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门妖女没有心[综武侠]》 第1章 [bg同人] 《(综武侠同人)魔门妖女没有心[综武侠]》作者:梨夜【完结+番外】 文案: 魔门功法需摒弃情爱,方可窥视武道巅峰。在渡情劫的前夕,身为阴癸派妖女,季音面临两个选择: 第一、顺应剧情为情所困,一生错付 第二、选取攻略目标,扭转悲剧结局。 季音冷笑着掀翻了桌子,她哪个都不选!何必想不开非要在垃圾堆里找男人?男人哪有事业香? 正巧阴癸派在宋国的分部被一锅端了,季音接了任务下山,查案途中结识了白衣眼盲贵公子。 季音心道:渡情劫怎能不找个合心意的温柔小哥哥? 魔门妖女没有心,与小哥哥花前月下海誓山盟后,季音的功力接连突破,她心满意足的拍拍屁股走人,徒留小哥哥相思断肠。 可惜出来混总是要还的,被黑化小哥哥按在墙上壁咚的季音欲哭无泪。 小哥哥手下留清白身呐,咱们来一场柏拉图式的爱情怎么样? 救命,她还想保住贞操练成天魔大法呢! *** 阴癸派妖女vs温柔花神,雷者慎入。 避雷提醒: 非正统武侠,涉及聊斋剧情。 私设如山,时间线混乱,脑洞大开之作。别问逻辑,问就是没有! 内容标签:武侠 天之骄子 历史衍生 聊斋 正剧 主角:季音 一句话简介:男人哪有事业香? 立意:坚持不懈,奋斗改变命运 第1章 隋国。 魔门阴葵派驻地。 青铜香鼎里定神香袅袅而上,清雅的香气弥漫了满室。 封闭的石室内,皎洁的月华自头顶的石壁细缝里流泻而下,照在冰石床上盘膝而坐的少女身上。 少女双眸紧闭,五心朝天运功而坐。月光映在她完美无瑕的侧脸上,其容色殊丽绝美宛若天人,一身月白色儒裙霜如似雪,浑身却散发着凌厉的肃杀之气。 丹田里的内力流转周身三十六个小周天,耳边传来微不可闻的一声‘啵’,仿佛身体内有什么无形的屏障被悄无声息的打破,汹涌澎湃的暖流伴随着脑海里翻腾的画面一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清明。 片刻后,少女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下睁开眼,茫然之色转瞬即逝,很快便恢复了神智。 天魔大法第十五层突破了。 但……她的记忆却出现了偏差。 少女的目光不受控制向右移动。 天魔大法突破后,她右眼的视野里突然一跃而现半透明方块,漂浮在虚空中始终视线齐平的位置,框框内缺胳膊少腿的汉字透露出某种熟悉又陌生的讯息。 莫名其妙涌入脑海的信息告诉她,这个玩意儿叫做游戏虚拟任务栏……而她原名季音,职业是一名普通的游戏测试员…… 纷乱错杂的画面伴随着陌生奇异的记忆如同走马观花般在她眼前一一浮现,充满机械化的钢铁城市、直入云霄的高楼大厦、穿着清凉的男女、镶嵌在墙壁上播放着剧中人喜怒哀乐的屏幕……宛如庄周梦蝶,不知道是蝴蝶变成了庄周还是庄周变成了蝶…… 少女无奈扶额,她怎么也想不到她竟然会在剧情当头觉醒了前世的记忆。甚至于那些前世的记忆宛如脱缰野马奔腾不息,硬生生把她这辈子的的记忆都给挤到了角落里! 但仔细想想,她前世活了三十三年,这辈子才活了十六年,两相比较,确实是前辈子的记忆比较占优势来着。 少女或者说是刚觉醒的季音,她上辈子出生于二十七世纪的华国临省,职业为新出炉的游戏测试员。 三百年前,全球灵气复苏,动植物纷纷变异,人类从生物链顶端沦为猎物。经过数百年的抗争,科学家们将科技与遍布空气的灵能因子结合制造出了第一台灵能武器,自此蓝星正式进入飞速发展的异科技时代! 异科技时代,变异的动植物与人类二分天下,人类不断与异植异兽争夺生存物资和生存领地,双方互为食物与猎物的竞争关系。 所有诞生在新时代的人们都以觉醒精神力为傲,强悍的精神力者甚至能够觉醒异能,而唯有觉醒精神力才能使用异科技品,获得自保能力,外出狩猎采集获取生存物资。 因此精神力成为新时代人类日常生活中不可缺少的重要组成部分,蓝星各个国家都出具了统一的精神力评定标准,低于e级精神力的公民甚至直接被归纳入残疾人范围。 季音生活的时代,经过科学的研究发现人类的精神力并非天生不可增长,人类在经过某种特定的锻炼后可以令精神力获得缓慢而稳定的增长,由此全息虚拟网络游戏应运而生。 异科技时代的全息网络游戏与其说是游戏,倒不如说是全民精神力锻炼场所,人类以精神体进入游戏,通过在游戏中做任务、杀怪升级等锻炼精神力从而突破原本的精神力等级,当然这是一个长久缓慢的过程。 全息虚拟网游的诞生也给那些生来精神力低下的残疾者带来了福音,每个全息网游诞生后都需要经过测试才能投入使用,唯有精神力e的残疾者才能更加精准的测试出游戏的性能和对精神力的加成作用。 现今市面上的全息网游种类繁多,但效果最好的却是m国研发的《末日征途》,为了锻炼全民精神力,华国官方每年都需要花费不菲的资金去购买游戏资格。为了不受制于人,同时也是为了弘扬华夏的文化,官方下死力研究具有华国特色的全息网游。 第2章 功夫不负苦心人。 月前,具有华国特色的奇幻武侠古风网游正式研发成功,目前正打算投入测试。 而身体健康的季音就是因为精神力e而被归入为残疾人一列,受聘于国家全息网络部门的游戏测试员。季音还记得在穿越之前,她刚接到了新任务,就是进入新研发的东方奇幻风武侠游戏里进行游戏测试。 这款武侠游戏根据六百年前多篇知名武侠小说为蓝本设计策划而成,游戏背景为近两千年前的上古封建时代,在正式登入游戏之前,部门主管还给季音准备了游戏内隋国地图内数个副本关键人物的生平经历简介并让她熟记,方便她更好的探索隋国的副本,进行游戏检测。 然后季音带上游戏接驳器,躺进了游戏仓内。 游戏登入的瞬间,季音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前世与今生的记忆相互碰撞交融,季音怔愣的望着虚拟游戏面板,整个人好半晌回不过神来。 前十六年在阴葵派苦修天魔大法与一干候选人竞争圣女之位的记忆历历在目。打死季音都想不到,不过是一次普通的游戏测试而已,她竟然重新投胎转世成了隋国魔门的阴葵派当代圣女祝玉妍。 同时脑子里关于祝玉妍未来的命运结局又在不断循环往复的警示着她,季音神色越发的茫然无措。 据季音所知,她这辈子投身的这个世界名为这华州大陆,大陆之上四分天下,诸国群雄并起。 中原之地,<a href=https:///tags_nan/sanguo.html target=_blank >三国鼎立。 三国分别为北边的宋国,南边的隋国,东面的明国。中原之外则是西面草原部族建立的金国、辽国、蒙古等,实力错综复杂,诸国林立相争。 此时乱世将现,中原三国之中,隋国正处于隋末唐初之时,江湖之上黑白两道以魔门与慈航静斋为首的佛道为尊,如今正值双龙的开篇前传剧情之中。 明国目前局势还算太平,江湖之上英雄人物声名鹊起,各方势力复杂多变,最近颇负盛名的四条眉毛陆小凤、丐帮被指认为辽人出身的前帮主乔峰、什么日月神教等等。 相对而言,隋国的江湖之上追求的武道比起明国更显莫测高深,多了几分奇幻的色彩。 而宋国则不同于侠以武犯禁的明隋两国,国内朝廷势力独占鳌头,江湖反倒没落了。然而看似平和的国度却流传着不少神神叨叨鬼的传闻,什么狐女鬼仙迷恋书生之类流言,不知道是真是假。 不过季音的记忆里显然更关注的还是对于武道巅峰的追求与破碎虚空的强烈执念,对其余两国的消息所知不多。 隋国之中,不管是魔门还是佛道似乎都认定了借助昌盛的国运与天子真龙之气可一窥神秘的武道之巅,羽化登仙。 因此每逢乱世,黑白两道都会派出天资卓绝的嫡系弟子参与进逐鹿天下的争斗中。 祝玉妍这名字,前世的季音很有几分熟悉。 部门主管拿过来的游戏人物介绍簿里,就有专门的一页记载着关于阴后祝玉妍的生平。 阴后祝玉妍是隋国副本的首领大boss,人物介绍是个悲情的角色,她一生只对天下第一全才鲁妙子和邪王石之轩动过情,年轻时被邪王石之轩骗身骗心后破了天魔身,自此武功再难有寸进,半生耿耿于怀。 祝玉妍因情怨自创玉石俱焚,多年后想与邪王石之轩来个同归于尽,可最终也未能如愿。 她半生为情所困,一步踏错步步错,人生堪称悲剧。 而她季音不幸的转世成了这么一个武侠游戏角色,这是何等操蛋的命运? 念头翻转,季音又觉得幸运,如今剧情还未开始,她还有机会改变自身惨淡的未来。 脑子里思绪翩飞的同时,季音凝眸望向漂浮在视线中的半透明方块,或许是因为季音是在登入全息游戏时穿越,当她觉醒前世的记忆后,属于玩家的全息虚拟游戏游戏面板也随之出现了。 游戏面板总共分为两部分,玩家角色属性表与任务栏。 季音的目光流转之间,熟悉的现代汉字映入眼帘,同时玩家角色属性表一跃而出。 角色姓名:季音 玩家等级:75级(天级顶流高手) 内功心法:《天魔大法》 装备:天魔铃、二十四格包裹 战力:674600 阵营:魔道 所属势力:隋国魔门阴葵派 季音打开自身详细的属性表,一目十行的阅览过根骨、力道、身法、暗伤等各项战力值,心中对自己目前的战力有了透彻的了解,而后又望向任务栏。 任务栏内只有三个任务。 主线任务一:完成阴后祝玉妍剧情线,完善游戏角色命运与人生。任务奖励:回归二十七世纪。 主线任务二:窥探武道巅峰,达成破碎虚空成就。任务奖励:激活天赋异能。 附加任务:名震四国,达成“天下谁人不识君”成就。任务奖励:人物各项属性值加成30%。 季音眼中闪过讶异的神色。 她……还能回去? 任务栏上的主线任务告诉她,如果季音想要回到现世那么她就必须以祝玉妍的身份走完属于她的人生。 回去啊…… 怎么可能不想回去,那里有她的家有她的亲朋好友。 但随即,季音就放弃了纠结这些有的没得,当前摆在她面前最大的问题是该如何在摆脱既定命运的情况下完成任务。 第3章 季音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主线任务,好在这字里行间从头到尾都没有强行要求她照搬那本游戏册子上写的命运。 也就是说现在摆在她面前的选择有二个:第一顺应剧情先与鲁妙子生情,后受石之轩所骗破了天魔身,为断情委身岳山,一生错付;第二奋起反抗,选取攻略目标,扭转悲剧结局。 前者很简单,该如何走,她穿越前记下的那本册子上早已有所提示,季音只需要按提示无脑照办就可以。至于后者,她还要到处去收集青年才俊的资料,万一中途眼神出了毛病看错了人,容易达成一招不慎全盘皆输的结局。 两者有利有弊,看起来似乎前者更容易操作。但……如今她既是祝玉妍,生而为人,为什么要自我折磨把自己整成个悲剧角色? 季音冷笑着掀翻了桌子,她哪个都想不选! 她又不是生在封建社会处处依靠男人的柔弱女子,为什么要把希望寄托在男人的人品与情爱之上? 她好端端的,何必想不开非要在垃圾堆里找男人?男人哪有事业香? 作者有话要说: 祝新年快乐! 新年开新文咯! 第2章 季音不担心完不成主线任务一,季音即是祝玉妍,在系统没有强制她走剧情的情况下,她踏足的每一步都相当于在完成祝玉妍的命运线,叫她发愁的反而是破碎虚空的主线任务二。 魔门功法不修无情道,修的是滚滚红尘、世俗烟火,每一层功法突破都伴随着堪破尘世俗念,从而悟道归一。因此魔门讲究出世入世,弟子修习武功常有斩俗缘、破情劫一说。 阴葵派门派传世内功秘籍并非天魔大法一种,但天魔大法乃是立派宗师观武林四大奇书《天魔策》所创的功法密典,为魔门两派六道之中的顶尖心法。 阴葵派传至季音这一代,门中弟子分天地人三个等级,唯有天部的嫡系弟子方有资格修习天魔大法与天魔秘技。 这辈子的季音是由宗主亲自从外头抱回来的孤儿,自幼生长于阴葵派之中。三岁时,宗主亲自为她拓宽筋骨入武,修习的便是阴葵派至高心法《天魔大法》。而她也不负恩师所望,天资与悟性皆是卓绝,不过十六的年纪已然将天魔大法练至第十五层,以她的武功足以傲视群雄,跻身魔门顶尖高手之流。要知道便是阴葵派宗主也不过才将《天魔大法》练至十七层,因年轻时的恩怨纠葛与慈航静斋的斋主生死决战后双双而重伤,此后十数年来始终未能突破天魔大法十八层,只能遗憾与魔门的至高秘典《道心魔种》擦身错过,无法窥探武道巅峰,达成破碎虚空的愿望。 季音的资质虽好,却不是万里挑一的那波天骄,她想要将天魔大法修至最高层就不能被杂念乱了道心,最忌讳的便是耽于情爱,无法自拔。为了避免门下弟子为情所困,阴葵派门规严格规定,门派嫡系女弟子在练成天魔大法之前必须保持身心纯净。 换成通俗易懂的游戏术语来说,天魔大法第十八层就相当于游戏角色的90级,90级是一道练级关卡,想要升到90级的前提条件就是要么拥有纯阴之体,要么就保持身心纯净。前者是万里挑一的天资,后者既是为了避免弟子沉迷情爱失了初心,也是为了避免破身后致使浊气入体而道心有瑕,武功再难寸进。 季音两辈子都不是拥有天资的奇才,没有纯阴之体为她保驾护航,但选择后者也未必就不好。在经历过平等的现代受过高等教育后,她从不觉得女人一生的价值在于情爱在于家庭,爱情这种东西有是锦上添花,若是没有人生也未必就失了乐趣。 若是幸运遇到了两心相许的挚爱,季音自然愿意真心以待,倾尽满腔热情去谈一场甜如蜜糖的恋爱,爱时是真心真意,不爱了那就潇洒放手,没有谁离了谁就过不下去。 对于她修习的功法而言,只要保持身心纯净,经历爱情亦是度情劫的问道修炼之途,更无需对此避如蛇蝎,若是因剧情中祝玉妍的经历而畏手畏脚,那才是失了本心,还谈什么练成天魔大法破碎虚空,趁早躺平等死吧! 随着她心态的转变,眼前似有迷雾散开,玄妙的气机转瞬即逝。与此同时,丹田内隐隐有暖流牵引,迅速流向四肢百骸,奇穴被暖流冲刷而过,耳边再次响起了熟悉的轻若无声的‘啵’,季音发现她突破了。 虽然《天魔大法》还是停留在第十五层境界,但游戏面板等级上她升了一级,随之而来的是上涨了些许数值的各项属性,季音满意的点点头,收功翻身从千年寒冰床上一跃而下。 一掌劈向封闭的石门,吸收了天魔真气后,沉重的石门缓缓朝两侧挪开,露出只容一个通过的道路。 日夜交替之时,天边露出了缕缕霞光。 季音赤足走出闭关禁地,霞光照耀,身姿翩跹。纤细的手腕上素银色的天魔铃随着她的步履微微摇晃,折射出银光熠熠却寂若无声,宛如美丽的装饰品。 随着她的身影消失,石门再度缓缓闭合。 ** “见过首席师姐。” 一路走来,沿途的弟子纷纷行礼问好。 季音面含柔色,微微颌首着穿过波光粼粼的湖心亭,直奔阴葵派驻地的正厅。 宗主已经得到了爱徒出关的消息,眼下正在议事厅内等着她。 踏入议事厅,只见她的宗主师尊端坐在高首太师椅上,一副闭目养神之态。 第4章 当年一场生死之战,阴葵派的宗主六府受损重伤难愈,慈航静斋那位掌门也没落得好,虽然是两败俱伤的结局,恩怨却是越结越深了。 季音不清楚上一辈的过节,但江湖人之间的恩怨情仇无外乎那些事儿。乱世降至,这些年来黑白两道都在全力培养下一代天骄,不管她的师尊与慈航静斋那位宗师有什么仇怨,都不仅仅是个人之间之间的恩怨,而是两派甚至是黑白两道之间的争端。 其实归纳起来,不过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下的争夺资源之战。 习武者人人都想破碎虚空突破生死之限,尤其是在这个存在妖鬼的时代里,修行之人对道的追求说白了是在追求长生,可至今除了似真非真的传言外,还未曾有人成功过。 如果不是她的主线任务明确了破碎虚空可行性,季音都怀疑所谓长生只是人们一厢情愿的野望。 “师尊。”季音躬身行礼。 “咦?”宗主睁开眼,眸中讶异之色闪过。她身形如闪电掠过,突然出手捏住了季音的脉门,“这是……” 季音不曾防备之下叫她抓了个正着。 “天魔大法十五层?你竟将天魔大法练至十五层了?” 宗主眼中异彩连连,“这等武学修为,便是为师在你这年纪也远远不如!白道有传言,慈航静斋那老尼那天生剑心的首徒已将慈航秘典练至十四层,为师先前还道她天资过人,如今看来远不及我徒儿!妍儿虽非纯阴之体,天资稍逊,但悟性之高却是无人能及,你那几个师弟师妹不及你远矣!有徒如此,为师甚感欣慰!” 被一顿猛夸,季音只觉尴尬。 师尊谬赞,这还真不是她悟性高,而是全靠运气。 之前,季音隐隐感觉冲击天魔大法十四层的时机已到,与师尊通过气后便闭了关。但没想到的是她突破天魔大法十四层后,前世的记忆松动,玄之又玄的气机牵引下,她侥幸触摸到了天魔大法十五层的壁障,秉持着机不可失的心态,季音顾不得稳定刚突破的修为,一鼓作气直冲天魔大法十五层境界,哪知机缘巧合之下竟然真叫她成功了。 紧接着前世记忆觉醒,季音心态转变正合了天魔大法的心境要求,原本虚浮不稳的根基因此巩固下来不说,还又升了一级。 这种运气不能复制,季音也觉得自己着实是被苍天眷顾了一遭。 但这些缘由,宗主并不知晓,季音也不打算把自己觉醒前世记忆之事告诉师尊。 “为师本来还不想这么早让你出世,”高兴过后,宗主松开手长叹一声道,“妍儿,你的内功进展过快,若是心境跟不上,易生心魔。” 天魔大法乃是以武入道的顶尖武学心法,修炼天魔大法者修身炼心,光是隐居在门派之中死命练功而不入红尘炼心问道,不仅会心境跟不上武学境界,容易滋生心魔而导致火入魔的严重后果。 通俗来讲,练武不炼心会使人精分且降智,性格暴躁得天天光顾着跟自己打架了。 换而言之,不想精分变智障就得去滚滚红尘里体验一遭爱恨情仇参悟俗世情念,俗称渡情劫。 虽然目前季音的心境稳得很,但她迟早是要入世走一遭的。 “黑白两道也陆续有嫡系弟子现身江湖,妍儿此时入世倒也不算早。”宗主感叹道,“身具花间派与补天道之长的魔门天骄石之轩、慈航静斋的碧秀心与梵清惠、岭南宋阀的少主宋缺、号称江湖第一全才的鲁妙子……江山代有才人出啊……” 季音的脑子里同步回忆起出现了册子上的内容,嘴角微微的抽了抽,这一个个的都是熟人啊。 熟人就意味着在原本的剧情里得不到好结局,这群人武功倒是厉害了,可干的就不是正经人该干的事儿,不是自己渣就是去渣别人! “……这是门派内收集的资料,”宗主将现今江湖上那些青年才俊天之骄子的消息推到季音面前,季音淡淡的瞥过一眼,浑不在意。 她压根儿不想参与进去和所谓的天骄们一起混个餐桌组合,顶着一水的悲剧大眼瞪小眼!更没兴趣和这群low货探讨命运。 为今之计,溜为上策。 “妍儿心高气傲非坏事,但不可目下无尘,须知江湖能人异士众多。” 宗主见此哂笑摇头,爱徒自身便是天纵奇才,几句江湖传言自然不可能让她对这些人刮hela目相看,年轻人啊,总要经历过世事挫折才会成长。 “妍儿此番行走江湖,虽是入世扬我魔门威名,”宗主对此早有体会,她年轻时也这般过来的。但有一事必须严令禁止,“亦是渡情劫,断不可失身于人,破了天魔身。” 季音恭敬应是:“徒儿谨记师尊教诲。” 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嘛,她懂。 保管只谈不做,死守冰清玉洁身! 第3章 和师尊通过气以后,季音想表达了要尽快动身离开门派驻地的念头。 既然她迟早都要走这一遭,那么择日不如撞日,早走总比在这耽搁时间好。 阴葵派宗主对此没有异议,在不放心的再三强调了不可破天魔身后,才叹息着让季音离开。 阴葵派的门规定的倒是严格,可自第一代宗主以来再无人能练成天魔大法,前几代的宗主们哪个不是天资悟性过人,可最厉害的也只能止步于天魔大法十七层,其中缘由不足为外人道。宗主也是从少年时一步步成长,也曾鲜衣怒马闯江湖,仗剑天涯与人两心相许,入红尘俗世炼心说的倒是简单,可真论起堪破情怨,又有几人能做到? 第5章 纵使天资过人,可世间情爱之事万般不由人,为情所困不得善终者多如过江之鲫。否则又哪儿来那么多的痴男怨女? 只是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个人有个人的缘法。 从议事厅出来,季音脚步一转走向居住的院子。 没走两步,迎面撞上年轻俊俏的青衣书生。 “师姐。”书生随意的拱了拱手。 他胸前衣襟敞开,露出白皙结实的胸膛,大片大片袒露的肌肤上印着绯红的唇印,一派刚从脂粉堆里出来的放荡不羁的风流之态。 一副刚从温柔乡里出来的模样。 “边师弟行色匆匆,这是要去往何处?” 季音秀气的眉峰微拧,目不忍视。 阴葵派的嫡系向来贵精不贵多,传承至当代,嫡系弟子唯祝玉妍与边不负两人。论年龄,边不负比季音年长三岁,虽然武功稍逊一筹,但也将天魔大法练到了第十三层巅峰,亦是魔门当代顶尖高手。 不过,未觉醒前世记忆前的祝玉妍和师弟边不负关系冷淡。 倒不是因为有什么仇怨,只是看不过眼边不负的行事罢了。 阴葵派的天魔大法,女子修习时需要保持身心纯净,对男子却没这要求,又因功法需要炼心,因此造成了阴葵派的女弟子喜撩不爱,而男弟子却是谈情说爱睡完就跑的普遍渣现象。 当然,整个隋国江湖的黑白两道皆是如此,只不过比起放浪形骸没个正形的魔门,白道好歹还知道扯一块遮羞布挡挡。 所以,这真不能怪季音看不上那些天骄。 边不负习武的资质不比季音差,可论起悟性那就不如她多矣,为了练武便日夜混迹在秦楚楼阁里与那些花魁清官们吟诗作画谈情说爱,美其名曰渡情劫。行事免不了有些浪荡荒诞。 觉醒记忆前的祝玉妍始终觉得便是渡情劫也要找江湖上出色的天骄,岂能随意与人琴瑟相和? 边不负时常混迹青楼且还来者不拒,不仅自甘堕落,更是在江湖上传出了好色荒淫的名声,简直不像是个正经阴葵派嫡系弟子! 虽说魔门行事随心自如,也知道边不负他不过是为了破心境练武而如此,撑死了不过是私德有亏,但哪个女人会喜欢风流多情的男人? 换成季音,虽然不像之前那般厌恶师弟边不负,但也没多少好感。 “师姐,我刚接到宋国分部传来的飞鸽传书,门派在宋国安平县设立的养孤堂遭倒不知名势力清扫,据点内值守弟子与新招入门的女童男童皆不知所踪。我要先将此事禀报师尊,尽快前往宋国查探情况。” 出事的据点是阴葵派的弟子重要来源之一,这些年来阴葵派在各国都设下了类似抚养孤寡老人孩童的养孤堂,秘密寻找习武资质不凡的孤寡幼童带回门派培养成师门的中坚力量。 阴葵派这一代的嫡系弟子,季音是宗主亲自从外头抱回来的女婴,而边不负则是从阴葵派据点养孤堂找到的资质不凡的幼童。 养孤堂对阴葵派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竟有此事?”季音蹙眉,她打量着边不负衣衫不整的模样,有些看不下去的说道,“师弟这一身面见师尊罢?” 边不负闻言微微勾唇露出几分邪气的笑意,顺着她的口敷衍的附和:“师姐所言甚是。” 油盐不进的态度,若是换了之前的祝玉妍少不得斥他两句,不过季音可没那闲工夫去管师弟如何,平白枉做恶人。 “师弟快些回去沐浴更衣罢,这模样若是叫师尊看到了反而不美。正巧师尊命我入世炼心,分部据点之事就交给我去办。”季音说道,“不如师弟将此事与师尊禀报一声,安生在门中闭关练功即可,我跑趟宋国也不费什么事。” 季音先时还在思索着该如何避开剧情线,宋国分部之事一出,倒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她打定主意不去掺合隋国的江湖,渡情劫哪儿不能渡?管他什么石之轩鲁妙子岳山的,姑娘她不奉陪了! 边不负微微愣住,却是求之不得。 他如今功法突破在即,正是需要闭关之时,能不跑这一趟,省下时间突破天魔大法,岂不是正合了他的心意?于是干脆利落的说道:“那就有劳师姐了。” 季音微微颌首。 “江湖复杂多变,师姐此行还请万事小心。”边不负拱手作揖,语气倒是真切了几分。 “多谢师弟关心。” 两人草草寒暄了几句后便相互告辞,分道而行。 季音回到院子,挥退了近身上前伺候的侍婢,打开游戏面板。 残缺的游戏面板没多少辅助功能,除了任务栏上的未完成的两个主线任务和附加任务外,也就还剩个包袱能当个随身储物空间用用。 季音眼底露出惆怅之色,但想到能避开剧情线去其它国家的江湖闯上一闯,不觉又添了几分兴趣。 去波澜诡谲的武侠江湖闯荡可比玩全息网游刺激多了,二十七世纪的全息网游虽然被称为第二世界,事实上游戏中的npc智能并没有提高多少,只会死板呆滞的发布任务,玩多了也就那回事。 这场穿越对季音而言,是机遇亦是难得的人生体验。 这般想着,她迅速收拾出两身轻便的衣衫与跌打损伤的药物并内伤奇药收入包袱中,随后进了内室。 “来人,伺候梳洗。” 两个侍婢应声,没一会儿便有人抬着热气腾腾的浴桶入内,屈膝行礼后退下。 第6章 季音痛痛快快洗了个热水澡,换上干净的宋制儒裙,用内力烘干湿漉漉的长发,梳妆打扮后走出门。 “圣女。”侍婢提着新收拾好的包裹,牵着一匹棕红色的骏马,恭敬的将两者递给她。 季音背上包裹,身形微动之间利落的翻身上马,双腿夹紧马腹轻甩缰绳。 “呖……”马儿嘶鸣着如闪电般飞驰而出。 *** 宋隋两国相距万里之遥,季音策马扬鞭日夜不休的赶路,直到到第七天日落西山之时才堪堪踏入了两国交界之处。 隋宋两国的界碑屹立在交界线上,巍峨高耸的城墙沿着交界之处延绵起伏,城墙之上疲惫不堪的守城兵将昏昏欲睡。 此时天色已暗,冷风呼啸而过,荒郊野林里传来一声声狼嚎。 “吁——” 季音拉扯着缰绳,疲惫的马儿应声缓缓停下脚步,待马彻底停稳后她翻身下了马背。 出示阴葵派准备的过关官牒后,季音骑着马踏上宋国领地。 遥遥望去,四野苍茫而渺无人烟。 季音望着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出了交界处再往前十五里,便是宋国的云阳关,穿过云阳关进入云阳城才算是正式进入宋国。 季音又赶了几里路后,疲惫的停下了脚步。连日来的赶路已经让她与红枣马同样疲惫不堪,看来今晚是赶不到云阳关,注定要夜宿野外了。 正叹息着,如萤火般的火光忽的地映入眼帘。 前方数百米外的某处,架起了篝火。 季音定睛看去,只见高大的破败的佛庙屹立在苍茫夜色中,周围的庙墙倒塌了大半露出腐朽不堪的庙门。庙门口篝火熊熊燃烧,霹雳吧啦的火花如萤虫飞舞,火堆前似有人影绰绰。 季音心下微松,眼见天黑在即,这种时候有个破庙将就一晚总比蹲在树梢头或是席地而睡要来得幸运。 她当即牵着红枣马疾步走向破庙。 离得近了,季音眼尖的发现发现篝火旁随意的摊放着拆解开的包裹、书生赶考装行李的书箱,而篝火上架着只陶罐,罐子里的粥汤已经煮熟了,正扑哧扑哧的冒着热气。 偏偏庙内却是空无人影。 仿佛先前还在这里守着篝火的人突然离开似的。 季音的脚步顿住,眼底带上了几分警惕之色。 人当然不可能无缘无故消失,而且她之前分明还看到篝火前两个交谈的人影,如何会莫名其妙的不见了? 若不是遇到危险,那就是其中必然有诈。 但不管什么原因,她今晚也只能入这破庙暂歇了。 仗着绝世武功傍身,季音倒也无惧,她略一思索便再度提脚踏入破庙之中。 下一刻,耳边突然传来‘叮’的一声熟悉提示音,“玩家季音已进入特殊剧情场景,该场景存在生命危险,请谨慎探索……” 第4章 破败的寺庙内布满厚厚灰尘,墙角处则是密密麻麻的蜘蛛网,两面残破的墙壁上映着模糊不清的高僧打坐念经图。月光穿过漏风的屋顶直射而下,庙宇正中央一座掉漆脏乱的泥塑菩萨像面目狰狞如恶鬼。 一阵狂风刮来,腐朽的庙门吱呀作响,摇摇欲坠的模样仿佛下一刻就会砸落在地上。 听着耳边传来的提示音,季音神色惊异得连踏进破庙的脚都僵住了。 好家伙!这就误打误撞进入秘境了? 她穿的又不是游戏,难不成现实也存在秘境? 但转念季音又想到宋国国内流出的各种狐妖鬼魅等神神叨叨的传闻,而游戏面板又是她穿越之前携带的东西,能检测出秘境的存在也不奇怪。但现实毕竟不同于游戏,攻略秘境的好处未知,但既然说存在生命危险,绝对不是虚言。 只是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被她撞上了。 想来也是,阴葵派相当于玩家新手村,自然是岁月静好,一派风平浪静。等她等级上升出了新手村进入其他地图时,肯定就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事情,放在游戏里大概就是所谓的打怪升级走剧情。 只是玩家在游戏里死了,复活后又是一条好汉,现实可没那种待遇。 犹豫几秒后,季音轻笑一声,提步坚定的踏入破庙。 武侠世界的恩怨仇杀危机四伏,总有人恃武行凶,动不动杀人灭门,混迹江湖哪里有什么地方是绝对安全的呢?既然要入红尘炼心,便不能畏惧生死。 区区一个秘境而已,便是真遇上了什么奇怪的妖鬼,也不足以令季音缩手缩脚。 季音四下环顾,对着地面轻轻拍出一掌,扬起的掌风瞬间将地面上的尘土吹拂的一干二净。她走到篝火前席地而坐,随意捡起一根枯枝丢入燃烧的火堆之中,看似轻松普通的动作,心底却提起了十分的防备警惕。 噼里啪啦—— 火焰蹿升,火舌热烈的舔上干枯的树枝,跳跃的火光炸开朵朵橙色的火花,不断攀升的温度顶得陶罐里沸腾的粥水散发着诱人的米香。 寒风迎面刮来,食物香气被吹得四处逸散,同时也唤醒了季音腹中的饥渴。 三月底的黑夜,风中还难掩寒凉的气息,若是烤着热烘烘的篝火喝上一口热气腾腾的粥烫,暖流从喉间流入流经四肢百骸驱散寒意,浑身暖洋洋的别提有多舒服了。 然而季音没有去舀陶罐里的粥汤喝,消失的人留下来的东西,谁也不知道有没有问题。保险起见,不去碰它才是最妥当的做法。 第7章 季音其实有些后悔了,她出门时怎么就没想过装些热菜热饭在包裹里头?否则她也不至于看着一锅粥眼馋了。 打开包裹,季音从里头翻出一个冷硬的烧饼与大块熏肉,掰开烧饼塞入熏肉,而后叉在树枝上伸进火堆里烤,熏肉被烤出了肥油,滋滋作响。霸道的面食香与肉香气很快盖过了寡淡的粥汤。 碳烤过程中,季音时刻警惕着四周,但直到她将夹肉烧饼烤熟也没有发现异常,风平浪静得仿佛之前所见的人影是她的错觉。 那藏在暗中的东西倒是谨慎。 许是发现她不好惹,不敢轻举妄动。 季音眸色冷了几分,她举着树枝将烤热了的肉夹饼伸到鼻息间轻嗅,满意的闻着诱人的香气,粉嫩的唇轻咬向饼子,空着的手则掌心朝天接着细碎的饼屑。 一口咬下去,酥香脆爽的烧饼与咸香鲜美的熏肉混合的美味让她享受的眯起眼,绝美的脸上餍足的神情更显潋滟动人。 火光照耀,在季音身后勾勒出纤长的人影。晃动的黑影映在墙壁之上,布满灰尘模糊不清的壁画之中树影层层,似有暗光掠过。 背后被窥视的异样感觉袭来,季音猛的转过头。 身后空无一人。 季音本是靠门背墙而坐,背后是脏乱的墙壁,一眼望去,根本没有任何可以藏人的地方。 但那种被暗中盯梢的异样,绝对不可能是她错觉。 季音蹙眉站起身,三两步走到墙壁前。 伸手掸去墙上密密麻麻的蜘蛛网与厚厚的灰尘,壁画便映入她的眼中。 画上是一副高僧顿悟图,面容模糊的僧人盘膝端坐在枝叶茂盛的槐树下,手捻佛珠诵经念佛。看上去没有任何异常之处,而且季音特意敲击了墙面,发现墙壁也并非那种设有暗门的空心墙。 奇了怪了。 既然无处可藏人,那道令她如芒刺在背的窥探又是从何而来? 季音露出狐疑之色,正欲再仔细审查一番时,夜色中忽然传来车咕噜滚滚之声。 有人来了。 季音目光如电射向昏暗的荒野。 片刻后,一列护送着镖车的队伍出现在她视线中。 领头的男人举着燃烧的火把照明,车头上的三角镖旗在夜风中摇曳飘扬,旗上‘林家镖局’四个字在夜色里格外醒目。 隐隐约约的话语声顺着风声传入耳中。 “总镖头,前面有座破庙。” 为首的男人目光扫过众人脸上的疲惫之色,沉吟片刻说道:“兄弟们赶了一天的路都累了,先进破庙落脚歇息,明日一早再动身。出门在外,大伙儿都警醒些,防人之心不可无,等把押镖送到客人手里,我做东请大伙儿去喝花酒松快松快。” 队伍里当即响起接二连三的附和应好之声,快步朝着破庙行进而来。 车轱辘声越来越近,押镖车队很快踏入破庙外。 众人将车架从马匹身上押解下来,合力把镖箱从车架上搬下来,运进破庙内。留下的人忙着将马匹拴在破庙门口喂食喂水,收集枯枝干柴架起火堆生火烧水。 “这位姑娘,”总镖头领头踏入庙内,环视周围后不动声色的望向季音,拱手作揖道,“我乃林家镖局总镖头,押镖经过此地,借贵地暂休片刻,还望姑娘行个方便。” 橙色的火光照映在季音如玉的脸上,容色绝艳,美得逼人,浑然不似凡间所有。 总镖头的眸中不可抑制的浮现出强烈的惊艳之色,然而眼角的余光望见散落在地上的明显不属于季音的行礼时,防备之色顿生。当即收回打量的目光,恭敬的垂下眼皮丝毫不敢多看。 没有足够实力的美貌是灾难,但能孤身行走江湖的女子大多武艺高强,容貌越是出色,实力越是可怕。 活到总镖头这把年纪,经的事多了去,行事难免小心谨慎,宁可放低身段以礼相待,也不愿轻易得罪人惹来杀身之祸。好在林家镖局几十年的累积,在绿林之中都有几分名声,只要不是仇家或是特意夺镖之人,江湖好汉一般都愿意给个薄面。 “请随意。”季音回以浅笑。 这间破庙本来就不是她的地方,她不过是早了一步占了地方而已。别人以礼相问,季音自然也不会霸道的非逼着人离开。 “多谢姑娘。”总镖头抱拳行礼,走向破庙西北角落。 这位总镖头脚步声沉重,内力很是浅薄,估摸着也就会几手粗浅的拳脚功夫,连三流都称不上,至于其他的人功夫还不如他呢,这破庙古怪得很,这群人在此过夜可未必安全。 只是,江湖中人最忌讳交浅言深。 季音默默的收回目光。 忽地,哒哒哒—— 夜风送来马蹄声声,季音听声辨音,蹙眉再度望向苍茫的夜色。 “又有人来了。”她低声自语。 季音没想到,自己随意挑的这座破庙今晚如此热闹,接二连三的来了好几批人。 果然,荒郊野外的破庙就是事故多发地带。 季音轻笑一声,看来今晚是别想睡个安稳觉了。 第5章 更深露重,夜色凄凄。 大团大团的乌云随风而至,遮住了明亮的月光。 北风无孔不入的吹打着摇摇欲坠的破败庙门,肆虐而至的狂风刮得熊熊燃烧的火光四处逃窜。寒意涌来,月光自屋顶漏风的破洞里转瞬即逝。 第8章 时间流逝,破庙角落里的林家镖局众人后知后觉的听见了外头传来的声音,总镖头眼中精光乍现,敏锐的望向昏暗的夜色。 “总算找到个落脚的地方。”两个背着书架的书生迎着寒风飞奔进破庙。 而后是越来越近的马蹄声,一袭白衣的俊秀公子翻身下马,随后缓步而入。 总镖头先是打量了一番两个穿着麻衣的穷书生,发现他们脚步虚浮并无武功在身后,心神微松,而后又望向白衣公子。 新进来的白衣公子模样俊秀,看不清底细,但身上的衣衫乃是蜀锦所制并绣有精致的银线暗纹,价值不菲,而他腰间悬挂的玉扣、头顶簪的玉簪皆是水头通透的上好翡翠,有价无市,一看便知非富即贵。这等出身显然是看不上他们押送的那点儿镖物。 总镖头防备之色稍退,只低声叮嘱手下看紧了镖箱。 风声越来越大,破庙的门被吹得摇晃作响,幸运的是今夜无雨,否则栖身在这破庙里恐怕就是头顶漏风淋雨的结果,绝对能冻死个人。 季音垂眸拨弄着火堆添柴加火,心神不曾放松半点。她此时还惦记着那道暗中投来的窥探的目光,没有多余的目光分给新来的陌生人。 两个穷书生寻了破庙的东北角安置,其中消瘦些的书生放下书架后用袖子掸了掸满地的灰尘清理起今晚要暂住的地方来,另一个书生也不管干不干净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气喘吁吁的打量着周围。 有意无意的,他的视线落在季音的身上,明亮的火光映在季音完美的侧脸上,那书生忽地倒抽一口气,眼中浮现出七分痴色。 “这世间竟有如此绝色佳人。” 收拾地面的书生闻言一愣,下意识的循声望来,满眼惊艳。 “都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古人诚不欺我也……”那书生眼神炙热放肆的上上下下打量着季音,一副被色迷了心窍的模样,“这般美人若能红袖添香共度良宵……” 书生的声音压得极低,宛若蚊子哼哼,偏偏在场之人都是耳聪目明的习武者,将他放荡轻薄的言辞听得一清二楚,那总镖头惊了一惊,当即面有异色的望向季音。 季音的手猛地顿住,眼神冷了下来。 “朱兄请慎言,此言未免太过无礼。”瘦削些的书生不赞同低声劝导。 那书生嗤道:“我等读书人对良家闺秀自然以礼待之,但此女孤身行走,与一众男人夜宿荒郊野岭,想来也不是什么正经……” 赶考的两个书生都是宋国人,宋国礼教森严,不似其他两国多江湖侠女,宋国女子身处闺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怕是要做活的村女也不会孤身出门。正经的姑娘谁会三更半夜与一群男人夜宿破庙?传出去那是要被浸猪笼的。 自己不检点,难道还指望男人将她当成大家闺秀敬重不成? 季音眼底泛起厉色,然而下一刻,口出狂言妄语的书生突然惊恐的“啊、啊啊”的呜咽惨叫,他慌了神捂着喉咙反复比划着,嘴巴颤抖再也说不出完整的语句来。 “朱兄,你怎么了?”另一个书生慌忙扶住他叫道。 ‘我说不出话来了!’那书生的脸色刷得惨白,唇瓣哆嗦着不成声调。 “朱兄!朱兄!”瘦削的书生惊慌失措的喊叫。 作为旁观者的林家镖局一行人纷纷侧目而视,总镖头心惊胆跳的低声呼道:“是隔空点穴!” 隔空点穴这门功夫唯武功深不可测者方可使出,江湖会此绝技者屈指可数,那书生不修口德,分明是踢到了铁板。 总镖头心中暗道,如今看来这姑娘倒是心善,明显是手下留情了,只暂时封了他的穴道,若是换个脾气差些的,就凭书生的轻薄之举,恐怕这辈子都别想开口了。此时倒也庆幸他行事足够谨慎,没把人给得罪了去。 事实是,季音压根没来得及出手教训,就被人抢了先。 她下意识的望向几步之遥的白衣俊秀的年轻公子。 那公子侧头回视,一双眼眸暗淡无神,唇角却勾起温柔的浅笑赔礼道:“还请姑娘勿怪,在下这耳实在听不得无礼之言。” 季音微微一愣,这才发现这位白衣公子竟然是双目失明之人。 但随即她视若平常的回以淡笑:“多谢公子出手相助。” 两人的交谈很快引起了“啊啊”惨叫的书生的注意。 ‘竟是你害完我!’那人愤恨的瞪着白衣公子,脸上露出凶恶之色,张牙舞爪的扑了过来。 季音冷着脸,指尖微动,天魔真气激射而出。 那扑腾而来的书生刚扑了两步就以金鸡独立的攻击姿势直接被定在了原地。 季音再次望向白衣公子,轻语道:“失礼了,我实在见不得眼前有疯人乱窜伤人。” 白衣公子俊脸上浮现出七分笑意,柔声道:“多谢姑娘出手相助。” 话音刚落,两人皆是愣住,随即便是相视而笑。 “这……有妖怪啊!”到底是什么可怕的鬼魅手段? 另一个书生见同伴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惊疑不定的望着两人,险些当场跳起来。他下意识的连退了好几步,惊慌之下不慎被身后书架绊了脚,直接摔了个屁股蹲,跌坐在地上神情忌惮的望着季音与白衣公子,腿肚子都在哆嗦。 啊这…… 妖怪?他们? 季音与白衣公子神色愕然。 第9章 “救命!有妖怪害人了!”跌落在地上的书生惨叫着,连滚带爬的往角落里跑去,贴着墙壁活离两个煞神远远的,生怕布上同伴后尘被封了说话的能力定在原地,成了无法动弹的木头人。 这书生还真把他们当成妖怪了…… 没吃过猪肉总该见过猪跑吧?这么会连点穴都不知道? 季音与白衣公子同时沉默了,数秒后两人不约而同的望向对方,又双双移开视线。 没了嘴贱的书生,其他人各自为政,破庙里顿时安静下来。一时之间,只能听见北风呼啸之声。 “春寒料峭,寒风侵肌。公子,一起烤火取暖如何?”季音犹豫几秒后,向白衣公子提出了邀请。 她考虑到这位白衣公子双目失明,虽然观其行动自如与正常人无异,完全看不出盲人的模样,但眼下北风凄凄,寒意袭来,即使习武之人天生耐寒也不代表就不怕冷了。双目失明之人拾取枯枝干柴生个火堆必然是没那么容易的,人家此前好歹出手相助了她,季音心里对他颇有几分好感,也记着他一份情。 怕他不知位置,季音还特意起身在篝火堆前原地不轻不重的踏了两步,捡了两根枯枝丢入火堆中,等篝火再度旺盛燃烧才缓缓的蹲坐回原处。 “多谢姑娘相邀。” 白衣公子耳朵敏锐的捕捉到她的脚步声,脸上不由泛起深深的笑意,“在下花满楼,明国人士。” 虽然他并不需要特意提醒也能察觉到火堆在何处,但来自萍水相逢的姑娘的细致温柔与体贴令他心底难以抑制的浮现欢欣之色,就连微微勾起的唇角也笑得越发的真切。 三两步准确的绕开周围散落的行李,白衣公子走到季音身旁掀开下袍就地落坐,如此豪放的动作偏偏在他做来有种玉树临风的洒脱。 “季音,出身于隋国。”季音眸含温色,随即也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两人略作交谈之后,季音得知花满楼家中世代经商,产业遍及三国,他此次前往宋国乃是为了巡查产业。 花满楼虽然没有说得很详细,但季音猜测花家在宋国的产业恐是出了什么变故,否则他也不至于孤身前往宋国。 推己及人,季音想到阴葵派在宋国被一锅端的据点,总觉得有些莫名的巧合了。 第6章 月上中天,荒郊野岭之中传来一声声狼嚎。 枯枝在烈火中焚烧,散发出劈里啪啦的声响,守着火堆的林家镖局众人留了两个人值守,其余的早已沉入睡眠之中,破庙内鼾声渐起。 警惕了半晌的书生见两个煞神压低了声音交谈,连半点目光都不曾投放在他身上时,方才如蒙大赦般的放松紧绷的身体,紧靠着墙根吐出一口浊气。 他心神一松,抹着额头上渗出的冷汗,垂下眼眸满脸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之色。困意随之涌上,书生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忽地,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侧后方的墙壁,壁画之中鬼影重重。精神疲惫之下,书生压根没深想的揉了揉眼睛,下意识伸长了脖子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看错了啊。” 书生定睛望去,顿时哂笑一声。 墙壁上哪有什么人影,原是他精神恍惚之下将壁画上枝叶茂盛的树枝与映在墙上的影子一同错看成了来回晃动的人影。 书生摇头自嘲自己疑神疑鬼,好在只是虚惊一场。 而后他收回目光,刚想要靠着墙根打个盹时,像是有一道灵光忽然划过脑海,劈开了有些混沌的意识。 等等…… 他刚才一眼扫过去,似乎并没有看到结伴而行的朱兄。 不对! 书生顿时惊骇的瞪大了眼! 他忽然惊恐的发现,被两个煞神定在几步之遥外动弹不得的朱兄,竟然凭空消失了! 被定身的人怎么可能突然消失不见? 妖怪!肯定是妖怪害人了! 书生想也不想的瞪目望向交谈的两个人,神情骇然,恐惧之下张口就要叫唤。 霎那间,一道暗光掠过,墙壁之中忽然探出一条漆黑诡异的长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向他缠来,那黑漆漆的一团猛地紧紧的缠住了他的喉咙,瞬间堵住了他的惨叫,悄无声息的将他拖进了墙壁之中! 整个过程发生在一瞬间,速度快到无人察觉! * 随着夜色越来越深,季音也感觉到困意阵阵涌来,经过连日奔波,她眼下已是累极,若不是习武之人身强体壮,她早就撑不住呼呼大睡了。 只是想到之前那道窥探的目光,她心底始终戒备难消,不敢轻易放下警惕之心。 “季姑娘,”察觉到身旁的少女难掩倦色,花满楼拨弄火堆的手微微一顿。火苗趁势上窜,打蛇上棍般直烧向他手中的干柴。他顺手将干丢入火中,侧过脸‘看’来,无神的眼眸映着火光更显暗淡了几分,然而俊秀的脸上却含着淡淡的温意,“姑娘若是信得过在下,不妨合眼休息片刻。我来守夜如何?” 这位花公子好敏锐的感觉! “多谢花公子。”季音愣了下,但随即唇角微微上扬,勾勒出淡淡的笑意。 花公子虽然双目失明,却是心细如尘、体贴入微的品性。季音心底暗叹着,好感蹭蹭上涨,可惜她注定要辜负花公子的温柔了,“只是我无福安心入睡。” “抱歉,是在下唐突了。” 第10章 花满楼俊秀的脸上没有半点被拒绝了好意的不快,而是想到他们不过萍水相逢,他身为陌生男子提出守夜,哪怕是不拘小节的江湖侠女也很难放下戒心。更何况隋国与明国国情不同,对女子的约束自然也各不相同。他虽是好心提议,但此番言行于季姑娘而言,确实不太妥当,脸上不由也带出了几分歉意。 “并非是我不信任公子,”季音摇头,认真的解释道,“而是这破庙有些古怪,我实在忌惮得很,无法安心入眠。” 虽然只是相处片刻,但这位花公子该说不愧是系出名门的贵公子,与她见过的那些粗豪的江湖人皆不同,举手投足之间温文儒雅,言谈令人如沐春风,且处处妥帖,季音难掩亲近之意。 真是个难得的温柔小哥哥呢,简直就是她理想中的渡情劫最佳对象啊。 念头在心底转瞬即逝,很快就被季音抛开。眼下并不是考虑这个的时机。 “季姑娘是发现了什么异常吗?”花满楼没有对季音的言谈提出任何疑义,而是面露疑色询问。 季音低声道:“我来时远远望见破庙中有有人暂歇,但等我进入破庙时,庙内空无一人却散落了一地的行李,像是有人匆匆离去的模样,但我根本没看到任何人离开,且我独处时发现身后有人暗中窥视,偏偏身后却是墙壁。我起身查探过墙壁,墙壁是实心的,不可能有机关暗室存在,也不知那宵小之人躲在何处打暗搓搓的搞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后来人一多,那道隐晦的目光便消失了。 看似是安全了,可那暗中窥视之人不怀好意,季音直觉他还在附近并未离开。而且素来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这事情没弄解决,季音提心吊胆的,无论如何也踏实不下来。 “如此说来,这破庙确实有些异常。”花满楼的眉头微蹙。 他确实没有怀疑季音的说辞,武功高深之人警觉也比普通人更强,若是察觉到危险便如芒刺在背,始终紧绷着神经以至于心神不宁,如何能安歇? 季音吐出一口浊气,心里头十分不悦。她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没胆子正面刚,只会暗搓搓阴人的鬼东西。 “季姑娘无需忧心,依在下看来,鬼鬼祟祟之人不过是个无胆鼠辈,除了躲在暗处……”花满楼感受到季音身上散发的阴郁,柔声细语安慰道。 话还没说完,他猛地站了起来。 “花公子?” 季音抬头望向他,刚要询问,但话还没出口,她也紧跟着站了起来,反射性的转过头顺着花满楼的目光望去。 破庙内一共有十七个人,不算他们两人,季音之前听的清清楚楚的是十五道此起彼伏的呼吸声,而就在她与花满楼交谈之时,其中两道呼吸声竟然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不见了。” 等看清楚身后的情况,她惊愕的脱口而出,“之前被我点了穴的书生与胆小的书生都不见了。” 而且还是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就莫名其妙的消失不见了!最关键的是,他们从头到尾都没察觉到异常。 花满楼微愣,这事着实有些出乎意料了。 虽说这两个书生都是背对着季音与花满楼,但以他们的武功修为来说,除非是大宗师级的巅峰高手出手,否则根本不可能发生这种人瞬间从两人眼皮子底下突兀消失,而他们却还无知无觉的情况。 大宗师级的巅峰高手距离武学巅峰破碎虚空仅剩一步之遥,季音和花满楼两个加起来都刚不过,又何必做这种暗中掳人的行径? 除此之外,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这破庙之中存在暗道! 只有存在暗道,且暗道就在两个书生边上,才能做到在暗道开启的瞬间借用机关不等他们察觉,在眨眼之间将两个书生全掳走了。 “地下有暗道!”季音与花满楼异口同声。 话刚喊出口,花满楼与季音齐齐顿住了,不约而同的望向对方:“你……” 又是异口同声,又同时止住了话头。 破庙内一时静默,只闻鼾声。 “季姑娘,你先说。”花满楼率先开口 “没想到,我们竟想到一处去了。”季音唇角扬起优美的弧度。 “是啊,好巧。”花满楼接口道。 不仅巧,两人之间竟是有些心有灵犀的默契了。 季音唇边勾起的笑容如鲜花绽放,美得惊人。花满楼的唇角也露出了深深的笑意。 两人心底同时涌出异样之感,但相视之间却又很快被压在心底。当务之急,不是感叹他们之间的巧合和默契,而是先抓住那个在暗中告示的狗东西。 季音脚步一动闪身出现在十步外,轻轻跺了跺脚,天魔真气自脚尖流泻而出轻轻扫过地面,灰尘被无形的真气横扫向四周,露出干干净净的光洁地面。在这过程中,季音始终没能察觉到地下存在暗道的痕迹,她顿时眉头紧皱。 地面竟然是实心的?难不成是他们猜错了? “地面似乎没有任何问题。”花满楼紧随其后,俯下身来摸着脏乱的地面,又顺着她走过的踪迹再度绕了一圈,起身掸去之间的些许脏灰,低声说道。 “越来越古怪了。” 那这暗道能在何处? 而且季音左思右想都想不通,两个不通武艺的迂腐穷书生有什么能耐或是异处,能叫暗中之人费尽心思将人掳走? 第11章 这下子,两人的推断走进了死胡同,都有些不知从何入手了。 季音眉心拧成了死结。 花满楼正欲出声,然而身后一闪而逝的异样令他徒然背过身。 因为双目失明,花满楼的听觉与远比常人更加敏锐,又有深厚内力的加成,这使得他的除视觉之外的感官被放大到了极致,因此当窥视的目光出现的瞬间就已经被他发觉。 然而……身后空荡荡,空无人影。 而就在他转身的霎那,花满楼的感知里破庙里的呼吸声又少了一个。 靠在墙角休憩的林家镖局众人中有人悄无声息的被掳走,可偏偏守夜的人到现在还没发现。 “好快的速度。” “这藏头露尾暗中害人的到底是什么玩意?”这速度快的简直不像是个人。 季音很不爽的低骂,“我还偏就不信邪了。” 季音不断的来回扫视破庙,时而抬头望向漏风的屋顶与房梁柱试图找出问题所在。她此时倒是遗憾自己身上的游戏面板不像是在游戏中般还能给她些提示,不然这会儿也不至于两眼抓瞎,没个头绪。 “可惜了,探查实情委实不是在下的强项。”花满楼叹息道,“若是在下那位四条眉毛的好友在此,想必定然能找出些许头绪来。” “四条眉毛?”季音闻言好奇望来,“人难道还能有四条眉毛吗?那这人得长成什么奇迹模样?” 虽然这是游戏衍生的世界,但是好歹是官方设计研发的,那些受聘于官方的游戏策划和美工怎么着也不至于审美突破天际的设计出奇奇怪怪长着四条眉毛的游戏人物吧?剩下的第四条眉毛能长在何处?眉心?可那不就成了一字眉?又怎么会被称为四条眉毛? 季音想象不能。 “奇迹?”花满楼哑然失笑道,“季姑娘形容的不错,陆小凤确实是个奇迹。” “呃……”季音无语的望着笑意深深的花满楼,她不过是一时想不到形容词才脱口而出奇迹二字,没想到看似温雅端方的花公子竟然也这般促狭。 这反而令季音的好奇心似猫爪般探头,在心上抓心挠肺的闹腾,她更想要见识见识那位四条眉毛了。 “我那朋友是个浪子,素来好酒,好交朋友。”花满楼看向季音笑道,“姑娘若是好奇,改日我可引荐陆小凤与姑娘一见。” “到时,我定便备上师门秘窖中的琼浆玉露酒,请他喝上一壶陈年佳酿。”季音一口应下,“顺带也见识见识四条眉毛的陆小凤到底是何模样。” “好,如此说定了?” “自然,不如我们就此击掌为约?”季音举起右手看向花满楼。 花满楼也伸出自己的手,上前一步轻轻击打向她。清脆的一声‘啪’后两只手掌肌肤相贴相触,两人脸上同时浮现出深深的笑意。 击掌声落,两人各自收回手。 “那我们眼下该怎么办?”季音出声道。 “唯今之际唯有等。”花满楼答道,破庙总共也就那么几个人,只要他们盯紧了剩下的人,那鬼东西不出手还好,若是出手绝对会露陷。 这确实当前最妥当的做法了。 季音没有任何异议。 于是,两人齐齐转向林家镖局所在的位置,随着他们的动作,他们此时的方向从正对壁画所在的墙壁变成了背对。 谁也没有发现的是,就在他们背过身去的瞬间,壁画之中一道黑影转瞬即逝。 第7章 嗖—— 微不可闻的破空之声自在身后响起。 躲藏在暗中的东西终于忍不住动手了。 季音冷笑着,在察觉到异常的瞬间反射性的就要躲避,然而身形微动的同时,脑海里灵光闪过,她立刻停下反击的想法,假装并未发现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处。 而花满楼几乎在同时与她做出了相同的反应,下一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来的藤曼紧紧的缠绕住了两人的身体,而后带着捆绑住的猎物猛地缩回墙里! 墙面泛起如水波般的涟漪,眨眼就将季音与花满楼一齐吞噬。 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两人再睁眼时已经齐齐被藤曼卷到了枝叶繁茂的槐树前。 槐树枝干粗壮得两人伸长手臂才堪堪合抱,树龄岂止千百年,树身上缠绕着层层叠叠的藤曼,长满绒毛小刺的枝条向外延伸,每根藤枝上都紧紧缠着一个活人,季音很快就发现了三张熟悉的面孔,正是破庙中莫名消失的人。而树底下则密密麻麻铺满厚厚一层的枯骨残骸。 此时,那几个被藤曼死死捆绑在活人双眸紧闭,一个个唇角含笑,宛如沉浸在美梦之中神情幸福美好,藤枝上尖锐的刺深深的扎入他们皮肉之中,一缕缕鲜红的血液顺着半透明的刺缓缓流入枝蔓之中,藤曼显得越发生机勃勃,绿的青翠欲滴。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吸血藤吗?”季音倒抽一口冷气。 季音曾在现代的科普全息影像之中见到过这种吸血藤,是全球灵气复苏大灾变之中诞生的变异植物,以捕捉活物为食,藤曼在捕捉到猎物后释放出麻痹神经的毒素,让猎物在无知无觉中被生生吸干身上的血肉,留下一张完好无损的人皮与枯骨,这些最终也化作了藤曼的养料。 把吸血藤设计成壁画秘境怪的策划简直简直牛逼大发了。 “花公子小心些,这藤曼会吸血,似乎有毒……”脱口而出的瞬间,季音忽然想起花满楼双目失明,便立刻提醒道。 第12章 话音未落的同时,季音下意识的运起内力想要挣脱藤曼的束缚,一阵强烈的晕眩袭来,眼前仿佛出现了熟悉的高楼大厦与车水马龙。 季音愣住。 和她想象中的被注入毒液不同,她能清楚的察觉到身体内并无中毒迹象,所以这吸血藤并非是释放毒素令人失去清醒的意识,眼下看来更像是给猎物编织了虚幻的美梦让人不自觉深陷其中,失去了抵抗的能力。 这种能力有些类似于江湖上流传的摄魂之术。 季音直呼好家伙,这特么不就是关公面前耍大刀吗? 论起摄心迷魂之术,阴葵派弟子乃是个中翘楚。阴葵派嫡系女弟子修习的天魔秘技之中有一绝技名为天魔舞,以奇诡神谲的舞步引动天魔真气配以天魔玲可摄人心魂,令受控者言听计从,对施术者千依百顺且还察觉不到丝毫异样,只以为是心甘情愿为爱人付出一切。 这破藤蔓制造的幻境比起天魔舞来简直差太远,至少当季音意识到眼前出现了幻觉之时,那些突然浮现的画面就消失不见了。 而蠢蠢欲动等着吸她血的藤曼见迷惑不了她,藤尖冲着她的面门蓄力提起又无措的放下,估计是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来来回回好几次戳了好几次都找不到下手的地方,竟是拿她没办法了。许是这东西只能对毫无反抗之心的目标下手。 “……”就这? 季音嗤笑一声,这东西看起来可怕的很,原来是个银样镴枪头? 她微微用力,天魔真气瞬间割裂了捆绑住她的藤曼。藤汁飞溅,季音眼疾手快的移步,身形如风般掠出几米远,如鲜血般暗红色的藤汁擦身而落,流了一地的暗色。 藤曼制造的幻境拿她毫无办法,那么自然也不能把双目失明的花满楼怎么样了。 这般想着,季音转而望向花满楼。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花满楼竟然一动不动的立在原地,神色竟有几分怔愣。 “花公子?”花满楼竟然中招了? 怎么可能?他不是什么都看不见吗?怎么可能被编织的幻境所惑? 季音脸上浮现出愕然之色。 ** 迷迷糊糊醒来的书生第一反应捂住自己的喉咙,“我没死?” 他不是被从壁画中伸出的鬼绳给勒住了脖子吗?这会儿怎么会安然无恙? 书生左顾右盼,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竟然出现在陌生的庭院内,眼前是曲折的长廊,身后的敞开的庙门。 寺庙? 书生挠了挠头,入睡前的记忆涌来。 天色渐暗,他赶考途中本想寻个去处暂歇一夜,谁知刚到这寺庙门口便累得睡了过去,还做了个被鬼缠身的噩梦。 “朱兄呢?朱兄去了何处?” 书生从地上站起身,拍了拍满身的灰尘,探索着向庙内走去。 “公子……” “公子……来啊……” 银铃般的笑声在耳畔响起,女子的嬉笑声与熟悉的朱兄的声音想汇交织成靡靡之音,遥遥传入书生的耳中。 “是朱兄的声音。”书生不疑有他,面露喜色的循着嬉笑声传来的地方加快了脚步,“朱兄就在前面。” 水流潺潺之声传来,小桥流水,回廊曲折。亭台楼阁掩映在层层花间水榭之中,处处皆悬挂着丝质半透明帷幕。 书生掀开层层垂下的帷幔,霎时一大片酒池映入眼帘。 “美人儿,我抓住你了!”稍胖些的书生衣衫不整的浸在酒池内,他双眼蒙着白色的缎带,与数十个只着肚兜的美人调笑玩乐,整个场景宛如酒池肉林般靡乱不堪。 “这……非礼勿视。”书生慌忙捂住了双眼背过身去碎碎念。 听到熟悉的声音,朱兄一把摘下蒙眼的绸缎,醉醺醺的望向书生道:“是宁兄啊,宁兄不如一起来玩?” “朱兄,你我皆是读圣贤书的考生,”书生面含怒色:“怎能沉溺于美色做出此等不堪入目之举?此非君子所为!” “好你个清高的宁采臣,”朱兄闻言冷笑,“搁我这装什么正人君子呢,我好心邀你,你倒是摆起谱儿来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朱兄,在下告辞。”书生恼恨的看了一眼朱兄,甩袖夺门而出。 “假正经。”朱兄不以为意的嗤笑道,“说什么非君子所为,不过就是觉得出身卑贱的姑娘配不上清高的他罢了。” 饱读圣贤书者,哪个不是为了功名利禄?当他不知道宁采臣喜欢能与他红袖添香的女子,可通文墨的女子除了青楼的花魁,便只有养在闺阁之中的千金,他一个穷书生哪个攀不上! “公子,还玩儿吗?”美人轻轻拉了拉朱兄的衣角。 “玩!有美人相伴怎么能不能尽情快活?美人儿,别急,我来了!”朱兄清明的片刻的目光再度浑浊起来,他一个饿虎扑人抱住了最近的女子,张嘴就亲…… 宁采臣步伐匆匆,离得远了,依稀还能听到从酒池肉林中的调笑声,他脸色越发的难看。 穿过一道雕花拱门,两道争执声传来。 “宝物是我的!” “放你娘的狗屁,那是老子的东西!” 宁采臣好奇的探头张望。 只见院中两个镖师打扮的男人执刀相斗,一人横刀砍下,地面霎时涌起团团的旋风,另一人提刀相抗,僵持不下。随着他们的争执,地面上裹挟着无数落叶的气流四处飞溅,其中一道暗光直冲宁采臣面门激射而至, 第13章 宁采臣慌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暗光险险擦过他的耳侧横腰斩断了一颗粗壮的灌木。微微的刺痛袭来,宁采臣下意识的擦了擦耳侧,指尖上一抹嫣红的血丝惊得他好悬没一蹦三尺高。 “这这这……”一言不合就喊打喊杀,这是哪儿来的土匪? 宁采臣二话不说,连滚带爬的逃离此地。 一连跑出几十米远,他气喘吁吁的瘫软在地上平复着剧烈的心跳,这一天的遭遇可比前十几年还刺激,鬼门关里都不知道走了几圈。 宁采臣抹着额头的汗,心道:当务之急是赶紧离开此地,否则下次可就没有那般好的运气捡回一条命了。 念头刚过,阵阵悦耳动听的琴声传来。 宁采臣下意识的循声望去,只见水中亭台之上,一位白衣少女轻抚琴弦,绝色的容颜在层层垂落的帷幔之中若隐若现,宛如水中仙。 一时之间,他竟看痴了。 似乎察觉到他放肆的目光,琴声戛然而止。那白衣姑娘怀抱古琴,嗔怒的瞪了无礼的书生一眼,转身就要离开。 “姑娘,止步。”宁采臣下意识的喊住了她,“小生宁采臣,无意冒犯姑娘,还请姑娘见谅。” 白衣姑娘闻声福身行礼:“奴家聂小倩见过宁公子。” 第8章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花满楼的眼前突然出现了强烈的白色光芒。 强光转瞬即逝,黑暗的世界的里突然涌现无数绚丽的色彩。遮天蔽日枝叶繁茂槐树,粗壮而布满褐色褶皱的树干,狰狞游动的藤蔓……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吸血藤吗?”耳畔传来季音的惊呼声,“花公子,小心!这东西会吸食人血!” 花满楼下意识的转过看去,眼前浮现出清晰的画面。 他……好像能看见了。 并非是用肉眼所说的看,准确的来说,他的眼前依旧是一片黑暗,但他的大脑却同步将景象复刻出来了。与其说是‘看’,更像是有什么看不见的存在将周围的景致一股脑儿的塞进了他的脑子里,让他得以用意念重见光明。 花满楼的神色怔忪,强烈的惊诧令他整个人难以置信的呆在原地,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遮天蔽日的槐树拔地而起,枝干粗壮得两人伸长手臂才堪堪合抱,树身上缠绕着层层叠叠的藤曼,长满绒毛小刺的枝条向外延伸,而树底下则密密麻麻铺满厚厚一层的枯骨残骸。 “花公子,你还好吗?” 此时被藤曼紧紧捆绑住的白衣少女见他神色恍惚,一双含情目里秋水盈盈,满是担忧之色,眼中仿佛蕴满了耀眼灿烂的星光。 “季姑娘?”花满楼心头一动。 眼前的少女一身冰肌玉骨,清雅秀丽至极的潋滟容色似世间最美的风景,其色灼灼,饶是花满楼也在这霸道逼人的艳色里恍惚了一瞬。 “是我。”白衣少女点点头,语气里透出急切之意,“公子感觉如何?这藤曼吸食活人鲜血,先前抓进来的活人都被它吸成了人干。” 她示意花满楼去看地面上的裹着森冷白骨的人皮,一张张含笑的熟睡面孔映入脑海里,人皮脸上唇边勾起的餍足笑容令人头皮发麻,只觉毛骨悚然。 花满楼的眉头紧紧蹙起,温润的俊脸上浮现出不忍之色。即是对轻易夺人性命的藤蔓的厌恶,亦是叹息逝去的生命。 “这藤蔓刚进食完毕,需要时间消化食物,我们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也许过不了一刻钟它就会再度进食,”少女语速极快的说道,“花公子,我们得尽快想个法子脱身才是。公子可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花满楼的目光落在这位自称为季音的少女身上,自他被卷入这壁画之中起,事事都充满了古怪。先是他突然获得了光明,而眼前少女毫不避讳的承认自己是季姑娘,可依之前的相处来看,季姑娘的武功绝不下于他,又如何会被藤蔓束缚住毫无反抗之力? 然而不管这位姑娘是何人,花满楼只看到了她需要帮助。 花满楼虽是个瞎子,更是个以诚待人的翩翩君子,他总是不愿意将人往坏处想,更不会以恶意猜忌一位受困的姑娘。 “劳烦姑娘稍等片刻。”花满楼运气用力一挣,只听得崩得一声闷响,紧紧缠绕在花满楼身上的藤蔓瞬间被内力撕扯成了四段,纷纷跌落地上。 哗啦啦—— 原地一动不动的藤蔓顿时骚动起来,一根根藤枝受到刺激,如长蛇般贴着地面游行而至,藤尖高高翘起,如利剑般直射向花满楼! 花满楼足尖轻点地面,身形如燕般飞身掠起,利落的一脚踩在飞射而至的滕枝上,藤枝在他足下崩裂成断溅落于地,他则借力出现在白衣少女身前,如闪电般出手抓住了来不及反应的藤蔓,微微一个用力。 微微一用力,紧紧捆在他身上的藤曼眨眼被内力崩裂成了碎片,他脱身后快步走到少女身前,伸手扯掉缠在她身上的藤曼。 “多谢公子出手相助,”白衣少女笑靥如花的道谢,“花公子,你又帮了我一次啦。” “姑娘,客气了。”花满楼语气温和,一手抓住向他面门直攻而来的藤蔓,脚步微动拦在白衣少女身前,三两下将藤蔓扯断。 哗啦—— 藤蔓如同被激怒了般,疯狂的甩动着,如鞭子般破空击打而来!花满楼浑然不惧怕,抓住两条主枝,内力激荡而出。 第14章 下一刻,藤枝簌簌而落。 顷刻之间,地面上落满了不甘扭动的断枝残害,那藤蔓的主体已经彻底被花满楼的内力给振成了粉末。 “好厉害!”白衣少女眼眸闪闪发光,崇拜的星星眼望着花满楼,“这下子,吸血藤总不能害人了罢!阿音得公子多次出手相助,不知该如何报答?” 花满楼摇头轻笑道:“花满楼救人从不为报答,姑娘言重了。” “那可不行。”白衣少女眼底情意流转,眸色潋滟,其美貌如烈日灼灼更显绝丽逼人,“都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公子对阿音岂止是滴水之恩,公子以身相护,阿音身无长物,唯有以身相许。” “还请姑娘莫要与在下开玩笑。” 花满楼眉心微蹙,心底无声的叹息着。 这位姑娘目的果然并不单纯。虽然早有所预料,可到了被证实的这一刻,这番算计依旧令花满楼感叹不已。 花满楼虽与季姑娘相识不久,但彼此相处颇有几分默契,季姑娘为人体贴入微,品性端庄良善,岂会三言两语便对陌生男人以身相许?偏偏以他的武功竟然没有察觉到季姑娘何时被掉了包…… 白衣少女似嗔似羞道:“终身大事如何能拿来开玩笑呢?我可是认真的。花公子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抱歉,姑娘。”花满楼婉言谢绝,“终身大事还请姑娘慎重考虑。在下并非姑娘良配。” “我才不信哩!”少女不甘的跺了跺脚,娇娇怨道,“花公子怎会不是良配?是阿音不够美吗?公子为何要拒绝阿音?” 见花满楼无动于衷的模样,那少女目光越发幽怨伤心。 忽然,吧嗒—— 一滴晶莹的泪珠盈睫,若隐若现的泪光浮现在绝美的脸上,楚楚可怜的模样似不堪风雨的弱柳娇花,令人怜惜不已。 这般模样若是陆小凤看到了少不得怜香惜玉,然而…… 花满楼叹息着,神情无奈。 可惜了,他花满楼是个瞎子,一个瞎子要如何怜香惜玉? “花满楼!”白衣少女气得娇喊,“花公子,这话说的好生绝情,阿音才不相信公子对阿音没有丝毫感觉。” 一股诱人馨香闪电般逼近,花满楼猝不及防之下被她自身后紧紧搂住,她娇笑着将头靠在花满楼的肩膀之上,葱葱玉指轻点着花满楼的胸膛,七分诱惑五分魅意三分咄咄逼人。 “花公子,你的心跳得好快啊,这莫非就是心如鹿撞?公子心口不一,分明对阿音有所好感,阿音也心悦公子,公子又为何要拒绝阿音呢?” “花满楼确实对季姑娘颇有几分好感,但……” 花满楼摇头,脸上的笑意消失了。他坚定的推开环绕在他腰上的纤纤玉臂,神情看似温和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姑娘口口声声心悦在下,却是假借了季姑娘之名行事,连声音都用的是旁人的,姑娘既然不敢以真身示人,这等美人恩,在下无福消受。” “你!”那白衣少女猝不及防之下,被他推了一个踉跄,整个人狼狈的跌坐在地上,眼中满是错愕,完全没料到他竟然半点不受美色所惑。 “姑娘心有算计,”花满楼低头望向她,语气不再温和:“我不知道你是如何让一个瞎子重获了光明,又在何时将季姑娘掉包了,但花满楼虽眼瞎但心明,这点把戏还不至于令在下神魂颠倒。” 先前留有余地,不过是不想平白猜忌一位身陷险境的姑娘,可既然得知她居心不良,花满楼自然不会因美色而迟疑不决。 能重见光明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但若是裹着□□的蜜糖,这种东西不要也罢! 更何况,他与季姑娘一同被抓进这壁画之中,虽然知道她武功高强,花满楼还是担心她身处险境,这世间总有些东西远比失而复得的光明更让他记挂。 念头刚过,眼前的景象忽然定格,炫丽多彩的景色顷刻之间破碎成无数烦着光芒的碎片,旋风般自花满楼的眼前徒然消失,他的世界又重新坠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花公子?” 耳边再度传来熟悉的含着担忧的轻唤声,花满楼循声侧头望去。 第9章 嗖嗖—— 数根藤枝来势汹汹的鞭打向季音。 季音脚下未动,右手漫不经心的在空中甩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真气激荡而出,瞬间将攻击而来的藤枝炸裂成无数残枝断骸,纷纷掉落。 摔落在地上残枝断叶仍旧活力十足,如同一条条狰狞的毒蛇不甘的拼命扭动着残破的藤枝,不停的想要靠近季音,试图攻击。 季音嫌恶的一脚踢开这恶心玩意儿,身形微动的瞬间,出现在花满楼的身侧。 她望着神色恍惚的花满楼,诧异的眯起眼。 花满楼竟然真的被卷入幻境之中了! “这吸血藤,有点意思。” 这鬼东西竟然连双目失明的花满楼都能诱惑! 看来吸血藤拿季音没辙,并非因为它制造的幻境不够看,而是季音修炼的天魔大法天生克制这吸血藤,以至于这鬼东西在季音面前压根发挥不出大boss应有的战斗力。 也不知道是这东西今儿不走运,还是季音被欧皇附体了。 哗啦—— 受此重创,藤曼的主枝如同发狂的扭动起来,地下传来强烈震颤,地面上的土地剧烈翻转起来,一根主藤从地下凶狠的连根而起,猛甩着足有三米粗的枝干,枝干上的残留的泥随着甩动簌簌而落。 第15章 忽地,藤枝用力甩起,重重鞭击向季音! 好家伙,这一招若是被打实了,她就是不死也得重伤! 季音面色冷凝,眼中利光划过。 嗖嗖嗖—— 破空之声接连响起,与此同时,无数密密麻麻甩动的藤枝紧随其后,形成一张巨大的滕网迎头砸向季音! 季音足尖轻点地面,灵巧的避开粗壮的主藤曼,一个姿势妙曼的旋身起舞,纤手猛地向前甩出两条月白色的薄纱,似裹挟着千钧之力重重砸向藤网! 砰!震耳欲聋的声音响起,主藤与季音错身而过重重砸在地面上,巨大的力量击打之下,整个地面都猛烈震颤起来,宛如天崩地裂。 于此同时,被薄纱击中的藤网传来哗啦之声,无数断裂的藤条如同下雨般从空中洋洋洒洒掉落,落得满地都是扭动的残枝! 季音在半空中华丽优雅的一个转身,身形如蝶般翩然落在花满楼身侧。 而后她第一时间伸出双手扯住了缠绕在他身上的藤曼,然而不等她撕扯藤曼,花满楼忽然侧头望了过来。 季音愣了下,稍一用力,藤曼应声四分五裂。 “多谢姑娘相救。”刚从幻境中脱身的花满楼有刹那的愣怔,但很快便反应过来,拍落缠在他身上不肯放弃的残枝,向季音道谢。 在幻境之中楚楚可怜需要求助他的季姑娘,现实却反了过来,成了季姑娘费心相救。花满楼心底暗叹自己将人想得太过柔弱,眉梢染上了几分自嘲。 季音红唇微动,身后一道凛冽的风声袭来。她反射性的便要运起天魔步,然而足下微动的瞬间,一双手臂闪电般搂向她纤细的腰肢。 “姑娘小心!” 花满楼瞬间察觉到异样,想也不想的出手。 季音愣神的片刻,身体却已被花满楼抱起,错身避开重重甩来的主藤,足尖若蜻蜓点水般踩着主藤借力腾空而起,同时一掌用力挥出,浑厚的内力拍打在粗壮的藤枝上,藤枝重重砸向地面。 轰隆—— 随着一声猛烈的震颤,地面卷起尘土飞溅。 而花满楼抱着季音轻盈的落在了数十米外的安全地带。 “姑娘,没事吧?” 花满楼低下头,无神的眼眸落在季音身上,语含关切。 “无事。”季音摇摇头,垂眸望向花满楼,“多谢公子,”顿了顿,她忽而低声道,“其实我能避过那一击。” “在下知道。”花满楼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俊秀的脸上透出几分无奈,“姑娘武功高深或许更胜于在下,但方才情急之下,在下根本无法思考,心中唯愿姑娘不受任何伤害。便是在下能够思考,但本能反应却是我无法控制的。” “花公子你……” 季音心弦微颤,仿佛被无形的手拨弄了下。 此时她还维持着被花满楼搂腰靠在他怀中的姿势,脸颊亲密的贴着他的胸膛,耳边传来阵阵有规律的心跳,而就在花满楼话音出口的瞬间,季音清晰听见了他乱了一瞬的心跳。 花满楼因为双眸失明,听力更胜寻常人七分,在话落的霎那,他同时察觉到了季音骤停了一瞬的心声。 嗖—— 主藤不甘寂寞的再次攻来。 两道相连的身影霎时分散,花满楼迎身而上,流云飞袖劈向主藤。季音旋身一舞蹲下,薄纱如练,划过微亮的光芒用力甩向主藤。 汹涌澎湃的内力如海浪般席卷向主藤,只听得咔嚓咔嚓的细微声传来,藤枝表面应声列出无数细小的蜘蛛网,而后猛地炸裂成碎片! 主藤彻底被击碎,数条缠绕在人身上的藤枝突然失去了活力重重摔落。被藤曼捆绑住的活人一个个瘫软着身体倒下。 下一刻,空气中泛起无形的波纹,强烈的排斥之力袭来,所有人都被齐齐甩出了壁画之中。 噗!噗! 一点金色的光芒落在了季音的脚边。 “咦?”季音惊疑的俯下腰捡起金色的光芒,金光在她手中褪去,出现在眼中的是一颗指甲盖大小的圆溜溜黑乎乎的东西,“这是什么东西?” “好像是一粒种子。”花满楼接过她手中的东西仔细辨认了下说道。 “种子?”季音想到什么般,心念一动,游戏面板浮现在她眼前。 任务栏下方已经刷出了两条系统消息。 “恭喜玩家季音通关秘境。” “恭喜玩家季音拾取秘境奖励:神秘的种子。” “神秘的种子:金色品质。一颗不知名的种子,似乎拥有特殊的用处呢。以内力供养,可使种子发芽。” 季音有些惊讶了。 全息网游内的物品等级由高到底可分为:金、紫、蓝、绿、白。金色属于神品,看不出来这么一颗黑乎乎的玩意儿还是个了不得的好东西呢。虽然还不知道这颗种子有什么用处,留着兴许以后会用到。 “不是吸血藤的种子就好。我回头试着把它种下去,看看能种出什么植物。若是个坏东西就趁早把它解决掉,省得将来为祸一方。”季音松了口气,将种子收了起来。 花满楼没有异议,蹲下身去查探倒在地上的人的情况。 “都还活着。只是陷入了幻境醒不过来。” “陷入幻境不是大问题,我师门有秘法可以唤醒他们。”季音说道,“不过,那两个书生没救了。” 林家镖局的人被吸血藤抓住的晚些,虽然损失了好些血气生机,回去养养吃点补血的东西,还能养回来一些,至少于性命无忧。 第16章 倒是那两个书生被抓去的久了些,再加上体格本身就不如习武之人强健,意志也不坚定早被幻境迷了魂,身上的血肉被吸血藤吸了个七七八八,只剩下一副苟延残喘的皮包骨头。如今沉迷幻境时,他们尚且感觉不到痛苦,一但被唤醒,立时就会痛苦断气。 与其让他们在痛苦中清醒的感受着生机流失,倒不如在美梦中毫无所觉的死去。 “劳烦姑娘了。”花满楼不忍的叹了一声,“如此也好。” 季音将内力注入手腕上的天魔铃,清脆悦耳的铃声倾泻而出,似仙音袅袅入耳,又似魔音极致诱惑,仿佛从天外飘渺而至,又似在耳畔响起,飘忽得令人无法捕捉。 “铃铃……”铃声回荡在破庙里,昏迷的人们嘴角诡异扬起的笑容渐渐平复下来,脸上的神色也变得舒缓宁静,沉入了平和的睡梦之中。 “好了,”片刻后季音收起天魔铃,“让他们睡上一教养养神,等醒过来便好了。不过经此一劫,这些人根基有损,恐有碍寿数。”不过能活下来就是极幸运的一件事了。 破晓鸡鸣,庙外的狼嚎声不知道何时停了。 “天亮了。”花满楼低声说。 “是啊。”季音怅然道,“天亮了,我该动身尽快赶往前往安平县了。” “不如一起同行?”花满楼出声相邀。 “好。”季音一口应下。 两人相携走出破庙,身后传来隐隐传来迷糊不清的呓语声:“小倩,小倩……” 一阵北风呼啸而来,卷起地上的尘土飞扬。坍塌的墙壁角落里,一块被尘土掩盖的牌匾露出了一脚,阳光下只见一闪而逝的‘兰若’两个字,随即却又被打折卷儿飘来的落叶再度覆盖住了。 第10章 临近中午,骄阳当空。 炊烟袅袅升起,写着茶字的红旗在官道岔路口迎风招展,茶肆里三三两两坐着过路歇脚的客人。 “前面有间茶肆,”花满楼紧了紧缰绳,黑马喷着气放慢了奔跑的脚步,他侧耳倾听着几米外的动静轻声道,“季姑娘,你从昨夜起就没进过食水,出了破庙又一直赶路,身体如何吃得消?眼下也到了饭点,不如先去茶肆歇脚吃些东西?” “好。”季音点头应声,见茶肆离得不远便翻身下了马,牵着缰绳慢悠悠的走过去。 她确实又渴又累了,但昨晚好歹吃了半个肉夹饼充饥,倒也没那么饿。花满楼才是真的滴水未进,这一路来又没个饭馆酒肆,不光是人饥渴难耐,就连驮着两人跑了许久的马也早就疲惫不堪了。 花满楼也下了马,两人并肩而行。 “两位客官,里边请。”入了茶肆,店家热情的迎了上来招呼。 “麻烦店家给马儿喂些草料和水。”花满楼说着将缰绳递给店家。 “好嘞。”店家殷情的牵着两匹马走到茶肆边上的马厩里,将缰绳系在柱子上,又喊来家里的小子取了新鲜的草料喂马,给马槽里添满了水。 季音放重了脚步声向前走了两步,找了最近的空桌入坐。 “季姑娘,”花满楼安排好两匹马后快步走了过来,准确的绕开挡路的桌椅,走到季音右侧坐下。 “两位客官想吃点喝点什么?”店家迎了上来,摘下挂在脖子上的毛巾用力擦拭着桌面,笑问道,“本店有上好的龙井茶、茶点、肉食、饭菜等,客官要不要来些?” “来一壶热茶、半斤卤肉、一碟茶点,再来些店里的招牌菜。”花满楼点完望向季音,“季姑娘还要吃些什么?” “这些够了。”季音摇摇头,这种路边的茶肆的饭菜味道一般,而且也没什么特别好的菜色,跟城里的食肆饭馆肯定是没法比的,也就垫个肚子。 按照两人赶路的速度,今晚就能到达安平县,回头入了县城再去吃些好的。 “客官稍等片刻,招牌菜还需废些时间。”招牌菜需要后厨现做,茶点和卤肉是早就备好的冷盘。 店家朝屋里喊了一声,衣着朴素的老板娘拎着一壶热茶、捧着卤肉茶点便从后厨跑了出来。 “客官,慢用。”店家招呼着两人用膳,忙活完就跑回了柜台前。 “季姑娘,请喝茶。” 花满楼拎起茶壶,先替季音倒了一杯热茶,又给自己满上。 “多谢公子。”季音伸手去接茶杯,葱白的指尖与花满楼的手指相触,温软的触感袭来,两人俱是微怔,目光不期然相撞。 但随即,季音若无其事的收回手,捧着茶杯递到唇边。 滚烫的茶水之中,热气氤氲而上,带着滚烫的温度迎面吹拂在她的脸上,茶香四溢,侵得她脸颊都染上了浅浅的红晕。 茶水入口,季音口中泛起微微的苦意:“花公子,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到了安平县,你我便要分道而行了。” “季姑娘,”花满楼怔愣片刻,轻笑着放下茶壶,神色自然而温雅,“分别在即,日后还请姑娘多保重。” 自昨日脱口而出的话语后,两人之间便多了些许暧昧。 当时虽是花满楼不假思索所言,但也确实是他的真心话,花满楼从没想过会与萍水相逢的陌生女子相见皆如故旧,所思所想皆是一点灵犀相通,这不免令他心中涌起难言的情愫,更是主动提出了相伴而行。 只是……此时突然察觉到季音若有似无的躲避,似有顾虑在其中,花满楼虽然有些遗憾伤情,但也主动收敛了言行,体贴的不愿给季音造成任何困扰。 第17章 季音低垂下眼眸,浓茶入腹,她的心口好似也泛起了淡淡的涩。 说实话,这一路行来若不是事先知道花满楼双目失明,凭他与常人无异的行动自如,季音好几次都忘记了他是个瞎子。 身残之人想要做到与普通人无异的地步,如背后所付出等努力和汗水可想而知,季音在现代也是“残疾人”,正因为如此而更能对花满楼感同身受,也更加惊叹佩服于他的毅力和品性。 世界以痛吻他,他不曾自怨自艾恨苍天不公,反而回以真诚温柔。 这样的人,让季音如何能不生出钦敬之心?以至乱了心弦,动了心?尤其是在意识到她对花满楼心底存了好感时,后者对她亦非无动于衷。 季音低垂的眼眸里掠过黯色。 可惜了,她是来自魔门的妖女。 她们阴葵派女子修的是天魔大法,最是擅长是摄心夺魂的天魔舞,魔门女子的情爱从来只为渡劫而生。顺利堪破情爱则窥视武道巅峰,被情所困则不得善终,无一例外。 季音想起游戏面板上高悬不动的主线任务进度条,心中意难平。 师门中多少女子为情所困不得寸进,季音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走上辈人的老路,她很清楚的知道她只打算谈一场随时抽身而退的爱情,她的目的从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过,将来也不打算为任何人停留。 花满楼以真心相待,季音反倒生了七分踌躇。 花满楼很好,可问题是他太好了。让妖女仅剩的良知都在隐隐作祟。 渡情劫说白了就是从入情到破情的历练心境的过程,也就是说季音陷身情爱的最终的目的是为了学会放下。 如果花满楼是石之轩之流,季音在察觉到自己的动心后,定然会毫无顾忌的拿他来渡情劫,清醒的知道爱的是什么样的渣,始终保持清明度过情劫,她不怕爱人也不怕受伤,她怕的是情深似海,怕爱上一个让她无法抽身而退的男人,更怕无端卷无辜之人入这情局为情所伤。 可话又说回来,若花满楼是石之轩,季音又如何会有动情之念? 虽然注定要当个渣女,但…… 季音目光落在花满楼身上,脸上难掩挣扎之色。魔门妖女没有心,明知自己不可能回以同样的真心,所以……还是别去祸害好男人了吧? 左右不过是生了好感,还不到非他不可的地步。花满楼既然没有明确谈起此事,季音便也装傻充愣,只当不知了。 一时之间,相顾无言。 花满楼心底涌起怅然之色,不自觉轻捻着指尖,指腹之间不属于自己的香软触感停留了许久未曾消退。 “招牌菜来了!” 店家热情的声音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寂,他小跑着将菜端上桌,招呼道,“菜都上齐了,两位请慢用,小的就不打扰了。” “季姑娘,先吃点东西。” 花满楼察觉到季音有些低落的情绪,从竹筒里拿起一双筷子递给她。 “多谢花公子。”季音接过筷子道谢。 “相识以来,姑娘对在下说的最多的便是道谢了,”花满楼无奈的自嘲道,“在下原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朋友之间何须如此客气,可现在看来却是是在下一厢情……”愿了。 “不,”季音急忙抢话道,“我早已视公子为好友,”顿了顿,她低声道歉,“抱歉,是我太见外了。” “既如此,姑娘也无须以礼相称,”花满楼唇角微微上扬,“在下在家中排行第七,父母取小字七童。姑娘若是不介意可唤我七童。” 季音对上花满楼温润如玉的浅笑微愣了下,虽然是朋友,但以小字称呼花满楼是不是太过亲昵些了? 若不是叫七童,又适合以公子相称,那又要叫什么?直呼其名?感觉太不礼貌。称呼满楼?那跟叫七童也没什么差别吧? 季音思索片刻后说道:“我观公子比我年长几岁,不如我唤你七哥吧?” 花满楼唇边笑容微怔,但随即笑意越来越深:“甚好。” 季音又道:“我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自幼被师尊领养,并无小字。七哥若不介意可唤我阿音。” 花满楼从善如流:“阿音。” 季音笑了笑,但随即她忽然意识到不对,表情僵住了。 等等,她刚还打算和花满楼保持距离呢,怎么一这顿操作下来,花公子突然就变成了花七哥?不仅没保持距离,反而变得更加亲近了? 这发展是不是有点不大对头? 偏偏叫花七哥还是她自己提出来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有种被花满楼套路了的感觉? 季音懵逼的望向花满楼。 下一刻,一双筷子夹着卤肉稳稳当当的落进了她的碗里,她抬起头。 “阿音,吃些饭食吧。光喝茶可充不了饥。” 季音顺嘴就想道谢,话刚到喉咙口就想起之前花满楼所说着的见外之言,她当即熄了声。 不过本着礼尚往来的念头,季音也顺手拿起筷子给花满楼的碗里夹了菜,说道:“七哥,你别光顾着我呀,你也吃啊。” “一起。” 花满楼温声浅笑着执筷端碗,俊秀的脸上勾勒出完美的弧度。 “好。”季音收回目光,心底的狐疑之色减消,端起饭碗干饭。 花公子端方正直,是真正的翩翩君子,想来感觉不对劲什么的果然是她的错觉吧? 第18章 第11章 正午的阳光明媚,官道上车马游人来往,茶肆歇脚喝茶的过路人也渐渐多了起来。门口摆放的桌椅没一会儿功夫坐满了客人,店家屋里屋外的来回跑,忙着招呼客人,硬是累出了一身的热汗。 茶肆内人声鼎沸,歇脚的行商货郎们三三两两凑堆闲谈,周围一片嘈杂。 习武之人的听力极其敏锐,身处吵闹纷乱的环境,季音只觉耳畔仿佛有无数只鸭子在叫唤,闹腾的她两道秀眉不由拧了起来。 身旁的客桌上传来两个行脚商兴致勃勃的交谈声,似风声般飘入耳中,在无数杂乱的声音里格外清晰。 “我今早去安平县里贩货,才知道县里头出了大事儿了,县官老爷下令封城,安平县这会都只能进不许出了。” 听到安平县,季音心头一动,下意识的竖起了耳朵。 “出什么事儿了?快些说来听听。” “昨晚安平县举办庙会,县里头胡员外家七八岁的娇小姐带着丫鬟婆子去看花灯,谁知一个错眼,娇小姐就没了影儿。听说那胡员外家里妻妾十几个,偏就生了这一根独苗苗,下人丢了小姐,慌忙去给主家老爷报信,胡员外急得赶紧报了官。县太爷一查,才发现庙会里头混进了拐子。那拐子也是个黑心肠的,昨晚足足拐走了十几个姑娘孩童。” “安平县每年都要举办庙会,哪年不被拍花子拍走几个小孩?这算什么大事儿?”另一行商摇头道,“这事儿便是想管也管不过来,那些烂了心肝的拐子哪个是好惹的?背后指不定有什么关系呢。” “县太爷估摸着也是这么想的,他例行公事的派了几个衙役去查案就回了后院,结果刚踏入家门,只听得后院一片哭哭啼啼,家里的老太君和夫人正抱头痛哭呢。一问才知道,自家三代单传的独苗也叫拍花子给拐走了!”那行脚商连连摇头,“这下子可不得了,县太爷气得直接下令封城,这会儿正挨家挨户的搜查呢!” “那拐子被抓住了?” “未曾呢。不过县太爷全城搜查下去,迟早会把人找出来。听说,县老爷不查不知道,这一查才发现,那拐子是外县跑进来的,不过几日功夫,安平县里头被拐走的孩童姑娘竟多达百来人。这回也是那拐子也是不长眼,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可算是碰到铁板了……” 说着,那行脚商长叹一声。 那天杀的拐子做什么买卖不好,竟然去拐人家孩子,做这罪孽深重的行当,也不怕来日报应到头上,导致断子绝孙? 拐卖? 季音脑子里浮现出曾经在现代看到的各种关于拐卖的惨剧,手不自觉的捏紧了杯子。 这两个行脚商对县太爷充满信任,然而听了这一番对话的季音却并没他们那么乐观,这些拐走了近百人的拐子肯定是团伙作案,单个的人没那么大的能耐。而且她们拐了那么多人,应该是早就分批转移出去了。县令没有在接到报案的第一时间封城搜查,那群拐子很有可能已经带着拐来的孩童转移阵地了。 不过这事也说不好,毕竟拐了近百人,那么多的孩童姑娘,拐子哪怕要转移阵地,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跑很远。 从前季音在各种新闻里看到因拐卖而家破人亡的惨案,看得火气上头,没想到穿越一遭倒是让她近距离接触到了此类事件。 咔嚓—— 细碎的动静传来,季音张开手掌,后知后觉的发现手中的茶杯已经被她不自觉的力道捏成了粉末。一阵风吹来,满手的瓷粉顺着风洋洋洒洒飘走。 “那拐子恐怕已经出城了。” 花满楼的眉峰紧蹙,俊脸染上了冷意,没了一贯的温和,显然他也听见了身后那两个行脚商的议论。 骨肉分离何其残忍,花满楼暗自悲叹着,打定主意要去安平县查看情况,若是能发现蛛丝马迹抓住这群丧天良的拐子的行踪,不失为一件好事。 “追查拐子之事刻不容缓。”季音也道,“他们应当跑不远。” “阿音,你师门之事……”花满楼侧头望来,他没忘记季音此行前往安平县是有师门任务在身。 “师门之事不急。”季音回道,“先把那些被拐走的孩童姑娘找到才是当务之急。” 左右据点已经被毁掉了,阴葵派在宋国也不止安平县的孤幼院这个据点,她早在动身之前就飞鸽传书让其余分布追查真相。 不过还没确切的消息传出,季音本想着等到了安平县再去看看具体情况,眼下倒是不着急了,正好跟拐子之事一起查个水落石出。 “如此也好。”花满楼望向季音的神情越发温柔,他原以为两人就要分道扬镳,缘分浅薄,没想到却是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偏偏让他心动的姑娘是个善良温软的性格,没有比这更让花满楼欢喜雀跃的事儿了。 “看来,花某有幸能与阿音再度携手同行了。” “七哥也要一起追查拐子下落吗?”季音问道。 “自然。”花满楼颌首。 “……” 这就有点尴尬了。 季音想起自己先前毫不客气的一句天下无不散之宴席,脸颊微微发烫。 没想到打脸来得如此之快,季音颇有几分无所适从。可若是此时提出来与花满楼分开行动,又似乎不太适合。虽然季音有躲避之意,但也完全没必要如遇洪水猛兽般做得那么明显,毕竟她也承认了花满楼是朋友。 第19章 沉吟片刻,季音索性厚着脸皮扯出个笑容,假装自己早就忘记了自己提出的分开的话语。 事有轻重缓急嘛,一起查案而已,根本就无须刻意回避呀。 “吃完以后,我们早些动身吧。” 茶肆里谈笑声喧嚣热闹,季音三两口扒完碗里的饭,花满楼见状也放下筷子,向柜台处喊了一声结账。 店家打着算盘报出价钱,花满楼拿出一锭碎银放在柜台前,两人相携走出茶肆。 茶肆里的伙计点头哈腰的从马厩里牵着同样吃饱喝足的两匹马将缰绳递给季音与花满楼。 季音接过缰绳纵身一跃飞身跳上马背。 “走吧。”花满楼也上了马,黑马神骏的嘶鸣着随时准备放开蹄子奔跑。 “咩……咩……” 正在此时,官道上突然出现了到处乱窜的羊群。 一个满脸横肉的壮年大汉与鹳骨高凸的刻薄脸的妇人阴沉的狠狠甩着手中的羊鞭,鞭子重重的的甩落地上,飞扬的尘土之中印出一道道深深的沟壑。 “咩……”近百只大大小小的羊被高高甩起的鞭子吓得惨叫着拔足狂奔,卷起尘土滚滚,将整个官道都堵得水泄不通。 闹腾嘈杂的场面引得茶肆里的客人们纷纷凝眸望来。 季音与花满楼坐在马背上望着混乱的官道,不约而同的拉紧了缰绳,两匹马不甘不愿的嘶鸣着原地刨土。 这会儿到处都是拦路的羊只,他们一时半会儿还真过不去,只能呆在原地等着这牧羊人将羊群赶走了再动身。 “这群不服管教的贱蹄子,胆儿肥了敢逃跑?”老妇人骂骂咧咧的追赶着脱离队伍的羊只。 啪—— 鞭子重重的的抽下,逃窜的羊背上直接被抽出了一道入骨的血痕。 妇人气得满嘴的粗鄙脏话,“要不是怕伤了皮子买不上好价钱,看老娘不活剥了这群贱蹄子的皮!这般不老实,回头定要叫它们好看!” 大汉与妇女叫骂着一边一个左右包抄,支棱着两套腿追赶乱跑的羊只,你追我赶,两人一群羊直接将整个官道堵得严严实实。 羊群中,一只愤怒的白羊“咩”得大叫着后蹄猛地一个蹬腿,借力飞身跃起,霎时连跳三米高,羊蹄子重重的狠踢在妇人的脸上,巨大的力道直接将妇人踢出了几米远! 妇人嗷得惨叫着吐出一口带血的碎牙,半张脸高高肿起,疼得满地直打滚儿。 白羊轻巧的落地,一个旋身如同斗牛场被激怒了的斗牛似的凶狠的目光冷冷的瞪向那满脸横肉的大汉,蓄势待发。 那大汉直愣愣的望着战斗羊,脸上的横肉凶悍的挤成一堆,他反射性的扬起鞭子,下一刻白羊轻盈跃起,前蹄之上系着的银白色宫铃随着它的动作剧烈的颤了颤,“铃铃铃……” 空灵的铃声突然响起,大汉的挥鞭子的动作忽然僵住了,白羊闪电般撞来,羊角用力的扎进了大汉的胸腹之中,大汉惨叫一声,浑身鲜血飞溅。 羊冷冷的站在了角落里,一双圆溜溜的眼里浮现出惊人的戾气。 “当家的!” 妇人凄厉的尖叫着,连滚带爬的跑过去,“杀人了!杀人了!” 羊群中传来阵阵骚动,原本四处逃窜的羊也不逃了,纷纷停下脚步反身望向捂着伤口脸色煞白的横肉大汉与哭天抢地的妇人。 “咩……” “咩咩……” 战斗羊叫了两声,一群大羊幼羊仇恨的死死瞪着受伤的横肉大汉与刻薄脸妇人,羊蹄刨地,跃跃欲试的想要上去补刀。 茶肆里,亲眼目睹了战斗羊轻而易举的重创了赶羊夫妇的过路人们都惊呆了。 羊杀人了? 什么时候羊都能杀人了? 第12章 熟悉的宫铃声顺风传入耳,季音的面色微变。 那是……天魔音。 目光扫过战斗羊右蹄上悬挂的宫铃,季音唇瓣微动。她绝对不会认错,那铃铛是阴葵派女弟子的专属武器天魔铃。 而季音的右手腕上就系着类似的宫铃。 区别在于季音作为阴葵派的圣女修习的是天魔大法,而其他弟子练的内功只是阴葵派内普通的上乘心法。心法虽不同,但发出的天魔音却是如出一辙。 但是,一只施展天魔音的战斗羊?这未免也太玄幻了吧? 季音眼底浮现出惊疑之色。 原本她前往安平县便是为了查清楚门派据点失陷之事,不曾想还没到安平县就叫她看了一场玄幻的好戏。会武功的羊说来令人难以置信,但这是游戏衍生的武侠世界,掺点儿奇幻的事件似乎能理解? 话虽如此,但他们阴葵派还没时髦到招收一只羊当弟子啊…… 这般想着,季音总觉得脑子里有什么念头呼之欲出,但却像是隔了一层般让她始终不得要领。 “当家的!当家的!” 惨烈的惊呼声响起。 抱着横肉汉子的妇人慌乱的伸手捂住男人腰腹间的血窟窿,鲜血顺着伤口潺潺流出,染红了妇人的手,她六神无主的喊叫道,“当家的你流血了!怎么办?这血止不住啊……” 男人脸色惨白,一双吊稍眼里却折射出凶狠的戾气,他死死的瞪着领头站在一群羊中间的战斗羊,唇瓣颤抖着:“这该死的畜生!” 早知道这小畜生是这么个祸害,当初就不该见它模样好,就鬼迷心窍的留了它,早早将它卖出去! 第20章 “哎呀,怎么就被羊角给捅伤了呢?” 茶肆内,客人们哗然着纷纷从桌椅前站起身来,探头张望。 “这妇人怎么傻愣在原地?还不赶紧找人去请大夫啊!” “老朽活了几十年就没见过羊杀人的,这对夫妻看着就不像是敦厚人。该不会是做什么恶事吧?” 七嘴八舌的声音嘈杂传来,一群客人交谈之际望着羊群的目光难掩忌惮之色,愣是没一个人敢上前去看看大汉的伤势。 “当家的……” 眼见汉子腹部的血怎么也止不住,男人的脸色都因为血气大量的流失而越发惨淡,看起来奄奄一息得似乎下一刻就会断气,妇人又急又惊之下,猛地转过头去,双眸折射出仇恨的光芒,“是你!你这个该死的小畜生竟然敢伤我当家的,我跟你拼了!” 妇人从袖子里操出一把匕首,恶狠狠的冲向战斗羊。 羊咧了咧嘴,极为人性化的勾出一抹嘲讽的弧度。 “叮玲玲……”空灵的宫铃声飘渺而出。 妇人还没扑至羊身前,身体忽然僵住了。 趁她病要她命! 战斗羊尖准时机一脚甩出,羊蹄如旋风般重重踹向妇人。 破空之声传来。 花满楼耳朵敏锐的捕捉到空气中的杀机,他眉头微微皱起,他马上纵身跃下,身形如风似电般几个挪移挡在了妇人面前,伸掌相护。 砰—— 霎时,人掌与羊蹄相触,内力涌动之间,战斗羊如断了线的风筝般一头栽了出去,摔落在几米外,挣扎了好半晌都爬不起来。 随即,花满楼快步小跑至受伤的大汉身前,蹲下身伸手在满脸横肉的大汉身上点了几下。 大汉身上的血当即止住了,花满楼取出一瓶金创药倒在大汉的伤口之上,替他包扎了伤口。 “这位公子,我家当家的没事吧?” 那妇人僵硬的身体很快恢复了行动自如,她心急的望向花满楼。 花满楼道:“并无生命危险,不过这伤势需要好生养养。” 妇人闻言神情略有放松,她转头望向倒在地上挣扎的羊,冷笑着再度举起了匕首:“小畜生,反了天了啊,敢伤我当家的,看我不活剐了你这贱皮子!” “咩咩……” 其他羊见状纷纷骚动着,圆溜溜的羊眼里露出惊恐之色,然而一只只瑟瑟发抖的羊却毫不犹豫的分成两拨,一波冲上来冲过来阻拦妇人,另一波则团团围在倒地不起的战斗羊身侧。 “该死的小畜生!”妇人横眉竖眼的咒骂道,“都反了天了,一个个都皮痒痒了是吧?竟然敢跟老娘作对,都给我等着,看老娘不活拔了你们的皮!” 她面目狰狞的一脚一只重重的踹开拦路的幼羊们,气势汹汹的冲到战斗羊面前,身后满地都是哀哀叫喊的羊嚎声。 “咩……” 战斗羊的眼神里充满了戾气,挣扎着想要起身,但五脏六腑传来的痛楚让它始终使不上力,只能不甘的瞪着冲杀而来的妇人。 “还敢瞪我?我今儿个就了结了你这贱东西!”妇人讥嘲的冷笑着,手中的匕首重重的刺下! “叮——” 眼看这匕首就要刺进战斗羊身体,伴随着清脆悦耳的叮声,妇人‘啊’一声痛叫,手中尖锐的匕首直直落在了地上。 “是谁?” 是谁坏了她的好事? 妇人恶狠狠的转过头望向茶肆方向。 “阿音?” 花满楼闻声侧头看向季音,没想到她突然出手救羊。 “我看这羊似乎与我师门有些渊源。” 季音原还在冥思苦想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念头,然而不等她思索出什么来,就见花满楼出手救人伤了羊,而那更是妇人趁此机会意图一击必杀,她想也不想的出手制止了。 虽然她没搞明白一只羊是如何学会阴葵派的天魔音,但这羊既然与她师门有些渊源,季音便不会叫它轻易被人打杀了去。 谁让她这人最是护短呢。 “这羊确实有些神异。” 花满楼在破庙之中曾亲耳听到季音奏响的乐音,确实与先前若似有似无的宫铃声有异曲同工之妙。 既然这羊与阿音师门有关,又如何会落到这对夫妻手中?且先前风中传来的鞭打叫骂声可以得知这对夫妇待这群羊并不友善。 花满楼替受伤的汉子包扎伤口的时候触碰到男人身上的衣物,布料粗硬磨肉,俨然一副农家子的模样。而羊对于农人来说虽比不上耕牛贵重,但也是重要的家财,爱护尚且来不及,如何会毫不珍惜的鞭打? 很显然,这对夫妻并非这群羊的主人,否则这些羊又如何会四下逃窜、不服管教,甚至于叛主伤人? 既然是贼子…… 花满楼敛了忧色站起身。 他虽心存善意,但并非那种毫无底线不问青红皂白就乱发善心之人。 “好哇!你个贱人跟这小畜生是一伙的!”妇人咬牙切齿的嚷嚷出声,不依不饶的捡起匕首冲向季音,“既然你这么想为只畜生出头,老娘就成全了你。” 季音轻轻弹指,一缕内力如弹药般疾射而出,直直的扎进了妇人的膝盖处。 气势汹汹的妇人没走两步只觉膝盖一软,整个人就无力的单膝跪了下去,剧痛紧随其后涌来,她当即惨叫一声,抱着腿嗷嗷大叫。 季音翻身下马,绕过痛得涕泪横流满地打滚的妇人,快步走到战斗羊身前。 第21章 “这……” 手触碰到羊蹄子的瞬间,季音的脸色顿时变了。 手中的触感温软细腻,即使季音没怎么接触过羊也知道羊的蹄子根本不可能温软细腻得宛如……活人的手。 “七哥,你过来,”季音想也不想的喊花满楼,“这羊不对劲!” 话音未落,妇人的哀嚎声戛然而止。 而捂着伤口动弹不得的汉子瞬间变了脸,眼眸里透出阴沉沉的暗光。 花满楼三两步赶至季音处蹲下身来,顺着她的姿势伸手触摸向战斗羊,掌心处却传来属于绸布的丝滑,这根本不是羊毛应该具有的触感! “这触感……”花满楼的神色变得冷凝,站起身匆匆走向其他羊只,一连摸了十几只羊,俊脸越发的凝重。 “这些羊的触感都不对。”随后他面向季音沉声道。 那岂不是说这些羊都有问题? 季音惊了。 她下意识的凝望着重伤的战斗羊,想起它施展出的天魔音,季音可不会忘了她来宋国的目的是为了查案。 脑海里灵光乍现,季音按着战斗羊的蹄子忽然输入了一缕内力。 内力化作暖流顺着相触的肌肤迅速融入羊的奇经八脉之中,战斗羊眼中迸射出明亮的光芒:“咩……” 竟然真的是! 季音神情变幻,天魔内力霸道无比,一旦被打入他人体内,除非此人修习的是阴葵派的内功心法,否则这一缕内力便如附骨之毒肆意吞噬他人内力损害经脉,严重者甚至会导致武功倒退!同理,若是外来内力进入阴葵派弟子的体内,亦会被迅速蚕食吞噬,除非修习的是本门心法,否则两者内力根本不相融! “你是我门中弟子?” 季音有了不详的预感。 “咩!”战斗羊拼命点头。 “不会是安平县孤幼院的分据点的驻守弟子?” “咩!”战斗羊点头如捣蒜。 “怎么会?”季音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她与花满楼对视着,“竟然是我师门弟子?怪道我师门到处打探消息都没发现失踪的弟子踪迹,竟然叫人变成了羊!” 因宋国江湖不显,那些游侠也都是些连三脚猫都称不上的粗鄙武功,虽然听说宋国境内有不少诡术神异之事发生,但也只是听说而已。因此阴葵派虽然在宋国设立了据点,但派遣但弟子都是三流的武功,按理说也该用了。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竟然叫他们撞上这等将人变成羊的奇闻! 若不是亲身经历,这谁能想到? “这些羊该不会都是活人吧?” 这近百只的羊大多是幼羊,其中必然除了一部分是阴葵派据点孤幼院领养的孩童外,剩余的该不会是…… “拐卖案!” 花满楼神情凝重出声,如果他没猜错这些羊绝大部分都是被拐走的孩童! 第13章 被发现了…… 满脸横肉的汉子瞪视着花满楼与季音交谈的背影,情知自己的秘密被两人察觉到了,阴沉的眼眸里划过杀意,一只手偷偷的伸进怀里摸出暗器,悄无声息的按下机关。 咻咻—— 凌厉的风声自身后疾射而来。 季音伸手轻描淡写的向后甩出一道掌风,几乎是同时,闷哼声响起,向她与花满楼两人射出的暗刃转瞬之间变换方向,直接刺入了满脸横肉汉子的胸口。 暗箭刺入血肉之躯发出细微的动静。 “呃!”汉子应声痛呼,满脸的横肉因为剧烈的疼痛而狰狞的皱成了一团褶子。 “这种时候不思悔改还敢暗箭伤人,真是活腻歪了。” 季音身形一个挪移,眨眼出现在汉子身前,居高临下的望着射出暗器心存侥幸的恶人,清泠泠的眸光冷若冰霜。 “快说,怎么才能让这些羊变回来?” 汉子阴沉的瞪着季音,忍着疼呸了一声,怒骂道:“你个小娘皮胡咧咧什么!一个大姑娘在茶肆里跟个男人眉来眼去,老子还没说你不守妇道呢,你倒是盯上老子的羊了!老子抽自己养的畜生关你何事?连只畜生都想强出头,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季音冷了脸,指尖微动。 只听得“啪”得一声清脆响亮的巴掌声,汉子半张脸瞬间肿胀了起来。 “你最好老实交代,我这人向来没什么耐心,万一惹恼了我,等我出手的时候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汉子被重重的一巴掌甩得眼冒金星,张嘴吐出带着血沫的断牙,望向季音的目光狠戾如恶兽,粗声粗气的争辩道:交代什么交代,老子抽自己家的畜生犯什么法了?这天下的王法也没说连家养的畜生都动不得了!” “还敢嘴硬!不肯说实话是吧?” 季音这会儿算是看出来了,这男人强词夺理的很,而且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摆明了是见他们没有证据又需要他给出把羊变回来的法子,根本就是有恃无恐。 也是,当拐子的干得都是黑心的生意,恐怕连心肝都烂透了,早就没了是非黑白的道德观念,又哪里会老老实实的交代? 季音问的再多也是白费口舌,这拐子根本不可能这么轻易的吐露实话。 如果他以为摆出这一副拒不合作的态度就能糊弄过去那就是大错特错了,季音有的是叫他吐露真言的法子。 季音运气,刚想施展天魔音,花满楼忽然出声道:“阿音莫急,让我来。” 第22章 她提起的一口真气顿时又松了下去。 花满楼上前,闪电般的出手,从汉子的身上搜出两个瓷瓶来。 他当即打开瓷瓶倒出一点白色的粉末来,指尖轻捻着闻了闻:“这是软筋散。”又去打开另一个瓷瓶,圆乎乎的圆豆从瓶中一颗颗滚落在他的手心里,奇异的腥臭异味冲鼻而来。 “这什么怪味儿?” 季音反射性的捂住了鼻子,闻起来似麝香又像是粪土,既香又臭得让季音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好悬没当场吐出来! “这东西……好像是某种植物的种子。”花满楼仔仔细细的摸着褐色的圆球说道,“这种子我从未见过,也不知道有什么用处。” 又是种子? “能被这拐子带在身边的能是什么好东西?该不会是毒药吧?”季音十分嫌弃。 气味堪比生化毒气的种子,就算是下药了,应该也没人会中计吧? 在季音的认知里拿来害人的毒药基本都是无色无味溶于水的,这臭死人的玩意要是有人敢拿到她面前献丑,她能直接一巴掌拍死那傻子,这是看不起谁呢? “这气味闻起来不像是毒药。” 花满楼捏破了一粒褐色的圆豆,霎时浓郁的恶臭席卷而来。 那味道好似堆积了好几天开始发酵的粪坑里散发出的恶臭,迎风汹涌而至。霸道的飘进鼻子里,那酸爽味儿叫人神魂颠倒,吸上一口能飘然欲仙得就差临门一脚能升天了。 “我的天啊!” 季音憋着气,连滚带爬的飞出十米外。 这是什么要人命的可怕味道,差点儿没把她当场送走! 再看身处臭味之中巍然不动检查圆豆的花满楼,季音肃然起敬。 厉害了!难道花满楼都闻不到这生化武器的吗? “什么味儿?这么臭!” “谁掉粪坑了吗?” “臭死人了!” 恶臭被风一吹四处易散,茶肆里歇脚的客人陆陆续续嗅到了这可怕的味道,好些人被恶心的当场喷饭喷茶,桌面上一片狼藉。 作呕声此起彼伏。 就连季音与花满楼的马都臭得刨着地嘶鸣叫唤着,嗖一声如离弦的箭般越过季音逃向远处,眨眼的功夫,被恶臭熏得连马屁股都看不到了。 “咩咩!” 战斗羊闻到熟悉的味道急促的叫唤。 “咩咩咩!”其他羊只也激动的连声叫了起来。 “他们怎么这么激动?” 季音三两下跳到逆风处的树梢头,嗅着高处清新的空气,劫后余生般的吐出一口浊气。 “我大概知道这药是做什么的了。”花满楼紧蹙的眉心缓缓放松了,“如果我没猜错,这拐子应当是给人下了软筋散让人动弹不得,而后又给绑来的人用了这黑豆子将人变成了羊掩人耳目的偷偷运输出城。” 这圆乎乎的黑豆子既不是毒药又让这些羊群情激愤,稍稍联想就能猜到这应该就是让人变成羊的药物了。 “七哥,你这猜测听起来有几分道理,”季音不怀好意的勾起唇,“我看不如叫这拐子吃下药试试你的猜测准不准确如何?” 花满楼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赞同道:“阿音这主意甚妙。” 话落,他直接就将手里破损的圆豆子给硬塞进了大汉的嘴里。 “唔!” 大汉当即抗议,还没等他开口,花满楼的手已经捏住了他的下巴,汹涌的恶臭源头被丢进了他的口中。 花满楼轻拍了下大汉的喉咙,那颗豆子就被咕咚一声吞入了腹中。 可怕的味道瞬间在口腔炸开,大汉双眸圆睁,脸色涨得通红,狰狞可怖的面孔活似要升天。 “啊——咩——” 花满楼松开手,大汉嗷得一声凄厉的惨叫,拼命的掐住了自己的脖子要去掏嘴里的豆子,惨叫声惊天动地,登时惊得无数飞鸟呱呱叫着四处逃散。 然而惨叫至高昂处突然戛然而止,变作了凄厉的羊叫声。 顺着声音望去,地上哪儿还有大汉的影子,唯有满地的衣服与一只裹着衣服的公羊。 其他羊顿时惊了,等反应过来时一只只兴奋的跃跃欲试。 “咩咩!”你这拐子也有今天! “咩咩!”冤有头债有主,可算是轮到你倒霉了! 其他羊看起来可激动了,一群大羊小羊高兴的冲过来将大汉变的公羊团团围住,十分热情的上脚招呼上了。 “咩!”变调的惨叫声从羊群中传出,伴随着拳拳到肉的闷声。 “七哥被你猜中了呢。”季音饶有兴味的望着羊群群殴画满,轻笑道,“真好啊,你看这些羊对新来的同伴很热情呢,看他们相处的多愉快呀!” 花满楼被她睁眼说瞎话给逗得唇角微扬,遗憾的摇头道,“就是有些可惜没办法从他嘴里问出把人变回来的法子了。” 那大汉身上没有解药,只有毒药,眼下这人又被他们给喂了药变成了羊,想开口也说不了话了。 “不要紧,你看这不是还有个会说人话的吗?”季音望向被这一系列变故惊呆了的妇人低叹道,“哎呀,你家当家的都成了羊,真惨啊!你家这畜生该不会没法子披回人皮了吧?” “………”妇人沉默片刻,张嘴就嚎,“来人啊!捉贼啊!大家伙儿快来看啊!光天化日之下有贼人抢羊了!”边喊边满地打滚撒泼,一副村头寡妇打架打输了找外援的做派。 第23章 长见识了,还能来这招。 花满楼:“……” 季音:“……”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充满无奈。 “看来她是打算抗争到底,死活不肯乖乖的配合了?”季音遗憾的叹了口气,“这是非要逼我出绝招啊?” 第14章 “你……你想干什么?” 妇人惊惶的望着步步逼近的季音,慌忙后退了两步,又强撑着害怕挺起腰杆,色厉内荏的喊叫道,“我告诉你杀人是犯法的!这路上那么多人在,你要是敢害人,回头有人报了官,直接捉拿你归案。到时候县太爷开庭断案,你肯定逃不脱以命偿命的刑法,我奉劝你可别乱来啊!” “可我怎么听说县太爷的三代单传的独子都叫拐子给拐了去?”季音被妇人的这番话给逗笑了,“这群羊里头该不会就有县太爷家的独苗苗吧?” 真有意思啊。这妇人拐走人家孩童姑娘的时候没想到惧怕王法,这会儿贪生怕死了,竟拿官府来恐吓她! 也不知道是她太傻还是有恃无恐,季音若是真想动手,她祭出皇帝都没用。先不提季音本身不是宋国人,宋国的王法管不了她,便是能管,难不成县令还会给拐走了他儿子的拐子撑腰不成?不将她千刀万剐都算是县太爷仁慈了。 “什么拐子!老娘清清白白的农妇,你别污蔑我。”妇人顿时哑口无言,一双吊稍眼飘忽不定,十足的心虚。 季音也懒得与这等人多费口舌,面含讥讽的望向妇人。 微光闪过,季音漆黑的眼眸里卷起层层翻腾的漩涡,眼波流转之间仿佛有无数星光明灭,强烈的吸力涌来,妇人身体忽然僵住了。整个人宛如被施了定身咒般无法移开视线,只能惊恐的瞪大了眼睛。 无形的力量似磁铁般一点点勾住了妇人的灵魂,她的思维越来越迟钝,渐渐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刻薄的脸上显出恍惚之色。 “变成羊的人要如何才变回来?” 恍惚间,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似清风明月吹拂过耳畔,又似天音渺渺威严而至,让人下意识的想要听从,生不出丝毫反抗之意。 妇人唇瓣张合,机械性的说道:“喂食山泉水或是煮沸后的清水都能让羊重新变回人。” 这么简单? 季音浮现出意外之色,倒是完全没想到解药竟然是山泉水与蒸馏水。 季音也发现了,这个时代的人们并没有饮用蒸馏水的习惯,一般都是直接猛灌生冷的井水。解药听着是简单,实际上还真不容易被发现。若是在现代,这些人造羊恐怕早就被解了药性,全都变回来了。 倒霉的是,她虽然知道了解药是什么,但她装水的水囊就挂在马鞍上,而她的马早就被臭气熏没影了…… “那这又是何物?花满楼手里拿着那瓶从汉子身上搜出来的不知名药物问道,“你们从何处得来?” “这是羊豆子。”妇人竹筒倒豆子般一股脑的交代,“羊豆子是我家祖传的秘方……” 据她所说,这药是山中的奇树所结的果子。前朝末年时闹了饥荒,妇人的先祖走投无路之下进山林挖观音土吃。当时一同去的还有好些灾民,其中有个灾民在机缘巧合发现了形似黑豆的植物。饿狠了的人才不管有毒没毒,但凡能入口的什么都吃,于是一群灾民你争我夺的抢着吃豆子。 妇人的先祖抢不过其他灾民,争抢之中被人打破了脑袋跌倒在地,谁知这一晃眼的功夫,吃了豆子的人全都变成了一只只的羊。 妇人的先祖见状当即眼冒绿光,他快饿死了,压根儿不想去管这些羊的内里是人的问题,扑上去就咬死我了最近的一只羊,扒皮生火烤羊肉,美美得吃了一顿肉。 此后,他靠着买羊在灾荒年间活了下来,并攒下了偌大的基业。 这株神奇的植物被妇人的先祖命名为羊豆子,精心照料着当作传家之宝,连同造畜的秘密一同传给了子孙后代。 本来是传子不传女的秘密,也不知道是不是作孽太多,妇人娘家一直穷困潦倒,即使靠羊豆子发了横财也守不住财,而家中人丁不兴又都短命,传到妇人这一辈更是只剩下她一根独苗了。 而羊豆子七十年开花七十年结果,每次结十个豆荚,也不过收获百十颗豆子。要不是开花挂果的时间太长,而果子又太少且不经放,妇人娘家恐怕早就靠这果子发家致富了。 说来也是倒霉,羊豆子前几日成熟,妇人便迫不及待的拿它来做黑心买卖,以为能发上一笔横财,谁知才起了个头就踢上了铁板。 “当真是人心险恶。”花满楼叹息了一声,“那羊豆子树在哪里?” “在我家中。” “你家在哪里?” “安平县横溪村。” 从妇人口中问出具体的地址后,季音与花满楼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念头:“这羊豆子不能留。” “至于这个妇人……”季音本想杀了了事,但转念又觉得没必要脏了自己的手,人死如灯灭,痛苦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可她包括她的家族做的事情便是万死也不足矣消除罪孽。 羊豆子一百四十年结百十颗果子,从被发现至今就算是只结了两次果子那也有数百人因其受害,“杀了她未免太便宜她了!这妇人虽是披着人皮,可胸口塞的却不是人心人肠。既然不当人,我们何不成全了她?” 第24章 比起手起刀落的干脆,季音更想让她也尝尝成为畜生的感觉。 “阿音。”满楼将药瓶抛向季音,季音眼疾手快的接住,倒出一粒羊豆子,蛮横的塞进了妇人的口中。 妇人变成了一只羊。 瓷瓶里还剩下几颗羊豆子,季音捏紧了瓶子微微用力,再伸开手时整个瓷瓶都化作了灰,洋洋洒洒从她手中飘散。 “咩?” 妇人慢慢恢复了神智,眼中闪过几分茫然,但随即便发现了自己身上的异状,惊惶的瞪圆了眼。 “咩……”悲愤凄厉的羊叫声惊破天际,羊吓得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圆溜溜的眼眸里一行清泪流了下来。 这才到哪儿呢?这就接受不了了? 季音不屑的瞥过眼。 “来,喝水。” 花满楼去茶肆要了一壶烧过的热水,拿了茶杯走回来。 “咩咩~”羊群们纷纷跑过来将花满楼团团围住,他浅笑着蹲下身举着茶杯温柔的给羊喂水。 羊群重新变回了人,激动的向花满楼道谢。 “这些羊变成了人!” 茶肆里没离开的茶客旁观者惊得倒抽一口气,可以想象不久之后关于造畜的消息将如风般迅速流传开来。 “圣……”变回人的阴葵派驻守弟子单膝跪地,恭恭敬敬的面向季音请罪。 先前季音输入内力的时候她就发现了季音所炼乃是本门的至高心法,是以认出了她的身份。 “闭嘴!身为我阴葵派弟子,”季音语气停顿了下,不悦道,“竟叫两个不同武功的拐子给迷晕了,你可真叫我大开眼界啊。” 混迹江湖辨认软筋散蒙汗药之类的下三滥药物乃是最基本的能力,身为阴葵派弟子偏生在上头阴沟里翻船,被一对不懂武功的普通人给迷昏了又灌了药变成一只羊! 季音从没听过这么搞笑的事儿,说出去都令人难以置信。 若是传回隋国江湖,阴葵派岂不成了魔门三派六道的笑话,尤其死对头慈航静斋那群六根不净的尼姑绝对能笑掉大牙! 季音一个冷厉的眼神过去,弟子涨红了脸,羞愧难当的解释:“属下一时疏忽……” “我不管你是真疏忽还是本事不济,总之下不为例。” 季音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那弟子在她锐利的目光下不自觉的打了个颤儿,紧绷着身体不敢有丝毫松懈。 “若再有类似之事发生,直接废除武功逐出门派!” “是。” 弟子卑谦的低垂着头应声。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把这些拐来的人送回去!”季音没好气的骂道,“还有这两只羊,一起带回去。记住了,羊就该做羊该干的事。” 既然是畜生,那就不该以人相待。 “是。”弟子接了任务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如蒙大赦的跑去处理后续事宜。 她这番迫不及待的接手善后,花满楼总算是能歇口气了。 “阿音,”花满楼轻唤道,“我观你师门之事已经解决了,那些被喂了羊豆子的孩童也安排好了,你如今有什么打算?” “我要去一趟横溪村亲手毁掉羊豆子树。”季音说道。 “我也正有此意。”花满楼唇边笑意温柔。 季音点点头,忽而想到一个问题,疑惑道:“七哥,其实我刚才就想问你了,那羊豆子臭得都能熏死人,偏生你面不改色,你真的不怕臭吗?” 花满楼莞尔道:“我亦是凡俗,自然是怕臭的。” “你诓我呢!我可一点儿都没看出来你哪里怕了,跟闻不到那味儿似的。”季音才不相信。 “阿音聪慧,”花满楼笑意深深,“我早就封闭了嗅觉,确实闻不到臭味。” 季音目瞪口呆,原来还能这样? 等等,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有这么好的法子,七哥你怎么不事先告诉我?!害我遭了这大罪!” 花满楼轻笑一声:“我以为阿音并不需要。” “我有理由怀疑你是故意的,就想看我出丑!”季音目光幽怨。 什么不需要,她被臭得都落荒而逃了,季音就不相信花满楼听不出来,可他从头到尾都没告诉她这法子! 好你个花满楼,没想到你竟然是芝麻馅儿的白包子! 第15章 阳春三月,暖风柔柔吹拂而过。 绿草如茵,娇艳的嫩叶在明媚的阳光中随风卷起层层绿浪,摇曳生姿。 季音与花满楼按着妇人给的地址一路快马加鞭前往安平县的横溪村,找到了妇人的家。 青砖瓦房的宅门紧闭,季音与花满楼对视一眼,极有默契的同时纵身跃起,两人直接翻墙进入妇人的宅子。 而后直奔后院。 羊豆子树虽被喊做树,实则是一丛低矮的灌木,它的叶片细长呈锯齿形,而碧绿的枝条上则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尖锐小刺。 乍眼望去,整株羊豆子树外形普通得与外头墙根处肆意生长的野荆棘丛毫无差别。若不是妇人亲口所说,季音绝对想不到这看似寻常的荆棘竟然就是能将人造畜的神异植物。 “大千世界,当真无奇不有。” 花满楼叹道。 “可惜了。”季音摇摇头,“植物何其无辜,可惜却落入恶徒手中。那妇人的家族以人为畜,也不知道用这羊豆子残害了多少无辜之人,这等植物纵使神异非凡,留着也是个祸害,倒不如毁了好。” 第25章 花满楼赞同的附声道:“确实如此。” 风吹拂在羊豆子树叶上,沙沙作响。花满楼俯下身,伸手去拔羊豆子。 一只手横空而至,在花满楼骨节分明的手即将触碰到羊豆子时突然覆在了他的手背上。 “阿音?” 温软细腻的触感自来,花满楼询问的抬起头喊道。 “这羊豆子树长有尖刺,”季音解释说,“小心伤了你的手,还是我来拔吧。” 花满楼脸上划过意外之色,“阿音当真是心细如尘,处处妥帖。”他勾唇浅笑着收回手,情真意切的感叹道,“在下何其有幸能与阿音相遇?想必这场邂逅已经用尽了花某此生所有的好运了吧……” 向来都是花满楼不动声色的照顾他人感受,没想到认识季音以后,他反倒体验了一把被姑娘家柔软妥帖的精心照料。 花满楼是温润如玉的君子,他出生清贵世家,俊逸端方。也有倾慕于他的姑娘口口声声不介意他目盲,愿以身相许。然而那些姑娘在提及他目盲之时却总免不了惋惜感叹于他如白璧微瑕,似明珠蒙尘的缺陷,即使是恋慕也带着几分高高在上的怜惜之意。 然而花满楼生性豁达洒脱,他从未因双眸无法视物而自卑,更不曾自怨自艾。 他眼中一片漆黑,但却学会了倾听风雨之声,倾听草木萌芽的勃勃生机,百花怒放的热情喜悦,依靠敏锐的听力在黑暗中勾勒出了同样精彩美妙的世界。 花满楼看到的是黑暗,但他的心中早已诞生了繁花盛开、彩蝶翩纤的盛世美景。 满楼淡然应对着来自他人对他不幸瞎眼的惋惜惊叹,可事实是他从来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和怜悯,目盲不是他需要耿耿于怀的异于常人的缺陷,他素来都活得很快乐自在。 与季音相遇是一场意外,好似冥冥之中注定的缘分。 季音是花满楼遇见的第一个不曾开口问他眼睛的女子,季音在发现他目盲之后既不曾怜悯也不曾惋惜,而是不动声色的弄出声响,处处细致周到的提醒他前方的障碍物。 季音亦是第一个在意识到花满楼并不需要她告知障碍物时不曾惊叹于他的行动自如,直接将他视作常人对待,却又在微末细节上处处细致。 她的温柔细心宛若春风细雨沁入花满楼心间,教他如何能不心生好感? 更何况两人相处之时,那无言的默契竟隐隐有心意相通之感,而动情也成了理所当然之事。 何其有幸遇见你。 何其有幸为你拨动心弦生出喜悦。 花满楼神情专注的凝望着季音,清俊的眉眼里染上丝丝缕缕的欢愉。 “他因我而欢愉。”季音心道,“花满楼看起来很喜欢我呢。” 感觉好像被撩了…… 心跳徒然快了一瞬,被花满楼当面直白的感叹于他们的邂逅,季音的脸颊当即如火烧般滚烫,只觉又羞又甜,红霞飞上雪肤晕染出醉人的绯色,就连嘴角都不受控制的上扬。 心间上似被猫轻轻挠了一爪子,酥酥麻麻的感觉有点上头。 但随即,季音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她强压下紊乱的心跳和心底涌来的酥麻甜意,努力控制着表情,摆出淡然处之的模样。 花满楼这般撩她,季音要很努力才能将拿他渡情劫的念头压下去啊。 不行了,不行了。 简直太上头了! 季音真的忍不住想要渣他了! 想想,还是……算了吧。 难得有叫她心动不忍的男人,季音心道她又不着急渡情劫,要不还是别渣他了吧? 花满楼这么喜欢她,她还想着拿人当个练功的工具人,这是不是太惨忍了吗?感觉有点而下不去手啊! 妖女仅剩的那点良心也过意不去啊。 既然不能渣,那就只能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了。未免造成无可挽回的后果,等解决了羊豆子的事,她就立刻向花满楼辞行,两人还是分道扬镳吧。 有那么一瞬间,季音都开始被自己的善良感动哭了。 她迅速伸向羊豆子,内力外放一把抓住布满尖刺的荆棘用力一拔,将羊豆子连根拔起。 根上的泥土簌簌而落,季音微微用力,只听得细微的声响传来,整株植物被她的内力震碎成了一段段残枝,纷纷砸落在地上。 呼呼——风吹拂而过,地上的残枝便如烟尘般被风席卷着飘散向远处,原地只留下了几滴黑褐色的泥渍。 “总算是解决了。” 做完这些,季音身形移动几个来回将整座宅子翻了个遍,确定没有第二株羊豆子或是类似的植物后方才如释重负般的松了口气。 事情解决,两人再度翻身跃出院墙。 “希望日后不会有人再有受造畜之恶。” 花满楼的身影轻盈落在地上,他望着眼前的宅院,虽然看不到,但想到这宅院主人恶行,长长叹了一口气。 “肯定会的。”季音回道。 羊豆子都被他们毁掉了,造畜之说也只会变成道听途说的异志传闻,从此以后不会再有心怀不轨之徒拿此术来害人了。 “也不知那些被拐卖的孩童如何了?” 离开宅子,花满楼翻身上马时忽然出声道。 “七哥若是不放心,不妨去安平县看看。” 季音之前将安置拐卖孩童妇女之事交给门中弟子去办了,想来应该也善后得差不多了。反正横溪村与安平县离得不远,骑马半日就可到达,便是跑一趟也不废什么事。 第26章 花满楼目露无奈之色:“阿音忘了吗?在下此行的目的便是安平县。” 季音‘啊’了一声,她还真把这事儿给忘记了。 因担心羊豆子落入他人手中,花满楼特地绕了远路跑来横溪村,倒是季音阴错阳差查清了师门据点之事,她此行的目的已经完成,这趟安平县之行反倒成了多余。 既然不再顺路,也是时候分道扬镳了。 季音这般想着开口道:“七哥……” “倒是要劳烦阿音陪我跑这一趟了。”花满楼像是意识到季音想要说什么般提前出声道,“阿音还不知道我去安平县的目的吧?” 不等季音回答,他接着说道,“我花家世代经商,倒也积攒下些许家财。花家产业之中涉及钱庄,花家的钱庄遍布三国。一个月前,有人拿着花家钱庄出具的银票前来取白银,因银票上白银数量庞大,钱庄掌柜仔细查验了银票确认无误后便将调取白银给了那客人。然而三日后,又有人拿银票前来取钱,掌柜这才发现这张银票竟与前头那张取走了白银的银票分毫未差,连银票上的标记与特殊数值皆是如出一辙。” 花满楼说到此处,眉含郁色,语气沉沉,“可我花家开的钱庄所出具的每张银票除标记外,还有独一无二的数字以作区分,此事除了家主之外仅有各大钱庄的掌柜知晓,而掌柜的发现暗中有人造假制作银票密谋套取花家钱财后,慌忙上报给了家主。” “不久,各地钱庄的掌柜都传了消息过来, 家父方才知道近日竟有人专门仿造了花家的银票,而就在这短短几日的功夫,谋划此事之人竟在我花家旗下的钱庄套取白银多达三十万两。” “三十万两?”季音倒抽一口冷气。 这是什么概念? 这个时代的一两银子相当于十贯铜钱,一贯铜钱一百枚,而一颗鸡蛋不过两三文,换算成现代的钱币,三十万两就相当于三个亿!这么大一笔钱,可想而知花家的损失惨重。 “很显然这批银票是用不得了,只能作废处置。考虑到花家声誉,家父决定拜访钱庄客人以白银换回旧银票,或是奉上重新印制的新银票。我与六个哥哥皆领了任务前往各地钱庄。” 花满楼没有说的是,花老爷原本没想过把双目失明的他派出去,是花满楼不忍老父亲为此殚精竭虑,主动接了任务。 奉上白银收回银票,在损失惨重的情况下做出如此决定,花家确实有魄力。 季音喟叹的同时,也对那暗中筹谋之人生了恶感,“那银票造假之事可查出些眉头来了?” “这天下能将银票做得以假乱真之人唯有妙手朱婷。此事我已托付给我那四条眉毛的好友陆小凤前去查探。”花满楼说道。 查案虽然重要,但比不上及时止损与尽力保住花家钱庄的声誉更重要。储存在钱庄的那些银钱还回去虽然会让花家伤筋动骨,但也止住了不轨之人夺取花家钱财的举动。 花家这事儿可比她师门据点被毁一事严重太多了,季音心头微动,嘴巴快过脑子说道:“七哥若是有用得着我的便是,尽管开口便是。” 话一出口,季音就有些后悔了。 她前一刻还想着要与花满楼辞行,结果下一刻就主动送上门要给人帮忙,简直蠢死算了! 花满楼打蛇上棍道:“说来惭愧,我有一事需要阿音相助。花家在安平县内钱庄还有几张大额银票要回收,然而在下目盲实在看不见银票上的笔墨文字……” 花满楼的语气越来越低落。 “我陪七哥走这一趟便是。”季音想也没想的接口。 “如此便劳烦阿音了。”花满楼感激道谢。 “我们是朋友,七哥又何须如此客气?” 话音未落,季音后知后觉的愣住。 等等,她张口难道不是为了与花满楼辞行的吗?怎么事态突然发展到这一步了? 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 季音重重的一拍脑门,她真是个猪脑子! 花满楼都还没说话呢,就傻乎乎的给自个揽事,说好了要分道扬镳,结果竟然变成了主动要陪他跑一趟安平县? 失策了! 第16章 黄昏时分,季音与花满楼到达安平县。 两人短暂告别后,花满楼回了花家的别院,而季音则住进了阴葵派的分部据点内,各自休整一夜。 第二天一早,花满楼便马不停蹄的去了花家旗下的钱庄处理假银票事件,而季音却被突如其来的拐卖后续拖住了脚步。 当初被拐子喂食了羊豆子拐走的不光有幼童还有好些美貌的少女。 宋国礼教森严,极为注重女子名节,这些姑娘被拐走与外人共处几日几夜,在他人看来便是失去了名节,即使她们本身清清白白,但被拐卖的经历却成了此生都抹不去的污点,就连亲朋好友都将她们视为耻辱。 一些幼童与深受父母疼宠的姑娘还有家人护着掩饰一二,等这场风风雨雨过去后,拐卖之事逐渐人们被淡忘,她们依然可以寻个好归宿。 但并非所有人都那么幸运,特别是在县令大张旗鼓查探将拐子之事一出,不少人亲眼见着失踪的姑娘回来,街坊邻里议论纷纷,到处都是姑娘没了清白的传言,层出不穷的流言蜚语杀人于无形,很多被拐的姑娘没有死在恶人手中,却被所谓的亲人逼得走只能以死谢罪。 第27章 季音踏入安平县当晚就见到了好几个被逼得投湖自尽的姑娘,虽然都被她救了下来,可望着她们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季音无名火阵阵上涌,手痒痒的都想砍人。 无论在哪个世界都存在受害者有罪论,尤其是在这个注重女子贞洁的时代,世道残酷无情,没了名声的姑娘除了自尽以保全家族与自身的名声外,别无选择。 季音不忍看鲜活的生命就此结束,于是派遣手下明察暗访,将所有无处容身的姑娘们都救了回来。 既然宋国容不得她们,季音打算把她们带回隋国安置。 隋国因武道兴盛,自来以强者为尊,虽然国内依旧遵循男尊女卑的主流,但比起女子连家门都出不得的宋国,隋国的风气要开明的多,不可能因为女子被拐卖过的经历就被他人视为失贞。 话虽如此,但阴葵派身为魔门两派六道之首,自然不可能平白做慈善,季音带走这些姑娘也是另有安排。 这批姑娘里七层都拥有习武的资质,虽说年纪大了,骨骼已经定型,这时候练武很难练出什么结果,但她们为家族所厌弃、孤苦无依的特点足矣弥补一切,只要稍作培养便会成为门派最为衷心的属下。 即使入不得武道也不要紧,阴葵派在隋国还有不少产业,这些女子还能作为普通人才被派往分部据点办事,再不济也能凭借美貌进入朝中大臣或权贵的后院,成为阴葵派暗中收集情报的棋子与眼线。 魔门不养无用之人,对那些走投无路的姑娘来说有用就意味着她们自身存在着价值,不用担心被再被抛弃。 而后,季音将近来发生的事□□无巨细写成书信,卷成小小的一团绑在信鸽脚上的竹筒内,放飞白鸽。 白鸽咕咕叫着扇打着翅膀,很快消失在蓝天之中。 没多久,师门来了回信,同时而来的还有一支专门护送这些姑娘与资质不凡的幼童前往隋国的队伍,随着他们离开,孤幼院顿时冷清下来。 *** “不知道七哥之事办得怎么样了?” 空闲下来,季音长叹一口气,担心起花满楼来。 虽说花满楼以请她帮忙的名义让季音跟着跑了一趟安平县,但事实上季音从头到尾都没能顾上花满楼,光是处理那些姑娘的事情就让她忙得脚不沾地,而花满楼也根本无需她帮忙,每日里早出晚归,同样忙得不可开交。 同行路上尚且朝夕相处,可到达安平县后两人却是连碰面的机会都少有。 季音其实已经发现了,花满楼口中虽说有事麻烦她,实则乃是间接相邀她同行。这既是试探也是换种方式阻止她提出分别而已。 花满楼对她有好感,季音能感觉得到,而她也并非全然无动于衷。承认这点并不难,难得是她始终心有顾虑。 花满楼明显也发现了,处处套路她,但使出的手段很是浅显粗糙,这是阳谋,正所谓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可偏偏她一而再再而三的主动咬钩,最终导致了暧昧滋生,让季音不上不下的尴尬场面。 季音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心底犹如五味杂陈,心绪复杂难言。 她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在处理与花满楼之间的私事上的优柔寡断与踌躇不前,完全失了平常心,俨然不似魔门女子洒脱肆意的作风。 既然不打算与花满楼更一步,有些事情还是趁早说清楚为妙,一味拖延对彼此来说都是有害无益。 随即,她放开心中的杂念,唤来手下。 “来人。” “属下在。”门外的守卫恭敬腰抱拳行礼。 “立刻去一趟花家别院。看看花公子是否忙完了,他若是回来了,就替我传个话,我约他明日一早于郊外杨柳坡散步。”季音语气冷淡。 “是。”手下躬身行礼,退了出去。 听着逐渐消失的脚步声,季音情绪莫名低落起来。 她强压下心底深处涌起的复杂心情,想要转移注意力。不知怎么地,突然就想起了那日她与花满楼一同击杀壁画之中的吸血藤后留下的神秘种子。 念头划过,一颗黑乎乎的扁圆种子出现在她掌心里。 “神秘的种子:金色品质。一颗不知名的种子,似乎拥有特殊的用处呢。以内力供养,可使种子发芽。” 这几日事多,季音就把这颗神秘种子给抛之脑后了,此时腾出空来,她跃跃欲试的想要看看这颗以内力为食的神秘种子到底能种出个什么样的植物。 一缕内力顺着掌心涌出,刚缠上黑色的种子就被吞噬了个干净。 季音加大了内力的输出,黑色的种子表面有微光划过,她输出的内力如石沉大海般连一点水花都没有泛起。 “咦?” 季音顿时来了兴趣,这种子看起来很能吃啊。 她再次增加了输送的内力,种子却如无底洞般再次吞噬了内力,没有丝毫要发芽的动静。 季音还便就不信邪了,她不再保留内力,丹田内的暖流一股脑儿的涌向种子。 噗—— 微不可闻的声响传来。 神秘的种子表面鼓起一个小小的凸起,窸窸窣窣的动静响起,嫩芽破皮而出,嫩绿的小芽颤巍巍的迎风而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生长。 噗、噗! 接二连三的声响传来,嫩芽迅速拔高,飞快的长出了一片嫩叶、两片嫩叶、三片嫩叶……眨眼的功夫,季音的内力被这颗生长的种子吞噬一空! 第28章 季音的身体一软,脸色霎时一片惨白,她眼疾手快的扶住了桌子,才没叫自己直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再看手中,吸收了她全部的内力的神秘种子已经长成了手掌大小的植株。 植株是典型的盆景树,茎干粗壮,弯弯曲曲的分枝宛如游蛇般向着四面八方生长,枝上无叶,却垂下一颗颗圆溜溜的果实。 其中一颗果实略微成熟些,果实表皮长满了形似神经的脉络,不过指甲盖大小,外观却是栩栩如生的活人眼珠,瞳孔眼白皆有,黑白分明。 对上季音的目光时,那果实眼球十分有灵性的主动转向季音,甚至还活灵活现的冲她眨了眨眼! 季音当即倒抽一口气。 一颗长满眼睛的诡异植物?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不会又是一颗类似羊豆子之类的神秘植物吧? 似乎察觉到季音的惊疑不定,系统消息忽然跳了出来。 “叮,恭喜玩家季音获得千眼槐树。” “千眼槐树:金色品质,果实形如眼珠的神奇异植,以吞噬各种能量为生。每次可长四颗果实,果实成熟后作为义眼植入人体,可令目盲之人重见光明。” “千眼槐树当前状态:生长中。当前生长进度:5/1000。下一阶段:果实成熟。” 季音猛地一怔。 令目盲之人重现光明? 她脑海里瞬间浮现出花满楼的脸,但下一刻,季音不由苦笑了一声。 这株千眼槐树吞噬了她全部的内力也才只增长了5个点,目前生长中需要的内力就已经如此庞大了,这得要多少内力才能拉满生长的进度条?尤其是这种生长中植物后期需要的能量几乎是前期的几倍甚至是几十倍。 换而言之,季音都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才能把这株植物的果实培育成熟! 但至少它的存在让……某些人拥有了重见光明的希望。 也许她该把这株千眼槐树送给某人,就当作是相识一场的临别赠礼。 正在此时,轻叩房门之声响起:“圣女。” “何事?”季音反射性的收起千眼槐树,冷下脸低喝道。 “回圣女,属下从花家别院回来复命。”外头的声音恭敬的回道。 “花公子,怎么说?”季音微微一愣,随即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 “属下在花府门口碰见了刚回来的花公子,已将圣女的话带到,花公子回复说明日定会准时赴约。” 季音怅然的轻叹了一声,语气如常:“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属下抱拳应声,转身离去。 第17章 东郊,杨柳坡。 清澈的溪流自十里亭边潺潺流过,清晨明媚的春光洒落在水面上,波光粼粼,晃动的水波形成道道优美的涟漪,清澈的湖底一群游鱼欢快的在水藻中来回穿梭。 十里亭两侧栽满了垂枝杨柳,偶有清风徐来,杨柳依依,摇曳多姿。 季音在亭中微火煮茶,泥醅茶炉之上热气腾腾,清雅的茶香顺风逸散。 “好香!好茶。” 花满楼深吸一口气,扑鼻而来的袅袅茶香融合着季音身上清淡却又弥漫着丝丝魅意的体香,似要勾起人心底最隐秘的念头。 “七哥,请用茶。” 季音举起茶壶,茶水自壶嘴中倾泻而下。淅淅沥沥的水声响起,茶杯里很快斟满茶水。接着季音放下茶壶,双手捧着茶壶递给花满楼。 “阿音这手煮茶的手艺已是登峰造极。” 花满楼接过茶杯清嗅,清俊的眉眼在一片氤氲的雾气里若隐若现。 “七哥过奖了。” 季音唇边泛起柔意,对夸赞却是毫不心虚的全盘接受了。 隋国重风雅,而季音身为阴葵派的圣女除了习武之外,君子六艺亦是必修的课程,其中因阴葵派的绝学天魔音之故,阴葵派弟子无论男女皆精通音律,随便提留个人出来都是声乐大家,而季音更是会了一手附庸风雅的茶艺书画之道,师尊常常感叹她于此道上的造诣常人无可匹及。 这年头黑白两道内卷得厉害,与朝廷王公贵族的打交道之事也不能落下,隋国皇室几代夺嫡背后都少不了黑白两道的筹谋,因此无论是魔门还是以慈航静斋为首的白道,出世闯荡的天骄们各个文武同修的绝顶人才,颜值超高不说,即可附庸风雅又能弄权某政,皆是万中无一的全才。 季音时常感叹,这年头想当个合格的妖女也不容易啊。 “春日品茶赏景,佳人相伴。”花满楼轻茗茶水,眉眼舒缓,尽是愉悦享受之意,“此乃人生一大热事。阿音当真是我的知己。” 花满楼本就是热爱生活的风雅君子,这几日事忙,他已是许久未曾空闲下来静听风雨之声、闲看花开花谢,体验生活的乐趣了。 如今得季音相约,难得春光正好,又有佳人相伴共同赏景更是别有一番闲情雅致。 季音见花满楼神色怡然,心中叹息,斟酌着语句正想要开口。 “咕咕。” 忽然一抹雪白的身影自天外飞来,打断了她的思索。 “咕咕。”雪白的鸽子拍打着翅膀稳稳的直线降落,如箭矢般停留在季音的肩头,伸出了一只绑着竹筒的爪子,催促般的咕咕叫着。 是……师门的信鸽。 季音怔愣,向花满楼露出歉意的眸光。 “无妨。”花满楼自顾自斟茶品茗,不曾介意。 第29章 季音从信鸽脚爪上取下书信,展开一看,竟然是师尊的字迹。 信上只有寥寥数语。 “宋国之事已了结,即刻归国。” 季音眉头皱了起来:“这……” 她下意识的望了一眼并肩而行的花满楼,将书信卷成一团丢入袖中,向花满楼解释道,“是师门传来的消息,师尊催我回国。” 竟然是如此巧合,就在她犹豫着该如何跟花满楼说开的当头来了催归的信息。 花满楼惋惜的放下茶杯道:“看来今日这景是赏不成了。” 季音闻言却是苦笑了声。 “怎么?难道阿音是有什么为难之处吗?”花满楼面露疑色,柔声细语问道。 “隋国江湖正值多事之秋,我不便在此时回国。” 季音露出怅然之色。 眼下隋国的江湖热闹的很,黑白两道的天骄陆续出世,就在魔门与慈航静斋别苗头的同时,各方人物逐渐崭露头角,登上江湖舞台。季音虽不在隋国,但江湖上的消息依旧源源不断的传入她的耳中。 昨日传来的消息里,宋阀这一代的少主宋缺越战魔门成名已久的霸刀岳山,宋缺险胜一筹,魔门在此战之中失了颜面,成全了宋缺的天刀之名。 宋缺少年英才,又是宋阀未来的家主,宋氏势力雄踞一方,清贵显赫,引得江湖两道侧目而视。据说慈航静斋这代的弟子梵清惠与宋缺邂逅于江南小镇,两人形影不离,已有流言传出。 这份亲密相交之中夹杂着多少利益算计,还未可知。 除此之外,鲁妙子凭借高超的奇门遁甲之术机声名鹊起,其在机关锻造上的造诣非凡,连皇家都有意招揽。魔门的石之轩与慈航静斋的碧秀心打得火热,总之隋国的江湖热闹的很,宛如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季音担心卷入剧情里走上祝玉妍的老路,因此在找到有缘人渡过情劫之前,她非但对回国之事避之不及,反而更是坚定了远离剧情的念头。 然而身为阴葵派的圣女,季音不可能真的避开江湖争端,隋国的江湖与朝廷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她也不可能做到独善其身,为了阴葵派的发展,她甚至还要主动参与其中,与其他人一争长短。 季音此时所能做的不过是拖延时间尽快把情劫对象确定下来,先把武功突破了,再去考虑其他。 “那阿音想如何?”花满楼没有就着这个话题盘根问底,而是直接问她有什么打算。 “目前国内局势还算明朗,师门之中亦无大事发生。我打算先四处游历,历练心境。待武功有所突破再回国。” 花满楼心中一动,“既然是四处游历,阿音可你可曾想过前往明国?” 季音微微一愣。 “明国地广物博,名胜风景闻名天下,不知阿音是否有意前往明国,也让在下尽一尽地主之谊?”花满楼出言相约。 。 “这……” 季音迟疑了。 她提出游历本来是漫无目的,虽然心中迫切的想要渡情劫,可事实是她根本没有任何头绪。既是情劫,若是不曾动心,又如何有情?何谈渡劫? 就像是现代人找男女朋友,上下嘴皮子一张倒是容易,找起来哪儿那么简单?情爱源于心,这人选并非她一句话便能指定。而缘分更是无法预料。 季音正在发愁此事,没想到花满楼突然提出邀请。 从两人相识至今,季音曾三次委婉提出分别,然而次次都未能如意,皆是被花满楼不动声色的打岔,从而偏离了原意。 其中或许也有她顺水推舟的默认。 如今旧事重提……花满楼应当是意识到了她的心动与踌躇。 季音心底叹息着,花满楼暗中之意其实已经很明显了。 许是委婉表明心迹,是对她依依不舍。亦是在试探她的态度如何。 季音本就在犹豫,偏生花满楼在这当头突然撞上来……这可真叫人难以抉择。 季音停下脚步,声音似风吹过般轻飘:“七哥几次不动声色的岔开我的辞行,如今却又提出相邀,”她语笑嫣然道,“看来是不愿与我分别了?” 两人相携一路共同经历风雨,有些心动无需多言,滋生的情谊彼此皆有所感。若是寻常,季音也就无所顾忌的接受了,但此时她身上装着个定时炸弹。 于是,季音略带几分试探玩笑补充了一句,“我只怕我会错了七哥之意,反倒不美了。” 可惜了。 正是因为心动,季音终究不想这份心动在日后化成一根扎在花满楼心上的刺。 原以为花满楼会如先前那般不欲她为难主动转移话题,然而花满楼垂眸望来,却是意有所指道:“春风拂柳,杨柳依依。我以为阿音知晓我的心意。” 竟是直接承认了。 季音猛地抬起头正对上花满楼暗淡的眼眸与专注的神色,心弦微颤。 这话已是直截了当的挑明了。 季音一时反应不及。 苍天可见,她真的是很努力的想把花满楼剔除出去,但架不住他一心往套子里钻啊。 难道就这么想被她选为渡劫对象吗? 季音暗中诽谤,这拼命拖后腿的二愣子。 沉默了好半晌,季音艰难的转移话题:“许是我愚钝,实在听不出七哥在打的什么哑谜呢。” 说着,季音干笑了两声,顾左右而言他道,“七哥,你看今日春光灿烂,天清气朗,这天气正适合散步,不如我们……” 第30章 “阿音,”话还没说完,花满楼打断了她,神情专注的凝望着她。一双眼眸暗淡无光,然而神色却是十分的认真,“阿音何必妄自菲薄,我之心意想来是瞒不过……” “不要说!” 眼见事态向着她预期的反方向发展,季音想也没想的伸出两指捂住了花满楼的唇。 不要告诉她! 不要承认! 不能扯破这张薄如蝉翼的遮羞布! 因为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再也没办法维持如今的君子之交。 属于指尖的温热触感袭来,花满楼愕然一怔。 “抱歉,我失礼了。”季音忽而僵住,下一刻,她如触电般迅速缩回手,故作若无其事的撇过头。 花满楼摇摇头,莞尔道:“阿音,你果然懂我。” 语气里竟然有七分得意。 季音哑口无言,心里简直想骂娘。 懂个什么懂! 她什么也不想懂! 连妖女都敢撩拨,花满楼到底知不知道让妖女动情的后果啊?亏她艰难的拉扯着自己仅剩的良心,几次三番阻止花满楼就是不想让他受情伤,结果花满楼却上赶着想被她渣?! 这么主动,连妖女都惊呆了。 哦,他好像不知道。 季音后知后觉的想起来,深呼吸一口气,假装淡然的说:“花满楼,你许是不知,我师门功法特殊,武学修炼极重心境,亦有红尘炼心寻人渡情劫之说。” 所以,别见了妖女就傻乎乎的一头栽进去,没结果的。 也不要向她表明心迹,因为她不能回以同等的深情。一段从别有用心开始的感情,不如从未倾心。 花满楼摇头轻笑:“阿音若是不说,在下竟不知自己令阿音如此烦恼。” 花满楼何等聪明,当即就意识到季音几次提出分离的用意。 动了情却又不忍伤他,便只想避开,却又因情无法真正狠下心拒绝他。 “阿音啊阿音……” 这是他心之所慕的姑娘,令他一颗心都泡在了糖水里。 花满楼唇角的笑意渐深。 突然涌起的喜悦如春水吹皱了一池心湖水,涟漪层层散开,花满楼心中鲜花怒放,难以抑制浮现的情动。 “花满楼,此话我只当是你失言了。” 季音目光漂移,一颗心颤巍巍的仿佛似走在钢丝绳上,飘忽的没个落脚之处。 “我花满楼从不失言。” 花满楼斩钉截铁道,没有丝毫犹豫。俊脸甚至染上了浓浓的愉悦与得色,“能成为阿音之情劫,在下荣幸之至。” “你!” 这人怎么就不识好歹呢? 季音气急。 “抱歉,”花满楼没什么诚意的道歉,“情之所钟,心之所向,我不愿自欺欺人。能与阿音红尘相识,亦是我之幸也。更何况,阿音是对花某没信心吗?” 季音浑身一颤。 “花满楼,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吗?” 季音艰难的忍着心底涌起的窃喜,一字一顿的问道,“现在反悔,我可以当作什么也没听到。” “难道阿音是在觉得花某不能令你的心驻足停留,以至于你随时都会抽身而退吗?” 花满楼含笑反问道,“还是阿音担心自己会在花某身上狠不下心?” 这话如当头一棒瞬间砸醒了季音! 是啊。 比起担心花满楼受情伤,她本该更关心自己才对啊。明明两人都还未开始相恋,她却处处替花满楼考虑,什么时候妖女变得如此多愁善感了? 从前,她是这般犹豫不决的性格吗? 季音恍然发现,她从一开始前就走进某种误区里了,做出来的事情完全违背了魔门之人行事的原则,她自认不是无私的圣母,怎么就跟撞了邪似的,所思所想竟然是不愿意花满楼为情所伤? 可她本就是为了渡情劫,渡完劫自然就要抽身而退,魔门女子向来肆意妄为,哪管旁人伤不伤心? 那根本不是季音的性格会考虑的事情。 若是处处受制于此而滋生心魔,又何谈渡劫?这想法从一开始就违背了本心! 季音打心底里不想伤害花满楼,可若不是动情,如何会为他考虑?都说拿得起放得下,可她甚至拿不起,又说什么放下! 枉她自诩豁达自傲,可到头来竟被一叶障目,蒙蔽了清明!还在为自己的良知沾沾自喜,简直蠢不可及! 情劫,情劫! 季音终于明白了。 这既是情也是劫,原来她早已身在劫中,却始终毫无所觉。 第18章 所幸悬崖勒马,为时未晚。 念头划过,遮掩在心上的薄雾瞬间烟消云散,丹田内内力涌动,竟是隐隐有突破之意。 季音双眸微睁,恍然大悟。 原来,这才是红尘炼心的真谛啊。 以情为劫,每堪破一份情念,每度化一份心境,都会提升她的武学境界。若被情障迷了心乱了眼,则武功倒退不得存进,此生与天魔大法十八层失之交臂。 话虽如此,事实上真正能做到堪破情念的人少之又少,俗世男女大多为情所困,放不下斩不断。 “初心不改,方得善始善终。” 想起师尊语重心长的忠言,季音释然浅笑,眉梢眼角皆染上了意气风发的矜傲与不羁。 既然情愫已生,情劫已至,何不敞开心扉相迎? 第31章 这是劫难,同时也是季音更进一步窥破武学之巅的机遇。破碎虚空是古往今来多少前辈梦寐以求的野望,又多少天之骄子在这道门坎前折戟沉沙? 季音有幸得此机遇,又怎么能畏手畏脚、裹足不前呢? 古语曰:朝闻道,夕死可矣。 重生武侠世界,若是不曾见识过高处的风景,不曾立与武道之巅俯瞰芸芸众生,季音怎么会甘心就此虚度此生? 别忘了,她自带的游戏面板上至今分毫未动的任务进度条,那才是她心心念念的目标。 男人再好,这情也是包裹着毒药的蜜糖,又如何比得上回家的诱惑? “七哥所言极是,是我想岔了。” 意识到自身问题所在,季音十分干脆的承认错误。 这话一出口,花满楼反倒怔了怔。 以季音的聪慧,一点即通很正常,但花满楼没料到她竟然不吝承认自身的失误,秉性豁达大度的不似寻常女子。 花家富豪,花满楼之前所见的那些女子,无论是温婉端庄的闺阁千金还是不拘小节的江湖女子,私下里都有些别扭的小性子。 其中不乏被宠坏了的姑娘无理也蛮缠,花满楼秉持着风度温言软语,虽然不至于因这点事儿心生不喜,但心内也确实感叹不已。 他原以为姑娘家都羞怯自矜,强撑着不愿在外人面前失了颜面,不想也有如季音这般胸襟开阔、不吝认错之人。 倒是他想岔了。 “既然如此,”花满楼神色缓和,他再次意有所指的提出邀约,“那么阿音可愿前往明国游历?与花某同行共看明国山河风光?” 季音抬头深深凝望着花满楼的俊脸,丝丝情意自他眉目之间流泻而出,似红线一点点缠上了季音的心。 季音没有急着回答,花满楼亦不曾催促。 两人凝视相望,风中传来溪水潺潺流动之声。 花满楼难得感受到了患得患失的紧张,他暗自哂笑一声,一颗心却是七上八下的跳动着,是期待也是担忧,心潮涌动时复杂的情绪令他无所适从。 片刻后,季音的唇边泻出一丝轻笑,似清风明月般洒落,“七哥相约,我自然是愿意的。” 她同意了。 那一瞬间,浓浓的喜意自心间骤然而生。 花满楼暗淡的眼眸仿佛迸射出明亮的光芒。 从未有过的欢欣愉悦让他心跳骤停了一瞬,随即又加速跳动,紊乱的没了从前淡然。 在他试探着表明心迹,而她也真的同意的瞬间,花满楼的心中炸开无数绚丽的色彩,跌宕起伏的心情让他根本控制不住上扬的唇角。 唇边勾勒的笑意不知不觉染上了略带傻气的弧度。 这就是两情相悦的感觉吗? 如此甜蜜!如此快乐! “那我们明日动身可好?” “先去江南的百花小楼,那是我所居之处,楼中栽满了鲜花。”花满楼声调透出掩饰不住的激动,“我平日最喜倚栏坐观花开花落,聆听风雨之声。阿音,你听过花开的声音吗?” “未曾。”季音从善如流的接口,言辞之中满怀期待,“想来那一定很动人心弦。” 心境变化之后,季音也不再刻意压制涌现的情念,“我很期待见识百花小楼里鲜花盛开的美景。” 见花满楼欣喜异常,季音亦不由会心而笑。 “不过在此之前,我有一份礼物相赠。” “花某已经收到了阿音送出的礼物。”花满楼眉宇间泛起温软之色,笑意深深,“花某私以为这是此生听过最悦耳美好的言语。” 一语双关。 花满楼又在撩她。 “七哥说起情话句句甜言蜜语,着实叫人招架不住,”心底的羞意与甜蜜齐齐涌来,季音眸含春色娇嗔道,“不过,我是真有礼物相赠。” 花满楼轻笑一声,温润的嗓音透出低沉的磁性,似钩子勾得人耳朵都要怀孕了:“花某心中有情,话中亦有了情。” 撩她撩起来没完没了了。 季音无奈道:“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们男人的嘴啊,都是天生的会哄人。” 不管是君子还是小人,男人在甜言蜜语这方面大抵都是无师自通的能说会道吧。 “阿音当真是误会在下了。” 花满楼俊脸上露出些许无奈,他说的分明是是实话,怎么阿音就不信呢? “你说是误会,那便是吧。”季音轻哼了一声,以示态度。 “……” 花满楼一时语塞,这要他如何接口? 只能摇着头给自己斟了杯热茶,默默闭紧了嘴巴。 小样儿,被她一句话堵回去了吧! 季音得意的瞥了花满楼一眼,花满楼神情无奈,但唇角含笑,那模样一看便知心情极为欢欣。 季音的唇边不由泛起了同样的笑容,她侧身将摆放在凳子上的盆栽拿起放在花满楼面前,嫣然笑道:“这株千眼槐树便是我想送给七哥的礼物。” 话音刚落,盆栽植物上垂落下的一只只果实纷纷转向花满楼,已显出眼球形状的那只槐树眼灵性十足的望着花满楼眨了眨眼。 “咦?” 花满楼敏锐的听见风中传来的枝叶簌簌声,这声音与他平常所闻的风吹树叶发出的声响有很大的差别。 “这植物……” 花满楼伸手触摸向千眼槐树,异样的触觉袭来。 第32章 “七哥还记得那次破庙之中的经历吗?我们被吸入壁画之中,斩杀了吸血藤后得到了一颗种子。” “这株植物是那颗种子?”花满楼这回是真的惊讶了。 季音点点头:“我也没想到,那颗种子吸食了我的内力后长成了手掌高的盆栽树,结出了四颗形如眼球的果实。” “到此时,我才发现这株植物乃是我师门秘典中记载的天材地宝千眼槐树。千眼槐树以内力为食,有枝无叶,果实形如眼珠。成熟后作为义眼植入人体,可令目盲之人重见光明。” 花满楼猛地怔住。 “这株千眼槐树,便是我赠予七哥的礼物。”季音轻声道,“本是觉得此物更适合七哥,没想到……” 季音心道:她本来是想拿这千眼槐树本作为她与花满楼的临别之礼,谁知人算不如天算,临别辞行变成了定情。 “我知道七哥从不曾对目盲之事耿耿于怀,但我却想赠七哥五彩缤纷的颜色,将我眼中的世界一并相送。” “阿音……” 花满楼心绪跌宕起伏,久久难以平静。 他虽然不曾自卑于目盲的缺陷,但也从来没想到自己还有重见光明的一天。 这个消息对他而言造成的影响不啻于地震! 花满楼强压下心头复杂的情绪,深深的凝望向季音。 阿音赠他千眼槐树不是因他身有残疾,亦非可惜白玉有瑕,只是因为想要赠他一片光明,赠他一个五颜六色的世界。 她懂他。 是红颜知己,亦心上人。 “阿音……”花满楼有千言万语,但说出口时却只化作了沉沉的情愫与一声轻唤,“花某也有礼物相赠。” 季音的眼眸瞬间亮了。 “花某私以为,阿音如这春日桃花,芳华初绽,其色灼灼。” 花满楼从胸口的衣襟里掏出一支桃花簪。 簪子是温润通透的白玉质地,簪身上镶嵌了数十颗粉红的宝石,雕刻成栩栩如生的桃花模样。 阳光下宝石熠熠生辉,光彩夺目。 “阿音予花某一个五彩缤纷的世界,花某愿以心为土以情为雨露,为阿音种下一片永不败落的盛世桃花。” 花满楼起身绕过亭中的石凳,走到季音身前,将桃花玉簪轻轻簪入她乌黑浓密的秀发间。 季音心弦微颤,沁出丝丝甜意:“如此说来,这桃花簪便是七哥予我的定情信物吗?” “那盆千眼槐树难道不是阿音与我定情之物吗?” 花满楼眉目温柔反问道。 话落,彼此相顾不语,一缕温情脉脉流转。 第19章 入夜以后,烛光摇曳。 季音五心朝天,盘膝而坐运转内功,天魔真气游走奇经八脉三十六个周天,最终汇入丹田。 隐约之间,季音似乎触碰到了天魔大法第十六层的壁障,距离突破不过一线之隔。 白日里顿悟让她的心境更上一层楼,同时气机牵引之下,丹田内内力涌动,武学境界亦随之提升。 莫怪乎魔门中人喜好渡情劫,季音不过是稍有所悟,武功便以飞速增长,一朝顿悟所得竟远超她数月苦修。 这越发坚定了季音留在花满楼身边悟道炼心的念头。 不过此事须得禀告师尊一声。 季音从床上缓步而下,坐到书案前,研磨提笔写信:“师尊亲启……” 笔尖划过雪白的信纸,龙飞凤舞的字迹跃然而现。 季音以寥寥数语告知了她此时正在渡情劫,暂时无法脱身回国的情况,而后晾干笔墨,将书信卷成一团放进信鸽爪子里的竹筒。 季音推开窗,信鸽振翅飞翔如箭矢激射而出,连夜飞向天际。 * “咕咕。” 申时三刻,疲惫的信鸽飞落在窗扉上,叫唤着讨要食水。 闭目养神的阴葵派宗主睁开眼,缓步走到窗前。 她先是从长途跋涉的信鸽身上取下书信,而后又给信鸽的食槽添了谷粒和饮水,信鸽咕咕叫着跳进鸟笼里,欢快的啄起了米粒。 “渡情劫?” 展信一目十行而过,阴葵派宗主着实被信中的消息给惊到了。 她怎么都没想明白,爱徒祝玉妍不过是顺路跑了一趟宋国而已,怎么就突然渡起情劫来了? 宋国重文抑武,文学风气甚重,但国内的男人大多是肩不能挑担,手不能提篮的软脚虾。妍儿心高气傲,隋国那么多天骄都没能令她另眼相待,总不至于被个迂腐的书生给迷了心罢? 偏偏祝玉妍的信中未曾提及情劫的具体情况,连心动之人的消息都没有透露,只说她目前打算去明国游历,渡完情劫再回来。 宗主见信后满头雾水,完全不知道祝玉妍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担忧之心便油然而生。 “妍儿这丫头写个信还说一半留一半……” 阴葵派宗主无奈的喟叹着连连摇头。 沉吟良久,她心中的忧虑不减反增,决定派遣属下前去寻祝玉妍打探内情。 原本小弟子边不负是最合适的人选,不过边不负早在半个月前入了禁地闭关突破,至今为止还没个信音传出,宗主想起来都忍不住叹气。 不负的天资不在妍儿之下,可若是论起悟性差得就不是一星半点了。 “师尊。” 正想着,却听门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第33章 刚还在担忧的小弟子匆匆出现在门口,修长的身影映在房门上,语气急切,“启禀师尊,弟子有要事求见。” “进来吧。” 宗主眉头微蹙。 门被急促的推开,边不负躬身入内抱拳行了一礼,不等宗主喊起,便急匆匆的开口道,“师尊,弟子刚接到消息,魔门秘宝圣舍利现世了。” “圣舍利?” 宗主的眼眸瞬间眯了起来。 圣舍利又名为邪帝舍利,外形为半透明的黄色圆形晶体,故而被称之为舍利。 自打魔门第一代邪帝偶然发现圣舍利拥有神秘的力量,能够储存和吸收人类的真元与精气后,圣舍利便成为了魔门传承后代的秘宝。 魔门历代邪帝除非横死,否则临终前皆会按照遗训将毕生的精元与真气注入圣舍利内,传承给后来者。 经过数代的累积和沉淀,邪帝舍利之中蕴含的能量足矣令一个普通人一跃而成大宗师。 然而,邪帝舍利早已随着上代邪帝的莫名失踪在江湖上销声匿迹。 上代邪帝向雨田武功奇高,已至半步破碎虚空之境,随时都会突破。后来向雨田莫名失踪,江湖流言纷纷,传言他已经破碎虚空飞升了,并且将破碎虚空之秘藏于邪帝舍利之中。 无论是皇室朝庭还是世家门阀,又有谁人能抵御长生的诱惑?而破碎虚空更是全天下习武之人梦寐以求的巅峰。 因此邪帝舍利早已成为天下人垂涎必争的至宝。 如今邪帝舍利突然出世,必将风起云涌,引起天下震荡,各种牛鬼蛇神纷纷冒头。 事关重大,边不负前脚刚踏出禁地后脚就得知了邪帝舍利现世的消息,顾不得其他就急匆匆跑来禀告师尊。 “圣舍利牵连甚广,”阴葵派宗主当机立断,“即可召集人手全力搜查圣舍利下落,绝不能让圣舍利落入其他势力手中!” 分明是魔门的至宝,偏偏这天下谁都想来插一脚,若是魔门连自己的宝物都守不住,被其他势力抢先夺走,岂不是成了天下的笑话? 更何况邪帝舍利设计破碎虚空之秘,不管传言是真是假,阴葵派都不可能放任自流。 “是。”边不负应声,转身就要离开。却被宗主突然喊住,“不负,立刻传信给你师姐,命她速速回国。” 边不负也是少年天才,但江湖人才辈出,比他更优秀者比比皆是。论武功论才学,边不负在这代天骄之中都算不上拔尖,与其他门派嫡系弟子相比也只能是勉强不落下风,而慈航静斋这一代的嫡系弟子碧秀心与梵清惠的武功都比边不负要高上一线。 此次邪帝舍利之争,既是宝物之争亦是黑白两道一较长短的相互试探,阴葵派光是出动边不负一人,绝对不占任何优势。 只是想到爱徒祝玉妍如今面临情劫,阴葵派宗主很是无奈,她本不该在这当头去打搅妍儿,只是邪帝舍利对阴葵派而言极其重要,也只能让妍儿将渡劫之事放一放了。 最重要的是,慈航静斋的传人都已现身江湖,祝玉妍身为阴葵派的圣女又怎么能在这紧要关头隐匿不出? 这岂不是教人以为阴葵派没落了,都没个拿得出手的继承人。 “弟子遵命。” 边不负躬身行礼,急匆匆的离开。 *** 隋国江湖风起云涌,然而季音此时浑然不知。 将书信送出以后,季音回房收拾了几身换洗的衣服与金银细软,第二天一大早便与花满楼动身前往明国游历。 不同于和来时的日夜兼程,回程时无事一身轻,花满楼与季音都不必着急赶路,一路游山玩水缓慢前行。 宋国与明国由西相接,隔着崇山险峻的益阳关,入关后向前行三十里便是黑木崖,而黑木崖附近方圆百里皆为日月神教所属势力范围。 日月神教为明国的北面江湖最大的势力之一。 明国不同于隋国,隋国内部的势力以杨氏王朝为首,与江湖、门阀形成三足鼎立,共掌天下的局面。明国国内却是朝廷势弱,江湖门派林立,其威势远胜于朝廷。 同时明国的江湖又被分割成相互独立又对峙的南北两部分。南北江湖魏晋分明,以恒山为交界线,恒山以男则为南江湖,以北则为北江湖。 如此便形成了一种很奇特的现象,就拿峨眉派来打比方,南江湖的峨眉派掌门为独孤一鹤,而北江湖的峨眉却是佛门尼姑庵,两个峨眉派除了门派名字相似外,可以说是毫无关联。 而这种情况还出现在少林、武当、丐帮等门派,简直就像是一锅乱炖。 南北江湖之中,如果说北江湖是高手云集,后者就纯粹是杂鱼门派在过家家了。 两个江湖颇有一种王不见王的感觉。 拿季音熟悉的游戏话术来说,这大概就是新手区与高玩区的差别了。 ** 黄昏时分,倦鸟归巢。 季音与花满楼赶在天黑之前进入了黑木崖附近的城镇,打算寻家客栈过夜。 城镇上最大的客栈名为悦来,季音与花满楼还没踏进客栈,远远就听见阵阵喧闹声传出。 “邪魔歪道,人人得而诛之。” “明日有内应接应,趁任我行与东方不败斗个两败俱伤之时,我等八大门派群攻而上,定能趁此机会覆灭魔教,为武林除害!” “五岳剑派岳掌门正气凛然,此次除魔卫道之首领非岳掌门莫属……” 第34章 “听说任我行拿魔头练的是吸星大法那等吸人内力的邪功,待明日攻上黑木崖,定要寻出邪功销毁才是,以免留着祸害武林……” “还有葵花宝典那等邪功,亦不能留……” “……” 客栈内人来人往,大堂里摆着的桌椅坐满了高谈阔论的江湖人士,人声鼎沸,群情激昂。 “这明国的江湖可比我们隋国热闹多了。” 一进入客栈,季音感叹道。 花满楼驻足闻声说道:“平日里可见不到这么多江湖人齐聚一堂,许是江湖上最近发生了什么大事。” “也不知道是何事,竟引得这么多门派倾巢而出。” 季音有些惊奇,客栈里的江湖人明显分属多个势力,光是看他们身上的门派服饰就知道这里头掺杂进来的势力绝不少于八个。 只是这些人脚步虚浮沉重,季音粗粗扫过一眼,发现在座的江湖人没一个能打的,武功修为连三流都称不上,虽然不知道这些杂鱼杂虾齐聚悦来客栈搞些什么名头,但季音很快就没了兴趣。 一群菜鸡互啄有什么好看的。 “客官,您有所不知,”柜台前拨弄算盘的掌柜见状回道,“江湖传言,日月神教的现任教主东方不败暗算前任教主任我行而夺得教主之位,如今前任教主任我行一朝脱困,召集了众多手下于明日强攻黑木崖寻东方不败报仇。八大门派听闻此事全都来了,齐聚黑木崖下,打算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趁此机会一举拿下日月神教呢。” 季音嗤笑道:“七哥,没想到你们明国的正道如此有趣。” 听着这些正道人士互相追捧着争辩攻下黑木崖后的利益分配,季音十分无语。 或许因为自身就是魔道中人,季音对这些暗搓搓搞事的正道中人没有丝毫好感,武功不济,却学了一身歪门邪道的算计,没有丝毫光明磊落的胸怀,亏他们也好意思自称为正道。 不仅毒而且还蠢,这些所谓的八大门派精英竟然在黑木崖脚下的客栈里讨论这种联合起来密谋攻□□木崖之事,脑子有泡吗? 在大庭广众之下高谈阔论,他们是生怕日月神教中人不知道他们要暗搓搓搞事吗? 如果那什么八大门派都是这种没脑子的下三滥的蠢货,那还学人玩什么权谋诡计?不如趁早洗洗睡罢。 不过这日月神教也是神奇,明知大敌当前,这会儿不一致起来抗外,竟然还有心思搞内战? 这种门派在他们魔门早就被一锅端了,偏偏在这明国的北江湖竟然发展成了最大的江湖势力,这朝廷是吃素的吗? “自诩正派,却是这等行事……”花满楼也有些惊愕。 花满楼归属于明国的南江湖,平日里也甚少接触北江湖之事,虽然听说过这北江湖乌烟瘴气,原来还抱着几分将信将疑,今日一见着实令他大开眼见。 这正道的行事作风,竟然比之魔道还不如。 “或许这是这些正道人士想出的对付魔教的法子?”季音天马行空的猜测。 “阿音此言何意?”花满楼不解问道。 “这就叫走魔教的路,让魔教无路可走。” 不得不提,刚进入明国境内,季音这个来自他国的魔门妖女就感受到了来自明国江湖的深深的恶意。 “阿音,你可真是……促狭。” 花满楼顿时哑然失笑。 第20章 季音十分无奈。 她分明是实话实说,偏生叫花满楼误以为在开玩笑。 当然这些江湖人也确实叫她看不上,自诩正道却不干正经事儿,正道抢了魔教的行事也不代表被称为魔教的日月神教就是个好的。虽然季音是魔门之人,但对日月神教也提不起什么好感,在她看来,这明国的黑白两道不过是一丘之貉。 修习武道之人不潜心练武,却在费尽心机夺取他人武功秘籍,自家的本事都还没学会呢,就惦记上别人锅里的饭了,岂不可笑? 身为武者,偏又将心思花在汲汲钻营名利地位上,什么武林盟主什么正道首脑,真这么沉迷权利怎么不去参加科举投身<a href=https:///tags_nan/guanchang.html target=_blank >官场? 习武之人连习武的初衷为何都弄不明白,季音心底讥嘲:“明国的武道当真没落了。” 不过这也与季音无关,她淡淡的扫过大堂喧闹的人群,很快就收回视线。 “掌柜的,来两间上房。” 花满楼站在柜台前,掏出一锭白银放在了柜台上,“再上几个好菜送到房里来。” “这……实在不巧,客栈里只剩下一间上房了。”掌柜为难道。 “其他房间还有吗?” “客栈里都住满了。”掌柜说道。 季音眉头微蹙,刚想说换家客栈,却听掌柜的补充道,“不光是我这客栈,整个镇里的客栈都满客了。” 这几日源源不断的江湖人赶来,黑木崖下的小镇里所有的客栈全都满员了,倒是他这悦来客栈因为住宿打尖儿的价格不菲,才能留了一间上房。 这是什么运气! 季音没想到会碰上这么坑的事儿。 花满楼眉头微蹙,直接转向季音说道:“阿音去上房歇息吧。” “那你呢?”季音问道,只有一间房间,花满楼让给她了,那他呢?总不能露宿街头吧? “我去外头寻个地儿也能暂住一宿。”花满楼倒是不介意,他是男人,出门在外也不是没在野外夜宿过。 第35章 “那怎么行?”季音想也不想的反对,“既然只剩下一间上房了,那就同住吧。” 没条件的那会儿是逼不得已,荒郊野林那种环境哪里能睡得好?但凡有选择,谁会喜欢露宿野外? “如此却是委屈阿音。”花满楼有些不赞同。 虽然明国的不似宋国森严,但也绝对没开明到放任未婚的男女共处一室而无损声名的地步。 “七哥怕不是忘了,你我同行这许久,多次同宿荒郊野外,怎么临到头来却变得束手束脚了?”季音笑道,“我们江湖儿女哪来那么多的繁文缛节?” “今时不同往日。”花满楼暗淡无光的眼眸定定直面季音轻叹,“花某怕是做不到与阿音共处一室而无动于衷。” 从前是萍水相逢的好友,与季音相处自然是处处视为寻常,绝无他念。可如今他们互赠信物定情,季音之于花满楼是两情相悦的心上人,是时时牵挂时时想要亲近之人。 男人面对自己心心念念之人,又如何能不动情妄,宛如菩提明镜不染尘埃、不生贪念? 他花满楼是君子,可亦是寻常男人,终究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啊!又怎么能忍住亲近心上人的念头? “你……”季音怔愣住。 等反应过来花满楼话中之意,脸颊如同被火烧般涌起阵阵滚烫的热度,霎时羞红了一张芙蓉面! 花满楼俊脸上分明是一如既往的温文淡雅,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儿! 打死季音都想不到,花满楼竟然会用这么一本正经的模样拐着弯告诉她,自己对她心思不纯? 这跟调情有什么差别?! 季音如被电击般惊得浑身毛都炸起来了,心底土拨鼠尖叫中。 花满楼给季音的印象一直都是温润如玉的翩翩君子,是教魔女都不敢轻易亵渎的高岭之花,可现在这个君子这朵高岭之花却亲口告诉她,他对她动了情念,想要亲近她?! 仿佛神灵为信徒走下了神坛,又如天边月落入了咫尺水潭中,季音恍然间有种将花满楼拉入泥潭的罪恶感,心底却是迅速浮现起隐秘的得意与窃喜…… 一个个纷乱的念头浮现在季音眼前: “他是如此的喜欢我。” “为我折节俯身,为我踏入红尘,为我动心动情,为我绽放心间繁花……” “他清俊的眉眼因我染上欲念,他清淡的薄唇因我而吐露爱意,他的情因我而生……” “我将神拉入了凡尘。” “我掀开了君子的外衣,让他变成了普通男人。” 体内仿佛有另一个意识在得意在畅快的大笑,对妖女而言,这不啻于世间最动听的赞歌。 季音的心弦在颤动,弹指之间泄出丝丝缕缕的情念,沁人心脾的甜在她心上蔓延开来。 丹田里的内力蠢蠢欲动,无需特意运动却已如脱缰的野马冲向四肢百骸、冲向奇经八脉,冲向隐隐闪现的天魔大法第十六层的屏障。 然而此时并非突破的时机,季音强压下骚动的内息,轻笑一声。 “呵!”笑如春风般轻柔吹拂过花满楼的耳畔,“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七哥又怎知我不喜呢?” 花满楼想要亲近她,又担心太过唐突冒犯了她,可他又怎么会觉得她会认为这是冒犯呢? 她是为渡情而来的妖女,尝过情念带来的绝美滋味与武功日益进展带来的好处,又岂会抗拒他的亲近? 当然,真刀实枪还是免了。 季音从没想过教人破了她的天魔身。 “阿音?” 花满楼蓦然怔住,完全没想到季音会如此回答,以至于一时之间呆愣的望着她,竟有些回不过神来。 那模样让季音心痒得厉害,若不是这会儿在客栈大堂里到处都是人,季音都恨不得扑上去亲亲贴贴。 “就一间上房吧。”季音强行转移目光,直接定下此事,“再上几个招牌菜。” “好嘞。”掌柜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移动,满是褶子的脸上都露出暧昧的神色,他一口应下的同时,招呼来小二引两人上楼。 “客官这边请。”小二低头哈腰在前面带路。 季音跟在小二身后走了两步,见花满楼还是一副呆怔的模样,恶趣味徒然升起,忍不住就想要逗逗他,“小二,再烧一桶热水进来,我要沐浴更衣。” 说着,季音将一锭白银丢给小二。 “沐浴?”在房里? 还是在他们共处一室的情况下?那岂不是…… 花满楼提起的脚步猛的一顿,下足时竟左脚绊右脚的打了个咧跙,险些摔跤。 天知道除就是刚学会在黑暗中摸索前进那会儿,花满楼都没有出现过这么冒冒失失的时候! “噗……” 花满楼的失态让季音弯了秀丽的眉眼,她扑哧一声,没忍住泄出了深深的笑意。 难怪花满楼喜欢撩她,原来这么有意思。 哎呀,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花满楼如此可爱? “阿音……” 花满楼这才意识到被季音逗弄了,不由轻唤她,俊脸上含着七分无奈五分包容三分不知所措。 “客官请,这是您两位定的上房,”好在店小二及时开口挽救了他的尴尬,领着季音停在走廊尽头的房间门口,“客官是想要先用些饭食还是先沐浴?” “先用些饭食吧。” 第36章 虽然是逗花满楼,不过想要沐浴更衣也是真。 店小二连连应声:“好嘞,客官先歇息片刻,饭菜很快就来。” 说完,点头哈腰很快跑下去传菜了。 季音推门而入,左右环视一圈。 这间上房屋内摆设雅致,被子床铺也都是是干净的,轻轻嗅去,散发着皂角的淡淡清香。 总的来说,居住环境还算不错。 季音将包袱往桌上一放,舒舒服服的赤足靠坐在床沿上。 丹田内被压制的真气激荡躁动,足腕上的天魔铃随着逸散的气机与她晃动的秀足,发出悦耳灵动的铃铃声。 “七哥。” 季音的轻唤声响起,伴随着飘飘渺渺的天魔音,勾人心魄。 花满楼缓步踏入房中,修长的身影微不可觉的一顿,连足音都僵硬了。 季音反射性的就想笑,只是她这会儿还真无暇撩弄花满楼,敛了笑意正色说:“七哥,我丹田内息涌动,已是压制不住了。今晚我要全力运气练功,以求突破。” 是正事啊。 花满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淡淡的失落浮现,也有些惊讶:“这么突然?” “都怪七哥,”季音轻嗔道,“若非七哥撩拨我心弦,教我入了这情障,我又怎么会内息时时涌动?武功修为进展太快,我还怕根基不稳哩?七哥害我如此,难道不该补偿我吗?” “阿音,想要我如何补偿?” 如同有猫爪在心上搔痒,花满楼心间紧促,连嗓音都有些沙哑了。 “我要七哥……” 季音身形一动,眨眼出现在花满楼身边,一阵风似的扑进他怀里,靠在他的怀里娇声抬起头,“我要七哥守在我身边,彻夜护持于我如何?” 花满楼紧紧抱住了季音,低声说道:“这如何算是补偿?此乃花某的荣幸。” 这个回答给满分。 他好会哦。 季音在他的怀里打滚儿,快活得心都要飞了。 心潮澎湃造成的直接后果便是,天魔大法自动运转,丹田里的暖流如同泄了堤的洪水般气势汹汹的冲向四肢百骸,凶狠的撞击体内闭塞的筋脉奇穴! 季音脸色骤变。 她再也压制不住体内肆意乱窜的内力,必须马上闭关冲击天魔大法第十六层了! 撩花满楼逗弄他确实很爽,但武功突破的太快也是种烦恼啊。 第21章 破晓鸡啼,曙光微现。 季音盘膝坐雕花拔步床上,五心朝天打坐运气练功。 微不可闻的一声‘啵’在耳畔炸开,无形的屏障被彻底打通,在经脉中奔涌流动的内力仿佛受到了某种牵引般逐渐趋于平和,似涓涓细流汇入丹田之中。 天魔大法十六层顺利突破了。 季音清晰的感受到丹田内徒然增长了一大截的内力,再度运气三十六个小周天将刚突破的境界被稳固下来后,她欢喜的缓缓收起内力,激动的叫喊着从床上一跃而起,似一阵清雅的香风飞入花满楼怀里。 “七哥,我终于突破啦。” 花满楼守在屏风后,听到动静还没来得及转头就被扑了个满怀。 他下意识的抱住柔软的身体,俊脸泛起柔色:“恭喜阿音。” “多谢七哥为我护法。””季音乐得眉眼弯弯如新月,脑袋顶着花满楼的胸膛来回蹭,像只粘人的猫儿似的喜不自胜,“七哥,有你真好。” 季音真心觉得花满楼简直就是最完美的情劫对象啊。 自打两人定情之后,她再修炼天魔大法时就没了之前那种卡顿的情况,一路顺畅得仿佛连瓶颈都消失了,心境更上一层楼的同时,修炼天魔大法时也越发得心应手。 季音原以为自己会在天魔大法十五层上消磨许久呢,毕竟她的师尊也是在而立之年时才戡堪修炼到她如今的境界。 而且修炼武功原本就是越往上越难以有所进步,然而季音却在遇见花满楼后,如有神助般武功进展一日快过一日,要知道她距离上次突破天魔大法十五层也才过去了短短的一个月时间。 细数阴葵派历代圣女,都没人能比得上季音如今的修炼速度。 简直就跟开了挂似的。 说出去都能惊掉人的眼珠子。 季音左思右想,怎么夜想不通,明明渡情劫是这么快乐又幸福的事情,怎么在她之前的圣女们一个个都在这上头栽了跟头呢? 或许因为她们一个个的全都眼神不好使,遇上的都不是花满楼? 这么一对比,季音更喜欢花满楼了。 “七哥,你这么好,要是以后没了你,我可怎么办啊?”季音哼哼唧唧的撒娇。 这么好的金手指,季音真舍不得丢掉啊。 “怎么会?”花满楼轻抚着她满头乌黑的秀发低声道,“我会一直陪在阿音身边。” “真的吗?七哥,你可不能骗我哦。” 季音勾了勾唇,娇娇的埋首在花满楼胸膛里。莫名的冲动袭来,她似真似假的说道,“我很坏的。我是一个很坏很坏的女人,所以七哥你绝不能骗我啊!你若是让敢叫我伤心伤情,我定会将你挫骨……”扬灰。 “花满楼从不虚言。” 不等季音说完,花满楼摇摇头无奈浅笑着出声打断了她。 阿音未免也太妄自菲薄了,他认识的阿音至情至圣,如何会是个坏女人? 第37章 许下承诺的同时,花满楼的神情前所未有的认真,“此生断不会辜负季音!” “我相信你。”季音痴痴笑道,“七哥,我好喜欢你啊。我最喜欢你了。” 顿了顿,她轻若无声的自言自语了一句,“这世间恐怕再不会有人能让我如此喜欢了。只有你,只有七哥……” “阿音……” 花满楼喉咙低哑,心跳瞬间失常。 他的听力何其敏锐,季音的自言自语似羽毛划过心间,又似雷声震彻耳边,让他一颗心又痒又酥,酸酸麻麻的发胀,“花满楼绝不负你……” 季音眼底掠过一缕暗光,即肆意又藏着极深的冷淡。 而花满楼当然不会负她,因为季音绝不会给花满楼相负的机会! 花满楼是她的情更是她一心要堪破的劫难。比起深信不疑花满楼的承诺,季音更愿意将一切不确定因素都扼杀在摇篮里。 可惜了。 季音遗憾的叹息着,面上的深情如水,脑子里却是各种念头翻滚。 她不相信这世间存在着一直和永远,唯有世事无常与人心易变永恒,时间总会将当初所有的悸动和热恋遗忘。 更别提什么山盟海誓?地久天长? 季音嗤之以鼻,阴葵派历代圣女哪个不是天资聪颖的人物,但偏偏就像是被诅咒般全都如同如同飞蛾扑火般入了情障,一个个情深不寿,以至于英年早逝,没个好结局。 有那么多的前车之鉴,季音绝不会让自己步上她们的老路,渡个情劫把自己给陪得干干净净! 男人口中的情话再动听,两心相许的爱情再缠绵悱恻,她信奉的却是及时行乐的潇洒妄为。 花满楼确实很好,只可惜季音是个没有心的妖女,所以注定只能辜负他这一片真心了。 她曾经给过他反悔的机会了,不是吗? 所以……别怪她心狠。 季音闭了闭眼藏起眼中所有的情绪,任由汹涌而来的情意将冷漠淹没,只留下最纯粹的爱意。 “阿音,我可以看看你吗?” 季音身上淡雅清新的体香源源不断的涌入鼻息间,花满楼紧了紧拥抱的动作,一种强烈的冲动油然而生。 沉默几息,花满楼低声问道。 “当然可以。”季音诧异的抬起头,“七哥想如何看?” “我想摸摸你的脸。” 花满楼伸出手轻柔的抚摸上季音的脸庞,以手代眼,一点点描绘着她绝美的五官轮廓。 阿音的眉如新月弯弯,阿音的杏眸俏丽动人,阿音的琼鼻秀气精致,阿音的唇柔软如花瓣…… 指尖轻轻的划过她精致的五官,一点点勾画出指下的美人,花满楼的脑海里也同步绘画出季音的五官相貌。 很快,他的眼前浮现出一张绝美的芙蓉面。 冰肌玉骨,清雅秀丽至极。仿佛汇聚了天下间所有的灵气,美得绝尘脱俗。 “这……”花满楼的神情顿时僵住了。 这张脸,他曾经‘见’过。 就在他与阿音初遇那一夜,他将计就计被吸入壁画之中后。那时他身中幻象,那株吸血藤让他拥有了短暂的光明。 幻境中的少女是他自七岁以后首次清晰望见的身影,如此美丽,仿佛一场虚无缥缈的梦境。 即使相隔了许久,花满楼回想当初时仍旧觉得震撼人心,或许是因为眼中只有黑暗,所以在见到绚丽的世界时才会那么令人难以忘怀,而那道令他惊艳的绝色丽影,最终定格在了他的回忆里。 他一直以为那是编织的梦是飘渺的幻觉,却从未想到,花满楼与季音的邂逅那间破庙便是一切心动的最初之地。 原来,他早已见过她。 原来,他早已在不知不觉间便将她记在了心里。 兜兜转转,缘分当真是个妙不可言的东西。 花满楼忍不住倾泻出一丝感叹,清俊的眉眼是恍然大悟后的动容。 真好啊。 他清晰的看见过阿音,从相识至定情,他们之间从未出现过遗憾。 这世间还有比这更美好的事情吗? ** 天际浮现出霞云,旭日初升之际,走廊上传出了走动喧哗之声。 夜宿在客栈里的江湖人起了个大早,一窝蜂涌向大堂,简单吃了个早餐后,一群人整装待发,迫不及待的前往黑木崖山下。 随着嘈杂纷乱的脚步声离开,客栈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走廊尽头的上房里一片寂静,温情脉脉似水波流转。 “七哥,你要牢牢记住我的模样啊。等恢复视觉后,我要成为七哥第一个看见的人。” 季音感受着花满楼修长的指节轻抚着她脸颊的力道,心颤得厉害。她忍了又忍最终没控制住伸手覆上了花满楼的手,含笑带动他的手一起描绘着自己的眉眼。 “我的心眼很小,如果七哥认错了人,我可是会很生气很生气的。” 愤怒之下,季音也不知道她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毕竟她是一个女人,一个嫉妒心很强的、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妖女呢。 “不会。”花满楼斩钉截铁,“我不可能认错了阿音。” 因为他早已清楚的看见了阿音的容貌,世间无人能及的美丽。 “暂且相信你。” 季音娇嗔的哼哼两声,满足的在花满楼怀里蹭来蹭去。 “阿音可以一直相信花某。” 第38章 花满楼眉目温柔,怀里如小猪般哼哼唧唧,试图张牙舞爪警告他的姑娘简直可爱的犯规。就连那点儿属于女子的小心眼和小心机都教花满楼又酥又麻,又怜又爱的连心都融化成了一滩水。 他不由得搂紧了季音。 忽地,一阵大煞风景的‘咕噜噜’腹鸣之声响起。 花满楼与季音不约而同望向彼此,两人的肚子同时发出不满的抗议叫唤。 随即,皆忍俊不禁。 “我们该起身了。”花满楼有些遗憾的说道。 因为季音临时闭关,花满楼满心都在护持她练功,自然没了吃晚饭的心思,昨夜两个人错过了一顿晚饭,今早又消磨了这许久的时光,两顿饭都没赶上,两个人的腹中可不就是又饥又渴了么! 虽然很舍不得此时浓情蜜意的氛围,但花满楼更不舍得叫季音挨饿。 “我要沐浴更衣。”季音也有些失落,但很快收拾好了心情,提出要求。 这几日赶路,她都没有好好梳洗过,昨夜本来就想要洗个热水澡解乏,可惜临时闭关了,没能洗成。 “好。”花满楼恋恋不舍的松开手,等季音从他怀里站直身体后,打开门叫店小二为季音准备洗漱的热水。 自己则出了房,让小二给他另寻了个地方洗簌。 第22章 季音痛痛快快的洗了个热水澡,从包裹里翻出一身浅粉色的对襟襦裙换上,而后端坐在了铜镜前。 清澈的镜面上倒映出一张眸光潋滟的芙蓉面。 眉目如画,五官精致绝伦。 想到花满楼正在楼下大堂里等候她出浴一同用饭,季音便兴起了梳妆打扮的心思。 “都说女为悦己者容。” 季音心道这话并非没有道理,从前她勤于武学甚少梳妆,连发髻都是草草了事,或许是心态不同了,虽然明知道花满楼此时看不见,却也不妨碍季音想要从他脸上看到惊艳之色。 可惜那株千眼槐树还未长成,不然季音还真想知道若是花满楼见了她的容貌,该是何种模样。 望着铜镜里映出的云鬓朱颜,季音执起眉笔描眉画眼,收笔时极有心机的用绯红的胭脂在眼尾扫出朵朵盛开的桃花,勾勒出片片在风中翩然飞舞的花瓣。 淡粉色的桃花花钿点缀在精致绝艳的眉眼之间,清纯之中更添魅色,令人见之忘俗。 鲜花虽美,原本的季音并无任何偏好,世间繁花于她而言没有任何区别,花开花谢不过是人间常态,不如武道长存,无法叫她垂眸驻足。 然而当花满楼亲口许诺为她种下永不败落的盛世桃林之时,桃花便也成为了她此生最爱的花卉。 对镜将桃花簪斜插鬓发间,季音望着镜中的绝色佳人,一双盈盈水眸里折射出邪肆的暗光,她娇俏的眨了眨眼,暗光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却是温软的无害的眸光。 季音勾了勾唇,唇边扬起软软的娇嗔的笑意。 像只无辜的白兔,楚楚可怜又清雅秀美。 任谁见到她此时的模样都无法将她与心狠手辣、肆意妄为的魔门妖女联系起来。 大抵动了情的女人,无论是魔是仙,总想将最令人怜惜的一面展现给男人看。 “七哥,会喜欢吗?”季音喃喃着,自言自语,“他会喜欢的。不过我得小心些,可不能叫他被别的女人勾走了。七哥这么好,连我都心动的男人,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慈航静斋那群六根不净的尼姑突然冒出来搞破坏!” 只要想到这个可能性,季音的神色瞬间变得凶狠嗜杀,然而不过片刻的功夫,她忽而顿住。 她在想什么? 她突然很想杀上慈航静斋?仅仅因为莫名其妙升起的猜忌臆想? 不对劲儿! 她根本不是这么嗜杀暴戾的性子! 季音的脸色急剧变化,青白交织,在那么一瞬间她突然感觉到体内有两道意识在拉扯着她的思维。 她好像突然感受到了另一道意识的存在。 属于祝玉妍的意识。 季音也许是温软的和善的,但她体内属于祝玉妍的那部分灵魂从来不是温顺良善的性格。 要知道魔门有两派六道,虽都归属魔门,但相互之间的关系可没那么和谐,自邪帝之后,魔门没了能服众的首脑,便如一盘散沙,内部也是明争暗斗,祝玉妍年幼时没少受到同为魔门之人的暗杀。 季音能活到如今并且觉醒记忆,就足以证明祝玉妍绝非是个良善的性子。 季音面露愕然之色,但是这怎么可能? 季音与祝玉妍分明是属于同一个灵魂,怎么可能会存在两个意识?那不就是……精分了? 季音不信邪的闭上眼睛,仔细感受了一番体内的异样,而后她惊异不定的发现,她竟然真的在身体中感受到了另一道意识的存在! 并且还在她毫无所觉之时暗搓搓冒头搞事,影响到了她的情绪与心态! 什么鬼? 总不能是她练功把自己练劈叉了吧? 季音懵逼了,开始回想造成这一切的缘由。 翻遍了脑海里所有的记忆,她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从她苏醒的那一日便留下了极深的隐患,她从一开始就没能彻底融合两个意识,反而将属于祝玉妍的意识压制在了灵魂深处。 近日随着天魔大法的增进,季音心底生出的情越来越浓,可同样的,她也与祝玉妍的记忆交融的越来越密切。 第39章 刚清醒时,她翻看祝玉妍的记忆,回忆其命运时,还有几分仿佛看一个以她为主角的悲剧的不真实,而如今她虽然已经认定自己为祝玉妍并且感同身受,但突然觉醒的现代记忆与这具身体生长十六年孕育出的祝玉妍的意识一时之间根本没法相互融合,处于一种相互连接又相互分离的状态。 天魔大法身为阴葵派的至高绝学,之所以会被冠以魔字,是因为这功法很有几分邪性,修炼的越高越能勾出人心底的七情六欲,让修习者的性子逐渐偏执而变得暴躁邪肆,嗜杀性恶。 当然,魔门的功法大多皆有相同的副作用,就如同慈航静斋的剑典会让修炼者冷情冷性,最终脱离七情六欲的桎梏,变得如神佛般无情一样。换而言之,魔门修的是红尘俗缘,而道门修的是无情道,道虽不同,但殊途同归,追求的皆是破碎虚空的至高境界。 季音原本没打算压抑本性,堵不如疏,她要做的不是克制情绪,然后拼命压抑魔性,本来修的就是魔,若是强行压抑岂不是本末倒置?倒不如顺其自然,心绪不对就想办法发泄出来,或许正是因为她这种乐观随意的心态,让季音在修炼天魔大法之时畅通无阻。 不过随着情劫到来,季音因为没能彻底融合之前属于祝玉妍的意识,修炼天魔大法的副作用也来了。 身处恋爱之中的人总是甜蜜幸福却又患得患失,突破天魔大法第十六层后,季音的这种心态被放大到了极致,属于季音的意识生活在和平年代从未经历过苦难,它是平和单纯的,而属于祝玉妍的那一部分却是心狠手辣,无法轻易交付信任。 之前因为前者占上风,因此她始终认为自己是季音,对属于祝玉妍的经历轻描淡写一笔掠过,从未真正认同过。 季音始终对祝玉妍的那部分命运耿耿于怀,不曾真心接纳,连她排斥否认另一个自己存在的时候,两个意识要如何顺利融合? 直到如今魔大法突破到十六层后,这些被忽视的问题全部爆发了出来,属于祝玉妍的那部分意识不甘寂寞的冒出来捣乱。 这就造成了季音时而爱着花满楼,一时又忍不住出猜忌怀疑,像是有两道意识在她脑子里打架,否则季音不会勾得花满楼许下承诺,甚至对他说出负心就挫骨扬灰的话来,更不会一边说相信他,一面又对此嗤之以鼻。 处处都在自我矛盾。 若是季音没能及时意识到这点,她迟早会走火入魔,把自己搞成个精分。 就如原剧情中的石之轩一样。 差点就阴沟里翻船了。 好在此时醒悟还来得及。 意识到这一点,季音立刻闭上眼打坐,任由属于祝玉妍的那部分意识汹涌而来,瞬间淹没了她的理智。 风轻轻的吹拂而来,穿过半遮半掩的窗扉,卷起床幔翩然轻扬。 良久,系统‘叮’的一声提示音震响在耳侧。 姓名:季音(隐姓埋名中) 等级:80级天级巅峰高手 内功心法:《天魔大法》 装备:天魔铃、二十四格包裹 战力:768900 阵营:魔道 身份:阴葵派圣女 所属势力:隋国魔门 季音再次睁开眼时,望着悬浮在虚空中的人物面板,似遗憾似释然的长叹了一声。 整个游戏面板上显示的角色属性和她刚觉醒前世记忆那会儿已经截然不同。 “主线任务一:完成阴后祝玉妍剧情线,完善游戏角色命运与人生。任务奖励:回归二十七世纪。” “当前任务完成度:60%” “主线任务二:窥探武道巅峰,达成破碎虚空成就。任务奖励:激活天赋异能。” “当前任务完成度:15%” “附加任务:名震四国,达成“天下谁人不识君”成就。任务奖励:人物各项属性值加成30%。” “附加任务完成度:2%” 而且,所有的任务进度条竟然全变了。 原来当她彻底融合了两个意识之后,她的身份不再是玩家,而是真正活在这个世界上的阴葵派圣女祝玉妍,就连她穿越至今一直没动过的主线任务都突然增加了百分之六十的完成度,余下的进度随着时间的流逝总会慢慢增长为百分百。 从一开始,季音就走入了误区,她从不将命途多舛的祝玉妍视为己身,因此主线任务一从未有过任务完成度,可事实却是活在世界上的只有祝玉妍,而季音不过是她对现代的不舍和羁绊。 这本就是个真实的世界啊。 季音从来没有如此清晰的意识到,她不是在玩一场游戏,而是在经历一段新的人生。 所谓的游戏面板上的主线任务和附加任务都是她刻入灵魂最深的执念。 锦衣还家之路漫长而艰辛。 不过没关系,她会以祝玉妍之身踏破虚空,成为震惊世界的武道第一人。 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后,季音收拾好心情,伸手推向房门。 忽地,破空之声传来,一道身影如闪电般单膝跪在她身前,恭敬的抱拳施礼道:“属下参见圣女!” 季音心底猛地浮起不详的预感。 “圣女,宗主有令……”来人紧接着开口。 果不其然,季音的预感成真了。 *** 邪帝舍利现世,整个江湖如同暴风雨即将来临前的海面已是暗潮汹涌,只怕风云将起。 第40章 挥退属下,季音坐回梳妆台前感叹着,她对邪帝舍利志在必得。 这场明国江南之行,她要失约了。 再度望着镜中的精心打扮过的朱颜,季音的心底不无遗憾。 但事有轻重缓急,季音心里很清楚邪帝舍利比起赴定情之约要重要太多了,若要在两者之间取舍,她的选择不言而喻。 看来,她注定是没法实现与花满楼定情时立下的约定,与他前往百花小楼坐看人间烟火,静待花开花落了。 更可惜于没能教花满楼欣赏到她精心打扮的桃花妆。 心底思绪万千,季音收敛了外露的神色,执笔快速写下告别信,将新出炉的信件放在了梳妆台上后,随即转身离开。 然而没走两步,她忽然想到什么般从右手腕上的银镯上扯下一只银白色雕刻着精巧祥云的宫铃,随意的向后轻轻一掷,抛向梳妆台。 “铃铃……” 空灵飘渺的天魔音响起,宫铃如翩飞的蝴蝶般轻巧的落在了书信上。 季音侧头向后,深深望了一眼梳妆台,而后坚定的推开雕花窗扉,提气纵身。 阳光倾泻而下,季音的身形如一阵飘忽不定的风穿过敞开的窗户,眨眼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23章 巳时一刻。 临近饭点,打尖住店的客人陆陆续续进入客栈,原本空荡荡的大堂内逐渐热闹喧嚣起来。 店小二端着饭菜热火朝天的穿梭在人群之中,忙的满头大汗。 大堂右侧的角落里,花满楼眉头越蹙越紧,不安的望向走廊尽头紧闭的房门。 他面前的饭桌上摆满了新鲜的饭菜,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原本新鲜出炉的饭菜渐渐失去了热气,变得冰凉。 阿音洗簌沐浴需要花这么长的时间吗? 花满楼的俊脸浮现犹疑之色。 两人虽已定情,但到底男女有别,他原还顾忌着季音在房中沐浴不敢轻易叫门,而且女子沐浴洗簌的速度本就不比男子快。 然而一个时辰过去,走廊尽头依旧是门窗紧闭。 便是沐浴时间长些,也不可能半晌都没个动静。 花满楼不免坐立难安,他越细想越是觉得奇怪,忍了又忍最终还没没忍住内心的焦急,猛然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他一个大鹏展翅纵身跃上走廊,三两步快速冲到房门口,五指弯曲轻叩门扉,边敲门边轻喊:“阿音?” 屋里头寂寂无声,没有丝毫动静。 砰! 花满楼再也维持不住面上的冷静,急切的用力,重重的将房门撞开!房门打开的瞬间,他的衣摆刚擦过门槛,人已经飞快的冲进了房里。 绘有杏花满园图的屏风后,浴桶里水温早已冰凉,屋里头空无一人。 花满楼来回转了一圈,终于在梳妆台前找到了一份被压着的书信。 花满楼伸手拾起一只圆形的金属,他仔细的摸索着金属表面的纹路:“是宫铃……” 他摆弄着宫铃,银白色的宫铃在他手中乱颤,却始终寂静无声。 灵光忽然闪过,花满楼下意识的向着铃铛输入了一丝内力,霎时空灵飘渺的铃声响起:“铃铃……”是熟悉的天魔音。 “是阿音的宫铃!”花满楼心底闪过一丝明悟,这信应当是阿音留下的。 他眼疾手快的拿起原本被压在宫铃下方的书信,墨香随之涌来。 花满楼的指尖轻拂过书信,染了一手黑色的墨汁。 墨汁还未干透,龙飞凤舞的字迹可见是匆忙之间挥笔书写而成:“……师门急召,等不及与君道别。赠君以宫铃,聊以慰藉。数日后归。——季音留。” 阿音走了。 离开时很是急迫,甚至都来不及亲口与他辞行。 也不知道阿音的师门发生了什么大事…… 花满楼心中怅然若失,满心都是不辞而别的季音,神色恍惚。 “叮铃铃……” 宫铃在他手中敲击出飘渺之音,余音绕梁,久久不散。 忽而,莫名的灵光划过心间,花满楼神色怔愣住,恍然大悟之感乍然涌现。 赠君以宫铃,一步一响,一步一想。 阿音这是在拐着弯儿提醒他要时时思她念她,勿要忘了她! “阿音啊阿音……”花满楼摇头忍俊不禁。 虽然是不告而别,但……花满楼愣是被季音拐弯抹角提醒他勿相忘的小心机给逗弄的再也升不起分离的失落,即哑然失笑又觉得季音实在是可爱得紧。 这要他如何能生出离愁别绪? 反而涌起了又酸又甜的酥麻,险些融化了他的一颗男儿心。 同时,一抹愉悦悄然爬上花满楼清俊如画的眉眼。 “也罢。” 花满楼爱怜的抚摸着宫铃表面的祥云纹路,心中充满期待。 虽然阿音因故失约了,但花满楼不会忘记他们的定情之约,他会在江南的百花小楼里静候佳人翩然而至。 无论阿音何时到来,只要她来,花满楼一直都在。 *** 来时一路畅通无阻,归去时必经之地却被堵了个水泄不通。 一群混不吝的江湖人持剑将明国前往隋国的必经官道口把持的严严实实,厉声驱赶过路的商贩与百姓,“八大门派今日在此地围剿日月神教余孽,无关人等通通避让。此处官道严禁任何人出入!” “小老儿家就在城中,求求大爷放我过去吧……” 第41章 “滚滚滚!赶紧滚!” “这条路不允许任何人通行!” “凭什么不让我们过去?这官道人来人往,连通村路与城镇,你们这些江湖人无缘无故将路堵了,这让咱们老百姓如何回家?” “再不滚,休怪老子剑下不留人!” 守在路口的江湖人骂骂咧咧,脚下也没闲着,对着执意要入城的百姓γiんuā们又踹又踢,周围哀嚎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吁——” 季音策马扬鞭行至近前,遥遥望见官道上围满了人,忙不迭的拉紧了缰绳。 红枣马嘶鸣着停下了急促奔驰的马蹄,立在原地摇头摆尾,十分不爽的从鼻子嘶嘶喷气。 “你是何人?” 听到马蹄声,持剑踢打普通百姓的江湖人抬起头,上上下下打量着季音。 因为疾行赶路,季音脱下了不便行动的粉色的广袖留仙对襟襦裙,转而换上一身窄袖劲衫,活脱脱一副江湖侠女的打扮。 那江湖人怒目相向,目光粗粗扫过衣衫移到季音脸上时,眼中惊艳之色明显,原本临到喉咙口的疾言厉色变成了温声细语,“这位女侠,今日八大门派围剿日月神教余孽,此处官道已由我等接手管辖,此处不予通行,识相点赶紧滚,还请女侠见谅!” “这八大门派好大的威风!” 季音眼底泛起冷意。 朝廷尚且不禁官道出入,一群草莽江湖人倒是毫无顾忌,竟然直接堵了路不让人进出,行事未免也太过霸道了! “不知女侠师从何门何派?”拦在路口的江湖眼神发直的紧盯着季音,试探性的询问她的出身来历,“若是我八大门派之人,自然可过,若不是……” “我的门派,尔等还没资格知晓。” 季音纵身跃起,如翩然的彩蝶自空中飞掠而过,同时她一掌挥下,飘渺的天魔音自腕间流泻而出,钻入拦路者的耳中。 音波冲杀而至,似魔音贯耳,仿佛有震耳欲聋雷声在脑海里炸开,强烈的钝疼袭来,一群人哀嚎着抱住脑袋倒地直打滚儿。 “啊……好疼……” “啊……我的头要裂开了……” 那种痛楚十分可怕,仿佛有一把钝刀子一下下的劈在脑袋上,又砍又磨,整个脑袋都被古怪的强烈的闷疼折磨得快要爆炸了! 殷红的血液自七窍缓缓流出,眨眼的功夫,这些江湖人连惨叫都叫不出来了,眼神呆滞的倒在地上,仿佛丢了魂般只剩下一具无意识的空壳。 周围的老百姓倒抽一口冷气,一个个望着季音的眼神宛如看见了恶鬼。 “唳唳!” 红枣马长啸一声,四蹄跳起,整个马身腾飞而起,轻巧的飞跃过地上躺尸的江湖人,灵巧的落在季音身侧,眨着水汪汪的眼拿头蹭向她的怀里,催促着她上马背。 “乖孩子。”季音脸上浮现出浅浅的笑意,稍纵即逝。她摸了摸马头,翻身上马,轻甩缰绳。 红枣马畅快的仰头嘶鸣着踏步,只听嗖得一声,马儿如离弦的箭矢般冲了出去,扬起的尘土撒了地上的江湖人满头满脸的灰。 策马向西疾行七百步,一片突如其来的阴影突然罩在了季音的头顶,堵住了天空中直射而下阳光。 自上而下的风声嗖嗖刮过耳侧,好像有什么重物自天空中沉沉坠落。 季音反射性的抬起头。 只见高耸入云的山巅处,一道火红的身影如从山崖顶部失足落下,沉重的身躯垂直而落,掀起沉簌簌破空之声,眼看就要砸在她的身上。 这要是被砸中了,她绝对会被砸掉半条命! 季音来不及深思,当即自马背上飞身跃起,长臂一伸,迅速捞住红衣身影的腰肢,在空中旋转过优美的弧形,轻盈落地。 红枣马奔跑的动作不停,眨眼的功夫已经跑出几百米,它后知后觉的察觉到马背上骤然变轻的重量,忙不迭伸长了脑袋向后看。 “唳!” 望见季音的身影,红枣马不满的唳叫了一声,气势汹汹的掉头又跑了回来。 “唳!”你这主人是怎么回事?跑着跑着就丢了? 它气鼓鼓的一口咬住了季音的衣角,眼神凶恶,骂骂咧咧不休。 季音安抚的摸了摸红枣马的脑袋,勉强安抚红枣马,而后望向怀里的红衣人。 下一刻,季音的眼角猛地抽了下。 不忍直视。 天知道,她两辈子都没见过这么辣眼睛的脸! 从山顶掉下来的红衣人身形高挑修长,足足比季音要高上一个头。 一身红衣如血,长发披肩。 似乎是个英气的姑娘,然而脸上却偏偏画了个不伦不类的妆容。 她生就一对星眸朗目,眉宇之间却画上了奇形怪状的花钿,弯弯曲曲的三道红线,横贯整个额头,绯红如伤痕,看上去活似被猫爪抓破了半张脸! 又红又绿的细粉涂满了眼皮,好端端一个血晕妆愣是给描成了个恶俗的搞怪妆感,脸颊原本两靥生晕的腮红,更是直接涂成了醒目的红鸡蛋,怎么看怎么辣眼睛。 很好。 季音内心毫无波澜的感叹,这位姑娘的妆容成功的丑到她了。 一个女人连妆都不会画,这合理吗?! “咳咳!” 红衣女子轻咳着缓缓睁开眼,唇角流出一道嫣红的血丝。 她茫然的目光在望见季音之时瞬间变得清明起来,“是你救了我……咳咳……” 第42章 一句话还没说完,她捂着胸口连连咳血,殷红的血液顺着唇角流经下巴,一滴滴砸落在地面上。 整个人眼皮一翻再度晕了过去。 “……” 季音本还想说既然醒了就赶紧滚,别在这挡道,她着急赶路呢,可没那么多时间耗在这上头。 哪曾想,这女人都不给她开口的机会直接就晕了! 完蛋,麻烦上身了。 季音蹙眉,如闪电般的伸出手探向女子的脉搏,同时犹豫着是否直接把人往地上随意一丢了,一走了之。 “咦?” 下一刻,季音惊愕的瞪大了眼。 虚弱的脉象显示这位姑娘五脏六腑深受重伤,筋脉堵塞,连武功都废了大半。 然而令季音如遭电击般震惊无比的却是,这位姑娘她不是个女人,而是个没了男阳的女装大佬! 所谓没了男阳就是失去了某些男性特征的男人! 季音惊的目瞪口呆,连连倒抽冷气。 变成太监的女装大佬?! 卧了个槽,这位仁兄该不会为了变成一个女人就直接把自己□□的二两肉给咔嚓一剪刀了吧? 季音顿时肃然起敬。 她这个现代人深受震撼,三魂七魄全被震飞了,这是何等高深的境界!武侠世界里的江湖人原来这么会玩儿的吗? 长见识了! 季音下意识的抬头望了眼直入云霄的崖顶,隔着层层叠叠的云雾,她看不清崖顶是否有人影。 不管这人是自宫变得如此还是教人毁了男身从而往女装大佬发展,都可看出此人的心性之坚硬,异于常人。 那股狠劲儿倒是颇有魔门之人的风范。 正巧,阴葵派这一代能拿得出手的人实在太少。 沉吟几息后,季音熄了将人抛下的念头,直接把红衣之人往马背上一放。 “唳!” 干啥?干啥? 红枣马不满的抗议,鼻腔里嘶嘶喷气的同时,拼命踢腿乱踹试图将马背上的陌生人甩下去。 “乖马儿,别闹!”季音低喝了一声,扯着缰绳,翻身上马,“我们该赶路了。” 红枣马不情不愿的掉头,它坏心眼儿的飞身跃起跨过路边伫立的岩石,又一蹄子重重的的踩进了道路中央坑坑洼洼的积水潭。 霎时马背颠簸,横放在马背上的红衣人被顶的闷哼一声,只觉五脏六腑都被颠移位了。 不等‘她’从昏迷中悠悠转醒,飞溅而起的泥浆顺势砸了她满头的泥水! 湿漉漉的泥水重重的的擦过辣眼睛的妆容,卷起‘她’脸上青青红红的脂粉簌簌而落,红衣人的整张脸瞬间变得面目全非! 这下好了,本来就辣眼睛的模样完全没法看了,就连一身绯红的衣衫都染上了星星点点的泥渍。 “………” 季音诡异的沉默了几秒。 她艰难从泥人脸上移开目光,转而望向四蹄如同风火轮般跑得飞快,还专挑路障水洼跑的红枣马,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忍心责骂它。 马儿能有什么坏心眼儿呢? 它只是比较贪玩罢了。 *** 日夜兼程回到师门,季音将疲惫的红枣马交给门童后,又吩咐了下属安置照料红衣人,便匆匆前往阴葵派议事大厅。 边不负早已长身而立,站在议事大厅之内。 “见过师姐。” 季音前脚踏入门槛,边不负立刻拱手见礼,“师弟。”季音颌首回礼,随后面向阴葵派宗主躬身作揖,恭敬道,“徒儿见过师尊。 “妍儿回来了。” 坐在首位闭目养神的阴葵派宗主闻声侧头,望向季音,一声惊疑脱口而出,“咦……你周身气机略有浮动,但隐隐已成圆满之势……” 忽然,她身形如闪电般疾行而至,一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握住季音的脉门,另一手则如拈花拂柳般轻巧的从季音周身的骨骼上划过,眨眼之间将她的身体状况查探了个清清楚楚! “妍儿你竟然又突破了!” 这话一出,边不负侧目而视,面露惊愕。 阴葵派宗主异彩连连,显然已是震惊至极。 距离上次突破才过去多久啊,祝玉妍的武功竟然直线增长,如今修为仅仅只比她低上一线,要知道身为宗主的她也不过修炼到天魔大法的第十七层巅峰! 比起她这具心境有损、身受重伤而此生无望修成天魔大法的残躯,祝玉妍不过二八年华便已拥有了如此高深的武功,可见她日后的成就绝不仅限于此。 宗主甚至大胆的猜测,爱徒祝玉妍极有可能在年近而立之前,一举练成天魔大法,成为阴葵派历代最为出色的继承人! “好好好!” 宗主畅快大笑,眼中复杂难辨的情绪一闪而逝。 原本还担心爱徒因情劫而徒生变故,却不曾想祝玉妍的悟性与心性远比她想象的更加出色。 妍儿的资质根骨皆是随了她,并非绝顶之辈,她早些年以为这孩子也将继承她的命运,止步于天魔大法第十七层巅峰,待她百年后从她手中接过阴葵派,继续前辈们未完成的大业。 可谁曾想,妍儿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那人还要更胜一筹。 复杂的情绪怵然浮现,心绪急速变化之间,她的喉间蓦地涌起腥甜之意,阴葵派宗主闭了闭眼,强行将血吞了下去。 “师尊!” 第43章 两声呼喊同时响起,边不负大步跨来扶住了阴葵派宗主摇摇欲坠的身影。 季音察觉到异样,反手握住宗主的手,急忙输送内力。 “本座无碍。暖流顺着经脉流入四肢百骸,宗主眉间的痛楚稍退,她混不在意的挥挥手。 怎么会无碍? 季音的秀眉深深地蹙起,数月不见,师尊的暗伤越发严重了,年轻时遗留下的内伤如今已经深入肺腑,若非师尊体内内力深厚,一股生机源源不绝的替她续命,只怕早已断了气。 但饶是如此,脉象显示这具身体已是油尽灯枯,风烛残年之态。 “不过是老毛病了。” 季音心底顿生悲痛之意,刚想开口,阴葵派宗主像是猜到她要说什么,轻描淡写的略过此事,将话题转移到邪帝舍利之事上。 “邪帝舍利现世一事,你们两都已知晓,但邪帝舍利如今在何处,想必你们定然不知。” “还请师尊明示。” 季音定了定神,与边不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惊讶。 邪帝舍利才刚有现世的消息出来,如今黑白两道各方势力都在明里暗里的寻找,暂无所获。师尊又是如何知晓邪帝舍利在何处? 难不成阴葵派的情报处已经抢先一步找到了邪帝舍利的下落? 宗主流露出复杂的眸光,冷冷的吐出四个字:“杨公宝库。” 不等两个徒儿惊异不定,宗主又补充道,“本座也是近日才能确定,不仅是邪帝舍利,连皇室梦寐以求的和氏璧也在杨公宝库之中,或者说就在杨素手中!” 杨素! 阴葵派的宗主轻轻咀嚼着这个名字,眼底似怨似恨,泛起浓浓的凉薄。 “杨公宝库?杨公?杨素?!”边不负震惊不已,“杨素竟然偷偷建立了宝库?不是说他行将就木了吗?” 杨素此人出身于关中氏族弘农杨氏,前朝北周时期曾率兵踏平北齐,俘虏南陈主将,后又攻取淮南,立下赫赫战功,被当时的朝廷亲授为大都督,仪同三司,权势滔天。 后来,杨坚率铁骑征战中原,踏平各个小国,又威逼北周皇室禅让帝位,登基为皇,改北周为隋,改年号为开皇。 开皇八年,隋文帝授封杨素为越国公。此后十数年,杨素身居高位,权势赫赫。 然而自隋文帝膝下两位皇子年龄渐长,夺嫡之争越发激烈,两位殿下皆有意拉拢,不过自朝廷传出的消息杨素年轻时因战争留下不少暗伤,年初时一场来势汹汹的风寒,引起旧疾复发,在床上一躺就是数月。 据说,隋文帝派遣医道圣手为其诊过脉,直言让弘农杨氏替他准备后事,杨氏大兴土木已在为其建造陵墓,眼看将要完工。 谁都知道杨素如今已病入膏肓,一脚踏进了棺材里,命不久矣。 朝野上下都在猜测,或许杨公陵墓建成之时便是其殒命之日。 但凡世家大族的家主入土时免不了人殉与价值连城的宝物陪葬,于普通人而言称得上一句宝库,否则又哪来那么多盗墓贼? 但区区一个杨公墓又如何能被称为宝库? 但杨素的陵墓里纵使陪葬丰厚,这些财富于皇室于其他世家甚至是黑白两道众多门派而言都不值一提,各家底蕴深厚,随便拿出来一点价值都远超那些陪葬品的千百倍。 如今,师尊却声称这样一个权倾朝野的越国公手中不仅执有邪帝舍利,连与皇室意义非同寻常的和氏璧都被他收入了囊中,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竟然是杨素?”季音实在意想不到,她联系自己一知半解的剧情猜测道,“如此说来,弘农杨氏修建杨公墓不过是个掩人耳目之举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实则为了兴建杨公宝库藏起邪帝舍利与和氏璧?” “妍儿猜的不错,”宗主嗤笑道,“没想到吧?杨素老奸巨猾,其武功堪称当世之最,便是所有的宗师都死绝了,他也不可能入土!他的心机城府之深,将天下人耍的团团转,所有人都叫他给骗了过去!” “敢问师尊,”边不负压着惊色问道,“那杨素又是如何得到邪帝舍利与和氏璧的?” “因为他是邪帝向雨田的关门弟子!天下间第二个修习道心魔种大法之人!邪帝舍利是向雨田传给他的至宝,至于和氏璧……”宗主冷笑了下继续道,“昔年和氏璧落入慈航静斋前任斋主手中,那群尼姑秘而不宣,打着奇货可居的心思,以代天择主的借口想要借此搅动风云从中得利,可惜却叫杨素偷偷潜入慈航静斋,重伤了那老尼,夺宝离开。这些年慈航静斋一直在暗中打探和氏璧的下落,却一无所获。” 提及此事,宗主就乐的很。 死对头不高兴,她心里别提有多畅快了。 “杨素竟是邪帝向雨田之传人?” 季音喃喃自语,这等秘闻令她心神震撼。 “昔年邪帝向雨田携邪帝舍利失踪后,隐姓埋名藏在关中弘农,后被杨氏当成隐士文人请回去给主家年幼的少主授课……” 宗主说到此处长叹着,眸光暗淡了几分。 杨素自幼天资聪颖,具有过目不忘举一反三之能,向雨田见猎心喜,又见其心性暗合了其功法,便暗中收其为关门弟子,传授了道心魔种大法。 谁能想到,向雨田那几个弟子明争暗斗多年,始终没能从向雨田手中得到完整的《天魔策》,无缘修习的魔门至宝秘籍《道心魔种大法》,偏偏却叫个出身清贵的世家子给得到了。 第44章 杨素不愧为合格的世家家主,前半生遵守世家子的责任,将杨氏清贵之名传遍天下,其功绩足以名垂千古,而后半生则苦心修炼,武功修为直追邪帝向雨田,距离破碎虚空也仅半步之遥。 也正是因为如此,天下间竟无人知晓杨素与邪帝向雨田的关系。 不管是为权贵还是入武道,杨素之天资悟性天下间无人能出其右。 当初若非……她也不会知晓此等隐秘。 可恨那人始终不曾真正信任过她,严防死守的竟是一点有关于邪帝舍利的消息都没能让她知晓,她也是近日才敢确定此事。 宗主闭了闭眼,咬牙切齿的藏起心底不甘浮现的回忆。 “既是如此,这即将建成的杨公墓便是很可疑了。”边不负抱拳说道,“师尊,徒儿请命前往弘农杨氏查探杨公墓。或许杨公宝库的入口就在杨公墓中。” “不可。”季音皱眉出口打断道,“如今邪帝舍利现世,正值多事之秋。暗中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盯着,牵一发而动全身。师弟今日前往弘农杨氏,明日这消息就能传遍朝野,若是被人发现蛛丝马迹,反倒不美。依我看,不如按兵不动,静观后续。” 宗主投来赞许的目光:“妍儿,你继续说。” “那杨素大限将至之事早已人尽皆知,他既已打算死遁,想来定有图谋。”季音侃侃而谈,“倒不如等弘农杨氏为其出殡后,再将邪帝舍利藏身杨公宝库的消息散播出去,将各方势力的目光引到杨素身上,我们亦可渔翁得利。” 如果杨素的武功当真如师尊所言已至半步虚空,那么谁也别想从他手中夺得邪帝舍利,倒不如借此将其他势力一网打尽,亦可清除魔门之中的敌对势力,一统魔门两派六道。 邪帝舍利中虽然蕴含着历代邪帝的精元,但季音对此并无垂涎之意,纵使得到了这些精元获得破碎虚空之秘又如何,心境跟不上的结果只能是枉费心机。 虽然季音看不上这些精元,但也不会让邪帝舍利落入其他势力手中,那叫资敌。 眼下看来,这东西在杨素手中反而是最好的结果。 至于和氏璧,这玩意的象征意义其实远大于它所蕴含的能量,是皇室必争之宝。对于追求武道的魔门势力而言,其实没那么重要。 当然,关于邪帝舍利的争夺战,阴葵派不能不参与,否则岂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有猫腻吗! 季音继续说道,“与其打草惊蛇去查探杨公墓,倒不如换个思路着手,比如,杨素会找何人修建杨公宝库……” 边不负灵光乍现,立时脱口而出:“鲁妙子?!” 季音轻笑一声,“号称在机关阵法之上的造诣天下无人能及的鲁妙子啊…” 剧情中先于石之轩与她生情之人,季音确实有心寻去会一会此人。 “寻找杨公宝库之事,便由妍儿负责。”宗主继而望向季音,眼底有赞赏骄傲划过,“虽然你的武功修为已远超旁人,但不可自矜自傲,须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徒儿谨记师尊教诲。”季音恭敬的躬身作揖。 宗主神色欣慰,转而望向边不负,“既然各方势力都在寻找邪帝舍利,我们阴葵派也不能落于人后。不负,此事交给你去办。”哪怕是做个样子,也得参与其中。 边不负当即应是:“弟子遵命。” 顿了顿,宗主补充道,“便是无法成功从杨素手中夺得邪帝舍利也无妨,但绝不能便宜了旁人。” “师尊放心,徒儿明白。”边不负拱手道。 宗主点点头,眼底精光乍现:“还有一事。杨氏二殿下命暗卫传来手令,欲与我魔门共商大业。此事你们如何看?” 杨氏二殿下,隋文帝杨坚之次子杨广。 阴葵派为魔门两道六派之首,杨广有意与阴葵派合作争夺储君之位。 隋文帝膝下两子太子杨勇与次子杨广,太子素有仁厚之名,而二殿下则骁勇善战,不过据魔门在皇宫里的眼线传出的消息,杨广秉性易怒易躁,动则大骂处决身旁伺候的宫人,虽然他将此事隐瞒的很好,但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 至少那些势力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此事于我魔门有利可图。” 季音与边不负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 最重要的是慈航静斋早已投入太子旗下,若是叫杨勇即位,慈航静斋亦能搭此东风扶摇而上,到时候白道与皇室联手打压魔门,于魔门百害而无一利! 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与杨广合作之事可行。 但也没必要急吼吼的凑上去,不过一份手令而已,还不足让阴癸派全力相助。合作可暂且先缓一缓,以免阴癸派在两方结盟之事中失了先机。 第24章 季音前脚刚踏出议事厅,立刻有侍女前来禀报:她带回来的红衣人醒了。 想起那位没了男阳的女装大佬,季音脚步一顿,难得起了几分兴致。她回了句知道了,便伸手挥退侍女,回房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后,缓步前往客舍。 她确实有意去见一见那位女装大佬。 季音进入客房时,那位女装大佬正靠在床头,出神的望着头顶白色的纱帐,神态落寞之间难掩心灰意冷之色。 “是你救了我。” 听见她故意放重的脚步声,那人头也不抬的出声,语气淡而冷漠,不仅听不出丝毫感激之意,还隐隐含着对季音几分多管闲事的怨气。 第45章 照料他的侍女在他昏迷的时候就已经替他擦洗过身子,换下了一身脏污的红衣,顺带也洗干净了他脸上辣眼睛的妆容,露出了本来面目。 男人的肤色略深,并非当下最为受追捧的白肤粉面的精致五官,棱角分明的脸部轮廓显出冷硬的线条,深邃而大气。他生就一双微微上挑的凤眼,如点漆般的星眸,眸光流转之间颇具风情。高挺的鼻梁、桃色的薄唇,单凭这一张脸,任谁都无法将其错认成女子。 可惜身有残缺,当真是浪费了这般好相貌。 “你日后有什么打算?” 季音不由暗叹,他若是正常男子不知道能引得多少姑娘倾心。 “身如浮萍之人,何谈以后。”女装大佬淡漠的撇过一眼,讥笑道,“枉本座自诩武功盖世,到头来竟落得如此结局,可悲可叹!” 话语中似存了死意。 季音当即皱起了眉。 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不就没了那啥啥吗? 反正都是女装大佬了,有没有那玩意儿有差别吗?反正又不能用! “我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既然留得性命,那就说明还有逆风翻盘的机会,既然如此就不该摆出这一副寻死觅活的模样来!” 早知道这人厌世厌生,她何须费那劲儿去捞人,直接拉紧缰绳叫红枣马停在原地,冷漠的看着他被摔成一滩肉泥,那才叫省事儿呢。 “逆风翻盘?就凭本座这不男不女的模样?”女装大佬冷笑道,“你可知本座是何人?”不等季音回答,他自嘲般道,“本座半生风光,东方不败之名震彻江湖,可如今却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天下之大竟再无本座容身之地!” 日月神教道教主东方不败? 那位传说中明国北江湖武功第一人? 传言中的东方不败心狠手辣,武功高强,大肆排除异己,乃是野心勃勃之辈。 季音吃了一惊,她所见的东方不败与传闻之中所描述的实在相差悬殊,谁能想到日月神教霸道狠绝的枭雄教主,竟然是个没了男阳的女装大佬?! 但随即,季音又觉得这像是策划能搞出来的事情,身残志坚的美强惨大美人总能迷得玩家们嗷嗷叫,就是有点儿可惜她当初穿越前没能拿到全部的剧情线,不然早在见到东方不败第一眼的时候就能把人认出来了。 愕然只是瞬间,季音很快收敛了情绪低斥道“那又怎么样?成王败寇本就如此。” 虽然季音确实不知道东方不败身上发生的经历,但不管是黑白两道之争还是日月神教教主之位的争端,说穿了都能用一句成王败寇来形容。 世间所有的利益之争皆是如此。 赢了自然是皆大欢喜,输了也只能怪自己蠢钝。只要人不死,那最终的结局还未可知。 可别告诉她,东方不败一个堂堂的日月神教教主连这点打击都受不住,那还不如趁早拿根绳子上吊得了。 “呵!” 东方不败轻嘲着,悲愤与狠意来回变化,复杂的难以分辨的情绪齐齐涌来,无数汹涌而至的念头翻滚,最终他不甘长啸一声,眼底却有火焰熊熊燃烧。 从混迹江湖的那一天起,他从未惧怕过任何失败,昔年为了追求至高无上的武学,他明知道任我行心思不纯却仍是抵不过绝世武功秘籍带来的诱惑,一头栽进了其中。 《葵花宝典》确实是天下第一的武功绝学,欲练此功,必先自宫,东方不败也确实为了追求天下第一而挥刀,然而这门武功太过邪性,武功境界越是高深,他的心态也因此而变得越发阴柔,失去了男儿心性,甚至学着女人描眉画眼,一心隐于黑木崖之中心甘情愿的当起了杨莲亭的贤内助。 直到任我行率领旧部攻打向黑木崖,杀死了杨莲亭,而他也因此心神大恸,叫任我行抓住了机会吸取了他的内力,毁了他的武功,将他打落悬崖! 如今,武功被废了大半,修炼葵花宝典的后遗症也仿佛如这一身被废的武功而消失了,恢复了清明之后,在回忆往昔种种,东方不败恍若大梦初醒,徒生心灰意冷之感。 可他终究是不甘的。 不甘就此沉寂,让曾经的枭雄蒙尘,让东方不败变成一个笑话! 可是再多的不甘又有何用呢?除了自伤、无奈以外什么都做不了。 失去一身引以为傲的高深武功,他除了心灰意冷还能如何呢?倒不如一死,还能保全几分声名,落是沦落到穷困潦倒、任谁都能来踩一脚的地步,对东方不败这样高傲自大的性格而言,绝对比死还要让人无法接受。 “你有兴趣听听本座的故事吗?” 或许是人之将死,东方不败竟难得有了倾述的念头,他望向季音,眼中似向往似羡慕,更多的是时不我待的悲愤。 即使大梦初醒,可被改变的心性没那么容易颁回来,以至于东方不败不自觉的以看待同性的目光去看待季音,甚至因为身体的特殊性反而更加苛刻。 而女人对于绝色的同性很多时候是嫉妒又羡慕的。 “愿闻其详。” 季音察觉到落在身上炙热的目光,不在意的寻了凳子坐在床边,作出侧耳倾听的模样。 这女人,还当真把他当成了说书人。 听的还是以自己为主角的故事。 东方不败顿时被噎了个正着,怒气填胸,冷哼道:“本座这会儿又不想说了。” 第46章 季音无语的耸耸肩‘哦’了一声,心道:这位东方教主可真够喜怒无常的,反正她本来也对这位教主的亲身经历没什么兴趣。 “当初教主自悬崖坠落时,不甚拦了我的路,情急之下,我便将教主带入了我之门派驻地。进了此地,可就不能轻易离开了。虽然同为魔道,但我派素来不养闲人,不知东方教主日后有何打算?” 东方不败冷傲道:“你待如何?” 季音不怀好意的打量着他:“我观教主的脾性行事倒是颇为符合我魔门之道。” 东方不败冷笑,他如今不过是个废人,符合魔门之道又如何?强留他有甚好处? 季音不受影响的继续说道,“先前教主昏迷之时,我替教主摸了骨,天姿甚至出众,正巧我还缺个师弟……”说到这里,她犹豫了下,“或者是师妹?” 东方不败眼神讥讽。 “当然,教主若是投入我阴葵派,亦可废除体内残功,转修我派中高深武学,以教主的天资,想必不出数月便能将武功提升至先前的水平,甚至更高。” 东方不败的眼神骤变,苍白的俊脸上浮现出惊异不定之色。 “我阴葵派武功绝学众多,不知教主有何喜好?是偏好阳性内功,重新修出男儿气概还是修阴性内功,专攻媚术幻术?” 季音见他有动容之色,再度抛出诱饵。 阴葵派数代累积的底蕴,又兼之只收天资卓绝的弟子,这些继任者虽然大多英年早逝,但自创武学者不在少数,几代流传下来,阴葵派密室里的武学典籍随便拿出去一本都是外头争破头的绝世秘籍,比那什么要自残身体才能修炼的葵花宝典高级多了! 虽然割掉的那啥是长不出来了,但让东方不败往正常男人的方向使劲儿发展还是可以的,反正不脱裤子谁知道你身上少了个部件啊。 若是想要当女人就更简单了,武功不能无中生有,但是吧努力努力绝对又是一个祸国殃民的绝世妖女。 单看东方不败想要选哪个了。 就是吧,季音有个疑问。东方不败都是女装大佬了,怎么连化妆都不会?难道这年头辣眼睛的妆容比较吸引人? “没有男阳的男人,”季音话音刚落,东方不败便自嘲嗤笑一声,“还算是男人吗?” 怎么就不能算男人了? 季音不以为然,暗道:不就是缺个零件不能用吗?她倒是全须全尾呢,可还不是得柏拉图恋爱,这有啥不能接受的! 这届魔教教主的思想有问题啊。 转念一想,季音顿时恍然大悟:就凭这点,东方不败合该是他们阴癸派的人啊,难道策划专门设计了这个隐藏剧情,赶巧被她撞上了? 好在东方不败不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什么,不然绝对会喷她一脸血。 “所以……东方教主还是喜欢当个女子?” 东方不败喉间一滞,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现在这具残躯,自然是成不了男人的,且黑木崖战败后,任我行势必会将他修炼葵花宝典的弊端宣之于众,他若是再以男儿身现世,引来的非议与嘲笑,东方不败光是想想就控制不住满心的杀意。 修炼葵花宝典是一步错招,可当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最重要的是他的心境早已不复当初,倒不如一条道走到黑。 便是成为女子,他东方不败也定然能傲视群雄,令天下人俯首称臣! 季音:……… 好吧,她懂东方不败的意思了。 这是打算在女装大佬的路上一去不复返了。 很好很强大。 ** 第二日一早,季音前往阴葵派密室精挑细选了一本《姹女大法》交给东方不败,并亲自引他入道。 自此,阴葵派内部便多出了一位名为东方白的客卿长老。 虽然季音之前笑言自己缺了师弟师妹,事实上阴葵派嫡系弟子皆是精挑细选的孤儿,这些孤儿自幼长于门派之中,为师门精心培养的下一代精英。不提旁的,东方不败光是年过而立这一点就不符合要求了,自然不可能毫无芥蒂的将他收为嫡传弟子。 东方不败对此心知肚明,当年他也是带艺入了日月神教,旁人都说任我行器重他对他有提携之恩,说他篡位乃是忘恩负义之举,可事实如何,唯有当事人明白。 与任我行那等利用了他又忌惮他暗中耍手段之人相比,阴葵派行事颇有大气之风,至少给他的武功秘籍没有问题。 东方不败便也安心接受了安排,不仅对暂任客卿长老一职没有任何异议,甚至还兴致勃勃的学习着女子的妆容发髻。 若非他的武功一时半会儿恢复不了,东方不败这会儿早就迫不及待的闯进隋国的江湖中去,搅动风云了。 这或许就是:女装只有零次和无数次的区别? 季音看着对妖女身份适应良好的东方不败,眼皮直跳,没忍住替将来会看上东方不败的男人默哀的念头,她有些不确定的想,江湖上应该没有那么眼瘸的男人吧? 第25章 夜色渐深,万籁俱寂。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皇城内,万户千家的灯火渐渐熄灭,整个城市仿佛陷入沉眠之中,唯余更夫报时之声依稀传来。 季音推开窗户抬头望天,只见新月如钩,高悬夜空。 凉风徐徐吹拂,一抹黑色的乌云顺风自天际幽幽飘来,眨眼之间吞噬了弯弯的月牙。月黑风高夜,天地之间光线晦暗不明。 第47章 季音的目光穿透无边的夜色,遥遥望向皇城以北的锦衣巷,那是朝中重臣权贵府邸所在之处。 杨素的府邸越国公府就坐落在在锦衣巷中间,周围散落着其他世族贵胄的住宅院落。 今儿早上,杨素之子亲自登门拜访鲁妙子,花费极大的代价邀请鲁妙子出山为杨公墓设计机关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京城。 起因据说是杨素弥留之际,刚筹建完成的杨公墓却出了问题,国公世子验收时发现陵墓中机关简易浅显,墓穴规制亦不够奢华,难以匹配越国公的身份,因此大发雷霆闹了一场,随后便将主意打到了鲁妙子身上,有心邀请鲁妙子出山设计修炼国公陵墓。 此举看似孝顺,但国公府内却有小道消息传出,国公世子之所以想要倾尽杨氏之财为其父在风水宝地建一个雄伟的陵墓,不是为了让杨素极尽死后哀荣,而是打算借风水之地利用杨素的福泽,庇佑子孙后代富贵延年。 消息传出,朝中对此议论纷纷,连隋文帝都不忍叹息。 可叹杨公一世英明,偏偏生的子孙连他万分之一的聪明才智都没能继承到,个顶个的不成器,倒叫各方势力看了好大一场笑话,之后不约而同的将目光都转移到了杨素的子孙后代之上,反倒是杨素暗中谋划修建杨公宝库之事被遮掩得严严实实。 若非季音早早从师尊口中得知了这个秘闻,也绝对料想不到杨公宝库的存在。 如今鲁妙子就在越国公府内。 秘密之所以被成为秘密,便是不被宣之于口。 季音敏锐的从中察觉到几分可乘之机。 剧情中祝玉妍与鲁妙子有过一段情,季音自然是不可能在心有所属的情况下移情鲁妙子,但不妨碍她利用这一点从中谋利。 季音有意夜探国公府,不是为了查探杨素的虚实,毕竟她又不是铁打的,脑子也没生锈,不至于在明知杨素半步虚空之境的情况下上赶着找抽。鲁妙子才是她此行的目标。 修建杨公宝库之事极为隐秘,鲁妙子此时必然是不会知道季音已经发现了他与杨素之间的交易,若是她在此时找上门去,鲁妙子也不会对她满怀戒心。 但凡天资出众、声名斐然的天之骄子,皆少不了自视甚高的毛病,看不起庸夫俗子。 莫说旁人,季音自己本身就是这样的性子,所以更能感同身受。同时这也是鲁妙子的弱点,若是她佯装被鲁妙子勾起了兴趣,特意去见一见这位惊才绝艳的全才,来自美人的仰慕,尤其是一位各方面都不逊色于他的美人的仰慕,总能让高傲的天骄好感顿生。 若是两人再拥有心意相通的默契,没有哪个男人能拒绝得了。 美人计无论在何时都能发挥出应有的作用,单看人如何使用罢了。 季音眯了眯眼,若是能以此计从鲁妙子口中打探出杨公宝库真正的位置与机关构造图…… 哪怕只是关于杨公宝库的蛛丝马迹亦可令阴葵派在邪帝舍利之争中占据上风。 心念刚起的瞬间,季音整个人似墨蝶翩然飞出窗户。纤细的身影在半空中急速挪移急转,整个人飘忽如幻影,瞬间隐没在一片飞檐斗拱之上。 嗖—— 足尖轻盈点过琉璃朱瓦,季音逆风前行。风声在耳畔呼啸而过,她无声的穿过深深的高墙飞入越国公内的庭院之中。 忽地,兵戈撞击之声伴随着重重的的踏步声由远及近,季音迅速闪身进假山石背后。 几息后,一列身穿盔甲的侍卫神色肃冷的自外院巡逻而来,整齐划一的穿过拱形的院门,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季音从假山背后出来,静若无声的跟在侍卫身后,一溜烟窜进了拱门内。 她左右环视,只见远处亭台楼阁,错落有致;花间小榭,绿意葱茏。身前一条回环曲折的走廊直通内院,走廊上挂满了精致的宫灯。 夜风徐徐吹来,宫灯摇曳生姿,烛火明灭跳跃。走廊左右两侧则各有一座拱桥直通东西院落,桥下流水潺潺。 越国公府内院的景致雅致,更显世家贵族的底蕴。若是在无人带领的情况下,擅入者极容易迷失了方向。 季音心念急转之间,耳朵敏锐的捕捉到从风中隐隐传来的人声,她眼睛一亮,立刻运起轻功纵身,寻声跃过树梢飞入最近的一个院子里。 “彩云姐姐,”两个侍女端着茶盏从茂盛的牡丹丛中缓步而过,压低了的交谈声随着夜风送入季音的耳畔,“我听说这处清仪阁乃是府上贵女的居处,怎么我来了国公府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女郎的面儿?” 悬挂在走廊上的宫灯在风中摇摇晃晃,斑驳浮动的光影散落在牡丹花瓣上,光影交错之间,季音身形如急电,眨眼隐入花丛内。 “莫说是你,我这个家生子也未曾见过女郎。”轻柔的女声说道,“我听我娘说,她曾奶过女郎几日,因着女郎幼时体弱多病,郎主已将她送回了祖宅静养……” 女声渐渐消失在风中。 季音微微蹙眉,这里竟是杨素之女的住处吗? 她下意识的回忆阴癸派收集的关于杨素情报。 杨素生有七子一女,长子次子和三子皆已入朝为官,且身居要职,唯一的女儿却是养在深闺无人识,据说是那位杨氏贵女乃是杨素继室所出,生有早夭之相。但杨氏素来阳盛阴衰,这位女郎深得杨素珍爱,自幼入了族谱,被他安置在弘农杨氏的祖宅里静养多年,不为人知。早年,隋皇笑谈要与杨素结个儿女亲家,为膝下二皇子聘娶杨氏贵女,不过因其身体太过孱弱而被杨素谢绝。 第48章 因为她并非重要人物,阴癸派对于这位杨氏贵女的情报也只有寥寥数语。 季音无意去查探一个无人居住的女子闺房,想来也知道这里头不会有什么值得关注的消息,她抬起头望了望南北方向,踌躇几个呼吸的时间后,选定了北面的方向,身形一个挪移。 唰! 谁知,季音刚一动,风中传来撕裂之声。 一股强悍的无可避敌的内劲自院落中激射而至,季音一惊,足下疾步游走,身体迅速闪避。然而她刚运起气,突如其来的冰冷气机瞬间锁定了她的身体。 自头顶如天倾地陷般汹涌灌来下的威压让季音一瞬间仿佛被可怕的凶恶至极的怪物狠狠盯住,升不起丝毫反抗的气力,就连全身的浑厚的内力都好似被锁住了般完全施展不出来! 季音心中骇然,浑身瘫软无力。 若非被气机锁定而无法动弹,她此时恐怕早就如面人儿般跌落在地! 如此可怕的武功,季音能想到的唯有一个人。 传言中半步虚空之境的杨素! 尽管季音早就因忌惮杨素儿特意避开了杨素所在的正院,哪知道人算不如天算,她竟然十分不走运的一头撞到了枪口上! 谁能料到,弥留之际的杨素不在他的正院里呆着,竟然跑到了这无人居住的爱女院落里! “哼!”一声轻哼如雷霆震响在耳侧。 丹田内传来剧痛,季音猛得呕出一口血,体内的五脏六腑直接被这一声轻哼给震伤,经脉一片紊乱。 宫灯下,一道修长的身影缓步而出,低沉的男声如雷声轰隆震落:“杨府岂是阁下来去自如的闹市?” 来人黑发俊颜,鹰眸炯炯有光,下巴蓄有美髯,观其外貌至多不超过四十的模样,尽显成熟男人的魅力。 “既然来了,不如把命留下。” 来人神色淡漠,轻描淡写的向着季音挥出一掌。 霎时,仿如天翻地覆的灭顶之力当头袭来,季音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脑子里有个声音拼命的在喊危险,然而她的身体如同被钉在在地上般无法挪动分毫! 掌风如汹涌的海浪欺身而至,季音脸上蒙面的白纱被凌厉击来的风声撕裂成碎片,露出她绝色的脸。 狂风平地而起,墙上的宫灯被刮得花枝乱颤,乍然熄灭的烛光最后残留的一丝光明映在季音的手腕间,天魔铃上闪过银白色的金属光芒。 “咦?” 来人的眼中突然浮现出异色,身体比意识反应更快的将挥出的一掌强行扭转方向,猛地拍向墙壁。 哗啦啦—— 震耳欲聋的响声骤然传出,正面墙壁瞬间化作了四分五裂,碎石飞溅了一地。 季音忽而愣住,这才发现身上的衣裙已被冷汗彻底濡湿了。 于此同时,身上的威压一扫而光,她恢复了行动力。 “天魔铃?”来人喉间微不可闻的泻出一丝轻叹,他凝神审视般的打量着季音的脸,锐利的鹰眸里划过一丝暗光,“阴癸派?” 季音定了定神,敛去深深的忌惮惊骇,柔柔的屈膝行了个礼:“阴癸派圣女祝玉妍见过前辈,多谢前辈手下留情。” “祝玉妍?韵儿的……徒弟?” 来人眉头紧皱,他的目光在季音脸上停留了许久,又扫过在她手腕间的天魔铃,冷漠的容色缓缓消融。 季音察言观色,眼前顿时一亮。 她的师尊与她同姓季,名讳单字一个韵。 难怪杨素会对她手下留情,原来是与她师尊关系匪浅啊。 怪不得她师尊会知道杨素那般多的秘密! 难道是师尊的情债? 季音八卦的猜测着,察觉到杨素对她的敌意消退,胆儿也肥了,当即打蛇上滚攀交情:“原来前辈与我师尊交好呀。” 她主动将自己放在晚辈的位置上,露出长辈最喜欢的那种乖巧甜美的笑容,“难怪妍儿一见前辈就觉得很是亲切呢!” “我姓杨。”来人望着季音讨巧卖乖的模样,眉宇间染上些许柔色。 “杨前辈。”季音立刻亲亲热热的喊道。 杨素明显被她毫不见外的模样噎了一下,转身背负双手往院子里走:“进来。” 季音屁颠屁颠跟了上去。 “这是吾儿的闺房。”杨素踏进房中。 季音闻弦歌而知道雅意:“这房间处处精致奢华,显然寄托了前辈的一片拳拳爱女之心。可惜妍儿生来失孤,若是有生父,也定然如前辈这般慈爱吧。” 这一通马屁或许是直接戳到了杨素的萌点,后者望向她的眼光越发柔和,脸上浮现出受用的神情,甚至隐隐含着几分慈色。 “你的武功练的不错,便是……我在你这年纪亦远远不如。” “前辈过赞了。”季音十分谦虚,说的也真诚,“妍儿不过是萤火之光,如何能与前辈这等皓月相提并论?” 杨素却是皱起了眉道:“你已修成天魔大法十六层,想必已经开始渡情劫了罢?” 季音微微一愣,压根没想到杨素怎么突然问起她渡情劫之事了,这话题问的有些过了。 杨素像是没察觉到她的怔愣般,继续问道:“你夜探国公府所为何事?” 来了! 终于问到正点上了! 季音赶紧打起精神,半真半假的回道:“妍儿听闻鲁妙子机关阵法之道冠绝天下,号称天下第一全才,因此生了几分兴致,想要会上一会……” 第49章 “你想寻他渡情劫?”杨素眼眸如刀,凌厉刺来。 季音浑身的汗毛倒竖,被吓得连连摇头,“不不不,晚辈没这个念头。” 在杨素杀人的眼神里,季音就算有这个念头也不敢承认啊。 更何况她的情劫早就开始了。 杨素深深的望着季音,确定她不是说谎后,才极有威严的应了一声,不容反驳的说道:“鲁妙子此人太过痴迷机关术数,刚愎自用,不适合你。待来日……我替你寻个更好的人选。” 季音目露愕然之色。 这杨素怎么比她还自来熟啊?她找谁渡情劫,连她师尊都不管,杨素怎么突然摆出长辈的谱儿,连这等私事都要横插一脚? 季音生出十分不满,心道:难怪杨素没能跟她师尊修成正果,就这说一不二的霸道性子谁会喜欢啊?这年头早就不流行霸道总裁了好吗! “听话。”见季音傻愣着不发一言,杨素沉着脸说道。 “……”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季音最终屈服于对方的武力值,假装乖巧的应了一声。 “乖。”杨素满意的点点头,安抚般的丢出一只玉质的宫铃手镯,“此物虽不算神兵利器,但也勉强能用,赠你防身。” 季音伸手接过,玉质宫铃表面精致的雕刻着祥云缭绕图,触手生温,材质似玉但敲击时传来金属撞击之声,显然非同一般。季音尝试着往宫铃中输入一丝天魔真气,霎时空灵飘渺的天魔音幽幽传出,勾得人内息乱窜,气机浮动,攻击力竟是比她手上的这对天魔铃高上数倍。 季音当即就把天魔铃带在了手腕上,喜欢的不行。 旧的她也舍不得扔掉,季音念旧,自小戴在手上的东西,哪怕有了更好的天魔铃,她也舍不得丢。 同时她的心里疑窦丛生,总觉得杨素赠她天魔铃的时机太过巧合了,若不是事先准备,他如何会将天魔铃随身携带?难不成杨素还对她师尊余情未了,特意赠给她师尊的?只是因爱屋及乌顺手送给了她? 季音转念又想道,杨素似乎对她心存善意,虽然不知道这份善意有多深,但可以肯定杨素绝不会轻易取她性命。 所以,也许她能借此机会从杨素手中将邪帝舍利拐骗过来? 杨素不知道季音此时正在死亡线上反复横跳,满心都是如何骗走他的邪帝舍利,见季音如获至宝、喜不自胜的模样,杨素的一双鹰眸中的锐色都稍退了许多。 是个乖孩子。 第26章 三更天。 日夜交替之时,天际曙光微现。 杨素侧头望向窗外浮现的一抹鱼肚白,站起身说道:“天色不早了,今晚你暂且留在此处歇息。” 季音有些懵,她下意识的打量着锦绣奢华的闺房,杨素早前领她进门时便有言在先,这是他为膝下独女准备的住处,如今却叫她暂歇一晚? 言下之意,这是将她这个夜闯国公府的不速之客视作了府上的娇客?她师尊的魅力有这般大吗? 电光火石之间,莫名的猜疑划过季音的脑海。 霎时,季音脸色微变,下意识的紧紧盯着杨素,目光透出重重异色。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似乎察觉到她满心的狐疑,杨素神态自如,喉间溢出一丝微不可闻的轻笑,眉宇之间染着几分不可捉摸的慈色,“莫要想太多,安心歇息便是。” 言罢,昂首阔步的从房内走了出去,踏出门槛时,他的脚步一顿,回头解释般的补充了一句,“我与尊师有旧,你无需担忧。” 季音眨巴眨巴眼,整个人如踩云端,飘忽虚浮的很。 这话听起来更让人不放心了怎么办? 等杨素的身影消失在院外,季音嗖得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她活动了下身上的筋骨,之前被杨素的气劲震伤的内伤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不会影响她运功动武。 当即,她轻哼了一声,自言自语的喃喃:“谁要留在国公府内过夜啊!” 与杨素相处时,来自半步虚空境界的威压让季音浑身的毛都炸了,即使杨素有意收敛了一身可怕的气势,但武力值相差太大,季音如同一只在鹰隼注视下瑟瑟发抖的白兔,全身的血液冷冻成冰,身体僵硬的不行。 至于未曾宣之于口的猜测只在季音舌尖晃悠了一圈就被她毫不在意的抛之脑后了,她的猜测是真是假有什么重要? 她一个阴癸派的圣女不缺爱,妖女的三观里只有可利用与不可利用之事,若是能让杨素将邪帝舍利给她,让她喊杨素祖宗都可以! 目前看来,杨素的脑子正常的很,没那么容易忽悠。 想来也是,那等枭雄人物哪里会因为她三两句彩虹屁就迷迷瞪瞪的对她推心置腹? 季音遗憾的啧啧叹息了一声,这地方她可歇息不习惯。 国公府压根不是妖女久留之地。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溜了溜了! 季音先是快步走到门口关紧了房门,转头便跑到雕花窗扉前,推开窗户纵身跃然而出,身影几个起落,眨眼消失在夜幕之中。 “这性子缺了几分乖顺温婉……” 一道修长的人影自拱门后缓缓显出身形,宫灯橙色的烛光映在他的脸上,光影交织之间,似有沉沉暗色转瞬即逝。 杨素冷眼望着季音消失的方向,摇头自言自语的说道:“跑的还是客人居住的院子,阳奉阴违,还不服管教……” 第50章 一丝冷意随风拂面而来,季音没忍住阿嚏打了个喷嚏。下一刻,强烈的危机感怵然升起,像是被某个可怕的人紧紧盯住了一般。 季音当即汗毛倒竖,头皮都炸开了花,身体反射性的打了个寒颤,然后……跑的更快了。 * 砰砰砰! 季音身形急速瞬移,掠过国公府客居院落长空时,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两个挥舞着刀剑互相搏击的木偶人,兵戈之声遥遥传来。 古代版的……机器人? 想起此行的目的,季音在半空中一个转身,轻盈的停留在了郁郁葱葱的紫竹的树梢头。 细弱的竹枝轻轻晃动了几下,叶片儿微微颤抖一阵很快恢复了平静。 季音凝眸俯瞰整个院落。 手持刀戈苦战不休的两个机器人体型与正常人相仿,方方正正的木质脑袋,脸上则绘有足以以假乱真的人物画像,而在它们几步之遥外,一位不修边幅的年轻男子坐在石凳上,一手执笔一手拿书,皱着眉头冥思苦想。 这就是鲁妙子? 季音眼中划过明悟,这鲁妙子看起来一副现代死宅程序员的模样,浑身邋里邋遢,时而愤怒不满的瞪着殊死搏斗的两个机器人,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机关之术。 哗啦—— 沉闷的砍击声响起,季音凝眸望去,只见其中一个机器人重重的踏步横刀砍向另一个机器人,后者伸臂去挡,下一刻却听哗啦啦的散架声传来,两个机器人身上的关节纷纷落地,眨眼的功夫只剩下了一堆残骸。 “不行!还是不行!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鲁妙子癫狂般的猛挠头皮,好端端的发髻瞬间被他抓成了鸟窝头,看上去有点魔障了。 季音兴致勃勃的望着,觉得这一幕该死的眼熟。 她记起来了。 当初,她的那些游戏程序猿同事,他们经常陷入程序编造的瓶颈,然后一个个就是这么一副半死不活深受打击的疯癫样儿。 想到此处,再看鲁妙子时,季音不由带上了几分倾佩与……好感。 搞技术的都是牛人啊。 “关节重要部位全部都损坏了……” 鲁妙子脚步跑到满地的残骸前,拿起一只木偶的手,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手部连接处的机关,暴躁的自语,“这些部件连接处的机关到底要怎么制作才能让木偶人变得跟真人一样行动自如? 季音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残破的木偶手肘与手腕的关节处以铁片拼接而成,用了些特殊的手法致使木偶人的手臂能够灵魂的活动,但这些铁片因为锻造技术的落后,含有不少杂质,因此韧性与延展性都很差,质感比较脆。用这种铁片链接木偶人的各个关节部位时,简单活动还可以,但若要让它们如士兵般战斗搏杀,却是没打几下就会因为关节连接处的零件断裂损毁而彻底变成一堆废品。 但这点失败无损于鲁妙子的天才之名! 季音眼中流露出赞叹之色。 在处于农耕时代,各方面科技发展远远比不上现代的年代搞科研发展,并且卓有成效的研究出了古代版的机器人,鲁妙子确实是个十分天才的人物,他若是生在现代绝对又是一个国宝级的科学家! “到底哪里出了错?!” 院子里,鲁妙子自虐般的捶打着脑袋,绞尽脑汁回忆制作木偶人的步骤。 “错在木偶人的关节处不该以铁片相连。” 季音忍不住出声说道。 “谁?” 鲁妙子猛地抬起头望来,一张长满胡茬的下巴,布满血丝的眼红似恶鬼。 季音从紫竹梢头翩然落下,“你为什么不试试以齿轮作为连接木偶人关节处的机关?” 以细小的铁片作为零件连接木偶关节其实没有错,错在当前的锻造术做不出那么精细的零件,不是鲁妙子的能力不足,而是科技水平达不到那个要求。 与其一直纠结这个问题,倒不如尝试下别的法子。 巧的是季音曾经看到过游戏策划们在策划某些机关人是画的美工图,有几张十分详细的标出了机关人的机关构造,图纸上便是以齿轮作为关节部位的机关。 季音不知道那些图纸若是在现实中能否真的铸造出比拟现代机器人的机关人,但不妨碍她对鲁妙子提出建议。 “齿轮?”鲁妙子闻言一怔,反反复复咀嚼了几句后,他的眼眸顿时亮了起来,恍然大悟的一拍脑门大喊道,“齿轮!原来可以用齿轮!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当即,他对季音拱手施了一礼,感激道:“多谢姑娘点拨之恩!我观姑娘在机关之术上颇有造诣,在下正在研究机关木偶,不知姑娘可有兴致前来一观?” “得天下第一道机关大师相邀,荣幸之至。”季音眯光流转,欣然应允。 果然,技术宅什么,最容易攻略了! 季音眼眸中一缕得色转瞬即逝,心道对付技术宅果然还是投其所好最有效果,虽然她不懂什么机关之术,但她出生的时代科技水平碾压当前,以她的知识储备,糊弄个鲁妙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姑娘请入室内详谈。” 季音故作矜持的应了一声。 今日是入室内详谈,明日就是一起参与设计杨公宝库的机关了。四舍五入,不就等于她顺利拿到杨公宝库的机关图了吗! 季音这般想着正要踏步入内时,一声轻咳如惊雷在耳边炸开,熟悉的头皮发麻之感怵然涌现。 第51章 “………” 季音反射性的一回头,只见杨素的身影自外头缓步走入。 “大半夜不休息,跑到外男院子里讨论机关之术?”杨素眸色阴沉沉,脸上阴云密布。 季音脚步一滞,浑身都僵直了。 杨素这家伙怎么阴魂不散?! 催命的都追上来了,季音当机立断的改口:“前辈所言甚是,玉妍处事不当。”又转而望向鲁妙子,“今日天色已晚,改日玉妍再寻鲁公子详谈机关之术。后会有期!” 哦嚯,前脚刚答应了人不去寻鲁妙子渡情劫,转头却背着人跑来找他,季音有种当场被抓包的尴尬。 季音干笑两声,想也不想的飞速逃跑。 杨素黑着脸望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冷哼了声,却也没有出手阻拦,转身面向鲁妙子。 “玉妍?”鲁妙子沉吟片刻,忽而脱口而出,“竟是阴癸派圣女祝玉妍?” 顿了顿,他脸上浮现出几分得见知己的兴奋之色,“想不到阴癸派的圣女对机关之术竟也有如此高的造诣?” 杨素脸色极为难看的嘲弄道:“魔门女子素来狡诈多心机,唯利是图。你还是多警惕些。鲁妙子,你虽为江湖人,但男女之防亦不容轻忽。” 鲁妙子充耳不闻杨素的劝诫之言,喃喃自语道:“可惜她走得快,不然我还真想与她讨论下如何设计木偶人道关节……” 说着,他摇头晃脑着旁若无人的从杨素身侧走进了内室。 片刻后,室内响起铸造打磨之声。 夜风习习吹拂而过,杨素默然的在空荡荡的院子里站了许久。心里堵着一口恶气,吐不出也咽不下去,一张充满成熟男人魅力的脸比刷锅水还要黑。 第27章 天光云影,旭日初升。 季音身披朝霞回到阴癸派驻地时,门派内寂然无声。 边不负接了任务尚未归来,新出炉的客卿长老还在闭关练武,而她的师尊因体内暗伤早就闭门不出,没了几个主子的身影,偌大的门派驻地突然变得空荡荡起来。 一路行来,周围的地上草丛里沁满了湿漉漉的朝露,裙角翩跹而过时,难免沾上湿气。 季音看回房的脚步突然一转,直接转入了清漪阁。 清漪阁位于季音所居的院子,名为阁,实则为阴癸派内部私设的天然温泉室。阁内是能工巧匠精心打造的温泉池,据说阴癸派创始人在此地剑宗立派便是看中了这山林中的温泉,门派建成后,其便以机关秘术将温热的泉水自山间引流而下,流向露天的人造温泉池内。 而阴癸派的各个主宅群落里皆被设立了天然的温泉池,以供嫡系弟子沐浴解乏。 “见过圣女。” 季音踏入清漪阁,守在温泉池外内的几个侍女恭敬的屈膝行礼,一个个殷勤上前伺候。 季音解开领口的盘扣随意的丢给侍女。 两个侍女赶忙接过季音手中的对襟襦裙,又拿了月白色的纱衣过来。 季音伸展手臂,侍女恭恭敬敬的为她披上纱衣,其中一个侍女主动上前想要解散她攀起的发髻,却被她挥手打断:“头发不必散开。” “是。”侍女屈膝从命。 季音掀开门口的纱幔,赤足一步步踏进温泉里。 热气袅袅升腾,水雾遍布池面,模模糊糊遮掩住她纤细修长的身影,白皙如玉的肤色在一片蒸腾的水汽里更显诱人风情。 “都下去吧。本圣女无需人伺候。” 季音闭上眼眸,丝丝缕缕的雾气笼罩在她的脸上,绝色的容颜在水雾中若隐若现,美得似妖似媚。 “婢子告退。” 侍女屈膝,静若无声的退出温泉池内。 霎时,偌大的空间内只余下季音一人。 潺潺流水声不绝于耳,一点点汇入温泉池中,又自池中流泻而出,池水特地被做成了活水口,温泉一进一出之间永远保持着清澈干净。 季音拨弄着温热的泉水,一缕随着她的动作滑落胸前,落入了水里,霎时变得湿漉漉的。 季音心中一动,下意识的伸手摸向斜插入鬓发的桃花簪。手上微微用力,白玉桃花簪自乌黑的秀发间抽出,霎时满头黑发如瀑布直泻而下。 旭日初升的光辉映照桃花簪上,绯红色的宝石桃花熠熠生辉。 季音摩挲着玉簪,一时出了神。 ** 明国,江南。 百花小楼后院。 明媚的阳光散落在澄澈碧绿的湖面上,清风徐来,湖面泛起粼粼水波。湖中央一座古朴典雅的八角凉亭亭亭矗立,亭边绿树成荫、繁花似锦。 亭内,白衣公子修长的指尖轻弄琴弦,琴声悠悠自指间倾泻而出,回荡在曲折蜿蜒的回廊之中,如泣如诉的琴音里似有道不尽的离愁相思。 金色的阳光照在白衣公子俊秀温润的侧颜上,七分思念三分落寞。美男神伤,宛如通透高雅的白玉染了几分裂痕瑕疵,这番模样令人见之心折。 “大老远就听见你在弹琴。” 忽地,破空之声传来。 身披红色披风的男人如飞鸟掠林般纵身而入,手提酒壶轻盈落地。 “我说花满楼你行行好,可饶了我的耳朵罢!你这琴声还不如弹棉花的声音动听,陆小凤的耳朵都快被你的琴声给激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说着,陆小凤作势掏了掏耳朵。 第52章 “陆小凤,我未曾强迫你听琴,”花满楼浅笑,“你若是实在不耐烦听,捂住耳朵便是。” “花满楼,你可真是……” 陆小凤仰头灌了一大口酒,一缕酒水如涓涓细流从壶嘴里滴落,顺着他的唇淋漓而下,浸湿了他深色的衣襟。 “你叫我捂耳朵我就要捂耳朵吗?那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他随意的用袖子抹去唇边的酒痕,唇边噙着几分挑衅的笑意,“我偏不捂耳朵,我不仅不如此,还要说你这琴声很难听,超难听,宛如深闺怨妇苦等郎君不至,那心思愁肠百转,真真是难听死了!” “幼稚。”花满楼头也不抬的回道。 “这幅为情所困的模样可不像是我认识的花满楼,”陆小凤摇头晃脑的评价道,“情果然不是个好东西,哪里比得上这杯中之物?饮上一口消愁解闷,我说花满楼真该尝一尝美酒的滋味,喝了保管你浑身畅快!” 花满楼指尖拨弄琴弦的动作不停,敏锐的望向陆小凤所在的方向无奈浅笑道:“陆小凤一介浪子又如何懂情?” “可你花满楼不得不承认,我陆小凤经历的女人比你多,女人缘比你花满楼更好。”陆小凤仰头灌了一口酒,得意洋洋的说道。 花满楼轻嘲道:“但这些真心,这不该成为你陆小凤值得炫耀的战绩。” “没办法咯,谁让陆小凤就是这般风流倜傥玉,玉树临风,爱慕我的姑娘实在太多,也是一件麻烦事儿啊。我怎么忍心伤了她们的心呢?” 花满楼哑然失笑道:“可从未有人真正走进你的心里,让你动情动心,甘愿画地为牢。” “若情若情是这种可怕的东西,陆小凤情愿当一辈子的浪子。”陆小凤断然道,话一出口他忽然想到什么般,飞身跃起,一屁股坐在了花满楼放置着七弦琴的桌上,饶有兴味的问道,“说起来,我认识你这么久了,还从未见你与姑娘家亲密相处过,我说花满楼,你该不会……还是只童子□□?!” 琴声嘎然而止,花满楼深深的‘看’向陆小凤,十分真诚的劝解道:“难不成花满楼所有的事情都要事先知会你陆小凤一声不成?陆小凤,我奉劝你把你旺盛的好奇心收一收,须知好奇心杀死猫。” 陆小凤凑过脑袋来,紧贴着他的薄唇,双眸晶亮得宛如被楼下阿婆附体般的八卦:“好奇心能不能杀死猫我不知道,但陆小凤抓心挠肺的难受,看在好友一场的份上,花满楼你不妨实话告诉我,你该不会真的还是一只童子□□?” 花满楼定定的‘望’向陆小凤所在的方向,清俊的眉眼间已染上了恼怒的神色。 陆小凤秒懂:“原来还真是!” 在花满楼恼羞成怒的目光里,陆小凤拍着石桌哈哈狂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冒出来了:“我的老天爷!花满楼你还真叫我陆小凤大开眼界啊!” “陆小凤,我劝你适可而止。”花满楼语气里带出了一丝愠色。 “我偏不!”陆小凤若是会这么轻易的住口,那就不叫陆小鸡了。他不仅没有见好就收,反而更加得意的大喊大叫,“我不仅不适可而止,我还要说,花满楼是只童子鸡!一只活了二十多年的童子鸡……” 越叫,陆小凤越来劲儿,忽得他像是想到什么般偷偷摸摸凑到花满楼面前,扭捏作态道,“花满楼,我都替你担心啊。有些事还是应该真刀实枪练习练习,万一哪天情到浓时,你……” 嗖—— 花满楼猛然从石凳上坐起,一招流云飞袖重重拍出,瞬间打断了陆小凤未尽的话语。 陆小凤眼疾手快的伸臂去格挡,同时足下飞快挪移。 花满楼当即变换掌势,身形如闪电般迅速挪移至陆小凤背后。 电光火石间,陆小凤潇洒转身,不慌不忙的伸出两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夹住了花满楼的手,施施然说道:“花满楼,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的武功增进了不少啊,再这样下去,陆小凤的灵犀一指可架不住你的流云飞袖了。” 花满楼挑眉勾唇,再度拍出一掌。 “这么狠?”陆小凤哈哈大笑着,侧头避过,同时两只手指一松,也变了招式。 瞬息之间,两人交手三招,各自后退三步立于湖心亭外。 哗啦啦—— 只听得碎裂之声响起,陆小凤拎在手里的酒壶裂开道道蜘蛛网,残骸碎了一地。壶内的美酒争先恐后的流出,醇厚的酒香顿时逸散而出。 “真是可惜了这一坛酒。” 陆小凤丢掉手里的碎瓷片,惋惜的望着地上无法入口的酒水,哀嚎道:“花满楼,你出手未免也太重吧?我这酒招你惹你了?花满楼,你这般易躁易怒可不成,哪还是我认识的那位温润如玉的翩翩君子?” “君子亦是普通人,喜怒哀乐乃人之常情。”花满楼勾唇反驳道。 “行,你是普通人。” 不仅是普通人,还是一只不普通的童子鸡。 陆小凤怒气冲冲的手指着花满楼,半晌才不甘的哼了一声,露出了贼兮兮的笑,猥琐得像是一只偷吃了油的老鼠。 花满楼听着都觉得他欠揍得紧,令他手痒痒。 好在他还算知趣。在花满楼再度出手前,总算将话题撤回到了正题上:“说吧,花满楼,你今日找我来所为何事?总不能是为了与我比划两招的吧?” 这还真是恶人先告状。 第53章 花满楼十分无语,提到正事时却又怅然道:“我想托你寻个人。” “真是新鲜事儿。你花满楼竟也会需要我陆小凤帮忙寻人的一天!” 陆小凤诧异望向花满楼,“能叫你花满楼在这百花楼后院相思断肠之人,我猜那一定是位女子。不知是何人?” “隋国人,季音。”花满楼这回没有反驳。 “说清楚些。”陆小凤十分不满,“我说花满楼,单这五个字你就让我陆小凤去查人,你这是在为难我吧?你信不信,我跑到隋朝大街上喊一声季音这名字,应答者没有十之五六也该有十之一二了吧?你总不能让我把所有叫季音的女子都带到你面前让你一个个认吧?” “我曾听阿音说过,她使的武功名为天魔音。”花满楼低声道,“阿音说数日后归,如今已过去了三日……” 阿音不告而别留书说数日后归,可眼下她已走了三日却音讯全无,思念如密密麻麻的蚂蚁啃噬着心,让花满楼难以定下心神来。 花满楼原以为自己可以一直安心在百花小楼中静待佳人踏光赴约而来,但……他高估了自己。 情若能自控,那便不是情了。 直到此时,花满楼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与季音定情许久,竟然连她家在何地何处都茫然不知! 意识到这点,花满楼不由十分懊恼,当时他怎么就没有多嘴详细问上几句呢?否则现下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一问三不知了。 甚至还要专门找陆小凤寻觅佳人行踪了。 “天魔音?”陆小凤摸着两撇胡须皱眉道,“这名字听着就不像是正经武功啊?花满楼,你该不会叫个漂亮姑娘给骗了吧?” “阿音不会骗我。”花满楼十分肯定。 陆小凤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动了情的男人啊,如此盲目。没想到素来冷静自持的花满楼也逃不掉一个情字,这一副情根深种的模样真叫人没眼看。 “若是她不曾欺骗与你,说了数日后归,这三日是数日,九日也是数日啊。连个确切时间也没留……” 而且,这也才过去了三日,有必要如此心急如焚吗? 话还没说完,陆小凤察觉到花满楼满脸愁绪的模样,立刻息了声。 也罢,他陆小凤就行行好,不跟一个为情所困的男人一般见识。 于是,陆小凤转移话题道,“知道你那位阿音姑娘练的是什么武功,寻人那就容易多了,找人之事我陆小凤最擅长,此事交给我!” “多谢。”花满楼颌首道谢。 陆小凤不以为意的摆摆手:“朋友之间,何须如此客气!你等着,我这就去打探消息。” 言罢,他一刻也不耽搁,如大雁飞身而出,“明日此时,陆小凤定然携佳人消息上门,到时候可别忘了登上美酒以做酬劳。” 花满楼无奈摇头回道:“放心,绝对少不了你的酒!” 第28章 “你昨夜去了越国公府?” 季音推开房门,肃冷的女声随之传来。 阴癸派宗主不知何时站在的雕花窗扉前,单手背负于身后,一手横放与腰前,听见季音开门的动静后,微微侧头凝眸望来,毫无岁月痕迹的秀美容颜上染着七分厉色。 “师尊?” 季音闻声一愣,有些惊疑。 倒不是惊讶师尊消息灵通,虽则阴癸派季宗主因旧伤静养非大事闭门不出,手中权柄已下放至两个徒儿手中,但事实上门派中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她的耳目。 季音疑惑的却是她的师尊平日里可从不管她如何行事,更是极少过问她的行踪,可如今她不过是跑了一趟越国公府而已,哪知师尊竟为此特意在房中等候。 为什么? 仅仅因为她跑了一趟越国公府?还是……因为杨素? 师尊竟然心急的急连等她沐浴完,再宣召她过去这片刻时间也等不及? 季音突然生出几分异样,隐隐有种古怪的感觉。 师尊是不是对她现身越国公府过度紧张了? 与此同时,昨夜杨素那句念她的“我与你师尊有旧”不期然浮现,在她脑子里回荡。 季音忍不住猜测,她师尊与杨素莫不是真有些什么纠葛? 这般想着,季音有些犹豫承认道:“师尊,徒儿昨夜确实去了越国公府……”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将昨夜的经历对师尊和盘托出。 然而不等她作出决定,阴癸派宗主已经忍不住厉声呵斥道:“妍儿,为师早已与你说过杨素那老东西已至半步虚空,其武功当今天下无人能敌。为师尚且要避着人行事,你哪来的胆子敢夜探国公府?当真连性命都不要了?” 季音蹙眉愣住,等反应过来师尊话中之意,当即开口解释:“师尊,杨素并不如您口中这般杀人不眨眼吧……” 甚至还对她爱屋及乌来着。 虽然季音确实是险些命丧杨素手中,但那人却在发现她的身份后手下留了情,甚至还将她当作了府上的娇客,看起来十分念旧情的模样。 季音原本还想就着这件事试探的问问师尊她与杨素之间的关系,日后也好便宜行事。谁知,她不开口还好,这一开口,阴癸派宗主如同被人踩到尾巴炸了毛的猫般怒道:“你竟然见到了他?” “是。”季音老老实实的回道。 “杨素这老东西!”阴癸派宗主神情瞬变,一双美眸似要喷火,“那该死的狗东西,本座就知道他绝对没安好心!” 第54章 她失态的来来回回踏步,低低咒骂了好几句,忽而她想到什么般,冷厉的目光直射向季音,丛齿缝间挤出怒言来,“妍儿,你老实跟为师交代,你夜探国公府到底所为何事?” “徒儿听闻鲁妙子就在越国公府内,是以有些兴趣。” 季音还是头次见到师尊如此失态的模样,不由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错了。尤其是对上阴癸派宗主气愤难平的模样时,季音本能的低着头佯装乖巧状,努力降低存在感,生怕被台风尾扫到了。 “那鲁妙子竟有那么大的魅力值得你以身冒险?”阴癸派宗主黑了脸,“就为了这点小事?你有什么兴趣非得要此时去寻人?” “徒儿就是想看看能否趁此机会与那鲁妙子相交,夺得杨公宝库的机关设计图,在争夺邪帝舍利之时抢占先机。” “糊涂!”阴癸派宗主低骂道,“那鲁妙子若真是那等好糊弄的性子,早就叫慈航静斋的仙子们给拿下来了,还能是这般油盐不进的模样!妍儿,你平日里倒是聪颖的很,怎么在鲁妙子身上干起了蠢事?” 还敢冒着性命危险跑去越国公府,可把这丫头能耐的! “那个徒儿就是好奇嘛。”季音讨好的上前拉着宗主的长袖扯了扯,撒娇卖痴道:“师尊,您莫气,妍儿知道错了,下次绝不敢再擅闯国公府。” 阴癸派宗主被她顺毛捋得脸色渐缓,口中仍然不满的轻骂道:“你以身涉险去见鲁妙子,可满足了你的兴趣?” 满足了。”季音点点头笑道,“鲁妙子挺有意思的。” 阴癸派宗主闻言更来气:“你这是看上他了?” “那倒是未曾,”季音十分诚实的回答,“不过鲁妙子此人确是天赋异禀,与机关之术上的造诣无人能出其右,徒儿确实有些欣赏此人。” “妍儿,为师记得你曾说过,你的情劫已至?”阴癸派宗主这回是真的惊讶了。 “确实。” 季音不知道师尊怎么突然提起她的情劫,下急召令招她回来时都未曾详细询问过她渡情对象,怎么这会儿突然就来了兴趣? “那你还直言对鲁妙子心生好感?”阴癸派宗主难以置信的问道。 季音有些懵:“师尊,这有何不可吗?” 她确实喜欢花满楼,但这与她欣赏鲁妙子并无任何冲突。谁让她曾见识过波澜广阔的天地,亲身经历过被科研工作者改变的时代,对鲁妙子这样看起来一根筋的技术宅拥有天然的好感度。 至于对此生出旁的什么感情,那是不可能的。 话一出口,阴癸派宗主的神情瞬变,一双美目漆黑如墨,看她的目光宛如注视着一个风流成性的渣男, 沉默了片刻后,宗主轻咳了两声委婉的劝导:“妍儿,你是个女子。” 所以见一个爱一个这种操作真的不适合你。 “我确实是女子啊。”季音道。 “我们魔门女子虽然平日里对那些三从四德的训诫礼教不屑一顾。但身为女子,可以有真性情,但绝不能过于放浪形骸。” 放在男人身上那叫风流韵事,换成女人你试试。 季音满头雾水,说道:“可是师尊,咱们阴癸派弟子历来都是那些江湖人口中的妖女……”您对自己的道德要求是不是太高了些?而且她对鲁妙子颇有好感,不代表就要跟鲁妙子发展一段感情啊? 师尊,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顿了顿,季音察言观色,试探着说道,“徒儿觉得慈航静斋的尼姑们都有那么多的护花使者成天围绕着她们仙子长仙子短,我们魔门女子怎么能落于人后呢?” 身边没一两个舔狗冲锋陷阵呐喊助威,那还叫妖女吗? 总之排场不能丢。 “妍儿你……”阴癸派宗主闻言惊呆了。 你跟慈航静斋的那群尼姑比这个?! 而且慈航静斋的那群女人虽然周旋于众多男人之中,但人家素来端着仙女的清冷傲气,即使是对头,阴癸派宗主也不得不承认,男人就是好这口,以至于慈航静斋在周旋在各个势力之间无往不利。 咱们是妖女没错,可不是那等玩弄感情的渣女啊!更不是游走在男人之间的交际花! 妖女行走江湖凭脑子吃饭,靠的是心机城府耍阴谋诡计,不是靠勾搭男人啊! 这么风流的女娃子,这绝对不是她养出来的徒儿! 阴癸派宗主第一反应,她们阴癸派几代的圣女都正常的很,而且她自认教育妍儿绝对是亲历亲为,处处精心,以世族贵女的要求来教养徒儿,绝对没有教她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所以这肯定不是她严格教育下的漏网之鱼。 难不成风流这种性子也会随了……那人? 念头划过,怒火一阵阵上涌,直气得宗主眼前发黑,紧咬着牙根努力控制着自己冲出去杀人的冲动。 垃圾男人,毁我徒儿! “妍儿,邪帝舍利之事,你暂时不必插手。”忍着气,阴癸派宗主望向季音命令道,“以后没有为师的准许,不得踏入越国公府的百丈之内!还有,你近日少出门,先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都给为师掰回来!” “啊?” 季音愕然的抬起头,然而眼前一片空荡荡。 就在她晃神的功夫,阴癸派宗主已经怒气冲冲的转过身,如一阵风般跳窗而出。 “师尊?” 第55章 季音满头雾水的飞奔到窗户前,只见阴癸派宗主纤细的背影飞掠过树梢,眨眼消失在茂密的树林之间。 季音:“……” 发生什么事儿了? 师尊怎么突然离开的这么火急火燎?甚至都不准她再插手邪帝舍利之事? 既然都无需她插手,那把她急召回来是干嘛的?走个过场吗? 季音十分愕然。 第29章 在房间里沉默站立许久,季音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好像确实没她什么事儿了。 一夜未眠的困倦蔓延而至,季音顺势抛开满肚子的疑问,捂唇打了个呵欠,慢悠悠绕进屏风后的内室。 然后脱鞋上床,五心朝天,盘膝而坐。 丹田里的暖流顺着经脉流向四肢百骸,如此循环往复一圈,便成一个小周天,三十六个小周天又形成一个大周天。大小周天循环运功,内力由此越发凝练,武功修为也随之增长。 闭目潜修也是武者特殊的休息方式。 没一会儿的功夫,季音便以打坐练功的姿势睡了过去。 时间流逝,初升的旭日爬上了正空。 屋外,阳光明媚。金色的光芒穿过茂盛的紫竹林枝叶间缝隙在地上散落下一片斑驳的树影,清风徐徐吹来,枝叶摇曳,树影也随之来回舞动。 而屋内一片寂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日头逐渐西斜,自西南方向吹拂而来的风越来越来大,温柔的清风化作了狂暴的疾风。 疾风掠过竹林,气势汹汹。紫竹的竹节在风中凛然而立,娇嫩细碎的枝叶却被疾风击打得飒飒作响,瑟瑟乱颤。 嗖嗖—— 微不可闻的破空之音隐藏在花枝乱颤的簌簌声之中,一道急如闪电的身影刹那之间掠过,足尖轻点节节冲天生长的紫竹梢头,似光影般迅速闪入阴癸派的主宅建筑区。 “有贼人擅闯阴癸派!” 季音敏锐的捕捉到了风中异样的声音,猛的张开眼。一双盈盈眼眸里哪有半分刚睡醒的茫然,只剩锐色与清明。 细微的动静传来。 季音侧头寻声隔着窗户望向西南方。 那里是阴癸派的藏书重地,里面不仅收藏了阴癸派历年来收集的珍贵典籍,更是门派武学传承之地。 嗖嗖—— 黑影晃动,悄无声息的跃上屋檐,踩着脆脆的瓦片,几个起落的功夫跳入西南方的一个院子里。 好个胆大包天的贼子! 青天白日就敢闯入阴癸派秘地,如若无人之境!真当她阴癸派是随意任人出入的闹市吗? 季音眉头紧皱,眸光蓦地冷了下来。 她当即从床上一跃而起,赤足飞身出窗户,顺着风声紧追上去。 黑影以指尖戳向纸糊的窗户,凑过一只眼仔细观察着。 房内空无人影。 黑影的神色微微一松,迅速避开院子里值守的两个弟子,反手迅速推开门,闪身入内。而后又轻手轻脚的快速关上房门,直接奔向装满了厚厚书籍的书架。 窸窸窣窣的翻书声响起,他一目十行的扫视过各式书籍孤本,很快将一个书架上摆放的书籍内容草草过目。然而没发现要找的东西,他眉头微蹙着又快步奔向另一个书架。 以极快的速度将屋内所有的书架上的书籍孤本都翻阅过一遍依然一无所获后,他又匆忙在房中来回搜索着机关暗道。 “见过圣女。” 季音从外头轻功急奔进藏书阁,值守在门口的两个弟子忙躬身行礼。 屋里的黑衣人听见动静,神情一滞,不慌不忙的紧贴着墙壁躲进书架背后。 季音淡淡的扫过两个弟子一眼,这两个弟子武功低微,以贼人的高深莫测的轻功,即使是当着他们的面前闪身进入藏书室,恐怕他们都还茫然无知。 她美眸冷厉,重重推开藏书室的门,大步跨入房中。 眸光一寸寸审视过屋内的摆设,从书案、鹤形立式铜雀灯上一闪而过,紧接着抬头望向房梁上,最终将视线移向层层摆放的书架。 墙角处,一抹深色的衣角映入季音眼中。 找到你了。 季音暗道,脚步轻移缓缓绕过书架,驻足不动。 正当不速之客提心凝神紧张时,白芒骤然而现! 一道凌冽的掌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横空直面劈来! 那人足下轻点,如游蛇般滑溜的避过掌风,身形如电似幻从季音身侧擦身而过,眨眼奔向屋外! “有贼人擅闯门派藏书重地!” 守门的两个弟子惊愕的望着从房中奔逃而出的陌生人影,愣了下,又很快惊呼出声执剑欲砍。 那人看也不看这两人,右手执扇轻描淡写的向后一划,一股气劲自山水墨画的扇面飞旋而出,当即击中两个弟子的胸口。 两人如被疾风扫落的枝叶般瞬间被打飞,重重倒在几米外,口吐鲜血,哀嚎不止。 季音从屋内奔出,侧头看了看两个弟子,运功摇动天魔铃,霎时飘渺空灵的天魔音似层层密网攻向逃跑的不速之客。 似魔似魅的勾魂之声入耳,来人只觉气血翻腾,丹田之内原本顺畅游走的内息都在刹那失去了控制,紊乱凝滞。体内内息一断,来人飞掠向树梢的动作忽地一顿。 季音趁机又是一掌挥出。 那人见机不妙,忙转身以扇相迎。 第56章 砰—— 季音的手掌打在扇面上,体内内力如洪流汹涌的泄向对方。 同时,扇面上也有气劲同时攻击而来。 两股同样强悍的内劲相撞,形成势均力敌的抵抗之势。季音加大了内力的输出,源源不断的内力裹挟着千钧之力重重的涌向对方。 那人眉心一跳,脸上涌现出惊疑之色:“你竟然已练至天魔大法……十六层?” 下一刻,身体不受控制的被季音汹涌攻来的内力击退十步远,体内气血翻腾不休! 季音冷眼望向那人。 那人一双剑眉斜飞入鬓,眸色极深。身着深色的劲装,容貌儒雅俊美,气质邪肆不羁又风流忧郁。分明是两种完全相反的特质却偏偏在他身上融合一体,即和谐又矛盾。 这种情况,季音只在一个人身上听说过。 “石之轩。” 石之轩原本是这一代花间派的传人,花间派以笔墨书扇为武器,门派弟子皆为书画双绝的文人墨客,风流而多情。然而他初出茅庐便击杀了补天阁阁主,一举成名。同时获得了两派传承,自此同修花间派心法与补天阁武学,将两种截然相反的心法融会贯通,武功足以跻身超一流高手。 不过从刚才两人对招的情况来看,季音明显感到他体内内息不畅,似有凝滞。如今看来,石之轩是武学奇才不假,但两种截然相反的武功也确实没那么容易练成,他的武功出了些问题。 季音想,她大概知道石之轩为何青天白日就敢偷偷潜入阴癸派藏书阁了。 许是不知道从哪儿得知师尊离开门派的消息,便自觉阴癸派中已无人可阻挠他,趁机来盗取阴癸派中的秘典。想要借此参悟奥秘,彻底融合体内两道相驳的内力。 “阴癸派圣女祝玉妍。” 石之轩眼中异彩连连,唇角溢出丝丝缕缕的邪气,“果真闻名不如见面,圣女甚少在江湖中行走,石某竟不知圣女武功如此高深。” 若是在他融合花间派与补天阁武学之前,武功远远不及祝玉妍。便是在身体未出问题的情况下,他也稍逊一线。 看来今日之事不可为。 “石某今日多有得罪,告辞。”石之轩叹息一声,当机立断。 话音未落,他疾速向季音甩出一物,同时身如飞燕掠林,嗖一声飞了出去。 季音眼疾手快接住如箭矢般激射而来的东西,侧目一看,顿时有些愕然。 竟是一朵含着娇艳欲滴的牡丹,仿佛刚从枝头新鲜采摘下来,娇嫩的花瓣上犹带着晶莹的露珠。 “鲜花赠佳人,聊表歉意。”石之轩低沉的笑声远远传来,“祝姑娘,石某改日再来与姑娘相会!” “可恨!” 季音彻底冷了脸,手中微微用力。 牡丹花枝被内力碾成了粉末,簌簌散落在风中,唯余手中一点残红。 季音不爽的望着石之轩消失的方向,心知慢了一拍,这会儿追出去极有可能追丢了人。 还敢拿枝破花来搪塞她,可惜她不吃石之轩这套风流才子的做风! “石之轩!”季音目光阴沉沉。 下次若是再敢擅闯阴癸派,她定要留下他半条狗命! ** 黄昏时分,一场暴雨急来。 雨疏而风骤,风声呜咽呼啸而过,冷冷击打在尚未关闭的雕花窗户上,狂风肆意的卷起门窗吱呀摇晃,砸出沉闷的声响。栏杆上摆放的鲜花不堪风雨侵袭,娇嫩妍丽的花瓣纷纷从枝头砸落,满地残红如血。 陆小凤从窗外飞身进入百花小楼时,花满楼正忙着将外头栏杆上的盆栽搬进屋里,躲避风雨。 “花满楼,你对这些花草照顾的还真是精心。” 陆小凤目光扫过花满楼忙碌的身影,随后走到八仙桌前坐下,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仰头牛饮而尽。 “陆小凤,你来了。” 花满楼脚步不停,伸手捧着一只青瓷花盆走进屋内。 “花满楼,你手里这株植物似乎很有意思。“陆小凤举着茶杯,望向花满楼。瞥见他手中的盆景植物,顿时惊奇的“咦”了一声,来了兴趣。 这是一株有茎无叶的异植。 植株茎干粗壮,弯弯曲曲的分枝宛如游蛇般向着四面八方生长,枝上无叶,却垂下一颗颗圆溜溜的果实。 果实表皮长满了形似神经的脉络,不过指甲盖大小,外观却是栩栩如生的活人眼珠,瞳孔眼白皆有,黑白分明。 或许是被骤雨狂风拍打过,垂挂在枝头的眼珠明显有些萎靡不振。 “这是千眼槐树。” 花满楼捧着青花瓷盆绕过屋里的障碍物,稳稳当当的在陆小凤身前落座,小心翼翼的将花盆放置在桌上。 同时伸手轻抚着千眼槐树略显粗糙的枝干,输入内力。 原本有些恹恹的千眼槐树立刻精神起来,树枝上垂挂的一只只眼睛状果实灵动的转向花满楼所在的方向,还活灵活现的冲他眨了眨眼。 “这眼睛看起来跟真的一样。” 陆小凤兴致勃勃的伸出指尖戳了戳眼球,那眼球如同受惊了似的,一晃一晃的眨巴着眼,纷纷摇晃着垂枝,作鸟兽散避开恶作剧的手指。 “慢着。” 花满楼执起扇子拦在陆小凤的身前,然后趁着陆小凤愣住的瞬间,抱起青花瓷盆摆放在另一边。 “这么小气?”陆小凤摸了摸鼻子,调侃道,“一棵怪模怪样的树而已,怎么连碰也不能碰?我猜这树定然是佳人相赠。” 第57章 花满楼没有否认,直接承认道:“这千眼槐树乃是阿音所赠的定情之物。” 陆小凤闻言摇头哑然失笑,说道:“花满楼,你前些日子托我寻的人有些眉目了。” “阿音,身在何处?”花满楼立刻追问。 “我来寻你正是为了此事。”陆小凤摸了摸两撇胡须,沉吟了两秒后犹豫道,“你那位季音姑娘……花满楼,你有没有想过,那位阿音姑娘告诉你的姓名许是假的?” 闻言,花满楼微微一怔:“你的意思是……” 陆小凤放下茶杯,正色道,“我寻遍了隋国都没有找到名为季音且符合你所言的条件的女子。” 花满楼眉心紧紧皱成一团,心底难以抑制生出了复杂的情绪。 陆小凤掀开外袍,一脚踩在凳子上,凑近了花满楼,“一个人生在世上又怎么可能连一点生活过的痕迹都没有呢?且我听你说过她的武功极为高超,亦不可能是籍籍无名之辈,我思来想去,也只能是她留下的姓名不实这个原因了。而后,我根据她的武功路数结合江湖百晓生对各国门派的功法的消息发现,天魔音乃是隋国魔门阴癸派的武功绝学。” “魔门?”花满楼眉心微蹙。 “对,魔门。”陆小凤继续说道,“我打探出的消息得知,隋国魔门之中门派林立,分两道六派,阴癸派为魔门之首,门下弟子行踪成迷。据传隋国的武林人士修习的功法与我们不同,他们讲究出世入世以窥破心境追求武道巅峰,因此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白道与魔道的弟子现江湖插手家国大事。若我所料没错,你那位季音姑娘很有可能是魔门阴癸派的嫡系弟子。” 虽是推测之言,但陆小凤既然这么说了,他对自己的猜测定然有了十足的把握。 花满楼沉默了片刻。 陆小凤心中叹息一声,摇头道:“巧的是,阴癸派素来以女子掌权,门派内继承人素有圣女之称,隋国江湖传言,阴癸派这一代的圣女名为祝玉妍。而且我听闻阴癸派弟子因功法所致素有破情劫一说,那位季音姑娘……”极有可能便是阴癸派圣女祝玉妍。 接下去的话,陆小凤没说完,但他意思却很明白了。 祝玉妍既然隐瞒了身份以假名与花满楼相交,那么其中有几分真意就不得而知了。 “阿音并非虚情假意之人。”花满楼想也不想的反驳道,“更何况,渡情劫之事她从未隐瞒过我。” 花满楼双眸失明,正是因为如此,他与人交往时从不以貌取人,更能体会到一个人的品性如何。而且朝夕相处数月,他花满楼还不至于分不清真情和假意,更不可能察觉不到别有用心。比起所谓的渡情劫一说,花满楼更相信,“倘若如你所言,阿音许是什么苦衷。” 陆小凤喉间一滞,听着花满楼下意识的替人辩驳,脸上不由露出几分无奈之色:“苦衷?这不过是你的开脱之词。事实真相如何,花满楼你作为当事之人定然比我更清楚。我认识的花满楼何时学会了自欺欺人?” “我相信阿音她定然是有什么苦衷。”花满楼再次重复道,语气坚信不疑。 他记得她如银铃般清脆动听的笑声,也记得她嫉恶如仇的疾言厉色,更记得他们相视而笑时的默契。两人相处时的一点一滴一言一行涌上心头,花满楼从没如此刻那般肯定他们之间流转的那些情意是真的,虚情假意如何能瞒过他的心? 他更愿意相信她是有苦衷,而非另有所图。 陆小凤仰头再度猛灌了一口酒水,十分无语:“花满楼啊花满楼,想不到你竟然也有为情所困的一天。” 花满楼不以为意道:“我既非仙人又不曾修习摒弃情爱的无情功法,花满楼说到底也不过是普通凡人,生而为人又如何能不为七情六欲所扰?” “好一个普通凡人,”陆小凤一屁股坐在亭子里的石桌上,紧挨着花满楼连连摇头,“我的好奇心已经被挑起来了,也不知是何等女子,竟能叫花满楼你爱而不得、思之如狂?想来,那一定是个极美的女人吧?” “她的皮相确实极美,不过……” 花满楼无神的眼眸里暗淡无光,如玉的俊美脸庞上却浮现出七分思念五分温柔一分怅然,“花满楼乃是双目失明之人,我看到的是从来不是她的容貌,而是她的纯白无暇的心……” “……” 这形容词,不知道的还以为说的什么仙女呢! 陆小凤简直无言以对,花满楼看起来就像是个被狐狸精迷了智的商纣王,不仅听不进去任何关于那位阿音姑娘的负面消息,还一个劲的把各种美好的词汇往她身上堆积。 “花满楼你……” 陆小凤苦着脸愁得倒了一杯茶,直接拿茶当成酒水管,一泻而下的茶水顺着嘴角淋湿了他的胸膛,他咕噜咕噜一口喝空了茶杯,连声叹气。 花满楼这次是真的栽了! “陆小凤,我明白你的顾忌。但我并非无知可骗的幼童。”花满楼制止了陆小凤还欲劝解的话,低声叹道,“也许我该去一趟隋国见一见阿音。”也或许是祝玉妍。 听出了花满楼语气中的固执和不容质疑,陆小凤只得转移了话题,“若是有机会,我倒是想要一睹那位阿音姑娘的真面目了。” 能把花满楼迷得神魂颠倒,也是个令人惊叹的奇女子了。 陆小凤难得来了兴趣,也不知道那素未谋面的阿音姑娘有何魔力,竟能将花满楼都变成了为情所困的普通男人! 第58章 第30章 这趟隋国之行势在必行。 陆小凤走后,花满楼叹息道。 不管阿音是否隐瞒了身份,就如他与陆小凤所言,他与阿音两人相处之间的心意相通不可能作假,彼此的情意亦非虚假,更何况阿音从未骗过他渡情劫之事,她或许出身魔门,是世人眼中的妖女,但她给与花满楼的从始至终都是真。 他相信阿音隐瞒身份有不得已苦衷,如果一个人真能虚情假意到连自己的心都能欺骗,那假的便也成了真。 花满楼不知道阿音因何事一去不返,不管她是季音还是魔门阴癸派的圣女祝玉妍,花满楼总是挂念她的,既然山不来就我,那就由他主动走这一趟。 当晚,花满楼便收拾好了行李,临走之前,他抚摸着那盆两人定情的千眼槐树,最终还是决定带上它一同启程前往隋国。 *** 与此同时。 隋国,越国公府。 为了建造收藏邪帝舍利的宝库,鲁妙子已经将自己关在机关室内许久了。 这是他与杨素的交易。 邪帝舍利为魔门至宝,魔门每代邪帝在身故之时都会将毕生的精元注入邪帝舍利之内以传承后人,承至杨素手中时已历经数代,邪帝舍利蕴藏的精元真气之庞大已无法想象。 此后数十年,杨素汲取邪帝舍利中的精元真气修习道心种魔大法,如今已至半步虚空之境,而邪帝舍利之中剩余的精元依旧浑厚如昔,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到了杨素这个境界,光是依靠汲取邪帝舍利中历代邪帝留下的精元修习武功所能起到的作用已经微乎其微。 话虽如此,但邪帝舍利作为天邪道传承之物,杨素不可能因为其对自身毫无作用便随意处置,且身为天邪道此代宗主,杨素身上肩负着为其寻找传人传承后代的重任。 上一代邪帝向雨田活了两百多年,直到寿元即将耗尽时才找到了杨素这个传人。 杨素挑选传承之人的眼光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天资悟性缺一不可,然而天纵奇才本就是上天眷顾之人,往往数百年都未见出一个,因此杨素至今都未曾找到合适的弟子以传承道心种魔大法。 以杨素半步虚空之境,气机暗合天地自然,随时可能破碎虚空离开,即使时运不济终身不得突破之机遇,寿命亦长达数百年。 杨素何等高傲,不愿意耗费数百年的时间去寻找一个不知道会不会出现的传人,因此他生出了建造宝库以存放邪帝舍利,并在宝库中设下层层机关以待有缘人的念头。 而当今天下,唯鲁妙子在机关铸造之上的天赋与造诣无人能及,且鲁妙子虽武学天资出众,但因其痴迷于机关阵法,反而疏于武功,更是对天下人争夺的邪帝舍利之物不屑一顾,是杨素早已看重的宝库建造大师。 为投其所好,杨素以世族传世关于机关阵法的秘典藏书为代价,最终令鲁妙子欣然同意为其建造传承宝库。 宝库既为寻找邪帝舍利的主人而设,其中必然设有引动传承的机关。 鲁妙子奇思妙想,提出了制造出数百个复刻出杨素六层功力的机关偶人为关卡,若有人能顺利击败这些机关偶人的围攻,便能获得邪帝舍利藏身处的线索。 并非鲁妙子不想复刻出半步虚空的实力的机关偶人,而是这些死物毕竟不同于活人,再如何厉害也不可能达到如此境界,能复刻出六层已是鲁妙子天纵之资了。 杨素对此毫无异议。 很快鲁妙子便投入了机关偶人的制造之中,对他而言这是一个能够突破其机关阵法之术的机遇。 然而尝试了数百次后,鲁妙子始终未能成功铸造出能够复刻出杨素六层功力的机关偶人,眼看研制之路陷入了瓶颈,他整个人都快疯魔了。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 祝玉妍突然夜闯越国公府,交谈之间主动指点了鲁妙子一番。 俗语曰: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自打听祝玉妍提及可用齿轮轴承作为木偶人的四肢关节处的机关令其行动自如,鲁妙子当时便觉灵光一闪,颇有几分新奇之感。 这几日,他多番深思熟虑,灵感如泉涌,越想越觉得此举可行性很高。 察觉到这点后,鲁妙子便迫不及待的着手设计木偶人全身器官衔接处的机关,一步步完善机关图纸。 绘制完成机关图纸后,接下去便是打造制作零件了。 为了让木偶人四肢灵活自如,关节衔接处的齿轮部件需要的技术含量很高,齿轮的尺寸和大小可以交给一般的工匠先按照图纸制造出来,但齿轮内部精妙复杂的纹路却是普通工匠无法复刻出来的,这些纹路其实是鲁妙子亲手绘制而成的操控阵法,也是制作机关偶人最关键的步骤。 绘制阵法只能由鲁妙子亲自来完成,在数百个相连的齿轮部件上雕刻花纹是个极其考验技术与细心的精细手工活,绘制的过程中稍有大意便会破坏阵法的完整性,导致前功尽废。 因此这一步骤需要鲁妙子全神贯注,万分精心。 以防被人打扰,他干脆直接对外摆出了闭门谢客的牌子。 从制作零件到重新组装木偶人,鲁妙子废寝忘食的足足忙活了十几日。 等到全新的机关木偶人问世,鲁妙子胡子拉碴、满眼都是睡眠不足的红血丝,整个人邋里邋遢的完全没了个人样儿。 第59章 他全然不顾自己的形象,兴冲冲的操纵两个机关木偶人如人般行走坐卧、持刀对敌。 “成功了!” 鲁妙子布满血丝的眼底射出激动的眸光,此时,他的心中充满了成就感。 这批机关偶人不仅不会动不动就散架,甚至因为机关与阵法相结合的特殊构造,还能如真正的武者那般运起轻功施展武功,其灵活性和机动性完爆之前的劣质品! 从各方面都称得上与人无异! “真的成功了!” 强烈的喜悦难以抑制,鲁妙子恨不得跑出去大喊大叫,他在此之前虽然觉得祝玉妍提出的建议可行性很高,却也没想到会如此顺利。 阴癸派的圣女当真是他的灵感之源! 祝姑娘明明拥有不下于他的机关造诣,却在江湖上毫无风声传出,天下人莫不是都眼瞎了吗? 鲁妙子心中激动不已,忽然涌起强烈的想要与祝玉妍分享好消息的念头。 他三两步快速走到桌案前研磨提笔,笔尖龙飞凤舞,划过雪白的宣纸,一行文字跃然而现。顿了顿,鲁妙子又随信附上一只新作的巴掌大的精巧木偶人,命人将之送往阴癸派的据点。 于是当天下午,季音久收到了从分据点送来的信件。 “鲁妙子送来的信?”仅有一面之缘的鲁妙子竟然会主动给她送信? 季音好奇的拆开信件,一目十行将信中的内容阅览而过,“鲁妙子竟然真的凭借她一句话就做出了精巧绝伦的机关偶人?” 在这个连电力系统都没有的时代真的能够做出机器人这种高科技产品吗? 季音这回真的被震惊到了。 她将目光移到了随信一同送来的木偶人身上,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木偶人,方方正正的身形,怎么看都像是个木雕的偶人,和现代精密制作的智能机器人截然不同。 季音来回摆动着木偶人,按照鲁妙子在信件中所言的那般输入内力,操纵木偶人。 她心念微动的瞬间,木偶人踢踢左脚伸伸右手,动作之间竟然没有丝毫木头人该有的凝滞和阻塞之感,四肢灵活得宛如活生生的人! “这机关偶人有点意思啊。” 季音顿时来了兴趣,紧接着她引动内力的操控着机关木偶人当场打了一套拳,施展出阴癸派绝学天魔舞,甚至木偶人还能灵活的给她来一段踏雪无痕的轻功! “这未免也太厉害了吧!”季音目瞪口呆,直呼好家伙! 她不过随口一句话而已,鲁妙子竟然仅靠只言片语就真的创造出了不逊于现代机器人的机关木偶人,当真神乎其神。 季音赞叹不已,她想她大概理解为什么剧情中的祝玉妍会与鲁妙子有过一段情了,这男人虽然武功不算绝顶,但他在创造上的天赋足以笑傲群雄!喜欢上鲁妙子其实不是一件令人费解之事。 事实上,季音也不得不承认以鲁妙子的天赋与科学发明创造的能力,若是身在她那个时代,无疑又是一个国宝级的科学家! 当然,鲁妙子发明创作的机关木偶人确实惊才绝艳,但以季音被现代熏陶的目光来看,其实还有好些地方可以改进。 念头划过,季音当即兴致勃勃的提笔给鲁妙子写起了回信。 她先是就机关人狠狠的将鲁妙子夸赞了一番,而后又提出了新的建议:“机关偶人需要输入内力才能行动乃是不足之处,玉妍私以为……” 不知道鲁妙子有没有想过在机关偶人身体中设置驱动源,比如使用具有特殊能量之物作为机关偶人体内零件的阵法核心,如此一来,机关偶人无需人操纵亦能如人般行走。 转念,季音眼中精芒闪过,试探性的提出:“若是安装在机关偶人体内的能量之物能够自动吸收储存内力……”比如将与邪帝舍利类似的晶石安装在机关偶人体内,那么只要能量不断,机关偶人便能如活物自动坐卧行走,甚至是主动施展武功。 光是让机关木偶人能够无需操控行动自如还不够,季音想起现代的机器人可都有判断障碍物存在以及躲避障碍物的能力:“……君不妨以阵法为引,使机关偶人得以辨认物什……” 以此制造出来的机关偶然才真真正正获得人类的能力,当得上一个人字。 当然,信件的结尾处,季音也不忘大肆吹彩虹屁,肯定以及追捧鲁妙子的天赋。 如行云流水般顺畅的写完一封信,季音当即命下仆将信送往鲁妙子手中。 ** “原来还能如此?!妙啊!太妙了!” 这一头,收到回信的鲁妙子如获至宝,眼中异彩连连,“以能够储存内力的晶石作为阵法核心使机关偶人真正活过来,这等奇思妙想……” “我之前怎么从未想过还能如此做?如此一来,莫说是复刻出杨公六层功力的机关木偶人,便是七层八层亦可一试!没想到祝姑娘不光武功高强,于机关之术上的造诣更是远胜于我!” 宛如当头一棒瞬间敲出了无数灵感,回信之中寥寥数语却如天音般令鲁妙子振聋发聩,脑子当即举一反三的冒出无数新鲜的想法,“含有能量之物,含有能量之物……” 鲁妙子来回踱步沉思,万万没料到不过是与祝玉妍分享喜悦而已,哪知竟然能得到令他耳目一新的指点,鲁妙子心底油然而生倾慕向往之意。 祝姑娘当真厉害,实为他鲁妙子志同道合的红颜知己。 第60章 忽地他灵光闪现,“和氏璧可做机关木偶人的阵法核心!” 思及于此,鲁妙子立刻放下回信,冲向杨素的院落。 眼下,和氏璧就在杨素手中,他倒是可以尝试着敲下一角作为机关偶人的阵法核心,以观后效。 鲁妙子疾步匆匆,心中却暗道:前个赠给祝姑娘的机关偶人实在太过粗糙,这次有和氏璧作为机关偶人的阵法核心,他完全可以试着制造出与祝姑娘一模一样的小偶人,姑娘家都喜欢这种精巧的小玩意儿,想必这偶人定然能讨她欢心。 思及于此,鲁妙子的脸色染上了一抹薄红,一双布满血丝的眼里染上了些许羞涩与扭捏。 他不自在的轻咳了两声,又强行将注意力转移到正事上。 若是祝姑娘这法子可行,他完全可以借用和氏璧完整的复刻出具有杨素巅峰武力值的机关偶人! 如此建造宝库之事可成矣! 第31章 “阿音……”低低的叹息自唇边倾泻而出,“数日之约已过……” 温润如玉的俊美公子伸手轻抚着她的脸庞,暗淡的眼眸正正的对着她,即使目盲无法视物,可季音却分明从他的眼中看到了极为专注的目光。 他在问她,何时赴约。 季音猛地睁开眼,窗外月上中天,夜凉如水。 她的神情有片刻的茫然:“七哥……” 随即她反应过来:原来是个梦啊。 夜半惊醒后,睡意如同泡沫般瞬间消散。 季音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从床上翻身坐起。她汲着绣花鞋缓缓踱步到床边的立式烛台边,拿起火折子轻轻一吹,烛火跳跃着节节窜高,橙色的火光瞬间驱走了满室的暗色。 “圣女,有何吩咐?”值守门外的侍女见房内突然亮起了光,不由出声询问。 季音本想回一句无事,但转念她忽然想起一事顺口问道:“近日可有师尊的消息传来?” “启禀圣女,宗主未有任何音讯传来。”侍女躬身回道。 季音闻言只想叹气。 她的师尊自打那日气势汹汹的跳窗离开后便一去不归,季音原以为师尊顶多一两日便能归来,可眼下都了七八日了,师尊却如同从人间蒸发了一般连个音讯都没有。 季音倒不是担心师尊的安危,阴癸派的宗主身为魔门第一高手,哪怕身有暗伤也不容小觑,江湖之中能与她一战之人屈指可数。可谁让师尊走前有言在先,不允许季音再插手门中要事,如此一来,季音这个圣女反倒成了门派中无所事事的闲人。 在忙碌时,季音无暇他顾,可当徒然空闲下来的时候,那些被忽视的情念便再也无法控制,如涓涓细流自心底淌出,一点一点在心上凝水成湖。 她有些思念花满楼了。 甚至到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地步。 季音本想日日打坐、勤修不辍的练功,可她如今正身处情劫之中,眼前时常浮现花满楼的身影,这叫她如何安心练功? 便是能全身心投入修炼之中,可她的武功早已过了光靠打坐练功就能获得进步的阶段。几次练功皆事倍功半,季音觉得自己根本就是在做无用功! 情潮跌宕起伏之下,她迫切想要离开师门,可偏偏师尊未归,师弟跑了个没影,新鲜出炉的客卿长老更是闭关重修中,她这个主事之人反倒脱不开身了。再加上石之轩青天白日就敢擅闯阴癸派藏书重地,若非武功不如季音叫她给逼退了,阴癸派如今岂能这般安逸? 石之轩身负两派之长,若是她与师尊皆不在,光靠师弟边不负和废了武功重修的东方不败可挡不住他! 随着时间流逝,阴癸派宗主久久不归,季音如坐针毡,越发的觉得难熬。 她临走前与花满楼约定数日后归,可如今都过去半月了…… 花满楼岂不得等得心焦? 心浮气躁之下,季音的心情十分不爽,不由暗地将害她进退两难的石之轩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可师尊连个音讯都没有,此时她饶是再急迫也无暇分|身,季音只能强压下心里的杂念,转移注意力。 “还有一事。” 正当季音心绪难平之时,门外的侍女再度出声道:“圣女休息时,鲁妙子命人送来了口信,约圣女明日巳时于城外拱桥见面一叙。” 季音微微一愣,有些惊疑不定的反问道:“鲁妙子?” 鲁妙子在这个时候突兀的约她相见? 季音眉心一跳,纷乱的猜测浮现。 五日前,季音送出的那封试探的回信犹如石沉大海般没了回应,季音原以为是鲁妙子察觉到了她暗中的算计之意,有意疏远于她。可眼下看来似乎并非那么回事?还是说鲁妙子另有用意? 季音蹙眉暗暗怀疑。 先前她故意向鲁妙子提及含有能量之物作为机关偶人的核心驱动源,本就是目的不纯。季音此举表面是在给鲁妙子提意见,实则乃是暗中利用此事引诱设计鲁妙子以邪帝舍利作为机关偶人的驱动核心。 此事若是能成,季音便能轻易获得邪帝舍利的藏宝之处,即便鲁妙子不中计也无所谓,她也能借此机会顺理成章从鲁妙子口中套出杨公宝库内的机关暗道。 不管成与不成,此事对季音对阴癸派而言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然而与季音设想截然相反的是,鲁妙子根本不按套路走,不仅没有回讯告知季音此事后续如何,反而没了回应。 第61章 当时,季音还颇为遗憾,好在给鲁妙子挖坑不过是她顺手为之的算计,至于后者会不会跳坑,季音反而没那么在意。 可有些事情就是那般奇怪,在季音彻底放开此事之后,鲁妙子却突然主动相约。 “圣女可要赴约?” “我倒要看看鲁妙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季音沉吟片刻,决定赴约。 不管鲁妙子约她所谓何事,是算计还是其他,季音都全然不惧,她接招便是。 “到了时辰,提醒我赴约。” “是。”侍女躬身应声。 夜色渐深,季音缓步走到梳妆台前,白玉的桃花簪静静地躺在妆匮盒里散发着温润如玉的光芒,一如记忆中的花满楼。 季音神情逐渐变得恍惚起来。 门外的侍女等候许久,见屋内不再传出季音的声音,便也低眉顺眼的沉默下来。 屋里屋外寂静无声。 第二天一早,季音由侍女伺候着洗簌梳妆后簪上桃花簪,前往城外的拱桥赴约。 季音到的不早不晚。 深春时节,河堤两岸杨柳依依,桥下水波荡漾。 金色的阳光洒落在湖面上,偶有清风徐来,水面波光粼粼,晃动的水波形成道道优美的涟漪,清澈的湖底一群游鱼欢快的在水藻中来回穿梭。 隔着拱桥是热闹非凡的街市。 街市上来往游人川流不息,小贩的叫卖声吆喝声汇聚成繁华的烟火气息。 “祝姑娘。” 鲁妙子站在拱桥入口翘首以盼,瞥见季音的身影时,一双眸子里折射出惊人的亮光来,“祝姑娘,这边!” 于初见时疲惫邋遢的模样不同,鲁妙子今日明显悉心打扮过,眼帘下虽然还残留着一片长久睡眠不足导致的青黑色,但下巴上的胡渣不见了,露出俊秀的五官。 身上穿着簇新的月白色丝绸锦衣,领口袖口处皆绣满了精致的浅金色暗纹,站在柳树下俨然是个清贵的世家公子。 “鲁妙子。” 季音心中一动,鲁妙子这模样像是个情窦初开愣头青…… 异样的感觉浮现,季音下意识的回以浅笑。 眼眸水波盈盈,似有流光划过,勾得鲁妙子神色紧张之中透出几分难以抑制的激动来。 “祝姑娘。” 鲁妙子三步并作两步匆匆小跑而来,走至近前未语先笑,笑容带着几分傻气,“我为你准备了一份见面礼。” 好嘛,真叫她猜中了? 季音心下暗惊,鲁妙子这么纯情的吗? 季音心底各种念头翻腾,但面上不露丝毫,她甚至十分捧场的露出了三分疑问七分期待:“这算是给我的惊喜吗?” 鲁妙子俊脸微红:“也算是吧。这几日,我按照祝姑娘的指点闭关研究机关偶人,成功制作出了真正无需人操控便能自动行走的机关偶人。” 说到此处,他的眼中异光闪现,眉宇间更是傲然自得,“我能由此成就,将机关阵法之道晋升成宗师之境,祝姑娘功不可没!姑娘于我有如知己好友,所以,我想这世间第一个真正的机关偶人赠给姑娘。” 季音顿时惊怔住。 不是吧?鲁妙子竟然真的如她所说,将邪帝舍利给用在了机关偶人身上? 这世间第一个真正的机关偶人? 难不成他还打算将体内藏有邪帝舍利的机关偶人赠送给她?这叫什么?得来全不费功夫? 季音的惊喜刚浮现,下一刻就僵在了脸上。 “祝姑娘,这是在下以和氏璧身上为阵眼,依照姑娘的绝色姿容亲手铸造而成的机关偶人……” 鲁妙子从怀里掏出一只巴掌大的精致偶人递给阿音。 以和氏璧为材料?不是邪帝舍利? 失策了! 季音心底忍不住遗憾道,她怎么就忘记了,这世间含有能量之物除了邪帝舍利还有和氏璧啊。偏偏世间两大至宝和氏璧和邪帝舍利都在杨素手中。 所以,眼下和氏璧竟被鲁妙子从杨素手中讨要来了? 季音的目光下移,嘴角微不可觉的抽动了下。 好家伙! 这么点大的机关偶人想也知道不可能用上整个和氏璧为原材料。 换而言之,也就说鲁妙子为了试验她提出的建议,直接辣手毁玉,从和氏璧上敲下了一块玉质,拿来给她做机关偶人了? 季音的眸光停驻在鲁妙子手中与的机关偶人身上。 也不知道鲁妙子用了何物作为偶人的皮肤,季音一眼望去,只觉这偶人肤白细腻,触手柔滑细嫩,触感有九分似人类的皮肤,而且身形和容貌完全复刻了季音,若非个头只有成人巴掌大,与季音站在一处宛如照镜子! 若是让慈航静斋那群女人知道,她们满天下搜查寻找的和氏璧被鲁妙子给毫不在意的砸了,就为了亲手给她这个阴癸派的妖女制造一个机关偶人,还是个模样与她如出一辙的机关偶人,也不知道她们做何感想! 肯定得气炸了吧! “多谢。” 季音忍俊不禁,险些乐出声来,眉梢眼角间笑意深深,更显动人之态。“这份礼物甚得我心意。” 正所谓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虽然事情没有按照季音预期的情况发展,但眼下这份意外,反倒是更加愉悦了她的心情。 鲁妙子当真是人如其名,真真是个妙人啊! 第62章 “祝姑娘喜欢就好。” 鲁妙子眸光晶亮,他就知道祝姑娘定然会喜欢他这份礼物。 季音伸出手去接鲁妙子手中的机关偶人,偶人侧过头,一双黑白分明的宝石眼眸打量的望着季音。 很快,偶人像是确认了她的身份般,从鲁妙子手中纵身一跃,轻盈的落到了季音的肩头。 而后,偶人竟是直接在季音的肩头坐了下来,目视前方,两条纤细的长腿凌空晃荡着, 两张一模一样的绝美容颜以相同的动作专注的凝视着鲁妙子,一大一小宛如一个模子刻出来,即和谐又说不出来的可人,看得鲁妙子心间泛起阵阵难耐的酥麻,眸光亮了好几个度。 此情此景直让人的心都被可爱化了。 “祝姑娘,如今风景正好。不如,我们四处走走?”鲁妙子强忍着心间颤颤的律动,提议道。 季音正欲欣然同意,然而她唇瓣微动,还未来得及僵话说出口,一声熟悉的叹息穿过喧闹的人群准确无误的落入了她的耳中。 季音心电急转,猛然望向声源处。 隔着来往如织的游人,温润如玉的身影站在桥头,寻声转向她所在的方向。 “七哥?” 季音一瞬间如遭电击般惊怔住! 她对花满楼的声音极其敏锐,而对于双目无法视物的花满楼而言,她的声音更是熟悉得刻骨铭心,绝不会错认。 花满楼面向她所在的方向,自嘲般的低声叹道:“或许我来的不是时候。” 季音反射性的望向身旁等着她回答的鲁妙子,顿时僵住了。 花满楼怎么突然出现在此时此地? 不,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前一刻,季音还在和鲁妙子言笑晏晏相谈甚欢,不仅收下了鲁妙子亲手制作的与季音容貌如出一辙的机关偶人,甚至还准备答应他的邀约…… 也不知道花满楼听到了多少? 一瞬间,季音脑子里一片空白。 救命! 苍天误我! 季音这辈子都没想过会撞上这么心虚尴尬的大型掉马、社死、修罗现场啊!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卡得很销魂,总算在十二点前赶出来了,不容易啊! 第32章 时间仿佛在刹那定格,一座拱桥将整个闹市分割成鲜明的两个世界。 桥上垂柳依依,季音与鲁妙子凝眸相望,人影似成双。 桥下,花满楼站在闹市街头,眼静静的抬起暗淡无神的眼眸侧头望来。身后喧闹的人声与繁华的人间烟火气息仿佛霎那之间消散远离,无尽的落寞汇聚在他周身。 “或许花满楼不该来此。”花满楼侧耳捕捉着季音的身影,清俊的眉宇间尽是令人心碎的自嘲之色。“我此时出现,竟是扰了阿音与知己谈心。” 季音心中猛地一颤,叫苦连天。 这回真的背到家了! 不仅叫花满楼亲眼目睹了她意图算计鲁妙子,而且还让他误会自己对其用情不专!三心二意! 她不过是背着花满楼干了点妖女该干的正经事而已,怎么突然就这么不凑巧的叫让花满楼给当场撞上了呢? 俗话说做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可见人一旦被霉运找上门的时候,那真的是没有最倒霉,只有更倒霉。运气有时候就是这么绝,一点活路都没留给她! “祝姑娘?” 听见花满楼的声音,鲁妙下意识蹙眉望向季音,面有疑色。 季音无视他的问话,怔怔的望向脸上布满落寞与神伤的花满楼,吐口而出:“七哥?” 花满楼和鲁妙子,与季音定情渡劫的男人和阴癸派妖女勾搭的蓝颜知己,选谁? 这种摆在眼前的送命题,难道还用想吗?! “七哥!” 电光火石之间,季音急中生智。她纵身一个飞扑,如同一只空中翩然飞落的凤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拱桥之上轻盈欢快的扑进了花满楼的怀里! “阿音……”花满楼猝不及防被她扑了个满怀,身体猛地向后倾倒,好在他下盘稳如竹柏,稍一用力便定住了身体,同时双手下意识的抱紧了飞扑而来的姑娘。 “七哥七哥,真的是你啊!你竟然远赴千里来隋国寻我了!天哪,我是在做梦吗?”季音紧紧抱住花满楼劲瘦的腰,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了,“七哥,我好想你啊!” 花满楼愣了下,唇角向一侧勾起,似笑却非笑的回道:“阿音当真想念花某?”他微微抬起头,暗淡的眼眸准确的穿越过来往如织的游人捕捉到了鲁妙子的方向,自嘲般的补充道,“在与知己相谈甚欢的时候想念花某吗?” “七哥这话好浓的酸味啊!”季音脸色徒然一僵,口中却是调笑道,“像是不慎打翻了醋坛子,闻着一股酸气冲天呢!” 当场被揭了老底,这要她怎么回答? 看来,花满楼来得挺早,站在暗处把这出戏一个不落的看在了眼里。 难道这就是反派必遭遇的剧情杀? 可是花满楼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隋国并且准确的知道鲁妙子约她在此处相见?即使是剧情杀也没这么离谱的吧? 季音藏起涌来的惊疑,眼下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而是怎么解除花满楼的误会。 所以…… 救命!这他喵要怎么圆回来? 季音心内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面上却努力维持着激动兴奋的快乐。 第63章 在那么一瞬间她被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给劈成了个精分。 为什么她一个妖女要面临这种尴尬处境? 这就好比季音她只是单纯的馋肉了,就想钓条鱼吃肉而已,但刚巧撞见了这一幕的正宫误以为她喜新厌旧有了新欢?她要怎么告诉她的大金鱼,她只有鱼缸没有鱼塘?而且她的鱼缸小到容不下第二条鱼?最重要是她这个妖女从不干养鱼这种亏本生意,只会凶残的吃鱼? 季音定了定神,笑语娇嗔的反问道,“阿音的知己难道不是唯七哥一人吗?” “可是花满楼如今已经分不清季音所言是真是假了。”花满楼摇头无奈道。 阿音与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那么真诚,可摆在花满楼面前的事实却是无声的嘲讽着他的用情,他曾以为她从未对他有过半句谎言,可如今却发现似乎所有的以为也只是花满楼错误的猜测。 “七哥!”季音急的额头冷汗簌簌落下,声音却是极为委屈,“七哥何出此言?我对七哥一片真心,从未有过任何虚情假意!” “我相信阿音的真心,可你当真是与花满楼相识相恋的季音吗?” 花满楼脸上露出七分怀疑三分无奈,坐在花满楼肩膀上的机关偶人配合的睁着黑漆漆的眼无声的望着季音,“站在花某面前的你当真是季音,而非隐瞒身份的阴癸派圣女祝玉妍?亦或许从头到尾,都只是花满楼的一厢情愿?” 季音想也不想的回道:“我可以是天下人口中的口蜜腹剑、玩弄人心的阴癸派妖女祝玉妍,但却只是你花满楼一个人的季音。” 这误会真的是越来越大了。 完蛋! 季音心里气恨不已。 她可不相信花满楼会突然调查起她的身份来!定然是有人暗中挑拨! 最好别让她知道是谁在背后嚼舌根,竟然向花满楼掀了她的老底,若是叫她发现了是哪个不要脸的狗东西害她至此,她绝对要拔了那人的舌头!定要叫他悔恨不该在花满楼面前搬弄是非! “七哥,你既然知道我是阴癸派的祝玉妍,想必也已知晓魔门收弟子时,常有斩断尘缘之说。七哥,你又怎知季音便是我的假名呢?” 满满的求生欲涌来,季音想也不想的一把将肩膀上与自己模样如出一辙的机关偶人撤下来,郑重其事的放到了花满楼的肩膀上。巴掌大的偶人伸出小小的手反射性的抱住了花满楼的脖子。 温凉柔软的触感袭来,花满楼顿时僵住了:“阿音?” 与季音仿佛同个模子刻出来的偶人靠在花满楼的脖子上与他同时转过头‘望’向季音,动作整齐一致,看起来极为生动有趣。 “七哥你瞧,不管是哪个阿音最爱的都只有七哥你呢。” 季音笑意盈盈道,“我知道七哥此时定然已经误会了,想来无论我如何解释,七哥都是听不进去的了。” 话音刚落,季音完全不给花满楼反驳的机会,就着搂住他腰的姿势腾空跃起,眨眼的功夫用轻功带着他一同落到了拱桥上。 而后,柔软的红唇紧贴着花满楼的耳侧,吐气如兰,低声细语道,“七哥既然不愿意相信我的解释,倒不如亲耳听一听我与鲁妙子之间是何种关系罢。” 花满楼脸上浮现出愕然之色。 他压根没想到季音竟然会直接将自己带到了鲁妙子面前,不由有些无措。 季音却是凝眸望向鲁妙子,轻声唤道:“鲁妙子。” “祝姑娘,这是……” 鲁妙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发展弄得一头雾水,但他何等聪明,随即便意识到了花满楼与祝玉妍之间似乎关系匪浅,眉心一跳,脸上的薄红退了个干净。 “鲁妙子,我有一事相求,”季音在心底暗暗惋惜了下好不容易上钩的鲁妙子,本来还想借他之手谋夺邪帝舍利,但现在嘛只能拿他当这个解除误会的工具人了。 祝玉妍就是这么个冷酷无情没有心的妖女呢! “祝姑娘请讲。”不知怎么地,鲁妙子心中忽然涌起了不详的预感。 “鲁妙子,能否为我七哥也做一个机关偶人?”季音直言问道,“我刚才就想求你此事。我与七哥定情之后聚少离多,当初在越国公府见你制造机关偶人时便有所感。今日见你赠我机关偶人时,就想求你再做个与我七哥身形容貌如出一辙的机关偶人,睹物思君以解离愁。” 说着,季音望向花满楼怅然的叹息了一声。 虽然没直言,却让两个男人都听出她话语中的无奈之色。 她如何知道,不过是一时兴起的念头,哪知道让两个男人都误会了呢。 “……” 被视为知己心存好感的姑娘当面相求,给她的情郎做个机关偶人,用来睹物思人。天底下还有如此悲剧的事吗? 鲁妙子的脸霎时苍白了,一刻萌动的春心顿时裂成了碎片。 但一想到祝玉妍对这个陌生的男人一片真心,可偏偏有些狗男人就是不识好歹,怀疑起祝姑娘用心险恶,简直可恶至极! 鲁妙子当即对花满楼怒目而视,眼中冒火。 “……” 花满楼神情骤然僵住,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原来如此吗?他竟然误会了阿音? 心中已经隐隐有了后悔之意。 “可以吗?” 季音恳求的望着鲁妙子,眼里水波潋滟勾得他心口荡漾,碎成片片的心又迅速黏在了一块儿。 第64章 “当然可以。” 话刚出口,鲁妙子反应过来自己被祝玉妍一句恳求引得心潮起伏,竟然答应给情敌做个机关偶人,险些没气炸了。 但说出口的话,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来了。 鲁妙子强忍着破口大骂的冲动,祝玉妍自然是没有错的,虽然这个要求应下得委实叫鲁妙子心头不爽的很,更何况他心甘情愿为知己做个机关偶人,有错的是这个男人! 勾得祝姑娘这般聪慧出众之人心悦与他,却丝毫不珍惜,鲁妙子越想越气,没忍住开口道:“祝姑娘,其实这天下好男儿众多。”比如他鲁妙子。“何必非要……”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呢! 季音嫣然笑道:“可我已经得到了天下最好的男人。”望向花满楼的神情极为认真。 鲁妙子怀疑的目光定定的望着季音半晌,而后摇头叹了口气。 祝姑娘什么都好,就是眼神不好使。 所以才会看不上他这种天下第一的全才,偏偏看上个因为阴癸派圣女的身份而对她怀有偏见的男人。 “很抱歉,阿音。”花满楼眉梢浮现深深的愧色,“我……” “七哥,你不用跟我道歉。”季音急急捂住了花满楼的唇,“我知道我出身魔门,是世人眼中阴癸派的妖女,我确实不是好人,心机深沉、口蜜腹剑。可我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一个心有所属的女人。我从未告诉过七哥,我的另一重身份,因为总想将自己最好的一面留给七哥,而非是不堪。该说抱歉的我。” “阿音何必诋毁自己?”花满楼伸手握住季音握住她捂住唇的柔夷,“抱歉,是我误会了……” 眼见一场无形的风波消融在她的机智之中,季音含笑握紧了花满楼的手,同时提起的心缓缓落下。 那么短短片刻的功夫,她的内衫都被紧张的汗水沁湿了。 好在有惊无险。 季音这口气还没来得及放松,突然一道陌生的女声冷冷的响起:“好个颠倒黑白、巧舌如簧的妖女!” 手执碧玉萧的白衣女子自天疾行而来,如轻云蔽月般灵巧落在了她的身前,向着花满楼微微颌首,娇声喝道:“花公子莫要被祝玉妍骗了。魔门确实有斩断俗世尘缘之说,但也只会在收取襁褓中的婴孩入门时,为斩断孩童俗世之缘,便残忍灭人满门。” 哪里冒出来的搅局者? 季音杀气腾腾瞪向不速之客。 却见那带着面纱手执玉箫的白衣女子嗤道:“据我所知,阴癸派圣女祝玉妍乃阴癸派宗主季韵抱回来的孤儿,入门之时尚是个不知事的婴儿,又是如何得知此前身份?甚至还口口声声俗世姓名为季音?这季难道不是阴癸派季宗主之季吗?” “慈航静斋碧秀心!” 眼见误会即将解除,没想到慈航静斋的死对头竟然冒了出来,一个劲儿给她扯后腿! 什么仇什么怨呐! 很好。 季音总算知道自己今天为什么这么背了!为什么花满楼会突然找上门并且巧之又巧的撞上她与鲁妙子相约了! 原来竟是死对头在暗搓搓给她搞事情! 碧秀心不干人事啊。 季音险些气炸了肺! 第33章 “竟然是慈航静斋的碧仙子。” 季音上上下下打量着碧秀心,勾唇露出意味不明的弧度,“听闻碧仙子近日与我魔门的石师成双入对,形影不离。怎么竟有雅兴来管我的闲事哩?石之轩号称我魔门此代天骄第一人,难道竟也留不住冰清玉洁的碧仙子吗?” “慈航静斋既为正道之首,碧秀心自当以诛除魔道、惩恶扬善为己任,碧秀心对石之轩唯有正邪之争,别无他念。” 碧秀心清凌的眸子露出冷色,厉声斥责道,“反倒是你,阴癸派的圣女祝玉妍工于心计,擅以美貌游走周旋于男人之间意图不轨,我岂能坐视尔等魔门妖言惑众、残害无辜?” “碧仙子果然嫉恶如仇呢。” 季音讥讽的笑了笑,不阴不阳的顶了一句,“当真不愧为慈航静斋的传人呢。” 这话听着教人不快。 碧秀闻言心眉头紧锁,怒喝辩驳:“祝玉妍你……” 碧秀心话还没说完,却见季音直接不感兴趣的撇过头望向花满楼,似嗔似怨的问道:“七哥,何时结识了慈航静斋的碧仙子?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哪怕再生气慈航静斋的死对头突然冒出来给她扯后腿,但季音还不至于失态到当着花满楼与鲁妙子的面儿和碧秀心唇枪舌剑。聪明的女人对付男人,只有愚蠢的女人在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如同泼妇般与人争吵,不管吵架的结果是输是赢,除了让男人生厌外,没有任何好处。 比起与碧秀心逞几句口舌之争,季音更喜欢干些妖女该干的事儿,比如勾得男人为她出头。 “花某与碧姑娘不过萍水相逢,顺路同行一程而已。”听出季音话里的酸意,花满楼不由哑然失笑。 花满楼是在进入隋国境内后偶遇了碧秀心,彼时他被一群山贼堵在了路口,正在四处追寻石之轩下落的碧秀心偶然路过,见他有难,便主动施以援手驱走了那群拦路抢劫的山贼。 后来碧秀心见花满楼双目失明有意捎带他一程,再加上两人目的地相便便顺理成章同行了一路。 事实上,花满楼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但他也体贴的没有提出异议。 第65章 不久后,两人到达隋国京都,花满楼方才得知碧秀心便是慈航静斋的传人。 慈航静斋与阴癸派之间的恩怨,花满楼从陆小凤口中听闻一二。 人皆有私心,因为怀疑季音便是阴癸派圣女祝玉妍,花满楼心中的天平便不自觉往阴癸派上倾斜。他有心与碧秀心道别,岂料就在此时,碧秀心忽然接到了祝玉妍暗中接触鲁妙子似有阴谋的消息,急匆匆离去。 花满楼隐隐听闻‘祝玉妍’三个字,立刻跟了上去。 才有了他亲眼撞见季音与鲁妙子相谈甚欢的这一幕,而后心生误会。 事实上,那般场景任谁都会误会。 此事说来倒也是巧合了。 季音听花满楼轻描淡写的解释了他与碧秀心相识的过程,心底不由醋意大发。 “七哥,当真招人的很!” 她怒哼了一声,酸溜溜的说道“碧仙子一片赤诚之心,那般情真意切的想要救七哥脱离魔爪,不被我这个阴癸派的妖女迷惑呢!七哥不好好考虑考虑吗?” 季音才不管到底是巧合还是碧秀心故意害她,反正这个仇已经被她记在心头了,日后少不得要把这场子找回来。 花满楼认真解释道:“阿音,花某并非三心二意之人?更何况碧姑娘并无他意。” “碧姑娘?”季音语气哀怨,气鼓鼓的道,“当年七哥也是这般唤我季姑娘。如今慈航静斋的碧仙子竟取代了我,成了七哥的碧姑娘了吗?想来也是,魔门的妖女与慈航静斋的仙子,傻子也知道该如何选择。” “阿音……”花满楼不料她如此说,一时愕然。好半晌才无奈的摇头道,“女子的声誉何其重要,莫要开这等玩笑……” 季音闻言见好就收,笑盈盈的扑进花满楼怀里,脸颊蹭着他的胸膛,似真似假道,“七哥,碧秀心刚才劝解你的话,你真该好好听听呢。我这个阴癸派的妖女诡计多端,你可莫要上当了呀……” “圣女也好,妖女也罢,都与花满楼毫无关系。花满楼心悦之人唯有季音而已。” 花满楼神色极为认真。 这话显然是在回应之前季音所说的那句’我可以是天下人口中的阴癸派妖女祝玉妍,但却只是你花满楼一个人的季音‘。 “我自然是相信阿音的。” 花满楼何等聪明之人,他心里清楚的很,季音虽然口口声声劝他认真考虑碧秀心的话,但事实上那都是她的试探之言。女人在面对感情时,心眼极小且善妒,若是他表现出半点犹豫,保管阿音当场翻脸无情。 沁人的甜自心底油然而生,季音哼哼唧唧的搂着花满楼的腰,嘴上却不饶人:“七哥,你惯会用甜言蜜语哄我。” 花满楼唇边轻泻出一丝笑意。 鲁妙子在一旁听得神情黯然,默然不语,宛如一个合格的摆设。 反倒是碧秀心在边上亲耳听闻季音三言两语打消花满楼所有怀疑,十分无奈。 “妖女蛊惑人心的手段果然高明。” 她没想到事实都已经摆在眼前了,花满楼竟然还能直接无视了自己的劝阻,反倒对祝玉妍这个妖女死心塌地,情根深重。 “常听师父说阴癸派的女子在男人身上无往不利,今日当真开了眼界。” 碧秀心眉心紧蹙,神情凝重的长长叹了一口气。 “碧仙子?你怎么还在?”季音黑着脸冷哼道:“打扰别人谈情说爱是会遭天打雷劈的!碧仙子这般善解人意,想来也定会知情识趣的离开吧?” “阴癸派的女子何时也成了多情人?” 碧秀心俏脸冷凝,素手纤纤握紧了手中的玉箫,“妖女蛊惑人心,可惜世人多愚昧。沉溺于美色无法自拔,今日少不得要动些雷霆手段了……” 好歹相识一场,她到底不忍花公子被妖女迷惑。 话音未落,她执起玉箫迅速吹凑出一曲清音禅曲。 缥缈空灵的箫声悠悠传来,清静无为的禅音轻拂而过,箫声过处,似一双无形的手将爱恨情怨如扫尘埃般清扫干净。 闹市之中,原本身处喜怒哀乐人间各态的行人猛的一怔,无数的情绪自脸上一扫而空,无悲无喜的宛如寺庙里告坐的泥菩萨。 “好厉害的箫声,竟能抹平人心头的情感!” 双目失明的花满楼对箫声更加敏感,他脸色微僵,眉梢眼角间的情意如流水般退去,但刹那的功夫,体内内力急速运转,让他对箫声多了些许抵抗之力。 “该死!” 碧秀心竟然想要以箫声洗去花满楼对她的情念! 季音徒然沉下脸,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怒火攻心,当即运功施展天魔音。 “铃铃……” 勾魂的靡靡魔音穿耳,丝丝缕缕的魅意随风消散,似要勾起人心底最隐秘的欲念,街上神情空洞的行人面皮抽搐着,在四大皆空与欲念涌动之间来回挣扎切换。 碧秀心见此,唇瓣微动,体内的内力宣泄而出。吹奏而出的箫声越发呜咽婉转,悠悠荡荡,顺风飘向远处。 季音冷哼一声,纤腰轻舞,手腕上的天魔铃随着她的动作摇曳晃动,内力涌动之间,铃声越发空灵缥缈,勾人的天魔音缠绵缱绻,似有道不尽的浓情蜜意。 箫声与铃声争锋相对,激荡而出的内力在无数人脑海里斗得你死我活,引得街市上的普通人抱头打滚,惨叫不止。 第66章 花满楼听着风中传来哀嚎挣扎之声,神情越发凝重。 糟了,那些普通人根本禁不起阿音与碧秀心的几番相斗!再这样下去,迟早得被两道乐声震破五脏六腑而亡! 花满楼纵身跃起,流云飞袖迅速甩向碧秀心,同时喊道:“阿音,停下你的天魔音!” “七哥?”季音反射性的停下手。 与此同时,碧秀心足尖轻点,身形急速后退避开花满楼攻势,箫声悠悠扬扬飘出。 季音见此,一个旋身,眨眼出现在碧秀心背后,化手为掌,重重拍出。 强烈的危机袭来,碧秀心当即转身执萧与季音对了一掌。 箫声戛然而止。 砰—— 两掌相触,气劲翻腾,两道纤细的身影一触即分,季音立在原地不动,而碧秀心却在这场内力相拼中连退了三步。 一丝嫣红的血液顺着嘴角沁出,雪白的面纱都染上了薄红。 “你……” 碧秀心的眼中难掩惊色,她在十六的年纪将慈航密典练至十五层已是天资过人了,不成想祝玉妍的武功竟然要比她高上许多。 “既然来了,那就留下命来。” 季音面色阴沉的向前逼近,不得不说,碧秀心这次是真的惹火她了。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花满楼便是她的逆鳞,季音不管什么正道魔道,碧秀心敢在花满楼身上动手脚,着实令她怒不可遏,心底杀意涌现。 “阿音……”花满楼叹息着,正欲说话。 下一刻,一道玄色的身影如闪电般掠过,揽住碧秀心化作一阵清风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几人面前。 第34章 回到花满楼落脚的客栈,季音抬歩走进房间,怏怏不乐的坐在了圆桌前。 目光扫过桌上的青瓷茶壶,口中传来阵阵干渴。季音伸手握住扣环将茶壶提起,一手从杯盘里拿出茶杯。然而壶嘴微倾对准了茶杯,半晌都没倒出一滴水来。 “可恶,连个茶壶都要欺负我!” 季音愠怒的将茶壶往桌上重重一撞,兀自生着闷气。 碧秀心被人救走了,季音的怒气霎时被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神色阴沉沉的没了笑模样。 “阿音。”花满楼随后走进房间,闻声露出几分无奈之色,“别气坏了身体。” 他快步绕过圆桌边的凳子提起空茶壶,递给外头的店小二,温声吩咐他打壶清茶来。 而后又回到在季音身旁落座,劝慰道:“碧秀心的箫声确实有几分神异,但还不至于让花某迷失了自我。” 若情当真能被碧秀心一曲禅音就消弭于无形,那又何谈真心? “我知道。”季音当然清楚这一点,可这并不妨碍她生气。 “那碧秀心女人吹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她分明是想让七哥断情绝爱,自己尚且六根不净,却想着断了七哥情念……” 旁的也就算了,不管是争夺邪帝舍利还是和氏璧,哪怕是输了,季音也只会感叹自己技不如人。 可偏生碧秀心竟然妄图动她盘子里的肉,这实在让季音窝火的很。 娘咧,真是越想越生气。 季音后悔当时下手太轻了些。 真当她蠢到瞧不出来碧秀心的目的吗? 阴癸派与慈航静斋相争多年,没有人比季音看得更清楚。碧秀心哪里是真的想要引花满楼回归所谓的正道,分明是看出她动了真情,便以花满楼为饵故意想要扰乱她的心境,令她道心生瑕,意在暗中毁掉她武学根基! 思及于此,季音牙根直痒痒。 慈航静斋那群女人也是可笑,同样是以女子之身周旋于名利场,她们面上清冷高傲,自诩正气凌然,一个个连勾搭男人都要留个匡扶正义、铲妖除魔的借口,可偏偏男人就爱吃这一套。 “这慈航静斋的女子……” 花满楼一句话还没说完,倒是先勾唇笑了。 这趟隋国之行,他尚未见到魔门如何作恶多端,但却是亲眼目睹了白道的行事作风,说实话这正道当真不比他明国的北江湖要好多少。 “我可还记得呢……” 季音旋身飞起,落到花满楼身前。不满的俯下身子凑近坐在凳子上的花满楼。 温热的吐息轻散在花满楼的脸上,他身体猛地僵住。 属于季音的淡淡的似花似雪的冷香丝丝缕缕袭来,缭绕在花满楼的鼻息间,勾勾缠缠的的魅意令他身体反射性的涌起异样的感觉。 一股口干舌燥的感觉袭来,花满楼的喉结上下滚动着。 季音没察觉到他的异常,弯腰正对着花满楼俊秀的脸,冷哼道:“七哥与那碧秀心同行了一路呢。” 花满楼笑容一滞:“阿音……” 他没想到季音还在为此事耿耿于怀,神情越发无奈,不知该如何回答。 此时此刻,花满楼忽然理解了,陆小凤在提及那句‘女人在醋意大发的时候总是不讲道理’时是何种心情。 “客官,您的茶。” 店小二的声音及时响起,缓解了花满楼的尴尬。 季音反射性的望向门口探头探脑举着茶壶张望的店小二,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她与花满楼此时的女上男下的姿势太过亲密暧昧,极容易让人想歪。 慌乱一瞬间涌来,季音当即后退三步避开店小二异样的目光。 花满楼顺势从凳子上站起,快步走到店小二身前,从他手里接过茶壶,打发走人。 第67章 店小二点头哈腰的离开,走时还特意帮两人关紧了房门。 随着‘吱呀’的关门声响起,房间里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 花满楼轻笑一声,端起茶壶倒了两杯茶水。 茶水是放凉了的温茶,不热不烫,刚好入口的温度。花满楼手执茶杯先灌了一杯,再望向季音时,眉宇间含着促狭之意:“阿音,这茶还喝吗?” 敢情从头到尾尴尬的只有她一个? “喝!” 怎么不喝?她当然要喝! 季音凶神恶煞的瞪了花满楼一眼,重重的踏步走到桌边。 刚要坐下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横空而来,一把握住了季音的柔夷。 季音错愕的瞪大眼,却见花满楼扬起嘴角,下一刻一股柔和强劲的力道自他手上传来,季音瞬间被拖进了熟悉的怀抱里。 “次次皆是阿音主动,如风来去,让花某措手不及。” 季音靠在花满楼胸膛上,听着他胸腔里因说话声而传来的震动,温雅的冷竹香气弥漫在鼻息间。 “阿音,你总也该给花某一个身体力行的机会罢。” 阿音每次都是对他又扑又抱,亲密的举动吹皱他心底的一池春江水,可偏偏勾得他受不了想要更进一步时,阿音却又像是察觉到不妙的小动物般如风似的逃窜离开。 花满楼显然是个正常的男人,他可熬不住这种甜蜜的折磨。 再让阿音这般煽风点火下去,他迟早得被逼疯。 “七哥,我……” 听出花满楼言外之意,季音心间一颤,红霞霎时染上白玉的肌肤。 她动了动唇,刚要辩驳。 花满楼却已突然低下头来:“阿音,失礼了。” 失礼? 什么失礼? 季音脑子里刚划过莫名奇妙的疑问,下一刻花满楼的俊脸她眼前放大,紧接着唇上传来温软的触感。 她被花满楼强吻了。 原来是这个失礼啊…… 季音顿时恍然大悟,但下一刻她忽然反应过来,等等,她从头到尾都只打算谈一场柏拉图式的恋爱,这发展是不是有点超出预期了? 她下意识的就着坐在花满楼腿上的姿势不轻不重的挣扎了下,腰上霎时传来禁锢的力道,花满楼的手似铁链般缠绕着她的身体,让她的本就微弱的反抗彻底成了无用功。 异样的危机感油然而生,季音总觉得再如此下去迟早会面临失控后果,然而她的一颗心颤微微的仿佛被浸入了情爱编织的藤网里,酸甜酥痒的滋味让她打从心底里无法拒绝来自心爱之人的亲近。 这是缘于爱情的本能。 花满楼的吻是温柔如春风拂面,但也同样的强势不容拒绝,一如他的性格。 唇瓣被啃噬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唇舌交融之间,心底的丝丝缕缕的情念一瞬间将季音仅剩的清明吞噬殆尽。 她半推半就的伸手搂住了花满楼,眼神渐渐迷离。 吻越来越深。 花满楼的紧锁在季音腰间的手逐渐在她腰间游弋,而后越来越放肆…… 直到那只手逾越的瞬间,像是有一道光掠过混沌的迷雾,季音猛然从意乱情迷中回过神来! 她猛地一把推开花满楼,从花满楼腿上惊慌失措的跳了起来。 花满楼神情凝滞,眉梢眼角间的还残留着浓浓的欲念,好半晌他才平复了身体与心底的浪潮,声音低哑的开口:“阿音,抱歉,我……” “七哥,我……” 季音对上花满楼错愕的神色,下意识的就想要解释。 两人异口同声,话一出口却又同时戛然而止。 季音的脸红了红,花满楼的嗓音比起从前添了七分欲求不满,听起来低哑富有磁性,竟然该死的性感。 照这样下去,她可把持不住,万一真的没控制住化身为狼扑上去,那她的天魔身还保得住吗? 不!不行! 她可是有原则的妖女,说好柏拉图就绝对不能随便浪,会出大事儿的! “我……我有事先走一步。改日再来见你!” 季音当机立断,忍着不舍丢下一句话,便飞快从窗口跃然而出,身形如电眨眼掠过层层屋檐,消失了个没影。 “阿音,”花满楼快步从桌前起身,因为太过急迫,他压根没能准确的绕过身前的桌子,大腿直直撞了上去。 等他赶到窗前时,哪里还能寻得到季音的影子? 花满楼露出怅然若失神色,但随即他又没忍住唇边轻泻出的一丝笑意。 阿音,这是落荒而逃了吗? 并非生气或是责怪他失礼,而是不知所措的逃跑了…… 阿音,怎么能这般可爱? *** 季音几乎是一路不停的跑回阴癸派驻地,直到进入自己居住的院子里,她才猛地松了一口气,暗道一声好险。 男□□人啊! 这几日还是别去见花满楼了吧,正好留点时间让彼此冷静冷静,最重要的是她需要冷静! 季音深深吐出一口浊气,在院子里吹了好久的冷风,收拾好激动的心情后才施施然的走回闺房。 伸手推开门,一道威严的女声骤然响起:“总算舍得回来了?” 季音闻声愣住:“师尊?” 她那跑了没影儿的师尊终于回来了,而且还一副在房中蹲守她的架势。 季音徒然涌起不详的预感,心虚的缩了缩脖子,口中似沁了蜜糖般甜甜喊道,“师尊,您终于回来了!徒儿好想您哦!” 第68章 阴癸派宗主上上下下打量着季音,目光落在她绯红得娇艳欲滴的唇瓣上时,脸色蓦地黑沉:“为师回来时不见你人影,去哪儿野了?” 瞧她这徒儿眼眸水润晶莹,眉宇间春情荡漾的神态,活脱脱一副偷吃没擦干净嘴巴的模样,她看了就来气。 她不过是出了一趟门,回来才发现后院竟然起火了。也不知道她养了这么久的水灵灵的白菜叫哪头不干人事猪给啃了! 季音神色微不可觉的一僵,眼神心虚的乱飞。眸光扫过师尊时,她惊异的‘咦’了一声:“师尊,你今日粉面含春,气色甚是不错啊。” 岂止是不错啊,完全没了从前苍白咳血的模样,而且周身气势圆满顺畅,竟与出门前那副暗伤在身的早殇之相完全不同了。 季音心底暗自嘀咕,怎么师尊出门了这一趟跟吃了十全大补丸似的,不仅容光焕发,人如鲜花娇艳欲滴,就连身上的内伤也都好个七七八八了! 话说身体内残留几十年的暗伤旧疾,有那么容易治好吗? “……” 阴癸派宗主的脸色蓦地一红,眼神不由自主的乱飘,但随即她轻咳一声肃容道:“少拍为师的马屁,为师不吃这一套!为师让你守在师门中不得乱跑,回来却不见你的人影,妍儿你老实交代,野哪儿去了?” 季音干笑了两声,看天看地就是没敢看师尊。 “你以为不说,为师就不知道了吗?”宗主冷哼道,“去外头找哪个野男人了?” “师尊,那不叫野男人。徒儿渡情劫去了。”见瞒不过去,季音忙撒娇的拉扯住季宗主的衣袖来回晃。 “情劫?”季宗主嗤笑,“你当为师没渡过情劫吗?”谁还不是那样过来的,妍儿如今耍的这套,都是她当初玩剩下的东西。 “万事都瞒不过师尊的法眼。” 季音心虚的垂下眼眸。 季宗主见状给她留了几分颜面,没有针对此事刨根问底,事实上她在祝玉妍房中守着乃是为了另一件事:“为师听说,你化名季音与人相交?” “是。” 季宗主的眼中一缕暗色转瞬即逝,声音里隐隐有些紧张:“你为何要告诉他人你叫季音?” “徒儿只是觉得,我应该叫季音?” 季音一天头雾水,师尊怎么突然问起这个这事儿来了? 她总不能说她是重生的,上辈子的名字就叫季音吧? 季宗主的脸色瞬间变得恍惚起来,熟悉的男声在耳畔浮现。 “韵生音,我们的孩子便叫做阿音如何?就唤做杨音?” “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为何要从父姓?我偏要她随我姓季,季音难道不比杨音好听吗? …… 但很快,她甩去不期然涌来的回忆,强忍着复杂的情绪,略显急迫的追问道:“妍儿,你还记得什么?” 季音越发狐疑了:“什么记得什么?” 师尊这话问得好奇怪。 季宗主审视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季音,确定她的疑惑不是作伪,方才放松了神色吐出一口浊气:“无事了。” “师尊?” 对上季音不解其意的目光,宗主转身走出房间,在与季音擦身而过的时候,她脚步微微一顿说道,“近日不许出门,安生在门派中呆着。” 这几日,季音本来就没打算出门。 季音乖巧的应了一声,望着宗主离去的背影,异样的感觉油然而生。 为什么师尊最近一直强调不许她出门?而且这般急迫的等在她房中就为了问她一句为何要化名季音?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师尊近来似乎有些奇怪? 但转念,季音就心大的抛开了满心疑惑。 不管怎么样,师尊总不会害她的。 第35章 季音走后,花满楼从窗边转过身。 忽地,空气中传来微不可觉的波动。 花满楼眉心微皱,猛地面向房间内西北角,低喝道:“不知是哪位侠士来访?何不现身一见?” 一道陌生的身影静静站立在角落里,凝视着花满楼。 在花满楼的感知里,这道身影与天地自然融汇交织,气机与周遭空气浑然一体,若非他特意放出了气势,即使是花满楼远比常人更加敏锐的听觉与感官也完全无法察觉他是何时进入房内的。 可见其武功之高深莫测。 若是他有心伤人,仅仅是短短瞬间的功夫足够花满楼死上好几次了。 “这位前辈。” 花满楼没有在来人身上察觉到任何杀意,心中微定的同时,以礼相待,“请恕在下有失远迎,不知前辈何故来访?” 来人轻哼一声,宛若雷声乍响,花满楼体内内息翻腾,俊脸当即一白。 那人严苛审视的视线一寸寸扫视着花满楼,无形的气势宛如千斤巨石临空压下。 花满楼膝盖一软,险些站不住脚。他立刻运气内力死死抵抗着汹涌而来的威压,使出浑身的力气强撑着站直身体,死活不肯屈膝下跪。 “你小子确实有几分胆色与韧劲。” 浑厚有力的男声突然响起,那股携带着千钧之力仿佛无可匹敌的威压稍纵即逝,顷刻便被其主人收了回去。 强悍的气势消失,花满楼勉强站稳了身体,然而他全身的衣衫却已被涔涔而出的冷汗浸湿了。 “多谢前辈手下留情。” 第69章 花满楼露出一丝苦笑,也不知自己何时竟然惹到了这么一位厉害人物。虽然这位前辈对他并无杀意,但言辞之间却隐隐透出几分莫名的敌意来,像是看他极为不顺眼似的。 “你高兴的未免太早了。” 来人轻嗤一声,扬手打出一道内劲。 陌生的内力入体宛如水滴流入海洋般,瞬间涌入花满楼的丹田。 “前辈这……” 花满楼下意识的运起内劲,丹田内的内力运转流畅自然,毫无凝滞之感。仿佛来人打入他体内的内力与他自身丹田里的内力同出一源般,毫无违和的融合成了一体。 他顿时露出意外之色。 来人深深的望了花满楼一眼,没有任何想要解释的意思,而后提气轻身而去,如同一阵飘忽不定的风,眨眼便从花满楼的五感中消失了。 “前辈?” 花满楼愣了下,古怪的感觉升腾而起。 他当即盘膝而坐,五心朝天运行内力,暖流自丹田涌出迅速流转向体内奇经八脉,运转三十六个大周天后,花满楼才皱着眉收功。 “奇怪……” 花满楼还是没能发现身体有任何异常之处,就好似那道被打入他体内的内劲是他本身修炼出来的内力,根本察觉不到它的存在。 但这绝不可能…… 即便是同修一门功夫的两个人,练出的内力也不可能完全一样,越是毫无异常越能说明这道打入他体内的内劲必然有其独特之处。 所以,那位前辈的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一时之间,花满楼陷入了沉思。 ** 嗖嗖—— 一道修长的身影似浮光掠影般迅速掠过客栈上空,身形移动的瞬间,速度快得身后出现了无数道残影。 轻不可闻的风声稍纵即逝,身影轻飘飘的从树梢间飞跃而过,直线跃入阴癸派驻地的主院里。 阴癸派宗主敏锐的捕捉到浮动的气息,猛地转过身。 熟悉的身影似一道微光闪身入内,自窗外照入的阳光落在来人脸上,五官深邃似有鲜卑血统,且俊美异常。 “姓杨的,你来此作甚?” 阴癸派宗主忽而冷下脸,不悦的低喝。 杨素避而不答,深不可见底的眼眸紧紧的凝视着她。 无形的压力涌来,逼人的气势让阴癸派宗主心中一颤,慌忙背过身去,强撑着冷意说道,“这不该是你来的地方。” “我去了一趟城西的客栈。”杨素语气淡漠的避开季韵的低斥。 “你去哪儿做什么?”季宗主蹙眉。 “去看看那个让阿音心心念念的男人。”杨素眉间颇有几分愠色。 季宗主一滞,好半响才问道:“眼下看过了?感觉如何?” “一个眼盲之人。”杨素嗤道,“虽有几分胆色,但身有残疾者,如何配得上阿音?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令阿音另眼相看。” 季宗主勾唇似笑非笑道:“阿音素来傲气,眼光自然是极高的。不管那人使了什么手段,能叫阿音动情便是他的本事。想来再不堪也比某些不当人的狗东西要好。” 杨素听出她话里的指桑骂槐,轻笑一声道:“宗主所言极是,狗东西确实不做人,偏生心高气傲的女子都容易将情念遗落在狗东西身上,陷入情劫之中十数年,始终看不透放不下……” 季宗主怒目而视,眼神凶恶的似要吃人:“……” 她没料到这狗东西的脸皮如此之厚,竟然直接承认自己不是人,顺带还一针见血的直戳她心窝子。 霎时间,熟悉又陌生的画面浮现在眼前。 十六年前,恰逢天邪宗新一代邪帝出世。季宗主得知消息后夜探邪极宗,试图夺取邪帝舍利练成天魔大法,窥视武道巅峰。 那时的季宗主还只是阴癸派的圣女季韵,便与如今的祝玉妍般初出茅庐,彼时的她尚且不知天高地厚,自认武功高深,以为哪怕不敌当代邪帝,也不会相差甚多。 然而现实给了她当头一棒。 那晚,季韵刚潜入天邪宗就被被邪帝发现了,一个照面的功夫被其一招重伤,狼狈逃窜。 慌不择路之下,季韵重伤落入了杨氏的别院,被刚丧妻结庐守妻坟的杨素相救,藏于别院养伤。 养伤期间,季韵与杨素朝夕相处,情愫暗生,以至于互许终身。 杨素的第一段婚姻缘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结的是士族门阀两姓之好,夫妻之间相敬如宾,平淡如水。 妻子病重而亡时,杨素年过而立,不仅身处男人最有魅力的年纪,更已全权掌控杨氏一族。与季韵定情之后,杨素更是力排众议强硬迎娶孤女为妻,亦无人可阻。 十里红妆、花轿迎亲。 那时的季韵抛弃了阴癸派圣女的身份,有良人相伴,夫妻琴瑟和鸣、恩爱缠绵,哪怕时过境迁,亦觉甜蜜幸福。 若非杨素因情生劫,练功出了岔子突然掉马,再加上夫妻相争时累及爱女,导致爱女身上发生了变故,两人或许至今都还是恩爱眷侣。 往后十数年,季宗主每每想到这个狗东西前脚阴狠邪肆的将她打成重伤,后脚却又故作深情的将她捡了回去悉心照料,欺骗她感情,那股火气就不打一处来! 偏偏她傻乎乎的被蒙在鼓里,看不透表面温柔深情的良人背地里藏着怎样险恶的用心,硬生生被这心机深沉的狗东西耍得团团转,当真是蠢钝如猪! 第70章 那时的杨素定然在嘲笑她吧? 季韵更恨的是,当她动了真情抛下所有,心甘情愿屈居于杨素后宅当个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时,这个狗东西却置身事外冷眼旁观她陷入情障难以自拔! 魔门功法需渡情劫,唯有摒弃情爱方可窥视武道巅峰。 从头到尾,她季韵是杨素选中的情劫对象,他或许曾对她动心动情,可由始至终这张情网都只网住了她。 放出去的感情没那么容易收回来,被破了的天魔身更是不可能回到白璧无瑕之时,她自此由爱生恨,沉沦于过往之中,既看不破也放不下,再也无法练成天魔大法。 而杨素却借这段情青云直上,顺畅的突破大宗师之境,一只脚踏入了武道巅峰之境,即破碎虚空的门槛里。 后来,季韵带着孩子回到阴癸派,声称这是她在外头抱回来的孤女祝玉妍。 师尊看透了一切却什么也没有说,在临终之前亲手将阴癸派托付到了她的手中。 复杂的情绪涌来,阴癸派宗主强压下跌宕起伏的心情,冷冷望向杨素:“废话少说,以你的性格,本座可不相信你跑这一趟只是单纯的看一眼人就离开,你还做了什么?” 杨素眼中似有晦色掠过,但随即却又恢复如初:“韵儿果然与为夫心意相通。我在那人体内种入了一道魔种。” 季宗主霎时变了脸色,身形一动,猛冲向墙壁上悬挂的剑鞘,嗖得一声拔出长剑,直指杨素胸前,厉声怒道:“杨素,你到底想做什么?十六年前,你在妍儿体内种下魔种,如今你又想要做什么?!若是妍儿有何损伤,本座定饶不了你!” 道心种魔是天邪宗的镇宗秘典,但这门功夫很是邪性,需要修炼者先入道,即修习清正的道家心法,练至高深时,再体内种下魔种,以道入魔。最后以情念克制魔种,战胜魔种以魔入道,如此功法大成矣。 魔种并非什么好东西,能够勾起人所有的负面情绪,原本的正常人一旦被种入魔种,体内的残暴欲念会被放大到极致,想要摆脱这种情况,唯有彻底炼化魔种,达成道心种魔大法的最后一层,即以魔入道。 想要真正练成道心种魔何其困难,天邪宗曾为魔门之首,出过多少惊才绝艳的高手,可真正能练成道心种魔的寥寥无几。 季韵还记得,十六年前,就在妍儿出生后不久,杨素那时正处于以魔入道的阶段,性子越发古怪,时而残暴时而温柔,彼时的她尚且不知杨素已到了紧要关头,更不知道他便是邪帝,毫无防备的让他与妍儿相处,没想到他趁机在妍儿体内打入了魔种,那时候的妍儿尚不足周岁。 便正是那一道魔种导致妍儿性情变得极为残暴,还未学会走路便已生了杀念。 蹒跚学步的孩童天天拿着一柄木剑到处杀生,小到从飞过的昆虫,大到兔子、鸡鸭之流,但凡见到眼前有活物出现,妍儿便会兴冲冲的跑上去刺杀,口中还喃喃着“游戏、升级”之类的话语,甚至将这个世界视为了游戏场,连对父母都生不出多少亲情来。 也或许是那一道魔种作祟,每每杀生之后,妍儿体内便有内力生成,年幼的婴孩体内却已积赞了数年内力。 起初时,妍儿好歹对父母有几分敬意,也知道不能轻易取人性命,直到季韵亲眼见到妍儿手执木剑亲手杀死了两个擅闯入别院的毛贼后,高兴的大喊着“我又升级了”的场景。 这等视杀戮为等闲的性子,简直令季韵骇然不已。 魔种会放大所有的负面情绪,然而一个连正确的是非观都没有形成的孩童根本无法抵抗被魔种释放的恶,她甚至都不明白何为恶。 季韵无奈之下,以金针刺穴的法子彻底封印住了妍儿体内的魔种,连同那段记忆一起彻底给压制住了。 从此以后,她的妍儿终于能像一个普通的孩子般正常的成长。 这些年来,季宗主远避杨素,不仅仅是因爱生恨,更是为了妍儿。 可随着妍儿武功增进,季宗主即开心又担忧。 明明妍儿的资质不算顶尖,也没了魔种相助,武功却半点不曾落下,悟性更是高得可怕!季宗主生怕妍儿进展太快导致体内的魔种失控,更担心她变成个只知杀戮的嗜血机器。 幸运的是,季宗主没等到魔种失控,却先等来了妍儿的情劫,她一心盼着妍儿早日度过情劫,届时便是魔种失控也无法对她造成任何影响了。 偏偏杨素在这当头搞事情,季韵闻言恨极了他。 “杨素,你到底意欲何为?”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疫情期间要注意安全啊,最近疫情真的好严重啊,真的不敢出门了。 第36章 夜色渐深了。 季音清楚的意识到她在做梦。 季音不由脸红耳赤,她原以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自己会做个与花满楼这样那样的春梦,然而她却清楚的梦到了刚重生时的场景。 很奇怪,季音的脑海里却并没有这一段场景的记忆。 梦中,季音身穿清凉的现代服饰站在游戏舱前。 具有华国特色的奇幻武侠古风网游正式研发成功,目前正打算投入测试。作为受聘于国家的游戏测评员,季音接到的新任务便是进入刚研发成功的东方奇幻风武侠游戏里进行游戏测试。 这款武侠游戏根据六百年前多篇知名武侠小说为蓝本设计策划而成,游戏背景为近两千年前的上古封建时代,在正式登入游戏之前,部门主管还给季音准备了游戏内隋国地图内数个副本关键人物的生平经历简介并让她熟记,方便她更好的探索隋国的副本,进行游戏检测。 第71章 然后季音带上游戏接驳器,躺进了游戏仓内。 游戏登入的瞬间,季音失去了意识。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游戏系统出了岔子,季音再睁开眼时,愕然发现自己变成了刚出生的婴儿。 她怔愣的望着虚空中与视线保持齐平的虚拟游戏面板,好半晌回不过神来。 游戏系统随机给季音安排的身份极为富贵,光是精心照料她的奶娘丫头就有七八个,吃穿用度无一不精。 但变成婴儿的日子是真心不好过,受这具刚出生的柔弱身体所限,季音的视力极为模糊,听力也不发达。她一天中大半的时间都在睡觉,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常常控制不住自己的排泄欲,这种感觉糟糕透了。 季音压根没想到这款游戏这么坑,才研发出来就出现这么严重的bug了! 不仅无法选择游戏角色与体型,竟然直接让玩家从婴儿时期开始练级成长? 更重要的是,玩家变成一个婴儿以后连生理反应都不能自控,这要怎么要怎么练级?怎么锻炼精神力? 季音十分无语,第一反应就是下线汇报情况,然而……她操作了半天,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游戏根本没法下线! 不仅如此,整个游戏面板像是突然与系统失联般完全没有了任何反应,就连游戏客服也联系不上了。 这也就意味着,季音一时半会儿没法脱离游戏了! 季音无语凝噎,新研发的游戏就是不靠谱,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来,她只能寄希望于游戏监测人员能及时察觉到异常,将她从游戏舱里唤醒。 然而时间飞逝,直到季音从牙牙学语的婴儿变成蹒跚学步的孩童,都没能等到任何回应。 经过长时间的观察,季音渐渐发现她被系统化随机投放到了游戏中的隋国。 此时新朝刚建不久,她的身份是出生隋国高官士族之家的贵族女郎,父亲杨素年纪轻轻已是身居高位,母亲季韵虽为继室,却极得父亲爱重,夫妻琴瑟和鸣,恩爱有加。 但这些只是展现在表面上的东西。 或许是因为季音太小,因此这对npc父母都不曾防备着她,也或许是游戏剧情安排,季音敏锐的从蛛丝马迹中发现系统安排给她的npc父母身份很不简单! 首先,她的娘亲是个武林高手,会在天空中飞来飞去的那种! 其次,她的亲爹也是个武林高手,而且武功似乎比她娘要高很多!因为季音经过观察得出,她爹对她娘会武功之事一清二楚,偏生她娘对她爹武功高深之事一知半解。 季音眼前一亮,肉乎乎的莲藕节拖着下巴心道:依这种情况来看,她的便宜爹娘身上说不定就藏着什么隐藏剧情定触发点! 可以先从她便宜爹身上下手。 这般想着,季音找到机会甩掉伺候的奴婢,悄悄背着亲娘,探头探脑的躲在书房外,露出一只大眼睛暗搓搓的观察着盘膝打坐的父亲。 “阿音。” 季音自以为躲藏的很好,杨素敏锐的听力早就捕捉到了她的脚步声。 他睁开眼,目光精准的落在季音身上,季音后知后觉的缩了缩脖子,想躲却发现已经来不及了。 “爹爹。” 季音无辜的眨巴眨巴眼,连滚带爬的越过对她而言很高的门槛,肉乎乎的莲藕腿跌跌撞撞跑向杨素,被杨素一把抱起。 “阿音,怎么突然跑过来了?”杨素缓和了严肃的神色,语气慈爱。 “爹爹,你在偷偷练武功对不对?” 季音偷偷贴着杨素的耳边,如同发现了什么大秘密般小小声的问道。 杨素笑道:“你个小机灵鬼,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 季音双眸发光,压低了声音偷偷的问道“阿音也想练武功,爹爹可不可以教教阿音呀?阿音保证不告诉娘亲,这是阿音和爹爹之间的秘密哦……” 杨素慈爱的笑着,口中却是断然拒绝:“爹爹的武功不适合你。” 这就有点过分了啊。 季音:“……” 梦中的季音软磨硬泡了许久,便宜爹都没有松口。 季音不甘的猜测;或许是因为她还没激发隐藏任务的前置条件? 身为一个游戏玩家,季音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和毅力,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或许是游戏剧情发展使然,有一天,季音突然发现便宜爹一双深邃的黑眸隐隐泛着红,见到她时目光不似从前慈爱,反而隐隐含着暴戾邪肆。 “你想学道心种魔大法?” 季音眼睛放光,她终于触发隐藏剧情了吗? 这个武功的名字听着就很不普通啊! 便宜爹脸上浮现出挣扎之色,但绯红的颜色涌上眼眸,他狂放不羁的向季音甩出一道内劲。 “好好练,为父也想看看你能做到何种地步。” 暖烘烘的气流入体,季音惊喜的发现自她出生以来就没有任何动静的游戏面板突然有了反应! 便宜爹真给力! 季音差点喜极而泣,她终于可以杀怪获得经验值升级啦! 这游戏bug那么多,走到这一步真是太不容易了啊。 季音拿着便宜爹亲手做来哄她的小木剑兴冲冲的跑向各种怪,走路蹒跚不稳,执剑杀怪的手却极其稳定。 野外的昆虫、毛茸茸的兔子以及擅闯入府的毛贼……都是她的经验值啊! 有句话叫做乐极生悲,正当季音沉迷于杀怪升级时,便宜爹教她练武之事很快被便宜娘亲发现了。 第72章 原本恩爱的夫妻针对此事发生了剧烈的争吵,越吵越凶,甚至还因此动起了手。 季音呆呆的站在旁边,完全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发展到了这一步。 不久后,便宜爹娘夫妻彻底决裂,便宜娘抱起季音负气离开。 季音靠在便宜娘亲的肩头,遥遥望见便宜爹站在屋檐上望着母女俩远去的背影。那时的便宜爹明显一副练功出了岔子,走火入魔的样子。 “娘亲,爹爹他……” “阿音,娘亲只希望你能如正常的孩童般健康成长。”季音听见泪眼汪汪的便宜娘伸手抚过她的头,声音哽咽。 季音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她或许做错了。 这个世界根本不是一场游戏,而是真实的世界,她并非登陆了游戏,而是重生在了一个与游戏设定神似的古代世界。 念头划过的瞬间,她便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再睁眼时,前生种种都被遗忘了个彻底,便宜娘成了她的师尊,她也不再是季音,而是……祝玉妍。 天光渐亮,季音猛地从梦中苏醒。 陌生而又熟悉的画面在眼前破碎,季音目光渐渐茫然起来。 她好像记起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第37章 此时,阴癸派主院内。 “杨素,你到底意欲何为?” 季宗主执剑横刺在杨素身前,俏脸生寒。 杨素侧眸瞥着离他胸膛不过一指腹间距的剑尖,似闪电般伸出两指,瞬息之间夹住寒光凛冽的剑尖,锋锐的脸部轮廓在光影中显出几分淡淡的邪气。 “韵儿当真是误解了为夫的一片拳拳爱女之心,为夫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咱们阿音。” 杨素勾唇提步,足下如风掠过,眨眼便出现在季宗主身后,带着强烈的气势欺身而至,薄唇几乎是紧贴着季宗主的耳侧,轻哂着回应她的质问。 一行一动之间,此时两人的体位发生变化,形成了杨素指腹夹剑环绕住季宗主的姿势,远远望去竟似两人亲密相拥。 “杨素你个老东西,少给本座灌迷魂汤,本座不吃这一套。” 季宗主眉心紧簇,恶声恶气的瞪着杨素用力拔剑,想要避开这等不雅的姿势。 然而剑尖上传来千钧之力,她使出的内力犹如石沉大海般被吞噬了个干净,拔了好半晌都没能从杨素手中将剑夺回来。 “韵儿……”杨素剑眉微挑,吐气轻洒在季宗主耳侧。 酥痒之感涌来,季宗主不自在的恨恨瞪了他一眼,骂道:“你还不离本座远些,好端端的做甚靠这般近!” “为夫这就如韵儿所言照做。” 杨素低笑着顺势松开指腹,然而季宗主正在施力拔剑,压根没料到他竟说松手就松手,惯性之下,脚下一个踉跄,直直向后倒去。 而杨素眼疾手快,长手一捞,当即就把人搂了个满怀,深邃的眼眸里闪过狡诈之色,口中却甚是关切的喊道:“小心。” 一副好心出手相帮的谦谦君子模样。 “杨素!” 季宗主回头怒目而视,眼中似要喷火。 “韵儿莫急,为夫在此呢。” 杨素轻挑眉毛,十分自然的应声,可把季宗主气得柳眉倒竖,当即怒气冲冲的拍出一掌。 掌风凌厉肃杀,破空而至。 然而还未及杨素之身,便已被其轻飘飘的伸手擒住,顺势一个旋掌将季宗主的攻势消弭于无形,同时杨素十指一屈一伸,紧紧扣住了季宗主的柔夷,两人霎时变成了十指相扣的姿势。 季宗主气急,用力挣扎不休。 杨素轻笑着,身形如龙游走,瞬息之间以如此亲密的姿势将人压在了房内的雕花拔步床上。 “杨素,你给本座滚开!” 季宗主恶狠狠的伸脚就踹。 杨素长腿一伸,将人压了个严严实实。 季宗主倒是不甘任他施为,极力想要反抗,然而她的武功与杨素相差悬殊,压根不是其对手,在他手上连三五招都过不了,只能憋屈的看着自己被他又搂又抱的紧紧束缚住。 可恨,又来这一招。 两人分明早已决裂,可这狗东西偏偏一言不合就把她往床上带。 “杨素,你给我滚!此乃阴癸派之地,非是你肆意撒野的越国公府!” 季宗主胸口急剧起伏,一双美眸里萃满了火光,娇颜如花更显风情万种。 杨素眸色暗了下来,他无奈的望着季宗主,眸色深深,贴着她秀气的耳廓将声音压得极低,似有几分沙哑:“为夫倒是想与韵儿好好叙旧,可谁让韵儿每次见到为夫都如此激动,实在令为夫手足无措啊。若是寻常时候便也罢了,只是如今为了阿音之事,倒是要委屈韵儿收着些情绪了。” 提及爱徒兼女儿,季韵神情一凝,缓缓放松了僵硬的身体,冷着脸骂道:“杨素,你到底想做什么?” 杨素眼底的黯然之意稍纵即逝,转瞬他眉含傲色,狂妄道:“我在那男人身上种下魔种,亦是为了咱们阿音。” “这解释甚是可笑。” 季宗主见他还在狡辩,不屑的嗤道。 道心种魔大法确实是无上的武功秘籍,但这功法太过极端,甚是考验人的心性,想要练成此法,悟性品行与机遇缺一不可。 杨素能借助情念反克魔性,最终练成道心种魔大法,那是他的天资远超常人,且意志坚定,又有邪帝舍利在手,若换个人且试试! 第73章 更可恨的是他明知两人的女儿幼年便被种入了魔种,这些年来全靠季宗主封住了她的魔性才让她得以如同正常人般成长,甚至连杀心都远远低于普通武者,不嗜杀不喜与人动武,反倒更喜欢兵不刃血的算计。 但封印并非长久之计,迟早会有解封的时候,届时物极必反,封锁了十几年的魔性远比之前更强。 因此,季宗主在得知季音情劫已至的时候虽有担心,但见季音一副沉迷于修炼天魔大法的模样,连半点魔性都没有被引出来时,惊疑不定的同时却更是惊喜。 这以情念练功的悟性和绝然的心性,放在杨素身上那是让季宗主又爱又恨,但换成自己的女儿,那就剩下了惊喜。 人皆有私心。 季宗主只盼着爱徒能如杨素那般借助这一段情激流涌上,顺利将天魔大法修炼至大成之境,届时魔种再不会成为她的阻碍,甚至还能借此窥探武道巅峰,一举踏入破碎虚空之境。 她没想到,杨素竟然在这紧要关头徒生事端,给那花满楼种下魔种,还口口声声为了妍儿,她倒要看看杨素能给出什么合理解释! “魔门渡情劫,所谓情劫是情亦是劫。” 所以渡情劫之时,既不能放任自己耽于情爱失了清明,又不能从头到尾冷静自持,不动情如何成劫,但若是用情太深迷失了自我,又如何渡劫? 杨素花了十几年才明白的道理,没想到他的女儿却在瞬息之间领悟了,“阿音确实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只是可惜,道心种魔大法不适合她练……” 对此,杨素十分傲然自得,可惜的是阿音身为女子,便是她心性暗合了道心种魔大法,也绝无可能真正练成道心种魔大法。 天邪宗的邪帝历来皆是男子,只因道心种魔大法看似谁都能练,然而练至第二阶段后,修炼者体内会不断产生暴虐的烈阳真气。 而女子天性属阴,若是强行修炼,随着武功精进,身体也会被体内的烈阳之气改变,最终外表逐渐趋于男性化。 单凭这一点,季音便不可能练成道心种魔大法,更不可能从他手中接过天邪宗,也当不得魔门的邪帝。 最重要的是阴癸派的天魔大法同样脱胎于魔门至高奇书《天魔策》,由阴癸派第一代宗主观天魔策后所创,最为适合女子所练,阿音也确实是历代阴癸派最为出色的圣女,年方二八,便已将天魔大法练至十六层,有望在而立之年彻底将这功法练至大成。 比起道心种魔大法,其实更适合她的还是阴癸派的天魔大法。 当初,这孩子几次三番想要练他的武功,杨素本就没打算传她,若非后来他修炼道心种魔至瓶颈之时魔性大发,暴戾与杀戮充斥着内心,令他难以抑制的对妻女产生了杀意,感情越深杀意越浓,他根本不会将魔种打入阿音体内。 事实上,如若杨素当初真被魔性所控杀了妻女,魔性强过道心,绝无可能度过以魔入道的阶段,最终成功踏入破碎虚空之境。 “这……” 季宗主愣住,没想到会听到这等隐秘的消息,着急道:“如此说来,妍儿体内那道魔种岂不是个祸患?” 若是练成了道心种魔,她好端端的徒儿就得变成个不男不女的怪物,五大三粗、满脸络腮胡子。 要是练不成更惨,被魔性所制,变成个彻头彻尾的杀戮机器。 杨素说道:“正是如此。为夫之前就想要将阿音体内的那道魔种取出来。”然而魔种无形无体,打入人体容易,想要取出来简直难如登天。 “眼下倒是个好时机。” 季宗主眸色微沉:“你的意思是……” “道心种魔大法本就是适合男子所练的武功,本座确实不喜那花满楼乃是目盲之人,但试探了后发现那人的心性毅力确实非比寻常。” 杨素语气有些不满,但也诚实道,“能让咱们阿音动了情的男人果然有其过人之处。如此倒也正合我意,为夫便顺势在那人体内留了一道魔种。” 顿了顿,杨素反问道,“韵儿你可知为何我天邪宗每代唯有一个修习道心种魔大法之人?” 季宗主疑惑道:“难不成其中有什么隐秘不成?” 杨素点头:“确实。魔种天性霸道,若是同个同怀魔种之人共处一室,便会互生排斥,魔性牵引之下两人不死不休,强者吞噬弱者。但若是拥有魔种者为一男一女便会互相吸引。” 最重要的是道心种魔本就是能够激发人暴虐凶残的功法,属性为阳,偏偏女子属阴,而阿音练的又是阴性的天魔大法,她体内孕育而成的魔种属性也偏于阴,阴阳相生相吸乃是世间常态,在魔种的驱使之下,花满楼体内的一丝情念会被放大到极致,根本无法控制住想要与阿音亲近的念头。 他不与阿音欢好且罢,若是越了界,阿音体内的魔种便会被吸引入他之身,自此阿音魔性全消,再无后顾之忧。 而花满楼既得了阿音体内的魔种,阴阳交汇之后,也能抚慰些许魔性,不至于被魔种控制而迷失了自我。若是他再得用些,借此练成道心种魔大法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弊端也很明显,魔种颇为邪性,花满楼被魔性加身之后会如何,杨素也很难预料。 季宗主听完张了张口,好半响才哑了声音问道:“杨素,你有没有想过,你如此这般作为岂不是要妍儿走我们走过的路,重蹈覆辙?” 第74章 杨素却是狂傲答道:“阿音与本座一般又有何不可?还是说,韵儿担心我儿破了天魔身后无法将天魔大法练至达成?” 季韵冷着眼没言语。 “谁说破了天魔身便再也无法将天魔大法练至最高层?以阳补阴亦是极好的练功方法,为夫内力深厚,很乐意为韵儿效劳……” 话落,他欺身而下,薄唇擦过季宗主白皙的肌肤,亲昵的落在她的唇畔间,低沉的嗓音倾泻而出,“为夫待韵儿始终初心未改,珍爱非常……” 呸,这个狗男人坏的很! “如此甚好。” 季宗主咬着牙瞪着杨素半晌,忽而露出勾人的媚意,自己送上门的练武工具,不要白不要! 她主动伸手环住了男人的脖子,口中倾泻出一丝勾魂摄魄的天魔音,心中却暗吐芬芳:呸!狗男人!眼瞅着他渡了情劫一脚踏入破碎虚空之境,这会儿再来跟她玩这种深情不悔的戏码,谁信谁是狗! ** 师尊突然变成了亲娘,是种什么体验? 季音抬起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明月当空,夜半三更。 师尊的院子与她相临,只隔了一座花园。若是在白天突然恢复记忆,心潮起伏激荡之下,季音少不得要冲到师尊面前去,但眼下夜深委实不是个打扰师尊的好时机。 此时的季音全然不知一院之隔发生的种种,沉思半晌后,她索性直接倒头躺下。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她被师尊封印的记忆突然浮现了,不过季音并非庸人自扰的性格。 她还记得此前师尊特意因为她以季音之名与花满楼相交之事急吼吼的跑过来详询,可见师尊并不希望她想起那些前尘往事,既如此何不顺其自然? 毕竟阴癸派的宗主是她亲娘还是她师尊,对她完全没有任何影响嘛! 季音当即决定维持现状,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与其纠结这些有的没得,不如蒙头大睡。 第38章 一大早,季音收到了鲁妙子以花满楼为原型制作的机关偶人。 与前些日子鲁妙子赠予季音的那只与她神韵姿态皆极为神似的机关偶人相比,这只男性偶人无论是取材还是制作工艺都显出了七分的敷衍与粗糙,细节处惨不忍睹,唯独一张脸那当真是按着季音睹物思人的要求来精心制作的,栩栩如生的五官,完全就是缩小了数倍的花满楼。 如此一来,反倒更显得机关偶人颇似大头娃娃,又像是把活人的头安装在了木头身子伤,即怪异又有种诡异的萌感。 “这鲁妙子……” 季音看到这只机关偶人的时候,顿时忍俊不禁。 她无语的戳了戳机关偶人,伴随着刺耳的‘咔吧咔吧’机关运行声,偶人缓缓的从她手中站起,没走两步就如同出了故障般抖成了帕金森,而后两腿一蹬,直接捂住胸口倒地装死,眼皮颤巍巍的偷偷觑向季音的方向,仿佛在暗中观察她的反应。 “噗……” 季音脑子里同步脑补出花满楼抖腿装死的模样,险些没笑喷。 这鲁妙子当真是个鬼才啊。 不愿意替花满楼制作机关偶人,又因为答应了她没法拒绝,鲁妙子索性暗搓搓搞事,制作出了这么个鬼斧神工的偶人。 季音乐得眉眼弯弯,她突然起了兴致,想要把这偶人带到花满楼面前教他亲眼看看。 “也不知道花满楼若是见了和自己长着同样一张脸的机关偶人倒地装死卖萌,反应如何?” 季音有些促狭的想道,那定然是很有意思的。 念头刚起,她便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花满楼的神情了。 季音顺手操起装死的机关偶人打开房门,还没等她跨出门槛,值守在门口的两个女弟子当即躬身行礼:“圣女有何吩咐?” 季音脚步一顿,没料到师尊竟然特意派了人守着她不许出门。 她黑了脸,灵机一动扬声道:“传令下去,本圣女要闭关练功,任何人不得打扰。” “是。”两个女弟子躬身应答。 季音当即关上门,转头跑到雕花窗户,此时的她已经全然忘记了昨日想离花满楼远着些,冷静几日的决心。 偷偷摸摸的打开窗,季音蹑手蹑脚的提气纵深飞跃上屋檐,足尖点着陡峭的檐牙几个起落,似风般掠了出去。 “女大不中留啊……”她走后,一道熟悉的身影摇头从树后现身,微不可闻的声音自风中飘散。而后他深深的抬头望了眼苍茫的天际,锋锐眼眸中一道暗光闪过,“是时候了……” 季音很快到达花满楼所在的客栈屋顶,她悄无声息的踩着瓦片,跳到窗外的栏杆上,拿着机关偶人的手背在身后,轻扣窗扉。 “笃笃笃。” 花满楼闻声心头一动,鼻息敏锐的嗅到一股熟悉的香气,他当即惊喜的快步绕过房内的桌椅,打开窗户。 “七哥。”季音如一只滑不溜手的泥鳅般嗖得一声窜了进来。 “阿音。”花满楼唇角不受控制的扬起,露出深深的笑意,伸手捋顺季音鬓角略显凌乱的发丝,“怎么不从正门进来,却学那毛贼攀窗而入?” “我一时急着想见七哥。” 季音吐了吐舌,解释道。心下却暗暗补充了一句:她总不能告诉花满楼,她前头刚答应了师尊要带在阴癸派驻地,转头就阳奉阴违了吧? 偷偷摸摸溜出来的,不跑快些怎么行? 第75章 “阿音无需这般急切。”花满楼的指腹碰到了季音脸上的细滑的肌肤时,还摸到丝丝的湿气,“这赶了一路,额头都是热汗……” 花满楼无奈的摇着头,唇边的笑意却渐深,“下次无需这么赶,”从怀里掏出素白的帕子轻拭掉季音额间的湿汗,玩笑道,“我又不会跑。” 季音闻言轻笑道:“七哥确实不会跑,可我若是不跑快些,就出不来了。” 花满楼俊脸浮现愕然之色。 “七哥快来!”季音却不想对此多做解释,直接伸手握住他的骨节分明的手掌,拉着他来到桌边,“鲁妙子前些日答应给我做的机关偶人到了。他的手艺不错,做出来的偶人确实颇有七哥神韵,但人却是个促狭的妙人。” 花满楼眉心微蹙,心底忽地涌起一阵不快。 不等他从季音张口夸赞旁的男人的话语中回神,手中就被塞进了一个机关偶人,粗糙的木质感顿时让他眉心都打成了死结。 季音托着下巴,兴致满满的望着花满楼诧异的神色,眉眼带笑,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这……”花满楼的手摩挲着偶人,很快触摸到一处明显有别于木头的触感,那是柔滑细腻的触感,触之微凉,极似人类的皮肤。 花满楼仔细的摸着偶人凹凸不平的头部,确实摸到了属于他的神韵五官。但当他从头到尾将这偶人摸过一遍后,他没忍住唇角微微的抽搐。 “噗嗤……” 季音当即轻笑出声,声若银铃,十分灿烂。 花满楼很是无语,鲁妙子这机关偶人脸摸着像是那么一回事,但这身体明显就过于敷衍了。 卡巴卡巴—— 也不知道花满楼摸索机关偶人时触碰到了哪个机关,偶人忽然灵活的动了起来。 “更有意思的来了。” 季音伸手从花满楼手中将偶人取出,放在平整的桌面上,偶人展开手掌摸索着前行,如盲人探路般迈开脚步。没走两步,偶人仿佛被什么障碍绊倒般突平地摔,当场摔了个大马趴,一张与花满楼神似的俊脸咂在桌面上,好半晌才挣扎着抬起头,傻乎乎的望着季音。 “咦?” 季音的笑容猛地僵住,脸色霎时变得难看起来,她气得当即从桌上站了起来,俏脸含怒。机关偶人装死卖萌叫可爱,可若是长着花满楼脸的机关偶人瞎眼到连路都不会走,那存粹就是故意恶心人了。 瞬息之间,季音对鲁妙子的好感消失的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却是怒意,任他如何惊才绝艳,但这等指桑骂槐的行为也太过可恨! “……” 花满楼俊脸微冷,没了一贯的温雅。 他已经看懂了鲁妙子制作这机关偶人的言外之意,这是在暗示阿音,他花满楼唯有俊脸能看,除此之外却是目盲身残,一无是处呢。 一丝暴戾自心底油然升起,但随即却又消弭无踪。 花满楼叹了口气,侧过脸无神的眼眸‘看’向季音说道:“这机关偶人虽是在故意抹黑花某,但若能教阿音露出笑容,也是算是物有所值了。”他的语气既无奈又纵容道,“不过在下怕是难以与鲁妙子这位妙人相交了。” 季音重重的拍向桌子骂道:“鲁妙子当真该死!他若是不情愿替我做七哥机关偶人,直言不讳便是,我还能高看他一眼。可明明不甘却又不拒绝,竟然在这上头耍些见不得人的心计……” 原以为是无伤大雅的逗趣儿,哪里知道此人如此可恨,竟然故意制造机关木偶折辱花满楼! 季音已经彻底变了脸,语气冷得沁了冰霜,怒道,“这偶人原是为解我相思所做,但若是失去了这等意义,便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话音未落,她已拿起机关偶人,毫不留情的手上一个用力,只听得细微的碎裂声响起,等她再张开手掌张时,手中只剩下一堆看不清形状的残骸碎片。 季音仍不解恨,目光落到放置在桌上的那只与她一模一样的机关偶人,冷着脸伸出手去。 很快,这只偶人也步上了前者的后尘。 “不行,不能轻饶了他!我这就找鲁妙子算账去!” 季音咬牙切齿,恼恨自己识人不清。 若是她早些发现这偶人当中藏着坑,又哪里会拿到花满楼面前现宝,反倒叫他平白受了这等侮辱。 季音算是看明白了,隋国的这群男人就没几个好的,什么天才鬼才,皮下都是一丘之貉。 不料季音身形一动,花满楼动作极快的拉住了她的手。 “七哥?”季音脚步一顿。 “阿音若是此去寻他,岂不顺了他的意?”花满楼大步一跨已经拦在了季音身前。 “鲁妙子用心险恶,若是就此忍下这口气,岂不是白叫他得意?”最可恨的是他竟然针对花满楼的眼疾来作此恶作剧,专戳人心窝子啊! “那鲁妙子不过是在向在下示威罢了。” 怒意自心底深处涌起,似利刃般一刀刀刮在花满楼的心上,无形的阴霾随之染上花满楼温润的俊脸。 他忍不住低叹道,“阿音如此招人,在下该拿你怎么办呢?” “七哥?” 季音神情错愕,下意识道抬头望向花满楼。 下一刻,不容拒绝的力道袭来。 季音般猝不及防之下,如同一只被强风吹掠的凤蝶般被花满楼伸手拉进了怀里。 花满楼的两只手似铁钳般紧紧握在她纤细的腰肢上,借着身长腿长的优势低下头,语气似强硬似恳求,“我不喜阿音去寻他。” 第76章 “七哥不想我去,我不去便是。” 季音反手抱住花满楼,心尖微颤。 当然,不去寻鲁妙子不代表季音会就此罢休。 “希望阿音能说到做到。”花满楼淡色的唇吻上季音的额头,低声呢喃,“否则我只怕会忍不住心中的怒意。” “为何要委屈自己忍?”季音沉声反问道,“七哥莫要以圣人的标准要求自己,我们皆非圣贤,何必给自己上一层道德枷锁?” 花满楼紧了紧怀抱,低声道:“阿音所言极是。只是我若是不忍,怕是要当场失态。” 季音:“……” 好端端的话题,怎么听着突然就不对味儿了呢。 念头划过,季音随即便察觉到了花满楼身体上的异样,她的脸色霎时滚烫起来。 不是吧,竟然来真的? 季音当即心慌意乱,指尖都在发颤。 “阿音……” 花满楼的唇紧贴着季音的额头,唇齿间泻出一丝颤音,而后他像是控制不住般吻着季音的额头一路下滑,准确无语的低下头捕捉到她的唇,深深吻住。 清雅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季音瞪大了眼,望着近在咫尺的俊脸。 一缕暗光浮现在花满楼无神的眼眸里,隐隐泛起了淡淡的红光。 等等…… 红光? 这场景似曾相识。 季音敏锐的察觉到异常,反射性的出手一把握住了花满楼的手。 一丝内力顺着指尖侵入花满楼的经脉,转瞬却被吞噬了个干净。 霎时,季音脸颊上的红晕一扫而光,眸色沉沉。 “七哥,昨日是不是有人来过了?” “阿音?”花满楼见季音态度明显有异,当即意识到不妙,“昨日你走后,有位前辈来访。他在我体内打入了一道内劲。可是有什么不对?” 岂止是不对? 问题大了去了! “是魔种!” 季音险些破口大骂,杨素这坑货便宜爹,他是魔种多的用不完吗?见个人就种一个魔种? 给她种入魔种便也罢了,谁让她当初不知情将重生当成了登录游戏,求着杨素给自己下魔种。这玩意说到底其实就是种能量,入了她的身体就被游戏面板吸收了,对她算不得什么危害。 但对旁的人来说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想想杨素当初那副恨不得杀妻灭子证道的鬼样子就可窥见一二。 “我去找他!” 花满楼怔愣的功夫,季音已经夺门而出,速度快如闪电,等花满楼反应过来时,哪里还寻得见她的身影? * “老公爷甍了!” 锵锵锵—— 季音刚冲入越国公府,只见一阵沉痛的锣鼓声震天响起。 门口两个下人抹着泪扶着梯子爬上屋檐,将高高悬挂的红灯笼取下,变成了写着“奠”字的白灯笼。 国公府内嚎哭惊惶之声此起彼伏,下人们一个个穿起了白色的麻衣,头上系白带,府内的主子们披麻戴孝,孝子贤孙已经跪在了灵堂前,哀哀恸哭声当真叫人闻之丧魂。 “老公爷甍了!” “快派个人去给宫里传信,老公爷甍了!” 杨素的长子红着眼吩咐下人,神情悲痛,万分憔悴。 “老公爷……那岂不就是杨素?”季音的脚步猛地滞住,“老公爷甍了?我便宜爹死了?” 这特么逗她呢? 季音神情愕然,随即却又变成了轻嘲。 上次碰面时,她亲眼目睹杨素活奔乱跳着呢,都说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以她便宜爹的武功就是全天下的人都死绝了,他也死不了! 忽然咔嚓— 细微的折枝声响起,顿时惊动了屋里的主人。 “何人擅闯越国公府?” 季音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因为之前气势汹汹冲的太快,又被杨素的死讯一激,季音在惯性之下,一脚踩在了国公府正院花园内的一根枯枝上,露了行踪。 那人望见季音的身影时,蓄着胡须的脸上闪过一丝明悟,随即语气悲痛道,“小妹回来的正是时候,父亲生前最是记挂于你,想来若是见到妹妹亲赴而来,亦能含笑九泉。” “世子此乃何意?” 神他喵含笑九泉! 季音闻言脚下一个踉跄,好悬没当场摔个大马趴。 却见杨素之长子杨玄感扬手丢来一套麻衣:“小妹既然来了,正好披麻戴孝亲自送父亲一程。” 还没死呢,就急着办丧事叫她披麻戴孝相送,这是嫌自己命太长了吗? 季音侧身避过衣服,咬牙切齿道:“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既然已经料到我会来此,想来也已知晓我的来意。他人呢?” 杨玄感神色悲伤,一副死了爹的沉痛哀悼:“父亲临终前有言在先,他寿元已尽,小妹所求之事怕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不过身为我杨氏贵女,既然来了,合该送父亲一程,也好叫他死而瞑目。” 顿了顿,在季音愤然的目光里,杨玄感唇瓣微动,微不可闻的吐出四个字:“邪帝舍利。” 魔种是取不出来了,但邪帝舍利倒是可以给她。 “……” 看来即便是为了花满楼,她这次是无论如何都要拿到邪帝舍利了。 杨素这便宜爹明摆着是吃定她了。 季音露出隐忍憋屈的神色,弯腰拿起孝衣披上。 第77章 “小妹请入堂。今日要劳烦小妹守夜了。”杨玄感悲叹道。 活着没能亲耳听见她喊一声爹,却使出了这等折腾人的法子披麻戴孝守灵堂,亏他想的出来? 季音从杨玄感身边走过时,实在没忍住问道:“他是不是怕自己活得太长,我们都死在他前头,担心见不到子孙后代披麻戴孝的情形,特意事先留个念想?” 杨玄感极力维持着面上的悲痛欲绝,然而蓄着胡须的唇剧烈抽搐了下。 小妹所言,一针见血。 第39章 “杨素当真死了?” 越国公杨素乃是位高权重的国之重臣,他过身的消息传入宫中,尽管对此早有所料,但隋皇仍旧惊疑不定。 这死的未免太是时候了。 “回皇上,太医院所有的太医皆前往越国公府替老国公诊了脉,人确实没了生气。”太监总管恭敬回道。 “他倒是挺会挑时机。” 隋皇眼中浮现出复杂之色。 没想到杨素竟死在了他的前头。 杨素一朝甍逝,国公府便如大厦将倾。 新国公杨玄感虽也是朝中重臣,但其资历与地位远远不能与杨素相提并论。 杨素在世时,手中的不少人脉关系都被交到了新任国公之手,杨玄感虽无雄才伟略,但却是个守成之人,以他的能耐想要保住杨氏荣华还是不成问题的。可偏偏此时,杨氏已卷入了夺嫡之争,风波渐起。 隋皇膝下的太子与二皇子已经长成,太子身为正统,素有仁厚之名,朝中支持者众,而二殿下杨广骁勇善战军功卓著,文治武功更胜于太子,如何甘心对兄长俯首称臣?两位殿下虽同为嫡子,却已露出了夺嫡相争的苗头。 杨素位高权重,堪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隋皇本就心生猜忌怀疑,对其杀心已起。再加上两个儿子都有意拉拢杨氏争夺大位。隋皇身为人父,如何愿意见到膝下两子毫无手足同胞之情,因夺嫡反目成仇?便是以君主的身份而言,他这个皇帝还好端端坐在龙椅上呢,两个儿子就争起了皇位,这是盼着他早死吗? 儿子哪怕再不堪那也是亲生的,隋皇没法狠下心杀子便只能怨恨旁人。 但不等他动手,杨素今年开春就因遭了风寒一病不起,病情反反复复不肯好,更是引发旧疾缠身,时日无多。 隋皇疑心有诈,但多次派遣宫中御医替杨素诊脉皆是一副油尽灯枯之相,一两个御医还能收买作假,但太医院所有的御医皆如此,那便是真的了。 如今国公府突然来报丧,这消息来得突然,可俗话说人死如灯灭,隋皇对杨素的杀心便因死讯而如烟云消散,但他仍是对此事存疑,特地派了人去验看事情真假。 如今看来倒是他多疑了。 在事实面前,隋皇只能感叹杨素死的正是时候,不仅保全了杨氏子孙的荣华,更是全了他们之间的君臣之情,且他这一死,新任的国公杨玄感少不得要守孝扶灵离京三年,三年后万事皆已尘埃落定,杨氏极幸运的避开了这一场无形致命的危机。 隋皇不由叹息着。 抛开种种猜忌不提,人这一走留下的就只剩下美好的印象了。隋皇回忆当初两人君臣相得之往昔有如痛失臂膀,感伤之下挥笔手书圣旨钦赐杨公谥号曰‘景武’,并派遣太子前往国公府内代君吊唁。 没多久,闻讯而来上香祭奠的文武朝臣们将国公府挤了个水泄不通。 灵堂之上人来人往,香火缭绕,杨公生前为重臣,死后也是极尽哀荣。 “还请节哀。” “节哀顺变……” 季音身披麻衣,鬓发簪白花跪在火盆前,面无表情的听着周围此起彼伏的嚎啕哀哭声与来往祭奠之人的劝慰声,或许是生来没有演技天赋,季音实在装不出半点儿沉痛,只能垂眸漠然不语。 在旁人看来,便是她年幼失孤,悲痛得麻木了。 好在便宜兄长没打算拿季音开刷,趁着她灵堂前跪下的功夫,他不动声色的递过来一个巴掌大的锦盒,季音飞快接过锦盒塞入袖子里。 两人的视线交错一触即分,便宜兄长抹着泪拍了拍季音的肩膀低泣道:“小妹莫要太过悲痛,想来父亲也不愿见手中掌珠如此哀戚。” 季音低低应了一声,目光死悲似怨的紧紧盯着灵堂上绑着白花的牌位。 “杨公怎么就如此突然的去了呢……” “还请国公爷节哀。” “节哀顺变。” “这位是府上的女郎吧?” 灵堂内上香祭奠之躬身行礼上完三柱香后,免不了与杨玄感寒暄两句,来来去去竟无人察觉到两人这番暗地里的动作。 倒是因着季音露面,不少人都对这位素来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杨氏贵女十分感兴趣,尤其是那些女眷们,祭拜完入席后,也是频频投来打量的眼光。 就连杨府内都有好些女眷仗着哭号之余,不时投来试探的目光。 杨氏唯一的女郎,身上牵扯的利益可大着呢。 季音着低头不言不语,任由审视的目光落在身上,垂下的眼眸里精光闪过。 季音素来喜欢看戏,却对当个身处剧中的演戏者没有任何兴趣,尤其是还是个灵堂上烧纸痛哭的孝女。 东西一到手,她就不想再委屈自己在灵堂里当个木楞摆设了,眼角的余光四处搜寻,同时耳听八方,想要趁机寻个机会脱身离开。 第78章 杨玄感敏锐的察觉到她顺从表面下的不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移开目光。 反正父命他已经完成了,这父女俩打算如何斗智斗勇,皆与他无关。 “慈航静斋的碧仙子前来祭奠。” 正在此时,管家匆匆跑入灵堂,俯耳到杨玄感身侧低声道。 杨玄感眉头拧巴,慈航静斋的女人们代天择主之名传的满天下皆知,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她们突然借着祭奠的借口现身国公府,只怕来者不善啊。 府内如今可经不起任何风波了。 “赶紧打发了去。”杨玄当即感吩咐管家。 管家为难道:“恐怕已经迟了,那位慈航静斋的碧仙子来的时机甚是凑巧,撞上了奉旨前来的太子,太子听闻她前来吊唁,欣然邀请了那位碧仙子一同入府,这会儿都快到正堂了。” 杨玄感黑着脸,心底徒然涌起怒意。 太子这是真傻还是假傻? 慈航静斋那群女人就是个烫手的山芋,遭逢乱世便也罢了,如今天下太平,太子身为储君却毫不避嫌的在众人面前与慈航静斋的女人相交,他这是想干什么?生怕宫里头那位活得太长阻了他上位吗? 若非慈航静斋那些女人武功着实高深莫测,与江湖上的势力纠葛颇深,裙下之臣遍布世家门阀,牵一发而动全身,隋皇如何能忍得她们插手皇室更替? 隋皇断断不会容忍下一任帝王与慈航静斋的女子有所牵扯,更不会让杨氏江山被一群六根不净的女人所掌控! 灵堂之上耳目众多,太子也不怕此事传入隋皇耳朵,惹来祸端吗?不管太子是假傻还是被美色所惑,但凭这一点,他的储君之位岌岌可危。 念头急转之间,杨玄感心底已有了计较:“立刻随我去接见太子。”言罢,匆匆移步出门。 碧秀心前来祭奠? 季音敏锐的听到三言两语,眸色冷凝。 慈航静斋与杨素没有丝毫交情,此时前来祭奠想也知道目的绝不单纯。 季音当下也不着急离开了,她倒要看看碧秀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能否搅合一二。 杨玄感前脚刚踏出门槛,太子的身影就已出现在走廊尽头,他当即收敛了容色,躬身快步相迎。 “参见太子殿下。” “免礼。” 杨玄感这一礼还没行完就被太子杨勇一把扶住,“孤奉父皇之命前来传旨。” 他回头示意身后跟着的太监总管宣读圣旨,杨玄感当即想要撩起长袍跪地接旨,然而即将下跪之时,他下意识的望了一眼碧秀心。 碧秀心眉目清冷的站在太子身侧,腰间悬挂着一支浓绿的碧玉箫,神色淡然自若,丝毫没有要避开之意。 杨玄感这一跪若是跪实了,不仅是跪在了太子身前,竟似碧秀心也安然受了他这一礼。 “太子,这……”杨玄感当场沉下脸。 “杨大人,还愣着做甚?接旨吧。” 然而太子也不知是丝毫没有察觉到不对还是怎么地,见杨玄感突然愣住便催促道。 此时,太子与碧秀心并肩而立,看起来当真是将她奉为与之同阶级的贵客。 杨玄感忍着怒意,脸色变得极为难看,长袖下的手已经紧握成拳。 区区一个江湖女子也敢受他国公爷的跪礼?如此目无尊卑,太子竟也由着她? 杨玄感何时受过这等折辱? 可偏偏太子是储君,他又是奉了皇命前来宣读圣旨,杨玄感如何能不跪?便就是抗旨不遵了。 “杨大人?” “臣杨玄感接旨。” 眼见太子面露不悦,杨玄感无法之下只能将耻辱咽下先忍了这口气,待来日再做回报,他忍着火一撩长袍。 嗖嗖—— 说是迟,那时快。 一道利光疾射向碧秀心。 破空之声响起,碧秀心捕捉到空气中的异样,身形急转着飞快向一则避开,同时执起玉箫重重击向利光。 啪—— 利光被打落在地,深深嵌入了地面。 “有刺客!” 变故发生在一瞬间,等反应过来时所有人冷汗直流。 传旨太监强忍着颤意喊叫道,身后的侍卫纷纷拔刀将太子与他团团围住。 众人定睛望去,当即倒抽一口冷气。 那利光原来竟是一片娇弱的花瓣儿。 “何人胆敢行刺太子?” 传旨太监两股颤颤抹着汗,怒目瞪向利光飞来的方向。 季音落从灵堂里缓缓走出,目光冷淡的扫过杨玄感。 到底是她的便宜兄长,再者刚得了他的好处,季音还不至于眼睁睁看着他被人折辱。 受了一场惊吓的太子抬眸望去。 与此同时,碧秀心眼眸冷厉。 “你是何人?”太监总管色厉内荏的呵斥,“竟然敢行刺太子,此乃灭九族的重罪!” “小妹,还不快向殿下告罪?!” 杨玄感心中一跳,额头冷汗涔涔而落,他急忙开口求饶。眼下确实是避开了向碧秀心行跪礼,但他可没忘记这出手的可是他杨氏的贵女。 “殿下误会了,此人并非刺客,乃是我府上女郎。小妹生来体弱多病,手无无缚鸡之力,如何敢行刺太子殿下?” 然而不等太子开口,碧秀心冷声道:“小妹?杨大人可看清楚了,她哪里是府上的女郎?分明是阴癸派的圣女祝玉妍。” 第79章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面含异色。 “阴癸派圣女?” 杨玄感神色愕然,他仔细打量着季音,“什么阴癸派圣女?这确实是我杨氏贵女啊?” “杨姑娘怎么会是阴癸派的妖女?碧仙子是否认错人了?” 太子仔细打量着披麻戴孝季音,她实在是貌美,美得弱不胜衣,一身雪白的孝衣更显出楚楚可怜的风情,教人不由生出怜惜。 碧秀心侧头道:“太子殿下有所不知,秀心初见圣女时,她正隐姓埋名勾引男人助她渡情劫。” 顿了顿,她高声嘲讽,“秀心也没想到在此见到祝玉妍时,她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偷龙转凤,竟假作杨氏贵女潜入了杨府。而且竟然连杨国公都教她骗过了,只是可怜那位真正的杨姑娘,只怕已遭不测。” “她真的是祝玉妍?”太子露出惊疑之色。 “这……”杨玄感越发愕然,深深的望了碧秀心一眼,好半响才喃喃道,“碧仙子此番猜想是否太过……”离谱了些。 “秀心绝不会认错了人!”碧秀心种打断杨玄感,美眸冷冷望向季音,“祝玉妍,你说呢?” “碧仙子果然好眼力。” 季音轻笑一声,笑声似天籁之音响落在众人耳畔,“玉妍的伪装,果然瞒不过你。” 她正愁没法脱身呢,没想到碧秀心竟然主动送上门来相助。 季音一把扯下身上的孝衣,鬓发间的白花。冷风吹拂而过,卷起她衣袂翩飞,单薄的身影美得似仙似魔。 “竟然真的是阴癸派圣女。”太子有些怔神,眼中不可抑制的浮现出惊艳之色来,“祝姑娘所为何来?” 季音故意抛了个媚眼,魅惑之声幽幽传出:“殿下龙章凤姿,玉妍仰慕久矣,故不得已冒大不讳前来相见。” 太子殿下轻咳一声,不知该作何回答。 季音深情的望着太子,眼眸里盈满了细碎的星光,无形的吸引力涌来,太子只觉被无数情愫包围,他下意识的放柔了声音道,“祝姑娘何必伪装她人?祝姑娘一片情谊,孤自当扫塌相迎。” “……” 闻言,季音反倒惊讶了。 这太子竟然将她一个妖女的假意勾搭当真了?甚至因为她三言两语就将她出手伤人之事一笔带过,这脑子是如何长的? 难怪压不住身为储君正统却压不住底下的弟弟。 “殿下,魔门女子最是擅长美人计,情爱之言信手拈来,实则满腹虚情假意,另有所图!殿下可莫被她迷惑了。”碧秀心气急道。 “看来碧仙子对玉妍误会颇深啊……”季音故作委屈,泫然欲泣。 一双盈盈秋眸泛起水光潋滟,端的是令人怜惜不已。 “碧仙子……”太子下意识的想要开口替她辩解。 季音嗤笑的望向碧秀心,挑眉得意。 慈航静斋代天择主看中的天下之主就这德行?轻易就叫美色所惑? “祝玉妍,你伪装成杨氏贵女来此,意欲何为?” 碧秀心气了个仰倒,当即一掌拍向季音。 “当然是为了披麻戴孝当个孝女!”季音扬声道。同时足尖点地,闪身避过碧秀心的掌风。 “你以为我会信?” 碧秀心落地,俏脸如霜。 “好吧。倘若你非要我说个答案的话,那玉妍只能说,我来此的目的与碧仙子一致。碧仙子可满意了?” 季音长叹一口气,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这年头说实话都没人信了。 “祝玉妍!” 碧秀心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怒火冲天,望向季音的眼神仿佛粹了冰。 季音暗道一声果然。 慈航静斋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就不是知道杨府里有何物令她们迫不及待登门。 难不成是和氏璧的消息泄露了? 季音啧啧暗道,但不管碧秀心有什么目的,被她如此一搅合,怕是得不到预期的效果了。 嗖嗖—— 两道掌风以气势汹汹搏杀而至,季音侧身避过,伸手合挡,以迅雷之势抓住碧秀心的两只手腕,“碧仙子别这么生气嘛,气坏了身子可就不美了。” 她调笑着,手中却是毫不留情将碧秀心的手腕一扭,同时反起一掌重重的打在她的胸口,强烈的内劲宣泄而出。 碧秀心猝不及防之下如被狂风扫落的树叶般重重的砸出数米远。 “今日,玉妍还有要事在身,来日再与殿下促膝夜谈,一解相思。” 季音转头望向旁观的太子,笑容绝艳。 紧接着,勾人魂魄的天籁之声突然传来,季音早已如一阵飘忽不定的风飞出众人视线之中。 笑话!花满楼身中魔种,急需邪帝舍利,她哪有空闲在这里和无关紧要的家伙浪费时间。 季音飞出国公府,脸上的轻嘲刚浮现,下一刻却猛然僵住了。 只见国公府外一道熟悉的身影长身而立。 那人缓缓转过身来,暗淡无光的眼眸定定的转向季音的方向,轻声问道:“促膝夜谈?一解相思?不知又是何人令阿音念念不忘?” “……” 闻言,季音浑身一颤,脚下一滑,双脚当场踩了空,直接从半空中一头栽了下来! 第40章 风声簌簌响起。 霎那间,修长的身影似浮云飘过,一双有力的手掌横空而至,迅速揽住季音纤细的腰肢将她接了满怀,而后足尖轻踩墙面借力一个旋转,紧紧抱着她轻盈的落于地面。 第80章 “阿音,还未回答花某……” 季音还没从险些脸着地的惨剧中回过神,就听熟悉的嗓音轻柔的飘过耳畔:“你想与何人促膝夜谈一解相思?” “七哥,好巧噢,你也在啊?” 季音头皮发麻,身体猛地僵硬了。 卧了个大槽! 她每次嘴炮都被花满楼当场逮个正着,这运气也真是没谁了! “七哥,我记得你这会儿应该是在客栈里面才对呀……”季音下意识的抬起头望向花满楼干笑了两声,神情飘忽的试图转移话题。 “阿音丢下一句魔种就跑了个没影。在下放心不下,自然就追了出来。” 花满楼侧头低垂,无神的眼眸准确的捕捉到了季音的视线,“若非如此,怎能亲眼看到一场好戏呢?” 他的俊脸温雅如常,脸上的神情也是一如既往的温和,然而微微扬起的唇角却硬是勾勒出了似笑非笑的弧度。 “什么好戏?哪有什么好戏?” 流年不利!霉运罩顶! 季音心中地拨鼠尖叫,她是不是该找个寺庙拜拜佛去去霉气了? “七哥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懂?” 季音一双秋水瞳眸心虚的到处乱瞥,直恨不得地上突然出现个地缝给她钻才好呢! “呵——”花满楼唇边泄出一丝轻笑。 季音的眉心一跳,头皮都快炸开了!她紧张的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花满楼的轻笑粗粗听时嗓音低沉似含着淡淡的温柔,可若是细细回味却分明泄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晦暗。 “阿音,你还未回答花某,你想与何人促膝夜谈一解相思?”花满楼慢悠悠的开口,清雅俊秀的脸上犹带着十分的和颜悦色,就连声调都温柔的不曾有任何激烈的起伏。 然而这番刨根问底的言辞却显出浓浓的强势与晦涩,根本不容她逃避。 “自然是七哥了。” 季音心跳的厉害,整颗心像是被绳子吊在了半空中摇摇晃晃,空荡荡的没处落脚。她强忍着被撞破的心虚和窘迫,在强烈的求生欲下,回答的不假思索,没有半点犹豫! 笑话,在这种紧要关头犹豫,这是嫌弃翻车翻得不够彻底么! “是吗?” 花满楼唇含笑意的反问道,语气分辨不出喜怒。 “当然!” 季音点头如捣蒜,满眼满脸都写满了真诚,她生怕花满楼看不到她的真心,斩钉截铁的说道。 “呵——” 花满楼低笑不语。 随着他的笑声,胸腔里传来声声震动,如嗡鸣似的振声落在紧靠着他怀抱的季音耳中,似雷声隆隆在耳畔炸开,“抱歉,阿音所言,在下一个字都不信。” “七哥?” 季音的脸顿时僵住,神情错愕的望向花满楼,但随即又变成了急切与慌乱,“七哥我……我说的都是真心的话……” 花满楼摇摇头,自嘲道:“阿音当真巧舌如簧,情话亦是张口就来。你对花满楼的真心有几分,在下从前是目盲心明,如今却不仅目盲连这颗心都瞎到分不出真情假意了。” “七哥,我对旁人不过是……” 季音急忙解释,语无伦次的半晌给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嘴炮一时爽,事后火葬场。 这要她怎么解释? 她要怎么解释才能让花满楼相信她真的别无他意,存粹就是嘴炮了一把啊? 都是妖女,怎么别人脚踩数条船都不会翻,她脚下就一条船啊,为什么还会翻身? “不过是什么?”花满楼含笑问道,侧头认真的倾听她的解释,十分有耐心。 “我对旁人不过是逞口舌之快,真没别的意思!我的心里只装得下七哥一人啊!” 季音急中生智脱口而出。 然而,这番话她自己听着都觉得有些牵强。 “阿音啊阿音……” 花满楼无奈的叹息着收敛了笑意,俊脸上的温和文雅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疏离晦暗,竟似变了个人般浑身散发着冷意。 “即使明知道你口中所言真假难辨,可花满楼早已心不由己,因你而喜因你而悲……”一颗心一身喜怒哀乐尽系与阿音之手,因情而生出妒意……甚至是恶念。 妒火气势汹汹而至,那么一瞬间,花满楼恨不得撕碎让阿音情话绵绵、心心念念的旁人。 “……在下该拿你怎么办?” 花满楼无神的眼眸定定的对着季音,一抹戾气悄无声息的攀附上他清俊的眉目。 不论她的爱是真是假,阿音为什么不能只对他情话连篇?只对他言笑晏晏? 他心里装着的这个女人当真是个合格的妖女。 她或许当真如她所言心中只装得下花满楼一人,可她的眼看见的是繁花娇艳的盛世绮丽,她眼中装得下无数英俊的男人,她娇艳的红唇能对所有人倾吐情意。 她狡诈,她巧舌如簧,她媚眼如丝像只妖精般勾魂摄魄,她的心不诚、她的爱从始至终都不纯粹,可偏偏谁让花满楼将一颗心遗落在了妖女身上? 花满楼宁愿阿音对他没有半分真心为曾动过丝毫情愫,像她与旁人那般只是逞口舌之快,虚情假意又怎会让他越陷越深难,以至于难以自拔? 随着心潮急剧起伏激荡,一缕淡淡的红光浮现在花满楼暗淡无光的眼眸里。 “七哥!” 季音倒抽一口冷气。 第81章 糟了! 花满楼心潮急剧起伏之下,阴暗的负面情绪自心底油然而生,瞬间浇灌在魔种之上,魔性瞬间被激发出来了! 这下,季音是真的慌了,她急忙伸手握住花满楼空着的那只大掌急急忙忙输送内力,边安抚道,“七哥,你冷静一点!凝神静心,千万不要激动……” 花满楼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忽而伸过手打断了季音运功替他调息内力安抚魔种的举动。 “七哥……” 强烈的不安涌来,季音抬头望向花满楼,一时之间心跳如鼓,“七哥,千万别生气,我保证以后再不会对旁人说这些令人误会的话了。” “如此最好不过。” 花满楼勾唇移开目光,忽而提气纵身,就着搂着季音腰肢的姿势飞身跃起,足尖踩着陡峭的檐角,如浮云飘过。 “七哥?” 季音的心都快跳出胸腔了,慌得一批。 她明明知道花满楼体内有魔种根本受不得刺激,怎么在越国公府就没想到这一茬,只顾着借势与碧秀心争那一时之快呢? 就算争赢了碧秀心占了上风又如何? 屁用没有! 若是早知道花满楼追在身后,她哪里还会花那闲工夫与碧秀心斗气,甚至还故意去勾引碧秀心盘子里的肉? 没成想,竟然后院起火了! 季音悔得肠子都青了,她只会儿只能寄希望于花满楼气得没那么狠,好歹给她个回旋的余地啊! 脑子里一团乱麻,各种驳杂纷乱的念头一一涌现,季音的脸色时青时白,没了往常的冷静和淡定。 她实在无法想象被魔性所控的花满楼会如何做,如何……对待她。 砰—— 重重的撞门声突然响起,一瞬间打断了季音的浮想联翩,她猛地抬起头。 只见花满楼撞开客栈的窗户,抱着她窜入房内。 紧接着,花满楼将被撞得吱嘎乱晃的雕花窗户狠狠关上,抱着季音一个旋身将她压在了墙壁上。 “七哥?” 季音猝不及防之下两只雪白的柔夷贝花满楼紧紧抓住而后用一只大掌用力抓住举起并且压在了墙面上。 她不安的瞪着眼弱弱的挣扎了下,却换来更强势的禁锢之力。季音当即不敢再乱动了,她生怕刺激到花满楼,低声轻唤道,“七哥,你冷静些。” 这个姿势活生生就是个壁咚的标准动作,实在有些古怪的暧昧,叫季音不知所措。 “阿音……”花满楼一点点欺身近前,薄唇贴着她的唇瓣吐气,“花某一直很冷静。” 温热的气息散落在耳侧,激起一阵酥酥麻麻的轻颤。 季音反射性的缩了缩脖子,心间都在发抖。 这叫什么冷静? 明显就是不对劲儿好吗! “七哥,你相信我,我真的只是嘴快说错了话,当真没有任何旁的意思啊!” 强烈的求生欲涌起,季音急忙辩解。 “阿音,许是不知道。你每次心虚时,总是不敢直视与人。”花满楼轻笑一声,也不说信与不信这番话,“我猜,阿音此时的目光定然是左顾右盼落在他处的。” 季音:……… 她反射性的紧盯着花满楼,丝毫不敢移动视线,十分真诚的眨巴着眼说道:“我的眼一直紧紧盯着七哥,目光没有绝对乱飘!” “嗯。”花满楼挑眉应了一声,下一刻却眉间泛起冷意,就连唇边的笑意也染上了暗色,“如此说来,阿音是承认之前所言皆是假的了。” 季音愕然的瞪向花满楼。 卧槽?她这是又花满楼给被套路了?! “没有没有!”季音连连摇头。 花满楼定定的‘望’着季音,尽管视线中一片黑暗,然而他专注的目光仿佛能穿透黑暗映出季音的身影:“阿音,何时才能心口如一?无论是待花某还是待旁人?” “……”季音张了张口,然而不等她分说,花满楼的声音再度传来,“阿音,你不妨猜一猜,花某打算拿你如何是好?” 语气里已经染上一丝不易察觉的戾气。 季音:……… 她有种不详的预感。 救命,这要她怎么回答? 第41章 一道送命题横在眼前。 怎么回答都是个错。 季音目光犹豫的望了花满楼一眼,而花满楼像是意识不到她的踌躇般静静的等着她开口,看似温和的眉目间蹙起一丝危险的弧度:“看来是花某让阿音为难了。” “确实有些为难。我不想猜七哥会如何待我呢。” 眼瞅着时机不妙,季音急中生智,手上灵巧的用劲,内力汹涌而出,以迅雷之势瞬间挣脱了花满楼的束缚。同时,趁着花满楼措手不及的刹那,季音伸手闪电般的搂住他劲瘦的腰,反手一个旋身,强硬的将人反压在了墙壁上。 瞬息之间,两人的姿势反了过来,原本被壁咚的弱者与强势逼人的对象完全掉了个头。 季音扬起头,贴着花满楼的下巴低声说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想来早已藏在七哥心里。便是我猜对猜错又能如何呢?比起这个,我更想……”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望着花满楼错愕的俊脸,季音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时间,心一横眼一闭,踮起脚尖气势汹汹的冲上去堵住了花满楼的嘴。 温软的红唇强势的落在淡色的薄唇之上,馨香扑鼻而来,一缕若有似无的魅意勾得人神魂颠倒。 第82章 花满楼晃神怔了下,但随即他反客为主深深的吻了上去,骨节修长的手掌用力的握紧了季音的纤腰,力道之大似要将她揉进骨血里去! “唔……”一丝气音自唇齿之间泻出。 季音秀气的弯眉痛楚的蹙起,身体下意识的缩了缩,然而换来的却是更加强势的掌控力。 唇上被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仿佛触电般的酥麻感席卷而来,浑身激起一阵战栗,伴随着腰上传来的痛楚,她全身的力气在刹那消失殆尽,整个人软绵绵的化成一滩水。 许久,吻落唇分。 “七哥,我想要……”季音如同没骨头的节肢动物般靠在花满楼的身上,眸含春水,媚眼如丝的勾着人,“如此待我可好?” “阿音这是吃定花某了啊……” 花满楼的喉结上下滚动着,他就着怀抱的姿势微微低下头,即使看不到季音此时的神情,他也能猜的到她此时定然如同偷了腥的猫得意又张扬的偷觑着主人的反应。 “这就要看七哥是否愿意了。” 季音见他神情不似之前危险,心底不由松了一口气,她娇媚的蹭着花满楼的胸膛似勾引似讨娇的来回蹭啊蹭,活像只做错了事试图求得铲屎官原谅的猫主子,绝色的芙蓉面越发娇艳动人,“七哥别生气了好吗?之前全是阿音口无遮拦,嘴快逞一时之争,阿音眼下已知道错了,想来七哥也能原谅我的无心之失,对吗?” “阿音……”花满楼心中涌起浓浓的无奈。 “七哥生气,阿音亦是心如刀割。我们何必要彼此相互折磨呢?本就是区区小事一桩,七哥不喜欢的事,阿音不做便是了。我们不如将误会消除干净,彼此和好吧?”季音眨巴着眼低声讨饶,言辞恳切又真诚。 花满楼低下头,听着耳畔传来的柔声细语,好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心底涌起的妒与怒像是冰雪般在她三言两语娇嗔卖乖之中寻声消融,笼罩在心上的阴霾也在刹那之间拨云见日。 她总能令他轻易丢盔弃甲,倒戈认输,可他终究是不甘心的,爱上一个以情为饵的妖女,想要放下,可心却早已不由己,他到底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七哥,原谅我这一次吧。”季音呜呜咽咽的娇娇哀求,“我最爱七哥了,只爱你……” “阿音,你……”花满楼的神情稍有缓和,似有软化的痕迹,眉宇间的无奈之色越来越浓。 “七哥,原谅我啦!我保证以后只会对七哥说些甜言蜜语,好不好嘛?” 季音心中顿时一喜,当即又贴着他的唇瓣细细啄吻,又亲又舔。 这年头没有妖女一个吻搞不定的男人,如果有,那就来两个吻! “只希望阿音当真如你所言那般才好。” 花满楼伸手按住季音,他真的是彻底她这番撒娇撒痴的举动给击败得溃不成军。 “我保证。”季音这次是真的吃到教训了,运气不好真的就得认命,绝对没有下次了,“七哥若是不信,我可以发誓!” “也罢。” 季音刚举起手就被花满楼叹息着握紧,两只同样骨相优美的手五指相扣,“你记得就好,至于发誓……” 花满楼话还未说出口便连连摇头,誓言之说对信守承诺的人而言,即使不曾发过誓,也依旧会信守,对于那些虚情假意而言,再多的誓言也不过是狡辩和欺骗罢了。 “七哥,我懂你的意思。” 季音紧了紧两人相握的手,提起的心终于踏踏实实的落了地。 好不然容易哄好了花满楼,此时,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身上的衣衫都已被紧张的冷汗给浸湿了。 真是吓死个人,好在只是虚惊一场。莫说是花满楼,这种被当场抓包的事儿再来一次,季音自己都得疯! 季音下意识的往花满楼的怀里缩了缩,而花满楼抱着她轻抚她柔软的秀发,两人一时相拥无言。 房内渐渐寂静了下来。 “我原是想去越国公府讨要消除魔种的法子。” 许久之后,季音缓缓开口。 她想起此事心里一阵阵的不爽,可惜花满楼体内的魔种是消除不了了,魔性一日不除,他的性子只变得越来越极端。除非他能借此机会修炼道心种魔,将魔种彻底炼化,反劣势为优势。 季音此时已经后悔了,她早该知道花满楼不会放心她跑出去,当时怎么就鬼迷心窍的光想着去坏碧秀心的好事儿了呢? 反倒害得他心绪不宁,教魔种趁虚而入,魔性大增。 好在邪帝舍利被季音给弄到手了,此行也不算毫无所得。 “对了,我还没跟七哥说起过魔种吧?” 花满楼嗯了一声,听着季音提及道心种魔这门功夫,眉头越蹙越深。 道心种魔,以魔入道。 如此种下的魔种能激发人的阴暗面,想要彻底消除魔性需得以情念相克,同时还要吸收邪帝舍利内历代邪帝留下的精元才有机会练至大成,这听起来完全像是一门邪功啊。 “这门武功当真诡谲。” 以花满楼看来,这样的邪功本不该流传于世才对,没想到竟然还会成为魔门甚至是天下人追求的神功,“也不知有何过人之处竟成为天下间的至高武学?” “因为修炼道心种魔有望于破碎虚空。”季音回答的很干脆。 道心种魔脱胎于四大奇书《天魔策》《天魔策》共有十卷,分别藏于魔门两派六道之中,其中最为高深部份就是阴癸派的天魔大法与天邪宗的道心种魔大法。 第83章 魔门各宗各派历代以来都以练成本门至高武功,集齐十卷《天魔策》为首任。 “破碎虚空当真就如此吸引人吗?”花满楼摇头叹息道。 “这是自然。”季音傲然道,“朝闻道,夕可死矣。破碎虚空乃是我辈习武者终身的追求。” 这也是她的一心想要完成的任务。 花满楼闻言,抚摸季音秀发的手微微一顿,他张了张唇似虎想要问些什么,但最终只是深深的吐出一口浊气,拒绝道:“恐怕要让阿音此番功夫白费了,花某并不想修炼道心种魔。” 错愕的神色骤然浮现在季音脸上。 “为什么?” 花满楼哂笑道:“如此魔功非我所喜。” 能让人心性大变的武功,花满楼敬谢不敏。哪怕修炼它的好处再多,他也不愿意沉沦在武功带来的强大之中,迷失了本性。 想要依靠武功获取强大力量甚至于破碎虚空飞升,从来不是花满楼的心愿。 比起虚无缥缈的东西,他更喜欢静坐在百花小楼里听风声雨声花开声,为前来求助的人们开一扇永不会关闭的大门。 “可若是不修炼道心种魔,那你体内的魔种该如何解决?” 季音顿时急了。 花满楼摇头自信道:“若能被一个区区魔种轻易控制住失了本性的,那还是花满楼吗?” 人生在世,谁敢说自己没有任何阴暗面?不受任何负面情绪所控? 魔种这种东西它最可怕之处便是能够悄无声息的潜伏在心底,最大程度放大人心底的黑暗面破坏欲和暴戾,当所有恶占据主导地位时,人便也成了杀戮机器。 “七哥……”季音还想再劝。 花满楼看出她的犹豫不决,反问道:“阿音不妨问问自己的心,让你倾心的是如今的花满楼还是会追求武道巅峰、修炼道心种魔的花满楼?” 一瞬间,季音沉默了。 道心种魔确实是一门极为高深的武功,足以修炼至破碎虚空之境,可便如花满楼所说,倘若他修炼了道心种魔,那么她与剧情中的那个眼睁睁看着石之轩修炼道心种魔,最后与以身饲魔的碧秀心在一起的祝玉妍有何区别? 她从一开始爱上的就是温文儒雅的端方君子,而非与她同样追求武道巅峰的同道中人。 若当初与她邂逅的花满楼,是石之轩之流的性格,那还能叫她动心动情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不言而喻。 第42章 “道心种魔,确实不适合七哥来练。” 花满楼不愿意修炼道心种魔,季音自然也不会强求他。但魔种一日不除便如附骨之疽教人不得安心。 尤其是想起花满楼体内的魔种是被杨素种下的,起因必然是因为她。 季音心里便觉如鲠在喉,难受得慌。 “对不起,倘若不是因为我,七哥也不会身中魔种。” 季音深深闭上了眼,语气哽咽的自责,她的心底泛起密密麻麻的隐痛,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啃噬着她的心,让她一时之间充满了后悔的情绪。 即使花满楼秉性温柔端雅,然而人生来就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怨憎恨皆是最普通的心情常态,如黑夜与白昼相互依存,魔种的存在则会不断的让花满楼遗忘掉所有的快乐和美好,而放大哀怨憎恨的情绪。或许花满楼凭借着超乎常人的坚定和毅力足以抵抗住心底强烈的负面情绪,可季音却无法做到眼睁睁看着心爱的男人受尽魔种的折磨。 从此受制于魔性,渐渐失去了心中的光明和美好。 这不是花满楼该经历的劫难。 她心爱的花满楼应该是唇角噙着温柔的笑意,即使双眸无法视物也仍然充满阳光、珍爱生命的君子。 或许从一开始,文雅端方的君子就不该与她这样身处魔门的妖女相遇。 如果他们不曾在那座破庙里邂逅,花满楼也就不会被魔种所制。可转念,季音却又觉得不甘心,没有遇上花满楼的季音,恐怕很难爱上他人,不动情便无法渡情,更不可能武功进展飞快。 遇到花满楼是她的幸运,但遇见她却是花满楼的不幸。 两人定情以来,花满楼在这段感情里付出的远比季音付出的多,他的心装下了季音,便包容了她的所有,步步后退次次妥协,也不过是因为爱而已。 或许是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而季音的心里装了太多的东西,她心底最重要的从不是花满楼,而是破碎虚空的任务主线。 “阿音,此事本就与你无关。” 花满楼敏锐的察觉到季音自恨的情绪,手穿过她从季音乌黑柔软的秀发停留着她的肩上,未语先笑。唇边已经勾勒出温柔的弧度,“你无需为此自苦,花满楼从未后悔遇见你,恰恰相反,倘若时间可以重来,我仍旧会义无反顾的爱上你。因为我爱慕的姑娘是个善良可爱、心中有同样有光的好姑娘。” 阿音出身魔门,但她身上却没有丝毫杀气,手中不染鲜血,心中有明光有美好,即便是摆出妖女的作派魅惑他人也只会让花满楼又爱又恨,却生不出任何恶感。 “七哥,我根本没有你说的那么好。” 季音靠在花满楼的胸膛上,心中颤栗。 她其实是个本性自私自利的女人啊,没有花满楼的真诚和热枕,就连对待感情也存了保留之心。 更重要的是她隐瞒了花满楼,她其实知道该如何彻底解决花满楼身上魔种。 第84章 魔种无形无影,藏于丹田之中,内力融为一体,它说白了不过是一股包含着魔性的能量而已,自然是无法被摧毁的。 事实上,想要彻底解决魔种,并非只有修炼道心魔种一途。还有一个更为简单的法子,便是季音主动以身为饵,将花满楼体内的魔种渡引出来,利用体内的游戏面板吞噬掉魔种的能量。 只是这渡引并非双掌相合运功就能将魔种从一人体内转移到另一个人体内……而是需要她做出牺牲。 季音爱着花满楼,但心中到底保留着几分,她不敢轻易托付终身,不愿意因此而破了天魔身,即便是无法将天魔大法修炼至大成之境的可能性都不愿意背负。 如果要在眼睁睁看着花满楼被魔种折磨与失去天魔身之间做一个抉择的话…… 心里浓浓涌起的情念一瞬间与清明的理智拉扯起来,季音脸上浮现出深深的挣扎之色。 破碎虚空是她的毕生的追求,季音不想改变自己的初心,但与花满楼殊途不同归的结果只会是背道而驰,这段感情终究无法走到最后。 相爱的时间本就太短,有那么一刻,季音强烈的想要留下些什么,心底的情意终究吞没了理智。 人生苦短,他们能相拥的日子本就不多,倒不如好好珍惜当下的时光。 季音沉默半晌后,突然说道:“七哥,我们去明国吧。” 花满楼怔了下,他没想到季音会在此时突然提出去明国。 “还记得我们定情时的约定吗?”季音轻声道,“江南的百花小楼,那一定是个很美的地方。” 花满楼眉听着季音语气中的向往,俊脸越来越温柔:“春光正好,正是赏花时节。若是阿音能一同前往,花满楼荣幸之至。” 季音柔柔笑了,眼中的溢满了如水的情丝:“七哥,你愿意与我一同前往师门拜访我的师尊吗?我想让师尊见一见我心慕之人,待来日禀告过师尊后,我们就动身前往明国吧。” 他如何会不愿意? 去见阿音的师尊,便意味着阿音有意把他介绍给最重要的亲人,将两人的相爱公之于众,接受长辈的祝福。 如果不是深爱着一个男人,下定决心想要托付终身,阿音又如何会想到将他带往师尊面前? 这世间再没銥譁有什么比这更令花满楼心潮澎湃了。 花满楼暗淡的眼眸里迸射出强烈的亮光,惊喜愉悦的心情似海浪席卷而来,心情激荡之下,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 从客栈出来,季音突然想到什么,脚步微微顿了顿,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 她缓缓打开锦盒,一抹白色的丝绢映入眼帘。 锦盒里装的竟然不是季音之前心心念念的邪帝舍利。 季音眉头当即皱了起来,想起之前为了邪帝舍利披麻戴孝的经历,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她咬牙切齿的展开帕子,霎时密密麻麻的图案跃然于上。这是一张绘制了杨公宝库机关的藏宝图,图上标识出了邪帝舍利的所在。 她就知道杨素没那么容易把邪帝舍利拿出来。 无所谓了。 花满楼不会修炼道心种魔,季音本身又无需汲取邪帝舍利中的精元来练功,如此一来邪帝舍利对她再无任何用处。 这张所谓的藏宝图便也成了废品。 季音嗤笑一声,目光淡淡扫过帕子上的地形图,而后浑不在意的松开手指。 一阵南风刮来,帕子飘然扬起,随风越吹越高,渐渐没了踪影。 呼呼呼—— 风声呼啸,掠过枝头,刮向简朴的篱笆小院。 竹枝被狂风吹得簌簌作响,细碎的竹叶片儿不经狂风摧折,一片片打着转儿从枝头滑落,洋洋洒洒飘落于地。 一抹雪白的影子混迹在无形的狂风中,颤颤巍巍的抖动着。 “咦?” 院子里,玄色的身影敏锐的发现了风中的帕子,沉吟片刻后执扇飞身而起,长臂一伸一把抓住了雪白的帕子,足尖踩着竹枝灵巧的落地。 他蹙着眉头展开帕子,看清楚了帕子上的地图,当即惊疑不定:“竟然是邪帝舍利的藏宝图?” 下一刻,他眼睛越来越亮,略带邪气的眉峰渐渐舒展开来,仔仔细细将帕子上的藏宝图记住后,手中一个用力,帕子瞬间被内劲碾成粉碎。 风刮过,粉末状的布料随风扬散在空气中,彻底没了存在过的痕迹。 “之轩?”碧秀心听到轻功的动静从屋内缓步而出,“可是有事发生?” “起风了。”石之轩望向阴沉沉的天空回道,“恐有一场骤雨将至啊……” 碧秀心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丝毫没有察觉到异样。 正在此时,啪嗒一声。 一颗斗大的雨珠砸落在她的身上,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碧秀心赶紧招呼石之轩:“下雨了,我们回屋吧。” 石之轩笑了笑,提步入内。 第43章 好似一夜之间,邪帝舍利现世的消息突然就传遍了整个江湖。 没人知道消息是从何处传出的,却如春风拂过吹得天下皆知。如今就连街头巷尾玩耍的孩童都能振振有词的说出邪帝舍利就在杨公宝库内。 杨公的墓穴被一波波夜闯而来的黑衣人造访,扰得杨氏后人苦不堪言。好在藏于暗中的那些势力遍寻无果后,纷纷转移开了视线。 第85章 但空穴来风,必有其因。 杨公宝库内的机关由鲁妙子一手打造,倘若邪帝舍利就藏于杨公宝库之中,他不可能不知情。 没多久,江湖上有小道消息传出,鲁妙子受上代邪帝所托欲寻人传下邪帝舍利。 杨公宝库原是杨素死前深忧杨氏处于风雨飘零之际,特意寻鲁妙子假借建造杨公墓的名义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打造的宝库,原意是为家族后人留下的火种,宝库内机关重重,藏有万吨铁器矿石与杨氏数代的底蕴钱财。 然而杨公宝库建成之际,鲁妙子却没有信守承诺将杨公宝库的藏宝图交给杨氏后人,而是避人耳目将邪帝舍利藏于杨公宝库内的隐秘之处。 消息真真假假,天下人的目光皆不约而同的齐聚到了鲁妙子身上。 然而偏偏就在此时,鲁妙子突然销声匿迹,遍寻不着了。 如此却像是间接肯定了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一大早,季音刚起身,就收到了属下送来的最新情报。 她一目十行的扫过情报上的文字,没忍住嗤笑道:“果然是好算计。” 如今江湖之上暗潮汹涌,到处都有人在打探鲁妙子的消息,试图从他口中得到杨公宝库真正的位置与其内的机关图。 但也不知道鲁妙子藏在了何处,一点蛛丝马迹也没露出来。 季音就知道杨素不会那么轻易将邪帝舍利送出去,铁定留有后手。 她那个便宜爹从来就不是个简单人物,未曾现身人前就已不动声色的搅动风云,凭借一道似真似假的消息将天下人耍得团团转。 即使给她藏宝图也是心思九曲十八弯,暗藏算计。 欲寻人传下道心种魔是真,邪帝舍利在杨公宝库亦是真,但杨素何等心高气傲,想要获得他的认可得到两者却是难于登天。 即使是对季音这个女儿,杨素也未见得有多少优待,给她的藏宝图是真的毋庸置疑,但仅凭一张藏宝图,还真没那么容易从层层机关里准确的找到邪帝舍利。 邪帝舍利魔性太强,拿它来练功弊端太多,可惜总有人无法抵挡强大的力量,垂涎于邪帝舍利中储藏的历代邪帝的精元,一头扎了进去。 尤其是想要邪帝舍利还要与各种势力暗中相争,或许这在杨素看来是对她或者是对花满楼的考验。 若是此时那帕子还在手上,季音少不得犹豫几分。 但花满楼无意于邪帝舍利,季音彼时不甘心平白被算计一场,便生那张帕子又是个烫手的山芋,她索性将藏宝图丢了,随风飘远。 无论是落入谁手都无所谓,叫旁人与她那个便宜爹各凭本事斗智斗勇去! 不过在那之前,她需要做一件事。 季音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是明光熠熠,她丢开手里的情报缓步跨出房间,转头踏入阴癸派的主院。 ** “为何突然想要去明国?” 阴癸派宗主在得知了季音的来意后,定定的看了她半晌。 “是。”季音语气坚定地说,“邪帝舍利一事,徒儿不打算去淌这趟浑水。连日以来,徒儿因谋划此事将修炼天魔大法搁置了许久,武功已许久未有进益了。眼下,徒儿的当务之急并非是夺取邪帝舍利,而是如何渡过情劫,将天魔大法练至最高层。” 这种话说出去糊弄旁人也就罢了,但拿到她面前来当借口,分明就是这丫头在跟她耍小心眼呢。 “邪帝舍利现世,你却要此时去往明国?” 阴癸派宗主的脸色微沉,强悍的气势迎面扑来,一股气机锁定在季音身上,似泰山压顶而来,“休得糊弄为师,你老实说,难道那男人身上的魔种已解决了?” “未曾。” 提及此事,季音的脸有如阴云密布,她咬着牙恨声道:未曾。七哥秉性纯善,他不愿意修炼道心种魔,我也不想强逼他。” “倒是个心性坚毅的……” 阴癸派宗主闻言惊讶的挑了挑眉,不由高看了花满楼一眼,能抵御住这门至高无上武功诱惑,此人心性着实非常人可比,难怪能让她的徒儿动情。 “那你呢?妍儿你此行与人前去明国当真只为渡情劫,别无他念?” 压制而来的气势瞬间增强,压得季音双腿一软,一股暖流自丹田涌向四肢百骸,季音吃力的对抗着师尊的气势,这股威压远比之前厉害多了。 季音眼底惊异之色稍纵即逝,师尊好像……临近突破了? 念头划过,她顶着巨大的压力慢慢伸出了手,拉扯着师尊的袖子,似小儿般娇笑道:“徒儿的心思果然瞒不过师尊法眼,不过便是徒儿有旁的念想又如何呢?” 阴癸派宗主目光严肃的凝望着她,不悦的冷哼了一声。 “可徒儿想要尽快练成天魔大法是真,想要渡情劫也是真。至于旁的念想也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季音故作俏皮的眨了眨眼,“区区小事,完全不值得师尊大动肝火呀。” 都要跟着男人跑了,这还叫小事?! 阴癸派宗主心底恼恨不已,脸上便也带出了几分恨铁不成钢,“你说说若这是小事,那什么才是大事?” 也不知道那男人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妍儿这丫头竟然一心想要跟着人去明国! 明国有什么好的,难不成祝玉妍还想学着她当初似的一年半载没音讯,回头直接抱个孩子回来? 第86章 此时此景,阴癸派季宗主突然就感同身受了当初的师尊的心情。 “哎呀,那些都不重要啦。” 季音嘟起嘴,撒娇似得摇着季宗主的袖子,转移话题:“师尊你放心,徒儿绝对吃不了亏,该担心的是旁人才对。” “你当真决定了?” 季宗主眼底掠过一丝无奈之色。 季宗主其实很清楚,妍儿这丫头性子执拗,阳奉阴违道事儿没少干。但凡她下定了决心想要去做的事,她这个当师尊的根本阻拦不住,即使她不同意,但腿长在妍儿身上,哪里会老老实实的呆在门派里? “还请师尊成全。”季音肯定的点点头。 季宗主深深的看了一眼季音,张了张口,半晌才幽幽地吐出一句:“你心里清楚就好。此事,为师准了。” 季音高兴的欢呼一声,小心翼翼的试探着提出要求:“不知师尊明日可有空闲?七哥来了隋国时日已久,还未曾拜访过长辈,徒儿约了他明日上门拜访,师尊你看是不是该……”接见一下。 话没说完,季音睁着一双晶亮的眼眸讨好的望着阴癸派宗主。 这还真是得寸进尺啊! 季宗主喉间一噎,脸上青白交织,煞是好看。 完全没想到自己的徒儿刚还在是张口闭口渡她情劫修炼武功,下一刻却突然开口要把男人带到她面前来过个明路了? 当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就这还敢说她心里有数?恐怕她这一颗心早已经偏的没边了吧? 季宗主忍了又忍,最终没忍住骂道:“你给为师滚出去!” 季音当即眼前一亮,如同得了圣旨般作揖行礼道:“徒儿明日就带七哥上门。” 季宗主无力的摆了摆手,完全不想再与她多言了。 “还有最后一件事,”季音为难的偷觑视着季宗主的难看的神色问道,“徒儿问完就滚,不知道师尊是否有和氏璧的消息?” 季宗主黑着脸不虞道:“你要和氏璧做什么?” “我得了一株异植,唤做千眼槐树。那树能结出如人眼珠般的果实,可令人重见光明。只是那果实需要能量浇灌才能成熟,徒儿的内力实在微薄,便是与七哥两人合力浇灌,也很难在三五日内将果实催熟。” 季音原先只想着以内力浇灌,后来又被其他事情耽搁,一时之间竟然没有想到论起能够浇灌千眼槐树的能量之物,除了内力外,还有和氏璧与邪帝舍利。 这也是昨日灵光一闪冒出来的念头。 邪帝舍利内道能量十分暴戾,千眼槐树事关花满楼的双眼,季音自然不敢拿来冒险,因此平和中正的和氏璧就成了千眼槐树最合适的养料。 “所以你就把主意打到了和氏璧身上?”季宗主咬着牙恼得瞪了季音一眼,又是为了那个叫花满楼的男人。 女生外向啊。 这徒弟还能不能要了? 季宗主磨了磨牙根,犹豫着丢下一句,“你等着。”便匆匆进入了内室。 “果然……”季音闻言眸光亮如烛灯,师尊果然知道和氏璧在何处! 季宗主闪身进入屏风后,屋内传来含糊不清的话语声,似乎是季宗主与什么人在交谈,不消片刻她拿着一个锦盒快步走了出来,扬手丢给季音。 “你要的东西,拿着!” 季音惊喜的伸手接过,立刻打开锦盒。顿时温润通透的白玉映入眼帘,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白玉缺了个指甲盖大小的边角。 “和氏璧!” 季音试探性的触碰了下,白玉表面泛起微光,一股奇异的能量瞬间涌向季音指腹的肌肤,与此同时,陌生的画面走马观花般浮现在她眼前。 是幻觉吗? 季音怔了下,反射性的缩回手,那些莫名奇妙的画面随着她抽手的动作破碎消失了。 含有能量的玉玦,是真的和氏璧无误! “多谢师尊!”季音如获至宝的关上锦盒盖子,一边道谢一边冲着季宗主暧昧的眨了眨眼,意有所指道,“徒儿原不知师尊房中有贵客多有打扰,还请师尊莫要怪罪。师尊您请自便,徒儿这就圆润润的滚了!” 一道红霞飞快爬上季宗主的脸,她羞窘的张了张嘴刚要开口欲盖弥彰的解释两句,然而季音却对此压根不感兴趣,如一阵风般跑了出去,还不忘替她关紧了房门。 “……” 季宗主一口气憋在喉咙口上不去下来,脸色当即黑了。 第44章 “竟然……动了真心?” 杨素的身影自屏风后缓步走出,脸色沉沉。他眯起眼睛望向季音消失的方向,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岂止是动了真心啊,看上去分明已是色令智昏了。到底是个女子,天性重情,竟是个男人移了性情而不自知?” 季音因为花满楼一句不喜邪帝舍利就干脆利落的丢开手,为了让他重见光明而讨要和氏璧,尽干些赔本买卖,这哪里像是唯利是图的魔门女子啊! 他杨素何等天纵奇才,怎么与他性情最为相似的独女却偏偏选择了一条歪路?放着他苦心安排的捷径不走,便要一头栽进情爱里不可自拔! 如此岂不是枉费了他一番殚思极虑的慈父之心? 杨素眼神透出深深的不虞,他望向季宗主的语气里也带出了几分不甘:“你怎就这般轻易的准许这丫头跟着男人离开?” “不然呢?学着那戏文里棒打鸳鸯?” 第87章 情爱之事不如顺其自然,更何况花满楼确实品行端正,她这个当师尊的没必要在两人之间枉做恶人。 季宗主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满,不雅的翻了个白眼,出声警告道,“妍儿之事,无须你插手,本座自会处理。本座不管你打算利用邪帝舍利谋划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但若是你敢把主意打到妍儿身上,本座定不与你甘休!” 杨素俊脸顿时一僵,反驳道:“为夫岂会对阿音不利?” 虎毒尚且不食子,哪怕是他被魔性所制之时也从未对她们母子下死手。 杨素被她如此误会,当真是有些伤心了。 季宗主转过身来,轻哼道:“你确实不会对妍儿如何,”到底是自己的骨肉,但对旁人可就未必了,以杨素肆意妄为的性子,回头还不知道会假借考验花满楼之名整出什么幺蛾子来呢,“本座既然答应了妍儿要见一见她的心上人,你给我收起你那些手段,在本座见他之前,那人若是稍有损伤,休怪本座无情。” 杨素哑然失语,要说最了解的他果然还是同床共眠的枕边人。 然而只要想到,季韵此举是为警告他不能伤人,杨素心里怒火便猛的窜了出来。 那个男人到底有什么能耐?不仅是阿音动了心,就连韵儿都特意为此来警告他! 但不得不说,如此一来反倒叫他投鼠忌器起来。 季宗主没理会杨素如阴云密布的难看脸色,丢下一话话后便冷着脸下逐客令:“你若无事,恕本座不便招待了。” “韵儿……”杨素脸黑得像是锅底。 他平素最是高傲,行事喜怒随心,如今却因为一个无名小辈,被爱妻爱女接连厌恶,甚至于还被季宗主给警告了,这叫他怎么忍得下这口气? 杨素咬牙切齿的重重哼了一声,飞身而出。 人皆有叛逆之心,越是阻止他去做的事,他便要反其道而行之。当然,他到底还是有所顾忌的,虽然不至于下狠手伤人性命,但武功到了他这份儿上,哪怕不出手,光是以威势逼人,就够旁人去了半条命。 杨素身形一动,刚要纵身飞起,却见一只圆滚滚的白鸽费力的扑腾着翅膀直直的向他飞来。 他眉头微皱,伸出手。 “咕咕。”白鸽奋力飞到了他的手上,咕咕叫着伸出绑着竹筒的脚爪。 杨素解下竹筒里绑着的信件,一行略显凌乱的笔迹浮现而出,可见是在仓促之间写下的。 “石之轩持藏宝图暗中潜入杨公宝库,重伤守墓人,夺得邪帝舍利后逃离。” 杨素眼神危险的眯了起来:“石之轩?” 一股无形的气势自他身上迸射而出,内劲侵袭之下,周围飞沙走石,一片狂暴之景。 没人知道,杨公宝库内被特意隔出了两个隐秘但入口,这其中只有一个入口能到达真正的杨公宝库内部,找到邪帝舍利。 藏有邪帝舍利的真正的杨公宝库藏宝图全天下只有一份,早已被他交给了阿音。 杨素给花满楼下了魔种,虽然再不喜他耽误阿音,但看在阿音的面上,这藏宝图他不可能暗中动手脚,哪怕因为给的十分不甘心,他顶多就是在暗中耍些手段填补一二。 石之轩如何会有藏宝图? 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张藏宝图如何会到了石之轩手上,还助他顺利抢走了邪帝舍利? 总不可能是阿音给的罢? 不可能! 但随即,杨素就否定了这个猜测,他生的女儿他了解,岂是那种为他人作嫁衣裳的性子?她绝不会轻易将到手的东西送出去! 这张藏宝图只怕是石之轩偶然得到的。 念头刚过,杨素脑中灵光乍现! 他怎么忘了,阿音这孩子的性子与他极为相似,性子高傲得很!她既然是为身中魔种的花满楼讨要的邪帝舍利,若是后者一心夺取邪帝舍利也就罢了,偏生花满楼对此不感兴趣,依阿音的性子只怕不会甘心为了这张无用的藏宝图被他算计着披麻戴孝了这一场! 不管季音是否猜到自己与他杨素的关系,她可不是会被人逼着不甘不愿认父而善罢甘休的性子! 他的女儿聪慧异常,怕是早就凭借蛛丝马迹察觉到了他的心思,更知道他不会甘心将邪帝舍利轻易赠给花满楼,便将计就计以此来将他一军! 而对语杨素而言,邪帝舍利落入花满楼手中,与被旁人夺走意义截然不同。 前者是他赠送出去的,而后者无异于虎口夺食! 季音早就担心他会对花满楼暗中下手,更怕他阻拦她跟着花满楼去明国,便故意算计着邪帝舍利落入他人手中,借此机会阻他一阻,省的他将主意打到她的的心肝肉花满楼身上! 至于是谁夺了邪帝舍利,季音根本不在乎。 如果杨素没猜错的话,她定然是随意将这帕子丢出去了,不管落入谁手中,总归都不可能放弃了邪帝舍利这么大的诱惑,哪怕对这藏宝图只信了一分,都会主动去藏宝地试探一番! 一旦邪帝舍利被人夺走,哪怕杨素再想对花满楼耍手段,也得分清楚轻重缓急! 杨素相通这一茬,脸色又黑又青,即是怒不可遏又隐隐有些对季音青出于蓝的得意,一时之间心底五味杂陈,滋味复杂难言。 哪怕是知道被季音算计了,但事关邪帝舍利,杨素还真就只能捏着鼻子认栽!暂时没法腾出手去给两人找茬儿,若是派人去生事,季音的武功又不是摆设,只怕是根本拦不住。 第88章 如此看来,他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季音与那花满楼同回明国,指不定等他处理完了此事,那丫头悄无声息的把自个终身大事都给解决了! 沉默好半响,杨素长啸一声,重重的气骂道:“真不愧是本座的好女儿!” 这心思算计当真是不容小觑! 若是她能多放些心思在正事上头而非为了个男人孤苦心孤诣,何愁不能完成魔门大业 杨素不无遗憾的叹息,最像自己的孩子怎么就是个女儿身呢? ** 三日后。 入夜以后,一场春雨悄无声息的随风潜入。 风声萧瑟,绵绵细雨仿若道道丝线自昏暗的夜空中幽幽飘落,落在寂静的街道上,飞檐斗拱的屋顶上,渐渐汇聚成一汪浅浅的水洼。 院子里栽种的草木在风中摇曳生姿,墙角边的芭蕉树细嫩的新叶不堪风雨,在风中簌簌抖动。 细雨润物无声,飘了整整一夜,直到曙光初现,绵绵不断的雨丝方才停息。 雨歇云停之际,一道耀眼的金色的光芒冲破层层乌云,将昏暗的夜色与阴霾一扫而尽。 霎时旭日初升,朝霞满天。 大清早,市集上已是热闹非凡。 隋国京都东面的码头聚集路来自各地的商人,每日都有数百条商船来往运货,从天亮到天黑,人声鼎沸不绝于耳。 此时,码头上已经停满了等待卸货的商船,一个个干苦力的纤夫与担夫们来来回回从船上搬运着货物赚取微薄的银钱养家糊口,街边各种小贩的吆喝声与四面八方传来的嘈杂喧闹之声汇聚成了一片繁华的景象。 花满楼来隋国时孤身一人,走的是旱路,而归去时却是与季音同行,两人乘坐客船,走水路由阳江向南顺风而行,便能直达明国扬州的码头。 此行若是畅通无阻,只需耗费七八日便能到达江南。且乘坐客船于江海之上漂泊,远比快马加鞭的风餐露宿要舒适得多,亦能见识到江上的风光。 辰时三刻,客船如箭矢般疾驰着离开码头,江水在船后激荡开两道优美的水花。 江风习习拂面而来,季音与花满楼并肩坐在船舱里的的雕花栏杆前,身前摆着一张方形的桌案。 桌案上,两杯刚泡好的热茶雾气腾腾,茶香四溢。 “我已向家中传了书信。”花满楼轻声道,“家父家母回信说会在码头迎接,想来他们也急着想见一见阿音。” “让伯父伯母大老远来接,这会不会太兴师动众了?” 季音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袅袅飘起的水雾遮住了她脸颊上的红晕。 三日前,她带着花满楼前往阴癸派的驻地。 季宗主言简意赅的吩咐了几句,就眼不见心烦的借口要修养挥退了两人。而后,季音乐颠颠的急召会师弟边不负,将一些门中事物交接给师弟后,就兴奋的收拾了行李与花满楼出门了。 乘船前往明国是花满楼提出来的,两人眼下无事一身轻,又不着急着赶路,倒不趁此机会游览江上风光,慢悠悠的回途。 只是想到过不了几日,就会见到花满楼的父母,季音心底难免生了几份忐忑的心情。 也不知道花伯父与花伯母是否会喜欢她。 “岂会?” 花满楼摇头轻笑道,“想必爹娘早已迫不及待想要见见阿音了。” 花家家大业大,不提旁的,但以首富的权势财势,即使花满楼双目失明依旧有不少姑娘愿意嫁入花府,更何况花满楼本身就是个极为优秀的君子,足以教人忽视掉他身上的缺陷。 但花满楼弱冠之年却依旧孤身一人,不过是他不愿意带累旁人,更是此前无人能打动他的心,让他生出想要执子之手共白首的念头。 花父花母劝解过多次,但花满楼是个极有主见之人,他决定的事不容置疑,而父母总是拗不过子女的。 此前,花满楼早已在决定带季音回国之前就飞鸽传书给了花父花母,言明自己有了心上人,要带心上人回家。 早已发愁花满楼不肯成家的花父花母闻言简直是喜不自胜,竟是一刻也等不急了,早早的跑到码头去候着他们了。 花满楼的父母很是开明,重要的是他们相信花满楼的眼光,能让花满楼倾心的姑娘那必然有其过人之处,至少人品绝对没有问题,必然个好姑娘。 至于季音担心的事,根本不会发生。 第45章 季音低头啜饮一口清茶,茶水入喉,茶香在唇齿之间逸散,回味甘甜。 “伯父伯母盛情相迎,我却连个准备也无。如此岂不是在长辈面前失了礼数?”季音放下茶盏,嗔怪的横了花满楼一眼,“七哥怎么不早些告诉我此事?” 花满楼失笑道:“阿音无需如此紧张,”他清俊的眉眼间染上了认真的神色,“你能随我同往明国,对花家而言已是最重的厚礼。” 丝丝缕缕的甜意浮上心头。 季音眉目舒展,唇边泛起了一抹清浅的笑意:“七哥惯会哄我。拜访长辈怎么能空手上门?”好在她也并非全无准备,“我猜,伯父伯母最为记挂之事应当是七哥了,不如我以七哥为礼,还他们一个重见天日的花满楼如何?” 花满楼闻声一怔,下意识的侧头转向千眼槐树的方向。 千眼槐树安安静静摆放在窗口,枝头悬挂的一颗颗眼珠闻声齐齐望向两人交谈的方向,江风习习吹来,眼珠极有灵性的睁眼闭眼,宛如活物。 第89章 这些日子以来,花满楼日夜不停的以内力浇灌千眼槐树,但垂下的眼珠上密布的血丝越来越明显,外表也越来越接近真实的人眼,但个头却远远不及真眼,显然距离彻底成熟还需耗费不短的时间。 从最初得知自己还能恢复光明的激动惊喜,到如今的淡然,花满楼的心绪已随着时间渐渐平静下来。 但季音的言外之意,明显是不打算等着这颗千眼槐树慢慢的成熟了。 “阿音……”或许是有了让千眼槐树提前成熟的法子。 饶是花满楼沉稳的性子也不由紧张起来。 季音取出装有和氏璧的锦盒,打开盖子的瞬间,一股无形的能量自通透温润的白玉之上逸散开来。 瞬间不论是花满楼还是季音丹田内的内力都在这股力量的牵引之下蠢蠢欲动起来。 嗖嗖嗖—— 比他们更敏锐的却是那株千眼槐树,枝干上悬落的一颗颗眼球齐刷刷的望向和氏璧,形如活眼的果实竟然迸射出灼热的目光! 那股无形的能量一闪而逝,细看时白玉已收敛了所有的华光,宛如一颗普普通通的玉石。 “和氏璧,果然名不虚传。”季音长呼出一口气,小心翼翼的捧起和氏璧。 和氏璧虽然与邪帝舍利一样,其内含有极为精纯的能量,然而和氏璧是自然孕育的至宝,能量中正平和,然而几乎没有人能够汲取出和氏璧中能量修炼。 而邪帝舍利却是汇聚了历代邪帝死前所有的精元,魔性十足却极容易被人吸收。 比起天下人都垂涎的邪帝舍利,和氏璧因为完璧归赵的典故一直被视为皇权与天下共主的象征之物,每次现世皆会引起天下各国之间的明争暗斗。 花满楼惊叹道:“竟然是和氏璧?” 想也知道,要将各方势力都垂涎三尺的和氏璧收入囊中,定然没那么容易。 季音点点头:“早先听闻和氏璧内含有极为特殊的自然之力,就生出了想要借用和氏璧催熟千眼槐树的想法,此前只是一晃而过的念头,但……”宝物有灵,且似乎对她极为偏爱。 当初从师尊手中得到和氏璧时,季音只是指尖轻触到白玉表面,便有源源不断的能量涌来。如此,反倒让她的念头有了实现的可能。 虽然千眼槐树总会有成熟之日,但早和晚在季音看来终究是不同的。早一日成熟,花满楼便能早一日看见五彩缤纷的世界。 “阿音……” 花满楼怎会不知季音的想法,他喉间一滞,面对季音的良苦用心,他清俊的眉眼间动容万分。 心悦之人所思所想皆是他,苦心孤诣处处为他谋划,这怎么能不让花满楼欢喜异常,满心甜如蜜? “七哥只需稍等片刻。”季音从桌案前站起身缓步走到千眼槐树前,边走边说道,“船上闲暇,正好也给了七哥修养的时日,若是到达江南之时,伯父伯母能见到一个双眸熠熠的花满楼,想来定是欢喜至极。” “我也很是欢喜。”花满楼轻声说道。 季音轻笑一声,回了他一道柔情似水的眸光。 走动间,千眼槐树上的眼球一错不错的紧紧的盯着季音的一举一动,垂下的枝条剧烈摇晃,一颗颗眼球使出吃奶的劲儿往季音手中的和氏璧上靠。 “你看起来怎么比我还心急?” 季音饶有兴味的轻点了距离她最近的一只千眼槐树上的眼球,眼球眨巴眨巴十分主动的往她手底下钻。 季音忍俊不禁的一手拿着和氏璧,轻触和氏璧表面,不等她引动内力,源源不断的精纯能量自玉璧中潺潺流向季音的手掌心,迫不及待的流入她的丹田。 季音另一只手轻拂在千眼槐树上,充当人体引线,能量进入丹田运转一个小周天后流经她的四肢百骸,最终借由她的手灌入了千眼槐树里。 霎时,千眼槐树纤长的枝条如群魔乱舞般簌簌抖动,垂挂在枝头的眼球享受般的眯起了眼,形成似睁似闭的模样,果实迅速的变化,退去植物的生冷,渐渐有了温度! 和氏璧的能量入体,季音的眼前再次浮现出海市蜃楼般的画面。 和之前一闪即逝的破碎画面不同,随着时间流逝,画面由模糊逐渐变得清晰。 悬崖峭壁前,周围有无数围观之人。 画面中出现了她自己的身影,季音冷冷的扫视过周围道人群,而后跃然而起,重重的向着天空劈下一掌! 刺眼的光芒迸射而出,以无可匹敌的气势劈向遥远的天际,天际被重重的划开了一道可怕的裂缝,霎时天崩地裂,无形的压力层层压下。 “阿音!” 一道熟悉的身影急迫狂奔而来,落在了她的身前,衣衫凌乱,略显狼狈。 画面中的季音脚步微微一顿,神情略有挣扎。 沉默片刻后,动容与不舍最终被决绝替代,她留念的深深望了一眼熟悉的人,神情肃冷的闭上眼,绝然而然的飞身跃起,似一道离弦的利箭直直冲向破碎的天空。 汹涌的暗流涌来,裹挟着她的身体飞入裂缝之中!而天际中的裂缝在吞没了季音后逐渐严丝合缝,恢复如常。 季音忽而一愣,就在她怔忪的瞬间,画面突然一转。 熟悉的高楼大厦钢映入眼帘,身穿绯红连衣裙的她怔怔的望着巨大的广告牌内播放的全息游戏宣传广告。 广告中熟悉的人影一闪而逝,季音神情恍惚久久不能言语。 第90章 紧接着,眼前的画面再度变化。 夕阳西下,火烧云染红了整片天际。 陌生又熟悉的背影孤寂的站立在长亭前,遥望天际。 刻意放重的脚步声响起,身穿红披风的男人缓步走到他身旁,与他并肩而立。 一声落寞的叹息在耳畔响起,似有化不开的忧伤浓愁。 季音心间猛地一颤,整颗心像是被这声叹息给紧紧的揪住了。 噗— 微不可闻的细微动静在耳畔响起,最大的两颗眼球突然挣脱了枝头,直直下落。 眼前的画面仿佛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到了,瞬间破碎消失,速度快的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这……”季音神情怔愣,一时反应不及。 她看到的这些断断续续的画面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幻觉吗? 花满楼迅速的将掉落的眼球一把握住。 温软的滑溜溜的触感袭来。 花满楼神情微僵,若非他亲耳听着果实生长成熟的声音,他几乎以为手中握着的真正的人眼! “阿音,你怎么了?”花满楼敏锐的察觉到季音突然出神的模样,关切的出声问道。 “七哥,我没事。” 季音拂在千眼槐树上的手如触电般的收了回来,异样的神色染上她的眼角,她强压下心头涌来的惊悸与复杂的情绪,语气轻松欢快的回道,“千眼槐树的果实成熟了呢。” 花满楼微微舒展了蹙起的眉,染上了深深的笑意:“确实。” 千眼槐树成熟,重见光明在即,即使是花满楼早有所料,心底仍旧升起激动的情绪。 第46章 季音拿起花满楼掌心中的槐树眼,投入打量的目光。 成熟的槐树眼不过弹珠大小,触手q弹,眼球上布满细密的血丝,乍一眼去,与真实的人眼几乎没有差别。 虽然系统面板给出的消息是槐树眼可以令双目失明的人重见光明,但却从头到尾都没有给出具体的做法,所以……这果实要怎么用? 念头划过,耳边响起姗姗来迟的系统音。 “叮,玩家已拾取槐树眼。” “神奇的槐树眼:金色品质的天材地宝。千眼槐树吸收能量后凝结而出的奇异果实,以内力牵引槐树眼融入肉眼之中,可驱散各种(包括但不限于中毒、眼睛受伤等)原因引起的目盲buff。” 季音心中微微一喜,她正发愁该如何是好呢,没想到系统的提示音适时响起,正好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对上花满楼暗淡无神的眼眸,季音语气轻快的说道:“七哥你先坐下来,我来替你治眼。槐树眼需得以内力激发,使其融入眼中,这过程免不了痛痒,还请七哥稍作忍耐。” “好。” 花满楼唇角含笑应声,当即干脆利落的坐回书案前。 此时莫说是区区痛楚,便是万蚁噬骨之痛也不值一提,比起能够重见光明而言,忍耐一时的痛苦根本不算什么! 季音捏起一颗q弹滑溜的槐树眼,手上微微用力,一缕内力倾泻而出,她小心翼翼的控制着内力一点点将整颗槐树眼包裹住。 微光划过,槐树眼表面的血丝顿时化作一丝丝绯红的细线,嗖嗖地从眼球表面探出,像是一只只触角在空中无形的探寻伸缩,宛如电影里的寄生异种。 季音指间一僵,险些反射性的丢开手。 说实话,这画面看起来着实有些诡异和可怕。 要不是知道系统的提示不会有假,季音早就忍不住把这颗槐树眼人道毁灭了! 她强忍着浑身的不适,捏着探出数道红血丝的槐树眼一点点靠近花满楼的眼睛。同时,另一只空着的手动作轻柔的按着花满楼的眼皮。 很快,一根伸长了的红丝线触碰到了花满楼暗淡无神的眼眸,丝线忽地一颤。霎时,无数触角丝线像是找到了目标般齐刷刷地绷紧了线条争先恐后的扎向花满楼的眼睛! “唔……” 强烈的痛楚突如其来,花满楼一时不察,唇边泄出了一丝难忍的气音,但随即他咬紧了牙关,止住了痛呼声。 密密麻麻的红线窜入暗淡的眼眸,饱满的槐树眼却如同后被吸干了精华般渐渐瘪了下去,最终变成了一张刻着眼眸纹路的皮。 嗖嗖—— 轻微的声音响起,整张皮子被红线用力的拉扯进了花满楼的眼中,似一层薄纱盖在了他的眼上。 “叮,您使用了槐树眼。”系统音适时的响起,“当前状态:槐树眼正在驱散负面buff,预计七日后将解除目盲状态。驱散期间严禁强光照射,以免影响最终效果。” 季音眼中异彩连连,当即如法炮制的将剩下的槐树眼给花满楼用了。 “七哥感觉如何?还能忍吗?”做完这些,季音找出一条黑色的缎带轻柔细致的将它绑在了花满楼的眼睛上。边绑边关切的问道,“槐树眼修复眼睛视力,需要耗费七日时光,这期间严禁强光照射。若是不出意外,今晚过后,七哥的眼睛就能断断续续感知到光亮了。” “无事。”花满楼轻描淡写的回道。 剧烈的痛楚只是一瞬间,随后便被强烈的疼痒所取代,像是有无数只小虫子在他叮眼球上啃噬,不算疼,但比起疼痛,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是钻心的痒。 花满楼长袖下的手紧握成拳,拳头上青筋根根暴凸,好在疼痒是一阵阵袭来的,还在他的忍受范围之内。 第91章 季音察觉到他紧绷的神情,低声道:“江上日头刺眼,这几日要辛苦七哥在房中呆着,避免外出走动了。” 花满楼的眼眸已经彻底坏死,槐树眼上绯红的丝线渐渐融入他的眼球神经之中,一点点修复激活坏死的眼部,痛疼刺痒其实是一件好事,这说明花满楼眼睛正在逐渐恢复活力。 现世毕竟不是游戏,修复坏死的眼睛让其重新获得视力是需要时间的,不可能一蹴而就,而疼痛与刺痒不过是修复过程中的产物。 季音心知花满楼虽然回答的很是平常,其实是不好受的,心里既焦急又心疼,但这些痛楚旁人没法插手帮忙。 一时情急之下,季音握住了花满楼的手,温柔的掰开他的拳头,望着掌心因痛楚而不自觉扣出的伤痕,心里便觉难受。 她伸出手指与他十指相扣,感受着他因忍耐疼痒而不自觉加重的握力。 花满楼闻声微微侧头,向着季音所在的方向露出一个安抚的温柔笑容道:“我无碍。阿音不必忧心,不过是些许痛楚,倒也不难熬。” 季音垂下眼眸轻轻的应了一声。 既然花满楼不想她太过担心,季音也不想拂了他的好意,更不愿意叫他在忍受痛苦之余还要费心安慰她。 因为时不时传来的痛楚刺痒,花满楼几乎一夜未睡。 天蒙蒙亮,难熬的疼痒总算是渐渐平息了。 此时花满楼内衫已被汗意浸得湿漉漉,脸色发白,没了血色。 季音因为担心花满楼,在旁守到窗外曙光微现,好在习武之人精力充沛,哪怕彻夜未眠,她也依旧精神抖擞,没有丝毫疲累的感觉。 船舱外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走动声。 季音打开门,取出一锭银两让船上的伙计打了热水过来,好让花满楼洗个热水澡疏解下疲乏。 没一会儿功夫,两个伙计抬着浴桶过来,用木桶一桶桶的提着热水倒入浴桶里。 “七哥,水好了。”季音伸手试了试水温,轻唤花满楼,“可以沐浴了。” “有劳阿音费心了。”花满楼侧头说道。 季音摇摇头,不放心的叮嘱了两句后,走出房间后,轻轻关上了门。 花满楼绕到浴桶前,伸手解下蒙眼的缎带。 他们出门时带的行李并不多,没有多余的缎带护眼,若是沐浴时打湿了缎带反倒不美。 缎带一解,花满楼的眼睛立时感受到了微微的刺痛。 不是眼睛上传来的生理的痛,这种痛更像是长久不见的光的人突然被光芒照射时的刺疼。 不过片刻,花满楼的眼睛就适应了这种感觉,与此同时,一缕微光突然出现在他黑暗的世界里。 他不适的眨眨眼,微弱的白光渐渐变得清晰起来,然而视野里一片模糊。 就像是伸处一片白茫茫的雪中,花满楼能够看到光,却根本没办法判断出走位的景象,仔细看时眼前除了光就只有模糊不清的亮。 此时,曙光微现。正值日夜交替之际,船舱外的天际昏暗,屋内也是晦暗不明。 但……正是因为这光太微弱,才能让花满楼刚刚有了起色的眼眸能够捕捉到些微的光感。 他能看见了。 激荡的情绪突然涌起,花满楼从未如此刻般清晰的感受到光明的存在! 他真的能看见了。 在痛楚中煎熬了一夜的折磨突然变得微不足道,没有什么比光明更加美好,这反倒让花满楼更加珍惜眼前见到的一切。 从踏入那间破庙起,他仿佛被上天眷顾了一般,邂逅了阿音,而后是重见光明…… 他花满楼何其有幸。 好半晌,花满楼终于从平跌宕激动的心情里脱离出来,俊眉舒展,神情自若的继续脱衣沐浴。 *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到了第三日的时候,眼睛上泛起的痛楚逐渐减弱。 花满楼已经需要特地绑着黑色的缎带蒙眼,以防被光线伤到还在修复中的脆弱的眼睛了,他的眼睛逐渐适应了船舱房间内昏暗的光线,可以迷迷糊糊的看清东西了。 他甚至能够在夜晚的时候里点上一只蜡烛,仔仔细细的打量着住了几日的房间。 季音在查看过花满楼的眼睛后发现,花满楼恢复速度远比想象的更快,虽然依旧还要避免白日的光线照射,但视物的能力却在日复一日的好转。 因为担心花满楼一直呆在船舱里会闷,这几日季音在入夜以后,有意识的带他到栏杆上透透气,也能让他看看江上月夜的风景。 夜风习习吹来,花满楼靠在船尾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 船一路南下,在江面上疾行而过,似一道闪电劈开平静的湖面,层层涟漪向后震荡开来,倒映在湖面上的一轮圆月随着水波荡漾。 “月夜下的江面,真美啊。” 季音立在他的身旁,顺着他的视线望向遥远的天际,嫣然一笑道:“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江月之景确实静谧美好,但这世间风景各有千秋,待日后视力恢复,七哥还能看到更美的四时之景。” 花满楼深深的望向季音,眼眸里泛起细碎的星光,“这世间风景甚好,却不及阿音含笑低眸时的风情。” 密密麻麻的羞涩与甘甜袭来,季音低眸避开了花满楼炙热的目光,她张了张口,正想回一句时,身后突然传来了轻微两道脚步声。 第92章 此时,夜色已深。 船舱里的客人大多已经入睡,甲板上除了特意趁着夜深出来透气的花满楼与季音外空无一人。 两道匆忙的脚步刻意放缓了声音,避人耳目现身必然是有所企图。 季音与花满楼对视一眼,当即一个闪身躲藏进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 “明日就能进入暗礁处。”两道身影在船尾站定,其中一人身穿麻布粗衫,赫然是船上的掌舵手,“明晚三更时分听到摔杯之声就动手。务必要拿下船上所有人,一个活口不留!到时将船开入暗礁处的山洞,会有好手暗中接应我们。” “明白。”另一个伙计打扮的男人应声点头。 “万事小心,莫要走露了风声。船上的货物事关重大,绝不容有失。若是坏了公子的大事……”两人身影齐齐一抖,语气里透出深深的惊恐忌惮,接着又针对如何不动声色运走货物的计划细语了几句后,神色匆匆的离开。 两人走后,季音与花满楼从角落里走出。 “这两人口中的货物,听起来似乎不一般啊。”若是寻常的货物,想来也无需三更半夜跑到船舱上来密谋,更无需好手暗中接应。 季音看向花满楼低声叹道:“我们近来的运气是真的不好,竟然上了一条贼船。” “这些人为了这一批所谓的货物要杀人灭口,”花满楼摇头叹道,“想来这批货物至关紧要,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竟然让他们起了杀心……” “明日看看不就知道了。”季音眼中泛起冷意。 第47章 “其实,也无需等到明日。” 花满楼侧头望向季音,话语中意有所指。 既然明知道这群人心怀不轨,又为何一定要等到等他们动手再见机行事? 船上的伙计与掌舵手在他们登船时分明是个脚步虚浮的普通人,这会儿却成了武功高手,明显是已经被人暗杀取代,凶徒易容成两人的模样并假借他们的身份行事。 这群凶徒行事肆无忌惮,等到明日只怕会多出不少的受害者来。单凭这一点,花满楼就无法坐视不管,更不可能安心等着他们出手再反制于人。 “我就知道七哥等不到明日动手。”季音蹙眉回视花满楼,叹气道。 “知我者阿音也。”花满楼勾唇,轻摇开手中纸扇,自有一派君子风流。 季音无奈的嗔了他一眼,她原想要等那些人行动时再一网打尽本也是为了花满楼着想。 倘若下层货舱里的货物如此重要,那么货舱内的防守势必严格,且旁人不比花满楼因目盲习了一身听声辩位的功夫,为了看管货物,货舱里此时想必是灯火通明,到处都有人巡逻。 花满楼正在恢复中的眼睛才刚刚适应了夜间暗淡的光线,若是探查时突然被强光刺激,脆弱的眼睛一旦受伤,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季音想得很好,但花满楼根本就不是那种会顾及自身眼睛就妥协的人,他性子温和却也强势,下了决定就不会轻易改变,更何况是涉及救人性命之事。 “也罢,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季音从长袖里掏出黑色的缎带,伸长了手臂展开缎带凑近花满楼,“七哥还是将缎带带上吧。” 花满楼唇角微勾,他收起纸扇心领神会的低下头,任由季音伸手将缎带重新绑回他的眼上:“阿音想的甚是周到。” 一丝促狭之色闪过季音明亮的眼眸。 “绑好了。” 她收手时特意在花满楼的脑后绑了个对称的蝴蝶结,欣赏的围着他转了一圈,目光流连在花满楼的身后,忍俊不禁的说道,“绑的真好看。” 花满楼微侧过头神情宠溺的望向绕到他在身后的季音,绑在脑后的蝴蝶结随着他的动作微微颤了颤,“阿音说好看,那必然是好看的。” 说话时,他的唇边含着深深的笑意,语气很是纵容,显然已经发现了季音促狭的玩闹。 季音脸色红了红,以拳头挡住红唇故作无辜的轻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也不知道货舱内眼下是什么情景……” 这座客船以甲板为界限分为上下两层,上层的船舱作为船客、船员以及伙计居住之用,下层则是货舱,里面装满了船上商客的行李与各种杂物货物。 季音话说出口,也不管花满楼什么反应,提气闪身,身影如疾风几个挪移,眨眼已掠出数十米远。 身后传来一声愉悦的轻笑,花满楼知晓她这是不好意思了,当即收起纸扇施展轻功跟了上来。 两人刚闪身进入船舱,有序的脚步声渐渐逼近。 季音与花满楼侧头相对一眼,同时飞身而起,如蝙蝠般紧紧挂在了舱顶上。 下一刻,转角处五六个黑衣劲装的男人举着火把走来快步走来,巡逻着从路过两人藏身之处。 铃铃—— 轻不可闻的窸窣声落下,季音悄然自他们身后跳下,扬手甩出一道内劲。 天魔音凝成一道音线飘飘渺渺传入几人耳中,霎时这几个黑衣男人浑身一颤,眼中的光彩很快被呆滞所取代。 “带路溏淉篜里。” 季音压低了声音命令,几个人机械性的转过头走向来时的方向。 花满楼随后从舱顶跳下,叹道:“阿音这手摄魂夺魄的天魔音着实厉害。” 不动声色就夺了人的神智,教人言听计从,阴癸派的武功果然不容小觑。难怪江湖传言,魔门妖女迷人心窍,确实所传不虚。 第93章 “若无魅惑人心的能耐,如何能被称为妖女呢?” 季音反身踮起脚尖伸手环住花满楼的脖子,妖媚的贴着他的唇边呵气如兰,柔柔低语:“七哥不是早已领略过妖女的风采了吗?难不成是想让我帮你回忆回忆?” 季音的声音越压越低,逐渐消失在唇齿间。与此同时,她妖妖娇娇的伸手轻探向花满楼的胸口边打着圈边下移…… 花满楼反射性的绷紧了身体,长臂一伸反手搂住她纤细的腰身,另一只手则快如闪电的握紧了季音不规矩的白嫩爪子,低头噙着笑无奈的阻止她:“阿音,眼下正事要紧。” 一盆冷水当头泼下。 呸! 原来温雅端方的君子,在某些时候也可以是个不解风情的木头直男。 妖女勾引男人失败,季音很不开心。 姑娘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 季音斜眼睨了他一眼,轻哼着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仰头冷傲的从他身旁擦身而过。 “阿音……” 花满楼露出错愕的神色,赶紧追了上去。 他越追,季音跑得越快,身形急转之间竟然出现了层层重影。 论起武功来,花满楼其实是比不上季音的,这会儿她在气头上,行动间疾如闪电,转眼就没了踪影。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狭窄的船舱走道,货舱入口出现在眼前。 两个身穿黑色劲装的蒙面守卫把守在入口处,听到迎面而来的脚步声,守卫神情冷凝,抬头望去。 季音与花满楼同时紧贴向墙壁。 同时,巡逻队机械性的从他们身旁走向货舱入口,守卫见是自己人,神情微微放松,语气略有些疑惑道:“你们不是去外头巡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 话没来得及说完,铃铃—— 缥缈虚无的天魔音如清风拂耳,蒙面守卫放松的神情顿时僵住了,目光逐渐变得呆滞无神。 季音旁若无人的绕过这群守卫,走入货舱内。 货舱内部分为里舱和外舱,外舱此时密密麻麻的摆满了数十口防水的牛皮箱子。 花满楼紧随其后入内,低头侧耳听音辨位,而后稳稳的绕过地面上的障碍物走到牛皮箱子前,蹲下身来。 “好像是书?” 花满楼动作轻巧的打开最角落里的一只箱子,手指触摸到了一摞书籍。他的指腹轻轻摸索着书上微微凸起的墨迹,辨认着文字,“《清风十三式》?华山派气宗的武功绝学?”再换一本书,“《独孤九剑》?华山派剑宗的传世秘籍?” 他一连拿了七八本书竟然都是《辟邪剑谱》、《太极剑法》、《朱砂掌》、《大悲掌》、《易筋经》、《吸星大法》、《葵花宝典》等各门各派的立派绝学以及江湖上失传已久的武功秘籍,这些高深的武功秘籍便是门派中的嫡系弟子也少有人知道。 花满楼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这些秘籍随便拿一本放到江湖上都是会引起血雨腥风,也不知道是何人竟然如此厉害,收集了这般多的武功秘籍! 显然图谋不小啊! 同时,季音也打开了边上的一只箱子,这只箱子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暗器,其中就有唐门名震江湖的绝顶暗器暴雨梨花针、七星镖等,这些暗器在唐门也是非门主不可得。 也不知道这群人是使了什么法子竟然连这种东西都拿到手了。 除了武功秘籍与暗器外,还有两箱天下无解药的至毒的毒药和疗伤圣药,比起这些,剩余的十几箱金银珠宝反倒被衬托成了下乘的俗物。 “七哥,你们明国的江湖人当真非同凡响啊。” 季音此时也已经顾不得生气了,发出感叹。 虽然以她的眼光来看,这些所谓的武功秘籍远远比不上阴癸派藏书室内给新入门弟子开蒙用的内功心法,但好歹也是其他门派的立派根基,毕竟整个明国江湖的武功水平着实不怎么样。 但这主谋能不动声色的将明国江湖各大门派的绝学一网打尽,偏偏还没被人发现异常,这心机手段都让季音这个妖女都自叹不如了。 这要是生在他们隋国的魔门,哪里还有慈航静斋那些白道发挥的余地,早就被按在地上摩擦了。 就是可惜,这么个厉害人物竟然生错了地方。 花满楼没察觉到季音危险的心理活动,沉声道:“这些武功秘籍事关重大,若是泄露出去,整个江湖只怕再无安宁。” 季音没接话茬,明国的江湖如何,她压根不关心。 整个明的国江湖武功水平都菜的一批,还真没几个能被她看上眼的人物。江湖人争来斗去,在她看来不过是一群菜鸡互啄而已。 能有什么意思? 花满楼站起来,转头面朝内舱。 外舱的箱子里装的已是足以引起腥风血雨的东西,他有预感只怕内舱里的货物更加让人震惊。 季音起身推开内舱的门,霎时一片漆黑映入眼帘。 微弱的低泣声惊慌声随着窸窸窣窣的骚动响起,外舱的明亮光线缓缓照入内舱,季音凝眸望去,顿时倒抽一口气。 “阿音,怎么……” 花满楼察觉到她的失态,蹙眉询问道。 季音重重的迈着脚步从船舱上拔出一根火把探向内舱。 内舱里,一群赤身裸体的姑娘惊慌失措的缩在角落里,宛如风中残叶般瑟瑟发抖。火光照射在她们白皙细嫩的脸上,一双双眼眸紧闭,眼皮上泛着累累血痕与缝合过的痕迹。 第94章 季音的眼中泛起了戾气,她三两步走到这群姑娘面前,仔细打量了一番:“有人残忍的将这群姑娘的上下眼皮缝合到了一起!看上去缝合的时间不久……” 眼皮上的伤口还是新鲜的,而且做出如此残忍之事的凶手心思极其恶毒,他特意将这些姑娘的上下眼皮削出了一些伤口后再缝合,待过些时日,伤口愈合便会彻底将上下眼皮粘合在一起。 到时候,这群姑娘将彻底失去视物的能力,因为这个时代的医术水平根本没有办法在不伤害眼球的情况下分离开上下眼皮! “竟然如此残忍!”花满楼闻言心惊道。 一张俊脸肃冷,宛如结了厚厚的冰霜。 花满楼自幼失明,没有人知道他经历过多少苦痛磨难才练就了一身听音辨位的功夫,没有人知道他付出了多少艰辛才能让自己克服目盲的阻碍行动皆与常人无异! 即使他天性乐观豁达,从不会因为目盲的残疾而自怨自艾,也不从在意他人可惜遗憾的目光,一直活得很快乐,但这不代表他会愿意见到旁人失去双眸! 恰恰相反,他对那些肆意伤害别人的人深恶痛绝! “杀人不过头点地,给个痛快也就罢了。”季音当即收回之前的可惜之言,这等凶残狠毒之人还不配入她魔门!她忍着怒火骂道,“即使我魔门中人行事妄为嗜杀者不在少数,但也不会如此残忍的毁掉无辜之人的双眸!” 更何况还是对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出手! 第48章 “她们的眼睛情况如何?” 花满楼的俊脸上浮现出不忍之色,侧头低声问季音。 “不知道。”季音提起火把,特意凑近去仔仔细细的验看这群姑娘眼睛上的伤口,她发现这群姑娘上下眼皮上的缝合线细密完整,几乎是一气呵成,眼皮睁不开,自然也看不出除却缝合的伤口外,被遮住的眼球是否有所损伤,不过倒是,“可以试试看。” 说着,季音指尖拈花而起,指腹似清风横抚过距离她最近的那位姑娘的眼皮,试探性的弹出一丝内劲,紧紧缝合在姑娘眼皮上的丝线无声崩裂。 “啊--”那姑娘下意识的发出一声惊恐的喊声,瑟缩了着身体。 “姑娘,别怕。”季音放柔了声音,伸手摸向姑娘的眼皮,“我试试看能不能将你眼皮上的缝合线取出来,幸苦你忍着些。” “多谢姑娘相救。”那姑娘神情惊惶的点点头,强忍着浑身的颤栗,“你取吧,我忍得住。” 她身后那些同样惊恐惶然的同伴们一个个捂住了唇,模样不安又坚强。 季音的指尖飞快捻起一根细细的丝线,闪电般的迅速一扯,丝线瞬间被她扯了出来,速度之快,那姑娘甚至都没来得及感受到疼痛。直到几息后,阵阵刺痛袭来,她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了异样。 伤痕累累的眼皮如受惊的蝶翼般颤抖着缓缓张开,季音反射性的移开刺眼的火把,紧接着一双黑白分明的明亮眼眸望向季音,那姑娘顾不得眼皮上的剧痛,惊喜的脱口而出:“我能看见了!” 身后的姑娘们纷纷骚动起来。 “在不伤人眼的情况下,将姑娘们的上下眼皮缝合起来,此人武功定然极为高深。”花满楼神情凝重道。 普通的人绝没有这般好的控制力和针法在人眼皮上穿针引线而不伤眼珠分毫! “普通人恐怕也很难做出将人的眼睛缝起来视作珍贵的货物这种残忍的事情,”季音应声赞和道,一边如法炮制的将所有姑娘眼睛上的缝合线抽出来,“我曾经听说过一种人,自己身有残疾便再也见不得旁人四肢健全,恨不得全体天之人都如他一般才好呢。” 季音心里十分清楚,并不是所有人都如花满楼一样热爱生命,心里充满阳光。世间温文儒雅的君子不少,但像花满楼这样目盲而阳光君子,只此一人。 “做下这等凶残之事的罪魁祸首极有可能是一个目盲之人,心性扭曲且性格极端高傲自负,否则他也不会特意将人眼皮缝合起来,偏偏又丝毫不曾损伤眼睛,分明是想让这些姑娘双眼俱全也无法视物。” 那人绝料不到,此事会被季音与花满楼两人撞破,从而坏了他的好事。 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致使姑娘们无法睁眼的缝合线后,姑娘们眼睛不曾彻底失明,眼皮上的伤痕虽然看着触目惊心,实则修养几日就无碍了。 花满楼叹息了一声,神情间浮现出深深的惋惜。 既是怜惜这些无辜受害的姑娘,也是痛恨那位性格偏激、肆意践踏生命的凶手。 季音看了看花满楼,放缓了神情望向这群姑娘:“你们可还记得,是谁对你们下如此狠手?” 姑娘们面面相觑,神情皆浮现出茫然。其中有个姑娘颤颤的开口回道:“我只记得自己被人打晕了,醒来的时候就在一个漆黑的房间里。当时只感觉到眼皮一痛,紧接着就发现自己看不见东西了……” “我也是被掳来的……” “我是被拐子拐卖了的……” “我们也不知道是谁下的手。” 低低泣音响起,其余的姑娘们七嘴八舌的说道,一个个眼泪强忍着惧怕和哭腔。 看来,她们是真的不知道。 季音反倒被这群姑娘哭得有些不知所措了,她求救的望向花满楼:“七哥,这……” 花满楼道:“先将这群姑娘带回去安置,等船到了最近的码头就安排人送她们归家。” 第95章 “就这么办吧。” 季音点点头,勉强安慰了这群姑娘几句,慢慢等着她们平复了惊慌的情绪后,才和花满楼一前一后出了黑暗的房间。 “这些货物你们打算运往何处?” 季音伸手招来被天魔音控制住的几个守卫,那群姑娘稀里糊涂被人掳到了船上,一问三不知,但这些守卫绝对不可能不知道情况。 “海上……”为首的守卫张张嘴,脸上出现了剧烈的挣扎之色,“销金窟……” 话刚出口,守卫呆滞的神色瞬间被惊恐取代,被天魔音给迷惑了的心智突然恢复了清明。 他骇然的望向季音,被控制的记忆浮现,不等季音再度奏响天魔音,一抹狠色浮现在他眼中。 “不好!”季音刚察觉到不妙,就听到微不可闻的咔嚓一声,那守卫竟然直接咬破了藏在牙齿缝间的毒药。 一丝乌黑的血液从唇齿间流出,守卫很快没了声息。 “有人闯进来了!” “杀了她!” 慌乱的骚动传来,其余几个守卫也恢复了意识,一群人蜂拥杀向花满楼与季音,其中一人当机立断的吹响了口哨。 清脆洪亮的哨音霎时如水波般层层扩散开来。 “形势有变,提前动手。” 船头掌舵之人耳朵一动,敏锐的捕捉到货舱里传来的声音,当即目光阴沉的伸手一挥,霎时船舱里所有人都抄起刀冲向货舱。 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嘈杂的脚步声自货舱外气势汹汹涌入。 “有大批人赶过来了。” 花满楼侧头听音辨声,急如闪电般两手指夹横空劈开的长刀,同时侧身避开右侧砍来的刀锋,长腿用力一踢,重重的踹翻一个想要偷袭的黑衣守卫。 铿锵—— 清脆的金属断裂之声响起,锋利的刀尖被花满楼两指夹断,他借势飞身而起,一个旋身直接将所有围攻而来的黑衣守卫直直踹飞。 霎时,七八道身影横七竖八的倒了一地,哀嚎着失去了行动力。 季音目光冷凝,低声道:“来的正好。” 几乎是在她话音刚落的瞬间,破空之声突然响起。 一道尖锐的锋芒迎面扑杀而来。 季音嘴角微勾,漫不经心的拈花拂过,无形的内劲在她周身涌出道道透明的波纹,只听得嗖一声,那道重重的飞刺而来的利光直接被她轻描淡写的扫了回去。 噗—— 利器入体的闷声响起,伴随着一声痛呼,为首的掌舵手捂着鲜血喷涌而出的胸口软软的倒了下去。 他还没死,季音留着他还有用处,是以出手时特意留了七分力道。 首领重伤,其余的黑衣守卫脸上露出深深道忌惮,但犹豫的神色只在她们脸上出现了一瞬,很快被坚定的杀意所取代。 “杀!” 一群黑衣守卫兵分两路凶狠的砍向花满楼与季音。 季音身形如电,脚下几个挪移踏步,天魔音激荡而出,化作无形的音波尖锐的攻向围杀而至的黑衣守卫耳中。 “啊——” 如同魔音贯耳,又似有生锈的钝刀在脑子里重重的的割肉,沉闷的剧痛袭来,这群黑衣人疼得丢了武器,抱着脑袋满地打滚,七窍流血。 同一时间,花满楼执扇反扣,扇柄似一道光轻拂过一群黑衣守卫的胸口,倾泻而出的内力重重的将这群人击飞向舱壁。 而后花满楼一个旋身收回纸扇,微微侧过头以耳对人。 季音脚步轻移,走到重伤的掌舵手面前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从他牙齿缝里掏出毒药,防止他自尽的同时冷脸逼问道:“老实交代,本姑娘还能给你个痛快。否则……”她唇边露出一丝威胁的冷笑,“海上销金窟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具体位置在哪里?” 掌舵手眼中浮现出冷意,下一刻,他头一歪没了声息。 季音面露错愕之色,他竟然在刹那之间直接震碎了自己全身的筋脉! “都自尽了。” 耳边传来花满楼的叹声。 季音转过头,只见花满楼蹲下身一一查看过没了气息的黑衣人说道,“这群人口中都藏了毒,求死之心极为坚定,也不知道是什么势力竟然培养出了这么一批忠心耿耿的死士……” “未必是忠心耿耿,”季音皱眉说道,“也有有可能是任务一但失败,回去复命但结果是比死还可怕,如此一来死反倒成了解脱。” 花满楼长长叹了一口气。 “他们倒是死的干脆了,但线索可就断在了此处。”想也知道,那海上销金窟想来位置极其隐蔽,没了知情人带路,他们怕是很难找到。 花满楼目露遗憾之色,但随即他望向船舱里的几十口大箱子,金银珍宝也就罢了,眼下叫人为难道反而是那些暗器毒药及那些各门各派的武功绝学。 毒药还能销毁,但其他门派道绝学秘宝可没那么容易处置。 眼下看来,这些东西反倒成了烫手的山芋。 “七哥想要物归原主吗?” 季音试探的问道。 照她来说最好不要,不管这些黑衣人是如何得到这么多的武功秘籍的,有了这么大一箱子的秘籍,难保不会有第二箱第三箱。 花满楼若是将东西送回各大门派,先不提那些门派领是否会领情、会不会怀疑他偷看了门派但武功秘籍的问题,光是将来江湖上再次出现这些武功秘籍的手抄本,就是个大问题。 第96章 到时候整个江湖风起云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聚在花满楼身上,一旦卷入这等麻烦之中,他将永无宁日。 叫季音来看,倒不如一把火将这些没用的东西烧了干净,也能省去好些麻烦。 第49章 花满楼何等聪明,自然听出了季音的言外之意。 纸包不住火,各大门派迟早会发现自家的武功绝学被盗走之事,到时候会如何还真不好说。 此时置身事外,不参合进去是最好的选择。但偏偏这一箱子武功秘籍里就有武当派的武功《流云飞袖》。 更凑巧的是花满楼会的两种武功之中,其中一种就是来自武当派的不传之秘《流云飞袖》,另一种则是好友陆小凤传授的《灵犀一指》。 花满楼与武当派渊源不浅,又怎么能坐视武当派的绝学被他人盗取而默不作声? 除此之外,他的好友陆小凤交友遍江湖,这些武功秘籍同样有为数不少来自陆小凤的好友所在门派的绝学。 不管是陆小凤还是花满楼都绝不是坐视各门各派秘籍外传而高高挂起的性子。 这事儿花满楼确实不好参合进去,但不代表陆小凤就不行。 花满楼心中思索片刻,轻笑道:“此事不如托付给陆小凤,我想他定然能够完美解决这些秘籍的去处。” 陆小凤常说他不喜欢麻烦,可架不住麻烦总是主动找上门来。但陆小凤又确实是个好管闲事、重情重义的人,若是得知此事,绝不可能任由那些好友门派的秘籍流落江湖,更重要的是他有这个本事将天大的麻烦完美解决。 “陆小凤?” 季音一怔,很快想起了那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四条眉毛,“我越来越想见一见七哥那位好友了。” 听闻花满楼屡次推崇陆小凤,季音的好奇心都被勾起来了。 这可不就凑巧了吗! 花满楼摇扇失笑道:“陆小凤也早已对阿音充满了好奇心。” 季音闻言不由露出会意的浅笑。 她大概能理解陆小凤从花满楼口中听闻季音之名时的感觉了。 两人相携缓步走出货舱,此时已是旭日初升之际,橙红色的朝阳自水天交界处缓缓升起。 “日出了。” 季音抬起头遥遥望向天际。 “那一定很美。” 花满楼并肩站在她的身旁,顺着她的目光所在处侧目而视,江风习习吹来,黑色的缎带在风中摇曳飞舞。 金色的光辉散落在平静的江面上,波光粼粼闪耀,碧绿的江水与红色的倒影汇聚成绝美的日出之景。 前方出现了层层暗礁触壁,季音与花满楼倒是有意识的想要去寻一寻黑衣人所言的海上销金窟,不过许是那群黑衣人约定接应的山洞太过隐秘,他们倒是一无所获。 “可惜了,没能将主谋揪出来。” 季音遗憾的转头望向花满楼。 “狐狸尾巴总会有露出来的一天。”花满楼说道。 激战一夜,此时的花满楼的眉宇间难免染上了一丝淡淡的疲惫,季音心疼伸手抚平他眉心的褶皱,低声道:“时间不早了,七哥也该早些回房闭目修养。” 花满楼握住她的手,应声露出温柔的笑意:“比起花某,更需要休息的是阿音。这些日子,你受累了……” 季音摇摇头。 她根本不累,这些日子她名义上是在照顾花满楼,但两人独处之时,她做最多的却是陪伴,生活上的一应琐事都是花满楼自行解决的,严格轮起来,季音反而是被照顾那个。 淡淡的温情流转,花满楼与季音相携缓步走回船舱。 回到房中后,季音联系了阴癸派最近的据点,将船上缴获的金银与这种姑娘们都交付给了属下去安排。 等客船进入下一个码头时,自然会有阴癸派的弟子前来接应这群姑娘,将被拐卖的姑娘们送回家中,无家可归的则带回门派中安置妥当。 接下来几日风平浪静,客船一路南下,终于在数日后驶入了明国的码头。 下午时分,江边的码头上人来人往,喧闹繁华。 春夏交接之际,四月的天气已经带上了初夏的热意,搬运货物的纤夫与苦工们一个个赤着上身从早干到晚,古铜色的肌肤上渗出的汗珠在阳光中灼灼生光。 季音与花满楼刚下船,便有呼唤声自人群中响亮的传来。 两人驻足循声望去。 “七少爷!”等得满头大汗的花家管家与小厮逆着人流而上,小厮两腿冲得飞快,像是一阵风般惊喜的冲到了花满楼身前,伸手去接他手中的包裹。 “七少爷总算回来了!”管家气喘吁吁努力跟着小厮的脚步追上来,边平复着剧烈的心跳,边高兴的说道,“一早,老爷和夫人就在念叨了……” “安福。”花满楼侧耳微微一动,敏锐的捕捉到了十几米外的声音,“花伯,”顿了顿他循声侧头惊喜道,“爹和娘也来了。” “老爷和夫人自从知道少爷要带季姑娘回来,早就盼着等着了。他们估摸着少爷乘坐的客船下午会到,就等不及亲自前来码头侯着了。” 管家说着转向季音,眯眼仔细打量了她几秒,堆满褶皱的老脸上顿时笑出了花儿,“少爷,想必这位就是季姑娘吧?长得可真水灵,跟天仙似的。” 季音面对管家突如其来的热情着实有些不知道如何反应,只做羞涩的笑了笑,目光下意识的望向花满楼。 第97章 “这是府中的花伯。”花满楼介绍管家,语气含着几分敬意。 “花伯。”季音立刻就明白了这位管家在花府的地位还不低。 “季姑娘安好。”花伯连声应和,一张老脸笑得见牙不见眼,满脸都是和善慈祥,“姑娘快请,老爷和夫人早就想见一见姑娘的面儿了。” 顿了顿,老管家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花满楼眼上蒙着缎带,笑容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忧色,“少爷您的眼睛……” 花满楼除了当初出现变故瞎了眼睛时,还从未以缎带蒙眼过,老管家冷不防见此心里头就是一个不安的咯噔。 “我的眼睛还未完全好转,”花满楼淡淡笑道,“暂时见不得日光,阿音特地寻了缎带为我蒙眼,等回了家中就能解开缎带视物了。” “原来如……”老管家恍然大悟点头,刚点到一半,他像是意到什么般猛地瞪大眼抬起头,难以置信的望向花满楼,“七少爷,您是说,您的眼睛……大好了?” 花满楼肯定回道:“多亏了阿音帮我治眼,我如今已经能够看见了。” “太好了!这可真是太好了!” 老管家闻言喜极而泣,激动的险些手舞足蹈了,就连望向季音的目光都含了十二分的感激和喜爱,直恨不得将她供起来,“上天保佑啊!七少爷能遇着季姑娘当真是天定的缘分,若是老爷和夫人知道这个消息肯定高兴坏了!” 说话间,管家激动的引着两人走到码头口的一间简陋茶棚里,高声喊道:“老爷夫人,少爷和季姑娘到了!” “七童。” 花老爷和花夫人早就望见了花满楼的身影,不等他们走进茶棚,花夫人就激动的迎接了过来。 花老爷子跟在夫人身后说道:“七童啊,你这一走就是数月没个音讯,可把你娘给着急坏了。” 好不容易收到七童说要带心上人回来的家信,信里只是三言两语带过,花老爷和花夫人只知道七童的心上人名为季音,是个无父无母的江湖女子,由师父自幼抚养长大。 看完信,花府直接炸开了锅,花老爷和花夫人都被惊到了。 虽说花家并不执着于门第之见,七童身为幼子,又因年少时的变故,花老爷和花夫人对这个儿子再无任何要求,事事皆由他作主,只要他健康快乐便好。 但花老爷和花夫人怎么也没想到,自家七童不过去了一趟隋国便与陌生姑娘互许终身,并且主动将姑娘带回来了。 虽然,他们相信七童的眼光,但在没见到人之前,做父母的心中难免有些忐忑。 “是孩儿不孝。”花满楼干脆的一撩长袍,当场下跪认错。然而他的膝盖还没弯下去就被花夫人给扶住了。 “知道不孝,下次莫要再让你娘担心了。”花老爷在一旁开口道。 花满楼露出愧疚的目光应是。 花夫人此时的目光已经落到了安静站在一旁默默看着他们父子母子交谈的季音:“这便是季姑娘吧?” “伯母。”季音赶紧行了个礼。 管家适时的开口:“老爷夫人,大喜事儿啊!七少爷出门这一趟,眼睛大好了,季姑娘把咱七少爷的眼睛给治好了!” 管家这番话一出,花夫人打量的目光当即变了,原本眼中三分和善变成了十分爹惊喜与难以置信,一瞬间花老爷和花夫人不约而同的齐齐望向季音, “七童的眼睛大好了?当真?”花夫人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出错了,恳求般的向花满楼求证。 花满楼也没叫她失望,扶着花夫人的手十分肯定的回答:“确实能看见了。” “好好好!” 花老爷一叠声儿的好,眼里都泛起了泪光,七童刚失明那几年,花老爷求神告佛的到处托关系满世界的请神医来为花满楼看眼睛,可最终却无一人能够治好花满楼。 然而天无绝人之路,偏偏就在所有人都对花满楼的眼睛不报任何希望之时,竟然有人治好了他的眼。 花老爷激动的几乎难以抑制眼中的湿润,而花夫人已经热泪盈眶的一把抓住了站在边上旁观的季音的手,连声喊着:“好姑娘!我替七童谢谢你了!七童能遇见你,当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伯母您别这么说,”季音她还从未遇见过这种场面,不知所措的红了眼,忙说道,“能够遇见七哥,是阿音的福气才对。” 说话间,季音的眼眸下意识的看向花满楼,花满楼察觉到她的视线,俊脸上不自觉就带出来七分笑意,“娘说的没错,能遇见阿音,确实是我花满楼此生最幸运之事。” 季音不由也露出了灿烂笑容:“也是我的幸运。” “都幸运!都幸运!” 花夫人与花老爷对视一眼,当即乐开了。 没见到季音时,花老爷和花夫人还有些担心这姑娘的人品性子,但这会儿他们再无任何顾忌。别的不提,光是季音能治好七童这点就足以让花夫人和花老爷彻底认同她了。 “季姑娘,”花夫人亲昵的拍拍季音的手,慈爱的笑道,“季姑娘闺名唤做季音吧?” “伯母,您是长辈,唤我阿音便是。”季音说道。 “阿音。” 花夫人看她的目光愈发满意,俨然已将她当作了自己人看待,“阿音远道而来,便是府上的娇客,合该让七童尽一尽地主之谊。在府中居住千万不要拘束,阿音只当是在自己家中就好。若是呆得闷了,尽管叫七童陪你去街上逛一逛游玩一番。伯父伯母都盼着你能长住。” 第98章 季音心中微微一动。 花夫人先说她是府上的娇客,又盼着她长住,这个年代重封建礼教,未出嫁的姑娘闺秀断断不会在非亲非故的人家府上留宿,更何况是长住。花夫人此言分明就是在暗示季音,她极为赞同她与花满楼的感情,甚至是盼着她早日嫁入花家的。 季音脸色一红,心中又羞又有些难为情,低垂下头轻不可闻的道了句:“多谢伯母。” 花满楼心间微颤,下意识的望向季音。 与花满楼俊脸相对的瞬间,季音逃也似的飞快避开了目光,花满楼也有些不自在的侧过头。 “瞧我,竟然拉着阿音在太阳底下晒了许久,姑娘家的皮肤都娇嫩,若是晒伤了可不行!来来来,咱们赶紧先回府。” 花夫人见此,脸上的笑意越发深了。 郎有情妹有意,看来他们花家这次是要双喜临门了。 第50章 走在最后管家前脚刚踏入厅堂,转身就将门窗给紧紧关闭了。 厅堂里的光线顿时暗了下来。 “七童。” 花老爷与华夫人迫不及待的望向花满楼,两双眼眸里是如出一辙的炙热眸光,急切而又压抑着心底涌来的强烈激动。 “爹娘,我的眼睛已经大好了。” 花满楼心底暗叹一声,转过身面向花老爷和花夫人,伸手就要去解开绑在脑后打了个活结的黑色缎带。 花满楼清楚的意识到即使父母从他口中得知了他的眼睛已经好转的好消息,但没有亲眼见到他眼睛的情况,花老爷和花夫人始终有些惴惴不安,如同踩在云端上般虚浮不定,无论如何也放不下对他的担忧。 “我来吧。” 季音适时开口,人已经莲步轻移绕到了花满楼的身后。 花满楼含笑说道:“好。”当即收回了手。 季音伸手两指拉住黑色缎带轻轻一抽,整条缎带松松垮垮的从花满楼眼上滑落。 没了蒙眼遮挡强光的缎带,茫茫的白光透过眼皮照入眼中。 花满楼闭着眼眸不适的侧头避了避,一边适应着周围爹光线,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的睁开眼。 霎时间,比记忆中苍老了许多的父母的脸映入眼帘。 花满楼七岁时失去光明,十数年过去,花老爷早已不复记忆中的英挺俊朗,鬓间已经染上了白霜,而花夫人也不在是熟悉的年轻貌美,眼角已经染上了时间的痕迹。 纵使早有预料,但再见到父母熟悉又陌生的容颜时,花满楼心头依旧涌起了难言的复杂。 夫妻俩紧张而又激动的望着花满楼,花夫人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伸出手在花满楼眼前晃动,“七童,你感觉如何?能看见吗?” “能看见。” 花满楼喉间滚动,嗓子变得沙哑起来,“娘,我现在感觉很好。” 顿了顿,他对上花老爷和花夫人忐忑紧张的神情,轻笑着先是仔仔细细的打量着花老爷,“爹,你身上这身青色的锦袍穿起来格外的精神,与我记忆中的模样一点也没变。”顿了顿,他又望向花夫人勾唇夸赞道,“娘亲,您鬓发间的这只金镶玉翡点翠簪是我爹挑选的生辰礼吧,果然很适合娘亲。” “哎……没错!我身上的袍子就是青色的。”花老爷激动的语气都在发颤。 “我的确簪了金镶玉翡点翠簪,七童没看错!”花夫人高兴极了。 “七童真的能看见了!”两人异口同声的肯定。 花老爷捏着身上的袍子,花夫人激动的伸手去摸鬓发间的簪子,两双历经风霜的眼眸里已经泛起了晶莹的水光,两人激动的险些手舞足蹈。 “七少爷的眼睛好了,当真好了!” 管家也在一旁兴奋的直抹泪,“老天保佑啊!” 花满楼凝望着激动的父母,阵阵喜悦涌上心头,他能恢复光明能清晰的看见垂垂老矣的父母,让他们有生之年不再留有任何遗憾,一切皆是因为阿音。 他下意识的望向季音。 真好啊。 花满楼真的恢复视力了。 季音被这场景感染,绝色的脸上浮现出欢欣之色,不期然望向花满楼。 如同心有灵犀,两双眼眸凑巧的对上了,目光交会的同时,花满楼与季音不约而同的扬起灿烂的笑容。 花满楼的眼睛痊愈了,对花家而言绝对是天大的好消息,花老爷花夫人激动兴奋之余恨不得敲锣打鼓昭告天下。 “七童痊愈是喜事,不如举办个庆祝宴如何?” 花老爷跃跃欲试道,花夫人也是眼前一亮,“就办个七天七夜的流水席,叫全城的百姓都来吃宴,庆祝咱们七童的眼睛痊愈了!” 从此以后,那些交好的世家或是旁的什么人提及他们家的七童再也不能说出“可惜是个瞎子……”这一类看似怜悯同情,实则叫花家人气恨的诛心之言了。 “爹娘……无需如此劳师动众。” 花满楼不赞同的摇摇头劝阻。 花老爷与花夫人夫妻感情甚笃,两人育有七子。花满楼身为花家的幼子,与前几位兄长的年龄差距有些大,便是最小的六哥也比他足足大了五岁,再加上他自幼失明,花家人一个个将他当成了易碎的瓷器般精心看护照顾。 如果是旁人,难免在这样的环境里养成被娇惯成暴躁或是阴郁的性格,然而花满楼却是个心有阳光、豁达温暖的人。 第99章 花满楼从前不会因为目盲而自怨自艾,那么现在自然也不会因为重见光明而觉得横眉吐气。 他的心态温雅平和,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一如往常。 这也是季音最喜欢他的地方。 “既然七童不喜欢庆祝,此事暂且作罢。” 眼见花满楼不欲将自己眼睛痊愈之事大肆宣扬,花老爷与花夫人对视一眼,只能遗憾的打消了一雪前耻的念头。 “不过……” 但转念,花夫人的目光移到季音身上,脸上便含了深深的笑意:“庆祝之事可以作罢,但你们的终身大事是不是该提前准备起来了?七童与阿音的年岁也都不小了。既然双方都有意,不如趁早把亲事定下来如何?” 季音怔住,万万没想到话题怎么突然就跳到了她的亲事上,顿时有些愕然。 “娘亲,考虑的甚是周全。” 花满楼怔愣了下,但随即便扬起了深深的笑意。 花老爷点头赞同道:“确实如此,七童弱冠之年,为父在你这个年纪,你大哥都已经开蒙了。旁的事倒可以先缓缓,七童与季姑娘的亲事确实需要早些定下来了。” 花夫人笑盈盈的上前握住了季音的手,“姑娘家的声誉何等重要?七童啊,阿音只身跟随你来明国,此事传出去对男人而言是风流韵事,但世道对女子多苛责,哪怕阿音是江湖女子,无名无份的跟着男人也少不得被旁人耻笑,你们早些把亲事定下来,有了未婚夫妻的名分,也不至于连累阿音的声誉。” 花满楼心中一跳,反射性的望向季音,俊脸带出七分愧色与歉意,“娘说的对,此事乃是我思虑不周了。” “既然知道自己做错了,应当及时改正错误。”花老爷严肃道,“以我看,你们早些把亲事定下来,阿音也能名正言顺的住在府上。” “阿音,你看如何?” 说着,三双眼睛齐齐的望向季音,期盼的等着她的应答。 “……”季音喉咙干涩,张了张嘴不知所措。 万万没想到,她在现代孑然一身没遭遇过催婚,结果竟然在古代体验了一把被催婚的尴尬处境,季音懵了。 这发展是不是有点儿太快了? 然而面对花家父子三人殷切眼神,季音刚到唇边的拒绝含了口中怎么也吐不出来。 “也……行吧。” 好半响,季音才犹犹豫豫的回复。 霎时,花满楼眼中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一缕春风染上他的眉梢眼角,十分快活的模样。 季音眼角的余光瞥见花满楼脸上难以抑制的愉悦,那一丝顾念犹疑也被她彻底抛弃了。 “好好好!” 花夫人顿时激动不已,“咱们得尽快挑个良辰吉日定亲!” 亲都定了,那离成亲还远吗? ** 都怪男人惑人,连妖女都没能把持住底线,稀里糊涂同意了亲事。 隔日,季音发现她与花满楼将要定亲的消息隔日就已传得沸沸扬扬。 季音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被套路了。 但是……她看了看心情极好的花满楼,她心底甜蜜如糖,于是便彻底放开了此事。 然而,两人定亲的日子才刚定下不久,花夫人就带着一本日历前来,三言两语说得她晕乎乎的险些把成亲的日子给一块儿挑选了。 季音这次以“进展太快”为由拒绝了花夫人的提议,艰难的打消了花夫人打算定亲成亲一条龙的念头,抹着额头的汗火速拉着花满楼落荒而逃了。 太可怕了! 无论古今,催婚的家长都是一样的可怕,再在花家待下去,她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把自己给卖了! 第51章 与花满楼搬离花府住进百花小楼的当晚,季音丹田内的内息如水波般荡漾涌动。 冥冥之中似有一道灵光闪过,玄之又玄的感觉浮现。 季音若有所感的抬起头,有那么一瞬间,她仿佛触碰到了天魔大法第十七层的屏障。 她又要突破了。 蓦然间,季音心中浮现出“果然如此”的念头。 因着与花满楼之间的感情进展格外顺利,季音心中情念便如野草疯长。而天魔大法本就是以情为劫,红尘炼心悟道的魔门功法,注重心境与武功同修。 《天魔大法》的修炼分为三个阶段:武道入门、红尘炼心以及以魔入道,分别对应天魔大法武学境界的第第一至十四重、天魔大法的第十六重至十七重,而进入天魔大法十八层则意味着达成以魔入道的大成之境。 远超于常人的武学资质只能让修炼者在入门后进展迅速,到了后期天资反倒不再那么重要,修习武功更依赖于心境悟性上的提升。 季音本来已经修炼到了红尘炼心的后期,以情为劫,每堪破一份情念,每度化一份心境,都会提升她的武学境界。待心中的情爱之念到达极限时,即可接由情念一鼓作气冲破屏障,顺利进入天魔大法第十七重境界。 而在红尘炼心的武功阶段,季音用情越深越是贴合修炼要求的心境,因此一路顺风顺水的接连突破也成了顺理成章之事。 而等到突破天魔大法十七层后,心境要求骤变,与之前截然不同了。 曾经让修炼武功势如破竹的情爱变成了累赘,想要彻底将天魔大法练至大成,就需要修炼者度化情念,顺应情到浓时情转淡的心境要求来破劫度情,一举破魔入道。 第100章 而照季音如今修炼武功的速度来看,不出三年就能将天魔大法练至大成之境,届时,她距离破碎虚空也就只差临门一脚了。 心念微动之时,熟悉的游戏面板浮现在虚空之中。 看这主线任务支线任务上推进了大半的进度条,季音心底涌起复杂难言的感觉。 情深情浅,缘来缘散。 情劫一过,昨日种种便如烟消云散。 舍不得吗? 肯定有,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之时,人生在世总要做出取舍。 入情障容易,但想要堪破情念,从情网中脱身而出却绝非轻易之事。阴癸派历代的也不乏天资悟性皆万中无一的前辈,但她们最终都因用情过深而止步于天魔大法第十七层,黯然收场。 然而季音很确定,从始至终她的初心没有丝毫改变,也从未动摇过归家的心愿。 复杂的感觉袭来,脑海里不期然浮现出抽取和氏璧力量时骤然出现的陌生的画面,怅然若失的感觉便如涓涓细流般涌了上来。 突破在即,本该是喜事。 然而季音的目光逐渐恍惚起来。 但很快,她就强压下了复杂又挣扎的念头,花满楼打了声招呼,当晚就闭了关。 * 清晨阳光明媚,街市上行人如织。 百花小楼身处闹市之中,雕花木制栏杆上摆满了怒放的鲜花,彩蝶闻香而来,在花丛中翩跹起舞。楼下,小贩的吆喝声叫卖声与川流不息的人们汇聚成了繁华热闹的街市烟火之景。 花满楼起了个早,端着水壶站在栏杆前细心的照看姿态妍丽的鲜花,浇水施肥除虫,一只调皮的凤蝶自柔软的花瓣上轻盈飞起,友好的停落在了花满楼的肩头,粉色的蝶翼微微颤动,如同一只绝美的精灵。 花满楼停下脚步不忍惊动胆小的蝴蝶,微微侧过头,眼中浮现出温柔的光芒。 嗖嗖—— 风中忽然传来破空之声,蝴蝶受惊,颤巍巍的煽动着粉色的蝶翼急忙飞离。 花满楼循声望去,一道熟悉的身影足尖轻点栏杆,大鹏展翅般飞身而入。 “陆小凤。” 花满楼一语道破来人身份,“楼下敞开的大门,你不走,便要翻窗而入……”说着,他无奈的摇摇头。 “走正门,哪有翻墙来的快!”陆小凤旋身坐到了桌前,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花满楼,近来江南花家的七少爷要定亲的消息可是传遍了整个明国……” “恭喜你抱得美人归,”陆小凤仰头将茶水牛饮而尽,凑近花满楼身前调侃两句,“你特意找我来此,难不成是为了给我送张请柬?” 话音未落,陆小凤蓦地神色一敛,“花满楼你……”他从花满楼黑色的眼眸里清晰的望见了自己的身影,顿时话音一转,惊道,“花满楼,你的眼睛好了?” 花满楼勾唇浅笑道:“陆小凤你这四条眉毛的模样,和我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看来是当真好了。” 得到花满楼的回答,陆小凤摸着两瞥胡子显然十分惊喜,“这是大喜事啊。花满楼,你这趟隋国之行没白跑啊!不仅抱得美人归,如今眼睛又痊愈了!” 花满楼轻笑了一声,意气风发。他提起茶壶先给陆小凤的被子里蓄满了茶水,而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不知是哪位神医治好了你的眼?”陆小凤来了兴趣,“你那位心心念念的阿音姑娘呢?我来了这许久,怎地都不见她的人影?” “阿音正在闭关。” 花满楼解释了一句,随即正色肃容道,“陆小凤,我此次找你来是有要事相托。” 陆小凤见他神色凝重,敏锐的察觉到不同寻常,当敛了调笑之色说道:“花满楼,你有话不妨直说。” “此事事关重大,陆小凤,你随跟我来。” 花满楼起身将陆小凤领到书房里,从隐蔽的角落里翻出两只牛皮箱子,“这几口箱子都是我与阿音回来的客船上缴获的东西,我希望你能替我将这些东西物归原主。” “物归原主?” 陆小凤蹙眉看了花满楼一眼,掀开衣袍蹲下身去打开最近的一只箱子,满满的书籍孤本映入眼帘。 “这是……各门各派的武功秘籍?” 陆小凤伸手取出一本书翻看了两眼,脸色瞬间变得冷沉,他急切的从箱子里挑出三四本书粗粗翻阅了过后,神情凝重抬头望向花满楼:“花满楼,这东西你是从哪儿得来的?秘籍上的武功招式与内功心法都是真的。” “这才是最可怕之处。”花满楼点头道,将自己与季音无意之中卷入一场的阴谋的经过详细的告知了陆小凤,沉声道,“我与阿音本想从那些黑衣人口中问出海岛的线索,但那些人都是死士,见事不可为全都自尽了。” 陆小凤看了看剩下的两口箱子,脸上便带出了苦笑:“花满楼啊花满楼,你这回可真是给我找了个大麻烦啊!” 各大门派的秘籍泄露是大事,但最大的事却是门派中有弟子叛教偷盗秘籍之事,要知道这些武功秘籍一般人可接触不到。 “那这个麻烦你接还是不接?” 花满楼轻笑着甩开纸扇,挑眉望向陆小凤。 “接!”陆小凤双手抱拳绕在胸前,一只手托着下巴道,“这个世界上还不存在能难倒我陆小凤的麻烦!此事交给我来办,我保管将这个麻烦彻底解决!” 第101章 “如此,有劳你多费心了。” 花满楼心下松了一口气,陆小凤能接下这个麻烦确实能省去好些事端。 “此事宜早不宜晚,”陆小凤是个行动能力很强的人,既然答应了花满楼物归原主,也就不再耽搁时间,“我马上就动身。” 事关重大,这事若是拖延太久,难免有走露风声的危险,时间一长,消息泄露出去,只怕整个江湖都要闹个翻天覆地了。 两人寒暄了几句后,陆小凤很快带着几口箱子离开了百花小楼。 他一走,花满楼如释重负的从书房出来。 路过季音闭关的房间,花满楼脚步微微一顿。 屋里寂静无声,季音还在努力寻求突破。 不过是短短数个时辰未见,花满楼心底就难以抑制的涌起思念之情,此时此刻他忽然就意识到了何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花满楼没有出声打扰季音,留恋的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怅然若失的提步踏上了楼梯。 临近正午,日照当空,阳光逐渐炙热起来。 几盆怕晒的鲜花焉头焉脑的合起了花瓣,葱翠碧绿的叶片儿打着卷,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花满楼神情温柔的将不耐高温暴晒的鲜花搬进屋里,来来回回。 楼下的闹市上人声鼎沸,临近饭点,一缕缕饭菜的鲜香伴随着叫喝声交谈声顺风传入耳中,越发显得热闹而又繁华。 花满楼搬完了花,站在栏杆上凝望着繁华热闹的街景,只觉时光静美。 忽地,人群中传来一声凶狠地斥骂声。 两个凶神恶煞的壮汉追着一道娇小的身影推搡着行人追赶而来。 那姑娘咬着唇担心受怕的回望了身后的恶徒一眼,提起纵身跃起,跌跌撞撞的向着百花小楼扑了过来! “公子,救命啊!” 那姑娘明显武功不济,还没飞上百花小楼二楼的栏杆,就已经气息不稳的向下掉落! 花满楼当下也没多想,流云飞袖反射性的甩而出,拉住那姑娘肩头的衣领,一把将人捞了上来! “多谢公子。” 小姑娘刚站稳身体,就听得耳边一声气势汹汹的喝骂:“臭丫头,我看你还往哪儿跑!” 小姑娘反射性的缩了缩头,嗖得一声窜到了花满楼的背后,双手攀在他的肩上,怯怯的露出一双小鹿似的可怜的眸子,求救道:“公子救命!他们要杀我!” 花满楼心头一跳,反射性的向右侧进了两步,有意识的避开少女的手。 “公子?” 小姑娘脸色一黑,眼中一道冷光划过,随即就变成了楚楚可怜的模样。 花满楼将这个不请自来的小姑娘脸上一闪而逝的戾气看在眼中,忍不住叹了口气。 毫无疑问,这摆明了是冲着他来的。 不过这群人的消息不够灵通,否则也不会在双目完好如初的花满楼面前,如此自然的转换神色。 想起刚刚才送走的那几口箱子,花满楼都想摇头了。 难道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好像被陆小凤传染了麻烦体质,一个又一个的麻烦全都主动找上门来了! 第52章 两个持刀的壮汉凶神恶煞的闯进百花小楼。 “臭丫头,看你往哪儿跑!偷了老子的东西,你以为能逃得掉吗?”为首之人眼神凶狠的瞪着柔弱的小姑娘。 小姑娘模样娇美可人,躲在花满楼的身后如同一只受惊的小动物,明明慌得很,却又仗着有人撑腰壮胆而强装镇定的回骂道:“一块破腰牌而已,还给你就是了,干嘛对我这么凶?” “可笑!”壮汉勾唇冷笑,“还?你以为这是小孩子过家家吗?偷了老子的腰牌,一句还了就能一笔勾销?老子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在得罪了青衣楼后全身而……”退! ‘退’字话音未落,他眼中杀机涌现,迅速飞身扑起,疾如闪电般的挥刀砍向小姑娘。 唰—— 凛冽的刀声破开空气,裹挟着雷霆之力重重的劈来,刀风凌厉,刀芒似一道白光转瞬即逝! 这一刀使出的力量实打实不带丝毫参假的作秀成分,若是砍实了,当场就能将人劈成两半! “救命!”小姑娘‘啊’一声惊呼,吓得花容失色,缩着脑袋闭着眼,不住的往花满楼身后躲藏,“公子救我!” “一块腰牌而已,何必喊打喊杀呢?” 花满楼心中叹息了一声,挡在小姑娘身前不动如山。 即使猜到身后惊慌失措求救的姑娘别有用心,但在她面临生命危险时,花满楼仍旧不忍一条鲜活的生命在他面前逝去。 与此同时,他手中的折扇似电光般横扫向当头劈来的长刀。 折扇与长刀相接的瞬间,两股力道相冲而至,花满楼微微一个用力,壮汉不敌冲击而来的内劲,直接被内劲撞出了三步远。 “小子,连青衣楼的事儿都敢管,我看你是活腻歪了吧?” 壮汉气息不稳的站直了身体,目光冷冷的看向坏事的花满楼,恶声恶气的道,“难怪你这丫头不跑了,原来是有了个多管闲事的小白脸撑腰啊……” “青衣楼?”花满楼闻声蹙眉。 青衣楼是江湖上近来兴起一个神秘的杀手组织,据传闻青衣楼总共有一百零八楼,楼中的杀手各个武功高强,楼主身分不明,极为神秘。 花满楼的眉头紧皱,第一反应便是难不成那几口箱子与青衣楼有关?或许,他还能借此机会打探一下海上销金窟的线索…… 第102章 “没错,我乃青衣楼的铁面判官。”壮汉盛气凌人道,“你身后那个臭丫头偷了我青衣楼的腰牌,你若是识相点就滚一边去,否则休怪我心狠手辣!” “抱歉,阁下若是来赏花,我这百花楼自当敞开大门相迎,”花满楼摇摇头,“但若是为了杀人来此,在下恕不招待了。” “敬酒不吃吃罚酒。” 壮汉冷哼一声,当即执刀飞身而起,横空一刀劈下。 “啊——” 小姑娘紧紧闭着眼睛,吓得瑟瑟发抖。 花满楼侧身避过,伸出两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夹住了锋利的刀锋。 “呃……” 壮汉愣了下,反射性的想要用力拔刀将被花满楼两根手指头轻飘飘夹住的刀锋抽出来。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那两根修长的手指仿佛千斤巨石般紧紧箍住刀锋,任凭壮汉使出吃奶的劲儿,刀却始终纹丝不动,怎么也拔不出来! “小白脸,你给老子放手!” 壮汉气急败坏的怒吼。 “别着急,在下这就放手。”花满楼微微勾起唇,陆小凤的成名技灵犀一指在某些时候确实很好用。 “咦?” 与此同时,察觉到异样的小姑娘偷偷的睁开一只眼,用眼角的余光扫到横在她面门前被花满楼的指头死死夹住的刀锋,长呼一口气道,“好险啊。” 她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膛,偷觑了眼执刀僵持不下的铁面判官,眼中露出狡黠的眸光,如同一只螃蟹般小心翼翼的向一旁横着走了三四步,远远的避开寒光凛冽的刀尖儿。 刚脱离危险,小姑娘得意的冲着铁面判官做了个鬼脸,模样可可爱爱。 “臭丫头,你找……”死! 壮汉被气得吹鼻子瞪眼,然而‘死’字还没说出口,花满楼松开灵犀一指,顺势长腿踢出一脚,直接将他踢飞向同伴。 身后的同伴猝不及防,被冲击而来的铁面判官撞了个后仰,两个人滚作一团咕噜咕噜摔下了楼。 好半晌,壮汉爬起身捂着被踢出内伤的胸口,咬牙切齿的瞪了花满楼一眼,十分不甘地开口道:“走!” 两人来时气势汹汹,离开时灰溜溜。 “终于走了!” 小姑娘高兴的长舒一口气,望向花满楼的目光晶莹闪亮,充满了崇拜与好感,“你把青衣楼的人都赶跑了,真厉害啊!” 花满楼侧头看了她一眼,语气淡淡的说道:“青衣楼的人因为一块腰牌杀人确实太过了,但姑娘你也不该偷他的东西。” “他不是好人。”小姑娘急忙解释。 “这并非是你擅自盗取他人之物的理由。”花满楼皱眉道。 “盗窃是不对,但也要看盗的是什么东西。”小姑娘撅着嘴,张开双手将青衣楼的腰牌放在花满楼的面前,“这是青衣楼的腰牌,青衣楼势力庞大,就再也没有人能够欺负我了。你救了我,我把它送给你。” 花满楼低头看了看古铜色的腰牌,默然不语。 难道这位姑娘大费周章接近他,就为了送他这一块青衣楼的腰牌。 恐怕没那么简单吧? 不管是不是,花满楼都不想收下这位块腰牌。 若是往常,花满楼定然是不愿意拂了一位身怀感恩之心的小姑娘真诚的馈赠,哪怕知道她或许别有目的,他总是更愿意相信人心本善。 但今时不同往日,花满楼定亲在即,一个拥有未婚妻的男人,不管是什么原因都不应该接受来自陌生姑娘赠送的礼物。 不仅仅是为避嫌,这是一个身有家室的男人该有的责任和担当。 “我忘了,你武功这么好,哪里需要青衣楼的腰牌?”小姑娘等了片刻,见花满楼迟迟没有反应,脸上难掩失落。但很快她就打起精神,语气轻快的介绍自己,“我叫上官飞燕,江南的上官飞燕,你叫什么?” 花满楼还未回答,一声轻笑似飘渺的清风拂过两人耳畔,丝丝缕缕的魅惑仿佛一把小钩子扫在心间上,勾得人心荡神迷。 “他叫花满楼,季音的花满楼。” “阿音!” 听到熟悉的声音,花满楼语气里惊喜之意明显。 上官飞燕闻言却是一震,柔柔的女声随风突如其来,但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听到任何动静,心底一惊的同时,眼中飞快掠过一丝怒意。 那些废物,竟然没有告诉她花满楼的未婚妻竟然也是江湖中人! 照眼下这情况看来,那女人武功还不低,至少肯定高与她,否则她不可能一点都没察觉到异样。 挖一个柔弱孤女的墙角与挖武功高强的女人的墙角那是截然不同的结果。前者连被上官飞燕正眼相看的资格都没有,而后者,那是要她小心应对的存在,因为江湖女人大多不讲理,嫉妒心一起,杀人不眨眼。 因为上官飞燕就是这样的女人。 但随即,上官飞燕敛了异样,如同一个好奇的小姑娘般循声望向屋内的楼梯。 当然,花满楼那位传得沸沸扬扬的未婚妻,她确实也很好奇。 ** 随着一声微不可闻的‘啵’在耳畔炸开,季音体内的内力如放闸的洪水般冲破闭塞的气穴,冲向四肢百骸。 暖流顺着新冲破的穴位运转三十六个小周天后顺利归于丹田。 天魔大法十七重已成。 若说丹田内原本的内力如同涓涓溪流,但突破了魔大法的十七重后,季音体内的内力汇聚成了深不可见底的汪洋大海,甚至隐隐有了雾化的迹象。 第103章 武功与之前已不可同日而语。 季音收功睁开眼,眼中神光湛然。 她的天魔大法已近大成之境,到了这个境界,季音体内的气机也隐隐有了圆满之势,不经意的举手投足都能引动自然之力,即使她刻意的收敛了一身的似魔似仙的气势,但一身媚骨天成,无时无刻不散发着迷人心窍的魅力。 她不言不语的站在那里,便已是穷极世间至美的风景。 仿佛凝聚了天地间所有的灵气,一颦一笑皆牵动人心,令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这次闭关的时间有点久,但成效卓著。 五感比之从前更敏锐了十分,一双耳朵甚至能够清晰的捕捉到千米之外清风吹拂树叶散发出的“沙沙”声。 季音收回遥遥发散出去的听力,吐出一口浊气,待体内激荡的内力彻底平复下来后,从床上坐了起来。 之前闭关时,她并没有封闭了感官,每日都能感觉到花满楼在她门口停留许久的身影,不过那时候她在练功的紧要关头,自然是无暇分心他顾,如今武功进展顺利,季音心头一动,有意想给花满楼一个惊喜。 她刻意收敛了气势,放缓了脚步,悄无声息的走出门。 微风自楼上吹来,风中花香阵阵飘来,季音心情极好的闭眼深嗅一口气,脚步轻快的踏上楼梯。 然而下一刻,少女的娇呼声伴随着兵戈打斗之声顺风传入耳,“公子救我!” “……你真厉害啊!” 季音听了一耳朵英雄救美的好戏,好心情顿时不翼而飞,脸黑得宛如阴云密布。 女人在感情上的直觉总是敏锐到不可思议,听着这一声声的娇呼崇拜,季音心底的怒气如同炸药包般一下子就被点燃了。 “这是青衣楼的腰牌,青衣楼势力庞大,就再也没有人能够欺负我了。你救了我,我把它送给你。” 楼上的对话还在继续,娇娇俏俏的女声听得人心尖儿发颤。 “……” 好家伙! 季音听得头皮都要炸了,纯粹是气的! 她不过闭了个关而已,哪个不要脸的绿茶竟然向她的墙角挥起了锄头? 季音眼里泛起冷光。 这种嫁接英雄救美故意接近任务目标的把戏,妖女熟得很!她们阴癸派没少在这上头花过心思,论起诱惑男人的手段,谁能比得过她们? 光是传来的寥寥数语就足够季音脑补出完整剧场了,她好歹也是个顶尖高手,怎么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在太岁头上撒野了?真当她是庙里泥捏的菩萨不成? 难道是她在明国名不见经传的原因吗? 季音眼里冒着火花,脚步挪移,如一阵风般飘上楼梯。 脚还没站稳立,便听耳边传来羞涩娇艳的女声:“我叫上官飞燕,江南的上官飞燕,你叫什么?” 这谁能忍? 季音怒极反笑,一声轻笑似雷声震落,霎时打断了少女的问声。 “他叫花满楼,季音的花满楼。” “阿音。” 花满楼闻声眼中浮现起笑意,快步流星走上前。 季音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她以前怎么不知道花满楼这么抢手! “七哥,你可真受姑娘欢迎啊!” “……”花满楼顿时哑口无言,反射性想要解释,却被季音一个恶狠狠的眼神盯在原地。 “回头再与你算账。” 季音哼了一声,唇边勾起笑望向上官飞燕,眼中却毫无笑意,一身凌厉气势似狂风暴雨层层叠叠涌向模样娇美的少女:“这位姑娘,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不要随便对别人的男人出手吗?” 强烈的威压铺天盖地席卷而来,似千钧之力重重压在身上,上官飞燕整个人顿时被压倒在地。 体内丹田传来剧痛,上官飞燕的脸在瞬间惨败无比,口中涌起腥甜的气息但同时,一缕殷红的鲜血顺着嘴角流下。 她惊骇的瞪眼望着季音。 好高深的武功! 仅仅一个照面的功夫,她就被压来的气势给重伤了,毫无反手之力。 如此鬼神莫测的武功,她根本不可能是二八年华的年轻姑娘,这人……定然是如同石观音之流的老不死! 第53章 就这? 季音默默望着如同乌龟般在地上五体投地的姑娘,眼神发直。整个人处于懵逼状态,有些怀疑人生。 这只江南的飞燕子武功菜成这样,连季音一个照面的气势压迫都抵挡不住,到底哪来的自信跑到她面前来耍心眼子挖墙脚? “就这么点能耐也敢到我跟前来耀武扬威?”这真不是来搞笑的吗? 季音居高临下的望着上官飞燕,后者看她的目光似望见了什么可怕的洪水猛兽,惊恐万分。 然而…… 季音审视的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她的神情里看不出丝毫假装的破绽。 竟然真的不是在花满楼面前装可怜?! 这般反应让季音如同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轻飘飘的没了着力点,原本被亲眼撞见绿茶挖墙脚的恼恨瞬间像是泄了气的气球般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荒谬可笑。 虽然早就知道这只江南的鸟儿武功不咋地,但季音也没想到她还没动真格的呢,仅仅只是放出了一身的魔功气势而已,这只江南的飞燕子竟然脆皮到当场给跪了! 好家伙! 这都能被她一招秒了。 第104章 季音十分无语。 上官飞燕这点武功在游戏中顶多就是刚出新手村的水平,称她为弱鸡都是在侮辱鸡的战斗力了,连给她刷经验的资格都没有,所以……到底是谁给了这只江南的燕子闯荡江湖的勇气? 季音直接就被震惊到了! 她在这个世界上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脸大如牛长得普通,偏偏自信爆棚的女人,这可不是她生活的那个依法治国的现代,这是强者为尊且人命如草芥的武侠世界! 当然,季音其实心知肚明,上官飞燕事先都不调查清楚就敢仗着那点儿可笑的心计搅风搅雨,不就是仗着花满楼性子温和纯善无害。 季音冷笑着,花满楼好惹,她可不是吃素的!但这人菜成这样反倒让她没了斗志。 “阿音,你的武功越发高深了。” 花满楼望着被季音的气势压得浑身动弹不得的上官飞燕感叹道。 显然,他也未曾料到事态突然就发展成了如此局面。 “七哥,你可真会说话。”季音挑了挑眉,真诚的夸赞。 她觉得花满楼这话说得实在是太有水平了,不仅直接的夸了季音的武功一把,还间接的给这只上官小鸟儿也留了几分颜面,不是她又菜又蠢又没点ac数,而是季音太武功高强,叫她满心算计都成了空。 “……” 意识到季音的言外之意,花满楼喉间一滞,无奈之色染上俊秀的眉目。 阿音总是不经意的时候促狭得让人无言以对。 “姑娘,你误会了……” 听闻两人的对话,上官飞燕心中恨极。 没想到她上官飞燕聪明一世,可惜时运不济竟然阴沟里了翻了船,谁能想到那些驻颜有术的老女人竟然看上了年轻俊俏的公子哥儿呢?思及江湖上关于石观音之流的传闻,上官飞燕头皮都快炸了! 这些个女人一个个年纪比她大,心思比她恶毒,手段更是残忍的可怕。 脑中闪过心悸的念头,上官飞燕的眼中真心实意的泛起了泪花,一副羞愤欲死的模样儿,瑟瑟发抖的身体看起来既无害又无辜,“我对公子并无他意,公子出手相助,飞燕对公子只有感激之情,绝无其他啊……” “我看起来像是个傻缺吗?” 季音居高临下的瞥着上官飞燕,反问道。 “公子,你快帮我跟姑娘解释呀,”上官飞燕求救的望向花满楼,“飞燕绝没有其他意思……” “上官飞燕是吧?你真当我是死的不成?” 花满楼还未来得及作出反应,季音却已经火冒三丈。 当着她的面还敢给花满楼抛媚眼,活腻歪了吗?! 怒气涌起,季音扬手就是一巴掌! 巴掌裹挟着绵绵不绝的气势如山崩袭来,隔空将上官飞燕重重的扇飞出栏杆。上官飞燕如同一只破碎的燕子直直的砸落在地,喷出一口鲜血。 季音眼神冷得含着冰渣子。 这只鸟儿胆子倒是够肥,可惜血条太薄。 她还没怎么动手就半死不活的了。 “真没趣儿。” 季音不屑睥睨道,十分不得劲儿。 “……” 沉沉压在身上的千钧之力突然消散,上官飞燕狼狈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她看也不敢看季音,咬牙挣扎着从地上站起,连滚带爬的飞离百花楼。 “也就这手轻功勉强还能看。”季音嗤笑了一声,也没去追。 她本来就没打算在花满楼面前杀人,一只随手就能捏死的蝼蚁,还不值得她大动干戈。给个教训也足够了,留着她正好可以借她的警示他人,她季音的男人不是谁都能招惹的! 有了上官飞燕的例子在前,那些敢把主意打到花满楼身上的人也该掂量掂量自己的能身子不能挨得住她的毒打! 不过有一说一,比起弱得不堪一击的武功,上官飞燕的轻功确实练出了几分火候,虽然因为受重伤而脚步蹒跚,但她施展的轻功快如飞燕掠林,再没了之前飞身跳上百花楼栏杆时一脚踩空,需要花满楼英雄救美的摇曳生姿了。 “阿音如今的武功当世已少有人能敌,然而江湖之大,能达宗师之境者不过寥寥数人而已。而明国国内的宗师大多隐匿不出,上官飞燕或许武功不高,但观其轻功足以跻身一流了。” 看出季音脸上的疑色,花满楼摇着头解释道。 如今混迹在明国江湖上的多是一流顶流的高手,再加上明国现存传世的武功秘籍比隋国逊色许多,没有高深的武功秘籍全靠个人资质和悟性,自然是比不得隋国的武学水平。 以他的眼光来看,上官飞燕的武功不算低了,处于江湖中的中上水平。 “……” 原来还真不是这只鸟太菜?! 季音懵逼脸。 她头一回知道,原来自己已经有了天下无敌的资本。 真是……一点都不值得高兴呢。 “七哥,怎么处处为这只飞燕说话?难不成是我出现的时机不对,扰了七哥与佳人的花前月下?” 转瞬,季音察觉到花满楼言辞中之间很有些为上官飞燕开脱之意,不悦的瞪圆了眼,背过身踏着重重的脚步往屋里走,三两步走到桌边坐下,生着闷气。 “天色尚早,既无夜空明月,有怎么会有花前月下?”花满楼紧随其后轻哂道,“倒是不知谁家打翻了醋坛子,老远就闻着一股酸味儿。” 第105章 “谁家的醋坛子翻没翻,我不知道,但我的手倒是痒得很。”季音横了花满楼一眼,捏紧了拳头在他面前比划着,呲牙瞪目的表情活像是要揍人,“我就不信你看不出那只鸟不怀好意,你倒好,开开心心的顺着人家安排的戏路往下演,你想干什么?” 花满楼忍俊不禁的伸手握住了她纤细可爱的拳头,“我原以为上官飞燕为那几口箱子而来,本想将计就计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同时也间接的替陆小凤吸引主谋的注意力,没想到此麻烦非彼麻烦,“眼下看来倒是他猜错了。” 季音没好气的睨着他:“还不是要怪你太招人了!” “阿音所言甚是。” 花满楼勾了勾唇温言附和着,这干脆承认错误的模样反倒让季音心头的恼意和酸意没了发泄的地方。 “你知道就好。”季音撇头哼了一声。 “此事都是我的错。” 花满楼提起茶壶倒了一杯茶递到她面前,柔声告罪道,“阿音原谅我这一次如何?若下次再见到上官飞燕,我绝不与人多言一句。” 季音接过他手里的茶,勉勉强强应了一句:“好吧,这次原谅你了。” 其实她的气一开始就不是对着花满楼而来,自然也不会抓着这事儿不放。但女人嘛,总是需要人哄着捧着的。 花满楼轻笑着夸她:“阿音果然大度。” “……”季音红着耳根,一点也不谦虚的收下夸奖,她这个人确实挺大度宽容,不然换个脾气差点的,就凭花满楼敢将计就计这一点儿,保管挠得他满脸开花儿! 花满楼看出了她的自得之色,眼中笑意深深。 他的阿音着实可爱的很,那故作大度的姿态十分令人眼热,就连吃醋都吃得让他尖儿发颤。 “七哥,”季音被花满楼看得脸上发烫,垂下眼眸避开他滚烫的视线转移话题道,“我们从船上收缴的那几口箱子,你都处理好了吗?” 提及正事,花满楼正色道:“我已将此事托付给了陆小凤,不出意外过些时日就能有结果了。” 季音放下心来:“此事倒是劳烦你那位好友了,我还记得当初与七哥约定,你给我引见你的好友四条眉毛,我备上好酒交友……这次来明国,我特意带上来师门珍藏的好酒,可惜久闻陆小凤之名,倒是一直没有机会完成这个约定呢。” 那是他们刚相识不久时定下的约定。 “阿音的酒,过几日就能派上用场了。陆小凤若是知道阿音准备了好酒作为见面礼,定然很高兴。” 花满楼眉间温柔,心底暖意融融,阿音将他们之间的约定记得如此清楚,令他愉悦无比,更重要的是无论是他的爱人还是他的好友都十分期待见到与他息息相关的另一个人,这如何能让花满楼不心怀喜悦呢? “那敢情好!”季音喜笑颜开。 ** 季音原以为要过上好些日子才会与陆小凤碰面,然而这个机会来得比她想象的更快。 不过,这并非是一件好事,因为这代表着又有新的麻烦找上门来了。 第54章 百花楼后院种着一片桃林。 初春已过,天气转热。桃树花期短暂,团团簇簇的粉色桃花逐渐飘零,花瓣无风自落,纷纷扬扬地从树梢头打着卷儿飘落在空中。 花满楼面朝桃林坐在湖心亭内,骨节修长的指尖拨弄琴弦,一丝琴音倾泻而出。 琴音悠悠,似有道不尽的情意缠绵。 忽然,空灵的“叮、铃”声自天外飘渺而至,毫无违和感的融入一片悠扬婉转的曲调之中,交织同奏出美妙的旋律。 阳光下,碧蓝澄澈的人工湖面泛着粼粼微波,亭前幽幽飘落的粉色花瓣之中,一道纤细绝美的身影跟随着琴音舞步翩跹。 季音柔情似水的眸子回望抚弄琴弦的花满楼,举手投足之间风情万种,妙曼的天魔舞步中每一个旋转跳跃都似绝美的风景。 在一片昳丽的粉色之中,她美得似魔似魅。 花满楼含笑对望,彼此的目光交缠之中,季音的舞姿扭出极致的诱惑,摄人心神的同时却又透出丝丝缕缕的致命危险。 “两位好雅兴。” 陆小凤翻墙而入,见此情形发出一声长叹。足尖轻踩花枝簌簌抖落一枝的桃花,身如大鹏展翅飞旋着轻盈落在亭子里。 “琴瑟和鸣,佳人相伴。” 陆小凤感叹着在花满楼身前的石凳前坐下,“花满楼,你这日子当真是羡煞旁人。” 花满楼望向陆小凤,唇角上扬勾出一抹温暖的弧度:“陆小凤,你的心若是能安定下来,想必也会有佳人相伴,何须羡慕我?” 说话时,花满楼一心二用,抚弄琴弦的手不停,直到曲终方才停下抚琴,任由琴音消散在空气中。 陆小凤仰头大笑道:“可惜了,陆小凤是一个浪子。” 花满楼笑道:“俗语有言,浪子回头金不换。” 陆小凤摇摇头,才叹了句:“女人都是天大的麻烦,我这个浪子招惹的麻烦已经够多了,花满楼,你还是饶了我吧!” “那位薛冰姑娘也不成吗?”花满楼哑然失笑,他可听说了陆小凤与薛冰之间的纠葛。 陆小凤叫苦不迭的嚷嚷道:“那就是一只可怕的母老虎!” “……”花满楼顿时无言。 “四条眉毛陆小凤?” 第106章 琴声停,季音停下天魔舞望向来客,心知这便是久闻大名的陆小凤了,她仔仔细细的打量着传说中的四条眉毛,这才发现他多出来的两条眉毛原是长在了唇瓣上,顿时扑哧一乐,“原来四条眉毛是这样子的四条眉毛。” “正是在下。”陆小凤摸着两瞥胡子直接承认道,“我猜,你定然就是花满楼心心念念的阿音姑娘了?” “我是季音。”季音嫣然笑道,“花满楼的季音。” 陆小凤撩起外袍一脚踩在花满楼身旁的凳子上,低头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季音,如仙似魅的绝色容颜美得令周围艳丽的鲜花都黯然失色,身上的气息却纯净如水,若非知晓她的身份,陆小凤根本无法将她与邪性的魔门联系在一起。 花满楼噙着深深的笑意,微微颌首,心底溢满了情意。 陆小凤啧啧叹道:“能让花满楼动心的女子,果然非同凡响。” 季音露出自傲的笑容,“花满楼说四条眉毛的陆小凤好美酒,看来,我这酒备的恰到时机。” 她款款走向亭子里,手里捧着一壶酒,人还未走进亭内,浓郁的酒香已顺风飘入陆小凤的鼻子里,勾得他体内的馋虫蠢蠢欲动。 “好香好醇的酒!” 陆小凤如一只猴子敏捷的般冲向季音手中的酒。 季音勾唇挑眉,足下莲步轻移,一个闪身与陆小凤错身擦过。 “咦?” 陆小凤扑了个空,面露惊疑之色,脸上也带出了几分兴趣,“有点意思。” 话还没说完,手握成爪疾如闪电抓向季音手中的酒坛,季音左右挪移,身形变换之间已经出现了残影。 陆小凤的手飞速落在残影之上,刚抓住的酒坛霎那之间化作了一捧空气。 “好快的速度!” 陆小凤错愕的侧身转过头,只见季音身姿妙曼的站在花满楼身侧,对上他惊异的目光时,狡黠的笑着举起了手里的酒。 这下子,陆小凤如何不知自己引以为傲的轻功根本就赶不上季音的速度。 他垂头丧气的吐出一口浊气:“拿出酒待客,却只给看不给喝,花满楼,你这位阿音姑娘未免也太不厚道了吧?” “这酒自然是为花满楼的好友四条眉毛陆小凤准备的,”季音浅笑道,“只是陆小凤突然出手争抢,我以为是想试试我的轻功如何呢?特意陪你过了两招,怎么到了你陆小凤嘴里,这反倒成了我待客不周呢?” 陆小凤讪讪的摸了摸鼻子:“谁让阿音姑娘这酒太诱人了呢?” “香的连这一时半刻也等不及?”季音反问道。 陆小凤抓耳挠腮的盯着酒,虽没言语,但急不可耐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花满楼露出忍俊不禁的神色:“阿音,快些给他罢。你再不给他,陆小凤肚子里的酒虫要控制不住了。” “好吧,既然七哥都发话了,”季音扬手将酒坛子丢了出去,“接着!” 陆小凤飞身而起接住酒坛子,打开瓶塞,霎时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他深吸一口气,脸上神情陶醉。两只手举起酒坛子迫不及待的就往嘴里倒:“好酒!好烈的酒!花满楼你的那些佳酿在这坛好酒面前都失了风味!喝了这般好的酒,再去喝其他的酒,嘴巴都养刁了,陆小凤以后还怎么喝的下去?” 季音扬起笑容:“我来时特意将师门的酒窖都搬空了,带来的那些酒够你喝上好一阵子的。” 陆小凤当即举起大拇指:“阿音姑娘果然是爽快人,我陆小凤交定你这个朋友了。” “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自然是。”陆小凤豪爽的拿袖子抹掉唇边的酒渍。 季音与花满楼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了。 “花满楼,你上次托我办的事,已经妥当了。” 陆小凤连灌了好几口,解了馋后满身酒气的走进亭子里,在花满楼对面坐下,“我来找你是为了另外一件事。” “幸苦了。”花满楼颌首道。 季音也松了一口气,这事儿了解,她与花满楼也能彻底放下心来了。 陆小凤继续说道:“你可知,近日江湖上出现了一个绣花大盗?专绣瞎子的绣花大盗,此人已犯下了数十件案子,镇远镖局的总镖头常漫天、平南王府的总管江重威都被此人绣瞎了眼。” 季音与花满楼相视一眼,同时想到了被他们解救的那群缝了眼皮的姑娘,这与专绣瞎子的绣花大盗听起来颇有几分异曲同工的意味,该不会是同一人所犯下的恶行? 陆小凤道:“花满楼,我来寻你原是想要问问你,是哪位神医治好你的眼睛。” “你想要治好那些被绣瞎的人?”花满楼立刻就明白了陆小凤的言外之意。 陆小凤点点头。 那位绣花大盗已经绣瞎了数十人的眼睛,并非所有人都如花满楼那般没了眼睛还能拥有乐观积极的心态,勤修苦练出一身闻声辨位的功夫。而且陆小凤交友遍天下,那些被绣花大盗绣瞎了眼睛的受害者里还有他的朋友。 “阿音……”花满楼下意识的望向季音。 陆小凤眼前一亮,顺着花满楼的目光落在了季音身上。 季音皱起了眉,想起千眼槐树上仅剩的果实:“七哥想要救人,我自然不会阻止。不过,被绣瞎的人有数十个,千眼槐树上却没那么多的果实,若是七哥拥有能让眼瞎之人重见光明的灵药一事传出去……” 第107章 季音没有将话说完,她的顾虑却并非没有道理。 纵使她可以借用和氏璧的力量催熟千眼槐树的果实,但果实数量有限,用完这一茬果子也不知道何时会结第二次果子,也许摘完果子这棵树就会枯萎也未可知,不管是拿一种可能性,到时候都会生出事端来。 千眼槐树作为季音赠与花满楼的定情之物,果子赠人便也罢了,这树是断断不会送人的,但人心如沟壑,欲望难平,难保不会有人生出将此天材地宝占为己有的心思来。 换了季音自己未必愿意花心思在毫不相干的人身上。 花满楼叹了口气。 他听出了季音未尽之意,起身走出凉亭,片刻后端着一盆挂满眼珠子的盆景槐树走了回来。 “这是你要的东西。”将盆栽放在桌子上,花满楼说道,“还剩下五对槐树眼。陆小凤,等你决定好了人选,再将人带到百花楼来,阿音会为他们重塑眼眸。” “多谢。”陆小凤郑重道谢。 第55章 “来去匆匆,陆小凤真是个大忙人。” 季音与花满楼相对而坐,看了看陆小凤消失的方向轻声说道,语气中颇有几分吐槽之意。 花满楼垂下眼眸没有应答,季音心中忽然意识到不对,猛地转过头。 “七哥?” 花满楼对上她的目光,勾了勾唇露出温暖的笑容,然而季音的目光却敏锐的落在他紧蹙的眉头,脸上霎时浮现出心惊之色。 “七哥,你不舒服?” “我无事。”花满楼语速极快的回答,像是生怕她担心似的安抚。 在一刹那,她清楚的望见了花满楼眼底掠过的绯色,再细看时眸中温柔如常,仿佛那一缕暗光是她的错觉。 季音清楚的知道,她并没有看错。 季音目光渐渐冷凝,“是……体内的魔种发作了?”虽然是提问,但她的语气却极为肯定。 强烈的不安涌来,季音闭了闭眼沉声追问道:“这种情况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七哥,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阿音,你无需担心,”花满楼摇摇头轻描淡写道,“魔种虽说能引发体内的魔性,忍忍倒也能克制过去。” 忍? 如何能忍的过去? 一时半会儿或许可以忍,但魔性只会越来越强! 听花满楼这话,魔性发作分明是有一段时间了,季音甚至怀疑他从隋国回来就已经被魔念所诱惑,只是都被他凭借着强烈的意志力克制住了。 季音神色越发的凝重,如果不是意外被她发现此事,花满楼是不是打算一直忍着直到不可收拾的那天? 她知道花满楼不想让她担心,但如果光靠意志力能够克服魔种激发的魔性,那么天邪道的邪帝又怎么会一个比一个精分? 季音曾经也种过魔种,十分清楚实情不可能像花满楼说的那么轻松,体内的魔性一旦爆发,各种各样的负面念头浮现在耳畔,就好像有一道声音不停的诱惑人去作恶,整个人如同被劈成了正反两面,就连思想都硬生生的拆分成矛盾的两半,那种感觉比人格分裂还要痛苦。 “不能再拖下去了。” 季音心底凛然,情知花满楼身上的魔种在他心底扎根发芽,魔性只会日益增强,去除魔种之事万万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我真的没事。” 见季音脸色愈发难看,花满楼强压下耳畔细细碎碎的诱惑声,他定了定神,片刻的功夫,俊脸上已看不出丝毫忍耐的异样。 季音勉强笑了笑,心底思绪万千。 她如今已经突破天魔大法十七层,距离将天魔大法练至大成之境也不过一线之隔。此时是转移花满楼体内魔种的最好时机,无论是对花满楼还是对她来说,花满楼没了魔种便能不受魔性所控制,而她得了魔种亦能借助魔种彻底堪破情劫…… 理智告诉季音这是最好的选择,但人心却根本不是一句理智所能控制的。 忘情二字说来简单,然而念头划过的瞬间,心底不受控制的涌起强烈的不舍与隐hela痛。 情关难过啊…… “别多想。”花满楼温言安抚道,“魔种奈何不了我。” 季音眉宇之间忧思重重,眼底隐隐泛起了晶莹的水光。 “船到桥头自然直,万事顺心而为。” 花满楼暗叹一声,实在是不愿意见季音难过,他早知道若是将此事说出来非但不能解决,反而会让阿音担忧,因此才瞒着她。 季音的扯出一抹笑,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心底密密麻麻的痛楚似蚂蚁啃噬着心脏,痛楚层层袭来,让她的眼睛都泛起了强烈的酸涩。 花满楼不知道她此时内心的挣扎,他们都邂逅在意料之外,但相爱却是建立在季音渡情劫的前提之上,情也是劫也是难,她迟早需要要渡过这情劫,理智告诉她不能能沉溺于此,止步不前,可心却始终不愿意放下,以至于一拖再拖…… 然而到了此时,她已退无可退,再也没有了拖延的借口和余地,情关难过,但一旦下定决定,季音眼底浮现出决绝断然之色,心底涌起的留恋与不舍,那些炙热的感情如岩浆般焦灼在她的心上,最终逐渐冷却,沉没到了心底最深处。 她放下的念头逐渐坚定,变得不可撼动,游戏面板上的任务进度条霎时又往上跳了一截。 “阿音。” 第108章 花满楼忽然涌起心悸之感,强烈的不安让他整颗心泡在海水中,沉沉浮浮不定,莫名的心慌袭来,他紧紧蹙起了眉。 微风徐徐飘来,吹起季音鬓间的发丝轻舞飞扬,花满楼伸手拈起起她的青丝捋到耳后,转移话题道:“今晚有庙会,阿音想去看看吗?” 季音抬起眼眸望向花满楼,目光微微紧缩,但随即她眸光潋滟,神色毫无异样的浅笑应道:“好。” ** 天色渐暗,街上的摊铺里挂起了样式各异的花灯,一片灯火通明。 游人摩肩擦踵,将整个街道挤得水泄不通。 带着帷幕的姑娘在家仆的陪伴下游逛在热闹的街道上,年轻的公子哥儿顺着人群陪伴着心上人在河边放花灯。 行人来往,游人如织。 花满楼与季音走出百花楼,眼前的街道已然成为了花灯的海洋。 对面的花灯摊铺里,一只精巧绝伦的玉兔灯吸引了季音的目光,她身形微微一动,迅速穿过拥挤的人群中,站在了灯铺里。 “姑娘要买花灯吗?”掌柜的见客人临门,热情的问道。 花满楼唇边扬起笑意,紧跟在季音身后走进灯铺。 “我要那盏玉兔灯。”季音指着挂在最高处的灯笼。 “好嘞!”掌柜笑容满面的踩着凳子将悬挂在高处的玉兔灯取下递给季音,“承蒙惠顾,一两银子。” 季音正欲掏钱,花满楼已经施施然的将一锭元宝递给掌柜的,顺手拿起一盏走马灯。 “公子好眼光,这灯寓意极好。”掌柜的做成了两单大生意,乐得眉开眼笑。 他眼尖的发现季音与花满楼之间无声流转的情意,好话一叠声儿的来,“祝两位有情人终成眷属!” “这灯很有意思。”花满楼轻声道。 季音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走马灯上的图案缓缓旋转而过,画中绘有一男一女,四面分别形成了花丛初遇、情投意合、红袖添香、佳偶天成的画面图,画并不出奇,然而短短几笔却像是她与花满楼一路走来的缩影。 难怪花满楼会选择这盏花灯。 “这灯确实很好看。” 温柔的视线落在身上,季音敏锐的抬起头,正对上花满楼含着笑意的眼眸,甜意丝丝沁来,她不由泛出了深深的笑意。 两人相携走出灯铺,顺着人流走向河边。 他们来的已经有些晚了,河里游游荡荡晕开一片花灯,潺潺流动的河水将各种各样的花灯吹向河中心,花灯中的点点烛光似璀璨的似星子般耀眼夺目,飘向远处。 顺着河流放飞花灯是庙会上的习俗,寓意心想事成之意。 河岸边有庙祝专门为前来放花灯的姑娘们公子们准备了花灯与心愿纸条。 花满楼捐了香火钱,从摊子上提了两盏花灯走来。 “七哥,你不能偷看我的心愿哦,看了就不灵验了。”季音接过花灯,特意背过身说道。 “好。”花满楼轻笑一声,如同哄小孩儿似的说,“我不看。” 季音偷偷望着花满楼俊美的侧脸,偷偷摸摸借用灯铺上的笔墨在心愿白纸上寥寥两笔写下心愿,而后纸卷成一团放入花灯之中。 等她提起花灯时,花满楼也已经写完了心愿纸条,两人相视而笑,并肩而行缓步走到河边。 此时河边陆陆续续有一对对年轻的男女在放花灯,季音抬头望着花满楼,微笑着将手中的花灯放进河里,青葱白皙的玉手轻轻划动水面。 随着她的动作,天上一轮倒映的圆月渐渐荡起了波纹,水面泛起圈圈优美的涟漪,圆月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粼粼波光推动着花灯渐渐飘向远处。 花满楼将手中的花灯放入河中,他的灯很快追着季音的灯一前一后的远走,天空明月照在他的脸上,眼中也似盛满了皎洁的月光。 “七哥,你许了什么心愿?” 季音望着飘远的花灯问道。 花满楼刚要开口,她却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般说道,“不能说,说了就不灵了……” 季音突然间不想知道花满楼的许下的心愿了。 花满楼被她善变的情绪整得一时无奈。 啾——砰! 忽然一声响亮的啾声划破夜空,细细碎碎的光芒升至高空,随着震耳欲聋的巨响炸开一片璀璨的烟花。 砰砰砰! 花满楼与季音不约而同的抬起头望向天空,此起彼伏的烟花绽放出绚丽夺目的光彩,街道上的游客纷纷驻足观看。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烟花虽美,终究只是是昙花一现。 “真美啊……” 季音的目光从烟花移到花满楼俊秀的侧脸上,璀璨的光芒映在他完美的脸上。 灯火阑珊处,蓦然回首,她的心底忽然涌起一片深深的落寞。 当繁华落尽,曲终人散后,她留下的足迹也终将随着时间而消失。 在这一刻,季音心底忽然涌起强烈的不甘,她迫切的想要留下点什么。 无论什么都好,至少证明她曾经来过,曾经无悔的爱过。 “七哥,”在一片烟花绽放的嘈杂声中,季音的声音穿透喧闹落入花满楼的耳畔,“我们成亲吧。” 花满楼心中猛然一怔,但随即清俊的眉眼间泛起浓浓的无奈与喜色。 这话本该由他来说才对,怎么就被阿音抢了台词呢? 第109章 在一瞬间,花满楼突然生出了一种角色性别调换的啼笑皆非。 第56章 夜色渐深,冷月如钩。 凉风习习拂面而来,河中的花灯顺着水波悠悠远走,星星点点的灯带如一条泛着光芒的长练渐渐飘向深夜的尽头。 河边,成双结对放花灯的年轻男女已经踏着夜色携手而归。 苍茫的夜色中,高高低低的草丛里传来几声此起彼伏的蛙鸣与飞虫嗡鸣。 仿佛只是晃神的功夫,周围便已人踪渺茫,空旷寂静的天地之间似乎只剩下了季音与花满楼两个人的身影。 “天色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花满楼扬起如春风般的浅笑,提起季音放在地上的花灯,伸手去搀扶季音。 季音应了一声好,垂下的眼眸里藏起了忧愁的情绪。 她借着花满楼的力道站起身,浅色的裙摆逶迤及地,已经被岸边的水渍浸湿,风一吹便有微微的凉意泛起,她反射性的打了个寒颤。 花满楼当即脱下身上的外袍披在季音的肩头,柔声道:“天冷,莫染了风寒。” 季音拢了拢身上带着余温与清浅暖香的外衫,回了个清浅的笑意。习武之人身强体壮,又有内力护身无惧风雨,季音其实不冷,但她却很享受来自花满楼的关心,心底温软如蜜。 两人并肩而行,缓步走回街道。 长夜漫漫,月光散落在寂静的街市上,遥遥传来打更之声。 二更天,庙会已经结束,街头巷尾的铺子门窗紧闭,早早的打烊了,方才还热闹喧嚣的街市此时已是一片寂静。 百花楼本就身处于闹市之中,离放花灯的河边并不远,两人绕过几个巷子,依稀可见小楼矗的身影,悬挂在屋檐下的灯笼散发着昏暗的光芒,无声的指引着归人的方向。 “卖糖炒栗子咯!卖糖炒栗子……” 忽然,一声声苍老的吆喝叫卖声响起。 深更半夜的街头,一道挑着担儿的身影出现在街道上。 季音脚步微微一顿。 一道佝偻的苍老身影出现在她的视线里,那是一位衣衫打着补丁的老婆婆,为了赚些银钱在夜半时仍然还在街头叫卖,老态的脸上布满了皱纹,仿佛饱经生活的风霜苦难,让人心中难以抑制的生出怜惜。 “糖炒栗子!刚出锅的糖炒栗子!” 老婆婆叫卖着,气喘吁吁的放下肩头的担子,苍老的布满褶皱的手一下下锤打着肩头,一边休息一边在风中叫卖。 昏暗的夜色里,老婆婆露出了脚上一双鲜红的绣着猫头鹰的绸面绣花鞋。 “公子、姑娘,来一份热气腾腾的糖炒栗子吧?”老婆婆像是无意之间望见两人,赶紧招呼道。 花满楼轻轻叹息了一声,目光落在老婆婆脚上那双鲜红的绣花鞋上,语气里隐隐含着几分无奈。 若是从前依靠听声辩位的他自然是看不到老婆婆脚上那么大的破绽。 深更半夜,挡在他们回家但必经之路上,这位老婆婆只怕是来者不善啊。 “糖炒栗子?” 季音唇边已经泛起了笑意,清凌凌的含着锋芒,“给我来一份。” “好嘞。”老婆婆高兴的应和着,一手拿起牛皮纸,一手掀开担子上的盖子,热气一涌而出,香甜的栗子香弥散在空气中,勾起馋虫蠢蠢欲动。 “姑娘您拿好嘞,小心烫。这糖炒栗子啊,得趁热吃才好吃。”老婆婆装了满满一纸袋的栗子递给季音。 季音秀气的鼻尖颤了颤,香气迎面而来,她捏起一枚糖炒栗子作势要往口中送,冷冷的月光照在她皓白的手腕间,肌肤竟比月光还要白。 老婆婆的眼中泛起了冷光。 “阿音!”花满楼手中纸扇挡在了季音面前,劝阻道,“……栗子易积食,吃多了引起腹痛那就不美了。” 他没有说些警惕的话,但这举动却已然说明了他的戒备。 季音轻笑一声,她还没傻到毫无防备的去吃明知道有问题的食物,只不过是她今晚心情不妙,很想拿人开刷而已。 季音本以为自己能看到这个老婆婆以为阴谋得逞时却被愕然发现被她戏耍了的有趣场景,不过既然花满楼出言阻止了她,季音也只能遗憾的作罢了。 “可惜了我刚出锅的糖炒栗子,这一粒栗子能毒死三十个人呢……” 老婆婆眼中的光芒熄灭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道突兀亮起的剑光。 寒芒凛凛,剑气如虹,逼人的杀气伴随着一声若有似无的呢喃声瞬间照亮了黑暗。 季音向后一仰,刀光擦胸而过,如长虹贯日,横空将身后一间铺子上悬挂的牌匾劈成了两半! 哐当—— 两半牌匾重重的的砸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老婆婆手持一双短剑,剑柄上系着红绸,剑身泛着寒意,十分锋利。怵忽,破空之声传来,老婆婆足尖点地,剑尖在空中挽起优美的剑花,踏着妙曼的舞姿杀机凛然的刺向季音。 “阿音!” 花满楼身形迅速挪动,挡在了季音但身前,折扇的扇面唰得展开,说时迟那时快,似电□□势汹汹杀来的剑尖抵在了扇面上,再也不得推进半分。 右手剑被挡,老婆婆冷笑着飞速变幻脚下的步伐,旋身将左手剑刺向季音。 季音缓缓的扬起了手,玉质的天魔铃在冷月的霜华里中熠熠生光,她催动内力,一声空灵悦耳的魔音倾泻而出:“铃……” 第110章 霎时如雷霆之声震落在耳畔,魔音贯耳,震得老婆婆体内的气息紊乱,内力似走火入魔般到处乱窜! “噗!” 剑光还未落在季音身前,老婆婆猛得喷出一口血来,身如被狂风扫落得秋叶般飞出数米远,重重的摔落在地上。 “你……” 老婆婆惊骇的抬起头,终于知道她踢到了铁板,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只一招,不过一招而已。 她的气海已被那一声叮铃震破,宛如破了洞的漏斗般,内力一泄如洪,即使日后养好了伤也再难储存内力。 季音从花满楼身后走出,天魔音在她手中幽幽流转而出,她的眼里浮现出夺魂摄魄的眸光。 心神俱丧之下,老婆婆抵抗不住摄人心魂的天魔音,目光渐渐变得空茫。 “你是何人?” 季音的脸色极冷,不知道是这明国与她犯冲还是什么,近日里的麻烦就没少过,一个接着一个,摊上她心情好的时候,还有兴趣跟她们玩玩,但此时她着实有些不爽快。 “公孙兰,熊婆婆、女屠户……”一个接着一个陌生的名号从老婆婆的口中道出,季音越听越懵。 而与之相对,花满楼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从老婆口中说出来的名字一个比一个可怕,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心比蛇蝎更毒、手段比厉鬼还要残忍、视人命如草芥的恶魔。 “你有什么目的?” “寻仇而来。” 花满楼眉峰紧皱,季音也露出了愕然的神色。 “寻的什么仇?” 季音蹙眉,她很肯定她和这个老婆婆素未谋面,更遑论结仇了。 “红鞋子的姐妹上官飞燕被人重伤,我身为红鞋子头领自当为姐妹报仇。” 老婆婆一字一顿的答道,此时她的眼中浮现出挣扎之色,片刻之间,便已恢复了清明。那种不受控制想要对人和盘托出的念头也消失,但她望向季音的目光却含着深深的忌惮与惶然。 好可怕的女人,诡异莫测的手段! 她竟然能够以铃音控制人心思想!江湖上何时竟然出现了如此可怕的女人?! 上官飞燕重伤而回,口口声声被花满楼那位名不见经传的未婚妻的气势打成了重伤,面色惊慌的认为季音乃是如石观音之流的可怕恶魔。 公孙兰听闻后嗤之以鼻,她本着为姐妹报仇的念头而来,自以为已经高估了季音的武功,但全然没想象到季音远比上官飞燕形容的还要可怕! 控制人心的手段更是令人防不胜防,稍有不慎便会陷入迷障之中,对她吐露一切。 “报仇?不按着你们的套路走就叫结仇?”季音嗤笑着拿起拿包糖炒栗子蹲在公孙兰的身侧,“先撩者贱,没听说过吗?你这么喜欢卖毒栗子害人,怎么不亲自尝尝这栗子味道如何?” 恢复前世记忆后,季音已经许久没有亲手杀过人了,她心中总有一把秤,混迹江湖自然少不得手染鲜血,你不杀旁人旁人也要杀你,但该杀不该杀,季音心中自有思量,她不喜欢滥杀无辜。 但此时,这个外号一大堆的老婆婆难得的激起了她的杀心。 公孙兰眼中露出惊慌之色,她咬着牙暗中积蓄一口气,趁着季音掏栗子的刹那,身体极速后挪,眨眼之间飞奔出数米远。 紧接着,她一个转身,足尖轻点地面像是一只蝴蝶飘然远去。 季音勾起唇,身形几个挪移,如风般掠出,几乎是晃眼的功夫,她就出现了老婆婆的面前。 老婆婆瞳孔紧缩,想也没想的掉头就跑。 季音站在街口,秀气的手指拈花挥出,天魔内力激荡而出,空气中泛起无形的波纹,似有雷霆之力重重的拍在老婆婆的后背上! “噗!” 又是一口鲜血喷出,老婆婆的身影像是残破的蝴蝶般从空中直直坠落,落在地上扬起一阵尘土飞扬,瞬间没了动静。 季音眼角的余光淡淡的扫过一眼,兴趣缺缺的望向花满楼:“七哥,我困了。” 她这一掌用了七分力道,足以震碎公孙兰的五脏六腑,即便没有当场毙命,离死最多也就只剩下半口气了,根本不值得她再多废心思。 “回去,早些休息吧。” 花满楼侧头望了一眼地上无声无息的身影,怅然的长叹一声。 此时,百花楼已经近在迟尺。 第57章 天蒙蒙亮,公孙兰的尸身在巷子里被更夫发现,一声惊呼响彻天际。 第二日一早,公孙兰的死讯如龙卷风般席卷了整个江湖,谁也没想到曾经名震江湖的公孙兰死得如此悄无声息,一时之间江湖各方势力纷纷侧目。 红鞋子组织的女人们手脚冰凉的收拢了首领的尸身,惊悸不已的聚在一起商量对策。 红鞋子这个组织本就是以公孙兰为首,她一死,红鞋子群龙无首。其余的姐妹们大多武功不济,她们饶是有再多的算计,再没有足够的实力支撑下也很难施展出来。靠着三脚猫道功夫去耍些阴谋诡计,无异于找死。 “眼下该怎么办?” 女人们对着尸身面面相觑,相视之间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心惊胆颤之色。 室内沉默许久,静得几乎能听见针尖落地之声。 重伤未愈的上官飞燕脸色惨白的捂着胸口,目光中透出冷色:“你们可还记得近来江湖上专绣瞎子的绣花大盗?” 第111章 其余红鞋子女人眉头紧皱,神情染上愤懑。 专绣瞎子的绣花大盗来历成谜且手段毒辣,已经犯下了数十件案子。江湖传言他红衣红鞋、满脸的络腮胡子,旁人或许觉得爱穿女装绣花的络腮胡男人十分古怪,但消息灵通的公孙兰女却根据蛛丝马迹发现那位绣花大盗脚上穿着的是一双绣着猫头鹰的红鞋子。 普天之下,唯有红鞋子的女人们才会特意穿上一双绣着猫头鹰的红鞋子,绣花大盗此举显然有意嫁祸她们! 公孙兰察觉到此事乃是有人图谋不轨,已在暗中外追查此事,但不凑巧的是在这当头出了上官飞燕被重伤之事,红鞋子的女人最是讲究姐妹之情,公孙兰极为护短,无论如何也要先替姐妹出了这口恶气再说。 于是,她特意抽出空来往江南走了一趟。 上官飞燕虽然多次强调过季音武功高深莫测,但因为某些私心,她并没有将猜测全盘合出,隐瞒了一些真相。 公孙兰自视甚高,她确实也有高傲的本钱,她本身武功不凡,也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绝顶高手,但凡强者皆有傲气,如何会将一个名声不显的季音放在眼中? 哪怕上官飞燕提醒了公孙兰不可小觑季音,但公孙兰闻言只觉可笑,她原以为不过是上官飞燕夸大其词,即使季音真如她所言那般武功高强,公孙兰想要脱身而去也非难事。 然而世事难料,谁能想到公孙兰不过是替姐妹找个场子而已,这一去却是直接将命给搭上了!简直就是上赶着送人头。 消息传出,满江湖哗然不已。 公孙兰成名多年,传闻她是‘一舞剑器动四方’的公孙大娘的后代,剑术冠绝天下,是江湖上顶尖的高手之一,却偏偏命丧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人手中。 此事一出,江湖风起云涌,关于季音的信息很快被摆在了各方势力的案桌上。 红鞋子的女人们往日里仗着公孙兰的威势横行无忌,仇家遍布江湖,如今公孙兰身亡,红鞋子俨然成了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没了大姐,我们的武功不过二三流,根本不是绣花大盗的对手。为今之计只有尽快解散红鞋子,找个地方隐匿起来,先避过这一场祸端再说。” 红鞋子剩下的女人们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她们耍阴谋诡计还行,但比拼起武功来一个个都是战五渣。 但前有绣花大盗虎视眈眈,后有仇敌蠢蠢欲动,如同头上悬着致命的铡刀,稍有不慎便会丢了命! 红鞋子的女人们如何能不心惊胆颤? 不光光是上官飞燕,她们其实都自知处境不妙,早已萌生了退意。 “这……”解散红鞋子? 这话说起来简单,但做起来却是没那么简单。 女人们露出苦大仇深的模样,往日里公孙兰待她们不薄,她尸骨都还没凉透呢,她们这群姐妹却要解散组织,各奔东西,这是不是……不太妥当? 而且都到四面楚歌的绝境了才想着解散红鞋子苟且偷生,是不是太迟了些? “留得青山在,还怕没柴烧?姐妹们可要想清楚了,事已至此若不及时止损,难道你们当真要为区区一个红鞋子组织奉上自己的性命,当那绣花大盗的替罪羊不成?” 女人们面露难色,相互对视。 谁也没有说话,但谁都知道,此时什么都比不上自己的命重要。 室内再度陷入了静默。 许久之后,红鞋子的三娘低声道:“那大姐的杀身之仇呢?大姐待我们姐妹情深,若非大姐庇护,我们这些女人可未必能有如今的好日子过。” 同样的,碍于姐妹义气与恩德,她们谁怎么也说不出放任公孙兰的杀身之仇不管不顾的话来。 “仇自然是要报的,但大姐都不是她的敌手,你想怎么报仇?持刀冲上去送死吗?”上官飞燕冷冷道,眼中讥讽之色闪过,“我们武功不济没法替大姐报仇,但江湖上武功高深者大有人在,我就不信,那些几十年前就成名的高手还奈何不得那女人!” 二娘站出来问道:“飞燕,难不成你想……借刀杀人?” “借谁的刀?” “那些老东西也不是傻的,哪里就那么容易让你借刀杀人了?”女人们七嘴八舌的议论。 上官飞燕嗤笑道:“旁人我不知道,但有一个人的刀子好借的很。” “谁?”女人们异口同声的问道。 “石观音。”上官飞燕落地有声,眼底冷光如刀。 闻言,红鞋子所有的女人们瞳孔猛地一缩,“石……观音?” 有人的语气里已经带上了深深的忌惮。 石观音来历神秘,被誉为江湖上最可怕心性最为残忍可怕的女人。江湖传言她的武功诡异莫测,常杀人于无形。 石观音不但武功极高,天下无人能出其右,同时也是这世上最美的女人。她自恃美貌,有着强烈的嫉妒心,绝不允许这个世界上出现比她更美的女人,一旦江湖上出现比她更美的女子,石观音会杀死或者毁掉所有的绝色佳人。 “借石观音这把刀杀人简单的很,”上官飞燕冷笑道:“只要这江湖上出现了比石观音更美的女人,她绝不会视而不见。” 红鞋子的女人们面面相觑,听出了上官飞燕的言外之意,确实如她所说只要传几句留言便可引起石观音的注意,但…… 有人强撑着精神道:“石观音可不是把钝刀子,只怕这刀还没借到手就已伤了自身。” 第112章 传流言简单,但若是石观音发现这天下第一美人名不符实,到时候她们这群谎传消息之人绝对讨不了好,尤其是想到石观音的手段,红鞋子的那人们只觉寒气罩顶。 上官飞燕还真敢想! 上官飞燕阴着脸道:“你们又如何知道这是谎言呢?” 她不光敢想,她还敢做! 上官飞燕恨极坏了好事又毁了她后盾的季音,但也不得不承认,那女人的容貌极盛,尤其是那股儿似仙似魔的魅力,即使同为女人,哪怕以最挑剔的目光来看,她也仍旧也难以抑制得生出惊艳之感。 而且那季音武功极高,连公孙兰都不足以匹敌的对手,想来也只有石观音之流的老怪物才能与之斗一斗。一旦季音与石观音相争,不管谁输谁赢对上官飞燕而言都是有利无弊的好事,若是季音不敌死于石观音之手,那便更好了,上官飞燕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替自己与公孙兰报仇,还能让她原本破产的计划顺利施行,岂不更妙? 红鞋子的女人们目露愕然之色,但越想越觉得这主意绝妙,当即齐声应和。 “这主意确实很不错,大姐的仇得报,如此也全了我们姐妹一场的情意。”更重要的是她们不必明知是条死路,还要硬着头皮往上凑了。 “我这就去散播流言。” “我也去!” 没多久,一群女人散了个干净。 * “叮……您的附加任务完成度上升。” 耳畔突如其来的一声系统提示音将季音从睡梦中震醒,她下意识的看了看游戏面板上的任务页面,熟悉的文字跃然浮现在眼前。 不过短短一夜的功夫,许久未动的附加任务的完成度如同坐火箭般蹭蹭往上涨,速度快得让季音措手不及。 “附加任务:名震四国,达成‘天下谁人不识君’成就。任务奖励:人物各项属性值加成30%。当前完成进度:76%。” 就在在季音的目光注视中,附加任务上的完成度进度条微微颤了颤,又往上涨了一小截,从百分之七十六迅速跳到了百分之七十八,然后又成了百分之八十。照这种趋势下去,附加任务过不了多久就能完成。 季音满头雾水,有些弄不清情况。 她最近一直与花满楼呆在百花楼里,无暇去江湖上闯荡,老老实实的什么也没干呢。怎么突然之间“名震四国”的完成度就自行上涨了?难不成有好心人特意帮她宣扬名声,增加她的江湖知名度了? 季音狐疑的摸了摸脑袋,大写的懵。 好在她本身就不是个刨根问底的性子,既然想不通也不再纠结于此,直接向后一仰重新躺回床上。 破晓鸡啼,天边曙光微现,时间还很早。 季音打了个呵欠,看了看窗外泛着霞光的天际,沉默几秒后倒头就睡。 有什么事儿等她睡饱以后再说。 一夜很快过去。 季音缓步走进厅堂,花满楼已经坐在八仙桌前等候了她许久了。 “我好像起晚了。” 桌上摆放着热气腾腾的饭菜,碗筷整整齐齐的摆在座位上,季音快步拉开凳子,在花满楼的对面坐下。 “不晚。”花满楼将盛满饭的碗递给季音温声道,“饭菜都还热乎着,来的正是时候。” 季音接过饭,拿起桌上摆放的筷子。 花满楼殷切夹起菜放进她的饭碗里,很快将她的饭碗堆出了小山般冒尖儿的菜堆,而后他才端起自己的碗。 “娘昨日寻了大师替我们合了八字,”花满楼忽然出声道,“算出最好的良辰吉时就在下月二十九。不过事关终身,此事自然是需要长辈做主……” 季音神情一愣。 她提出成亲才没几日,花家的动作未免也太快了吧? 但随即,季音反应过来,古代的婚事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与花满楼的亲事光是她点头答应不成,还需要长辈出面,她又不是六亲具无的孤女,她的婚事自然是要经过师尊首肯才行。 然而这事说来简单,但她乃是阴癸派的继承人,而阴癸派历代掌门皆从未有过成亲嫁人之事。 “我的婚事,无需知会师尊。”季音低声道,“阴癸派的圣女从无嫁人之说。” 她若是敢大大咧咧的跑到师尊面前说要嫁人,等同于告诉师尊她要放弃成为阴癸派的圣女,叛教而出。 先不提师尊反应如何,最重要的是季音自己从没想过放弃阴癸派。 “阿音,那你……”花满楼哑然,他没想到会如此,眼中不由浮现出担心之色。 “无妨。”季音倒是不以为意,“师尊素来疼我,成亲之事若是不摆在明面上,她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不知情,万事由着我。七哥,当我是孤女行事便可。” “委屈你了。”花满楼怜惜的叹道。 “确实委屈,所以七哥日后要好好补偿我啊,”季音俏皮的眨眨眼道,“我要七哥待我如珠如宝,珍之重之才行!” “这是自然。”花满楼的语气极为认真。 季音笑道,“那我等着看七哥的表现啦。” “我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慢慢表现。”花满楼轻笑道。 季音勾了勾唇,眼中笑意明显,然而心中却因为这一句话不可避免的生出了怅然若失的感觉。 一辈子太长,她不敢轻言许诺,也从未想过天长地久,季音想要紧紧抓住的只有朝夕与现在…… 第113章 第58章 自那日交谈过后,花满楼与季音的婚期便正式定了下来,正是五月二十九。 花家上下对这门亲事满意的很,因着季音孤身出嫁,花老爷和花夫人疼惜她身无长辈,特地寻了个豪宅作为她的娘家。花家豪富,又有意给新妇撑腰,花夫人不仅包圆了下聘之事,甚至连新妇的嫁妆都是她一手操持的,这一场亲事生生让她同时体验了一把嫁女与娶妇的新奇感觉。 没几日,作为季音出嫁之地的新宅院已经被各种聘礼与嫁妆塞得满满当当,连个落脚之地都没有。好在季音都是与花满楼同住在百花小楼,只等着成婚前一晚再搬过去,完成婚礼。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便入了夏。 百花楼后院的桃树林里,粉色的花瓣儿随着春天的脚步匆匆辞谢了枝叶,落地成泥。清风拂过,长满了苍翠欲滴的叶片儿的枝桠间一颗颗如花生米般青绿色的青涩果实悄然探出了头。 入夏以后,天气逐渐转热,此时距离婚期已不足十日。 越是临近婚期,花家忙于筹备婚宴事宜,上上下下更是忙得不可开交,倒是作为婚礼的季音与花满楼不仅没有丝毫作为新婚主角的紧张和激动,而是形影不离的居于百花楼中赏花观景,坐看云卷云舒,如往常般悠闲度日。 * “听说二位好事将近,恭喜。” 陆小凤翻墙而入时,季音与花满楼正兴致勃勃的提着水壶在栏杆上浇花,他进门先给季音与花满楼道了喜,语气感叹道,“花满楼,没想到你竟然是我们之中最先成亲之人。” 陆小凤虽然交友遍天下,但唯有花满楼与西门吹雪才是他平生最好的朋友。如今好友寻得有情人,他也由衷为花满楼感到高兴。 “多谢。” 花满楼微微颌首,温柔的目光落在季音身上。 季音下意识的勾起唇瓣,两人相视而笑。明媚的阳光披在两人身上,身影熠熠生辉,彼此相视之间眸光流转,自有一股旁人无法插足的默契与灵犀。 进门就先被这对有情人给秀了一脸,陆小凤只觉噎得慌。 怎么感觉他来得不是时候? 陆小凤讪讪的摸了摸两瞥胡子,那么一瞬间他像是变成了一只在白昼发光发热的灯笼,完全变成了多余的玩意儿。 花满楼与季音对视过后又双双移开视线,耳畔敏锐的捕捉到从楼下缓慢走来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花满楼轻声说。 “跟在陆小凤后面来的。”季音补充道。 楼梯上传来的脚步声轻盈,可见来人武功不低。但足音是刻意加重了的,像是在提醒主人有客来访,而且来人每走一步都会微微停顿一下,像是在思考该如何落脚似的。 这种走路的姿势,花满楼很熟悉。当年他失明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摸索着走路时都要想想该如何落脚才能不撞到外物,直到后来他练出了一身听声辨位的功夫,才使得自己行动于常人无异。 “江重威是我带来的。”陆小凤直截了当的承认了他并非孤身前来。 江重威之名,季音之前从陆小凤口中听说过,不幸被绣花大盗两针刺瞎了的王府总管。 “我想我知道你的来意了。”季音微微一笑,陆小凤特地带了眼盲之人前来,除了求助于她,还能是为了什么? “此事有劳阿音。”陆小凤认真的说道,语气郑重的托付。 “不过是小事一桩。”季音说道。 不过,陆小凤既然将带了人来此,等他治好了眼,此事定然是瞒不住旁人的,季音无所谓那盆千眼槐树上的眼珠用在谁身上,但她却不喜欢沾染麻烦,“治眼可以,但旁的,我可不管。” “自然。”陆小凤爽快的应下了。 花满楼浇完了花,抱着千眼槐树缓步走到季音身旁,季音接过花盆望向楼梯,在她与陆小凤说话间一个年轻男人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此处不便治眼,请随我来。”丢下一句话,季音起身走向隔壁的客房。 男人没有着急跟上季音,在楼梯口停下了脚步,闻声侧头向着花满楼所在的方向打了声招呼:“花公子。” “江总管。”花满楼和善的回了一句,“有劳江总管移步客房。” “多谢花公子。”江重威道谢,话语难掩激动的颤音,“此事有劳……季姑娘。或许,我该称呼她为花少夫人。” 花满楼闻言,唇边勾起笑意。 寒暄了两句,江重威才像是得到主家首肯般捕捉着季音的足音,随后进入了客房。 很快,季音与江重威的身影一前一后消失在房门口,陆小凤挑眉啧啧叹了两声,在花满楼身前坐下,脸色先苦了三分。 “原来,我认识的陆小凤也有这般愁眉苦脸的时候?” 花满楼见状轻笑着调侃,他从桌上将两只倒扣的茶杯放正,提起茶壶倒了两杯热茶,将其中一杯递给陆小凤。 “陆小凤不光愁眉苦脸,还有愁肠百结呐……” 陆小凤接过茶杯拉长了音调回道,他没有喝茶,两指无聊的夹着茶杯来回转动,杯中的茶水随着他的动作晃动震颤,一缕热气在他指尖蜿蜒盘旋。 “真稀奇,普天之下还有能让你陆小凤都解不开的愁?”花满楼无奈的摇头浅笑。 “花满楼,你好像很好奇。”陆小凤幽怨的瞥了花满楼一眼,换来后者轻快的笑意。 第114章 “我确实很好奇。”花满楼半点不掩饰。 陆小凤将手中把玩的茶杯随意向上一抛,同时仰头张嘴迅速的咬住茶杯,咕噜咕噜牛饮了满满一口。 喝完了茶,他将茶杯放在桌上咂巴了两下嘴道:“绣花大盗的线索断了,但是……”陆小凤摇了摇头。 花满楼望向陆小凤,静静的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我一路追查绣花大盗,顺着蛛丝马迹追查到红鞋子身上,种种迹象表明红鞋子的首领公孙兰极有可能就是绣花大盗,但还没等我找上公孙兰……” 说到此处,陆小凤嗤笑了一声。 近来江湖上关于公孙兰的死讯可是传的沸沸扬扬。 “公孙兰死了。”花满楼眉头皱了起来,“而且还是死于阿音之手。” “确实。这个消息江湖上人尽皆知。”陆小凤说道。 公孙兰的死不算什么,她本就是个罪大恶极之人,可巧就巧在她死于陆小凤追查到绣花大盗身份这当头,如此一来这事儿就成了无头公案。陆小凤本来对公孙兰是绣花大盗的怀疑还是将信将疑,但她一死这怀疑便有些不可信了,或许罪魁祸首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没多久杀死公孙兰的季音便成了继公孙兰之后的第二个怀疑对象。 花满楼道:“这招祸水东引确实厉害。” 旁人不清楚便也罢了,阿音的女红根本拿不出手,更何况她根本不需要为了那点儿财宝搞这些阴谋诡计,要知道他们在船上缴获的那批金银就远比绣花大盗盗取的宝物多上数百倍。 “可惜全是破绽。” 陆小凤也笑了,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怀疑过季音,不管是作为花家未来的七少夫人的还是季音本身阴癸派圣女的身份,她都不需要为了那么一点金银费尽心机的算计。 而且因为季音杀死了替罪羊,背后之人没想到会有这一桩变故,导致他的计划被横腰斩断,虽然他很想把黑锅往季音头上扣,但却又忌惮季音高深莫测的武功,使得这祸水东引之举漏洞百出。 “我想你心里应该有了怀疑之人。”花满楼笑道。 “没错。那人越是紧张越是漏洞百出,只是我没想到绣花大盗竟然会是他。” 求助于他查案子的朋友成了犯罪之人。 陆小凤怅然的叹了口气,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愁肠百结。 花满楼没有搭话,自顾自的啜茶,他知道陆小凤其实不需要他出声安慰。 陆小凤的落寞只在脸上停留了片刻,很快他打起精神道:“花满楼,我追查绣花大盗的案子时听到了关于天下第一美人的传言。” 花满楼无奈道:“陆小凤啊陆小凤,原来觉得女人是麻烦的陆小凤也会对天下第一美人感兴趣?” 陆小凤意味深长的凑近花满楼道:“花满楼,这位天下第一美人你也认识,不光认识还很熟呢。” 花满楼轻笑着“哦”了一声,他是心有所属之人,不管这位天下第一美人如何绝色,与他又有何干?更何况,他可从未与什么天下第一美人有过交集。 念头划过,花满楼忽得一怔,他猛地望向陆小凤:“你的意思是……” 陆小凤仰头大笑道:“花满楼,正是你猜的那样,这位近来被誉为天下第一美人的绝色佳人正是阿音。人人都说你花满楼艳福不浅呐!” “这流言是从何而来?” 花满楼的眉峰蹙了起来,他敏锐的察觉到异样。 阿音不在明国江湖上走动,整日里与他一起从未离开过百花楼,见过她的人不多,怎么会突然传出个第一美人的流言? 旁人若是算计花满楼,他还不至于如此生气,但此事涉及季音,花满楼难免生出紧张与忐忑,心性漏洞一现,魔种瞬间扎根,各种纷杂的魔念齐齐涌来。 花满楼眼底泛起了淡淡的绯色。 陆小凤调笑过后,神色凝重道:“阿音容色极盛,但盛名之下难免引来宵小。且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流言来的蹊跷,怕是有心人故意为之。” 陆小凤怎么也想不通传出流言之人有何目的,总不能就为了给季音按一个天下第一美人的名头吧? 当然,他知道肯定不会如此简单。 不过事关花满楼与季音,陆小凤得知消息后特意来给两位好友提个醒。 花满楼心底突然涌起强烈的烦躁,他强压下纷乱的杂念,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花满楼?” 陆小凤察觉到花满楼的浮躁之意,关心的问道。 花满楼摇摇头,道了句无事。 花满楼有些不对劲! 陆小凤心中一动,眼神微眯。 花满楼并非沉不住气的性格,怎么会突然变得如此浮躁?都不像是平日里的他了。 “他的眼睛已经无碍了,过两日就能恢复视力。” 正想着,客房门吱呀一声开了,季音抱着千眼槐树缓步而出,身后跟着以黑布蒙眼的江重威,“不过眼睛恢复需要时间,一个月内不可见强光。” “多谢姑娘。”江重威的道谢之声拉回了陆小凤扩散的思维。 “江总管的眼睛不可劳累,早些回去闭目修养些时日。”治好了人,季音毫不客气的下逐客令,好在江重威也乖觉,当即爽快的抱拳辞行。 “花公子,陆小凤,在下先行告辞。” 被江重威这么一打岔,陆小凤只能强压下心底的疑惑,眼下并非追究花满楼身上异常的时候。 第115章 季音将千眼槐树放在向阳处,转而望向花满楼,一缕淡淡的红光落入她的眼中。 “七哥!” 季音心中一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花满楼身前,直接握住他的手,天魔内力化作暖流涌入他的经脉,死死压制住蠢蠢欲动的魔种。 花满楼身上的魔性逐渐扩散,好半晌才被她压了下去。 “我没事儿。” 花满楼反手握住季音柔软细腻的手,唇边荡开了温和的笑意,眼中的红色逐渐消失不见,他再次强调,“我真的没事。” 季音勉强应了一声,她清楚的知道花满楼自然不可能像他说的那样没事。暗中盘算着两人的婚期,季音心中一紧的同时又是一松。 “你们……” 陆小凤摸了摸胡须,听着季音与花满楼打哑谜似的对话,眉头紧紧皱起。 他总觉得花满楼身上似乎发生了他不知道的变故。 第59章 天蒙蒙亮,季音就搬进了花家新置办的宅院里待嫁。 季府的管家是花家特意安排过来的家生子,一早就忙活开了,府中的下人齐齐出动将宅院内外清扫的不染纤尘,屋檐下房门口也都挂上了喜气洋洋的大红灯笼与各种红绸,入目是满眼喜庆的红色。 主院里的一群丫鬟婆子也都没闲着,对着嫁妆单子从早忙到晚清点物什,又是晒妆又是装箱,忙得脚不沾地。 在一片忙碌之中,季音反倒成了最无所事事的那个。 花家数日前就送来了季音成亲当日要穿的凤冠霞帔。 嫁衣外层的纱衣单触之丝滑柔软,布料在烛火中隐隐流动着如水般的光泽,裙角衣摆处绣有金色的凤鸟,双眸明亮有神,巧夺天工。嫁衣内层以数量极其稀少的蜀锦裁制而成,绯红的裙摆处以银色丝线绣满了精致的祥云暗纹,这一套嫁衣上身时,只见凤鸟足踏祥云振翅欲飞,栩栩如生的模样仿佛下一刻就会从嫁衣上翩然飞走。 嫁衣如火,绣工堪称一绝。 再配上一顶缀满东珠、碧玉与宝石的垂丝纯金凤冠,整套凤冠霞帔更是耀眼夺目,尽显奢华。 几个丫鬟伺候着季音穿上嫁衣后,将她领到了梳妆台前。 “过了今日,姑娘便是花家妇。” “祝七少夫人与七少爷夫妻恩爱,白首不相离。” “开枝散叶,早生贵子。” “……” 季音垂眸听着耳畔传来的一声声恭喜祝愿,雕刻着精致镂空花纹的铜镜映出她完美无瑕的容颜,眉目如画,粉面含春,似羞似喜。 身上嫁衣耀眼夺目,然而比嫁衣更加灼灼生辉的是季音的容色,这一身烈日般火红的嫁衣非但没能夺走她的颜色,反而锦上添花般成了她身上最完美的点缀。 仿佛正午的阳光,灿烂夺目的光辉,美得让万物都失去了颜色。 屋里伺候的丫鬟们被她的容色摄住了心魂,突然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花家特意聘请来的五福婆婆好半晌才啧啧惊叹着回过神,压下心底的惊艳之色,按照婚前的习俗替新妇绞面纳福,口中说着一应吉祥话儿。 季音低垂着头,露出一段优美皓白的天鹅颈,垂下的眼眸里闪耀着细碎而温柔的微光,情意缱绻之间,丹田里的内息似有所感般的泛起淡淡的涟漪。 忽地,“笃笃笃”的啄窗声突如其来。 季音敏锐的转过头。 五福婆婆停下梳头的动作,一群人循声望去。 “咕咕。” 只见一只雪白的鸽子从半遮半掩的雕花窗户缝隙里奋力的挤了进来。 “哪儿来的鸽子?”有丫鬟惊呼道。 圆滚滚的身体灵巧的落在桌上,白鸽子睁着一对黑溜溜的眼珠定定的望着季音,豆大的眼里透出审视的眸光。 片刻后,胖乎乎的信鸽像是认出了季音似的,口中发出高兴的咕咕声,欢欢喜喜的扑腾着翅膀跳上了季音的肩头。 柔软的绒毛划过皮肤带来酥酥软软的触感,小巧玲珑的鸟儿极有灵性的来回蹭着季音的侧脸,十分亲人。 比起五福婆婆与丫鬟们的惊疑,季音眉心猛地一跳,侧头望着胖团子,心底隐隐涌起意料之中的预感。 是师门传讯的信鸽。 当初季音离开隋国前曾在师尊面前夸下海口,不渡情劫不回师门,师尊知晓她此时正在紧要关头,若非必要不会轻易打扰她。 事实也正是如此,之前数月她可从未收到过师门传来的任何消息。此时门派突然传讯,怕是国内出了什么变故。 阴癸派势力遍布天下,在明国亦有分部,季音成亲的消息定然是瞒不过师尊的,而她也从没想过偷偷摸摸行事,可偏偏时机就是这么凑巧,这封飞鸽传书出现在她即将与花满楼成亲的当头。 事情巧合的让季音面露犹疑之色,心底同时生出许多纷杂的猜测来。 “七少夫人?”正在替季音梳头的五福婆婆察觉到她的失神,出声问道。 季音没有回答,神色怔愣。 “咕咕。” 信鸽贴着季音的脸,见她沉默着没反应,催促般的举起了绑着竹筒的红爪爪。 “七少夫人,好像是你的信?” 可是七少夫人不是孤女吗?怎么会突然有飞鸽传书而来? 五福婆婆试探着问道。 季音嗯了一声,伸手从信鸽脚爪上的竹筒里取出信件。 第116章 “咕咕。” 终于完成了使命的信鸽蹦跳着从桌上跳到了梳妆台上,它毫不见外的伸长了脖子,啄吻着身旁一个丫鬟的手心,咕咕叫嚷着讨要吃食。 “都退下吧,”季音捏着信出声道,“把鸽子也带下去,给它喂些食水。” 五福婆婆与房中伺候的几个丫鬟面面相觑,犹豫片刻后,五福婆婆率先放下梳子, 身旁的丫鬟察言观色,轻轻的抓住鸽子,向季音行了个礼。 一行人鱼贯而出,房间内霎时安静下来。 季音目光微凝,迅速展开信。 熟悉的字迹映入眼中,是师尊的亲笔信。 “事态有变,速归。” 一目十行的看完信中的内容,季音的神色变幻莫测,眸色晦暗不定。她缓缓的握紧了手心,微微一个用力,信件霎时被捻成了一团。 等季音再次张开手时,纸屑顺着指缝簌簌而落,洋洋洒洒落了一地的白尘。 隋国江湖确实出了极大的变故。 季音沉着脸坐在梳妆台前,拿起桌上的梳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乌黑如瀑的长发,心底思绪万千。 据师尊信中所言,在她离开隋国这段日子,江湖上可谓是风起云涌,先是石之轩与碧秀心联手夺得邪帝舍利后不知所踪。 时日一久,江湖上流言四起,有关于石之轩与碧秀心之间的私情被传的沸沸扬扬。有传言说,石之轩与碧秀心自夺得邪帝舍利后便隐居山林结为夫妻,共同汲取邪帝舍利之中的精元修炼武功。 黑白两道苦寻石之轩与碧秀心的下落却一无所获,于是各方势力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了慈航静斋。 很快,慈航静斋放出话来称碧秀心与石之轩毫无私情可言,碧秀心为大义以身饲魔不吝自身清白安危,她此举为天下苍生,不曾堕了慈航静斋的盛名。然而慈航静斋的斋主却在流言传出后的第一时间暗中废除了碧秀心继承人的身份,改立其师妹梵清惠为慈航静斋的下一任继承者。 武林正道对此是何感想暂且不知,但消息传至魔门,阴癸派的宗主险些没笑死,心道:慈航静斋的死对头还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啊。 而且据阴癸派的暗探送来的消息,慈航静斋的斋主听闻引以为傲的继承人耽于情爱,为了个男人将师门的栽培抛之脑后,气得当场呕血,引发了旧伤。 当然这事儿该知道的人都已经知道了。 耽于情爱本来也不算什么,哪个门派没出现过满脑子情情爱爱的弟子,但这事儿都闹得天下皆知了,慈航静斋却硬要给自己扯一块以身饲魔的遮羞布,试图蒙混过关。硬是让黑白两道看了一场笑话。 也许是没了脸面破罐子破摔了,慈航静斋的宗主直接透出口风来,意欲传位于梵清惠,隐隐在有为其铺路之意。 除此之外,江湖上还发生了不少大事。 宋阀老家主过身,宋缺成了岭南新的掌权者,他与梵清惠之间的关系不清不楚,或许是两个掌权者之间暧昧的关系或许是两方势力暗中联盟,慈航静斋与宋阀近来走得极近。 江湖不太平,朝廷也处于多事之秋。 季音离开隋国后不久,以阴癸派为首的魔门势力与杨广结盟,二皇子与太子夺嫡,背后的魔门在这场斗争中胜了正道,太子一废,杨广顺利成为胜者,登基成帝。 各方势力新旧掌权者交替,天子传位并非小事,连带着整个江湖势力都将面临重新洗牌的局面。江山代有才人出,如今的江湖已经是属于新生代的舞台了。 师尊此时来信急召季音,虽然没有言明所为何事,但季音已经有了猜测。 阴癸派的宗主并非贪权之人,她在数年前就逐渐将手中权柄下放,季音也早就接手了门派中的势力。季音有预感,她此次回国,日后再无如今这般悠闲的日子了。 师门急召,季音自然不会视若无睹。 若是往常,她定然在接到师尊的亲笔信后即刻动身,可偏偏这封信出现在她即将成亲的当头。 “此事不急,先等等。” 季音望着铜镜里熟悉的脸,一双眼眸盈盈如秋水,眼中盛满了浓浓的情意。如星如月,闪耀着细碎的光芒,这双被情爱侵染的眼眸美得胜过天上星辰。 然而…… 季音低笑一声,眨了眨眼。 暗色的雾气无声无息的从眼底涌现瞬间吞没了灿烂的星光,再细看时那双眼眸色黑沉,深不见底。 “还差一点。” 季音自言自呢喃。 情至深处,渡情而忘情。 此时,她的心境尚未圆满,距离彻底练成天魔大法仅一线之隔。因此,这场婚礼至关重要。 季音素来是个贪心之人,她的爱炙热浓烈却又自私自利,开始于渡情的动心,感情还未萌芽就已经蒙上尘埃,没有琉璃般澄澈的心念又如何能诞生出纯粹的爱意? 她爱花满楼吗? 自然是爱的,否则便不会想要与他厮守,想要以身相许。 可是她又是清楚的知道这份爱没有结果,随时准备着抽身而退,她想着只争朝夕,想着曾经拥有,却从未想过让花满楼看淡情爱,放下她! 情当真是个容易腐蚀心性的东西。 和花满楼在一起久了,季音行事日渐温柔善良,甚至主动将给予花满楼的定情信物拿出来救人,那一层伪善的面具太真太诚,险些连她自己的心都被欺骗了,忘记了自己的本性。 第117章 魔门的妖女没有无私奉献的圣母心,邪肆的魔功与魔门养出了她一身的功利与霸道。生长在阴暗之地的黑色昙花早已将向阳的天性刻在了骨子里,妖女又如何能不被温柔端方心有阳光的君子所吸引? 爱是真的,情也是真的。 但这场亲事却绝不是情到浓时、水到渠成的结果,是一场谋算人心的诡计。 既然季音的心里装满了花满楼,她的情此生只允一人,那么她爱的人就绝不能再有他念! 季音可以断情绝爱,却绝不许花满楼放下情爱抽身而退。 她曾经有过解了花满楼身上的魔种默默离开的念头,但随即,季音便自嘲而笑。默默付出不求回报,为爱舍身救人确实值得歌颂,但她拿的是妖女剧本啊! 谁让她娘没给她生了个恋爱脑呢! 所以,她这个妖女实在做没法违背本心做出这种损己利人傻缺的事儿! 季音很贪心,不光贪心她还自私霸道。她不仅想要练成天魔大法最高境界,还要花满楼此生都对她念念不忘! 所以她没有在发现花满楼身上的魔种时当场献身,替他解除魔种。而是步步拖延,甚至于主动离开隋国,只身与他来到明国。 她如同一只食爱的魅魔,时时刻刻都在蛊惑他,一点点诱惑着他将真心毫无保留的奉上。 在那一夜盛世烟花里,季音望着花满楼眼中浓情蜜意,敏锐的察觉到他的念头,先他一步提出了亲事。 以情谋情,她一步步都在算计人心。 她不光要占了花满楼的心,时时刻刻让他沉溺于她苦心编织的情网里,更要名正言顺得到他的人。 什么早晚要断情,与其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什么你若安好我便是晴天,全都是扯淡! 温软无害、善良无私那都是妖女蛊惑人心的面具,她所有给出的深情早已在暗中标注好了筹码。 从来只有妖女负尽天下人,季音想要渡情忘情那是她的事儿,却绝不留给花满楼一点抽身的机会! 都说覆水难收,花满楼倾注在她身上的爱便如覆水,花满楼给了她要了,那就永远也别想收回去! 今日过后,花满楼身上便打上了她的标签,天下人都知道花满楼是她的男人。 她的男人与给予她的爱,那些属于她的东西,哪怕是她先放开了手,也决不允许旁人来染指。 情至最深处,才能刻骨铭心,才会难以忘怀。 她步步算计费尽心机才走到今日,让这个男人成了她网中逃不脱的猎物,如何甘心在即将收网之时抛下大好的局面,应召赶回门派? 不急。 回国的事暂且不急,再等等…… 一切很快就会尘埃落定…… 季音很快说服了自己,神情再无任何异样,她望向紧闭的房门,出声喊人:“来人。” ** 五福婆婆与丫鬟们等在门口,许久不见房中有动静传出,等得心急如焚。 “再过六个时辰就要出门子了,可别在这当头闹出什么不可收场的事儿来啊。” 五福婆婆小声嘀咕着,愁得眉心都打结了,就在她熬不下去打算撞门而入时,屋里总算传出了季音的声音。 “来人,替我梳妆。” “七少夫人,老婆子马上来!” 五福婆婆高兴的应了一声,当即双手合十朝天拜了拜,嘀嘀咕咕的喊着谢天谢地,就迫不及待的冲进了屋里。 进门后,五福婆婆下意识的打量着季音的脸色。 季音坐在梳妆台前,一张娇艳的芙蓉面上染着属于新嫁娘的娇羞与期盼,眼眸熠熠生辉,神情毫无异样。 “你们几个,”五福婆婆提起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赶紧招呼几个丫鬟上前替季音梳妆,“还不快过来替七少夫人梳妆盘发。” 丫鬟们福了福身,一拥而上。 第60章 五更天,宅院里灯火通明。 此时处于旭日初升之际,漫□□霞染红了天空。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 季音长发披肩端坐在梳妆台前,梳子锯齿轻轻划过她如瀑布般的黑发,五福婆婆每梳一下都伴随着一句吉祥的话语儿,这亦是送福之意。 “红妆带绾同心结,碧树花开并蒂莲。” 五福婆婆五指灵活穿梭在季音柔顺丝滑的长发间,柔柔的将她一头乌黑长发盘成妇人髻。 “三生石上注良缘,恩爱夫妻彩线牵。” 两个丫鬟小心翼翼的捧着宝光熠熠的凤冠轻柔的放置在季音的发髻间。一排珠帘自凤冠前垂落而下,金玉敲击之声随之响起。 “春色无边花富贵,郎情妾意俩缠绵。” 五福婆婆展开绣有金丝凤凰的红纱盖头轻盈的遮在凤冠之上,季音绝美的容颜在红纱里若隐若现。 “梳妆完毕,背七少夫人去床上坐着。” 喜婆赶紧跑到季音面前蹲下身来。 “不用了。” 季音看了看喜婆壮硕得肥肉颤颤巍巍的身形,拒绝了被人背进内屋的提议,直接从梳妆台前站起身,两个丫鬟见状赶忙扶着她的手。 “七少夫人,不可啊!” 红纱盖头下的珠帘随着季音的动作轻轻晃动,五福婆婆哎呀一声惊呼,“梳妆过后,少夫人您的脚万万不能落地沾尘,这大不吉利呀!” 还有这说法?这婚礼上的规矩未免也太多了吧? 第118章 季音有些无语,但她实在不想被胖乎乎的喜婆背着走,她很怀疑这么胖的喜婆别说是背着人走,怕是自个连路都走不稳! 这般想着,季音身形微动,足未落地,人却如一阵风般飘忽的落在了床上,规规矩矩的盘膝坐在了拔步床上。 “这这这……”五福婆婆懵得直揉眼,怀疑自己眼前出现了幻觉,怎么晃眼的功夫,七少夫人就出现在了数米外的床上? 屋子里的丫鬟们后知后觉的簇拥过来。 “七少夫人。”喜婆站起身小跑着入内,身上的肥肉颠颠颤颤的模样颇有几分喜庆,短短几步路跑得她气急吁吁,“您慢些,新妇进花府前须得脚不沾地,您回头可不能这般飘出去呀!” 喜婆是花家的家生子,花夫人就是看中了她是长得富态喜庆又有一把子力气,才特意点了她作背新娘出门子的喜婆。她倒是还有几分见识,知道季音这是用了轻功,急忙劝道。 季音想了想被胖喜婆背着出门的场景,一时语塞。但转念,她勾起唇。谁规定新娘脚不沾地就只能被喜婆背出门了? “时辰不早了,迎亲的队伍也该到了吧?”五福婆婆看了看天色自语道,伸手招来一个小丫头,“你去外头瞧瞧。” 丫头应了一声,迈着小碎步快步跑出门。 五月二十九。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宜嫁娶。 吉时刚至,外头传来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七少爷来迎亲了!” 丫头前脚刚踏进外院的拱门,就见身穿火红色婚服的花满楼被一群人簇拥而来,她急忙转过身往回跑,喜气洋洋的喊道,“七少爷马上就到内院了!” 报信的丫头话音未落,纷杂的脚步声传来。 花满楼的身影已经出现在院子里。 “快快,七少爷已经到了!”五福婆婆往外头看了一眼,赶紧砰得一声关紧了门窗,赶招呼丫鬟们拿来新的红色绣花婚鞋给季音换上,“快给少夫人换鞋,等七少爷念完催妆诗,就该出门子上花轿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纸糊的窗纸里映出数道隐隐错错的身影。 “新郎来接亲咯!”门外传来陆小凤的调笑起哄声,“新妇羞于开门相迎,才叫你吃了个闭门羹。花满楼,还不赶紧把人催出来?” 熟悉的轻笑声传来,花满楼温柔低沉的响起:“不知今夕是何夕,催促阳台近镜台。谁道芙蓉水中种,青铜镜里一枝开。” “七少爷在催妆了。”守着房门的丫头们眼睛晶亮的望向季音,“少夫人,要奴等开门吗?” 季音勾了勾唇,垂首坐在床上没言语。 丫头们当即扬声喊道:“少爷,少夫人还没梳妆好呢。您要不再催催?” 花满楼眼中染上笑意,继续道:“传闻烛下调红粉,明镜台前别作春。不须面上浑妆却,留着双眉待画人。” 外头已然响起了哄笑声。 “留着双眉待画人,少夫人替你画眉之人已在门口久等,还不把门打开相迎?” “是极是极,花满楼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接夫人归家了!” 守门的丫头们再次望向季音,笑嘻嘻的问道:“七少夫人,七少爷催得急,这门开不开?” 季音挑了挑眉,故意为难道:“想要我开门啊,除非他亲自抱我上花轿。” 丫头们应了一声转向外头传话儿。 “少夫人,这不合规矩呀。”喜婆跟五福婆婆闻言双双围着季音低声劝道。 季音还未开口,门外已经响起了花满楼的声音,“固所愿尔,敢不从命?” 丫头们这次都不等征求季音的意见,得到回应后直接一左一右的拉开了房门。 只听得吱呀一声,花满楼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季音抬眸望去。 “阿音,我来娶你了。” 花满楼逆光而立,明媚的阳光在他身后落下万丈金辉,修长的身影沐浴在耀眼的霞光里,火红的婚服穿在他的身上,恍若瑞气盈身,满身喜色如血玉般灼灼耀眼。 季音轻轻“嗯”应了一声。 红色的薄纱盖头下,她眉眼若隐若现的藏在珠帘之中,唇边的笑容清晰可见。 一瞬间,天地皆为之一静,身旁的万物突然褪色,成了毫无意义的摆设。 花满楼专注的凝视着身穿嫁衣的季音,心跳如鼓,强烈的欢欣愉悦弥漫在他俊秀的脸上,满满的尽是喜气。 “吉时已到,新娘该出门子咯。” 眼见新人四目相对,花满楼久久凝视着对方像是痴了似的,五福婆婆赶紧催促提醒道。 花满楼才像是突然回过神般快步走到拔步床般,伸手将季音打横抱起,大步跨出门。 鞭炮声噼里啪啦作响,接亲的队伍簇拥在身后,笑声不断。 花满楼抱着季音穿过回环曲折的走廊走到宅院正门口,动作轻柔的将她放进了花轿里。 轿帘缓缓放下,同时也遮住了她的身影。 “起轿。” 花满楼翻身上马,随着司仪扬声高和落下,矫夫抬起花轿,唢呐声声奏响凤求凰。 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缓缓向着花府前进。 到了花府,花满楼在爆竹声中将季音抱下花轿,入了厅堂。 花老爷和花夫人高座首位,看着下首一对新人,笑得合不拢嘴。 “一拜天地……” 第119章 司仪高声唱喊。 季音与花满楼牵着红绸同拜天地,高堂而后是夫妻交拜,待得拜完已是黄昏时分。 很快,一群丫鬟婆子上前来,引着新入进入洞房,厅堂到处都是宾客的恭贺声。 “七少爷,该掀盖头了。” 花满楼与季音并肩同坐的房里,喜婆端来放着喜秤的盘子放在花满楼面前。 红纱盖头被嫌弃,龙凤烛照耀中,季音垂眸望来,眸光潋滟。 “阿音。” 花满楼眼中浮现出惊艳之色,喉结滑动,音色渐渐暗沉下来。 “请七少爷和七少夫人喝合卺酒。” 丫头端来盘子,上面放着两只白玉酒杯。杯中盛满琥珀酒,酒液清澈透明。 花满楼率先拿起酒,将其中一杯递给季音。 两人目光相对,温情脉脉之间手臂交错,低头共饮交杯酒。 熟悉的冷香与馨香缭绕在彼此的鼻息间,引起心底阵阵颤意。 “礼成。请七少爷与少夫人早些安置。” 五福婆婆露出暧昧的笑意福了福身,带着一群丫鬟鱼贯而出,还不忘替他们关紧了门窗。 霎时,房内为之一静。 龙凤红烛摇曳生姿,血红色的烛泪一滴一滴顺着烛台滑落,在地面上形成一滩醒目的红蜡。 季音静静的坐在床边,芙蓉如面柳如眉,眼波盈盈,美得不似凡人,轻易就夺去了花满楼所有的心神。 “天色不早了,阿音……” 花满楼深深的望着她,眼里的温柔逐渐被暗色侵染,往日的温文尔雅在此刻被突如其来的情念所吞噬,仿佛被魔女拉入凡尘的花神,沾染了七情六欲,褪去了满身的仙气。 “七哥,想要我吗?” 季音妖媚的舔了舔唇,空灵飘渺的天魔音幽幽倾泻而出,她的眼底仿佛有无数的钩子勾勾缠缠,笑容里尽是勾魂摄魄的魅意。 花满楼没有说话,目光越来越暗。 丹田里的内息在天魔音下蠢蠢欲动,身体也随之传来异样的感觉,他摇头轻笑道:“此时此刻,阿音却以天魔音助兴。阿音是在低估自己的魅力吗?还是觉得我……能力不足?” “七哥以为呢?” 季音柔柔的眨了眨眼,主动伸手环住花满楼的脖子,献上轻吻。 花满楼反客为主深深吻住了诱人的红唇,欺身而上拥着人倒向柔软的软被之中。 红色的薄纱床帐缓缓放下,遮住了两道亲密纠缠的身影。 龙凤红烛静静地流淌着,窗外星月交辉,夜凉如水。 第61章 夜色渐深,婚宴接近尾声。 鲜红的喜字灯笼在屋檐下随风摇曳生姿。 “恭喜恭喜。” 酒足饭饱后,宾客们纷纷起身告辞,花老爷喜笑颜开的将宾客送到大门口。 “就送到这里吧,还请留步。”宾客一个个拱手离开。 门口的系着红绸的石狮子喜庆而又威武,管家躬身守在花府大门前,恭敬的送走宾客。 随着满堂宾客离场,热闹喧嚣的气氛为之消散。花老爷目送着最后一个宾客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面上的喜意不退,然而神情间流露出丝丝疲惫。他低声问管家:“留下的客人都安排好了吗?” “老爷放心,夫人都已经安排妥当了。”管家满脸的褶子都笑成了菊花,“如今七少爷也成家了,老爷您终于可以放下心来了,安心等着抱孙子吧。” “我倒是想抱孙女……”花老爷闻声一噎,怒目瞪向管家嘀咕着,“这老东西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没点儿眼力劲。” “这个……”有点难度啊。 管家作势擦汗的干笑了两声,嘴角左右为难的撇着,愣是没敢接话茬。 实在是花家的阳气太盛,旁人那是求神拜佛想生儿子,偏偏花家却是截然相反。一生一连串的男丁,几代都看不见一点闺女的影儿,花老子从年轻时候就盼着生个贴心棉袄,但这个念头也在连生七子后就彻底死了心。 等到儿子们娶妻生子,花老爷就抱孙女的希望寄于儿子们身上。花老爷不缺孙子,只盼着府里头能添个粉粉嫩嫩的孙女儿,然而花家少爷们添丁进孙一个赛一个的厉害,看得花老爷和花夫人直摇头。 失望了太多次,连花老爷自己都不抱什么希望了。见老管家尴尬的模样儿,花老爷自个儿已经无奈的连连摇摇头叹着气,转身一脚踏进府门,“都回府罢。” “老爷,您小心脚下。”管家赶忙提着灯笼,小跑着追在花老爷屁股后头,“等等老奴呀。” 夜风习习吹来,街上一片寂静。守在门口的下仆赶紧将朱红色的大门关上,锁紧了门。 * 宾客散场,花府的仆人躬身领着一身酒气的陆小凤走到客房前。 作为花满楼的好友又是人尽皆知的浪子,花夫人特地给陆小凤安排了客房留他过夜。 “陆公子,请。”客房门口垂首站着的两个丫鬟屈膝见礼,轻轻推开房门。 带路的下仆向陆小凤作揖道:“今晚就委屈陆公子在客房中暂歇。陆公子若有需求,尽管吩咐这两个丫头便是。” “有劳了。”陆小凤颌首目光扫过客房内。 屋内一应用具齐全,室内摆设大方雅致,细节处处透出低调的奢华。 “陆公子早些休息。”下仆细心叮嘱丫头一番后拱手向陆小凤行了个礼,转身离开。 第120章 陆小凤踏步走入客房,慵懒的绕过山水墨画屏风,双手扣在脑后往床上一趟,身体顿时陷入了柔软的床铺里,他松快翘着二郎腿,悠然自得哼着曲儿。 婚宴上,他替花满楼挡了不少酒,这会儿有些微醺,陆小凤闭着眼睛眯了好一会儿却都处于似睡似醒的状态。 既然睡不着,陆小凤也不勉强自己入眠。 他啧啧自语道:“花满楼的喜酒,我还没喝够呢……” 话音刚起,他飞身从窗户里跳出,熟门熟路的闪身跑进花家的酒窖里,很快提着一户陈年老酿施施然飞跃上了屋顶。 皓月当空,弯月如钩。 陆小凤慵懒的斜靠在陡峭的檐崖上,遥遥望向明亮的圆月,爽快的大笑一声,举酒仰头长饮。酒水似潺潺溪流一泻而下,顺着他的唇角滑落,一点点顺着修长的脖颈划入衣领之中,沁湿了胸口的衣衫。 “好宴!好酒!” 陆小凤痛快的大口大口饮酒,酒气沾身,皎洁的月光在他身后拉出一道纤长的影子。 美酒入肠,酒意正酣。 咕噜咕噜牛饮完一壶陈年佳酿,酒意与睡意齐齐涌来。 陆小凤靠在弯弯翘起的檐牙上,双手枕在脑后翘着腿,眯起眼昏昏欲睡。 闭眼之时,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扫过花家的西院,忽地,屋檐上两道身影映入他的眼帘。 陌生的人影相携而立,垂眸低望着几步之遥外的院落,无形之中涌动着不善的气息。也不知道他们在屋顶站立了多久,周身的气机与周围的自然融为一体,就像是虚无缥缈的空气般毫无存在感。 即使是陆小凤远超于常人的敏锐的感知,也无法察觉到丝毫异样,若非眼角的余光瞥见,他根本意识不到旁边屋顶上多出来的两道身影! 陆小凤被酒意侵染的脑子有些迟钝的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去,落在花府西院的主宅上。 那是花满楼坐卧起居的院落,更是今日婚礼主角的新房。 “看上去似乎来者不善?” 难不成是仇家上门?花满楼自然是没什么仇家的,但季音却是魔门中人,仇敌可就不好说了…… 而且偏偏选在此时上门,让人不得不防啊。 念头划过,陆小凤一个激灵,酒意便去了大半。 他警惕的眯起眼,没有贸然动手或是弄出些动静来惊动新房里的花满楼与季音。 陆小凤是个聪明人,不远处凝眸远视的两位高手,他们与他的距离分明近在咫尺,可当陆小凤闭上眼特意去感受时,却始终察觉身旁有任何人的踪迹,这只能说明这两位的武功早已登峰造极,远非陆小凤可比。 明知不敌,贸然惊动了好友又能如何?非但解决不了危机,若是惹怒了两位高手岂不是自寻死路? 最重要的是陆小凤没有从两位高手身上察觉到任何杀意,虽说穿玄色衣衫的男子盯着西院眼神不善,周身气息不稳得似乎随时都会暴走,但却不知为何始终隐忍不发。 既然这两位没有动手伤人之意,陆小凤心神一松,他们不曾喊打喊杀,也就有回转的余地。 “花家喜事临门,来者便是客。” 心念急转间,陆小凤向着两道身影举起手中的酒壶,扬声高喊道,“两位前辈何不一起来喝杯喜酒?” “喜酒?哼!”男人闻言脸色立时黑了。 冷哼似雷霆击落响在耳畔,陆小凤闻声一颤,丹田里的内息被震得如鼠窜,不安的冲向奇经八脉,他强行压下喉间涌起的猩甜,眼底惊色浮现。 如此深厚的内力简直是他生平仅见! 更让陆小凤忌惮的是他这话也不知道哪里惹到了那玄色长衫的男人,男人周身气息浮动比之陆小凤的内息还要乱,怒意如火般暴涨,无形之中的气势罩定而来,压得陆小凤几乎喘不过气来。 “既无父母之命,又无媒妁之言……” 男人的声音飘散在风中,像是雷声轰鸣,“这门婚事,本座不认。” 陆小凤在强烈的威压之下苦苦坚持着不让自己被压趴下,两股颤颤之间,浑身的汗水濡湿了衣衫,然而突然响落在耳畔的恼怒的男声却让他在挣扎之余露出了惊愕的神情。 前辈这话,什么意思? 正当陆小凤惊疑不定时,忽而一声轻笑响起。 仿佛蕴含着难以言喻的诱惑,让人不自觉的沉迷其中。 陆小凤眼中痴迷之色刚浮现,强烈涌起的危机感很快拉回了他不受控制的心神。 “是天魔音!” 陆小凤暗暗叫苦,“这位前辈功力可比阿音的天魔音厉害多了。” 这下子,陆小凤算是明白了这两位的身份,疑似季音的生父与师尊? 可他未曾听说过阿音有生父啊? 陆小凤心底嘀咕着,但随即他就有些无奈了。 今日花满楼与季音成婚,是大喜之日不假,可女方的父亲与师尊却被排除在外,这算个什么事儿啊? 更不走运的是却叫他陆小凤给撞上了。 “我的妍儿既无父又无母,这婚事如何就不作数了?”白衣女子声音冷冷的,却如天籁般拨开了层层云雾,霎时间压在陆小凤身上的气势突然消失。 “韵儿,你非要跟为夫唱反调吗?”男人的脸黑如锅底,语气十分不快,“阿音这孩子一声不吭就嫁人了,便是忘了征得为夫同意,难道不该与你知会一声吗?”再是离经叛道,但到底是世家出身,杨素对此颇有微词。 第121章 “我魔门女子行事随心肆意,何时需要在征求他人意见了?” 白衣女子轻挑眉眼,冷傲的蔑视了他一眼,反正妍儿迟早都会回归师门,此前种种皆会放下,何必在意?当初她也未曾知会师尊私自与人成婚,也没见这男人这么大的意见,这会儿装什么呢。 两道气势相撞,一时形成僵持之势。 “两位前辈,都消消气消消气。” 陆小凤被夹在两人中间,被迫充当起了和事佬。 两道不同的威压似乌云罩顶在他头顶打架,惹得他丹田内的内息如同受了惊的兔子乱窜乱跳,奇经八脉都生出了痛意。 正所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陆小凤一张脸都愁成了苦瓜,他莫名有一种替花满楼挡了灾的感觉。若是旁的也就算了,可这该是他这个浪子承受的毒打吗?这两位难道不是花满楼的岳父母吗?花满楼洞房花烛,他这个走背运的却在这里替好友承受来自老丈人的责难? “依晚辈之见,两位不如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谈谈?” 陆小凤忍不住摸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干笑着建议。 两道锐利的眼光齐齐射来。 “……” 陆小凤心惊肉跳的露出个礼貌不失尴尬的笑容,“两位前辈意下如何?” 不如何! 白衣女子嗤笑着漫不经心的目光自陆小凤身上一扫而过,落在玄衣男子身上,“堂堂国公,却学那些宵小听人壁角……这可真有意思啊!可惜你有这见不得人的癖好,本座没有!” 话音未落,她率先提气纵身,似一阵飘忽不定的风眨眼便远去了。 “哼!” 玄色男人脸色黑得可怕,深深望了一眼新房的方向,房内的窃窃私语声清晰的落入他的耳中,他神情一滞。 阴癸派的宗主特意前来阻止他破坏婚事,事已至此,他的目的已不可成。 这会儿再呆下去,可就真成了听墙角的。 偏偏身为世家子弟的修养让杨素实在做不出这等偷窥女儿与人……的猥琐行为,只能气恨的冷哼一声,追着季韵的身影飘远。 “总算是走了。” 陆小凤吐出一口浊气,风吹得他湿淋淋的衣衫冷意袭身,他脱力般的软倒在屋顶,苦笑道,“今日可真是替花满楼遭了一场无妄之灾,回头一定要花满楼好好补偿我才行!” 作者有话要说: 十分抱歉,之前五一加班,天天加班到晚上九点,实在没时间没精力码字,断更了一个假期,在这里跟所有等更新的小可爱们道歉啦,爱你们~ 第62章 天色渐亮,明媚的阳光穿过纸糊的窗扉照在金丝牡丹绸缎被面上,折射出熠熠光辉。 房内,寂静无声。 燃烧了一夜的龙凤喜烛在天明之时猛地一跳,橙色的火光仿佛耗尽了所有的生命般忽而熄灭了,残留灯盏上浅浅的一抹红蜡。 外头的丫鬟们端着洗漱的用品早早的守在了隔壁的茶水间里,因为主人还没有起身,丫鬟们行走之间特意放轻了动作。 阳光从窗外照射在床上,光线亮得刺眼。季音睡眼惺忪之间感受到刺眼的强光,难受的翻了个身娇声嘀咕着,整个脑袋都往花满楼的怀里缩了缩。 花满楼睁开眼,目光温柔的投注在枕边人身上,唇边浮现的笑意越来越深。 灼热的视线落在身上,滚烫的热度让季音再也睡不下去,她敏锐的睁开眼,眸中精光转瞬即逝。 “醒了?”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富有磁性,说不出的性感。 季音蓦地一怔,昨夜颠鸾倒凤的记忆不受控制的浮现,残留的睡意霎时一冲而散。 “七哥。”她哑这声轻嗯了一声,从花满楼怀里抬起头问道,“什么时辰了?” 这一动,疲惫酸软齐齐涌上,季音只觉浑身没有一点儿气力,尽是运动过度的后遗症。她下意识的运起内力,体内的真气如一道涓涓细流从丹田内涌向四肢百骸,所经之处疲惫全消。 瞬息之间,季音精神奕奕,再也看不出丝毫疲倦,唯有精致的眉眼间残留着三分春色,更添魅惑。 “卯时三刻,时间尚早。” 花满楼捋起她鬓间吹落的细碎发丝,轻柔的将这缕头发别到脑后低声道,“阿音,你再睡会儿罢。” “不睡了,我们该起身了。” 季音摇摇头,双手环住花满楼的劲瘦的腰,像只粘人的猫儿似的蹭蹭花满楼结实的胸膛。 体内的真气运转三十六个周天后归于丹田,经过昨夜洞房花烛,魔种已经被她引入体内,季音如今距离练成天魔大法不过一线之隔,她迫切的需要尽快炼化魔种,一举突破。否则魔种在她体内扎根,反倒会扰了她的心境,以至于前功尽弃。 花满楼回抱着怀里柔软的娇躯,脉脉温情在两人之间流淌,他的神情越发柔软温和。 好半晌,季音才恋恋不舍的从被子里伸出皓白的手腕。 “七少爷,七少夫人。”守在门口的丫鬟听见屋里传出的动静轻叩门扉,小声试探着喊道。 “进来吧。”花满楼出声唤人。 房门被轻轻打开,端着脸盆捧着各种洗漱用品的丫鬟们鱼贯而入。 因着季音与花满楼都不喜人近身伺候,丫鬟们屈膝行了一礼放下洗漱用品后,悄声退回到门口。 简单的洗漱过后,季音穿上一身淡粉色的对襟纱衣襦裙坐在了梳妆台前。 第122章 雕花铜镜里映出她如画的眉目,粉面桃花,春意绵绵。一头黑发如瀑布落垂在身后,柔滑的发丝在阳光里油黑发亮。 季音伸手探向梳妆台上的木梳。 一只骨节修长的手横空而至,比季音更快的握住梳子。 季音微微侧过脸,铜镜里映出花满楼的身影。 一身月白色的长衫,仿若竹中君子,雅致端方,清俊的眉目温柔得好似三月春风,温暖得让人心中不由自主的生出喜悦与幸福。 “阿音,让我来为你梳妆。”花满楼站在身后,凝眸专注的望着季音。 “好。”季音轻轻柔柔的应声。 花满楼想要亲手为她挽起满头青丝,季音自然不会拒绝。 随着她话落,花满楼勾起温柔的笑意,一手执起季音的青丝,一手捻着木梳,梳齿轻柔的穿梭在她的鬓发间,双手灵巧的挽起季音的长发盘成妇人发髻。 云鬓朱颜美人娇,一颦一笑皆如梦。 “真美……”低低的赞叹声自喉间溢出,花满楼拿起桃花簪斜插在季音鬓发间,站在她的身后欣赏着铜镜里的美人,眼中划过惊艳之色。 对于夸赞与花满楼痴迷的目光,季音毫不心虚的照单全收。 事实也是如此,她今生的这具身体宛如造物主手中精心雕琢的艺术品,又像是游戏角色构建师手中最完美的建模,从头到脚无一处不精无一不美。即使是在这个人均颜值皆绝色的武侠世界,依旧足以靠美貌笑傲江湖,堪称盛世美颜。 “发髻盘很好,手艺不错嘛。”季音给予肯定,但随即却是皱眉不满道,“七哥怎么对女子的发髻这么熟练?也不知在哪个女子身上学来的手艺?” “莫乱猜。”花满楼无奈的曲起手指轻轻弹了弹季音的脑门儿,“我平生只为阿音绾过发,何来旁的女子?” 为女子盘发本就是极其亲密的举动,尤其盘的还是妇人发髻,此事多为闺房之趣,花满楼岂会随意拿旁人练手? “既然不是在别的姑娘身上练出来的手艺,那……” 季音转过身饶有兴味的望着花满楼的头顶,脑子里当即出现了各种花满楼拿自己头发练手的画面感,眼中的笑意越来越深。 花满楼被她打趣的目光看得神情一滞,脸色越发无奈,“阿音……”耳根已经染上了层淡淡的薄红,像是被季音说中了心思般。 “七哥,你好可爱啊!”季音忍俊不禁,反手抓住花满楼衣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啄吻了下他的薄唇,“这是奖励你的。” 不等花满楼反应过来,季音已经推开了他,故作高傲矜持的坐回了梳妆台前,拿起炭笔描眉。 “男人不能用可爱来形容。”花满楼一愣,随即宠溺的轻笑道。 不过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蜻蜓点水般的啄吻可满足不了花满楼,对这点奖励不满意的他只好亲自索要了。 花满楼俯身弯腰,手指勾季音的精致的下巴,欺身向前深深的吻住了她的唇。 一番亲热过后,时辰已耽搁了许久。 “七少爷、七少夫人。时辰不早了,老爷和夫人已经在前厅等着了。” 守在门外的丫鬟望着升高的朝阳,见屋内久久没有动静,心急的敲门催促。 “该去给爹娘敬茶了。” 花满楼艰难的结束深吻,重重吐出一口浊气,收手替季音拢了拢半遮半掩露出香肩的外衫,声音里显出几分气息不稳来。 季音垂眸点点头,伸手抚平花满楼略显凌乱的长袍,眼眸湿漉漉的像是蓄着一汪春水。 两人相视而望,缓缓平复着紊乱的心跳。 “走吧。” 花满楼率先一步走出屏风,推开门。 季音缓步跟上,两人相携着踏出门槛,守在门口的丫鬟屈膝行礼,紧随其后走向前院厅堂。 “老爷夫人,七少爷跟七少夫人到了。” 季音刚踏进厅堂,无数双眼睛热切的望了过来。 只见花老爷与花夫人高座在厅堂主位之上,厅堂左右两侧满满当当坐着花满楼的六个兄长嫂子并各个侄儿,可见人丁兴旺。 “来的正是时候。” 花老爷是个爽快的性子,花夫人为人慈爱素来不喜俗礼,也没什么给新媳妇立威的想法,见了新婚夫妻的面儿,便干脆利落的吩咐丫鬟,“把茶端给七少爷和七少夫人。” “是。” 两个丫鬟捧着茶杯端到季音与花满楼面前,花满楼与季音对视一眼,撩起长袍直接跪在蒲团上,双手捧起茶杯分别递给花老爷和花夫人。 “爹娘,请喝茶。” “爹娘,请喝茶。” 季音学着他的样子,一同敬茶。 “好好好。”花老爷和花夫人接过茶杯轻啜了一口,取出两个大红包放在盘子里笑得合不拢嘴,“好孩子,都起来吧。” 花满楼站起身来,伸手扶向季音。 “七哥。”季音浅笑着将手放在他的掌心里,花满楼微微一个用力,扶着她起身。 两人又给花满楼的七个兄嫂端了茶,礼成之后,季音这个名字便被正式登记在了花家的族谱之上。 ** 新婚夫妻敬完茶认了亲,花老爷便喊了声开饭,一大家子和和美美的享用了早膳。 饭后,花老爷带着长子出门巡视商铺,花满楼的其余几个兄长也都各自忙活去了,府里突然就空了下来。 第123章 “我们回百花小楼。”花满楼说道。 百花小楼距离花府不远,只隔了一条街。 缓步穿过热闹的街头,百花楼栏杆上怒放的鲜花便跃然于眼底。 季音脚步轻快的走上百花楼的楼梯,长长呼出一口气:““终于回来了。” 回到熟悉的百花小楼,季音没了在长辈面前的拘束,连心情都舒畅起来。 虽然花家人好相处,但季音还是更喜欢只属于她与花满楼的百花楼。 花满楼眼神宠溺的望着她,伸手推开门。 “花满楼,季音,”没个坐相斜斜栏杆上的陆小凤应声望来,语气幽怨的先声夺人:“两位,你们总算是回来了。我陆小凤可被你们坑惨了!” “陆小凤?”花满楼挑了挑眉。 季音脚步一顿,从花满楼身后绕出走进屋里,看向没个正形的陆小凤轻哂道:“陆小凤,你这话说得好没道理,我与七哥何时坑你了?” 陆小凤一个鲤鱼打滚翻身落在季音面前,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转而望向花满楼扬声道:“昨夜你倒是洞房花烛过春宵,风流快活着呢,可怜我这不走运的替你挨了一顿老丈人的毒打。花满楼,这次你可得好好犒劳我啊!” “老丈人?” 花满楼闻言,神情浮现出愕然之色。 阿音不是由阴癸派宗主抚养长大的孤儿吗? 念头划过,花满楼反射性的望向季音。 花满楼的老丈人,那不就是……杨素?杨素怎么还有闲心跑到明国来给她使绊子? 季音心底却是一个咯噔,脸色当即黑了,秀气的眉头紧紧的拧成一团。 既然杨素都现身了,那师尊岂不是也来了? 第63章 “是师尊……” 想到师尊亲笔写的那封催促她回师门的飞鸽传信,季音一时有些晃神。她隐隐有些猜测,师尊或许是在收到她成亲的消息后就动身前来明国了,否则如何会与信书前后脚到达? 饶是季音阴奉阳违惯了,但发现师尊亲自前来时,心中难免生出几分心虚来。 虽然不知道师尊为何没有主动露面,但季音心底没由来的生出紧迫感。同时也深深的意识到,在回归师门这事上头,她已无法再拖延。 即使早有预料,但事到临头,季音心底却徒然涌起强烈的不舍。 情念与理智在不断的拉扯拔河,犹豫之色在季音眼底来回浮动,她神情间显露出浓浓的挣扎。 “阿音?” 花满楼眉峰蹙起,担忧的望着季音恍惚的神色,不由伸手握住了她的柔夷轻声唤道。 “七哥,”季音微微一震,像是突然回过神似的反手握紧了花满楼,“昨日中午,我收到了师尊的飞鸽传书……”余下的话音渐渐消失在空气里,季音眼中似有犹疑,“七哥,我已许久未曾回师门了……” “我陪你一起回去。”花满楼体贴的没有刨根问底,善解人意的开口道。 季音垂下眼眸,遮住眼底翻腾的暗色雾气,她的一只手紧紧的握着花满楼的手掌,缓缓露出一抹浅笑。 然而长袖下那只手已经紧握成拳,随着心里的挣扎越来越深,她手上的力道也越来越重,指节都微微泛着白,圆润的指甲深深的扎进了掌心的血肉里。 微微的痛楚袭来,她的眼中如水般潋滟如星辰般溢满光芒的情念一点点褪去光泽,最终沉淀在眼底最深处,眸子里只余一片古井无波。 心上的隐痛犹在,密密麻麻的不舍酸楚似波浪泛动,然而季音的神情已经冷了下来,伴随而来的却是但丹田里如沸水般翻腾起来的内力,恍惚之间,她似乎触及到了天魔大法最高层的壁障,仿佛只要她稍一用力就能轻而易举的击碎阻碍,彻底进入天人之境。 成就自开宗立派的祖师后,阴癸派数代以来再无能人达到的武学之境! “阿音,别担心。万事有我……” 花满楼没由来的感受到强烈的心悸之意,莫名的心慌突然涌现。但察觉到季音的周身极低的气压与心焦浮躁之意,他下意识的忽视了心底涌来的不安,伸手伸手搂向季音,“此事亦是我失礼,不曾考虑周全。若是季宗主怪罪,也该由我一力承担。” “七哥,你这心急的模样儿可真有意思!” 季音顺势倒在他的怀里,熟悉的温柔气息如春风般温暖的吹拂在她耳畔,她调侃的轻笑道,“师尊待我素来亲厚,疼惜尚且来不及,怎会专程跑来兴师问罪?若当真因我私自许下终身之事而来,陆小凤这小身板可受不得我师尊一掌!哪里还有机会跑到七哥面前来邀功?” 更何况还有杨素在,他若是动起手来,天下间有几人能是他一合之敌? “那……”花满楼闻言愣住。 随即反应过来,关心则乱,他确实是想差了。 “江湖风起云涌,我久不回隋国,已是生出了许多变故。”季音喟叹道,“昨日我接到师尊传书,信中隐隐有传位之意。此去宗门……”余下的话,季音没有说完,但话语中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花满楼叹了口气。 季宗主不是为责难而来,让他心中着实松了一口气。 但对花满楼而言,季音回国继位也绝非是件幸事。一旦成为阴癸派的宗主,她身上担了门派之重任,也很难像如今这般与他琴瑟和谐,悠闲度日了。 江湖多纷争,哪怕季音不欲参与,但也不可能置身事外,整日里想着风花雪月。 第124章 一时之间,相顾无言。 “花满楼,你们倒是看看我啊?”陆小凤见话题突然沉重起来,忽而出声道,“陆小凤好歹替你担了一场灾,就算没有功劳总也有苦劳吧?” “那你想要我七哥如何犒劳你?”季音顺着他的话头,挑了挑眉。 花满楼道:“陆小凤应当是盯上了我那几坛桃花桃花酿。” “知我者花满楼也。”被一语道破心思的陆小凤讪讪地摸了摸两撇胡子。 “酒多伤身,你这好酒的毛病可得好好改改了。”季音横了他一眼,眼波流转之间风情万种。 “那可不行。酒是个好东西,我陆小凤可离不得。”陆小凤长身站起,他可看不得这两人黏黏糊糊的样儿,“花满楼你不给,我就只好自取了……”风中余音犹在,陆小凤已施展轻功飞了个没影。 季音抬眸看了一眼被破开的窗户,十分无奈。 这个陆小凤也真是,好好的路不走,偏就喜欢破窗而入。百花楼的窗户早已数不清来回换了几遭。 “阿音,你打算何时动身回阴癸派?”花满楼低头问道。 季音从他怀里抬起头道:“眼下,我体内内息涌动,已隐隐感觉到武学之境已突破在即,急需闭关。此时难以脱开身,待出关后,我便即刻动身回师门。” “届时,我与你一同去。”花满楼轻抚着她的黑发,神色认真。 季音没有应话,沉默半晌后缓缓出声道:“我如今已将天魔大法练至第十七层巅峰,距离大成之境仅一步之遥。我魔门功法素来是心境与武功同修,素有出世入世,红尘炼心之说。魔门女子常以情炼心,但唯有摈弃情爱方可窥视武道巅峰。七哥,实不相瞒,我如今已到了渡情劫的关键时期……” 花满楼抚摸季音长发的手猛得顿住了。 季音察觉到他徒然僵住的身体,轻声细语道:“七哥,我欲渡这一场情劫。”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一阵吹拂过耳畔的风。 新婚燕尔,本该是夫妻情深恩爱之时。 然而,季音这话却如雷霆击落在他心上,语气中的坚定却震得花满楼心间徒然涌起密密麻麻的痛,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啃食着他道心脏,他道脸色都在一瞬间发白了。 “阿音……” 花满楼的声音变得沙哑起来,他终于明白了自己心慌的由来,可此时此刻任他心中有千言万语,竟也说不出话来。 心底隐秘的担忧在这一刹那成了真。 “七哥,”季音的手不舍的满怀爱意的抚摸着他的胸口,低喃的语气充满了似蛊惑人心的魅意,“我为你动情,我对你的喜欢日渐弥深,我的天魔大法也因情而进展迅速,一日千里。情生至情深,却终有磨灭之时。我不想骗你也不想瞒你,我欲成就盖世之功,可我若是渡了这场情劫,你当如何?” 花满楼低下头深深的凝望着季音,眼眸里泛起点点星光,温柔的眸光却似利剑般仿佛要刺穿她的心底。 “七哥,我若是渡劫而忘情,你当如何?” 季音的手缓缓的抚摸着花满楼的脸庞,轻柔地磨蹭他的脸颊,七分不舍三分挣扎,九分情念,她的眼里也浮现了水润的微光。 “阿音,”花满楼伸出手覆在季音白皙柔软的手背上,神情恍惚的低声道,“你想断情想抽身而退,你想让花满楼如何?花满楼又能如何?” “是我负了你……”季音唇齿间溢出一声伤情的气音。 下一刻却听花满楼一声轻哂,自嘲笑道:“阿音,你还在算计我……” 季音忽而愣住。 “你口口声声问我当如何,其实你从未给过我第二个选择。” “我不愿意相信你的爱里带着算计,可事实却容不得我反驳。” 花满楼眉间染上令人心折的忧伤,眼中逐渐变得清明,他摇了摇头轻声道,“阿音啊阿音,至始至终你都在谋算我的心,你有心有情却也无心无情,就连感情都是你追求武道巅峰的工具。” 季音冷了神色,眼底似有暗光沉淀。 “阿音,你果然是蛊惑人心的妖女啊……”花满楼轻声呢喃,可谁让他偏偏就动了心动了情,头也不回的身陷在她编织的情网里。 “我花满楼何其有幸,得到了妖女全心全意的真心,阿音你素来是个霸道的性子,付出什么便要得到数倍的回报,你给了我花满楼真心,便要索求远超预期的回报,你习了天魔大法便要得到梦寐以求的破碎虚空。你既想要花满楼又想要破碎虚空……” “七哥……”最爱她的人果然是最了解她的人。 季音目光深深的望着花满楼,心底泛起复杂难言的滋味。 花满楼一番话如刀光劈开了她的心,让她所有晦暗的心思都暴露在阳光之中,无所遁形。 “阿音,你不愿意为了我放弃武道巅峰,又不甘心为了破碎虚空失去花满楼。”花满楼神色越发嘲弄,他的语气却依旧温和,“阿音你什么都想要,始终不愿面对取舍,总想着处处算计处处谋划,可知世事岂能尽如人意?” 千言万语,最终汇成一句话。 花满楼长长叹道:“阿音,你未免太过贪心了。” “七哥,你那么聪明,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看得分明……”季音靠在花满楼的怀里,“就该知道,我这妖女本性贪婪霸道,这辈子都改不掉啦……” 第125章 贪心吗? 或许确实贪心了。 但她本性如此,学不会也学不来那套无私的奉献,她想要什么,哪怕费尽心机,不择手段也一定要得到。 “我知道。” 花满楼苦笑着,抱紧了季音。覆盖着她手背的手掌用力,紧紧地抓着她的手,力道之大像是要将她深深的融入身体里。 可是将一切都看得那么透,又能如何? 季音放不下武道,花满楼偏又狠不下心,在玩弄人心的妖女面前,所有的理智都不敌她轻描淡写的一句喜欢啊…… 第64章 午后,骤雨急来。 黑云层层叠叠当空压下,天地之间一片晦暗。 狂风裹挟着雨水掠过树梢头枝叶间,风声呼啸而至,卷落残叶落红无数。雨声淅淅沥沥,雨珠砸落在地面上,激起水花飞溅。 屋内门窗紧闭,烛火静静地燃烧。 季音盘膝而坐,五心朝天运转天魔大法。 在功法的牵引之下,天魔真气意随心动宛若千军万马齐出,以锐不可当的气势杀向盘踞在丹田内的魔种,瞬间将其吞噬殆尽。而后气势不绝冲出丹田,分成数道细流分兵涌入全身各处的筋脉之中,直直撞向体内的奇穴。 噗—— 微不可闻的爆破声传来,天魔真气一鼓作气冲开奇穴,涌向淤塞的筋脉,随着功法的运转,无形的气机自季音身上扩散,层层叠叠弥漫开。 恍惚之间,季音望见了真气在体内的奇经八脉里游走肆虐一步步冲破封闭的穴道,从涓涓细流逐渐壮大成江海湖泊,最终汇入丹田内。 功法运行越发顺畅,每运转一个小周天,天魔真气都会随之增长,直至运转三十六个小周天后,季音体内的越发浑厚,逐渐形成圆满之势。 噗—— 恍惚之间,季音好似触摸到了无形的屏障,她心念微动,内力气势汹汹一拥而上,与此同时细微的破裂声响起,身体骤然一轻。 仿佛打破了无形之中禁锢在她灵魂上的枷锁,沉疴尽去,浑身说不出的轻松,浓郁的力量盈满了体内! 至此,天魔大法大成。 炼成天魔大法之后,季音便进入了天人合一的绝顶之境。 窗外风声雨声萧瑟,季音心神一动,周身气机瞬间融入自然万物之间。 风声掠过耳侧,她的身体突然变得轻盈起来。 季音的五感随风雨而动,她仿佛成了一道呼啸而过的狂风,掠过万家灯火,将万物尽收眼底。瞬息之间,她由呼啸的风变换成了自天际飘落的雨,雨声淅淅沥沥飞入千家万户,数不清的雨水皆成了她的眼与耳。 她看见了花满楼静静地坐在栏杆前观风听雨,季音念头一起,一缕清风随着她的念头轻柔的吹向花满楼俊秀的脸庞,一颗雨珠缠缠绵绵的飞向他,缠绵的轻吻着他的薄唇。 沁凉的湿意袭来,花满楼忽地一怔,下意识的轻唤道:“阿音?” g 那么一瞬间,他敏锐的感受到了季音的气息,近在咫尺。 但阿音正在屋内闭关。 花满楼下意识的望向紧闭的房门,随即哂笑地摇了摇头。 狂风挟着雨声逐渐远去,季音的目光也如风如雨飘向百花楼外的街市上,又渐渐掠向城外。 街市上行人撑着油纸伞行色匆匆,挑着担子的小贩三三两两的躲在屋檐下避雨。城门口的守兵正在挨个检查入城之人的路引。 官道上,一道宛如鬼魅般的身影在风雨中急闪挪移,周身弥漫着浓郁的血气。 几个起落的功夫,那道身影便已奔出数里之遥,飞掠过城墙。 观其方向,分明是直冲百花楼而来。 心念骤起的瞬间,那种与风雨自然融为一体的奇异感觉突然消散。 季音猛地睁开眼,眼中神光如电。 花满楼的百花楼常年敞开大门迎客,乐意帮助有难之人,但那人周身血气翻腾,唯有手染鲜血且杀戮过多之人才会如此。 是恶非善啊。 季音常常吐出一口浊气。 “来的正好。” 她刚练成天魔大法,正缺个融会贯通机会。哪曾想运气这般好,有人急着送上门来给她练手。 季音勾了勾唇,做了个收功的起势。 体内涌动的内力流回丹田,她起身绕出屏风打开房门。 “阿音,你终于出关了。” 花满楼闻声望来,忽而轻咦了一声愣住了。 他亲眼看着季音缓步而出,然而感知里却全然感觉不到她的存在,若不用肉眼看,他只能捕捉到眼前的一片空气。 “你的武功越发精进了。”花满楼怅然的轻叹了一声,心底说不出什么感觉。 “七哥,有客人登门了。”季音缓缓走到窗边将虚虚掩起的窗户打开,“可惜来者不善。” 她本想遵循待客之道想给来人开扇门,但略一思索,想到武侠世界的客人最是喜欢破窗而入,便熄了开门迎客的念头。 “既是不速之客,也不知为何而来。”风雨声声入耳,花满楼眉心微皱。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季音绕到栏杆前附身亲了亲花满楼的薄唇。 花满楼伸手拉住她,稍用一用力,季音顺势倒在他的怀里,含笑提起茶壶倒了杯茶水,慵懒的举起茶杯轻啜品茗。 茶过三盏,风中传来微不可闻的异声。 第126章 季音目光如炬,敏锐的望向窗户。 白色的身影如鬼魅般蹿入,仿佛眨眼的间隙便已出现在房内。 轻纱覆面,白衣若雪。 来人身姿绰约,仅仅是静静站立的身形已是妙曼不可言说,宛如至美的风景。轻纱遮住了她的半张脸,显露在外的眉眼隐隐染上了岁月的痕迹,即便如此却依旧动人之极,尤其是种属于成熟女人的万种风情,宛若雾里朦胧的春山,叫人心生向往。 来人模样极美,但论起容色风韵,她的师尊还要比之更胜一筹。 季音见过的美人太多,心中巍然不动,淡淡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花满楼五感敏锐,早已经嗅到了来人身上浓郁的血腥气。 女子再美,他也视若无物。 花满楼心中只有一个想法,此人果然如阿音所说那般来者不善啊。 “你便是季音?” 同时,来人也在打量着季音。 “近来江湖上盛传的天下第一美人?” 今日一见,盛名之下果然非虚。 来人审视的目光落在季音的脸上,眸色沉沉,眼中的恶意也越来越深。 一双秀眉斜插入鬓,双眸如星如月蕴满了细碎的星光,顾盼生姿。即使是不经意间投来的淡淡一瞥,却含着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极致魅惑,足以令人神魂颠倒。 她的五官更是完美无瑕,一身肌肤宛如白玉雕成,皎皎如月的清纯与似妖似魔的魅惑和谐的融于一体,轻易就能蛊惑人心。 便是石观音自诩绝色,见了她也不免生出惊艳之感。 “我乃石观音。”惊艳过后却是深深的不悦,来人自报家门冷冷地说道,“给你两个选择。我亲自动手取你性命,或是你自己动手毁掉这张令人不喜的脸。” 季音还未出声,花满楼先声夺人:“阁下行事未免太过狠毒。” 他搂着季音长身而立,十分干脆的断然拒绝“阿音与阁下无冤无仇,无论是为你所杀还是自毁容貌,皆不可能!此事恕难从命。” 石观音之名,花满楼有所耳闻。 那本是残忍狠毒比蛇蝎更甚的女人,只如今因阿音的容貌比她更盛,言语之间便要夺人性命、毁人容貌。 便是花满楼这等温和的性子也不由生出浓烈的厌恶来,他的目光此时已经泛起了冷意,俊脸上再无温和之色。 “既如此……”石观音动了动唇,声音响起道瞬间人如鬼魅急闪而至,掌风凌厉的击杀向花满楼的胸口。 季音身形微动,眨眼之间拦在花满楼身前,伸掌相迎。 于此同时,花满楼的招式也已近在眼前。 啪—— 掌声相接之声响起,内息霎时如波涛汹涌倾泻而出,两股力量猛烈相撞。 扇面击中石观音的肩头,石观音一个分神,猝不及防被汹涌袭来的内息撞飞出去! 她足尖点地,连退三步后,强行稳住了身形。 再抬头时,眼中已然有了惊色。 她那一掌虽未用尽全力,但也含了七层功力。 石观音杀人如麻,行使肆无忌惮,近年来隐于大漠之中作威作福早已养成了说一不二的性子,最是容不得旁人反驳。这一掌,她存了将花满楼打成重伤后折磨的心思,因此是下了狠手的,却未料到掌风未能落到花满楼胸口,被季音横空拦下。更让她意料不到的是两掌相接比拼内力,她竟然被对方汹涌袭来的内力给击飞了出去! “取我性命毁我容貌?阁下人老长得丑,想得倒是挺美呢。” 季音挑眉似笑非笑道,“我不过区区蒲柳之姿,不及我师尊万分之一。阁下见了我尚且心生妒忌自卑不已,若是见了我师尊岂不得掩面无地自容?” 人老长得丑? “你倒是有些能耐。” 石观音闻言被激怒,目光半点都没分给花满楼,只阴狠的望着季音,“难怪敢口出狂言,不过也仅限于此了。先解决了你,再去解决你的师尊!” “就凭你?”季音嗤笑一声,嘲弄得笑声起,天魔音瞬时响起,飘渺空灵的乐音宛若魔音贯耳,重重的敲击在石观音的脑海里。 脑海里突然一片空白,石观音脚步一顿,但反应迅速但做出应对。她足尖跳跃,舞动纤细的腰肢,纤腰如水波荡漾,妙曼不可言,浓烈的杀机与致命的危险在绝美的杀人之舞里若隐若现,瞬息之间就能取人性命! 然而高手过招,不容分神。 季音身形如电,同样施展起天魔舞。 两道同样妙曼绝美的身影,如同两道至美的风景,舞姿动人,暗香浮动之间杀机重重,诡谲多变。 舞步跳跃婉转,天魔真气与石观音真气相互碰撞,几个呼吸之间两人已交手数十招,速度快如闪电,几乎看不清她们的身影。 这等对战,花满楼已然无法插足其中,驻足站在旁边静观其变。 飕飕—— 风声如刀,浮动的内息如狂风肆虐眨眼间将周围的家具都碾碎成灰。 季音神情冷凝,体内的天魔真气像是风暴般一波一波源源不断的击杀向石观音,丹田内内力涌动,引动周围的气机,不断汲取自然之力填补消耗的内力。 石观音越打脸色越发难看,两人交手百招有余,她从一开始的七层功力到如今的用尽全力,可对方宛如深不可见底的大海般,不仅一次次消弭了她的攻势,然而越打越是强悍,内力源源不断,仿佛不会力竭似的。 第127章 此时,石观音已渐渐落入下风,一旦她耗尽内力定然会陷入任人宰割的境地。 这般年纪!这般功力! 江湖上何时出现了这等可怕的人物? 退意一心,石观音目光越发狠戾,她足尖点地扑向季音虚晃一招,在季音起身相接时,她猛地腾空而起,极快的掠向窗外。 季音不料她竟然逃跑,忽而愣住。 猝不及防之下还真叫石观音给逃窜了出去。 下一刻,外头传来一声惨叫。 只见白影在空中一顿,呈坠物线直直的砸落在地。 季音与花满楼相视而望,两人齐齐飞身而出。 石观音脸色惨白的倒在地上,唇边溢出的鲜血染红了遮面的轻纱一角。 刻意放重的脚步声自角落里响起,两道熟悉的身影不紧不慢的踱步而出。 杨素冷漠扫过神色骇然的石观音,惊得石观音眸光流转,下意识的露出雪白的脖颈儿,垂眸低头的刹那,姿态柔美娇弱之极。 “阁下为何出手伤我?”颤巍巍的语气宛若娇花不经风雨摧折,透出惊心动魄的美丽。 “真丑。” 杨素轻蔑的评价道,居高临下的模样如同看一只蝼蚁般无动于衷。 仿佛面前不是娇弱绝色的佳人而是无形无影的空气,他的视线漠然的一扫而过,随即调转目光望向身旁的阴癸派宗主,赞叹道:“阿音所言不虚,确实不及韵儿万分之一。” 石观音神情僵住,面色顿时狰狞起来。 阴癸派宗主直接无视了杨素,淡淡的望向季音:“妍儿,为师观你周身气场与自然相合,天魔大法已然大成。武功已然超越为师,也是时候动身回国了。” 季音心头一震。 她还未答话,却听阴癸派宗主继续道:“为师近日打算闭生死关,若是顺利短则三年五载出关,若是不顺便就此坐化……” 早些年,阴癸派宗主体内落下了暗伤伤了根基,即使近些年依靠与杨素同修武功治好了伤势,面上虽是精神奕奕不显病色,与常人无异了。但她心里清楚,毁掉的根基不可能轻易修复,甚至折损了她的寿命,难得长久。 这一点杨素也心知肚明。 季宗主早就有了闭生死关的念头,以强行突破重塑生机,不过因着妍儿与不负都还未能独当一面不敢轻易放手。 如今妍儿已练成天魔大法,她总算可以安心闭关了。门派也适时候交到妍儿手中了,如今的江湖早已是年轻人的天下。 “师尊……” 季音下意识的望向身旁的花满楼。 花满楼怅然若失的叹息了一声。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第65章 连下了数日的滂泼大雨终于在傍晚时分停歇,堆积的云层随风飘散,露出一片蔚蓝的天空。 云销雨霁,天际霞光映照。 蜿蜒曲折的官道尽头,巍峨高耸的城墙矗立在三国交界处,随山峦连绵起伏仿佛长龙卧于期间。 城门口一条蜿蜒曲折的官道分岔成三道遥遥通往隋、宋、明三国。 夜幕降临,四野苍茫而渺无人烟。 忽地,官道东边的岔路上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两匹骏马踩踏着泥泞的路面飞驰而过,扬起满地泥渍飞溅。 “吁——” 季音拉扯着缰绳,奔波了一路的骏马应声停下了脚步,摇头晃脑的甩着马尾驱赶着小虫。 “我们迟了一步,城门已经落锁了。” 季音遥遥望着城墙上的隋国的大旗在风中飒飒飞舞,眼中露出失望之色。 “天快黑了。” 花满楼遥望向前方,身上的蓑衣湿漉漉的淌着水:“我们先找个地方过夜,明日一早再入城。” 两人连日赶路,人与马都疲惫不堪,确实需要寻个地儿休整歇息一番。 “那里有座破庙,可暂且容身。” 天际的霞光消失在夜幕里,官道岔路口由东向西是通向宋国的前方隐隐约约露出一道矗立在夜色中的破败墙院。 “前面的破庙……” 季音翻身下马,眼中闪过意外之色。 “我记得你我相识之初,便是在这间破庙里。” 花满楼侧头望向季音,含笑从她手中接过马绳拴在了树上,边忙碌的给马儿喂食草料清水边道,“如今再次夜宿,也算是故地重游了。” 做完这些,他又从周围收集了些枯枝落叶,招呼着季音走向破庙。 夜风呼呼地刮来,腐朽的庙门吱呀作响,摇摇欲坠的模样仿佛下一刻就会砸落在地上。 两人一踏进破庙,密密麻麻的蜘蛛网映入眼帘。地面上堆积着厚厚的一层尘土,两面残破的墙壁上映着模糊不清的高僧打坐念经图。 月光穿过漏风的屋顶直射而下,庙宇正中央一座掉漆脏乱的泥塑菩萨像面目狰狞如恶鬼。 季音清理着满地的灰尘,扫出一块儿干净的地面过夜。眼角的余光无意中墙面上熟悉又陌生的壁画时,神情一顿。 原本和尚在槐树下打坐诵经的壁画,如今墙面布满裂痕,画中有早已没了那颗食人精魄的槐树。 花满楼燃起了篝火,架起陶罐煮起粥水。 回头望见季音站立在墙壁间的身影,他丢下手中的烧火棍,拍了拍手中的灰尘,缓步走到她身边。 “七哥,”季音望向花满楼,眼中水波潋滟,目光柔得似水。 第128章 再次回到两人邂逅之地,季音有种恍如隔世之感。分明不过数月的光景,她却仿佛已与花满楼携手度过了漫长的时光。 缘分当真是个妙不可言的东西。 花满楼也有些感叹。 “倘若时间可以倒转就好了……”季音忽地出声,但话没说完,她已经低嘲的笑了。 一步步走到今时今日,季音从未后悔过,即使面对未知前路,她也一直初心不改。但或许是故地重游勾起了她心底的留恋不舍,以至于连心都彷徨起来。 “阿音,”花满楼望向布满裂痕的壁画,轻声道,“无论将来如何,花满楼从未后悔过。” 那时候的花满楼从未想过,破庙里的初见是两人故事的开端。时至今日回忆当初,他心底仍旧会升起愉悦之情,这段感情或许会带给他深深的遗憾思念,但绝无任何悔意。 季音垂下眼眸,遮住眼底的复杂的眸光。 花满楼也不再出声,两人并肩而立凝望着壁画,一时之间破庙里寂静的只能听见簌簌吹过的风声。 噼里啪啦—— 篝火熊熊燃烧发出细微的爆破声。 火舌热烈的舔上干枯的树枝,跳跃的火光炸开朵朵橙色的火花,不断攀升的温度顶得陶罐里沸腾的粥水散发着诱人的米香。 “别想太多,一切顺其自然。” 花满楼附身在季音唇边落下温柔的轻吻,揭过略显沉重的话题,“粥好了,先喝完粥垫垫饥。” 季音轻嗯了一声,两人一前一后走到火堆前蹲下。 “小心烫。” 花满楼舀了热气腾腾的碗粥递到季音手里,先让她喝点热乎的暖暖胃。接着,他又拿起木棍将夹着腌制过的肥肉烧饼架在火堆上烤的滋滋冒油后,用油纸包着拿给季音。 季音捧着粥碗喝了两口,随手将碗放在地上,拿着烧饼秀气的咬了一口。 她确实有些饿了。 被热火烤得滋滋冒油五花肉夹在又干又柴的烧饼里,油汪汪的肥肉中和了烧饼干巴巴的口感,而烧饼则解了肥肉油腻,两者相融本该是鲜美的口感,更是风餐露宿时难得的美食。 但不知怎么的,季音本来是很喜欢吃这饼子夹肉,谁知这一口咬下去非但没能尝到满嘴的面与肉混合的鲜香,入了口反倒是啃了满嘴的肥腻,直让季音胃里一阵阵的翻腾。 “呕……” 强烈的恶心涌到喉咙口,季音丢下烧饼,背过身去直干呕。 “阿音?” 花满楼见状忙直起身体,伸手抚摸向季音的背部,轻轻替她顺着气,“身体不舒服?” “我没事儿。就是被这个饼子恶心到了。” 季音深呼吸一口气,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好一会儿才消退,她看了看那个被她啃了一口的饼子,脸色不由浮现出浓浓的嫌弃。 “这肥肉腻得慌,实在让人下不了口。” “怎么会呢?” 花满楼微微愣住。 这烧饼夹肥肉的吃法还是季音搞出来的,她一路上风餐露宿没少吃这饼子,怎么前几日好好的,突然就食不下咽了?直犯恶心了? 莫不成是中暑了? 七月天正是夏季最热的时候,阿音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赶路,许是被太阳晒出暑气来了。 这般想着,花满楼眉峰紧蹙探向季音的手腕,伸出两只搭在她的脉搏上。 “这……” 脉相如珠走盘,应指圆滑,这分明是……喜脉! 花满楼猛地一怔,神色有异。 似乎有些……呆呆地,连眼神都发直了。 “七哥?” 季音认识花满楼以来,还从未看见他这般呆愣愣的样子,不由狐疑瞥了他一眼又一眼,不过给她搭个脉而已,花满楼怎么就突然傻住了? 同时,她空的那只手也顺势落在了花满楼的两指旁,搭上了自己的脉搏。 下一刻,季音双眸圆睁,也露出了意料之外的惊异目光。 “喜脉?!” 她竟然怀孕了? 季音与花满楼在五月底成亲,后不久她就闭关突破天魔大法,接着又是石观音来袭,师尊现身催她回师门接手阴癸派。 等花满楼安排好家中事宜与她动身离开宋国时,已是七月初。 而观脉相,腹中这胎儿近月余,算算时间应当是新婚夜就怀上了。 这孩子来得出人意料,但却也并非一件坏事。 季音暗自思量,这一趟回师门从师尊手中接过阴癸派掌门之位后,她便不再是圣女祝玉妍,而成了新出炉的阴后。 如此一来,圣女之位空虚,阴癸派下一任继承者便成了重中之重。若是往常,阴癸派新宗主会暗中命各分部挑选出资质非凡的纯阴之女培养成阴癸派嫡系弟子,但此时季音心中已然另有打算。 她腹中这个若是男孩便也罢了,无论是当个世家公子还是闯荡江湖的浪子侠客皆由他,这个时代的男儿总归有无数选择。 但若是女儿,季音绝不愿意自己的孩子是个困于后院一寸之地,汲汲专营于男人宠爱而活的附属品。 不得不提,师尊带着季音离开弘农杨氏后,季音虽然从尊贵世族女郎变成了孤儿,但她也远离了后院,无需为家族联姻,不至于将一身的喜怒哀乐系于男人身上,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从来就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虽说江湖多风雨,但她活得肆意张扬而潇洒! 第129章 或许季音未必拥有足够的时候陪同孩子成长,但作为一个母亲,为爱计深远,她总想将最好的留给自己的孩子。 种种念头划过,季音眼底浮现出坚定之色。 “阿音,你有喜了……” 好半晌,花满楼才像是突然消化了消息般激动的喃喃出声,“我们有孩子了!” 季音重重的点头,下意识的抚摸向平坦的腹部,眼中笑意深深:“七哥,你要当爹了。” 花满楼呆愣的神色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欢喜之色,语气十分激动的喊道:“我要当爹了!” 季音垂眸,柔声抱怨道:“看来这孩子是个急性子,来得叫人措手不及。” “怎会?他来得不早也不晚,正是时候。” 花满楼唇边泛起慈色与笑意,显然已经提前进入了当爹的状态,“也不知道这孩子是男是女,爹娘早就盼着家里能添个娇娇软软的女孩儿……” 话刚出口,花满楼想起花家那一长串的男娃儿忍俊不禁的摇摇头,当年娘怀他的时候爱吃辣,原以为连生六子后总算能迎来个可心儿的掌上明珠,谁知生下来又是个儿子。 这会儿想起此事,花满楼倒是能理解花老爷和花夫人当时的期盼了。 季音倒是无所谓男女,这个时代的女子总比男子要活得艰难些,若是可以选择她宁愿腹中怀的是个男胎,至少没那么多的束缚。 但这并不妨碍她顺着花满楼的念头幻想可爱漂亮的闺女,“这一胎若是女儿,小字便唤做婠婠吧。” 至于女儿大名,自然是按花家这一代的排序来取。 “婠婠?”花满楼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越念越觉得动听,“婠者,品德美好,体态轻盈优美。以婠婠作为女子小字,确实是个好名儿。就依你所言,我们的女儿小字就叫婠婠!” 季音的眼神渐渐变得悠远,心中默念婠婠。 吾儿婠婠。 无论将来如何,这个与他们骨血相连的孩子,是这段感情的见证者,也是她留给花满楼最好的礼物。 第66章 一夜过去,天边曙光微现。 城门上传来沉沉的机关声,数十名守卫兵分立在左右两侧合力缓缓拉动城门。 “城门开了。” 听到城门口传来的动静,花满楼睁开眼。 季音从他怀里抬起头,眉间略显疲色。她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将略显凌乱的衣衫打理整齐,“既然城门开了,我们早些入城吧。” 花满楼简单的收拾了下行装,两人牵着马交了入城费验了入城文碟后走进城门。 刚踏入隋国边城内,耳边便传来一阵热闹的叫卖声,街市两旁的酒肆商铺里人来人往,尽显繁华。 “先找个地儿吃些早点。”花满楼道。 昨日季音胃口不佳,肉夹烧饼没吃两口就犯恶心,勉强喝了两碗粥,但那清汤寡水的压根不顶饿,花满楼看在眼里,心中难免担忧。 “等吃完早饭,我再去马行雇辆马车。” 季音点点头。 边城距离隋国京都还有千里之遥,若是快马加鞭数日便可到达,但今时不同往日,季音眼下情况特殊,骑马太过颠簸劳累,伤身也伤神。 虽说习武之人身强体健,这点颠簸对季音而言算不得什么,但能舒舒服服的坐马车,她自然不会非要折腾自己。 两人走进最近的食肆里。 热食的香气浓郁弥漫,此时食肆里三三两两的坐了好些客人,短襟长衫打扮的行商、打着赤膊的伙夫以及随身携带刀剑的江湖人,几乎是汇集了三教九流之人。 “两位客官,想吃点什么?” 花满楼寻了一张空闲的桌子,与季音两人坐下。他拎起桌上摆着的茶壶,给季音倒了一杯热茶的功夫,店小二拿着巾子热情地跑过来擦着桌子招呼两人。 “来两碗热粥,一素包肉包都来一碟,再上几个清淡些的小菜。” 这种普通的食肆里没什么像样的好菜好饭,季音眼下也吃不得浓油赤酱的大鱼大肉,花满楼细心的考虑到这一点,特意要了清淡的饭菜。 点完菜,他转向季音温言细语地问道,“阿音,还想吃些什么?” “就这些吧。”季音摇摇头,她腹中饥肠辘辘,但着实没什么食欲。 “好嘞。”店小二往厨房里吆喝了一声,来来回回跑了几趟,很快将花满楼点的菜上齐了。 “客官请慢用,若有需要尽管传唤小的。” 花满楼拿起筷子递给季音,给她拿了素包和肉包,又往她的碗里夹菜,举动处处体贴入微。 “粥还有些烫,慢些吃。” 季音本来没有食欲,但见花满楼忙里忙外的想要她多吃些,到底不忍拂了他的关心,顺手拿起一只碗碟里的包子送到嘴边。 忽地,叮—— 耳畔响起熟悉的系统提示声:“附加任务已完成,请玩家再接再厉。” 季音猛地愣住了。 与此同时,系统任务界面一跃而出,常人看不到的任务栏浮空出现在季音视线里。 “主线任务一:完成阴后祝玉妍剧情线,完善游戏角色命运与人生。任务奖励:回归二十七世纪。当前完成度:98%。” “主线任务二:窥探武道巅峰,达成破碎虚空成就。任务奖励:激活天赋异能。当前完成度:90%。” “附加任务:名震四国,达成“天下谁人不识君”成就。任务奖励:人物各项属性值加成30%。(已完成)” 第130章 “任务奖励将在玩家回归后发放。” 季音目光出神,附加任务竟然毫无预兆的变成了完成状态。 但转念想想,却又觉得很正常。 其实在那日击败石观音时,季音便有所预料了。石观音成名在数十年前,她的美貌让天下人向往,但她得毒辣却令世人忌惮不已,她的可怕不仅仅流传在明国的江湖之中,天下间畏她惧她者何其之多。 然而这样可怕狠毒女人因天下第一美人之争而现身百花楼,谁也没想到的是最终却是有去无回,连命都给丢了个干净。 此事传扬出去,季音之名足以震惊整个天下。 附加任务突然完成,倒也不算是出人意表之事。 只是,这意味着她回归现代更近了一步。 她与花满楼的分离之期也更近了一步。 不仅如此,剩下的两个主线任务的进度也已经全部全突破了90大关,尤其是那个阴后祝玉妍的主线任务,距离完成也不过一线之隔。 数月之前,这个任务的完成度还只有百分之七十,然而就在师尊提出让她接手阴癸派之后任务进度便涨得飞快,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增长了百分之十。 自昨晚诊出喜脉后,主线任务的进度再度往上窜了一大截。 季音隐隐有所猜测,或许当她正式成为阴癸派宗主,并且为阴癸派立下新一代圣女之后,便能将任务进度彻底拉满。 毕竟,她当初参与游戏测试时得到的关于阴后祝玉妍的资料也不过寥寥数笔,对于游戏系统而言,只要将副本里重要游戏角色的人物背景填补完善就已经足够了。 至于最后的主线任务,季音的天魔大法已经大成,自身到了天人合一的境界,相当于半只脚已经踏进了破碎虚空,打破头顶这片天空说起来艰难无比,但系统不会给出无法完成的任务。 到了这一步,破碎虚空不再是阻挡季音前进的道路,她随时可以斩向虚空,寻求最终的武道巅峰。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心底种种复杂的念头涌现,季音下意识的抚摸向尚且平坦的小腹。 再等等。 眼下时机未到,她腹中还怀着孩子。 破碎虚空离开之事尚且不急…… “阿音?还是没有食欲吗?” 许是出神的时间有些长,花满楼担忧的出声。 “七哥,我只是胃口不佳而已,没到吃不下饭的地步。” 季音回过神来,面对花满楼关切的眼神,她强压下满心的思绪,故作自然的笑了笑。 花满楼眉心紧蹙,目含忧色。 “这包子闻着味儿倒是挺香,”季音轻轻咬了一口包子,“虽然比不上家中的美味,倒也不算差了。”说着,她招呼花满楼,“七哥,你别光顾着我呀,你也吃。” 花满楼见她吃得香甜并无勉强之意,心底微微松一口气,方才执起筷子用饭。 “七哥,你多吃些。”季音赶紧给他夹菜,“这一路你受累了。” 满满的几筷子菜堆在花满楼的碗里冒起了尖尖儿。 花满楼眼神越发温柔起来。 用过早饭以后,天色尚早。 花满楼先去客栈里定了间上房,季音如今是双身子正需要好好修养,去他有意让季音客栈里歇息片刻补个眠,也能养足了精神。 季音没有拒绝他的体贴,花满楼亲自送她进了房间,守着她入睡后,又细心地盖好了薄被,轻手轻脚走出门, 离开客栈,花满楼则直奔城内的马行。 他买了马车又雇佣稳当可靠的老手驾车,接着特意跑了一趟蜜饯铺子采买了好些酸酸甜甜的开胃果脯并各色点心,备在马车里方便让季音路上甜嘴充饥。 一直忙碌到午后才将事情办完。 休息了一个上午的季音疲惫全消,整个人格外精神。 反观花满楼俊眉间难掩疲色,眼下都泛着青色。 季音心疼的抚摸向他的脸:“七哥,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怎会幸苦?”花满楼反手握住季音的手摇头浅笑。 对花满楼而言,彼此在一起的每时每刻从心底涌现的喜悦早已吞没了所有的疲惫。 “我们该出发了。” 花满楼掀开车帘,季音弯腰走进车厢里,随后他紧随其入。 两人坐稳身体,车夫就迫不及待扬鞭一声“驾”,长鞭不轻不重的落在马臀上,骏马嘶鸣着飞快跑向前方。 马蹄声声,车轮滚滚。马车一路向东而行。 第67章 季音比预期晚归了数日。 她回到阴癸派时,季宗主早已入了禁地闭世不出。 穿过回环曲折的长廊,季音站在亭子里遥遥望着山脚处的禁地,禁地的入口处已被重逾千斤的巨石彻底封死。 在这个武道至尊的时代,习武之人对于破碎虚空的追求早已深深的刻入了骨髓里。尤其是在根基受损影响到寿命的情况下,季宗主迫切的需要参悟武道,正所谓不破不立,唯有一举冲破壁障借助天魔大法大成之机重塑根基,才能让身体恢复到巅峰状态。 修习武功绝非易事,境界越高深更显险阻,资质悟性更是缺一不可。哪怕两者兼具也不代表就能顺利窥破武道巅峰,多得是半途折戟之人。 俗语曰:朝闻道夕死可矣。 到了季宗主这个境界,她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此时闭关生死难料,再见面亦不知是何日何月。 第131章 风声萧瑟,卷起地上落叶飘远,禁地内寂静无声。 季音目光幽深的停留了片刻,怅然喟叹了一声。随后压下心中的种种顾念,转身走向阴癸派议事大厅。 “师姐。” 议事厅内,边不负长身而立。见她缓步而入时恭敬的抱拳作揖道,“师尊闭关前已传令师姐接手掌门之位。如今诸事已备,门派中各分部分坛掌事数日前已至驻地,只待恭迎师姐继位。” 季音微微颌首。 “这是下头呈上来的吉日,”边不负躬身将手中的红纸帖呈上,沉声道,“师姐数月未归,尚且不知如今江湖与朝廷已呈对持之势。当日,杨广借我魔门之势力压先太子夺嫡上位。然自独掌大权后,野心一日大过一日,行事独断专行,大肆排除异己。如今更是因忌惮我魔门势力,屡次三番召集御林军捣毁我魔门在京都的分部分坛,魔门各大门派皆损失惨重。”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季音眸色微暗,心中对此早已有所预料。 “杨广此人刚愎自用,眼底容不得半点沙子。正是因为他借我魔门之势方能坐上龙椅执掌江山,才更加忌惮我等。我魔门今日能推他上位,焉知他日不会将他从龙椅上扯下来?” “正是此理。”边不负道,“师尊闭关前命我约束门中弟子,避其锋芒暂缓与朝廷相争。” 隋国的江湖素来与朝廷密不可分,魔门与杨广联手一举瓦解先太子与慈航精致为首的白道势力,此消彼长之下,白道各个宗门收剪羽翼避其锋芒,如此一来,便形成了魔门独大的局面。杨广看在眼里只怕是寝食难安。 尤其在这场夺嫡之战中,阴癸派出了不少力,也将一些暗中的势力都暴露在了明面上,杨广清剿魔门势力时,阴癸派内也遭受了不少损失。 魔门有三派六道,阴癸派在朝廷面前退让了,不代表其他门派也愿意就此罢手,眼下朝廷意图清扫魔道势力,白道乐得隔岸观火,说不得还会暗中相助朝廷剿除魔门势力。 季宗主因身体有恙,实在无力分心他顾,且江湖各派都已是一代新颜换旧颜,她也有心急流勇退,因此在信飞鸽传书后,更是亲自动身赶往明国催着季音回来接手这摊子。 季音叹道:“朝廷势大,此时与杨广争个你死我活,于我阴癸派没有任何好处。” 阴癸派势力再雄厚也不过是江湖门派,与坐拥一国之力的杨广无法相比,既然事不可为倒不如蛰伏下来,静待时机。 边不负拱手道,“门派正值风雨飘零之季,师姐尽快挑个时间接手掌门之位,早日稳定大局。” 季音的目光一扫而过,很快圈定了最近的日子:“继位之事无需兴师动众,一切从简即可。” 边不负应了声是。 “朝廷既然已经盯上了我阴癸派,与其被动等着他们下手,倒不如主动避退,以保全自身。”季音接着道,“师弟,你传令下去,命分部据点各个掌事即刻带走重要物什,转移所有弟子,不能带走的则全部原地销毁,绝不能落入朝廷手中!” 边不负躬身应是,领了命令匆匆退下。 季音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心中微动,下意识的抚摸上平坦的小腹。 一个念头浮上心间:或许她可以将一部分阴癸派的势力转移至明国江南之地。 更何况隋国的江湖风起云涌,明国的江湖也未见得就风平浪静了。 季音情知她没有机会陪着这个孩子长大,她也不忍孩子年幼便离了父母孤身入了阴癸派,尤其是魔门如今处境艰难,委实不利于孩子成长。 但若是放任这孩子跟随花满楼在花家长大,季音同样充满了隐忧。 季音隐隐觉得她腹中的是个可人疼的女儿,花家会给她最好的教育宠她爱她,让她快乐无忧的长大,这毋庸置疑。然而身处这个时代,对女子而言本身便是一种不幸,正是因为季音生于肆意自由的社会,才更加担心这孩子来日为封建礼教所束缚,一生不得快活。 更何况身为阴癸派下一代的圣女,即是妖女又岂能是循规蹈矩,受他人摆布之人? 若是有阴癸派的势力暗中看护教养,想必能让她的婠婠得到最好的教育,来日里行走江湖,随心所欲,嬉笑肆意。不会为情所困,不至于困于后院,当个井底之蛙。 念头划过,季音深深皱眉。 阴癸派如今能主事的只有她与师弟边不负二人。若是将婠婠托附给师弟教养…… 季音随即便否决了这个想法,让师弟看护一二还行,至于教养,季音光是想到边不负那个风流的性子就敬谢不敏,凡事过犹不及。 如此,季音反倒心里踌躇起来。 若是可以选择,季音绝不会丢下与她血脉相连的孩子。 然而婠婠是祝玉妍的孩子,这个孩子也是她的主线任务的一部分啊。 有些事情从一开始便已注定,她无法带走这个孩子。 “圣女,东方长老求见。” 出神间,门外忽然响起守门弟子的通禀声。 季音微微愣住,好半晌儿才想起来这位东方长老是何许人物。 东方长老,便是她从明国救回来的东方不败。 这位主儿从悬崖掉落时全身筋脉受重创,一身武功近于无,成了废人一个。 东方不败改名东方白加入阴癸派后,便转修姹女大法,废功重修并非易事,一切都要从头来过,想要将新的武功修到原先的绝顶境界何其困难,季音本也没有想要利用他做些什么的心思,因此见他闭关不出后,早已将他抛到脑后去了。 第132章 没想到这当头,东方白竟然出关了。 “让他进来。”沉吟片刻,季音扬声道。 议事厅的门缓缓打开,一身红衣如火的身影缓步而入。 侧边的两缕长发在脑后以红绸打了个结,黑发如瀑披肩而落,脸上不施脂粉,一张素面如清水出芙蓉,清透干净得很。 五官明丽冷艳,略显冷硬的脸部轮廓,一眼望去竟有种雌雄莫辨的张扬肆意之美,气质斐然出众。 姹女大法远比葵花宝典精妙高深,修习了姹女大法非但没有让东方白更往矫揉造作方向转变,反而优化了他的身形,使得他的形体容貌更突出,将男子的英气与女人的妩媚结合的天衣无缝,使得他兼具两者,充满了中性之美。 兼之这一身可男可女的烈焰红衣,一时之间竟难以分辨出他的性别来。 在时下,这份中性美或许不受人追捧,但若是在季音原本的现代,东方白走出去绝对是回头率超高的大美人。 “圣女。”东方白微微颌首以示敬意,他素来恩怨分明,“承蒙圣女厚爱,在下欠圣女救命传功之恩,日后有用得着在下之处,尽管吩咐便是。” 这或许就是瞌睡送来了枕头。 季音目光微凝,审视的打量着东方白。 他周身气息内敛,行动间举步轻盈。虽未将姹女大法练至大成,但一身武功较之从前更上一层楼。放在江湖上也已是少有人敌。 季音心中微微一动。 想起东方白此前追求更高深的武功先是自宫,后又转修姹女大法,其心性之坚韧,远胜于常人,是个狠人。且他行事全凭喜好,不为世俗所困,活得肆意洒脱。 婠婠的礼仪规矩自然由花家来教养,但季音还想为她挑选一位人生之师。 东方白算不得好人,但委实是个枭雄。这样的人,不管成败如何,这一生活得肆意耀眼。 季音不求她的孩子日后作出多大的成就,她对婠婠的要求唯有逍遥自在,若是婠婠能学得东方白一二肆意,季音便也满足了。 这般想着,季音暗暗打定了主意。 “东方长老,我正有一事需要长老去办。” 东方白挑了挑眉:“愿闻其详。” “阴癸派当前的处境不知东方长老是否了解?” “略知一二。”东方白道。 既然东方白知道,季音便也不再多做解释:“朝廷欲清剿魔门势力,我已令京都内所有分部据点弟子转移,以避其锋芒。隋国处于多事之秋,我有意将阴癸派势力西移至明国江南,东方长老原是明国之人,在明国组建势力之事有劳长老多费心。” “明国江南?”东方白眸中暗光掠过,“为何是在江南?” “因为我阴癸派下一代嫡系弟子将出自明国江南。”季音直言不讳,“我想请长老暗中教养看护我之爱徒。” 东方白沉吟片刻道:“此事倒也不难。不知圣女爱徒是何人?” “待九个月后便知。”季音回道。 东方白微微一愣,目光逐渐变得意味深长。 季音毫不避退的与他对视,两人目光相撞,互不相让。 片刻后,东方白率先勾唇一笑道:“既是圣女所托,东方白定然不负重望。” 第68章 时间晃眼而过,很快到了掌门继位之日。 当日天朗气清,阳光明媚,竟是难得的好天气。 阴癸派议事厅内,左右两侧整整齐齐的站满了各分部的掌事以及嫡系分支弟子,他们皆是门派中流砥柱的中坚力量。 季音穿上华美的掌门服饰,环佩叮当,衣上金丝暗纹在阳光下熠熠生光,气势逼人。她缓步穿过大厅,长袖轻甩着转过身在正堂上的主位落座,目光傲然,居高临下的望着站立在两侧的门人弟子。 “属下等参见掌门。” 待季音坐定,边不负领头面向首位躬身屈膝,所有人齐声高呼着单膝跪地行参拜礼,以示对掌门的服从与敬重。 江湖门派没有那么多的繁文缛节,阴癸派内举办掌门的继位仪式虽然隆重,却也简单。拜礼过后,季音便正式成为阴癸派新一任的宗主。 阴癸派内权柄交接,自然引起了各方势力的侧目。 此时新皇初登大宝,已显出凌厉的锋芒。隋国门朝中阀世家林立,氏族之清贵远超于皇室。 地方上世家势力割据,其治下之地俨然只知世族而不知天子,同时江湖上黑白两道势力亦是根深蒂固,侠以武犯禁,对皇室毫无尊崇之意,两者已然威胁到了杨广的统治。 隋皇杨广身为天子至尊,亦是氏族门阀出身,对于拥兵自重听调不听宣的门阀世家早已起了杀心,也对肆意插手皇室更替的江湖势力忌惮已久。 杨广坐稳皇位后便开始大刀阔斧实行改革,野心勃勃意欲一举打破千年来世家盘踞集权的局面,将所有权利回收于天子之身。他采用分而治之的方法,先是下诏联合命各个门阀世家清剿地方治下的江湖势力,就此打破了皇室、门阀与江湖三足鼎立的局面。 面对皇室与门阀不留余力的打压,江湖各门各派皆受到了不同程度的重创。 季音成为阴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迅速召回京中活动的弟子门人,同时下命各分部掌事舍弃暴露在人前的据点势力,将阴癸派内的势力转明为暗,暗中积蓄力量隐世不出。 事实证明,季音的举措极有先见之明,她虽然因放弃阴癸派在各地各分部据点而损失了大量财物与势力范围,但门派内的有生力量却得以从中保存下来,待来日乱世逐鹿之时,阴癸派亦可再度重出江湖。 第133章 阴癸派借此机会顺利沉寂蛰伏下来,作为掌门人的季音深居简出,不再显露人前,暗度陈仓养起了胎。 与此同时,江湖上黑白两道势力也在皇室与门阀的合力打压下逐渐凋零,领头的魔门与白道隐退,江湖势力销声匿迹,皇室与门阀此战大获全胜,两方开始瓜分战果。 除去了心头大患之一,杨广开怀之际又将目光转移到了在此次围剿之中尽显深厚势力的门阀士族之上,图穷匕首见。 昔日盟友反目成仇,内斗不休。 为了剪除门阀割据势力,杨广决心御驾亲征掀起战争,磨刀霍霍斩向周围各个西域诸国。同时命各个门阀举兵随同他战争四方,而战争素来是消耗门阀财力物力人力的最好办法。 圣旨一下,各大门阀情知此乃阳谋却也碍于君臣名分不敢轻易违抗,此时的朝廷已经吞并消化了江湖势力,杨广手中掌控三十万御林军,其战力远不是当初可比。 一旦门阀抗旨不尊,杨广便能师出有名,借此派遣大军清剿地方割据势力。门阀忌惮于此,兼之天下已定,此时与朝廷分庭对抗绝非好时机,因此只得遵从。 一时之间,战火纷飞。 短短数月的功夫,周边西域诸小国接连覆灭,隋国的版图也在不断扩大。 或许是被百战百胜冲昏了头脑,也或许是随着中央进一步集权,地方盘踞的势力一再缩小,隋帝杨广自诩功绩堪比始皇,登基时英明神武逐渐向着独断专行、残暴不仁转变,大兴土木修建运河,朝野之中怨声渐起。 国内局势越发动荡不安。 怀胎逾五月,季音的身子逐渐笨重。虽为当世绝顶高手,但此时因身体之故,一身天魔功只能发挥出十之一二。 季音心底忧患意识极深。 江湖上各方势力蛰伏不代表就此没了威胁,千年以来形成的三方势力博弈不可能轻易被杨广铲除,尤其是在他横征暴敛激起民愤不断的情况下,此时看似朝廷一家独大,实则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会深受反噬,群起而攻之。 此时隋国内部越发不稳,暗潮汹涌。 季音身为绝顶高手,坐镇阴癸派本身便是一种威慑。在绝对的武力面前,她一人便已抵过千军万马。 但凡季音身上的异样走漏半点消息,暂且不提朝廷如何,死敌慈航静斋第一个就会打上门来除魔卫道。 深思熟虑之后,季音决意将手中权柄下放,以潜修武功为借口闭关不出,好在她此前便已深居简出,此举倒也没有引起注意。 随后,她避开旁人耳目,趁夜秘密离开阴癸派驻地。 ** 别院里。 一缕青烟自香炉里袅袅上升,清雅的香气随之弥漫。 花满楼坐在茶桌前手执茶壶,弯曲的壶嘴微微倾斜向身前摆放的茶杯。 霎时一道细细的水流倾泻而落,冲入青花瓷茶杯里。 滚烫的热水浇在茶叶上,茶叶在水中缓缓舒展着身躯,吸饱了水的叶片儿细长饱满,绿意盎然。连茶水都被浸满了清透的绿色。 热气氤氲缠绕,清甜的茶香与雅致的檀香融汇交织成霸道的馨香。 季音手托着下巴,专注的望着花满楼泡茶。 骨节修长的手姿态优雅的执着茶壶,一举一动之间尽显君子之态,极具风雅。 无论看多少次,季音都会忍不住生出心醉神迷之感。 “阿音,你在想什么?” 花满楼唇边泛着温柔的笑容,手指捻起青花瓷茶杯放在季音面前,而后端起另一杯茶轻轻吹散水面漂浮的茶叶清啜品茗。 “我在想你……”季音目光深深的凝望着花满楼,眼眸里闪烁着细碎的微光,她眼远比布满繁星的夜空更深更美丽。 “可花满楼就在你面前,又何须想念?”花满楼轻笑一声,眼底满是快活。 季音勾唇柔柔微笑,正欲开口时,肚皮上忽地传来不轻不重的力道,她说出口的话顿时变成了一声惊呼。 “这孩子又闹你了?” 花满楼放下茶杯,伸手抚摸向季音的小腹,温暖的大掌刚触及到她的肚子,胎儿十分活泼的又是一脚踹来,恰巧踹在了花满楼的手心里。 越是临近产期,腹中这孩子越发活泼,在季音肚子里拳打脚踢没个消停的时候。 “这孩子调皮捣蛋的性子,可不像是个姑娘家啊……” 虽是这般说着,花满楼的眼中却并无任何嗔怪之色,笑意深深。俊秀的眉宇间染上了初为人父的慈色,更显俊雅。 虽然花家盼着能添个闺女,但是男是女由天定,花满楼对于第一个孩子的感情总是特殊些,无论这胎是男是女,他都一视同仁。 “那可未必。”季音却不这么认为,或许是女人第六感,她越来越觉得这孩子是个活泼好动的闺女,她为孩子取的小名婠婠或许马上就会用到了。 “生产之期快要到了吧?” 花满楼算了算日子,神色间不免染上了几分紧张。 花家得知季音怀孕后,花夫人担心她两国来回奔波劳碌有伤身体,特意传信让季音不必赶回花家备产,随同书信而来的还有花家准备的接生婆和乳娘。 花夫人虽远在千里之外,但季音生产之事却是亲手操持,事事精心,准备得十分齐全周到。 眼下接生婆就在别院里,一应丫鬟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就等着派上用场呢。 第134章 “就在这两日了。”季音点点头,她近来时常感觉小腹沉沉的坠疼,估摸着孩子随时可能会出世。 “赶紧叫产婆过来看看,早做准备才是。” 花满楼越发紧张,隐隐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连抚摸着季音腹部的大掌都紧张的僵住了。 “还没生呢,叫什么产婆?难不成产婆看一看就能催生不成?” 季音顿时乐了,调侃的望着花满楼额头的汗珠接连冒出来,神情紧绷的模样活似如临大敌,全然失了一惯的温和淡雅。 “等到生了再去喊人也来得及。” “说的也是。”花满楼摸了一把汗,闻言满腹的紧张如泄了气的脾气,神情顿时放松下来,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季音没忍住一声轻笑,喉咙口溢出的笑声带动了腹腔微微震动,引起腹部猛得一阵剧烈的宫缩。 一股异样的感觉袭来,季音的脸色唰得变了,脸色忽青忽白。 “七哥……”季音双眸圆睁,愣愣的望向花满楼,语气恍惚的说道,“七哥,我好像……好像要生了……” 什么?这么快?! 花满楼如遭电击般猛地怔住,还没来得及放下的心再度重重的的提了起来,等消化了季音话中的意思,整个人头皮都炸了。 “阿音,你暂且忍忍……” 花满楼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语无伦次的安抚着季音的情绪。 好半晌,他才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似的将季音打横抱起,手忙脚乱的直直冲向门外。 “来人!” “七少爷。”守在门口的丫鬟闻声纷纷紧张的围了过来。 “快去叫产婆!阿音要生了!”花满楼满头大汗的叫道。 丫鬟们一边簇拥着花满楼奔向产房,一边儿赶紧去喊产婆。 别院里一阵兵荒马乱。 第69章 花满楼抱着季音一路冲进产房里,三两并作两步绕到屏风后,而后小心翼翼的将面色发白的季音安置在拔步床上。 “阿音,你感觉如何?稳婆马上就来了!” “好疼……” 季音抬起头,脸色发白。 她此时感觉一点也不好,肚子疼得厉害。 花满楼顿时心急不已,手中的动作却越发小心轻柔,他刚将怀里的人放下,就听外头扬声喊道:“稳婆来了!” 丫鬟们风风火火的簇拥着闻讯而来的稳婆,短短的几步路,一群人全都跑出了满身的热汗。 “稳婆,你快替七少夫人看看!” 不等花满楼开口,一旁的几个丫头急忙催促道。 稳婆高声应着小跑过来,围在床边不知所措的丫头们纷纷给她让出一条道儿来。 走至近前,稳婆缓了缓呼吸,上手摸向李情的肚子:“七少夫人这是要生了!胎像没问题,离生产还有些时间……” 花满楼紧握着季音的手,不停的拿着帕子给她擦汗,同时心焦的紧紧盯着稳婆。 听到这话,他脸上紧张之色稍缓,但一颗心却又提了起来。 “得赶紧烧些热水备用,准备干净的毛巾,再去熬一碗参汤来……”稳婆有条不紊的吩咐房里的丫头。 丫鬟们接了任务,匆匆跑出产房。 “七少爷,”稳婆望向花满楼道:“女人生产之时,男人不适合在产房内呆着,还请七少爷去外头侯着。少爷不必心急,七少夫人这胎好着呢,一会儿保准给您生个大胖小子!” 花满楼提起的心还没来得及放下,稳婆开口连声催促他离开。 他一时没防备,屋里留守的丫头们已经蜂拥而上,连哄带劝的将他赶出了产房。 “阿音!” 产房的门在眼前无情的关上,花满楼顿时愣住了。等回过神来时,整个人像只无头苍蝇似的在门口团团打转,“阿音!” 端着参汤的丫头飞快从花满楼身边身边穿过。产房的门开了,花满楼眼前一亮,刚要跨进去,丫头闪身进了屋,砰得一声重重的关死了门。 花满楼一个不留神差点儿撞在门板上,他讪讪的摸了摸脸,平生第一次体会到了坐立难安的感觉。 “参汤来了。” 季音这会儿可无暇分心去管花满楼如何,一阵阵的强烈的痛楚涌来,疼得她脸色煞白,额头飞汗珠涔涔渗出,整个人湿淋淋的好似刚从水里捞出来。 “七少夫人,先喝碗参汤固本培元,有了力气才好生产。” 稳婆从丫头手中接过热气腾腾的参汤,季音忍着疼端起汤一口喝了个精光。 热乎乎的暖流下肚,疼得虚脱的身体也有了几分力气。 丫头端着空碗退下,稳婆仔细的查看季音的生产情况:“宫口开了。七少夫人,等会儿按我说得使劲儿啊……” “来,七少夫人您先吸气积蓄力量……很好……呼气……用力……孙少爷急着出来了……” 季音咬着牙忍着疼用力,整个人疼得直发颤,脑子里满满都是稳婆“用力、呼气”的话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只觉气力一松,耳边想起婴儿落地的呱呱哭喊声。 “哇哇哇!” “生了!生了!” 终于生完了。 季音紧绷的心神一松,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已经力竭,她累得直喘气,浑身已是大汗淋漓,衣衫都被汗水浸得湿透了。 “恭喜七少夫人,生了个漂亮的千金。” 第135章 稳婆剪短脐带,小心翼翼的抱起婴儿清洗干净污渍,紧接着给婴儿包好襁褓,轻柔的抱到季音面前道,“孙小姐模样儿真水灵,老妇人接生了那么多孩子,还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奶娃儿呢!” 季音的目光落在红色的襁褓里,许是娘胎里养得好,刚出生的婴儿小小软软的一只,闭着眼吧唧着嘴巴,五官神似花满楼,稚嫩的模样却隐隐能窥见出成长后的绝色。 这是她的孩子,与她骨血相连的孩子。 念头升起,季音心底蓦地生出浓浓地爱怜与疼惜,她伸手轻轻的摸了摸婴儿柔软的肌肤。 “把孩子抱出去给七哥看看。” 丫头高兴的应了一声,抱起襁褓小步走向外头。 产房门一打开,花满楼便迫不及待的冲了上来,他前脚刚心急的踏过产房门槛,丫头已经抱着红色的襁褓扬声喊道:“恭喜七少爷,七少夫人生了个小小姐。” 花满楼从丫头手中接过襁褓,望着稚嫩的小脸,初为人父的他心底涌起无限的喜悦与慈爱,莫名的激动涌上,他抱着孩子匆匆来到屏风后,“阿音,你感觉如何?” “我很好。”季音温柔地望向他怀里吧唧着嘴的女婴,“咱们的婠婠也很好。” 花满楼眼中温柔如春风,疼惜的望着季音:“辛苦你了。婠婠出生,爹娘若是得知家中喜添千金,定然很高兴。” “七哥,难道不高兴吗?”季音含笑反问道。 “怎会?”花满楼柔声笑道,“我们的孩子,我如何会不喜欢?婠婠便是我花满楼的掌上明珠,与她娘亲皆是我心上珍之重之的至宝。” 季音嗔了他一眼,花满楼越来越油滑了,时时刻刻都不忘甜言蜜语,与她表明心迹。 虽是如此想,但她唇边却已然泛起了深深的笑意,眉间的疲惫虚弱都被笑意浸透了。 “阿音,你辛苦了。” 女人生产便如鬼门关前走一遭,刚生产完不久,季音元气大伤,身体虚弱无力。她还没说几句话,花满楼已经明显感觉到了她的精神不济。 花满楼将襁褓放在她的身边,伸手抚向季音苍白的脸,心疼的抚平她眉目间的褶皱。 “何来辛苦之说?”季音反握住花满楼的手,轻声细语道,“有你有婠婠,季音此生才算是完美。” 来这世上走一遭,季音已经得到了所有想要得到的东西,无论是感情还是人生,都已了无遗憾。 而人生最难得的便是无悔无憾。 “少夫人,先喝碗滋补养气的羹汤。” 说话间,丫鬟端来热气腾腾的汤羹。 花满楼伸手接过汤盅,一勺一勺亲手喂季音喝下汤水,拿着帕子擦拭干净她唇边的汤渍后:“喝了汤,好生歇息片刻。” 花满楼将空的汤盅放回丫鬟手中的托盘里,替季音捏了捏被角,俯身在季音的额头落下如春风般的轻吻。 “我在房中陪着你和婠婠。” 季音目光柔柔的凝望着花满楼勾,虚弱的点点头。 身体里传来一阵阵虚弱疲软,她确实需要歇息片刻养养神,这般想着,季音慢慢的合上了眼睛。 熟悉的温暖的气息弥漫在身侧,渐渐地,困顿疲惫一拥而上。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季音耳边隐隐响起熟悉的系统提示音:“叮……主线任务一已完成……” ** 季音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缓,花满楼爱怜的望着床上并排而睡的母女,心底柔情万千。 他附身挨个在母女俩额头落下轻吻,轻手轻脚的绕出屏风,研墨提笔写信给花家报喜。 季音伤了元气需要坐月子修养身体,此时吹不得风也禁受不住舟车劳顿的赶路,婠婠又是个身娇体弱的婴儿,花满楼特意在信中说明了缘由,他有意等季音出了月子再商议归国之事,让花家不必心急。 “啾啾。” 阴癸派的信鸽从半遮半掩的窗扉里轻巧的跳到桌上,黑溜溜的绿豆眼饶有兴趣的望着花满楼执笔在信上龙飞凤舞。 片刻后,花满楼放下笔,将书信卷成一团塞进绑在鸽子爪上的竹筒里塞,盖紧了塞子,而后放飞信鸽。 白鸽咕咕叫了几声,很快消失在天际之中。 做完这些,花满楼又轻手轻脚的回到房中,靠坐在床沿上,神情专注的守在季音与婠婠母女身旁。 时间缓缓流逝。 季音从梦中醒来时,屋内一片昏暗。 她察觉到异样微微侧过头,睡前放在枕边襁褓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些许余温。 婠婠呢? 季音心底没由来的一阵心慌,紧接着隔壁房间里细细交谈声传入耳中,是奶娘与丫鬟们在给婠婠喂奶换尿布。 季音狠狠松了口气,目光转向靠在床头的花满楼,心底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如波浪起伏汹涌。 花满楼确实如他所说,一直守在她的身侧寸步不离。 季音眼中难以抑制的浮现出失落与伤感。 她依稀记得睡前系统提示她主线任务一已经完成了。 季音的游戏面板之中总共只有三个任务,如今只剩下一个破碎虚空的任务还未完成,但她此时距离破碎虚空也不过一线之隔。 季音怅然的动了动身体,虚弱的感觉袭来,但比起生产前后,身体里的无力疲软已是衰减了许多。 “阿音,你醒了。” 季音这一动,直接惊醒了靠在床边小憩的花满楼。 第136章 屋里昏暗,花满楼起身拿出火折子点亮烛台,明亮的烛光很快驱散了晦暗。 季音坐起身,花满楼眼疾手快的拿着枕头垫在她的腰后。 “什么时辰了?” “酉时。” 季音微微愣住,没想到自己这觉睡了足足一天。 “感觉好些了吗?”花满楼关切的问道。 季音点点头:“好多了。” 这并非虚话,习武之人的身体远比普通人强壮,季音武功高深,恢复到速度自然也很快,照眼下这情况看来,她的身体不出七日就能回到鼎盛时期。 换而言之,破碎虚空也该放到明面上来了。 念头划过,割舍不下的念头仿佛无数只蚂蚁在啃食着季音的心脏,密密麻麻的不舍留念生生刺痛了她的心。 花满楼缓了缓担忧的神色,全然不知她此时道挣扎,柔声道:“我去唤人给你煮些滋补的燕窝羹汤。” 他起身打开门。 季音怔怔的望着花满楼的背影,又犹豫不决的反复望向游戏面板的任务。 婠婠与花满楼,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 在这个世界呆的越多,产生的羁绊越多,像是有无数道绳索紧紧缠绕在她的手脚上,让她寸步难行,连心也逐渐动摇起来。 情爱的羁绊紧紧捆住了她的心,让她回家的信念变得摇摇欲坠。 真的不能再拖了。 挣扎许久,季音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强压下心头浮现的隐痛与难以割舍,季音转而开始思索自己之前的种种布局。 此前,她留下来不少后手。 在离开前,季音无论如何都必须安排好一切,为婠婠扫平所有不安全的因素,确保她能够安然健康的长大到足以支撑起阴癸派到时候。 至于花满楼…… 距离破碎虚空只差一线,眼看胜利近在迟尺,季音实在做不到放弃一直以来的执念与追求…… 第70章 花家收到花满楼喜得千金的消息后乐开了花,高兴得连摆了七天的流水宴庆贺。 要不是花满楼在信中极力劝阻,花老爷与花夫人恨不得当场收拾包袱驱车前往隋国,看望新出炉的宝贝孙女儿。 这个时代交通不便,信鸽一路飞飞停停,等花家收到传信时,已然过去了数日。 花老爷算了算婠婠出生的日子,十分失望的发现自己就是快马加鞭也赶不上孙孙的满月宴了,他只能遗憾的放下了亲赴隋国的念头。 心心念念孙女儿的花老爷兴奋劲儿许久都没下去,与花夫人一头扎进书房里,找到了新的乐趣。夫妻俩从早到晚的对着一本《大明词典》简直入了迷,绞尽脑汁儿地想给孙女儿起个好听的名字。 远在千里之外的花家如何,季音尚且不知,但养孩子着实是一件费心的事儿。 婴儿落地以后迎风见长,几乎是一天一个样。 婠婠很快便褪去了红彤彤的模样,换上了一身胖乎乎白嫩嫩的奶膘。 肥嘟嘟的脸盘子,睁着一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婠婠的眼珠滴溜溜转动的时候便显出十二分的机灵劲儿,天生便是一副聪慧至极的精明相。小手小脚宛如莲藕节肉肉的软软的,明明是个五短身材的小婴儿,但五官却精致得仿佛夺天地之造化,还没满月就已隐隐透出惊人的美貌,俨然继承了父母身上所有的优点,连踹人的时候都格外有劲儿。 这丫头看着是个乖巧伶俐的模样,实则娇气挑剔的很。 小小一只白团子,睁眼就无师自通的学会了认人,除了季音与花满楼外,旁人休想挨近她分毫。但凡奶娘丫鬟想伸手,她张嘴就嚎,哭得跟打雷似的震天响,抽抽噎噎的小模样儿哭得可惨了。 也只有饿极了需要喂奶的时候,婠婠才会勉为其难的让奶娘与丫头抱一抱。 季音起初见她哭的厉害还有些心疼,生怕她哭坏了嗓子。随后便发现这丫头一点也没辜负她的长相,刁滑得很,哭起来尽是干打雷不下雨,哭声听着惨,实则脸上一点儿泪痕也没有!全都是假哭! 丁点大的孩子惯会察言观色,看菜下碟的本事都不需要人教,也不知道这性子像了谁。 季音原本不想惯着她,可惜花满楼是个慈父,婠婠一哭,心疼得眉峰紧蹙,而后更是在这丫头的假哭下一心一意当起了奶爸,换尿布哄孩子陪孩子完全不假手于人,以至于没几日婠婠连被奶娘抱着喝奶都不愿意了。 这么小的孩子不喝奶不行,花满楼实在狠不下心看着婠婠每次吃奶都抽抽噎噎得活似受了多大的委屈,奶娘的奶不想喝,这不是还有亲娘么! 花满楼顺势将目光转向了季音。 “……”原本还在啧啧感叹慈父多败儿的季音神情一滞。 “阿音?” 对上花满楼期盼的目光,小丫头歪着脑袋扑闪扑闪的眼睛,季音整个人都是懵的。 别问,问就是没有奶。 生下孩子以后,季音急于恢复功力,借着坐月子调养的功夫日日调息练功,内力运转之下,因怀孕生产而杜塞的经脉再度被疏通,功力也逐渐恢复到巅峰状态,最为直接的感觉便是原本在生产后隐隐胀奶的胸部没了那股子钝痛。 换而言之,她这会儿哪里还有奶喂给小丫头吃? 更何况,季音打定注意破碎虚空,即便是有奶又如何?一旦婠婠习惯了母乳,等到她离开后,没了熟悉的口粮还不是要遭罪?倒不如早日习惯这些。 第137章 “……让奶娘把奶挤在碗里喂她吧。” 季音默默的转移目光,出了个主意。 主意是好的,但话中透出的意思让花满楼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他敏锐的察觉到异样,愕然的抬眸望向季音,抱着襁褓的手不受控制的用了力。 “……”季音下意识的避开他的目光。 “阿音?”花满楼神情怔住,他难以置信的轻唤道。 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婠婠感受到不适,不满的“啊啊”抗议叫嚷起来。 “婠婠乖……”花满楼慌忙回过神来,松了松手中的劲儿哄起了奶娃娃,轻车熟路的将婠婠逗得露出无齿的天真笑容。 季音的的目光落在婠婠身上,神色不明,眼中浮现出强烈的挣扎犹豫之色。 看着被哄得天真可爱的奶团子,花满楼抬起头深深的望向季音,他的唇边难以抑制的泛起了苦涩。 好半晌,花满楼才逃避似的低声回了一句:“好。”顿了顿,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征求意见般的轻轻说道,“婠婠还小……” 声轻若风拂过耳畔,季音没有接话茬。 “阿音……” 花满楼的神情越来越紧张。 季音在他惶然的目光里长叹一声,低声道:“自打怀上婠婠,我的武功已大不如前。” 花满楼的心重重的的提了起来。 季音沉默了片刻,盈盈瞳眸凝望着花满楼狠了狠心,一字一顿的轻声道,“修炼武功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阿音……” 花满楼心底顿时掀起狂风骤雨,他已经预料到了季音想要说什么。他隐忍的回望季音,眼眸里似有无数情绪涌动,却又被他强行压制住了。 “七哥,”季音不忍的避开他的目光,长袖下的手紧握成拳,犹豫与挣扎之色来回闪烁,但不过瞬息就被坚定的绝然之色所取代。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她终究还是有了取舍与决断。 “……等婠婠满月后,我就回阴癸派闭生死关。” 所谓生死关,便是不成功便成仁。 阿音这是打算拿命去拼一个虚无缥缈的破碎虚空了。 古往今来多少惊才绝艳的绝顶高手,留下身后名者众,可若说破碎虚空飞升上界之人却从无准信。可此时此刻,季音却想以命相搏,打破这一方桎梏武者的天地! 何其桀骜不驯的野心,何等心惊胆战的念头! 若是旁人,花满楼定会惊叹不已,为其决心而动容,然而此人偏偏是季音。 破碎虚空何其困难,恐怕不比登天容易吧? “阿音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失败呢……” “不可能,”季音回答的很是肯定,“破碎虚空,不会失败。” 系统不会给出完不成的任务。 花满楼一颗心仿佛泡在了苦水里,酸疼苦涩得要命,复杂难掩的隐痛卷起波涛汹涌,疼得他面色惨白,几乎维持不住俊脸上的冷静自持,险些当场失态。 他的眼眶变得微红。 阿音啊阿音…… 花满楼与婠婠,他们父女都留不住阿音的脚步。 窥视武道巅峰,破碎虚空飞升上界,当真如此重要吗?值得她将生死将爱情亲情都抛之脑后,去追求虚无缥缈的梦想? 即使早已料到季音执拗得不愿为任何人驻足停留,此时此刻,花满楼仍旧无法控制心中震荡的情绪,一时之间喉咙沙哑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房内,无声的沉默蔓延。 如同死一般的寂静。 良久,花满楼苦笑一声。 “阿音,你当真已决定好了?” 闭那劳什子生死关,去追寻不切实际的武道巅峰? “是。” 季音掷地有声,眉眼之间得斩钉截铁堵住了花满楼所有想要劝解的话语。 往日的欢愉与热恋仿佛一夕之间从她心口抹去,熟悉的脸冷得好似冰霜。 花满楼只觉浑身无力,眼中的苦涩浓得溢满了眼眶。 终究还是走到了一步。 季音早已做出了决定,从始至终花满楼之于她都是渡情劫的对象,她是算计人心的妖女,那一张情网缠住了花满楼的人网住了花满楼的心,而她却始终站在网外冷静着猎物在情网里挣扎沉沦…… 妖女怎么会有心? 即便付出了感情,那也是包裹着□□的蜜糖,沁人心脾的甜蜜里是噬魂夺命的断肠剧毒。 花满楼原以为他能成为她不可割舍的牵挂,到头来却发现一切都是他的自以为是。 这一场感情之争,他终究是输得一败涂地。 心痛如绞,疼得厉害。 越是心痛越是舍不得移开目光,花满楼泛红的眼眸深深的凝望着季音。 许久,他轻嗤道:“我阻止不了你,婠婠亦不能让你放弃所谓的破碎虚空。既然如此,花某在此祝阴后万事顺遂,心想事成,早日成就大道……” “七哥……” 季音张了张口,纷乱的念头涌上喉咙,但最后她忍着心中剜肉般的万分不舍,不发一言。 她不知道自己未来会不会后悔,但她知道倘若放弃一直以来的念想,她立时就会后悔。 莫名的冲动袭来,季音如同一阵风扑向花满楼,紧紧的抱住了他。 “阿音……” 花满楼自嘲的叹息着。 他缓缓闭上眼,放任自己沉溺于熟悉的气息里,两人隔着襁褓相拥。 第138章 再睁开时,花满楼眼中已然有了三分疏离。 花满楼是温文而雅的君子,哪怕心痛得宛若有无数只蚂蚁在啃食,他也做不出强逼着季音留下的举动,只能忍着刺痛,维持着君子的风度与涵养故作洒脱的给她祝福,给她成全。 只能祝福她得偿所愿。 唯有成全她的一心所求。 花满楼满心都是无可奈何,费尽心机也留不住的人,他纵使心如刀割又能如何呢? 除了放手,还能如何? ** 婠婠满月后当晚,季音悄无声息的离开别院。 纤细的身影在夜色中急转挪移,宛如鬼魅般,眨眼的功夫便已无迹可寻。 她不告而别,因为不愿意直面离别。 然而就在她走后,花满楼抱着婠婠从角落里走出,怔怔的望着她的消失的方向。皎洁的月光倾泻而下,在他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孤寂而又落寞。 她走了。 走得毫无留恋。 花满楼望着怀中尚不知事的婠婠,神情苦涩难言,一颗心翻来覆去地煎熬。 季音回到阴癸派,当即传唤边不负商议要事。 她有心门派全权托付给边不负照看,边不负于私德有亏,但决策能力出众,在涉及门派要事时上理智可靠,值得信任。 安排好门派事宜后,季音一刻也不耽搁,随即便进入禁地,闭关练功。 她已经打定了主意,不到最后一刻绝不出关。 或许是因为前置任务都已经完成,这次闭关寻求突破比季音想象中的还要简单,稍稍打坐却是事半功倍,功力突飞猛进,突破几乎称得上是一路顺畅无阻。 啵啵—— 微不可闻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随着功力提升至巅峰,季音逐渐感受到了一股排斥之力。 这股排异的力量遍布天地之间,时刻挤压着她的身体。就好像身处于被挤压的塑料瓶之内,冥冥之中,整个世界之力都在撕扯着季音的灵魂,那股强烈的排斥之力恨不能将她这个异类从这具身体里撕扯出来! 这并非是伴随着她境界高深,一窥武道巅峰而来的力量,是自她降世便已存在的排斥,只是因为她功力越发精进,才得以察觉到这股力量的存在。 季音从没有如此刻这般深刻的体验到那种身如浮萍,无枝可依的漂泊,即使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了十几年,她依然没能完美的融入这个世界。 对于这个世界而言,她始终是个不被接受的异类。 季音隐隐有所预感,即使无法修炼到破碎虚空,她在这个世界也呆不长,越来越深的排斥力达到顶峰时,就好像拉满的弓,强烈的张力瞬息之间便会将她的灵魂驱逐出去! 彼时,脆弱的灵魂离开身体后会如何,那就不好说了。 也正是拜这股排斥力所赐,季音隐隐触碰到了世界壁障,她心底莫名浮现出一个念头。 只要她打破这一层时空壁障,便能回到最初的时代。 游戏面板上,破碎虚空的主线任务进度已经卡在了百分之九十九上,距离完成任务仅差百分之一。 季音已经感觉到了体内蠢蠢欲动的内力。 而打破天地桎梏的时机近在眼前。 第71章 一念生,异相出。 大团大团的乌云自天外层层叠叠涌来,瞬间遮住了高照的艳阳,黑压压地云层聚集在阴癸派禁地上空,形成天倾地盖之势,裹挟着足以毁天灭地的威压罩顶而来。 自阴癸派为中心向外数十里之地,天光晦暗不明,铺天盖地的肃杀之气蔓延在天地之间。 阴癸派驻地内,所有的门人弟子不约而同的放下手中的事物,焦躁不安的抬起头望向天空中的乌云。 一种莫名的压抑沉甸甸的积蓄在心头,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乌云压顶,厚重的云层仿佛触手可及,蔚蓝的电光如游龙般在乌云里穿梭游走,蠢蠢欲动的模样仿佛下一刻便会当头劈下! “这是……” 边不负心中一凛,下意识的望向电光涌动的方向,那里赫然是阴癸派的禁地。 门派禁地乃是阴癸派两代宗主闭关之地。 这等阵仗显然非同一般,连天地都为之色变,可见绝非寻常的武功进阶。如此说来岂不是…… 边不负脸色变化莫测,心底各种念头浮现。 千百年来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武道巅峰,传说之中的破碎虚空,当真有人能够达到这个境界吗? 要知道,即使是曾经被誉为天下武道第一人的邪帝向雨田,也从未引起如此强烈的天色异象。 又是谁引起了天地异动?是杨素,还是…… 隐隐的猜测掠过脑海,边不负心底徒然生出不可思议的感觉。 与此同时,禁地内。 浓浓的危机感萦绕在心头,闭关的季宗主与杨素接连从练功状态中醒来。 “咦?”杨素惊疑不定的仰起头。 比起尚未将天魔大法练至大成之境的季宗主,半只脚踏入武道巅峰的杨素显然更加敏锐的察觉到了弥漫在空气中的杀机,他神情凛然,眼中精光乍现。 阴癸派的禁地乃是开宗祖师选取天然而成的低矮小山,以浑厚的内力生生挖空山体,再辅以奇门遁甲之术改造成一个个封闭的山洞石室,作为门派宗主与嫡系弟子的闭关之所。 石室顶部怪石嶙峋,天然形成的石壁凹陷里一道狭窄的缝隙格可见天地,常有日月光华自缝隙里倾泻而下,使得石室内气流通畅,更显清幽。 第139章 此时,杨素锐利的目光直直穿透过狭窄的石缝,射向天际。 层层叠叠的乌云密布在上空,遮天蔽日。 丹田里的内息在自然气机牵引之下蠢蠢欲动,随着天地之间铺天盖地重重压下的气势,杨素体内浑厚的内力也在煌煌天威之中越发躁动不安,仿佛大难临头般的强烈直觉让他顿生心惊肉跳之感。 有人先他一步登临武道之巅,引得风云变色! 杨素隐隐感觉到冥冥之中有一道可怕的力量锁定了这片区域,天地的桎梏似不可逾越的深渊紧紧的束缚在所有人的身上。 破碎虚空说来简单,但想要已一己之力击破头顶的这片天地何其之难! 横越在飞升之路上的天堑若是这么容易跨过,何至于千万年来无人登顶! 也不知是何人引得天地降下威压? “出去看看。” 季宗主神色冷凝,与杨素对视而望。 不管是何人即将破碎虚空,此事对于所有武者而言皆是千载难逢的良机。 与其在禁地之中勤修苦练追求飘渺的突破时机,倒不如顺势出关。若能在现场观摩他人打破天地桎梏,借助破碎虚空的时机,从中窥得一二武道意志,必将受用无穷。 尤其是对半只脚已经踩踏在武道巅峰的杨素而言,能让他少走许多弯路,若是幸运甚至还能借此一举突破,登临武道巅峰。 季宗主与杨素的视线一触即分,不约而同的收功,站起身。 ** 触摸到时空壁障的瞬间,季音猛地睁开眼。 冥冥之中,无形的气机气势汹汹扑来,瞬息之间紧紧锁定了季音。 伴随着毁天灭地的可怕天威,闪电在云层之中来回穿梭,似有雷霆万钧笼罩在她的头顶。 季音深刻的感受到了凛冽的杀机,一旦她异动,头顶的电光必会裹挟着可怕的雷霆之力重重的劈下! 到了这个时候,即便季音谨慎地藏起内力,选择留下也已是不可能,天地绝不容许一个力量达到此方世界顶峰的异类再逗留下去。 待云层中的闪电积蓄完力量,她同样逃不脱被雷劈的命运。 所有的退路都被彻底阻断,除了以命相搏全力以赴破开此方天地之外,季音已别无选择! 偏偏此时季音身处阴癸派驻地内,若是闪电劈下,先不提她能否在粗壮的闪电下保全自身,毁天灭地的雷霆直接就能摧毁整个阴癸派的驻地。 因此即使要拼尽全力打破时空桎梏,季音也绝不能选择在阴癸派内。 心念微动的瞬间,季音神情冷肃的收起功。内力顺着经脉流回丹田,而后她站起身走向封死的石门。 甩袖一掌拍向石门,气劲倾斜而出击在厚重的石壁上,石门应声缓缓升起,露出只容一人通过的出口。 季音踱步而出。 走到门口,与同样自石室内匆匆走出的季宗主与杨素迎面相撞。 季音没有收敛武功,无形的威压自她周身弥漫开来,杨素当即被压得脚步一滞,内息震荡。 “阿音?” 杨素俊脸上显出愕然之色,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季音竟然会先他一步走上了破碎虚空之路。 “妍儿!” 季宗主同样难以置信,距离妍儿练成天魔大法这才多久啊,她像是感受不到武功瓶颈似的,一路进展迅速,顺利得宛如天道宠儿! “师尊。”季音微微侧头望向季宗主与杨素,纵使想要与师尊寒暄几句,但她张了张口的片刻就感觉到了浓烈的肃杀之气。 眼下已容不得她分神他顾,季音心中一凛,重重吐出一口浊气,运气内功,身形极速掠过长空飞向前方。 云层随着她急转挪移而移动,大片大片的乌云始终锁定在她头顶,电光闪烁。 季宗主与杨素想也不想的提气追赶而去。 阴癸派上空的异样很快引得各方势力纷纷侧目,暗潮涌动之间,一则消息以如狂风瞬间席卷了整个隋朝的江湖。 似一粒石子落入沸水之中,阴后祝玉妍即将破碎虚空的消息在江湖上掀起了巨大的风暴,引得天下哗然 近处的绝顶高手们纷纷循着黑云赶赴而来。 别院里,黑云飞快的飘过上空。 花满楼若有所感的抬起头,强烈的不安涌来,清俊的眉眼染上恍惚之色,他下意识的运起轻功追着云跑了出去。 季音一口真气绵绵不绝,直奔山林而去。足足跑出了数十里地,攀上附近高耸入云的山颠。 直到彻底远离了阴癸派门派范围后,她方才心神一松。 此时此刻,穿梭在乌云中龙飞凤舞的闪电吸收了空气中游弋的能量之后越发粗壮,呈现出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季音静静抬起头,神情一片凛然。 与其被动的等待闪电吸收完所有的能量后劈向她,倒不如先下手为强! 念头划过,季音动了。 凭虚御风飞身而起,纤细瘦弱的身体却似有千钧之力迅猛的冲向天际中的乌云! 哗啦—— 双手挥舞,长袖似练汹涌击向长空,内力宣泄而出。无形的力量激荡开来,空气中泛起细密的波纹,只听得破空之声响起,聚集在天边地乌云硬生生被这一袖子打散! 乌云消散,露出蔚蓝的天空。 一道明媚的阳光自头顶倾泻而下,光芒万丈。但仅仅不过片刻道功夫,周围的云层再度层层围聚过来,闪电发出咆哮着发出凶狠的滋滋声,当头重重的劈下! 第140章 与此同时,追随而来的身影一道接一道的落在距离季音千米之外,遥遥望着水桶粗细的闪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直劈下! 季音的身形飞速在闪电中挪移转动,周围残影纷纷显现。 她提气纵身在空中旋转过优美道弧度,纤细的身体险险的擦着雷电飞上山颠崖顶。 轰隆—— 震耳欲聋的雷声大作,闪电裹重重的击打在山颠,可怕的雷霆之力落在距离季音足下不足一米远的地方。 霎时地面剧烈的摇晃起来,所有人抬头望去惊骇地连连抽气。 雷电劈过的闪电被难以名状的威力生生的劈成了两半,劈开的山颠倾倒,半个山头重重的的摔向地面,引起强烈的地动山摇。 再看时,半座山已被夷为平地! 天地之威,恐怖如斯! 乌云不断压下,云中第二道闪电如游龙来回穿梭,眼看着闪电即将再度劈下。 “阿音!” 忽地,熟悉的声音穿破风云直落入她的耳中。 季音脚步微微一顿,她下意识的循声望去。 只见花满楼急迫狂奔而来。 俊脸上满布焦急担忧,一身白衣凌乱,隐隐透出狼狈之感。 “七哥……” 季音脸上难以控制的浮现出挣扎之色,但此时箭在弦上,已然容不得她犹豫不决。 动容与不舍最终被决绝替代,季音留念的深深望着熟悉的人,扫视过围观的人群,目光在季宗主与杨素身上顿了顿,而后神情肃冷的闭上眼。 再睁开眼时,季音已没了任何犹豫,绝然而然的飞身跃起,似一道离弦的利箭直直冲向云层,用尽全力向着天空劈下一掌! 刺眼的光芒迸射而出,以无可匹敌的气势劈向遥远的天际。 乌云被倾斜而出的内力劈散,还未积蓄完力量但闪电不甘的随着云层消散,再度露出蔚蓝的天空。 掌风气势不绝,锐不可当的撞上了无法看到的时空屏障,霎时天崩地裂! 在所有人惊骇至极的目光中,天际被重重的划开了一道可怕的裂缝,霎时无形的压力层层压下。 伴随着咔嚓咔嚓的声音,天际的裂缝越来越大,露出黑黝黝的洞口,强烈的吸力涌来。 季音的身体被这股强烈的吸力抓取,越飞越高,汹涌的暗流涌来,眨眼之间将她吞噬殆尽! 随后,天际中的裂缝向两侧缩拢,严丝合缝得仿佛从没出现过。 天空再度恢复了风平浪静。 地上死一般的寂静。 亲眼目睹这一场破碎虚空,所有人心底掀起了惊涛骇浪。 ** “嘀嘀——” “警报警报,监测到游戏测评员精神波动超过警戒线!” 意识昏昏沉沉之间,季音好似一叶随水波荡漾的扁舟,漫无目的的在无尽的暗流里涌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急促地警报声的乍响在耳侧,刺耳的声音瞬间惊醒了她迷茫的神智。 “嘀嘀——” “游戏测评员012号精神体波动急剧变化,不符合测评要求,请尽快离开游戏仓!” 季音缓缓睁开眼皮,黑沉昏暗的游戏仓顶部映入眼帘。 她茫然的眨了眨眼,穿越前的记忆一股脑儿的涌来。季音后知后觉的发现,她回到了当初接到游戏测评任务后,躺入游戏仓内的瞬间。 她回来了。 仿若大梦初醒般,季音恍惚得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念头涌起时间,无机质的系统提示音突然响起,伴随着游戏仓刺耳警示音,“恭喜玩家完美通关游戏,奖励已发放……” 季音猛地怔住。 下一刻,一股陌生的能量突然出现在了她的身体里。 “精神力变化?是觉醒异能的先兆!” 嘈杂的人声响起,游戏仓忽然自外打开。 一群熟悉又陌生的同事激动的簇拥了上来,七嘴八舌的说道:“季音,游戏仓检测到你的精神力突然上升了好几个阶位,你……觉醒异能了!” “……” 季音取下带在太阳穴内的游戏接驳器,望向兴奋不已的同事们。 在测评游戏的过程中觉醒了异能这意味着什么? 这款全息网游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厉害,若是季音觉醒异能不是独一份的,那更是说明他们突破了当前国外的技术封锁,制造出了能令精神残疾变成正常人的全息网游! 这是划时代的巅峰之作! 在一片激动的探讨声中,季音无悲无喜,神情近乎冷漠。 回到了心心念念的现代,拥有了曾经梦寐以求的异能,然而她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开心,眼中一片迷茫。 她缓缓伸手摸向心脏,这里空空落落地,好似被生生剜掉了一块肉…… 第72章 季音生活的二十七世纪,是一个精神力至上的异科技时代。 自三百年前全球灵气复苏后,全球的动植物纷纷变异成了狂暴凶残的狩猎者,自此人类从生物链顶端跌落,沦为变异动植物的猎物,全球人口急剧锐减,十不存一。 经过数十年的研究,科学家们将科技与遍布空气的灵能因子结合制造出了第一台灵能武器。 依靠着杀伤力强悍的灵能武器,人类终于得以从凶残嗜杀的变异动植物手中收复失地,夺取生存物资,逐渐回归到稳定和平的生活。 第141章 而后,蓝星正式进入飞速发展的异科技时代。 在这个时代,精神力成为了贯穿人类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的重要能力,人类依靠精神力操控异科技品,或是生产生活物资或是外出狩猎采集获取食物。 变异的动植物性格狂躁凶残,无法被驯养种植,因此狩猎采集成为了人们获取食物的唯一来源。 蓝星各个国家都出具了统一的精神力评定标准,低于e级精神力的公民因为无法操控精神力而被直接被归纳入残疾人范围。 科学家们研究发现,人类的精神力在经过消耗锻炼后,将获得缓慢而稳定的增长。随后,第三世界应运而生。 所谓的第三世界即全息虚拟世界,乃是各国发明的特性的全民精神力锻炼场所。人类以精神体进入全息虚拟世界中的各个游戏板块,通过做任务、杀怪升级等行为锻炼精神力从而提升精神力等阶,有些天赋异禀之人甚至能够锻炼觉醒异能。 现今市面上的全息网游种类繁多,但效果最好的却是m国研发的《末日征途》,华国官方每年都需要花费不菲的资金去购买游戏资格。 为了不受制于人,官方名下的游戏技术部门卯足了劲儿研发全息网游。 而在季音穿越之前,具有华国特色的奇幻武侠古风网游正式研发成功,她也作为游戏测试员进入全息网游进行游戏测评。 现实与异世相互交织,在她脑海里循环出现。 季音神色恍惚的从全息游戏仓中走出,对于同事们而言,距离她进入游戏不过是短短数个小时的时光,然而没有人知道的是她在另一个世界已然渡过了十多年的岁月。 才刚回到现世,季音心底却不可抑制的牵挂起另一个世界的羁绊。 人或许就是这么奇怪,总是追求遥远的梦想,却丢弃了美好的东西。 好半晌,季音才从那种心底空空、怅然若失的状态中脱身清醒过来。 “……游戏仓里的测试员全都苏醒了。” 季音刚回过神,就听见周围接连传来‘嘀——’的提示音,全息实验室内的游戏仓的舱门陆陆续续从内而外打开,参与本次游戏测试的所有人都苏醒过来。 “先带他们去隔壁做个精神力测试。” 为首的技术主管一边记录情况,一边吩咐道,“收集全息游戏对精神力的增幅效果……” 随即,有人出面领着所有的游戏测试员走出实验室,作为觉醒了精神力的季音成为重点关注对象。 被拉着做完一系列的精神力测试后,游戏测评员们的精神力状态报告很快摆在了游戏部高层们的面前。 摆在当前页的是季音的检查报告。 新出炉的检查报告显示,季音的精神力等级与强度已经达到惊人的a级,而且由于刚觉醒,她精神力还处于稳定增长的阶段。以当前的情况预测,季音的精神力有望突破s,甚至是双s级。 更让人啧啧惊叹的是,季音体内已经出现了一股特殊的能量,这是觉醒异能的先兆。除了季音以外,其他参与游戏内测的测评员们的精神力或多或少也有了增长,有望突破e级,彻底觉醒精神力。 测试结果一出,尽管早有所料,但依旧让整个游戏技术部兴奋惊喜得手舞足蹈。 这是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他们终于成功研发出了具有华国特色的古武全息网游!这意味着国外至此再也无法用游戏来制约他们,全民皆精神力者将不再是神话! 整个游戏技术部宛如过大年般欢欢喜喜,全息游戏锻炼精神力的效果显著,游戏内测完美通过,接下来便是开放游戏公测事宜。 不过那都与季音无关了。 季音作为参与内测的游戏测评员,在完成任务后,她得到了来自官方的丰厚的奖金和一个悠闲的长假。 不过鉴于她目前出现了觉醒异能的先兆,技术部的同事多次强调,让她每隔三日去一趟医院检查身体,以免在觉醒异能过程中发生不可控的意外,导致异能觉醒失败,更甚者身体受到不可逆转的伤害。 回到家里,季音疲惫的往沙发上一躺,如同没骨头似的。 她出神的盯着窗外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与空中航道飞驰而过的悬浮车,眉宇间难掩彷徨之色。 窗外的太阳从正当空缓缓向西而落,消失在高楼背后,天边随之暗淡了下来。 城市里的夜空漆黑一片,高楼大厦里、街道上亮起了五彩缤纷的灯光,景色绝美。 这样热闹而繁华的夜晚,远非那个太阳落山以后便有宵禁限制人出行的古代所能比。 然而,季音的脑海里不期然浮现出那一夜庙会,她与花满楼提灯穿梭在人群里,两人四目相对时的脉脉温情。 那一夜,东风夜放花千树,那片在头顶突然绽放的绚丽烟花,虽然短暂,却成为了她永不褪色的记忆。 她的思绪渐渐飘远了,恍惚之间她的意识仿佛随风飘向夜空,她望见了雾蒙蒙的夜空与高悬天际的弯弯月牙,有风掠过她的耳边,带来絮絮低语声,她能够清晰的听见飞驰而过的悬浮车内,车窗口游客的交谈声……这种感觉异样的熟悉,就好像在她将天魔大法练至巅峰时那种万物尽在掌控之中的感觉…… 念头划过,丹田里的暖流突然迅猛的增长,内息涌动之间,熟悉的天魔真气充盈在经脉之中! 季音猛地惊怔住! 第142章 她愕然的发现系统所谓的觉醒异能,竟然就是将她曾经修炼出来的武功内力全部归还给了她! 换而言之,她将武侠世界的武功也带回来了! 这可真是…… 季音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她该夸这个游戏系统勤俭节约吗?所谓觉醒异能,干脆拿她修炼了十几年的武功来作数? 但转念,她又觉得这或许不是最好的奖励,但绝对是最适合她的东西,因为没有人比她更精于这门天魔大法。 最重要的是,季音心底隐隐有个念头:她当初能在武侠世界将武功修炼至破碎虚空之境,到了如今这个灵气更加充裕的现代,也未尝不能将这条路重新再走一遍。 或许,需要耗费很多年时光。 但是,这却是季音如今不惜一切代价想要达成的目标。 而她自来都是认定了一条道就勇往直前走到黑的性格。 季音眼中的怅然迷茫瞬间消失,取而代之却是坚定之色。 她当即盘膝而坐,运转丹田内的真气,内力流转之间,她很快沉入了修炼之中。 时间在悄无声息中流逝,等季音彻底从修炼武功的状态中苏醒过来的时候,腹中饥渴如鸣。 季音收功起身,眸底神光奕奕。 她侧过头,下意识的望向戴在手腕上的光脑,光脑屏幕上显示,此时距离她入定练功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难怪她会被饿醒。 即使是达到了破碎虚空的武学境界,内力能够补充维持身体绝大部分的消耗,但这也不代表季音彻底辟谷了,只是因为武功的原因比常人更加耐饿耐渴一些罢了。 汲着拖鞋走到厨房里,打开冰箱一看,里面空空荡荡,只剩下几个鸡蛋。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更何况季音在古代过惯了被人伺候的日子,早就将下厨做饭的手艺抛到了九霄云外。 好在楼下就是步行街,一排街都是饭馆餐厅。 季音关上冰箱门,换了双鞋走出门。 乘坐电梯到达一楼,季音刚走出小区门,目光不经意间掠过街道对面巨大的广告屏幕,霎时,脚步一滞。 “……国内首款古风玄幻古武全息网游《侠者》震撼公测!” 配图是一副烟雨朦胧中矗立在街市中心的古风建筑小楼,图片右下角的位置‘江南,百花楼‘映入眼帘。 游戏内的截图只出现了几秒便换成了其他的场景图,然而在望见那熟悉的百花楼后,季音再也迈不动脚了。 全息网游的广告里,游戏的截图一闪而逝,随即便播放起了游戏内的剧情画面,电影般的清晰画质,游戏中重要角色的镜头如浮光掠影般闪现。 忽地,季音怔怔的望着广告中出现一帧画面。 夕阳西下,火烧云染红了整片天际。 陌生又熟悉的樱花落海洋背影孤寂的站立在长亭前,遥望天际。 “阿音……” 一声落寞的叹息在耳畔散开,似有化不开的忧伤浓愁。 “七哥……” 季音心间猛地一颤,整颗心像是被这声叹息给紧紧的揪住了。 然而更让她难以置信的是她听到的那一声轻若无闻的呢喃! 她绝不会听错,花满楼喊的是阿音! 下一刻,刻意放重的脚步声在身影身后响起,身穿红披风的男人缓步走到他身旁,与他并肩而立。 “古话说得好,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红披风的男人将一个酒瓶递给温润如玉的男子,挑眉勾唇道,“花满楼,陪我陆小凤喝一场,今日我们不醉不归!” 男人看向酒瓶,伸手接过。洒脱的应了一声好,然而眉间却是化不开的忧郁。 动画转瞬变化,季音神情恍惚,驻足在门口久久不能言语。 在这一刻,她心底只有一个念头,为什么全息网游中的npc花满楼会清晰的念出她的名字? 那个花满楼真的只是由人工智能填充的npc吗? 不!不可能! 那是花满楼啊,她最爱的男人。 季音绝不会认错了花满楼! 广告还在继续,屏幕里的男声语气激动:“国内首款古风玄幻古武全息网游《侠者》将于六月六日震撼公测,首次公测限量发放十万个公测名额,名额将于明日上午开通抢购链接……” 莫名的冲动涌来,季音迫切的想要进入游戏中一探究竟! 然而距离游戏公测还有不到七天。 季音深深的将广告屏幕上公测时间记在心里,掉头走回电梯,心中的急迫让她下意识的运起了轻功。 现在没办法进入游戏,但她可以前往第三世界的游戏官方论坛查找关于游戏的资料。 一分钟后,她冲进房间里,急不可耐的直接躺进了全息游戏仓里,按下按钮的瞬间,眼前场景变化,甜美的女声在耳畔响起。 “亲爱的季音,欢迎来到第三世界。” 第73章 第三世界一如既往的热闹繁华。 各种喧嚣的叫卖声顺风传入耳中,季音顺势睁开眼,只见市集上人来人往。长着兽耳兽尾的美艳女人、浑身肌肉的壮汉、背着铁剑的战士自季音身旁擦肩而过。 触目所及,街道两侧尽是异域风情的商铺,街头街尾摆满了各种摊贩,上头出售的商品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末日征途五星副本二十五人团缺个战士,有意者速来!” 第143章 “有没有一起进游戏练级的小伙伴?” “摆摊啦,出售各种武器装备技能书……” “……” 季音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目光锁定街头一间挂着“《侠者》官方资料馆”的铺子。第三世界中的全息网游全都有固定的资料馆,里面摆满了各种游戏npc剧情简介以及各种副本攻略,以供玩家查阅。 季音运起真气,身形微动的瞬间一阵风似的翩然飞进铺子里。 “欢迎光临。” 铺子柜台前,身穿古装的人工智能npc露出甜美的微笑招呼客人:“这里《侠者》资料馆,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我想要查阅全息古武侠网游《侠者》里的重要npc角色生平简介。” “简介就摆放在书柜右侧第二排的架子上。”npc指向书架。 季音顺着她的手势望去,一目十行的阅览过厚厚的书籍,很快找到了想要的资料,一本写着《侠者游戏剧情人物资料大全》的彩页图文书。 季音迅速翻开书从目录中查找花满楼的名字。 唰唰唰—— 书页翻动之声哗啦响起,紧接着一行文字跃然于眼前。 “花满楼,明国江南花家第七子。” “花满楼自幼双目失明,性格温润如玉,天性乐观善良。他住在江南的百花楼里,十分乐意为有难之人送上帮助。若侠士遇到无法解决的难题,可前往江南的百花楼寻求花满楼的帮助……” “……花满楼有一至交好友,为名满江湖的四条眉毛陆小凤,他有一挚爱之人,唤做阿音,传言阿音为出身于隋国的孤女,生得绝色容颜,素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称。她与花满楼成亲一载,诞下爱女后莫名失踪,自此花满楼日日望月伤情,思念爱妻……” “江湖隐隐有传言,这位阿音亦非寻常人,名为孤女实则为魔门中人。若是有侠士有幸得知关于阿音的线索,可前往江南的百花楼告知花满楼爱妻的消息,届时花满楼必有重金酬谢!” 季音神情猛地惊怔住。 不知道怎么地,她下意识的想到了曾经游戏面板上那个完成阴后命运线的主线任务,眼中流露出异样的神色来。 似乎为了验证突然升起的猜测,季音又再度急切地翻页,片刻后书写着“阴后祝玉妍”的简介页面出现在眼前。 “阴后祝玉妍:魔门阴癸派的宗主,天下武道第一人,传闻中破碎虚空飞升的绝世高手。” “祝玉妍天资聪颖,风华绝代。昔年为渡情劫曾隐姓化名嫁作他人妇,后为窥破武道巅峰而断情绝爱、抛夫弃子,在众目睽睽之下破碎虚空飞升而去。” “但江湖近来却有传言称,在江南见到了阴后现身,消息是真是假却是众说纷纭。各位侠士若是有幸得见阴后之圣颜,也许会得到一场意想不到的机遇呢。” 这…… 季音眼眸微微瞪圆。 这与当初她成为游戏测评员时得到的关于祝玉妍的剧情简介截然不同! 季音记得很清楚,在她穿越之前拿到的关于阴后祝玉妍的游戏人物简介时,那上面分明介绍祝玉妍是个悲情的角色。 祝玉妍一生只对天下第一全才鲁妙子和邪王石之轩动过情,年轻时被邪王石之轩骗身骗心后破了天魔身,自此武功再难有寸进,半生耿耿于怀。而后因情怨自创玉石俱焚,多年后想与邪王石之轩来个同归于尽,可最终也未能如愿。她半生为情所困,一步踏错步步错,人生堪称悲剧。 而非如今资料上记录的这般。 已经研发完成的游戏怎么会毫无预兆的突然改变了重要npc的剧情? 俗话说牵一发而动全身,尤其是一个剧情线变换会引起整个游戏剧情线的变动,这绝不是说改就改、轻易能够完成的事情。 冥冥之间,季音隐隐察觉到或许她穿的根本不是游戏衍生世界,而是直接穿进了游戏之中,否则整个游戏得剧情线又怎么会被她这只蝴蝶翅膀所煽动改变? 换而言之,她穿成祝玉妍后强势的改变了原有的结局,完成了游戏主线任务的同时也在无形之中将游戏的剧情篡改得面目全非! 否则要如何解释,剧情毫无征兆的突然变化? 紧接着,季音的目光落在“江湖近来却有传言称,在江南见到了阴后现身”一行字上,莫名的激动震颤涌起,眸中闪过精光。 介绍中不可能出现虚假无用的消息,或许她能够通过那《侠者》游戏找到回去的机会…… ** 从游戏仓中出来,季音长舒一口气。 肚子饿得咕咕叫唤,她这会儿也没心思跑出去觅食了,索性打开光脑叫了一份外卖,而后又设定了抢购《侠者》公测号的闹钟。 第二日一早,闹钟还没响,季音就已经早早地等候在了电脑面前。 十万个公测名额看似很多,但对比全国的人口基数来说,少得可怜。几乎是官方刚把链接刚放上去,公测名额就被抢售一空。 好在季音这武功不是白练的,靠着飞舞出残影的十指抢到了一个公测号。 万事俱备,只欠西风。 时间转眼即逝,很快就到了公测当天。 季音登陆第三世界,直奔侠者官方资料馆而去。 此时,资料馆门口已是人山人海,所有玩家成堆挤在铺子门口一个黑色的漩涡前,这是进入《侠者》游戏的通告,穿过漩涡即可进入全息游戏。 第144章 第三世界的每款全息网游的资料铺子前都放置着进入游戏的传送通道。 拿到公测号的玩家们如同下饺子似的一个接一个的往漩涡里跳,前面很快就空了一大片。 季音闭眼走进漩涡里,霎时一阵天旋地转,等她再睁开眼时已然出现在一间门口扎着一圈竹篱笆的古风泥石房。 “这位大侠,欢迎来到杨花村。” 面容慈祥的村长拄着拐杖,望向周围挤挤挨挨的玩家们。 “任务呢?” “村长,我们要接任务!” 玩家们七嘴八舌的出声叫唤,村长始终维持着浅浅的笑容,语气和蔼:“大侠果然古道热肠,老朽正有难处想要求助大侠,村里近来有野猪作乱……” 叮—— 系统的提示音随即响起,请帮助杨花村的村长击杀野猪,任务奖励:经验值+30,铜币+5。 玩家们蜂拥而上,接了任务从村长手中拿到了杀猪刀后又三三两两成群结队的跑向村外的田地里宰杀野猪。 没一会儿的功夫,黑压压的人群散向四方,周围便只剩下了季音一个人。 “大侠,欢迎来到杨花村。” 村长的笑容十分和蔼,千篇一律的重复着台词,他有简单的智能,但到底不是真人,只会按着设定好的程序行动。 季音眸中浮现出暗色,转过身走向村口。 她不想按部就班的接取任务升级离开新手村,将时间浪费在无足轻重的地方。 季音迫切地想要前往江南百花楼,去见一见花满楼,然后想方设法通过游戏回到武侠世界。 念头划过,耳边突然响起熟悉的机械声。 “叮——系统检测到玩家已存在游戏角色,是否切换成原角色?” 季音脚步一顿,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来。 眼前浮现出熟悉的游戏面板。 面板人物栏里,眸色潋滟的绝色美人垂眸而立,与季音截然不同的模样,却是她曾经从镜子里倒影出的容颜。 角色姓名:祝玉妍(季音) 玩家等级:100级 内功心法:《天魔大法》 装备:天魔铃、二十四格包裹 战力:87674600 阵营:魔道 所属势力:隋国魔门阴葵派 备注:当前可切换角色。 季音心头猛的一跳。 她想也不想的应了个是,下一刻体内暖流涌动,全身骨头咯咯作响,几乎是在眨眼的功夫,她变换成了熟悉的模样。 “咦?这个npc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有玩家路过,目光不经意间落在季音身上,露出惊艳之色,“这建模真的绝了!颜值的天花板也不过如此了!” 颜值这么高的npc绝对不是普通角色,玩家双眸放光的凑上去,只见npc头顶一片问号。 “该不会有什么隐藏任务吧?” 玩家目露惊异之色,但下一刻眼前空空如也。他使劲儿的揉了揉眼睛,“人呢?刚刚还在这里的人呢?”眼前哪里还有人影在。 “啊啊啊!我错过了一场隐藏任务!”玩家后悔的捶胸顿足。 与此同时,随着角色的切换,季音眼前的景物变得鲜活起来,不再是那种游戏中的生硬呆板。 身旁来来往往的玩家们逐渐消失在她视线中,站在竹篱笆前一动不动的村长好奇的凝眸望向季音,神态不再僵硬。 她回来了。 隐隐约约的排斥力缠绕在周身,季音清晰的发现她穿越回了武侠世界。 曾经破碎虚空过的她,她的武功已经超过了天地容纳的强度范围,若是全力施展内力,必然会被无处不在的天地之力给排斥出去。 但这些都不是问题,即使她不使出全力,江湖上也无人能伤她半分。 重要的是她能够再度与花满楼与婠婠团聚了。 季音脸上浮现出强烈的喜色。 “这位姑娘,你是何人?”村长的目光落在季音身上,张了张口的瞬间,眼前一阵风飘过,季音已然消失无踪。 “仙……仙人?” 村长惊愕的瞪大眼。 季音顺着游戏面板里的地图飞身掠过长空,武功到了她如今这个境界,可引动自然之力,运起轻功时也不再需要借力跃起,一口真气绵绵不绝,几乎没有断绝的时候。 杨花村就在江南的偏远山区,距离百花楼足有百里之遥,季音一路不停歇的用轻功赶路,终于在三日后到达了江南。 天色阴沉,空中突然飘来一阵绵绵细雨。 人声鼎沸的街市上,百花楼静静地矗立在风雨中,蒙蒙雾气之中,飞檐斗拱上悬挂的灯笼随风摇摆,却如同指明灯般熠熠发光。 季音站在百花楼下,抬头望去。 只见雕栏玉砌的窗台上摆满了怒放的鲜花,细雨飘落在花瓣上,滚动的水珠晕开花香四溢。 百花楼的大门由内向外敞开,季音提步踏着楼梯拾级而上。 “叮铃铃……” 季音的脚步轻若无声,手腕上足腕上的玉质天魔铃在她举手投足之间颤巍巍的晃动着,一声声飘渺空灵的铃声顺风飘入百花楼。 “叮铃铃……” 花满楼猛地一怔,他好像听见了熟悉的天魔音。 “我好像出现了幻听……” 陆小凤抬起头,两道眉峰深深的皱了起来。 自季音破碎虚空后,花满楼为情所困,陆小凤看在眼里,心中颇为担忧好友,便时常跑来百花楼与花满楼谈些江湖消息,没想到今日却撞上这一遭事儿。 第145章 “不是幻听。”陆小凤说道,他也听到了天魔音。 但这是不可能的,季音破碎虚空乃是花满楼目睹,她既已消失在此方世界,又如何还能出现熟悉的天魔音呢? “或许是有备而来。” 陆小凤心底浮现出各种猜测,看来又有麻烦找上门了。 花满楼苦笑了下,他知道陆小凤的猜测是对的。 两人不约而同的望向楼梯。 “叮铃铃……” 天魔音声声飘渺,余音不绝于耳。 下一刻,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 霎时,花满楼如遭电击般惊怔住。 陆小凤也瞪大了眼,惊得手一松,茶杯直直落地,咕噜噜在地毯上转圈儿。 “季音?阴后祝玉妍?” “陆小凤,许久不见了。”季音微微颌首。 陆小凤险些跳起来,“你你你……你不是破碎虚空了吗?”他反射性的抬头望向天空,这片天空是纸糊的吗?她想破就破,想回就回? “我能走,就能回。这天阻挡不了我的脚步!” 季音轻笑一声,凝眸望向花满楼,一字一顿重重的说道:“七哥,我回来了。” “阿音……”花满楼神色恍惚。 “七哥,我魔门女子素来贪心,”季音眼底笑意深深,语气狂妄,“谁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破碎虚空和你,皆我所欲也。我想要的东西,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得到!” “阿音……” 花满楼微微一哂。 随即,他清俊的眉眼散出温柔如春风的弧度,眼底浮现出柔色,“欢迎回来。” 话音未落,季音便落入了熟悉的怀抱中。 花满楼紧紧的拥抱着她,力道之大似要将她融入骨血里。 “无论我身在何处,你和婠婠都是我此生最重要的人,是我心上斩不断的羁绊。”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季音轻轻靠着花满楼的胸膛,呵气如兰,“这次回来我不打算走了。人生苦短,下半生我想为你为婠婠而活。” 季音絮絮叨叨的话传入耳中,花满楼唇边不受控制的上扬,笑容越来越深。 真好,阿音回来了。 从今往后,余生相伴。 他们还有一生的时光恩爱到老,不负相思。 第74章 番外篇·此生无憾 季音走时正值烈日炎炎的夏日,回来时已是落木萧萧的寒秋。 秋日多雨,昨夜雨疏而风骤。 院子里的芭蕉树在瑟瑟秋风里花枝乱颤,碧绿的芭蕉叶边缘被冷风冷雨打出了片片枯黄之色。淅淅沥沥的雨下了整夜,直到天色将明时方才停歇。 天蒙蒙亮,纸糊的窗扉上才照出微微曙光,喧闹的人声便已从百花楼外的街市上遥遥传来。 屋内,摇曳的烛火燃烧殆尽,烛台下堆积了一滩红蜡。 花满楼从梦中苏醒,感受着怀里温度,怔愣般的垂下眼眸深深凝望着怀里恬静的睡颜,许久屋内响起轻不可闻的声音,“原来不是梦啊……” 阿音真的回来了。 曾经做过太多次的美梦,梦醒里心底一片空空落落。如今美梦成真,反倒让花满楼恍然生出仍旧沉醉于梦中,分不出真假的恍惚来。 窗外风声雨声人声,声声嘈杂。 听着遥遥传来的喧闹繁华之声,花满楼的目光专注的凝望着季音,失而复得的喜悦令他怎么也舍不得移开视线。 季音在现代不过度过了数十日的光景,然而这个时代却是光阴如梭,现世的一日抵得上此世数日,严格说来,这个时代距离她那次破碎虚空已经过去了半年。 半年的时光于旁人而言或许很短暂,但于花满楼而言时间那么漫长,仿佛过去了很久,守着思念度日,久到让他心底的草木枯萎,生出一片荒芜。 花满楼原以为经此一别,再不复见,却从未想过会有枯木逢春之日。 各种欣喜的情绪在心底翻腾,似春雨散落在荒芜的心田,滋润了心土激起无数草木繁茂生长…… 终究,他的一腔情思不曾错付。 天色渐亮。 伴随着一场秋雨一场寒,空气中弥漫着丝丝沁凉,微风吹拂而过时,缕缕冷意从窗户缝隙里侵入屋内,激起阵阵寒凉。 花满楼下意识的拢了拢被角将季音雪白的肌肤严密藏起,不教她被寒意侵体。 即使季音如今的武功之深厚已是寒暑不侵,但花满楼却依旧担心她为风霜所扰,追根究底不过是情之所至,不愿她受半点伤害。 “七哥……” 花满楼身体微微一动,季音敏锐的睁开眼,盈盈水眸中哪有半点残留的睡意,一片清明。 “惊醒你了吗?”花满楼垂眸温声问道。 “并非七哥之故,”季音枕着花满楼的胸膛轻轻摇头,“我们该起身了。” 话虽如此说,但季音却没有要起身的意思,侧脸紧紧贴着花满楼的胸膛,如墨的发丝随着季音的摇头的动作垂落在花满楼的身上,激起一阵酥意,连同花满楼的心也泛起了浅浅的水波。 武功到了她这个境界,五感远超于常人,千里之外的细微动静都逃不过她的耳朵。事实上,季音比花满楼还要早些醒来,靠在熟悉的怀抱里心中不舍之意频生,实在不愿意动弹罢了。 “不急。”花满楼看出了季音未尽之意,伸手轻抚着她的长发,唇边笑意温雅,“时辰尚早,我们还可以再躺会儿。” 第146章 有情人大抵便是分别时觉得时间漫长,重逢后却又觉得时间短暂。季音留恋此时相处的温情,花满楼又何尝不是呢? “好。” 季音唇角微微勾起,享受着有花满楼陪着赖床的慵懒。 花满楼喉间溢出一声轻叹,骨节修长的手握住季音温软的柔夷,十指相扣。 季音抬起头,耳畔传来温柔熟悉的心跳。 四目相对之间,脉脉温情流淌。 百花楼外,街市正热闹。小贩的吆喝声叫卖声汇成盛世之景。忽地,一声响亮的婴孩啼哭声遥遥传来,哭声震天,直接盖过了街市上的人声。 “婠婠?” 花满楼心尖一颤,季音猛地一惊。 两人面面相觑。 昨日里季音回来,婠婠已经认不得人了。但或许是母女天性,在季音陪着她玩闹了一个下午后,她很快便与季音亲近起来。 婠婠这丫头平素便是娇气的性子,不喜旁人近身,睡醒后睁开眼的第一件事便是找爹娘。 奶娘丫头知道他们还未起身,自然不会没眼色的在这个时候去打搅,这会儿正抱着婠婠在外头哄呢。 不过这丫头素来是花家捧在手心的明珠,性子又娇又精,没那么好哄骗,尤其是她如今跌跌撞撞也能走上两步了,更是哭闹不休。 “婠婠来了。” 听足音,已经到了外头的走廊。 “快快,我们该起身了。”季音忙催促花满楼。 花满楼与季音手忙脚乱的从床上惊坐而起。他们这衣衫不整的模样可不适合显露在女儿面前。 季音慌忙俯身伸手去捞凌乱散落在地上的衣服,拿起纱裙一看,她脸色便染上了几分红晕,浅浅的霎是动人。 夫妻久别重逢,自是情难自禁。 纱裙早被撕扯的不成样子了,这衣服自然是没法上身了。 花满楼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俊脸难得露出了窘迫之意,但随即他走到衣柜前取了干净的衣衫递给季音。 两人迅速穿戴整齐,花满楼打开房门。 “爹爹!” 婠婠跌跌撞撞的扑进花满楼的脚边,抱着他的脚抬起头,眼里挂着两泡泪。 “小小姐,慢着些,小心别摔了……”奶娘丫头们伸手护在婠婠两侧,紧张的满头都是汗。 花满楼俯身抱起女儿,婠婠靠在他的怀里,左顾右盼,小脑袋一个劲儿往屋里瞅:“娘?” “在这呢。” 花满楼无奈的点了点小丫头的鼻尖儿,特意转过身露出身后的季音。 “娘!娘!” 望见季音的身影,小丫头兴奋的在花满楼怀里直扑腾,力气大的险些抱不住她。 “你这丫头,小心些。” 季音忙不迭得伸手抱她,婠婠立刻将软软的滑滑的脸蛋贴向季音,亲昵的模样儿简直叫人心里爱得不行。 此时此刻,季音心中充满了庆幸,庆幸她回来的正是时候,若是在迟些,错过了婠婠的成长,岂不是成为生平之憾事? 纵使她为孩子铺平了前路,但母亲的存在是无法被替代的。 而一旦错过了培养母女之情最好的时光,日后便再难弥补。 念头划过,季音不由想起杨素,心中徒然涌起怅然。 但随即,她浅浅含笑。 有些看不透的事情,在她为人母之后突然心生释然了。 只是父母的恩怨情仇,她这个为人子女的自是不便插手,一切顺其自然罢。 “阿音?” 花满楼眉峰微蹙,望着季音忽然出神的模样关切的询问出声。 “七哥,”季音回过神来低声道,“我突然觉得我好幸运,没有错过你,也没有错过婠婠的成长。往后余生,我还来得及与你相携相伴一生,共同抚养婠婠成人,真好啊……” “我很高兴,你选择了留下。” 无心的妖女最终将他镌刻在了心上。 花满楼想来便觉心中甘甜,他眼底泛起深深的笑意,他长臂揽着此生最爱的两个女人,浓浓的幸福与满足油然而生。 季音靠向他的胸膛,任由熟悉的气息紧紧的包围着她,带给她熟悉的心安。 吾心安处是故乡。 从此以后,有花满楼在的地方便是季音的归宿。 “爹!爹!” 季音与花满楼含情脉脉互诉衷肠,可怀里的小丫头却不懂,她被爹娘紧紧搂得难受,不满的噘嘴伸手推向花满楼的肩。 “七哥,你抱太紧了。看把咱婠婠难受得都抗议了……”季音忍俊不禁。 花满楼无奈的看了她一眼,放松了力道,眉目含情溢满了浓浓的宠溺。 季音轻笑着,再次叹道:“真好啊。” 结发为夫妻,此生不相离。 有夫有女,她想要的都已经得到。 这一生,便已是圆满。 第75章 番外篇·天上月 大业六年,隋炀帝下旨广征民夫修建运河。 杨广登基以来横征暴敛无数,年年大兴土木,四处征战,繁重的苛捐杂税与兵役早已激得民怨四起,百姓苦不堪言。 圣旨一出,官兵挨家挨户的捉拿青壮年男人,足足强征了数十万民夫,国内几乎十室九空。 在如此残暴的政策下,百姓闻风而逃,纷纷收拾家当南迁,逃往明国求生。 很快,明国边境聚集起了数万逃难而来的隋国百姓。 第147章 边境守将见此,一封急报传至京都。 此时明国征处于盛世,百姓安居乐业。明帝在收到奏折后,与重臣朝议多日,难以下决断。 消息传至民间,花家当即向朝廷捐献白银三十万倆,用以减轻朝廷负担。 九月,明帝下旨大开城门接纳逃难而来的百姓,并且为这些难民重新制定户籍,重新编制安排开荒事宜。 花满楼感念于百姓不易,携妻运送大批物资前往边关帮助朝廷安置难民。 季音牵着婠婠走下马车,巍峨的城门近在眼前。 呼呼—— 北风呼啸,迎面一阵风沙刮来,还未近身便被季音的护体真气挡在三寸之外。 “这地儿越发荒凉了。” 十年前,季音度关来往隋明两国时尚可见到丝丝绿意,如今边关之处却已是寸草不生。 花满楼望向城门,叹息道:“今日不同往日。” 彼时随国亦是如日中天,而如今却是天灾人祸、战乱不休,两国交界之处到处都是黑压压的人头。 城门由内而外敞开,或是风尘仆仆或是衣衫褴褛的逃难百姓排队入关,城内已经搭建起了一个个简易的草棚。 草棚里挤满了休憩的难民,这些难民大多为老幼妇孺与半大的小子,少有成年男子,各个瘦骨嶙峋,黝黑粗糙的脸上饱经苦难风霜。 逃难而来的百姓几乎身无长物,那些细软银钱也早在赶路中耗尽,这些日子全靠边关守军腾出军粮来赈济灾民。只是军中粮草有限,数万难民每日所食不是一笔小数目,而且还有更多的难民源源不断赶来,若非花家主动提出运送米粮前往边关帮助朝廷安置灾民,朝廷恐怕也很难负担得起这些难民。 “花公子,花夫人。” 边关的守将向花满楼与季音抱拳施礼,花满楼还了一礼,“花家运来的十万担粮草尽在此处,还请将军清点入库。” “有劳花公子费心。”守将再次抱拳施礼,命小兵清点辎重。 有了花满楼送来的这批粮食,守军的压力骤减。城门旁很快架起了大锅,粥水的香气渐渐飘散在空气中。 粥水煮的浓稠,立筷而不倒。 “开饭咯!” 很快,大锅前密密麻麻的排起了长队。 “隋国国君昏庸,以至于民不聊生。” 婠婠牵着季音的手,望着周围衣衫破烂的难民,生长在富贵之乡的她首次见到无家可归的百姓,心底油然而生怜悯之心。 季音垂眸温柔的望向婠婠,应声道:“婠婠想帮助他们吗?” “想。”婠婠回答很认真。 “去吧。”季音松开了手,“去做你想做的事,不要辜负这一身所学。” 婠婠敏锐的从季音眼中看到了别有意味的眸光,脸上的神情由恍然变成了坚定不移。她看了看含笑而立的花满楼,心底一个念头油然而生。 在父母温和的目光里,婠婠一步步走向大锅,也走向了她追逐的人生。 “花小姑娘心善。” 守在大锅前的伙兵露出爽朗的笑容递给婠婠一只铁勺,小姑娘像模像样的举起勺子给难民们盛粥。 “婠婠肖父。”季音轻笑道。 婠婠受花满楼的影响颇深,她心中装得东西也远比当初的季音多。 花满楼与她并肩而立,“我却觉得婠婠肖母。” 出身魔门,心有明光。 不畏险阻,心中坚定不移。 话落,两人相视而笑,目光流转之间情意脉脉。 婠婠举着铁勺舀着粥倒进缺了角的瓷碗里,将碗塞得满满当当,碗的主人是一个瘦弱的小少年,衣衫上打满补丁,脏兮兮的脸,却生得一双黑白分明的眼。 他收回粥碗,目光怔怔的望着五官精致的小姑娘,直到身后传来同伴的催促声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这小姑娘心真好,这么满的粥够我吃顿饱饭了。”年岁相仿打扮相似的脏兮兮同伴兴奋的举起碗囫囵喝粥。 三两口吞下了半碗粥,回头却发现小少年傻愣愣的端着碗一动不动,他惊奇的拿手肘撞了撞小少年:“陵少,你发什么呆呢?” “花小姑娘长得真漂亮,心底又好……” “别看了,人家不光漂亮心善得跟小仙女儿似的,而且还出生不凡呢。我听那些守军说她是花家的掌上明珠。”同伴拍拍他的肩说道,“花家可是富豪之家,产业遍及天下,富可敌国。花家的掌上明珠生于富贵锦绣之间,吃得是山珍海味,穿得是绫罗绸缎,跟王孙公主比也不差什么了!” 说着,同伴眯起眼惊奇道:“你该不会看上她了吧?那个小姑娘?” “什么看得上看不上,我就是觉得她好看才多看了几眼,花姑娘跟咱们完全不是一路人。”小少年捧着碗反驳道。 “瞧你那发痴的样儿……”同伴明显不信,眼珠咕噜一转,三两口喝光了碗里的粥,一抹嘴如游龙般蹿入人群里。 没一会儿,他兴致冲冲的跑回墙根处:“陵少,我去给你打听情况了。据说花家这一代排序从清字,那位花姑娘闺名花清月。” 小少年眼神恍惚,口中呢喃道:“清月,真好听的名字……” 清月,清月。 她是金雕玉砌而成的国色天香,亦是凡人遥不可及的天上月。 *** 大业十三年,隋炀帝越发荒淫混乱,隋国国内兵戈四起,各大门阀佣兵自立称王,百姓揭竿起义,自此天下大乱。 第148章 杨公宝库与邪帝舍利重现江湖,引起黑白两道群雄纷争。隐匿多年的阴癸派重现江湖,慈航静斋的传人以代天择主之名行走江湖。 江湖传闻,杨公宝库与邪帝舍利的秘密就藏在长生诀之中。 谁也没想象到的是,江湖上人人争夺的长生诀却在机缘巧合之下被寇仲与徐子陵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所得。 一时之间,各方势力纷纷侧目而视。 破庙里,篝火熊熊燃烧驱赶着寒意。 “陵少英雄救美,结果救回来个沾上就甩不掉的牛皮糖。” 寇仲拨弄着火堆,向着徐子陵努努嘴,示意他望向靠在火堆另一侧的粉衣姑娘,“我们还要躲避追兵,身边再跟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家算怎么回事?陵少,或者你索性把她收入房中,当个红袖添香的枕边人?” 数日前,寇仲与徐子陵武功小有所成,恰逢青龙帮横行乡里、鱼肉百姓,两人联手击杀了青龙帮帮主,恰巧救出了被强抢为妾的绝色少女婠婠。 原本是件大好事,但婠婠亲人都被青龙帮的杂碎杀了个干净,如今流离失所,徐子陵怜惜孤幼,又因婠婠生得极为貌美,绝色的姿容于孤女而言却是祸患,徐子陵一时不知如何安置她,只得将她带在了身边。 “别乱说。”徐子陵闻言给了寇仲一个手肘低声道,“婠婠姑娘无家可归已是可怜,你这般拿她玩笑,未免也太不尊重人了。” “你倒是怜香惜玉。”寇仲摇摇头,倒也不再口没遮拦的调侃他们,“眼下你打算怎么办?” “走一步看一步吧。”徐子陵下意识的望向婠婠,“你不觉得婠婠姑娘有些面善吗?” “你早说过了,像你的天上月嘛。”寇仲无奈道,“陵少,你不觉得你对婠婠姑娘太过心软了些吗?我们自习得长生诀以来,行侠仗义的事儿可没少干,救下的可怜人也不止婠婠一个,怎么陵少你独独在婠婠身上担心这个担心那个,不敢轻易放手?总不至于是被她美色所迷惑了吧?” 无论是寇仲还是徐子陵皆心有所属,再多的绝色佳人也不及心上人分毫,更何况两人皆不是贪念美色之人。 徐子陵一时语塞。 寇仲拍拍徐子陵的肩膀,压低了声音道:“你若是喜欢婠婠,留着也无妨,天上月遥不可及,这人间芳菲近在眼前,也能聊以慰藉。” 婠婠察觉到他们的目光柔柔的笑了笑,火光中,粗布麻衣都遮掩不住她惊心动魄的貌美,柔弱得模样直叫人怜爱不已。 “这对婠婠姑娘不公平。” 徐子陵只觉心尖颤颤,下意识的避开了她恋慕的眸光。 “仲少,这话你以后莫再说了。花姑娘,自是无人可以替代。” 徐子陵站起身来,眉峰紧蹙已然不悦。 寇仲正要接话茬,却见他脱下身上的外衫走向婠婠,细心的披在了婠婠身上:“婠婠姑娘,夜间寒气重,莫着凉了。” “多谢公子关心。”婠婠垂眸望地,白皙的脸蛋上红晕如霞,羞涩的神情更添动人的风情。 寇仲见状勾了勾唇,轻哼着小曲儿,目含异彩。 “今晚我守夜。”徐子陵在婠婠身侧坐了下来,拿起细细的木棍拨弄火堆,“婠婠姑娘也早些休息,明日还要赶路。” 寇仲伸了个懒腰,双手抱着后脑勺大大咧咧的向后一倒,睡在冰凉的地面上,闭上眼。 霎时,体内长生诀的内力自发运转起来。 一时之间破庙里寂静无声,唯有篝火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 忽地,徐子陵只觉肩膀一沉,他身体顿时僵住。好半晌才缓缓侧过头,只见婠婠靠在他的肩上睡熟了。 恬静的睡颜美好得令他心神荡漾,心底泛起细密的涟漪。徐子陵挺直了腰板,又下意识的调整了姿势,以便让肩头的姑娘睡得更舒服些。 做完这些,他神情一滞。 杂乱的念头纷至沓来,徐子陵眉心皱起,深觉自己的做法有些不妥,顿时欲盖弥彰般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张羊皮纸,咬破了指尖滴了一滴血抹在纸上。 黑色的蝇头小子随之显现。 正是长生诀的心法。 婠婠蒲扇般的长睫毛微微动了动,正欲睁眼之际,一阵清雅的箫声遥遥飘来。 徐子陵顿时一惊,迅速操起长生诀塞进怀里,随着他的动作,纸上的字迹消失无踪。 “这箫声……是慈航静斋的师仙子。” 寇仲从地上一跃而起,眼中没有丝毫睡意,警惕的望向破庙外。 箫声由远及近,婠婠也顺势睁开眼。 “寇仲、徐子陵,魔门阴癸派的圣女乔装打扮伺机夺取长生诀,还望两位多加小心。” 话音响起的同时,师妃暄飞身而入。 寇仲与徐子陵闻声一怔,还未来得及消化师妃暄话中之意,耳畔银铃般的轻笑声响起。 一只雪白的柔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灵巧的探向徐子陵怀中,徐子陵一时没有防备,竟被那只手的主人轻易的夺走了记载着长生诀的羊皮纸。 “婠婠你……” 徐子陵惊愕的望向亲昵枕着他肩膀的少女,刹那之间的心动被一盆冷水当头泼下,心乱如麻。 “子陵,这模样可真有意思哩!本来还想与你玩玩,不过可惜了……” 婠婠巧笑嫣然,褪去了柔弱之姿,眉宇间染上了邪肆的魅惑之意,如在夜间魅惑世人的妖精,美得越发妖娆,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第149章 “婠婠?”师妃暄低喝道,“两位小心,她是阴癸派圣女的婠婠!” “阴癸派的圣女?”寇仲与徐子陵惊呼。 婠婠轻笑了一声,扬了扬手中的羊皮纸:“多谢陵少抬爱,《长生诀》婠婠先收下了。他日有缘再见!” “拦住她!” 师妃暄叫道,同时快速灌注内力吹起了萧,寇仲闻声立刻上前相阻。 徐子陵却像是没有反应过来般的怔愣着不动。 婠婠身形微动,天魔音倾泻而出,她飞身而起与寇仲对了一掌,内力如滔滔江海汹涌扑向寇仲,后者内力远远不及不及,霎时被击飞出去,重重的摔落在地! “陵少,快!拦住她!” 寇仲脸色霎时惨白,他伸手擦掉唇边溢出的 献血,忽喊道。 徐子陵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立时便要上前阻拦,手掌即将击中婠婠之时,他下意识的偏移了几分力道,霎时掌风擦身而过。 婠婠微微一愣,随即向着徐子陵娇俏的眨巴眨巴眼,柔柔笑道:“多谢子陵手下留情,这份情意,婠婠铭记于心。” 徐子陵浑身一颤,心弦颤动。 与此同时,师妃暄箫声呜咽,身形极速掠向婠婠。 婠婠嗤笑了一声,天魔音飘渺空灵,两股力量相撞,师妃暄气息一凝,箫声一滞。 瞬息之间,局势已定。 “山高水长,婠婠来日在与子陵秉烛夜谈,就谈谈你的……天上月如何?” 幽幽魔音穿耳,背着旁人悄然传音而至。 婠婠眼波流转含嗔带怒的瞥了徐子陵一眼,眸中似有情丝缠绕。 徐子陵顿觉心跳如鼓,目光怔怔。 随即轻笑声悦耳响起,声未落,婠婠已如风飘忽远去,唯剩天魔音悠悠残音,不绝于耳。 “可恨!一时不察,竟叫这妖女夺走了长生诀,江湖只怕是在无宁日了。” 师妃暄气急道。 寇仲可惜的望着婠婠远去的身影低声道:“这妖女的武功未免也太厉害了,我们三人联手都不是她一合之敌,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抢走了长生诀。好在我早就把长生诀的心法背得滚瓜烂熟,不然还真不好办了。” 顿了顿,寇仲不满的问道,“陵少你刚才犯什么傻呢?” 徐子陵怅然若失,低头道歉:“都怪我警惕心不够……” 寇仲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愤愤不平道,“不怪你,是这妖女伪装得太好了,谁能想到呢,婠婠竟然就是阴癸派的妖女!潜伏在我们身边连个名字都不换一个,只怪我们自己失察,听信了她的花言巧语!” “我收到师门的消息后怕你们受妖女蒙骗,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阴癸派的妖女诡计多端,事已至此多想无益。吃一堑长一智,当是个教训了。”师妃暄无奈道。 徐子陵黯然不语。 *** 一个月后,李阀。 寇仲对李阀大小姐一见钟情,恰巧李世民有意招揽双龙,徐子陵随同寇仲受邀入了李阀做客。 当夜圆月悬空,月华皎皎。 徐子陵遥望天上明月,神思不属。 恰逢此时,后院内传来一阵喧哗声,李阀内的部曲兵丁列队肃容而过。 “好像出事了。” 寇仲随手抄起刀,他颇为担心李秀宁,当即翻身出门:“我去看看情况。” 徐子陵眉心微皱,沉吟片刻后转身欲跟上寇仲,刚抬起步,却听一声熟悉的轻笑声落在耳边。 他猛地一怔,立刻背过身。 一道纤细的身影自屏风后缓缓走出,烛火印在她的脸上,美得摄魂夺魄。 “婠婠?”徐子陵眸光微闪,警惕道,“你夜探李阀有何目的?或者说你究竟做了什么惹得李阀如此大的动作?” 说话间,兵戈之声遥遥传来。 “子陵这话好生伤人心,”婠婠俏皮的眨眨眼,七分伤心三分幽怨道,“婠婠甚是爱慕子陵,特意赶赴李阀以解相思之苦喱。” “你的花言巧语留于旁人说罢。”徐子陵一瞬间心乱,他下意识的避开了婠婠含情的盈盈秋水眸,“无利不起早,阴癸派妖女所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是吗?” 婠婠言笑晏晏,赤足飘来,“子陵若是不信我所言,为何不敢看我?莫不是怕被妖女迷惑了心智吗?” 徐子陵避而不答,转移话题道:“我不管你来李阀有何目的,你赶紧走。少在我面前妖言惑众!” 婠婠足下微点,瞬息之间出现在徐子陵身前,葱白的玉指轻点在他的胸口,调笑道:“口是心非。你的心可不是这么想的呢!” 徐子陵脸色微沉,甩开婠婠手:“离我远些。” “我偏不!” 婠婠眸光流转,反扑上徐子陵,白皙的玉臂反将他搂了个满怀,绝色的脸蛋儿靠在他的怀里嬉笑肆意,“我不仅不走,便要靠近你,子陵你能拿我怎么办?” 徐子陵身体僵住。 “啊,子陵你的心跳得好快呀……”婠婠笑容得意,像是窥破了徐子陵极力隐藏的秘密,“原来子陵对婠婠并非全然无动于衷呢……” 徐子陵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不知道婠婠与那位天上月相比,谁更得子陵欢心呢?”婠婠抬头望向徐子陵,似玩笑似认真的问道。 徐子陵脸色又亲又白,反射性的一把推开婠婠,身形飞快后退。 第150章 婠婠一时没防备教他脱身出来,俏脸生寒,正欲说什么,却听门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两人皆不约而同的顿住,向外望去。 “是李阀的部曲。” 徐子陵第一反应便是关上房门,拉着婠婠的手左右一看,直接拉着人上了床,抖开被子将两人的身形藏了个严严实实。 婠婠还没反应过来,房门被敲响。 徐子陵翻身下了床,打开门。 “徐公子,又贼人偷偷潜入府内盗宝,在下奉命搜查,打扰了。” 为首的部曲抱拳告罪。 “请进。”徐子陵让开一步,霎时一群人匆匆进入屋内搜查。 客房内摆设一眼望到底,没什么藏人的地方,部曲们搜查了床底房梁,又看了看掀开的凌乱被子,为首之人再次抱拳施礼,很快,一行人如流水般退了出去。 徐子陵松了心神回过身。 “多谢子陵相救。” 婠婠妖娆的躺在床上,卷起的袖子露出大片大片如玉的肌肤,形状优美的香肩半露,动人无比。 “你做什么!女子须自重自爱!你怎么怎么能……” 徐子陵脸色变得通红,咬牙切齿得飞扑上前给她拉好凌乱的衣衫,末了还嫌不够得拿起被子将她裹了个严严实实,形如蚕蛹。 露个手臂肩膀就叫暴露了? 隋国贵女平日里尚且还身着露肩的对襟儒裙呢。 婠婠笑得直垂床,“子陵你可太有意思了,婠婠更喜欢你了呢。” “你到底拿了李阀什么东西!”徐子陵恶狠狠的,像是恼羞成怒的转移话题。 “也不是什么重要之物,不过是一则则排兵布阵图罢了。”婠婠轻描淡写道。 徐子陵都想爆粗口了,这等机密之物还不重要?难怪李阀跟被捅了蜂窝的蜜蜂似的这么大阵仗! “那你还呆在此处做什么?不怕被逮回去吗?” 婠婠灵巧的翻身,如一条滑溜溜的蛇般从被裹成蚕蛹的被子里钻了出来,伸手将徐子陵推倒在床上,欺身压在他身上,神情傲然道:“区区李阀可留不住我,倒是看起来子陵很担心我被李阀捉了去呢。子陵,你这么关心我这个妖女啊?” 徐子陵浑身一震,怔愣的望着近在咫尺的绝色容颜,心跳乱了节奏,浑身僵硬的竟然说不出任何反驳之言。 婠婠轻笑一声,眸中难得染上了几分认真之意。 房内寂静,似有暗流涌动。 莫名的气氛中,两个人不自觉的越靠越近,鼻尖相贴。 徐子陵望着放大的脸,心如鹿撞,他的目光不自觉的落在水润粉嫩的红唇上,越发恍惚。 “子陵……” 彼此一点点靠近,眼看即将接吻之时,房门突然被莽撞的推开,寇仲大步从外走入。 下一刻,他错愕的望向女上男下姿势的两人,表情十分怪异。 徐子陵恍然回神,落荒而逃般的重重推开婠婠跳下床,神情如临大敌。 “我先走啦!”婠婠轻笑了一声,娇媚的向着徐子陵眨眨眼,直看得后者脸色通红不敢在与她对视。 紧接着,婠婠身形极速掠过寇仲飞了出去。 “阴癸派的妖女怎么在这里?” 寇仲怪叫了一声,也没指望徐子陵回答,他低头略微沉思片刻,急急运起轻功追了上去。 婠婠察觉到身后的尾巴,特意放慢了脚步。 “妖女,你缠着子陵到底有何目的?长生诀已落入你手中,子陵身上已没有了你要的东西,以后少打他的主意!” 寇仲出言警告道,“不管你有何阴谋,子陵都不会上当受骗的!子陵早已心有所属,你在他面前耍些鬼蜮伎俩,只会叫人笑掉大牙!” 婠婠眸色微冷,绝色的容颜笑如春晓之花:“仲少对子陵当真是兄弟情深呢。可惜了,怕是要叫仲少失望了,子陵对我欢喜的紧呢。” 寇仲冷哼道:“自作多情!陵少喜欢的可不是你这个玩弄人心的阴癸派的妖女,他心中念念不忘的便是那一轮天上月。” “哦?”婠婠来了兴致,做出侧耳倾听的模样,眸中冰寒。 寇仲洋洋得意道:“子陵爱慕明国花家的掌上明珠多年,那位花姑娘人美心善,如同仙女下凡,她曾于我们有一饭之恩,乃是陵少心中的遥不可及的天上月。陵少早就决定了,待日后作出一番事业便前往花家求娶花姑娘。至于你……” 寇仲不屑的轻哼了一声:“花姑娘那等灵秀人物,你这诡计多端的妖女连她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婠婠闻言愣神,随即便是扑哧一笑,乐得前俯后仰,眉目都如花儿般舒展开来,“子陵的天上月真是教人自惭形秽呢!” “你明白就好。”寇仲语气冷硬。 婠婠留给他一个意味不明的眸光。 “妖女,你这什么眼神?”看起来不像是自惭形秽,有些古里古怪。 不等寇仲细想,只听天魔音倾泻而出,眨眼之间,婠婠已随风消失。 寇仲:…… 第76章 番外篇·真情假意 曙光微现之际,天边犹挂着几点残星。 鲁妙子负手而立,背对着双龙站在窗前遥望长空,神色怅然。 “前辈?您这是……” 寇仲与徐子陵面面相觑,满头雾水。 乱世将至,双龙亦有心抓住机遇干一番大事业,两人联手以扬州为根基,已然打下了坚实的基础。然自古争天下,兵马便是重中之重,寇仲有心从飞马牧场引购一批精锐良马,只可惜话头刚提出来,便被飞马牧场的场主毫不留情的拒绝。 第151章 飞马牧场早已与各大门阀合作,如今正逢新马出栏,那些好马皆定了买家,纵使有多余的马匹,但盯上好马的势力繁多,双龙虽是近来声名鹊起之辈,但与枝繁叶茂的世家相比仍是不值一提,牧场未见得乐意给双龙这个脸面。 寇仲不甘心铩羽而归,得知飞马牧场的场主商秀旬与其父鲁妙子心结未解,他有意借机与商秀旬买个好,与徐子陵暗中潜入牧场后的小楼。 恰逢鲁妙子对幸运得到了长生诀的双龙生了兴趣,主动接见了两人。 只是话刚起了个头,鲁妙子负手而立,沉默了许久。 直到双龙再三询问,他才长叹道:“旬儿恨我良多,此事是我对不起她们母女……” 既是心结,若是轻易能解,父女两人也不至于闹到如同陌路的境地。 “前辈?” “事情要从十六年前说起。”鲁妙子倒也没有隐瞒的意思,“你们可听说过祝玉妍?” “祝玉妍?”双龙异口同声,两人对视一眼。 寇仲惊道,“是那位传说中破碎虚空的高手吗?” “前辈的心结竟与她有关?”徐子陵奇道。 “祝玉妍是上一代的阴癸派圣女,她是我生平所见最为惊才绝艳之人。人皆称我奇才,却不知她于机关术数之上的造诣远超于我。” 鲁妙子怅然的将过往娓娓道来,跟随他的话语,双龙仿佛重回十几年前,眼前浮现出那位绝世高手的风采。 “……见识过了世间至美的风景,从此以后只觉满目山河皆不如她……” 鲁妙子喟然长叹道,“……我隐居于飞马牧场娶妻生子,但到底意难平,心底始终留有旁人的身影,旬儿的母亲因此而郁结于心……她死后,旬儿与我反目成仇,父女成了陌路……” 明知道祝玉妍是肆意妄为玩弄人心的妖女,但人心难测,他看穿了陷阱,可却依旧义无反顾的深陷其中。 寇仲忽而想到为家族决心嫁于柴绍的李秀宁,心中顿生隐痛,恍惚间有些理解鲁妙子了。 “阴癸派的妖女……”徐子陵脑海里浮现出婠婠的身影,神情略显僵硬。 双龙相顾无言,鲁妙子遥望长空,背影巍然不动。 一时之间,屋内沉默无声。 “前辈,十六年了。人生还有多少十六年能够蹉跎?上一代的恩怨情仇何必牵扯到下一代?满目空山远,祝玉妍早已破碎虚空离开,就连前辈的妻子也已溘然长逝,曾经的恩怨纠葛都已随着岁月流逝而消失,哪里比得上眼前人?” 良久,寇仲收拾好情绪劝道。 “只怕十六年的隔阂并非一朝一夕可解除。” 鲁妙子早有心与商秀旬父女重归于好,否则他不会再听到双龙的来意后主动接见了两人,并且将前尘往事一一告知。 “此事交给我!保管叫你们父女重修于好!”寇仲拍着胸脯保证,这也正是他的来意。 从鲁妙子住处出来,徐子陵显得越发沉默。 “这次真是走大运了。”寇仲心情舒畅道,“不仅能够解决了马匹之事,还得到了杨公宝库的机关图,一举两得啊。” 徐子陵没接话茬,脸色郁郁。 “陵少,刚才我就想说了,你这模样不大对头。”寇仲语停下脚步道,“听到前辈提及祝玉妍,陵少你的脸色就难看的紧,你该不会真的对婠婠有什么想头吧?阴癸派的妖女都不是什么正经人,你看看鲁妙子前辈就知道,前车之鉴啊,陵少!” “我知道。”徐子陵道。 “你知道就好。”寇仲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我可不希望我的兄弟被那个妖女给骗了心。多想想你的天上月吧。纯白无暇的明月难道不比那个蛊惑人心的妖女更叫人心动吗?” 徐子陵勉强笑了笑,垂头坐在门口台阶上,抬头望着天空。 天边霞光万道,几点残星明月逐渐被绯红的朝霞所取代。 天亮了。 寇仲伸了个懒腰,陪着徐子陵坐了一会儿。 “多想无益,走咯,去飞马牧场找商场主。” 寇仲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而后飞奔向飞马牧场,眨眼的功夫就将徐子陵甩在身后。 徐子陵正好提气运功追赶,头顶忽然想起熟悉的天魔音。 他猛地抬起头。 “子陵,我们又见面了。” 婠婠足尖轻点在树梢头,纤细的身影沐浴在霞光之中,一阵风吹来,她足下细弱的树枝随风摇曳,衣袂翩飞,仿佛乘风而去的仙魅。 “你何时来的?” 徐子陵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 “昨夜就来了呢。”婠婠飞身而下,如风蝶般轻巧的落在徐子陵边上,“婠婠来的时候见子陵与前辈秉烛夜谈,不忍打扰,故而在外头苦等了一夜呢。” “你偷听我们说话?”徐子陵皱眉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婠婠幽幽道:“我以为子陵明白我的心。” “你们阴癸派的女子皆是如此行径吗?”徐子陵闭了闭眼,沉声道,“肆意玩弄感情?蛊惑男子?” “真叫人伤心,婠婠对子陵可是认真的呢!”婠婠像只猫儿似的踮起脚尖,双手环住他的脖子,亲昵的贴着徐子陵的耳侧,呵气如兰,“婠婠可从未对子陵之外的人显露心声呢。” 徐子陵心跳漏了一拍,紧接着一只雪白的柔夷轻轻执起他粗糙手掌,按在高耸起伏的胸口上,娇媚道,“子陵你听,婠婠的心为你而跳动呢……” 第152章 徐子陵心乱如麻,脑海中那道虚幻的倩影与眼前的魅惑人心的绝色佳人相互交织,可望而不可及的的天上月逐渐被眼前的绝色所取代,他清楚的听见了胸腔里那颗紊乱得仿佛要跳出胸口的心。 “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哦。” 婠婠的红唇几乎贴在了徐子陵的耳边,“蛊惑了鲁妙子半生的祝玉妍,却为了另一个男人放弃一切,甘于平凡呢……” 徐子陵猛地望向她。 “你猜,婠婠会不会为了你动了真情呢?” 徐子陵闻言惊愕的瞪大眼,唇瓣微动。一颗心仿佛在滚水里翻腾,烫得他不成言语。 他像是被牵着线的木偶,一举一动都被眼前的妖女所掌控,升不起半点反抗的念头,曾经一心想要攀附拥月入怀的信念如同气球般噗的一声爆破,再也找不回当初的心绪。 “子陵,婠婠真的很喜欢你呢。” 婠婠轻笑着在他耳畔落下蜻蜓点水的吻。 然而下一刻,一只手探进他的胸口,“这张杨公宝库的机关图,婠婠就先笑纳了。” 电光火石之间,徐子陵按住了那只不规矩的手,心猛地一跳,脱口而出:“你又骗我?” 婠婠俏皮的眨了眨眼,巧笑嫣然:“没有呢。想要杨公宝库的机关图是真,喜欢子陵也是真的呢。” 果然是妖女。 无利不起早。 心思诡谲多变,教人捉摸不透! 可恨的是,他明知道她心思不纯,上当了一次两次三次,偏偏又被她牵着鼻子走! 徐子陵青青白白神色变化,他已经分不清楚婠婠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你想要从我手中得到杨公宝库的机关图,总该付出代价罢!” 婠婠一怔。 下一刻,徐子陵恶狠狠的反身将她压在了树干上,俯身凶狠的擒住了那双巧言令色的红唇。 他承认他心动了。 他爱上了心怀不轨的妖女,一头栽进了妖女编织的情网里。 泥足深陷。 明知道不该,可仍旧控制不住为她乱了心乱了情,难以自拔! 徐子陵好恨啊,凭什么! 凭什么他动心动情,蛊惑人心的妖女却站在岸边冷眼旁观他于情海中沉沦,不沾染分毫情念?! 婠婠从头到尾皆在利用他,为了长生诀、为了李阀的机关布阵图、为了杨公宝库机关图,喜欢的话信手拈来,却全无半点真心! 她口中的情是真的也好是假的也罢,他既已泥足深陷,妖女凭什么就能置身事外? 凭什么! 徐子陵凶狠的啃咬着婠婠的唇,含着不甘与怨怼,可他又清楚的知道他的心里已经被这个妖女所占据,再多的怨恨都抵不过她的巧笑倩兮。 他如同困兽,犹在挣扎不休,然而心却早已弃械投降! 微微的刺痛传来,婠婠眸光凝滞,但随即重重的反吻了回去。 徐子陵愣了下,但很快又再度回吻,两人靠着树干吻得难舍难分。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许久之后,唇分。 徐子陵指尖轻抚着婠婠红肿的唇,娇艳的颜色让他心弦颤动,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乱世将至,群雄逐鹿。”婠婠认真道,“慈航静斋借机代天择主,而我阴癸派想要争夺的是整个天下。” 十岁那年,婠婠随同父母赈济灾民,她生于富贵之乡却深受父母忧国忧民的思想,从那时起,她便想要成为执掌风云之人,还天下一个海晏河清、歌舞升平。 “我们想要做的是同一件事。”婠婠笑靥如花,“鹿死谁手,全看谁技高一筹咯!所以婠婠不会手下留情的呢,子陵可要小心了!” 徐子陵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 ** 一个时辰后。 寇仲无语的盯着两手空空的徐子陵看了好半晌才道:“陵少,你……没救了。” 色令智昏啊。 寇仲直呼好家伙,他仲少在前面辛辛苦苦打地盘,结果自家后院着火了,他费尽心机得到的东西最后全都落在了妖女手中,到头来一番忙活全为他人做嫁衣裳,简直离了个大谱! 徐子陵垂头丧气。 “陵少,你还是悠着点吧。兄弟打天下不容易啊,可别我一转头的功夫,你把咱家底全打包好,双手奉献给妖女了。” 寇仲倒也没责怪他,在女色上,兄弟两人其实都是一路人。若是换成李秀宁以情相惑问他要杨公宝库的机关图,寇仲自己也不敢保证就能守住机关图。 归根究底还是妖女太可恨了! 还是他的秀宁好,从未利用过他。 陵少的眼光不行啊。 话虽如此,寇仲心底暗暗下了决定,好东西全都不能交给陵少保管,不然他怕是成了给妖女打工的老黄牛! 第77章 番外篇·皆是她 鲁妙子曾言,杨公宝库有两个,真宝库内藏有邪帝舍利,而假宝库内则是杨氏千年累积的财富。 于双龙而言,无论是真宝库还是假宝库皆势在必得。 这一次没有婠婠搅局,寇仲与徐子陵不出意外得到了邪帝舍利的能量灌体,武功进展一日千里。而后双龙兵分两路马不停蹄的赶往杨阀,寇仲前往杨氏墓地查探杨公墓入口,而徐子陵则夜探杨氏府邸寻找线索。 是夜,月黑风高。 徐子陵如大鹏展翅般无声的翻墙跃入杨阀内院。脚刚站定,他敏锐听到前院内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身形微动的瞬间迅速打开最近的一间房门,跳上房梁。 第153章 “表姑娘,请。”领路的侍女推开房门,身后跟着纤细的身影,“院子乃是杨公在世时为女郎准备的闺房,院子里的一草一木皆寄托了杨公拳拳爱女之心,只可惜女郎因故未能于府中长住,实为家主平生之憾事。表姑娘来得却是正好,这院子今日也算是迎回了新主……” 侍女说着踏入房中,取出火折子点燃烛台。 婠婠跟在他身后缓步而入。 紧接着,她脚步一顿,敏锐的听到了房梁上传来的若有似无的呼吸声,眸光凛利,然而面上却未曾显露分毫异样。 “天色不早了,表姑娘早些休息。” 侍女铺好床铺后,很快行礼退下。 关门声响起,婠婠微微勾起唇,长袖轻甩,内劲激射而出。 嗖嗖—— 破空之声裹挟着杀机重重袭来,徐子陵迅速闪避内劲,翻身落地。 “婠婠?!” 下一刻,他露出惊色,“你怎在此处?” 甚至还乔装改扮成了杨阀的表小姐? “子陵又是为何夜闯杨氏府邸?” 婠婠挑了挑眉,没想到藏在房中的竟是徐子陵,唇边扬起七分笑意三分魅色,“如此看来,我们在杨公宝库上的意见一致呢,当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心有灵犀一点通。” 这妖女口里花花,又在撩拨他! 重点不是这个,而是:“你这妖女行事未免太过肆意,意在夺取杨氏宝库内藏却伪装都不做就敢冒名入府,简直目中无人!你该不会以为无人能识破你的身份吧?” 杨公宝库的存在早已不是秘密,争夺天下之际,觑觎杨氏内藏的势力绝不再少数。婠婠大大咧咧现身杨阀,真当杨氏之人都是睁眼瞎吗? 婠婠噗嗤乐道:“子陵是在担心我吗?” 徐子陵眉峰紧蹙,沉沉望向婠婠道:“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偷天换日瞒过杨阀的耳目成了府中的表小姐,眼下各方势力都在紧盯着杨公宝库,但凡风吹草动都瞒不过旁人!” 徐子陵一路潜入时,发现这座府邸内暗藏了好些个内息绵长的高手,要不是他武功特殊,只怕早就被发现了,“你信不信,不出一个时辰,杨氏便能识破你的身份,派高手群起而攻之!纵使你武功再高,双手难敌四拳……” “子陵果然很关心我呢。”婠婠绝色的容颜上露出得意之色,乐得前俯后仰。 “婠婠,我并非与你玩笑!”徐子陵沉声气急道。 “子陵一腔情意,婠婠岂能辜负?” 对上徐子陵恼羞成怒的眼眸,婠婠意犹未尽的收敛了笑容,生怕逗得太过彻底惹恼了男人就不妙了。 她从怀里掏出图纸递给徐子陵,“劳烦子陵先带着此物离开,我来牵制各方势力,婠婠可不想一番筹谋平白便宜了旁人。” “你……”徐子陵难以置信。 他哪次见到这妖女不得狠出一回血,头次从她手里拿到重要的东西,他第一反应便是怀疑此物的真假,“你又在算计什么东西?” “子陵,你竟是如此想我的吗?” 话音未落,婠婠露出受伤的神色,眸光晶莹,神态之间楚楚可怜,“婠婠敢以性命发誓,杨公宝库图绝非虚假之物。我以真心相待,子陵为何就不能信我一次?难道就因为婠婠出身魔门,子陵便要处处防备于我吗?” “我……” 徐子陵教她含怨带嗔的目光一瞥,气势不由弱了三分,继而望见她眉梢眼角的伤痛之色时,浑身都不自在了,心底也泛起了嘀咕,反思自己行为是不是太过不妥,难不成他当真误会婠婠了? “婠婠……” 沉吟半晌后,徐子陵正欲解释。 锵锵—— 重重的脚步声伴随着刀剑之声由远而近。 婠婠肃容道:“不好,有一大批人往内院来了!”她急忙打开门催促徐子陵道,“你快带着东西离开!” “那你呢?” 徐子陵唇瓣微动,刚问出口就见婠婠轻轻一掌袭来,掌风迎面而来,直接裹挟着他轻盈的飘出院墙。 婠婠含情的秋水眸在徐子陵眼中定格,等他回过神来时,早已离开杨阀百丈外。 徐子陵心事重重的回到与寇仲落脚的客栈。 寇仲没有在杨公墓找到线索,回来时发现徐子陵手中新出炉的藏宝图,惊讶之情溢于言表。 这可真是破天荒头一遭啊。 向来被妖女耍的团团转的陵少竟然雄起了一回,从妖女手中扳回一局啊。感叹过后,继而浮上心头的却是怀疑警惕,寇仲怎么就觉得有种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呢? “这该不会又是妖女的阴谋吧?” 徐子陵犹豫道:“婠婠这次应当不会骗我吧……”这语气,连他自己都不怎么相信。 寇仲安慰的拍拍他的肩:“是真是假,一探便知。” 两人当即不再耽搁,凭着这一张图找到了杨公墓地。 出乎两人的意料,婠婠这回当真干了一件人事儿,这张藏宝图竟然是真的! 双龙同样是各方势力关注的重点,他们都一举一动引得各大门阀纷纷出动,寇仲与徐子陵费尽心机总算是甩掉了各方势力,成功夺得杨公内藏,然而当两人带着人马哼哧哼哧将战利品运送出墓地的时候,迎接他们的却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埋伏。 “两位,辛苦了。婠婠已在此等候多时了。” 第154章 婠婠从身后走出,笑容灿烂,美得惊心动魄。 “……” 寇仲当即脱口而出一句粗口,敢情他们绞尽脑汁、辛辛苦苦一番忙活,全变成了为这妖女做嫁衣裳。 藏宝图是真的没错,但这一切都在妖女的算计之中。 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在各方势力争夺杨公宝藏之时,婠婠早已暗中集齐兵力从后方给各大门阀来了个釜底抽薪。 所有人都被她耍的团团转,婠婠仅仅只出了一张藏宝图,不仅费一兵一卒就夺走了双龙的战果,甚至还借此鹬蚌相争,重伤各方势力,从中得利。 徐子陵:…… 真是毫不意外的结果呢! “妖女,我跟你势不两立!”接连被戏耍的寇仲气得毛都炸了,火冒三丈抬手就是一刀砍向婠婠。 到底什么仇什么怨呐!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恨的女人!尽逮着他们一只羊捋毛?! ** 三年后。 阴癸派在婠婠的带领下一路势如破竹,连破七城,最终成功攻下京都,天下七分国土已尽数落入婠婠手中。 太原的李阀借着和氏璧与慈航静斋的势力仍在挣扎着不肯俯首称臣,双龙占据扬州之地尚在观望。 但此时天下大势已定,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阴癸派登临帝位之势已锐不可当。 九月,阴癸派发出消息称慈航静斋手中和氏璧为假,并拿出了真的和氏璧,而后大军压境直捣黄龙,俘虏李渊与其子女,自此天下再无势力能与阴癸派争锋。 随后,婠婠秘密离开盛京潜入扬州。 寇仲一见婠婠,当即红了眼,新仇旧恨齐齐涌来,“妖女,你还敢来!” “仲少,何必这般大的火气。”婠婠轻笑道,“我们迟早皆是一家人,亲人之间哪有隔夜仇呢?” “谁跟你是家人?”寇仲厉声道。 婠婠的目光直直望向徐子陵:“天下初定,我尚缺一个皇夫,不知子陵意下如何?” “哈?”寇仲闻言惊住,反射性的望向徐子陵,随即又反应过来,“你又在耍什么阴谋?” “仲少,冤枉婠婠了呢。天下之争本就是看谁人技高一筹,阴谋诡计又如何?难道仲少不曾耍过阴谋诡计吗?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不过是输在我这个妖女手里,仲少何不想开些?”婠婠道:“如今天下已定,仲少迟早要接受事实呢。” 寇仲一时语塞。 “子陵,婠婠爱慕子陵之心,从未有过半分虚假。” 婠婠美眸望向徐子陵,“只是不知子陵心中对婠婠是否仍存有情?” 徐子陵沉默了许久。 婠婠垂下眼眸,身影逐渐被落寞所包围。 “看来是我强求了,只会鬼蜮伎俩的妖女自是不得人心,我终究不是子陵心悦之人。” 婠婠的语气低落,她转过身,“是婠婠自作多情了,阴癸派的妖女如何比得上子陵心中心心念念的天上月……” 下一刻,手上传来重重的力道。 “子陵?” 婠婠眼中的精光稍纵即逝,她停下脚步侧过脸错愕的望向徐子陵。 “别提她。” 徐子陵低声道,手中一个用力,狠狠的将她拉进怀里紧紧的抱住,咬牙切齿道,“没有什么天上月,我的心里早就已经没了她,只有你!婠婠,我知道你又在算计我,你算计了天下还不够,还还在算计我这颗心,可是那又如何?” “我看得分明,但……”正是因为看得太清楚了,才更是不甘,“我怎么会喜欢上你这么个诡计多端的妖女!我徐子陵这辈子真是栽在你这个妖女手里了!” 婠婠轻笑道:“子陵如此坦诚相待,婠婠无以为报。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如何?” 或许是被骗太多次了,徐子陵闻言心底忽而生出不详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刻他的预感成真了。 婠婠贴着他的耳侧道出惊天之言:“好教子陵知晓,婠婠在成为阴癸派圣女之前,原是明国江南花家第七子花满楼之女。” “你你你……徐子陵惊怔住。 “婠婠乃是母亲为我取的小字,我本名花清月……”说着,婠婠唇边溢出娇媚的笑意,“所以你的天上月也是我呢。这个秘密,子陵是否满意?” 曾经白月光是她,如今的心动之人还是她。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徐子陵:…… “所以,你一直在看我的笑话?” “怎么会?你我两情相悦,从一而终。子陵,你不觉得这个结局很圆满吗?”婠婠俏皮的眨巴眨巴眼,笑意深深。 徐子陵咬着牙根,齐齐涌来的复杂情绪最终变成了从牙齿缝间硬挤出来两个字:“妖女!” 婠婠妖女这是吃定他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要的番外奉上。 写到这里,这本书就彻底完结啦,有缘下本书再见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