好结果是一换一。 尤其炼狱那个性子。斩不尽鬼不罢休。 杯骸刃的脸色切真地沉了下去。 然而,他这个反应在童磨这里,却是对某事的无声默认。 金色扇面莲花铺河,其上的七彩眸中笑意渐深。 / 清晨的火车站遍布烟尘。 被围巾里三层外三层围起来的人,缩在车厢最前方的角落。鼻梁上一副巨大墨镜,头戴日本的窄沿帽,一身文人打扮,脸色苍白,勉强看得出点血色。 这座卡箱恰好将他一人空了出来,前后只有他一个,列车员对比了许多次,才确定附近不是没人,是这人买全了附近的票,人为造出一片真空。 虽然是怪人,但不是唯一特立独行的人。 列车员想起靠近车门边,那几个拙劣地藏刀上车的人,脸色苍白起来。 会不是是劫车的,要不要告诉列车长…… 陷入纠结的列车员渐行渐远,他身后的怪人脸色和他一般。 不需代价的多开马甲,利用方便的多重身份减低本体的危机,做本体不便做的事。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即便是杯骸刃,他的血鬼术有一个致命的缺陷,身体多分,但意识没法。重点放在鬼杀队本部的青向后,新的人偶就注定不可能完美。不仅没法变换样子,气息掩盖只将将混过重点关注的一人一鬼。 所以我干什么要吃力不讨好地赶过来。 杯骸刃脸色很臭。 副马甲出无限城前尚不觉得,跑出无限城,阳光再一照,退堂鼓当即敲得震天响。 墨镜后的视线接住镜片遮挡,投向虚空中的远方。 同一时间,炼狱似有所感地回头。 “炼狱先生?” 灶门提起列车员分发的盒饭。 “你要牛肉饭还是照烧饭?” 那细微的视线消失不见,让炼狱回神。 “啊,唔姆,照烧饭就好!” “好……伊之助!”灶门气冲冲,“不要把饭全都抢过去!这是大家分了一起吃的!” “这是猴子送上来的贡品,是给山大王一个的!根本不够吃!” “啊啊啊炭治郎!伊之助要把饭全倒嘴里了快阻止他啊!!!” “伊之助——!” 旁边的三人打打闹闹,炼狱忍俊不禁看了他们一会,又微微侧过头去,笑意渐收。 第20章 火车轰隆轰隆,驶离灯火通明的夜晚。 “先生,请出示您的车票。” 检票的列车员心神不宁,面色如纸,又在隐隐为什么感到焦躁。 窝在车座中的青年抬头,将手中的票根递出,两者面色如出一辙的难看。列车员不甚熟练地压下打孔器,小小的圆圈从间隙掉落。 列车员将车票递回来时,青年盯着那张车票,看了半晌。 “拿呀。” 列车员情绪很是激动。 “不要浪费时间!” “……” 青年没有回声,有两指掐住那张车票。 眼中露出了嫌弃。 yue 列车员看都不看一眼,转身离开,嘴里自言自语着什么,以杯骸刃的超强听力,大概是接下来的‘演练’。 列车继续行进,滚滚浓烟升腾,四周的天色越发漆黑。 烈风飒飒,吹过鬼恍惚的脸,刻画‘一’的眼眸凝视车尾的某个方向,在那里,有一股混沌的气味弥漫,像雪糕包裹在塑料中,似有似无。 第33章 他想前去确认,但他脚下正是那位大人命令的四人。猎鬼者的‘柱’,与累死亡相关的弱小猎鬼者,和其余两个顺带的。 最终,魇梦收回了目光。 无论是谁,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满足那位大人的欲望,击杀柱,找到累死亡前丢失的记忆碎片。 “大人,我已经按你要求行事了,让我进入那片梦境!” 爬上列车顶端的人类抖着颤音,庞大的诱惑却推着他向前。 那美好的,无拘无束的,美妙的世界,无需再为现实的一切忧虑,从此生活在快乐自在中。 “现在还是不是时候呢。” 魇梦随口安抚。 “等那几只人类在梦境中无知无觉地死亡,我自然会给你你想要的呀。还是说,你想惹怒我,再也进不去那样美好的世界呢?”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人类退缩了。 魇梦静静打量他,又重新看向身前隐约的黑夜。 “你知道吗,这样宁静的夜晚,总是让我想到那位大人。” “那位大人?” “是呀。” 魇梦如梦似幻喃喃道,重新想起跪伏在地,兢兢战战地那晚。 “我从没见过那样强大的鬼,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仅是一句声音就能扼杀一只上弦,那位大人赐予我的绝望……啊。” 他的两颊泛起红晕。 “鬼、”他咽下后面两个字,“那位大人也绝妙,只是终究是差了半筹。”他惋惜地叹息道。 “……大人。” 长久以来,忍受着身体日渐衰弱惊恐的人类不禁出声。 “假如,假如这次一切顺利,可不可以,将我引荐给那位大人?” “嗯?” 魇梦微讶地回头。 “你想见他吗?” “我想、我想。”人类的声音越发颤抖,终于难以抵抗最根本的求生欲,“我想,哪怕成为鬼也好,想要活下来。” 他不住吞咽着,脚步却向前。 “哎呀。” 魇梦笑的温和。 “那你大概找错人了,想要活下来的话,就该离那名大人越来越远。”他轻声道,“那名大人,是死亡与恐惧的代名词才对。” 那双背对月光的眼,含着笑,却让人类背脊发寒,停下了被欲望驱使的脚步。 提及自己的偶像,魇梦心情不错,在呼啸的夜风中哼起那首远古记忆中的‘摇篮曲’。 “睡吧,睡吧,在永恒的梦境中,向那位大人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 魇梦嘴里的‘死亡与恐惧的代名词’被蛇柱找上了门。 当时青向正在吃面,死面面条下肚时察觉到‘领土’被某人入侵。 啊,某个死亡与恐惧的化身。 坐在青向身前的千寿郎眼看他一秒死鱼眼。 “青向佑康。” 蛇柱的声音嘶嘶作响,音质又低又凉。 “蛇柱。” 青向挣扎了半天,还是勉勉强强吐出了那句‘大人’。 不行啊,鬼杀队本部,还有人看着呢。 然而,关键时刻千寿郎挺身而出,还没青向高的身影拦在他前,警惕地仰视对方。声音很软,但一步不让。 “蛇柱大人,您来做什么?” 他可还记得青向受这么重的伤就是因为蛇柱,一直憋着口气。 “没必要这么警惕。” 出乎意料的,蛇柱的态度比青向想的要好。 气势不再高高在上,看青向的目光阴翳中夹点其他什么情绪。就青向观察,阴翳也不是针对他,这人看谁都这眼神。 “我只是来履行我的约定,炼狱在吗?” 千寿郎很有气势,这时候异常有炼狱家子的风范。 “兄长不在,假如您又想出口什么奇怪又不存在的约定,请回吧。” 蛇柱憋着气,似乎也说不出口。 眼见气氛越来越僵,青向按住千寿郎的肩膀,站了出来。 不是因为被一个没他高的孩子护住没面子这事,假如可以,他愿意蹲下来配合前者的身高,只是他在‘病中’听说了众柱会议上蛇柱的‘赔礼道歉’。 白嫖,不嫖亏了。 “您说的是教我蛇之十型一事,是吗?” 炎之十型确实学不会,脑壳疼。 “嗯。” 蛇柱阴沉沉应了。 虽然向千寿郎解释了缘由,小少年看起来还是不太乐意,倒没有出声反驳青向的决定。 “但是,一定要在家里,在我能看的见的地方练!青向桑还有伤,万一伤势加重一定要休息。”后面半句是看着蛇柱说的,明显不信赖。 蛇柱率先转身出了门,大抵是默认。 炼狱家的沙场训练场,一切都很熟悉,训练器材是,千百次训练划出的痕迹是,让人舒适的夜间微风是,只是抱着水和毛巾跪坐一边的小少年换成了一副忧心忡忡的脸。 蛇柱似乎并不习惯在众人中心,把围巾拉高了多许,半张脸都缩在其中,看的青向居然产生了感同身受的安全感。 那哪是围巾啊,那是堪称四角被子的绝对防御。 “握刀,抬臂,眼神向前。” 青向摆出曾经炼狱手把手教给他的起手式,日轮刀轴系着一只小小的御守,金黄色的,被人手工缝了‘御守’两字出来。 他缓缓呼气,胸肺张开,右脚后撤。 第34章 “脚张太大了。” 青向默默缩脚。 “不要横式,竖式,把刀摆在眼前。” 青向默默摆刀。 “眼光凝视直前,注意力集中,想象猎物就在眼前,一只”蛇柱歪头,“兔子?” 随着蛇柱的声音,好像有一只歪头的红眼白兔正对着他瞧,两只耳朵高竖,蹑手蹑脚,在草丛中摇头四顾观察环境,警惕又敏觉。 青向眼光渐渐暗了,黑色的瞳孔直对红色兽瞳,反光的角膜互相倒映出对方,两者都在评估对方对自己的威胁。 兔子……虽然是兔子,但是不可小觑任何一个弱者,稍有不慎,哪怕羸弱的兔子也可能狠狠咬住他的咽喉,咬破动脉,他会迅速流失大量的血液,最后失血过多而死,或者像胡蝶忍一般,即便力气小,也可用毒素一击制敌。 他越想越凝重。 这哪里是只兔子,这是伪装成兔子,让他卸下防备的暗杀者。 不如说,根本没有真正的‘弱者’。 眼见青向越发陷入沉凝,蛇柱冷静命令: “出刀。” 然而,原本该随他声音行动,现在正是潜意识状态的人却一动不动。 蛇柱皱起了眉,但没有开口叫喊,只是眯起眼,评估面色沉凝的少年。 时间渐渐流逝,夜色凉如水,偌大的训练场无人出声,只有精神力高度集中,陷入‘某种状态’的少年一人。 少年的双眼死死盯住那只兔子,呼吸越发轻了。 最后,少年动了。旁观的千寿郎却露出了讶异的神情。 青向在后退。他不仅没有向前,反而轻声轻脚,屏息凝神地后退。 “为什么后退?” 突然出现的冷声喊破青向构想出的世界,野兔杂草通通消失,他反射性反手挥刀,刀刃反射一瞬月芒,刺目寒光一闪而过,明明是吸取日光温暖的日轮刀,此时却寒凉地渗着蓝意。 以速度闻名的蛇柱稍一抬颚,刀尖险之又险地擦过他喉头,让围巾后的脸切实露出诧异神色。 右腿后迈,持刀而立的少年摆着比谁都标准的防御姿态,眼眸和刀刃一般,闪着淬寒的蓝。 第21章 蛇柱重新打量起这个有他一半责任在的‘继子’。 常被同伴们提及其在‘某领域’的才能,寄予厚望,又在真正修习时不得章法。少年‘偷袭’胡蝶忍的当晚,他不在场,从同伴事后的描述中理清事情经过,一直认为只是胡蝶的大意,或者胡蝶根本没防备这个少年。这种事常有。 只是当他自己切身体验一番,才明白胡蝶忍口中“不带杀意的杀意”是何等意思。 就好像被蜜蜂蛰了挥挥手,或者被一只野猫扒脚回头瞧,少年的行为再自然不过,连他本人都尚未回过神来,全凭着肌肉记忆和潜意识行事。毫无杀意,毫无存在感,别说防备,普通人或许等刀卡进脖子鲜血涌出才能明悟发生了什么。 蛇柱这才知道,青向佑康无论如何都学不会十型的原因。 “炎之呼吸的潜台词是光明磊落,堂堂正正,真诚以待,敞开又有力的挥刀,像烈焰一样熊熊燃烧,释放足以占据敌我双方视线的光芒。 蛇之呼吸和炎之呼吸八杆子打不着,但蛇柱看的很清,他蹙眉。 “你根本不适合炎之呼吸。” 以速度为傲的音之呼吸,悄然而至后轰轰烈烈的风之呼吸,如影随形一击必杀的蛇之呼吸,哪个都比炎之呼吸适合青向佑康。 对寻常剑士来说,即便学错了呼吸法也无所谓,因为种种呼吸法有条殊途同归的‘线’,只要手握那条线,就能以自身性格和天赋为基础,衍生创作出真正适合自己的呼吸法。 从雷之呼吸衍生的音之呼吸,从炎之呼吸衍生的恋之呼吸,诸如此类。 但这小子…… 十型学不会任何一型,如此彻底的抵触,若以现代游戏做比喻,就是全点了敏捷和感知的天赋点,力道冲力一点不加。 单看感知和敏锐,自然是无出其右的天才。 所以才没拒绝我的教导吗,炼狱。 蛇柱心下了然。 青向缓缓收起进攻的架势,也蹙眉看向不听使唤的右手。 刚刚那一击他也没想到,但本就沉浸在抓兔子的情景世界中,身后突然冒出来一人,别说他现在一人分饰两角,平时大抵也会来个一刀,就是没这么狠。 “别看了。” 既然找出问题,自然要对症下药。 “走,去附近的山上。” “山上?” 青向警惕后撤,像只炸毛的猫。 夜半时刻,村中的猎人都回家了,现在的山林是杀人抛尸的好地点。怎么怎么,要让我无声无息地去世吗? “想什么呢,那出眼神。” 蛇柱对这眼神再熟悉不过,当初青向背向他们后迈时,露出的就是这幅警惕的目光。 “隐蔽性和敏捷性训练而已。鬼杀队附近,我能对你做什么?” 能做的多了。 青向在心里吐槽。 这时候是不愿意青向离开视线的千寿郎出身拦下。 “青向桑伤势未愈,还需静养,更深露重,要做训练就在这里吧。” “……” 蛇柱稍蹙起眉。 青向精神头太好,气色也不错,缠绕左眼的绷带被额发挡住,几乎没有疲惫的迹象,让他以为前者现在状态尚好,下意识忽视其才从生死一线中回归。而且这伤还有他一半的责任在。 第35章 多了蛇柱不认,不多不少,只有一半,但他不是逃避责任的人,这一半的伤就是他现在的义务。 “毒,是不是。” 蛇柱从虫柱那里询问过情况,这时切身处地的思考。他是‘蛇柱’,虽不似虫柱那样了解,对毒也有多分了解。 “晒过太阳了吗?” 这伤就是太阳晒出来的,惊不惊喜。 青向含糊其辞,随便嗯了几声。 “先做个体检。” 从沉思中回过神的蛇柱四顾寻找自己需要的器材。 “首先确定毒素影响和身体的掌握程度,从你刚才的动作来看,敏捷度和感知力没受多少影响,或者以前更好,虽然不太可能。” 系统训练没多久的情况下有此等感知力,已经是天赋异禀。 即便有心里预期,花费几小时进行的简单检训仍然让蛇柱诧异。 砍击力道低的不行,宛如刚刚那击是个幻觉——或者只是高速甩出的花架子——这力道,还不如千寿郎在旁边尝试的全力一击。冲力低下,所有涉及手臂肌肉的项目通通低到可怜。 因为伤的主要是手臂? 蛇柱见过虫柱递过来的病情表,说实话,两人对着那封病例认真探讨过一阵。从肌肉纹理看得出,基底恢复速度快的不似人类,本来早该反常地痊愈,偏偏不知缘由地被多次撕扯,多方博弈的结果是伤势恢复缓慢。 经过大量讨论,两人才最终达成共识,提出大胆推测:青向体内有一种检测不出的‘毒’,顺着血脉流淌,能够刺激细胞再生,也在同时破坏。 只是猜测,不过,合情合理。再结合灶门‘恐怖杀意,似乎有第四者’在的证词,也许那晚发生的事比他们预想的复杂。 但这和青向无关。 综合实力评定甚至不如灶门炭治郎的青向佑康显然不会是事件的中心。 “你喜欢炎之呼吸吗?” 蛇柱问青向。 “啊?” 青向擦掉额头的虚汗。 “喜欢啊。” “放弃吧,练成的可能性很小。” 话虽直白,但没恶意,只是把事实摆在案上。 本在力道上就无甚天赋,开始还有机会搏一搏,现在中了‘毒’,臂膀肌肉是重点攻击区域,彻底没了可能。 千寿郎一愣,随即小心地去看青向。 他曾经也被人直言没可能成为剑士,当然知道这是种怎样的心情。将心比心,尤其是青向桑这样要强的人。 “你说话真够直。” 青向反而没什么想法,本来就是他‘晒’出来的‘毒’,虽然一直挂着个‘毒’的debuff,他已经不耐烦了。 “这几天劝我从鬼杀队退役的人多了去了,不差你一个。” 结果反而是蛇柱皱眉。 “我什么时候叫你从鬼杀队退役了,我只是说你练不成炎之呼吸。” “……?” 青向露出困惑的神情。 “虽然力道只有一般人水平,需要腿部肌肉的跳跃性,肺腑配合的隐蔽性通通没丢。” 蛇柱点点手臂背,“并非完全没有重归战场的可能,等着吧,明天这个时候我会再来找你,到时候告诉你该怎么办。” 但‘毒’仍是个问题。 最后,蛇柱要了一些青向的血液,装在一个透明小器皿中,转身离开。看他蹙眉深思的样子,应该是全心全意地思考如何解决。 本不存在的‘毒’愈发被鬼杀队所知,青向越心慌,他默默看着蛇柱几个跳跃间消失的背影,在心中盘算如何让‘毒’合情合理理所当然地消失。 即便不能合情合理消失,也得找个理由‘炼化’咯,不然这号还是得没。 不过蛇柱说的‘办法’是什么……? / 列车轰隆轰隆向前。 巨大的铁皮怪物在伸不见五指的黑夜中前行,声势浩大,照亮一小片沿路的轨道。 夜深了,车上的乘客大多窝在座位中入眠。 炼狱轻轻推开在自己肩膀睡着的灶门头颅,悄悄起身,他解下新羽织,将之盖在安稳入眠的灶门身上。空档的车厢只有他一人站立,很是显眼。 没有人类交谈的声响,只有列车车轮与汽笛的鸣叫。有种诡异的‘静’。 炼狱在原地站了半晌,仔细嗅闻鼻下的气味,随后目光坚定,向认定的方向踏步,日轮刀就在他后腰,随手可以够到的位置。 和他的身影一同行动的,是他头顶一齐迈开步子的‘鬼’。 时间正好,附近百里荒无人烟,正是让整车人类永远沉浸在睡梦中的好时候。 混沌气味在车厢中和人类汗液一齐弥漫,笼罩列车前后的所有人,睡着的,没睡着的,看窗外风景,或者在摇晃的灯下沉沉入眠的。 炼狱一一越过他们,和车尾的那节越来越近。他走进这最后一节车厢,穿戴整齐的‘人’就在车尾,背对他,只露出一小半头顶,漆黑的车窗反射阖起的双眼。 车上也许有食人鬼。 炼狱没有十成把握,但这股混沌的气味一直萦绕在鼻下,隐隐约约的。他不能确定一定是‘鬼’,但只要有可能,就要来确认。 车上仍有沉睡的人,炼狱按住身影肩膀的同时,轻声叫他。 “先生。” 就在那瞬间,眼中有‘一’字的身影张开手臂,扯开一个陶醉的笑。 第36章 ‘梦境展开’。 第22章 日落夕阳。 昏黄的光线射进黑框窗,来往的人们身着类军形势的制服,面容稚嫩,含笑相伴,三三两两地抱书走在一起。 “然后呢,超高校级的七海前辈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叫我回去了,她说会想办法改变两部不平衡的现状……不过她也只是班长而已。”其中一人拉长叹息,“不要对她抱太大期望。” “班长的权利不是很大吗?” “没大到和校方争相抗衡。” 两人就似没看到一身鬼杀队制服的炼狱,从他身边经过。炼狱没去注目,他的目光全放在离他不过三十步,依靠木质拉门的青年身上。 “这可不是我做的。”青年懒洋洋裹紧围巾,看上去无甚精气神儿,“的确是我记忆衍生出的幻象,是我记忆中的人和物,未经允许化用记忆的人可不是我。” 已经收下车票的炼狱无法抵抗‘梦境’,除了人偶身的杯骸刃,没有当事人能在自己的记忆世界中保持清醒,杯骸刃迫不得已,顺其自然地化用了自己的记忆。 只是有些不超过当时代的艺术加工。 炼狱从身侧拔出了刀,熠熠生辉的日轮刀跳动橙红,宛若乍点燃的火苗,逐渐吞没燃料,一点点变得盛大。 “你是鬼,这一点毋庸置疑。” “真意外。” 青年挑眉。 “第一时间不去救那些小孩儿吗?还有外面那些,这个规模,整节车厢都进入睡眠了。” 炼狱没有回声。 “放心好了,我对吃人没兴趣,也不会伤害这节车厢的人类。” 杯骸刃将整张脸埋进围巾,反身,毫不在意将无防备的后背暴露给敌人。不过就算炼狱天性正直,也不会轻易相信鬼的话,还得加几句前情提要。 “我和你目的一致,都是杀了这只制造幻境的鬼,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所学校的大门联通你那些小孩们的环境,再不去梦核不知道要被捏碎几遍了。” 为避免招来魇梦,没有大动干戈地改造梦境,最多在学校装潢和校服谈吐上修了些bug。以炼狱的身手,从一群无武装小孩的起义中离开不是问题。 “你发誓绝对不会伤害附近的人类吗?” 杯骸刃身后,炼狱平静地反问。 “发誓发誓,发死誓,伤害他们任何一个我当天被太阳烧” 杯骸刃漫不经心回头,如果不是他表面功夫做得好,这时候已经双眼睁大瞳孔地震了。 “七海学姐,我认为此举不妥。” 熟悉又青涩的嗓音在纷扰的回廊间环绕,炼狱跟着侧头,恰好看见熟悉的人,穿一身窄沿帽的军装制服,走动间干脆利落,半走半护地在淡粉长发少女身边。 “……佑康?” 炼狱微睁大双眼,下一秒,他倏地向杯骸刃看去,犹疑又警惕。这么近的距离他不会看错……为什么鬼的记忆却有佑康的存在,甚至似乎完美融入了环境? 只能说杯骸刃的机智和随机应变救了他,他张口恶人先告状,蹙眉质问:“你认识的人?我记忆里没这张脸。” 听见杯骸刃的质问,炼狱垂目低语思索: “因为离得近,或者是身体接触,所以记忆混在一起了吗?” 的确有这种可能,他现在暂不清楚梦境鬼的能力,而眼前的鬼似乎和前者是仇家,比他更了解。 对对,就是这样。 炼狱到底不是虫柱,看不出杯骸刃的真实情绪。 凭空捏一张脸出来,除非是零工巧匠,寻常人必定会照着某张脸建模,他已经很小心改变了五官特征,然而现在在这儿的中学生,那张脸正是‘青向佑康’。 一定不是魇梦,假如是魇梦,他会在第一时间察觉到并将其抹杀,出现此等情况,只能说炼狱的意志比他想得强大,强行‘修正’了和记忆相差不多的脸。而在原记忆的时间段,‘杯骸刃’恰好护送七海千秋,在革命前夕来预备学科视察。 算了,从现在开始,你就是青向佑康。 趁着炼狱陷入思索,杯骸刃确保连同那三只的‘门’仍然开着,前者随时都能离开,转身继续先前被打断的动作,凭空消失不见。明明大变活人的一幕,周围来往的学生却没有露出丝毫诧异,谈笑如旧,连表情都未变。 炼狱轻吸鼻子,仍能感受到那股浑浊的气味,不如说,这间校舍的每个角落都隐隐约约地泛着‘鬼’味,给感知力出众的柱带来不适。 他眼睁睁看着杯骸刃离开,得到了不甚确切的保证,但鬼说的没错,当务之急是找到缔造梦境的‘鬼’,将其击杀,拯救整车厢的人和灶门他们。 至于病恹恹的鬼口中‘结缔梦境的不是我’一回事,或许是种直觉,炼狱认为他没说谎。 炼狱最后望了一眼鬼消失的教室门,望见从门边经过的‘青向佑康’渐行渐远的背影,转身向后,握刀向前。 / “哥哥?” 弥豆子软乎乎的声音叫醒发着呆的灶门。 “太累了吗?快吃些饭,一会儿洗过澡睡下吧,洗澡水已经热好了。” “嗯……嗯!谢谢你,弥豆子。” 灶门低头望味增汤上隐隐约约的倒影,笑的勉强又困惑。 “大概是真的累了,我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情。” 第37章 “什么呀?” 旁边和幼弟滚在一起玩耍的炭吉询问: “劈了很多柴,卖了很多钱,所以今天我们有味增汤吃!之后就没什么了吧。” “但是我总觉得忘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事。” 灶门喃喃,“好像是些我不得不去做的事,如果不做的话,会后悔一辈子,就像” 他后面说不出来了,再后来的部分像被撕掉的书页,任凭他如何回想,无论如何也记不起。 “就像?” “就像,那个冬天……?” 灶门自己都无法笃定地说出口。在他短暂的十几年中,尚没有遇见足以后悔一辈子的事情才对。 “打住!” 弟弟的手呈手刃砍上他的头顶。 “别钻牛角尖,记不得的事情不重要,不重要的事情记不得,快去洗澡!洗完之后我去洗!” “炭吉,怎么能随便打人。” 弟弟的手太疼,砸的灶门溢出生理性眼泪,抱怨着。明明是疼痛的抱怨,他在说这话时,心中却没有丝毫不满,反而升起一股阔别重逢的酸涩。 “别说教啦!” 最后,灶门被炭吉半推半就地推进了浴室,连剩下一半的味增汤都来不及喝。 哪怕忘了一切也忘不了挨饿滋味,原本昏昏欲睡的少年光着膀子在浴盆里精神一振。 “炭吉,我的味噌!” “知道啦,我会帮你喝掉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 因为今天入冬,卖炭挣了好多钱,妈妈才破例给大家做了味增汤的……即便满心不舍,又心疼弟弟许久吃好一次,灶门郁闷地躲到水下,咕嘟咕嘟地冒泡,不听外面声音,强行把味噌让给弟弟。 临冬的当晚气氛异常好。 炭吉就睡在灶门身侧,抱着枕头,滚来滚去,哼着歌,心情明显不错。 “很开心嘛。” 灶门将炭吉甩开的被子重新给他掖好。 “当然啦,我马上就十二岁,妈妈说可以帮哥哥一起砍柴了!从那天起我也是哥哥了!” 炭吉说这话时,眼睛都泛着光,恨不得今晚就长成哥哥那么高,最好窜成一米八。 然而,灶门清楚人迹罕至的深山比弟弟想的危险太多,稍有不慎就会受伤,处处可见的猎铰,让人晕头转向处处一模一样的森林,更别说成群结队的野兽。他想果断地拒绝弟弟,但弟弟那双泛着光,比今晚的月亮还亮的眼睛让他说不出话,憋了半天,他只得心虚地移开眼,曲线救国。 “但是,但是不仅是妈妈,还有大哥,你要问过大哥的意见才行。” 炭吉一愣,迷茫的反问:“大哥?” “青向哥,除了妈妈不是一直是青向哥操持家务吗,假如他拒绝,你就得留在家” 弟弟迷茫又怀疑的视线中,灶门逐渐失去了声音。他盯着自己手心的掌纹,混乱又断续的记忆在脑子里混做一团,理不散又解不开。 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偏偏有个身影,阴影中靠墙而坐,有一股药香,像妈妈一样温柔的目光,如重叠的相片,隐隐约约,看不真切。 青向…… 是谁? 唰 大力拉开拉门的声音惊醒了失神的灶门。 “哥哥!” 额发扎起的女孩站在那里,形容慌张,鬓角冒着汗。 “后院……后院突然出现了奇怪的门,门后面还有好多人的声音!” 第23章 “搞什么……!” 咬着指甲的女孩躲在桦木后,死目盯着突兀出现的木门。她已经饶不大的山头爬了三圈,满头满脸都是泥,偏偏找不到丁点‘核’的影子。魇梦可没跟她们说过预料外的状况,要是因此完不成任务,到时候她找谁去啊! “‘核’就该在这附近才对,哪里出错了?之前不都是在梦境边缘” “喂。” 背后突兀的声音让女孩一瞬失去了心神,尖叫一声,向前扑去,慌张惊恐地回头看,看见反而被她的尖叫声吓得退了半步的头套男,反应过他居然因为一声尖叫后退了,‘山大王’怒不可遏。 “你!从哪来的!这个山头没有你这种动物!” “动物?” 女孩从地上爬起来,腿发软,瞪着猪头套不断向后倒。 “我才不是动物呢!” “那你是什么?怪兽!本大王的山头不允许有怪兽!本大王要吃了你!” 伊之助高声嚷嚷,张牙舞爪,很像样子。 “你搞什么……别碰我!!” 女孩凭着梦境来客的优势,总在最后险之又险地避开梦境主人的攻势,推搡间,他们离那扇‘门’越来越近。直到‘门’后的喧闹清晰传入两人耳膜。 “要求……两部教育资源平等……减……学费……!” “超高校级是……预备学科为什么……” 离得越近,充斥着愤怒与不满的嘶吼声越来越大,连成声浪,将将躲过伊之助攻势的女孩踩到一块石头,重心不稳,整个人失力地向后跌去,恰好穿过如水一般流动的透明薄膜,也就是,那扇‘门’。 好像从水面上冒出头,原本闷闷的呼喊一下清晰,那是比从门外听到的强烈数倍的呐喊,喊着女孩听不懂的口号,冲着她从没见过这么高的建筑物呐喊,呐喊的声浪一声高过一声,犹如被后浪击打的水浪,层层叠叠,叠成声势浩大的水波。 第38章 “预备学科!” “预备学科!” “预备学科!” 周围全是身着类军制服的学生,喊声如雷,甚至有越来越多的学生向这靠拢,隐隐有形成人潮之势,女孩赶紧从地面爬起来,不顾和服上的脏污,摇头四顾着后退。 这里是哪里?是刚才那家伙的梦境?为什么变化这么大,一个荒野丛林,一个学校……这些她仰头而视的高耸建筑物,两校间阻拦的铁艺栅栏,现代化的高墙时钟,根本就是两个世界。 “怪兽!本大王的山头不允许有怪兽!” 这时候更雪上加霜的是从水膜后伸出来抓的手,看不见对面,手干脆在空中挥舞几下,扒住门,强行往这里挤。他并非此梦境的主人,虽然开了通路,和女孩不同,是从自己的梦境前往另一个梦境,阻力之大,大的皮肤都往后撕扯,带猪皮头套的男孩干脆俯下身,一副猪突猛进的模样,用头往前拱,拱的水膜外凸。 本来女孩对此视若无睹,事发突然,一切骤然变化,她仍在观察四周查看情况,反正头套男要进来还得一会,这里人这么多,她干脆闯进人群,随便找个地躲起来。然而,这么想着的她突然眼见看到了纷乱人群中低调经过的几人。 那是……木仓! 女孩的脸色一下子苍白起来,手指末节不住颤抖,连连后退,额角冒出冷汗,数年经历将恐惧深深刻印在她心底,让她仅是望见就害怕的手抖。在这个时代,除了军人,本土警察最多配备警棍,木仓是高度管制器具,仅有□□督导的督察部持有,然而赖于某些原因,这些督察部本身作风极度龌龊,让他们管理风纪属于放虎归山,对国民来说,是避之不及的深海猛兽,比‘鬼’还要恐怖的存在。 她左右看了看,连因冲破水膜面目狰狞的伊之助都不去管了,冲着某个方向,提头也不回,跌跌撞撞地逃跑,被她推开的学生也只是看了一眼,重新振臂高呼自己的口号。 伊之助脑袋上的水膜彻底被冲破,一切阻隔,混沌,混乱的记忆和水膜一般,好像炸掉的肥皂泡,一窝蜂挤入他脑海。来到气氛轰烈的校园,闷响突然变得清晰,被一群呐喊的学生用高音量包围时,带头套的少年反而停在了原地。 我刚才,要干啥来着? / “这是,木仓吗?” 如果不是碍于面子,青向可能会现场‘嘶’一声。 好家伙,好家伙,木仓,被这时代政府高度管制,私自流出负责人要切腹自尽,被日本当战略资源,一支民用土木仓造价上万的木仓。 蛇柱,真有你的,真心话,不是阴阳,真有你的。 黑发黑瞳的少年在桌子旁来回转圈,要不是音柱怕他误伤,强令不允许碰,恐怕少年这时候已经上手了,饶是如此,他的目光亮晶晶的,热切无比,宛如在用目光抚摸这把木仓。 远距离交战在这时代是‘安全’的代名词,以青向的视力和微操水平,他有信心将之同时变为‘效率’。变鬼不多时的杯骸刃有过囤木仓念头,只是念头刚启,就因鬼舞辻的动向态度和极度困难的走私流程作罢。 不仅是音柱和蛇柱,事实上,兹事体大,连鬼杀队的当主都在屋中,不像少年显而易见的兴奋,坐于上首的青年微微蹙眉,即便望不见,也向着黑色器械的方向,陷入了参酌和沉思。 “一个尝试,挥刀的力气不够格不代表没有扣动扳机的力气。” 蛇柱阴恻恻的眼神逼退青向跃跃欲试伸出的手,但没恶意。 曾经只是听过几句的物件真正来到面前,不到一臂的距离,‘没落忍者’音柱半心酸地感慨时代变了。他对新科技的尝试持支持态度,尽管私心希望青向远离打打杀杀。当然,最后得看青向意愿,他只负责提出问题。 “后坐力呢?而且,这东西也不是想用就能用,使用技巧和准头,初学者怎么也得学个几年吧?这种新东西,谁都不会,谁教他?” 他从桌上拿起那支木仓,一直盯着木仓的少年见状围在他旁边,三个‘大人’不允许青向动,青向就亮晶晶地摇头探脑的看,看的音柱忍俊不禁。 “这么喜欢啊?” 别说,这幅样子挺可爱的。他才领悟到恋柱挂在嘴边的可爱是什么意思。 “嗯!” ‘人类史上最大最绝望事件’亲历者必不可少的忠实朋友。 安全感! 第24章 逗过青向,音柱单手持枪。 “子弹怎么办?用猩猩砂做?” 蛇柱来时问过,以现在的科技水平,可以做,但用特殊材料的特质子弹造价高昂,不说收支寥寥盈余的鬼杀队,即便是藤屋也无力制造多颗。 “可能性不大。” 第一时间理清蛇柱意图的是产屋敷当主。前者知道猩猩砂子弹可能性小的前提下仍带了木仓回来,不会无的放矢。 “小芭内的想法是毒吗?” 这的确是个好办法,开销不大,还达成了目的。 “是。” 蛇柱向其俯身,即便对方看不见。 “将子弹浸泡在紫藤花汁中,达成和虫柱日轮刀一样的效果,或许需要她的帮助。” “毒子弹,挺华丽的。”音柱了然,用两指点点手臂,“准头呢,谁教他?” 这点蛇柱就相当无所谓,木仓不像日轮刀有十型和高深的使用技巧,作为现代热武器,它唯一的目的是击中对手,对眼手协同能力要求高,熟练程度会随着时间加深。 第39章 “让他自己学。” 反正也用不出个木仓十型。 “行吧。” 音柱耸肩,示意自己没有问题了。 产屋敷却再次陷入了沉思。他是鬼杀队的领导者,鬼杀队现今和政府互不打扰,政府拒不承认前者存在,两者就这么维持遮遮掩掩的平衡。还是那个问题,对政府来说,木仓是无可忍受的禁令,青向是鬼杀队一员,不仅仅是他换把武器的简单转变,对政府来说,有一就有百,这是民间非军事团体非法武装,严重程度远胜不关注世俗的天元所想。 他抬头,‘看’向青向的方向,决定问问他的想法,温和发问:“佑康,你认为如何呢?使用木仓械斩鬼。” 青向不吝给出最高评价,振臂欢呼道:“机械降神!机械降神!” 青向一直以来皆是持重面貌示人,头一次如此直白的显露情绪,这个年纪的少年活泼起来相当染人,让人不自觉被其感染。产屋敷大致从字面听懂意思,闻知少年语下的兴奋,也不由得微松表情,略略忍俊。 少年的欢呼被音柱一个暴栗打住,“小点声。”这把木仓的存在,除了他们五人(产屋敷身旁的天音),鬼杀队目前还无旁人得知。 他观摩单手提住的小臂长的木仓,随手对准门外探出围墙的紫藤花枝,闭起左眼,借着记忆中看过的姿势,食指按在扳机上,用力,一开始他以为是自己用的力气小,随着力气渐大,怎样都扣不动。不可能是他的问题了,这力道,扳机都怪断了都扣不动,好像里面卡了什么。 “这木仓是坏的?” 他狐疑地收回木仓打量。金属外壳漆黑,没有丝毫划痕,木仓面反射冰冷而温润的光线,不像二手货。晃动间有金属物体碰撞的声音,他先前亲眼看伊黑往里填子弹,不是子弹问题。 就在蛇柱开口解释前,这时候,就差扒着音柱手臂看的青向终于按捺不住,伸出手,拨动木仓上不起眼黑色卡扣,向上提,再向右扭,咔哒一声,与此同时,青向的另一只手顺手将枪口朝向门外。 砰 声音在安静的和室中环绕放大,浓重的火药味弥漫整间房间,一缕青烟从枪口升起。 看清少年动作的蛇柱倏地皱眉;产屋敷抓紧天音的手,询问她发生了何事;音柱愣了半秒,忽而去看扒着他手臂的黑发少年。 “你会用?” “幸亏我把枪口朝外了,怎么能一直扣扳机呢?”青向率先义正言辞地指责,“你不会用!所以先给我试试,我给你示范。”最后暴露了他的真实目的。 “臭小子。” 音柱想再给他一个头栗,想了想忍住了。 “你来你来。” “耶!” 解除‘禁止触碰’禁令的少年挤开音柱。指肚接触到冰冷枪械的那一瞬间,满足感和安全感涌上心头,好像回到当初动乱校园下的庇护所,没谁进的来,虽然无聊,但前所未有的安全。 宛如肌肉记忆,摸上木仓的第一时间,他流畅又圆滑地用无名指搭上保险锁扣,压下锁扣,将枪口对准,一边嘴里念念有词给音柱示范。 “先开保险扣,不同枪的保险扣位置不同”他没注意听见这句的蛇柱愈发皱起的眉,“这把应该是仿苏联的,枪托较沉,长短也是。”他想了想,没几年后世鼎鼎大名的□□应该就要出现了,“我觉得可以用来猎鬼,反正这个系列都是减后坐力设计,和我简直是绝配!” “知道的挺多嘛,还算华丽。” 音柱自认‘知道’点这小子的背景,接受的又平淡又快,这时候只是好奇居多,态度也很正常。 背对几人,加之一心好奇青向的枪法,他没有及时察觉身后无言静默的几人,兴致勃勃地向青向示意:“开枪试试?” 蛇柱和产屋敷三人,一个沉默寡言,两个沉稳大气,不轻易开口,青向察觉了但没在意。 “对面那片树叶?” “行啊。” 两人凑在一起,都很兴奋。 “天音。” 他们之后,自青向出声起就陷入思索的产屋敷低声拜托,而天音轻声答是。 今日鬼杀队本部仅是微风,落叶的痕迹飘飘荡荡。有一片青叶从枝头分离,被风扬起,悠荡飘入半空。屋内所有人注意力都在其上。 砰 一声枪响,火药的气味比刚才浓重了些许。这时代尚不能圆满的工艺使子弹差强人意,只是那一瞬间,燃着火药的子弹从落叶中间突出,甚至没有改变落叶原本下落的轨迹。 “我看看。” 音柱视力最佳,远远也能看清中间烧出个洞的叶片,有日光从灼出的口子透出,清晰看到其后的景观,他挺高兴,一开始以为青向得学几个年头,没想到这小子自带技能。 不用天音告诉产屋敷结果如何,他率先欣赏地向后者夸奖青向。 “主公,说不定真可以,这小子准头相当高,不用训练了。” 产屋敷没有第一时间答复,他停顿了半晌,才用如常的温和口吻回复。 “这是好事。” 第25章 小孩兴冲冲拿枪出去比划的身影渐行渐远,音柱还是不放心,寻思片刻,决定跟出去看着。就算木仓里没几发子弹,万一被过路的隐和村民看见,尤其是后者,是个大麻烦。但在他转身想跟出门的当口,产屋敷出言叫住了他。 第40章 “天元。” “是,主公大人。” 主公有命,音柱当然是第一优先级回复主公。 “这孩子……” 产屋敷思索片刻,斟酌措辞。“或许有一些我们不甚了解的经历。” 来头不小。 蛇柱更直白,但现在交谈的是音柱和产屋敷,为表对后者尊敬,他无意插入,将话留心底。只是抬眸看音柱。 “你们不知道吗?” 音柱真意外,他以为就青向和炼狱的亲近程度,炼狱知道的肯定比他多,又因为炼狱和主公大人交流频繁,就以为这在鬼杀队内是公开的秘密,算不上神秘。 谁知道炼狱本身忙的载月而归,又基于尊重态度没过问继子家世,鬼杀队先前不够重视训练不足月余的炎柱继子,心里大致有数,真没有人问过。 还是今天,青向的表现远超出他们的心理预期,才起了怀疑。在场几人具所知颇多,当然知道这种熟练和了解,根本不是什么隐推演的普通富裕子弟。鬼杀队本身具备特殊性,身为负有一定武装的战力组织,和政府交相对峙,形成微妙的平衡,全队林林总总上下缕过一遍,除了为报恩退出财阀行列的藤屋和加入鬼杀队的没落古族,大多是无甚背景的普通孩子,远离世俗。 音柱要维系没落忍者一大家子,甚少也没精力多了解鬼杀队在世俗中的处境,站在场外,终究不如产屋敷和蛇柱看的深入。 炼狱都不知道的事他知道,音柱倒是对这点兴起些自得,到底是有几块巧克力和空头支票的交情。兴致勃勃向产屋敷介绍: “主公大人,您知道政府在东海岸开的通商口岸吧?” 产屋敷自然了解,黑船事件最初的导火索,发展成现在维系国家经济的台柱,是权势财阀和政府盘根错节的掌权地。鬼杀队甚至无法正常通行,为斩鬼任务造成了极大不便,直到现在仍是按而不表的问题。 “泽口沿岸十公里左右的地带,青向与那里有联系吗?” “联系大了。” 音柱咋舌,他后仰看眼门外,似乎是木仓械出了问题,青向盘坐在阴影里,全神贯注地调整木仓上的零件,看样子喜欢得紧,这么远,应该听不到他说话,虽然听到了也没问题。 他收回眼,咳了一声,收起先前的玩笑态度,半郑重半认真地传达自己这段时间忙里插空的调查,主要是帮青向找‘青色彼岸花’顺带猜出来的。 “青向精通英语,至少和我见过的洋人说的相差不离,对国外兴趣寥寥,是真没兴趣。我一开始怀疑他是政治家庭出身,不过被否决了。” 蛇柱站在一旁淡淡总结,一语中的。 “所以受过精英教育。” 这时代日本甚是流行‘精英教育’的概念,首都京都和泽口兴起的数所精英学院,干脆连名字中都要加上‘精英’二字。 产屋敷向音柱点头,示意继续。 “青向自述出生于海边渔村,他的病情突然急转直下,我一心想着他身体状况,没来得及做确认是不是在泽口,但他拜托我说家乡有一味药叫‘青色彼岸花’,包治百病,想让我帮他取来治病。我知道民间俗方信不得,但他状态糟糕,为了让他心安就不华丽地答应了。” 说到这,音柱摸摸鼻子,自觉心虚。 被胡蝶知道了要笑意吟吟重申‘身为柱带头信奉民间科学不是太糟糕了吗,宇髓先生?’的程度——只是他心虚下的幻想,胡蝶善解人意,不会这样责备。 他咳了一声,接着下面的话。 “我当时猜测青向出身泽口,反正问不到线索干脆去那碰碰运气,结果真被我在泽口打听到了传言,没有包治百病的功效,只说是‘盛开在骄阳下的烈日之花’” 泽口所在的东海岸靠南靠东,独特的地理位置导致这里是日本日光最充足之地,入夜都比其余各地晚,且人多眼杂,治安武装精良,是鬼最不愿意去的地方。 这便导致了,百无聊赖撞运气的音柱居然抢先了鬼几百年。 “虽然无法确保青向出身泽口,不过既然那朵花确实存在,说明至少有关系。” 出身泽口,接受顶尖精英教育,对国外不屑一顾,这三点尚不能说明什么,但加之对境内严加死守的木仓了解有加。 想穿这一切,蛇柱静不做声,只是将询问目光投向上首沉默不语的主公大人。 室内一时静了稍许。 “泽口……政府。” 产屋敷轻轻叹了口气。 自日呼时代起,幕府、江川政府、江之城政府……同为人类,却因不信任和偏见,反而成了鬼杀队壮大路程中最大的绊脚石。在当时,尚未叛离鬼的月呼因其家世背景,甚至和其余柱一同被政府公开通缉。 到了产屋敷这一代,通过无数鬼杀队当主的努力,加之外国原因,终于和政府达成互不侵扰的协议,此时和平不过几年,这时突然出现——甚至不是小门小户——是能摸到枪的特殊阶级,由不得产屋敷不细想。 蛇柱的性格导致总向最坏的方向考虑,即便此时八字还没一撇。不过也因此未雨绸缪了许多事。 “政府插手?” 这段沉默加上产屋敷的喃喃,音柱觉察到事态微妙,但不似蛇柱一样凝重,他无奈劝说: “的确有插手的可能,但可能性不大,他只是个小孩,不过十几岁,没我肩膀高。亲人被鬼所害,想用自己的力量复仇,于是和家庭产生矛盾,脱离家族自立门户来到鬼杀队,这不很合逻辑么?”因为他自己就是这一经历。 第41章 “没人怀疑他。” 蛇柱阴阴沉沉,说出自己真正犹疑的关键所在。 “他自己跑出来,不代表家族不认他,现在节点特殊,谁也不知道政府会不会借着他的由头发挥。” 可能蛇柱自己都未注意,他已经下意识相信青向的‘出身’,以此为基础考虑问题。 由此,音柱也陷入了思索。 蛇柱说的没错,不过他自有另一种想法,虽然可能性很小。 “说不定他会成为我们和政府沟通的桥梁呢?” 鬼杀队行动处处受风声鹤唳的政府军掣肘,包括音柱在内,大多剑士已经对此感到厌烦了。 / 同一时间,虚假与真实交错的梦境中,炼狱和各种机缘巧合——或者是某种独特的引力——来到学校幻境的三人汇合,汇合时,我妻还大声嚷嚷着要回到自己的梦境,扒着柱子不肯走,哭天抢地地控诉为什么要阻止他和弥豆子妹妹幸福快乐地游山玩水,得到了本来也很低落的灶门一个暴栗。 这个短暂的插曲倒是让灶门提起了精神。 “炼狱先生,我们现在在哪里?” “呜姆。” 炼狱下意识回了一句,巡视周围越聚越多、情绪越发激烈的校园。 “这里是我和另一只鬼梦境的融合,虽然不清楚后面会发生什么,不过这些都是幻象没错,你们先前所来之地应该是你们自己的梦境。” “你说谎!” 我妻嗓门很大,鼻涕眼泪还在脸上挂着。 “弥豆子妹妹才不是假的!我牵过她的手!那个柔软的触觉和温度,绝对不是假的!你骗我!” 悲愤的嗓音引来周遭学生的注目,甚至不知为何,宛如染疫一般,这变故迅速在学生的群体中传播,一个接着一个,着制服的学生们纷纷回头,投向几人的视线越来越多。 第26章 柱子上,我妻还在闭着眼睛大哭,一把鼻涕一把泪,浑然不觉周遭环境变化。 周围一张张稚嫩的脸庞,炼狱无法违心拔刀,只能倒退靠拢几人,形成一个小小的防御圈。 伊之助原本还在回味森林里当山大王,属于‘兽’的直觉强行拉他回神,倒是当机立断地拔出了刀比划,“看我干吗,打一架吗?!” 灶门挡在扒着柱子的我妻前,和炼狱一样拔不出刀,只是这如有实质的凝视和恶意让他紧张,寻找周遭离开包围的空隙。 不行,人太多了,没有漏洞,任何一个方向都是人。甚至还是一个空阔的广场,无檐供他们走空路。 “啊、嗯?” 哭哭啼啼的我妻终于从停止的安抚中察觉到不对了,他抽噎地停下来,用手背抹掉眼泪,泪眼朦胧的睁眼。 “啊——!” 数百上千只眼睛一起看来,密密麻麻,像草莓皮的籽,这震慑力和精神污染,当即让我妻从柱子上摔下去,连滚带爬地躲到灶门背后,捂住脑袋,但另一个方向还有更多视线。 “这群人怎么回事啊!为什么都看过来啊!炭治郎救我!” “善逸别害怕!躲在我后面,没关系的!” 灶门脸上汗都冒出来了,还挡在他前,幸好还有炼狱在,至少让人心安。 伊之助脾气爆,这么一群人不说话,就这么睁着眼睛瞪他们看,他本就无几的耐心跌到底,气冲冲地挥刀比划,“懦夫!看有什么用!上来跟我打一架!” “伊之助!” 灶门焦急地喊他,但伊之助已经率先冲入了学生人群。 喧哗声突起,如水浪一般,一波涌动一波,一潮推着一潮。本来只是避开伊之助的几位学生的小起伏,随着传播,慢慢越传越大,高呼声一声强过一声,凝视几人的视线中带上了或明或暗的恶意和妒恨。 初来乍到的几人当然不知道,在‘希望之峰学园’,唯有至高阶级的‘超高校级’可以不穿校服,着私服在校园中行动。 终于,在伊之助拿刀比划,要强行开出一条通路离开时,一声在巨大喧哗中不算明显的枪响悄然响起。 “伊之助!回来!” 在炼狱出手拉回伊之助前,后者刃尖撑地,两脚挑起,一个后空翻,躲过了撕裂风声的子弹,只割下点猪头套的碎屑。 伊之助周围包围的人群密度太大,他避开这枚子弹,子弹自然射入了一名普通学生的肚子,那位学生先是茫然地怔愣,才缓缓低头,看到肚皮汹涌而出的血液,痛苦万分地的蹲下身,痛呼哀嚎。 周围的人潮静了一秒。 随之,好像触底反弹的喧哗,逃离的惊恐,愤怒的高喝,对‘超高校级’压抑许久的愤懑,通通如富士山一般爆发,呐喊声撕破天际,传至阴沉的流云下。哪怕在惊恐逃离的背景下,仍有学生瞪着猩红的眼睛,朝几人扑过来。 “等等等等!” 我妻抱着脑袋躲避那些抓过来的手,额头还被不知谁的指甲划了一道。 “不是我们啊!你们去找那个□□木仓的!我们是受害者,受害者!” “现在不是说受害者的时候!” 灶门一把揪住我妻的领子,跟着炼狱往外跑。还忍不住回头看一眼那个被误伤的学生,看到有人在一片兵荒马乱中抬起前者才算心安,尽管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幻境。 他回过头,周围呼声太大,他也只能扯着嗓子和炼狱交流。 第42章 “炼狱先生!我们现在去哪!” “先往人少的地方跑吧!” 那只子弹很明显是冲着他们来的,往人少的地方也能减少伤亡,周围一张张稚嫩面孔之下,炼狱已经不在乎虚假与真实了。 不过贸然来到陌生的环境,除了门前的广场算空阔,其余地方被教学楼分割的弯弯绕绕,炼狱也无法确定前方是不是被封锁的死路。 然而,就在冒失前行的一行人前,突然出现了一位黑发少年,穿一身军装制服,拉下帽檐,遮住了半张脸,冲炼狱挥了挥手,又从右侧的墙角消失不见。 “青向……” 灶门咽下了到嘴边的那声‘哥’。 炼狱也看见了那与青向一模一样的少年。这是他与鬼融合的梦境,‘青向’融入到此环境中,但毕竟是从他记忆托生出的角色,出手帮助的可能性并非天方夜谭。 四人后面还有一群人穷追不舍的追赶,炼狱只是稍加思索了片刻,就调转方向,向着‘青向’消失的方向跑去。 一路七扭八拐,让人怀疑不过是一所学校为何会有如此错综复杂的道路,比起这一路的崎岖,防空洞反而是炼狱常见之所。 他们甩掉了追兵,此时四人站在偌大无比的防空洞,几只水泥柱支撑起梁顶,还有两盏巨大的照灯,炼狱没见过这样大又亮的灯,模样也和他见过的不同,盯着瞧了半晌,伊之助一如既往地胆大,四处晃晃,我妻则紧紧缩在灶门身后,死活不肯冒头。 “有枪!他们有枪呜!炭治郎保护我,我不想死,我还得回去和小葵喝茶——” “善逸……” 灶门摸摸我妻的头,心里还在想刚刚出现的‘青向’。那副面孔,那双眼睛一闪而过,没有看清,他一直认的是扎了绷带的青向,此时也不能肯定。 “善逸?” 空旷的防空洞中,四人的最前方,模样精致的黑发少年抛着苹果,盘腿坐在熄火的发电机上。 “他的名字吗?” “……青向前辈!” 不是他先前看错了,就是青向前辈! 那一瞬间,无法察觉的情绪悄然充斥内心,带来安稳感,一直强撑着安抚我妻的少年精神一振,紧接着又担心起来,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 “您怎么也到了这里?您的身体怎么样,这里很危险,我们已经陷入了某只鬼的梦境,要尽快找方法回到现实世界才行,否则外面的行人就危险了!” 然而,不如灶门想的,‘青向’模样的少年停住抛苹果的动作,反而蹙起了眉。 看向灶门的视线陌生而狐疑,止住了前者的步子。 “青向前辈……?” 炼狱手心搭在灶门左肩,按住他张口欲继续解释的话,对看来的灶门摇了摇头。 “炭治郎,这不是真正的佑康。” 即便两人一模一样,连他也总是不自觉放下心防。 他随之抬头,向那名制服少年点头示意,“呜姆,感谢你的搭救。这附近空无一人,我们已经安全了。”一切空荡荡的,连穿过的风声都无。接下来,只要像那只鬼说的一样,找到‘学校大门’即可。 “……” 盘坐在发电机上的少年却眯起了眼,嘴角的笑彻底持平。 “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就在炼狱开口前,从周围转了一圈回来的伊之助终于关心了一点这边发生了什么,闻言不以为然。 “这有啥,俺也知道,不就是青向佑康!青向佑康青向佑康!” 他山大王即便离开了山头,依旧是最强的! “青向?” ‘青向’从发电机上跳下来,站在地面,拍了拍衣摆的灰,莫名其妙又薄怒地出言指正。 “什么青向,别擅自给人改姓啊,我姓杯。” 他站稳了,双眼直视几人,朗声强调: “叫杯佑康。” 第27章 躲在防空洞最里面的杯骸刃差点没从柜子里摔出去。 炼狱面前走的潇洒,其实他扭头就颠颠颠跑去了防空洞,挤着最里面的铁柜,硬生生憋到现在。铁柜有一块间隔窗,能透气,能清晰听到外面发生了什么。一开始杯骸刃不以为然,感觉从第三人称听‘自己’说话怪怪的,结果下一句就给他一个巨大的surprise。 手就在柜门上摆着,他现在就想破柜而出捂住‘杯佑康’的嘴。 憋说了! 再说你要我怎么圆! 外面的沉默进行到现在,已经持续十几秒了,越沉默,杯骸刃越心慌。 有赖于‘杯骸刃’的名姓无人知晓,情况至少不会最糟,虽然现在就挺糟糕了。 他在只两脚大小的铁柜子中寻找投掷武器。反正是梦境中的衍生角色,死亡也不会带来什么损失,最多精神冲击,倒是活生生的‘杯佑康’再说下去,青向佑康叛逃不远。就在他摇头四顾时,外面终于出了点声响。 “杯?” 最先开口的是灶门,迟疑而茫然。 “是青向前辈以前的姓吗?” 他曾听过鳞泷门下师子为表坚决改姓的故事,此时第一个想到也不为奇。这是炼狱先生记忆衍生出的青向前辈,自然会有过去的影子。 看到灶门茫然的询问,炼狱抱歉地摇了摇头。 “我没有听佑康说过他的过去,或许是与我记忆融合的另一只鬼导致的。” 第43章 “管他呢,反正都一样。” 伊之助照例混不关心。 我妻躲在灶门后面,小声嘀嘀咕咕吐槽。 “差别大了好吗。” 赖于我妻和伊之助,外面的话题越来越偏,到最后,居然在敌我不明的场合吵起来了。两个小孩越吵越大声,灶门在一旁急急忙忙地劝阻。 站在发电机前,一脸无力吐槽‘你们在干啥’的杯佑康突然若有所觉,微微一愣,抬头望向宏大而静默的防空洞天花板。 铁柜里的杯骸刃同样停止了寻找投掷物,他依靠在柜壁,将脸缩在围脖中,敛眸不语。 两人改变神色的理由相同。 杯骸刃与杯佑康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而前者,闻到了第三只‘鬼’的气味。 / 列车间仍回荡行进时的转轮声,巨大的蒸汽器械周来复始,发出规律的沉重闷响。 浓烟和浑浊的气味弥漫在整座黑暗中运行的车厢里,黄色头发的少年躺在水纹和服的少年身上,两手牢牢捆着后者的上半身,两人的衣角窝在一起,叠出了褶皱。 有着一双淡粉色澄澈眼睛的女孩,小小一只,樱粉色发圈和嘴旁的木简,睁着大眼睛,扒着车座扶手,垫着脚,看了自己的哥哥许久。 我妻和灶门,主要是前者抱得太紧,让弥豆子根本无法拉走自己的哥哥。 拽了三四次,我妻反而越来越用力,直到最后,反作用力之下,弥豆子整个人朝后摔去,因为小小一只,恰逢车厢摇晃,在地上转了一个圈才摔上对面的车座。小女孩晕晕乎乎地从车座里爬起来,头顶红红一片,肿痛让她的眼眶迅速聚集起水汽。 但周围空荡荡的,没有哥哥安慰的嗓音,也没有吹走痛意的呼呼。 弥豆子生气了。 躲在车厢连接处,旁观全程,眼睁睁看着小女孩一副气呼呼模样的杯骸刃:…… 属实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上一个和这气味一模一样,脱离鬼舞辻控制的鬼,是个名叫珠世的狠人。 不仅脱离了大部队、思想控制,甚至反过来掌握了鬼舞辻的弱点和些许情报,自己成功造出了第二类‘鬼’,或许可以欣赏地称其为旁支。 杯骸刃在‘鬼’中的名望不高,因为不喜出面,只有长久未变的上弦之鬼熟知他的身份,下弦之鬼远远地见过几面,闻过他的威名。 珠世是个特例,没有思想禁锢的她有意探寻情报,不过十几年便得知了上弦之一‘杯骸刃’的存在。 至于杯骸刃这边,几乎是鬼舞辻不情不愿地告知他有鬼脱离了控制,他便精神高度紧张,明里暗里试探过不下十遍,明确对方战斗力几乎为无,重点主要放在鬼舞辻身上,离他太远,最重要的是,在寻找‘青色彼岸花’一事上颇为上心后,才勉强收了试探,只是仍时时盯着。 到现在,有力量脱离鬼舞辻操控的鬼,只有他、珠世。 杯骸刃不知道这孩子姓甚名谁,只是那和灶门炭治郎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孔,任谁也看得出两者有亲缘关系。 日呼传人,脱离鬼舞辻控制的鬼。 这名为‘灶门’的家族。 杯骸刃躲在阴影中,静默不语。 铁路旁有盏橙黄色的指示灯。 车头闯过,巨大的惯性和速度让指示灯些微摇晃。橙黄色的光芒透过车窗,以极快的速度跳跃着向后奔走,划过车厢内独自一人的小女孩仍气呼呼的脸。 和车厢外不同,车厢内要安静的多。 微微的摇晃,小女孩从车座跳下车厢,再次想要唤醒自己的哥哥,虽然她也不明白此时心中的情绪名为何。 “你好。” 有影子从身后拉来,盖住刚刚站稳的小女孩。 “?” 仰头望来双目纯净又澄澈,不带杂欲,安静又茫然地回望。 一大一小,交叠而站,一个低头,一个仰头。 那双淡粉的双眼,反射车厢因电流不稳而晃动的车灯,像一团摇曳在瞳仁中的火焰。 “……” “?” “……” “??” 大眼对小眼了半天,杯骸刃直起身,第一阶段没看出小小的一只‘鬼’身上有任何特殊点。 不过也不能就此下定论。 连自己都无法解释为何没在第一时间出手掐熄变故,弥豆子头顶的青年,从发根开始,逐渐有蓝紫的颜色向下晕染,一直到发尾,原本纯黑的短发逐渐变成蓝紫交杂的颜色。 稍微把意识多分过来,用‘本体’看…… 杯骸刃心中打算还没做完,却看见像人偶娃娃一样的女孩突然睁大了眼。 蓝紫的发丝,阴影下隐藏的脸庞,隐隐泛红的兽瞳,在女孩睁大的视线中央不住摇动。 那股强者天然的震慑感,仿佛逐渐降低的气压,挤压空气的存在空间,直到附近再无余地。 弥豆子不明白这是什么,也不明白眼前的‘人’为什么变了样子。但她的脑海正拉响警报灯,危机感驱使着她做出一切行动保护自己,保护哥哥,保护车厢上的‘家人’。 奇怪的火焰突然以点爆发,像喷爆的火山,漫天的火山灰与火焰充斥整个车厢,包拢所有睡去、没睡去的人,包括杯骸刃。 ……我就知道! 遥远的无限城,杯骸刃一下子捏断了手中的柘木。 第28章 第44章 奇特的火焰蔓延整座车厢,甚至从破碎的车窗冒出,喷卷两路。 杯骸刃本体意识还传到一半,异象突生,即便他瞬间反应向后纵越,迅速跳出车窗,火苗还是舔到了他的半身,等杯骸刃头也不回地跑出几十公里,连跑了十几分钟,检查自己时,才发现自己的头发、眼睛通通变不回去了。 雪上加霜的是,等他跑出几十公里,像萝卜一样塞进水里,紧张地巡视全身时,才反应过来:坏了,炼狱还在车里。 ……嘁! 昏沉的暝夜中,或许只有经久不散的鸦群才看得到那个子弹一般冲回东方的身影,紫蓝相间的色系在空中划过。 哪怕相距甚远,那奇特火焰跳跃的火光好像照亮了半个夜空,为他指引方向。 靠得越近,火舌噼啪的声音便越是清晰,列车制动举出刺耳嗡鸣,不到几分钟便再也听不到了,火焰升腾的蒸汽像磁悬浮一般将火车浮在铁轨上,车头摇摇晃晃,就在脱轨的边缘。 诡异的火焰在猩红瞳孔中摇动,明明越是靠近,却感受不到热量,迎面的风仍旧凉爽,但这迟疑仅绊住了杯骸刃的脚步一秒,不知怎的,橙黄发的身影总是在脑海回荡,让他停不下来。 炼狱……! 濒临破碎的车窗被人一脚踢了上来,本就布满裂纹的玻璃彻底碎裂,分散成晶莹的碎片迸向四方,划过猩红瞳下的额骨,几乎没留下丝毫痕迹,转瞬便痊愈无踪。 猩红瞳的主人没余裕在意,事实上,这双眼正和一双睁大的惊愕橙黄眼对视。 那身影站在火焰中,分毫未损,烈焰的斗篷与橙红发飒飒挥舞,持刀而立,身姿健挺。 除了和他预想的奄奄一息模样不相符外,这就是炼狱杏寿郎。 杯骸刃站在满是晶亮玻璃碴的车厢地面,人偶的心跳还未和缓,若不是他抑制住了,现在应正扶膝喘息。理智回笼,他才发觉,缠绕满身的火焰根本没有对他造成分毫损伤,甚至温凉,温暖这一路跑来被夜风浸凉的双手。 他闯入之前,这里应该正进行一场激烈而凝重的对峙,因为他看见了躲在炼狱背后满脸震惊的三只,还有对面盯着他看、几乎说不出话来,两颊染上红晕,一副激推人看见正主模样的魇梦。 包括炼狱杏寿郎,通通毫发无伤。 此时几人一起盯着他看,看后者发丝缭乱、一副狂奔慢赶赶过来的模样,和杯骸刃一开始虚应故事、掌握全局的云淡风轻截然不同。炼狱明显都看愣了。 杯骸刃:“……” “啊……” 关键时刻,是魇梦泄露了点心中激荡思绪。 “杯——” 他还没说完,便被嘴里陶醉的正主一手掌砸到铁皮车厢壁上,一个完整的‘杯’还没说尽。 “啊,魇梦,这回轮到我向你寻仇了。” 背着四人,杯骸刃面无表情,朗声道,手下却越来越用力。 “你知道我为了杀你,跑了多少路吗,风尘簌簌地向这赶,就是为了杀了你,终于被我找到机会了,啊,受死吧。” 虽然和你无冤无仇,谁叫事发突然,鬼舞辻自己都杀了那么多,多死一个下弦之鬼也无所谓。 然而,透过他张开的五指,魇梦的脸颊居然红了。 他的心跳越来越快,呼吸也愈发急促,那只勉强睁开的眼睛一个劲地盯着杯骸刃看,眼中情感看的杯骸刃一手背鸡皮疙瘩。 草。 这鬼怎么回事。 杯骸刃的手甚至一松,生怕魇梦的舌头添上来。 就是这一秒的空隙,让魇梦有了说话的机会,大抵是期待已久,他的话好像机关枪,哒哒哒哒哒往外冒。 “大人!只要是您!我什么都愿意给您!您不必如此大费周折,只要您一句话,我愿意爬到无限城,被您亲自抹杀是我至高无上的荣耀!不如说,求求您,大人,求求您赐予我那至高无上的恐惧与死亡濒临的痛苦吧!” 杯骸刃:“……” 我不理解。 他第一次遇见理解之外的鬼。 和鬼杀队那群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傻不同,这是生怕死的慢。 杯骸刃不抱希望地回头,果然看见了四人那凝重诡异困惑不解交杂的复杂神情。 不是他看错,四人的位置比一开始看的离得远了几大步。看到杯骸刃的回视,我妻还往灶门身后躲了躲。 “炭治郎……我的眼睛不干净了……” 我妻还小声呜咽。 “……善逸,嘘!” 灶门无比慌张地一把捂住我妻的嘴。 “……” 杯骸刃一个下意识,嘎巴一声,捏断了魇梦的脖子。 逐渐熄灭的诡异火焰中,魇梦的头颅软软地搭下来,脸颊还带着红晕,嘴角挂着心满意足的笑容,任谁都看得出,他是在幸福与美好中辞世的。 “……” “……” “解决了?” 我妻喃喃。 “下弦之一?啊?” 事态变得太快,他着实不理解都发生了什么。刚刚还在炎柱身后瑟瑟发抖,生怕被下弦之一抓走吃,结果现在跑过来一个‘寻仇’的,没几分钟就解决了。 有这实力谁信你是来寻仇的啊! 阴谋! 阴谋! 我妻愈发坚定,往灶门身后藏得更深,连呆毛都看不到了。 第45章 反正他就是个路人甲,和他无关,炎柱最强,有阴谋也是冲着炎柱来。 ……不过炼狱先生人很好,我会为他向鬼杀队求援的。 我妻在灶门身后磨蹭了半天,还是趁外面陷入对峙,悄悄把一直藏在他口袋的小麻雀掏了出来。 “……咳。” 炼狱抵拳咳了半声,作为开场白。 “这位‘ha’先生,既然鬼已伏诛,但做为鬼杀队的炎柱,我不得不向您征询几个问题。” 杯骸刃倒是沉默以对,大抵意思是默许。 炼狱闭了闭眼,重新睁开时,神情坚毅又坦荡,一如往常。 “请问您身为鬼的这段时间内,有没有伤害、或杀害任何一个人类,这是非常严肃的问题,恳请您认真回答。” 即便站在一击捏碎下弦之一的鬼面前,炼狱话语仍稳健有力。他的手紧紧握在日轮刀把,在杯骸刃回答前,却没有任何敌意,仅是作为三个孩子的保护者。 我妻就趁这段时间,用手捧着麻雀,(自认为)悄悄地,慢腾腾挪到车窗沿底,将两手举过头顶,再悄悄张开。 小麻雀抖擞抖擞翅膀,想要张嘴喊一声作为出发前的讯号,又被我妻两指捏了回去,疯狂比‘嘘’。 这回小麻雀终于理解了我妻的意思,小跳两下,对着颠簸中行驶车辆外呼啸又急速的风,闭眼,猛地向上向前冲去,疯狂振翅,又小又胖的一只差点被呼啸的烈风拍回列车。 然而,就在此时变故突生。 本就濒临脱轨的车辆已经达到颠簸的顶峰,夜间渐大的山风更是势必要将列车吹出轨外。 从睡梦中将将醒来的客人仍在惊慌中,人流从众,一股脑地向车尾跑去,导致除了最后一节前面的车厢几乎全是空的。火车终于不承力矩,整个车身一起,由车头为起,向着右侧侧翻而去。以车头为制动的摩擦力,整车强行减速,更加导致了轨道的不稳。 巨大的闷响和山间的回音惊醒了车厢内等待答案的一人一鬼。 “外面……” 炼狱皱起眉,大步走向车窗,探出身去查看情况。 “!” 现在已经不是询问‘ha’是否有伤害他人前科的时候了。数百无辜的百姓,现在正陷入绝对危机的生死时刻。 第29章 事发突然。 强烈的震动晃得人站不稳,头顶灯光一闪一闪,昏暗的黑夜中,人眼无法在空隙内转换瞳仁大小,光暗冲击中几乎漆黑一片。 “炭治郎!” “嗯!” 灶门一手抓住左摇右顾怎么了怎么了的我妻,另一手抓住跃跃欲试冲到杯骸刃跟前比划比划的伊之助,就往惊慌乘客聚集的车尾跑。 无需言语,灶门已经心领神会,他们的任务便是前往车尾,安抚、保护惊慌的人群。 两人默契至极,若不是杯骸刃本人再清楚不过,他会以为灶门才是炼狱的继子。 “‘ha’先生,我们去前面把两节车厢的锁链解开!” 炼狱正要走向车头。 “没用的。” 杯骸刃依旧靠着车厢壁,魇梦身死的尸体就在他后边,正一点点化为飞灰。他就这么盯着魇梦变为飞灰,防止被残血反杀。 “倒下的是车头,我们在车中间,人类都在车尾,即便车尾和车头分开,仍朝着原本的速度方向前进,还是会撞上。” 情况焦急,炼狱迅速沉吟片刻。 “你的意思是,应该先把车头扶起来,再制动停下列车?” 不是。 杯骸刃无语凝噎,又不意外,反正炼狱就是这种性子。 “我的意思是,百分百救下所有人类不可能,伤亡无可避免。即便是你,想凭一己之力推回整个车头也是徒劳无功。算我多管闲事,你一个人活下来,往后能救下更多人类” “我不这么认为。” 罕见的,炼狱居然打断了别人说话。他的面色如他的话语一般凝重。 “生命无法用数量计重。假如今日我苟且偷生,不顾他人生死,将来也定会如今日一般,这彻底和我举刀的初衷背离,恕难从命。” “……别以为我会救你第二次。” 杯骸刃的面色也冷了下来。 炼狱更是直接和他擦身而过。 “即便徒劳无功,我也要试一试。恕我告辞。” 杯骸刃冷眼看着烈焰纹的斗篷迈入阴影中的下一车厢,心里计算从后面一掌砍下、抱着昏迷的炼狱去安全的地方可能性有多大。 但那是炼狱。 最后,他还是嘁一声,从后面跟了上去。 两人沉默的一前一后,无人出声。他冷眼瞧炼狱首先尝试切断车厢连接处的铁锁链,然而即便锁链干脆利落的一刀两断,速度惯性下的车辆仍在向前,和前车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细微的噼啪火星掉在炼狱肩上,将羽织烧出一个小洞。 “都说了没用。” 炼狱没有回答,反而站了起来。 杯骸刃皱起眉,看炼狱自他身旁经过,看似要回去,却走近了最近的车窗,将左腿迈了上去。 “你疯了?一节列车就一百多吨,几节车厢连在一起。你想早死不如跟我说,被我吃掉总好过被压成肉泥。” 炼狱果然顿了步子。 他维持半身探出车外的动作,回过来直直看向杯骸刃。 “你吃人?” 第46章 杯骸刃一噎。 “你抓重点的能力真精确啊。” 炼狱仍直直盯着他。 “不吃,不吃,不吃行了吧。” 杯骸刃不耐烦道。 “我相信你。” 杯骸刃一愣。 车外风声呼啸,前方的车厢一节连着一节,正在惯性的作用下牵引后车厢脱离铁轨,脱离的车厢越发靠近他们所在的车厢。时间紧迫,来不及了。 炼狱兀自从车厢跳了出去,跳进风中,剧烈的阵风扬起他身后的羽织,飞舞的花纹好像有真正的火焰在空中燃烧。 男人跳出车厢,巨大摩擦下的列车速度已不算快,几个跳跃间,他便来到了侧摔与尚未侧摔的交界处,紧接着,背身向后,双臂撑出,硬生生用肩背止住了摔落的车厢。 他的右腿生生在地面上摩擦制动,烧焦的气味弥漫,高温甚至以鞋底为引,缠绕着向上燃烧,不到几分钟,炼狱的右腿已经烧了起来,火舌舔到了羽织尾端。但作为炎之呼吸的使用者,这火却来得正好,火苗变做给予炼狱力量的源泉,即便是以损耗他自己的身体为代价。 车厢勉强停止了像多米诺骨牌一样继续倾倒,只是几百吨的重量撑在一个人身上,即便是炼狱也面色涨红,嘴角甚至冒出了血,和内部内脏受到的压力相比,肩背破皮只是皮外伤。 杯骸刃单脚立在炼狱头顶扛着的车厢,抱臂向下看,冷眼旁观。 “不重吗?顺便一提,过重之下,万一内脏破碎会造成极其严重的后遗症。” “很、重。” 但和冰冷的钢铁相比,这点增加的重量只是小巫见大巫。 炼狱几乎说不出话来,闭着一只眼,勉强睁着的那只眼里有血色蔓延,但除此之外,他的表情堪称平静。即便右半身正有火焰燃烧,这个男人的眼里也丝毫不见恐惧。 他将将张口,边张口还有血液往出涌。 “那三个孩子、”他往一旁吐出一嘴血,“别去、为难他们。” 炎柱不愧是当前人类的最强几人之一,几百吨重量,就杯骸刃看还能撑一段时间,不到真正的生死存亡之时,照这个速度,或许真可能在极限前停下车头。但即便稍稍放下心,这种与自己处事完全相悖的行为仍让杯骸刃不爽。 “有这时间,不如你自己去后车厢,保护那几只” 他话还没说完,却变故突生,路途中央倒下了一只巨大的树木,原本顺着滑行减速的车辆重重砸上了枯木。车头被生生挤过去,枯木加上车头。这时的重量已经不单单是原来的几百吨。 炼狱一下子吐了一碗的血量,满地的血看着极为骇人,但万幸尚没有被压扁。 “……喂!” 杯骸刃倒是真着急了,炼狱背对他,自然没看到那一瞬他的表情有多慌张。这次连车顶都不待了,直接跳下来。 “别撑了,直接走,再顶下去你人都没了!” 炼狱不回他的话。 ……炼狱杏寿郎! 杯骸刃憋了一肚子火,撸袖子就要把人扛走。 他可以扛起几百吨的重量,可他绝不会违背行事准则。 但炼狱突然出声了。 “还有那些、无辜百姓,放他们走吧。” 他的声音很小,杯骸刃辨认地很艰难。 “现在还想着和你无关的人类吗?你要死了怎么不想一想?” “我死之后、可以吃我的尸体、不要伤害他们。” “……” 澎湃的愤怒突然充斥了杯骸刃全身。 明明只是一个人偶,那股怒意却好像顺着两者的联系,一路落到无限城内那人的头顶。 那是种怎样的愤怒。像人潮冲破那所曾经隔阂学院两部人生的铁门,不甘又嫉妒,种种情绪混杂,像涨潮的汪洋大海,是水,又不是水,漫天卷起的浪波,直直拍打不住退缩的海岸。 那男人只是单单站在这里,就是对他的嘲讽。 勾起他心里的自卑,剥开他心里的恐惧。 砰 几百吨重的车厢被硬生生拦腰折断,踢出几百米远,滚落山崖,变成一堆破铜烂铁,终于静止在月光无声的照耀下。 下颚满是鲜血的男人被杯骸刃扯着领子浸入水中,浇灭他半身的火焰。 再次被拉上水面,炼狱咳嗽,咳出灌入鼻腔的河水,听见扯住他衣领的青年愤怒地高声怒吼: “你以为你是谁?!天照还是耶稣?你以为救下他们他们就会对你心存感激了?我告诉你,炼狱杏寿郎!哪怕你死在这,荒郊野岭,被铁皮砸成肉泥,再被火烤熟,没一个人会感激你!他们只会唾骂你为他们带来了厄运,你只会死的毫无意义!为别人而死是最愚蠢的死法!以为自己改变了什么就心甘情愿的献出生命,根本是精神胜利的无稽之谈!” 凭什么我为了无法抵抗的恐惧,胆怯地龟缩在无限城,每天惶惶不可终日之时,你却有底气和勇气做出这样的事! 我比你强,比你谨慎,凭什么你就能在日光下问心无愧地活?! 那一瞬间,杯骸刃说不出心底的情绪。 嫉妒、不甘、羡慕。 卑缩在心底,生怕被人发觉的情绪。 正在车尾向窗外探头的少年突兀被巨大的战栗所击中。 不同发色,不同行为的少年在同一时间僵硬地停下了动作,瞳孔紧缩,呼吸紧促,甚至无法转头,看清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只感知到那股强烈的恐惧、威慑感,好像站在深不见底的悬崖前,被人按下头,僵硬地与渊底对视。 第47章 “咳、咳” 炼狱向外吐出几口混着血沫的河水,睁着血色蔓延的眼,强撑着与他面前怒吼的青年直视。 “你是、这样、认为的吗?” 至今未凉的薄夜下,橙红发的男人形容狼狈,血液和河水一起沾湿了全身,露出的右脚满是灼痕,新增的疤痕周围皮肉蜷曲,右脚更是没有一块好肉。 但他的眼睛很亮,亮的惊人。 周围极安静,冒烟的列车与惊慌的人群已经是很遥远的事了。 河风微湿,两人的距离很近,杯骸刃能清晰地听见他问: “上弦之一?” 第30章 这是杯骸刃第一次有机会近距离看清炼狱的眼睛。 橙黄色的,像夕阳下的火烧云,飘扬浮动。 没有火的影子,但有热度,只是注视就能感知些许的温度,不灼人,像几步远的火炉,火焰藏的严严实实,只有橙黄的隐约光芒。 温暖的火烧云中,杯骸刃看清了自己的影子。 利牙外张,脸侧的碎发垂下,阴影中的兽瞳红的渗人,像鲜血与愤怒的大杂烩,像深林中野兽灼灼逼人的逼视,像血块,两眼分别歪歪扭扭地写着三个字: ‘上弦·一’ “……” 杯骸刃的手指宛如被温度灼烧,手下的衣料也感受不到了。 刚刚还耀武扬威的青年,慢慢垂下了头,窃窃私语。 “……我很可笑吗?” 像个小丑。 卑鄙无力,和我的初衷背道而驰。 “这可不是我能评定的。” 炼狱失笑,他仍处在脱力中,干脆向后仰躺在河岸边,躺在河边芦苇的清香中。 无论过程如何,他原本不抱希望、只是尽力一试的数百无辜乘客被救下了。 “在我的立场上,我会感谢你。” 假如不是‘ha’,数百条生命或许真的会在今天消弭。 只是想起那数百人的模样,炼狱就忍不住会心一笑。 杯骸刃松开了炼狱的衣领,张开已经僵麻的五指。 刚刚的怒吼和消沉宛如都是幻觉,他的声音重回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傲慢。 “这可不是我的本意。” 青年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脱力的男人,偏偏什么也没做,哪怕脚边的人手无寸铁。 橙黄色渐渐消隐的日轮刀倒竖在遥远的河岸,预兆着不远的朝阳。 杯骸刃抬头,看向扶波的河面,看见黯淡河面上影影绰绰的一抹橙。 他的围巾浸了水,转身时便扬不起来,坠在后腰,浸湿了和服布料,显出‘翎羽’样的隐纹,让眼前雾蒙蒙一片的炼狱凭白感到几分眼熟。 “留步!” 炼狱摇摇欲坠地站起来,身形摇晃,方位变动下,河水从两耳流出,还带着血丝。他向远离的青年喊时,白洁的牙被血染了红。 右脚剧痛,痛意一鼓一鼓洗刷全身,唯独传不到轻松的心底。他又扬起了笑,真诚的,炽烈的,和火焰一样肆意向外散发温度的。 “至少告知我你的名字!我叫炼狱杏寿郎!” 嗓音顺着河风传荡,逐步远离的人甚至没有回头,只有后背那片水渍不住蔓延,一路蔓延至他的臂膀,画出精致丝线绣出的鹤:翎羽高振,脖颈昂扬,骄傲肆意地仰天而立。 / 天将亮了。 具备‘野兽’特性的伊之助第一个从恐惧中回神,强行摇醒了灶门和我妻。 情况危急,突生变故之下乘客惊恐的叫喊还环绕在车厢内,由不得人迟疑,伊之助将两把日轮刀插在铁轨旁的土壤,灶门用水之呼吸‘水龙卷’升起反作用力。 就在要迎面撞上变成废铁的前车当口,我妻爆发出几十倍于平常的威力,使用雷之呼吸的一之型,一闪而过的银线爆发出剧烈的光芒,将砸来的废铁生生砍成两半,保护了整车厢的人。 炼狱凭借出色的嗅觉和方位感,一瘸一拐地回到车厢旁时,灶门是第一个冲上去的。 “炼狱先生!!!” 他埋在炼狱的衣襟,望着裸露在外的焦伤,抓着烈焰纹羽织的手不断抓紧。 他还是,太弱小了。只能被旁人挡在身前。 “我没事。” 炼狱笑着拍了拍他的头。笑意很轻松。 “辛苦你们了。” “这些伤是那只‘鬼’打的吗?” 我妻指着炼狱浑身上下的伤口,话都说不利索了。 先前的那一股心悸,现在仍让他的大腿发抖。 伊之助少见的安静。 那股恐惧。那是绝对的差距,现在的他绝对无法踏足的领域,哪怕在战场外围,也捱不住求生欲高呼逃跑的欲望。 像一只山头绝对的首领,旁的动物不敢靠近一步。 灶门的脸色很苍白,比我妻和伊之助更甚。 并非因为懦弱,而是那股熟悉的威压,那田蜘蛛山里,每每令他午夜时分惊醒的恐惧。 一模一样的气息。 “那是、” 炼狱顿了一下,不知道要不要把几人扯进来,但想到他们已经看清了‘ha’的面孔,干脆和盘托出。 “那是上弦之一。” 现场停顿了片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尖锐的哀嚎,我妻抱着脑袋,跑到车厢的最角落啜泣,为自己行将结束的大好年华,为自己再也拉不到小葵的手。 第48章 他的心跳一声强过一声,从生死关头绕了个弯又回来的事实让他牙关打颤。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爷爷!救救我!我想回家!” 仅仅是下弦之五的跟班便让他差点死在那田蜘蛛山,和死亡毗邻的感觉太过可怕。 “善逸,别害怕。” 炼狱干脆把面无血色的灶门单手抱起,被他单手抱在臂弯的少年错愕地瞪大了眼睛。他挪到我妻身边,拍拍后者的头——炎柱的独家安抚。 “是他救了我们,如果不是他,我或许不能救下你们所有人,而且我还在这里,不会有人伤害你,相信我!” 我妻抱住炼狱的手,仰头抽抽搭搭,把流出鼻子的鼻涕吸回去。 “可是、可是他不是鬼吗?鬼就是吃人的。我已经看清他长什么样了,绝对会被灭口的呜——” “嗯……” 炼狱故作思索,又轻松地笑道。 “看来鬼中也分好鬼和坏鬼。” 炼狱带回的消息像一颗炸弹,炸开了整个安静的鬼杀队。 要知道,上一位直面上弦鬼的鬼杀队剑士是上届有去无回的水柱,不要说平安归来,就连有关上弦鬼的情报,他们也是所知寥寥。炼狱此行获知的消息,是鬼杀队比当前什么都要紧的事。除了实在分不出身的岩柱和水柱,其余柱全被餸鸦召了回来。 右腿烧伤、内脏受损的炼狱得到了一张椅子,虫柱在他身旁为他换药。产屋敷建议炼狱稍作休息,只是后者坚持要将情报亲口传给众人。 不同于我妻面前的安抚,炼狱说出了整个任务途中的数个疑点。 包括显而易见并非目的的‘寻仇’,‘寻仇’后仍留待列车上,对炼狱莫名看重——即便看不到,他听得到,车顶的那份慌张不似作伪——似乎和炭治郎在蜘蛛山上感知到的气息一致……等等。 不同于曾经的柱和会议。这次连霞柱都听得认真,再没有人玩笑,音柱更是一直在沉思中。 “不吃人的鬼?” “不能确定。” 音柱缓缓摇头。 “他一直没有直面回复,唯一一次回复是在不耐烦的情况下,当不得真。” “赞同。” 霞柱难得在会议上发言,稚嫩的脸上满是认真。 “不会有不吃人的鬼升成上弦之一。” 鬼中阶级明确,由强弱确定数字,又因为鬼的特性,假如不是食用了大量人肉,很难凭借自身努力增进实力。 灶门祢豆子的存在告诉他们‘鬼’也可以不吃人维生,用出独特的血鬼术。但前者到现在仍昏昏沉沉,需要大量的睡眠代替人肉补充能量。 “但他救了我和数百的无辜乘客,这是事实。” 在众人的视线中,炼狱很坦荡。 “我愿意相信他。” 风柱烦躁又暴躁地用指节敲额。 “这也是问题。他为什么要救人类?” 有一两个鬼救人类,弥豆子在前,他勉勉强强就接受了。 现在是上弦之一出手,不只是他,这个疑问缠绕在所有会议参加者的心中。 第31章 凝重而认真的讨论在院落中进行,大多人都参与了讨论,包括上首的产屋敷。除了在炼狱身旁,安静无声地敛眸为他换药的胡蝶。 “胡蝶,你今天很沉默啊,想到什么了吗?” 炼狱按住胡蝶尚未打结的绷带,顺着后者的意思屈张手指。 “我给你添麻烦了吧,抱歉。”他以为是为自己治疗耽误了胡蝶的思考和讨论。 胡蝶摇了摇头。 沉默片刻,她还是开口又问了一次。 “炼狱先生,您确定自己看到的是八羽叉腿,挺立的鹤纹模样吗?” “当时有血模糊我的视野,不过大体是这图案没错。” “这样。” 胡蝶没有细说,转而提起了另一个话题。 “您来时看过青向了吗?伊黑为他送来了枪,配上浸泡了紫藤花的子弹,听说训练效果不错。” “我看到了!” 炼狱精神一振,笑了出来。 “相当帅气!佑康也很喜欢,还说下次要和我一道出任务,虽然我想他在家里再修养一阵,不过捱不住佑康。伊黑把他训练得很好,隐蔽性和机动性都是,要不是主动出声我甚至察觉不到他藏在哪,这叫狙击手吧?我们鬼杀队的狙击手,这就是新时代啊。” 刚刚还略带疲惫的人这下子叨叨说个不停,谁也看得出他的喜悦,嘴上这么说,其实最期待和青向一同出任斩鬼的也是他。 胡蝶失笑,将纱布剪开,绕上他右手臂的纱布,再轻柔地绑紧。 “一个月内不能沾水,需要帮忙就叫青向和千寿郎吧。千寿郎照顾完青向又照顾炼狱先生,嗯,这阵子辛苦他了。” 然而,说到水,胡蝶便不可避免地在此次回想起‘被水沾湿的隐纹’。 她的笑意渐渐收了,只是仍沉浸在青向持枪帅气模样里的炼狱没有注意到。 / 柱和会议中发生了什么,身为继子的青向还没资格去听。 他身边坐着三只小的。直面一个下弦一个上弦,除了小擦伤实现无伤亡任务,让听说炼狱几人归队严阵以待到门口的蝶屋护理人员直呼运气好,尤其是灶门,算来算去,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对上弦月却安全归队了,莫名在鬼杀队传出了‘好运’的名号。 第49章 检查了半天,确定没有需要大动干戈的伤口,鬼杀队本部又要开会,疏散无关人群,蝶屋干脆把三只小的打包给青向,叫他把几人带回炼狱家。 “青向前辈——” 把人带回来就不管了,连茶水都没有,就在这干坐,我妻已经坐了一小时,腿都麻了。 他抱膝,整个人蜷在地上打滚。 “我好无聊——” 会议什么时候结束啊,他要去蝶屋找小葵,安抚受伤的心灵—— 青向盘坐正坐,在本体意识传输受限的情况下提高注意力,最大限度地偷听山上的会议,听得磕磕绊绊,听不清几句话,这时候还有人捣乱,满心暴躁又冷漠: “哦。” 要不是你们几只,几百人类根本在炼狱心里没那么大重量,也用不着涉险受重伤——事态超出预料,对当天失态感觉羞耻的某人是如此无理迁怒的。 我妻抱膝僵在了地板上。 先前被上一杀气压过一遭,伊之助勉勉强强压住了性子,但幅度有限,不耐地拍腿喊道: “有吃的吗,俺要吃好吃的!” “没有。” “那俺要出去自己找吃的!” “不行。” “俺才不管你说什么!俺就要出去!” “没门。” 伊之助一脚站起来,气沉丹田就要反抗,被盘膝正坐的少年一个阴沉又极度阴翳的视线震地钉在原地。 寻常人这么震他才不会给面子,但大概是某种猛兽特有的直觉,他居然安静地坐了下来,抱臂生闷气。 我妻就在伊之助身边,跟着看清那一眼,吓得头发过电一样竖了一半,瞳孔地震。不大的脑袋里充斥着发自内心的茫然。 炭、炭治郎,这就是你说的,可靠又温柔的青向前辈吗? 接收到我妻迷茫质问的灶门在两头来回看,左右为难。 他认为或许是炼狱先生为他们受那么重的伤,青向前辈才会生气的,于是想要向青向前辈道歉。 “青向前辈……” 他喏嚅着小声叫了句。 ……这声音是日呼传人。 还有那只奇怪鬼的兄长。 青向从外扩的视野中收回目光,再次回到这间小小的和室。 于是,和室的几人清晰的看见,在三人对面,着一身棉质和服,明明简简单单坐在那却像是局部阴雨、狂风暴雨的少年,进屋就没变过的阴沉脸突然转晴了,下扬的嘴角不撇了,阴翳的眼睛有光了,眉眼微微下扬,目光温和又柔软,声音也如目光一般柔和。 “怎么了?炭治郎。” 伊之助:…… 我妻:……? 我妻:?? 我妻:??! 这番变化明显让灶门也怔了,他茫然中,磕磕绊绊地继续自己要说的话。 “我想、我想向你道歉,让炼狱先生受了这么重的伤。” “伤痕是英勇的勋章,恰恰是老师正面上弦之一的荣耀体现。” 青向安抚灶门,笑容纯粹,可靠又温柔,像屋外轻浮的树梢。 “炭治郎,你总是把不属于自己的责任揽到身上,这可不是好习惯。” 别钻牛角尖,把自己逼到绝境,再像上次对累一样爆seed使出更多日之呼吸。 把你家族血脉研究明白前,别给我惹更多事了。 “嗯……嗯!” 反而被青向前辈开导了,灶门有些羞瞒,用力点头。 青向笑眯眯地伸手,从灶门的发旋开始,向后顺到后颈,看起来只是揉了揉后者的头示意安抚。 只是从仍羞瞒的少年后颈撤开时,悄悄勾动的指尖没引起任何人注意。 “……啊?” 就在一步远的距离,我妻目睹这一幕,受到了强烈冲击,面色空白。 “这就完了?” 没有责备,甚至还有摸摸头。 啊? 这一个硕大无比的字填满了他的内心。 你刚刚不是还生着气呢吗? “无聊了吧?” 青向撑着膝盖,从地上站起,向屋外走去。 “会议应该会再持续半个小时,你等一会儿,我记得家里有拼图。” 外出拿拼图的身影从纸拉门后消失,我妻一个鱼打滚从地上跳起来,冲到灶门身边。 “他怎么回事啊!凭什么对我这么凶对你这么温柔!啊!我想起来了,弥豆子也是!明明我才是对她最好的,为什么她这么喜欢你!妖术,你用了妖术!” 我妻扒着灶门,新仇旧恨,控诉不已,嚎啕大哭。 灶门抱住扒上来的我妻,大脑尚在过载。 后脑到后颈现在还有一片过电感,他不知道自己和死亡只有一手之遥,只以为是许久没被摸头的缘故。 第32章 柱和会议的持续时间比几人想的要久。 三只早就回去了蝶屋,青向顺手将没拼完的拼图送给了灶门。等炼狱一瘸一拐地下山时,天已蒙蒙暗,夕阳西下,日暮落矣。 青向和千寿郎一左一右,一边一个,扶住炼狱往家里走。 一切都静悄悄的,日本特有的鸦群在上空盘旋,日落的橙光渲染羽翼,吱哑的叫喊稀稀落落。 从几天前领命开始,炼狱至今尚未好好休息过,昨夜更是彻夜未眠,此时在弟弟和继子面前,不住放松,忍不住打了个哈气。 “父亲呢?” 第50章 旁边的青向竖起了耳朵。 “他啊。” 千寿郎的表情有些黯然,小声嘀咕。 “说是去外面买酒,一整天都没回来。” 炼狱笑了笑,没有再提。 两人不再提,青向倒是好奇的抓心挠肺。 上任炎柱,同时是上届鬼杀队战绩最强者,妻子去世后郁郁不平,一直颓废到今天。难以想象,两人同在一个屋檐下住着,青向只闻其名,至今没正面见过,长什么样儿都不知道。 结果一直到入夜,帮不便行动的炼狱整理完被褥的青向听到了门边的争吵。 一个是千寿郎,极力忍耐却仍有怒音泄了出,很少见他这样愤怒,另一个是青向没听过的声音,对,以他的听力和洞察力都没听过的声音。 假如后者是大名鼎鼎的上任炎柱,只能说在家里也一声不吭,是个狠人。 “兄长身负重伤……差点无法归来,您就半句关心的话也没有,回家之后只询问下次的买酒钱吗?” “管我什么事,他自己非跑去斩鬼,我又没逼他!” “您!” “人类根本无法和鬼相提并论,趁早散了得了,省的祸及家人。” “……兄长他才不是——” “起开!” 一声闷响,还有某个少年的压抑痛呼,门边的争吵声散了。 夜色正凉,隐约的昏黄光线照不到门口。 脚踝传来一阵阵的胀痛,让千寿郎不必看见就明白发生了什么。除了第一下的痛呼,他没再吭声,只是安安静静地在原地坐了半晌。 他的父亲再没有回头看过被自己亲手推开的孩子,远去的背影一直蔓延到黑夜的小路中,看不清了。 千寿郎不知道父亲的所思所想,更不知道后者的真实想法,兄长向他诉说的‘过去’从未来临,他连自己的想法都看不清了,夜风稍大,吹的头绪一片乱糟糟。 少年只是一声不吭地,摸索着后腰的石台,慢慢用单只脚的力道站起。脚踝很痛,一路传至小腿,让整只脚都失去了知觉,急忙出屋时身着单薄,此时一个人站在这里,浸在月光中,夜风吹过,于是悄悄瑟缩。 嘶 很轻的一声,是外衣盖在肩膀上的摩擦,让千寿郎微睁大眼。 “很晚了,洗过澡了吗?” 熟悉的嗓音平淡,状似什么都没发现。 千寿郎下意识攥住了手边垂落的衣缘,后知后觉地嗯了声。 “今夜有点凉啊,再盖层被子吧,啊,炼狱老师那边我也多放了一层被子。入睡前要不要喝点什么?牛奶?蜂蜜水?” “青向桑,蜂蜜很贵。” 他埋着头,这句已经有了点鼻塞的咽音。 “是吗?那就喝牛奶吧,用水热过正好,顺便给炼狱先生送过去一杯,还有你的脚,热敷……不对,脚崴了是冷敷才对。” 自顾自指正的青向微俯下身,最后,问了他一句。 “疼吗?”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明明曾经经历过无数次,和过去一模一样,只要像从前、兄长不在家时发生的一样,站起来回屋去就好,偏偏是这两个字,偏偏在这个时候,或者是身后外衣的温暖,或者是肩膀搀扶的手,撬开一直压抑的闸门,让所有委屈一同倾泻而出。 千寿郎抬起手臂,压住了发红的眼眶。 “嗯。” 两人十几步远的地方,用不灵便的腿磕磕绊绊走过来的男人,站在阴影下,静静看了两人许久。 / 一个脚崴,一个病号,外出采买药品的任务放在了相对‘健康’,至少能走能跳的青向身上。 光买不行,还要送去蝶屋,谨遵医嘱吃药,顺便从蝶屋那取点鬼杀队的内用药。 青向着实不想再看到蝶屋的人形测谎仪,偏偏三只都在蝶屋特训,炼狱家没有第四个行动力——上任炎柱一如既往地出门买酒。 去蝶屋就算了,青向也不想去附近的村和镇子上。 皮肤白皙,没有暴晒过的痕迹,没有小地方穷苦人家的模样,偏偏他没有炼狱家人的亲和力,再加上鬼杀队本部附近,经由的隐和剑士通常走小路。青向走在街上,附近就是一片真空,真是再方便不过的靶子。 太阳很大,晒得青向心情不佳。 村落药房能买到现代化的药品,价格不贵,管制很宽松,只需要填一张真实信息都不确认的表。 药房的伙计打量了他一眼,递来了钢笔,自己去别处给不会写字的人代笔。 表格的第一栏是‘姓名’,只有一个姓名,写惯了蝶屋申请表的青向于是随手写了两个汉字‘炼狱’。 等他写完了‘炼狱’,伙计才抬起头,额外嘱咐一句。 “写你自己的名,购买人的!政府的新规定。” 青向看着已经沾满半个格子的汉字,沉默片刻。 “还有表吗?” 药房吵闹,伙计继续低头,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青向大致扫了眼,没从柜子上找到另一张表,反而被玻璃面的柜子勾起了偷药的心虚回忆。 他干脆在表格后面直接填上‘佑康’两字,只想尽快离开这勾人犯罪之地。 等少年提着药袋离开,伙计才看了眼手里蓝痕迹的备份凭证,诧异道: “他是炼狱家的孩子?” 第51章 鬼杀队炎柱,‘炼狱’在附近的名声可谓是响当当的好。 旁边的人拽着看了一眼,也诧异了。 “炼狱佑康?” 他琢磨了半天,终于从记忆里翻出炼狱曾经来镇子上采买时偶尔提及的‘佑康’,于是了然。 与此同时,蝶屋的配药室中,检查药品产地和生产日期的胡蝶指节间也夹着一声票据,略微讶异。 改姓的剑士在鬼杀队内不少,大多随的是他们的培育师,或有深重联系的特殊人。举例来说,胡蝶身边想要改姓的,是受胡蝶姐妹恩惠,救命之恩外加养育之恩,生死联系的梨花落香奈乎,甚至她的名来源便是胡蝶忍的姐姐——蝴蝶香奈惠。 想起自从上次医务室内便不着痕迹地远离她,至今除了必要的采血体检,若无必要甚少出现在她面前的少年,想起正摆在她身后桌案上那身青向来时的和服,胡蝶轻轻叹了口气,随即,又为这名字背后显露的意义忍俊。 神崎掀开门帘,抱着木盆走进屋内。 “胡蝶大人,这些是送往炎柱大人那里的治剂。” “嗯,和这些放在一起吧,买的是对的,没有问题。” 神崎接过药袋,却看到了胡蝶面上的微笑。 “胡蝶大人,发生什么好事了吗?” “嗯……” 不似平日公式化的微笑,胡蝶此时的笑意传进了眼底。 “只是感慨,炼狱先生的魅力真大呀。” 第33章 “主公大人,仅是作为我的初步怀疑,炎柱继子与上弦之一或许有联系。” 面容温婉的女性半蹲在产屋敷的当主前行礼,低头讲述。 “证据空缺,唯一的线索说之立得住脚也未免粗糙,只是兹事体大,事关上弦之一,不得不提前向您汇报。” “无妨,你向来稳重,想必是极要紧的线索。” 产屋敷轻抚天音的手,后者闻意,向他描述眼前的‘线索’:“是一衣和服,黑底青边,用料不凡,大抵价值不菲。” 胡蝶亲自将和服呈到天音面前,用两手抻开后背的大块布料。 “夫人,您再凑近仔细看看。” “这是……” 极为美丽的白发女性微蹙起眉。 “署面绣?” 这是一种常见于日本贵族和宗教的独特绣发,家纹对这类家族的服饰极为重要,偏偏不可让族中子弟穿着家纹招摇过市,于是便衍生出‘署面绣’,用同色的不同质丝线串在一起,绣出特殊的花纹,若非沾湿或凑近了细瞧,即便在阳光下也不显眼。 产屋敷的前身‘鬼舞辻’也采用过这类绣法,只是产屋敷自觉有愧,已经许久不用家纹了。 “正是。” 胡蝶松手,将和服全部递交给天音。 “其上花纹为‘鹤’,虽不知具体颜色,但八羽振翅,长□□叉,引吭向天,我想即便不同大小,独特的站立姿势是不会变的。而就炼狱先生所说,上弦之一身着的鸦青色和服,背后有一模一样的图案。” 产屋敷摸索着,被天音引导抓住了和服背后的绣面,只是署面绣精致,即使是他也摸不出不同。产屋敷不会质疑天音和他的孩子(剑士),仅是慎重地确认: “当真?” “炼狱先生口中所说,但我尚未与他确认。” 这种事情,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即便是青向本人,胡蝶尚且没有贸然去问,寒了小小剑士的心,或是让他不安。 “忍,你向来稳当,这件事暂时不要声张。” 不由得想起急躁的另外两个孩子(剑士),产屋敷轻轻叹了口气。他收起手,低声拜托天音将其收在他屋内的箱子下,接着问向胡蝶:“佑康近日身体恢复如何?” 胡蝶摇了摇头。 “是我愚笨,才疏学浅,无法找出病灶,只能赖于青向的身体自复和寻常的医疗手段,效果有限。” “忍,切莫妄自菲薄。” 沉吟片刻后,产屋敷才向胡蝶询问: “忍,你与佑康相处更多,在你看来这是位怎样的孩子?” “稳重成熟,故作青涩,自尊自卑,敏感多察,善于隐藏,擅当黄雀。” 胡蝶几乎没有犹豫,轻轻柔柔的话却一针见血。停顿片刻后,她才补充到:“运气很好。” 能在下弦之五前生还,‘青向佑康’和‘灶门炭治郎’,尤其是后者在鬼杀队内部名声大振。 “原来是这样一位孩子?” 天音些微讶异,她和青向相处更少,几乎只是几个远远的照面,常常看见那孩子眼神发虚,总是在出神(放开精神,高角度观察四周),以为后者是个活泼、坐不住的孩子。 蝴蝶笑着回答:“是呀,‘善于隐藏’。” 产屋敷则注意到另外一句。 “自尊自卑?” “他加入鬼杀队以及进入蝶屋修养时,除了几次自知失礼的认错,从没有退过一射之地,无论是口角还是辩论,即便直面柱列也不卑不亢,有自己的傲气。至于自卑……” 说到这里,胡蝶反而迟疑了。 “我无法说出具体案例,只是有这样一种直觉,大抵在行为处事和细枝末节处。” 等粉紫相间的羽织身影渐渐远去,空荡的庭院再度回归了宁静。 产屋敷在天音的搀扶下起身,‘凝望’远处的天色,察觉到傍晚清风的温度变化。 第52章 “天音,快入夜了吗?” “天色昏暗,大概再有一刻就要入夜了,天元发来了有关歌舞伎町的任务前瞻,或许就在这几日出发。” “义勇如何?平安归来了吗?” “尚未归来,不过托餸鸦寄来了口信,成功剿灭一只恶鬼,‘估有下弦鬼强度,但并非下弦鬼’。” “孩子们似乎已有许久没有传递有关下弦鬼的踪迹报告了。” “的确如此。” 产屋敷沉默片刻,轻叹一声。 “洪波涌前,水平无垠;风雨欲来,万籁俱寂。” “耀哉。” 天音忍不住出言。 “自八十年前的音柱以来,这是鬼杀队头次得到有关上弦之鬼的情报,自百前的日呼以来,这是鬼杀队第一次得知上弦之一的消息。” 产屋敷摇了摇头。 “知道忍来到院子的隐不少,难保消息不会传开,短暂间隔内召见佑康,即便只是随同杏寿朗一同召见,也难保不会联想到他身上。” 他抬起头,‘望’向落寒的窗沿,那处是隐约浮升的月亮方向。 “百年之前,鬼杀队大变,月轮背弃曾经许下的诺言叛逃,自那之后,鬼杀队再无日柱。” 即便是日柱那般鬼杀队当之无愧的最强者,仍然在打上‘鬼的胞弟’标签后被鬼杀队抵制,悄然退队,至今不知所踪,百年来不见日呼传承的踪影。 产屋敷自然不会坐视线索不顾,只是和灶门弥豆子不同,这是涉及上弦之一的大事,寻到自然合理的方式召见青向前,他不得不谨慎。 / 胡蝶也是寻了个合理的缘由来鬼杀队本部的。 她有要出面坐镇的任务,临行之前去主公大人跟前述职,待主公大人的嘱咐和命令后,再行前往任务地点,没有人会怀疑。 只是她前脚刚走,只有神崎和香奈乎坐镇的蝶屋后脚就乱了。 不是大乱,乱的是小范围,其实就是神崎本人。 她被音柱抗在肩上,后者坚硬的肩膀抵的她肚子痛,胃里反酸水,只是强忍着一声不吭,拉住小清几人的手。 灶门和我妻一边一个保住了音柱的腿,不让他走。伊之助左右看看,看我妻反常爆种,爆发出百分之二百的力气后,干脆去灶门那里帮忙了。 “我不允许有人伤害小葵!!!” 我妻爆发出了强烈的勇气,干嚎着扯住音柱的腿,真被他牵制住了后者的动作,音柱怎么甩也没甩开,只能在原地僵持着。 “我是柱!等级下边的剑士必须听我的命令!收手!” 三个老婆生死不明,也是给我妻几人惹急眼了,音柱吼着命令道。 “谁管你是不是柱啊!你比炼狱先生差多了!!!” 我妻毫不示弱怒吼回去,顺便再踩一脚,长长因对方话里没错稍弱的己方士气。 “欺负女孩子你是人吗——!” “就是!!” 灶门死死抱着音柱的脚,后者力气太大,他只差一点就要被甩出去了。 “放下小葵!” 香奈乎左右望望这场面,转的很快,面上微笑不变,偏偏熟悉她的几人都能看到她额角落下的冷汗和已经陷入宕机的眼神。 一边是‘鬼杀队的制度和命令’,一边是小葵,香奈乎的大脑濒临过载。 “香奈乎!救救小葵!” 小清哭着向她喊道。 “我是柱,我命令你现在扫开这群拖延任务的队士!” 香奈乎的冷汗更多了,能顺着脸颊流淌,瞳孔都微微晃动。 音柱的力道太大,就凭灶门他们几个实在无力抵挡。 眼见香奈乎几乎要在这个局面上掏出硬币,在‘规则’和‘私情’间濒临崩溃时,灶门到底是不忍再刺激她。 他闭上眼,气沉丹田,张开嘴: “我代替小葵和你去任务!” “你再这样儿我就叫青向前辈过来了!!!” 灶门和我妻的叫声重叠在了一起。 第34章 我妻心里没谱,他也不知道青向和音柱有什么关系,只是情急之下喊出来,随口拉个人头。反正青向前辈不行,还有青向前辈后面的炼狱先生。 偏偏音柱真就停住了动作。 眼见音柱停顿,我妻发挥出反常的敏锐和从未有过的眼力见,顺水推舟顺柱子爬。 “知道青向前辈和炭治郎什么关系吗?!他一个餸鸦叫过来,到时候还跟着炼狱先生,叫炼狱先生和青向前辈一起谴责你这个恃强凌弱仗势欺人的人贩子!” 本来已经做好觉悟的灶门露出心虚的表情——其实,关系也不是特别熟,虽然他单方面很喜欢——但音柱在前,他强行改变表情,做出一副坚决的笃定样子。 ‘没错,我们关系很好!’ 作为核心几人,音柱当然知道青向和灶门的开端因缘,同面下弦之五生还的生死交情,这交情寻常人比不了,尤其一提起‘下弦之五’,他就忍不住心虚。 原本只以为是乡落草药的‘青色彼岸花’现在还没找到,幸亏青向一直没问。 三个小女孩抓住机会,一个用力,将她们的神崎葵拽了下来,七手八脚地护在身后,圆眼睛瞪着音柱,一副护崽小兽的模样。 要不是音柱默许,没人能从他手里抢人。他看着这几个警惕的女孩,没有吱声,心里也在迟疑有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第53章 实在是三个老婆下落不明,生死难料。 “人贩子!人贩子!” 我妻指着音柱的鼻子控诉,实际是害怕他再抓小葵,嘴上大声吸引注意,悄悄放小麻雀去搬救兵,救兵是谁,当然是看起来最管用的那个——青向前辈。 “臭小子,差不多得了” 跳脚的我妻被音柱一个巨大的暴栗强行安静。 头脑乱糟糟的,各种想法混作一团,尤其是妻子们的脸不住浮现,下意识往最坏的处境揪心。最后,音柱只能黑着脸,勉强自退一射之地。 “这次任务很重要,我已经向本部申请了由我挑选的队士随行安排,必须有队士帮忙。” “小葵不是……” 灶门犹豫片刻,还是闭了口,转而站出来。 “我跟你去,我还没有收到任务,是空闲的。” 看见他站出来,伊之助自然第一个插空。 “俺也去!” “啊?啊?” 我妻面目震惊地看着他们。 蜘蛛山生化危机,无限号岛(雪)国列车。几乎去了半条命,福大命大活到现在,还要继续参加有柱参与的任务吗?! 音柱挑剔地审视几人——我妻瞬间挡住自己的脸大嚷别看我我不行——主要是几人的身形和脸,健壮寛实,哪怕是少年也有了棱角,第一时间pass这几人的入队申请。 “我要去歌舞伎町,你们的任务是潜入伎屋,不是女孩不行。” 暴露了不光这几个人危险,三位妻子拼命得来的线索也会付之东流。 他伸手就去够挡在小葵身前的三名小女孩,三人连步后退,就在音柱手碰到小清之前,灶门挡在了她们身前,手臂大张身影坚定,成为她们的庇佑和保护者。在几人身后,正不知所措的香奈乎一愣。 “您没看到她们不愿意吗?” “小子,你到底清不清楚,这不是家家酒。” 音柱的脸沉了下来。 “我们是鬼杀队剑士,在入队的那一天起便立下誓言抛弃己身视死如归,以斩鬼为己任。因为危险就固缩门内,鬼杀队才会越来越弱!” 音柱的威慑前,灶门不闪不避。 “小清他们不是鬼杀队剑士!”事实上,三个常在蝶屋帮忙的女孩子的确不是鬼杀队成员,只是出于本意在这里帮忙。 “那就那个叫小葵的!她穿着鬼杀队队服总该是了吧?” “小葵、”灶门顿了一下,又变得坚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小葵有自己的原因,不能去。” “这不行那不行啰嗦死了!” 音柱的耐心跌至谷底。 “我可是以华丽驰名忍者界的音柱,是柱!我有权调动除了胡蝶继子的所有鬼杀队队士!” “你才不华丽,人贩子哪儿华丽了。” 我妻手指扯嘴巴和眼睛,冲他比个鬼脸,杀伤力不强,侮辱性极高。 “你这一身穿的还没我爷爷好看呢!花里胡哨的!” 说音柱什么都行,说他人贩子,变态,坏蛋,他统统当耳旁风都不带进脑子的,偏偏就是这句‘华丽’和‘没爷爷好看’。 灶门眼睁睁看穿着奇怪的男性踩踏了脚下的石砖。 “你说什么?” 面色阴郁的男性蹲在屋檐,空着手,偏偏恐怖的氛围让他看起来宛如修罗。 “我、我说、我说,” 我妻磕磕巴巴,出乎灶门意料居然没躲到他身后——可能是小清小葵香奈乎五个女孩都在旁边看着——即便他两腿战战,瞳孔地震,嗓音逐渐细弱蚊呐。 “拐卖女孩子才不是、不是男子汉的作为。” “放屁!你明明在挑衅我身为祭典之神的华丽!” 被灶门直面顶撞都维持了基本风度的音柱居然暴跳如雷。指着我妻喊,嗓音震震,至少从声音大小极有祭典之神的威风。 “老子就是最华丽的!堂堂忍者界威风堂堂无人不晓的华丽至高宝座!你个小屁孩懂个什么!你爷爷也就是个乡下人!土!根本不能理解真正的华丽!” 两人互相在对方的雷池蹦迪。我妻明明被音量吓一嘚瑟,脸上挂着眼泪还要回吼对方维护爷爷。 “你才放屁!爷爷就是最厉害最有审美的!比你这人贩子强多了!什么祭典之神,人贩子大王!” 两人的争吵越来越激烈,针锋相对逐渐升温,你一言我一语,金句频出,一直到音柱的耐心彻底告罄,脸色铁青到可以cos怒面鬼,暴怒至极: “我今天就教训教训你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他还没怒喝完。 “你们在干什么,小孩子吵架?” 突兀插入的人像一根针,刺破现场激烈的氛围,尤其是这内容,略略耳熟。 “这年纪该去踢花球才对,怎么在这吵架?没球我可以现场给你们做一个呀。”少年嗓音凉凉。 音柱的怒吼卡在了嗓子眼。 青向诚挚的目光投向了音柱头顶,意有所指。 “哇,宇髓大人,您头顶的宝石好像花球喔。” 刚刚还满脸暴怒的人也像皮球,被人戳漏没了底气。那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后者青着脸,仰头望天,憋屈地不说话了。 稍微扳回一局,青向感到记仇小本本上的字体略淡了一点,身心舒畅。 现在正事正办,他问向灶门:“要找几个女孩子去歌舞伎町出任务?”来的路上大概听了一点。 第54章 灶门还护着几名女孩,满脸警惕地瞪视音柱,闻言鼓着脸点了点头,还主动解释: “小清他们手无寸铁,不能让他们去。”他又加了一句,“小葵也不可以。”神崎葵有独特难以言说的过去,无法直言,但不能去。 青向面上平淡点头,心里疯狂转动脑筋是哪个上弦,这边问完问那边。 “宇髓大人,您这边呢?” 就算音柱理亏,尤其是这种局面,前者到底是鬼杀队至高无上几人之一的柱,等级在青向之上,身处‘继子’阶级的青向要恪守规则,表示尊重。 “有关弦月鬼的任务,事态紧急,没时间调其他女性剑士回程,只有蝶屋有这么几个。” 音柱憋着胸口的那口气,偏偏对上青向心虚发不出来,音调也降下来了。 “没办法了。” 音柱并非蛮不讲理的人,实在是别无他法,过来‘抢人’的动作尚算合情。但确实不能让小葵她们去。灶门微微抬手,不甚笃定地请求道:“我可以换装,乔装打扮成女孩子代替小葵去吗?” “……” 音柱一时没有出声,只是表情不算明媚,居高临下地打量灶门。看的后者忐忑不安。他的视线扫过灶门,扫向我妻,顿了一会儿,不甚满意地扫向伊之助,这个干脆就是个猪皮套,他的表情更沉了,一直到顺应规律地看向了院子里的第四名少年。 青向:“?” 面容清俊,眉眼精致,皮肤白皙,黑发妥帖,安静敛眸时像浮世绘上的世家公子,偏偏此时正处年少,于是周身柔和,喉结不明显,眼睛偏圆。 也就现在年龄尚小,假以时日,音柱相信会成为不逊色自己的美男子。 他下意识在脑海思索了一秒少年的女装模样。 音柱嘶了一声。 草,花魁胚子啊。 这个是院子里唯一满意的,偏偏一看到青向,音柱就能想到不能不铭记的责任,惋惜之情刚起。 察觉到音柱惋叹的青向默默扛出了枪。 音柱:“……” 青向抬头仰视音柱,眨巴眼睛,做了个口型: ‘青色彼岸花’ 音柱:“……行。” 35、 青向自然有自己的目的。 累计功绩,寻找青色彼岸花,这已经是老生常谈不用再提的一般常规共识。 他这次能被一只小小的麻雀叫出炼狱家门,最主要的原因是需要不引人注意的渠道找上专门研究机构,假如有可能,不会暴露给鬼舞辻的鬼也可以尝试。 日呼传人,加上奇怪的‘鬼’。他早早取完了灶门炭治郎的血,灶门祢豆子至今没有单独的接触机会,凭着不嫌谨慎的理念,个别几个有小概率暴露的机会全被他放走了。 音柱旁无责贷主动为几人化妆,四人有先后顺序,灶门第一个,我妻第二个,伊之助第三个。前三个化妆时,青向就百无聊赖地坐在外面,一边思考,一边熟练地为手下枪节上油。 ‘青向佑康’的狙击能力出色,隐秘性也高,偏偏和蛇柱说的一样,力道太差了,脚力耐力和稳定性也不够。不合本体比,就是和炼狱比那也是十万八千里。 日呼传人……倒是有一战之力。避开直面冲突,在森林等隐秘点众多的战场完全是我乱杀,但空阔平坦的场地,‘青向佑康’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说起来,一旦被缴械,或者子弹打光了,‘青向佑康’也没战斗力了,听对接的隐说子弹很贵,省着点……这时代的子弹有这样贵吗?还是单纯鬼杀队太穷了。 入队这么多天,除了藤屋和曾经救下家族的赈济感谢,鬼杀队的资金完全是单向流动只出不进,还没有可长久发展的产业维持,产屋敷耀哉看起来像个文人,或许不适应经济活动,产屋敷天音……像是神社的巫女,有股和紫藤花一样令鬼讨厌的味道。 从狙击能力一路想到产屋敷天音,青向漫无目的地思绪游荡,听到身后滑拉纸门的声响。 “喔,化完……” 他这一回头,差点没把枪口对准几人。 “……你们谁?” “我,我很丑吗?” 我妻颤颤巍巍,显然被强行经历了一番审美重塑与试炼。 音柱得意洋洋地出现在三只身后,手心比划介绍。 “这是温婉可人的炭子,这是鬼灵精怪的善子,这是内敛含蓄的猪子。” 他甚至给每个人定好了人设。 下一个就是面色空白的青向,音柱拍拍手心,冲他一比屋内。 “走!大家闺秀的康子!” “我不。” 青向拒接地几乎没有时间差。他手脚并用接连后退,毫不掩面上的嫌弃和警惕。 “你去的到底是跳大神还是歌舞伎町。” 看你浓眉大眼的,这都什么屁审美啊。不对,看你穿的一身我就该想到。 “你不懂。” 青向如此明显的抗拒仍不能让音柱收手,他刚造出三个巧夺天工,这时候正处于气球满气的自信状态。 “你个小孩,看不懂我下笔的华丽和姣美,等你长大了才能看懂,快来,别浪费时间,我可是有三位妻子的经验之人!” 青向震惊。 “什么,你违法重婚?” 青向死活不愿意,音柱又不能打晕他扛着去化妆,只能点脚站在一旁,等着对‘不华丽’的某人试图自己捣鼓出的产品第一时间表达嘲笑。 第55章 “你这意图可太明显了。” 青向还在挑衣服。这毫不掩饰的落井下石(音柱自认)之情。 明明是在化妆间,偏偏音柱自信地像在专场。 “虽然你胆大包天胆敢挑衅堂堂祭典之神,不过谅你无知,只要现在道歉,我就勉为其难地原谅你,继续把你打扮地漂漂亮亮的。” “丑拒。” 青向将看中的衣服搭上手臂,转身扬起帷帘,向化妆间更深处去。 “都是男人,怕什么,怕身材没我好会笑话你?” 某种程度上,音柱真的蛮自恋的。 青向没理他。又不是值得信任的炼狱,将身体暴露在无法确认安全度的另一人眼下,还是战力高出一截的柱,这是傻子。 旁边的围炉旁,我妻吸了吸鼻涕,委委屈屈。 “炭治郎,我们真的要这么丑着去歌舞伎町吗?” 那可是歌舞伎町,花魁,歌舞伎,所有好看的女孩子都在那,一整个街都是。偏偏他第一次去这充满幻想的美好之地,要顶着这么个鬼样子。 “善逸,我们不是去玩的,是出任务。” 灶门朝空中挥拳。 “我们要打败弦月鬼,这是必要的牺牲!” “你都说了是牺牲了!你都说了是牺牲了刚刚还骗我好看!骗子!” 我妻悲愤,拍打灶门空中攥的拳。刚刚在化妆室,周围一片说好看的,差点让他怀疑自己的审美。 伊之助更不用说。大红大绿,春天的颜色,果实的颜色,意味着不用饿肚子的颜色,只要是大红大绿在他眼里都是好看。 我妻努力憋住自己的眼泪,抬头望天吸鼻子,感动于自己献身为女孩们的大无畏精神,回想弥豆子甜甜的声音治愈自己。 算了……只要是为了女孩子,哪怕顶这个样儿也值了。反正一会儿青向前辈也要换装,人长得好看还功高可靠,就我妻知道的就有不少女孩子对其表达过好感,让他嫉妒了好久。 哼,丑也是一起丑。 帷帘被拉开时发出‘刺啦’的声响,从里面出来的少年……少女?没有穿鞋,只穿袜带,一身金鱼纹样的和服,红黄相间,衬出白皙的肤色,手臂间搭着叠在一起的黄宽布腰带。略施粉黛,明明是一样的脸,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招数,棱角不如之前分明(打粉),眼睛也似乎更圆了些(睁大,死睁),无攻击性。 原本好整以暇等着嘲笑的音柱吹了声口哨,惊奇道:“行啊你小子。” 这回真能争一争花魁。 青向躲开朝他扑来哀号‘青向前辈求求你顺道帮我打扮一下我实在不想顶着这个丑样子只能靠你的审美了欧内盖伊’的我妻,把腰带递给音柱。 “帮我系一下。” 和服能穿,系腰系不紧。 在座各位没人比音柱更熟练,他三个妻子曾经全是他给系的,可谓相当自信。虽然有使唤上级之嫌,他还是没什么异议地接过腰带,走到青向身后,“抬手”,刚要开始,后者却突然往前蹦了一步,恰好避开他的手。 音柱:“怎么?” “……” 青向陷入了沉默。 “不能站在我前面系吗?”我能看见你的地方。 “系不紧,谁家站前面系的。” 青向当机立断抢过了腰带。 “那我自己系好了。” 看少女睁着大眼睛,一副警惕.jpg的模样,音柱无奈: “突然闹什么别扭。” 这就是青春期的小孩儿吗? 最后修整完毕的一行五人里,青向的腰带松松垮垮,看上去再走几步就得掉,偏偏相当顽强地在腰上挂着。 即将入夜的歌舞伎町是不夜城的前奏。金鱼、灯笼、樱花、木窗栏、木窗栏后盯着这边窃窃私语的和服女性,以及来往纷纷、却不约而同把目光钉死在那两人上的游织。 白发宽肩、高挑俊秀的自信男性,以及他身旁双手合拢,敛眸随行的温婉少女。 周围甚至产生了一小片真空,男女纷纷撤步退开,自惭形秽。 灶门、我妻、伊之助就跟在两人身后地理跨度不到一步远的距离,偏偏心里跨度远的好像峡谷和山巅,连光线都被前面俩挡住了。 “他俩,是不是完全把咱们忘了。” 我妻一开始还挡着脸上的腮红,生怕进入别人的目光,现在已经完全麻木了。 根本没人看他们。 “青向前辈长得真好,要是他有姐妹,说不定就是现在的样子。” 灶门小幅度拍手,眼睛亮晶晶的。 他真的很喜欢青向前辈,就像喜欢炼狱先生一样。 伊之助一直在闻旁边的味道,表情越发狰狞,原本透过天崩地裂的妆容还能窥视几分的绝色这虾子彻底看不到了。 “这什么味儿啊,呕!根本闻不到鬼在哪!” 胭脂味,香水味,浓厚的铺天盖地,令伊之助敏锐的嗅觉无比痛苦。 这痛苦持续了全程,一直到伊之助的鼻子都麻木了,才到音柱语里的目的地。 “老鸨,看我这孩子,世间难得的绝色,也就现在小,歌舞伎町未来的花魁非她莫属,绝对引得千万男人千金买笑,踏破门槛只为美人一顾,种满街的樱花就为哄她开心,堂堂将军躬身下榻重金赎身。现在就一万,做个前情投资,不亏。” 牌子写着‘京极屋’的店家门前,音柱侃侃而谈打包票,自信满满。 第56章 就这长相,他自己开家门店自立门户都行。 就是被他推销的少女表情相当微妙。 宇髓,你怎么这么熟练啊。 36、 少女的微妙丝毫没引起老鸨注意,哪个被卖的女孩表情不微妙,要哭要死或者庆幸将来能吃饱饭了,能被家里人卖出来,反正不是什么好事。 尤其这女孩,老鸨眼光毒辣,十指的茧是最近添的,手心白嫩,气质卓然,坐姿标准,过去大抵是哪家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一朝家道中落,被亲戚卖给歌舞伎町。 即便对女孩容貌和家世相当满意,老鸨精明的商人算计让她没有轻易应口,反而一副十足的为难神色。 “可你这女孩年纪尚小,没成年的,这几年变数太大了,说不定长出个歪瓜裂枣,我家已经受害过一次了,哪敢拿出一万块钱做这么大的赌注。” “哦那算了。” 正想压价的老鸨一噎。 “走,康子,我们去下一家,宁可多走几步道,这是关乎你这张脸的尊严问题。” 音柱说着就站起来了。 老鸨:这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 “我买我买!” 结果不仅一万块一分没少,音柱嘴里说着:“我家这孩子从小被人伺候惯了,没人陪着我着实不放心啊,丢去扫厕所也行,你就行行好收了吧”,强行做了个买一送一,把打扮的天崩地裂的善子赠送给了京极屋。 青向的受追捧和我妻形成了鲜明反差,我妻眼角挂泪地站在那里,心理安慰自己:整整一万块钱,把他和青向平均,每个人有五千块呢! 他卖了五千块呢! / 绘满花瓣的整面墙下,黑发的少女半跪半坐,盯着木檐窗向外看。 窗外天色阴沉,乌云低压,木楞格挡住本该畅通无阻望向天际的远眺,压抑静寂,零落的花瓣和着阴郁的风一起拂过窗前。 “虽然是这么漂亮的女孩,但是自从被卖进来就一直闷闷不乐呢……” 几名歌舞伎围在走廊边,惊艳少女的长相,用自认为的小声窃窃私语,有些不忍。 “听说了吗?她是被父亲亲自卖进来的,曾经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家道中落之后,就因为是女孩,被她贪图享受的父亲卖进了歌舞伎町,整整卖了一万块呢。” “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啊,人渣!” “难怪她整天闷闷不乐的,要是能看她笑一笑就好了。” “听说她父亲是个大帅哥,老鸨刚看到都心动了,谁能想到是这样一个小白脸。” 几人一边叹息,一边唏嘘着远离,悲悯于少女凄惨的身世。 屋内的青向:附近人类太多了,该怎么借个由头跑出去,或者等会儿宇髓和鬼打起来趁乱跑出去? 满鼻子都是那股隐约又朦胧的气味,搀着胭脂味,闻不清晰。‘青向佑康’和杯骸刃不同,假如是杯骸刃,他能第一时间闻出鬼的藏匿位置,在鬼不知情的情况下大摇大摆逛一圈歌舞伎町。只是他现在身为青向佑康,不得不加倍谨慎,还要寻找附近可供藏匿的狙击点。 “青向。” 从门框边缘探出个脑袋,我妻小声向他喊。 “你有没有点心吃?” 两人共处一天一夜,我妻一开始还守礼叫前辈,后来发现这人根本就不在意这些虚礼啊,别说‘青向’,直接叫‘青向佑康’都没要生气的意思。 青向:又不是我本名。 青向把堆满点心的食案推给他,漂亮精致的点心叠成小塔,根本没被动过。 “浪费!” 我妻一把抓起麻团,狠狠一口咬下去,忿忿不平。 两人的待遇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青向摆烂说什么乐器都不会,甚至学三味线时摆出了相当对付的姿态,老鸨态度照样温馨可人,直接叫她去试穿那些漂亮衣服了。 我妻听一遍就能准确无误地弹出来,弹地悲愤交加气势加成,还吃不饱晚饭。 “你耳朵灵,听出什么了吗?” 青向向后退退,避开点心的残渣。 我妻嘴里还有东西,说的含含糊糊。 “没有啊,什么都没听到。” 他昨晚特意没睡太死,就为第一时间听清异常,主要是青向可能的叫唤——叫他去避难更好了。 青向是继子,他不过是戌级剑士,在后者心里自己是顺道的。 “……” 青向没说话。 这只是三只里胆子最小的,偏偏他们是离鬼最近的。 假如不变装,能毫无异样隐藏在女人堆里的鬼只有他想的那几个。 青向把食案又往我妻那推了推,怜悯两个大字几乎写在眼睛里。 “多吃点。” 要真是她,这只恐怕活不下来。 然而,就在我妻张嘴要像吸尘器一样把点心全部吞下肚时,他突然冒出了凝重的神情——甚少出现在他这张脸上的表情。 “我听到了。” “什么?” 青向诧异。不会刚说过就听出来了吧。 我妻突然从地上站了起来, “有女孩子哭泣的声音!” 一切发生的突然,不顾摔落满地的点心,明明是个胆小鬼的少年嘴里高呼‘我不允许有女孩子在我身边哭泣!’满脸义勇地狂奔出去。 青向:“……?” 浓烈胭脂味掩盖了鬼的确切位置,即便他吸吸鼻子,努力辨别,最多只能朦朦胧胧地辨别身处京极屋内。 第57章 木质建筑隔音极差,走廊一路乒乒乓乓,哒哒哒哒机关枪一样的脚步上了楼。青向在原地等了阵,蹙起眉,还是起身打算去看看。 走廊里的花纹缤纷,拉门上绘满了各式各样的图案,樱、桃、竹、流云、和院、胧月、火焰。 女孩纷纷探出头,瞧着上楼的楼梯,窃窃私语,偏偏脸上那副表情,不像是看热闹的好奇,似乎掺杂了某种敢怒不敢言的惧怕,就连窃窃私语都是在耳边附语,不敢大声。 “你好。” 两个窃窃私语的女孩差点被这一句吓得跳起来,看清来人是谁后,才长长松了口气。 “不要吓我,我差点要摔倒了。怎么了?” “上面发生了什么吗?” 青向的嗓音,还未到变声期的少年有股摩擦感,让聆听者难以在第一时间辨明男女。 只是相对还是低了些,没有其他女孩的清脆悦耳,让花了一万大洋寄予厚望的老鸨不满嘀咕了好一阵。 “上面、上面是,厥姬花魁的房间。” 女孩的目光游移几下,最终内心的善良占了上风,犹犹豫豫地规劝道。 “上楼的是和你一起来的小女孩吧?不过……你别去了,你这张脸……” 周遭的女孩也犹豫起来,恰逢此时头顶却传来一声剧烈的震动,吓得女孩子捂住耳朵缩在一起。 青向闻到了血腥味,从被众人避开的楼梯传来。 开始时很淡的血腥味,随着时间逐渐浓重。 青向面色平静地后退了几步,和女孩子站在一起。但是几步之远的距离,他碰上了身后的拉门。 回头时,那满眼炙热燃烧的火焰,正在跃动一般,让他微微一顿。 “……”行吧。 怎么哪都有炼狱啊。 青向提起和服下摆,凭白有些抱怨。在一众女孩欲言又止又担忧的表情中,踩上了上楼的台阶。 越是往上走,离二楼越是近,那些尖锐的斥责与呵斥便越是清晰。 “区区一个臭丫头,哪来的胆子在我面前撒野!谁让她进来的!” “厥、厥姬花魁……她是,新、新来的女孩,不懂规矩,我们会管教她的。” “管教?” 婉转的嗓音低着嗓子,却压不住那语下的乖戾和恶意。 “她正该被人管教一番,好好教教她,什么是规矩。” “千花,你下次不用来了。” 女孩跪在一地花瓶碎片中,闻言一颤,脸色苍白地抬起头来。 “我缺少一个扫地的女孩,既然放你走了,就由这臭丫头来换你吧,高兴吗?” 明明生着极美的脸,偏偏语中随带的满是恶意。 千花的脸色更加苍白。 “这孩子,真是的,这都下午了,怎么现在还在睡呀。” 明明是被自己推出去的动作至昏迷,一身花魁盛装,金粉头饰簪子梳了满头的美艳女性一副好心的模样,从身旁桌案上提起一瓶紫青花瓶。 “让我来帮她清醒清醒,清醒了才好办事,看,屋子都这么脏了。” “厥姬花魁!” 千花几乎破了音,她本以为厥姬最多用花瓶里的水泼过去,没想到后者直接将一整个花瓶砸了过去。 笨重的花瓶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直直落向晕倒在地,毫无知觉的黄发女孩。 咚 花瓶和某个坚硬物体相撞,令千花缩身,眼角冒泪,不敢去看。 厥姬花魁生性骄纵,肆无忌惮,恃靓行凶,这已经是整个京极屋公认的事实。 然而千花怎样也想不到,她居然会如此轻视生命,骄纵到对伤害他人满不在乎的地步。 瓶子落地,滚落出骨碌碌的声响。 千花咬住牙,强行睁开眼,就要膝行至受伤的女孩身边,却看到了一名陌生的黑发少女。蹲坐在黄发女孩身前,侧发滴滴答答地留着水,花瓶自她脚边滚远,滚动的桃花仿佛在地板上盛开。 即便侧发遮挡,千花依旧记得这模样,与黄发女孩一同前来的少女,面容迤逦,让她惊慌地牙关都打了颤——为后者的脸蛋。 “啊呀……真让人心情不好。” 厥姬的声音渐轻,好似撒娇的娇女。 “一堆不懂规矩的臭丫头冒冒失失地跑过来,真失礼,将来扰了客人怎么办?” 这声音不大,却让千花整个人自头顶到脚尖地颤抖起来。 挡在善子前的少女依旧没有应声,滴答滴答的水沾湿了她的衣领和腰带。 厥姬却突然顿住了。 那张脸,从沾湿的碎发间露出的模样,仅仅是几个空隙,便可见其姿容的脸。 “你、抬起头来。” “……” 少女依旧没有应声。 “我叫你抬头你听不懂吗?!” 尖锐的指甲就要抓到少女的下颚,少女却后退避开了厥姬,与此同时,上扬的弧度便彻彻底底地露出了前者的脸。 让厥姬一瞬间攥起指甲、指尖抵进掌肉的精致脸庞。 第35章 女人定定地看了那张脸许久。 空气压抑着沉闷,无人出声,也没有第五个人上楼。 凝滞的气氛中只有他们四个,房间里唯独高高在上站立的女性生得极美,频频婀娜。偏偏表情好像水潭里腐朽的花根,美丽,朦胧,又透着股怨毒。 “这样,这样啊。” 第58章 女人突然笑了,笑的噗嗤,双肩抖动。 “我就说老板这几天怎么那样高兴呢,买到了这样一张脸,没几年就能捧出个新花魁,可以顶替我了,对不对?” 蕨姬俯下了身,尖锐的指甲上涂着朱砂的红,温柔地描摹少女的眉眼,犹如伴女夜话一般,亲切甜腻。 “孩子,将来当了花魁,你想取怎样的花名?” 她要杀了她,嘴里越甜,她的杀意便越浓烈。 她不断凑近,想要看清这令她杀意迸发,令她久违感受到危机感的一张脸。 多美啊。 头发与眸子的颜色不出挑,偏偏有股黑宝石般的静,流转夕阳的微光,隐约间,好像有只振翅之鹤的影子,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肩背稍显宽阔,与艳美的脸蛋相反。假如是她的话,假如这样一张脸蛋在她的头上,她一定会成为流芳百世的美人,成为所有男人趋之若鹜的存在,就连那位大人,不,甚至是那位大人之上,都一定会垂下一顾。 越是细看,五官便越精致,越是凑近,皮肤便越细嫩,越是靠近,心脏跳动时居然传来一丝丝异样。 ……异样? 蕨姬的心突然迅速地跳动起来,以她无法理解的迅速,犹如她的潜意识正局促不安地向她传达着什么,只是脑海乱糟糟一片,和叫嚣的嫉妒、艳羡、杀意混杂在一起,混杂成蕨姬都无法理清的情感。 她只知道,压倒性的杀意倏地保持了沉默。 掐进少女脸蛋的朱红指甲松开了,边缘尤带极细的血丝。 蕨姬在少女的面前坐了下来,用视线描摹这张脸,她仍出着神,自己也不知此时语气轻的似喃喃: “就叫芋鹤吧,好不好?” ‘咚、咚、咚’急促又厚重的脚音从木质楼梯一阶阶传来,踩在千花心上,京极屋的老板终于姗姗来迟,他尚穿着黑灰的纯色服,像是丧服,‘噗通’一声居然跪在了门前,只能看到他的头顶。 “蕨姬花魁,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不要为难这群新来的孩子,看在我的份上!” “……” 蕨姬没有看他。 那双视线,蛇一样的视线,在少女的脸上旋绕,顺着少女的鼻翼,一路滑至她的嘴边。 闯入室内的男人就像砝码,重新压上本摇摆不定的天平的‘杀意’那端。 氛围变了。夕阳挪动,光线从地平线的那头侧移,露出女人轻抿微笑的脸,侧头微微晃动间,头饰与簪子像轻盈的蝴蝶,温柔与恬静交柔在一起。 “老板,请抬起头来。”蕨姬说这话时,一直柔柔地望着少女,“是我该向您道歉才对,因为最近不太顺意,就把脾气撒到孩子们身上了,对不起呀,您快带那孩子去治疗吧。” 被蕨姬温柔回声的老板却没有放轻神色,喉结滚动着。 “还有,还有康子。” “康子?啊,是这孩子的名字。” 蕨姬后知后觉地醒悟,要摸手下少女的发,被后者侧头避过时,完美的微笑露出了丁点裂痕,又很快恢复如初。 “康子太土气了,称不上这么漂亮的一张脸蛋,我已经和芋鹤商量好了,从今天起,她就改名叫芋鹤,暂时来我这里帮忙打扫房间吧?” 蕨姬亲昵地向少女询问:“好不好?”假如是恩客,没人抵得过她此时的蜜糖。只是就如她所言,越蜜的糖里,裹着越浓的毒药。 “这……” 老板犹豫地看向青向。 他发出一点迟疑已经是最后胆量,却再不敢直言反驳蕨姬花魁些什么,只能寄希望于少女自己拒绝。 出乎他的意料,被他举棋不定的少女居然干脆利落地出了声: “我不要。” 声质沉哑。 老板一瞬间面如白纸。他颤巍地去看女人,却看到女人微睁圆了眼,讶异之下,连鬓角的叠翠都停止了摇动。 室内冻结了一秒。 “噗” 叠翠随着娇女的嗤笑再次晃动起来,空气也随之解冻。 “哈哈哈” 蕨姬笑的眼泪冒出了眼角,她用和袖掩住自己的下脸,花枝乱颤,眉眼弯弯,钗翠乱摇,悦耳笑音不断旋绕室内。 “芋鹤,什么呀,你这声音难听地跟个男孩子似的,因为这个才一直不出声吗?经常被伙伴们嘲笑吧,真可怜,别怕呀,我不会嘲笑你的,来我这里,我给你好吃的点心和糖果,多吃些甜蜜蜜的东西嗓子就会好听了,像我一样悦耳,没有男人能抗拒这声音。”连屋内如大气般静悄悄聚拢的杀意都消弭了些许。 青向:…… 拒绝性别偏见和磕刻板审美。 看蕨姬心情似乎好了不少,老板立刻向门外使眼色,有人屏气凝神进门抬走受伤不醒的我妻。千花犹豫不决地回头望独自跪坐的少女,又被姐妹们强行拉走。 蕨姬的心情的确很好,原本在水面下疯狂躁动的嫉妒心稍稍平息,天平再次转动,蕨姬生性肆意,她改变主意了,她不想现在吃这孩子了,就像童磨大人,她要将这孩子带在身边。 就是这样的嗓音才好,越难听越好,再多难听一点更好了。 她笑够了,弹走什么无关紧要小虫般朝老板挥了挥手。 “您走吧,我很喜欢这孩子,只想和她说说话呀,晚上也和我住一起吧?我这里有好吃的寿司,还有厚薄适宜的三文鱼片,整个歌舞伎町只有我这里能吃到,芋鹤,高不高兴?” 第59章 眼见她肉眼可见地心情不错,老板暗自定了定神,故作镇定。 “蕨姬花魁,这孩子还要学歌和礼仪,她的三味线十分糟糕,实在该日夜不缀地勤加练习。” 他直接拽着她的袖子向外赶,“快走,你是不是又从训练偷偷跑出来了?看我一会儿怎么教训你!” 咚! 拉门撞上门框的巨大声响震彻整个京极屋。 老板和青向前行的通路被人生生用拉门切断。拉门上绘着为伥鬼行事的女人,那双用颜料和寥寥数笔勾出的眼睛,正死死地与老板对视。 “老板,您说什么呢。” 从身后传开的话语又柔又轻,明明没有回头,却能感受到那股视线,骇人地如被毒蛇撕咬。 “您该不会是害怕,晚上睡觉时,我再偷偷用碎玻璃把她的脸皮割下来吧?” 在那样的一双眼下,先从对视的眼睛开始,到脖颈,到肩膀,一直到全身,老板逐渐难以自抑地颤抖起来。 / 青向侧头瞥眼绘着伥鬼的纸门,神情微妙。 似乎是走不了了。 他此时还跪坐在原地,兀自正回了视线,不像其他人想的害怕,事实上,感觉相当奇妙。 各种方面的奇妙。 屋内只剩下两人了。 “房间太乱了,一会儿会有人收拾,来,芋鹤,我们进屋去。” 蕨姬笑吟吟地向青向伸了手,她的皮囊的确是美极,上覆的五指青葱恰到好处,手腕纤细一路蔓延至袖内。 青向盯着那只手,神情微妙。他很想问蕨姬叫她不就是收拾屋子的吗,但蕨姬刚刚diss过他声音难听,居然不太愿意开口了。 “别怕呀。” 蕨姬一把抓过青向的手,拉着他往屋里进。 歌舞伎町京极屋的当家花魁,蕨姬花魁的房间相当艳丽,奢华厚重。 处处用金线包裹,淡淡木香的木头铺了满屋,绸缎和灯笼从头顶垂下,数只金鱼在圆滚滚的水缸中摇动尾巴,中间摆着两只正对的食案,暗红色的坐垫上还留有点弧度,两个都有。 嗯,梅和妓夫太郎。 青向只是看一眼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蕨姬将青向压在梳妆台前,‘少女’的面容在镜子中显现,没什么表情,不冷不淡。 蕨姬拉开梳妆台的抽屉,看得人眼花缭乱的珠宝首饰铺了满层,被他们的主人混不在意地随心摆放。她从中拿起了一只金丝掐的蝴蝶簪子,在青向的头上比划。 比划了一阵,蕨姬惋惜地收起了手。 “芋鹤,你的头发太短了,之前被人剪过吗?女孩子怎么能梳这么短的头发?” 不等少女应声,她想起什么,小小的惊呼一声,因为长得过美,这样做作都显得娇憨。 “对不起呀,芋鹤,我忘记你是被家人卖进来的了,之前受过很多苦吧,真是可怜。”她自顾自地下了定义,环腕抱住不声不响的少女,保护意义极重的姿态,在外人视野里无比温馨,偏偏靠近青向侧脸的那片布料凉的彻骨。 “别怕,以后就没有人能再欺负你。” 第36章 “宇髓先生——救命啊——!!!” 不引人瞩目的杂货店仓库中,我妻抱着音柱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嗷嗷哭。 “青向,青向因为救我,被鬼抓走了!!!” 他现在对先前和青向的偏见感到极度后悔,他再也不戴‘这人凶凶的’的有色眼镜了,什么凶,那是勇敢有担当,敢于作为继子挺身而出,不外露的温柔,无声无息的保护。 他再也不偷偷说青向坏话了,女孩子们喜欢青向那完全是被其人格魅力折服。 “宇髓先生啊……” 那些曾经被鬼抓走,于是吃的只剩下一具骨架的画面不断在眼前浮现,让他眼眶发红,闷声抽泣,因为缺氧,抱着音柱的身子不断往下滑,肩膀一耸一耸。 音柱的裤子上全是少年的鼻涕眼泪,但他现在没时间追究。 青向被抓走了,或者说仅仅是第二天,四人中就有人陷入危机。 这是最糟糕的局面,让他面色发沉。 “别哭了。” 他提着我妻的领子,把他揪上来。 “和我说说情况,对方是谁,伪装成什么样儿,青向现在处境如何。” 我妻被提拉到半空中,缩着手腿,吸吸鼻子。说话还带啜泣,但至少努力保持字词清晰。 “是京极屋的花魁蕨姬,长得最好看的那个,但是坏女人!把青向抓到她房间,一直到今天,我也、”我妻说到这,开始忍不住了,“我也,我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呜啊啊啊啊——” 音柱的心沉了下来。 我妻昏迷了整整一宿,到现在已经是事发第二天,正常人饭都吃过三顿了,别说是鬼。 唯一的庆幸是青向不是稀血,鬼或许为从他嘴里套出‘大鱼’的情报而留着,待遇却绝不会怎么样,甚至,为他‘鬼杀队剑士’的身份,折磨,虐待。 青向,该说就说,别挺着,全部说出来都无所谓。 音柱用手臂撞开仓库门,发出‘咚’的重重一声,大步流星向外赶。我妻从地上爬起来,边擦眼泪边跑着追他,掩盖日轮刀的绷带已经散了一半。 “宇髓先生!我去把炭治郎和伊之助叫来,我们一起救青向!” “不。” 大步流星的男人没有回头。 第60章 “你们的任务已经完美完成了,感谢你们的参与。” “这哪里算完成了!” 我妻泪眼朦胧地朝音柱大声喊。 “来的时候四个人,走也必须四个人一起走!救不出青向我才不走!” 音柱微侧头,用余光望了眼红着鼻头却目露坚定的我妻。 “好。” 不必多说,既然对方心意已决。 他随手从怀里掏出一把类似‘枪’的短柄物,丢给我妻。 “这是信号枪,你去找炭治郎他们,一旦发现青向就打信号和我汇合,如果我发现青向就飞餸鸦通知你们。” 两人已经来到相对开阔的街区,周围的人群熙熙攘攘,互相谈论着什么,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街区西侧的方向,翘首以待。 划过一道抛物线的信号枪在手忙脚乱的我妻手里跳了跳,后者一把抓住信号枪,刚要眼含坚定地应承下来,却听见身侧一声夹着喜悦的吆喝: “蕨姬花魁来啦!” / 红色的四角垫,挂着金黄色的系穗,柔软的垫子正中央,摊开展示着金黄色的麦结项链,尾端垂下的蓝宝石一晃一晃,晃动凌厉锐气的光线。 青向身着花束纹的红和服,左太阳穴旁别着只金鱼发卡,和另一‘秃’厚重的游女发型相比,他的肩发堪称清爽又活泼,头上轻松了不少,自然也不合规矩。 蕨姬执意要她做‘秃’,这是蕨姬花魁的游街,她一声令下自然没人敢异议。当老板吞吞吐吐地提议少女头上太素时,正整装的蕨姬随手从桌上捡起枚发卡,卡在青向侧发,敷衍到‘这回可以了’,卡的青向太阳穴后边的头皮阵阵发疼。 一言堂命令青向担任‘秃’是真的,对青向不甚上心也是真的。 第一晚吃饭时,满桌盛宴,蕨姬还笑眯眯地和青向对坐,看着他吃,看的青向鸡皮疙瘩起了一背。 不过短短一晚,再到第二天早晨,她就似乎对青向失了兴趣,自顾自叫游女帮她涂指甲,有人来问,她瞥眼房间角落的青向,捂嘴小哈欠,“随便给她吃点啊。”——蕨姬花魁吃的很少,除了晚饭,基本不吃正餐。 青向吃的也很少,人偶身体不需要吃东西,吃外面的东西又心理性厌恶,面无异色吃下几口都是对食物最大的尊重,看的蕨姬轻笑了几声,数不清这笑中的意味。 此时,他走的很慢,为了配合身后更慢的蕨姬花魁。 披金戴银,头上的饰品琳琅满目,一颦一簇尽态极妍的女性是长长一条队伍的核心,甚至是整个歌舞伎町的视线重心。一副漫不经心的散漫模样,偏偏在几十厘米高的木屐上踩的极稳,珠翠随着她一步一摇,肤如凝脂,顾盼生姿。 盛装出席的花魁夺去了几乎所有男人的瞩目。 除了挤在行人里那两张目瞪口呆的脸。 青向:…… 想起他的这一身,明明和昨天相差不离,偏偏有种社死感。 他知道自己该礼貌性的感动队友情深,但那两人表情被周围人误解后,当成了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原本忌惮音柱身强力壮的路人纷纷向前挤,等音柱扒开行人再次回到最前端,队伍已经行进到街前,只能看到一个梳肩发的影子。 “宇髓先生。” “嗯?” “信号枪,还发吗?” “……” 鬼杀队史上的被劫人员最速发现诞生了。 队伍最后的音柱我妻两人说了什么,青向只听了个大概。周围人群乱糟糟一片,他又不能回头去听,毕竟身后没几步就是蕨姬本人。 整条队伍都慢腾腾的,正从人群开道去向街尾的扬屋。 身为目的地的扬屋是一座三层的木质小高楼,蓝白旗帜挂了满楼,一排排未着警服却能从站姿看出端倪的守卫候在门旁。蕨姬在团团簇拥间众星围月地上了楼,青向则没什么存在感地挨在她身后,趁机用余光打量环境。 客人早就候在了屋内,是名两拳抵在膝头盘腿而坐的细框镜男性,是某个现任政府的官员。 明明正和蕨姬交谈,那人的目光却频频扫向她身后。 “芋鹤。” 蕨姬突然叫了青向。 青向抬头,对上女人侧头时温柔又亲昵的微笑,“在这里是不是太无聊了?” 她从盒子的凹陷里抓了一把糖,塞在青向手里,“和幸子一起去后院玩吧,不要走远呀。” 一直到青向从房间退出,那人探究的眼神仍在他身上。 扬屋的建筑风格接近现代,木质的单开门在青向前合上,也隔绝了两边的视线。 假如说经过胡蝶这一遭,青向已经对自己的掩盖能力信心寥寥了,那这官员就一下子让他感到了一丝慰帖。 正常人的水平都是这样的,我也不是那么糟糕。 不过这视线,目光方向不是我的头发,说明有其他异样引起了注意。 一直窥视我的表情……脸? 情报不足,仅仅从神情上看不出什么,不过未免意外,最好尽快脱离这个危机圈。 青向思考了一会儿要不要趁现在溜,反正人都跑上六手底下潜伏了,按照宇髓那性子,肯定不吝分他功劳。 结果就在他转身下楼时,却眼尖地瞥见后厨门框下半遮半掩的影子。大抵是不把‘芋鹤’放在眼里,没有藏得无踪无影,小小的一块儿,远看像是地上的污渍。 第61章 上六之一,妓夫太郎。 武器怪模怪样的那只鬼。 青向在心里“啧”了一声。 整个游街队伍的其余人都被引至了楼后院子,花魁在上面和恩客聊天,他们就在这短暂歇息,等花魁下楼还要再摆一次依仗回程。 现在并非饭点,后院的小厨房没开灶,小柴房更是没人,就青向一个人坐在小凳子上,还一个在他面前的幸子。 游街队伍的另一只‘秃’幸子抵膝半蹲在前,询问青向:“芋鹤,你想吃什么呀,我去给你拿。” 按她的一贯经验,蕨姬花魁还要和客人聊一两个小时。 “什么都可以。还有,糖,给你吃。” 全吃了最好。 “芋鹤……!” 幸子捂住嘴,很是感动。 明明两人刚见面不久,芋鹤居然愿意和她分糖吃! “嗯嗯嗯。” 青向瞥着门边的影子,随口敷衍。 幸子决定喜欢这个可爱又漂亮的后辈了,虽然声音有点难听。 她高高兴兴地出门去小厨房找吃的,丝毫未注意门脚虚晃的黑影,在她身后,空荡柴房现在只剩下坐在小椅子上的青向一人。 孤零零的少女,寂静浮灰的柴房,现在已是近秋,入夜的月光扫亮屋前的门檐。有谁的影子浮出,一路拉至少女的脚边,顶部的轮廓有点像海草。 少女抬起头时,耳边的金鱼发卡好像也跟着跳动。 那是妓夫太郎买给妹妹的发卡,或许是妹妹不喜欢,他至今没在梅柔顺的长发上见到。 不过没关系,他一共给妹妹买了许多发卡,只是少数的几个不喜欢而已。 第37章 “……” “……” 两人的开场很是尴尬。 都没人开口,少女干脆绕过妓夫太郎,困惑地朝他身后瞅了眼,没看到离去的幸子,才把诧异的目光摆回。假如她开口,现在应该在问:“你谁?” 妓夫太郎的眼神说不上阴冷,不像某些上弦鬼和鬼舞辻的不屑,也不像其他鬼面对食材的贪欲,他就像看路边的小猫,妹妹喜欢,加上挺可爱的便多瞧几眼,瞧够了就不看了。 他闷声不响地抬腿进门,走到柴房的角落,缩在墙根,用一块碎步摩擦他奇形怪状的武器,像镰刀又像木斧。青向见过几次他用这武器收割,快速又利落,还能切换近远程。 不说话,那行吧。 青向对妓夫太郎没甚意见。大家都是找青色彼岸花的劳动力,他一视同仁,不干活的玉壶已经被清出去了,剩下的上弦干活都不错,挺卖力的。 反正他不理他,他也不管他,就这么地呗。 青向女装时,是有那么点包袱在身上的,这憋屈的小板凳,假如是男装他直接进行一个地上的坐,昨天也是,蕨姬面前人设架子震天,坐得端行的直,矜持又有礼。 现在地上指甲厚的灰尘让他实在坐不下,缩在小凳子上,百无聊赖地向外看,思索怎么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脱离上弦之六势力范围。 用毒削弱?‘青向佑康’太弱了,以梅的警惕程度几乎不会设防,做不到除去,削弱完全可行。两鬼两身同体,削弱一个,直等于一网打尽。 ……不行啊,上弦之鬼除了我就这几只了,还要他们无薪打工,宝贵的高端劳动力怎么能就这么白白浪费。 青向硬生生忍住自己发痒的手指,继续当一个纯洁无辜又弱小的人类少女。 结果少女这样百无聊赖向外看的样子反而引起了妓夫太郎的诧异,形容丑陋的男性顿住擦刀的动作,聚精会神地盯着少女的眼睛看,试图寻找蛛丝马迹,引来少女莫名其妙的回望。 “?” “你” 妓夫太郎迟疑地皱眉,听到自己粗糙如砂纸打磨的嗓音,又突兀地停了,再开口压低不少。 “你为什么不怕我?你不觉得我丑陋吗?” 妹妹性别刻板印象,哥哥容貌焦虑。青向若有所思,感慨不愧是一家出身。 像炼狱家,各个帅的丰神俊朗,偏偏没一个意识到的,真·心灵美才是真的美。 少女许久没开口,让妓夫太郎自顾自肯定了心中已下好的论调,神情阴郁了不少,低下头,手指用力的在镰刀上摩擦,指节发白,甚至擦下点混着血渣的锈。 就在尴尬的沉默一直持续时,随便向外瞟的青向看到了一只麻雀,圆滚滚的,刚落上指头没平衡住差点一个仰倒,平衡好后蹦蹦跶跶,朝他叽叽喳喳叫着吸引注意。 短短的毛绒,羽翅也不长,肚子大的不像只正常的麻雀。 青向:我妻善逸,你的餸雀该减肥了。 少女从椅子上站起来,终于不用缩在一小只凳子上,看起来是腿麻了坐起来走动走动,阴沉沉的妓夫太郎只看了她一眼就不再看,反而被窗外的叽叽喳喳和一点奇怪的味道引去心神,正要扭头去看。 “给你。” 一大把糖从他头顶掉了下来,掉到他盘起的粗布下摆,五颜六色的糖果散了满怀,点缀他阴森可怖的镰刀。 “糖果给你,别消沉了,我的声音也很难听,当做道歉吧。” 被他仰视的少女神色自然,她在梅房间的侧间过了一夜,身上沾了梅的气味,淡淡的梅花香。 “……” 妓夫太郎沉闷不响地捡起了一只紫色皮的糖果,精致的糖纸很轻易扭开,糖果外壳圆润看不出瑕疵,半透明的糖身透过隐约光线,葡萄的香气带着糖果特有的甜。 第62章 正低头凝视手心糖果的妓夫太郎没看到头顶疯狂朝门外比‘嘘’的手势。 妓夫太郎卡了一下,居然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谢、” 这是他人生、和鬼生加起来,第一次从除了小梅外的其他人得到礼物,他不知该摆什么表情,说什么话,小梅收到他的礼物也总是‘放那吧’就没了下文。 就在他犹豫时,少女已经走出了屋外,背着他的身影好像捧着什么,向厨房的方向去了。 去找之前那个人类女孩了吧。 妓夫太郎反而松了一口气,被人推到镜头前的局促和羞愧都不见了。 五颜六色的糖果被人类手心温的化了些,流出的糖液粘在镰刀上,混了上面的血渣与锈。妓夫太郎扣掉那块黏着的糖,踟躇了许久,最后还是攥在了手心,没有丢掉。 / “你想被做成炸麻雀吗?” 青向幽幽地凝视手心的小麻雀。 其他餸鸦都会说话,偏偏我妻的小麻雀不会说,歪着脑袋,黑豆子眼睛瞧着他,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要怪罪一只无辜小麻雀’的模样。 幸亏他的主人很清楚自己这只麻雀,在嘴角的爪子上系了只纸片,青向一打开,好家伙,龙飞凤舞狷狂不羁,难以想象这么小的字如何写出此等效果,甚至不会写汉字,全程平片假。 【状况如何?状况不行我就和炭治郎他俩组成特工队冲进去救你!宇髓找到鬼的老巢了,现在正要去救人(他居然都有三个漂亮的大美女做老婆可恶啊!!!),宇髓说你要情况危急就优先救你】 三个感叹号很好地展现了我妻的愤怒,连‘宇髓先生’都不愿意叫了。 不是青向偏心,看到这张纸片,他很是认真地斟酌了一番两边战力水平。 不行啊,宇髓一个就是送,宇髓和炼狱两个加起来还差不多。 青向叹息一声,跑到队伍的领路人那里,朝唯一的文化人借了支笔,提笔用比正面好看了百倍的字体书写,言简意赅: 【别来,打不过,问本部要援】 他把纸片系回麻雀爪子上的橡皮筋,用手搭成一个小小的底座,托着麻雀起飞。麻雀起飞时,还在他手心排泄了一坨,幸亏后者躲得快。 青向:……你要在鬼阵营活不过一下午。 回信写完了,但笔借都借了,现在还回去岂不是很吃亏。青向想了想,干脆跑到领路人那里再要张纸,提笔写信。 堕姬不是老说他嗓子难听吗?合理利用一切能利用的,趁着鬼杀队打过来前的最后时刻,他尽量不突兀地问问青色彼岸花找的怎么样了。 我看青色彼岸花这包治百病的设定很适合治嗓子。 等她收好信件回到柴房,发现不仅是幸子,说好要谈一两个小时的蕨姬也出现在里面,盛装女性和粗陋的柴房像是两个世界,突兀地格格不入。 幸子眼观鼻鼻观心,小心地看了他一眼。 “芋鹤。” 蕨姬显而易见一脸怒容,但没意外,她恐怕全程看着‘芋鹤’逛了一圈回来了。 “我不是嘱咐过你不要乱走吗?!” 在蕨姬面前青向尽量不说话,再说他怕自己憋不住开腔。青向冲角落瞅了眼,发现妓夫太郎不见了身影,连带那把糖一起。 “我们走。” 蕨姬一把抓起青向的手,大步朝屋外冲去,很难想象傍晚走的稳重又小步的盛装怎么能带这么大步子,但青向比她走的更快,反正他轻便。 身后行队惊慌失措地追,前面行人又潮水一般散开,气氛怎么看怎么不对,青向还是问了一句:“怎么了?” 宇髓应该不会这么快,他向来谨慎为上,需要准备时间。不过不排除特殊情况,比如宇髓传说中的三个妻子陷入生命危机,到时候他视情况趁乱从事件漩涡中跑走。 “和你无关!” 蕨姬头也不回地朝他暴吼。 青向:……ok 一直到回到京极屋的当天晚上,气氛压抑的让整间屋子都静悄悄一片,蕨姬刚回来就冲进房间,不允许任何人进去,房门紧关了一夜。 青向就在隔屋,闻到两只鬼的混沌气味,隐隐约约似有似无,又被浓重的梅香掩盖。 等到第二天,天蒙蒙亮,一声尖叫划破了京极屋的静寂。 继老板娘之后,老板也离奇地死在京极屋门前。只是这事件就如划破清晨的那声短促尖叫一般,草草结尾,没有给歌舞伎町留下任何痕迹。 蕨姬在入夜的第一刻出了房门。 她仍是原来的样子了,远山如黛,笑意吟吟,似乎昨夜将门摔地震天响的人不是她,也似乎老板从未在她的记忆出现过,游女拉开层层屏风,她就正坐在最高点,笑意温暖,却目光寒冷地扫视屋内众人。 “天照大神不忍老板娘泉下一人寂寞,送了老板去阴曹地府陪她,这下二人终于团聚了。” 没有人敢回答。 “对了,千花,除了老板的丧事之外,我还有件事想要托你问询一二。” 千花打着哆嗦,脑门抵在眼前的手背。 “千花,那个黄毛的小丫头,我一时撒气不小心伤到了的那个小丫头。” 蕨姬睁大了眼睛,语气却更柔。 “她去哪里了呀?” 第38章 没有人回答。 没人知道那个叫善子的黄毛小丫头去了哪,就像没人知道老板是怎样死的,阁内死一样的沉默,所有人都埋着头,沉默不语,不敢作声。 第63章 “废物!” 蕨姬突然发作,她身前的食案被掀飞出去,各式点心零零洒洒摔了一地,精美的瓦碟碎了遍地。 “一群废物!” 她倏地起身,怒气冲冲,再美的脸都挡不住她此时的凶神恶煞,厚重精美的和服袖子沾上食物的碎屑,洇了一团团。 “有外人潜入,你们一个个就像没眼睛一样,任由她大摇大摆地在眼皮子底下待了三天是吗?!” 她怒吼着,因愤怒昂扬的音调破了音。怒音在寂静的和室内回荡。 潜入…… 这词太严重,千花扣了扣自己的手指,缩起脖子不敢回话。 名为善子的孩子是在她们所有人的默许下离开的京极屋,真要问责,他们所有人都难辞其咎。 “……蕨姬花魁” 有人瑟瑟发抖,老板老板娘先后惨死,蕨姬就是这京极屋现在的权威,假如事态严重,以蕨姬花魁的性格她们一定讨不到好。 “那孩子,那孩子是别的店派过来捣乱的吗?” 她只是歌舞伎町的寻常游女,自然只会想到这点。 蕨姬收了脸色,她居高临下地俯视地上跪伏的游女,眼底满是憎怒。 “你以为仅此而已?假如不是我发现,你们全都要死!” 听到‘死’这个字,所有人都白了脸色,不敢置信地抬头,对上蕨姬厌恶的神色后又被烫到般垂头,瑟瑟发抖。 细弱蚊呐的窃窃私语持续了短短几秒,又被极其压抑的气氛沉回肚子里,只留下惶恐不安。 “那、那。” 目光慌乱间,有人的眼角瞥到缩小存在感的老鸨。 “蕨姬花魁!是老鸨!老鸨不知道从哪买了那丫头回来!” 一下子被当做焦点,老鸨手忙脚乱地摆手否定。 “不是我,可不是我啊,那丫头是被卖家强行塞过来的,我就说他怎么不要钱倒贴也要贴过来一个小的……芋鹤!那家要卖的是她,夸得天花乱坠,一定要卖进来,我捱不住才答应的!” 所有人目光一瞬间集中在青向身上。 蕨姬的目光如蛇一般咬过来。 “芋鹤?” 她问的声音轻轻。 青向回的干脆利落,一副‘你们怎么冤枉人’的正义凛然。 “我不知道!” “你说谎!我可听说了,卖你的人是你亲戚!你之前还为这个郁郁不得志!” 老鸨急于撇清责任,道听途说的话都拿出来了。 青向:什,宇髓是我亲戚,我怎么不知道? “行了。” 蕨姬平淡地止住了老鸨焦急的推卸,只盯着青向瞧,不咸不淡地叫其他人离开。 “你们先走吧。” 游女全部如蒙大赦地屏息离开,偶尔有几个不忍心的游女回头,包括千花,还被身旁的朋友强行拉了走,小声警告“你疯了?” 偌大的和室一时只有青向和蕨姬两人,木漏的花窗被人从内测用纸堵上,透不进日光,袅袅余香,蜡烛的烛火摇曳,曳的影子在墙上乱晃。 “芋鹤。” 蕨姬靠近了青向,眼睛死死盯着他,两人双目的距离不足十厘米。 “告诉我,你都知道什么?”她的声音带着诱哄,甜丝丝的,偏偏像浸在毒药中,透着股股危险。 “我什么都不知道。” 青向睁着眼睛,很是纯良无辜。 “你骗我。” 蕨姬斩钉截铁。 “既然你内心都确定了,为什么还要问我?”青向倒打一耙,“我行的端坐得直,进京极屋以来和善子的交流水平直等于零,假如我和她是一伙的,为什么现在还坐在这里,去学劳什子三味线?” 三味线我真的不喜欢,换把小提琴分分钟□□。 青向的话没任何依据,甚至有些破罐子破摔,唯独这后面的一句,‘假如我们是一伙的,为什么没和善子一起跑’,所有理由都不如这一句有力。 “你们不是最喜欢以身殉职吗?舍己救人,像傻子一样。” 蕨姬仍盯着青向看,看清他的眼底,不放过分分毫毫。 “性命是我个人世界的第一要务,我才不会做那种事,再多的钱也要有命花。” 一句真心实意后,青向接着装傻,“再说了,只是商业竞争,你们还和□□有联系吗?” 青向说这话时,全程笃实有力,眼神避也不避,就是他的真心话。 蕨姬目也不转地盯了他少许,才好整以暇地起身。 “这是你真正的性子吗?”杀意也不见了,蕨姬踢开脚旁的食案,漫不经心地拍拍和袖,“挺好的,比先前那闷葫芦的性子可好多了。” 那怪谁啊!青向忿忿。我在炼狱家可是志气小太阳人设(雾)! “随你怎么说,被卖到歌舞伎町已经够倒霉了,反正我跟哪家都没关系,只想普普通通的健康一生。” 蕨姬不冷不热地刺了一句:“没志气。” “平凡是一种幸福。” 和前面几句不同,少女在说这句时,脸上的那股认真和凝重看得人诧异。 只是他话还没落地,砰,就有巨大的震动随着音波一起,由远及近,最后以线成点,爆发在青向右边的木窗台。原本堵死的窗户整个裂了开,像只砸碎在地的习惯,裂纹一直蔓延到天花板,木质建筑无力称重,不祥的碎裂音和木屑一起掉落,直到一整块巨大木板整个向下砸落。 第64章 恰恰好,这木板就在青向头顶。 速度太慢了,他抬头,瞬间心算下落的冲量和重量,评估这点高度只有巧妙避开头骨薄弱地,以普通的人类少女水平也就是个轻伤,干脆不动弹了。但他这幅样子在外人看来就是突如其来的爆炸让少女慌了神,呆呆坐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蕨姬当然不会开口警示,事实上,更甚,她居然直接挡在了青向头顶。 昂贵袖子上是扑簌簌落满的灰尘,巨大一声碰撞之后率先裂开的反而是掉下的木板,蕨姬沉着的脸色就和袖子上的灰尘差不多,阴惨惨一片。 “青向!我来救——” 遮挡视线的漫天灰尘终于落地,宇髓抓着两把日轮刀,踩在碎裂的窗子檐,背对未升朝阳的微末点光,好一副英勇神武的画面,除了主人公嘴角像是愣在了那个弧度,一句话卡在中间,不上不下。 青向也惊了。 救人的差点把人质砸了,劫匪临危时候救下人质一命,什么魔幻现实。 蕨姬直面宇髓的表情冰冷冷。此时两人屋里屋外,形成交对之势。 她在嘴里缓缓重复一遍:“青向?” 青向冲宇髓一闭眼,又张开。 宇髓瞬悟,于是正义凛然喝到:“青向呢!你把青向藏哪儿了!我们鬼杀队的队员,一头黄头发,潜入京极屋做卧底的那个!你们把他藏到哪里了!” “他?” 蕨姬眯起眼睛,双臂交叉,高高在上。 “男扮女装?真亏你们想的出这办法啊,丑成那样子也有脸来歌舞伎町,谁给他化的妆,不嫌丢人吗?” “喂,喂,喂,我明明就把他打扮的沉鱼落雁,是你不懂欣赏。” 趁着青向在蕨姬身后,音柱用瞒过上帝的夸张手势,在不引注意的细枝末节处给青向传消息,鬼杀队内部转译方式,意思是‘快走’。 “小丑。” 蕨姬厌恶地瞥他,侧过身,用手心抚了抚青向的头顶,用比起音柱可谓和颜悦色的态度叮嘱:“去,躲远一些,不要被战场波及。” “我害怕。” 嘴上这么说着,青向诚实地站了起来,双腿朝向门外,蓄势待发。 “他是□□来寻仇的吗?鬼杀队,听着很像□□。” 音柱突然咳的惊天动地。 音柱这模样被蕨姬认为是故意捣乱。不过区区人类和食材,她心中的杀意已经汹涌地宛如水潮,只等干脆利落地杀了他,但现在还不行。她漫不经心地敷衍青向,只是内容不如何安慰人心。 “别怕呀,□□也是人类,只要是人类就会死,大脑、心脏,哪里坏了,再强大的人类也顶不过几分钟。” 青向:这点我是赞同的。 但是说到这里,她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芋鹤’是个普通人类,猎鬼者则常常成群结队,这附近有人埋伏也未可知。 蕨姬驱动了自己的血鬼术,绘有花鸟等花纹的腰带突然摇动,犹如随音而动的千条蛇,逐渐伸长,拓宽,在音柱的警惕中占据了整个房间上空。 蕨姬仍直面其对的猎鬼者,腰带一圈圈缠上身后青向的腰,不用力,只是把他托起来而已。她看不到后者的表情,但反正无所谓,人类第一次见到鬼,总共就那么些样子。 看到这一幕,音柱反而诡异地迟疑了,“你要干什么?” 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就是他想的那样,腰带裹着青向,把后者平安无事地送出很远,一直送到对面屋顶的瓦片上。青向落地时,腰带还护在旁边,等他站稳后才松开。 第39章 “注意安全啊!” 青向一边往远离战场的方向跑,脚下动作非常快,一边回头冲一人一鬼大喊。至于喊的是谁,自由心证。音柱强行憋住了回话,一副冷酷的模样,蕨姬也没回头,只是屋顶上的腰带些微晃动,似乎是回应。 青向并不打算就这样离开歌舞伎町。他现在仍不知道宇髓为何一人对上上六,不知是我妻的传话过程出了差错,还是鬼杀队本部出了问题,或者鬼杀队来的人正和妓夫太郎对阵。 上六之一,梅,看似是在哥哥的庇护下舒舒服服地过活,实则一人就解决了六柱之多。至于青向是怎么知道的,只能说这个话题类似人类的身高(杯骸刃本体180)。 歌舞伎町的白日是外界的夜,此时离日出尚有一段时间,歌舞伎町即将入夜,却被突如其来的爆炸声惊醒了。 有人在木窗后探头探脑,也有人从建筑里走出,踮脚看动静传来的方向。有人看见屋顶上提衣摆一路小跑的少女,露出诧异又了然的神色。他们只以为又有游女想要跑出这歌舞伎町的牢笼,变故的兴起就是为把她抓回去。曾经的牧绪花魁也是如此闹了一通后消失不见的,只是屋顶这女孩的动作显而易见的轻便灵活,从一个屋顶跳到另一屋顶,干脆利落,不发出一点动静。 乌鸦展翅声阵阵入耳,从遥远的极东方,青向的餸鸦奔赴而至,一直到他的头顶。 “东东北!东东北!” 正要去歌舞伎町大门口的青向:…… 东东北就东东北,他的枪也藏在那里。既然宇髓和梅在他身后,能让餸鸦开口的也只能是妓夫太郎,顺便看看情况也好。 粗粝的尖鸣经久不散,伴随在屋顶间跳跃奔跑的人影一程,也为他指引前路。 在炼狱出发往无限列车的这一路间,蛇柱重点训练了人偶的隐蔽和机动性,鬼杀队本部坐在的巨大山丘,其上的树林每一叶都有蛇柱和青向的足迹。 第65章 甚至令蛇柱对其的勤奋、认真和高要求感到诧异。原本他认为会有一段磨合期,毕竟两人并不是互相信任的关系,结果解释过训练目的和流程后,青向居然相当配合。 直到现在,哪怕青向踩在木质天花板上,屋内人也察觉不到丝毫异样,一点声音和震动也无。他的头发和瞳色都是黑,假如穿一身夜行衣在夜间,简直是比隐还要隐的存在。 青向在震动的几百米外藏匿了身影。他躲在晃动的百樱枝叶间,从粉叶的缝隙向外看。如海浪般一丛丛兴起的蓝色水花是灶门没跑了,雷鸣一般的闪电在蒙蒙的朝幕中一闪而过,可与露出点角的太阳争辉,一只锯了齿的日轮刀被人高高抛起,抛到半空,又被一只镰刀从中直直切断。 那一瞬间,青向好像听到了刀匠的哀嚎。 太近了,几百米的距离仍能清晰感受到妓夫太郎的气息,阴郁泥泞,好像混了血的腥臭沼泽,遍布人类与动物的尸骨,浓稠的土腥味。 根据双向等条件考虑,他能闻到妓夫太郎,妓夫太郎说不定就能闻到他。别说两人还在小柴房里见过一面,后者闻过他的味道。 青向思考了没有一秒,就干脆利落地下了树,枪被他背在背上。餸鸦见他下了树,很是焦急,飞到他身边转圈,刚要张嘴喊‘东东北’就被青向一把揪住喙,“嘘”。 然而餸鸦不领情,双翼大张大合,用尽全身的力气在他怀里挣扎,青向生怕一不小心餸鸦出声暴露位置,干脆从怀里掏出那封本用来试探蕨姬的信,主要信息是写了京极屋具体位置的那一行,相信鬼杀队的人看得懂,他系到蹬着腿的餸鸦爪子上,“你去鬼杀队本部求援可以了吧?” 餸鸦勉勉强强地接受了,一个展翅在天际中翱翔,一翼几十米,身影迅速在昏暗的天际线消失不见。 青向则小跑到附近的杂货店,果不其然有他想要的东西,一只双筒望远镜,一只单筒望远镜,还有一把胶带。歌舞伎町是纸醉金迷莺歌燕舞的地方,没有什么比一出烟花表演更能抓住游女们的心,想要足不出户就舒舒服服地欣赏烟火,杂货店往往会抓住这个机会进货。 青向身上没有钱,他干脆把太阳穴的金鱼发卡丢给了杂货店,杂货郞刚要生气,越望见了金鱼发卡后掐出的金丝。没错,这支发卡的卡身是用金子做的。 青向看见了都诧异了一秒。上六是有钱,童磨一系都这么有钱吗? 他重新回到歌舞伎町的道上,将单筒望远镜粘在枪.管上。他后退出大概又一个几百米的距离,趴在瓦片瓦顶的后檐,只露出一个枪口,用精度更高的双筒望远镜确定形势,很有狙击感。枪,狙击,望远镜,没人比他更现代化。 望远镜中的视野很小,稍稍的颤抖都会给视野造成移位和震动,尽管如此,望远镜的清晰度比他哪怕呼吸法加持的人偶眼睛高多了,让他不禁感慨还是高科技好。 望远镜中,灶门恰好一个抬臂,无数浪花叠在一起,随着他向上的动作蜂蛹,层层叠叠的浪花,一朵接着一朵,日轮刀就是浪花中突出重围的帆船,在浪花中摇曳,同时命令着浪花的方向,气势汹涌,仿佛要将眼前的敌人尽数撕裂。 妓夫太郎的表情太过阴郁,甚至看不清他的眼睛,但青向能从他手下的动作看出来后者只是猫捉老鼠一般逗弄猎物,轻而易举切断扑面而来的浪花,镰刀在下一个动作脱手而出,回旋镖一般逼得只剩一只日轮刀的伊之助连连后退,又不要命地冲上来。 最出乎意料的是我妻善逸。 一击白闪而过,亮的彷如白昼,那一记刀刃撕破空气,嚎叫的闪电嘶鸣,让所料不及的青向倏地闭眼,眼前一阵阵黑白斑点,星星闪闪,他抵着眼皮在屋檐后沉吟良久,不敢置信。 那小子居然这么强? 哪怕眼前的视野仍有重影,青向还是借助望远镜继续向回看,越看越心惊,越看越心沉。我妻在他心里一直是一副哭哭啼啼的胆小鬼模样,哪怕偶有爆发也幅度有限,似乎是三只里最弱又最闹腾的一位,青向一直将其当成马前卒的炮灰,维持低程度的警惕。 我就知道不能信任眼前展现出的事态! 想起自己和我妻同在京极屋时放下的防备,还和他共处一室,近距离不足两臂,青向不禁捂头懊恼。 一秒之后,充分汲取懊悔的少年改变了先前静待观察的想法,他背手抽出白布内衬缝合口袋里的子弹——浸泡了紫藤花毒的子弹,虫柱专门为他特制的毒药——塞进弹匣,并闭起一只眼,用焦点对准目标,预示着第四名鬼杀队剑士加入了战场。 这支当然不是专门用来狙击的高性能枪,只是青向这么用而已。计算抛物线和风向,将枪口抬高到一定角度,他心里默数几个数,手指连续三次扳动扣机。 ‘嗖’,子弹划破空气的声音很小。火药喷出的黑烟让青向的脸黑了一块,有点火辣的疼,被他用手背蹭掉,他忍住吸进火药的咳嗽,全神贯注地盯着望远镜内的视野。 距离太远,又非专门用来聚集的枪.械,子弹理所当然地失了动能,只是这从黑暗而来的小小物体,冰冷冷的一块死物,不带任何情绪和杀意。妓夫太郎的注意力全在面前的水浪之上,蓬勃生机的水浪迸发着光芒,水浪后的少年容貌出众,那双眼,哪怕在血液和泥污的浸泡中也奕奕有神,坚定而愤怒地望着他,让妓夫太郎的杀意越发磅礴,裹藏着自卑的杀意。 第66章 子弹并非平行射来,在这个射程做了道抛物线才由空中向下刺来,弹头尖锐,黑夜中不显身形。一直到子弹逼到耳边妓夫太郎才后知后觉地侧头避开。 朝他射来的一共有三只子弹,第一只被躲开,第二只擦出了小道血痕,很小,几乎不到半秒就在鬼的身体下痊愈了,第三只被妓夫太郎干脆抬手挡住,又轻易踢开对准空隙挥砍来的刀刃。 ‘噌’ 摩擦导致的小小火光在黑夜中乍现。 “子弹!” 第一个闻到火药味的人是灶门,脏污和血液流淌的脸上,那双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是青向前辈!” 第40章 你的青向前辈要跑了。 三枪不中,青向干脆把枪一扔,扔到屋檐下的草丛里藏好,再顺着瓦片滑下来,掉头就往外跑。 他尽力在不引注意的前提下靠近了,但距离还是远,子弹的动能根本不够,只有第二只子弹勉强达成目的,撕开一小道伤口将毒送入妓夫太郎体内。他相信虫柱的毒,相信即便是这么小一点计量也有相当大的用处,就看灶门几人能否抓住这个机会。 反正局势哪怕再糟糕,上六也不会死。 现在情况基本明朗,在宇髓那刷了存在感,灶门那刷了存在感,离天亮又不远,也叫餸鸦去叫援了,只要趁机会离开歌舞伎町就…… “入街口!入街口!” 乌鸦振翅的声音还没他的嗓门大,哪怕难听又尖锐都听的出其中裹带的焦急,恨不得冲下来勾住青向的领子就往门口冲。 正要去歌舞伎町大门口的青向诡异地停顿了一秒。 虽然两人目的地相同,路也是对的,餸鸦这么着急反而让他对大门口充满了警惕。他生生在跳跃的途中用木屐刹车,擦出一道黑焦的条纹,少年警惕地抬起头来,目光追着不住盘旋的餸鸦,“入接口发生了什么?” “拦住了!拦住了!援兵!援兵!” 餸鸦无法流利地说出整只句子,但三两个字足以传达发生了什么。 鬼杀队派来的援兵在歌舞伎町的大门口被拦住了。这个场面,这个局势,敢拦住气势汹汹的鬼杀队,鬼杀队队士还没在第一时间冲破封锁,不得已要餸鸦回来通风报信。明眼人一看都知道对方是谁。 ……但叫我去也没用啊,鬼杀队都不愿意和政府冲突,我一个无背景无权势的小小剑士,最多从后面偷袭把对方打晕——之后两组织岌岌可危的平衡被打破,政府拿打出‘第一枪’的青向佑康作幌子全岛通缉鬼杀队,欢声笑语打出gg。 “我也没办法,不如你飞回去问问当主怎么办。” 虽然青向这么说了,不知道餸鸦听了谁的话,非要在他头顶飞旋,一副势必要把他带去大门口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模样。甚至从天空俯冲下来,鸟喙揪住他头顶的头发丝,往门口那拽。 青向一拳挥过去,餸鸦及时飞起来,打了个空。少年捂住自己的脑袋,黑着脸强调:“别在我脑袋上搞事!”谁也别动他头顶,这么危险的区域,一道划伤都会演变成结膜炎。 餸鸦快急疯了,在天空中漫无目的乱飞,急的掉了几根尾羽,眼见青向就要调转方向,向别的方向跑,急中生智,仰天张嘴大喊:“炼狱!炎柱!” 路面上正往外跑的少年停住了动作。他仰头怀疑道:“我觉得你在骗我。” 餸鸦没法和他正常交流,黑色的乌鸦只是转着圈飞,复读机一样‘炼狱’‘炼狱’,几声下来,魔音灌耳。 “你最好不是在骗我。” 青向黑着脸,气冲冲地调转了方向。 “否则明天我就把你和我妻的麻雀一起烤了吃!” 餸鸦在前面引路,他在后面追,一个空路,一个‘空’路,速度异常快速。歌舞伎町很大,寻常人到大门口要走几十分钟的路,他几个跳跃间不过几分钟就到了。刚到就看见摇相对峙的两拨人,门内门外,一波背着青向,一波面对青向,领头人是虫柱。 草啊,胡蝶!这种时候! 青向转身要跑。 是虫柱率先看到了哪怕女装也显得熟悉的身影,“青向?” 她还蹙着眉,一副强抑愤怒的模样,通过身影几不可闻的卡壳确认了这人是谁,“青向!过来!” 她转过眼,正对一身兵服的领头人,声音很冷,“请您不要以权谋私故意扰乱我们的工作,继续在这拖下去,里面的死伤只会越来越多,对死难无动于衷反而阻拦救援人员,您身为军人就是这样保护百姓的?” “胡蝶小姐,请您不要偷换概念。”一身兵装的人寸步不让,喝到,“我是士兵,天职是遵守命令,我得到的命令是禁止民间恐怖组织‘鬼杀队’深入民居。” “你!” 胡蝶拦下了身边要冲上来的鬼杀队队员,“我们并非‘鬼杀队’的成员,只是听到这里有伤员,从附近召集的救援队伍而已。你没有收到不让医生进入的命令吧?” 那人不接茬。 “胡蝶小姐,我知道您救人心切,但请不要为难我们,这附近哪里你都去得,就是这里不行,这关乎政治危机。” 作为岛内最大的红色场所,歌舞伎町内有不少官员的把柄,一旦被有心人利用会顷刻掀起天翻地覆的变局。最大的官员已经被贴身保护,至于死了多少行人游女,上面才不在意。同时,他向她们警告道:“假如您要强行闯进去,一切后果由鬼杀队亲自承担。” 第67章 “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关心这个!” 被胡蝶挡下的队员急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胡蝶深吸一口气,冲躲在屋檐下阴影里的青向喊道:“青向,过来!” 这种时刻,她也只是死马当活马医,最后试一试而已。要是实在无法,那就硬闯进去。 啊。 虽然先前磨磨蹭蹭,被虫柱重声叫了之后,青向步子迈的干脆,从阴影走出时换了一副义正言辞的认真模样。 “虫柱大人。” 他经过一众持枪对.峙的人群时,还瞥了眼他们手里的枪,心里比较一番,最后唏嘘着惋惜自己手里的还是差了一筹。 士兵群的确松动了一瞬,诧异不知从哪又冒出来一个鬼杀队剑士,但没有多余表现。胡蝶将之看在眼里,本就没报多少希望自然不是太失望。她当然察觉到青向在出神,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里面情况怎么样?” “不太好。”青向诚实作答,“有两只上弦之六,女鬼叫蕨姬,宇髓大人正在和她交锋,男鬼叫妓夫太郎,对着灶门他们三个。” 两只上弦之六,胡蝶身后的鬼杀队队士传出了小小的哗声。 “两只?”胡蝶诧异重复,心焦地揉了揉眉心,“只有他们几人吗?” 是否为‘上弦之六’已经不用再度确认了。 “宇髓大人的三位妻子应该也在,不过我没见到。” “你!为什么从里面走出来了?” 士兵将枪口对准他,脸色铁青。“鬼杀队已经混入了歌舞伎町吗?!” “那与您无关吧。” 事已至此,尤其是内部战力不均,显而易见需要援助的场面,胡蝶面色不改,从腰侧伸臂拔出了细长的日轮刀。像‘刺’一样的刀,通体笔直,侧面有一道凹槽,在日轮刀的头端有一个连同凹槽的细眼。 胡蝶迎着枪口,毫无惧色地向前进,表情甚至算得上漠然。几位鬼杀队剑士们跟在她后,跟着逐步前移,与之相对的,明明士兵纷纷叩开了保险,手指都搭在扳机上,却不住向后退。 双方剑拔弩张,但都没有第一个出手的意思。 胡蝶仍看着对方,脚下前进,但在嘴中问青向: “害怕吗?” 她问这句没有特殊意义,仅仅是青向离得最近。 “有一点。” 十几只黑漆漆的枪口就在眼前,说不慌是不可能的。这么近的距离,躲都躲不开。 “别怕。” 胡蝶握刀的手上扬,‘刺’一样的刀在空中划出半圆,长长的羽织袖口随着她的动作晃动,粉紫相交的花纹,正如颤动的蝶翼一般。 “你是鬼杀队的剑士,没有事物值得你恐惧。” 她的嗓音很奇特,明明又轻又柔,像蝴蝶一样轻盈,落在心口又随着微风飞去别处,偏偏力道斩钉截铁,让人无法质疑,继而笃实的相信。 青向正看着那只羽织的袖口,他下意识跟着那粉紫交织的花纹转动目光,微侧过头,就是这一侧,让被层层士兵把守的官员再次看清那张正脸,让其瞬间收了脸色。 有士兵小跑着跑到对峙的军官身边,小声附耳说了什么。声音太小,周围又太喧杂,胡蝶只能听清几字。她看到军官倏地变了脸色,拉下的嘴角扬了上去,一副和善的笑,偏偏额头全是冷汗。 “收枪!” 正剑拔弩张的士兵迟疑了一秒。 “收枪!!” 一声暴喝,这回听清的士兵终于手忙脚乱地收了枪。 “胡蝶小姐,先前对您有所阻挠,是我方命令传递延误导致的小小误会。” 军官冲胡蝶弯腰鞠躬,是岛国最标准的道歉姿势,让所有不知事态僵立的士兵目瞪口呆。 “还请您原谅!” “……” 变故突然,两级反转,连鬼杀队的剑士都顿住了,他们手里握着日轮刀,不上不下,只能将迟疑的目光投向胡蝶。 胡蝶也持着刀,锐利的日轮刀闪烁寒凉的冷光,在一片突如其来的沉默中,随着主人的动作一起按兵不动。 寂静中,胡蝶望向了青向。 第41章 她望见青向和其余人如出一辙的困惑。困惑中还带着一丝警惕,一副‘我觉得有诈’的深思熟虑。 青向在胡蝶面前自来藏不住秘密,或者说没人能在胡蝶眼下藏住秘密。前者表现出不知情,就确实不是他。 “嗯?” 察觉到安静凝视自己的视线,青向诧异抬头,“怎么了?” 餸鸦不回鬼杀队却来问我就够奇怪了,现在连胡蝶都像是知道点什么。 ……鬼杀队得到了不经过我的情报? “没怎么。” 胡蝶收下蓄势待发的日轮刀,原本高挑的剑尖指在地上。她从青向那收回视线,顺势环视一圈周围:士兵们困惑不解,但只得跟着士官一齐鞠躬,只能看到稀稀拉拉士兵群的头顶。 代表敬意的躬身,自然不是向救死扶伤无数却被忌惮的鬼杀队,而是权位和财势。 “您这样说反而惹人怀疑。”青向不依不饶,“既然是有关任务的情报,我有知情权才对。” “嗯。” 胡蝶的心情算不上好,她抬起手,在青向眼睁睁之下,食指点上了他的头顶。 力道很轻,几乎只是指肚贴在发旋,又很快拿开。大抵是胡蝶的某种撒气。 第68章 青向几乎是瞬间捂上自己的头,连退数步,满眼都写着震惊,就差拿把镜子看她对他做了什么。 胡蝶嘴角的弧度略略上扬,又很快回复平常的微笑。她收回眼,没有多说,只是向前从双腿绷紧的士官身旁经过,没看身侧拘谨行礼的男人一眼。 “困境解决,我们可以进去了。小南,你带着余下剑士跟随餸鸦前往宇髓先生那里,青向,你跟我来。” 小南挺胸:“是!” 不过几人的队伍散开,没了阻拦和顾忌的剑士前行速度很快。 青向还站在胡蝶身边,停住摸索头顶的动作,察觉到从某个方向传来的探究视线,距离很远,假如不是那一瞬间望远镜的反光,他要花些时间才能注意到。 谁? “我见过伊黑先生对你的特训,你能很熟练地在林叶间跳跃,还不惊动树下栖息的动物,灵敏出众。” 胡蝶将日轮刀送回刀鞘,抬头遥望餸鸦指引的方向。她话中是夸奖,但青向在等她接下来的正题: “既然如此,形势匆忙我就不减速了,可以跟上来吧。”虽然是问询,却没有疑问的语气。 青向没有说满:“我试试。” 胡蝶的起跳像一只蝴蝶从花瓣上轻盈飞走,花朵没有摇动,没有振翅声,空气亦没有被煽动,一直到她落脚,全程无声无息。只是她的速度和安静程度呈正比,声音越是静,动作越是快,轻盈而优雅,像在夜间湖面掠行的昆虫。 青向最后看了一眼视线所来的方向,也跳上了屋顶。他跳到的位置恰好是胡蝶的上一个落脚点,分毫不差。他是炎之呼吸的使用者,动作不如胡蝶轻盈,动静也远没有虫之呼吸小,炎之呼吸追求速度和爆发力,在被火焰烧灼扭曲的热气中前行,他不能降速,一旦降速扭曲热气就会占据视野,只能让迎面而来的夜风吹走热气,保持视野清晰。 炎之呼吸的优点是不会累,越跑越轻松,越跑越畅快,开始挣扎摇曳的火苗烧成磅礴大火后,这火焰只会越来越旺,而不会熄灭。他的肺腑细胞也随着这火焰畅快的跃动。 除了刚开始几次差点跟丢,到后面他已经能很轻易地跟在胡蝶身边了。 “胡蝶大人。”他在迎面的夜风里喊身前的人。 “不用喊我大人。”胡蝶没回头,只是被夜风送来的声音很清晰。 不喊大人喊什么?炼狱肯定会教训我:‘呜姆!礼貌!佑康!懂礼貌!’ 青向继续喊自己的,“胡蝶大人!为什么你们不从其他方向进歌舞伎町支援?”凭白被困门口。 “往日入街口不会有队伍阻拦,今日” 胡蝶心中有些猜测,趁着还有段距离,青向的肺部似乎足以在行进中交谈,她干脆在屋顶间询问:“歌舞伎町有哪位‘大人物’停留吗?” “有一个。” 胡蝶在呼啸的夜风中也说的流利,青向就艰难多了,不得不大呼一口气,往外喊出来: “之前我被蕨姬,就是那只女鬼上六,掠走的时候,跟着她见了一位政府官员,大概是他吧?” “他见到你的样子了吗?” 胡蝶右脚起跳,轻松越过横亘前路的木障,羽织在半空停留的一秒张开时如翅翼一般。她抵着风向,轻盈地稳落在木障那头,随口提醒: “小心。” 青向一个矮身,左腿前擦,一路刺耳的摩擦音,呼啸的风洞发出烈焰燃烧的爆鸣,让他耳鸣了一小阵,没听到胡蝶的问句。 “什么?” “你认识他吗?” 这句青向听清了。他剩余的肺活量不能再支持大声喊,声音小了点。 “不认识,没见过。” 即便背着风,胡蝶也能听清,她罗列着可能性: “确定没见过吗?比如一些同时参加的场合,或许会有交集的宴会。” 做人偶时从记忆里选了一张脸捏,为避免误会,特意用了后世希望之峰某不相识同学的脸,那位同学离出生都早,出现变故的几率很小。‘青向佑康’则根本没有过去可言。 他想回一句‘确定没见过,而且我没机会参加宴会’,但肺活量不足,不得已只否定了最关键的前半句:“没有。” “我知道了。” 胡蝶没有再问,距离震动点越来越近,两人几乎能看见漫天而起的水花,她说起了别的:“子弹够不够,枪在附近吗?” “足够,在。” 青向言简意赅。 “好,你在附近隐蔽支援。” 结果,本就疾驰的速度,胡蝶居然又提了一等速度,青向隐约看见数百只紫色蝴蝶在她身边飞舞,跟着她迅速消失在视野。 所以这一路她还是降速等我了。 青向尝试了一下,肺活量濒临崩溃,实在跟不上,就干脆慢下身跑去自己丢枪的草丛,金属的枪,械被茂盛的野草掩盖,从外面看不到,稍一摸索就能探到满手冰凉。 他重新趴上屋顶,不用望远镜也能看到漫天遍野的紫色蝴蝶扑天而起,隐天蔽日,数千双震动的蝶翼声从遥远的地平线传来,哗哗啦啦,像几百只铃铛。 他很干脆地掏出所有最后的子弹,将子弹填充进弹.匣,从单筒望远镜内对准显而易见的战场。 胡蝶加入了战场,现在被妓夫太郎发现也没关系了,‘青向佑康’的安全能够保证。 胡蝶和宇髓无论如何都无法击杀上弦之六,这是必定的事实。并非不信任前两者的实力,在情报缺失的前提下,胡蝶和宇髓的战场拉得太远了,一个在街南,一个在街北,两者没有能够顺畅沟通的渠道。 第69章 就像打游戏,等级和实力再高,不明白打法甚至反其道而行之的玩家无法打败boss。 反过来也一样,距离天亮不到几十分钟,柱抗的下半只上弦之鬼。 视野中,三只几乎同样奄奄一息了。灶门两手都是反常的绿,深绿色在他的血管里蔓延,像两只在皮肤蜿蜒的蛇,他撕掉和服下摆,在两臂上端扎死,大抵是希望毒液蔓延的速度慢些,但他现在的眼尾、嘴巴、耳道、鼻下全是混合着毒的血液,灶门整个人摇摇晃晃的,两眼无法聚焦,大力喘息着,偏偏抓住刀柄的手极稳。 我妻一直闭着眼,绿色的污浊液体在脸颊蜿蜒,他的面色白的像纸,嘴唇发紫,看起来凭白像在哭,只是表情平静极了,以往所有面对死亡的恐惧通通消失不见,以平砍的频率和速度使用着雷之呼吸的第一型。 伊之助从妓夫太郎身后突然出现,用刀背死死卡住后者的脖子,后者从脖颈向脸颊泛着紫,动作慢了一秒,抓住伊之助的手腕,粗暴地扔至旁边的围墙,一直砸到摇摇欲坠的建筑物内。木柱四分五裂,在二楼坍塌的最后一秒,被胡蝶提着衣领救了出来。 这三只形势肉眼可见的糟糕,灶门最甚,我妻次之,伊之助大抵赖于野兽般的直觉,从外表上看无甚伤口,活动也最为灵便。 此刻胡蝶加入战场,原本一边倒的局势更改,三只勉强可以稍稍喘息,但也不容乐观。 比较两边战力后,青向看到胡蝶用手势为他下的命令。 “攻击”“脖子”“隐藏自己” 他低头,对准妓夫太郎的脖子,无声按下了扣机。 第42章 算一算这已经是第四发子弹了。 前三发只将将擦过一发,胡蝶的毒让妓夫太郎的速度慢了些许。对于这个层面的战斗,青向的狙击效果直等于零,但胡蝶本就抱着其他打算。 胡蝶熟识妓夫太郎脖子上的青紫,那是她亲手调配出的毒,上六鬼明显已经对毒和子弹产生了忌惮,时时防备,青向的后几发子弹只是扰乱战场为她制造空隙而已。 在空中旋转的子弹划破空气,直冲向妓夫太郎的脖子,后者仅是听到声音就幅度巨大的躲开,又在最后用镰刀卡住胡蝶挥来的日轮刀,隐管流淌的毒洒在他的鞋面,烧灼出一个小洞。 妓夫太郎瞥见蛛丝般蠕动恢复的皮肤,手下用力,硬生生将胡蝶的手腕扭出一个半圆,胡蝶心中稍稍比较后干脆放弃进攻后退,妓夫太郎冲着子弹射来的方向望,没有趁胜追击。 整个右手臂都隐隐酥麻,胡蝶旋回手腕,重新将日轮刀横在身前。 “炭治郎,还能动起来吗?” “可以!” 灶门大口喘息着,一手握不住刀就改成了双手。他很大声地回复,眼睛盯着妓夫太郎看。 “我还能挥刀!我还能用出好几次十型!” “做得好。” 凹槽重新装满毒液,胡蝶的羽织微微摇晃,她望着对面的鬼微笑。 “你好,上六先生,原本想趁着天亮向您问一问有关上弦的情报的,不过很可惜,事出难料,只能说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吧?” “为什么打打杀杀的?” 妓夫太郎脖颈处的青紫逐渐褪去,即便胡蝶钻研用最小体量凝聚出最大的浓度,小小一点擦伤无法给他造成致命的打击。他真情实意地感到困惑: “你很美,还是自由身,怎么不去那些富丽堂皇的地方?他们会争着抢着给你送钱,能轻而易举过上别人嫉妒的优越生活。” “啊啦。”胡蝶微侧头,笑意吟吟,“感谢您的夸奖,我还是头一次被鬼夸奖说漂亮。不过去富丽堂皇的地方,那就算了吧。”她状似有些苦恼,“鬼还存在世上一天,我就无法脱离打打杀杀呀。” “猪突猛进!猪突猛进!!” 终于恢复正常的呼吸频率,伊之助眼前的视野再次清晰,他高举双手的日轮刀,向着妓夫太郎直直冲了过来。 原本还想说些什么的妓夫太郎闭上了嘴,一脚把冲来的伊之助猛踢至高高的半空,尖锐的镰刀紧随其后,旋转的刀锋不断闪过寒芒,给伊之助开膛前被一道闪电击中,失了力道,又向下坠落。 在妓夫太郎武器向下坠落的空档,轻薄泛着紫的日轮刀直冲他的脖颈,恍惚有无数蝴蝶在旁簇拥,掀起簌簌微风,却夹杂着恐怖的力道从点撞击而来。 虫之呼吸·蜂牙之舞·真曳 妓夫太郎看不清真正的剑刃,他在凹槽里的毒液刺入了一些后才将将躲开,皮包骨到凸起的手掌前伸,死死攥住眼前女人纤细的脖子,回归控制的镰刀划开冲上前的灶门前胸。 “你们在等天亮?” 面色涨红、痛苦地去抓脖子上手臂的女人自然无法回答,但人类方的目的一目了然。 “不用等了,我会在天亮之前率先杀了你们。” 就在妓夫太郎要用力拧断她的脖子前,他突然火烧般松开了手,躲开两人间划过的子弹。胡蝶掐准空隙跃步后撤,日轮刀挡在身前,另一手捂着脖子低低咳着。 脖颈处的掐痕迅速变紫,胡蝶脸上的闷红尚没褪下,但她面上仍带着笑。 “上六先生,咳,事无绝对,话不要说太满呀。” “你们还有一个懦夫藏在后面?” “为什么、咳,说是懦夫?” 妓夫太郎本就容貌丑陋,海藻般的头发挡着眼睛,像是从泥沼的阴影里向外看。 第70章 “让女人在前线上阵杀敌,自己躲在安全的后方不敢靠近,不是懦夫是什么?” 胡蝶失笑,像是听到了有趣的笑话。 “因为您自己是懦夫才会看别人也是懦夫吗?” 蹭 火光一闪,日轮刀和镰刀刀刃相交,陷入到微颤的僵持。 毒已经注入上六鬼的脖子,破坏性的毒液即将流满他的全身,胡蝶不用再东躲西藏,她直直对上那只镰刀。两人离的很近,不足几十厘米,妓夫太郎看到胡蝶眼里真切的笑,还看到笑意下不断酝酿的愤怒。 “上六先生,我后悔了,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让我们说说话吧?” 胡蝶说的温柔,侧身半步,重又架住妓夫太郎再次砍来的镰刀。 妓夫太郎脸色铁青。 “我和人类没什么好说的。” “这样吗?” 胡蝶突兀后跃了半步,她在蒙蒙天色下背着光,只能看到嘴角经久不变的弧度,好像用尺子和刀刻上去的一般,和她记忆中越发清晰的女性微笑如出一辙。 “那就没办法啦,只能让您再慢一些,愿意好好和我说说话了。” 胡蝶没有给青向打手势,青向却明悟了她的意图,他重新对上望远镜的视野,将枪口微抬。 他没见过虫之呼吸,自然也不知道几秒后才是攻击,两人没有任何配合的默契,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帮助。 胡蝶的手腕灵活到可以在几秒内瞬间爆发出数次砍击,以人眼看不清的速度,只能听到刀刃划破空气的嗡鸣,一击连着一击。有几次因为太快甚至连在了一起,总共只听见四次声响。 “虫之呼吸·蜻蛉之舞·复眼六角” 妓夫太郎抬臂架刀,一共六次的斩击只有最后一击落在了手腕,擦出一道血口。六击已经斩过子弹才来到妓夫太郎耳边,被他轻易避开后顺势向前,锋利的镰刃擦过胡蝶的左肩,从下巴长长切割到小臂,血液瞬间从深可见骨的割伤中涌出。 胡蝶后退和跳起的动作连贯轻盈,她从地面倏地高高跳起,血液顺着手腕从空中如雨点涌落,她的日轮刀划过新月的弧度,数百只蝴蝶凭空而起,围拢在她身边。视野无阻拦的空中,胡蝶抬起左手,收起拇指,四只鲜血淋漓的手指清晰可见。 于是青向的手按在了扳机上,在心中从四倒数。 明明在无处借力的半空,胡蝶却好像停在了那里,一秒,数千只漫无目的的蝴蝶瞬间对准妓夫太郎,日轮刀裹挟着扑闪的蝴蝶,在半空划过一闪,这是两秒。 蝴蝶翻涌成群,扑闪的蝶翼像是海浪,巨大浪花朝着地面的鬼直直拍去。三秒。 刀刃相击的声响和火药爆开的声音同时响起。 轻薄的刀刃只是从镰刀前经过,擦过镰刀的侧壁,最后从妓夫太郎左脖拉过。他要躲,但右身的退路恰好被弹道封锁,退无可退,妓夫太郎拔出刺进女人小腹的镰刀,手指捂着脖子,大量浑浊的血液从他的指缝涌出。 胡蝶就像蜻蜓点水,踮脚落在附近的屋顶,她甩刀甩掉污浊的血液,小腹和左肩渗出的血液浸漫羽织后就没有再流——呼吸法的一点止血小技巧,仅仅是止血,伤势还在,但她现在不在意那个。 她用手比在嘴边,“莫西莫西,上六先生,现在可以和您聊一聊了吗?” 妓夫太郎死死瞪住女人,那恐怖又腥粘的眼神,像是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被这样骇人的眼神锁定,胡蝶却噗一声笑了出来,眉眼弯弯。 “请不要这样看我呀,您知道吗?我这行是为您特意从富士山赶过来的。我听说您是上弦,就非常,非常,非常想和您聊聊天,虽然只是上弦之六,算不得什么,不过我想多少会知道些关于上弦之二的事情吧? “那位,听说叫做童磨的上弦之二。” 胡蝶的声音轻极了,悠悠扬扬,像蒲公英,乘着风从妓夫太郎耳边经过,又在经过的那一瞬间爆开,露出其中死死压抑了多年的愤怒与杀意。 “……童磨大人?” 妓夫太郎慢慢在地面站稳,手指遮掩下的伤口正缓慢愈合。他嗤笑着: “他已经不是上弦之二了,你们猎鬼者的情报真是‘及时’,因为这个才越来越弱?” “您真的知道!” 胡蝶双手合十,喜悦不似作伪,混沌的杀意和少女的灵动混在一起,凭白看得人发寒。 “可以告诉我有关他的事情吗?” “可以,为什么不可以?”妓夫太郎沙哑着嗓子,嗤嗤的笑,胡蝶和青向以伤换伤天时地利换来的伤口恢复的只剩原来一半,这一半还正蠕动着交合,“自从那位当之无愧的最强之鬼到临,童磨大人已经落至上弦之三了。” 第43章 “那是他活该。”胡蝶笑吟吟,“这种下三滥该下地狱才是,仅仅掉到上弦之三而已吗?” “你脑子不清醒了吧?”妓夫太郎低声道,放下遮捂的手,原本狰狞的伤口现在只剩一道蜈蚣样的疤,“我告诉你有关那位最强大人的莅临,你居然只关心童磨大人掉到上弦之三?” “啊,啊,是。” 笑意从胡蝶面上消融了,她肉眼可见的敷衍。 “最强之鬼,不是你们那边偷偷摸摸躲躲藏藏的鬼舞辻吗?还是说这是个流动奖章,谁都可以拿到,在玩家家酒吗?” “放肆!” 第71章 妓夫太郎脸上的斑点随着他的愤怒改变位置,他握住镰刀的手都在哆嗦,好像被侮辱的是自己,“假如那位大人愿意出山,包括你,包括你们所有猎鬼者,全会在天亮前死无葬身之地!” 妓夫太郎这幅模样倒令胡蝶收了收注意。在她曾经的猎鬼生涯中,无论上下,鬼只会对鬼舞辻无惨流露混合恐惧和崇尚的兢兢战战,包括她在内的鬼杀队已经见怪不怪了,但这位‘最强之鬼’似乎并非鬼舞辻,鬼舞辻无惨会允许另一只比他强大的鬼踩在自己头上? “嗯……这的确让我起了点兴趣。”胡蝶的指节抵抵嘴角,“但是他的位子在哪?现在的鬼王位子换了鬼来坐?” 按上六鬼所说,鬼这几年内部发生了巨大的排位变化。炼狱先生曾往无限列车出任务时见到的‘上弦之一’又是谁? 天已经蒙蒙亮了,隐隐约约的金色光芒从地平线漏了一角。一人一鬼摇相对峙,自刚刚的激烈交锋过后,两边都没有再出手的意思。被鬼毒浸漫的三只则有一个已经失去了意识,一个被塌落的木板砸上后脑。 妓夫太郎身上点满紫藤花的颜色,斑点开在白似纸的皮肤上,随着他的一呼一吸扩散,以他脖子上蜈蚣似的疤为中心向外蔓延。妓夫太郎的呼吸重了些许,但他身前的人类女性呼吸更加沉重。 “为什么不说话?” 胡蝶歪了歪头。 “叫人挑起好奇,自己又不说了,这也太过分啦。” “你会知道的。” 妓夫太郎沉沉地闷笑,举起右手的镰刀,拉动锁链时发出稀稀拉拉的金属声响。 “在地狱里。” ‘叮’‘叮’‘叮’连续而数次金属相击的声响传出很远。锁链、刀刃、镰刀,三者在空气中相交,速度越来越快,叮叮的频率便越来越高,越来越响,直直维持某种频率的连音。 “聊天要有始有终才行。” 兵刃相击的声响太大,胡蝶抬高了声音。她用手撑刃,一个漂亮的后翻恰好避开旋转的镰刀,因重力扬起的衣摆露出小腹蛛网般扩散的深绿血管。 “这样吧,问问你别的问题好了,在你堕落成鬼的这段时间有没有杀过人?” 侧头避开锁链的女性嗓音带了些喘息。 “人?” 刀刃掀起的风切断了妓夫太郎的左手,下一只新肢很快重长出来,却带了紫的颜色。 “数不清了,你会数自己过去吃了多少只寿司吗?” 胡蝶没有说话,嘴角的笑意错觉般消了踪影。 “我倒是知道我吃过多少柱。”妓夫太郎的舌尖舔过嘴角,“不多不少,恰好八个。” ‘噌’ 泥潭的腥臭味和花香对象对峙,刀刃相接的两边,两对同样盈满了愤怒的瞳孔直直相对。 “鬼……该是你们全部下地狱才对。” 胡蝶再维持不住曾经的笑了,愤怒不断发酵,让她咬牙切齿。 “你们不值得原谅,不值得理解,更不值得他人为你们设身处地的着想,你们根本没资格体会这世界的善!” “那真是太遗憾了。” 妓夫太郎手下用力,镰刀压过如刺般的日轮刀。 “只要那位大人仍在,被一锅端的就是你们!对上我就让你得意了?那位大人可是至高无上的上弦之一!” 胡蝶的手顿了一瞬。 镰刀和日轮刀擦出尖锐的摩擦声响,镰刀尖刺进胡蝶的右锁骨,暗深的浓绿迅速向她的心脏和下颚进发,日轮刀刃深深划进妓夫太郎的动脉,比先前浓了几倍的紫色一路蔓延至他的眼睛。 胡蝶心脏处的紫藤毒察觉到外敌侵入,朝着鬼毒扑过,两相交缠的毒素在心脏附近的血管厮杀,战场一路扩散又激烈。她的心脏在那一瞬停跳,身体的整个右端麻痹,再使不上力。 胡蝶扶着日轮刀,半跪在地,大口大口的呼吸却汲不到多少氧气,只有左手勉强抓住刀把,另一手搭在身侧,生理性的痉挛。 妓夫太郎的整对眼睛都是浓紫色,看不清他的瞳孔,但他还能站稳,并向着半跪在地的女性甩出了带锈的镰刀。 打来的子弹仅将镰刀头的方向偏移了些许,挥砍上胡蝶之前,和服碎裂的少年摇摇晃晃挡在了最后一段距离,他用尽全身力气,空中显现的微弱碧波阻挡了镰刀前行。镰刀在空中转过一圈,重新回到妓夫太郎手中。 远远地,青向‘啧’一声,甩掉枪.械,全速朝这边跑过来。 进入妓夫太郎体内的毒素足够他死两次,他却仍好端端站在这里,眼中的浓紫甚至逐渐退却,他的呼吸也慢慢重回平稳。 妓夫太郎朝两人靠近了。 “你的毒不错。” 他高高在上俯视半跪在地的胡蝶,没有留给挡在她前的灶门一眼。后者太弱了,不值得他看一眼。 “只可惜是这毒最后一次出场。” 锁链串行,灶门扑身用尽全力去挡,但被锁链一把重甩在附近的废墟中。因他碰撞倒塌的木料又重重砸在挣扎着爬起的少年身上,灰尘弥漫,他吐出大摊血,血腥味饶鼻,和泪水的咸一起构成充斥内心的绝望,抓着木料的手用力到甲盖出血,双腿却怎么也不听使唤。 “炭治郎!” 胡蝶的右眼浮现出了片片光斑。 没了人碍事,妓夫太郎的镰刀终于畅通无阻,高高举起的镰刀反射寒冷的微茫。 第72章 没有多余的话,镰刀刺破空气发出一小通嗡鸣。一闪而过的寒芒离喘息着起身的胡蝶越来越近。 砰 微小的火焰犹如火苗簇拥在日轮刀旁,黄橙的颜色若有若无,像努力显现却无法冲破禁锢。旋转的日轮刀砸上镰刀,镰刀远远飞出很远。日轮刀则深钳进附近的墙体,摇动的刀身反射妓夫太郎阴沉的目光。 挡在胡蝶身前的少女黑发黑瞳,或许不能叫他少女,不再刻意遮掩下,少年的锐气显露无疑。 妓夫太郎的手宛如某种野兽的爪子,伸伸合合,想要抓住什么东西。他的胸膛起伏着,但那双眼睛,淤泥一样的视线死死黏住了青向。 “……你是猎鬼人?” 少年牢牢挡在女性身前,一步不错,那双漆黑的眼警惕地盯着他,倒映妓夫太郎带大块黑斑的脸。 “鬼杀队炎柱继子,请多指教。” 假如他是男孩子,这粗糙的嗓音便顺理成章,一切就合理又流畅——宽阔的肩、灵巧的动作。 那一把五颜六色的糖块还在妓夫太郎的内兜,是因为毒吗,从糖块接触到的位置开始,一股冷意顺着皮肤向上蔓延,蔓延到脊梁,流传到四肢五骸。 “你” 妓夫太郎的声音居然有些沙哑。 镰刀回转的声响打断了他的沙哑。转着圈的镰刀从遥远的天际线回归,速度和力道如豆腐般一刀两断挡在其前的木料,被青向日轮刀打偏的镰刀在力的作用下重又回到这座战场,重新回到它转向前的位置,也就是青向此时所站的之处。 “青向!前扑!” 胡蝶整个右眼都看不到了,心脏的麻痹却渐渐在呼吸法的调和下缓和,她借着日轮刀的力,艰难又挣扎地从原地站起,但仅是站起就如此勉强,更不用提护住青向。 青向早就听见了冲他这甩来的镰刀,不如说他早就在暗自注意了,突然离开视野的武器是最危险的杀器。他就要侧身跳开,只是在这时,一把锁链突然出现在身前——以极快的速度,人偶‘青向佑康’无法反应的速度。 正如灶门那次一般,锁链将少年甩出了原地,只是力道截然不同,青向仅是摇晃几次就站稳在废墟上,镰刀自他肩侧闪过,没留下丝毫伤害。少年好端端的,毫发无伤。 看起来,就如妓夫太郎出手救下了青向一般。 第44章 因为一时温暖所以误了判断吗? 青向在心底嘘了一声。 重变回精钢颜色的日轮刀就离他左肩一拳之远,只要伸手就能够到,他握上前伸的刀把,手下用力,花了点力气才把深钳进木料的刀刃□□。 摇曳渐熄的火苗重新燃烧,金属的颜色稍稍变黄,不知是本身还是反射的天边晨光。 摆出起手姿势的少年缓慢而沉沉地大口呼气,清凉的晨间水汽充足,蒸汽自他嘴角冒出,恍惚连身侧的空气都温暖了些许。 他矮身,像是放慢的像素点一般一帧一帧地改变动作,双腿下压,重心前移,整个人宛如行将射出的弹簧,刀身对准了只言不语的妓夫太郎。 “感谢您的搭救。”虽然我自己也能躲开,“不过到此为止了。” 突然爆发的力道令周围的空气飒飒,爆鸣声一路和着飞驰的身影,巨大的嗡鸣好像列车经过,身后留下的虚影犹如火焰燃烧。 炎之呼吸特有的巨大爆发力,短程内可以达到高于虫呼和蛇呼的速度,只是耐力和动静就远远比不上了。 妓夫太郎在那身影凑近的最后一瞬间抬起了刀。两刀相击,发出的声响还不如先前压制胡蝶的日轮刀响。 炽热的温度和冲击都是妓夫太郎所熟悉的,但力道好像仅限于对方的两腿,日轮刀没有分到丝毫,金属色的刀刃至今没有变色,妓夫太郎手下的力道微乎其微,稍一用力就能压垮。 “这就是你所谓的‘到此为止’?弱的像一只虫子?” 妓夫太郎以为自己在嗤笑,事实上他只是盯着青向,死死地盯着,充血的双目一瞬不眨,极为可怖。 被一对渗人的眼睛瞪着,青向还有心情额外解释一句。 “别误会,这不是炎之呼吸的全部威力,只是我个人弊病而已。” 青向的双臂现在全都麻了,虎口泵出撕裂伤,两只上臂的肌肉生理性的颤抖,显然已经到了极限。 他拐手,日轮刀擦过镰刀,他的刀不如胡蝶的柔软灵活,坚硬的刃底缺乏韧性,此时被暗劲强行调转位置,像开裂的陶瓷一样布满裂纹。 鬼杀队出厂的日轮刀自然不会就这样碎掉,满是裂纹的刀还保持着原来的形状,尖锐的一方擦过妓夫太郎的肩膀,只有十分之一的刀刃都被青向强行卡进妓夫太郎的锁骨。 和方才胡蝶所用如出一辙的毒液透过伤口渗进妓夫太郎体内,切割的钝痛涌上妓夫太郎四肢五骸,难以忍受的剧痛让愤怒在顷刻间填满他的大脑。 满目猩红的鬼用手抓住刀刃,不顾皮肤和手骨的焦糊,硬生生捏碎了日轮刀,本就布满裂纹的日轮刀碎成八段,稀稀落落掉在地上。 青向迅速后退,要退出妓夫太郎的攻击圈,但他的速度到底慢了一步,妓夫太郎一手伸过来,如刚才的胡蝶一样,五指死死卡进青向的脖间。 我猜到你会这么做了。 青向的思路很清晰,他故作挣扎,用两腿的胡乱踢踹掩饰背过手摸匕首的动作。挣扎间他的左腿似乎踹到了什么,零零落落的东西落地,只是被卡住脖子的青向看不见。 第73章 妓夫太郎看见了,他看见掉落了一地,五颜六色的糖纸。最上面那颗是紫色的,融化的糖液流到外面,还凝了铁锈。 他卡住青向的手指抽搐了一瞬。 砰 灰尘满天,建筑物再次被甩过来的人砸塌,青向比灶门等人的状态要好,他迅速灵活地爬出了废墟,没有被木料压塌在内。 “……?” 青向扶着碎裂的木柱,满脸诧异。 他都摸到匕首了,以他的速度,只要把匕首刺进妓夫太郎的眼睛,这最后的天亮时分不会熬的太艰难,偏偏妓夫太郎怎么突然把他甩出去了。 青向只是短暂地思考了一会儿,既然妓夫太郎主动把他甩出了攻击圈,他干脆跑去胡蝶那看看后者情况怎么样。 “胡蝶大人,您怎么样?” 胡蝶正捂住自己的嘴,混着绿意的鲜血从指缝汩汩涌出。她没力气再说话,借着青向的力气拔出插在地面的日轮刀,她死死抓住青向的手腕,朝妓夫太郎的方向抬了抬刀尖,示意小心。 此时离日出不足几分钟,妓夫太郎的毒素和伤口正缓慢痊愈,对面的猎鬼者却个个负伤,唯一需要忌惮的猎鬼者半脚踩在了三途川,胜负已定,只要他陈胜追击,在这样的战局下杀死这五个人类简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偏偏妓夫太郎反常地站在了原地。 他没有靠近两人,站在刚刚和青向短暂交锋的原地,站在废墟遮掩下的阴影里。 “芋鹤。” 他的声音还带着粗石摩擦的沙哑。 青向没有应声,只是做出护住胡蝶的动作,在心里倒数太阳的来临。 “……谢谢你的糖。” 妓夫太郎说完了先前没能说完的话。 青向想说那是你妹妹给我的,介于场合,还是把这句咽回了肚子里。 “你们走吧。” 青向、甚至是胡蝶都不住一顿。 “不要再回来了。” 终于做下了决定,妓夫太郎拉着镰刀的锁链,将其一拳拳缠在自己手上,没去看对面的几人。 “离歌舞伎町越远越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青向没对这话做二次确认,他扶着胡蝶肩膀,试探性地后退几步,妓夫太郎果不其然没丝毫动作,反而在锁链全部收回后,最后看了青向一眼。 “下次再见到你,我会毫不留情地吃了你。” 手腕缠着锁链的鬼转身后,消失在檐体遮挡的阴影中。 那股如污泥和泥沼般腥浑的味道随着鬼的离去逐渐消失不见了,清晨的日光挥发地面浑浊的血液,淡淡的烟雾和灰尘一起蔓散。 天亮了。 / “宇髓大人!宇髓大人!” 一片废墟瓦砾间,须磨流着泪,手下推搡着耷拉着脑袋的音柱。后者遍身都是血迹,手腕和腿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下巴上是颜色泛玫红的血,这么久了仍未凝固,顺着脸颊流淌。 “你醒醒啊!你死了我怎么办呜哇啊啊啊啊啊——” “须磨!不许哭!” 槙于自己都含着泪,用手捶打着须磨,使劲吸鼻子,将哭意吸回去。 “让宇髓大人安静地离开!宇髓大人忙碌一生,让他,让他好好的,安安静静、无牵无挂地前往极乐净土。” “我、我” 须磨捂住嘴,但喷薄的泪水却无论如何也挡不住,最后隔着手嚎啕大哭。 “我忍不住呜啊啊啊啊啊啊——” “没用!” 槙于噙着泪,两手‘啪’一声拍上音柱的脑袋,把挣扎着睁眼的音柱拍的脑浆都在跳,他满脑子都是嗡鸣,气若游丝,颤抖着伸手要按槙于。 ‘啪’ 槙于又重重拍了下,音柱的脑袋夹在中间像只西瓜。 “不许哭!烦死了你!” 音柱伸到一半的手脱力地垂下了。 正好看到这一幕的青向:…… 宇髓,这就是你的妻子吗。 妓夫太郎离开后,胡蝶从青向那里拿到了他那份紫藤花毒,看也不看地吞吃入腹,在青向犹豫而诧异地询问“都是毒真的不会有问题吗”时,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 额外摄取的大量紫藤毒,再加上在日光下用虫之呼吸稳定己身,半个小时下来,胡蝶体内才勉强维持住平衡,有点力气走一走,轻轻说说话了,只是脸色苍白的可怕,比面对妓夫太郎时还要苍白。 我妻、伊之助失去了意识,灶门有意识,但属于眼前冒白光,嘴上说着‘我没问题,快去救善逸他们!’,其实连眼前是青向还是胡蝶都不知道,善逸还说成了‘zanyuzu’。 最后,青向用腰带一个人托着三个,胡蝶听着餸鸦指引的方向,几人才成功和音柱汇合。 胡蝶正保存力气,青向负责上前挥开哭天抢地的须磨几人,给医生留出看诊空间。 她看了看音柱的面色,给后者喂了点青向最后的一点紫藤花毒,短暂的十几分钟后,音柱缓缓睁开了眼睛。 “宇髓大人——!” 须磨哭着就要扑上去,被槙于强行拦了下来。 “给我站在这,不许动……不许哭,你一哭我也想哭了!宇髓大人,您感觉怎么样?!” 睁开眼睛的音柱脸色和蝴蝶一样白,他捂住自己的心脏,一声不吭,额头却扑簌簌冒着冷汗,呼吸紊乱,睁开的眼睛模糊不明。 第74章 条件有限,胡蝶无法去除两人体内的毒素,为了保命,只能服下紫藤花毒,让两相天敌的毒素互相厮杀,维持最后的平衡。 第45章 须磨泪眼朦胧地单手撑在他身边,用另一只手去扶音柱头上的冷汗。 “宇髓大人……” 音柱意识尚不清醒,从腹部开始要将他整个人撕裂的痛意一路传到四肢五骸,以心脏的跳动频率脉动。即便如此,耳鸣的耳骨听到妻子的哭声,他挣扎着撑起半身,对须磨露出一个满头是汗的笑容,大意是‘我没事’, 须磨啜泣:“宇髓大人,您笑得好像墓碑上的遗像。” 音柱:“……” “呀!槙于姐姐不要再打我了!” 槙于收回手时也憋回了眼眶的泪水,她小心地扶住音柱。 “宇髓大人,您能站起来吗?假如站不起来,我和须磨扛着你回家。” “那倒不必。” 音柱笑着摊在槙于怀里,不住喘息以平复内脏的痛苦,冷汗浸在槙于的胸襟布料上。 “那样未免太没有男子汉的华丽了,我可是死也要满身华丽地躺在水晶棺里的男人!” “呸呸呸,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打你哦!” 槙于作势要打,被音柱打着哈哈躲过。 这样一来,原本沉闷的气氛轻快不少,担忧也从槙于和须磨脸上消隐了许多。 远远地,雏鹤从废墟的那边赶来,冲几人挥着手臂,原本来援的鬼杀队剑士在她身后,每人都扶着一两位满身狼狈的女性,大家都挂着劫后余生的神情。 “喔,人质都救下来了。” 看准力气差不多了,宇髓就着槙于的力道从地上慢慢站起来。 “胡蝶,你们那边怎么样?能平安回来应该是战况不错吧?” 胡蝶闻言轻笑,她喘息着,声音很轻。 “可以这样说吧,至少知道了一些事,能平安回来还是托了青向的福。” “青向?” 音柱侧身冲青向打趣。 “你是不是要变成吉祥物了?下次打弦月鬼就叫上你。” 青向还在扒灶门的眼睛确认他死没死,闻言头也不抬。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帮多少忙,菜的不行。” “胡蝶可说都是你的功劳。” “潜伏在上六身边时给那只鬼施了点小恩小惠,我也没想到他这么看重。” 回答出乎意料,音柱望向胡蝶求证,得到了后者在思索什么的点头。 他想起闯入京极屋,刚遇见蕨姬和青向时的场景,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天已经大亮,隐才姗姗来迟。被解救的游女和鬼杀队一同出了歌舞伎町,隐在歌舞伎町外的藤屋给她们找了一个暂时的落脚之地。 “胡蝶大人,很抱歉,我们没有对这毒的特效药。” 搀扶胡蝶的隐很是愧疚。 “没关系。” 胡蝶自己就是用毒大家,自然知道这毒不是轻易能解开的。和体内的毒相比,她更在乎另一个问题。 “你们进入歌舞伎町时,有没有受到阻拦?” “嗯?没有啊。” 隐茫然。 “歌舞伎町不是一直没有入街检查吗?” “……这样。” 胡蝶敛眸微思。 “胡蝶大人,怎么了吗?” “没怎么,能拜托你帮我叫来青向吗?”胡蝶微笑安抚,“我实在没什么力气啦。” “嗯!” 本来觉得自己没用的隐用力点头,冲着队伍后边候在灶门身边的青向喊:“青向!胡蝶大人有话问你!” 摊在车板上被三位妻子围拢的音柱闻言抬头瞧了一眼。 青向斟酌了一小会来不来,但他没好借口离开,也想听听胡蝶会问他什么——可能是什么重要的话题。 被叫来的青向在胡蝶示意下和隐交换了位置,隐去其他队员那边,青向负责搀扶。 “您叫我?” “嗯,有些事情想要问你。” 胡蝶引着青向往远离队伍的方向走了走,看见少年脸上变警惕的表情,她忍不住噗嗤一声。 “这么警惕?怪让人伤心的。偷了几盒药心虚到现在?” “……” 把我先前的反常当成偷药的‘心虚’了? 青向收回心神,侧头去问。 “谁跟您说的?” “这要拿出来数一数了,比如气愤不已的小葵,认为是自己的失职难过了好几天的小清,支吾了一星期最后憋着嗓子过来替你道歉的千寿郎,还有新买了几盒药帮你赔罪的炼狱先生,想知道哪个?” 青向消音了。 难怪一直没人找他算账。 “下不为例,嗯?” 这就是要翻篇的意思了。但显然,特意把他叫过来不是为了问‘药’的事,‘药’充其量只是投石问路,打开话头。 胡蝶重新收了表情。 “青向,我接下来的问题如果冒犯到你,你尽可以不回答,并非是必要。” 青向点头:“您问。” 我看情况隐瞒性回答。 “你有没有任何有关父母,或者是你的家庭的消息可以公开?我听小葵说你的父母先一步离开了你,这是你加入鬼杀队的契机吗?” “不是。” 青向回答的干脆。 “只是在那座弥漫森林的大雾里炼狱老师救了我而已。” 第75章 然而这回答出乎胡蝶的意料,或者说,和她预想的完全相反,她又确认了一遍。 “出于炼狱先生的救命之恩?” “嗯。” 初见啊。青向唏嘘。 “难怪,炼狱佑康。” 青向先是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反应过胡蝶在说哪件事,随即就是一个爆炸性的社死。 “你怎么知道……等那件事只是个误会。” 胡蝶微笑,一副贴心的‘我知道’模样。 “这没什么可羞愧的,香奈乎、翔太、学,大家都在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对老师的敬重。” 就是因为栗花落香奈乎和那群人有过这样的前例,所以我才觉得社死啊啊啊啊。 青向想要捂住脑袋。 “还有,青向。” 莫名心累的青向被胡蝶认真的神情叫回了注意。 “接下来的问题希望你仔细思考,或许你认为是不可能的事,但哪怕不可能也好,希望你努力回想,一点蛛丝马迹也可以。” 青向思索胡蝶露出这样表情的原因:妓夫太郎?我和他本来就没什么交集,一把糖而已,再多也问不出什么,至于梅……我是受害者! 于是他问心无愧地点了头。 “在你的家中,有没有某个人,投身成了鬼?” “……” ‘青向佑康’没有过去,问及家人他自然问心无愧:‘青向佑康’不可能有家人成鬼。现在更重要的是胡蝶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出于谨慎,青向话没有说满,他只是抿着唇,做出一副抗拒的神情,低声道:“我不知道。” 颠沛流离的时代,谁也不能打包票知道所有亲属的动向,他此时说‘不知道’才是最真实的回答。 胡蝶垂眸点头,不置可否。 现在是青向的回合。 “胡蝶大人,您为什么要问我这样的问题?” 但是胡蝶看着他,眉眼有遗憾、有温柔,语气很轻。 “我无法确定,这只是我的推断,没有证据站脚,很抱歉,我不能提前告诉你我的猜测。” 两人没有再说,默契的沉默围绕在周边。 一直到路途过半,才是青向率先打破了寂静:“胡蝶大人。” 胡蝶侧头去看,后者的神情如常:“正好到了城镇,我想去杂货店买些东西,您先跟着大家离开吧,我随后回本部报道” 胡蝶没有再问。 “好。” / 对上弦之六的清缴谈不上胜利,但也说不上失败。 至少全员生还,没有鬼杀队剑士死于歌舞伎町,他们救出了被抓起来的游女,还确定了上弦之六的相貌和血鬼术。 音柱本人对这次清缴任务的评价是:尚未结束。 把他重伤到躺上蝶屋的床,胡蝶一边咳血一边用自己试药,灶门三人至今未醒,他的妻子三人也受了伤,怎么都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要不是当主强令他养伤,体内毒解的差不多的音柱早就提刀跑歌舞伎町再战一次了。 即便如此,在音柱和虫柱的强令要求下,针对下一次清缴任务的准备正在开展。 “草!” 蝶屋内,音柱被青向戳的腿一哆嗦,他一花瓶拍过去。 “干什么,你不疼我疼!” 青向轻易避开扔来的花瓶,花瓶抛出一个抛物线,被小清急急忙忙地接住。 “伤成这样了还打算再去吗?” 青向怀疑地看着他。 “不然呢,眼睁睁看着上六从我眼皮子底下溜走?” “位置暴露了,他们还好端端地待在歌舞伎町等着鬼杀队上门,这是很明显的陷阱吧。” 音柱躺在床上,干瞪眼看了会天花板,沉吟不语,半天后才突然开口: “之前我是开玩笑的,这次你别去了。” “我本来也没想去。” 事实上,这次歌舞伎町之旅的收获比青向想象的多——有关他在鬼杀队内部的地位。 第46章 想起些什么,音柱抬头问青向:“听说你要升上柱了?” 躺在蝶屋的这段时间,他从护理人员那知道了不少。 “传播的这么快吗?”青向自己都才从当主那回来,“毕竟下五是我的功劳,这次上六也功绩颇多,我已经要开始考虑名号啦。”没他脖颈高的少年看起来很得意。 “步步高升,恭喜啊。” 音柱调笑,“下次见面不能管你叫臭小子了?” 青向以手按胸,介绍自己:“下次请叫我青向‘先生’。” “去你的。”音柱嗤笑。 少年披着烈焰羽织离开的背影渐行渐远,他行走在屋檐下的阴影中,那炽烈而安逸的烈焰逐渐看不见了。 蝶屋内的男人渐渐消隐了笑意。 他想起正午换药时,护理人员前来时与他说过的话: ‘……功绩颇多、劳苦功高是事实,按规定升柱合情合理。因为青向桑本人的身体状况,主公大人特地询问了他的意见,希望稍等几年,只是被他拒绝了。’ ‘以他现在的强度?甚至接不下上六一击,升柱去送死?’ ‘嗯……主公大人也是如此顾忌,婉劝他再等几年,但青向桑似乎对升柱很执着。’ ‘主公答应了?!’ ‘是的。’ ‘……’ 音柱躺回床上捏鼻梁。 ‘青向桑还是太年轻了,盲目地追求‘柱’,却不在乎自己的肩膀能不能抗住相应的职责……唉,太急躁了。’ 第76章 护理人员这些年见过不少这类剑士,只是才不配位大多没有好下场。 ‘宇髓大人,您和青向桑关系不错,可以的话,劝劝这孩子吧。’ ‘炼狱劝了吗。’ 话虽这么问,音柱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这……没有。’ ‘他的老师都没劝,我哪有资格劝。’ 音柱闭了闭眼。 ‘你知道吗,青向第一次下战场,那副模样你也见过吧?’ ‘是,正因如此,才要尽可能避免再出现类似的情况不是吗?’ ‘恰恰相反。’音柱喟叹一声,‘半脚迈进鬼门关的场面都没吓退他,会让大半剑士退缩的阴影也没拉住他,支撑他心理素质的信念绝不是简简单单的想法。主公和炼狱恐怕是看出这点,特意保持了沉默。’ 阻拦一名男子汉的信念是最不华丽的行为。在鬼杀队尤其是。 / 在胡蝶和音柱再次出发之前,鬼杀队拥有了第十位柱。 青向用着炎之呼吸,攻击方式类似蛇之呼吸,武器又类似虫之呼吸。他苦思冥想了一阵,和炼狱、千寿郎共同商量后决定叫‘隐’柱,对外说取‘隐于阴影,取鬼性命’的说法。 青向单膝跪在产屋敷当主身前,宣誓一生与鬼为敌,坚贞不屈,将毕生精力投入到猎鬼一事中,以鬼杀队的‘隐柱’之名起誓。 产屋敷在天音的帮助下,轻轻抚了抚他的头顶,柔语说对他的坚毅感到由衷的骄傲。 在场的人很少,院子右下角有一位记录的隐,炼狱被千寿郎搀扶着双手鼓掌,胡蝶微笑着注视青向,音柱也在鼓掌,只是神情到底不如炼狱自然,霞柱左右看了看于是也跟着鼓掌。 空旷的鼓掌声中,鬼杀队的隐柱诞生了。 鬼杀队的柱要承担比普通剑士更多的责任,相应的,也有了许多普通剑士没有的权利:从任务的接受者变为提出人便是其一。 “主公大人,我有一事禀报。” 温柔正坐的产屋敷向他点了点头,“请说。” 青向深吸一口气。 “自歌舞伎町回程,我得到了有关鬼王的些许线索。” 整个院子的视线倏地都向他投来。 视线交点的少年单膝跪地,面色不变。 “当真?”产屋敷的笑意渐变为凝重,“是怎样的线索?可靠吗?” “我也不知,线索只有一个地点,说是相手市有鬼王出没痕迹。我无法断定情报来源的可靠程度,想要向您申请去实地验证。” “相手市……”音柱沉吟稍许,“那是天白附近吧。” 青向点头,“除此之外,我还想向主公大人请求一事。” “请说。” 青向的视线投向邻近的四位柱,四人面色各异,但同时望着他。 现在他成了柱,有资格不经申请调动任何继子以下的剑士,只要经过申请,柱也可以调动。 “请让霞柱时透大人与我同往。” 我需要柱的助力,柱的人证,证明鬼杀队寻找青色彼岸花的必要。 / 灶门三人在睡梦中升上了乙级剑士。蝶屋的床位不够,小葵苦思冥想了好一阵儿,决定暂时把他们安置在山下的炼狱家。炎柱的挤压伤本身就需要护理人员时时关照,可以顺带再加三个。 三人躺在青向隔壁的屋子里,青向回房间时多走五步就是。等他从鬼杀队本部回来,发现这三人异常有精力,缠着绷带也要吵吵闹闹。 “乙级剑士了!乙级!我可以荣归故里了吧可以了吧!” “善逸,不要大吵大闹了,我们还在炼狱先生家呢……” “炼狱先生又怎样!就算他家超级大还有好多漂亮的女孩子来送花,我才不嫉妒!这和我理想中的未来差得远呢!” “俺理想的未来就是杀掉所有鬼,成为人鬼两届的大王!” 我妻表情透着怜悯和嫌弃:“真没出息。”他随即得意地仰头,“哼哼,我的理想就是当大官,当有钱人,我要八抬大轿娶弥豆子,之后和弥豆子过上幸福的有钱人生活!” 说到钱,他突然想起被自己遗忘的事,“啊可恶!忘记管宇髓要他卖我的五千块钱了!这是我事业的本金!” 正巧青向从外面拉开门。 “干什么事业,卖三味线吗?” “青向!!”——我妻。 “青向前辈!”——灶门。 “三味线是啥?”——伊之助。 我妻跳起来的动作被疼痛止住,龇牙咧嘴地缓了好一会,迫不得已躺在地上感动地往青向那瞧:“你没事就好,我听说了,我命不久矣那阵是被你救下来了对不对!大恩大德,虽然是让我嫉妒的有颜有钱人,但我还是决定原谅你了!我们成为好朋友吧!” “别耍活宝。” 小葵从青向身后探进室内,双臂叉腰地瞪视我妻。 “就数你乱动!药都蹭没了,再蹭我就要生气了!” 我妻躲到被子里,两眼咪咪。 “生气的小葵也好可爱哦,嘿,嘿嘿。” 青向拦住了小葵从他腰边拔刀的动作。 这孩子虽然傻了点,但罪不至死啊! “好啦,我给你们换药。” 小葵叹口气,认输一般跪坐在我妻头顶,把自己的药箱打开。 “不能像青向一样正经吗?这就是为什么明明入队时间差不多,青向却先你一步升上柱的原因啊。” 第77章 “嘿嘿,小葵,从下巴看也好可爱…………” 我妻的傻笑突然僵在了脸上。 “……嗯?” 率先反应过的是伊之助。 “柱!你升上柱了?和俺打一架!打嬴你俺也是柱!”他手舞足蹈,冲半空挥舞拳头,被小葵竖眉训了一顿后用被子封印,卷成个春卷团,还不甘心地朝青向努嘴。 “青向前辈,你升上柱了吗?!” 灶门是三人间反应最正常的,面上先是惊讶,随即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太好啦!是怎样的柱?和炼狱先生一样吗?” “笨蛋炭治郎!!” 我妻一个头槌,把灶门打的额头红彤彤一片。他凶神恶煞地表情狰狞: “嫉妒!给我嫉妒!我们入队时间差不多他可就跑到我们头上成领导了!长得又帅家里有钱,可恶,可恶啊!不是说上帝打开一扇窗会关上一扇门吗?上帝!给他关门啊!” 灶门被撞的渗出生理性泪水,但胳膊被小葵捧着换药,老老实实地不能动,也不能揉脑袋,泪眼汪汪地看起来有点可怜。 青向盘坐下来揉了揉灶门的额头。 “叫做‘隐’柱,取‘隐于阴影,取鬼性命’的寓意。以及你们到底从哪听得谣言说我家有钱。” “别想抵赖!骗子!骗子!”我妻悲愤不已,“就算你人好身边还有安全感也不能原谅!” 他凶巴巴的模样像呲牙的小狗。 青向就在灶门头顶,他仰头去问:“前辈,那你还跟我们去歌舞伎町吗?” 青向意外于灶门的敏锐。 “我不跟着去,上六需要你们自己解决,不过炼狱老师也会加入,三柱对一鬼应该没问题,要记住,上六鬼只有当两只鬼一齐断首才会死。” “那前辈你去哪儿?” “我从歌舞伎町回程时发现了有关鬼舞辻的痕迹,打算去查看一番。” 灶门的表情陡然变了,他撑着被褥,被痛意刺地一缩,又强撑着坐起来去看青向。 “前辈,带上我吧,我也要去!” 伊之助还在被被子封印,闻言像只大虫子一样在地上蛹动示意。我妻在两人间来回看看,缩回了被子里,不出声了。 青向拒绝:“你要帮胡蝶大人他们。我叫上了霞柱,我们两个足以。” 但灶门很坚持。 满身绷带的少年几乎只露出了脸,那张脸是熊熊火焰般的坚定,摇曳着执着。 “善逸和伊之助很厉害,再加上炼狱大人助阵,歌舞伎町有我没我都不会给结果造成影响,但是有关鬼舞辻无惨的线索,拜托您了!青向前辈,无论如何我都想亲自加入,找出鬼舞辻无惨的老巢,杀了他才行!” 第47章 鬼舞辻,和日之呼吸有关的人类都是你的大劫啊。 青向在心里讥讽,面上却是一副被打动的模样。 “你做好觉悟了吗?” 眼见青向的态度微微松动,灶门的声音更有力:“是的!” “哪怕危险重重,和死亡交臂?” “青向前辈,我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 “既然如此,我也不拦你了。” 青向从地板上站起来,自高点俯视灶门。 “乙级剑士灶门炭治郎,今夜好好休息,尽快恢复健康,从明天早上九点开始和我与霞柱一同乘车前往相手市,展开鬼舞辻的痕迹搜查!” 灶门想要起来应声,却被疼痛困住了手脚,他被疼的拧起眼,又立马强撑着站了起来,大声回应: “是!” “真的没关系吗?” 青向上下打量着灶门,神情怀疑。 “假如伤得太重反而会拖累调查哦。”虽然我本人是无所谓你来不来,日呼在我眼皮子底下当然好。 “没有问题!完全!” 灶门使劲摇头。 旁边卷成春卷的伊之助在地上蛹动,从腰用力弹起来,像一只在案板挣扎的咸鱼。我妻反而缩进被窝里,藏得更深了,‘一切与我无关’地缩小存在感。 伊之助的头这时撞上弥豆子的木箱子,灶门急急忙忙地小跑去捞。 在一旁看着的小葵提出了担疑: “但是炭治郎是被音柱大人拍板要求同行的剑士,会不会打乱音柱大人的计划?” “是吗?的确有这个可能。” 青向随即笑着冲她侧头,“不过这和我无关就是。” 小葵一愣。 “……诶?” 青向向她分析:“你看,炼狱老师,胡蝶大人,宇髓大人同去歌舞伎町,三位柱无论如何也能拖死上弦之六了,反而是追查鬼舞辻踪迹的人手不够,炭治郎这时候能过来真是帮大忙了。” 少年的笑容一如既往,和两人初见时的弧度没有不同。或许因初见是在盛阳之下,现在却是在摇曳的烛光中央,那微妙的差距让小葵越发迟疑: “的确是这样,但是……” “现在已经快十点了啊。” 青向观察窗子外的月位,背手揉了揉刚解决突发事态回来的灶门的头。 “伤员趁早休息比较好,炭治郎,好好睡觉,明天见哦。” “嗯!青向前辈,明天见!” 灶门面上肉眼可见是对于明天的期待,眼睛亮晶晶的。 眼见青向走出屋去,顺手还拉上了门,我妻才从被子里探出头咋舌:“炭治郎,你可真有精力,和鬼王有关的任务反正我是不会去的……不如说避之不及啊。” 第78章 “善逸,要是能尽早抓出鬼王,大家从此就可以开开心心的安居乐业,不用担惊受怕地过活。”灶门的目光低垂,“我也可以……为我的家人们报仇,再梦到妈妈他们的时候,不会再抬不起头来,也能让他们成佛了。” 我妻张口又闭口,还是闷闷地缩进被窝,不知道说什么好。 快啊快啊我妻善逸,这时候说点什么,让炭治郎打起精神! 他在被子里大脑风暴,旁边裹成虫子的伊之助动静太大,一脚踢上他的头,重重地‘咣当’一声。 “伊之助!” 两只带着药又重新缠打在一起,小葵却没心情喝止他们浪费药的举动。 她提着药箱,独自站在一旁,陷入了带些担忧的思索。 这时候还是灶门第一个发现了她的异常。 “小葵,怎么了,表情不太好看……善逸他们浪费了药品,对不起,我现在就教训他们。”灶门面色满是歉意,却掀起了自己的袖子。 “不是那个问题。” 小葵叹息一声,面对灶门,还是支支吾吾说出了自己的直感:“你感不感觉,青向刚刚怪怪的?炭治郎你能闻到别人的情绪,有没有闻出什么?” “诶……很抱歉,房间里的药味太浓,我只闻出了一点。”灶门努力回想,“大概类似于……急切和期待的情绪?” “急切和期待吗?这也没什么异样啊,我刚才发现的到底是什么——?” 小葵用两拳抵住脑袋两侧用力转了转,随后丧气地耸下肩来。 “我感觉他更强势了一点,不过只是感觉。” “柱就是要强势啊小葵。”和伊之助扭打在一起,嘴巴被对方扯歪的我妻说话含含糊糊,“要是我成了柱,我也要强势!强势命令好看的女孩子和我拉手!” 小葵斩钉截铁:“不,你那个是性骚扰。” / 清晨的鬼杀队被一层薄薄的烟笼罩着,山间的露水从叶尖啪嗒落地,一切都是朦胧又潮湿的样子。 产屋敷的当主在天音的搀扶下目送他们,亲自为他们打过火石,祝诸君武运兴隆。 青向三人和胡蝶他们兵分两路出发了。 伊之助是三人中伤势最轻的,被灶门哄好后高高兴兴地出发去歌舞伎町了。我妻伤次之,说什么也不跟去歌舞伎町,枕头一埋,拒绝交流。 伤势最重的灶门走快了还需要扶日轮刀,随身带着胡蝶给他备的药,但势头最甚,目光坚毅地好像有火苗在烧,“我一定会帮上忙,找出鬼王的痕迹!” “好,很有精神。” 青向给他竖大拇指。 “好!很有精神!” 旁边看着的音柱抱臂点头。 “你怎么过来了?” 青向侧身朝音柱背后看。 “去歌舞伎町的队伍已经出发一会了吧?” 音柱无奈摊手:“事先声明不是不信任,单纯就不放心,炼狱也不放心,拜托我看看你们仨。” 不放心和不信任难道不是划等号的吗? 青向自知自己和灶门不会让他放心,但为什么是‘你们仨’? 抱着怀疑,他回头去看,看见霞柱仰头遥望清晨的浮云,全身一动不动,眼睛也不眨一下,感受到青向的目光后,冲他微微侧头,毫无波澜的眼中似乎再问:“?” 青向:……懂了。 原本霞柱回本部是要和宇髓他们去歌舞伎町,是青向异军突起成了柱,算是用‘权利’强行拐跑了霞柱。 青向翻过这茬,做临行前的叮嘱:“你们更需要小心,我们只是去查看痕迹而已。顺便你知道那两只鬼要同时断脖子才会死吧?” “炭治郎跟我说了。” “那就好。” 没什么话可说了,青向正要转身离开,却被音柱临时叫住了脚步,“还有!” “?” 少年茫然着侧头。 “胡蝶叫我转告一句话。”音柱的神情略有异样,“她说‘假如搜查过程中发现了什么,首先要让情绪平定下来,维持思路清晰,一切等待回鬼杀队经大家探讨后定夺,不要擅自行动。’” 结合回程路上胡蝶说过的话,她把事情猜测成什么样几乎昭然若揭。 反正都是假的,随你们猜去吧。 青向点点头,没有多言。 / 正如青向所预想的那般,明明霞柱才是斩鬼经验丰富的人,队伍的主导权却自动移交到了青向手上。 灶门不可能对队伍的行进提出质疑,时透又是个沉默寡言、随遇而安的性子,几乎是音柱刚离开,两人的视线就无异议地投到青向身上。 “总之,先去坐车吧。” 青向手里夹着两张车票,“炭治郎,我一开始只预想了和霞柱同行,等到了车站我再为你补一张。” “是列车吗?” 灶门的神情不大自然,大抵是想到了曾经坐车的回忆,小小叹气一声。 “是列车呀。” 青向逗他,学着他长长叹气。 “不过这趟车程很短,最多半个小时就能到,来。”他手心向上,摆在灶门身前,意为牵引。 ——你最好不要乱跑。 灶门很自然地拉上青向的手,被他牵引着往前走。灶门的手心很暖,像一只手捂(暖宝宝),青向的手心则很凉,只在掌心有微微的温度。 两人身旁,青色双眸的少年眼也不眨地盯着那双交叠的手好一会儿。 第79章 “你还受着伤,要是累了或者承不住了就跟我说,想要水吃药也——” 青向还跟灶门说着话,突然感受到另一只袖子被人轻轻扯了扯。 双眼通透如青玉,纯澈如蓝天的少年盯着他开了口。 “牵手,我也要。” 青向:……? 他很少听到霞柱说话,这人的嗓音和他的面相一般,剔透又轻灵。二人此时正对视,青向没从他眼中看到丝毫额外的情绪,冷冷清清的,真的就像玉,空无一物。 “……可以。” 青向站在中间,一手拉着一个,三个统一制服打扮的少年站成一排,吸引周围零零落落的行人视线。 旁人的焦点,或者说,双手都被占据无法随时腾出手拔武器这事让件青向焦虑又不爽。 “可以了吗?”他按住性子问霞柱。 霞柱凝视两人牵拉的手,松松握着,都没触及到对方的掌心,指肚贴到的皮肤很凉,一点也不似他记忆中的触感。 霞柱干脆利落地松了手。 “算了。” 第48章 霞柱毫不留恋地走了。 灶门看着他的背影,表情茫然,青向则表情诧异。 不过分开就好,牵着手太麻烦了。 青向还没松口气,就看见霞柱往前走了没几步,绕了个小圈,在青向眼睁睁之下又回到他身后,全程面无波澜。 青向:“……要我在前面带路吗?目的地是附近的车站,很近,你经常外出做任务,应该知道在哪吧?” 霞柱摇头。 “不知道吗?你作为柱,经常接到遥远地区的任务,那时候怎么过去的?” “跑步。” 霞柱言简意赅,让青向一噎。 结果最后变成青向牵灶门的手走在前面,霞柱独自一人跟在两人之后的顺序。 “说起来,时透桑短短一个月就成了柱,可以的话真想向您取取经。” 青向随时注意霞柱的动向,装作若无其事地和他搭话。 “杀掉鬼,之后升柱。” “是杀了弦月鬼吗?时透桑英雄出少年,真是厉害,是因为什么加入鬼杀队呢?” “天音叫我来。” “……亲自去邀请吗?” “嗯。” 霞柱比青向想的单纯,与其说单纯,这个人更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别人问什么就答什么,但只有三言两语,像是‘时透无一郎’这个人缩在核心深处,外界的‘霞柱’只是简单的行动机器。 反正是什么过去酿下的深刻心理阴影之类的吧。 短短几回合就问出自己想要的情报,青向只对其中‘天音’的部分感兴趣:看似是产屋敷当主的辅助夫人,其实是直感颇深的前巫女,和他猜测的相差不离。 清晨的车站行人稀少,身着旧时和服和新式西装的行人等在轨道两侧,氤氲的晨雾混杂着燃煤的气味。气温略低,已经是要入秋的时节了。 “炭治郎。” “嗯?” 正摇头四顾的灶门疑问地回过头来。 “比我想的有精神,嗯,这样就好。” 青向正要询问灶门有没有什么不适,类似ptsd的心理阴影。反正他太懂那感觉了,对这方面更在意。 “感到不自在就跟我说。” “是说和炼狱先生来的那次吗?那次的确让人印象深刻呢,善逸到现在还在做噩梦。”灶门呼气,随之露出精神百倍的笑容,好像发着光,“不过我没关系的!我已经是百分百精神的灶门炭治郎了!” “也变成百分之百健康的灶门炭治郎就好了。” 青向冲他一比远处的售票窗口,“我去买票,你和时透桑站在一起,有事就叫我。” “嗯!” 来往的陌生行人中,灶门拘谨地站在霞柱身侧的台阶上。 “炭治郎。” 霞柱突然的开口让灶门一愣。 “诶……诶?!” “怎么了?” 霞柱歪头。 “没有,只是时透大人突然叫我的名……吓了一跳,抱歉,是我反应太大了。” 灶门露出难为情的歉意笑容。 “青向这么叫你。” 霞柱安静地望了灶门一眼。 这个人,好喜欢笑。 “嗯,毕竟我和青向前辈几乎刚入队就认识了……但我还在管青向前辈叫前辈!会不会让前辈感觉生疏。” 没理会灶门的纠结,霞柱平声询问。 “青向,可以买票吗?” “这个问题,主公大人应该会给前辈钱的。”灶门很认真的思考,“还有炼狱先生和宇髓先生,我之前见过炼狱先生给前辈零花钱。” 然而,霞柱摇了摇头。 “我问的是,可不可以。” 霞柱曾经和风柱一起出任务,原计划是坐车节省时间,队内将买票的任务交给了成人风柱,但是,怎么说呢,按照胡蝶的话来说,就是:不死川先生在这方面是个笨蛋。 霞柱从此再也没试图坐过列车;鬼杀队从此为剑士提前准备好车票。 灶门则想到了别的问题:“是说身份问题吗?嗯……我也不知道买票需不需要身份证明,但是前辈没有问我,应该没问题吧。” “你太相信他了。” 霞柱的表情很平淡,从头到尾都没有起伏,像一滩平静的湖水,安静的,静静地用那双眼睛洞察世界。 第80章 即便在那样的注视中,灶门仍鼓起气反驳:“那是因为前辈值得信任。” 经过这三次事件,他发自内心地如此认为。 青向捏着票根回来时,敏锐地嗅到了现场气氛的微妙。 “怎么了,没有好好相处吗?” 令人意外,居然会有日呼传人搞不好关系的人。 这时候说实话似乎会让两人产生误会…… 灶门抿抿唇,闪躲了视线。 “我、我在和时透大人讨论,和、青向前辈认识这么久还叫姓和前辈是不是太生分了。” “是吗?”青向眯起眼。 灶门眼神乱飘,额头冒出点冷汗,两只手搅在一起。 “是、是啊。” 日呼传人还真是不会撒谎。 青向将票据递给灶门,正打算曲线追问,突然感到身旁认真凝视的视线,盯着那张票据,眼神好像一根木棍戳到青向捏着的手指上。 “……怎么了,时透桑?” 你们两个为什么都怪怪的。 “这是你买回来的吗?” 霞柱指着那张票问他。 “是。” 霞柱的眼神太凝重,逼得青向又检查了一遍票据,落款没问题,编码也没问题。 这时代买卖交通票据买宛如渔网,全是漏洞,理论上是一人一票,只要钱给的多,买再多张也没问题,由此兴起了大量黄牛产业。 “有什么问题吗?” 霞柱盯着那张票的眼神极度认真,认真地好像在课堂上钻研数学题,眼神宛如实体。 半晌,他才终于抬起头来,神情正色,一字一句。 “你很厉害。” 青向:“……?” “给你。” 霞柱摊开手,手心是那张青向先前留给他的车票,被攥成小球,躺在手心里。 “帮我保管。” “可以是可以,不过为什么?” “我经常丢三落四。哥哥说的。” 霞柱顿了半晌,又补充了半句。 “天音也说。” “哥哥?” 倒是有听说时透无一郎原来是双生子什么的。 但霞柱不再说话了。 远方的火车头发出一声悠长的鸣响,蒸汽远远拉出一条烟灰色的线,车轨的红绿灯转换成绿色,警务人员高抬起右手,吹出一声长哨。 火车进站了。 “好吧,不过只有这一段距离。” 青向接过那只攥成小团还被汗水浸湿的车票,干脆三个人的车票都放在自己这。 “三车厢在右边,炭治郎,跟紧我。” 和上次一样,崭新的车厢几乎没什么人,全是空旷的一排排座位。 一排座位可以坐两人,青向叫灶门坐在己排里座,叫霞柱坐在自己对面的内侧,自己一个人坐在外侧。 “所以你们刚刚到底聊了什么?” 坐上座位,几人——主要是青向和灶门——随口闲谈中,青向突然冷不丁地发问。 刚刚还微笑着交谈的灶门倏地合了嘴,极其不自然地摆头看窗外风景,两只脚紧张地抓地。 清晨不甚清晰的镜面反光中,青向幽幽的视线自镜面和他交汇。 灶门的激烈挣扎中,反而是霞柱用今天天气不错的平静语气开了口。 “在说不要太相信你。” 时透大人不要说出来啊! 灶门憋得很难受。 想起现在还在自己手里的小球车票,青向饶有兴趣地询问:“为什么?” 但他赞扬这种谨慎的态度。再值得信任的人也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但霞柱只是摇头。 “不可以太相信别人。” 青向只是猜测一问:“这句也是你哥哥告诉你的?” “嗯。” 青向手肘撑扶手,用手心撑脸。 “不可以相信别人,但是可以相信哥哥?” “我们是家人。” 是吗? 我倒是在怀疑是不是家人在我无防备时靠近了我。 青向那一瞬间扬起的笑叫人说不出意味,但只是一瞬,他如常笑着按了按灶门的头。 “时透桑说得对,无论谁都不能信任,哪怕是炼狱先生、我妻还是伊之助,能信任的只有你自己,炭治郎,要记住了。” “前辈……揉着别人的头说这话,是不是太割裂了。” “有吗?” 注视两人的目光依旧平静,霞柱静静看着亲昵的两人,长袖下的手指勾了勾,半晌,侧过了视线。 第49章 不像无限列车,这次直到检票为止什么也没有发生。 “总之,我们先来确认下战略。” 青向把带来的相手市地图摊开在桌面,用红油笔随便在郊区的村落位置、排水口画了几个圈。 “情报说是在这几个位置,虽然会降低效率,但我不建议分头行动,只要不发生突生事故,我们还有很多时间。”他手下的红油笔顿了顿,笔尖拐向邻近的海岸。 “不是人流集中的地方,太好了。” 灶门松了口气。 霞柱一如既往的寡言,他全神贯注地凝视地图,好像要把那几个圈看出花来。凝思后,他才伸出手指: “西南有一条主干线,这里,按照村人的习俗,在太阳第一个升起的地方是墓地,要经过村人允许才行。” 只是青向随手画的圆圈,被人这么认真的分析倒是让他怪异一瞬。 第81章 “嗯,我来负责交涉。” 但出乎意料的是霞柱反驳了:“让炭治郎去。” “为什么?” “你不是村庄的人,村人会闻出你身上的味道。” “味道?”青向诧异,打量眼自己。 自从承接虫柱利用紫藤花毒斩鬼的技巧,他身上总有股若有若无的花香味,除此之外他每晚都有洗澡,不会有异味。 灶门理解了霞柱的意思,出言解释: “我想时透大人说的是‘气场’,前辈你出身城市,是没有像我们这样出身村落的孩子的气场的,村里睿智的长者看出前辈的出身,可能会有所顾忌。” 霞柱缓慢点点头。 “原来如此。” 霞柱到底是有几年斩鬼经验的柱,更有经验和细心,这也是队伍里有一个真正‘柱’的作用。 反应过后,青向又反驳:“不对吧,我并非出身城市,也是农家的孩子,还是贫苦农家。你们不要轻信队伍里的流言,说我是什么豪门贵胄的后人,都传出花来了。” “诶?!真的吗?!” 然而,灶门的反应异常激烈。 虽然青向先前否决自己出身显贵,灶门只以为是哪家由盛转衰的家族,减少了提及前辈伤心事的可能,就像自己的‘家人问题’,这还是青向第一次透露生于农家。 可是,这自然而然久居人上的气度,举手投足流露出的礼节,细枝末节显露的知识和习惯。 “让人难以置信……” 就连霞柱都歪头看了过来。 “虽然很遗憾,但我的确不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儿子。”青向摊手,“不如说,我努力辟谣很久了,一直没人听我说话。” 霞柱很认真地盯着他。 “那你,为什么会买票?” “买票是很简单的事,只有钱够,谁都能买到,哪怕是伊之助也行。要学吗,我教你?虽然也没什么好学的就是了。” “拿伊之助举例了啊……” 灶门真情实意地叹息。 不管两人信不信,青向已经说清了‘自己’的身世。霞柱冲着他,仔细认真地吸鼻子,像一只仔细辨认的小狼,大抵在用人类独特的‘感官’判断他说没说谎。 说起来,灶门有,我妻有,嘴平有,几乎每个柱都有不同的感官判断,拥有这种‘感官’的人类在战场上事半功倍,能轻易揪出藏匿的鬼。 嘁,下次问炼狱去学。 / 火车到站了。 天色已亮,但骄阳还没有当空。车站的映照灯仍发出刺目的白炽,行人提着大包小包,如水流从车厢向外流淌,说是流淌,是因为行人汇聚成的水流很小。 恰巧和青向三人同一车厢的有一位金头发的男性,鹰钩鼻,蓝眼睛,并非我妻的黄头发,这是西方人种特有的外貌。除了他,还有不到他腰高的小女孩,从互动上看大概是一对父女。 “father,we arrived on japanese land!” “yeh honey,stay with me.” 霞柱和青向都没露出好奇,连多余的眼神都没分,正一起比对地图指出前往目的地的道路。 只有灶门候在一旁,和可爱的小女孩对上视线,小女孩活泼地冲他摆手,于是灶门回以温暖的微笑。男性摘下帽子,向灶门礼貌的颔首,带着小女孩向着出站口去了。 “认识那孩子吗?” 青向卷起地图,随口一问。 虽然不太可能,他只是以防万一。 灶门摇头。 “那对父女是外国人,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外国来日本的人呢。前辈,我们现在要去哪?” “先去最近的圆圈,炭治郎,和村人交涉就靠你了。” 发挥你日呼传人天然满级的亲和力,和所有人打成一片。 “交给我吧!” 结果,三人受到了村庄超乎常理的抵制,灶门出马也只是让态度稍显缓和。 “请回吧,这个时候……这个特殊时期,只有医生来才有办法,村子现在不能接待客人,也是在保护你们。” 打扮像是村长模样的老者沉沉叹息,满是褶皱的眼皮下是压不住的疲惫。 这幅异常的模样恰恰是灶门和霞柱的不异常,他们更加断定了这里有鬼出没的痕迹。只有青向远远站在外围,一边被院子里护院的狗狂吠,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不,狗的声音太大了,这么远都能变成几重唱。 “请相信我们!我们是……” 灶门回头询问青向的同意,青向只是略一思索就点头了,灶门立马回过头:“我们是鬼杀队的队员!是为了帮助大家而来的。” “鬼杀队……?” 村长身后的人群逐渐松动,掀起小小的喧哗。 不能存在于明面上,但赖于鬼杀队连续几个世代的辛勤努力,在偏远村落一带流传有不小的名望——类似神婆和僧侣的存在,村里闹鬼有人失踪就一定会来。 “他……也是吗?”有人谨慎又害怕地手指到现在还被狗狂吠的青向,“阿花阿黄从来不会对人这么叫,除非……”后面不用说全了,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和村里的异常相比,这个人也像异常。 “青向前辈……可能只是不讨阿花和阿黄喜欢。”灶门绞尽脑汁,随即向众人发誓:“前辈也是鬼杀队的一员,是我信任的前辈,是值得大家信任的!” 第82章 满眼真诚的少年扫视众人,坚定如炬的眼神看得人心生动摇。 “好吧……” 被众人放进村落的三人依旧得到了护院犬的重点关照,主要是走在三人中间的青向。 “前辈,狗狗一直在向我们叫,是因为闻到了什么味道吗?” 灶门凑近青向小声窃语,他对这方面比较担心。血鬼术千奇百怪,是这些纯真敏锐的动物在提醒他们也说不定。 是啊,就是感知到了什么。 青向不做声,只是向那边被锁链牵着干脆直起身朝他吼的护院犬看了一眼,随口拉开话题。 “嗯,很有可能,说明这里更值得注意,多多观察村子表面,看看有没有鬼舞辻的线索。” 灶门‘是’一声后,全神贯注地去观察村子的角角落落。这时候是霞柱回了头,静静看了青向一阵儿。 “你叫鬼王‘鬼舞辻’。” “是,怎么了?” 这样想想,鬼杀队的确大多叫鬼舞辻‘鬼王’。青向挑眉,有点轻蔑,“我倒是蛮好奇,什么要叫鬼舞辻‘王’。”轻蔑不朝着霞柱去,只针对鬼舞辻。 “因为。” 霞柱低眼想了想。 “因为这是他的职业?”从语气听,他自己也不能确定。 “有趣的说法。” 青向越来越能和霞柱正常沟通了。只要搭上脑回路,交流还是很通畅的。 一直到村长为客人准备的院子里,青向关上外向的窗子,把地图摊在桌面,看到灶门在思索什么的举动。 “炭治郎,发现什么了吗?”发现什么就怪了。 灶门摇了摇头,挣扎又纠结的思索在藏不住心事的少年面上显现。 “前辈……我没有闻到鬼的气味,也没有在来的路上找到和鬼有关的痕迹,但是村人的情绪都很异常,像在对什么不能理解的东西感到惧怕,只有鬼能造成这样的景象才对,应该还有哪处是我没有发现的。” “也有可能是我们初来乍到,毕竟现在还是天亮。” 青向安抚着因没帮上忙而消沉的少年,心中油然而生出一股好笑。 你当然找不到鬼的踪迹。 因为鬼根本在无限城还没出发。 琳琅满目的无限城内,垂落的绸布斑驳陆离,从高高的梁顶垂落,虚虚分离一坐一趴的两人。 那只正要出发的鬼此刻正跪伏在杯骸刃面前。 “大人,我上次向您提请的……” “啊,可以啊。” 随心而坐的男人嘴角扬起抹讥讽的弧度。 “只要你把找到的青色彼岸花率先呈给我,我就提你做上弦之二。 “不过你要注意,我最多只能用血鬼术遮拦鬼舞辻的意志三天而已,三天后事败,你就自生自灭咯。” 第50章 伏跪的鬼露出掩饰不住的,类似大喜过望的模样。‘上弦·伍’三个字明晃晃刻印在瞳孔中,随着喜悦扭曲。 “我定会报答您的看重和恩情!向您献上青色彼岸花!” “啊,是吗,加油。” 那只鬼用一路正对杯骸刃的跪坐姿势挪行,相当墨迹,大抵是用来表述他心中的‘臣服’,鬼舞辻很受用这招,杯骸刃就不怎么吃了。 “慢死了……快点!” 他不耐烦的闭眼。 再一睁眼,眼前鬼果然已经跑的没影了。 鸢紫屏风后,金扇抵唇的男人故作遗憾的施施然走出。 “啊啊,杯大人,您好坏啊,怎么能这样欺骗一位一片丹心的赤诚之鬼。” “怎么算欺骗,他要是能拿来青色彼岸花,我当然会信守承诺让他当上弦之二,至于你,童磨,你也是,你的赢面比较大,现在连半点青色彼岸花的消息都没有,不会一直在摸鱼吧。” 杯骸刃眯起了眼。 “怎么会。” 童磨惊奇地睁大眼。 “您知道我的为人,我是对您最忠心不二的呀。” “相信你还不如相信鬼舞辻会自杀。” “别呀,您还没得到青色彼岸花,要是那位大人这时候自戕,我可就苦恼了。” 童磨苦恼地用扇面敲脸。“那样我会被迫向那位大人殉葬,虽然那位大人还不错,不过到底不是女孩子,所以我不要。” 杯骸刃幻视我妻,浑身恶寒。 “别这样,恶心。” “好过分!” “童磨。” “嗯?” 童磨笑眯眯的歪头。 杯骸刃两膝盘起,单手撑脸,定定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嗤笑出声,神情嘲讽:“你胆子真大。” 青色彼岸花八字还没一撇,就开始跑来宣誓忠诚了。 或者说,鬼舞辻究竟有多不得人心。 “请不要责怪我呀,杯大人,良禽择木而栖。” 童磨或许是对自己的话感到好笑,明媚笑着摇摇头。 “应该说,您来到无限城的第一天,就足够让下面的人们骚动了,到现在还没有人动静,应该说,嗯……”他无奈地点点扇面,“那位大人的限制实在是太多了。” “这就是他本来的目的,没什么好说的,事先声明,换了我我也这样做。” 杯骸刃倒是欣赏鬼舞辻这点。 “或许是这样,不过假如是杯大人。”童磨苦苦思索,搜寻措辞,“感觉,大家会生活的更平静一点,不用害怕朝生夕死?” “‘害怕?’” 第83章 杯骸刃没忍住笑出了声,笑的额头抵在手心。 “你?童磨?” 年度笑话大赏。 “嗯~初生之鸟仍有垂暮之忧,我是这样想的。” 童磨一派笑眯眯的,看不出他的真实想法。 “算了吧。” 杯骸刃嗤笑着戳破他,眉眼戏谑。 “从哪里听到我有动静,就立马跑来搅浑水了,这么期待我和鬼舞辻打起来吗?我输了怎么办?给我殉葬?我也不是女孩子,不会心有不甘吗?” “只要是生物,就要为某事承担风险,即便是鬼也不能幸免,真是悲哀。” 童磨唉声叹气,随之又露出一派天真的笑脸。 “不过我来之前也是有稍微思考一番啦,我想,以杯大人对我的偏心程度,哪怕稍有不逊也会被原谅的~” “别自作主张了。”杯骸刃不接茬,眼睛打量着童磨,“同样是偏心,我为什么不找比你更会撒娇的梅?” “您更喜欢小梅吗?这还真是,难办了呀,那孩子还是我亲手提拔上弦月的,这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童磨觉得有趣,“话说回来,您更喜欢那孩子是因为她常常献给您礼物吗?” 礼物……那些面容姣好的人,括弧,女人,括弧,死掉的女人。 杯骸刃散漫了视线,尽量别露出嫌弃。 都交给鸣女处理了,心思细腻的鸣女怕是对梅说了什么,自此以后献给他的礼物都是些‘简单’的绸缎和水晶。 “既然这样,我也来送您礼物。” 童磨展开臂,兴冲冲扫量自己一身上下,随后消沉。 “嗯……不行啊,没有足以献给您的分量。” “那怎么办?” 杯骸刃饶有兴趣。 “要是不给我令人心水的赔罪礼,我就在这里把你杀掉,上弦之三……给半天狗做个定金也不错,他说不定会更有干劲。” 随意靠在上首的男人嘴角含笑,听不出真心与否,与先前的童磨如出一辙。 “诶——虽然我对死亡无所谓,但也不想就这样无所谓的死在无限城。” 童磨的扇面点着额头,苦思冥想。 “这样吧,如果您不厌弃的话,我只得把这一双扇子献给您了,希望您不要嫌弃~” 童磨呈上来的那一双扇子,从纹路上看正是他从前带在身边的对扇,但痕迹很新,几乎没有指纹,明亮鉴人,尤其是对扇的握把没有丝毫磨损痕迹,对它们易于变形的柔软金属原料而言,是不可能的事。 原来如此,早就算定了要把这对扇子呈给我,特意新打了一对? “虽然我对金子没兴趣。” 杯骸刃饶有兴味地用两指划开其中一只扇子,‘啪’一声,接天莲叶直映眼底。 “不过看在你识趣的份上,原谅你吧。” “这真是太好啦。” 童磨作出松口气的姿态。 “要是您不喜欢的话,我还在斟酌要不要把自己的眼睛挖下来送给您。” “为什么这么想?” 杯骸刃的视线自折扇的边缘漏过去去看。 “因为,您很喜欢我的眼睛吧?毕竟是杯大人,我也只能忍痛割爱……”童磨又露出了笑脸,“您愿意原谅我真是太好啦~毕竟挖眼睛也很痛嘛。” 那副天真无邪的笑脸,童磨最常用的假面。 如此笑着吃人,夺走人类的性命,诉说恐怖的话语,与他人虚与委蛇,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的假面。 要是真的面心如一,恐怕是世界上最恶劣的愉悦犯。 偏偏在他身上闻不到丝毫愉悦的味道。 高坐在莲花台上,眼尾落泪地注视信徒时,那股子悲天悯人、发自内心的真情实意。 ……啊,童磨。 “别抱太大期待。” 杯骸刃失了兴致,他百无聊赖地将折扇往身旁一丢。 “至少现在,我没有和鬼舞辻撕破脸的打算。” 瞥瞥那对折扇,他还是若有若无地点拨半句: “除非鬼舞辻自己作死。” 童磨不置可否,他只是温顺地向杯骸刃微笑。 / 通体金黄的日本柴犬哈着嘴,兴奋地扑上灶门,舌头舔上后者的脸。 “阿花,不要玩啦,我还要和前辈一起调查。” 舌头舔的脸颊发痒,灶门一边笑一边闪躲。但狗狗还在往前追。 “真的不能再玩啦。” 青向远远地和霞柱站在墙边,由于青向,连带霞柱也感受了一把‘狗狗之敌’的待遇。 霞柱盯着朝自己呲牙的狗狗,眨了眨眼。 “你,和不死川合得来。” “嗯?谁,我?” 霞柱点点头。 “喔,他也不讨狗狗喜欢,但是遗憾,与其说合得来,我们两个的关系不过平平淡淡。” 就连蛇柱,几天训练下来,两人关系都微妙地默契了一点。 青向对强势而莽撞的人敬谢不敏。 见霞柱没有话要说了,青向远远地喊灶门: “炭治郎,走了!调查去!” “我马上就来!” 灶门和阿花告了个别,才急急忙忙跑过来和青向汇合。 和门口的排挤相比,调查的顺利简直是天上地下,只要一看见穿着‘杀’字衣服的三个人,村人就会敞开家门,倒豆子一样说个不停,常常说些只是杞人忧天的废话。 第84章 霞柱向来不露情绪,不言不语状似认真倾听,只有他身边的青向看出来他只是在发呆。灶门就认真多了,不时随着村人的抱怨点头,假如青向递给他一对纸笔,恐怕当场就能下笔记录。 “奇怪的症状,所以猫咪突然消失,一段时间的虚弱过后突然手舞足蹈,动作癫狂,之后病死在家中,假如不把他们的手脚捆起来会伤到邻居……是有鬼远程控制了这一异常现象吗?类似那田蜘蛛山的蛛丝,只要黏在身上就无法控制本人的行为,但是消失的猫咪是怎么回事?” 从院落离开的路上,灶门还在蹙眉自语,揪出可疑点。 他抬起头,询问身边的两人:“前辈,时透大人,你们怎样认为?” 青向慢了一步,听听霞柱怎么回答。 感知放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霞柱收回远眺天边的视线,静静开口:“有鬼的可能,但是,可能只是大家生病了。” 这番话倒是让青向意外,他原本以为要自己在话题最后暗示,没想到霞柱这样敏锐。毕竟是经验丰富的柱。 第51章 青向等霞柱继续说下去,等了半晌,身旁没声音,侧头发现霞柱无波澜的眼神就在自己身上。 他颔首,“我支持时透桑的看法,炭治郎也没闻出鬼的味道不是吗?” “生病……疫病?” 灶门微睁大眼,对久居山上的少年来说,疫病是偶尔下山卖柴时阿婆心有余悸的唠叨。来到鬼杀队之后,他身边不寻常的现象基本都是鬼为。 青向随口叮嘱:“尽量不要吃喝这里的水和食物。嘛,炭治郎是乖孩子,应该不需要我多担心。” 他心里在说‘最关键的要点是找到鬼’,不过想也知道不可能直白说出口。 “落脚点有了,现在和村长交涉后出发前往墓地,嗯?炭治郎,怎么了?” 年轻的少年掩不住担忧。 “但是……这边的村民怎么办,我们用餸鸦给胡蝶大人送信,拜托她来帮村人看病?” “出发点很好,不过很可惜,胡蝶大人正在歌舞伎町进行紧张刺激的剿鬼行动,蝶屋则全员围绕歌舞伎町退下的伤员,我们走之前貌似人手严重不足来着。” “那,怎么办?” 霞柱望过来。 “说怎么办……当然是报医,大城市的医生,旁边就是相手市,专门事件要专人处理。” 青向无奈叹气,怎么感觉这群队士比他这只鬼还躲避人际——近代化的城市。 “相应的,我们的专业就是找鬼。” “是、是哦。”灶门后知后觉,“既然是没有鬼插手的疫病事件,当然需要医生来处理……为什么一开始没想到呢?”少年开始苦思反省。 虽然青向察觉到了原因,不过他刚升为柱,这时候是霞柱出言为灶门解惑:“因为鬼杀队和政府,关系很差。” 因为关系差,所以鬼杀队天然对政府蒙上了一层不信任,尤其任务途中,往往会下意识忽略俗世中的巨大力量。这种潜意识耳濡目染了每位剑士。 “为什么关系差?我们都在为人类而战……我不太理解,不过应该是同一阵营?” 灶门太过单纯,生于林山的少年有着大山的质朴。 因为忌惮。 青向在肚子里说出答案。 “因为政府,害怕我们。” 嘴上说的很平淡,霞柱的神情却掺杂着困惑。这句‘害怕’大抵是谁灌输给他的,却没有解释原因。 “好了,到此为止。” 青向拍手,强行停止话题。 “也不能笃定说鬼没有插手,这部分就是我们的工作了。走吧,去村长那。” 在他这句话后,哪怕灶门仍一肚子茫然,霞柱频频望这看、大抵也有想要青向答疑的意思,话题还是干脆利落地结束在这里。 队伍的控制权已经牢牢掌握在青向手里。 / 白日里,青向三人一直在他随手划出的红圈中来回穿梭。 两位柱和一位乙级剑士的脚速很快,他们(主要是灶门)在每个红圈做了详尽的调查问询,灶门还常常用鼻子在红圈的地理中心嗅闻。 天色已晚,橙与紫在天际拉扯成对角之势,迷蒙的光晕映染彩霞。 农田的晚风划过整片田野,沙拉沙拉的草木起伏,混着空气中的湿咸海味,像是草木织造的海浪。 青向甩着他那把枪,装作为灶门保驾护航的模样。 “闻到什么了吗?” 但是,灶门的神情异样地凝重,冲青向在嘴边比食指,示意噤声。 霞柱也遥望天边的西南方向,眨也不眨,五指搭在腰侧的刀柄。 “看样子都发现了,不用浪费时间了。”青向干脆利落地给出答案,“闻上去是弦月鬼。” 百分之一百是弦月鬼,不过‘青向佑康’需要询问更有经验的霞柱确认:“时透桑,你认为呢?” 霞柱直接伸出了手。 距离遥远,以灶门的嗅觉,他只闻出西南角传来隐隐约约的混沌味道,不能确定具体,但灶门看到霞柱手指指引的方向后,一颗心越来越沉。 那是,三人来时的村落方向。 三人用了最快的速度回村。霞柱运用霞之呼吸,在速度这一点上简直是登峰造极,远远地把青向和灶门甩在身后,连扬起的发尾都看不见了。 青向没有刻意迎合灶门的速度,作为深受信赖的‘前辈’,作为鬼杀队的‘隐柱’,这时候必须全速前进救人才是。 第85章 同样的技能点,灶门重攻击,青向可是全加点了灵敏。 远远地,能看到晚风中寂静的村子。 很静,什么声音也没有,没有点灯,没有火光,夜色下遥远的小小村落看不清晰,只能模糊看见村门上的两摊红。 屠村? 距离越来越近,随地倒瘫在地面的尸体也越来越清晰。 大量的尸体,面色惊恐的,跑到一半却在村门口没了生息的,人的尸体,狗的尸体,遍地都是血液,渗进村落这片生养他们的土壤。 浓重的血腥味铺天盖地,宛若染红了天际的云霞。 我叫你来采摘青色彼岸花,结果你临时给自己加了顿餐吗?半天狗。 虽然早就有所猜测,真正到临血腥冲天之地,青向还是止不住的厌烦。 麾下有出差期间公事私办、消极怠工的下属真是令人杀心骤起。 不过算了,半天狗不是这样拎不清的鬼,或许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理由也说不定。 再没有狗冲青向吠叫了,他很轻易地迈进了村门,迈过尸体便看到遍地血泊中,提着刀,垂着头,独自伫立的少年。 少年依旧没什么表情,黑色发丝下扬,眉眼低垂,只是右手垂落的那把日轮刀,凭白产生一种拔剑四顾的茫然和无措。 脚步声落在粘稠的血泊中,让少年侧过了头。 他们相隔昏红的夜风安静对视,都不发一言。 “没有。” 一片寂静中,是霞柱率先开了口,他的声音很轻,像是不想吵醒昏睡的人群。 “没有什么?” 青向环顾了一圈这人间地狱,原本那句‘没有鬼的痕迹?’也吞进了腹中。 “没有还活着的人了。” 霞柱说这话时的语气很平淡,青向不知道他的心理想法,只是那双如青玉一样的眼睛,现在被无措和茫然填满每一丝缝隙。 “嗯。” 青向闭了闭眼,想表现出潜藏的沉重。 “我们来晚了。回来的再快一些,发现的再早一些就好了。” 不过那是半天狗,很遗憾,只要他想,可以在一瞬间屠村。 ……速度那么快就给我用翅膀一寸一寸地飞遍日本找青色彼岸花啊畜生。 第52章 霞柱不再说话了。 他缄默地踩在血泊中,脚步轻盈,猩红的血珠从木屐后跟摔落,但发不出任何声音,万籁俱寂,只有远处隐约的草木摩擦。 青向在村门口拦住了灶门。 少年扯着他的衣袖,拼着一股劲,死命要往村内冲。青向一手拉住灶门的后衣领,另一手从灶门右臂下拢,强行止住少年不顾身体余伤往里冲的举动。 “炭治郎,冷静一点,冲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前辈!村民……早上还为我们送行的村民!明明鬼杀队已经站在这,却一个人都没救下!前辈,他们的死是我的责任!” 灶门在他怀中沙哑着嘶吼,止不住的挣扎,剧烈动作下两人腰侧的日轮刀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青向垂头对视灶门充血的眼球,心里评估这时松手的结果。 还是不太冷静,今天到现在没吃药还跑了一整天,再受刺激发疯……我不想看到日呼传人爆种觉醒的画面。 假如灶门全力挣扎,以‘青向佑康’的力气拦不下,现在是潜意识收力顾忌伤到我还是余毒作祟? “前辈——!天还没入夜,那只鬼不可能在一瞬间杀了大家,他一定还在村子里!不要拦我!” 青向耐心解释: “村子没有鬼逗留的味道。炭治郎,冷静,事已至此,冒失的莽撞只会好心办坏事。” “他在!他在!我能闻到!” 大抵是愤怒一时冲上大脑,或许是灶门心里的希望,明明是句谎话,灶门身体内的力量却逐渐复苏,随着他的呼吸充盈四肢。青向逐渐拦不下挣扎的少年,勉强困箍的力道愈大,人偶手臂的暗伤传来隐隐的痛意。 结果灶门炭治郎不仅没有冷静,沉寂几个月的日之呼吸反而有复燃的前兆。 果然。 本就是防止这一点才来村门口等守,青向早有准备。 一向温柔又和蔼的‘兄长’一直以来第一次向灶门斥喝出声: “灶门炭治郎!你想让我们前功尽弃吗?!” 严厉又愤怒的喝声,两肩攥紧的力道,与他直直对视的那双眼中的恨其不争,层层条条,化为一桶彻骨的冷水,浇了灶门炭治郎遍身,那股从心脏向外传发的热意也被这冷逼的退回了原位。 冷静下来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股从四肢从脊髓一路传回的酥麻。他的指尖正微微颤抖,大口喘息着,视网膜上的视野有光斑过曝。 “我……可是……” 被强行逼退的呼吸法带来压顶的疲惫,内脏的疼痛随呼吸阵阵起伏。 大口喘息的少年攥紧两拳,大拇指节发白地死死抵进拳心,干涩的眼眶掺杂着迷惘,视线摇摆地与青向对视反问: “本应该被保护的大家……死在我们背后,即使这样……还要冷静吗?” 假如青向是普通队士或许就真被问住了,他阻拦的行为不具十分的正当性,最多六七分。 当然,青向的第一要务是压制日之呼吸发展,为达目的,他必须强行将六分的理由说成十分。 “即便这样也必须冷静,不得不冷静。灶门炭治郎,你要不要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冲动,愤怒,像一头没有理智的野兽,不做任何准备只靠蛮力突破一无所知的敌人,鳞泷培育师就是这样教导你的?鬼杀队是靠一腔蛮力支撑至今吗?” 第86章 灶门态度些微松动,但并没有被完全说服,不甘心又执着地回驳:“如果是前辈还有时透大人,我们三个未必不可斩灭弦月鬼!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恶鬼逃跑狡兔三窟,再下次就没机会为大家报仇了!” 的确,鬼跑的那么快,一入夜就没影,能不能再找到这只鬼还未可说。 青向无法解释为何阻拦灶门进村追踪,但他可以另寻灶门话里的漏洞:“你刚刚说‘他在村里,你闻得到’,你在骗我。” “……我。” 灶门抿起下唇。先前被愤怒冲昏头脑撒的谎到了清醒时不能再问心无愧地肯定,一时慌乱绊住了他的思绪。 主动权再次回到青向手里,他适时地后退一步,摸摸灶门的头顶,用他招牌的轻和嗓音安抚眼前少年: “炭治郎,我理解你的心情,但鬼的确不在这里,时透桑已经先行一步进村查看情况,我拦住你只是防止过于冲动的你扰乱调查,现在,冷静下来,我带你进村,好吗?” 日之呼吸被浇灭,灶门现在疲惫不堪,青向不用再过多忌惮,还能成为并非刻意阻拦的佐证。 “……” 时间流逝,最终,被他摸头的少年闭了闭眼,两肩耸落,升起无力的消极和难过。 “……对不起,佑康哥,是我一时冲动。我刚刚挣扎的力气太大了……你没事吧?” 垂着脑袋的少年向上抬眼,就像无精打采的兔子,还带着愧意。 或许是这愧意作祟,或许是这一番话,灶门开始叫他‘兄长’。 成功了——毕竟灶门就吃他这套。 青向用力按压垂着脑袋的少年头顶,大致摸清灶门思路的他语气捎带长辈的责怪:“没关系,不过下次不能这样干了,我上午还夸你乖不用操心,结果晚上就冲动的不顾后果。” 灶门肩膀塌的更厉害,“对不起……” “来。” 青向再度向灶门伸出了手。 这次灶门乖乖搭上了,少年安静地跟随青向的牵引迈进村内的血泊。 遍地都是尸体,攥住青向手掌的力道也愈来愈大,但灶门强迫自己睁眼看着,咬牙忍住到喉间的怒咽。 一踏进村门,视线拐角处,黑色长发青玉双眼的霞柱站在那里,静静地望着两人。 他站在这里有一会儿了,只是拐角到村外有围墙遮挡,村外的两人看不见他,灶门被愤怒冲昏头脑或许没发现,青向倒是发现许久了,也不意外,迈过遍地的尸体迎过去。 “时透桑,有什么线索吗?” 霞柱收回注在两人手掌处的视线,点点头。 “这里,没有尸体不见。” 青向瞬间意识到霞柱的言下之意。 “意思是鬼进村的目的并非食人。” 霞柱再度安静地点头。 “那是因为什么……杀人取乐吗?就因为一时快意,夺走大家的生命……令人可耻。” 可能的猜测让灶门不住咬紧后槽牙,但刚刚经历过一遭,他不断长呼吸以图恢复平静。 青向则想到了更多。 半天狗此行目的是为了找青色彼岸花,他给半天狗画了那么大的饼,看半天狗临走时的模样应该会蛮卖力。 半天狗向杯骸刃提请的初衷是信誓旦旦得到了青色彼岸花的确切情报,杯骸刃干脆将半天狗的提请和青向佑康的升柱结合。 假如真的有青色彼岸花,以半天狗的实力足够摘花。 假如半天狗找不到青色彼岸花,他就利用‘上弦之五’在寻找青色彼岸花这一情报,添油加醋引导成‘鬼王急切寻找青色彼岸花’的事实,结合‘柱’在鬼杀队内的话语权和统筹力,向产屋敷当主提出‘鬼杀队外出任务的同时寻找青色彼岸花’,以期改变僵持几百年的战局,从‘鬼杀队踏破铁鞋主动寻找鬼的痕迹’,到‘坐拥青色彼岸花(或者只是情报),等待鬼主动上门,逐个击破或是一网打尽’。 鬼杀队找了这么多年鬼舞辻无惨的下落,哪怕用历代当主为诱饵也要引出鬼舞辻无惨斩鬼,这样的觉悟,一定不会放过‘鬼王’心心念念之物。 想多了,总之,现在回到最初,半天狗宣称确定‘青色彼岸花’的痕迹并非空穴来风,屠村行为恐怕是半天狗寻找青色彼岸花的举动之一。 三人都在沉默,青向的深思并不引人注意。 一片寂静中,他抬起头,用若有所思的视线环顾整个破败的村落。 在这里,藏着青色彼岸花的痕迹? 第53章 如青向所料,哪怕挖地三尺,一寸一米地细密搜查,灶门和霞柱没有找到丝毫恶鬼的线索。 青向则没发现一丁点和‘花’有关的元素。 半天狗的‘怯’态不会留下尾巴。浓重的血腥味环绕,厚厚掩盖零星半点的浑浊鬼味。 从入夜初始到日出时分,一夜的湿潮沾上几人衣角,霞柱的眼睫凝起水珠,随着他眨眼的动作滚落,混入泥土。 灶门单膝跪地,为遍地尸体轻轻合眼。 即便不掩疲惫,他的面色比昨夜看来冷静的多,怜悯,悲切,为无辜牺牲的人们祝祷。 “请你们安息……以鬼杀队之名起誓,誓必斩杀恶鬼,清扫你们往生的前路。” 往生。 青向勾了勾羽织内的小指。 像他这样往生吗,在另一个时代不安地苟活。 霞柱平淡的声线叫回青向:“怎么办?” 第87章 青向重又回到往日的状态。 “指村民们的尸体吗?” “嗯,放着不管,会生更多病。” 霞柱说完,一顿,侧头望向了村门。 青向简单思索后给出了回答:“人数太多,炭治郎从昨天起就来回奔劳,时透桑,由咱们两个安葬村民,让大家魂归魂土归土。” 他也跟着看向了村门。 那里有谁喘着粗重呼吸跑来的脚步声,还有轻微的火药味。 灶门不同意,他执着地想要和两人一起安葬尸体,还没讨论出结果,一声惊恐又愕然的正吼自村门口传来,打断青向和灶门的争讨: “你们、做了什么?!” 这日语很有异国腔调,说的磕磕绊绊,还带着奇异的拐音。 村落中,三位衣角沾了血液的少年蹚在血水中。一人面无表情、血液在白皙的脸颊擦出一道痕迹(搜查时蹭上去的),一人背后堂而皇之地背着长管.枪,神情怪异,一人侧对他,腰侧的管制刀具尖端就浸在血水中。 一切的一切让金发的异国人如惊弓之鸟,死死攥住短.枪。 从青向这看,对向的枪口只有硬币大小,他抬手拉过错愕的灶门,半护住后者。 “您误会了,这些尸体并非我们所致,我们也惊愕异常,留在这里试图找出起因。” 但是异国人全没有相信,他警惕地瞪着三人,绞尽脑汁思索半天,放弃后只冒出一句:“警察!” 是警告我们他要找警察,还是质问我们为什么不叫警察? 不过还是个熟人,之前在车站见过一面,先前的小女孩倒是不在附近。 青向正要开口,见异国人试探前移的灶门抓紧了他的袖子上前一步,焦急地警示:“请不要再靠近了!这里非常危险!您有可能沾上鬼熟悉的味道被害!” 但是灶门焦急的语气让异国人如临大敌,下扬的枪口平举对准了灶门,被青向侧身掩护。 霞柱见过异国人手上的器械,但只在青向手里见过。 青向对火药的使用令霞柱高估了后者,甚至留下了热.武.器和毒有关的错误印象。 既然是对方先出手,霞柱握柄抽出约掌长的日轮刀——余下刀刃还在刀鞘中,平淡警告:“请不要轻举妄动。” 拔刀的‘噌’一声,锐利刀刃反射的阳光,和‘请不要轻举妄动’这句杂在一起,宛如地雷炸弹的化学反应,让局面一触即发。 异国人头顶的汗液清晰可见,攥住刀把的手臂摇动,芒刺在背。看他视线来回交移的模样,大概是在心里评估对上三人的胜率。 他这超出寻常的惊慌让青向察觉到华点,试探道: “cant you understand japanese?”(你听不懂日语?) 异国人和灶门几乎是同时一愣,后者还茫然地侧头瞧了瞧。 佑康哥刚刚在说什么? 异国人的态度让青向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不会日语,还敢在这个年代来日本,很勇。 他不耐烦的蹙眉,但至少终于找到了双方交流冲突的根本矛盾。 少年用流利、几乎与对方口音一样的异国语言和其交谈,从面色上看,交流不算顺利,但至少异国人将信将疑地收起了枪,霞柱侧头望了半晌,也在青向的示意下收刀回鞘。 最后,青向用一句“whatever you want.”(随你)结束对话。 双方面色都不好看,但青向对灶门和霞柱说话时还很温和:“炭治郎,时透桑,我们走吧,去其他可能的地点寻找鬼的踪迹。” 灶门听不懂青向和对方说了什么,他环视四周,犹豫又悲伤。 “……佑康哥,我们还没有安葬大家。” 青向示意门口的异国人: “那位外国友人先生说他会叫警察来,既然如此,警察解决比我们私下安葬更妥善,专门的事需要专人解决,我们的专业是找鬼,负责给村民一个交代。” 灶门沉默着点了点头。 三人离开时,外国友人还在后面高喊,试图喝止离开的三人,大抵是忌惮青向背后的枪,到底没有开.枪,或是上前来阻拦。 和昨天不同,今天行进的速度显然慢了下来。 余毒未愈,一天一夜没有休息,高强度搜查,日之呼吸还被强行浇灭,灶门的体力已经到达极限。 他有很多话想问青向,比如刚刚流利的外语,比如对方说了什么,为什么这时候出现在村口,但他的体力濒临虚脱,浑身沉重地仿佛有铁浇灌。晨风吹过,透骨的寒意自内而外钻渗,他只能一言不发而重荷地跟在后面。 “炭治郎。” “嗯。” 灶门埋头低低地回应青向。 “来。” 恍惚的视野前出现了一双背过的手。青向就神态自然地等在他前面。 “我背你。” 青向一句话堵住了灶门的拒绝,“不止是你身体的缘故,你的速度太慢了,会拖累队伍行进的速度。” 不过亲自背你,是因为我导致了你这幅样子的两成。 霞柱就像过去在车站前,在列车上,在村落的拐角,用那双青玉眼安静注视着两人,默不作声。 他的眼睛很大,带着少年人的圆润弧度,或许是比人偶的年龄要小。青向没问过他透过自己在看谁,也大概猜得到。 鬼杀队、上六。 他只能感慨‘兄长’这一属性在这时代真是吃得开。 第88章 青向背着灶门向预定的目标进发,‘隐柱’和‘霞柱’的速度经过一夜未损分毫,灶门的脑袋垂在他肩上,略带急促的不稳呼吸回荡在青向耳边。 扑面吹彻的晨风中,青向默念接下来的计划: 红圈圈出的地点基本都被队伍搜查过,虽然还是有bug:比如三人来前没有鬼出没的痕迹,初来乍到,恶鬼却造出了如此大动静。显然灶门和时透都不是生性怀疑的性子,和bug相比,两人更急切于找鬼。 他自然知晓半天狗的最终目的地,接下来只要将队伍的前行方向引导至目的地,引导半天狗说出‘青色彼岸花’的目的即可。 但是。 听见耳边越来越急促、因为痛苦的轻哼喘息声,青向到底放慢了速度。 三天时间还剩下两天,稍微耽误半天来休息也无所谓。 / 灶门的眼皮很沉,冷意依旧一股股地从体内渗出,但身体外有温暖环绕。 商贩的吆喝声,列车经过轨道的汽笛,窗框风铃被风吹过后叮叮铃铃的脆响。 模糊地睁开眼,朦朦胧胧的视野逐渐明亮,眼前是灰白的平整天花板。 “你醒了?” 视野中,有熟悉的人俯上身,手掌盖上他的脑门。 “不是那么烫了,体质真好啊,一上午就能退烧。” “佑康哥……?” 和缓慢清晰的视野同步进发的是迟缓联结的思绪。 ……‘一上午’。 灶门猛地睁大了眼,倏地从床上弹起,幸亏青向及时躲避,否则他也会吃一个头槌。 “佑康哥,我睡了一上午吗?!任务怎么样了,那个人走了吗?!” “喔,看起来脑筋没有被烧坏。” 青向干脆走到檐边开窗。 “放心,没有耽误任务,时透桑去搜查了,以霞之呼吸的速度,说不定比带上我们还要快。” “我还是给佑康哥添麻烦了。”但是灶门还是很消沉,他摇摇头,勉强打起精神,“佑康哥,我们现在在哪?” 青向正巧拉开窗子,清爽的空气吹入室内,于是他侧身几步让开身后的景物。 浮云流动的湛蓝天际,熙熙攘攘的来往行人,怪异的带两个轮子的金属物械,身着制服的校园学生,面色肃然的警察,阻隔视线的三四层建筑物。 “哝,相手市。 “以及,别那么消沉,虽然是意料外的状况,我们也得到了意外的线索。” 第54章 “叫什么,何时来的相手市,来这做什么,有没有文牒,里面的人和你什么关系?” 木质门整个大开,室内陈设和两名少年一览无遗。其中一名靠坐在床上,另一名依靠着门墙,条理清晰地回答问题。 “炼狱佑康,今早到的,躺在床上的是我弟弟,炼狱炭治郎。只是暂时停留一阵,等我弟弟病好我们马上离开。” 先前药房的经历启发了青向,虽然灶门能听得一清二楚,但现在不是社死的时候。 面对三名着装整戒的警察,依靠门框的少年言辞沉着,不卑不亢;床上靠坐的少年面带热病新愈的苍白,精神看起来不错,看来不久就能痊愈。 手无寸铁的小孩干不出屠村之事,尽管证人证明有三名形迹可疑的少年在村落附近徘徊,但这只有两名。警署也不认为穷凶极恶的犯人会堂而皇之地停留在附近,在城内的搜查主要是为了另一件事。 “我们需要按要求搜查你们的房间,希望你们配合。” “当然。” 青向欣然同意。 新订的宾馆空空荡荡,有警察要求灶门掀开被子,后者也没什么异议地照做了。被子下的少年身穿薄棉质的棕睡衣,样子有些老旧。 临行前,警察见房间只有两人,询问青向得到他们来这就是为了看望亲戚后,多叮嘱了一句注意安全。 “最近相手市比之前戒严了许多,为什么,有典礼要在这里举办?” 直说凶杀案太直白,青向换了个说法曲线询问。 “不是。” 屠村这样的大案子不被允许向公众告知,警察模棱两可地敷衍了另一个原因。 “有外国人的女儿失踪,怕牵扯出外交问题,上面要求严查。” “这样,辛苦了。” 等所有警察离开,青向才踩着床沿,顶开用刀割开的天花板,从木质的隔板间拽下烈焰羽织反面裹成的布包——里面是两人的鬼杀队队服和日轮刀。 灶门捧着队服,盯着头顶的大洞小声惊讶:“佑康哥,你一开始就猜到了吗?” “嘛,就像我之前跟你说的有备无患。还能走吗?” 青向坐在床沿,探手摸索灶门额头的温度。 “虽然不是那么烫了,还是有点余烧,我们可以继续在这里修养一个时辰,天黑前都来得及。” 灶门额头盖着青向的手,摇了摇头,蹭到青向掌尾骨的睫毛很长。 “我没问题。刚刚说的意外线索是指这回事吗?” “嗯,我们早上见过的外国友人是位医生,他的小女儿在宾馆离奇失踪,我说的离奇失踪是指附近没有目击到任何可疑人员,没有小女孩出门的痕迹,完全在房间内失踪。” 青向没有骗人,小女孩大概率是被半天狗拐走的。至于原因,虽然人偶身闻不出来,但在这个节点拐走恐怕是因为稀血? “虽然没有是鬼的直接证据……不过现在恰是鬼杀队出手的时机。喔,时透桑,回来了,辛苦你搜查,我们正说到队伍,余下的地点有什么线索吗?” 第89章 身着漆黑制服的少年轻盈盈点踩大开的窗檐,矮身进屋。一直到他安稳落地,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 少年摇摇头。 “没有。” 当然没有。 “看来目前线索只有小女孩,有关鬼的事件当然不能指望警察。” 青向侧头招呼:“炭治郎,穿好衣服,我们去警署一趟。” 灶门用力点头,乍一下地还有些不稳,但状态比今早好了太多。 等灶门换衣服的期间,霞柱提出了异议:“不能去警署。” “我知道,警察会拦下鬼杀队的人。” 官方和鬼杀队两相隔阂的关系往往会在这时候形成阻碍。 霞柱不说话了,显然是这个原因。 “放心,我们不是自投罗网。是去问在警署里受保护的医生那要一些有他女儿味道的物件,拜托餸鸦为我们引路。” 从对鬼的感知力看,餸鸦可以胜过狗狗。 但青向说出口又有些犹豫,“炭治郎,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潜入警署会不会被发现?” 灶门想跟着一起去,但事情紧急,他不想因为自己一时逞强拖累救援进度,只是短暂的犹豫一下就摇了头,“佑康哥,你们去,我在外面为你们放风,找到鬼的痕迹就拜托餸鸦提醒你们。” “情况紧急可以直接闯进警署,假如被警察发现了也不要紧,我会解决。” 青向的本意是自己处理地比两人更圆滑,结果更加认真听进心里去的是霞柱。 不知道短短一段路、青向在霞柱心里变成了个什么形象,他点头点的毋庸置疑。 / 十分戒备的相手市警署,两名跳跃的少年在外墙的阴影面跳跃。 霞柱的动作比他轻盈的多,真的像霞之呼吸的名号一般,缥缈地如云霞,轻易消散身影,又在下一个落脚点悄悄然升起一多浮云。 青向就比较困难,只能庆幸这次是对速度不做要求的潜入任务。假如像胡蝶那次需要速度,又要保证隐蔽性,青向一定会被霞柱远远地落在后面。 没办法,炎之呼吸保证速度就不能保证隐蔽,身体特质保证隐蔽但不能提高速度。两者不可兼得。 霞柱反重力地斜站在警署外的排水渠上,冲跟上来的青向比了比窗子。 青向闻了闻,还听到隔着一层玻璃的异腔怪调的咆哮。勉强听清几句:大意是嚎斥自己的女儿失踪,警察却至今找不出踪迹。 既然那么担心,就不要带着小女孩跑到异国他乡啊……无能狂怒。 青向看不惯这种不谨慎的行事作风。 他抬头,蹲身轻声道:“先把警察打晕,再仔细询问外国人。” 但是霞柱一直盯着窗内。 青向扬眉,顺着视线去看,看到暴跳如雷的异国人手里有只小蝴蝶结的手绢,恐怕就是他失踪了的女儿的物件。 霞柱面色不改地提出了最暴力的解决方式:“节省时间,打晕全部。” 青向:“……后续演变成外交问题怎么办?” 但是霞柱抬起了头,青向居然从那双无波无澜的眼里看到了信任。 ‘假如有你的话,没有问题。’ 青向语速飞快。 “虽然我的确说会解决但很遗憾我解决不了这个层面的问题。” 结果最后还是靠青向绞尽脑汁共情安慰加上信誓旦旦堵上名誉的承诺,加上医生对他们先前的打扮早有怀疑,将信将疑地猜测这可能是类似忍者的日本神秘力量,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将手巾交给了他们。 “(我的女儿,一定要救回我的女儿!)” 站在晕倒的警察中间,医生死死盯凝的视线让青向如芒在背。霞柱已经重回外墙,青向踩在窗沿,不得已回头安慰了一句:“(请放心,我们一定会让她平安归来。)” 就在青向双脚用力,即将翻出窗户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医生不安而焦躁的喃喃:“(那朵花,那朵花也和莉莉安在一起。)” 青向一瞬间顿住了脚步。 他想回头,可是和那双青玉般的视线对上,等着和他汇合。 青向硬生生强迫自己翻出了窗户。 不仅如此,他面色如常地贴在外墙,举动自然地抬起了右手,和我妻的麻雀不同,青向的黑翅餸鸦乖顺地立在他指尖,即便青向不说,也主动贴近了手巾去闻。 “时透桑。” 青向开口。 霞柱歪头望过来。 青向临时咽下了所有到嘴边的话。 再出口时,吐出的句子便和原本到嘴边的话截然相反。 “时间紧急,你的速度比我和炭治郎要快,你直直跟着餸鸦去。我去叫炭治郎,不必等我们。” 霞柱没有异议。他虽然有堪比胡蝶的轻灵和疾速,但似乎没有胡蝶的敏锐。此时和青向相近不过几步,也无法像胡蝶一样一眼察觉谎言。 少年如流动的浮云一般,看起来动作不快,却随着振翅的餸鸦几步失去了踪迹。 警署外墙,被落下的少年不再是先前那副凝重的神色,事实上,他此时正面无表情,说不上情绪的奇怪视线随着他的动作一起蔓延进了窗内。 已经有人发现了软倒在地的警察,不大的警署拉响尖锐的警铃。 为‘鬼杀队’遮掩踪迹的医生没发现悄然无声的视线。 “佑康哥,发生了什么?” 第90章 警署附近的三层建筑屋顶,远远地冒出一颗头,迷惘又焦急的嗓音拉回了青向伸出的右手。 第55章 转过头来的少年是一副松口气的微笑。他远远地冲灶门招手,示意过来。 “炭治郎,来的正好,看到里面的医生先生了吗,被一群警察包围了是不是,现在情况危机,我需要你去保护他的安全。” 灶门乖乖地几步跳过来,很认真地窥测室内情况。 “好!时透大人呢?” “他跟着餸鸦找弦月鬼了,你的身体状况还是问题,不能跟着一起去。麻烦你带医生在附近躲藏一二,嗯……现在离入夜还有两个小时,到明天天亮是十二个小时,可以交给你吗?” 灶门闷声应好,不能直接帮忙让他略有消沉,但很快又重振精神。 “我会保护好医生先生的安全的!” “还有啊,炭治郎。” 青向冲灶门竖起手指。 “医生先生不会说日语,我又不得不跟着时透桑一起去,他可能会误解你的意图,很激烈的挣扎,甚至叫来警察注意,扩大事态,为了鬼杀队,到时候就不得不拜托你动用强硬手段了,好吗?” “强硬手段……” 灶门憋气。 “我,我尽量!” “炭治郎是好孩子,我相信你。” 真好骗啊。 青向笑眯眯。 出发的青向转瞬收回了那副笑模样。 背后的警署喧嚣声渐小,迎面的风送来隐约的踪迹气味,淡不可闻,像水蒸气后留下的潮湿,霞之呼吸不会犯这样低等的错误,大抵是时透故意给他留下的踪迹。 出了城市,在不引市民注目的上空就可以使用炎之呼吸提速了。 星星点点摇曳的火苗腾起,疾风略过,火苗越烧越旺,速度越来越快,迎面的风于是更快,带动火苗更加旺盛。风速到达某个极限时会吹熄这火苗,但现在的风速还远远达不到。 从白日跑到天色昏暝,肺腑濒临极限的青向才找上原地望餸鸦盘旋的霞柱。 青向的鞋底擦出一道痕迹,强行站稳在霞柱附近,尽力减低胸膛起伏的幅度,跟着一同遥望天穹盘旋的黑色乌鸦。 “怎么了,失去踪迹了?” 这是城外几十公里的位置,人迹罕至,昏暗的天际空旷无垠。 “闻不到了。” 霞柱眼也不眨,只是手中的日轮刀尖朝空。 “什么味道都没有。” 那就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青向还有些微喘,干脆拔出了背后的□□。 “既然如此,准备吧。” 他话还没说完,遍地的土壤乍然开裂,洋洋洒洒的沙土喷洒漫天,遮挡了眼前视野,朦胧中只能看见破土而出的身影似乎是一个人形。 漫天沙土下青向仍睁着一只眼,他条件反射提起枪口,惯性开.枪前又迟疑了动作。 时透离得太近,他不能保证无伤友军。 站的比他靠前的霞柱没有这等顾虑,面色平淡的少年手起刀落,好像平日练习的那数几万下的干脆,连带沙土一起扬飞人形的脑袋。 分.身了。 青向有些遗憾,没能在只有一只时投毒,现在半天狗一分为二,再想击中就难了。 把遗憾抛之脑后,青向扛着枪转身就跑,还不忘提醒霞柱,“后退!” 就在霞柱刚后退三步之时,在沙土中一分为二的头和身子便以细菌联结的姿态,筋脉相连,肉瘤生长,迅速生长出两只模样相似的鬼。 “两只……不是说有三只猎鬼人吗?还有一只呢?” 舌头上写着‘怒’的鬼手指数了数,不耐烦地大声呵斥。 “跑了呗,先杀了他们两只再去找另外一只。” 蹲在小土堆上的鬼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把手背搭在眼睛上面。 “一只柱……哈哈哈,运气真好啊。” “提醒一下。” 青向对准目标,干脆利落地开.枪,嘴里风凉道:“两只柱,你们的情报该更新了。” 几乎不需言明,青向开.枪的一瞬间,霞柱便提刀挡住了积怒的动作,日轮刀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哑声,霞柱仍面无表情,手臂晃都不晃半下。 至于可乐,与其说距离太近,不如说他甚至没升起躲避的心思,好整以暇地等着‘子弹’往自己的脖子来。 余光瞥到这一幕的积怒发出一声怒吼:“可乐——!!!” 除了他其余分.身全是一群废物! 可乐遗憾地摩挲脖颈上立马愈合的小小伤口,敷衍道:“太近了,我躲不开呀。” 积怒的怒直冲云霄,恨不得抢过霞柱的日轮刀砍下可乐,但现在不是内斗的关头,他重重嗤一声,重又回到和霞柱的僵持中,后退几步,细小的电弧闪过他手边的空间。 “喂,猎鬼者,你说你也是柱?” 积怒那边打的你来我往不可开交,可乐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站在那,一副悠悠闲闲要和青向聊天的打算。 “你是什么柱?又有哪只柱被鬼吃了?我没消息啊,是不是你为了往上爬干了些什么不可饶恕的禁忌之事?”他摸着下巴,意味深长。 “提醒一句,因为自己卑鄙才会看别人都卑鄙,不过告诉你也无所谓,隐柱,好了,轮到我问问题。” 青向没兴趣和半天狗聊天侃地,只想尽快把话题引到自己的目的上。 第91章 “你们把小女孩拐到哪里去了,为什么要拐走她?”重点是,‘那朵花’究竟是不是青色彼岸花,半天狗得到的消息是不是那位医生。 霞柱一个后仰避开从眼前射过的锡杖,耳朵小小竖了竖。 “为什么要告诉你们?” 可乐这时候笑嘻嘻的样子十分讨打,配合他吐嘴的舌头,宛如在做鬼脸。 “你问什么,我就答什么,那不是很无趣?我说啊,你干点能让我开心起来的事,说不定我就开恩放言了呢?啊,也有可能你努力了也没用,因为我干脆就是在耍你们而已哈哈哈哈哈。” 青向的拳头硬了。 “青向。” 正和积怒缠斗的霞柱突然用不大的声音提醒青向。 “嗯,察觉到了。” 情绪自然无法控制青向,他冷静地提起枪.口。视野里,可乐仍然没有闪躲的打算,还一副欠扁的姿态不住追问“生气了吗?生气了吗?”。 青向突然换上一副笑意吟吟。 “没有哦。” 巨大的烈焰在空旷的沙土中喷薄而起,明艳的火光搅动远处某人的视野,在巨大火焰的裹拥下,青向以枪为刃,用手把处狠狠砸上鬼的鼻梁。好整以暇等着子弹来临的可乐一时不备,被打的矮下身去,两道血流从鼻下蜿蜒到嘴角。 就在鬼矮身的这一瞬间,两只子弹从鬼的头皮擦过,斜斜射进可乐脚边的沙土里。 青向迅速后退,审视自己的杰作,惋惜了一声还是力气小,假如这击是炼狱用上炎之呼吸,能把鬼的半个脑袋打掉。 他还听到远处沙丘后传来的一声懊恼骂句。 可乐捂着自己的鼻子,扭曲着拧成针尖的瞳孔正对上青向,他咧嘴狞笑:“来了,第三只。” 见一击不成,一身鬼杀队制服的不死川玄弥干脆从沙丘上一跃而下,双腿扎马步缓冲下落力道,稳稳落在青向和可乐间的沙土之上。 “鬼!受死吧!” 青向叹气:“暂时不追究你不问指挥擅自行动的事,毕竟我只是个刚升柱的新官,这么急躁是急着让我们全灭吗?” 他右腿前伸,恰好挡在不死川玄弥的右脚尖,玄弥正要蓄势待发前冲的动作被青向卡住,给后方留了防备的玄弥将将□□,用能令青向感慨人体柔韧度的作跨过斜角。 可惜,这点耽误的时间足够青向一把扯住玄弥的衣领了。 “stop。” “滚!放开我!” 玄弥在他手下不住挣扎,那双和风柱如出一辙的狰狞双眼死死瞪着青向。 “柱有什么了不起!连个鬼都不敢杀!害怕我过去动手碍你在鬼杀队的名声吗?!” 青向:某种程度上,我的确是会顾忌这些事的人。 当时在鬼杀队,风柱单手提拉青向,现在青向提拉不死川实弥,既视感浓重,只能感慨一句世事无常。 “你给他一刀反而顺了他们的意,没发现时透桑到现在都没真正出刀吗?” 的确,哪怕积怒寸步紧逼,一道道闪着雷光的锡杖射过来,霞柱一直是用霞之呼吸的身法躲避为主,甚少出刀,即便出刀也是阻挡锡杖的方向。 冲动后的理智回笼,玄弥挣扎的力道逐渐减弱直至消失,最终蹙着眉伫立原地,日轮刀尖始终对准可乐。 青向在玄弥伸手扯衣领前松了手,点头道:“比你哥哥理智的多,不耍脾气真是太好了,对面是上弦,实在没精力哄不听调度闯进战场的小孩子。” 玄弥一僵,咬牙‘嘁’了一声,愤愤怒吼:“别把别人当小屁孩看!” “我可没那么说。”青向耸肩。 第56章 “不要砍他们的脖子,会一分为二,目前不清楚砍断其他部位会不会有同样的效果,不过以备不测,尽量减少刀刃挥砍的次数。” 青向拍拍打哆的手腕。这小子劲真大。 “啊。” 玄弥不情不愿地应了,重摆出日轮刀的起手式。并非风之十型的架势,从模样上看更类似岩之呼吸,但没有呼吸法的磁场,只是个架势。 “说起来,那把枪谁给你的?准头不错。” 青向夸了一句。这还是除他以外第二个用枪的鬼杀队剑士。 玄弥憋了半晌,半天才低低冒出一句:“兄长。” “风柱?啊……” 我记得炼狱先生跟我说过不死川兄弟关系欠佳,现在看起来关系也没有那么差? 青向不知道,不死川兄弟的矛盾本质是玄弥自作主张加入鬼杀队的安全问题。 不死川实弥见证被蝶屋下判决说再不能回战场的青向用枪如鱼得水。他将本身隐身在战圈外、却能派上大用场的‘狙击手’青向看在眼中,既然打骂都赶不走玄弥,干脆强行逼玄弥掌枪,学着走青向的路子。 但玄弥显然传承了不死川家族一贯的急躁,愿意藏在圈外一击必杀,更原意提刀上阵正面杀敌。 青向卸下弹夹,填满浸泡了紫藤花液的殷紫子弹。 “你的枪呢,丢在外面了?” “狩猎用的□□,我只带了六发子弹。” 玄弥盯了青向抬起的枪管几眼。 “好,你掩护我。” 呼啸风团迎面而来,青向一个后撤步躲到玄弥身后,后者一脸难以置信,还要硬着头皮挥刀撕碎风团。只是一个风团撕过,漆黑日轮刀刃便发出令人牙酸的崩折声。 第92章 “干得漂亮。” 青向吹声口哨。 趁着空档,他稳如磐石地对准枪口:可乐的鼻子几秒内长好了,正用伸长的舌尖舔舐鼻尖,似乎没有很生气。但青向在扣动扳机的最后一刻临时换了方向。 子弹的精准力和速度远胜玄弥的□□,正和霞柱纠缠的积怒突然在战中一偏头,几颗子弹接连错过,只有最后子弹划过他耳垂内侧的位置,血液顺着脖颈流淌,被积怒粗暴地用手背抹掉。 “小子,你找死吗?!” 积怒看起来比正面挨了一枪.把的可乐还暴怒,暴跳如雷,五指宛如爪子一般张开,细小的电弧在指尖跳跃,手臂长的锡杖凭空出现在他拉开的双手中间。 “不要看那边。” 霞柱一个迈步,用刀刃强行唤回了积怒的注意。 “为什么射他啊?” 可乐蹙着眉,半信半疑。 “那玩意上面不是抹了毒吧?” 半天狗,直觉不错。 上弦之五没有上弦六那样专业的毒抗,目前只是两个分.身,其中一个还是只想站着唠嗑看笑话的可乐,全部投毒过后青向安心不少,有心思和可乐聊几句,顺便将话题引向自己的目的。 他重新填满弹夹,义正言辞:“没抹毒,普普通通炎之呼吸使用者的正义子弹而已。” “炎之呼吸,那那个呢?” 可乐饶有兴致,爪子指的位置是霞柱。 “霞之呼吸,顺便一提,时透桑是天才,以你们的实力能投降尽早投降,嗯?” 可乐以一声明目张胆的嗤笑回应,数不尽的嗤讽。 “啊啦,我明明很好心地提示了最佳出路。” 青向风凉道,一时用语胡蝶化。 “以及,建议你趁早把小女孩还回来,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啊。” “小女孩?” 可乐扭了扭手腕,凭空出现的团扇跟着他的手腕在动。 剧烈的风团带着刺耳爆响,一路压裂干涸的泥土,直冲青向和玄弥两人。青向一把揪住玄弥的衣领向旁扑地,来不及抹掉因泥土掉进眼睛渗出的生理性泪水,伸手拽出离手边更近的玄弥的日轮刀,从地上爬起,抵上正嬉皮笑脸的可乐的团扇。 橙黄隐隐约约浮现在漆黑的刀刃之上,像黑夜中映照的火光。刀刃狭长,跃动的火苗一路点燃沿途的金属,于是刀刃上的橙黄便越发明显。 炎之呼吸强行在不属于他的日轮刀上显现,宛如不完全燃烧的柴火,一阵剧烈,一阵萎靡。 “你、” 玄弥抱住青向丢给他的枪,咬牙滚到一边,他的手不如青向稳,近距离下,摇动的枪口根本无法对准对峙的鬼。 青向显而易见地处在下风,玄弥暗骂一句,从地上爬起来,一把冲上前,抽出青向后腰的日轮刀,朝可乐的虎口砍过去。 噌的一声,刀刃像坎在了坚硬的石头上。时间紧急,玄弥砍偏了,日轮刀刃有一半没入可乐的手腕。玄弥借着角度,手起刀落,用尽全身的力气,砍下了根本没有躲避意图的可乐的左手。 对峙的一人一鬼分开,青向刚要趁机命令玄弥将砍下的左手砍成碎屑,就用眼角余光瞥见正往嘴里送断手的玄弥:大张着嘴,断手的五指已经深入了口腔。 “你干什么。” 青向一把转过刀刃,用刀把抵住玄弥的动作,嘴上打趣两句,但面色很冷。 “吃掉断肢防止再生是个好想法,但你想没想过万一出了什么事,”风柱找谁问责。 鬼杀队几乎人人都满腔‘牺牲我一个,拯救千万人’的激情,青向下意识认为这是玄弥情急之下抑制分裂的方法。 但玄弥很着急,着急地要死又老老实实跟他解释,看起来居然有点乖:“不是!我可以吃鬼的血肉获得能力!” 青向一顿,睁大了眼睛。 真的假的? 他停顿的几秒钟,玄弥已经咬碎了断手,坚硬的牙齿和骨头咬合摩擦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最终是牙齿更胜一筹,碎裂的骨头混着皮肉被玄弥吞吃下肚。 如夜幕一般深沉的黑色突的从玄弥眼角蔓延,像蜿蜒的细丝,向着缩小的瞳仁进发,越来越多的细丝簇拥夹杂,以线成面,黑漆漆的细丝彻底遮挡了眼白。 第57章 下一次风团接踵而至,在青向挥刀前,玄弥率先用刀刃侧面弹回了风团,爆裂的嗡鸣一路响了很远。不同于先前砍击断手还需两下才能彻底斩断,玄弥的力道和速度有了质的提升。 浑身散发混沌气息的少年喘息着上身前躬,全黑的瞳孔中心瞳仁退化成一小个针尖。 “喔……” 青向咋舌,人与人的体质还真是不能一概而论。 可乐指着玄弥大声叫嚷:“好恶心啊!喂,你不拦着他吗?又恶心又有趣啊!” “所以到底是恶心还是有趣。” “既恶心又有趣啊!” 沟通失败。 青向不断后撤,挨到玄弥身边,用刀柄碰碰后者的手背。 “刀,换回来。” 玄弥夹住刀刃,反手用安全的刀柄和青向交换,动作流利稳当。很显然,暂且称之为‘鬼’化的玄弥仍有理智,且理智清晰。 “很遗憾,现在距离天亮还有好一段时间,我们不能借用太阳的力量,只能用你我手中的日轮刀问出人质的下落。” 青向扬扬刀尖,摆出‘蛇之呼吸’的起手式,但玄弥执拗地回拒了他。 第93章 “你底子弱就上后面去,我,不死川实弥,一定砍了这只鬼的脖子!” “……都说了不能砍脖子。” 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呢。 玄弥一时语塞,又强撑着续上。 “那就把他砍成碎末!把他砍成寿司馅,我看他还能不能再生!” 我刚刚给半天狗投过毒,以胡蝶紫藤花毒的平均及最短发作时间计算,现在该去和时透通气了。 青向心里掐着时间,既然玄弥这么有气势,干脆收刀跑去了霞柱那边。 “好,你加油。” 玄弥不可置信地盯了青向毫不留恋离开的背影好几眼,又回神将将挡住袭来的爪子。 这人怎么回事……!一点柱的样子都没有,主公大人居然让一个胆小鬼升柱,可恶,假如是我,是我当了柱的话……! 玄弥咬牙切齿的气势居然让手下力道更大了一倍。 “唷,看起来你的同伴把你丢下了,是自己逃命去了吗咔咔咔?” 近在眼前的乐子让可乐笑弯了眼。 “闭上你的狗嘴!” 玄弥黑着脸咆哮。 那边青向施施然跑到了霞柱身后。 一脚踢回刺来的锡杖的霞柱侧头,虽然没有说话,但眼睛中写着“?” 青向躲过剧烈爆发的电弧,他的右手背着日轮刀,和霞柱的刀刃重叠,另一手借着位置在两人中掐手指,大拇指内压,恰好是一个‘四’。 霞柱没应声,但下一刻,浓厚的冰蓝色雾气自他的刀刃向外扩散,迅速填满了以两人为圆心的空间,还在朝着可乐和玄弥那侧蔓延。 “隐之三型,七步散。” 这是青向在来的火车上和霞柱说过的计策:和上弦之六那时一样,他才不希望凭白消耗一个麾下,但光凭借霞柱一柱的实力震慑上弦五又不可能,只能用计。 在浓厚雾气的遮挡中,青向掏出了一只布包,白布已经被里面的内容物染黑了,看来还弄脏了他上衣内衬的样子。 千寿郎,结果又给你添麻烦了。 布包被丢至空中,在半空解封,研磨成极细碎粉末的黑色木炭扩散至流雾,又被涌动的雾气卷携带走,涌动流转的雾气扩散,冰蓝色雾团逐渐从内而外染上漆黑。 “不死川玄弥!捂住口鼻!不要吸进雾气!” 青向故意扯着嗓子大吼,足以让三只‘鬼’都听见。 可乐和积怒更先一步捂住口鼻,避之不及地退出雾气扩散的空间。 玄弥慢了一步,吸了一口带腥味的雾气,想起传言中青向和虫柱使用的是同一类毒,立马白了脸色,用两只手死死抓住口鼻。 满眼都是浓雾,玄弥无所适从地跌跌撞撞后退,但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的手脚越来越沉,和手脚一同沉下去的是心,他烦躁不安地捂嘴大吼,自己也不确定青向能不能听到。 “吸进去了怎么办!” 但不仅是青向,连可乐和积怒都听见了,可乐一把捂住积怒的嘴,竖起耳朵听。 这倒霉孩子,相当于提前日本几十年吸一口雾霾。 做戏做全套,青向嗓音沉重:“我会为你向主公大人提请一座英雄墓碑,外加转告不死川大人你在这一战的英勇作为。” 青向清晰听见分别从浓雾东方北方传来的两句脏话。 玄弥也听清了不属于自己的另一句脏话,他死死瞪着那个方向,大拇指无意识的碾错刀柄,刀尖的微颤最清晰,颤抖幅度肉眼可见。 他已经吸入了毒雾,横竖都是一个死,既然隐柱答应会将他的所作所为转告给哥哥。 既然如此,既然如此—— 从脚边开始,玄弥逐渐抬高了刀刃,刀尖在雾气中划开一道新月,颤抖越来越轻,一直到最高点,颤抖彻底平息了。 七步散。 从脚下开始,他就赌这七步之内,一定能把恶鬼砍成肉馅。 针尖大小的瞳仁不再动摇了,针尖此刻更像是刀尖,宛如鹰隼,安稳、窥探。他高站在上帝视角,大脑刨除对死亡的恐惧,客观而冰冷的计算着‘七步’。 只是,还有一点让他的舌根触及到不甘的酸楚。 ……哥哥,没能当面和你道歉。 然而,一只手在此时从浓雾伸出,捂住如极限弓弦上的□□一般蓄势待发的玄弥。 爆发被卡在开端,玄弥反射性抓住嘴边手腕,鬼化的长指甲完全刺进那只手腕的血肉,温热鲜血顺着玄弥的掌纹蜿蜒。 有人轻轻的‘嘘’声响在玄弥耳边,止住他继续挣扎的意图。 “玄弥!你撑住!不要害怕!我马上带你回鬼杀队找医生,坚持住!” 青向死死捂住手下的脑袋,面无表情,偏偏语中是止不住的焦急和惶恐。他的手腕不住流鲜血,流到玄弥锁骨,形成一个小小的血泊。玄弥惊疑不定地盯着上方的青向看。 青向冲玄弥扬眉,随后一个吸气,气沉丹田,嗓门更大: “时透桑!怎么办!玄弥鬼化了,毒素侵蚀程度比我想的要深——!” 雾气稍淡的边缘,霞柱没有回话,只是再次冲可乐抬起了刀尖。 霞柱身后,涌动的黑色雾团好像张开嘴的阴影,一动一动,由内部向外翻涌,又腥又苦又湿的气息蠢蠢欲动。 可乐从没在自诩正义的鬼杀队看到这样的恶心的招式。 “喂喂喂,等等等等。” 第94章 不是幻觉,可乐的心脏好像有一只只小虫在钻,顺着他的主动脉蜿蜒至全身,留下一路先是酥麻后痒痛不停的持续知觉。 可乐又倒退好几步,以期离那团诡异的黑雾远一些。胃内翻涌,心脏灼痛,让他强撑嬉笑的脸色很是难看。 “那小子不是说他是正义的炎之呼吸吗?怎么用得出下三滥来?” “青向是隐柱,所以用隐之呼吸,隐之呼吸是炎之呼吸的衍生。” 霞柱的无面属性在这发挥出最好的作用。单手持刀的少年面不改色,一眼见底的青玉双眼漠然而无机质,可乐甚至从中看得到自己接连变换的脸色。 猎鬼人这堆千奇百怪的呼吸法,这个是那个的衍生,那个是这个的衍生,令可乐烦不胜烦。 那只能变成鬼的猎鬼人已经没了声息,可乐还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自雾气传来,带上了湿苦。 可乐和积怒不敢轻易靠近‘带毒’的浓雾。只要挥砍就会□□,被青向刚在雾气里短暂强调不要轻举妄动的霞柱也不好上前,两鬼一人就这么僵持在雾气边缘。 “喂,可乐,用你的风把这团碍事的雾吹散!” 积怒终于耐不住性子,心烦意燥地命令道。 “我用了血鬼术,毒素加速在我体内扩散怎么办?我可不干。” 可乐又往后挪了好几步,几千只小虫在皮肤下啃食的痒痛令他面如菜色,愈发厌烦。 结果积怒只导致了处境更加僵持。 正如牵强平衡的天平,只差临门一脚,将会发生距离的变动。 青向看时间差不多了,挪开捂住玄弥的手,给了后者一个‘噤声’的眼神,抬臂扬出刚刚交接的手巾,天际盘旋的餸鸦闻到熟悉的味道,鸟喙锁定,在两鬼的视野中直直撞进雾团。 青向逗逗在手腕敛翅的餸鸦,末了抬头,再次气沉丹田扯着嗓子喊:“时透桑!炭治郎找到失踪的小女孩下落了!” 翻涌的雾气没有阻挡声音传播,青向的嗓音清晰无比地回荡在雾团边缘,令两鬼同时变了脸色。 “我说过!先找那只失踪的猎鬼人!” 积怒咬牙切齿,一字一顿。 可乐则将信将疑,质疑这只是对面的缓兵之计:“别开玩笑了,我把人藏在那,不可能有人找得到,狗鼻子也不行。” 但青向比他们想的知道的多。 他长吸一口气,混了木炭粉末的雾气闻着实在没什么好味道,浓重的湿气令呼吸都受限,没有办法,他干脆将两手捧在嘴边,做出小喇叭的手势扩音: “说是还有朵花——!” 第58章 这下子可乐彻底挂不住了笑脸。 他下意识扭向西北角,事态突然变故让他又惊又怕:万一丢失青色彼岸花,联想到那两位作风截然相反的大人同时的雷霆震怒……他根本连想都不敢想,只是一个倾向就强行止住自己。羽翼刺破布料伸展在他身体两侧,翅膀扑闪扑闪。 “喂,积怒,猎鬼人不值一提,那朵花才是此行的重点,要是空手而归……我们会死无葬身之地。” 霞柱的视力极好,可乐哆嗦的爪尖和积怒额角的汗沫清晰投进他眼底。 他们在害怕什么? 能命令上弦的鬼只有一个。 某种程度上,霞柱是个坦诚的孩子,体现在无论敌我,只要有怀疑他往往会当场问出来:“让你们这么害怕的是鬼舞辻无惨吗?” “小子……闭嘴!” 积怒怒不可遏,勃发的暴躁让他现在就想撕碎这碍眼的猎鬼人,但事态紧急又不得不拉住他的步子。 “等我回来,看我不撕了你们所有人!把脑袋挂在城门口,尸体咬碎,扔回你们那什么劳什子鬼杀队!” 嘴上放着狠话,偏偏积怒飞翔的速度极快,两三眼就冲出很远。空气中话音还没落,两只鬼已经远远地挂在天际,朝着西南角全速前进,疾驰的音波由高转低。 青向冲出浓雾,言辞严锐。 “时透!追!” 在场三人中,只有霞柱的霞之呼吸有能力追上半天狗,只要霞柱不跟丢,在他故意留下痕迹和餸鸦的双重保证下青向总能找到半天狗。 如浮云一般的身影虚晃,霞柱像被阳光冲破的晨雾般消失,和着雾气的黑色身影再出现时是几百米外的沙丘,下一眼又消失不见,但他离开的一路都留下了存续的雾气指引。 本身话不多,听话,实力过关,甚至能在关键时刻了悟一个眼神的意图。 青向真情实意的扼腕叹息。 这等出色的人才怎么不在他麾下。 假如把产屋敷耀哉转化成鬼,他的孩子(剑士)们,有没有可能为杯骸刃做事? ……算了,没可能。 漫天想象半秒,青向重回全速前进的专注状态,身旁摇曳的火焰蒸发沿路的雾气。 原计划是用计引出上弦之五关于‘青色彼岸花’的执着,没想到青色彼岸花的线索确有其事,他必须去现场查看真假。 雾气都被青向的炎之呼吸烧干了,所幸明艳的火焰在夜色中极其明显。 玄弥抵着手臂背冲出浓雾时,一抬眼便看见原野中极其显眼的橙红火焰。玄弥咬紧牙关,他的身体无法利用呼吸法提速,就硬生生用鬼化的身体素质去追,追了半程,居然真的和青向越靠越近。 “隐柱!我也去!” 早知道后面有人在追,但这是青向第一次被人称作‘隐柱’,他由此诧异地回头望,看见呼吸紊乱还强行跟着的莫西干头少年煞白的脸。 第95章 青向没降速,试图赶计划外的人回去:“我没法保证你在上弦五前的存活率。” 他想训些‘安全第一生命优先’的金科玉律,转念一想鬼杀队都不怕死,干脆不把话说满,“话说,我还没问你究竟是怎么找过来的。” “反正跟着你就能抓住弦月鬼,直接叫餸鸦指路!” 鬼杀队的餸鸦有一个独自的相互连接的情报网,往往拥有一只餸鸦,能找到其他绝大多数队士的所在地。 青向第一次出任务遇上了下弦,第二次出任务遇上了上弦六,再加上次次撞见弦月鬼的灶门炭治郎,心急的玄弥干脆掐着餸鸦脖子逼它引路。 “歌舞伎町不是更近吗,为什么不去歌舞伎町?”炎虫音三柱齐聚,又安全又迅速。 青向稍稍放慢速度,和玄弥齐驱并进,能清楚看清对方的表情。 但是玄弥的脸颊红了。 他支吾着,不肯吭声,最后恼羞成怒地逞强:“就是不想去!” ……哎呀。 青向心照不宣。 纯情的鬼杀队质朴少年。 夜风渐渐浓了,海边的天际看不到几颗星星,昏沉的黑暗酝酿无边。 就是这样昏暝的夜色中,一道银光如新月划开视野中的海平面,一闪而过的光芒比月芒耀眼,冰蓝色的雾气随之升腾,漫天雾气直冲云霄,犹如海面升起的海雾。 “四之型,霞云之海” 冷冷淡淡的嗓音跟着越来越近的距离渐大,扁叶似的团扇和锡杖齐齐从中间斩断,但长有翅膀的鬼嘶吼着从天际直直抓向霞柱,另一只鬼鬼魅般从雾气出现,崭新的锡杖末端直插霞柱的咽喉。 “胆敢耍我们!!!” 霞柱僵了半秒,他大抵想到挥刀会砍下另一只分身,于是犹豫少许,锡杖尖端由此离他的后脖颈几乎只差半掌。 还在跑动中的青向直接抬枪,运动着盲狙了一弹。 隔着遥远的距离,疾驰的子弹却精准贯穿锡杖,改变形态的锡杖无法承受巨量的电击,裂纹从弹痕开始向两侧蔓延。 看清这一幕的玄弥震惊地睁大了眼。 青向直接拔刀,冲过去挡住积怒的余势,背靠背的霞柱则结束迟疑,挥刀从腰腹贯穿眼前的可乐。 “吃掉。” 霞柱言简意赅。 玄弥有心压制鬼的分.身,但显然他的速度快不过鬼的再生,几乎只是一眼,欢喜大笑的鬼从仍竖立的下身生长成完整的人形,大笑着后退。 “才不会被吃掉呢!” 霞柱心下的失望不显,刀刃平举对准模样一般无二的两鬼。 “人质在这?” 背靠的青向没回头。 “再北一些。” 霞柱也没回头。 “安全?” “暂时。” 他们这一路,战场偏移几乎到了相手市的上围城市——泽口。 脸色苍白的玄弥喘息未定地跑到霞柱侧边,和他一同对峙可乐和空喜,满腔的自我责备沉甸甸压在他心头,痛苦地懊悔:“对不起!是我太没用了!” 假如不是他动作太慢,怎么会出现第三只鬼,都是他没用! 青向等了半天,没等到霞柱的开解,迅速一瞥,霞柱全神贯注地盯视鬼,看样子全没注意玄弥说了什么,但后者自责地快把自己压趴了。 联想玄弥自认‘中毒’后自杀的举动,青向不得已在挡锡杖的空隙劝了几句:“别在意,你很努力了,人人都有力不能及。”草,积怒的力气怎么这么大,刚刚看霞柱挡的明明挺轻松。 但彻底暴怒的积怒咬牙切齿的见缝嘲笑。 “哈!说什么呢!猎鬼人都是废物!废物—!他刚刚害怕了,害怕自己跑过去送命是不是?猎鬼人不过是一群狡猾又诡计多端的懦夫!” 他看见那只莫西干头黯沉的神情,心下一阵快意。 “我没有!鬼杀队是神圣勇敢的队伍!你说的都是屁话!” 嘴上强硬反击,沉陷自责漩涡的心却悄然升腾起质疑。 我刚刚,那一瞬间,究竟是不是因为害怕才慢了那么一步? 得不到回答的质疑痛苦地在他的大脑盘旋。 然而,就在这个当口,青向侧过了头,神情认真地再次向他询问:“真的吗?” ‘柱’的怀疑令玄弥彻底白了脸色。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脑子里的话翻来覆去地回驳,舌头却麻在嘴巴里,嚅动着说不出话。 “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 眼见猎鬼人内部似乎起了内讧,空喜心情舒爽地大笑出声。 鬼杀队也不是铁板一块,果真如积怒所说,猎鬼人都是律己律人的匹夫,一旦有人因恐惧死亡拖了后腿,其他人立马千夫所指,殊不知这正是队伍离心的关键。 他刚要嘲笑几句,却听见从对面传来赞不绝口的大力赞扬: “非常好!这才是剑士该有的自我修养,鬼杀队又不是敢死队,优先保证个人存活才能保证队伍规模,维系呼吸法前后传承,发展壮大,持续可再生剿鬼。” 青向真情实意地感动:“没想到鬼杀队除了我还有抱持正确斩鬼观的剑士,你很对我口味,要不要成为隐柱的继子?” “……” “……” 现场一时刻沉寂下来。 这人尽说些什么呢……! 乍一听很对,仔细想想又全是槽点,玄弥无力吐槽,一时竟兴不起心思再去自责,自己都没注意自己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了战场上。 第96章 “……谢谢,不了。” “诶——” 青向失望地拉长了语调。 “再考虑下嘛,我刚升隐柱,至今还没有继子教呢,你不擅长呼吸法,还会用枪,简直和隐柱继子天造地设,鬼杀队没人比你更合适。” “……” 玄弥抿着唇,视线紧盯空喜,自己却知道心脏正一下下跳动。 不得不承认,他有一丝小小的心动。 这是常年被兄长打压的少年头一次从其他‘柱’那里听到如此直白的肯定。 第59章 青向趁热打铁。 “难道说你有柱教了?谁,岩柱大人吗?” 玄弥下意识反驳:“……没有,只是我看过他用十型。” “那不就得了。” 玄弥皱起眉心,不回声了。 青向的一番话在他心头种下种子,让他切实陷入一番纠结,再没心思沉浸过去的力不能及。 态度松动了。 能鬼化的特殊体质,有机会仔细研究就好了。 见玄弥陷入纠结,青向见好就收,抬头冲表情扭曲的积怒扬起掺杂嘲讽的笑意,一双眼睛明晃晃地写着:‘攻心计,谁不会啊?’ “混账……!” 明目张胆的挑衅迎来了积怒雷霆暴雨的攻势。尽管有毒素拖延他的速度,剧烈的攻势仍让不擅正面作战的青向吃不消。手腕隐隐作痛,虎口酥麻,若不是最后及时握住,日轮刀早就被打脱了手。 现在对面有三只鬼,青向这边也有三个人,每人都有只负责的鬼,没人为他分担攻势,想要把握局势就只能尽快结束。 积怒生性急爆,锡杖只盯着人的脖子去,对其他部位没半分兴趣,有时候宁愿再生只锡杖打个措手不及,也不愿意沉下心分别攻破。 半天狗啊,人类可是很脆弱的,只要断手断脚,就没什么反抗能力了。 青向在心里叹气。 ‘噌’ 随着一声酸牙的锐响,青向的日轮刀彻底崩裂成两半。 霞柱霎的回了头,看见背向的少年攥住枪把,单脚落上迎来的锡杖尖端。明晃晃电光闪过,但干燥的木屐鞋底短暂隔绝了暴躁的电流。 将积怒露着獠牙的狰狞面容尽收眼底,青向高站在积怒亲自缔造的平台之上,高高扬起的羽织后摆还没落下,他从容不迫地扣动了扳机。 子弹直直从积怒右眼贯穿而过,上弦·伍的其中两字和着子弹一齐搅动进血肉深处,爆开的浆体一路溅至玄弥的后脖颈。 不可遏止的愤怒终于濒临界限,积怒再不管什么脖子不脖子,用剩下的左眼将将瞄准,重新变出一只锡杖,用底端朝着那碍眼的身影刺去。 热刀入冰,钝器的那头入腹甚至没发出什么响声,连血液都不知不觉地固守在体内,青向就借着这力道,用血液做润滑,平淡估算冰冷锡杖在体内穿行的长度,不过几眼间靠近了积怒的近身。 他只剩一掌长的断刃无法砍下积怒的脖子,本也没打算那样做。 神情漠然地犹如记忆中某人高高在上的剪影,积怒一时想不起这既视感的来源,他越睁越大的眼睛只看见少年额角的黑色碎发。 有谁在他耳边轻轻吐气: ——“青色彼岸花,我拿走了。” 积怒的世界在那一瞬间停顿了。很缓慢,一切都缓慢地如日出生,飞溅的血液漫天散落,圆滚滚地停在空中,小小圆球反射积怒眼中的世界。 “……” “……啊。” “……你敢——!!” 暴吼声划破天际,高昂至破音的嘶吼甚至让可乐和空喜顿了手下的攻势。 “青色彼岸花!那是那位大人赐予我至高无上的命令!!阻我者通通去死!给我去死——!” 随暴怒嘶吼一齐的是积怒手下不住拔出又刺下的动作,虽说明锐的电弧仍在跳动,但瞬间产生的高温反而给青向止了血,肚子上破了一个又一个洞,内脏受损,失血程度倒仍在忍耐范围内。 一柄崩断的断刃从积怒大张的口中生生塞进他的喉道,灼烈的日轮刀瞬间造成不可在短期内愈合的严重伤势,哪怕喉咙受到如此眼中的损伤,积怒仍死死盯着青向,那双鬼眸近距离看起来像副般若,不断用受损的声带吱吱哇哇叫嚷着什么难以忍受的事。 “拜托,别喊了。” 青向也死死盯着那副鬼眸,睁到最大的杏仁眼在极近的距离内对视,一时分不清谁才是般若。 他的后一句轻若喃喃,在积怒支吾的嘶吼声中无人听闻。 “这些信息就够了。” 他拔出断刃。带出一串血珠在眼前飞溅。 “隐柱!!” 玄弥甚至不管朝他嬉皮笑脸的可乐了,火速赶至捂着肚子踉跄后退的青向附近,想要伸手去扶,却被青向用手背拍断,于是面色一愣。 “别叫魂一样,没死呢。” 青向调侃地瞥他一眼。 “不用扶,甚至还能再来几下。倒是你,中途从战场撤离没问题?” 所幸变故突生,可乐也停下了进攻的步调,惊疑不定:“青色彼岸花……”后面半句话被他咽回了肚子里。 霞柱微歪头,接上可乐未完的话。 “对你们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东西吗?” “……猎鬼人,那和你们无关。” “哈哈哈哈哈哈” 但和他并排的空喜却忍不住自己发笑,他不仅在笑,甚至是开怀大笑。 第97章 “怎么办啊?那位大人要的东西被猎鬼人知道了,怎么办?要是拿不到青色彼岸花,我们明天黄昏可是全都要死翘翘咯?” “那位大人。” 得到关键信息后,简单的前后解析,霞柱右手握拳,砸在左手掌心,头顶好像亮了只灯泡。 “鬼舞辻无惨。” 他紧接着流畅开口:“鬼舞辻无惨命令你们找青色彼岸花,你们来相手完成命令,所以屠村以及掳走人质。青向,那个女孩身上有青色彼岸花的线索。”后一句是对青向的提醒。 平淡无奇的一句话,却犹如在现场的平地惊雷。 “青、青色彼岸花,那是什么?”玄弥结结巴巴地发问,“听起来像开在黄泉彼岸,能在人间找着吗?” 由此看出,玄弥的确是个实诚孩子。 青向不在被平地惊雷的范畴之内,他甚至在心里握拳,狠狠叫一句‘yes!’:计划进行的比他想象的顺利,在正确的道路上一骑绝尘。 但积怒就在旁边看着,青向不得不妥善措辞,面上看不出异色来:“那个女孩或许是得到青色彼岸花的关键,我们必须救下那孩子才行。” “好。” 霞柱干脆利落的应声,重新摆出霞之呼吸起手的驾驶。 “隐柱,用隐之十型,对鬼来说最毒的第七式,我们速战速决。” 根本没什么劳什子第七式,两人也没在火车上对到第七招,霞柱这句是彻头彻尾的谎言,脸不红心不跳的说谎功底真是炭治郎看了羡慕。 偏偏无表情属性的精致少年说起这话来相当唬人,加上刚刚用出的‘隐之三型’,空喜扑闪的翅膀都乱了一秒。 “喂喂喂,太赖皮了吧,只靠呼吸就能吸进去的毒也太耍赖了……喔~我知道了,难怪你比其他柱弱这么多,因为这手毒才升上去的?” 合情合理,连青向不自然的正面交战能力都解释通了。 擅长速度和分.身的半天狗可没点过毒抗,他笑嘻嘻地扭头,故作无奈,“怎么办,积——噢你说不了话”,他又去看可乐,“可乐?我对毒可没什么办法,相当苦手啊。” “那就闭上嘴,塞上鼻子,不呼吸。” 可乐笑的很诡异,语气却很冷。 “诶——可是你们身上都是伤口,尤其是这只,干脆被我割了喉,哪怕不呼吸,毒雾也可以轻易自伤口的血管蔓延扩散。” 青向说的煞有介事,一边忍着肚子开洞的疼痛,自发而有韵律的呼吸。海边的潮湿雾气自他嘴边吐息而出,日轮刀边的点点火苗在摇曳前就被扑灭,横摆的整个刀刃以黑为底,极偶尔才能从反射的月光下透露出橙意。 他的日轮刀本就不能完全显示炎之呼吸的特性,现在有意控制外露的特征,更似‘隐之呼吸’的黑色。 “小子。” 可乐盯着青向看了半晌,突然裂出了一个笑脸。 “你在恐吓我?” “才不是恐吓。” 青向一把踹开没反应过的玄弥,用断刃架住团扇,故作无辜。 “说事实而已。既然时透桑知道了那女孩的位置,你看,餸鸦还不在。我们真正的第三名队员现在已经带着大部队在路上了吧?” ‘哗啦’一声,青向的日轮刀脱手,整个人大张着手臂背风团高高地吹上半空。从这个高度自呼啸的风中向下看,他看到汹涌起伏的海潮,看到碎片式的月光闪烁在海面之上,看到玄弥关键时刻阻拦可乐飞上来补刀的勉强,还看到远远十几公里外的火光。 可乐身体带毒,用了血鬼术后动作更显缓慢,鬼化的玄弥由此和可乐对了几招,日轮刀上的磕痕越来越多,玄弥的攻势却渐入佳境,不带呼吸法的简单刀技一次又一次地斩开风团,甚至在最后用刀尖擦过了可乐的肩胛骨。 但另一边,独自一人对阵暴怒的积怒和空喜的霞柱就稍显下风。并非他力所不及,而是分了点心神注意青向掉落的方向:后者内脏受伤,哪怕掉进海里都会伤口开裂,尽量在坠落前能接住青向。 霞柱向后跳跃三步,竖起了日轮刀,雾气再次从刀刃边缘蔓延。 “四之型,平流斩” 潮湿的雾气和迅速位移的步法让霞柱迅速从两人的攻击圈中脱离。防止留下的不死川玄弥成为三鬼的攻击目标,霞柱在撤离的途中一把揪住玄弥的领子。 “?!等!等一下!松开!我马上能卸了他的关节!” 只要能立功,他就离升柱更近了一步! “要救青向。” 霞柱一句话堵回了玄弥。 玄弥还认定隐柱的毒恰有其事,不能砍肢体的情况下只有毒素能削弱乃至毒死鬼,他单方面认为青向是三人中最重要的那个。 嘛……还有,虽然不一定去,有个做继子的选择也行……隐柱人还挺好的。玄弥有些别扭地想着。 不死川玄弥来时对青向充满了偏见:他拼死拼活疲于拼命,满日本的找鬼,死活找不到弦月鬼,不得已斩普通的鬼凑数目,朝思暮想有朝一日升为柱向哥哥证明自己,结果正是在又一次奔波中途听见共只出两次任务的幸运蛋青向佑康攒满功绩、直接升为隐柱。 谈不上嫉妒,只是那种苦涩。两人恰好身为同期,恰好都学不会十型,如此相似,正因为相似,他更不甘心:夙兴夜寐的目标被他人轻易达成的不甘心。 第98章 酸涩的不甘心止于隐柱坦率的肯定和他奔跑中射出的精准一枪。 玄弥最后盯了眼狰狞咧笑的可乐,定下心神,不再抗拒地跟着霞柱力道拖行,而是主动跟着霞柱的方向跑动。 缩小的只剩小黑点的身影自半空向海面坠落,两人在中途奔波,三只长翅膀的生物在最后追赶。 这一条追赶线自外人看来必然相当滑稽。 空中无法借力,呼啸的风迎面吹来,吹的强行挣开的瞳孔发涩,生理性泪水流出眼眶,高度太高,青向哪怕利用炎之呼吸的反作用力减速也无济于事,所幸他已经看见朝他奔来的霞柱和玄弥了。 行进海域,玄弥的下半.身直接浸入海水,巨大的阻力裹挟,减缓他的行动,霞柱则相当轻松,反重力地在海平面穿行,鞋底浅浅浸入水中,又立马提起。 海浪声越来越响,微湿的朝雾气息被腥咸的海水味掩盖,在蔚蓝色彻底填满视野之时,青向被人用胳膊牢牢抬住,两人身高体重相差不多,霞柱干脆和青向一同坠入海中,利用裹拥全身的海水卸力。 原本呼啸的风声、海浪声都在一瞬间化为闷闷的涌动,光线透过蔚蓝色的海面琳琅,青向迅速回神憋气,一把抓住身侧霞柱的手腕向海平面游去,直到波涛汹涌的海面冒出两颗大口呼吸的脑袋。 “时透!” 青向来不及抹掉眼睛上的海水。 “大批人类警察正在向这儿赶!” 第60章 “什么?!什么?!” 远远的玄弥冲这边大喊,风浪太大,他根本听不清青向和时透说了什么,半身浸在海水里,正狼狈地招架最先赶来的空喜。 从海平面掉进海里简单,浑身沾湿了再回到海面就难了。霞柱还不擅水性,能第一时间赶来救人称得上奋不顾身和信任。青向不得不用手臂揽住霞柱肩膀,另一只手划海水,艰难地在涨潮时游动。 “……有……离……” “可恶……”满耳都是呼哧的海浪,还有空喜毫无意义的欢喜大笑声,玄弥懊恼地咬牙切齿,“根本什么都听不到啊!”他恨不得把日轮刀拍空喜脸上,“给我闭嘴!吵死了!!” “你想知道他说了什么吗?求求我啊?” 空喜嬉皮笑脸的功力更甚可乐,让玄弥额头爆出一根根青筋。 “看我不卸了你的脖子!臭猿猴!”玄弥咆哮道。 不能砍脖子,把关节卸了总能泄泄火气。 天空中,积怒看也没看玄弥,早就目标明确地朝着青向去了。海水里不能借力还要做霞柱的浮木,青向抵抗地很艰难,手臂早已到了极限,胀痛和酸麻一路蔓延至后腰,人偶的脊柱在入海撞击下发出抗议的声响。 还打,还打,把人类引过来了到时候谁都讨不着好! 青向脸头一次黑成锅底,在海面漂浮着怒吼:“我说!有大群人类正朝这边赶!蠢货!” 他的嗓音填满了暴躁和愤怒,明面上是放大音量说给距离遥远的玄弥,其实是说给他面前这只拎不清的鬼。 一旦被人类政权得知有关‘青色彼岸花’的情报,除非‘鬼’毫无顾忌地暴露在大众之下,否则连鬼杀队得手彼岸花的可能性都大幅下跌。 在、在吼我吗? 玄弥被怒吼惊得瑟缩半下。瑟缩完才后知后觉地生气:我刚刚还来救你!不就是听不见吗干嘛骂我!但青向这句语气实在太像不死川实弥,居然有种诡异的熟悉感。 结果在场三只鬼中只有平日犯浑的可乐注意到事态的严重性。 天际线隐约的火光投进可乐视野,他滞在半空,抓狂地挠乱自己的头发,爪子生生扯下几大缕。 这次怎么一堆突发状况!先是被鬼杀队得知行踪,再凭空冒出来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隐柱,现在又把一大群人类引过来了! 万一没杀干净,‘鬼’的存在被人类得知,见不到上弦之一他就要命丧在那位大人手下。 怎么办,怎么办,是杀光那群人类,还是暂时撤退? 可乐几乎要把自己的头顶抓秃。 “卑鄙!” 他只得冲着海面扑腾的青向大吼,顾不上被吸引仇恨的积怒,一把风团直接掀了过去,风团掀起剧烈的潮浪,连同积怒一起打翻进海水。 “一直拖延时间等那群人类过来是吧?!让他们填命,我从没见过你们这等卑鄙的人!鬼杀队!可耻!可悲!” 去你妈的吧。 青向想骂人,刚开口又被海水拍回去,加上霞柱死死扯住他的衣摆,无力地随着翻卷的海浪奔涌。青向不得不回身护住霞柱,把对方肩膀到脑袋的危险部位尽数搂在怀中,防止被海浪中的重物击打。 在那之前还有窒息的问题,他用两脚游动,往海面够,左脚却被一只冰凉凉的爪子扯住,往下看,积怒那双阴恨的眼睛正在海水的深处死死瞪着他。 积怒张口,发不出声,只从嘴边冒出一串气泡。但青向只看他的眼睛就明白了,后者正恨之入骨地咒骂他‘去死’。 青向怀里的霞柱已然快支撑不住,涨潮时的海浪本就是地狱的入口,只要稍乱节奏吐了气就再也升不上水面。一串细密的气泡自青向怀中升腾,他此时才注意到视野越来越暗:涨潮天的乌云压住了月光。 积怒不敢在水下用出雷点,却可以用锡杖的那头刺向两人,他不用呼吸,翅膀在此时临时充当鱼鳍,手抓着青向的小腿向上攀爬,不顾蹬踹自己脑袋的另一只脚。 第99章 危险来临,哪怕喉管和气管一同呛入海水,得不到氧气的呼吸法使用者昏昏沉沉,天生的直觉仍让时透在关键时刻回神,挣扎着扭头,混沌的视野中心只有被海水染了深蓝的钝器。 来不及了。 害怕吗?还是不甘,或者遗憾? 时间太短,锡杖袭来的这不到一秒,时透留不下一瞬扫过的万千情绪中的任何一个,他只是静静凝视着,被蔚蓝浸染的青玉倒映那一点钝器的尖端,千百次战斗留下的本能无法坐以待毙:哪怕喉咙被击穿也要用日轮刀砍下眼前鬼的脖子。 只是比刀刃还快的是自他耳侧伸出的手臂。 背向张开的手背代替占据了全部视野,时透看不见也听不见钝器刺入手掌,只看见一团虚渺的红彩在海水中蔓延、飘散。 锡杖还在前行,粗吨的钝器势如破竹般一路刺穿小臂,直到自臂弯处顶出粘了血肉和骨碴的顶端,就在缓缓睁大的青玉双眼前停顿。 那股混杂在湿咸气息中的血腥味无比熟悉。 ……哥……哥? 永远被雾气遮挡的记忆终于在这瞬间拨云见雾,在他眼前清晰无比地闪回。 父亲离开时绝望的。 母亲永眠时悲戚的。 在那座永远弥漫着浓雾的青山上,日复一日,迷惘的,挫踱的,不知所措的。 用温暖的手牵引着他,用稍显严厉的话语训斥他,话语时常在他耳边回响,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面庞的人终于回了头。 ——与自己一般无二的脸庞。 ‘不要着急,无一郎。’ 美丽如白桦树妖精的女人温柔的嗓音重又回荡在耳边。 ‘有朝一日,有朝一日,你终会找回所有丢失的过去,无论是温暖,遗憾,还是悲伤。’ ……有一郎? 身处陌生又熟稔的怀抱,湿咸气息彷如曾经的那片雾林,自眼眶渗出的液体填满青玉宝石,终于在这片漆黑中找回了往日的光彩。 ……对啊……为什么,怎么会忘记呢? 世界上最亲近的另一个自己,宣誓永不松开那双交握之手的镜面之人。 绝对不能忘记的,半身。 原本在窒息中浑噩的霞之呼吸重归清醒,不如说,他再没有像今天这样清醒了。 手掌盲握住半出鞘的日轮刀,千百次熟识的手感自然而然地正刀。 不需要氧气,纯粹由这片浓重的、笼罩月夜的雾气铸造的霞之呼吸,缓慢而浓重地在海面下酝酿,渐渐地,连潮水都顺着他的波动起伏。 涌起的海浪卷起百丈高,又随难言的韵律一起消隐无踪,海面犹如正呼吸一般,浓厚的海雾遮天隐月。 疼的正龇牙咧嘴的青向诧异地听见了怀中本该失去意识之人的轻轻嗓音。 “霞之呼吸·八之型” 与寻常起手式截然相反,时透拧过手腕,手背向下,于是此时的刀刃便朝向海面。 来不及查看时透的状况,在某种无言的默契和战斗的本能下,青向用血肉模糊的手掌牢牢攥住锡杖,任积怒如何拉扯,锡杖贯穿在前者的小臂纹丝不动。 大量翻滚的气泡自时透的袖子和领口汩汩涌出,密集的气泡群向着昏沉的海平面奔涌,水下的嗓音由此便平静地淡不可闻: “拨云见月” 话音乍落,一瞬间奏响的斩击连同海浪、雾气、乌云一齐斩开,空中的银芒高达数千尺,洽同从海平面升起的新月一般,怒不可遏的积怒、见势不对的可乐、仍嬉笑大叫的空喜一同被这干净利落的斩击一分为二。 积怒在那瞬间分出了作武人打扮的新鬼。被切断的海潮至今未填满空隙,生出的新鬼一时踌躇,却被身后的积怒亲自连同脊柱一起扯下了头颅。 “呃、咯!” 被日轮刀烧灼外加毒素拖累,积怒的喉咙至今没有复原,他发着单个的拟声字,连带那只脊柱,一把将鬼的尸体压在胸膛,他的血肉立马伸出一个个肉簇将哀绝吸入体内,哀绝死前还浑噩的脸半埋进积怒的血肉。 奇异的圆环出现在积怒身后,类似两面鬼的太鼓般漂浮,其上写有入木三分的‘憎’,积怒几乎没有停留地紧接向可乐、空喜的葬身地奔去,不需要完整的尸体,哪怕是被海浪拍碎的断手断脚都被他塞进身体,随着塞进身体的部位越多,他的样貌便越加年少。 终于,‘憎’子写满六只大鼓,积怒……不,憎珀天以比先前提升三倍不止的速度向刚刚恢复呼吸韵律的时透冲去。 时透将将在最后一秒挡住了袭来的锤棒,巨大的力道下被迫转移了重心,就是这一瞬间,锤棒狠狠击中时透无保护的腹部,一声闷响,后者在飞驰的半空咳出一口混杂血沫的胃液,被努力爬起的青向用另一只手拦住,跟着飞击到海潮腰部。 巨大的水花漫天而起,自青向遇见时透开始,后者终于头一次显露彻头彻尾的愤怒,日轮刀切断海浪,和空气迎来的锤棒相击,声响好像海浪上的雷击,震彻千里。 玄弥自震至内脏的震动中苏醒,他此时仰面向上,随着海浪的波纹漫无目的的飘荡。 几乎只是茫然了一秒,他下意识翻身,身体却在那瞬间失去平衡,不得不在海面扑腾。玄弥会水,他只是扑腾了半晌便重新掌握了平衡,摇头四顾海面的情况,冲着一声声音波震荡的半圆划去。 今天没有下雨,漫天降落的水滴皆是憎珀天和时透震起的海水。两人不仅一下下交阵,还在海面上高速移动着,剧烈的震响响彻海上的任何一头。 第100章 在玄弥奋力向战场划的当口,他在水中推行的手指突然碰到了什么。 小小一只,还会动,被他的手指一碰立马慌张失措地跑走。 暴风雨肆虐的浅海才不会有鱼! 玄弥当机立断一把攥紧手掌,从水下捏着那东西抬上海面看。 带出水花的小东西只有老鼠大小,形态丑态,哆嗦着挡着脸,生怕被玄弥看见,头上的鬼角却暴露了身份。 “又分/身了吗!” 玄弥就要用手指把他的脖子扯断。 本体惊恐至极的惶吼、大批背带枪械的人类冒雨喘息着靠近海岸,数百人错杂的脚步声,交杂着透过海浪传进憎珀天的耳朵。 不行!不能再拖了!再拖会被人类发现! 本体!快去救本体!别管这猎鬼人了! 距离三天还有一天,那一天我们再想办法,现在再不走来不及了! 三个意识吵吵嚷嚷的在他脑子里叫嚣,憎珀天的颈肉越发紧绷,呼吸越发粗重,喉间已痊愈的灼伤火辣辣的幻痛,手下一次次抵架的力道,冰冷海水拍上他的眼球,所有的所有让他的视野越发猩红。 ‘吼!’ 终于,憎珀天砸开挥至小腹的日轮刀,大张喉咙,朝天发出一身鸣长的怒吼。怒吼之重,让他身侧的雾滴颤抖着凝成水珠,停滞在半空。 被砸开日轮刀的时透只是停顿一瞬,不顾虎口越发剧烈的撕裂,紧接着重新握紧刀柄,正要再度发起下一轮攻势,却发现原本在他视野中心的恶鬼自怒吼后突然朝着海岸的某一方向疾驰而去。 在海面的半空缠斗这么久,时透本就无法完美控制冲力,失去目标后,他直直撞进重新无规律涌动的海浪,高速之下撞出巨大的水花。 再次呛进一口水,时透在冰冷的海水中不得章法的扑腾,剧烈战斗后的乍然冷却让他的体温迅速流失,所幸这时有双温暖的手臂揽住时透的肩膀,将他抵上海面,重归氧气的包拥,他被人揽着一同向某个方向行进——是海岸的方向。 无需隐瞒,那一刻出现在时透内心的情感是久违的‘安全感’。 半身浸在海水中,他疲惫地喘息,眼前的景物越发朦胧。 “隐柱!霞柱!刚刚有个什么东西,好像是其中一只鬼,把新裂的分.身抢走逃跑了!!” 从昏迷中苏醒就抓到只鬼,刚要送他上西天,结果到手的鬼被人在眼皮子底下抢走,这一波三折让玄弥狠狠磨着后槽牙。 现在实在没力气说鬼的事,青向粗略一点头,朝海岸比手势。 虽然海岸马上要被警察包围,但从警局逃跑总比在海水活活失温冻死的好。 右手不断失血,肚子上的伤口也在剧烈运动下崩裂,所幸有炎之呼吸做底,青向失温情况比时透好,但他手下的人已经冰冷地像只冰块了。所幸他们距离海岸相差不远,再加上赶来帮忙的玄弥,在青向彻底失力前三人活着爬上了海岸。 青向两臂抵在沙上,头朝下跪在地上喘息,眼前一阵阵发黑,失血又失温,哪怕清晰听见远处试探靠近的大量脚步声,也实在生不起力气远离人类的包围圈。 稍微回了点力气,青向剧烈的喘息还没平稳,马上回头看被他带上来的时透。 “时透,没事吧?!” 后者眼神已经处在涣散的边缘,不见反射的光点,他膝跪在河岸,唇瓣褪色成了紫,黑发湿透散在毫无血色的额边,肤色煞白的好像只纸打的人形。 “青向。” 他的嗓音微弱又茫然,还夹杂些微不可闻的委屈。 “我想牵手。” 扑腾 时透彻底昏迷在青向几步远的脚边。 第61章 因为冷,稍年幼些的少年不住向身后的怀抱缩着。 时透的脸色不再苍白了,从脸颊到额头透着一股殷红,搁浅般快速喘息,蹙着额心,睡得很不安稳。青向的掌骨恰好蹭在他颈边,传来的温度高的可怕。 “要把他拉出来才能好好检查。” 一身白大褂的男性摘下了眼镜。 有看时透年纪小,动了恻隐之心的护士上手去抱,青向的衣摆却被死死扯住,拧攥布料的力道渐大,与之相反的是时透的眼皮颤抖,大抵拼力想睁眼,无力的身体却无论如何都抬不起。 “有一郎……?” 怀中的人呼吸急促,艰难挤出一声,嗓音轻而无力却透着焦急。 “……你要去哪?” 青向去看时透睡得很不安稳的半张脸,猜测他是不是做噩梦了。 队伍一共三个人,灶门烧完时透烧。人类,太脆弱了,同样的伤势半天狗几分钟就能痊愈。 青向扼腕叹息。 时透攥的太紧,护士尝试几次也没了办法。 “能安抚下你弟弟,让他松手吗?” 两人都是黑发,时透还一直闭着眼睛,如此信任的姿态让护士以为两者是兄弟关系。 “安抚……我也想让他松手。” 得不到回答的时透更加不稳,攥着布料的那只手愈发用力,指甲透过湿透的布料擦过青向小腹的伤口,后者强行抑制才能控制住表情。 没有办法,他不得不凑近时透耳边呼唤:“时透桑,听得到吗?我们到了医院,松开手才能让医生治疗。”我也是,手臂得及时上药。 ‘桑?’护士诧异后才了然是自己猜错了。 但是时透听不见,平日无机质如青玉一般少年此刻缩在青向怀中,这时候才有他原本年龄的脆弱,好像湖面升腾的晨雾,阳光稍稍扫过便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101章 “你要去哪?告诉……我们是……兄弟……不是吗?” 他蹙眉喃喃,止不住的咳嗦也不能将之唤醒。 煞白着脸打哆嗦的脆弱少年很能唤起人的同理心,至少玄弥盯着浑浑噩噩的时透就干着急。 “这不是完全沉浸在梦中了吗?” 玄弥用额头抵上时透,被传来的温度吓了一跳。 “不能在隐柱怀里看病吗?用那个,你脖子上的那个,总而言之先退烧吧!这温度太危险了!” 医生沉思片刻,还是同意了。摘下脖子上的听诊器,示意青向按住时透的抗拒。 “落水了是吗,在水里泡了多久?” 青向抬头示意玄弥,这时候的玄弥出奇靠谱。 “不算在水边的时间,不到二十分钟。” “不到二十分钟?” 医生探析地扫过时透手臂和胸膛的肌肉量,加上后者稚嫩的脸庞,感到诧异。 “一般年轻再加上他这个体质,不会只泡二十分钟就发展成低温休克,是之前怕水吗?” 还有,这个年纪有这个锻炼量也很令人不明。 那是间接诱因。 直接诱因是凭一己之力和上弦五缠战三小时。 青向没回答,反而赞许地rua了rua时透湿透的额发。 单人直面上弦之五,嗯,好苗子,果然是天才。 没人回答问题,医生也不再追问。 听到手下隐约有肺炎的异响,他转身交代了过来的护士几句。 “你俩呢,也跟着查一查吧。” 本来应该是三个人一起检查,但昏迷的这个死死抓着另一个,莫西干头简单检查后没有大碍,医生干脆先顾时透,毕竟休克状态显然比清醒着要危险,结果不到几分钟医生就亲自推翻了先前的想法。 “你这手!还有你这肚子!为什么不早说!” 医生恐怖地瞪眼,身后的护士早就慌慌忙忙地展开准备,原本安静的急诊陷入一片兵荒马乱。玄弥抱着头懊恼看见时透昏迷一时忘了提醒青向肚子上也有伤。 其实肚子上的伤势,在鬼杀队蝶屋应该算轻伤。 青向是炎之呼吸使用者,一旦有充足的氧气和安宁的环境,身体能立马暖和起来,感冒和失温从此与炎之呼吸使用者绝缘。只有小臂的伤算是棘手。 结果,一直等在门外的警察被医生以病人需要静养为由赶了出去,就算他们意图传唤轻伤的玄弥,也因‘未成年’的禁令被拒之门外。不知为何,门外的警察始终没有说出‘鬼杀队’三字强行闯入。 医生意图将青向和时透分开时,后者无论如何都不撒手,让所有人都感到为难,因失温导致的休克相当危险,青向也必须消毒上药才行,迫不得已,青向给了玄弥一个眼神。 ‘鬼化还在吗?’ 明明就是一个眼神,玄弥居然诡异地领悟了。 ‘还有一点。’ 青向拉开时透攥着的那块布料。 ‘划。’ 鬼杀队的队服刀枪不入,除非鬼的身体或武器。 玄弥看了看自己还没褪色的尖锐指甲,又看了看周围一圈紧皱眉头的医生护士,容不得思考,他在沉默中上前切豆腐一样撕开布料,得到了护士‘注意个人卫生!你看你指甲都黑了!’长达半小时的训斥。 / “其实完全没必要啊……” 青向盯着缠了大圈小圈的肚子,唉声叹息。 生理性抗拒让青向仔细检查了好几遍护士拿来的药品,被忧心感染的后者劈头盖脸训了一顿。 医院的某个房间,一群医生正针对青向右臂的骨头错位棘手地讨论治疗方案。 情况比青向预想的好得多。虽然警署那边到现在还是一派沉默,但得到救治总比重病下耗费心力从警署逃走的要好。 尤其是时透,若不是经过抢救,恶化的肺炎恐怕会损害呼吸法剑士视为第二心脏的肺腑,从此元气大伤。他现在则安稳地在青向隔床沉睡,呼吸平稳,眉心也松开了。青向一夜没睡,偶尔会听见前者口中溢出的几句呓语:“哥哥……妈妈……” 海边的早晨日光很亮,透过薄薄的白纱射在被角。 ‘叮铃’一声,从门后钻出一个莫西干头的脑袋,见青向无语地盯着他,玄弥才蹑手蹑脚地钻入室内,手里还提着一袋早点。 “霞柱还没醒吗?” “嗯。” 青向伸手接过早点袋子,大致扫一圈,闻闻味道,确定没什么差错后才放上床头柜。 “和炭治郎联系上了吗?” “联系上了,医生、那个外国人和霞柱找到的小女孩,灶门带他们去了相手市隔壁的村落,你不吃早点吗?” “没有吃早点的习惯,等时透桑醒了给他吃,稍微补充能量后我们就离开。我去找炭治郎,你护送时透桑会本部。” “啊?” 玄弥一愣。 “一会儿、一会儿就走吗?” 他以为伤成这样,隐柱会等两人痊愈再离开。 青向面色不改。 “我的伤势无碍所以去找炭治郎,时透桑的烧退了应该没大危险了,后续可以转交给胡蝶大人,青色彼岸花情报兹事体大,必须有人尽快回去禀报主公大人。” “那你怎么办?” 但是玄弥不太情愿,他可是见过青向手臂还有小腹上血肉模糊一块块的,只是休息了一晚,哪怕呼吸法使用者也没有这样的恢复速度。 第102章 “还要继续任务吗?” “当然了。” 青向反将一军,反而惊奇地望着玄弥看。 “上弦之五没死,屠村之仇没报,炭治郎还在相手等着,留下一整个烂摊子没处理,你认为任务结束了吗?” “……” 玄弥的心情有些复杂。 经历昨晚那一番风波,他潜意识认为事态该结束了,清晨漫步在人来人往的街道,内心那时的确充满了轻松。 他小声自语,声音微不可闻,“这就是……柱吗?” 青向斜眼瞥他一眼。 这孩子对成柱是不是有某种朝思暮想的执念。 不过他也一样。 “……对了,隐柱,我来的时候,有人要我给你转交一封信。” 玄弥想起来刚刚路上那文质彬彬的人,提起精神,把怀里的信封递给青向。 “说是希望一定要转交给你,但他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把你叫成了有一郎。” 递来的信封顶端被妥善的粘好,底色为月牙白,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标识。 ‘有一郎’恐怕是从医院得到的名字,昨夜时透一直扯着青向叫‘有一郎’,兵荒马乱里有人问青向名字,他不想留本名,也不想留炼狱的姓——说不定会引来什么麻烦,干脆默许叫有一郎,玄弥则一直‘隐柱’、‘隐柱’的叫他。 青向翻来覆去地检查信封,谨慎打量。 “他留名字了吗?” “他自称宫前,只有姓。” 青向差点把信封扔了,他抬头凝视玄弥茫然的表情。 “你、什么都不知道吗?” 青向的异样让玄弥也紧张起来了,他终于想起鬼杀队在泽口处处受制的传言,想去够信封仔细检查,被前者抬手躲过。 “怎么了,是不是和鬼杀队不对付的人,他想怎么样?”看起来文质彬彬的难道是个混账?! “目前还没有定论。” 的确和鬼杀队有关,但不是青向在乎的重点,或许该视内容交给产屋敷当主处理。 “总之,放我这里吧,之后会解决的。” 假如医生那里的‘花’真的是‘青色彼岸花’。 那么鬼杀队的一切都不再是青向在乎的范围了。 / 时透醒的很晚。 朦朦胧胧张开眼的少年犹带大病初愈的病气,视线先是慢吞吞地在病房扫视一圈,看到隔床的青向(和凑上来的玄弥)后,又慢吞吞地从床上坐起来。 “时透桑,你醒——” “早上好……” 病号服袖子从时透手腕耷拉下来,他用白皙的手腕搓揉睡眼惺忪的眼睛,一头黑毛乱糟糟的稚嫩少年摇摇晃晃地打了个哈欠,眼角渗出生理性的泪水。 那嘟哝尚带鼻音,不说和原本青玉样无机质的平淡嗓音一模一样,只能说毫不相干。 “……了。” 青向硬生生挤出了最后一个字。 玄弥强行止住了凑过去的脚步。 第62章 病房里一时只余‘了’的尾音。 打过哈欠后,时透才使劲眨眨眼,用病服袖子蹭去眼角的泪光,看清旁边那只目怔口呆的莫西干头。他眉心一簇,凭空看上去很不高兴。 “你怎么在这?” “抱歉、我……” 玄弥一时没转过弯,居然真的顺下去要道歉。 青向适时咳了一声打断玄弥。 “时透桑,既然你醒了,我们讨论讨论接下来的行程。” 时透仰头,黑色长发顺背垂在床头,看见被玄弥遮挡的青向身影,心情很好地展露一个大大的笑颜。 “嗯!” 青向霎的闭了嘴。 ……? 他沉默而凝重的收好信封,一个翻身下床,光脚踩地撑在时透病床檐,伸手去摸后者的额头。 难道他刚寻到的好苗子就这么烧傻了。 后者茫然地看他动作,被温热的掌心抚上额头时,幼兽撒娇一样地蹭了蹭掌心,柔软额发蹭上掌心的酥麻感让后者火烧般瞬间收手。 “……时透桑?” “嗯?” 时透用一声鼻音作答。 “为什么、要蹭我的手?” 这话从自己嘴里问出来,怎么听怎么怪。 “为什么?” 时透歪头,不经思索。 “因为喜欢你?” 病房里第三人一个尽力压抑仍清晰可闻的倒吸气。 病床上的少年明明长着张‘时透无一郎’一模一样的脸,却硬生生像是被夺舍一般,不仅举动比过去灵动许多、更加外露,那张笑脸,那句直球,根本是青向概念里和‘时透无一郎’绝缘的四次元之壁。 青向沉默了,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谢谢喜欢?” 时透又向青向扬起一个笑脸。 “不客气!” 他向床那边挪了挪,在青向的注视下拍拍空出的床沿,大抵是示意‘坐’。 “要讨论任务接下来的行程吗?” 时透貌似从没跟另一个剑士如此亲近过,甚至两天前的火车上,青向和时透还是对面而坐,中间隔了一个桌板,行动间的前后距离疏淡又默契。 此时两张床垫的软硬度分明如出一辙,当坐上时透病床的柔软触感传来,青向还是头皮发麻,凭自古以来的功力维持住了面色不变。 “嗯,你有什么考虑吗,我先前和玄弥短暂讨论了一阵,打算由他护送你回鬼杀队本部,将青色彼岸花的重要情报亲口转交给主公大人,再由我和炭治郎汇合。” 第103章 “上弦之五尚未诛杀,假如青色彼岸花真如他所说是鬼王亲自命令的重要之物,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只有你在泽口,怎么办?” 谈及关键话题,时透保持了身为‘霞柱’的专业,不再反常。 ……说起来究竟是反常还是时透无一郎的本性? 青向回神,打算听听时透的打算。 “你打算怎么办?” “不死川玄弥回本部,鬼杀队的餸鸦之间可以隔空交流,由餸鸦担保不死川情报的内容,我和你继续留在泽口。” 时透凝神回想,“我记得当时在海面上听见过鬼说了‘三天’……现在距离那晚过去多久了?” 带着时透……倒也不是不行,自己是队长,青色彼岸花一定放在自己这,有两柱战力还可以防不备。 “不到半天,鬼不会在白日出现,炭治郎应该暂时安全。现在正是吃午饭的时候,那边有玄弥买来的早点,你看着吃点。” 时透手掌撑青向腿边的床沿,引身去够床头柜上的牛皮纸袋。 “你不好奇那只鬼说了什么吗?” ……你靠太近了,光关注你了。 “……说了什么?” “只听到了隐隐约约的一点,说了‘救本体’还有‘离三天还剩下一天’之类的,大概鬼那边做任务有时限之类的吧?” 时透刚吞了一个稠鱼烧,但丝毫不影响口齿清晰,说完舔了舔自己拿点心的指肚。 “你吃过了吗?……啊,还有你。”后者指玄弥。 在两柱前没什么存在感而顺带的玄弥:“我不饿……” “一份不够两个人吃,你都吃了吧。”青向拒绝,“你昨晚差点病危,大病初愈需要补充能量恢复身体。我可以在一会找炭治郎的路上买点。” 时透盯了会儿青向的右臂,慢慢点了点头。 / 结果在找灶门的路上买了五份点心。 医院原本说什么不同意两个人出院,尤其在青向右臂只是简单包扎的前提下,青向不得已留下医药费后带两人一起跳了窗。 院外的街景艳阳高照,离天黑还有整整八个小时,一个大病新愈、一路上还止不住地小声咳嗦;一个干脆没愈、小腹和右臂一抽一抽地发痛。玄弥火速赶回鬼杀队传消息,青向则带时透买了两张去相手的车票。 接到餸鸦传讯的灶门早就等在相手市的站前,望见两个熟悉的人下车,跳起来挥舞手臂,被青向丢过了一包油皮纸。 “樱饼,挺好吃的。” 话是这么说,给餸鸦吃了一块后,青向自己也没吃多少。 他直入正题:“医生和他的女儿都安全吧?虽然是白天也不能完全保障,快点汇合才是正事。” “嗯!” 灶门认真地用力点头。 他害怕貌似被鬼盯上的小女孩和医生再度陷入危险,没独自留下他们。现在两人就站在站外的广场,为躲避满城搜寻的警察所以变了装。 “(史密斯先生)” 但是这次外国医生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你好,你好。)” 他紧紧握住青向的手,眼中满是肯定和友善。 “(是我先前误会你们了。)” 被拐的小女孩就躲在她父亲脚边,一反第一天的活泼,显得怯生生的。 “(我已经知道你们的真实身份了,类似我们国家的秘密警察,我明白的,一定全力配合你们的工作。)” 藏身处和灶门的鸡同鸭讲让他产生点误会,女儿的平安归来更是让他放下了戒心。 青向的视线飘向灶门,后者完全听不懂但还是满怀凝肃地点头。 ……虽然交流困难但是完美地对上了频道呢。 不愧是你,日呼传人。 青向咳了一声,脸不红心不跳地点头。 “(你明白就好。)” “(现在,告诉我们有关你来日本的原因和那朵‘花’的情报。)” 事情的真相比青向想的简单,正如那支村庄出现的怪病,奇怪的传染病在相手市附近的村落中蔓延,相手甚至是泽口的医院纷纷甩手无策。这时反而是泽口的某个大家族发现了传染病可能的特效药,邀请史密斯医生来日本研究,原定的第一个采样点便是鬼杀队队伍最初落脚的村落。 青向沉思不语,片刻后抬头。 “(特效药是什么?)” “(这个。)” 医生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中掏出了一个小袋子,原本大抵是装一些豆子和硬币用的,容量不大,头部可以拉住两根金线扯开。 在小指宽的圆中,青向一眼看到了袋底。 略有干枯的青色碎片安静地躺在那里,即便被布袋的阴影包围,花瓣碎片也仿若绽放出阳光。仅仅是注视,一股由阳光铸造成的河流便悄然灌注到注视者心底,升起暖融融的错觉。 青色彼岸花。 青色彼岸花。 青色彼岸花。 这绝对是青色彼岸花没错。 哪怕先前未看过青色彼岸花零星半点的样貌,那无言的温暖已经证实了一切。 青向几乎挪不开眼睛。 想要当机立断扯走那只布袋,想要现在就吞掉青色彼岸花离开,想要不顾日光的叫本体降临在人来人往的车站前。 但是他收回了眼。 太小了,几乎没有半片小拇指的指甲盖大,从中间撕碎的花瓣几乎看不出原本形状。 第104章 即便是作为药引,这点青色彼岸花发不出几厘药效。 “(你从哪得到的这只药引?)” 声音脱口,青向才意识到自己的嗓音正发涩。 所幸没人注意他这点异常,医生用两手合起袋口,暂时没有收起而是妥帖地捧在手心。 “(是一个姓‘宫前’的大家族,我来这的机票和一切开销都由他们支付。他们没告诉我这花瓣的来源,只说是开在某地的一处墓地附近。)” 宫前…… 青向小指抽搐了一瞬,怀中月牙白的信封错觉般发烫。 / 熙来攘往的车站,灶门与时透再一次同留在了台阶上。 相手市的车站比他们出发的要热闹许多。来往的旅人大多着新式服装,用圆顶的淑女帽或窄檐帽遮阳,列车在蒸汽的嗡鸣中徐徐前进。 时透盯着天际的苍蓝色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灶门则很沉默,从刚刚起,他只有和小女孩分别时露出了会心的笑意,其余时间一直很安静。 气氛无端显得沉重。 青向回来时,只看见一个比一个安静的队员。 装有青色彼岸花碎片的布袋在青向情理共融双管齐下的分析中,被说服转交给了他。现在小小的布袋就在他心脏前相隔一块布料的位置。 但是,怎么说呢,温暖的触觉一路透过皮肤、透过布料,好像融化的阳光,一点一滴,在他的心脏汇聚,聚成海流。原本对太阳噤若寒蝉的存在却在能这样柔和的烘烤下不自觉放下防备。 这暖流似是来自于历史中的某人,连同那温暖却不炙人的情感、连同那海面上波光粼粼光斑一样的所思所想一同悄然渗入心底。 青向的自我很坚固,暖流的冲刷没有改变他的思想。 他的目标明确,前路清晰,从始到终的终点一直未变。 但是被温暖环绕的城墙到底透了些日光,让青向不自觉伸出两手,神情无奈: “我可以给消沉的孩子一个免费的摸摸头。 “摸摸头之后要打起精神哦。” 第63章 第一个蹭上去的脑袋是时透。 或许这样说很不合时宜,但假如手下传来呼噜呼噜声,青向几乎以为摸摸的是一只黑毛猫咪。 灶门脸上写着极大的震动,瞳孔也跟着摇撼,但不知他想到了哪,随后居然憋着气凑到青向的另一只手下,气鼓鼓地大声反驳:“时透大人!太狡猾了!” “是炭治郎慢吞吞的。” “才没有!” 明明三人差不多高,此时青向抬高手摸摸他们的头,后两者随着头顶微微晃动。一黑一深红,青向手心传来的触感也迥乎不同。 产屋敷耀哉。 这就是你的快乐吗? 青向的表情微妙了起来。 见斗志差不多好转,他及时打住,强行收回手,无视两者略显失望的神情。 “咳,总之,尽快赶到泽口和宫前家交涉,希望他们看在同为人类的份上,为剿鬼事业做出力所能及的奉献。” 他朝天空挥拳头,将微妙氛围强行扭转至激励人心。 “现在,出发!” “出发。” “出发!” 三人的拳侧在半空相碰。 / 出于‘和谁更亲近的公平’,灶门和时透坐一边,青向独占一边。 灶门和时透的关系肉眼可见地好了许多。 坦率不少的时透似乎很喜欢灶门这类单纯质朴的孩子,偶尔会露出笑意,不再像来时一般沉默寡言。灶门也在感叹‘时透大人变得好相处了!’。 青向则找了个两人不注意的空档,在车厢连接处打开了那只信封。 入目字迹沉稳流利,赏心悦目,青向大致扫了一眼,直直向开头看去。 不知为何,宫前家没有寻常大家族啰嗦的叙事风格, 第一句就直入主题: 【您疑似我族流落在外的孩子。】 青向一口咳了出来。 他抬拳挡嘴,示意因动静遥望过来的时透无事发生。 宫前家……你疯了吗。 他神情诡异地向下看,一直到看完整张信纸。 信封中还附带了一张照片,照片上的男人身形消瘦,但哪怕是凹陷的脸颊和眼眶,也能看出其眉眼唇瓣与青向的相似。 “佑康哥,怎么了吗?” 灶门反身趴在背椅上询问走回来的青向。 “佑康……” 时透则小声念叨重复,最后右手握拳一敲左手心。 “我也要这么叫。” “只是在想,或许我们寻找青色彼岸花的路程会更方便一些。” 青向若有所思,将那只信纸摆在桌面。 “我或许与宫前家有些关系。” 他当然知道根本没关系,不过关键时刻,任何能成为青色彼岸花路上的助力都可以利用。 哪怕是后世,血缘检测尚需几天时间,但就是这几天内这层身份能大大方便他找花。 灶门惊愕地盯着信纸看,看了半晌后抬头:“佑康哥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吗?” “要是知道我就不会被炼狱老师捡回鬼杀队,和你们相遇了。” 青向叹息。 真的是从记忆的茫茫人海随便拉一张脸捏的,谁知道居然碰上了几近于无的几率。 / 青翠的枝丫伸出围墙,能轻易从远处看到院中的巨大假山和楼宇檐角,潺潺的流水声悄然传荡。即便在一个世纪后的日本,这样的宅院也足够阔气。 第105章 不如说,日本一个世纪后的宅院大多是这时代流传至后的。 气派的宅院大门前,以樱粉色为底、草绿色为发梢的女性行迹诡异地徘徊观望,不时犹疑地左盼右顾。 不仅吸引来本在假山中打扫的帮佣视线,远远望见的青向也是心下略沉。 恋柱…… 大抵是得知重要情报的鬼杀队派来的增援,但不同于沉默寡言几乎一定会让出话语权的时透,不仅是青向‘师姐’、还是经验丰富‘恋柱’的甘露寺哪怕无心也会或多或少抢走队伍的主导权,对青向本身的目的不利。例如:到时得到了青色彼岸花,花朵要交给谁保管? 思绪纷飞,青向面上如常地要抬起手招呼。 ……虽然恋柱本身的战力不低,看情况能不能把她送回鬼杀队。 “佑康!无一郎!炭治郎!” 见到三人,甘露寺如蒙大赦地跳起来向他们挥手,眼角还带着泪光。 “真是的——吓死我了,我以为要我先闯进去了,还想着万一被警察通缉,到时候要怎么嫁人才好——” 青向要招呼的左手诡异地停顿在半空。 “……为什么要闯进去?” “啊,佑康你加入鬼杀队为时尚短,还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 甘露寺用指节抹掉眼角的泪花。 “泽口的大家族和鬼杀队关系特别——特别差,他们肯定不愿意把青色彼岸花给我们,但是主公大人说能引来鬼王的任何方法都要全力一试,所以大家一致决定不得不动用强制措施才行。” 甘露寺蜜璃,用那张可爱的脸和委屈的语气说出了恐怖的话呢。 青向咋舌。 “但是、但是,大家都是无辜的,佑康,炭治郎,记得要用刀背打喔——尤其是无一郎你,上次差点就闹得天翻地覆了啦。” 甘露寺显地很慌张,说话匆匆忙忙的,停不下来,握着自己的刀把松松握握。 “呜…但是没有其他办法了吗?必须闯进别人家挟持他们不拿花就灭门什么的——” “等、等一下,为什么突然说到了灭门。”——惊慌起来的灶门。 “灭、灭门…真的要做到这步吗?怎么能做这种事!大家明明都是好孩子!” 甘露寺脸一下子煞白,几乎有圆圈在她的眼睛里转。 “不……是你先提到了灭门。”——表情复杂的青向。 “甘露寺蜜璃!” 甘露寺一把拍上脸颊,‘啪’一声,两个大大的红色巴掌印留在白皙的肤底。她超大声的自言自语:“你现在可是队伍的大姐姐!你是最大的、也是年历最久的柱,怎么能现在就害怕地畏缩不前,你要负起保护大家的职责才行!” “好——!” 她给自己握拳,想要拔出日轮刀,打哆的手臂却几次失败,干脆连刀鞘一起举起,转圈圈的眼睛慌乱地恐吓朝这边来的管家样的男性。 “我告诉你!不可以伤害我的弟弟们!要是你伤害他们,我就——” 但是管家干脆利落地略过了她。 “这位是有一郎先生吧。” 时透突然抖擞精神,看起来很不高兴,大声抗议:“有一郎是有一郎,佑康是佑康!” 在他心中,将两人弄混是极其冒犯的行为。 ……不过待在两个人身边的确都很安心。 被管家恭敬躬身的少年既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居高临下,简简单单地抬手示意不必。 “青向佑康,你好。” “这样,是我冒犯,青向先生,久候亲临,想必先生和夫人也会很高兴的。” 面相和蔼的管家礼貌地向他请入:“您请。” 就这样简单又客气,甘露寺记忆中兵荒马乱的场景通通化作她头顶的蒸汽。 率先跟着管家进门的是时透,其次是不住担忧回头的灶门,青向留在最后叫像被钉在那的甘露寺。 “甘露寺大人,我们先进去……” 青向眼睁睁看红到滴血的羞红从甘露寺脸颊漫上头顶,冒出的蒸汽犹如水壶烧开一般。 “好、好的。” 微小的嗓音细弱蚊呐。 比我想的受影响。啊,不过的确是社死一幕。 ……说起来,既然这么害羞易感,再结合她平日的作风,说不定可以提前运作。 青向凑到扭捏地抠手指、视线说什么也不朝前看、几乎整个红透的少女眼前,呼唤道:“甘露寺姐姐?” “??!!!??!!!!” 甘露寺整个人退出五步远,两只手疯狂在身前拒绝,脸颊热的再次冒出蒸汽。 “等等等等等等等!为什么这么叫我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因为您刚刚说是我们的姐姐。” 青向学着扬起时透先前的笑脸:他亲身体验过,这样笑起来无害又直入人心。 “您是特意来这里帮我们的吧?我看到过,任务几乎排满了您的行程,特意挤出时间不远万里赶来支援,真的非常感谢!” “啊……啊,没、没有的,是、是主公大人叫我……” 甘露寺脱口的话几乎打着晃。 “这是我第一次带队伍出任务,或许看不出来,不过我心里的确十分慌张……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青向适时露出略带低落的神情,随后又扬起信赖的笑容。 “但现在您来了,所以,怎么说呢,一下子就安心了,好像有用不完的劲,对这次任务的计划信心满满。” 第106章 ‘砰’ 一记直球,打的甘露寺晕晕乎乎。 “哪、哪里……” 就在甘露寺意识最为不清醒之际,黑发少年再次露出了那副柔和的眉眼。不知为何,他背后仿佛有浮光跃金的虚影。 “为了圆满完成任务,请您,在接下的一路中成为我的助力吧!” 那光斑在甘露寺眼中越来越耀眼,几乎占据她整个大脑,再没心神考虑其他。 “好、好的……” 少年露出‘太好了’的感激笑容,引路的途中还提醒她注意脚下,贴心又可靠。 唯有留在后面的甘露寺,几乎是大脑空白地跟着他走。她虚虚地伸手捂住脸颊,感受其上传来火烧一般的热度,眼前炸开一朵又一朵的小小烟花。 原、原来。 佑康独当一面的时候,是这么帅气的吗? 第64章 曲折的回廊,廊下细密的白沙,还有沙间篱出的波浪条纹。 相隔的拉门绘满引吭高鸣的月白鹤,翎羽一路延伸贯穿了回廊。 或许是偌大的宅院仅有燕雀叫声的缘故,鬼杀队四人都很安静,跟着指引的管家前往最中心的大阁。 “……好远。” 时透低低抱怨一句。 “好大……我第一次逛这么大的院子。”甘露寺小声惊叹。 “虽然对钱什么的不是太在意,不过要是能在这么大的院子里举行婚礼该多好呀。”她捧住自己的脸颊。 青向接话:“和蛇柱大人吗?” 红透的蒸汽再次出现在恋柱头顶。 “佑、佑佑康,你在瞎说什么呀!再说,伊黑先生应该对恋爱什么的不感兴趣啦……”结果她的真实想法一目了然。 两情相悦到现在还没告白。 青向咋舌。 “佑康。” “?……!” 头一回被清冷的声线喊佑康,青向先是一楞,再微妙地看过去:“时透桑,怎么了?” “假如对方邀请你认祖归宗,你会答应吗?”时透想了想,改变说辞:“意思是,离开鬼杀队,做大户人家的儿子。” “先不说做大户人家的儿子可以和鬼杀队剑士共存。”青向跟他一条条解释,“其次,望族往往有一套繁复严谨的流程专门来认回流落在外的孩子,像我这样无名无分的‘私生子’,一面如故两眼泪汪汪地请回族谱,可能性几近于零吧。” ——“青向先生,唐突请求,但请您抛弃现在的姓氏,改姓我宫前,重耀宫前门楣!” “……” 青向能察觉到背后时透的目光。 “恕我冒昧,但宫前家现今荣耀仍存,应该用不上‘重耀门楣’这样严肃的词……” 上唇一般八字胡的男性沉沉叹息。 “外人有所不知,宫前家实际上已是子嗣单薄、危机存亡,自上任家主病重逝世以来,族中的子嗣便接连去世。血统纯净的分家愚钝,将不幸之事一律归结于上任家主的诅咒,说什么也不派子嗣来本家做养子,有意送继子来的分家偏偏又血脉不纯。” “打住,暂且明白了,不过还有第二个问题。” 认祖归宗的太草率了,“如何确定我的血统问题,这可不是什么过家家,继承宫前家这样的大家族,我的意思是,再认真点吧。”送检血样的结果都还没出来。 “不,我相信我的预感。” 宫前的现任家主却很笃定,“你就是我族子嗣,这眉眼和脸骨弧度,这坐姿和气度,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假如你不相信,一周后的检测结果会令一切真相大白!” 不,你只是病急乱投医。 青向不耐烦地叹口气。 “不说这些,您也知我如今身份,作为鬼杀队的隐柱,不得不与您商讨有关鬼的要事,听说您得到了味名为‘青色彼岸花’的药引。” “这也是你身为我族子嗣的最佳理由,鬼杀队乃百年帮派,以如此年龄居于‘柱’级,除了我宫前族人,还有谁会如此优秀?” 作为掌控一方经济命脉的大家族,宫前家当然清楚鬼杀队的存在。 ‘帮派’…… 青向回头看,甘露寺一脸开心地朝他小小鼓掌,时透还在发呆,灶门惊叹地环顾内饰,结果没一个人在意对方把鬼杀队定性为‘帮派’。 ……的确,鬼杀队不是在意这些事情的组织。 青向无趣地转身。 “我与您直说,青色彼岸花是鬼舞辻、也就是鬼王下令寻找的关键,如果您擅自存放在家中恐会招来杀身之祸,到时就不是断嗣这样的小问题,而是灭门惨案。出于此,希望您将‘青色彼岸花’转交鬼杀队保管。” 本就是在宫前家土地上的坟旁偶然寻到的花种,家主答应地很干脆,但提出了一点要求。 “从现在开始要叫佑康哥‘宫前佑康’了吗?” 灶门跟在青向后面,来回比较:“是先入为主吗?感觉‘青向’更好听。” 他心里很紧张,想随便说什么散散劲。 “随便你,‘宫前佑康’、‘青向佑康’,甚至‘炼狱佑康’都行。” 距离那股暖融融的触感越近,青向的脚步越快,满心满眼都是即将得到的青色彼岸花,回答时带了些漫不经心。 做宫前家的下任家主……跟我有什么关系,反正青色彼岸花到手,一切都和我无关。 “炼狱佑康!”甘露寺小声惊呼,随即开心的冒花花,“和炼狱先生关系真好。” 第107章 “是啊,和炼狱先生、” 青向大踏步的动作卡壳。 “……关系很好。” 他继续向前走,不知为何,心里那股兴奋与雀跃的心思被甘露寺这句冲的扫兴不少。 ……一切都是我求生路上的工具,现在我的目的终于要达到,已经不用玩过家家游戏了。 童磨、半天狗、梅兄妹、鬼杀队、胡蝶、宇髓、时透、灶门、炼狱……通通是我向上攀登过程中的垫脚石,为我抓到圣诞树上的星星提供的立足之地。 但为什么越向后吐出那串人名便越是心虚? 青向不想再想,他加快了脚步,将脸藏在身后看不见的影里。 “快点,距离三天时间满所剩无几,在那之前我们必须转移青色彼岸花。” 冰冷腔调令原本高高兴兴的甘露寺小心地试图去看他的脸色。 佑康……是不是压力太大了,听说盯上青色彼岸花的鬼是上弦之五,可能还有其他上弦前来,第一次做任务就遇上地狱级别,一定很有压迫感吧。 刚要礼貌提醒不用着急的管家被这句冷声呛得住了嘴。他不再试图提醒,微一俯身,为青向推开玻璃花房的哥特门。 花就在距离青向不足三步的棕红花盆中。 青色为底,数瓣细长的花瓣包拢盈黄花蕊,摇曳在灼灼的日光之下。 周围空出一步远的空地,玻璃折射的光芒无阻拦地全部集中于花苞,耀眼的光芒好像在正午直视太阳,光束浓稠到成了固体,盛放的暖意毫无保留地蔓延。 黑发少年在靠近光束的前一秒停住了动作。 “?” 甘露寺试图探头去看,但手边奇异的大叶子花种阻挡了她的视线。 为什么突然不动了? “那个……” 转过来的少年眉眼温和如初,神情无奈。 “虽然大概或许的确是青色彼岸花,但是还没绽放吧。” “我原本正要提醒您这点,所以叫您‘不用着急’。”管家冲他一俯身。 “没绽放?” 灶门下意识去看青向,后者仍是那副温和的神色,站在距光柱半掌近的距离,但不再靠近半步。 虽然看起来很正常但是直觉好糟糕!这不会是小佑康压力大了的特殊表现吧! 甘露寺身为‘大姐姐’的警惕雷达狂响,试图安抚: “佑、佑康啊,不要着急,找到青色彼岸花已经是大进步啦,不盛开也没关系呀,我们可以把他移栽到鬼杀队,说不定能引来鬼王一网打尽呢!管家先生,青色彼岸花怎么养呀,可以移栽到山上吗?” “这花生性并不娇贵,只需要充足的日晒即可养活,我想移栽是没问题的。距离它绽放……大概还有一周时间,啊,切记,必须日日晒足日光才行,要是少了哪怕一天,这花就会逐渐枯萎。” “如果是鬼的话。” 青向以一种极度平静的强调插了话。 “就绝对不能养活它了。” “呃……哎,是的。” / “切记一切解决以后回到这里继承宫前家啊,否则宫前就不得不改姓,拱手让给异姓的他人了!” 青向一行人临走时,宫前家主还亲自送到门口,担忧地一遍遍敦促。 “切记!切记啊!” 青向紧盯灶门怀抱中摇曳的花骨朵,一目不错,敷衍道:“啊,是吗,假如我不回到这里,宫前家会拱手送给谁?” “给那姓能田的外戚!” ……能田。 希望之峰预备学科三年b班,油气巨贾能田雄三郎之子——能田将人。 也就是,青向现在顶着的这张脸微调前的原本主人。 一切都连起来了。 能田将人,这是你对我侵犯肖像权的惩罚吗? 真是有版权意识的贵公子。 青向莫名心累。头顶和另三只一起排排站的餸鸦得到他的指意,降临在他肩膀。 “转告主公大人,我们会火速护送青色彼岸花回鬼杀队,希望得到确切命令或其他目的地:上弦之五已经盯上了我们,假如在此时回到本部恐怕会暴露坐标。” 不过以产屋敷的脾性,现下时机正合适,他才不会继续躲躲藏藏下去。 紧急情况下的餸鸦通讯速度极快,几乎和一个世纪后的手机的效率相差无几,转交的内容则和青向预料的一样:‘不必顾忌,欢迎我的孩子们现在回家,和鬼舞辻无惨持续几个世纪的恩怨终归要来到清算的一天。’ 青向低头应是。 再抬头时,少年面色不改。 鬼舞辻无惨,和你共存、处处受制的日子也该结束了。 就让我来一次借刀杀人,不仅清算鬼杀队与你的恩怨,也一刀了断我和你的那些纠缠。 第65章 “炼狱老师他们呢。” 在前引路的隐隔着面罩低语回复: “炎柱大人身受重伤,虫柱大人昏迷不醒,音柱、前音柱宇髓大人失去双手,请辞离开鬼杀队,主公大人已经应许了。” “我知道了,老师伤势如何?” 青向倏忽抓紧了手指。 ……这是必然的,藏身地暴露后上六仍没有离开歌舞伎町,正说明他们有后手。 “目前已经稳定下来,炎柱大人正在院中同主公大人和其他柱一起等您。” 青向简单应声后接着问:“不过是上弦之六,哪怕老师腿脚不便,有三柱助阵怎么会伤成这样?” 第108章 就连上弦之五,半瓶子水的隐柱和霞柱尚且能一战。 “不仅是两只一体的上弦之六,还有上弦之三,名为童磨,使用金色对扇作战,能使用冰与毒的血鬼术。” 青向落地的脚步一顿。 “童磨?” “是,虫柱大人曾与其有血海深仇,不计代价地试图将之抹杀,然力有不逮,才负伤昏迷了过去。” 隐欲言又止,沉吟片刻后闭上了嘴,不再私自透露更多消息了——前花柱胡蝶香奈惠的死因。 “问问蝶屋,一周内能不能、” 青向跨出廊柱的阴影,一瞬亮起的光束令瞳孔散乱瞬刻。 ‘不要害怕,我、炼狱先生都会陪在你身边。’ 女性轻盈的嗓音犹如蝶翼颤动。 “……罢了,叫胡蝶大人安心养病,十柱仍存七柱,鬼杀队数百剑士从上至下团结一心,必不会令她失望。至于炼狱老师,便和胡蝶大人一同在蝶屋养伤。” 也好,就这么顺势从必死的‘围剿’中幸存。 “是。” 青向现在是隐柱,没人对他的命令提出异议。 “上弦之六呢,是否已被诛杀。” “是,另外,上弦之六死前有遗物拜托炎柱大人转交与您,您可以在稍后向炎柱大人询问。” 遗物? 距离槅门越来越近,青向收回疑问,只是简单就这一路道了谢: “谢谢。” 厚重的门扉吱哑打开。 被阻拦的光芒淋漓尽致映射于门后的少年之上,遒劲有力的‘灭’字被烈焰纹的羽织遮挡,翎羽纹路的刀锷藏于他右臂的影下,圆润安静。 “主公大人,隐柱,青向佑康已到。” 单膝跪地的少年恭谦垂首,沉健稳静,恍惚间回到天音第一次看见他的那时,初来乍到的少年穿着身崭新的鬼杀队制服,黑发顺帖,五官精致,和剑士相比更向学生的孩子偷偷向炎柱的方向瞥,偶尔在外人瞧不见的角落发呆。 产屋敷的心情大抵与她一般,扬起的笑容与其说欢迎,不如说见证某物蜕变的歉仄。 “佑康,你长大了。” “作为鬼杀队隐柱,我尚有许多幼稚和不稳重,感谢您的励言。” 当初那个在九柱见证下大言不惭地脱口说‘近水楼台先斩杀鬼杀队当主’的少年似乎消失不见了。 “……欢迎回来,我的孩子(剑士)啊。” “是。” 单声应下,青向抬头,正撞进炼狱夸许的肯定笑容中,笑意大抵是‘你做的很棒!’ 扫过男人浑身像一朵朵血梅开放的绷带,青向定了定心神,直直走过去,与他并肩相站。 鬼杀队全柱再次齐聚本部,除了昏迷不醒的虫柱,没有人缺席。 “假如真是鬼王那么想要的东西,恐怕上弦会全部出动。至于鬼王,嗤,恐怕没那个胆子出来。” 不,鬼舞辻一定会来。 “上六死亡,下弦、至今没得到有关下弦的情报,以防万一,叫甲乙级剑士与我们一起,负责拖住下弦。” 不需要,下弦已经全军覆没了。 “就像不死川说的一样,鬼王不一定会来,鬼杀队仍要延续,必须留出一部分实力过关的普通剑士。” “喂喂,别那么悲观啊,五个上弦,喔,听胡蝶说鬼王使唤不动上一——哈、这个废物——一共四只鬼,鬼杀队七个柱,平均一人一只半,应该能撑到白天。” “……鬼舞辻,为你手下枉死冤魂赎罪的那一天……终于即将到来。” 青向没兴趣听了。 虽然平日总讥讽嘲弄鬼舞辻是个无能庸才,但从某种程度上,对‘怕死’产生共鸣的两人了解对方,了解对方的实力、对方对青色彼岸花(生存)的渴望。 在他眼中,这些将要参加‘围剿’的柱都是已死之人。 那朵青向亲自带来的青色彼岸花就在院子正中,凝聚的光芒投射其上,压得花苞侧头,将舒未舒的叶片缩在茎根,一阵带紫藤花瓣的清风拂过,花苞便像问好一般轻轻点着头。 “呜姆,长得很好喔,茁壮成长地就像佑康一样,健健康康!” 浑身包裹纱布的男人在会议间隙冲青向爽朗的笑,哪怕血迹遍布全身,浓重血腥味足以掩盖紫藤花香,依然不足以削减男人的爽朗笑意分毫。 “假如可以,把我的健康分给您一半、虽然也没多健康。”青向烦躁地咕哝,“腿就算了,现在肺部被冰柱刺穿,要不干脆像宇髓大人一样……”后面他没说完,只是一句‘啧’。 本来腿脚好的差不多,现在又生出一身病……还有肺,刺哪不好要刺肺,肺腑是呼吸法使用者的第二生命不知道吗童磨! 青向越发烦躁。 “嗯……这倒的确是个问题,腿到现在还没好,恐怕一周后会给大家拖后腿,呜姆,佑康,你说我要不要用用久堂奶奶的方子,她说是祖传名方,对骨折有奇效,不过胡蝶说土方子容易感染,我就一直婉拒了奶奶的好意,呜姆,好愧疚!” “还是算了,谁知道土方子加了什么奇奇怪怪……” 青向突然一顿,猛地掉过头去。 “您要参加一周后的围剿?” 他的动作太大,差点没站稳,扶住廊柱又紧盯过去。 “呜姆,是,怎么了?小心点,不要摔了。” 炼狱惊讶于青向的大反应。 第109章 “毕竟我是鬼杀队的炎柱——” “您这一身新添的伤,怎么去?” 青向的神情趋向焦虑,又被强行压下,只是语速很快:“擅长治疗的蝶屋群龙无首,短短一周好不了一半!……对,还有您的腿,腿怎么办?” ……杯骸刃,冷静下来,控制好你的症状,不要被情绪控制。 炼狱一愣,随即哑然一笑。 “嘛,嘛,佑康,这身伤可是男子汉的勋章,你看,看起来骇人,其实没什么大不了,我还有的是力气呐,至于腿,所以我想问问你尝试久堂奶奶的……” 但是他这幅轻松的态度燃起了青向强自按捺的情绪。 “迎战鬼王危险重重,稍有不慎就是死无全尸,您现在这样子怎么迎敌?逞强上去送命吗?” 炼狱哑然。 “……佑康,冷静下来,你总是向事情的最低谷考虑,鬼杀队诱敌深入,哪怕是鬼王亲自前来也未必能在百亩紫藤花的包围下占得上风,我们只需要做到最好,准备到最佳即可—” “您想用缥缈的概率论自我蒙蔽吗?!” 少年脱口的怒叱令原本进行到中途的鬼杀队会议骤然停顿。 “您到底在想什么?在战场上您也是这样祈求菩萨保佑、祈求对面的恶鬼摔一跤、祈求他们忘了血鬼术怎么用吗?凡事便往事情的好处想,这样就能改变现实了吗?现实是以你现在的伤势根本撑不到中途,别说从终结一战幸存!啊,我知道了,您又要怀抱‘牺牲我一个幸福千万家’的大无畏心态顶上了?您要做他们的菩萨,所以亲人朋友的悲戚就束之高阁了是吗?逃避现实的自我满足令您感到快慰无比吧?!” 不是的,我不是这么想的。 我为什么会这么说? “怎么?为什么不说话?被我说中了吧?在你心里,那些一面之缘的陌生百姓比你日夜相伴的亲人朋友重要的多,是不是?千寿郎从此没了兄长,炼狱家彻底没了顶梁柱,炎柱一脉从此断绝,这是您想要的吧?!” 万籁俱寂中,炼狱沉静地注视着他,毫无动摇的神色。 “我从没这样想过。” “你骗我!” 结果反而是青向,已经动摇地惨不忍睹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炼狱师门吵起来了!……结果居然是小佑康吼炼狱先生!怎么办!! 甘露寺慌张地手忙脚乱,左看这个右看那个,在压抑地喘不上来的气氛中仓皇失措。 她眼前发晕地虚浮发言:“我、我就说小佑康压力太大啦……回来到现在还没来得及休息吧,要不要去蝶屋稍微躺一躺……” 宛如空气被抽走一般,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紫藤花悄然飘落,午后的微风清爽宜人,丛枝深处的庭院寂若无人,只余少年微不可闻的急促喘息。 所有人都沉默着凝视交戈的两人。 “……佑康。” 炼狱的眉间悄然柔和下来。 明明是被肆无忌惮发脾气的人,却是最先出言安抚的那方。 “现在还在会议中,等会议结束我们再好好谈谈,好不好?” 第66章 “我、” 青向骤然惊醒。 悄寂的院落、无言的端详、镜头划近,他正伫立在这方寸大小的舞台中央。 少年的额发从耳廓滑落,发梢轻轻摇摆。 “……对、不起,炼狱老师。” “没关系。” 那男人永远用宽和的胸襟包容一切,展露的笑意明朗又坦率。 “我知道的,面临紧张凝重的事态,不说经验尚短的佑康,连我也和你一样紧张,所以没关系,吼出来是不是舒心多了?” “我……” 少年垂下头,右手不自觉捏上左臂的肘骨,用力地几乎把指甲挤进肉。 为什么这样慌乱,为什么这样焦虑? 这股高倨于无限城依旧阵阵作响的心跳。 大抵是唇瓣和喉咙不顾个人意志地自主运作。那句话,那句低沉又轻盈,不仔细捕捉就会从耳边溜走的话,困难地却犹如从少年的牙关挤出: ——“我不想你死。” “………” 甘露寺缓缓睁大双眼。她死死捂住自己,不知为何,眼眶莫名有些湿润。 产屋敷轻轻地叹息一声。 宇髓露出类似无奈的难办神色。 花瓣飘落的小小四方院中,似乎只有炼狱和伊黑表情不变。 “啊。” 炼狱应了,露出微笑。 “我知道。” 你的话只有一半发自真心,这字字句句,好像自音调到符号都有个无形的声音在代你说: ‘我不要你死’ / “佑康,我们是鬼杀队剑士,你身为隐柱,我身为炎柱,我们有自己不得不也必须承担的责任,沉甸甸的肩膀是数千、数万人的性命,谁都可以躲在他人的臂膀之后,但唯独我们不行,因为没了我们,就再没人能拦出一片安全的庇护地了。” “……主公大人面前不好说,跑到私下教训我来了吗?”垂着头的消沉少年低声嘀咕。 反正再装也没用了,干脆暴露真实的自己。 “呜姆,虽然佑康在主公大人面前大吼大叫,不过我不会那么做的。”炼狱思考措辞,“与其说教训,不如说教育给佑康我的信条、啊,现在是不是有点晚?会像是教条主义吗?” 第110章 青向眼神瞥向远方,顶嘴道:“教条主义,生搬硬套,毫无实例举证的牵强附会。” “什、什么?” 炼狱大受打击,一道雷击后几乎变成黑白。 “果然是这样的吗?!” 墙根后的宇髓恨其不争,只差没手砸墙。怎么没几句就被青向带跑了啊炼狱! 伊黑抱臂,神情不变,只是眉心向下了那么零点一毫米。 “明明两个人都那么在乎对方,演变成现在这模样……以及这才是小佑康的真实性格吗,好酷!”甘露寺再次捂住发烫的脸颊。 “音柱大人、蛇柱大人、恋柱大人,躲在墙后听墙根也稍微尊重一下当事双方,声音小一些好吗?”青向不耐烦地朗声道。 甘露寺惊地浑身过电,在另两人的注视里恨不得缩进地缝,弱弱地做口型:‘对不起……’ “炼狱老师。” 青向的叫唤拉回向后看的炼狱,“?” “无论我怎么说,你都不会放弃下周的围剿是吗?” “啊。” 唯有这一点,炼狱确定无疑。 “哪怕无法行动?” 甘露寺还没回过弯这句是什么意思,宇髓和伊黑却一瞬变了脸色。 炼狱依旧没有丝毫动摇,羽织衣摆都没有摇动。 “哪怕半身不遂,爬也要爬到战场上,完我未竟的使命才行。” “这样。” 青向转了身,大踏步的背影似乎充满了无可排解的愤怒。 “您就按照您的性子来好了,您我是两个独立的个体,我无法强制您做出什么举动,也无法左右您的想法,所以,在一周后的围剿来临之前,我们就这样互不干涉吧。” 看步子的幅度唬人,羽织掀起的高度也很唬人,事实上青向只是在思考。 没办法了,炼狱这家伙,一旦下定决心就谁都劝不动,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说不定会鲜血淋漓又执着地把南墙撞碎。 要想个办法,要、顺了炼狱的意救下他们才行。 “佑康!” 青向身后,炼狱不住冲他挥手呼唤:“不要和老师绝交啊!老师最喜欢你了!” “烦死了!”走出拐角后看不见青向的背影,只听见一句烦躁的愤愤:“我也最喜欢你了——!” “这两个傻子。”宇髓几乎没眼看,“太不华丽了。” / “佑康、佑康,看,炭治郎给我系的草兔子。” “嗯,炭治郎手真巧。” “佑康会系吗?” “不会。” “我教你。”时透从脚边扯了一把草,细心地挑出最长的几根,“看,先把最宽的两根从中间十字交叉,再把下面的那根折上来……” 时透标志性的通透嗓音从青向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事实上,他连视线焦点都不在对方手上,正盘腿仰视天际线。 青色彼岸花尚需要一周时间开放,因此鬼杀队将围剿时间定在了下周,大意是青色彼岸花盛开的那天。鬼舞辻恐怕的确不会轻举妄动,青色彼岸花需要晒足日光,他知道这点后必然和我一样耐心等待。 ……不,说起来,鬼舞辻到底知不知道青色彼岸花还需要一周时间绽开?半天狗知不知道这件事,又告没告诉鬼舞辻? 嗯,三天期限到了,半天狗仍然没到杯骸刃那里述职,大概率是被鬼舞辻劫走了。 这样下来,围剿的真正日期不一定是青色彼岸花开放的那天。 ……至于鬼杀队无死亡情况下有没有可能通关鬼舞辻无惨? 青向的目光挪向时透。 时透手里坐着一只草笼,两个突出的断草作了眼睛,从某个角度看起来真像一只正坐的小兔子。 “看,佑康,做好啦。” 小兔子坐垫的主人正朝青向展开笑颜。 无害又纯粹,填满了发自内心的‘喜欢’。 天知道众柱第一次见到笑着招呼青向的时透,脸上的表情可谓是天崩地裂。 ‘时透无一郎是不是被什么稀奇古怪的血鬼术夺舍了!’ ‘玄弥先一步回本部你不该早知道时透的转变才对吗?’ 但是扯着他领子的不死川突然诡异地停顿了。 ‘你怎么、叫的那么亲密。’ 那一刻摆在青向眼睛里的字,大概是‘嫌弃’和‘怜悯’。 招玄弥为继子的事情暂且搁置,谁都没提,总之回到现在,青向盯了小兔子的断草眼睛一会儿,突然急骤出手,从时透手里抢过了小兔子。 “……” 手里一空,时透后知后觉地歪头。 “佑康喜欢吗?那、送给你。” “不是那个意思。” 青向把小兔子摆在手心,朝时透伸出在半空,“来,以我来不及反应的速度抢走它。” 时透慢吞吞地去看小兔子,又茫然地抬头。 “可是,我可以再做一个……” “时透!” 青向眼神坚毅。 “假如你做到了,今晚我就和你一起睡。” 为了一周后的围剿,大多柱留在了本部战备,衣食住通通在蝶屋解决,只有时透,昨晚悄悄抱了被子从蝶屋钻出来,只着睡衣一路跑下山,头顶被褥从炼狱家青向屋子的纸窗向内看。 ‘想和佑康一起睡。’ 手指已经碰上枕头下匕首的青向:“……别胡闹。” 第111章 青向死活没同意和时透一起睡,还是深夜被吵醒的炼狱一句话解决问题:“呜姆,那就睡在佑康隔壁的房间吧,早上一起□□神满满的早饭!” 时透和青向现在正在炼狱家,刚刚吃过丰盛而美味的早饭。 “约好了。” 听到青向这句的时透一秒精神,和青向拉过勾后再次确认:“只要从佑康手里抓走小兔子就可以了吧。” “对、只要你—” 青向话还没说完,一阵微风扫过,一只哪怕人偶身体的动态视力下仍带残影的手抓向小兔子,被青向在最后一秒险而又险地抬高。他的袖子还带点摇曳的火焰,是最后关头用了炎之呼吸的爆发力。 时透没有停止,他直接从原地屈膝站,用比刚刚快了一倍的速度去抓,青向接着后撤,小兔子仅被时透指尖的风扫的从手心跌倒。 爆裂的火焰冲天而起,几乎只是一个眨眼,青向已经站在长廊的木檐顶,羽织在热浪的裹挟下高高扬起,遮蔽那一瞬间的日芒。 “时透,还能更快—” 裹挟火苗的撤步突然顿在中途,青向手中的小兔子易手。 “佑康。” 时透从青向耳侧冒出一个脑袋,头顶还开着小花花。 “约好了,今晚一起睡。” “呃……嗯,你把被褥抱到我的房间。” 濛濛的云雾被晨风吹散,一朵朵开着小花花的背影捧着小兔子去向房间的方向,独留青向看着他若有所思。 虽然也用了呼吸法提速,不过霞之呼吸侧重稳定和隐蔽,一瞬提速的效果比不上炎之呼吸的爆发力,时透能用时短暂地追上他,全靠本身千锤百炼的底子。 能打! 其实早就了解时透的实力,不过借此给自己一个理由的青向捏拳。 救!一个不漏的救!我看你炼狱还有什么理由沉三途川。 第67章 杯骸刃埋头在杂货堆中翻找。他扔了一堆莫名其妙的小玩意儿后,一脚踹上杂货堆,扯着支出的人偶胳膊往外拉,巨大的杂货堆隐隐落灰,更多莫名其妙的小玩意儿顺着坡度稀稀落落地掉,才看见一个闭着眼睛的人偶脑袋。 “找到了。” “杯大人、” 鸣女一顿,脚趾碰到一面镀金的小镜子,敛言后退了半步,但杯骸刃已经看过来了。 “怎么了?真少见,你会主动找我。” 不同于其他上弦隐同于上下级的关系,杯骸刃把鸣女看做室友,还是强行霸占人家的房子住进来的那种,因此对鸣女态度回转不少。 “喔,上句不是不欢迎的意思。” “不……” 鸣女向来谨小慎微,不敢同杯骸刃玩笑。 她张口要问些什么,只是真正脱口的问话是以另一种口型开始:“恕我冒昧,本来不该对您的决断过问,但是……杯大人,您要做出行动了吗?” 鸣女口中的‘行动’自然有别种意味:理论上,困缩于无限城的杯骸刃不该知道鬼舞辻夺取青色彼岸花的行动。 杯骸刃随手扯过一件羽织,摊开了披上人偶肩膀,“我与你同住,也没刻意瞒你,倒是不意外你知道这些,不过接下来呢,你准备怎么做?” 他蹲下身审视人偶,思虑要不要加点什么功能,比如缩在人偶上臂的隐藏式苦无。 杯骸刃看起来很心不在焉,但鸣女还没张口,就被他开口打断: “算是一点零星的室友情,站在生命安全的角度考虑,我建议你接下来一周都安安静静地弹弹曲,无事发生地度过这一周。 “毕竟无限城哪怕对我也非常重要。 他对鸣女露出时透式的微笑。 “是吧?” 时透式微笑简直是展露无害与友好的利器,杯骸刃已经用青向无数次印证了这个理论。 然而战无不胜的理论在今天失效、或者说惨败:鸣女的呼吸居然一窒,抚在三味线上的小指痉挛。无论从身体的细枝末节、还是从呼吸的动摇,无不彰示眼前女性内心的恐惧。 “……”倒也不必。“……放松,我只是在对你表达善意。” “杯大人……” 鸣女轻抿起唇,犹豫不决。 那之后的提谏非常委婉,委婉到彷如一道九转十八弯的山道公路。 半叶樱下,独步向前走的和服青年两手插进长袖,无焦点的双眼一目了然是在思虑。 原本打算对用笑容鬼杀队展露善意,因为有灶门祢豆子的存在,鬼杀队必定不会为难没杀过人还向炎柱伸出过援助之手的上弦一,再顺理成章地救下鬼杀队,斩杀鬼舞辻才对。 但是……啧,明明是一样的肌肉调动,连眼睛弯起的弧度都一模一样,时透可以、青向可以,怎么本体就不行。 愤愤往前走的杯骸刃鼓气往路过的湖面扫了一眼。 对死亡恐惧的无数个日日夜夜化作眼下不显眼的青紫,下扬的眉梢,微拧的眉心,比湖面还冰冷的视线,弧度平平的一道嘴唇,没血色还薄。 湖面上的那人怀着难言的冷涩与他对视。 杯骸刃几乎是被钉住了脚步。 ……因为之前不是讥讽就是不近人情,所以没注意到? 不是一天、两天,几千几万个日夜的日夜不寐将微妙的氛围笼罩于名为‘杯骸刃’的青年身上,假如用这幅脸庞微笑,那冷冽如碎冰的视线大抵会将本意完全掉个样。 第112章 ……啊。 笑容攻势,出师未捷身先死。 结果现实像个龙卷风扬飞杯骸刃心底那点和炼狱交好的微小心思。 不过、算了,反正能救下人就好。 不知道算不算打起精神,杯骸刃强行从湖面扯走目光,简单整理后继续朝着原本的目的前进。 种满紫藤树的山间有股好闻的泥土味,铺天盖地的花瓣飘荡在山的上空,橙黄的浮云被染地浸上紫意,又被交缠在一起的藤枝遮挡。 燕雀振翅的声响,幼鸟尖锐的呼唤,野兽沉笨地印上爪印,鹿在河边小口济水。 他在山间的小径上穿行,往日厌恶无比的气味不再明显,人类族群的声响离他越来越远,另一批朗快的交谈声则越来越近。 一门之隔的庭院就是本部。 不奢华也不气派,简简单单的四方庭院,周侧种满了紫藤花树,浓郁的花香覆盖整个院子。只有产屋敷、柱、少数剑士才允许靠近的鬼杀队心脏。 木屐停下,青年抬起本抱臂的右手,指骨前凸,敲上那道厚重的双开木门。 ‘咚’ ‘咚’ 叩响和木门的厚重一般,同样从遥远的时间长河荡来。 正讨论战术的庭院逐渐暂停。 “啊、稍等一下,是隐来报告吗?” 甘露寺离木门最近,急急忙忙地跳起来去开门。 “来啦——” 虽然是有关下周围剿行动的会议,但气氛并不沉重,大家都一派明朗,甚至带着笑意。 持续几个世纪的捉迷藏或许终于要结束,上万在鬼的啃食下冤死的亡魂终于等来报仇雪恨的一天,这可不是坏事,是好事啊。 所有人梦寐以求的好事。 “其实直接开门进来就好啦,有急事的话不会怪罪你的,轻松点嘛。” 木门随着甘露寺伸出的手臂拉开,从中间开始,傍晚的微光汇聚成一条缝,缝隙越来越大,被微光照应的身影便越是清晰。 很高,比低头开门的甘露寺高出半头;从发根的蓝开始,一点点向发梢演变为紫;一身简单的炭灰和服,仪态自然而挺立;眸光很暗,站在阴影中时几乎看不清色彩,只隐约看到是类似血红的暗色。 “有什么事想要告诉主公—” 但是站在甘露寺眼前的青年不是她认识的任何一个人。 “欸……您是?” 甘露寺将指节抵在唇边回想,翻遍记忆也找不到这样英俊的脸。 再想想,能被隐带来的人,还这么帅气,应该有印象才对呀。 她没从面前的男人身上嗅到任何浑浊的味道。他是人类,传来的嗅觉告诉她他是人类,这点无可置疑。 “喂,无关人士快点下山,这是外人禁止入内的私人区域。” 不死川则照旧没什么耐心。 “为什么能有人找上本部,瞎走的?……不会是从山脚迷路到这的吧?” 宇髓还真见过几个迷路中走完整个山的神人。 “快走。” 富冈言简意赅。 “炼狱先生治伤不在这里……入夜的山路太危险了,不得不拜托隐送他下山才行。” 悲鸣屿双手合十。 平淡的小插曲中,唯有产屋敷不安的心跳一声强过一声。 “天音。” 他不禁攥紧天音的手。 “帮我描述来人的相貌。” “嗯,大概二十岁左右的男性,发色顶蓝尾紫,大致如蜜璃一般,穿着一身、炭灰色和服,身体标志,眉尾微扬,眼睛、眼睛是…” 但是天音的声音突然消失了。 不仅是她,整个院子的声响都消失不见,彷如被人按下静音,花叶摩挲的声响都再也不闻。 不安又急切的恶兆在内心剧烈跳动,产屋敷几乎压不住自己的嗓音:“眼睛?眼睛是什么样的?” “是、” 有谁低沉又晦冥的咬牙切齿代了她回答: ——“……上弦之一。” / 果然会这样。 杯骸刃轻而易举地跳开青色的风刃卷击,一个低头躲过擦过头顶的阔斧,一脚重重踩落流星锤、沉重的铁块在地面砸出一面蛛网,又反手捏碎从身后咬来的日轮刀。他脚腕一拧,轻松从四柱四个方向的合拢中突出重围。 升到半空,夹带雾气的刀刃接踵而至,锐利的刀锋撕破空气,锐利的嗡鸣和刀锋的银芒一闪而过,时透的身影正从杯骸刃眼前经过,扬起的黑色发丝在雾气间飞溢。 又快又及时,干脆利落的一刀,假如是上六、不,哪怕是半天狗都躲不开这一击。 时透也成长了许多啊。 杯骸刃漫不经心地想着,同时在半空侧翻,硬生生凭借肉眼不可见的速度躲过刀刃,就连霞之呼吸的雾气都被他用躲避的力道扑散。 傍晚的微弱日芒越发幽微,在庭院半空悠闲如闲庭信步地青年的气息也越发浑浊。 ‘人类’的伪装消失不见,随着日光的溢散,‘鬼’的气息逐渐占据上风。 为什么,为什么先前闻不出哪怕一点点鬼的气息?! 甘露寺握刀的手都在颤抖,被她强行用理智弹压。 但是,做不到,双手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 假如、假如有鬼能够混迹在人群,以人类无法发现的手段捕食,届时将一切罪责推脱到心怀丑恶的人类罪行之上。 第113章 那么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是不是有更多人,有成百上千人因此含冤而亡却永远等不来凶手伏诛的那一天? 届时,就连鬼杀队都无可奈何,在人群的包围下拔剑四顾,不知将刀尖对准哪里,也不知如何保护这些手无寸铁的无辜之人。 怎么办、怎么办? 无法压抑的慌乱如同一潭泥潭,将她整个人扯下地底。 “甘露寺——!!” 浮上水面的恐慌从永远从容自若的伊黑嘴里吐出,几乎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嘶喊。 这嘶吼强行扯过甘露寺的意识,叫她恓惶地撞进一双写着字的赤红竖瞳里。 炭灰色的纯色和服以甘露寺神经无法传递的速度轻荡至她面前。 “第一点。” 竖起的手指和空档的嗓音不知是哪一个先进了脑海。 ——“禁止在战斗中走神。” 第68章 噌 明明是日轮刀和皮肤相接,发出的声响却像是在火窑中打铁。刀刃长伸,柔软而富有韧性的皮鞭缠上鬼的手腕,却在绞断前一刻被人用手生生扯住。被扯弯曲至极点的刀刃失了控制,甚至还被人用手扯着拉近。 甘露寺一时僵硬,竟想不到松手,傻傻地跟对方较劲,使出吃奶的劲向回拉,八倍于寻常人的肌肉密度让浑身肌肉的壮汉也无法与她抵力,但眼前这看似精瘦的男人却巍然不动,甚至扯得甘露寺脚跟擦出一条长痕。 “甘露寺!放手!” 一道突如其来的高喝,甘露寺下意识听从命令松了手。弯曲的蛇形双面刃同时平行滑至杯骸刃的后脖。 杯骸刃甚至没有回头。 借助甘露寺让我失去平衡,哪怕后跌一点也会主动撞上日轮刀。 嗯,话说回来,伊黑的日轮刀样子不错。 甘露寺眼睁睁望进眼前男人嘴角的笑意,听他人命令作战的意志终于后知后觉回归,灼急大喊:“伊黑先生!有诈!” 但来不及了,她的喊声还没落地,弯曲的蛇形双面刃已然撞上看似柔软的脖颈,从中间开始向两侧溢裂,碎裂声犹如砸碎河面的碎冰,清脆悦耳。 砍脖子,无效? 心脏‘咚’的一声,世界变做黑白两色。 甘露寺还维持手心前抓的姿势,她自然什么也抓不到;伊黑先生脖上镝丸大张着口器停在半空;流星锤反重力地扬过悲鸣屿先生头顶,就这么冻结在那;如斩海潮凭空起浪,蓝白的水花溢渐四空;青色龙卷裹挟刀刃,不死川先生脚底正踩在半空。 一切静止的世界中心,唯有甘露寺的心跳越发急促。 心脏一下一下地鼓动血液,血管超高马力运行,涨潮一般地冲刷全身,连脸颊的毛细血管都无可自抑地外露出生理性的红。 时间再次前进,杯骸刃转身时像瞥了她一眼。 他用拳面下击,从小腹开始将伊黑直直打飞进鬼杀队的宅屋,泥灰尚且未扬,又侧头三十度避开掠来一阵风的流星锤。先前甘露寺松了刀,死物的控制权便归于她敌人手中,盘曲折叠的日轮刀被扬至半空,伸长扭曲,从半腰折断海浪的势头,打散浪花后日轮刀依旧没有停止,直直冲着上空的不死川而去,借龙卷的旋转力缠上刀刃。 初衷是鞭子的日轮刀,很好用嘛。 杯骸刃用力,缠上青色刀刃的鞭刃如勾爪一般互相锁死,扯着日轮刀加速下落。不死川无法自空中借力,只得怒骂着强行熄火,双手合握刀柄,刀尖向下,用对方的速度附上力道。 “你这泥猪疥狗…给老子下地狱!” 虽然都是骂,对象不同不死川骂的还真不一样。 杯骸刃眉梢都没动,仅仅朝他伸出五指,在极其短暂的时机精准捏住疾驰下落的刀尖。 砰 假如说伊黑刀断裂的声响是碎冰,不死川就是断折的树木,声势浩大。 咚 又一人被小腹传来的力道打飞进宅屋。 唇瓣被鲜血染红的不死川粗鲁掀开背上的木梁,冲最内侧吼道:“主公大人!走!” 但是产屋敷正伫立在那。 青紫的丑陋起伏霸占上半脸庞的全部空间,延伸向黑发根的血管渗透令人不安的色彩。诅咒已经侵入大脑,这是任谁都看得出的事。 “我已经叫辉利哉前往最近的避难所。” 来人不是鬼舞辻无惨,却是最难以捉摸、无论谁都无法下定论的上弦之一。 鬼王上一并不同心,但凭据后者对千寿郎的一时兴起,寄希望于两者孤立甚至是对立,果然,仅仅是一厢情愿吗? 是产屋敷耀哉考虑不周。 是鬼杀队众柱恃勇轻敌。 难以计数的当量炸弹就埋在几人脚下的土壤,只需短短几秒,曾经美艳精妙的山岳便会化作一片火海,届时无论是鬼杀队、鬼、餸鸦、哪怕山间栖息的野兽都无法逃离。 但是,“我想与他谈谈,十分钟、不,五分钟就足够。” 杯骸刃当然听到了。 虽然鬼杀队的攻势越发狠命强势,他却逐渐掌握生疏的人偶,进入状态后驾轻就熟。 岩之呼吸,二之型·天面碎。 风之呼吸,四之型·升上尘沙岚。 水之呼吸,五之型·扭转漩涡。 当然,还有霞之呼吸,八之型·拨云见月。 站在敌对的角度看这招还真是新奇。 高高冲出云层的杯骸刃还有闲心调谑。 第114章 除了一个人。 甘露寺的浑身都在颤抖……不,与其说她在颤抖,不如说是她身上的肌肉和血管正在打着哆嗦。 呼吸愈发急促,瞳孔染上血红,高热导致的蒸汽从喘息的嘴巴溢散,红热漫上脖颈、漫上脸颊,心脏一声声‘咚’‘咚’‘咚’宛若敲着鼓点,指挥高举指挥棒,挥动的手势不住加快,鼓点的节奏也逐步上升。 线条纹路从甘露寺布料的遮挡下聚集,弯弯绕绕的,好像从四周向中心汇聚的水流,逐渐在脖颈处汇合出特定图案。 哪怕高倨几十英尺的高空,本体气息肆无忌惮降临的人偶眼睛精确地像望远镜。 斑纹。 开启斑纹的呼吸法剑士战力能成倍上升。原本的极限状态是斑纹状态的常态,斑纹状态的极限便是使用者生命的极限:一旦开启斑纹,呼吸法剑士的寿命便拨止在二十五岁那天。 不仅是对本人身体的极大破坏,真菌感染般的传染性会让激战中开启斑纹的剑士化身石子,以投水处为中心,兴起的波纹一圈圈冲击周遭,不仅甘露寺,处在呼吸法高度扩张情况下的鬼杀队众柱通通会开启斑纹。 众柱中最先领悟斑纹的甘露寺蜜璃当得起一句天才,毕竟就连时透都毫无领悟的前兆。 但是很遗憾,甘露寺,虽然是你本人的意志和才能,可我和炼狱约定好了,所以不行。 杯骸刃一把抓住半空和他一同升腾的皮鞭型日轮刀,链接的刀刃在特定方向的力道下伸展。 和不死川不同,哪怕在毫无借力点的上空,杯骸刃也能轻而易举跟随自己的意志改变行动。他生硬地停滞上升,短暂而不可见的暂停后,呼啸的烈风在一瞬间改了方向,试图将他推回原处。 下落的人形很快提速到在视网膜落下残影的速度。 “喂!伊黑,那个方向,你去保护恋柱!” “牲畜…!” 伊黑是真的出离愤怒了。弯曲的蛇形日轮刀完全折断,他还握有短柄在手里,用蛇吻出洞的速度仅在庭院间留下一个灰色残影。 “要打就来跟我堂堂正正的打!欺负一个女孩子像什么东西!” 喔?愤怒加成的情况下速度快了不少。 杯骸刃很有闲心地往下面看,甚至从一个残影上面看清从左臂延伸到的隐约纹路:极淡的紫,蜿蜒扭动犹如攀爬的蛇。 ……是斑纹啊。 要快点解决甘露寺蜜璃了,不然越来越多的柱会受她影响。 伊黑的速度很快,但在地上的爬行动物到底快不过天上飞的猎鹰,不像伊黑黑白和服混合后的灰,杯骸刃彻彻底底的炭灰和服让他的影子拉的很淡,直到逼近在原地喘息的甘露寺。 甘露寺眼前有一团团炸开的光斑,光怪陆离,她根本什么也看不清,她只能从耳骨听到体内鼓动的心脏,甚至是蔓延过大脑的血管,外界的一切声响都吵不过这两震天响的杂音。 什么……有谁、谁在叫我? 伊黑先、生? 但是一瞬逼近的身影贴心地帖到她耳边。 “第二点。” 嗓音清朗,凭良心说很好听,虽然是从最讨厌最讨厌的鬼嘴里说出来的: ——“你的袜子真难看。” ……? ……?、 ????? 好像一盆冰水‘哗啦啦’淋满甘露寺头顶,什么激涌流淌的血液、鼓鼓搏动的心跳,冒上瞳孔的血红,亮的比太阳还耀眼的视野,通通被这盆冷水逼回到甘露寺的心脏末端。 ……哪里是冷水根本是从天寒地冻的大冬天打回来的冰水! 甘露寺一时忘了刚刚玄而又玄的知觉,只感到一股气恼直冲天灵盖,恨不得当场掀袖子和他打一架。 才不难看呢! 这可是伊黑先生送给我的! 她挂念的伊黑此时恰好出现在她眼前,背对着她,用断裂的只剩一指长的弯曲日轮刀冲鬼平滑割去,又被鬼一脚踢开,不说脱手的日轮断刀,只听‘咯’一声脆响,伊黑右臂脱力地垂下,骨节外凸:攀爬到一半的蛇纹不得不偃旗息鼓 对着失去武器的伊黑,鬼再次扬起了手——还有那把本属于甘露寺的日轮刀。 “伊黑先生!” ——“够了!” 一声怒喝,令整个庭院登时鸦雀无声。 愤怒的中音传出很远,但早因庭院激变东逃西窜的紫藤林飞不出什么鸟,最多是悠扬的花瓣轻轻飘飘地落进庭院,落上因交战折断的廊柱。 刚刚还缠战不休的庭院霎时变成世界上最安静的角落。 所有人警疑的视线都盯上同一个交合点——也就是庭院靠门的南侧。 那里,鬼望了不闪不避、带血绷带还松松垮垮地挂在腰边的橙发男人半晌,慢吞吞地放下了柔软的鞭型日轮刀。 废墟、血迹、狼狈的同僚和被天音搀扶的产屋敷通通映入炼狱眼底,让他忍不住长呼一口气才能压下冒到心头的情绪。 “ha先生,我仍抱持着那天对您的看法,抱持着对您的信任。”他的声音很平静,“但是此情此景,即便是我,也不得不询问、或者说质问您一句。” 果然,看起来最情绪化的炼狱反而是最缜密冷静的一柱,没有之一。 “质问什么?” “为什么要袭击鬼杀队?” 橙黄瞳孔直直与杯骸刃相对。 第115章 橙黄相间,极其有压迫力的视线,一目不错到让人没有说谎的余地。 但是被他逼视的鬼面色坦然,一派问心无愧: “我没有袭击你们,事实上,我对鬼杀队没有任何敌意,现在也只是适当的正当防卫。” “……开什么狗屁玩笑!!” 不死川的刀碎了,他嘴里还冒血,就要冲上来用拳头砸死这个欠扁的鬼,又被身旁的悲鸣屿强行拦住。 “你眼睛瞎了?看不见这一通废墟!看不见这一片狼藉!你要不要听听自己狗嘴里吐出了什么屁话!” 杯骸刃不背这锅。 他‘啧’一声,“但这绝大部分是你们自己用呼吸法砸塌的。” 他甚至在战斗过程中尽力避免大幅度动作。 “尽在那诡辩!狗屎!” 见炼狱沉默不语,杯骸刃烦躁地重复:“真的是正当防卫,不说建筑,他们身上甚至没挂什么彩吧,你们日常训练受的伤不比这还多?” 所有人都下意识向嘴里正吐血的不死川看去。 注意到在场众人的视线,他啧一声,忿忿撇头,倒是没甩锅抹黑杯骸刃,不耐烦地说了实话:“飞出去后没站稳咬了舌头。” 第69章 沉默良久中,是一本正经的嗓音打破了寂默:“你是来搞笑的吗。” “轮不到你小子说…富冈!” 不死川额头青筋狂冒,被惯做调停者的悲鸣屿坚牢地拦住。 “不死川,富冈……冷静,鬼正在你几步远的位置看着,阿弥陀佛……不要被鬼生生看了笑话。” “……” 能听见摩擦后槽牙的声响,还有不死川恨恨的嘁一声。 “嗯?要看就光明正大的看,又不会对你们怎么样。” 杯骸刃手指点臂,一个个扫回那些或警惕或探究的视线。 “我说了对鬼杀队没恶意,当然,现成的笑话另当别论……嗤。” 反正微笑攻势行不通,杯骸刃干脆跟随自己的本性。 他的本性就是:刚入鬼杀队那一阵不死川要揍青向,他可记得清清楚楚。 要冲上去的不死川被悲鸣屿死死环住。 “悲鸣屿…你放手!看我不揍死他!我打他个鼻青脸肿!” 不死川这幅气炸了又干不掉他的模样让杯骸刃心头爽快: “喔?猎鬼人,刀都碎成七瓣了,还真有精神。” 杯骸刃还要再说几句,在他点燃不死川这个火药桶前,是炼狱出了言制止:“ha先生,不要再捉弄不死川了。”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庭院边缘的鬼瞥了炼狱半晌,居然真的收回表情,不说话了。 ……虽然是个态度很差的坏蛋,但是好像对炼狱先生很特殊…… 甘露寺守在伊黑身旁,小心地观察在场众人的神色。 “ha先生。” 轻和如沐春风的嗓音环绕在神情各异的众人耳边。 双眼无神的男人被美丽女性搀扶着走出已成废墟的宅院,虽然看不见,正脸却准确无误投向了杯骸刃所在的方向。 “可以与您聊聊吗?” “主公大人。” “主公大人……” 有柱想行礼,碍于需要戒备的鬼,还是维持住原本持刀而立的动作。只有炼狱,明明就在杯骸刃身前,却毫不顾忌地背对着他单膝行礼:“呜姆,主公大人!” 杯骸刃顺声望过去,想维持最低程度的问句好,却在看见产屋敷的一瞬间变得诧异: “你的诅咒,已经深入大脑内缘了,现在还能站着真是奇迹,没问题吗?” 青向佑康看不出来,换相当于本体的人偶来看真是糟糕地离死不远。 ……居然有这么糟糕吗? 被杯骸刃当场指出诅咒深入的程度,产屋敷温和的笑意却未变,仅仅是缄口以对。但此时的无声反而是对鬼所说一事的默许,不仅是骤然抬头的炼狱,所有柱都生出或明显或隐蔽的动摇。 “我无法反驳您所说的实情。” ——鬼杀队的当主即将命不久矣。 哪怕面对敌友不明的鬼,产屋敷的笑容仍旧足以吹入人心。 “不过我想,仅是闲聊的数分钟还是足足有余的。” 杯骸刃不置可否,他还在观察深入产屋敷发根的黑紫:越看越糟糕啊这诅咒。 产屋敷侧头轻唤: “天音,麻烦你备茶。” 但是反而被招待的对象出言打断了:“不用了,不必。” “你小、唔、唔!” 不死川刚要开骂‘主公大人请你别不识好歹!’,被悲鸣屿当机立决地捂住嘴。 产屋敷冲悲鸣屿致谢地笑笑,又柔声询问庭院中的鬼:“是不喜欢人类的茶吗?” 杯骸刃没有回答,他又盯了产屋敷上脸的扭曲半晌。 “真亏你病到这份上还强撑着出面…”他烦乱地闭了闭眼,“行了,别强撑着站在这深计远虑,有和我闲谈的几分钟不如在榻榻米上躺会儿。” ……话说非鬼致死亡的产屋敷算不算和炼狱的约定? 虽然眼前鬼字字句句都透露着烦躁,产屋敷却敏锐察觉到句下隐藏的真实意图。 就连他都感到微讶的真实意图: “您,是在关心我吗?” 杯骸刃不答,他反而说起了别的话题。 毕竟鬼杀队当主对所有柱无比重要,包括炼狱,为了产屋敷,他们甚至愿意付出生命。 第116章 想也知道产屋敷一定在约定的最核心。 “你的诅咒和鬼舞辻息息相关?” 产屋敷点了点头。 产屋敷一族原与鬼舞辻同宗,因族内出现了鬼舞辻这一邪魔外道,招致整个家族染上了诅咒,无一幸免,为了留下后裔,甚至不得不数次改姓,才勉强维持这如今的一支。 杯骸刃普通开口: “那只要干掉鬼舞辻,这诅咒就不攻自破了吧。” 所有人都霎的看过来。 所有人的视线重心同时射在一鬼之上。 他在说、什么? 站在所与人视线焦点的鬼反而自然地犹如随口闲谈。 产屋敷捏紧了隐在袖中的五指。 “没错,是的。” 他此时命在朝夕,哪怕心绪起伏也用不出什么力气,五指像是虚虚地握在一起,唯独他的声音,慷锵有力,高声利落。 “只要诛杀鬼舞辻无惨,只要扫清一切悲剧的源头,不仅是诅咒,系缚于天下人的诅咒也将迎刃而解!” “是吗?” 杯骸刃瞥了虚弱的不成样子,偏偏双目坚实有底的产屋敷一眼。 “那就那样做吧。” / ‘那就那样做吧。’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是令嫉鬼如仇的猎鬼人与鬼齐坐一堂的最根本原因。 “上一先生……和鬼王关系不好吗?” 用天生巨力帮助伊黑按回脱臼的手臂后,甘露寺跪坐在炼狱家唯一的大堂内,小声询问。 “很明显的事吧。” 杯骸刃独自跪坐在长案的另一面,对面是十张相熟又陌生的面孔,门外还悄悄探着一只小小的‘猫头鹰’。他自来熟地捧住茶杯,也不喝,就这样任由热气蒸腾。 “你们应该也有所耳闻,‘上一和鬼王分道扬镳’之类的。” 不死川的坐姿很粗豪,不住点桌案的食指显得很不耐烦。 “喂,鬼舞辻死了你不也翘辫子了吗,怎么不慌不忙?” “我还没废物到被区区鬼舞辻压制。” 杯骸刃蛮不在意地侧移目光。 “区、区区—” 不死川眉心一跳。 “一开始隐蔽气息的能力,是不是血鬼术?” 时透在这一拨人中显得最小,也的确最小。 “是。放心,所有鬼只有我能做到。” 这一句后,甘露寺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这回轮到炼狱询问:“ha先生、” 杯骸刃的目光看过去。 “杯骸刃。” 炼狱一楞。 “名字,你之前问我的。” “……好!” 炼狱正坐时,背脊挺直,坐时和站着给人的感觉一模一样,只是没了那股蓬勃的势头,更近人情。 “可以叫你杯吧。” “可以。” “杯,我有一问。” “问。” “既然如此,为何要不远万里来到鬼杀队本部只为助我们一臂之力?说来惭愧,即便在那山平野上为你所救,我也不认为自己身上有足以驱动你的原因,是有什么别的缘故吗?” 说到关键问题,所有人都悄悄抬起了耳朵。 原本细微的交谈声当即消歇。 来了啊。 这么做的理由。 杯骸刃单手杵脸,用指尖试探茶水面蒸腾的热气。 说青向佑康是另开的小号,偷偷混进猎鬼人队伍行不轨之事,结果行到一半被打动了? 太社死了,怎么说得出口。 在所有人或明显或隐蔽的注视中,鬼从杯上收回指尖,却转口说了别的话题:“那小子,就是你收的继子,怎么不在这?” “继子、佑康?” 炼狱明显很惊讶,尤其是被杯骸刃特意问了一句。 “他还在村子里,我没过问具体是哪,得到餸鸦的消息后应该正往回赶……不过,为什么知道佑康?” 原本无所谓的时透被这一句激的警惕起来,和刚刚对鬼的例行公事不同,这次是真正起了注意。 只有大致被胡蝶透过几句的产屋敷若有所觉。 “佑康?” 面前的鬼嘴角划出嘲谑的意味。 “这还是我给他起的名字。” 我可没骗人。 “噗——!咳、咳咳!” 正囫囵吞枣式喝茶降不耐烦的不死川一口喷了出去,所幸及时扭头才没喷对面一脸。也正是因为动作巨大,茶水呛进气管,旁边人忧心地拍背也止不住剧烈的咳嗽。 “你、你起、咳、咳咳咳、你起什么?!” “诶?——诶?!!” 甘露寺全忘了刚才还谨小慎微的轻声,动作剧烈,要不是伊黑及时扶住,差点后仰摔地。 炼狱瞪大了眼睛,震惊又惊愕的神情显得他有些呆。 全场最稳静的是语出惊人的杯骸刃,他望见那一滩茶水,嫌弃地咋舌。 “真失礼啊,不死川实弥。” “不对!” 时透手都摆刀上了,得到最无法想象的答案,忍不住直起上身,双臂压在桌案上前伸。 “佑康他明明是宫前家的孩子。” 杯骸刃面色不改地补充前缀:“嗯,宫前家绝迹分支失踪数年才认回的孩子。” 在场众人里,时透对青向了解最多,毫不迟疑地追问:“可是佑康说自己曾经是孤儿。” 第117章 “刚出生就失佑的孤儿也是婴儿,没人照料可活不到你见的这个年纪。” 时透几次开口,但思绪纷乱,一时找不到头绪,才不甘心地坐了回去。 这时是产屋敷一语问出了关键:“那孩子出生时,您还是人类吗?” “很遗憾。” 杯骸刃重新将指节抵上已微凉的杯壁。 “不是。” 炼狱紧接着询问:“佑康知道你的存在吗?” “很遗憾,不知道。” 大概是身为女性的敏感共情能力,甘露寺在一瞬间抓住了不适宜。 “身为鬼却照顾人类婴孩,但不求被他记住,等孩子长大后就遗忘了自己……” 她绞着指尖,踌躇不决,小小声道:“……为什么甘愿去做呢?” “……” 眼前的鬼像是被她问住了。 性情恣意的鬼难得没有与人直视,他安静地,用指节轻轻敲上茶杯光滑的陶瓷边沿。轻轻的一声,犹如蜻蜓落水,稍不留神便会忽视,连带他接下来无甚情绪的一句一起: “一点,长辈的使命。” 第70章 “总之,我明明是帮你们来的,为什么搞得像审问一样。” 杯骸刃抽回杯端指尖,不耐烦地抱臂。 “有问题自己抓了鬼舞辻问,我没有义务解疑答惑。” 甘露寺所有困茫通通被这句显而易见的不胜其烦堵回去。 明明是不耐烦脾气差的典型代表,偏偏神韵和与炼狱先生吵架后的佑康像了个四成。 “好了嘛……” 她委屈地小声嘀咕,又想起鬼在耳边讨人厌的耳语。 “性格的确是有那么点相似、一点点……但小佑康比你讨喜多了!”后半句轻地微不可闻,接近自言自语。 伊黑默默收回搀扶甘露寺的手,转而沉声问杯骸刃:“你要怎么帮?” 杯骸刃转而提起其他话题:“上弦之六,你们已经见识过了吧?” 没人吱声。 甘露寺强行忍住悄悄瞥炼狱先生的小动作,时透眼神放空,不死川换了个中指敲,悲鸣屿默念阿弥陀佛,富冈盯着门外偷听的几只,天音为产屋敷递去温凉的茶水,后者柔和致谢。 鬼杀队全员都没反应,警惕的继续警惕、探究的继续探究、纠结的继续纠结。 “……” 杯骸刃深刻体会到身为鬼的限制。 ……话题进展慢地要死。 唯独炼狱直盯盯看了杯骸刃半晌,突然大大方方地利落点头:“嗯!是我杀的!” 诶?!炼狱先生?! 甘露寺不可置信地刷的扭头去看。 被几人盯着的炼狱却没有回视,他通直地与杯骸刃相对,不避不退,坦荡而诚挚。 “虽然是我单方面地付出坦诚。杯,你身上有股与佑康相似的味道,佑康虽然常常说谎,但本质上是个外刚内柔的好孩子,所以我相信你也值得信任。” 有股相似的味道,那是当然的。至于不说‘希望’,而说‘相信’……主动抬高对方,你真会啊炼狱。 杯骸刃撇开眼,尽快散去心中的别扭。 “……我提到上弦之六的意思是告诉你们:以弱覆强的关键在于技巧。” 鬼杀队的最大缺漏在于情报,鬼舞辻早就透过‘记忆’、‘伪装’、‘经验’获取大量有关呼吸法的弱点和弊端,鬼杀队却直到青向佑康入队才稍得一二。 事实上,长久以来碾压鬼杀队的经历养出了上弦鬼的傲慢之心,在鬼舞辻风声鹤唳的高压统治中互不联系,毫无协作意识可言,总体实力大打折扣。 一旦鬼杀队熟知情报,像‘同时斩断脖子就会死亡’的上弦之六,或者‘第五只本体脆弱不堪’的上弦之五,众柱围殴之下,上弦鬼也足以斩杀。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 “请表扬表扬我~” 抵着金扇,童磨笑吟吟地跪坐于真正本体几步远的距离。 “那孩子,猎鬼者的新任柱是您的人吧?我没有动喔,还叫忍小姐活着回去了……啊啦,虽说如此,眼睁睁瞧着忍小姐在眼皮子底下被带走,还真是令人难过。” ‘我的人’ 杯骸刃杵脸回想了一通:倒是从很久以前就误会了,捏死魇梦的那一回,还特意跑过来暗示‘魇梦用梦境为诱吸引人类为鬼做事’。 他再抬头,竖起大拇指理直气壮:“猜的不错!” 这股理直气壮的势头反而让童磨持扇的手一顿,随后缓缓地笑了开: “杯大人这么有精神真是太好啦。难得您有如此坚定的底气呢,事情一定进展地很顺利吧?” 他还是头次看见这事事小心的‘上司’如此率直,像一潭风吹不开的死水终于活了过来。 “顺利?” 杯骸刃继续回想了一通。 “那倒、没有。”细细回想这一路,虽然即将达成最终目的,过程还真算不上顺利,“勉勉强强?就连底气也说不上,话说起来……这次围剿鬼舞辻也不是百分百胜率。”他不甚纠结的自言自语。 换做曾经的杯骸刃,哪怕有单手弹压鬼舞辻的手段也绝不会轻易出手,躲在房梁最阴影的角落,坐观战局、推波助澜,假如有丝毫暴露的可能就果断撤离,留待下次机会。 现在想想,真是胆小的不得了。 明明只要稍微勇略一点,场面便会截然不同。 第118章 “不是百分百胜率。” 童磨微讶的睁大眼。 “那样没关系吗?” “或许等不到下一次了。” 再等百年,我就要和鬼舞辻抢夺核/弹按钮了。 杯骸刃呼了口气,‘啪嗒’一声合拢思考时无意识把玩的折扇,再丢给正对面的童磨。 “就这样吧,别去凑热闹,就在无限城玩你的扇子。” 这样,鬼舞辻一批就只剩三只弦月鬼。 鬼杀队本部山脚的村庄边侧,此时已然是夜深。 青向将装有小小青色彼岸花碎片的布袋塞回内衬,伸手敲上炼狱家的大门。 按照往常,其实敲门只是走个过场,‘青向佑康’回炼狱宅就像回家一样,不用别人开门也不用别人招呼,有专属于自己的房间和生活用品。 他当然知道这次和往常不同,整个鬼杀队都在炼狱宅内,但必须装的跟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我回来了。” 敷衍糊弄的一句,是深晓这时候不会有人听见。 大抵是归于惯常反应,少年看都没看院内一眼,熟稔地将门反锁。顾忌此时夜深,为了不吵醒他人还刻意放轻了动作。 少年回身,抬手打了个哈欠,等疲倦的眼睛完全睁开,随性往前路一瞥时,立时被房梁、房顶立柱子一样站法的几人吓地一惊,脚跟猛地一撤步,右手同时抵上腰间刀柄,厉声呵斥:“谁!” 居然在炼狱先生家放松到这个地步吗? 甘露寺用拳面抵上自己的下脸,越想越心酥:她还记得第一次‘夜袭’小佑康时,哪怕躲在几十米外都被精确喊出的经历。 黑夜中的其中一个‘柱子’冲青向爽朗地打招呼:“呜姆!佑康,你回来了!” “老师…”听到熟悉的嗓音,青向缓缓收势,无语吐槽:“为什么大半夜的不开灯……以及大家怎么都在这,试胆大会?” “咳、咳,嗨,小佑康。” 被戳破‘不开灯’时心虚的甘露寺连忙打招呼。 不死川离室内最近,‘啪嗒’一声打开灯,温和的黄色光线照亮院内的小径,同时照亮院前伫立的几人。 光芒无所隐藏地照亮众人表情:不仅是青向,众柱也神情各异,正用难言的复杂目光凝视青向,看的后者头皮发麻。 “……为什么这么看我。” 先是茫然,少年后是意识到什么一样警惕地摇头四顾。 “鬼吗?鬼提前来了吗?那朵花呢,还在山上吗?” 虽然的确是鬼来了不过和佑康你想的、稍微有点不太一样。 甘露寺悄悄望天。 今天……好漫长呀。 率先收回视线的是不死川。 “青向佑康,最后一柱归位,能来的柱都来了。” 他掉头向炼狱家的训练场去。 “开始特训!” / 本部塌了,训练场地和围剿地点便暂时转移到了炼狱宅。 山脚的村落由隐负责迁出,青色彼岸花依旧盛开,只是扎根在炼狱宅院前的泥土中,四面隔了个玻璃罩子保护。 虽然对真正发生的事情一清二楚,但作为‘青向佑康’,他常常追问有关‘上弦之一’为何做出这一切,众柱便统一口风说:是炼狱先生的人格魅力折服了鬼。 ‘什么时候折服的?’ ‘炼狱前往无限列车出任务的那次。’ ‘因为什么折服?’ ‘因为……很多,阿弥陀佛,炼狱先生的内心如火焰一般明艳,这股渗出的光芒点醒了鬼,让他回头是岸。’ ‘即便如此、这也太奇怪了不是吗?’ ‘嗯、嗯!小佑康,你看,你真正的性子这么帅气、咳,这么冰寒雪冷,不也被炼狱先生捂热了吗,炼狱先生就是有这样的魅力呀,没什么好奇怪的,呀到训练的时间了我们快去吧!’ 甘露寺匆匆忙忙跑到青向背后掩饰慌张。 鬼杀队剩下的几柱里,有些人说谎不打腹稿,有些人说谎却一目了然。很明显,甘露寺属于后者。 除了第一天,鬼杀队都是白天特训,夜晚休息,白天和夜晚的交界处则与特殊的情报来源展开特殊的会议。自觉帮不上忙的时透不参与会议,负责在这时用各种理由带青向远离炼狱宅——时透貌似将之当成了两个人的游戏,乐在其中。 隐用短短三天时间撤出了所有在附近生活的村人,大人,小孩,包括他们养的宠物。从第四天开始,炼狱家白天也安静的像在深夜,渺无人烟。 就这样,一整周的时间稍纵即逝。 第七天的黄昏时分,青色彼岸花开放了。 那是一点点花瓣碎片难望项背的柔软光芒。花瓣展开,如幼小的太阳一般盛开在土壤之上,温润的青色极尽温柔,靠近了温暖炙热,触碰时却不会灼伤皮肤。 明明是蕴藏恐怖能量的小小□□,偏偏会柔顺地在抚摸的指肚下点头。 甘露寺就蹲在土壤上,小声惊叹:“真的是开在墓地周围的彼岸花吗?” 天色昏黄但不昏暗,餸鸦和野生乌鸦混迹一起在天际盘旋。 青向也蹲在那里,他定定观察着青色彼岸花:从细致的□□,柔顺的细长条花瓣,到中心伸出的细长花蕊,温柔的光芒正正映射在他瞳孔中央。 大抵是周遭太寂默的缘故。 明明是心心念念到百年的重要之物,却没有曾经无数个日夜预想中的那样激动,只有‘啊,终于得到了’的疲惫感。 第119章 ……一百年的追求,一百年的所思所想。 见青向出神,甘露寺重又呼唤:“小佑康?” 青向这回轻易移开了视线。 他用鼻音发出声单音节的询问。 “马上就要结束了呢。” 甘露寺手肘撑在捧着脸颊,笑意带着发自内心的畅快和释然。 她歪头询问青向:“等结束后,小佑康打算去哪里生活,做些什么呢?” “哪里生活、做些什么……现在想这些还太远了。” 鬼舞辻甚至还没有出现。 但是甘露寺笑意不变地摇头:“不远,不远。” 她兴奋地解释,双手比划:“从明天开始,嗯,最晚明天日出,我们就不用再受制于鬼,大家可以自由自在过上想要的生活,想去哪里去哪里,可以泡温泉,可以读书,可以变成小时候梦想中想成为的样子,那不是简直——太棒了!” 情绪纷杂,大抵让她分不清了喜悦和紧张的分界。 “……嗯。” 青向伸出手指,戳了戳青色彼岸花的花蕊。 纤细的花蕊在他的动作下微微下压。 青色彼岸花……鬼……鬼舞辻无惨……弦月鬼……死亡…… 望着微微摇曳的青色花朵,青向突然想了起来。 “对了,上弦之六。” “嗯?” 甘露寺停下来看过去。 “隐说的那个,上弦之六的遗物。” 张开的手下落,握住青色彼岸花摇动的根茎。 抓住、用力,一声轻微的低闷脆响后,失去土壤的花朵安静躺在某人手中,和它扎根时如出一辙美丽。 虚虚握拢青色花朵的黑发少年从土壤地站起来,扭头仰视十几步远的院头正门,喃喃自语: “事情结束后,要问炼狱老师要才行。” 那里,黑色长鬓发高马尾被晚风稍稍吹起,身着紫色蛇纹和服的六目剑士正俯视他。 昏黄的夕阳所剩无几,微末光芒被剑士的身影遮挡,青向就站在他铸造的阴影正中,无言压迫如月光静谧降落。 同一时间,天际盘旋的餸鸦张大了嘴巴: “敌袭——————” / 激烈的交锋声离脑后越来越远,青向疾驰跳跃于炼狱宅相隔的墙梁,炽烈的火焰跟随他一路留下残影。相向而来的两个身影则直直略过他,扬起一瞬而过的烈风,前往他刚刚来时的正门。 鬼杀队几柱分为四组:上弦之二由最强的悲鸣屿和不死川、甘露寺压制;可能从上空突袭的半天狗由时透一人负责;上弦之四由青向、炼狱、富冈对战;余下柱和甲级剑士则于炼狱家正阁保护等候在那的产屋敷。 即使已经和黑死牟打了个照面,青向也不得不撤退前往自己真正的战场。 “唔嗯!佑康,花朵盛开了吗?” 偏僻的西侧别院,炼狱甚至没有回头看,盲自地打招呼。 青向自梁顶降落在炼狱身边,背后枪碰出‘咔哒’一声。 “嗯,盛开了。” 他与炼狱不过一拳远,离同列的富冈却还有三臂的距离,远近亲疏看的一清二楚。 “漂亮吗?” “很漂亮,花瓣真的是青色,像染膏染过的石蒜。我能用红石蒜染出一模一样的颜色。” “哈哈哈。” 炼狱爽朗大笑。 “是不是就像你上次浸在染液里的玫瑰?” “因为,就是一模一样嘛,不明白为什么唯独这朵这么特殊。” “谁知道呢,说不定有许多我们不知道的说头。” 炼狱仍挂着爽直的笑脸,左腿却渐渐后撤,右手反握上腰间的刀把——炎之十型的起手式。 噌,光芒从半掌长的日轮刀刃流转进刀鞘。 “你。” 被三人盯视的鬼肌肉虬实,一头桃红色的短发和金色双眼,皮肤遍布规则的深蓝条纹。 他堂堂正正地蹲坐于猎鬼人前,手指对准正面前的炼狱。 “你身上有一股属于强者的味道。” “噢,在夸奖我吗?” 炎之呼吸的日轮刀越来越完整地出现在人前,橙色偏光如火苗舔上刀刃。 “谢谢你,不过我还要一会儿才能评定你是不是强者。我希望不是啊。” “我当然是强者,并且来此是为了和你这样的强者交战,变得更强。 “至于你。”摇指的指尖平平转移到青向脸上,鬼的表情透露出一层浓厚不悦的不屑:“凑数的?” “喔——被看出来了。” 青向倒是不生气:虽然经过这阵子的实战加演练,他的战力已经呈指数上升,但光看身体素质还不能与经验老练的柱并列。 “所以你猜猜看我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但是猗窝座对他冷淡得多,态度也更恶劣:“我没兴趣。别在这里碍眼。” “好喔。” 青向居然笑眯眯地收起了日轮刀。 不仅如此,他还笑眯眯地探头道别,细软的侧发从额边垂落。 “那我走啦,老师和富冈先生都是,我走了,对战加油。” 炼狱平常地冲他招手。 “呜姆,好,路上小心。” 富冈冲他一点头示意‘知道了’。 那个最弱的黑发少年居然就真的扭头跳上墙垣,几个跳跃间便看不见了。 “……喂。” 第120章 原本散漫蹲坐于地的鬼反而是一瞬怒火冲天的那一个。 他的表情晦暝不清,声音低地犹如湿腥的泥潭,恨不得扯断那逃跑的弱者,再生生将之憋死在深不见天日的地底。 “只会临阵脱逃的逃兵,也是你们鬼杀队的一员?” “逃跑?” 被认作强者的橙黄发男人笑着摆摆手。 “哈哈哈,你误会了,虽然重视生命,但佑康是死也不会丢下同伴独活的类型。” “那他刚才是、” 猗窝座一句话还没说完便突然顿住。 他察觉到某种狭小的冰冷铁块正无声无息地急速靠近,尽管如此,猗窝座提前了三秒便轻易躲开。 只是他躲开的下一秒,橙红刀刃卷带扑天火焰接踵而至,火焰热烈到照亮了乌云,宛如刚过的黄昏再度降临。 火焰其后,身着烈焰羽织的男性冲他遥笑:“远程支援,战场上很有用的哦!” 第71章 长条形的日轮刀快不过灵活运动的手臂,遍身深蓝色刺青的男人一拳又一拳地抵御攻击,逐渐化守为攻,快如疾电的拳风主动出击,猎鬼人生生用肩腹受了几击,攻势却雷打不动。 手下传来的坚硬令猗窝座因弱者败坏的兴致重又复燃,嘴边又扯起畅快的笑。 “不错不错,就是如此,运用你手中坚固砥韧的日轮刀,对准我的脖子来!” “呜姆,我的砍击让你感到畅快吗?那还真是荣幸,你的拳头也不错哦!” 从天而降的富冈单脚踩上被猗窝座打偏的刀刃,竖起手臂对准刀尖,再势如涨潮地下刺。他一边手上力道骇人,一边嘴上平淡无波:“炼狱,别在战中和敌人闲谈。” 炼狱爽朗地笑着应了:“抱歉,抱歉!” 猗窝座的拳头势如破竹,剧烈的拳风一阵有一阵,空气被大力撕裂的鸣响‘咚’‘咚’‘咚’的在耳边连响,不难想象这拳头砸到身上会造成怎样严重的伤势。 “只要不分心,聊聊天又有何妨!就和我聊聊,让我知道更多强者的肚肠性情!” 拳面抵上刀背,富冈几不可察的蹙眉,虎口微晃着和其僵持了短暂一阵,为了提前打破僵持,明明刀已然无法晃动,蓝白的水花却凭空出现:他熟稔到足以在不挥刀的前提下使出水之型。 “水之呼吸,肆之型·打击之潮” 和其余呼吸法剑士截然不同,富冈哪怕在激战的心潮澎湃时,说招式也是平平淡淡、简简单单。 突如其来的巨大压力霎时打破僵持,水状飘带围绕三人周测,猗窝座后退要避,又被精确时机射来的子弹射进上臂肌肉:仅进去了一个小小的子弹头,肌肉随即旋拧着挤出子弹,金属小东西落地发出‘叮当’一声。 虽然从外表上完全看不出,富冈的确被这配合讶地延迟眨眼了零点一秒。 “光顾着这些废物的小技巧可起不到什么用!” 猗窝座甚至没分给躲在外围插空捣小乱的小鬼一个心神,重心下压,势不可挡的爆鸣声直冲富冈门面,仍处四之型余势的富冈自然无余裕退档,是炼狱干脆抛弃缠斗的猗窝座右手,大跨步挡下冲向富冈的左手。 “两手分别对敌还能有这样的集中力,呜姆,就像你说的一样,是强者!” 刀刃和猗窝座拳面‘叮叮叮’连续相击的炼狱笑意不改,似乎毋论何事都抹不掉他的笑。 “喂,你就这么喜欢笑吗?从刚才笑到现在。” 猗窝座践行了他刚刚说过的话,拳头一击狠过一击,嘴上抛着话头。 “多笑笑能让人变得幸运!哭丧着脸会让不幸闻讯而来,那可不好啊!” 炼狱爽朗大笑,手下动作不停,“怎样,你也笑笑如何?” “没什么事值得我发笑!” 猗窝座一击暂停,深蓝刺青的身形快到留下残影,避开灼到耳边的日轮刀,掌骨直冲炼狱无甚保护的侧颈,让他诧异的是炼狱明明完全有速度避开,却主动放弃了防守,反而不退反进,有蒸汽从他嘴角溢散,一触即燃的火光以空气作为养料,逐渐有烈火燎原之势。 这么快就选择以命相搏了? 猗窝座感到无趣和煞兴,手下动作反而更快。 弱者没有活着的必要,仅是呼吸就叫人作呕。 只是在他手掌砍上炼狱无所保护的脖颈之前,是一刃投掷而来的刃尖更快,精准到在视野缩成针尖的投掷物离他同样无保护的眼球越发靠近。 哪怕很快便能砍下猎鬼人的脖子,猗窝座仍迫不得已紧急避开,后退时又被灼热滚烫的空气灼个正好,日轮刀挟带汹涌的烈焰自下而上挥砍,滚烫火舌舔舐猗窝座险险避开的深蓝色刺青。 “炎之呼吸,二之型·上升炎天” “不过失败了啊。” 话虽如此,炼狱脸上没有丝毫消沉。 “再接再厉!” “你…” 退开几步远的猗窝座才看清向自己袭来的东西是什么:半黄半黑的日轮刀,刀柄隐隐画着上半为黑的焰纹,刀锷画着蛇一样的蜿蜒图案,就在他观察的这不一会儿,刀刃上的黄色已经消隐地快要不见了。 有一只带咖色袖管的手牢牢握上涂有半黑焰纹的日轮刀,从土壤拔起时,原本消音的黄色顿时重燃换发,填满日轮刀的每一寸,将原本的黑色吞吃殆尽。 将两刃澄黄日轮刀交叉在眼前,那男人笑着招呼猗窝座: 第121章 “我说的笑可不是嘲笑的意思。不过我还有整整九型,不知名的鬼先生,一起加油吧!” 对面鬼有可以分别攻击的两只手,一刃日轮刀难以对击两手,那就换成两刃。 不知是不是炼狱初次尝试同操两刃,刚开始还有些生疏,不得不借助富冈用水之呼吸挣出的空档调整攻势,慢慢的,两刃在他的挥舞下风生水起。同属‘炎之呼吸’的两刃互相映衬,一主一辅,配合默契。 用一拳强行逼退砍至门面的刀刃,猗窝座滑步后撤,落在宅院的围墙上,但被接踵而至地数枚子弹逼的尚未站稳便再次平移,至退至富冈‘三之型·流流舞’的打击范围,锋利旋转的水流砍进他半个上臂。猗窝座一路退至上空才撤开了打击范围,可上臂尚未愈合,接连不断的子弹又朝半空中的人形扫射。 “偷偷摸摸的烦死了…!” 造不成什么伤,偏偏一瞬的冲力和痛觉会令人分心,烦不胜烦,青筋自猗窝座的额头拧起。 截然不同于猗窝座的暴躁,富冈和炼狱这边,不用上前追击、敌人反而主动迎上剑式的战斗令人畅快无比:不用主动配合的默契令主导者心旷神怡。 青向那边,猗窝座的蓬勃杀意毫无阻拦地自瞄准镜头射来,暴怒目光激的他一顿。 所幸在猗窝座出手摁死这只令他不胜其烦的小虫子前,炼狱标志性——和青向现在这身如出一辙——的烈焰纹羽织遮挡了瞄准镜的视野。 “别摆着副大动肝火的面孔,好运气会被吓走的。” 炼狱此时的笑意便骤然变得碍眼。猗窝座阴沉着重新摆好出拳的架势:“真是令我好奇,等你内脏烂的一塌糊涂,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炼狱认真想象了一下痛觉程度:“应该能吧?” 犹如团扇挥击水面,爆鸣声一声响过一声,这是两人刀刃、有时甚至是拳与拳直接相对打出的音爆。每次拳对拳的交锋过后,炼狱的手骨便会发出刺耳的闷响。猗窝座说到做到,拳头独有的化劲顺着炼狱的手臂传至四肢五骸,本就有伤的内脏无法支撑一波波的冲击,发出不堪重负的疼痛。 炼狱能支撑到现在的原因是正在他面前接过攻势的富冈,后者横过刀刃,用宽面抵抗拳面的冲击,因传导的冲击刺地微微闭眼。 在他们上空,炎之呼吸的火光与水之呼吸的流水相互搀扶,旋转水流在火焰的绵延下直冲云天,形成声势浩大的水龙卷。只是也因此,不大的偏远蒸腾灼热的蒸汽,正处蒸汽中心的三人浑身是汗或水汽凝聚的液珠。 蒸汽在短短几分钟内弥漫到浓重,连青向都无法对准目标,仅能从服装的颜色分辨人物。 简单的基本物理真是处处存在。 正好原本所处的狙击点暴露了,青向干脆收枪,自墙沿上跳跃,要去一周训练中早早确定的另一个狙击点,却在跳跃的中途突然听见自浓雾传出的剧烈爆鸣。 似乎是谁用拳面重重锤上大地,地动山摇,鸣响中还夹带土壤渗裂的续鸣。 爆鸣震裂至令青向的耳朵渗出血液,原本嘈嘈的风声被更尖锐的耳鸣取代,加之一瞬摇晃的世界,他跳跃的动作一顿,勉强才勾上平日存放杂物的宅屋檐角,来不及捂耳,手脚并用地爬上屋檐。 耳膜裂了。 青向一路到标定的狙击点才趴下稍事休息,他捂住仍在流血的耳朵,除了耳鸣什么都听不见,连在一起的五官让鼻腔和眼睛一起泛起异常。 他眨眨眼,确定视野的恍惚仅是受到耳膜的影响,还没等重新摆正枪,耀眼到仿若直视骄阳的火焰冲天而起,随后浸入中空的混沌龙卷,旋转的两者以一种分散又混合的方式独立交融,火光在无数微小水珠的折射下共同爆发出更加耀眼的光芒,将好不容易视野清晰的少年又刺地蹲地痛苦闭眼。 一边捂耳朵一边捂眼睛的青向:…… 虽然脑仁一阵阵地作痛,眼前还不住流淌生理性泪水,这一眼分明的关键时刻,他不得不强撑着回到枪前。 原本浓厚的蒸汽被火光烧干,其余则被水龙卷吸收,但他雾蒙蒙的视野像拢了层膜,什么也看不清。失去视野,同时失去了安全感,所幸还有显眼的颜色作为分辨。 橙黄的是炼狱,一团黑的是富冈,剩下那个桃粉的是猗窝座。 嗯,根本不能瞄准,最多确定打中的是猗窝座。 但失去安全感的青向没有犹豫地开了枪: 反正打的是猗窝座,打了总比不打强。 第72章 脱枪.口的子弹出自青向一贯的经验和直觉,或许还要加上点运气。 只是就在子弹飞驰的短暂时间内,耀眼光芒下的水火龙卷攒够旋力,顺从一水一炎两刃日轮刀的指引,以柔软锋利的水流为刃,火焰缭绕其上,和刃尖一起直冲桃粉发色的鬼而去。 冰冷水滴与灼热火苗一起迎面而来,明明是自相矛盾的属性,偏偏在两柱的控制下平稳共存,爆发出一加一大于二的恐怖能量。 猗窝座跳身要避,就在他起跳的那一瞬间,几枚子弹直直订进他左腿的腕骨,一瞬改变的重心扰乱他预定的方向,猗窝座跳到一半,就自知距离不够地暗骂了一声。 他原本要跳到安全的屋顶,由于起跳的那一下,现在落在了两者的中间位置,刚一落地,汹涌的龙卷就将他吞没,耳边霎时闷闷作响。犹如浸泡在刀子变做的海洋,猗窝座全身上下不约而同地崩裂出伤口,大量鲜血涌出染红了水龙卷。 第122章 恐怖的力道令水流中的人形也跟着旋拧,骨头崩断的声响不断响起,接着就是脖颈,一丝微不可闻的割伤凭空出现在侧颈,就在那道深蓝刺青之间。割痕逐渐向两边蔓延,愈深愈大,直到五分之一的宽度被生生割开。 这群、这群家伙…… 无法在旋转的水流中控制身体,猗窝座艰难睁眼,刚探出龙卷的指节被火焰灼烧成灰,似乎全没有逃脱的可能,耳边却在这时响起道极其清晰的怒斥: “你在做什么,猗窝座?!” ……那位大人! 伫立空气中的几人便看见原本被水龙卷囚困的鬼突然以四肢扭曲、脖颈半裂的姿势冲出了水流。 “不行吗…” 炼狱稍有些遗憾,乍然放出声势浩大的呼吸法、还需集中心神操纵不和富冈的水之呼吸相撞,两人的呼吸都已经紊乱了。 但遗憾只是一小阵,他重新持起了刀刃:“再来吧,富冈,还能坚持吗?” “可以。你的伤发作的受不了吧。” 两人呼吸法融合过一会儿,富冈大致感应到了从另一人身上传来的痛苦。 “所以要尽快解决了。”炼狱没否认,又提高了声调询问战场的第三名猎鬼人:“佑康,你怎么样!” 但是迟迟没有回应。 不说回应,连开枪示意安全的迹象都无。 富冈几不可查地一停,用余光瞥向身后。 虽然面前是需要警惕的鬼,炼狱仍回了头迅速扫视屋顶,无论哪里都没有白橙羽织的身影。 “…佑康?!” 房梁后檐,青向不住抹着生理性眼泪,耳朵越来越听不见了,好在视力正逐渐恢复。 他胡乱抹着眼睛,突然察觉到周围的‘安静’——并非声音的安静,而是环境的安静。 ……战斗停顿,炼狱不会在确认周围人安全状态吧? 虽然心里没底气,他还是胡乱从房梁后伸出只手:白色羽袖下的黑色袖管,鬼杀队高层里目前只有青向这么穿。 看见标志性袖管安心不少的炼狱回头,笑容却些微地降了些。 反应很迟,是不是佑康那边发生了什么。 炼狱刚刚回头,比先前快了三倍的桃红身影便迅速逼近。 噌 炼狱将将用刀面抵住冲击,脚下却擦出一道长长的摩痕,内脏也跟着震颤,传来剧烈痛意。 不过这么一会儿,猗窝座的身体已经恢复如初了,满是狰狞丝脉的瞳孔就在炼狱眼前。 “你在看谁?笑容都变了!” “这么说有歧义。” 富冈从侧边挥出一刃,蓬勃流水凭空而起,不仅逼退猗窝座还在其身上留下数道深可见骨的割痕,嘴上仍平平淡淡。 “不要这么说了,会被女孩子骂变态。” “啊,啊,随你便吧。” 猗窝座对着些话题没兴趣,他改变重心,等待身上割痕愈合,从被逼退的泥土地上站稳,估量对面已经藏不住呼吸的一人。 “既然是带伤迎战,就老老实实的全身心投入,一会儿分一下神可是半只脚踩进弱者行列的行径。” “呜姆,抱歉。” 炼狱居然老实地道了歉。 “事先确认一下,来的只有你们四个对吗?” “我们四个、?” 猗窝座诧异地皱眉,倒也没试图蒙骗,“啊,是。你们怎么知道?” “有些,嗯,特殊的情报来源。” “情报来源……那个女人,不仅背叛还泄露情报了吗?” “请不要妄下定论冤枉无辜的人、或者鬼。”炼狱词言正色,“不分青红皂白地冤枉他人,是对自己和他人双倍的伤害。” 他唯独没透露情报来源是谁,心中‘还有鬼能够脱离鬼王控制吗?’的问题也没问出口。 “叽叽喳喳的……以为自己多正确吗?” 猗窝座重又缓缓摆出双□□叉的架势。 短暂的暂停到此为止,他以留下残影的速度直冲炼狱而去。 “我告诉你!这世间的所谓‘正确’都是上层人私自定下的,对那些上层人来说,唯一的‘正确’就是强大!” “我不那样认为!” 碰 巨大力道撞击的音波后,是炼狱放大了嗓音的洪亮重语。 “强大就是,与他人的微笑同行,帮助他人,哪怕瘦骨嶙峋、形销骨立,也愿意用肩膀扛起责任,这才是强大!” “……说得轻松!!” 猗窝座要一拳砸碎这令自己心烦意乱的人脸,打出的拳却被从中间插进的日轮刀阻拦。他用右手攥住阻拦的刀刃,用力道生生夺过日轮刀的控制权,再把刀锷化作刀刃刺入富冈小腹,又临时换了拳头,用没阻拦的左拳将炼狱整个人直直击飞出去。 相连的木质房屋接连倒塌,漫天灰尘飘散,炼狱来不及吐出因肺脏受损严重堵到喉间的鲜血,一把将日轮刀插进废墟,借力跃出原本的坍塌点,他刚刚脱离废墟中的坑洞,和先前如出一辙的恐怖力道便原封不动砸上废墟,掀起和先前一样的地动山摇。 “就是因为你担心那个废物!时时分心,才会被我逼至如此境地!你被一个废物拖了后腿!这就是弱者,生来便是阻挡强者脚步哭着喊着‘救救我’的街边乞丐!” 全身骨头均有不同程度的碎裂,炼狱依靠全中·呼吸法才勉强维持住行动力,躲避一拳又一拳的坑击。 第123章 “这里没有废物!” 猗窝座的单线行动让富冈轻易猜出他的下一步,汹涌的水花从上空宣泄而来,犹如从天空倒涌的潮水,蓝白浪花遍布猗窝座的视野,被后者伸出拳头硬撑着击碎,浪花与骨头的碎裂声同时传来。 破了个大洞的浪花两边是同时冲上来的一人一鬼。 “那你说!那小子是什么!” 刀刃与拳面相交的一击击接连在空旷的偏院回响。 “青向佑康曾站在这里!和我们一起战斗!他抛下对死亡的恐惧,承担起身为鬼杀队隐柱的职责,自那一刻起,他也是当之无愧的强大!他做得很好!” “一厢情愿的幼稚!” 最后一击,不明来由的暴躁与盛怒自心头而起迅速传遍全身,包括原本骨折的拳头,让猗窝座发出了几倍于原本的力道。 炼狱一时力有不及,哪怕富冈见势不对拦在他之后、做肉盾抵消巨大的冲击,接连砸倒数栋建筑的冲力仍让炼狱咳出大量血液。 两人趴伏在碎裂的废墟中,一人连连呛咳出堵在气管的血液,一人忍受碾压的剧痛单膝站起,再次举刀向鬼冲去。 被击碎的海浪不住向半空溢散水花,蓝白的水花几乎遮蔽偏院的天空。跳跃流转的身形与一击一击迸发的鬼就在水浪的包围之中。 “给我听好了!等你们死了!那小子就跑的远远的再也看不到人影!什么责任,什么义务,根本是冠冕堂皇的裱花袋,只是说着好听而已!” 猗窝座的右臂满是暴起的青筋,血液和迅速勃发的力气一起流淌,他的视野几乎被漫上来的红色沾满,携带恐怖力道的拳风与自己都不知意义的怒吼共同迸发。 “弱者就是弱者!都是废物!什么责任都承担不好,什么约定都无法履行!是比丧家犬更无耻的土泥巴!” 这在沸腾的愤怒下隐藏的痛苦呼吼,不知是在对他人说,还是对他自己。 富冈在最后一刻躲避了大半拳头,却被擦过的掌节撞得和先前的炼狱一样直冲出去。 力道在富冈的内脏间传导,一路传导至内脏与肺腑,雷击般的震颤让心脏停跳。 青向再也坐不住了。 他的视力恢复了大半,却无论如何也听不清嘴型大张的这几人吼了些什么,看面色和嘴型幅度似乎很激烈,偏偏青向视力没好到看清口型的程度。 此时富冈僵硬地扶心脏大口喘息,极力想站立却数次狼狈倒地,似乎一时失去了战力。炼狱摇晃地靠日轮刀搀扶站立,涌出口的血怎么也止不住,猗窝座却直直冲他而去。 距离子弹毒发还要一分钟……等不及了! 他直直从躲避的房梁后翻身跳跃,因为太过焦急以至差点在翻身途中跌倒,左臂在墙边擦出一道血痕,炎之呼吸运行至从所未有的巅峰,猛烈爆发的火焰将他的速度带至极限,灼烈到蒸干迎面风的水分。 没有什么关键时刻的慢镜头,也没什么重要关头的慢动作。 风沙尚未完全吹尽,拳风撕裂带起的音爆响彻偏院。只是在最后一刻,猗窝座突然顿住了拳头。 暴烈的拳风将少年的额发和风沙一同向后卷起。拳下凭空出现的黑发少年紧闭着眼,微微侧头,眼皮微颤,对马上袭来的冲击感到发自内心的恐惧,但他的双手大开,站在比他强数十倍的强者面前,呈现出一副绝不后退的保护者姿态。 第73章 青向偷偷睁开一只眼。 垂下阴影的拳面离自己不足数厘米,拳后阴沉沉的恐怖面孔直勾勾盯着自己。 ……为什么不锤上来? 因为我的外貌是小孩,所以秉持不杀小孩和女人作风的猗窝座收手了? 完全没听见先前那一通论道的青向无法理解停顿的缘由。他警惕地瞪视着后退几步,见对方迟迟没有动手,迅速反过身去搀硬挣着半跪的炼狱。 ……伤的很重,早是定时炸弹的暗伤完全裂开了,能撑到现在清醒不休克全靠体质出色,哪怕现在送去救治也一定会留下后遗症。 算了……这是炼狱自己立下的决定。早就清楚了不是吗,唯独这个人本身,他的意志根本无法被更改。 青向脸色很难看,他抿起唇,但主动将脖子伸过去,将炼狱的手臂圈过脖颈,方便后者借力站起。 “咳、佑康,给你添麻烦了,明明我才是师父,真是,羞愧啊。” 尚在咳血的人这一句说的很慢,青向看口型听了个大概。 垂头的男人满头是血,或鲜红或暗褐的液体自额头蜿蜒留下浸湿那双明透的双眼。但令青向难以理解的是,他脸上带着欣慰和骄傲的笑容,止都止不住的笑意,就像和谁比较出胜负的小孩子一般。 “……师父?” 持拳停在半空的猗窝座犹如被定格在那一瞬间。 “你是……他的师父?” “是,这孩子是我的弟子!”炼狱伸出一只手,用力摁了摁青向的头顶。 “怎样,是个强大的好孩子吧?不仅是我,我的弟弟也一直受他关照。能和佑康在那出清晨里相遇,是我非常珍贵的缘分!” 与先前的笑容有些许不同,男人脱力地依托于少年身上,笑容却明媚又畅快。 “佑康他啊!绝不是会抛弃同伴的弱者!因为这恰恰是我们让奋力修炼至身与心一齐强大的初衷!” 爽朗的笑意,洪亮又中气的嗓门,对自己最骄傲的弟子由衷的信赖。 第124章 猗窝座似乎看到了一瞬间的残影。 只有一点,恍恍惚惚的,只能大致看清发型和衣物样式的身影,对自己的得意弟子心满意足,满心信赖地将自己的女儿托付给他的模样。 ‘就把这孩子托付于你了,要让她过上平凡又幸福的好日子!我相信你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一言为定!’ ……那是谁? 猗窝座逃避了那令自己心烦意乱的身影,他只是凝视着自己的双拳,视野中,从不动摇的拳身竟有了微末的摇晃。 我……是为什么而动摇? 只要变强的话,就不会再有俗世的痛苦烦扰,在强者的境界中,任何一切都将不再是绊脚石,哪怕一往无前地大踏步向前。 对,就这样,把他们都远远地抛在脑后,享受变强的过程,与强者交战,变得更强,和更强者交战,变得最强!前方的道路一目了然,根本无须迟疑,对,现在—! 但是橙黄的双眼与自己直视,传至耳中的是简简单单的询问: “上弦之四先生,你变强的初衷又是什么?” 猗窝座僵住了。 他努力回想,搜遍‘猗窝座’的记忆,遍寻任何一个蛛丝马迹,寻找所有细致末节。 但他回答不上。 似乎自有记忆起,‘猗窝座’这只鬼诞生以来,‘变强’就是刻在他脑海中的信条,他从没对自己迟疑过什么,他的步子永远向前,从未想过向后看一眼。 ……不,他回想过。 偶尔的战后间隔、日落余暇,他一个人立在河流边沿的水车影中,仰视天边爆开的烟花,耳边是吵吵嚷嚷的人声繁杂,只是他一人独立、形单影只。 那时茫然又空缺的心情,是被谁中途喝止了。 明明伫立猎鬼人包围之中,猗窝座耳边却又炸开了一朵朵烟花。 先是升空的悠鸣,再是繁华鼎盛的炸鸣,最后是消寂的细碎余响。 脑海深处隐约的怒骂叱喝都被朵朵烟花开放的鸣响掩盖,僵立在院中的鬼鼻下自行流出混杂血块的血液,点点红斑落在他脚背,开出一朵朵小小的山茶。 “猗窝座。” 另一人的声音极其清晰地响起。本不该出现的声音。 “杯…大人?” 猗窝座的嗓音染上了沙哑。 他鼻下的血液越流越多,顺流而出的血块也越来越多,一滴滴砸在他脚背,蜿蜒的血液顺从脚背的弧度流淌自土壤。 经过蛰伏,杯骸刃的血肉随同猗窝座勃发的气势传遍全身。在共同侵入的紫藤毒隐蔽下,它小心翼翼地不触及鬼舞辻,如病毒般与猗窝座的血肉同化。现在已彻底占据半身,正一把撕开紫藤毒的表皮,与鬼舞辻的血肉分庭抗衡,争夺不休。 “虽然我本人是没什么兴趣,但假如是那个人,恐怕会尽力实现你的愿望。所以,说出你最后的愿望,我也尽力一试。” 愿望? 耳边一朵朵的烟花开到正盛,猗窝座突兀地看向了身侧。 那里河水朦胧,灯火阑珊,空空荡荡。 对了…… “不该……只有我一个人的,还有一个,应该还有一个人,对了,我们两个人一起看烟花,在那条河水边,有点腥臭的河水,还有很多吵闹的小鬼。” 他来不及追问‘最后’,只是急切地抓住那只线头寻找答案,语速越来越快。 “我和另一个人牵着手,立下了什么约定,好像是关于未来的约定…我记不清了,你知道吗?” 但是传来的回答令他失望了。 “我不知道。” 杯骸刃不是鬼舞辻无惨,他或许能控制由自己转化之鬼的所思所想,但到底无法越过鬼舞辻无惨查探他鬼的记忆。 知道答案的只有鬼舞辻无惨,可后者吝惜施舍。 “我很遗憾。” 猗窝座的鬼牙伸长,一路探出他的嘴唇,白色的牙齿上满是鲜血和血块,他控制不住地裸露‘鬼’的性状,却连眼前是谁都看不清。他神情狰狞而愤怒地宛如受到最难以忍受的欺骗: “可是你说会实现我的愿望!你是最强者,你应该知无不知、你” 他叱吼着一厢情愿的事实。 “强大的尽头可不是全知全能。假如强大真的能做到那点,为何我还整日躲于无限城中,惶惶不可终日?” “但是我、” 满身深蓝刺青的身影摇摇晃晃,终于如山脉崩塌一般倒塌在地。 他用双臂支撑上身,不同于血液的无色水点落至土壤,滚了一圈泥土,又渗入地下。 “如果我想不起来她、” 杯骸刃好似听到了哭腔,细细听去却只听到了落寞: ——“……连最后一个约定都没能遵守……” 偏院中,青向搀扶着炼狱,静静凝视血肉爆发又瘪下去,来来回回反反复复,最后不成人形的‘鬼’。他颈后是生人手臂源源不断传来的温度,耳边是某人懊恨痛苦至极的悲鸣。 富冈强忍住半身的痛麻,一瘸一拐地持刀上前,要给痛苦挣扎的鬼一个痛快。只是他刚刚举起黑红的日轮刀刃时,猗窝座体内两种截然相反的血肉争夺终于达到了巅峰,将作为战场的□□彻底破坏,鼓起的血肉蓬起至一个极点。 大抵这就是追寻强大的‘猗窝座’的末路,以一种扭曲的,不知自我的茫然中消逝。 接着,头一回的,杯骸刃在毫无意义之处说了自己都不信的毫无意义的慰藉谎言。 第125章 “别担心。” 膨胀的肉球似乎顿了一瞬。 “她会在黄泉的彼岸接你。” 悲鸣消失了。 如炸开的气球一般,血肉‘砰’的一声破开大口,气体振出长长的‘呲’,偌大肉球迅速瘪小下去,直至成为一层轻薄沉寂的灰烬。 猗窝座,你如此便心满意足了吗? 杯骸刃不信来生,不信黄泉,他只是在说自认为谎言的慰藉之语。 他遥视灰尘漫天而起,散进黑夜,温婉夜风下消逝地不留痕迹。 上弦之四自此奏响了终章。 / 利用杯骸刃血肉解决的上弦之四战场结束的最快。 但是整个围剿过程中只有猗窝座会用杯骸刃血肉解决:黑死牟太过强大,就像紫藤花毒对他无效,杯骸刃血肉起不到大用,再加上黑死牟不如猗窝座轻敌,他谨慎细心,不可能有子弹射中的余裕。 至于半天狗,时透已经与他在海面上深入交战过,熟知后者的战斗技巧和血鬼术,现在有了‘怯’是本体的情报和剑士支援,有大半胜率。 “佑康,我们去主公大人那里。” 但是炼狱迟迟没得到回应。他侧过头去,轻轻——没力气了——拍了拍青向的肩。 “佑康?” 后者抬头,面色是一派茫然。 “还沉浸在上弦之四的死亡中吗?” 浩大至极,在爆发的一瞬之后又悄无声息地化为飞灰。就连炼狱也为之感慨,不禁抬头遥望满天星斗的夜空:“希望他能在黄泉赎清罪孽,轮回转世。” 这时是默然不语的富冈比脱力疲惫的炼狱更细心,敏锐地察觉到了异常: “青向,你是不是听不见?” 第74章 上弦之四战场,一重伤一中伤一失聪。 总的来说,“仍存生机便好。” 产屋敷稍稍放下心。 蝶屋坐落于离本部不远的木庭,胡蝶和大半护理人员都在其中,只有少部分跟来了炼狱宅。现下情况危急不明,无法妄动转移伤员,产屋敷所在被层层保护的正堂便成了接受伤员的最好场合。 富冈短暂修整后出发去了上二战场,青向失聪,不用跟从支援,留在正堂被炼狱用被子团成球,裹在厚厚的棉被中,看起来小小一只,此时正被炼狱用双手捂耳,避免耳膜震动的二次伤害:蝶屋人员看过,仅破了小半,回去上药膏好好调养可以长好。 灶门很认真地为两人包扎伤口。青向左臂血肉模糊的一片尚且是轻伤,难办的是炼狱体内崩开的内脏,目前只是用抗生素和止血剂简单处理。 不大的正堂人来人往,说人来人往或许有歧义,准确来说是那么几张熟面孔焦头烂额地来回奔忙。 “大家如此忙碌,我却帮不上什么忙啊。” 虽说深知其中缘由道理,周围人焦忙脚乱之际,被赶回被褥修养的炼狱总忍不住想做些什么。 “唉……受了这么重的伤还乱动,是想明年在这被祭拜吗?”暂任医护长的神崎头痛不及。她想扶额,但双臂捧着厚重的木盆,正要出门换水。 “我的体质很好,还绰绰有余呢!” 大抵是一贯而来的惯念,炼狱对自己的体质抱有医护人员都难以理解的信心。或许他们这时能与永远对兄长这点感到无奈的千寿郎共情一二。 “我来帮你!” 炼狱就要站起来证明自己仍健朗的筋骨,刚站起来就被青向一手抓衣摆又坐了回去。 隐柱……干得好! 青向瞧见神崎盆下朝自己竖的大拇指。 眼见艰难捧盆的身影加快脚步离开,炼狱无奈低头回望青向,但后者又听不见他说什么。 “难办啊…”他是周围有人在焦头烂额就一定坐不住的类型,现在正坐不安席。 “杏寿朗。” 居于正堂上首的产屋敷温和呼唤炼狱。 “我的本意是望你好好休养,但我也明白,杏寿朗此时一定如坐针毡。既然如此,可以和我约定在不逞强的前提下仅帮些力所能及的忙吗?” “好!和主公大人约定。” 炼狱精神一振,又无奈地去看青向。 “但是佑康不准我去。” 产屋敷冲青向招了招手,虽然他看不见,却是正确的方向。 “请让佑康来我身边吧,我正好想与他说说话。” “……” 当主有命,青向还是给面子的。 他摆脱厚重的被子,盘腿坐在产屋敷身边,眼睁睁看行步如飞一点重伤痕迹都没有的男人去了旁屋:负责清剿炼狱宅附近非弦月鬼的普通剑士在那休养。 ‘在看杏寿朗吗?’ 结果产屋敷当主居然会手语,熟练又自如,纤白指节动作间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但青向不会手语。 “主公大人,您可以直接说,我读的懂唇语……慢一点。” 两人的组合极其微妙,一个看得懂唇语的失聪,一个会用手语的眼盲。 在周遭奔波繁忙的环境中,气氛于是极其慢静。 产屋敷果然放慢了说话的速度。 “很早就想与佑康说说话了,可惜一直没有适宜的机会,。” “机会?”青向微诧:“您是主公大人,只需叫我一声就好。” 身为隐柱,哪怕传讯时间在半夜三点,他也要掀被而起连夜上山听命。 但产屋敷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 第126章 他轻声说起了从未与任何人说过的预感:“佑康,早在那天会见你和炭治郎时,我隐约就有察觉,你们将是掀起涟漪的波纹,带来百年前所未有之变局。” 灶门炭治郎? 断绝数百年的日呼传人,于情于理都当得上变局。 “您高抬了,能找到和鬼舞辻的破局点是鬼杀队上下共同努力的结果,我只不过、” 但是青向一肚子的客套被产屋敷竖在唇前的食指打断了。 他轻轻叫青向:“佑康。” “…嗯。” “青色彼岸花,可有收好?” 贴在和服内衬的布包是涂满紫藤毒的子弹,在子弹与布包的夹层中,还有朵盛放带蕊的石蒜花。 青向一下子消了声。 他听不出产屋敷的语气,无法分清来意是善是恶,只是后者脸上的笑容轻和而温柔,好像注视一位年轻的后生,了然又宽容。 “不仅是鬼舞辻,也是佑康切心追求之物。要妥善保存,切忌假借他人之手,务必将之用于正道,务必记得……百道百业,身直为正。”语到最后,他的规劝带上了喟叹。 青向忘了眨眼,他静静凝视产屋敷柔轻的笑意,无须顾忌后者从他脸上看出差池,于是便仔细认真、大大落落地盯凝。 “主公。” 产屋敷用一声温柔的轻音回答他。 “鬼舞辻长命百岁,与其仅一丝血脉相连的产屋敷却要代其背负野果,历代子裔活不过三十。” 青向忘了维持语气,语调便平平淡淡,不沾起伏。 “假如今遭没能剿杀鬼舞辻,哪怕仅仅是令其元气大伤再躲躲藏藏个十年、数年,你短暂的寿命必然迎来终结。不仅是你,你的父亲,你的孩子,全背负这不讲理的业果,为什么还能笑得如此坦然?你不恨吗?” 产屋敷笑容未变,双目无神却不空洞的反问:“恨谁呢?” “鬼、” 青向卡壳了。 鬼舞辻……? 产屋敷理应有人可恨,数代流传的怨恨与悲伤聚集于明确具体的一人之上,怀抱着清晰的执着挣扎求生,哪怕数度更姓,苟且偷生也要了断这执着、 ……不,我刚刚想的真的是这样吗? 青向不禁凝视自己摊开的手掌:指节匀称,掌纹断裂,皮肤白皙却带不自然的白——无机质地像死亡。 不对,我刚刚想的不是这样,我想的是,我想的是。 ……行端坐直的正直之人要为仅有一丝联系的‘陌生人’承担业果,为此长无幼残,族人七零八落,真正应为此付出代价的鬼舞辻却长命百年。 命运不是,啼笑皆非吗? ……命运? 周围的空气渐渐静了。 哪怕有烛光和点灯映亮,四周却像是夜幕再降般渐渐陷入黑暗。 呼吸与空气一同变沉。 除了青向与他身后的男性,全部人不自觉向正堂的大门望去。 黑发、红眸,相貌是一顶一的好,身形匀称而高挑,穿着合体板正的新时代西装,脚步自如似闲庭信步,正一步步跨过门栏,向昏暗的正堂而来。 鬼杀队百年仇怨,上下紧握联结的不甘与仇恨,悲苦长逝于鬼口之人流连于阳世的业果源头。 但鬼舞辻轻松地犹如不沾分毫罪孽。 “产屋敷。” 他在产屋敷前十几步的位置开口了。 嘲弄又嗤笑,尽管笑意不及眼底。 “可真是丑陋的姿态啊。” 距离产屋敷最近的剑士只有青向,但少年像是呆住一般,双目了无焦点,涣散地凝视空无一物的掌心。 “……鬼舞辻,你终于到了这里。” 产屋敷的语气很平静,没人搀扶,他便在失明的情况下,独自一人试探着,微有些摇晃而尽全力体面地站起身。 新式新装与旧式和服,双向平视的两位男人对峙于正堂的一左一右。 鬼舞辻毫无遮掩的注视阻挠自己数年、令自己夜不能寐难以下咽的罪魁祸首,于是为过去的所有张皇骇怒感到可笑。 ——这人摇摇欲坠,身着宽大的和服仍不掩身形单薄,青紫脉络深入发根,双目无神地无法反映周遭光芒,露出的手腕青筋明显、纤弱的一折即断。 “你像是不久就要一命呜呼。” 鬼舞辻不禁露出笑容,数年未有的快意笑容。 “听君一言,只是很遗憾,哪怕仅吊着这一息奄奄的余命,我也要在见证你的死亡后才能安然长逝。” 产屋敷嘴角也正扬起快意的弧度。 “是吗?” 鬼舞辻抬起右手、或许不能称之为手,活着的血肉以手骨做连接,正活跃地变换形态,短短几句间构造出一个狰狞扭曲的爪型怪物:高有数米,抵上正堂的房梁,咧开尖锐的一嘴獠牙,蠢蠢欲动的杀意对准身形单薄的产屋敷。 “那就看看是手无寸铁的你得偿所愿,还是我随心如意?” 战斗开始的没有预兆。 托着巨大的累赘血肉,怪物的行动却并不迟缓,不留残影地直冲和服男人而去。 尖细的獠牙几乎要刺进产屋敷的血肉,只是在最后一秒。 ‘噌’ 原本不引鬼舞辻注意的胆小少年拦在怪物之前,坚硬刀刃卡进硕大的獠牙。 黑与黄如同摇曳的火苗扭曲交融,少年的日轮刀从未有今日一般耀眼,像在黑夜中熊熊燃烧的烈焰,要照亮半个沉寂的天空。 第127章 ……我不知道杀死我的人是谁。 巨大击力之下,他的手臂颤抖,刀刃不住跳跃微弱的火苗微光。 我不知道杀死我的人是谁,我没有凶手的嫌疑清单,我对我的死亡一无所知。 所以,所以。 黑发少年的瞳孔也开始颤动。 我恐惧喜怒无常的命运,我惧怕不知所以的未知,我惧怕难以琢磨的‘它’再次轻而易举夺走我珍视的一切。 我从未想过追寻夺走‘杯骸刃’生命的凶手。 因为我真正忌惮,真正惧怕,战战兢兢躲藏于无限城,像只老鼠惶惶不可终日的。 ……是命运。 第75章 僵持不及一秒,少年被怪物的巨大怪力击飞出去,即便他尽力在半空调整重心也无济于事,直直撞上木质的隔板。他的后脑因撞击向上弹跳,后颈和脊椎发出连锁的钝响。 特殊升为柱的‘青向佑康’尚不及甲级剑士正面对决的战力,和鬼舞辻无惨对上简直是送死的别种存在形式。 软绵绵瘫倒在地的少年脑袋混沌的乱糟糟,眼前是一片片交混的雪花,他将所有心神分给了同一事:倒不是在考虑鬼舞辻,是在考虑一些别的,一些迟迟没能注意到,今天才刚刚发现的蛛丝马迹。 “隐柱大人!” 有队员惶急地叫喊,巨大威慑之下却不敢靠近。 “‘柱’……?” 鬼舞辻早就摸清了鬼杀队的构成,知道‘柱’的阶级与身份,现在才诧异又厌弃。 连他一击都接不下的小鬼鼻下流出血液,显然是内脏破裂导致内出血,两手生理性地下意识捂住后脑,大抵是撞击过程中受到了严重冲击,俨然一副身受重伤的模样。 “你们让这样没用的小鬼当了柱啊。” 他于是又想到弦月鬼正是被这小鬼代表的‘柱’绞杀,刚要咧起的嘴又平平抹了下去。 ……一群废物! 产屋敷不听他说话,直直蹲在蜷曲的青向身腹内侧,匆忙摩挲后者后脑的伤势。 “佑康,怎么样?还清醒吗?!”他脱口过后才醒觉:青向本就听不见,遑论现下后脑被击中的半休克状态。 果不其然,手下没有丝毫回应。 “一只。” 鬼舞辻简简单单计着数,甩着肉球上残存的木屑。 “鬼杀队一共有九只柱,虽然有点麻烦,不过一个一个来吧。今晚就杀光鬼杀队,将你们赶尽杀绝。” “是不是有些太自大了?” 腾空而起的烈焰自鬼舞辻身后燃起,如燎原之火,迅速传燃周遭的木质建筑,熊熊火焰一时令堂内的空气变至稀薄。 哪怕火焰漫天燃遍,鬼舞辻仍硬生生扯开了缠上袖摆的火苗,再沉着脸回身去看。 伫立于正门的黄橙发男人面庞没有丝毫笑意,澄黄刀刃直横于前,自喷薄岩浆下掷来的视线流动滚烫的愤怒。 “鬼杀队炎柱,炼狱杏寿郎,本应对对手抱有最基本的尊敬之情…现在看来,没必要,并非任何对手都值得尊重。” 周遭熯天炽地的火焰与男人一同,在无法抑制的愤怒下爆发出最强烈的高温。 那确乎是足以令鬼舞辻都胆寒的焰势,让他隐约回想起日之呼吸的炽烈高温。 但是他安然待在火焰围绕的中央,审度估量了男人片刻,突然暴露无遗地嘲笑: “以你那副可怜兮兮的伤势?现在肺部正难受的不得了吧?自己呼吸法招致的燃尘吸进肺泡,感受如何?” 来势汹汹,结果根本是强撑着,还能活动已经是点燃最后的烛尾了。 回答他的是裹挟火焰的刀刃。一击又一击,难以想象这是如此重伤下发出的攻势,迅速又激烈,雷霆之势下火苗爆发出高温烧撩血肉,一阵阵烤肉般的滋烤声,肉球怪物的表皮焦红变褐,一层层脱落,体积不断缩小。 但是乍然处于不利局面的鬼舞辻嘴角带笑,穿着西装的男人贯彻了优雅和体面,不急不缓,从容不迫,直到手转变成的怪物只剩常人脑袋的大小。 自雷霆阵雨般的攻势空隙探入,肉球一把攥上眼前人的脖颈,令人牙酸的‘咯吱’声闷响不清。 澄黄刀刃插进失去保护的鬼舞辻左肩,长长一振刀刃从蝴蝶骨下探出,不沾丝毫血肉。明明是被温度高至足以扭曲空气的灼热刀刃穿过,鬼舞辻的左肩不见分毫异样。 “第二只。” 鬼舞辻单手拔出贯穿肩膀的日轮刀丢掉,右‘手’掐着猎鬼人的脖子,令因缺氧涨红了眼睛的男人悬浮于半空。 “产屋敷!” 他迫不及待地展示给身后的‘宿敌’,兴奋又恶意,带着炫耀和贬低。 “看,这就是你的柱,不堪一击,羸弱无力!” “南辕北辙!” 绿黑格纹的羽织不知丢去了哪里,只一身鬼杀队制服的少年自凭空而起的哗声海浪上空直直劈下。 他无法似富冈一般完美运用水之呼吸,不仅无法与炎之呼吸交相辉映,自天上宣泄的河水气势汹涌之下还浇灭些燎燎燃烧的火焰。 虽然不及富冈的流水锋利,但波涛浪潮仍唬的鬼舞辻放了手。 摔落在地的男人明明连呛咳的力气都无,被火焰烧干的血液重新流出体表,在脚底凝聚出小摊血泊,他的双目涣散,却在一团灰烬中用常人难以企及的意志再次重燃热切的火焰。 灶门就在这热切的火焰最近,事实上,他本就难以维持冷静。 第128章 杀死亲人的仇人,周遭同伴不幸的源泉就在眼前,他甚至要死死攥住胸口的布料才得以从满腔暴怒中维持思考。 他几乎是咆哮着怒吼出自己脑中唯一的思绪。 “炼狱先生、佑康、才并不是什么羸弱无力的柱!!他们是在二次重伤的状态下,以惊人的意志,爆起了这足以点亮夜空的火焰! “你才是真正羸弱无力、要躲在女性和孩子身后汲汲求生的老鼠!” “住嘴!” 鬼舞辻咆哮如雷。 哪怕仅闻悉耳边的爆鸣,也听得出这不是你来我往的战斗。 被激怒的其中一方占据压倒性的优势,将另外两人、三人、四人、接连击倒。 “喂!后退!” “伊之助!不要靠的太近!……唔!” “猪突猛进——!!” “等等、等等这个鞭子怎么回事啊!为什么嘴巴还有漩涡拉——” “——善逸!!” 一声声破音的叫喊、一阵阵爆破的裂音、火焰勃发的烧灼、鞭子撕裂空气的锐响、体接连倒塌的闷钝宏声。 渐渐地,似乎还没有很久,刚开始连绵不断的叫嚷消失不见,爆音也逐渐稀落下来。 细小的碎石与木屑自产屋敷的背脊掉落,只是被他用身体半揽住、大抵失去意识的少年仍干干净净。 他看不到蜷曲的少年惨白如纸的脸色,但他感受到急促而不规律的喘息,冰冷的身躯呼吸磕磕绊绊、时停时续,无声息半晌后又艰难痛苦的促喘,失了规律的心跳为了代偿,雷鼓般几乎要跳出胸腔。 任谁都清楚少年此时正濒死承受的痛苦。 “……佑康,抱歉。” 产屋敷的左手隐在和服袖内,指肚慢慢摩挲引爆‘土壤’的符咒,眼睫轻垂。 “即便清晰你们不畏死亡的决心,出于我的私心……仍然让终结之时拖延至了现在。” 填满整个山丘的火药范围广大,他原本想再等等,哪怕一个也好,等不该被牵扯其中的普通队员离开到足够远的安全区域。 以至于令这些孩子们凭自痛苦了这么久。 便如此。 ……就令这与鬼舞辻长达数百年的纠葛纷扰断绝于今天。 但是有一只冰冷的手按住了产屋敷要于符咒上滴血的手腕。 哪怕看不见,产屋敷仿若仍能感受到透过屏障直穿内心的凝视:冰冷、无机质、不知温度为何物的视线。 与其说凝视,更像生硬反射弧光的玻璃器皿。 被冰冷的弧光锁定,产屋敷下意识地意图确认:“……佑康?” 没有回答,这是当然的,青向佑康现在无法听见外界的声音。但是手腕上传来的温度正以骤转的速度上升: 冰冷,半凉,温凉,温暖,炙热。 到最后产屋敷苍白的皮肤也被这温度烫的发红。 “嗯……抱歉主公大人,原定要早些了结的,但我被一些事情牵住了头绪,花了些时间醒来。” 清朗如常的嗓音与曾经‘青向佑康’跪侍于本部的问好如出一辙。 “不过好在赶上了,要是最后一刻搞砸了岂不是比命运还啼笑皆非……光是想想就恶寒。” 此刻正在产屋敷正前熊熊燃烧的,是无所保留无所顾忌的炎之呼吸。 蓬勃燃烧的气息:蓬勃、热烈,无所畏惧而又目标清晰。 第76章 听不见,什么都听不见。 火焰燃烧木料的噼啪,树叶煽动的哗哗,燥热晚风拂面的刮耳声,着西装的男人变换着口型但听不见一言。 耳朵听不见后,眼前的视野便更为清晰。 明了几倍的火光在瞳孔留下残影,血液烧焦后留下的焦褐残渣轻轻吹过眼前,鬼舞辻拧着眉毛的怫然不悦,颤抖着自地面撑起手掌的灶门,全场唯二站立的人类、炼狱那和火焰几近融为一体的发尾。 现场大概很嘈杂,也或许很安静,青向不知道。 焰心为深黑色,逐渐向外过度至澄黄的火焰笼罩他周身,流转跳跃的黑黄火焰与炼狱的明黄火焰遥相呼应。 能感受到一股浓烈的压迫感,但是不令人不畅,明明高温到足以燃尽一切,却如引导者包容着黑黄火焰的燃烧。 这就是炎之呼吸真正的炽热吗? 无所顾忌的,骄傲肆意的燃烧。 青向重又抬起了刀刃,刀锷在高温下燃烧殆尽,他几乎只手抓着刀茎。周身火焰燃烧的频率逐渐与炼狱达成共鸣。 “上了。” 他小声喃喃,大抵是说给自己。 疾驰的火球冲向鬼舞辻,鬼舞辻身前、背后,同时有炽热的刀刃划出一道银光而至。两只刀刃间几乎没有间隔,在同一时间,同一秒封锁他前后的两个方向。 两根自他血肉生出的管鞭缠上刀刃,又生出的两根甩向猎鬼人的脖颈。只是不仅身后让他幻视日之呼吸的男人,就连原本羸弱不堪的小鬼都灵活地闪避开。 被管鞭卡住的刀刃用力道和角度自缝隙溜走,又重新向原定的目的地:鬼舞辻的脖子进发。 鬼舞辻在两刃的夹击下蹦上燃烧的木梁,熊熊燃烧的火焰被快速甩击的管鞭扑灭,他盯着脚下一同目不转睛看而来的一大一小,脸色不太好看。 这小鬼怎么回事?突然强了这么多。 青向第一个跟着跳上木梁,他显然跟不上鬼舞辻管鞭的速度,但几乎不顾防御的进攻,撕破空气的管鞭贯穿腰侧留下一个个圆形的血液印痕,又被高热的火焰蒸干。 第129章 鬼舞辻能直视对面小鬼的眼睛,全黑色,几乎没有光线渗出的漆黑,好似两颗玻璃球塞进眼眶,只是从玻璃表面发射的焰火恰恰为其点上高光,于是显得全神贯注又有精力。 给他极不舒服的直觉。 这小鬼……现在看来倒是无比令人生厌。 鬼舞辻不再试探,一把扯过黑黄刀刃,用骇人可怖的力道将小鬼重重甩下房梁,还没听见重物相击的声响,又不得不躲避接踵而至的澄黄挥击。 “明明差几步就要死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你们真够麻烦的,老老实实去死不好吗?” 他浑然不觉语中话形容自己正合适,又分出第九根管鞭,长达四米的猩红血肉和区区一振日轮刀交击。管鞭毫不留情穿过男人的四肢和躯体,刚要涌出体外的血液被高温烤干,贯穿造成的伤口也在灼烤下合拢,由此短暂给予炼狱继续进攻的行动力。 局面仍旧一边倒,哪怕有完全燃烧的青向加入战场,也不过令局势顺延了一阵,或许正从重物倒压下拔出自己小腿的灶门能成为战斗力,但伤残严重的战力根本不足以与鬼王相击。 从黑夜那边传来震山摇地的剧烈冲击,月黄色弯勾一轮轮自地面上升,各式各样的呼吸法间隔追击,与新月自低空交击。 没有战力有余裕支援,一切似乎陷入了僵局。 但是产屋敷没有再摸上符咒,火海稍稍灼焦了他的衣角,黑暗的视野中空无一物,只有耳边因此无比灵敏清晰。 有两道呼吸因濒死而轻微,可正有规律的起伏,缓慢而坚执地逐渐达成共鸣。 完全澄黄的火焰和黑黄火焰悄悄在蔓延中交融。 炼狱,我现在仍无法彻底理解你一往无前的勇气。 但是稍稍,稍稍明白了,你所谓的‘承担责任’的底气。 心脏和肺腑一起化为养料燃烧带来温度,明明和死亡一步之遥,但是有另一道气息正在自己身边。黄泉的水平面逐渐上涨浸没口鼻时,有人将手心搭在自己肩膀,不孤独,那股刺骨的冷意再也浸染不了分毫。 ‘想将你介绍给她认识。’ ‘谁?’ 黄泉之水中,炼狱侧过头来微笑。 ‘我最重要的人,会在黄泉那端等我的人。’ ‘没人会在黄泉那头等我。’ ‘虽然我想说,不希望你和我一同迈入黄泉,就此正好赶你回去。’ 炼狱遗憾着苦笑遥望天际下坠的夕阳。 ‘但是,被寂寞占据未免太过可怜。’ ‘所以要一起迈入黄泉?’ ‘不。’ 炼狱喟然着摁上青向的头顶。 寒冷刺骨的黄泉水微微摇晃,半身高的海浪潮起潮涌,虚无缥缈的幻日将之染上金黄。 ‘一起回到阳间吧。’ 黄泉水犹如沸腾一般咕咕冒泡,爆开的气泡升起蒸腾的水汽,弥散开的浓雾遮挡幻日虚幻的辐射。 ‘杀了鬼王,和千寿郎一起,我们作为家人一起生活。’ ‘那样好吗?’ 青向捧起一掌心沸腾的黄泉水,看昏黄的液体在手心冒泡。 ‘现在回去又能活几时?既然地狱真的存在,在地下和家人们、重要的人团聚,长长久久地生活下去不好吗?’ ‘那不是什么好事,佑康。’ 摁在头上的掌心渐渐轻了。 ‘正因为短暂,生命才如此珍贵而精彩。’ 幻日虚渺地被浓雾吞没。 神采同时回归燎燎火焰中失神的两人。 一瞬暴起的火光直冲云霄,比先前剧烈了数十倍不止。先是黑色的焰心,橙黄的内焰,再是耀眼到刺眼的明晃晃外焰。 璀璨夺目的火舌舔至黑压压的夜空,驱散遮挡月光的乌云,升起一轮燃烧在地面的骄阳,点亮附近近百里的漆黑。 单手捂住右臂的断骨,刚刚躲开一击弯月的甘露寺微愕地抬头。 富冈侧身瞥眼时,灼热的火焰就燃烧在他的网膜上。 火焰攀爬上悲鸣屿的流星锤,点燃他腰侧斜跨的佛珠。 紧咬黑死牟刀刃的镝丸鳞片因火焰一片片炸开。 后翻身躲开血鬼术的不死川将火焰视为无物,直直闯进烈焰,狂躁暴风自日轮刀呼出。 感知那火焰中的熟悉气息,正与半天狗单打独斗的时透几不可闻的停顿毫秒。 那明明是仅余韵便足矣烧干山内湖水的火焰,被包裹其中的人类却只感受到了温暖,与勇气相伴而来的温暖。火光照进内心壁垒,再感知不到身体伤口的痛苦的冰冷。 火焰的源头,一黑一黄的两人以同一幅度,同一速度抬起了刀。 “炎之呼吸·十之型” 没有交流,无需事先商量,两人异口同声说出了一模一样的音节。 ——‘幻日’ 世界短暂停顿。 猛烈爆开的光芒犹如骄阳盛放,驱赶吞吃淹没此地的一切黑暗,光芒占据纤悉无遗的全部空间。 浓稠似液体的光芒几乎能吸进肺部,细小木屑在强烈的辐射下灰飞烟灭。 日之呼吸!! 一骤升起的恐骇攀上脊椎,鬼舞辻来不及伸臂去挡,他手慌脚忙地四处环顾,慌不择路地逃进废墟围成的小小缝隙,生生将血肉挤进狭小的空间。 无限接近于所有呼吸法起源的日之呼吸,那是由剧烈燃烧火焰凝成的球体,那耀眼盛放的光芒已然替代了隐至世界那头的日光,为寂静的世界驱散黑暗。 第130章 黑死牟用双臂遮挡六只眼球,来不及闭上的复眼被霎时爆发的光芒刺地流出液体,顺着脸庞流淌。 “太阳、为何出现在这错误之时!” 他急切地寻找藏身之地,艰难睁眼遍眼看去却全是亮成白色的光芒。 被烧焦的气味隐约渗入他鼻下,蛇纹的紫色和服自衣摆一点点燃成粉尘,火星如攀爬的小虫入侵尚未燃烧的布料,不存在火苗的燃烧方式迅速蔓延。 不对,这不是太阳。 黑死牟一把击摔还要来攻的不死川,顺带扯下最近的鲤鱼帆,遮挡灼目刺眼的光芒,左右遥看搜寻藏身之处,心头却动摇不已。 日之呼吸。 这是继国缘一的日之呼吸。 是他心心念念此生无法放下的蓄念。 明明已然断绝为何还会出现在这?!此前数十、数百年都了无踪迹的呼吸法……死了还不依不饶,纠夹难缠! 他恨不得现下出现在那日之呼吸使用者面前,用手中利刀抹了那人的脖子,让日之呼吸真正从历史中消失。 “你在看哪呢?” 柔韧又坚硬的鞭型刀刃缠上黑死牟的脚腕,阻住他的脚步,天生怪力的女性借助沉重的柱形巨石爆发出黑死牟一时难以挣开的力气。 “这里才是你的落命之地!” ‘日光’依旧刺目,焦黑的痕迹一路传导至黑死牟裸露的皮肤,从腹部肌肉开始向身体两端蔓延,细小灰烬随着炙热的浪潮散进空气。 “别碍事!” 他要挥出一击明黄新月,却因不断焦化的身体慢了一瞬,被迎上来的伊黑挡在弯曲的刀刃间。 同一时间,时透一刃直直穿过因‘日光’僵硬的不能动弹的‘怯’,僵持数久的战场以四只长相相似之鬼的灰烬化结束。 两手被霹雳的雷电击的焦黑,整个左臂带左胸都失去知觉,腹部正有个被锡杖穿出的大洞,流出的温热血液刚刚被火光烧干。时透摊开手臂,上下打量了一番自己。 嗯,没有关系。 他自一小团灰烬中收刀,冲日光来源的核心跳跃着疾驰而去。 第77章 炎之呼吸燃尽一切铸造的‘太阳’逐渐虚影浮动。 炽热的烈光由白趋向昏黄,朦胧黄球散发犹如日落时分照拂海面的虚幻辐射。 产屋敷站于这幻日正中,轻缓摊开掌心,感受空中的余热。 已不如先前灼热的余韵温暖指尖的冰凉,轻悠悠降落的是燃烧过程中的灰烬,如温热的雪花,先是降落,后在手心消逝。 堪称奇迹般再现的太阳,如同它的名字一样短暂。 ……何等的温柔。 源头分属两人的炽烈和温厚。 没错,这‘太阳’的骄芒全部来自青向,完完全全、原原本本,初生的旭日无所顾忌后散播出远胜中日的骄傲。而长辈温厚地图转身后,圆滑地处理幼者因兴奋探索而无心处理的粗糙。 ‘呜姆,呜姆!看样子很开心,佑康!’ ‘有种跑过马拉松后大汗淋漓的快感,说起来,我本来也不讨厌运动,然后啊,然后啊,这是因为我才升起的太阳,独一无二的太阳,这么一想简直炫酷到爆嘛!’ ‘嗯!嗯!’ ‘光是模拟就能做到这个地步,日之呼吸,啊!炭治郎的日之呼吸,可以的话让他也来试试,带上他、我和你一起,升腾起真真正正的太阳,在晚上!’ ‘好主意!不过,虽然很想陪难得这么开心的佑康玩下去,我的身体似乎到极限了。’ ‘没关系!接下来交给我好了,耳朵也能听见一点了,你就放心地睡一觉,一觉醒来天晴日出,我们再一起聊天吃点心,和千寿郎一起。’ ‘那真是。’ 摇摇晃晃,全靠深插在土壤中的刀刃才硬撑着的炼狱终于能够安心睡去。 欣慰的笑意扬过渐垂的双眼,直到黑暗彻底填满他的意识。 ‘……太好了。’ 横在泥土中倾斜的粗沉木柱下,独身站立的男人双手搀扶刀锷,就这么垂下脑袋沉沉睡去。 没有经验丰富之人控制,肆意宣泄的炎之呼吸回归它的最初样貌。 朦胧的夕阳彻底消散,周围重归被火光点燃的黑夜,黑红相间的火焰烧的木料劈啪作响。原本的炼狱宅已成为半个废墟状,空旷视野一望无际。 “鬼舞辻!” 一身烈焰纹路羽织飘飘扬扬,周身火焰肆意燃烧的少年把手拢在嘴边做喇叭状大喊: “我知道你没死,出来!我现在嗨到不行,不打算做什么偷偷摸摸的下三路了,我们堂堂正正地打一场!” 朗声直直在空旷的废墟正堂绕了三圈,被挤成长方形的肉块才从断木缝隙中蠕动出现。 已经全没有西装革履的潇洒模样了,一团蠕动的血肉,啪嗒掉在泥土地上,混了泥土脏兮兮的滚成圆球,又一脉一脉地膨胀变大。 “哇!” 青向很活泼地踮脚去看。 “我从不知道你真正被逼至死线的样子!” “你怎么会知道。” 愈变愈大的肉球最终定格成一只巨婴模样,说话轰隆隆作响,粗沉又厚重,两只眼睛被血肉挤得睁不开缝,四肢缩在身体内侧,手脚一抓一抓。 “不得不承认,没人能把我逼至如此姿态。小鬼,见识过之后,就能心满意足地去死了吧?” 第131章 “其实黄泉很好看哦。” 但是少年嘴角的笑越扯越大。 他自半空中竖起刀刃,淬烤过的刀刃越发晶亮,显得眸光很暗。 “我已经见识过了,这次就换你下去看看~” 噌 两物相击,火花从中迸溅,仿若身处打铁的窑房,叮叮当当的声响不绝于耳。 这次换做青向是那个速度超群的人。拖着笨重的巨婴肉.体,鬼舞辻挥舞臃肿手臂,完全无法抓住这个在他身上挥砍的渺小人类,所幸前者身上的皮肤如巨石般刺砍不进,哪怕削下一点,又很快有新的血肉增生覆盖。 青向又一次的日轮刀被脖子弹开,鬼舞辻的手正正冲向少年站立的肩膀,像打蚊子或驱赶蚊虫,以渺小造物来看绝对无法抗御的力道挥出了钝响。 不过,“太慢了!” 少年灵活的身影自鬼舞辻头顶跳跃翻过,和谁玩耍一般露着开心的笑。 另一只手袭来,少年则借助现成的跳板跳的更高。 但是攻击的确是个问题,以我现在的力道根本砍不下去。 远离地面时,青向向下的视野正好包括日轮刀,刀刃上满是豁口,崎岖不平到仿佛锯齿。 呼吸法也不行,假如说是网游,鬼舞辻就是穿上了防物防魔的金套,耐久度高到离谱,逃跑的速度也是一绝。 话说回来,真稀奇,哪怕陷入僵局也不消沉,不刻意去想根本想不到搞砸的可能。 心情前所未有的畅快,可以肆无忌惮笑出来的程度。 “在想什么呢?” 短短一句出现在两只身影自半空交换的简短一瞬。 一个向上,一个向下。 同批鬼杀队制服的两人自半空交割。 青向看到时透瞥过时传出的微末笑意。 黑色长发的矮小身姿蕴藏恐怖力道,乍然快速细细看去却缓慢轻悠的踪迹叫人捉摸不定。 霞之呼吸的使用者,时透无一郎略过袭来的臃肿拳头,抬起刀刃,以精准无比的角度直直插进肉鼓鼓眼皮间的缝隙。 “啊啊啊————” 类似婴儿的尖锐啼哭回荡在夜空之下。 被空气斥力积压至停速的青向则看见了眼熟的身影:三个眼熟的身影,一个和猪皮头套分了家,一个生死不明地躺在巨婴几步远,一个手腿断了还要挥刀去砍。 很危险啊。 他从半空改变姿势,借助风更改下落方向,越靠越近,直到落在燃烧废墟中摊平的‘尸体’身侧,一把抗上肩膀。生死不明的黄头小鬼在他肩头软软晃荡,倒是仍有呼吸;和猪皮头套分家的小鬼有一副好皮囊,原本想拖地走的青向停了手,抗上另一肩膀。 “主公大人,拜托您啦。” 没时间贴心安放,青向在产屋敷前卸货,打了个招呼就走。 巨婴脚下,哪怕手骨断裂地撑不起刀柄,不甘心的灶门仍竭尽所能为剿杀鬼舞辻尽一臂之力,还不时躲避鬼舞辻烦不胜烦的踢踩,看起来不屈不挠又狼狈,但恰是这样的他为青向苏醒争取了时间。 如此的他,被一只手突兀扯着领子拉出战场。 “——谁!!…佑康哥?……请不要阻止我!我还能战斗,我也想为鬼杀队尽力!” 自他头顶俯头的少年直截了当: “但是帮不上什么忙啊。” “我、” 灶门说不出话。他被迫仰头,正从近距离与青向对视。黑色双眼反射扭曲了的自身。 ……即便如此,即便如此!! 他咬紧牙根,即便如此也没有无力和放弃。 “即便我不像柱一样厉害、用不出气势磅礴的呼吸法,即便我只是普通队士!哪怕付出生命代价我也要、” “谁说你是普通队士了?” 一句简单的问话堵住他余下的觉悟。 “你可不是不是什么普通的鬼杀队队士,炭治郎,你是日之呼吸断绝数百年重现的传人,你是绝杀鬼舞辻的最强绝招,你是现今所以呼吸法的源头!” 稍年长的少年突然凑近,垂下的发梢积在灶门耳骨。 对方话中信息量巨大,中途打断他的悲壮宣言,灶门一时大脑宕机,因此磕磕巴巴:“可是、可是、”他还没理解现状。 “没有可是。” 看起来很开心的少年自上捧住灶门的脸颊。 “来,使用日之呼吸,燃起真正的太阳吧!” 靠的这么近,灶门几乎看得见其眼中倒映的火光,只是他的眼睛几乎在转圈圈。 “我、我不行的!我甚至不知道什么是日之呼吸,是、是水之呼吸的分支吗?可以用水之呼吸哪一型发挥出吗还是、” “这样不行啊。” 青向一把捂住灶门絮絮叨叨的嘴巴。 “虽然的确是我的锅,好几次领悟的前兆都被我掐断了……嘛,之后会好好补偿你的,总之现在,来,我来帮你。” 稍年长的孩子盖上灶门干涩的手背,牵引着因骨折和疼痛脱力的指节,重新包握脱手的刀柄。 “来。” 青向身上的火焰蔓延至灶门身上,黑黄火焰跳跃间,他牵着他抬起日轮刀,钢色的刀刃重新在火焰中淬烧。 再然后,那是火焰酿造的波浪,自两人连接的手掌流淌,渗入内心的缝隙,凝聚成温暖浪潮去唤醒心脏的脉动。 有一股暖意从心脏升腾,顺着奔流的血液传遍四肢,疼痛和失血的冰冷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懒洋洋的闷热,仿佛在午后的躺椅上晒太阳,感到安全又舒畅的热辐射。 第132章 由太阳热度点燃的火焰,反过来接通了通向太阳的道路。 淬炼的刀刃从刀底起渐渐转黑,火焰式样的黑斑向上蔓延,在火焰的淬炼间,全黑的日之呼吸日轮刀再次问世。 能感受到强烈的炽热。 灶门不得不大口呼吸才能派出肺部的燥热,心脏作为输血泵剧烈工作,高效率运输血液至全身各处。 但是他并不陌生,这自然而然要随之起舞、跳出奏响太阳赞歌的舞蹈,正是他于那夜的白色群山上念起的‘火之神神乐’。 黑黄火焰逐渐被真正的‘火’取代,引导他走向太阳的指引者松开手。 “怎样?很熟悉吧?” 人类对抗难以理解的敌人而奋发领悟的力量。 所有呼吸法的真正源头,天才继国缘一的毕生心血——日之呼吸。 第78章 今夜的火焰变换多姿。 先是燎原之火,再是势焰炽燃,最后是完全代表太阳,如向日葵花瓣样昂扬宁静的姿态。 犹如果冻或是静置的海洋什么之类的,包容万物的火焰再度笼罩世间,仿若徜徉于日光中,或沉浸在透光的水面下,让人忍不住心生困盹。 “o do。” 青向突然惊醒。 话说,我也是鬼,应该害怕的吧。 “佑康,你做了什么?” 时透小跳着自青向身侧落地,随后挥舞半空胶状的火焰。 火焰缭绕在时透指间,握下去能掐灭一小团,变成可怜兮兮的小火苗,松开手后又很快重燃,再度缭绕指间。 青向也觉得很好玩,玩的不亦乐乎。 “不是我做了什么,这是炭治郎的火焰。” 现在看来温度和强度都合格、与其说合格,比他设想的好太多。看来用日之呼吸掀开防御,再用炎与霞之呼吸补刀的方式可行。 原定是叫杯骸刃掷下最后一击,现今青向意外领悟了完全体的炎之呼吸,灶门日之呼吸领悟地比颇佳,‘幻日’与日之呼吸、霞之呼吸接连上阵,青向倾向于改变原定的战略。 “炭治郎…” 时透顺着去看火焰海的源头:着深咖色制服的少年手中是锐利的全黑刀刃,明明独身一人伫立巨大的敌人之前,却安和地如与某人同在一般。 “气息改变了,另一个人的气息……很熟悉?” 明明素不相识,但血脉的本性升起股亲近。 青向也看见了。 身披旧时代装束,微卷的深褐马尾,孤独但不孤寂的身影,自漫漫长河降临于此,前来与传人一同结束流传几百年的灾难。 和鬼舞辻记忆中的截然相反,后者记忆里的人完全被恐惧神魔化了:有一双恶魔斜眼,黑夜里散发三百瓦白炽光,三头六臂如般若再世,无时无刻咒咒有声:‘鬼舞辻鬼舞辻鬼舞辻’ 滤镜打的真厚。 见鬼舞辻还要动摇崩溃一阵,青向趁机去问时透:“上二那边怎么样了?” “还没结束。”时透也只是赶来时远远地看一眼。 “看起来陷入了胶着……不过大家很有精神。我第一次看见好多呼吸法混做一团,好像变戏法。” “赶不过来吗?” 青向早有预料,倒也不是太失望。 “看来屠龙的勇士只能是我们三个了。”他从自己一个个指过去,“你、我、炭治郎。都是年下者,以下克上,这是新世代的胜利!” 不暴露和杯骸刃的联系,以队士身份解决鬼舞辻当然是最好的。 ——何以最好,简直是理想状态下的完美。 ……预想的完美意味着不谨慎,还是要杯骸刃时刻关注上阵。 “胜利!” 时透很给面子地振臂附和。 青向抬起日轮刀,将刀尖上抬,冲灶门的背影高声喊:“炭治郎,怎么样?” “好热!但是不是烫的热,是雪天泡温泉的滚热!全身包裹在硫磺水里的畅快!” 灶门热的脑门都是汗,呼出的是一口口蒸汽,几乎想要在冰凉的午夜脱掉上衣。 青向走至他身边,一眼看穿小孩要脱上衣乘凉。 “不行,会感冒。” “……穿衣服泡温泉什么的……” 灶门忍不住嗟叹,藏住心里翻涌到舌根的紧张。 青向收回目光,不去看一眼紧张到头的小孩,转而打量眼前肥磐臃肿的巨婴,漫不经心的思考: 虽然事关性命的关键情报藏得很严实,曾有一次绞杀鬼舞辻经验的青向还是大致感受出一点:前者为保险分化出了复数个心脏和大脑,单靠常态的斩杀方式无法剿灭。 不过这边有对鬼特攻的日之呼吸,应该没有问题…… “吼————” 乍然响起的怒吼打断青向的思考。吼声自炼狱宅传出很远,远远回荡巨大的山脉,穿行山丘之间。密密麻麻的成群餸鸦自枝头敛翅上飞,高高盘旋于炼狱宅上端。 巨婴肉块愈发臃肿,不详的红色光芒自皮肤下渗漏,似乎有什么正在那只巨婴的皮囊下酝酿。 光束晃过青向的眼睛,先前无声无迹却突然出现的强烈能量波令少年在心中啧一声。 果然没那么理想。 “炭治郎!现在出刀!趁他爆发前一鼓作气解决掉!” 炼狱宅正堂,少年如此喝破空气的惊愕,偏僻的远山中,却有一具无气息的人偶正轻悄悄站起。 第133章 “嗯、嗯!” 心理铺垫做足、时刻处在准备状态的灶门闭上眼,他紧张的满头是汗,仍强行捋顺呼吸,令周围蔓延的雾气跟随吐息一同吸入肺腑。 天空,幼小的太阳随着他的吐息现形。它自战局东方颤动着升起,其亮度不及先前‘幻日’十分之一,却纯白如世上的最澄澈的光芒。由浓缩日光汇聚的小小光球,向四面八方蔓延轻和又温宁的波纹。 真正的日之呼吸。 运用呼吸将太阳从错误时间唤起的少年吐出刚刚吸进的雾气,频率悠长又平缓,他的手脚不自觉随着记忆中的‘父亲’而动——蹭在信念的装饰下见过的舞蹈,名为火之神神乐的祈祝之舞。 热烈的火焰一瞬间在他的剑尖爆开,星火燎原,像海啸扰动原本似死水的安静火焰。 不需多言,以爆燃的火焰为号角,三人同时驰出原本所在的位置。 如绷到极致的箭脱弦而出,迅速的身影卷出漫天尘土。 ‘霞之呼吸,肆之型·平流斩’ 锐利刀刃自诡谲雾气划过银光,血液自遮挡巨婴胸口红光的四只手臂涌出,即便有‘日关’的腐蚀加持这下依然无法贯穿,只是切开一条伤口就足以猛起直追。 一击击精准无比地落在同一条伤口上,就连血肉聚合的速度都小于了切割速度。常人难以匹敌的专注力和速度的后果是滞后的强烈麻痛自指尖传遍整个半身,彷如有千百只小虫在皮下钻,只是在这样难捱的疼痛中,有着青色发尾的少年面色毫无起伏,眼中只有血雾后的坚硬肉块。 寻常人自然看不清时透的动作,完全领悟炎之呼吸后、五官被增幅的青向看得一清二楚,况且他现在与灶门身处半空。 看起来局面在向好的一面翻转,优势不断,青向却稍稍蹙起了眉。 有接下来的爆发做底,这么近的距离已经连反击都懒得做了吗? 不论在场几人的心理,在大量血珠的挥洒中,四只厚重的断臂终于沉闷落地。 恶鬼的手臂刚钻出肉芽,时透盯着暴露出透浮诡异红光的光球,极其短暂的迟疑了一瞬。 只是时间短暂,在他迟疑之前,身体已经让出了交给灶门的空档。 就在那一瞬间,灶门踩上青向的肩膀,不曾摇动分毫的跳板给予跳向更高处的基底。 灶门自半空转起半身,长吸气是漫天炽热的水汽,湿热闷濡正如温泉一般。 ‘火之神神乐’ 尖锐的嚎叫声中,注视那因烈阳落下泪水的巨婴,感受那不经掩饰的恐惧和懊恨,剧烈信息冲刷己身,除了那直正眼前的目标,灶门再不见任何余裕,只是随着直觉下意识脱口: ‘阳华突’ 刀尖刺破保护壳,玻璃样的碎裂物四溅,划过几人裸露的皮肤和衣物,带着血沫奔向久违的旷野。 刀尖再度深入,闷闷一声噗响,再没有任何多余保护,熊熊燃烧的刀刃贯穿柔软的红色内核。 成功、……? 那是简单的停滞一瞬,有汁液顺着刀刃留下,灶门尚来不及做表情。 不知道他是否也察觉了异常,察觉到手下诡异难言的触感。 啧。 轻轻的咋舌浮现在寂静又无垠的空间。 下一秒,炽烈的光芒爆发。 一波接着一波,似乎要令黑夜失去其权威的光芒接二连三地出现在此地:第一次的幻日,第二次的无声澈芒,直到这第三次。 这是一眼可见不祥的诡异红光,浸入污染原本澄澈的‘海水’,波涛汹涌的血液浪潮涌成一个个漩涡,那仅仅是由纯粹的能量酿造而成的:没有杀意,也不含混沌。 但是,怎么说呢,明明没有丝毫杀意和恶意,就连情绪都感知不到一二,大脑却在一瞬间黑字白底的意识到即将迎来的未来: 会死。 那一击的确贯穿了心脏才对。 明明如海雾般如此扩散,在灶门眼中却定格为一帧帧的画面。 那一击流出的血液的确是生机才对。 海雾几乎触碰到鼻尖,灶门的思维也陷入迟滞,只有身体顺从直觉无意识后退。 为什么……? 有只透着不见天日白、或者说无机质白的手擦过灶门的耳骨,带来微痒的触觉。 来不及思考,他的身体还在后退,直到撞上某人干燥冰冷、令人寒毛倒竖的柔滑衣料。 ……什么? 灶门的身体擅自无意识地抬起头,与高大至足以笼罩他的身影对视。 ……不、与其说对视,那人和他相对的仅有余光而已。 他抬着头与什么人相视的一幕似乎与先前重合了,只是这回看过来的目光截然不同: 冰冷的、扫视脚边物件的、漫不经心打量的余光。 ——被这样认为的目光主人心里正在叹息。 的确已经命中靶心,彻底贯穿作为弱点的心脏了。架不住鬼舞辻有七八个心脏。 怪我察觉的不够早,但青向已经尽了全力了: 尽全力不令青向佑康和杯骸刃出现在同一时间的同一场合。 第79章 从地底蔓生的漆黑枝丫不断向上伸展,朝着天空延伸,直到密密麻麻地组成黑色屏障围拢爆裂的能量流。 能量铸造的巨茧挣扎着要冲破屏障,泄出的光芒刺眼灼目。漆黑枝丫被扯破、再生、扯破、再生,两股力量互相纠缠抵抗,陷入到动态而不稳的平衡。 第134章 漆黑枝丫一时无法吞没爆炸的能量,能量同样无法冲破屏障毫无顾忌地宣泄。 能量卷出的飓风肆虐早已坍塌的炼狱宅,本来矗立的炼狱被扫倒在地,即使如此依旧没有醒来。这风太过强硬,像是有刀子一同刮过,给脸颊和皮肤留下细小伤痕。 蓝顶、紫发尾、文弱而微阴郁的气质、猩红又漫不经心的神情。 几乎在看清未经邀请而至的身影的同时,时透拉过青向藏在身后。 他当时大抵是没有多想的,只是一种出于‘保护’、‘警惕’的基本心理。 “你是……、!” 灶门一顿,突然死死捂住嘴巴,垂下的额发后瞳孔晃动。 心脏一声声的跳,几乎要震彻内脏。初始感受日之呼吸的少年尚无法直面全无留手的强者威压,即便这威压不冲着他,仅是沾到余光。 上、弦之、一……? 产屋敷抱过我妻与嘴平藏在一块断壁后,免于受直面狂风冲击,呼啸的余风让羸弱的身体摇晃不稳。飓风引发的诅咒剧痛未能夺去他的心神,上回等同的心悸令他不由虚视震慑传来的方向。 如此感受……是上弦之一出手了吗? 他不能询问,也不会有人回答,除了一鬼。 “杯骸刃……我早该想到,背叛的渣宰,假如没人在猎鬼者后面做撑,他们根本坚持不到现在。” 自动态的漆黑枝丫之下传来。犹如从地底深渊满含恶意地爬上峭壁的声音,粘稠低沉的辨不清情绪的声音。 “啊,来了,思想的冲突点。” 杯骸刃扯下挂上肩膀的碎木屑,在两指肚间捏碎。 “互相协抱风险的合作关系而已,谈不上背叛吧,成年人的各取所需?” 他刚出口‘成年人’后,想起刚刚臃肿的巨婴,默默闭了嘴。 “……无所谓,无所谓……” 鬼舞辻似乎已然听不进了外界的话。 “正好杀了你,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就在你帮助的猎鬼人前悲惨地化为飞灰,眼睁睁看被你保护的废物一个个被拧断脖子,再去那个世界深恶痛绝的懊悔。 “……对,我会活得很久,比谁都长久。” 异象突生。 本来将将维持平衡的枝丫被齐齐拦腰扯断,剧烈的红光一瞬闪耀。 半边身子成了焦炭的黑死牟突然瞳孔紧缩,倏地扭头去周边光芒的源头,为此头颅与身体扭了三分之二个周,皮肤的褶皱堆在一起,落下焦褐的粉末。 ‘黑死牟!滚过来!’ “看哪呢?不知道战场上分心、” 三对眼睛看不见的脑后,青白龙卷裹拥的碎刃刺进焦炭化的皮肤。 “是送死吗?!” 然而在刀刃贯穿之前,半边身子黑焦的身形突然向脸对的方向冲去。 疾驰、全力奔跑的速度,全然不顾身后丢下的对手,猛地向那方向全速冲驰。 那是激起音鸣的全速,一时除了悲鸣屿没人反应过来,可他身处颇远,砸出的流星锤也扑了个空。 全速的身影就在甘露寺耳旁略过,气压卷起狂风,吹的麻花辫甩上她自己的脸,她后知后觉摸上被打红的额头,才理清究竟发生了什么。 “??” “草!” 手下刺了个空,巨大冲力下一时撞了个踉跄的不死川暴躁爬起来,一抹下巴的血——这次的确是由内脏出血所致,骂骂咧咧狂追缩快看不见的影子。 “打不过就跑算什么男人!” “那个方向,主公大人。” 富冈甚至丢下了卡进墙沿的断刃。 但是狂追向正堂的途中、毫无征兆的能量波骤然袭来。 空旷的废墟无法躲藏,硬生生抗下一击的所有人迟钝了一秒,就是那一秒,心脏被捏紧过的麻痹,眼前正负颠倒,黑白倒换,警报般的耳鸣一声响过一声。 伊黑几乎因这来自肺腑的麻痹跌倒,无法呼吸的窒息感令眼前闪过片片密麻的雪花。 “伊黑先生、没事吧?” 仅是能量波冲击还无法重伤柱,捏紧衣摆勉强站立的甘露寺去搀扶伊黑。 “我没事、” 伊黑大口呼吸着,被迫闭一只眼才能勉强看清视野:不死川和悲鸣屿已然重新追了上去,富冈才站稳,就要紧随其后,看背影有些摇晃。看来没人真正被这冲击伤去行动力、又或许是情况危急,已经没心思喘息,硬撑着向前。 但是,这冲击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心脏如此不安? 镝丸反常地缩进他衣领,伊黑低着头,不住眨眼撇去视野的阻挡,呼吸逐渐重归,汗水从下颚落地。 然后他听见了头顶传来的喃喃: “那是,什么?” 伊黑下意识抬起了头。 从云底蔓延至地面的巨大屏障流动暗红的污泥,如血管依附在肉壁之上,曾填充空气的火焰接连挥散,鲜活的肉墙自黑色瞳孔越发靠近。 像一座包拦世界的城墙,将他们分割在一半的世界之内。 清爽的夜风再度回归,清凉的温度刺的人打寒。还有一股味道,隐隐约约的、不祥的腥味。 “…跑…” 伊黑说的太小声,甘露寺难以听清。 无需听清,她已然察觉后者的动摇,拖着木屐不断后退。 肉墙停顿在两人的百米,涌动的血管同步停了一瞬。 ——随即它急遽地向外扩张。 第135章 “跑——!” 不顾肺腑的痛苦和窒息,伊黑一把抱过甘露寺横在怀里,以‘蛇柱’那向来骄傲无人匹敌的速度向后疾行。 只有甘露寺不能死。 无人理会的他从此去死也无所谓,只有甘露寺,善良又美好、笑起来像刚出炉樱饼的人不能死在这。 “但是、但是大家!” 甘露寺的脑子乱糟糟的,被人抗在臂间,能清晰看见肉墙是如何碾碎行进路上的一切;来不及逃跑的餸鸦被血壁吞没,没发出半点声响。 大家、和主公大人。 伊黑一顿。 就在他这一顿,怀中的女性冲破禁锢,与他的反方向冲去。 “我不能抛下大家、主公大人、还有小佑康!” 肺腑超频率工作,沉重负荷为心脏带来负担,毛细血管破裂,皮肤一片片地漫着红,甘露寺眼中却只有被削成一半的正堂大门。女性爆发出的速度甚至超过了悲鸣屿和富冈,即将以微弱的速度超越不死川。 越来越近,肉墙也越来越近。 并非特意,但是略过下一个断壁后,第一个映入视野的便是黑色短发与长发的两名少年。 他们年龄尚小,佑康实力尚不充裕,必须完完全全地保护他们才行! 无裕多想,仅是秉承如此心理的女性下意识伸出双手,将两只脑袋压进怀中,反身对向肉墙的方向,紧闭上眼。 ——咚 那是极其强烈的音爆,几乎要将内脏震碎。地动山摇,物块被震起,轻易地如纸片抛至空中。 音波扩散百里,大树与建筑倒塌的轰鸣接连成海,餸鸦的振翅声逐渐稀落。如此直观的,亲历的,感受大地摇撼的愤怒。 处在碰撞音波下的人喉头震上鲜血,却愈发护紧了怀中保护的少年。 身体好痛、会不会死?但是大家、大家怎么样了?耳朵也好痛,好像裂了一样,脑筋昏昏沉沉的,主公大人,对,主公大人在哪里?! 咬下上涌鲜血却尝不出腥味,因为害怕宕机成浆糊的女性刷地睁开眼。 ——接着看见漫天遍地的漆黑枯枝。 如同古老作品中生长于墓地的枯树,崎岖骇人的形状遍生,尖锐锋利的枝头刺穿肉壁。凭空繁茂的荆棘丛林挡在最前,与颤动向前的肉壁僵持,双方巨大的造物再次展现晃动的平衡,遮天蔽日。 “这是……” 甘露寺来不及偏转目光。 “怎么?” 陌生又熟悉的嗓音拉回她的注意。 似曾相识的人影居于不远,似笑非笑地仰视她,准确来说,是她怀中。 “害怕了?” “你、” 甘露寺缓缓睁大眼睛。 上弦之一?!! 在她失口之前,有谁短促的音节率先中断在半途: “杯大、…杯骸刃。”‘ma’的音是被硬生生吞回肚中。 “喔……” 目光偏移,猩红双眼瞥上三对爬满血丝的视线。 “恪守纲常的你直言姓名……啊,要与我作对吗?不建议哦。” “你在迟疑什么?!黑死牟!动手!他占据心神和我僵持,我再分你一部分血肉,他余下实力就和你难分,这群猎鬼人死的死伤的伤造不成阻拦,只要你杀了杯骸刃,最后胜利就是我的!” 怒吼从荆棘的深处震来,隐约夹着婴孩的啼哭。 “青色彼岸花就在这!只要我吃了那花就不用惧怕阳光,从此就是完美造物,是世上无人能敌的存在!届时你就是我的功臣!你还在迟疑什么?!” “……” 两对副眼并非与正眼同时闭上,但三对眼睛完全张开时,刚刚那些动摇通通消散。 黑死牟沉默着,只是逐渐攥紧了刀柄,骨节凸显,似乎是做无言的选择。 第80章 杯骸刃没有对黑死牟的选择做出评判,仅仅带着副微妙的神情。 流动成液体的血肉悄悄从枝丫的缝隙中探出,猛地刺出,又在途中变形,化形为张大嘴巴的食人花,倏地吞下半身焦炭的剑士。 “喂!” 漆黑枝丫蔓生,泥土上遍布坚硬枝丫织成的网。不死川用力蹬了蹬地面,确定足以承受跳跃的冲击,然后刷的摆正刀。青色烈风带蜷曲的弧度凭空浮现,如不定型的风呼啸耳侧。 “别当我死了一样光明正大地升级!” ‘食人花’被人从从中间拦腰折断,漫天血雾从断口喷出,喷了来不及躲闪的不死川一身,还有极地进了嘴。 “呸、呸!”他嘴里吐着,勉强挣眼看折断的食人花,却只看见干瘪在地的两块断皮。 “?” 不死川倏地要睁两眼去看,忽而感到脑后微弱而刺骨的风。 澄黄的虚幻月牙刷过最后一刻矮身的不死川头顶。几片碎发轻轻扬扬落了地。 不提轻飘飘的碎发,不死川立在崎岖的枝丫网上,尚且没有站稳,没有任何间隔的下一击月牙已经迎至他眼前。 ……来的正好! 不管不顾自己还没站稳,就这样以一种将要跌到的姿势强行挥出风之刀型,不死川的眼睛瞪得像鳄鱼,布满血丝。 不完全的风刃半隐半现,就要迎击月牙。两者在半空相碰,“刺啦”,月牙如过无人之境从中横断风刃,切豆腐般直冲不死川。 最后关头,一只手和一只流星锤同时出现,分别扯着不死川的领子后撤和阻挡月牙。 第136章 扯领子那只手的主人不甚体贴地粗暴把他拽至一边。 “在不明对手的状况下鲁莽行事……你活到现在真是福大命大。” “啊!怎样!你、” 开口就要骂,想想自己刚被对方救了一命,不死川很努力很努力才憋回了呛声。 “……你说怎么办!” 他不想承认也不想交付信任,但仅凭余下的战力不足以剿鬼,的确需要杯骸刃的帮助。 这个既定事实让他不甘地咬紧了舌根,在心里‘嘁’声——为不得不求助于鬼的废物自己。 “杯先、” 甘露寺才反应过怀里还有个青向,手忙脚乱地捂住后者的耳朵——刚要起身的时透被这下拦的跌回去。 “那个、由我们阻挡上弦之二,你剿杀鬼王…这、这样可以吗?” 不似先前收敛的气势,她第一次直面气势全开的上弦二,如此清晰地明悟对方是‘鬼’,而且是绝对无法战胜的对手,紧张地有些口齿不清。 ……请绝对不要是敌人啊。 刚刚的上二战场中,悲鸣屿是主力,自己力气流失对方却突生勇武,他稍稍后退几步,不禁低念一句‘阿弥陀佛’。 无人与之缠斗的上弦之二……已经看不出曾经黑死牟的相貌了。 诡异的瞳孔花纹爬满他的外衣,裸露在外的皮肤全是深褐颜色,尖锐的犬齿长探出上唇,头顶钻出漆黑对天生长的犄角,月牙状纹路自看不见的脸侧向中蜿蜒。 比刚才强了不止数倍,本来走下坡路的身体重归比先前还高颇多的巅峰。肉眼可见的强大。 “是啊……怎么办呢。” 杯骸刃双手揣进垂袖,凝望了黑死牟半晌。 并非妄图完全倚靠外力,只是如此紧张氛围下,众人不自觉拧紧了心神等待答案。 但是有意无意被几人寄寓了希望的男性突然一耸肩。 “我也不知道。” 极度紧张的氛围迎来绝对意想不到的答案。 不死川差点原地摔倒,凭身体的柔韧强行复稳,就要扯杯骸刃的衣领——被后者轻轻松松躲过。 “你开什么玩笑!” “杯、先生。” 眼睁睁看着上弦二的皮肤愈发深黑,黑浓浓的气旋逐渐聚集,甘露寺就要维持不住语气的平稳,差点咬了舌头。 “现在、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啊。” 刚刚无声注视杯骸刃的富冈收回视线,沉默着重向黑死牟横刀。 悲鸣屿低低叹了一句,“阿弥陀佛”。 “没开玩笑。” 陈述的男性表情的确不像玩笑,更像在思考。 “我的大半心神都在和鬼舞辻对峙,余下的实力不足以压制黑死牟……分出血肉的鬼舞辻本体根本没减弱多少嘛,看来是我夜郎自大,以现在的我根本打不过豁出去的鬼舞辻。” 但是他的语气又轻浮如笑话,两相矛盾,让不死川迟疑地蹙眉。 “怎么……这样……” 甘露寺的指尖稍稍缩回。 ……连他们全体一起上也无法打败的杯骸刃都这样说…… 一直不敢轻易插口的灶门茫然环视周围寂静又阴沉的氛围。 尖细又隐约的笑声从黑枝网下传来,恶意又愉悦。 “对,就是这样,你们无法打倒我,世上没人能打倒我,能打倒我的已经死了一百、二百、三百、几百年了!甚至没人记得他!” 不死川青筋直冒,就要再冲上去让他物理闭嘴,这时,经历过狂风和冲击冲刷,哪怕被搀扶也摇摇欲坠的男人硬撑着站起身。 “杯先生。” 原本温润的嗓音此时太过虚弱,短短几个音节也像是夺走全部力气,不住喘息着。 全场目光不自觉投向那肉眼可见命不久矣的男人。 “……主公大人。” 但是即便奄奄一息、命在朝夕,产屋敷嘴角仍旧挂着淡淡笑意。 “您这样说、一定是、想到了什么办法吧,请不要再捉弄大家了。” “……” 这样发展也不错。 杯骸刃嘴角也挂了笑。 “有什么办法…是啊,你说呢?” 话却不是冲着产屋敷。 “青向佑康?” “?!” 甘露寺一顿,突然下意识收紧手下的遮挡。 不可以、不可以让小佑康知道自己与鬼有关联。 惯常想法中,与鬼有关联的身世是鬼杀队剑士绝对难以接受的事。 哪怕情况危急,生性温柔的女性仍站在了青向佑康的角度思考。 但是有只手掌轻轻拉开了遮挡耳眼的手臂。 被女性保护的少年动作清爽,从温暖的怀抱站起,起身时,向身后扬起‘不要担心’的微笑。 时透蹲在原地,茫然地抬头去看。 “佑康……?” 青向佑康没有再回头,似乎是正与身前俊朗的男性对视,堂堂正正的、不闪不避的。 他说:“许久不见。” 于是,众人视野中,那向来漫不经心高高在上的男性静默了一瞬,极其快速的,复杂难言的表情。 当然,只是短短一瞬,他又展露与先前一般无二的神情。 “自上次和你分别,喔,的确是你的‘许久’,人类的许久—” 在杯骸刃脱口‘人类’时,与青向相对的人便看见少年脸上展露无遗的厌恶。 第137章 “闭嘴。” 那句是从未从过往少年嘴中听过的阴沉。 “……我不是、” 杯骸刃张口,像要说些什么,又烦倦地瞥开眼。 “……算了,随你。” 不死川在两人间来回度视,眉间皱的能夹苍蝇。 等等,不是说臭小子不记得他吗,这反应怎么回事? 还有上弦一怎么一下子憋了,‘闭嘴’扑脸都不生气? 虽然只是单方面猜测,甘露寺却大致能猜出青向佑康如此反应的理由。 ……毕竟加入鬼杀队的剑士,大多抱着对鬼的仇恨……对如此轻易的脱口‘人类’和‘鬼’之分感到憎厌吧。 对话简短却证实了内心猜测,产屋敷轻轻叹了一声。 所有人的注目中,青向走到昏迷的炼狱身旁,蹲下身查看情况,甚至没有再直视杯骸刃。 “你想要什么,要什么才能救下大家?” “青色彼岸花在你那儿吧。” 杯骸刃的声线平朗如一,甚至不带情绪。 “青色彼岸花给我,我会让鬼舞辻和鬼消失……包括我,反正你也不想见到我。” 不想再见到我……关系不好……小佑康说自己是孤儿……‘长辈的责任’……无限列车那会儿,杯先生已经知道小佑康加入鬼杀队甚至出面救下了炼狱先生…… !!! !!!! 关节打通,时间线通畅理清。甘露寺突然猛地捂住嘴,防止惊呼泄出口。 那一头,听到关键的音节,黑死牟猛地抬头。 “是啊,作何考虑,黑死牟?现在看样子,我得到青色彼岸花比你更轻松。” 他直对上似笑非笑的杯骸刃,缓慢变深的肤色都卡了一瞬。 婴儿的啼哭声再次响起,又尖又细到嘈杂。 “黑死牟!就差一步了!你没听见他说什么吗?他要让你消失!” “嗯?我也说了让自己消失哦。” “他就是个疯子!身为鬼却跑去帮人类,得意洋洋地跑来自杀!” 黑死牟又捏紧了刀柄,三对眼睛盯向杯骸刃,沉默着动摇,意欲得到答案,可后者没看他,正看向那个黑发小鬼。 而青向佑康这边,确认炼狱现状后干脆利落望向了产屋敷的方向。 “主公大人,可以吗?” 产屋敷轻轻摇了摇头。 “佑康,选择权在你。” 是青向佑康找到的青色彼岸花,产屋敷也已将之托付给了前者。 “这样。” 青向也望向杯骸刃。 “你认为呢?” “我没教过你把问题踢皮球,不过,无所谓,没错。” 杯骸刃的神情很平静。 “一还一报,如此就算是两清了,你和我再没有关系。” 用青色彼岸花偿还养育之恩吗?…… 同样大致猜出些的悲鸣屿双手合十,低头默祷。 青向尚且没有举动,在婴孩嘈杂吵闹的嚎叫音中,与杯骸刃相视。 “你不会用它做糟糕的事,像比鬼舞辻还糟糕残忍的行径吧?” “不会。” “打赌?” “……” 杯骸刃终于不耐地蹙起了眉。 “我从没骗过你。” 第81章 无风无声的寂静废墟,摇曳的火焰早被扑灭。 高瘦阴郁的男性与青涩坚定的少年。 对站在废墟两侧、一名为‘鬼’,一名为‘人’,间隔了天堑的两人。 绕有烈焰纹路的袖管探进衣襟,随后——温软的光芒点亮一小片夜空,纤细花瓣随风悠扬,美不胜收的娇小花朵散发沁人心脾的温度。 因战斗杂乱的黑碎发随夜风飞扬,光芒点亮少年的脸庞,他的双眸因此很是明亮。 “给我取青向的姓氏,是为了将我打造成寻找它的工具吧?” ……‘工具’? 如同穿越温暖的火光摸到冰块,甘露寺从激悦中冷却。她放下手,察觉背后还有自己所不知的密辛,于是被浇了盆冷水。 ……难道我想的和事实相反吗? 她再度犹豫地望向另一人。 “……” 很遗憾,另一人没有回答。 “以‘鬼’之身遍寻无处的珍宝,这时未来的未来的未来的后代家破人亡,寄托着卑微恳求几经转手送到自己怀中的婴儿……‘啊,麻烦死了,干脆找个泉眼淹死算了,反正我也无所谓家族传,不如说独身清白反倒更好。’” “……” “但是,谁呢?无论是谁都无所谓了,向你提出:‘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青色彼岸花的痕迹……’” 少年抬起头。 “‘是不是因为是鬼才找不到呢?’” ——所以,抱着‘试一试’心态养了这个麻烦。从头都尾都是冰冷的算计。 无需通解,结尾无声呈现在所有人心中。 “……” 随着‘事实’回溯,随着被‘质问’的男性的沉默,望向杯骸刃的目光逐渐冷却,掺了审视。 产屋敷嘴角的笑意也稍稍消散。 养育的恩情一旦变了初衷,就会变成冷冰冰而截然相反的事物。 这家伙,之前还说‘长辈的责任’,满嘴巴谎话…鬼嘴里吐不出象牙。 不死川的神情都搀了不善,抱臂上下打量一言不发的杯骸刃。 质问对象从头到尾未做一言,少年似乎也不在意。 第138章 他撵着发光的□□,尽全力展现混不在意的一面:“不过无所谓了,无论初衷如何,我受你恩惠长大是事实,不然也没必要加入鬼杀队还费尽心思的遍寻青色彼岸花。” 说到这,有抹黯淡拂过黑色双眼,他仓促去看被他扶到墙边的炼狱,后者仍处于昏睡,双眼合拢,却恍如给了他力量。 少年再度抬头,眼中再不见动摇。他伸长臂,手心向上摊开青色彼岸花。 “杯骸刃,从今天开始,以此青色彼岸花为分界,我和你再没联系……同时舍弃‘青向’一姓,对,从你拿过这朵花开始,只有鬼杀队的炼狱佑康。” “……” 被如此立下判决书的男性神情从头至尾未变一瞬。像被剥离假面后没必要再伪装,或是倾听与自己无关的坊间闲事。 大抵的确如少年所说,两人间没丝毫温情,他只当他为目的得偿的工具。约定的回报达成后,合同结束,商务桌上的两方从此离席。 男性踏出步子,要去收获‘约定的果实’。 恩情断绝、一刀两断,这样的戏码发生在大战中央便尤为奇谲。 自刚才起,富冈就没再关注‘青色彼岸花’的去向,他全神贯注着敌人的动向,如果可能,还想再警惕脚下不可见的‘敌人’。 名为‘黑死牟’的鬼再没有动静,他似乎也正沉默着观望。 但是,很奇怪。 富冈不敢移开注视,眉心却紧紧皱起。 明明是对鬼舞辻不利的局面,为什么从刚才开始就再也听不见婴儿尖锐的嚎哭声了? 被分散保护的废墟中心,‘鬼’的手就要碰上少年稚嫩的手心。 似乎就要这样,以‘杯骸刃’暴露真面目做结,将青向佑康不堪的‘过去’斩断。 漆黑甲面的鬼手就要碰上人类白皙的手,扶上那摇曳的花瓣。 总之,一切就这样结—— 变故突生。 “杯骸刃!以为一切会向你想的进行吗?!一厢情愿!上天终究站在我这边!” “喂!危险!” 全神集中的富冈已经做到最好了。他第一个发现事态异常,第一个警惕,第一个使用呼吸法,第一个上去拦截。激扬水流冲刷,他几乎做到了:上弦二的武士刀被水流冲脱手,锐利的刀刃切断水流,又反过来折断在半空:他已经折断了‘鬼’的武器。 但是几乎看也不看一眼,刚刚还身在刀在的鬼,直接丢下断裂的刀刃,用声音追赶不及的速度冲向‘交换’中心——冲向‘最后断绝’的两人。 ——我就知道这招能把你引来,鬼舞辻! 现在的黑死牟已经不再是黑死牟。鬼舞辻的血肉疯狂增生,被控制的这具身体只是傀儡。 一切如自己所料,杯骸刃几乎要露出‘計画通り’。 但是,该说是‘预料的行进意味着不完美’吗?他再一次领略这句话的威力。 被控制的鬼舞辻的确冲着他们来了,速度很快,青色彼岸花和‘青向佑康’双重诱惑下没有试图逃跑,转而做出最后一搏。 就是角度和杯骸刃预想的有那么点点不同。 ……? 眼见那漆黑的爪子就要从中间撕裂‘青向佑康’,锐利风芒已然撕裂少年胸口的制服,被妥帖藏好的点点青色彼岸花碎末随布包一同飞向半空。 “小佑康——!!!” 这句尖叫出自正要扑身去救的女性口中。 有着青玉发尾的少年睁大眼,霞之呼吸运行至极致已然行至半空。 但即便是如此短的距离,和拼死一搏的鬼舞辻相比还是太慢。 ‘噗’ 爪子刺穿身体的声音低闷,像刀具切割蛋糕。 大量鲜血蜂拥而出,鲜红色彩占据网膜,喷喷撒撒向外飞散,漫天液滴染红了小小的云霞。 溅上红霞的层云稍稍停滞。 “……” 为什么?、但是、怎么描述这一刻。 目睹眼前这一幕,甘露寺几乎要失声。 她像被按下定格键,静止在原本的姿势,随后骤然失力般跪坐在地。 那里,被起姓‘青向’的少年正缓缓睁大眼。 粘稠液体氧化为褐色,从谁下颚的弧度滴进他眼中,带来刺痛的触觉。 浓厚又新鲜的腥味钻进鼻下,钻进胸膛,就要顺循环逆回脑膜,于是满脑子都是浸润血潭般的腥。 高他一头男性恰好遮挡月光,胸骨牢牢卡住漆黑鬼爪,尖锐指尖由此存进不得,只割下少年的一小块肉。 找不到任何多余解释,没有丝毫辩解的余地。 ‘无情’的鬼舍身救下了‘视为工具’的人类。 即便如此,男性依旧一言不发(事发突然)。 他(硬着头皮)擦抹下颚流淌的血液,另一只手折断胸前的鬼爪,看都没看开洞的胸口一眼,沉默着回身。 “鬼舞辻……你真是、” 浓重气压聚集,逐渐挤占空气。 阴影下辩不明男性的表情。 “无可救药。” ……差点救不回青向佑康要gg了。 大地颤动,如水滴如海溅起涟漪,骨质枝丫一圈圈蔓延颤动,奇异碰撞声好似无数只风铃作响。本已停止生长的枝丫再次蔓生,接天连地,刺穿云层,扎根地核。 耸动肉墙被扎出一个又一个空洞,世界那端的风于是从空洞穿行,吹走浓厚血腥,带来凉爽舒适的清香,随后越发快速,越发迅疾,直至呼啸成暴裂的风。 第139章 与愤怒共鸣的大地剧烈摇动,其上的生物根本无法站稳。 富冈、不死川、悲鸣屿、伊黑第一时候持刀对向了‘黑死牟’。 而如漩涡聚集的层云下端,首次呈现震怒模样的男性手中正是那朵花,‘没了利用价值’的青向被推进安全的甘露寺怀中。 背身的男性一句话也未留给青向,少年被女性挟抱着离开,却迟迟扯不走投向背影的视线。 少年名为‘青向佑康’,是长于鬼之手的‘人类’,被满含冰冷筹算的起姓——‘青向’。 同一时间,在那冰冷阴郁的影子背后,却是长辈最简单直白的祝愿: ‘佑康’ 第82章 ……炼狱躺在那儿会不会被波及。 ‘挣扎着不肯离去’、‘挪不开投向背影的视线’的青向视线终点是杯骸刃、后侧的炼狱。他推开禁锢的手臂,但后者来自甘露寺,坚硬力道把握在不会压伤少年、却令他无可奈何的程度。 “等一下!…le”顺便把炼狱带走啊。 怀中少年说了什么,地动山摇间什么也听不清。 甘露寺闷头向外跑:“小佑康,不要任性,这已经不是我们能插手的战场了!”准确说是青向佑康不能插手的战场,“主公大人普通剑士还有炼狱先生我稍后会来运的!” 最后这句只是她想到什么说什么随口加的,但手下抗拒力道一下子没了。 不仅没了,甚至隐隐有拉着她往外跑的意图。 反客为主的少年还回头冲甘露寺指。 “快,我早就看准那颗训练场的大石头了,我们躲那后头去!” 甘露寺:“?” 总而言之,不属于此层级的剑士通通转移到了炼狱宅用来练刀的巨大磐石后,包括被后来伊黑肩头抗来的几个。 “小佑康,接下来的场面非常凶险,绝对不要靠近,甚至连探头都不要哦!” 甘露寺不放心,紧张地竖手指叮嘱。 “将主公大人托付给你,动辄损伤拿你是问。” 伊黑就冷漠许多。 好,一会儿对战鬼舞辻不管你了,自生自灭去吧。 青向面上认真地点头应是。 除了虫柱胡蝶忍、断臂的宇髄天元,失去战斗力的炼狱杏寿郎,鬼杀队众柱齐聚一堂。 五颜六色的发色,千奇百怪的呼吸法,样式不一的羽织。杯骸刃被他们簇拥在中心,恍然有种自己才是‘鬼杀队当主’的错觉。 当然,不死川很快戳破了他:“发什么呆,说,怎么办,骗子。” “真没教养。”脚底不断冒出枝丫,如同漆黑骨质皮肤的蛇一般,杯骸刃用单手碾碎发光的花朵,“别忘了是你们没用打不过,我才不得不现身的。” 不死川‘哈’一声:“你是说躲在人类后面还驱使未成年小鬼,实在藏不下去才冒头吗?” “和你不一样,我们可是堂堂正正”他加重了语气,“光明正大地正面对打。” ok不死川,你也自生自灭去吧。 杯骸刃瞥他一眼,扬起手,大张着嘴,从细嫩花.枝中碾出的汁液滴进他口腔,顺着咽喉向食道流淌,再蔓延至全身。暖融融的,像寒冬躲在燃烧的炉边,抵御外界的寒冷。 “住手——!” 婴孩的嚎叫和鬼的嘶吼响遍天际,颤动刺破云层的黑枝。 坚硬的黑色枝条阻挡他的前进,却让开了柱们进攻的前路。黑枝被鬼爪扯断就有一柄日轮刀上前填位,日轮刀被击退,再生的黑枝就再次盖向黑死牟。 增强数倍的黑死牟即便在黑枝和众柱的集体攻势下仍不落下风。地动山摇中,并戈相击愈发迅速,坚硬对击的声响接连不断。战场和敌人不断靠近。 最后,黑死牟冲出众柱的包围网,不顾左臂完全被黑枝扯断,右臂前伸,就要撕裂杯骸刃的脖颈。 ——随后被一脚踢上数百米的低空。被踢上天的鬼尚未减速,爆开朵音爆的杯骸刃像离弦箭冲上天空,一拳再次冲上,这一拳被黑死牟抬手接住,杯骸刃则借力顺势翻上鬼舞辻背后,蓄足全力,‘咚’,一击压迫黑死牟与他一同向地面急速坠落。 从天空坠落的两鬼因空气摩擦起了火焰。甘露寺紧急拉走伊黑才避开坠地的冲击。大团灰尘弥漫,漆黑枝丫的地面仅留下巨大的蛛网裂痕,坠落的两鬼通通不见了身影。 去、去哪里了? 视线甚至追不上战场,甘露寺在原地绕头追寻,终于在东西方的几十米处发现间隔十步的两人。 她恰好看见杯骸刃松开手,嫩绿的花.汁和碾成泥的花朵一起掉入喉咙。喉结滚动,吞咽的声音在动荡环境中太小。 吃了…… 哪怕知晓青色彼岸花被鬼吞吃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注视这一幕的柱们仍不禁提起了心。 ——“杯骸刃杯骸刃杯骸刃杯骸刃杯骸刃!!” 巨大的物体从土地深处钻上表面。黑枝网络哆嗦着,拥有奇特韧性的物体被拉至极限,逐渐从鼓起的大包处撕裂,大量土壤从包中钻出的物体滚落。 那是鬼舞辻先前的婴孩姿态,此时满身泥土,臃肿双臂在半空笨重地挥舞,脸皮皱起,狰狞模样也状似婴孩啼哭。 “为什么阻挠我!为什么!我只想活下去!凭什么你们都活的好好的只有我连呼吸都生不如死!凭什么你们视之的美好对我就是煎熬!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第140章 手臂拍打着地面,将密密麻麻的黑枝拍个粉碎。婴孩啼哭着,张开短粗的五指抓起‘鬼舞辻’——包括正好上前进攻的不死川和富冈。 “草!放下!放开老子!”/“……!” 但他们的挣扎没一点用,两人和‘黑死牟’被一只手掌抓在一起,带向婴孩张开的嘴巴。 “不死川先生!富冈先生!” 杯骸刃没闲心听他们说话,滑入食道的物体好像烧了起来,如喝了一壶滚烫的开水,烫伤食道沿路的组织。滚烫花泥掉入胃袋,火焰便一路蔓延遍全身。 不过很可惜,我是半个炎之呼吸的使用者,和‘幻日’比这点火还算小意思……大概。 鬼舞辻那边,已经踩上柔软舌头的不死川恶心的不行,所幸悲鸣屿及时赶到,虎虎生风的阔斧卡进婴孩粗短的手指。 婴孩吃痛松开手指,不死川和富冈趁机脱离禁锢,只有毫无反应的黑死牟掉进巨大口腔。 草,差点要被吃了。 和后怕比起来恶心的情绪更强,不死川冲悲鸣屿示意感谢:“干得漂亮!” 肉墙散落成一地血泥。但不仅是坍塌的肉墙,和后者纠缠的黑枝也融化了,化为黑色的石油什么的向地面滴落,地面的黑枝化成液体,有坡度一样向某个圆心流淌。 地面的黑油奔涌向杯骸刃,在他周身围出一个小小的球壁。天空的黑油则奔向云层,化为一个小小的方块,随着黑油聚集,方块逐渐扩大。 吞吃掉黑死牟的巨婴两臂则长出咧嘴的肉球怪物,脚下长出肉鞭。那两只嘴漫无目标地向周围扫荡,扫过的地区通通只剩下一片粉末。 ‘巨婴’模样的鬼舞辻无法快速攻击,生出的两只怪物弥补了他进攻的短板,脚下肉鞭助他快速移动。 “这是……呜哇超恶心!” 再恶心也要冲上去,甘露寺此时方向与悲鸣屿相近,自然是和悲鸣屿一起冲上去,在她对面,富冈等人也正同时冲上前。 恋之呼吸、蛇之呼吸、水之呼吸、炎之呼吸、风之呼吸、霞之呼吸。 六种不同的元素不约而同地出现聚集,混合攻势化为气势磅礴的一击。 “别、s碍wd事!” 嗓音混沌的听不清内容。六中呼吸法聚集的攻势仅砍下了其中一只嘴,未被破坏的另一只扫过,和鬼相比而脆弱的人类之身便被撞出数里外,狠狠撞击在地,头晕目眩,一时难以接攻。 所幸另一处,翻涌的球壁开始滴落、剖解,黑油尽数落进杯骸刃脚下的影子。 不如说,折断处已经冒出嫩芽的巨婴因此才未追击人类,直至冲着显露出干爽模样的男性而去。 没错,吞吃入青色彼岸花的男性,现在的模样简简单单。没什么独特的相貌改变,没什么代表‘强大’的特殊体征,连猩红鬼角都脱落了。 眼、鼻、嘴,站在那的男性只是芸芸众生间的简单一人。以人类姿态站在那处,望着自己的掌纹出神、甚至有点怔愣。 这就是,终极? 他抬起头,正对上一只长脸的肉丸子,还有冲向自己的血腥大口。 ……嘛。 ‘咚’ 拳风一路冲过时透的耳侧,扬起些微碎发。 他眨眨眼,后知后觉地向旁去看。 再没什么所谓的地动山摇,假如现在就结尾,那一定安静的出奇。 以杯骸刃为扇心,不断向外延伸、延伸,扁瘦的扇形一路蔓延至百米开外。而扇形之中的区域,嗯,已经称不上废墟了,犹如被陨石擦过和撞击,翻出深埋地底的砾石。 被烧成焦炭的料材散为焦尘,轻扬扬自半空降落,点上外翻的泥土,隐闪微末的火光。 这明明是,已经是人类绝对无法做到的冲击。 但是在扇形末尾,那只‘鬼’,被撞飞出这么远,在强烈压力下化为肉泥的‘鬼’,正以分出的三条肉枝为支撑,一点点撑起惨不忍睹的‘身体’。 即便直面这么一击它还没有死。不仅没有死,散落的肉泥滚动着聚集,分出触支相互连接,迅速构建起圆球的姿态。自圆球分出的肉鞭一条又一条,甩出鞭子的震响。 ……好麻烦。 圆球生出脚向这里靠近,时透或许该抬起刀阻挡,但事实是他正仰望着天空——和其他人一起。 微末的日出光芒将黑夜析成靛紫,天际线的云层染着红晕……再向上,黑油聚集为的黑色方块看不出是什么,庞然大物遮挡原本无垠的天空,宁静而简朴地伫立。 第83章 “唉但是,唉?” 甘露寺后知后觉意识到盲点,冲天比划一下手掌。 “这个大小,我们也在攻击的范围内吧?” 庞大的黑色方块像降落的陨星、飞艇、或者什么别的。总之,巨大底面覆盖鬼杀队原本部所在的山脉,比那还要远,一路远至遮挡天际线的程度,所幸附近百里早被鬼杀队疏散。 厚重云层卡在方块中途,黑色的漆影还在不断靠近。 “我们是不是该跑了?虽然撞死鬼王是好事,但我不想跟他一起死……” 虽然伊黑先生也在旁边,恐怕我和他会压成两坨交叠的肉泥……嗳?老实说,也可以啦……甚至有点浪漫……? 想到这点,越紧迫的关头甘露寺反倒紧迫不起来,转而陷入纠结。 ……我在想什么啊!变成肉泥也太恶心了!绝对不要! 第141章 “范围太大了。”时透用目视测量距离,干脆利落放弃。 他从地面站起,环视半圈,目标明确向着某块石头前进,一边嘴里叫:“佑康。” “回回轮转,朝夕替之,气化留行,生生不息……” 颗颗念珠缠上手腕一圈又一圈,悲鸣屿对准念珠默念,最后以一句‘阿弥陀佛’做结。 伊黑用指腹轻抚镝丸的头顶,若有所思地盯着双颊通红的甘露寺看。 “喂!”不死川是在场唯一举刀的,他已经插空上前斩下了几只肉鞭,退回原位时被分神的队伍噎气,“你们干什么呢!敌人就在不远处张牙舞爪啊!都给我把刀抬起来!” “嗯……” 甘露寺目光不自觉飘向扇形的废墟。 哪怕盯了一会儿再看还是心脏砰砰跳,这已经是类似‘火山爆发’‘海啸铺面’程度的自然灾害了。 不死川一噎。 “并非放弃,鬼舞辻已无处可逃,只剩最后一击。” 事实上,不远处的鬼王已然控制不住躯体,肉身不断向下滴落肉泥,肉鞭大范围地盲目挥舞,飒飒作响但没有固定目标。 悲鸣屿双掌合十。 “这最后一击,终将为人鬼间的纷争画下句号吧……” 人生苦短,蜎蜎恨恨,假若能以本就肩负职责的几人为代价斩断业果,再没有多余无辜牺牲,便是比什么都好的结局。 和那相比,深究这黑色方块的伟力也不必要了。 不死川一时沉默。 “但、但是,大家不能和鬼舞辻一起死,我们还是要跑出去,虽然范围大的要命我也不确定能不能跑出去但总之试试看吧!”甘露寺胡乱挥舞手臂。 “距离太远了,即便是我也没有办法。所幸不及邻近的村落,代价只有我们而已,不幸中的万幸……阿弥陀佛。” “甘露寺,披上我的羽织。” “嗳?嗳、啊,但是为什么?” “以如此姿态终结未免过于羞耻。” “说、说什么呢伊黑先生——!!” “佑康。你还好吗?我们好像要死了。” “……为什么你说的好像晚上多吃两碗饭。” 场面再次杂乱起来,而且乱的毫无章法。 不死川额头青筋直冒,憋了半天,到底也想不出什么别的好方法。 即便是饱经磨练的柱,身为人类,在大自然的力量前尚且太过弱小。 那是以柱的眼力一眼望出不可及的边缘,随着阴影邻近,的确是无法反抗的僵局,除非有人能抗下这少说几千米的庞然巨物。 当然不可能。 不死川长泄一口气,反而捏紧了刀把。 “即便如此,我也不会把最后一击留给他,哪怕以我的生命做—” “杯骸刃,方块太大了,我们都会死,把他变小。” 平静无澜的嗓音在嘈杂现场显得突兀。 简简单单向杯骸刃反馈的富冈大致比划个两臂长的距离,“这么长就好,能做到吗?” “鬼舞辻会跑吧。” 普通青年模样的男性真就这么跟他目测心算,“四百尺?” “做不到精准打击吗?” “那是洲际导弹。” “?” “就是做不到的意思。” “如果我们卡住鬼舞辻,让他动弹不得,作为攻击的活靶子呢?” “喔……看你们了。” 得到回复的富冈回头去看。 “诸位,再来最后一击吧。” 但是他面对了几张复杂难言的脸。 “?” 富冈蹙了一点点点点微乎其微的眉。 “为什么都这么看我?” 因为我完全没想到可以去找本人讨论缩小攻击范围的问题啊啊啊——! 甘露寺猛地捂住自己冒烟的脸颊。 刚刚自己都在想什么有的没的!甚至想和伊黑先生殉、殉殉殉…… 甘露寺猛地用羽织拢住伊黑的头,羞耻闭眼大喊:“伊黑先生不要看我——!” 伊黑:“?” 被反常的甘露寺引走视线,没有人再向杯骸刃看。除了富冈。 “那是什么?” 富冈抬头遥望巨大的黑色方块体。 “我知道刚刚那一瞬间的想法。我平常不会这样想。” 但是杯骸刃没有回答。 他凝视不断缩小的漆黑方块。从地底向上撇时,方块表面看上去像坚硬的石制外壳,看不出是由流动的粘稠黑色液体聚成。 具现化的消沉、恐惧,数百年的消极情绪。间隔几百米也足以影响人类的浓厚程度。 被青色彼岸花从‘完整’的躯壳中赶出的多余部分……有点过多了,多余部分。 “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知道为妙。” “哦。” 简简单单一个字,水柱抬刃冲向了废墟的中央。 奔涌水流留下绵延痕迹,哗啦哗啦的海浪无风自响。在阴影不断缩减的当下,他反而迎着方块的阴影追赶,将失了一半的刀刃对准挥舞肉鞭的婴孩肉块。 “喂!都说了别把最后一击偷走!” 青白的风紧随其后,锐利而一往无前,煽动的海浪声愈大。难得不死川在这次战斗中精神到了最后,还有余力挥发百分百的呼吸法。 至于其他人:悲鸣屿力有不逮,伊黑自刚才起就力不从心,甘露寺基本要脱力了,只有时透后知后觉地慢一步加入战场。 第142章 肉鞭就像风扇叶几乎要甩出龙卷,青色的风之呼吸轨迹与肉鞭纠缠压迫,不死川在甩出残影的肉鞭中移动身影,不时跳跃上半空,逐渐逼近核心蠕动的肉球。 蕴含风之呼吸的斩击,刀刃卡了一瞬才切断坚硬的肉鞭,两只肉鞭被斩断后落地跳动几下才化为泥水。虎口阵痛的不死川瞥了眼脚下,露出嫌恶的表情。 “……啧,真恶心。” 就是他瞥眼的这一秒,富冈直直略过他,比他先一步地逼近肉球。 “……喂!” 不死川慢了一步跟上去,但富冈的断刃已然刺穿了肉球,粘稠的肉汁和婴孩的嚎响一同流出。 “你在磨蹭什么。” 刀刃刺穿肉球钉进土壤,富冈侧头认真发问。 “我不是、”不死川一卡,“…算了。” 他干脆利落从另一角度刺进肉球,手下柔软又有韧性的手感让他再度露出恶心的表情。 此时两只日轮刀以六十度角分开将肉球钉在地面。只是在巨大的力道挣扎下,日轮刀隐隐有松动的痕迹:禁锢尚不稳定,还需达成完美的结构。 “让开……请?” 自青涩的嗓音之后,寒冷雾气弥漫,周遭温度迅速下降。 最后一只支脚是淡蓝色的日轮刀,将三只刀刃的禁锢填补为坚牢的锥形。如此一来,肉球便被牢牢的固定在原地,自伤口处不断渗出粘稠肉汁。 “……头发……” 发尾不可避免沾了点肉汁,时透露出了从前绝不会露出的丧气表情。 “什么时候了还关心头发”不死川冲身后挥手。“喂——!可以了——!” 失去日轮刀的三人同时松手,退开不断挣扎的肉球。 完全看不出人类模样的肉球此刻恶心又可憎,从三只日轮刀的缝隙挤出肉球,和刀刃相帖的血肉‘呲’的烧焦,粘稠肉汁和再度生长的肉鞭填满附近几米的空间。 缩小成几百米长度的方块以自由速度下落。 死亡阴影不断逼近尚在挣扎的肉球,巨大物体与空气摩擦出轰隆隆的声响。 杯骸刃有心听一听鬼舞辻在生命的最后说了什么。事实是在那轰隆隆的声响背后,他只听见难辨其意的咕哝嚎叫,好像还夹有一点点黑死牟的声音……声音突然消失了。 天空一点点作亮,方块也不断逼近。 杯骸刃隐约感受到一股视线:直勾勾盯着自己,犹如从深渊下恶意又不甘的凝睇。 此刻没有嘶吼,没有怒号,轰隆隆的声响外空无一物。 ‘咚’ 方块落地,扬起漫天焦尘。 那视线消隐无踪了。 第84章 现在尚处在夏日末尾。统共不过一刻钟,干干净净的日出便驱散夜晚,高挂于天空之上。本寂静一片的山丘再度响起零零落落的鸟鸣。 不仅是朝阳,与朝阳相伴而来的和风接替晚风,吹开弥漫一地的血腥。 杯骸刃的衣摆被和风吹起,布料映射朝日的橙光,正举头仰望日出的方向。 刺目的光晕逼得人不适,瞳孔中心残留过曝的余影,尽管如此,退还为漆黑的双眼一刻不动。 好久不见……该这样说吗? 不提预想中的得偿所愿,连见证日出的愉悦都不剩几分,鼻尖血腥浓重的令人作呕,浑身不适极了,现在就想转身离开。 杯骸刃低头,扭动腕骨,感受‘完善’后的知觉——和先前没什么区别。 “杯骸刃。” 从身后传来一句叫唤。 杯骸刃转身,发尾靛青的少年用掌骨擦着耳旁的血迹。 “你之前是不是都是装的?” “指什么?” “就是……嗯。”时透歪了歪头,整个人站在阳光中,像游云般缥缈,“你说,不喜欢佑康,说要和他一刀两断。” “那是他自己的一言堂,不过,是,没错。人鬼的纠葛断绝在今天,从此以后,世间再无鬼的存在。如今他找到了自己的归属,也不需要我再做什么事了。” “好意外,你居然真的是说到做到的类型。” 杯骸刃蹙眉,“什么意思。” “你说过,从没向佑康说过谎。”站在阳光间的少年扬起小小的笑容,“是真的啊。” “……” 这话倒是让我不知道怎么接了。 “还有事吗?没事我就要离开了。” “有事……” 时透回头看在废墟中查看情况的柱、还有远远朝这边望来的几人。 “假如是他们的话,应该有一肚子话问你?比如接下来去哪,有什么打算,会不会再伤害人类……最后一个问题大概藏在肚子里。” “有意思,你不打算问那些?” “都是无意义的问题,我没兴趣。” “所以,你是来?” 少年回过头,扬起笑脸。 “感谢你让佑康与我相遇。” 杯骸刃沉默在原处。 他明白时透无一郎是站在完全误解的角度向他说出这样一句话,可恰当的时机、透明的笑脸,就好像是真的在感谢杯骸刃:‘谢谢你做的一切,谢谢你让青向佑康出现在这世界’。 浮云掠影,杯骸刃站在云影之下,自遥远的晨风与青向摇摇相望。他以一种平和又畅快的心境,坦率对视本是过去的痛苦缔造的结晶。 两人互为表里、互为半身,却以独立的身份互相注视彼此。 第143章 杯骸刃对自己自然没什么感情,但他从青向的眼中看到了河流。 明明不过两季流转,曾经暴躁奔腾的河流如今宁静久远,流淌在阳光之下。 “我才是。” 流云飘走,阴影慢慢展示青年流露的微笑。 “感谢你们出现在他的生命中。” ——远处的交谈声突然卡壳。 时透缓缓睁大眼,浮现出一种近似怔愣的傻乎乎的表情。 “……” 我就知道怪肉麻的。 杯骸刃转身要走。 “等一下!” 时透匆忙叫住了他。 杯骸刃没回头,还在向前走。 “我曾经有个哥哥!我们相依为命许多年、不分彼此,但是有一天,他突然离开我了!” 时透冲着杯骸刃的背影喊。 “我当时非常、非常、非常痛苦!好像灵魂随着他的离开一起被剜去了一半一样,占据记忆大半的人一旦离开,无论当时的感受如何都只会留下空虚! “所以!所以!” 时透以一种绝对不符合他印象的声音大喊: “请不要完全从佑康的世界消失!” 声音传出很远,传遍空档的废墟上空,引来餸鸦的振翅声回响。 火烧的云层下端,青色发尾的少年望着男性头也不回离去的背影,微微喘息。 / 炎柱炼狱杏寿郎身受重伤,休克状态中送往医院,尽全力抢救下存活。只是医生说余生再也不能做花力气的体力活,需要像心脏病人一样休养生息。 这比起最开始的死局已经好了太多,另外,未来的人间没有鬼出没,不需要柱们再为之战斗。 “不能说完全消失,至少我们知道的不还有一个在不知道哪里晃荡吗?” 不死川双腿盘坐在邻床,啃着别人看望炼狱留下的苹果。 “杯先生吗?” 甘露寺将新鲜的花枝插进花瓶。 “不能这么说呀,虽然我也不清楚他的为人,但小佑康很笃定他会信守承诺。” “呜姆,佑康?” “嗯,说是立下了约定就不会背弃。” 回想起青向当时的坚定,甘露寺微笑着嗅了嗅花瓣。 “人类间的承诺没有强制约束力,算不上数,人鬼间的也一样。” 不死川吐出嚼过的果核,“所以我才恳命主公大人三思解散鬼杀队的决定。” “但是,已经没什么任务给剑士们了。悲鸣屿先生和富冈先生这几天走遍国内,的确找不到鬼的痕迹了。” “鬼最擅长躲躲藏藏,指不定现在就在哪儿藏着,等我们解除戒心,一举袭击人类!” “……” 甘露寺若有所思地眨眨眼。 “说起来……” 她突然转头向炼狱:“炼狱先生,要送小佑康和千寿郎去上学才好吧?” 病床上的炼狱精神一振。 “呜姆,我也正有此意!我已经和前来探望的千寿郎聊过了,主公大人有内部联络方式,可以送他们去东京的大学校上学!” “那样很好啊!” 炼狱随即又露出苦恼模样:“但是千寿郎不想去,说想在家附近的镇子上学,佑康近来很忙,甚少与我联络,不过三言两语间的意思和千寿郎一致。”他冥思苦索,“……是不是尊重当事人意见比较好?” “青向佑康忙?他忙什么?” 不死川皱眉,甚至忘了追究自己的话被无视。 ……忙于寻找失踪的忍小姐的踪迹。 甘露寺欲言又止地移开眼。 同一时间,青向收回手,单膝从地上站起。 “胡蝶大人擅长隐蔽,即便是我也看不出线索。” 听见回答,宇髓‘啧’一声仰脖叹息。 “难办了啊……鬼杀队没有比你眼神好的了。” 他们此时身在蝶屋最内侧的房间,窗外是寻常晾晒被单的院子。只是此时蝶屋忧心忡忡,干透的被单飘在系绳上,没人去收。 “蝶屋没有人发现吗?” 时透掀开帷帘走进屋。 “别说发现,什么时候失踪的都不知道。” “那也不是佑康的工作了。他刚刚康复不久。” 经过医院的身体检查,青向佑康手脚有不同程度骨折,耳道及耳膜发炎,后脑有一大块淤血,但不危及大脑,只等淤血化开后就能痊愈。后脑直撞上围墙却平安无事,让医生大呼死里逃生。 当然,真相并非死里逃生,那日燃烧到极致的呼吸法刺激身体,堪称奇迹地愈合了开裂的脑骨和耳膜。不然即便及时送医也救不回来了——仅对人类而言。 “不是宇髓先生叫我,是我拜托他带我一起找胡蝶小姐的踪迹。” 青向大概猜到胡蝶失踪去做什么,只是‘完善’的杯骸刃也无法从茫茫人海中找人。 ——杯骸刃仅是‘完善’,并非‘完美’。 那日身体流出的消极情绪渗进土壤消失不见,尚不能确定对土壤的影响,正好附近的居民被疏散,干脆拉条线防止外人闯入。 扯远了,回到现在。杯骸刃被青色彼岸花‘完善’过,不再惧怕阳光,可以堂堂正正的行走在白日的街道,只是同样的状态,假如是鬼舞辻得到,恐怕会歇斯底里地怨恨自己受到了欺骗。 青色彼岸花并非将鬼变为完美的造物,事实上,它是令鬼变回人类的转换器。只要是人类就有寿命,有寿命就有终结,‘短暂’的几十年后迎来死亡,和鬼舞辻的追求背道而驰。 第144章 不过,怎么说呢,青向现在并不介怀‘死亡’了。 正如炼狱所说,‘正因为短暂,生命才如此可贵。’ 青向回神,接过时透递来的羽织。 “我也很担心胡蝶小姐,正好伤势不重,就加入宇髓先生的搜查队。他已经忙得恨不得□□了,上次走路左脚绊右脚,超级好笑。” 第85章 “喂臭小子,别在正主前说他的糗事。” 宇髓作势要打。衣袖扯起,露出对木质假肢。 “哪有。” 青向轻易避开,带走时透朝外去。 “我再去问问其他人。” 蝶屋外侧人影匆忙,人人带着焦躁不安的脸。神崎站在二楼主持大局,勉强定下众人不安的情绪。 青向看了会儿,神崎太忙了,完全没发现出走廊的两人,于是没上前打扰。 他一边口头答应时透的对话,一边向蝶屋外踱步,思索胡蝶会去的地方。 不知道她身体怎么样,想来童磨由于忌惮杯骸刃,不会下狠手。即便如此,在床上躺了一周也……没有目击证人,不确定她离开时的情况。 童磨…… 青向头疼地用手指点围栏。 早知道杯骸刃会现出本体,直接让童磨也加入战场好了,干脆利落一起解决掉,像黑死牟一样。 在他走出蝶屋的途中——时透不知道目的地,只是这么跟着他走——看到了提着大包小包的悲鸣屿,脖子上一串佛珠极其有标识性。 “岩柱?” 青向略一侧头。 “一副跋山涉水的打扮,要去哪里苦修吗?” “正解。”悲鸣屿低声念阿弥陀佛,“业果已了,是时候迈入新的修炼,在生命的试炼中探寻崭新的菩提世界。” 所以才没对产屋敷耀哉的决议提出异议。原来是早就决定离群索居修炼去了。 在青向开口前,一坨快的看不出轮廓只看出大概是明黄色的生物猛地黏上悲鸣屿,开口就是如泣如诉的悲鸣:“呜呜呜呜岩柱大人别走!您阅历多知识丰富,您告诉我怎么才能把弥豆子妹妹变回人类再走!一生一次的请求!” 明明被追问和不知如何是好的是悲鸣屿,立在旁边的青向却突然几不可闻的一顿。 灶门祢豆子……光苦思胡蝶下落差不多忘记她的事了。 从检测机构那得到的报告证明弥豆子和鬼舞辻处于相互独立的关系。存在类别与珠世、杯骸刃类似,借由鬼舞辻的诱因转化,转变为与后者类似却不完全相同的物种。 总而言之,鬼舞辻死了就死了,波及不到弥豆子,杯骸刃转变回人类同样波及不到弥豆子。 难怪一直见不到灶门,正为弥豆子变回人类煞费苦心吧? “……对了!” 青向不出声,我妻却瞟到了他的存在,一个树懒转身,趴到青向肩膀,哪怕被时透拉着脸扯也不下来,吐字不清地大喊:“青向大人!隐柱大人!宫前大人!您大人开开恩!拜托上弦一也好拜托宫前家也好,求求你再拿一份青色彼岸花好不好!求求你了,我愿意为你做牛做马——!” 时透很努力去扯,奈何我妻好像自带超强粘性。 “佑康昨天才回绝了宫前家的来信,还不知道对方怎么说,别给他添麻烦。” 一切风平浪静,不知道宫前家从哪得到消息,特意来了封信询问青向意向,对纲常和封建家族、最主要是对做未来同学祖先没兴趣的青向干脆回绝了,现在口信还没送到宫前家,不知宫前家是何反应。总之,虽然有用过即扔的嫌疑,青向不想和宫前扯上关系。 “但是、但是,上弦一,上弦……” 但是我妻说着说着自己先消声了,突然消沉下来的小少年松手,顺从牵扯力仰躺上草地,也不站起来,就那么平躺。 “……对不起,我太自私了,提起了你的伤心事。” 躺上草地的少年阴沉的好像蘑菇,正对蓝天的脸是一眼望见的茫然。 无论是谁都没有令灶门祢豆子复原的办法。鬼杀队的古籍里没有,炭治郎那神神秘秘的漂亮医生姐姐也没有,据说能令鬼变回人类的青色彼岸花被上弦一尽数吞下,一年一生的花朵尚未长出第二茬——他的确煞费苦心地找遍了能找的方法。 “我…” 眼圈下一片青黑,鞋底踩烂的黄发少年用手腕蹭上眼角,却不断有泪水滑出,大颗大颗的泪珠和鼻涕一起流下脸,最后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对不起,弥豆子,我好没用。我才是渣男,嘴上说着对你好,其实什么都不能为你做……” 我妻本身就是个爱哭的人。受伤了哭,生病了哭,哪怕被女孩甩手怒斥也要没用地抽鼻子落眼泪,只是这次的哭与以往不同,那双眼睛盈满了悲伤。 ……真的假的。 青向对我妻哭没什么想法,令他微愕的是我妻这句里传出的信息量。 追到手了?……在身为兄长的灶门眼皮子底下? “喂,别哭了。” 青向半蹲在那颗黄色的脑袋边,将手伸进衣襟。 “说好了,做牛做马。” 出现在伸出的衣袖底下的,是本撕裂成两半、现在被瘪手针线瞎缝在一起因此歪歪斜斜的布包。 那里面是差点就被撕碎的青色彼岸花碎片,小小的一点,没什么药效,对杯骸刃来说约等于无,对实力尚不强劲的弥豆子来说却正好。 第145章 黄色脑袋顿在原地几秒,突然猛地从草甸翻身,刺手去够布包,“真的吗真的吗真的是我想的那个吗?!” 在我妻手指碰上布包的前一秒,青向吊高了手。 “我妻剑士,违反规则。”虽然有挟恩图报之嫌。青向竖起根手指,“先答应帮我办一件事,答应后再给你。” “青向大人请说!我愿尽犬马之效!” 喔,一听到有希望就很有精神嘛。 “帮我驱使你的耳朵,寻找胡蝶忍的踪迹。” / 说好要帮青向忙,我妻就真是全力以赴,不如说,先前是被弥豆子分走心神,现在弥豆子安全,他自然会作为鬼杀队一份子确认胡蝶安全。 他有全鬼杀队最优秀的耳朵,可以听见数公里之外的鸟鸣。青向无法掌握这项名为【直感】的技巧,杯骸刃无法从大海捞一只蝴蝶,我妻却能准确捕捉到那熟悉的蝶翼煽动声,接下来,没错,在时透不在场的某天夜里,我妻告诉他找到了胡蝶忍的痕迹。 “但是胡蝶大人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我也只是隐隐约约、极偶尔才能听清她的动静,等我们赶到那,恐怕她早就离开了。” 青向看起来一点也不失望。 “没关系,有消息就好,她平安就好。” 至于另一个原因。 杯骸刃单脚立在女性不远处的房梁上。今夜的风很大,他的衣角飒飒作响,身体却很稳。 “蝴蝶小姐。” 杵着木杖向前走的女性低低喘息了一声,月光下的脸色很白。她干脆靠在邻近的卢草墙上歇息。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蝴蝶小姐,这是我的话题,你是如何得知童磨的准确下落的?” 真是吓了他一跳。两人此刻身处的便是万世极乐教坐落的村庄。 “怎么,你要阻止我吗?” 女性抬起头时,蝴蝶头饰煽动,美轮美奂,映衬的肤色更白,面色却隐隐有嘲色。 “没那个打算。” 杯骸刃面色变也不变。 “童磨已经变成人类了。” 胡蝶的唇瓣半张又合拢,但只是短短一瞬,冷淡的轻嘲重归。 “你到底想说什么?劝我放弃就免了,哪怕他变成人类也无法抵消犯下的罪行。” “我说过了,没那个打算,至于我来这里的目的。” 杯骸刃扫过胡蝶苍白到津津冷汗的额头,心里稍叹了一声。 “既然对方已经变成人类,你何不用人类的方式惩戒他?……私营□□,牢底坐穿了解一下?” 第86章 “童——!” 正在笑眯眯与教徒说些什么的男人被这一声叫的顿了半晌,但是他刚转身,夹带拳风的坚硬拳面迎面而来。 咚 狠狠一声骨头相击的声响,还有重物被击飞进莲花池的落水声,溅起的水柱甩了附近呆愣的信徒满脸。 “教……教主大人!!" 摇曳的莲花下,被教徒搀扶起的男人浑身狼狈,左颊红了一圈,像只落汤鸡蹲在莲花池的岸边,脸上带着无奈的笑。 “哎呀,忍小姐,这还真是别致的重逢欢迎呢……“ “我没兴趣欢迎人渣。" 面容姣好的女性,脸上那看渣宰般要渗出冰渣的视线看的杯骸刃心里咋舌。 虽说最后顾忌对方是人类,收了力道,但这眼神看起来要送他下十八层地狱。 想着稍微提醒一下当初的约定:带你去童磨那里,但按照人类的律法解决,但女性恨得咬牙的磨齿声清晰入耳。 杯大人。 童磨仍旧盈着笑意的七彩眼眸对上了杯骸刃。 杯骸刃不是鬼舞迁,当然做不到和他远程无声交流,更别说对方此时已经不是鬼了。他站在女性背后,冲童磨甩了甩手。 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 童磨大概理解了杯骸刃的无声之意,他示意教徒放开自己,站起来甩了甩袖摆的水,脸上重新挂起了笑。 “忍小、" 咚 又是一声入水,巨大水花自天空洒下,在摇摆的莲花间染出一道彩虹。 啊……积怨已久啊。 杯骸刃仰头望向那道彩虹,不干自己事地从内到外数颜色。 来回数次,直到童磨干脆在池水下冒泡也不愿意出来,胡蝶才嗤一声,收回了拳,说着极尽嘲弄的话,咬牙切齿:“这幅落水狗的姿态真是适合你。” 她日日夜夜幻想这一天,幻想有朝一日亲自站在童磨身前,用自己的拳头砸上那笑吟吟的脸,可真到了这一天,却又不觉得快意。 蒙蔽在真实愿望上的白布被扯下,对姐姐的思念便愈发明显。 她很想现在就杀了他,为姐姐复仇,可又有一只莫名的手拉住了她。 胡蝶站在夜晚簌簌的风间,体温病态的热,却浑然不觉,只是环顾冰冷的院落。 水面上的泡泡停顿了一会儿,一颗橡色的头缓缓从水面露出,那双七彩的眼睛在水面倒影出梦幻的颜色。就是这样仿佛聚集齐人类之美的眼睛的主人,亲自夺去了数不胜数的生命。 杯骸刃不知道背对他的胡蝶忍正想些什么,但他看到童磨的上半边脸没有情绪。 天生没有感情的神子不知何为恐惧,既然无妨生命,一切似乎都无所谓。他还不清楚没有自由到死的知觉。 原本在院内的两名教徒早早慌张跑开了,一边跑还一边呼喊来援,只是跑到一半,声音就越来越小,直到趋向于零,无所不能的教主被击飞似乎动摇了他们的信仰。 第146章 一直到有整齐的脚步声从院外传来,其中还夹杂严厉的呵问。 见院中只有沉默,杯骸刃从池水的边缘蹲下,就踩在冒出水池的摊水上。 “似乎到这里就结束了,童磨。”大概是岩柱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说着说着,他总是不自觉想起岩柱手下的佛珠。 “您认为这并非等价的方式也可以惩罚夺去生命的罪孽吗?从内容上看很像,事实是童磨只是单纯发问,没有任何挑衅的意味。他像在说和自己无关的事情。 “我的想法不重要。" 愈来愈响的脚步声中,杯骸刃回头问胡蝶。 “你的想法呢?“ 但胡蝶没理他,她还在环顾四周,找着什么东西。 “这就是您的目的吗?” 警卫破门而入,先是被院内诡异的氛围惊了一秒,才准确无误看到泡在池水中,正和某人说着话的外面教徒所谓的‘教主’。 “无用的拖累弃之不顾……啊,原来如此,如此您便是夙愿达成,不再担优意料外的风险出现在您面前。但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那不是更方便吗?“ 粗暴推操间,童磨头顶的帽子跌落在地,沾水后一路滚到了池水中。童磨被人押解住肩膀,但眼神还在看杯骸刃,单纯的疑惑,似乎在等答案。 “因为那是曾经的我的夙愿了,如果我说,现在的我只想去码头搞几根薯条,安安稳稳地迎来晚年、更直白地说,死亡,你信吗?“ 杯骸刃没心思详细给童磨答疑:一些他心态上的转变。详细说就太麻烦了,旁边还有警卫虎视耽眈他呢。 童磨应该还说了什么,但刚张口就被附近的警卫推搡了回去。 “闭嘴!老老实实跟我们回去!你个诈骗犯!骗财无数还扯上人口失踪,等着吃牢饭吧!“ 被警卫包围在包围圈中的童磨闭上嘴,做了个耸肩的动作。 吵闹的院落中,胡蝶忍耳边都是耳鸣,浑然不觉外界的声音,因为病重,她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呼吸越来越粗重。 但是她突然看见了自己找了那么久的人影,一头黑色的长发,粉绿色的眼眸,和她一般无二的的面孔,还有头顶的两个蝴蝶发饰。 温柔的面孔仿若记忆中永不退色的微笑,站在胡蝶忍的面前,相隔几步的距离,站在虚晃的憧憧人影中。 “忍。” 泪水模糊的视野中,蝶翼羽织轻轻回荡的身影也看不真切。 “姐姐……“ 胡蝶低下头,用掌骨擦去眼面的泪水,低看声,左手死死掐住裤线,像当初那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子,带着病中的哑音: “没能听你的离开鬼杀队,对不起,没能为你报仇,杀了童磨,对不起。" 擦去泪水的视野中,她看见漫天的蝶粉中央,身影黑发上的蝴蝶发饰正跟着轻轻荡翼,香奈惠温柔的眼眸舒缓,带着后悔与遗憾,粉与绿的交汇中,缥缈的噪音犹如轻略耳畔的花瓣。 “是我该对不起才是,一直以来留你独自一个人,强迫你做不该做的事,在你怀里说了不该说的话。假如我没有说那样的话,这几年来,你一定更加拾头挺胸、勇往无前,不再为自己的决定犹豫。” “不是——” “忍。“ 香奈惠突然打断了她。 “姐姐…?" 胡蝶忍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做得好。” 那花瓣中逐渐消失的身影对她露出了往日记忆中如出一辙的笑容,哪怕颚角有泪水闪动。 “你比我想象的更坚强。 花瓣落地,胡蝶忽地惊醒,冷寂的夜色凉彻,盈满了泪水的紫色视野中只剩神色各异的警卫拿着火把的倒影。 / 鬼杀队在警卫来往的街区旁找到了胡蝶忍因病昏迷的身影。 旅馆的单人间里,失踪的鬼杀队虫柱安稳地在被得中昏睡,安静又沉默,没有泪水也没有梦吃。一直到鬼杀队队员小心地把她搬到移动担架上,胡蝶都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这安静的姿态一开始吓了善逸一跳,噪音都抖了。 “胡、胡蝶大人?” 无论如何都唤不醒胡蝶,就要善逸要上去扑摇时,青向扯住了善逸的肩头。 “别打扰她了,她只是在睡觉。” “哪有人睡得像尸体的!绝对是死了吧绝对!鸣哇哇哇哇我就知道哪怕鬼消失了也会有前辈们因伤病丧生,我上过的战场受过的伤也不少,这么说我也快了……” “好吵。” 青向就要用铁拳威胁小孩闭嘴,善逸已经先去了角落呜呜的哭,开始分配起死后留给弥豆子的遗产。 “弥豆子……我所有的钱够你包下一车糖葫芦了,你一定要合理分配,每天吃一串”吸吸鼻涕,“吃糖葫芦的时候一定要记得想我啊……" ……算了,这种程度的就随他吧。 青向收回目光,向看过来的隐点头。 “只是睡着了,注意轻一些,不要吵醒她。“ 本来毒素还没完全清除就强行跑出来,还能给童磨邦邦来几拳已经出乎他的意料了。 现在身体强制陷入昏迷,呼吸法不自觉运转排毒,昏睡个几天几夜,注意吊水就好。不过睡得这么沉好像陷入了某种梦境,而且是令她非常怀念,足以令她安稳下来的梦境。 看着胡蝶被隐带着离开,青向没有和鬼杀队一起走,而是带着时透走出小小的旅馆。 第147章 明明只是小小的村落,街上却人来人往,行人如织。 阳光普照的街头,年长的老人、幼小的孩子,没有人挂着一目了然的笑,却也没有人带着过度的悲愁。大家按部就班地过着生活,幸福与不幸,走在向阳的街道上,忧愁着小的优愁,无意识地向未来驶进。 “佑康?” 时透从后面走出来,环顾四周。 “有什么要做的事吗?“ “主公大人说要解散鬼杀队,你知道这件事吗?" 虽然是跳脱的话题,时透还是接上了频道。 “嗯,而且不死川和富冈都主张不解散,伊黑……貌似也支持吧。“说到后面,他有些迟疑。 主要是伊黑自从与甘露寺私下确定关系后,态度一天一个变,而且总是以后者的心情为转移。 “水柱大人吗?“ 不死川和伊黑无所谓,富冈也在这列还真是令青向有些意外。 “假如鬼杀队解散了,你接下来想做什么?” “做什么……”时透闭上旅馆门,“天音建议我去上学。她说我这个年纪正是应该上学,和同龄人相处、学习知识、耳濡目染如何与他人相处的时候。但我不喜欢。“ “上学啊。” 青向选择性忽略时透后半句,想象一番时透穿制服的模样。怎么说呢,学生制服和这类天然的性格简直是绝配。“喔,挺不错的嘛。” “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件事?“ “或许有些不体谅主公大人的心情,但我主张不解散鬼杀队了。“ 就这短短的一天一夜,青向改变主意了。 “不解散?“ “嗯,反正空有一身武艺的我们也没处用吧?想要归隐的就回家隐居山林,不想归隐的,比如风柱大人和水柱大人,就沿用鬼杀队的名号,走到阳光下,走上大街,堂堂正正的保护他人,将坏人绳之以法,再堂堂正正地接受人们的感谢,我感觉,这样还不错啊。” 紫藤林中的鬼杀队本部早已坍塌,此时的本部临时设立在炼狱宅,听到少年放松的嗓音,所有人都短暂地怔了一瞬。 不过他说的没错,与其队内两股相对的观念争执不下,不如各自去向希望的未来。而鬼杀队,则依旧存在,只是和鬼的覆灭一起走到阳光下。 “……” 短暂的停顿后,不死川突然笑了。不是往日那样嘲讽的笑,而且放松而惬意的。 “我也觉得不错,小子,出了个好主意嘛。“ “走在阳光下,堂堂正正地保护他人吗……” 原本犹豫不决解散鬼杀队的甘露寺脸颊微微泛红。 像英雄那样……好帅! 注意到甘露寺脸频的微红,伊黑的话收了回去。 “可以。" 富冈点头。 “不仅是鬼,还有许多同族威胁着人类的生活。" “呜姆呜姆,也就是民间的督察队吗?“ 刚刚出院休养的炼狱还是很有精神,在阳光下询问主公的意见:“主公大人,您觉得呢?“ “如果转变为民间的督察队,或许就要换个名字了呢。”半边脸的诅咒退却到眼底的产屋敷含笑,看来很支持。 “叫什么好呢?”下意识改变了最初的打算,甘露寺兴致勃勃,“民间的督察队,新选组?“ “新选组最后的结局不太好吧,再说,刚过了没几年、有三十年吗?“ 用木质假手推开房门的帅哥有一头披散的白头发,和服的样子看起来相当帅气。 “抱歉,主公大人,我来晚了,收集队士们去向的工作花了点时间。“ “宇髓先生!” 甘露寺小小招手,面庞是显而易见的喜悦。 “响!鬼杀队的华丽之神怎么能在这时候缺席。" 宇髓经过青向身边时,冲后者笑着扬了扬眉。最后,他在产屋敷前单膝跪地,用曾经鬼杀队剑士的身姿向对方呈上意见书。 “打算留在鬼杀队的人不少,半数有余,足以维持运转。” 那张写完鬼杀队现存全部剑士的名单上,没人都慎重地打上了圈或叉。 “那么,我的孩子们。 在天音的帮助下,从回廊间站起的男人清弱却不虚弱,嘴角的弧度与眼中的笑意一同发自真心。 “想要留在鬼杀队的请举起手来。” 有举手的,也有没举手的,但无论如何,这最后的去留与决断并未切断诸人间的联系。 没有服众的名字,鬼杀队最终还是叫了‘鬼杀队”,名字稍有些奇怪的民间督察组织自沿海区域低调的开始运转。没人知道他的来路,也没人知道他的运营模式,只知道是某天突然出现在街区的组织。 青向和时透、炭治郎等年纪稍小的剑士最终还是被塞进了学校,只是是离炼狱宅最近的学校。 大家仍是鬼杀队的剑士,只是平日必须在学校上课。早就接受过教育的青向没耐性再听一遍,一开始跃跃欲试着逃课,他一逃课,连带着时透也跟着逃,看见时透逃,昏昏欲睡的嘴平也逃,常常展开一长串的连锁反应。在校方通过种种途径通知了炼狱后,无法抗拒炼狱眼神的青向最终还是坐在了课堂。 “说起来,宫前家没有来找佑康呢。“ 清爽的夏风自窗户吹进教室,时透就坐在趴在桌子上的青向邻座,桌前的本子一片空白。虽然他比灶门、青向小了一岁,还是在本人要求下和大家读了同一年级。 第148章 “嗯……毕竟他们真正的后裔另有他人。" 事实上,不能说宫前家没来找过青向,前者不死心,私下找过后者许多次再次进行血液检测,搞得青向烦不胜烦。所幸第五次后终于没有了动静。 不过,当初鬼杀队刚刚入世时,是沉默的宫前家和根树茂密的产屋敷家一同作用,才勉强挣得了沿海区域互不干涉的扫黑除恶权,在产屋敷对此感谢时,宫前家只送来了一句话: “就当做是默默无闻一直保护我们的感谢吧。“ 就这个语气来看,大概彻底对青向死心了。 正处温朗的夏日,骄阳高挂,热腾腾的气浪扭曲了远处的视野,偶尔从远处传来小镇的吆喝。 昏昏沉沉的下午最适合睡觉,学校里的氛围同上。 在老师踏进教室前,青向勉强站起来叫句‘老师好’,坐下后眼皮却越来越沉。 听到脑后一声磕击桌案的‘咚’,灶门慌张张回头来看,看见一个睡觉,一个光明正大的发呆,想起早些时候炼狱先生的嘱托,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对青向来说,这已经是两年前绝对无法预想的景象:平凡、安宁,带着芸芸众生皆有的、归于人潮大海的吐息。 曾经对‘生命’感到恐惧的人,如今坐在燥热的窗边,粉笔板书的敲击音越来越远,笔尖和本页的碰撞声渐行渐寂,眼前的光亮逐渐暗沉。 他坐在鬼杀队曾经剑士们的身后,昏昏欲睡;小镇外缘的宅院中,橙黄发的男性若有所思研究书页,等待镇上的放学铃;遥远的海边,氛围不同的身影漫行在大街小巷,腰后是裹了布条的细长包裹;瀑布飞溅的岩石上,肌肉盘虬的男人正顶浪攀岩;偏远僻静的山村,白发俊朗的男人打着哈气,摸着蓝发女性的头顶;某家昏暗的和果子店,樱绿发的女性和身侧全身上下包裹绷带的男性正挑些什么。 依靠着教室的背椅,尚且看出稚嫩影子的少年抱手沉沉睡去。窗外,蓝紫发的青年一身文人打扮,正从学校的拐角经过。 阳光下,作为一个普通人的身影,他的影子扫过了栏杆。 第87章 番外 秘密 “那个……我说啊……" 黄毛少年似乎绞尽脑汁想说些什么。 “样貌、身材、天赋,这些偷偷给他的堂食加糖也没用的外在我已经勉为其难地不去想了……” 湛蓝的天空下,白色石砖铺就的西式回廊边,用薄薄一层木板压成的公告栏就钉在墙上,写在上面的,那是一年两次的最重要考试的名次。 “但是啊……” 灶门悄悄往旁边移了移,顺便拉走大口吃馒头的嘴平。 “整天上课睡觉还能考全校第一是什么向魔鬼出卖灵魂的魔法吗?!绝对是向魔鬼出卖灵魂了吧?啊一一我想什么努力也不付出就成为年级第一,魔鬼什么的狐神什么的我的灵魂就拜托你了一一绝对是这样吧?绝对是吧?!“ “善逸,就算你这样说,也不能改变你年纪倒十的名次……“ “够了啊!住嘴!我已经很努力不去想了!!“ 我妻一把抹开脸颊的面条泪,指着公告栏不甘叫嚷。 “伊之助!青向就算了伊之助是怎么回事!这个猪脑袋是怎么考的比我高的!” “嗯?" 勉为其难才接受在学校摘下猪头罩的嘴平露出一个相当欠扁的表情:“因为山大王我比你聪明!就这么简单!" 事实是运气太好,考场全靠转铅笔居然也考出了中下名次。 “去死啊啊啊!我不甘心!为什么只有我是垫底的啊!!" 少年崩溃的叫喊传出很远,惊飞了几只白鸽。 但是突然他顿住了,像转到一半的录像带突然卡壳。他把挠乱一头黄毛的手放下来,脸上露出明悟和若有所思交杂的神情。 “善逸……?" “炭治郎,你说过,不付出努力绝对无法收获果实的对吧?“ “嗯,我是这样说过。”为了规劝善逸好好学习。 得到灶门肯定的答复,我妻精神一振,好像证据确凿般振振有词,“所以!青向一定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偷偷学习!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每天潇酒散漫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他一定每晚都在屋里挑灯夜读,眼睛瞪出血丝地看书”说着,他又想起另一确凿的证据,右手垂在左手手心,“所以他每天上课才那么困!“ “呵!为了成为女孩子心目中的完美王子,真是卑鄙啊青向,就让我名侦探我妻揭穿你苦苦维持的伪装!“ 虽然灶门完全不想掺和这件事,但理所当然的,他被我妻强行拉了上来。 放学后教室外怪形怪样趴门的黄毛显而易见引起了关注。 “善逸……你这样好像偷窥的变态。” 眼看周围同学怪异的目光,还有越来越多人正往这包围,灶门逐渐红了脸。 “别闹了!快和我回去……我不想明天和你一起上校报。”后半句是真心话。 “嘘!别吵!" 我妻几乎用上了学习呼吸法时的专心,全神贯注教室内某人的一举一动。 “他收拾完书包要出发了! “往这来了炭治郎我们快躲!” “……” 教室内,青向随手把书包合上。虽然不需要写作业,但不拿些什么回去炼狱的眼神会很恐怖。 “佑康。“时透一边提醒一边思考该怎样把需要拿的书放回去些,“有人在看你。“ 第149章 “嗯,注意到了。“ 想不注意都难,这仿佛有热度的视线。 青向把没装几本的书包提上手,和时透先后离开了座位。 路途中,时透朝他问:“没事吗?”虽然这么问,但语气相当平淡。以青向对他的了解,大概在想晚上吃什么。 只是清醒状态的我妻而已,还有灶门在旁边看着。 青向想说出口,但想想我妻变态到令他咋舌的听力,只是简单点了头。 说起来,这次跟踪的目的是什么,上次跟踪好像是……情人节?窥视我收了多少巧克力……啊,最后垂头丧气的,貌似消停了一周。 消停一周又重振旗鼓的主角从门后探出头,朝灶门招呼:“快!他没发现我们,我们上!“ 灶门刚要再说话,黄头发的少年却已经跑了没影。借大的走廊间,人们打量的视线如有实质,灶门只能无奈地再叹息一声。 桑岛师父,对不起,善逸真的变成你担心的偷窥变态了。 / 前鬼杀队隐柱的青向佑康放学后会和低一年级的千寿郎汇合,三人大致聊几句再一起回炼狱宅。速度不快,大致走到一半的距离,能碰见外出采买的炼狱杏寿郎,由三人变为四人队伍。 回家吃过饭后,稍微休息一阵,由千寿郎→时透→青向→炼狱的顺序开始洗澡,不在自己使用的期间,青向会在后山的锻炼场锻炼。明明是隐柱了还在练最基本的挥砍,基本功倒是不错。 灶门蹲在瓦片铺就的屋檐上,看着身侧的我妻奋笔疾书,虽然信任对方还是有点担心:“没写奇怪的事情吧?“ 我妻一把合上不足巴掌大的小本子。 “奇怪?什么奇怪?我写的都是揭穿假面的线索。” 搞不懂,但不是奇怪的事情就好。 灶门又想起刚刚趁我妻沉迷书写,偷偷向炼狱先生通风报信时得到的回复:“呜姆!偷学绝学吗?没关系没关系,佑康已经发现你们了,没赶人就是没问题!“ ……已经被发现了,善逸还这么来劲。 “炭治郎,看,青向洗完澡回屋了!”我妻用胳脯肘撞灶门三下,示意这里是重点,“亮灯了!大晚上不睡觉一定是偷偷干什么!“ 的确,大致是就寝的时间了,青向房间里反而亮起了灯。 “喔喔喔来了!名侦探揭开面纱的时刻!" 我妻朝半空挥了挥拳,拉着不情愿的灶门朝夜色中放射暖黄光晕的和室跳去。 透过半开的窗沿,发梢末尾还浸着湿气的少年背对两人跪坐,左手是摊开的学校教材,右手是不断摇晃的笔杆,似乎正严阵以待写着什么。 我妻拉了拉略显惊愕的灶门,得意洋洋地小声道,“我说吧。“ 果然,为了装出一副天生聪颖的完美模样,吸引学校女孩子们的芳心,青向每晚笔耕不辍偷偷补白天的内容……太卑鄙了! 灶门反而有点恍惚,或许是青向在他心目中的形象确实太高大,此时反而有种梦境崩塌的不真实感。 “但是,努力学习是好事!”灶门咳了咳,强行回神,“好了!善逸,你看到疑问的答案了,现在按照我们约定好的……”回去。 但是黄发少年已经摆脱了指挥,捉到‘完美王子”的马脚让他信心满满。 “就让我来当场喝破他的阴——" 他的话突然卡在了原地。 房间内,从桌案前抬头的身影终于露出了他一直写着的‘纸’是什么:那是一张白色的薄薄面皮,摊在桌案上,手里握着的笔也不是笔,是削成两头细的黄瓜条,而笔墨,干脆是晚饭剩下的酱料。 此时薄薄的面饼上满是密密麻麻的小字,背对两人的少年整体扫过一眼,是满意的点点头,随后从两头起卷面皮,一路卷成两个螺旋的一长根,再用手捻起来。 随后发生的事情,让我妻瞳孔地震。 他看到,捻起卷面皮的青向,仰起头,张开嘴,对准,行云流水地吃掉了卷面皮。 咀嚼的细微声响回荡在夜色中,和着夏日的虫鸣。两个趴窗缝悄悄向内看的少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没有来时的兴奋,离开炼狱宅时,我妻诡异的沉默,表情不时诡异,不时扭曲,偶尔伴着若有所思,似乎陷入了巨大的怀疑当中。 而灶门则在走之前,最后的余光管到了青向一脸等着看好戏的散漫笑意,还有对方暗示般的扬眉。 不要告诉他。 灶门回头望望我妻虚晃的脚步,了悟一切的少年怀着心底莫名松口气的感受,一路保持了沉默。 半年后,伫立在改变了排序但第一位名字不变的排名前,我妻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我妻善逸’的名字排在中下,进步之剧烈,让爷爷破天荒为他做了顿寿喜锅。 “你这家伙,真的跑去向狐神请愿了吗?你个叛徒!” 猪头罩山大王愤怒地指责‘叛徒’,“居然投入了狐狸的怀抱!" “狐狸吗?”只是因为手抄了一遍教材所以记得牢但自己浑然不觉的少年沉声低笑,阴影下的身姿莫名高大,“也好,就让我背负这秘密的罪孽。” “……你在说啥?“ “你不懂。” 我妻转身,衣角飞扬,向着学校的大门走去。 自认为怀抱秘密的少年走入阳光,那仿佛向着寿喜锅进发的沉着脚步,踏实而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