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神同人] 往生堂会计的自我修养》 第1章 [bg同人] 《(原神同人)[原神]往生堂会计的自我修养》作者:不想种地【完结+番外】 文案: 记得看下排雷哦宝宝们【cp钟离,正文第三人称,剧情日常<a href=https:///tags_nan/wenxinwen.html target=_blank >温馨向,架空故事没有旅行者,人物ooc,剧情狗血。】 【女主视角】: 我叫千晓,自穿越后便是为琥牢山的一块顽石, 前世的我死得悲壮,通宵做账一命呜呼连得家人的最后一眼都没见到, 如今作为一块顽石,听闻鸟鸣、渴饮朝露,也算得闲散, 摩拉克斯为若陀点明双目的时候无意间也将附近的我点化, 自此我便是琥牢山的一个石头精, 我见证了璃月的历史,也见证了摩拉克斯的成神之路, 时间的流逝对于我来说并不敏感,听闻今年的请仙典仪变成了送仙典仪, 他死了啊,也不知道他是否还记得多年前点化的那颗顽石, 忽然,我有些想家。 恩人离世,按照家乡的习俗应当是去送别, 为此一直隐于山林的我第一次来到了这个繁华的璃月港。 往生堂一个叫胡桃的女孩在招聘算账的人。 我因下山时捡了件男儿的衣裳,发髻也学着樵夫盘起,被她误以为是男儿,从此便假借这男儿之身留在了这处。 堂中有位客卿颇令我头疼,虽说有着多年算账经验,也称得上勤勤恳恳,但那位大人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好多次因他留下的坏账和应付账款,我忙碌到深夜, 为此我常常去看望客卿,与他探讨金钱观念,不惜浪费个人时间陪他同行于各处, 开始的我只想客卿能因我约束下自己,可我逐渐本末倒置,不再想着劝他,只想多见见他。 * 【钟离视角】: 堂主近日招了一个会计先生, 我见那小生容貌白净,许些眼熟,应是哪个故人后代, 但年月久远,我并没有想起来, 我的生活仍和以往那般,尘世闲游,只不过有时归家甚晚,仍能见那小生伏案点灯, 他第一次来找我的时候,我有少许诧异,但很快如对所有人一般同他问好。 我与他的交集不多,对他也无多余印象,只是这孩子最近有些粘我。 奇怪的是,我并不反感, 也罢,即然他愿意,带他同往就好。 他很年轻,可心性居然沉稳,出乎我的预料; 他对生命与时间的观念与我相似,但在金钱观念上我们大相径庭; 他似乎对吃的很感兴趣; 他又点灯夜熬了,我站在窗前很久他都没发现,我敲了敲他的窗,提醒他早些睡; 一次又一次,我逐渐对那孩子上了心,也似乎理解了他的想法,但我最近总看不懂那孩子的眼神; 今日没见他,我才发觉自己似乎变了, 她是女子啊,那天的落花很美,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排雷】 1.私设如山,时间线混乱,作者能力有限,ooc致歉 2.无脑狗血甜文,女扮男装,同居梗 3.结局一定he 4.所有与原著不同的都是私设,好文千千万,不爱咱就换,下一本更好看 5.日常向,微群像,感情线按大纲水到渠成,暗戳戳的暗恋再到明恋,接受不了的慎入。 内容标签: 甜文 纸片人 救赎 乙女向 原神 主角:钟离,千晓 一句话简介:每天都想制裁客卿 立意:向着美好未来出发 第1章 重活一世 前一世,我是个苦逼会计,每天跟各种凭证斗智斗勇,在借贷方向上厮杀,然后我就在月末通宵结转损益的时候一命呜呼,连家人的最后一眼都没看到。 重活一世,我要逍遥,我要自在, 我再也不要干会计了! 于是...... “借:主营业务成本,贷:库存商品。” 对着往生堂正门的柜台边,容貌清秀的小生拿着长长地笔杆在微黄的纸页上认真地画着鬼画符, 仔细看的话能注意到他眼底的那片乌青,必然是熬了一个大夜的结果, 千晓把笔撂在一旁,因为没有控制好力气甩了一脸墨, 她抓了抓乱成鸡窝的头, “这个世界的字也太难写了,毛笔也不太会用。” 抱怨完她又拿起毛笔,左手下意识地往边上拽了下,哗啦一声,一个算盘出现在眼前, 看着算盘,一向习惯用计算器的千晓彻底破防, “重活一世,我居然还是个会计!还没计算器的那种?” 她思考着曾经学过的珠算,勉强算了几下后她认输般地拿起毛笔在另一张纸上列起了竖式, 比起遗忘太久的珠算,长除短除列式子打演草还算是熟练, 笔落纸页,刷刷而过留下黑色的墨迹,屋外蝉鸣,千晓擦了下脸, 一岁抓周的时候,她抓了个算盘,爷爷奶奶可高兴了,奖励了她爱吃的xxx果冻, “我孙女将来要有数不完的钱了。”老两口抱着她转了一圈又一圈,一岁的千晓也在爷爷奶奶怀里傻乐,完全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大学选专业的时候,她拿着超本科线四分的成绩雄赳赳气昂昂地报了动物医学, 然后滑档去了会计专业, 第2章 担心动物医学难以就业的父母看着调剂的结果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于是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毕业后她跟了个黑心老板,说好的双休变成了单休,每天都有数不完的钱,终于过上了爷爷奶奶期待的生活, 千晓叹了口气,将算出来的结果验算一遍后填到账本上, 她在这个世界呆了几千年,是的,虽然听上去很扯淡,但真的是几千年, 更扯淡的是,她穿越来的时候还个石头,没有六根灵性的她每天浸润在阳光雨露之下,期待着某一天能变成个猴子蹦出来, 她的期待落空了, 因为她和一个经常在边上午睡的野猪成了朋友,然后得知这里是一个名为提瓦特的世界, 千晓很失望,因为这里不是傲来国,不会有猴子从石头里蹦出来, 但她知道了这里有一个战无不胜的神明,名叫摩拉克斯, 在后来漫长的岁月里,千晓逐渐从野猪那里知道了许多关于摩拉克斯的故事, 她逐渐在脑海里构建出了一个杀伐无边的战神形象, 她的时间很漫长,漫长得无聊,野猪给她讲的摩拉克斯是她漫长生命里唯一的乐趣, 直到一天,摩拉克斯赐予若陀双目时,一点点的神力落在她的身上,她从石珀变成了人, 千晓走到河边,河水中的倒影是一个乌发散落、模样俊秀的少女,和前世的她一模一样,熟悉又陌生, 千晓抬起头,想看一看摩拉克斯的 但终究是那天的阳光太刺眼,风也大,摩拉克斯虽然就在河岸的对面,披着白色帽兜的身影只与她对视了一瞬便消失了, 石头的化身让她对时间的流逝并不敏感,一晃千百年她一直都在琥牢山上居住,也算得闲散,不与人相处,她对家的思念总能缓解几分, 野猪日日陪着她说话,给她讲人间事迹, 这天,野猪正跟千晓吐槽送仙典仪, “我七舅家的三姑奶被拿去当送仙典仪的祭品了。” “不是请仙典仪吗?” “喂,那可是我七舅家的三姑奶,你的关注点能不能在我七舅家的三姑奶上?” “好的,呜呜呜,你七舅家的三姑奶好可怜,他们怎么能这样,所以为什么是送仙典仪?” “还能因为什么,摩拉克斯死了呗。”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啊,神明也会死的,像稻妻、枫丹那些国家,都是二代神明了,这有什么稀奇的。” “他死了啊,我还以为,他不会死,像故事里所有的神明那样。” 千晓低下头,山间的风真吵,她莫名地很想家, 嗯。很想家, 按照家乡的习惯,恩人离世应当去送别, 那一天,千晓穿着捡来的衣服,学着樵夫盘起头发,在水边随意地洗了把脸, 她长得很清秀,当水沿着她的额角滴落的时候,倒像一个被雨淋到落魄的文弱书生, 下山的时候她问了野猪兄一个困扰她几千年的问题:“你怎么还没死?” “你咋不问我还会说话呢?” 她差点被一个漂亮的猪突猛进掀翻。 她是第二天夜晚才到璃月港,站在山上往下看的时候,繁华的璃月呈现在她的面前,霄灯通明,红墙青瓦,飞檐翘角, 一路上些空的心这一瞬间忽然热了起来, 入口大门前的睡莲在月光下静静地绽放, 看守的千岩军告诉她送仙典仪已经结束了, 按照原本的打算,她该回去了, 但千晓留了下来, 她避世但不害怕入世,至少这里是摩拉克斯一生守护的地方, “也好也好,”千晓转了转脖子上的红绳,走进璃月港。 要想留下来,必定得找个活计, 千晓那几天去万民堂应聘过厨师,但因为做出来的东西被客人亲切地成为‘最后的晚餐’而被卯师傅婉拒, 她去明星斋应聘,但因为她原身是石珀所以只认识石珀而被星稀婉拒, 后来她去了春香窑,可因为某些不可言说、说起来脸红的原因,她果断婉拒了莺儿, 岩上茶她的职场经验告诉她那不是她能摸鱼的地方,于是小心绕过, 后来听说至冬的人在这里开了北国银行, 千晓想这下可不专业对口了吗? 上一世她辛苦备考银行柜员,笔试进了前三,面试被刷大为受伤, 此刻,走在路上,千晓觉得冥冥之中有着什么力量在指引着她走向银行铁饭碗的大门, 果然,银行才是她的宿命,这是她这么多年勤勤恳恳当牛马应得的! “北国银行,我来了!” 千晓昂首挺胸,斗志满满,仿佛前路都铺满了光,真是一条康庄大道! 然后她就被名叫胡桃的女孩半路截胡了, “这位小哥,我看你容貌不凡,骨骼惊奇,很有当往生堂会计的料啊,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呢?” 千晓心想自己这是什么先天会计圣体,看骨骼就能看出来?这得多怨种?还有,叫她“小哥”又是什么鬼? 就在她刚想说‘婉拒了哈’时,忽然听到旁边的人吐槽北国银行多难进,要求多严格,还需要有至冬的专业资格证, 至冬国的专业资格证……吗? 千晓眼皮抖了抖, 第3章 罢了,平时摸鱼考前通宵,热爱生死时速的千晓一想到要面对全新的科目冲头来过,果断放弃,那绝对不是她的归处, 火速收起‘婉拒’的面孔,她亲切地握住胡桃的手,“我愿意。” 跟胡桃回去的路上她除了了解到前一位的会计毫无理由地离职外,还意识到胡桃将她当成了男孩子, 所以才一路‘小哥’喊个不停, 千晓太久没跟人接触了,本就说话笨,胡桃那又说不停,她根本插不进嘴,直到登记的人将她的信息都记载上去了,千晓叹了口气,干脆摆烂了, 在璃月港的这段时光只是她漫长生命中的一小节,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过去了,将错就错吧, 也许误会美丽与戏剧的地方正是误会本身,千晓如是想。 “千小哥,每月六十万摩拉你看怎么样?”胡桃拿着笔认真询问。 “啊?”月薪三千的千晓一时没反应过来,“夺少?你说夺少?” “六十万摩拉,老板我可是很大方的,业务买一送一,员工吃喝不愁。” 千晓一下子热泪盈眶,先不管璃月物价什么个水平,就凭她前世拿着三千的工资干着五万的活,月末就剩18.9还被忘记关的自动续费给扣了的经历来说,她做梦都不敢梦月薪六十万, 六十万呐!如果这是前世,两块钱的打包盒她一点都不带心疼的, 妈妈,我出息了,找到大方老板了, 千晓泪眼婆娑,“老板,你对我真好。” 她的老板胡桃,大家都亲切地称呼她为堂主,为人热情开朗,千晓很喜欢她,当然除了她那套略显诡异的营销方式, 只是当她再次坐到台前,面对账本时,即使快几千年没上过班了,千晓仍旧ptsd似地觉得自己又被抽干了精气, 而在她翻了翻账页后,脸上的笑容逐渐挂不住了,最后直接抽了抽嘴角, 因为这个世界的记账方式, 她!根!本!就!看!不!懂!啊!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单式记账法?” 千晓捧起账本,这种记账方式她只在期末考试时背名词解释见过, 该说不说,发明名词解释的人真是个天才,千晓要是能找着他,非得当面夸夸。 亏得之前跟野猪兄学习了识字,不然她连账本上的字都认不全, 于是入职往生堂的第一日,她熬了一个大通宵,将这个期间的所有的记账凭证找到,然后换成复式记账法重新登记入账, 这一晚,她真的很想找前任会计聊聊,能不能有点职业操守,知不知道岗位交接的时候要在场,要清查,而不是让一个新新员工苦逼熬大夜, 还有,为什么你科目都不写清楚!没有原始凭证就罢了,为什么记的还不说买的什么, 就一个金额,这,咋弄?靠猜啊? 于是到第二天早上,她正式上岗的第一天,往生会计,千晓,多了俩熊猫眼, 炔星在千晓打哈欠的时候抱着账单进来了,木门嘎吱一声关闭,千晓应声抬头看去, 黑黢黢的墨水还沾在她的眼角,炔星忍住笑意, “千晓,我给你送账单,你眼睛这是怎么了?” “无碍,”千晓揉了揉,手上的墨汁二度沾到眼角,更黑了,导致她的微笑很诡异,“这只是身为往生堂会计的自我修养罢了。” 炔星抿着嘴角点头,觉得这位新来的先生此刻的模样再添上两个豁了的门牙,就能去要饭了。 第2章 账单 千晓接过账单,抬头看了眼屋外的红枫,摆渡人站在堂外的告示牌处正在擦拭着什么, 炔星坐在一旁,由于往生堂的业务特殊,平日里基本上见不到有客人来访,往来行人多避着此处,因此显得格外宁静, 明明在闹市,却有着‘而无车马喧’的淡然, 越是这样,千晓越不明白,为什么在业务如单一且不多的情况下,每天还有这么多账单, 昨天夜里,在整理前任会计保留的凭证时,千晓注意到这些个凭证都只记载了金额,基本上不涉及具体的科目, 千晓头昏脑涨地干了一晚上竟然不知道堂里平时都销售购买了些啥,她恶狠狠地有了种打黑工的绝望之感, 现在,面对着账单,最原始的凭证,千晓憋了一晚上的好奇心到达了顶峰,甚至有些丧心病狂,她倒是要看看,业务单一生意清闲的往生堂,每天这么多的账单,具体都干了些什么? 并且千晓还莫名共情了前任会计的崩溃—— 本以为会是个清闲的职务,结果每天都要进超乎想象的账单,被迫开发出额外的业务,这么多的账单期末结转损益,年末结转利润,光想想心都死了, 很好,现在, 千晓左手账单右手毛笔,抖了抖精神, 揭晓的时刻到了—— 炔星坐着无聊,悄无声息地绕道千晓后面,就看她在账本上边记边嘀咕: “借:库存商品——画眉鸟,贷:应付账款,额,等等,画...画眉鸟?” ......, 别的不说,这个画眉鸟是什么鬼?千晓目光在账单和账本上反复横跳,确定自己没看错, “千晓,你记的这个啥意思?” 炔星以前没见过这种记账的方式, 千晓转头:“这是我习惯的法子,不过,炔星,我对这里的习俗不了解,这为什么还需要画眉鸟?” 第4章 炔星:“一般来说是不需要的。” 千晓点点头,恍然大悟,同时露出敬佩的神情:按照顾客需要进行定制化,非常具有人文关怀,咱们主打一个温暖。 她若有所思继续记着,炔星看着千晓恍然大悟的模样,觉得这位新来的小哥好像会错意了, 千晓继续: “翘英庄上等茗茶,应付账款; 昂贵精致珠玉瓷器,应付账款;” ...... 当千晓记到“云翰社名角云堇”的时候,实在有些记不下去了,她眨巴着乌黑的眼睛,相当不解, 往生堂所办典仪依照璃月传统和客户的要求置办,该有的物品应有尽有,但并不需要如此昂贵奢侈,而这些物品出现的次数之频繁,多到不像是定制化,倒像是基础款套餐, 还都是赊账?! 赊账哎! 难道胡堂主为人慷慨,就算是赊账,也要给客户最好的?这样的老板一定不会拖欠工资,好人! 千晓在心里默默竖起了大拇指。 炔星见千晓握着笔杆在那发呆, 粗大的笔杆衬得她手指纤细,盈盈一握,写出的字竟丑得一言难尽,很难将这堆丑字和写字之人清秀文雅的容貌联想到一起, “千晓,在想什么?” “没什么,就是在想,我们堂主真是好人,赊账也要给顾客最好的,你看,就光这个听戏,这个月就出现了十三次。” “这倒不是,”炔星笑了笑,“这些都是我们客卿的个人开支,堂主说了都记往生堂账上,月底一起支付。” 千晓如遭雷劈,连带着手中的毛笔颤了颤,几滴墨滴在了她白色的外衣,晕出深浅不一的印子, 个人开支? 是她理解的那个‘个人’吗? “这位大人是谁?这些都是这位大人的个人开支?” 她甚至用上了“大人”一词。 “是这样,不过该怎么跟你解释客卿是谁呢?”炔星看着千晓思考, 这位新来的账簿先生用一根木棒束发于顶,一身白衣沾了墨,年轻的面庞清秀文雅,额前的碎发随风微动,拿着笔杆立于原地不动,因为身型比大多男儿要窄,又矮上半头,导致看上去更显文弱, 炔星说:“这么说吧,客卿也算是我们往生堂的员工。” 千晓皱眉,“那这个“个人”是什么意思?” 炔星一顿, 个人,什么叫个人,该怎么跟她解释什么叫个人,这很难理解吗? “就是一个人的意思。” “一个人花在自己身上的摩拉,全记公司账上?”千晓要哭了。 “公司是什么?”炔星皱眉。 “不重要了,”千晓有些自暴自弃,在她的原先的世界里,个人的开支记到公司上简直是在危言耸听, 提瓦特世界还真是多姿多彩多账单。 她平复下心情,目前看来,堂里关于业务上的账倒是简单,而她大部分的工作量都是这位客卿大人提供的, 不过既然有了客卿的例子,千晓有些担心是不是所有员工的帐都能记往生堂上, 若是这样的话,那每个人早上吃个包子,中午多点碗面,平时吃些点心辣条,就连买包纸,都要做账,还都要她一个人做账, 活又多又碎,她梦回前世处理那些报销发票的日子,打印机发热,鼻子里都是油墨味,耳朵里是钉子声,晚上回家躺在床上,脑子里还是计算器报数的机械女声, 若往生堂真如她想的这样,那轻松不到哪去,关键还没有计算器,手算呐! 真是疯掉了,千晓开始汗流浃背,要这样的话她宁愿去至冬考专业资格证,也要辞职, 她问: “是所有人的开支都记堂里还是只有客卿?” “只有客卿。” 听到这,千晓松了口气,还好,要是所有人都这样,她非得累死在拿到六十万摩拉报酬前, 不过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她又好奇: “为什么只有客卿这样?和其他的员工相比,他是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炔星微笑:“我们的客卿不是一般的客卿,这可是....” 话音未落,千晓率先抢答:“我知道,这题我会,这可是王维诗里的客.....额……” 看着炔星要皱成麻花的眉毛,千晓玩梗一半及时刹车,她将后半句话咽进肚子里,不好意思道:“您说,您说。” 炔星:“客卿学富五车,博古通今,璃月上下他无不知晓,有重要场合的地方,大家基本上都会想到邀请客卿,像不久前的送仙典仪就是在客卿的指导下完成的,即便有奥赛尔那个小插曲,但也不妨碍这是个完美的典仪,客卿名望很高,但客卿有个习惯就是买东西不看价格,堂主怕他在外没钱,就让全都记往生堂账上。” 千晓觉得炔星就差将‘我推客卿’说出来了, 但买东西不看价格这个问题也挺严重的,容易被打,还容易饿死, 千晓基本了解了, 同时也悟出了绝世真理:知识就是金钱,哦不,知识就是摩拉, 如果有机会的话,她想见一眼这位客卿,毕竟他花钱是爽了,但熬夜做账的可是在背后当牛马的她。 “炔星,这位大人叫什么?” “钟离,他叫钟离。” “是哪两个字?” “嗯,我写下来给你看。”炔星拿起毛笔,沾了点墨,两个有力的大字出现在纸上,和千晓轻飘的丑字形成鲜明的对比, 第5章 午间阳光斜照进来,打在混着金粉的墨迹之上,像蒙了一层清透的纱, 在千晓盯着钟离名字出神的刹那,猎猎的风忽地扬起案台上的空白纸,千晓抬头,沾了墨水的白衣飘动,白雪般地,似梦又似幻境, 再一低头,写着名字的纸不知何时被风吹到了她的手中。 钟离。 * 将炔星送来的账单登记入账之后已经是傍晚了,是下工的时候,璃月的街道开始热闹起来,各种小食混合在一起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远远传来中原杂碎的吆喝声, 这是千晓来到璃月的第一天,胡桃请她在万民堂吃了一顿简单的饭,对于千晓这块吃了千年山果的石珀来说,这样的一顿饭简直是人间珍品, 闻着空气中的味道,昨天的记忆涌上,千晓肚子响了起来,她放下笔墨,伸展了几下身体后习惯性地锤了锤腰,站起来,走出往生堂,准备出去随便吃点, 胡桃听说千晓身无分文,便预支了她七万的摩拉,好让她这个月能过下去, 摆渡人不在门外,千晓经过告示牌时多看了几眼,这是往生堂用来接取委托的木板,听炔星说委托人会将委托写在木板上然后塞进往生堂, 千晓在这坐了一天并不见有人往堂里塞木牌, 许是经历过死亡,安魂往生,不知另一个世界的千晓,可否往生了? 千晓摘下一块空白的木板,翻过去一瞧,背面是胡桃写的极具个人特色的广告词:凭此木牌,购一送一。 千晓两眼一黑。 往生堂右边是山,璃月多山,前日夜里千晓就是站在这处的山头看着璃月的万家灯火, 她踏着傍晚的薄暮向左边走去,右转经过一座木桥,闻上去像桦木做的,巨大的枫树红叶片片,来往的人很多, 千晓走了不久经过一家飞檐酒楼,这是一处名为三碗不过港的地方,名为田铁嘴的说书人正在讲着不久前才结束的送仙典仪的故事, 送仙典仪吗? 千晓脚步一顿,往说书人那里走去, 台下几乎坐满了人,千晓挤了好久才找到一处空位坐下, 刚坐下的瞬间便闻到了一股清雅的檀香,是从旁边一黑发男人身上散发出的, 千晓喜欢这种味道,在她的记忆里,父亲身上便是这般,不免回头一看,只见夕阳下的男人笔挺端庄,流苏的耳饰坠于一侧随风微晃,琥珀色的眸子聚神于台上,听得投入, ‘且不说这群玉阁满是奇珍异宝,光是作为基底的浮生石就是世间罕见,所耗费心血之大,而天权星未有迟疑,舍了这群玉阁,重重砸向那海妖!’ 田铁嘴所述故事将千晓的注意力从男人身上转移到台上, 她出神地想着这位天权星是个有魄力的大人, 夕阳下的侧柏葱郁,风吹叶动,随着淡淡的檀香再次因风袭来,千晓又一次抬头看向身旁的男人, 黑发男人恰巧在此时低头,橘色的霞光洒在他的脸上,让他垂眸落下的那个笑容格外温柔。 第3章 青年 千晓礼貌性地回以一个微笑,她白净瘦弱,黑发高束,因而她的这个笑又多夹杂了几分书生气的感觉, 身旁的男人点了下头后指了指两人中间的地方, 千晓低下头,她和男人坐的并不是独立的板凳,而是双人的长凳,刚刚因为人多,声音杂乱,闹哄哄的,她坐下时无意压到了男人的长辫, 千晓脸一热,她说着“对不起”,往旁边挪了挪,结果挪大了劲,身下一轻,坐了个空,眼看着将要摔倒,男人及时拉住了她, 她手腕纤细,而男人手掌又偏大,稍微一紧,便握得她吃痛,男人用力一提,千晓又坐了回去,并且再次压到了男人的辫子, 压得绷直笔直钢铁直…… “额,啊,先生很抱歉,我不是故意的,请原谅我。” 只听那人说,“无碍。” 这下她彻底没脸了,自感丢人丢大发,赶紧站起来书也不听了,匆匆跟男人道了别后离开,仓促之间她还注意到了男人腰间挂着一个会发光的橙色石头物件,很像野猪兄弟跟她说的神之眼。 千晓飞快地跑在路上,手臂依旧残留着男人留下的余温, 脉搏每一下的跳动都能带起当时的力度,那人的手掌真大,戴着一副黑色皮质手套,是温凉的。 能抚平尴尬的只有周末和一顿美餐,这是千晓上学时总结出来的道理,但也不知为啥,自从她发现了这个道理,每个周五总能遇到点尴尬事,等着用周末来抚平, 她来到万民堂,卯师傅记得她, “你不是昨天来应聘的小伙子吗?” 千晓有些惊讶,这是她求职多年第一次被hr记住,这种被重视的温暖,简直如沐春风,让她想誓死效忠。 “卯师傅还记得我呢。” “是啊,你炒的那道最后的晚餐实在是让人印象深刻。” 千晓刚烧起来的温暖被一盆冷水浇灭, 她讪讪笑了几下,找了个空位置坐下来,边翻菜单边嘀咕: “几千年没做过饭的石头能做出什么好吃的,就算是前世的我也只会泡泡面和点有五块钱红包的外卖,”她把菜单翻了一页,“还有,那道菜明明叫美味的晚餐。” 她将腊肉窝窝头圈起来准备递到前台时瞥见了上面的价钱, 第6章 三千摩拉, 千晓果断把菜单合上,一定是看错了,这是什么新恐怖故事,她揉揉眼睛,不确定,再看一下, 三千摩拉! 没看错,真的没看错,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她好像也没准备的那么充分, 按照现实,一份腊肉窝窝头也就三十块,她翻到后面,看到一个煎蛋一百八十摩拉,按照食堂两块一个, 换算一下,一百比一, 她六十万摩拉大概是前世的六千元, 呜呜呜,虽然但是,六千也好多,胡桃老板果然是个好老板, 千晓在心里赞叹胡桃的时候还不忘骂一波她的前任老板, 她现在只有七万摩拉,不敢多点,把菜单递上去后坐回桌子边, 今天人真多,她坐下后发现万民堂已经没空位置了, 想到黑心老板,她又想不知爸妈拿到补偿金了吗? 在等菜的间隙千晓偶然听到隔壁桌说今天当值的是名为香菱的大厨, “香菱做出的菜比卯师傅的还要好吃。” “是啊是啊,我上次吃了一次之后一直等着能再吃到一次。” “看来今天真是走运啊,哎,不过如果香菱当值的话,那位先生也会来?” “或许能见到吧,对了,听说香菱这次游历还带回了急冻树,不知道咱能尝到不?” “必须能!来,跟我一起唱,急冻树,急冻树,好吃的急冻树——” “急冻树,急冻树,好吃的急冻树——” 千晓托脸听着,怀疑自己走了错台,说着说着就唱起来,这里难道是表演歌剧? 而她也不是穿越了,只是客串了一把石头,等舞台剧结束,跟同学告别就能回家了。 在她胡思乱想之际,一个稳重的男声自上而下,打破了她片刻的发呆, “这位小友,我可否坐于你对面?” 她抬头,琥珀色的眸子温润如玉,含着浅浅的笑意,像是装满了星辰, 若有若无的檀香在鼻息间清晰起来, 千晓认出了这是不久前在三碗不过港被她压到头发的那位先生, 还真是巧,不久前的记忆回想起来仍旧尴尬,手腕上快要消失的温度再次随着脉搏的加速热了起来, “可以的,先生。”千晓强装着从容,让自己到声音听起来不是那么奇怪。 “多谢。” “你可以叫我千晓的。” “嗯,比起直呼全名的话,小千如何?”黑发男人微笑问。 “也可以。”千晓托着脸,只要不叫她狗蛋,称呼什么倒无所谓, 大学时她是学号21号, 毕业后她叫应届生, 工作时老板喊她财务会计, 重生后,陌生的青年叫她小千, 千晓并不想知道面前的青年叫什么,一面之缘的人,严谨一点他们是两面之缘的人, 世界那么大,有的人一辈子都见不上,今天的两面应该将他们这一生能见到的机会都用光了, 所以知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又如何? “先生,对于在三碗不过港的事我很抱歉。”千晓趁这机会解释。 “当时人多场面混乱,小千不必介怀。” 男人三言两句为千晓解释了当时的处境,又抚平了她心中的局促, 千晓一时感动昏了头,对面前只见过两面的人大方执言:“先生大度,这顿饭就让我请。” 男人笑了笑说:“也好。” 千晓嘴角上扬,这样直来直去的说话方式她很喜欢,前世那套为人处事的学问可给她折磨得不轻。 黑发男子点了一份四方和平, 用餐的时候二人并没有多说什么,千晓还剩半块窝窝头没吃完就饱了,想到堂里估计又有业务了,便跟男人匆匆道了别, 千晓离开后,黑发男人仍端庄笔挺坐在原处,他拿起茶碗喝了一口,泡了很久的茶早已失了茶香, 他微微皱眉,放下杯盏,转而看向千晓离开的背影, 他很少回忆,却在此刻想到了某一年他为若坨点明双目时,依稀看到河对岸有一个女子, 但究竟有没有这回事,他记不清了, 数千年来,他遇见过许多人,经历过许多无足轻重的小事,缓慢磨损中,猛然回想,皆是遗忘。 他的目光落在那半块窝窝头上,不由自主的,微微上扬了嘴角, 甚是有趣。 * 万民堂离三碗不过岗很近,出了门左拐,回往生堂的路上,千晓再次听到了田铁嘴的声音,她速度慢了下来,不经意间回头看了一眼, 她是在过桥的时候遇见了达达利亚,彼时的璃月刚刚经历过奥赛尔的危机,群玉阁砸入海中,不少的东西随着海水冲散在各处, 达达利亚正站在桥头,看着河水,平静的眼波里微微荡漾着笑意,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千晓经过时,他忽然转身,挡住了去路, “喂,朋友,小心点,会撞上人的。” 千晓抬头,她确定这人在找茬, 来璃月港的第二天被陌生的年轻男人拦住挑事,要上演一场提瓦特black吗? 想想还挺期待。 “先生,”千晓无奈地看着达达利亚,“您这是在故意找茬。” “哎呀呀,怎么能这样说,既然是误会一场,那就当交个朋友好了,我叫达达利亚,至冬人,你呢?” 第7章 好……生硬的转折, 千晓看向那双蓝色的眼睛,很容易让人想到北地的极光, 她赶着回往生堂,不想和奇怪的人多纠缠, “我叫千晓,璃月人。” “千百的千,破晓的晓吗?”男人笑着, “嗯。”千晓点点头,在听到达达利亚说出破晓一词时她有些惊异, 很少有人会因为她的名字想到破晓,而破晓却又是父亲为她取名的本意, ‘曾以为,黎明之后太阳就会升起,就会有光,可后来才知道,原来黑夜和黎明之间还有一个时刻叫破晓,当第一缕日光铺满世界的时候,你知道你已经熬过了破晓,好像汇聚了全世界最美丽的橙色,这一刻一切都微不足道。’ 破晓。 黑暗与光明的交织。 “好听的名字,有缘再见。”达达利亚笑眯眯地让出了道路, 眼前开阔起来,来往行人不断, “以后再见。”她说,因为名字的原因,她对这个奇怪的挡路人有了些改观。 在她走后,达达利亚看向了万民堂的位置,不久前他经过那里,看到摩拉克斯居然和一陌生的少年吃饭,可刚才的试探却又看不出这少年有何特殊之处, 由此看着这两人只是在一起吃了顿饭, “他这是真尘世闲游上了。”达达利亚摊了摊手。 * 千晓回到往生堂是傍晚,因为正赶上炔星抱着账单进来,所以千晓很快就将路上遇见至冬人达达利亚的事情放在了脑后, “这都是今天的?” “对。”炔星擦了擦头上的汗, 千晓坐在柜台前将账单拿来翻了翻,果不其然,十张有九张是客卿的, 千晓猛吸一口气,“炔星,怎样才能见到这位客卿先生。” 不管如何,千晓都觉得很有必要去和这位大人谈一谈, “这倒不清楚。” “为什么?” “因为我们也不知道客卿会出现在什么地方。” 千晓糊涂了,“那他总有个活要干吧?” 知道他具体的工作内容,千晓相信自己能找到钟离本人, “顾问?”炔星被问住了,关于客卿究竟是做什么的,这可真是个好问题,“众所周知,可以出现在各种意想不到的地方不就是顾问吗” 千晓无语凝噎,这个她可真众所周知不了, “所以,换句话来说,”千晓叹了口气,“他跟个泥鳅似的,我是找不到了。” “千晓!”炔星看着她,“怎么能说客卿是泥鳅呢!” 千晓立马捂住嘴。 * 往生堂在璃月港的一角,两层楼并不算大,千晓昨夜因为通宵整理账簿,在这睡了一晚, 但今晚她不需要加班,所以去哪住就成了问题, 这是她第一次来璃月港,人生地不熟,昨日胡桃预付给她一些摩拉用来吃饭,她要省着用到第二月, 自然是住不起旅馆的, “不如再在这里凑活一晚?” 千晓自言自语,随即准备合衣睡下,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二楼窗户被打开的声音, 往生堂从事安魂送往,在夜晚的笼罩下,气氛下坠,换做旁人定会觉得害怕, 但千晓不同,她是石头,又有过死亡的经历,若真是只鬼,她敢拉它一起唠唠嗑,顺便问问它怎么死的,也是加班猝死的?如果是的话,说不定一人一鬼可以成为好闺蜜,一起痛骂黑心老板。 至少夜里不寂寞了, 如是这般想着,千晓走上了二楼, 一只猪头摔在她的面前, 只听这野猪说:“两天不洗澡,都发馊嘞。” 第4章 水池 “野猪兄!你怎么来了?”在陌生的璃月港呆了一天的千晓再次遇见熟人又惊又喜, 野猪兄弟拱拱鼻子,很是不屑,“不然你猜我这些年怎么跟你讲关于璃月大大小小的故事,肯定是老猪我游历四方,博学多才。” “那你这样子不怕被做成腊肉窝窝头?” “哼,瞧不起谁呢?”野猪往后退了几步,哼哼几声,只见月光下一阵薄烟,一个褐衣,黑发,眉目清秀英俊的少年出现在眼前, 他叉着腰,抬抬下巴,“怎么样,帅吧?” “帅啊!”千晓看着野猪兄化人后精致的脸庞,忍不住捏了一下,“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 “那当然,化形多简单了。” “怪不得你能活这么久。”千晓感叹道。 野猪听到这话仿佛中弹,忍不住跳脚:“喂!你一天天的能不能说点好听的!” 千晓吐了吐舌头,“对不起嘛。” “这还差不多。”野猪兄抱起胳膊,“那个,送仙典仪不是都结束了,我等了你两天都没见你没回,有点担心,咳咳,所以,你怎么会在这?” “有点担心?” “你听错了,”野猪眯起眼,昂着脑袋,“说说你咋回事,不打算回去了吗?” 千晓点点头,跟野猪讲了讲她的想法,以及这些日子里发生的事情, “所以啊,这位客卿是真的很让我头疼,你知不知道,堂里的账单都是他留下的,我拿着笔算真的好累,一想到他在外面逍遥快活,我就想狠狠制裁他,但他好像本事不小,喂,你听说过钟离这个人吗?” 野猪摇摇头,“我没听说过这个人,如果是璃月港很有名的人,我应该是见过的,不过,千晓,” 第8章 他看着面前男儿装束的人,轻皱眉头,“你打算留在这里多久,摩拉克斯他回不来了。” “野猪兄有一事我没跟你说,”千晓回头看了看,“在这里不能直接管岩神叫摩拉克斯的,璃月百姓听到会不高兴,跟着他们叫岩王帝君就好。” “我知道,这不是只有你吗。”野猪说,“如果你确定不回去了,那我常来看看你就好,省得极个别人被繁华迷了眼,忘了山里相伴了几千年的兄弟。” “喂喂,”千晓半眯着眼,“我是那么不仗义的家伙吗?” “哼,姑且算你不是,” 月色将清辉铺洒在红墙之上,朦朦胧胧的, 璃月港的夜晚宁静, 野猪:“你一直都住这吗?” 千晓:“一时也找不到住处。” “那你也不能不洗澡吧。” “欸!!”千晓低头闻了闻,“我以为你刚跟我开玩笑呢,真的有味吗?” 她闻闻左边又闻闻右边,“不应该啊,你别忘了我原身是石珀,石珀,哪里会有味道。” 野猪哈哈笑了起来,然后揉了揉千晓的脑袋,“行啦,开玩笑的,走吧,带你去找个地方洗澡,就算是石头,不洗澡也会不舒服的。” “那你有摩拉吗?我还想买点牙刷之类的。” “喂,你不要太过分,我哪里来的....”在千晓不怀好意的注视下,野猪的声音越来越小,“好吧,反正我在山里也花不到,都给你好了。” “谢啦,等我下个月工资到了,我就还你,有整整六十万摩拉呢。”千晓接过野猪递来的钱袋子,打开一看里面的钱票加在一起有八十万摩拉, 她一征,“我拿一半就好。” “拿着吧,把自己照顾好,别给我添乱就行。” * 出了往生堂右转过桥,走出璃月港,野猪带着千晓一路往东,岔路口,他们往右边走, 不久便来到两个巨大的石像前, 千晓抬头看,“野猪兄,你说摩拉克斯会有这么大吗?” “你不是见过他吗?哪有那么夸张。” “也是。”千晓说, 他们两从石像中间穿过,沿着石阶一路向上, “哎,石头,继续说你遇到那个至冬人之后怎么样了?” 因为千晓的原身是石珀,她与野猪的初识时就是块顽石,野猪便一直喊她石头, “也没怎么样,就是他听我的名字后想到了破晓,然后我觉得他人很好。” “你这也太好糊弄了,那么我觉得你叫石头也很好听,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很好的猪?” 千晓盯着野猪兄这张俊秀的人脸,憋了好半天,终于说:“我真没想到,你居然能变成人?” “废话。” “那你有三十六变吗?” “废话。” 千晓忽然站住,笑着说:“那你今后若是遇见个猴子,千万不要惹他。” “啊?什么意思?” 千晓不再说话,沿着石阶往上,月色铺撒郊野,野猪跟在她后面,“臭石头!怎么不说话了,你给我讲清楚!” 千晓加快步伐,“就不告诉你!” 拐了几个石阶之后,他们看到一个木梯, 野猪对千晓说:“就在上面了,你自己去吧,怎么样,不远吧。” 千晓:“为了洗个澡要走这么多路,实在不知道你是怎么定义远近的。” 野猪小声嘟囔,“我为了看你还从琥牢山下来的呢,我都没说远。” “啊?你说什么?” “没听见拉倒,”野猪将一身水蓝的衣服递给千晓,“诺,给你带的。” “欸。野猪兄,你想的这么周全呐,真好!” 他把衣服塞进千晓手里,“我要走了,你回去的时候小心点。” “好!”千晓眯眼笑着,清辉洒在她的束发的容颜之上,白皙之上铺了些朦胧,发丝盈盈,看起来乖巧极了。 野猪甩手离开,走之前跟千晓说:“以后再见别再野猪野猪地喊了,我在化形之后的名字叫风野。” “风野,真好听。”千晓微笑着挥挥手,目送风野离开后,她抱紧怀里的衣服,沿着木梯旁的石阶走上去, 视野开阔起来,爬了几层石阶来到顶上,这里是一个小湖泊, 夜风习习,树叶簌簌,清亮的水面倒映着月影,冰雾花和冰史莱姆为伴,结成一小片一小片不规则的冰面, 千晓确定四周无人之后,将衣物脱下堆在旁边,然后踩着湿软的河岸走入湖泊, 她将头发简单的洗完后扎起束在头顶,当水面没入胸口,千晓惬意地眯起眼, 舒坦,通宵后身上气脉郁结的地方都被打通了, 有了星月倒影与荷叶的遮避,即使是清亮的水面也看不出被没入的躯体, 由着这一点,千晓更加放松了,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一个石头上,闭上眼休息, 偏偏好景不长,她迷迷糊糊中听到石阶那有走动的声音, 脚步有力,像个成年男子, 千晓猛然睁开双眼,往石头后缩了缩,防备地盯着石阶的方向, 星夜朦胧,接着微光,一个高大挺拔的青年在她的视野里逐渐清晰,皎皎月色衬得他仪态格外端庄, 即使是夜晚,千晓仍能看到他黑色的头发,以及渐变的发尾, 男人手中拿着一副折扇,倏然打开的声音清脆,是上好的竹骨和绢布, 第9章 若不是现在情况比较尴尬,千晓一定会狠狠赞叹此人芝兰玉树、尔雅翩翩, 而此时,她只想大呼救命,这人莫不是也要下水洗澡? 别啊,大哥,小妹在这,哦不,小弟在这求你了! 在静谧的山野,即使有鸟兽虫鱼鸣声为伴,却也格外清晰, 若不是不擅长憋气,千晓恨不得先在水里沉上一夜,说不定还能扮水鬼吓这男人一跳,把他吓得仓皇出逃,让他在璃月港逢人便说这山中有水鬼,以后看谁还敢来, 从此,这里就是她千晓一人的地盘了, 想归想,千晓现在能做的只有紧紧地靠着岸边,借着冰史莱姆的掩护,闭上眼,装作自己不存在, 她听到步伐越来越近,紧接着是衣物簌簌的声音, 欸??这就脱衣服了?她装不下去了, 真要洗?千晓试图摸岸边的板砖,反正没监控,先敲晕再说, 就在这时,她听到熟悉的声音: “小千?” 千晓缓慢睁开眼,害怕看到一个裸.男, 但是没有,出现在她眼前的人风度翩翩,立于星光夜色中,微风吹拂,绝世容颜, 是白天在三碗不过港被她压到头发的先生, 是在万民堂同她一起吃饭的先生, 这是他们的第三次相遇, 他小臂弯起,挂着一件黑色的长披风, 刚刚衣物的声音是他在拆解披风发出的, 他仍是白天的装束,一丝不苟, 只不过多了一件披风,夜间寒露重,黑色的披风刚刚好, 千晓缩在水池,湿透的长发束于头顶,时不时两颗折射着星光的水珠落在她光洁的肩膀上, 男人负手而立,毫不避讳的看着她,眼神坦荡,似有秋霜落叶, 后来的千晓时常想, 若此刻他们之间有一杯刚晾好的桂花茶; 若此刻他便知自己就是女子; 那么这份平静的眼波里是否会流露出一丝的慌张? “先生?是你啊?”。 “是我,”男人回答,“夜色已深,山中常有野兽出没,怎么一人出来?” “额……”千晓低下头,飞快思索后决定瞎扯: 第5章 他 “我不想瞒先生,我从小就有个毛病,就是一到夜里啊,这头就疼,三岁那年有一个癞头和尚经过我家,他说我这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热病,每天夜晚用天然的湖水泡一泡便能缓解。” 她笑了下,露出两颗虎牙,发尾的水中落入湖泊,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晕, 青年:“哦?那位和尚可有说根治之法?” 千晓思索着歪头道:“有,但很难,它要春天的白牡丹花蕊,夏天的白荷花蕊,秋天的白芙蓉蕊,冬天的白梅花蕊,各十二两,在春分那天晒干,再要雨水那天的雨水,掺在一起做成药丸,” 千晓紧靠着石壁,抱着胸口,尽量让自己在这种情况下更像个男孩,“它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你知道吗?” 青年摇头。 “冷香丸,是不是很好听!” “嗯,以冷香对热毒,巧妙,只我未听懂何为春夏?何为春分,何为,”青年停顿片刻,“雨水日?” 千晓手暗戳戳地玩着水,提瓦特的璃月虽然和她原先的世界语言相通,民风相似,但自然规律上有很大的不同,于是解释,“那是我家那边的说法,但是这样做的太麻烦了,还是泡澡来的方便。” 青年若有所思点头,信了她的鬼话, “既如此,我便离开,不扰你休养。” “好。”千晓笑着说,心底松了口气。 可男人刚欲转身时,他忽然注意到了什么,不动声色地轻轻皱眉, 他慢慢弯下腰,逐渐向水中人靠近, “别过来!”千晓被男人的回马枪打得措手不及,忍不住缩肩,一时忘了自己现在旁人眼里是个男儿, 青年手停顿在半空,叹了口气:“落花。” “啊?”千晓像是中了魔咒,僵硬不能动,反应一会明白是自己身上落了花瓣,支吾着“哦”了声, 男人面色平静,他微微点头,停顿在空中的手动了起来,缓慢靠近, 轻得像落下的羽毛, 温凉的皮革触碰到千晓的肩膀,她长睫微颤,再抬起头时,男人已然起身, 她看见青年的指尖夹着的落花,刚刚落在她肩头的那片, 是木槿, 可夜色寂寂,山影寥寥,何处飘来的木槿? * 千晓盯着男人离开的方向,不可察觉的,心脏颤了下, “糟糕糟糕,一定是泡久了的缘故,都心悸了。” 她果断爬上岸,带起一阵哗啦的水声,她匆忙擦身子、换衣服, 动作利索且不协调,差点上演左脚踩右脚,自己绊自己, 换好衣服,凉爽的夜风顺着衣领钻进去,晴朗的夜晚,舒适度刚刚好,, 千晓跑到崖边,捞起一只史莱姆抵着下巴, 望着荻花洲的方向,周围的一切都凉津津的, 难怪之前在山里野猪每次下完水后都要一边抖水一边嚎几嗓子, 她把衣服挂在肩上,慢悠悠地往山下走, 璃月的夜晚很安静,不知道有没有哪个倒霉蛋在加班, 千晓回到往生堂,推开门,扑面而来都是上了年份的实木家具的味道, 第10章 千晓摸到柜台,将折叠的木椅摊开,像昨晚那样窝在一角,很快困意袭来,她陷入了梦乡, 久居琥牢山时,可能因为没有时间表来刻意规定她的作息,导致她一度很没有时间观念, 因而,很少做梦。 今夜,她却做了一个梦,梦中的千晓一袭白衣坐在河边,黑发青年站在她的左侧,垂眸微笑, 千晓抬头,看清了他的脸,青年的眼神中似有秋霜落叶,落下的视线如凫雁回塘, 让她又想家了, “先生,我们是不是认识?” 问出这句话她就后悔了,好一个老套的搭讪方式, 青年没有回她,只是蹲下来,他的背挺直,半蹲在这里,便俊美如雕像般,他像凌厉的神明,却又带着点温柔。 只见他手腕轻轻一转,在千晓面前摊开手掌,黑色的皮质手套上是一朵白色的木槿花, 千晓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这幅手套,看上去质感很好,触摸起来生凉,若手掌整日被护在其中,又是一种怎样柔软的触感。 千晓拿起花,指尖擦过青年的手掌,花香清雅,让沉睡中的千晓猛然惊醒, 苏醒的瞬间,千晓忘了梦中人的模样,片刻,忘记了梦中所有的内容, 木椅嘎吱一声,她茫然地看着摊开的手掌 只剩下一颗心在疯狂跳动,提醒着她,又折磨着怎么都想不起来的她, 她揉着头,往生堂的折椅是桦木的,没有垫子,甚至连条毯子都没有,很硬, 千晓从折椅上坐起来,木板又嘎吱两声,她看着窗外的夜空发呆, 月光与星光交映,银河璀璨, 这么呆下去不是个办法, 千晓捶着腰,她再是石头也受不了在木板上连睡几天, 吹了会夜风清醒片刻,她翻出还没做完的账单,学着炔星研墨,涮了下毛笔,继续开始工作, 胡桃和以前的扒皮老板不同,胡桃是个好老板,千晓用力握了下笔杆,在纸上留下几个饱含真诚的丑字, 破天荒地闪过为了老板要好好工作的念头, 千晓想着熬完这个月,就去璃月港租房子,纵享单身独居生活。 不过这在之前,千晓看着账单上的‘钟离’两个大字,明晃晃地像是挑衅, “客卿是吧,咱们来日方长。” 这句话几乎是被她咬着牙说出来的。 * “哎呀呀,炔星,你看千小哥虽然字丑,但这账记得好清楚,一目了然啊。” “是这样的堂主,不过我在想为了咱们能在税收处检查时留个好印象,要不要给小哥买本字帖练练。” “买啥字帖啊,客卿字多好看了,让他跟着客卿学几天就差不多了,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现成的麻花不用编。” “客卿博古通今,如果可以的话,请堂主准许我也跟着客卿学。” 胡桃诧异:“欸?” 笠日清晨,趴在案板上熟睡的千晓被叽叽喳喳的声音吵醒, 她揉了揉眼,迷迷糊糊地感觉到自己的胳膊压麻了,腿也麻了,趴久了胃也不是很舒服, 头脑酸酸的,眼前朦胧一片,她晃了晃头,逐渐清晰的视线中忽然多出两个硕大的人脸盯着她看, “啊啊啊啊啊,鬼啊!”千晓后仰,撞到墙上,距离拉开才看清是炔星和胡桃, “堂主?炔星?你们……”千晓挠了下乱七八糟的头发,组织语言,“早……早上好?” 炔星和胡桃互相看看,哈哈哈哈哈笑了起来, 千晓一脸疑惑。 “小哥别动,”炔星边笑边拿起湿毛巾朝着千晓走来, “喂喂喂,你干嘛,唔——” 千晓双手格挡,没一点用,炔星的湿毛巾兜头而来,擦了千晓一个措手不及, 盘核桃般地被炔星擦了个脸,屋外的风一吹,带走水渍凉凉的, “你晚上没走啊,胆子够大的,”炔星收起毛巾,拿出镜子,“你看,是不是睡觉的时候脸栽墨汁里去了。” 先别说脸上有没有墨汁,千晓有个更大的疑惑, “你为什么能随时随地掏出毛巾?还是湿的那种?” 她伸头看了眼炔星的口袋,那里干干的, 炔星,“因为我有神之眼啊。” “神之眼还有这功能?”她之前只听野猪说过神之眼可以控制对应的元素力,没想到还有多啦某梦口袋的功能,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也想有一个。 “你这个是什么元素的?” “水元素。”炔星把腰间的神之眼拿起来给千晓看, 像一块浑然天成的蓝色宝石,千晓感觉有些熟悉,似乎在哪见过,但她想不起来了, “我能摸摸吗?” “当然不行。” “为什么?” “神之眼能调动元素力,你现在是普通人,我怕会伤到你。” “好吧。”千晓眼看着炔星将神之眼放回了腰间,有些惋惜,其实石头不算人吧,她为自己找补, 可是,她敢说自己是一块石珀,也没人敢信啊。 胡桃问他们要不要去吃早餐, “反正现在天还早,小哥一起?” 晚上做了梦后又加了会班,千晓确实饿了,但再饿她也是有原则的, 既然是胡桃发出的邀请,千晓问了一个真诚的问题:“能报销吗?” 第11章 如果能省下早餐钱的话,这次的账她是不介意做的,顺手的事。 “不用不用,本堂主请你们。” 胡桃的大方让千晓心里一热,她果断拿起外套,“堂主,我吃三个包子和一碗辣汤。” “可以可以,再给你泡根油条。” “堂主你也太好了吧。” * 从早餐店出来后,吃饱喝足的千晓满意地微笑, 空气中充满着清晨特有的泥和草的味道,这代表着昨晚下了露水, 璃月白天温暖,夜晚凉爽, 阳光如轻柔的羽衣穿过层层树叶,将细腻的光打在千晓的头发上,萦绕在她雪白的颈间, 她仍旧只拿着一根木棒将头发随意竖起,碎发落在额前被风吹起的一瞬间,炔星有些恍了神,他开口: “小哥。” 千晓:“怎么了?” 胡桃闻言停住脚步,原地看着他俩, 炔星犹豫片刻,还是没忍住:“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说起来我们只认识了两天,就说这件事实在是不太礼貌,但是我想如果现在不说或许以后……” “停——”千晓和胡桃同时开口,“有话直说。” “好,那我就说了!”炔星像是下定了某种极大的决心:“千小哥,你能不能将头发梳好,总是有几根落在一旁,看着太难受了!” 一口气说完,炔星觉得心里舒服多了。 千晓愣了一下, 胡桃愣了一下, 风吹着一片落叶从他们之间划过, 千晓忽然明白为什么炔星大早上会给她擦脸了, 没看出来, 这还是个强迫症。 第6章 硬糖 千晓抬手拔下木棒,乌黑的长发随即如瀑布般倾泻,她将头发胡乱缠了几圈,确保没有遗漏时候再用木棒束起来, 当她松手的刹那,炔星长长地舒了口气,他忍很久了,这下终于舒服了。 经过三碗不过港时,说书人在讲着摩拉克斯如何丢下长枪,长枪又是如何形成了如今的孤云阁, “这些故事我听二十多年了,但只要再听见,还是想坐下来再听一遍。”炔星远远地看着, 胡桃说:“不过说到关于帝君的故事,客卿倒是讲过许多不一样的,像什么帝君品翘英庄仙茗、帝君误入藕花深处之类的有好多呢。” 他们站在边上听了一会,说书人讲的故事千晓听了千百年,野猪每次没故事讲了,就把这件事翻出来,添油加醋地再讲一遍, 由是千晓对摩拉克斯有了一个很深刻的印象——他力气很大,干活一定很方便,一手扛一桶水绝对没问题! 不过现在比起这些,她更对胡桃口中的客卿感兴趣, 从昨天开始,她就对这位博古通今、学富五车、大手大脚、不知柴米油盐的客卿念念不忘, 但碍于她是新员工,不好直接向胡桃打听,谨遵员工老板相处之道的千晓深谙不要随意打听疑似老板关系户的道理, 能把个人花销记载公司账上,这不是一般的关系户啊,这可是王维诗里的…… 咳咳,不要再玩梗了, 所以,她一直没有敢问胡桃,既然现在胡桃直接说了,就被怪她不客气了, “堂主,你说的客卿真的懂这么多吗?” 先从小点切入,慢慢引出最后想要的答案,徐徐图之,千晓在心里完美地计划着。 但未等胡桃开口,炔星先激动起来了,“当然啦,我昨天说的你都没听进去吗?我们客卿何止知道的多,旁人或许不了解,但我跟他相处那么久我还不了解吗?璃月大小往事,风俗民情,客卿都知道。” “……” 怎么把他给忘了。 计划被中断,千晓闷闷不乐,“你昨天还说客卿整天见不到,今天又说朝夕相处,这让我怎么信?” “诶?千小哥,话不能这样说啊,再怎么样我们也是一个……一个……” “一个单位的。”千晓没让词穷的炔星话掉地上。 “对,我们是一个单……,等等,单位是个啥?” “我说你们俩,”胡桃将拌嘴的两人分开,“不要争了,以后相处的机会多着呢,客卿还不好见?” 胡桃笑了笑,“那个,我接了个委托,下面跟你们不顺路了,炔星跟小哥先回去吧。” 炔星跟上胡桃,“是四玉家的吗?” “诶?你怎么知道。” “四玉对我有恩,堂主我跟你一起去。” “好,”胡桃对千晓说,“小哥,那我和炔星去处理委托了,你自己先回去吧。” “嗯。”千晓点点头,估计现在仪官小姐也将账单报上来了等着她去处理, 不出意外,她又要见证那位客卿大人丰富的生活了, 千晓,走了一段路,独属于璃月港的木桥就在不远处,偌大的红枫树像站起历史长河中的老人,落下的枫叶又被吹起, 她看到树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这么巧吗? 黑发青年背对着千晓,此时的他被阳光蒙上一层厚重的光影,似乎在观赏流水,长风吹过他流苏耳坠,和渐变的发尾飘荡在充满早炊气息的空气里, 他笔挺端庄,一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轻扶着栏杆,有种独立寒秋的肃然, 而经过岁月洗礼的桦木桥更衬青年的神姿, 第12章 千晓走上前,“先生,又见面了。” 青年转过身,眼尾不明显的笑意似乎沾着阳光,是料峭春寒里的一抹暖色,可他不动如山, “嗯,又见面了。” “先生在看什么呢?”千晓往水里看了看,除了几条红色的锦鲤和漂浮的落叶,再无其他。 “流水叶落,不乏趣味。”青年看着千晓,“小千在做什么?” “没干啥,”千晓背靠着栏杆,抬头看着青年,随手接了片落叶放在头顶,“在回去上班。” “上班?”青年不解。 “就是当值的意思。” “原来如此,怎么看上去愁眉苦脸的。” 千晓将头顶的落叶拿下来,放在桦木栏杆上,“愁眉苦脸是因为有个员工很让我头疼,对了,先生,你听说过钟离这个人吗?” 青年微微一愣,“略有耳闻。” 千晓看着青年说,“其实也没有多大事,就是这人花钱太厉害,让我很头疼。” 青年不理解为什么花摩拉会让人头疼,世间万物皆有存在的价值,商品标价便是用固定的刻度给他们的价值标了量, 标价既然存在,便是合理, 而喜欢向来难得,摩拉更是身外之物,若能用摩拉换取喜欢的东西,岂不是划算? 即使不理解少年的苦恼,但他还是很配合地附和着: “嗯,确实过分。” “是的吧,”千晓叹了口气,“罢了,不提那么多,我要去上班了,先生,谢谢你听我讲这个。” “无妨。” “作为谢礼,这个给你。”千晓从兜里掏出一个东西递给青年, 青年摊开手心, 当千晓的目光落在青年的黑色手套上时,她微微一愣,梦中被遗忘的场景有那么一瞬间在脑海里闪过, 她拼命想留住,仍旧什么都没有抓到, 她将东西放在青年的手心,离开时,指尖毫无意外地碰到了青年的手, 皮质手套的温凉感在指尖无限放大,她问:“先生恕我多言,您为什么总是带着手套。” “习惯,仅此而已。” 虽然对手套充满着极大的好奇,但千晓自知不应继续问下去, 她跟青年道别,仍旧没有问起青年名字的想法。 看着千晓离开的背影,青年张开五指,掌心里是一块桃子味的硬糖, 包装纸上写着:早餐店专供。 风把栏杆上的树叶吹了下,落在水中,撞出一圈又一圈的晕。 * 往生堂的柜台前,千晓含着块从早餐店那里顺来的硬糖,边理着仪官小姐送来的账单边拿着毛笔记账, 她嘀咕着: “客卿,应付账款,茗茶。” “客卿,应付账款,戏剧。” “客卿,应付账款,夜泊石。” “客卿,应付账款,四方和平。” 千晓揉了揉头,才整理好的头发又变得乱糟糟的,她顺势擦了把脸,墨水蹭到脸上和细密的汗珠融合后连成大片的污渍,她又用袖袍擦了一下,崭新的蓝色外衣也被晕染一片, 仪官小姐站在门外看笑了,这个新来的少年工作起来还挺可爱, 千晓没功夫可爱,她把客卿的账单一罗列,基本上能猜出来这人一天的行程轨迹: 早上先去喝了杯茶,然后去听了场戏,饿了就吃了份四方和平,一点都不亏待自己, 千晓开始脑补早出晚归把自己养得又白又胖的客卿该是什么模样, 不过,四方和平? 千晓的目光在点餐时间上停留了片刻,这差不多就是她与青年吃饭的时间,当时青年也点了四方和平, 想来那个时间客卿就在店里,而且…… 千晓眯起眼,盯着四方和平四个字,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四方和平一定很好吃。 等发工资了尝尝。 唉,遗憾的就是她与客卿擦肩而过。 千晓仔细回忆着昨天万民堂的客人,并没有想起有如炔星描述那般出尘之表的人, 还是人太多了,千晓摇摇头,觉得惋惜,差一点就知道这个神秘的家伙长啥样了, 不知道炔星那里有没有客卿的画像,等回头问问,要是璃月有相机就好了, 千晓继续填账单,她觉得这位大人一天到晚没啥事,两眼一睁就是花钱, 她不禁想到桥边青年的那句‘确实过分。’ 同样的年纪,为什么那位青年就能体会她的不易,为她打抱不平,而这位客卿—— 千晓忿忿;“这真是,太过分了!” 她拿起笔带着怨气在账本上留下几行铿锵有力的丑字。 * 正午时刻,千晓刚刚处理完手上的账单,脸上身上沾了不少墨渍, 在她低头收拾的时候二楼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仪官小姐不知去哪了,估计是想着堂里有人去吃午饭了, 千晓往楼上走去,脚踩木质楼梯的声音从下往上,等她看到二楼地板时,入眼是和炔星一样的神之眼,抬头,就看到了橙发男人, “嗨,少年,好久不见。”橙发少年笑着伸出手,示意要拉千晓一把, 千晓没有接受男人的好意,她自己扶着梯子上去, “达达利亚?” “是我,记性不错哦少年。” 往生堂二楼其实是一个阁楼,整个高度比达达里亚高出十公分左右,要想上来需要爬一个活动的梯子, 第13章 正午的阁楼闷热,唯一的方形小窗并不透风, 千晓记得这个男人就是昨天堵她路找茬那个, “你不喜欢走大门吗?” “如果你一定要这么理解的话。” “有事吗?这里太热了,下面凉快点,不如下去说?” “听你的,朋友。”达达利亚笑着说。 千晓跟他说只见过两次的人称不上朋友, 达达利亚从梯子上跳下来,他拍拍手,走到柜台前,“我们知道了对方的名字,怎么不算朋友?” 第7章 夜晚 光知道名字就算是朋友了吗? 千晓并不明白这是个什么说法, 她和达达利亚只见过一次,但这个人似乎过于自来熟, “达达利亚先生,你今天来有什么事吗?” 达达利亚笑了,蓝色的眼睛像倒映着天空的宝石,他直接说明了来意, “不绕圈子了,是这样的,我想知道你和今天在桥上遇见的男人是什么关系,朋友吗?” 说到朋友,千晓摇摇头,“不是,我都不知道他叫什么。” “这样啊,”达达利亚皱了下眉头,没有搞清楚状况, 他看着面前瘦弱文雅的少年,旋即想到了什么,嘴角上扬,“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后会有期。” 没给千晓反应的机会,他转身径直从大门离开, 千晓蹙着眉头,站在原地看着达达利亚离开的背影有些茫然, 原来如此个啥? * 新月轩内,钟离和达达利亚坐在雅间里, 橙发少年笑容恣意:“什么嘛,原来你们以前没见过啊,我还想着你什么时候交了一个年轻的朋友。” “确实不认识,我与他交集不多,对他也无多余印象,只是这两天巧合,遇见了几次,碰巧又知道他是堂主新招来的会计先生。” “我倒觉得他挺有意思,你俩聊得也挺投机的,以后相处的日子多着呢。” “是这样。” 钟离回忆起千晓的模样,小生容貌白净,身型瘦弱不及自己半分,弱柳扶风中又生得出一种说不上来的韧劲,若站在那里,执笔题字,想来也会是一手出色的书法, 钟离说:“有时他会让我想起一个人。” “是谁?说来听听?”达达利亚拿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又吃了块点心, 钟离坐得笔挺神色肃然,他微微一笑,摇摇头,拿起茶碗品了一口, “时间太久了,我并没有想起来,也许是某个故人的后代。” “你的故人实在是太多了,说不定在以后,我也会是你的一个故人。” “嗯。”钟离放下茶碗。 “我觉得那个少年挺有趣的,”达达利亚想起千晓说他找茬的模样,“我想和他交朋友,你觉得呢?” “随你。” 大约十五分钟之后,达达利亚将面前的茶一饮而尽,他站起来舒展了下筋骨,钟离微微抬头看着他, “怎么了?” “聊够了,我去结账。” “不用。” 刚走了半步的达达利亚一愣,他转过身,笑道:“怎么?想尝试霸王餐?” “不是,”钟离说:“我来请。” “也行啊,不过你要现场表演变出摩拉吗?”达达利亚看着钟离的手,被黑色的手套紧紧包裹,“我可以帮你来一刀。” 钟离叹了口气,瞥他一眼,“小二。” “来喽!两位老板有何吩咐?”店小二抱着单子,恭敬地看着二人。 钟离:“结账。” 达达利亚抱起手臂,好奇身无分文的摩拉克斯是如何解决这顿饭的摩拉的。 却听小二用着习以为常的语气,“好嘞,还和以前一样吗?” 钟离点头,不慌不忙。 达达利亚想和以前一样?什么和以前一样?难道他从一开始就吃霸王餐还被新月轩如此包容,甚至司空见惯, 这样的话,新月轩可不简单,达达利亚怀疑新月轩的主人知道钟离摩拉克斯的身份,不然以一个商人的思维,不会这么大方的。 遗憾的是,事情并没有按照达达利亚想的那个方向发展, 小二得到了钟离的肯定后,熟练地填了一份账单,“我去找掌柜的盖章,账单晚上就能寄到往生堂了。” “多谢,不急。” “哎哟,您不急我老板急啊,话说回来,这两天往生堂业务处理得比以前快多了,搁以往隔天到的钱款现在第二天就到了,胡堂主办事效率高啊。” “过奖了。” 等小二走后,达达利亚在原地反应了好一会,最后对钟离发出了人生的感叹,“居然可以这样。” 钟离微微扬了下嘴角。 * 傍晚,千晓做完了帐,她将毛笔甩在旁边,核对一下借贷两边的金额,又看了眼分配表, 确定无误后,终于长长地舒了口气, 这种跟钱打交道的工作容不得半点差错,高注意力地工作不亚于思考一晚自习的数学题, 如果不小心算错了,两边不平了,天可真塌了, 千晓切实感受到了好几次前功尽弃的绝望, 前世的她给扒皮老板算成本的时候,什么低值易耗品、车间水电、生产员工工资、制造费用…… 一大堆,月末填表做帐完之后,系统给她出了一堆红, 第14章 错得像她的人生的进度条,她被所有人指责脸责怪,这些人里还包含着跟她平时关系好的,说她拖了全部人的后腿,是心脏骤停的感觉, 加上扒皮老板各种pua,给她扣了一大堆黑锅,以至于千晓害怕出错,怕得一日流了三次鼻血,看着卫生间通红一片,千晓捂着鼻子不敢哭出声,满手的血,她想的只是千万别再出错了, 即使后来查出来她算得是对的,是系统出了bug,但精神状态堪忧的千晓仍旧下意识觉得全都是她的错,她就是一个低值易耗品,都是她应得的,不能再让别人不满意了,仅此而已。 往事不堪回首,现在的千晓看着正确的账单,又想到了胡桃这个好心大度的老板,捶了捶后背,舒畅地伸了个懒腰, 就在这时,仪官小姐又拿着账单进来了, 千晓懵了,“怎么还有?” “客卿的。”仪官小姐说得很自然, 千晓眼皮抽了几下,怎么又是他, 客卿你个大头鬼啊,能不能过来单挑!看我左勾拳,右勾拳,上勾拳,下勾拳,左踢腿,右踢腿,吼吼哈嘿,双节棍! 怂包如她只敢头脑风暴爽一爽,现实还是: “收到,辛苦姐姐了。” “不辛苦。” 千晓在心里暗暗吐槽,当然不辛苦啦,因为辛苦的是我啊呜—— 忽然,头上有温热的感觉袭来,是被人温柔抚摸的感觉,千晓抬头,撞上仪官小姐温柔的目光, 仪官小姐看着千晓的黑眼圈,从口袋里拿出一支软膏,“要注意休息啊,这个给你,拿去涂涂眼睛,缓解疲劳的。” 说着她又擦了下千晓的脸颊,笑着说:“你怎么跟我弟弟似的,一写字哪里都能蹭上墨汁。” 千晓接过软膏摸着自己的脸笑了,这一摸不要紧,又给白净的脸庞增添几道明显的痕迹。 拿过账单,千晓看了眼是新月轩的,吃得还怪丰富, 千晓拿起笔,继续填报。 夜晚,在千晓拉开折叠椅准备睡觉时,他听到屋外有人敲什么东西的, 是告示牌那边发出来的, 这大半夜的,是有鬼吗? 此时的千晓刚把头发散开,她穿着白色的里衣,长发散在身边,朦胧的月光为她整个人增添了几分柔软的色彩, 她从折椅上坐起来,想去找鞋子,但因为外面的声音急促起来,鞋子是长靴不太好穿, 她干脆直接赤着脚走了出去, 推开门的瞬间,她看到告示牌那果然站了一个人, 只是声音不是这个人敲打出来的,而是今晚的风有些大, 附近的竹子与夜风缠绕“沙沙”声不止,星辉月光下,告示牌前的人听到开门声后回头, 见到千晓站在门前愣了下,“小千?” 他不确定地喊了一声,因为面前的人穿着男子式样的里衣,可长发散落的样子又像极了一个女子, 单薄瘦弱的身形熟悉,是相遇过几次的少年, “先生,你怎么在这?” 千晓走出来,她觉得奇怪,洁白的双脚踩在灰石地面上,青年不可察觉地轻皱眉头:“不冷吗?” 千晓摇摇头,“不冷,白天太阳毒,把地晒得热,不信你也可以试试。” 千晓走到青年的旁边,随意将头上撩起,带起阵淡淡的荷花香,是那晚水池上盛开的莲花, 莲花的气息和青年身上淡淡的檀香糅合在一起,千晓将头发盘了几圈,下意识去捞手腕上的皮筋,摸了个空, 她笑自己累糊涂了,这里没有皮筋,于是随手折了根竹杆,将头发束了起来, 乱糟糟的,至少能看清个人脸, 头发被束起来的瞬间,空气中便只剩下了青年身上淡淡的檀香, 清心寡欲的味道, 千晓每次闻到都有一种想去出家的冲动, 她走到堂前的石拦边,趴在那里看着远方发呆, 青年走到她的身边,“你住这?” “不然呢?”千晓托着脸,“我在这上班,”她转过头看着青年说:“想不到吧?” 青年负手而立,微微侧头,月光打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缓慢地勾勒出好看的线条, 光影随着青年而动, 青年说,“嗯,很意外。” 千晓:“那你为什么来这里,大晚上的不害怕吗?” “小千不怕吗?” 千晓心想这人一个问题不回答,还一直反问她,“不怕。” 她已经死过一次了,现在背井离乡,变成个石头,还失去了变成个猴子蹦出来的美好期待, 她有什么害怕的。 青年看着千晓,“夜晚闲游,恰好路过,见告示牌多了些,许是堂主想出的新点子,特来看一眼。” 千晓想他为什么不像其他人那样喊胡桃“胡堂主”,而是像往生堂的员工一样喊“堂主。” 难道,千晓皱起眉头,这人也在求职?理想单位是往生堂,所以才会跟着喊“堂主”, 但由于一直拿不到offer,心情低落,半夜睡不着emo难受,于是跑到理想单位缓解一下情绪, 千晓流露出同情的目光,她太理解这样的心情了, 青年见千晓眼神复杂地在这发呆,有些疑惑:“在看什么?” 第8章 客卿 “没什么,”千晓笑了下,露出两颗虎牙,“人嘛,总会遇到些自以为过不去的困难,但后来想想都那样,所以,不管当下都有什么让你感到痛苦绝望的,都会过去的,嗯,对,都会过去的。” 第15章 一阵风穿过竹影,又穿过两人之间,青年笑了一下,他没想到这个少年看着年轻心态倒稳重, 千晓也跟着笑了一下,提瓦特的星空总是那样的澄明,空气中都充满着凉津津的味道。 灯光朦胧,笼罩在两个人的身上, 青年开口道:“小千以前不在璃月吗?” “在,”千晓转过头,眼睛在星光与灯火之下亮晶晶的,开始编瞎话,“从小都在山里住着,没怎么来过这边。” 见青年琥珀的神色里露出几分怀疑,千晓想是不是编得过于离谱了,她稍作思考,继续完善,“得家中长辈教导,幸识几个字。” “小千做什么工作?” “会计。” 青年笑了下,他的笑如秋风点落叶般地轻,“挺好。” “好啥呀,”千晓揪着手里的竹叶,“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钟离吗?” “记得。”青年微微低头,渐变的长发细细在身后,随风摇晃,垂眸便能看到千晓长如鸦羽的睫毛, 少年头发虽乱,风吹拂过脸颊,清雅秀气,反而让那一丝的凌乱成了点睛之笔, 青年无意识地抬手,等意识到自己正在给面前的少年整理头发时已经晚了, 他的手刚好放在少年的耳垂处,夜色朦胧谁都看不清彼此脸上的颜色, 他不紧不慢将手收回,坦坦荡荡,负手笑着,“有些乱。” 皮质手套落在耳垂的温度微凉,竟有些让人发烫,此时的千晓正抬头看着青年,已经将想说的话忘在了脑后,满脑子都是: 哪里乱了?哪里乱了?璃月像炔星一样的人这么多?可我又不像炔星有块神之眼,随时随地能变出镜子、梳子、毛巾子, 话说要是真有神之眼就好了,那谁还住在单位,硬木头的折椅睡着实在是难受,直接买俩被子然后住进神之眼里得了, 小时候看哆啦某梦的时候,千晓就如此幻想着睡在四次元口袋里,简直不要太爽。 于是想着她竟看着青年发起了呆,小生面无表情站在月色之下的模样,随风而动又多了几分清冷之感,只是现在这眼神不太聪明, “小千?” 千晓反应过来,“啊?哦!谢谢先生,我会注意的。” 回答得老练、官方、客套,是与扒皮老板周旋的日月里凝练出来的, 青年觉得千晓挺有意思的,他想到了公子之前所说想要和千晓交个朋友,不禁又看了眼这个少年, 不大的年纪,对于生命与遗憾看得倒开,虽然他不理解为什么少年刚刚要说那样一番话, 可在这份看得开里总感觉又夹杂着些许矛盾。 “嗯,没事,” 青年不再去看少年,他转身走了几步,目光落在璃月港口的方向,他说:“再等两三月就是元宵,届时港口那边会有灯会,小千若是第一次来璃月港的话,可以去看看。” “有免费的吃食吗?” “嗯?” 千晓很认真地重复:“会有免费的吃食吗?” 这对穷逼打工的她真的很重要。 前世的家乡每逢元宵花灯映红了天,五彩斑斓,人们猜灯谜、闹元宵,灯会里会有不少小摊提供免费的零食,只可惜上班以后,她没在家过过一次元宵,一次也没有。 现在听青年这样说,勾起了曾经的回忆,以及现在身穷志不坚的她对免费食物的向往。 青年忍俊不禁,看着少年乱糟糟的头发,回答道:“有。” “对了,”像是为了报答青年告诉她元宵灯会有免费的食物,千晓说:“先生,相信你刚也看了告示牌,后日堂主会举行大酬宾活动,到时候往生堂重要的人都会在,先生若是想要寻机会,或许是个时机。” “机会?” “找工作嘛不寒酸,我们堂主人老好了,虽然看着您也不太像着急找工作的样子。” 千晓不瞎,从和青年几次偶遇来看,此人不管是气质还是穿着,还是行为处事,都像是把‘不差钱’写在了脸上,但说不定人家找工作就是为了自己的理想抱负图一乐趣呢? 虽然很难理解怎么会有把工作当乐趣的人。 “是这样啊,”青年想到了什么,他提醒千晓,“堂里重要的人都会来,所谓重要的人都有哪些?” 千晓掰着手指头给青年算,“堂主肯定是一个,仪官姐姐也得在,炔星喜欢热闹也会来,还有,还有,等等——” 千晓心脏狂跳,甚至有点压不住嘴角的笑意,那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是隐忍多年终于要喷发的火山,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第九年十二月三十一日。 还有谁,还能有谁?除了堂主还有谁能重要过他啊? 往生堂客卿,钟离先生,茶好喝吗?鸟好遛吗?戏好听吗?在新月轩丰盛的时候想过面对账单的会计吗? 千晓深吸一口气,努力克制着几乎要丧心病狂的笑容,她对青年说:“当然啦,还有客卿。” 青年觉得今夜风有些大,不然后背为什么会有丝丝凉意, “小千会在吗?” “当然啦,”千晓拍着胸口,“我可是往生堂的会计,怕堂主生意太火爆,我要时刻跟着记账啊。” * 后日,一早,大酬宾当天,往生堂门前空无一人, 风把地上的落叶卷起,摩擦着地面沙沙响, 第16章 胡桃站在告示牌前,叉着腰蹙眉思考,“不应该啊,买一送一,优惠力度这么大,居然没人来,还是说应该再优惠一点?” 炔星坐在门口,问一旁的千晓,“小哥,有没有一种可能这跟优惠力度没什么关系,咱们门前要是热闹了才吓人呢。” “我觉得你说得对,但是别当着堂主面说,再给我吃一个。”千晓拿着签子去戳炔星怀里的小笼包,皮薄馅大,油水都浸出来了,热气腾腾的, “哎哎哎,你怎么还吃,总共买了十个,你一个人吃了五个了。” “炔星哥哥,人家在长身体嘛。”千晓一嘴油,故意用无辜的眼神看着炔星。 “拿走拿走拿走,别恶心我了。”炔星将包子全塞千晓的怀里,又扔给她一张手帕。 “好嘞,谢谢哥。”千晓满足地接过包子,把手帕往旁边一扔,一口一个吃了起来, 炔星看着千晓嘴角的油渍,又看了眼被仍在一旁的手帕,气急败坏地默念一句:“孺子不可教!” “气煞你也?”千晓接过炔星的话,边吃边笑着看他。 自从上次对于客卿的争执,她与炔星之间仿佛在一瞬间失去了先前所有的客套, 千晓吃饱以后拿起一旁豆浆,走到炔星身边,“话说,客卿怎么还没来?” “客卿为什么要来?”炔星不明白, “诶?”千晓凑到炔星跟前,“大酬宾啊,大活动啊!就算是为了公司的凝聚力,这样重大场合,他身为往生堂客卿能不来。” “额....小哥,”炔星将千晓推开,“你或许有点误会,我们堂主的大酬宾活动基本上一周就有一次,不算什么大事,客卿他从不会为了这种事专门来的。” “啊?每周都有?咱们企业文化是拿大酬宾当团建呐?” “啥玩意团建?小哥,你怎么总是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词汇。” “不重要了。”千晓有些忧伤,本以为今天就能见到客卿,导致这两天她干活都有劲头了很多, 现在她彻底泄了气, 往生堂的生意有目共睹,几乎百分之八十的账单都是来自客卿,结果她连自己卖命的对象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天天卖黑命似的。 “你咋啦,你就这么想见客卿?” 千晓点点头。 “客卿不难见啊,我来往生堂四年了,算了算也见了四十多次客卿呢。” “一个月一面啊?” 千晓不管了,她抱着豆浆走到前天夜晚和青年聊天的那块地方,托着脸看着远方,当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桥上时,她见到了熟悉的身影, 青年正不紧不慢地往这边走来, 他倒是挺守时, 千晓想到这又自嘲一下,本来就没和人家约定什么,哪来的守时还是不守时的, 她尝试向青年挥挥手,但是青年根本没抬头, 千晓只好继续托着脸,她转头看了下堂主, 虽说这大酬宾开得蛮勤快的,但是客流量为零再怎么样都会让人高兴不起来吧, 如果青年因为她今天来求职,正好遇上老板心情不好,这被拒绝不是铁定了吗? 如此,她千晓就是罪魁祸首, 难道又要犯错了? 想到这,千晓后背一阵发麻,瞬间心不在焉起来,也不再去想客卿,而是该怎么解决这件事, 千晓在青年正准备走上往生堂的阶梯时出现,挡住了青年的去路, 因为跑得着急,她气喘吁吁,胸口明显地起伏着,额头上布满着细密的汗珠,她抬头,额前的碎发因为汗水都粘在了皮肤上, 脸色苍白,“先生,等一下。” “怎么了?” “那个,我们堂主她......” 话没说完,炔星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小哥,你把你嘴擦——” 炔星见到青年原地愣住,一句话说不出, 就在这时,胡桃也走了过来,她的心情倒是没受影响,见到青年后,愉快地招手:“客卿,你来啦!” 第9章 你这一生 客卿,哪有什么客卿,客卿来了? 千晓听到后看了看青年的身后,并没有看到有什么类似客卿的人出现,她刚想回头问一下胡桃客卿在哪,就见胡桃已经到了她的身边,并且亲切地跟站在身边的青年说: “客卿你这次居然没缺席,值得嘉奖啊。” “过奖了。”青年微微笑着回应。 你这一生有没有体会过大脑短路的感觉,现在千晓体会到了, 刚刚因为去寻找所谓的客卿,她不知不觉地已经站到了离青年只有一寸的距离,青年规律平稳的气息浅浅地落在她湿润的额角, 她的身高只到青年的肩头,这个角度要想看清男人的脸需要使劲地抬头, 但庆幸的是青年此刻正低着头看着她,眼角的笑容平静又温柔,仿佛提瓦特的所有都不会令他掀起半点波澜, 非常容易地就能让千晓看清面前的人, 千晓很想表示这样尴尬的时刻完全不必如此贴心, 真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老祖宗诚不欺我, 但是,也不要这么不费功夫,是拿脸面换的啊! 千晓还保留着最后一丝挣扎,“你是钟离?” 青年点点头,“聪明。” 千晓后撤几步,不,她不聪明,她就是个傻子, 第17章 风野说得没错,变成石头大脑也跟着石化了,她的大脑和几亿年前的恐龙化石是一个级别的,当然,如果提瓦有恐龙的话, 等等,风野是不是说过纳塔有龙来着,如果是这样的话, “那个,我其实是纳塔人,刚想起来家里煤气没关,需要辞个职,很高兴认识你们,后会无期——” 前脚刚打算开溜,后脚就被炔星拽住衣领,“小哥,你又在说什么胡话,你不是一直想见客卿吗?现在客卿就在这,怎么还要跑?” 千晓幽怨地看了他一眼,在心里想,如果你当着人家的面说人家的坏话,还说了两次,你也会想跑的。 本想见到之后循循善诱、慢慢引导、徐徐图之,春风化雨般暗中改造人家的花钱习惯, 现在,呵呵,天崩开局,以雷霆击破黑暗吧。 没给千晓开口的机会,钟离先说:“这样吗?” 胡桃煽风点火,“是啊,介绍一下,这位是本堂主新招来的会计先生,叫千晓,他最近提到过你几回,正好客卿你今天来了,果然是缘分。” 钟离说:“原来如此,你好,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往生堂的客卿,钟离。” 千晓低着头,确实是他们认识以来的第一次自我介绍,很可惜,应该早点问的, “你好,我叫千晓,往生堂的会计,nice to meet you,and you,i fine too,thank you,goodbye。”她转身又要溜,但很遗憾,炔星将她的衣领拽得死死的, 胡桃疑惑:“小哥,你再说什么呢?” 千晓摇摇头,她已经摆烂了,“我家那边的方言,打招呼用的。” “原来如此啊,”胡桃笑了,“既然大家都相互认识了,就各自回到各自的岗位上吧,今天我们要将大酬宾发扬光大!” “炔星!”胡桃说, “堂主有何吩咐?” “跟我去港口那边发传单!” “诶?”炔星两手交叉后撤,“为什么是我?” 胡桃摊摊手,“或者让千小哥陪我去,你来替千小哥做账?” 炔星想到每日那么多的账单,“那算了,跟处理那堆账单比起来,我似乎更热爱发传单。” 待炔星和胡桃走后,往生堂门前便只剩千晓和钟离两个人, 钟离看着面前的少年,小生垂着头,没有梳上去的发丝掉落在耳畔两侧,嘴角似乎还有没擦干净的油渍,整个人看上去有些颓丧, “怎么了?”青年的声音还是一如往常,和他们的每一次相遇一样,低沉厚重,像d大调音乐里最轻的那个音节, 千晓抬起头,她拿着炔星给的手帕,偷偷擦了下嘴,她看着钟离,有些不好意思,“那个,客卿先生,你知道的,我并不是喜欢在背后说人坏话的人。” “哦,真的吗?” 语气平静得像一汪水, 千晓说:“如果你愿意为我这样认为的话。” “即使不为小千,我也不认为之前的话算是坏话。” “真的吗?” “嗯,如果连工作都无法抱怨,那该多没意思,”青年站在树影里,微风吹过他高大的身躯,他嘴角上扬几分,“小千觉得呢?” “我当然觉得您说得有道理啊!”千晓简直不能再同意,客卿还是蛮通情达理的嘛,说不定还会因为今天的相认,觉得不好意思再让她加班,明天还会少消费呢, 她对钟离笑着,“客卿,你饿吗?我这还有包子,可好吃了。” “不饿。”钟离负手看着千晓,小生落在阳光里的笑容格外无暇灿烂,让人想起了晴空万里时庆云顶上的朝霞, “这样啊,客卿咱先进屋吧,外面站着挺累的。” 真的很累,更重要的是她那还有三个包子再不吃就凉了, “好。”钟离点点头,走在了千晓的前头,千晓跑了几步跟上,边走边说, “我真没想到你会是客卿。” “那小千觉得客卿该是什么样?” “高大,威猛,凶巴巴,一拳能打死三个我的那种。” 青年没忍住笑了下,他无奈地摇摇头, 千晓:“你别不信,之前我总是将摩拉克斯想....” 千晓忽然把嘴捂上,她眨巴着大眼睛心虚地看着钟离, 在璃月直呼摩拉克斯的大名是很不尊重这位神明的行为,她现在简直是在雷区上蹦迪, “我不是故意的...”千晓的声音从被捂住的嘴巴里挤出来,听起来略显软糯,和少年清冷的形象形成鲜明的对比,以至于自下而上看着钟离的目光格外无辜, 钟离摇摇头,“无碍,所以在小千心中岩之魔神是什么样的。” 岩之魔神,原来还可以这样称呼他,可听上去总有些事不关己之感, 若说摩拉克斯在她心目中是什么样子, 千晓边想边跨过往生堂的门槛,因为思考得过于投入,导致她没有注意脚底下,直接被门槛绊倒, 在跌落之际,钟离及时地拉住了千晓的手臂,不慌不忙将她拽起来, 在说书人那的初次相遇,他就是这般拉住了她,也是那个时候,钟离给千晓留下了手很大的印象, 这一次因为跌倒高度不同,钟离用的力气也比上一次大上许多, 钟离的手完全地将千晓手臂裹住,紧紧一握,虽已经注意了力度,但仍让千晓吃痛,而且这次被拉住的位置是靠近肩膀的那处,隔着几层布料不轻不重地抵着千晓胸口侧面, 第18章 因为敏感,神经丰富的表皮受到刺激,几乎是下意识地,千晓直接缩进了青年的怀里,手在此时收回,她及时地用手掌推开青年,没有让两人的胸口贴在一处, 当手掌碰到的瞬间,随着温热传来的是紧实的肌肉形成铜墙铁壁之感, 千晓慌忙站定,看着钟离,脸上是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灼烧,反观钟离,神色淡然,若非要说什么,那只是眼神中仅有的一丝对于千晓为什么会推开他的疑惑, 手臂上的疼痛随着血液跳动,温热敏感,千晓的目光落在青年的黑色手套上, 心里感叹着幸好自己在山里吃不好喝不好,没长几斤肉,若是丰满一些,就刚刚那几下,不是男子的身份就暴露了, 假冒简历,在前世被查出来是要被开除的,说不定还会记入征信,她刚来璃月港,不知道这边的企业制度建立得如何,反正好不容易找的工作,不能丢了,凭她现在这种老不死的生命,至少把这代人熬走再说。 “你怎么了?”钟离问。 “没什么,”千晓撩了一下头发,“思考先生的问题思考得太投入了,你先找个地方坐,我给你说说我心中的帝君。” “好。” 钟离坐在柜台边的椅子上,千晓仍旧坐在她日常睡的那张折椅上, 客卿现在的位置之前炔星也常常坐在这里,只是为什么今天,觉得格外拥挤, 这是就是长得高的坏处,千晓想着炔星和她差不多的身高,点了点头, “客卿,”千晓拿起毛笔,边记账边说,“在璃月的传说中,帝君是千人千相,总是以不同的模样出现,但我所认为的帝君,” 千晓插了一个包子塞进嘴里,“是一个颀长英俊,一身白袍儒雅中不失英气的神明。” 说完,千晓又插了一个包子,看着最后一个包子,千晓很真诚地递到钟离的面前,“吃吗?” 千晓的回答让钟离微微一愣,以少年的年纪,是不会见过他魔神战争时期的形象的, 而且,那会的他每天都被杀伐包裹着,从没想过自己还会给人留下何种模样? 他摇摇头,“小千吃吧。” “好嘞,”答案正对千晓的心思,她心满意足地吃完了最后一个包子,随意擦擦手,然后继续拿起毛笔写字, 钟离就坐在一旁看着本古文的书,千晓觉得这样很好,在这看书总比出去乱花钱要好。 往生堂门口清静,偶而传来风吹木牌的声响,屋内是笔墨翻书声, 蝉鸣三两声,钟离在翻页的间隙看了下眼千晓的字,他翻页的动作停住了, 蝉又鸣三两声, 千晓正投入地算着,没有注意身旁的变化,再然后,钟离的大手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她正在写字的右手上,恰到好处力度透过手套温凉的皮革,青年的呼吸轻轻落下,到她脖颈处时只剩下一点痒, 他握着千晓的手,“这样写才好看。” 随着青年手腕的移动,与千晓的丑字形成鲜明对比的字好看地出现, 寥寥几笔,便能看出深厚的功力, 千晓抬起头看钟离,钟离也正在看她, 此时他们的位置是钟离站在千晓的身后,手臂环绕着千晓, 距离好近, 千晓有些不自然地将手拿开,她说:“先生的字真好看。” 这双手不仅力气大,写出的字也好看, 千晓看着面前的手套,一时挺不顺眼的,为什么总是戴着,明明从外形上看,那是一双修长好看的手, 就在这时,胡桃与炔星发完传单回来了, 千晓远远看见堂主,赶紧起身,钟离反应迅速地离开,差点被这小生撞了下巴, “堂主,你回来了。” “是啊。” “怎么样,事情进展如何?” 炔星从胡桃身后窜出来,“不出所料,根本没几个人愿意听我们说话。” 千晓悻悻笑了下,“堂主别灰心。” “放心,小哥,本堂主不会那么容易被打击的,等我再设计几个方案出来,下周再去试试。” 千晓心想这老板真好,方案都是自己设计, “哎,小哥,你来一下,”炔星把千晓拉到一旁, “干嘛?”千晓将炔星的手拽下来,拍了拍被拉皱了的衣服, “客卿一直都在这?” “是的,他就在那看书呢。” 千晓将钟离握她手写字的这件事隐去了,胳膊上的力度还在,脖颈上依旧残留着气息拂过的微微痒, 若她现在不是以一个男子的身份,凭客卿的为人,断不会这样, 千晓心中萌生了一丝说不上来的歉意,好像冥冥中,她拉着这个秋霜般的男人,一点点做了不该做的事, 炔星叹气,“若是知道留下来做账就能和偶像呆一上午,我就留下来了。” “你可别乱动我的账单,”千晓说,“知道你们之前记的我花了多久才理清吗?” “也是,”炔星说,“小哥,你还要在堂里睡多久,那个木板不难受吗?” 胡桃听到后走了过来,“小哥,你还没找到住处吗?” 第10章 v我50 炔星抢在前头说话:“是啊,堂主,他从一开始就窝在咱们堂里的折椅上,要不是我只有一床被子,我早就给他拿一套了。” 贫穷的年轻人,只剩善良得富裕的心脏。 第19章 胡桃说:“这样可不行,会生病的,我把这个月工资都预支给你,你拿去租房子。” 千晓说:“堂主可不要这样,若真把工资预支给我,我绝对撑不到下一次发薪水。” 这是她上了几年大学总结出来的道理, 如果爸妈一口气给她三个月生活费,她仍然能做到月光, 钱包在她手里跟受了诅咒似的, 分毫不差地,不管多少,只能撑一个月, “这可真是,”胡桃说,“一个奇怪的体质。” 想着想着,她的目光开始往炔星那飘, “炔星,我记得你在璃月港租房子的,不如先和小哥挤一个月?” 总不能让人家男孩子和胡桃住一起吧。 “堂主!”炔星犹豫几秒,将想说的话吞进肚子里,像是下定了某种极大的决定,做出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绝, 就差把“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写在脸上了,“好吧!小哥不管怎么说也是咱们的一份子,天马上冷了,不能给人家冻死了,千晓!” 炔星深吸一口:“你来跟我住吧!不过先说好,我只有一张床、一张被子、一个枕头,你和我睡的时候一定要把自己整理干净,不准像现在这样邋里邋遢,否则我会随时把你踹下床的。” 千晓:? 你才不要过来啊! “我不要和你睡一张床。” “为什么?” “因为,”千晓睁着眼睛说瞎话,“我有洁癖。” “你?” 炔星觉得自己刚刚的好心简直莫名其妙的。 “不过,如果这样的话,”胡桃又把目光往堂里看,挥挥手,“客卿,别看书了,过来!” 往生堂内,在千晓跑出去之后,钟离一直端坐在那里继续看着手中的书, 这是一本志怪小说,讲了许多古今奇闻逸事, 外面的动静总是无意地飘到他的耳边, 他不是没有能屏蔽一切的能力,可既入了尘世,用心感受与之相融才是趣事, 他边看书边听着屋外三个孩子的吵闹, 胡桃喊他是为了什么,他也多半猜到了, “堂主,有何事?”钟离不紧不慢握着书卷出来,走到千晓旁边自然而然地将书卷递到了千晓的手上, 千晓接过,书页被青年拿久了,沾上了手掌的余温,淡淡的檀香浸入其中,不可察觉地,千晓竟放在鼻前闻了闻, 天然的墨汁混合着檀香,别说,还挺好闻, 炔星凑过来,他偷偷看了眼钟离,然后悄咪咪地去瞅千晓手中书的名字, 千晓直接塞给了炔星,“拿去拿去。” “多谢。”炔星拿走,翻开书卷,看了两页有些打哈欠,不是说故事没意思,是他压根看不懂古文, 胡桃对钟离说:“客卿,我记得你在璃月港的房子还挺大的,有多余的空房间吗?” 钟离闻言看了眼千晓,从容不迫对胡桃说,“尚有两间。” “借小哥一间住可好?” “小千没有去处吗?” 千晓心想昨日夜谈的时候你不是看见我住往生堂了吗? 现在这样问,一定是想在堂主面前装刚认识,不得不说,很严谨。 千晓拿出一副演戏的样子,“不劳烦先生,我在堂里将就一月后,等工资到手便可搬出去。” 她没有客套,她是真不想麻烦别人,按照堂主这意思,算是白住人家房子一个月,这份情谊她还不起, 炔星也好、钟离也好、愿意预支工资的堂主也好,她不想亏欠太多,否则日后相处起来多少有些不自在。 想来客卿也是不愿意的,因为他怎么看都不是喜欢和别人合住的人。 这样想着,千晓看向钟离,谁知钟离只是淡淡道:“不麻烦。” “什么?” 不麻烦的……吗? 千晓一天之内大脑短路两次,这人未免也太大方了,还是说小偷去他家他都要给人拿鞋?提瓦特的人果真如此热心肠,有些感动。 正在打哈欠的炔星听后一下子来了精神,他蹭地一下窜到胡桃身边, “堂主,我愿意把我的房子让给千小哥住,然后我委屈一下去跟客卿挤挤。” “……” “……” 胡桃:“炔星,有句话我其实很早就想告诉你了,客卿他取向应该不是男的。” 话音刚落,一旁的青年像是被呛到似的咳了几声, 难得见他不稳重了一次,千晓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很快她这一举动被青年发现, 钟离回看她一眼,千晓心里一紧,做贼心虚地赶紧收回视线, 徒留炔星原地懵逼,“啊?客卿?我?啊!堂主!你误会了吧!” “那看样子是本堂主误会了。” 为自证清白,炔星忍痛说,“罢了罢了,谁想管千晓。” “所以说,”胡桃拍了拍千晓的肩膀,“赶紧搬出去吧,客卿的房间空着也是空着。” 既然空着也是空着的话,那么 “真的不收房租吗?” 这对她很重要。 “不收。”钟离说。 他不差这点钱。 但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睡人家的房子骨头都不能是自己的, 要这样,还怎么好意思跟客卿提改变消费观念的事? 这才是大事,千晓想。 第20章 千晓对钟离说,“我只住一个月,房租还是要给的,但我一次拿出不来,我分期给你,就在……” 千晓想起了一个时间,她轻轻拍手,“就在元宵那天还清。” 她又冲钟离笑了下,两颗小虎牙牙尖锋利,感觉随便碰上一下都会很疼, 青年点点头,“也好。” * 房子的事谈妥,千晓一整天都开心极了,就连在账本上写字时都觉得笔尖轻快, 一下午,钟离都坐在她的身旁看书, 有了这一大神在旁边看着,千晓在写字时也不那么张牙舞爪,她学着青年之前手把手教她那般,神态认真地在纸上画出几个丑得依旧的大字, 有时钟离看不下去了,他便走到千晓身边,像之前那样握着她的手,纠正她的笔法, 一来二去,千晓被纠正的次数多了,不知不觉竟习惯了被钟离握着手的感觉,习惯了总是有些重的力度,唯独不习惯的是钟离每次教她写字时,都离得好近, 带着檀香的呼吸轻轻浅浅就落在千晓的耳畔,明明四周安静极了,偏属于钟离鼻息之间的呼吸声吵得紧。 千晓有写不下去了,心有些乱,因为, 这分明就是, 在提醒她总是写得丑啊! 胜负欲上来了的千晓连握笔都用力了几分,她捏住劲潇洒地写下几个满意的字,回头得意地看着钟离, 只见钟离摇头,轻轻叹了口气, 千晓原地石化,字好看了解不起嘛,人家一千多年没写过字了,跟你这种几十年都在写字的小孩能一样? 至少我算账算得好,千晓自我安慰一番,心里终于舒坦了, 夜幕快要降临的时候,青年手中的书卷翻到了最后一页,他合上书递给千晓, “怎么又给我?”千晓疑惑, “不是你的吗?” 千晓接过书,上面确实写着她的名字, 好奇怪。 钟离站起身,留给千晓一个地址,说自己先回去, “小千收拾好直接去就成。” “好。”千晓拿着书茫然点点头。 待钟离走后,千晓又将书翻了翻,依旧想不起自己有这本书, 而且也不应该啊,在山里她不需要,在璃月港她穷没钱买, 就在这时,窗户那边响起的几声吸引了千晓的注意,她走过去,打开便看见了风野, “你怎么下山了?” “山上就我一个会说话的猪,太无聊。”风野拍着衣服走进来,看到了千晓摆在桌子上的东西,“给你的书看完了吗?看完了我要带回去了。” “你的书?” 可找到主人了 “但为什么写我的名字?” “因为写我的名,等书丢了没人会专门去找一只猪还书的。” “那你还挺聪明的。”千晓撑着桌子跳上去坐着,翘起二郎腿,“跟你说,我找到客卿了,而且我现在住的地方也有着落了。” “先等会再说,你这有吃的没有?” “有,”千晓跳下桌子,从柜台里翻出一包米花糖,“下去炔星带来的。” 风野拿了块米花糖,放在嘴里,“客卿是谁?那个橙色头发的毛头小子?” “不是他,”千晓也捏了一块米花糖,“是说书人那里被我压到头发的那位,没想到吧,我其实早就遇见他了。” 千晓几口吃完米花糖,拿起书,“你给我这个干嘛?” “你不觉得里面写了很多有意思的故事吗?怕你无聊,给你解闷。” “我可真不无聊,”千晓叹气,将这几天的事说给风野听, 风野听完后表示,“你直接拿我给你的钱租房子不就好了,住客卿的房子你还怎么劝他少花钱?” “问题不大,”千晓说,“我说好了分期付房租,一码归一码。” * 璃月港,靠海的一处飞檐红瓦屋,钟离的手落在东侧空房的门把上,想了想,还是用岩石做了张书案放在窗前。 第11章 好大的房 后来,达达利亚曾在吃饭的时候问过钟离 当时为什么愿意让千晓住进房子,还是说那时候就喜欢上这个女扮男装的孩子了? 钟离只是摇摇头,他说那时的他对千晓,只是一种对小辈的关心。 仅此而已。 * 今晚的月色澄明,如此的天空,还有几个月就要洒下纷纷扬扬的雪花, 钟离从自己的房间里选了一张米色的碎花棉布给她铺在岩板上当桌布,灯盏放上去压住边角,再用一根纯银的长簪挑出灯芯, 这根簪子是去年元宵的时候他抽中的彩头, 簪子本是璃月女子常用的首饰,但这根通体素朴,没有任何装饰,若男子拿来束发也未尝不可, 钟离眸色在烛火光影里晃动,想到了昨天夜里,小生赤脚散发走在黑夜里的模样,人形纤瘦,肤白胜雪, 他想到了小生随意折下的那根竹子, 钟离指尖凝滞一瞬,把簪子放在了桌案上, 他负手走出去,挺拔的身影融入月色,很快,正房亮起了暖融融的灯光,翻书的声音传来, * 院落的大门随着嘎吱一声被推开,千晓从风野手中接过自己的行李,双手抱得满满当当,她用下巴抵住怀里的东西,腾出一只手跟风野告别, “路上小心点。” 第21章 “知道知道。” 风野背过身边走边给她挥手, 千晓笑了下,转身走进院落, 院子里种了好大的一棵桂花树,金桂飘香的时节,满院芳香, 胡桃说得没错,客卿的家真的很大,老式的四合院构造精美, 院中景物错落有致,古色古香,一看就是被好好打理过的, 在正房前支起着爬满紫藤萝的竹架,高高地挂着一只正在休息的画眉鸟, 呵呵……画眉鸟…… 千晓把手中的东西掂了掂,她试探地喊道:“客卿?我来了?你在吗?” 翻书声一顿,窗户上倒映着的影子晃动,钟离推门出来, 即使是夜晚,仍不在他身上看到任何疲惫, 果然,不上班光花钱就使人快乐, “客卿,你好!” “晚上好。” 千晓笑了下,“我住哪?” “那边。”钟离指了指千晓的右侧, 她转头看去,暖融融的灯光和温暖的床铺在向她招手, “客卿,我胳膊有些酸了,先去放下东西。” “好。” 钟离说完,千晓抱着东西小跑进自己的房间的那刻,胳膊的承受力终于到了极限,手腕一松,抱着的牙刷、脸盆、被子、毛巾、梳子哗啦啦摔了一地, 从外面听起来热闹极了,到底是璃月制造,这样都没坏, 钟离站在门外,无奈地摇摇头,由这孩子去,他心里念着没看完的书,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厢房内, 终于有了房间的千晓看着满地的东西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她把自己摔进床上,头闷在被子里, 柔软的床垫,淡淡的香气, 千晓翻了个身,觉得这香气有些熟悉,她把被子拿起来闻了闻,檀香混合着桂花香,给冷淡的气息添了几分不可描述的柔情,浅棕色的被面是丝绸的,绣着金色的花纹, 千晓将被子放下,客卿身上一直是这个味道,这难道是他的被子? 她不太好意思用钟离的被子,思来想去,坐起来将这浅棕色丝绸被子连带着一套的床单都认认真地叠起来,放到床前的木架上, 然后从地上把自己在布店买的过气打折棉麻床单被子捡起来铺在床垫上, 再次躺上去,千晓舒了口气,这样睡着才安心,穷得人心里踏实。 她躺在床上眼睛乱飘,看到桌子时愣了下, “这是,桂花?”她坐起来走过去,摸了摸,米黄色的小花朵朵簇拥在一起,“没看出来,客卿还喜欢这么可爱的东西,真是人不可貌相。” 正在屋里看书喝茶的钟离忽然被呛了一口, 千晓敲了敲桌子,是岩石的,她原身是石头,见到这样的桌子觉得亲切, 但这块岩板挺神奇的,大部分的岩石摸起来是冷的,但这块触手生温, 温凉的感觉像……客卿的隔着手套传来的温度, 大概是白天被钟离教写字久了,千晓首先蹦出了这个念头, 很快,她看到了放在灯前的那根银簪子, 千晓小心地拿起来,她对璃月饰品了解不多,以前常见樵夫进山砍柴,为了干活方便,会用木棒或者金属制成的棍子将头发束起来, 这是留长发的樵夫常做的,也有许多直接剪了短发就省去了这个麻烦, 千晓分辨不出这根簪子是男子用的还是女子用的,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在灯光下晶晶发亮, 簪子尖头沾着不知是什么的液体,千晓用手指触碰了下,“蜡烛?” 她拿着簪子去找钟离, 见钟离屋子的门虚掩着,小心地敲了敲,“客卿,你在吗?” “在。” “我有事找你,可以进来吗?” “嗯,进来吧。” 得到应许后,千晓小心地跨过门槛,钟离在屋内右侧的里间,被腾纹的屏风遮挡, “客卿?” 钟离侧对着屏风,转头看到小生笑着探出了头, 小生大部分的身子被琥珀色的屏幕遮住,只有右手若隐若现,隐约可见握着那根银簪。 “怎么了?”钟离猜到千晓想问什么,他故意不去点破,想看这就算睡硬木头也不想麻烦别人的小生会说些什么。 千晓从屏风后走出来,伸出手在钟离面前摊开,“你东西忘在我这里了,我给你送来。” 有趣,钟离微笑了下,他从小生手里拿起银簪,温凉的皮革触碰到千晓被抱了一路的行李磨得有些肿痛的掌心, 带着丝丝敏感,她不习惯地蜷缩了下手指,忍不住去想客卿为什么晚上还要带着手套?他不洗脸的吗? 也不能这样说,自己这个点都没睡呢,说不定人家也是个夜猫子。 只是这个手套下到底藏着什么,真的很让人好奇。 是要封印冰雪魔法的吗? 就在千晓胡思乱想之际,手中一沉,钟离将簪子放回了她的掌心, “先生?” “送你的搬迁礼。” 千晓是站着的,青年坐在椅子上,这是千晓认识钟离以来第一次俯视着这个男人, 男人坐在烛火的光影里,红色的眼尾轻挑,嘴角不明显地扬起,偏头看着她,千言万语都藏在这双琥珀色的眸子里, 仿佛能道尽世间所有的风花雪月, 再过几个月就要飘雪了,千晓忽然这样想。 第22章 “搬迁礼物,会不会太贵重了?” “如果用摩拉来衡量,这件是节日彩头,并没有花费钱财,安心收下便可。” 安心收下便可, 在千晓短暂的人生中,她一直都知道要礼尚往来,无论是份子钱还是生日礼物,白拿人家的东西到底不太好。 白拿了人家的东西,让人没办法心安理得。如果对方再给的贵一点,对她这种穷逼来说,更是难受。 钟离说这是搬迁礼,是节日彩头,是免费之物, 免费的让千晓心里踏实一些,璃月是契约的国度, “先生,”千晓说,“我们之间的契约在哪?” “小千在想这个?” “嗯,”千晓握着银簪,“您愿意让我住房子,不要房租,即使我后来提出还给你,看上去达成了契约,可在这之前,我跟你之前的契约呢?” “还有,”她继续说着,“这根簪子也是,您说它是节日对彩头不要钱,可就以为这没办法用价值来衡量,我拿着仍旧不踏实,您把它给我,我们之间的契约在哪?” “千晓,”钟离喊了她名字,“你多虑了。” “没有,”千晓摇头,“贸然拿要你的东西总会觉得不好。” “如果是刚陪你来的少年,他为你所做一切,你可会觉得亏欠?”钟离忽然问。 “刚陪我的少年?”是风野吗?客卿不是一直在屋里吗,怎么知道风野来了。 “他不算,我跟他从出生就认识。” 钟离轻叹口气,他站起来,高大的身影顷刻间将千晓笼罩,口吻淡淡: “小千,所谓契约并不意味着一切都要达成一比一的交易,在过去或者在未来,所有的一切都在悄然建立着契约,你总在某一个时刻无意间地达成了这些契约,所以,”他看着千晓,“这样的契约,你我之间或许早就有了,包括你和那个少年。” 钟离看着千晓手里的银簪,“我曾用它挑过灯芯,用的时候记得清洗。” 千晓理解了钟离的意思, 所谓当下并非当下就要偿还, 就像她因为摩拉克斯的点化有了人形,即使当年她根本不可能带着野果野菜野鸭蛋翻山越岭去感谢摩拉克斯, 但往后的岁岁年年,她一刻都没曾忘记摩拉克斯对她的恩情, 没有他的点化,她不知道还要当多久的石头,一百年、五百年还是一千、一万年, 都说不准, 摩拉克斯赋予她人形,而她见证了摩拉克斯的成神之路,铭记摩拉克斯的恩情,以自己的生命作为信仰的永恒, 这便是她和摩拉克斯之间的契约, 而她和钟离呢? 或许在未来,她也会给他不能用价格来衡量的东西,这就是契约。 千晓笑了下,在莹莹烛火里,两颗小虎牙格外俏皮:“我明白了,多谢先生。” 她拔下头上的木棒,插上银簪, 很好,压根没洗。 第12章 凌乱的风 走出钟离房间的时候千晓摸着头上有分量、有质感的簪子忍不住哼起了歌,钟离望着这小生愉快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 回到房间以后,面对摆了满地的东西,千晓站了一会,在今晚收拾还是明天收拾之间选择了把他们踢到一边,用的时候再拿就是了,反正收拾整齐了也是会乱的,不如不干。 她如是想着,弯腰拿起牙刷,挤上些牙膏后走到院子的水井边开始刷牙, 流泉伴岭来,续以青竹管,井边连接着山泉的醒竹一上一下缓慢地动着,细细的水流落入有着零星桂花的水池,千晓舀了一杯,咕噜咕噜漱起了口, 钟离在这时推门而出,忽然一下,给正仰着头漱口的千晓吓得一哆嗦,她弯腰咳了起来,水从杯子里溅出来洒了她一身, “先生,”千晓幽怨地擦擦嘴角,湿透的胸口在夜风里发凉,“你怎么出来了?” “不该出来吗?”钟离的目光落在千晓的胸口处,水加深了浅蓝色的布料,紧贴在小生的身上,隐隐勾勒着少年的身形, 按理说这个年纪的男孩身体已经长开了,宽大的肩膀和厚实的腰背,稳重有力的大腿才是常态, 但千晓窄肩细腰,在湿了的衣服衬托下,一双腿虽长但纤细,手腕更是没有多少力量感,整个人看着瘦弱,可偏站得挺直, 钟离看着巴掌大的脸,眉宇秀气又不乏英气,他想到小生之前说自幼时便久居深山,想来是在发育的时候没有吃好,才成了现在的样子,如此他对少年更多了几分对小辈的关怀, 千晓听钟离说后连忙改口,“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说这话时,水珠还从没梳上去的头发滴落下来,是洗脸时不小心浸到了水中, “下次会注意,去换衣服吧。”钟离说。 好一个下次一定,千晓之前跑业务的时候被送了一堆下次一定, 她说:“嗯,倒也不用,晚上捂一捂就干了。” “会生病,”钟离忽然想到了什么,“没带衣服?” 带是带了,只是还没有洗。 这样子说出来多少有失风度,千晓借坡下驴,“嗯,您也知道我没钱。” 钟离记得和千晓第一次见面她穿得并不是身上这件浅蓝色的长衫,他曾见过人将衣服缝制成反正两面都可穿的那种,正面穿脏了换了反面接着穿,如此便可省下布料与时间, 第23章 但千晓是不是这样,钟离不得而知,他也不可能扒开人家的衣领去看, 思来想去,到底是他的忽然出现吓到了少年,才让他没衣服穿, 于是钟离开口道:“我记得你说患有热症,需在夜间泡澡。” 千晓一愣,这话她说过吗?好像有,但当时明明是自己在洗澡,被客卿撞见了,她为了打发这个人离开,随口瞎诌的, 怎么还记心里去了,记性这么好,不参加高考可惜了, “对,是这样。”老话说得没错,撒一个谎要一百个谎去圆。 “一起吧。”钟离淡淡道, “好,”千晓一开始没听清,当惯了牛马的她下意识先说了‘好’,说完才搞清楚客卿的意思,等一下,啥一起?这怎么都不行吧! 她慌忙改口,有些结巴:“好...好美的月亮啊,客卿你就坐在桂花树下赏月,我自己去就好。” 千晓摸着头尴尬笑了两声,这一摸倒让钟离的目光由小生的脸落到了小生发髻上的簪子, 他往前直径两步,高大的身躯走起步伐带起微风,充斥着压迫感,千晓身形比他小上好一大圈,不由地后退, 但晚了, 钟离毫无征兆地拔下了千晓头顶的发簪,长发倏然散落,中和了小生眉宇间的几分英气, 他微笑着将发簪放在醒竹下的流水,“抱歉。”,他的动作很快,将发簪冲完之后,简单地在空中甩了几下,走到千晓身后,声音温和,“过来。” 千晓懵懵的,他要干嘛,拿簪子戳死我吗? 青年的声音似空谷山泉,千晓虽不懂是何意,还是跟着青年走到了挂着画眉鸟的藤架下,钟离叫她坐在一张木椅上, “先生,要做什么?” 钟离绕到她的身后,千晓看不见客卿,但整个人已经被青年身上淡淡的香气包裹着, 忽然,青年的手触碰了她的头发,头皮一麻,千晓刚要动,便听头顶传来一个声音,“坐好。” 千晓不再动了,她感受到了青年的手指穿过她头发,一点点将散在周围的长发往上梳, 严谨地一丝不苟, 青年边给千晓梳着头发边说,“先梳高马尾,再一点点拧紧,绕好之后再带发簪。” 动作跟着说出的话进展,千晓发丝被一点点拉紧,酥酥痒痒的,客卿的指尖在手套的包裹下若有若无地蹭着千晓的头皮, 她一动不敢动, 等头上的感觉不再传来,钟离已经走到了千晓的面前,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便先说,像是将一切都安排好了一样, “郊外夜晚常有野兽出没,丘丘人或盗宝团也盘踞于此,小千形单影只着实危险,我陪你同往。” 千晓想说野兽算什么,她最好的哥们儿就是野兽,还是千年老野兽,至于丘丘人,她抢他们宝箱卷心菜的时候客卿估计还没出生呢,还有盗宝团,在山里,盗宝团只是人,她可是野人,石头做的野人跟着一直会说话的野兽,想想都不该是她害怕吧? 可这些话在拥有岩系神之眼的客卿面前,肯定会被当成神经病送到不卜庐看脑子的。 十分爱惜自己大脑的千晓婉拒,“虽是这样,倒也不必天天去,而且而且,我去浴房也不是不行。” 她在心里求客卿放过她吧,她今天的账单全部做完了,晚饭也吃过了,真的只想只想在有柔软床垫的床上睡上一觉, 衣服湿不湿的,她在山里也常常穿着湿衣服睡觉, “小千,你上次明明说...” “好了,我去。”千晓果断打断钟离的话,她瞎编的啥玩意早忘完了,再拖着就露馅了, 如此,钟离道,“去拿换洗的衣服。” “我没有,诶,客卿,你去哪?” 千晓话没说出口,钟离转身回屋,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两件衣服, 他递给千晓,“拿着。” 千晓接过,绸缎的面料质感很好,熟悉的气息传来,她抬起头,对上了钟离沉稳温柔的目光,这是客卿的衣服, 月光之下,她看不清客卿的全部的神情,但风吹过长椅时,满架上的紫藤发出声响,融入夜晚的奏鸣曲, 千晓摸着手中的衣服,又是质感相当好的面料,价格绝对不便宜。 她小心的抱着,生怕给弄坏了,以她现在的经济实力,把她卖了都赔不起。 其实就算不换衣服也没什么,千晓想。睡觉时直接不穿衣服不就得了,反正衣服一晚上也就能晾干,窗帘拉上谁知道里面的人穿没穿衣服? 更何况客卿这样一个都把‘正直’写在脸上的青年,千晓都不确定这种男人会不会恋爱,那自然干不出这样的事偷偷摸摸的事。 但,客随主便,千晓应下,“行,咱们走吧?” 钟离点点头, * 他们离开璃月港,走上去往郊外的小路,上一次出来还是和风野,那时候千晓和他一石头一猪,打打闹闹, 这一次,站在身旁的是一个高大的男人,很安静,千晓抬头看着钟离,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钟离分明的下巴,他颀长挺拔,走在身边时,宽肩窄腰,被长袖紧裹着的手臂充满力量感,让安全感这三个字有了具象化, 微风让他拖在身后的长辫摇晃, 千晓目光从钟离的脸落在钟离的辫子上,和他总是戴着的手套一样令人好奇, 第24章 客卿睡觉时会将辫子散开吗?这么长,睡觉时会压到吗?被压到时又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钟离见千晓又走神了,顺着少年的目光往身后看了眼,“小千在看什么?” “啊?”千晓像刚被唤醒,她脱口而出,“在想客卿的头发真好,柔顺富有光泽,不知道平时用不用护发素。” “......” 短暂的沉默,青年噗嗤轻笑,他觉得这个少年实在是可爱。 一直在努力地融入璃月港的生活,但偏偏是身上那股子属于山野间纯粹的自然之感吸引着人想要去了解, 这小生也是奇怪,光撞见他发呆就好多次了,钟离想这是不是他身上带的热症导致的, 说不定这也是他家人让他长久居住在山间的原因, 这般想着,钟离便又想到千晓曾说的“冷香丸”的做法, “是需春天的白牡丹花蕊,夏天的白荷花蕊,秋天的白芙蓉蕊,冬天的白梅花蕊,各十二两,在春分那天晒干,再要雨水那天的雨水,掺在一起做成药丸,对吗?” 钟离看着千晓,给千晓听得一愣一愣的, “你能记住?” 钟离点头,“嗯,这几样找起来确实难。” 千晓心想都说了是我胡乱瞎诌的,但,该说不说,这脑子不去高考真的可惜了。 第13章 近水楼台 小学时,千晓的作文很差,她不会给文章分段落,作文自然也就不会使用段落,在她学会分段落的那天她学会了一个很好听的词叫‘定格’。 那时她为了装个大的,无论写什么都想用定格这个词,以至于在后来很多的时刻,凡是她认为有意义的,都想用定格来形容当下, 一个动词在她这成了形容词,就比如现在,此时此刻,面对将她的鬼话当真了的客卿,很有意义的一幕,千晓忍不住笑了起来, “客卿,你参加过考试吗?” “考试?” “你真的是先天考试圣体。” 钟离听不懂小生在说些什么,全当他在夸自己好了, 两人走到郊外的两座巨型石像下,千晓问了上次问过风野的问题, “哎,客卿,你说摩拉克斯长什么样?会有这么大吗?” 千晓仰着头,石像的脚边布满青苔,手臂上爬满藤蔓,像是很久没有人来打扫过,月色下,白色的小花散发着莹莹的微光,她根本看不清石像的脸, 钟离看着千晓,“就普遍理性而论,应该不会。” “是吗,”千晓比了下钟离的身高,然后又比了比自己的,“可孤云阁不是他丢下的长枪变成的吗?我没去过孤云阁,听说很大,如果摩拉克斯和你差不多高,他的枪为什么会这么大?” 钟离叹了口气,往前走了一步,用食指的关节敲了下千晓的头,“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千晓不明所以,揉着自己的头,这明明是太正常不过的想法了,难道, 千晓忽然想到自己刚又直接喊了岩王帝君的大名,怪不得客卿会敲她呢,原来是敲打。 “多谢先生提醒。”千晓原地恭恭敬敬给钟离鞠了一躬,给后者搞不明白, “所为何事?” 千晓将所想跟钟离说完后眨了下眼,“聪明吧,就我这悟性,祖传的。” “首先,”钟离说,“你想多了,岩神以其枪封印奥赛尔与身高大小无关,其次,”他微微弯腰,看着千晓,“所谓悟性如何祖传?” 千晓本来想问钟离知道孙悟空吗?他也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大圣参破菩提敲三下的玄机,而她参破钟离敲一下的深意, 但不用想,钟离肯定没看过《西游记》更不会知道孙悟空,而且就算他知道,这话说出来也实在是牵强, 忽然,千晓轻轻拍手,恍然大悟,此时的钟离仍旧微微弯着腰看她,两人的距离因为这一举动拉进,他能清晰地看到千晓的每一个表情, 小生面庞在月色的洁白,只听他说:“是帝君的枪可变大也可变小,镇压奥赛尔时只需将枪变大就可。” 她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轻颤,眼睛里满是天然纯真的神色,钟离奇怪地觉得有些不自然,他站直身体,一如往常那般回答千晓:“相传岩神以岩为枪投入海域将魔神刺穿镇压,我们现在所看到的无论是数量还是体积都不过当年的冰山一角,他们很多都沉入了海水之中,形成了如今的孤云阁。” “原来,”千晓说,“是召唤术,不是随身携带啊。” 还以为是类似金箍棒般的武器。 钟离看着思绪乱飞的少年,无奈提醒,“快去吧,把衣服带上。” “先生,你不去吗?” 距离池塘已经很近了,钟离摇摇头,他想到刚弯腰俯身时看到少年长如鸦羽的睫毛, “不去了。” 钟离在山下等到千晓再次下来, 千晓穿着钟离的衣服,一件深蓝色的外衣和白色的里衣,面料全是丝绸,在月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泽,垂感良好衬着少年的体形, “客卿,谢谢你。” “嗯,无妨。” 钟离看着少年,衣服显然是大了的,因为小生将袖口卷了好几圈,外面的长衫刚到小生的脚踝,与其说是外衣,倒不如说是睡袍。 “怎么有种小孩偷穿大人衣服的感觉?”千晓原地转了一个圈,湿了的头发水随之低落下来,好巧不巧,打在了钟离的手背, 第25章 但他戴着手套,什么都没有感受到, * 回去的路上,钟离问千晓那本志怪类的书看完了吗? 千晓很诚实地告诉钟离那是风野的,书被带走了,她没看, “而且,那本书很旧了,读起来挺费劲的。” “风野?”钟离问起千晓。 “就是今晚陪我来的那个朋友,他住在山里,和我是发小。” 千年的发小,童叟无欺,值得拥有。 听着小生大大方方的回应,钟离嗯了一声,他说, “书中有一故事令我印象颇深。” “哪个故事?” “关于一只松鼠的。” 关于松鼠的故事?千晓有些好奇,她记得那是一本古文,晦涩难懂的文字令人看不下去。 “对,很好的一个故事。” 喂喂,能不能直接说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 “讲的什么?”千晓问。 在她原先的世界,读过很多跟松鼠有关的童话,此刻格外好奇,提瓦特的松鼠是不是也是可爱的童话故事主角。 “小千想知道?”钟离笑了笑。 千晓抱着衣服,心想:废话,你这是明知故问。 “先生能告诉我吗?” “小千自己去看便知,听旁人说总少了乐趣。” 真是一个合格的不剧透好友, 千晓幽幽怨怨地看了钟离一眼,好烦。 可为什么,今晚的客卿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样子。 回到家之后,千晓忍着心中的迫不及待,安安分分地跟钟离道完晚安后便一头扎进自己房间,她将自己狠狠地摔在床上, 实在是太爽了, 床垫软到起飞,不管用多重的力度摔上去都不会痛,这种被紧紧包裹的感觉,舒服上天, 在钟离质感很好的衣服的帮助下,千晓在温暖干净的床上很快进入了睡眠, 她一夜无梦一直睡到天亮, 千晓在山上住的时候,一般山鸡鸣叫的第三声,她就从一堆树叶中醒了,起床后掸掸身上的露水,整理下衣服就去找风野玩, 千年如一日,养成了早起的作息, 上班的时候,每天觉都不够睡,可到了能整天睡觉的时候,千晓偶尔会觉得时间漫长得使人发颠, 好几次她想给野猪兄打扮成漂亮的娃娃,明明树叶裙子都编好了,猪却跑了, 她记得那时风野说了句:“你真的比松鼠还讨厌。” 第二天,早上五点,山鸡刚鸣过第三声,千晓坐在穿上,乌黑柔软度长发散落,她揉了揉头,脑子里还是钟离昨夜讲的关于书本的故事, 早知道不让风野把书拿走了,等有空去找他一趟把书拿来,或者等他下次来的时候告诉他一声, 毕竟那是一个让客卿都觉得有意思故事。 千晓睡醒后将衣服穿好,因为这是钟离的,她没有新衣服,但凡她在意点形象,就会觉得自己没衣服穿了,只能将客卿的穿出去,虽然不合身,但是至少是新的, 可千晓并不在意,一点都不在意。 她翻下床,将堆在架子上她自己的蓝色外衣找出来,摸了摸,已经干了,又闻了闻,只有昨夜沾到的几丝牙膏的味道, “多干净了。”千晓自言自语, 她果断脱掉钟离借给她的衣服,换上自己的后回头看了眼钟离的衣服, 该说不说,面料真好,穿着睡觉真舒服, 但舒服归舒服,还是给洗洗尽快还给客卿吧,要被她一个不小心弄坏了就麻烦了。 不止千晓,钟离也起得很早,当千晓推门而出时,便看到钟离已经收拾好了着装正准备出门, 看见千晓的衣服,钟离一顿,然后他笑着说,“早上好,小千。” “早好,先生。” 千晓眯了眯眼,这么早就起床,起床就出门,出门不去往生堂,还真两眼一睁就是花钱? 千晓算了下时间,现在是早上五点钟,天刚蒙蒙亮,往生堂九点上班,还有四个小时, 不如跟着客卿过去,只有打入内部才能刺探出真正的情报,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近水楼台先得月,逐张清点最重要, 咳咳,扯远了,但不管怎么说,千晓觉得先跟着钟离,看看他都买些什么东西,然后逮着机会就去洗脑, 将客卿先生塑造成勤俭节约的璃月好青年任重而道远势在必行! “客卿,”千晓又喊了一声,她跑到钟离的面前,头发梳得仍旧凌乱但比前几天好多了,她说:“你要去哪?” “随意转转,”钟离说,“小千今日束发倒很规整。” 他用了‘很’这个字眼,千晓都能感觉到他在昧着良心说瞎话, 谁知钟离又道:“衣服干了?” 暗示我衣服没洗就穿吗?千晓脑补着,即使钟离根本没有这个意思,但此时满脑子都是要制裁即将乱花钱的客卿的千晓,越想越歪, 她仍旧保持面上的乖巧, “是的,旧衣服在堂里,我等会拿来洗了,等干了就将先生的衣服还回去。” 钟离本想说‘不必,送你了。’ 但想到送簪子时千晓的推脱,便低声道:“嗯,不急。” “好。”千晓笑了,“客卿,我正好没事干,想看看璃月港,可以跟你一起吗?” 第14章 经典名言 璃月港,清晨,开张的店铺并不多, 第26章 “新月轩最近上了翘英庄的特色早茶,小千要试试吗?” 千晓点点头,早茶她以前上学时常吃, “好,但先生,您出门带钱了吗?” 钟离轻蹙眉头,“没有。” 果然,千晓就知道会这样,“先生,堂主平时给你发工资吗?” “以普遍理性而论,是有的。” “那您不带着吗?” 花自己的钱就不用往堂里寄账单了啊, “很可惜,”钟离食指轻抵下巴, “可惜什么?”千晓问。 “忘了。”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你看这风多风啊, 真是好风,吹得人透心凉,心飞扬,想让人吟诗一首,对了,听风野说过蒙德是有吟游诗人这个职业的,实在不行,她跳槽去投奔风神巴巴托斯大人吧。 “客卿真是,好记性。”千晓不动声色地擦擦额角的汗, 钟离低头淡淡回应,“小千谬赞了。” 千晓叹了口气,谬赞,她不敢。 两人走进新月轩,店小二把白色的汗巾往肩膀上一甩,热情地过来询问, “钟离先生今天要吃点什么,还是老样子吗?” 千晓听后看了眼钟离,这还是个常客哎, 钟离低头问千晓,“小千吃些什么?” 千晓嘴跑在脑子前面,“量大管饱,物美价廉的。” 店小二闻言笑着说,“客官您放心,吃过咱家饭菜的都知道份量给的足,绝对吃不了打包带走还能再吃一顿,而且咱们店历史悠久,童叟无欺,小哥可以放心点。” 说着他把菜单递给了千晓,新月轩早茶的种类丰富,看得人眼花缭乱,感觉都好吃,但千晓摸了摸自己的钱包,没有办法做到全都来一遍, “客卿,这真的好难抉择,你吃啥我就吃啥吧。”反正平时账单没少给他记,琉璃亭、新月轩、万民堂,客卿会吃些什么她都摸得七七八八了,大部分她还都挺喜欢吃的,与其自己点餐纠结,不如交给钟离,遇事不决就开盲盒, 当然,抽卡吃保底,盲盒全一样的千晓表示有时候赌狗并不值得同情,还好客卿算半个明盒, “也好,”钟离说,他点了两份桂花羹和杏仁糊, 店小二将他们请到了包间,餐点上上来的时候,随着门的推开,香味就弥漫到了整个房间, 千晓咽了下口水,不动声色地看了眼钟离,很香,她使劲算了算自己还剩多少钱,胡桃给她预支的想来是不太够,风野借她的还剩七十五万, 吃完这顿这个月都要省吃俭用,等发了工钱先还风野,再按照璃月租房的物价水平将租金分成三份,支付给客卿, 钟离签完账单递给店小二,见这小生又在发呆,好心提醒,“小千,饭要凉了。” 千晓抬头,包间安静,热气在晨光下氤氲,“先生,你在写什么?” 她看着钟离手中握着的笔杆,写出好看有力的字有,是一种娓娓道来的美感, 早上微微凉,纸窗将日光揉散,透过蒙蒙的雾气,将光铺洒在钟离笔直的脊背上,他坐得端正,眼神温柔,低低的声音很好听, “账单,”钟离扬了扬眼尾的笑意,“小千的也填了。” “不用,我还有摩拉。” “客随主便,小千的摩拉留在要紧的事上吧。” 要紧的事就是你啊客卿!那一堆账单可不要紧? 千晓胳膊撑在桌子上,托着脸,看着钟离,“客卿,你有没有想过存一些钱,或者只买一些必须的东西。” “必须的东西?”钟离说,“我确实没有买没用东西的习惯。” “好吧。”千晓闷头喝了口糖水,果然道阻且长,说到底还是金钱观念不同,她如是想着。 钟离看着少年略显丧气的脸,稍作思考,“小千说的存钱也许是个好主意。” “真的吗?”千晓抬起头,新月轩是璃月月系菜的老招牌,糖水的份量足味道好,杏仁的香味浓郁,她嘴角残留着点水渍,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钟离, “真的,”哄小孩似地,“真的。” 美味的早茶让千晓暂时决定不去想烦人的事,事大事小,到跟再说, 吃完后,她跟钟离走在街上, “璃月港可真大啊!”千晓感叹道, “璃月是一切财富沉淀的地方,”钟离说,“接下来想去哪里,如果想游历璃月名胜的话我有不错的参考方案。” “不麻烦了先生,”千晓说,“我要回往生堂,到点了。” 对于上班没有多少观念的钟离点头,“那再见。” “晚上见,先生。”千晓笑着挥挥手。 * 天气清爽,微风不躁,木桥两边的银杏都黄了,红枫依旧,千晓蹦蹦跳跳地走上桥,转个弯回到往生堂, 往生堂沐浴在和煦的阳光下,门前,仪官小姐在整理告示板上的木牌, “仪官姐姐!”千晓远远地挥手, 黑色短发女生转过身,“小哥来啦,”她笑着,“昨晚休息的还好吗?” “简直不要太好,”千晓跳到仪官小姐的面前,给她描绘有床垫的床多舒服,“不过被子还是我自己的,客卿的看上去好贵,我怕给弄坏了。” “你呀,”仪官小姐弯腰捏了捏千晓的脸,“净多想,客卿人很好的。” 第27章 “除了乱花钱,哪都挺好的。” 仪官被千晓逗乐了,“给你的眼膏擦了没,让我看看眼底还有没有乌青?” “没啦,你看,都好了。” “果然年轻恢复得快,小哥今年有二十了吗?” 千晓想自己猝死时二十三岁,于是点点头,“有了。” “跟我弟弟一般大。” “姐姐,你弟弟今年——” “千晓——”炔星大老远打断她的话,“你来得好早。” 千晓目光落在炔星手里的包子,“好吃吗?” “你没吃吗?”炔星把包子护了护,“我过来时还看到你和客卿从新月轩出来,你肯定吃过了,我不给你。” “我就问问,看你吓的?” 炔星往嘴里塞了一个包子,“你换了个簪子哎,挺好看的,就是有些眼熟。” “银簪子应该都长得差不多吧,”千晓胳膊肘推他一下,“客卿给的,想要吗,诚心卖,九十九万包邮送到家。” “你想得倒好,”炔星抱着包子从千晓的围追堵拦下挤出去,“我去取账单。” 千晓皱着眉头,转向仪官小姐,“姐姐,你说炔星是不是变了?” “哪有,他一直都这个样子,刚你说你头上的簪子是客卿给你的?” 千晓摸了摸头,“嗯呢,他说是搬家礼物,不过我也不白拿他的,等我攒够了钱,还他一件就是。” “小小年纪脑子里倒装了不少礼尚往来,”仪官小姐笑着,“不过,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呢,原来是客卿的那根。” “姐姐,你见过?” “是啊,去年海灯节,客卿得到的彩头。” “嗯,我听他说过。仪官姐姐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因为那年的主题正好是关于岩王帝君封印魔神形成孤云阁的,我们爱戴帝君,对于那一年灯会的谜底猜得格外用心,但最后是客卿答出来的,此前客卿只在场,但没去猜过谜底,去年是他第一次,就得了彩头,众人纷纷鼓掌,所以印象深刻。” 原来还有这曾含义,第一次吗? 千晓忽然觉得拿工资买点东西作为还礼,在这种纪念价值更多的物品面前确实敷衍了, “今年海灯节还有彩头吗?”千晓问。 “当然啦,每年都有。” “我要参加,”千晓笑了下,“姐姐,去年灯会的谜底是什么?” “清心,一种开放在高山上的花,孤云阁有很多。” 千晓想自己之前一直生活在山里咋没见过这种花呢, “好看吗?” “好看啊,”仪官小姐说,“不仅好看,还能入药,不卜庐的白大夫常带着七七去采摘呢。” “我能跟他们一起吗?” “这得去问他们了。” 炔星刚好抱着账单路过,他一把薅过千晓的领子,“账单做不完还想参加什么?快来工作了。” “炔星,我讨厌你。”千晓手无缚鸡之力被炔星拖回了往生堂,在地上留下两道漂亮的拖痕, 仪官给千晓挥挥手,千晓回了一个欲哭无泪的笑容。 本以为吃早茶的时候那翻言论会让客卿收敛些,但结果很显然,他收敛不了一点, 千晓很快地处理完账单,抄起外套就往外跑,炔星看到后问她,“你去哪?” “找人!” 从这几天做账单,千晓基本能判断出客卿一天的行动轨迹规律,现在这个点,他应该在明星斋看瓷器宝石之类的大额支出, 千晓风风火火地穿过桥梁,脑海里不合时宜地想到了之前见舍友通过微信步数查男朋友的事,居然出奇地对上了, 明星斋内,钟离正看星稀摆出来的物品, 有层岩那边产出的白玉做成的花瓶,也有夜泊石雕刻的精美花束,最妙的还是那只黄瓷画眉,在金丝编制的笼子里简直栩栩如生, 千晓冲到门口的时候正好听到钟离说出那句:“我全要了。” 好,,好大的口气, 你全要了,你家多大你没数我还没数?买这么多你放得下吗? 好吧,你放得下。 第15章 我拿你当哥们 “手下留瓶子花束镜子镯子画眉鸟——”千晓一个箭步冲上来,欸?不对,他一大男人买啥镯子? 来不及管那么多了! 千晓抓住客卿的手臂,高大的男人原本站得端庄笔直,在那不紧不慢地决定买哪只画眉鸟,忽然往旁边一斜,连带着稳重的脚步都踉跄了几下, 他震惊地看着千晓,不知道这孩子从哪冒出来的, 甚至从没想过小生看上去纤瘦,怎么力量忽然这么大? 星稀只听钟离轻咳一声,便嗖地消失在了眼前, 她的手伸在半空中,“哎…额…钟离……先生。” 屋外,瞬间迸发出来的那般,千晓仿佛魂穿了鲁智深,而客卿就是那个倒霉的垂杨柳, 她硬生生地把给比自己高一头的男人拽着快步走了起来,去哪都好,只要远离这堆大额支出, 现在是中午饭点的时间,食物的香气在空中弥漫,炒面撒入油锅滋啦几声,做饭的师傅又往里面撒了几把绝云椒椒, 千晓拉着钟离的手臂头也不回的穿梭在人群,钟离在后面大步跟着这个看上去有些气冲冲的小生, 人影从他们身边匆匆经过,有的会向他们投来疑惑的目光,也有认出了钟离的人热情地问‘钟离先生这是去哪?’ 第28章 但他一句都说不出来,以前在绝云间遨游飞翔时,都觉得没现在快, 他难得地有了不知所措的感觉,但只要他想随时可以甩开小生的手,让他停下来, 只要他想, 以普遍理性而论,他应该这样做,他也会这样做, 但是钟离没有, 钟离颀长英俊,在人群中那样显眼,他跟着千晓目的地在人群里穿梭,不在乎任何人的目光,发尾晃得很不平静, 他想看看忽然闯进来的的小生要给他带到哪去, 千晓把他拉到码头,浪花拍打着岸边,水花翻涌声, 钟离看到千晓洁白到额头渗出汗珠,海风把小生凌乱的头发往旁边吹个不停,他看不见自己的发尾也以同样的角度飞扬, 渔夫的歌声从遥远的地方响起,接着是货船即将起航的号角, 千晓眼神坚定地看着钟离,在酝酿着许多想说的话, 钟离目光落在千晓额头上许久,拿出一张浅褐色的手帕递给她, “擦汗。” “谢谢,”千晓接过手帕,在额头上擦了下,汗水透过时加深了手帕的颜色, 她刚想把手帕还给钟离时动作一顿,这已经被她用过了, 千晓收回手,拿着手帕垂在身体两侧,“先生,我洗完再给你。” “不用,”钟离小幅度地前倾片刻,从千晓手中抽走,手帕丝滑地穿过掌心,手套温凉的皮革无意地掠过千晓沁着汗水的手指, 她不自觉地看向钟离被袖子紧紧包裹的手臂,上面还有着她抓了一路留下的痕迹, 肌肉紧绷的手感,跳动的血脉仿佛还在, 钟离把手帕叠好放回口袋,“小千今天怎么了?” 说到这,千晓憋了很久的情绪,在风朗气清的这天忽然想要爆发, 可话还没说出口,她又意识到自己似乎没有任何立场去责怪客卿, 理性将情绪压下去,千晓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人无奈到了极致会笑出声, “客卿,”千晓笑得很奇怪,让钟离不禁皱起了眉头, 他说,“嗯,你说。” “你今天是不是想把那些东西全买了?” “哪些东西?”钟离问。 哪些东西?他居然问哪些东西?他是不是压根不知道自己买了什么? 他不知道,千晓可全知道, 有时候千晓甚至觉得自己比客卿还要了解客卿, 听戏要听最贵的名角, 遛鸟要遛最贵的画眉, 茶叶必须是翘英庄当季新茶, 月系菜去新月轩, 璃系菜要去琉璃亭, 香菱当厨的万民堂必须去, 风和日丽的时候要躺在缎面的椅子上晒太阳, 瓷器要去明星斋, 鱼竿必须是十年树龄的萃华木, 桩桩件件,她记得多得像是拿来练字, 虽然她的字依旧丑得很稳定, 千晓往后退了一步,此时的阳光洒在海面波光粼粼,“客卿,我不理解,你为什么还要买个镯子?” “原来小千在问这个,”钟离会心一笑,“那镯子是上好的玉石,品质上乘,不见瑕疵,实在难得。” “黄瓷的画眉鸟呢?家里不有两只活的了吗?” “小千好眼光,能用瓷艺将画眉做得如此栩栩如生,实在难得。” 千晓欲哭无泪,不知为何她想到曾经看过的一个电视:合租室友用朋友的钱过上了朋友梦寐以求的生活,朋友却累成狗。 难得的你都想要,那我还是往生堂最难得的会计呢,你知道了岂不是也想要?千晓在心里默默地怼着, 虽然这都是往生堂的钱,但苦力都是她出的,本职工作不是为往生堂算业务,反而成了客卿的专属会计? 专属会计要不要发一点额外工资? 那这个工资该是谁发? 客卿发吗? 然后客卿再用账单给她发工资,账单还是她做, 完美闭环。 她辛辛苦苦、兢兢业业,最后一回头发现客卿潇洒的生活建立在她的焦头烂额上, 应付账款这几个字简直要把千晓看吐了, 甚至还因为一些账单没有及时处理,钱没打过去,被人家记成了坏账,有可能让人家给往生堂信誉减值, 压力爆表啊! “客卿,谢谢夸奖,”虽然但是,牛马千晓句句有回应,“不过,客卿,你有带钱吗?” “嗯…”钟离认真地想了想,“忘了。” “……” 千晓叹了口气,“客卿,你年纪轻轻的,记性怎么这么差。” 钟离眉头又重几分,“或许,我要年长于你。” “或许吧,”千晓循循善诱,“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永远不带钱,永远见什么都想买,你会怎么样?” “依小千的假设,会很开心。” “……”是会饿死啊笨蛋。 没救了。 她试图挣扎,“客卿,你不会为花这么多钱有点点内疚吗?” “为什么会因为花钱而内疚。” “……” 彻底没救了。 城市套路深,她要回山里天天野炊, “小千,”钟离说,他的声音低沉柔和,带着她绕着码头散步, 几个搬集装箱的大叔走来,挥着肱二头肌发达的手臂同他们问好, 第29章 钟离笑着点头,垂眸问身旁丧气的少年,“有心事?” “有。” “所想何事?” 几乎脱口而出,千晓说:“在想你。” 说完这句,她便如同受了打击般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留着钟离还站在原处,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脑海里唯留下那句:在想你。 他想到堂主不久前同炔星开的玩笑,日影下,想来小生也是听到了那句:炔星,有件事本堂主一直想告诉你,其实客卿的取向应该不是男的。 堂主洒脱,声音并未收敛,小生会听到, 所以,明白了吗? 钟离回想起与千晓相遇的种种,说书人那里是少年脸上不自然的红晕, 水池畔刻意的闪躲, 夜晚的散落的头发, 钟离并非一块石头,在璃月许多年,所读杂书故事并不少, 他走到水边,看着自己的倒影,不禁闭上眼, 若他想多了最好, 否则,便希望小生永远记得堂主说的话, 他,钟离,往生堂客卿,与一年轻的男孩,隔着千古时间的横流,隔着他永远不会有的想法,实在多余! 千晓气呼呼地回往生堂,哪里想过自己无意中的一句话竟惹得钟离想了许多, 她走到堂前还把正在扫地的炔星吓了一跳, “我说千晓,你……你怎么炸毛了?” “炸毛?”千晓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凑近炔星,眼神里还有些没有消散的气愤,她说,“我一头秀发柔顺上天好吧?” 炔星拉过一旁的仪官小姐,“姐,她怎么出去一趟回来就疯了?” 仪官小姐摇摇头,“也许是到年纪了?” * 因为千晓的那句“在想你”,钟离连着半个月刻意和这小生保持着距离, 而千晓也因上次劝阻受挫,并不太想搭理钟离, 像是约定好的那般,千晓醒来的时候钟离已经出门,千晓睡下的时候钟离才会归家, 有时候钟离那一天消费得过分了,千晓便会将账单带回往生堂加个班,也只有这个时候,才会听到钟离回家的声响, 当钟离从窗前经过时,千晓虽看不见站在漆黑里的他,但仍旧会恭恭敬敬地点头问好, 此时的钟离便能隔着窗户看到烛影里的千晓,面庞白净,微微低头的瞬间,发髻上的银簪晶亮, 他虽然知道千晓看不见他,还会回以一个微笑, 而这几天心照不宣的相处,钟离意识到千晓并没有他所想的那般对他怀有非分之想, 再想想,两人之前的交集全是他主动挑起,总想用长辈的心态关怀小辈那般, 如果是这样,他倒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地方,欠这孩子一个道歉, 有时候他坐在那,看着自己被小生拽了一路的手臂出瞬间的神,那天的少年力量格外的大, 不过他为什么会说出“在想你”呢? 为此,钟离还特地在闲游时请教了他在蒙德的酒鬼朋友, 酒鬼朋友是个吟游诗人, 他拨弄着手中的木琴,嘲笑钟离是个老古板,“有时候朋友之间就这样开玩笑呢,倒是你,老爷子,有点跟不上年轻人的想法喽,说到底还有点可爱呢,真想认识一下你口中的少年。” 钟离不知道酒鬼的这个可爱是形容略有古板的他,还是形容小生的, 如果是前者,他会送酒鬼天动万象作为即将到来的新年礼物, 如果是后者,钟离愣了下,想到那天气呼呼的少年,如此形容后者, 恰到好处。 第16章 赔罪 从蒙德回来的时候,正值璃月傍晚,天气微微凉,他看着时间,此时应该已经到了千晓下值的点, 他本想去说书人那里停留片刻,听些闲闻轶事,但不知怎么地,想到酒鬼诗人那句“所以说老爷子,你还是太古板了。” 脚步一顿,他放弃了日常的听书项目,转身朝着家中的方向走去, 路上他在想,真如这位蒙德老友所言,他对千晓确实应当道歉, 只是时机未明, 往生堂那边,刚刚整理完账单的千晓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她锤了锤后背,看了眼屋外将云层染紫的夕阳, 空气中弥漫着家乡秋天才会有的味道, 是草木要进入休眠的信号,夜晚温度骤降,清晨满地白霜, 璃月港的傍晚总是让人感到放松,升起的炊烟像无数条丝线,牵着人回家的心, 千晓将柜台收拾好,起身走出大门,炔星依旧在扫地, 千晓灵机一动,忽然跑到他面前“哇”了一声,给炔星吓得扫帚差点扔上天,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胆子好小啊!” “千晓!你有病啊!”炔星拿起扫把就往千晓身上扑, 千晓灵活躲开,实在跑不过精力旺盛的炔星不得不笑着求饶,“我错了我错了,炔星哥哥,你太凶了。” “少说肉麻话。”炔星把扫帚丢在一旁, “有一件事我一直很好奇,这半个月来,我真的很好奇,超级好奇,”千晓拉过一旁的板凳坐下来,抬着头眼睛亮亮地看着炔星, “啥事?” “你看,我来这么久了,抱账单的是你,扫地的是你,跟堂主出外勤的还是你,所以,你到底是干什么的?做这么多,不会是实习生吧?” 第30章 “实习生是什么?”炔星不理解,“堂主说我在往生堂的地位不可或缺,什么地方都会需要我。” 好熟悉的大饼言论,这不是天选实习生,宝宝你是块砖,那里需要哪里搬, “那你工资有多少啊?” 炔星想了想,“六十万摩拉,咱们都是这个价。” 好吧,千晓承认她错了,不会有老板给实习生开这么多的工资的, 而且当年的她为了张证明,甚至钱都可以不要, “千晓,”炔星坐到她的旁边,傍晚的云霞透着即将落山的日影,好看极了,“你知道吗?” “有话快说。” “啧,我记得你刚开始脾气不这样啊?” “谁还没点伪装了。” “那你是在伪装?”炔星随意问了句, 千晓愣了下,她当然是在伪装,伪装男孩子嘛, 但按照她从小看的那些小说,电视剧的套路,女扮男装被发现是迟早的事, 她怕的倒不是什么女子身份暴露,毕竟这是提瓦特的璃月港,不是什么古代社会, 唯一令她担忧的是,她入职往生堂的个人信息,堂主已经给她报上去了, 性别造假可是大事,至少在她看来,反正在她以前的单位是要被开除的, 她冲炔星抬抬下巴,“小爷一生坦坦荡荡,只是偶尔有人设崩不住的时候,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你知道吗?在傍晚,白日与黑夜交替的时刻,会看到看不见的人。” 千晓皱眉,“你是不是看过某部电影?” “你又在说胡话了,不过你怎么不害怕啊,我在教令院留学的时候每次讲这个我同学都可害怕了。” “欸?你还是留学生?” “是啊,这有啥惊讶的。” “你是哪个学派的?” “明论派。”炔星说。 关于教令院的几大派系千晓听风野说过,有时她很感叹,这只猪居然去过这么多的地方,他这么喜欢闲逛,若是遇见客卿,两人一定合拍, “所以,你还会占卜?”千晓有些兴奋,“快告诉我明天的彩票号码是什么?” “你怎么老说些奇奇怪怪的词,是会一点占卜,但不太精通,一般的还是可以的,比如推断时间空间之类的。” “时间空间……”千晓重复着,其实她很想问炔星能不能算出来自己还能回到原先的世界吗?她总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自己的妈妈,可日子十年、百年、千年,一点点过去了,遥遥无期, 但又担心自己这话问出来,炔星算不出来事小,怀疑她脑子有问题喊上堂主把她往不卜庐那塞就完蛋了, 千晓的第二次觉得相当爱惜自己的大脑, 纠结半天,她问炔星,“你算算我还能活多少年?” 炔星立马皱起眉头,“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我有事要先走了。” “小气,”千晓托着脸,“见到看不见的才不可怕呢。 炔星不理她,他站起来,夕阳铺了他满身, 刚走出几步,炔星忽然回头,逆着光看不清脸,语气带着点傲娇,“千晓,你长命百岁,听到没有!” 说完他踩着台阶离开, 独留已经活了一千多年的千晓愣了好一会,“才百岁吗,诅咒谁呢!我千岁了好吧?应该祝我万岁!万岁!万万岁!” 千晓自言自语把自己逗乐了,一个人在那笑不停。 * 钟离难得早回家一次,但并没有见到千晓,他不知道千晓的日常的行踪,也从没关心过,因此他并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见到她, 如果要道歉的话,光口头的一句话想来是没有诚意的, 他在院子看了看,目光落在了角落里那棵被他收藏了好多年的桑木, 小生这个年纪,作为男孩子实在是太过瘦弱,他又常常喜欢往郊外跑, 钟离自知不可能时时跟着千晓,若是没个防身的东西,遇到意外会很麻烦, 他找来一把精巧的弯刀,走向角落里的桑木, 许久未做了,也不知手艺可受到了磨损? 钟离坐在一旁的木凳上,端庄笔挺,刀刻木的声音一点点传来,与夕阳一起演奏黄昏的交响乐, 千晓在路边的小摊那里买了俩包子,因为风野的关系,她只吃素三鲜的包子,边吃边往港口的方向走, 今天虽然账单多,但好在都已处理完了, 半个月来,对于许久未碰的业务,她终于找回了以前的感觉, 千晓三口吃完第一个包子,就在准备吃第二个时,身后传来了一阵悠扬的琴声, 千晓回头,绿衣少年坐在枫树的分叉处轻巧地拨弄手中的琴弦, 粘着花的帽子落在地上,不知是无意地还是刻意地, 见千晓转过身,他停下手中的动作,轻轻挥手,“嗨,少年,愿意听我弹奏一曲吗?” “不愿意。”千晓面无表情转身离开, 这可是下班时间,不能吃饱喝足躺在床上的每一秒都是对这难得时光的浪费啊喂! “欸?”绿衣少年从树上跳下来,落地瞬间抓起帽子跑到千晓前面, 他边走边说,“我可是提瓦特最好的吟游诗人,你还是第一个对我没兴趣的呢。” 千晓眼神坚定,心意已决,谁都不能阻止已经吃饱了的她回床上瘫着的决心, 第31章 “真没兴趣。”千晓继续说,“而且不要因为我是第一个对你没兴趣的就爱上我,这不是小说,你也没有失眠症和医生朋友。” “为什么这样说?我有点好奇了。” “因为,”千晓停下脚步,神秘微笑,“你不是冷面总裁。” 绿衣少年当然没听懂这一堆鬼话讲的什么玩意,但他确定了一件事,和老爷子说的一样,这个少年如他所想那般天马行空, 实在可爱有趣,他喜欢这个少年, “很可惜,如果我不是冷面总裁,你愿意和我交朋友吗?” “诶?”千晓愣,“你不按套路出牌啊?” “那该是什么套路?”绿衣少年面对着千晓倒着走,饶有兴趣, “应该忽然从哪里冒出一群黑衣人,狂扇我嘴巴子:居然不相信我们总裁!”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绿衣少年忍不住笑了起来,“打人可是违反律法的哦。” 虽然一句都没听懂,他依旧觉得聊得来,“你好啊,我叫温迪,想和你交个朋友,可以吗?” “我叫千晓。” “千晓,好听的名字,在蒙德有一首歌讲的便是破晓后的万千黎明。” “你是蒙德人?” “当然啦,蒙德有全提瓦特最好的美酒,千晓喜欢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去。” “现在就去?” “是啊,怎么样,是不是很期待呢!” “我怀疑你是人贩子。”千晓眯着眼说。 “欸?”温迪有些跟不上千晓的脑回路了。 他们聊了一路,期间温迪还给了千晓几个苹果, 千晓很不争气地承认,对温迪一开始的猜疑都被这几颗红彤彤的苹果给打消了,她是什么天选白雪公主吗? 来着这么久,她还没舍得买水果吃呢,呜呜, 吃完两个包子,又心满意足地啃了两个苹果,千晓决定要跟温迪天下第一好, “下次还给你带苹果。”温迪说。 千晓瞥到温迪腰间的神之眼,以前听风野说神之眼是神明落下的视线, 超级难得, 怎么自从来了璃月港,她遇见了一堆拥有神之眼的人, “温迪,你这个什么元素力?” “是风。” “风?那你会飞吗?” “当然啦。”温迪骄傲地叉起腰, “哇塞,酷啊,我要是有一颗风系神之眼,早上就能飞着去上班,这样一来能多省下十五分钟睡觉的时间呢!” “只要愿望足够强烈,我相信千晓会有一颗自己的神之眼的,但是什么元素还是要看缘分了。” “这样啊,温迪,你为什么来璃月了?” “来看老朋友啊。” “温迪朋友真多。” “说起来,你们可能认识,”温迪眨眨眼,“他也是往生堂的员工。” 老朋友?难道说…… 千晓看着温迪,“我就知道,炔星他果然不简单,在须弥留过学,还认识蒙德的吟游诗人,这小子藏得可真够深啊!” “欸?等等,炔…炔星是谁?” 第17章 打工人 “不是炔星吗?总不能是钟离吧,我没收到过跟蒙德有关的账单呢。” “千晓好聪明,就是老爷子呢。” “……” 好吧,不过为什么是 “老爷子?” 温迪摊摊手,“他怎么看都比我年长吧。” 虽说都是两个活了千年的老家伙,但钟离的年纪可比他要大好多呢,怎么想这声老爷子都不过分, 但现在,仅从外观上来看,他是和千晓一般大的少年,体型相似,年龄相仿,简直是天生做好朋友的料呢,温迪这样想着, “客卿多大了呀?”千晓问。 温迪思考了会该给老爷子安排多大的年纪适当,最终选择了聪明点的做法,“我不知道呢,问人家名字感觉很不礼貌,哎呀,朋友嘛,何必知道这么多。” “那你可真是潇洒。”心也是真大,千晓想, “不过,”千晓说,“我觉得你说得还是挺有道理的,交朋友看的是品性。” “千晓觉得我品性如何?”温迪笑着问。 看着才认识半个钟头的温迪,千晓想这也太自来熟了,但因为这人是客卿的朋友, 客卿的品性她了解,除了没钱还爱花,品味、性格、知识都是无可挑剔的了,那他愿意相处的人其人品是有保证的, 只不过,千晓看向温迪,俗话常说一个人拥有的特质通常也能在朋友身上体现, 难道, “温迪,”千晓眯起眼,“恕我冒犯,你出门是不是没带钱?” “欸?”温迪后退半步,震惊中夹杂着几分诧异,“你怎么知道?” 呵呵,该说这俩不愧是朋友嘛,凑一块都拿不出一摩拉, 所以他俩平时出去都干些什么?真的不会被饿死或者被老板追着打吗? 应该不会,因为温迪有风系神之眼,可以带着客卿飞, 她抬头看着天,想象着温迪带着客卿飞的画面,脑海里诡异地响起了jack抱着rose站在甲板上时的bgm《my heart will go on》了, 还是说蒙德也有一个跟她一样的倒霉会计? “因为我有魔法,”千晓面无表情地往前走, “真的吗?我倒认识几个很厉害的魔女呢,看来我们会很有共同话题的。”温迪配合着千晓的说笑。 第32章 千晓想温迪看上去刚成年没多久,说自己认识魔女,嗯,是跟自己闹着玩的应该。 谁还没个中二病,想她青春期的时候还常常认为自己是天选之子,总有一天能靠自己的右手召唤出飞天巨龙, 然后骑着龙去学校耀武扬威, 她笑着回应,“真的吗?温迪可真厉害。” “是吧是吧。” “你要去找客卿吗?”千晓问,”但现在是傍晚了,挺晚的,就算会飞,见完朋友也赶不回去了。” “才不是,”温迪很想说‘我是专门来和你交朋友的’,但觉得这样说实在是有些不妥当,更像人贩子了, 于是笑着:“我刚见完他,正准备回去呢,就遇见你了,果然是缘分呢,认识你很高兴,既然天已经晚了,我也要回去了,再见,如果想品尝蒙德的美酒了,随时来找我,热情的吟游诗人绝不会亏待远方的客人的。” 千晓嗯了声,微笑道:“好,谢谢你温迪,再见。” “拜拜——”温迪的声音随着清风扬起,千晓看着他驾驭着一缕风,在高空中翱翔, 这……逃单似乎也很方便。 * 千晓叹了继续,往港口那边走,她也想拥有飞行的能力,最好是瞬移, 在橘色的晚霞将海面铺满的时候,千晓推开了钟离家的大门, 院子里充斥着一股木头香,耳畔传开富有规律的刀削木头的声音, 客卿家的大门很坚实是上好的钢铁,没有钥匙很难在光天化日之下翻进来,这个声音应该是客卿在做些什么吧,千晓想。 她寻着声音过去,远远地看到钟离系着一件白色的长围裙,背对着她笔直地坐在石凳上, 石凳是圆柱状的,花纹典雅,和钟离的长衣很搭,都是冷淡疏远之感,可那件宽大的围裙恰好中和了这种冷峻之感, 反而多了一丝……人夫感。 千晓摇摇头,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 她看到客卿手臂削木头时因为用力一下下微微隆起,动作随意又有力, 千晓看到靠在角落里的两种不同质地的木头,她不打算去打扰, 削木头的声音还在继续,青年全神贯注,像是对待一件工艺品, 千晓根本没意识到钟离这些天来在刻意疏远她,每天的工作已经让她身心疲惫了,哪还有心情去观察别人的态度, 更何况钟离在她的心中差不多一直都是这个样子,早出晚归,买买买, 虽然在海岸的那番对话让她觉得客卿实在没救了,打算就这样拉倒,加班又不是没加过,少给自己找气受了,但经过客卿十几天毫不收敛甚至越发猖狂的消费后, 千晓决定,还是得想办法控制客卿,她在原来的世界都因为加班死掉了,重活一世,为什么还要让自己再累一通, 想到这,千晓默默握紧了拳头,打算约客卿出去, 该如何约呢? 她在心里排练:客卿,今晚去哪?我陪你去啊? 不行不行,这样太客套,反而显得心里有鬼, 如果是:客卿,好久没跟你出去了,好怀念呢! 不行不行,这样太亲昵,而且显得脑子不正常,更何况他们只出去了一次, 脑子很正常的千晓最终决定酷酷地:喂,你不说知道许多璃月的名胜吗?明天休息天,带我去逛? 嗯!就这样, 至于今晚, 才不要管什么客卿呢,终于到家了就是要瘫在床上睡大觉啊! 她转身回去,根本没注意到不小心踩到了一旁的落叶,而青年也恰好此时回头,只看到了千晓转瞬即逝的衣角, 他想小千回来也不同他问好,果然是这半个月来心中有着气, 钟离忽觉自己不知道该如何和这个年纪的少年相处,他想了想温迪,算了,那个酒鬼也没什么能够参考的, 他也做不来拎两瓶苹果酒去找小千谈心, *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千晓一头扎进了软绵绵的床垫, 坐了一天的筋骨彻底展开,她抱着被子翻了个身,爽啊! 外面削木头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落在人耳朵里,催着本就疲惫的身体产生困意, “脑细胞死太多了,得补回来…补…回……呼……” 千晓自言自语着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等她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外面削木头的声音还没停止, 睡了一场觉让千晓短暂地分不清时间, 特别是现在没有能随时更新时间的电子日历, 她坐在床边轻锤自己的头,分不清这已经过了一碗还是刚到夜晚, “客卿一直没停吗?”千晓自言自语,“体力可真好,去工地搬砖一天高低能赚八百。” 她找来鞋子穿上去,打算去看看,刚推开房间的门,冷风就灌了进来,她连忙回去从床边的架子上把昨天才洗过的外套拿来套上, 松松垮垮,头发乱糟糟地直接就出去了, 她寻着声音找到客卿,轻轻喊了声,“先生。” 削木头的声音停止,角落里已经堆了不少的木屑,钟离转过身,漆黑的手套上木屑明显, “小千回来了?”他故意这么问。 “没有,”千晓揉揉眼睛,“早来了,刚睡醒。” “哦?是吗?我怎么不知道?”钟离眼尾在月光下上挑得不明显,但加深了他眼尾的那点红色, 第33章 千晓披着外衣,自然地走过去,木屑无意地沾到她的鞋边,“回来的时候想来同先生说一声的,但看到先生这么认真,没好意思打扰。” 说着她蹲在钟离的旁边,距离不远不近,她低头看着地上的木屑,“客卿这是在做什么?” 能让他安安分分地呆一下午直到晚上都不花钱,可见是挺重要的东西, 她指着一根细点的棍子,“我能摸一下吗?” 说这话时千晓抬起头看着钟离,眼尾弯弯,倒映着月光, 钟离看着千晓浑身充满着刚睡醒才有的气息,松垮的外衣,杂乱的头发,毫无章法, “把衣服整理好。”他出言提醒, 千晓低头看了看,把外套裹裹,抬头笑道,“好了。” 钟离叹了口气,“这是桑木,若好奇,拿起来看看。” “好!” 千晓小心地握着打磨得光滑的桑木棍,新奇地说,“有点沉哎!” 钟离嗯了声点头,语气很轻,“把衣服理好。” “怎么跟炔星似的。”千晓不情愿地站起来,低头认真地扣起衣服, 十指不太灵活地弄着,钟离的视线在她的手指上停留了好久, 葱白般的颜色,指尖因为按着扣子泛红, 千晓终于费力地把领口的那颗扣好了, 她狠狠地吸了口气,“等会睡觉又得脱,这不是白费功夫吗?” 看这小生被迫守规矩的样子,钟离嘴角不易察觉地扬了扬, “今天去泡山泉了吗?”他问。 这是他半个月来第一次这样问千晓, 他不说千晓还以为他忘了,所以这半个月每天就只在家里的浴房洗洗,简直不要太方便, 想着客卿平时回来的晚,自然也不知道她在哪洗的, “当然,每周泡三次,可勤快了。” “那为什么浴室的沐浴露每天都固定少一些,嗯?” 客卿,原来你都注意这么细节的吗? 钟离继续看着千晓, 她放弃狡辩,坦白从宽,“嫌麻烦没去,不过客卿你怎么注意到的?” “可能因为我每天也要洗澡。”钟离诚实回答。 第18章 出现吧! 千晓又被钟离按着去了山泉边, “身体之事,不可大意,也不可偷懒。” “明白了先生。”千晓抱着初遇钟离穿的那身灰色衣服蔫蔫地回答, 之前钟离借她的那身,她第二天就洗完还给了钟离,只是从那以后就没见钟离穿过, 为什么不穿呢?因为这个原因,千晓有一点微妙地被嫌弃的感觉。 由是也觉得也许客卿并不是很想她长久地在这居住下去。 不过千晓并不是一个会因为这一点纠结好久的人,只要住这一个月规规矩矩的,到点搬走就没事了。 这是个麦子由青变黄的季节,好在一天后,夜晚的气温明显见凉,千晓借着这个理由说自己体内的热症因为天气原因不会再发作,而且这样的夜晚再去泡山泉容易着凉, “身体重要嘛,客卿。” 休息日这天,千晓坐在紫藤架子下秋千上,看着钟离削木头, “我对你的病症并不了解,见你这些日子以来对于身体一事确实懒散,可见病症轻了。”钟离拿着细竹扫把将一旁的木屑扫成一小堆, 千晓觉得客卿这是明里暗里地讽刺她呢,但又说不上来,她双手握着秋千两侧的绳子晃悠,“先生,从昨天开始你就在削木头,你到底在做什么?” 钟离没有看她,目光一直在手中的工作上,“给你的。” “给我的?为什么?”千晓蒙了。 “想你时常外出,需要件武器防身。” “真的吗?”听到武器后千晓明显有些兴奋,她自己手工算半个残废,木棍都捡不到直的,“可无功不受禄,先生为什么要送我这个。” 钟离抬头,“我气了你半个月,后来才发现是误解了你,想来你也在气我,心中难免过意不去,这算是赔礼。” 千晓小小的脑袋大大的问号,“我何时惹到先生了?” 钟离轻皱眉,“你不知道?” 千晓摇摇头, 钟离把手中的东西放下,“我这半月来对你态度变化你不感异常?” 千晓摇摇头,“我没发现。” 秋千被她晃得一声一声轻响, 正午的阳光明媚,海浪声时不时从港口传来, 钟离神色没有波澜,心里觉得这孩子倒心大,想着就要起身, 千晓见钟离要走,连忙跳下秋千,“欸?先生,你不做啦?你说好要送我,就算我没发现,但你知道你肯定有误解我的地方,不能就这么算了,” 她有些着急,嘟囔着,“都做一半了,至少做完给我吧,我还有点期待……” 虽然不知道钟离在做什么武器,但她真的很想有一把专属于自己的武器,再像武林高手那般取一个名字, 简直太酷了, “没说不给你。”钟离道,“我去拿点水喝。” “你坐下,”千晓殷勤地拉着钟离的小臂,给他按到石凳上,满脸堆笑,“这点小事怎么能劳烦先生呢,我去打水。” 话刚说完她就站了起来,往水池那边跑去,回来时手里抱着个葫芦做的瓢, 随着脚步的停下,瓢里的水溅了几下,哗啦一声,几滴飞到千晓的脸上,亮晶晶的, 第34章 她笑着:“先生,快喝。” 说着还把瓢往钟离的面前送了送, “……” 钟离看着她,“旁边有杯子。” 千晓后知后觉,“我经常这样喝,习惯了。” 她挠挠头,又去找了个杯子,小心地把瓢里的水倒进去递给钟离, 钟离喝了几口,将杯子放在一旁,然后坐下,打算今晚之前将给这孩子的武器做出来, 千晓蹲在他的身边,下巴的高度刚刚好到钟离的膝盖,有时好奇想看一下钟离怎么做的,便倾身向前,下巴就会无意地蹭到钟离的膝盖, 她全神贯注,自然不会在意这些,蹭痒了就把头挪开拿手擦擦, 不痒就任由下去, 倒是钟离的裤子,因为面料很好,轻薄结实,因而每当千晓的下巴碰到膝盖时, 那块敏感的关节便能察觉到,痒痒的,他不反感这种感觉,但也谈不上喜欢, 唯一让他有些分神的是千晓温热的呼吸会因为距离的拉近轻而易举地透过布料,落在膝盖上的皮肤时,似有似无, 钟离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他低低地看着千晓,有些无奈, “先生,你怎么又停了?”千晓抬起头,巴巴地望着钟离, 钟离感觉她不是看热闹的,是来监工的,生怕别人跑了一般, 钟离用食指轻轻点了下千晓的额心,将她往外推,当千晓的下巴不会再碰到他的膝盖时才停, 随着少年的呼吸远离,逐渐透着寒意的风接近, 千晓歪着头,有些不解,“怎么了?” “没事。”钟离说, 千晓眨下乌黑的大眼睛,“先生你打算做一个什么样的武器给我?” 钟离把手里刚刚打磨好的木棍塞到千晓的手上,给她玩,“小千想要什么样的?” 千晓想了想,“我想要一个能变大变小的棍子,大到可以做柱子,小到可以塞进耳朵里。” 她对当了几百年石头却没能变成一个猴子蹦出来耿耿于怀, 钟离被她逗笑了,“想法很好。” “只是想法很好嘛?客卿你不是有神之眼吗?我记得炔星的神之眼可以让口袋的容量变大,你能不能让棍子变大变小?” “原来神之眼除了调动元素力还有这个效果。” “欸?不能吗?” 钟离摇摇头,“这不是许愿石。” 千晓把木棍放在一旁,托着脸,看着钟离,“炔星骗我,我明天回去就要追问他口袋的秘密。” 钟离默不作声笑了笑, 千晓本打算今天跟钟离出去,限制一下他的消费的,但目前为止,她蹲在这许久都不见客卿有要出去的意思, 忍不住问:“客卿,你今天还出去吗?” 钟离摇摇头,“打算今晚将东西给你做出来。” 他转念一想,是不是小千呆着无聊了,又道:“小千今天休假,是想出去逛逛吗?若是无聊,我可以带你……” “不用,”千晓打断,客卿一出去就得花钱,到时候自己不仅没有拿到武器还欠着一堆账单处理,不如就让他在这安安心心的做手工,“我是怕客卿无聊。” 钟离不知少年说的真假,也不去深究,“嗯,不无聊。” “不过,客卿,你有没有想过少花点钱。” “我不认为自己多花了钱。”钟离看向千晓,“怎么了?” 什么叫不认为多花了,“你上次买那个石珀花了三万摩拉,一块石头能值三万?” 别的石头千晓不清楚,但她自己就是石珀,石珀啥情况她能不清楚, 钟离说:“石珀是极纯岩元素凝成的珍稀晶石,也被称为‘岩之心’,三万的价格确实合理。” 千晓活了一千多年,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属于岩之心, 她打了个哈欠,改变客卿的观念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完成的,失败多了也就不觉得气馁, 快到午间了,千晓早上多买了两个包子打算当作午饭的,于是站起来回到房间把包子拿出来, 她自己塞了一个,又递给钟离一个,“吃吗?” 钟离摇摇头,千晓也不跟他客套,几口吃完了自己的包子又把另外一个吃了,然后跑到水池边喝了几口凉水, 回来的时候,钟离递给他一张手帕, 千晓接过,心知肚明地把嘴擦了擦,然后又还给钟离,和客卿相处久了他们之间似乎有一种微妙的默契,若是以前她定会把手帕收起来说洗完再还给钟离, 但上次港口,客卿把她擦过汗的手帕抽走以后,她便不再有把钟离的东西先收下的想法了, 说不定客卿不介意别人用他的手帕,但是介意被拿走呢,应该是很贵的吧,怕她给弄丢了, 但,贵的东西会轻易给别人用吗? 不,客卿这人,会知道什么叫贵吗? 千晓曾经这样想过,后来发现想不通,干脆不费脑子去想了, 她自认为是个很敏感的人,偏偏在某些地方又顿感力十足, 钟离问她午饭就这样吃了? 她点头, 钟离中午几乎不回家,即使是休息日,千晓也见不到他, 他们俩的生活轨迹完全错开一般, 自然也没见过彼此吃午饭的样子, “对身体不好。”钟离说。 “没钱。”千晓诚实回答, 第35章 只有包子便宜,而包子只有早晚才卖, 钟离看着她, 千晓伸了个懒腰,站起来,“幸好天开始凉了,早上的包子能放到下午,客卿,你不吃午饭吗?” 钟离说:“快做好了。” 千晓点点头,“辛苦你了客卿。” 说完她才觉得有些不妥,好像没有新员工对前辈说“辛苦了”的, 钟离并不在意,“不辛苦。” 千晓笑了笑,又蹲在钟离旁边,让人分神的气息再次落在钟离的膝盖上, 她很期待地说,“等做好了,我要给她取个名字。” 钟离看着千晓,少年睫毛乌黑纤长,白皙细腻,碎发在午间的阳光下柔软, 他意识到自己居然有些出神,很快收回视线, “小千要取什么名字?” “还没想好。” 应该是刚吃过午饭的原因,她打了一个哈欠,然后跟钟离说想去睡一会, 钟离答应了, 等敲门的声音传来,千晓揉着眼睛从床上醒过来,傍晚的颜色透过暖色的窗帘, 她穿好衣服,扣好扣子,下床开门, “先生?” “给。” 钟离把一把长弓交到千晓的手上, 刚睡醒的千晓显然还有点蒙,手中沉甸甸的分量,让她迟钝地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惊喜, 钟离见少年不说话,于是说,“是用桑木和桂花木做的。” 千晓拉了下弓弦,强大的力量感在她的手心传开,“好棒的弦,这是什么做的?” 她眼睛亮晶晶的, 关于弓弦钟离起初并没有找到合适的材料,后来想起魔神战争时期他曾斩杀过一只危害四方的巨兽,那条巨兽的筋好像还留着, 钟离将它找了出来,再注入一些元素力,做成了弓弦, 面对千晓的提问,这样说出来应该会吓到少年, 思量片刻,他说,“树皮而已。” 千晓不懂什么树皮能如此结实透亮, 但钟离这么厉害,一定有他的方法, 反正说了她也听不懂,千晓就没打算问, 看把少年唬住了,钟离嘴角微微上挑, “先生,这把弓真的好漂亮。” 长弓有她一半高, “我之前不知道什么武器的时候还想给它取名刚子的。” 刚子…… 钟离眉头皱了下, “诶,先生,我小时候看过一个动画片,里面有一个很厉害的巫女,就是用的弓,那时候我还在玩机市场买玩具弓学她呢。” “动画片?” “额……就是小说啦。”千晓瞎编, 钟离来了兴趣,“小说讲的什么?” 千晓把他请进卧室,打算讲给他听, 这是钟离在千晓入住后第一次进她的房间, 然后就看到自己给她用来放书的书架,被她放了衣服、杯子、棉被, 她给当杂物架了。 第19章 善良的人 千晓见钟离看着床边的架子出神,忍不住去问,“先生,你看这个衣架做什么?” “衣架?”钟离不咸不淡地重复一遍, “嗯,不是吗?”千晓觉得这个架子的空格刚刚好,放衣服被子都没什么问题,那客卿为什么要这样问, 千晓想难道是因为自己把牙刷脸盆也放上去的原因吗? 也是,这个架子是实木的,很怕水,她虽然将盆放上去之前都给擦干了,但客卿又不知道,说不定客卿现在就觉得他好心给房客一个架子,结果房客不爱惜,拿着湿漉漉的东西往上面摆着, 奇怪的心虚之感涌上来,千晓过去将牙刷和被子放进盆里,再将盆端下来塞门后去,走之前还不忘再把盆往里面踢两脚, 她微笑看着钟离,认真地保证,“先生,这个架子以后只放衣服,不会把盆放上去了。” “这是个书架。”钟离无奈地说, 千晓楞,是书架啊,可是我又不喜欢看书,也没钱买书, “先生您的意思是?”她小心问, 钟离说:“在你房间里,你认为它是衣架便是衣架。” 千晓笑了,客卿这是由着她去的意思,于是将书桌前的桦木椅子搬给钟离,“先生坐,我给你讲刚刚说的小说。” 钟离应声坐下,千晓就坐在床边, 夕阳已经将天染得通红,梦幻般的云海,空气中满是桂花的味道, 桂花飘香的季节,总让千晓想到儿时被母亲逼着背的古诗,“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她自言自语,钟离看向她, 少年的脸映在夕阳下,可以看清那些毛茸茸的碎发,像是给一个孤独的人披上了温柔的羽衣, “小千?” 千晓抬头看向钟离,客卿的眼睛总是和无风的海面那般无波无澜,她本来会很艰难打工生活因为这个男人的出现,变得不那么艰难,他用很便宜的价钱租给她一个月的房间。 即使这个男人总是给她的工作带来一些困难,但千晓内心还是充满着感谢。 很多时候,她很想自己的母亲,可偏偏在这个世界她记不得母亲长什么样子了,记不得母亲的声音,也记不得和母亲之间的点点滴滴, 唯一的和母亲的记忆永远停留在儿时, 她只知道自己很想她,偏偏又忘了她, 第36章 长弓被她珍惜地摆在床上, 她对钟离说:“先生,这个故事还要从很久很久以前说起......” 当夕阳收尽,只剩不敌夜晚的余晖时,千晓喝了口水,终于将故事讲完了, “他等了她三年,她留在了他的时代,永远不会分离。” 钟离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故事,确如温迪所言,这孩子那么地天马行空, 可这份天马行空之后是如山海般的浪漫,潮水般地,蔓延到听众的心头, “是个好故事,”钟离说,“我很希望那口井日后依旧可以连通两个世界。” “是吧,”千晓托着脸,“我看的时候就觉得好遗憾,如果这个井能永远连通两个世界就好了。” 钟离坐在桌前,看着千晓,少年眉眼如画,托着脸的样子显得生动俏皮, 他微微笑,“或许遗憾才是常态。” “你这句话我以前常听,”千晓说,“可以圆满的话,谁想要遗憾呢?” 再过几个月就要飘雪了,钟离从千晓房间走出来的时候这样想,他回头告诉少年,“有什么想看的书可以去我屋子拿。” “先生有很多书?” “很多。” 两个字落在充满桂花味的风里,千晓的双眸倒映着夜晚即将到来的天空,微微晃动, 钟离晚饭本来想去琉璃轩的,可经过卖中原杂碎的摊子时改变了主意, 他的记忆总是费解地闪回到做长弓的下午,千晓蹲在他身边,下巴刚刚好抵在他膝盖边, 钟离停下了脚步,他不理解自己要停下, “老板,我要两个素三鲜的包子。” * 刚拿到长弓的千晓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对待这把武器了,虽然不是金箍棒,但这个她也好喜欢, 千晓站在院子里拉了好几次弓弦,可奇怪的是,弓弦总拉不动,倒不是她不用力,这种拉不动的感觉很像是弓弦不服气是她在拉一般, “不就是树皮吗?”千晓不知道怎回事,“怎么这么难拉。” 风野来看千晓的时候,千晓还在跟她的新武器较劲, “石头!你疯啦?”风野抱着一包米花糖走过来, “你才疯了呢,”千晓拉着弓,“你来看看这个怎么回事,我力气这么小吗?” 风野把米花糖塞到千晓怀里,接过弓箭准备拉, 千晓往嘴里扔了块米花糖,“你小心点,别给我搞坏了。” “放心,”风野说,他的手刚放在弓弦上便拿开了,皱着眉头问千晓,“你说这是客卿给你做的?” “嗯呢,”千晓点头, “你确定你口中的客卿就是一个普通人?” “他有神之眼。”千晓说。 “就算是神之眼也不应该啊。”风野郁闷了,“你这把弓还好说,倒是这个弓弦总让我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如果连我都觉得不舒服,那普通人又是怎么承受的住的?” 千晓发现了盲点,“风野,你终于承认你不是一般的野猪了。” “我啥时候否认过?” “也是,能活一千多年的猪确实少见。” 千晓又说,“也不一定是弓的问题,我力气却是比不过你们,但风野,说不定你就是对做弓弦的树皮过敏呢?” 千晓太喜欢这把弓吗,绝不允许有什么意外让她失去这把武器,更何况她相信客卿的品味和眼光———毕竟是拿钱堆出来的, 风野在千晓这逗留了片刻后又要回去了, 千晓问他一来一回的不麻烦吗? 风野诚实回答:“确实有些麻烦,所以我在想要不要和你一样在璃月港找个班上?” “你是有多想不开要上班。” 千晓在刚到提瓦的时候将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自己是如何猝死的等等都告诉过风野, 她也不知道风野信了还是没信, 但至少在提瓦特,风野这只猪是唯一一个了解千晓一切的生物, 听到千晓这样说,风野反驳,“陪你上几年班,大不了到时候一起回山里呗。我又不会傻到让自己猝死。” 千晓挥了挥拳头,“内涵谁呢你?” 风野:“想啥呢,我才不来。” * 钟离吃完晚饭便回家了,因为晚饭只吃了两个包子,所以这一次回家格外早, 本以为千晓会醒着,但没想到回去的时候千晓已经睡下了, 屋子里的灯火还没熄灭,千晓就躺在床上,衣服没脱,被子也没盖,倒在那里睡了过去, 钟离并不理解为什么这个孩子总给人一种很累的感觉, 他靠近窗户,因为灯火的明亮,让他能看清屋子里面的一切, 门也没锁, 钟离小心的推开门, 这个季节昼夜温差很大,到了夜晚风里总是带着点寒意, 他将千晓的手收进被子里,然后轻轻地把被子给他盖好, 少年太瘦了,身体本就有病症,更应该注意才是。 就在钟离准备走的时候,他的视线落在了床边的书架上, 白天他默许了千晓将书架当作衣架,但放在上面的衣服还是一团乱, 钟离想了想,没有走,而是把架子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拿下来,给千晓整理好再放上去, 当看到被千晓叠得板板正正的被子时,钟离愣了一下, 这是千晓刚搬进来的时候他给准备的, 第37章 但小生一次都没用过, “先生?”就在这时千晓迷迷糊糊地醒了, 半睡半醒之间,她看到客卿在床边的架子前站得笔直, 客卿正在帮她收拾东西, 但因为睡前练习拉弓实在是让她太累了,导致她并不能完全醒来, 自然也无法分辨出这到底是个梦还是现实, 就是这样的一种情况让她说话也比平时大胆了许多, 钟离听见她说:“先生,你快把你被子拿走吧,占我地方。” “你一次都没用过。”钟离说。 “那是当然,”千晓眼睛还合着,“用着不安心。” 钟离看出千晓半梦半醒的状态了,问:“哦?小千为什么这样认为?” “因为,”千晓的声音越来越小,“你那怎么看都是好被子,肯定贵,好我就怕给弄坏了,弄坏了,我怕赔不起,还不起你,我太穷了,等我发财了就不担心了。” “……” 说完这些话,千晓又睡了过去, 钟离走到她身边,看着少年沉睡的模样,轻轻地说,“不让你赔。” 他熄灭了屋子里的灯, 柔和的月光照进来,照在千晓的脸上, 小生睡着时长发是散开的, 这样的月光下,钟离竟有一瞬的晃神, 恍惚的刹那,差点分不清熟睡的人是男子还是女子。 实在是可笑。 他想着。 * 愉快的休息日还是过去了, 随着鸡鸣的响起,千晓郁闷地坐在床前, 能不能一键回到休息日当天, 千晓回想自己昨夜做了个梦,梦到客卿在跟她说话, 多么奇怪的梦啊,她想,可当看到整整齐齐的书架时, 她又愣了, “我什么时候整理的?” 她摇摇头,“上班果然使人脑子变笨,连什么时候整理的都忘了。” 还是说…… 千晓皱起眉头,毕竟这里是提瓦特,无奇不有,“难道有善良的田螺先生帮我?” 第20章 面对疾风吧 怎么可能会有善良的田螺先生,千晓甚至觉得自己梦游的几率更大一些,她从床上跳下来,到架子边翻自己的衣服, 费劲地将衣服拽出来后,千晓注意到角落里的被子被人动过,她边穿着衣服边看过去,有些奇怪, 这是客卿的被子,之前她怕给弄坏了就一直没用,才堆在这里, 还是说昨晚是客卿来帮她整理的东西? 昨晚不是梦啊,客卿真的出现在她的房间,那他们的对话是什么? 千晓揉着脑袋想了想,但什么都没有想起来, 早晨的风已经有些冷了,千晓算着自己还有十天发工资,得给自己买一件厚衣服, 她又看向床头的那把长弓,作为武器一定是要随身携带的,可这大家伙整日背着太招摇,引来千岩军可不是什么好事,得想个办法才是,她想到了炔星骗她的那个无限口袋,如果不是神之眼让口袋可以无限容纳的话,那一定是其他原因, 千晓拉了下长弓的弦,弓弦依旧给她一种很不服气的感觉, “你这家伙,这么难上手吗?”小时候学自行车都没这么费劲, 这把弓是客卿给她做的,客卿给千晓几次留下力气很大的印象,该不会是他在做弓时匹配着他自己的力量,所以千晓才拉不动, 胜负欲又上来了,千晓想菜就要多练,迟早有一天她能和客卿一样大力, 想到了客卿,她看向架子上的被子, 关于钟离昨晚为什么到她房间里,千晓只想到了一种可能,就是客卿想把被子要回去又不好意思开口, 毕竟作为前辈,直接要回去有失体面, 所以就把架子给她整理好,用以暗示, 千晓表示这难不倒她,认为自己明白了客卿全部用意的她把被子抱下来,先放在床上。 因为一直记得她穿过的那件衣服钟离没穿过,怕钟离会以为被子她用过又不用了然后浪费一床好被子,再加上这被子看着确实贵,得叠个甲。 于是她拿起书桌上的笔在纸上写下几个丑丑的大字:先生放心,我没用。 言外之意,坏了我可不赔 千晓往外走,客卿昨天说了如果她想看书便可以直接去他的屋里取, “也算是允许我进他屋子的吧。”千晓走到了钟离的屋前,她小心地敲了几下门,没人回应, 千晓直接推开门,檀香扑面而来,清心寡欲的味道混合着陈年实木家具才有的芳香, 上一次来是她第一次搬到这个院子,是一个月朗星稀桂花飘香的夜晚,屋子里满是暖融融的烛光,将客卿的面庞勾勒得那么不清晰, 现在看着半支起来的窗户,晨曦熹微,窗前的书桌是一副写完的字,散发着淡淡的墨香,千晓绕过屏风,钟离便在这里看书,桌子边有一个和屋顶一般高的书架,从上到下,摆满了由旧到新的各类书籍, 千晓抬头看了会,新的书籍都摆在下面,她抱着被子腾不出手,不方便去细看,只是在众多书中,一本名为《丛林童话》的书显得格格不入, 她想到不久前钟离提到的风野的那本书里关于松鼠的故事。 她还不知道这讲的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也一直没有想起来去问一问风野。 第38章 千晓抱着被子来到钟离的卧室,卧室和书房被另一张屏风所隔, 钟离的卧室很干净,床铺看上去板正,不像是很柔软的样子, 床上只有一条不厚的被子,颜色自然也是琥珀色的,丝绸的光泽感很好,整个卧房给人的感觉都是生人勿进,千晓看了看自己怀中的被子,直接进人家卧室不太礼貌,她犹豫一下后,转身将被子给放到了钟离的书桌上。 临走前,她将书架最后的那本《丛林童话》给拿了回去, * 琉璃亭,钟离正在品味璃系的早点,刚巧万文集舍的纪芳路过, “早上好啊,钟离先生,这么巧,你也在这呢。” 钟离点头,“早上好。” 纪芳等待早餐打包的间隙她跟钟离闲聊起来, “钟离先生最近可去了哪些新地方有什么新鲜事吗?” “不久前曾去过蒙德,有幸品尝到了晨曦酒庄的葡萄,果霜明显,汁水充沛,甚好。”他平静地喝了一口茶, “是吗,有机会的话,真想去蒙德看看,听说那里还有蒲公英酒,今早听你们往生堂的小哥说堂主前几日给人办典仪时,人家送给了堂主几瓶。” “往生堂的小哥?”钟离以为是千晓。 “是啊,我记得那小哥大清早的就吃了俩包子。” “千晓吗?”钟离听到两个包子后更加确认。 “应该不是,我对钟离先生口中的这位千晓没有什么印象,前几日的小哥好像叫什么星来着,经常见他跑东跑西的。” “嗯,那便不是他了。” 纪芳的饭做好了,她拎着刚刚煮好的馄饨跟钟离告别,“钟离先生我走了,我们书店最近又进来了几本童话,先生若还有兴趣再来光顾啊。” “好。” 钟离目送她离开后喝了一口面前的茶, 新倒的茶水有些烫, 原来是炔星啊, 小千总是吃包子也是跟炔星学的吗? * 千晓把衣服裹得紧紧的来到往生堂, 堂前正在扫地的炔星已经穿上了厚厚的外套,毛茸茸的领子看上去很能抵御清晨的冷风, 千晓打了一个打喷嚏,奇了怪了,吃了几天人饭,身体倒不如当野人那会耐得住风寒了, 也不能这样说, 千晓揉了揉鼻子,当野人那会,天冷的时候她会去拔河边的干芦苇保暖,或者去找被猎人丢下的兽皮,现在为了保持体面,至少在上班的时候,她在柜台前可是代表了企业的整体形象,不能穿得太诡异, 炔星扛着扫把走来,“你生病了?” “不可能,我好着呢。”千晓从炔星身边绕开, “你那脸看着都不是正常颜色,去不卜庐看看?我跟堂主说。” “不要,”千晓走到柜台后面,拉开自己的折叠椅,看着桌子上的账单,“我这才休息一天,账单怎么就这么多?” 而且客卿休息日那天都在家里,没出去买过东西啊。 千晓翻了翻,居然还都是客卿的。 她忍不住跟炔星吐槽,“他这人是会分身吗?昨天他明明没出门啊?” “你说这个啊,”炔星解释,“客卿有时会预定一些东西,东西做好送过去的时候便会将账单开出来,你看的这些应该是客卿预定的。” “我倒要看看都是些什么东西,”千晓心中憋着一团火,她一张张地念, “层岩产的白玉做的镯子。” “夜泊石雕刻的精美花束。” “栩栩如生的黄瓷画眉鸟。” “........” 这些东西看着好熟悉, 千晓抬起头,看着有些茫然的炔星:“你知道吗?这些东西都是半个月前我阻止他买的,然后他还是全买了。” 千晓咬牙切齿,“一个没落地全买了,全买了啊!” 她激动得咳嗽了两声, 炔星连忙把桌子上的水递给她,生怕她咳死过去,“你少说点话吧。” 千晓仰头把水全喝完,给自己打打气,“干活!” 热血还没燃烧两秒钟,一阵冷风让她打了一个冷颤, 千晓拿起毛笔的手一顿,不怀好意地看着在一旁整理账单的炔星, 炔星虽然低着头,但总感觉有一股阴森森的视线朝着自己发射, 他将头低得更往下,试图躲避这道视线,遗憾的是,这道视线阴魂不散, “炔星哥哥。”千晓眯眼笑着, 炔星抬头,感觉千晓的笑容里满是不怀好意,“干嘛?” “你还有厚衣服吗?借我一件,我下个月还你。” “我只有两件,这个要是洗了,我还穿什么?” “那你把穿过的给我穿,你穿新的,我冻死了,堂里的账单你来做吗?” 炔星幽幽地看着千晓,“讨厌,下个月赶紧给我。” 为了不去碰那堆可恶的账单,炔星不情不愿地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丢给千晓, 千晓马不停蹄地拿过来套在单薄的外衣上,终于暖和了, 在两人都看不到的地方,钟离刚好路过往生堂,他远远地看到千晓穿着炔星刚脱下来的衣服,一点也不犹豫。 炔星从随身带的无限口袋里拿出一件新的穿上, 千晓看着炔星崭新的厚外套,宽大的帽子上一圈蓬松的白色毛毛, “炔星,你这件太好看了,我想跟你换!” 第39章 “一边去,”炔星躲得远远地把扣子扣好,“你身上那件下个月洗干净了还我,还有,你发工资了得请我吃饭。” “好嘞!”现在暖融融的千晓很好说话的样子。 炔星说,“这才差不多。” “对了,炔星,你那个口袋能放那么多东西不是神之眼的原因吧?” “这你都看出来了?” 千晓想我当然看不出来,这不是客卿懂得多吗? 于是她告诉炔星,“是啊,我可有一颗聪明的大脑。” “其实这是我在须弥留学时导师教我空间占卜时给我的。” “很贵吗?” “这倒没有,当时为了减轻学生教材负担,他给每个学生都发了一个,因为我负责发的,手里有好几个呢,虽然一个就够用了。” 炔星忽然想到什么,“等等,难道你想的是?” “没错,”千晓说,“我可以买,因为真的很需要。” 炔星知道千晓穷,“看在咱们认识这么多天的份上,我送你一个,只是你别到处说,我没几个了。” “真的吗?”千晓不想白拿炔星东西,“那下个月我请你吃两顿饭!” 第21章 这个水 一下班,千晓拿着炔星给的无限口袋就往家里跑, 到了港口,她迫不及待地推开家门,差点撞上迎面走来的钟离, 千晓连忙停下,平衡住身体,“先生你又要出去?” “又?”不知为何,钟离虽然和平时一样面色平静没有波澜,可现在的他总给人一种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千晓因为刚处理完客卿那一堆账单,若不是心心念念着赶紧将长弓装进无限口袋里,一定很想问问客卿为什么又将那堆东西买了回来, 傍晚带着桂花味的风吹着她外套帽兜边的一圈白色绒毛, 她一路小跑,脸红扑扑的,在这一圈白色绒毛的衬托下,在柔和的夕阳下显得少年气十足, 像一只羽翼刚刚丰满准备起飞的雏鸟站在悬崖边上眺望着广阔的天地, 千晓解释,“早上听炔星说您那些账单都是预定的,我想您应该去取过东西一次。” 说到炔星,钟离的目光落在千晓的外套上, 这是一个枣红色的男士宽袖披肩,方便又保暖, 琥珀色的瞳眸微微动,他语气很平静, “是这样。” 是这样啊,千晓想,但她实在也不想和客卿多说什么,现在的千晓满脑子都是那把长弓,于是规规矩矩地给钟离鞠了一躬,道了别, 钟离转身看着少年兴致冲冲的背影,一言不发地离开, * 今早从琉璃亭回来的时候,他像往常一样准备从书架上选一本书看一会,可当他走到书房的时候却注意到书桌上放着一床被子, 在这个家里,不用想都知道是谁能干出来这样的事, 钟离拿起被子上的字条,看了几眼上面的字, 千晓这是在告诉他这床被子一次也没有用过, 一次都没有用过吗?他将被子收起来,坐在那里翻看着书,正午的阳光很好,桂花簇拥着,整个院子都是香气, 他削下过其中一节桂花木给千晓做了那把长弓, 风透过窗户,把写着千晓丑字的那张纸条吹落,刚好落在了钟离正读着的那一页书籍, 看着上面的:先生放心,我没用。 钟离干脆将书合上,起身的瞬间想到了夜里和迷糊中千晓的对话, “怕还不起吗?” 可为什么要还。 今早路过往生堂看到千晓穿上了炔星衣服,又想到当初千晓关于礼尚往来的话。 说那么多一堆看似很有道理的话,现在想来也就是还不起三个字。 想到这,钟离笑了笑,可换成炔星为什么又觉得还得起了? * 千晓觉得自己当然还得起炔星,无他,只因他俩都是穷逼,弄坏了她买得起,有来有往也不怕。 千晓在房间里,将无限口袋放在床上,长弓摆在一旁,深吸一口,又学着电影里随便做了几个手势,对着口袋和长弓一阵乱七八糟地施法, 最后小心翼翼地给口袋支起一个小口,把长弓一点点塞进去,生怕失败了, 当长弓的最后一点被完全塞进了口袋里,千晓激动地原地蹦跶了几下, 她反复试验几次,确定长弓进出这个小口袋完全自由后,满意地将无限口袋绑在了腰带上, 这下武器随身携带的问题就解决了, 接下来最重要的是如何驾驭这把弓, 千晓拿着弓到院子里练了几次,依旧很难将弓拉开,她需要使用很大的力气才能拉动一点点, 就在千晓准备继续练的时候,她忽然觉得胸口一阵不舒服,弯着腰咳嗽了起来, 她擦擦嘴,站起身,手指刚碰到弓弦又是一阵咳, “不会真冻感冒了吧?” 千晓只得把弓收起来,想到厨房里想倒一点热水喝, 平时她都是喝冷水的,对厨房的设施并不熟悉,暖水瓶的样式她都没见过, 她没有专用的杯子,不敢随便动钟离的,只拎着半个葫芦瓢,费劲巴拉地找到热水瓶的口,打开往瓢里倒的一瞬间,手腕就像脱力了一样, 轰的一声,热水瓶落在地上,热气和陶瓷碎片炸了满地, 白茫茫的热气中,眼前的一切都仿佛加上了慢镜头,千晓晕乎乎地念叨了句“吾命休矣。” 第40章 她闭上眼,好久,预期的疼痛没有出现, 睁开眼发现她被琥珀色的光芒包裹着, 碎片绕着这片圆柱形的光芒散了一地,没有伤到她分毫,千晓转过身,兜帽周围的绒毛随之飘动, 茫茫雾气好似仙境,她看到客卿就负手站立在这片雾气中,似秋霜落叶, “见鬼了,这人不刚出去吗?” 自言自语完,大片的昏沉感袭来,千晓晕了过去, 迷迷糊糊地,她感到自己似乎躺在一个十分硬的床板上,这让她很不舒服的哼唧了一声, 紧接着,她听到有人喊她, “小千?” 好熟悉的声音,低沉温暖如秋日暖阳, 千晓努力睁眼,也只睁开了一条小缝, 她根本分不清自己这是在现实还是在梦里, 应该是梦里吧, 因为她感到自己被人托着头抬起,嘴边则传来苦涩的药味, 很烫,很苦,不好喝, 但她觉得陪着自己的这个人很温暖,不想让他离开。 此时的千晓已经忘了自己因为工作猝死穿越到了提瓦特的事情, 同时也忘了自己在原先世界的一切经历, 能够留下来的便是一直被她藏在深处的情感,只需要一丝的契机,就能勾起与这些情感关联的碎片记忆, 她怕陪着自己的人离开,皱着眉喝完很苦的药, 试探性地伸出手,摸到了温凉的皮革, 这人怎么还戴着手套呢, 她不喜欢这样的感觉,于是下意识地去扒拉这双手的手套, 那人拒绝了她,她没有成功,还被轻轻地放回了床上, 床上都是淡淡的檀香,在记忆的深处,儿时她的家中便有这样的味道, 闻着虽然清淡,可让她本能地想靠近,千晓把自己缩在被子里, 钟离站在床前,见她体征已经平稳了,端着碗就要离开,这时,他听见千晓迷迷糊糊地说了句: “不能吗?” 梦中的千晓在原先世界的工位上,对着电话小心地问,“我可以辞职吗?真的好累啊。” 而电话的另一头传来,“不能。” “不能吗?”千晓又喃喃一句, 钟离并不明白少年在想什么,眼下他生病的原因多半是和那把弓有关, 这点钟离在做弓时忽略了, 说到底,是他让少年受伤的, 他曾不止一次注意到少年在观察他的手套, 就当是补偿了, 钟离叹了口气, 梦中的千晓听到一阵很小的窸窣声,落在耳朵里痒痒的, 再然后,温热的手掌落在她的额头上,暖融融的,这一次没有任何阻隔,那人脱下了手套。 她几乎是发自本能的感受,千晓靠着这人温热的掌心,安安稳稳地睡了下去, * 钟离为她简单地清除了体内巨兽的怨念,然后慢慢弯下腰,一手托着千晓的后脑勺,一手托住千晓的腿弯,千晓头发被簪子别得乱七八糟,钟离将她放回她的床上时担心发簪硌到少年的头,轻轻地给他拔了下来, 然后他把千晓的长弓从口袋里取出来,用元素力彻底铲除了弓弦里残余的巨兽怨念, 他虽然不清楚为什么少年总担心弄坏了他的东西会还不起。 但他尊重少年的全部意愿。 第二日,千晓从床上醒来,昨夜从晕过去后的所有经历她全忘了,只记得朦胧间是客卿救了她, 千晓伸了个懒腰,从床上爬起来,筋骨舒畅,不舒服的感觉全都没了,头也轻轻的, 她跳下床,原地做了几个高抬腿,身轻如燕, “感冒这么快就好了?” 千晓笑着自言自语,“我这身体素质真不是盖的,恢复得太快了。” 她想到了什么,连忙把床头的口袋拿出来,把长弓从里面掏出来,拉着弓弦试了几下, 几次都十分轻松地把弓弦拉开了, “该说不愧是我吗?才练了几天就能拉动了。” 她又试了几次,越来越觉得自己简直是先天健身圣体, 千晓把长弓收回口袋里,重新挂回自己的腰带上,兴致冲冲地跑出去, 好巧不巧钟离刚从房间里出来,千晓挥手笑着, “客卿,早上好啊!” “早上好,小千。”钟离说,“身体如何了?” “我已经完全好了,”千晓原地给钟离转了个圈,“昨夜是先生救我的吗?” 钟离点点头, 千晓笑着说,“先生好厉害,昨晚水瓶炸的时候我差点以为要命丧于此。” “小千多想了。” “但是,先生,你的水瓶被我弄坏了,我下个月赔你?” 钟离笑了,“你都答应多少下个月的东西了,不怕以后买包子的钱都没有,那只水瓶用了很久本就是坏的,小千不必赔付。” “真的吗?” “真的。” 省下一笔开支的千晓很开心, 她说,“先生现在要出去吗?” “嗯。” “我能陪先生逛逛吗?” 钟离想了想,“可以。” 听到钟离说可以,千晓也很开心,经过昨天的预定东西账单的教训,她打算跟紧一点钟离,见缝插针阻止他买东西,直到养成不乱花钱的好习惯。 第22章 星星 第41章 钟离是不知道这少年心里憋着什么想法,只是早上想去吃个早茶时被少年拦下, “先生,新月轩的一顿早点少说一万摩拉,不如咱去万民堂看看?” “新月轩有当季的木耳。” “先生,可是我对木耳过敏。” 听千晓这样说,钟离只好点头,“也好,走吧。” 刚被千晓忽悠到万民堂坐下,点完几个素三鲜的包子后,钟离才想起素三鲜的包子里就有木耳,而少年几乎每天都吃, “你....”钟离刚开口就被千晓打断, 她夹起一只包子放在钟离面前的碟子中, “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钟离微微皱眉,将信将疑夹起一个包子,还是想说点什么,又被千晓打断, 她再次夹了一个包子,笑盈盈地放进钟离的盘子里,“先生,多吃点,这边的便宜又划算。” “......” 这少年心里有鬼,钟离不同他计较,只是有些可惜新月轩老板告诉他当季木耳做的汤羹吃不到了, 就在这时,千晓抬头说,“先生可曾捉过螃蟹?” “我不喜欢水产。” 千晓往嘴里塞了一个包子,“先生对这些东西过敏吗?” 钟离摇摇头,“早年的时候常与这类生物接触,其黏腻恶心的气味有段时间令我烦躁。” “原来是这样吗?”千晓看着外面晴朗的天空,“我听炔星说石门和荻花洲那边有一个不大的木桥,那块地方的水里有许多螃蟹和鱼。” “小千想去捉?” “嗯,跟炔星说好了,有时间一起去,毕竟也挺远的,”她吃完面前的包子,“不过为了抓大鱼,多走一段路也是值得的。” 钟离面无表情,“挺好。” * 吃完早饭,刚到往生堂,千晓就看到门前乌泱泱地站了许多人, 仪官小姐在人堆里老远看到千晓,她跟一旁的胡桃打了声招呼挤出人群, “小哥,来。” 千晓被她拽到一旁,“姐姐,这里是怎么了?” 以前从没见过这么多人堵在往生堂门口, “轻策庄的薛四玉昨天夜里没了,家属连夜往这边赶,今早刚到,现在正商量着怎么办。” 四玉,千晓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好像刚来没多久的时候,堂主便去过一次四玉的家,那时候炔星说要和堂主一起去,他说四玉对他有恩。 “姐姐,炔星呢?”她问。 “在屋里面整理账单。” “他还好吗?” 仪官小姐叹了口气,“千晓,你去看看他吧。” “好。” 千晓绕过人群走进往生堂,和外面不同,堂内只有炔星一个人,很安静, 他安静地坐在那里,记着什么东西,千晓走过去时他也没有发现千晓的到来, “你在记账吗?”千晓忽然出声, 炔星没有被这忽然的声音吓到,他一反常态,轻轻点头, “嗯,看你记多了,也学会了些。” 千晓拿起账单,“炔星,你记的很好,出师了呢。” 炔星笑笑,“净占我便宜,算起来你还得称呼我一声前辈,怎么又成我老师了?” 千晓坐在他的身边,犹豫了好久不知道该怎么说, 炔星先打破沉默, “外面的情况你也都看到了吧。” “看到了。” “你不用安慰我,”炔星抬头看着千晓微微笑,“四玉的事我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这段时间他太痛苦了,现在得到了安息也挺好。” “炔星,”千晓知道他心里难过,可觉得怎样安慰都无法真正抚平伤痛,只有时间是良药,“典仪今天就办吗?” 千晓不太懂这边的规矩, 炔星点点头,“四玉很年轻,父母还在,没有孩子,流程应该会很简单的。” 外面声音嘈杂,伴随着呜呜咽咽的哭声,堂主拿着笔和纸记着什么,仪官小姐站在一旁,跟家属们解释着, 千晓在人群中看到了客卿,他从不远处走来,配合着堂主和仪官小姐,帮助四玉的家人, 千晓静静地看着,炔星写字的声音时不时传来, 不管客卿平日里花钱有多离谱,可现在他踏实可靠,和堂主们一起,是家属们的支撑, “炔星,”千晓说,“你字写错了。” 炔星抬头的瞬间,豆大的眼泪掉在纸上,把墨水晕开,他连忙低头擦擦, “你来吧,我累了。” “好。”千晓接过笔,炔星和她换了位置,看着她写, 随着日影的西移,外面的人声逐渐散去,千晓抬头,胡桃和仪官姐姐正带着四玉的家人离开,钟离走在人群的最后面, 千晓望着他的高大的背影出神, 从进堂里以来,属于钟离的声音边时不时传来,他有见解有针对地,告诉四玉的家人:“死亡并不意味着别离。” 这句话很触动千晓, 正如同多年前,大学翘课的一个下午,她躲在宿舍里,在一部动画电影上看到:死亡不是生命的终点,遗忘才是。 自言自语地,她将这句话说给了炔星听,偏偏这时,跟在人群后的钟离恰好回头,对上了千晓的眼睛, 千晓想他也许没听到她刚刚说的这句话吧。 * 大概到了下午,堂里的账单做完了, 第42章 千晓整理书案,炔星不知道什么时候靠着墙睡着了,看上去很累, 千晓本想让他睡会,可看了下时间还是拍了拍他, “千晓?”炔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快到晚上了,堂主传来的信上说轻策庄那边关于四玉的典仪要开始了,你去吗?” 炔星睡意消散,他眼神有些空洞地看着外面被夕阳染红的云层,摇摇头,“不去了。” “好。”千晓看着他,“想吃点什么?我给你买?” “千晓,”炔星皱了皱眉头,“你大方得不对劲。” “我一直温柔又大方,绝世好男儿好吧?” 炔星无力笑了笑,“不想吃,换做其他人估计是我怕遗憾,会劝我去的,你怎么不劝?” 千晓整理完了柜台,“原来你是想让我劝你一番呢。”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我也没想什么,也许你是害怕今晚去了就代表真的和他告别了。” “嗯,”炔星闭上眼,“他明白我的,至于其他人,就当我忘恩负义好了,我就是个胆小鬼。” 千晓听炔星说这话,心里酸酸的,轻策庄离炔星上次告诉她捉鱼的地点很近, 她拉了拉炔星,给他拽起来,“吃点东西,今晚咱们去捉鱼吧。” “大半夜的,我不去。”炔星又坐了回去, 千晓看他眼睛一直看着外面,“你上次说有时间咱们一起去,堂主明天下午才回来,从今晚算起来有差不多一天呢,工作时间不摸鱼可惜了。” 炔星看着千晓,“喂,你把睡觉的时间算进去了。” 嘴上这样说,但他还是站起来了, “去之前,”炔星说,“咱们先去一趟不卜庐吧。” “好,但是为什么要去不卜庐?” “买点鱼饵。”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好像是一个药店吧。” “你还真信了,”炔星把千晓拽起来,“走啦,有事要和白术先生说。” 不卜庐离往生堂并不远,但要爬很多的台阶, 千晓到顶上时有些气喘吁吁, 炔星抱着手看着她,“你行不行啊。” 千晓喘着大气,“同为打工人,为什么你身体素质这么好?” 炔星得意地微微笑, 千晓眯眯眼,“太狡猾了,等我长弓练好了,先拿你当靶子。” “那你能跑过我再说吧。” 千晓跟他往不卜庐里走,心想自己平时也锻炼的,到底跟炔星差哪了? 白术今日正好在,他见炔星来了并不诧异,“炔星,来给朋友拿药吗?” 炔星摇摇头,“白大夫,今天是想来告诉你以后不用配药了,他今天已经走了。” 白术楞了下,紧接着咳嗽了几声,缠在脖子上的白蛇长生用关切的眼神看着白术, 千晓听到不卜庐柜台后面传来一句很慢的声音。“死..亡..吗?” 紧接着一个不高的<a href=https:///tags_nan/jiangshi.html target=_blank >僵尸女孩缓慢地走了出来躲在白术的身后探出头看着千晓, 白术对千晓说,“七七第一次见你,她有些怕人。” 千晓点点头,“白大夫、七七,我是往生堂新来的会计,千晓。” “往生堂的会计吗?”白术笑了下,想到了钟离,“那真是辛苦你了。” 离开的时候炔星要了些琉璃袋, 千晓看着他手中的干花,“这是什么?” “琉璃袋,长在峭壁上的一种花,可甜了,尝尝吗?”说着他揪下来一朵递给千晓, 千晓没多想就往嘴里塞,然后苦得五官都皱在了一起,“炔星,你.....” 但炔星已经笑着跑远了。 千晓扯着脖子把嘴里的琉璃袋咽下去,看着远处的炔星在朝她挥手,千晓忽然明白为什么同为打工人,炔星体力好这么多了, 四玉的家人在轻策庄,距离璃月港有大半天的路程, 而炔星在璃月港上班,出于某些原因他答应给四玉带药,于是每天都走这么长的台阶去给四玉抓药, 千晓也终于想通了炔星怎么会知道石门那边有鱼很多的地方, 那个地方离轻策庄很近, 也许是某个下班的日子,他从不卜庐抓完药送往轻策庄,心里难过得如同一团乱麻, 于是回来的时候故意没有走大路, 不知道这样多少次,他发现了一个鱼很多的地方, 也许炔星会站在桥上看鱼, 千晓跑下去,给嘲笑她体力差的炔星一头锤,但被炔星轻松躲开, “走,抓鱼去。” 第23章 油纸伞 从不卜庐下来,炔星告诉千晓他知道一条小路,不用在绕到璃月港的入口那里, 千晓拍了拍他的肩,赞叹他是个活地图, “走多了而已。”炔星说, 他带着千晓往右边走,上了一条石阶小路,傍晚的时候琉璃百合悄悄准备着夜晚的开放, 千晓揪了一朵花插在头上,她的样子给炔星逗乐了,“别说,还挺像那么回事。” “什么回事?”千晓取下花,边爬阶梯边跟炔星说话, 炔星爬上一个较陡峭的阶梯,他朝还在下面的千晓伸手,“我说你戴着花还挺秀气的。” 千晓打开炔星的手,“我自己能上去。” 她两手一撑,轻松爬上了这道石阶,然后掸掸手,把花摘下来戳炔星头上,大摇大摆地走在前面, 第43章 “我这真是好心被你瞎怀疑。”炔星摘下花收进自己的无限口袋里, 他追上千晓,看着少年别在腰上的口袋随着走路前后摇晃, “千晓,你说的武器拿出来给我看看。” 千晓转过身神秘微笑, 此时他们站在一座楠竹的小桥上,桥下流水淙淙,不远处瀑布拍打岩石哗啦声不断, 炔星觉得她的笑里憋着什么坏, 千晓逆着光,终于给她逮到炫耀的机会了,于是学着各种动画片变身前摇大喊,“看好了。” 炔星看着不远处偷懒的千岩军,“你小点声。” “哦,好吧.....”千晓把中二台词念得很小心,“请赐予我力量,菠萝西瓜水蜜桃大咸鸭蛋。” 炔星尴尬得只觉头顶秋风扫过,他就多余让千晓给他看武器, 千晓念完后从口袋里拽出一把长弓,拿在手中举起来,冲炔星抬抬眉毛,“帅吧?” “这么大一只?”炔星走上前,“客卿给你做的?” “嗯呢,”千晓把弓递给炔星,“有点沉,你试试。” 炔星拉了一下,“这弓弦真不错。” 他抬头,“我印象里的客卿可没这么喜欢送人东西啊,怎么又是给你簪子又是给你弓的,怎么,他有把柄落你手上了?” 炔星把弓还给千晓, 千晓皱皱眉头,心想炔星可真厉害,风野和她都费劲拉的弓弦,这小子一下就拉动了, 她把弓收回去,将事情大概的经过说给炔星听。 炔星听后恍然大悟,“什么时候客卿也能发现他无意间让我不开心了,然后送我点东西。” “我可没说我不开心了,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为的什么事。” “千晓,客卿送你的东西虽然都不花钱,但其心意和价值却是最珍贵的。” “你说得好肉麻,”千晓和炔星走在野外的小路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要是花钱的我就不要了。” 千晓走在路上,又摘了几朵花闻了闻,然后塞给炔星,自己再接着摘。 炔星无奈地把花收进口袋里:“喂喂,你能不能收敛点?” 夜幕慢慢降临,他们一路向北, “前面没路了,炔星。” “来,往这走。”炔星带着千晓爬过一个不高的山,望舒客栈就在不远处, “那是?”千晓指着望舒客栈,“建在大树上的房子吗,可真好看。” “那是望舒客栈。” “客栈?” “嗯呢。” “怎么建在野外?” 炔星解释,“这不奇怪,璃月作为七国最繁华的国度,来往商客许多,若是无法及时赶到城区,露宿野外是相当危险的,望舒客栈建在此处,为不少人提供了方便。” “是这样啊。” 炔星笑着说,“客卿常常来此,有时逗留时间过久,堂主还会带着我来找客卿。” 千晓笑了,“这可真是有意思极了。” “但我们今天是没时间去那了。” “我知道。” 他们在草地上走了不知多久,终于看到了小路,小路的两侧长满了竹子, 炔星停下来,看着前方思考一会,“到归离原了,很快就能走到主路了,走吧。” 千晓看着炔星熟练地带着路,便知道这条路他走过无数遍, “炔星,这些路你是不是走过许多次?” 她自己是个路痴,一条路不走许多遍根本记不住。 “是啊,也是因为这样,我才有了神之眼。” 炔星带着千晓往前走上了大路,视野开阔起来, “四玉刚生病那会我没有神之眼,他住得远,家人也得照顾着他,白术大夫的药需要特殊的煎制方法,只能一日一取,本来他们想在璃月港租个房子,但大夫说离开了熟悉的环境不利于他的病情,所以我就跟他说以后我给他带药。” “这段路你走了多久?” “一年吧,”炔星擦擦头上的汗,“是一天晚上,回来的时候不幸遇到了暴雨,我急得赶紧跑,忽然就被什么东西绊倒了,捡起来一看就是这颗神之眼。” 千晓早就听说神之眼获得的方式各种各样,现在听来真是各种各样, 他们经过望舒客栈的时候摘了几朵霓裳花,千晓觉得这种花很像她原先世界的曼珠沙华, 又向着北走了一会,千晓终于跟着炔星来到了那个桥上, 桥是深色的木桥,距离石门很近,确实有许多的鱼在桥底下打着圈, 千晓手里拎着两壶在名叫葫芦的商贩那买的酒,她分给炔星一坛, “葫芦说是璃月佳酿,色如琥珀,入口甘甜,值得拥有。” 炔星接过,虽然很无情但还是告诉了千晓实话,“葫芦卖的其实是晨曦酒庄的酒,不是璃月佳酿。” “欸?” “而且,”炔星喝了一口,“你买贵了。” “欸?!!”这刀补得千晓直吐血,“假的可以忍,贵了绝对不行。” 说着她撸起袖子,一副去找葫芦算账的架势,炔星一把拉住她的帽子,给她拽了回来,从兜里掏出摩拉塞进千晓的兜里,“这会不嫌累了?算我请你的。” 千晓摸着兜里的钱,默默把袖子放了下去,她吐槽炔星,“你现在喝酒不怕等会摸鱼栽沟里?” “盼我点好吧。” 第44章 炔星把鞋子脱掉,酒坛子放下,从桥的一边慢慢地摸下去,他抬头对站在桥上的千晓说,“看着!” 话音落下没多久,一只肥嘟嘟的大鱼被他扔上来, “哇靠!”千晓吓得火速后撤,炔星见状捂着独自笑,又扔上来一条,又给千晓吓一跳, “炔星!你属猫啊!” * 废弃的遗迹房顶,炔星燃起篝火,两人喝着酒烤着鱼,从这里向东可以看到轻策庄点点移动的灯火, 千晓拿着鱼咬了一口,她知道那是送四玉的队伍,于是看了眼炔星, 炔星也看着相同的方向, 篝火的声音噼里啪啦,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说话, 忽然炔星站起来,“千晓,我还是要去送他一程。” 千晓说:“好。” 他们俩从遗迹上跳下来,往灯火那边去,炔星一开始还只是快走,最后直接跑了起来, 千晓跟着跑,她知道炔星是怕赶不上才跑得那么快,可走了一下午,她实在有些跑不动了, 天开始下起了雨,呼吸间因为跑步逐渐沾上血腥味, 她不能喊炔星等等她,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跟上, 就在这时,夜空中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就让千年不断的清风来帮你们吧。” 悠扬的琴声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千晓和炔星都觉得脚步轻快起来,紧接着,四周的风像是翅膀,又像是雨伞,两人很快便赶上了队伍, 温迪坐在一旁的大树上啃了口苹果,自言自语,“老爷子啊,你交代我的事办好了哦。” 下一秒,绿色的光影闪过,温迪在大树上凭空消失了。 炔星赶上队伍后匆匆跟千晓告别便往前面跑去,他边跑边从口袋里拿出这一路上摘的花,许多的琉璃百合和霓裳花组成的花束,用干琉璃袋扎起来,他在花的中间放了块糖,因为四玉总嫌那些药苦。 千晓跟在队尾,风在她到达的那一刹那倏然消失,雨点子接连不断地落下来, 却没有落在千晓的身上, 她抬起头,四周的人很多,但为她撑伞的人却是那么显眼, 是钟离, 他握着一把黑色的油纸伞向千晓倾斜,导致他半边的肩暴露在雨里,湿了一片, “客...” 还没说出口,钟离便示意她噤声,山路狭长,人多又下着雨, 他弯下腰把伞给千晓,自然而然地走在前面,默默地牵起千晓的手,怕少年跟丢, 男人很高,遮住了千晓全部的视线,她看不见其他人,眼里满是客卿的背影, 钟离渐变的发尾随着他的走动晃动,雨落在男人的身上后溅起水花打在千晓的脸上, 凉凉的, 牵着她的大手戴着手套,感受不到对方的温度, 可这一路上,强撑着的千晓终于憋不住了,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前面人的手, 钟离明显地顿了下,但很快又恢复如常的速度, 千晓想还好客卿是背对着她的,不然被他发现自己哭了,也太丢人了。 她用拿着伞的那只手擦眼泪, 她来璃月许多年,这是她第二次经历死亡,第一次是恩人摩拉克斯,第二次朋友的朋友, 时间啊,你可真无情, 千晓又擦了下眼泪,宽大的伞沿不小心蹭到了钟离的后背,他转过身,对上了千晓的泪眼, 千晓看到钟离用口型对她说: 不要怕。 第24章 撞他的身 雨点子哗啦啦地落在伞面上,她听不见钟离的声音,应该是温柔的吧, 就像他平时一样,是秋天里的一池静水, 跟着队伍走到尽头不久后人就散了去, 典仪早就办完,这是最后一程, 千晓撑着伞站在混乱的人群中,没有找到炔星, “他回去了。”胡桃走过来,扔给钟离一把伞,“雨越来越大了,山路不好走,你们快回去吧,小哥没有神之眼,客卿你陪他吧。” “好。”钟离撑开伞应下来。 胡桃走后钟离回头看着千晓,“走吧。” “谢谢先生。”千晓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和钟离沿着山路走下去, 经过望舒客栈时,千晓问钟离为什么时常来这么远的客栈, “是有什么很好吃的东西吗?”千晓说。 钟离抬头看着望舒客栈的顶层,刚刚还在的身影因为他这一抬眸倏然消失,钟离抿唇微笑,“嗯,此地杏仁豆腐味道不错。” 千晓有些心动, 钟离看着她,不再说话, 少年似乎对吃的很感兴趣,可因贫穷总是吃素三鲜的包子, 钟离早些年认识灶神,灶神以前是璃月的土地公,至于现在,钟离想起曾经去万民堂吃饭时那道窝窝头很好, 他轻轻微笑,至于现在,灶神早就融入了璃月港的万家灯火, 两人走远之后,望舒客栈的顶层,阳台处,一阵清风拂过, 魈背着长枪忽然出现,看着钟离和千晓离开的方向, 就在这时,头顶传来一个声音, “嘿,你也觉得那个少年很有意思是吗?” 魈抬头看见温迪正对着他拿了个酒杯, 魈摇摇头,“我没有这样的感觉,您怎么会在这?” 温迪将杯中的苹果酒一饮而尽,“闻到那两人身上有晨曦酒庄的味道,就跟来喽。” 第45章 说着他冲钟离和千晓离开的方向抬抬下巴。 * 回到璃月港后,千晓先去找一下炔星,钟离要陪她一起去, 七转八转地两人来到了炔星的门前,透过窗户看到了熟睡的炔星后千晓才放下心来, 她问钟离,“他明天会怎么样?” 钟离说,“会好的。” “嗯。”千晓点点头, 她不再打扰,转身正准备走掉时,见钟离没跟上来,于是回头,这时她看到钟离的手中缓缓地升起一个琥珀色的光,这道光顺着窗户飞进炔星的屋子,落在炔星的额头上, 然后,躺在床上的人嘴角慢慢扬起笑容,在梦中他和四玉认真告别, 他说不会忘记四玉,四玉在他心中不会离开, 四玉对炔星说谢谢,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点都不孤单, 四玉说:“炔星,你好好地往前走,我已经找到了灵魂的安眠处,会一直平静且幸福,没有遗憾。” 光芒消失以后,钟离发现千晓在奇怪地看着他, 他淡定地撒着谎,“神之眼的作用之一。” 千晓看着钟离腰间的神之眼,又看着钟离,更想要这样的一颗石头了。 * 夜晚,千晓拎着在葫芦那买的假璃月佳酿爬上屋顶,坐下来,打开酒瓶,看着海面上的明月,缓缓地喝一口, 晨曦酒庄的葡萄酿酸度较低,令人松弛,酒坛子很大,她跟炔星两个人都没有喝完一坛, 之前虽然也喝了,但心里一直想着事,又跑了一会,所以还算清醒, 现在神经完全放松了下来,酒意顺着舌尖一点点涌上大脑,昏昏沉沉的,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回头,脸上红晕明显,看到钟离的出现有些诧异,“先生,你怎么爬上来了?” 说着就要起身去迎接钟离,脚踩着的琉璃瓦一滑,险些摔倒, “别动。”钟离提醒。 “好。” 千晓盘着腿坐回原来的地方,钟离就跟着坐在她的身边, 海浪拍打着岸边的声音传来,一坛晨曦酒庄的葡萄酿摆在他们的中间, “先生,”千晓说,“你在想什么?” 钟离侧头看着她,“见你在上头许久,便来看看。” 千晓端起酒坛子喝了一口,自然而然地就递给钟离,“喝吗?” 刚说完,醉了的千晓才意识到客卿是她穿过的衣服都不穿的,更何况是她喝过的酒, 想到这,便要将酒收回去,哪知手里一轻,钟离竟然把酒坛子接了过去, 在月光下,青年坐姿笔直,端正,与千晓不拘一格的姿态形成鲜明的对比, 千晓眼睛微微放大,她皱眉头,“喂,我刚直接用坛子喝的,给忘了,你快还我吧。” “小千在反悔。”钟离把坛子还给千晓。 千晓接过抱着酒坛子,头懵懵地看着月亮在水中的倒影,她对客卿念叨,“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 她眼睛乌黑晶亮,看着钟离,醉意上来,让她不知不觉地靠近面前的人,“是不是很符合当下的意境?” 说完这话时,她已经有些摇摇晃晃, 钟离低低地‘嗯’了一声, 谁知下一秒,只听扑通一声,千晓竟直接往前栽了过去,撞上了钟离的胸膛, 突如其来的一下给前人撞得闷哼一声, “小千?”钟离低头看着怀里的少年, “不软。”千晓说,她声音很小地吐槽,又抬头再次撞了钟离一下,确定地嘟囔:“不软。” 钟离:“......” 他把手放在千晓的额头上慢慢给她推到原来的地方,刚松手见千晓又要倒,干脆用岩石造了一个柱子搁在他和千晓中间, 千晓晕乎乎地靠在柱子上,皱着眉头,“不软。” 钟离看着她,少年的脸很白,睫毛很长,他的目光慢慢下移,到少年的脖子处顿了下,小千脖颈修长,衣领最上的扣子永远是扣上的, 千晓忽然叹了口气,靠着柱子慢腾腾坐起来,颓颓地盘起腿,呆呆地看着前方, 钟离说:“我以为你会睡过去。” 千晓摇摇头,“太硬了,没法睡。” 钟离想到不久前千晓住在往生堂的折叠椅上, “记得你刚来的时候睡在椅子上。” “是啊,那时候不嫌硬,在你家睡了几天后,背上的肌肉都被惯软了,不信你摸摸。” 喝醉了的千晓格外大方,像是变了一个人,说着就要往钟离那凑, 钟离只得再次将她推回原处, “先生,”千晓说,“炔星明天就好了对吗?” “嗯。” “先生,你今晚叫我不要怕,其实我根本不怕,这没什么好怕的,只是分离让人很难受。” “小千,”钟离的声音很低,他很认真地看着少年,故意道:“我没听清。” “你怎么耳背了呢?”千晓重复一遍,但她忘记了刚才说的话,重新组织语言,“我是说,人无法对抗时间和生命,他们总要带走一些,再留下一些名为成熟的东西,可分离的感受实在让人痛苦,却无能为力,不过啊,像那句话说的,遗忘才是重点,不忘记便是与他们之间永恒的契约。” 她醉酒胡言乱语,钟离觉得少年关于时间和生命的观念与他相似,有时候他会认为这是磨损的一部分,磨损过多过多灵魂便会留下裂纹,需要重新审视自己。 第46章 他看着少年,从第一次相遇便觉得千晓身上有熟悉的感觉, 钟离伸出手,奇怪地想用力量试一下少年的内在,可终究还是没有。 千晓皱着眉头看着钟离,“你看我干嘛?” 钟离笑了下,开玩笑似地,“看你好看。” “真狡猾啊。”千晓眯着眼,“现在才发现我好看。” 钟离见她醉了,顺着她点头, 两人坐屋檐上,千晓捧起坛子又要喝,钟离拦下,说她再喝等会下不去了, 千晓摆摆手,“你不懂,这是葫芦那小子卖我的假酒,还多收我钱了呢,不喝完浪费了。” “假酒?”钟离不知道这少年哪来的胆子,为了省钱假酒都敢喝。 “嗯呢,”千晓还欲再喝,但被钟离守得死死的,一口都喝不到,她有些泄气,“是啊,他骗我这是璃月佳酿,其实是晨曦酒庄的酒,唉,我还以为自己赚了,炔星告诉我我买贵了。” 钟离松开手,掩面笑,“原来如此。” 千晓见钟离不拦她了,抱着坛子喝了起来, 钟离看了会月亮,看了会海,最后不知不觉地看起了千晓, 少年醉得像个鬼,张牙舞爪的。 为了防止千晓掉下去,钟离下去之前给千晓周围做了一圈石柱子。 * 千晓第二天是因为膀胱容量告急被憋醒的,天知道夜里她第一次被憋醒时看到周围一圈岩石有多绝望, 那时候还没有完全醒酒的千晓两眼一黑往后倒,琉璃瓦片咣当一声,她醉醺醺地看着无缘无故多出来的岩石,翻也翻不出去,“一定是在做梦,一定是在做梦。” 现在,第二次被憋醒并且险些原地成为璃月港第一个被尿憋死的人,千晓,虽然头依旧有些疼,但她已经醒酒了,并且确定,昨天夜里,钟离把她一个人丢屋顶上,自己下去睡觉了, “可恶,就不能把我带下去吗?这不顺手的事吗?” 千晓想万一自己夜里被雷劈死,客卿有一半的责任, 天可怜见,钟离绝对不是真想把千晓丢屋顶上去的,只是昨天夜里,他只要试图碰千晓,这少年立马给他表演什么叫猴子上树,爬在柱子上大喊:“呔!妖怪!看爷爷我不敲死你!” 活了几千年,他钟离,岩神摩拉克斯,第一次明白什么叫无奈到了极点真的会笑出来, “刷刷刷”,几个岩柱把千晓围起来之后,钟离拂袖而去。 现在,太阳当空照,花儿对千晓笑,她憋得脸通红,对着院子大喊:“客卿!快给我放出去!” 声音因为着急而很大,大到连在码头搬箱子的汉子手都抖了一抖, 莫不是远处有海啸? 第25章 香?香?香? 千晓喊完不久后,钟离从房间里出来,现在这个日头,按照以前,钟离早就出门了,所以千晓现在充分怀疑钟离就是故意在等着看她好戏。 钟离慢悠悠地走到千晓的屋顶下面,抬头,语气愉悦,“小千醒了?” 钟离笑得千晓心里发毛,她飞快头脑风暴自己昨夜是不是得罪这人了? 可惜喝酒断片,她想不起来了,不过千晓自认为自己一向老实憨厚规规矩矩,肯定没做什么出格的事。 “先生好,先生帮我下去吧。” 钟离向来大度,直到有某个喝醉了的少年趁他不注意,敲了他三下脑壳,还把他当成妖精, “小千自己下不来?” 千晓心想这睁着眼说什么废话, “是的,先生快救我。” “好。”钟离轻抬衣袖,四周的石柱碎成金光, 得救了! 千晓马不停蹄地踩着琉璃瓦飞奔向梯子下来,顾不得会不会摔跤, 至少在摔死之前,她要被憋死了, 木梯子嘎吱好几声,她跳到地上,看都不看钟离一眼,飞奔卫生间, 见少年糗态,钟离摇头笑笑,不再与他计较, 冲水的声音传来后是花洒打开的声音,千晓在洗澡, 之前,钟离和千晓的时间常常错开,虽然同用一个浴室,但彼此都没真正遇上对方洗澡的时间, 而千晓对于和钟离共同用的地方格外注意,每次用完浴室都会打扫一遍,风吹干水渍后,就好像从没有人来过, 钟离也只是偶尔能从他们一起用的那瓶沐浴露来判断这少年是不是在他之前来过, 浴室里的千晓压根没想过这么多,跑了一夜又喝了酒,她只想赶紧把自己洗清醒了好回去上班, 她习惯性地在沐浴露上按了三下,可当按第二下时,发现瓶子空了, 千晓边往身上涂边想钟离知不知道瓶子空了,以及,自己的这次洗澡会不会打乱了钟离本来换瓶子的计划, 如果客卿没发现的话,那他洗的时候岂不是只能淋个水了? 沐浴露是苦艾味道,随着泡沫的增多味道浓郁起来,闻起来清心寡欲的,千晓越洗越镇定,再洗就要入定了,于是开始站在花洒下冲水。 此时的院子,钟离坐在桂花树下翻看着枕玉学的小说。 桂花树很高,树冠亭亭如盖,时不时落下几粒熟过了头的米黄色小花,掉在钟离的肩头。 掉在崭新的书页上。 浴室里的水声不算吵,甚至还没叶子被风吹动的声音大。 钟离在翻书的瞬间想到了昨夜里千晓靠在他的胸口,说着“不软”。 第47章 那两个字轻轻的,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只是钟离当时听着并不认为有什么,甚至有苦恼少年的醉态。 可现在他的手指顿了下,不可察觉地,觉得今日的桂花香得惹人心烦。 正准备站起来时,千晓湿漉漉地从浴室里出来。 头发随意地扎在头顶,还没有完全擦干,掉落的水珠沾湿了肩头的一小片。 浑身是熟悉的味道。 钟离自己洗完澡后也是这样的味道。 只是他知道这味道短暂,风吹一吹就散了。 相信刚刚一晃而过的烦躁,很快也散了。 千晓说:“先生,你家里还有备用的沐浴露吗?” 钟离不解:“怎么了?” 千晓有些不好意思:“我给你用完了……” 她见钟离不说话, 于是赶紧补充,“不然我等会下班买一瓶?正好先生的用完了,用我的,公平。” 说完这话千晓就后悔了,自己还有几天就搬走了,买了也用不了多少,不过按照钟离的性格,他应该不会同意…… “好,如你所说的做。” 好吧, 他同意了,千晓只得认栽。 钟离看着少年,眉眼清秀,将目光挪开。 院子里桂花香得浓郁,落了满地,风卷起成堆,他递给千晓一块帕子用来擦水,这一次没要回去。 他知道,少年很快就要搬走了,为什么偏偏在这时一种隐隐约约不坦荡的情绪在心底悄悄蔓延。 * 但千晓坦荡极了,她简直坦荡得可以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 在去上班的路上,千晓在心里合计着快要搬走了,沐浴露买了也是用不了多少,不如走之前拿个袋子倒一半带走,省得搬进新家自己还要买,她沿路撕了好几张房屋出租广告,抱在怀里美滋滋的。 等到了往生堂时,看见炔星坐在石阶上,扫把靠在一旁,他一边往嘴里塞包子一边摸鱼的样子让千晓松了口气。 “喂,大早上就偷懒?”千晓走过去,自然地就要去拿炔星的包子吃。 还没碰到袋子,手就被炔星拍开了,千晓嘶了一声,吹着手,“小气鬼。” 炔星翻了个白眼,“快月底了,没钱,想吃自己买去。” “小气!小气!”千晓坐在炔星旁边,从怀里抽出广告一张张看起来, 炔星凑过来,“你要搬家?” “嗯呢,”千晓翻着手中的广告,“你看这个,虽然偏远,但有一个小院子,一个月只要十万摩拉,我再还客卿三万摩拉,手里还能剩四十多万摩拉呢。” “你为什么没把请我吃饭的钱算进去?” 千晓一顿,“你还记着?” “当然。”炔星面无表情地塞了一个包子,“不要试图逃掉。” “当然不会啦,”千晓撑着笑意,“我可是很大方的。” 话音刚落,她抄起广告单就要跑,但被炔星死死地拽住了衣帽,炔星单手打了个哈欠,“你慢点,衣服坏了得赔。” 千晓瞪了炔星一眼,狠狠地把他的手拍掉,给炔星疼得嗷嗷叫,“千晓!你是猴子啊,打人这么疼!” “略略略——”千晓的声音远远传来,她一溜烟钻进了往生堂,紧接着是翻账本的声音传来, 炔星坐回原地,看着天边,边吃包子边笑, * 今天上班晚,但账单反倒不是很多,千晓理了理,拿起笔开始算,她注意到客卿买了一件银鼠长袄,三十万摩拉。 好贵…… 千晓吸了口凉气, 银鼠的颜色千晓有些印象,很浅,接近银色的浅灰,光泽感好, 她想到钟离平日里穿的衣服几乎都是琥珀色的,这件银鼠长袄穿上去总觉得和他稳重的形象不太协调, 可脑补了一会,千晓又觉得这样的反差感反倒让钟离显得年轻好看, 如果是雪地里穿着这样的一件长袄,配上稳重的仪态,眉眼神色之间也…… 千晓使劲摇摇头,工作时间在脑补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狠狠地谴责自己,这两天下雨,门外的冷风呼呼而过,千晓还是忍不住地想这件长袄一定很暖和吧,至少穿上以后,一个冬季都不害怕了, 不管怎么样都跟她没关系,千晓提笔记账,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争吵声, 千晓放下笔跑出去看,竟看到温迪和炔星吵了起来, 温迪:“这位伙伴,我真的不是骗子,我只是来找我的朋友。” 炔星显然不信:“你怎看都像在忽悠人,千晓就是个穷光蛋,你骗他没意思。” 千晓站在门口,对炔星的话表示深深赞同, 她是穷逼她骄傲, “炔星,”千晓走过去,“这是温迪,不是骗子。” “欸嘿,我就说吧。”温迪笑着, 炔星懵了,“千晓,你社交能力这么强大的吗?” 千晓笑笑,“我其实是个社恐你信吗?” “信你个鬼。”炔星拿起扫把,到一旁扫地去, 千晓问温迪,“来找我有事吗?” “有啊,很重要的事呢。” “什么事?” “给你苹果。”说着,温迪摘下帽子从里面拿出两个苹果,递给千晓一个,自己拿着剩下一个咬了一口,咔嚓一声很清脆, 温迪将帽子戴上去,又冲着在一旁扫地的炔星喊:“炔星小哥!” 第48章 炔星回头,温迪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苹果丢过去,稳稳当当地落在炔星的手心, 炔星:“诶?” 他头一次见这样神奇的朋友,带了这么多苹果,莫不是个跨国水果贩子? 炔星咬了口,甜!! 他在心里默默竖起大拇指,决定跟温迪天下第一好。 浑然不知已经先后被千晓和炔星天下第一好的温迪对千晓说:“听老爷子说你要搬走了是吗?” “对,”千晓斗志昂扬,“我很快就能领到工资了,马上要开启美丽的独居生活了。” 温迪若有所思地看着千晓,或许少年感受不到,甚至老爷子自己都没发觉,这个少年的到来让钟离的生活慢慢多了点期待, 有时温迪会听钟离说千晓总是睡得很晚, 又有时钟离会问他惹到了年轻的孩子该怎么办, 很多时候温迪觉得这个少年陪着老爷子也很好, 可是不久前,钟离交代他帮助千晓和炔星时说,千晓再等几天就搬走了, 那时候温迪不清楚缘由, 现在温迪明白了, 原来是千晓要领工资了, “那是不是,”温迪很认真地看着千晓,“领不到工资千晓就不会搬走了?” 千晓:???? 人话否? 什么叫不领工资? 没有工资她为什么要打工? 总不会是因为热爱吧? 千晓愤愤地咬了口苹果,“这么跟你说吧,人在工资在,我与工资共存亡!” 说完又狠狠地咬了一大口苹果,把温迪吓一跳,“好嘛好嘛,我开玩笑的啦,欸嘿。” 看来得想别的办法了。 * 下班后,千晓去挑沐浴液,千挑万选,选了水蜜桃味的。 第26章 这个角度 之所以会选这瓶水蜜桃味的沐浴露,并不是因为千晓有多喜欢水蜜桃,也不是对于钟离用的那瓶味道不满意, 仅仅是因为在一众货架里,只有水蜜桃的最便宜,不仅打了八八折,还是三合一功效,集洗发露、洁面乳、沐浴露为一体的大成者,一瓶更比三瓶强,瓶子连起来可绕提瓦特三圈! 太强大了。 以前的她对三合一嗤之以鼻,现在的她对三合一逐瓶珍惜。 她抱着沐浴露走到港口,推开大门,院子里空荡荡,并没有钟离的身影,千晓已经习惯了,她走到浴室里将水蜜桃沐浴露放到架子上,迫不及待地打开花洒,脱衣服,她要先体验一下这款三合一。 三泵挤在手心,她深吸一口气,在心里默念:未来的日子能不能省下一笔就看你的了! 不要小瞧我和三合一之间的羁绊啊! 千晓在头发上打起泡沫后又对着脸胡了一胡,最后拿着浴花把全身胡了遍。 当她最后冲完身上的泡沫后,兴冲冲地跑到镜子前,干干净净,效果不错,千晓当即便在心里给这瓶三合一打了满分。 她把沐浴露放回原处,穿衣服时看到钟离原先的空瓶子,空了瓶子还残留些许的苦艾香,千晓思考一会把瓶子拧开,灌水后拧上上下摇晃,哗啦几下瓶子再次充满了泡沫, 她把涮瓶子的水往身上一浇,一点不浪费,把剩余价值榨得干干的。 苦艾的气息在她弥漫开来, 千晓回忆起钟离给她撑伞那天身上便是这般味道,苦艾和檀香的融合,令人疏远的味道。 也不清楚是不是这种味道的原因,令她面对钟离时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距离感,她对待客卿永远不太敢像对待炔星或堂主那样自由洒脱。 洗完澡之后又到了一天中的傍晚,千晓捶着腰,在院子中找地方坐下来,靠着椅背望着天空发呆,借着太阳的余晖晾干头发,很多下班的日子,她都是这样度过来的, 但在现在的世界里,不管多晚,客卿总会回家,夜晚的她便不是一个人,而只要第二天早起一些便可以遇见准备出门的钟离,这样白天的她也不是一个人。 以前一个人独居久了,还没想过有一天她竟会在夜晚降临前下意识地等待某个人回家。 即便现在的两人时间错开,共同相处的时间不多,可比起以前,总会多些陪伴感。 可即便这样又如何呢? 千晓伸出五指对着天空,透过指缝看着来往的海鸥,还有五天她就要离开了,不用寄人篱下不就是她一直所想要的吗? 说对未知环境不担忧是假的,但她没理由继续住下去,钟离收她最低的房租,允许她分期赊账,千晓把拳头握起来,感叹钟离真是个绝世好房东, 可只是绝世好房东吗? 他为她做了把长弓; 他陪她去了几次山泉; 他教她写毛笔字; 他在雨天为她撑了一把伞; 他给她扔屋顶上差点被憋死,等等,这点可以暂时不想, 总之,千晓放下手,长发随着风沾满了桂花的香气,这是桂花的季节,他想客卿也许不仅仅是房东,也是朋友。 可工作就是工作,工作的时候千万不能谈感情。 千晓叹了口气, 黑色的皮革做成的手套在眼前一闪而过, “他为什么总戴着手套啊!” 千晓坐起来,挠挠头,觉得现在的思维十分混乱,不能再继续放空下去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人丑就要多读书,这扯哪去了?不是这句。 第49章 反正就是多读书,她现在很乱,乱得莫名其妙,就要多读书! 她回到自己的屋子,拿起她不久前从钟离那借的《丛林童话》,自从借来她还一次没看过。 千晓窝在床上,翻了起来, 半干的长发散发着淡淡的桃子香,她的目光跟随着指尖, 第一章 是青蛙和毛毛虫的故事,千晓觉得有些幼稚, 第二章 是熊和刺猬,千晓觉得老套, 第三章 是蚂蚁和大象,森林里还有大象呢?千晓打了个哈欠, ...... 没过多久,困意袭来,千晓也不想东想西了,果然还得是读书,她歪着头睡了过去,书本从手里滑落,定格在第十九章 的故事,关于野猪和松鼠的。 书案上灯盏火光摇曳,此时钟离刚刚回家,透过窗户他看到少年散发熟睡的模样。 安安静静地不说话,倒有几分乖巧,钟离想着,他看到被丢在床前书,走进去捡了起来,合上放回千晓的桌前。 钟离给千晓熄灭了灯,走到浴室准备洗澡休息, 千晓有个习惯,就是使用一个东西前要将这个物品的包装纸撕掉,她认为这样显得简洁大方好看,另一个就是她穷买的东西不多自己也分得清记得住。 但很容易导致别人不知道这个物品到底是个啥玩意,就比如现在的钟离。 刚才钟离走进千晓房间里时,少年身上的味道已经很淡了,他的关注点又在别处,自然而然忽视了千晓身上的味道从何处来的, 可当浴室的水雾弥漫开来,温度上升,钟离挤了下新买的沐浴露,涂抹在身上的瞬间,水蜜桃味道瞬间炸开,芳香十足,少女心爆棚。 整个浴室除了钟离,全都洋溢着粉色泡泡。 “......” 钟离不做声地站在花洒下,试图把会让某个酒鬼诗人吐槽几百年的味道洗掉, 很遗憾的是,三合一真的很强大。 花伞冲得越久,这味道越历久弥新经得起考验。没有前调、中调、后调,只有一往无前,浓得不会掉。 “......” 钟离停顿, 钟离思考, 钟离有些想不通, 以普遍理性而论,只有腌料才能这样经久不散。 如此看来,在明天出门前,水蜜桃的味道会一直粘着他。 钟离看好了一个琉璃盏,明天到货他要去拿,这个门是必须出,但绝不能带着一身水蜜桃味道出门,否则晚节不保。 他记得卧室里还有些留云发明的浴盐,留云住在仙人洞天,山间草木繁多,清心琉璃袋等数不胜数,由此制出的浴盐想来气味便也是如此带着草本稳重的气息。 他打算再用一遍留云的浴盐将水蜜桃的气息遮住。 为了避免衣服也会粘上水蜜桃的味道,钟离拽起一旁浴袍穿上,将腰带系上后,浴袍特殊的结构和穿法让他领口微张,钟离大步走出浴室, 可巧这时千晓刚睡醒从房间里出来, 四只眼睛眨眨眨, 千晓看着只穿着浴袍的钟离,有点石化,虽然她本来就是石头,按照设想她应该非常迅速地逃离这个让人尴尬的现场,再怎么说她到底是女孩子,万一在这样的情况下暴露身份丢了工作怎么办?可视线偏偏牢牢地焊死在了钟离微张的领口,若隐若现,有点好看。 “……”她真的服了她自己。 千晓把头低下,要回房间,却被钟离喊着,又不得不与他对视,低声道:“先生,你洗澡了?” 说完又后悔,简直是睁眼说瞎话,穿成这样不是洗澡还能干嘛,总不能是一向端正的客卿忽然想不开了要开睡衣派对? 画面太毁世界观,千晓多想一秒都脑仁疼。 钟离的声音把千晓从无措的想象中拉出, 他并不知道千晓是女孩子,因而虽然穿着有些随意,但也坦然, “有事问你。”他缓缓说道。 声音落在染着桂花香的凉风里,酥酥的。 他神色端庄、大方,千晓奇怪地脸热,脚忍不住抓了抓地板,不敢直视钟离,最好能尽快逃离现场, 青年的发尾沾了水,洗过澡的身体微微冒着热气,靠近时带着水蜜桃的气息打破一向的清冷气质,给现在这种奇怪的场景增添几分不一样的意味, “先生可要问什么事?” “浴室中的沐浴露可是小千新买的?” 他负手往千晓这走来,洁白的浴袍勾勒着他挺拔的身形,只要稍微一想便知除了浴袍空无一物的衣服,偏偏又神色如常,让人不会多起非分的念头,或者根本是不敢起这个念头。 这种情况下,千晓不想跟钟离正面接触,她怕钟离突然犯抽邀请她一起洗澡,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可恶,果然脑子乱了什么鬼念头都能冒出来。 千晓回答钟离是她买的时眼神躲闪,她注意到钟离竟然还戴着手套,她真的有些疑惑,就在她盯着钟离手的时候,钟离已经靠近了, 两人相距不过二十公分,可以清楚地看到对方胸口的起伏, 这一次钟离分清了千晓身上的香气也是水蜜桃的。 两个身形反差明显的人站在门前,温暖的灯光投影到身上,柔和着氛围里的宁静, “三合一呢,便宜大碗还很香。”千晓脑子一抽补充道,又尴尬地笑了笑,露出两个虎牙,明明香得过分的桂花却怎么也压不住少年洗过澡后沐浴露的气息。 第50章 “……” 他看着长发散下来的千晓,少年性格跳跃乖张,在他面前又故意拘着礼貌。 若不是那天喝醉了酒,恐怕在少年搬走之前他都见不到那样任性的一面。 少年的头发看上去很柔软,钟离指尖动了动,她微微叹气, 若要离开,走得干脆点便好。 “沐浴露很好。”他说,“离开时记得带走。” 交代完这句,钟离转身离开,留着千晓站在原地,心脏猛然间漏了一拍,刚刚所有的尴尬顷刻间消散,她愣了愣,原来他专门出来就是说这个吗? “我的三合一被嫌弃了呢,明明很好用的。”她莫名地有些委屈。 千晓转身回去坐在书桌前发呆,学生时期养成的看书必困、桌前必呆的好习惯她坚持到现在。 外面是黑的,钟离拿着浴盐经过的时候她看不到他,但钟离能看到她。 少年看上去闷闷的,钟离在窗前站了会,没有说话。 暖黄色的光打在千晓的脸上, 光影柔和,让少年整个人都显得那么软。 那种莫名烦躁的情绪又水一般地蔓延到钟离的心头,他轻皱眉头,不过与这男孩居住一个月,他分不清这种令他烦躁的情绪的由来, 就在这时,千晓忽然抬头,长发跟着她多动作从两侧散去, 千晓看着什么都看不到的窗外出神,钟离却能清晰地看到千晓, 窗子边上的人,圆眼乌黑晶亮,眉宇间淡淡的英气被长发中和。 他并不擅长思考年轻男孩的心思,二十多岁的年纪,是思维漫天飞的年纪,或许那个吟游诗人多少有些了解。 钟离不再多看,走向浴室。 屋外花洒冲水的声音传来,千晓眨了下眼,下意识往外看去,什么都看不清, 客卿在洗澡吗? 千晓想。 可他不是刚洗过吗? 洗两遍? 千晓只知道洗衣服要洗一遍后再过一遍水,客卿洗澡还有这个习惯吗? 她托着脸,忽然鼻子动了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陌生的味道, 带着苦涩的香气, 她忽然明白为什么钟离要她把三合一带回去了,原来不是嫌弃,只是味道他不喜欢。 千晓噗嗤笑了,她反应过来后脑补着钟离冷着个脸,浑身蜜桃香的模样。 但刚刚钟离刚才身上就是水蜜桃的气息, 千晓闻闻自己,不知道新的沐浴露能不能压下去? 她后知后觉,原来客卿是有备用的啊! 反正不是嫌弃她的三合一,千晓那点小委屈也就化开了,夜晚实在是安静,千晓在桌子前趴了会,腰有些酸,便想着出去走走, 在外面没走几步,又有点累,干脆坐在桂花树下,不知不觉地,便开始听着钟离洗澡时的水声发呆,白天钟离就坐在这个位置上,她在里面洗澡。 到了晚上,位置完全反了过来。 她安静地听着浴室里传来的声音,客卿穿着浴袍的样子在面前浮现, 这人可真高啊,又挺拔端正,普通的浴袍都穿得那么好看。 不,千晓想,客卿能看上的浴袍绝不是一般的浴袍,一定很贵。 院子里很香,桂花簌簌地落下,千晓奇怪自己这几天为什么总会在夜里醒来, “不是真上年纪了吧?”千晓挠挠头, 这时,大门那传来一个声音,“石头,石头。” 千晓站起来,是风野,她过去把大门打开,“你又半夜下山了?” “你以为来这一趟容易嘛,你什么时候搬走?” 千晓说:“五天后吧。” “得,来早了。” 千晓笑了,“不让你白跑,我最近买了瓶沐浴露回头给你装点带走?” “你给这玩意干嘛,我在山里又不用这个。” “是啊,”千晓坐在树下,托着脸,“风野,我还是怀念那段你是野猪我是野人的时光。” 风野:“……” 又是野人又是野猪的,谁教她这么形容的,都啥跟啥啊。 他坐在千晓旁边,“你想回去吗?” “我暂时不想回山里,摩拉克斯走了,听说他就是在这里离开的,我想留下来。” “我不是说这个。”风野说,“我问你还想回自己的家吗?” 自己的家,她原先的世界吗?千晓明白风野的意思了。 “想,一直都想。”她说,“可关于家的一切我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了,我甚至想不起妈妈的脸。” “可你说她爱你。” 千晓点头,“她爱我。” “那就是要回去。”风野拍了拍千晓的肩膀,“既然这样,就不要想着回山里了,好好地在跟人一起生活吧。” 听到这话,千晓一顿,她看着风野,“你总是很会说话。” 风野笑笑:“那当然,行了,我要回去了,这个东西给你,想你自己也不会做的。” 他递给千晓一个小包裹, “这是什么?”千晓接过放在手里沉甸甸的。 “等会拆开不就知道了?我走啦。” “等一下,”千晓喊住了风野,“你没想过来璃月港生活吗?” “想过,但我不会来。” “为什么?” “因为山上有坚果啊。” 千晓知道风野很喜欢吃山上的一种长在很高树上的坚果。 第51章 为了吃,愿意一直住在山里,哪怕出去要跑好久的路也在所不辞,确实很符合风野的个性。 千晓点点头,“路上小心。” “放心。” 她拆开风野给的包裹,里面是一把由羽毛和钢铁制成的箭,刚好能匹配她的长弓。 千晓勾起嘴角,微微笑着。 浴室内的水声早就结束了,钟离无意间听到了千晓在说摩拉克斯。 他的神名。 他听见千晓说之所以来到璃月港,是因为摩拉克斯的死亡, 钟离想少年本是带着对摩拉克斯的告别心情来到人间,住进了摩拉克斯的家,阴差阳错,机缘巧合。 看着千晓瘦削的身影,她说忘记了自己的家,她说想家。 钟离沉思,少年曾说自己住在山里,可这又怎么回事? 是夜,奥藏山上,留云借风真君化作人形,研究自己的料理机,一阵风经过,料理机下的火苗微动, “何人擅闯本仙的洞天?” 留云转过身,推下了眼镜,却看见钟离就站在她的身后, “帝……君?咳咳,帝君深夜造访,可是有事吩咐?” 钟离走到石桌前坐下,留云关掉料理机给钟离泡了杯茶, 钟离品了口,“奥藏山的茶水和从前一样。” “是啊,”留云说,“和从前一样。” 钟离放下茶杯,看往远处,山峦起伏连绵,一轮明月高悬, 他问:“你可听过琥牢山那边有什么人居住?” 留云仔细想了想,摇摇头,“没有,那一带对于凡人来说较为危险,一时失神便会被琥珀困住,哪还会去那里居住。” “确实,”钟离又道,“有个孩子曾告诉我他久居山中,从她和好友描述的来看应该是琥牢山。” 留云皱眉,“琥牢山那里石珀颇多,地势高光照好因而树木密度高,常有樵夫为采稀有木材和石珀而在山脚定居,旁人问起,为图方便,便说家在山中,也许帝君口中的孩子便是这样。” 钟离想他和千晓初次相遇时她确实是樵夫的装扮, 只不过后来他教这孩子如何束发,才让她用簪子把头发别了个规矩, 但那身衣服,千晓还穿着, 钟离道:“嗯,有道理,琥牢山靠近光华林,地势险要,不易出入,进山后常要一两天方能离开,那孩子还说自己想家,又记不得家中人的面孔。” 留云道:“早些年,山脉或有运动,导致附近一带有小规模坍塌,如帝君所言,那孩子想来是早年经历了变故,也是可怜。” 留云接着问:“帝君说的这个孩子是谁?” “堂主招了一个小生接替往生堂前会计的职务。” 留云所言之事钟离都知道,听千晓说后也如此猜想过,只是觉得这样的经历对于年轻的孩子过于沉重,使得他又来问了一番。 “帝君今夜前来只是问这一件事?” “嗯。”钟离道,他看着天边的月亮,“这孩子生性古灵精怪活泼爱笑。” 留云看着钟离,没有说话。 钟离站起身要走时,留云喊住了他,“帝君,上次新研制的浴盐您试过了吗?” 说到这,钟离想到千晓的那一瓶水蜜桃味道的沐浴露,有些头疼, 他对留云说,“若还有的话我再带点回去。” 山间风清气爽,留云说:“从帝君来便闻到一股桃子的香气,还以为帝君是不喜欢我研制的浴盐,换了其他的。” “……” 看来这水蜜桃的味道压根没盖住。 “这段时日颇闲,我研制了不少,您看看。”留云找出浴盐。 钟离不动声色地挑出了几瓶冷松杉木和清心琉璃的,当最后一瓶苦艾的拿出,他看到了两瓶水蜜桃的, 留云试探问道:“帝君可是喜欢这个味道。” 钟离面无表情:“谈不上。” 闻着空气中淡淡的蜜桃香,留云奇了怪了,谈不上喜欢还用味道这么浓的。 钟离又说:“但那孩子挺喜欢的。” 他犹豫下,把这两瓶也拿走了。 一小堆浴盐摆在桌子上,钟离袖口轻轻一挥,全部收入囊中,对留云说:“多谢。” “帝君客气了。” 现在天冷了,他眺望着远处的云海,光华林那一带有架在空中的木桥,清心生长的时候常药民背着箩筐走在木桥上登顶采摘, 他对留云说:“再过过几日的霜凝结降下时,替我收集一瓶。” 留云没有多问,她猜想帝君这个奇怪的要求也许是为了刚刚提到的那个孩子?于是应了下来。 * 后半夜,千晓迷迷糊糊地被冻醒了,她揉着眼睛起床把窗户关掉, 风野送给她的一包东西就靠在墙角,千晓走过去,抽出一根箭,拿在手里掂了掂,很有分量,可以看出来制作的人用了心。 她穿好鞋子,从口袋里把长弓拿出来,走到屋外, 这几天她只练习了拉弓,这还是她第一次尝试真实的箭, 她学着记忆中动漫里人物拉弓的模样,咬着牙拉出一定地距离后松手, 嗖——的一下,箭射.出了半米后直直地落在地上, 啪嗒一声,千晓郁闷了, 她连续试了好多次,都是这个样子,千晓不服气,她已经能轻松地把弓拉开了,怎么配上箭倒用不出力量了? 第52章 总不能遇到危险左手拿箭右手持弓分开用吧,一个负责戳死对方,一个负责锤死对方?合则半米不到,分则各自肉搏? 千晓不服气,拿着弓和箭对着院中的桂花树,一点点后退找着目标,过于投入的她没有听到身后院子大门打开的声响,而后她撞到一个温暖的胸膛, 千晓拿着弓和箭的手还举着,她下意识回头,恰好此时钟离低下头看她, 琥珀色的眼眸低垂,是月亮抹上的温柔,周围温温热热地是琉璃袋的苦香和蜜桃味的柔和,她从未如此近距离地看过钟离。 束在千晓头顶的头发轻轻柔柔地蹭着钟离的下巴, 千晓甚至能感受到钟离平稳的呼吸上下起伏的热气,一点点地,落在脸上,痒痒的。 像羽毛一样, 从前上学还是工作时,也有不少男孩子追过千晓,无一不失败,他们吐槽千晓就像个不开窍的石头,满脑子只有吃饭和学习,根本不懂情情爱爱。 千晓对于这一点并不认同,她看过很多爱情小说和电影,并且有着丰富的帮助分析闺蜜男朋友的经验,只不过她有时确实迟钝, 但为什么现在,好像也没那么迟钝了, 和钟离对视时,下意识地反应居然是这个角度,她只要轻轻地垫脚,便能吻上面前人的唇。 刚刚好的角度。 风吹叶动,声响沙沙,她小声地说:“先生,您出去了?” “嗯,出去了。” 也许是因为距离太近的原因,钟离的声音不大,尾音带着点不均的气息,落在耳畔酥酥的。 她本以为钟离会慢慢后退,拉开距离,可钟离没有,他反而出手千晓扶住了千晓的肩膀, “先生?” “别动。” 少年很瘦,肩膀的骨头甚至硌手。 钟离的目光从千晓的肩上一点点移到握着弓和箭的手上,最终,他的手然后覆盖在千晓的手上, 细腻的触感隔着衣服一路向前,所经之处痒痒的, 他轻轻地勾着千晓的手指,教她如何发箭, 钟离认真专业,没有多余的动作,公事公办的态度, 可指尖的摩挲,让手套上温凉的皮革不知不觉地沾染上了温度,千晓蹙着眉头,弓弦随着钟离的力度扯着她的手指, 有些疼,她想抬头看一看钟离,让他慢点, 但这个距离实在太近,她又不敢抬头, 钟离的五指覆盖在千晓的手掌上,错进她的指缝,少年的手指纤细洁白, 他后拉,千晓脚步跟着一点点后撤,直到钟离松手,箭离弦, 千晓因为脱手的后力惯性地往后退,再一次重重地撞进了钟离的怀里。 利箭将一簇桂花击落,桂花香落了满地, 钟离已经将手拿开,可刚刚力度仍旧留在千晓的手上, 随着呼吸的起伏,血液流淌,蔓延全身,她呆呆地看着散了满地的花,以及躺在花旁的箭羽。 钟离问千晓,“学会了吗?” 但现在的千晓有些乱,她茫然地点头,根本不知道自己学会了还是没学会,还是说,从刚刚开始,她的注意力早就不在学与不学上了。 她看着钟离,高大,挺拔,渐变的发尾,淡淡的檀香…… 千晓觉得有些乱,乱得想需要一个人静静。 她跟钟离告别后,拿着弓和箭的手臂垂下,慢慢地叹了口气,不明白为什么刚刚那一下心脏会没有缘由地发紧。 钟离回到房间后,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书,坐在桌前翻了起来, 晦涩的古文他能流畅的阅读,可自从翻开这一页后,他停留了好久, 他知道千晓从他这拿走了一本童话书, 此前,在万文集舍,纪芳正给几个孩子包书,钟离过去发现孩子们买的这几本《丛林童话》和千晓之前的那本古文里的故事一样, 他记得千晓说看不懂书里的文字,便从纪芳这里把这本童话买了下来, 知道直接给千晓,少年也许因为害怕花钱还礼而拒绝, 思来想去,便告诉千晓他房间里的书可以直接借走, 钟离把这本童话放在了书架下面,如果千晓想要借书,这本便在显眼的位置, 至于会不会误拿了其他书,钟离相信以千晓的实力,只能看懂这一本。 * 千晓躺在床上晃悠着二郎腿,清冷的月光从窗外透进来,照在千晓的脸上,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天花板细想她二十多年的人生,以及千年的石头生涯, 关于原先的世界她记得一部分,也忘了一部分,她最不明白的是自己记得初中那些整天东跑西跑的朋友,却把与父母相处的点滴记忆忘了大半, 每次想到母亲她心头总热热地,明明记忆所剩不多,明明忘记了母亲的面容,但只要一想到她就想哭。 有时千晓暗自发誓一定要重新拾起这些温暖。 那关于这个提瓦特世界的温暖呢? 风野、堂主、炔星、仪官姐姐、温迪、客卿,还有…… 阳光下身着白袍的身影,站在小河的对面,匆匆一瞥,她从没记住的容颜, 摩拉克斯啊, 千晓把手放在眼睛上,闭眼感受着黑暗,她是为了他来的璃月港啊。 从他死后的那天,千百年来的心好像空了一些。 今夜风很吵,睡不着,乱了的心也许需要平静下。 第53章 * 次日,天还没亮时,千晓走出了房间,钟离那边的窗户还亮着,她想客卿这是没睡吗? 千晓多看了两眼,走出了大门, 门锁的声音传到书桌旁钟离的耳边,他挑开窗户只看到千晓离开的背影。 千晓往玉京台的方向走去,水池上的荷花还没开放,她爬了几层台阶,气喘吁吁地摸索到举办请仙典仪的地方。 这里有几个值班站岗的千岩军,空荡荡的广场中央是一个巨大的香炉,天色尚未破晓,琉璃百合合拢,在夜晚亮晶晶的,空气中是凌晨的气息, 千晓第一次走在这里,微凉,寂静。 她走到香炉前,双手合十,在心里默念:抱歉,我早该来的,也许您根本不记得我了,但我一直很感恩您让我拥有了人的形态,能够再次漫步行走于世间,无论如何,您都是一个伟大的神明,谢谢你,岩王帝君。 谢谢你,摩拉克斯。 千晓睁开眼,本想离开,却毫无准备地被前面忽然出现的人脸吓到, 妈呀!这谁! 她紧急后撤, 在野外经常遇见盗宝团,但明目张胆进入璃月港,还闯进了玉京台的还是头一次听说, “岩王帝君在上,我今天抽死他都是他自找的?”说着千晓从口袋里掏出长弓与箭, 弓和箭从一个小口袋里忽然的出现给面前人吓得不轻, 他赶紧摆手,“小哥小哥,你误会了,我是好人!” “坏人都说自己是好人。” 按照设想,千晓应该拿起弓和箭帅气地瞄准对方, 可现实却是她对武器还不熟练,瞄了半天,直到趴在石阶上睡觉的猫都喵了一声,她还是没瞄准。 那人看她拿着武器有些急了:“远处还有千岩军,你别惊动了他们。” 千晓刚刚太着急,把千岩军给忘了,有他们在,就算面前的是个坏人谅他也不敢做出什么举动来。 于是千晓收起弓箭,听这人解释。 “那个,小哥,我是慕胜,每天都来拜岩王爷,你要是常来就知道我了。” 千晓警惕道:“那你说点什么证明一下,还有为什么要吓我。” “我可没吓你,我是看你是个新面孔,有些奇怪,我近视,没控制住,凑近了些。” “是这样啊,那我向你道歉。” “无妨无妨,咱都是来敬拜岩王爷的,不必如此。” 接着,慕胜告诉千晓自己住得如何远又是如何来敬拜岩王爷的,又连续讲了好多跟岩王帝君有关的事故,大部分千晓都在风野那听过,还有一些千晓没听过的民间小事,很有意思。 千晓对那些民间小事格外有兴趣, 两人聊了起来, 慕胜说,“我给你说点别的吧。” “你说。” 慕胜想了想,“光说你印象也不一定深,不如这样你去找点东西来,我给你讲。” “喂喂,”千晓抱着胳膊,“我诚心听你讲你怎么还难为人呢。” “这些都觉得为难的话,也不是很诚心啊。” 千晓被慕胜怼得哑口无言,她甘拜下风,“那你说,要什么?” “什么都行,这样吧,琉璃百合,铁矿,食物,清心,一种我给你讲一个。” “……” 千晓转身就要走, 这不是诚心不诚心的问题,这分明就是在难为人,琉璃百合还好说,真要她去野外挖矿石?她就一把长弓,拿箭射吗? 还有清心,虽然千晓对这种植物很好奇,也一直在等机会去跟白术他们上山采药,但到底是在高山上的,没个装备齐全,她总不能徒手攀岩,说干就干,人生是旷野她说走就要走吧? 慕胜发觉千晓压根不按套路出牌,一把拉住千晓的袖子,“算了,我讲给你听吧。” 千晓笑盈盈地说:“好。” 慕胜觉得自己中了这小子的圈套。 听完慕胜讲完岩王帝君关于财神、历史之神、炉灶之神、开拓之神的故事后,千晓给慕胜恭恭敬敬地做了个揖, 慕胜有些惊讶,“小哥,你这是做什么?” 千晓说,“为您对帝君的一片赤诚。” 慕胜给千晓回了一揖:“也为您对帝君的一片赤诚。” 两人告别后,千晓独自走向右边的观景台, 这里值日的千岩军不多,千晓趴在栏杆上,看着远处黑漆漆的海面闭上眼, 这里也许是离摩拉克斯最近的地方, 没过多久,耳边传来几声衣物摩擦的声音,千晓以为是千岩军来赶她了,睁开眼,看到的却是站在她身边的钟离。 “先生,你怎么来了?” “见你出门早,跟来看看。” 千晓想自己是出来的很早,“我吵到先生了?” 钟离摇摇头, 千晓问钟离什么时候到的, 钟离轻顿,他来的时候慕胜正在跟千晓讲关于岩王帝君的故事, 他看见了这两人彼此做揖, 但面对千晓的提问,他回答:“刚到。” “先生,”千晓闭上眼,有些困了,“等日出的时候我陪你去吃早饭吧。” 钟离看着趴在栏杆上的少年,闭上的双眼乌睫修长,他点点头,“好。” 千晓闭着眼睛说:“那先生不要去新月轩也不要去琉璃亭,咱们去万民堂,吃包子。” 第54章 “……” 敬拜完摩拉克斯的千晓心里终于轻松了,说话的声音是她自己都注意不到的柔软, 但她已经睡了过去, 日出没多久就到了, 钟离推了推千晓:“小千,破晓了。” 千晓睁开眼,海面的尽头与天交接的地方被晨光刺破,逐渐铺满片片金光, 风吹动千晓额前的刘海,连着外套的帽子一圈白色的绒毛随着风颤抖,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黑暗之后便是黎明, 她对钟离笑着,露出两颗虎牙,“客卿,走,吃包子去!” 钟离算是发现了,只要和少年吃饭,他总要跟着吃包子。 * 千晓和钟离并排沿着玉京台的阶梯往下走,衣裳花沐浴在晨光里,可惜现在的天气见不到蝴蝶, 千晓抬头看钟离,钟离目光平视着前方,他走路的姿态也是笔直端正的,千晓不由地也跟着把腰直起来,可没坚持多会,又松松散散起来, 她比钟离矮上一头,稍微垂眸便能看到钟离的腰,青年宽肩窄腰,一颗神之眼漫不经心地系在其后,千晓放慢了脚步, 在她看来,神之眼都好生难得,炔星对他的那块神之眼格外珍惜,别再腰间,低头就能看到, 达达利亚的那颗水神之眼也是,都是放在可以注意到的地方, 而客卿就挂在身后,链子看着也不粗,被谁偷了都不知道。 等等,炔星是不是说这不能轻易摸来着。 千晓好奇心又起来了,她脚步不知不觉放得极慢,两人逐渐从并排变成一前一后。 钟离发现千晓不在了,转身去找,却发现少见正鬼鬼祟祟地弓着腰盯着他的屁股看。 “……”,钟离皱眉,“你……” 话在嘴边实在不知道怎么说出, 千晓当即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行为有多猥琐,曾几何时,她跟在人家后面看痛包时也曾被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怀疑过是小偷。 她赶紧解释起来:“好奇先生的神之眼。” “这个吗?”说着钟离竟直接把身后的神之眼解下,发尾蹭过,像一颗折射着晨光的宝石。 钟离大方地递给千晓,“好奇便拿去看。” 风野和炔星都说过神之眼是很重要的东西,客卿他就这样拿给她看了吗? 千晓摇摇头,不去接,“我只是看看,先生赶紧收起来,别弄掉了。” “掉不了,”钟离笑了笑,挂了回去。 千晓快走几步跟钟离一齐,初日的光铺满砖瓦道路明亮,将二人的身影拉得悠长, 路的尽头,千晓回眸看了眼,此刻他们影子偶尔重叠在一起,偶尔分开,她故意走慢了两步,好让两人的影子一般长。 * 他们在路口分别,千晓去上班,钟离去花钱。 回到往生堂的时候,正好遇上不卜庐的白大夫,千晓笑着跟他打了招呼,“白大夫,这么早出门啊?” 白术背着药篓,脖子上的长生眯眯眼看着千晓,七七从身后探出头,慢慢对千晓说:“去……采……药。” 白术笑道:“今日得闲,去采些草药。” 千晓若有所思点头,问白术下次可不可以带她一起,白术告诉她山路难走,若真有决心去,定要做好准备。 千晓应着,她继续朝往生堂走, 炔星依旧在拿着扫把扫大门口的落叶, 千晓看到他定时定点地在门口刷新,忍不住笑了起来, 炔星扛着扫把,“你笑啥笑,来工作这么开心的话把我的这份也干了。” “你的活我可做不来。”千晓走过去,“吃早饭了吗?” “吃了,”炔星看到千晓手里还剩个包子,“但还能再吃点。” 千晓把包子分给炔星一半,剩下一半塞进嘴里,仪官小姐正在整理告示牌, “姐姐!”千晓走过去,“早上好!” “小哥上午好啊。”仪官小姐擦擦手,问千晓,“房子看得怎么样了?” 千晓回答:“街道那片我的租不起,看中了一个在港口边的,一间小屋,也不大。” “港口边?”仪官小姐问,“那离客卿家很近啊。” 提到客卿,扫地的炔星支起耳朵, 千晓继续说:“不近,他在南边,我在北边,还挺远的。” 炔星凑过来,“那离我那还挺近了。” 千晓意味深长拍拍他的肩膀:“咱俩真是穷一块了。” “去去去去,谁跟你穷一块。”炔星掸掸自己的肩膀,“我还要等着发大财呢。” 仪官小姐捂着嘴看着这俩活宝笑。 胡桃的酬宾活动一套又一套,千晓帮仪官小姐整理了会牌子两眼一黑又一黑。 “姐姐,这个买一送一,真的不会被打吗?” 仪官笑着说:“咱们这不会,更何况传单基本都是炔星发的,要打也是打他。” “喂喂,”炔星抱着账单路过,他幽幽地看着千晓和仪官小姐,“说我坏话说得这么明目张胆呢。” 千晓说,“我和姐姐都是好人,怎么会说坏话呢,咱这叫实话。” 炔星拉过千晓衣领,“给我干活去。” 仪官小姐招手,“先等下。” 炔星应声松手,忽然的一松让千晓因为惯性往后一个踉跄, “炔星!” “略略。” 第55章 仪官小姐:“别闹了,来,千晓。” 她拿起旁边的包裹递给千晓,包裹很大,但不怎么沉。 千晓问仪官小姐:“姐姐,这是啥?” “一床被子和两件棉衣。” 千晓抱着包裹,依稀能闻到洗衣服是留下淡淡的皂角香以及旧木柜子才有的松香。 “这些都收了很久吧?姐姐。” “是啊,这不天冷了拿出来了嘛。” 千晓有些想收下,因为她真的很需要这些过冬,但又不想白要人家的东西,还是这么多。 仪官小姐看出了千晓的担忧,笑着解释:“你放心拿着就好,这些都是我弟弟用旧了的,我还怕你嫌弃呢。” 听到这话,千晓放心地抱着包裹,笑着说:“姐姐大恩大德,千晓终生不忘。” 炔星凑过来:“姐姐!姐姐!姐姐!我呢!我呢!” 仪官小姐说:“人家跟我弟弟差不多的身形,你看看你和千晓差多少,嗯?” 千晓笑得肚子疼:“哈哈哈哈哈哈哈,炔星,说你胖呢!” “这明明是夸我高!”炔星朝着千晓挥了挥拳头。 “行啦,行啦,等海灯节我送你们一人一样礼物可不就平了?快去工作吧。” “好——”千晓和炔星齐齐答应着。 抱着包裹走进往生堂,千晓美滋滋地跟往桌子上放账单的炔星炫耀:“真好啊!” 炔星低着头给账单分类,边整理边说:“可能因为你像她弟弟吧。” “你见过仪官姐姐的弟弟吗?” 炔星摇摇头。 * 账单真的好多,每一笔钱都要分门别类的分好,有时候一笔钱不仅要计入两个账户,还要分给两个部门。 快到月底了,千晓有些忙,她算着这段时间的用水、易耗品,又分门别类地把职工薪酬分了。 忙活完这些,她熟练地抽出属于客卿的那部分看了看, 这些天她笔算心算的能力也是练出来了,还好提瓦特的货币最小值是一摩拉,四舍五入下,还算是好计算的。 她擦擦额头的汗,账单上全是客卿的潇洒记录:午饭在离家近的琉璃亭,又买了些古玩字画,点了几场戏,品了翘英庄的茶,在晚饭前还去新月轩吃了些甜点…… 千晓想这真是早上跟她去吃了顿包子委屈到了,不然怎么又是琉璃亭又是新月轩地补偿自己。 她要累死了,不知道搬走之后,没人约束着点,客卿会不会更变本加厉。 但好像即使她在那,也约束不到什么。 下班时间炔星来找千晓告别,见千晓还在奋笔疾书,他走过去:“以前这个点不都做完了吗?” “月底了,挺多的。”千晓顾不得跟他说话,她记完手里的单子看了眼窗外,气温降下来后,天也黑得早了, 她跟炔星说:“这边的都审核完了,这是做好的,直接就能拿去总务司报帐,对了,有几张没有经办人的签章,不能用,你回头找一下。” “好。”炔星说,“你赶紧回去睡觉吧。” “行。”千晓嘴上这样说着,却把案上的账单往无限口袋里装,“堂里的都弄完了,还有些客卿的我带回去加加班,你检查下是不是这些。” 炔星憋不住吐槽:“千晓,你勤奋得让我感到陌生。” “我一向如此。”她朝炔星眨眨眼。 * 今夜,钟离因为去了一趟望舒客栈回来得很晚,按照以往的时间,千晓早该睡下,可是这一次她的屋子亮着光。 钟离走到窗前,看了许久,千晓都没发现他。 犹豫片刻,他抬起手,敲了敲千晓的窗。 第27章 头好痒 千晓抬头,她看不清窗外的身影,却猜到了是谁:“先生?” “该睡了。”钟离低声提醒。 “不急不急。”千晓对这黑漆漆的窗户笑了笑,低头继续算着,而后她听到门口传来一声叹气,再抬头,钟离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她的门外。 回来时,为了保持清醒,千晓把门开着通风, 但现在风里是钟离身上的味道。 忽然,千晓想到了什么,她对钟离说:“先生,你来看看我字写得咋样了?” 钟离对千晓字的印象还停留在不久前她还被子时留下的字条,丑得没眼看。 他走过去, 千晓把账本递给钟离,钟离拿过,两人指尖无意相撞,千晓手指微微蜷缩,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钟离的手套上。 钟离看着账单微微皱眉。 “怎么样先生?”千晓期待地询问。 钟离不想打击少年的积极性,配合着说:“小千字迹相较之前更有力度,进步很大。” 言外之意,写字除了能看出来用了很大的力气,没有其他。 可千晓是个石头,以为这便是认可的她笑眼盈盈,抬起头像一只骄傲挺拔摇着尾巴的小猫:“那可不,这些日子我这笔是越拿越顺溜。” 钟离浅浅地勾了下嘴角,看了眼千晓,他对少年独特又有条理的记账方式稍感兴趣,自然而地往后翻了一页,可当看清这一页的内容后,钟离微微停顿,眉心不可察觉地深了几分,这一页属于他的个人开支,每一笔后面都有少年写的小小的两个字:钟离。 千晓一直称呼他为“先生”或者“客卿”。 礼貌、疏离、客套。 第56章 他本习惯了, 可当看到这一页上不带任何点缀地写着着“钟离”二字,原原本本,如同褪去了所有的装饰,见到的最原初, 一种微妙的感觉在奇怪地触动着内心。 他看着千晓,少年笑得洋洋得意,钟离把账本往前递,五指包裹于手套之下,他轻捏账本,“别太晚。” 千晓接,目光又在钟离的手上停留一瞬,紧接着她抬头望向钟离,笑着:“等会睡,帐就剩一些了。” 钟离看着他,没有看得出的情绪流转,无言。 风从门吹进,火光断断续续,映在千晓的脸上,少年头发束得规整,这是他亲自教的,在那棵被紫藤爬满的栏杆,他记得少年很喜欢那个秋千,闲暇时便会坐在那发呆,年轻的脑袋不知道再思考着什么。 被少年抱在怀里的账本一页页记着的钟离,是时间和心力的交织,当翻开账本的刹那,钟离忽然意识到,虽然他每天与少年见面的次数不多,但,少年每一天都在认真地勾勒着他的名字,用不经约束的字体,写着他的名字,写着“钟离”二字。 只是这一瞬间,钟离觉得被什么东西微微触动着内心, 他清楚这是少年的本职工作,或许在那些书写名字的时刻,对于千晓来说只是在写字,在工作, 但他还是对千晓说:“或许下次,我会带钱出门。” “真的?”千晓没想到钟离会突然来这么一句,有些惊喜。 “真的。” 千晓得寸进尺:“那先生也要攒钱。” 钟离笑着:“这倒不必。” 他并不需要攒摩拉,但看到少年眼里的惊喜因为他的一句话有些暗淡时,更正道:“尽量一试。” 有这样的回答千晓已经很满足了,如此一来,就算她搬走了也能稍微放些心,毕竟客卿可是答应过她的。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客卿为人,君子也,千晓笑着:“先生,我还差点,您先去休息。” “好。” “客卿。”临别前千晓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喊钟离这一声。 钟离看着她眼神平静,“怎么了?” 千晓顿了顿:“晚安。” 她露出两颗虎牙,浅浅微笑,以掩饰自己忽如其来的不自在。 风吹叶动,桂花香,钟离停了片刻,像是脱离了预定的轨道那般,他抬手揉了揉千晓的头,笑道:“晚安。” 出乎意料的动作,头顶酥酥痒痒,钟离眼神坦荡,收回手,在千晓怔怔地目光下,转身离开,身影融入夜色。 *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千晓都不明白为何那天那晚那刻的钟离会忽然这样做,回去后的某一天,她想到这个遥远的时刻,才意识到,无数的账单上,她写下了无数次钟离的名字,而在每一个书写得瞬间她总会想起钟离,千晓才后知后觉,书写下的名字便是最初的告白。 弄不清微妙情感的彼此,账单上对方的名字,像是看不见的丝线,没有预谋的,却暗示着未来注定的情绪。 那时,钟离抚摸她的头发,是否粘着点这样不清不楚的情绪? 千晓不知道。 她曾以为永远也不会知道的。 * 出来以后,钟离在院子里坐了会,直到千晓屋子的灯灭了,才起身,就在这时,在院落的墙头上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蒙德的酒鬼诗人。 温迪笑着冲钟离招招手:“好久不见啊,老爷子,近来可好?” “前日才见过,何来好久。”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嘛。”温迪从墙头上跳下来,他往千晓屋子看了看,“睡了?” “嗯。睡了。” “可真的太晚了,我一直在这等千晓睡了才出来,不知不觉就等了好久。” 钟离:“出去说吧。” 两人朝着港口走去,夜晚的码头在休息,没有工人,失去了白天的热闹,却静谧得难得。 当浪花拍向海岸的瞬间,海鸥迎着月光飞起,微风拂面,咸咸的空气是夜晚的海风。 温迪坐在一个集装箱上,问:“老爷子,其实我是想来问你关于千晓搬走这事,你是怎么想的?” 钟离看着海面,此时并不能从他的脸上分辨出什么,他回答温迪:“没有想什么,她从住进来得时候就在计划着离开,这一切不过是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吗?”温迪也想海面看去,“抛开这些空荡荡的话,你想让他走吗?” 温迪朝钟离看去,好久,钟离没有回应。 就在温迪打算放弃这个问题时,他听钟离说:“他走还是留于我而言,并无区别。” 言外之意,这件事对他来说并不是值得费心思去思考。 “真的吗?”温迪问。 钟离没有说话。 过了好久,温迪问钟离:“就这样让他走了?” “嗯。” 没人能看到海面的另一头是平静还是起着风浪,他们只能靠归来的水手描述着对岸的景色,至于真实,只有水手自己知道。 最后的一点时间飞快,新的月份伊始,天又冷了许多,清晨露水很重,千晓穿着仪官小姐给的旧衣服,一件毛茸茸的米色棉衣。 她抱着一块烤红薯,很早地就来到了往生堂,房子她昨天去看了,房东是个有些胖的中年女人,女人在璃月港做些小买卖,很爱笑,即使如千晓一般对人警惕心强,也依旧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房东。 第57章 房子的位置在北面的巷子里,璃月港的边缘,如同被藏于繁华里不为人知的一角, 因为靠海有些潮湿,又因为背阳,常年阴冷,所以价格便宜,离炔星住的地方也不远,千晓和房东谈好后先用风野的钱垫付了一个月的租金。 昨天下班,她早早地跑回去收拾东西,她的东西不多,收拾收拾就丢进了无限口袋里,她去了趟浴室,浴室的架子上摆着两瓶沐浴的东西, 一瓶是钟离的冷松香的浴盐,一瓶则是她的三合一水蜜桃。 两个瓶子挨得很近,但中间却又一条缝,导致看上去很亲密,却一直都没有真正地触碰过。 看着这俩瓶子她不知为什么想到了钟离,她把三合一水蜜桃的沐浴露从架子上拿下来,塞进了口袋里。 这一晚她睡得很早,中途也没有醒来,甚至钟离回来的时候都没听到。 也不会知道钟离回家后看到收拾好的包裹,空荡荡的架子时眼里一闪而过的犹豫。 千晓自认为不是一个热爱工作的人,今天之所以来得格外早是因为今天就发工资了。 发工资使人勤奋心情好会短暂地热爱工作,但这份热爱只会维持到工资发到手的那一刻。 她之前算薪酬的时候发现除了原本的六十万摩拉,胡桃还额外给了每个人十万摩拉的降温补贴。 真是个好老板。 她抱着烤红薯,美滋滋地等待。 千晓记账时刻意留意了下钟离的工资,看到他们一样都是六十万摩拉时还有些不可思议。 今天发工资不知道客卿会不会来? 千晓昨晚睡得早,没有机会问客卿,本以为今早会遇见的,那就可以约客卿一起来往生堂,然而也没有碰见。 若是客卿不来领的话,不知那天答应她会带钱出门和会试着攒钱的话还能不能实现? 千晓在心里打着鼓,她抬头看着天空,再过一段时间就该飘雪了吧。 她看过无数次雪景,可从没见过飞舞雪花下的璃月港,今年是第一年,她想。 炔星从桥那边过来时就朝着千晓挥着手, 千晓拿着红薯朝他挥手:“早好!早好!” “是早上好!”炔星跑过来,“知道今天发工资才来得这么早啊。” “看破不说破好吧,有没有我可能我就是勤奋热爱工作呢。”千晓把红薯掰一半给炔星, 炔星接过咬一口:“可拉倒吧,怎么可能会有人热爱工作。” 千晓:“那你热爱工作吗?” 炔星毫不犹豫:“热爱。” 仪官小姐刚巧也来了,她笑炔星:“刚还说人家千晓呢。” 炔星说:“别问,问就是热爱。” 千晓又掰一半红薯给仪官小姐:“早好,姐姐。” 仪官小姐接过红薯学着千晓说话:“早好啊,千晓。”她看到千晓身上的衣服,接着说:“还不错呢,就是有点大了。” 千晓嘴里噎满红薯不耽误她吱唔着回答:“姐姐,衣服大了好过冬,到时候里面不管是塞着毛衣还是棉衣都能穿下。” “就你点子多。”仪官笑着。 炔星指了指桥的另一头,有些兴奋:“看堂主来了!欸?客卿也来了。” 千晓伸头望望,仿佛听到了摩拉碰撞时发出的悦耳声响。 但炔星的话有点让她好奇,“客卿以前不来吗?” 仪官小姐替炔星回答:“客卿挺不在乎工资的,以前的都是堂主给收着,现在客卿既然来了,想来堂主是要都拿给客卿了。” 炔星咬着红薯:“那看来得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千晓没有说话,耳边是炔星跟仪官小姐算着钟离能拿到多少摩拉的激动声音,但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钟离,想着她今天就要走了。 第28章 千年老树 “堂主好!”千晓和炔星一个比一个声音大,胡桃带着钟离过来,她说:“今天大家来得都很早啊。” 千晓和炔星互相笑笑,“堂主,这不等工资呢。” 胡桃说:“今日工资由客卿来发。” 炔星推了推千晓:“听到没,客卿发。” 千晓问:“客卿还管这个?” 炔星满脑子都是拿钱高兴,敷衍千晓:“应该吧。” 千晓闷闷地给了炔星一锤,转而又去看钟离, 钟离发现了千晓,他看过去,千晓冲他笑笑,脸上堆满了对金钱的渴望。 每个月最激动人心的时光,大家排排站好, 钟离看出了千晓的心思,本来今日他也不打算来,工资是多是少,胡桃愿意给他收着他并不会管, 可昨天他跟温迪在琉璃亭聊了整晚,这酒鬼诗人趁他不注意,将杯中的茶换成了蒲公英酒,不知是酒店本就充斥着菜香,还是钟离确实心不在焉,端起杯盏时居然没有注意到杯中液体味道的变化。 一饮而尽,他后知后觉,钟离错愕地看着温迪,而温迪则是一脸诡计得逞的表情。 温迪以前就常带着酒来钟离,两人也浅酌过几次, 可现在钟离要喝茶,大半夜的还喝茶,不怕睡不着吗? 不管是多思难眠,还是看不懂想不明的夜晚,都应该喝酒啊。 钟离嘴上不说,但作为千年老友的温迪可是看得明白,钟离一定是想和这孩子交朋友的。 千晓多么跳跃的一个少年,温迪也喜欢和他交朋友,所以很理解钟离,认为钟离一定和他的心情一样。 第58章 也许是碍于年龄差?差个几千岁多忘年交也不算啥吧? 温迪不知道钟离在想什么,明明是担心千晓外出能不能住好,明明是想让千晓留下的。 管他三七二十一,整天喝着茶清醒想不通,那就喝酒去吧。 温迪拿得可不是一般的蒲公英酒,而是酒精浓度翻倍的蒲公英酒,因为里面加了些晨曦酒庄的葡萄汁,中和了原有的苦味,这在天使的馈赠卖得可贵了,温迪买来的时候简直心疼死了。 钟离喝酒不上脸,但很明显,这一杯误饮之后他醉了, 钟离:“你……” 即使醉了但仍然笔直端庄,连语气都没怎么变化,若不是知道他喝了酒,不然温迪都分不清这人醉了没有。 温迪托着脸:“是不是很好喝,像果汁一样。” 钟离:“果汁过于甜腻,并不好喝。” 温迪皱眉:“可贵了,你不喝我喝。” 温迪酒量向来好,他不担心到时候跟钟离两人都醉过去, 但这一个“贵”字像是触发了钟离身上的某个开关,只见他说了句:“想来他是喜欢的。” 然后把温迪倒出来的酒全喝了。 温迪蒙了, 温迪开始自我怀疑, 想来谁喜欢啥啊? 温迪想问个明白,但钟离手指撑头,安安静静地睡了过去, 温迪叹了口气,他找老板包了房间,把钟离扛过去让他休息,自己跑到阳台上去吹风,可巧这时他感受到荻花洲那边有异动的气息,温迪轻皱眉头,感觉不妙,绿色的幻影消失,他赶往荻花洲,把钟离丢在了琉璃亭。 天蒙蒙亮那会温迪才从荻花洲回来,此时的钟离已经醒了,他坐在那里,不动声色地看着温迪。 温迪不知道钟离是醒着还是醉着,于是问:“你清醒了吗?” 钟离点点头, 温迪看有些迟钝的老爷子,就知道肯定还醉着。 但现在能说能走还不上脸的,温迪觉得也没事,不如就这样给千晓送回去,说不定两人好好聊聊,千晓就不搬走了。 他把钟离喊起来,带他回去,走在路上温迪没话找话似地跟钟离聊天:“老爷子,你觉得千晓怎么样。” “还好。” “……”,温迪无奈地继续问:“说具体点啊,老爷子。” 钟离像是在思考,然后说:“他从不用我的东西,似乎一直和我保持着距离。” 温迪还是第一次听说:“为什么这样说?” 钟离细数:“我借与他被子,他还给我,衣服也是,甚至一开始的簪子他也不打算收。” 清晨薄雾逐渐升起淡淡炊烟的气味,钟离看着远处的袅袅一线,又补充说:“可他愿意用炔星的东西。” 温迪眨巴眨巴眼,原来钟离表面上云淡风轻的,心里还藏着这些事,他本想让钟离借着点酒去跟千晓交流下,但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但是钟离似乎有一点搞错了, “老爷子,我好像明白为什么千晓会这样做了,你想听听吗?” 空气有些冷,温迪时不时地搓下手,但钟离仿佛感受不到寒冷。 他的表情就很冷。 温迪没有直接告诉钟离,而是先卖了个关子:“老爷子,你觉得千晓最大的特点是什么?” 这么明显的答案,相信一下子就说出来了。 钟离想了想,语气淡淡的:“天马行空,洒脱率真。” 额…… 温迪想也许是自己的表述不够清楚,他暗示钟离:“不是性格方面的,你往最表面的方向去想。” 钟离轻皱眉头,看着温迪,思考片刻,不确定要不要说。 温迪耐心地引导,眼神里似乎还有点鼓励的意味,当然这个样子要是遇到清醒时的钟离免不了一顿天动万象。 “老爷子,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钟离叹了口气,如果是表面的话,脑海中逐渐勾勒着千晓的模样,“白皙俊秀。” “……” 温迪无语地看着钟离,此刻的他也不知道到底是自己的表述出了问题还是钟离的理解能力有问题,以前他也有事没事就来给钟离送酒, 两人一起喝的次数并不少,那时候钟离最多微醺,如此看来,这双倍酒精的蒲公英酒后劲可这不小,搞得温迪都想回去再尝试一下了。 可惜太贵了啊,想到这,温迪心都要疼死了。 那可是他卖唱换来的钱啊。 他直接点破:“是穷啊!老爷子,怎么说到人家长相去了。” 钟离微愣,他对摩拉没有很直观的概念,故而在方方面面,只考量做工舒适,以及是否满意与喜欢。 他并非不知道千晓穷,但却总下意识地忽略这个问题。 原来是因为这个,真丝的被子对于千晓来说很贵,少年会担心弄坏要赔,衣服也是。 看到钟离恍然大悟的样子,温迪欣慰地舒了口气:“所以说人家并没有疏远你的意思,倒是你的反应别让人家觉得你在疏远他。” 温迪双手放在后脑勺,觉得这下钟离借着点酒后的糊涂,回去能留住千晓。 如此,他也可以借看望钟离的理由去找少年玩,对于温迪来说,少年可太有趣了,他很想交这个朋友。 如是想着他自然地问钟离:“喂,你也挺想和千晓成为朋友吧?说话有趣,点子又多,多好玩啊。” 第59章 钟离摇摇头, 温迪愣,“不想?” 钟离:“不知道。” 温迪觉得钟离不对劲,他想也许是蒲公英酒的原因吧,也便没多问。 然而把钟离送回去后,并没有见到千晓,温迪奇怪:“以前这个点她都在的啊?” 钟离看着收拾得空空的房间,想到什么:“堂主今日发工资,想来她一早就去等了。” 温迪脑补着千晓期待一晚上工资睡不着,第二天飞奔往生堂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真有趣。 * 温迪走后,还处在醉意状态的钟离在院子里坐了会,闻着桂花的气味,总觉得还有些事没有完成。 他看着自己的手,回忆起了千晓头发柔软的触感,可隔着薄薄的手套并不能感受得很清晰。 温迪问他想和千晓做朋友吗? 钟离觉得自己是想的,朋友向来讲究缘分三观,虽然与少年的金钱观念大相径庭,可在其他方面有着相似的地方。 至于缘分,他们同在一屋檐下相处一个月,也算是缘分。 所以他们是朋友。 可当他要回答“想”时,心里总有些不安。 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不安在哪。 忽然,一阵风吹着桂花的叶子哗啦啦地响,米黄色的小花落在肩膀上又掉下来, 现实与记忆中的某个画面重合,他想到了少年刚来不久,胡桃跟炔星开的玩笑话:“客卿的取向应该不是男的。” 钟离醉意朦胧,原来,不安的原因在这。 往生堂今日发工资,钟离站起来,现在去找胡桃还来得及。 胡桃这孩子依旧古灵精怪,拿了钱票之后蹦蹦跳跳往外走,老远便看到钟离,她跑过去,听钟离说要跟她一起去往生堂,很高兴地把发工资的任务交给了钟离:“难道客卿会记得今天的日子,那本堂主就把发工资这样的大事交给你了!” * 在来往生堂的路上,钟离很远就注意到了千晓,少年来得很早,眼里全是对工资的渴望。 于是在给几人发工资的时候,钟离把第一份先交给了她, 千晓立马接过拆开,炔星凑过来看,整整七十万摩拉,两人不约而同地对视,笑了。 这一幕被钟离看在眼里,按照顺序,下一个就该是炔星了,哪知钟离绕过了同样两眼放光的炔星,第二份给了仪官小姐, 仪官大大方方地接下,说:“多谢。” 炔星想下一份就该到自己了吧,于是擦擦手,等待着偶像,然而钟离看都没看炔星一眼,直接把剩余的工资交给胡桃:“堂主来吧。” 说完转身离开,从出现到离开前后不过十几分钟。 胡桃拿着放工资的包裹:“欸?” 炔星看着钟离的背影:“欸?” * 许是昨晚没休息好,回去后钟离便睡了,等醒来后他也清醒了许多, 回想起昨夜被温迪偷偷换酒以及和温迪的对话,钟离捏了捏眉心,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那些敏感又小气的话,他断不会说出半个字。 走出房间,看到天色渐晚,钟离才意识到自己睡到了好久,这对他来说确实不容易。 这个时间千晓要下班了,不过这次也许是最后一次共同出现在一个屋檐下。 他看向角落里千晓的房间,就在这时大门外传来人说话的声音,紧接着是推门的声音, 门渐渐打开,不出他的预料,是千晓回来了,可跟在千晓后头的还有一人——炔星。 千晓笑得如常:“客卿,炔星来帮我拿东西的。” 钟离淡淡地说:“你似乎也没有多少东西。” 就算有再多的东西,从那个炔星那拿来的袋子也都装得下。 炔星跟钟离打招呼:“客卿好。” 这还是他第一次来钟离的家,很早之前他就想借找千晓玩的由头拜访一下钟离,奈何一直没鼓起这个勇气,今天是千晓搬家的日子,再不来就没机会了, 于是理由即使再扯淡,炔星也跟着来了。 钟离对炔星点头:“嗯,进来吧。” 千晓把炔星丢院子里,自己回房间拿东西, 炔星则跟钟离聊了一会,他向钟离询问些东西,钟离都平和地回答, 终于,炔星把困扰了一天的问题问出来:“客卿,早上发工资时为何独独跳过我?” 钟离知道那是自己被醉意所制,一时没拿捏住分寸,令这孩子伤心了, 他找个理由安抚炔星:“因平时见你工作繁多杂乱,于往生堂不可或缺,所以由堂主来给你才更彰显其分量。” “原来因为这个。”炔星心中的乌云散去,并且又因为客卿留意到了他平时的工作备受感动。 刚好这时千晓出来,她一把拉住炔星的衣领:“走啦,回去啦。” 然后腾出一只手和钟离道别:“客卿,我走啦!” 这一声道别随意简单,不像戏剧里那样郑重,简单得好像只是出了个门,却清楚的明白再也不会回来。 钟离看着千晓和炔星走在路上,两人打打闹闹,说说笑笑, 呵,少年从不在他面前这样。 * 千晓和炔星一起去看房子,可让千晓没想到的是和她之前来看得不一样,这房子里还有一个男人住着。 千晓感觉不妙,以前刚毕业那会,她租房时曾遇到过类似的情况,看房时好好的,入住后才发现房子租给了两个人,而且一点都不知情。 第60章 那时候刚进入社会没什么经验,不仅没租成房子,交的押金也没要回来。 没想到来了提瓦特还能遇上这样的事,想那房东慈眉善目的,真是人不可貌相。 在原先世界没要回来的钱,在提瓦特她得要回来。 而且知不知道,不要惹刚发了工资的穷逼。 她跟炔星找到房东,房东一改和蔼的态度,牙尖嘴利地跟千晓说她们签了协议,现在不住相当于毁了契约, “知不知道璃月是契约的国度,你这样的人是要遭到岩王爷的惩罚的!”房东教训千晓。 千晓说:“是你先不遵守契约的,说好的只租给我一个人,怎么变成了两人?” “两个人怎么了!你们两个大男人的住在一起能怕什么?!” 听到这话千晓一愣,她真是气笑了,是,就算她为了身份不暴露不能和男人一起住,但现在是房东在偷换概念。 炔星也听不下去:“别扯这些有的没的,都是男人怎么了,现在是你背着他把房子租给了旁人,还要赖人家毁约。” 房东:“怎么?契约上哪条写了只租给他一个人?你再诬赖我,我去总务司那告你们去。” 炔星还欲再辩,千晓拉住了他, “千晓?” “跟这样的人吵下去没意思,”千晓把炔星拉到身后,冷冷地看着房东:“总务司是吧,那就去。” 这下给房东干懵了:“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千晓说,“这不顺着你的意吗?听听人家怎么评判的,另外,你在璃月港有着买卖是吧,正好我做着算账的活计,还算看得懂账本,不如顺道让总务司把你们账查了?” 她声音冷静得可怕,但也说得不错, 房东想自己会记那么几次糊涂账,押金还给这小子不要紧,坏了其他事就不好了,于是不情不愿地把提前支付的那一个月租金退给了千晓。 * 千晓和炔星蹲在路边,一脸惆怅,现在她是拿回了房租,但又没地方住了, 炔星说:“不如你先去我那凑活下?” 千晓托着脸,瞥了他一眼,心想我跟你合租不相当于告诉你我是女的了吗? 这对她的工作有着极大的威胁,“才不要。”千晓又说,“你说客卿还会要我吗?” 炔星:“会吧,他人很好的。” “本来住这一个月他是不要钱的,我想这也是因为我只呆一个月的原因,感觉他不会愿意让一个人长久地和他生活在一起。” 炔星慢慢打出一个问号:“你在说什么胡话?” 千晓想到她用过的东西钟离都不用,摇摇头,“你懂什么,我先回往生堂凑活几天吧。” 想到那把折叠椅,千晓发自内心地叹了口气。 和炔星告别后,千晓拖着沉重的步伐,揣着悲痛的心情,向着往生堂出发, 路上她忽然被一个陌生人喊住,那人问她:“就是你白天租房子的?” 是男人的声音。 千晓以为是白天那个租客,想来劝她合租的,刚想回头解释她已经跟房东闹掰了,不能租了,结果一个拳头就落了下来。 几乎下意识地,千晓闭上眼,当即猜到这人跟那房东有些关系,是想趁着夜色报白天的仇恨, 她在心里问候了房东祖宗十八遍,但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到来, 千晓双手格挡在面前,缓缓睁开眼,看到一只套着黑色手套的手挡在前面,紧紧地握住了要打在她脸上的拳头。 “先生?”千晓看着钟离,有些惊讶,随即又意识到不对劲,“您喝酒了?” “嗯。”钟离轻微用力把男人推开,附近的千岩军及时赶到将打人的男人带走, 钟离低头看着千晓, 傍晚时分,千晓和炔星离开后,温迪又来了,看到钟离清醒后他有些奇怪:“你让千晓走了?” 钟离点头。 温迪觉得有些可惜,但又无可奈何,看来就没缘分吧,他找来地方坐下,从兜里掏出两瓶酒:“路过归离原,在一个叫葫芦的商人那买的,说是你们璃月佳酿呢。” “这不是璃月的酒,是晨曦酒庄的。”钟离说。 “欸?还花了我好多钱呢。”温迪蔫蔫地打开坛子,一股晨曦酒庄的味。 他叹气地喝了一口。 熟悉的坛子,让钟离想到了千晓,那晚,千晓问他喝不喝,他接过去少年又反悔要回去。 钟离站起来拿来一个杯子,给自己倒了些,温迪倒是惊讶:“你这才酒醒又要喝,不怕再醉了?” “无碍。” 到了夜晚,果然如温迪说的那般,再次醉了。 迷糊中,撑着最后点清醒,钟离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出了门,又是如何走向往生堂的方向。 刚好便遇上了眼前的一幕。 千晓只闻到了酒气,却见钟离神色如常,她以为钟离没醉,“先生,您是这么晚是要去往生堂?” “不是。”钟离否定。 “那你是这……” 没等千晓说完,钟离先回答:“来找你。” “找我?” 千晓有些懵。 “嗯,找你。” “找我做什么?” 钟离看着她,“你的房子呢。” 千晓把事情的经过大概讲了一下:“所以我先在往生堂住一段时间,再去租。” 第61章 钟离没有说话,就看着她。 好久,好久,直到风吹过两人之间,卷起落叶,看着比以前略显迟钝的钟离, 千晓试探性问:“先生,你醉了?” “嗯,醉了。” 钟离回答得很诚实。 千晓忽然勇上心头,她想着往生堂的折叠椅,又想着钟离那的床, 钟离现在醉了,也许说话就不会拐弯抹角,再或者醒来后就忘了,所以即使被拒绝也没什么, 千晓直截了当:“先生,我现在没地方去了,你那还要我吗?” 夜风拂过,月色下的少年眉眼认真,钟离垂眸看着他,尽管在心里告诉过自己这是男孩子,但听到少年如此说了后,还是回答他:“怎么会不要。” 已经做好被拒绝准备的千晓先是一愣,随后是失而复得的欣喜。 钟离此刻虽然混沌,但他一直想着温迪不久前跟他说的话,他觉得少年也许又只是想暂时住在他那,再去找合适的房子, 于是说:“但我要收房租。” 确实有先借住再继续找房子的千晓听到钟离这话抬起头:“先生不是先借我住段时间?” “不是,是租。” “那租金多少。” 钟离虽然对便宜和贵没有明晰的概念,但他知道千晓穷,曾看到过千晓说一月十万摩拉的房子很合适, 为了让少年心安理得,他说:“每月十二万摩拉。” 向阳,位置极好,单人间,一个月十二万摩拉虽然有些小贵但在千晓的承受范围内。 她把暂住的想法抛之脑后,既然钟离都这样说了,长久租下去也不是不可以啊。 “成交!”千晓微笑,熟悉的虎牙露出来。 钟离也笑了下,夜风中沾了点酒的气味,他对千晓说:“回家吧。” “好。” 千晓和钟离并排走着,起初二人之间有半米的距离,但不知不觉中,两人靠近, 忽然,钟离说:“手给我” 千晓不明所以:“要干嘛?” 钟离:“怕你走丢。” 千晓觉得钟离是真醉了:“我好胳膊好腿的怎么会走丢?先生放心。” 钟离叹口气:“怕我走丢。” 千晓看着钟离老大个人:“先生怎么会走丢?” “醉了。”钟离低头看她。 “你明明走得很好。”千晓反驳。 钟离像是说给千晓听,又像是说给自己:“都是男人怕什么?” 千晓看着钟离的眼睛,是啊,都是男人,她在别扭什么,更何况,从今天开始钟离便是她的新房东了,房东醉了,她领路也不算什么。 “给就给。” 第29章 如果感到感动 千晓刚将手伸出去,钟离便捞了过去。 钟离的手很大,轻轻一拢便将千晓全部的手掌包裹住了,他不动声色地牵着千晓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令千晓觉得有意思的是喝醉了的客卿再牵别人手时,力度轻了不少, 本以为是要千晓领路,但钟离却一直走在前面,像牵着一个迷路的孩子,要让他回家。 路上,千晓感叹:“说着要搬走,结果就是一天不少地还是住在先生家。” 钟离垂眸看她,嘴角的笑意不明显:“你是觉得遗憾?” 声音淡淡的,和大多数的时候一样没有什么起伏。 可按照千晓以往做阅读理解题的经验来看,联系上下文后,她觉得这句话嘲讽值拉满,阴阳怪气满分。 想来也是气势汹汹地搬家搬了个寂寞,但能回到原先的房间,客卿也愿意稳定地收留她这个租客,千晓已经很满意了,嘲讽算什么,贴脸开大都没问题。 装着行李的无限口袋挂在千晓纤细腰间晃来晃去,千晓大步走才能跟上钟离的步伐, 想着反正客卿现在已经醉了,她说话也不顾忌那么多,跟钟离解释,“我这么着急要搬走,还不是怕自己再住下去惹先生嫌?” 钟离松开千晓的手,原地站住,有些不理解:“小千,你有这样的想法?” 他语气很轻,轻得千晓明明知道自己没说错什么却还有些心虚,她看着钟离,青年比她高许多,看得时候需要仰着脖子,离得越近,越能看清他好看的下颌线,以及,明显的喉结。 钟离在看千晓的时候喉结不明显的动了下,这一幕被千晓看在眼里,她的目光也逐渐向钟离的喉结上聚集,高起的峰尖,让人有想去按一下的冲动。 她继续说:“就比如,刚搬来的时候,您借给我一身衣服,但我穿了之后再也没见你穿过。” 夜风把她额前的碎发往后吹,露出她的眉眼,淡淡的英气。 憋了好久的话说出来,不太有底气的质问,千晓看着钟离,两人前后十几公分,等待钟离回答的过程中,心跳有些快。 钟离看着少年认真地说出这件事,时间在二人之间静默几分,忽然,他笑了起来, 千晓从未见钟离这样笑过,应该是是喝了酒的原因吧,让看上去总那么深沉的眉眼化开,点点的温柔点缀其中。 “原来小千一直记着这件事。”钟离说。 不是对问题的直接回答,千晓耐不住性子,继续问:“当然,你想啊,我一个在璃月港无依无靠的小女..咳咳,小旅途中的男孩,本以为是被好心的同事接济,结果居然是被嫌弃,肯定会大为受伤,耿耿于怀,刻骨铭心,永垂不朽!” 第62章 钟离觉得千晓确实很耿耿于怀,不然怎么会说一堆胡话。 他给千晓解释:“小千多想了,我不再穿那件衣服只是因为它的款式不适合,我有很多衣服,你还给我后自然而然便忘了,至于为什么会给你,”钟离顿了下,被醉意裹挟,说着平时不会说的话,“是认为你穿着应该会很好看。” 会很好看? 四个字如同细碎的雨滴,一点点砸进千晓的耳朵,钟离就安静地看着她, 千晓歪着头,混沌的客卿清醒的她,隔了好久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只是忽然夸人怪不好意思的。 “还能是哪样?”钟离垂眸,继续牵起她的手, 整个过程自然而然,千晓被他拉得有些被动,不自觉跟着跑了几步,“喂,客卿,我看你说话也挺好的,走路比我还稳,怎么还拽着我,而且你走得太快了,比炔星还快。” 听到炔星两个字,钟离一顿,他回头看着千晓,又把手松开,千晓搞不清楚这人到底是怎么了,一会好一会不好的。 钟离不再理她,转身就走,越走越快,千晓跟在后面,追着身高腿长的钟离跑,生怕按照这个速度下去,钟离都到家了她还在半路上奔跑。 千晓浅浅脑补了一下醉了的钟离把房子出租的事忘了,到家直接把门“砰”的一声关上,然后就把给千晓锁门外的情景。 太可怕了,在外头呆一夜,第二天还怎么做账,千晓为自己如此情况下还想着工作的牛马精神感动,她最后深吸一口气,拿出体侧八百米最后三十秒合格冲刺的态度,赌上了牛马全部的骄傲,费老劲追上钟离。 最后几步快跑,她一把拉住钟离的手,因为气喘吁吁而没有控制好力度,导致这一下握得十分用力,钟离脚步停顿,看着在凉风吹拂的夜里跑出了一头汗的千晓,轻皱眉头,然后反握紧了千晓的手。 已经累懵逼的千晓心安理得大脑空空什么不想地被钟离拉着走,只要别把她关门外面就好。 但谁知道到了港口钟离根本没给她往家里带,而是领着千晓往码头那边走, 码头再往前走走就是海,千晓不断回头看着明明已经到了却越走越远的房子,又看着越来越近的海, 她瞪大眼睛,心想这客卿抽的哪门子风? 那可是海啊,您倒是停一停啊! you jump,i jump? 千晓摇摇头,钟离现在的架势把她丢海里自己拿根鱼竿在岸上看热闹的可能更大一些,千晓要想办法让钟离停下来。 就在她想双手拽住钟离,让这个喝醉酒的人清醒一点时,钟离自己停住了脚步。 此时他们已经走到了岸边。 夜晚的海边风轻轻吹过,湿咸的空气带着点清新的气息,明月的倒影被海浪打散,钟离对千晓说:“我有些醉了,陪我在这吹会风,不想的话,便回去休息。” 说着他坐在码头,将钥匙递给千晓。 千晓接过钥匙,没有犹豫地坐在钟离的旁边,很近。 不是要给她扔海里,也不是电影里的场景,千晓为自己的脑回路头疼,同时又看了看身边的客卿,钟离安安静静地看着海面,一言不发,这个样子更像他本来的模样。 说到底,即使是喝醉了的客卿,也还保持着原有的风度,千晓不再看她,也看着海面,心想就陪他看一会的海吧, 她小声交代:“先生,你可要快点醒哦,我明早还要上班呢。” 谁知下一秒,肩膀一沉,钟离靠着她的肩睡着了。 千晓的心因为这一下多跳了一拍,她看着倒在自己肩头的钟离, 平日里一丝不苟的男人闭着双眼,红色的眼尾特别,千晓看到钟离的戴着的手套,好奇究竟是什么要让他一直隐藏? 钟离黑色的头发因为倾斜而落在千晓的肩膀,跑这一路千晓的头发早就散开了一大半,垂到地板,和钟离渐变的发尾交织在一起,淡淡的檀香弥漫。 钟离睡得安静,他贴着千晓,规律的呼吸温热,一点点蔓延到千晓脖颈深处。 千晓觉得脖子痒痒的,她低头看着钟离,不再出声打扰。 * 第二天清晨,彻底酒醒的钟离醒来,发现自己靠着某个人的肩膀睡着了,疑惑之际他抬起头,却看到温迪笑着和他打招呼。 钟离:? 他连忙抬起身,看着温迪:“你......” 温迪揉了揉自己的肩膀,“老爷子,你的头也太沉了吧,累死我了,为了补偿我,你得请我喝璃月佳酿,上次被骗了心疼死我了。” “等一下。”钟离揉着太阳穴,刚刚酒醒是会有些断片,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昨夜陪他坐在这里的应该是千晓,所以,“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温迪站起来边揉着肩膀边说:“你靠着人睡了一夜腰不酸吗?” 钟离摇摇头。 “那你腰真好。”温迪活动完又重新坐下来, 钟离神色冷冰冰的,他有些不明白,难道说这一切都是他的错觉,其实昨天夜里的不是千晓而是温迪,实际上千晓已经顺利地租到了房子并且住了下来? 钟离依稀记得自己当时还去牵了千晓的手,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便是和这酒鬼诗人手拉手一晚上, 钟离看着温迪,已经在脑海里思考着天动万象的一万种砸法。 温迪后背一阵发凉,他摊摊手:“行啦,老爷子,不逗你了。” 第63章 钟离:“你说。” “昨天坛假的璃月佳酿实在是让我难受,毕竟那些摩拉去天使的馈赠能喝两顿了呢,所以我去找葫芦想看他能不能给我补偿一瓶,但谁知去的太晚,他不在了,看到这一幕,我实在是....” 钟离打断他:“说重点。” 温迪挠挠头:“欸嘿,吟游诗人讲起故事来就是容易说多了呢,咳咳,那直接说后面的吧,我来找老爷子你,但却看到你和千晓坐在码头,那时你已经睡着了,便想着下去和千晓聊天。” “然后呢。” “再然后就是千晓说他早上还要工作,让我接替他的肩膀,然后就成了今天这样了呢。” 听到这,钟离松了口气,所以那些话温迪没听到。 但温迪好奇心上来了,“老爷子,为什么看你有些心虚。” “你看错了。” “可是.....” “走吧,请你品尝璃月佳酿。”钟离及时地打断温迪。 “好嘞。”温迪见好就收,他顺便告诉钟离,“昨天夜里我还把你说千晓不用你东西的那些事告诉了千晓,如此一来,相信你们之间的误会全解开了,怎么样怎么样,我是不是很靠谱呢?” 听闻此言,钟离原地呛了一下,他曾在清醒时说过那些小气敏感的词他不会多说半个字,哪知竟全被温迪抖了出去。 可温迪还在笑眯眯地继续邀功:“是不是很感动呢?是不是感动得想哭呢?没关系说出来吧,这都是我身为朋友应该做的。” 钟离看着温迪的笑脸,冷冷道:“酒没了” 第30章 几百摩拉 “欸?欸欸欸?” 温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如此的好心居然被这样的对待, 但此刻的钟离起身离开,温迪跟在后面,边走边说:“老爷子,你怎么还反悔呢,要知道昨夜我跟千晓说完后,千晓可是咯咯笑了好久,看上去心情很不错呢。” 钟离脚步停顿,回头说:“走吧。” “去哪?” “买璃月佳酿。” 温迪眼看着高兴起来,“欸嘿,老爷子,那我还要一瓶桂花酿。” 钟离看着他说:“得寸进尺。” 从新月轩出来,温迪心满意足地和钟离告别:“再见啦,我今天在蒙德还有演出呢,去晚了可就没钱了。” “嗯,你去吧。” 只不过温迪没有立马走,他犹犹豫豫地看着钟离手中还拎着一瓶璃月佳酿,问:“老爷子,你这是怕我回去的路上孤单,特地给我打包的吗?” 钟离回他:“从璃月到蒙德于你而言不过一瞬间,何来孤单?” “看破不说破嘛,”温迪挠头笑着,他盯着钟离手中的酒,眼睛简直就要冒光了,“那你这是?” 钟离垂眸,将手中的酒拿起,“小千也曾和你一样,买错了酒,既然今日来此买酒,便想着给他带一些。” 只不过钟离想到那孩子喝完酒之后追着旁人喊“妖怪”的事,又摇摇头,“算了,还是等到节日时拿出与大家同饮便可。” “海灯节吗?” “嗯。”钟离回答。 “听说璃月每年的海灯节都会有灯会,吟诗作唱,热闹极了,又遇上了千晓这般的朋友,今年的我也来凑个热闹吧。” “霄灯齐飞,烟花长明,美酒佳肴,定是一番难忘的体验。”钟离说。 炊烟的味道又起来,是一天的伊始的独特气息。 同温迪告别后,钟离想今日没什么要紧事,便先回了家,路过说书人那里时他听见附近的草丛边有呜呜咽咽的细小的声音,钟离看了过去,是一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黄狗。 小狗气息微弱,看着实在可怜,他走到旁边蹲下,用装酒的袋子把小狗包了起来。 钟离不清楚千晓喜不喜欢狗,怕不怕狗,怕少年忽然回家看到小狗会被吓到,思来想去,找来水瓢给小狗喂了点水后,用四根岩柱将小狗圈起来,看着小黄狗缩在岩柱的封印里,钟离想到了上一次千晓也是这样被关在里面, 又想到第二天少年急色匆匆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回头将水瓢收起时发现这是千晓喝水的东西。 钟离看着手中的水瓢一顿,这一个月来他竟从没意识到少年在他家没有用过他的任何器具,食物只吃包子,因而用不上炉灶,喝水便用这不知从哪找来的水瓢,如此瘦弱又不好好吃食。 钟离看向被封印在岩柱里的小狗,小小一只也是瘦骨嶙峋,他想到了千晓拿瓢喝水后将领口淋湿的样子。 起身回屋后,钟离找了一些杯碗器具,又想温迪所言千晓之所以不敢用他的东西是怕太贵,弄坏了赔不起,他明白即使自己不要,少年于心也会不安。 想了想,钟离前往明星斋。 星稀见钟离这个老客户前来,忙上前招待,“钟离先生,今日又想买些什么?” 钟离说:“杯子和碗。” “杯子和碗是吗?”星稀熟练地开始给钟离介绍店里的珍宝,“钟离先生,您看,这个琉璃夜月碗是用上等的琉璃制作,再用特级的夜泊石点缀,夜晚月色下晶莹剔透还会散发着淡淡的光。” 她把碗放在桌子供钟离赏玩,又去找来杯子, “钟离先生您看,这白瓷杯也挺不错。” 明星斋是璃月珠宝行业的翘楚,售卖许多珍贵抑或新奇之物,由于往来富商较多,其珠宝只接受预定,钟离是常客,所以小物件的东西,若是有,星稀也会直接拿给他看。 第64章 钟离拿起面前的杯碗细细打量:“确实是好物。” 星稀本以为钟离会像往常那样直接一个账单开给往生堂,但是钟离没有,他把手中的物件放下,很认真地问星稀:“这里是否有便宜的杯碗。” 星稀:“啊?” 钟离十分认真地点头。 星稀不确定:“便宜的?” “没错,”钟离补充道:“特别是摔碎了不心疼的,一般人也赔得起的。” 星稀很疑惑,钟离先生这是怎么了,她说:“如果是这样的话,也许先生您可以去杂货铺看看。” “杂货铺?”钟离思考,“是个不错的建议。” * 往生堂内,千晓狠狠地伸了个懒腰,长长地舒了口气,炔星抱着账单进来,千晓看着他笑了起来, 炔星把账单摔在桌子上:“好端端地你笑什么?” “我觉得每天都能在相同的地方看到你做相同的事,还会说相同的话。” 炔星像看傻子一样看了千晓一样,“你的脑子不太聪明。” “你才笨呢。”千晓把账单拿过来,看到熟悉的钟离二字,心里又像压了块石头, 好厚的账单啊。 昨天夜里温迪跟千晓说了她和钟离误会的事情后,千晓才后知后觉,原来这段日子以来他们看着相处的时光没有多少,但没想到慢慢地还是积攒了这样的隔阂。 不过现在知道了这些,千晓也能心安理得地住下去了。 把钟离交给温迪后千晓拿着钥匙跑回了家,即使一天没少的住在这里,但这一次,推开大门的瞬间,千晓居然有一种久违的归属感。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把无限口袋里的破烂一点点拿出来摆放回去,又跑到浴室,把自己的三合一沐浴露拿出来放到架子上, 同样在架子上的还有钟离的那瓶,兴奋中的千晓没注意到的是,这次她的和钟离的紧紧地挨在了一起。 放完这些之后,千晓洗了个熟悉的热水澡,回到自己房间摔进床里美滋滋地睡了起来。 直到第二天,她出去的时候,看到温迪和钟离还在那边,她走过去,跟温迪轻轻告别:“温迪,他就这样睡了一夜?” 温迪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指了指钟离:“让他好好休息吧。” 海面的另一头,太阳已经升起,晨光铺满海面,金灿灿的。 在金色的碧影,钟离合眼沉睡,海风吹着他的头发,那么的安静。 现在的往生堂,千晓已经进入了工作状态,她熟练地处理着钟离的账单,便处理边吐槽,这人不是答应过我以后会带钱的吗? 今天最后的几页账单里出现了的是陌生的商户,千晓有些好奇,她拿起账单小声地念了起来:“五百摩拉的杯子,和六百摩拉的碗,三百摩拉的筷子和九百摩拉的盆。” “......” 千晓沉默一会发出一声“欸?” 她拽了拽在一旁打瞌睡的炔星, 炔星拖着下巴的手腕一松,脸差点摔桌子上,他皱着眉头,睡眼朦胧,“千晓,你抽什么风?” “你来看看,客卿他这是什么情况?” 说到客卿,炔星不困了,他把脸凑过去,看着账单上的内容,眉头越来越深,最后直接拧成了麻花, 他看着千晓:“客卿他这是怎么了,买这些便宜的东西要去做什么?” 千晓边往账本上记载边摇头:“不知道,好奇怪。” “等等,你先别记。”炔星拉住千晓的手,笔尖骤停,墨水甩了两人一脸, 千晓习以为常地擦擦脸,炔星如遭雷劈:“啊啊啊啊!我脏了!啊啊啊啊!” 他连忙拿出湿毛巾擦脸,自己擦完又要去给千晓擦 千晓默默地往旁边挪了挪,给炔星扑了个空,她幽幽地看着炔星:“你够了。” 炔星收起毛巾,“好心被你当成驴肝肺,”他指着账单:“你说有没有可能那老板粗心在这几百后面少了个‘万’?” 千晓看着账单:“你别说,还真有可能,但这会不会太粗心了。” 两人面面相觑,那也太可怕了! 为了证实这一点,炔星和千晓两人偷偷摸摸地绕过仪官小姐,擅离岗位,溜出往生堂,朝着账单上的荣发商铺一路狂奔。 千晓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炔星嫌她慢,恨不得抓着千晓的衣领给她拖着跑, 两人来到了荣发商铺后,炔星气定神闲,千晓命悬一线。 他俩问了店老板东升关于钟离的事, 东升说:“你们说钟离先生啊,早上他确实来我这买了东西,真是难得,不过到了付钱的时候他说他忘带了,于是就记了账单。” 千晓:…… 客卿果然把带钱的事又给忘了。 她和炔星互相看看,几乎异口同声:“他怎么会买这个?” 东升回答:“我也问了,因为当时看钟离先生是从明星斋过来的,我想明星斋买不到的东西来我这杂货铺买?我一个小本生意人着实想不通,后来钟离先生说是家里多了一个人,为了那人方便住下去,给他买日用的。” 说到这,东升笑了起来:“钟离先生说的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你们说有意思不,哪有人买日用品第一反应是去明星斋那种老贵的地方啊,哈哈哈哈哈哈。” 炔星也跟着笑了起来,他还推了推千晓, 第65章 千晓原本听到这话后在发呆,被炔星这么一推,跟着笑了几声,可之后,她看着东升摊子上的各种日用品,想着钟离在这不熟练挑选东西的模样, 不知怎么地,眼里热热的。 胡桃堂主说钟离长得那么年轻,性格倒像是个老古董,什么都懂,却什么都不关心。 东升说他的店之所以叫荣发,是因为璃月的一句古话:枯木发荣。意为重获新生。 千晓拉着炔星同东升告别,东升说:“以后常来,如果二位以后在荻花洲遇上那位救我的面具仙人,还请帮我道声谢。” 千晓说:“好。” 对什么都不关心的人吗?可为什么千晓觉得他在关心着自己,是因为温迪告诉了他的那些话,他才来这里买东西的吗? 枯木发荣,意为重获新生,千晓想自己这一生,似乎有了好多新生的瞬间。 第31章 小狗小狗 刚回往生堂,千晓和炔星迎面撞上了仪官小姐,两人本想偷偷绕开,但又撞上了胡桃。 胡桃:“哎哟哟,我说今日堂里怎么这么安静,原来是有人偷偷跑了出去。” 千晓把事情经过告诉了胡桃,然后说:“这不是遵循会计核算里真实性原则嘛。” 胡桃听不懂这些,也没打算计较,她递给千晓一个信封:“这个给你。” “这是啥?”千晓接过信封,捏起来还挺厚的。 “客卿的工资。”胡桃说,“你晚上带给他吧。” “好。”千晓说。 胡桃走后,炔星凑过来,“多少,给我看看,感觉有不少。”说着就要去拿。 千晓躲开,“去去去,干你的活去。” “小气。”炔星哼了一声。 下班后,千晓小心地把钟离的工资放在口袋里,准备离开时看到仪官小姐坐在堂前的长凳上寻找什么。 千晓过去问:“姐姐,你找什么呢?” 仪官小姐笑着说:“没什么,我弟弟之前送我一块表找了一圈没找到,可能是昨天去野外时丢了。” “姐姐你家不住璃月港吗?” 仪官小姐:“我不住郊外,只是昨天正好出去了。” “姐姐去的哪?” “天衡山那片,可能就在去那的路上丢了。” 千晓本打算去一趟琥牢山找风野,来外头这么久了也该回去看看了,从璃月港到琥牢山正好要经过天衡山的那条路, 她跟仪官说:“姐姐,明天休息日,我要去一趟琥牢山,顺路帮你找找。” “小千去那么远?摘清心吗?”她还记得千晓之前说的话。 正好没理由的搪塞的千晓借坡下驴:“是这样。” “不和白大夫一起了?” “不了。” “你一个人可要当心,我那表也不是多值钱的,可千万别耽误你的事了。” “不会的。” 下班的时光令人格外开心,千晓回到家推开门的瞬间闻到一股饭香。 她在空气中左闻闻,右闻闻,最终确定香味来自厨房。 是客卿在做饭吗?千晓想,没想到客卿会的这么多。 她回到房间要把东西放下,却发现早上还乱糟糟的房间此时已经被收拾得一丝不苟, 所有的东西都摆在该放的地方,架子上整整齐齐的,千晓有些奇怪,好心的田螺先生又来了吗? 不过她也恍然大悟,没有好心的田螺先生,只有好心的钟离先生。 她走出房间,打算去厨房向钟离道谢。 千晓循着声音走到厨房,正好此时的钟离端着盘子出来,这是一道很精致的荷花酥,层层的酥皮像绽开的荷花, 而钟离在原先的衣服上套了一件刚刚好的围裙,长发不再垂在身后,而是弄到了肩膀的一侧,“人夫感”三个字又冒上千晓的心头,她感觉客卿这身有点……贤惠…… 钟离看到千晓后自然地笑了下: “小千回来了?吃饭吧。” 吃饭……吧。 钟离先生今天是怎么了?对我这么好?难道真有把柄落我手里了? 千晓飞快地脑补,思索,最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道歉再说:“对不起先生。” 钟离有些疑惑:“何出此言?” 千晓觉得钟离除了乱花钱确实也没什么差错,既然这样问了非得说出点道歉的东西才好,难道说…… “我不该在温迪告诉我先生误会我的事情后又把我误会先生的事告诉他。”千晓说,“温迪听我说完笑了好久。” ‘他从不用我的东西,却用炔星的。’ 钟离回忆着这些话, 温迪哈哈大笑的样子仿佛就在眼前, 钟离眼里的笑意有点冷,他对千晓说:“吃饭吧。” 然后转身回屋,整个动作相当流畅利索不拖泥带水,甚至脚底生风,千晓不明所以,但远在蒙德猫尾酒馆屋顶上的温迪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餐桌在正屋,离钟离的卧室很近,因而充斥着淡淡的檀香,这个味道清新淡雅, 钟离把莲花酥放在桌子上,旁边还有一道仙跳墙。 他拿起桌子上的碗给千晓盛了一碗米饭。 千晓看着桌子上的饭菜,问钟离:“先生,你这是要请我吃饭吗?” 钟离边给自己盛米饭边说:“小千不喜欢吗?” “喜欢。”千晓回答得很诚实,这些看起来真的很好吃,她没吃过这么好的,于是抽开椅子坐下。 第66章 “先生,”千晓又说,“谢谢你帮我收拾房间了。” 钟离:“看出来了?” “嗯。”千晓想这再看不出来就是傻子了。 钟离回到桌子上,坐在千晓的旁边的位置,有点近,檀香的气息淡雅和浓郁的饭香混在一起,让千晓一时有些分心。 钟离低头看着千晓:“怎么了?” “没什么,”千晓看向钟离,两人的距离太近了,这个角度偏偏第一眼看到的是钟离的薄唇,再往上是挺拔的鼻梁和明明凌厉却充满着温柔的眉眼。 她继续说:“没想到先生博学多才,还会做饭。” 听到这话,钟离忍不住笑了:“快吃吧,别拘着。” “好。”千晓眯眼笑着。 她端起碗,是一只普通的白瓷碗,上面还画着一只小猫,她又看向钟离,钟离的碗也是画着小猫的白瓷碗。 应该都是今天在荣发商铺买的。 就在千晓打算吃的时候,她目光落在满满当当的饭碗,犹豫了下,小声地对钟离说:“先生。” “嗯?”钟离看向她。 “米饭太多了,我吃不完,浪费。” 千晓很有自知之明,虽然整天像个饿死鬼似的,但饭量真心不大,钟离似乎对她有误解,给她盛了满满一碗,都冒出来了。 钟离看过去,少年实在是瘦,他想着让千晓多吃点,长点肉,不知不觉就加了好多。 于是听到千晓说这话后,他先是一顿,然后将自己的饭碗自然而然地递到千晓面前。 千晓明白钟离的意思,小心地用筷子把自己碗里的米饭拨一半到钟离的碗里。 两只碗碰撞发出的声音清脆在宁静的傍晚格外清晰,钟离的目光不知不觉就落在了用筷子认真拨米饭的少年脸上。 码头那边传来的号角声悠扬,少年的睫毛会因为眨眼微颤,当米饭拨完后,他看到千晓的碗里只剩下了原先的一半。 几粒米掉在了桌子上,千晓自然地捏起来塞进嘴里,然后看着钟离微笑:“谢谢先生。” 她的声音落在耳畔,轻轻柔柔的,钟离微笑着,“无碍。” 傍晚的余晖漫洒,细微的回忆融入波光, 千晓忽然说:“先生,其实我还有两个包子,没好意思拿出来。” 钟离吃饭的动作一顿,他忍俊不禁:“拿出来吧,不介意的话,分我一个。” “先生介意吃两个吗?” “小千不吃吗?” 千晓笑着说:“先生做的饭太好吃了,我不想吃包子了。” 钟离说:“我替你吃。” 抱着饭碗的千晓笑得更加灿烂,米粒粘在脸上,钟离轻轻给她擦下。 手套碰到脸,温凉又痒,千晓不自觉地缩了缩。 * 千晓发誓这是她来璃月港吃过最好的一顿饭,好吃到她想哭。 吃饱后她从屋子里出来,听到角落里传来呜呜咽咽的声音,千晓有些好奇,她转头去看身后的钟离, 钟离示意她去看看。 千晓循着声音找过去,此时的天已经渐晚,深蓝色的幕布上映着星与月光的协奏曲。 她看到角落里的岩笼,和当初把她关在屋顶上的一样。 “又是哪个小可怜呢?”千晓自言自语。 这话被钟离听到,他想起那晚,嘴角勾了勾。 或许还有一个大可怜,也被这样关着。 千晓将头探过去,发现在岩笼里是一只黄色的小狗。 小狗面前放着两只碗,分别装着水和食物。 它看到千晓后不停地摇着尾巴。 千晓把它抱了出来,暖呼呼的怀抱里顿时充斥着小狗味。 钟离走到她的身后,说:“路上捡的,怕你害怕,便关在这里。” 千晓抱着小狗站起来,喜欢得爱不释手,她揉着狗脑袋说:“怎么会怕呢。” 然后把小狗抱起来,挡在脸前,只露出亮晶晶的眼睛:“客卿,我们可以养它吗?” 少年自己都没注意到用了‘我们’这个词,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钟离的心脏不可察觉地跳了一下,边告诫自己实在荒唐的心情,边笑着回应:“嗯,你若愿意,我们便养。” “好耶!”千晓抱着小狗蹲下,对它说:“开心吗?我们有家了。” ‘开心吗?我们,有家了。’ 小狗像是回应般地抓了抓千晓的头发,给她银簪子抓掉了。 千晓连忙空出一只手,握住发髻。 钟离蹲下,捡起簪子,自然而然地给千晓插上,银簪顺着千晓的指缝穿入,凉津津地摩擦着指尖。 钟离问千晓要不要给小狗取一个名字? 千晓想了想,抱着小狗坐在桂花树下说:“客卿,你看它黄黄的,小小的,圆圆的,像个小豆子,不如就叫它狗蛋吧,怎么样?” 钟离站在树下,说:“确实,叫黄豆的话和它的形象——” 钟离顿了顿,看着千晓,少年在树下笑得恣意,等等,如果刚刚没听错的话,千晓要给小狗取名字叫, “狗蛋?”钟离犹豫地把这两字说出来。 千晓说:“怎么样?” 话音刚落,小狗从千晓的怀里挣扎着跳了下去,跑到钟离的脚边。 千晓疑惑:“它好像不喜欢?” 钟离把小狗抱起来重新递给千晓, 小狗四只爪子在空中扑腾,显然是不想回到这个叫它狗蛋的人的怀里。 第67章 钟离说:“听你的。” 小狗听钟离这样说,瞬间泄了气,小黑眼睛看向千晓,可怜巴巴的。 千晓说:“既然不喜欢的话,糖豆怎么样?” 小狗不再抗议,乖乖地窝在千晓的怀里睡觉。 千晓摸着小狗的头,钟离自然地坐在她的旁边。 少年的动作格外温柔,就在这时,少年抬起头,想到什么似地递给钟离一个信封。 钟离:“这是?” 千晓把胡桃给钟离的工资的前因后果讲给了钟离听,然后说:“听说里面有不少钱呢,客卿你这段时间先花这里的。” 钟离看着千晓递过来的钱,笑着推了回去:“你帮我收着吧?” “我帮客卿收着?” “嗯,给你管着,我需要时你若愿意便跟来,或者你给我。” “为什么?” 千晓真的不太明白。 钟离摸了摸千晓怀中的小狗,说:“可能你给我,我也会忘了带,或者一次全花了?” 他冲千晓微微笑。 理由合情合理,千晓不得不服。 她把钱包塞进自己的兜里,算了,帮他管着吧。 钟离见状干脆说:“不如以后关于我的那部分,全由你来管着?” 千晓不解,这是真把她当专属会计了还? 她问:“那给客卿的房租?” 钟离收回摸狗头的手:“这个我需要亲自收着。” 第32章 他跑了过来 “先生,你是怕我做假账吗?先说好哦,我可是很有会计的自我修养的。” “我知道,”钟离站起身,琥珀色的眼眸垂下,不明显的笑意荡漾,“是因为这笔钱我想自己收着。” 千晓好像听明白了,又好像没听明白。她点着头答应,然后看着怀抱里的小狗,抬头问钟离:“先生,是不是应该给糖豆做个小房子?” 说着她看向一旁的岩笼,已经决定养小狗了,再给人家关那多少有点不礼貌了。 钟离说:“好,跟我来。” 他仍旧穿着做饭时的那件围裙,千晓抱着糖豆跟着他走到角落里,这是不久前钟离为千晓做弓箭的地方。 千晓佩服钟离的行动力:“先生,说干就干呢?” “有什么需要等的吗?”钟离反问。 “没什么需要等的。”只是她那边刚建议,钟离这边就行动,效率高得她一时有点不适应。 钟离听完也没说话,眼神里隐约藏着笑意,他坐在那里,拿起弯刀。 这里只有一个板凳被钟离坐着了,他并没有起意给千晓搬来一个,千晓也不觉得有什么,她便像之前那样蹲在钟离的身边。 少年的下巴在钟离膝盖的位置处,呼吸一点点落下,透过柔软的布料与皮肤接触。 温温热热。 钟离不说话,只是在安静地做着手工,偶尔看一眼神色认真专注的少年, 以及听着属于少年的呼吸声。 千晓指着一根棍子说:“感觉好结实。” 钟离笑他:“要试试?” 千晓摇摇头。 削木头的声音一下一下,时间慢慢地过去,夜影逐渐,糖豆早就窝在角落里睡着了,蹲久了的脚有些麻,千晓便想着站起来。 但血液不通畅的肌肉仿佛失去了神经,她脚步并不稳,于是下意识地扶住了钟离的肩膀,属于少年的力度传来,钟离抬头看了眼千晓。 千晓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客卿,有些站不稳。” 说着就要将手拿开,钟离回她:“扶着靠着都依你。” 这句话自然而然地,听起来坦坦荡荡,他继续低头削着木头,千晓点着头但钟离看不见,只能感受到少年的双手不自觉地用了下力,耳畔则是少年轻轻的一声:“谢谢。” 钟离觉得自己真是疯了,就这样的一句话他居然能联想到如果坐在这里的是炔星,千晓肯定会直接扶住,而不是要经他同意后再说个“谢谢”。 他回答千晓:“无妨。” 晚上的时候,院子里充斥着木香,钟离也赶在睡觉前把糖豆的狗窝做好了,他站起来掸掸身上的木屑,千晓跟跟着站起来,帮钟离捏着粘在衣角的碎木。 糖豆对自己的新家很满意,垫子刚给铺上,就迫不及待地钻了进去,喊它都不出来。 千晓开心地笑了,钟离看着她也跟着笑了下。 千晓夸钟离的手艺真好,又夸钟离的体力真好,夸到最后没地方夸了就夸钟离的运气真好。 “运气好怎么说?”钟离问她。 千晓笑着:“出门就能捡到这么可爱的狗,可不是运气好。” 但话又说回来,千晓又道:“糖豆的运气也好,能遇上客卿这么好的人。” 思维发散起来后,千晓接着说:“我的运气也好,有客卿这么好的房东。” “哦?是吗?”钟离顺着千晓的话来,“那我的运气也尚可。” “嗯?”千晓看着钟离,尾音上扬。 钟离笑笑:“有你这么个可以帮我管钱的会计,也算是幸运。” “这样啊,”千晓半开玩笑,“那你的专属小会计可是在打白工?” 她自然而然地就说出来了,不经大脑思考,脱口而出,专属小会计,这都什么词? 钟离伸出手敲了下千晓的额头:“没给你做饭?” 千晓摸着被钟离敲过的地方笑笑,“所以才说我也很幸运。” 第68章 “都幸运。”钟离说。 他搞不懂自己为何要在这跟千晓争论这种没意义的话题。 * 因为明天要早起去琥牢山,千晓先洗过澡便睡了,这件事她想着也不是大事,便没告诉钟离。 休息日估计他也不管她去哪。 说不定等第二天上班还会给她准备一大堆的账单。 钟离在千晓洗完后看了会书,直到千晓房间里的灯熄灭,他才起身去洗澡。 刚用过没多久的浴室还氤氲着水汽,暖融融地遮挡着视线。空气中充斥着水蜜桃的香气,是少年身上独有的味道。 令钟离即使沐浴在清心的苦香中仍会时不时地想起千晓。 他最后冲了下,拿起浴巾擦身穿衣,走出去。 院子里的微风拂过,经过皮肤带走热气,凉凉的。 苦香与桃子香混合着的夜晚,令院中的桂花都香得不那么浓郁。 * 第二天清晨,千晓准时准点起床,她伸了个懒腰,想着要进山,难免要往灌木泥土里钻,便还穿着昨天的衣服,回来直接就洗了。 她出门,糖豆原本趴在新窝里睡觉,听到千晓开门的声音立马支起耳朵,奶呼呼地“汪”了声。 千晓看向钟离的房间,灯还没亮,应该还在睡觉,于是向小狗比了一个“嘘”的手势,糖豆很听话地把头低下,继续趴着。 但在千晓离开的时候还是抬起脑袋嗷呜了一声。 千晓手里拿着米花糖,是风野喜欢吃的。 天已经很冷了,离开璃月港的时候雾蒙蒙的光才在海的另一头升起。 千晓答应要给仪官姐姐找一下表,于是在经过天衡山的时候专门沿着小路走。 上一次走还是下山来璃月港的时候走过这条路,那时候不熟悉道路,走得慢,现在虽然也算不得记得多清楚,但总之要比来的时候熟悉了许多。 当清晨的第一缕光沿着山脉一点点展开,千晓注意到在离小路不远处的灌木林里隐隐折射着光。 金属的光泽,千晓想应该是仪官姐姐丢的表,还挺好找的。 于是千晓离开小路,朝着林子里走。 她疑惑为什么姐姐的东西会丢在这里。 但还好找到了。 丛林深处草木繁盛,即使天冷了,野草也没过了千晓的小腿,她虽然一个月没来过山里,但在草地里行走对她来说并不算什么难事。 不过这一切的前提都是走的路是没问题的。 就在千晓快要拿起表的时候,她脚底一空,和表一起掉进了个挖好的洞里。 她懵了,看着比自己高一半的洞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千晓先把仪官姐姐的表捡起来放在口袋里收好,然后思考着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她记得早些年风野告诉她有一种狐狸,这种狐狸会提前挖了一个大坑,再衔来草铺在坑上,最后再把亮晶晶地东西放在草堆上,吸引路过的小动物掉进坑里。 风野告诉她这样的觅食方法很狡猾。 千晓摸着兜里的怀表,确实她是被亮晶晶地东西吸引过来,看来不知不觉中,她替代了某个小动物成为了狐狸的食物。 千晓尝试爬了下,但这个洞壁上一点坡度都没有,根本上不去,现在日头还早,这里靠着路边,应该会有人路过的。 她靠着墙边坐下,抱着腿,看着天空,等待有人过来,感觉自己像个青蛙。 由是等得实在无聊的时候,便自言自语似地“呱呱”两声。 可直到天色逼近傍晚,仍旧没人经过这个洞口,有时她能听到路上有人,但无论她怎么喊都没人回应。 她在心里问候着挖坑狐狸的全家,却也无可奈何。 饿了一天的千晓把给风野带的米花糖全吃了,不过杯水车薪,抗不了多久,不幸的是,此时的天下起了雨。 雨逐渐变大,哗啦啦地落在身上冰凉,千晓是个石头,可石头也怕风吹雨打变成泥沙。 何况现在有了人身。 雨水灌进洞坑,逐渐没过脚踝,但千晓真的好累,她坐在水里一动都不想动,清明的眼神逐渐空洞,直到一阵寒颤打过,意识开始消散,千晓想自己可能发烧了。 与此同时的璃月港,风野冒着大雨风风火火地拍开钟离家的门,钟离撑伞走出,他以为是千晓回来了,看到风野有些诧异。 风野不等钟离开口,先问:“石头呢?她不在吗?” “石头?” “千晓,千晓在吗?” 钟离摇头:“她一早就出去了。” 风野开始着急,他知道钟离有神之眼,便将千晓要去找她的事说了然后又道:“我知道她有些不认路,一早就去迎她,这都迎到璃月港了还没见她人影,我怕她路上被野兽给吃了,呸呸呸,野兽不会喜欢吃她的。” 他看着钟离说:“我知道你有神之眼,比一般人厉害,快去帮我找她,我……” 不等风野说完,钟离转身要回,风野大喊:“你不愿意去?!” 钟离皱着眉,转身回答:“下雨了,给他拿把伞。” 钟离很快地就从屋里出来,他扔给风野一把伞,没有说话,脚步不停地往琥牢山的方向赶。 黑色的雨幕中他的脚步依旧和他的人一样稳健,可若要拉一个熟知钟离的人来看,便知他修长的腿一次次不注意般地踏进低洼处的水坑时心情的着急。 第69章 风野跟在钟离后面跑着,路上他们遇到了仪官,仪官把千晓帮自己找怀表的事情告诉了钟离,她很着急:“这孩子一天也没给信,我担心她来问问。” 钟离听后不多说,只问:“确定天衡山吗?” “确定。” “好。” * 风野说他对琥牢山熟悉,他原路找,让钟离去天衡山,两个人分头效率高。 两人站在路口处,钟离看着风野,他虽怀疑这人的身份,此时不是时候,他点头应道,跟风野分开。 路上风大,钟离把伞收了起来,雨水哗啦啦地浇在他的身上,此前他曾在千晓的身上感受到过一种熟悉的气息。 钟离走在雨中,细细地感受着附近,与之共鸣,忽然他眼神锋利起来,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此时,在坑里的千晓眼看着水越来越多,知道再等下去跟等死没什么区别。 于是她强撑着最后一点意识,去想办法,浮在水面上的无限口袋成了她此刻寒冷里的唯一火种。 千晓考虑过用袋子把水装起来,可那样仍旧出不去,重要的是, 千晓捏着袋子,这里面有钟离给她做的那把长弓,水会给泡坏的。 弓? 她想到风野给过她几支箭。 千晓把箭掏出来,看了眼,然后毫不犹豫插在泥壁上。 她踩了踩,确定可以后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 她一支接着一支,一点点地往上爬,等她终于爬上了洞口后,气喘吁吁地坐在边缘,雨顺着额角的头发流下,她抬头看看天,又看了看洞。 可惜了风野给她做的箭,她想。 虽然爬了上来,但千晓知道她不能这样坐着,再累,也得走回去,等到了璃月港,什么都好说了。 她用着所剩不多的体力支撑着自己爬起来,摇摇晃晃地往回走。 因为怕自己半路昏过去,她又开始唱歌。 千晓觉得此刻的自己像个疯子。 声音被大雨遮掩,只有她自己能听见细微的声音。 雨真的好大,她断断续续地想到了母亲,来这好多年,好想回家。 远处雷暴声传来,无情地劈打在草丛,电闪雷鸣,说话四起。 她想到了摩拉克斯,是他点化了她这颗顽石,否则此刻的她还在山头等着变猴子。 她咬着牙继续走,觉得自己出门就掉洞里的运气也没谁了。 千晓的声音戛然而止,她在路的尽头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客卿?”千晓有些恍惚。 怎么一向稳重的先生此刻见到她也会跑了起来? 千晓见他撑开伞,蹲在自己的面前。 熟悉的气息温暖,她知道这不是梦,确实是客卿。 此刻的她知道面前的人是为了寻她来的, 出乎意料地,她向前抱紧了为她撑伞的人,太累了,需要靠一会。 第33章 蹲下 “小千,你还好吗?”钟离看着抱着自己的千晓担忧中又有点不知所措。 千晓摇着头,湿漉漉的头发蹭着钟离的胸膛,她说:“不好,很不好。” 钟离凝眉:“哪里受伤了吗?” 千晓摇头。 钟离又问:“是害怕吗?” 千晓点头。 钟离:“怕没人来寻你?” 千晓摇摇头:“这都不算什么。” 她抬起头,雨水打在脸上,看起来伤心极了,说出的话却是钟离没想到的:“先生,我要饿死了,我就带了一包米花糖,全吃完了,我要饿死了。” 越说越委屈:“我要吃饭!” 钟离噗嗤轻笑,听少年这么说,悬着的心放下了一些,他对千晓说:“走吧,回家吃饭。” “好。” “还走得动吗?” 千晓试了试,脚底有些发软,她摇摇头。 钟离把手张开:“来,抱你走。” 抱着走吗? 听到这话,发着烧的千晓还有点不好意思,她幻想了好多种电影里的公主抱场景,是那样吗? 显然不是。 事实上,钟离说是“抱”,准确来说却是“扛”。 因为若要两只手抱着千晓,伞就不方便拿了,少年体重轻,钟离单手毫不费力。 想象中浪漫的画面稀碎,被千晓被扛麻袋似地挂在钟离肩头的场景所取代,钟离撑开一把伞,千晓在后面也撑开一把。 她晕晕乎乎地想从后面看,觉得客卿像背了个壳。 她垂在那,眯着眼,脑海里无厘头地响起‘扛麻袋一扛一麻袋’。 神之眼就在千晓眼前,随着惯性,和千晓一起晃动,千晓昏昏沉沉地嘴里时不时还唱一句歌。 钟离看他这样,叹口气,确实饿得不轻。 “回去想吃什么?”他问。 “什么都行,先生做饭好吃,我都吃。” “你好像发烧了。” “对,饿的,吃饱了就好了。”千晓毫不犹豫回答。 “……” 回去的路上雨停了,到达港口的时候钟离看着仪官和白术在那等他们。 仪官和白术大老远便看到钟离扛着千晓, 直到二人走过来后,看清了总是一丝不苟的钟离此刻浑身湿透,头发因为风雨有些凌乱的样子,不免有些惊讶。 “你们来了。”钟离对两人的到来并不意外,他把千晓放下来。 第70章 仪官看到千晓后松了口气,她不知道千晓是要去琥牢山找野猪的。 因为千晓告诉她要去采摘清心,所以仪官在找钟离之前先去了不卜庐,若是千晓真摘了清心,应该会和白大夫说的。 然而不卜庐也没有千晓的身影。 她这才又去了钟离家,看到风野和钟离急匆匆地往外走,便知是千晓路上出了意外。 于是她又去了不卜庐,算着时间,想如果千晓回来,能及时医治。 白术上前,想先检查一下千晓的身体,但被钟离制止, “钟离先生?” 钟离说:“等一下。” 他用手贴了下千晓的额头,然后说:“应该只是发烧。” 千晓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当钟离把手放在她的额头上时,感觉有一股熟悉的力量穿过她的身体,很微弱,但能感受到。 白术上前检查后说:“确实,服用一些退烧的药便可。” 他从药箱中拿出些药粉交给钟离,交代用法用量。 钟离对他说:多谢。” 在同两人告别后他看着身边摇摇晃晃的千晓,轻皱眉头。 如果刚让白术直接用元素力检查,想来会发现千晓身上的能量。 他便尝试用自己的力量将其封锁,很显然,成功了。 可这就意味着千晓身上的细微能量和他的同源。 不,准确来说,是源自于他。 钟离仔细回想他在尘世多年,可有无意间同什么孩子结缘? 可年岁太久,他并没有想起来。 “先生,”千晓的话把他从思考中拉出,“吃饭吗?” 少年眨着乌黑的眼睛,期待地看着钟离。 钟离低头说:“洗澡,把衣服换了,再吃饭。” 千晓点头,钟离说得有道理,她浑身都是湿漉漉的泥水,确实不好,会给客卿家弄脏的。 想到这,千晓看向钟离的衣服,绸面的面料昂贵,却因为她全沾了泥土,一向端庄的客卿被雨水淋了透。 千晓看着心里难受:“对不起,先生。 “何出此言?” “我把你弄脏了。” 听到少年这话,钟离轻皱眉头,小生白皙的脸上粘着泥土,黑黢黢的样子落魄,他忍不住伸手擦了了下千晓的脸,柔软的触感让他有些讨厌此刻戴着的手套。 明明该关心自己身体的,却还记挂着有没有弄脏旁人的衣服。 发烧的千晓反应迟钝,她缓慢地眨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钟离,听到糖豆在一旁叫唤后又看向糖豆。 钟离说:“不必在意,于衣服而言,你的安危才是我所关切的。” 似乎想到什么,钟离补充:“另外,不要再去想着赔我一件。” 千晓疑惑地看着钟离:“我确实赔不起,先生所虑周全。” 见少年这呆样,钟离忍不住笑了,他慢慢地将千晓头上的落叶摘下,说:“洗澡吧。” 千晓见钟离身上也湿了,发着烧,说话竟比醉后还糊涂,只记得此刻的自己是男儿,人设要立住,于是不多想地对钟离说:“先生也湿了,一起洗吧。” 钟离闻言轻顿,尚未开口,千晓便意识到不对劲。 她用现在混乱的思维不连贯地找补:“可是先生不能看我。” 因为这句话,钟离不自觉地又将此刻的千晓细细地看了眼,小生实在是瘦。 饶是知道千晓在说糊涂话,钟离逗她般地问:“怎样才能看不到?” 千晓皱着眉,显然在思考,她晕乎乎地抬头看钟离,忽然说:“先生,你太高了。” “好,那我蹲下。”钟离的声音很轻,尾音带着点酥意。 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不久前还雷电交加的天空此刻星群布满。 看不出暴雨的痕迹。 唯独脚下湿软的泥土和空气中氤氲的水汽,朦胧的香气,在复述着属于雨的气息。 钟离慢慢的蹲下,抬起头看着千晓,声音温柔:“这样呢?” 千晓垂眸看着钟离,客卿橘红色的眼尾格外好看,琥珀色的眼睛倒映着她的面孔。 千晓抬起手轻轻地盖在钟离的眼睛上,便只能看到青年的薄唇,薄唇往下便是突出的喉结。 钟离不管是说话抑或呼吸,喉结都会微动。 千晓说:“这样便看不见了。” 此刻的钟离被千晓捂住眼睛,因为看不清少年的脸,所以令少年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缱绻。 钟离拉住千晓的双手,慢慢放下,没有松开。 他抬头看着千晓:“这样你就没手洗澡了。” 千晓思考着钟离的话,点头,她叹口气:“那先生愿意等等我吗。” “我会等你的。” “先生。” “嗯?” “我进去了。” “嗯。” “先生。” “怎么了?” “你在外面等我,别走。” “我不走。” “别骗我哦。” “不骗你。” 待千晓进去后,钟离进千晓的屋子把换洗的衣服找来,放在浴室的门边,而后又去厨房用热水把退烧药冲开。 过了一会,他拿上自己的衣服后,坐在院子中等待千晓。 少年洗完澡后出来,脸红扑扑的,钟离过去,他将药递给千晓:“把药喝了。” 千晓接过,皱着眉头喝完。 第71章 钟离又说:“餐桌上有煮好的面,去吃吧。” 千晓问:“先生不吃吗?” “不饿。” 千晓看到钟离原本湿透的衣服仍旧穿着,头发微潮,客卿便是这样为她煮了面吗? 她又想到钟离为她跑来时摆动的衣角在风中扬起,他这样一向稳重的人在面对她时面上也露出的担忧。 她把药喝了下去,热热的。 钟离洗完后出来,见千晓屋子里的灯还亮着,门也开着,便走到门前, 见千晓手边放着那本《丛林童话》人却看着前方发呆,不禁敲了敲门。 千晓抬头,“先生?” “还没睡?”钟离走进来,自然地将手覆盖在千晓的额头上,“还不舒服吗?” “有点。”千晓看着钟离的手套,想着这样也试不出什么温度的吧,但客卿有神之眼,有神之眼的人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不是她这等没有神之眼的麻瓜所能理解的。 钟离把手拿下,拉过桌前的木椅坐下,从这个角度,灯盏散发的光暖融融的刚好打在千晓的脸上,给病中的少年蒙上光影。 他说:“早点休息有利于身体恢复。” 千晓:“我知道,但现在有点睡不着。” 她看向钟离,笑了笑。 钟离觉得她总是在笑,不管是发生了什么,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开心的还是不开心的他都在笑。 “小千,”钟离看向千晓放在枕边的书,“睡不着的话看看书。” “看了,”千晓把书拿起来,在手里翻了翻,“眼睛不舒服,看不下去。” 钟离顺手便将千晓手中的书接过,“眼睛不舒服的话,我读给你听。” 千晓觉得按照以往她会说“不麻烦了先生了”诸如此类的话, 但是她没有。 她静静地看着钟离,微微笑:“好。” 钟离把书翻开:“不知小千发现了吗?这和你上次拿的那本古文讲的内容一样。” 那本古文千晓没看懂,而手头的这本也只看了前几章,她摇摇头:“没发现。” 不过如果和那本古文一样,千晓想自己一直惦记着的“松鼠”的故事是不是也在这里。 她本来想着这次去琥牢山便找风野借书,可是没去成。 钟离知道千晓在想什么,他之所以这样说,也是要给千晓读这篇故事。 他把书熟练地翻开:“给你讲松鼠的故事。” 千晓说:“先生不是说一个人读才有趣吗?” 钟离看着千晓,灯光为他的眉眼增添了几分柔和,他说:“现在不一样。” “好。” 千晓靠着墙,把眼睛闭上。 钟离为她读故事。 故事的开头和她原先的世界一般老套,但读的人声音却宛如拨动琴弦发出的声音,好听。 “很久以前,森林里生活着许多小动物……” 第34章 你…… “在森林里有一只野猪,野猪很奇怪,像是拥有魔法那般不会老去。” 听到这,千晓察觉有些不对劲,这个很久以前,是多久?这只野猪又是? 她听钟离继续说, “因为这个原因,他很孤僻,不爱说话,也不与其他动物交流,但是野猪很喜欢吃树上的一种坚果。可惜长着坚果的树很高,野猪不会爬树,够不到。” 千晓知道风野一直喜欢吃坚果。 “但是,森林里有一只热心的松鼠,它每天都会爬到树上,帮助动物们摘坚果。” 野猪也想吃,可他不想和松鼠说话,并且他觉得松鼠好烦,总是上蹿下跳,还很话唠。 有一天,野猪走在路上,什么东西砸了下来,打在野猪的头上,疼死他了,野猪低头,发现是坚果。他开心极了,将坚果捡了起来,拿石头砸开吃了,坚果很好吃,这个味道他记了好久。 以后的好多天,他都能在树下捡到松果,他知道这种坚果最好吃的时候最结实,难以掉下来。 他觉得自己运气很好。 直到一天,野猪没有在树下捡到坚果,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也许只是好运到了头。 他贴着路边走在森林里,避开来来往往的动物,经过挖洞的狐狸时,他听见狐狸说松鼠病了。 接下来的很多天,动物们陆陆续续地都去看望松鼠,野猪没去。 一天夜晚,野猪独自溜达,不知不觉来到了松鼠住的树下,他犹豫一会,还是决定离开。 就在这时,头顶传来一个声音:喂!好无情啊!放眼这片森林,只有你没来看我! 野猪抬头,看到了松鼠,病了的松鼠很疲惫,毛色也不油亮了。 野猪问:你还好吗? 松鼠说:不好。 野猪说:谢谢你。 松鼠说:为什么? 野猪说:谢谢你给我的坚果。 松鼠说: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野猪说:刚刚。 后来松鼠死了,每年天冷的时候便会吹起风,风一次也没有将坚果吹落。” 故事到这里结束了,钟离的语速不快,淡淡的语调。 刀子来得猝不及防,说好的童话呢? 千晓想果然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但,这本书原本是风野拿给她的,风野也问过千晓有没有看,她还记得风野说过“你比松鼠还讨厌。” 难道…… 千晓将书要过来,翻开扉页,作者那里写着佚名。 第72章 千晓还没缓过神来,钟离便将她手中的书合上:“小千,睡吧。” “先生,”千晓喊住了他,想说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只是说了句:“晚安。” “嗯,晚安。” 钟离在白术给的药里加了点他的力量,因而千晓喝下后身体很快就恢复了。 若是千晓体内关于他的力量再多一些,他会早一点发现的。 钟离走出院子,海浪的声音传来,他听到树上传来熟悉的琴音。 “你又来了?” “什么叫我又来了。”温迪从树上跳下来,他走到钟离面前,“我可是好久才从风里知道千晓生病的消息呢,你也不早说。” “你看我可有时间?” “开玩笑的啦。”温迪说,“千晓怎么样?” 钟离说:“明天就会好。” “现在年轻人恢复能力都这么强了吗?” 钟离对温迪说了千晓身上同源能量的事,然后道:“奇怪的是他身上的力量时间久远。” 温迪听后皱眉:“那那位风野小兄弟便是野猪喽?” “嗯,这点没错,只是以我现在的身份并不能去问小千,如此想来,我与这孩子的缘分可能种下得更早。” 温迪说:“可千晓目前看来也就二十多岁,老爷子,不会二十年前的事你都忘了吧?” 钟离瞥了一眼:“二十年与我们的生命相比确实短暂,可若是不值得放在心上的小事,也不见得会记住。” “不值得放在心上吗?我倒是觉得你挺把千晓放心上的。” 钟离瞪他一眼,不说话。 “不过,小千又是如何同风野认识的?”钟离看向远处的海面,如是想。 那一整本的童话故事里,似乎都在掩饰这个结局悲伤的故事。故事的存在感被其他的故事的欢乐所冲淡。 钟离在拿到古文版的时候就发现了。 写这本书的,好像希望大家能发现松鼠和野猪的故事,又似乎不太想让这个故事太突出,排版便将它排在了后面上位置。 这样的排版就像故事里那只想吃坚果却不愿与别的动物交流的野猪,小心翼翼地掩饰着对其的珍视。 * 琥牢山上,温迪找到了还处在担忧中的风野, 他朝着还在草丛里寻寻觅觅的风野挥手:“喂喂——,看这里。” 风野抬起头,甩了甩脑门上的草:“你是?” “我叫温迪,千晓的朋友,来给你带个信。” “千晓?”听到名字后风野立马问,“她没事吧?” “没事没事,放心,钟离先生很快就找到他了,现在估计已经睡了。” “那就好。”风野说,“谢谢你,温迪小哥。” “欸嘿,这都是朋友应该的哦!” 温迪冲着风野眨眨眼睛。 * 第二日,千晓醒得很早,没有做梦,起来后摇摇脑袋,发现不舒服的感觉已经没了,野猪的故事仍挂在心上,她推门出来了,便闻到厨房传来早餐的香气。 钟离为她做了早饭。 早上的千晓看着精神头还行,但总有点闷闷不乐的,钟离给她夹了一片鸡蛋,千晓说了声“谢谢”。 钟离的手艺很好,千晓连汤都不剩地全吃完了,客卿似乎也掌握了她的饭量,不多不少。 她依旧赶着点去上班,看着千晓出门的背影,钟离想自己昨晚在少年不舒服的时候让他知道那件事,会不会太着急了? 快到往生堂都时候炔星老远看到千晓立马把扫把扔掉,鼻涕一把泪一把地朝着千晓飞奔:“千晓!你没事吧?今天听仪官姐姐说,我要吓死了。” 千晓默默地推开不断往身边凑近的炔星:“小爷好着呢,喝了药睡一觉,精神抖擞,容光焕发。” 她冲炔星挑了下眉毛:“想知道我昨天经历了怎样惊心动魄的事情又是怎么在险象环生的绝境中死里逃生的吗?只要一千摩拉,我就讲给你听,独家机密,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不要。” 炔星拒绝得很干脆。 “喂!刚还担心我担心得都要哭了呢,现在这么冷漠,我怀疑你有阴谋。” “怎么会,我只是贫穷,你懂的。” “千晓,”仪官走来,“听他胡说,我把你的事讲给他听,给他担心坏了,又哭又闹地说你今天要是不来堂里的那堆账全是他来做了。” 千晓眯眼看着炔星,冷冷地“呵”了一声,“我就知道。” “但现在你来了。”炔星亲切地说,“千晓,我今天才发现你有多重要。” 说完他捡起地上的扫把一溜烟跑开。 “这家伙。”千晓无语地看着炔星的背影。 然后她把兜里的东西掏出来递给仪官:“姐姐,昨天也不算白出去一趟,我找到了这个,你看看是你的怀表吗?” 仪官小姐拿到手里,将表盖打开,看到熟悉的照片后笑着对千晓说:“是的,千晓,谢谢你啊。” “不客气的,”千晓说,她问仪官:“姐姐,你弟弟现在在哪?感觉你总是提起他,但从来没见过他,连炔星这种老员工都没见过。” 听到千晓说炔星是老员工,仪官没忍住笑了起来,“他才来多久啊,自然是见不到的,算起来客卿和堂主倒是见过。” 仪官打开怀表,走到千晓身边:“小哥,来,你看他和你是不是有点像。” 第73章 怀表上是仪官和一个年轻男人的合照,照片里两人都笑得灿烂。 千晓摇摇头,她没看出来自己和仪官弟弟哪里像的。 仪官把怀表合上,她说:“光从看照片是看不出来,这都好多年前的了,我弟弟现在在枫丹,他很忙,只有海灯节都时候才会回来,上次来信还说要给我寄个好玩的。” “好玩的?”千晓有点好奇。 “是啊,”仪官说,“我还跟他说’堂里来了个和你很像的年轻人’他听了之后很高兴,写信告诉我也要给你寄一个。” “真的吗?”千晓期待起来。 “哦,对,光聊天给忘了。”仪官想起什么,“炔星,来!” “干嘛?”炔星扛着扫把就过来。 仪官说:“小哥昨晚生病的事堂主知道了,说要给他再休一天假,让小哥好好恢复,今天堂里的账先麻烦你了。” “诶?诶?诶?!”炔星看向千晓:“千晓,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喜欢听你讲故事,你别走——” 但已经来不及了,经常当牛马的都知道,休假不积极,脑瓜有问题,更何况还是老板给的带薪休假! 千晓留下一句‘把基础的简单做做,剩下的等我回来’便转身离开。 炔星原地两行波浪泪:你可要快点啊! * 回去的路上,千晓在包子摊看到了风野。 千晓正好要去找他呢,这可不就在眼前,不愧是千年老发小,就是默契,想到他他就出现了。 她绕到风野身后,悄咪咪地给了吃包子的野猪一闷拳,给风野吓得立马回头: “谁谁谁?谁这么没素质在人家吃饭的时候…”风野转过身,看清来人后愣住,“石头?” “是我。”千晓从风野那拿起一个包子塞嘴里,“怎么样,惊喜不?” “欸?我还想吃完饭去找你的呢!”风野站起来,拉着千晓转圈看了看,又拍了拍:“伤到没?胳膊腿都还在吗?没缺斤少两的吧?” “放心放心,我好着呢。”千晓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简单一说,“就是可惜了你给我的箭,全拿去戳那个洞了。” “这都不算什么,咱们应该庆幸那些木头和铁的能帮到你。” 千晓又捏起一个包子,风野干脆把一笼都塞给她:“给给给,都拿去,慢慢吃。” 千晓笑眯眯地抱住包子, “风野,”她把嘴里的包子咽下去,“有事问你。” “什么事?” 千晓顿了下,喝了口水,酝酿了下,然后将她在书中看到的故事告诉了风野。 因为感觉怪怪的,千晓隐去了是钟离给她讲的这件事,然后说:“猪,我们还在山上的时候你经常跑出去,那本书上的故事是不是都是你编的,那只松鼠的事是真的吗?还有你之前让我看,我一直拖着,你是要我做什么吗?” 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人影散乱,风野坐回到了原处,托着脸,千晓见状就坐在他的对面。 风野发现现在的千晓不管是站立还是坐着都会不自觉地挺直腰背,跟谁学不用想也知道。 他说:“是啊,猪爷爷混迹人间千百年,想弄出一两本书还不容易?” “那个故事是真的吗?” “是。”风野说,“不过已经过去好久了,若不是听到你在往生堂工作,我也不想提这事的。” “我能做什么?”千晓知道风野是需要她的。 “喂喂,石头,感觉你有点严肃了,不要这样,已经过去很久了,你是不是猜到了后伤心了?” “说正事。”千晓回他。 “好吧,”风野说,“我早就听说往生堂有特制的往生木牌,悬挂起来可以保护灵魂的安眠,我想给松鼠找一个。” 千晓刚要说话,风野打断:“我知道你在好奇什么,想问我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说是不?我不说是因为这事我不知道怎么开口,我想着你迟早会看到,反正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也不差这一会两会的。” 他接着说:“我也去过往生堂,守在那里的姐姐挺严肃的,我担心她会问我好多东西,便一直没开口,这不有你这个内部人员了嘛,我想你去帮我买,你比我要好找由头。” 千晓听后站起来,她说:“我这就去。” 说着她便转身往回跑,看着千晓的背影,风野想自己堂堂一只猪大爷,怎么也有拧巴的时候了,当初直接告诉千晓不就好了。 还费劲吧啦地弄了个翻译版的。 谁能想跟这石头一起生活了上千年,这家伙居然看不懂古文。 千晓很快就回来了,她气喘吁吁地对风野说:“仪官姐姐那正好就有,她直接就给了我一个,走,我们走!” “我们?你也去?”风野叼着包子,有些意外。 “废话,”千晓把木牌放在风野手中,“我当然陪着你,不要小瞧石头和野猪之间的羁绊啊好吗?” 风野笑了,差点被包子噎住。 千晓:“今天日子好,我还休假,就今天吧。” “好,我也不想等了。” * 有了昨天的教训,千晓知道了出门报备的重要性,她先回了趟港口,告诉钟离她要跟风野出去。 “去哪?” “琥牢山,昨天不是发生了点意外没去成吗?”千晓笑着说。 钟离点头,他看了眼门外,风野正在等着千晓。 第74章 于是说:“以防万一,我陪你去。” “啊?”千晓不理解,“为什么?” 她压根就没交代风野,风野也不知道钟离看过那个故事,但凡风野说出自己是故事里的主角,就露馅了。 这样的话风野是千年老野猪的事情就暴露了,而作为野猪的朋友千晓,谁还认为她是一般人? 而且客卿是个普通人,就算学识渊博有神之眼,但面对成精了的猪,还是会害怕的吧,万一吓晕过去了怎么办? 千晓停止脑补,反正不能让钟离去。 千晓试图拒绝, 千晓拒绝失败。 她承认,在讲道理这方面她比不过客卿,钟离总能在她长篇大论后不紧不慢地一句话让她无话可说。 辩论失败的千晓一边无奈地带着客卿出门,一边嫌自己嘴笨。 风野见到千晓和钟离一起出来有些意外,他说:“石头,他也要去和我们一起挂往生牌吗?” 钟离看着千晓,故意装出刚知道的样子:“原来这便是小千此行的目的。” 千晓觉得风野这个大嘴巴指望不上了,她跟钟离说:“才起的念头,今天风和日丽,是个好日子。” “嗯,我对这方面事略有了解,必要时,可以稍作指点。” 千晓觉得钟离说得有道理,确实如此,既然这样,那便路上找机会提醒着风野,别不小露馅了。 然而她根本找不到任何机会。 琥牢山的景色依旧,看着熟悉的草木在寒冷的温度中逐渐变黄,她想起了在这里的无数个岁月。 经过伏龙树之底时,钟离注意到了一旁的石头,他弯腰捡起的瞬间指尖一顿,而后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千晓。 三人走到山上,悬崖边的一颗高大的树边,风野爬上去按照钟离所言将牌子挂在正确的位置上。 千晓和钟离在下面等着。 风野再次下来的时候,他抱着一堆坚果,分给了千晓和钟离。 千晓拿到手熟练地咬开,转眼看见钟离对着手心里没有丝毫破绽的坚果犯难。 她勾起嘴角笑笑,从钟离手中把坚果拿下,放在旁边石头上又拿另一个石头一敲。 “啪”的一声,坚果开了,千晓把果仁捡起来在衣服上擦擦递给钟离。 钟离微笑着接过,不紧不慢地放在嘴里。 新鲜的果子细品甘甜。 就在这时,周围扬起清风,像是和炔星奔跑的那晚雨天,风吹动挂在高处的牌子,系在一旁的铃铛叮当清脆。 风野深吸一口气,他对着山谷大喊:“松鼠!看到了吗!我会爬树了!无论你现在变成了什么!都要好好的啊!我从不觉得你烦人!” 喊完,他回眸冲着千晓一笑,然后疑惑:“石头,你怎么呆了?” 她没呆,她只是知道现在钟离全知道了。 千晓转过头,钟离果然用着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她。 同风野告别后,千晓打算坦白从宽,在钟离问起来之前先把风野是猪的事卖了,再编排一个她小时候和野猪无意结识的故事。 但钟离却先说:“听说你想摘清心?” “是这样的。” “前面不远处便是华光林,去看看吧。” 千晓思考着从这到那的距离,这真的不远吗? * 沿着华光林的木桥,两人来到了一处山顶,从这能看到大片的云海。 “若在庆云顶,云海会更加壮丽。” 千晓知道庆云顶,很高。 “先生还去过那么高的地方吗?” 钟离微微笑,仿佛在说:不然呢? “小千,来。” 钟离把千晓往旁边带,不一会,白色的花便出现在眼前, 四朵花簇拥在一起,千晓第一次见到清心。 “好看。”她忍不住蹲下去看。 云雾漫漫,靠着悬边,钟离边跟着蹲下,伸出去手要去拉少年,“小心。” 千晓似乎是习惯了被钟离牵手的感觉,她没多想地把手递给钟离, 看着少年乖巧的模样,钟离问得突然:“小千你并非人类,对吗?” 千晓愣,她僵硬地转头,露出一个比清心还苦的微笑:“好端端地咋还骂人呢?” 钟离被少年弄笑了:“你明白我的意思。” 千晓自知躲不过,干脆盘腿坐下,钟离便蹲在她的身边, 由于在思考该怎么编瞎话,千晓没意识到他们两人的手一直牵在一起。 钟离几乎是无意识地拨弄着千晓的手指,两人胳膊交叠,暖融融的,他等着少年要编的瞎话。 今日经过伏龙树的时候,钟离终于记起为什么千晓身上的力量熟悉,那源自他给若坨双目的时候。 如此看来,他与这孩子的缘分竟要从千年前说起。 千晓编了个她幼时上山砍柴被野猪所救的故事,然后小心地看向钟离,钟离一脸‘你看我信吗’的表情。 千晓叹气,故作深沉,她神秘兮兮地说:“先生,其实我有魔法,我可以跟小动物说话你信吗?” “怎么说?” 千晓胡诌:“冷漠的后妈,无情的继姐,丢失的水晶鞋还有破碎的我……对不起,先生,我编不下去了。” “我知道。” 千晓:“是因为风野喊的那些话你才发现的吗?” “嗯。” 他继续问:“小千原身是什么?” 第75章 “先生,你不害怕吗?”千晓忽然说。 钟离笑着摇头:“不怕。” 第35章 相机 “我是个石头精,”千晓小心翼翼地看着钟离,见他脸上没有露出害怕的神色后,试探着说:“得摩拉克斯的点化,才从石珀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钟离只是微笑着听她说。 这反倒让千晓感到诧异了:“先生,你不惊讶吗?” “哦,原来摩拉克斯还有这个本事。”钟离配合着说。 千晓轻皱眉头,喂喂喂,这根本不是重点好吧。 该说不说,客卿一定是见过大世面的,这样的话旁人听了去,什么石头成精还能跟岩王帝君扯上关系,实在是荒谬。 “先生,你真的信了?” “小千会骗我吗?” 千晓摇摇头,钟离继续笑着。 他依旧握着千晓的手,直到不经意地捏了下千晓无名指的指头,轻微的酥麻感顺着指尖沿着手臂传来,千晓才意识到从她跟钟离坦白身份后,手便这样一直被钟离捏着。 她觉得脸有些热,果断把手抽出,幽幽地看着钟离,像是对他不经过允许把玩她手的嗔怪。 钟离见状,平静的眼眸中刻意露出无辜,像是在说:你看,这都是不小心的,怨不得我。 千晓把头低下,看着自己葱白的指尖发红,像是在雪地里那般明显,只是她也分不清这是钟离捏的,还是她自己心虚的。 她哪有不会骗钟离,她现在不就在骗所有人自己是男子吗? 千晓挺怕被发现的,这样她的工作就危险了。 生命漫长中,已经经历了百余代人的千晓抬头对钟离说:“先生,你是璃月港第一个知道我身份的人,这是我们两人之间的秘密,你可要帮我保守好,我会很感激你的。” 钟离来了兴趣:“小千打算如何感谢我?” 千晓毫不犹豫:“摩拉克斯对我有恩,我铭记了他千年,先生若不拆穿,保住了我的工作,便是对我也有恩,所以往后不管千年百年,我都会像铭记摩拉克斯那般,铭记先生。” 她顿了顿,出于客套也好,还是出于连她都不懂的私心,补充道:“永志不忘。” 华光林的风正好,阳光穿过云层,空气中是各种植被幽微的气息。 钟离忽然地伸出手揉了揉千晓的头,“要记这么久,该多孤单。” 千晓自信微笑:“这说明我记性好,天生就拥有一颗优秀的大脑。” 一千前,风便这样吹了,钟离只是微微笑着。 * 下午回到家,千晓啥也不想地冲进房间钻进被子里睡了个肆无忌惮的午觉。 她发誓要睡到天荒地老,却睡觉未半而中道被饭香勾醒。 千晓抓着被角,不想睁开眼,奈何太香了,可恶,连睡觉都控制不了,她觉得自己被客卿拿捏了,深吸一口气,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掀开被子,找鞋穿上,去吃饭! 钟离坐在桌前,看到千晓出现并不意外,他提醒道:“衣服穿好。” 千晓低头看了看,果然扣子又扣错了,但今天休假,她也没有出门的打算,就不想再重新解开去扣, 于是应付差事般地把衣服裹了裹、拉了拉,“好了。” 钟离仍旧看她, 千晓耍起赖皮:“就这一次嘛,先生忍一忍?” 钟离站起身,走到千晓的面前,他比千晓高太多,只往前走了几步,便要抬起头看他, “先生?欸?” 钟离见千晓实在是懒,便亲手给她将错位的两颗扣子扣好, 戴着手套并不影响青年手指的动作,最上面的扣子解开后,便能看到少年露出的一段雪白的脖颈。 钟离的手指无意间地碰到千晓的皮肤,温凉的触感,后者觉得痒痒的。 并没有用多久的时间,很快,两颗扣子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钟离注意到少年的喉结并不突出。 是因为石头的化身让他在山间长久居住没有得到充足的养分吗? 钟离如是想着, 于是在吃饭的时候,他把汤里的两只鸡腿全夹给了千晓。 千晓受宠若惊:“先生,你不吃啊?” 钟离淡淡地瞥她一眼,而后继续盛汤,画着小猫的瓷碗盛满了鸡汤被放在千晓的面前,钟离拿来勺子递给少年:“你太瘦了,多吃点。” 千晓想自己确实瘦,但也不是一顿两顿能吃成的,钟离又给她盛了碗米饭,大有要给千晓一顿饭吃成胖子的趋势。 “那个,先生,米饭我吃不完。” 钟离嘴角不易察觉地扬了下,然后把自己的碗递过去,千晓便将米饭拨给钟离。 拨完后,千晓后知后觉地看着筷子,面露为难,她对钟离说:“先生,刚想起来,筷子我用过了。” 刚她就拿着这双用过的筷子给钟离拨的米饭。 刚吃了一口饭的钟离一顿,轻咳,将口中的米饭咽下后,淡声道:“无妨。” “那就当你真的无妨了哦。”千晓心虚地扒拉着米饭。 饭后,千晓本想睡个回笼的午觉,但被钟离灌了点感冒药后又睡不着了,她记得以前的自己喝感冒药是会困的,难道是石头的原因? 于是找到钟离,钟离博学多才,现在知道了她的身份也不意外,想来是能为她答疑解惑的。 此时的钟离正在翻看一本书,千晓跑到钟离的窗前,踮起脚,刚好能看到钟离。 第76章 从钟离的角度来看,少年则被窗棂隐隐地遮挡着脸,只有一双黑亮亮的眼睛,格外清晰。 他笑着把窗户打开,低头便看到千晓的笑脸,他声音低低的:“进来吧。” “多谢先生。” 千晓推开门,绕到钟离的身后,从侧边探出头,看钟离手中的书:“先生,你认识这些字?” 钟离转身,此时的千晓正弓着腰,刚刚好的,两人的对视的距离不过一寸, 千晓的呼吸不经意间地洒在钟离的鼻梁,令他不得不微微闭眼, 钟离把千晓往远处推了推,端正地坐在那,声音听起来平平淡淡的:“不认字的话我现在在做什么?” “是我糊涂了。”千晓笑着下。 钟离合上书问:“找我何事?” 千晓不能跟他说自己以前吃感冒药会困,只得拉个掩护:“先生,你看炔星吃了感冒药就会困,为什么我吃了反而精神了呢?” 钟离道:“你倒挺关心炔星。” “大家都是朋友嘛。” “也许因为你中午睡多了。”钟离不咸不淡道。 千晓想去给自己找个凳子坐坐,奈何附近都没,钟离看着少年,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于是站起身来,出乎千晓意料的,扶住了她的肩膀,让她坐在自己的木椅上。 椅子是檀木的,深色的木头年久有着独特的木香,千晓坐在这里依稀能感受到钟离的体温。 “先生?” 钟离说:“累了就坐会。” 总是“先生”“先生”地喊,倒也不嫌累。 钟离就站在千晓的后面,少年的束发的簪子刚好到他的腰。 于是看着千晓因为午睡乱糟糟的头发,他轻轻地拔下了千晓的发簪,想为她梳发。 千晓想站起来说声“不劳烦先生”但被钟离轻摁下去, 青年的力量用得很温柔,蜻蜓点水般地,跟着摩挲着头发的手指,有点酥痒。 “先生?” “乱了,理一理吧。” 千晓愣了下:“是乱了。” 束发完成后,钟离把银簪给千晓插上,似乎对自己的手法很满意,他微微笑着说:“缺个镜子。” 千晓觉得钟离这是点她呢,于是第二天上班,路过荣发商铺时买了个镜子。 老板东升问她要个什么图案的。 千晓想镜子为什么还有图案? 直到东升拿出了几款镜子,千晓才明白原来老板说的是镜子背面的图案要哪一种。 东升拿了三款,这三款分别印着小白猫,小黄狗,和小刺猬。 千晓想家里已经有一堆猫猫图案的碗了,就拿了个印着小狗的。 镜子的背板是木头的,上面的小狗像睡着了的糖豆。 今天的往生堂外面很热闹,具体体现在堂主追着炔星跑,炔星手里拿着张纸,仪官姐姐在一旁看着捂嘴笑。 千晓走过去:“姐姐,大家这是怎么了?” 见到千晓来,炔星拿着纸朝她扑来:“你可回来了,做你那些账累死我了——” 胡桃跟着跑来,炔星见状就要逃,情急之下手里的纸掉了,飘飘荡荡地落在地上,千晓赶在炔星之前捡起来,是一张照片,上面是炔星做鬼脸的大头照。 胡桃拿过去看,笑了阵还给炔星:“原来不止我不会用这家伙。” “到底是什么?”千晓有些好奇。 仪官走来说:“上次不跟你说我弟弟寄了两个好玩的吗?就是这个,枫丹制造的留影机,只要对着人或者风景咔嚓一下,相片就出来了。” 仪官姐姐用手给千晓比划了一下,然后递给千晓一个包裹:“诺,这是我弟弟给你的。” 千晓拿过来一看,也是个相机。 “这拍立得可真精致。” “拍立得?”炔星重复。 仪官笑着说:“这个叫法倒是很巧妙。” 胡桃问:“千晓,我来教你怎么用,刚学会的。” 千晓把留影机给了胡桃, 没多久,胡桃便教会了千晓使用的方法, 忽然,胡桃拍手,她笑着说:“咱们一起拍一张吧?” 众人说:“好。” 于是千晓举着留影机对着自己,胡桃站在她的旁边比着剪刀手,炔星和仪官姐姐在后,咔嚓一声响,属于千晓在这个世界上的第一张留影缓缓出来。 下班前,千晓拿着留影机对着自己拍了好多张大头照,炔星进来看到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别把相纸用完了。” 千晓举着相机边比耶边说:“仪官姐姐给我好多,你来干嘛。” “说好发工资请我吃饭的,你忘了?” 千晓的笑容僵在脸上,得,她还真忘了。 跟炔星从往生堂出来,便遇见了钟离。 此时的千晓正和炔星说笑,看到钟离不免一愣:“客卿,好巧啊。” “恰巧经过往生堂,想来应该是你下班的时间,顺便来接你。” 第36章 慢慢来 千晓告诉钟离要请炔星吃饭的事宜,钟离看了眼炔星,不咸不淡道:“知道了,那我便回去。” “诶,先生,”千晓喊住钟离,她想就这样让钟离走了也不是很好,于是又问,“要不要一起?” 钟离脚步轻顿,他回头看着千晓:“如你所言,依你便是。” 万民堂今日的生意格外好,人很多,座位基本上都满了,千晓找了很久才在角落里找到一个四人的空位置,她对着钟离和炔星招手:“这里!这里!” 第77章 炔星挤着人群就过去了,他坐在千晓的旁边,把对面的大位置留给钟离,钟离手拿折扇,不紧不慢地穿过,落座。 千晓拿来菜单,炔星抢着去接,千晓手拽了拽,炔星使劲往自己那拉。 菜单的博弈以力气较大的炔星获胜,千晓脸上写满了:点少点。 炔星把菜单递给钟离:“客卿,你先看看想吃什么?” 折扇在钟离手中倏然打开,只听清脆的一声,他又把菜单还给了千晓:“客随主便。” 钟离这样说了,炔星也不好再从千晓手中把菜单抢过来,便对千晓疯狂暗示:“我要吃肉!我要吃肉!” 千晓拿着笔,先当着炔星的面圈了几个纯素菜,看到炔星的脸逐渐蔫巴起来,才饶有趣味地圈下两个肉菜,炔星看到后随即支棱起来。 两人你来我往,暗中较劲,这一幕刚好被钟离看在眼里。 琥珀色的眸子里闪过几分异样的情绪,只一瞬,便强迫自己微微化开。 吃过饭后,千晓去结账,回来听见炔星同钟离说话:“客卿今日可得闲?” “嗯。” “客卿千晓昨天的账都是我做的,累死我了。” “嗯。” “额……,客卿,你是不是没吃饱。” 恰巧此时千晓过来,钟离抬头看着她,淡声道:“饱了。” 炔星顺着钟离的目光转头:“千晓!要不要去转转?正好晚上没事干。” “好啊,”千晓没多想,她昨天休息够了,今天的账单除了钟离的也没有很多,现在不是很累,转转也好。 钟离默不作声地看着千晓。 千晓意识到钟离在看她,灵机一动,她还从没在下班的时候和客卿逛过街,从没见过客卿买东西的整个过程,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如就现在—— “客卿,要不要一起?”千晓笑着邀请,万民堂热气氤氲,傍晚霞光刚好,令少年的笑容难以拒绝。 钟离只觉得心头微微一动,“好。” * 穷逼逛街坚决贯彻只逛不买的原则,千晓和炔星先到阿山婆那里看了价值十五万摩拉的琴,两人左看看右看看,异口同声:“好贵!” 钟离跟在其后:“无论是琴身的木材还是琴弦的用料都很考究,做工精巧,老板,我要了。” 千晓:!!! 心中警灵大作,她拉着钟离的手就跑,炔星在后面跟阿山婆道歉,然后跟上两人。 少年拽钟离的手拽得紧,一个劲往前冲。 钟离轻咳, 钟离微顿, 钟离试图挣脱, 算了,这样的情况下,松手反倒会伤了少年,便任由千晓拉着自己,在人来人往的街上,让他这一向稳重的形象难得地被人看到急色匆匆的一面。 钟离仍会像第一次被千晓拽走时感到错愕,但当看着少年的背影,他不由自主地想: 也好。 千晓把钟离拽到荣发商铺附近,她狠狠地喘了口气,看着钟离说:“十五万摩拉,那可是十五万。” “以普遍理性而论,十五万很合算。” “可十五万很贵。” “我想这个价格存在便有存在的意义,而那琴做工确实考究。” 换言之,贵有贵的道理。 千晓看着钟离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 炔星这时也赶到,他拍了下千晓:“喂,跑那么快,后年是有狮子还是有豹子?” 千晓白了他一眼:“后面有你。” 钟离默默地看了眼千晓,然后说:“此处离明星斋较近,我尚有预定的货物今日可取,小千陪我去一趟吧。” “啊?”千晓愣了下,“好。” 还有预定的货物呢。 这些预付账款也是她的工作量。 炔星在千晓耳边说:“我还没去过明星斋,听说里面有好多宝物,这不是沾了客卿的光。” “咳咳——”钟离轻咳两声,低声道:“走吧。” 明星斋内,星稀按照约定将货物拿出来,摆在柜台上,玲琅满目,钟离说一个,千晓跟在后面记一个。 炔星看花了眼,他问星稀能给这些拍个照片吗? 星稀摇摇头,炔星有些失望。 出来后,分币没花但饱了眼福的炔星不再跟千晓瞎逛了,他跟钟离和千晓道别。 目送炔星走后,千晓转身也要回去,却见钟离还站在原处不动。 千晓疑惑:“客卿,怎么了?” 钟离瞳孔微沉,眸光加深, “小千,你都和炔星说了些什么?” 千晓没感觉出钟离说这话时背后情绪的不对,她大大方方地回答钟离:“也没什么,就是炔星说沾了客卿您的光,看了好些宝物,大饱眼福。” 钟离又问:“你们是很好的朋友。” 所以距离才那么近,说话才那么自然。 千晓点头:“是啊,以前觉得炔星这小子事特多,烦得要死,现在虽然还这样,但经过几次事情后我发现他也就是嘴上碎了点,人特别靠谱。” 晚风融入街道的气息,一天的时间沉寂, 钟离忽然问:“小千可当我是朋友?” 不等千晓回答,他自己先说:“算了。” 然后转身离开, 千晓连忙小心翼翼地把钟离各种贵家伙塞进无限口袋里,“先生,等等我——” 第78章 她紧赶慢赶地追了上去,钟离见少年跟来,放慢了脚步。 算了,如果只是朋友的话,他都觉得自己实在是疯了。 今日傍晚的风实在是太乱,吹得人也乱得 越往港口走,人越少, 两人各自寡言地走着, 钟离闲聊般地跟千晓说话:“刚在明星斋,炔星提起拍照是何物?” “哦!对!还没给先生看过呢。” 说着千晓拉着钟离走到路边的看台。 浅灰色砖石做成的看台正好能看到海面,夕阳铺洒,波光粼粼,千晓口袋里的东西似乎有点乱。 既要把东西赶快找出来,又要小心地避开钟离的那些贵重物品。 因而为图方便,一些小玩意拿出来她就直接放到护栏上。 几张她自拍的大头照也被放在了上面。 钟离目光落在这些大头照上,然后拿起来看,这动作被千晓发现,她翻口袋的动作一顿,连忙要抢过来,钟离见此不多看,自然地还给千晓。 这一行为出乎千晓的预料,而刚才要抢回来的动作几乎是下意识的, 此刻,看着钟离递过来的手,她笑着推了回去:“先生看吧,我刚以为是要被风刮走了。” 她随便地找了个借口当幌子,钟离便拿回去翻看起来。 十几张全是千晓对着镜头做各种奇怪表情的大脸。 钟离忍俊不禁,每一张都认真地看,当翻到最后一张时,他看到了千晓和胡桃几人的合照。 琥珀色的眸子里又多了几分温柔,他欣慰这块因为他有了人形、又因为他融入人间的石头,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热闹与生活。 “小千。”钟离把照片理好,整整齐齐地交给千晓。 恰巧千晓此时也找到了留影机。 她一手相片,一手打开留影机,“客卿,我们还没有合照呢。” 像是担心钟离拒绝那般,话音刚落,便踮起脚尖,忽然地单手勾住钟离的脖子, 只听咔嚓一声,留影机记录下了钟离略显无措的一面。 画面中的千晓对着镜头咧嘴大笑,而钟离则因为少年的勾背微微弯腰,目光落在少年的脸上。 千晓看着新出来的相片不太满意:“没拍到先生的正脸。” 她抬起头看钟离,有些犹豫。 钟离从千晓手中拿过留影机:“所以刚才这一出是怕我拒绝?” “是。”千晓很诚实的回答:“先下手为强嘛。” 钟离给她逗笑了:“没说不拍。” 然后出乎千晓预料般地,温柔地揽住了千晓的肩膀, 高度刚好,不重不轻地碰着千晓的后背和肩膀,痒痒的。 千晓抬头看着钟离,有些愣神。 钟离轻声提醒:“看镜头。” “哦,好。”千晓后知后觉地转头,看着镜头微微笑着。 很快相片出来了,相片里的二人,看上去青涩又亲昵。 傍晚的余晖洒在相片上,客卿的脸因而蒙了一层细腻的光,相纸亮亮的,反光的地方白色一片什么都看不清的。 “原来先生会用留影机。” 千晓把和钟离的合照夹在自己十几张的大头照中间,小心护起来,放在口袋里。 * 晚饭是最简单的鸡蛋面,钟离说中午吃得太杂,因而要清淡些。 只是千晓发现,钟离即使是做最简单的鸡蛋面都很好吃。 喝了几口面汤,千晓看了眼在一旁的钟离,忽然很想租他好久的房子。 但,凡人的寿命有限,想到这,千晓又有些悲伤。 她又喝了口面汤,然后掏出一个纸包递给钟离:“先生,这个月的房租以及上个月的三分之一。” 风野的钱她上次去已经给过了,这才把钟离的给上,到手的工资没热乎,先拿去还账了。 钟离接过,收起。 千晓问:“先生,你不数一数?” 钟离微微笑:“我相信小千的自我修养。” 千晓笑了下,露出虎牙,她说:“先生,我觉得你真好,如果可以的话,我这块石头想和你一直住下去。” 吃饭吃开心说话不经思考,自知说得越界了,她又道:“我会付房租的。” 钟离轻轻笑了:“知道了。” 千晓没继续说下去。 生命终有尽时,可她的时光漫漫,也许久居山间就怕和人结缘,因为从交心的那刻开始,便意味着以后的别离,而她怕伤心,怕别离。 野猪当初不愿和森林里的动物相处是这样,现在她也这样。 但遇上了为数不多的温暖,又知道不抓住必然可惜。 钟离看着她,眼神里的笑意温柔,他对千晓说:“时间很长,慢慢的,一点点来。” 第37章 脱敏 慢慢来吗? “好,那就慢慢来。”千晓说,“过好当下嘛。” “嗯,过好当下。” 钟离揉了揉千晓的头,落下的重量轻轻痒痒,千晓看着灯光下钟离的侧脸,有些晃神。 温迪这段时间时常来往生堂看望千晓,每次来都能在门口看到拿着扫把的炔星。 他不禁思考起千晓曾经思考过的问题:为什么炔星总能在相同的时间、相同的地点刷新。 炔星老远看到温迪便走过去:“温迪小哥,这次又带了什么好吃的?” 温迪向炔星晃了晃手里的袋子:“日落果” 第79章 “日落果吗?”炔星先将扫把靠在一边,然后走过去,温迪从袋子里拿出一个日落果递给他,“这可是我爬了好久的树,摘得阳光最充足的果子呢,可甜了。” 炔星在袖子上擦擦咬了一口:“甜!温迪小哥你真好,三天两头来给千晓好吃的,我都饱了好多的口福。” 温迪开心了,又给了炔星一个,“诺。” “谢谢温迪小哥,对了,”炔星把果子收起来,“温迪吃过轻策庄的冬枣吗?这两天四玉家的冬枣熟了,我还去帮他爸妈摘了段时间,山坡上还有好多没人认领的冬枣树,那些不敢摘别人家枣的孩子就打那些树上的枣子解馋。” “冬枣?我还没吃过呢,等下次有机会再去吧。” 炔星咬了口日落果,觉得温迪似乎对冬枣的兴趣不大。 千晓抱着账单从堂里出来,见到温迪笑着挥挥手:“温迪,你又来啦,今天过得如何?” “欸嘿,吟游诗人在哪都过得不错呢。” 千晓把账单给炔星:“这些都没有签章,得重新弄。” “好。”炔星咬着日落果接过账单。 温迪说:“给,日落果,刚才炔星说轻策庄的冬枣熟了,跟日落果一样甜呢。” “冬枣?” 炔星把事情的大概讲给了千晓听,千晓当即来了兴趣,“不要钱哎!炔星,等休息日咱俩一起去吧?” 炔星说:“这两天枣子都熟了,等你休息日早就被孩子们给摘干净了。” “那我们今天下班去?” 炔星摇摇头,把手里的账单给千晓看:“这些章找下来,我下班不知道什么时候去了。” 在场的只有温迪,温迪故作遗憾地说:“我今晚在猫尾酒馆可是有演出的呢,不如千晓去问问老爷子吧,他不整天都闲在那吗?” 说着他冲千晓眨眨眼。 说到钟离,这倒也是合适的人选,但是千晓也不知道自己最近是怎么了,一和钟离单独相处,总觉得不自在。 这种不自在的感觉伴随着手不知道往哪放,眼睛不知道该看哪,有时偷偷观察神之眼,结果盯着人家的屁股看好久。 千晓怀疑她对客卿过敏了。 说到钟离,炔星想起什么似的:“千晓,我感觉客卿对你可真好,你没发现你最近都胖了吗?” “欸?胖了!”千晓低头原地转了一圈,“没有啊?” “那可能是衣服穿多了。” 千晓给了炔星一拳。 温迪看了哈哈哈直笑,他看了下时间对千晓说:“好啦,千晓,我要回去了,以后见。” “要走了吗?” “怎么,舍不得我吗?” “温迪,你又拿我寻开心,”千晓眯眯眼,她递给温迪一袋子苹果糖,“给你的。” “苹果糖吗?”温迪很开心,“千晓真好。” 他等会就要拿去和老爷子炫耀。 温迪走后,千晓很认真地问炔星客卿是不是对她太好了,好过头了? 炔星认真思考,然后给千晓一个答案:“千晓,你知道当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超级无敌好上天的时候意味着什么吗?” 千晓有些紧张,她居然第一次在炔星的眼神里体会到了压迫感。 “意味着什么?” 明明太阳高悬的白天,千晓竟感到四周黑压压地,等待答案的揭晓, 只听炔星斩钉截铁:“那就意味着这个男人想和你当兄弟!” 答案闪耀得光彩夺目, 千晓恍然大悟:“难道你是说……拜把子?” “没错!”炔星给千晓一个肯定的眼神,“客卿想和你拜把子,千晓你也太幸运了,我真羡慕你,我也想和客卿当兄弟。” 说着他推了推千晓的肩膀。 额…… 当兄弟吗…… 千晓脑补了一下自己喊钟离“哥哥”的场面,抑或喊钟离“大哥”的场面, 再脑补一下钟离喊自己“小弟”的画面。 诶?等等,不对,虽然按照相貌是钟离看着比她要大,可若按实际年龄的话,她活了上千年,是她比较大,那么称呼就要反过来了。 千晓再次试图脑补,并且被脑补的画面吓到不愿继续脑补。 是不是有点诡异过头了? 自信点,就是很诡异。 而且,如果真如炔星所言,钟离只是想和她当兄弟,心里怎么还酸酸的。 千晓捏着自己的手指,在那胡思乱想,炔星没眼力见的凑过来又说:“千晓,干脆你做个中间人,咱们三拜把子,客卿是大哥,我是二哥,你是三弟,咋样?” 提瓦特三结义? 千晓幽幽地转过头看着炔星:“做梦。” 说完就走,哪知炔星在后面喊了句:“拜把子可是男人之间最高感情的见证啊喂。” 千晓顿了顿。 * 仪官姐姐今天跟堂主跑业务去了,炔星拿着有问题的账单重新签章,下班的时候堂里只剩千晓一个人。 屋外时不时地响起一声鸟鸣,千晓抬起头,看了眼空荡荡的堂前叹气。 她低头把账单收拾好,出去,锁门。 转过身却看到钟离已经走到了往生堂的石阶处, 千晓有些惊喜:“先生,你又来了?” “路过往生堂,顺便来接你。” 算起来,这段时间钟离隔三差五地便会不小心经过往生堂,而时间恰巧又是千晓下班的点,他只能顺路接千晓下班。 第80章 千晓快速地锁好门,把钥匙塞兜里,虽说和钟离单独相处时总会有点不自在,可奇怪的是她并不反感和钟离单独相处,反而对于能在一起的时间感到期待。 矛盾的心里,奇怪的过敏反应。 两人并排走在路上,天慢慢地冷了,钟离忽然说:“再过几月便是海灯节,是个团圆的节日,堂主会设宴,不如叫风野一起来吧。” “海灯节?”千晓算着时间,“这么快就要到了吗?” “嗯。”钟离笑着看她一眼,“算起来,再有三个月便是。” “那还长着呢。”千晓笑着说。 钟离看她:“我本以为你觉得三个月短暂。” “不短不短,”千晓摇着头,“上班的日子度日如年。” 听千晓这样说,钟离笑了。 看着钟离的微微的笑意,像沾着桂花香气的浓茶,千晓忽然问:“先生,你说石头会对人过敏吗?” 钟离不解:“小千近来不舒服吗?” 千晓说:“是也不是,只是有时和先生相处,会有点不自在。” 她回答得太直接,眼神清澈懵懂,而钟离似乎在千年的石头上看到了一条会绽放出花朵的裂痕。 他的嘴角带着点不安的笑意,眼神流转着像是歉意的缱绻。 他问千晓:“怎样的不自在?” 说这话时,钟离便看着千晓的眼睛,琥珀色的眼底里翻涌着的是千晓看不懂的暗流。 该如何形容这一种感受呢? 千晓不知道。 “像发烧,像感冒,像一个接着一个的喷嚏,像在冬天暖融融的被子里瑟瑟发抖。”她混乱地形容着。 钟离听后蹙起眉头,似乎是一条模糊的琴弦逐渐明朗。 他对千晓伸出手:“牵着。” 千晓左看看,又看看,然后对钟离说:“街上都是人。” “小千喜欢在没人的时候牵?” 这好像不是重点。 千晓说:“我想知道先生为什么要这样?” 钟离淡淡道:“脱敏。” 脱敏是这个脱法吗? 不是应该远离过敏原吗? 难道这是建立耐受? 钟离先生果然博学多才。 “先生,现在人多,找个没人的地方吧。” “回家。”钟离说。 “先生,”千晓犹豫下,将冬枣的事情告诉了钟离,“炔星说那些孩子摘得很快,我想早点去,你可以陪我吗?我有些不认识路。” “好。” 钟离没有多言,他带着千晓往轻策庄走去,出了璃月港,郊外进入暮色之后,农户便也随着太阳的落下回去休息。 两人并排走着,中间隔了一寸多的距离,可彼此心里想着的都是同一件事,当暮色将大地彻底笼罩,彼此的脸庞朦胧于灰蓝。 无人之处,千晓停下脚步,她抬头看着钟离说:“先生,手给我。” 钟离将手摊开在她的面前。 千晓心脏此刻跳得有些快,她把手放了上去,然后慢慢地与钟离十指相扣。 几乎是瞬间,钟离反握紧了千晓的手,把她往前拉了下,夜色即将降临,周围的喧嚣沉寂,茫茫的野草,不远处的枣林,风慢悠悠地卷着。 暮色让钟离垂下的眸子更深了,他看着少年:“怎样?” 千晓摇摇头,胆子又大了点地问:“先生,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又或者是内心的期许。 钟离点点头:“你抱吧。” 千晓应声过去,慢慢地张开手臂,缓缓地环住了钟离的腰,她的头刚好可以埋在钟离的胸膛,青年的身躯像温暖的墙壁。 千晓闻着淡淡的檀香,一动不动。 而钟离抚了抚千晓的头发,小声地说了句:“抱歉。” 短暂的拥抱,千晓离开,钟离轻轻弯腰,拉住千晓垂下的手臂,他问:“还过敏吗?” 千晓说:“这招没用,好奇怪的感受。” 她看着钟离的手,问了一直想问的问题:“先生,你为什么总带着手套?” 钟离听后轻轻地捏了下千晓的脸:“以后再告诉你。” 他看着不远处的枣林:“先去摘枣子吧。” 第38章 喊一声兄弟 夜晚的枣树林气味幽微清新,千晓和钟离走到其中,她抬头去看,果然如炔星说的那样,低矮处的枣子被摘得差不多了,稍微高的地方还零星散落着没有被用竹竿及时敲掉的。 千晓垫起脚,轻跳,指尖与一颗成熟的冬枣擦过,钟离在她的身后,抬手将那颗摘了下来,递给千晓。 千晓拿着,笑了,“谢谢先生。” “尝尝。”钟离说。” 千晓在衣服上擦了下,放嘴里,冬枣很大,全被塞进嘴里,脸鼓起来,让千晓看上去像个仓鼠。 钟离见后眼里荡漾着浅浅的笑意, 千晓瞥他一眼,钟离立马收起眼神里的笑意,神色肃然,好似刚笑的不是他一般。 夜晚的林间有些凉,钟离跟在后面,看着千晓单薄的身影, 少年见到满树的枣子很高兴,捡起白天被人丢下的竹竿,抬着头一个个敲下去,形状不一的枣子随之簌簌往下落,有时砸在少年的头上,令他疼得眨眼。 今夜的风有些喧嚣。 钟离也抬头看着枣树,月光从树影透过,照在他俊朗端庄的脸上,低头,正对上了千晓的盈盈笑眼, 第81章 少年举起一个冬枣:“先生,尝尝看?” “甜吗?”钟离从少年的掌心捏起冬枣,深红色与浅绿相间。 千晓说:“甜。” 钟离点头,又给放了回去。 千晓有些诧异,“先生不吃?” “没洗。”钟离悠悠然看着千晓。 见少年因为他这一句话蹙眉不解的表情,噗然轻笑,而后重新拿了起来,咬了一口。 和千晓全塞嘴里的模样相反,钟离的一举一动都充斥着年岁沉淀后的端庄。 枣林安静,千晓能听见青年细微的咀嚼声。 看着月光下钟离的脸,只有他们二人的林间,千晓晃了神。 钟离低头,“怎么了?” 安静的夜色,他声音轻得缱绻。 千晓摇摇头,“没什么。” 有些话,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继续走在林间,脚下踩着落叶时不时咔嚓地一声, 几声衣服摩擦的声音,温暖和重量一起落下,千晓回头,是钟离把外套脱下来给了她。 大而长的外套披在身上,是带着暖意的檀香,只穿着一件褐色衬衫的钟离身材更加挺括,他于风中站立,抬眼望去威严,偏偏落下的目光温柔。 “先生,你不冷吗?” 钟离摇摇头,他慢慢弯下腰,看着千晓的眼睛,距离好近,几乎能感受到青年的呼吸落在睫毛上, 他垂下眼眸,帮千晓把外套扣上,而后又把一路上给千晓摘的冬枣放进衣兜,满满当当,他问:“回家吗?很晚了。” 千晓点头,“回去吧。” 她看着钟离,心里有异样的东西在一点点翻动着、搅拌着。 出了枣林,钟离在前,千晓在后,她看着钟离渐变色的发尾在随风摆动,单侧的流苏耳坠微晃。 她想到了他们的初次相遇,那时候面对这样的一个陌生先生,又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千晓跑了过去,离钟离很近地并排走。 炔星白天关于拜把子的言论还在她脑海里萦绕, 两人行到上次同炔星捉鱼的桥上时,千晓忽然问:“先生,你对我很好。” 钟离脚步一顿,愣了下,转过身,看着千晓:“才发现?” 桥底下传来鱼翻动水花响起声音,落下荡起层层圆晕。 千晓往前走了一步:“有一个人告诉我……” 她看着钟离的眼睛,有些说不下去了。 钟离反问:“说什么?” 千晓吸了口气:“先生,我们拜把子吧,虽然我年纪很大,但我愿意称呼你一声大哥。” 话音落下,鸦雀无声,郊外寂静极了,天边偶尔传来几声连夜飞行的鸦鸣。 “……” 钟离实在不知道这孩子又是从哪听来的话,以及不久前还说对自己是过敏,现在又想当兄弟。 所以,这块石头,到底在想些什么? 钟离反复站在庆云顶之往下看,云雾迷眼,有些看不清。 一丝落空的情绪闪过,他早先为自己将懵懂的石头带往另一条道路而稍感到的歉意化成此刻的郁结。 青年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敲了下千晓的头:“石头脑袋里装的什么?” 千晓见钟离这是不愿意了,疑惑地抬起头,看着钟离深沉的眼底。 “先生?” “嗯?” “我……” “小千,”钟离叹口气,往前一步,“抱一下。” 没给千晓开口的机会,她便被钟离拥入了怀中,同上一次她去抱钟离的不同,这一次,钟离主动用力,脊背上满是属于钟离的力量,她被按在钟离的胸膛,呼出的热气透过薄薄的衬衫,将钟离看不见的皮肤打湿一片。 “先生,你在做什么?” “也许是冷。” “那衣服还给先生?” “不用,抱一会便好。” 钟离不再说话,鼻息间是少年发丝里浅浅的桃香,他的呼吸轻轻浅浅落在千晓的颈窝,酥酥痒痒。 千晓心跳慢慢地加快,同样隔着薄衫,她能听见钟离的心跳与她同频。 这一瞬间的想法,便让血液涌入头,脱离了所有的设想,千晓的脑海里闪过无数与钟离相处的画面。 鱼跃水面的声音传来, 霎时回忆定格在他们的第三次相遇,山泉边,她隐于水中,而钟离的眼神坦荡,秋霜落叶。 如果那时他们之间恰好有一杯刚晾好的桂花茶…… 千晓慢慢地抬起手,试探般地回抱住钟离,能感觉到青年因这一举动肌肉微微僵硬。 他慢慢地同千晓拉开距离,告诉自己现在并不是时候。 钟离话音仍旧一如既往的平静:“还要拜把吗?” 千晓摇摇头:“不了。” 可为什么先生你的心跳,也有些快? 两人走在路上,风一如既往,千晓时不时地抬头看下钟离。 钟离问:“怎么了?” “先生,我能牵着你的手吗?” “你牵吧。” 千晓靠近钟离,握住钟离的四根手指,可没一会,便是钟离主动地与她交扣着十指,彼此的指骨相触,轻抵。 千晓想一定怪今夜的冬枣太甜,令她对钟离的过敏更加严重。 于是小心地念叨着:“会脱敏吗?” 钟离是听到了,他低头看了眼少年,眸色更深了几分,不易察觉地紧了紧握着千晓的手。 第82章 快到璃月港的时候,千晓主动松开了钟离的手,钟离看了看手掌,又看了看少年走在前面的背影,轻蹙眉头。 回到家后,千晓同钟离道了晚安。 夜晚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有些睡不着,第二天凌晨,风野敲了她的窗,千晓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跟着风野出去。 一石头一猪坐在海岸,看着灰蒙蒙的海平面,千晓把自己这些天的困惑讲给了风野听。 然后问:“客卿不想和我做兄弟,却也对我很好,给我衣服穿,自己冷得只能去抱我,你说,他这个年纪的人脑子里都想的什么?” 风野认真给千晓分析:“你帮他管钱,给他记账单,所以他为了能更好的花销,便对你好。给出去的衣服不好意思要回来,就抱你取下暖,很正常,毕竟在他眼里你俩都是男人,抱一个有什么?” 风野的话却让千晓听进去了。 “原来只是这样吗?” 风野毫不犹豫:“不然呢?” “……” 千晓看着海平面,托着脸。 * 这段时间,降温降得厉害,千晓在路边捡到了一棵柿子树苗,她在提瓦特混了这么多年,花了那么多时间,知道这里的植物比起她原先的世界生长得要快多了。 她给小树苗捡了起来,在她看来,这里的树都是常绿植物,如果现在栽下去,并且栽活了的话,到了来年,应该能长成不少。 因为树苗上有泥土,她没有塞进无限口袋里,而是抱着走。 到了往生堂,同炔星打完招呼,她拿起账单,看着熟悉的钟离名字,她奇怪地发现自己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可以有理由多找找他,劝劝他,这样便能多见见他。 真是疯了。 她拿起笔,这些日子钟离有时间便教她练字,她的字迹确实也工整了许多。 炔星搓着手跑进来:“千晓,你知道咱们海灯节放多少天假吗?” 千晓抬头:“还有多久海灯节?” 炔星掰着手指算着:“也就一个多月吧,按照往年的时间,再过几天该下雪了。” “是啊。”千晓说,“下雪也不影响上班,这就是牛马的坚守。” “所以海灯节到底放几天假?” “你问我这个超级新新员工啊?” 炔星这才反应过来,“好家伙,我天天见你,差点把你是新来的给忘了。” 他转身去找仪官:“姐姐姐姐!我亲爱的姐姐!海灯节放几天假!” “十天。”仪官姐姐的声音远远传来。 千晓抬起头,看着窗外,十天,这十天客卿都会在吗? 她发现自己又开始想钟离了,可恶,简直影响她上班,影响上班就影响下班,影响下班可是影响了牛马一整天的期待啊! 千晓晃晃脑袋,拿着笔让自己认真起来。 还没集中多久的注意力,炔星的声音从外面看传来:“千晓!千晓!门口这个树杈是你的吗?靠在这太影响咱们往生堂的形象了,我给丢了——!” “你敢!” 千晓放下笔冲出去给了炔星一拳。 一下班,她便抱着自己的柿子树往港口跑,她想赶在下雪前把树给种上。 没人要的树苗,也不知道能不能活。 钟离没在家,她拿起一旁的铁锹把柿子树种在了院子里不起眼的角落。 等她找水来浇树时,钟离正好拿着一把新制的箭进来,和浑身泥巴的千晓互相看看。 “先生,你回来啦。”千晓笑了笑,指了指一旁的小树苗:“我捡的,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活。” “嗯。”钟离走到千晓的面前,要去拿她腰间的无限口袋。 接近她时的动作自然极了。 千晓下意识往后躲:“有泥巴,脏。” “过来。”钟离看着她,淡淡道。 千晓照做,钟离把袋子拿过,将手中的箭放进去:“你那弓也该练练了。” “好。” 钟离又把口袋重新给她系回腰间,青年在她面前弯腰,能闻到黑色的发丝上淡淡的檀香。 系好之后,钟离问千晓为什么想种树了, 千晓忽然一顿,后面的话几经思考,还是没有说出。 只是静静地看着客卿,笑着。 在她原先的世界里,这样的天气,柿子便黄了,老城区的巷子里,上了年头的小院,久经年岁的树木挂满了灯笼似的果子。 如果来年,能和客卿一起摘柿子的话,应该会很甜吧。 第39章 床是可以 钟离帮千晓将树周围的土平了平。 得益于钟离的好手艺,糖豆这些日子长大了不少,千晓把它抱起来的时候都需要颠一下,她把糖豆报到紫藤架下,坐在秋千上,对钟离说:“先生,天冷了,给糖豆加点保暖的东西吧?” 钟离看着千晓点点头,只不过说到要去找保暖的东西,无非就是棉衣被子, 钟离从自己的屋子里随意拿出几件出来,当千晓看到那些个反着柔和光线的布料,顿时明白这些贵得瞩目。 虽说她很爱糖豆,但客卿这样未免也太爱了。 千晓在钟离要将手中的被子放在狗窝里时,冲上前去,“等等——” 由于太过着急,她几乎是隔着被子抱住了钟离,软乎乎的直接扑上,钟离对上了少年无措的目光。 “有何不妥?”钟离故意往前一步。 第83章 千晓果然随着钟离步伐的移动,又往前一下,两人隔着被子相拥,钟离微微地上扬下眉毛。 千晓死死地堵着钟离:“拿我的,拿我的,你这放地上我怕半夜给偷走卖了。” “小千还有这想法?”钟离微笑。 “我可没有,这是夸张,夸张而已。”她别开眼神,不去看钟离。 钟离眼波里不可察觉地扬起几分笑意,他把被子收起来:“小千拿吧。” 说完抱着被子转身回屋。 千晓摸了摸头,看着钟离的背影,为自己劝住了客卿默默鼓掌。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找适合给糖豆铺盖的东西,有仪官姐姐给她的几件旧衣服,还有她自己新买的棉衣。 被子的话她有两条,一条是仪官姐姐给的,一条是她在街上买的便宜货。 思来想去,她把自己的便宜的被子抱了起来,从里面掏了些棉花,又把刚下山时捡的那件樵夫的衣服拿来。 “不知道客卿有没有针线。” 她自言自语,应该是没有的,因为实在想不出来客卿这大手大脚的是会用针线的人。 千晓抱着衣服和棉花刚出门便听到正屋的门打开的声音,钟离抱着一个包裹出门。 “喂,客卿——”千晓有点急了,该不会又要拿很贵很贵的衣服铺地上吧? 她跑过去,怀里的棉花随着颠簸的脚步散开,几朵掉在地上,她气喘吁吁:“客卿,我已经准备好了,你别——欸?” 千晓话没说完,钟离接过她怀里的棉花和衣服,那把手里的包裹塞给千晓。 他说:“没说要给糖豆。” “那……”千晓看着怀里的包裹,还沾着点钟离身上的暖气。 钟离往前走了几步,捡起千晓掉落在地上的棉花,回眸淡淡道:“给你的。” “给我的?” “嗯,试下?” 千晓打开,是一件银鼠色的棉衣。 曾在记账时她有印象钟离买了件棉衣,上面写的便是银鼠色,那时候她还想若是客卿穿上这般颜色的衣服,又是另一种清雅之感。 原来那时候买的东西是为了送给她。 但她有些犹豫。 钟离看出了千晓的犹豫,他拿好手里的东西走过来,耐心地揉了揉千晓的头:“小千,我明白你所虑之事。” “嗯。”千晓点头,她看着钟离,青年在月色的脸自然的好看。 她说:“如果是讲究礼尚往来的话,我若收下,必然还不起先生,所以,先生,你为何要这样做?” 钟离闻言,自然地拉起千晓的手,看着她的掌心说:“所以我从没想要小千还,明白了吗?” 他把千晓的手放下。 “可是,为什么?” 似乎只隔着一层纸,千晓却看不透。 “该明白时便自然明白了。” “我好像有点明白了。”千晓反应迅速。 “明白什么?”钟离蹙眉。 “先生是想要我一直记得先生吗?”她试探的问,可从买衣服的时间来看,钟离并不知道她是石头精啊。 但钟离却对这破绽百出的理由点点头,他走起来,“便如此想吧。” 千晓看着怀中的衣服,有看了眼钟离,他在那里,眼神总是如此的真诚。 夜晚簌簌的凉风, 千晓试了下新衣服,在月光下亮亮的,年轻男子的服饰,很衬她雪白的肤色。 “谢谢先生,”她笑着说,“以后无论我在那,都会好好收着的。” 钟离负手站立,微笑。 码头号角声音响起,千晓觉得什么凉凉的东西落在脸上,她抬起头,惊喜道:“先生,下雪了。” 钟离走到院子中间,伸出手,几片白色的雪花落在他黑色的手套上明显,很快又化开。 “小千从前在山里,雪天是如何度过的,可冷?” “不冷,我跟猪兄在山洞里生火,有芦苇,很暖和。” 她顾着开心,从新的棉衣中伸出手,接着来自天上的雪花,庭院中的桂花刚落了一段时间,气温沉下去之后,雪便跟着来了。 提瓦特可真神奇。 她对钟离说:“先生,我们得快点给糖豆把窝弄暖和点了。” “好。”钟离说。 “先生你有针线吗?” 钟离道:“有。” “还真有?” “自然。” 糖豆已经跑到了厨房炉子边的柴火上打着瞌睡。 钟离走到千晓的身前,给她把衣帽戴上,然后把她牵进屋子。 踏进钟离的房间的瞬间,冷气消散,扑面而来的是属于烛火的温暖,到处都充斥着暖融融的香气。 千晓跟在钟离后面,到了卧室门口,有些犹豫。 钟离问:“怎么了?” 千晓说:“会不会不太好。” 钟离蹙眉:“小千在怕什么?” 千晓愣,是啊,她在怕什么? 她顿了顿:“我没怕,我是怕侵犯先生的隐私。” 这话倒让钟离微愣,而后轻轻地敲了下千晓的头:“你倒有安全意识。” 说罢阔步进入房间,千晓揉着脑袋跟着进去,钟离的卧室和他本人一样,布置得端正典雅,上次来这拿书时层看透过缝隙看过几眼钟离的卧室,可若真进去了,便又是另一种感觉。 钟离从床前的物架上拿下储物盒,顺势坐在床边,把针与线从里面找出。 第84章 千晓凑过去,见客卿连针线都收拾得一丝不苟,强迫症看了都会竖起大拇指的那种,不禁心生敬佩。 “先生,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钟离抬头:“这又是什么胡话?” 千晓因为过来看针线,凑得很近,仅是这一个抬头的细微动作,便拉进了二人的距离。 千晓的目光从针线慢慢转移到钟离的眼眸,视线交接,心中微痒,不知怎么地便看向了客卿的薄唇。 她顿了顿,钟离出言提醒:“别站着,坐吧。” “啊?哦,好。”千晓四处看了看,卧室里并没有多余的凳子,她以为钟离是要她出去搬一个过来,刚有出去的动作,便听钟离说: “坐这便好。” 坐这? 这是哪? 千晓不可思议地看了一圈,也就只有钟离的身边,那张床。 可是,床是可以随便坐的吗? 千晓眨眨眼,不确定地看了下钟离。 钟离回以她一个肯定的微笑的。 看样子,就是这个意思。 千晓走过去,犹豫下,而后听话地坐在了钟离的旁边,他的床上。 木板很硬,也不像铺了柔软的垫子。 只是一瞬间地触感,她感觉这张床她好像睡过。 是记忆的深处出了偏差吗? 千晓刚欲同钟离询问,便见青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在用针线给包着棉花的旧衣服封口。 客卿无论做什么都显得端正、严肃、认真。 千晓盯着他的手套出神,在她记忆偏差的那里,这双手是不是曾不戴着任何阻隔地抚摸过她的脸。 钟离动作很快,针脚虽说算不得多精致,但也把棉花包住了。 千晓来到厨房抱起糖豆,钟离找来碎木屑铺在狗窝里面,然后将棉花的衣服放在上面。 狗窝的结构保温,千晓把手伸进去,确定暖融融的,才把糖豆放进去。 一个帘子被挂在狗窝外用作挡风。 糖豆在新的窝里发出一声舒服的呼噜声。 千晓问钟离为什么懂得这么多,会的这么多。 钟离笑着看她,没有说话。 雪花在空中飞扬,落入院子的灯光,钟离抬手给少年掸了掸身上的雪,让他早些休息。 * 只能说下雪天太适合睡觉,早上千晓跟着生物钟醒来,在床上硬是拧了好多圈才起。 昨夜的雪不够大,路上积了薄薄的一层,她赶着时间朝往生堂跑。 待千晓走后,逗留在房顶上许久的白鹤忽然振翅,留云以人类的形象出现在钟离家,她望着那孩子风风火火的背影问钟离:“帝君,那便是你说的孩子?” “嗯。”钟离道,“今日有何事?” 留云拿出三个瓶子递给钟离:“帝君交代收集的霜水、雪水、以及白梅花蕊都在这。” 钟离确实交代过留云,可那会他并不知道千晓是石头,也不清楚那孩子说自己有病是骗人的。 于是对留云说:“辛苦了。” 他收下瓶子,为防止留云伤心,没有告诉她这些都用不上了。 留云没有多问,反正帝君这样做总有他的深意。 她说:“好些时日没去看望阿萍,今日来璃月港,便想着去见她,帝君可有什么话需要我交代的吗?” “尚无。” * 往生堂前扫地的炔星怨气格外大,千晓冒这小雪过去给他撑伞:“炔星,你扫了还会接着下,赶紧回屋,等雪停了咱们喊仪官姐姐堆雪人,顺便就把雪扫了。” “好吧。”炔星把扫把靠在一边,又看了眼天。 回往生堂内他和千晓一同坐在折叠椅子上,胳膊撑在桌子上,看着小雪发呆。 天气原因,今天的账单不多,千晓很快做完,而后她问炔星:“喂,你说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 第40章 听到了 “怎么,你这是看上谁家的人了?”炔星转头看了千晓一眼,“你这整天三点一线的,居然还有时间喜欢上谁。” “喂,我没喜欢谁,就是想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炔星把手放千晓脑门上摸了摸:“真假的?没发烧啊?” 千晓有些烦地把炔星的手打掉。 炔星郁闷了:“你这一早上干嘛呢?” 他看了眼外面的雪,又补充一句:“奇奇怪怪的。” 千晓确实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自从钟离知道了她石头的身份,并且坦然地接受后,还和从前那般对她,她对客卿曾经的距离感便比从前少了几分。 对于客卿为她做饭,送她东西也能安心接受。 可越是这样,每当看到客卿熟悉的容颜,她便越觉得自己的生命过于漫长。 客卿不会一直陪着她,糖豆也不会,可他们种下的那棵树会一直长大,可客卿送她的衣服,她想她会一直收着。 炔星见千晓不理他,用手取戳了戳千晓头顶的发簪,发丝带动头皮一痒,千晓猛然想起这是客卿送她的第一样物品。 于是一把护住,看着炔星。 炔星懵懵地说:“我没想给你拿掉。” 千晓后知后觉,她道:“这不是怕你乱了小爷的炫酷发型。” 炔星皱皱眉,托着脸,看着雪:“啥时候停啊。” 纷纷扬扬的小雪一直到下午都没停,胡桃跑来通知往生堂的大家由于天气原因,让各位早些下班。 第85章 千晓把账本一撂,早就完成了今天工作的她欢呼一声,炔星往桌子上趴:“今天扫不成了,等会儿我把仓库的铁锹翻出来留明天铲雪。” 千晓说他的职业使命感还挺强。 炔星拍拍胸口:“那当然!堂主说我对往生堂重要着呢。” 仪官早收拾好了东西,撑着伞来同他们告别,她问:“千晓,早上来的时候没见你撑伞,这雪越来越大,你待会怎么回去?” 千晓推了推炔星:“我蹭这家伙的。” 炔星刚要点头,不经意间看向门外,然后一顿,他喃喃道:“或许你不用蹭我的伞了。” “为什么?”仪官姐姐和千晓同时朝他看过来。 “因为”,炔星说,“客卿好像来接你了。” 听到这话,千晓几乎是下意识地起身,她连忙往外看,果然在木桥那里看到了熟悉的身影,钟离在原先的衣服外加了一件黑色的毛披风。 心中被微妙的情绪包裹,她快速地收拾好包,抓着就往外跑,仪官见状连忙提醒:“小心地滑——” “知道啦——多谢姐姐提醒——”千晓的身影没入雪花飞扬,逐渐模糊,炔星也准备离开了,他边收拾边跟仪官说:“姐姐,我怀疑客卿有什么把柄落千晓手里了。” 仪官微笑着摇头:“你们这俩活宝啊。” * 往生堂的木桥上,旧雪消融,新雪覆盖,枫叶的颜色更加深红,上面落着洁白的雪。 钟离撑着伞正准备转弯,却远远看到千晓边拿着包放在头顶挡雪边朝他跑来,白皙的笑脸因为冷风红扑扑的, 钟离不禁勾勾嘴角,上前迎了几步:“慢些。” “先生,”千晓很自觉地跑到钟离的伞底下,“你来啦。” “嗯,不然还能有谁?”他边说边给千晓掸衣服上落下的雪,“今天下值得挺早。” “堂主的福利。”千晓说,“先生又是碰巧路过吗?” 钟离摇头:“知道你没带伞,给你送回来,碰巧赶上你早下值。” 他忽然轻皱眉头:“怎么穿得这样少?” 说着便要将身上的披风脱下给千晓。 千晓连忙拦住,摇头说不要。 钟离疑惑轻顿。 千晓见钟离手里并没有拿多余的伞,只有他撑着的这把,同上次雨天一样的油纸伞。 “先生,你只拿了一把吗?” “嗯。”他说。 “那若是我没有早些下班,您该怎么回去。” “那我便在堂里等你。” “为什么?” 钟离面色不改,“因为想和你撑一把伞。” 低沉的嗓音像雪一样,落在手心立即消融,可一呼一吸之间,又是连绵不断被细雪蹭着鼻尖的痒意。 千晓在心里慢慢地重复钟离的这句话,是想和她撑一把伞。 雪粒落在伞面的声音窸窸窣窣、密密麻麻,像是隔绝了人来人往街道的喧嚣, 大小不同、颜色各异的伞面在路上缓慢移动, 千晓忽然说:“客卿,你冷吗?” 钟离低头:“小千冷了?” 一些勇气的火苗带着点怯懦,她抬起头,故意微笑的眼睛亮亮的,说话的声音因为不足的心虚带上点颤音,让她假装出的冷意显得真实。 “有一点。” 没等钟离说话,她伸出手慢慢地挽上了钟离的胳膊。 如果是在原先的世界,她一定会赞叹冬天真是个好理由。 可若换作现在,她会想下雪天真好。 她私藏的这份小小的窃喜被钟离看在眼里,青年眼底翻涌着的是看不明的意味,他任由着千晓的所作所为。 周围人来人往,钟离问千晓:“小千不怕人多了吗?” “他们也冷。”千晓说。 钟离微笑下,他把千晓的手放下,然后把伞递给千晓。 千晓接过伞,因为这一举动心中微妙的失落,却见钟离拆解身上的披风,然后厚重的暖意裹挟着淡淡的檀香,将千晓紧紧的包裹。 钟离熟练地帮千晓将披风系上。 千晓低头看着,然后把钟离的手按住,不让他系。 钟离看着少年的睫毛,鸦羽般的黑长沾着点消融的落雪,问:“不是冷吗?” “可是穿上先生便不会让我挽着了。”她的声音有些小。 雪打伞面的声音不断传来。 千晓小心的抬头,眼神里是试探的胆怯。 心脏如同淘气的小鹿,翻滚着一颗鲜红的苹果。 钟离听后微笑,捏了下千晓的脸,雪天的皮肤薄而敏感,即使没有用多大的力,却也留下了一小片的红晕。 他声音低低的,不紧不慢,一如他平常那般:“披风给你穿,胳膊也给你挽。” 这句话跟着雪落在千晓的心里,她怔怔地望着钟离,仿佛世界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了,只剩彼此的呼吸。 钟离很快给她系好了披风,然后主动将手递给她去挽,待千晓环上了他多小臂,又默不作声地牵住了千晓的手,放进自己的衣兜。 藏在衣兜里的手指交错,青年面色如常,却总在不经意间,偷偷地弄着千晓的手指。 指尖会因为不轻不重的捏紧而微痒。 他低下头,看了千晓一眼,琥珀色的眼眸深沉,却是让人看不懂的温柔。 千晓想今天的风实在是冷,不然怎么让眼睛吹得有些湿润,她好想客卿能一直这样陪着自己。 第86章 千晓低头看着在雪上留下的脚印,人来人往中,轻叹一口薄气。 炔星从仓库里找到了铁锹后才放心的离开往生堂,哪知刚把门锁上,回头就看到客卿给千晓系披风,虽说有伞挡着看不到二人的表情,但这个画面至少震惊他一百年。 “老天!”他感叹。 “你也觉得不对劲是吗?”身后忽然的声音吓了炔星一跳,转头看到温迪正淋着雪啃着苹果。 “温迪小哥你怎么不打伞?”炔星撑着自己的伞往温迪那凑凑,再回头,客卿和千晓已经离开。 厚重的披风模糊那两人的交界,炔星揉了揉眼,觉得自己一定是看错了,不然怎么感觉这俩人在手牵手。 “确实不对劲。”他回应着温迪。 温迪看着炔星眨眼:“你觉得哪里不对劲?” 天青色眼睛里是怂恿的意味,等着炔星说出答案。 炔星深思熟虑,说出了自己的怀疑:“我早就觉得客卿对千晓好得不对劲,我想……” 温迪咬了口苹果:“想什么?想什么?” 炔星确凿地说:“他们俩现在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日子一长,所以……” 温迪又咬了口苹果:“所以呢?所以呢?” “所以!客卿一定有什么把柄落千晓手里了!我肯定!不然他怎么会对千晓那么好!”炔星言辞凿凿、目光炯炯地看着温迪。 “……” 温迪面无表情地啃完剩下的苹果,然后离开炔星的伞。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就不指望这小子能说出什么。 老爷子这哪是有把柄落千晓的手上了,这是整个人都落人家手上了好吧。 他把苹果核扔进垃圾桶。 * 回到家不久,院子的门就响了,钟离把伞靠在一边,先帮千晓将披风解下,然后去开门,温迪大大的笑脸堵在门前。 钟离:“……” “你来做什么?” “听说璃月下雪了,下雪天可最能激发吟游诗人的创作灵感与激情了呢,我可不得来拜访拜访老朋友?” 说着他朝着院子中的千晓挥挥手:“给你带苹果喽!” 千晓笑着说:“温迪你真好!” 钟离:“……” “老爷子?” “出去说吧。” 钟离刚要出门,千晓喊了他一声, 钟离立即回头:“怎么了?” “伞。”千晓给他递过来。 “有劳。” 门关上后,温迪边笑边学着钟离的语气:“有劳~” “……” 钟离低低地看了这个酒鬼诗人一眼。 港口码头,因为天气原因,工人们都已经散去,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只剩温迪和钟离望着无垠的海面, 温迪此刻前来,又是这样笑得不怀好意,钟离便已知晓他的来意, 果不其然,温迪说:“我今天看到你去往生堂接千晓了。” “哦,是吗?” “然后你猜我还看到了什么?”温迪眯眯眼。 钟离看着海面,猝不及防地回答温迪:“如你所想。” 这次换温迪不说话了, 好久好久,他才问了钟离:“千晓是个男孩子。” “知道。” 两人站在雪里,聊起了往昔的话题,时间与思绪被拉回千年以前,钟离噗然轻笑,对温迪讲起了千晓是如何被摩拉克斯点化的事情。 温迪也跟着哈哈大笑。 他们从背风的契约聊到不远千里送的那瓶酒,从风花节聊到海灯节。 “今年的海灯节一定格外热闹。”温迪笑着说,“欸,老爷子,给我打点伞啊,我都要成雪人了。” * 风野吭哧吭哧下山的时候,刚好看到钟离和温迪站在码头聊天,这段时间他对进入钟离的家已经轻车熟路,他没有去管码头的那两人,抱着新挖出来的红薯和土豆去找了千晓。 千晓对于野猪的出现很惊讶:“下雪了,你不怕路上出事?” “你咋说话的,猪大爷我混了那么多年你见我什么时候掉过链子。” 千晓赶紧把风野的嘴捂上:“少立flag。” 风野扒开千晓的手:“知道知道。” 他把土豆和红薯倒在地上,说:“我上次来就看到墙角堆的那些木屑,觉得用来烤红薯刚刚好,现在正是个好时候。” 千晓说他真把这摸熟了。 风野哈哈哈哈大笑。 他们把火炉提出来,在紫藤架下升起火,上了年头的紫藤萝密密麻麻,是天然的庇护所。 火升起来以后,千晓把红薯和土豆丢进去,和风野一人一个小板凳,暖融融地烤着火。 风野和她聊起当初在山上,千晓第一次从石头变成人时把他吓了一跳。 “我当时想石头成精了也太可怕,还会说话,更可怕了,后来一想,我还是野猪成精了,也会说话,顿时就不害怕了。” 千晓把红薯翻个面:“那会咱们在秋天薅好多的芦苇,冬天铺在山洞里,有时候你还能给我带一些被子,骗我说是捡人家的,现在看来,是你下山买的。” “那还不是我喊你好多次你都不跟我下山。” 千晓戳了下土豆:“你也没说你会变成人的样子啊,那时候一想到一个小女孩牵着一头野猪下山,怎么都很奇怪。” “哈哈哈哈哈哈哈,谁能想到不愿意下山的小女孩扮成了个男孩子去找了工作。” 第87章 千晓说:“是啊,阴差阳错的被胡堂主认成了男孩子,又怕丢了工作不敢澄清,不过也还好,就几十年罢了。” 说到时间,千晓又有点闷闷的。 野猪和石头不知道的是,在他们俩聊天的时候,钟离和温迪已经撑着伞回去了,刚刚走到门口,便听见千晓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 距离的拉长削弱的声音的大小,但依旧清晰。 钟离清楚地听到千晓说,“那时候一想到一个小女孩牵着一头野猪下山,怎么都想都很奇怪。” 门外的那几支红梅花不知怎么地被雪砸落了几片,落在地上,落在雪里,落在钟离的肩头。 第41章 吹风机 比起钟离,温迪表现得更加错愕,“欸?欸?欸欸欸?老爷子,”他小声地说:“千晓是女孩子?” 钟离没有说话,就静静地站在门口,撑着伞,连门都忘记了去开。 温迪消化了一会从千晓那听到的话,然后又反应了一会,最后不解地问:“不会,为什么千晓会觉得被人知道了是女生就会丢了工作?” 钟离慢慢回答:“从她同风野说的话来看,应该是堂主弄出了乌龙,给她错报了,她便认为会因此丢了工作。” “千晓可真热爱工作。”温迪说,“不过你们这有着一条规定吗?” 钟离摇摇头:“没有。” 但现在,这并不是钟离所要考虑的重点,他在想的是,这些天来总算在挣扎中接受了自己对于千晓情感上的矛盾,自我说服,然后便知她是女子。 以普遍理性而论,他得缓一会。 钟离没有立即推开门进去,而是让温迪再陪他走一会, 温迪看着这茫茫的雪天,怏怏道:“老爷子,你是真喜欢扮演雪人吗?” 钟离看他:“你不明白我所虑之事吗” 温迪摊摊手,回到道:“当然知道,不过嘛,我觉得老爷子你肯定能很快就考虑清楚的,然后和从前一般。” 钟离轻蹙眉头:“何出此言?” “因为我相信你对自己的了解啊。”说罢,温迪冲钟离眨眨眼,“您老人家几千年没动过心,好不容易来一次,结果碰上乌龙,放在谁身上都要愣一会,这很正常,可老爷子您一向对自我了解清楚,所以我认为你很快便能找到答案。” 温迪看了看雪:“其实答案也很简单嘛,行啦,老爷子,需要我陪你去哪?” 钟离捏了捏眉心,“陪我去琉璃亭待会吧。” “你请客?” 钟离:“算往生堂账上。” * 院子内,千晓和风野烤了好一会火,吃完了几个红薯和土豆都快撑了,话也快聊完了,也没见温迪和钟离进来,便出门看了看,结果发现码头那边并没有人。 千晓奇怪:“这大雪的天,俩人能跑哪去?” “管他俩去哪呢,都是大人了,还能丢不成,我饱了,不等他们了,回去睡觉了。” 千晓说:“雪还下着呢。” 风野摆摆手:“这种雪天路我走了上千年,放心吧。” “你把伞带着。” “不要,猪爷爷我.....” “带着。”千晓打断他的话。 “好好好,拿你没办法。”风野无奈接过伞。 * 风野走后,千晓等了一会,也没见钟离回来,便准备去洗澡了, 琉璃亭那边,温迪和钟离喝了点璃月佳酿,因为喝的不多,也没有双倍酒精的晨曦酒庄葡萄酒捣乱,钟离没有像上次那样,而只是微醺。 温迪伸了伸懒腰,赞叹这个世界的美好。 “下雪天喝酒简直是幸福的一件事。” 钟离没理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温迪继续问:“怎么?想清楚了?” 钟离摇摇头。 温迪皱皱眉头:“还没想清楚?这有啥想不清楚的,就你之前讲的那件事,胡桃告诫炔星你的取向那里,你是赞同胡桃的,而后来无非是你喜欢千晓,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接受后发现根本没必要说服嘛,兜来兜去,你就是喜欢人家,哪有那么多好想的。” 即使是雪天,酒馆的人也不见少,温迪和钟离坐在靠窗的位置,听着来来往往,吵吵嚷嚷的人声, 钟离放下酒杯:“我意思是,没必要去想清楚,是她便可。” 同在码头时和温迪说的话一样, “所以,”温迪说,“你是要表白吗?” 酒鬼诗人说得直接,让钟离不禁呛了一下,这他还真没想过,准确来说,他没经验。 钟离拿起手帕轻拭嘴角,然后道:“尚未想好。” “你在说啥啊?”温迪皱皱眉头。 钟离虽是郁闷,但也很快化解,他看着窗外,淡淡道:“我并不清楚她的心意”。 温迪托着脸:“那你这是要等她追你?” 温迪又说:“你觉得你在别人眼中是很好追的样子吗?” 温迪又说:“你不觉得你这张脸但凡冷一下都会叫人退避三舍吗?我居然用了你们的成语,我可真厉害。” 温迪最后“嗯?”了一声,尾音上扬到充满怀疑和怂恿。 他这几下倒给钟离问蒙了,钟离不禁思考刚说的话听起来是有让千晓追他的意思吗? * 钟离带着点微醺醉意的推开家门,却听见浴室传来声音。 相较于之前,此刻的他难得地生出几分不自然。 第88章 酒精总是会让理智的人一时间失去了方寸,但他自认为还算清醒,可若是在从前,必然不会像现在这样站在浴室门口。 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在钟离面前掉了马甲的千晓感觉到门外有人,于是关了花洒,边揉着头顶的泡沫边说:“是客卿吗?” “是我。” 千晓松了口气,借着洗头的功夫跟钟离闲聊起来:“先生,你刚刚去哪了?我和风野烤了红薯,想等着你和温迪回来一起吃来着,但我们都吃饱了,你们还没来。” 门口的钟离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千晓这段时间也是摸清了钟离回答人的方式,话总是恰到好处,回答的少并没有不想理人的意思。 她继续闲聊:“先生,你知道吹风机吗?” “那是何物?” 千晓揉着头,水蜜桃的气味顺着门缝挤出来,在雪天里带着点暖气弥漫,钟离的手指动了动。 她说:“那个东西会吹出暖风,能让头发迅速变干,比起我之前在院里晾头发方便多了。” 钟离看着外面的茫茫雪,想到等会千晓洗头出来的样子:“现在确实难干。” 他又问:“小千一般多久洗一次?” 千晓不是勤快人,对于洗头这种大工程她一向是能拖一天是一天, “三四天吧,”她顿了顿,又说:“先生放心,我是石头,不是那么容易臭的,若不是因为在先生家,我都不会这么勤快。” 似乎是听到了门外钟离的轻笑,她也跟着笑了几声。 钟离说:“前日才见你洗过。” “先生观察得这么仔细呢。” “整日见你,便也留意了。” 千晓要去冲头发了,她跟钟离说:“还不是今天跟风野烤红薯把头发弄脏了,不然我才不洗呢。” 随着花洒的打开,水流声传来,钟离知道千晓不会再同他说话了,便走回自己的屋子,路过紫藤架时他看到了被千晓熄灭的炉子,他看了眼正在下的雪,便单手给它拎进了屋子, 钟离从柜子里找出一条干燥的浴巾,材质厚实吸水,再次来到浴室前,先把毛巾打开等待着,等千晓换完衣服头发湿哒哒的出来时,只听女孩发出“唔——”的一声,她直接撞进了带着淡淡檀香的柔软黑暗。 头被完全包裹起来,后知后觉,意识到钟离正拿着毛巾给她细细地擦拭头发。 千晓支支吾吾,好一会,毛巾才拿开,水不在从头发上低落下来,千晓眨巴着乌黑的大眼睛,湿漉漉地看着钟离。 看得人心里发痒。 钟离把浴巾递给千晓:“当心感冒。” “多谢先生。”千晓懵懵地接过,自己又擦了擦。 刚洗完澡的女孩浑身都充斥着蜜桃的香气,知道她身份后的钟离再次这样看她时仍会因为之前的相处保持着接触上的亲近,但心里多了几分微妙的异样,是熟透了的果子落在地上的感觉,他轻叹口气,从千晓手中拿过浴巾,继续帮她擦。 女孩长发散落的模样乖巧,任由着钟离对她的头发胡作非为。 擦完之后,钟离下意识地想去牵住千晓的手,可当伸出一半时却在空中顿住,最后只是扯了扯千晓的衣袖。 他看着她说:“走吧,把你头发弄干。” 千晓想着他们不久前关于吹风机的对话,不禁疑惑:“先生找到了什么办法弄干头发?” “去了便知。” 钟离带她走向自己的卧室,这是千晓第二次进入钟离的卧室里,仍旧是上次那般雅致的摆设,仍旧是淡淡的香气,仍旧是一张硬的大床,钟离松开她的衣袖自然地叫她坐到床上。 “坐人家的床总觉得怪怪的。”千晓小声地说。 钟离一顿,现在既知晓她是女子,想来这样是不妥的,刚要开口叫千晓去门外搬一个来,但千晓抢先一步已经坐到了床上。 “但若是先生的话,想来是不介意的。” 钟离微微看着她,心中情绪难以言明,简而言之,便是乱。 他还没完全适应千晓是女孩子,因而要注意着方方面面。 有些头疼。 千晓坐在那等着钟离能变戏法似地弄出一个吹风机来,但是没有,她觉得今晚的钟离总有些说不上来的怪, 怪别扭的那种。 “先生,”千晓出言提醒。 钟离看着她。 千晓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头发。” “我知道。” 言罢,钟离提来火炉,质量良好的木炭燃烧没有烟雾,只留下晃着空气的灼热,钟离从外面搬来一个凳子,将火炉放在上面,叫千晓凑近些。 千晓终于明白钟离的意思,这是想借助炉火的温度把她的头发弄干。 不禁笑着说:“先生聪明。” 散着长发的女孩笑容轻启,洁白的虎牙微露,洗过澡的衣服穿得不似白天整齐,令她脖子上的红绳明显,从一开始钟离便注意到了千晓脖子上的红绳,但他从未好奇那里挂的是什么。 但是今天,当女孩坐在他的床上,向前弯腰准备用炉火将头发烤干时,红绳带着坠子便从颈间滑出,轻轻地一下,钟离看清了那是一块很小的石珀。 暖融融的火光照亮着昏黄一片,残留的水分因为炉火氤氲起来一片白汽。 洁白的胳膊从宽大的袖口里伸出,千晓不方便地拨动着自己的头发, 第89章 钟离站在一旁,轻轻叹了一口气,男子也好,女子也好,反正他现在是真的落在这丫头的手上了。 第42章 激将法 钟离往前走了半步,轻轻地接过了千晓的手,拨弄头发的动作被打断,女孩先是一愣,然后歪着头去看打断自己的罪魁祸首。 但钟离只是微微垂眸,自然地坐到了千晓的身边。 “别乱动。”钟离说。 千晓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她看着钟离,暖黄色的炉火摇曳着映在彼此之间,混合着桃子香气的暖意弥漫,湿哒哒的头发被钟离熟练地拨开,比起千晓一个人要方便许多。 “先生,”千晓开口,然后低下头,任由着钟离,“谢谢你。” “无妨。” 手指在脖颈后面轻蹭,温凉的皮革似有似无地掠过,留下一阵微微的痒意,由后往前拨弄的长发带起的酥意,被晃动的空气顶.起的几根发丝,千晓抿着嘴,如果时间会定格便好。 钟离的目光不知不觉地便落在了千晓脖子上的那根红绳,一块小小的石珀晶莹易透但品相算不得最好,钟离想这也许便是千晓变化成人的时候原身所留的那块石头。 手上的动作不停,红绳的颜色在炉火的光中明显,钟离的目光顺着红绳逐渐移动到那一小块石珀的时候,略微一停,才意识到小小的石珀是在女孩领口朝下的位置,心中仿佛有一碗水微晃,他挪开目光。 许是这一举动令他手上的动作变化,千晓察觉到了异样,抬起头,目光稍带疑惑地看着钟离,干了不少的长发因此散落,配合着光与香气的交融,懵懂的表情,钟离将手拿开。 他站起来,看向别处,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静,语气不紧不慢,“差不多了,自己来吧。” 可偏偏离开的时候,又让人觉得那脚步要比平常快上几分。 千晓摸着自己的头发,看着钟离的背影,道了一声:“好。” 钟离坐在外间的书桌旁,随手翻开一本古老的书,这本书他已经看过好多遍,可随着卧室里的炭火燃烧的声音与独属于千晓的气息传来,他心神不宁地把书合上,静静地靠着椅背,闭上双眼。 炉火温暖,她的头发很快便干了,随意地将头发束起来,千晓离开钟离的房间,屋子内外冷暖变化明显,她刚出门便打了一个喷嚏。 钟离却在此时由书房走了出来,他拿起门边的披风,给千晓披在身上。 青年很高,披风很大,只是站在身后,便能感受到和厚实的披风一样的威压,是一种被完全包裹的安全与依赖,千晓不禁转过身,抬眸看着钟离。 黑色的披风令女孩刚洗过澡的脸庞显得更加干净洁白,钟离只是微微看着她。 千晓说:“谢谢先生。” 钟离走到前方给她系好领口的带子:“不必客气。” 他们的对话充满着礼节,换做旁人听来疏离客套,但彼此的动作上亲昵,形成了不一样的对比。 外面还在下雪,钟离给千晓系带子的时候会因为身高的原因自然地屈身,因此千晓刚好能闻到他头发上檀香的气息。 清心寡欲的味道,千晓看到几片雪花落在了钟离的头发上,久久没有融化。 她伸出手,给钟离抚了抚,这无意识的举动看起来特别像她在摸钟离的头。 刚刚系好带子的青年手指轻顿,他抬起头,千晓的手还抬在半空中,两人的目光交错,一瞬间的心里有些发痒。 距离不过一寸,甚至能感受到彼此温热的呼吸喷薄。 千晓忽然笑了下,露出熟悉的虎牙,她说:“雪落在先生的头上。” “无妨。”钟离的声音很低很低,低到尾音只带着点气音,他慢慢地站起身,脊背挺拔,容貌端庄,似秋霜落叶般的神态。 千晓又要抬头看他了。 钟离陪她站在门前,千晓望着远处的积雪,说:“这样下去明天炔星真的要铲雪了。” 炔星是个男孩子,而现在钟离知道了千晓是个女子。 早先他见千晓和炔星关系好只是心中异样,但仍算能克制,可如今再听千晓提醒,再一想到二人朝夕相处的时间比他这同住一屋檐的人更多,而且无话不说,心里竟翻涌着差点没收住的酸意。 猝不及防地,他轻咳一声。 千晓关心:“先生当心感冒,我身为石头尚会因冷风着凉,先生凡人之躯更要注意。” 钟离低低地“嗯”了一声。 千晓又道:“你说我一个石头怎么还会着凉感冒。” “怎么不说石头风吹雨打多了还会变成泥沙?”钟离轻轻敲了下千晓的头。 千晓摸着自己的头,又笑了。 钟离撑开一把伞,拽着千晓披风的一角将她带到伞里:“送你回房间,好好休息。” 千晓躲在钟离的伞下,虽然青年比她高好多,但千晓没有沾到任何的雪,因为这把油纸伞在向她倾斜。 如果说海灯节是璃月人最难忘的节日,那么也许今日的这一场大雪,是千晓最难忘的一个雪天。 房间的门被打开,千晓同钟离告了别,站在门口,望着钟离,笑意盈盈。 所萦绕在她心头的无非那四个字:凡人之躯。 怎么与时间抗衡。 那就让这样不明不白的时光,随着雪天再漫长、漫长。 “先生,晚安。” “晚安,小千。” 第90章 * 今晚,已经好久好久没做梦的千晓做了一个梦,梦里她见到了以前的扒皮老板,在她加班三个小时后好不容易回家将盒饭热上时,又喊她回去加班。 在梦里吗,千晓直接拿着盒饭冲到扒皮老板面前,把泡着油的米饭拍在他的脸上。 她还梦到了选专业的时候,她成功去了动物医学,毕业后在一家宠物医院上班,并且遇见了一只和糖豆长得很像的小黄狗。 “小狗啊小狗啊,我很穷的,养不起你。”梦里的千晓摸着小狗的头,又说:“可我认识一个人,他会养你。” 她梦到了自己辞职的打算得到了许多人的支持,她回到了家,只可惜,她忘记了家人的脸。 千晓醒的时候,天刚好亮了,时间刚刚好。 雪停了的院子里充斥着早餐的香气。 被子实在温暖,她不想离开,可食物勾人,上班赶人,她一鼓作气,哆哆嗦嗦地起床穿衣,边扎头发边跺脚:“太冷了太冷了,比下雪的时候还冷,啊啊啊,怎么能这么冷。” 自言自语地她把仪官姐姐送她的棉衣多找了一件出来,被她挂在架子一侧的是客卿送她的那件银鼠色的长袄,颜色很浅,布料很好,虽然很保暖,但千晓看了眼旧衣服上的墨渍,她怕给新衣服弄脏,不舍得穿。 院子里传来沙沙的声音,千晓掀开窗帘,是钟离正在扫雪。 千晓拍了拍窗,闷闷的声音中钟离转头,对千晓轻轻点头。 千晓推门出去,搓着手,哈着气:“先生,你起得好早。” 钟离将扫把靠在一旁,走到千晓面前,自然地给她整理着衣服:“何时起晚过。” “也是。”千晓笑着。 钟离给她整理好了衣服,然后说:“屋子里有烧好的热粥,吃了再去工作。” “好,多谢先生。” “嗯。” 早上的热粥很香,喝完浑身都暖融融的,还出了层薄汗,千晓怕猛然出去着凉,便在屋子里晾了一小会,等再出门时,钟离已经在门前扫出了一小条路。 千晓踩着新扫出来的路走出去,注意到钟离给她不久前栽下的柿子树裹了一层厚实的棉布。 “先生——”千晓远远地喊着钟离,跑过去。 “当心地滑。”钟离提醒着往前迎了几步。 千晓停在钟离的面前:“先生,是你给小树穿的衣服?” “不然呢?”钟离不知从哪找出一条围巾给千晓围上。 暖融融的贴着脖子,带着钟离身上的气味,千晓忍不住笑了。 她又说:“那为何不给桂花树也穿上?” “它又不怕。”钟离敲了下千晓的头。 千晓抱怨道:“先生,你有没有发现你最近总喜欢敲我的头。” 钟离将围巾给千晓理好:“哦?真的假的?” 千晓:“不然呢?” 钟离看着她,微笑,没有说话。 海灯节将近, 璃月港的街道开始布置起来,偶尔能见七星的人在现场指挥着什么,是属于热闹前夕的预告。 路边的包子摊依旧在卖着熟悉的素三鲜包子,但千晓因为钟离每天给她做饭,已经好久没吃了。 这段时间里又发了一次工资,钟离果不其然地将自己的那份给了千晓,胡桃当时很疑惑为什么客卿这次按时来领了工资? 但是关于千晓的那部分房租,钟离却有一个专门的盒子用来收藏。 某天千晓还跟钟离开玩笑道:“客卿这么重视房租,还专门弄了个盒子,不如买把锁锁起来?” 而那天,钟离只是看着千晓,淡淡道:“是个好主意,锁起来,便不怕跑了。” “摩拉怎么会跑呢?客卿你糊涂了。” 节日来临前的时间,港口来往的客船也多了起来,街道上的人也多了。 只是往生堂还是一如既往地清冷。 炔星果不其然地拿着铁锹在那铲雪,铲得满头是汗,见到千晓过来,他喘着大气道:“来来来,来帮我铲一会,累死了。” 千晓接过铁锹,差点没拿稳:“这玩意这么沉?” “废话。”炔星擦了下头上的汗。 千晓故意笑笑:“一向能跑会跳的炔星怎么不行了呢?” “喂喂喂,千晓,你算是惹到我了。”炔星感觉自己又站起来了,浑身充满力量,二话不说从千晓手里拿起铁锹继续铲,证明自己超级无敌厉害。 千晓想激将法就是好用,老祖宗诚不欺我。 她去找仪官姐姐,一般早上的仪官都是在整理当天的告示牌,见到千晓过来微笑着打招呼, “小哥的围巾不错。” “客卿的。”千晓说。 仪官听后愣了下,但也没说什么。 千晓走过来,看着木牌,跟仪官闲聊几句。 因为海灯节的原因,仪官的弟弟就要回来了,这几天她的心情明显不错。 千晓又回到了熟悉的工位,打开折叠椅,记录着账本。 熟悉的“钟离”两个字跃然纸上。 第43章 你不用这般别扭 钟离的购物习惯一成不变,贵的、好的、新奇的,有时候千晓会觉得账单上的钟离先生和她整日见到的钟离不像是一个人。 炔星这几天沉迷于爱情小说,总是找各种摸鱼的机会去看。 千晓跟着看了段时间,不得不说,虽然清水,但是恰到好处。 第91章 下班的时候钟离又来接千晓了,他一如往常那般地跟千晓并排,两人距离很近,千晓抬头看着钟离,心中的那点微妙化开。 她觉得客卿的脸,真的很好看。 嘴唇的形状也好看。 也许是在小说的催化下,她的心情蠢蠢欲动,小心地伸出手,试探地、主动地,再次握住了钟离的手。 隔着他的手套,摩挲着他的掌心。 青年给她弄痒了,悄悄地反捏了下千晓的手指。 回去之后,千晓先在床上躺了会,可想着的却是钟离的模样。 胸口阵阵地发紧,她皱着眉头,掐着掌心,似乎有一潭带着幻影的沼泽,要将她短暂地吞噬。 明明不会有任何可能与未来,她在想些什么? 如果这便是未来与结局。 她起身走出去,雪停后的第一个夜晚很冷,厨房仍旧是钟离的做饭的声音。 像梦一样。 千晓没有穿鞋子,便走了出去,似乎脚底的寒意刺激起来的疼,能让她收着点乱飞的思绪。 她庆幸现在自己顶着的是个男子的身份,所以她才能如此地住进客卿的家。 如此的,坐在一旁,等待着他做饭。 钟离回头看见千晓:“鞋呢?” 千晓摇摇头,笑着说:“不想穿。” 钟离垂眸看着她,似乎只是一刹那,千晓双脚离地,她被钟离横抱了起来,双手不自觉地环上青年的脖颈,脸颊蹭着他的颈间。 这么近的距离,她看着光影如何勾勒出钟离分明的脸颊,高挺的鼻梁,不动如山的神情。 千晓觉得自己完蛋了。 * 在雪消融后的几天,千晓利用休息日爬上了琥牢山,她气喘吁吁,正好看到风野把自己挂在树上晒太阳。 “野猪,你也太悠闲了。”千晓扶着腰,顶着刺眼的阳光,对树顶的风野说。 在山里,风野大部分的时候都是一副野猪的形象,放在草丛山间,泯然众猪也。 他吭哧吭哧地从树上滚下来,撅着四个短粗的蹄子蹦跶到千晓面前:“树上晒太阳暖和,你要不要试试?” “我才没那么无聊。” * 树顶,千晓和野猪用宽大的叶片遮住眼睛, 她大赞一声:“舒坦!我果然还是适合在山里当野人,不上班太舒坦了。” 野猪问:“你那位客卿还给你找麻烦吗?” 说到钟离,千晓差点从树上掉下来,她结结巴巴:“额,,其实也没有那么麻烦啦,你知道的他人还挺不错的。” “你不对劲。”野猪粗短的褐色蹄子把眼睛上的树叶掸掉,眯着眼这千晓,“你不对劲。” “随你怎么想。”千晓翻了个身。 “但,石头,你要想清楚,现在在旁人眼里你可是个男孩子。” “我知道。” “所以,你怎么判断别人喜欢还是不喜欢你?还是说喜欢你是建立在人家本来就喜欢男子的基础上,这你怎么分得清?” 千晓迟疑地摘掉眼睛上的叶子,脸上写满了“你再说什么鬼话”的表情。 “野猪,你你是不是脑子里的筋搭错了?” “分明是你不对劲。” “我哪有。” “那你还听不听?” 千晓犹豫下:“算了,我看你到底能说出点什么来?” 风野继续说,“另外,你会活好久好久好久,有些事,你得好好想清楚。” 风野觉得作为旁观者看得清,这段时间无论是往山下跑,还是等着千晓来找他,他都能感觉到石头对那位曾经口中的麻烦客卿态度的改变。 野猪说得直接,他拿起树叶插在自己的獠牙上,吭哧吭哧地翻了个身:“别忘了,你是为了什么下的山,以及,你还想回你原先的世界吗?” 风野话音落下,树叶上的积雪啪嗒一下掉在了千晓的脸上,冰冰凉凉的,给她吓得一个激灵。 她悠悠然然地回答野猪: “我有时候觉得现在的这个世界也挺好的。” “一百年以后你还会这样想吗?”野猪问,“或许有一天我也会离开,那时候可就只剩你了。” 千晓没有说话。 野猪继续说:“如果会有一天,你有了回去的机会,能过上人的生活,正常的老去,到那会,你可要想很清楚。” “野猪,我觉得你有点烦。” 风野想把千晓撞下树去,他叭叭叭地说这么多,这石头居然觉得他烦? “喂喂喂,石头,你以前讲的那些故事都是怎么说来着,真到了那会,并不由人。” “你真烦。”千晓爬下去树去,早知道不来找风野了。 野猪说的这些其实她都懂,都知道,这些天的变化,她知道自己是真的喜欢上钟离了,但若以现在的模样身份,她宁愿钟离对她的那些好,全是出自对新人的关爱,以及对她是个石头精的照顾。 她无法坦白的自己身份,便也注定着只能将心底的喜欢藏起来。 由于这般想着实在是烦,她在山上逗留了好久。 挖红薯、薅芦苇,躲在石头缝里吓跑来往的岩龙蜥,怀念当野人的一百种方式。 于是一直到夜晚,她还在山上躺着。 钟离清晨起床没有见到千晓, 钟离中午仍旧没有等到千晓回来, 钟离晚上站在港口,仍不见千晓的身影, 第92章 他一天都没有见到她。 他有些烦躁, 可是千晓身上属于他的力量微弱,他并没有感受到确切的方向。 她去哪了,连说都不说一声,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钟离有些担心。 * 这一晚,炔星正在自己三百摩拉买的镜子面前用着一百摩拉的牙刷蘸上一百五摩拉的牙膏刷牙时听到了敲门声。 炔星发誓如果他知道门外站的是钟离,一定会先把一嘴的沫擦擦,但是现在,他就这样叼着牙刷看着钟离,心里慌得一批。 “客卿?”炔星支支吾吾。 钟离问得直接:“千晓可在?” 他基本上很少喊千晓的大名,可是现在,这两个字从嘴里说出时,却让他心头发紧。 “千晓?”炔星皱皱眉头,“她没跟客卿说今天要去琥牢山见朋友吗?” 炔星回头把嘴漱漱,擦了擦跟钟离说:“客卿不嫌弃的话,进来说?” “不用了。”钟离跟炔星道别,虽然脸上依旧是平静的神色,但炔星依稀能感到客卿周身压抑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深沉,而且还有一部分是针对自己的。 想到这炔星原地打了个寒颤,他应该没在什么地方惹到过客卿吧? 钟离走在路上,寒风吹起他的衣角,阔步快走,他在想为什么千晓告诉了炔星,却不告诉他。 还是说她认为自己去了哪,他没必要知道吗? 钟离回到家中,拿起门后的披风,夜里寒露重,积雪消融冷,他连这丫头早上穿的薄厚都不清楚。 * 千晓在自己曾经居住的山洞里睡着了,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才发现在已经是晚上了,她听见外面似乎是风野和什么人对话的声音,起身去看,便在寒夜中见到了钟离的身影。 巧的是,钟离恰好也在此时看着她,琥珀的眼眸里的寒意似乎要比现在的天气还重。 千晓走出去,喊了声:“客卿。” 风野看过来:“你醒了,诺,你家客卿来接你了,从璃月港到这好远的路,真不容易。” 确实不容易,以钟离的能力,这段距离不过一个转身的功夫,但他足足等了一天。 甚至都没出去消费。 风野作为旁观者,心知肚明地把千晓推了出去。 钟离站在寒夜里没有说话,倒是野猪开口: “钟离先生路上小心。” 钟离看了风野一眼,走上前,将披风给千晓披上,然后低头给她系上带子。 就穿着一件棉衣还能在山野间呆到夜里,真以为原身是石头便不会生病了? 系好之后,钟离没有再去看千晓,也没有说话,而是转身便往山下走,千晓见状连忙跟了上去。 风野打了个哈欠,觉得看这俩人拉拉扯扯的不如回去写点童话拿外面去卖了换摩拉。 * 下山的路上,钟离一直走在前头,千晓有些跟不上了,她边跑边喊着:“先生,你慢点。” 钟离停住脚步,猝不及防的转身,小跑着的千晓不留神直接撞到了钟离的怀里,她撑着钟离的胳膊起身。 距离近到两人的胸口相隔不过几厘米。 钟离垂眸看着千晓,女孩小心地握着他的手臂,力度不重,捏在他的肌肉上有些痒, 钟离冷冷说:“小千可还有跟不上的时候” 千晓把手拿开,觉得钟离今晚说话夹枪带棒的,本来和风野的那番对话就让她心头烦躁,现在钟离又不似从前好好说话,一来二去,她直接说出:“先生倒也不用这样出言讽刺。” “我何时讽刺你了?” 似乎是争吵的前兆。 钟离轻蹙眉头:“是小千外出不说明在前?” 千晓抬头,钟离的眼睛里克制的情绪。 她心中更闷了,换做从前,懵懵懂懂地倒也接受了这样的目光,可现在,却看得她难受。 “我不过租了先生的房子,房东和房客之间哪有报备一说。” “房东与房客。”钟离轻声重复,“于你而言是这样?” 千晓并不知道钟离已经知道她是女子,越见钟离这般说,她心中越难受。 若钟离真对现在的她动心,对身为男子的她动心,那若知道了真相呢? “先生,”千晓让自己的语言缓和下来,“您对我这么好,是关心吗?” 她的话不敢说得太明显,钟离便也犹豫了。 许久,他轻轻点头。 千晓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现在的情绪,是该松一口气,钟离所言不是喜欢男子的她的意思,还是该难受,相处许久,她却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但她现在也只是理智地对钟离道了声:“多谢先生。” 钟离看着女孩,这四个字也让他冷静了下来,是他欠考虑了。 微微叹气,他道:“小千。” “先生?” “来,抱一下,便不吵了。” 他根本不给千晓拒绝的机会,把她拉入怀中,下巴抵在她的头顶,悬了一天的心松了下来。 千晓觉得钟离都不似刚认识的时候那样了。 她自己也变了。 算了算了,她任由着自己这一刻的心情裹挟着自私,融入青年的怀抱。 短暂的拥抱过后,千晓想无论是年龄还是性别,她都要将这份喜欢慢慢地藏下去。 也许等时间久了,她会忘了。 第93章 * 这一个月的时间过得飞快,钟离和千晓自上一次拥抱之后,依旧保持着生活上的平衡,只是千晓有意地回避,没再有任何肢体上逾越了规矩的事。 海灯节很快就要到了,这一日,胡桃让千晓通知钟离明天去往生堂商量着如何过节。 千晓跟胡桃开玩笑道:“我都快成客卿的秘书了。” 回到家之后,千晓发现温迪也在,钟离见千晓回家,微微笑着:“小千今日可好?” “还不错的先生。” 千晓看着满地的灯笼,红的橙的绿的,五彩斑斓,“先生这是开始准备过节了。” “嗯。”钟离说,“时间挺快的,小千已经来璃月港多月了。” 温迪利用风场在院子里飞来飞去的,挂起灯笼来特别方便,千晓抬头看了会觉得脖子有些酸,干脆抱起在一旁的糖豆坐在紫藤萝架子下看这俩人忙活。 钟离走上前来递给千晓一把小烟花:“实在无聊,玩会这个。” 千晓接过,“这不是仙女棒吗?” “仙女棒?”钟离笑了笑,“挺好的名字。” 钟离明明说话什么的越自然,千晓反倒越不自然了。 温迪帮着布置院子,完毕后,他说三天后的海灯节要来跟大家一起吃饭。 说到这,千晓想起了堂主交代的任务:“客卿,堂主说叫你明天去往生堂商量过节的事宜。” “知道了。”钟离低头看着她,“明早一起走吧。” “好。” 夜晚,钟离照旧做了可口的饭碗,他去喊千晓来吃,却看见千晓蹲在糖豆的窝前看着什么。 “小千,怎么了?”钟离走过去。 千晓笑着对钟离招招手:“客卿,你看,它在这撒娇呢。” 钟离走过去,蹲在千晓的旁边,他的身躯挡着从正屋发出的光,落下一小片的阴影包围着千晓。 暖暖的檀香气息,千晓不禁摸了摸鼻子。 糖豆躺在窝里扭来扭去,这些天来,它长大的不少。 钟离忽然说:“吃过饭带它去外面走走,顺便你也该锻炼了。” * 港口附近的街道,因为准备着海灯节的原因,夜晚几乎没人,但家家户户都灯火通明。 千晓找了根绳子将糖豆牵住,和钟离并排走在街道上。 这段时间两人之间的氛围奇怪,千晓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钟离聊着工作上的事。 “所以说仪官姐姐可开心了。”千晓说着,“但是炔星因为输了三个摩拉郁闷了一天。” “小千,”钟离忽然打断她,“我们别再这样,好吗?” 千晓愣,原来这些日子她的做法钟离都看出来了。 “先生,你不懂,我……” “小千,”钟离打断她,“你不用这般别扭,我早知你是女子。” 第44章 理由 仿佛有烟花在脑海的无人处炸开,夜晚的风安静得有些吵,千晓微微睁大双眼,她看着钟离,懵懵然。 什……什么鬼? 欸???! 钟离只是静静地微笑。 等等,如果客卿早就知道她是女子,那么她仗着男子的伪装去对客卿做的那些亲昵的事…… 老天!真的是! 如果现在有一个地缝,千晓一定第一个跳进去,并且在里面用水泥给封死,封得严严实实,炔星拿铁锹都震撼不动的那种。 对了,温迪是不是说随时在蒙德欢迎她来着,千晓忽然觉得这个会计不做也罢,她收拾收拾去当吟游诗人算了。 也不行,温迪和客卿是好朋友,这样的话还不如沿街乞讨来的划算。 尴尬至极,千晓把糖豆抱起来,眨眨眼,决定先发制人:“你凭什么这样说。” “哦,那天不巧听到了你和风野的对话,而已。” 最后两个字钟离说得很轻。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千晓想,老祖宗诚不欺我。 “那温迪是不是也知道了。” 钟离点点头。 “……” * 千晓怏怏地走在前面,钟离抱着糖豆一步步地跟在后面,大概是身上的毛太厚,也可能是钟离的怀抱过于温暖,糖豆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很大的哈欠。 钟离喊住千晓:“糖豆困了,你看。” 千晓没精打采,看着钟离:“客卿,你有没有觉得我好丢人。” “没有。” 千晓叹了口气:“我以为你是明白的。” 钟离走上前,把糖豆交给她,然后捏了下千晓的脸,眼睛倒映着女孩局促的神情,淡淡道:“怎么会不明白。” 可能一呼一吸之间,时间被冷风凝结般的变慢,两人在雪霁后的一个晴朗的夜晚对视,看着看着,千晓忽然地笑了。 钟离也看着她笑了。 * “客卿,你现在可是知道了我两个秘密的人了。” “所以呢?” “所以你现在很危险知道吗?” “何出此言?” 千晓手指抵着下巴,思考着说: “如果这是一本修仙小说,你最后一定是一个大反派。” “如果这是一本武侠小说,你最后一定是一个大反派。” “如果这是一本权谋小说,你最后一定是一个大反派。” 钟离:“若是不想做反派呢?” “那你就只能,”千晓在努力编一个合适的结局,但结局没有编出来,她自己先笑了出来。 第94章 钟离见她笑成那样,便知道这丫头脑子里没想什么好东西,无奈摇摇头,抱起糖豆转身离开, “喂喂喂,客卿,你怎么走了,我还没说呢。”千晓跑着跟上去。 钟离道:“不想听。” “听听嘛。” “不听。”钟离加快了步伐, 千晓的笑声被他甩在身后,他忍不住微微笑起来。 * 海灯节将近,胡桃说商量完当天怎么安排,便放假。 因此千晓早上起床时格外充满动力,她一大早便去敲钟离的门,咚咚咚三声下去,千晓第一次见到穿着睡袍睡眼惺忪的钟离。 比起整日板板正正的客卿,这个模样倒多出了几分生活气,千晓忍不住夸夸:“先生,你知道你现在的样子特别好看吗?” 钟离愣了片刻,觉得她笑得不怀好意,然后伸出手指敲了千晓的头:“一大早没个正形。” “还说没发现喜欢敲我头呢。”千晓揉着脑袋。 钟离问她还吃不吃饭,千晓说:“这都要放假了,回来再吃,路上买两个包子就好。” 她算是紧赶慢赶地催着钟离出了家门。 路上的千晓格外大方,买了三个素三鲜的包子,分给钟离两个。 钟离捏着包子,不禁思考,兜兜转转的,还是回到了最初吃包子的时候。 千晓两口吃完一个,又问钟离要了半个,钟离干脆把一整个全给她,自己只吃了剩下的半个。 清晨柴火点燃,灶台明亮噼啪,空气中是独属于冷天才有的气息。 钟离拿出手帕递给千晓:“起这么早,其他人都能到吗?” 千晓擦擦嘴角,把帕子塞进自己的兜里:“先生放心,至少炔星是到了,那小子天天起大早去扫地,这两天忙着铲雪呢。” 钟离从千晓兜里抽出手帕:“你倒是在意他。” 就算是再正常的语气,千晓也能听出里面的不对劲, 她走到钟离面前,笑着说:“我最在意先生您了。” 钟离低低地看她一眼:“真的假的?” 他快步向前,没有说话,嘴角藏着不明显的笑意。 * 果然不出千晓所料,炔星扛着把铁锹在铲往生堂周围的积雪。 “炔星——”千晓远远地挥着手,钟离随着千晓的目光,看向炔星的方向。 炔星回答:“千晓、客卿,你们来了。” 他把铁锹靠在一旁,走过去自然而然地拍了下千晓的肩膀:“去帮我铲铲,累死了。” 不轻不重的一下,钟离看在眼里。 他绷着嘴角。 炔星同钟离再一次问好,钟离点点头。 千晓活动下肩膀,说:“得得得,小爷我今日开心,帮你一下。” 刚走没几步,便被钟离拽住了衣领,手腕用力,千晓被迫后退几步。 “先生?” 钟离低头看着她:“我帮你。” 炔星站在一旁,感觉浑身上下都在漏风, “那个,客卿,不用麻烦,我和千晓两人可以完成——” 钟离淡淡道:“不麻烦。” 于是当仪官和胡桃来的时候看到的场景便是钟离、千晓、炔星都在扫雪。 胡桃皱皱眉头:“今个儿真是奇怪了” 仪官也有些看不懂这场面。 * 关于往生堂海灯节聚会,每个人都提了点意见,具体到炔星只想吃肉、仪官想带着弟弟来,千晓问有没有年终奖金、钟离喝茶表示随意。 胡桃拍拍手:“看来今年的讨论也很融洽,那就这样定了,到时候放心交给本堂主吧,对了,温迪小哥是不是也要来,他有什么需要吗?” 钟离说:“回堂主,只需给他带上璃月佳酿便可。” 璃月佳酿? 千晓和炔星同时抬头,互相看了眼,纷纷想到了当时被葫芦坑的那两罐子酒。 “说起来,我也很好奇璃月佳酿的味道。”千晓看着钟离。 钟离一想千晓喝醉后猴子上树的样子,道:“你还是少喝些。” 千晓觉得客卿现在说话格外喜欢呛人。 * 今日是假期前工作的最后一天,其他人都还好,但是身为一个会计,特别是年底的会计,千晓只表示两个字:呵呵。 快到下班的时候,炔星和仪官都早早地结束了工作,一起过来同千晓告别。 炔星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千晓翻了翻厚厚的账单以及利润表:“估计要晚上。” 炔星皱着眉头:“我都有些同情你了。” “同情吗?是兄弟就就留下来陪我!” 炔星连忙说:“咳咳,刚说什么我忘了。” 千晓白了炔星一眼。 仪官姐姐问:“客卿呢?” 千晓回答:“他早就走了,估计又去哪给我制造工作去了。” 听到这,仪官忍不住笑了起来,她道:“真是辛苦你了,千晓。” “不辛苦,命苦。”千晓摇摇头回答道,给在场的两人笑得不行。 同仪官和炔星告别后没多久,钟离拎着餐点便进来了, 千晓抬头:“先生,我以为你已经回家了。” “想来你是没有吃饭。”说着便给她递上了热粥。 千晓小心地接过,道了声“谢谢”,喝了一口后,又提笔记着什么,钟离便坐在她的身边,发现她写的字这段时间以来规整了不少。 第95章 夕阳西下,夜影逐渐上来,钟离一直都在这。 千晓忍不住问:“客卿,你无聊吗?” 钟离点点头:“有一些。” “那我快点,或者你先回去。” “我不放心。”钟离道。 “这有什么不放心的,我这么大个人还能不认识路不成?” “我是怕你又走了,像上次一样,连招呼不打一声。” 钟离回答得突然。 千晓握着笔杆的手一顿,看向他。 青年琥珀色的眸子像是悬在天上的明月,柔和,心中像漏了一拍,千晓收起笑脸,认真地对钟离说:“先生,以后我去哪都会告诉你的。” 钟离轻轻点头。 * 夜深的时候,露水跟着重了,气温下降后便凝结成霜,年底的账务总算搞完了,千晓伸了个懒腰,她站起来左扭扭、右晃晃,最后捶捶腰。 这个样子让钟离不禁想到了撒娇的糖豆。 千晓发现钟离在看她,笑了下,洁白的虎牙露出来:“客卿,我们回去吧。” “好。” 璃月这样无人的夜晚,两人不知走了多少次。 风一点点地吹着,一直看着前方的千晓不知怎么地便偏过头看着钟离。 钟离垂眸:“小千在看什么?” 千晓摇摇头:“忽然觉得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真的好神奇,我从没想过会来璃月港,还会认识客卿您。” “你若能想到才是神奇。” 钟离的话让千晓笑了。 夜晚的风凉凉的,她忽然问钟离平时喜欢听什么样的戏曲。 “云翰社的云堇所唱便是一绝。”钟离说。 千晓想着记忆中戏剧的唱法,张了张嘴,然后说:“好难,完全不会。” 钟离低头看她,饶有兴趣地问:“小千会唱什么?” “也就只有几首歌曲。” “可否唱来听听。” “在这?”千晓不确定地问。 钟离四周看看,这片是商户,到了晚上都各自回家,算是空无一人。 “这片没人,小千不要担心。” 千晓:“不是说这个,我唱的不好听。” 钟离笑着:“不怕。” 两人慢慢地走着, 千晓思考了一会,尽量从她这沉淀了一年多年的石头脑袋里翻出点还能记住的歌词, “先生,被难听到了我可不负责。” “你还是要负责的。” “算了,不跟你计较,我唱了?” “嗯。” 千晓酝酿了好一会,刚张嘴就噗嗤笑出了声,她捂着嘴笑个不停,看着钟离,一句话都说不出。 钟离站在原处,看着女孩活泼的模样。 时间仿佛静止,世界安静。 她没有唱歌,而是蹦蹦跳跳地走在钟离的身旁。 钟离步伐沉稳,目光却总落在身边的女孩身上。 寒夜的风似乎也不冷了,不知怎么地,她真的在脑海中翻到了一千多年还能记住的歌词。 【以前人们在四月开始收获】 【躺在高高的谷堆上面上面笑着】 【我穿过金黄的麦田,去给稻草人唱歌】 【等着落山风吹过】 但她没有告诉任何人,也不会有人听见她心里的声音。 【你从一座叫‘我’的小镇经过】 【刚好屋顶的雪化成雨飘落】 【你穿着透明的衣服】 【给我一个人唱歌】 忽然地,钟离却道:“很好听,叫什么名字?” 千晓看着钟离,眨着乌黑的大眼睛:“我都没发出声音,你怎么知道的?” “也许能感觉到。” “感觉到什么?” 钟离想了想:“感到你在开心。” 仿佛心中被什么东西所击中, 夜晚的海面被风吹起波纹,千晓一字一句回答钟离。 “这首歌叫《如果有来生》” * 【我们去大草原的湖边】 【等候鸟飞回来】 【等我们都长大了,就生一个娃娃】 【他会自己长大远去,我们也各自远去】 【我给你写信,你不会回信】 就这样吧。 千晓踩着心中的旋律,往前跳着步伐,像是在山间那样,让钟离看到了她清醒状态下活泼的真实。 ‘如果这是一本关于爱情的小说,那像你这样知道这么多的人,可是要以身相许的。’ 这是她的第一反应,也是编排了好久,都没找到合适的替代。 千晓忽然停下脚步,看着钟离,亮亮的眼睛微笑着。 清楚地知道生命的漫长,但有这样的一段时光便好,于是,她心甘情愿地,坠入时间为她构建的深渊。 第45章 海灯节 回到港口时码头那边刚好传来号角声,千晓站在钟离地身侧,往那边看了眼。 然后说:“先生,你坐过船吗?” 钟离看着她点头,千晓的目光从船的那边收回,抬头对上了钟离的目光,笑了笑:“若有机会,我陪先生也坐一次?” “好。” 钟离看着千晓,良久没有说话,对视的目光令人心中发痒,夜晚的时刻难免多思,千晓不太好意思地别开头:“那个,先生,晚安。” 她听到钟离低低地笑了一声,再然后她被青年拥入怀中。 第96章 温暖的紧实。 比起以往,这个怀抱似乎更加带着些缱绻的味道,她慢慢地把头小心地靠在钟离的肩膀,像是为自己的飘渺找到了落脚点,但还是有些不真实,一呼一吸之间皆是淡淡的檀香。 千晓想抬起手臂回抱住钟离,可偏偏这时号角声再次响起,紧接着赤白的灯光打过来,刺眼,钟离松开千晓,看着她的眼睛,目光温柔,一下下地轻捏千晓的脸颊:“晚安。” 她终究没有回抱住钟离。 夜晚躺在床上,不知是一天的工作繁忙让她的神经还没有完全放松,还是因为和客卿现在这样心照不宣但又什么都没有言明的不安,她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她把手放在眼睛上盖住,蹙着眉头,和钟离之间似乎变了又似乎没变,但想到他会很开心。 因为夜里的失眠,导致她白天的精神状态很差,本该早起的她愣是睡到了快中午。 钟离实在是没忍住过来敲了敲千晓的门。 听到敲门声,千晓缓慢地苏醒,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意识到那是钟离。 她只穿着一件白色的薄里衣,便去开门,不安分的夜晚她的衣服不齐,长发散乱,推开门的瞬间,冷风灌入,带走积攒了一夜的温暖,穿着单薄的她忍不住地瑟缩了下,而钟离站在她的面前,身影高大。 不为人知的心思疯长,千晓往前抱住了钟离,还上了昨天夜里的错失,贴着他温暖的怀抱。 大概是女孩的衣服实在单薄,让这份贴近显得那样亲密,小小的人却让钟离微微愣住。 可他的语气依旧平静如同秋天的一池静水。 “冷吗?” “嗯。”千晓点着头,温软的呼吸蹭着钟离的耳畔,片刻后便离开,然后对钟离说:“我这就换衣起床,先生稍等。” 没等钟离说话,她便转身回屋。 独留青年站在原处,身上是女孩残余的温度,他的手指忍不住微微地蜷缩。 * 这一天过得平常,钟离午饭后没多久便出门了,假期的第一天,千晓只想在床上躺着,大概接近傍晚的时候,大门响了,钟离从外面回来,手里拎着几瓶包装严实但能看出是喝的东西。 千晓笑着问:“是璃月佳酿吗?” 她蛮期待的。 “不是。” 钟离拎着手里的东西往屋子里走,千晓跟过去,看着钟离将包装剪开。 “牛奶?” 钟离把玻璃瓶子一一拿出来,“你太过瘦小,需要补充些。” 这话让千晓有些不服气:“先生,你可不要小瞧人。” 说着她挥挥手臂,仿佛只是穿着短袖,要给钟离展示下自己优秀的肱二头肌, 但钟离只是微微伸手,表情淡然地拉住千晓抬在空中的手,毫不费力地往前一拽,千晓整个人被迫前移,轻飘飘地差点撞进他的怀中,青年嘴角藏着不易察觉的笑意,明明温柔的眼神又藏着不一样的威压,他步步紧逼,千晓被迫坐到了桌子上。 “客卿,你犯规了。” “哦,是吗?”钟离不咸不淡地应着,看着面前的女孩,刚打算弯腰时,却被千晓钻了空子,飞快地从一侧逃开,她拿起桌子上的牛奶,坐在板凳上,插上吸管,小心地喝了起来。 青年看着她无奈地站起身笑笑。 夜影上来的时候,千晓和钟离在院子中又挂了几个灯笼。 钟离踩在梯子上,问千晓喜欢什么颜色。 “红色、黄的、紫的、橙的、绿的。” “还有你不喜欢的吗?” 千晓笑着说:“第一次在璃月港过节,激动嘛。” “小千有什么新年愿望吗?”钟离随意问道。 千晓递给钟离一个绿色的灯笼, “说出来还会灵吗?” 钟离接过灯笼挂上,“会。” 千晓想了想:“新年愿望是想喝奶茶。” 钟离低头看她,蹙眉不解:“奶茶?” “嗯呢。” 千晓给钟离描述着奶茶的样子,钟离认真听了会:“有些像甜粥。” 这个形容让千晓笑了起来。 钟离道:“如果只是奶茶,现在便可实现。” “唔,难道客卿会魔法?” 钟离从梯子上下来,揉了揉千晓的头发:“客卿可不会魔法。” 他把工具放回盒子里,“但家中尚有你未喝完的奶。” 烤红薯的暖炉再次被提出来,钟离把精致的铁锅架在上面。 寒冷的风中,紫藤萝架子下的一隅承载着恰到好处的温暖。 钟离把披风给千晓系上,又理了理她的头发,而后叫她坐在一旁等待。 千晓托着脸,看着钟离江牛奶倒入烧热的铁锅中,然后放入白糖,她舔了舔嘴唇。 “客卿,我能尝尝吗?” “来。”钟离舀出一小勺,递到千晓的嘴边,看着女孩认真的表情里犹豫,他微微笑道:“怕什么?” “这怎么会怕。” 千晓小心地探头,就着钟离的手慢慢地喝了一口。 离开时,奶渍蹭在唇边,钟离看着许久,而后走上前,弯下腰,在千晓的注视中,轻轻地用戴着手套的指腹为她擦拭。 柔软的嘴唇与手指接触着,摩挲着,几乎是下意识地,钟离轻轻地按了一下,粉红散开又聚回,让他喉咙有些痒,钟离轻轻地咽了下。 第97章 许是这个动作太过,千晓不自禁地看着钟离的眼睛。 青年也抬眸,与之对视。 黑色的手套白色的奶.印明显,女孩现在神态懵懂纯净像湖水。 他嘴唇动了动。 手指停在她的脸边,身体忍不住地要往前倾,恰在此刻,煮着牛奶的铁锅忽然沸腾,拉回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钟离轻咳,回身处理烧开的牛奶时悄悄地松了口气。 他对千晓说:“把茶叶递给我。” “在哪。” “你脚边。” 千晓应声将茶罐子拿给钟离。 当钟离将茶叶洒进牛奶里时,千晓才后知后觉:“等等,这是翘英庄十万摩拉的茶?” “小千好眼光。” 她哪是好眼光,她是好记性。 十万摩拉,用来煮奶茶。 千晓痛心疾首地表示:“煮完的残渣别丢,我要拿回去泡茶。” 钟离气笑了,敲了下这孩子的头。 “一天天地都在想些什么。” 千晓又用无辜湿漉的眼神带着点嗔意盯着钟离。 他不敢多看。 * 海灯节的时候,出走各方的人都回来了,街道上比平日又要热闹几分,昨天夜里的奶茶太过纯正,千晓到了很晚才睡着,半梦半醒之间,依稀听到有一个声音在喊她,声音微微弱弱,她几乎听不清。 因为是节日的关系,钟离很早便起床了,但他没有去喊千晓,风野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刚好赶上温迪过来。 两人相伴同行,钟离正在门的两侧挂着灯笼。 风野问:“石头呢?” “还在睡觉。” 温迪往院子里看了看,“这姑娘可真能睡的。” 风野皱起眉头,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等一下,温迪,你刚说什么?” “我说这姑娘可真能睡,怎么了吗?” “你怎么知道石头是个女的?” 温迪把不小心听到了风野和千晓对话的事情原封不动地说一遍,留着风野在原地石化, 他痛心疾首:“石头,我对不起你。” 钟离道:“或许还要感谢你。” 风野没看懂:“你这家伙再说什么鬼?” 野猪冒冒失失的语气让温迪心中一咯噔,下一秒,温迪捂着肚子笑了起来,然后拍了拍钟离的肩膀:“老爷子,你也有今天。” 千晓是在几人吵吵闹闹的声音中醒的,她依稀记得自己做了个梦,但具体的地方却不太能够记得清。 她推开卧室的门,便看到了钟离,青年的目光温柔,给她披上了外衣。 千晓微笑道:“客卿,你对我未免有些好过头了。” 钟离回眸看了下温迪和风野,确定那两人没有看过来,才小心地低头,在千晓的耳边说:“知道便好。” 气息喷薄在耳畔流连在脖颈,千晓忍不住瑟缩。 * 胡桃设宴在琉璃亭,距离钟离所住的地方很近,几人忙活完之后便要去那里,临走前,钟离将前段时间收起来的璃月佳酿拿了出来。 千晓看着被钟离托在掌心里的一小坛酒道:“先生,你是不是藏得有点深。” 钟离垂眸看着她,淡淡地笑了下。 温迪跟在后头:“过分,居然真的收了那么久,真想快点打开喝了。” 风野觉得这三人讨论一坛酒有点烦。 琉璃亭的人已经到齐了,炔星挤过人群来到千晓面前,自然地拉住她的手:“快去看看,仪官姐姐的弟弟真的和你好像。” 千晓话未脱口,便被炔星拽走,钟离站在后面,看着那俩人拉拉扯扯穿过人群,轻轻地呵笑一声。 温迪眨眨眼:“酸了?” “没有。”声音冷得连他自己都不信。 璃月佳酿名不虚传,醇香浓郁,千晓跟炔星两人席间一直在偷喝,喝到最后大半坛下去,他俩昏昏沉沉左摇右晃,甚至还当着胡桃的面,自以为很小声音地谋划着桌子上的菜两人待会怎么分配: “四方和平没人动,客卿爱吃,我要打包,你别跟我抢。” “我要吃肉,烧鸡给我留下。” “杏仁豆腐好吃,客卿也说过,我要打包,你别跟我抢。” “我要吃肉,烤鸭给我留下。” 千晓拍了炔星一巴掌,小心地看了眼周围:“炔星,你怎么老想着吃肉?” 炔星还了千晓一巴掌,给她疼得嗷嗷叫,他说:“千晓,你怎么老想着客卿,他又不能吃。” 坐在不远处正在喝茶的钟离因为炔星这话轻呛了下,他看向温迪,试图缓解莫名的尴尬,但温迪早已经喝大了,拉着风野要带他去天上飞,风野死死地扣着桌角,誓死捍卫野猪的尊严,他恐高。 胡桃和仪官边吃花生边听千晓和炔星的对话。 仪官的弟弟绕到千晓的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就是小千吧?还记得我吗?” 千晓暂停和炔星关于菜的划分,她皱着眉,醉意朦胧地看着身后的年轻男子,受酒意裹挟,说话也不讲究分寸:“我不喜欢你叫我小千。” 男子一愣,挠着头道:“哎呀呀,不好意思,千晓是吧。” 坐在一旁的钟离手拿茶碗的动作轻顿,心情略显不错地给自己夹了一块杏仁豆腐。 港口那边的烟花炸起,霄灯齐飞,胡桃激动地指着窗外道:“看,松鼠!” 第98章 风野不再扣着桌角,转身去看, 千晓的注意力也被烟花吸了过去,五彩斑斓地倒映在她的眼眸。 她对身后的年轻男人说:“先生,很高兴认识你,谢谢你的留影机,但是现在那边猜灯谜的活动是不是就要开始了。” 年轻的男人看出了千晓无意攀谈,倏然笑了下,道:“没错,要开始了。” 千晓看向钟离,钟离意会,便带着她离开了宴席。 温迪和炔星都喝得醉醺醺的,两人勾肩搭背,看着钟离和千晓离开的背影。 炔星忽然对温迪道:“温迪小哥,咱俩拜个把子如何?” 温迪声音带着醉意:“为什么?” 炔星对着千晓和钟离离开的方向抬抬下巴:“他俩一定拜把子了。” 千晓脚步微晃,钟离细细地帮她开门,提醒她当心脚下。 港口那边的舞台已经支起来,路边是大大小小的商铺,千晓穿着钟离送她的那件银鼠色长袄,在人来人往间奔跑,霄灯伴着烟花五光十色落在她的脸上,千晓回眸看着钟离微笑:“客卿。” “慢点。”钟离快步上前,握住了千晓的手。 醉意的蔓延,千晓抬头看着钟离,青年的侧脸被光影勾勒,手心传来他的体温,她被紧紧地握着,不惧来来往往的人群。 今年灯会的谜题好难,但彩头却是一只银色的扳指,千晓心心念念要给客卿的礼物揭晓。 来往有认出钟离的人热情地打着招呼:“钟离先生今年也在?” 钟离回答:“陪家眷。” 千晓对着谜底思考好久,钟离几次想要提醒她,但被千晓拦住:“不行不行,我差一点就猜到了。” 紫色的烟花绽开的瞬间,千晓灵机一动,她飞快地跑向主持处,再回来时,手心里多了一枚银扳指。 “客卿,送你,新年快乐!”千晓的脸上洋溢着微笑。 在烟火之下,钟离微微一顿,然后了然微笑,他拿起戴在自己的右手,“新年快乐,小千。” 红色的阁楼之上,是观景最好的地方,千晓和钟离撑着护栏看向被烟花明亮一片的海面, 当钟声响起的瞬间,周围的人纷纷喊出了新年的愿望,声音鼎沸, 千晓看了钟离一眼,跟着喊道:“我希望发财!暴富!平安!还有——”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 “摩拉克斯——谢谢你——” 声音没入人海,却让一旁的钟离听得真切,他垂眸看着女孩烂漫的笑意,眼神里满是跟着花火蔓延的缱绻。 或许他的新年愿望,便是很久之前他为自己结下的缘。 回去的路上,千晓仍旧微醺,走路晃晃荡荡的,钟离道:“早让你少喝些。” “开心嘛,开心嘛。”千晓笑着。 忽然,她顿住脚步,抬起头看着钟离微笑。 钟离看着她,有些不自然地错开目光:“怎么了?” “客卿,你过来,有个秘密告诉你。” “什么?”钟离应声过去,弯腰的瞬间,千晓踮起脚尖,在他的脸颊不轻不重地亲了一下。 蜻蜓点水般的微微痒。 钟离抿嘴笑着,没有再说话。 第46章 晚安 “干嘛笑?” “因为喜欢。” * 海灯节过去后上班的第一天,千晓坐在熟悉的柜台前,开始做新一年的规划,炔星手里的小说也陆陆续续地更新了好几本, 千晓想摸鱼的时候便跑到他那,跟他一起看。 “不得不说,炔星,你看东西可真快。” “可不嘛。”炔星把手中的书翻了一页,他道:“不然这班上的得多无聊。” 千晓打了个哈欠,对着炔星赶紧翻下一页。 炔星瞥瞥她:“你没事干了?活做完了?” “嗯,还好,客卿这两天也没消费太多。”她手托着脸。 炔星道:“你有没有觉得客卿对你太好了?” 千晓微顿,她看着炔星,难道着小子看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了。 千晓思索着这些天来和钟离相处的日常,很平淡简单,最多最多就是钟离帮她把头发弄干后会把她搂在怀里抱一会,闻一会。 再不然就是下班后接她时在没人的地方牵会手。 她本以为初恋会和好多人告诉她的那般轰轰烈烈,每天腻歪着纠缠,有好多好多的话。 然而事实上,她和钟离仍旧是日常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而她跟钟离唯一的一个吻,还是海灯节那天,她主动亲的他的脸。 炔星见千晓在那发呆,于是拿手在她面前晃晃:“喂,想什么呢?” 千晓摇摇头:“没啥,我跟客卿不就是普通的房东和房客吗?” 她有点心虚。 反正现在在旁人眼里她是男孩子,思来想去,只能跟客卿搞地下恋情。 另外也不知道往生堂的企业文化禁不禁止办公室恋情? 为了她与客卿的未来,千晓准备徐徐图之。 “啊?”炔星皱皱眉,“至少我跟我房东不会这样,如果他来接我下班,我会怀疑我是不是拖欠房租,他要来弄我。” 千晓听后捂嘴笑了起来,海灯节过后,虽然仍旧冷,但天会渐渐暖和,她笑得无拘无束,炔星也忍不住跟着笑了。 他俩继续摸鱼看小说。 小说看了一半,炔星忽然合上,“千晓,我想自己看会。” 第99章 “为什么?”看得正起劲的千晓一脸迷惑。 炔星说:“很明显,接下来的内容少儿不宜,咱俩大男人一起看太奇怪了。” “你要是这样说的话。”千晓坐了起来,“那我高低可要看看怎么个不宜法。” 说着便要去抢,炔星拗不过她,把书给她:“你先看,看完还我,别剧透。” “欸嘿。”千晓笑着。 炔星:“欸嘿是啥玩意?” 千晓抱着书躲在一旁,有点期待的翻开,看完后她还给炔星并且表示:“就这?” 炔星:“?????” 千晓叹气,跟大学时舍友发的相比,书里的内容太菜了。 炔星把书翻开,上面写着“两人轻轻地亲了一下”,他的脸立马红了起来,太刺激了,再看一遍。 * 临近黄昏,千晓忽然觉得头有些晕,她趴在桌子上小睡了一会,又梦到那个声音,同上一次的相比,这一次的声音稍微清晰了一会,但依旧听不清内容。 炔星进来抱账单的时候见千晓在睡觉,于是拍了拍她:“偷懒也别这么明目张胆。” 千晓从桌子上爬起来,揉着太阳穴:“炔星,我好像病了,头很晕。” 炔星道:“我上班头也晕。” “没跟你开玩笑。” 炔星闻言试了试千晓的额头,又试了试自己的,“没发烧啊。” 千晓喝了口水:“那可能是睡觉睡多了压到了血管给压的。” 她把账单给炔星,炔星接过闲聊似地跟千晓说:“这几天我须弥的导师让我过去一趟。” “怎么?时隔多年发现你论文查重不合格?” “说啥呢你”炔星整理着账单,“你知道我是明论派的,学的就是星空占卜,导师说最近的星象有变化,要我们都去看看,你说我毕业后不干这行多久了,要不是路费住宿全报销,还有特产和报酬拿我才不去。” 千晓说:“听说须弥的口袋饼好吃,给我带点。” “放心。” 千晓打发时间似的跟炔星继续聊:“你说星象怎么了,是要有流星雨吗?” 炔星摇摇头:“我也不清楚,好像说是什么现在星象表示提瓦特在驱赶外来者啥的。”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千晓的心情一点点地落了下去。 “什么叫外来者?”她问。 “原本不属于提瓦特的人吧。”炔星道。 * 天冷的时候黑得格外快,临近下班的时候,日影已经完全消失。 钟离拿着外套来往生堂找千晓,恰巧赶上炔星离开。 “客卿,您来了。” “嗯。”钟离道。 炔星回头看了眼,不放心地跟钟离说:“客卿,千晓下午不舒服,一直到现在都蔫了似的。” “我知道了。” 千晓把笔放下的时候钟离正好出现在门前。 “先生。” 千晓把东西收拾好,跟钟离出门,路上,她主动地牵住了钟离的手,抬头和钟离对视。 钟离捏了捏她的脸:“炔星说你不舒服,怎么回事?” 千晓摇摇头:“没事,可能昨晚没睡好。” 钟离不信:“不要怕麻烦生病了就不说。” “怎么会呢。”千晓说,“不信先生试试?” 说着她便踮起脚尖,勾住钟离的脖子,忽然的贴近,钟离不自禁地微微弯腰,配合女孩的高度。 千晓把刘海撩开,贴在钟离的额头上。 皮肤的碰撞、接触、温度的传递与喘息的喷薄。 或许接触的那一刻便知没有发烧,但现在谁的心思都不在这里。 钟离轻抚着千晓的脸。 千晓却离开,与他拉开距离:“有人。” 确实,这点钟离忽略了。 他们走在街道上,走到港后,回到家将门关上,钟离便将千晓拉入怀中,紧紧地抱了好一会。 千晓的呼吸贴在他的脖颈,湿湿润润。 期待着什么。 但钟离却把千晓放开,抚摸着她的脸:“早点休息。” 莫名地,期待落空。 千晓看着钟离,觉得这人不解风情,似乎拥抱便是最大的尺度了,这怎么能行?但现在要是让千晓来主动,她只有喝酒了才不怂,现在怂得一批。 应了钟离的道别,千晓忽然问:“先生,你为什么总带着手套,好不方便。” 钟离笑了:“不方便什么?” 千晓觉得自己是受炔星小说的影响,想了好一会,脑子里全是不可言说的废料,最终什么都没说,她决定要去洗澡。 钟离像往常那般拿着浴巾在门外等女孩湿漉漉地跑出来,然后给她包裹住顺势擦着她的头。 千晓被黑暗裹挟,踉跄着往前,直接抱住了钟离。 若说一开始是不小心的,但后来她一直不愿意松手谁都能看出来这是故意的了。 钟离给她擦着头:“小千,别闹。” “没闹。”千晓把头抬起来,湿漉漉地看着钟离。 钟离无奈地笑了下,把毛巾丢给她:“自己擦。” 千晓擦着头上的水,跟在钟离后面:“客卿还要拿炉火帮我弄干吗?” 钟离淡淡回应:“若要你自己来岂不是得折腾到天亮?” 千晓笑了,钟离又捏了捏她的脸。 卧室里,千晓坐在床边,钟离自然地坐在她的旁边,拨弄着她的头发, 第100章 虽然钟离腿长手长的,但这样的角度一直拨弄着头发还是有些不方便。 手上地动作忽然一顿,千晓抬头:“怎么了?” 钟离道:“不如你换个地方坐?” “坐哪?” 钟离微微分.开.腿,“这里。” 他不像开玩笑的。 炉火实在是太热了,千晓脑补着那样的画面,脸有些烧,她连忙跑出去搬来一个板凳,坐在钟离的对面:“这样就行。” 她笑了笑。 钟离:“……” 他面无表情继续给千晓弄着头发,可能还没到时候吧,他就多余动了这心思。 钟离默默地忍受着女孩刚洗过澡的香气以及与她皮肤接触时的柔软。 头发干了以后,钟离扶她起来,又抱了一会,然后送她出去。 千晓和钟离道了晚安,躺在床上,想到炔星今天看到小说里那样清水的内容,以及钟离这几天只会对她抱抱的。 烦躁地翻了个身。 深夜,迷迷糊糊睡着之际,她又听到了那个声音,这一次她好像听到了声音在说:快离开。 梦里的千晓被一个巨大的门吸着,她紧紧扒着门框,不想离开,忽然, 她又梦到一个走秒的时钟。 当针走向终点的那刻,咔嚓一声,千晓从梦中惊醒。 她猛然坐起来,大口地喘粗气,抓着头发,把脸埋在膝盖间。 什么鬼,都在这呆了一千年了,为什么在她最想回去的时候什么动静都没,却在她对这产生依恋的时候,要赶她走。 凭什么,千晓胸口跳着疼,忽然地,她好想钟离,好想抱着他,似乎只有那样,才能得到一丝安抚。 于是她只穿着一件里衣,薄汗渗出,跑出去, 星空澄澈,她长发摇曳,拍打着钟离房间的门。 钟离正在看书,听到动静走过去,门打开的瞬间,千晓便扑向了他。 抱得紧紧得,湿润的香气涌入鼻息之间,千晓把头埋在钟离的胸口。 钟离一怔,“小千。”钟离不知所以然,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后背。 “客卿,我想你了。” “小千,”钟离蹙眉,“你在哭。” 千晓只着了一件里衣,在这样的天里冷得瑟缩,钟离的手掌的温度轻而易举地透过衣服,落在脊背上,温热,他把她抱在怀里,关上门,生怕她着凉。 屋子里暖融融的。 千晓抓着钟离领口的衣服,眼泪打湿着头发,她呜咽着说着模糊的话 钟离并未听清,小声叹了口气,轻轻弯腰,千晓双脚离地,她被抱了起来,洁白的胳膊从宽大的里衣离露出,毫不避讳地缠上钟离的脖颈,把呼吸喷薄在钟离的颈间。 她脸颊是泪水,湿润润地贴在钟离的脖颈,呼出的热气混合着青年身上的檀香,她被钟离放到了书桌上。 双脚腾空坐在那,钟离理了理她的头发,温柔地擦着她眼角泪。 “怎么了?”青年低低的声音依旧沉稳,一如往常的是安全感。 千晓红着眼。看着钟离,哽咽着一句话说不出。 钟离很有耐心,不断地给她擦着眼泪,“很少见你这样,做噩梦了?” 千晓点点头,又摇摇头。 钟离抚摸着她湿润的脸颊,把她拥入怀中,轻声安抚:“别怕,跟我说说。” “不是梦。”千晓抬起头,她说:“是真的” 钟离蹙眉。 屋子里暖黄的灯光,打在女孩的脸上。 千晓磕磕绊绊地将自己是如何穿越的事情说出,又将炔星说的星空变化说出,她看着钟离,满是不舍。 “炔星不知道,但我知道,是真的,也许有一天真的要走了。”她说,“对不起,先生,我一直没告诉你真相。” “小千,该抱歉的是我。” 钟离胸口有些闷,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抚千晓,却又知千晓不会骗他。 命运像一只无形的手, 他看着千晓,眸子里意味深沉,轻叹一口气, 把手递给千晓,声音温柔:“脱掉看看。” 千晓微怔:“现在吗?” 钟离点头:“嗯,我全告诉你,或许那样,你便不怕了。” 千晓试探地看着钟离,然后一点点帮他脱下手套, 黑色褪去的瞬间,青年的手上是金色的铭文显现。 几乎一瞬间,记忆带她闪回千年,小河边,白色的兜帽,金色的光芒,她从没记住的容颜。 千晓猛然抬头, “先生,你是,摩……唔——” 钟离突然前倾的吻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千晓的话,这个吻来得生涩、猛烈,像是忍耐了很久后才有的试探,很不熟练地撬开千晓的牙关。 千晓被吻得猝不及防,不得不往后仰着配合着钟离,直到后背紧贴着墙壁,钟离撑着桌子往前,将她抵住。 齿间碰撞的声音微响,吞咽的声音。 褪去了手套的双手滚烫,钟离握住女孩的冰冷的手,然后将其放在自己的腰上。 千晓只觉得缺氧头有些发昏,抱住钟离的瞬间,不自禁地又往前将自己送过去。 钟离的鼻梁高挺,不熟练的吻技让他没有及时地偏头,紧贴地攻城略地,千晓难以呼吸。 却又不得不被迫回应着钟离的每一下的纠缠。 终于,她侧过头,泪眼朦胧地短暂离开,水丝微微,钟离早已失了理智,他有些粗鲁掰过千晓的下巴,食髓知味般地吮吸着她的唇瓣。 第101章 红肿、滚烫、不容拒绝,他抚摸着她的脸,吻的激烈,绵长,直到两人都浸出薄汗,钟离才缓缓离开,彼此的眼神早就不再清醒,他又一下一下的吻着千晓唇。 似乎要将温柔的余晖收尽,手指缠绕着她的发丝。 “小千,如果真有那一天,你要离我而去,我会等你,我有好久好久的时间,可以用来等你,直到你回来。” 千晓认真地点头,一句承诺意味着漫漫无边的前路未知,他用没有尽头的生命对她做了一生的保证。千晓拉住钟离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感受着失去了手套的温度,轻声道:“晚安,摩拉克斯。” 第47章 一间房的 钟离也跟她说了晚安,但他心中仍旧不放心,便问千晓需要他陪着她吗。 千晓摇摇头,她道:“我自己可以睡。” “更重要的是,”她看着钟离:“客卿在旁边我怕更睡不着。” 一句话,让活了几千年的钟离一顿,他不自禁抿了下嘴,回想着刚才所为似乎确实过分。 但这种血脉上涌的感觉他是一次体会到,被感官挟制,没有过多地考虑千晓的感受,甚至差点没收住, “抱歉,没思虑周全。”他捏了下千晓的脸,“不过,你穿得少,我送你去。” 千晓坐在桌子上,抬起头看着钟离:“客卿似乎格外喜欢捏我的脸。” 钟离笑了笑。 很难想现在的他仪态端庄,刚又是如何倾身掠夺,千晓坏心眼上来,拉着钟离的手猛然一拽,青年的脸上稍微闪过猝不及防,弯腰的瞬间,千晓突然地往前,对视距离不过一寸。 呼吸中的暖意以及残留着的暧昧气息。 灯火中还能看到女孩脸颊没有散尽的红晕。 而这些全都怪他。 钟离喉结微动,他想欲托起千晓的脸再来,但女孩灵巧地从另一边闪过,跳下桌子,穿着件薄衣不怕冷似地跑了出去。 钟离的眼前忽然就空了,他转过身,千晓的声音还从院子里传来:“客卿你收着点,再亲就要天亮了,还睡不睡了——” “啪”的一下是女孩卧室门关上的声音,这话让钟离顿了顿,那点本来就将熄未熄的火苗被千晓又撩了起来,但对方压根不打算负责,他只能憋着。 钟离感觉自己被这丫头耍了。 无奈地闭上眼,戴上手套,回去睡觉。 很遗憾,一向淡雅、睡眠质量良好的客卿,难得地枕着胳膊盯着天花板,失眠。 奇怪的烦躁,似乎比那时还不知道千晓是女孩子便喜欢上她的心情还烦躁。 钟离很难形容这种烦躁怪异感,更多的是身体上的。 他并非不懂,只是初次体验,不知如何应对这种的窝火。 钟离翻身起床,倒了杯泡冷的茶,饮完后稍觉舒畅,他又出门,走到千晓的房前,却从窗户看见女孩睡得正香。 凉爽的夜风吹拂过他身上的烦躁,钟离看着女孩的睡颜,不自禁地微微笑。 如此,便好。 * 钟离第二天的早饭做的清淡,慢悠悠地给千晓剥了个鸡蛋,问:“炔星何时走?” 千晓夹起鸡蛋咬一口:“明天。” 钟离揉了揉千晓的头:“还在担心?” “当然啦,”千晓勺子搅拌着碗里的粥,“一想到我要是回去了,留着您老人家这在,像小说动漫里写的那样,等了好久好久,岂不是太虐了,我可舍不得。” 钟离敲了下千晓的头:“你倒是还有心思说笑。” 千晓笑了笑。 “其实昨天夜里我想明白了,与其战战兢兢,倒不如大方面对,如果真要离开,那更应该珍惜和客卿在一起的每一天。” 钟离看着她:“你若如此想,那我便安心。” 他轻轻地笑了下,抚了抚千晓的脸庞。 屋外是风吹动叶子的声音,干枯的树叶哗啦啦簌簌地往下掉,路过的行人踩过一阵嚓嚓的声响。 声响传到院子里,便不那么清脆了。 千晓托着脸,看着钟离,出了会神,忽然道:“客卿?” “何事?”钟离看过去,给她擦了擦嘴角。 “我能喊你一声‘钟离’吗?” 钟离擦嘴角的动作一顿,转而微笑看着千晓:“你这不是已经在叫了?” “这不一样,重来?” “嗯,你来。” “钟离。” “何事?” 千晓笑着,露出虎牙,往钟离那边靠靠:“你长得真好看。” 钟离瞥她一眼,不动声色地喝口茶:“知道便好。” 千晓又往前凑了凑:“那客卿还要再亲亲吗?” 钟离差点被茶呛到,他拿起一旁的外套站起,“快些吃,要迟到了。” “哦——好——”千晓拖着尾音,几下把粥喝完,跟过去,一个晚上过去,这还腼腆上了呢。 * 似乎是带薪休假,并且还有特产拿,炔星一整天都显得很兴奋,兴奋程度甚至晃了苦逼做账的打工人千晓的眼。 “我说,炔星,你是不是有点太得瑟了?” 牙笑得都要飞上天的炔星:“有吗,我不是和平时一样文静端庄可爱四射吗?” “……” 说着他搭着千晓的肩膀:“跟哥说想吃什么,都给你带,我导师全报销!” 说到吃的,那千晓可有精神了。 第102章 她感动地递给炔星一个清单,上面从口袋饼记到帕蒂莎兰布丁,“感谢你的导师,他真是全世界最好的导师。” 炔星拿着清单皱眉头:“你这攻略做得还挺全乎,不过,话又说回来,你在客卿家吃不饱吗?” “怎么会,客卿做饭也很好吃。” 炔星的手一直搭在千晓的肩膀上,他正想吐槽那为什么千晓还整天跟个饿死鬼似的,却听见门口的脚步声,转身看到了钟离。 “客卿你来了。”炔星说。 钟离淡淡地“嗯”了声,目光落在炔星搭在千晓肩膀上的那只手,“小千,跟我出来。” “哦,好。”千晓觉得现在的钟离似乎心情不太好的样子,应着他的话跟了出去。 往生堂外,即使穿着厚厚的衣服,但风仍会把脸吹得冰冷,冷风刮过的刹那,脸微微麻。 仪官姐姐正在收拾着木牌,见千晓跟钟离出来,疑惑地看了眼。 今早她去找堂主地时候,也见到了钟离先生。 钟离带着千晓走到木桥那边。 他边帮她把领口扣严实边说:“你和炔星关系倒好。” “那当然……”话没说完,千晓对上了钟离不咸不淡又让人有点发毛的目光,忽然就品出来钟离这话里带着点酸意。 于是赶紧解释:“这不在他面前是男孩子吗,整天想着把人设立住,太入戏了。” 钟离给她整理好了衣服,见四下无人,又用两根手指轻捏了下千晓被风吹得有些泛红的脸颊:“从前不知你是女子,那些暗醋我便认了,但日后可要记得在我面前稍加收敛。” 千晓笑着跟钟离保证:“客卿你放心,以后明里暗里的,我都时刻记得自己是你的……” 最后几个字她没好意思说出来,含糊着弄了过去。 钟离了然,垂眸道:“该给你添点衣服了,冻得话都说不出。” 千晓觉得钟离在某些方面的反差感真的很大,平时就是这样淡雅端正,说话循着规矩,甚至跟她单独相处时,也总是淡淡的。 可若说接吻,仿佛换了个模样。 但仍然不影响他之后继续克制淡雅的模样。 如今这番带着酸味的话,被他用这正经的语调说出,千晓忽然就想逗逗他。 “客卿。” “嗯?” “你是我初恋。” 忽然的话,让钟离没有防备地轻咳了下,而后他顿了顿,轻声道:“我与你同样。” * 今天傍晚霞光满天,整个海面都被铺成了火红的颜色。 难得景象千晓放下笔,和炔星仪官趴在堂外的护栏观看。 被阳光照射了一天的岩石地板散发着弥留在午后的余温,露水尚未凝结,让傍晚的感觉不似清早那样冷。 风吹着千晓额前的刘海,街道那边小吃的味道跟着徐徐的微风吹来, 她把棉衣连帽戴上,惬意地眯起眼。 上班还能光明正大的摸鱼,往生堂独一份的松弛感。 仪官问炔星明日几点出发。 炔星回答:“上午八点,走水路,约莫着晚上能到。” 千晓睁开眼睛:“到时候你睡哪?宿舍吗?” “你在说什么?” 千晓解释:“就是在一个不大的房间里放上八张床的地方。” 炔星摇摇头:“我住旅馆,导师们给订好了。” 千晓表示羡慕。 仪官很好奇为什么这一次这么大动干戈,甚至召集毕业了好久的人去参与。 “所以,星象真的没问题吗?” 炔星说:“我昨晚看了看问题不大,确实有驱赶的痕迹,至于为什么叫这么多人,我猜一方面是这样的现象确实难得,导师想叫我们一起去研究研究,看能不能整个报告之类的,其次呢,我们毕业后七八年没见了,也没通过信,老人家快退休了,应该是想我们了。” 他有些骄傲地说:“别看我毕业就改行了,当年可是优秀学生代表,拿奖金的那种。” 千晓问:“那你为什么要换工作呢?” 炔星叹气:“因为赚不到多少钱啊,当时往生堂缺人,我懂这些,也算是对口,虽然进来啥都干,但不得不说,堂主真的很好,压力没那么大。” “炔星,我觉得我们讨论的话题有些深沉了。” “就是啊!”炔星拍了千晓一巴掌,“别想这些了,你跟姐姐还有啥想吃的没,我给你们带!” 就在这时,胡桃和钟离一前一后过来, 千晓以为钟离是来接她的, 炔星以为堂主是来送他的, 仪官什么都知道但她不说。 胡桃跟千晓和炔星说完事情后,两人齐齐惊呼:“什么,我(千晓)也去须弥?” “是啊,”胡桃觉得这俩人有些大惊小怪的,“客卿没告诉你吗?”她看向千晓。 千晓看向钟离,不太确定:“客卿应该告诉我吗?” 胡桃皱皱眉,看向钟离:“客卿,你怎么这么重要的事都没说?” 她向千晓解释:“客卿受邀去须弥参加活动,温迪小哥据说也在。客卿说要有人陪同,以便他在订购新鲜玩意时方便记录。” 胡桃走到千晓面前:“我本来是想让他顺路跟炔星一起,但客卿说炔星有重要的事要处理。” “他就这样说的,”胡桃学着钟离的语气:“小千与我熟知,有他便可。” 第103章 “那堂里的账务呢?” 胡桃:“有你这样的员工本堂主真的很欣慰啊,你放心去便可,估摸着这几天的账单也不会很多。” 千晓看了眼钟离,也是,估摸着到时候账单要跟着他们从须弥回来。 * 回去的时候,千晓拿着胡桃给她的两张船票,和炔星是同一个点的, “明天正好在港口等他一起走,”千晓对钟离说,“客卿,你是真要去参加活动,还是听了我的那番言论,要带我去须弥看看?” 钟离道:“确有活动,但只邀请了那个酒鬼诗人。” “所以客卿你。” “我记得你说想和我乘船。” “客卿记得呢。”千晓心里一热,她低头看着手中的两张船票,“你说我能见到炔星的导师,听他说关于星象的事吗?” “嗯,去看看吧,或许会有机缘。” 千晓抬起头,远处传来海浪拍打的声音。 临下班前,胡桃告诉她:“你和客卿俩大男人,包一间房便可,顺便看着点客卿,别到时候又找不到他了。” 那时千晓想到了胡桃去望舒客栈等地寻找钟离的事迹,似乎在堂主眼中,客卿很容易丢,想到这,她忍不住抿嘴微笑。 但包一间房这种小情侣间的狗血剧情套路,看多了电视剧的千晓表示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第48章 世界安静 清晨的薄雾让日光不算那么明朗,千晓指着雾蒙蒙的海面对钟离说:“客卿,看,丁达尔效应。” 钟离没有说话,他看着千晓,不知道这个词的意思,但他想也许这便是千晓世界的词语。 他对她的世界一无所知,唯一知道的只有那个陌生世界里的千晓。 他站在时间的洪流里良久,而好多他曾珍视的、铭记、遗忘的,全都留在了过往,一点点地磨损着。 即使是在尘世闲游。 如今的千晓,这个姑娘曾以少年的模样在他的平静的心田横冲直撞,也要离开。 似乎终究都是要离开。 也罢。 他拉起千晓的手,递给她一小瓶药丸:“乍然乘船想必是不习惯的,便备了些缓解晕船的药给你。” 千晓拿过瓶子对着海面尽头蒙蒙的日光,小巧的玻璃瓶里面是七八颗黑色的药丸,她把瓶盖打开,放在鼻前闻了闻,药香扑面而来,像是一间沉寂了多年的老药房在一个普通的清晨被人忽然发现。 她向钟离道了谢。 钟离笑了笑:“应该的。” * 炔星赶到时船已经开始靠岸,千晓同钟离站在港口,巨大的轮船划开水面,溅起水花,为他们铺垫了背景,他们远远看着炔星背着一个大包跑来。 “千晓客卿——” 炔星及时刹住脚跟。 “你们来得好早。” “离得近,要真算起来不一定比你早呢。”千晓瞧着炔星身后的大包:“你不是有无限口袋吗?怎么还背这么大一个包?” 炔星擦擦头上的汗,轮船已经发出靠岸的鸣笛,码头等待的人都开始拿起行李准备着,炔星说:“这不是为了在七八年没见的导师面前装装勤奋吗?千里迢迢背着大包,就这谁看了不说一声感动。” “能给我试试吗?”千晓说盯着这个大包有些好奇。 “就一个空包,很轻的。”炔星把包脱下来给千晓。 千晓拿在手里颠了颠,看向钟离又看向炔星:“即使有心理准备了,还是要感慨一句好轻,好你小子。” 炔星把包拿回:“可不嘛,不然我会累死。” 钟离提醒二人:“船来了。” 千晓和炔星看去,眼神里满是期待。 “我还是第一次坐船。”千晓说。 “我七八年没坐船了,这一下子给我搞出回忆了,好怀念。”炔星说。 随着轮船的缓缓靠岸,浪花剧烈地拍了下,水花溅在码头上,船梯放下,等待的旅客按照顺序排队上船,钟离怕千晓被人群冲散,便跟在她的后面,时不时会因为人群的拥挤往前一下,看起来像是从身后的拥抱。 登上了甲板后,空气中充斥着咸湿的气息,偶尔有鱼跃出水面,清晨的阳光终于透过薄雾,将金光洒向无垠的大海。 千晓在这里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石头,又常年呆在山上,与泥土接触多了,猛然进入海面,果然有些晕船,她不得不佩服钟离的远见,拿出一粒药丸塞进嘴里,嚼吧嚼吧。 苦味立刻从齿缝蔓延到舌尖,她皱了皱眉头。 钟离见她这模样忍不住提醒:“应该用水吞。” 千晓摆摆手:“这样效果快。” 钟离轻轻地敲了下千晓的头,笑着:“总学这些乱七八糟。” 千晓揉着耳朵,在药丸开始作用之前,水波摇晃船体,仍会令她觉得像喝醉了那般。 钟离看出了她的异样,在人来人往间,拉起她的手。 炔星见状跟上:“她是不舒服吗?” 钟离道:“想来是晕船了,刚吃下药需要缓些时间。” 炔星有些想笑,但因为钟离在这,没敢太过嚣张,一直憋着。 千晓脸色苍白,扶着钟离:“想笑就笑,小爷这么强大,有个缺点很正常。” “你让我想到我第一次坐船去上学的时候,比你还惨。” “怎么惨法?说出来让我心里平衡一下。” 第104章 炔星说:“我当时抱着栏杆吐,早饭吐完吐酸水,吐完酸水胃就抽抽,直到下船的时候整个人的腿都是软的。” 千晓本来只是头晕,结果因为炔星描述得太过形象生动,她现在居然觉得胃有点不舒服了。 “客卿,我栏杆那吐会,你别跟来了。” 钟离还未开口,炔星先答:“你刚吃过药,吐了不还得吃?” “……” 千晓幽怨地看了炔星一眼,决定忍一忍。 炔星神经大条,他觉得千晓现在有客卿陪着,自己要去做点正事:“那我先去餐厅吃点东西。 一说到吃的,还晕着的千晓觉得稍微恢复了点精神:“贵吗?” 炔星道:“赠的,不要钱,拿船票进去就行。” 千晓想但凡自己吃的这个药懂事,这时候就应该因为‘免费的’是那个字被激发出效果来。 然而可惜的是,现在的千晓有心无力,她能做的只有虚弱地伸出手,为自己无法和炔星一起在免费餐厅大杀四方而惋惜:“帮我带点出来。” 千晓看了眼钟离补充道:“客卿也要。” “放心放心。”炔星拍拍胸脯,表示交在他的身上。 * 甲板上,千晓趴在铁栏杆处,灵魂半出窍地眯着眼望向海面, 钟离站在她的身边,忍不住微笑:“小千看上去好多了。” “客卿,你在打趣我。” 千晓说这话时脸还靠在栏杆上,鼓起的肉像包子。 钟离把手伸过去:“铁制护栏冷,放这里吧。” 千晓没有将头靠过去,她撑着栏杆起来,微风拂面,晃了晃脑袋,过了一会后,她转头看向钟离笑着说:“好多了。” “哦,是吗?”钟离收回手。 千晓点点头:“药丸确实起作用了。” 钟离捏了下她的脸,指尖的动作轻轻柔柔的,最后又按了下,女孩的脸颊因为船与水的晃荡透着丝丝的红晕,唇色因为阳光透亮,湛蓝的天与水相接,她的眼神让钟离喉结动了下。 海鸥贴着水面,鱼跃带出水光, 钟离错开目光,和千晓看了好一会海面。 这一天,他们见到了阳光是如何把海面染成金色,而微冷的风又是如何因为南下的船沾上暖意。 炔星端着餐盘出来,“找个地方吃点吧。” 千晓看过去,白瓷的盘子上是新的餐点,她跟炔星道谢:“多谢了,若是现在再去估计只剩下冷饭了。” 炔星点头:“那当然,我眼疾手快,挑了些你应该爱吃的,去那边坐着吧,背风。” 他指着船舱的另一侧白色中柱伞下的桌椅。 几人过去坐下,白色的小圆桌上放着花瓶,用餐的时光很快便过去了。 船也驶入了大海的中央,与之渐行渐远的陆地不再能看到。 快日落的时候,炔星在躺椅上睡着了, 千晓拉着钟离去了人稍微少一点的地方坐着。 现在的温度比起正午要稍微低一些,火红的太阳一点点地坠入海洋, 钟离把外套脱掉,给千晓披上。 女孩露出熟悉的笑脸,却在外套的口袋里发现了一张纸, 她疑惑地拿出来打开,是一张没有寄到往生堂的账单。 “客卿,你是要我在这加班吗?” 钟离靠近,低头看着她手中的纸,单侧的流苏耳坠因为前倾的动作扫在千晓的脸上,她忍不住回头,对上钟离的目光, 两人相距好近,呼出的热气在较冷的空气里那样明显,海面平静,只有呼呼的风声和海鸥时不时的叫声。 划破宁静。 钟离身上的淡淡的檀香气味好闻,千晓不自禁地看向了他薄薄的嘴唇。 许是注意到了女孩的目光,钟离眉毛不明显的挑了下。 “等会。”他声音低低的,贴近地落在耳边有些微微痒,然后冲千晓手中抽出账单。 “什么等会?”钟离呼出的气息在在耳边实在是痒,千晓不禁拉开距离。 钟离却轻轻地将她按下,目光交接,天色不沉,甲板上的余晖正好,四下无人。 距离好近,千晓屏住呼吸,有些紧张,钟离轻扬嘴角,将账单塞进女孩手中,拉开距离,装作什么都不懂:“等会就把账单还你。” 千晓脸忽地就热了,轻咳一下,“和我想的一样。” 钟离垂眸看她,眼里藏笑。 千晓打开账单,是不卜庐的。 她愣了下:“先生,防晕的药也要开账单啊?” 钟离道:“嗯,我没带钱。” 千晓抬头看他:“你明明有工资。” 钟离理所当然:“钱不都被你管着了?” 这话他说得自然,千晓忽地就笑了起来。 “小千笑什么?” “没有笑,是先生的话叫我想到了一些事情。” 钟离不解:“是何事?” 千晓只看着他,眼里亮晶晶的:“不告诉你。” 她把账单叠好塞进口袋,然后掏出两块桃子味的硬糖分给钟离一个, 舌尖化开糖水的绵延,钟离觉得这糖实在是甜得过分,不禁蹙起眉头。 空气中是海水咸湿的气味, 千晓问钟离:“先生,曾听闻你不喜海鲜,这样长久地在船上,可还能忍受。” “还好。”钟离道。 “先生若是不舒服可要及时告诉我。” 第105章 “嗯,”钟离垂眸看她,傍晚十分日落很快,当光辉收尽,雾蓝笼罩在两人之间。 “小千不吃吗?”他望着千晓手心里的糖,女孩捏了很久都没拆开。 “太甜了,不想吃。” “……” 钟离无奈地品着口中甜得过分的糖:“那还给我。” “早餐店免费的,不拿白不拿,拿了不吃又浪费。” 钟离一顿,翻开糖纸,背面果然写着:早餐店特供。 他想起和千晓初次相识时,她也给了他这样的糖。 但那时他因不喜欢便没吃,后来的糖也不知道被他放哪去了。 许是丢了。 钟离看着千晓,合着这丫头从一开始就是为了不浪费才给的他糖。 “小千,来。” “干嘛?” 微风卷起女孩柔软的头发。 钟离琥珀色的眸子里暗含缱绻的笑意:“秘密。” “客卿最大的秘密我不都知道了吗?” 千晓凑过去,钟离便弯下腰,托住她的脸上,掌心的贴脸的温度,他慢慢地吻上了她的唇。 很轻,离开时嘴边还绵延着桃子糖的甜,钟离擦了擦千晓嘴角的水渍,阳光让他的眼神温柔得明显。 千晓眯眯眼:“狡猾。” “哦,跟你学的。”钟离缓缓道。 炔星睡醒后便满甲板地寻找钟离和千晓,寻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后隐约听到栏杆处有腻呼呼的声音,靠近便看到千晓在客卿接吻。 “......” 好了,现在世界安静,聆听炔星世界观破碎的声音。 第49章 真的很好看 下船前还有一个晚饭,已经习惯了的千晓端着盘子在免费的餐厅大杀特杀。 这艘船途径七国,因而餐厅里有各国的食物,千晓尤其喜欢枫丹的小蛋糕,但因为供应量有限,她只能夹一个。 钟离跟在她后面,他对于这里的食物并没有多大的兴趣,但会在千晓对某些特定的食物表现出喜爱时跟着夹上一个。 选好餐点落座就餐,钟离自然地将盘中的蛋糕夹给千晓,这一幕放在从前炔星定不会多想,这是现在,他埋头喝粥,仿佛看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千晓有些奇怪,因为她发现炔星自从午睡醒来以后就一直很不对劲,首先吃饭就没干劲,以千晓对炔星的了解,在面对免费的东西这么收敛,一定是遇到了大事。 其次便是炔星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炔星,你还好吗?”千晓忽然问,正扒拉牛排的炔星一个激灵吗,他喝了口奶酪汤:“没事,没事。” 千晓眯起眼,现在可以百分百确定他这绝对有事。 炔星晚饭也没吃太多,便匆忙离开,留着钟离和千晓坐在那。 * 在即将靠岸的时候,因为钟离在清点着东西没空陪千晓, 千晓便一个人在甲板上瞎逛。 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坐船,等以后回去了,在钢筋水泥丛林间,估计再难见到这般景色。 炔星是在千晓坐在甲板上发呆的时候过来的。 他若无其事地坐在千晓面前,开始了新一轮的欲言又止。 千晓见状也不发呆了,她托着脸看炔星:“你是不是有心事。” “没有。”炔星很不坦诚,甚至不敢看千晓。 不然他总是会想到千晓和客卿认真接吻的画面。 “真的假的,感觉你从睡醒之后就心事重重的,做噩梦了?” 炔星犹豫下:“喂,千晓,你上次说和客卿就是普通的房东和房客?”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千晓警惕起来:“不然呢?” “这样啊,”炔星顿了顿,“我还以为客卿要你陪他来会给你减免一部分房租呢。” 原来炔星想的是这个,那就没事了。 千晓放下警惕:“我这相当于给往生堂打工,算是出差吧。” 说到出差,千晓想回去还得做一笔差旅费的业务。 “原来是这样,”炔星像是在自言自语,“如此说来,你跟客卿算是正常的租房关系吗?” 千晓不太理解炔星的脑回路:“这还能怎么不正常?” 炔星艰难地回忆着这两人接吻的画面,这怎么想都不算正常吧? 还是说他俩签订了什么减免房租的契约,那只是在完成契约上的内容,如果是这样的话倒也能理解—— 等等,这样的话,更不合理吧? 炔星很头疼。 * 远处陆地的影子逐渐清晰,轮船即将靠岸,号角响起,管理乘务的人拿着喇叭提醒着需要的旅客坐好准备。 钟离走过来,见千晓的和炔星之间的氛围有点奇怪。 “怎么了?” “炔星似乎有些不在状态。”千晓说。 炔星摇摇头:“可能漂了一天有些累了。” 听炔星这样说,千晓坐起来捶了捶自己的腰,“确实有点累。” 钟离早就注意到千晓有捶腰的这个习惯。 按照道理,从前她在山间,下山工作并不长久,腰不该容易酸累,想来是在她原先的世界所致。 * 奥摩斯港,气候湿润温热,让穿着厚衣服的千晓稍微走动几步便出了汗,但她很快就被贯穿于各处的巨大树木所吸引,木头为主要建筑材料的房屋,到处都充斥着自然的气息。 第106章 “这就是须弥城吗?”千晓惊奇,“就像建立在原始森林一般,真好看。” “不是,”炔星给她解释,“这里是奥摩斯港,要去须弥城还需要坐小船沿着河流往东北方向去,大概三四个小时吧。” “那我们现在要去找船只吗?”千晓问。 “不用,”炔星说,“那边有教令院接驳船,我跟他们说一声,你同客卿一起便可。” 千晓看看钟离,又看看炔星,笑着说:“炔星你可真好。” 对于千晓的夸赞炔星很是满意。 露天的小船行驶在河流中,两侧的景色惹得千晓连连惊奇,她小声地拉了拉钟离的袖口,“客卿,你看,那个动物好大。” 钟离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看得出来,现在的小千很开心。 经过维摩庄的时候,千晓抬头看着高悬得木桥,木桥上长着一层青苔。 即将抵达时,她指着不远处:“好大的树。” 钟离看着她:“那是须弥城。” “建在大树上的吗?” “嗯。”钟离看着她。 下船后, 炔星和教令院的同门离开了,千晓便跟钟离在这盘根交错的城市转悠。 在须弥,没人认识他们,钟离便在街上大大方方地牵着千晓的手,气候温度的原因,让女孩的手黏腻腻的,钟离提议去买两件衣服。 “须弥的服饰吗?”千晓有些期待,“但要花钱吧。” 考虑到这她犹豫了。 就在这时,钟离递给她一个袋子,打开里面便是摩拉。 “客卿,你居然带钱了?” “嗯,”钟离声音低沉,“被你念叨多了,便也记得了。” “可是你去不卜庐不还用的账单,还说你的摩拉都在我那管着。” “这些不同。” “怎么不一样。” 钟离回答千晓:“因为这些都是你交给我的房租。” 千晓笑了笑:“那也算先生的钱。” “现在都是你的了。”钟离道。 “可我还是不明白为何买药的时候不用?欸——” 钟离敲了她的头一下:“要租房,要买新衣,还要记得给你点额外的吃食,自然要节约些。” “客卿还知道节约呢。” “因为确实没多少。” 钟离说着便走,千晓蹦蹦跳跳跟上去,一把挽住钟离的胳膊:“这是嫌我交的房租少呢。” “那你便一直住下去。” 钟离说完才意识到话有不妥,本已经和千晓说好一起好好度过她在的时光,但这句话无疑又将事实揭开摆在眼前。 他心中一沉,低头去看,但女孩只是笑着,笑得那样纯粹:“好,我要一直陪着客卿。” 如果磨损不可避免,钟离相信这段于他漫长生命相比不过尔尔的时光,会像镌刻在石头上那般。 * 须弥的服装店内,有着各种各样特色的衣服,千晓问钟离要不要也选一套。 钟离摇摇头:“我对冷热并不敏感。” 千晓点着头,开始思考自己要选个什么样的,就在她对着一排排衣服犯难的时候,钟离的目光落在其中一件,他挑出来放在千晓面前比了比:“挺合适。” 这是一件草绿色的长裙,须弥的女式服装,上面缀满了亮晶晶的装饰品,稍微一动就会环佩叮当似的。 很漂亮,千晓抬头看着钟离,“这是女款。” 钟离自然地递到千晓的手中:“这里无人认识你我。” 没有知晓他们身份的国度,于是在这里,没有谁活了千年,也没有谁是外来者或者神明。 千晓了然,她接过,笑着:“好久没穿过裙子了。” 绿色的裙子被她展开,钟离听见她说:“真好看,客卿的眼光真好。” 钟离被她逗笑,捏了捏女孩的脸:“快去吧,再等会店该打烊了。” “好——”千晓回答着钟离。 店员带她却试衣间, 服装店的一角有卖饰品的地方,卖东西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阿婆。 钟离目光流连在一排排的头饰上,阿婆拿起一个缀着淡粉色小花的发夹,“先生,您看?” 钟离接过,在手中摩挲着,想着千晓戴上是什么模样。 “我买了。”钟离拿出摩拉递给阿婆。 “好。”阿婆包好后递给钟离。 他接过的时候注意到一旁摆放着的小盒,银质的盒子花纹精致。 阿婆解释:“那是口脂,是用须弥蔷薇做的,因为色泽艳丽,在我们这女子出嫁便用这种。” “给我看看。”钟离道。 “来。”阿婆打开后给钟离地上,花香味很重,但不腻人,是自然的味道,红色的膏体反着朦胧的灯光,“也包起来吧。” 快打烊了客人少,阿婆卖东西无聊,在钟离等千晓出来的时候和他闲聊。 “跟您来的是您的爱人吧。” 钟离点头承认。 “真好啊,”阿婆感叹,“也许是我老眼昏花了,刚进来的时候都没注意到那是个小姑娘,白白净净的,活泼漂亮。” 听阿婆这样描述,钟离眼睛里泛起笑意。 试衣间传来店员的声音:“这个链条这样拉上,对,好。” 听上去是换好了。 果然,没一会,随着帘子拉开的声音,千晓走了出来, 第107章 像所有的剧情套路一样,她的模样让钟离不禁恍神,裙子大方得体,女孩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红色的绳子在雪白的皮肤间明显,领口处刚刚好露出那块小巧的石珀。 “好看吗?客卿。”千晓原地转了一圈,饰品碰撞叮当,在灯光下闪着微微的光亮,她笑魇如花。 “好看。”钟离走上前。 柔和的灯光映在他的眸子里,让他整个人都蒙上了一曾光影, 他摘下千晓头上的发簪,挽起她两侧的长发,将新买的发夹给她戴上,“这样更好看。” 千晓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 “客卿,你的眼光的真的很好。” 钟离只看着镜子中的千晓:“确实好。” 两人走在路上,千晓长发披肩,风把她的头发往一旁吹着。 卖吃的小店都还开着,咖喱混合着香料的是独特的香气。 热闹的夜晚。 千晓自然地挽着钟离的胳膊,走在人来人往之中,任何人都能看出来这是热恋中的情侣, 女孩活泼大方,青年稳重深沉。 路过一个卖花的小摊,钟离买了一个由紫色小花编成的花环戴在千晓的头上,低头看着女孩盈盈的笑眼,说着什么。 人声嘈杂,千晓没有听清。 看着她疑惑的眼神,在黄绿交织的暖光中,钟离弯下腰,在她的耳边说:“在夸你。” 热气落在冰凉的耳垂,脖颈微微痒,千晓缩了缩吗,笑着说:“谢谢客卿。” 钟离揉了揉她的头:“听闻大巴扎的舞会快开始了,去看看吗?” “客卿你的消息这么灵通。” “与卖发夹的阿婆闲聊偶然得知。” “去看看。”千晓对这里的一切都很好奇。 “走。”钟离牵着她的手。 * 他们沿路往上,经过一个吊着暖色灯光的木色隧道,随着门的打开,热闹的大巴扎便出现在在他们的眼前。 旅行的商人展示着自己新鲜的货物、卖玩具的小贩在跟孩子演示手中的模型、香料店的老板摆弄着自己五颜六色的瓶子,千晓从水果摊买了三个没见过的水果,拿起一个啃了一口:“像在热带雨林一般。” 钟离告诉她舞会应该要开始了。 舞台那边人群聚集,大巴扎十足的热闹。 他们说今晚不是妮露而是一个新来的舞者。 千晓拽了拽钟离,钟离弯下腰,听她说。 千晓贴在钟离的耳边:“先生,妮露好像是一个很厉害的舞者。” 钟离道:“听上去是这样。” 人群的嘈杂让他们的低声的交流充满着旖旎的气息,距离好近好近,却又如此坦然。 钟离直起身子,对千晓说:牵好我,别走丢了。” 千晓笑着说:“走丢了客卿还要去广播站拿大喇叭喊我吗?” 钟离低头看着她:“在你的世界,找不到人要用喇叭喊的吗?” 千晓见钟离如此认真地询问,忍不住笑了起来,“是啊,要喊好大好大声,才能找到。” 钟离捏了下她的脸:“找个时间,跟我讲讲你的故事。” 他顿了下:“我想知道。” “客卿要从什么时候说起?” “从你出生时。” 千晓道:“说来奇怪,我忘记了好一部分童年的经历,但长大后的却记得清楚。” 钟离将千晓两侧的发丝给她别回耳后:“你说什么我便听什么。” 千晓拿下钟离的手,认真牵好:“客卿说得好像我立马就要走了一样,明明还有很多的时间。” 钟离错进她的指间,紧了紧,轻轻地“嗯”了一声。 舞蹈开始了,光影与音乐交错,鼓点贯穿,像是在编制一场盛大的美梦,璀璨耀眼又轻易地便可戳破。 当谢幕曲响起,舞者向大家鞠躬致意,千晓跟所有人一起,欢快地鼓掌。 她看着舞台,钟离看她。 回去的时候,钟离将口脂交给千晓。 “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 千晓打开,眼前一亮:“口红吗?” 钟离没听懂,便知道这又是她世界的说法。 她的世界。 钟离将口脂从千晓手中拿过,想着卖东西的阿婆说在这边新娘出嫁便会用这样的口脂。 于是用手指沾了些,点在千晓的眉心。 手指还剩余些,他便轻轻地擦在千晓的唇上,很认真地,给她涂抹。 千晓笑着看他,红唇皓齿。 他又摸了摸千晓的耳垂。 “先生,还没涂完吗?” “没有。”钟离看着她,轻蹙眉头笑着。 “看样子颜色真的好浓。” “嗯,真的很浓。” 千晓抬手摸了摸钟离的头发:“好奇怪,先生明明是笑着的,为什么要蹙起眉头。” 她的手从钟离的头发抚到钟离的额心,“先生,你真的很好看,真的很好看。” 钟离笑了,他捏了下千晓的耳垂:“若是先生不好看,小千可还喜欢。” “先生什么样都好看。” 所以会一直喜欢。 第50章 你知道的 钟离看着她,周围是人来人往,仿佛模糊的世界,只清晰他们两个人,可惜时间不会暂停。 但时间又会给磐石刻上永恒的痕迹。 第108章 而相处的每一个难忘的瞬间,每一个笑容,却都像是在告别。 然后,把彼此困在原地,年复一年。 千晓递给钟离一个日落果,钟离自然地掰开,分给千晓一半。 两人在路边买了一瓶带着香料味的酒,一人一口,怪异的味道,他们看着彼此笑了。 手牵手,吃着同一颗日落果。 果子不仅不甜,反而带着点酸头,千晓爱吃甜的,却把这半个全吃了。 他们手牵手,寻找着旅馆。 兰巴德经营的酒馆提供住宿,千晓觉得价钱还算合适,便同钟离提议住在这里。 钟离没有多言,从口袋里拿出摩拉交给兰巴德, “两位客人,几间房。” 千晓抢在钟离前面,伸出两根手指,笑眯眯地说:“两间。” 兰巴德面露为难。 千晓伸着的两根手指蔫吧了下去:“你不会要说‘不好意思,只剩一间房了’之类的话吧?” 其实也不是不行,千晓改变了想法。 “客人您误会了,”兰巴德说,“客房有的是,但只剩顶楼隔音不太好的了,您看可以吗?” 千晓毫不犹豫:“那你能便宜点吗?” 兰巴德脸色一变:“客人你看,我这小本生意,本来就赚不到钱,这里位置又好,你俩若是不住一起,相信对于隔音的要求也不高,你去其他地方也不一定有刚好的,就当让我赚点,不能讲价。” “那我们就换一家。”千晓说着就要去拿桌子上的摩拉,但被兰巴德一把护住, 他说:“最多九折。” 千晓:“八折。” 兰巴德:“八五折,不能再少了。” “成交。”千晓送开手。 兰巴德擦擦头上的汗,这姑娘看着年轻,讲起价来倒是真的狠。 千晓和钟离拿着钥匙往楼上走,说是顶层,但酒馆一共就三层,也不算太高。 三楼的楼梯走到一半的时候,已经听不到一楼的声音了。 千晓说:“这隔音不是挺好的吗?” 钟离点头:“确实。” “还有,客卿,你不觉得这个老板很不讲理吗?凭什么两个人需要隔音,一个人就不需要。” 钟离看着千晓:“怎么说?” “两个人会讲话,说不定一个人还喜欢自言自语呢,另外隔音也是为了不听到外面的声音,睡个好觉吧。” 钟离没有说话,他揉了揉千晓的头。 三楼大约六个房间,钟离和千晓是最里面的两间。 千晓拿着钥匙把门打开后跟钟离说:“客卿,我在里面说话,你在外面听一下。” 钟离看着藏在门口的女孩忍俊不禁:“好。” 门被关上,千晓走到床边,小声地说:“咳咳,客卿,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钟离没有说话。 她提高一点音量:“客卿,这里的床好小,没我在你家住的大。” 钟离没有说话。 千晓将音量再次提高一点点:“客卿,你现在总听见我说话了吧?” 钟离依旧没有回答她。 “什么嘛,这隔音明明很好。”千晓躺在床上,质量不算好的木板“嘎吱”一声,她把胳膊盖在额头上,看着天花板,用着比几次都要小的声音说:“钟离,我好喜欢你。” “嗯,我知道。”钟离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很清晰,木门像透风那般的隔音质量,千晓猛然从床上坐起来, 木门也随之被推开,钟离走了进来。 千晓眯着眼:“先生,你好狡猾。” 钟离负手笑着:“怎么不叫‘钟离’了?” “果然狡猾。”千晓说。 “嗯,我很狡猾。”钟离走进,捏了下千晓的脸,她唇上还残留着吃日落过后没蹭掉的口脂。 眉心的那一点红,让穿着绿裙,戴着花环的女孩好像个精灵。 让人看不够。 千晓坐在床上,抱着腿:“看来隔音确实不好。” “你怕什么?”钟离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床板又是一声“嘎吱”让他微微一愣。 千晓见钟离这样笑了起来:“先生被吓到了。” “对。”钟离按了按床板,“还好,不算硬。” 千晓看着钟离:“先生说我什么怕什么?” 钟离又捏了捏她的脸:“你睡熟了谁都喊不醒。” “也是。”千晓笑着揉了揉自己被钟离捏过的地方。 异国他乡的一隅旅馆,房顶暖黄色的灯光透过模糊的玻璃罩子散发出朦朦胧胧,安静的房间,若不说话,便只剩呼吸声。 空气中的温度稍微上升,偶尔是床板因为人的动作发出的声音。 钟离看着千晓,目光平静又缱绻,没有风的时候,他耳坠上的流苏便不会晃动。 千晓觉得现在的氛围有些奇怪,也几乎是瞬间明白了为什么刚才兰巴德说两人不住一起要什么隔音。 难道是这样意思吗? “客卿,我刚注意到这里有暖风机。” “暖风机?” “嗯呢,”千晓从床上下来,微微地松了口气,心虚地跑向浴室。 钟离坐在床边,看着千晓的背影,有些奇怪。 没多会,千晓拿着一个暖风机吹来,方形的小盒子有一个扇叶,手放在上面,便会吹出暖风。 千晓递给钟离:“是靠元素力驱动的,虽然叫暖风机,但我觉得有点像提瓦特版的吹风机。” 第109章 钟离记得千晓讲过的吹风机的样子,于是将暖风机拿在手里看了看,“确实巧妙。” 千晓笑了下:“这下不怕晚上洗头了。” “等回去不妨让温迪为你做一个。” “对哦,温迪就是风系神之眼。” 她目光又落在钟离的腰间:“客卿,你是岩神。” “嗯。”钟离看着她。 “那你这个神之眼是假的吗?” 钟离抚了抚她的脸:“你说呢。” 千晓拉过钟离的手,要将他手套脱掉,钟离把手摊开,由着她来, “都说摩拉是源自摩拉克斯的血肉,”她盯着钟离的掌心,把自己的手放在上面,与之十指相扣,看着钟离:“疼不疼?” 钟离笑了下,看着她的脸没有说话。 千晓也没有说话,大概是今晚的那瓶香料味道的酒太过上头,她看着钟离的钟离总是微微笑着。 “客卿,你猜我想说什么?” 钟离道:“你又想说我好看。” 千晓笑着点头:“是啊,客卿你真的很好看,从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好看。” “你这样容易让我以为你是见色起意。”钟离说。 “哪有,”千晓说,“我才不那么肤浅。” “小千。” “嗯?” “明天想去哪?” “去哪客卿都陪我吗?” “都陪你。” “我想去你心里。”有些土味的情话,千晓说完忍不住地笑了。 钟离也笑了,他无可奈何地看着千晓,嘴角是没有压下去的笑意:“你早就进来了。” 毫无防备的,突然的,生根发芽。 “晚安,早些休息。”钟离说。 “晚安。”千晓说。 他站起来,走出去,门关上不久,千晓听到隔壁传来关门的声音。 客卿已经回去了。 房间也瞬间安静了。 千晓坐在床上,发了会呆,然后把窗帘拉上,换下衣服,走向浴室。 经过镜子时,她看着自己现在的装扮,有些陌生,眉心那点红格外明显,是客卿点的,膏体的表层已经干了。 千晓给擦掉,又看着镜子发了会呆,然后打开花洒洗澡。 没过一会,她听到隔壁也传来了水声,原来两间房子的浴室只隔着一层墙,墙体不隔音,所以让对方的水声格外清晰。 千晓把花伞关上,往身上涂着沐浴液,听着隔壁的水声,钟离轻咳一声,像是被水呛到了,洗澡还能被水呛,千晓勾了勾嘴角。 很快那边的水声也结束了。 她又听到了瓶子的声音。 “客卿?”千晓试探地喊了声。 隔壁的声音忽然一顿,她知道钟离是能听到她说话的。 “嗯,怎么了?”钟离的声音传来,隔着墙却像是在耳边说的。 千晓说:“真的很不隔音。” 钟离道:“三楼只有你我,不必太过担心。” “先生刚去看了?” “嗯。”钟离低低地传来。 千晓没有说话,揉着身上的泡泡,靠着墙,瓷砖冰冷。 钟离见千晓许久没有回话,便说:“我要继续了。” “客卿,”千晓看着房顶的灯,“这样的话真的很像在和你一起洗。” 隔壁再次传来钟离轻咳的声音。 “莫要胡说。” 千晓打开花洒,无言笑着, 灯在水雾中朦朦胧胧留下了光的路径,钟离想这边便是小千说的丁达尔效应。 * 千晓比钟离洗的晚,却比钟离结束的早,她拿着浴巾包裹着头发,对着镜子用暖风机吹着头发。 当头发半干的时候,她听见钟离那边的水声停了。 “客卿,你也好了?” “好了。”钟离回答她。 明明看不见对方,却总觉得对方就在身边。 对着空房间自言自语,而句句有回应。 “客卿,你从前都是怎么把头发弄干的?” “晾干。” “客卿。” “嗯?” “我帮你吹头发吧。” 浴室里的钟离刚刚穿好衣服,听到千晓这样说,扣领口的动作顿了顿。 还没来得及回答千晓,门便被敲响了,他飞快地扣好扣子,额前的头发的还滴着水,去开门。 是千晓熟悉的笑脸,女孩头发半干,穿着从家里带来的小猫睡衣。 这件睡衣是她自己买的,过气的款式断码处理便宜,大了几分。 “客卿不是想听我说我的故事吗?我讲给你听?” 钟离轻轻点头。 千晓问:“我可以进来吗?” “你知道我不会拒绝你。” 第51章 糖炒栗子 钟离这么说,千晓笑着便进来了。 钟离的房间同千晓的一样,只不过左右面的布置反了过来,像是镜像。 千晓转过身问钟离想怎么吹头发。 “我可是很有经验的,保证给客卿的头发吹得又顺又滑。” 钟离看着千晓半干的头发毛躁, 提醒道:“别给我烧了便好。” 说着他便坐到了桌前,一面不大不小的镜子被放在桌子上,刚好能看到两人的脸。 千晓双手搭在钟离的肩膀上,透过镜子看着钟离:“客卿不信我呢?” “信你。”钟离拉着千晓的手,“开始吧。” 第110章 “好。”千晓笑着回答。 她拿起一旁的暖风机,手放在上面,很快暖风便随着转动的扇叶呼呼地吹出来,千晓拿着这个方块认真地对着钟离的头发。 即使是刚洗过头,即使是用着酒店的沐浴用品,仍旧盖不住钟离身上淡淡的檀香气息。 千晓认真地吹着钟离没有扎起的长发, 手指上柔软的触感时不时地划过青年的头皮,又会在吹里面的头发时不小心地碰上他的耳垂。 钟离透过镜子,看着千晓认真的神态,她小心翼翼地像是在对待一件十分珍贵的宝物。 “客卿,你的头发真好。”千晓说。 “小千的也好。”钟离的声音淡淡的。 女孩的头发半干,他很少见她长发披肩的模样,为了方便给钟离吹头发,便用着一根绑窗帘的松紧带随意地系了个低垂的马尾。 额前的刘海会因为低头落下。 房间安静,只剩下暖风机的声音。 千晓笑了:“我发质并不好,其实现在也还好,在原先世界的时候更差。” “小千在原先世界是什么模样,和现在一样吗?” “一样啊,”千晓觉得钟离的头发差不多了,便将暖风机关掉,扶着他的肩膀,看着镜子说:“不过那时候天天加班熬夜,不仅有黑眼圈,还掉头发,整天赶地铁通勤像个疯子,客卿若是见到了那时候的我,说不定会认不出来呢。” “怎么会,”钟离转过身,拉着千晓的手,随意地捏着她的指头,微酥的感觉顺着手指传遍全身,千晓缩了一下。 钟离见她这样敏感,轻轻笑了下,放开她的手,站起来坐到床边。 千晓也由是坐在了钟离刚离开的板凳上,透过小猫的睡衣,能感受到的是余温,以及还没来得及散去的檀香。 她说:“客卿记忆这么好呢。” “是啊,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都能认出。” “若是我要几十年才能回来呢。” “几十年而已。” “可在我的世界里,我就是个普通人,若真有那天,我说不定已是垂垂暮年,头发花白的老太太,不好看了。” “那我便变成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陪你一起。” “唔,有点感动呢。” “有点?” “好吧,超级感动。”千晓笑了。 钟离看着她,屋子内灯光一直都是暖黄色,似乎这样才能更好地勾勒出夜晚的感觉,明明是不隔音的三楼,却又只有着他们两人,因而随意地聊着天。 光影总是那么地柔和,把人照得温温柔柔。 千晓跟钟离讲了高铁、飞机, “特别快,坐在窗前看着风景的感觉特别好,飞机呢太贵了,我没坐过几次,天空晴朗的时候云朵特别好看,阴天会飞到云层的上空,澄澈的天空,灿烂的太阳。” “你描述的很美。”钟离说。 千晓跟钟离讲了电影院、甜品店, “但看电影的时候最好不要讲话,如果身边坐了个爱讲话的,真的会很讨厌。” “若和小千去看,我会遵守安静的约定。” 钟离的回答让千晓眼睛酸酸的,但她嘴角还是勾起笑容, “那我会给客卿买爆米花和奶茶,爆米花我们吃一桶,奶茶要两杯,我会挑一个不太可怕的恐怖片,在吓人的时候故意往客卿的怀里躲,然后一直躺在客卿的抱怀里直到散场。” “我会从一开始便知道小千的意图,但仍会配合小千,安静地抱着你。” 千晓又跟钟离讲了她的大学、她的工作、她的家乡。 在她的描述中,梧桐树的树干像油画那般、垂柳沿着河岸会在春天发出嫩芽,秋季的栾树,冬季的矮松。 她给钟离讲了一年四季,讲了二十四节气。 “所以这样客卿便能听懂冷香丸的那些做法了。”她说。 然后她又跟钟离讲了好多看过的书,讲了自己是如何期待变成个猴子从石头里蹦出来。 “我连出场方式都想好了。”她笑着说,眼角微微亮着水渍,“天知道我当时知道这里是提瓦特有多郁闷。” 钟离忍不住走上前,摸着千晓的头发:“还有呢?” “还有啊,”千晓低着头,“还有烤红薯和炒栗子,可乐和炸鸡,无边的跑道,跑不完的八百米。” 千晓讲的这些钟离都不知道,甚至有些他连想象都做不到,他知道这不是天马行空,是她的家。 他对于那个陌生世界唯一的了解,只有面前这个要离开的女孩。 他以为早已能从容地面对失去。 “小千,”钟离说,“若是回去了,便好好生活。” 不要为难自己了。 “客卿,我好想把你讲难过了。” “不会。”钟离回答的声音淡淡的。 像天边被云层蒙上的月亮。 他就这样抚摸着千晓的头发,两人好久都没说话。 千晓忽然开口:“客卿,我留下来陪你吧。” “只有一张床。”钟离看着她。 “那委屈你一下。” 钟离被她逗得轻轻笑了下,捏了下她的脸:“很晚了,快回去睡觉吧。” “嗯。”千晓点着头,看着钟离,她忍不住垫脚摸了摸钟离的头发,“顺毛也好看。” “又在胡说。” “在夸客卿呢。” 第111章 钟离温柔地点点头,他将千晓送到房前,看着她关门熄灯,直到听到传来上.床的声音,才离开。 * 如果现在有一场须弥最懵逼比赛,炔星发誓自己一定是冠军。 现在的他满脑子都是:救救我,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说好的师生重聚,互诉衷肠,潸然泪下呢? 炔星面对着学弟学妹,面对着朝他投来期待目光的导师,面对着他的同届同学。 好吧,他的同届都在低头看地板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呢。 事情究竟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一切都要从他踏入教令院开始。 导师带着他的这些个同门去研究新的星象,不知道谁注意到了炔星腰间的神之眼。 一瞬间,场子就炸了。 “不愧是优秀毕业生。” “怪不得导师经常提起你。” 就连导师也露出了自豪的笑容, “炔星当年成绩优秀得很啊,现在做什么工作,有什么新的研究了吗?” “工作内容很多,什么都干。” 就是跟占卜星象没多少牵扯。 导师笑了起来:“全能型人才啊。” 炔星尴尬地赔笑,他试图解释,奈何导师又说:“看这次炔星来背这这么大的包,就知道一定是工作太忙,要在这边一边跟我们聚会一边做手头的事,实在是勤奋啊。” 炔星后悔背那个包了。 再然后,就是导师将一个极其复杂的星象摆在炔星面前,叫他给学妹学弟们讲讲, “就这么个简单的星象,我给他们讲了多少遍,都听不懂,真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来炔星,你给他们示范一下。” 导师拍了拍手:“集中注意力,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们。” 现在,炔星盯着面前的这张星图,满脑子都是:啥玩意,我们当时学过这个吗?肯定没有。 毕业七八年了,早不干这行了,还能会些基本功,炔星表示自己已经很不容易了,但这咋一上来就给他上难度? 而炔星的被点名让其余的毕业生都松了口气。 事到如今,炔星能做的只有—— 偷偷跑道导师身边,小声问:“这个我该会吗?” 导师瞪大眼,小声问:“你不该会吗?” “该吗?”炔星开始自我怀疑,“咱没学过吧?” 导师急了:“这几年才出的,你怎么可能学过,但你不是什么都做吗,还因为这得了神之眼,怎么可能不知道。” 炔星说:“我也没说现在干的工作跟占卜有关啊。” 导师愣了:“你说的啥玩意?” 炔星继续小声地交代:“我意思是我现在就是个打杂的,而且神之眼的获得非常偶然,甚至跟工作毫无关联。” 导师沉默了一会,他真想希望有个扭转时空的能力,捂住自己的嘴别说出让炔星做示范的话。 最要命的是,炔星还不忘补刀:“我七八年没干这行了,你这不难为我的吗?” 他俩在那小声地交流,下面的学生面露疑惑,议论纷纷。 导师看着炔星:“你毕业也才七八年吧?” 炔星推了推导师:“讨厌,干嘛直接戳破。” “……” 现在要想个解决办法,不能让炔星树立一个坏榜样,于是悄悄道:“我现在把答案说给你,你能背下来吗?” “能。” “真能吗?”导师看了看四周,小声地问着。 “我可是打杂的,记性不好还怎么打杂?放心,你说一遍我就能记住。” 事情以炔星成功背出导师教给他的话结束。 本次聚会的主要目的确实是见见多年未见的学生们,但对星象的变化也确实在讨论范围内。 在实验室,只剩下了几个同辈,炔星可算放松下来,由着导师带领他们也逐渐找回了当年的感觉。 几人说说笑笑,回忆着往昔一起学习的时光。 就在这时,导师忽然对炔星说:“刚占卜了下,你和一起工作的几个女孩子相处得融洽,不是骗我,我也就支持你选择的道路了。” “不是,老师,您先把手中的水晶球放下。”炔星奇了怪了,“老师,您确定您没算错吧?” “当然,我研究这些东西几十年,烂熟于心,你在质疑什么?” “不对不对,经常和我工作的是一个比我小五岁的男孩子。” 这话让导师也愣了下,他又看着水晶球:“没算错啊,是不是你记错了。” “老师,您觉得我这么大的人还分不清男女吗?” “那这水晶球怎么回事?”导师戴上眼睛,端详起来,其他的人也跟着看过来,水晶球占卜是最基本的知识,大家都表示没算错。 “欸??!”炔星怀疑人生了,“难道水晶球只说的是仪官姐姐?确实她和我共事时间最长,也许是千晓来的时间短呢?” 一个好心的同学无情地打断了炔星的猜想,只见他推了推眼镜:“炔星,很明显,这里占卜的是你最近三个月来的。” 三个月,千晓来了也就三四个月。 炔星后背开始发凉,他不禁思考:“难道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千晓这个人,是不是有点吓人了?” “理论上你说的不可能。”导师皱起眉头,他看向一侧的罗盘与星象,思考起来,“但有一点你说对了。” 第112章 “哪点?” 导师遣散了周围的学生,只留下了炔星一人。 “刚给你做占卜的时候,发现星象之前所示正在被驱赶的外来者就在你的身边。” “啊?”炔星咽了下口水,“不是,大半夜的,你别吓我啊?” “跟你来的朋友说说,有时间让她来见见我吧。” 第52章 开始一点 身为优秀毕业生的炔星很快反应过来,老师所说的这个外来者,是千晓。 当这个念头冒出来后,许多记忆中的画面随之浮现,忽然出现的男孩,时不时地冒出一些新奇古怪的名词,天马行空的想法,永远写不好看的字,以及他从没见过的记账方法。 从学习的第一天开始,老师便告诉他占卜不会骗人。 原来那个外来者是千晓。 “他会怎样,被驱赶到提瓦特之外吗?” 导师摇摇头,他回答炔星:“你以为的驱赶只是离开提瓦特?” “不然呢,天空那么大,或许她是来自某颗星星呢?” “炔星,”导师说,“是星星之外,换言之,一切之外。” “什么意思?” “另一个存在。” 有些占卜的结果不应该说出来,但炔星能看懂星盘,当老师点这到这个地步后,他明白了一切。 有一瞬间,他想否定自己的学习,他毕业后就没有干这一行,他不应该能看懂的,所以得到的结果都是错的,一定是这样吗,但导师的目光,让炔星无法欺骗自己。 三个月的时间不长,倒也足够建立起一段难以忘记的友谊。 回旅馆的路上,炔星反复地想起第一次跟千晓提起提瓦特在驱赶外来者这件事时,千晓露出的哀伤的表情。 现在他理解了这样的一份心情。 以及为什么后来千晓跟他约定要一起去见见导师。 “可那不是病。”炔星自言自语。 他回想着千晓和钟离甲板上的那个吻,或许客卿知道这件事在他之前。 想来到须弥参加活动只是个掩饰的幌子吧。 炔星不知道千晓和钟离在哪,但他们约定后天在教令院外集合,炔星回到旅馆躺在床上,思考着知道了这件的他该如何度过明天一整天。 * 毫无征兆地,千晓半夜醒了来,她走到窗前,须弥的星空是淡紫色的,梦幻美好。 她又听到那个声音:快离开。 “你叫我如何离开,耍我呢?”千晓苦笑,“我不是死了吗?” 快离开—— 声音断断续续的,千晓不再去管,托着脸撑在阳台上,眺望着远方。 她自言自语:“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脑子里说话。” 声音没有回复她,只是一遍遍地重复着:快离开。 千晓无奈地勾勾嘴角:“你这家伙,不去演恐怖片可惜了。” 说到恐怖片,千晓想到了上半夜和钟离的对话。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幻想着在电影的场景,像两个幼儿园的小朋友,在扮演过家家。 千晓想她还从没见过客卿睡着的模样,或许以后也没有机会有跟他一起入睡了。 脑海中的声音响了一会后像没电池那般停了。 千晓拽起自己的枕头,她要去找钟离。 推开门的时候恰好钟离那边的门也开了。 看到千晓的刹那,钟离悄悄地松了口气。 两人无言互相看着,钟离先开口:“听见你那有动静。” “睡不着。”千晓诚实回答,继续说:“想去陪客卿。” 她补充了两个字:“躺着。” 钟离松散一笑,点点头。 千晓抱着枕头跟他进了屋,熟悉的檀香让她稍微安心。 床铺是钟离刚睡过的,千晓躺在一侧的时候能感受到余温,虽然钟离没有过来,仍旧像是被拥抱着那般。 千晓枕着自己的枕头,慢慢地闭上眼。 钟离倒杯水的功夫便看到女孩已经躺在他原先的位置睡了。 而钟离的枕头则被推到了一旁。 女孩靠边缩着,模样看上去乖巧。 钟离走床边,低声问:“睡了?” “还没,”千晓闭着眼回答,“在等你。” 钟离在她旁边蹲下:“喝些水。” “嗯。”千晓睁开眼,坐起来,钟离便坐在她的旁边,把杯子递给她。 千晓连续喝了会,将杯子里的水喝完。 钟离拿过空杯子放在一旁,问她:“做噩梦了。” 千晓的掌心有汗,她说:“梦到我离开了。” “我也是。”钟离摸着千晓的额头。 “先生也会做梦呢?”千晓笑着问。 “先生还会吃饭呢。”钟离不咸不谈地瞥她一眼。 * 钟离躺在千晓的旁边。 床板质量不算太好,两个人的重量让稍微的动作便能使之发出嘎吱的声响。 酒馆的被子不长,钟离问千晓需要将她的被子拿来吗?但千晓背对着钟离摇摇头。 钟离只好翻身将被子往千晓那拽了拽,这是一个极其暧昧的动作,像是从后背的拥抱。 就在钟离给千晓盖好准备将手收回时却被千晓按住了。 “抱着我吧,我怕我会离开。” 正如钟离所说,他会从一开始便知道小千的意图,但仍会配合小千。 第113章 这里不是电影院,但他安静地抱着她。 手掌放在她柔软的小腹,只隔着一层睡衣,仍能感受到温度。 千晓将手伸进被子里放在钟离的手上,去脱他的手套, 青年的手掌很大,手套贴合,千晓脱得费劲, 钟离无言地由着她来。 等两只手套全被拽下,她给塞进了枕头下面。 钟离侧身抱着千晓,千晓便将手覆盖在钟离的手背,仿佛只有这样直观地感受到他的温热才会安心。 手掌隔着睡衣盖在小腹,温热顺着肚脐让身体都暖和着。 千晓深吸一口气,闭上眼,钟离的呼吸断断续续地喷薄在她的后颈,温热。 她知道钟离没睡,也知道只要现在转过身,钟离仍会抱着她。 但她没有。 这样就足够了。 * 第二天,千晓醒来时钟离已经在卫生间洗漱,她爬起来揉了揉头,昨夜应该是因为咋钟离的原因,她睡得很安稳。 小猫睡衣有一半跑到了上面,千晓给拽下来。 千晓找鞋子穿上,循着水声走到卫生间旁,门没关,钟离正在擦脸,几乎是千晓出现的瞬间他便看到了她。 “吵到你了?”钟离把毛巾折好放回去。 “可能是感觉先生没在身边才醒的吧。”千晓笑着看向钟离。 “你这丫头。” “先生,今晚我还来。” 钟离走出去,拿出一条新的毛巾给千晓:“也好。” 千晓接过毛巾打开水龙头边洗脸边说:“早知道订一间房了,两间浪费了。” 钟离慢悠悠地看着她:“如若不然,今晚便去你那。” 千晓擦脸的动作顿了顿,她缓慢地拉下毛巾,露出两颗眼睛看着钟离:“这话听起来怪怪的。” “是吗?”钟离看着千晓没忍住笑了。 “先生又在存心逗我。” 洗完脸刷完牙后千晓认真地把毛巾和钟离的挂在一起,她走出浴室,见钟离依旧坐在床边。 旅馆不大,能坐着的地方不多。 钟离个高腿长,仪态端庄,让千晓觉得他跟着自己住这样的旅馆受委屈了。 她坐在桌前的板凳上,距离钟离两米左右。 “先生,今天去哪?” “回头再说。” “为什么?” “先过来,让我亲会。” 钟离面不改色地说出这句话,神态极其自然,像是道声早安那般随意。 千晓脸忽的热了:“喂,这么突然吗?” 钟离看着她没有说话。 千晓:“那个,要我过去?” “小千若是认为凳子可以坐两人的话。” “别说了,我过去。” 千晓坐到床边,安安静静地看着钟离,钟离也看着她,双手托着千晓的脸,刚欲吻上去,千晓兀地笑了起来。 她边笑边看着钟离,钟离手还托在她的脸上,有点懵。 “怎么了?” 千晓笑得停不下来:“好正经啊搞得。” 钟离蹙眉:“怎么个正经法?” “就是就是,”千晓擦擦眼角笑出的泪,说:“就是一想到一本正经地坐在这准备接吻,就好想笑。” 钟离听她这样描述,想象了一下,无奈地笑着,他看向千晓眼眸中有点笑意的缱绻,托着女孩脸的手慢慢上移,按压在她的唇角,声音低沉:“那便来些不正经的好了。” 千晓从没想过会和钟离躺在床上接吻,这又是另一种完全不同的感觉。 钟离半压在千晓身上的力度疏离克制,一手握住女孩的手,另一只手托住她的头,千晓身体有点绷紧,他便揉搓着女孩的手心与头发让她放松。 吻得轻而湿润,柔和的日光透过纱影,温暖惬意。 中间好几次千晓偷偷睁开眼,便看到钟离微闭着的双眼,缱绻地看着她。 贴近的对视看不清对方的脸,却能听清唇齿碰撞与呼吸交缠的声音。 他们的第一次接吻,是初知分别时的近乎失控, 他们的第二次接吻,是伴随着甲板上的海鸥与云卷云舒, 他们的第三次接吻,是在一个睁开眼便能看到对方的温暖清晨, 由是,仿佛岁月也跟着绵长缱绻起来。 * 炔星背着书包在须弥城内闲逛,今天的阳光很好,为整个城市蒙上一层绿色的光影。 他在顺着路往下走的时候看到道路尽头拐角卖苹果的商贩那里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客卿?”他自言自语,可客卿旁边站着一个穿着裙子的女孩子。 这让炔星有些疑惑,与他们同行的应该没有女孩子。 他这个方向刚好逆着光,有些刺眼,那女子与客卿看上去关系很好。 而这个背影与身高看上去—— 炔星不确定地喊了声:“千晓?” 第53章 只让我们相恋 听到声音后,千晓转身,绿色的长裙缀满装饰随着动着叮当作响,碎花发夹夹起一半的长发,她在阳光下亮晶晶的。 炔星愣住了。 千晓坦然一笑,朝着炔星大方地挥挥手。 这一瞬间,炔星明白了导师为什么说他一直在跟女孩工作。 没有想象中的惊讶,炔星很快接受了现实,他朝着钟离和千晓走去, * “天知道昨天我看到你俩在甲板上接吻有多惊讶。” 第114章 街角露天的果汁店,三人坐在中柱伞下的圆椅下,炔星摊摊手,“早知道你是女孩子,我也至于那么怀疑人生了。” “喂,”千晓看着他,“原来你早就知道我和客卿的事情了,怪不得那天问我和客卿是不是正常的租房关系。” 这话让钟离微顿,这件事千晓从没跟他说。 钟离端起面前的杯子喝了口,大概是果汁太过甜腻,他轻蹙眉头,将其放下,对炔星道:“小千有付我房租。” “啊?”炔星觉得现在和客卿似乎不再同一个频道。 他把昨夜里同导师的事说给了千晓听。 “本以为要明天才能见到你,还在想今天会过得有些艰难。” 千晓问:“你老师叫我去见他,是因为他有办法让我留下来吗?” 炔星摇摇头:“怎么可能,大概是这样他能给你占卜出你离开的具体时间,好让你能有个准备。” 千晓没有说话,她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钟离低头看着她。 女孩搅拌着手中的果汁,她喜欢甜的,但直到离开,一口都没喝。 “炔星,我想今天就去见他,可以吗?” “可以。” * 大概是到晚上,三人从教令院出来,明论派的占卜确实厉害。 千晓脑海一直萦绕着那个白胡子老头的话:“再等六个月。” 千晓还抱有一丝这白胡子老头在胡说的希望,直到他亲口告诉千晓:“在你的世界,将那个时间称作‘秋季’。” 提瓦特的人怎么可能知道四季呢。 如同一块巨大的石头沉重地落在地上,千晓和钟离走在路上,她牵着他的手。 她闲聊似地跟钟离说着各种各样的话:“若是早知道璃月不会因为我上报错了性别便不让我工作,我就早些跟你们说实话了。” “还是不知道好。”钟离说。 “怎么?客卿还是更喜欢我男孩子的打扮吗?” “想什么呢,”钟离捏着她的脸,“若不是那样,我怎会叫你住进来?” 千晓晃了晃钟离的手:“要是这样说,若不是客卿的假死,我又怎么会下山。” 钟离听后不禁笑笑。 两人继续走着。 他问千晓:“你对摩拉克斯是一种怎样的情感。” 千晓抬头看着钟离微笑:“客卿这是吃自己的醋了?” “并没有。” “好吧,”千晓说,“那个时候的我,对于给我生命的神明,是虔诚的尊敬,同璃月众生没有差别。” 钟离垂眸听她一字一句地讲着。 * 夜晚,千晓回到自己的房间洗澡。 她隔着墙壁喊钟离:“先生,你陪我一起吗?” 隔壁沉默了好久,才听到钟离说:“如何相陪?” 千晓说:“客卿在自己的房间洗澡,我在这洗澡,墙壁不隔音,我们可以聊聊天。” 她淋着水,额头抵在墙上,继续说:“若是客卿愿意,不隔着墙也行。” 隔壁没有回话,但很快水声传来,千晓笑了笑。 钟离的声音跟着水声一同传来:“少胡言乱语。” “好好好,”千晓说,“是我说胡话了。” 钟离轻轻的笑声传来,千晓也微微笑。 夜晚,他们互相吹了头发,两人用着相同的沐浴露,相同的味道分不出彼此。 钟离仍旧抱着她睡觉,这一次他很自觉地把手套摘掉了。 千晓握着钟离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很热。 她闭上眼,听着钟离的呼吸,以及洗澡过后的余温散去,属于钟离身上淡淡的檀香气息在鼻间萦绕。 这样的姿势保持了好久,千晓忽然转过身,钟离缓慢地睁开眼,两人在黑暗中对视,距离近到不知道是谁的呼吸。 “小千还没睡。” “客卿也没睡。” “嗯,没睡。”钟离的声音低沉,好听。 千晓用手指勾勒着钟离的眉眼:“客卿在想什么?” “在想秋季是什么样子。” 千晓的手指从中的眉骨抚摸到鼻梁最后停在他的薄唇, “秋天没有夏天热没有冬天冷,秋天有好多的水果成熟。” “小千。” “嗯?” 钟离说:“你在秋天要过得开心。” 千晓顿住,没有说话,她看着钟离的眼睛,手指离开他的嘴唇,而后轻轻贴过去吻了下钟离的嘴角。 很浅很浅的一个吻,钟离闭上眼。 千晓握着钟离的手慢慢往上,目光始终注视着他。 钟离却在手掌即将到达之前按住了千晓,他睁开眼睛,对女孩说:“小千,这样不对。” 千晓没有继续,她将头埋进钟离的颈窝,温热的呼吸潮湿,她便这样睡了一夜。 * 第二天他们便启程返航了, 得知自己离开期限的千晓端着餐盘在餐厅慢悠悠地拿着食物。 见炔星愁眉苦脸的,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想开点,我这不还有半年吗?你放心,这半年里我一定把我毕生所学就交给你,以后你就是往生堂最好的会计了。” 炔星是个藏不住情绪的人,听到千晓这么说,有点想哭:“那我得让堂主给我加工资。” 千晓:“你的觉悟呢?” 炔星:“以后没人陪我摸鱼了。” 第115章 夜晚的时候,千晓躺在甲板的椅子上,炔星走过来,他看着星空:“千晓,你说你为什么会这来这一趟。” 千晓说:“可能是我命不该绝吧。” 炔星在千晓旁边的椅子躺下来:“你回去还要做那么累的工作吗?” “或许,”千晓顿了顿,“不会了。” 在提瓦特这么长的时间,她想通了很多。 “炔星,我在那个世界活了二十三年,在这个世界活了一千多年,有时候我都分不清哪一个才是我真实的世界啊。” 炔星看着星空:“我记得四玉以前告诉我无论在那,安心便好。” “此心安处是吾乡。”千晓说。 炔星笑了笑:“我会想你的。” “这还有半年呢,”千晓翻了个身,“别搞得那么伤感。” 她看着炔星:“给我讲讲四玉吧。” 炔星笑了:“他啊,还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说起,是个愣头青,做事毛毛躁躁的,一开始我真的很讨厌他,偏偏他又是我同窗,成为好朋友的故事很俗套,那时候我被几个大孩子堵住,要我给他们摩拉,四玉这个傻子,为了帮我被打了一顿。” 他看向千晓:“我父母不在,童年是他给我撞出了一条宽坦的路。” 千晓鼻子有些酸,看着星空没有说话。 炔星笑着踢她一脚:“喂喂喂,说好不伤感的。” 千晓回踢他一脚:“疼死我了。” 炔星笑了起来,忽然他说:“千晓,你要长命百岁。” “我万岁好吧。” “好,你万万岁。” * 回去后,千晓跟往生堂的大家坦白了自己的性别。 胡桃和仪官知道她是女孩子后很惊讶。 但很快也接受了。 千晓很穷,虽然告诉了别人自己是女孩子,但大部分的时候还是穿着以前的那套衣服,买了不穿实在可惜。 往生堂依旧吵吵闹闹。 炔星几次抱怨千晓的记账方式太难了。 “学不会!千晓!这也太多了!” 千晓拿起炔星填的报表,皱着眉头:“学了这么久,折旧都没计提对。” 她开始考虑给炔星定期出张试卷。 因为胡桃知道千晓要走的事,所以她日常便处于一种半退休的状态。 寒冷的天气很快就过去了。 是草木复苏的那天,千晓提议要和钟离学习绘画。 “小千怎么有了这个想法?” 千晓看着钟离的脸:“我总得学点东西回去炫耀。” 钟离笑了,从那天开始,晚上学作画便成了他们的日常。 钟离偏好意境,千晓只想写实。 “先生,我想把东西画得跟相片一样,你教我这个。” 钟离摇摇头。 “欸?我无所不能的摩拉克斯居然不会吗?” 钟离敲了下她的头:“没个几年,学不下来。” 千晓揉揉头:“那你就尽力教嘛。” “好。”钟离对她微笑。 这一天,千晓提着在璃月港买的果子去琥牢山找风野,两人躺在大树上,默契地往嘴里扔着东西。 风野说:“你终于要回去了。” “你这话说的好像挺希望我走似的。” “你不是一直想回去吗?” 千晓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她从兜里拿出留影机:“我和你还没有合照呢,来拍一个。” 风野坐起来,往她身边凑。 “笑一笑。”千晓推了他一下。 “嘻——”风野笑得夸张。 咔嚓—— 两人的合照缓缓从留影机出来, 风野拿在手里:“你说你也带不走,拍这玩意有啥用。” “不给你留个纪念的吗?” 大约是在傍晚的时候,千晓看着天,她说:“我想和客卿做一件事。” “这段时间你俩去各地玩,吃各种东西,还有什么没做的?” 千晓想到了在须弥的那个夜晚,轻轻摇头:“说了你也不懂。” 风野往嘴里塞着米花糖,确实不懂。 * 天气渐热的时候,千晓给炔星出了张试卷,看着勉强及格的分数,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炔星很是得意:“不要小瞧我好吧。” 千晓情绪第一次崩溃是在她学了五个多月,天气由热转冷的时候,仍旧没有学会画画。 看着画纸上乱七八糟的玩意,她掐着自己的手心,咬着嘴角,直到铁锈味在口腔蔓延。 吃晚饭的时候,钟离问她怎么了。 千晓笑着说:“吃零食时咬到了。” 钟离捏了捏她的脸:“没人跟你抢。” 千晓点点头。 从须弥回来后,她便没和钟离睡过一张床。 今晚,洗完澡后,钟离照旧等在门前,等着给她擦头发,然后带她去弄干头发。 不同于以往,现在他们有温迪用风元素力做的暖风机, 钟离便在千晓的房间里给她吹着头发。 头发半干的时候,千晓忽然说:“客卿,你洗澡了吗?” 钟离继续给她吹着,淡淡地回答:“嗯,洗过了。” 千晓捏着手心,她忽然按住了钟离的手,将他的手套脱掉,抚摸着青年掌心的金色铭文。 钟离垂眸看她:“小千,头发还没干。” “不想吹了。”千晓看着钟离的手,慢慢与他十指相扣。 第116章 钟离看着她的动作,手掌是女孩的温度与抚摸的触感,“小千是想接吻?” 千晓笑了下,看着他:“先生说话总是直白,却不让我胡言乱语。” 钟离看着她。 忽然,千晓贴近,吻上了钟离唇:“再想点别的吧。” 他们相处很久,可接吻的次数并不多,钟离是个情绪克制的人。 千晓主动地吻着,不太熟练地寻着钟离的舌尖,淡淡的檀香弥漫。 钟离顷刻间,明白了千晓在想什么。 他千晓分开,看着她的眼睛,想要说什么, 但被千晓抢在前头:“没什么对不对的,我不强迫先生。” 钟离眼底复杂的情绪如水,他抚摸着千晓的脸,温热的气息在两人之间弥漫,所有的一切不用言明。 他弯下身,含住千晓的嘴唇。 第一次住进来的时候,千晓曾感慨床好软,怎么摔都不会疼。 现在,当钟离慢慢地压在她的身上时,仍旧是这个想法。 灯光晃影,夜风吹拂,糖豆已经长大了不少,在院子中打着哈欠。 黏腻湿润,奇怪的气息,他们从没见过彼此这般的神态。 深入浅出,不熟练地沉沦,原来躺着看到膝盖是这样的一种的怪异。 原来摩拉克斯的体力这样好。 断断续续地,被汗水打湿一夜很累。 * 潘多拉的盒子被打开后才知其中的魔力。 她也逐渐习惯钟离带来的酸痛, 是在一个安静的午后。 院子中的柿子成熟,千晓站在一个个橘色的小灯笼下,再次听到了脑海里的声音, 但这一次不是‘快离开’而是: 该回去了。 千晓喊了声钟离。 钟离便看见了成熟柿子下,身体逐渐透明的千晓。 虽然早有准备,但这一天来的那么突然。 千晓笑着说:“客卿,我要走了,你怎么不哭啊。” “这么想我哭,也不见你哭。” 钟离走过去,心中仿佛压着千万斤的重量,却笑着对千晓说: “小千,来,抱一下。” 日暮黄昏,她亲手种的树长大了,但树下空无一人。 第54章 人来人往 “千晓,你昨晚没回去?” 千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工位上的电脑以及没有做完的报表。 她晃了晃头,努力地回想着发生的一切。 这是回来了吗? 女同事有些担忧地看着她:“你还好吗?” “还好。”千晓揉着头。 * 在她刚消失的时候,并没有立刻回来,而是去了另一个空间。 一个独立于提瓦特和现在世界的空间。 她慢慢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在地铁上,本以为这是她原先的世界,可时间却是两年前,而透过地铁的玻璃,她看到隧道里的发光牌上是一个开放世界游戏的广告海报,熟悉的人影一闪而过,千晓几乎是瞬间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空荡荡的列车只有她一个人, 千晓跑到车窗,黑漆漆的隧道只有那一个广告,可列车速度太快,她没有看清。 地铁开了会,停靠站,叮的一声,门开了。 千晓没有下车,她坐在那好久,没有乘客上车,门也没关,她知道了这是叫她下去的意思。 她站在车门口,看着外面的站台,空无一人,仿佛这个地铁站,只有她一人。 千晓抬起脚,踏出去沾地的刹那,嘈杂的人声立马如洪水般灌了过来,再回头,车上满是人,而站台也挤满了人,大家来往匆匆。 “要下车就快点,别挡路。”混乱中,有人推了她一把。 她漫无目的地走在人群,乘坐电梯出了地铁站。 夜晚的城市,霓虹灯闪烁,她走在路灯下,看着一个个陌生的品牌广告,确定这不是她的世界。 好陌生。 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可陌生的城市下雨了,她躲到公交站台下。 站台的广告半个小时更换一次。 雨下了半个小时,终于停了,就在千晓准备离开时,广告更新了,这一次,她看清了在地铁隧道没有看清的广告。 眼睛慢慢酸了。 “什么鬼。”千晓笑着笑着哭了,“什么啊。” 她伸出手,隔着玻璃,小心地触碰着那张熟悉的脸。 “你怎么不笑啊。”她自言自语。 千晓在这里等了半个小时,公交车来了停,停了走。 广告换了,千晓走了。 周围的景色随着她的步伐变换,丢失的记忆一点点找回。 她也明白了为什么会想不起父母,记不得他们相处的画面,因为他们不爱她。 没有抓周,没有果冻,志愿滑档也没人关心。 包括那个询问能不能辞职的电话。 被拒绝了。 然后她死了。 她利用这场失忆,为自己构建一个温暖的回忆,但回忆的大片空白,她没有能力去填补,退而求其次,只构建了这种被爱的感觉。 为什么会不爱她呢,她那么听话。 当虚构的温暖出走,她明白了,原来钟离是救赎。 可现在呢。 * 记忆全部找回的瞬间,她感到一股强大的抽离感,而后,她猛然惊醒。 同事小姐姐担心地看着她,千晓几乎什么都没想的抓起身边的笔, 第117章 可只在白纸上画了一条线,便停住了。 她没有学会画画,她没办法画出钟离。 千晓缓了会,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跟对方说:无碍。 可话到嘴边,硬生生地改成了:“我没事。” 习惯,真的好难改。 她打开手机,虽然在这里她的时间只过去了一晚上,但对于她来说,已经一千多年没见过手机这玩意。 有种原始人对着电路板的无奈。 她犹豫了好一会,问同事:“你知道怎么解锁吗?” 同事小姐姐告诉了千晓,而后皱着眉头:“千晓,你是不是病了。” “没有。”千晓低头研究着手机。 她花了一个下午,把手机电脑这些基本的电子设备搞清楚,然后查了下自己的余额。 好在她大学时勤工俭学,工作时省吃俭用,也算是有了一笔存款。 于是当天,千晓去人事部递交了辞呈。 工作交接完后,她抱着纸盒子走出了公司。 车水马龙的城市,刺眼的太阳,钢筋水泥的丛林,千晓不太习惯。 她要去哪? 应该回到自己的出租屋去。 该怎么回去? 公交、地铁,她翻着手机,找着二维码。 她忘记了租房的钥匙放在哪,在门口蹲了一夜,最后实在受不了了,赔了房东二百块钱,换了把备用钥匙。 千晓边开门边吐槽这要是钟离,肯定不会要她赔钱,还会做好吃的安慰她。 想到钟离,千晓靠着门哭了。 她去卫生间洗了个澡,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黑眼圈憔悴,可是脖子上的那根红绳吸引了她的注意。 千晓把绳子勾出来,那块小石珀消失了。 只是一根红绳。 千晓不记得自己以前是否带着这样的一根红绳子。 脑海里的念头疯长,千晓快速地在手机里找自己以前拍的照片。 可惜她从不自拍。 最后她给前同事发消息,经过周转得到了曾经团建拍的合照。 她在照片的角落里找到自己,放大再放大,那天她穿着一件圆领的短袖,白皙的脖子空荡荡。 千晓如释重负地确定这是她从提瓦特带出来的。 而那段时光是真实存在的。 辞职的事被父母知道,他们发来短信指责她的任性。 千晓没说话。 她打开电脑,浏览网页, 难过归难过,工作还是要找,她答应了钟离要好好生活,她还要等着变成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回去,然后让钟离变成个胡子花白的老头陪她呢。 千晓握着鼠标的手一顿,盯着招聘的页面,本地的殡仪馆在招聘会计岗位的编制。 她没有多想,时间到了报名,那段时间她没日没夜地学习,考上了。 去报道的那天,家人还发来短信怪她去这样的地方上班。 千晓关掉手机,没有回复。 在这里工作时间规律,有一天她意识到头发不再掉了。 也是同一天,她意识到钟离的模样正在她的脑海里淡化。 她给自己报了一个绘画班,从最基础的学起。 年底的时候,母亲问她还回不回家。 千晓发了个:回。 信息的另一头停顿片刻,‘对方正在输入中’出现又消失,最终她收到了母亲的讯息: 小千,你弟弟今年高考,挺重要的,过年是个大喜的日子,妈怕影响到气运。 千晓了然,她回复过去: 我今年加班,不回去了,另外,别叫我小千。 今年她去加班了,同样跟她一起加班的是个在这干了五六年的年轻男人,他的工作主要是后勤。 值夜班的时候千晓跟他聊了会天。 第三年,千晓学会了绘画。 当她提起笔的时候,却发现她画不出钟离了。 第五年,千晓工作顺利,气色也好了起来,她发觉越发有了当初在提瓦特工作的感觉。 第六年,千晓二十九了,家里要给她相亲,她一个没答应。 这几年她看了很多书,学会了品茶,爱上了听戏,时常出去爬山,她听钟离的话,把自己养得很好。 同年,又是千晓和后勤男子值班,男子问她脖子上的吊坠挺好看的,在哪买的,他想给自己媳妇买一个。 千晓笑笑:“就一根绳子——” 话音戛然而止,她跑到卫生间,看着坠在绳子上的那颗小小的石珀,哭了。 第七年,她走运中了六十万的彩票,买下来郊区一个带院子的老房子,院子中有一棵上了年头的柿子树。 * 千晓走后,钟离站在原处好久。 他将千晓的东西收拾好,定时给她打扫着房间,照顾着糖豆,偶尔和温迪、风野在码头聊天。 炔星将会计的活干得很好,但他仍会每天去扫地,总觉得会有一天一个蹦蹦跳跳的女孩会过来给他一拳,然后说:“我感觉你每天都在刷新。” 第一年,温迪带来了两瓶酒,海灯节的灯谜是野猪。 第二年,钟离在千晓的无限口袋里发现了十几张相片,夹在最中间的是他俩的合照,海灯节的灯谜是烟火。 第三年,柿子树生病了,钟离花了很大的功夫给救了回来,柿子树长得很大,这是千晓种下的,海灯节的灯谜是琉璃袋。 第118章 第四年,钟离去了须弥,在他们一同住过的酒店住了一晚,依旧不隔音,海灯节的灯谜是清心。 第五年,钟离在吃早餐的时候拿了几颗桃子糖,甜得他皱眉,他坐在千晓的房间把《丛林童话》又读了一遍,海灯节的灯谜是石珀。 第七年,他看到糖豆嘴边的毛发白了,意识到糖豆开始老了。 然而大家仍旧和从前一样,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 他用桂花木做了一个相框,把与千晓的合照保护好。 同年,糖豆对着院子里的柿子树大叫, 钟离出去察看,有一种微妙的预感。 可是什么都没出现。 * 是在一个极其平常的午后, 他听到柿子树晃动的声音, 与此同时,千晓也注意到了院子里的柿子树在晃动。 可是今天无风,钟离和千晓同时想。 下一秒,树叶声音戛然而止,另外一个声音出现, “客卿,你还记得我吗?” 女孩穿着奇怪的衣服,容颜依旧,声音依旧。 钟离抿着嘴,微笑,好久好久,才说:“小千,来,抱一下。” —————— 正文完 第55章 番外 她笑着哭着,跑过去,双手勾住钟离的脖子,抱了好一会。 “先生,这么多年,我好想念你。” 钟离点点头,细心地擦着她眼角的泪,“怎么又哭了。” “怪不得我,”千晓捧着钟离的脸,仔细地看,“客卿明明就长这样,我怎么画不出来呢。” “小千学会画画了。” “还很厉害呢。” 千晓看着他,钟离低头吻了下去。 唇瓣由上到下,钟离微微侧脸,水丝绵延,他的手放在千晓的头发上,深吻地掠夺,像是要将多年的破碎的思念说尽。 千晓的双腿忽然腾空,她被抱了起来,挂在钟离的腰间,她认真地看着钟离,伸手抚摸,由眉骨到鼻梁,再到嘴唇。 熟悉的床垫柔软,她几乎是被摔上去的。 现代化的衣服方便解开,倒是他自己的繁琐。 钟离在她耳边厮磨:“帮我。” * 千晓本打算去往生堂看看,奈何从傍晚到深夜她跟钟离都没闲着。 第二天,她换上璃月的女子服饰,对着镜子看了会,感觉怪怪的,于是又将以前的那副男子衣服穿上,然后拉着钟离跑去往生堂。 炔星拿着扫把依旧在扫地,直到千晓给了他一拳:“我感觉你每天都定时定点地刷新。” 炔星愣愣,接着扫把一扔,抱着千晓嚎啕大哭:“你可算回来了,我好想你啊,而且你知道客卿消费多恐怖吗,那账单一摞摞的,我真的累死了哇——” 钟离面无表情地把炔星和千晓分开:“注意点。” “好。”炔星边擦眼泪边说。 * 新月轩内, 胡桃、风野、炔星、仪官、温迪还有钟离和千晓坐在一起,熟悉的菜式,千晓边吃边哭。 “太好吃了。” 炔星凑到仪官的旁边:“感觉这家伙走了七年一点没变。” 仪官笑炔星:“你不也一样。” “谁让我年轻可爱充满活力!”炔星大言不惭。 * 回去的时候,风野温迪和千晓钟离一起走。 风野说:“你现在还是石头吗?” 千晓顿了顿,她左右看看,最后小声问钟离:“先生有个更大的问题。” “什么问题?” “他们不知道你是摩拉克斯,风野也不知道,所以我该不该说实话?”千晓眨眨眼。 钟离说:“说实话便可。” 千晓道:“我这这边是石头,回去了就是人。” “这样啊。”风野想着,“这还不错。” 熟悉的港口,同风野告别后,温迪感慨着千晓回来真好。 千晓眼睛一眯,忽然道:“其实你就是风神巴巴托斯吧。” “欸?”温迪看向钟离:“老爷子,你出卖我?” 钟离也有些疑惑:“小千如何知道的?” 千晓笑而不语。 * 夜晚,千晓洗好澡去找钟离,钟离依旧同曾经那样给她吹着头发,千晓开始跟钟离讲着这几年发生的事。 “好像命中注定的,我去了类似往生堂的单位,又回来见到了客卿。” 钟离揉着千晓的头,把她拥入怀中,“堂主当年给你开了六十万摩拉的月薪,而你中的奖金也是六十万。” 他看着千晓的眼睛:“所以说,我们不会再分开了。” 他们坐在床边亲吻了一会,夜晚,钟离正进行着,千晓忽然喊停。 钟离皱着眉头,忍着说:“怎么,不舒服?” “不是。”千晓抓着钟离的肩膀,“突然想到,好像我们从没有……” 她声音很轻,像是不太好意思说出那般。 钟离也顿住了,虽没听清,但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几次把安全措施给忘了。 他忍了忍,躺回去,头上的血脉突突,闭上眼。 千晓小心翼翼地拉起被角,睡觉。 * 以后的生活,变成了千晓白天依旧正常上班,晚上便通过柿子树回钟离的家。 像曾经在璃月港那样。 三个月后的某一天,钟离研究出了如何用柿子树去千晓的世界。 第119章 而且他发现当他来到千晓的世界时,便会拥有一张身份证。 千晓带钟离去商场买了好多衣服,最简单的衣服钟离都能穿出模特感。 他们去看了电影,千晓故意往钟离的怀里躲说好吓人。 钟离盯着大屏幕上的爱情片,笑着配合千晓的表演。 他们体验了一年四季,二十四节气。 千晓在网上买了三盒套,只试验了一晚上,第二天她无奈加购了一箱。 这段来钟离一直生活在千晓这里,期间甚至考了一张驾照。 有时他会开着一辆二手的甲壳虫去接千晓下班,而回到家后,桌子上便是做好的饭菜。 没过多久钟离学会了千晓这边的文字。 千晓勾着钟离的脖子感叹:“你这学习能力也逆天,果然是先天考试圣体,既然你在这边也是有身份证的人,不如去考考试看看?” 钟离吻了下她的嘴角:“便听你的。” * 钟离学会文字后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拿起身份证看上面的性别。 千晓笑着说:“怎么,还能给你弄错的不成?” 钟离捏捏她的脸:“这不是有个教训。” 千晓发现钟离的运气很好,眼光更好,她陪同钟离去了几次文玩市场,一淘一个准。 每当高价转手的时候,千晓便会眼睛亮亮地看着钟离,钟离则笑着揉了揉她的头:“见钱眼开。” “不,我是见客卿眼开。” 钟离勾起嘴角:“油嘴滑舌。” 在假期的时候,他们坐上高铁,在草原上骑马。 钟离看到了千晓所说的窗外行走的风景。 * 事情的发生是在星期六的下午,钟离学习能力很快,学会了文字以后短短的时间便将书籍从古到今读了个七七八八,因而对于当下或者从前乃至未来总能说上一二。 这本是他尘世闲游养出的习惯爱好,但很快他被景区的讲解员发现,经过几周的死缠烂打,以及钟离发现在这里没有往生堂报销,他不想所有的花销都由千晓一个人承担。 便应了这份差事。 他会安安静静地讲解,领工资,下班和千晓温存。 是的,他要上班了,每每想到这件事便有些头疼。 但这里有千晓,有她便好。 和平稳定幸福包容,是他对这里的理解。 由于讲解的出色,他被当地的历史研究协会注意到了,很快他受邀去学校进行演讲。 这段时间他赚了不少。 周六这天,千晓带他去商场,看完电影出来,找不到钟离的身影了。 也是在这一刻,千晓后知后觉,钟离没有手机。 当大广播响起:“请钟离先生听到广播后前往一楼服务台等待千晓女士认领”时,钟离正在看黄金。 他顿了顿,想到曾经千晓说他要是丢了会拿喇叭找他。 不禁笑了下。 对店员说:“这几样我全要了。” 刷卡的声音很好听。 钟离提着袋子前往服务台, 看到千晓的背影温柔地拍了拍,千晓焦急转身,钟离便将袋子递给她:“想着给你买礼物,一时忽略了,抱歉。” 千晓眨眨眼睛,若不是现在人多,她真想抱住钟离使劲亲一下。 * 冬天的时候,下起了雪,千晓喊钟离到院子里堆雪人,这段时间钟离买了手机,但联系人只存了千晓一个。 千晓带着厚厚的手套刨雪,钟离忍不住地给她拍了一张又一张。 手机买来不过半年,相册存了几张照片,全是千晓的。 千晓揉了个雪球往钟离丢过去,钟离单手挡住。 “先生,你联系人只有我一个是不是不方便?” “很方便。”钟离拍够了,收起手机过去抱着千晓。 她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像个毛球,钟离总忍不住地想抱着她。 千晓转头看着他:“怎么会方便,你现在是又要工作又要讲课的,别人不联系你吗?” “他们会给我发信息,事情也都会及时处理。”钟离把头埋进千晓的脖颈吻了吻。 * 有一天,千晓浏览网页看到了一条关于生.理.性.喜欢的科普。 上面闪过这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吸引。 千晓想到了钟离,还没在一起那会他就总喜欢捏她的指头,现在在一起了,就变本加厉,改成咬了。 虽然一想到那个画面和他本人严肃的模样实在不相符合。 而当天色渐晚之后,虫鸣花溪香,情到深处时,客卿便会轻轻地咬着。 钟离是个注意分寸的人,像脖子手腕这样容易露出来的地方,他便会放过。 因而那些不会露出来的地方,比如…… 算了,那样敏.感的体验预计难以言说的地方,千晓光是回忆就觉得不好意思。 * 糖炒栗子和烤红薯究竟谁才是冬天的必需品。 钟离选择了第三个答案:小千。 正如千晓所说,他的学习能力很强,性格沉稳,为人处事又好,需要什么考什么。 大部分的时间他会去学校讲点跟历史有关的东西。 而他的那门选修课在校园里很受欢迎。 钟离好看,性格谦逊,知识渊博,品味高雅,唯一的遗憾便是左手的中指一直带着一枚戒指,只要聊天时间超过十分钟必然会谈到自己的爱人,总是一副恨不得把名草有主写在脸上。 第120章 有一天,手机都不常用的钟离开通了微信。 至于为什么钟离先生会突然开通微信? 因为千晓有一次夜班,他开车去她单位楼下等她,等得实在无聊,想见见她。 所以,是为了打视频电话。 * 虽然现在的生活要比以前好太多太多,但千晓节约惯了,关于双十一的必买清单上,她总要把安全.套放上去。 钟离的体力和耐力逼得千晓每天注意锻炼身体。 有时千晓实在受不住了,钟离还要叫她忍一会,这会千晓就要去踢他一脚。 这一脚无论目标是要落在腹肌上,还是落在膝盖上,总能被钟离半路抓到。 再然后,钟离直接把它放在自己的肩头, 最可恶的是整个过程,他都没有停。 有时千晓气不过故意挑衅:“就这?” 钟离则会笑着看着她说:“很遗憾,让小千失望了。” 但又会故意加快速度。 当然时间不会缩短。 实在是狡猾。 * 关于结婚,水到渠成。 红底的照片,是钟离发的唯一个朋友圈,公开可见,没有任何文案。 至于过年,千晓基本上都在自己的小院和钟离度过。 糖豆不愿离开港口,但两个世界来往方便,这对于千晓和钟离来说并不麻烦。 “可惜的是温迪你不能过去,我都不敢想你去了酒吧是什么样子,还有超市,一排排货架全是酒。” “欸?欸?欸?千晓故意说出来让我着急。” 钟离默不作声地拎出一个袋子,放在桌子上,里面是各种各样的酒,“怎会不想着你。” 还有炸鸡汉堡奶茶薯片辣条小蛋糕,千晓定期给风野和炔星投喂。 * 生日那天,温迪送给千晓一个风之翼,钟离带着她从庆云顶飞下。 当山间的风吹过的那刻,仿佛所有的等待都是值得。 第56章 番外 仙人生活在山野间,有时会失去对时间的概念,留云只知道这段时间,帝君行为可以用诡异来形容。 同样有这般感觉的,还有魈,但魈认为帝君这样做自然有帝君的道理。 只是这个道理他暂时想不通。 这天, 降魔大圣从荻花洲回望舒客栈时,看到两个陌生的男子,他们穿着璃月最普通的衣服,点了一桌子菜,本以为这只是一个普通的聚会,魈也没有放在心上,直到他听其中一人说: “千真万确,我真的看到帝君在咬那丫头。” “我也是,我还看到那天帝君带着那丫头从绝云间摔下去。” 两人齐齐发出声音:“太奇怪了。” 魈:“.......” 尽管他平时很少现身,但这次他出现在了这两人的面前,因为身受业障,他打算只留一句话便离开, “休要胡说。” 少年音清冷,但这俩男人对忽然出现的降魔大圣并不似普通人那样意外, 其中一红毛挑染还亲切地招呼着魈:“降魔大圣来了,来,咱们许久未见,可要好好聚聚。” 红毛挑染男子露出灿烂无比甚至耀眼的笑容。 魈不禁蹙起眉头,不太确定:“理水叠山真君?” 坐在红毛挑染旁边的绿毛挑染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人家没认出来你,大圣你可知道我是谁?” 魈沉默一会,道:“二位真君,一时没认出,抱歉。” “无妨无妨,来坐下咱们聊聊?” 他们的闲聊内容慢慢地转向帝君, “话说回来,那日我和削月去放风筝,真看到帝君带着一小丫头从那么高的山上摔进云层,好生奇怪。” 魈:“放风筝?” “咳咳咳,”削月道,“这不是重点。” “不过,还是少在背后私自议论帝君。”魈说。 但他想到了七八年前的一个雨夜,曾在望舒客栈的顶层见到帝君带着一个少年走在路上, 当时帝君的伞向一旁的少年倾斜,自己半个身子却淋在雨中。 他看向正聊得开心的削月和理水,这两人说的小丫头又是怎么回事? 另外,帝君这段时间确实有点奇怪,某次帝君来望舒客栈看他时,他曾见帝君手边放着一个包裹,包裹中物品露出的一角,像是女式的衣裙。 而很多时候,帝君又不在璃月,像是去了其他地方。 这一天,是休息日,千晓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给糖豆喂吃的,她发觉糖豆最近胖了,圆乎乎地团在地上,小尾巴摇来摇去地,特别可爱。 钟离端着一杯牛奶过来,递给千晓,然后捏了捏她的脸:“在想什么?” 千晓抬头看向钟离:“先生,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钟离自然地坐在她的旁边,拉起她的手玩弄。 千晓凑到钟离的脸前,眯起眼笑着。 钟离一顿,感觉这丫头笑得不怀好意,他松开千晓的手中,起身要走,但被千晓一把拉住,他又坐回了原处。 秋千因为这一下晃来晃去。 钟离看着她:“在想什么?” “先生会变龙对吗?” “嗯。”钟离点头。 千晓笑了:“那先生变龙的时候有没有尾巴?” “......” 他知道千晓想干嘛了。 “所以?”钟离道。 第121章 千晓拉起钟离的手,自然地脱下他的手套,十指交扣,笑着:“先生变龙是什么样的,是像故事里那种巨大威风的,还是和糖豆一样胖胖软软的?” 钟离捏着千晓的手指:“以普遍理性而论,都能。” “那我想看和糖豆一样的,欸?你怎么走了?” * 吃晚饭的时候, 钟离端坐在那一本正经地吃着东西。 千晓一边喝粥一边小心地看着钟离。 大眼睛楚楚可怜。 “......” 钟离有些吃不下去了,抬手揉了揉千晓的头,没等千晓开口,他先说:“不行。” “真的吗?真的不可以吗?” 钟离稍微在脑海中构思一下千晓所描述的形象,又捏了下千晓的脸。 “不可。” 千晓本来也是开玩笑,钟离拒绝她之后没过多久便没有放在了心上。 夜晚仍旧像以往那般,然后整理床单,洗澡,拥抱着睡觉。 第二天早上,迷迷糊糊中的千晓发觉鼻子有点痒,她不禁动了动,而后又感觉自己夹着什么有着鳞片的东西,而这东西碰到她脸的地方还有点毛茸茸的。 她睁开眼睛,没有看到钟离,却看到自己的怀里是一只棕色龙龙。 龙尾巴还被她腿夹着。 温温热热的。 千晓心里瞬间像开满了鲜花。 她克制这种心花怒放的感觉,把怀里的龙紧了紧,又亲了亲。 “客卿是你吗?” 熟悉低沉的声音传来, “不是我。” 千晓笑了,她揉着龙脑壳,给它翻过来,四只眼睛眨了眨,女孩笑眼盈盈,是藏不住的开心:“好好好,不是你。” 她对着龙的额头亲了亲,又揉了揉,最后拥入怀中。 看到这姑娘如此开心,棕色的龙闭上眼睛,悠悠地想:似乎也不错。 * 钟离今日在看书,千晓感觉无聊,问了钟离有什么想吃的没她去街上买一点。 钟离摇摇头。 千晓便自己去了。 本来是正常不过的一天,但走在路上,总感觉有人在跟着她,千晓一步三回头,没看见什么鬼鬼祟祟的身影。 她蹙起眉头,小心地绕进万民堂后面,感觉自己似乎将跟她的人甩开了,便小心地探出头。 结果就看到两个男人:一个红毛挑染一个绿毛挑染。 她听到这两人的对话:“怎么没了,跟丢了?” 好家伙,还真被人跟踪了。 千晓皱起眉头,没有买东西,赶紧回港口。 她推开钟离的门,一把抱住钟离。 “小千,怎么了。” “我被人跟踪了。” 钟离蹙起眉头,把千晓放下,听她讲今天的事。 与此同时,玉京台萍姥姥那里,理水削月七嘴八舌,留云在一旁扶额听着。 “阿萍,”留云开口,“帝君近来确实奇怪,但肯定不是他俩说的这般离谱。” 萍姥姥笑了,她的这三个好友久居山野,对人间动向知晓不多,但她心如明镜。 这段时间,帝君常带一个名为千晓的姑娘同游,而听往生堂的会计炔星说这俩人早在七八年前便是恋人关系。 七八年的时间对于仙人来说不过尔尔,因而留云只说‘最近的帝君’有些奇怪。 何止啊,那七八年,即使帝君不说,萍姥姥也多半猜出。 她喊住这三位还在争执的朋友,将大概一说,顿时,鸦雀无声。 几人互相看看。 * 港口那里,钟离听完千晓的描述后笑了,他把千晓搂在怀里,揉着她的头发, “是我忽略了,找时间带你去见见他们。” 但根本不用找时间,几位仙人在玉京台听到萍姥姥的讲述后马不停蹄地要去找帝君, 削月问:“现在是不是太突然了。” 理水答:“不,我们是因为太过爱敬帝君一刻都不想等地要去拜访。” 于是,钟离家的大门没关,几人到达时刚好就看到了千晓被钟离抱着的画面。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留云轻咳一声:“那个,帝君,我们,额。” 钟离笑了,放开千晓,“进来吧。” * 紫藤架子下,木桌旁,千晓给几位仙人倒了茶水:“没有及时拜访,还望见谅。” “不不不,是我们没有及时拜访,”削月接过茶,“劳烦帝君夫人了。” 留云和理水也跟着接过茶水:“多谢帝君夫人。” 千晓眨眨眼,对这个称呼有些不好意思,她看向一旁的钟离,而钟离只是淡然地笑着。 显然,他认为很合适。 他们坐在一起闲聊,留云后知后觉:“原来帝君多年前提到的那个孩子便是千晓。” 而后她给千晓讲了钟离要她收集霜露的故事。 这些事情钟离从没跟千晓说过,只是从现在开始,千晓知道原来早在她动心之前,钟离便已然将她放在了心上。 要回原世界工作前,钟离带千晓去了望舒客栈, 魈早在他们到来之前便已听削月和理水讲过帝君的事, 因而当千晓朝着魈挥手笑着说“大圣好”时,魈很坦然地回应:“夫人好。” * 晚上,钟离正在做饭,千晓突然过去从后面抱住了钟离。 第122章 “小千,别闹。” “先生。” “怎么了?” 千晓忽然把他拽回身,踮脚吻着,钟离还系着围裙,他托着千晓的脸,笑着问:“不是等着吃饭吗?” 千晓笑眼盈盈,吻着他的嘴角,轻喊:“钟离。” 不是“先生”,不是“客卿”,而是直直白白的“钟离”。 无可救药地戳中心里的某个点。 钟离把她抱起来亲吻。 千晓贴着他的额头:“不吃饭了?” “不吃了。” 卧室的门被关上,她被摔到床上,客厅的桌子上摆着她从佳酿节带来的酒。 明明甘甜得像果汁,哪知后劲这么大。 钟离起身拽开床头的抽屉拿出后要撕包装,千晓伸手拦住。 “直接来。” 汗津津的触碰,灯熄灭的夜晚,空气旖旎。 * 提瓦特的生活悠闲,和钟离在一起后他们时常去蒙德。 千晓尤其喜欢佳酿节上的美酒。 那一年她喝醉后在摘星崖上跳舞,累了便倒在钟离的怀里,两人亲着吻着。 钟离陪她种了许多花,海灯节的时候和伙伴们以及仙人们度过。 风野仍旧就在琥牢山,最近喜欢上千晓给他带的滑板。 常玩上一整天。 而在港口那个院子,柿子树长得好大, 往后的岁岁年年,永远美好灿烂。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