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南同人] 天使之坠》 第1章 [bl同人] 《(柯南同人)[柯南/快新]天使之坠》作者:柒木有时【完结+番外】 文案 原作背景(新兰快青友情向),全文he(含m27设定) 互相救赎文学,内容包含假死、战损、病弱,双向暗恋+久别重逢 ------ 他从前一直洋洋自得,全世界有70亿人,地球上有万亿的生灵,可只有我,只有我们是如此相似,如此相同。 我再也忘不掉他了,黑羽快斗想。 多么令人痛苦,又多么值得庆幸。 ------ 工藤新一好像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面对这个人,自己总是有脾气,总是很幼稚,在还是对手的时候,就常常肆无忌惮地支使他。 对这个人,他从来没有把握,总是患得患失。所以他需要用这些越界的方式,去打探他的底线,衡量自己的位置,拼凑爱意的根据。 因为脚下没有实感,所以步步下探,步步深陷。 ------ “新一还愿意,做我唯一的观众吗?” 工藤新一不记得自己当时是怎样的心情,或许天地初开时劈开混沌的一霎也不过如此。他的视线早已模糊一片,朦胧的光影里,他似乎看见了那个自己无缘相识,未曾得见的,十八岁的少年。 “愿意。”黑羽快斗将从台阶上飞扑而下的人牢牢接住,积蓄的泪水滑进有些汗湿的脖子里,将深情的誓言压出哽咽的哭腔。 “我愿意。” 内容标签: 柯南 主角:黑羽快斗,工藤新一 ┃ 配角:宫野志保,服部平次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爱是不幸命运中的唯一救赎 立意:爱与救赎 第1章 暗号 “少爷,潘多拉已经销毁,我认为没有必要冒险答应对方的无礼挑衅。” 寺井担忧地看着盘腿坐在深色沙发上的黑羽快斗,后者的膝上摊着一张大大的黑白报纸,上面印着铃木财团下给怪盗基德的挑战书。这次展出的宝石据说是铃木次郎吉刚刚从美国拍回来的【天使之坠】。 三个月前,和动物园的最后一战里,快斗少爷受了不轻的伤,在一个神秘人的帮助下,才好不容易从爆炸中死里逃生。原以为少爷可以从此过上18岁孩子该有的平静生活,没想到铃木财团的人不依不饶,三个月连下了四封挑战书,非要把少爷逼出来。 之前的三次,少爷只是随意看过一眼就扔到一边去了,这次却愣愣地发了二十分钟的呆。难道是这颗宝石有什么特别之处?可除了潘多拉,他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宝石,对快斗少爷有特殊的意义。还是因为这次的挑战书上额外多出的暗号,激起了少爷的好奇心? “寺井爷爷”,叹息般的声音回荡在空荡的客厅,“帮我准备吧。” “快斗少爷!” 没有理会寺井焦急地驳斥,低下的眉眼将溢满的温柔敛藏,安放在不为人知的角落。右手的拇指轻轻摩挲着粗糙的纸面,这串短短的暗号,仿佛拥有着穿越次元的摄人魔力。 “我的确,还欠大家一次告别啊。” 作为怪盗基德的告别。 “可是,您的身体……” “放心吧”,他偏头看着寺井,语气轻快,眼里久违地跳动起自信又俏皮的光芒,“我想,发起挑战的人并不是为了抓我。” 寺井更加疑惑了。谁都知道铃木次郎吉老爷子对抓捕怪盗基德可谓有着异乎常人的执着,不然也不会在怪盗宣布退隐后,仍然锲而不舍地发布挑战信。 如果不是为了抓捕基德,那这些挑战书是为了什么?总不会又是他的爱狗被困在什么保险柜里,需要少爷去帮忙吧。 不过,自从那场爆炸之后,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少爷这样跃跃欲试的摸样了。既然少爷这样笃定,一定有他的道理,他只要把一切准备做到万全,尽量不让少爷有任何受伤的风险。 “好,那我先去准备,上次滑翔翼坏掉之后,以为再也用不上,一直没有准备新的。” “那就谢谢爷爷啦!” 黑羽快斗的目光重新落在挑战书上疑似乱码的暗号上,脑海里迅速构思着各种疯狂而盛大的魔术场景,周身的血液久违地升腾了起来,为了惊艳那个挑剔又爱拆台的观众。 这个暗号他再熟悉不过,与他当年阻止钟楼移交时,刻在表盘上的暗号如出一辙。他从没有刻意调查过,那天在直升机上将他逼至绝境的人究竟是谁,但他就是知道。 只有他,也只能是他。能在不知道姓名的时候,就将他逼上孤注一掷的绝路。 他们在命运的接引下相遇,每一次交手,都能触发灵魂深处的战栗。他们是命中注定的敌手,是背道而驰的知己,是永不相见的恋人。 【我想见到你。】 真不像名侦探的风格呢,他轻轻呢喃着,眉眼都透着愉悦。这些日子的苦闷,仿佛都在这五个字里消解了。 对在爆炸中将他救出的神秘人身份的揣测,对失去怪盗基德的身份后,他与名侦探唯一联结消失的怅然,对妈妈视频里担忧和欲言又止的神情,对青子探寻又不敢深究的目光。 他原以为,怪盗基德只是他生命中的一段插曲,是一场华丽的表演,一段虚假的戏剧。可当真正褪下那席清冷的白色假面,终于不再游走于光明与黑暗的交界时,他却并没有如自己想象般如释重负。 第2章 这段经历已如烙铁般印刻在了黑羽快斗的生命里。 尤其是…… 尤其是,那些只属于怪盗基德的经历,只属于怪盗基德的关联,只属于,怪盗基德的感情。 他还是黑羽快斗,又好像不仅仅是黑羽快斗了。 青子大概已经察觉到他的变化了吧,那个小太阳一样开朗的女孩子其实有着非常敏感的心思呢。 “快斗,”在一次放学回家的路上,她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你最近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认识的黑羽快斗,从来是个开朗活泼的男孩子,会开心地给大家表演自己新研究的魔术,会为别人的称赞洋洋自得,会捉弄和调侃周围的同学,会不经意地安慰照顾伤心的朋友。 他永远肆意、永远明媚、永远张扬。 可自从他上次病假后回来,整个人沉闷了很多,不再咋呼着到处表演魔术,连最爱的甜品也兴致缺缺。只十几天的时间而已,他仿佛已经走出了她熟识的世界。 “笨蛋青子,我只是身体还不舒服而已啦”,熟悉的调侃在耳边响起,连白眼都与从前别无二致。 是吗?她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可转念一想,快斗一向很少生病,这次病了那么久,一定很难受。等病好了,他就会变回那个活力四射的快斗了。 “嗯!”她的心情重新变得明媚起来。 少男少女的身影踩着夕阳,在绵密的时光里,越拉越长。 黑羽快斗也不明白,为什么?扮演怪盗基德的日子里,他并不觉得做黑羽快斗是一件辛苦的事。可如今,假面卸下,深沉的疲惫感却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也许是因为,他将一个灵魂拆成两份,分给了不同的身份,去经历了不同的人生。而现在,另一个身份消失了,失落的灵魂只能挤回黑羽快斗的身体,让他无法再泾渭分明的区分。 而那片失落的灵魂,也常常会想,怪盗基德的人生,或许是不被认可,也不被接纳的。不同于黑羽快斗,那是不应该存在的分身,是游走于法律边缘的罪犯,是见不得光的幽灵。 可那也是他。 所以,也想被承认,也想,被期待。 他将腿上的报纸,小心地迭成一个小小的方块,动作轻柔,像对待易碎的珍品。 【我想见到你。】 他轻轻地笑了,带着五月温煦的阳光。 至少,这世上,有一个人,永远期待着作为怪盗基德的自己。 最后一次。 我要用什么样的魔术,让你永远都不能忘记呢? 名侦探。 第2章 谢幕 谁都没想到,在铃木财团的三封挑战信落空之后,终于在第四封,迎来了怪盗基德的回应。 【当黑夜淹没不尽的白昼,时钟敲碎童话的序幕。 我将踏星海而来,拯救坠落的天使。 结束这场白色的幻梦。 (暗号)】 “柯南君,”捏着预告函若有所思的中森警官突然开口询问道,“预告函只能确认这次行动是在晚上,但没有具体的时间。” “零点,”一个稚嫩的声音笃定地回答道,“夏至夜的零点。” “欸,为什么?” “不尽的白昼,应该是指白昼最长的夏至日。至于零点,”柯南突然抬头看向中森警官,摆出一张孩童般天真的笑脸,“童话书里不是说,魔法都会在零点消失吗?” “确……确实。” “喂,你们在干嘛,这是铃木家的展馆!”洪亮的声音在场馆的另一侧中气十足的叫喊到,铃木次郎吉怒目圆睁地瞪着正在布置机关的警员,身后还跟着十几个拎着箱子的工人。 “又是这个老头子!”中森警官扶着额头,咬牙切齿地大跨步向次郎吉老爷子走去,大声反驳道:“抓捕基德的行动由警视厅负责,当然包括现场勘察和机关布置。” “呵,你们的招数要是管用,会这么多年都抓不到人?这可是最后一次机会,你们不要拖后腿,我铃木次郎吉这次一定能成功逮捕基德!”人老心不老的次郎吉老爷子右手握拳,做了一个必胜的姿势。 “哼,说的好听,你赔了那么多钱,不也一样基德的影子都没抓到。”中森警官插着腰,针锋相对地嘲讽道。 “你!” 两人面对面站着,互不相让地瞪着对方,仿佛是在比拼谁不眨眼的时间更长。两侧的警员和工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避免卷入这场没有硝烟的斗争。 眼见现场的气氛愈发的剑拔弩张,现场活动可能无法顺利开展,柯南无奈地走到两人中间,稚嫩的童声打断了两人火光四溅的怒视,“我刚刚问了新一哥哥关于暗号的事情噢。” “什么意思?” “和他这次的行动有关吗?” 两人立刻放弃了大眼瞪小眼的无聊活动,刚刚还弥漫在场馆里的硝烟瞬间消散在了对暗号的求知欲下。 “新一哥哥说只是普通的挑衅而已啦。” 中森警官不敢置信地拖着下巴,“基德……会这么无聊吗?” “嗯!”柯南将手枕在脑袋后面,摆出一副无懈可击的纯真笑脸,心想,这应该,也能算挑衅……吧? 【不胜荣幸,等我。】 不愧是令和时代最伟大的魔术师。 得知基德大人将在退隐前进行一次谢幕演出后,全国各地的粉丝都蜂拥而至,在行动预告日当天将整个博物馆周围的街道都拥堵住了。原该寂静无人的午夜时分,如今却喧嚣如黎明的菜市。 第3章 真是忠实的观众啊,柯南从博物馆二楼的窗户向外张望,明明站在场馆外什么都看不到,却还是坚持要在街头证明自己对偶像的支持。 真是个装模做样招蜂引蝶的家伙,才骗到这么多粉丝,柯南愤愤地想。 回身走到廊边,楼下的中森警官和次郎吉老爷子又开始了新一轮的争端。 这个博物馆一共五层,中间的大厅是镂空的,直达穹顶,宝石的展台就放在大厅的中央。四周是旋转的扶梯和走廊,不知道这家伙会把机关放在哪里。 他应该,已经在场馆内了吧?柯南环视着这座巨大的场馆。 这一次又扮成了谁呢? 他慢慢踱步回到一楼的大厅,静静地等候着,怀揣着难言的期待。 三。 二。 一。 钟声响起。 场馆内的灯火在钟声敲响的一霎全数熄灭,仿佛遵从着某位巫师的号令。四周升腾起浓稠的烟雾,阻隔着人们的视线,像浸泡在一团暖绒的棉花里,除了一片白花花的朦胧,什么都看不到。 胆小的人在尖叫,恐慌的人在碰撞,错乱的脚步声四散奔逃,中森警官下达指令的叫喊声在怒吼中沙哑。 还有…… “圣洁的天使,是否愿意成为白色罪人的共犯呢?” 心脏疯狂跳动的声音。 他没有回头,知道他就在他的身后。灼热的呼吸在颈侧喷洒,将耳尖氤氲出一抹淡淡的红。后背传来阵阵撩人的热意,熏地心跳如四周奔逃的脚步般错乱。 该死,他想,他靠得太近了。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哦。” 细瘦的腰突然被一只手臂牢牢禁锢,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他们便离开了遮掩视线的白雾,双脚离地,浮上暗色的半空。 视线慢慢变得清明,走廊上巡逻的人员,早被中森警官叫到楼下帮忙。四周漆黑如墨,只月色从窗外透进一丝清冷的光,脚下是如云般的白雾。 腰上的手,身后的人,滚烫如烙铁一般,血肉都叫嚣着溶解。 “名侦探,看好哦。” 清脆的响指,将漆黑的场馆,点满了黯蓝的微光,地板上,墙面上,只一席白衣在蔚蓝的光影中缓步向上,像游走在阒寂的夜空,又仿若沉沦于静默的深海。 “你……什么时候做的?”他的瞳孔因诧异而微微放大。中森警官每天都会来场馆巡视,进入场馆的每个人都是分组行动,他是怎么私自安装了这么多东西? 更重要的是,为什么? 为什么明明已经拿到了宝石,却还要准备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因为是最后一次演出吗?果然怪盗都是仪式感拉满的浪漫主义者。 “还没有结束哦,名侦探可不能走神呢。” “什么?” 话音未落,像感知到什么似的,他抬头望向本该漆黑一片的穹顶。 无数的光点从空中缓缓飘落,像夜空中坠落的流星,他不禁伸手将一点星光握在掌心。是一片蓝色的玫瑰花瓣,上面缀着发光的珠粒。 红的、白的、粉的,各色光点渐次落下,编织着五彩斑斓的梦。 江户川柯南,或者说,工藤新一,几乎要耽溺在这样的梦里了。 明明知道,这个人惯会铺陈浪漫,待谁都多情;明明知道,他偏爱纵情游走,从不为谁驻足停留;明明知道,自己于他,只是难缠的对手,特别的观众。 他知道这么多,偏偏不知道他的名字。 不是没想过去查,事实上,怪盗对他可以说得上放纵了。他知道他与自己面容相仿、年纪相若,连声音都相似。如果想要去查,借助公安和警视厅的力量,应该不难。 可偏偏这件事,他死死压制着自己旺盛的好奇心,无论多少蛛丝马迹摆在眼前,他都视若无睹。 只是,想等他。 等他,有一天,主动走到自己面前,介绍自己的姓名。 等他,愿意卸下怪盗基德的面具,向他展示另一个,生动鲜活的灵魂。 可不会再有机会了,他近乎绝望地想。几天后,世上大概就不会再有工藤新一,也未必再有江户川柯南了。 多可惜啊,他想。 我们只有这短短两年的缘分。 “名侦探,喜欢吗?”低沉的呢喃在耳后氤氲着暧昧的气息,“来自怪盗基德的谢幕。” “是我送给你的,专属演出。” 侦探从不做梦,可这一霎,他突然不想探求这美丽的虚实,也不愿去揭穿梦境的真假。 他仍然清醒,他想,这是一个侦探的基本素养。 清醒地看着自己沉沦。 第3章 求助 盛夏的午夜,燥热的令人烦扰。 柯南站在博物馆顶层的天台,楼下熙攘的人群推搡着朝西北方跑去,追逐着空中飘然而去的白色人偶。 “请注意,第二分队注意到怪盗基德已朝西北方向逃窜,目前位置,杯户大饭店附近。” “发现怪盗基德行踪,正在往郊区的方向移动,请求指示!” 他转身看向对面这个正拿着对讲机玩的不亦乐乎,把警察耍的团团转的人,无奈的摆出了半月眼:“你这招还真是百试不爽啊。” “啊,”百变的魔术师按掉手里的传呼机,“只要名侦探不拆穿我。” 他一步一步,踏着月色,缓缓走到柯南面前,屈膝蹲下,带着俏皮又肆意的轻笑,“名侦探要拆穿我吗?” 第4章 这家伙,明知故问。他恨恨地瞪着这个嚣张的怪盗,脸颊因恼怒而染上一层薄粉。 好可爱!怪盗在心里叫喊着,眼睛睁得圆圆的小侦探,活像只被抢走薄荷的小猫。含着隐隐的愤怒,可两颊的绯红却让这怒意全然没了信服力。 如果被名侦探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会被打的吧,他不合时宜的想到。一颗足球火花带闪电的在他脑海划过,他下意识地捂住自己曾惨遭毒手的肚子。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果然还是不要招惹小侦探生气比较好。 “挑战书和这场展览,都是你安排的吧,”他收起调侃的表情,正色道,“也只有你能写出那样的暗号了。” “嗯,”小侦探敛眉承认,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前三次不是。” “那个老爷子真是执着啊!希望他以后可以放弃这项伟大事业,再继续骚扰我真的会很困扰欸。” “那可难说。” 晚风将警车和人群的声音越送越远,整个街区都静谧了下来。 “那么,为什么呢?” “什么?”柯南诧异地抬眼,正撞进一片深邃的蓝色眼瞳,在月色下闪动着粼粼波光,仿若盛满星光的深海。 “暗号,为什么?”他专注地看着他,专注地,好像全世界都不再重要。 为什么要设计这场展览?为什么要写这样的暗号?为什么侦探想要见到怪盗,却又不抓捕他? 为什么……你想见到我? 柯南低垂着眼,手指无意识地掐着褶皱的衣角,“有事,想请你帮忙。” 盛满星光的眼底霎时黯淡了下来,又佯装可惜地继续调侃道:“欸,这么无情吗,我还以为是名侦探想念我了呢?” 果然啊。 他就知道这个日本国知名珍稀木头不会是因为什么浪漫的理由叫他出来,果然是因为有正事。 你看,木头都懒得看他了,直接背身走到了天台边沿,不知道在想什么。 难道是很麻烦的事情,觉得不好意思开口?怕我不答应? 名侦探。他看着天台边小小的身影,晚风将衣袂掀起微弱的弧度,短暂地消解了盛夏的闷热。何必这么踟蹰呢?我什么时候拒绝过你。 “吶,基德,”他终于开口,“这里像不像新加坡。” 基德怔住了,名侦探这时候提到新加坡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提醒自己,他曾经在新加坡帮过自己忙? 名侦探对自己这么不自信吗?还要翻旧账来让他帮忙? “名……名侦探,”他小声地开口询问,“你如果遇到什么麻烦,可以直接说的。” 他看到对面的人摇了摇头,回身看着他,镜片背后藏着他读不懂的情绪,“我只是,想让你的预告函,再完美一点。” 话音落下的一剎,基德觉得周遭的一切都陷入了静止。血液不再滚动,细胞也停止分裂。 全世界,只剩下那个向后倾倒的小小身影。决绝如堕落的天使,孤独地坠向无边的深夜。 天使不坠落,你要如何拯救呢? 他听到心脏迸裂的声音,引以为傲的大脑也陷入了休克。也许应该感谢这两年某位侦探遇到的危险太多,身体在此刻爆发出了惊人的惯性。理性回笼前,他已跟着跳下深空。 眼前的身影像坠落的蓝色玫瑰,一点一点,放大、靠近,被他攥进手中。 还好,这次没有麻醉针。 “喂名侦探,你想飞说一声就好了,不带这样吓人的吧。”他将小侦探抱在熟悉的位置,惊魂未定。 “这样比较安全。” 安全?他瞳孔倏地收紧,是害怕天台有人窃听?小心到这个地步……难道是列车上遇到的那伙人? 这的确是实话,柯南想,空中没有窃听的风险。但想要最后重温一次,和他一起在空中俯瞰整座城市的心情,也是真的。 需要他帮助是真的,想要见到他,也是真的。 “那么,具体需要我做什么呢?” “很简单,7月1日在大阪的电视台会发生一起恐怖袭击,日本公安会介入调查,届时,我需要你以工藤新一的身份,出现在现场。”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让所有人,都看到。” “只是这样?” “只是这样。” “你不是说不能让人知道工藤新一还活着?为什么突然改变?” “你不必知道这么多,”说罢又觉得自己语气过于强硬,解释道,“这涉及一些机密,我没有办法告诉你。你……要不要帮忙?” 基德轻叹口气,似在回答又似感叹:“名侦探,何必明知故问呢?” 他有些庆幸自己是背对着怪盗,不必直视他说出这句话时过于温柔的眼睛。他承认自己是明知故问,发出挑战书的时候,就知道他一定会来,也一定会答应。 他不知道自己对于这个原该针锋相对的宿敌来说,到底算什么,但他的确对这件事有着莫名强大的自信。 也许是因为,他的确没有拒绝过自己,也许是因为,他总是会倾尽全力的救每一个人。 他和他完全不同,却又惊人的相似。 “会……很危险吗?” “不会,你放心,那场恐袭计划公安已经提前掌握,不会有任何风险的。” “我不是说这个啊。” 怪盗无奈地想,他担心的是,突然要将工藤新一曝光出来,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对计划如此守口如瓶,一定不是小事。以这个人的性格,不知道又要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 第5章 “我说的是你,是不是要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 “噢……没什么危险,组织的人从兰那里套出了工藤新一没死的消息,怀疑到事务所周围的人了。所以需要让工藤新一出现在完全不同的地方,以打消目前在事务所周围人的嫌疑。” 一看就是撒谎,侦探什么的最会骗人,他撇撇嘴:“如果只是假扮工藤新一,大阪的那个黑皮侦探也可以的吧。” “你说服部啊,他没有你专业啊,还不会关东话,”柯南无情的吐槽道,“被发现了不是欲盖弥彰吗?” 虽然被名侦探夸专业很开心,但看来还是不会跟他说实话了,“好吧,具体需要我做什么,出现在那里就可以吗?” “嗯,出现然后假装破案就好了,线索的话,会有公安协助你的,以你的智商没问题的吧?” “被名侦探怀疑智商真是令人伤心呢。” 怪盗的手合紧了些,顺风做了一次高速的急转,仿佛是在惩罚某人对自己智商的质疑。 凌晨的东京,灯火早已熄灭。每扇漆黑的窗,都封存着一夜平安的梦。 真是和新加坡一样呢,柯南想。 一样的盛夏,一样的人,一样侧耳就能听到的心跳,一样,无法自控地,在悬浮的夜空动了情。 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基德抱着他,缓缓降落在工藤宅门口。 “那么,就到这里为止了,名侦探,”他将怀里的小人放在地上,摊开的手上放着一颗纯白的钻石,像一滴剔透的泪珠,“宝石还你。” 柯南并没伸手,只缓缓摇了摇头,“送你了,就算是……谢礼。” “可这不是……”像突然意识到什么,怪盗震惊地抬头看着他,赤裸裸的眼神迸发出摄人的光彩,“这是……你的?” 他侧过头,避开怪盗的目光,没有答话。 “说了是谢礼。” “这是……你的。”怪盗又重复了一边,唇齿间辗转着撩人的缱绻。 小侦探的耳尖已经烧得通红,“不要就算了,还我。”作势就要把钻石拿回来。 怪盗迅速合紧手掌,退开一步的距离,右手放在心口,躬身行礼,“那就感谢名侦探的馈赠了。” “不算什么,”他低声说道,“你已经解决了自己的事情,却还是用这种方式逼你出来。本来想让你多养一段时间的伤,但出了意外,时间有些来不及了。” “你怎么知道?”他有些诧异于小侦探对他的了解程度,他原以为,他只知道自己在找一块特别的宝石。 “那个行动,公安有接触,所以有朋友告诉我了一些情况,其他是我猜的。” 他低着头,脚下不自在地踢着石子,“很晚了,我要回去了。”说罢转身便朝家门走去。 “名侦探。”他叫住他。 “嗯?”他停下脚步。 “等这次事件结束,我可以……认识你吗?” 不是怪盗基德,不是对手、不是敌人、不是偶尔出现的辅助,不是这些浅薄而轻易的关系。而是我,我想要认识你。 他转过头,看向背光而立的怪盗,逆着月光,辨不清他藏在单片镜后的神色。 就像他无法分辨自己的心情。 他该是高兴的,可鼓胀的心脏生生挤压出苦涩的汁水,噎着他的喉咙发疼。 “当然。” 他听到自己说,声音有些沙哑。 如果还有机会的话。 他不知道怪盗是何时离开的,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家。炽白的灯光将已经适应黑暗的眼睛刺地恍惚,他下意识抬手遮挡住自己的视线。 “他答应了吗?” “是赤井先生啊,”他眨着眼努力适应着过度明亮的灯光,“答应了,按原定计划进行吧。” “那,另一个人呢?” “也答应了,”他仰头看向一双绿色的眼睛,平时犀利的目光难得地沾染了几分失措,“毕竟……是降谷先生啊。” “太残忍了,”赤井秀一阖上眼,眉间推搡出不忍的刻痕,“对他……和对你。” 第4章 计划 “您好,请问对今天的菜品还满意吗?” “谢谢,非常好吃!”毛利兰微笑着回道:“上次我们回去之后,柯南就一直念叨着要再来品尝这里的寿司呢。” “欸,小朋友很有眼光哦,我们的厨师厨艺很精湛呢,每次他轮班的时候顾客都会很多。” 柯南双手迭放在桌上,张着湿漉漉的大眼睛望向满脸笑意的服务员,“是呀,这里的寿司超级好吃,而且还可以看假面超人哦!”说罢将视线落回静音的电视机上,“欸,怎么假面超人没有了,明明还没播完呀。” 毛利兰和服务员姐姐同时转头看向电视的方向。 “新一!”毛利兰倏地起身,对服务员小姐说道:“不好意思,可以把声音放大一点吗?” “嗯!”像是被她的反应吓到,服务员迅速从前台取来了遥控器,新闻播报的声音从电视机里传来。 【7月1日晨间十点,大阪电视台出现袭击,一男子持枪进入演播室,挟持十余名人质。 在日本公安和高中生侦探工藤新一的帮助下,成功控制住嫌犯,没有出现人员伤亡。 现在让我们转回现场画面。】 现场一片混乱,电视台的工作人员和记者推搡在一起,警察艰难地维持着秩序,试图将播报的记者清出现场。 第6章 在转播屏幕右侧的背景里,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工藤新一和警察交谈的画面。 “这就是兰小姐上次提到过的青梅竹马吗?果然很优秀啊。”左眼戴着眼罩,顶着两个大得夸张的门牙的厨师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们旁边。 毛利兰点点头,全神贯注地看着屏幕里熟悉的身影,声音有些颤抖:“他说在查一个很严重的案子,没想到是在大阪。” “哦?那兰小姐不要打电话问候一下吗?这么危险的歹徒,不知道会不会受伤。” 柯南抬眼看了看屏幕里活蹦乱跳的怪盗,由衷地佩服组织的人编瞎话的能力。波本能完美融入不是没原因的,究竟是从哪里看出他可能受伤了的。 不过也好,由他提出来,信服度就更高了。 嘟……嘟……嘟…… 虽然知道新一没有生命危险,可没有得到他的确认,她总是不太放心。冰冷的金属声绵长不断,又平添了一份难言的焦躁。 电视里的工藤新一拿出电话,跟对面的警官示意自己需要离开一下,按下接听。 “喂,兰,有什么事吗?我现在有点忙。” “新一,”她松了口气,“没事,我在电视上看到你在袭击现场,想问你有没有受伤?” “电视?”他猛一回头,仿佛才发现远处的摄像头般,眼里闪出警惕的精光。 “抱歉,兰,我还有事要跟警方沟通,回头打给你。”说罢便直接挂了电话,和一个身穿黑衣的警官简单沟通了几句,便匆匆离开了现场。 装得真像,柯南在心里默默点评道。风见警官走到镜头前和记者沟通着什么,应该是要求他们离开,不要扰乱现场秩序。 “还好没事,”小兰如释重负般收起了手机,“柯南,我们回去吧。” “好~” 走出寿司店的瞬间,他余光扫向厨师的方向,他正对着手机敲打着什么。 “小兰姐姐,”转过街角,柯南合上手里的手机,突然叫住毛利兰道:“博士说新开发了一款游戏,让我去试试,今晚就不回事务所了。” “欸,柯南最近经常在博士家玩游戏哦,课业没问题吗?” “没问题的啦,我都有做完作业再玩,”说罢朝毛利兰挥挥手,“小兰姐姐再见!”转身朝博士家的方向跑去。 “等等,柯南!” 她站在原地,看着柯南远去的背影,生出一种熟悉的心悸。 和那个时候,在游乐园看到新一跑开时一样,心底泛着不安又慌乱的思绪,就好像……就好像,他再也不会回来一样。 怎么可能呢?新一不是好好在破案吗?之前的修学旅行也有参加。一定是刚刚看到新一在案发现场,自己太过担心的缘故。 更何况,柯南只是个小孩子,又不像那个笨蛋推理狂总往危险的地方跑。 她摇摇头,将胡乱的心思甩出脑海,思忖着明天要和园子去哪里逛街,慢慢向侦探事务所走去。 另一边,柯南跑进一条荒废的小巷,大大的镜片在手机的反射下闪着白光,他低头看向刚刚传来的简讯。 发信人:安室先生 截图内容: 【发信人:朗姆 把工藤新一带给我,迅速。 这是你将功赎罪的机会,波本。 发信人:波本 ok!】 他嘴角勾起一抹轻笑,一字一顿地回复道。 【收到,计划开始。】 盛夏的日光在狭窄的小巷投出隐匿的角落,光明与黑暗被一条笔直的线切割开来。他静静站在阴影里,抬头张望着一方蔚蓝的天空。 他一手设计了这个以身入局的棋面,将所有人都计算在内。他不惧怕牺牲,可事到临头,却也不免感到有些遗憾。 大家会很伤心吧。 他拜托赤井先生帮忙隐瞒,没有告诉爸妈自己真正的计划。他们一直无条件地支持,信任着自己。他不敢想象,当他们知道真相,余生会有多么痛苦。 尤其是妈妈,那么爱美和爱笑的女人,他带给她的,却只是担忧和遗憾。他真是个不孝的孩子。 兰也会伤心吧,她本来就是那样一个敏感又细腻的女孩子,还好有大叔和园子,一定能很好的宽慰她;还有灰原,她这些天一直在劝他放弃,好在现在有博士和侦探团的三个小鬼,想来总不会再变回他们刚认识那样;博士也是,从小看着自己长大,早就像爷爷一样亲近了啊;平次大概会愤怒地大骂自己居然敢瞒着他一个人去送死,但还有和叶,不会让他难过太久。 还有谁呢……他不自觉又想起那个神出鬼没、装模做样的小偷。 侦探的职责,是在拳头张开前,就看透里面藏着的东西,是透过无数的蛛丝马迹,看穿旁人隐匿在心底最深处的思绪。 但他从来看不透他。 他在自己刻意疏远时靠近,又在自己主动靠近时远离;他设计浪漫的场景,用尽暧昧的心思,又在自己动心时谨守着侦探与怪盗的界限。 他大概也会感到遗憾和可惜吧,或许,也会有那么一刻的悲伤。毕竟像自己这样的对手,可是很难遇到的。 真可惜,他轻轻叹着气。 他看待事情,总有些盲目的乐观,总以为什么事情都来日方长。 总想即便他不查,那个白衣服的怪盗也会在未来的某一天主动揭下神秘的面具,向他坦白自己的身份。或者未来的某一天,他们会在平凡的生活里相遇,他一定一眼就能认出他来。 第7章 他总有这样的自信。 可惜什么都来不及了。 他苦笑一声,拿出手机拨向熟悉的号码,坚定而决绝地从阴影走向炙热的阳光。 他以为自己知晓正义的代价,以为自己所能付出的全部,不过是一条年轻的生命。可如今才知道,这份代价里,还站着许许多多的别人。 爱自己的人,和自己爱的人。 “灰原,药准备好了吗?” “工藤,”电话那头的女声在电波下有些颤抖,“我不会阻拦你,但最后一次……我请求你。” “灰原,没有人可以逃避自己的命运啊,”他的声音温柔坚定,一如从前,“别担心,我会尽量回来见你的。” 他不是一个求死的殉道者,也会尽力为自己谋一条生路。 城市的霓虹绚烂如落地的星空,静谧的深夜吞噬了白日的喧嚣。工藤新一蜷腿慵懒地靠在窗前,天边挂着正圆的月亮。 “你倒是很悠闲。” “降谷先生也很准时。”他站起身,看向倚靠在门边的公安,藏在阴影里,看不清神色。 “你现在应该叫我波本。”降谷零从阴影中走出,迎着月光看向这个身形瘦削的少年。他的额头渗着细密的汗,白色衬衣的袖子被鲜血染得通红。 “你自己弄得?” “定位器总不能直接带进去”,工藤新一无所谓地耸耸肩,他提前将博士研制的微型定位器嵌进了自己的血肉里。 “你果然是个可怕的孩子,”降谷零无奈地感慨着,“你这个样子,我都不需要做什么,别人就会相信你遭受过残忍的对待了。” “左手上的血,还是用子弹掩饰一下比较好。”他认真地建议道,仿佛要被子弹射穿的那个人不是自己似的。 降谷零一错不错地看着眼前这个轻描淡写着打算把自己送进地狱的少年。 他真的不会害怕吗? 当然,他和赤井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他们已经在这条路上走得足够远,牺牲得足够多。可这个孩子才18岁,他的未来才刚刚开始,他真的知道自己牺牲的是什么吗? 他听到自己低哑着嗓音,说着本不该由他说出的话,“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其实,更难过的是降谷先生吧,”沉默半晌后,工藤新一倏地开口,眼底是深切的悲悯和歉意,“亲手把自己的战友送到敌人面前,这样的事,对降谷先生来讲,一定很痛苦吧。” “我也很抱歉,但这是我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了。” 降谷零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对他们这样的人而言,比起送别人下地狱,让自己下地狱显然是更为轻松的方式。 所以,你不必为我感到不忍,因为我知道,你也知道,你经受的折磨比我远甚。 他唇角的苦笑一触即逝,从怀里掏出一瓶小小的试剂,倒在一方灰色的手帕上,递给工藤新一,“放在鼻边闻一下,等你昏迷之后……我再动枪,痛苦会少一点。” “谢谢,”工藤新一接过手帕,环顾了一番这个刚刚装修好的房子,感叹道:“可惜了赤井先生这个房子,大概留不住了。” “毁掉fbi在日本的据点,大概是这个计划里,我唯一感到愉快的事情了。” 第5章 不安 黑羽快斗最近的心情十分愉快。 完成名侦探的任务后,他每天都在计划着,要如何向名侦探坦白。直接出现在他面前这样的方式未免太过平庸,怎样也要策划一个足以媲美天台邂逅的初遇,让名侦探深深记住才行。 认识之后呢? 他手里习惯性地拨弄着扑克,看着小侦探专属监测信鸽传回的画面,思维无意识的跳动着。 这两天名侦探都带着口罩,一定是出汗后贪凉才生病的,这个人根本不懂怎么照顾自己,认识以后一定要在他身边牢牢看紧才行。 扑克在空中画出一个完美的半圆。 不知道老妈会不会同意自己转学,可要找什么借口呢?总不能实话说我喜欢上名侦探了吧。虽然性别老妈可能不太在意,但自己这种老鼠爱上猫的行为会被她疯狂嘲笑的吧,还是只幼年体的猫,老妈会不会觉得自己是变态。 在空中飞舞的扑克牌啪得落回了掌心。 要不再忍两个月,再有两个月,高中就结束了,可以搬到离名侦探近一些的地方。说不定两个月后,名侦探那边的事情也完满解决掉,他们可以一起去大学呢? 不知道名侦探会去哪里读大学,大概会去东大读刑侦?到时候偷偷查他的志愿书好了。反正没有大学开魔术专业,自己学什么都一样。和名侦探读一个专业,说不定还能分到一个宿舍,到时候他近水楼台先得月,就算是千年实心木头,也总能被他的水磨工夫给凿开的吧。 他不由轻笑起来,仿佛那样美好的画面已触手可得。 第三天。 他确定了见面的地点,设计了精美的魔术。 小侦探从事务所出来时还是戴着口罩,似乎兴致不高。 第四天。 他去现场踩好了点,并进行了小小的试验,非常成功。 小侦探今天没有回事务所,而是留在了阿笠博士家,身后还跟着那三个小孩子。 第五天。 他设计好了邀请函,用了名侦探最喜欢的暗号,准备在下个周五让小信鸽送过去。 可名侦探有些不对。 第8章 这些天他一直戴着口罩,低垂着头,心情非常低落的样子。和三个活泼的小孩子走在一起,也几乎没有什么交流。今天回了工藤宅,出来以后靠在门外怔怔良久。 他从没见过名侦探如此颓丧的模样。 甚至,警视厅因为一个案子来找毛利小五郎,他都没有跟着去,而是老老实实地去了博士家。这实在太不正常了,他这样一个听到案件就会不管不顾的案性脑,居然会在听到有案子的时候乖乖待在家里。 这不像名侦探。 是病得很严重,还是遇到了什么无法解决的难题? 他的心一下聒噪如午后的蝉鸣,一整天在学校都心不在焉,侧目盯着天边炽烈的太阳,怎么还不落山,怎么还不落下? 怎么……我还只能在黑暗中见到你。 “快斗……快斗!”熟悉的呼唤将他从杂乱的思绪中拉扯出来。 “是青子啊,怎么了?” “你今天一句话都没有说过,我有点担心……”快斗前两天明明都很活跃,她还以为他已经完全恢复了,可今天却又消沉不少。 “哦……”快斗侧头避开她的目光,“可能是病情有点反复,昨晚没有睡好。” “欸……很严重吗,有没有再去医院看看?”青子担心地问道。 “青子同学不用管他,”小泉红子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他的病没有大碍,而且医院也帮不上忙,毕竟……”她弯腰凑到黑羽快斗耳边,悄声调侃道:“是相思病哦。” 黑羽快斗瞬间红了耳尖,身体向远离小泉红子的方向侧开,“你这个魔女瞎胡说什么啊!” “啊啦,被我说中了啊,”她慢慢直起身,语气突然变得清冷而严肃,“撒旦将在七月的第一个复活日降临人间,啃噬周边一切希望与光芒,天使会堕向无尽的深渊,黄昏将吞没血红的太阳。” 说罢,又换回了调侃似的轻松语气,“这是路西法大人,给我的指示哦。” 看着红子潇洒离开的背影,青子喃喃道:“红子同学还是那么喜欢占卜啊。” 黑羽快斗没有答话,他知道红子说的话绝非空穴来风,他伸手攥着校服下温热坚硬的宝石,心底的慌张更甚。 今晚一定要去找名侦探问个清楚。就算他觉得自己越界了,就算被他讨厌了,也要问清楚。 天空终于送走了刺目的太阳,将清冷的月光披挂在身上。 怪盗静静站在工藤宅旁废弃的小巷里,等着小侦探从事务所回到博士家。他最近总在博士家,难道是在试什么新发明?他想到那个让自己吃了无数次亏的暴力足球鞋,嘴角挂起一丝宠溺的笑。 那时候也是一样。他静静等在这个无人的小巷,等着小侦探从这里经过。 然后,把人拐到了新加坡。 真是一座令人怀念的城市啊,以后要带名侦探再去一次才行,光明正大的。 差不多了,缓慢的脚步从远处轻声而来,他走到小巷转角的位置,看着熟悉的身影,背着月色,慢慢走进,慢慢走过,没有注意到一身黑衣藏在阴影中的他。 怪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名侦探竟然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明明以前都很容易就能发现。不过,至少他现在还好好在这里,那么不论他遇到什么,想做什么,自己都会帮他,一切都来得及。 “喂,名侦探,”他故技重施地来到小侦探身后,单膝跪地,用扑克枪抵着名侦探的后脑勺,“这么没有警惕性,是会被坏人拐走的哦。” 一秒,五秒,十秒。 场面安静得令一向游刃有余的怪盗都有些无措。他从未被名侦探这样无视过,从来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都能轻易获取他全部的目光。 难道是,因为知道怪盗基德已经消失了,现在的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所以不值得名侦探浪费宝贵的精力来应对了? 三十秒,他受挫般将扑克枪收回怀里,轻声叹道:“名侦探,我只是担心你,你最近的状态很不对。” 眼前的身影终于缓缓转过身来,一双清冷到陌生的眼眸意味不明的审视着他的来意。 “名……”他瞳孔倏地收缩,冷声道:“你不是名侦探。”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着,终于抽丝剥茧出一个可能的身影,“你是……他身边那个和他一样的女孩子?” 她没有回答,仍然冷冷地看着他,稚嫩的脸上带着口罩都遮不住的疲惫,原本透亮的眼睛横布着几条红色的血丝。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他人呢?” 对面的人没有说话。 “他人呢……”他又重复了一遍,除了这一句,他再说不出其他的话。 他的大脑仿佛被强制宕机,慌乱从心底长出麻密的藤蔓,将五脏六腑都紧紧捆绑着,挤压在一起。 他无法思考,他不敢让自己思考。 不敢去思考,为什么这个女孩要扮作他的模样?不敢去思考他现在到底在哪里,究竟在做什么?不敢去思考,眼前这个女孩子,这些天的失落、消沉、疲惫、痛苦,是因为谁?是为了什么? 无数或真或假的画面,走马灯般从他脑海中跑过。回忆和想象海浪般呼啸而来,一帧追着一帧,一层盖过一层,铺天盖地地,压着他神经抽痛。 “他是不是……”他的声音仿佛被粗糙的沙砾来回碾磨,呼吸也急促地错乱着,“他有没有……” 第9章 “没有。”灰原哀迅速回道,又像意识到什么似的,眼睫轻轻垂了下去,眉头蹙在一起。沉闷的声音半似嘲讽半似哀伤地呢喃着:“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 她怎么可以不知道,她怎么可以在这里?在……那个人正经受着不知如何惨烈的痛苦的时候。 她亲手将定位器交给了他,把解药和毒药放到他手里。 她亲眼看着他离开。 每一晚,她都自虐般地盯着屏幕上闪烁的红点,既怕它动,更怕它不动。 她知道自己应该好好扮演江户川柯南的角色。组织的人还没有从事务所完全撤走,如果她暴露,难免有人会将江户川柯南的突然消失和工藤新一联系起来,毕竟……组织里知道a药的人,不止贝尔摩德一个。 她知道,fbi和公安一定会拦住她所有出格的举动。她眼见着定位器几天几夜没有移动,恐惧像洪水般席卷着她所剩无几的理智。 她克制不住自己,克制不住地想和fbi的那个人对质,想要得知他们的计划。想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去救他?想要质问他们为什么让一个没有成年的孩子去承担这样的牺牲? 可那个人只是沉默着,没有给她任何答案。 在她快要崩溃的时候,他终于开了口。 “他在哪儿?”她的思绪被掷地有声的询问拉回了这个不同寻常的月夜。她抬头望着这个戴着鸭舌帽,面容与他九成相似的少年,回忆有一瞬的错乱。 “知道了,又如何呢?”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和那个fbi的声音交迭在一起,碎在一地的月色里。 知道了,又如何呢?那个fbi开了口:“你无从得知那里的情景,即便顺利到达,又能做什么呢?无非再搭上自己一条命而已。你当然可以说,即便死在那里,也比现在这样煎熬地活着强,可是……” 他转头看着她,每一个字都钉子般敲打在她心上:“你难道可以任性地放下这里的所有人?事务所的那个侦探大叔和小姐、待你如亲人般的阿笠博士、甚至是什么都不懂的那三个孩子?易容很容易,可却找不到第二个可以和你一样配合的孩子。你要把这些人的生命,你所珍视、也是他所珍视的生命,放在罪恶的枪口,只为了自己良心的安宁吗?” 知道了,又如何呢?她看着眼前这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少年。 她知道他是怪盗基德,知道那个恋爱白痴待他有多么珍视和特别。可……你难道肯为了一个曾经的宿敌,为了一个还算投契的对手,付出生命的代价? “除了地点,我不知道任何事情。”她仍旧开了口,她仍然想试一试,毕竟是号称不死之身的怪盗基德啊。 哪怕只是万分之一的几率,他能救下他。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几率,他愿意去救他。 “你去了,也不一定能找到他,找到了,也不一定能带他逃脱,更有可能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 “我知道。” 她看着他的眼睛,蔚蓝的眼眸澄澈清明,先前的恐慌错乱都不见了踪影,只剩下可以撼山破海的坚定。 她轻轻笑了,苦涩、却又欣慰。 工藤,你的爱,原来从没有落空。 所以,一定要好好地回来啊。 第6章 折翼 时机到了。 降谷先生刚刚走进了这个弥漫着血腥气的审讯室,叫走了看守和刑讯的人员,言辞紧迫,像有什么大事发生。 他知道,boss已经来到这幢大楼,fbi和公安也吹响了反击的号角。 工藤新一艰难地尝试摆弄着悬空的身体,在这个全封闭的暗室里,他已经丧失了对时间的感知。 四肢由于长时间的悬吊和枪伤已经肿胀得麻木,身上或许还有别的伤,鞭子打的,或是匕首划开的,他已经不记得了,也没有什么痛感。 他引以为傲的大脑发出尖锐的嗡鸣,眼前是一片白花花的幻影,后脑勺仿佛被千万根针同时扎入一样的刺痛。 有多久没入睡了,三天,或是四天,还是更久?他自诩对疼痛的耐受不低,可好几次,他几乎以为自己快要死去了。 所幸,他们是不会让他这么轻易死去的。 他是他们已知的,服用过a药的唯一存活者。而雪莉离开以后,他们也丧失了获得更多a药的来源。于是,他们迫切地需要从他身上,知道a药的功效,知道雪莉的下落。 这样好的实验品,这样关键的线索,是不会让他轻易死掉的。 “他妈的嘴真硬,”负责刑讯的人员似乎动刑都动地有些烦躁,“没见过嘴这么硬的,上这么多家伙声都不吭,再这样下去琴酒还不把我们废了。” “他上次自己过来问了一天,不也什么都没问出来?放心吧,他最近忙着应付贝尔摩德,听说两人最近闹得势不两立,没空理咱们。” 我可真厉害,他几乎要在心理夸耀自己了,这样还能活下来。 其实他已经感知不到多少疼痛了,有时甚至觉得自己的灵魂已经悄悄脱离了这具千疮百孔的身体,漂浮在半空中,旁观者似的俯视着这方小小的监禁室。 他垂着头,尝试从一片朦胧的迷雾中找回一点思绪。 他现在该做什么? 是了。降谷先生刚刚来过,他得抓紧了。 他艰难地动了动干涸到黏在一起的嘴唇,太久没有张嘴,连舌根都僵硬地无法挪动。他努力吞咽着,试图将干燥的粘膜濡湿,喉管却像是被坚硬的木屑堵住般生涩。 第10章 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把黏在舌根下的药物推出,努力吞咽下去。他抬头望着冰冷漆黑的墙面,静静等待着蚀骨的疼痛来袭。 真是悲哀啊,工藤新一。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主动吞下这个改变了自己命运的毒药。 也许应该感谢aptx4869发作时那几乎烧熔骨血的疼痛,让他这具身体已经习惯了残酷的对待。 他在熟悉的疼痛中漫无边际地胡乱想着,如果是那个17岁的,未经风雨的工藤新一,面对这样的酷刑,一定会感到十倍以上的痛苦吧。 他在热气蒸腾的幻影里拾捡着过去的影像,那些真实或虚妄的幻像仿佛是前世零落的回忆,在疼痛中碾了一地的血泥。过往的画面一帧一帧从脑海中滑落,他突然有些开心,原来他曾拥有这样多的美好。 珍视自己如眼珠般宝贵的父母,肝胆相照情愿为自己两肋插刀的好友,为之奋斗一生甘愿付出生命的理想,支撑着自己熬过无数苦难伤痛的信念,还有……自己还如此幸运地,在短暂的人生中,体会过飞蛾扑火般倾心而动的爱恋。 疼痛从干哑的喉管逼迫出撕扯的哀鸣,紧紧束缚着四肢的绳索倏地松弛散落下来,一个小小的人影重重摔在地上,覆着宽大血污的衣物,碰撞出沉闷的声响。 一番折腾让麻木的大脑找回了一丝清醒。 他四肢并用地匍匐到一个漆黑的通风管口。好在血迹都干涸了,不会留下痕迹,他无端庆幸着,拆开松落的面板,爬了进去。 这个管道极其狭窄,即便小孩的身体,也只能堪堪通过。黑暗和密闭的空间压得他喘不过气,剧烈的心跳在耳边炸出轰鸣的回声,震地他几乎连爬过的距离和层数都要忘记。 为了对他这个实验体进行研究,每天都有研究人员对他抽血。所以,这里应该是组织的研究基地。 刚刚降谷先生的暗号是……五层,第三个管道口。他紧紧握着提前放在管道里的麻醉枪,全神贯注地在脑海里构建着这栋大楼的3d管道图,以确认自己所在的位置。 不知费了多少时间,他终于爬到了目标的地点,小心翼翼地朝管道口靠近。枪炮和直升机的轰鸣声震得整栋大楼都在颤抖,很好地掩盖了衣衫窸窣的摩擦声。 fbi和公安已经开始行动了,他不自觉加快了自己的动作,现在应该是防备最松弛的时候。 果然,他透过通风口的间隙向外张望,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员正迅速将所有资料和硬盘装进箱子。 他轻抬手臂,将麻醉针从通风的缝隙中射向目标,这对他实在太过熟练,感谢毛利大叔这两年的无私奉献。 打开通风口,踩着拖沓宽大的衣物,他迅速将能够拿到的硬盘数据收集到手,再一次进入逼仄的管道,一路爬行到另一处废弃的杂物间。 那是他给自己留下的生路。 降谷零正混迹于组织人员中抵抗公安和fbi的侵袭,他还不能暴露,精准的一枪射穿一个公安的肩膀。这次袭击虽然能让组织大伤元气,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多坚持一天,之后对组织的围剿,就能再少一分伤亡。 这样,他们的努力,他们的牺牲,才不会白费。 “那里一般不会有人去,我会留下一捆绳索,藏在清洁用品里,解药也在那里。你变回来之后,拿上绳索,可以沿着墙面一路攀爬下去,我们会尽力将组织的人手吸引到另一侧。” 他这样对男孩说到,他只能做到这里为止。 可以他现在的状况,还能完成难度如此巨大的行动吗?降谷零眼眶发狠地看着一个又一个战友倒在血泊之中,拼尽全力压制着持枪的手不要颤抖。 他没有救下景光,这是他踏向深渊时永世无法解脱的梦魇。他从不相信神明,可此刻也无比诚恳的希冀上天的垂怜,垂怜那个孩子,也垂怜自己,让他成功地完成这场,逃生游戏。 他能顺利完成吗?工藤新一不知道。 连天的折磨和睡眠剥夺已经让他的生命悬于一线,短时间内连续服用aptx4869的毒药与解药,更是让此刻的他意识混沌,几乎陷入了一种清醒的昏迷状态。 能够坚持到这里,已经是极限了。 但不可以,这些数据,一定要带回去才行。一旦发现无法抵挡公安和fbi的攻势,组织的人一定会选择直接炸掉所有设备。 也就是,自己手里这一份资料,是他们目前能够拿到的唯一一份。 一定要努力带回去才可以。 而且,自己也还有很多,想完成的事情。 他随手抓过一片尖锐的木片,狠狠朝自己大腿扎去。新鲜的血液顿时覆盖掉干涸的血渍,刺骨的疼痛终于将混沌的大脑劈开一丝神智。 他扶着窗台踉跄地站起,将绳索牢牢绑在窗棱上,翻身向下攀爬。 每一步都踩着刀尖是什么样的感受呢? 小时候,妈妈给他讲童话故事时,他曾疑惑地想道。他从不喜欢这些公主王子的传说,可拥有十级少女心的妈妈却不允许他在她讲故事时逃开。 如果妈妈看到他现在的样子,会不会觉得他像人鱼公主一样呢?每动一步,都踩着灵魂撕扯的疼痛。 他有些佩服人类的耐受力,竟然到了这一步,还有精力玩笑。 但人的耐受总有限度,眼前的场景在炽烈的日光下越发晕眩,溶解着,好似海面漂浮的泡沫。 第11章 他实在动不了半分了,只能这样不上不下的吊在半空。他尽力将装着硬件的包裹横在身前,以确保自己坠楼后不会损害到数据完整性。 枪声猝地响起,一个黑影出现在他斜上方的窗台边,举着手枪,正对着工藤新一的方向。 结束了,他想。 他勉力挣扎着,才没让那发子弹射进自己的头骨,而是从肩胛的位置穿了出去。他的手松开了悬命的绳索,像一只碎裂的蝶,直直向地心坠落。 不想死,想要活着。 时空在他的周围飞速逆行,天空旋成一汪搅动的湖水。他的回忆一点点浮出,又一点点消散。 也许是失去重心的感觉太过熟悉,他平静地连自己都诧异。他无数次从高台坠落,却总有人能接住他,所以他从未有过畏惧。 你看,这样的记忆实在过分深刻,终于幻化成临死都不肯放过的执念。 是幻觉吧。 他努力张大那双涣散的蔚蓝眼眸,想要将目光聚焦在这个该死的、装模做样的、临死还要来纠缠他的白色幻影上。 日光为这张熟悉的面容打上镀金的晕轮,他想要伸手抓住这个人的衣领,把那个难看的单片眼镜摔到地上,摘下那个讨厌的,遮盖他视线的白色礼帽,想问他……想告诉他…… 可也许他的躯壳对他长久以来的自伤行为过于不满,于是剥夺了他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他无法挪动自己的身体,也无法发出有效的声音。他只是悬浮在半空中,眼前是一张放大的,清俊的脸,带着他从未见过的惊惧和恐慌。 是幻影吗?他的眼睑发沉。 幻影会伤心吗?幻影……会流泪吗? 剔透的水珠从单片镜下垂落。 他在哭吗?工藤新一想要抬手,拭去那串令人揪心的泪水。 哭什么呢?哭起来……不好看了。他撇撇嘴,他还是喜欢看见他洋洋得意又不可一世的样子。 幻影……会说话吗? 他看着他抿成直线的嘴一张、一闭,发出喑哑战栗的声响,可他却完全无法串联起每一个音节的含义。 在说些什么?他迷茫的拼凑着,眼睛渐渐失去了焦距。 四周的枪炮声轰隆而起,像庆祝末日相爱的礼赞。 你接住我了。 他嘴角勾起一抹释然的轻笑,心下一松,昏沉的黑暗霎时侵没了全部的精神图景,世界陷入一片温和的死寂。 你总能接住我。 第7章 死讯 再快一点。 黑羽快斗紧攥着汗湿的双手,在心里无力地吶喊着。白色的滑翔翼少见地在白日下无头苍蝇似的来回盘旋,在枪炮横飞的大楼间寻觅着那个让自己魂牵梦挂的身影。 再快一点,求求你。 他不知道在求谁,他知道求谁也无用。 可他实在太过害怕。每一声枪鸣都像打在他的心口,鼓动着耳膜发出晕眩的嗡鸣。 害怕差一点,害怕来不及。 身后传来一声尖锐的枪响,他仿佛受到某种心电感召般回头,只一眼变锁定了子弹的目的所在。 只一眼,心神俱裂。 他停掉了所有思考,任凭身体迸发出强大的惯性。他听不到枪声密集地紧追着他的方向,也感受不到滑翔翼在这炮火轰隆中已摇摇欲坠。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前方飘坠的身影。 是枯败的枝叶,是浴血的天使,是折翼的蜂蝶。 是他的情之所钟,欲之所念。 他从未有过如此惊惧和失措。 自他成为怪盗基德,污蔑构陷也好,生死一线也罢,他早已练就一番泰山崩于前而不改其色的镇定。从他穿上这身白衣开始,就将自己的生死摆上博弈的棋局。 为了赢这一局,作了弃子也在所不惜。 他早该知道,这个人和他一样。不,这个人更加疯狂。 为了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件事,他都敢以性命和天意做赌,只为了他口中,公众的利益。 这个该死的,不知道爱惜自己的笨蛋侦探。 他的思绪被恐惧搅得恍惚,直到将人揽进手里,仍没有真切的实感,如梦似幻一般。 太轻了,这具满是血污的躯壳轻飘飘的,像孱弱的羽翼,只有硌人的骨节昭示着他真实的存在。 黑羽快斗双手横抱着将他揽在身前,想用力紧紧抱进怀里,又颤巍巍地害怕触碰到他啜血的伤口。他双手握成冷硬的拳,指尖深深掐进柔软的掌心,才勉力维持着头脑的清明。 这个人全身都是伤。 在看到他的一瞬,怀里的人瞳孔倏地张大。像是惊诧,像是喜悦,像是不可置信,像是沙漠中迷途的人偶见沁人的甘泉,渴望到灵魂都战栗,又掺杂着对海市蜃楼的疑惧。 他苍白的嘴唇无力地颤动着,似是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从未见过这样脆弱的名侦探。 从他们相遇开始,这个人就总是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永远自信满满地站在他魔术的终点,兴致勃勃地揭开他所有的谜题。眼里迸发出摄人的光彩,连月光都衬的黯淡。 他不敢再看他,可又无法错眼不看他。 他的伤痛仿佛一寸不落地透过衣衫皮肉,全数倾倒在他的骨血里,牵扯出哀恸的泪。 “不要睡,名侦探,”他声线颤抖,“求求你,再坚持一会儿。” 第12章 怀里的人缓慢地眨动着眼睛,像是随时都要睡去。 “求求你,”他几乎哽咽地哀求着。 “你还没有抓到我,你不是要亲手摘下我讨厌的镜片吗?我还没有向你好好介绍自己,我还有很多的魔术想给你看,你不想解开我的魔术吗?” “你还有很长很长的人生,你一定会拥有很好很好的未来。我还没有问你,可不可以,让我也参与其中?” 他看着他茫然涣散的双眼,心口像是积塞着无处疏散的淤泥,连呼吸都染上了悲切的气息。 “即便你不答应,我也不会放弃的,我总会纠缠到你答应为止。你这样心软,一定拿我没办法。” “我会和你去同一所大学,我们会住在同一间寝室。你爱睡懒觉,我可以每天叫你起床,你喜欢看书,我可以陪你去图书馆排座。等毕业了,我们可以搬到一起,你继续做匡扶正义的大侦探,我就去做魔术师,好不好……” 心口的淤泥终于蔓延到了喉管,挤压着他的声音都有些扭曲。 “名侦探……” 怀里的人终于阖上了双眼,面色恬淡,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像沉入了一场美丽的梦境。 “我喜欢你啊。” 他设想过无数表白的场景,从未有一个是如此刻般绝望而浪漫。 他们像是末日奔逃的爱侣,身后是呼啸肆虐的炮火,追赶着他们逃往未知的迷泽,或是生路,或是深渊。 滑翔翼早已破开了无数弹孔,碎裂如编织的蛛丝,勉力支撑着他们摇坠到射距之外。终于,它再也承接不住风的依托,两人身形一倒,被引力拉拽着,直直坠向地心。 黑羽快斗一手将人牢牢锁在身前,另一只手不断抓握着高耸的枝桠,以放缓坠落的速率。折断一枝,又抓上下一枝,白色手套磨成残破的丝线,渗出蜿蜒的血痕。 当再也无枝可握,他将自己垫在身下,往满是枯枝碎石的地面坠去。 博士家的小小姐有名侦探的定位,很快就能找过来,很快就能……救下他。 这是他陷入昏迷前唯一的念头。 怦地一声闷响,世界陷落进一片刺目的苍白。 黑羽快斗挣扎着撑开沉重的眼皮,入目是一片惨白的墙体。 他费力地转动着眼珠,透明的吊瓶滴答着从输液管送进他的肌体。穿着白大褂的护士人影交错,连珠炮般抛出担忧的问句。 五感渐渐回笼。 “醒了!快去通知风见警官。感觉怎么样,能听到我说话吗?” 他费力地开口,想要问名侦探在哪里?现在怎么样?却只能挤出几声粗粝的咿呀。 “你已经昏迷三天了,不要急着说话。”护士小姐急忙给他端来一杯温热的水。 他抬手想要半撑起身子,一阵刺骨的疼痛从手腕蔓延开来,惊得他痛呼着倒回了床垫。 “你别动,”护士小姐一边将床垫转动着抬高至45度,一边将水递到他嘴边,“你的腕骨骨折了,现在不能用力。” 他无暇思考腕骨骨折是什么意思,也不想知道自己身上还有多少伤口,他还活着,这就足够了。他急切地吮吸着嘴边的温水,想要让疏于发声的嗓子尽快湿润起来,让他问出想问的话。 过于迫切的动作让水流在喉管里岔到了气口,他剧烈地呛咳了起来,未来得及入口的温水沾湿了衣领。 “欸,你急什么?慢慢喝啊。”护士小姐急忙轻拍着他的背,呵斥着这个急躁的病人。 他终于止下咳嗽,直起身准备询问工藤新一的状况。只见病房的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打开,门外站着一个身穿灰色风衣,带着黑框眼镜,面色冷峻的男人。 是那天在现场和自己配合的公安人员。 黑羽快斗眯眼打量着这个伫立在门口的公安,心脏鼓动如雷。他知道自己所想了解的一切,都可以在这个人这里得到解答,无论答案是真,还是假。 “风见警官。”护士小姐起身向门边的人问候道。 风见轻颔下颚,道:“辛苦了。如果可以,需要请您回避一下。有些事,需要和这位先生谈谈。” “好的好的。”护士小姐急忙抱着病历本离开了房间,并贴心地带上了房门。 风见拖来一个冷硬的座椅,来到病床左侧坐下,开口道:“很荣幸再次见面,怪盗基德先生。上次合作……很愉快。” “他呢?”简短的两字喑哑如生锈的铜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迫切和颤抖。 他确信对面的人知道他指的是谁。 可风见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拿出了一本厚厚的文件,低头自顾自地说道:“基于我们这边某位……高层极为信任的人员,提供了您为击败黑暗组织做出过巨大贡献的担保和证据,高层经过考虑和衡量,决定撤销关于怪盗基德的一切指控,并封存所有档案。” “他呢?”他执拗地问着。 仿佛风见说的话,一字一句都不入耳,一丝一毫都与他无关。 风见抬头,伸手虚扶着镜框,没有理会他的问话:“fbi那边,也是一样。只要怪盗基德不再出现,过去的所有案底,都会作为对抗黑暗组织的一部分,一笔勾销。” 说罢,他站起身,合上了手里的档案,“也就是说,怪盗……哦不,黑羽先生,从今天开始,您自由了。” 真正、彻底的自由了。 第13章 不必担心锋芒太露惹人注意,不必担心手法和基德过于相似,而不敢显露自己的才华,更不必在有人对怪盗基德的身份表达质疑时,小心翼翼地遮掩自己的身份。 可以自由地、肆意地,向世界挥洒耀目的光芒。 那个男孩背身站在透窗而过的夕光里,语气满载着纵容和骄傲。 风见垂眸,几不可闻的轻叹了一声,转身向门外走去。 他的任务已经完成,还有更多、更为严重的事情,等待他的处理。他没有时间为这样无望的深情感慨唏嘘。 “工藤……新一,”在他握上门把的瞬间,那个男孩再次开了口。 他侧身看了回去,刚刚还低垂着头的少年径直望着他的方向,嘶哑又坚定地问道,“他在哪儿?” 他的目光如此坚定,仿佛在说,你不告诉我,我也总有办法知道。潜入公安窃取文件也好,黑进fbi的数据库里也罢,就算是再变回怪盗基德留下更厚的案底也没关系。 你不告诉我,我总有办法知道。 长相如此相似,连个性也是如出一辙的倔强,风见无奈地想到。 他有些不忍地回头,视线死死垂落在冰冷的把手上,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漠然。 “工藤先生,在打击黑暗组织的行动中,伤势过重……不治身亡。” 他没有再停留,快步走出了这间令人窒息的病房。仿佛多停留一秒,都是对自己职业操守的诘问。 刺目的白灯晃得时间都丧失了尺度,只有墙上的时钟还在尽职尽责的刻录着光阴的流逝。床上的人静悄悄地坐着,像一尊泥塑的雕像,呼吸都不见起伏。 “是吗……” 屋外泼洒着彻夜的骤雨,天空昏暗的仿佛被撕扯出一条巨大的裂缝。 可屋里什么都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 唯叹息轻起,微如蝉翼。 第8章 欺骗 “快斗少爷,夫人刚刚来电话,说是已经落地,应该很快就到了。” 寺井忧心地看着盘腿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黑羽快斗。玄关的鞋底蹭满了新鲜的灰泥,衣服上沾染着清晨的雨露。 他这些天愁地额角皱纹都多了几根。最近少爷常彻夜不归,在家也不怎么休息,不是摆弄计算机,就是像现在这样坐在窗台前发呆。 四个月前,有人通知他少爷受伤,让他去医院的时候,他心疼极了。 那时少爷就像是只被抛弃的小兽般,蜷着身子靠在病床上,眼神空泛地望着墙上的时钟出神,谁说话也不应。 每天只重复着一句话——什么时候出院? 寺井眼看着他一日甚过一日地消沉下去,心头翻涌起无限的怜惜。 这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啊,他早已把他看作自己在这世上最亲的亲人。从他小时候,自己就抱着他玩,看着他昼夜不息地练习魔术,陪着他度过失去父亲的悲痛日子,守着他成为新一任的怪盗基德。 他不知道这次黑羽快斗又卷入了怎样的麻烦,以至于连病房外都有不少警务人员昼夜不断的看守。 早知道……寺井浑浊的眼底覆上了一层朦胧的雾气,早知道,无论如何,都不要让他做什么怪盗基德,只要做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就够了。 这一待就是两个月,连考试都是在病房里进行。寺井原以为他不会理会所谓的考试,正如他忽略身边其他事物一样。可没想到,他竟颇为认真地完成了所有的试题。 这让寺井略略放心了些。 至少,他还有在乎的事情,对自己的未来,还有期望。 两个月后,门口的守卫渐次撤去,医生细细交代了注意事项后,通知他们可以回家静养。 想到这里,寺井不由叹了口气,想让快斗少爷遵照医嘱实在是一件无法办到的事情。从回家的第一天开始,他就没日没夜地往外跑,有时一去好几天。问他在做什么,也不回答,只让他放心,自己不会再做危险的事情。 可他怎么放心的下呢? 他眼见自己的劝告全都以失败告终,实在没有办法,将所有事情对黑羽千影全盘拖出。 然而沙发上传来的并不是从前熟悉的,略带撒娇的孩子气般的埋怨,而是平静到疲惫的叹息。 “知道了。” 黑羽快斗知道,寺井爷爷全是为了自己好,也知道这件事瞒不过太长时间。更重要的是,此刻有更重要、更在意的事情,占据着他的心神。 这些日子,他几乎跑遍了整个日本,查找了从出事当天到现在所有的就诊记录和出入境名册。 他一帧一帧地盯着机场和医院周围的监控录像,生怕在哪个不起眼的角落,错过了自己牵念的身影。 可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只能找到工藤优作和工藤有希子在出事当天的入境记录,三天后,这对夫妻就离开了日本。 而当天全日本的出境名单里,没有一个叫工藤新一的人。 “工藤先生,在打击黑暗组织的行动中,伤势过重……不治身亡。” 这句话始终死死盘旋在他脑海里。每当他的大脑稍有空闲,就会见缝插针的出现。 无论说服自己多少次,这是在骗他;无论理智如何抽丝剥茧地分析,如果工藤新一真的死了,工藤夫妇不会这样轻易地离开日本,博士家的小小姐也不会一起消失。最大的可能,是他们作为fbi证人保护计划的一部分被送到了美国。 第14章 这是最为合理的猜测,也是最为安全的措施。那样庞大的一个组织,不可能在一次打击下就彻底覆灭。 可即便工藤新一当时还活着,之后呢?那天……那天他紧紧揽在怀里的人,伤势如何,他最清楚不过。 那副躯壳已经是千疮百孔,可自己却找不见他。 这些天,他一闭上眼,就会不自觉地想他。 想他是不是正受着伤痛的煎熬,想他有没有好好休息,好好养伤,想他……会不会在某个自己一无所知的时候,在自己一无所知的地点,就悄无声息地逝去。 只是这样一想,他就痛苦地快要疯掉了。 他顺手抓过手边搁置已久的扑克,习惯性地摆弄起来,试图平息自己心底的焦躁。 这从来很有用,可……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散落一地的纸牌,怔愣着,仿佛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从五岁起,这副纸牌在他的手里,就再没落过地。 他缓缓地,将右手举在眼前,生怕快上一点,就惊动了自己敏锐的神经。 这是噩梦吧,他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这只轻颤的手,无论他如何努力控制,都无法让它平稳下来。 这是噩梦吧?他多希望这是一场绵长的噩梦。 一觉醒来,名侦探就收到了他精心准备的邀请函,在乐园的长椅上兴致盎然地等待着。等待着破解他盛大的魔术,等待着……他真挚又浪漫的告白。 这是惩罚吧? 是他从前太过自满,过分骄傲,所以上天要教他明白人力的渺小。 惩罚他,所以将魔法都收走,惩罚他,于是连爱人也失去。 “快斗!” 一声熟悉的呼唤将他从这噩梦中唤醒,他缓缓回头,只见黑羽千影正站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身旁立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 她的眼里满是震惊和心痛,积蓄着哀伤的泪水,神色酸楚的看着他。 “妈妈……” 听到这声轻唤的黑羽千影再也克制不住,疾步飞扑到黑羽快斗面前一把抱住了他。抽泣声压着肩头发出断断续续的闷响,积蓄的眼泪扑簌着,顺着他的侧颈流向心口的方向。 是看见了吧,黑羽快斗抬起轻颤的右手,一下、一下,轻轻安抚着哭到抽噎的母亲。 这样温暖的怀抱,令他熟悉到有些陌生。他或许应该在妈妈怀里倾吐所有的秘密,发泄全部的委屈。像个普通且胡闹的孩子,从父母身上索求安全和护佑。 可他无奈地发现,他做不到了。 他已经离开襁褓太久,久到无法变回随性的婴孩。 “没关系的。”他轻声安慰着痛哭的母亲。 他已经太习惯去做那个保护、照看别人的人,太习惯独自面对所有的难题。习惯到总会下意识地忽视自己的痛楚,习惯到,连父母都无法打破他心底的藩篱。 “没关系的。”他一遍又一遍轻声呢喃着。 反正,我也失去了唯一的观众。 黑羽千影的情绪渐渐平息下来,握着快斗的手,问候的话梗在喉间无法出口。她仔细端详着这个数月不见,就清瘦消磨得令人心痛的孩子。 她陪伴他的日子太少,而他在自己面前也从来一副没心没肺的乐天模样。她实在已经无法,像普通母亲对待自己的孩子一般,自如地去关怀、照顾他。 何况,还有一件事……她不知道要如何告诉他,该不该告诉他。更不知道,这会带给他宽慰,还是,更深的难过。 黑羽千影没有注意到,自己欲言又止的纠结神色已经全数落在了快斗眼里。 “妈妈,是有事要告诉我吗?” 她空余的手紧紧搅弄着褶皱的裙角,横心般咬了咬下唇,缓缓点头,“是……你父亲的事。” 黑羽快斗觉得自己十八年的人生是真tm的精彩绝伦,上帝在书写自己命运的时候,一定是个极其优秀的混杂狗血剧作家。 否则自己的人生怎么会如此滑稽又荒诞。 他的父亲没有死,一切只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那他呢?他这些年……他这些年的执着、这么多的辛苦,到底又算什么? 他知道不告诉他是理所应当的决定,他知道不联系他是为了大局着想,他知道所有的事情都该死地合理又正确。 可他终于也抑制不住心底泛上鼻尖的委屈。 这么多年,他这么努力地证明自己,难道都不值得一点信任,不值得一封简讯,甚至是一个暗号吗?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用这样的方式离开我? “快斗……”千影看着眼前一言不发、眼眶通红的孩子,言语间满是无错和歉意,“是我们的错,我知道这样很对不起你……他也很抱歉,所以不敢来见你,他……” “那次,把我从爆炸中救出来的人,是他吗?”黑羽快斗突然出声,打断了她迫切的解释。 黑羽千影没有说话,缓缓点了点头。 他疲惫地阖上双眼,半晌,叹息似地声音打破了渗人的寂静:“让他回家吧,我想见见他。” “我也……很想他。” “快斗……”千影没想到快斗这样快就松了口。连一句质问和抱怨都没有,连让他们多一丝愧疚和难堪都不曾。 她看着他,心里满是诧异和怜惜。是经历过多少事,才变得这样懂事成熟? 他睁开眼,嘴角带着释然的轻笑,“别担心,我是认真的。” 第15章 “我只是突然发现,人能活着,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啊。” 他转头,看着窗外高悬的太阳,耀目的日光刺得眼眶发疼。 如果是从前,他或许还会扭捏上一段时间,或许还会撒娇式地倾泻几句心底的委屈,或许还会对上帝的捉弄感到怨怼和愤慨。 可如今,他只能感恩这荒诞剧本里的侥幸。 他太累了,无论是怪盗基德的伪装,还是失而复得,得而复失的悲怆,都让他无力再去计较这份侥幸里掺杂了多少诡诞和笑话。 他爱的人活着,还能回到他身边,他还有什么可指摘的呢?活着本身,就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啊,他还有什么可希求呢? 一滴清泪从眼角滑落,没入发干的嘴角,带着海水般苦涩的咸湿。 名侦探,你看,我连八年的欺骗都可以轻易地谅解,是不是特别好哄?所以你可不可以,也骗我一次? 你好好活着,好好地,回来我身边,我就原谅你,好不好? 第9章 错位 夕阳将霞光烧的血红,暮色透过虚掩的窗,将东京大学403号寝室映的金黄一片。 黑羽快斗将笨重的行李箱推倒横放在地上,惊起一地尘埃,在夕光中无声轻舞。 他打开箱子侧面的拉环,将衣物和生活用品一个一个堆放在写着他名字的床位上。 他还是来到了东大,进入了刑侦系。 爸妈知道他的选择时,诧异地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可又不敢质疑他的决定。 他们待他实在太小心翼翼了,黑羽快斗在心底轻叹。 或许是愧疚太多,或许是担心失去魔术的事实对他的打击过大,又或许彼此错失的年岁太长,而相聚的时间太短,他们之间始终处处透着客气的疏离。 “反正没有想学的专业,跟警察周旋这么多年,对刑侦还算比较熟悉。”他是这样解释的,不知道他们信了几分。 真正的原因呢?其实他也不确定,黑羽快斗在心底发出酸涩的苦笑。 大概是为了以后有更多的机会,进入到公安或fbi工作,也许这样,就有机会查阅到他真正的档案,知道他真实的状况。 又或者,是自己还不死心,还抱有一丝微渺的期望。 期望他奇迹般地出现在这个地方。 如果一切顺利,如果噩梦不曾成真,如果奇迹真的存在。 他应该正拎着行李穿过熙攘的人群,任凭清风拂过汗湿的鬓角。他应该正走在大楼昏暗的长廊,一间一间寻找着自己的宿舍,一步一步,走到离他越来越近的地方。 “工藤?” 熟悉的名字在他耳边炸开了烟花,他条件发射般地转身,视线正对上门口带着鸭舌帽、皮肤黝黑的少年。 黑羽快斗知道那是谁,关西的名侦探。 是与他齐名的人,曾同他并肩的人,是他所认可的……最好的朋友。 他在叫谁?他……看到了谁? 他的心脏在剧烈地震动,震得四肢和瞳孔都无法自控地颤抖。 他不敢出声,不敢移动,生怕惊醒这一场好梦。 他太害怕,又太渴求。以至于没有发现这位关西侦探的目光牢牢地锁在自己身上,更遑论去分析对方脸上,那同样惶恐又惊惧的欢喜,到底是怎样的含义。 “我说这位关西来的热血侦探,干嘛堵在门口?宿舍里有犯人吗?” 一个茶色头发、戴着福尔摩斯棒球帽的少年突然出现在服部平次身后,探究的目光越过他的肩膀向屋内望去。 “工藤君?”他的瞳孔倏地张大,不可置信地唤道。 黑羽快斗将目光从呆滞的服部平次脸上移开,缓缓看向神色诧异的白马探。 这个假洋鬼子也在叫工藤。 他的大脑更加恍惚。 他们在叫谁?是……工藤新一吗?他在这里吗?在这个学校,在这个房间,甚至,在自己身边吗? “不对,”白马探突然拨开服部平次,快步走到黑羽快斗跟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神色更加震惊,“你是……黑羽?” 他皱眉看着白马探这副惊诧的表情。这个假洋鬼子吃错药了吧,智商已经退化到连我都认不出来了吗?我不是黑羽快斗,还能是谁…… 一阵惊雷在他脑海里劈开,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所以……原来,他们是在叫自己,是因为把自己错认成了工藤新一。 是啊,潮水般的失落将所有旖旎的幻想碎得一干二净。 他都忘了,他们是如此相似。 “不然呢?”他压下所有翻涌的情绪,尽可能平静地回道。 “等一下,白马,”服部急切地飞奔进屋,“你刚刚说他是?” “黑羽快斗,我的高中同学,”白马探站在两人中间,尽职地履行着介绍人的职能,“服部平次,关西有名的高中生……现在是大学生侦探了。” “你好,”黑羽快斗伸出手,努力保持着肢体的平稳。 “你好,”服部平次有些迟疑地握住他的手,“不好意思,刚刚认错人了。” 说罢,仿佛意识到自己的眼睛还口香糖似的死死黏在别人脸上,慌忙错开目光看向窗外飘动的枫叶,嘴里无意识的呢喃着,“只是真的……真的很像。” “没关系。”黑羽快斗迅速垂下目光,转身继续收拾着铺了满床的行李。 他一刻也不想继续这样的聊天,一刻也不想听到别人用不敢置信的口吻说起工藤两个字,一刻也不想听到认识他的人,怀念似的不停感慨自己和他多么多么地像。 第16章 这样的感慨,就好像,他再也不会回来一样。 可服部平次不肯放过他一般,若有所思地盯着他摆在床头的书,轻声问道:“黑羽……也喜欢福尔摩斯吗?” 他动作一滞,视线落向床头铺了一整排的福尔摩斯,唇齿间碾磨着连绵的思念,“是啊,很喜欢。” “比全世界,任何一件事都喜欢。” 大学的生活还算顺利,如果忽略大阪的黑皮侦探总是盯着自己的脸发呆,和假洋鬼子总是一脸神情莫测地打量着自己的一举一动的话。 如果不是确信服部平次是个十级钢铁大直男,还有一个计划表白了无数次的准女友,他几乎要怀疑这个人和他一样喜欢着名侦探了。 每当他们因为诸如寝室卫生、上课占座等琐碎小事产生分歧,他的小宇宙即将爆发的时候,自己只是无语地白他一眼,他就什么脾气都咽了回去。 恍惚又怀念的看着他,像看着某个遥不可及的幻影。 以至于开学到现在,关西侦探一件事情都没有赢过,或者应该说,没有成功地发起过一次争执。 黑羽快斗渐渐发现,自己并没有悲痛欲绝,对生活也不算消极厌弃。 他每天按时上课,按时吃饭,必要的活动也认真参与。除了深夜偶尔造访的噩梦,此刻的他,似乎比人生中的任何一个时段,都更加平静。 他觉得自己的生活好似一个巨大的螺旋,今天和昨天一样,明天也会如今天一般。无论怎样努力前进,最终都会回到踏步的原点。 没什么不好,只是哪里都一样。 “你们有感兴趣的社团吗?”服部平次趴在桌上,看着一迭厚厚的社团宣传单问道。 “黑羽应该……会对魔术社感兴趣吧。”白马探从中抽出一张黑底白字的宣传单,递向黑羽快斗的方向。 “欸,黑羽会魔术吗?” 白马探刚想接话,就被靠在椅子上翻阅着福尔摩斯的人冷硬地打断:“不会,也不感兴趣。” 白马探怔愣地看着他,递在半空的宣传单尴尬地僵在原地,被泛白的指尖掐出细密的褶皱。 他的确是存心试探。 一向魔术道具不离手的黑羽快斗,这些天却连扑克都没有碰过。甚至,在他的行李里,都找不出任何一件和魔术有关的东西。 他猜到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却没想到他的反应这样大。 “那推理社呢?”服部平次完全没有发现寝室另一侧诡异尴尬的气氛,从一堆纸张中扒拉出一张最简朴的白纸黑字的宣传单,上面写着大大的推理社三个字,嫌弃道:“这也太简陋了吧。” 说罢将这张简陋的宣传单递给黑羽快斗,“喏,你那么喜欢福尔摩斯,应该也对推理感兴趣吧。” “嗯,谢谢。”黑羽快斗接过宣传单,从桌上随意拿起一支笔,低头专心破解起了上面的题目。 “好像只有一份,”服部平次将桌面翻得一片凌乱,“算了,我再去要两张,白马也要的吧。”说罢不等回答,就径直跑出了寝室。 白马探将皱成一团的魔术社宣传单紧紧攥在手里,收回了身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这个正埋头推理的人。 他几乎不敢相信,那个曾经对侦探不屑一顾,觉得侦探只是吹毛求疵的评论家的黑羽快斗,有一天会抱着福尔摩斯,认真破解着这样初级的推理题目。 “黑羽快斗。” “嗯?”黑羽快斗头也没抬的回道。 白马探深深吸了一口气,调侃般地试探道,“如果我叫你怪盗基德,你是不是会认真一点。” 眼前的人笔尖一滞,旋即继续在那张推理社的单子上写画起来,没有理睬他。 “也是,怪盗基德的档案已经封存,你的确是不必再因为这个名字紧张,”白马探顿了几秒,语气突然变得锋利而严肃,“那么……工藤新一呢?” 黑羽快斗猛地抬起头,锐利的目光利剑般刺向白马探的方向。像护食的猎豹,眸中闪烁着警惕的锋芒。 “我猜对了,这几个月的确发生了一些事情,也的确与他有关,对不对?” “与、你、无、关。” 黑羽快斗从牙缝中恨恨地挤出几个字,带着浓浓的警诫意味。 他和名侦探的事,不容任何人探听,也与任何人都无关。 “我没有要打探你个人隐私的意思,”感知到他的拒绝,白马探无可奈何地揉了揉酸痛的山根。 “我只是担心你,我们都很担心你。青子已经不止一次地问起你的状况,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甚至都不敢直接开口问你。” 听到青梅竹马的名字,黑羽快斗眉眼间凌冽的寒气终于消散了一些,疑惑的问道:“你难道没告诉她我一切正常?我好端端坐在这儿,每天按部就班的上课,会有什么问题?” 白马探看着他自信满满的样子,几乎要笑出声来。 “黑羽快斗,你照过镜子吗?” 他怔住了,眉眼间的疑惑更深。 “如果不是我查过那个人的档案,如果不是我对你太过熟悉。我甚至会觉得,是工藤新一在拙劣地扮演着黑羽快斗。” “黑羽快斗,你知道自己现在,有多像他吗?” 第10章 心意 “黑羽快斗,你照过镜子吗?” 他站在空无一人的盥洗室,双手撑在梳洗台的边缘,手背青筋凸起,指尖掐的青白。 第17章 他的确很久没有直视过镜面。 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些日子,他连透明门窗上模糊的人影都会不自觉地避开。 真的……很像吗? 他知道他们面容至少有九成的相似,可除了自己刻意扮演工藤新一的时候,熟悉的人很少会将他们错认。 更别说是像服部平次和白马探这样,对工藤新一和黑羽快斗十分熟悉,观察力又极其敏锐的侦探了。 “你知道自己现在,有多像他吗?” 白马探的话阴魂不散地在他脑海里徘徊,锋锐的质问在狭窄的盥洗室激荡出悠长的回声。 他缓缓地、慢动作似的抬起头,一双熟悉的蓝色眼眸出现在镜像对面,静静地、专注地看着他。 真的,很像啊…… 镜子里的人,相比起从前的黑羽快斗,脸颊清瘦不少,唇色显得过分苍白,眼神也更清冷了些。就连神态,都变得认真而专注,几乎找不到从前那个玩世不恭的魔术师的半点残留。 他有些恍惚,小心翼翼地伸出轻颤的右手,隔着虚空描摹着镜中人的轮廓。 是你吗…… 他近乎沉醉地耽溺在这样虚妄的幻想里。似乎所爱之人真的满含爱意地看着自己,眸中杂糅着无尽的柔情思念。 他近在咫尺,几乎触手可及。 别……别哭。 镜中人蔚蓝的眼底透出清澈的水雾,积蓄而出,断线般扑簌落下。眼尾染着脂色的绯红,清冷又破碎。 别哭。 他喃喃着伸出试探的指节,想拭去这个人脸颊眉睫上沾染的泪水。 他讨厌看这个人哀伤的样子,这张脸,这双眼睛,是应该自信地笑着的。 霹雳的惊雷将一切静止在指尖触上镜面的一剎。 冷。 冰冷的镜面渗着刺骨的寒气,从指尖蔓延过纵横的血管,一路席卷着肺腑抵达心脏。 冷,黑羽快斗从未感知过如此的冰冷,像赤裸地包裹着极地不化的坚冰。指尖神经抽动,牙关来回碰撞,连灵魂都冷地战栗。而心底又从这极致的冰冷中升腾起一股燎人的火焰,煮着鲜血滚沸,烧的骨节生疼。 窗外雷声滚滚、震天动地,滂沱的骤雨将空气都闷地潮湿,一点点抽干房间里稀薄的氧气。 黑羽快斗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无法抑制地大口喘着粗气。他的头脑一片混沌,只有一个念头拽着求生的本能爬进他迟滞的神经。 离开这里。 他扯开自己被抓得褶皱横生的领口,试图让更多氧气灌进紧缩的气管,衣领下的项坠硌的掌心发疼。 离开这里,再呆下去,会死的。 他踉跄着推开盥洗室的门,急步向屋外跑去。 他不知道撞开了什么人,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听不到身后的呼喊,也不在乎连绵的雨幕。 “黑羽……”被撞开的服部转身就要追上去,却被白马探一把拦下。 “没事,”白马探抓着服部的胳膊,意味不明地沉声说道,“让他去吧,这样发泄出来,说不定也是好事。” 他在诺大的东京漫无目的地逃、跌跌撞撞地跑。终于意识到,上天跟他开了个莫大的玩笑。 他根本无处可逃。 原来,教室的玻璃窗可以看到他,商场的展示柜可以看到他,公交站台的立牌可以看到他,地上的水洼也可以看到他。 天上地下,睁眼闭眼,哪里都可以看到他。 他从前一直洋洋自得,全世界有70亿人,地球上有万亿的生灵,可只有我,只有我们是如此相似,如此相同。 这怎么不算一种天赐的缘分? 他不知道自己在痛苦还是在庆幸,又或是从这斑驳的痛苦中享出了一份扭曲的快意。 我再也忘不掉他了,他想。 多么令人痛苦,又多么值得庆幸。 世人常说时间能缝补一切伤痕,失去的人会在绵长的岁月里模糊面容。悲伤的灵魂会日渐麻木,失血的创口会慢慢结痂。 可我不一样,我们不一样。 你的面容会在我的皮囊里生长,我能见到现在的你,甚至未来的你。30岁年华正好的你,50岁成熟稳重的你,70岁两鬓斑白的你。 黑羽快斗心底生出一丝偏执的占有和快意。 如果我无法找到你,如果你注定离开我,那就让我们这样扭曲地共生下去。用我的皮肉刻度你的岁月,用我的生命延续你的灵魂。 夏秋时节的雨总是来去匆匆,夜幕重又拨开遮天的乌云,透出朦胧的月色。 他终于停下奔逃的脚步,静静站在一座昏暗的别墅门前。 这里一如既往的安静。 自从离开医院,他就24小时不间断地监视着工藤宅和隔壁阿笠博士的家,希望能从进出的人里找到一点线索。 可这么久了,除了事务所的那个女孩子偶尔会从门前经过,神色哀伤地怀缅一会儿,一个人都没有来过。 他迈步向大门走去,湿透的鞋踩在地上,发出吱呀的声响。 他也没有来过。 随手从墙角拾起一根细长的铁丝,打开了尘封多日的大门。 幸好开锁这样的本事,不会和魔术一样,手坏了就消失。 他抬手,将门缓缓推开,打开了玄关的白灯。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工藤宅的玄关,从前的他会更青睐名侦探房间的窗户。 第18章 这里的一切都笼上了一层轻薄的灰,像时光套上的保护罩,小心翼翼地封存着过往的旧事。 他的心绪莫名平静了下来。那个虚幻的工藤新一从他的灵魂中割裂而出,在这个熟悉的环境中重新生出血肉,长出独立的实感。 他一路从玄关走过,脚步轻地像是怕惊扰了穹顶的积尘。 他走到厨房,想着这里大概是名侦探在整个房子里来得最少的地方了吧。 也许除了这台冰箱,他的手轻轻拂过冰箱涂漆的表面,带落了满手的灰尘。 不知道他到底会不会做饭,看他一杯黑咖啡加吐司就能打发的样子,做也一定很难吃吧。 也许我应该学学做饭?他漫无边际地想。 名侦探这种薛定谔式的存在真是磨人不浅,像一根电锯在他的神经上来回催折。让人一时无望,觉得可能永远失去他了,又不自禁升起星星点点燎原的期盼,仿佛还有重会的一天。 他走过客厅,红色的沙发灰扑扑的,早没有往日的光鲜。茶桌上放着一套崭新的茶具,还没来得及被主人好好享用。 他缓缓坐在单人的红色沙发上,身后是巨大的落地窗。他的小信鸽偶尔会透过这扇窗户,拍到小侦探蜷坐在这张椅子上沉思的模样。 他抬眼看着角度倾斜到扭曲的电视屏幕,不禁失笑,看来名侦探也不爱看电视啊。每次坐在这里,是在想什么呢?疑难的案子?还是复杂的暗号? 他缓缓站起身,心底翻腾起隐秘的欲望。 有没有一个瞬间,你坐在这里,想到的,是我呢? 他自嘲地摇摇头。 大概是有的,只是恐怕不是自己期望的那种想。说不定是在想,要布下怎样的罗网,才能让这个装模做样傲慢自得的怪盗低头认输。 他走进书房,四周环绕着满是藏书的立柜,这里大概就是名侦探从小到大待得最多的地方了。 这些藏书的数量几乎抵得上一座图书馆了,他不无惊叹地想。 不知道这些书,他看了有多少。 他来到房间正中央的书桌前,上面不出所料堆放着各式各样侦探类的书籍。 黑羽快斗的视线有些好奇地看向桌面正中放着的《四签名》。 名侦探的桌子上,出现福尔摩斯不奇怪,奇怪的是,其他的书都被翻阅得泛黄松动,而这本本该是他最喜欢、翻阅最多的书,却光洁如新。 他好奇地将书拿起。 一个小小的透明硬片从书的夹层中掉落,在空中旋了几转,轻震着停在了桌面上。 黑羽快斗的呼吸滞住了。他不知道是期盼更多、还是恐惧更多,颤动着指尖将透明薄片从桌上拾起。 一片蓝色的玫瑰花瓣静静躺在掌中,在真空的世界里鲜妍如新。 他轻颤着将掌心合拢,薄片锋利的边缘将手掌割出深深的红痕。轻薄的书突然变幻出千钧的重量,从他轻晃的手中滑落,书脊重重砸在桌上。 他将玫瑰缓缓收到心口,体力不支般滑落着摔向地面。 他总是不敢细想名侦探为自己做的事情。 帮他脱罪也好,救他性命也好,甚至为怪盗基德提供证据和担保的人,他也猜得出是他。可他总自以为是地将一切归功于对方天使般无私助人的伟大人格。 他对名侦探断情绝爱般的刻板印象实在深刻的彻底。 深刻到忽视在他怀里时,对方错乱的心跳;深刻到连收到珍贵的钻石,也从不细思其中深意;深刻到无数暧昧的瞬间摆在眼前,他还自顾自做着被拒绝后纠缠到底的心理建设。 原来他早已捕获了他全部的真心,原来他也拥有他深沉的爱意。 可竟是这种时候……竟然到这样的时候,才让他窥伺到对方隐秘的心事。 这段时间积蓄的痛苦仿佛在一霎那寻到了倾泻的出口,过去的荒诞和未来的无望片刻间席卷了全部的心智。他像子宫里的幼儿般将自己紧紧裹在一起,手臂枕着脑袋深深埋进蜷缩的膝头。 他再也无法抑制,放声大哭了起来,像个失助的孩子。 朦胧的月牙渐渐显出透彻的清朗,透过蒙尘的窗洒在凌乱的桌面上。 桌上放着一本崭新的书,时光停在它摊开的扉页上。 “ 月光静默无语 而我爱你 在每一个无言的朝夕 ” 第11章 剧痛 二月的弗罗里达温热如东京五月的初夏。 工藤新一如往常般坐在病床上,望着半开的窗户发呆,清风捎进泥土的芳香,将满屋的药水味都吹散了不少。 他已经在这个病房待了快五年了,几乎连门都没有出过。爸妈怕他憋出心病,给他塞来各式各样的小说,可无论如何不肯让他知道外面的事情,无论他怎么旁敲侧击明示暗示,都不管用。 如果不是墙边的挂历,他几乎要丧失对时间的感知。 也不能怪他们,工藤新一无奈地想。实在是自己肆意妄为的行径给这对开明的父母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 他们现在看他就像是个会随时把自己摔在地上的瓷娃娃,编织着一层层的泡沫将他包裹在里面,让他丧失了和外界的全部联系。 这样无聊的日子,倒也算不上多么难熬。这些年大部分时候他都昏沉着,偶尔的清醒也被身体的疼痛摄取了全部的神经。 第19章 像现在这样,能安稳地坐在病床上,看着窗外拼命追逐着太阳的葵花在和煦的风中轻展,头脑清明地思考一些事情的时间,实在是很少很少的。 他仍然试图在这样稀少的清醒中推测着关于组织的行动进展,他知道他身边所有工作人员,包括医生、护士、甚至这个小型诊所来往的病人,都是fbi刻意安排的。 而最近,这些人员似乎在进行着大型的更替。 这样大规模的更换人员,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是fbi出现了大规模的名单泄露,以至于不得不对这些已经暴露的人员进行替换。要么,是对组织的围剿基本完成,没有必要在他的身上再投注这样大量的人力。 也就是说,他的证人保护生涯,极有可能快要结束,甚至,已经结束了。 清脆的敲门声打断了他难得清晰的思绪,灰原……哦不,现在应该叫宫野,靠在门边皱眉看着他。她的身旁站着一个高挑的女孩子,穿着一身宽大的护士服,黑色长发随意的束在脑后,手里端着摆满药剂和针管的圆盘。 “不是跟你说过,你现在不能高强度思考,会头痛的。” 她走到病床前坐下,从圆盘里拿出一根粗大的针管,面无表情地说道:“伸手。” 工藤新一从善如流地挽起松垮的袖子,伸出青紫一片的手肘,有些失落的嘟囔道:“不让人思考,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一记杀人的眼刀直直向他飞来,病房里响起玻璃瓶轻擦过盘底的声音。 “呃,我开玩笑的。”他讪讪地说。 “不好笑。”她报复似的用力抓过他的小臂,冰冷的针头没入斑驳的血肉,鲜红的液体一点点从血脉流向针管。 “吶,宫野,”他盯着倒流的血液,不经意地开口问道,“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宫野志保将装满血的针管放回圆盘,又取了一只新的空管,“你想出去?最近天气不错,明天可以让护士带你去花园里逛逛。”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莫名地有些烦躁,“我的意思是,我什么时候……能回日本?” 新的针头悬在半空,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果然瞒不住。这个人的意志力真是惊人的顽强,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器官是好的,还能分出心思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我不知道,”她继续手里的动作,“理论上你很快就可以离开了,但作为你的医生,我还是建议你暂时不要长途跋涉。你如果不想呆在这里,在美国和父母一起住也可以。” 她又换了一个新的针管,继续说道:“如果是担心朋友,等fbi那边给到确切的通知,就可以联系国内的人了。” 工藤新一低着头,内心有些无奈和自嘲,可是我不知道他的联系方式啊。 这些年,但凡有机会,他就见缝插针地搜索着有没有在近几年崭露头角,手法华丽又难以破解的魔术师。从日本找到海外,从网络找到线下,可没有一个人像他。 难道他竟然没有成为一个魔术师? 工藤新一费解极了。 他把他拉入公安的计划,以自己的信誉作保说服公安和fbi抹掉怪盗基德的案底,并不是担心他会被逮捕。别说他已经金盆洗手,即便他继续做怪盗基德,他也相信他的能力,绝不会被逮捕。 至少,不会被除了自己以外的人逮捕。 他知道怪盗基德这样的魔术水平,没有经年的练习,没有强烈的热爱,是绝做不到这种程度的。而魔术师又是一个相当公众的职业,所以他做了这些事情。 归根究底,不过是希望…… 不过是希望,他不要为了遮盖身份这样的事情,去掩藏自己的光华。 可如今看来,无论是出于怎样的原因,自己的期愿终究落了空。 在他皱眉发呆的时候,宫野已经将第三根针管放在圆盘上,拿出棉花按在出血口,血色很快将整块棉花染红。她不断更换着,直到第五个棉花,才堪堪止住。 她看着眼前这个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病人,无奈地叹了口气。 面对他,她好像总在叹气。 这个人简直是过分得倔强,决定要做的事,是无论如何拦不住的。 “我还是那句话,你想做什么,我不拦你,但你应该考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你很能忍受疼痛,但抛开旧伤不提,你现在的免疫能力极其低下,凝血功能也有障碍,稍不注意就会危及性命。” “你总该……为那些关心你的人考虑一下。” “我没有想做什么啊。”他脑海里闪过父母这几年日渐憔悴的面容,一向爱美的母亲鬓角都多了几根白发。 他的确没有打算做什么危险的事情,可宫野好似并不相信,至少并不全然相信。人身安全这件事上,他在她这里的信誉度太低了。 “对了,之前照顾你的人有新的工作,这是新来的护士,”她站起身,向他介绍着一直站在她身后的黑发女孩子,“她叫山本伊织,以后负责你的生活起居。” “工藤先生您好,我叫山本伊织,以后有事可以直接叫我。”新来的护士小姐似乎有些紧张,戴着白手套的指尖紧紧攥着圆盘的边缘。 应该是普通的护工吧,这么年轻,也许是第一次工作,所以这样紧张。 他温和地展颜一笑,点头致意道:“山本小姐您好,叫我工藤君就好,之后要辛苦您了。” 第20章 宫野问了几个身体上的问题后就离开了病房,大概是赶着回去研究什么稀奇古怪的新药。新来的护士小姐虽然年轻,照顾起人来倒是极其地妥帖。 他仰躺在床上,窗边挂着又大又圆的月亮。 每当这样的月夜,思念总是格外磨人些。那个人总像月亮一样,遥不可攀,又如影随形,透彻清朗,又捉摸不透。 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在做喜欢的事情,有没有遇到……喜欢的人。 离开日本时,降谷先生在他的病床前,附耳告诉他,他的伤势没有大碍。其他什么都没说,自己也半昏沉着,什么都问不出口。如果自己短期无法回到日本,也许可以向降谷先生打听一下他的名字,想办法把他骗到美国来。 虽然比起他主动向自己坦白,这样的手段实在不如人意,但特殊情况也是可以特殊处理的。 他只是想见他一眼,确认他一切都好,确保他诸事平安。 只是这样就好。 他从不寄望于把月亮抓在手里。 时钟飞快行走,万物从喧嚣走向死寂,只有星空在无休止地跃动。 痛。 工藤新一再次陷入惊惧的梦魇。这种感觉已经太过熟悉,以至于他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清醒着,还是在噩梦里。 痛。 像是全身的骨头都裂成了细碎的渣滓,烧红的烙铁搅动着五脏六腑缠成扭曲的绳结。他浑身渗着细密的冷汗,四肢无意识的抽搐着。 他的神智似乎比什么时候都清醒,清醒到甚至能听清秒针轻摆的声音,可躯壳却像是长出了自己的意志,半点不听他摆布。他觉得自己仿佛一件摆上了祭台的牲品,被粗长的绳索紧紧缚在冰冷的祭台上,胸口压着成吨的巨石。 灰原说这叫什么来着?幻痛……对,幻痛。 无论照多少片子,做多少检查,都找不到原因,也查不到理由的疼痛,是上天为他专属定制的折磨。 远方传来吱呀的声响,在寂静的深夜显得格外刺耳。 谁?是谁进来了? 他的思绪破碎而凌乱,疼痛将他引以为傲的逻辑冲的七零八落,任何有效的推理都在这样的混沌里失去了依托。 一只手轻颤着抚过他汗湿的额角,“怎么了?哪里痛?” 低柔的声音落在耳侧,带着消冰融雪的热意。 “痛……”他的嘴唇剧烈地颤动着,嗓子哑得像烧干的柴火。这样温柔的声音,让他不自禁想倾露所有的痛楚,“好痛……” 他好似落入了一个轻柔的怀抱,像漂浮在一汪清澈的湖水。温润的凉意在血脉神经中蔓延,安抚着四肢百骸的裂痛。湖水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旋动,将他包裹着,向湖底更深处沉去。 一切喧嚣都消散,四时万物都静谧。 “别怕……”世界只剩下低柔的抚慰声,一句一句落在耳边,带着蚀骨的温存和惦念。 这个声音……好熟悉,好似在哪里听过。他竭力思考着,好似有什么东西,涌动着,挣扎着,想从岁月的坚冰里破土而出。 “别怕,很快就不痛了。” “我陪着你。” “别怕。” “不痛了。” “别怕……” 温柔的低语不间断地掉落在漫长的深夜,身体的痛楚在一声接过一声的抚慰中渐渐平息。疲倦重新占据了神经,他越发昏沉,终于沉入一场平和的梦境。 “好好睡吧。” 眉间落下飘渺的吻迹,轻如飞羽。 第12章 重逢 月光如银色的丝缎洒向静谧的房间,在地面拉出长长的阴影。柔和的光线将室内的人影勾勒出温软的轮廓,晚风带着远方的树木沙沙作响。 黑羽快斗面色苍白地坐在床边,眼眶透着血色的红,好似刚从一场噩梦中醒来。 他静静看着眼前这个沉睡的身影,视线在他的面庞上来回逡巡,仿佛要将每一寸细节都牢牢刻进眼里。 他更瘦了,黑羽快斗覆住他骨节凸出的手腕,拇指的轻茧在消瘦的腕间来回摩挲。 比那时候,还要单薄瘦弱,抱在怀里的时候,轻盈得好似没有重量,像抱着一个随时都会消散的魅影。 很痛吧?这些年。 他的指尖停在一块粗糙斑驳的疤痕上,一圈、绕过一圈,来回打着转。 他不敢去想这个人身上有多少类似的伤疤;不敢去想那位小小姐递给自己的病例单里,每一个艰涩的术语背后都代表着什么;不敢去想,像他这样能忍的人,是怎样的疼,才让他痛苦到这个地步? 这样的痛苦,他足足忍受了五年吗? 五年……是多长的时光呢?黑羽快斗有些恍惚。 五年足够让他从东大毕业,被服部和白马拉着成立了一个【大阪-东京-海外】联动运营的侦探事务所;五年足够让他和父母的关系变得缓和,也许并不算多么亲密,却也像朋友一样相处自如;五年足够让思念融入点滴的习惯,让执念生出全新的血肉。 这些年,只要有机会,他就会来到美国漫无目的地游荡,从纽约到洛杉矶,从芝加哥到亚特兰大。他徒步走过每一座城市,从街头到巷尾,从城东到城西,从市区到郊外。 他的脚步从不停歇,心底翻腾着微小的祈望。 也许下个城市、也许下个转角,某个魂牵梦绕的人就会突然出现,降临在他的眼前。 第21章 这样的祈望从未实现过,但他依然年复一年地前往,像是某种强迫性的重复。 至少这样,他又离他近了一些。虽然自己连他是不是还活着,都不知道。 但上天总还是眷顾他的,虽然每一次的眷顾,都裹挟着令人瞠目的滑稽。 “快斗,今年也要去美国吗?” 一个普通的周末,他回家和父母一起晚餐,闲聊着一些工作的琐事和未来的计划。听到他打算再再再一次前往美国的时候,黑羽千影终于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出声询问。 从前也不见他多喜欢这个国家,自己在美国的时候,怎么叫他都不去。这些年反倒着了魔似的,一有机会就往那里跑。 “嗯……”他嘴里含着寿司,语气含糊着回道:“习惯了,去那里可以放松心情。” “工作没关系吗?”千影担忧地问,现在可不是上学时的假日,可以说走就走。 “没关系,关西那个侦探恨不能包揽全日本的业务,交给他没问题的。” 快斗想到那个永远干劲满满,成天拉着他对比业绩的服部平次,毫无心理障碍地打算把关东的业务全部丢给他。 黑羽千影仍有些担忧。 快斗现在的状态,比他们刚回来时好上不少。但就像变了个人似的,青子叫他出去玩也不去,每天待在房间里看书,人不大爱笑了,连甜品也不碰了,甚至开始喝起从前靠近一点都嫌苦的黑咖啡。 “不如,这次全家一起去吧,”黑羽盗一突然开口,“我有个……亲戚,之前失联了很久,现在在美国。最近突然有了消息,说是……有机会的话,可以去拜访他。” 亲戚?黑羽快斗满头都是大写的问号。他活了这么多年居然不知道自己家还有亲戚? 自己可真是有个……变幻多端神秘莫测的家庭。 “你可能听说过,他很有名,而且对你现在的事业,可能会有不错的建议。” 黑羽快斗心里的疑惑更深,“谁啊?” “工藤优作。” 他不太记得自己做出了怎样的反应,也不太记得当时是怎样的心情。 他听到筷子敲上桌面清脆的声响,听到座椅摩擦过地面垂直倒下的撞击。他看到父母惊惶失措的面容,看到夜晚的车流逆着时光飞驰而过。 他的心脏鼓动着耳膜震出轰隆的声响,和飞机发动的声音共振着融为一体。 黑羽千影担忧地握住他的手。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工藤优作这个名字令儿子如此失控。她只能静静陪着他,陪在他身边,陪他来到机场,坐上前往美国的飞机。 “他们家,应该没有……过世的人。”黑羽盗一突然开口,若有所思地看向失控的儿子。 黑羽千影感到自己握住的手倏地一僵,飞机飞离了地面。 黑羽快斗从未发现,十几个小时的等待可以如此煎熬。从前晃眼的一瞬,而今分分秒秒都化作燃烧的干柴,催着烈焰熊熊狂舞,吞噬着所有的神智。 直到站在工藤夫妇面前,都没有完全清醒。 他看着父母们寒暄拥抱,他跟着工藤夫妇走进空旷的别墅,他机械地回复着他们的关怀与呵护,他看到有希子阿姨见到他时惊诧欣喜的神情。 “真是和新酱好像呢!” 他听到她这样说,汹涌的思绪滚滚而上,再也无法平息。 “请问,”他听到自己开口,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工藤新一……还好吗?” 感谢上天让这两对父母都拥有惊人的智慧和宽大的胸怀,面对已经明显失常的黑羽快斗,并没有对此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计划。甚至彼此的脸上,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醒悟和了然。 “其实,你不用易容的。”宫野志保将笔轻轻按在太阳穴上,有些无语地看着这个被打包扔到她实验室里的……美女护士——山本依织。 “fbi已经基本撤走,现在的工作人员都是我和有希子姐姐挑的。你用原本的样子,也没有问题。” “我知道。”有希子阿……姐姐,已经跟他说过了,但他还是要来了她的易容工具。 或许是近乡情怯,又或许,是他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自信。 他在五年前作弊般窥伺了名侦探隐秘的心意。可,那是对黑羽快斗,还是对……怪盗基德呢? 又何况,是现在的黑羽快斗呢?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变了多少,无论他多不愿意查究这一点,身边的人也会不间断地提醒他,用试探的话语,用那种担忧又疑惑的神情。 而且,他的视线落向垂在身侧的右手,连魔术都失去的自己,要怎样去吸引那个严苛又挑剔的观众呢? “随你。”宫野志保浅浅翻了一个白眼,并不打算掺和进这两个人拉扯试探的双向暗恋里。 工藤那个木头笨就算了,一向以浪漫著称的怪盗先生面对爱情居然也这么战战兢兢。 她从抽屉里抽出一本厚厚的文件塞到他怀里,语速飞快地说道:“这是他这些年的就诊记录。外伤都愈合了,没有大碍,但是阴冷天可能还是会疼。内脏器官,不是很健康,饮食必须规律,戒吃辛辣,不能饮酒,不能剧烈运动。” “这些都还好,”她顿了顿,手里的笔无意识地打着圈,“最麻烦的,还是他现在的免疫力很差,而且凝血功能出现了障碍。” 第22章 “也就是说,一场感冒,一个伤口,都有可能对他的身体造成很大的损害。” 她看着眼前这个一页一页认真翻阅着庞大文件的……少女,每翻过一页,她眉头的结就更深一分。 “他……还能接受吗?” 黑羽快斗看着这些,堪称触目惊心的诊断书、治疗方案和手术记录,眼底有些模糊。 这样的身体状况,他几乎无法再做从前喜爱的任何事情了。踢球不可以,侦探不可以,连自由行动,大概也会受到相当的限制。 对名侦探而言,一定非常痛苦吧。 “他意志力很顽强,好几次……我都快绝望的时候,他都挺过来了。现在除了偶尔会做噩梦以外,精神上倒是没什么明显的创伤。” 黑羽快斗嘴边浮起一抹骄傲又苦涩的轻笑。果然是名侦探啊,什么时候,都不会选择放弃。 “那我要做什么呢?” “你只要照顾他的日常起居,让他按时吃药就可以,其他的我会负责,”她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将挂在座椅靠背上的白大褂套在身上。 “文件你之后慢慢再看,我今天要去给他抽血,正好你跟我一起去吧。”说罢便向实验室的大门走去。 “多谢。” 黑羽快斗站在她身后,眼里是真诚而郑重的感激。感激她,费尽心力,为名侦探抢来的一线生机。 感受到身后沉重的视线,她缓缓摇了摇头,道:“是我应该谢你,如果那时候……我赌输了,你没有去。” “他连这一点生机也不会有。” 这大概是他一生中最庆幸的事情了,黑羽快斗用目光描摹着工藤新一沉睡的面容。 自从见到这个人,把他拥进怀里,心底积蓄了五年的渴求便再也无可抑制,欲望破土而生,蓬勃着在他的精神图景里遮天蔽日。 执念在岁月里生根,欲求是永不知足的空洞。 就算名侦探爱的是从前的他,他也总能想办法让他再次爱上自己。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他总会陪在他身边。 任何事情,都不能阻止。 他们总要在一起,就算……他是他的哥哥,也没有关系。 他的手从腕间缓缓下滑,俯身移到病床上方。 我们多有缘啊,名侦探。 指尖轻触着划过针孔密布的手背,沉静的面容在瞳孔中渐渐放大,直到呼吸都交缠在一起。 我们注定相逢,注定相遇,注定纠缠不清,连血脉都相连。 滚烫的手指紧紧扣进冰凉的指缝,灼热的唇瓣在泛白的嘴角落下轻柔的一吻。 怎么办呢?名侦探。 就算你是我的哥哥,我也没有办法放开你了。 第13章 假面 工藤新一失神地靠在床头,听着窗外的生灵渐次苏醒,雏鸟叽喳着唤醒晨光。 昨夜的梦魇消耗了过多的精力,他看上去恹恹的,碎发低垂着散在额间。那个如梦似幻的人影更是搅得他心神不宁,颞部青筋凸起,不规则的脉动压迫着脆弱的神经。 他确信一切都是真实的。 倒不是说自己不会梦见他,事实上,那个人在自己的幻觉里,几乎算得上常客了,可…… 工藤新一疲惫地阖上双眼,记忆倒回几个小时前的深夜。思绪已脱离控制,身体在自我重温。 他在渴望。 清晨惯常的凉意透进窗棂的缝隙,身体还残留着昨夜温热的余韵。他在无数个相似的日子里静默着醒来,一个人坐在病房的中心。第一次,他感到如此的落寞,好似世界是一场漫无止尽的孤单。 他在贪恋。 暧昧的气息缭绕着,在肌肤刻下无痕的印记,低柔的轻语在耳边不住地盘旋。破云而出的石子坠进平静的心湖,轻搅着涟漪泛动,撩起四肢百骸的情思。 他抬起酸软的手臂,指尖轻拂过微凉的眉心。 这样的触碰,从未出现过在他的梦里。他的梦里,那个人永远是虚无缥缈的,像个真正的幻影,遥不可及。 他确信一切都是真实的,而他这次又变成了谁,实在不难猜到…… “工藤先生,是头疼吗?” 他缓缓睁眼,新来的护士小姐正端着一个木制的方盘,眉头紧皱地看着他,木盘上放着一碗泛着热气的清粥。 这个人,根本就没有打算好好伪装吧。 他放下眉间的手,任思绪漫无边际地游荡。 如果你可以毫不掩饰自己的在意,如果你能够跨越五年的时间,飘洋过海地找到这里,如果你竟敢在夜里不带任何伪装地出现在我身边,费尽温柔和暧昧的心思。 那么,是什么理由,一定要戴上面具,你才肯出现在我的面前? 熟悉的无力感爬上工藤新一的心梢。他果然永远都看不透这个人,五年前看不透,五年后也看不透。 “真的很不舒服吗?要不要找宫野小姐来看看?” 良久的沉默似乎加深了护士小姐的疑虑,她将木盘搁在床头柜上,温热的手背抵上泛着凉意的额间,担忧的双眼定定地看着他,掺杂着令人心悸的柔情。 “不用,没睡好而已。”他侧过眼眸,不愿再看她。这样露骨的温柔,出现在一张伪装过的脸上,令他更为气结。 “那先吃东西吧。”她放下手,起身端起床头柜上灰黑色的瓷碗。 “不想吃。” 第23章 床边的人影蓦地怔住,汤匙打进瓷碗发出清脆的回响。 工藤新一有些懊恼,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这句话有多么幼稚,简直像个跟父母赌气不肯吃饭的孩子。 他的脸颊浮起一丝羞愤的绯红,尝试找补道:“我的意思是,我有点累,休息一会儿再吃。” 房间陷入尴尬的沉静,食指在床单上搅出一团细密的轻褶。 “我……” 他再次开口,试图打破这样令人烦乱的沉默,却被突然出现在唇边的汤匙生生截断。 “你……” 他慌乱地抬眼,正撞进一片蔚蓝色的深海,深邃的眼瞳中敛藏着一丝不易觉察的欢喜。 他是想…… “我喂你。” 床单紧紧缠住翻搅的指尖,这太超过了。他听到自己的心跳扑通作响,下意识便想拒绝。 “我喂你吧。” 似乎察觉到他想要拒绝的打算,她小心翼翼地开口,语气夹杂着微不可察的祈求。 他甚至从中听出了隐隐的委屈。 在心里唾弃着自己如此没有原则的妥协,他微张开嘴,任温热的粥顺着食道滑进胃里。 他看到那丝敛藏在眼瞳深处的欢喜,在一次又一次的投喂中越攒越多,渐渐地,爬进眉梢,慢慢地,挂上嘴角。 她是这样专注,专注地,好像在完成什么至关重要的任务。 他垂下眼睫,不再看她。 他不喜欢这样的神情,出现在这张毫无生气的面具上,一点都不喜欢。 低垂的视线飘落在近在咫尺的医用手套上。握着汤匙的手指节修长,轻轻拨弄着碗里的清粥。 为什么呢? 那只手套离他越来越近,和某个熟悉又遥远的白色手套融为一体。 为什么呢? 他机械地张口,距离太近,连焦距都有些模糊。 为什么你肯不顾性命地帮我,要费尽心思地找我,千方百计来到这里,却带着一张讨厌的人皮面具。 明明,那个时候,是你自己说,想要认识我。 明明是你说,等事情结束,你想要认识我。不是怪盗基德,不是限时好友,不是惺惺相惜的敌人,不是偶尔出现的帮手。 而是你,你要认识我。 明明是你说过。 时钟滴答,催着太阳挂上翠色的梢头,他心绪愈发地落寞。 “我把东西收拾了,然后带你去花园里逛逛,好不好?”一碗清粥终于见了底,许是看出他兴致不高,她轻声哄道。 他没有答话,护士轻叹了一声,将空碗收回了床边的木盘里,起身向门外走去。 白色的医护服和记忆里熟悉的披风重合在一起,交迭着,编织成他一次一次转身离去的背影。 他突然不想再等了。 他好不容易才死里逃生,好不容易才走到这里。他的生命,每一天,都是从上帝手里抢来的恩赐,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收回。 他还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有多少遗憾,来得及弥补? 他死死咬住自己干裂的下唇。 凭什么呢? 凭什么这个人,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凭什么他见过自己所有的不堪,却从不显露半分脆弱;凭什么,是他先肆无忌惮地招惹自己,却不肯交付同样的真心。 “山本小姐……会魔术吗?”他挺直背脊,目光焦灼而执拗地望着这个即将离去的背影。 一,二,三……心脏渐渐和秒针共振出同步的律动。 他安静地等待着。 等着她回头,等着他招认,等一段迟到五年的自白,等一个逃之夭夭的罪犯,兑现逾期拖欠的承诺。 他是索求供词的法官,也是亟待裁决的罪人。 “这个啊……不太会呢。” 醒木敲上长桌,判词沾染笔墨,白色的房门咔擦落锁。 审判失效,裁决落定。 他经历过无数堪称惨烈的日子,但没有一天是如此刻般失措。 是的,他并不愤怒,也不悲伤。 只是失措。 他有些茫然地看着紧闭的房门,本就不太高明的恋商,在这个人若即若离地态度下更是左支右绌。 他开始有些怀疑,难道一切都是自己的妄想。 那些针锋相对里滋生的暧昧其实并不存在;那些并肩作战中流露的爱意也不过是岁月的美化;那些似是而非的情话只是毫无意义的撩拨;那些惑人心智的温柔,其实……也并没多么特别。 那个退隐的怪盗,或许只是偶然得知,从前与自己势均力敌的人竟然死而复生,于是便来看看。出于好奇、出于善意、或是,想要缅怀一下那些堪称惊心动魄的往昔岁月。 其实他并没有想要认识自己,也并没打算留在他的身边。 所以,一切只是自己……一厢情愿吗?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过,这个人一整天都没有再出现,连药物和餐食都是让别的护士按时送来。 是因为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所以不敢出现,还是因为身份被看穿,所以再一次逃之夭夭。 骗子,他撇撇嘴,眼眶有些发热,早上还说要带自己去花园逛逛。 骗子。 胆小鬼。 他踩着满地月色,赤脚走到窗前。 不愧是怪盗,不仅偷窃的技术独步天下,骗人的功夫也炉火纯青。只有他这样蠢,五年前被他骗,五年后也被他骗。 第24章 “工藤先生,生气了吗?” 失踪一天的护士小姐不知什么时候走进了房门,静静站在他的身后。 像猫一样,他在心里默默腹诽着,走路都没有声音。 所以他还没有离开,现在呢,是打算……辞行吗? “没有。”他抬头看着月色,将翻涌的苦涩压回喉口,挤出一丝疲倦的叹息。 他们算什么呢? 他连生气都找不到立足的缘由。 他们的关系,只是一段荒芜时光的残影,连相识都算不上。这样的关系,他肯不远万里来到这里,照看几天自己这个麻烦的病人。其实,是应该要感激的。 “没有生气的话,可以请工藤先生闭上眼睛吗?” 什么? 一根沁凉的黑色绸带在他转身的一霎覆上双眼,世界陷入纯黑,遮断了漫天月色。 骤然失去视觉让他有些慌张,拇指和食指揪着轻薄的衣角来回碾磨。 这个人,想干什么? 来不及得出有效的结论,掐着衣角的指尖倏地收紧,隔着布料掐进柔嫩的掌心。瞳孔在绸带下无力地翕张,呼吸声连着心跳在空中错乱。 一只修长的手环上他冰凉的脚腕,热气在肌肤相触的地方蒸腾,烙下灼人的印记。稍一用力,脚底就跟着抬离了地面,踩进滚烫的掌心。指尖的茧痕轻柔地包裹住细瘦的足侧,摩挲出微妙的触感。 这双手将他牢牢掌控着,控制着他的方向,驱使着他的动作,吞噬着他的神智。赤足被带动着,在空中划过一个低矮的圆弧,然后…… “工藤先生,真的很不会照顾自己。” 视觉的缺失催动着想象的蓬勃,他似乎能看到那个人单膝跪在自己身前,好看的指节环着白皙的脚腕,另一只手包裹住细瘦的脚底,珍而重之地,放在自己弯曲的膝上。 脚底的热气蒸腾着窜到头顶,混杂着暧昧的情思烧得他神经酥软。脚趾无意识的伸缩着,在粗糙的布料上来回抓挠。 脚下的人动作一滞,呼吸有一瞬的错乱。 他伸手握住蜷缩的脚尖,放进一只衬着绒毛的袜子,手指轻勾着卷曲的边缘缓缓向上,指尖掠过脚侧软嫩的肌肤,若有似无的触碰挠得人心头发痒。 “明明是病人,还这样光脚跑到地上。” 他好似不满地嘟囔着,将穿好袜子的脚塞进厚实的鞋里,又抬起另一只放在膝上。 工藤新一觉得自己的大脑陷入了某种休克之中,像烧坏的机器,浑身冒着升腾的白烟。直到暖绒的外套搭在身上,都没有恢复工作。 “你……要做什么?”他的声音微如蚊蚋,好似再大上一点,都无法维持表面的平静。 指尖轻点出融人的暖意,顺着小臂烧灼着蜿蜒向下,将他掐进掌心的手指渐次掰开,十指交扣着握进手里。 “跟我来。”低沉的气息刺挠着耳膜发痒,这声音太近、又太轻,连真声伪音,都分辨不清。 “相信我。” 是恶魔的低语,是伊甸的毒蛇,蛊惑着他,去偷食欲望的禁果。 他跟着他,一步一步,踩在冷硬的水泥地上。 走出了房门,穿过了长廊。转过一个弯……两个、三个,跨过几个低矮的门坎,踏过几层碍人的阶梯。 脚下的触感变得轻软,晚风吹过细碎的发丝,系在脑后的丝带飞扬轻舞,鼻尖缭绕着草木的清香。 他的内心鼓噪着,升腾起久违的兴奋和盼望,像一个摩拳擦掌准备拆开礼盒的孩子。 他们谁都没有说话,花园里,只有婉转的虫鸣。 不知走了多久,引路的人停下了脚步。温热的手掌从指尖溜走,突然失去依仗让深陷黑暗的他有些慌乱,双手无意识地抓握着,晚风从指缝中涓然而过。 脑后的结忽地解开,黑色绸带随风飘落,挂进虚握的掌间。他的睫毛轻颤,双眼缓缓睁开,蓦地怔在了原地。 像坠进璀璨的花海,像误入童话的秘境。 他站在一片花田里,身侧是高耸的大树,翠绿的枝叶在风中沙沙作响。松软的泥地里缀满微弱的灯花,衬着五色的花卉荧荧发亮。粗壮的树干缠绕着一圈一圈的珠链,明暗交杂着,闪出幽微的光。 他惊诧地回头,身后的人早已不知所踪。他有些迫切地四下张望,手指紧紧缠住掌中的绸带,却怎么都找不到那人的身影。 这个人还真是一点都没变,总是这样……神出鬼没。 正打算往花圃更深处寻去,身后忽地响起了利剑穿云般尖锐的啸声。他猛然回身,绚丽的烟火在漆黑的夜空纵情绽放,烧燃出艳色的花。晚风轻拂着将花火剪作碎落的星点,扑簌着落回地面。 落进湿软的土地,落向寂静的虚空,落在……一个白衣少年的肩头。 少年手捧花束,静静站在烟火坠落的地方。 工藤新一的呼吸滞住了,像落入一场未醒的幻梦。 远方的少年缓缓靠近,一步一步,坚定而执着地向他走来,背着漫天花火,越过数载光阴。 “让名侦探难过,真的非常抱歉。” 熟悉的声音临近又遥远,顺着晚风落在嗡鸣的耳边。 “但我真的没有办法,让名侦探未来回忆起我们的初见,是在那间单调的病房。” 他的眼底泛起模糊的温热。这个,自以为是,喜欢装模做样,扰乱人心的混蛋。 第25章 “虽然这样,和之前的计划仍然相去甚远,那些更加华丽的设想,可能再也无法实现。” 少年在他的眼前站定,清朗的面容在朦胧的视线中氤氲出柔和的光晕。 “但我仍然希望,我们的第一次相见,是在更加浪漫的地方。” 他将蓝色的花束捧到他的身前,一如那年,被自己握在手里,藏进书页,隐匿心底的玫瑰。 “我叫黑羽快斗,今年23岁,毕业于东京大学刑侦系,家在江古田,现在住在米花甸。” 他的嘴角绽出温柔的笑意,眼里缀满不灭的繁星。 “未来,还请名侦探,多多指教啊。” 他从不寄望于把月亮握进手里。 但月亮会把自己打包塞进他的掌心。 第14章 初见 “所以,你今天……就是为了准备这些” 工藤新一呢喃着,带着一丝微弱的哽咽,轻盈的几乎散在风里,半似询问,半似自语。 “对啊,原本打算再准备一段时间的,没想到名侦探这么快就拆穿我。” 黑羽快斗笑意盈盈地看着他,近乎撒娇似的埋怨着,“没办法,为了不让名侦探继续难过,只好仓促一点了。” 他鼻尖的酸涩更重,惹得眼眶都泛起了薄粉。心头炸开剧烈的欢喜,又隐含着些许怒意,只觉得眼前这个人明明很聪明,可偏偏有时候又蠢得要命。 在哪里,怎么样……有什么要紧? “为什么易容成女护士骗我?”他压制着眼底的酸意,执拗地问着这个折磨了他一整天的问题。 直觉告诉他,并不仅是为了给自己准备惊喜那样简单。如果不是第一天就遭遇了梦魇,如果不是自己半睡半醒间仍有知觉,如果不是那样直接地戳破了他的身份。 这个混蛋,一定不会就这样轻易地放下伪装。 “这个啊,名侦探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欸?工藤新一倏地睁圆了双眼。 他……知道吗?他怎么不知道自己知道。 黑羽快斗看着他惊诧的模样,嘴角的笑意更深。好久没有这样逗过名侦探了,真是非常、非常地怀念呢。 “因为,我有……女装癖啊。” 工藤新一楞在了当场,有些呆滞地看着眼前这个正调皮地眨着蔚蓝色大眼睛的人,头上挂满了黑线。 而这人还嫌不够似的继续调侃着:“名侦探,不觉得那样很萌吗?” 萌你个大头鬼! 他无语又气愤地瞪着这个油嘴滑舌,顾左右而言他的怪盗。什么旖旎和浪漫的心思,酸涩又欣喜的情绪,都瞬间消散的无影无踪。 要是现在有足球腰带和弹力鞋,他一定一脚砸上去。 “不萌吗?还是名侦探不喜欢那种风格?要不下次换一个,金发大美女怎么样?” 黑羽快斗若有所思地卷了卷自己翘起的发尾,好像真的在认真思考下次要换一个什么样的造型,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某侦探的心里已经挨了无数脚核弹。 失去武力反制手段的事实令侦探有些郁结,懒得再听怪盗胡天海地地瞎扯,转身就走。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正在专心欣赏名侦探生气模样的黑羽快斗呆滞了三秒。 唔,好像逗过头了。 这也不能怪他,他太久没见过这个人生气的模样了,眼睛圆鼓鼓的,噙满水雾地瞪着他,脸上扑满愤怒的绯红。而且,从前都只能看小侦探生气,他还是第一次,在原版名侦探的脸上见到这种神情,真是……别有一种诱人的妍丽。 这样的模样,让他觉得鲜活和真切。好似这样才能完全确定,这个人真的还活着,会哭、会笑、会生气,好好地活在他身边。 不过从前的小侦探可不会转身就走,他会慢慢蹲下,转动鞋上的开关,眼神威胁地看着他。然后下一秒,就会有一颗火花带闪电的足球朝他爆射而来。 他快步追到转身离开的名侦探身前,面朝着他,一边倒退,一边歪着身子笑道:“生气啦?” “没有。” 黑羽快斗脸上的笑意更深,还说没生气,说话跟孩子一样。他把手里的花举到那个侧头不看他的人眼前,“送给你,不生气了好不好?” “本来就是送给我的。” 工藤新一一把将这束阻挡他视线的玫瑰抓进手里。本来就是送给他的,还拿来跟他道歉,真是一点诚意都没有。 “对哦,那我要想别的办法将功折罪了。” 余光扫到怪盗佯装着苦思冥想的神情,他心里隐隐有些开心。 其实他早就不生气了,或者说,本来也没有真的生气。但面对眼前这个人,就总不由自主做些幼稚的事情。 他认真地反思着自己,难道是因为从前都是一副小孩子的样子和他相处,以至于改不过来了? 真是不知道哪里来的毛病。 “我想到了!” 一惊一乍的怪盗突然蹦到他的正前方,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这个人……又想干嘛?工藤新一突然有种不好的直觉。 正想着,眼前突然一阵眩晕,一只手扣在了他的腕上。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他已经双脚悬空地趴在了黑羽快斗背上。 “你干嘛?放我下去。”工藤新一有些羞恼地轻声呵斥道。 “将功折罪啊。”他的尾音微微上扬,一副调笑又欠揍的模样。 “我不生气了,快放我下去!” 第26章 工藤新一觉得自己快烧起来了,心脏剧烈地碰撞着。他微微支起身子,害怕身下的人感受到自己脉搏疯狂跳动的声音。 “名侦探,不要逞强,今天很累了吧。” 毫无悔改之意的黑羽快斗还刻意轻掂了一下,让他支起的身子瞬间紧紧贴上了温热的后背。 看出来了吗? 工藤新一放弃了挣扎,双手环在他脖颈两侧,右手还拿着那束娇艳的花。 他的确有些疲惫了。他已经很久没有走过这么远的路,也很久没有经历过……如此大起大落的情绪波动。 夜晚的花园恬静无语,婆娑的树影在月光下摇曳生姿。他们的心跳声逐渐交迭在一起,和晚风共振出和谐的韵律。 “对了,你为什么会去东大读刑侦啊?”工藤新一有些好奇地问道。 “名侦探不觉得我很合适吗?” “哪里合适?”怪盗进刑侦,和老鼠进猫窝有什么区别? “知己知彼呀,我可是比你们都了解罪犯的作案思路哦。” 他好像还很得意的样子,工藤新一在心里默默翻着白眼,“所以呢,你毕业后在干嘛?不会进警局了吧?中森警官不会疯掉吗?” “喂喂,他又不知道我是怪盗基德好不好……而且我怎么会去做这种每天要按时上下班的工作,很无聊欸。” 说罢,他顿了一顿,声音突然放轻了些,状似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和别人开了一家侦探事务所。” 工藤新一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侦探事务所?你开的?和谁?” “那个关西的侦探,他非要拉着我一起开事务所,还叫上了白马探。” “这样啊,”工藤新一嘴角浮起一抹若有似无的轻笑,“如果是服部的话,那还真是不太意外。” “是啊,这个关西来的侦探真是热血又麻烦。”想起被服部平次业绩大比拼所支配的恐惧,他不禁抱怨道,“不过好在他骚扰白马比较多。” “所以你们是大学认识的吗?” “嗯,我们三个是大学同学……兼室友。”他神色有些黯然,原本,还可以再多一个人的。 “那服部没有认出你是怪盗基德吗” “应该是没有。” 他想了想那个黑皮侦探每次看到自己还算平静的样子,笃定地说道。他要是知道怪盗基德和自己最好的朋友共享一张脸,可能会直接抽剑朝自己砍过来。 “退步了啊,这个家伙,”工藤新一无情地吐槽到,“朝夕相处四年都发现不了吗?” 黑羽快斗觉得自己有必要替关西的名侦探澄清一下,且不说自己这些年连魔术都没碰过,就他每次看到自己这张脸宕机的样子,能发现才不正常。 “真好啊……”工藤新一轻声感慨着,酸涩和慰藉在心底翻涌交替。 他眼前好似能浮现出他们一起上学,一起破案,一起创建事务所时的场景。而他的人生,本也可以是那样的,原本……应该是那样的。 而不是困在一方小小的病房里,每天看着天花板和窗户发呆。睁眼打针,闭眼吃药,去得最远的地方,是楼下的花园。 他也曾规划过自己的人生,也曾期待过自己有朝一日成为全日本最厉害的侦探,也曾和服部计划着,毕业后一起开个事务所,他在关西,自己在关东。 可终究一切都落了空,如今的他,只是活着,就已经耗费全力。 黑羽快斗没有再说话,只是沉默地背着他,一步一步,走在回程的路上。 星光悄然隐没,月亮挂进天心。 工藤新一静静趴在他背上,热意从后背传到胸腔,一点点将心底的苦涩蒸发。 他渐渐平静下来,在这样的安宁时光里,生出一种名为幸福的错觉。好似所有的本可以,和已失去,都能在这份温暖里得到慰藉。 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面对这个人,自己总是有脾气,总是很幼稚,在还是对手的时候,就常常肆无忌惮地支使他。 对这个人,他从来没有把握,总是患得患失。所以他需要用这些越界的方式,去打探他的底线,衡量自己的位置,拼凑爱意的根据。 因为脚下没有实感,所以步步下探,步步深陷。 “我其实,不是真的跟你生气。”他侧过头,小声解释道。 碎发窸窣着扫过黑羽快斗的侧颈,挠得人心尖发痒。听着这人略带小心的解释,他嘴角勾起了一抹无奈的轻笑,眼里溢满温柔的宠溺。 “名侦探,你其实可以再任性一点。” 身上的人倏地一僵,握着花束的手慢慢收紧。 他继续说道:“我知道名侦探对我,有很多的疑问,也有很多不安。所以,你可以尽情地试探我。” “生气也好,任性也罢,提各种无理的要求也没关系。你尽可以这样试探我,做一切你觉得过分的事情。” 他看向前方小楼点亮的一室微光,语气坚定又虔诚。 “而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环在身前的手缓缓收紧,肩头的布料渗进了几滴水渍。来时漆黑的路,回程一片通明。 他们谁都没有说爱。 但爱已撼山破海。 第15章 距离 朝阳初起,暖融的橙光洒上蜡白的墙壁。病床上相对坐着两个摸样相似的少年,看上去一片静好。 “都说了我可以自己吃啊。”工藤新一目光纠结地看着眼前熟悉的瓷碗,有些无奈地抗议道。 第27章 “昨天新一都让护士小姐喂了,”对面的人摆出一副极委屈的神情,“果然名侦探还是比较喜欢可爱的女孩子吗,不然我变回去好了。”活像只耷拉着耳朵的大型毛绒犬。 “昨天不也是你吗?”他有些无语地揉了揉额角,还有人自己跟自己吃醋的吗? “不一样嘛,”少年清朗的声线夹杂着一丝甜腻的尾音,“就这一次好不好?” 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眨巴地看着他,好像他再不答应就能哭出来似的,略带撒娇的声线腻地心尖泛软。他在心里默默哀叹着自己碎成一地的原则,明知道这个人是装的,还是次次都会妥协。 “就一次。” 他刚一松口,黑羽快斗刚刚还耷拉着的耳朵瞬间高高竖了起来。委屈不见踪影,嘴角轻轻上扬,满脸透着一股计划通的得意。 真的很像狗。他脑海里突然闪过铃木老爷子那条过分热情,总喜欢黏在他身上的爱犬鲁邦。 名字有缘,性格在某种程度上也很相似,都是撒娇又粘人。 “我好像来的不是时候啊。” 清冷的女声倏地响起,两人惊诧地抬头,只见一个茶色短发,穿着白大褂的女人倚在门边,正表情玩味地看着他们,一手环在胸前,一手举着手机,摄像头闪过一阵白光。 “宫野?”工藤新一瞬间尴尬得满脸通红,恨不能原地消失,还没来得及下咽的食物呛进了气管,整个人伏在床边疯狂咳嗽起来。 黑羽快斗忙将碗搁在一边,面色焦急地俯身轻拍着他的背,一边拍一边略带埋怨地说道:“我说宫野大小姐,不要玩闪现好不好,会吓到人的。” “我怎么知道某些人已经退化到了连背后的脚步声都发现不了。”她无所谓地耸耸肩,收起手机放回衣袋里。自己可还穿的是皮鞋,这都没听到实在有违怪盗和侦探的水平。 她看着面前这两个一脸傻气的少……哦不,青年,确信地点点头,“爱情果然使人降智。” “咳咳……宫野,突然过来是有什么事吗?”缓过一口气的工藤新一迅速转移着话题,生怕这个毒舌的大科学家再说出什么让他想要立刻从地缝遁走的话。 “给你送手机,”她从另一只口袋里掏出一个崭新的黑色手机,抬手扔向工藤新一的方向,“所有的联系方式和文件都在里面了。” “哇,谢谢!”接到手机的工藤新一瞬间忘记了刚才的尴尬,开始兴奋地一页页翻阅起通讯簿里那些睽违已久的名字。 “我的任务完成了,你们继续。” “对了宫野,”工藤新一抬头叫住打算离开的人,“我真的不能回去日本吗?既然可以联系国内的人,说明组织已经完全消灭了吧,回去也不会有什么风险的。” 自从听快斗聊起他的大学生活,以及那家和服部一起运营的事务所,他想要回到日本的心思就更加强烈。 他真的很想要回去,那里才是他的家。有他熟悉的街道,喜爱的风景,和在意的人。他想回去看看,阔别五年的故人都过得如何,那个自己没有来得及实现的梦想,到底是什么样子。 “过几天你父母会过来,他们同意的话,我没问题。” “欸?”工藤新一诧异地楞住了。 他原本还打算,实在不行,就豁出去试试江户川柯南装傻卖萌送包包那一套。没想到这个前几天还力劝自己留在美国的人,居然这么容易就松了口。 宫野志保翻了个半月眼看着这个神色呆滞的大侦探,解释道:“之前不让你回去,是知道以你的个性,一定不会接受父母或朋友24小时的陪护,普通的护工也完全不是你的对手。不过现在……”她侧过头意味深长地看向立在床边的黑羽快斗,“这不是有合适的人选了吗?。” 工藤新一的脸再次爆红,连道别的话都噎在了嘴边。黑羽快斗倒是非常开心且坦然地接受了这番认可,甚至在她离开后,还拉着他的手笑得一脸自豪:“小小姐真是有眼光,一眼就看出我是全世界最适合照顾新一的人。” 日子一天天过去,平淡的幸福像泡沫一样,蹲守在美丽童话的结尾,那里写着他们从此美满地生活在了一起。 工藤新一垂眸看着眼前半跪在地上的人发呆,昏黄的灯光打在他脸上,鸦羽似的眼睫垂下细密的阴影。他手里拿着一方灰色的毛巾,毛绒绒的,轻轻擦拭着脚上沾染的水珠。 这人不知从哪听说,睡前泡脚有助眠的功效,便每晚雷打不动地抱着一壶热水跑到他床边,非让他泡完再睡。 “在想什么?”黑羽快斗握着擦干后白里透粉的赤足,缓缓移进被窝里捂着,然后坐到床边看着他。 “在想,你读的真的是刑侦,不是护理吗?” 黑羽快斗失笑,伸手将他的左手握进掌心,拇指在手背来回打着转,“早知道有这一天,我倒真应该去学护理。” 习惯真是伟大的东西,工藤新一看着他温情脉脉的眼睛出了神。才不过短短一周的时间,他就已经完全习惯了这个人的存在。 习惯每天清晨一睁眼,他就支着下颌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自己;习惯了每次抽血,他都一脸纠结地看着染红的棉布,眉头皱在一起,好像比自己还难过;习惯了每天傍晚,他都牵着自己在花园散步,十指交扣着,绘声绘色地讲述着这些年的趣事;习惯了每晚入睡时,他落在眉间的轻吻,和一声声珍重的晚安。 第28章 习惯到,几乎快忘了,之前的五年,都是如何度过。 工藤新一情不自禁地抬手抚上他清俊的侧脸,指尖在白皙的肌肤上游走,从鬓角,到眉梢,到眼尾……细细摩挲着他有些青黑的眼圈。 黑羽快斗是个堪称完美的情人。 他永远笑得温柔宠溺,含情脉脉地注视着自己。他对自己所有的情绪都体贴,所有的要求都应允。会在自己情绪低落的时候装傻卖萌、撒娇耍赖、不厌其烦地哄着自己。 他永远开朗而自信,对一切都游刃有余,和自己当初遇到的怪盗如出一辙,好像时光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只是偶尔,在他不经意回头的时候,才能在他脸上捕捉到一霎的失神,转瞬即逝。像从某段噩梦中转醒般,恍然、惊惧、欢喜、又小心翼翼。 他应该知足的,工藤新一想,他多幸运啊。他爱的人翻山越海来到他的身边,陪伴他,朝夕相处,照顾他,无微不至。 可慌乱仍在他心里横冲直撞,时日越长,就越难以控制。 他讲服部告白的糗事,吐槽白马烦人的癖好,事无巨细地讲述着所有自己所关心的人的状况。 小兰交了新的男朋友,是东京大学文学系的讲师;园子和京极真去年结婚了,婚礼在一个古老的城堡举行,华丽又盛大;甚至侦探团的三个小孩子,他们成绩如何,参加了哪些比赛,获得了什么奖项,又干了哪些冒险的事情,他都一清二楚。 可他从来不谈自己。 他这几年,过得怎么样?有哪些朋友,有什么爱好,有没有遇到什么好玩的人,经历过哪些有趣的事?所有这些,都从来不会出现在他们的谈话里。他偶尔不经意地提起,也会被插科打诨地岔开。 除了他在东大,读了刑侦,开了一家事务所,这样基本的事实,自己对他仍然一无所知。 “不开心吗?”一只手覆上他肆意游走的指尖,轻轻拢在掌心。 或许是他沉默的时间太久了,或许是他的神情太过悲切,惹得对面的人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你总是问我开不开心,工藤新一有些恍惚,心尖泛起一丝酸楚。 那你呢?你真的开心吗? 黑羽快斗的手渐渐收紧,眉间的褶皱更深“名侦探,到底怎么了?” 要怎么开口呢? 他有无数的问题。为什么你不肯展露真实的情绪,不肯和我分享自己的过去?为什么明明没有易容,我却仍能感知到层层迭迭的面具?为什么,明明爱已如此确定,我们却仿佛远隔万里? 相隔的,是光阴,还是人心?这些天,你是真的开心吗?这样和我在一起,真的……会觉得幸福吗? 可他终究一句都没问出口,只轻轻将手从温热的掌心中撤出,轻声说道:“你……这几天没睡好吗?都有黑眼圈了?” 黑羽快斗轻笑了一声,柔声道:“名侦探是在担心这个吗?我只是时差还没倒过来。” “是吗”他一点都不相信,怪盗基德会因为时差这样的事情失眠整整一周。 “这样的话,你白天多睡一会儿吧。东西可以让护士送过来,我一个人呆着也没问题。” “欸,”听到这话的黑羽快斗迅速改换了说辞,“也不一定是因为时差,也可能是因为……认床!对,这里的床我不习惯。” “你、认、床。”工藤新一咬牙切齿地看着这个胡编乱造的怪盗,一字一顿地恨恨说道:“在新加坡可没见你认床。” 睡眠质量好到他差点一脚把人踹下去。 “那是因为有名侦探陪我一起睡嘛,”他玩味地挑了挑眉,戏谑地问道:“不然名侦探把床分我一半?” 又是这样,工藤新一气结地瞪着他。这个人总是这样,遇到不想回答的问题,就打着玩笑岔开。 他觉得生气,又莫名生出些委屈。 人是这样贪心的生物。产生了羁绊,就想要永远;知己不足够,还要□□人。 人不在身边时,只想要他平安;等人到了身边,就开始期待爱;终于得到了爱,又开始嫌这爱里,没有完全的信任和依赖。 他有些无力地扶着头,额角的神经开始抽痛。他可是侦探,他一定能想到办法,逼这个装模作样的小偷现出原形。 一双手猝不及防地打断了他的思路,横在腰部和膝弯将他和着被子一起抱起,平放在床上,蔚蓝的眼睛深情而柔和地看着他,静谧若深海。 “名侦探,不管什么事,都明天再想吧。”他轻轻拉过被子,细心地将被角掖紧,然后伸手拉下了床头暖黄的灯,世界顿时一片漆黑。 只剩床头的明月,和眉心的轻吻。 “晚安” 第16章 落网 工藤新一完全无法入睡。 休养生息了五年的大脑正在飞速的运转。他苦苦思索着,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重要的线索,它潜藏在思维深处,若隐若现却抓不住端倪。 对他这样超负荷的加班行为,身体显然有自己特殊的意见,破损的零件吱呀着开始抗议。 他的意识有些模糊,眼眶像扎进了千万根细密的银针,额角的青筋不规则地跳动着,疼痛顺着神经末梢悄悄蔓延。大脑皮层仿佛一根根被拉扯到极限的皮筋,稍一牵扯,就会激荡着断裂开来。 这痛和梦魇时的幻痛相比,其实算不得什么,但就是这样习以为常的疼痛,如今却分外的难以忍受。 第29章 工藤新一在心里默默哀叹,人实在太容易被骄纵。 他已经太习惯有一双手,会在自己头痛的时候覆上额角,指腹在穴位周围轻柔地旋转,体温透过肌肤舒缓着阵痛的脉动。 意志开始涣散,本能的欲求叫嚣着冲出水面,掀起层迭的涟漪。 “别怕……”耳畔恍然响起轻柔的耳语,飘渺仿佛来自远方的低唤,来自某个相似的深夜,来自半梦半醒的虚空。 一道惊雷在他脑海里劈开,意识悄然回笼,神智开始清醒。 他抓到了隐没的伏线。 自己竟从来没想过,那天晚上,他为什么会那样及时地出现。偏偏那样巧,在自己陷入梦魇的时候,他就刚好出现在他的身边。 他努力张开酸痛的眼睛,艰难地转动着视线,四下搜寻着。是摄像头,还是窃听器?又或者……他的视线停在紧闭的门板上,他根本就一直守在门外。 这个笨蛋! 他的手心紧紧攥在一起,在被子下微微发颤,心尖翻滚着汹涌的怒意和酸楚,额上的青筋跳动得更加剧烈。 他今天就要把这个笨蛋捆起来,灌两颗安眠药然后扔到床上去休息! 工藤新一在脑海里努力回忆着自己梦魇时的情景,尝试复刻当时的动静。那个怪盗一向精明,要是发现自己钓鱼执法,说不定就不出来了。 这实在是一种杞人忧天。工藤新一并不知道,在这个问题上,哪怕他放一个直钩,某条怪盗也会毫不犹豫地乖乖咬上来的。 你可以的,他在心里默默给自己打气,你可是名演员工藤有希子的儿子。 他模仿着梦魇时的情景,开始在床上轻轻挣扎起来,小腿抽搐着在被子里屈伸,弄出细微的声响。 一、二、三…… 他在心里默默读秒,等待着房门打开的声音。 二十二、 二十三、二十四…… 还好,至少没有蠢到待在门外。 五十三、五十四、五十五…… 来了。 锁扣旋开的声音咔哒响起,房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发出微小的吱呀声。快速靠近的脚步急促却轻盈,像踩在一团柔软的棉花上,几乎没有声响。 一只手轻柔地抚上他的侧脸…… “抓住你了。” 落网的怪盗诧异地瞪大了双眼,左手手腕被设局的侦探牢牢抓在手心。他眼神清明,言辞清晰,哪有半分噩梦的迹象? 自知上当的怪盗只得无奈轻笑,哑声抗议道:“名侦探,作弊啊。” “兵不厌诈”,工藤新一扬了杨眉,将手里的手腕抓得更紧,像是生怕这人又故技重施忽然逃跑,“老实交代,窃听器还是摄像头?” 黑羽快斗心头一震。 他许久没有见过名侦探这样的神情了,笃定而自信地看着他,眉宇间隐没着一丝得意的张扬,眼里闪烁着光耀的华彩,是在黑暗中都无法黯去的光芒。 重逢以来,就再也没有见过。 他沉默了很多,性情柔和了很多,从前锐利的锋芒几乎不见了踪影。年少的棱角被病痛磨平,碾作一块温润的白玉。 从前的他像一把锋锐的利剑,他们的每一次交锋,都如星河闪烁、雷霆震响,灵魂在兴奋里呼啸,细胞在激荡中战栗。 而现在的他,黑羽快斗的眼里溢满温柔的疼惜,现在的他……坚强又脆弱,敏感又慈悲,温柔又破碎,让他只想小心翼翼地存放在心口,是看上一眼,都会从骨血里渗出的疼痛。 似是不满他沉默拒审的行为,侦探拉着他的手轻晃了一下,眸光微闪,催促着落网的罪犯速速招认自己的罪状。 无路可逃的怪盗决定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右手从床头柜下方取出一个小小的窃听器,放在桌面上。 “罪证上缴,”他复又看向他,磁性的嗓音低哑深沉,“落网的罪人听候发落。” 工藤新一看着床边的窃听器,眉头微微皱起。他的心情有些复杂,没想到自己的警惕性竟然已经退化到了这样的地步,五年前这个窃听器绝不可能在他眼底活过半天,“所以你来的第一天,就在我的房间里装窃听器?” “唔……”狡猾的罪犯欲言又止。 “说实话。”铁面的判官步步紧逼。 黑羽快斗放弃似地轻叹了一声,直觉自己再瞎编的话,这个人恐怕真的会非常生气。 “第一天真的只是碰巧,”他微微低下头颅,好似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那时候刚见到你,总觉得一切都太不真实。所以……只是想离你近一点,心里才踏实。” “后来……”他嘴角扯出一丝难看的笑,“我总想起那个晚上,总是……不放心。” 世界陷入了短暂的静默。 黑羽快斗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抬头佯作轻松地笑道:“罪行交代完了,判案的法官可以乖乖睡觉了吗?” 腕间温热的桎梏倏地松开,工藤新一无声地阖上眼睛,胸口微微起伏,没有再看他。 这大概意味着今晚的审判到此结束了,黑羽快斗心想。他拿上被缴获的窃听器,准备和名侦探说声晚安然后离开。现在已经太晚了,他心里莫名生出一股自责的情绪,这个人不应该熬夜的。 床上传来一阵窸窣的声响。 他诧异地抬头,只见床上的人半撑着身子,缓缓挪到了床的另一侧,留出了一半的空位。 第30章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黑羽快斗有些呆滞,聪明的大脑像被劈成了两半,一半在雀跃,一半在怀疑。 应该是那个意思吧……总不能是因为生气自己私自放窃听器的事情,所以刻意离自己远一些,以示对这种行为绝不姑息的态度? 可这是名侦探欸,平时逗他一下,都一副恨不得把自己的嘴缝起来的样子。虽然也不是说没有睡过一张床,可毕竟那时候他还是个小孩子啊。 作为一个机会主义者,黑羽快斗坚信错过这样的机会是不可饶恕的,并开始认真衡量起如果是自己会错了意,被踹下床的可能性有多大。 工藤新一并不知道黑羽快斗的心里在进行怎样奇妙的自我搏斗,他此刻正在心里暗骂这个平时撩天撩地,关键时刻呆呆傻傻的怪盗。做出这样的暗示已经让他内心的羞耻度爆表了,偏这人一点反应都没有,难道还要自己开口请他吗? 他背过身,强压着心里的羞赧,语气生硬地说道:“你要是不认床了,就赶紧回去睡觉。” 下一秒,身下的床垫就微微凹陷了下去,一个大型移动热源缓缓贴近他的后背。 “认的。”委屈粘腻的声音在耳后响起。 滚烫的手臂穿过腰侧,将他紧紧环在怀里,毛绒绒的脑袋埋进他的肩窝来回蹭着,散乱的短发扫得脖颈发痒,温热的鼻息洒在颈侧,“名侦探,你怎么这么好。” 工藤新一感觉自己的心在这样的热意蒸腾里软地一塌糊涂。他抬手轻揉着埋在自己肩头的脑袋,手指在清爽的发间穿梭,乱糟糟的,像大型毛绒犬的毛发。 他放低了声音,轻轻哄道,“那就好好睡觉,好不好?” “嗯。”肩头传来沉闷的嗡响。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过,工藤新一发现自己做了一个极其错误的预判,睡不着的那个人其实是自己。 折腾了小半个夜晚,错过的生物钟早让睡意无处可寻。他的头痛也并没有完全缓解,仍时松时紧着隐隐发疼。 他小心地调整着呼吸,希望不要吵醒身后的人。他的脑海里闪过黑羽快斗憔悴的脸色和青黑的眼眶,心头涌起一丝怜惜,这人大概很久没有睡过一次好觉了。 “睡不着吗?”温柔的询问在耳畔掉落,打破了阒寂的深夜。 工藤新一在心里惋惜了三秒自己失败的装睡计划,轻轻挣脱腰间桎梏的双手,转身看向身后的人,“吵醒你了吗?” “没有,我也睡不着。”一只手抚上他的额角,指尖滑过肌肤,将粘在脸侧的发丝轻轻拢到耳后,“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他摇了摇头,耳廓擦过温热的手掌,“大概平时睡得太早,过了那个时间,反而睡不着了。” “那我讲故事给你听,好不好?”滑过耳畔的手停在颈侧,脉搏在掌心中激烈地跳动,拇指轻擦过下颌,指腹在柔嫩的肌肤上亲昵地摩挲。 “什么故事?”工藤新一的呼吸有些不稳,指尖的摩挲挠得他下颌发痒,滚烫的手掌包裹着颈侧的动脉,让人莫名生出一种被掌控的错觉。 “福尔摩斯,四签名怎么样?”黑羽快斗嘴角浮起一抹笃定的笑,他确信这个提议不会被他的听众拒绝。 不得不说黑羽快斗真的十分了解他的听众,作为骨灰级的福尔摩斯迷,工藤新一对这个他已经滚瓜烂熟的故事仍然无法抗拒。 他只略略犹豫了几秒,便伸手将颈侧的手移开,起身准备打开床头的夜灯,“我记得床头柜里有一本。” “不用,”一只手将他轻拽着拉回床上,环过后背,放在他的后脑勺上,稍一用力,就将他禁锢在了心口的位置,“就这样。” “这样,要……怎么讲?”工藤新一感觉自己快烧起来了,思维都变得迟钝。他的脸紧紧贴在滚烫的胸膛上,稍一侧耳,就能听到扑通有力的心跳,在黑夜中清晰可闻。 “我现在,说不定是一个比名侦探还要专业的福尔摩斯迷哦。”头顶传来戏谑的挑衅。 “不可能。”为了捍卫自己福尔摩斯骨灰级粉丝的尊严,他挣开脑后温柔的桎梏,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这个发起挑衅的人,眼里写满了胜负欲。 “不如新一和我打个赌吧,”黑羽快斗将手移到他的侧脸,嘴角含笑地注视着他不服输的眼睛,“我以后每晚都讲福尔摩斯的故事给你听,等故事讲完了,新一要是一个错处都没有发现,就答应我一个请求,怎么样?” “那要是我赢了呢。” 黑羽快斗嘴角的笑意更深,他缓缓靠近,直到眼前的人神色开始诧异,直到俊朗的面容放大到有些扭曲,直到鼻息相缠,头额相抵。 “新一想怎样?”喑哑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呼吸中低语,温热的气息交缠相错。 “公平……起见,”工藤新一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轻颤,“你也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好,”黑羽快斗发出一声低沉的轻笑,放在脸侧的手无意识的揉捏着耳垂上柔嫩的软肉,“不过,怎么看都是名侦探比较吃亏。” “为什么?” 话音落下的一瞬,工藤新一觉得自己已经知道了答案。 那双蔚蓝的眼眸近在咫尺,像坠入凡尘的星河,敛藏着缠绵不绝的爱意,深邃又炽热,克制又贪求。 好似虔诚的信徒,献祭出圣洁的灵魂,又仿若堕落的天使,沾染了俗世的欲望。 第31章 “因为我对名侦探,早就是,予取予求了啊。” 怪盗低柔的嗓音讲述着侦探心底的故事,他们抵足相拥着,像两个回到母体的婴孩。 世界开始静谧,有情人坠入无梦的远乡。 第17章 谎言 长年稳定的生物钟让工藤新一在7点准时睁开了眼睛,黎明的太阳破云而出,给万物都披上了金色的霞光。 他没有发出声响,静静注视着眼前仍在熟睡的人。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黑羽快斗,发丝凌乱的散在额边,眼睛轻阖着,呼吸平缓轻盈,脸颊在一夜安眠后透着薄薄的红,异常的……安静乖巧。 要是真有这么乖巧就好了,工藤新一不禁伸出手,抚上他仍有些青黑的眼底。 那样,就不会有那么多痛苦积压心底,也不会有那么多秘密瞒着自己。 他的指节微微弯曲,轻滑过直挺的鼻梁,停在略显单薄的唇边。 我要怎么做,你才肯真的信赖我呢? “抓住你了。”一只修长的手突然抓住了他作乱的指尖,刚刚还在熟睡的人正嘴角含笑地看着他,眼睛半睁着,神色有些慵懒。 这个人……居然装睡? 湿热的气息打在脸上,工藤新一方才意识到他们的距离有多近,自己刚刚的举止是多么的暧昧。后知后觉的羞赧爬上眼尾,当即瞪了他一眼。 “这可是跟名侦探学的,”黑羽快斗唇角的笑意更深,勾起得意的弧度,晨起的嗓音有些沙哑,一字一顿地回敬道:“兵、不、厌、诈。” 工藤新一抬脚就往这个得意洋洋的怪盗小腿上踹了一脚。他就知道乖巧什么的都是浮云,这个人就是只裹着一身白色毛皮假扮萨摩耶的狐狸,最擅长撒谎胡诌、临阵逃跑…… “名侦探,痛~” 还有装乖扮委屈。 明明自己都没用力,就委屈地五官都纠结在一起,眼睛水汪汪的,像是在控诉自己暴力的行径。 这人是表演系毕业的吗?工藤新一在心里默默吐槽。不过说起来怪盗擅长表演,倒也是业务能力专精的表现。 偏偏自己还很吃这一套。 工藤新一轻叹了一口气,“怎么醒这么早,昨晚没睡好吗?” “睡得超级好,”狐狸又变成了黏人的大狗,嬉笑着凑了上来,毛绒绒的脑袋埋在脖颈轻轻蹭着,“很久都没有睡得这么好了。” “那要不要再睡一会儿。”他的手无意识地拨弄着大狗乱糟糟竖在脑后的头发。 黑羽快斗摇了摇头,只紧紧地环着他,闷声道:“新一让我抱一会儿就好了。” 工藤新一没有回话,拨弄的手从发丝间滑落,在肩背处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拍着,默认了这种将自己当作大型抱枕的行为。 时间在这样静谧的岁月中点点流逝,他几乎以为肩头的人已经睡着了。 “名侦探,可不可以要点补偿啊?” 闷闷的声音从肩头传来,工藤新一的手僵在了原地,神情有些疑惑,“什么补偿?” 黑羽快斗抬起头,目光中敛藏着隐秘的欲望,一点一点朝他靠近,低哑的嗓音夹杂着几分粘腻的委屈,“刚刚……真的很痛。” 胡说……工藤新一的瞳孔渐渐放大,迟滞的大脑进行着惯性的自我反驳。自己根本没有用力,而且他现在也根本没什么力气。 这个人分明就是在找理由……找借口…… 心跳声激烈地鼓动着耳膜,吞噬了全部的声响,灼热的呼吸渐渐纠缠在一起,连脸上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他是想…… 微翘的薄唇越来越近,他几乎能感受到唇齿间流转的气息。他的手抵在来人的肩上,却完全没有生出拒绝的心思。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早上好呀新酱!你看我给你带……” 如果世上有魔法,工藤新一希望能将时间倒转回此刻之前。 甜美的女声伴随着门锁旋开的声音将旖旎的气氛打得粉碎。 工藤新一慌乱地迅速起身,双手捏着身前的棉被,面色烧得通红。黑羽快斗手脚失措地准备翻身下床,右脚被床单缠住,失去平衡后直愣愣地摔坐在地上。 “……了什么好吃的……”拎着一个精美包装袋的工藤有希子杏口微张,神色呆滞地站在门口。旁边的黑羽千影更是将眼睛瞪得浑圆,不敢置信地看着房间里这戏剧的一幕。 “妈妈?你怎么来了?” “妈妈?你们怎么来了?” 紧张到慌乱的声音异口同声地响起。 “我们来看看你和快斗过得怎么样,”强大的心理素质让工藤有希子迅速消化了眼前的场景,调侃起已经烫到浑身冒烟的工藤新一,“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呢。” 我和快斗?所以,妈妈和快斗认识?对了,刚刚快斗好像也叫了妈妈,他是在叫…… 工藤新一的目光转向有希子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短发女人。 不是吧!他的心里有些绝望。 察觉到他的目光,有希子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拉着黑羽千影的手向屋内走了几步,说道:“刚刚被新酱吓到了,都忘了介绍呢,这是黑羽千影,是快斗的妈妈,现在也是我的好闺蜜哦!” 工藤新一仿佛雷劈一般,转头看看已经从地上爬起来,红胀着脸站在一旁的黑羽快斗,又转回视线,望向正满脸笑意地看着自己的黑羽千影,后者眼睛弯弯地眯起,像只灵动的狐狸。 第32章 还真是……蛮像的。 “新一好呀,我叫黑羽千影,很高兴认识你哦!” “千影阿姨好,很……很高兴认识您。” 工藤新一的脸已经红的快滴血了,声音微弱到难以听清。被自己的妈妈看到就已经足够丢人了,竟然还被快斗的妈妈看到…… 工藤新一仰天哀悼着自己已经无可挽回的形象。 “我们刚刚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呀,”仿佛还嫌自己的儿子不够局促似的,工藤有希子继续调侃着,作势就要拉着千影离开,“不然我们一会儿再过来,你们……继续?” “咳……”一旁的黑羽快斗终于回神,一把拉过黑羽千影的胳臂,满脸尴尬地对有希子赔笑道:“那个,我有事情要和妈妈讲,有希子姐姐一定有很多话要跟新一说吧,你们先聊,一会儿见。”说罢拉着黑羽千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离开了房间。 房门关上的一瞬,工藤新一终于找回了一点呼吸。他清了清嗓子,试图将有希子的注意力从这场尴尬的偶遇中转移。 “咳……妈妈怎么突然来了,爸爸呢?” “欸,新酱不希望妈妈来吗?好伤心哦,果然是打扰了新酱的好事吗?” 还过不去了?工藤新一无语地瞪着一脸无辜的工藤有希子。 自己身边怎么尽是这种演技分子,难道自己是有什么特殊的体质?招这种人吗? 看着儿子噎到说不出话的样子,有希子心情大好,决定放他一马。她收敛了调笑的神色,将手里的袋子放在床头,在床边坐下,握着他的手说道:“你爸爸去帮你办理回国的手续了,新酱不是很想回国吗?” “欸,宫野已经告诉你们了吗?” “嗯,哀酱前几天找过我们,说新酱很想回国。还说……”她顿了顿,俏皮地眨眨眼,“还说新酱已经找到了一个完美的守护者哦。” 这个八卦的女人!工藤新一侧过眼在心里无能怒骂。 有希子伸手理了理他头上翘起的呆毛,柔声道:“其实妈妈很开心,新酱从来都不会好好照顾自己,又不肯让别人照顾。” 她这些年一直很担心,担心他的身体,担心他的未来,担心他丧失对生活的热情,担心他没有办法接受,过去与现在巨大的落差。 可这些担心,她从不敢在新一面前表现出来,怕他难过,更怕他自责。她了解自己的儿子是个怎样的人,也一直告诉自己要尊重他的选择,接纳他的命运。 可她也不过是个寻常的母亲,也希望自己的孩子获得平常的幸福。 “妈妈……”他心底翻涌起一丝酸涩的感动,他知道自己的父母这些年有多么地忧心。 “现在,有快斗陪在新酱身边,我和优酱总算可以放心啦!” 喂喂,这么草率地就把自己儿子交出去真的好吗?工藤新一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听起来妈妈对快斗一家非常地信任,是之前就认识吗? “妈妈……之前就认识快斗和千影阿姨吗?” 有希子摇摇头,答道:“我只认识快斗的父亲,很久之前跟他学习过易容,和小时候的快斗见过一次。” 说罢,像想起什么好玩的事似的,眼里闪过一丝戏谑的光芒,“快斗小时候可比新酱讨人喜欢多了,第一次见面就送了我一朵玫瑰,还夸我很漂亮哦!” 果然从小就喜欢招蜂引蝶,工藤新一撇撇嘴。这个不知收敛的怪盗,不知道撩拨过多少女孩子,送了多少玫瑰出去。 回头再找他算账。 “所以是妈妈,告诉快斗我在这里的吗?” “嗯,那天你爸爸突然说有人要来拜访,我才第一次见到长大后的快斗。”有希子微微侧头,一根手指抵在唇边,似是在回忆当时的情景,“说起来……当时见他的时候,感觉和今天不大一样,吓我一跳呢?” 不一样?工藤新一有些疑惑地问道:“哪里不一样?” “和新一特别特别像,不只是长相,连穿着、发型、神态,都很像。就像是……一个正常长大的新酱一样。” 有希子端详着工藤新一清瘦的面容,心头翻涌起伤感的情绪。由于长年生病,新一的身高和骨骼都几乎停滞在了17岁那一年,和正常23岁的人比起来,异常的单薄消瘦。 “和我……特别特别像?” 工藤新一的神智有些恍惚,好像没有办法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什么叫,和他特别特别像,连神态、穿着、发型……都一模一样? 他们明明……并没有那么像。 “嗯……不过今天看,倒好像没那么像了,不知道是不是新一就在旁边的缘故。” 有希子伸手将他额前的碎发拨到一边,露出温柔深邃的眉眼,轻笑着打量道:“不过眉眼和轮廓还是很相似,血缘果然很强大呢?” 血……缘?工藤新一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大脑出现了过载,一个接一个的重磅炸弹砸得他头脑一片空白。 他有些艰难地开口,唇色煞白,“血缘是……什么意思?” 有希子终于注意到他的异常,手指僵在了半空,神色有些踟蹰,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快斗……还没有告诉新酱吗?” “欸?你还没有告诉新一你们的关系吗?” 花园里,黑羽千影一脸震惊地看着坐在长椅上的黑羽快斗。后者低着头,双手交叉着放在腿上,颓丧地摇摇头。 第33章 “为什么呢?”黑羽千影皱起眉头,小心地询问道:“是害怕新一会介意吗?”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声音有些嘶哑:“我想他大概是不会介意的,可是……” 看着欲言又止的快斗,黑羽千影心底涌起一阵心疼。她蹲身握住他有些发冷的双手,柔声道:“既然觉得他不会介意,那为什么要隐瞒呢?” 他低垂着眼,低哑的嗓音无法克制地轻颤着,“妈妈……这些天,我觉得好幸福……每一天,都过得很开心,就好像做梦一样……” 所以,想不顾一切地,让这样的梦境持续下去。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风险,这样幸福的泡沫会被戳破,他也不想试,他试不起。 所以他隐瞒了他们有血缘关系的事实,所以他回避了关于那五年的所有问题。他无法确定名侦探会不会喜欢现在的自己,所以他努力地变回17岁的黑羽快斗,那个被名侦探确定爱着的黑羽快斗。 他知道这或许瞒不过太长的时间,可是…… 黑羽千影心口像被麻绳揪住一般泛起细密的疼痛,快斗极少在她面前显露出这样脆弱的一面。她双手微微施力,将冰凉的手握得更紧,强抑住心口的酸涩,开口道:“快斗知道,我和你父亲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吗?” 黑羽快斗闻言猛然抬头,似是知道千影想说什么,急忙出声制止她自揭伤口的行为,“妈妈……” “快斗不必安慰我。”千影嘴角扯出一抹苦笑,打断了他未出口的话语。 “妈妈只是想告诉你,谎言下的爱意,就像掺糖的鸩酒,初尝甜蜜,却会在长久的猜忌和疏离中慢慢扭曲,失去本来的样子。” “亲情尚且避免不过,又何况爱情呢?” 她注视着快斗发红的眼眶,缓缓起身,紧紧抱住这个在感情中如履薄冰的孩子,“答应我,和新一好好谈谈,好吗?” 第18章 坦白 黑羽快斗站在病房外,看着紧闭的门板,内心踌躇不定。 早晨和黑羽千影谈过之后,他就决定要和工藤新一好好聊聊。偏巧午饭后宫野志保又来给他做全身体检,一来二去的,太阳就下了枝头。 “和新酱好好谈谈吧。”送她们离开时,有希子抱住黑羽快斗,在他的耳边说了和千影一模一样的话。 不知道名侦探究竟知道了多少,黑羽快斗有些忐忑,脑海里闪过工藤新一今天反常的表现。 他几乎没怎么说话,只有长辈问到的时候,才礼貌又温和地回答几句,面对有希子和宫野的调侃,也只是淡淡的,没有什么反应。 而且,这一整天,他的目光都没有落在黑羽快斗身上。 黑羽快斗握住冰冷的门把手,努力平复着自己躁乱的心绪。他知道,这扇门一旦打开,所有的秘密都将无处遁形。 可是……门锁轻轻旋开。 他已经无法再逃避了。 “你来了。”听到动静的工藤新一背身站在窗前,没有回头,似是已经等待了许久。 “等了很久吗?”黑羽快斗轻轻关上房门,转身看向窗前清冷消瘦的背影。 “没有,”窗边的人遥遥望着地平在线疏离的月色,一动不动,“没有太久。” “名侦探,都知道了吗?”他的声音有些发紧,双手攥在身侧。 “一点点。” 工藤新一的语气始终淡淡的,平静漠然,捕捉不到任何情绪,也听不出什么悲喜。他从没被名侦探这样对待过,心下没来由地慌乱起来。 “那,名侦探是生气了吗?”黑羽快斗强撑着咧咧嘴,习惯性地换上了轻浮调笑的声线,试图将工藤新一拉回自己熟悉的模式之中,“如果生气的话,我……” “黑羽快斗,”平静的语调夹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疲倦,打断了怪盗无往不利的浪漫转移,“我从来不是在生气。” 工藤新一转过身,直直看向门边那个僵硬着愣在原地的人。他的神色并不似听上去那样平静,汹涌的爱意在眼底作祟,泛起几分难言的悲戚。 “我是在心疼。” 他看着眼前一脸惶然无措,似乎不知作何反应的黑羽快斗,心下哀戚更盛。 “有血缘又怎样,是兄弟又怎样,你怎么会认为,我会在乎这种微不足道的事情?就算是……” 苦涩翻然上涌,将未出口的话压在喉头,他紧咬着下唇,执拗地不让眼底的泪水滚落。 就算是同卵双生,我也根本一点都不在乎。难道我们经历的一切会因此而有半分不同,难道我们之间的感情会因此而有丝毫损毁? 颤抖的声音像寒风吹动的琴弦,从唇边溢出,轻振着发出悲切的哀鸣。 “我喜欢你啊,快斗。” 我喜欢你,17岁那年就喜欢上你。喜欢到真相都不要,孤注一掷地等着你;喜欢到即使快要死去,也想留住意气风发的你;喜欢到在永无止境的噩梦里,也克制不住地在想你。 我是这样喜欢你,喜欢到,可以近乎无望地爱着你。 所以,你怎么可以这样看轻自己,这样看轻……我的感情? “难道在你心里,我们之间,就是这样脆弱,这样……无法信赖吗?” “不是的!”黑羽快斗骤然出声,急迫地打断他近乎自损的诘问,“不是。” 他没有不信赖他,他从来没有质疑过他的感情。 他只是…… 第34章 他低头错开工藤新一凄惶的目光,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冰冷的地板在夜灯下灰白的模糊。 “可是名侦探,如果,我已经不是从前的黑羽快斗了呢?” 不再是,你曾经爱上的那个黑羽快斗。 他微微阖上眼睛,将氤氲的水汽锁在眼眶,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轻笑,“现在的我,或许会让名侦探失望的。” 晚风轻拂过一室寂静,树叶在窗外沙沙作响。他低垂着头,一言不发,像末路的囚徒等待命运的宽恕。 “失望?”讽刺的轻笑倏地响起,裹挟着蓬勃隐忍的怒意。 “黑羽快斗,你看着我。” 低柔的嗓音像撒旦的蛊惑,牵引着他亦步亦趋地遵照指令。黑羽快斗不由自主地抬头看着他,看着他锋锐明亮的眼睛,看着他唇边嘲弄的浅笑。 看着他,将披在身上的外套从肩头卸下,坠在脚边,像一地盛开的花。 “我要你,仔细地看着我。” 他一字一句地说道,青葱的手指覆上衬衫最顶端的纽扣,指尖翻飞交错,露出精巧的锁骨。然后缓缓向下,解开一个纽扣,再一个。 透出白瓷般的肌肤……和这肌肤上,蜿蜒密布的疮疤。 黑羽快斗猛然察觉到工藤新一在做什么,心中大恸,疾步走到他身前,握住正在认真解开纽扣的手。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目色沉痛,近乎哀求地开口,“不要,别这样。” 工藤新一几乎要为这哀求不忍了,他紧咬牙关,倔强地直视着黑羽快斗的眼睛,持续着这场残酷的逼供。 “我不知道,自己有多少类似的疤,也不确定,自己得过多少种病。我在这张床上躺了五年,吃过的药,多到连自己都记不清。” “我无法长时间地思考,不能随心所欲地跑跳。这五年,我听过最多的三个字,就是不可以。不可以着凉,不可以流血,不可以受伤,不可以这个,不可以那个。别说是侦探,就连普通人的正常生活,我都很难做到。” “快斗,你告诉我,”他指尖轻柔地抚上黑羽快斗发红的眼尾,神色平和且专注,像一个认真询问课题的学生,清澈又天真,“这样的我,和从前有几分相像。” 无辜到残忍。 “这样一个,千疮百孔,废物一样的我。我有没有问过你,你会不会失望?” 黑羽快斗再也无法承受这样温柔的凌迟,一把将工藤新一紧紧抱进怀里,似是要将刚刚的话通通从他脑海里洗掉一般,在他耳边喃喃着不绝的低语:“不要这样说,不准这样说自己,不准这样说……新一在我心里,永远都是最好的。” 颤抖的唇吻过柔软的发丝,“无论什么样,都是最好的。” 工藤新一抬手环在黑羽快斗劲瘦的腰间,半似自嘲,半似哄骗地轻叹道:“那么快斗,为什么不能体察我同样的心意呢?” 黑羽快斗身形一僵,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仿佛要揉碎在身体里一般。工藤新一被勒得有些发疼,但始终安静着没有催促,也没有出声,任由对方在自己身上汲取温度和力量。 “我只是……很害怕。” 他的声音沉痛嘶哑,眼睛没有焦距地望向窗外的黑夜。 “有的时候,连我自己都不太认识自己了。我不知道黑羽快斗是谁,也不知道谁是黑羽快斗。我不知道自己,是在过着谁的生活,或许是我的,又或许是你的。” “我好像活着,又好像只是一个空洞的容器,里面爬满了偏执和卑劣。哪怕是割裂自我,献祭灵魂,也想要得到你,在疯狂的妄想中完全地占有你。” “名侦探,怎么办呢?我把你牢牢锁在自己的灵魂里,摆布成自己妄想中的模样。我没有办法放过你,也没有办法放过自己。我觉得恶心,又觉得快意。” 原来是这样。 工藤新一眼底一片模糊,牙关紧咬着不让哭腔外泄,双手死死抓着黑羽快斗后背轻薄的衣衫。 “我现在,说不定是一个比名侦探还要专业的福尔摩斯迷哦。” “和新一特别特别像……刚见他的时候,吓我一跳呢?” “不只是长相,连穿着、发型、神态,都很像。” 散碎的拼图在脑海里聚合排列,拼凑出过往五年的图景。 果然是这样。 自从听到有希子的话,他就已经猜到了大概。他知道黑羽快斗在有意无意地模仿自己的行为,对自己的喜好了如指掌,他只是不愿意去相信。 他根本不敢相信,自己拼命也希望他幸福的人,献祭了五年的自我,活成了一个名叫工藤新一的空壳。 早知道这样,早知道是这样…… 他的心口仿佛被一只大手揪住,拖着沉入悔恨的深海,他大口地呼吸着,拼命地挣扎,却无论如何都无法逃脱。 “最近,还会这样吗?”工藤新一艰难地压制着内心翻涌的情绪,轻轻从他怀里挣出,眼睫挂着将落未落的泪水,尽可能平静地问道,“找到我之后,还是会这样吗?” 黑羽快斗蓦地一怔,下意识伸手拭去他脸上的泪痕,缓缓摇了摇头。 “所以,那又有什么关系?”他嘴角勾出一抹温和的笑意,踮起脚尖,在他的唇边落下安抚似的轻吻,“都过去了,不是吗?你找到我了。” 他的眉眼盛满如山似海的温柔,坚定又宽和,润湿的眼眸清澈透亮,好似能包容世间一切阴晦与残忍。 第35章 黑羽快斗轻抚过他清瘦的侧脸,眼里敛藏着危险的欲望。这样的温柔,不啻于一种引诱。 “名侦探,你不会怕吗?”他的嗓音有些低哑,像猎食前蓄势的野兽。 “我让你在我的妄念里共生。我对你的偏执,或许已经深到了自己都无法觉察的地步。” 粗糙的指腹顺着脸颊一路下滑,在喉结上来回摩挲,滚烫的掌心缓缓收拢,环住纤细脆弱的脖颈,平日澄蓝的眸子幽深如墨。 “或者有一天,当你想要抽身离开,我会做出什么危险的事来也说不定。或者有一天,我会无法自控地伤害到你,把你牢牢绑在身边,就像寄生在我躯壳里的灵魂一样。” 工藤新一清浅地笑了,像三月的清风,和暖温煦。 这个人像刺猬一样,明明怕得要命,还偏要恶狠狠地展示着自己身上的尖刺,张牙舞爪又小心翼翼。 “不会的。”他轻轻摇头,眉宇间温柔更盛,“你不会伤害我,我也不会离开你。” 他覆上环在自己脖颈的手,“不过,如果一定要这样,你才会觉得安心,那也没有关系。” 他的声音和缓而坚定,眼底隐匿着平静到癫狂的笑意。像自我献祭的天使,又如诱人堕落的恶魔。 “快斗,你曾经告诉我,我可以任意地试探你,而你永远不会离开我。” 他的手指轻轻用力,将环在脖颈上的手掌紧紧贴在自己脆弱的动脉上,气管的流通微微受阻,窒息感霎时传遍神经。 “现在,我也可以告诉你,你可以任意地对待我,用一切你觉得过分的方式,掌控我,圈禁我,占有我,我可以给你这样的权力。” 他一步步走向为自己打造的囚笼,亲手释放出欲望的野兽。他将自己毫无保留地放上爱情的赌桌,企图驯化他偏执的情人。 “如果这样,你才会感到安全,如果这样,你才能确认我的心意。那就这样做吧。” 他扯住黑羽快斗的领口,将满目震惊的面庞拉到自己眼前,抬头咬住他干燥发白的下唇,毫无章法地撕咬着、碾磨着,虔诚的誓言在齿间流转。 “而我,永远都会爱你。” 第19章 盛放 工藤新一仿佛置身在一片咸湿的海潮之中。 灵巧的舌尖在他口中肆意地探索,贪婪的攫取着口腔里的空气。轻微的缺氧让他的大脑有些昏沉,脸上浮起一层艳丽的绯红,从面颊一路染到眼尾。 他的眼睛失神地半张着,迷离中透着一丝费解,似乎是在困惑,自己是怎么就从窗边躺到了床上? 舌尖滑过软溽的上颚,情欲在交缠的唇齿间不断地积攒,吞噬着理性的神经。工藤新一几乎要陷进这无边的情欲里了,□□在叫嚣着沉沦,神智不过是负隅顽抗。 他努力地维持着脑海里的一丝清明,舌尖微卷推拒着对方持续性地侵入。 他话还没问完呢? 或许是感知到他的推拒,黑羽快斗万分不情愿地退出了温热的口腔,意犹未尽地在唇瓣上轻啄了几下,微支起身子看向身下的人。 是含苞的玫瑰,是滴露的花枝,是清雅的芝兰研出诱人的绯丽,是圣洁的天使跌落俗欲的凡尘。 他面色潮红的躺在黑色的床单上,湛蓝的眼眸泛起情欲的水泽,嘴唇微张着,唇瓣被研磨的鲜红糜丽,嘴角渗出一丝清亮的津液。纽扣半开的白色衬衫散在身下,瘦削的双肩连着精致的锁骨上下起伏,白皙的肌肤透出淡淡的薄粉,在衬衫的遮掩下半隐半现。 绮靡绝艳,摄魄惊魂。 黑羽快斗呼吸愈发低沉,拇指轻柔地碾过被吸吮得有些红肿的唇瓣,沙哑着声音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工藤新一急促地呼吸着,试图补回刚刚丢失的氧气,清新的空气窜入大脑,神智逐渐清晰。 “我还没问完呢。”酸软的手指无力地抓住黑羽快斗褶皱的衣领,“你先交代清楚,还有没有别的事瞒着我?”他恶狠狠地瞪着眼,语气强硬,一副不交待清楚就誓不罢休的样子。 黑羽快斗嘴角溢出一丝轻笑,愉悦的笑意顺着眼角一路爬到眉梢。他最爱他这副模样,水润的眼底噙着几分薄怒,锋锐的目光衬着绯红的眼尾更添明艳,像只矜贵又倨傲,惹人爱怜又故作凶狠的小猫。 “当然,”他俯下身,湿热的气息钻入耳膜,将暧昧地低语送入脑海,“不过,在此之前,我也有些问题,要请名侦探一一解答。” “什……什么问题?” 这个人……真是一点都不肯吃亏。 “比如,这些伤疤,每一道,是怎么来的?” 灼热的呼吸打在浅淡的痂上,粗粝的表面激起一阵轻微的瘙痒感,“我全部都想知道。” “我哪儿记得住……”工藤新一侧过头,鸵鸟一般将脸半埋进枕头里,小声地嘟囔着。 “是吗?” 黑羽快斗的双手缓缓移到腰侧,在腰窝处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工藤新一瞬间软了腰肢,唇边溢出一丝轻喘,他忙咬紧下唇,试图将这样羞耻的声音咽回气管里。 可那双手仍不肯放过他一般,顺着腰肢点点下滑…… “别……”工藤新一倏地呻吟出声,手指将身下的床单攥成一团褶皱,脚趾难耐地卷曲着,绷成月牙的弧度,“别碰那里……” “名侦探,”黑羽快斗一脸认真地说道,“做人要诚实。” 第36章 这个人,竟然敢厚着脸皮跟自己说做人要诚实?工藤新一内心瞬间掠过了十八种怼回去的方式,可身下作乱的手已经搅得他神昏智迷,一开口尽是细碎的吟哦。 “乖,名侦探,告诉我,”他重新覆上锁骨下骇人的疮疤,“它是怎么来的?” “匕……匕首,”工藤新一的理智已经所剩无几,微弱的声音夹杂着细碎的哭腔,条件反射般回答着怪盗的所有问题,“就是那次……在组织里……” “那这里呢?”胸口上横亘着一条狭长的伤口,斑驳扭曲。 “嗯啊……那是,鞭子……对,鞭子……” “还有这里……” 灵巧的手指掌控着欲望的门锁,湿热的吻在丑陋的疮疤间反复流连,磁性的嗓音魅惑着所剩无几的神智。他在情天欲海里受着温柔的刑讯,一五一十地回答着判官全部的问询。 “呜嗯……我真的不记得了……”工藤新一已经丧失了对时间的感知,这场磨人的审讯绵长的看不到尽头。这人连一些细小的伤口都不放过,他自己甚至都不知道那里有伤。 他的身体浮起一层细密地薄汗,衬得肌肤润泽透亮。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审讯的一部分,如果是,那他的确毫无招架的能力。 “名侦探,”黑羽快斗似乎终于决定让他通过这场审判,“希望未来,当你看到这些伤疤,想到的不再是那些糟糕的日子。” 他缓缓移到工藤新一的正上方,专注而痴迷地看着他因快感而涣散的眼睛,仿佛在欣赏自己完美的杰作,“而是现在,是我。” 他的双手顺着小臂缓缓下滑,眼底涌起情欲的暗潮。 “我也有一个秘密,要向名侦探坦白。” 工藤新一的眼睛失神地张望着眩晕的天花板,细软的发丝黏在汗湿的额头,嫣红的唇瓣微张着,腰肢不由自主地抬离了床面。 这个……混蛋。他意识模糊地在心底暗骂,身下的酸胀感逐步占据了他全部的神经,让他无法进行有效的思考。 竟然选在这种时候说这样的事情。 灼热的指尖将工藤新一紧攥床单的手轻轻掰开,翻成手心向上。十指一根一根插入汗湿的指缝间,却没有就此停住,而是沿着床单继续往外滑动,直到将自己的手腕送进摊开的掌心。 工藤新一有些迷茫地看着他,似是不知这是何用意。黑羽快斗沉默着没有说话,身下的人瞬间浑身紧绷,嘴里泄出一丝痛快的呻吟,指尖下意识地合拢,紧抓住正放在掌心的手腕。 这是? 紧贴在腕间的左手慌乱地摸索着,和右手明显不一样的触感让他心底浮起一阵惊惧的恐慌。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默然不语的人,眼底升腾起朦胧的水雾。 怪不得,他的指尖停在那块不正常的凸起上,怪不得他怎么找,都找不到他的消息,怪不得他说自己不会魔术,怪不得……他这些日子,一次魔术都没有变过。 他还以为,以为只是他不想,以为只是他过分地沉湎于扮演工藤新一的生命,所以刻意地生疏了。他想,来日方长,自己总能慢慢将他养回来,慢慢地,把从前的黑羽快斗一块一块拼凑完好。 原来,不是不想,而是…… 细密的痛楚在心口发酵,透过周身的血管神经蔓延到四肢百骸。他第一次开始怨恨上天的狠辣,为什么……凭什么? 泪水从眼角悄悄滑落,没入汗湿的鬓角,他分不清是来自心底的疼痛,还是生理性的欢愉。痛苦和快乐像冰与火的两极,将他裹挟其中,无法脱逃。 “别哭,”黑羽快斗轻柔地拭去他眼角的泪水,安抚地在眉心落下缠绵的轻吻,“其实,我甚至有些庆幸。” 听到这句话的工藤新一目光如刃地瞪向他,眼底是盛放的怒火,大有他敢再说一句这样的话,就把他一脚从床上踹下去的架势。 “真的。”黑羽快斗嘴角浮起轻和的笑意,眼底一派温柔,没有半分不甘,也没有半点怨恨。 他是真的在庆幸。 命运的磋磨早已磨损掉少年目空一切、与天搏斗的傲然锐气。对于命运的馈赠,他开始惶恐,面对上帝的仁慈,他无法坦然。 名侦探还活着。他能像现在这样,看到他,触碰他,拥抱他,亲吻他,这难道不是上天最大的恩赐吗?这样突如其来的幸福,让他如坠云端,惶惶终日。 而腕间突兀的骨节,那个曾让他痛苦、失落、怨恨的伤疤,竟成了这样忐忑不安的日子里,最大的安慰。 我付出了代价,所以一切都是真实的。 一只手而已,他看着身下的人,眼底柔情更盛,算起来,还是自己占了便宜。 “名侦探,不要哭,现在,什么都不要想”湿热的唇瓣轻点过挺翘的鼻梁,“只要感受就好。” “感受,我的温度。” 手腕从紧握的掌心中挣脱,滚烫的手掌握住纤细的脖颈。 “我的欲望。” 他隔靴搔痒般地仔细碾磨着,勾出盛放的情欲,又残忍地不予满足。 “我的爱恋。” 软濡的舌尖舔过润泽的唇瓣,在轮廓分明的下颌落下缠绵的热吻,轻轻噬咬着,吮出艳红的印记。 “感受,我带给你的欢愉。” “啊……”话音未落,工藤新一腰侧的双手突然发力,环抱着他的上身凌空而起,酥麻感瞬时沿着尾椎传导全身。 第37章 燎原的火烧燃了极地的冰雪,化成三月涓涓的暖流,浇灌出不灭的春天。 交缠的身影在黑夜中暧昧不明,月亮从地平线来到天心。 “名侦探,都讲完两章了,怎么还没睡着呀。” 黑羽快斗拥着工藤新一躺在干爽的床单上,他担心名侦探的身体,并没有敢做的太过分,早早就抱着他清洗后躺在了床上,可这人却一点要入睡的意思都没有。 也许福尔摩斯不适合作为睡前故事,黑羽快斗开始反思起自己这个哄睡计划是否不太科学。尤其是对于名侦探,说不定会让他越听越兴奋,越听脑子越清楚。 工藤新一没有答话,伸手环住黑羽快斗右手手腕,拉到自己眼前,指腹在变形的骨节处轻柔地碾磨,神色专注。 “是那一次伤到的吗?” “嗯。”黑羽快斗看着他低垂的眉眼,轻应了一声。 工藤新一借着月光细细描摹着纤巧的手腕,似乎能看到它灵活着上下翻飞,迷惑众生、愚弄世人的模样。 “那时候,一定很痛吧。” 不带半分情欲的吻落在变形的骨节处,激起细密的酥痒,好似伤口正在愈合般的错觉。 片刻的静默后,工藤新一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埋在肩窝处的脑袋亲昵地蹭着他修长的侧颈。 “嗯,好痛的。”上翘的尾音带着撒娇般的甜腻,“特别,特别痛。” 第20章 回国 “干嘛一直看我?”工藤新一将碗搁在床头柜上,瓷白的碗底浮着一层深色的药渣。 从他喝药开始,床边某个大型犬类生物就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炙热的仿佛余光扫到都会烫伤。 “名侦探,苦吗?”大型犬托着腮,眼巴巴地看着他。 “不苦。” 这药他每天都吃,早就习惯了。何况这五年他别的没做,药是真没少吃,他甚至怀疑自己的味觉已经退化到对苦味脱敏了(虽然本来也不太敏感)。 “新一撒谎,”黑羽快斗眨巴着委屈的大眼睛表达着自己的控诉,“我端过来之前试过,明明就很苦。” “你没事儿试我药干嘛?” 药是能随便乱吃的吗?难不成他打算以身试毒?这人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谍战片还是宫斗剧? “不试怎么知道新一撒谎。”丝毫没觉得自己有问题的怪盗理直气壮地诡辩着。 “味道确实不算好,不过我……”他看着那双有些落寞的眼睛,“已经习惯了”五个字噎在了嘴边,不由自主就转了话头,“不过也的确有些苦。” 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一定又在打什么鬼主意。难道是做了什么甜点,或是准备了稀奇的糖果,想给自己一个惊喜? 其实他不能吃太甜的东西,不知道宫野有没有告诉他。不过如果是他亲手做的,自己怎样也要尝一点才行,不然他会很失望的吧。 工藤新一的脑海里兀自推测着各种可能的走向,回过神时,那双眨巴的大眼睛已经凑到了他的跟前。他的嘴角带着一丝得逞的笑意,眼里盛放出耀目的光彩,兴奋又张扬。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那个每次完成了高难度的魔术,都迫不及待跑来向自己炫耀手法,讨要称赞的白衣怪盗。 “那我帮名侦探解苦好不好?” 工藤新一倏地睁大了眼睛,青柠味的吻在唇齿间炸开。 灵巧的舌尖轻巧地穿过因诧异而微微张开的嘴,滑入温热的口腔,熟练地探索着。许是太久没有接触过甜味,味蕾竟从这样清爽的柠檬香气中品出了一丝甜腻,压着舌根的药味愈加苦涩。 他不由自主地追逐着那个正在自己口中作乱的软舌,想要汲取更多甘甜。感受到响应的舌尖微微一滞,随后更加热情的与它纠缠在一起。 它们交缠着,在暧昧中轻舞,置换着彼此的苦涩与甜蜜。 这个药,好像真的很苦。 “我把碗收了,你再睡会儿好不好?”黑羽快斗轻啄着他微微泛红的鼻尖,清亮的嗓音被情欲熏得有些低哑。 工藤新一有些失神地喘息着,绵长的亲吻让他略微有些缺氧,眼里浮起惹人爱怜的水雾。黑羽快斗呼吸一滞,随后恋恋不舍地在他右眼落下一记轻吻,迅速起身收拾起了床边杂乱的碗碟。 再不离开,只怕这些碗碟也不用收拾了。 黑羽快斗第一次发觉自己的自制力是如此之差,这个人什么都不做,只要静静站在那里,就能挑动自己全部的情思。 “快斗。”听到轻唤的黑羽快斗停下手中的动作,问询般地看向床上的人。 工藤新一侧头避开了他的视线,目光闪躲地垂落在深蓝的床单上。嫩红地唇瓣一张一阖,声音微如蚊蚋。 “下次……可以不用找这样的借口。” 巨大的耻感从脖颈一路烧到耳根,羞赧的指尖无意识地抓挠着床面。悬在半空的药碗又落回到桌上,发出清脆的闷响。 “遵命。” 绯红的玫瑰挂着剔透的晨露,在日光下晕出淡淡的轻粉。露水轻柔地依附在妍腻的花瓣上,滚出润泽的水痕。 积聚的露珠压着娇妍的玫瑰不堪重负,轻颤着弯了花枝。池中的倒影荡漾出细碎的波纹,成双的鱼尾四散奔逃,掠起一池澜动的涟漪。 轻薄的衣衫砸在凌乱的桌面上,裹挟着碗碟急切地坠落,碎出清脆的声响。药渣溅落在白色的袖口,玻璃杯倾倒在桌面上,清水汩汩而出,在桌面和地板之间拉出一条连绵的水流。 第38章 他们沉湎于这样平淡又缠绵的美好,幸福的光阴在无知无觉间悄然过去。时光急急等等,终于来到了离开的时刻。 工藤新一回头望着这个自己生活了五年的地方,内心百感交集。 他从未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视角审视过这座小楼,而今看来,只觉得熟悉又陌生。 原来灰朴的白漆在朝霞的辉映下是这样耀目,原来单调的花园在清晨的召唤下是这样鲜活。冷硬的墙面坠着绿色的藤蔓,间或开着几朵紫色的小花,窗边挂着圣诞节还未摘下的灯串,远处是悠扬的草场。 他第一次意识到,这里,原来是这样<a href=https:///tags_nan/wenxinwen.html target=_blank >温馨美丽的。 工藤新一内心涌起一股对父母的愧疚之情。他知道他们总是极力地装点着这个原该是医疗场所的地方,在每个节日都拖着一车装饰品兴致勃勃地将这里打点得温暖热闹,在每个不起眼的角落铺满绿植和鲜花。 可他从来没能享用他们的心意。他发自内心地厌恶这个地方,所以拒绝发现这里所有可能的美好。 更准确来说,他是发自内心的在害怕这个地方。 走进那间屋子,就能听到自己撕心裂肺的哭叫,看到那张床,就会想到自己躺在上面任人摆布的模样。见到灰白的墙面,就仿佛永远无法摆脱那场永无止尽的噩梦,闻到药水的气味,就好似看到了自己一眼到头毫无指望的人生。 它让自己重生,也另自己破碎。它是无菌的温室,也是飞鸟的囚笼。 “走吧。”一只温暖的手将他从这哀伤的回忆中扯出。 他回身看向站在自己身前的黑羽快斗,视线有些模糊。清晨的日光打在他脸上,氤氲地轮廓都有些模糊,翘起的发尾闪烁着一层浅淡的金光。 他轻轻捏了捏自己的手,神色温柔,“行李都放到车上了,该去机场了。” “好” 他反握住他的手,一起走进了赤色的朝阳。 到机场的路有些漫长,他一路静静地看着窗外,一言不发。他不记得自己是怎样来到这里,至少,要知道自己是怎样离开。 黑羽快斗始终牢牢握着他的手,一刻也没有松开。 “你到底都背了些什么东西啊?” 登上飞机的工藤新一站在座位边,惊奇地看着黑羽快斗从肩上卸下一个硕大的黑色背包,放在座椅上,看上去分量不轻。 “要飞十几个小时呢?当然要准备齐全一点。” 他打开背包的拉链,从里面掏出各种想得到和想不到的对象。 药物,是必要的;耳塞,非常实用;毯子,飞机上有,但可能不够厚,可以理解;枕头……有点夸张,其实带个颈托就好了,但也算有用。 围巾,腰托,帽子,手套,拖鞋,袜子……这些也就算了,羽绒服是什么意思? 一个包里竟然能塞下这么多东西吗? “你是哆啦a梦吗?”在看着他掏出一个手持按摩器和木质滚轮后,工藤新一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对啊,”黑羽快斗直起身,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以后新一想要什么,只要说一声,我都能变出……” 未竟的话语哽在喉间,气氛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他忙低头假装忙碌地整理着堆了满座的东西,一边收拾一边自言自语。 “这个应该会经常用到,放在外面好了。羽绒服好像是有点夸张,但是飞机上空调很冷的,着凉怎么办。手套和拖鞋要不现在就换上吧,袜子也可以换厚一点的……” 做作。工藤新一在心底无情地评价道。 “我想要什么,你都给我?”他轻声开口,打断了黑羽快斗生硬的自说自话。 黑羽快斗惊讶于他竟然没有让自己顺着自己给出的台阶走下来,而是执拗地将话题拉了回去。 他诧异地抬头,只见那人脸上并无调侃和戏谑的神色,而是十二分的认真。 “嗯。”他站直了身子,同样认真地看着他,万分郑重地承诺道,“不管你要什么,我有的,或没有的,我都给你。” 我有的,你全可以拿去,没有的,我也总会想办法弄来给你。 “我刚吃了药,”工藤新一嘴角溢出一抹轻柔的浅笑,耳尖红得像炽烈的朱砂,“现在觉得有点苦。” “名侦探,”黑羽快斗看着明明羞耻到局促不安,还非要强撑着安慰自己的人,心尖一片酸软,“你怎么这么可爱。” 他倾身吻了过去,在心底由衷地感谢着把这架飞机包下来的爸爸妈妈们,偌大的机舱空荡荡的,只有他们两个人。 蹬,蹬,蹬…… 高跟鞋的声音在帘后响起,将旖旎的缠绵无情踩碎。工藤新一忙推开黑羽快斗,鸵鸟般的缩回了座位上,拉着毯子试图掩藏自己潮红的唇瓣。 该死,忘了还有空乘人员。 门帘拉开,一个穿着制服,身材高挑的空姐朝他们走过来,礼貌的询问道:“先生,请问有什么需要的吗?” 黑羽快斗看向蜷在椅子里的工藤新一,正打算问他有没有什么需要的,却只见他睫毛一颤一颤地,正在闭目装睡。 他只得礼貌地先将空姐打发走,不然这人怕是不会说话了,“没有,谢谢。” “好的,那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随时用上面的呼叫铃叫我们。飞机预计还有十分钟起飞,请在此之前系好安全带,坐在座位上不要走动。” “好的,谢谢。” 第39章 “噗哈哈哈哈哈哈……”等到空姐拉上门帘,黑羽快斗再也无法克制地笑出了声。 听到笑声的工藤新一一把将毯子从脸上拉下,怒气盎然地瞪着他,“不准笑。” 虽然他这个样子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威慑力,但黑羽快斗还是很给面子的收敛了笑声,眉眼含笑地倾身看着他。 “新一想吻我的话,可以直接说的。” “谁想吻你……”工藤新一耳侧更红,狠狠剜了他一眼,抬手就打算把他推开,“你起开,我要睡觉了。” 黑羽快斗一把将伸来的手握紧手里,暧昧地摩挲着瘦弱的手腕,然后缓缓上移,指腹有意无意地扫过柔嫩的掌心,轻握住粉嫩的指尖,牵引着慢慢移到唇边。 “别害羞呀名侦探,”撩人的气息从指缝间穿过,滚烫的唇瓣吻上纤长的指节,他目光灼热地直视着他的眼睛,眼里是盛放的桃花,“我求之不得呢。” 也许飞机已经起飞了,工藤新一心想。 不然怎么会有如此令人心悸的失重感,□□鼓噪着慌张,灵魂逃脱了地面。 他来时满身伤痕,带着献祭一生的孤决,去时满腔爱意,手里握着为他翻山越海的爱人。 第21章 回家 “不用这么夸张吧?”工藤新一站在飞机的过道里,一脸无奈地看着眼前忙前忙后坚持要把他裹成粽子的人。 “日本现在还很冷。”黑羽快斗兀自进行着自己的裹粽大业,从包里扯出一件长至小腿的羽绒服套在他身上,蹲下身将拉链紧紧拉至领口,丝毫没有理会他的不满。 工藤新一尝试着动了动胳臂,又伸出套着毛绒手套的右手在空中虚握了一下。在长年温热的地方待了五年,他实在不太习惯这么厚重的衣服,简直笨重得像一只满身肥膘的企鹅。 他轻叹了一声,心知这大概就是以后从深秋到初春的日常装束了,遂放弃了无谓的挣扎,安静地任由黑羽快斗摆弄。 或许是当一个换装洋娃娃太过无聊,他神色涣散地看着前方低垂的眉眼,无意识地数起了细密的睫毛。 一根,两根,三根…… 一条灰色的针织围巾严丝合缝地贴在他裸露的脖颈上,修长的手指上下翻飞,在两端打上好看的结。 “想什么呢?” 纤长的睫毛轻颤着,露出澄澈的眼眸,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工藤新一倏地回神,指尖无意识地缠弄起围巾下的流苏,“没什么,只是在想,要怎么告诉大家?” 他这些天的确很苦恼,总不能直接群发短信,“你好,我是工藤新一,我还活着。”吧,一定会被认为是诈骗分子的。 可一想到要见那么多人,他又有些逃避,害怕见到那些或同情或难过的目光。 “你可以拿关西的侦探练个手,” 黑羽快斗轻轻将围巾上的褶皱抚平,调侃道:“我看他皮糙肉厚的,心理素质也好,接受度一定不错。” 工藤新一忍不住笑出了声,服部倒的确是最好的选择,聪明,心大,而且告诉他,也差不多相当于告诉全世界了。 最重要的是,他绝不会可怜他。 不过……他眼波流转,有些戏谑地看着黑羽快斗,说道:“你是说他对我活着这件事接受度很好,还是……也包括别的事?” 黑羽快斗正从包里拿出一顶白色帽子,闻言手里一顿,开始认真担忧起了自己的未来。 细算起来他们这些年关系着实还不错,前段时间他还威胁自己六月一定要空出时间去大阪给他当伴郎。 可是……他要是知道自己骗了他四年,顶着这张脸让他吃了不少暗亏,还拐走了名侦探……黑羽快斗莫名想到了宿舍里那把常年挂在墙上的长剑,不自觉打了一个激灵。 他无声地哀叹着自己这倒霉催的室友运,右手轻轻拨开工藤新一额前散碎的细发,将帽子戴在他头上。然后拉着他的手轻晃了两下,状似无奈地撒着娇,“那只能请名侦探到时候救我一命了呀。” 工藤新一失笑,抬手随意地梳理着他头顶的乱发,本就不服帖的头发在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后更加放飞自我,乱七八糟地朝四面八方任意支着。 “那你跟他说一声吧。就说有事请他帮忙,让他这几天过来一趟。” “好。”黑羽快斗想了想自己手机里那些已读未回的消息,在自己不幸的命运里又打了几个大大的叉。 日光透过机场的玻璃洒在光洁的地面上,来往的旅人行色匆匆。他们穿过光影交错的长廊,拿上行李,携手向机场出口走去。 日本的天气果然还有些阴冷,走出机场的一霎,湿冷的空气猝不及防钻入鼻腔,顺着气管一路沁入肺部,激得工藤新一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没事吧?”黑羽快斗忙放下手里的行李,紧了紧挂在他脖子上的围巾,“很冷吗?要不要进去再加点衣服?” 工藤新一摇了摇头,“只是有点不适应,”说罢又摊开手调笑道,“你把我裹得跟企鹅似的,去南极都不会冷。” 黑羽快斗仍旧皱着眉,似乎在思考他话里的真假,最终还是放弃了再回机场折腾一番的想法,妥协道:“好吧,先去车上,妈妈说已经帮我把车停在最靠近这个出口的地方了。” 他们开着车,从机场缓缓驶出,一路都是这样熟悉的模样。 人群和车辆往来熙攘,街边的小店挂着五色的牌匾,每一个字都激动地跳跃着,兴奋地迎接久别重逢的故人,连一向灰扑扑的天空也显出几分疏朗和开阔。 第40章 工藤新一侧头望着窗外熟悉的景致,心情难得的有些雀跃。 好似这朵花,他曾经见过,这幢房子,他也曾路过。屋顶的幡,树梢的鸟,一丛杂草,一弯小巷,一木一石,都是极可爱的。 时间点点流逝,汽车呼啸着穿过岁月的长街。工藤新一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种熟悉不是思乡的错觉,而是他们正行驶在从机场前往工藤宅的路上。 “是回我家吗?”他心里有一丝惋惜,他还想先去看看那个事务所呢。 黑羽快斗摇摇头,道:“去博士家,宫野小姐坚持你落地后先去她那里做个检查。” “噢。”他的心情蓦地有些低落,他还以为那些医疗器械重新安装很麻烦,自己能躲过一段时间呢。 似是察觉到他的失落,黑羽快斗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慰道:“乖,你好好检查,我回去收拾一下,晚上来接你……”他顿了顿,指尖渐渐收紧,声音愈加温柔了下来。 “回家。” 小心翼翼又万分郑重的两个字敲打着工藤新一的耳膜,酸软的温柔裹挟着缠绵的情意,鼓动着心脏滋滋作响。 他偏头看向窗外,嘴里还不服输地嘟囔着,好似这样便能掩饰内心的错乱:“谁要跟你回家,你跟我回家还差不多……” 汽车掠过他从小生活的地方,稳稳停在博士家门口。 他开门下车,站在阔别已久的街巷里,突然生出一种奇异的错觉。他似乎从未离开过,过去的五年已经被他扔在了大洋的彼岸,遥远的像是未竟的前生。 花坛里的野猫迈着优雅的步子缓缓走过,好似还是从前那一只,模样都没有半分更改。 “我们到啦!” 黑羽快斗牵着他的手,径直打开了博士家的大门。 屋里散落地堆着各式各样的纸箱子,显得有些杂乱。宫野志保被一堆箱子包围着坐在沙发上,正翻阅着一本时装杂志。 听到动静的她抬眸看了一眼,将杂志合拢随手扔到茶几上,起身往玄关处走去。 “很准时啊。” 她走到他们身前一米的地方站定,双手环在胸前,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着工藤新一的穿着,满意地点点头,“果然得有人看着你。” “别提了,都快沉死了。”工藤新一扯掉脖子上的围巾,把羽绒服脱下来扔进黑羽快斗手里。他在车上就觉得有些热,进了屋更是让暖气熏得他浑身都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作为你的医生,有必要提醒你保暖的重要性,”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平淡的语气藏着些许威胁的意味,“还是你很想到我的地下室度个假?” 工藤新一蓦地噎住,这个凶恶的哈欠女还是这么嘴上不饶人。不过这个威胁着实很有杀伤力,想到那个不见天日的地下室,他突然觉得多裹几层衣服其实也不是什么坏事。 “小小姐放心,”黑羽快斗将羽绒服挂在玄关的衣架上,回身双手搭在工藤新一肩上,下巴也顺势搁了上去,自信满满地向她保证道,“这个就交给我啦,绝对不会让他着凉的。” 宫野志保看着几乎迭在一起的两人,嘴角勾起八卦的弧度,“果然和有希子姐姐说的一样,进度很快啊。” 工藤新一闻言迅速沉肩将身后的人推开,脸颊飞上一抹微红。 该死的,妈妈都添油加醋地乱说了些什么? “不过还是要注意尺度,成人的事情可以做,但也不要太过分。” 成人的……事情…… 少儿不宜的画面一个接一个蹦进工藤新一冒烟的脑袋里,尴尬和羞赧烧得他浑身滚烫。他飞快地转身往地下室走去,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把面面相觑的两人扔在了原地,“不是要做检查吗?我先去地下室准备一下。” “做过了?”宫野志保一秒就看穿了这种掩耳盗铃的鸵鸟行为。 黑羽快斗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含糊着“嗯”了一声,又有些担心地开口问道:“会有影响吗?” “不会,适度就好。” 黑羽快斗几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那就拜托小小姐了,我晚上再过来。” “嗯,”宫野志保点点头,转身向地下室走去。 走进地下室的一刻,工藤新一小小地惊叹了,这个地下室不知什么时候被扩大了两倍,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医疗器械,简直像一个专业的医疗室一样。 “躺下。”冷淡的女声在他身后响起,宫野志保已经换上了白大褂,手里抱着一本厚厚的病历本,关上了地下室的大门。 他听话地翻身躺在了病床上,熟练地挽起袖口将手伸了出去,“我说,你就不能温柔一点。” 宫野志保拉来一个转椅坐在床边,只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医生只会对时日无多的病人温柔。” 鲜红的血液透过冰凉的针头流进透明的针管,他突然轻笑了一声,将空闲的手枕在脑后,仰头看着一片灰白的天花板,感慨似的轻叹道:“真好。” 宫野志保向他投来看傻子般的目光,抽血这么开心吗? 似是感受到她的视线,工藤新一转过头,嘴角含笑地看着她,湛蓝的目光欣慰又温柔,“你也会开这种玩笑了。” 而不是小心翼翼地,任何不详的字眼都要避开,连听到都会应激似的反驳。 宫野志保手下一顿,鲜血顺着青白的肘弯,缓缓滴在白色的床单上,溅出艳红的花。 第41章 她忙将针头抽走,拿起棉签压在出血口,内心懊恼着自己竟然会出现这样的低级失误。 余下的项目倒是都非常顺利,毕竟无论是医生还是病人,对这些检查都如家常便饭一般熟悉了。 离开地下室时,天已经半黑了。 听到脚步声的黑羽快斗忙从沙发上起身,迎向工藤新一的方向,一脸关切地问道:“怎么样?” “有几个检验过几天才会出结果,不过目前看来没什么大问题,”她将手里的笔记本递给明显松了口气的黑羽快斗,继续说道:“这里有一些日常的注意事项,包括忌口的食物。” “好的。”黑羽快斗接过笔记本,微微颔首表达着自己的感激,虽然知道对方并不需要。 她和他们寒暄了一会儿,看着他们对视时眉目间暧昧的缠绵,听着他们聊天时言语中流转的情意,目送着他们十指紧扣着,携手走向门外的黑夜。 她的视线有些模糊,那个拿着解药,决绝离开的背影,与此刻十指交扣,携手依偎的身影交迭在一起,经过了生死的锤炼,跨越了五年的光阴。 是啊,真好。 宫野志保仰面半躺在沙发上,手臂轻折着搭在额间,释然地笑了。 我们都走出了那场骇人的噩梦。 “吃饭了吗?”黑羽快斗打开车里的空调,倾身问道。 “吃了,宫野准备了便当。”工藤新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缩在座椅里,像只慵懒的猫。 “睡吧,得开一会儿呢。”黑羽快斗心疼地看着他,一路舟车劳顿又没有好好休息,一定是累坏了,“到了再叫你。” “嗯。”工藤新一阖上眼睛,迷糊地从鼻腔里发出软糯的嗡鸣,好似下一秒就能沉沉睡去。 黑羽快斗轻笑了一声,踩下油门将车缓缓驶出了这条熟悉的街道。 这条路他开过许多次,带着希冀,带着试探,有时怨愤,有时疯魔。这条路,见证着他一次又一次的痴心妄想,和一次又一次的失落癫狂。 是即使现在想起,都令人窒息的绝望。 他有些烦躁地扯开领口的纽扣,努力捕捉着身旁清浅的呼吸,好似这种舒缓而匀称的韵律,拥有着某种安定人心的神秘力量。 绚烂的霓虹装点着城市的夜空,他的思绪在轻缓的呼吸声中渐渐平静了下来。 他看向前方熟悉的小楼,透明的落地窗上挂着大大的“侦探事务所”五个字,唇边浮起浅淡的弧度,神色愈加柔和。 安静的车内响起一阵喃喃的低语,珍重万分又轻如薄翼。 “名侦探。” “我们回家了。” 第22章 噩梦 “名侦探,会永远追着我来吧?” 怪盗右手压在白色礼帽的帽沿上,单片镜在月光下反射出银色的光。他站在天台边缘,晚风鼓动着华丽的披风猎猎作响,像一只张开翅膀的白色大鸟。 工藤新一像受到某种蛊惑般,不由自主地挪动着脚步,向怪盗的方向靠近。晦暗的面容逐渐变得清晰,在月色下勾勒出清朗的轮廓。 怪盗的嘴角浮起志在必得的微笑,他抬起右手,目光柔和而专注。白色的手套悬在漆黑的半空,作出邀请的姿势,仿佛在催促着他,快一点,再快一点,来到我身边。 他来到他身前站定,缓缓抬手,放在怪盗的掌心上方,打算接受这场临时的邀约。 对他,他从来都不会拒绝。 相对的掌心渐渐靠近,几乎要交迭在一起,远远望去,好似一对正执手相握的爱侣。 突然,狂风大作,不知何处沙尘四起,几乎要催折世间万物。工藤新一忙收折手臂护住双眼,在猛烈地风势下艰难地维持着身体的平衡,立在风里,等待着这场风沙退去。 他不知坚持了多久,周身如飞刀割过般疼痛难忍,终于等到风势渐渐平息。他急忙挪开手臂,想确认眼前的人状况如何,却在睁眼的一霎愣在了原地。 眼前的怪盗没有半分移动,好似风沙对他没有丝毫影响。他仍温柔而专注地看着他,嘴角维持着原先的弧度,眼睛一眨不眨,像个精致而没有生气的娃娃。 工藤新一内心翻涌起巨大的恐慌。 他颤动着指尖,慢慢靠近这张完美而精致的侧脸。他迫切地想要感知这具躯体的温度,他迫切地需要证据来向自己证明,眼前这个人是真实的,他就在他眼前。 轻颤的指尖在即将与肌肤相触时蓦地停住,工藤新一张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一道裂缝从单片镜上龟裂开来,俊朗的面容瞬间碎得四分五裂,嘴角的笑意开始扭曲,眼底的温柔变得空洞。 “名侦探,你会永远追着我来吧。” 会。 我当然会。 碎裂的面庞从颤抖的指尖滑过,纯白的身影僵直着向后倒下,像一尊被拉下祭坛的神像。 工藤新一瞳孔蓦地收紧,巨大的恐惧触电般延展全身,未及思考,他已跟着跳进了深空。 身下是一片纯然的黑洞,没有色彩,没有声音,看不见边际,也找不到尽头,只有孤单的白影在极速地坠落。 他好似将永无止尽地坠落,坠向深渊里,坠进地狱中。 快一点,再快一点。 工藤新一在心底疯狂地吶喊着,祈求着,一向唯物主义的他,此刻也恨不得求遍漫天神佛。 第42章 求求你帮帮我,怎样都可以。 怎样都可以,只要能救他。 或许他绝望的哀求终于得到了哪位闲散神仙的怜悯,他似乎离他越来越近了。 近到几乎能看清他朦胧的轮廓,近到,快要能触碰到他飘动的衣摆。 我快抓住你了,工藤新一伸出右手。 我会接住你的。 眩目的金光突然从深渊谷底爆裂开来,刺痛的双眼下意识紧闭在一起,强光透过薄薄的眼皮将世界晃得一片模糊。他的眼珠来回转动着,身体像被钉在原地般动弹不得。 他还要救人。 强大的信念对峙着失控的躯壳,他疯狂地扭动着四肢,尝试夺回身体的控制权。 有人在等他。 他强撑着想要睁开双眼,平日轻薄的眼睑此刻却重逾千斤,在极端地拉扯中剧烈地抽搐起来。 他快要在这样的拉扯中窒息了,额头青筋暴起,渗出细密的冷汗,仿佛随时都会晕厥过去。 这场对峙煎熬地持续着,在他几乎以为自己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右腿痉挛的剧痛终于宣判了他的胜利。 他骤然睁开了双眼,右手紧抓住胸前的衣物,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急促地攫取着缺失的氧气。 工藤新一侧卧着蜷在床上,努力平复着汹涌混乱的思绪,终于意识到一切只是一场噩梦。 他缓缓支起身子,目光有些恍惚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房间。阳光透过大大的窗户撒在浅灰色的地毯上,窗边放着一把红色的躺椅,墙上嵌着一整面落地的书柜,堆放着各类书籍,倒是和自己家的书柜有些相似。 这里显然不是自己熟悉的病房,工藤新一右手握拳用力抵住额角跳动的青筋。 这是……在哪儿? 记忆散乱着一点一点蹦回脑海。他记得他回了日本,去了博士家,做了一天的检查,然后在车上睡着了。 所以,他现在应该是在…… 他伸手摸向身边的位置,整洁的床铺有些发凉,房间空荡荡的,安静得让人慌张。 梦里的情景再次见缝插针地浮出水面,他有些急切地翻身下床,踉跄着跑向紧闭的房门,握住把手一把拉开。 工藤新一站在卧室门口,目光掠过门外的客厅,掠过客厅后那张白色的餐桌,掠过木质的岛台,直直落向那个正在厨房中低头忙碌着的身影。 他无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踩在无声的地毯里,一步一步,穿过客厅,绕过餐桌,停在厨房外,静静地看着,生怕惊扰了一场好梦。 黑羽快斗穿着一身白色的衬衫,袖口高高挽起,手里娴熟地翻动着锅铲,清油烹得食物滋滋作响。他弯身从橱柜里拿出一个蓝白色的瓷盘,嫩黄的蛋饼从漆黑的平底锅滑进盘子里,冒着腾腾的热气。 拿着平底锅的手倏地一顿,他猛然回头,只见工藤新一正呆呆地看着自己,神色有些恍惚,仿佛还没有从睡梦中清醒一般。 “你醒啦!”他绽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将平底锅放回电磁炉上,熄掉开关,走到工藤新一身前,笑眼弯弯地看着他,“睡得怎么样?” 工藤新一的目光有些涣散,眼前的笑脸和梦里那张龟裂的面容交迭在一起,光影错落。他用力眨了眨眼睛,试图分辨清楚,究竟哪一幕是真的,哪一幕是假的。 “怎么了?”察觉他的状态有些不对,黑羽快斗有些担忧地问道。 他没有答话,仍呆愣地看着他。 黑羽快斗越发觉得不对,正打算继续开口,工藤新一却突然扯住了他腰侧的衣服,小心翼翼地将自己轻轻靠进他怀里。 这突兀又反常的举动让黑羽快斗有些怔愣,他抬起手臂虚环住身前的人,柔声问道:“哪里不舒服吗?” 埋在怀里的人摇了摇头。 “那是……做噩梦了?” 工藤新一没有回答,将自己埋得更深,闷闷地小声抱怨道:“你干嘛起那么早。” 这样孩子气的埋怨落在黑羽快斗耳朵里简直是十足的撒娇,他偏头吻了吻他轻柔地发丝,嘴角泛起愉悦的笑意,“新一是在抱怨我没有陪你起床吗?” “我没有。”工藤新一下意识地反驳着,人却仍跟只树袋熊似的挂在他身上,丝毫没有要放开的意思。顿了一会儿,仿佛又怕他把自己的反驳当真似的,又别别扭扭地补充道,“我认床。” 黑羽快斗没忍住笑出了声,别扭的名侦探怎么这么可爱,连借口都懒得想,还捡个自己用过的。 过于放肆的笑声惹来了侦探的不满,揪着衬衫的手毫不留情地在他腰窝处狠狠拧了一下。 “呀……我错了,”识时务的怪盗从善如流地认了错,把自己用过的借口一股脑搬了出来,“是我的错,忘了新一刚从美国回来,要认床,还要倒时差,肯定睡得不好。” 他抬起右手,轻抚着他刚睡醒还有些散乱的头发,低沉着声音温柔地呢喃道:“以后我都陪新一一起起床,好不好?” “嗯。”半晌,怀里传来细如蚊蚋的回声。 这样赤裸直白的依赖让黑羽快斗心底生出无限的爱意与满足。这个人从来骄傲又倔强,却愿意将自己毫无保留地放到他手里,不设任何防备,完全地信任他,依赖他,甚至是,爱他。 他的爱温柔而坚定,赤诚又热烈,像永不熄灭的太阳,散发着源源不断的光芒,驱逐着世间所有的不堪与晦暗。 第43章 “新一……” “嗯?” “再抱下去,饭要凉了。” 工藤新一身形一僵,猛然推开自己紧抱着的人,仿佛刚从睡梦中惊醒一般,后知后觉的耻感烧上面颊,脚趾尴尬地抓挠着地毯上的绒线。 黑羽快斗发誓自己真的很不想开口打断这样美好的时光,突然变冷的怀抱让他莫名有些空落。他看着眼前面色飞红的人,万分真诚地建议道,“要不我们吃了饭继续?” “我去洗漱了。”工藤新一转身逃离了这个他一手营造出来的尴尬现场,步伐冷静地向卫生间走去。 “新一。”黑羽快斗突然叫住他。 “嗯?”他故作镇定地回头看向正趴在岛台上,像只狐狸似的撑脸看着他的人。 “走错了,卫生间在那边。”他伸手指向和工藤新一完全相反的方向,脸上挂着看似无辜,却怎么看怎么惹人讨厌的笑容。 工藤新一转身逃似的快步走进了卫生间,将身后肆无忌惮的笑声关在了门外。 他打开水龙头,手捧着温凉的水浇在自己滚烫的面颊上,混沌的思绪完全清醒了过来。盥洗台旁早已摆好了一整套的洗漱用品,牙刷挤上牙膏横放在蓝色的杯子上。 一切都是崭新的,只除了…… 他将准备好的牙刷拿在手里,另一只手举起蓝色的漱口杯仔细打量着。这杯子相比起其他东西,有些发旧,应该是买了很多年了,可杯底却没有一点使用过的痕迹。 他将杯子放回原位,又拿起旁边另一只装着牙刷的白色杯子,只一眼,他就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这是一对情侣杯,想来,是他很早以前就买了,却一直没有用过。 他的心底酸涩又动容,心知他昨天也一定忙碌了很久。 即便是刚刚那样慌乱的场景,他仍然敏锐地发现了所有家具的尖角都被裹上了一层柔软的海绵,脚下的地毯也洁净如新,不像是长期使用过得样子,而且,普通人家不会把地毯铺到卫生间里。 时至今日,他仍会为这样细腻而深沉的爱意所震撼。 白色的泡沫在口腔里炸开,他机械地刷着牙,眼睛漫无目的地看着前方的镜子。 咦? 镜子下方一个小小的污痕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弯下身凑近了去看,那团灰白色的污渍淡得几乎与镜面融为一体,轻易根本察觉不到。 他迅速将嘴里的泡沫清理干净,指尖在毛巾上使劲蹭了几下,轻点着从镜面划过,污痕所在的地方阻力明显比镜面其他地方要大一些。他收回食指,和大拇指拈在一起来回摩擦着,指腹有轻微的粘连感。 工藤新一迅速判断出这是胶水没有清洗干净的痕迹,也就是说……他抬眼打量着这面透彻明亮的镜子,得出了结论——这面镜子曾经被其他东西遮盖过。 而原因,其实不难猜想。 他的眸色倏地黯沉了下来,想来类似的痕迹,他一定都已经清理得干干净净。 梦中无底的深渊好似又浮现在他眼前,他清楚地知道这个梦因何而起,也清楚地知道自己内心深处的恐惧源自何方。 他能隐约地感知到黑羽快斗内心巨大的情感空洞,也能敏锐地察觉到他潜藏在心底的那一丝自我厌恶,甚至,自我毁灭的倾向。 “新一好了吗?”或许他耽搁得太久,门外的人有些担心地询问道。 “好了。”他仓促地将脸上的水珠擦干,转身坚定地向门外走去。 空洞也好,深渊也罢,他总能一一填补。 他们来日方长。 第23章 料理 工藤新一坐在餐桌前,低头看看几乎囊括了日本所有早餐样式,摆得满坑满谷的桌子,又抬头看看对面正眨巴着眼睛,一脸期待地望着自己的人,发自内心地想问上一句:“你是在养猪吗?” 大概是他眼里的迟疑过于具象化了,看得黑羽快斗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第一次做饭给新一吃,不知道你的口味,所以就多做了几样。” 这个人实在太不在饮食上上心了,凭他这些年把工藤新一的信息从0到18岁事无巨细地翻了个底掉,除了黑咖啡和柠檬派,愣是找不到他关于饮食的半点偏好,连从事务所的兰小姐那里都套不出什么有效信息。 实在没办法,只能一样一样试了,虽然……黑羽快斗看了眼桌上玲琅满目的菜色,好像是有点夸张。 他只是太过兴奋了,当初去学料理,本身就存了侥幸的心思,盼着有一天能做给眼前这个人吃。现在真的实现了,他恨不能把自己这些年学过的东西一股脑全都搬出来。 “在医院里又不是没有一起吃过饭,”工藤新一心下又是感动,又是无奈,怪不得他起得这么早,连被窝都是凉的,“和那时候差不多就好了。” “那怎么一样!” 黑羽快斗瞪大了眼睛坚定地反驳着他这种随意的态度。他当然知道工藤新一对饮食其实没有太大要求,也根本不会提出什么意见,但是…… 他有些不满地撅起嘴,小声地嘟囔着:“喜欢和可以不一样。” 工藤新一看他这副孩子气的模样,不禁哑然失笑。 “可是,”他有些为难看着桌上色香味俱全的料理,“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喜欢吃什么。” 食物对他而言从来只是一个维持生命基本运转的营养摄入剂,他的人生里,总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去做,也总有更严重的事情需要担心。 第44章 如果可以,他恨不得发明出一种囊括人体全部营养所需的药丸,直接把一日三餐都省掉。好不好吃,喜不喜欢这样的事情,从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所以才要试呀!”黑羽快斗夹了一小块煎饼放到他盘子里,又盛了一小碗面放在他面前,“每样都尝一点,总会找到喜欢的。” 于是工藤新一在他献宝似的投喂下,咬一口这个,又尝一口那个,华丽丽地吃撑了,浑身瘫软着窝在沙发上,小猫似的任由黑羽快斗轻柔地按摩着他鼓胀的胃部。 “快斗,”他侧头看向正一脸认真地对他进行胃部按摩的人,诚恳地建议道,“我们打个商量好不好?” “什么商量?”黑羽快斗有些疑惑地看着他,手里的动作却丝毫没停。 “我保证不论遇到喜欢或是不喜欢的,都一定老实告诉你。可我们能不能分散一下,每天尝试一两样就好,这样也太浪费了。” 而且,也太辛苦了,那么多东西,不知道他准备了多久。 “好,”黑羽快斗垂下眼,按揉着手下被撑得圆滚滚的肚子,心里已经有些后悔,吃得太多对他的胃反而是一种负担,“是我太着急了。” “不过真的很好吃,”工藤新一最讨厌看见他这副总觉得是自己做得不够好的模样。 他侧身环住了他的脖颈,双腿抬起横放在沙发上。小臂微微用力,将他的头固定在只能看着自己的位置,“而且你怎么会做那么多东西,是专门学过吗?” “嗯,”黑羽快斗从善如流地将他揽进怀里,“学过一段时间。” “你的技能可真多。”工藤新一不乏赞叹地调侃道。 做怪盗的时候搅弄风云,闹得全日本的警察都不得安生;读了刑侦,就开了侦探事务所,能和服部共事这么久,想来做的一定很好;做护理的时候,细致得连专业护士都甘拜下风;现在连料理也做得这么好,连很多有名的餐饮店都比不上。 “技多不压身嘛,”黑羽快斗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毫不谦逊地自我夸耀道:“而且谁让我天赋异禀呢,什么都一学就会。” 工藤新一被这样不要脸的自夸行为逗得“扑哧”笑了出来,轻挑起眉毛半是调侃半是嗔怪地吐槽道:“自大狂。” 虽然嘴上不饶人,但眼神却早已暴露了侦探内心最真实的思绪。 他的右手覆上那张洋洋得意的脸,目光追随着指尖描摹着怪盗脸上的每一寸细节,神色专注到近乎迷恋。 是啊,他的快斗这样好。 无论什么都能学会,想做的事也总能做好。又聪明,又善良,讲道理,重情义,风流潇洒又诙谐幽默,人还长得这么好看。 工藤新一只觉得他合该得到世上最美好的一切。哪怕倾尽自己全部的爱,他都犹嫌不足。 “是因为我吗?”半晌,工藤新一悄然开口。 无论刑侦,还是料理,都是因为我吗? 黑羽快斗轻握住他肆意游走的手,在掌心落下细密的轻吻,炙热的气息打在手心的嫩肉上,激起一阵酥麻的痒意。 “是。” 他没有回避,目光坦诚地直视着他,“其实刚开始我只是想,如果有一天我还能找到你,如果上天能给我这样的幸运,总要有一个人会做饭吧,毕竟……”他嘴角勾起一丝调侃的意味,“名侦探一看就是厨房毁灭者一样的存在。” 工藤新一脸颊微微发红,将酥痒的手从他掌心里抽出,侧头嘟囔着,“啰嗦。” 黑羽快斗轻笑了一声,伸手拂开他额间的碎发,落下一记轻吻,继续说道:“后来我发现,做料理的时候,是少有能让我平静下来的时候,所以也就越学越多。” 至于,他是因为厨房外有一个等着他吃饭的人这样不切实际的幻想才能短暂的平静下来,代价往往是清醒后成倍袭来的失落和孤单,这样的事,他不会说,工藤新一也不必知道。 可他不说,并不代表工藤新一不会猜到,只是已经过去的事,他虽然想要知道,却也并不打算追根究底地盘问下去。 “那我可真是有口福了,”他重新环上黑羽快斗的脖颈,将他一点一点拉向自己的方向,眼里盛放着诱人的情意,明知故问地在他唇边吐露着暧昧的气息,“快斗会一辈子都给我做好吃的料理吗?” 这样直白的引诱几乎瞬间摄取了黑羽快斗的全部心神,澄蓝的眸色倏地暗沉了下来,低头轻啄着眼前的红唇。只是他进一点,那片水润就退一点,让他如隔靴搔痒般心痒难耐却又无计可施,只能发自本能地追逐着。 直到陷进柔软的沙发里。 退无可退的猎物终于完全落入了猎人的手心,被点点挑起又未予满足的情欲排山倒海般发作起来。工藤新一觉得自己仿佛是一只正在被人吞吃入腹的羔羊,区别只在于,他是主动将自己送上了黑羽快斗的餐桌。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工藤新一难耐地喘息着,声音断断续续的,微张的嘴唇被蹂躏得有些红肿,嘴角还残留着一丝晶亮的津液。 真是难为他这时候还惦记着自己的回答。黑羽快斗在他吸吮出一块斑驳的红迹,似是在惩罚他的分心。 虔诚的誓言落在暧昧的空气里,一字一句尽是缠绵的气息。 “当然。” “这一辈子,我都会为你做好吃的料理,只要新一想吃的,我都会去学。” 第45章 “一辈子,每一天。” 洗碗机的声音低沉着轰隆作响,指甲紧掐着滑过沙发留下猫抓似的划痕。压抑的喘息从客厅一路飘散着关进了卧室。微风撩动着窗帘轻扬飞舞,偷偷放进几缕好奇的日光。 “再睡一会儿吧。”黑羽快斗坐在床边,看着床上眼睛半睁半闭,神色困倦的人,小心地将翘起的被角掖好,“现在还早呢。” “那你呢?”工藤新一的声音有些慵懒,默认了黑羽快斗的建议,他本就因为噩梦没有睡好,现下更是觉得疲惫极了。 “宫野说给你配好了新药,让我去取一下,顺便回工藤宅看看要不要帮你收拾些东西拿过来,有什么特别需要的吗?” “没有,”工藤新一打了个哈欠,闭上眼随意地说道,“没什么重要的,你看着拿吧。” “好。”黑羽快斗在他眼睛上轻吻了一下,便打算起身离开。 “等等!”工藤新一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睁大了眼睛,一把拉住正要起身的黑羽快斗。 “怎么了?”黑羽快斗一脸不解地看着他,猜想着究竟什么事能让他突然这么大反应。 工藤新一侧过眼没有看他,手指紧攥着他的袖口,有些扭捏地小声说道:“你……之前去过我家吗?” 问完他就在心里狠狠唾弃着自己的愚蠢,这个人当然去过,只怕还不止一次。难道能指望那个小小的门锁可以拦住他?还是指望怪盗基德会严格遵守不闯民宅的法条? “不可以去吗?”黑羽快斗有些委屈地看着他。 “不是……”工藤新一最受不了他这样委屈的神情,声音越来越小,“就是……你有没有……去过书房。” 书房? 黑羽快斗好像突然领悟到了他的意思。 他的脸颊已经有些发红,掐着袖口的指尖由于过于用力而变得青白,“有没有……翻过我的东西。” 原来如此。 黑羽快斗唇边绽出明媚的笑意,倾身看向床上正侧着头一脸羞赧不敢看他的人。 “名侦探,是指什么样的东西呢?” 他的身子越压越低,几乎将他完全覆盖在自己身下,“难道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工藤新一脸上红晕更深,贝齿轻咬着下唇,扭捏着始终不愿意开口说明。 黑羽快斗被他这副模样逗得眉眼俱笑,他伸手拉开了床头柜最顶层的抽屉,“名侦探的秘密,是这个吗?” 一块方形薄片被塞进工藤新一手里,他瞬间意识到了那是什么,抬头看向黑羽快斗温柔的眼底,眼里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诧异。 他早就该想到的,工藤新一缓缓将薄片移到眼前,淡蓝的花瓣一如从前,鲜妍如新。 其实他应该高兴的。他将这枚花瓣留在书页里,又写上那样的话,本就是期待被他发现的。 那时候,他并不知晓,也未敢奢求他的爱意。可就这样默然无声地死去,永远只是被他当做一个足可匹配的宿敌,或一个还算契合的好友,他又有一丝不甘心。 至少,我要让他知道我爱他。至少,我想让他知道,有一个人,曾经这样热切又无望地爱过他。 所以他和自己做了个赌约,赌他会去工藤宅找他,或者……至少一次,去怀缅他。 他早该知道,这场赌约,他早就已经赢了,甚至远远超过了自己的预期。 “名侦探,”黑羽快斗轻轻拭去他眼角的泪痕,俯身在他耳边落下温柔的低语。 “月色万世长明。” “只我爱你。” “在每个流转的朝夕。” 第24章 好友 哒哒哒哒哒…… 急促的脚步声重重踩在木质的楼梯上,吱呀着发出沉闷的声响。 谁啊? 工藤新一有些迷蒙地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本就浅眠的他几乎在听到动静的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快斗的朋友吗?还是亲戚? 他有些烦躁地扯开被子,一天内连续两次被惊醒的的他此刻有些微的不爽,决定出门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大喇喇地闯进别人家里翻箱倒柜的扰人清梦。 不过…… 他翻身下床,赤脚踩着地毯朝卧室门口走去。能这样直接开门进来,应该是很要好的朋友吧。 工藤新一握住门把手,深吸了一口气平复着内心的烦躁,尽可能冷静地拉开了房门。 “砰!” 楼梯口的大门在同一时刻被大力推开,门板砸在墙上发出猛烈的碰撞声。 “黑羽快斗你给我出来!!!” 一个带着鸭舌帽的青年怒气冲冲地站在门口,锐利的双眼左右扫视着,最终定格在正呆站在卧室门前,一脸惺忪的工藤新一身上。 服部? 突如其来的重逢让工藤新一有些反应不过来,他原以为至少再有个两三天他才会过来,快斗不是说他最近很忙吗? 本就怒意满满的服部平次在看到他的一瞬间似乎更加生气了,黝黑的脸在怒气的晕染下泛起一抹不明显的微红。 他迈着愤怒的步伐朝工藤新一走来,对着他就是一顿连珠炮般的输出。 “你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在这儿睡懒觉!!!黑羽快斗你可以啊!说消失就消失,你玩儿失踪啊!失踪也应该提前通知一声吧?你知道我接了两人份的单却要一个人完成是怎么熬过来的吗???我可是还在准备婚礼啊婚礼,差点婚纱照都没赶上和叶都快用眼神暗杀我了!!!我告诉你,你这次必须给我一个合理的……” 第46章 怒气上头的服部平次终于发现了场面有些不对劲,面前的“黑羽快斗”一动不动,一点要响应的意思都没有,而且…… “你怎么变矮了?” 服部平次站在他面前,本来和他一般高的人现在却平白矮了几公分,他皱起眉上下打量着这个许久不见的同学兼合伙人。不仅如此……连骨架都好像小了一圈,倒更像是刚认识时的样子。 如果不是因为他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此处最为合理的解释应该是——黑羽快斗穿越了。 被戳到痛处的工藤新一一个白眼就飞了过去,什么故人重逢的喜悦老友相见的感慨瞬间烟消云散,这种悲春伤秋追忆往昔的戏码果然完全不适合他们。 “你是不是脑子退化了。” 不得不说他真相了,服部平次大脑此刻的确有点宕机。 他当然知道这绝对不是黑羽快斗。和他长这么像,难道是他弟弟?没听说啊。 而且他翻白眼的样子真的好像…… 不过黑羽快斗翻人白眼的时候也差不多这副模样,难道说长这张脸的人个性也都差不多?话又说回来这张脸有这么大众吗他怎么哪儿哪儿都能碰到。 工藤新一看着服部平次呆呆傻傻一脸困惑的表情,又是怀念,又是好笑。他站直了身子,认真地看着他,笑道:“好久不见啊,服部。” 好久……不见? 服部平次的脑子更加混乱了。他在跟谁说好久不见,我吗?意思是我们以前见过?我怎么不记得,他长得和工藤这么像见过的话我绝对…… 他蓦地怔住了,他偏偏没有去想那个最明显,也最可能的答案。不是想不到,而是藏得太深,总是下意识地避开了。 “你是……”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要想这么久吗?”工藤新一偏头看着他,嘴角挂着一丝调侃的笑意, “你不会真的退化了吧。” 真的是工藤! 服部平次的瞳孔倏地张大,直接扑上前去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熊抱,兴奋地大力拍着他的背,声音在激动中疯狂颤抖。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没死!我就知道你肯定有办法!工藤新一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死掉!真是太好了……” 而正被他紧紧勒住的工藤新一此刻却没有心思为这份赤诚的真情流露而感动,他原本苍白的脸颊此刻胀得通红,身后的大手拍得他连呼吸都不太顺畅。 从前怎么没发现,他的手劲儿这么大。 工藤新一想要开口叫他停下来,刚张开嘴,沙哑的音节卡在喉咙里,灌入口腔的空气惹得他剧烈地呛咳了起来。 听到咳嗽声的服部平次立刻松开了手,失去支撑的工藤新一瞬间咳弯了腰,双腿脱力般直直跪倒在了地上。 “工藤!”服部平次连忙跟着跪了下去,双手抓着他的胳膊担忧地问道:“没事吧?” 难道又是那个奇奇怪怪的药?他不会又要变小了吧? 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人一手捂着嘴,一手在空中虚摆了两下,向他示意自己没事。 他只得手忙脚乱地轻抚着他的背帮他顺气,生怕他一不小心咳晕了过去。 半晌,咳嗽声渐渐平息下来,服部平次忙扶着他靠在沙发上坐下,然后轻车熟路地跑到厨房接了一杯温水递给他。 工藤新一抱着杯子抿了几口,舒缓着因剧烈的咳嗽而干哑的嗓子。 “不会还是因为那个药吧?” 工藤新一抬眼看向一脸担忧,眉头紧锁的服部,安抚似的扯出一丝轻笑:“不是,只是身体不太好。” 服部平次稍稍松了一口气,这才开始认真打量起这个阔别五年的好友。 他好像被岁月遗忘了一般,和五年前几乎没有分别,甚至于,比五年前还要单薄纤细。眉宇间的锋芒敛去了很多,傲气折损了很多,透出一种受尽磨砺的温柔和润。 “你……” 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身体究竟哪里不好?严不严重?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种种疑问哽在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他知道工藤新一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即便他现在看上去苍白又脆弱,但他仍然知道,这副单薄的身躯下有着怎样一个强大又坚韧的灵魂。 这样的灵魂,绝不需要别人的怜悯。 “你怎么会在这里?”服部平次调转了话头,语气也尽可能地放松下来,“你和黑羽认识吗?” 即便认识,他回日本的话,难道不应该回家吗?还是说…… “难道你们是亲戚?” 工藤夫妇没有回来,所以让同为亲戚的黑羽快斗代为照顾,服部平次觉得自己这个推测实在非常合理。 “额……”面对他的灵魂三问,工藤新一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说是亲戚倒是……也没错?他伸手挠了挠有些发痒的侧颈,含糊地应道:“算是吧。” “啊!!!” 工藤新一吓了一跳,杯子里的水剧烈地晃动起来。他疑惑地看着突然跳起来,一脸见鬼似的指着他的服部平次,“怎么了?” “你……”指着他的手指疯狂颤动着,“你脖子上是什么?” 工藤新一不明就里地在脖颈上来回摸了摸,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神色一僵,好不容易消退的绯红变本加厉地再次爬上脸颊。他连忙将翻开的衣领重新立好,低下头假装抿着玻璃杯中的温水,在心里暗骂黑羽快斗这个罪魁祸首也不知道收敛一点,明知他现在身上很容易留下瘢痕。 第47章 服部已经不是当年清澈愚蠢的高中生了,快要结婚的他当然很清楚那是什么东西。 他住在黑羽快斗家,甚至睡在他的卧室,脖子上还有这样暧昧的痕迹,再加上他此刻满脸爆红的鸵鸟行为……如果他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这些年的侦探就白当了。 “喂,工藤。” 服部平次突然开口,神色严峻地看着他。工藤新一被他这样严肃正经的模样搞得有些困惑,服部的接受能力……不至于这么差吧? “你实话告诉我,”他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扶在工藤新一肩上,正色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自恋情结?” “哈?”工藤新一被他的脑回路深深震撼了。 然而他却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推理简直完美得天衣无缝。正常人会喜欢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吗?长得一样就算了,从爱好到性格,从说话到做事都简直照镜子一样,这难道不就是爱上世界上的另一个我吗?怪不得工藤这家伙整天一副断情绝欲的性冷淡模样,原来他是自恋啊!!! 所以他是拿黑羽当自己的替身?这样是不是有点渣?不过应该也没关系,毕竟这种程度的替身全世界也找不到第二个了,他又不能出轨他自己。而且好兄弟的事情那能叫渣吗?那叫风流! “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啊?”看着他一副胜券在握神飞天外,时不时还点头确信的模样,工藤新一深觉自己再不打断他恐怕都要想到马里亚纳海沟里去了,“我们哪有那么像!” 借口,绝对是借口。 服部一脸“我懂”的神情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他的。” 至于黑羽?呵,那不一样是个自恋症患者吗?果然是鱼找鱼虾找虾乌龟配王八,这两人简直天衣无缝天生一对天作之合活该互相祸害。 “我认识他的时候根本就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工藤新一出离无语了,此刻的他很想撬开这个关西大侦探的脑子看看这几年他都往里塞了些什么东西。 “哈?”震惊的表情瞬间转移到了服部平次脸上,他有些费解地问道,“可你刚刚不是说……你们是亲戚?” 亲戚不知道对方长什么样吗? “啊,那个啊,”工藤新一把杯子放在茶几上,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确实也是的。” “远亲吗?” “倒是不远,不过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工藤新一语气清淡,仿佛在聊着什么不重要的闲话,“我们的父亲是双胞胎。” ??? 这么近的关系居然都能才知道吗?服部平次对这家人的敬意达到了一种全新的境界。能养出工藤新一和黑羽快斗两朵全方位无视社会规则的奇葩真是一点都不奇怪。 “所以他这些年去美国就是去看你?然后你们日久生情了?” “这些年?”工藤新一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他这些年常常去美国吗?” “对啊,他只要一有假就往美国跑。” 服部一度对此感到非常费解,还曾经尝试从白马那里套话,没想到那小子居然头也不抬地来一句“他去追星”。鬼才会信整天捧着福尔摩斯的黑羽快斗会去美国追星,去也应该是去伦敦好吧。 工藤新一垂眸盯着桌上透明的玻璃杯,神色晦暗不明地低声呢喃着,“我们最近才见面的。” “噢,也对,你刚刚说你认识他的时候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服部没有注意到工藤新一突然的低落,自顾自开启了新一轮的头脑风暴,“难道是网恋?” 想想也很合理,他们可能是在某个福尔摩斯爱好者的论坛认识的,说不定还为了某个话题吵起来了,然后越吵越投机,越吵越契合,然后干柴烈火一触即…… “不是。”工藤新一有些无奈地打断了他过于丰富的想象力,“其实……你也见过他的。” “我?”服部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你说五年前吗?” 不可能吧。 “嗯。”工藤新一点点头,神色颇有些踌躇。服部好像不大喜欢基德,虽然那也不能怪他,谁让那个女装癖好死不死的非要扮成和叶,还…… 算了,他咬咬牙,自己说总比等他回来交代好吧,至少能先让服部有个心理准备。 “就是……” 第25章 赶客 “怪盗基德???” 服部平次猛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咆哮的声音震耳欲聋“这怎么可能?” “我骗你干嘛?”工藤新一伸出小拇指挠了挠被吼得发痒的耳朵,还好这是独栋公寓,要是楼房的话现在就该有邻居上门投诉了。 “说实在的,”他继续在服部已经碎得七零八落的世界里火上浇油,“我还以为以你的能力早该发现了呢。” 我没发现??? 面对昔日好友及最认可的竞争对手赤裸裸的质疑,服部平次心头的火蹭地一下蹿到了天灵盖,脸色难看得像干烧了一小时的锅底,黑里透红,红里发黑。 谁tm地能猜出来一个复制粘贴版的工藤新一会是怪盗基德啊??? 啊??? “咳……”工藤新一看见他变幻不定的脸色,意识到自己可能调侃得太过了,他端起茶几上的玻璃杯,示好般的往服部跟前递了递,“要不喝点水降降火?” 他看起来快要烧坏了。 第48章 “所以,”服部平次完全无视了他手里的杯子,径直看着他的眼睛,一双眸子烧得亮晶晶的,“他那个时候就把你骗到手了?” “额……”工藤新一尴尬地收回手,有些不好意思地侧头避开了服部质问的视线,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道,“也不是。” 还好,服部心里稍稍缓和了一点。他就说工藤肯定没有这么容易被蛊惑,一定是那个该死的小偷趁他一个人在异国他乡孤单寂寞的时候趁虚而…… “不是骗。”工藤新一小声而笃定的说道,眉眼浮起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 呵。 服部平次在心里冷笑,我就多余替你找借口。 他现在怎么看工藤新一怎么像一个被风流浪子窃取真心死不回头的恋爱脑,黑羽快斗就是那个花言巧语油嘴滑舌拐骗良家少男的风月大盗。 但这肯定不能怪工藤,服部在心里默默找补道。他一个每天活在案子里的恋爱白痴单纯一点是可以理解的,所以一定都是怪盗基德的错,撩人居然撩到工藤身上,简直是色胆包天罪大恶极不可饶…… “我回来啦!” 楼下传来某个不可饶恕的风月大盗轻快的声音。 服部平次猛地回头,死死盯着楼梯口,眼里冒着一簇簇灼人的火光。工藤新一抱着玻璃杯轻轻晃荡了两下,思忖了两秒要不要出声提醒。 对楼上的状况一无所知的黑羽快斗正拎着大袋小袋的东西,迈着欢快的步伐蹦蹦跳跳地往楼上走去。楼梯口的门开着,看来名侦探已经醒了,真是的,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 “名侦探你醒啦,怎么不多睡……” 客厅里一张黑得像锅底的脸正怒火冲天地盯着他。 完了。 “怪、盗、基、德!!!”服部平次咬牙切齿地挤出四个大字,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他一手撑着沙发靠背就从客厅翻了出去,直扑向一脸惊恐的黑羽快斗。 经验丰富的黑羽快斗丢下包裹就跑,轻身一跃就跳上了餐桌,又撑着岛柜翻进厨房,门口大包小包的东西滚了一地。 “黑羽快斗你给我站住!!!”服部平次紧追不舍,跟着跑进了厨房。 站住?开玩笑,我点的可是敏捷!谁要跟你一个剑道的玩肉搏啊!黑羽快斗脚下不停,在各种家具间闪转腾挪,每次都能堪堪躲过服部平次凌厉的招式。 工藤新一懒懒地倚在沙发上,饶有兴致地观赏着两人猫抓老鼠似的幼稚行为。他的视线有意无意地追着黑羽快斗矫健的身姿,职业病发作地在心里默默点评了一番,这些年他的身手倒是一点没退步。 正想着,手里的玻璃杯突然剧烈地晃动了起来,清水洒在沙发上渗出了几块深红的印记。黑羽快斗踩着茶几直直蹦进了沙发里,从身后紧紧搂住了他。 “名侦探救我。”委委屈屈的求救声在耳边响起。 服部平次险些没能剎住车,堪堪停在了工藤新一面前。看着刚刚还身轻如燕健步如飞的人,此刻装得一副弱小可怜的样子缩在工藤新一身后,他简直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怕伤及无辜他早就一个花瓶扔过去了。 “你出来!”他双手叉着腰,大声怒喝道,他今天一定要跟他算个总账。 “不出来。”黑羽快斗有恃无恐地对他做了个鬼脸,誓要将这样的耍赖行为进行到底。 “你是不是男子汉!”服部祭出了激将大法,他就不信有男人不吃这一套,“是就出来跟我打一架!” 黑羽快斗把头搁在工藤新一肩上,无辜地眨巴了两下他水蓝的大眼睛,似乎更加委屈了,“人家不是呀。” 甜美的女声让怒不可遏的服部平次当场陷入了石化。 “哥哥,”他偏过头,黏腻的气息打在工藤新一泛红的脖颈上,激起一阵绵密的酥麻,“他欺负我。” 工藤新一在听到女声的霎那浑身一僵,天知道为什么这个人为什么能脸不红心不跳地用女孩子的声音撒娇,还当着别人的面。他紧咬下唇,忍着羞耻推了推搁在自己肩膀上的脑袋,小声说道:“用你自己的声音啊。” “哦……”黑羽快斗不情不愿地答应着,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般耷拉着脑袋。 然而…… “哥哥嫌弃我吗?” 工藤新一伸手捂住了脸,根本不敢抬头看服部此刻的表情。他倒是听话,说换真声就换真声,可语气和语调是丝毫没变,更加腻歪了。 服部现在什么表情? 服部现在没有表情。 他已经被黑羽快斗如此厚颜无耻的行为完全地震撼住了,认定自己的好友当年一定就是被这种不要脸的招数蛊惑的。 他居然还觉得他和工藤很像? 呵,他要是早这副面孔,自己怎么可能忍他五年,三天就得打一架。 他的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欲言又止的嘴闭了又开,开了又闭,终于艰难地从牙缝里憋出一句:“黑羽快斗你要不要脸!” “他骂我!”黑羽快斗秉持着不管服部说什么都找名侦探告状的原则,转头就向工藤新一委委屈屈地撒娇。 脸是什么?能吃吗? “你!” “咳咳……”工藤新一虚咳了几声,“快中午了,不然我们先吃饭吧。” “新一饿了吗?我去做饭!”黑羽快斗语气轻快地应道,毛茸茸的脑袋小狗似的在他脖子上蹭了两下。 第49章 “你还会做饭???” 黑羽快斗一脸你是白痴吗的表情看着今天第n+1次破防的服部平次。 “你会做饭每次还拿面包打发我!!!” 天知道他每次为了案子过来的时候吃的不是面包就是三明治,一口热饭都没吃上过! “哼,”黑羽快斗傲娇地别过头,理所当然地说道,“我可不是谁都给做饭的。” “你!” 眼看气氛再次焦灼起来,工藤新一立即开口试图把话题岔开:“家里菜够吗?要不出去吃吧。附近有什么好吃的餐厅吗?” “不行!”服部平次异常激烈地表达了反对,他今天非要尝尝黑羽快斗的手艺,“就在家吃!” “够的,我买了好多呢!”开玩笑,这可是他和名侦探同居第一天,怎么可以出去吃,外面的东西不干净怎么办? “周围的餐馆都可难吃了,还是在家吃吧。” “好吧。”工藤新一看着今天第一次达成共识的两个人,无奈地点点头以示同意。 “那你陪这位远道而来的关西大侦探聊会儿天吧,我去做饭。”他朝服部的方向撇撇嘴,可便宜这个黑皮侦探了,他爸妈都还没吃过他做的饭呢! “嗯,”工藤新一点点头,又轻声嘱咐道:“差不多就行了,别又跟早上似的做那么多。” “好。”黑羽快斗轻笑着,旁若无人地在他额上落下一记温柔的吻。 靠! 酸得牙疼!服部平次在心里痛骂黑羽快斗不知廉耻。 工藤新一目送着黑羽快斗收拾好地上的袋子走进厨房,转头对服部笑道:“消气了吗?” 消气? 服部表示看见你们这你侬我侬的腻歪劲儿简直更来气了。 “其实他不是故意骗你的。” “我知道,”服部平次叹了口气,转身坐在沙发上,整个人鼓得像只胀气的河豚,小孩似的撅着嘴,“我就是看他不爽。” 他现在看黑羽快斗就像看一只不怀好意处心积虑拐走他家单纯无害小白兔的大野猪! 工藤新一笑了笑,知道他就是一副刀子嘴豆腐心的直性子。根据他的判断,服部应该是相当认可黑羽快斗的,无非是嘴上不承认罢了。 “对了,”他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听说你要跟和叶结婚了,恭喜啊!” “啊对!”服部平次转过身来,一脸兴奋地抓着他的胳膊,“6月24,到时候你得来给我当伴郎!” “可以是可以,”工藤新一偏头想了想,有些迟疑,“可是你之前没有定伴郎人选吗?” 就这样把人换掉会不会不太好。 “呵,”服部冷笑了一声,回头看了看正在厨房里忙碌的黑羽快斗,罕见地高冷了起来,“绝交了。” “噗嗤。”原来之前找的是快斗,那倒是没什么问题了。他点点头,笑着保证道,“那没问题,到时候我一定到。” “说好了!” 他们漫无边际地聊了许多,从过去到现在,从学校里到毕业后,从自己的糗事到别人的八卦,从离奇的案件到奇葩的委托。纵使许多事他已经从黑羽快斗那里听过一次了,工藤新一仍兴致盎然地听他操着一口大阪话声情并茂事无巨细地讲述着过去五年发生的所有事情。 他们仍旧一拍即合,而时间也从离间不了真正的朋友。 “可以开饭了。”黑羽快斗倚在厨房外的墙边,显然已经站了好一会儿了,只是一直没有出声打断。 聊得过于尽兴的工藤新一有些抱歉地笑了笑,起身往黑羽快斗的方向走去,食指勾住他的衣角轻晃了晃,无声地说道,“辛苦了。” 黑羽快斗让这样的小动作挠得心尖发痒,正打算在名侦探唇边偷个犒劳的吻,就被某个分贝超大的人打断了动作。 服部弯身看着桌上色香味俱全的菜式,目瞪口呆地惊呼道:“黑羽你居然会做这么多菜!” “吃饭吧。”工藤新一拉了拉他的衣角,往餐桌的方向走去。 唉。 黑羽快斗在心里默默哀叹着自己没有偷到手的香吻,胃口都有些不好了。 都怪这个不速之客! 黑羽快斗怨念更深,一坐下就毫不掩饰地开始赶起了客“你什么时候走?不是说很忙吗?” 他还想跟名侦探一起过二人世界呢! “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我会这么忙吗?”服部一边回嘴一边诚实地啃着手里的鸡腿。基德是基德鸡腿是鸡腿,他从不在食物上跟自己做对。 “忙就早点去办案,远山小姐还在家等你呢。”黑羽快斗一边给工藤新一夹菜,一边努力地试图把服部送走。 工藤新一在桌下踢了他一脚,想让他收敛一点。黑羽快斗面不改色地剥着虾壳,小腿微一使劲,把他的伸出的脚紧紧缠住。 工藤新一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用力将深陷桎梏的脚往后收,却纹丝未动。他很恨地瞪了他一眼,眼尾染着一层绯红的怒意,黑羽快斗却好似什么都不知道一般,一脸无辜地看着他,将一个剥好的虾仁放进他碗里。 “对了工藤,”专心干饭的服部平次完全没有注意到桌上桌下的暗潮涌动,有些好奇地问道,“你们在养猫吗?怎么没看见啊。” 养猫? 工藤新一疑惑地看向黑羽快斗,后者也同样困惑地摇了摇头。 “我刚刚看到沙发上有猫抓的痕迹。”服部指了指客厅的沙发。 第50章 那是…… 工藤新一瞬间烧得头顶冒烟,耳边回荡起了自己的指甲滑过沙发的滋啦声。 “那个啊,”黑羽快斗淡定地回答道,“大概是上次客户带来的猫弄的吧。” 服部平次看看一脸正经的黑羽快斗,又看看满面通红把头埋在碗里心不在焉地吧啦着米饭的工藤新一。 我信你个鬼! 服部平次一丝一毫都不想知道那个抓痕的来由。而且他毫不怀疑以黑羽快斗厚颜无耻的程度,他要是敢留下来过夜,他就敢当着他的面无下限的秀恩爱,直到把他恶心走为止。 走!必须走!吃完饭就走! 和这种没羞没臊的情侣待在一起只会变得不幸! 第26章 尘封 “起来。”黑羽快斗刚坐上沙发,一个重重的巴掌就拍在了他的肩上,“送我去车站。” 他瞪大眼睛看着已经背上背包打算离开的服部平次,揉了揉酸痛的肩膀。 报复。 赤裸裸的报复。 “我为什么要送你?” “你家离车站多远你不知道?”服部平次满脸写着我是客人你送我是应该的理所当然。 呵,那你以前是怎么自己去车站的?黑羽快斗撇撇嘴,正打算反唇相讥,就被刚从卫生间出来的工藤新一打断了。 “你送他去吧,”他擦拭着双手缓缓走进客厅,眼里带着清浅的笑意,“桌子我来收拾。” 黑羽快斗抓过手边的靠枕,抱在怀里,赌气般小声嘟囔着,“不想去。” 他才回来第一天!!! 上午去拿药就算了,下午还得去送人,他这是什么劳碌命啊!他还想抱着名侦探窝在躺椅里午睡呢,根本一分一秒都不想离开。 “去吧,”一双手揉上他毛茸茸的脑袋,带着还未完全拭干的冷润湿意,“我在家等你。” 唉。 黑羽快斗认命地叹了口气,只得起身抓起随手扔在茶几上的车钥匙,万分不满地瞪了服部一眼,“走吧。” 心情迥然不同的三人结伴来到车库里,计谋得逞的关西侦探心情颇为愉悦,哼着小曲轻快地走在最前面,黑羽快斗则拖沓着沉重的脚步,闷闷的脚步声昭示着主人不情不愿的心思,工藤新一走在他身边,时不时轻笑着侧头看他这副小孩心性的模样,轻轻捏捏他的手以示安慰。 坐上副驾驶的服部平次龇着大牙朝工藤新一笑了笑,眼睛眯得像初一的月牙,“我先走啦,改天再来找你。” “嗯,”工藤新一弯身朝车窗里的人摆摆手,“记得帮我跟和叶问好。”说罢又侧头看向旁边的黑羽快斗,小声嘱咐道,“注意安全,别着急赶时间。” “好,”他低声应道,“桌上的东西你放着吧,我回来收拾。”声音温柔得好似能淌出水来,听得旁边的服部平次一阵一阵地起鸡皮疙瘩,“别累着了。” “我又不是玻璃人,”工藤新一横了他一眼,不满的嘴唇略微嘟起,“总不能以后什么都让你做吧。” 黑羽快斗歪着头,俏皮地眨了眨眼,尾音上翘,甜腻如三月的蜜糖,“我愿意呀。” “咳咳咳咳咳……” 听得面红耳赤再也忍不下去的服部平次不得不出声打断这对旁若无人的小情侣,握拳的右手捂在嘴边发出剧烈的咳声,以彰显他这个透明大灯泡的存在感。 工藤新一忙直身退出车窗,面颊浮上一层羞赧的薄红。他敲了敲车窗边缘的玻璃,语速飞快地低声告别,“出发吧,一会儿见。” “好。”黑羽快斗微笑着点头应道,然后十分怨念地往副驾丢了一个白眼,他还没要到告别吻呢! 手剎落下,发动机的声音轰隆响起,红色的车身颤动着,车轮擦过沥青的路面缓缓开动。车尾灯光闪烁,光影里浮动着飘荡的尘埃,跟着躁动的风声一起,驶向熙攘的车流。 红色的轿车驶出一段距离后,服部突然探出半个身子,生怕他看不见似的使劲儿挥舞双手,大声吼道,“别忘了我的婚礼!” 工藤新一点点头,高举着右手比了一个大大的“ok”。 他静静站在原地,目送着熟悉的车身渐行渐远,往来的车辆浮光掠影般呼啸而过,卷起阵阵风尘,招惹着行人的衣衫轻动。 “噔噔噔……” 骤然响起的敲击声打断了黑羽快斗落在后视镜里的视线。 “专心点儿。”坐回车内的服部平次无语地敲了敲身侧的车门,对黑羽快斗这种罔顾行车安全的痴汉行为表示无法理解,分开这一小会儿的你至于吗?“这可事关我的生命安全。” 然而黑羽快斗并不打算搭理他的生命安全,再次往后视镜里看去,却已经找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了。他只得无奈地收回了视线,“说吧,想问什么?” 服部平次诧异地挑挑眉,被发现了? “你刻意避开名侦探,总不能真的只是为了让我不爽吧。”黑羽快斗单手握着方向盘,神色冷然严肃,和早上那个嬉皮笑脸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果然还是这个样子比较正常,”服部平次双手枕在脑后,向后靠进座椅里,“刚刚可真是恶心死我了。” 黑羽快斗仍旧安静地开着车,没有还嘴,也没有接话。 如果他不曾见过工藤新一面前的黑羽快斗,或许服部平次永远都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可他刚刚见过这人生动跳脱的模样,乍然回到这幅喜怒不形于色的冷淡个性,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第51章 差异实在是太大了,如果说之前的五年,是因为没有找到工藤,所以对谁都冷漠,那么现在呢? 一个人真的可以同时拥有如此反差的两种人格吗? 他思前想后,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不会是在工藤面前故意装的吧?” 黑羽快斗嘴角有些无语地抽搐着,漠然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生动的表情,“当然不是。” 只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只有在名侦探身边的时候,他才能拥有那些生动、鲜活、甚至是幼稚的情绪。 而任何其他的人,其他的事,依旧难以在他心里激起半点涟漪。 或许,在岁月的磨砺中,他早已长出层迭重累的护甲,用以屏蔽外界的所有刺激,这几乎成为了身体的某种本能。 而只有在他的身边,他才肯试探着褪下这层厚重的甲壳,退行成肆无忌惮的幼稚孩童,挥洒爱,索求爱。 为了让他可以安心地褪下这层护甲,工藤新一几乎是毫无底线地纵容着他。 在他那里,自己所有的不堪都会被接纳,所有的私心都能被谅解。他想,即便自己真的做了什么偏执胡闹的事情,名侦探也只会心疼地抱抱他,然后一步步出让自己的底线。 这样的偏心,这样的纵容,让他无比安心,步步失陷。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算不算正常,即便是不正常,他觉得也没什么所谓。反正他们会永远在一起,反正…… 名侦探永远都会爱他。 工藤新一将一片狼藉的餐桌收拾干净,分门别类地把食物残渣扔进对应的垃圾桶,油光锃亮的锅碗瓢盆整齐地排列在洗碗机里。他按下启动键,然后取下挂在墙边的抹布,在水龙头下微微沾湿,细细擦拭起了餐桌和灶台的油渍。 其实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过家务了,不过有洗碗机的帮忙,这点活也根本花不了多少时间。他很快将厨房和餐厅打扫干净,然后百无聊赖地仰头躺在沙发上。 要不要趁他不在,偷偷翻一翻他的东西呢? 说不定能找到他过去的相册和日记之类的东西,看看他小时候的模样,是不是也和自己很像,或是读书的时候有没有惹出什么糗事?说不定还能找到机关或密室什么的,那就更有趣了。 可这样算不算侵犯隐私? 好奇心和道德律在他心里激烈地碰撞起来,怀里的抱枕在大手的摧残下方了又圆,圆了又扁,终于被孤零零地摔倒了一边。 算了,工藤新一屈服于自己旺盛的好奇心,起身往卧室走去。 跟怪盗讲什么道德?自己的东西都被他翻过不知道多少次了,这只能算是礼尚往来。 他悄悄拉开卧室的门,明知家里没人,仍无意识地放轻了脚步。 这间卧室着实可以称得上一览无余,工藤新一目光锋利地扫射着四周的墙面,手指试探地推敲着墙边的书柜和壁纸,神色渐渐变得失望。 这里的确没有任何机关。 他只得转而打开门边简约的木质衣柜,漫不经心地扫视着挂得整整齐齐的衣服。其中倒有一大半是新的,吊牌都还在。 工藤新一伸手拿出一件白色衬衣比划了一下,果然是和自己的身型差不多。他无奈地笑了笑,将衣服挂回了原位,这人对他的事情总是无可挑剔的体贴。 虽然他并不认为那个精明的怪盗会把什么重要的东西放在这么轻易就能找到的地方。但出于侦探的职业素养,他还是仔细地查探着衣柜的每一个角落。 咦? 他的指尖碰到了一个凹凸不平的平面,像是一个雕花的木盒。他手指轻勾着把盒子一点点挪了出来,捧在手里上下打量着。 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木盒子,挂着的密码锁也看不出什么特异之处,应该的确没有什么机关。 这么草率吗? 他有些哭笑不得,谁能想到怪盗的密码箱就这样大喇喇地放在衣柜里,上面还只有一把再简单不过的四位密码锁。 不过也是,工藤新一眸色略微黯了黯,他已经不做怪盗了,弄那些复杂的机关给谁看呢? 所以密码会是什么呢? 工藤新一有些挫败,自己对他的了解实在太少了。除了1412他竟然想不到什么对他十分特别的数字,而他也并不认为他会用这个数字做密码。 心里这样想,手上仍然不死心地转动着锁上的齿轮,果然毫无动静。 总不会是生日或者纪念日这么俗套的数字吧? 纪念日的话,会不会……和自己有关呢? 他在脑海里疯狂搜索着和他们有关的日子,手指飞快地拨动着转盘。 0、4、……. 拨到4的时候,他的手指蓦地一僵,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串无比熟悉四位数字。 会……是这样吗…… 他轻轻挪动指尖,回到第一位数字的位置,从头开始转动起冰冷的轮盘。 4、8、6、9。 咔嗒。 银色的搭扣突然弹开,小巧的密码锁滑动着砸进地毯,发出沉闷的声响。 夏洛克.福尔摩斯吗? 工藤新一心里五味杂陈,手指搭在箱子两侧,低垂的眼睫轻轻颤动着,像一把大锤敲在心口,震出恍惚的钝痛。 他当然知道,用这样的密码,里面的东西必然与他有关。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错乱的呼吸,大拇指轻巧一抬,尘封的箱子缓缓打开。 第52章 日光落进漆黑的箱匣,裹挟起一片金色的烟尘,世间万物都静谧了下来,生怕惊扰了这场错位的时光。 不是夏洛克.福尔摩斯。 工藤新一轻颤着指尖抚摸着箱子里的蓝色衣衫,红色的蝴蝶结安静地躺在一旁,紧靠着一副平面的黑框眼镜。箱子的另一侧放着双小小的童鞋,装在透明的袋子里,鞋底似乎还沾染着五年前的尘土。 是aptx4869。 “之后……你们打算怎么办?”服部平次望着窗外,打破了车内良久的沉默。 “他的身体状况还不太稳定,所以最近可能还是需要麻烦你……” “这个我知道,”服部平次打断了他的话,“我是说,事务所,你之后打算怎么办?”他转头打量着他,目光锋锐而犀利。 “你其实根本就不喜欢做侦探吧。” 事到如今,他哪里还看不出来,黑羽快斗从来不是喜欢侦探这个职业,他只是喜欢了一个热爱侦探事业的人。 听到问话的人无所谓地笑了笑,“谈不上不喜欢。” 也谈不上喜欢。 服部平次听出了话里的潜台词,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难为他不喜欢这项工作还能有如此之高的业务水平。 “他呢?”半晌,服部平次小心翼翼地开口,问出了他一路都想要知道的问题,“他现在……” “恐怕不行。”黑羽快斗倏然打断了他的话。 他当然知道服部平次想问什么,实际上他自己也不止一次想过这个问题。可是不行,无论他问自己多少次,答案都是不行。 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而言,重新回到侦探这个行业等同于慢性自杀。 服部平次有些黯然地垂下了眼眸,他早该知道这个答案了,却还不死心地偏要问一问。 “那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他抬头看向眉头紧锁神色凛然的黑羽快斗,后者偏头向他投来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你把工藤新一放在一个侦探事务所里,却又不愿意让他接触侦探相关的所有事情。” 他有些不忍地顿了顿。有些事情,或许是只有他们这样的侦探,才能够了解的。 “这难道不是一种残酷的折磨吗?” 车轮嘶鸣着擦过光滑的路面,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车内的人猛然一颤,跟着红色轿车停在了道路正中。 黑羽快斗双手紧抓着方向盘无法克制地颤抖着,脚下将剎车一踩到底,目光毫无焦距地盯着前方,眼底染满猩红的血色。 身后的喇叭声此起彼伏,像在合奏一起杂乱的乐章。 第27章 侦探 叮铃铃…… 清脆的门铃声打断了工藤新一对这场逆转人生的追忆,他慌忙合上箱子,胡乱地塞进衣柜里。 今天可真热闹,平时也会有这么多访客吗? 工藤新一踩着毛绒绒的拖鞋快步往楼下走去,穿过玄关,拉开了事务所的大门。 一个娇小可爱的女孩子略显局促地站在门外,怀里抱着一个精美的三层食盒。许是空气太冷,她的脸颊冻得发红,高高的马尾在静电的作用下显得有些毛躁。 “黑羽先生您好,冒昧打扰了。” 她有些害羞地朝工藤新一瞥了一眼,戴着针织手套的手提起食盒往前递了递,“这是店里新做好的点心,店长让我带过来,算是上次黑羽先生帮忙抓到小偷的谢礼。” “我不是黑羽。”工藤新一从她手里接过食盒,语气轻和地回应道:“他有事出去了。” “诶?”她诧异地打量着眼前开门的男子,终于意识到自己认错了人,更加局促地欠身抱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 “没关系。”见她唇色干燥得发白,工藤新一贴心地提议道:“要进来喝杯茶吗?” “可以吗?”圆圆的眼睛闪出惊喜的光泽。 “当然。”他温和地笑笑,侧身做出请进的姿态。 “谢谢先生!”她再次礼貌地躬身致谢。 “不客气。” 工藤新一领着人穿过玄关来到一旁的会客室,“我叫工藤新一,今天刚刚搬来这里。” “工藤先生好,”她在会客室的沙发上坐下,双手有些紧张地揪着膝上的裙摆,“我叫由川穗子,在隔壁一家甜品店工作。” “由川小姐好,很高兴认识你。” 工藤新一微笑着朝她点点头,然后转身往茶水柜里翻找着可以用于待客的茶饮,却只找到了满抽屉的速溶咖啡。他皱了皱眉,心里盘算着晚上得跟那个疑似工作狂的怪盗好好聊聊关于滥用咖啡因的问题。 “咖啡可以吗?” “白水就可以的。” “不好意思,”工藤新一端来两杯温热的清水放在桌上,坐在她对面抱歉地笑了笑,“这里好像只有咖啡。” “谢谢。”她将温热的玻璃杯取暖似的握在手里,若有所思地轻笑了一声,“黑羽先生果然很爱喝咖啡。” 工藤新一有些好奇地看着她,“由川小姐和快斗很熟悉吗?” 她端起玻璃杯喝了一小口温水,摇了摇头,“没有很熟悉。只是黑羽先生有时会来甜品店用下午茶,几个月前还帮忙破解了一起店内的偷盗案。” “本来店长早就想感谢黑羽先生,但事务所这几个月一直没有开门。今天出门采买的同事见楼上的灯开着,所以店长才托我冒昧来打扰的。” 第53章 “原来是这样。”工藤新一了然地点点头,“方便问问,他平时都爱吃些什么吗?” 由川穗子偏头想了想,“黑羽先生的口味很清淡,平时只喝很苦的黑咖啡,甜点的话……” 她打开食盒的盖子,取出第一层的栅格放在桌面上,“最爱吃这种柠檬味的点心,还特意叮嘱我们不要做得太甜。” 工藤新一神色木讷地看着她从食盒中取出一只伸缩的勺子,笑着将精美的点心推到他面前。 “工藤先生要尝尝吗?” 温润有礼的笑容僵在脸上,神经迟滞地忘了做出反应。直到对面的人神色变得疑惑,他才后知后觉地从气管里挤压出一丝沙哑的声音。 “好。” 他敛眸看向身前摆盘精美的淡黄色糕点,在保温盒的保护下还冒着热腾的香气。勺子稍一用力,酥脆的外壳就轻巧地破开,露出软糯香软的内馅。 清甜的柠檬味在口腔蔓延开来,甜而不腻的馅料刺激着长年清淡的味蕾,恍然间将记忆拉回了那些曾拥有相似味道的午后。 这的确是,自己从前会喜欢的味道。 细腻绵软的香味顺着食道滑进内脏,在抵达心口时微微发苦。 “确实很好吃呢。”他看到自己嘴角轻扯出一丝牵强的微笑,声音飘渺空荡,仿佛来自某个遥远的时空。 “你一个人回去没问题吧。” 服部平次松开安全带,皱眉看着副驾驶上一言不发的人。要不是他急中生智告诉交警司机突发疾病身体失控才导致车子在道路中央急停,他们现在大概就在警局喝茶了。 “我没事。” 也不怪交警轻易放过他们,黑羽快斗现在这副模样的确完美左证了他随口瞎编的借口,连声音都透着股重疾未愈的嘶哑。 唉。 他着实没想到黑羽的反应会这么大,自己还是远远低估了工藤对他的重要性,早知道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在路上和他聊这个。 “我还是再把你送回去吧。”他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太放心,认命地准备把松开的安全带再系回去。 “不用,”黑羽快斗伸手拦住他的小臂,“我真的没事。” 他抬起头,目光仿佛透过服部看向不聚焦的远方,紧皱的眉心舒展开来,眼底生出一抹恬淡的温柔,将猩红的血色点点驱散。 “他还在家等我呢。” 他还在等我,所以我一定不会出事。 一定不会……让他等不到我。 饶是服部一向大大咧咧感情迟钝,也不忍地撇开了视线。他几乎从没体会过爱情的辛苦,哪怕告白屡屡失败笑话不断,心里却知道他跟和叶是迟早会在一起的。 他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几乎从来没有分开过。从玩伴到知己,从知己到爱人,现在马上要从爱人变到家人,每一步都那么水到渠成、顺理成章。 为什么到这两个人,却要这么辛苦呢? “好吧。”服部平次妥协地松开了手里的安全带,他知道黑羽快斗是认真的,只要工藤活着,他就绝不会让自己出事。 “那你自己小心。” 他从后座取出行李,头也不回地向人潮攒动的车站走去,背身朝黑羽快斗的方向挥了挥手。 “等你和工藤来大阪,我带你们去吃全日本最好吃的大阪烧。” “工藤先生和黑羽先生的口味果然也很相似呢。”听到工藤新一的夸赞,由川穗子脸上挂起大大的微笑。有人喜欢自己做的点心总是令她心情愉悦,这也是她选择成为一个甜点师的初衷。 “是啊。”工藤新一神思恍惚地垂眸看着那块香甜可口的点心,自言自语般轻声呢喃道,“的确很像。” “工藤先生是黑羽先生的弟弟吗?” 什么? 工藤新一诧异地抬头,好似没有完全理解这句话的意思,迟钝的神经陷落在柠檬味的苦涩里,没能做出任何回应。 “因为,我看工藤先生和黑羽先生长得有些相似,口味也很像……”原本笃定的语气在工藤新一诧异的目光中越发迟疑了起来。 “……” 工藤新一愣住了,一时不知如何作答。他其实并不愿意别人将他们定义在兄弟的关系上,即便事实的确如此。 而且……他皱眉看了看自己消瘦的骨腕。 他难道看上去比快斗小吗? “不……不是吗?”长久的沉默让她对自己的推测更加怀疑,小心翼翼地再次确认道。 “不是。” 不是弟弟,是哥哥。 工藤新一无奈地叹了口气,难道长不大就是他这具身体的宿命吗?或许aptx4869仍然在他的身体里有所残留,才导致他永远停在了18岁的体型上。 “这样,不好意思。”由川穗子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她今天似乎总是闹笑话。 “工藤先生知道黑羽先生什么时候回来吗?”她抬头看着墙上的时钟,时针和分针交迭着,指向3的方向。 “应该快了。”工藤新一在心里粗略算了一下这里到车站的距离和这个时段路上大致的车速,“由川小姐是有事找快斗吗?” 由川穗子点点头,眉间流露出一丝担忧的神色,“是我姐姐。她最近总是收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卡片,警局的人说只是小孩的恶作剧,可我还是很担心,所以想请黑羽先生帮忙看看。” 奇怪的卡片? 第54章 “介意给我看看吗?” “当然不。” 她从包里取出一捆厚厚的信封,推到工藤新一面前,“这是她拍给我的照片,每一张都有按收到的时间顺序标注好。” “谢谢。”工藤新一拆开信封,快速翻阅着手里的照片。 无怪警察觉得是小孩的恶作剧,每一张卡片都色彩斑斓的,笔触粗糙幼稚,用的也是小孩子常用的蜡笔。画面的内容也大都是些小孩常画的,太阳月亮,猫狗虫鱼,花草树木,乡野房屋。 非要说有什么特别之处,每张卡片的右上角都有一串奇怪的数字,但又找不到半点规律。 他将照片按时间顺序整齐地排列在桌面上,右手习惯性地托住下巴,柔和的浅笑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鹰隼般犀利的目光,从一张照片跳到另一张照片,专注地审视着。 “全部的卡片都在这里吗?” 由川穗子只觉得这个人浑身的气质都锋利了起来,深邃而明亮的目光直视着她,闪耀着好似能看穿一切的光芒。 “是的。” 他重又将视线落回桌面。 时间分秒而过,他如雕塑般一动不动,好似灵魂已抽离到了另一个时空。由川穗子不由得放轻了呼吸,小心翼翼地坐在沙发上,生怕弄出一点声响。 真的不是兄弟吗? 她出神地看着对面陷入沉思的工藤新一。有时黑羽先生也会带着笔记本到甜品店工作,他工作时的神情,和眼前这人几乎一模一样。 静止的雕塑突然动作,将她杯里的水惊得轻晃起来。 工藤新一拿出手机,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时而滑动、时而敲打,目光在桌面和手机间来回逡巡,似乎在比对些什么。终于,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将手机反扣在沙发上,上翘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志在必得的轻笑,压低的眉宇衬得眸色更加锋锐。 她忙倾身问道:“工藤先生发现了什么吗?这些卡片的确有问题对不对?” “嗯,”他将桌上的照片收拢对齐,重新放回拆开的信封里,“应该是一个在幼儿园或托儿所工作的跟踪狂,图片上的内容和他每次见到你姐姐的场景有关,至于右上角的数字,”他举起手机,打开谷歌地图放到由川穗子面前,“是经纬度和日期的混合数字符串,不同的卡片,还会把日期和经纬度的顺序进行调换和翻转,所以不易察觉。” “那要怎么办?” 她惊恐地捂着嘴,神色有些慌乱,“我姐姐会有危险吗?” “别担心,目前没有在卡片中看到任何暴力因素。”他将收好的照片递给她,语气温和地安抚道:“我帮你写一封信,你交给你姐姐,送去当地的警局。这段时间,让她尽量不要回家,最好去朋友家住几天,或者请假暂时离开那个地区。” “好的。”她收回照片,惊魂未定般按在胸口。 工藤新一转身走到窗边的办公桌旁坐下,从抽屉里翻出纸笔,将推理过程和大致推测尽可能详细地一一写明。 她跟着走到办公桌旁,好奇地探头张望着,只见他笔触如飞,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连一丝停顿也无。 “工藤先生也是侦探吗?” 流畅的笔尖一顿,纸面瞬间划下一道仓促的断点。 他是侦探吗? 工藤新一从没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从前不用,后来,又不敢。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成为一个侦探所必须的能力,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早已失去了这样的能力。 “我不知道。”他茫然地看着纸上密密麻麻,条理清晰的推理说明,黑色的字迹在白纸的映衬下模糊地游来荡去。 “大概……不是了吧。” 其实他没有多么难过,在那五年里,他早已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心理准备。不做侦探这件事,在所有糟糕的结局里,并不算最难忍受的那一个。 只是……他唇边勾起一抹自嘲的轻笑。 他果然还是很享受推理的过程啊。 “黑羽先生?” 听到轻唤的工藤新一恍然抬头,只见黑羽快斗正静静站在会客室的门外。昏暗的日色透窗而过,逆光的身影平白生出些孤独的意味。 他已不知在那儿站了多久。 第28章 愿望 黑羽快斗站在原地,四肢如冰雕般冷硬。 办公桌后的人正抬头望着他,失意的眼底倏地点亮,淌出欣喜的波光。上扬的嘴唇张阖着,他却听不到一点声音。 世界只剩轻飘飘的两句话在周而复始地回旋。 “我不知道。” 他说不知道。 黑羽快斗从没想过,竟然会有这样一天。面对是不是侦探这个问题,工藤新一竟然会开始迟疑。 他总记得第一次见面时,还是小孩子的名侦探,张扬又自信地看着他。那时候,他是这样回答的。 “江户川柯南,是个侦探。” 他总是这样回答的。 “大概……不是了吧。” 怎么会不是呢? 江户川柯南意气风发的神情恍惚间重迭在那张苍白又落寞的脸上。无法弥合的错位像一柄利刃,在他心底翻搅出淋漓的疮疤。 怎么可以不是呢?他死死咬着牙关,脸侧的肌肉因过度紧绷而微微抽搐。 他可是……工藤新一啊。 没有得到响应的工藤新一后知后觉地慌乱起来,暗自懊恼自己的大意,过于沉浸在推理中的他竟然连开门的声音都没有听到。 第55章 偏偏这样不巧,偏偏他这个时候回来。 他慌乱地起身,急切地想要确认黑羽快斗的状况。右脚仓促间踩上转椅的滑轮,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他忙将双手撑在桌面上,膝盖惯性地向前绊了一跤,正撞在坚硬的棱边上,发出清晰的磕碰声。 黑羽快斗吓得瞬间回了神。 他面色惨白地疾步奔到工藤新一身前,小心翼翼地扶他坐回椅子上,惊魂未定般反复确认,“怎么样?痛不痛?有没有事?” 工藤新一轻轻拍了拍他的手,低声安抚道:“没事,只是轻轻碰了一下,真的。” 黑羽快斗眉心紧皱着,显然并不相信他的说辞。他身子一沉,将手从他掌心里抽出,打算亲自确认他的伤势。 “我真的没事。”工藤新一忙拦住他的动作,眼神瞟向由川穗子的方向,提醒他屋里还有别人。 “别动。” 他挪开拦住自己的手,完全无视他的阻拦和示意,径直半跪在地上,轻撩起裤腿,小心地卷到膝盖的位置。 工藤新一对这样的黑羽快斗完全无计可施,只得向一旁呆立着的由川穗子投去抱歉的眼神。 还好没有出血,黑羽快斗略松了一口气。 “你看,真的没事。”工藤新一轻拽着他的衣袖,示意他快起来。 黑羽快斗不甚认同地看了他一眼。虽然没有出血,但这么深的淤痕,怎么看也不能算作没事。 他的视线落回一片青紫的膝头,挣扎了片刻,终于还是依言站了起来。心知工藤新一无论如何不会让他在这个时候给他上药的。 “由川小姐怎么过来了?”他侧身转向一旁目瞪口呆的由川穗子,嘴角挂着疏离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听到自己名字的由川穗子连忙回神,“店长让我送一些甜点过来。正好我姐姐遇到一些事情,想顺便咨询一下黑羽先生,没想到您刚巧不在,所以……”她的视线看向工藤新一的方向。 “我帮她写了一封信,给警局做参考。”工藤新一接过她的话,指了指正静静躺在空荡桌面上的纸张,“你要看看吗?” “不用。”他垂眸看向那张写得密密麻麻的信纸,嘴角僵硬地咧了咧,试图挤出一丝轻松的笑来,“既然是你写的,那就一定不会有错。” “我就说工藤先生一定和黑羽先生一样,是个很厉害的大侦探呢!”由川穗子由衷地夸赞道。 原本她对于工藤新一的判断,并没有完全的信心。毕竟她不认识他,更谈不上了解,而且他看上去也过分年轻了。但如果黑羽先生都这样说,那就一定不会有错。 “不是。” 欸? 她诧异地瞪大了眼睛,这样的反驳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难道是因为自己说工藤先生和他一样厉害,所以他生气了吗?可是黑羽先生不像是会计较这些的人呀?而且他看上去,明明很在乎工藤先生。 “不是。”他又低声重复了一遍。 “快斗……”工藤新一伸手覆上他冰冷的指尖。 黑羽快斗反手紧握住他的手,涣散的目光倏地收紧,迸发出坚定而耀目的光芒,“他是世界上最好的侦探。” 笃信又坚决,真诚又执拗。 “没有人和他一样。” 由川穗子有片刻的征愣,种种怪异之处在这一刻严丝合缝地拼凑在一起。难怪他们这样相像,难怪他对一个小小的磕碰都如此在意,难怪她觉得今天的黑羽先生有些失常…… 原来不是兄弟,不是朋友。 而是爱人。 即便早已猜到了他的心思,可真的听他说出口来,心底的悸动仍翻涌如滔天的洪流。工藤新一轻咳了一声,试图掩饰自己颤动的声线,倾身够起桌面的信纸,递向由川穗子的方向。 “之后如果有任何问题的话,可以随时来找我。” “好的。”由川穗子忙将信纸收在包里,十分通情达理地欠身告辞,“多谢工藤先生,那我先回去了。” “好的。”工藤新一微笑颔首,“也多谢由川小姐的点心了。” “不客气。” 啊啊啊啊啊啊!!! 走出事务所的由川穗子兴奋地原地蹦跶了几圈,在心里后知后觉地尖叫起来。 她就说黑羽先生这么帅又这么聪明的男孩子怎么竟然没有女朋友!而且对所有想要搭讪的女生都一副生人勿近的态度,就算对方再漂亮也是一样。 原来他喜欢男孩子啊!!! 这下甜品店的女同事们都要芳心破碎了,尤其是她们店长。店里出现偷窃事件的时候她一点都不着急,高兴得都要哼出歌来了,可没想到黑羽先生不一会儿就抓到了人,根本没给她进一步接触的机会。 今天如果不是她家里临时有事,送甜品这件事也不会轮到自己。 其实由川穗子自己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动过心,毕竟这样一个优秀美好且还单身的男孩子实在太过少见了。不过…… 她默默哀悼了两秒自己青春懵懂的少女情怀,脑海里浮现出黑羽快斗半跪在工藤新一身前确认伤势的模样。 他们实在太配了!!! 她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机,拨通了姐姐的电话。 “喂,姐姐。我告诉你一个超级大八卦!我今天找黑羽先生,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那个很厉害的侦探,我找他咨询你的事情,结果你猜我发现什么?他竟然有一个又帅又温柔的男朋友,也是个厉害的侦探,而且好像还同居了!啊啊啊我跟你讲他们超配的,黑羽先生对他超体贴……” 第56章 “坐着别动,”体贴的黑羽先生把试图起身的工藤新一按回椅子上,“我去拿医药箱。” “快斗。”他一把抓住黑羽快斗的手腕,将人拉回自己身边,“快斗刚刚,有听到我的话吗?” 黑羽快斗心口一顿,压抑的沉痛嘶吼着在体内蠢蠢欲动。他艰难地点了点头,抓在扶手上的指尖掐得平白,低垂着头不敢看他。 “新一在我心里,永远是全世界最好的名侦探。” “不是这句。” 他茫然地抬头,正撞进一片透彻清朗的天空。 “是更重要的话。” 天空掠过一场三月的清风,隐天蔽日的乌云渐次散去,破开一道温暖的霞光。金色的光束洒向山谷,照开满树桃花盛放,轻盈的花瓣迎风而下,落在黑羽快斗苍白的嘴角。 “欢迎回家。” 积攒的不安瞬间寻到了倾泻的出口,理智在一触即分的轻吻中溃不成军。 黑羽快斗轻颤着将眼前的人抱进怀里,无处疏放的恐惧终于彻底爆发,哽咽着压在喉头,小心翼翼地渴求着,好似藏着无尽的委屈。 “再说一遍好不好?” 他的声音放得极轻,连抱住他的胳膊都不敢用力。 工藤新一鼻尖一酸,眼底晕开朦胧的水雾。他抬手环在黑羽快斗腰间,手臂越收越紧,几乎将他勒得有些发疼。 “欢迎回家啊,快斗。” 真好啊,黑羽快斗将自己更深地埋进温热的颈窝。 他总能在这样的怀抱里得到安宁。 如果可以,黑羽快斗几乎想让这样的怀抱永久地持续下去。但他惦记着工藤新一腿上的伤,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从橱柜里取来了药箱。 “服部……跟你说了什么吗?” 握住棉签的手指有一瞬的僵硬,接着从暗黄的玻璃瓶中蘸出几滴药水,动作轻柔地点在伤口处,清清凉凉的。 “新一会觉得难过吗?”他低垂着眼睫,细致地将药水在青紫的淤痕上均匀铺开,声音低沉而沙哑,“不能做侦探的话,待在这里,会觉得痛苦吗?” 原来是因为这个。 他了然地低笑了一声,“服部这样告诉你的吗?” 黑羽快斗沉默地点点头,将湿透的棉签扔在摊开的纸上,从药箱里取出一根新的,重新蘸上药水。 “我不否认,他说的是对的。” 取药的手顿时一僵,空气中的呼吸都沉重了下来。 工藤新一伸手拨开他额边散碎的乱发,轻轻拢到耳后,“他说的是对的,如果是五年前的话。” 黑羽快斗蓦地抬头,只见眼前的人仍旧温和地笑着,眉目清朗舒阔,不见半分勉强。 “如果是五年前的话,就算你把门窗全部封死,用铁链把我牢牢拴住,我也还是会想办法跑去案发现场的。” 黑羽快斗嘴角牵出一丝苦涩的弧度。那的确像是名侦探会做出来的事情。 “那……现在呢?” 工藤新一无奈地叹了口气,指尖轻触着拧曲的眉心,想将其间的褶皱抚平。他明明这么聪明,可对自己的事情,却永远这样关心则乱。 “快斗,今天如果不是由川小姐突然造访,我甚至都没有打算来这间会客室看一看,也没有试图去查阅你以前办案的卷宗。” “即便是由川小姐的案子,我也并没有要完全插手的打算,而是交给了警察,不是吗?” 黑羽快斗怔住了,这的确不是名侦探从前的作风。他从来只要看到案子,就会不管不顾地跟上去。 工藤新一收回眉间的手,恍惚地看着前方,似是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我刚去美国的前两年,几乎没有清醒的时候,有时完全失去了意识,有时则痛得神志不清。” 黑羽快斗眸色一痛,起身将他轻轻揽进怀里。 “那时候,所有人都认为我撑不过第二年的冬天了,连宫野都有些沮丧。”工藤新一顺势靠在他胸前,侧耳听着胸腔里心脏跳动的声音,“那时候我就知道,活着,对我而言,已经是一件十分奢侈和幸运的事了。” 黑羽快斗安静地听着,指腹在发间轻柔地摩挲。 “后来状况好一点,我又以为,自己永远都要待在那间小小的病房里,就这样无知无觉傀儡似的过一辈子。”他顿了顿,调侃似的闷笑了一声,“想想还真是令人绝望的前景。” “所以快斗,”他抬手虚环在他的腰间,语气温和而真挚,“现在这样,对我而言,已经是未曾奢望过的日子了,所以我真的一点都不觉得难过。” “至于以后……如果宫野同意的话,或者可以让服部把一些不需要出门的事情交给我做。如果你愿意,陪我去一些没有什么危险的现场也可以。” “但这些对我而言,已经不再是什么无法舍弃的东西了。你明白吗?” 黑羽快斗缓缓阖上了眼睛,敛去眼底的疼惜。 是啊,他怎么忘了。他们都已经不是五年前的那个人了。 自己变得面目全非,经受过那样残忍折磨的他,怎么可能不受丝毫影响?又怎么可能一成不变呢? “我知道了。” 至于以后,他们总能想到办法。 他喜欢推理,他可以定时要求他休息,他想要破案,他也可以陪他去案发现场,做那些他无法完成的事情。反正他对证据采集,套取供词这样的事情,早已十分娴熟了。 第57章 等他身体好起来,他们总会想到办法。 “其实,被关了那么久,我也会有一些别的愿望。”怀里的人突然出声,身体轻仰着稍稍退后,抬头看着他,湛蓝的眼底闪动着灼灼的光华,“快斗可以帮我实现吗?” 黑羽快斗睁开眼,垂眸看向那双星辰般璀璨的眼睛,似乎有些困惑,这样显而易见的问题难道竟还有询问的必要? “当然。” 工藤新一唇边绽出明媚的笑意,像初春的阳光,和暖温煦,又似夏日的清泉,涓然静谧。 “等我身体好一点,我们回新加坡看看,好不好?” 第29章 项链 直到黑羽快斗打开衣柜,他才认识到什么叫做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工藤新一或许变了,但肯定没有变全。 本该藏匿在衣柜最深处的木匣子此刻大剌剌地横在靠外的隔板上,小巧的密码锁随意地搁在箱子顶部,转盘停在4869的位置上。 他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回身靠在衣柜上,双手横抱在胸前。唯一的嫌疑人此刻正神色懊恼地背手看着地面,脚趾一翘一翘的。一听到自己要帮他拿睡衣,原本躺在沙发上的人就大惊失色地夺门而入,忙得拖鞋都忘了穿。 就差把“是我做的”四个大字印在脑门上了。 “名侦探……不解释一下吗?” “唔……”工藤新一自知理亏,面色有些发红,手指在背后无意识地搅弄着,“你又没说不能翻。” 他顿了顿,又觉得自己的行为对比眼前这个擅闯民宅的怪盗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于是理不直气也壮地开始翻起了旧账,“你都翻过我那么多东西……” 这个指控倒的确十分合理,黑羽快斗不无赞同地挑了挑眉。可惜他的脸皮比较厚,从来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觉得自己理亏。 “那看来以后我得再藏得好一点了。” 工藤新一闻言瞬间抬起头,神色颇为不满地瞪着他。有东西瞒着自己就算了,被发现了竟然还拒不反省,甚至打算进一步改善作案手法。 看他这副怒目圆睁忿忿不平的模样,黑羽快斗不禁笑出了声,目光逡巡着在房间里四处打转,“这么容易就找到,新一觉得很无聊吧?” 他敢打赌,这人绝对把房间里每一面墙壁都查了一遍。 额…… 被轻易戳破的名侦探尴尬地侧头轻咳了一声,摊开手掌向前递了递,“我的睡衣呢?我要去洗澡了。” 下一刻,光滑如缎的织物便滑进了掌心。 他回过头来,惊得猛然向后仰去,一双亮度100瓦的大眼睛正凑在他面前意味不明地眨吧眨巴眨。 “你……干嘛靠这么近?”他往后撤了一步,拉开一段安全距离,这双锃亮的眼睛怎么看怎么不安好心。 “新一受伤了,不能沾水吧。”得寸进尺的狐狸把拉开的距离又拉了回来。 工藤新一皱了皱眉,没能理解他说这话的意思,“只是淤青,又没有破皮,有什么不能沾水的。” “哦。”失落的狐狸眼珠一转,迅速找到了新的说辞,“新一第一次用我家的浴室吧?” 不然呢? 他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不动声色地打算看这只不怀好意的狐狸到底又作的什么妖。 “我家浴室很难用的。” 所以我是弱智吗?他目色凌厉地横了他一眼,警告对方立刻停止这种侮辱他智商的行为。 狡猾的狐狸没看懂他的警告似的,毛绒绒的尾巴竖在身后左摇右晃地摆动着。 “不然我帮新一洗吧。” 呵。 工藤新一嘴角僵硬地抽搐了一下,他就知道这人不安好心,狐狸尾巴终于藏不住了。 他眼睫轻眨,敛去眸中犀利的神色,空闲的手轻点着攀上他的脖颈,指尖有意无意地扫过滚动的喉结,落在黑色睡衣的领口上。纤长的指节缓缓收紧,他抬眼看进对面因震惊而微微收缩的瞳孔,唇边绽出惑人的弧度,手指轻攥着往前一拽,温热的鼻息立时交缠在一起。 水润的唇瓣缓缓张开。 “你、做、梦。” 攥着领口的手指蓦地松开,用力向后一推,头也不回地转身往浴室走去。 呜呜呜呜呜名侦探好无情。 被推开的黑羽快斗盘腿坐在床头闷闷地发呆。刚刚真的有那么一秒,就那么一秒!他以为名侦探竟然快要答应了。 唉,果然这种白日梦是不可能实现的。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蹂躏着手里的枕头,心里盘算着自己的下一个计划一定会毫无破绽。视线漫无目的地左右环视着,忽然手下一顿,目光停在左侧的床头柜上。 他缓缓伸手,拉开了第一层的抽屉。 一本书和一个首饰盒安静地躺在里面。 原来名侦探还没有翻到这里。 他抽出那本仍称得上崭新的书,摊开放在膝头的软枕上,透明的薄片夹在书脊正中,扉页上遒劲有力的字迹恍然如昨。 他其实极少翻阅这本书,大部分时候,就像现在这样,停在扉页静静地看着,生怕哪个动作大力了一些,就把书页弄皱了。 每当这种时候,他就总忍不住去想,那个时候,他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留下这些东西的呢? 他不止一次地想,也不止一次地问。 问自己为什么没能早一点觉察他的心意?为什么总是瞻前顾后地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感情?如果再早一点,就那么几天也好,他是不是就不会这么毫无顾忌地赴死。 第58章 即便他不会放弃计划,是不是也会考虑让自己参与其中,或者至少,这五年,让他陪着他。 他不由得苦笑了一声,合上书本,小心地放了回去,转而看向一旁的首饰盒。 他将小巧的盒子握进手里,大拇指轻巧地一推,银色的链条躺在漆黑的软垫上,坠着一颗泪滴形的钻石。 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呢? 明明一切都是那样地有迹可循。 “快斗,你把电吹风放哪……” 工藤新一推开卧室,正看见黑羽快斗神色郁郁地看着摊开的掌心,黑色的身影在空荡的屋子里显得有些落寞。 他扯下头上的方巾搭在肩上,好奇地向床边走去,任由湿哒哒的水珠顺着发丝涓滴落下,“手里拿的什么?” 黑羽快斗迅速合上挂坠盒收进包里,翻身从床上跳下,拉过工藤新一的手神秘地眨了眨眼,“一会儿告诉你。”然后轻按住他的肩膀,示意他在床头坐下,“现在,先把头发吹干。” 工藤新一神色复杂地看着从床头柜最底层翻出来的电吹风,嘴角有一瞬的僵硬。 “黑羽快斗。” 骤然被叫到全名的黑羽快斗下意识地浑身一僵,手里的插头停在插座口外,一时忘了动作。 “你是不是洗澡的时候偷拿出来的。” “没有呀。”他插上插头,回头无辜地眨了眨眼,“我一直都放这儿。” 睁着眼睛说瞎话。 工藤新一翻起半月眼看着这个间歇性智商下线的怪盗,毫不留情地戳破了他拙劣的谎言,“所以你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头发是自己甩干的吗?” 啊这个…… 被拆穿的怪盗丝毫没有不应该撒谎的觉悟,反而倒打一耙地委屈起来,“名侦探真是不给面子。” 无端受到指控的侦探面对这种装乖耍赖的行为,只得无奈又纵容地叹了口气,“又没说不让你吹。” “嘻嘻。”打蛇随棍上的怪盗立刻换了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我就知道新一最好了。” 话音未落,耳边就响起了风扇高速旋转的嗡鸣声。暖洋的热气打在湿凉的头皮上,激起绵密的酥麻。水珠在暖风的催促下轻晃着从发梢滚到发尾,蒸成透明的雾气。灵巧的手指在发间温柔地穿梭,像助眠的推拿,惹得人昏昏欲睡。 过分惬意的温暖熏得工藤新一眼皮发沉,脑袋小鸡啄米般一点一点的,疲惫感后知后觉地爬上神经,意识渐渐恍惚起来。 “睡吧。” 呼呼的风声终于停下,散开的热气透出一丝醒人的清凉。工藤新一下意识地点点头,又摇摇头,闭眼靠在他身上,声色慵懒轻糯,“你还没告诉我刚刚在看什么。” 黑羽快斗无奈地揉了揉他清爽温热的颅顶。 真是拿这个执拗的侦探没有办法,困成这样了,还惦记着自己刚刚没告诉他的东西。 他叹了口气,弯腰将人打横抱起,翻身坐在床头,从包里掏出项坠,缠在合拢的指节处,手背向上张开。 “睁眼。” 工藤新一困意朦胧地眨了眨眼,一颗熟悉的钻石正悬在眼前,左右轻晃着。 他缓缓抬手,眉目怔愣地将它接进掌心,细细端详着,好似勾起了无限的回忆。 这颗钻石是他亲自飞到美国拍下的,为了要到解药,还和宫野死皮赖脸地纠缠了好久。其实他对这颗钻石并算不上十分满意,可时间紧迫,这已经是他当时找到最合心意的一颗宝石了。 那个时候,自己在想什么呢? 明明随便一颗宝石也可以引他出来,明明不必有什么谢礼,他也一定会帮忙。但他就是莫名偏执地想要在他身边留下些什么。 留下一些,自己曾在他生命中存在过的痕迹。 “明明就放在床头柜里。”一只手覆上他的掌心,将项坠拢在掌间,“名侦探竟然没有发现吗?” 工藤新一没好气地白了一眼,“谁知道你会放在这么显眼的地方。”害得他浪费时间找什么暗室,“我还以为你扔了呢。” 床头的人立刻瞪大了眼睛,仿佛受了天大委屈般叫到,“新一竟然这样不信任我!” 说罢将覆在掌心的手收回放在心口,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看来没有找到密室什么的,果然还是令名侦探非常失望啊。” 工藤新一吃笑了一声,没有理会他夸张的独角戏,低头继续打量着许久未曾谋面的项坠。陌生的银链穿梭其中,表面光洁如新,想来一定是定期养护过的。 他有些恍惚地呢喃道:“既然穿了链子,怎么不带上呢。” “本来是戴的。”黑羽快斗伸手将项坠握进手里,指腹在润泽的表面来回摩挲着,语气有些迟疑,“后来……到美国的时候,就摘了下来。” 工藤新一一愣,随后了然地笑了笑,眉眼戏谑地挑起,“是怕易容的时候被我发现了?” 唔……黑羽快斗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可不可以跳过这个话题。 “只是刚开始的时候。”他嘟囔着小声解释道,目光随后落向了这条自己整整带了五年的项链,神色逐渐柔和下来。 “后来……是想让名侦探亲手帮我带上。” 这份礼物,严格算起来,还是他从展览上偷来的,而不是名侦探亲手递给他的。 这对于仪式感拉满的怪盗而言,不能不说是一个小小的缺憾。 第59章 “给我。” 他蓦地抬头,横坐在他身前的人正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手心向上摊开,像一只矜贵的猫,理直气壮地索要着他手里的猫粮。 见他一副没有反应过来的呆傻模样,工藤新一好笑地勾了勾唇,摊开的手掌往前送了送。 “项链,给我。” 黑羽快斗将项链放进工藤新一手里,愣愣地看着身前的人垂下眼睫,身体微微前倾,将阔别几月的项链又戴回他的身上。 指尖拉扯着细长的银链,若有似无地从颈后扫过,摩擦起微妙的触感。项坠早在掌心握得温热,与温暖的体温融为一体,连一丝不适也无。 他们是如此契合,契合到,仿佛从未被摘下过。 眼前的人神色专注,指尖摸索着项链的搭扣,低敛的眉目好似初春化冻的霜雪,淌出连绵不绝的温柔。 他不禁屏住了呼吸。 原来时光真的可以如此安然静好,令人沉溺其中,想要将岁月私藏。 “这下抓到你了。” 工藤新一满意地打量着自己精心挑选的宝石,剔透的泪滴嵌在锁骨的凹陷处,在黑色丝绸的反衬下愈加莹白。 五年前送出的礼物,终于在今天落定了宿主。 他眉目轻挑,眼里迸出摄人的光彩,神色挑衅而魅惑。食指微曲着勾住项坠,向前拽了拽,细长的链条瞬间嵌进皮肉里,刻下淡淡的红痕。 “再也跑不掉了。” 颈后微弱的刺痛令黑羽快斗生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好似漂泊的游魂寻到了永恒的归属,浪迹的残魄找到了命定的依存。 而他甘心情愿臣服于这样温柔的圈养。 他顺从地倾身向前,轻咬住润泽的下唇,尖锐的虎牙扫过唇瓣,猫抓似的轻挠着。 这样若即若离的撩拨惹得工藤新一轻喘起来,交缠的呼吸逐渐变得湿重。勾住项坠的手覆在脖颈上,无意识地抓握着,粗粝的金属碾磨着肌肤泛起轻敏的绯红。 “你早就抓到我了啊。” 第30章 公开 日光洒进窗帘的间隙,在昏暗的房间铺陈下柔和的阴影。初春的早晨仍有几分清冷,屋内的暖气撞在冰凉的玻璃上,弥漫出朦胧的雾气。 工藤新一迷迷糊糊地睁眼看了看床头的闹钟。 才六点啊。 他重新阖上了眼睛,颈后灼热的气息和缓而均匀。紧实的小臂环在腰间,将后背和滚烫的胸膛紧贴在一起,平缓有力的心跳在这样亲密无间的距离下清晰可辨。 他一夜都陷在这样温暖的怀抱里,连噩梦都寻不到可趁之机。 他蹭了蹭轻和的软枕,唇边升起餍足的笑意,双手覆在腰间的手腕上,再次沉入香甜的梦乡。 直到耳边震动的嗡鸣声将他惊醒。 他伸手在枕边盲目地摸索了几下,抓起不停震动的手机。困倦的双眼挣扎着不想张开,只得依靠肌肉记忆滑开接听键放在耳边,刚睡醒的声音慵沉沙哑。 “你好,工藤新一。” “新一?真的是新一吗?”手机那头传来惊喜又迫切的女声,熟悉的声音在电流的扭曲下仍然能够轻易辨认。 工藤新一瞬间清醒了过来,他诧异地拿起手机看了看来电信息,确认不是自己还没睡醒听错了。 “兰?” 他翻身坐了起来,一旁同样被电话惊醒的黑羽快斗也跟着起身,睡眼惺忪地从身后环住他,脑袋没力气似的搭在他肩上。 “真的是新一!”电话那头的声音隐隐染上了哭腔,“太好了,你真的还活着!” “抱歉啊兰,”工藤新一有些不好意思低头搓了搓身下的床单,没想到服部那家伙散播消息的速度这么快,他完全没有做好心理预期,“本来应该一回来就联系你们的。” “没关系的,新一应该也是刚刚才回来吧。” “嗯,前天的飞机。” “那你现在是在家吗?休息的怎么样?”她停顿了片刻,试探般地提议道,“我和园子中午去看你可以吗?我们很久没见了。” “这个可能不太方便。”他松了口气,看来服部还是很有分寸的,至少没把自己和快斗的关系大张旗鼓地往外宣传,“我现在不住家里。” “诶?新一是自己出去租房住了吗?” “不是,我住在……”他有些迟疑地顿了顿,“一个朋友家。” 话音刚落,身后的人突然惩罚般地咬住了他的耳垂,卷进舌尖细细舔舐着,翻搅出暧昧的水声。 “这样啊。” 工藤新一顿时瞪大了双眼,呼吸微微凝滞。打电话的时候做出这种暧昧的举动,让他生出一种人前偷欢的羞耻感。他伸手推了推耳边作乱的脑袋,可那人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反而变本加厉地将舌尖伸进了耳窝。 “对了,两个月后园子的小孩过周岁宴,你可以来参加吗?” 他的眼尾染上一层水润的绯红,紧咬住下唇生怕泄露自己错乱的呼吸。心里对这人不分场合的胡闹生出几分恼意,手下的力气也不由得大了几分。 “说来也巧,这个孩子的生日和新一就差一天呢,所以园子叮嘱我一定要让你参加。” 或许是从越发大力的推拒中感受到了他的坚决,黑羽快斗终于放开了被吮吸到湿亮绯红的耳垂。重获自由的工藤新一迅速调整着呼吸,小声地清了清嗓子,以免对面的人听出什么端倪。 第60章 “可以是可以,不过……”他往黑羽快斗的方向横了一眼,后者正神色恹恹地耷拉着脑袋,“我可能需要两张邀请函。” “这个没问题。”毛利兰轻笑了一声,忍不住八卦道:“是新一的女朋友吗?” “不是。” 他有些无奈地看着一旁垂头丧气的黑羽快斗,先前的恼意早已无处可寻。虽然明知他是故意装出这副可怜相来,但看到这人浑身写满“我好委屈,快来哄我”的样子,工藤新一突然就觉得,公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本来他没打算公开,也只是为了黑羽快斗着想罢了。他和自己不一样,自己在日本的根系早在五年前就断得干干净净,除了几个至交好友,他早就是一个过时之人了。 做什么,怎么样,都不会有人在意。 不过看他的样子,是一点想要遮掩的意思都没有,说不得昨天那位由川小姐就已经看出来了。 而且,这个人说话做事,从来七分假三分真。委屈或许是装的,可想要向全世界宣示主权的心思,则大概是真的。 “不是女朋友。”他轻笑着看向黑羽快斗的方向,语气温柔而坚定。 既然他想要,那么顺着他的心意也没有什么关系。 “是男朋友。” 黑羽快斗诧异地抬头,正撞进一汪温润清泓的湖水。 他原本只是故意逗他,想看他羞赧恼怒的模样。后来装出一副委屈的神情,也不过是盘算着,等他挂了电话,撒个娇,讨一个主动的吻罢了。 可眼前的人还是轻易就看破了他心底隐匿的欲求,并毫无保留地双手奉上。 “什么???”突然拔高的分贝从声筒中爆破开来,惊得工藤新一条件反射般将手机从耳边挪开,柔情脉脉的气氛霎时荡然无存。 “大侦探你说什么?男朋友?你说你交了男朋友???” 这不是兰的声音,这个声音是…… “园子!快把手机还我。”毛利兰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响起,手机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抱歉啊新一,”她的声音重新清晰起来,看来是成功夺回了手机的使用权,“我昨天住在园子家,没注意到她什么时候过来的。” “大侦探你可以啊!”园子的声音再次炸开,这次的分贝比刚刚小了一些,“消失了五年一回来就扔了这么大一个重磅炸弹!” “他是干什么的?帅不帅?你们怎么认识的?我告诉你周岁宴你必须得把他带来!我和小兰得帮你把把关才行!我告诉你我看男人的眼光可是一流的,你别被人骗了……” 呵呵,工藤新一嘴角有些抽搐。 园子大小姐,那是你偶像。 等一下……工藤新一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件可怕的事情。 难道我和园子那家伙的眼光竟然是一样的吗??? “对了对了,你现在不住家里,是不是跟他住一起?他现在是不是就在你旁边?你快让他接电话,让我先考察一下……” “那个我这边还有点事,”眼看对面的要求越发离谱,工藤新一语速飞快地单方面结束了这场意料之外的对话,“先挂了,拜拜。” 手指迅速按下了挂断。 他长出了一口气,眉目轻挑,看向一旁仍有些呆愣的黑羽快斗,“现在满意了吗?” 随即转身环上他的脖颈,笑意盈盈地看进那双湛蓝的眼睛,“十分钟后,全日本都知道死而复生的工藤新一有一个男朋友了。” “新一。” 黑羽快斗突然轻声唤起他的名字,神色不似平常般或是轻佻或是戏谑,反而带着十二分的认真和郑重。工藤新一不禁屏住了呼吸,静静等待着他的下文。 “我好爱你。” 每一天,都比从前更加爱你。 黑羽快斗从没想过,自己的爱竟还有增加的余裕。 或许是因为,即便在他最疯狂的妄想中,也从没能得到过如此深沉的偏爱。即便在他最疯狂的妄想中,将这个人抱进怀里的幸福,远不及现实之万一。 潮涌般的爱意从湛如星空的眼底绵延不绝的倾覆而来,工藤新一不由得怔住了。不是自责的沉痛,不是心疼的怜惜,不是撒娇的委屈,不是黏腻的喜欢。 是爱。 是他万分珍重地捧到自己眼前,又小心翼翼地渴望自己的接纳,此刻又如此真诚而直接地想要传达给他的爱。 “我知道。” 他不甚成功地强压住鼻尖的酸意,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眼底弥漫起一层轻盈的水雾,像清晨的阳光洒进云烟缭绕的湖水,闪动着细碎的波光。 “我也是。” 他倾身抱住他,两个人依偎在一起,像冬夜里互相取暖的动物,不带半分情欲。窗外的光线逐渐变得温暖,玻璃上的雾气凝成水滴蜿蜒落下,喜鹊叽叽喳喳地叫着,提前庆祝起将要回暖的春天。 他们在初春里相拥,而寒冬总会过去。 “快斗,”半晌,工藤新一终于出声打破了这份温馨的静默,“我饿了。” “哦。”肩头的人动了动,却没起身,恶作剧般附在他耳边吹动着暧昧不明的气息,“新一说的……是哪种饿?” “别闹。”工藤新一不带几分力气的在他肩上拍了一下,伸手将这个正经不过三秒的人一把推开,翻身下了床,径直往门外走去,“快去做饭。” 唔,已经快九点了。 第61章 黑羽快斗看了眼床头的闹钟,踩上拖鞋跟着走了出去,看来今天只能做的简单一点了。 “对了,”用完餐的工藤新一把筷子搁在碗上,看向一旁早早吃完正托腮看着他发呆的黑羽快斗,“五月三号那天你记着把时间空出来,陪我去参加园子孩子的周岁宴。” “五月三号???”黑羽快斗震惊地提高了分贝,湛蓝的眼睛瞬间瞪得圆圆的。 “对啊,怎么了?”工藤新一抽出纸巾擦了擦手,疑惑地看着他, “你那天有事吗?” “没……没有。” 对哦,那位铃木大小姐的小孩是五月三号出生的,他听说的时候还托服部送了一份贺礼过去。 唉,他当时还感慨了一番这可真是奇妙的缘分,现在却只觉得这小孩可真不会挑时候。 看着对面一脸闷闷不乐的人,工藤新一哪里还猜不出他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他轻抿起嘴角,将碗筷迭在空盘上,起身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你不用帮我准备什么东西。” 他在黑羽快斗身前停住了脚步,眉目含笑地垂眸看着他,等他微微诧异地抬起头时,突然弯身,在嘴角落下了一记轻吻。 “陪在我身边就好了。” 黑羽快斗伸手摸了摸嘴角,愣愣地看着走向厨房的背影,如果忽略掉两侧隐隐泛红的耳尖,这个背影还是十分淡定潇洒的。 他轻声笑了笑,跟着起身收拾起了桌上的餐盘。虽然很感动,但什么都不准备显然并不符合黑羽快斗一贯的风格。 只是需要换一个简单一点的planb罢了。 “新一,有希子阿姨的电话。”正在擦拭桌子的黑羽快斗拿起桌面上不停震动的手机,往厨房走去。 “你接吧。”工藤新一看了看自己手上沾染的油渍,头也不回地支使道。 “哦。”黑羽快斗十分乖巧地听从了指示,按下了接听键。 “喂,妈妈。” 工藤新一顿时浑身一僵,手里的盘子差点飞了出去。 让你接不是让你装成我接啊喂。 敬业的黑羽快斗完全没觉得自己的理解有什么不对,惟妙惟肖地模仿起了工藤新一的声线,“我们刚吃完早饭。” 淡定,淡定。 对这种当面盗号的行为已经无比习惯的工藤新一冷静地把碗碟收进了洗碗机里,合上盖子,按下了启动键。 “吃得习惯呀,快斗做菜可好吃了。” 工藤新一拧开水龙头,在心里默默吐槽着这种自卖自夸的自恋行为。 他智勇双全演技精湛的母亲大人难道没发现这个语气不像您亲爱的儿子吗? “对,今天是起的晚了一点,可能是因为晚上有人抱着……唔……” 再也听不下去的工藤新一果断出手夺回了手机。 “喂,妈妈,”他把手机放在耳边,嗔怪地朝一脸无辜的黑羽快斗瞪了一眼,转身往客厅走去,“你别听他瞎说。” “啊嘞!新酱的意思是快斗做菜不好吃吗?” “额,不是……”工藤新一愣住了,他哪里说得是这个。可又没办法反驳,只得别别扭扭地小声嘟囔着,“是还不错啦。” “所以新酱真的是被抱着睡的吗?” “咳咳咳……”他突然剧烈地咳了几声,他就知道自己八卦的老妈是不会放过这个话题的,“妈妈突然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可不可以挂了。 “没什么事,只是告诉你我们可能要再晚一点回日本。”她不满地抱怨起由于名气过大而影响到个人生活的工藤优作,“优酱又被那些催稿的人抓住了。” “噢,没事。”工藤新一有些幸灾乐祸地挑了挑眉,“你们忙完再回来吧,我这边一切都好。” “好的,那我就不打扰新酱二人世界啦,拜拜!”说罢,不等他回复,就果断地挂断了电话。 “喂……”工藤新一无语地斜眼看着已经变成忙音的手机。 说什么不打扰自己,明明就是忙着去过自己的二人世界吧。 工藤新一无奈地摇了摇头,将手机随手搁在沙发上,一抬头,一片切好的苹果突然凭空出现在了嘴边。 “张嘴。” 他抬眸看向满眼宠溺的黑羽快斗,下意识地将苹果咬进了嘴里。 “今天天气不错,”他挨着他在沙发上坐下,从碗里叉出又一片苹果递到他跟前,“一会儿带你去周围逛逛,好不好?” “好。” 第31章 樱花 “这边,”黑羽快斗关上事务所的大门,牵起工藤新一的手转向左侧的街道,“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前面有一个公园。” 说罢笑眯眯地侧头看着他,“可以去逛逛,风景还不错。” “好。” 工藤新一任由他领着,眼睛四下打量起两侧的街道。店铺都挂起了开业的招牌,这个点还没有多少生意,行人稀稀疏疏的,车辆从中呼啸而过。 他像一只刚被放出笼子的雀鸟,看什么都觉得有趣。 比如前方不远处那个奇怪的墙面,砌满了乱七八糟,五颜六色的石头。 工藤新一看了眼它左侧的小饭馆,又看了看右侧的杂货铺。正常来说,这里应该是有一家店铺才对,难道说…… “那是一家酒吧。”黑羽快斗看出他的疑惑,笑着解释道,“墙面上有好几扇门,但每天只开一扇,意思是,有缘者进。” 第62章 “那还真有意思。”他走到墙边停下,果然有几处地方的砖块比旁的地方光滑一些,“居然有人做生意把客人往外拦。” “嗯。”黑羽快斗跟着停下了脚步,“大概是哪个有钱人开着玩的吧。”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工藤新一意识到他话里潜藏的意思,眉心微微皱起,“你进去过?” 黑羽快斗低头轻笑了一声,拉了拉他的手,离开了那堵奇怪的墙面。 “只是一次意外。”他面色平和地看着前方,“我喝醉了,回家的时候走不稳路,正扶着墙休息,刚巧有人开门,我就撞进去了。” 手上突然被一股力气拉扯住,身旁的人骤然停了下来,眉心的结缠得更深。 “你……经常喝醉吗?” 他转过身,略微蹲下,平视着他的眼睛,嘴角挑起轻佻的幅度,“怎么,名侦探是怕我……酒后乱性吗?” 工藤新一狠狠瞪了他一眼。 “只有那一次。”他识趣地收敛起戏谑的神色,直起身轻捏着他的手晃了晃,“真的,那之后我再也没碰过酒了。” “以后也不许碰。”他神色严肃地警告道,语气十分坚决。 “好。” 其实不必他说,黑羽快斗也不会再碰酒了。 自从醒来发现自己手腕上遍布的血痕后,他就再没碰过一滴酒了。 “那边有一个很大的超市,”他继续履行起自己导游的职责,指了指对面街道转角处一块硕大灰扑的蓝色招牌,“我买菜什么的,都会来这里。” 说罢又转而指向旁边一家可爱的粉色小店,“隔壁就是由川小姐工作的甜品店。” “新一想进去看看吗?” 工藤新一有些纠结。 他其实哪里都想去看看,不管是公园、超市、甜品店,甚至那家神秘的酒吧。好像每错过一个角落,就错过了一块名为黑羽快斗的碎片。 别心急。 他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来日方长,他们还有很多的时间,以压制自己那份过度迫切的探索欲。 “先去公园看看吧。”相比起室内,他现在总是愿意待在外面的。 公园果然离得不远,没走几步就到了。穿过十字路口正对着一个空旷的圆形广场,喷泉在广场中央安静地沉睡着,等待夜幕的唤醒。结伴的老人在座椅上闲聊着街坊的八卦,几只鸽子忙碌地啄着冷硬的地面,企图找到残余的饲料。 不等他们走近,正满地啄食的鸽子就哗地扑腾开了翅膀,聚拢在他们脚下。有一只胆子大些的,直接停在了黑羽快斗的肩上。 工藤新一饶有兴致地看着黑羽快斗从衣兜里掏出一把饲料往地上撒去,又剩了几颗拈在指尖,精准投喂起自己肩头的鸽子。 他双手环在胸前,神态悠闲地调侃道:“还是这么招鸽子喜欢啊。” 黑羽快斗笑了笑,手指亲昵地在鸽喙上勾弄了几下,“我有时候会过来,给他们放一些饲料。” 说罢又从衣兜里抓出一小把饲料,往工藤新一的方向递了递,“你试试。” 工藤新一摊开手掌,将饲料接在掌心,任由黑羽快斗抓着他的手腕,将肩上的鸽子引进他的手里。 小巧的鸽子立在他的手上,羽翼雪白,脑袋一点一点地,啄食着手心里的饲料,眼睛是透亮的红色。 工藤新一不禁扑哧笑了出来。 “怎么了?”黑羽快斗似乎也被他的笑声感染了,嘴角不自觉勾起愉悦地弧度。 “我想起了那只鸽子。”他有些怀念地数落起那只被他捡回家的鸽子,“也是一样的贪吃。” “它要是听到名侦探这么说一定会伤心的。”黑羽快斗松开工藤新一的手腕,轻轻抚摸着鸽身细腻光滑的羽翼,“它可是兢兢业业地一直陪着名侦探呢。” “陪?”工藤新一挑了挑眉,眸色锋锐而戏谑,“不是监视?” “怎么能说是监视呢。”黑羽快斗立刻大喊冤枉,“只是见不到名侦探的时候,解一解相思之苦罢了。” 得了吧。 工藤新一浅浅翻了一个白眼,回头继续逗弄着手里的鸽子。 我看你就是成天盘算着下一次作案能伪装成我身边的哪个人。 “那些鸽子现在还在吗?” “大部分都放生了。”黑羽快斗把鸽子移到自己微曲的食指上,稍一抬手,它就颇通灵性地飞了出去,“还剩了几只,放在寺井爷爷那儿养着。” 说罢回头补充道,“寺井爷爷是家里的管家,从小看我长大的。” 那应该是很重要的人了。 工藤新一将手里的饲料洒到了鸽群里。 他知道快斗很小就没有和父母住在一起,想来这位寺井爷爷,就是陪他最久的人了。 还好,至少受伤的时候,家里总还有个人照顾。他当怪盗基德的时候一定受过不少伤,又总是独来独…… 不对。 工藤新一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问道:“那位爷爷,该不会就是你的助手吧。” “是啊。”黑羽快斗抽出两张湿巾,仔细地把两人的手擦拭干净,“好几次计划都多亏了寺井爷爷帮忙呢。” 他们继续往公园深处走去。 “那位爷爷,现在还在东京吗?” “嗯,就住在我从前的家里。”黑羽快斗重新握住他的手,接着说道:“我和爸妈都搬出来了,但寺井爷爷说他住惯了,不愿意跟着爸妈搬去新家,就一直住在那里。” 第63章 “我可以去拜访一下吗?” 直觉告诉他,那个家里,才拥有最多属于黑羽快斗本人的痕迹。而且既然是快斗很重要的人,出于礼貌,自己也应该去主动拜访的。 “当然。”黑羽快斗显然十分赞同这个提议,“不过得过段时间,爷爷说他最近去北海道拜访朋友了。” 穿过广场,他们走上了一条狭长的步道。步道两侧种满了树,枯瘦的枝条光秃秃的,只骨节凸出的地方托着零星几个粉嫩的花苞。 “再过些天,樱花就该开了。”黑羽快斗看着微风中晃动的枝桠,神思有些恍惚。 “到时候,会很热闹。” 他喜欢在樱花盛开的时候,整天整天地坐在这里发呆。 平日里清静的步道挤满了人,好动的孩子一圈一圈地绕着树干追逐嬉闹,年轻的小情侣不停变换着合适的角度,留下甜蜜的合影,年迈的老伴相互扶持着,颤巍巍地从人群中穿过,浑浊的眼底笑得眯起来,干褶的皱纹都染上些幸福的味道。 “那到时候,我们也来凑凑热闹吧。” “好啊。” 他们漫步在这条悠然的小径上,从灰沉的云雾走到清朗的蓝天。扑面的寒风日渐温煦,两侧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紧裹住的花苞在游人的催促下点点绽开,抽出娇嫩的芽,直到满树红粉盛放。 “果然很热闹。”终于脱下那身厚重羽绒服的工藤新一连脚步都轻快了不少,“好久没见过这么多人了。” “慢点。”黑羽快斗无奈地把一门心思往前跑的人往回拉了拉,“小心被撞到了。” 他有些不满地挣了挣,脑袋支着望向前方人群聚集的地方,“前面好像有什么活动。” “慢慢走也能走到。”黑羽快斗伸手揽住他的腰,不急不慢地迈着步子。 工藤新一只得不情不愿地跟着慢下了脚步,任由两侧的行人嬉笑着从自己身旁越过。 “说起来,下个月就是周岁宴了。”他有些苦恼,自己对挑选礼物一向不太擅长,“你对礼物有什么想法吗?” “长命锁?” 工藤新一皱了皱眉,迟疑道:“这个应该很多人送过了吧,而且家里人一定很早就准备了。” 黑羽快斗不由得轻笑了一声,陈述起了一个基本事实,“铃木家的孩子,真的会有没人送过的东西吗?” 额。 那倒也是。 “那就交给你了。”工藤新一对着黑羽快斗眯笑着眼,理所当然地打算把挑礼物这项艰巨的任务外包出去,“毕竟挑珠宝首饰这种事情,你是专业的。” “名侦探可真会使唤人。”黑羽快斗故作委屈地抱怨着,“跑腿费都没有吗?” “哦?”他斜眼睨着身旁戏瘾发作影帝上身的人,明知故问道:“快斗想要什么跑腿费?” 下一秒,一触即分的吻就落在了唇边。 “要到了。”行动得逞的人志得意满地看着他,眉梢眼角尽是笑意。 “你疯了!”工藤新一慌忙往四周扫了扫,压低声音轻喝道。幸好大家都在做自己的事,没什么人注意他们,“这可是在外面!” “看到又怎么样。”罪魁祸首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神态自若,看不出半点不好意思。 工藤新一气结,他总是忘记这个人是多么的……脸皮厚重。 “吶,快斗。” “嗯?” 黑羽快斗疑惑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对头发花白的夫妇正相互搀扶着,从他们身边越过。 “你看人家八十岁都没你这么小心。” 黑羽快斗不禁失笑,果然还是对自己拉住他的事非常不满啊。 “新一竟然已经在想我们八十岁的事情了吗?” 工藤新一对他这种关注点异于常人,日常顾左右而言他的行为已经逐渐脱敏,连白眼都省下了。 不过……八十岁啊。 其实他心里对自己能活多久完全没有把握,也根本不敢跟黑羽快斗聊起这些事情。 可是,他真的会有八十岁吗? 他的神色黯了黯。原本对于活多久这种事情,他是不太在意的,可是…… “想什么呢?”注意到他突然的沉默,黑羽快斗伸手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怎么还发起呆了呢?” 工藤新一愣愣地抬起头,继而眉目舒朗地展颜一笑,“在想,我竟然要被这样管到八十岁吗?” “是啊。”黑羽快斗转过身,拉着他的手开心地晃悠了两下,亦步亦趋地倒着后退,“反悔也没用的哦。” 笨蛋。 工藤新一心底莫名翻起一丝酸涩,扯得脸颊都有些僵硬。 我才不想要反悔呢。 “你好好走。”他嗔怪着把人往回扯了扯,“别撞到人了。” 黑羽快斗从善如流地转回到他的身边,直走到人潮最聚集的地方,原来是杂耍的人在表演,引得围观群众时不时发出热情的欢呼。 他们站在外围看了一会儿,时而有人离去,时而有人进来。黑羽快斗紧紧揽住身旁人的肩膀,心思却全然不在正卖力演出的人身上。 他在想,那时坐在长椅上的幻觉,终于成了真。 很早很早,他就想这样牵着他的手,走进这场烟火人间的喧嚣。 第32章 宴会 *大概也许应该是个中篇,不会坑 安逸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墙边的日历又翻开了新的一页。天空下过几场淅沥的微雨,绿意盖满枝头,樱花渐次谢去。 第64章 又是难得的艳阳天。 日光照在塔楼的尖顶上,晕出五色的光轮,两侧的飞檐翘起优美的弧度,瓦砾流转着细碎的金光。镶嵌在白色石墙上的彩色玻璃,在阳光的映衬下散发出斑斓的光影,衬得整个城堡愈加金碧辉煌。 “铃木家果然是大手笔啊。”工藤新一闲散地靠在车头,侧目看着各式各样的豪车从白色的拱形大门鱼贯而入,绕过广场中央的喷泉,缓缓驶进宽阔的停车场。 “一看就是那个老爷子的手笔。”黑羽快斗从后座取出一个精美的礼盒,关上车门走到他身前,“听说他又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什么稀有的藏品,非要趁着周岁宴展出。” “藏品?”他神色调侃地看向黑羽快斗,“连你都不知道是什么吗?” “我现在哪有空管那个老爷子的事啊。” 黑羽快斗无奈地耸耸肩,随即倾身将他们的距离拉近了些,在他耳侧呢喃起温柔而暧昧的话语。 “我现在,只关心一件事。” 并不是多近的距离,在旁人看来不过是两个亲密交谈的好友。工藤新一却觉得自己的心脏正不受控制地怦怦直跳,以至于忘记这里车流如注,人群熙攘。 “工藤!” 他蓦地回神,慌乱地别开视线,越过黑羽快斗的肩膀往后看去。服部平次正兴奋地挥着手,大跨步地朝他们跑来。 “你们怎么才来啊!”他一掌拍上了黑羽快斗的肩膀,对着工藤新一埋怨道,“找你半天了。” 面对服部的热情,工藤新一和黑羽快斗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视线齐齐看向身后那个踩着高跟鞋提着长裙摆,气势汹汹狂奔而来的女孩子。 “混蛋平次!”她猛地一拳打在服部背上,直打得他往前踉跄了好几步,差点扑倒在工藤新一身上。 “喂和叶!” 他愤怒地转身,丝毫摸不着头脑地大声质问道,“你干嘛!” 黑羽快斗默默抓起工藤新一的手,把人往自己身边拉了拉,以避免这对小夫妻动起手来出现误伤。 “谁叫你不等我就一个人跑出来的!”和叶双手抱在胸前,别过头傲娇地撅起了嘴。 “笨蛋!都说了让你先去找兰他们啊!”服部毫不示弱地叉腰回敬道,“干嘛非要穿着高跟鞋跑来跑去!” “可是人家也很久没见工……” 和叶顿时噤了声,话到口边终于想起了自己跟着跑出来的最初目的。她尴尬地转头看向旁边两个淡定吃瓜的人,扯出一丝僵硬的笑来。 “咳……工藤君,黑羽君,好久不见啊。” “确实是好久不见了。”工藤新一轻笑着点头,眼神在和叶和服部之间意味深长地来回流转,“没想到和叶你也一点都没变。” “还不都怪平次,”她恨恨地往旁边横了一眼,“我之前就叫他一起去东京看你,他一直说你需要静养不太方便……” 意识到话头不对的和叶再次收了声。 她当然看得出,眼前的工藤新一身型瘦削,面色虽然不算苍白,却也没有多少血色,的确是重疾刚愈的样子。 “我已经好多了。”工藤新一贴心地主动回复了她未及出口的关心。 “我们先进去吧。”黑羽快斗抬头瞟了眼湛蓝的晴空,日头越来越高了。 “好。” 三人一齐转身朝城堡大门走去。 “和叶?” 发现和叶没有跟上来的服部疑惑地回头,只见她一脸怔愣地呆立在原地。 听到声音的黑羽快斗和工藤新一跟着停下了脚步,同样不明就里地回头看向愣在原地的远山和叶。 “喂和叶!”服部担心地跑回她身边,五指大张着在她眼前使劲儿晃了晃,“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工藤君。”她恍然回神般张了张口。 听到自己名字的工藤新一更加困惑了,他实在想不到自己跟和叶有什么特别的交集。 “兰之前提到的,工藤君的男朋友……” 呆滞的表情瞬间转移。服部这才发现她的目光一直向下紧盯着,聚焦在一双正十指紧扣的手上。 这两个家伙!他在心里咬牙切齿地怒吼道。 就不能低调一点吗??? 同样意识到她视线落点的工藤新一瞬间脸颊飞红,下意识就要把手抽出,却被黑羽快斗牢牢抓住,半点动弹不得。 “是的哦。”他大方地举起交握的双手,炫耀似的晃了晃,“和叶小姐猜的没错呢。” 工藤新一眉心轻动,出神地望着黑羽快斗因得意而疯狂上扬的嘴角;服部平次捂住了脸,对这种肆无忌惮没羞没臊的秀恩爱行为表示不忍直视;远山和叶愣了两秒,随后尖叫着以50米赛跑的速度冲了出去。 “啊啊啊我要去告诉兰她们,亏我们猜了这么久,竟然就是黑羽君……” 过于兴奋的尖叫声惹来了一圈好奇的目光,他们只得低了低头,在众人的注视中强装镇定地往大门走去。 “喂,我说你们也稍微注意点儿好不好?”服部不满地朝他们瞪了一眼,“工藤你也不管管他!” “咳……”被点名的工藤新一欲盖弥彰地轻咳了一声,耳尖从刚刚起就一直是滚烫的红色。 他倒是也得管得住啊…… 当然如果工藤新一肯认真反思的话,就会发现自己确实也没有真的管过。 服部平次一看就知道自己的好兄弟已经无限接近于无药可救了,无奈地扶额哀叹道,“早知道就不瞒着和叶了,她一会儿又得怪我没早告诉她。” 第65章 “大侦探!” 刚走进大门,一道亮丽的红色身影就朝他们飞扑而来。 “园子你慢点!”被长裙限制了速度的毛利兰紧随其后,抓着和叶在一众西装革履举止娴雅的人群里一路狂奔。 “呼……呼……”终于跑到他们跟前的铃木园子叉腰喘着粗气,大咧咧的动作和精致的妆发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反差。 “我说园子大小姐,虽然的确是很久不见了,但也不用这么激动吧。” “园子!”毛利兰和远山和叶紧跟着跑到她身边,轻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 “谁……谁说是要见你!”铃木园子也不管自己气顺没顺,抬头就怼了回去,“我是想看看哪路神仙这么神通广大,居然能收了你这个断情绝欲的推理狂!” 咳…… 工藤新一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神通广大的黑羽快斗正在他身旁闷声偷笑。 “啊!”毛利兰突然惊叫出声,伸手指向两人交握的十指,不可置信地看向一旁的和叶,“难道……居然是?” 接收到问询的和叶无奈地摊了摊手,“我刚想说,她就跑出来了。” 她转而向工藤新一寻求确认,阔别五年的青梅竹马正眉目温和地看着她,眼底的笑意默认了一切。 “好久不见啊,兰。”他轻笑着,熟稔的语气一如当年,“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她不禁揉了揉酸涩的眼眶,心头涌起万般感慨,“我过得很好,你呢?” 他歪头朝黑羽快斗的方向轻点了一下,“如你所见。” “重新认识一下。”黑羽快斗风度翩翩地朝她们躬身一笑,连唇角的弧度都透着几分优雅。 搭上这身白色西服,令工藤新一生出一种时空混乱的错觉。 “黑羽快斗,工藤新一的男朋友。” 彻底没救了。 服部平次再次不忍直视地别开了视线,终于接受了自己的好兄弟已经深受黑羽快斗毒害的事实。 “哇没想到工藤这家伙的男朋友居然就是黑羽君啊!”园子眼里闪出八卦的精光,连珠炮般轰炸起看上去更好说话的黑羽快斗。 “你们怎么在一起的?什么时候在一起的?谁先追得谁啊?那个推理狂魔一看就不怎么开窍,所以是黑羽君先动心的吗?他是不是特别难追?你到底怎么搞定他的啊?” “是啊,新一好难追的。”黑羽快斗顺着话头就开始控诉起工藤新一郎心如铁冷若冰霜,大把大把的瞎话张口就来,“我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追到手呢。” 喂喂…… 工藤新一无语地翻出半月眼,斜睨着一旁正绘声绘色地讲述着自己漫漫爱情路的黑羽快斗,八百条弹幕在心里无休止地滚动播放。 你哪里追我了?究竟是哪里看的这些涵盖了一见钟情痴心暗恋阴差阳错破镜重圆最后守得云开见月明的苦情剧本?这么会编怎么不去说书呢?真要严格算起来,明明都是我在追你好不好? 虽然,咳……不是这种层面上的追。 “啊啦,很热闹嘛。”清冷的女声蓦地从身后响起,打断了黑羽快斗感天动地的爱情剧本。 “宫野?”工藤新一诧异地回头,“你怎么也来了?” “博士托我来的。”她拎起手里的银色小礼盒挂在指尖晃了晃。 “啊,你就是博士提到的宫野小姐吗?”毛利兰热情地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博士他还没有回来吗?” “嗯,他还在美国忙一些事情。” “宫野小姐来得正好,”被黑羽快斗感动到热泪盈眶的远山和叶伸手抹了抹眼角的泪花,“黑羽君正在讲他和工藤君的爱情故事呢!” “哦?”她饶有兴致地转头看向这对如胶似漆的小情侣,“什么感人的爱情故事?我也听听?” “啊,这个……咳……刚好讲完了。” 开玩笑,这个毒舌的小小姐一定会毫不留情地嘲讽自己的。 “欸???不是才刚讲到黑羽君决定告白吗?” “对啊,告白后就在一起了啊。”黑羽快斗理直气壮地伸出食指在唇边晃了晃,“至于怎么告白的,属于隐私哦。” 哈??? 眼见三个女孩子一副不依不饶的模样,工藤新一果断开口岔开了话题,“要不我们还是找地方坐下吧,别堵在门口影响交通了。” 怨念冲天又无计可施的远山和叶揣着期冀的目光看向一旁眼神游离的服部平次。 “平次你知道吗?” “我???”突然被叫到的服部平次连忙跳开,摆手三连以示清白,“我不是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三位美丽的小姐只得垂头丧气地往沙发走去。 坑文者吞一千根针!!! 不知道自己已经吞了三千根针的黑羽快斗环着工藤新一,步伐缓慢地跟在大部队后面,不无得意地炫耀道:“名侦探,我故事编得怎么样?” 然而只得到了淡淡的嘲讽,“编的不错,可以去去继承我爸的衣钵了。” “也不全是编的呀。”他无辜地眨了眨眼,附在工藤新一耳边亲昵地说道,“我的确对名侦探一见倾心,经年不忘呀。” 你再编?工藤新一无语地白了他一眼。 对着江户川柯南你也敢说一见倾心?黑羽快斗你这样是要坐牢的你知不知道? “每天给我送玫瑰,还因为害怕被拒绝在我家门口等了一晚上也是真的?” 第66章 唔…… “也可以是真的呀。”他眼波一转,立时想到了说辞,“明天开始我每天送一枝玫瑰给你,怎么样?” 强词夺理。 “阿真!”前方传来园子兴奋的叫喊声。 工藤新一曲肘轻撞了一下身旁的人,扬头示意他看向不远处正朝他们快步走来的身影,“你的克星来了。” “胡说。”黑羽快斗的嘴比烧了十天的铁板还硬,“我才不怕他呢。” “哦?”他故作惊讶地挑了挑眉,“那不然我跟园子说说?告诉她你就是怪盗基德,并且想跟她老公切磋切磋?” “不过……”工藤新一突然压低了声音,眼里闪出戏谑的神采,“这次我可没有足球帮你作弊了。” “名侦探真的忍心把我扔给这个超级赛亚人嘛!”黑羽快斗指尖微动,在他手背上轻挠了两下,撒娇般的开口抱怨道,“好歹也心疼我一下呀!” 见他一副深受委屈的模样,工藤新一不禁哑然失笑,“可是你自己说不怕他的。” “名侦探真是不解风情诶。” ??? 工藤新一愣住了,虽然他对自己的恋商的确没有太高的信心,但他怎么也看不出这次是怎么能扯到自己不解风情上的。 直到黑羽快斗的声音如微风般拂过他的心海。 “我的克星,当然只能有名侦探一个呀。” 第33章 预告 “阿真!”不待他们走近,园子就小跑着扑住京极真的胳膊,并歪头看向一旁带着黑框眼镜,气质儒雅的年轻男子。 “藤原君也到啦!” “嗯。”叫做藤原的男子扶了扶黑色的镜框,视线若有似无地飘向园子身后的人群,“刚好碰到京极君,就一起过来了” “刚好刚好,给你们介绍几个人。”她转身张望了两下,扯着京极真的胳膊往大部队最末端走去。 藤原紧跟在他们身后,走到毛利兰身边时停住了脚步,两人相视一笑,双手交握在一起。 “喂,我说你们怎么走这么慢!”园子径直走到疑似故意落单的工藤新一和黑羽快斗跟前,一脸八卦地调侃道:“难道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吗?” 刚被撩拨到心跳失速的工藤新一心虚地别开了视线。 他们也的确在聊一个不太好公之于众的秘密。 “我们正在聊,这个大厅的装潢很有特色。”黑羽快斗泰然自若地扫视了一圈,好似真的在欣赏大厅里富丽堂皇的陈设。 好逊的借口。 工藤新一在心里暗自吐槽,整理了一下情绪,摆出一张公式化的笑脸,“园子,不介绍一下吗?” “哦哦,对!”她一把将京极真拉到身前,介绍道:“阿真,你们都见过的。”说罢又转身将毛利兰和藤原扯到身边,“藤原邦彦,兰的男朋友。” “你好,工藤新一。”他伸出手,友好地点头笑道:“很高兴认识你。” “藤原邦彦。”对方握了握他的手,神色有一丝不自然的躲闪,“之前常常听兰提到你,终于见面了。” 园子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在京极真身后探头探脑,“藤原君以前还吃过工藤的醋哦。” “园子!”毛利兰连忙扯出了她的胳膊,一旁的藤原邦彦脸上飘过一丝局促的薄红。 他刚开始的确认为工藤新一是小兰早逝的恋人,还暗自神伤了好久。 毕竟活人怎么比得上死去的白月光呢。 “嘛嘛,现在藤原君彻底放心了吧。”她抬手搭在毛利兰肩上,暗示性地朝黑羽快斗瞟了一眼。 诶? 藤原邦彦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这才发现眼前这两个轮廓相仿的男子亲密得不太寻常。视线下移,他们的手跟他和小兰一样,正紧紧交扣在一起。 难道说??? 他震惊地抬头,工藤新一的脸上并无半分躲闪,神色坦然地直视着他。 敬佩他们的勇气之余,他的心底不禁掠过一丝苍凉。 所以他那几个月的辗转反侧究竟算什么!!! “先坐下吧。”园子指了指前方的休闲区,“你们无所谓,女士高跟鞋穿久了很累诶。” 大家这才继续朝先前的方向走去,寻了两个长长的沙发上相对坐下。 “要九杯果汁,谢谢。”她朝一旁的服务人员礼貌地笑笑,继而回头,目光正对上坐在对面的宫野志保。 “啊,”她懊恼地拍了拍脑门,“还有一个人忘了介绍呢。”说罢五指合拢,曲肘指向对面的位置,“宫野志保,是阿笠博士家的亲戚。” 突然成为视线焦点的宫野志保言简意赅地点了点头,“你们好。” “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冷漠啊。”坐在她左侧的工藤新一忍不住小声吐槽,跟当年刚转校到帝丹小学的灰原哀一个表情。 连调侃的神色都一模一样,“我看你最近气色不错,看来有人照顾得很到位啊。” “那是当然啦。”身后突然钻出一只毛茸茸的脑袋,笑嘻嘻地朝她邀功,“小小姐写的注意事项我都有认真执行哦。” 微风催动着窗帘轻摆,暖融的日光倾泻而下,在桌面撒下灵动的光影。 园子正抓着小兰的手,兴奋地分享着最近听说的八卦,京极真和藤原邦彦分坐在两侧,满眼温柔地安静听着;服部在和叶步步紧逼地视线下左支右绌,朝工藤新一投来求助的目光;黑羽快斗伸手揽在工藤新一腰后,向宫野志保详细汇报着他最近的身体状况。 第67章 他们正相聚。 工藤新一半倚在黑羽快斗身上,视线漫无目的地划过一张张生动的面容。暖风透窗而过,熏得他神思迷醉。 他们在欢笑。 “果汁来啦!”橙红的果汁一杯杯出现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园子一边往里递着杯子,一边着急地大声喊道:“先别喝先别喝!我有话要说!” 等到杯子成功分递到每个人手里,她起身举起手里的酒杯,“为了庆祝工藤君重获新生,庆祝黑羽君得偿所愿,庆祝兰终于找到如意郎君,庆祝服部和叶即将修成正果,庆祝……” “咳咳……”一旁的毛利兰轻咳了一声,拉了拉园子的裙角,小声提醒道,“差不多就可以了,这样一群人干举着酒杯很傻诶。” 园子扭头一看,确实有越来越多的视线正好奇地向他们汇聚而来。她回过头,清了清嗓子,迅速进行了总结陈词。 “总之,为了庆祝这美好的一刻,干杯!” “干杯!” 杯子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声响,轻震着洒出几滴橙色的汁液,落在透明的桌面上,晕出鲜妍的红。 “园子小姐。” 一位头发灰白,衣着得体的老人走到桌边,恭敬地朝园子的方向欠了欠身,“老爷请姑爷,服部先生和黑羽先生过去一趟。以及……” 他转向工藤新一的方向,依旧低敛着眉目,“如果方便的话,请工藤先生也一同前往。” “是出了什么事吗?”她有些担忧地抓住京极真的手,黑羽快斗和工藤新一默契地对视了一眼。 “这个,我也不知道,只是传达老爷的意思。” 他们只得起身跟在管家身后,穿过喧闹的大厅,踏上长长的旋梯。 身后的欢笑声逐渐消散了。 “你们说到底什么事啊?竟然要把我们四个都叫去。”服部好奇地看向唯一可能知道内幕的京极真,“京极你知道吗?” 京极真同样困惑地摇了摇头。 没有得到答案的服部平次无奈地叹了口气,“总觉得不像什么好事。” 穿过空无一人的走廊,他们来到一扇木质的大门前。 管家抬手拉开大门,侧身让开了一条道路,“老爷,他们到了。” “快进来坐。”屋内传来稳重成熟的男声。 他们满头疑惑地走进房间,只见铃木史郎,铃木次郎吉和铃木朋子正神色严峻地分坐在两侧的沙发上,甚至还有…… “叔叔?”黑羽快斗惊讶地轻呼。 中森银三也在这间会客室里,正坐在铃木次郎吉的左侧。 “是快斗啊!”他激动地起身,大步走到黑羽快斗身前,一脸慈笑地看着他,“没想到你小子也来了!早听青子说你侦探干得不错,这次可找到机会试试你了。” “是……发生了什么事件吗?” “嗯。”他的声音迅速冷静下来,“今天早上警局突然接到了次郎吉先生的电话,说是收到了一封奇怪的信函。” 奇怪的信函? 看着眼前四个年轻人困惑不解的模样,他轻轻叹了口气,拍了拍黑羽快斗的肩膀,“先坐吧。” 等到大家依次落座,他朝一旁的铃木次郎吉微微颔首。后者收到示意,从怀里掏出一张卡片,抬手举在空中,“今天早上,我在城堡的临时办公室里,发现了这个。” 这是??? 四道凌厉的视线瞬间射向铃木次郎吉指间的卡片。卡片右下角呲牙笑着的简笔画小人,在场的所有人都再熟悉不过了。 “怪盗基德?”京极真起身惊呼,“他不是五年前就退隐了?难道是打算复出?” 黑羽快斗和工藤新一暗自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 “可是,预告函很容易模仿吧。”服部平次往黑羽快斗的方向瞟了一眼,“也不一定就是怪盗基德本人啊。” “的确如此。”中森银三单手支着下巴,若有所思地喃喃道,“而且,上面给到的指示是只要怪盗基德不再出现,过往案件一笔勾销,说是对某个绝密计划做出过巨大贡献。既然有这样的指示,那应该是和他达成了某种交易才对啊。” “预告函可以给我看看吗?”黑羽快斗从铃木次郎吉手里接过预告函,神色严肃地仔细分辨着。 “怎么样?”工藤新一连忙问道。 他对上他急切的目光,表情凝重地摇了摇头。 的确很像,足以以假乱真的地步。无论材质,笔迹,措辞,人像,都与他本人发出的预告函别无二致,找不出半点瑕疵。 工藤新一垂眸思索了片刻,随即看向对面的铃木夫妇,“无论如何,还请先暂停宴会,不……不确定是怪盗基德的话,没有办法保证他不会伤人,不是吗?” “不错。”中森银三赞同地点了点头,对铃木史郎说道:“预告时间是下午六点,还请铃木先生再此之前遣散宾客,以保障人员安全。” “没问题。”铃木史郎拉住妻子的手,缓缓起身,“这个就交给我和朋子。” “另外,铃木先生。”工藤新一叫住正打算离开的铃木史郎,“既然还没有得到确认,怪盗基德的预告函重现这件事,还请对媒体保密。” 他顿了顿,又接着补充道:“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好的。” 待铃木夫妇关上大门,他转身就对着中森警官交待起后续的各项事宜,姿态十分自然,“宾客离开后,麻烦警部仔细挑选警务人员进入展馆,进出人员一定要严格搜身。” 第68章 看着眼前这个理所当然地安排起自己的年轻人,中森银三有些愣住了,连火都忘了发。 这感觉……怎么…… 这么熟悉呢? 只见他眉宇轻压,唇边勾起胜券在握的弧度,眼睛明亮而锋锐,“他没有基德那样的魔术手段和易容技巧,能把预告函放进次郎吉先生的办公室,一定就是城堡或宴会雇佣的工作人员。” “工藤君……已经笃定不是基德本人了吗?” 诶? 面对中森银三突如其来又无比合理的质询,工藤新一呆滞地眨了眨眼,愣在了原地。 他当然笃定不是基德本人,但又无法告知中森银三真正的原因。虽然现在告诉他也并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后果,但他实在不希望快斗再卷入到与怪盗基德相关的质疑和诘问中。 而且,快斗曾告诉他,他从小常到中森警官家玩耍,感情十分亲厚。可后来两人偏偏又是那样敌对的关系…… 即便快斗有一天决定坦白,也不应该是在这里,更不应该是出于被迫…… “叔叔。”似乎是看出了他的迟疑,黑羽快斗起身走到工藤新一身边,“其实……” “其实是因为,”工藤新一骤然打断了他的话,“怪盗基德,从来没有这么仓促地发过预告函吧。” 他定了定神,接着分析道,“像他这种心思缜密,又行事张扬的怪盗,真要发预告函,早就大张旗鼓昭告天下了,不是吗?我想,嫌疑人没有提前把预告函送到次郎吉老爷子的面前,不是不想,而是做不到。” “换句话说,今天发预告函,是因为只有今天,他才有这个机会。” 他眸色犀利地挑了挑眉,语气透出一丝不易觉察的骄傲,“如果是基德的话,不可能做不到吧?” “工藤君好像对怪盗基德很熟悉啊。”铃木次郎吉好奇地上下打量着胸有成竹的工藤新一,“之前你们有过交手吗?” 额…… 交手当然是交手过的,问题是…… “说起来,”中森银三突然插话道,“我记得很早之前,基德在钟楼那次行动,就是工藤君帮忙追踪的。” 怪不得他觉得这感觉这么熟悉,中森银三愤愤地怨念着,这个臭小子支使警察的毛病真是一点没变。 “咳……对,那之后我就经常关注基德相关的事件。”工藤新一顺水推舟地承认了。 他侧头看向身旁的黑羽快斗,对方也正满目缱绻地看着自己。 其实他从来没问过,那次到底是不是基德,也从没问过,快斗到底知不知道那是自己。但他就是知道,并毫无道理地相信快斗也早就猜到了。 不然当初他也不会用那个暗号,对方也不会那么轻易地就被炸出来。 “那就太好了!”次郎吉老爷子兴奋地握拳挥舞,激情不减当年,“这个毁了我侄孙周岁宴的可恶家伙,绝对跑不掉了!” “名侦探现在相信了吗?” 什么? 正跟在众人身后往展馆走去的工藤新一困惑地回头。世界霎时安静了下来,好似陷落进了一片梦幻的海域。寂静的深海下翻滚起涌动的漩涡,无尽的时空凝滞在这螺旋里,连星辰也无法逃脱。 “我对名侦探,一见钟情,经年难忘啊。” 世间所有的巧合,都是蓄谋已久。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是我念念不忘,叨天之幸,终得回响。 第34章 案件 人头攒动的大厅此刻空荡荡的,桌上摆满了未尽的酒杯,觥筹交错的人们早已散场。彩绸渐次落地,自助台的甜品仍旧散发着令人食指大动的醇香。 “宾客已经全部离开了。”铃木史郎走向中森警官,身后跟着铃木园子一行人,每个人眉目间都挤满了不安与困惑。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园子快步上前抓住京极真的胳膊,后者安抚性地将她揽进了怀里。 “现在还不确定。”中森银三面向众人,神色严峻地交待道,“但为了安全起见,大家最好聚集在一起,不要单独行动。” “好。” 不明所以的众人依照中森银三的安排,跟随警务人员走进了展馆旁的隔间里。 刚关上房门,房间里就回荡起了小孩哇哇的啼哭声。 “对不起对不起。”一个约莫三十来岁,抱着婴儿的女子慌忙道歉,身子左右摇摆着,手掌轻柔地抚拍着婴儿的背部。 “真是的,阳太今天一点都不听话哦。”园子无奈地走到她跟前,从她手里接过婴儿,抱在怀里娴熟地哄着。 “是不是太困了?”毛利兰担忧地摸了摸他头顶柔软的呆毛,“刚刚听绫子小姐说,阳太今天一直很兴奋。” “是啊。”一旁的绫子从包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拨浪鼓,摆动着凑到哭闹的阳太面前,“就好像知道今天是自己重要的日子一样呢。” 园子哄了好一会儿,可怀里的孩子仍然没有安静下来的迹象。而这个古老的城堡显然也并没有很好的隔音效果。 “阳太不舒服吗?”听到哭声的京极真推开了房门,将孩子接过来抱在自己怀里。 “可能是太困了。”园子无奈地摊手,“不如我还是带他回楼上房间吧,抱着那只小企鹅他总能睡得很快。” “好。” 他抱着孩子走到中森银三跟前,低声说道,“我送他们去楼上房间,阳太在这里总是哭,可能不太习惯。” 第69章 “没问题没问题。”数次被婴儿啼哭声打断的中森银三忙不迭地答应了下来,并立即划拨了五个警卫,嘱托他们守在顶层的楼梯口,如有异动立即向他报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现场的各项布置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 不得不说在怪盗基德的多年磋磨下,搜查二课的警官们对各类机关都已经熟悉得令人心疼。即便在这样短的时间里,仍然十分高效地完成了任务。 时针很快来到了五点半,距离预告的时间只有半个小时了。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工藤新一皱眉看着井然有序的现场,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提前发预告函是一件非常大胆的行为,如果没有足够的能力和自信,是绝不敢这样做的。 这个世界上,除了黑羽家的人,真的还有人拥有这样的能力吗? “的确。”黑羽快斗有着相同的疑惑,“而且这次的布置完全是临时的,连踩点的机会都没有。” “或者,他根本就没想要成功?”服部平次提出了一个可能的解释,“就像那种,飞蛾扑火的狂热信徒一样?” 这的确是有可能的,工藤新一暗自思忖。 这个人能将预告函模仿得如此惟妙惟肖,可见对怪盗基德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如果不是狂热的信徒,那就只能是…… “你有什么仇家吗?”工藤新一揉了揉眼睛,转头看向一旁的黑羽快斗,他的视线已经开始有些模糊,“除了那个组织?” 黑羽快斗摇了摇头。 他从看到预告函的那一刻就在脑海里搜寻着自己可能的仇家,但完全没有头绪。虽说他的确招惹过不少势力,但并没有结下过什么血海深仇。 没道理过了五年,还非要逼他出来不可。 “那个组织……”他阖上眼,伸手压制住额角跳动的青筋,“确定没有残余势力了吗?” 手腕突然被人紧紧拽住,他诧异地睁眼,一双湛蓝的眼瞳正担忧地看着自己,在水雾中涣散出朦胧的重影。 “别想了。”温柔的嗓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劝阻。 “是啊,工藤。”服部平次这才意识到工藤新一额角青筋凸起,连唇色都在发白,“你脸色差得吓人,休息一会儿吧,后面的事交给我们就好了。” 心知在这个问题上无论如何拗不过黑羽快斗的工藤新一,连挣扎的尝试都放弃了,任由他领着坐回了休息区的沙发上。 一双轻柔的手覆上了他的额角。 粗糙的指腹在颞部轻轻打着璇,按压的力道恰到好处,平复着爆动的血管。他从来对这样的安抚十分受用,可是…… 工藤新一坐立不安地拧动着身子。他实在无法忽视这里是一个人来人往的公共场合,四处都是戒备的警务人员,更别提服部此刻就坐在他的对面。 “别动。”额角的手指使了些力气,将他忐忑不安的脑袋轻轻摆正。 “服部还在这儿。”他小声提醒道。 “我不在。”对面的人赶忙挪开了视线,十分识时务地起身往展馆中心走去,“我去看看机关布置得怎么样了。” “现在没人了。”黑羽快斗理所当然地接过服部的话茬,额边的手丝毫没停。 工藤新一无奈地叹了口气。 难道身后那些人都是萝卜吗? 他抬手抓住黑羽快斗的手腕,仰头望着他,“你跟服部一起去看看吧,机关这样的事,你比较熟悉。” “不去。”黑羽快斗孩子气地别过头,“一颗宝石而已,丢了又怎么样?” 他才不在乎什么宝石呢,就算全日本的宝石都被偷光了,也不值名侦探一丝一毫的损伤。 “宝石的确没什么大不了的。”工藤新一捏了捏他的手,“但他借了你的名义,我总觉得不安心。” 如果不是怪盗基德,他对小偷原本也没有什么兴趣。但他既然借了基德的名号,他就不能不在意。 “还是早点抓到比较好。” “可是……”黑羽快斗还待反驳,就被工藤新一柔声打断。 “你去帮中森警官确认机关,我上去找宫野,让她帮忙看看,怎么样?” 工藤新一再次退让了一步,他现在的确也帮不上什么忙,待在这里只会让大家分心。 “好吧。”黑羽快斗终于妥协,虽说他最近恶补了很多护理和医学相关的东西,但总比不上宫野志保来的专业。 而且,眼看六点就快到了,能让他远离案发现场,也是好的。 坚定地拒绝了黑羽快斗试图送他上楼的举动,工藤新一忍着头痛,快步往顶层的休息室走去。 他知道从黑羽快斗那里拿到止痛药是绝无可能的,宫野那里,说不定还能骗一颗出来。 他心里总有种说不出的慌乱,急需让自己的头脑回归清醒。 他走到顶楼,向看守的警员证明身份后,推开了休息室的大门。 宫野志保却不在屋内。 “新一?”毛利兰诧异地回头,“你怎么上来了?事件结束了吗?” “没有,”他右手扶住门框,强撑着摇了摇头,“宫野呢?我有点事想请她帮忙。” “她刚刚说有些工作要做,带着计算机去隔壁的房间了。” “好的,谢谢。”想来她应该为了查自己之前拜托的事情,工藤新一带上了房门,往隔壁走去。 “你来的刚好。”听到开门的声音,宫野志保抬头瞟了一眼,然后再次看向膝上的计算机,“我正打算找你们。” 第70章 “有什么发现吗?”工藤新一关上门,往沙发走去。 “之前你不是让我查关于怪盗基德极端粉丝的网站或论坛吗?” “嗯,”工藤新一轻皱起眉头,在她旁边坐下,“你说没有找到?” “的确,日本国内的服务器,是没有的。” 他眉心的褶皱越来越深,“你的意思是……” 她把计算机屏幕转向工藤新一的方向,“我找到一个群聊,转了很多个国家的服务器,花了些时间才破解出来。” “里面有非常多,关于怪盗基德的东西。” 工藤新一将计算机挪到自己腿上,从下往上一目十行地扫过密密麻麻的文字,试图从浩如烟海的聊天记录中提取出有效信息。 工藤新一越看越心惊,这个群聊里聚集了各种各样的人,而他们无一例外,对怪盗基德这一形象有着变态的痴迷。 群聊里的各种活动和信息都是以基德预告函的形式发布的,稍有差错都会有人提出修正意见。 怪不得那封预告函如此完美。 制作它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宫野。” 他轻声开口,停在触摸板上方的指尖不受控制地颤动着。宫野志保连忙抬头,身旁这人的状态已经肉眼可见得十分糟糕了。 “先别看了。”她伸手就要合上计算机,“我打电话叫黑羽他们上来。” 工藤新一拦住了她的手,侧头扯出一个虚弱的微笑,“能先给我颗止痛药吗?” “想都别想!”她厉声说道,“只有最强力的特效止痛药才对你有效果,是带有很强的副作用的!” “我知道。”他仍然维持着嘴角的弧度,目光柔和却坚定,“就这一次,你带了的对吧。” 宫野志保终于还是在这场目光拉锯战中败下了阵来,从包里取出了一个白色的药盒。 她发誓下一次她绝对不带了。 为他特制的止痛药果然立竿见影,他的视线重新聚焦回屏幕上,手指灵活地搜寻起和今早那封预告函相关的信息。 宫野深知全世界恐怕只有一个人拦得住眼前这个不要命的侦探,起身走到窗边,摸出了手机。 找到了! 工藤新一眼里闪出兴奋的光芒。一个月前,群聊里一个昵称[三尺]的用户发出过一封预告函,并请求群里的人帮忙修改。 除了宝石的名字,其他内容与今早的预告函一模一样。 他搜索出这个用户全部的聊天记录,快速浏览着。 手指突然顿在空中,他的瞳孔蓦地收紧,死死盯着眼前停滞的页面。 奇怪。 宫野志保把玩着手里的手机,目光逐渐变得凛冽。为了工藤新一的身体状况,黑羽快斗从来都不会忽略她的来电,即便他正在接听别的电话,也会迅速挂断并回复。 可现在她连打了三个电话,都是忙音。 难道是因为这座城堡过于偏僻,所以信号不好吗? 她狐疑地再次打开手机,将通信录划到工藤新一的位置,按下拨号键。 仍旧是忙音。 “我下去一趟。”不等沙发上的人回复,她收起手机就往门外走去。 刚走到门前,只听咔嗒一声,房门从外面锁住了。 她慌忙握上把手,使劲儿推拉着发出无力的撞击声,又拍了拍门板,试图引起在楼梯口把守的警卫的注意,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不会有用的。” 她震惊地回头,只见沙发上的人已起身离开,正快步走向大开的窗户。 “什么意思?”她跟着来到窗边,十分不解地看着他探身往窗外上下张望,似乎在计算着什么。 “来不及解释了。”工藤新一回头抓住她的肩膀,语速飞快地叮嘱道,“还有五分钟六点,到时候,下面的人发现情况不对,一定会找上来。” 他顿了顿,无比认真地交待道:“到时候,让他们直接到顶层的天台。” 宫野志保努力压制住心头翻搅的不安,声线微微颤抖,“你想干什么?” 工藤新一没有答话,轻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抬腿就跨出了窗外。 “你疯了!”宫野志保一把扯住他的胳膊,“一颗宝石而已,值得你拼什么命?” “不是宝石。”工藤新一抓住她的手腕,从自己胳膊上缓缓挪开,动作决绝而坚定。 “是人命。” 第35章 受伤 傍晚的天边堆栈起层峦的红云,如夕阳纵火,血染霞光。 工藤新一踩着凸起的窗棂,踮起脚尖试图够到楼顶的天台。窗内的宫野志保死死抵住大开的窗户,生怕有丝毫晃动,将上面那个不要命的侦探甩下楼去。 看着近在咫尺的楼顶,他的鬓角开始渗出细密的汗。 只能赌一把了。 他咬了咬牙,膝盖微曲着纵身一跃,指尖堪堪攀上天台的边缘,身体悬在白色的墙面上。 “工藤!”下方传来惊惧的低唤。 这具身体果然不如从前好用。 他双脚蹬住墙面,试图将脚尖挤进粗粝的砖缝里,一点点往上挪动着。 这要是五年前,他一蹬就上去了。 好在这座城堡外墙全是参差的石砖,或许是出于某种复古的考虑。这着实帮了工藤新一大忙。 他终于翻上了天台。 “不许动!” 额头正对上一把漆黑的枪。 第71章 他举起双手,缓缓起身。眼前持枪的女子一头干练的短发,目光凌厉,与方才温柔哄着孩子的保姆判若两人。 “绫子小姐,是在找怪盗基德吗?” 眉心的枪口抵得更紧了些,“我已经找到了。” “是吗?”工藤新一轻笑了一声,似乎抵在头上的只是一把发锈的破水管。 “你是指,献祭铃木家的孩子,让怪盗基德死而复生的所谓魔法吗?” 他余光扫过她抱在怀里的孩子,胖嘟嘟的小脸像红透的苹果,正双眼紧闭地安静睡着,纤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这样大的动静也没有半点清醒的迹象。 应该是被下药了。 “难道不是吗?”凌厉的眼底掀起一丝癫狂的笑意。 “他第一次消失,消失了八年。八年后,他最后一次作案对象的家里死了一个不满周岁的孩子,葬礼当天,他就重新出现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激动,连五官都扭曲了起来,“这难道是一种巧合吗?” 他轻轻叹了口气,“这的确,只是一场巧合。” “你胡说!”她大喝一声,随即强迫症似的反复呢喃起来,“这不可能是巧合,只要我杀了这个孩子,只要我带着东西去他过世的地方,只要我完成他们说的那个仪式……” “那只是场巧合。”工藤新一打断了她,笃定而坚决,“那只是场巧合,因为,怪盗基德根本没有死。” “不可能!”她持枪的手微微抖动起来,“他们说他被警方击中,掉进了河里!他们亲眼看见的!” “那只是个假人。”他的视线有意无意地看向天台的楼道口,心里计算着还需要拖延的时间。 他实在没有把握在不伤到孩子的情况下控制住她。 早知道还是应该让博士把装备都再做一份的。他摸了摸空空的手腕,无比怀念着那只救人无数的麻醉手表。 这身体也没比江户川柯南好用到哪儿去。 “怪盗基德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被警方击毙呢?” “你怎么知道!”她试探地问道,似乎不敢相信,却又无法抗拒这样诱人的真相。 “因为……我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距离六点只有五分钟了,黑羽快斗看着墙上的时钟,指针的每一次移动都仿佛在他的脑海里敲打出巨大的嗡鸣声。 他已经开始后悔了。 他根本不在乎什么宝石,不在乎是不是有人冒用他的身份,更不在乎这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他现在满心只想着,城堡里或许正有一个危险的嫌疑犯在四处逃窜,而他竟然不在他的身边。 虽然预告的现场是这里,虽然楼上有宫野和毛利小姐她们,虽然安排的警卫刚刚才通报过一切正常…… 但他就是无论如何不能安心。 早知道根本不应该听他的,守在这里抓什么劳什子模仿犯。 时间一分一秒地迫近,他心里的不安愈演愈烈,终于再也压制不住,转身往楼上跑去。 不管了,大不了让名侦探骂几句。 他脚程飞快,三步并作两步就冲上了顶层的走廊。 瞳孔蓦地缩紧。 原该守在楼道口的警卫正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 恐惧霎时侵没了神经。他手足无措地奔向休息室,门早已死死锁住。他抬手就打算撬开门锁,只听砰的一声,宫野志保从隔壁的屋里扑了出来,摔倒在地上。 他立即扑上去抓住她的肩膀,焦急地问道:“新一呢?发生什么事了?” “工藤。”她浑身轻颤着,眼底一片惊惧,“快去天台!” 话音未落,眼前的人已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串远遁的回音,“这里交给你。” “你……你知道他在哪里?” 她不可置信地开口,声音里夹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许。 “是。”工藤新一评估着她此时的心理状态,字斟句酌地开口,“他就在这座城堡里。” 像毒蛇吐露着惑人心智的信子,“你不想找到他吗?” 她的神色倏地迷惘起来,“你骗我,不可能,不可能的……你只是想救这个孩子……” “他没有骗你。” 她迅速侧身移到工藤新一左侧的位置,枪口抵住他的太阳穴。 黑羽快斗正站在楼梯口,手里举着一把白色的扑克枪。 “呵。”她不屑地笑了一声,“那只是一把扑克枪,你以为自己是谁,难道还想用它杀人吗?” “你大可以试试。”他将手里枪抬高了些,正对着她的眉心,手腕平稳得像坚硬的巨石。 “如果你准备的扑克枪,像你的预告函一样精准的话。” 工藤新一从未见过这样的黑羽快斗,周身散发着他所不熟知的凛冽。 怪盗基德从来是个法外之人,他不在乎规则,也不在乎律法。但相较于恶贯满盈的罪犯,他更像个游戏人间的浪荡公子。 即便在犯罪的时候,也往往一副随性又轻佻的模样。好似那不是作案现场,而是一场大型个人表演秀。 可此刻的黑羽快斗,却令他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他是真的动了杀心,想要取人性命。 “你……什么意思?”她紧咬着下唇,似乎听懂了这句话的含义,又似乎没有听懂。 “你不是在找怪盗基德吗?”他的声线骤然变得低沉而磁性,混杂着蛊惑人心的沙哑。 第72章 他一步步,缓缓靠近,剪裁合体的白色西装在微风中扬起优雅的弧度。 “还是说,你其实连他的声音都认不出来。” 她唇瓣颤动着,声音轻得几乎无法听清,“真的是你……” 纷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服部平次和京极真相继出现在楼梯口,眼里蹿着滔天的怒火。中森警官和一群警卫也随之跟了上来,举着手枪在他们身后一字排开。 “别过来!”她大喊着退了一步,脚跟几乎踩到了天台边缘。 工藤新一侧眼看着漆黑的枪口,有些踟蹰。她的情绪已经因为快斗的出现而不太稳定,想要躲开枪口倒是不难。 可她现在的位置,极有可能在挣扎中摔下楼去,他实在没有把握能及时把孩子抢出来。 “如果你还活着,为什么不出现!”她突然歇斯底里地质问道。 “为了他是不是?”她的视线在黑羽快斗和工藤新一之间不停打转,“我看到你们了!就是因为他你才消失对不对!” “不是。”他冷冷地开口,不带一丝感情。 “怪盗基德,是注定要消失的。” 搜查二课的警卫惊诧地看向一旁的中森银三,只见他同样惊诧地望着黑羽快斗,眼里闪过片刻的复杂,随即迅速回头,将注意力放回正挟持着两个人质的女子身上。 “可是……”她茫然无措地又往后退了半步,已经半只脚悬在了空中,“可是……我” 不好! 工藤新一突然攥紧拳头。 从他的角度看去,小孩的脸已经全然勒进了她的怀里。这样下去,不消多久,只怕会有窒息的风险。 而且,她这样随时都会掉下去的。 来不及了。 他迅速看向黑羽快斗的方向,几不可查地轻轻颔首。 一直用余光关注着他的黑羽快斗瞬间领会了他的意思,冷静的扑克脸霎时裂开一丝慌乱。 不可以! 现在根本还没有完全的把握! 他简直想把这个不要命的侦探拉到跟前大吼一顿,偏偏又拿他丝毫没有办法。 他知道他已经决定了。 工藤新一突然闪身格开眼前的枪口,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她无意识扣动了板机,子弹擦着他的肩膀飞了出去。与此同时,两张扑克牌精准地划过她的手腕,手枪应声落地,怀里的孩子坠向地面。 他似乎早有预料般弯身接住孩子,往黑羽快斗的方向抛去。正待回身,腰间突然被人死死抱住,不要命似的往后倒去。 “我要你永远都记得我!” 癫狂的话语飘散在风里。 失重的瞬间,工藤新一脑海里闪过了一个与这样生死时速的紧张时刻不太契合的念头。 遇到怪盗基德就跳楼难道是自己的某种被动技能吗? 可是这次……好像没有滑翔翼。 脑海里跑马灯似的闪过无数种自救的方案,每一种都比前一种更加魔幻。 难道要死在这里吗?他漫无边际地想着。 死在这里,快斗会很伤心的吧。 电光火石间,手腕已被人紧紧拽住。悬空的身体重重砸向墙面,好似能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 环在腰间的手在巨大的冲击下松开,尖叫着坠向地面,在草地里砸出巨大的撞击声。 他仰头看向上方的黑羽快斗,似有一滴水珠落在眉心。他的嘴角抽动着,似哭似笑,似悲似喜,早已分辨不清。 别哭呀。 他安抚似的扯出一抹轻笑,伸腿蹬住墙面,试图借力向上攀爬。突然,胸腔传来一股剧痛,他瞬间脱力,再次吊在了空中。 糟糕,肋骨好像断了。 不过好在,这里不止他们两个人。 服部平次几乎是片刻间就出现在了黑羽快斗身边,抓住工藤新一的另一只手,使劲儿往上拽着,终于将他拖上了天台。 他跪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喘一口气,胸口就撕开一阵裂痛。 而眼前的人似乎比他状况还糟,连呼吸都不敢,双手颤巍巍地搭在他肩膀两侧,脸色青白着,肌肉都在抽搐。 “别哭呀。”他轻轻抬手,拭去黑羽快斗眼底的泪痕,“我不是好好的吗?” 好好的? 他轻巧得好像半肩的鲜血只是几个砸破的西红柿。 他根本不敢碰他,更不敢抱他,生怕他身上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伤口。只能这样僵直地呆跪着,心里祈祷着宫野快一点,再快一点。 “快,先把他放平躺……” 他听到不远处传来宫野急切的叫喊声,可透支的神经再也支撑不住意识的清醒。 世界终于一片死寂。 第36章 生日 惨白的吊灯悬在天花板上,散出幽冷的寒光。冰冷的器械整齐地排列在灰白的墙边,显示器上跳动着刺目的红点,裹挟着电流发出尖锐的滴滴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你不必太过担心。”宫野志保摘下染红的手套,扔在一旁的废弃物容器中,里面堆满了带血的纱布和使用过的注射针头,“抢救得还算及时,没有生命危险。” 黑羽快斗双肘撑在床边,十指交扣着抵住额头,只觉得眼前仍是一片猩红的血色。 “都是我的错。”他的声音干哑得几乎能磨出粗粝的血丝,“我竟然放他一个人……我根本一步都不应该离开。” 第73章 染着半肩鲜血的人毫无意识地倒在自己怀里的画面,在他脑海里强迫性地不断重演。 “都是我的错……” 深切的自我厌恶潮水般覆没而来,他无助地抬起头,眼底满是猩红的血丝,茫茫然看着前方。 “黑羽。”宫野志保走到床边,低头看着深陷于自我责难之中的黑羽快斗,“他是工藤新一。我以为,你在带他回日本的时候,就应该想清楚了才对。” “你不可能寄望于意外永远不会发生,除非……”她苦笑了一声,又故作轻松地调侃道,“你能把他再关回那间与世隔绝的病房里。” 是啊。 他紧咬住唇边的手指,泛白的骨节嘎吱作响,齿痕几乎刻骨,咬得血肉模糊。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稍稍缓解内心的煎熬。 他早就应该想到了才对。 即便工藤新一不再执着于做一个侦探,可一旦人命关天,难道他有置身事外的可能? 难道他能保证,下一次,这种意外一定不会出现?难道每一次,都能像今天这样有惊无险地死里逃生? 而且,根据过往的经验,这个关东的名侦探遇到事件的概率简直出奇的高。 他的视线落向床头,上面的人依旧无知无觉地沉睡着。 “如果,我能做到呢?” 松开的齿尖粘黏着几缕鲜红的血丝,铁锈般血腥的气息在舌尖弥漫开来。 宫野志保蓦地怔住了,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她没有想到,黑羽快斗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他竟然真的在考虑,把工藤新一一辈子锁在屋里的可能性。 而令她更为震惊的是,他竟然真的有这个自信,觉得自己能够做到。 “那么,”她背过身,往不停闪动的计算机屏幕前走去,“让他活到八十岁的把握,我还是有的。” 八十岁吗…… 这实在是一种极大的诱惑。 他轻颤着抚上那张昏睡的脸,过度失血让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添了几分衰败,连嘴唇都不见半点血色。 锁起来……也没关系的吧。 就这样一辈子待在一方小小的天地里,不去管日升月落,不去看樱花盛开,世界大千都与他们毫无干系。 他们的世界里只有彼此,也只容得下彼此,旁的人,谁也不理,谁也不见。 或许在他的内心深处,某个隐秘又肮脏的角落里,这样自私、卑劣的欲望,从来没有消失过。 现在,更是有了一个无比合理,无可指摘的借口,催动着名为欲念的野兽蠢蠢欲动。 他的指腹擦过干裂的唇角,湛蓝的眼瞳幽深如墨。 名侦探…… 指尖轻柔地滑过耳际,掠过柔软的发丝,纤长的脖颈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我可以,把你锁起来吗? 虎口贴在颈窝上,手指一点点缓缓合拢,脆弱的脉搏在掌心里无力地跳动着,一下,又一下,像微弱的鼓点。 熟悉的姿势令他的思绪有些恍惚,飘渺的声音穿越时空的间隙,在他耳边不断回旋,蛊惑着癫狂的妄想自我实现。 “你可以任意地对待我,用一切你觉得过分的方式,掌控我,圈禁我,占有我,我可以给你这样的权力。” 月光洒在那一夜的病房里,温柔如水,清冷如银。 那么,名侦探…… 无数复杂的情感在眼底交织,生与死,情与欲,偏执与眷恋,占有或成全,纠缠成一种难以言喻的疼痛,扭曲而病态。 如果我真的使用了你所赋予我的权力,你会觉得痛苦吗? 或者有一天……会恨我吗? 抽搐的嘴角拉扯开一抹自嘲的轻笑。 大概是不会的吧。 他知道工藤新一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是认真的。他是真的愿意付出所有的代价,填补自己内心的深渊。 在他们之间,其实自己才是那个病人。 可是,难道自己真的能够接受他无底线的退让?真的能够,在他的落寞中心安理得地享用妄念成真的满足吗? 他总是记得,工藤新一坐在那间病房里,整日整日地望着窗外摇曳的树枝发呆,眼底是怎样一种落寞和无望。只有看见他的时候,才恍然般扯出一抹淡淡的笑来。 又何况,这两个月……这两个月来的点点滴滴…… 他是多么高兴。 吃到合意的甜点,会理直气壮地支使他去学;解开了一道谜题,就兴奋地跑来跟自己探讨思路,明明是想要听自己夸他,又偏偏傲娇地不肯明说。 他们每天傍晚会去公园散步,他总缠着自己教他训鸽子,非要把广场上的几只鸽子训得言听计从才肯罢休;走得累了,他们就在樱花树下寻个长凳坐下,打量来往的行人,听他猜猜这个人的职业,又猜猜那个人的过往,某对举止亲密的情侣大概快要结婚了,某个步履踉跄的人或许又经历了一场宿醉。 哪怕在五年前,都极少见他这样的开心。对什么都好奇,做什么都有趣,像个无忧无虑的孩子,纯粹而天真。 我应该……把你锁起来吗? 紧锁的眉头透出些许迷惘的神色。 郁郁不乐地度过漫长的一生,和自在快活地度过有限的时光,究竟哪一种,更为值得呢? 他默然良久,合拢的指尖渐次松散,离开了虚弱跳动着的脉搏,掠过安静压在被子上的手臂,停在骨节凸出的腕上。 第74章 如果是名侦探的话,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吧。 他眼睫低垂,指尖小心地避开冰冷的银针,摩挲着一片青紫的手背。 滴答,滴答……输液瓶里的液体不急不缓,点点滴落。 他已经失去够多了,黑羽快斗不忍地阖上双眸,敛去眼底的痛苦和疼惜。 没有常人的健康,没有完整的自由,生活叫病痛切割得支离破碎,连梦想都必须甘心情愿地退让。 而他又怎么能,怎么忍心,为了自己的私欲,让他郁郁一生,连最后一点自由都失去? “宫野。” 他缓缓睁开双眼,瞳色复又变得清明,眷恋蚀骨,执念烟消。 “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正在观察检测数据的宫野志保一愣,疑惑地回头,“什么忙?” 他缓缓抬起右手,定定地看着轻颤的手腕,变形的骨节正隐隐作痛,“你认识什么,擅长骨折后康复治疗的医生吗?” 天知道他今天举起扑克枪的时候,心里是多么懊悔。如果他还是从前的怪盗基德,如果他还拥有那种能力,如果他身上仍旧装满了各式各样的魔术道具…… 或许他就能想出更好的办法,而不是眼睁睁地看着他以命相搏。 即便未来难以预料,意外无可避免,他至少应该拥有足够的应对能力。 毕竟他们好像都和命运相处得不甚融洽,总要想办法提高一点话语权才行。 “这个我可以帮你联系。”她轻推桌面,椅子转向正对病床的位置,“想清楚了?” “嗯。” 他放下手,目光眷眷地凝视着昏睡中的人,深情的眉眼中透出孤注一掷的决然。 就这样吧。 如果这是他想过的人生,如果这样,他会觉得快乐。五十年也好,三十年也罢,即便只有十年也没有关系。 他总会陪着他。 无论什么时候,也无论……什么地方。 或许她应该感到高兴的,宫野志保想。 工藤早就托她联系好了一位擅于骨折康复的专家,可却一直犹犹豫豫的不肯开口,深怕刺痛这人心底的疮疤。 如今他愿意主动提起,工藤应该会很高兴的吧。 可是黑羽快斗此刻的状态,似乎,又并不全然是他们所期待的那样。 “黑羽……”她的语气有些迟疑,“你……” 叮铃铃……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她的问话。 她拿起手机,看着屏幕上陌生的来电号码,眉头轻轻皱起。本想直接挂断,却发现这个号码下已经有十几个未接来电了,只是她之前一直关机,所以没有接到。 怀着想要一探究竟的心思,她按下了接听。 “您好。” “您好,宫野小姐。”对面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这里是搜查二课的中森银三。” “中森警部?”她有些惊讶地轻唤出声,下意识看向床边的黑羽快斗,对面的人也正惊诧地望着她。 “抱歉打扰,只是想要确认工藤先生现在的身体状况,是否有需要警局帮忙的地方。以及……”他顿了片刻,似乎颇有些踌躇,“三位是否有人……方便来警局做个笔录。” 黑羽快斗翻出包里的手机,除了服部平次轰炸般的短信和电话,再也没有其他消息。 叔叔竟然宁可到处找人去要宫野的电话,也不肯直接联系他吗? 他大概是有些难受的,黑羽快斗想,他应该是要难受的。 但或许人心所能承载的情绪实在有限,即便此刻将细密的银针扎进心里,他大概也只能觉得麻木。 “我最近可能无法离开,工藤的状况还不稳定,至于黑羽……”她试探性地看向黑羽快斗,只见他无声地点了点头。 “他应该可以,我和他确认一下时间,再回复给警部吧。” “好的,多谢宫野小姐。” “没事,应该的。” 她挂断电话,起身走向床边,“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过两天吧。”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床头,“等他状况好一点。” 她点了点头,看向还剩一半的输液瓶,“晚上得有人守着换输液瓶才行。你先去休息一会儿吧,到半夜我叫你。” “不必。”他轻轻摇头,“你去休息就好,我守着他。” 宫野志保无奈地轻叹了一声,她就知道会是这样的回答。这个人不熬到精疲力竭,是绝无可能去休息的,只怕安眠药都持续不了多久。 她把需要更换的药袋一一列好,又嘱托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然后转身向门外走去。 “对了。”黑羽快斗突然叫住了她,“我去看医生的事,还请先不要告诉他。” “好。” 地下室里没有月亮,只有一个冰冷的表盘在诉说着时间的流逝。 空荡的事务所里飘浮着满室的气球,在月光下闪出微弱的光亮,将里间的玫瑰衬得绮丽非常;冰箱里摆着一屉新买的鸡蛋,新鲜的牛奶盒边躺着几颗青色的柠檬;孔明灯安静地迭放在箱子里,连同灯上写满的祝愿,废弃在车库的一角。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蓝色的盒子,指尖轻推,黑色的天鹅绒上躺着一条银色的手链,吊坠是一对小小的翅膀,羽翼上的宝石闪着剔透的蓝光。 他小心地将手链系在枯瘦的腕间,俯身在苍白的唇上落下轻柔的一吻,咸湿的泪水在唇瓣润出淡红的印记。 第75章 “生日快乐。” 第37章 清醒 工藤新一艰难地撑开沉重的眼皮,亮白的灯光晃得视线愈加模糊,耳边环绕着电流熟悉的嗡嗡声。 他尝试着抬了抬手,却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似的,一根细细的管子正连接着他的手背,昼夜不息地输送着冰冷的液体。 这是……哪里? 他疲惫地阖上眼睛,无数杂乱的记忆在脑海里四处流窜,撞得他脑仁生疼。 他又晕倒了吗?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梦魇吗? 他一点点拾捡着零落的碎片,填补进记忆的空白。突然,一张心魂俱裂的脸惊雷般劈进他的世界。 快斗! 他猛地睁开眼,慌乱地环视四周,地下室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 快斗呢? 他撑着手想要坐起来,又体力不支地重重倒回了床上,直撞得头晕目眩。 “醒了?” 地下室的大门突然打开,宫野志保端着一杯温水走到床边,把再次试图起身的病人按回了床上,“别乱动。” 随后又是一记眼刀甩向满脸迫切地半张开嘴的人,“也别说话。” 她俯身把床调高到45度,端着清水递到他嘴边,“我估摸着你大概今早会醒,所以打发他去警局做笔录了。” 工藤新一抬起没有针头的那只手扶住杯子,稍稍润了润嗓。不顾喉咙还干燥得犹如细刃拉割,忙慌慌就开了口。 “他还好吗?” 宫野志保轻叹了一声,反问道:“你觉得呢?” 他一定吓坏了,工藤新一的眸色愈发黯沉了下来。 原本这两个月是那么顺利,所有的一切都在往越来越好的方向发展…… 他好不容易才让快斗紧绷的神经放松一点。原想着在自己生日的时候,就可以借着许愿的机会,让他答应去看看医生。 如今生日过了,一切又再次回到了原点。 “我睡了多久?” “三天。” 怪不得大脑昏沉沉的,浑身都没有力气。 “你刚刚说,是特意挑这个时候打发他去警局的。”他断断续续地抿着杯里的温水,目光犀利地看向一旁的宫野志保,言辞直指核心,“是有什么话要单独告诉我?” “嗯。”她点了点头,眉头微微皱起,“我觉得他的状况不大对,有一种……”她沉吟了片刻,试图寻找出准确的措辞。 “平静的癫狂感。” 原来是说这个。 工藤新一牵扯出一抹苦笑。黑羽快斗在外人面前,尤其是在宫野和他父母面前,一向装得开朗大方,活泼轻佻。这次大概受的刺激太大,以致伪装完全失控了。 “具体是指什么呢?”他无意识地轻喃着,声音细如蚊鸣。 “我也不确定,可是……”她低敛着眼眸,似乎有些迟疑。工藤新一也没有催促,只安静地等待着。 半晌,她终于起身,从书桌旁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白色药盒,再回到床边坐下。这个药盒工藤新一再熟悉不过,和她从前用来装aptx4869的药盒款式一模一样。 “我那天,偶然撞见他站在我的书桌前发呆……” “黑羽。”因为忘记拿实验报告而突然折返的宫野志保推开房门,神色困惑地看着呆立在她书桌前的背影,“你在干嘛?” 他盯着抽屉里打开的药盒,没有回头,似乎已经在那儿站了很长,很长的时间。 “只是在想,小小姐做的这些药,都是什么用处?” “那些都是半成品,”她走到书桌旁,合上药盒,将抽屉推回原处,“还不确定具体的效果。” 他仍旧低垂着眼,连睫毛都没有半分颤动,“他当时吃的,也是这样的药吗?” “嗯。” 宫野志保莫名觉得心里有些发毛,或许是地下室里昏暗的视线,或许是这个人诡异的举止,又或许是他平静到不太寻常的语气。 一切的一切都让她想要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她没有再多说什么,从书桌上拿起一沓厚厚的文件,转身就往门外走去。 “会死吗?” 这声音轻得她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宫野志保探究地回头,那个身影仍旧立在原地,动也不动,像一块没有灵魂的雕塑。 “吃了这些药的话,人会死吗?” 她不太确定这个问题究竟有什么含义,也没有精力去细究问出这句话的人到底是出于什么心思。 只听到自己平静到堪称冷漠的声音,“有这个概率。” 房门轻轻带上,门缝里飘出一阵悠长的叹息。 “是吗……” 黑羽快斗正站在搜查二课的警局门口,日光打在银色的标牌上,闪出刺目的强光。 尽管在出租车上做了一路的心理建设,此刻的黑羽快斗心里仍旧五味杂陈,甚至暗暗希望中森警部刚好因公外出,不在警局。 有什么可逃避的呢? 他自嘲地笑了笑,步伐沉稳地往警局大门走去。 早就应该交待清楚了。 中森银三原本是应该外出的,可此时却在办公室里焦躁地来回踱步。 他想亲自听到快斗的解释,所以推掉了外出的公务。他不相信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会是一个以犯罪为乐,故意玩弄律法的人。 可他又有些鸵鸟得想要回避,害怕见到那个,自己所不熟悉的黑羽快斗,或者说——怪盗基德。 第76章 他的步子越来越乱。 要不还是算了,他烦躁地想。笔录原本也是不用他这个警部去做的。 更何况,他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将黑羽快斗和怪盗基德两个人合二为一,也不太确定自己应该用怎样的态度去面对他。 他扯了扯挂在脖子上的领带,一把拉开办公室的大门,盘算着招呼两个警员陪自己出去一趟。 刚走到大厅,迎面就撞上了刚刚走进警局的黑羽快斗。 四周的空气瞬间凝固起来。 “我是来做笔录的。”对面的黑羽快斗清浅一笑,“中森警部。” 他好像憔悴了很多。眼底一片青黑,脸色也苍白不少,明明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却莫名显得疲惫又沧桑,好像已饱受命运的磋磨。 才短短三天的时间而已。 中森银三的喉结滚动了几下,再也说不出自己要出门办公的话,点点头将人领进了办公室里。 笔录进行得很顺利,公式般的对白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可能的尴尬。 约莫过了一个小时,中森银三按停了桌上的录音笔,一边整理着记录的手稿,一边说道:“这样就可以了,有缺失的部分,等工藤君身体好一些,再补上就好。” “嗯。” 气氛再次陷入了凝滞。 “我送你出去吧。”中森银三不自然移开了视线,起身往门口走去。 关于怪盗基德的事情,他始终还是问不出口。 “对不起。” 握在门把上的手顿时僵住了。他回过头,只见黑羽快斗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布满血丝的眼里流淌着深切的抱歉。 “不管什么理由,不管……您还需不需要,真的对不起。” 他突然觉得所谓的解释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他也并不是猜不出,黑羽快斗这样做,一定有他不得已的原因。而且看上去,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之前总听青子说,快斗高中毕业后就跟变了个人一样。他一直以为是男孩子长大了,终于沉稳懂事,不再胡闹了。 现在想来,他性格剧变的那段时间,不恰好就是怪盗基德消失的时候吗? 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总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啊。 “都过去了。”他松开了门把上的手,走回黑羽快斗身边,面目慈善地看着他。 “以后,还是叫我叔叔吧。” 敲门声突然响起,一个年轻的警卫出现在门口,说是某个居民区发生了盗窃案,问中森警部要不要亲自过去看看。 “准备警车,我马上过来。” 说罢回身拍了拍他的胳膊,笑着说道:“照顾好自己。过些天,带工藤君一起来家里吃饭吧。” “好。” 直到中森银三离开了警局,黑羽快斗哽在喉咙里的那句谢谢也没能出口。他其实没有想到,叔叔这么轻易就揭过了这一页,连一句质问都没有。 包里的手机突然振动了一下。 他心神恍惚地掏出手机,屏幕上闪烁着宫野刚刚发来的消息。 “他醒了。” 工藤新一半靠在床垫上,宫野的话仍在他耳边反复回旋。 “我当时真的以为,他打算把你关起来了。”说到这里,她还状似可惜地耸了耸肩,“实话说,我觉得这不是什么坏事。” 工藤新一很清楚,黑羽快斗是真的动了这个念头。后来放弃,大概也是因为……怕自己会过得不开心。 所以呢? 他轻轻摩挲着腕上的手链,心尖泛起细密的疼痛。 所以你的选择就是,不论什么时候,不论什么地方,哪怕是黄泉路,都要陪我一起走吗? 因为知道我也许寿数有限,所以连自己的那份,都想一并放弃掉吗? 他的指尖滑过吊坠上的小小羽翼,形状同他从前在欧洲教堂里见过的天使翅膀一模一样。 永远的守护吗? 他细细描摹着翅膀边缘流畅的曲线,唇边勾起一丝动容又苦涩的弧度。 你早就,在守护我了啊。 从很早很早以前,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工藤新一总是会很安心。 无论是多么危急的时刻,多么险要的场景。飞机失事也好,烈火燎原也好,坠向深空也好,跌落湖底也好。 即便那时他们还只是对手,但只要他出现,他就会觉得安心。 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工藤新一仰头看向灰白的天花板,手里无意识地拉拽着腕上的链条。 如果放弃自由真的能换来黑羽快斗从此平安喜乐,他其实并不介意,甚至觉得这是笔不错的买卖。 可如果真的这样做,他们真的一起与世隔绝地生活在一个渺无人烟的地方,黑羽快斗对他的偏执只怕会越来越深。 这不是他想要的。 他并不希望黑羽快斗全部的生活,全部的热情,全部的注意,都倾注在自己一个人的身上。 他从来不希望这样。 他从来只是希望他快乐。 想让他拥有自己的人生,自己的爱好,自己的梦想,无论失去谁,都不会丧失继续热爱生活的勇气。 想要他的世界熠熠生辉,精彩纷呈,甚至那个世界里没有自己,都没有关系。 我要怎么做呢…… 大门砰的一声撞开,打断了工藤新一的思绪。 还没等他看清轮廓,门前的身影就已经疾步飞奔到他跟前,气喘吁吁的,满头大汗。 第77章 稍稍缓过一口气的黑羽快斗在床边坐下,双手小心翼翼地抬起,又落下,最终握拳搁在床上。似乎是想把他抱进怀里,又怕力气太大,把他抱疼了。 “怎么出这么多汗。”他敛去眼底的酸涩,从床头柜上抽出几张纸巾,嗔笑着擦拭起他额上的汗水,“你是从警局跑回来的吗?” “宫野不让我开车。”他轻轻捏着工藤新一的衣角,像告状似的,委屈又粘腻。 水亮的眼睛可怜巴巴的,小狗似的。 “不让你开车就跑步啊。”他把湿透的纸巾扔在一边,笑吟吟地调侃道,“怎么不打车呢?” “没打到。”他顿了顿,又补充道,“等不及了。” 笨死了。 工藤新一鼻尖一酸,眼底浮起朦胧的雾气。等车的时间怎样也比跑回来的时间短啊。 聪明人却总爱做这种傻事。 “几天没睡了。” 工藤新一轻轻抚摸着他乌黑的眼尾,湛蓝的眼底布满了血丝,衬得整个人苍白又憔悴,好像也大病了一场似的。 连脸颊都凹陷了些。 “每天都有睡的。” 撒谎能不能稍微也靠点谱,工藤新一在他消瘦的脸颊上轻捏了一下。 这像是睡了的样子吗? “真的。”他无奈地解释道,“宫野每天都灌我安眠药。” 只是安眠药对他,好像没有太大的效果。 工藤新一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轻叹了一声,松开手,倾身靠在他肩上,“睡不着吗?” “嗯。”黑羽快斗抬手虚环着他的腰,闷声答道。 “对不起。” 如果他再小心一点,躲得再快一点。或许那枚子弹就不会擦过他的肩膀,也不会被人拽着摔下高台。 “我以后会更小心一些的。” 他们就这样相拥着,谁都没有再说话。 或许那根本不能算是一个拥抱,只是两个受伤的动物依偎在一起,相互搀扶着,在舔舐伤口。 “新一。” 半晌,黑羽快斗终于出声打破了这温馨的沉静。 “嗯?” 他偏头在凌乱的发丝间落下温柔的一吻。 “永远,都不要跟我说对不起。” 第38章 出院 “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啊?” 自从工藤新一醒后,每天都要骚扰宫野志保十好几回。不是问什么时候能回家,就是问什么时候能回家。 有时候吵得她烦了,恨不得直接给他打上一管镇定剂。 “你放心。”她面无表情地扒拉着他的衣袖,报复似的一针扎了下去,“到时候我一定第一时间把你两扔出去。” 她的确说话算话。 在工藤新一情况稍有好转,不用每天输液之后,她一秒都没耽搁,拎着大包小包的药品就来到了地下室。 “可以滚了。”她把手里的包裹往地上一扔,一脸冷漠地看了眼腕上的手表,“给你们一个小时时间。” 然后转身离开了地下室。 “她看上去比我还着急。”工藤新一朝黑羽快斗俏皮地眨眨眼,怀里抱着一个透明的果盘。 “还不是被你烦的。”黑羽快斗宠溺地一笑,把手里的水果刀放到一边,起身收拾起地上的包裹,“从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能磨人?” “那你是没见过我当初要解药的时候。”工藤新一叉了一片苹果扔进嘴里,神色相当得意,“我可是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 “哦?” 黑羽快斗把包裹系好放到床头柜上,俯身看着工藤新一的眼睛,嘴巴不满地微微撅起,“可是我都没见过。” “因为用不上啊。”工藤新一把一片橙子递到他嘴边,眼尾挑起狡黠的笑意,“你每次都答应得太快了。” “哦……”黑羽快斗闷闷地把橙子咬进嘴里,酸甜的汁水沿着舌尖蔓延开来。 原来妥协得太快竟是一种惩罚吗? “好啦,”工藤新一揉了揉他闷闷不乐的脑袋,柔声道,“我们回家吧。” “好。”肯定的答复脱口而出。 该死,黑羽快斗懊恼地在心里唾弃自己,干嘛答得那么快! 他一定要想办法克制这种任他予取予求的本能,他也想看名侦探千方百计绞尽脑汁缠着他要些什么的模样啊!!! 尤其……如果在床上…… 咳咳…… 黑羽快斗掩饰性地轻咳了两声,摇摇头把一大堆没用的废料甩出脑海,认命地去收拾起了行李。 两个星期的时间,需要收拾的东西并不太多。大约半小时后,他们就出现在了客厅。 宫野志保正在沙发上悠闲地喝着咖啡,膝上摊开放着这个月新出的时尚杂志。 “再见。”她淡定地喝了一口咖啡,头也没抬地直接赶客。 工藤新一抿嘴一笑,蹑手蹑脚地走到沙发后面,探身往杂志上看了一眼,故意夸张地大声说道:“这个包好像不错啊!” “是不错。”黑羽快斗跟着走了过来,默契地附和道,“芙莎绘的吗?” 宫野志保回身横了他们一眼,又傲娇地别开头,指尖熟稔地翻回前面的某一页,倒转着把杂志递了过去。 “我比较喜欢这款。” “收到。”黑羽快斗迅速接过杂志,放在胸口欠身致意道,“一周后准时送达。” 宫野志保轻哼了一声,转身往地下室走去,“我要做实验了,记得把门带上。” 第78章 留下身后的工藤新一和黑羽快斗相视一笑。 阳光真好,走出大门的工藤新一深吸了一口气。 在地下室里待了两周,感觉自己打把伞都能变成长毛的蘑菇了。 “对了,”他系上安全带,回头看向正发动车子的黑羽快斗,“我爸妈没有起疑吧。” 他这些天清醒的时候不多,大部分电话都被黑羽快斗代劳了。 “名侦探是在怀疑我的业务能力吗?”他挑挑眉,委屈的声线表达着对这种无端质疑的不满。 也是。 工藤新一觉得自己可能睡傻了,只是通过电话的话,他都未必分辨得出黑羽快斗的伪装。 “谢啦!”他抱歉地吐吐舌,眼睛弯弯的,像初升的月牙。 “新一……”黑羽快斗突然倾身,把他圈在座位上,“我也不想听谢谢。” 似要被这灼热的目光烫伤般,工藤新一不自然地撇开了视线,嘴里不满地咕哝着,“对不起也不行,谢谢也不行,你怎么这么难……” 一个吻突然覆了上来,所有字句都淹没在了密匝的水声里。 他被桎梏在车内一方狭小的空间,闷热的空气和滚烫的呼吸让他的思维都变得迟缓。心脏剧烈地跳动着,细碎的蝉鸣透过玻璃倾吐着夏日的气息。 或许是他的体力又差了一些,或许这个吻实在太过绵长,他的胸腔上下起伏着,呼吸都有些不畅。 他应该推开他了,工藤新一想。 绵软的手微微抬起,又放弃地落下,指尖无力地滑过白色的皮革,虚握在一起。 可他不想推开。 他想沉沦在这样没顶的情潮里,任由翻涌的海浪拍打着将他吞噬殆尽。 身体诚实地遵循着本能的欲望,舌尖更深的追逐着,交缠在一起,激荡起新一轮更为猛烈的浪潮。 等到黑羽快斗终于轻啄着放开他,时间仿佛已经过去了很久。他失神地喘息着,嘴唇润泽透亮,脸颊因缺氧而泛起迷醉的潮红。 黑羽快斗并不比他好过多少,湛蓝的眼底满是深沉的欲望,连呼吸都染上了几分灼热的潮湿。 天知道他是耗费了多少自制力才让自己停下来。 一是顾及他的身体,二是,他对自己的意志力其实也没有那么强大的信心,再继续下去,恐怕就停不下来了。 今天的天气并不很热,工藤新一摇下车窗,闭眼任凭清风打在面上,一点点散去两颊的红晕。 清晨的公路安安静静的,行人十分稀少。 黑羽快斗放慢了车速,不疾不徐地行驶在空荡的马路上。朝阳从地平在线升起,橙黄的光线照在车窗玻璃上,泛起粼粼的光。 “到了。” 工藤新一再睁开眼的时候,黑羽快斗已经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笑眼盈盈地看着他。 “还是……”他突然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吐出暧昧的气息,“新一想让我抱你上去?” “好啊。” 诶??? 已经准备好被推开的黑羽快斗瞬间呆住了,这个走向好像不太符合他的预期。 不不不,应该是完全大大地超出了他的预期。 工藤新一小猫似的打了个哈欠,声音懒懒的,还带着一丝困倦的沙哑,“我累了,你抱我上去吧。” 看着眼前伸手等着他抱的人,黑羽快斗只觉得心里鼓鼓囊囊的,什么抗拒本能欲擒故纵的钓鱼计划都抛到了九霄云外,一个弯身就将人抱了出来。 “最近好像总觉得很困。”工藤新一懒散地环着他的脖子,声音闷闷的。他这些天一天有12个小时都在睡觉,还总觉得睡不醒。 “宫野说是正常的。”黑羽快斗侧身推开车库的楼梯间,往二楼居住区走去,“有几味药有助眠的效果,等以后停药了就好了。” 工藤新一又不满地嘟囔了几声,人却在他怀里埋得更紧。 “新一。” 黑羽快斗站在二楼起居室的门口,突然停住了脚步,轻声唤起了他的名字。 “嗯?”工藤新一条件反射地闷哼了一声,连眼皮都懒得睁开。 “我们这样……像不像结婚啊。” 什么??? 工藤新一倏地睁大了眼睛,脸颊烫得冒烟,困意顿时烟消云散。 “听说,在西方,结婚的时候,新郎是要抱着新娘过门坎的。”黑羽快斗还嫌他不够窘迫似的继续补充着细节,眼里满是调侃的笑意。 你成天都想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工藤新一简直想一个爆栗把黑羽快斗的脑袋敲开,看看里面到底都装了些什么没用的废料。 而且,要结婚也是你当新娘才对吧!他忿忿不平地想。 那么高超的女装天赋不穿婚纱简直可惜了。 “放我下来。”他推了推黑羽快斗的肩膀,挣扎着想要从他怀里下来。 “来不及了。” 黑羽快斗轻掂了一下,惹得工藤新一下意识地将他环得更紧,抬脚跨过了门坎,径直往卧室走去。 走进卧室的一霎,两人都呆住了。 天花板上挂满了透明的气球,光线已经微弱到无法看清,每一个气球里都放着一朵蓝色的玫瑰,花瓣边缘已经变成卷曲的灰色,蔫蔫地耷拉着花枝。 这是? 工藤新一怔住了,目光错愕地看着这一堆……额,应该怎么说? 浪漫的尸体。 第79章 黑羽快斗懊恼地皱了一下眉头,拿衣服的时候慌慌张张塞了就跑,竟然完全忘了还有这一茬。 他把工藤新一轻轻放到床上,后者的目光却越过了他,愣愣地盯住天花板不放。 “别看了。”他抚上工藤新一的侧脸,试图唤回对方的注意力,“喜欢的话,我再帮你准备新的。” 工藤新一眨了眨眼,隐去眼底的湿意,转眸看着他,“是生日的时候……准备的吗?” “嗯。” “可是,”他垂下眼睫,语气都染上了几分落寞,“生日已经过了。” “没关系啊。”他轻柔地拢起垂散在耳边的发丝,“新一喜欢的话,我们补上好不好?” “愿望也可以补上吗?”他轻笑着抬眸,方才的落寞无迹可寻,反而透着一丝计划得逞的狡黠。 “当然。” 黑羽快斗嘴角轻翘地看着他,心里有些好笑。原来装出一副落寞失意的样子,就为了理所当然地补上一个生日愿望。 不过要说他演技真的很不错,怪不得当初装小孩也装得炉火纯青,难道是被有希子姐姐特训过的? “那新一都有什么愿望呢?” 工藤新一的眼珠滴溜着转了一圈,故作神秘地说道,“你帮我做个生日蛋糕,我就告诉你。” 有些孩子气的话让黑羽快斗不禁笑出了声,只觉得他这副样子真是可爱极了。 他知道工藤新一并不是一个会在乎生日或所谓仪式感的人,更别提什么生日蛋糕了,他甚至怀疑这个人以前会不会记得自己的生日。 他在乎这些,不过是因为自己在乎罢了。 “那你先睡一会儿。”他俯身在他眉心落下一个一触即分的吻,“我去买做蛋糕要用的材料。” “不要。”工藤新一摇摇头,拉着胳膊把人拽到了身边,眯着眼窝进他怀里蹭了两下,“你陪我躺一会儿,待会儿我们一起去买。” “好。” 拒绝工藤新一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黑羽快斗想。 怀里的温度像一束温煦的阳光,在心头点亮,煨出熨贴的暖意,然后顺着四肢百骸蔓延开来,连嵌入骨髓的冰冷都细致地点点驱散。 他现在提出什么要求,只怕自己都会一口答应的。合理的要求就合理地答应,不合理的要求也可以不合理地满足,连犹豫都念头都很难存活。 只是…… 这样他要什么时候才能看到名侦探死皮赖脸死缠烂打手段用尽的画面啊!!! 第39章 味道 黑羽快斗推着购物车,亦步亦趋地跟在工藤新一身后,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震惊和困惑。 前方的人步履轻快得几乎要哼起歌来,丝毫没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异常,一路疯狂扫荡着超市的货架。黑羽快斗甚至怀疑他往购物车里扔东西的时候,连是什么都没看清楚。 而且……这是甜食区啊?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都拿了些什么东西? 黑羽快斗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又往购物车里扔了一盒巧克力,算上前面的牛奶味抹茶味薄荷味和榛子味,这已经是第五盒了…… 加上各种各样的蛋糕蛋卷面包饼干甚至是可可粉,他合理怀疑,要么是他打算去看望某个嗜甜如命的学龄前儿童,要么是他被人夺舍了。 “新一……”眼见他又往车里扔了一罐可可粉,黑羽快斗终于按捺不住心里的犹疑,“你买这么多甜食干嘛?” “啊?” 听到问话的工藤新一茫然地回头,手里正抓着一盒奶油夹心饼干,“我没告诉你吗?” 黑羽快斗摇了摇头。 “兰早上发消息说她和园子刚好在这附近逛街,问我们回家了没有,方便的话想来探望一下。”说罢又无奈地耸耸肩,“还说会有两个亲戚家的小孩。” 原来是这样。 不过…… 黑羽快斗看向已经堆成小山的购物车,“这会不会也太多了……” 有吗? 工藤新一这才低头认真盘点了一番自己的杰作。不也就几袋面包几袋饼干几个蛋糕几罐可可粉几盒…… 好吧……好像确实有点多。 “我不知道他们喜欢吃什么呀。”工藤新一理直气壮地为自己的行为进行着辩解,“就只能每种口味都挑一个咯。” 好有道理。 黑羽快斗决定闭嘴点头微笑表示你说得都对。 怪不得就这几步路还非要开车出来,合着一开始就算好了他们拎不回去。 不过工藤新一还是收敛了自己的扫荡行径,终于在又拿了两盒生巧后离开了甜品区。 结果就是堆了一茶几的包裹,只有一袋是水果和蔬菜,其他的全是各式各样的甜品和零食。 “那两个孩子的家长可能会投诉我们的。”黑羽快斗不无惊叹地看着眼前的甜食快乐园。 如果是他小时候,爸妈和寺井爷爷一定会发飙,把东西全都没收,再限时定量供应。 “还好吧。”工藤新一正蹲在茶几前,埋头在一堆袋子里不知道翻找着什么,“可以带去学校和朋友一起分享嘛。” “找到了!” 他从一个袋子里扒拉出了三罐不同品牌的可可粉,看看这罐又瞧瞧那罐,甚至仔细地比对起了产品成分表,十分纠结的样子。 “不知道哪一个做巧克力蛋糕会比较好吃……” 第80章 “这个。”黑羽快斗伸手从背后绕过工藤新一的肩膀,点了点最右边的罐子。 工藤新一回身,仰头看着几乎将自己圈在怀里的黑羽快斗,眼里闪烁着一丝玩味,“快斗对可可粉也这么熟悉吗?” 额…… 黑羽快斗拿起选中的可可粉,直起身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学料理的时候做过几次。” 其实是因为自己曾经是热可可的狂热爱好者,黑羽快斗在心里默默补充道。 除了这几年新出的,市面上有过的可可粉他几乎全都试过。 “哦。”工藤新一显然也没有打算就这个话题追问下去,又从另一个袋子里拿出一盒牛奶,举在手里兴奋地晃了两下。 “那就开始做蛋糕吧!” 可是…… 黑羽快斗皱了皱眉,有些迟疑道:“真的要做巧克力的吗?” 他知道工藤新一本身就不爱吃甜腻的蛋糕,更别提是巧克力的了。 “我本来也吃不了多少。”工藤新一无所谓地摆摆手,起身道:“还是就着小孩子的口味做吧。” “但是……” 这可是你的生日蛋糕啊。 黑羽快斗还待反驳,就被工藤新一双手推着一点点往厨房挪动,边推还边嘟囔着,“好啦好啦,再不做就来不及了……” 或许自己这辈子已经没有任何挣扎的可能了。 不知道怎么就来到了电磁炉前开始搅拌玉米油和可可粉的黑羽快斗认命地想着,面前竖着一个ipad,上面是巧克力蛋糕的制作流程。 其实他不太会做巧克力蛋糕,当然大致流程是知道的,但是从来也没有做过。 爱吃的时候他并不怎么下厨,更别提烘焙了。后来开始学料理了,却再也没有吃过。 而且,他学料理都是随着工藤新一的口味来的,当然不会去学这种……一看就是名侦探永远都不会想要尝试的食物。 真是千算万算算不到还有给小孩子做蛋糕的一天。 黑羽快斗在内心衷心祈祷着自己不要翻车,尤其…… 旁边还有个人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新一要不先去休息一下?”黑羽快斗手里抓着一袋低筋面粉,偏头看着正趴在橱柜上兴味盎然地盯着他的工藤新一,语气颇有些无奈。 “这样很影响我发挥诶。” 那人翘起的嘴唇瞬间撇了下去,“快斗是嫌我碍事嘛……” 委屈的质问让黑羽快斗瞬间有些无措,赶忙磕磕巴巴地解释道,“不……不是……” 话音未落,刚刚还一脸委屈的人得意地挑了挑眼尾,嘴角的笑意压不住似的微微抿起,挑衅又张扬。 该死,他上哪儿学的这招。 黑羽快斗懊恼地垂下头,手腕轻摇,筛起了细密的面粉。 这次受伤后,工藤新一好像有点变了。 变得更直白,更狡黠,而且动不动就飙戏,还时常给他下套。 或许他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黑羽快斗不由得回想起五年前的江户川柯南。不仅喜欢飙戏,还十分热衷于导演事业,能下五层套绝不下四层,直套得犯罪嫌疑人头昏脑胀怎么落网的都不知道。 可是这样好可爱哦。 黑羽快斗有些完蛋地感叹道,全然不顾自己业已成为了他的终身套路对象。 下一秒,正筛着面粉的手腕突然抖了一下,完蛋的黑羽快斗更加完蛋了。 一双手贴着他的侧腰环了上来,脑袋没力气地搁在他的肩上,散碎的头发扫过脖颈,痒痒的,惹得黑羽快斗无意识地轻缩了一下。 “怎……怎么了?”他的气息有些不稳。 “你做你的。”工藤新一的声音懒懒的,像一只刚睡醒的树懒,“我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你大概是对帮忙有什么误解,黑羽快斗简直欲哭无泪,本就生疏的制作工艺此刻更是雪上加霜。 他定了定神,努力忽略紧贴在身后的热度,将注意力拉回蛋糕的身上。 好在工藤新一没有再做什么分散他注意力的事情,只是安安静静地环着他,让他的烘焙事业得以顺利进行,直到…… “只放这点糖吗?”温热的呼吸打在他的脖颈上,惹得心脏骤然失跳了几秒。 黑羽快斗讶异于他竟然知道这个含糖量相对于正常的巧克力蛋糕是少了一些,但是…… “你总得吃一点呀。”他偏头轻声道。 “我没关系。”腰间的桎梏突然松开,他径直抓上了黑羽快斗握着汤匙的手,咣当当又舀了几大匙白砂糖进去。 黑羽快斗呆滞了,这个含糖量可能是他五年前都会觉得有点偏甜的程度。 “名侦探……”他的嘴角有些抽搐,“你真的不是来故意捣乱的吗?” “不是啊。”落在耳边的声音相当无辜,“小孩子不都爱吃甜的吗?” 黑羽快斗发誓以后绝不让工藤新一再进厨房,不然自己多年苦练的厨艺可能会就此毁于一旦。 虽然过程不甚顺利,但黑羽快斗还是成功地做出了一个精美的蛋糕,算算刚好可以在晚餐前放凉上桌。 “她们说不过来了。”工藤新一双手搭在沙发靠背上,看着正打算去准备晚餐的黑羽快斗,手里的手机一晃一晃的。 “临时有点事,改天再过来。” 什么? 黑羽快斗震惊地回头,那他巧克力蛋糕不是白做了? 第81章 不对…… 他皱眉看着眼前趴在沙发上的人,澄亮的眼眸里藏着掩不住的狡黠和得意。 他已经猜出了工藤新一大概是在骗他,可又不太确定他具体想做什么,不过…… 黑羽快斗无奈又宠溺地低头笑了笑。既然他希望这是个惊喜,那他也乐于放任这个秘密继续隐藏下去。 轻风将窗帘卷起灵动的弧度,微弱的烛火轻轻摇曳着,一闪一闪的,恰似明灭的星光。 工藤新一闭着眼,双手交叉着握在胸前,像虔诚的教士,正在祝祷上帝的垂帘。 这或许是他24年来的第一个生日愿望。 虽然已经错过了正时,但他仍然自信,这个愿望一定可以实现。 他缓缓睁开眼,望向对面的黑羽快斗,烛火跳动在他湛蓝的眼底,像无垠的大海闪耀着细碎的波光。 因为这个愿望,并不需要命运的参与。 他吹灭了蜡烛,耀动的海面霎时平静了下来,温柔的月色缓缓升起,泛开朦胧的光晕。 “要尝一尝吗?”黑羽快斗切了一小瓣蛋糕放进他的盘子里,不失戏谑地调侃道,“试试你自己调出来的味道。” 工藤新一舀起一勺蛋糕,试探性地舔了一口,随即眉头紧皱着把勺子举得远远的,生怕再沾上一点似的。 “这也太甜了吧。”脸色苦得五官都纠结在一起。 黑羽快斗托着腮,十分不厚道地笑出了声,一副早知如此的样子,“早就跟你说了呀。” 工藤新一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轻笑,随即起身绕过桌子,抬脚跨坐在了他的腿上。 黑羽快斗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巧克力甜腻的味道已经在舌尖蔓延开来,浓郁的气息霎时传遍了整个口腔。 “那快斗觉得呢?” 工藤新一垂眸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藏着一丝计谋得逞的狡黠,手里抓着一个空空的勺子,搭在他肩上。 他像天使,洒下偏与他一人的光。 黑羽快斗突然意识到了他想做什么,酸胀的情绪在胸腔剧烈地澎湃开来,堵得他声音都在发颤。 “所以……”他沉吟良久,却捡了句最无关紧要的话,“新一早上果然是在骗我吗?” “我可没有骗你。” 工藤新一挑了挑眉,低头附在他耳边一字一顿地念出了三个他无比熟悉的字母。 “k、i、d。” 随即再次直起身,歪头在他脸颊上胡乱揉捏了几下,眼里堆满了笑意,“kid,不是小孩吗?” 久违的甜度在舌尖腻得有些发苦,压抑已久的嗜甜因子在体内疯狂叫嚣着,想要得到进一步的满足。 代替那个被他封存已久的黑羽快斗,妄图夺回这具身体的全部主权。 “一定很辛苦吧。” 见他一副恍恍惚惚,欲言又止的模样,工藤新一眼底泛起无言的心疼。指尖轻柔地拨开他额间的碎发,露出一双迷惘的眼睛。 “快斗明明那么爱吃甜食的一个人。” 辛苦吗? 其实黑羽快斗已经记不得了。 他从没有刻意做过什么,好像一切都只是在顺其自然。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换了口味,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改了个性,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模糊了自己。 “你……” 他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始终没能发出一句连贯的声音。 “快斗。” 工藤新一轻轻抬起他的下巴,认真地看着他,蓝宝石般的眼底流淌着璀璨的群星。 “不要去喜欢我喜欢的东西,也不要去喜欢那些你觉得自己应该喜欢的东西。” 字字都写着情深,句句都诉诸爱意。 “去喜欢那些黑羽快斗会喜欢的东西,那些你发自本能地爱着的东西,那些,你永远都会为之欣喜和战栗的东西。” 他低头吻上他的眉心,然后缓缓往下,点过挺翘的鼻梁,轻咬住轻薄的唇瓣,猫抓似的舔舐着。 “快斗可以帮我实现这个愿望吗?” 灵巧的舌尖将他卷入了一场蜜糖的大雨,连眼底都染上了淋漓的湿意。滚烫的手掌覆上腰侧,温柔地摩挲着,惹得白皙的肌肤透出靡丽的薄红。 “好。” 他们额头相抵,呼吸相错,心脏跳动着相同的韵律,流动的眼底辉映着彼此的色彩。 是天空和深海,在缠绵地相爱。 “只希望名侦探,到时候不要嫌巧克力太过甜腻。” 工藤新一轻笑着环住他的脖颈,重又吻了上去。 “我已经开始有点喜欢这个味道了。” 第40章 群聊 从那之后,每天早晨,屋子里都飘荡着热可可的香气。 甜得人心尖发腻。 他们又回到了和之前一样平静的生活。除了黑羽快斗对他的身体更紧张了些;对他耗费脑神经的行为控制得更严密了些;以及,被宫野叫去的次数更多了一些。 说是为了给他进行医护技能培训。 其实工藤新一觉得黑羽快斗完全不需要进行什么培训,他现在直接去医院应聘,说不定都能高分录取。 但黑羽快斗坚持要去,他便也没有反对,甚至有一丝窃喜。 终于没人每隔三五十分钟就来把自己看得津津有味的侦探小说从手里抽走了。 谁懂剧情刚刚进入高潮就被人为卡断的痛苦啊!!! 第82章 然而黑羽快斗早料到了他的心思似的,每次出门都会提前备好一大盘水果,放在楼上冰箱里,嘱咐他记得按时去吃。 他大部分时候是记得的,但偶尔故事过于精彩,他也会沉迷其中忘了时间。等到黑羽快斗回来,发现冰箱里的水果纹丝未动,他就知道这人一定又没按时休息。 “名侦探。” 他神色严肃地把手机卡到书页中间,聊天界面里赫然显示着这样一段对话。 【新一新一,到休息时间啦!记得吃水果哦!】 【知道啦,我现在就去。】 【晚上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回家的时候顺便买回来。】 【咖喱吧。】 【好的哦!】 自知理亏的工藤新一终于将视线从书页上挪开,不好意思地抬头看着他,讪讪一笑。 “名侦探又骗我。”眼前的人好似受了什么大委屈似的,眼神都透着一股幽怨。 其实工藤新一觉得这一切都是可以狡辩的。他当时正看到兴头上,能分出几秒钟回消息真的已经很不错了! 但显然,面对黑羽快斗,有比狡辩更简单的处理方式。 “我错了好不好。” 他将书合上搁在一边,讨好似的吻了吻黑羽快斗下撇的嘴角,眉眼笑得弯弯的,“我保证下次不会了。” 效果立竿见影。 黑羽快斗下撇的嘴角压不住似地抽动着,不自觉地上扬,又偏想维持住一副生气时的凛然模样。 终于在片刻的挣扎后化作一声妥协的叹息。 “新一就会欺负我。” “欸?” 招式得逞的工藤新一装出一副天真无辜的样子,明知故问地偏头笑道:“快斗不让欺负吗?” 而他能怎样回答呢? 当爱已溢满心底,柔情都无处安放。 “让的。” 他倾身吻了上去,清清浅浅的。好似微风拂过阳光,细雨润泽大地,初春的霜雪涓然而化。 半合的书本从座椅上滑落,手机砸在地毯上,撞出沉闷的声响。 “一辈子都让的。” 黑羽快斗如是说。 然后果断把短信这种极易作弊监督失效的提醒方式换成了通话,不缠着他东拉西扯聊够十五分钟是决不挂断的。 这样的日子可真好。 工藤新一站在卧室门口,没来由地感叹道。 窗边红色的躺椅上坐着他倾心相爱的恋人,月色的余韵在纯白的衣衫上晕染开来,衬着背影静默,平添萧索。 他实在很适合白色。 或许黑羽快斗也看出他对纯白衣衫的偏爱,给他添置的衣服大半都是款式简单的白色。 这实在是一种浪漫的误会。 他只是在白色的月光下,爱上了一个白衣胜雪的人。 黑羽快斗向来对他的气息十分敏锐,此刻却始终低垂着头,手里忙碌着什么似的,并没发觉他的靠近。 他赤脚踩在地毯上,走进那簇温柔的月光。 “在看什么?” 一双手突然蒙上了黑羽快斗的眼睛,刚刚还严肃到绷成一条直线的嘴角瞬间翘起。 那一丝清冷也消散了,空气中渗出蜜样的甜来。 “高中的班级群里在组织聚会。”他眨了眨眼,细密的睫毛扫得工藤新一手心发痒,“我正回复呢。” 诶? 工藤新一松开了手,顺势环在黑羽快斗的脖颈上,好奇地抽出手机,只见对话框里躺着半句未写完的话。 【我就不去了,以后有机会再】 “你不去吗?”他疑惑地问道。 “不去。” 黑羽快斗转过身,一手圈住他的腰,一手横在膝弯处,将人径直抱起,横放着揽在身前。 “为什么?” 他只是笑了笑,却没有答话。工藤新一也没有追问,倚在他怀里翻阅起了群聊里的消息。 看上去快斗的高中同学感情维系得相当好,毕业这么多年,群里依旧十分活跃。 不断上滑的手指突然顿住,有人提起了快斗。 【快斗今年又不来吗?】 【应该是吧。】 所以,他从来都不参加同学聚会吗? 难道是和高中同学关系不好? 不会啊。以快斗的个性,到哪里都应该很受欢迎才是。而且,中森警官的女儿不是应该也在…… 等等,这个人的名字…… 工藤新一的注意力被新跳出来的昵称吸引住了。 福尔摩斯激推??? 真有眼光。 他不禁点开了那个人的头像,果然是一张福尔摩斯带着棒球帽的图片。 “那是白马。”注意到他动作的黑羽快斗探头往屏幕上看了一眼,轻笑着解释道。 “你们高中也是同学吗?”他都没有听快斗提起过,他实在很少谈论自己的高中生活。 “嗯。”他偏头想了想,似是在回忆那时的场景,半真半假地抱怨着,“那时候真是被他烦得不行。” 想着黑羽快斗晚上和警方斗智斗勇,白天还要面对白马探的围追堵截,工藤新一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样的高中生活可真是……紧张又刺激。 可是…… 工藤新一眼里闪过一丝困惑,“为什么不想去同学聚会呢?” 那五年也就罢了,为什么现在还是不愿意参加呢? 第83章 黑羽快斗嘴角维持着浅浅的弧度,拨弄起他鬓角的碎发,“之前是不想去。至于现在……” 眼里的笑意有些微的凝滞,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我其实已经不太知道要怎么和他们相处了。” 高中时代已经离开太久了,久得他早已记不清那里到底是什么模样。 工藤新一定定看着他,随即眼波一转,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敲打起来。 “你要发什么?” 黑羽快斗诧异地握住他的手腕,将屏幕翻到自己能看清的角度。 工藤新一的手速很快,一条来自【黑羽快斗】的消息已经发到了不断滚动的群聊中。 【允许带家属吗?】 “你怎么连昵称都没有呀?”工藤新一鼻头嫌弃地轻皱了一下。 本来是有的,黑羽快斗想。 但那已经不重要了。 至少,这一刻,有更重要的事情,占据了他的神经。 “新一……” 他的声音骤然沉了下来,拨弄着鬓发的手移到了耳后,指腹在耳廓上暧昧不明地来回摩挲。 “新一想做我的家属吗?” 听到问话的工藤新一佯装不解地抬眸反问道:“我现在不是吗?” “还是……”他笑意盈盈地环上黑羽快斗的脖颈,眼里跳动着调皮的光彩,“快斗不想认我这个哥哥?” 澄澈的眼底逐渐升腾起汹涌的欲望,连月色都遮断。湛蓝的海域幽深如墨,似要将他吞噬般,卷起巨大的海潮。 “自然是认的。”低哑的声音都染上了几分夏日的闷湿。 霎时,天旋地转。 工藤新一被打横抱起,赤裸的双脚悬在半空,一荡一荡的。他惊得手下一松,可怜的手机再次重重砸进了地毯。 直到被压进被褥里,他才后知后觉地慌乱起来。 慌乱,又有些隐秘的期待。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做过了。 年轻的情人对这种事总是食髓知味,可因着他身体的缘故,黑羽快斗总会在事情不可收拾之前停下来。 他固然不好受,自己却也早被撩拨得心驰意动,却又羞于开口挽留。 “哥哥……”灼热的气息钻进耳朵,刺挠着耳膜发痒,“可以吗?” “别这样叫我……”他侧过脸,半埋进蓬松的枕里,浑身都因这个称呼羞耻得发红。 “为什么呢?”细密的吻落在耳侧,语气失落如丧家的弃犬,“哥哥不想认我了吗?” “不……不是……” 即便是这样堪称窘迫的场景,工藤新一仍下意识地安抚着黑羽快斗的情绪,哪怕只是伪装的落寞。 他这样心软,却招惹来变本加厉的逼迫。 “不是的意思,是不可以吗?” 分明是故意曲解他的意思!!! 工藤新一回头,忿忿地瞪着他。铺满水雾的眼底让怒意烧得更为透亮,映照着眼尾的春色艳丽非常。 似是决心要将这场诱供进行到底,誓要勾出他的隐匿之深的欲求。黑羽快斗可怜兮兮地耷拉着脑袋,作势就要离开。 “不可以的话,那就算了吧。” 这个人简直得寸进尺!!! 工藤新一眼底的怒意更盛,好似将周围的桃花都烧燃了。 他扯住白色的衣角将人一把拽了回来,语气发狠地威胁道:“你敢走一个试试!” 黑羽快斗自然是不敢的。 他强压着上扬的嘴角,分明心里乐开了一朵又一朵的烟花,嘴里还状似不满地嘟囔着。 “哥哥可真难伺候。” 他嘴上还在抱怨,手却已经诚实地摸进了上衣的衣摆。 或许他是一张琴,正在被人弹拨抚弄,又或是一把弓,在外力下绷出圆润的弧度。又或许,他只是一汪水,融在大海里,随着海浪浮沉飘荡,连轮廓都不再分明。 他听不到自己的呻吟,耳边只有海浪拍打过岩石的声音。 和一声声或沙哑,或粘腻,或渴求,或缱绻的“哥哥”。 或许是发现他对这个称呼格外敏感,每次听到腰肢都会不自觉地轻颤,黑羽快斗今夜的话也格外多了起来。 “哥哥,这样舒服吗……还是这样?” “哥哥可以看着我吗?我想看着哥哥的眼睛。” “哥哥会丢下我吗?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哥哥。” “哥哥一辈子都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哥哥……” “哥哥……” “哥哥……” 别叫了。 工藤新一无力地张了张嘴,想让他停下来,却只发出几声细碎的吟哦。 过度的快感让他的神智都在涣散。他出神地望着天花板,灵魂胡乱漂浮着,任凭身上的人将他领往五感的极乐。 大脑一霎空白,思绪漫无边际。 如果我们生在一个更为普通的家庭,如果我们早知彼此的关系,如果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我们还会相爱吗? 他失焦的目光缓缓移向那张汗湿的脸庞,湛蓝的眼睛正无限眷恋地凝视着自己,瞳孔都浸润出情欲的颜色。 会的吧。 他抬起酸软的手臂,将黏在额间的湿发轻轻挑起,一根根拢到耳后。 他实在想象不出,这世上除了黑羽快斗,他还能爱上旁的什么人。 即便以上所有的如果都不是如果,他想,他还是会爱上他的。 第84章 背弃世俗也好,担负骂名也罢。 唯一的差别或许只是,他能再多爱他十几年。陪伴他,在人生每个重要的节点。 眼前的面容渐渐放大,唇上落下一个温存的吻,将他柔柔地包裹起来,像躺在一块蓬松的棉花糖里。 他们是注定要相爱的。 无论在哪一个时空。 夜色逐渐走向静谧,而江古田高中b班的群聊里正人声鼎沸、热火朝天。 【家属???什么家属?】 【黑羽快斗居然冒泡了?不会是被盗号了吧!】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青色小飞鱼 青子你知道吗?】 【青色小飞鱼:我不知道啊……我们很久没有联系了。】 【靠!黑羽快斗竟然有女朋友了吗?】 【哪路神仙啊居然能收了这个神通!】 【路西法之光:也不一定是女朋友哦~】 【???不是女朋友?总不能是带他妈来吧?】 【说不定带他姐姐呢?】 【青色小飞鱼:快斗好像没有兄弟姐妹欸。】 【就是就是,肯定是女朋友!】 【红子的意思,可能是……不一定是“女”朋友。】 【???】 【???】 【???】 【路西法之光:bingo!】 【不会吧……】 【开玩笑的吧……】 【要说是黑羽的话……好像也不奇怪?】 【红子是知道什么内幕吗?】 【路西法之光:这个世界上没有我撩不动的男人!如果有,那一定是性别不对!】 【你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 【青色小飞鱼:这个理由……是不是草率了一点(汗)】 【当事人呢?怎么扔个炸弹就隐身了啊!】 【对啊!@黑羽快斗人呢人呢!快出来满足一下群众的好奇心!】 【@黑羽快斗】 【@黑羽快斗】 【@黑羽快斗】 【@黑羽快斗】 【……】 【福尔摩斯激推:可能……找家属去了吧……】 【众人:靠!!!】 第41章 聚会 红色的轿车停在斑马线前,穿着校服的学生成群结队地从车前穿过,夕阳洒在他们年轻的面庞上,映照出满是青春的朝气, 正是学生散学的时间。 黑羽快斗侧过头,透过车窗打量起这个自己暌违已久的校园。教学楼的玻璃窗洁净如初,砖红色的石墙却好似更旧了些,脱落出石灰色的痕迹。 从前他也是这样的吧。 和同学们簇拥着走出校门,和青子一起结伴回家。书包懒散地搭在背上,踩在夕阳的光影里,时光都拉得绵长。 除了潘多拉的下落,每天最大的烦恼大概就是——下一次要用怎样的魔术,才能让身边这个好奇心比猫还旺盛的侦探,既惊喜,又赞叹呢? “这里就是快斗从前读书的地方吗?” 五年过去了,侦探的好奇心丝毫未减,连安全带都不能让他乖乖靠在座椅上,探头探脑地越过黑羽快斗向外张望着。 “是啊。” 直行的绿灯亮起,黑羽快斗拉着工藤新一的胳膊将人按回座椅上,缓缓踩动了油门。 “很久没回来了。” 组织聚会的人大概也是个仪式感颇强的人,从高中毕业后的那场散伙饭开始,一直都是定在同一家餐厅,甚至连包厢都没有换过。 当然,也可能是个强迫症深入骨髓的人。 餐厅离学校很近,约莫两三分钟就到了。高中时他们偶尔也会来这里,只是一般都待在大厅,二楼的包厢,他倒还是第一次进。 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之前听白马说能参加的人一年比一年少,到去年已经不足一半了。 服务员领着他们走上楼梯,穿过一小节走廊,停在了一扇木质的双推门前。 今年应该更少了吧?黑羽快斗自顾自想着。 然而…… 大门缓缓推开,黑羽快斗瞬间倒吸了一口冷气。 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他们,有惊喜、有诧异、或探究、或好奇……如果视线有声音,那么这里嘈杂得像是塞满了一屋子的喜鹊。 怎么这么多人…… 黑羽快斗大脑有点宕机,下意识将工藤新一的手握得更紧,生怕吵到他似的。如果他的数学水平没有开着米格25向后一路狂奔的话,这是全班都到齐了? “哟,主角终于到了。” 白马探对这一幕早有预料,率先打破了这场沉默的对视,迎上前去将略显呆滞的两人拉进了房间。 不是说这些年都凑不齐人的吗??? 黑羽快斗朝白马探瞪了一眼。这个人信誓旦旦地告诉他这次最多能来十三四个人,能凑齐一桌就不错了。 收到眼神质问的白马探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 扔了多大一颗深水炸弹你自己不知道? 不过他也确实没想到人能到得这么齐,本来以为只是会比往年略多一点。现在看来……只能说八卦果然是人类的第一生产力。 何况还是黑羽快斗的八卦? “要不……大家先坐吧?”中森青子小声地提议道。 没关系,落座后的黑羽快斗在内心反复默念。 虽然人稍微多了一点,场面比预想的尴尬了一点,但他可是扑克脸小王子,这点小场面怎么可能难得住他? 第85章 他深吸了一口气,扯出一个标准的黑羽快斗式笑容,“大家……” 打招呼的话倏地僵在嘴边,他突然意识到……大家的关注点并不在他的身上,所有的视线都落在了…… 他转头看向身旁的工藤新一,只见那人面色平静,一派从容,如果……他伸手握住他局促的指尖,忽略这双誓要将衣角拧成麻花的手的话。 “咳咳咳……”他突然大声咳嗽了几下,终于短暂地将众人的注意力移到了自己身上。 “介绍一下,”他往工藤新一的方向微微侧身,眉眼得意地挑起,嘴角是压不住的张扬,“工藤新一。” 好似在向全世界炫耀。 “我男朋友。” “大家好。”工藤新一轻轻颔首,温柔一笑,脸上不自觉透出淡淡的薄粉。 安静的包厢瞬间嘈杂起来。 同学a:“工藤新一?是那个高中生侦探工藤新一吗?” 同学b:“应该只是同名吧,不是说五年前突然消失了吗?” 同学c:“可是我见过他照片欸,当时不就说和快斗长得很像吗?” “是我。”面对众人的好奇,工藤新一面带微笑地一一解释道,“五年前有些私事,所以出国了,最近才回来。” 同学a:“原来是这样啊!” 大门时不时地推开,精致的餐盘一个接着一个出现在桌面上。然而大家却对这满桌的美味视若无睹——大概除了黑羽快斗,小泉红子和白马探,一直围着工藤新一东问一句,西问一句。 至于为什么不问黑羽快斗? 呵,从这个混世小魔王嘴里能听到一句实话? “我说你们这群男生能不能问重点啊!” 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女孩子再也忍受不了这群八卦都八卦不到点上的人,然后眼睛亮亮地转向工藤新一的方向,“工藤君这么温柔的人,是怎么被黑羽骗到手的啊!” “喂喂!”安静剥虾的黑羽快斗一听这话瞬间不乐意了,“桃井同学请你注意措辞好不好!!!” 虽然是没少骗啦……但怪盗和侦探之间的事那能叫骗吗?那叫打情骂俏你追我赶你情我愿的情趣好不好? “好啦好啦,”桃井惠子翻了一个白眼,不情不愿地换了一副说辞,“那工藤君是怎么喜欢上黑羽的呀?” 这个问题好! 黑羽快斗在心里疯狂给桃井惠子点赞,他还真没问过名侦探是什么时候动心的呢。 “这个啊。” 工藤新一偏头沉吟了片刻,眼睛透过人群望向飘渺的远方,好似在思考一个极重要的问题。 黑羽快斗的耳朵竖得尖尖的,心跳骤然加速,连手上剥虾的动作都顾不上了。 只见他收回视线,无奈地耸肩一笑,“他把我拐到了国外,还拿走了护照。我一个人都不认识,只好喜欢他了呀。” 剥开一半的虾仁刷地一声掉进了碗里。 “名……名侦探……”过分出乎意料的答案让一向伶牙俐齿的黑羽快斗都磕巴了起来。 “哪里不对吗?”他不解地回眸看着他,困惑的眼底闪过一丝恶作剧似的狡黠。 黑羽快斗噎住了。 好像也确实没有哪里不对…… 但你这个表述很容易让人误会啊喂!谁知道这群八卦的人脑子里会脑补些什么霸道强制爱的斯德哥尔摩剧本…… 等等? 黑羽快斗脑海里的剧情已经不受控制地发散开来,并觉得好像也不错的样子? “黑羽快斗!你还说不是骗!!!”桃井惠子愤怒的质问将他从旖旎又有点犯罪的幻想中拉了出来。 “快斗!”中森青子同样义愤填膺地控诉道,“你怎么能对工藤君做这种事呢?控制人身自由是犯法的!!!” 啊糟糕,黑羽快斗仰天长叹道。 他的形象啊!!! 虽然他在高中这群人眼里本身也不是什么高大伟岸的形象,但拐卖少男这个罪名也还是太超过了啊! 他一脸委屈地看着工藤新一,眼神里写满了怨念,好似在说,“名侦探,你怎么赔我?” “抱歉抱歉。”工藤新一无辜地眨眨眼,用意念隔空回复道,“可我说的是实话嘛。” 但快斗的形象还是要维护一下的。 工藤新一清咳了一声,正打算解释自己刚刚只是开个玩笑,是两人出国的时候闹着玩的。 一直埋头吃菜的小泉红子突然出声,对着工藤新一的位置托腮轻笑道:“工藤君我跟你讲哦,你千万不要被他骗了,他高中的时候收过可多情书了!” “喂!”黑羽快斗瞬间瞪大了眼睛,跳脚反驳道,“我哪有?” “明明就有!” “有的有的。” “我记得也很多。” “……” 此起彼伏的认同声将黑羽快斗的反驳衬得格外苍白无力。 “我一封都没看过……”黑羽快斗小声地辩白着,声音都委屈得软糯起来。 “看来是真的收了很多啊。”工藤新一似笑非笑地斜睨着他,“快斗果然很受欢迎呢。” “大学也很多。”一直沉默的白马探突然补刀。 白马探!!! 黑羽快斗眼里窜起愤怒的小火苗,恨不得一道惊雷过去把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假洋鬼子劈回英吉利海峡! “还有还有!他还喜欢到处送花给好看的女孩子。” 第86章 你们放过我吧!!! 黑羽快斗欲哭无泪,这场聚会显然已经变成了他的揭底大会。再这样下去连他逃过几次课睡过几次觉破坏过多少公物都快被扒出来了。 好歹同学一场啊!就不能嘴下留情吗??? “是哦。”工藤新一却对这个被风流浪子骗得团团转的无辜少男的角色十分满意,演得分外投入,“我好像也见过几次。” “什么?”中森青子更替工藤新一不平了,“快斗你居然当着工藤君的面给别的女生送花?” 爸爸不是说工藤君是个很厉害的侦探吗? 难道侦探也会恋爱脑??? 黑羽快斗觉得自己跳进太平洋也洗不清这一身的渣男嫌疑了,干脆果断地放弃了解释。 “没办法呀。”他突然换了声线,眉目忧郁地低垂着,“谁让新一总是拒绝我的花,还说让我随便送谁,反正不要让他看见。” 怅然的语气十足落寞,“我一赌气,就随手送给别人了。” 余光扫向工藤新一震惊的表情,嘴角不禁得意地想翘起,又艰难地生生压下。 演戏他可是专业的! “诶,是吗?”中森青子的声音突然软了下来,暗恋而不得的话,赌气好像也是可以理解的。 “是呀。”黑羽快斗继续动情地倾诉着,“我邀请他出国玩,他每次都说有事,我才骗他去的。” 湛蓝的眼尾似乎都能看到几滴晶莹的泪花,“我只是想为自己多年的暗恋做一个有仪式感的告别而已。” 原来快斗暗恋得这么辛苦吗?中森青子不禁又有点为自己的青梅竹马心疼起来。 怪不得他这些年变化那么大,难道是情场受伤导致性情大变? 好像很有道理诶!!! “那工藤君你就原谅他吧。”想到这里,中森青子瞬间转换了阵营,帮着黑羽快斗解释起来,“我作证,其实那些情书他都没有看的。” “对呀对呀!”终于得到支持的黑羽快斗顺着杆子爬得飞快,“新一再不原谅我我就只能去跪搓……啊!” 脚上突然被狠狠踩了一脚,面前的人正眼带威胁地瞪着他。 “你给我适可而止!” 白马探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终于读懂了服部平次那条短信的意思。 离那对没羞没臊的情侣远一点!!! 第42章 聚会2 之后的黑羽快斗仿佛解除了某种封印般,也不管别人是不是在问他,一律抢过话头,伶牙俐齿,谁来堵谁。 “工藤君,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啊?”中森青子好奇地问道。高中完全没听快斗提起过,应该是毕业后认识的吧? 黑羽快斗手上一刻不得闲地填充着工藤新一的饭碗,半真半假但听着很假的胡话张口就来。 “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天台燃起绚丽的烟火,我踏着七彩祥云从天而降,被路过的丘比特一箭正中眉心,然后……” “没问你!”桃井惠子嫌弃地翻了一个白眼,打断了黑羽快斗漫无边际的瞎侃,“真不知道工藤君到底喜欢你什么?” “当然是喜欢我风流倜傥英俊潇洒阳光开朗活泼可爱最重要的是体力持久腰腹……哎呦!” 一直埋头苦吃但碗里就跟聚宝盆一样永远塞得满满当当的工藤新一突然一个胳膊肘朝黑羽快斗怼了过去。不知是生气还是羞恼,耳尖微微有些发红,铜铃似的眼睛里充斥着警告的意味。 “工藤君,”小泉红子玩味地看着他们,指尖一圈一圈地绕着红色的发尾,“他是不是经常这样惹你生气啊?” “喂喂!”黑羽快斗这可不开心了,“你这个魔女不要唯恐天下不乱好不好?我怎么可能惹新一生气呢,我可是……” “是有一点。”一直沉默的工藤新一突然出声。 黑羽快斗瞬间蔫儿了下去,嚣张的气焰压在下撇的嘴角里,一副想要辩驳又不敢反对的样子。 “那工藤君最后都是怎么消气的呀?”桃井惠子眼里闪出兴奋的光芒,对一切可能让黑羽快斗吃瘪的事她都很有兴趣。 或者应该说,对于让黑羽快斗吃瘪这件事,全班都很感兴趣。 “会让黑羽负荆请罪吗?” “那必须的呀!直接把他拉黑一个月。” “一个月太短了,至少三个月吧。” “赶出房门,不让他上床!” “太保守了,直接离家出走吧!去找一个八块腹肌的混血大帅哥合租,气死他!” “喂喂!”黑羽快斗恨恨地看着这群不盼他一点好还馊主意一箩筐的损友们,后槽牙都快咬碎了,“我说你们……” “不会。”工藤新一再次截断了他的话,神色淡定地摇了摇头,态度十足大气,“我不记仇的。” 等人负荆请罪算什么本事?工藤新一表示不能理解,有什么仇是当场报不了的吗? 空气凝固了一秒,包厢里爆发出无声的尖叫。 全体女生:工藤君真的好温柔啊啊啊!!! 全体男生:靠!黑羽这家伙怎么这么好命? 大概只有黑羽快斗自己才知道,工藤新一所谓的不记仇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他不介意负荆请罪的!真的! 背个荆条不比被一路火花带闪电地炸到桥底下,或是被核弹足球一脚踹出屋子再被全体警察在林子里追杀一整夜轻松多了??? 第87章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大家的八卦热情冷却了不少,无人问津的美食终于重获青睐。 而一直被黑羽快斗饱和式投喂的工藤新一早就饱了,懒懒地靠在座椅上,饶有兴味地偏头看着黑羽快斗一边吃东西,一边嘴上不饶人地挡下一个又一个想要继续八卦的人,唇枪舌剑,毫不留情。 他几乎能想象,高中时的快斗是怎样一副肆意又张扬的模样。 是他曾透过假面窥伺到一点残影,却在命运的磋磨下失于掌心的明媚。是在五年的光阴里日渐消磨,散成泥沙,又在他手里点点凝聚,终于重焕生机的鲜活。 不知是不是门窗都紧闭着,让工藤新一的胸口有些发闷,脑袋也晕乎乎的。 “我去趟卫生间。”他将椅子往后推了推,附在黑羽快斗耳边说道。 “我陪你去!”黑羽快斗赶忙放下筷子,也不管自己嘴里还嚼着东西,跟着就要起身。 “你坐下!”然后被工藤新一一个眼刀瞪了回去。 “哦……” 黑羽快斗顿时觉得饭也不香了气也不顺了椅子也不舒服了,连怼人都提不起什么兴致。 “快斗,”中森青子嘴角轻挑地看着黑羽快斗跟个猴子似的移来动去,仿佛屁股下面不是椅子而是钢针,搞笑中透着一股子滑稽,“想去就去呀。” “他会骂我的。”他闷闷不乐地扒拉着碗里的米粒。 “没想到快斗才是那个恋爱脑啊。”青子表示对不起工藤君我误会你了,黑羽快斗这样子看起来才更像是被拿捏死的那一个,“小时候完全看不出来呢。” 没想到快斗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的,中森青子想。 她有些新奇,又觉得宽慰。 真是很久很久,没有见过这么生动的快斗了呢。生动到,连五年的疏离都冲淡了不少。 “我可不是恋爱脑。” 黑羽快斗不满地反驳了这种庸俗且普适的说法,并在心里颇为骄傲地补充道——他明明是工藤新一脑。 中森青子却只当他是在嘴硬,“说真的,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呀,高中毕业吗?” “高二认识的。”面对中森青子,他没有再继续插科打诨,老老实实交代了准确的时间线。 “这么早!”她有些讶异地张大了眼睛。 她一直以为,至少在快斗生那场大病之前,自己对这个青梅竹马是了如指掌的。现在看来,或许在更早的时候,他们之间就有了隔阂和秘密,只是她后知后觉,从来没有发现。 “嗯。”黑羽快斗抱歉地看着他。不管怎么说,他确实瞒了她一件很重要的事,而且看上去,中森警官到现在也没告诉她。 “这件事一两句话也很难说清。总之,后来出了一些意外,我们失去了联系。” “诶?”善良的青子已经在脑海里勾勒出了一个完整的虐恋情深破镜重圆的故事,眉头都伤感地微微蹙起,“所以快斗才变得那么不开心吗?” 黑羽快斗偏头沉思了片刻,随即眉目疏朗地一笑,“算是吧。” 他突然发现,再想起那些日子,好像也没有那么痛苦了。反而生出一种恍若前生的飘渺感,连存在过的证据都惹人怀疑。 不过名侦探是不是也去得太久了些?黑羽快斗第一百零一次瞟向腕上的手表,几乎要将他离开的时间精确到毫秒了。 “我出去看看。”他终归还是坐不住,朝青子微微颔首,起身离开了包厢。 中森青子点点头以示响应,视线不经意落在他的餐盘上,吃了一半的提拉米苏安静地躺在上面,旁边斜插着一根小巧的勺子。 她抬头看向黑羽快斗离开的背影,视线突然有些模糊。 太好了。 她心里没来由地不断重复着这三个字,一遍,再一遍。 他终于回来了。 工藤新一并没有去卫生间,只是趴在走廊的栏杆上透气。要是告诉黑羽快斗自己头晕气闷的话,这个人说不定会直接拉着他回家的。 好不容易才和高中同学聚一次,他可不想做那个扫兴的人。 “没想到还真给他等到了。” 他诧异地回头,白马探不知什么时候也离开了包厢,正双手环抱着站在他的身后,语带轻佻地打趣道:“我还以为他要当一辈子望夫石了。” “是白马啊。”他眉目松弛下来,眼尾的笑意轻轻柔柔的,“你怎么也出来了。” “空调有点闷,出来透透气。” 他松开手,走到工藤新一身边,小臂搭在栏杆上,端着餐盘的身影在楼下大堂里忙碌地穿梭。 “他看上去好多了。” “嗯。”工藤新一含糊应了一声,指尖在木色的栏杆上掐起又松开,“那时候……他很糟糕吗?” “没有。”白马探摇了摇头,如实回道,“还算正常,甚至可以说非常正常……如果忽略他是黑羽快斗的话。” 工藤新一神色黯了黯,他不知道这到底算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 “不过现在想想,这对我倒是一件好事。” 好事? 他不解地转头,只见白马探好似扔下了什么沉重的包袱似的,神情愉悦,一派轻松,倒真有几分庆幸的模样。 “跟黑羽快斗和服部平次在一个宿舍生活四年,可能会疯掉的。”白马探无奈地摊手,“你不在的话,大概没人管得住这两人了。” 第88章 实际就现在这样他也被骚扰得不轻,有时候他甚至怀疑自己对工藤新一的怀念不比另外两人差多少。 尤其是被服部平次缠着pk比试的时候。 工藤新一脑补了一下黑羽快斗和服部平次三天上桌五天拔剑的画面,扑哧笑了出来。如果成真的话,那大概会是全东大,哦不,全日本最鸡飞狗跳的宿舍了吧。 “多谢。”他偏头看着白马探,心知对方是有意安慰自己。 “我是真心的。”白马探耸耸肩,转过身背靠在栏杆上。 他是真心觉得服部平次很吵,没有工藤新一化的黑羽快斗更吵。 “不止是这个。”他垂眸看着楼下,没有再解释什么。 “那就更不必了。”白马探侧头轻笑,“毕竟我们也是朋友。” “新一!” 下一秒,他口中的朋友就从包厢里蹦了出来,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工藤新一身边,拉着他的胳膊黏黏腻腻地发问,“你怎么在这儿啊?” “刚好遇到白马,就聊了一会儿。”工藤新一回身侧倚在栏杆上,对着白马探的位置轻笑了笑。 “哦。”黑羽快斗揽住他的肩膀,一副刚刚才发现白马探的样子,眼神里写满了警惕,“你们在聊什么?” 这个假洋鬼子不会又在揭他短吧? 老天爷放过他吧他在名侦探心目中的完美形象(真的有过吗?)都快让这个同学聚会损没了! 看着满脸戒备的黑羽快斗,白马探突然很想把刚刚的话咽回去,然后再把工藤新一的感谢捡回来。 这人爱谁管谁管吧,离他越远越好! “哦,没聊什么。”白马探靠在栏杆上,半仰着头,状若随意地说道,“只是刚好跟工藤聊到,某些人上课睡觉,连目的地都没听清楚,就参加了周六的班级活动,结果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进的是……” “白马探!!!”黑羽快斗倏地瞪大了眼睛,急忙喝止了他这种不骂人但揭短的损友行为。 但一个合格的损友是绝不会在这种时候住口的。 “海……” “听说最近福尔摩斯出了一个限量款周边。”黑羽快斗咬咬牙,果断决定破财消灾,“好像挺难抢的。” “yi……” “买两个好像还有赠礼。”黑羽快斗继续加码。 “啊。”白马探终于收了声,满意地看着黑羽快斗一脸肉痛的表情,“时间太久,我好像忘了。” 该死!黑羽快斗气得五官都要皱起来了。 他明明是准备买来给名侦探一个惊喜的!限量100份呢,好难抢的!!! 现在他居然要抢四份?这是上天故意考验他手腕的恢复程度吗? 终于成功让黑羽快斗吃瘪的白马探此刻心情颇好,连带着胃口都好了起来。 这人高中的时候天不怕地不怕的,完全没人治得住,到大学又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这下可终于有人收了这个妖孽了。 “我先回了。”他摆摆手,脚步轻快地回了包厢。 留下黑羽快斗忐忑而凌乱。 也不知道名侦探猜出来没有?虽然其实怕鱼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何况他现在看到鱼也不会有什么反应了。 但尖叫着跳到一个七岁小女孩身后实在是有点过于丢脸了啊! 这种黑历史还是值得花两个限量款去收买的!!! “新一……”黑羽快斗吞吞吐吐地开了口,心里盘算着到底怎么编才能这段故事比较有可信度。 “进去吧。” 诶? 工藤新一好似完全没有刨根问底的打算,拉着他的手径直回了包厢。 看脸色……好像也没有生气? 黑羽快斗更加凌乱了。 这不正常啊!!! 第43章 学校 等到筵席散尽,傍晚的暑气渐渐消退,天色也黯淡了。 正往停车场走去的黑羽快斗仍然有些困惑。工藤新一竟然没有对他如此明显的遮掩行为表示不满,看上去也并不准备追根究底。 这实在不太符合他的行为模式。更有可能的是,他已经盘算好了一套诱供方案,只等合适的时机…… “快斗。”耳边的轻唤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疑惑地转头,只见工藤新一已停住了脚步,站在他身后半米的距离,面容在昏黄的路灯下氤氲出柔和的轮廓。 “我不想回家。”他有些任性地说道,像个没有尽兴的孩子。 黑羽快斗眼里的困惑更深,“不想回家,新一想去哪里呢?” 工藤新一唇边绽出一抹狡黠的笑来,上前拉住他的手轻晃了晃,眼里闪耀着期许的光彩,“我们去你学校看看好不好?” 原来如此。 黑羽快斗突然了然地笑出了声,“名侦探……怕不是下午路过的时候就打算好了吧?” “不可以吗?”他理直气壮地挑了挑眉,颇有几分赌气耍赖的意思。 “我是很想带新一去啊。”他佯作苦恼地说道,眉头深深皱起,好似真的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难题,“可是现在学校已经关门了。” “那又怎样?” 工藤新一轻笑着往前迈了一步,神色挑衅地抬眸望着他,指尖若有似无地在手心里来回轻挠,勾得他心尖发痒,“世上难道还有能拦得住黑羽快斗的地方?” 从来最蛊惑人心的,不是恶魔,而是堕天的神使。 第89章 “能被名侦探这样认可真是十分荣幸。不过……” 他反手抓住正在他掌心作乱的指尖,微微向前倾身,审问似的逼视着他,声音都低沉了下来,“名侦探这算不算是在……教唆犯罪?” 工藤新一毫无退意地对上他的眼睛,上挑的眼尾藏着几分暧昧不明的凌厉,“那快斗要接受我的教唆吗?” 他实在爱极了这样的神色。 每一分凌厉和挑衅都能激荡出他内心深处熊熊燃烧的胜负欲,让他像只开屏孔雀似的恨不能将浑身的本事都抖搂出来,只为了这个人眼里的一丝诧异和惊叹。 莫说是偷溜进学校,哪怕他想再看一次空中漫步,黑羽快斗都会想尽办法复刻出来的。 学校并不很远,一路上蝉声聒噪,绿叶编织成荫蔽的碎星。盛夏的晚风扑在面上,带着几分闷热的潮气。 黑羽快斗领着工藤新一熟门熟路地摸到了学校后门,随手摸出根铁丝插进锁芯,几乎顷刻间就听到了门锁咔嗒打开的声音。 “这么多年,居然连锁都没换过。”黑羽快斗将铁门拉开一人宽的通道,并表示对学校的安保工作甚为忧心,“真是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 “看来你果然是惯犯。”工藤新一侧身走进大门,站在一旁看着黑羽快斗大门重新落锁。 “名侦探要举报我吗?”他转身握上他的手,手指摸索着滑进指缝,牢牢扣住,嘴角有恃无恐地微微翘起,“我这可都是受人唆使的呀。” 工藤新一看似为难地思索了片刻,又故作大度地说道,“那就看在下午礼让学生的份上,勉为其难放你一马吧。” 一本正经的模样逗得黑羽快斗差点笑出声来。名侦探放海的理由总是这么千奇百怪,偏偏还每次都能找到不重样的。 “那可真是多谢名侦探了呢。”过分真诚的目光直盯得工藤新一面色发红。 夜晚的校园空无一人,只两个并肩的人影在悠闲地漫步。他们穿过一片幽静的花园,平时喧闹的操场空空荡荡的,月影在球门的立柱上闪着清冽的白光。 “你之前为什么要偷溜进学校呀?”他有些好奇地问道。 “唔……也没什么。”黑羽快斗朝他俏皮地眨眨眼,“只是提前准备一些道具。” 比如在开学典礼的时候从天而降倾盆大雨,把主席台变成一个小型瀑布,或是在校长致辞的时候把话筒的音轨切掉,变成婴儿的啼哭声或青蛙打嗝的呱呱声…… “你竟然能顺利毕业?”工藤新一张大了眼睛,没想到这人在学校里也放肆到了这种地步,“不会被开除吗?” 黑羽快斗无所谓地耸耸肩,“又没有证据说是我做的。我可是一步都没有靠近过他们的布置现场。” 事实上全校都知道是他做的,但苦于没有证据,校长也只能要求各个教职员工和学生代表把他看紧一点(虽然这也并没有什么用)。 “你可真是个混世魔王。”工藤新一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 “没办法呀。”他撒娇似的晃晃十指交扣的手,半真半假地抱怨道,“谁让名侦探跟我不在一个学校呢,上学好无聊的。” 他说的是真心话。 虽然他生性活泼,从小就热衷于调皮捣蛋,总能把日子过得妙趣横生。但在成为怪盗基德之前,在他的内心深处,或许已经潜藏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无聊和倦怠。 日常的一切对他而言都太过容易了。 像是一柄从不出鞘的宝剑,连完整的剑谱都不用,胡乱挥舞几下就已经难逢敌手。所有锋芒都被迫敛在匣中,只等时光将它一点一点腐蚀殆尽。 而这一切在遇到工藤新一之后更是变本加厉。 压抑已久的潜能被最大限度地激发出来。沉寂的剑锋终于出鞘,肆无忌惮地挥洒出全部的光华。 他必须倾尽全力,才能不落下风。 这样的事实让他的整个灵魂都疯狂战栗起来。而其他的一切都在这样棋逢对手又默契十足的交锋中,被衬得无限苍白。 想要压制他,想要胜过他,想要让他感受同等的战栗,在他的生命里占据重要的位置,想要征服他……以至于到最后,无可救药地彻底爱上他。 工藤新一拽住他晃来晃去的手,好似真的在畅想那样的场景,并笃定地做出了判断,“如果我们真的在一个学校,那你一定是我的重点研究对象。” “这样啊。”被列为重点研究对象的黑羽快斗笑得更加开心了,“那我一定会非常、非常努力呢,绝不让名侦探感到半点无聊。” 不会无聊的,工藤新一想。 跟黑羽快斗在一起,只怕这辈子都不会无聊的。哪怕是最寻常不过的日子,也能叫他染得妙趣横生,色彩纷呈。 “吶,快斗。”工藤新一突然停下了脚步,眼睛直直盯着不远处的地面。 一颗足球正静悄悄地躺在球门里。 他偏头看向黑羽快斗,跃跃欲试的眼底流淌出灵动的光芒,“你会踢球吗?” 不知是谁扔在这儿的足球被迫中断了休眠,时而贴着地面游来滚去,时而飞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工藤新一许久没有碰过足球了。 五年的时间足够长,以至于连肌肉记忆都有些消退了。从前在脚下乖顺如绵羊的足球也开始有了自己的想法,有时比预想中近了一些,有时又比计划中偏出几寸。 第90章 可他仍然玩得很开心。 即便是这样毫无技术含量的传接游戏,即便连这个游戏,他都不再如从前一般游刃有余。 黑羽快斗的动作显然比他熟练不少,无论工藤新一把球踢到哪里,他总能轻巧接住,然后准确地将球踢回给他。 月光洒在绿色的球场上,影子拉得长长的,在静谧的时光中摇曳轻舞。 其实他应该喊停了,黑羽快斗在心里默默计算着宫野志保交代他的最大运动限度。可几次开口,都在那张灿然的笑脸前咽了回去。 像月下的精灵,轻盈灵动,纯粹天真。 他不觉看得有些痴了,脚下机械地动作着,眼里盛满宠溺的笑意,心里的底线在这样美好的月色里一退再退。 直至退无可退。 “名侦探……”他将球踩在脚下,终于迟疑地打算开口叫停,“时间差不多……” “谁在那里?” 远处传来一声高亢的断喝,积聚成圆柱的白光在他们身上来回扫动着,因距离过远而微弱的光束映衬出两张惊诧的面容。 黑羽快斗抓起工藤新一的手,快步跑出了操场,钻进一片漆黑的教学楼,轻车熟路地在曲折的楼道和回廊里左弯右转。 而今夜巡逻的工作人员也十分恪尽职守,电筒的光在教学楼里游龙似的来回扫射着,好些次都堪堪擦过他们的衣角。 根据光线来看,那人已经和他们来到了同一栋楼,或许正在他们脚下,或许正准备上楼…… 正在这关键时刻,黑羽快斗却突然停住了。 他刚想开口询问,只听得吱呀一声,一旁的教室门倏地开了一条小缝。下一秒,他就被拽了进去,反身靠在门板上,听着门外的脚步声点点靠近。 不知是跑得太快,还是过分紧张,工藤新一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几乎要透过门板扩散开来。 谨慎的脚步声在门外来回逡巡了片刻,随即沉着而缓慢地继续往更高层走去。 确认脚步声彻底离开的工藤新一终于松了一口气,一抬头却发现自己已让人牢牢圈在门板前一方小小的空间里,湛蓝的眼眸透澈清亮,似有灼灼光华。 “新一。”他们靠得这样近,连呼吸的频率都听得一清二楚,“欢迎来到,黑羽快斗的高中时代。” 什么? 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万千思绪瞬间坍塌,陷落进潮湿的吻里。 所以这里……是他从前的教室吗? 工藤新一的大脑让作乱的舌尖搅得细碎而凌乱。一时想起初见时,那身利落白衣下无所畏惧的笑容;一时浮现出深陷情潮的蓝色眼瞳,闪动着侵略而危险的欲望;一时又勾勒出高中时的黑羽快斗,坐在座位上百无聊赖的闲散模样。 是谁在吻着他呢? 黑羽快斗?还是怪盗基德?是宿敌?朋友?还是隐匿在月华里不曾见光的思慕? 是那个生性活泼惹是生非的捣蛋鬼?傲然狂狷不可一世的魔术师?抑或是,他洗尽铅华温柔蚀骨的爱人? 似是察觉到他的游离,黑羽快斗眷眷不舍地离开了他的唇瓣,眉眼轻笑,嗓音低哑,“名侦探,这个时候走神,会让我很挫败的。” 工藤新一双手无力地拽着黑羽快斗的衣角,声音断断续续的,因缺氧而有些失神的眼睛毫不示弱地瞪着他,“在教室里接吻,是违反学校规定的。” “那真是可惜。” 短暂休止的潮水再度没顶而来,唇齿间流转着嚣张而狂肆的宣言,“但我从不遵守规定。” 工藤新一恍然觉得自己像一块夹心软糖,正在烈日的烧灼下点点融化,浑身酥软得没有半分力气。如果不是腰后紧箍的手臂聊作支撑,他会直接顺着门板滑坐到地上也说不一定。 他突然意识到,没有和黑羽快斗在一个学校,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以这个人的嚣张程度,和自己对他几近于无的抵抗能力,他们或许真的会因为在学校里行为不端举止亲密而被通告批评的。 要真是那样,他一定直接休学,打死也不要再踏进这个学校一步了。 为了自己的学业着想,果然还是留在帝丹比较好。 第44章 恐惧 离开学校时,两人没敢再像进来时那样明目张胆。而是小心翼翼地绕开了球场,从一旁的幽暗的回廊穿过花园来到了上锁的铁门前。 黑羽快斗抬手解开了门锁,轻巧地一推,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开门的吱呀声比来时响了不少。 两人左右张望了两下,蹑手蹑脚地从拉开的门缝里穿了出去。 终于确认这场非法闯入完美落幕的工藤新一脱力般仰头靠在门边的红色石墙上,平复着从踢球开始就一直过速跳动的心脏。 天空飞着几片稀薄的云,在晚风的催动下四处飘荡,清亮的月色笼上了一层轻盈的纱。 当紧张的情绪随着急促的呼吸渐渐消散,胸腔升腾起一种难以名状的喜悦,慢慢积聚、膨胀。像一颗不停充气的气球,鼓胀到极点后砰得一声炸裂开来。 他突然笑了起来。 如果要对这笑声做什么分析,或可说是释然,也可说是怀念。但究其根本,他只是情难自禁地笑了。 不经任何思考,也没有任何缘由的。这种毫无负担和道理的快乐或许源发自人类最纯粹的本真,与生俱来,又在荆棘丛生的成长中慢慢失去了。 第91章 这笑无疑是极具感染力的。 完成善后工作的黑羽快斗静静站在门边,只觉得这笑似乎拥有穿越时空的伟大力量,要将听之所及的全部事物都染上愉悦的颜色。 晚风愈加轻盈,绿叶的舞步也欢快了,聒噪的蝉鸣都换上了一副欢快的曲调。 他看不到自己的眼睛,盛着怎样似水如春的温柔。只觉得心脏都让这样的笑声鼓噪起来了,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想要离这样的快乐近一点,再近一点。 而他遵从了这样的本能。 “开心吗?” 他静静走到工藤新一身前,拉住他的手,声音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这一场欢愉。 “开心啊。” 工藤新一却显然没有他这样的顾虑,坦率又直接地望着他,眼里是一览无余的笑意。 “非常、非常的开心呢。” 或许自从吞下那颗改变命运的药丸,他就再没有过这样纯粹的快乐。 当然,并不是说他没有开心的时刻。 破解案件时很开心;跟朋友冒险时很开心;和眼前这个人交锋时很开心;重逢后,更是时时刻刻都裹在腻甜的泡沫里,像落进了满地的糖霜。 但在这些所有快乐之上,总积压着一些更为沉重的思虑。 从前是组织,现在…… “回家吧。”眉心骤然落下一记轻吻。 “好。” 至于现在,那些忧虑总有一天会化在满地的糖霜里,直到将最后一丝苦涩都消解,渗出单纯的甜来。 得到答复的黑羽快斗正打算转身离开,掌心的手却向后拉扯着,固执的不愿前进。 他疑惑地回头,只见刚刚说“好”的人仍倚在墙上,丝毫没有要行动的意思。 “新一还没玩够吗?”他无奈地回身,好似对自己的扫兴感到有些抱歉,“可是已经很晚了。” 今天本来就过度劳累了,再熬夜的话,他怕他身体会不舒服。 工藤新一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定定看着他,眼尾挑起倨傲的弧度,颇有几分颐指气使的味道。 “我走不动了。” 傲娇得连下达指令都不肯,似乎这句话就是所能表达的极限了。其余一切都只等人自行推敲,然后甘心情愿地奉上前来。 这副理直气壮支使人的模样落在黑羽快斗眼里简直是赤裸裸的撒娇。 他垂眸看着他,自胸腔溢出一声愉悦的轻笑,十分自觉地转身蹲在他跟前,“上来。” 纤长的手臂绕上了他的脖颈。 他缓缓走在宁静的步道上,空气中弥漫着潮湿混杂着泥土的气息。白日的闷热早已消散了,风声裹挟着悠长的虫鸣,为夏夜破开一丝安闲的清爽。 这里并不是居民区,路上空空荡荡的。 偶尔与几个行人擦肩而过,对方也只是好奇地侧目看上一眼。大抵在想这对兄弟/朋友感情真好,有人受伤了能这样任劳任怨地照顾着。 而即便是这样淡淡的打量,也总会惹得背上的人羞赧地将头埋得更深,生怕有人认出他似的。 已经很不错了,黑羽快斗不无得意地想。刚开始的时候,莫说是在有人的地方,即便方圆百里渺无人烟,他都未必肯主动叫他背的。 这算不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近墨者黑? 他不自觉想起第一次背他的时候,同样悸动的心跳,同样幽静的夜晚。相较起来,那时候他身上的温度要低上一些,时时都透着凉意,如今倒是暖和多了。 只是背上的重量却好似没有什么变化。 “名侦探,”他有些委屈地抱怨道,“你怎么都养不胖的啊。” “胡说。”工藤新一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翻了个白眼。 他每周都去宫野那里体检,除了受伤的那两周掉称掉得比较严重,其余时候几乎都比回国前重上不少。 黑羽快斗不满地撇撇嘴,在心里盘算起下一步的养猫计划。 “快斗。”耳边的轻唤打断了他脑海里的营养食谱大全。 “嗯?” “我想吃鱼。” 工藤新一感到身下的躯体僵硬了一瞬,随即音色如常地继续往前走着,“好啊,想吃什么鱼?我明天去买。” 诶? 没有得到预期中的反应让工藤新一有一丝挫败。 猜错了? 不会啊!白马探说得绝对是海洋馆吧?海洋馆除了鱼还能有什么?而且他这些天什么都做过了,就是没碰过鱼,他还以为是他对海鱼过敏呢? 良久的沉默让黑羽快斗确信这的确是一场刻意的试探,他也的确没有指望工藤新一竟然会猜不出来白马探说得那一个半字是海洋馆。 但他也没有说谎,如果他真的想吃,自己也的确可以做。 “名侦探,”他无奈地轻笑了一声,“你还是直接问吧。” 被戳破的侦探不好意思地将手臂收紧了些,“所以,快斗真的怕鱼吗?” “嗯。”他诚实地交代道,语气飘渺得像在追忆遥远的往昔, “很久以前的事了。” 很久以前? “那现在不怕了?”工藤新一表示并不是很信,不然他的餐桌上鱼的生态位不会长期被牛肉和大虾占据。 黑羽快斗思索了一会儿,久久没有回话,有些不知该如何作答。 其实谈不上怕,也谈不上不怕。 他仍旧觉得那身粘腻的鱼鳞和毫无生气的鱼眼珠子十分可怖,每次看到仍旧本能地想要逃避。 第92章 但这些年,他发展出的另一套本能,让他可以对此不再做出任何夸张的反应,即——克制本能的本能。 他要将自己塞进一个名为工藤新一的躯壳,所以本能地克制着自己的喜怒哀乐,自然,其中也包括恐惧。 克制到了,大学时导师组织吃鱼头火锅,他也能面不改色地吃完,回到宿舍躲在卫生间里吐得天翻地覆,吓得白马和服部差点把他送进急诊室。 “我也不知道。”他默默良久,最终也只能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哦。”工藤新一接受了他的模棱两可,并没执着于非要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所以也就是说,其实当年根本不用那么辛苦地抓捕你,布下各种奇奇怪怪的机关。只要在场馆里摆满鱼缸,再把宝石扔进一个装满鱼的池子里就可以了?” “喂喂……”黑羽快斗想到那样的场景,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要掉下来了,“名侦探,这可是作弊。” “抓到你就不算作弊了。”工藤新一十分唯结果论地嘟囔着。 虽然他知道怪盗基德绝不会因为这样简单粗暴的手段就束手投降。诚然,一堆鱼给他造成的心理压力大概远远高过那些奇淫技巧的关卡,但他也一定能找到克服的方法,无论如何,都会达成自己的目标。 “唉……”他突然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黑羽快斗不解地问道。 “只是觉得很可惜。”他的语气十分低落,“好不容易才找到快斗的弱点,却已经没有用了。” 黑羽快斗不禁哑然失笑,也不知这失落能有几分是真的。 “新一这么想抓到我的弱点啊?” “对啊。”他理所当然地说道,“因为快斗总是什么都不怕的样子。” 我哪有什么都不怕……黑羽快斗在心里默默腹诽。 他明明经常被这个喜欢冒险又正义感爆棚的侦探吓得半死。 不会读心术的工藤新一继续自顾自地陈述着,“这样的话,如果有一天快斗欺负我,我都没有办法欺负回来……” “名侦探……” 这段话的走向过于离谱以至于黑羽快斗再也无法保持沉默,各种辩驳和回怼的话语梗在嘴边,却又尽数化进一句无奈又宠溺的轻喃, “我哪敢欺负你啊……” 而且你会没有办法欺负回来? 黑羽快斗宁愿相信母猪会上树石头能开花太平洋秒变撒哈拉,他也不相信工藤新一会没有整治人,尤其是整治他的办法。 可背上的人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他情意绵绵的剖白视若无睹,“如果快斗还怕鱼的话,我就能在家里摆上各种鱼缸,冰箱里塞满冷冻的鱼干,每天都打鱼头汤喝。” 说着说着,似乎被自己脑海里的画面逗乐了似的,溢出一丝浅淡的轻笑,“到时候快斗一定会很害怕,像个小孩子似的,扒在玄关可怜兮兮地看着我,撒泼打滚地求我把这些东西都扔出去。” 听上去并不是多么值得期待的画面,黑羽快斗想。 但他心底仍旧油然生出一种名为幸福的酸胀感。模糊的眼底似乎已经能够看见工藤新一坐在餐桌边,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嘴角噙着势在必得的微笑,桌上放着一盆鲜嫩的鱼汤…… 可真是恐怖中又带着点温馨的有趣场景。 更重要的是,他知道工藤新一说这些话的意思。 爱好也好,恐惧也罢,各种稀奇古怪的怪癖也没有关系。人生漫漫,那些都可以成为一个欢脱的注脚,一段有趣的寻常。 只要是你,我都想了解,也完全接受。 前方的停车场没有路灯,远远看去昏沉一片,只收费亭点着一室炽白的明灯,在黑暗中指引着迷途的旅人,寻到归家的方向。 “那……我再怕回来,好不好?” 第45章 惊喜 “其实你的状况比我预期要好上不少,你不用太过担心。” 黑羽快斗回想着高桥医生安慰他的话,视线不自觉飘向正握着方向盘的右手上。 之前托宫野帮他找医生,原本以为至少得花上一两个月的时间。没想到她效率出奇得高,没几天就告诉他找到了。 从工藤新一离开医疗室开始,他每周都会抽出2到3次的时间去高桥医生那里进行治疗。好在他之前也总被宫野叫去,不是拿药就是培训,这个频率也还算正常。 他知道工藤新一早就想让他去看医生,只是心里有所顾忌,所以一直没有开口。如果知道自己主动开始治疗的话,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可为什么要瞒着他呢? 其实黑羽快斗自己也说不清楚。 或许只是想给他一个惊喜;也或许是因为,他自己也在害怕,害怕治疗状况不甚理想,反而让对方失望。 平心而论,就目前的疗程来讲,他的恢复状况的确还算不错。 只是他太急了,有时反而弄巧成拙。 不甚流通的空气让他莫名有些烦躁,指尖掐在方向盘上,因为急于恢复而活动过度的手腕仍有些隐隐的疼痛。 “欲速则不达。” 许是医治过的病人太多,不到40岁的高桥医生和蔼的声音里透出一种乐知天命的慈悲。 “你应该知道,即便是最好的情况,你也不可能再达到当年的水平了。” 车内的呼吸声骤然变得低沉而急促,黑色的方向盘在过度的按压下泛出些灰质的白。 第93章 他当然知道,也早就有了这样的心理准备。 方向盘猛地向右转了九十度,车辆拐进一条静谧的小巷。 静谧,却又十足温馨。 沿街散布着几家露天的咖啡馆,正是傍晚时分,人们三三两两地闲散坐着。夕阳打在撑开的遮阳伞上,拉出斜长的光影,不时随着微风轻轻摆动。 在这样的静谧下,时光都不禁慢了下来。 他轻抬油门,缓缓穿过温宁闲适的咖啡厅,穿过光怪陆离的杂货铺,穿过灰蒙蒙的老旧书店……停在小巷尽头的路边,摇下了车窗。 “黑羽先生!” 没等他开口,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孩子就从花海绚烂的玻璃房里跑了出来,手里抱着一捆灿烂的葵花,白色的布裙上到处沾着污黑的湿泥。 “我猜您今天大概会这个时候过来。”她笑着将手里的花束递给他。 “多谢山崎小姐。”黑羽快斗挂着十足绅士的微笑,接过花束,小心地倚放在副驾的车座上。 “真是辛苦了,每次都麻烦您帮我准备不一样的花。” “没关系。”她俏皮地眨眨眼,“像黑羽先生这样每天都来的可是贵客中的贵客。” “这些天送来的花,您的爱人还满意吗?” 停在嘴角的微笑倏地就到了眉梢,清亮的声线也不自觉柔和了下来。 “他很喜欢。” 对于给工藤新一的承诺,他从来说到做到。 既然说了每天一支花,那就一定要每天送一束才行。 事实上他刚开始送花的时候,是被拒绝过的。理由是反正三五天后都会变成一堆散发着霉味的植物尸体,偶尔送一次就算了,干嘛每天费这个时间和心思? 真是十足不浪漫却又非常工藤新一的理由。 他并没有试图跟这个浪漫过敏且仪式感极度匮乏的侦探进行辩论,只是每天雷打不动地在他床头换上一捧新鲜的花。 而对方似乎也渐渐习惯了这些五颜六色甚至奇形怪状的花束。 有时前一天用脑过度,或折腾得太晚,他就会懒懒地窝给被子里,无赖似地压住黑羽快斗的胳膊不让他起床,饶有兴致地探讨起每种花束背后的花语。 油桐,是情窦初开; 樱花,是等你回来; 向日葵,是默然不语; 桔梗花,是永恒不变; 蓝色鸢尾,是宿命的游离; 白色玫瑰,是我足以与你相配…… “名侦探。”他拢了拢枕在他手臂上侃侃而谈的人,好奇地问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花语?” “哦,这个啊。”怀里的人挪了挪身子,试图将脑袋枕到一个更舒服的位置,态度随意地说道,“情杀的案子办多了,自然就知道了。” 情……情杀…… 黑羽快斗蓦地噎住了,这么情意绵绵你侬我侬的时候提起情杀这两个字真的没有很煞风景吗? 工藤新一当然是不会这么觉得的,甚至开始兴致勃勃地讲述起了案件的细节。 他讲得生动,黑羽快斗也听得认真,并衷心觉得其实工藤新一也是可以考虑一下去接自家老爹的班的,尤其是在悬疑惊悚方面。 细致到了让人几乎能闻到,在40度的密闭空间里,腌制了好几天的烂肉杂糅着满室枯萎的花瓣,那种湿霉又腐臭的呕人气息。 “因爱生恨真的很可怕啊。” 分析过各种情杀的动机之后,他进行了最后的总结陈词。 “或许,那些并算不上是爱。”一直安静倾听的黑羽快斗轻声低喃道。 工藤新一在他怀里转了个身,床头的鸢尾映在那双湛蓝的瞳子里,如雾里飞花,飘渺而游离。 “爱上爱情本身,再把它装进一个似是而非的空壳里,最后却发现那具壳子和想象中的完美有所出入。” 他轻笑了一声,眼眸流转出潋滟的波光,同温热的手掌一起,柔情款款地落在他清瘦的脸上。 “和爱上一个具体的人,是不一样的。” 这细碎的波光在工藤新一的心脏处鼓荡起一阵温柔的涟漪,仿佛湖边的杨柳垂下细嫩的枝条,轻轻拍打着。 无数涟漪交错,织成一张细密的网,丝丝缕缕,都缠绕着属于他们的过去。 “是啊。” 他握住颧边轻柔摩挲着的指尖,眸光软得像一池春水,让人心甘情愿地想要溺毙其中,“所以我多幸运。” “是我们。” 黑羽快斗蓦地翻过身来,神色眷眷地俯视着他,十指交缠着扣在枕侧,暧昧的呼吸轻吐,纠正着他不甚严谨的措辞。 “我们多幸运。” 骤然落下的吻封堵住了工藤新一重新措辞的机会。牢牢扣住的双手让他连欲拒还迎的余地都失去了,只能被动承接着这场温柔的缠绵。 这吻并不如何激烈,像三月的和风夹杂着的细雨,温温柔柔的。舌尖细致地描摹着唇瓣的形状,时而轻轻吸吮,时而细细舔舐,唇齿交缠着,碾磨出无尽的温存和怜惜。 床头的鸢尾宛如一串紫色的风铃,在白色的柜面投下摇曳的轻影。细长的根茎渗出淡淡的清香,连空气都沾染了几分甜腻。 “名侦探。” 他的吻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润红的唇瓣,带着温柔的余韵,掠过挺翘的鼻梁,若有似无地停在眼睑上,轻盈如飞羽,惹得眼睫轻颤。 “你有没有觉得,好像每一种花语都能和我们对上。” 第94章 耽溺在缱绻柔情中的工藤新一略显迟钝地怔愣了几秒,继而严谨地推敲起那些或真挚、或甜蜜、或悲伤、或绝望的话语。 好像还真的都能对上。 “你是想说,我们的经历太过离奇了吗?” 黑羽快斗没有答话,俯身吻去他眼角无意识渗出的泪痕,似是默认了这个答案。 不是的,他在心里默默解释道。 无论是情窦初开,还是默然守护;无论是隐秘无声的暗恋,还是经年不忘的等待;无论是身份对立的宿命,还是一生一世的诺言。 不管相聚还是分离,欢喜或是悲伤。 不论世间哪一种爱情,最终的指向都会是你。 车辆缓缓驶进车库,葵花静悄悄地躺在一旁,明黄的花瓣上流动出旺盛的生命力,金灿灿的,饱满而张扬。 他从松散的花束中抽出一支来,轻巧地一掰,细长的枝干从顶端折断。他神色复杂地把玩着手里变短的花枝,踌躇片刻后,倒放着藏进衣袖里。 右手缓缓抬到半空。 3、2、1…… 手腕倏地翻起,一枝明艳的花朵在指尖绽开。 太慢了。 他毫不留情地评判着自己五年来的第一个魔术,盛放的葵花落进眼底,却找不见半分喜悦。 这或许还不如他五岁时来得熟练,莫说是名侦探,任何一个对魔术有基本了解,或是头脑稍好一些的人都能看出端倪。 而这只是最为初级的魔术而已。 他面无表情地将花朵捏成一团,柔嫩的花瓣被不断挤压,细腻的纤维破裂开来,碾出粘稠的汁液。 这种感觉很难被称之为痛苦……至少和他曾经历过的痛苦相比,实在有些微不足道。 只是当剧痛的凌迟过去,血流不止的疮疤慢慢愈合,长出柔嫩的新肉,那些从前无法感知的细小伤痕也渐渐显出它的不如意来。 这算是人类的贪婪吗?黑羽快斗不由得苦笑了一声。 如今的生活对他而言几乎有一种夙愿成真的梦幻感。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再因为那些陈年累月的伤疤而产生任何心绪上的波动。 但魔术大概还是不同的。 在这件事上,敬而远之对他而言,要远比从头开始来得容易。或许正是知道这一点,工藤新一才一反常态地对这件事缄口不言,一拖再拖。 不是害怕他会拒绝,而是害怕他会难过。 其实完全不必如此。 想到他这样小心翼翼,黑羽快斗眸色一软,肃然的凛冽也消去了几分。 他真的并不难过,只是有些挫败而已。 他拾起一旁的花束,拉开车门径直往楼上走去,碎裂的花瓣被毫无留恋地扔进了垃圾箱。 那毕竟是他曾经最引以为傲的东西。 越靠近书房,他的心情就越是迫切,脚下的频率越来越快,几乎快要小跑起来了。 这实在是有些漫长的一天。 想要见到他,想要听到他的声音,把他拥进怀里……这总能让自己重新振作起来。 “新一……” 他兴冲冲地跑进书房,工藤新一却没有坐在他常坐的躺椅上。 整个书房空空荡荡的,没有人听到他开门的声音,没有人轻笑着合上书页,眉眼弯弯望着他,也没有人温声细语地对他说上一句——“欢迎回家”。 他竟然没有趁自己不在的时候看侦探小说?或是拉着服部破解什么暗号? 难道是身体不舒服? 这个猜测让黑羽快斗骤然慌乱起来,也顾不得手上娇嫩的花束,三步并作一步地就往楼上跑去,台阶上飘落下几片散碎的花瓣。 他急慌慌地推开楼梯口的大门…… “生日快乐!!!” 漫天的彩带飘落。 不知是谁吹响了嘹亮的儿童喇叭,又是谁拉开了祝福的礼花。玻璃杯碰撞在一起的声音混杂着震耳欲聋却不甚整齐的“生日快乐”,像一把钝锤砸进他的脑海,神经都震得麻木。 他从来不知道这个小小的客厅竟能容纳这么多人。重重的人影交迭在一起,晃得面容都有些模糊。 一个纯白的身影越过影影绰绰的人群朝他走来,朦胧的轮廓在距离的拉近下逐渐变得分明。 直至撞进一片澄澈的晴空。 “生日快乐。” 来人在他身前站定,脚尖轻踮,将什么东西盖在了他的脑袋上。抵在额上的边缘有些粗糙,像是一顶纸做的帽子。 眼前的唇瓣轻翘着,溢出宠溺又嗔怪的轻语。 “连自己生日都不记得的笨蛋。” 第46章 生日 工藤新一看着眼前懵懵懂懂的黑羽快斗,毛茸茸的脑袋上顶着一个粗制滥造又丑得色彩斑斓的纸质皇冠,显得分外傻气。 却又十分呆萌可爱。 “回神了。”工藤新一抬手在他额头轻弹了一下。 黑羽快斗愣愣地摸了摸吃痛的眉心,迟钝的神经终于开始运作。 “你……什么时候……”未竟的问话哽在喉咙里,轻得几乎难以听清。 他好像还没有告诉过工藤新一,自己的生日是在什么时候。倒不是刻意隐瞒,只是对方没问,他也就真的没想起来。 毕竟他已经很久不过生日了。 “先进来吧。” 工藤新一或许听到了,或许没有听到,总之没有回答他的问话,只是笑盈盈地拽了拽他的胳膊,拉着他往人群聚集的客厅走去。 第95章 “大家都等你呢。” 黑羽快斗这才认真打量起分散在屋子里各个角落的人来。 跟个门神似的杵在门边的是服部平次,嘴里还叼着个劣质的粉色大喇叭……他总算知道刚刚差点把自己耳朵震聋的声音是哪里来的了。 青子、小兰和园子手里各自抱着一筒拉开的礼花,开怀的笑意还未褪去,头上顶着几根绚丽的彩带。 而坐在餐桌边,姿态优雅地喝着红茶的那个,不用看一定是白马探……一群人里最装的那个就是他…… 哦不对,他旁边怎么还有个跟他一样装的人? 黑羽快斗定睛看去,发现那个同样捧着红茶姿态优雅神色淡定的人是…… 宫野? 别说这两人还挺像,一头茶色短发,连造型都差不多……他从前怎么没发现? 这两人不会也有血缘关系吧? 经历过自己和工藤新一的狗血剧情,黑羽快斗觉得这也不是完全没可能的,毕竟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的荒诞。 而客厅里…… “快斗!” 黑羽千影激动地扑上来抱住了他,身后的黑羽盗一也跟着站了起来,和蔼而温柔地看着他们。 工藤新一松开黑羽快斗的手,默默退到了工藤有希子身边,将空间留给了这许久未见的一家人。 “妈妈?”黑羽快斗有些诧异地看着她,“你昨天不是还说在英国吗?” “因为新一让我瞒着你呀。”她朝一旁的工藤新一眨了眨眼,“其实我和你爸爸上周就回日本了。” 他顺着千影的话看向黑羽盗一的方向,父子二人默契地相视一笑。 “寺井爷爷也回来了?” 一个头发花白、笑眼眯眯的老人缓缓从沙发上站起,垂手立在盗一身边。 合着又是一个跟名侦探串通好的……爷爷我还是不是你最爱的崽?说好的下个月才回来呢? “对不起啊快斗少爷。”然而满是欣慰的语气里听不出半点抱歉的意思,“因为工藤先生交代一定不能让你发现。” 黑羽快斗回身看向不远处温柔笑着的工藤新一,有些无奈又十分动容。 连工藤有希子都到了,他怕不是把全日本,哦不,全世界和自己有交集的人都通知了一遍吧。 “啊啦,快斗买花了啊。” 工藤有希子的视线落在那束倒悬在手里的葵花上,明知故问地打趣道,“是送给新酱的吗?” 黑羽快斗低头看了眼手里被他遗忘的花束,大概他上楼的时候跑得太急,捆好的花枝已经有些散开了,时不时飘落几片明黄的花瓣。 “送过去啊!!!”有人轻声喊了出来。 黑羽快斗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黑羽千影一把推了出去,踉跄着往工藤新一的方向跌了几步。 眼前的人早已脸颊飞红,十指局促地蹂躏着纯白的衣摆。 他的心突然就澄静了下来,周围的哄闹和喧嚣都在一瞬间消散了,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他们。 他们两个人,在寂静地相爱。 “花……被我弄得有些坏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朝工藤新一走去,将凌乱的花束递到他的眼前,深情款款地凝视着他。 “不知道,还送不送得出去?” 明明是疑问的语气,眼里却闪耀着万分笃定的神采。 工藤新一像是中了某种定身咒般,翻搅的指尖都停止了动作,只有急促的呼吸和起伏的胸腔能显出时间的流逝。 仿佛送到他眼前的不是一束花,而是一枚戒指。 黑羽快斗捧着花,没有半点催促的意思,十足耐心地等待着他的回应。 “接花啊大侦探!” 然而围观群众却没有黑羽快斗那样好的耐心,催促和八卦的声音此起彼伏。 这个场景,实在太像是在…… 过分蓬勃的想象让工藤新一烧得更加厉害了,整个人都透出一层淡淡的薄粉。幸而他的理智足够强大,在这样的宕机中依然能够勉强运作,敦促着他尽快结束这浪漫又尴尬的局面。 他强自镇定将视线从黑羽快斗身上移开,装出一副不经意的模样,伸手接过了花束。 然后十分傲娇地补上一句,“勉强收下了。” “快斗果然很浪漫啊!” 工藤有希子举着手机不知道拍了多久,一副深受感动的样子。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迁怒似地白了工藤新一一眼,“不像某些人。” 呵呵。 工藤新一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她这是又和老爸闹别扭了。怪不得一个人跑回日本,不知道这次又是因为什么稀奇古怪的原因? 工藤有希子不依不饶地持续性指桑骂槐,“真是完全没有遗传到我,一点浪漫因子都没有。” 黑羽快斗看着面对自己母亲的迁怒无语望天的工藤新一,不由轻笑出声。 在心里默默为他辩护道,他有的。 羞赧还未完全褪去,工藤新一的脸上透着一层轻质的红。勉强收下的花束向上延展开来,轻握在手里,小心翼翼的,像是生怕又蹭掉几片脆弱的花瓣。 他或许不懂什么鲜花美酒,也不在乎地点和形式,只是凭着一颗真心,执拗地想要把所有美好的东西都塞给你。 就是这样一颗真心,胜过世间一切的浪漫。 “黑羽君快吻他!”安静的屋子里突然爆发出一声尖锐的吶喊。 第96章 “喂园子。” 毛利兰扯了扯铃木园子的衣袖,一副想拦又不想拦的样子。她其实也想……咳,但又觉得这个要求有些过分。 何止是有些过分! 工藤新一震惊地瞪着铃木园子,大概是在试图表达自己的不满……但瞪得圆圆的眼睛又实在显不出多少威胁性来。 起哄是一回事,送送花也算了,接吻这种要求是不是也太过离谱…… “快斗你上啊!” 然而八卦的火焰一旦点燃,就不会轻易熄灭。 “矜持不是你的风格!”中森青子叉着腰朝黑羽快斗喊道,表情正经得像是在运动会上为运动员加油鼓气的拉拉队一样。 “是啊黑羽。”白马探神色玩味地看着处在风暴中心的两人,胳膊搭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使了一招激将法,“你不会怕了吧?” 工藤新一当然是不能像瞪园子一样随意对中森青子和白马探表达什么不满的,所以他决定曲线救国,让黑羽快斗管管他这两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损友。 刚一回头,却发现一双湛蓝的大眼睛正柔情缱绻地看着他,清朗的面容不断放大…… 他不会是想…… “名侦探。”近在咫尺的大眼睛调皮地眨巴了两下,嘴角溢出暧昧的轻笑,“主随客便。” 这个词……这这么用的吗??? 工藤新一还没来得及对这个使用不当的词汇进行纠正,一只手突然横在了腰间,往前轻轻一带,温热的唇瓣就贴了上来。 瞳孔倏地放大,擂鼓般猛烈的心跳将外界一切声音都屏蔽掉了。 像是谁又炸了一桶新的礼花,谁又开了一瓶新的香槟,谁和谁又端着酒杯相视一笑,谁又将谁揽进怀里,眼角泛起欣慰又喜悦的泪花。 谁拿起了手机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全程跟拍,以及……谁呆滞地叼着粉红色的小喇叭,不忍直视地捂住了视线。 好不容易才冷却下来的温度再次飙升,本就迟钝的大脑终于彻底短路。他几乎连呼吸都忘记了,浑身僵直着,连推拒的念头都不曾想起。 大约是怕他烧坏了,黑羽快斗很快结束了这个浅尝辄止的吻。腰间的手却没有松开,清亮的眼底镌刻着灿如烟火的爱意。 “切……切蛋糕吧。”他满脸通红地在黑羽快斗肩上推了一把,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差点撞上了沙发,“我去拿蛋糕。” “满意了吧各位。”黑羽快斗目送着工藤新一逃难似的躲进厨房,神色颇为无奈地对周围看热闹的人群摊了摊手,“可以放过我们了吧?” “我看你吻得很开心嘛。”宫野志保犀利地一语道破了真相。 说话间,工藤新一已经端着一个双层的巧克力大蛋糕走了出来,小心地放在餐桌正中,并插上了两根鲜亮的蜡烛。 “先许愿吧!”黑羽千影一边拉着黑羽快斗走到餐桌边坐下,一边用眼神示意黑羽盗一把蜡烛点燃。 “关灯关灯!”迅速围到餐桌边的众人头也不回地支使着离开关最近,且行动最慢的——服部平次。 灯光熄灭,世界霎时静谧了下来。 微弱的烛火在黑暗中散发着荧荧的光亮,黑羽快斗坐在餐桌旁,跃动的光影在朦胧的眼底流窜,恰似流星的残影,又如深海的星光。 “祝你生日快乐……” 不知是谁起了头——反正不可能是工藤新一,大家异口同声地唱起了生日快乐歌。 一片和谐的音律中夹杂着某个人十分不和谐的歌声。 他看着对面唱得认真却一个字都不在调上的人,又是好笑,又不禁想哭。积聚的感动在这一瞬喷涌而出,在眼底氤氲出一片酸涩的水雾。 “happy birthday to you……” 他被爱意簇拥着。 爱他,和他爱的人,天南海北地聚集到一起,只为了给他送上一份真挚的祝福。 工藤新一要他不仅拥有爱情,他要把亲情、连同自己不甚经营的友情一起,都强势地塞回到黑羽快斗的世界。 “快许愿啊快斗。” 歌声结束,四周响起热情的欢呼。 “对啊!快许愿快许愿,我都快饿死了!”这个煞风景的不用想一定是服部平次。 “许愿吧。”工藤新一浅淡而愉悦地笑着,温柔的眸光在烛火下熠熠生辉。 “上帝啊。”黑羽快斗缓缓阖上了眼睛,在心里万分虔诚地祝祷。 “如果你真的存在,如果……你竟然还能恩准我一个愿望。” “请让这样的笑容永远持续下去吧。” 第47章 礼物 “喂,我说工藤,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仪式感了?” 酒足饭饱的服部平次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加入了大家其乐融融的聊天,手里还端着一盘没吃完的蛋糕,“居然还搞什么生日惊喜?” “我一直这样啊。”工藤新一随口搪塞道。 “得了吧。”面对这种睁眼说瞎话的行为,服部平次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自己生日你能记着吗?” “这很正常,”宫野志保抿了一口手里的雪莉酒,“恋爱使人降智。” 工藤新一反唇相讥:“那你的确是绝顶聪明。” “谢谢夸奖。”声音一如既往的高冷。 “在聊什么?” 终于从长辈关爱中脱身的黑羽快斗加入了群聊,半坐在沙发的扶手上,胳膊自然地搭上了工藤新一的肩膀。 第97章 “在聊你给工藤下了什么蛊,”服部平次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好好一个冷静理智的破案机器人居然开始搞什么浪漫。” “情蛊啊。” 黑羽快斗理所当然地答道,上挑的嘴角分外得意,落在服部平次眼里那就是十分讨打。 “早就跟你说不要跟黑羽快斗比脸皮。”白马探一副“你看吧”的表情朝服部平次耸了耸肩,“他没有的。” “总比你这么装好吧。”黑羽快斗毫不留情地回击,“我跟你说做人太装可能会被打的。” “呵,”白马探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也好意思说我装?那你当年……” 像是突然意识到这里还有几位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他蓦地噤了声。 “当年什么?”吃瓜群众1——中森青子好奇地问道。 “咳……我是说他当年撩女孩子的时候更装。” 诶,有吗? 中森青子在脑海里回想了一遍高中时期的黑羽快斗,虽然是调皮了一点毒舌了一点自恋了不止一点点,但……不算装吧? 在座的知情人士都默契地选择了沉默。 黑羽快斗或许不怎么装,但那个穿着白衣服到处乱飞的大扑棱蛾子可装得没边了,活脱脱一个行走的芳心纵火犯。 “我说你怎么还带着这个丑不拉几的帽子。” 服部平次非常有义气地站出来转移了话题……以讽刺黑羽快斗的方式。 “我愿意!” 这可是名侦探亲手给他戴上的,他才不要摘呢,要摘也得让名侦探亲手帮他取下来才行。 “我看你还是直接把它黏在头上吧。”铃木园子靠在毛利兰身上,笑着打趣道,“毕竟这可是工藤亲手做的。” 亲手做的? 黑羽快斗脸色一变,眉头微皱着抓起工藤新一的手细细打量了一番,“你动刀了?” “我没事。”工藤新一被他这样煞有介事的态度弄得有些不好意思,面色微红着把手抽了回来,“就用了一小会儿。” “我说黑羽君你是不是也太紧张了。” 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2——铃木园子一脸戏谑地吃吃笑道,“一把儿童专用的美工刀而已,划一下可能连创可贴都用不上。” 黑羽快斗却罕见地没有胡侃,也没有反驳,只低头笑了笑……然后转身挤在工藤新一和服部平次中间坐了下来。 “喂,你干嘛占我位置!”被挤开的服部平次十分不满。 黑羽快斗从背后摸出一个粉红的小喇叭,颇为嫌弃地扔到了服部的身上,“你这玩意儿从哪个幼儿园小朋友那里顺来的?” “这可是我从冰箱里拿了一盒巧克力从隔壁小女孩那儿换来的!” “我的巧克力???” 欢乐的气氛下,那些意外的小插曲很快被人遗忘了。 工藤新一没骨头似的地窝在黑羽快斗的臂弯里,空气暖融融的,欢闹的声音和谐得像是催眠的白噪音,催得他神经都有些困倦了。 “下次别做了。”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响起黑羽快斗轻柔的声音。 “你就是想让我做我也不会做了。”工藤新一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眼带笑意地偏头打量着自己不甚完美的作品。 然后非常诚实地吐槽道:“因为真的很丑。” 夜色越来越深,欢聚的人们也接二连三地离开了。 黑羽快斗把试图帮忙的工藤新一赶回了房间,大包大揽地履行着主人的职责——指拉着留宿的服部平次收拾残局。 然后将长辈一一送到楼下,并在大门口偶遇了姿态潇洒地骑着摩托车千里追妻负花请罪的工藤优作。 “一定要和新一一直这样幸福地生活下去啊。”黑羽千影紧紧抱住了他,颤抖的声音有些哽咽。 “我会的。”黑羽快斗回抱着她,温柔地轻声安抚道。 他们一定会的。 黑羽快斗拉上卧室的门,缓缓朝静立在窗边的人影走去。 “怎么还没睡?” 他从背后将人环抱在怀里,侧头轻吻着干爽柔软的发丝,淡淡的柠檬味香气在鼻尖流窜。 “等你啊。” 工藤新一在他的怀里转了个身,眼尾挑起俏皮的笑意,“礼物不要了吗?” 黑羽快斗笑着指了指自己头上的幼儿园手工作品,“这个不是吗?” 工藤新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抬手将这个五颜六色的冠冕从他脑袋上取了下来,搁在一边的躺椅上。 “虽然它看上去和你的确很搭。”指一样的呆萌傻气,“但我还是觉得有和你更配的东西。” 话音刚落,黑羽快斗的右耳耳垂上就传来了一丝冰凉的挤压感,他愣愣地伸手摩挲着耳垂上冰冷的金属——应该是一枚夹式耳钉。 “果然很合适呢?” 工藤新一将手搭在黑羽快斗的肩膀上,认真地欣赏着自己精心挑选的礼物,眼里闪过一丝惊艳。 切割精美的黑曜石嵌在白皙的耳垂上,在月色下闪着清冷的光,在清俊的面容上平添了几分桀骜。 可惜他今天没有穿白色的衣服,工藤新一莫名有些惋惜,不然一定会更好看的。 “快斗要看看吗?” 他兴奋地拉着黑羽快斗跑进了主卧的浴室里,将所有的照明都大开着,黑色的耳钉在明晃晃的白光下愈加璀璨斑斓。 “喜欢吗?” 第98章 工藤新一满意地打量着镜子里的黑羽快斗,满心满眼都觉得他的快斗果真是全世界最好看的人。 “喜欢。” 一只手从身后环住了他,贴在他耳边低声呢喃道,“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 光滑的镜面里,两个人的轮廓在光影中逐渐交迭在一起,朦胧而暧昧。 工藤新一腰肢一软,近乎呆滞地看着镜子里的人咬上了自己的耳垂,瞳孔无意识地张大,耳畔翻搅起缠绵而濡湿的水声。 “只是,我比较贪心。”湿热的唇瓣点点下移,在白皙的颈侧时轻时重地细细舔舐着。 “所以,不知道可不可以,再向名侦探多讨一份礼物。”低哑的声线撒娇般讨要着礼物,滚烫的手掌却已经滑进了睡衣的下摆。 工藤新一横了他一眼,流转的春情透过镜面落在黑羽快斗眼里,凌厉的眼尾绯红一片。 “我说不给……有用吗?” “有用啊。” 腰间的手倏地发力,将工藤新一发软的腰肢紧贴在自己的小腹上,而罪魁祸首正可怜兮兮地在他耳边软声呢喃着,“但新一真的忍心吗?” “你真是……啊!”突然的动作惹得工藤新一下意识咬住了下唇,嘴角溢出一声诱人又克制的呜咽。 “我真是什么?” 真是……狡猾又恶劣。 工藤新一几乎是浑身瘫软着倒在了黑羽快斗的身上,任由对方在自己身上肆意妄为,修长的脖颈向后仰出优美的弧度,晶莹的汗渍划过,留下一道暧昧的水痕。 黑羽快斗凝视着镜面,欣赏着这副活色生香的艳丽场景,一刻也不敢移开。 他像一只脆弱的蝶,误入情丝织就的蛛网,在情潮翻覆中无力地挣扎着,行动都不能自已,神思也叫人掌控。 大脑终于一片空白。 他失神地望着头顶泛白的灯光,绯红的眼尾渗出生理性的泪痕。被舔得发亮的手指慢慢退出温热的口腔,没来得及合拢的嘴角溢出一缕暧昧的津液。 “新一累了吗?”体贴地爱人温柔地询问道。 “嗯。” 正在他以为自己的意见得到采纳的时候,一双手扶住他的腰,将他凌空抱起放到了盥洗台的台面上。 “这样可以吗?”工藤新一很想说不可以,但黑羽快斗根本没让他有拒绝的机会。 像是等这一刻等了许久,黑羽快斗唇角勾起一抹得逞的轻笑,抬眸看进工藤新一春情泛滥的眼底。 “新一想要我吗?”低沉的声音喑哑而磁性,像是撒旦的蛊惑,像是多情的魅魔。 “想……”工藤新一的神经早已被情欲浸染,双手攀上黑羽快斗的肩膀,直白地表达了自己的要求,“我想要你。” “新一好乖。”电击般的爽感瞬间沿着尾骨爬遍全身。 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浴室里回荡起痛快而欢愉的呻吟。 “新一。” 黑羽快斗将工藤新一用浴巾包裹着,动作轻柔地抱到了床上,坐在床边俯身轻唤着他的名字。 困极了的工藤新一连眼睛都不想睁开,鼻腔里糯糯地嗯哼了一声以示回应。 “谢谢。” 听到道谢的工藤新一轻笑了一声,眼睛困意朦胧地半睁着,抬手酸软地手臂抚摸着他右耳的耳垂,冰凉的耳钉在体温的熨贴下变得温热。 “笨蛋。” 松开耳垂的手环上黑羽快斗的脖颈,不费多少力气就将人拉到了自己跟前。 唇边的吻轻如晨风。 “我也不想听你说谢谢啊。” 第48章 情敌 第二天,没能按时起床的两人——其实只有工藤新一,在餐桌前面对服部平次质问的眼神,语焉不详,目光躲闪。 “我可是后天就要结婚了!今天的晚宴赶不回去和叶会杀了我的!!!” “所以就跟你说不用过来了啊……”工藤新一心虚地小声辩驳道。 就是知道他后天要结婚,一定很忙,所以工藤新一刚开始根本没打算叫他过来的。告诉他只是为了让他帮忙联系白马探而已,是他自己非说…… “要不是我爸有重要的事情非让我亲自来东京一趟,谁要掺合你们两的破事啊!” 只是起晚了一点,坐新干线到大阪时间上根本就还绰绰有余的。 工藤新一在心里默默吐槽服部平次这绝对是在借题发挥,不就是快斗今早拒绝了单独给他做早饭的要求,让他要不等着要不自己动手嘛。 然而面对怨念冲天且好事将近的服部平次,工藤新一还是好心地把吐槽咽回了肚子里。 对准新郎的态度还是应该友善一点的。 客厅里的两人一个因食欲被延迟满足而满身怨气,一个因昨晚太过放纵而心虚沉默。在这个尴尬的屋子里,大概只有黑羽快斗是快乐的,在卧室收拾行李收拾得不亦乐乎,心情愉悦地哼着欢快的小曲儿。 这样的尴尬从东京一路维持到了大阪。 三人在车上面对面坐着——指服部平次面对另外两人坐着,有效的交流屈指可数。 工藤新一几乎刚上车就睡了过去,歪头靠在黑羽快斗肩上,侧脸压得红扑扑的。而黑羽快斗右手握着手机,像是正在给谁发消息,左肩跟个雕塑似的全程都没有动过。 要是五年前有人告诉他工藤有一天会以如此依赖的姿势在大庭广众之下靠在一个人身上补觉,他一定会把那个人一脚踢出去然后大声告诉他做人不能太ooc的。 第99章 时至今日,他依然会对这样的工藤新一感到新奇。 倒不是说这样不好,有人能治住把这个眼里只有案子,丝毫不懂爱惜自己性命的关东大侦探,服部平次实在觉得是件大大的好事。 他只好奇一个问题。 那个人怎么居然会是怪盗基德呢? 他勉强承认黑羽快斗的确……咳,人还不错。但一个侦探一个怪盗他们到底是怎么看对眼的?谈情说爱的时候不会职业病发作想要坑死对方吗? 还是说这两人就喜欢这种针锋对决互相挖坑的刺激? “喂黑羽,”心里藏不住事儿的服部平次选择直接问当事人,“你什么时候对工藤有……那种想法的?” 过分直接的问话让黑羽快斗都不禁愣了两秒。 “我说是一见定终身你信吗?” 服部平次翻着半月眼表示,“做人能不能别这么狗血?” 黑羽快斗轻笑着看向窗外。 一见定终身,的确是谈不上,他一开始也压根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他只是无法自控地想要靠近这个人,以对手,以宿敌。 想要挑动他的神经,占据他的视线,激出他全部的实力和胜负欲,哪怕代价是把自己逼到绝处逢生的地步也在所不惜——或者不如说,这样只会让他更加兴奋。 他的视线落向肩头熟睡着的人,湛蓝的眼睛晕出柔和的光泽,“我只是,无法自控地被他吸引。” 直到某天,在某个不甚纯洁的梦里出现工藤新一的身影,他才恍然惊觉,这份极致的吸引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越过了情欲的边界。 而当这一刻来临的时候,黑羽快斗没有半分慌乱,只觉得理所当然,似乎早该如此。 虽然他这个回答看上去十分真诚,但服部平次仍然被腻歪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他想要的回答是时间地点人物,起因经过结果,最好再有详细的心理动机描述,不是这种似是而非朦朦胧胧的真情告白! 他们最终还是十分顺利地赶上了晚宴,感谢新干线的通畅运行,才让服部平次没有在新婚前两天就开始惨遭家暴。 不愧是大阪府警察本部的内部联姻啊,工藤新一坐在休息室里默默感叹道。 服部平次和远山和叶的婚礼在父母的坚持下规模极为盛大,几乎全日本警届的高层和社会名流人士都出现在了婚礼现场。 这样一场隆重的婚礼,伴郎的任务显然是极为繁重的。但这一切都跟工藤新一没有关系,除了走红毯和拿戒指,其他的事情都让黑羽快斗包揽下来了。 他只能百无聊赖地待在休息室里发呆,比单纯参加婚礼的客人还要清闲。 “工藤!”清脆的女声将他从无聊的白日梦中唤醒。 铃木园子正兴冲冲地朝他走来,身旁还跟着一个约莫30来岁的陌生男子。 “我就知道你这个伴郎肯定很闲。”她拉着那个陌生男子一起在他对面坐下,语速飞快地抱怨着,“兰忙得人影都看不见,爸妈还非要我去跟那群少爷小姐寒暄,无聊死了。” 工藤新一毫不意外地托腮看着她,“没办法,谁让你姐姐不在呢?” “铃木小姐。”一旁的陌生男子好奇又探究地打量着工藤新一,眼里闪过一丝惊艳的光彩,侧头向铃木园子询问道,“这位是?” 意识到自己忘了身边还有一个人的铃木园子急忙介绍道,“他是工藤新一,之前是很有名的高中生侦探哦。” “是这样,”他眼底流露出抱歉的神色,“抱歉我不太关注侦探相关的消息。” “没关系,很久以前的事了。” 一枝红蔷薇蓦地在工藤新一眼前绽开。 “我叫田中悠佑。”明艳的花朵再次往工藤新一跟前送了送,“初次见面,这枝蔷薇,算是给工藤先生的赔礼。” 田中……悠佑? “他是不是很厉害!”铃木园子在一旁兴奋地介绍道,“田中先生现在可是日本最厉害的魔术师呢。” 魔术师吗…… 怪不得他觉得耳熟,之前在医院里试图寻找快斗消息的时候,的确是常常见到这个名字。他还曾点进他的视频里看过,不得不说在他看过的所有魔术视频里,这个人在风格上的确是最接近怪盗基德的…… 华丽,且浪漫。 “自从基德sama退出江湖以后,我差点都对魔术失去兴趣了呢!还好后来去看了田中先生的表演,让我又重拾了对魔术的热情。” 田中悠佑似乎极不喜欢别人拿他和怪盗基德做比较,嘴角挑起不屑又傲慢的弧度,“偷东西我或许不如他,魔术上,我不会输给任何人。” 这一点,工藤新一和他是一致的。 他也极不喜欢,把任何人同怪盗基德相提并论。 “无非是些雕虫小技罢了,形似而神不至。” 言语毫不客气的工藤新一目光冷硬地直视着他,“而且,我不喜欢别人的花。” 大约是没想到工藤新一如此不给面子,绯红的蔷薇尴尬地停在了半空。 “看来,工藤君对魔术不是很感兴趣啊。”田中悠佑扯了扯僵硬的嘴角,试图为自己失败的送花行为找一个台阶。 “我对魔术很感兴趣。”而工藤新一并不愿意给他这个台阶,言辞犀利地嘲讽道,“只是你的魔术,还没有好到足以让我另眼相待。” “黑羽君?”铃木园子的声音骤然打断了这场剑拔弩张的言语交锋。 第100章 工藤新一猛地回头,只见黑羽快斗正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手里握着一个蓝色的玻璃杯。 “快斗!”他冷硬的眸光倏地软了下来,笔直的唇线也弯出欣喜的弧度。 注意到他目光的黑羽快斗朝他轻笑了一下,缓步走了过来,坐到他身边开门见山地表明了来意。 “吃药了吗?” 工藤新一嘴角的弧度瞬间僵住了。 他的确忘了。 在家里的时候,都是黑羽快斗按时把要吃的药送到手边。即便他不在,也会提前把药准备好,再调上闹铃或者直接电话提醒。 说起电话……工藤新一摸出手机,屏幕上果然闪烁着一连串的未接来电。他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进会场的时候把手机调到了静音这件事,完全被他忘记了。 “就知道你记不住。”黑羽快斗从他西服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小的药盒,无奈又宠溺地抱怨道,“真是的,放在衣服口袋里也能忘。” 工藤新一自知理亏,讨好似的朝他眨眨眼,企图萌混过关,“你记得就行了呀。” 反正你总会在的。 听出言下之意的黑羽快斗强压着嘴角,不置可否地抬眸瞪了他一眼,把打开的药盒和装着温水的玻璃杯递了过去。 不能助长这种理直气壮忘记吃药的歪风邪气。 “工藤君……身体不好吗?”田中悠佑看着将一把药片面不改色一口吞下的工藤新一,语气有些诧异。 “是啊。”工藤新一耸耸肩,直截了当地回道,“我可是药罐子,靠这些药吊命呢。” 所以你别再拿那种凝视猎物的恶心目光盯着我。 听到这话的黑羽快斗不满地拽住了他的手,以免他再说出些什么自己不爱听的话来。 “这位是田中先生吧。”他抬头看向这个试图用魔术给名侦探送花的家伙,神色疏离而冷漠。 完蛋。 工藤新一不禁扶额哀叹,他果然什么都听到了。 “是的。”似乎完全没发觉黑羽快斗平淡语气下昭然若揭的敌意,田中悠佑嘴角始终挂着温和的微笑,“您是?” “黑羽快斗……” “是我男朋友。”一旁的工藤新一迫不及待地替黑羽快斗宣誓了主权。 黑羽快斗眼里的寒冰倏地碎掉了,化成一泓温软的溪流,转头落在工藤新一笑意盈盈的脸上。 “我们该过去了。”他捏了捏黑羽快斗的手,柔声道,“一会儿服部找不到人,又该着急上火了。” “好。” 他们向铃木园子和田中悠佑颔首道别,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休息室。工藤新一始终紧紧握着黑羽快斗的手,哪怕惹来了旁人探究的目光,也不曾松开。 “我劝你趁早断了这份心思。” 铃木园子揣度着田中悠佑目送工藤新一离开的眼神,了然而真诚地劝告道:“他们是不可能被拆散的。” 是吗? 田中悠佑垂眸看向手里那枝没有送出去的蔷薇,嘴角噙着意味不明的笑意,眼里逐渐升腾起燃烧的火焰。 可他怎么觉得,更有意思了呢? 第49章 婚礼 时间很快来到了正午,现场的来宾依次落座。 工藤新一捧着戒指盒站在服部平次身后,看着他局促不安,手足失措的背影,又是感慨,又是好笑。 这人仪式前一副——这算什么只是走个过场而已我跟和叶认识多少年了怎么可能紧张——的模样,现在却慌乱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一会儿捏成拳头放进口袋里,一会儿又抽出来,贴在裤子上来回擦拭着手心的汗。 看来无论多么水到渠成,顺理成章的恋人,走上婚姻这个神圣的殿堂,都会无可避免地感到紧张。 那是怎样一种雀跃又忐忑的心情呢? 大门缓缓打开,台下的乐队奏响了瓦尔纳的婚礼进行曲。远山和叶穿着一身纯白的婚纱款步而来,轻盈的裙摆如云般洒落在红毯上,晶莹的碎钻缀在华丽的蕾丝上,闪着耀目的光。 服部平次几乎呆住了,仿佛他们素昧平生,刚刚见面一般。 她实在美得惊人。 而工藤新一的视线却不自觉转向了坐在台下第二排的黑羽快斗,并毫无意外地发现对方也正注视着自己。 视线在空中交汇的那一霎,他突然就有些遗憾。 他们大概永远也不会有这个机会,在朋友和亲人的祝福下,携手走上红毯,宣誓爱意,在神明的见证下缔结一生一世的契约。 就如服部平次和远山和叶此刻所做的那样。 “和叶……”服部的声音前所未有得温柔,“从我有记忆开始,你就已经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了,我……我” 我希望等到生命结束的时候,最后的记忆仍然关乎于你。 你倒是快说呀! 工藤新一看他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心里简直比他还要着急。这人不会跟告白一样,连婚礼也要n周目吧? “我一辈子都会带你吃好吃的大阪烧的!!!” 台下顿时哄堂大笑。 工藤新一怒其不争地低头哀叹,真是白瞎了帮他想了好几天的婚礼誓词。 但和叶对此似乎并不介意,抓着捧花在台上笑得前仰后合,丝毫没有穿着婚纱要举止端庄的觉悟。 “咳咳。”台上的司仪轻咳了两声,试图把流程拉回正轨,“请新娘宣读誓词。” 第101章 笑得眼角泛泪的远山和叶将捧花压在胸口,大口大口地做了几个深呼吸。随后收敛了神色,看向一脸懊悔的服部平次,眼里闪出调皮的光芒。 “我希望等到生命结束的时候,最后的记忆仍然关乎于你。” 服部顿时瞪大了眼睛。 “请新郎新娘交换戒指。” 接到指示的工藤新一把戒指递了过去,顺便掐了一把这个呆愣得连戒指都不知道拿的新郎。 结婚呢!工藤新一瞪了他一眼,觉得自己真是操碎了心。 这是发呆的时候吗? “服部平次先生,你愿意和远山和叶小姐结为夫妻,无论贫穷、疾病、健康、富有,永远不离不弃,一生一世爱护她吗?” 坚定的语气再没丝毫吞吐,“我愿意。” “远山和叶小姐,你愿意和服部平次先生结为夫妻,无论贫穷、疾病、健康、富有,永远不离不弃,一生一世爱护他吗?” “我愿意。” “我宣布,服部平次先生和远山和叶小姐正式结为夫妻!” 漫天的花雨洒下,新婚的伴侣拥吻在一起,台下的掌声和欢呼经久不息。 “笨蛋。”和叶在服部耳边轻声低笑,“我早就看到了,谁会把誓词放枕头下面啊?” 大厅里响起了欢快的华尔兹,这对新晋小夫妻被人群簇拥着,牵手来到舞池中央,开了第一支舞。 “我也好想和新一跳舞哦~” 把工藤新一扶下台阶的黑羽快斗看上去有些委屈,视线不时落在舞池中央不断加入庆祝的男男女女身上。 “别给服部和远山部长添乱了。”工藤新一无奈地低声安抚道,“想跳的话……回家陪你跳。” 黯然的眸子倏地点亮,“好诶!我就知道新一最……” “不过,”工藤新一挑了挑眉,态度骄矜地打断了他,“我不会女步。” “我会呀。”湛蓝的眼睛献宝似的眨巴了几下,“超擅长的!我甚至可以穿……” 话到嘴边的黑羽快斗突然顿住了,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说起来,我现在去换身女装是不是就可以了。” 早知道他就该带一身女式礼服的,或者现在去找铃木或毛利小姐借一身是不是也可以?但要找什么借口才不会显得自己像个变态呢…… “你别乱来。”工藤新一一眼就看出这人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不甚赞同地拽了拽他的衣袖。 唉。 黑羽快斗不无遗憾却又十分凡尔赛地在心里感慨道——有人管束真是一种甜蜜又幸福的烦恼呢。 要是放在从前,他说不定都已经换好女装出来了。 “黑羽先生。” 一张工藤新一此刻最不想见到的面孔突然出现在他们眼前,正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工藤君。” “田中先生,”工藤新一紧皱着眉头,语气冷淡地纠正道,“我们似乎没有那么熟。” “抱歉。”他毫不介怀地顺着工藤新一的暗示改了称呼,“只是之前听工藤先生说起,对魔术很有兴趣,只是那样基础的魔术,不入您的眼。想来工藤照片一定对魔术颇有见解。” “正好我晚间正好受远山家的邀请,会在这里进行一场魔术表演,到时候还请工藤先生,不吝赐教。” “我……”工藤新一刚想说我没兴趣,就被一旁的黑羽快斗截住了话头。 “当然。”黑羽快斗颔首轻笑道,“我们都很期待,田中先生的演出。” “一定不会让两位失望的。” 田中悠佑从小到大,只要是想要的东西,喜欢的人,几乎没有不到手的。既然工藤新一对魔术感兴趣,那他也有这个自信,能够让他对自己另眼相待。 “你不会在打什么坏主意吧。” 工藤新一拉着黑羽快斗来到了一个偏静的后花园,满目狐疑地打量着他,“这可是服部和和叶的婚宴,你可千万别砸场。” “我能干什么呀?”黑羽快斗嘴角无辜地下撇着,神情十分低落,“我现在又不能变魔术。” “你……” 明知他是故意在装乖卖惨,但这句话还是钉子一样狠狠敲进了工藤新一心里,突如其来的刺痛哽得他几乎失语。 骤然发红的眼眶让黑羽快斗顿时心神俱乱,语无伦次地想要补救,“我……我不是……” “没关系。”工藤新一扯出一个牵强又难看的微笑,“我只是想说,你注意分寸。” 黑羽快斗第一千零一次懊悔自己真是口无遮拦,明知道这件事,与其说是自己的伤疤,毋宁说是工藤新一的逆鳞,触之生疼。 “我不会砸场的。”他轻轻将人拥进怀里,柔声安抚道,“我保证,只要他的魔术不牵涉到你,我什么都不会做。” 如果牵涉到他…… 表演魔术,他现在或许还无法做到。但破坏一个魔术,对黑羽快斗而言,就实在是太过简单了。 “我说过了,”工藤新一在他怀里闷闷地回道,“没关系。” 就算真的砸场了,也没关系。 黑羽快斗愿意去接触魔术,哪怕只是破坏它,对工藤新一而言,仍不失为一个好的开始。 至于后果…… 他可以去给服部和远山家赔罪,向所有观看节目的来宾致歉……什么代价都好,这些都没有关系,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只要他能慢慢好起来。 第102章 黑羽快斗的确什么都没有做,在田中悠佑表演的时候,他始终乖乖坐在工藤新一身边,礼貌鼓掌以示肯定。 “现在,到了今天的最后一个魔术。”田中悠佑站在台上,欠身朝台下脱帽致意,“而这个魔术,我需要一位观众帮助我一起完成。” 话音刚落,大厅的灯突然全部熄灭,黑暗中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请大家,千万不要离开座位哦。” 台上突然炸开一阵刺目的白光,惹得观众纷纷抬起手肘遮住视线。 大厅里响起悠扬的琴声。 白光渐渐散去,舞台上的灯光变得柔和而昏暗。洒在田中悠佑演奏钢琴的背影上,倒也真有几分浪漫的梦幻感。 随着琴声渐响,天花板上闪烁起无数璀璨的光点,正跟着音乐的韵律有节奏地舞动。 “的确有点意思。”黑羽快斗抬头看着天花板上跃动的光点,十分客观地评价道。 “是吗?”工藤新一则非常不给面子地打了个哈欠,“可我见过更好的。” 面对如此坦荡的护短和偏纵,愉悦的笑声自黑羽快斗的胸腔荡漾而出,“见过更好的,所以其他的都不入眼了吗?” “当然。”工藤新一歪头看着他,“快斗没有听过中国的一句古话吗?” “什么古话?” 斑斓的光点逐渐积聚在一起,如银河般在黑暗中不断盘旋飞舞,将柔情满溢的眸子映照得更为璀璨。 “曾经沧海难为水啊。” 最后的琴音落定,无数光点汇聚成一束耀目的白光,聚光灯般投射在一个人身上。 “看来我们今天的幸运观众已经选定了。”田中悠佑背对着观众轻笑了一声,随即缓缓起身,转向光束洒落的方向。 “那就让我们有请……”看清光束落点的田中悠佑脸上的笑容倏地僵住了。 黑羽快斗悠哉地坐在光束里,笑得一派从容。 怎么会是他??? 田中悠佑不可置信地看着正被工作人员引到台上的黑羽快斗。 他明明算好了,那束光一定会落在工藤新一的座位上,他们明明没有交换位置,他明明从来没有失误过……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第50章 比试 “很荣幸成为田中先生的助手。”在田中悠佑还未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的时候,黑羽快斗已经站到了他的身边,双手插兜,十分从容淡定。 田中悠佑紧咬着后槽牙,努力压制着内心的慌乱。 这是在大阪警部的婚宴上,社会各界的名流人士都有出席,他绝不可以出任何差错。否则,对他的整个职业生涯都会产生极为负面的影响。 “那就……辛苦黑羽先生了。” 好在他为了这场演出,做了不下三个备案。如果没有办法让工藤新一配合自己完成那个浪漫的魔术,那么,让他的男朋友在大庭广众之下出点小糗,也是不错的选择。 他看上去那么骄傲,怎么可能要一个在这么多人面前失态丢脸的男朋友呢? 想到这里,田中悠佑嘴角扬起了一抹恶意的轻笑,自信狂傲的声音再次响彻大厅。 “那么,进入我们的最后一个魔术——逃生魔术!” 全场的灯光应声而开,台上瞬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玻璃箱,约莫一个半人高,两侧是可供攀爬的台阶。箱子里装满了清水,并排放着两个一人高的铁笼,栅栏上还挂着几条婴儿手臂粗的铁链。 田中悠佑走到玻璃箱边,向台下的观众和一旁的黑羽快斗介绍道:“我需要黑羽先生进到其中一个笼子里,用铁链捆住手脚,然后和我一起浸入这个装满水的玻璃箱里。” “一分钟之内,我会逃出自己的箱子,并同时解救出黑羽先生。” “这样不太好吧?”最舞台最近的远山和叶对此有些疑虑,“这样黑羽君不会很难受吗?” “这个过程的确会有些难受,”看似体贴的语句里夹杂一丝不易察觉的讽刺和不屑,“所以如果黑羽先生有疑虑的话,是可以拒绝的。” “我没有问题。” 真是自大啊,田中悠佑嘴角的嘲弄更深。 可惜这是一个不能失败的场合,他必须把人救出来,时间上也不能拖得太久,否则会有损于自己的名声。 但稍微拖上几十秒,在水里加一些会让人会短暂性认知失常的药物,还是可以做到的。到时候可以说,是溺水太久导致精神过度恐慌,反正这种药代谢极快,就算他们去医院检查,也查不出什么来。 “那好,那我们……” “事实上,我有一个更好的提议。” 被骤然打断的田中悠佑惊诧地转头,神情戒备地揣度着黑羽快斗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我刚好对魔术也……略知一二。” 黑羽快斗侧头看向一旁的田中悠佑,嘴角的弧度狂放而自负,“不如我和田中先生同时进到这个箱子,谁先出来,谁就算赢,如何?”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 “工藤,”铃木园子急忙看向对面的工藤新一,压低了声音惊呼道,“你男朋友疯了吗?” “是啊工藤君,”和叶也神色紧张地连声催促,“你快拦着他呀!”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工藤新一并没有要阻拦的意思。他怔怔地看着台上神采飞扬的黑羽快斗,一句话都没有说。 第103章 听到这个提议的田中悠佑只觉得黑羽快斗简直是自投罗网。 这些所谓的魔术爱好者就是这样不自量力,在网上看了几个揭秘视频,家里随便搞几个道具模仿一下,就妄想自己能够完成这样复杂的魔术。 不过这样正好,他正愁没有办法,在不损害自己名誉的前提下,让黑羽快斗多吃些苦头呢。 但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 田中悠佑压下心底的雀跃,装出一副踌躇不定的样子,“这样的话,我可能没有办法保证黑羽先生的安全。” “没关系。” 黑羽快斗眼底笑意不减,眸光却锐利如刀,冷冷地直视着他,“我们对彼此的安危——概不负责。” “喂工藤。”服部平次有些担忧地附在工藤新一耳边低声确认,“他现在……真的没问题吗?” 从怔愣中醒过神来的工藤新一已经完全放松了下来,神色自若地斜靠在椅背上,唇角微微翘起,眼里闪动着笃信而骄傲的光彩。 “他说没问题,那就一定没问题。” 工藤新一的确半点都不担心。 这个魔术刚好避开了黑羽快斗如今的短板,魔术师的一切动作都是在黑雾中完成的,并不需要依托手速迷惑观众的视线。而在开锁和脱身这个单项上,连日本公安准备的手铐都能解开的黑羽快斗,是绝不会输的。 何况,那个在夜色下穿着一身白衣招摇过市横行无忌的怪盗,是绝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的。 以工藤新一对他的了解,这人多半趁自己休息的时候,已经把田中悠佑准备的所有道具都研究过一遍了……说不得还做了些小小的改动,才让那束光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他的身上。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那束光原定的落点,应该是在自己的位置才对。 田中悠佑从衣兜里摸出一个开关,按下其中一个按键。两个铁笼瞬间腾空而起,带着一连串水渍分落在两侧的舞台上。 “如果黑羽先生受不了的话,可以在水下挣扎得厉害些。”田中悠佑将开关放回衣兜里,神色傲慢地斜睨着他,“我听到的话,会提前让黑羽先生出来的。” “多谢提醒。”对他的好意敬谢不敏的黑羽快斗径直走进了离自己更近的笼子里。 田中悠佑的助手走上台来,以完全一致的方式将两人用笼子里的铁链紧紧捆住,双手反绑在背后,并扣上了一副银色的手铐。 上锁的铁笼再次升空,移到玻璃箱上方,一点一点浸入水面。 田中悠佑大口呼吸着,大概是在为接下来的水下活动做准备。旁边的黑羽快斗则相当悠闲,还抽空朝工藤新一的方向抛了个俏皮的媚眼。 工藤新一深觉自己现在需要担心的可能是……他想玩到怎样的程度? 不过好像也不需要担心,黑羽快斗在这方面还是极有底线的,不会真的危及性命。 等到笼子完全浸入水面,玻璃箱自上而下弥漫起浓浓的黑雾,遮住了观众的视线。 五秒、六秒、七秒……工藤新一在心里默默计算着时间。 数到第十五秒的时候,他有些困惑地皱起了眉头。 不应该啊。 根据他对黑羽快斗的了解,开锁这样的事情,即便在他手腕有旧伤的情况下,也应该用不了多长时间才对。 他到底在里面干嘛? 20秒,右侧的笼子突然探出了水面。 “是黑羽君的笼子?”小兰讶异地捂嘴轻呼,“难道他失败了吗?” “这也放弃得太快了吧。”邻桌有人不屑地嘲讽道,“三十秒都坚持不住吗?” “是啊是啊。”附和声接连响起,“就这样居然还敢挑战田中先生。” 随着笼子一点点浮出水面,嘈杂的讨论渐次安静了下来,刚刚还满脸鄙夷的观众此刻纷纷惊讶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原该装着黑羽快斗的铁笼空空如也,铁链随意地搭在已经打开的门锁上。 “这是?”有些耐不住好奇的观众直接站了起来,探头探脑地张望着。 一只手抓在铁笼底部的栅栏上,随着升空的笼子一起缓缓浮了水面。 看来他是觉得自己从箱子里爬出来的行为实在不够潇洒帅气,所以解开锁链后还去隔壁笼子里偷拿了田中悠佑的开关。 真是一如既往的形式主义啊……工藤新一嘴角不觉荡出怀念又赞叹的笑意。 怪盗先生。 这样的出水方式,效果自然是极为不错的。 工藤新一甚至不必从四周经久不息的欢呼和掌声中得知这一点……疯狂鼓噪的心跳明明白白地昭示着,这个穿着白色西服越水而出,朝他笑得肆意张扬的人,对他有着怎样致命的吸引力。 大半个身子离开水面的黑羽快斗突然纵身一跃,在玻璃箱极为狭窄的边缘稳稳站住。 湛蓝的眸子在水光的浸润下更加透亮,笑意盈盈地看着台下的工藤新一,右手放在胸前,十足绅士地躬身致意。 与当年那个白衣怪盗如出一辙,分毫不差。 “他这也太放肆了吧。”服部平次环视着周围炸锅似的惊叫和欢呼,朝工藤新一小声吐槽道,“生怕别人联想不到怪盗基德啊。” “是吗?”工藤新一丝毫不以为意,眼底好似蕴藏着无尽的欢喜,“我觉得还好。” 一分钟过去,左侧的铁笼仍然没有动静。 第104章 四周又响起了叽叽喳喳的讨论声。 “田中先生怎么还没出来?” “是不是失败了?” “不会吧……” 又过去了三十秒,台下的讨论愈加激烈。 “要不算了吧,这样下去会闹出人命的吧。” “是啊是啊。” 见此情形,一直冷眼旁观的服部平藏也有些坐不住了。魔术失败倒没什么,要是在他们家婚宴上闹出人命,那可不是好玩的。 他正准备起身,要求台侧的助手立刻终止魔术,平静的水面突然泛起了一阵轻微的涟漪。 “有动静了有动静了!”有眼尖的人兴奋地指了指涟漪轻动的玻璃箱。 然而有黑羽快斗珠玉在前,观众对这样迟来的成功似乎也不大买账了。 “不过和黑羽先生比也太慢了一点吧?不是说是日本最好的魔术师吗?” “是啊,浪得虚名吧……” 玻璃箱里突然水花四溅。 面色惨白的田中悠佑挣扎地爬出了水面,身子半挂在玻璃箱上,然后脱力般直直翻了出去,砸在舞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田中先生不愧是日本第一的魔术师呢?”黑羽快斗踩着箱子的边缘,步态优雅地朝田中悠佑走去,“解开得很快嘛。” “咳……”台下的和叶讪讪一笑,说出了在座所有人的心声,“没看出来,黑羽君嘴还挺毒啊。” 还能再嘲讽一点吗? 走到箱子边角的黑羽快斗轻巧一跃,径直跳了下来,随即起身朝服部平藏和远山银司郎的方向颔首轻笑道:“服部先生、远山先生,看来今天的魔术已经圆满结束了。不知道有没有地方,可以让我们换件衣服呢?” “当然。”服部平藏顺势结束了这场有些惊险但无伤大雅的意外,“感谢两位的精彩演出,后台有休息室,可以更衣休整。” “多谢。” 黑羽快斗转身蹲在田中悠佑跟前,倾身将一个密封的药瓶放进他湿透的衣兜里,冷声道:“魔术,不是让你干这种事情的。” “你应该感谢这是服部和远山家的婚宴。” 他抓住田中悠佑的胳膊,将已经完全瘫软的人缓缓扶了起来,贴在他耳侧,威胁性十足的声音低沉而凛冽,“不然的话……我今天就会让你——” “身、败、名、裂。” 第51章 唯一 田中悠佑裹着毛毯缩在休息室的沙发上,目光惊惧地看着已经换好衣服,正盘腿坐在转椅上低头敲打着手机的黑羽快斗。 “你……你到底是谁?”他打着寒颤,咬牙切齿地质问道,“你动过我的道具对不对?” 他真是蠢! 田中悠佑在心里痛骂自己的迟钝。他居然从来没想过,那束光怎么就那么巧,刚好落在黑羽快斗的位置上?他一定是趁自己不注意的时候,对道具动了手脚……不然那个自己已经开过无数次的手铐,怎么会让他花费这么长的时间才勉强挣开? 黑羽快斗不以为然地向后一靠,手机夹在十指间来回滚动着,冷笑道:“身为一个魔术师,连道具都看不好,难道不应该反思一下自己的问题吗?” “你已经得逞了!”气急败坏的田中悠佑厉声怒吼,“还呆在这里干嘛?看我笑话吗?” “我等人啊。”黑羽快斗专注地摆弄着指间的手机,连一个眼神也不愿意施舍给他,“倒是田中先生,怎么还不去换身衣服?” 上挑的嘴角溢出嘲弄的轻笑,“该不会……是站不起来了吧?” “你!”田中悠佑突然神色怪异地注视着黑羽快斗十指间不甚连贯的动作,正欲发作的怒意遏在嘴边,眼中渐渐流露出一种近乎狂乱的兴奋。 “你的手,已经变不了魔术了吧?” 黑羽快斗左手的动作十分娴熟,速度奇快,惯用手却反而迟缓不少。这显然不是因为他对这个动作不够熟练,而是……他没办法做得更快。 “原来工藤君嘴里那个好到足以令他另眼相待的魔术师,指的就是你。” 黑羽快斗漫不经心地将手机往空中一抛,旋转几圈后收进掌心,似乎对他的话全不在意,“是又怎样?” 田中悠佑像是突然找到了某种宣泄恨意的阀门,全然不顾自己还有把柄落在黑羽快斗手里,只想往狠狠往他内心最痛处撞去。让他崩溃、让他痛苦、让他愤怒,然后把那张骄傲到不可一世的面具彻底踩碎。 “很痛苦吧。”沙哑的声音如同毒蛇吐出的汁液,蕴藏着无尽的恶意,将五官都挤弄成可怖的形状。 “再也不能让心爱的人欣赏自己的魔术,不能让他露出那种惊艳又赞叹的神情,甚至只能接受别的魔术师在他眼前上演自己曾经最擅长的东西,滋味一定很不好受吧。” 他的确得逞了。 黑羽快斗的目光在走进这间休息室后第一次落到了他的身上,几乎要将他撕碎般,锋锐如出鞘的钢刀。 他的的确确戳到了黑羽快斗心底最深处的隐痛,这个认知令田中悠佑无比兴奋。 好像这样,他就还没有输,他就还有机会从头开始,甚至——反败为胜。 他只是选错了项目而已。 只要……只要再比试一场,只要选择一个更为传统的魔术节目,只要让黑羽快斗在所有人面前低头认输,他就能将今天的局面彻底扭转。 不管是他的名誉,还是声望,甚至就算是工藤新一也…… 第105章 休息室的门突然打开,一个浅蓝色的人影推门走了进来。 “新一!”黑羽快斗立刻坐直了身子,周身的戾气瞬间消散,向前倾出迫切的幅度。 走进休息室的工藤新一将门虚掩着,像是没看到田中悠佑一般,掠过他径直走到黑羽快斗跟前,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怎么头发都没擦干?”他拿起挂在黑羽快斗脖子上的毛巾,盖在湿淋淋的脑袋上,动作轻柔地揉搓起来。 黑羽快斗乖乖仰着头,一动不动地任由他动作,平日凌乱的碎发乖顺地贴在额头上,一双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我今天表现怎么样?” 活像只捡到骨头以后摇着尾巴疯狂炫耀的大型犬类,满脸都写着三个大字——快夸我快夸我快夸我。 “还不错。”工藤新一强压住拼命上翘的嘴角,故作平淡地点评道。 “哦……” 没有得到想要的奖赏,黑羽快斗的语气瞬间低落不少,委委屈屈地撅着嘴。如果有尾巴的话,现在大概也已经扫到地上去了。 真可爱。 工藤新一抓着白色毛巾在他脑袋上捏出了两个软软的耳朵,耷拉着垂在脑袋两边,和他现在的表情真是十足契合。 虽然这副神情十分假零分真,工藤新一依旧没能忍心这样的神情在黑羽快斗脸上停留太久。确认那头湿漉漉的短发不再滴水之后,他把毛巾搭在一旁的扶手上,捧起那张失落的脸,弯身在微凉的眉心轻啄了一下。 “快斗最厉害了。” “喂喂!”身后突然传来服部平次万般无奈的声音,“我说你们能不能也稍微注意下时间地点场合!” 说罢明示地朝沙发上的田中悠佑瞟了一眼,“这里可还有人呢!” “有人吗?”黑羽快斗挑了挑眉,一副茫然不解的样子,“我怎么没看见?” 服部平次对他这种装傻充楞的行为作风可以说已经完全适应了,翻了个白眼没再搭理他,径直走向一旁神情恍惚的田中悠佑。 “田中先生。”他面色凝重地拿出了一个银色的手铐,“大阪警局接到举报,您非法持有大量致幻药物,需要跟我们到警局走一趟。” “什么?” 突如其来的变故像一盆冰水,将田中悠佑从混沌中彻底浇醒,“你们有什么证据?” “我们自然掌握了相关的证据。”服部平次从包里掏出了一个密封袋,里面装着十数个紫色的小瓶子,在空气中碰撞出清脆的响声。 “这些都是从你的行李箱里搜查出来的。” 看到证物的田中悠佑猛地向前一拽,试图将密封袋夺过来,却被服部平次牢牢扣住。 “我没有用过!”他歇斯底里地大喊。 银色手铐咔哒一声落在了他的手腕上,“你有没有用过,等到了警局,我们会仔细调查的。” “那这里就交给你了。”工藤新一转身向服部平次辞行,“我们就先回去了。” “好,”服部平次朝他点了点头,将田中悠佑的双手反扣在身后拷在一起,“你们先回酒店休息吧。” 工藤新一沉吟了片刻,缓缓说道,“我的意思是,我们先回东京了。” 这下不仅服部平次,连黑羽快斗都一脸诧异地望着他。 “现在吗?” “嗯。”他顿了两秒,随即轻描淡写地耸肩一笑,“反正你明早就要去度蜜月了,我们待在大阪也没什么事做。” 服部望了望窗外的天色,语气有些迟疑,“可是现在很晚了……” “我有点认床。”工藤新一的理由张口就来,“可以的话,还是早一天回去比较好。” “好吧。”服部平次不再试图阻拦,毕竟连认床这种瞎话都编出来了,可见他回去的心意是如何坚决,“那你们注意安全。” “嗯。” 工藤新一回头看向满脸困惑的黑羽快斗,笑意盈盈地伸出了手,“回家吧。” 为什么……突然这么急着回家? 黑羽快斗在脑海里拼凑了无数种可能,但没有一种能够对此做出合理的解释。难道他身体不舒服?是这几天太累了?还是那个讨厌鬼搞出的插曲让他心情不好了? 见他迟迟没有动作,工藤新一又将手往前递了递,好似是在埋怨他怎么还不握上来。 “好。”黑羽快斗愣愣地握了上去,掌心的温度从指尖一路蔓延到心脏。 他突然意识到,是什么原因,其实一点都不重要……他想回去,那就回去好了。哪怕他突然想去北欧看极光,或是去非洲骑大象,理由只是昨晚做了个梦,那也没什么不可以。 黑羽快斗唇角溢出一丝浅笑,牵着他的手起身朝门外走去。 只要是这个人,去哪里都可以。 “工藤先生!”走到门边的时候,田中悠佑突然大声叫住了他。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出于好奇心的驱使,原本不想搭理他的工藤新一还是停下了脚步,打算听听他到底想说些什么。 “他明明已经不会魔术了!” 工藤新一的眼底骤然覆上了一层凛冽的寒霜,神色冰冷地回头直视着他。 “你不是说过,不够好的魔术,是不能让你另眼相待的吗?” 田中悠佑完全无法理解。 在他的世界里,所有的喜欢,都是需要条件的。所以他从不感激别人的善意,因为他知道,那些人待他好,只是因为他足够优秀,足够出名,能带给他们足够的浪漫和惊喜,或是,足够的金钱和利益。 第106章 如果有朝一日他失去了这些,那些苍蝇一样围在他身边的人就会头也不回地立刻离开。 他从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他从来是认可这一切的。所以当工藤新一说,他的魔术不够好,不足以激起他的兴致的时候,他也理所当然地认为,工藤新一是和他一样的。 可他方才的神情,就好像……就好像,即便黑羽快斗再落魄千倍万倍,就算他真的完全残废了,就算他被全世界抛弃甚至唾骂,工藤新一依然会像现在这样爱他。 他自来情人无数,却从未有一个人用那样的眼神看过自己。嫉恨和愤怒在他心里不断烧灼,烙下焦黑的印记,痛得神经都有些扭曲。 他将这一切痛苦都归结在黑羽快斗的身上。 如果不是他,他也不会冒险想要在大阪警部的婚宴上用什么致幻剂;如果不是他,一切计划都可以顺利进行,自己也不会落到今天这样的下场。 极致的痛恨在心底酿造出最深沉的恶意,“为什么……你竟然会去爱一个手已经废掉的魔术师?” 工藤新一眼底腾地烧起燎原的怒火,几乎要将眼前的人烧成灰烬般狠狠瞪着他,压低的眉宇将那双冰蓝的眸子衬得更加凌厉。 “工藤……”服部从未见过工藤新一如此狠厉的目光,正想开口劝他不要跟这个快要坐牢的疯子一般见识,却见他突然低头轻笑了一声。 “我之前的话,可能让田中先生产生了一些误会。” 他缓缓抬眸,语气是田中悠佑从未听过的深情和坚定,“在这个世界上,我只会对一个人的魔术感兴趣。” “他不必同谁相比,在我心里,那就是唯一。” 唯……一……? 这个词汇对田中悠佑而言,有些过于陌生了,以至于他根本组织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走吧。”黑羽快斗抓着工藤新一的手轻晃了晃,笑意轻柔地看着他,微红的眼底覆上了一层若有似无的水雾,“该回家了。” “好。” 第52章 观众 他们从大阪赶回东京时,已经过了午夜。工藤新一迷迷瞪瞪地从浴室出来,床上已经铺好了新的床单。 而本应该在里面帮他暖床的人此刻却躺在窗边的躺椅上,裹着一身纯白的丝质浴袍,面容隐没在清冷的的月光里,辨不清神色。 因久坐而有些充血的小腿沉甸甸的,踩在沾了水的拖鞋上,发出吱呀的声响。 听到动静的黑羽快斗将视线从窗前的月亮上移开,笑着朝他伸出了手。 “怎么不去床上躺着?”工藤新一握住他的手,顺势躺进了他的怀里,声音因困倦而带了些软糯的鼻音,“不开心吗?” 耳畔的胸腔传来轻微的震动,溢出一丝低沉的笑意,“新一是因为怕我不开心,才这么急着回来的吗?” “我才没有。”工藤新一打了个哈欠,窝在他怀里蹭了蹭脑袋,试图找到一个更舒服的位置,“是酒店的早餐太难吃了。” “是吗?” 黑羽快斗话里的笑意更浓,“我还以为,新一是怕我赢过了号称日本第一的魔术师,会被人当成珍稀动物抓起来围观,才急匆匆地从后门逃回东京呢。” 他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一种可能了。 “谁让你这么高调……”工藤新一有些闷闷地抱怨道。 赢了就算了,还非要把场面搞得那么惹人注目,害得他被台下的女孩子——甚至还有几个男孩子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纷纷向他打听黑羽快斗的来历,甚至还有胆子大一些的直接找他问联系方式……要不是服部帮忙他都差点脱不了身。 真是一如既往地招蜂引蝶。 工藤新一有些郁闷,日本果然还是太保守了吗?他们都这么高调了,行为举止几乎毫不避讳,居然还是很多人看不出他们的关系。 而且,部分怪盗基德的忠实追随者已经发现了二人的相似之处,此处特指—— “哇没想到黑羽君魔术竟然也这么厉害,而且刚刚真的好像基德sama!呜呜呜呜呜我消失的白月光啊我果然还是最爱你的……” 工藤新一在心里默默替黑羽快斗捏了把汗。铃木大小姐你可闭嘴吧,得亏京极真这两天在国外有比赛,不然这不得上山下海掘地三尺地要把隐退的基德挖出来决一死战啊。 “对了工藤,”铃木园子激动地望着他,眼里闪烁着终于找到同好的小星星,“黑羽君是基德sama的粉丝吗?” 听到问话的工藤新一愣了两秒,在心底认真地评估着自恋到底算不算一种追星,“算……算是吧。” “我就知道他一定是!不然怎么会模仿得那么像!”铃木园子越说越兴奋,“没想到黑羽君竟然这么有眼光,一会儿出来一定要好好跟他探讨一下基德sama的魔术才行!他这么厉害,说不定还能现场模仿一段……” 好的,现在是非走不可了。 虽然他确信黑羽快斗一定能完美地应付过去,既不让人怀疑他的身份,也不暴露自己的真实状况。但工藤新一就是不想再看他面对这些……不论是表演魔术的要求,还是那些蜂蜂蝶蝶的示好和爱慕。 至少现在还不可以。 他眸色一黯,将黑羽快斗的右手缓缓移到眼前,动作轻柔地在手腕处细细摩挲着。 本来想在他生日的时候,劝他去看医生的,可宫野却突然说之前找好的医生临时有别的工作,让他再等一等…… 第107章 他只能安慰自己——好事多磨。 “那个人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纤细的腕间落下一记怜惜的吻,唇齿间流转的热气熏得骨节酥麻,“一定会好起来的。” 黑羽快斗沉默了片刻,突然轻叹了一口气,“我才不会在意一个疯子的话。” 工藤新一似乎不太相信,半支起身子,神色担忧地垂眸望着他,“可是你一路上……都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没有在意他的话,”他伸手抚上工藤新一紧蹙的眉心,试图将其间的褶皱熨平,“我只是突然想起,那时候……我是说你失踪之前,我做了好多好多的计划,准备了很多很多的惊喜。” “那时候,我总是在想,等我们认识以后,我一定能发明出无数精彩又浪漫的魔术,让名侦探的每一天都充满有趣的意外……” 工藤新一轻笑了一声,湿润的眼底闪出一丝揶揄的意味,“真的是“有趣”的意外吗?” “唔……”黑羽快斗歪头思索了片刻,确信地点了点头,“大部分是。” 两人对视了片刻,忽然一起笑了起来,好像那些“有趣”的意外真的发生过似的。 “你已经做到了。”工藤新一俯身吻去他眼尾不知是笑是泪的斑痕,温热的绳索勒在心底,泛起绵长又细腻的酸楚。 “我知道。”黑羽快斗动作轻柔地拨弄着他额角的碎发。 半晌,他突然神色郁郁地垂下了手,重重叹了口气。 “怎么了?” 他撇起了嘴,摆出一副吃味的样子,“只是有时候会很嫉妒那个叫怪盗基德的家伙啊。他为名侦探做过的事,我都不能做。” “哈?”工藤新一被他的脑回路深深折服了。 怎么还会有人自己跟自己吃醋的啊? 不然你展开说说,到底是比较怀念被我用足球踢出去,还是比较怀念把我从半空中捞回来?你要是真喜欢这种模式我也是可以去找阿笠博士再做一双超级加强版的足球鞋满足你的。 只要你敢站着不动…… 然而那人的嘴反而越撅越高,一副我吃醋了你不哄我我就不起来的耍赖模样。 算了……工藤新一在心里默默说服自己,不要跟这种自己吃自己飞醋的傻子一般见识。 不过自己养的傻子该哄还是得哄的,“可是,也有很多事情,是只有黑羽快斗才为我做过的呀。” “比如呢?”黯淡的眼底瞬间闪起期待的光彩。 “比如……快斗会给我做好吃的料理,会每天陪我去公园喂鸽子,会每天给我送花,会讲故事给我听……哦,还会在我看书看到一半的时候把我的书拿走。” 黑羽快斗不禁笑出了声,看来他对自己经常打断他看书的行为真的是非常怨念啊,不过…… “新一好像还说漏了一个。” 工藤新一无声地翻了个白眼,觉得这简直是一句废话。他一天天跟个多动症儿童似的干那么多事,一两句话哪说得过来。 不过他还是很给面子的问了一句,“什么?” 下一秒,他就后悔了。 黑羽快斗的声音骤然变得磁性而低哑,带着几分不羁的调笑,“还有……那天在浴室做的事呀。” 充满暗示性的耳语钻进脑海,勾出那些令人羞耻的回忆在眼前单独重演,过于活色生香的画面直烧得他面颊绯红。 “我要去睡觉了。”他根本不敢直视黑羽快斗的眼睛,心知那里盛放着怎样惑人心智的温柔和欲望。只低垂着眼睫,逃似的从躺椅上翻身而起,快步往床上走去。 眼前一阵眩晕,他再次被打横抱了起来。 “你干嘛?”他朝热衷于这种背后突袭的黑羽快斗瞪了一眼,摆出一副自以为极有威胁力的凌厉神色。 而这自然对黑羽快斗毫无效果,他目光灼灼地直视着他,嘴角得意地翘起,“当然是做一些……只有黑羽快斗才能做的事啊。” “喂!”工藤新一来不及反驳,就被翻身扔到了柔软的大床上。 趴在床上的工藤新一有些发懵,试图转身跟这个霸道的家伙讲讲道理。 “别动。”黑羽快斗在他屁股上轻轻拍了一巴掌,巨大的耻感让他瞬间浑身僵硬,老实地趴回了床上。 他该不会是想从背面……看不见黑羽快斗动作的工藤新一心底疯狂鼓噪起来,各种乱七八糟的猜想在他脑海里竞相上演……说起来他们好像确实没有这样做过……但是…… 正在他漫无边际胡思乱想的时候,裤脚突然被卷到了膝盖,一双发热的手落在有些充血小腿上,温柔而有力地揉捏起来。 工藤新一呆住了,愣愣地回头看着正跪在他腿边帮他按摩的人,“你说的是……按摩?” “不然呢?”黑羽快斗挑了挑眉,眼里掠过一丝狡黠,却还偏要装出一副无辜而困惑的神色,“新一以为我说的是什么?” 工藤新一脸颊的温度烧得更高了,他忿忿地将头埋进了枕头里,发誓今天绝对不要再搭理这个故意误导自己的坏蛋了。 唔……但是真的很舒服。 手法娴熟的推拿和揉捏让倦意更加磅礴地席卷而来,他的眼皮越来越重,意识也越发昏沉起来。 “晚安。”即将陷入沉睡前,他声色软糯地轻喃了一声。 腿上的手渐渐停了下来,黑羽快斗轻轻拉下卷起的裤脚,把他翻成仰躺的姿势,拉过一旁的被子盖在他身上,动作轻柔地掖了掖被角。 第108章 “晚安。”他低头在他舒展的眉心轻吻了一下,就这样坐在床边,神色眷恋地看了他很久,很久……然后悄悄走出了房间。 或许是睡得太晚,或许身边没有熟悉的温度,工藤新一这一觉睡得并不算好,醒来时依旧疲乏得很,额角不紧不慢地轻微抽动着。 工藤新一下意识摸向身边的床铺,指尖一片冰凉,显然已经很久没人睡过了。 难道已经很晚了吗? 他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拿起枕边的手机,点亮了屏幕。 五点零三分。 工藤新一抓起手机朝门口走去,心里的疑窦更深……这么早,快斗能去哪儿呢? 他推开卧室的房门,屋子里空空荡荡的,客厅和厨房空无一人。 这实在太反常了。 工藤新一伸手在大腿上狠狠掐了一下,清晰的痛觉告诉他,这的确不是在做梦。他心底泛起一阵隐隐的不安,快步朝楼梯口走去,打算先去楼下看看。如果楼下也没人,那就去车库看看车还在不在。 如果都不在……工藤新一神色晦暗地看着手里的手机,那就说明他的确有很重要的事情瞒着自己。 他一把推开楼梯口的大门,瞬间愣住了。 楼下从玄关到过道堆着十好几个纸箱子,车库的门大开着,里面还能听到一些轻微的声响。 他一步一步往楼下走去,眼里写满了困惑。 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新一?”黑羽快斗抱着一个纸箱出现在车库的门边,神色从讶异慢慢转为担忧,“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没睡好吗?” 该死,早知道就应该陪他睡的,黑羽快斗在心里暗暗责怪自己,干嘛非要这么着急。 工藤新一并没回答他的问题,视线好奇地扫过满地的箱子,“这些是?” 黑羽快斗将手里的箱子放到地上,垂头看着地面,脚掌有些扭捏地微微翘起,“这些是……我以前的魔术道具。” 他伸手挠了挠后脑勺,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等不及了,所以连夜回家,把他们都收拾了出来。” 这是梦吧。 工藤新一觉得刚刚的疼痛可能只是一种幻觉,他明明什么都还没做,最大的愿望竟然就这样突然实现了。 “你……” 他很想开口问问眼前的黑羽快斗,这到底是不是一场梦……毕竟,快斗是不会骗他的,只要他说,自己就信。 没有等到回应的黑羽快斗抬起了头,只见工藤新一神色征愣地站在台阶上,眼里积聚起一层茫然的水雾,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一句话都没有出口。 他突然轻笑了一声,缓缓走到工藤新一跟前,抬眸凝视着他,眼里流淌着不尽的柔情。 “我或许,永远都做不到从前那样好,也或许,名侦探一眼就能看出我的破绽。这样的话……” 一朵蓝色的玫瑰在指尖绽开。 “新一还愿意,做我唯一的观众吗?” 工藤新一不记得自己当时是怎样的心情,或许天地初开时劈开混沌的一霎也不过如此。他的视线早已模糊一片,朦胧的光影里,他似乎看见了那个自己无缘相识,未曾得见的,十八岁的少年。 “愿意。”黑羽快斗将从台阶上飞扑而下的人牢牢接住,积蓄的泪水滑进有些汗湿的脖子里,将深情的诺言压出哽咽的哭腔。 “我愿意。” 第53章 番外.七夕 黑羽快斗花了两天的时间,把书房的一半改造成了他的魔术练习室。当工藤新一质疑练习魔术难道不需要一个安静独立的空间时,他信誓旦旦地保证说自己早就练成了一身任他天崩地裂我自岿然不动的绝佳专注力。 信你才有鬼。 工藤新一难得地冷落了手里的小说,屈膝踩在单人沙发上,闷闷地看着一旁专注着摆弄扑克的黑羽快斗。 明明就是为了方便监督自己有没有按时休息。 出于高桥医生的建议,他这两个月来做的都是一些最为基础的训练。从旁观者的视角看来,这样的训练可以说是极为枯燥的,需要一遍又一遍地不断重复着同一个动作。 小时候的快斗也是这样的吧。 工藤新一脑海里凭空出现了一个黑色短发的小男孩,抓着一副比自己手掌还大的扑克牌,专注地做着和此刻的黑羽快斗相同的动作。 不知道小时候的快斗会不会觉得辛苦……看上去应该是不会的。按照这个人的天赋和秉性,练习的辛苦和每天飞速进步的成就感以及四处惹眼炫耀的快乐相比,大概不值一提。 工藤新一歪头打量着黑羽快斗专注的神色,湛蓝的眸子闪出耀目的光华,嘴角微微翘起,倒真有几分像刚认识时的怪盗基德——至于为什么是刚认识,因为那张完美优雅的扑克脸在工藤新一面前实在也没能坚持太久的时间。 他并没撒谎,沉浸在魔术世界里的黑羽快斗的确是高度专注的。好像无论发生什么,都无法对他的注意力造成一丝一毫的干扰。 无论什么,只除了…… “名侦探这样盯着我,我会分心的。”黑羽快斗头也不回地突然出声,唇边溢出一丝揶揄的浅笑。 但工藤新一觉得这纯属颠倒黑白,“你不分心,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缜密的逻辑噎得黑羽快斗笑出了声,将手里的道具随手搁在一旁,起身走到了工藤新一跟前,双手撑在单人沙发的扶手上,将他圈了起来。 第109章 “自然是因为,新一的目光太热情了。”垂下的眼眸流淌出眷恋的柔情,清亮的尾音微微上扬,“让我实在没办法忽视呢。” 工藤新一毫不服输地挑眉直视着他,“这么容易受人影响,可不是一个魔术师该有的行为啊。”流转的眼波带着些许挑衅的意味,“令和年代最伟大的魔术师先生。” “是哦。”黑羽快斗歪头思索了片刻,天真而困惑的眼神好似真的在反思自己不务正业的行为。随后放弃般无奈地耸肩一笑,“可惜我这个魔术师,有了更值得专注的事呢。” 俯身而落的吻身体力行地诠释了所谓更值得专注的事到底是什么。 好甜。 灵巧的舌尖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温柔而强势地掠夺着工藤新一口腔里的全部空气,像是要将他溺死在这铺天盖地的甜腻里。 一个人的味道真的和他所喜爱的食物有关吗? 似乎是想要验证自己的猜测,工藤新一抬手环住了黑羽快斗的脖颈,上半身向前微倾,将两人更为紧密地缠压在一起,试图探寻舌根更深处的甜蜜气息。 堪称主动的渴求让黑羽快斗的呼吸瞬间沉了下来,小臂横进膝弯处将人一把抱起,转身揽在身前,滚烫的手掌在大腿上暧昧地轻轻抚摸着,眼看就要钻进宽大的衣摆。 “别……”直觉这把自己添柴送风的火势正向不可收拾的方向燎原而去,工藤新一抓住所剩无几的理智,轻轻挣开了黑羽快斗的怀抱,面色潮红地低垂着眼睫,短促的气息有些不稳,“一会儿还得出门跟园子他们吃饭呢,再不收拾,会迟到的。” 该死的,黑羽快斗的不满毫不掩饰地挂上了嘴角。早知道就不应该答应那个大小姐提出的什么七夕情侣大团聚,在家过二人世界不好吗?真的好想临时反悔啊…… 可惜今天这场聚会,他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名侦探可真是我的克星。”他有些委屈地靠在工藤新一肩上,抱怨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带着一丝沙哑的潮气。 “好了。”工藤新一笑着揉了揉他毛茸茸的后脑勺,“去换衣服吧。”正打算起身,黑羽快斗的胳膊却始终紧紧环在他的腰上,并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不要,”深谙撒娇之道的黑羽快斗偏头埋进纤长的侧颈里,鼻尖萦绕着柠檬混杂着薄荷的清甜气息,他深吸了几口气,平复着自己汹涌而潮动的情欲,“新一再让我抱一会儿嘛。” 工藤新一向来拿这样的黑羽快斗毫无办法,只得干瞪着眼任由他把自己当个人形猫薄荷一样圈在怀里。 最后他们还是迟到了。 “就跟你说早点放开我啊。”工藤新一扯开安全带,嗔怒地瞪着这个精于撒娇耍赖导致他也跟着一起丧失时间观念的人。 然而黑羽快斗和他的思路却完全不同,十分怨念地撇了撇嘴,“早知道反正都会迟到,还不如把该做的事先做了呢。” 丝毫不知道悔改的家伙……工藤新一横了他一眼,也不等他把车熄火,拉开车门径直走了出去。 唔……好像生气了。 黑羽快斗有些委屈,他也没做什么呀,不过就是把名侦探当抱枕抱了半小时然后在他换衣服的时候捣捣乱嘛……迟到也不能怪他呀,要是来的路上车辆都消失红灯都坏掉,他们不就能准时赶上了嘛。 所以都是日本交通的错,和自己没有半点关系。 虽然心里这样想,但身体还是非常诚实地迅速追了出去。 “道歉好不好。”一朵玫瑰拦在了工藤新一身前。 工藤新一看了看眼前嬉皮笑脸举着玫瑰的人,嘴角不自觉翘了翘,又强行压了回去。 “不好。”他拨开横在身前的手臂,自顾自继续往餐厅的方向走去。 道歉被拒的黑羽快斗脸上并无气馁的神色,反而笑意更浓,乖乖跟在工藤新一身后,脚步轻快得像要蹦起来似的。 生气好,生气就是撒娇。 只是工藤新一的撒娇,实在不是普通人能消受得了的。 电梯门缓缓打开,布置得极为浪漫的露天吧台已经坐满了人,三三两两地围坐在散放的玻璃圆桌旁。吧台上摆满了五色斑斓的鸡尾酒,旋转的烧烤架上冒着油烟滚滚的香气。 果然他们是最晚到的。 “喂!我说你们两个!”铃木园子叉着腰迈着十分不满的步伐走了过来,“你们可是离得最近的,居然还到的这么晚!” “抱歉抱歉。”工藤新一双手合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路上有点事耽搁了。” 铃木园子眉头一挑,正想继续追问,却在看见黑羽快斗的一瞬顿住了,视线狐疑地在两人身上来回打转,“你们吵架了?” 有生之年居然还能看到黑羽快斗在他身边但距离超过二十厘米的时候? 工藤新一刚想解释说没有,身后的人就委屈地抱怨开了,“是呀!因为我出门磨蹭了一会儿,耽误了铃木小姐的聚会,新一都不理我了呢。” “咳咳……”一番话说的铃木园子根本不好意思再继续追究,反而帮他说起了好话,“也……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工藤你就别跟他生气了。” “我没生气。”工藤新一面色平静,毫无怒色,“我只是有点饿了……介意我加个单吗?” “可以啊。”铃木园子指了指露台斜对面一个身穿白色制服的工作人员,“你要加什么,跟他说就好了。” 第110章 “好的,谢谢。” 待铃木园子离开后,工藤新一依然没有搭理身后的黑羽快斗,抬腿就往负责点单的工作人员那里走。 “新一想吃什么呀?”还没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黑羽快斗一派轻松地跟在他身后讨好卖乖,“我帮你烤呀,烧烤我也超擅长的。” 工藤新一顿住脚步,挑了挑眉,回眸挑衅般地看着他,嘴角浮起一抹或可称之为愉悦的危险笑意,一字一顿地说道,“香、烤、秋、刀、鱼。” 然后满意地看着黑羽快斗的眼睛瞬间瞪成了浑圆的形状。 “我错了!”黑羽快斗慌忙拉住转身欲走的工藤新一,从身后虚环住他,十分识时务地迅速认错,声音乖乖软软的,“我错了嘛。” 工藤新一清了清嗓子,努力维持着自以为严肃的声线,“错哪了?” “不该不听新一的话,不该一直抱着新一撒娇,不该在新一换衣服的时候偷偷跑进去捣乱,不该明知道新一选的是圆领t恤还非要在脖子上留下……” “好了好了。”生怕他再说出点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工藤新一迅速转身截断了他的话,故作大度地说道,“我勉强原谅你了。” “好耶。”十分懂得见好就收这个真理的黑羽快斗立刻牵起他的手,将他领到一个空桌前坐下,“那新一乖乖坐着哦,我去帮你做吃的!” 精力真是旺盛啊。 工藤新一懒懒地趴在椅子上,看着黑羽快斗一蹦一跳地走到烧烤架旁,挽起袖子十分熟练地开始烤起了食物。 每天又是学料理,又是练魔术,还要帮自己煮药做理疗,还能抽出时间来买花弄惊喜,却从来也没见他有过精神不济的时候,永远都是活力满满的。 如果不是为了陪自己,他怀疑这个人是不是都不需要休息的。怪不得当初能一边上课,一边踩点,一边还要化身怪盗基德满日本的折腾。 “喂工藤,”铃木园子瞄准他独自一人的时候悄悄摸了过来,“黑羽君真的会怪盗基德的魔术吗?” 这个问题的确问住工藤新一了,说是的话,他怕铃木园子立时就要缠着黑羽快斗当场表演,说不是的话……他又不太愿意。 铃木园子继续小声说道,“我本来想直接问黑羽君的,但是阿真一直在他旁边的烧烤架,我不太好提呀。” 谢天谢地,大小姐你总算学会避嫌了。 但工藤新一决定先弄清她的目的再做打算,“你问这个干嘛?” “想问他能不能给我揭秘一下基德sama的魔术手法呀!” “这个啊,”他悬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你倒真可以去问他,但他多半不会告诉你。” “为什么?” 工藤新一无聊地打了个哈欠,“因为他是怪盗基德的脑残粉,要维护自己偶像的光辉形象。” 铃木园子觉得很有道理,同是天涯追星族,维护偶像的心情是绝对可以理解的,遂作罢。 天边的霞光渐渐隐没进无垠的黑夜,工藤新一面前的餐盘像个自动食物生成器似的,就没有空下来的时刻。 “你别忙了,”他扯住黑羽快斗的衣袖,“陪我坐坐吧。” “可是……” “你今天都没怎么陪我。”不满的语气带了些撒娇般的置气,蹙起的眉头则分明在怨怪忙碌的爱人在这个浪漫的节日对自己的忽视行径。 在这样傲娇又明确的指控之下,黑羽快斗再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十分乖觉地在他身边坐下,偏头欣赏起这副难得一见的可爱模样。 至于那只烤到一半的鸡腿……就留给有缘人吧。 “吃点东西吧。”工藤新一将餐盘挪到他面前,明明是关心的话语在他嘴里却莫名得十分别扭,“你都不会饿的吗?” “不饿啊。”让烟火熏得水亮的眼睛笑盈盈地看着他,嘴里一如既往说不出半句正经的话,“毕竟……秀色可餐嘛。” 在工藤新一凌厉的眼刀下,黑羽快斗还是老老实实吃完了盘里的食物。 月色在云雾的笼罩下羞涩而朦胧,天台上放起浪漫的舞曲,年轻的情侣在舞池里肆意欢庆。 黑羽快斗起身走到工藤新一跟前,弯腰鞠了一躬,缓缓朝他伸出了右手,“美景良辰,不知是否有幸,能请名侦探跳一支舞呢。” 他合该是属于月色的。 吵闹的音乐、热情的欢呼、和随处可闻的酒精气息,让工藤新一的意识已经近乎混沌,于是他将所有的决定都交付给了身体本能的意愿。 本能地握上那只手,本能地听从他的指引,本能地跟随他的舞步,本能地,想要和他去世界上的任何地方。 工藤新一近乎迷恋地望着眼前一身白衣,优雅笑着的人。或许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偏爱,所以连浴袍都换成了清一色的冷白,让自己本就微弱的意志力更加不堪一击。 “时间到了。”温柔的低语透过鼓噪的音乐,钻进工藤新一迟钝的脑海。 什么时间? 面对他困惑的眼神,黑羽快斗并没给出解答,只轻笑了笑,带他旋到了舞池正中。 “抬头。” 工藤新一茫然地听从了指令,抬头的一霎,不远处同时响起了铃木园子讶异的惊呼,“哪里来的孔明灯啊,我好像没准备这个环节呀!” 跳舞的人群也停下了脚步,抬头欣赏着这场惊喜又意外的浪漫仪式,“可能是餐厅准备的七夕特别节目吧。” 第111章 “是啊是啊,好浪漫啊!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孔明灯呢!” “上面还有字呢!” 无数孔明灯绚烂如燃烧的花火,从露台的各个角落缓缓升空,像舞动的星辰,将静谧的夜空装点出令人心驰神醉的梦幻。 工藤新一愣愣地看着空中越飞越远,逐渐微渺如流星的灯火,“这是……” 黑羽快斗大约是全场唯一一个,全程都没有抬头欣赏这场绚丽美景的人,他的目光始终一错不错地停在工藤新一身上,眉梢眼角,俱是柔情,“本来是为了你的生日……才准备的,可惜当时没有用上。” “新一想知道我都写了什么吗?” 工藤新一回眸望着他,只觉那双明亮眼眸里绽出的星光更胜这漫天花火。周围的一切都在霎那间静谧了下来,全世界只剩下眼前这个人。 他的面容,他的温度,他的声音…… “平平安安、长长久久、欢欢喜喜、岁岁年年。” 第54章 番外.新加坡-上 五年后,新加坡。 熟悉的酒店,熟悉的房间。 工藤新一四肢大张着往酒店床上一倒,“宫野可算是准我出国了。” “五年已经很快了,”跟在身后的黑羽快斗将房卡插进卡槽,昏暗的房间瞬间一片亮堂,“谁让名侦探死活不愿意她跟着一起来呢。” 听到这话的工藤新一不乐意地撇了撇嘴,蚕蛹似的在床上滚了一圈,趴在床边看着正蹲在地上收拾行李的人,“哪有人……” 哪有人度蜜月还带电灯泡的。 然而话到嘴边,工藤新一面色一红,突然意识到蜜月是只有新婚夫妻才能过的,于是不甚流畅地换了副说辞,“哪有人出门玩还带医生的,肯定什么都不让我做,多扫兴啊。” “是哦。”黑羽快斗停下手里的动作,转身蹲在工藤新一跟前,撑脸看着他,“我还以为新一是想跟我过二人世界,才不让宫野跟过来呢。”说罢故作伤心地重重叹了口气,“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五年的时间足够工藤新一对这套每天都要上演几次的戏码完全免疫了,笑着在那张委屈纠结的脸随意拉扯了几下,“别收拾了,我们出去玩吧。” “已经晚上了欸。” “才八点!”工藤新一不满地瞪大了眼睛。 “可是明早不是还要去看日出吗?”黑羽快斗罕见地没有对这样撒娇般的控诉妥协,安抚般在他侧脸轻吻了一下,“今天早点休息,明天再去玩好不好?” 好吧,工藤新一闷闷地从他手里接过睡衣,不情不愿地走进了浴室。 日出确实也很想看。 等工藤新一洗净旅途的疲惫,神清气爽地从浴室出来,房间却早已没了黑羽快斗的踪影。 人呢? 工藤新一在房间里巡视了一圈。行李箱里的东西已经全部被收拾出来,衣服挂进了柜子里,计算机和平板横放在桌上。他困惑地拿起床头的手机,没有任何信息,房间里也没有留下任何便条。犹豫再三,他径自按下快捷键,拨通了黑羽快斗的电话。 嘟嘟嘟……熟悉的铃声响起。 工藤新一循着声音,从搭在沙发扶手的外套里摸出了正在响铃的手机。 竟然连手机都没带? 他敛眸思忖了片刻,随即浮现出了然的轻笑——说什么明早要去看日出,看来都是借口,不知道又准备了什么稀奇古怪的惊喜等着自己。 这些年,随着黑羽快斗手腕的恢复状况越来越好,工藤新一每天所面对的意外也越来越多。小到早晨看个报纸,大到各种节日和纪念,他就像一个重新掌握魔法的魔法师一样,恨不得每件事都挥一挥手里的魔杖。 只是……他原本以为这样的惊喜至少得两到三天后才会出现。他们才刚到新加坡,这么短的时间,他能准备些什么呢? 正想着,窗边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工藤新一猛地回头,只见阳台的门大开着,被晚风吹打在墙上来回碰撞。 刚刚……这扇门应该是锁上的吧?工藤新一放下手机,一脸狐疑地往阳台走去。 八点半的新加坡,天已完全暗了。然而白日的余温并未散去,连海风都带着些咸湿的温热。 锁倒是没有坏掉的迹象,应该是人为打开的。至于这个肆无忌惮溜门撬锁的人到底是谁,工藤新一觉得这实在不是一个值得猜测的问题。 他自以为知悉了黑羽快斗的全部计划,确信无论对方做什么,都不可能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直到一个近乎虚妄的魅影,背着月光缓缓降临在他眼前。 怪盗……基德……? 工藤新一几乎连呼吸都停住了,震惊地望着从天而降的怪盗身姿轻盈地踏上木白色的栏杆,屈膝半蹲在空中,平视着他的眼睛。白色披风让晚风吹得猎猎作响,熟悉的面容隐没在单片镜下,泛着清泠的白光。 他伸手压住礼帽的边缘,唇角斜挑起轻佻的幅度,低沉的声线从容而优雅。 “名侦探,好久不见。” 仿佛一场穿越时空的幻梦。 “你什么时候……” “嘘。”怪盗将中指抵在唇上,制止了工藤新一的问话。 “现在,这里只有怪盗基德,他日思夜想,想邀名侦探做一场十年前的旧梦。” 旧时光的尘埃在这场久别重逢的邂逅中轻轻掀起,心脏像一颗被挤压的柠檬,青涩到眼底都沾上了酸意。 第112章 工藤新一突然觉得有些委屈。 仿佛他也随着怪盗的重现人间,回到了十七岁那年的自己。回到那个,在怪盗的若即若离中患得患失的工藤新一;那个永远追逐着他的脚步,猜测他的心思,却从来没有把握的工藤新一;那个明知没有结果,还是不顾一切动了心,偏执地等待着怪盗基德的自白,却始终没有等到的工藤新一。 “你好慢啊。”他眼眶通红地抱怨着这个姗姗来迟的人,委委屈屈的,带着些糯糯的鼻音。 “是我的错。”怪盗的声音蕴藏着从未有过的温柔,掌心向上,缓缓朝他伸出了手,“但名侦探会一直等我的,是不是?” 我才不要这么轻易就原谅你。 工藤新一决定替17岁的自己讨一点利息,吸了吸鼻子,压下声音里的哽咽,然后傲娇地撇开了视线,“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煞有介事的模样逗得怪盗基德的扑克脸差点碎成了黑羽快斗的形状。 “原来如此。”他努力维持着自己神秘优雅的平静声线,配合戏瘾发作的侦探继续着这场旧情人相见的暧昧游戏,“那看来我只能用一些……非常手段了。” 什么非常手段? 他疑惑地回头,眼前白光一闪,踩在栏杆上的怪盗基德轻巧一跃,脚尖轻点着停在他的身侧。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根沁凉的绸带,轻柔地覆上他的双眼,绕到脑后打了个结。 世界霎时一片漆黑。 怎么又来这招??? 失去视觉的无力感让工藤新一有些不安地蹙起了眉,凭直觉侧身转向怪盗的方向,扯住了身前的披风。 还未来得及开口控诉这种涉嫌限制人身自由的违法行为,鼻尖突然缭绕起一阵清冷的香气,环在身侧的手轻轻柔柔的,像月亮将他揽进了怀里,“听说,名侦探曾告诉过你的那位男朋友,有一些事情,是只有他能做,而我不能做的。” “我不太服气。”温热的薄唇贴上耳侧的肌肤,撩人的低语钻进耳膜,在脑海中激起一阵酥麻的痒意,“所以,想找名侦探讨个说法。” 缺失的视觉催动着身体的其他感官愈加敏感。 尤其是那两根正带着手套压在他舌根上翻搅戏弄的手指,与平时完全不同的触感摩擦过柔软的上颚,刺激着口腔分泌出更多的津液,将手套都彻底濡湿。 【缺】 第55章 番外.新加坡-下 他又做梦了。 或许是怪盗基德的突然出现,刺激了工藤新一某根在细水长流的幸福中早已迟滞的神经。尘封的噩梦趁着旧日重温的契机飞出时光的匣子,孑然立在天台边缘。 一身白衣傲如霜雪,连月光也被他吸引,衬得世间一切都失了颜色。 工藤新一如从前一般朝他走去,隐没在夜色中的面容渐渐清晰。待他站定,那人的眼尾几不可察地轻勾了一下。 他要说话了。 像反复回放的戏剧,白衣怪盗的一举一动都在工藤新一脑海里提前预演。他不似真人,是提线的木偶。 “名侦探,会永远追着我来吗?” 熟悉的话语,熟悉的神情,连递出掌心的幅度,都没有半分差别。 他好像总会这样问,而工藤新一也总会握上他的手。 只这一次…… 一张四分五裂的脸霎时闪过他的脑海,混乱的记忆在半醒半梦的幻境里横冲直撞。无数交缠的伏线中,一道惨白的孤影在淋漓的碎片中洗刷得越发分明。 他在坠落,深渊无底。 伸出的指尖顿时悬在了半空。 “你会掉下去的。” 奇怪的是,工藤新一并不似想象中那般惊慌,反而极为平静地抬眸凝视着他,笃定而执拗。他们就这样僵持着,直到那只机械笑着的眼眸也透出几分温柔的情思。 夜色渐深,风也吹得清冷。 怪盗终于在这场对峙中败下阵来,僵硬的嘴角勾出了几分无奈的弧度,为那张完美如冰雕的面容平添了几分人气。 “不会的。”他缓缓抬手,摘下了右眼的镜片。裸于月色下的眼瞳幽深似海,让迷航的旅人驻足深陷。 “你抓住我了。”他轻笑着将取下的镜片放进了工藤新一的手心,十指交缠,冰冷的金属梗着他手心生疼。 硌人的寒意刺得工藤新一瞬间惊醒,摸到隔壁被窝里的手掌一片冰凉,好像那片单片镜真的停留过一样。 他半撑着额头坐起身来,轻薄的凉被从肩头滑落,腰间的酸胀疯狂提醒着他昨夜的荒唐……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竟然还畏罪潜逃了? 果然还是黑羽快斗比较可爱,怪盗什么的真是讨厌死了。 工藤新一颇为怨念地朝旁边空荡的床位瞪了一眼,目光一滞,像突然发现了什么似的,抬手璇开了床头昏暗的壁灯。 黑色枕巾上横放着一支娇艳欲滴的蓝色玫瑰,压在一张小小的白色卡片上,一个简笔画小人正朝他龇牙咧嘴地傻笑着。 工藤新一拿起卡片,盯着卡片右下角那个呲着大牙的基德小人打量了一番,不觉笑出了声,“果然画和人都一样蠢。” 【 拂晓时分,宛如旧梦。 昨日幻影重归于世,前来拜领世间最珍贵的宝石。 暗号:等你 】 真是敬业啊。 工藤新一状似不满地来回翻转着手里的卡片,眼底却闪动着分明的笑意。 第113章 换上怪盗的衣服,连逃跑的行径都一比一复刻,尽知道写一些似是而非的暧昧话语撩拨自己。 工藤新一一边口不应心地谴责起怪盗这种睡了就跑的渣男行为,一边诚实地起身换上了迭好放在床头柜上的蓝色t恤。 毕竟,逃跑是怪盗的本性,而抓住他,则是侦探的天职。 对自己已经被某侦探打为渣男一无所知的怪盗正静静站在天台上,等待着追捕他的罗网从梦中醒来。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黑羽快斗,或者仍旧应该叫他——怪盗基德,低头看了看掌中的怀表,指针刚好指向五点一刻,也就是,他在名侦探手机上设定闹钟的时间。 大概十分钟,最多十五分钟…… “你要变成鸽子飞走了吗?” 听到动静的怪盗猛地回身,只见原本应该刚从睡梦中醒来的人已经穿戴整齐,双手插兜,随意地靠在墙边。 这是……在记恨自己当时拒绝他的靠近吗? “不,”从诧异中回过神来的怪盗面对这句略带怨念的调侃,只得无可奈何地低头一笑,“这次不会了。” 事实上,如果可以,他甚至想把十年前那个装酷飞走的人从记忆里拉出来打一顿。跑什么?缠着他帮自己处理伤口,撒撒娇卖卖惨然后直接告白不好吗? 装什么酷帅boy? “名侦探怎么这么早就醒了?”对十年前的错误无计可施的怪盗十分识时务地主动朝侦探走去,“认床吗?” “不认床,”工藤新一侧身看向款步走来的怪盗,肩膀斜倚在墙边,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轻笑,“认人。” “那可真是不胜荣幸。” “我说得可不是你。”工藤新一丝毫不给面子地驳回了怪盗得意洋洋的邀功,“我说的是我男朋友。” “名侦探,”被抢白的怪盗抬手压了压帽檐,炙热的目光藏着几分暧昧的锋芒,“有没有人告诉过你,谈情说爱的时候提起自己的男朋友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 “哦?”工藤新一针锋相对地继续扬眉挑衅道,“那有没有人告诉过小偷先生,把自己的床伴独自扔下也实在不是一个合格的情人。” 原来是在记恨这个。 自知理亏的怪盗姿态优雅地躬身致歉,“的确是我的失误,但请相信这一切都事出有因。” 今天第二次,那只戴着白色手套的手递到了工藤新一跟前,“名侦探愿意给我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吗?” 像是在邀他赴一场迟到十年的约会。 工藤新一几乎能听到自己悸动的心脏,在胸腔里撞出怦怦的声响,脸上却仍旧挂着一副看你表现的骄矜神色,别别扭扭地将手搭了上去。 与梦里略带凉意的触感不同,这只牢牢将他抓进掌心的手散发着燎人的温热,径直烧向工藤新一的心口。 “抓紧了哦。”耳畔响起怪盗俏皮的提醒。 “喂!” 工藤新一刚想对这个总是将自己打横抱起的惯犯进行谴责,眼前突然一阵天旋地转,瞬间失重的恐慌惊得他下意识环住了眼前人的脖颈。 心脏失衡。 直到滑翔翼展开,他的心跳依然没有平静下来。而这错乱的心跳,是失重的惯性,还是因为,他第一次在这样近的位置,描摹这个在夜空中肆意游走的人,他也辩不分明。 凌晨五点的新加坡,夜色依旧昏沉。 人们在黑暗的窗纱里做着注定遗忘的好梦,灯火将道路装点成一条条柔和的彩带,交织出一个城市的迷网。 凌晨五点的新加坡,夜景十分美丽。 而这一切都不曾落尽工藤新一的眼里,他甚至吝于低头为这样的美景施舍一段仓促的目光。 “名侦探,俯瞰夜空的机会可是很难得的。”不知道是偷偷练过,还是十年前的肌肉记忆仍然深刻,怪盗的飞行十分平稳,“真的不要欣赏一下吗?” 我已经看过了,工藤新一在心里默念。 每一条道路,每一座高楼,每一盏灯光,甚至身后那人的每一声心跳,都曾成为他惨痛生命中赖以生存的养分,在意志消沉时反复重温。 每一寸风景,他都记得清晰,然而即使在记忆的滤镜加持下,也不及眼前之万一。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是什么时候确定自己的心意?” 过分眷恋的目光在怪盗心底荡起缠绵的涟漪,声音都不自觉轻柔了下来,“你说过,新加坡。” “具体来讲,就是现在。” 在高悬的半空,有赖失重的借口,他放任心脏在胸腔里肆意横行,直到双脚重回地面,仍久久不能平息。 于是理智彻底失控,压抑已久的爱意破土而生。以至于他再也无法欺骗自己,那些想要靠近的小小心思,那些愉悦又酸胀的苦涩心情……原来是叫做喜欢。 “我现在知道了。” 并且开始认真思考让阿笠博士再帮自己做几套装备以便去全世界各个城市都飞一飞的可行性。 天空逐渐褪去浓厚的墨色,地平在线破开一道亮白色的霞光。他们缓缓降落在一个温软的沙滩上,打鱼的船缠着破旧的渔网,在平静的海面荡起悠长的波光。 “你竟然会选在海滩上?”工藤新一对于这个目的地表示诧异,“不怕有鱼被冲上来吗?” “这里的日出最好看。”怪盗朝他调皮地眨了眨眼,“何况,如果有一条鱼命都不要了,跑到沙滩上就为了吓我一次,那我也不算亏嘛。” 第114章 独特的思维方式惹得工藤新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甚至有些期待起有没有哪条善良的小鱼愿意主动献身,把这个怪盗的扑克脸彻底吓碎。 “太阳出来了。”怪盗拉了拉侦探的手,示意他往海天相接的光亮处看去。 一抹温柔的金色从海平面上悄然浮现,初升的太阳像一颗明珠,散出淡淡的光辉,轻吻着海面。沉睡的海水仿佛被这光芒唤醒,泛起层层涟漪,闪烁着金色的光点。 海浪在晨风的吹拂下轻柔地拍打着岸边,低沉的声音宛若大自然的低语,诉说着古老而浪漫的诗篇。 “真好看。” 工藤新一不觉发出由衷的慨叹,朝阳总是这样充满生机,仿佛世间所有晦暗都可消散,只余下一眼看尽的美好和希望。 “新一。” “嗯?” 并没注意到怪盗改了称呼的工藤新一甫一回头,瞬间屏住了呼吸,瞳孔惊诧地微微张大,近乎呆滞地看着眼前的怪盗缓缓沉身,单膝跪在了金色的沙滩上。 时空凝滞,面容模糊的人温柔地低语。 “我知道你或许并不在意这些虚无缥缈的形式,在日本,我们也或许永远无法得到法律的认可。” “但我仍然想要补上这样一场仪式,以光阴为媒,以苍天为证,无论未来发生什么,我们都会永远在一起。” 指尖轻转,一枚精美的戒指躺在掌心。 “新一愿意,和我永远在一起吗?” 明知故问。 眼底杂糅的水汽将工藤新一的视线糊成了一团柔和的光晕,一种名为幸福的酸胀感自胸腔迸裂开来,挤压着他的喉管堵塞,声不成音,字难成句。 黑羽快斗就这样静静凝视着他,看他张口欲言,看他哽咽无声,眼底情深一片,柔如云烟。 他并不着急,他知道他会得到怎样的答案。 或者他并不知道…… “答应你也不是不可以。” 终于挤出一丝颤音的工藤新一并没按照黑羽快斗的剧本演出,佯装迟疑地将手递了出去,铺满水雾的眼底勾起一丝揶揄的神采,“那我男朋友怎么办?” 这个完全意料之外的回答逗得黑羽快斗一个没忍住闷声笑了出来。 他轻柔地执起工藤新一的手,将戒指缓缓套到无名指上,俯身在冰莹的钻石上落下虔诚的一吻。 “为你,我愿意跟他合二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