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徒弟逼我始乱终弃[穿书]》 第1章 [gl百合] 《偏执徒弟逼我始乱终弃[穿书 ]》作者:浅花醉【完结+番外】 文案: 明雨穿成了一篇仙侠文的反派。 原书中,她是女主谢冷焰的师尊,对其极尽偏宠,温情脉脉,女主也因此情根深种。 无人知道,她这么做,是因为女主长得像她早死的白月光。 未来某日白月光复生归来,要她杀了女主以证真心,她欣然同意。 当然,最后死的不是女主,而是她。她被黑化的女主锁在牢里,勾穿琵琶骨,血流了半月才死。 明雨:……好惨。她偷看了一眼立在自己身后的美貌女主,心想,以后这种事还是少做,免得引起误会。 从那之后,她端起了师尊的架子,寡言少语冷淡自持,女主给她捶腿,她说免了,女主给她送饭,她说不必,就连指点剑法时,也绝不产生丁点身体接触。 她以为,这样就能躲过剧情。 谁知,在白月光归来的那日,女主冒着大雨闯进她的房里,浑身湿透眼神偏执,把剑递到她的面前,颤声道:“师尊,你怎么还不动手?” * 谢冷焰重生了,在经历了撕心裂肺的痛苦后,她才明白所谓的爱全是假象,她只不过是某人的替身。 回到当初,她冷眼看着,等待对方演戏。 可没想到,本该宠着她,护着她,对她关怀备至的师尊却变了性子,只一味地躲着她,与她划清界限。 谢冷焰不懂。 她捏紧了手指,滔天的恨意中突然浮出一丝不甘来。 哪怕一次也好,师尊,再看看我啊。 内容标签: 仙侠修真 重生 穿书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明雨,谢冷焰┃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这次真的没打算渣你啊! 立意:告别错误,才能遇上正确。 第1章 隆冬,大雪。 雪连下了十几日,就连天空都是雾蒙蒙的,空气中弥散着干燥的冷意,几乎要划伤人的喉咙,小八跟同僚共坐在地牢里,边抖擞边拨弄着火苗,想让火堆上的那壶酒热得快一点。 她们已经在这里轮班看守了十几日,牢里的人只有一位,据说是望月宗的一位峰主,名唤明雨。 她被宗主谢冷焰打断仙骨勾穿血肉押到了这里,这地方人迹罕至,又在雪山巅上,不说别的,光这酷寒就不是常人能忍受的,她没了仙骨与凡人无异,又衣着单薄滴水不进,连个喊冤的门路的都没有,要是搁了小八自己,早就哭爹喊娘了,可那人偏偏不松口,倒像是个硬骨头。 “嗨,什么硬骨头不硬骨头的,我看她再犟下去,就要活活冻死了!” 同僚把酒瓶拎出来沥了沥水,给小八倒了一杯,又朝牢里努了努嘴:“要我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她骨头再硬,还能硬过谢宗主?她们可是亲师徒,同吃同住多少年,据说两人还有那么一段,多大的仇啊,说翻脸就翻脸,再不服软,等谢宗主的耐心耗完了,怕就没几天活头喽!” “我倒觉得,她就算服软也没活头。”小八嗦了一口酒,这才驱散了浑身的寒意。“两人好了那么长时间,谁知道她是把人家当替身呢,后来那正主一回来,她就筹谋着要杀谢宗主,搁谁也受不了。” “那就难怪了。”同僚扯了扯嘴角。“这样的人,也是死不足惜。” 她们的声音不低,透着点肆无忌惮的意思,尽数传进了正主的耳朵里。 明雨置若罔闻,身上那件雪白的长袍早已脏得不能看了,底下隐约露出的雪白长腿,生硬地半跪在冰冷的地砖上,她垂着头,手腕被铁索高高吊起,环着的地方早就磨出了血,血又冻成了冰,也不知是冻的还是如何,整个人氤氲着透明的脆弱。 她张了张口,却因为没有分毫力气,而说不出半个字来。 不一会儿,牢外的闲话突然停了下来。 “您来了,谢宗主。” “她怎么样,说什么了吗?” “……没有。” “嗯,我进去看看。” 接着,一个轻灵的脚步声逐渐走近,在牢门前停了下来。 谁都没有说话,明雨微微抬起些头,望着眼前的人,突然露出了讥讽的笑。 似乎是被这个笑容激怒,谢冷焰双瞳一滞,猛地踢开牢门,紧走几步到了她的面前,捏起了她的下巴。 脸被捏得被迫抬了起来,牵动了锁链和伤口,又开始渗起血来,但因为被冻得没了知觉,反而不觉得疼。 看她浑不在意,谢冷焰皱紧细眉:“师尊,你还是不知悔改,对吗?” 明雨的双目充了血,看不清楚眼前人的模样,但她知道,那是一张漂亮到极致的脸,清丽脱俗美若谪仙,三界内名副其实的第一美人,抬着她下巴的那只手则是清瘦皓白指如细葱,就连对方身上的幽幽香气,也是自己最喜欢的雪后苍兰。 一切,都是她亲自培养调教的。 只可惜,她究竟不是白若。 “白若怎么样了?”她艰难地开口,第一句就是这个。 她的声音并不高,但谢冷焰修为了得,一定听得清楚。 果然,捏着她下巴的手突然发起狠来。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她?”谢冷焰的声音也微微发着抖,像是在压抑着巨大的怒火。“那我告诉你,她死了,被你连累的,不过我不会让你死,我要你活着,永远活在害死她的自责中。” 第2章 “呵。”明雨笑了一声,挣开她的手偏过头去。 谢冷焰的手中空落落的,久久没有动作。 她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甩开披风走出牢门,挥手给监牢下了一层结界,又吩咐道:“把她解下来,给她吃的,现在还不能让她死。” 小八点头应下,等她走后,才悄悄问:“谢宗主什么意思,不杀她?” 同僚露出个笑来:“让她就这么死了多便宜,当然是要留着好好折磨,行了,别管那么多,干活吧。” 当下两人拿吃的的拿吃的,取炭火的取炭火,各自去了。 她们都没有发现,原本安安静静的明雨突然抬起头,目光盯着对面的小窗,露出个惨然的笑来。 不过片刻,她就彻底软了下去。 等小八她们赶回来时,她的身体已经变冷了。 一代宗师明雨,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在监牢里。 死之前,她的双脚还露在外面,手脚上都是冻疮,像一个被抛弃的布娃娃。 双眸空洞,表情木然。 那张脸在眼前逐渐放大,与明雨对上了眼,她从噩梦中惊醒,挣扎着坐了起来,背上都是沁出的冷汗。 她惊魂未定地看了看四周,房间还是那个模样,古朴雅致到了极点,一开始虽然不适应,却也渐渐习惯了,外面传来淅淅沥沥落雨的声音,明雨掀开被子,趿拉着鞋子走到窗前,一开窗,雨声骤大,好像能把人繁杂的思绪都压下去。 明雨的确心情复杂。 她穿过来已经三天了,但还是没有勇气去面对这个现实。 就像梦里梦到的那样,这个与她同名的原主,是个渣到不能再渣的渣女,一开始对自己的徒弟极尽偏宠,把人骗到手后突然原形毕露——原来她一直把对方当替身,正主一回来,她就立刻翻了脸,打算听初恋的将其置于死地。 只可惜,徒弟是女主,死的是她。 这种事,放到哪儿都是罄竹难书的罪状,就是死上一万次也难辞其咎,穿到这么个渣滓的身上,她本来就够憋屈的了,还要不时被那个噩梦侵扰,简直就像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遭受恐吓。 她要是再不想想办法,迟早得步原主的后尘。 于是她直接闭关三天,打算给自己一点思考的时间。 眼看明天假就到了,她还是没想好该怎么办,因为谢冷焰是她的亲传弟子,两人接触的机会太多,如果骤然转变态度,一定会引起对方的怀疑,可要是不早点切断暧昧,剧情就会如约而至。 她真的不想死。 想来想去,她还是决定冷处理,怀疑就怀疑吧,总比死了好。 只要端足了师尊的架子,不给谢冷焰任何接近的机会,她们就不会发展出任何感情,自然可保相安无事,至于未来剧情里那个恶毒的白月光,到时候直接找个借口打发了就好。 真是的,都是些什么狗血啊,情情爱爱的,不健康。 腹诽着返回床上,明雨很快就睡了过去。 与此同时与之相隔不远的小院里,谢冷焰盯着外面的落雨,一双幽蓝色的漂亮瞳孔中迸发出刺骨的冷意。 她的手指渐渐缩紧,裙摆被她抓得变了形。 她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回到几年前,明明已经真切地经历了十足的痛苦,如今轻飘飘的就要重来,这是上天给她的惩罚吗? 她看向不远处那间笼罩在雨丝中的小院,那里住着她不共戴天的仇人,这时候的她们还没有决裂,对方仍旧维持着那张道貌岸然的假面,用熟练到令人迷乱的路数把她骗得团团转。 她自然是恨她的,恨到深入骨髓。 可现在,那人还没有对她始乱终弃。 所以她没有资格报复对方,至少现在还没有。 但所幸她已经活过一次,知道师尊那些看起来天衣无缝的偏爱,是多么虚假的伪装,一想到以前的自己居然会被这种拙劣的把戏玩弄,她就觉得痛苦不已。 而如今,她醒了。 她势必要抽身出来,好好看看那人是怎么演的,能不能给自己一点乐子。 想到这里,她胸腔中滔天的恨意似乎都减弱了几分,但谢冷焰清楚不是那样的,她在刻意压制着,她怕自己会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做出什么不计后果的事来。 因为明天就要见到对方了,她必须要回到平时的模样,不能暴露自己重生的身份。 谢冷焰松开裙摆,慢慢走回床边。 她拼命压制住发抖的双手,漂亮的瞳在黑夜中亮得惊人。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师尊了。 第二日,正是三年一度的选剑日。 每隔三年,仙界都会有一批弟子筑基,并得到选剑的许可,这场盛会参与的人数众多,是各宗门弟子们结交的好机会,也是宗主们暗自较量的考场。 明雨身为峰主,也得到场露脸社交,她其实很讨厌这种场合,磨磨蹭蹭洗漱了穿戴好,刚要出门,就见有个人影投在她的竹帘上,姿态恭敬不言不语,看样子是在等待她。 她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这人是谁,她多少猜到了。 原书里的谢冷焰是了不得的大美人,三界里能与她相提并论的都不多,不管是模样还是身段都是一等一的标致,此时立在门外的那人身姿婀娜体态风流,一看就不同凡响。 十有八九,这就是谢冷焰。 第3章 她干咽了一下口水,突然觉得浑身幻痛。 第2章 梦里的那些记忆潮水般涌了上来,那不是明雨的亲身经历,却如同梦魇般紧追不舍。 她恍惚间记起谢冷焰的模样,好看是好看的,只是更多的,是冰冷的寒意。 那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杀意。 她深吸了一口气,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空气中清新的泥土味道扑面而来,昨夜的雨很大,地面还没干,青石板上到处都是清澈的小水洼,有结对的蜻蜓停在水面上,浅尝辄止。 她看向门外的人,对方也抬起头看她。 那确是一张美人的脸,白皙又标致,盯着她看的时候,墨蓝色的瞳中氤氲着清冷的凉意,接着对方就敛下眉眼,小巧轻薄的朱唇微张,乖巧地如同一只驯服的小兽。 “师尊闭关辛苦了。” 明雨不知该作何反应,实际上,这张脸与梦中那人重合的时候,她的身体就本能地僵硬了起来,她记得谢冷焰抽掉原主仙骨时的眼神,就与刚才与她对上的那一眼如出一辙。 “师尊?”见她不语,谢冷焰又道。 “没什么,你怎么在这?”明雨干巴巴地发问。 “我是师尊的弟子,自然每日都要早起请安,侍奉左右。”谢冷焰不紧不慢道。“而且今日是选剑大会,我还想求师尊帮我参详一二。” 她说得半点不错,原书里明雨的确非常重视这件事,不仅事前多次提及,还在当天给她了一个确定的目标,要求她按自己说的去请剑。 这种事她不是第一次做,她一直都致力于把谢冷焰身上都打上白若的印记。 只有不断地改造,才能让对方越来越像自己的白月光。 可如今的明雨,恨不能少插手一点是一点。 “你就看眼缘,喜欢哪个就拔哪个。” 谢冷焰一怔:“什么?” 与她记忆中的桥段不同,师尊并没有仔细地给她分析剑池里那些名剑的来历,并暗示她一定去取白燃剑——后来她才知道,并不是因为那把剑最适合自己,而是因为白若曾经说过,日后若是有机会,一定要让白燃做自己的佩剑。 因为白燃剑,与师尊的玄冰剑,乃是一对。 当然,当初知道它们是一对时,谢冷焰的心里只有隐秘的甜蜜。 如果不是得知了那个人的存在,这份甜蜜就会永远延续下去。 可是有些事情一旦明了,那些愈是美好的过去,就愈是会让人作呕。 本来谢冷焰的打算是,等师尊表明了态度,她再狠狠地打脸,拒绝。 但师尊并没有让自己去取白燃剑,好像根本不在意似的。 这个意料之外的反应,倒是让谢冷焰怔住了。 “今天是你选剑,遵照自己的想法就好,我不会插手太多。”明雨解释道。“我虽然是你的师尊,但也没资格操控你的选择,你的人生,得把握在自己手里。” 说罢,她看了一眼时间,就匆匆往前走去。 不好,快迟到了。 原地只剩下谢冷焰一个人。 她沉默了许久,还是无法相信那个事事都要过问的师尊,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人生,要把握在自己手里。 谢冷焰当然想,可是在她还未有能力做选择的时候,生命中出现了这样一个关心她,爱护她,比她段位高出太多的人,潜移默化中帮她做了许多选择,她的所有爱好,所有经历,所有习惯,全都有对方的印记,到了现在,她已经分不清到底什么是自己的本意,什么是受对方的影响。 她好像,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这种空虚的无措让她无端生出了几分恐惧。 她咬咬牙,追了上去。 选剑大会的会场就在望月宗的山脚,一个叫做斜月七星台的地方,因为这里地方够大,离剑池也近,大会一向是在这里举行,明雨驾着纸鹤飞下去,就见台下停满了盈香仙鸾车,台上也人潮涌动,看起来热闹非凡。 各大仙门的长老和弟子们全到了。 明雨一个都不认识,只能硬着头皮停到角落,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她还没坐稳,肩膀就被人一拍。 “小雨,来这么迟啊?”明雨回过头,只见一个身着艳丽红衣的漂亮御姐正朝她眨眼,见她没什么反应还嗔怪道:“这么冷淡,看来是没爱了。” “谁和你有爱——”本能地反驳完,明雨就知道这人是谁了,原书里只有一个这么轻浮的角色,是明雨的老熟人,名叫梁书瑶。 名字听起来挺正经,像个书香门第的大小姐,其实是个喜欢玩弄感情的渣女,不管喜不喜欢先撩一嘴,因为长得好看,还有不少人愿者上钩。 她嘴嫖明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过明雨渣得很有原则,先后拒绝了很多次,最终以对方点破明雨对徒弟的替身妄想收场,两个渣女也算臭味相投,反倒成了好闺蜜。 “怎么没爱了,难道我不值得被爱吗?”梁书瑶做作地撅了噘嘴,又凑近了八卦道:“怎么就你一个人,你那个漂亮徒弟呢?” 说着还四处张望起来。 明雨道:“她没和我一起。” “哟,奇事啊!”梁书瑶惊呼道:“怎么着,吵架了?还是良心发现,不打算祸害人家了?” 明雨眯起眼,实在不懂这个人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放手是良心发现的,要真论起来,这人祸害的人可比原主多多了。 第4章 “干嘛这么看我?”梁书瑶道。“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我是花心,但那是你情我愿的,我顶多骗骗别人身子,你骗的可是别人的心,这个情节可比我恶劣多了!” 说着还压低声音道:“你这种的,后果可比我严重。” 明雨一时语塞,这话对方倒没说错。 原主玩火自焚,大概死前也没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竟然会招致这么严重的后果吧。 所以说,少沾恋爱脑,单身保平安。 “你说得对,以后听你的。”明雨就坡下驴,目光投向台上的人群:“你呢,一个人来的?” “怎么会,我们宗你又不是不知道,人丁兴旺,拖家带口的,师尊带着她们去到处转悠去了。”梁书瑶支着脑袋盯着她看了一阵,突然说:“小雨,你怎么好像年轻了点?” 她这话来得没道理,修者都驻颜有术,一个个全是顶着张能掐出水的脸,比如她自己,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其实真实年龄得有大几百岁了。 “真的,你知道吧,人的年龄有时候不全看外貌,也看眼神,你的眼睛里透着一股清澈的纯真,这种纯真我只在童子身上见过,那是因为她们还是孩子,内心没有遭到尘世的污染。”梁书瑶信誓旦旦:“信我,我阅人无数,最怕碰上这种人,因为她们什么都不懂,听两句情话就要你负责,想甩掉很难的。” “……你还真是烂透了啊。”明雨道。 “我从来不碰这种的好不好?”梁书瑶摇头道:“你别岔话,到底怎么回事,也教教我,我也想返老还童。” 明雨惊叹于她的敏锐,但穿书这事没法说,只能含糊道:“修心嘛,最重要是保持年轻的心态。” 一句话把梁书瑶哄得一愣一愣的,她沉默半晌,点头道:“你说得很有道理,我也得多修心,不然老了勾搭不到姑娘。” 明雨:“……” 这人的内驱力就只有这个吗? 明雨刚要嘲讽她几句,就见她眼睛直直地看着自己身后,这副模样,一看就知道是看到美人了,明雨正要回头,就听身后的人轻声道:“师尊。” 有些清冷的声音,听得人心尖颤。 实话说,她也不是木头疙瘩,这么绝色的人儿亦步亦趋跟自己身后,乖乖地喊师尊,谁也不可能无动于衷,也就是原主狼心狗肺的,舍得把人家当替身。 “来了。”明雨招呼一声:“坐下吧。” 谢冷焰听命坐下,对梁书瑶道:“梁师叔好。” 梁书瑶乐呵呵的,脸都笑成一朵花了,忙道:“好好好,小焰怎么来这么迟啊?” 谢冷焰抿抿唇:“师尊没有等我。” 语气虽然平淡,却好似有些委屈。 明雨心虚了一阵,道:“抱歉。” 其实她是故意的,就是想减少和谢冷焰的相处时间,要是两人一起过来,难免要同驾一辆鸾车,一旦有个颠簸,不小心来个搂搂抱抱的,不合适。 “没关系,师尊开心就好,不用管我的。”谢冷焰道。“我一个人也可以的。” 这标准的绿茶用语让明雨有些遭不住,果然,梁书瑶听得善心大发,竖眉就教育起明雨来,明雨没想到自己就任性一回还能被抓包,只能硬着头皮受骂,听喝的当间,她抬眼去看谢冷焰,只见对方目光清明,神色冷淡。 什么意思,故意的? 明雨垂下头,突然觉得有点不对。 她读过原书,知道谢冷焰是个什么性子,脆弱,清冷,甚至病娇都沾点边,但整本书下来,也没说过她有绿茶属性。 要不是出自本心,那就是刻意为之。 可这会她还没开始渣人呢,能有什么仇? 第3章 这个问题自然不可能有答案。 明雨思索一阵,忽听不远处的石台上传来清脆的笛声,随着这笛声落定,会场渐渐安静下来,就见一个身着素净玉袍的年长女子拾级而上,在台上站定后,一双冷肃的眼扫视全场,连最后一点窃窃私语声都压了下去。 这人,应该就是仙盟的盟主,白枫。 她的修为和资历都是仙盟里顶尖的,办事颇有雷霆手段,身后又有白家扶持,年纪尚轻的时候就做了盟主,这么多年一直地位稳固,在仙盟里是说一不二的铁娘子,往那一站就有能抵千军的气势。 等所有人都默声后,她才道:“今日是我擎苍仙盟的大日子,能来到这儿的都是少年英才,日后必定大有作为,而选剑,就是你们迈向未来的第一步。规则我想你们都知道了,进去之后如果遇上自己想要的剑,就驱动灵力去握,能拔得出来,说明选剑成功,拔不出来,就说明剑拒绝了你,那么就需要继续寻找下一把剑,直至双方达成一致为止。” 下面的弟子们全都聚精会神地听着,他们中大部分都是第一次选剑,虽说对规则早已滚瓜烂熟,却还是认真听着,就怕听漏了什么,耽误自己的大事。 明雨作为峰主,自然是不需要听的,因此走了神,眼睛乱瞟起来。 这会场很大,坐满了仙盟的子弟,大多都是同门们共桌,就算是梁书瑶这个没正形的,这会也乖乖坐在座位上,假装认真听讲。 明雨觉得无趣,不自觉的,目光就移了移,看向旁边的谢冷焰。 不想,对方也在看她。 对方目光灼灼,与她对视半晌,没有半点移开的意思。 第5章 像被烫到了一般,明雨连忙收回目光,心道这人真奇怪。 看什么呢? 这么直勾勾的,怪叫人不好意思。 谢冷焰看她躲避,也错开目光。 很奇怪。 上辈子不是这样的。 虽然今早的那几句对话已经有些奇怪,但师尊现在的表现更要怪上十倍,要知道,白枫可是白若的亲生母亲,师尊向来对其恭敬有加,哪里敢有丝毫怠慢,可这会白枫在上面说话,她竟然这么明目张胆走神,不知是怎么想的。 真像变了一个人。 这个想法起来的当下,谢冷焰的后背就是一凉。 她自己是重生的,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师尊也是呢? 重生的这个现实,谢冷焰虽然接受了,却不知有何玄机,也许是她误服了什么丹药,也或是无意间启动了什么法器,总之,有她这个先例在这,师尊也是重生的这个可能,就不是天方夜谭。 师尊如果是重生的,那她就应该清楚,白若此时还活着。 她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去找到白若。 想到这里,谢冷焰突然明白过来。 是啊,有了白若,自己就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 难怪师尊对自己这么冷淡,原来,是因为这个。 上辈子师尊对她温情款款,全都是因为她与那白若有几分相像,后来白若回来,师尊立刻倒了戈,对她冷眼相待,还要听白若的将她置于死地。 这个消息,在当时的她眼中,无异于是晴天霹雳,她站在窗外,手中还捧着献给师尊的甜汤,她一时失了神,炙热的汤水倾泻出来,将她的脚面浇了个通透。 可被烫伤的剧痛,都不及师尊的那句“好,就依你”。 她将汤盆放在长廊的条凳上,踉踉跄跄逃离了那里。 一路上她都在心里问,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为什么世上会有这样的事? 这样的事,为什么刚刚好被她碰上? 她自问不是一个看不开的人,可这样的背叛,比所有看过的痴男怨女的话本,还要令人痛苦一万倍。 谢冷焰看向自己的脚,明明这辈子还没有被烫过,可她却觉得那里的旧伤,在隐隐作痛。 她怎能让她们如愿? 不告诉自己,就是为了留着白燃剑给白若,她已经看明白了。 不是不想让自己去求白燃剑吗,她偏要! 谢冷焰知道自己这种做法很不理智,重活一世,本该离那些人渣远远的,可她还偏要凑近,简直是犯贱到不行,可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上辈子,她是折磨了师尊,也给够了她们教训,可得知师尊自杀的消息时,她并不觉得解气,只是深深的,深深的,孤独。 她失去了仇恨,也失去了寄托,不知道还能靠什么活下去,人生一瞬间失去了意义。 好像一具空壳,敲击下去,就只有寂寞的回响。 重生之后,她看到师尊的第一面,就觉得自己似乎又活了过来。 不管是作为爱人还是仇人,师尊与她的纠缠都太深,深到仿佛刻在魂魄上。 她就像是被魇住的孩子,永远都无法逃离。 不多时,白枫总算结束了长篇大论,宣布选剑即将开始,台下的人们开始躁动起来,师尊们大多是在嘱托,弟子们则是表情肃穆,强制自己不要过于激动。 谢冷焰也站了起来,准备去排队了。 明雨看周围的师尊们都在鼓励自家的弟子,觉得自己也该说点什么,不由咳了两声道:“那个,你进去之后小心点,别勉强。” “放心,我一定不负您的期望。”丢下这么一句,谢冷焰转身朝队伍去了。 明雨挠挠头——我也没说啥期望啊? 看着谢冷焰的背影远去,明雨暗暗松了口气,幸好不是自己请剑,不然可真要压力山大了,这些弟子的一举一动都在光镜上实时播报,说是为了安全着想,其实就是各大宗门之间的攀比,谁家的弟子要是表现不佳,或是被剑拒绝了,别说自己,做师尊的首先就要接受众人轻蔑的目光洗礼。 不过,谢冷焰的实力,她是不怀疑的。 毕竟是原书女主,这进去还不请把惊世骇俗的好剑出来? 明雨理了理衣服,刚要坐稳看戏,就听不远处有人召唤,她转头一看,梁书瑶正挤在人群外围朝她招手,好像是要她过去。 人群中央,白枫正端着一副师长的慈祥模样,对周围的人群说着什么。 什么啊,原来是朝盟主献殷勤。 明雨不喜欢做这种溜须拍马的事,但是梁书瑶的声音不小,已经惊动了白枫,自己要是不过去,说不定会被扣个目无尊长的帽子,这罪名可大可小,为了不给自己惹麻烦,她只得慢腾腾地朝人群走去。 她并不知道,梁书瑶的这声呼唤也传到了谢冷焰耳中,对方回过头,正看到她正欢快地朝白枫的方向走去,一时无数联想涌上心头,谢冷焰错开目光,手指又收紧了几分。 师尊一定是去打探白若的消息。 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那道深入骨髓的孤独突然剧烈起来,她咬咬牙,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痛苦的事。 只是要拿到白燃剑的决心,又坚定了几分。 就算师尊找到了白若又怎么样,她难道就会坐以待毙吗? 不管她们有多相爱,她始终都会横在中间,这就是玩弄别人的下场。 第6章 她们永远都不要想得到幸福,她决不允许! 明雨并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某个人看在眼里,她腾挪到人群外围,与梁书瑶并肩站在一起,听里面的人七嘴八舌,果然是些油滑奉承的话,听得她都要起鸡皮疙瘩了。 当然,这些人的奉承倒也不单单是为了刷个好感度,白枫身为盟主,修为极深,平时也不经常出现,普通修士能够得她几句指点,可能就能突破自己现有的境界,这样的大好事,自然不缺趋之若鹜之辈,不过明雨现在虽然套着个元婴后期的壳子,心境却还差得远,所以远不到需要指点的时候,站到这也就是捧个人场。 不想,她埋头装鹌鹑,梁书瑶却是越俎代庖。 “怀瑾尊,我明雨师妹已到出窍后期,离分神就差一步,只是多年不能寸进,还请仙尊指点一二,晚辈在此拜谢了!”等明雨反应过来的时候,梁书瑶的话已经放出去了,她拦都拦不及。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面露惊异回头看她。 明雨恨不得给梁书瑶的狗头打爆,别人都是先套近乎再慢慢引出自己的要求,这傻子直接提出要求,白枫不让她们滚都算好的,最重要的是连累自己也要被目光洗礼,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但白枫不愧是盟主,面色如常道:“哦,是明雨啊,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天资算得上上乘,怎么,是有什么心结吗?” 这话,就是明知故问了。 明雨和白若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很深,后来白若得病亡故,她就一蹶不振,这事不是秘密,白枫这个当娘的不可能不知道,她揣着明白装糊涂也就罢了,还故意提起心结,明显是对明雨有不满。 顿时,知情人的目光就由鄙夷换成了垂怜。 盟主有心刁难,看来她是别想得到指点了。 不料,明雨却是摆摆手,率性道:“没有啊,仙尊别听梁书瑶胡说,我没突破完全是因为懒,那话怎么说,再不疯狂就老了,我打算趁年轻多享受生活,至于境界这个事吧,到该突破的时间自然就破了,着急也没用,无为而治,则无不治,对吧?” 第4章 她这话没有半点讽刺的意思,但白枫对自己的年纪敏感,又先声夺人让她失了面子,立刻就觉得她是有意反击,脸色随即变了。 虽说修士并不在乎年龄大小,也能用驻颜术掩饰一二,但到了白枫这个年纪,驻颜术能够发挥的作用有限,她费尽心思,也最多能让自己停留在四十岁左右的模样,这是她不为人知的心结,这会听明雨似乎意有所指,不由气得七窍生烟,可在人前不好发作,只道:“你作为一峰之主,怎能如此不思进取,即便不为自己,那你的徒弟和后辈呢?若人人都像你这么怠惰,我仙盟岂不危矣?” 明雨听得哑口无言。 怎么她摆烂一下,整个仙界就要乱了? 她有那么举足轻重,这仙盟离了她明天就要大祸临头? 不怪明雨不明白白枫为什么针对自己,就连周围那些有无数心眼子的中流砥柱们,也不知怀瑾尊的火气打哪来,不过世人大多愚昧,喜欢随波逐流,见盟主对明雨有敌意,也纷纷竖起眉毛,摆出个嘲讽的姿势。 “仙尊说得对,明师妹是有些托大了,没有一点为人师长的样子。” “是啊,想求指点就得虚心求教,故意这么说是何居心?” “今日是选剑大会,好戏还在后头呢,且看雨霏峰的表现吧!” 明雨双拳难敌四手,想反驳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更可气的是,白枫甩下这么一句抽身走了,其他人倒把没得到指点的失败归咎在她惹恼盟主上,散了个尽,一时间,明雨就成了孤家寡人。 梁书瑶也没想到会这样,张口结舌道:“小雨,抱歉……我也是想帮忙。” “没事,谁知道那老太婆发什么疯?”明雨道。“你以后想帮忙,最好先问过我,我没想突破,也不打算靠溜须拍马走捷径。” 梁书瑶惊得连忙去捂她的嘴:“你不要命了,竟然叫盟主……” 老太婆这个词,她都不敢复述。 明雨翻了个白眼,在场的所有人都怕白枫,可她不怕,不就是一个盟主吗,怎么着,自己没招没惹的,她上来就呛声,自己不能顶嘴,还不许背后痛快两句了,这是什么道理,就算要论尊卑,她白枫一不是自己亲妈,二不是自己师尊,在这装什么大尾巴狼,当她明雨是路边的狗,谁也能过来踢一脚? 这次发挥不好,下次见了她必定要当面骂。 只是她心里再怎么憋屈,也没个发泄口,只能悻悻地返回座位上,梁书瑶像个小媳妇似的,就跟在她身后,一会给她打扇,一会给她倒茶。 只是梁书瑶再怎么殷勤,也压不住周围人的窃窃低语。 全是等着看她笑话的。 确切地说,是看她弟子的笑话。 明雨突然烦躁起来,这种命运掌握在别人手里的感觉,着实有些没着没落的。 这么一想,她倒不如穿到谢冷焰身上,丢人也丢得死得其所。 只是这种想法,也不过想想罢了。 因为在满场的喧闹中,选剑大会正式开始了。 斜月七星台是个圆形的台子,宾客就围坐在台子的边缘,台子正中央有一个法镜,分为东西南北四个面,这样可以保证每个方位的宾客都能看到最清晰的画面。 第7章 因为有刚才那件事,明雨本不在乎的心也有了胜负欲,一双眼直盯着光镜,看谢冷焰的表现如何。 实话说,就算她不想看谢冷焰也不可能,因为人头攒动里,谢冷焰的颜值一骑绝尘,十分惹人注目。 今日前来请剑的个个都是宗门里的翘楚,就没一个长得不周正的,只是这些俊秀的小弟子们,单拎出来还可以,跟谢冷焰这个颜值一比,简直是灰头土脸,像不知从哪儿刨出来的小土豆子。 明雨大悦,嘚瑟地看向周围的人。 果然,他们全都微妙地沉默了。 颜值这个东西,是正义中的正义,实力有可能作假,但长得好那是老天爷给的,就算是对明雨有敌意的那些人,也不得不承认,明雨的这个小弟子生的实在漂亮,而这还是在她一直冷着脸的前提下,要是笑起来,恐怕还要更动人几分。 这些人沉默,光镜里那些弟子可不会。 这些小弟子心思纯良,没有大人那些弯弯绕,看到好看的人,本能就想上去接近,因此不知不觉间,这些人竟然以谢冷焰为中心聚成了圈,还有几个活泼些的小女修,叽叽喳喳问起谢冷焰的来历。 谢冷焰生性不爱吵闹,被问得烦了,只得说一句:“望月宗,雨霏峰。” 她冷淡归冷淡,却扑不灭别人的热情,顿时就有人追问道:“那你师尊是谁呀,是不是很厉害?” 谢冷焰一顿,道:“嗯,厉害。” “有多厉害啊?凶吗,对你好不好?” “……师尊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我全然地信任她,尊敬她,把她当做最亲的人。” 明雨猛地咳嗽起来。 不是,谢冷焰什么时候这么肉麻了? 她偷眼去看周围的人,幸好,他们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窘态——实话说,弟子尊师重道并不是坏事,谁也不会往师徒恋那方面想,是她自己先入为主,才会觉得这话颇有深意。 但是,这么想也不对。 原书里谢冷焰是对她情根深重,可那是在两人经历了长久的甜蜜相处后,感情才逐渐建立起来的,这个时间点上,她们还没经历那些呢,怎么谢冷焰就这么…… 是夸张,还是做戏? 明雨不知,她也想不到书中人还能有重生这一说,怀疑的种子埋进心底,她敛下眉眼,开始思索这背后的深意。 而那边的弟子们,已经经由小道到了剑池,这剑池在望月山下,是个天然形成的岩浆池,岩浆的温度极高,滋养着里面的万千宝剑,这些宝剑有的是剑师炼成放在这里的,有的是主人逝世后自动飞来的,来去全凭缘分。 众人见到群剑,纷纷惊叹起来。 “这么多,天呐,那我可得好好挑挑!” “挑什么啊,都是剑挑人,哪有人挑剑的,我看能得到一把的青睐就不错了!” “我听说如果天资好的话,剑会抢着跟你,不过这也就是说说,谁也没见过。” “我知道我知道,据说以前有位天才女修,她选剑时,池中的名剑有一半都蜂鸣起来,她最后选了一把最低调的!” “这么厉害?这女修是谁呀?” “不知道,这只是个传说,是不是真的还两说呢。” 谢冷焰听她们吵闹,心中默道:“你们懂什么,当然是真的。”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师尊明雨。 当年,明雨因为生病,耽搁了选剑的时间,因此赶到时,其他人都早已选完出去了,她催动引剑诀,一开始并无动静,她以为自己选剑失败,刚要离开,就听整个剑池喧嚣起来,一半的剑都为她长鸣。 此事惊动了各位长老,他们候在出口,以为里面的弟子出了什么事,可她走出来时,手中提着玄冰剑,那张因为发烧浮着绯红的脸上,是骄傲自得的笑。 那是她最好的时候。 最张扬,最放肆的年纪,陪在身边的是白若,两人创造了无数让人称奇的回忆,在弹奏到最高音时,失去了最好的朋友,这怎能让人不怀念,怎能让人不痴缠? 谢冷焰明白,那些回忆,是任何人都代替不了的,正如师尊于自己,白若于师尊,也是这样特殊的存在。 师尊把她无法给出的爱,全都给了自己。 所以自己才会这么不甘心。 如果白若已死,那自己可能就会作为替身,永远留在师尊身边,可命运夺去了这个可能,白若一旦回来,自己就连替身这个位置,都保不住。 更何况,师尊已经不会给自己这个机会了。 谢冷焰的眸中如死灰般沉寂,一个刺痛到极点的念头从心头浮起——这一次,她连被师尊欺骗的价值,都没了。 当年,她好歹还有资格痛斥对方薄情,可如今故事尚未开始,她连恨都不能恨了。 可是。 谢冷焰看向剑池角落一点都不起眼的白燃剑,它通身雪白,轻薄秀气,正随着岩浆的涌动微微抖动,看起来,当是一把软剑,习剑的人里,很少有人会选择这种硬度不足的剑,强力不够,能够发挥的力量也有限。 周围的弟子们全都聚在别的名剑旁,它根本无人问津。 不知为何,谢冷焰突然觉得它有点可怜。 上辈子,它一直跟在她身边任劳任怨,从不忤逆,虽然与师尊和白若的约定有关,但这把剑本身是没错的,现在想想,就算不为了气师尊,她也想再次让它为己所用。 第8章 谢冷焰驱动灵力,灵力化线,缠住了白燃剑的剑柄。 她的动作没有引起其他弟子的注意,却因为请剑最早,被法镜来了个特写,会场里私语顿起。 “她竟要请那把剑?这……是何道理啊?明雨就这么教她的?” “白燃剑是把软剑,虽然不能说差,但总归在力量上逊色一筹。呵,可惜了,虽然长得好看,却是个没眼光的草包。” 明雨也微微坐直了身体。 不是吧,自己什么都没说,为什么她还是去请白燃剑了? 难不成剧情根本不以她的选择为转移? 这是什么道理,难道最终她还是要死在对方手里? 第5章 明雨不是没看过穿书的小说,那些穿越者们大多能靠着自己的努力逆袭上位,啪啪打脸,就算再不济,至少也能活得有滋有味。 可到了她这,这条铁律好像失效了。 她避免了与谢冷焰的亲密接触,也没让她跟自己的剑配对,这么推断下来,对方应该会随着大流,去找最强力的剑才对。 可如今,光镜里清清楚楚显示着,谢冷焰已经拔出了白燃,白燃没有拒绝她,一人一剑一拍即合,眼看就要认主了。 明雨张大了口,惨死的画面在眼前浮现。 不行,不行,必须做点什么。 可她又能做什么呢? 她是峰主,自然不能进剑池去,再说就算进去了,她能怎么说呢?今早,是她自己斩钉截铁说的,让谢冷焰自己拿主意,这会人家拿了主意了,自己又横加阻拦,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但是要她坐以待毙,也不可能。 明雨略一思索,取出身上玉佩,给谢冷焰拨了过去。 光镜无法传递声音,只见大幕上的谢冷焰愣了一愣,低头朝自己的身侧看去。 明雨知道她是在看自己的玉佩,这玉佩是自己送的传音法器,本是一对,皆是勾玉形状,一只在自己手里,另一只在谢冷焰身上。 如果这会她接了,那么请剑就会中断。 那么事情还有一丝转机。 但谢冷焰迟迟没有动作。 明雨突然明白过来,虽说站在上帝视角的她知道谢冷焰是主角,不去请白燃剑,也不愁得到其他好剑,但身处其中的谢冷焰本人却不知道,她不过是个刚筑基的小弟子,引剑也是第一次,好不容易就快成功,难道因为要接自己的传音,就功亏一篑吗? 万一中断了,再请不到其他剑呢? 这对修士,甚至整个宗门来说,都是耻辱。 想到这儿,明雨突然后悔了。 自己这么做,实在不负责任。 她刚要挂断,就听对面传来一个声音。 “……师尊?” 明雨吓了一跳,再看向光镜时,只见谢冷焰已经收起了架势,把玉佩取到了脸前,而她的身后,刚才还剧烈抖动的白燃剑已经恢复了平静。 她取消请剑了! 明雨顿觉罪孽深重,张了张口,只说出一句:“你,你怎么接起来了?” “师尊的意思是,我不该接吗?” 谢冷焰的语调平静,就好像失去了这次机会,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似的,但明雨心中有愧,虽说目的已经达到,但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不是,我……” “师尊有什么事吗?” 对啊,这个才是重点。 人家承受了这么严重的后果,自己总不能说是打错了吧? 明雨咬了咬牙,决定实话实说。 “师尊不想让我请白燃剑?为什么?” 谢冷焰的声音带了一点冷意。 她很清楚,师尊到底是藏了什么心思。 无非是不想让自己捷足先登,这把剑,是要留给白若的。 刚才玉佩响起来的时候,她就猜到了。 可她到底留了一点期待,希望是自己想错了,她取消了请剑,是想给师尊一个机会。 可师尊到底还是这么说了。 她不由冷笑出声,心中的怒意几乎难以压制。 明雨不知她为什么笑,只觉得这笑听起来有些瘆人,只好道:“白燃剑并不是一把好剑,它质地太软,并不适合本门的剑法,我看剑池里除了它,还有很多好剑,何不试试别的?” 说罢,她有些心虚地住了口,但谢冷焰并未回应,明雨抬头看去,光镜已经移到了别的弟子身上,她看不到对方的脸,也不知道对方是个什么反应。 半晌,她才听到那边传来一声:“真的是这样吗?” “什么?” “没什么,弟子知道了。” 明雨刚要挂断,就听谢冷焰突然“嗯?”了一声,就听对方紧走了几步,剑池那边的争吵声也传了过来。 “我看你试都不用试,这可是屠魔剑,连我都拔不出来,你哪来的自信?你更没戏!” “刘师兄这话未免说得太早吧,虽说你修为高我一筹,但请剑看的是缘分,你不行,别人就一定不行么?” “呵,那你试嘛,你要是能把剑拔出来,我跪地叫你三声爷爷!” 这话说得重了,就算是置气也没这么说话的,简直是指着鼻子骂人。 明雨看向光镜,画面正对着起冲突的这两个人,那个被称作刘师兄的环着胳膊,身后还有几个跟班,正趾高气昂地看着对面的少年。 另一边落下风的长得面善些,在此之前应该已经屡次相让,听到这话也怒了,道:“好,刘浩,我就证明给你看!” 第9章 刘浩冷哼一声,错了个位置给他。 他们说的屠魔剑就在身后的剑池中央,这把剑通身赤红,有两条极深的血槽,就算是隔着屏幕,都能看到它身上隐约的血红煞气。 说话间,其他的弟子也都聚了过来,他们一来是想看看热闹,二来也想碰碰运气,屠魔剑的确是剑池里最强的剑,但刘浩看中了它,自己没得手,也不让别人试,因此才惹出了事端。 这少年抬脚向前,拉开架势,闭眼念动起引剑诀来,其实请剑的步骤都是千篇一律,并没有什么好看,但因为有这么个赌约在前,所有人都屏住了气,静等着那个结果。 半晌,屠魔剑也没有动静。 看来,这应该是失败了。 那刘浩猛地尖笑起来:“哈哈,我就说你不行吧!” 他的跟班也添油加醋道:“叫爷爷吧!” 那少年脸上的表情有些难堪,又被这么多人盯着,自知失手也不肯退开,只咬牙道:“谁说我不行,我还没开始呢。” 说罢,他不知从哪儿取出一把匕首,割破手指,快速在符纸上描画起来,他的速度极快,光镜也没有那么清晰,明雨并没有认出那是什么符咒。 这个问题并没有困扰明雨太久,因为几乎是谢冷焰话音落下的同时,那少年就将符纸甩了出去,符纸触到屠魔剑的瞬间,剑身突然抖动起来,看样子,竟是起了共鸣。 围观的弟子们全都噤了声,特别是那个刘浩,目瞪口呆的,揉了几下自己的眼睛,叫道:“这不可能!!!” 他的声音淹没在屠魔剑的剑鸣中,不,不只是屠魔剑,明雨听得清楚,那边至少有数十把剑的蜂鸣,这么多剑鸣混在一起,有种千军万马的骇人气势,穿透力极强,透过玉佩,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这下,就连在斜月七星台上的这些峰主们,也全都惊动了。 那位少年的师尊立刻站起身来,颤声道:“那是老朽的弟子!” 所有人都惊异万分,难不成,今年又出了一个天才? 这么大的事,台上台下自然沸反盈天。 仙盟几百年都难出一个天才,若今年真是出了,那就是天道垂怜,必是个祥瑞的兆头。 但明雨的心里,却隐隐觉得不对。 原主以前也曾请动了半数的剑,当时群剑们的反应可比现在柔和多了,至少听起来是清朗动听的,带着请求的讨好,当下的蜂鸣更像是噪音,透着十足的威慑和警告。 “冷焰,你先退后,恐怕……” 明雨的话还没说完,只见光镜里突然炸开了一道火光,刚才还只是抖动的群剑突然全都自行飞了出来,以屠魔剑为中心,聚成一个巨大的火球,朝众弟子疾驰而来。 那个请剑的少年和刘浩等人首当其冲,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刺了个对穿,这剑伤了人仍旧不停,继续追着人索命,不知是谁被火球点着了头发,正扑打着脑袋喊救命。 事情来得太快,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明雨喊了一声“快救人!”,就往剑池的入口奔去,但入口处有层结界,短时间里难以穿过,这本来是防止作弊的手段,这时候却成了弟子们的催命符。 有人说得去请盟主,有人急叫着得破开结界,正一片兵荒马乱之时,忽听有人叫道:“你们快看!” 明雨回头看去,只见光镜上的漫天火光中,一个人手执长剑,驻足在剑池中央,风袖满灌,目光坚毅,与群剑对峙不退。 那是谢冷焰。 其他弟子们全都躲在她的身后瑟瑟发抖,只有她没有丝毫迷惘,她手里握着的,正是那把白燃,白燃虽然是把软剑,但面对以屠魔为首的众剑,却没有落了下风,不如说,正是由于白燃的柔软,才能四两拨千斤,疏通化解这些剑的锐气。 她用的是雨霏峰的基础剑法,灵动飘逸,美轮美奂,虽然至简至易,却自有一股风流蕴含其中,在火光的映照下,像是一场盛大的表演。 明雨无法移开目光,不止是她,所有人都移不开,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本该不顾一切破开结界救人的,可她的游刃有余给了所有人等待的底气,而她也没有让他们失望,在她的斡旋下,那些发了疯的剑慢慢缓慢了动作,犹疑着,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回去吧。” 谢冷焰轻飘飘地吩咐了一句。 她收剑入鞘,目光淡然,群剑得到指令,纷纷飞回剑池,明雨松了口气,就见谢冷焰低头捞起玉佩,表情突然变得柔软。 “师尊放心,弟子无事。” 第6章 明雨张了张口,心中微动。 刚才出事之前,她曾让谢冷焰小心,本来以为对方没有听到,没想到对方不仅听到了,还在事后给出了回应。 不愧是女主,简直有种胸有成竹的傲慢。 因为经历了这场骚动,群剑全都回到了剑池进入休眠,请剑是肯定是不成了,盟主白枫姗姗来迟,正指挥着众人进去救人。 不多时,弟子们互相搀扶着灰头土脸鱼贯而出,一出来就各自朝着师尊奔去,他们全都吓得不轻,师父们也都放下架子,抚着徒弟的背安慰起来,有那感情充沛的,甚至老泪纵横。 隔着人群,明雨看到了谢冷焰,对方神色自若,大概不需要别人的安慰。 也是,人家可是主角,轮得着自己说什么呢? 第10章 明雨垂下头,突然觉得自己与周围格格不入。 她是个穿书者,没有亲历过教养徒弟的辛苦,自然也无法体会这种师徒之间的深刻情谊,人家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她只是个夺了别人身体的局外人而已,即使想装慈爱,也装不出来。 “师尊?” 明雨抬头看去,只见谢冷焰已经回来了,正歪着头疑惑地看着她。 “嗯,你没事吧?”明雨道。 “没事,师尊……”谢冷焰道。“您是在担心我吗?” 担心自然是担心的,那可是几条活生生的人命,自己刚才的反应完全是下意识的,虽说并不单单是担心谢冷焰,但硬要说起来,也包括对方在内。 “算是吧。”明雨道,目光不由看向她手中的剑。“你把它带出来了。” 听到这个,谢冷焰怔了一怔,才想起自己刚才情急之下召唤了白燃,而白燃也没有反抗,直接飞到了她的手里,之后想要驱使它,就签订了认主的契约,这里面到底有几分是私心,几分是意外,连她自己也不清楚。 “弟子违抗师命,任凭师尊责罚。” “算了,你喜欢就用吧,责罚什么。”明雨叹了口气。 虽说不想让谢冷焰用白燃剑,但那是怕剧情还按照原来的走,刚才情势紧急,她总不能让谢冷焰眼睁睁等死不自救,再说,只是一把剑而已,也未必就能说明什么,以后日子还长,自己还有机会。 “这么说,师尊同意了?”谢冷焰的声调突然提高了些。 明雨觉得莫名,道:“是啊,怎么了?” 谢冷焰圆睁的眼睛突然带上了笑意,嘴角也弯了起来,好像装了满心的欢喜,她本就生的好看,这样一笑更加倾倒众生,明雨觉得自己的心狠狠跳了一下,被美颜暴击之后,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没什么,师尊果然还是——” 后半句话,明雨没有听清,但谢冷焰的脸上泛上了几分薄粉,看起来有些羞赧。 明雨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就听有人高声道:“在场所有人都不准离开,这事涉及魔界,务必要谨慎对待!” 说话的是白枫,她紧皱着眉头,正目光凌厉地扫视着在场的众人,所有人都一脸疑惑,受了这么大的惊吓,却不让回去休息是什么道理,当下就有人问:“盟主,这事不是个意外吗,怎么和魔界扯上关系了?” 明雨却是了然,原书里仙盟里的确有奸细,不过好像并不是请剑这天发现的。 因为这本书是谢冷焰的视角,笔墨也大部分都落在她的心理活动上,所以不是她亲眼看见的东西,就没有写出来,也许奸细早就存在,也引起了仙盟的注意,但这时候的谢冷焰还只是个小弟子,所以并没有知道的权限。 但今天在场的人太多,还死了几个人,所以性质就变了。 白枫作为盟主,肩负着查明真相的责任,而且死了徒弟的那几个峰主也不善罢甘休,正围在徒弟的尸体旁和刚才提问的那人理论,说他自私自利,不顾别人死活。 那人也气得不轻,道:“事是你们的弟子挑的,我们没找你们赔偿就不错了,还倒过来反咬一口,你就说说,这事和我徒弟有什么关系,她胆子那么小,顶多就是个围观的!” “围观的就一定没问题?说不定是作壁上观呢?你这么心虚怕不是和魔界有勾结,我看第一个该查的就是你们师徒几个!”说话的正是刘浩的师父,别人称他一句鹤发真人,其实就是说他秃顶,他胡搅蛮缠的功力比徒弟更深几层,三两句就把别人打进奸细的嫌疑名单了。 “够了!”白枫怒斥一声。“吵什么吵,仙盟出了事,不知道同心协力,就知道起内讧,怪不得能被魔界钻了空子,都各自按宗门排好了,本尊要亲自审讯!” 盟主发了话,谁也不敢再多说什么,明雨敛眉看去,死去的弟子一共有四人,其中三个是鹤发真人的弟子,也就是刘浩和他的两个跟班,剩下那个是请剑那个少年,名字好像叫齐宾,此时四人的尸体齐齐摆在光镜下面,蒙了一层白布。 明雨也和徒弟找了个位置坐下,等待传唤。 白枫审讯的方式很简单,就是把人一一叫去问话,她有一个芥子空间,可以隔绝外界,正是审讯的好地方。 第一个被传唤的是鹤发真人,他跟随白枫走进去之后,台上顿时喧闹起来。 大多数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人问了白枫身边的弟子,才知道此次群剑发狂,乃是因为那个齐宾用了魔界的手段,惹怒了屠魔剑,令其判断失误,认为又是魔界入侵,所以大开杀戒。 按说,这齐宾的嫌疑最大,可他已经身亡,线索也跟着断了。 所谓的魔界手段,就是齐宾后来以血写就的符箓,这是一种强行与名剑建立联系的阴毒法子,仙界没有这种方法,只有魔界会这么倒行逆施,若不是齐宾的灵力过低,可能还真就得手了,只是他没得手,就必然承受反噬,屠魔剑的前主是一位已经得道的修士,平生杀魔无数,早把屠魔剑喂了一身的煞气,普通人这么取巧,就相当于找死。 现在的问题是,齐宾怎么会知道这种办法呢? 会和他的师父有关系吗? 这个问题暂且还没有答案,但众人却不担心,白枫的修为深,奇奇怪怪的法器也不少,不愁让人说真话的手段,在场的没有奸细便罢,若是有,定能令其伏诛。 第11章 有了章程,很多人都放松下来。 这一放松,就想起刚才得救是拜谁所赐,明雨都不用回头就能感觉到,台子上有不少小弟子都有意无意地往自己这边看,确切点说,是在看谢冷焰。 眼神含羞带怯的,想过来又不敢过来。 明雨在心里默念,没事,别在意我,该告白告白。 不出一刻,果然有人过来了。 “谢……谢师姐。”明雨假装喝茶,余光瞟到过来的人脸上,这是个可爱挂的小妹妹,就站在谢冷焰身旁,双手搓着衣角,脸都快红透了。 “何事?”谢冷焰生硬道。 小妹妹没想到对方的反应这么冷淡,脸色白了几分,结巴道:“没……没事,我就是……就是想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嗯,我知道了。”谢冷焰应了一声,见对方不走,道:“还有其他事?” “没了……”小妹妹大受打击,木着一张脸,同手同脚转身回了座位。 其他人见她这个样子,虽然没听到对话,也大概猜出了来由,纷纷歇了过来道谢的心思,谢冷焰却像浑然不知,依旧坐得笔直,一脸清冷的淡然。 但耳尖却是有些红了。 明雨忍不住勾起嘴角,以前看书的时候不觉得,如今真和谢冷焰相处起来,才多少感受到她的可爱之处,她明明做了这么出风头的事,却是个小社恐,本来得到道谢挺开心的,又别扭地不愿意大方接受。 说起来,自己这个做师尊的,还没有夸奖过她。 “冷焰。”明雨清了清嗓子。“你救了这么多人,给我们雨霏峰争了光,回去宗主一定有赏,我也会赏你,你想要什么尽管说。” 谢冷焰愣了愣:“这是弟子分内的事,不用赏赐的。” “这怎么行,做了好事就应该赏,你说吧,只要我有的,都能给你。” 虽然想和谢冷焰拉开距离,但赏罚分明是另一码事,不然别人知道了,要说她这个师尊失职。 “师尊能够允许我拿着白燃剑已经够开恩了,如果非要说的话,弟子想求——” 谢冷焰顿了一顿,刚才师尊对自己的担忧当不是假的,率先站出来想救自己也不是假的,更别说还允许了自己占据白燃剑,她不是不知道白燃剑的意义,师尊能够同意,实在是出乎她的预料。 自己还能有什么奢求呢? 本不该有的,本该对师尊彻底失望的,可顷刻间,她又变了想法。 或许—— 眼前的这个人,是想骗取自己的信任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让我看看你能做到什么地步吧。 谢冷焰抬眼看向明雨,那是张极雅正禁欲的脸,没有半点多余的艳俗,可就是这样的一张脸,偏偏能够击中她心底最深处的欲望,上一世是这样,这一世依旧没变。 “想让师尊亲手,指点我的剑法。” 第7章 指点剑法就罢了,怎么还亲手呢? 亲手是有什么说法吗? 明雨心中腹诽,嘴上却不敢问,也许这是修仙界的术语,她要是发问,立刻就显得目不识丁,要暴露自己换了个芯子的事实了。 她装作了然的模样点了点头。 想着之后再找人问问就是。 谢冷焰见她答应,心底不由冷笑。 果然,师尊还是那个样子,表面功夫做得到位,实际上全都是装出来的,目的就是让自己对她死心塌地,一给接近的机会,立刻想都不想就答应下来,哪里有半点师徒大防的意识? 上辈子她心思单纯,根本没往这方面想,一直觉得是先动心的自己有错,可现在想来,如果不是对方有意引导,自己何至于走到那步田地? 谢冷焰捏紧手指,面沉如水。 她承认,自己有意试探,也算不上清白,甚至在提出这个请求的时候,她还存了一点私欲,可如今对方真同意了,她又只觉得失望透顶。 究根结底,她对师尊的感情已经不是单纯的爱慕,也不是单纯的痛恨,她希望师尊能够爱她,又厌恶师尊用爱的名义骗她,所以不管得到什么结果,她都会痛苦万分。 其实,她并不是为背叛痛苦,背叛,从来不是最坏的结果。 最坏的结果是,一个人出现在你贫瘠的生命里,带你认识这个世界,带你走遍天南地北,给你最贴心的爱护,你从一开始的小心试探到确信无疑,逐渐对她情根深种,就在你放心把自己的身心全盘托付时,才发现从一开始,自己就是个替身,那些甜蜜的过去全都是骗局。 这比背叛,要更令人痛苦无数倍。 因为遭受过欺骗,所以再也回不到从前。 她再也无法相信师尊,不管对方怎么做,她都会往最坏的方向怀疑,师尊用一己之力,将她对于爱情所有的美好幻想全部打碎,变成了扭曲的怪物。 意识到这一点的谢冷焰,心中一片苍凉。 而一旁的明雨见她没了言语,脸色还阴晴不定,心中也没了底,心道莫不是自己刚才说错了什么话? 正待问问,就听传唤的人喊了自己和谢冷焰的名字。 轮到她们进去了。 明雨只好起身,朝那边走去。 谢冷焰跟在她身后,脚步轻得像不存在。 芥子空间的入口像是一面水镜,正泛着一圈圈的涟漪,没有声音也没有温度,有种不知通往哪里的莫名,明雨看了一眼旁边引路的弟子,对方也回她一眼,道:“明峰主,请吧?” 第12章 明雨当然知道得进去,可她毕竟没见过,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 僵持了一会,那弟子嗤笑出声:“你不会是害怕吧?” 明雨被噎了一下,正要反驳,只见一个人影走上前来,捉起她的手腕将她往前一带—— 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身处一扇雕花松木门前。身上没有什么不适,也没有出现不能呼吸的情况。 门里的人不耐道:“怎么这么慢,是谁,还不快些进来?” 明雨听到这个白枫的声音就烦躁,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按捺住不快,推门走了进去。 白枫抬眼看到她,脸色先就垮了下来,道:“是你?坐吧。” 明雨坐了,静等她发问。 白枫倒也没有多说废话,只针对剑池里发生的事大致问了一下,重点落在她们对那道魔界的符箓了解多少上,明雨自然毫不知情,谢冷焰也摇头,说自己并没有见过。 “没有见过就好,你们回去之后,也要多加注意,要是有这方面的线索,及时传讯给我。” 说罢,她的目光看向谢冷焰,刚才还锐利的目光似乎变得柔软了些:“你叫谢冷焰,是你压制住了屠魔剑,对吗?” 谢冷焰点头,道:“是的。” “你临危不惧,能够在那种情况下救师兄弟们于水火,颇有我当年的风范,你如今多大,可曾拜师?” 谢冷焰愣了一愣,转眼看向明雨,明雨也有些疑惑,道:“怀瑾尊,她是我的亲传弟子,不知您为何这么问?” “哦,是你的弟子。”白枫像是才想起她还杵在一旁,幽幽道:“我听说,你在元婴后期沉沦多年,恐怕没有心力教养弟子,不如就让她拜到我的门下,相信以她的资质,必能够大有作为。” 听到这儿,明雨才明白,白枫这是看中了谢冷焰,要把她抢过去做弟子了。 心中首先激起的是怒火,这白枫肯定是和她有仇,不然为什么能做出当面夺徒这种事来,这都不是看不起人,是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就算她再怎么修为不济,那也是一峰之主,哪里就连一个弟子就教不了了? 可怒火之余,她又觉得也不至于。 白枫虽然可恶,但这对于谢冷焰来说,并不能算是一件坏事。 要知道,白枫是一盟之主,修为又极高深,门下弟子虽然众多,但全都是早年收的,如今大多都自开了洞府,她已经多年不收弟子,这时候愿意破例,显然是十分赏识谢冷焰,若是真拜到她门下,以后不管是地位还是修为,发展都比在自己身边好。 这就是女主的待遇吗? 随便走两步都能有奇遇? 明雨不知该怎么回答,虽说谢冷焰是自己的弟子,但所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要是真为对方好,就应该尊重对方的意愿,让她自己来做选择。 自己总不能横加阻拦,不让对方往更好的地方去吧? 现在问题是,谢冷焰怎么想呢? 她不由看向谢冷焰,想看看对方的反应如何。 但谢冷焰只冷着一张脸,看不出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白枫见她们都不说话,便道:“当然,我也不是现在就要你们做决定,这不是小事,需要仔细考量,正好这些天我还要忙着查魔界的事,给你们七天的时间,到时我会派人来要个答复。” 说罢她略一挥手,将两人请出了空间。 出来之后,两人之间的氛围变得有些尴尬。 偏巧经过了问话,已经可以回雨霏峰去了,两人同驾在一只纸鹤上,沉默得仿佛空气都是燥热的,等落了地,明雨才先开了口:“冷焰……你怎么想?” 谢冷焰立在小院前,半晌才开口:“弟子全凭师尊定夺。” 这话并不是客套,因为明雨看得清楚,对方的眼中只有麻木,根本满不在乎。 明雨有些犯难,原书里的谢冷焰并不是喜欢追名逐利的人,但要说看不到这次机会的价值,那也是胡扯,除了在感情上有些恋爱脑,这人其他地方可从来没掉过链子。 而且,要是分隔两处,不就可以避免之后的感情纠葛? 自己能够改变惨死的结局,对方也能得到更好的教育,除了得承受一些嘲笑,好像并没有什么坏处。 虽然心里这么想着,明雨却有些说不出口,鬼使神差的,她让谢冷焰先回去休息,这件事日后再说。 谢冷焰听命离开,明雨望着她萧瑟的背影,突然叹了口气。 她突然明白自己为什么说不出那句话了。 这一天的相处下来,她亲眼看到了谢冷焰的谦和和可爱,她不怀疑自己作为师尊,只要发话,对方一定会听从,但不假思索就把对方送出去,未免有些冷血无情。 就算要送出去,也要提前做好调查工作才是。 她必须保证那是一个好去处,她不能把自己的徒弟推进火坑。 想到这里,她又召出纸鹤,朝山下飞去。 她并不知道,就在她离开之后,走到转角处的谢冷焰慢慢停了下来。 她抱着自己的胳膊,靠到了红墙上,目光中尽是空洞的凉意。 刚才白枫问出那个问题时,她本来以为师尊一定会拒绝,可是师尊并没有,之后甚至还问她怎么想,看样子,好像真是在认真考虑。 怎么会呢? 自己是师尊好不容易找到的替身,难道不该据为己有,视若珍宝吗? 第13章 这么轻易放走真的可以吗? 就算知道白若还没死,但现下是见不到的,在那之前,自己作为替身,不是还有利用价值吗? 谢冷焰不明白,想来想去,她只能想到师尊是想拿自己作为礼物,讨好白枫这个可能了。 意识到这一点,她眼中的光渐渐灭了下去。 她虽然早就对师尊失望,但没想到这个人总能做出更让她失望的事来。 在师尊的心里,她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物件,可以随便送出的工具吗? 她清楚,从师尊身边离开,并不失为一件坏事,至少不用再勾起痛苦的回忆。 可这份执拗的痛苦,就像是长着倒勾的刺,明明已经把她伤得体无完肤,但抽离的机会就摆在眼前,她还是不愿意去抓紧,纵使血肉模糊,也不愿意用短痛换长痛。 不行,不行。 她怎么能任由师尊摆布? 谢冷焰下定决心,开始考虑自己能用什么办法扭转乾坤。 趁现在师尊还没有回复白枫,她一定要用尽办法,让师尊心甘情愿把自己留下来。 幸好,她重生一世,已经不再像以前那么单纯,也清楚师尊的喜好和软肋,只要利用好自己所知的情报,未必不能达成所愿。 师尊,你休想这么简单甩开我。 第8章 明雨并没有太多途径,她所能想到的第一个帮手,就是梁书瑶。 梁书瑶所在的宗门有些特殊,并非是专职修仙的,更像是联络各大宗门的枢纽,名叫传音阁,里面的弟子全都长得仙姿绰约,根骨可以普通,但颜值绝不能平常,今日的请剑,按理她们宗门是没有参与者的,但柳宗主还是到场了,为的就是延展交际,让自己的弟子能够结交同龄的朋友,这对他们宗门来说,算得上是同等大事。 也正因为这样,她们到场的人数最多,排在传唤的最末尾。 明雨刚才走的时候,还见梁书瑶苦着脸朝她挥手。 这时候返回去,应该正好能赶上散场。 明雨想的不错,她到的时候,柳宗主正招呼弟子们上船,她们人多,是乘仙舟来的,斜月七星台上人走了个干净,只剩她们一家,拖家带口叽叽喳喳的,她刚走上前去,就被外围的一个小姑娘看到了。 “明峰主,来找我们梁师姐呀!” 小姑娘长得明眸皓齿,声音清甜,虽然热情却一点都不惹人烦,明雨露笑道:“对呀,她人呢?” “在里面呢,我给你叫她!”小姑娘长得瘦,三两下就钻进了人群,不出一阵,就把梁书瑶给扯了出来。 梁书瑶还不知发生了什么,看到明雨才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有事拜托你。”明雨看了看左右,道:“下山喝点?” 这事不便在人前说,只能找个远离仙门的地方谈。 梁书瑶大喜,她正愁被师妹师弟们吵得耳朵起茧呢,能偷得半日的闲,立刻就答应下来:“行,我跟师尊说一声,你等我。” 过了一会,就见柳宗主转身,遥遥朝她笑了笑。 看来,是答应了。 梁书瑶像只小狗一样朝她奔过来,差点给她撞倒。 明雨骂了她一句,取出纸鹤朝前面一掷,两人同时纵身跳上,加速朝山下赶去。 她们所去的地方是一个叫落花的小镇,就在仙盟山下,镇里生活的也大多不是凡人,他们要么是资质平庸进不了仙盟,要么是家里有人在仙盟里求学,总之,全都仰仗着仙盟过活,因此对山上下来的修士们很友好。 明雨挑了一家高消费的馆子,还开了个包间。 “这么破费,什么事啊?”梁书瑶瞥了一眼菜单,全都贵的吓人,顿时警惕起来。“你不是想灌醉我,霸占我的身体吧?” 明雨白她一眼:“别胡扯,找你有正经事——小二,开壶酒!” 本想吃饱喝足再谈正事,但梁书瑶心里没底,夹菜都鬼鬼祟祟的,明雨只好放下筷子,正色道:“行了,我跟你说,说完你能帮就帮,不能帮别往外传啊!” 梁书瑶点头如捣蒜。 听罢,梁书瑶咬着筷子,含糊道:“你的意思,是让我查查白盟主身边的人员?” “不止,我想知道,她到底是不是真心对我徒弟好,会不会有什么别的企图。” 梁书瑶皱眉:“这真心不真心,谁能查出来,除非我是她肚子里的蛔虫。” “那你就是帮不了咯?”明雨作势起身要走。 “不不不,能帮,这些年我多少也积累了些人脉,这点事还不至于帮不了。”梁书瑶连忙扯住她的袖子。“只是我想不通啊,你不是挺喜欢你那徒弟的吗?干嘛非要让她走,别人那再好,能有你自己身边安全?” 明雨沉默了一阵,真实的原因不能说,但求人办事还不真诚未免有些招嫌,便道:“你也知道,我以前收她做徒弟是看中了她长得像白若,如今我也想通了,这样的想法太过分,日后让她知道了只会引发误会,不如让她去更好的地方发展,这对她对我都是一件好事。” 她说得诚恳,梁书瑶也不好再劝,只道:“你能这么想,也好。”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临别前,梁书瑶让她等信,一定帮她把事办得利利索索。 明雨又道了声谢,驾着纸鹤回了自己的小院。 小院安安静静,一片漆黑,索性她境界在那,不掌灯也看得清楚,就这么踏着夜色回到房门前,想了想,又绕到后院。 第14章 虽然才出门一天,但是今天发生了不少事,神经都是紧绷的,好不容易放松下来,就想泡泡澡放松一下。 后院的温泉不大,但灵力充沛,是个解乏的好去处,明雨解了衣裳,试试水温,慢慢将自己浸了进去。 舒服得她想叹息。 就这么泡了一会,直至月明星稀,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她才觉得神清气爽,再泡下去怕晕温泉,只得抖抖身子,赤身上了岸。 这时她才发现,自己没带换洗衣服。 想了想,反正是在自己院子,不带也没所谓,随便把旧衣服往胸前一抱,明雨哼着小曲往前院走去。 刚走过拐角,她就僵住了。 前院站着一个人。 这人似乎是听到她的脚步,刚好抬起头来,与她碰了个照面。 明雨紧了紧怀里的衣服,一时不知该躲还是该叫,她迅速浏览了一遍自己所知的灵诀,也没一个能在自己面前升起屏障的,既然不能优雅地解决问题,她只能强装镇定,憋出一句:“这么巧。” 谢冷焰愣了半晌,脸上才渐渐升起绯红,接着转过脸去,羞赧道:“抱歉师尊,弟子不知您在此沐浴……” 明雨本来不觉得有什么,被她这么一说,也有些不自在起来:“你来做什么?” “弟子,弟子做了一碗甜汤,给师尊解酒。”说着,她打开自己手中提的食盒,刚要走上前来给明雨看,又想起非礼勿视,避着目光踌躇不前。 再装没事也不行了,明雨咳了一声:“我去换个衣服,你等等。” 于是院子里只剩谢冷焰一人。 她握紧食盒的把手,慢慢坐回了石凳上。 脸上的烫意还在,时刻提醒她刚才看到了什么,虽说修道之人并不在乎肉/体皮囊,可人总是会喜欢好看的脸蛋,漂亮的身体,她筑基不久,还没真正超脱,当然无法像师尊那么淡然。 若是上一世的她,还没开窍,可能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可现在她早已不是孩童,也略懂得了些情/欲之事,不由自主地,就开始胡思乱想。 而且,上一世的师尊,也从来不会做这种事。 谢冷焰在心里命令自己不要去想,可越是压制就越是逆反,师尊那张禁欲淡漠的脸配上半遮半掩的酮体,实在是过于反差,她无法不去想,不去回味。 来之前,她本来是饱含着满腔的怒火和不甘,想要靠自己的厨艺决一场胜负,但这份孤勇在看到这样的画面后泄了个空,脑子里黏黏糊糊,只剩欲望的堆叠。 明雨换好衣服回到院子里,叫了几声对方都没回应,只得走上前去与其对视,接着她就看到,对方的眼神迷离而多情,一副任君采撷的可口模样。 明雨的心突然错了一拍。 自己的小徒弟这是……动情了? 谢冷焰的容貌本就是是一等一的,这副表情让她的美丽上添了一层诱人的色气,平时冷脸的美人乍然露出不设防的表情,任谁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明雨的脸上不由发烫起来,两人四目相对,谁都没有说话,空气中弥散着一触即发的火花,她丝毫不怀疑,要是放在某些那啥小说里,接下来的剧情就该是疯狂不可描述了。 明雨摇摇头,把自己脑子里奇怪的想法甩开,思索起徒弟怎么会变成这样。 难道就因为看到了刚才的场面? 明雨自问虽然刚才是有些出格,但她抱着旧衣服,该遮的地方都遮着,放现代来说,就和穿了个吊带超短裙差不多,不过自己的小徒弟显然没经过现代文明的开化,仅仅是露了点肩膀,就让她意乱情迷了。 她该怎么做,怒斥对方放肆吗? 这样未免太伤人自尊了。 明雨决定用柔和一点的办法,最好别让场面变得尴尬。 “冷焰。”她放低了声音,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不想这么小小的动作,却是让谢冷焰的身体起了巨大的反应,她的手指接触到对方的瞬间,就感觉对方的肩膀剧烈抖动了一下,似乎才发现明雨的到来。 “师……师尊……”谢冷焰的声音酥酥软软的,像受了惊吓,却还没从睡梦中彻底苏醒,带着缱绻和撒娇。“我没事……” 明雨笑道:“没事就好,脸怎么红了?” 谢冷焰垂首敛眉,半晌才嗫嚅道:“师尊……我……” 漂亮的凤眼带了几分尚未消散的情/欲,还有躲闪和愧疚,好像有点不敢面对自己。 明雨暗骂自己该死,小徒弟都这样了,自己还逗人家,于是安抚道:“好了好了,不要自责,这种事很正常的,怪我洗完澡不穿衣服,以后你晚上过来的时候,提前跟我说一声就是了。” 谢冷焰的头立刻垂得更低,被师尊点破的羞愧几乎要把她折磨疯了,可她又无处可逃,只能勉强点头,几不可闻地说了声好。 第9章 明雨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目光转向桌上的食盒。 “你还会做汤?” “略懂一点,师尊要是不嫌弃的话……”见她转移话题,谢冷焰如释重负,急忙揭开盒子,把自己做的汤献宝似的拿出来。 那汤看起来色泽清透,一点都不黏腻,酸甜可口的滋味飘散出来,引得明雨馋虫大动,她刚在山下吃了肉喝了酒,正需要有碗酸汤清清胃肠,接过来看都不看,直接饮了下去。 第15章 她喝得豪放,放下碗就看到谢冷焰紧张的表情,像是在等她的评价。 “挺好喝,你放了什么?”她看了看空空的碗底,心道好是好,可惜少了点。 谢冷焰这才放下心,如数家珍般把自己放的材料说了一遍,大多都是酸梅秋果之类的东西,听着都冒口水,明雨咂咂嘴,道:“说起来,你怎么知道我喝酒了?” 谢冷焰缓缓道:“我见师尊下山去了,想是去借酒浇愁——以前,师尊也常这样,弟子见过几次。” 明雨思索了一阵,原主的确经常和梁书瑶下山喝酒,不过席间大多说得是自己对白若的思念,她这么个寡淡的人,也没有其他能倾诉的朋友,也就梁书瑶还算能听她叨叨几句。 她看了一眼谢冷焰,对方目光凝滞,不知在想什么。 谢冷焰知道原主是在借酒浇愁,那她知道原主愁的是什么吗? 这事经不起细想,要是经常照顾原主,免不了酒后失言说出一句什么来,谢冷焰听到了,会不会猜到些什么呢? 自己照顾的人念着别人的名字,想来是有些诛心。 明雨自己的酒量不差,倒不怕被听到什么,见谢冷焰乖巧地坐在石凳上也不言语,不由起了恻隐之心,道:“你吃饭了吗?” “我?”谢冷焰抬眸。“弟子已经筑基了,不吃饭也可以的。” 明雨道:“那怎么行,你忙活了半天,自己一点不吃,我心里也过不去,你等着,我去给你煮点宵夜。” 谢冷焰拦了几下没拦住,往常都是她照顾师尊,这还是第一次被师尊照顾。 她匆忙追了上去,不敢真的劳烦师尊亲自动手。 明雨见她跟在自己身后,做什么都想抢过去帮一手,也不好赶她,便让她把葱择了,看她顶着一张瓷白小脸乖巧地举着大葱往屋外走,莫名觉得可可爱爱的,不由笑了一笑,回过头剁肉。 也没打算弄多复杂的东西,剁了点大葱肉馅,又和了一点面切成面皮,明雨手脚快,三下五除二包了半面案的云吞。 不一会儿,饱满可爱的云吞就下了锅,锅面上浮了一层,断了生捞到汤盆里,又加醋加葱,香气很快就激发了出来。 她把汤盆端到石桌上,又取了两只碗。 谢冷焰看了一眼,惊讶道:“这么多?” 明雨给她舀了一碗,笑道:“我也陪你吃点。” 刚才的酸汤开了胃,她这会儿反倒有些饿了,索性也加加餐,省得让客人一个人吃饭不自在。 谢冷焰这才知道,师尊不仅要给她做宵夜,还要和她一起吃,这两样都是第一次,被巨大幸福笼罩着,她简直要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了。 “谢谢师尊,弟子实在不知如何报答。”谢冷焰手足无措道。 “这有什么的,你要是喜欢,以后我经常给你……”说到一半,明雨才意识到这话有些不妥,要是白枫那边没问题,谢冷焰就要拜到别的宗门去了,哪里还有以后。 她握着勺子的手僵了僵,心中突然有些苦涩。 这么好的一个小徒弟,大凡自己不是个穿书的,不知道以后的剧情,说不定真的能够和对方成为朋友。 只可惜,世事偏偏不能尽如人意。 本来明媚的心情蒙了一层灰纱,明雨不由垂下头,专心埋头吃饭,嘴里的云吞香滑爽嫩,又烫又鲜,可她却觉得差点滋味。 而谢冷焰这边,也沉默了下来。 本来听师尊说的那句话,谢冷焰心中一震,还以为师尊不会赶自己走了,可师尊突然停口,说明她后悔说了那句话,一时失言,自己没法搭腔。 这情绪的大起大落,让她满腔的欢喜都落了个空,难得师尊破例留她吃饭,她却食不知味,一小碗云吞没吃下几个,只觉得喉头哽咽,苦涩难当。 原来。 师尊这么对她,是因为这是最后一顿了。 想到这里,她突然又觉出这顿饭的珍贵来,即使吃不下,她也硬逼着自己多吃一点。 不能浪费,那太可惜。 今晚来这之前,她虽然怀抱着用手段感动师尊的想法,但那么做的基础,是她觉得自己对于师尊还有用处,只要师尊还有眷恋,她就能够有所依仗。 可师尊无意间表现出来的真实,让她得以窥探到对方的内心,师尊的确是打算赶她走的,之所以没有当场答应,只是想给她一点缓冲的时间,让她能够更平静地接受罢了。 这正是师尊最惯用的伎俩。 这种毫无意义的温柔,总是能轻易击中她的心防。 两个人沉默着吃完了宵夜,谢冷焰抢着洗了碗,走出门时,就见师尊站在月色下,正出神地盯着某处发呆。 “师尊。”谢冷焰走上前去。“我收拾完了,您休息吧。” 明雨点点头,道:“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弟子知道。”谢冷焰抿抿唇,道:“那弟子告退了。” 走出几步去,明雨突然想起件事,叫住谢冷焰道:“对了,你不是要习剑么,明天早上过来吧,别太早,睡醒了再来。” 谢冷焰睁大了眼睛:“师尊还愿意教我习剑吗?” “这不是答应好你的吗?”明雨笑道:“好了,别发愣了,快回去睡觉。” 谢冷焰听命往自己的寝院走去,脑子里仍然回放着师尊的笑颜。 在她的印象里,师尊总是雅正端庄,一丝不茍,别说笑了,就连仪态都从未松懈过,谢冷焰跟她这些年,从未见过她有太大的情绪波动,本以为她生性如此不会再改,可现在看来,也并非如此。 第16章 这一天下来,师尊笑了很多次。 师尊笑起来的时候,如同十里春风,吹化了严冬的坚冰。 叫人移不开眼。 谢冷焰踏着轻纱般的月色,晃晃悠悠走在青石砖的小路上,虽然被赶走的阴霾还未散去,但不知为何,她突然轻松了许多,不管七日后会如何,至少明日,她要和师尊一起习剑了。 师尊答应她的,就真的做到了。 这一点确信的幸福,已经足够让她夜不能寐。 而明雨这边,在脱衣上床后,才突然想起来忘记问一嘴,所谓亲手指点是不是有什么说法了。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睡过去之前,她想,大不了见招拆招。 第二天,明雨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大亮了。 她瞟了一眼床边的滴水时计,上面显示着巳时,换算一下,是上午九点了。 这可真是妥妥的睡过头了。 不过想起昨晚已经交代过让谢冷焰睡醒再来,她又放心了些,这话其实是给自己睡懒觉找借口,别人起不起来不知道,反正她自己是起不来的。 又在床上赖了一会,她才爬起身找衣服起床,本想找点适合运动的短衫长裤,但衣柜里全都是长袍,有的上面还缝着纱带,看起来仙气飘飘的。 明雨赤着身子在衣柜前立了一阵,勉强找了件不那么夸张的,所幸这些衣服看起来繁复,穿在身上倒是一点重量都没有,活动起来也不闷热,她捏在手里搓了搓,发现是极细的丝,一看就知道绝对不是凡品。 看来原主还挺会享受。 她整了整衣服,给自己用了净尘诀,才容光焕发走出门去。 一出去,就闻见隐约的米粥香气,她循着味道找过去,才发现厨房里忙碌着一个瘦削的背影,听到她的脚步回过头来,慌张道:“师尊,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明雨看她穿了一身厨娘装扮,手里还举着大木勺,不由笑道:“你这是做什么,不多睡会,一大早来我这偷米吃?” “不,不是,师尊,我是想给你做好早饭,等你起来就能直接吃了。”谢冷焰急道:“但是我做好了师尊一直没醒,所以我又热了好几次,对不起,师尊。” “做好了你就吃嘛。”明雨道。“我没有吃早饭的习惯。” 说罢,看谢冷焰无措地呆在原地,又觉得自己有些不近人情,只好道:“不过,你既然做了,我就吃一点也不妨事。” 谢冷焰这才舒展眉头,给她盛了一碗米粥,又切了一碟鸭蛋,送到石桌旁。 明雨低头吃了一口,米粥香糯可口,煮的时候一定花费了不少功夫,原本她还有些受之有愧,自己赖床不说,还让人家等这么久,但想到七天后两人就要分开了,又觉得适当接受好意也不为过,或许对方也是抱着这样的心思,在离开之前,再孝敬几次师尊呢。 吃完早饭,她对静立在一旁的小徒弟道:“走吧,去练剑,拿剑了吗?” 谢冷焰点点头,从身后取出白燃剑给她看。 明雨盯着看了一会,这的确是一把漂亮的剑,与谢冷焰的气质很搭。 说起来,这把剑和自己用的玄冰,好像还是对剑。 明雨从乾坤袋里取出玄冰,与其并在一处,笑道:“别说,是有那么点相配。” 第10章 她这话说得无心,但谢冷焰却是一怔。 玄冰白燃是对剑,她是知道的,但她并非是从师尊那里听来,上一世的师尊没有主动提及,其中缘由,大概是因为师尊端着为人师表的架子,她不会自己坦言这个事实,只会想办法借别人的嘴,传进她的耳朵。 师尊知道这个消息对她能造成多大的冲击,所以刻意利用,在最适合的时机透漏给了她。 可现如今,师尊这么轻松就提了出来,好像并不避讳,只把这当做一件好玩的事来说。 谢冷焰低头看去,两把剑并在一处,剑鞘虽是黑白分明,花纹却刚好能够拼成完整的图案 ,不管是谁看来,都会猜测双剑的主人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师尊……”她刚要说什么,就见明雨把剑收了回去,道:“好了,我们去找个灵气充足的地儿吧。” 雨霏峰的地理位置并不算太好,望月宗一共十六峰,它处在最边缘,究其原因,是明雨是所有峰主里年龄最小的,自立门户时已经没多少挑头,只剩下雨霏峰这一个被挑剩的,因为地处边缘,只有离主峰近的这个方位灵力才旺,幸好明雨的弟子也不多,除了谢冷焰这个亲传,还有几个外门的挂名弟子,他们平时在学院学习,没事也不会到雨霏峰来。 所以就算地方小点,也足足够用。 两人从小院的后门出去,没走几步就到了一处宽敞的石台,这石台上无遮掩下接灵脉,正是个修炼的绝佳位置。 明雨上了台子,闭目细思,不一会就感受到手脚发涨,灵力正通过脚下源源不断传输上来,这种感觉就像是小说里那种打通了任督二脉,就连五感都敏锐了不少。 她信手拔出剑,循着本能舞出一套剑法。 这套剑法像是刻在她的骨子里,完全不需要任何思考,她自己虽然不能旁观,但多少也感觉得出,这是套很流畅很飘逸的剑法。 灵动俊逸,翩若惊鸿。 舞毕,她看向台下的谢冷焰,对方站得挺拔如松,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正目不转睛仰视着她。 第17章 明雨被她看得有点不自在,只道:“记住了吗?” 谢冷焰点点头。 “那你上来,把动作顺一顺,心法我过会儿教你。”明雨伸手把她接上来,自己站到一边,给她腾出位置。 谢冷焰到台子中间站定,略定了定神,抽出白燃学着她的动作挥舞起来,一开始还慢些,到了后面越来越流畅,招式利落步步生风,一套剑法被她舞得像是幅飘逸的山水画,直把明雨看得出神,竟忘了自己是在教学,还是在观戏了。 原来这套剑法这么好看,特别是谢冷焰舞动的时候,专注而痴迷,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谢冷焰把一套剑法舞罢,收了势转向明雨:“师尊,弟子做得如何,可曾有哪里错漏?” “没有,你做得很好,很漂亮,很流畅,第一次就能学到这个地步,我都没有什么好教的了。”明雨给她拍了拍掌,心道不愧是女主,资质这一条上就无人能敌,自己不过演示了一遍,就全部记了下来。 谁知谢冷焰的脸色反倒差了些:“不,师尊,有几个地方我还是不太熟练,连招的时候不顺畅,还需要师尊指点。” 明雨:“哪里?” 谢冷焰顿了顿,道:“我记不清了,师尊能不能帮我看看,或者,帮我勘正一下姿势?” 明雨自然答应。 谢冷焰拉开架势,从头慢慢演示起来,只是这一次没了之前的灵动,反倒透着一股古板的僵化,怎么看怎么别扭了。 明雨耐着性子看了一阵,终于开口道:“等等,你这里不对。” 谢冷焰立刻停了下来,维持这个姿势不动。 “这里你的剑要更朝前一点送出去,调动腰部的力量。”明雨道。 谢冷焰歪了歪头,似乎有点听不懂。 明雨只好走上前去,让她回到起势的模样,然后站在她的身后,握着她的手腕演示了一遍,这个动作幅度不小,往前送剑的时候两个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就像是情侣之间耳鬓厮磨似的,明雨能够闻到谢冷焰身上的苍兰香气,随着前倾的动作扑到她的鼻端,沁人心脾。 明雨不由僵了一下,连忙松了手退开几步,道:“咳,学会了吗?” 谢冷焰背对着她,还维持着躬身的姿势,半晌才语调古怪地嗯了一声。 明雨心知自己刚才的动作有些出格,恐怕对方也意识到了,当下整个人都不自在起来,也顾不得再三确认,就扔下一句“那你先多练几次”就走到一边。 盯着鞋尖发了一会愣,她突然发现自己似乎有些反应过度了。 现代社会互相抱来抱去的女孩子不少,也没见哪个抱了一下就这么大反应,再说这是正经练剑,哪个师尊不帮弟子正姿,难不成别的峰主就因为帮弟子练了会剑就心猿意马了?那各大仙门还有活路吗,岂不到处都是师徒恋? 所谓淫者见淫,她自己六根不净,跟姿势有什么关系? 心理建设了一会,明雨恢复了理性,深呼吸朝谢冷焰看去,却见对方虽然动作没停,但招式却乱七八糟,力度也远远不够,再仔细看去,她的徒弟根本气息紊乱眼神迷离,看起来是在练剑,心思根本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 怎么回事,这人也在胡思乱想? 怎么跟她一样没出息呢,恨铁不成钢的。 明雨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道:“好了,你也休息一下吧。” 谢冷焰慢慢停下动作,脸上还浮着可疑的绯红,只道:“师尊,我不用休息的,才刚练了一会。” “你脸那么红,想是累了,过来喝口水,一会再练。”明雨道。 谢冷焰却是摇摇头:“没事的师尊,我再练一会。” 明雨拗不过她,只好道:“行吧,那你练着。” “那个……”谢冷焰的脸肉眼可见地更红了些,“我还有几个地方不懂……还要劳烦师尊指点……” 明雨:“哪里?” 谢冷焰演示了几个招式,都不是特别难的类型,明雨觉得以她的资质不至于看不懂,但既然对方提出来了,自己这个做师父的自然不能推脱,不过这次她有了经验,不敢再手把手地教,只执剑演示了一遍,然后让谢冷焰自己领悟。 但谢冷焰照的她的动作试了几次,始终不太到位,也不能说不对,只是差那么一点准确度。 明雨觉得自己教得已经够清楚了,实在不知道还能怎么做,可能她还是不太会教学生。 叹了口气,她道:“要不今天就到这儿吧,我再琢磨琢磨怎么分解一下动作。” “师尊教得很好,是我太笨了。”谢冷焰沉默了一阵,嗫嚅道:“我想,可能用身体去记更快一些……” 明雨盯着她看了一会,只见对方神色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但刚才第一次试的时候,两人的反应都很奇怪,不是明雨不愿意,实在是怕影响正常修炼。 “你确定吗?”明雨问。 谢冷焰缓缓点了点头。 明雨思索了一阵,觉得也不是不行,自己只要端正心态,别太往歪处想就还好,打定主意,她抬脚走过去,让谢冷焰摆好姿势,自己再从身后把着手教。 这一次动作有点多,两人贴了一会,明雨就发现还是高估自己了,自己的小徒弟不光是香,还软,不光软,还滑,抱在怀里实实在在像温香软玉,而且她略高对方一点,演示动作时身体一撞,刚好会着力在某个软乎乎的部位,就算她再六根清净,也挡不住要面红耳赤。 第18章 勉强把动作都顺下来,明雨刚想拉开距离,就发现谢冷焰随着她后撤的动作软了一下,像一滩春水似的,无法支撑自己,就要往后倒。 明雨心里咯噔一下,也不敢退了,将人托起来打眼一看,只见谢冷焰的表情比刚才更迷乱,双颊酡红眼尾勾人,一副喝醉了酒的模样。 “……冷焰,你没事吧?”明雨晃了晃她,她才从迷醉中回过神来,吊着眉梢看了明雨一阵,又看了看自己的状态,像是吓醒了似的慌忙脱离了明雨的怀抱。 “师尊,我……” 明雨捏了捏眉心,觉得自己犯大错了。 明知道徒弟纯情,还答应用这种办法,想来,她这个天天看剧神经粗大的都顶不住,对方怎么可能顶得住? 这不是占人家便宜吗? 但是话又说回来。 既然这么经不住撩拨,为什么还坚持用这种办法呢? 再说,第一次舞得那么好,怎么第二次还不如第一次了?见过一遍比一遍好的,就没见过越练越不熟练的。 明雨看向站在原处发呆的无辜徒弟,她不想自作多情,但她有那么一点点的怀疑,觉得谢冷焰好像是故意的。 第11章 谢冷焰当然是故意的。 当初提出这个赏赐的时候,她本是抱着试探师尊的初衷,对方一口应下之后她还大为光火,但真到了这天,师尊一直谨言慎行,根本没有占她便宜的意思,她又觉得有些失望,这样一来,倒显得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也不知是为了赌气还是为了什么,她故意装作学不会的样子,想勾引师尊上钩。 师尊是上钩了,她也差点陷进去。 被从后面抱住的时候,她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直到师尊抚上她的袖口,温柔又小心地,隔着衣衫握住她的手腕,像是对待什么珍宝一样郑重。 她的心突然飘飘忽忽浮了起来。 即使得到了绝佳的机会,师尊也没有趁人之危,身后的这个师尊与上一世的师尊判若两人,尊重自己,爱惜自己,照顾自己情绪的同时,礼貌地隔开距离。 在经历过许多事之后,谢冷焰明白了一个道理,爱一个人绝不是简单的亲近和撩拨,真正的爱,是在没有明确关系前,克制住的欲望和想触碰却又缩回的手。 这么做的师尊,让她无法不心动。 她不知道师尊怎么会突然变了个人,但她非常清楚,眼前的这个师尊,才是她想象中师尊本来的模样。 本来发展到这里,试探就该结束了。 但不知为何,谢冷焰突然觉得非常寂寞。 好不容易遇到了这样的师尊,她却没有多少时间了,虽然七日之期还远,但时间转瞬即逝,如果师尊执意要送走她,她作为弟子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利。 所以,还想再接近一次。 想在师尊的怀里,再感受一下温柔。 于是她骗师尊自己必须用身体记忆,然后抓住机会,在对方怀里蹭了个够。 然后成功地,引起了明雨的怀疑。 明雨盯着谢冷焰看了一会,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总不能直接问“你是不是故意占我便宜”吧,这也太自作多情了。 可她发现自己沉默期间,谢冷焰的表情由无辜变作心虚,再由心虚变作躲闪,很明显是一副做了坏事的模样。 十有八九,就是这样了。 明雨扶了扶额,怎么说呢,自己也不是特别封建的人,被漂亮小姑娘蹭蹭也掉不了肉,不如说还挺舒服,搞得她心里痒痒的,但这不是现代,她和谢冷焰又是师徒,不管书里的剧情是怎么发展的,至少现在她和对方还没有任何暧昧关系。 要是现在不说清,日后徒弟赖上她了,非说她不主动不拒绝是个渣,害自己会错了意,以为这就算谈恋爱了,到时再好死不死发现自己长得像白若,就是个可怜的替代品,一时想不开黑化了,她不还是逃不过惨死的命运么? 蹭蹭一时爽,日后火葬场啊! 明雨思索许久,决定隐晦地提醒一下。 “冷焰,为师得教你一件事。”她斟酌着,尽量不说得过于直白,以免伤到徒弟的自尊心。“这个师徒之间呢,就和父子一样,情谊是深厚的,但有时候也要注意分寸,特别是不能互相欺骗,我不能骗你,你也不能骗我,更不能借着师徒情谊的旗号做越界之事——不管以后怎么样,你去了别处也好,还是留在这里也罢,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始终都要恪守规矩,不可对师父起别的心思,自然,如果有人借着师父的名义欲行不轨,你也要严厉地拒绝,知道了吗?” 谢冷焰听她絮絮叨叨说了一堆,重点始终落在师徒大防上,当然立刻就意识到师尊是在敲打自己,心中羞惭之情顿起,只觉得句句都像是扎在她的心上。 师尊果然变了。 她看起来比以前亲切了许多,经常笑,给她做宵夜,亲手帮她顺剑招,这些事看起来亲和贴心,却事事都把握着分寸,正如她所说,这就是一个师父对于徒弟正常的关心,换句话说,今天站在这里的是别人,师尊也一样会这么做。 自己,并不是那个特别。 比起被说教被敲打,这个事实要更令她难过。 谢冷焰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只觉得自己的一腔痛恨和隐藏其中的那丝欢喜全都没了着落,她重生回来是想要报复师尊的,可师尊并没有按照既定的剧情对她,那她到底为什么回来呢? 第19章 难道师尊真就没有一点点的喜欢她吗? 只要有一点喜欢,她就能沿着缺口把对方的伪装扯破,可师尊很温柔地拒绝了她的亲近,让她以后都恪守规矩,不能再越雷池一步。 ……说到底,还有以后吗? 师尊刚才又说了,让自己去别处的话。 谢冷焰垂着头,不甘和挫败几乎要把她淹没到窒息了。 明雨说完之后,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清楚,耐着性子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对方的回应,仔细看去,才发现谢冷焰的脸色苍白,鼻尖微红,长长的睫毛上氤氲着水汽,眼看就要掉眼泪了。 这下子,明雨有点慌了。 她本意是让谢冷焰别借着练剑的名头占自己便宜,同时也提醒她别被别的人占了便宜,说破大天,她都没有任何恶意,至少是占理的这方,可看到漂亮徒弟委屈巴巴不说话,她顿时觉得自己过于严厉过于死板,这点小事何必这么计较。 虽说谢冷焰是女主,但她这会还小,接触的人也少,心思纯良干净,就像小猫小狗,它们根本不懂那么多,想要和自己喜欢的人亲近,这是出自本能,又不是罪大恶极。 就算应该规劝,也不必急于一时。 想到这里,她连忙走上前去,无措道:“那个,你别难过,我刚才说得有点严重了,其实师徒之间亲近亲近也不是错事,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你别哭,如果实在接受不了,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行不行?” 她心里着急,一时慌不择言,竟忘了自己师尊的身份,这要是给别人听来,绝对会以为她是在安慰自己不小心惹生气的娇气道侣。 谢冷焰也很震惊,她何德何能,能够承得起师尊这样的低姿态,她有心想替对方挽尊,但情绪还没转换过来,一开口,倒像是娇气道侣本人在阴阳怪气。 “师尊没有错,全都是弟子的错,弟子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师尊千万不要道歉,弟子真的担不起。” 明雨张口结舌,这对话套路熟悉极了,感觉自己像突然有了个女朋友,而且还是茶艺十级那种。 不是,原书的谢冷焰是这么一个人吗? 她几乎要怀疑自己看的是魔改版本了。 半晌,她才从错觉中回过味来,道:“好了,这事就算过去了,以后慢慢改就是。” 谢冷焰点点头,突然意识到这是个大发现,师尊看不得她流眼泪,那她以后就可以利用这点,求师尊把她留下来。 不过这还只是个想法,要想成功,实施的时机和过程还需要推敲,机会只有一次,她必定要认真筹谋。 明雨还不知道自己的徒弟正在盘算着大计划,她只知道漂亮的女人哭起来威力实在太大了,这还只是快哭了,她都有些遭不住,要是哪天谢冷焰红着眼睛,咬着下唇朝她哭,她恐怕得把自己身上的钱全交出去。 这不是好事,心软的人成不了大事。 苦恼了一阵,她也就释然了,毕竟她身边的漂亮女人没那么多,就有一个谢冷焰也快走了,就算不走,大不了她保持好距离,没渣没伤害的前提下,对方总不能无缘无故陷害她一通吧? 她对徒弟的人品还是有信心的。 刚要吩咐徒弟继续练剑,明雨就听得一阵传音符的聒噪声,她心中一喜,心道大概是梁书瑶那边有消息了。 谁知拿出来一看,竟然是宗主。 她所处的望月宗一共有十六位峰主,全都在这位宗主的管理之下,宗主姓南,叫南知意,一直笑眯眯的,看起来是个很温柔的大姐姐,论辈分,明雨该称对方一声师叔。 “南师叔?” “小雨,你现在在哪里?方便过来我这一趟吗?”南宗主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柔和,叫人如沐春风。 明雨道:“现在吗?” “对,把你的小徒弟也带过来。” 挂掉通讯符,明雨转向谢冷焰道:“走吧,看来宗主是要赏你了。” 谢冷焰收起剑,轻轻点头。 “怎么,你不好奇赏你什么?”明雨看她宠辱不惊,觉得稀奇。“说不准是什么珍贵法器呢。” “不,我最想要的已经得到了。” 谢冷焰平静地看着她,一字一句道。 明雨愣了一会,才意识到她说的是自己教她剑法这件事,自己不过举手之劳,却被她看得这么重。 怪撩人的。 “咳,走吧。”她取出纸鹤放大了,率先骑了上去,然后朝谢冷焰伸出了手。 谢冷焰看着自己眼前白皙修长的手,愣愣地扶了上去,这是她第一次和师尊同乘一只纸鹤,蹬地腾空之后,她坐到了师尊的身后。 师尊乌黑柔顺的发丝,被风拂到了她的唇边,她忍不住轻嗅了一下,木质花香的味道,安心到令人叹息。 第12章 不出片刻,就到了主峰。 明雨还没来过这里,印象里主峰的占地面积是十六峰里最大的,建筑很多,亭台楼阁应有尽有,不仅有学院,食堂,议事堂,还有很多公共设施,因为人多,所以规矩也多,行人如织,大多穿着月白色的宗服。 她们降落的地方是一处专供落脚的石台,所有要进主峰的人都必须经过这里。 接引的童子也穿着月白色的长衫,全都长得冰雪可爱,她们刚一落下,就有一个童子笑着迎上来,道:“明峰主辛苦,您也是受宗主大人之邀,来参加议事的对吗?” 第20章 明雨一怔,她是受宗主的召唤不假,但听对方的说法,显然不仅是她一个人受邀前来,难不成她想错了,这次把她叫来不是要给小徒弟赏赐,而是另有他事? 她回头看了看谢冷焰,对方倒也没有期待的意思,只遥遥望着远处的楼阁,不知在想些什么。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那童子将她们引到一处法阵前,因为在主峰里是不允许空中飞行的,所以必须由法阵传送,不然就靠一双脚,要爬那么高的楼梯,实在是强人所难。 走进法阵后,再睁开眼,明雨就已经在一处亭台里了。 这亭台是专门为传送设置的,走出去几步就是议事堂。 还没走到门前,明雨就听到议事堂里闹哄哄一片,显然来的人不少,而且起了争执,明雨在门前立了一阵,大致听出来,好像是在为前几天的请剑之事吵闹,请剑那天死了几个弟子,其中那个叫齐宾的就是望月宗出身,这事关系重大,也不知那天白枫问出了什么,此时里面沸反盈天的,都是在谴责齐宾的师父管教不严,给望月宗抹黑不说,还害得那么多人请剑也泡了汤。 那位峰主一开始还辩驳几句,到了后来究竟敌不过众人,渐渐没了声息。 见她退让,其他人更加得理不饶人,骂得异常难听,连明雨都有些听不下去了。 “差不多得了!”她推门道。“各位峰主也不用紧咬不放,简峰主痛失弟子,本来就够难过了,你们还一次次往人家伤口上撒盐,这也能算是同门所为吗?” 她这一声振聋发聩,把数十位峰主全都镇在了原处,他们纷纷侧目,朝门口看来。 待看清是谁后,一个中年男人哼出一声道:“我以为是谁,不就是小明雨吗,怎么,做了峰主就忘本了?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在座的各位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你的长辈,长辈们议事,你听听就得了,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 其他人虽然没有说话,但也有几个露出了不屑的神色。 这其中根由,说来也不复杂。 明雨是望月宗里最小的一个峰主,这不仅仅说的是年龄,也代表了辈分——除了她,其他峰主大部分是宗主的师兄弟,他们正值当打之年,担任的也是宗门中最重要的职位,论起来,都是她的师叔。 她之所以能够以这么小的年纪升任峰主,一方面确实天赋异禀,一方面也是机缘巧合,当年那场大战,她的师尊和师兄弟们全都死于战火,偌大的雨霏峰就剩她一人独活,其他人表面上不得不承认她的峰主之位,其实恨没有让她灭门,好侵吞雨霏峰的资产。 就连平时说话,也不大给她留面。 原主从小在仙门里长大,受的教育就是尊师重道,虽然明白自己不受喜欢,但她还是对他们恭恭敬敬,受骂受辱一一接下,从不还口也不还手,缘于她这种隐忍自持的性格,这些峰主虽然嘴上过足了瘾,却挑不出她的错处,最终一拳打在棉花上,根本吃不到力。 这种极其憋闷的感觉,让他们越发变本加厉。 在他们心里,明雨就应该是个不发表任何意见的陪衬。 所以今天突然发言,极大挑战了他们的权威,没厉声斥责已经算是不错了,叫她一声小明雨,既是忠告,也是威胁。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明雨的身体里早已换了个人。 这人连盟主都照怼不误,更不可能怕几个只会倚老卖老的顽固。 “我以为是谁,原来是贾师叔,怎么,长得老就觉得全世界都是你孙子了?别忘了自己的身份,说破了天也就和我一样就是个峰主而已,大家都是同事,怎么你就觉得有管教我的权力呢?我不仅要说,我还想问问,你这么越俎代庖的,宗主知道吗?” 这一连串话说出来,连磕都没打一下,明雨暗道今天发挥不错,那位贾峰主被她一通以牙还牙气得脸色铁青,却偏偏一句反驳的话都想不出来。 其他人有心想给他站队,却被那句“越俎代庖”给吓了回去,明雨虽然辈分小,但毕竟是个峰主,有资格管教她的只有宗主盟主,她们要是张了口,岂不是明摆着要越过宗主去,这罪名可大可小,要真被人利用了,必定要吃不了兜着走。 但还是有个人小声道:“你的弟子得了剑,自然能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们的人勤勤恳恳准备了三年,如今空手而归,这一肚子火朝谁说?” 这声音隐在人群里,也看不到是谁。 明雨都要听笑了:“你们的弟子自己不济事,还好意思拿出来说,怎么,我们家小焰争气,救了那么多人,倒成了错处?早知道你们这么白眼狼,就该让他们全死在剑池里,这样你们是不是就满意了?” 她这话说得毒了,顿时就有人气道:“你说什么!” “我就这么说,怎么了?”明雨呵了一声:“别的宗门,弟子得救了,好歹知道过来说声谢,咱们本宗的弟子们关系原比那些人更亲近些,却连句谢谢都不知道说,这也就是我不计较,真传出去了,别人会怎么想望月宗?难不成咱们宗门就净出些忘恩负义的黑心玩意?” 众人全都哑口无言,明雨这话说得一点不错,救命之恩是大恩,就是衔草结环去报也不过分,他们平时看轻明雨,连带着自己的弟子也不敢对谢冷焰亲近,教不严,师之惰,说到底,还是他们管教不严。 明雨扫视一圈,走到那位被围攻的峰主面前,道:“安峰主,你不用怕,他们要是还敢以多欺少,你就告诉我,我给你撑腰。” 第21章 这位安峰主看起来三十多岁,长得柔柔弱弱的,一双眼睛浸过泪,无辜又委屈地望了望明雨,半晌才道:“谢谢你,明峰主,我,我没事……” “什么没事,我刚才在外面都听到了,你也不容易,弟子刚过世,还得遭受这种不白之冤,要是我,早一人给一个大嘴巴子了,你也是峰主,不比他们轻贱,就是真打起来,宗主也不可能不由分说,不讲道理治你的罪。” 安峰主正要说话,就听屏风后传出一个声音来:“小雨说得对,我是宗主,自然要秉公行事,安师妹有什么想说的都说出来,该奖的奖该罚的罚,我绝不会放过任何无故污辱同门的人!” 来人正是南知意。 她身高大概有一米八,身着月白色的宗服,气度和容貌皆是不凡,虽然脸上还笑眯眯的,说出的话却掷地有声,明雨心道不愧是身居高位的,这一句就比她那十句还有魄力。 南知意说完这一句,又转向明雨,柔声道:“只是,嘴巴子就别打了,君子动口不动手,对吧?” 明雨刚才也就是逞一时的口舌之快,当然不可能真打别人嘴巴子,同门相残是大忌,她说出来吓吓那些人而已,当下痛快道:“弟子知道。” 南知意温柔地点点头,又道:“安师妹,你可要告发谁吗?” 刚才骂得最狠的那几人顿时缩了缩身子,祈求地朝安离看来。 安离咬了咬唇,道:“谢谢宗主,还是算了,他们也是一时急躁,没有恶意的。” 南知意看了她一阵,道:“你可想好了?” 安离道:“嗯,想好了。” “如此,我就看在你的面上,不追究了。”南知意扫视了一圈众人,道:“你们要记住,这次安师妹以德报怨,愿意放过此事,是她心善,不是你们得寸进尺的依仗,要是还不悔改,我必严惩不贷!” 那几人感激地看着安离,哪里还敢多说一句? “好了,你们都落了座,来说说正事吧。” 南知意一挥云袖坐到主位上,道:“正如大家所知,请剑那天,因受别人挑衅,安师妹门下的一个小弟子,名叫齐宾的,动用了魔界的鬼蜮手段,遭到反噬已经身亡。 事后白盟主查出,齐宾的尸首上有一丝魔气,想是跟魔界的气息接触而来,我也仔细调查过,这丝魔气只存在于齐宾的身上,他的住处并无沾染。 可问题在于,这个齐宾是本宗的内门弟子,从未下过山,生活环境非常单一,那么他是在哪得到这丝魔气的呢? 现在我们的当务之急,是找出望月宗内,那个与他产生接触的,魔物或者魔修的藏身之处,否则,这种惨剧还会再次发生。” 第13章 南知意的话一出,众人都吃了一惊。 齐宾与魔界有接触他们猜得到,但这魔物就在望月宗内,却是他们没想到的,其实这事想来也很正常,一个筑基期的小弟子,他能去哪接触到魔界的符术呢,自然,落点还是要在他生前所能接触到的地界。 堂上的人全都交头接耳起来,神色间颇有惧色,这魔物就在他们身边,敌暗我明,随时都有可能发动袭击,他们已经是仙界的中流砥柱,却没有半分察觉,足以说明这魔物的实力不俗。 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岂能不让人心惊胆战。 眼看人心浮动,南知意又安抚众人不必忧虑,她已经在各处设下布防,准备地毯式地探查,因为事关重大,需要望月宗内所有人的配合,所以提前知会一声。 众人自然连声答应。 议完了事,众人各自散了,明雨也要动身时,忽听南知意道:“小雨,你留一下,我有话对你说。” 明雨停步,谢冷焰也跟着停了。 “情况你知道了,我也不多废话,雨霏峰那边就劳你操心了。”南知意说话很客气,但有种不容置疑的威严。说罢,她看向谢冷焰,道:“这是你那个小徒弟吧,你管教有方,徒弟立了功,我这个做宗主的自然得赏,你们可有什么想要的?” 明雨摇头,又看向谢冷焰。 对方也摇头。 南知意看她们宠辱不惊,笑道:“果然是师徒,性子都这么像,你一时想不出来,那就先压着吧,日后有需要的时候,随时和我说,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事,我都能满足。” 这算是给了她一个愿望。 明雨谢过她,带着徒弟离开了议事堂。 一路两人都没说话,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师徒前后下了纸鹤,忽听远处传来一阵笛声,明雨侧耳听了一阵,只觉得孤高悠远。 不知怎的,她就想起自己当年求学时,下了晚自习后也没别的乐子,就举着笛子在操场上乱吹,直到被老师发现一通斥责,让她赶紧回去睡觉,别再这儿吹那招鬼的小调。 当时为了这点事赌气的自己,肯定没想到未来的某天,她会穿进了一本书里,莫名其妙成了反派,这种展开太魔幻,就算是想破脑袋也不可能想得到。 她轻轻叹了口气,又不由轻笑起来。 谢冷焰不禁道:“师尊笑什么?” “我想起一些事。”明雨道。“突然觉得,人生确实无常,可能昨天你最大的烦恼还是怕吃胖,一觉醒来,突然就被推到了生死边缘。” 人生……无常。 谢冷焰细细品味着这句话,以前她只觉得这是句空话,人生当然无常,何必特意强调,可在经历了前世的那些背叛和纠葛后,她明白了,只有经历过的才知道,这句话含了多少无奈与辛酸。 第22章 她一直以为师尊是打破日常的那个变数,却没想到师尊居然也这么想,这么说来,对方也留恋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光吗? 她不由看向师尊的脸,那张脸洁白如玉,只眉梢添了几分愁色,看起来,好像也没那么多难懂——她的心事,大概也只有白若了。 谢冷焰的心轻轻一坠。 师尊的烦恼,自己并不能感同身受。 甚至只觉得痛苦,被辜负的烙印还在她骨子里隐隐作痛,她知道师尊不会对她说这些,也许,她是唯一一个不配为师尊分忧的人。 多可笑,她们明明是那么亲近的人。 可越亲近,无法言说的东西就越多。 “好了,回去睡吧,也不早了。”明雨不知她的心事,只朝她肩膀拍了拍,转身朝自己的小院走去。 谢冷焰目送她进了门,刚要转身回去,突然听到不远处的树丛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怪声,她想起藏在望月宗的那个魔物,心中一凛,暗道,难不成它就藏在雨霏峰? 她摸向腰间的白燃,现在她的灵力虽然比不了前世,但经验和剑招还在,对付一个小小的魔物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而且。 只要她立了功,就能在宗主面前说上话。 师尊的心思她左右不了,但宗主近日正为这件事烦心,若是她能将魔物擒住,证明了自己的潜力,对方一定不会那么简单让自己被白枫抢走。 如此一来,就算师尊不愿意,也不能赶自己走了。 抱着期待,谢冷焰一路尾随,终于在山脚处寻到了声音的源头。 与她所想的不同,发出声音的并不是什么魔物,而是一个穿着宗服的望月宗弟子,他背对着她跪坐在地上,正不知整理着什么。 也许是来采药的弟子,雨霏峰雨水充足人丁稀少,灵草也是十六峰里最多的,有的外门弟子没有师门的扶持,凡事只能靠自己,半夜溜到她们山下偷采几株灵草,也不是什么奇事。 谢冷焰略有些失望,把剑收起刚要离开,突然觉得不对。 这身宗服她认得,是内门弟子的专属,可内门弟子可以自由进出药库丹库,根本不需要到野外自己收集药草。 事出反常,她决定走上前去,看个清楚。 一直绕到那人前面,借着微弱的月光,她隐约看到对方是在埋什么东西,但东西已经进了土里,看不出是什么,过了一会,他站起身,用脚跺了跺,把地踩实了。 月亮从云层里探出,照在那人的脸上。 是个与她差不多年纪的少年,看起来有点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叫什么名字。 在哪里见过呢? 半晌,她突然双瞳一缩。 她想起这人是谁了。 齐宾。 是那个死在剑池里的弟子。 那天她也在现场,亲眼看到对方被屠魔剑切成碎块,死状惨烈,绝无生还的可能。 但现实就摆在这里,这个本该死去的人出现在她眼前,不管对方是借了齐宾的这张脸,还是齐宾真的起死回生,都透着一股子的诡异,她心知不能打草惊蛇,不如跟在这人身后,摸清底细再说。 等那人动身,她便悄悄跟上,但对方的速度极快,谢冷焰奋力把速度提到极致,才勉强能够跟上。 但提速的代价,是她对动作的操控失了些许精准,终于,她不小心掠到了一片树叶。 这声音微乎其微,但“齐宾”显然听到了,并迅速停步,信手挥出了什么东西。 谢冷焰还未反应过来,一团黑气猛地朝她面门袭来,她躲闪不及,吸进了半口,整个人立刻天旋地转,灵力也被封住无法施展。 她按住额头以剑撑地,自己一时大意,恐怕今夜就要落入对方手中。此时她已经确定,这人就是她们要找的魔物,但对方的段位比她高出不少,她根本抵挡不住,而她发现了他的踪迹,很有可能被灭口。 绝望从心中迸发,她咬破舌尖,不让自己晕倒,但那个脚步越来越近,眼看就要到她面前了。 “谁在那里?” 一个声音从不远处的小径传来,谢冷焰心头一震,眼前那个模糊的人影也停住了。 “师……师尊……”她用力挤出一声,虽说声音并不大,但她知道,师尊一定能够听得到。 接着,一个急切的脚步声朝这边赶来。 那个人影“切”了一声,朝着另一个方向飞快逃了。 绝处逢生,她心中那点支撑也轰然倒塌,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她看到了师尊的脸。 第14章 “冷焰!” 明雨喊了一声,但对方已经没了声息。 她忙以灵力化线潜入对方体内探查,发现身体并无大碍,应该只是晕过去了。 看了一眼远处飞速逃走的那个黑影,明雨犹豫了,虽然想去追,但现在谢冷焰情况不明,贸然去追不是上策,她轻轻把人抱起,一步一步往自己的小院返去,打算先把人安顿好再说。 要说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倒也不全是巧合。 刚才她回到屋里,正准备洗漱睡觉,就听到外面有轻微的动静,以她的修为,这样的声音应当是来自很远的地方,本不想理会,但她心里莫名有些不安,想着万一是那个魔物趁着夜色潜上山来,那就糟了。 这山上只有她和谢冷焰,她还好,但谢冷焰修为不过筑基,恐怕很难自保。 第23章 犹豫半晌,她还是穿衣起床,提着夜灯往徒弟的小院走去。 谁知,院里空无一人。 她顿时心生不好的预感,捏了个寻人的诀,朝山下冲去。 也幸亏她来得及时,才堪堪把人救下,她过来的时候的确看到了可疑的黑影,速度非常快,瞬息就掠出几十里去,虽然清楚那就是袭击谢冷焰的罪魁祸首,但她不敢把谢冷焰留在原地,谁知道还有没有别的同伙。 所以她先带人回了住处。 谢冷焰安静地仰在她怀里,从她的方向,刚好能够看到对方纤细的脖颈和殷红的唇瓣,随着她走动的姿势一晃一晃,明雨收回目光,轻轻颠了颠,把人抱得更稳当些。 屋里只有一张床,明雨只能把她安在自己的床上,也幸好是刚换的床单被罩,倒不怕唐突了人。 只是。 明雨看了看对方身上紧绷的衣物,不知该不该给她脱下来。 想了想,她决定还是算了。 万一醒来不好交代。 但衣服不脱,鞋总是要脱的。 谢冷焰的鞋子是宗里发的,像是浅口的那种布鞋,月白色的鞋面上绣着望月宗的标志花纹,她的脚很小巧,所以就算是普通的鞋子穿在她脚上看起来也有点可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白天跑了那么多地方,这鞋子上竟然一尘不染。 明雨看了一阵,轻轻把鞋子褪了下来。 露出来的是干净的罗袜。 古代人穿罗,明雨是知道的,因为这种布料透气性好,最适合做袜子,但这种料子有点硬,网格也大,所以会在脚上印上十字形状的印痕,明雨把袜子脱下来,果然见小巧白皙的玉足上有略微发红的痕迹。 就像是有魔力似的,明雨不由凑近了些。 实话说,有点色。 明雨以前看过一些小众的漫画,说是女孩子的脚多么漂亮,她那时候只觉得是胡扯,脚有什么好看的,但这个时候,她突然理解了那些漫画的内容,娇嫩白皙,弧度绝美,透过肌肤能够看到隐约的青色血管,像是一件粉雕玉琢的瓷器。 就这么怔怔地看了一会,明雨突然反应过来。 自己这样好像有点变态。 她慌忙移开目光,把那双足塞进锦被里盖好。 心脏跳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如同擂鼓般震耳欲聋,明雨挺直背坐在床尾,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她意识到,经过这件事之后,她再也无法像之前那样坦荡地面对徒弟,再也无法要求徒弟与自己保持一定距离。 她轻声说了句抱歉,将帷帐遮好,准备去书房找找能把徒弟唤醒的方法。 如果只是简单的晕过去,那就不是什么难事。 她走后,房里就只剩谢冷焰一人。 床上的谢冷焰紧闭着双眼,眉头轻轻蹙了起来。 她梦到了前世的事。 又是那个雨天,又是平凡到极致的日常,她早起到云台上练了剑,那天她的状态非常好,境界往前窜了一大截,这是件大喜事,她飞奔到师尊的院中,打算给师尊报喜,那天的雨并不大,她怀着雀跃的心情,不顾被雨沾湿的额发,一心只想着师尊会怎么奖励她。 但她没有找到师尊。 平时本该静坐在屋里的师尊,那天反常地出了门。 她并不气馁,出门总有回来的时候,这里是师尊的家,她只要等在这里,迟早能把人等回来。 那场雨持续了几天几夜,谢冷焰一开始还满怀期待,后面怕是出了事,试着用玉佩联系了几次,但都没有联系上,她坐在屋檐下的石条凳上,不知该不该下山去找,就快到沉不住气的时候,师尊回来了。 那时已是第四天的夜晚,她听到外面的足音,多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惊喜地从凳子上跳起,朝院外飞奔而去,可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两个一前一后的脚步声,师尊并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她还带着其他人。 很容易就能联想到,这些天,师尊和这个人在一起。 谢冷焰有些犹豫了,不知自己该不该走出去,就在这时,她突然听到一声娇媚的嘤咛。 “怎么了,你没事吧?”这是师尊的声音。 那个人立刻回道:“小雨,你这个地方怎么这么远啊,人家都走累了,要不你把我背进去嘛~” 虽然不知道是谁,但谢冷焰感觉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她非常清楚,师尊最讨厌这种矫揉造作的女人,接下来,师尊一定会严厉地拒绝她,让她不要放肆。 但她所想象的事并没有发生。 半晌,她听到师尊道:“真拿你没办法。” 无奈中透着宠溺。 后面她们又说了几句话,但谢冷焰全都没有听进去,在那一刻,她浑身的血液都像冻住了,窥视到别人隐秘的激动,发现师尊背叛了自己的刺痛,掺杂着连日来下雨冰冷的寒气,钻进她的骨头缝里,让她无法停止颤抖,她死死咬住牙关命令自己不要冲动,趁她们进来之前躲进了角落。 然后她看清了那个外人的长相。 妖媚艳俗,漫不经心,伏在师尊背上还不老实,一直噘着嘴抱怨着什么。 最恶心的是,她竟与自己有几分相像。 谢冷焰不禁想问,自己到底哪里不如她,师尊为什么会带回这样一个一看就是替代品的妓子一样的女人,难道是迫于世俗的压力无法对自己表白吗,还是中了什么媚术身不由己? 第24章 那个时候,她根本就没有想到,自己才是替代品。 这个世上,哪里会有替代品比原物还精致优秀万分的? 怀着这种心思,她站在角落,给师尊拨去了通讯,这一次师尊接了起来。 “冷焰?” “师尊,你现在在哪?” “我刚回来,你有什么事吗?” “这几天你不在家,去哪里了?” “我有点事,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我睡不着,师尊,我可以过去找你吗?” “这……好像不太行,我很累了,想早点休息。” “我知道了,师尊。师尊……我对你来说,到底算是什么呢?” “你怎么突然问这个,你是我唯一的徒弟,自然是最亲近的人。” “那……”谢冷焰的这句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对面传来一声娇嗔:“小雨,和谁说话呢,这么久?” 接着是师尊慌张的,挂掉通讯的声音。 谢冷焰的手慢慢垂了下去,手中的玉佩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那是师尊送给她的,她一直视若珍宝,可现在它落在了淤泥上,恶心得让人不忍直视。 第15章 那些陈年旧事时隔多年,仍然痛得她不能自已。 谢冷焰看到眼前的景象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更久远的记忆。 幼小的她独自行走在大雪中,四肢冻得失去了知觉,但前路还远,她摸摸怀里仅剩的半块饼子,心知再找不到落脚处,她就会迎来悲惨的结局,就像爹,就像娘,就像无数在雪灾中失去了性命的乡亲一样。 可她不敢停下,停下,就更不可能获救。 但人生总会有更绝望的事发生。 就在她快要力竭的时候,身后传来数声狼群的嚎叫,连日的大雪,它们找不到食物,才会闯到人生活的地方来,想是闻到了她的气息,这声音由远至近,就像是催命的符咒。 谢冷焰静静听着,心中满是绝望。 她就要死了。 她掏出冻得如铁般坚硬的饼子,边哭边吃,心想就算是死,也要做个饱死鬼。 就在她吃完饼子,瘫倒在地上准备迎接死亡的时候,一道洁白的身影从天而降。 那是师尊和她的初遇。 那时,师尊像是她人生中的光,光彩夺目。 可是如今,这道光被践踏,被污染,直至面目全非,再也无法照亮她。 谢冷焰的世界又一次恢复成了无边的旷野,绝望,冷清,无边无际。 不知是不是巧合,师尊死在冬天,死在一场连绵的大雪中,谢冷焰总觉得,这是老天想要补偿她,让师尊也尝尝她经历过的苦楚。 可是已经太晚了。 伤害一经形成,就再也无法弥合,能够抚平伤口的是时间,而不是事后的补偿。 她又回到了那场大雪中。 禹禹独行。 突然,有人唤了她一声。 “冷焰。” 声音很熟悉,像是师尊的。 谢冷焰回过头去,雪原突然变成了小院,只见师尊身着一件素雅的便服,缓缓从门外走进来,眼角含笑摸了摸她的头,道:“我回来了,你一个人在家有没有不听话?” “我……” “我买了一些饭食,来,开饭吧。” 逐渐落下的夕阳印在对方的脸上,给那张本该高洁又神圣的面庞染上了霞光,被桌上的那一抹热气蒸腾着,那张禁欲的脸上有了些许烟火气,谢冷焰从她手中接过饭团,甜蜜的香气飘到鼻端,只觉得温暖又舒心。 可谢冷焰总觉得有些不对,她印象里的师尊,是会给她包云吞,爱赖床,洗了澡都会忘记穿衣服的更真实的人,面前这个,怎么看怎么假。 “师尊……”谢冷焰不由喃喃。“你真的是师尊吗?” “你在说什么呢,我当然不是你师尊。”师尊道。“我现在是你的道侣,都忘了吗?” “道侣”这个词将谢冷焰的疑惑打了个散,她在心中默念了几次,心底被这小小的幸福填满,脸上也浮起了笑。 正在为徒弟灸治的明雨听到了对方的呓语,手下不由顿了一顿。 难道,她的身份已经暴露了? 这些天她扮演原主其实很不称职,原主不会怼人,也不会这么活泼,一开始她是想扮好的,可生活毕竟不是演戏,就算她有那个想法,下意识的反应却不会骗人,谢冷焰心思通透,看出端倪也不稀奇,正好望月宗中有魔物作乱,借这个机会让对方去白枫那里避祸,也免得多生事端。 只是…… 明雨拨开她的额发,仔细看了一会。 谢冷焰的确生得好看,即使是睡着了,依旧美得如同画卷,额头饱满鼻梁高挺,皮肤娇嫩白皙光滑,五官更是精致绝伦,挑不出一点瑕疵。 更难得的是,她善良,勇敢,宠辱不惊。 这么出色的人,不管放到哪里,都是人人争相追捧的焦点。 分别之后,她在别处更能闯出一片天地,大不必留在自己身边,饱受情爱的苦楚。 这对双方都是一件好事,明雨心里非常清楚,但她望着屋外那无垠的星空,忽然觉得有一丝寂寞——这么大的雨霏峰,只住着她们两个,若是谢冷焰走了,就只剩她一人,到时,她就只能枯坐饮茶,独自度过这漫漫余生。 她轻轻地,轻轻地,叹了口气。 第25章 待到天亮,接到消息的南知意带着几个得力的弟子匆忙赶来。 一进门,就忙问道:“伤的怎么样,重吗?” 明雨摇头:“重倒是不重,只是一直没有醒过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南知意走上前以手搭脉,半晌才沉吟道:“她是中了幻术,看来我猜的不错,昨晚她遇上的是魔界的人,这正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明雨愣了愣:“有办法解开吗?” “不存在解不解,它会调动人最深刻的记忆,引出她最渴望的事,然后在梦里给她造出一个完美的世界,她要是愿意醒来还好,如果不愿意,我们能做的也很少。”南知意取出一张符纸,画了几道符贴到床的两侧。“我先把她的神魂保护起来,免得她再遭那个魔物的侵袭。你再多和她说说话,看能不能从外界给她刺激,让她醒转。” 明雨张了张口,她才知道谢冷焰根本不是普通地晕过去,看样子,甚至有变成植物人的危险。 这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期。 脑子里嗡嗡的,南知意还在说话,但她却听不进去,心里只剩一个念头:如果那时候她能早一点赶到就好了。 是她这个做师父的不称职,才让徒弟被魔界的人袭击,若是就此再醒不来,她该怎么办呢? 她…… “……小雨?!” 南知意唤了她好几声,明雨才反应过来。 “什么?” “你昨晚不是看到那个人的背影了吗,大致给我描述一下,我也好早日把人找到,以免他袭击更多的人。” 明雨并没有看清,她赶到的时候那人已经跑远了,隐约只能看到他穿的衣服是白色,有点像宗服。 “宗服?难不成他是混进了弟子里?”南知意面露难色,这世上能变换容貌的法术丹药极多,望月宗的弟子也不少,要是按这个找法,还不知要找到猴年马月。 但这已经是现下唯一的线索了。 至少不是两眼一抹黑。 南知意叹了口气,道:“小雨,这人会流窜到雨霏峰,一来是你这人太少,二来是临近边缘,他在这里停留过,昨晚又是匆忙逃走的,恐怕还会回来扫尾,这样吧,我会联络其他峰主,各自拨人出来,彻底搜查一遍,要是能抓到最好,如果抓不到,就得派人值守了。” 明雨点点头,其实她现在心里乱的很,对方说什么她也只听了个大概,等人走后,她回到床边,惶惶不安地坐了下来。 谢冷焰仍旧沉睡着,睫毛轻微颤动。 这是她在梦中的表现,明雨轻轻抚上她的眼睛,灵力可以进入对方的身体,但窥探不到对方的梦境。 她梦中的完美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呢? 明雨回想了一下书中的剧情,谢冷焰的确描述过一个她最想要的未来,说来也很幼稚,无非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她想和师尊结为道侣,如果仙门里容不下师徒相合,她们就去人间,隐姓埋名过凡人的生活也不错。 这个愿望,正是还未事发时,谢冷焰对师尊心怀爱慕,而幻想出的最美好的未来。 正符合谢冷焰现在的心境。 明雨后背不禁透出一层冷汗,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必然不可能醒来,因为谢冷焰不知道原主后来会突然烂掉,在现在的她的心里,师尊和她就差捅破一层窗户纸了。 而自己,空知道剧情,却无法坦白。 抛开她就是明雨本人的立场不谈,就算真说出来了,谢冷焰会相信吗,她现在在梦里,自己的话能否传达到都是个问题。 可除了这个办法,她实在想不到其他了。 她咬了咬牙,凑到谢冷焰的耳边。 “冷焰,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你的师尊,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第16章 这话说出来有些别扭,明雨在心里拼命强调,说的不是自己,是另一个明雨,是那个人卑鄙无耻,和自己没有半点关系。 她连续重复了几遍,对方都没有反应。 至少从表面看来,仍在沉睡中没有声息。 明雨有些烦躁,对方也许正在梦境里和师尊甜甜蜜蜜呢,自己在旁边干着急有什么用,说一百遍坏话也只是坏话,根本没有可信度。 要说起可信度…… 明雨看过书,所以还真能说出很多后面的扎心剧情来,但她不确定这是不是能说的,说了谢冷焰会信吗,如果信了,日后问起来,她怎么解释呢? 说自己是穿书的? 还是假装自己就是原主,本来就有这个打算? 好像不管哪一个,都是极其糟糕的选择。 穿书是她的底牌,承认自己是渣还自爆更是愚蠢的决定,偏偏她就是明雨本人。这个身份说服力是够了,但事后就很难全身而退。 不过…… 明雨望向床上的人。 如果只有这一个办法可以救人的话,自己又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冷焰,我来对你说一个故事吧。” 明雨并没有直接说原主背叛了她,这话听起来太单薄,她要说的是那些有迹可循的预谋,从头到尾,由远至近,在讲述这些事的时候,那些记忆也从她的脑海中一一浮现,她像是明雨,又像是谢冷焰,之前她站在干岸上,如今终于也进到了故事中。 这个故事说来并不长,但发生在一个人的生命里,便是灭顶的灾难。 第26章 “所以,不要被她迷惑,她从一开始就没喜欢过你,更不可能和你一起生活。” 明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可能还是不该这么做。 就算是作为醒来的代价,这也未免太沉重了。 知晓未来有时并不是好事,更何况是糟糕的未来。 想到这里,明雨朝床上看去。 庆幸的是,谢冷焰并没有反应。 大概根本听不到吧。 既然这个法子行不通,明雨也不打算继续自爆了,刚才南知意走之前还曾提过用贴身旧物唤醒的可能,那她就走一趟,到谢冷焰的寝房里去找找看吧。 她又帮徒弟掖了掖被子,设下一道结界,往门外走去。 门铃轻颤,发出些微的脆响,很快又归于平寂。 然后,谢冷焰睁开了眼。 她的目光清明,显然不是刚刚醒来。 呆望了头顶的纱幔半晌,她吐出几个字:“师尊,为什么要告诉我呢?” 刚才她在梦境中,与师尊吃完了饭,又一起洗了碗,待到夕阳落下,师尊牵起她的手,就要与她同进卧房,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一切都那么恰到好处,可是她到底还是甩开了师尊的手。 “怎么了?今夜不方便吗?”师尊回头问她,面若桃李,红霞乱飞。 本是她一直祈愿的盛景,可她却只觉得别扭极了。 师尊不会做这样的事,也不会说这样的话。 这与她想象中的师尊,根本不像同一个人。 正在这时,不知哪里传来断断续续的耳语,她一开始本没有在意,但这声音越来越清晰,不由得人不去听。 然后她就发现,这个声音是在说一些未来的事。 匪夷所思,但合情合理,很多她以前没有注意的细节,都对得上。 然后她突然想起了自己的使命,她重生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眼前的师尊还在问她为什么不跟自己进去,连续问了几次都没有得到回应,接着突然变了脸色,扯起她的袖子就要走。 换来的是谢冷焰决绝的挣脱,刺啦一声,袖子裂开个口子。 师尊似乎有些惊讶,道:“冷焰……” “师尊,你根本不喜欢我,何必装得那么深情?”谢冷焰冷冷道。“我不是你的白若,我也不会成为她,你喜欢她,那就去找她吧,你我从此一刀两断。” 说完这句,她转身向前,眼前的一切渐渐褪色,她回到了现实,耳中听到的是师尊最后那句。 “她根本就没有喜欢过你。” 这下,连正主都承认了。 谢冷焰不想睁眼,她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师尊,虽然喜欢一个人不是错事,但自己还没挑明,对方就急着划清界限,这种明显的被嫌弃到极点的感觉,让她羞惭难当。 只是她不懂,为什么师尊要自称“她”。 明明是自己做出的事。 就因为不想承担,而采取这种方式吗? 她想不通,她也不用想通,这些天她和师尊在一起,心思几度浮沉,本已经坚定的心出现了裂痕,甚至贪念那一瞬间的欢愉,如今想来,真是愚蠢至极,她怎么忘了自己回来的目的,这么信念不坚,迟早还会陷回师尊的陷阱里,重蹈覆辙。 现在想想,师尊到底有什么好呢? 即使长得好看些,对自己有过恩情,难道就一定要用爱情来还吗,这种非此即彼的狭隘,即使是几岁的孩童都不会犯,可她却像被魇住了一样,一心只想着和师尊在一起,就算这里面有师尊的刻意引导,那她自己就那么无辜吗? 还不是她执念太深。 既然如此,她就听劝,回到普通弟子的身份。 不,也许就连普通弟子都不用做了,很快,她就要到别处去。 她在心里默念了几次,说服自己已经不需要在意任何事了。 离开师尊,所有的一切都会回到正轨,重来一世,她本就该这么洒脱。 那些爱恨情仇,就让它婉转入江湖罢了。 正在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 谢冷焰连忙闭上眼睛,但闭上之后就觉得多余,她又没做心虚的事,何必躲藏,就算要躲,也该是自白过的师尊要躲。 但现今再睁眼又不自然,她轻抿下唇,仍旧保持原状。 “还没有醒过来吗……”师尊的声音由远及近。“看来只能想想别的办法了。” 顿了顿,她又道:“都怪我,要是昨天没让她一个人回就好了。” 就此沉默一阵,谢冷焰突然闻到一阵烧糊的味道,她正疑惑是怎么回事,就听师尊道:“据说烧旧衣能把人唤醒,也不知道有没有用,要是再没办法,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冷焰,你就快点醒过来吧,只要你能醒,为师什么都愿意答应你。” 谢冷焰正要借机睁眼,听到最后一句,突然又觉得别扭起来。 她现在睁眼,倒像是奔着那个“什么都答应”的愿望来的。 但再拖下去也无益处,谢冷焰收拾心情,假装是对方的法子起了效果,动了动手指,接着慢慢掀开眼帘,迷茫地朝四处看去。 “冷焰!”明雨惊喜道:“你醒了!” 谢冷焰淡淡道:“嗯,让师尊费心了。” 她自觉态度已经够不恭,足以显示自己划清界限的决心,但明雨却没发现她的冷淡,只喜滋滋道:“醒了就好,你不知道我刚才多担心,对了,你饿不饿,我去给你下碗面吃?” 第27章 谢冷焰觉得自己的决心像是撞在了墙上,愣了愣才道:“不用,我不……” “对了,刚才盟主来过了,给你带了些吃的,有山竹,你不是喜欢吃吗,我给你拿来。”明雨喜出望外,根本没有在意她的语气,说了两句就又跑出去了。 谢冷焰想拦她没拦住,手在半空滞了滞,只得无力地垂了下来。 不过。 她突然想到一件怪事。 喜欢吃山竹这件事是她的秘密,从未告诉过任何人,为什么,师尊会知道呢? 第17章 山竹的事其实是个巧合。 别说是对话,就算是心理活动,原书中也没有透漏过这一点,这是个隐藏设定,是作者在人物卡上写的。 最喜欢的食物:山竹。 写出来不过几个字,但却无端印到了明雨的脑子里,在这狂喜之时,不顾思考合理性,直接说了出来。 谢冷焰虽然疑惑,但万万想不到明雨是穿书的,这个世界并没有这样的先例,所谓人变了性子,也大多会往夺舍那里想,但夺舍是孤魂野鬼所为,总有个罪魁祸首可抓。 不一会,明雨就捧着一盘子山竹到了。 山竹不须清洗,但南知意身份高,她送来的水果必定是最新鲜的,此时还未过正午,山竹上面还覆着露珠,看起来湿漉漉,晶莹莹。 谢冷焰拿了一颗剥开,里面的果肉雪白饱满,像小猫的爪子,有些不舍得咬下。 正在这时,她突然想起件事来。 刚才被梦中的事所萦绕,她一时还没出戏,又兼明雨的表现奇怪,心思都放在了上面,才把真正重要的事忘到了脑后。 “师尊,我有一件事要禀报。” 她要说的,正是她那天晚上看到的,那个魔物在后山埋了东西,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既然那个魔物这么小心,必定是有什么说法,也许,正是揭开这次作乱的重要线索。 “只是,已经过去一天一夜了,不知这东西还在不在。”谢冷焰说到后面,才意识到这个可能,不禁皱起眉来。 明雨道:“应当无事,我把你带回来之后,第一时间通知了南师叔,她启动了阵法,不允许任何人进出,如果那个魔物逃出去了,暂时不会有进来的机会。” “那就好,那我们现在就……” 谢冷焰的话说到一半,明雨就打断了她:“不行,你刚醒过来,不能顶着虚弱的身体到处走动,事情就交给我,你在房间多休息。” 谢冷焰还要坚持:“师尊,万一那人就埋伏在附近,就你一人过去,岂不中了埋伏?” 明雨思索一阵,这的确是个可能,不过也不是非得勉强病人跟去,虽然雨霏峰人丁凋零,但望月宗可不缺人,这种关系全宗安全的事,调用几个别峰的弟子,是再理所应当不过的事。 说起来,南知意刚才还劝她,该多收几个弟子傍身,就像遇袭这件事,若不是人少没个照应,她的弟子也不至于孤军奋战。 她说了之后,谢冷焰一怔,道:“好。” 明雨出去之后,谢冷焰枯坐在床上,半晌,突然恨恨地砸了一下床。 她本来以为,自己决定离开,已经是做到了绝处,对师尊必定是再残忍不过的惩罚,但没想到,师尊到底比她棋高一着,她还没走,师尊就迫不及待要纳新的弟子了,这是何等的无情,何等的冷漠,原来最大的惩罚,并不是离开,而是无视。 师尊对她,已经视如空气。 她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谢冷焰深知自己应该放开,既然师尊已经承认从未喜欢过自己,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与不爱的人内耗下去,伤害的只有自己。 但有时候被伤害的人无法放手,并非是出于爱,而是出于恨。 她必须承认,之前对师尊有恨,但也有爱,师尊对她好的时候,她就狠不下心,总想着来日方长。 可她的手软,换来的是对方的肆无忌惮。 这事说来很正常,不过是唯一的弟子有了更好的宗门,自己再收几个弟子扩充门楣而已,就算大弟子还在,也没规定一个峰主只能收一个弟子的。 放在哪儿,都是挑不出错的事。 但谢冷焰知道不是。 师尊本就没有收弟子的想法,她接手雨霏峰是因为峰门只剩她一个,收自己入门是因为自己长得像白若,成为峰主,做人师尊全都是不得已而为之,如果有的选,她最想做的事就是孤独一生。 说得直白一些。 弟子,对她来说,形同伴侣。 如果换成是民间,一个人有了伴侣,伴侣离开,都可以称作是不得已,但伴侣还没走,她就开始三妻四妾,这就是对伴侣最大的蔑视,和否定。 才刚刚坚定了的心,又起了波澜。 谢冷焰在心中对自己说,并非是她还有迷恋,只是她无法眼睁睁看着别人在她还没离开时就登堂入室,围在师尊身边撒娇缠人,她做了白若的替代品已经够不堪,至少不能让别人,再来做她的替代品。 她谢冷焰,不需要替代品。 想到这里,她撑身起床,朝着自己对师尊说的那个山坳赶去。 而此时明雨那边,也正焦头烂额。 并非是后山的东西有什么不妥,负责挖地的不是她,她甚至不需要过手,真正让她无所适从的,是南知意的一番好意。 第28章 “我给你带了几十个来,你且看看,有没有中意的,至少也要收一个内门,十个外门,不然撑不起门楣来,知道吗?” 明雨虽说已有准备,但看着乌泱泱的一大堆人,全都是想做自己徒弟的,不禁有些头疼——自己并不想收徒,也没有那个能力。 他们都是看了请剑时谢冷焰的表现,以为是自己教导有方才想投奔的,其中不乏一些已有师尊的内门弟子,称得上是孤注一掷,自己要是不收,他们来到这儿的事被原来的师尊知道了,必定会被边缘化。 但自己要是收了,万一达不到他们想要的效果——这几乎是绝对的,因为谢冷焰是个例外,她不管在哪儿都能大放异彩,和师尊是谁根本没有关系。 那他们会不会生出怨怼? 毕竟他们是背叛了原师,也许还要背上骂名,才换来的机会,结果大不如前,谁能保证他们不对自己生埋怨? 她将自己的顾虑对南知意说了,谁知对方摆手道:“这有什么,选择是他们做的,不管结果如何,自己都得承担,他们也不是幼童了,岂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说着朝人群看去。 那几个内门弟子修为普遍不低,隔着很远也能听到明雨的话,此时看到宗主朝他们递眼色,立刻心领神会,纷纷走上前来表忠心,说不管结果如何,他们都能接受。 “这,可是……” “可是我师尊不想收徒,现在正是魔界作乱之时,那个人混在内门弟子里,若是混了进来,我们师徒二人的安全岂不更加没有保证。” 一个声音插了进来,众人回头看去,只见谢冷焰眸色冷冽,像一只领域被侵犯的,全身戒备龇牙咧嘴的小兽。 第18章 来之前,谢冷焰仔细考虑过,有什么理由能够阻止师尊收徒呢? 她作为大弟子,可以帮师尊参考,但绝没有资格否决,如果不说出一个合理的理由,那不仅仅是师尊,就连外人也无法说服。 可她又没有时间,万一去得迟了,木已成舟,她就是有再大的本事,也无力回天了。 飞速赶来之后,她远远看到身着宗服的献媚者,才想起有这回事,的确,那晚的魔物就是身穿白衣,这不正是最完美的理由吗? 所以她义正辞严,毫不心虚。 但这只是她以为。 对于别人来说,她脸上的占有欲和嫉妒心已经快要爆棚,再明显也没有了。 南知意是何等聪明的人,立刻意会这是她吃醋了,原本,这也不是什么奇事,毕竟这么多年,雨霏峰只她这一个独苗,如今突然多出几个人来要和她争师父,独宠没了,谁都不可能没有情绪。 而且这次出事的是她,她最有资格提出这样的质疑。 但反过来,却也可以加以利用。 南知意微微一笑,一套说辞已在口畔。 “冷焰,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现在的确是特殊时期,自然万事都需小心,但就算你师尊不收徒,为了不让这样的事重演,我也需要派遣人过来驻守,防是防不住的,倒不如索性混熟了,倒更容易分辨真假。” 这是个完美的理由,谢冷焰噎了一下,一时不知如何争辩,她和师尊之间的关系是个秘密,更确切地说,是件丑闻,不适合也不可能拿到明面来说,但除此之外,她还能想出什么理由呢? “那也不行!……” 她看着那些虎视眈眈的师兄们,她知道,只要她退了一步,那些人就会争先恐后地涌上来,接着取代掉她的位置。 所以她一步都不能退。 看她张牙舞爪的模样,所有人都忍俊不禁,南知意忍笑道:“你不行,你师父行,那到底听谁的?” 谢冷焰一怔,看向明雨。 明雨连忙道:“要不算了吧。” 南知意柳眉一竖:“小雨,刚才说得好好的,怎么这会又不行了?徒弟怕失了独宠正常,你这么溺爱,却是惯坏了她,难不成你这辈子都不再收徒,只守着她过吗?既然你身为峰主,就该想着怎么把本门发扬光大,别让雨霏峰的传承断在你手里啊!” 她说得严重,其实并非如此,原主也没有发扬光大的意思,上次被白枫一顿教训,也是这个说辞,好像她不努力上进,整个世界都要乱套了似的。 明雨顿时气上心头:“南师叔,我雨霏峰人少,别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你还不知道吗?当初我师尊师兄全都死于大战,才轮到我这个末的接班,这么多年了,我胸口有团火一直消不下去,为什么只有我们家落得这个下场,为什么别的门派就能得以保全?我不收徒便罢,收了徒再发展起来,一旦和魔界开战,再用我们雨霏峰去打前锋,死一个干干净净么?” 南知意没想到她会突然爆发,一时无可辩驳,张大了嘴。 刚才闹腾着要拜师的人群也安静了下来。 “抱歉,这事怪不得你。”明雨也意识到自己说得过了,当初雨霏峰去前线趟雷做炮灰,不是南知意的意思,那时她还不是宗主,这口气,算是出错了人。 “不过,收徒的事还是暂推吧。” 南知意自然点头,她搬出这件事,就是再有理也没了理,顿时双方都安静下来,只剩那些弟子掘土的沙沙声。 谢冷焰站在人群外,望着孤零零站在原地的明雨,鼻尖微微有些发酸。 她过来本是想阻止师尊收徒,如今虽然如愿了,但代价却是勾出了师尊的伤心事,这并非她的本意,差点灭门这件事不管放到谁身上,都是极其痛苦的往事。 第29章 师尊已经没有任何家人了。 她缓缓走近,与师尊并排站在一起。 她想告诉师尊,没关系的,你还有我。 就算知道师尊是个背叛了自己的人渣,就算已经下定决心与对方划清界限,但在这样的大悲大喜面前,她还是决定暂时放下恩怨。 这不是心软,这是一个人最基础的信念。 明雨感觉到谢冷焰的接近,不禁偏了偏脸,偷眼朝对方看去。 刚才她话说得痛快,其实是受到了这副身体里原主的遗念影响,半分真半分假吧,伤心却是不伤心的,只是看到南知意的那个表情,多少有种凌驾他人之上的快意。 此时看谢冷焰双目坚定地站在她身边,像是要告诉众人,雨霏峰并非无人的模样,她心中淌过一道暖流,就算知道对方弄错了对象,但这份情意却不掺假。 她就浅浅地,代原主受了吧。 明雨伸出手,轻轻地拢住了她。 谢冷焰的手有些冰,但软绵绵的很舒服,明雨不敢握的太紧,这么做,只是想告诉对方自己明白了她的意思。 谢冷焰心中却是翻江倒海。 她刚才过来时,犹豫过要不要牵师尊的手,但这个行为有些亲密,她这个做徒弟的如果做了,难免会显得越界。 但师尊却主动牵住了她。 师尊的手暖暖的,很舒服,而且并不用力,似乎是在宣告,这是一个象征友好的举动,没有任何攻击性。 谢冷焰突然觉得很窝心。 比起以前,现在的师尊要肆意张扬多了,开心的时候就写在脸上,不开心了就痛痛快快发泄,看起来粗枝大叶,却在这种小细节上很谨慎,很尊重,这与以前那个在是非面前面无表情退避三舍,在亲密关系上却总是越界的师尊,完全是反过来了。 这样的师尊,让人不得不喜欢。 只是,也更加遥远。 谢冷焰垂下眸子看向两人虚握的手,轻轻地,轻轻地,加大了力道。 直到能够感受到对方包裹在柔软皮肉里□□的骨节,直到两人的手再没有任何空隙可钻,直到对方再也无法轻易抽离。 心中那饱溢的不甘和渴望,才略略消了些下去。 第19章 明雨不知徒弟怎么会突然加大力道,这其实是个有些唐突的举动,透着一股赌气的占有欲,她自然不可能与之对抗,便轻轻回握,显示自己已经接收到了。 谢冷焰感觉到这一举动,略微有些惊讶,但有了回应,她的心潮也渐渐平复下来,倒不像一开始那么偏执了。 两人就这么松松地挽着手,幸而广袖宽大,所以没被任何人发现。 这份隐秘而甜蜜的感觉,谢冷焰从未在别处得到过。 她略扬起头,俯视着下面的众人。 ——死心吧,我的师尊是不可能收你们为徒的。 过了一阵,下面的东西就挖出来了。 出人意料的是,这居然是一个很普通的法器,作用是辟魔。 这个东西的效果,普通修士是感觉不到的,只能被魔物感知到,说是辟魔,其实更像是传递信息的指示物,对魔物并没有直接的攻击性。 说白了,埋下法器的人,是在对魔物传递信息,让它不要到雨霏峰来。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就不对了。 魔物要保护雨霏峰,为什么? 明雨感受到众人的视线,道:“你们什么意思,怀疑我和魔物有勾结?” 南知意连忙道:“不是,我们的意思不是怀疑你,只是这事有些蹊跷,那魔物冒着被发现的风险,专门到雨霏峰来,就为了埋这个法器?如果说你们之间没有任何联系,恐怕谁都不信,虽然你未必认识对方,可对方显然是认识你的,而且,他想保护的也是你。不如你想一想,有没有什么头绪,比如跟你走得近的,或是你帮助过的人什么的。” 明雨一怔,的确,这魔物那晚袭击了谢冷焰,如果不是自己及时赶到,势必已经得手,说明他并不在意谢冷焰的死活,可这个法器摆明了是要护着雨霏峰的人,于是这么一排除,就只剩下她了。 可她凭什么呢? 原主不喜社交,师门死光之后她就把自己封闭了起来,这么多年,别说是外人,就连本宗也没几个朋友,唯一能说上话的只有梁书瑶,但梁书瑶跟她不过泛泛之交,就算真是奸细,也犯不着为了保护她暴露自己,就凭她这简单到可笑的人际网,几乎是瞬间就能锁定对方。 梁书瑶不是傻子,不会犯这种错。 明雨摇摇头:“我没什么朋友,平时也……” 突然,她想到了一个人。 这件事,按理说只有她知道,但就算她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 白若。 如果是白若的话,那她不在乎谢冷焰的同时,还拼命保护自己,这就非常能够说得通了,因为她压根不认识谢冷焰,而且对自己的感情也很深。 原书里并没有说明白若这些年都处于什么状态,出场就是归来,因为是炮灰里的炮灰,又那么拉仇恨,所以根本没人追究这一点,但有一点是确定的,她变了副长相,又极其心狠手辣,想必这些年的遭遇也不简单。 如果,她是从魔界回来的呢? 明雨觉得头都要爆炸了,她不知道该不该说出这一点。 但想了想,说到底这也只是她的猜测而已,没有任何证据,白若的身份又这么特殊,说出来不仅会让谢冷焰心里起波澜,跟仙门那边也没法交待——总不能对白枫说,她怀疑这一切都是她女儿的手笔,没有佐证敢这么说,就是实打实的诽谤。 第30章 况且。 万一。 明雨不太好说,万一白枫也是助推者呢? 看惯了小说里身居高位者反而是幕后黑手的设定,明雨突然就对白枫起了疑,之前不这么想是因为原书里白枫一直是个背景板,但白若回来之后可是认祖归宗了的,之后蹿腾明雨杀人,要说她亲娘白纸一张,恐怕说不过去。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线索?”南知意看她突然停口,焦急道。 “不,没有,就是……心情有点乱。”明雨决定还是先不说。 说出来对她百害而无一利,只能暂压下来,想着回去再好好捋捋。 南知意不疑有他,因为白若是个死去多年的人,没有人会知道明雨居然能想到她,出了这样的事,众人的心情都很复杂,想拜师的也彻底歇了心思,毕竟明雨这会头上顶着这么大一颗雷,万一爆了,他们恐怕也得跟着遭殃。 于是各自散了,法器被南知意取回主峰,又留了几队人给明雨调遣。 明雨让他们镇守山下,自己带着谢冷焰回到了小院。 “这些天不太平,要不你就搬来我这里住吧,还有间客房。”明雨想了想,还是觉得谢冷焰受袭是拜自己所赐,既然雨霏峰就她们两个,自己这个做师父的就该负起责任,保护徒弟的安全。 谢冷焰愣了愣:“这样可以吗?” “可以,反正我一个人吃饭也孤单,还能拼个桌。”明雨道。“你坐下歇会,我去把客房收拾一下,然后和你一起去搬行李。” 谢冷焰受宠若惊:“这,这怎么好……好让师尊麻烦,我去好了。” “你还没恢复好,歇着吧,也不是真收拾,一个净尘诀下去就是。”明雨把她按回床上,笑道:“你看你出来得匆忙,连袜子都没穿,这么着急,怕我真收了其他人做徒弟么?” 谢冷焰没想到她竟说得这么明,一时红了脸:“我,我没有……” “放心吧,我不会收徒的。”明雨道。“我没那个能力,也不想让自己好不容易养大的徒弟去帮别人挡枪,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负担不起那么多人的人生。” “保护?”谢冷焰疑惑道:“可是谁会伤害师尊呢?就连那个魔物都……” 明雨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她当然不能说是你谢冷焰日后可能会杀我,这些会影响师徒关系的话,如果不是到了危急关头,她压根连提都不想提。 既然还未发生,那就没法苛责。 对现在的谢冷焰来说,这是十足的莫须有。 她已经想通了,不会再害怕还未发生的事。 路要一步一步走,只顾着害怕是成不了事的,她害怕死亡,但若是为害怕因噎废食,那才是最愚蠢的事。 “没什么,我要去你屋里收拾了,你来吗?” 谢冷焰忙道:“去,那个,师尊,你可不可以……让我自己收拾行李?” 明雨了然,这小徒弟是怕自己房间太乱丢人。 “可以,不过……”明雨笑:“我上午去取衣服,已经进去过了。” 第20章 明雨这话也不算作假,顶多是恶趣味,想看看谢冷焰会有什么反应。她之前去取旧衣,心里装着事,几乎是进门随便扯了一件就走,根本没有来得及多看一眼。 想不到谢冷焰的表情比她想的要有趣得多。 她先是红了耳畔,然后蔓延到整张脸颊,接着连眼睛都布满了水汽,支吾道:“师尊,师尊没有在我的房间里看到什么吧……” 看到什么? 明雨摇头:“你指的是什么?” 谢冷焰得到解答,先是松了口气,又解释道:“没,没什么。” 这倒让明雨更加好奇,可又不好追问,只能边走边想,看有没有办法刺探一下。 突然,她想到一个办法。 这个办法说起来有点犯规,但要是就这么蒙在鼓里,她晚上该睡不着了。 过了一会,两人走到了谢冷焰房间的门前。 谢冷焰道了声稍等,自己走进了门,又把门关了个严实。 明雨转过身,闭上眼,眼前出现了一个有些模糊的画面,仔细看去就会发现,这是谢冷焰的视角,只不过没有那么清晰。 这是一种不怎么正派的小把戏,叫借目,发动的时候很隐蔽,世上知道这个的人并不多,明雨也是从古书里学来的,她跟着谢冷焰的眼睛,左右看了看房间,然后就走到床边,从枕头下取出一本书来。 说是书,其实装订非常简陋,像是地摊上卖的那种盗版书,绝不是望月宗内的教科书。 书面上隐约写着几个字,师尊,强制爱什么的。 明雨突然明白了。 她本来以为谢冷焰是因为房间太乱害羞,原来是在枕头底下藏了这种书,难怪她会有那种反应,换做是她,被师尊发现了话本,非得原地社死不可。 何况还是师尊题材的。 更社死了。 明雨有种微妙的被嫖了的感觉,一想到自己这个表面乖巧纯情的小徒弟背地里在大看强制爱,她就有点不自在,连忙收了诀不敢再看,万一又看到更意外的东西,主角的人设都要崩完了。 她并不知道,自己刚收回借目,谢冷焰就慌乱地把书藏进了乾坤袋。 并默念道:“幸好,幸好,我还没看,万一被师尊发现,那真是百口莫辩了。” 第31章 原来这书是谢冷焰前几日看到明雨的身体后燥热不休,连夜跑下山买的,可她只看了一眼,就被羞得不敢再看,信手往枕头下一塞,就把这事忘了个干净,要不是今天明雨提出要帮她搬家,她都没想起这茬来。 她在心里暗暗庆幸,这事被她瞒得严严实实。 没有走漏一点风声。 简单收拾了几件衣物和被褥,收进乾坤袋后,谢冷焰走出门,对不远处树下的明雨道:“师尊,我收拾完了。” 明雨心情正复杂着,听到她的声音,回头慌张道:“嗯?嗯。” 谢冷焰看她脸色泛红,问:“怎么了,您的脸……” “没什么!”明雨的声音古怪地有些高,意识到之后连忙恢复正常音调:“走吧,回去。” 谢冷焰没有多问,作为弟子是不能过多追问师尊问题的。 两人沉默着回到小院,又一起把客房布置好了,明雨才终于找到借口逃走:“你先休息,我去做点晚饭。” 谢冷焰还没说出要打下手的话,就见明雨背影狼狈地跑了。 她慢慢坐到床上,心道:师尊的样子有些奇怪。 但空气沉寂下来之后,她又不由叹了口气。 今天她去那里,目的是为了阻止师尊收徒,如今虽然得手了,但另一个问题却一直萦绕在她心头。 要帮师尊的究竟是谁呢? 她并非是心系宗门安危的义士,只是想知道,到底是谁会对师尊这么特别? 这个人想保护师尊,却并不在乎自己,想来想去,便只有一个答案。 白若。 仅仅是想到这个名字,谢冷焰都觉得焦躁难安,前世她把师尊关起来之后,白若就跑了,她派了很多人追查都没有消息,这人复生得突然,消失得也干净,后来为了让师尊死心,她谎称对方已死,这也直接导致了师尊的自杀,当然,她对此非常自责,其实从头到尾她都没有想要害死师尊,只可惜她还是低估了师尊对白若的感情。 可白若对师尊,恐怕就没几分真心了。 不过,撇开这一点不提,单从人际关系上来说,会这么做的也就只剩下她了。 她已经回来了吗? 谢冷焰不知道,但这是迟早的事,如果不把这一点考虑进去,那追查必然会有漏洞,那她要告诉宗主吗? 还有就是,这件事,师尊知不知道呢? 谢冷焰突然想起下午师尊的欲言又止,现在想来,师尊必然也是考虑到了这点,如果她是那时候才意识到,想必还没有和白若产生过接触,只是不知,接下来师尊会不会想办法与对方联系。 谢冷焰突然有些无力,就算她能拦住其他人拜师又如何,真正的对手白若就摆在眼前,师尊可以保证不收徒弟,那么道侣呢? 自己又以什么资格去拦呢? 经历过前世的事,谢冷焰丝毫不怀疑师尊会为了白若反戈,就算证明了白若就是真凶,也只不过是逼着师尊叛离仙盟罢了。 原本,师尊就对仙盟有不满。 那年的灭门惨剧,已经摧毁了师尊对仙盟的归属感,一旦有了机会,她几乎不会有任何犹豫,就会站到白若的身边去。 而自己,又会变成孤家寡人。 谢冷焰摸着刚被师尊抚过的床铺,甜蜜和痛苦交织不休,她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一时半会抓不到白若,那她就先从师尊这边入手,幸而她已经搬进了小院,师尊这里有什么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她,如果运气好的话,也许还能在对方找到师尊之前,把人给截下来。 但是在此之前。 她必须搞清楚师尊知不知道白若还活着这件事,要是白若已经在自己晕过去之后表明了身份,那自己能做的就很少了。 她绷紧了神经,准备对师尊来一场试探。 第21章 另一边的明雨尚且不知道即将到来的诘问,她边看着米粥发呆边思考着,谢冷焰到底拿那本书有什么用处。 答案其实她清楚得很。 谢冷焰看起来冷淡,其实很容易动情,一点小接触就能意乱情迷,更别说独自度过漫漫长夜时,在某些不负责任的话本的怂恿下,会怎么奖励自己了。 奖励…… 她不由想到谢冷焰那张平时疏离淡漠的脸,在□□的操控下,会露出怎样魅惑的表情,绷直的脚尖,迷乱的眼神,急促的喘息和汗湿的额发,还有到达顶端时吐出的那句隐约飘忽的“师尊”…… 明雨能感觉到自己的脸烫得吓人,不知是火光照的还是别的原因,她只觉喉咙干涩,一股说不清的悸动在身体深处搏动着,昭显着存在,她舔了一下唇,忽觉唇上干裂出了血,淡淡的血腥味卷到舌尖,似乎提醒着她不该胡思乱想,她走到缸边,舀了一瓢凉水来喝。 凉水下肚,她稍稍清醒了些。 清澈的水面上印出她有些情动的脸,乍看去像是敷了一层香浸胭脂。 唇上的血被水染开,殷红夺目。 本该端庄禁欲的脸,也变得昳丽起来。 她连忙用冷水抹了一把,冰凉的水珠下烫意更明显,仿佛都要烧起来了。 “师尊。”身后传来谢冷焰的脚步,也不知什么时候来的,出声时已离得很近。 明雨吓了一跳,按她的修为是不可能错过从背后接近自己的人的,但刚才她在想事,因此疏忽了些,想回头又不敢,自己这副样子,肯定会惹对方发笑。 第32章 “师尊?”谢冷焰倒很执着,见她不答,又补问一句。 “嗯,怎么了?”明雨用手背贴着自己的脸,争分夺秒给自己降温。 “没怎么,就是想帮帮忙,拿下碗什么的……”谢冷焰也不专心,并没有发现明雨的奇怪,她正暗自筹谋该怎么开口,总不能上来就提那个名字。 “那你先把碗拿出去吧,粥一会就好。”明雨强装镇定,好不容易把她打发出去,又用水擦了几遍脸,才勉强恢复了平时的模样,又等了一会,她把火灭了,才端着粥走出去。 谢冷焰正乖巧等候,桌上摆着馒头和小菜。 虽只是现成的东西,但雨霏峰是仙山,便是寻常饭菜也要比凡间丰泽饱满。 明雨把碗放下,道:“快吃吧,吃完了早点睡。” 谢冷焰岂能答应:“我已睡了一天,这会还不困,近来变故颇多,我想和师尊多待一会,可以吗?” 明雨顿了顿,她倒是想拒绝,毕竟知道了话本的事,她这会实在不知怎么和徒弟独处,但怀就坏在她俩住一个院子,即便想逃也无处可逃,到她这个修为,睡眠根本不是必需,想来想去也没什么理由,只好答应下来。 等吃完了饭,谢冷焰便开口道:“师尊,给我讲讲你以前的事吧。” 明雨不知她怎么会突然说这个,所谓以前的事,也不过就是她刚来雨霏峰时的光辉事迹,这些她并没有亲历,只在脑海里有些模糊的记忆,不过有一说一,明雨这个角色,拿的还真就是主角剧本。 她自小就身世凄惨,十几岁被老峰主捡回来,甫一开蒙就是天灵根,修炼悟性也称得上百里挑一,虽然年纪最小,却是门派里最优秀的,又由于是老幺,不可能接替峰主之位,所以一点都不受忌惮,老峰主年纪大了,师兄师姐们又多,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可以说,这段时间是她人生中最幸福的时间。 后来她羽翼渐丰,查出自己的杀父仇人是谁后,就下山来了个决断,这一段装逼到了极点,那些凡人在她面前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她一一将他们斩杀,眼前浮现的是父亲的音容笑貌。 她大仇得报的痛快还没尝够,突然就被什么人偷袭,她与对方短兵相接,在漆黑中打得难分难解,最终筋疲力尽只得暂歇,谁知一问之下,她才知道乃是误会一场,对方路过这里,并没有看到前因后果,只以为她是滥杀无辜的修士,才拔剑迎敌。 两人不打不相识,又因看到对方的实力不俗,反倒成为朋友。 这人,就是白若。 少年人意气相投,虽然脾性不一,却都是洒脱之人,又加之同出一盟,更是师姐师妹的叫起来,从那之后,白若就常常跑来雨霏峰找她,两人听说剑池中有一对仙剑,便许下心愿,将来筑基了,一定要取它们来同台共舞,必定好看得紧。 那时她们到底有没有爱情呢,很难说,也许白若只是把她当好朋友,但越是沉默的就越是先动心,回过神来的时候,明雨已经喜欢上了对方,这份喜欢如此珍贵如此美好,她不敢挑破,只在酸酸甜甜的暗恋中与对方维持朋友的关系。 若只是这样,也许过个几年,白若喜欢上哪个小仙君,又或是奉母命远去联姻,两人天各一方,时间久了感情淡了,这暗恋也就无疾而终,也或许,明雨会变得更成熟,正常地爱上别人,娶妻生女。 但万事就怕意外。 突然有一天,魔界攻进来了。 说是突然,也只是在明雨眼中突然,其实这场大战早有预兆,各方势力暗流涌动,平衡被一件小事打破,接着,同门都被接连不断地派去了前方,战线越拉越长,到处都是地狱般的场景,仙门到处都乱成一团。 然后,白若就被抓了。 她是盟主的女儿,身份尊贵,魔界抓了不杀,而是提出了交还的条件,然而这赎码太过离谱,所有人都看得出,魔界根本就没有诚意。 白若为了顾全大局,自戕于阵前。 白若死,时局转。 她的死成了仙界所有人的强心剂,几乎是同一天,魔界被杀得片甲不留。 白枫尤其疯狂,本名剑在无数次的斩杀中被折断,她执着一柄断剑半步不退,双眼血红,几欲滴血,魔界这才知道自己玩脱了,没有人能敌得过失去幼崽的母狮,那之后,魔界损失惨重,仙魔再无战事。 这场大战,夺去了明雨的所有朋友和家人。 从此,她不问世事,白若也成了她的白月光。 这些话说起来不过寥寥数语,但对于明雨来说就是一生,以前她手刃仇人斩断过往,回来之后,仍旧有师门和白若相伴,可这一次呢,她什么都没了,就算把魔界的人都杀光,也没有任何意义,他们都回不来了,偌大的雨霏峰,就只剩冷冷清辉。 后来就是她遇到谢冷焰,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如果只看前半部分,她就妥妥是个魔尊的黑化剧本,但她没有黑化,只是将所有的恶意倾注到了谢冷焰身上——说是恶意也不尽然,至少在白若复生之前,她是真心对谢冷焰好,虽然掺杂了一些私心,但谁能保证自己做什么事都没私心呢? 明雨略想了一下,自然不能把全貌都讲给谢冷焰听,特别是对白若的感情,她必须小心再小心,只含糊说是朋友一场,这倒不是她心虚,她是怕谢冷焰好奇私下去查,到时就算自己再磊落,别人却可能会多口舌,一旦获知自己与白若有些相像,免不了要胡思乱想。 第33章 她必须把一切猜忌的苗头扼杀在萌芽。 之所以没有直接三缄其口,是因为她不说,别人也会说,倒不如这会说了,省的多生事端,谢冷焰不是长舌的人,满足了好奇就不会多问,而且明雨也清楚,谢冷焰会有此问,也是想帮忙抓住凶手。 毕竟是攻击了她的人,她有权利知道这些信息。 听罢师尊的讲述,谢冷焰久久不能回神。 她本是想借着过去的事提起白若,观察师尊的反应,看有没有隐瞒的端倪。 但师尊坦坦荡荡,不仅和盘托出,而且尽量简短单纯白描,就像是在讲别人的事似的,这些话说来轻巧,但经历了那些的师尊怎么可能这么轻松,这么沉重的故事,别说是她,就算是不相干的人听了,也要捶胸顿足涕泗横流。 前世她只知师尊背叛了自己,满腔的痛苦淤积在心,哪里有心情去听对方的解释,即便是听了,也只会觉得是诡辩,是废话,是求生心切的困兽之斗。 哪里想得到,师尊居然会有这样的过往。 当然,意图杀人还是不对的。 但师尊会对白若言听计从的原因,她多少有些理解了。 那个年少时喜欢的人,明媚又张扬,虽然冒失却心怀天下,如今失而复得,必然经历了无数地狱般的折磨,就算移了性情变成了恶鬼,她也不忍忤逆。 “那这个白若,就再也没有消息吗?”谢冷焰问。 明雨沉默半晌:“她死了,怎么会有消息?” 谢冷焰看她答得迟疑,便知她必定知道白若还活着,只道:“我是说,这样刚烈的女子,也许留得一抹残魂,如今过去十几年,或者转世了也未可知。” “转世?这我不清楚。”明雨道。“如果真的转世了,那就是另一个人了,跟前世再无关系,又怎么称得上是有消息呢?” 谢冷焰看她这么说,就知那个艳俗的女人并非转世。 如果不是转世,那就只剩下一种,夺舍。 第22章 夺舍之说古来有之,一般来说,就是鬼魂附在活人身上,夺取身体的控制权。 表面上还是那个人,其实里面已经换了芯子,有的是游魂无意间夺去了虚弱之人的身体,这并不少见,民间撞邪多是这种,只要给这魂魄供奉香火好生商量,是很容易解决的。 但还有一种起自魔界的禁术,和夺舍一个叫法,做法却阴狠百倍,说的是游魂借用禁术,夺取和自己生辰一致的同命者的身体,并且夺去后很快杀死原魂,取而代之。 仙门里对这种事深恶痛绝,一来这事违反人伦,要是奶奶夺了孙女的舍,那做儿子的又当如何称呼?二来侵犯人权,若是每个冤死的鬼都不去转世来学这种勾当,那所有人都将无法安眠,惶惶不可终日。 可不许是一回事,暗地里有没有人做很难说。 要是通过这种方法,未必就不能借尸还魂。 明雨没有听出谢冷焰话中的试探之意,她背后冷汗涔涔,只觉得自己的存在,就非常符合夺舍的描述——自己并非原主,而原主的魂魄也不在身体里,虽然自己并没有对于夺舍禁术的记忆,但这个世界连夺舍都有,凭什么不能有失忆呢? 所以原主,是受害者? 她不敢细想,眼下白若的事倒成了其次,她必须先搞清楚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或许,这其中就包含着返回现实的诀窍。 谢冷焰看她匆忙离去,也不是奔卧房去的,连问了几次要不要帮忙,但明雨心慌意乱,根本没有理会,只一个劲往书房里那些藏着禁书的角落里钻。 谢冷焰虽然没问几句,但也知道了不少,已经足够她推敲一夜,虽然不懂师尊为何这么失态,但她总不能追上去问个不休。 大概,是想查有关夺舍的事吧。 为白若。 谢冷焰看了一眼远处书房那幽暗的火光,心道这禁术并非绝世机密,连她都说得头头是道,怎么师尊会一无所知? 说得阴暗点,难道这么多年,她就没有想过复活白若? 但凡动过心思,就不可能这么大反应。 谢冷焰想不通,也许师尊就是这么正直,也许是有什么其他事,什么她没有注意到的线索,就藏在她刚才的话里。 可思索半晌,她也没找出什么端倪,都是一些理论性的解释,换了任何一个人在这,和她说的都大差不差,只不过仙门忌讳,除了她们师徒这么亲近的关系,也不会有人随便拿这个来说。 想不出,她便端起碗,朝厨房走去。 厨房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师尊是个端肃的人,做事也有条理,不见一点杂乱,她把碗放进大锅,想了想没用净尘诀,反正时间还早,索性也没几个碗,用水洗也不妨事。 她伸手去取瓢,突然手一滞。 鹅黄色的瓢沿上有半枚红色的唇印。 她俩并没有涂脂粉的习惯,那这唇印…… 谢冷焰身子骤然绷紧,如果这是有人闯入留下的,那就太危险了,难不成这个人就藏在园中? 她连忙四下侦查了一遍,发现并无旁人,又回身离近仔细观察许久,发现这唇印的形状非常眼熟,倒像是师尊的。 而且,是血迹。 她回想了一下,师尊的嘴的确有些干裂,渗出血也没什么奇怪,修仙不是真的成仙,身体上的小损伤也不少见。 第34章 她盯着那枚血迹,在心中为师尊开脱着,但不由想到对方口中干渴,随手取过水瓢豪饮的画面,她的喉头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浮动,水珠顺着嘴角一路滑到锁骨,再就是水润饱满的朱唇紧贴在瓢沿上,白皙而挺拔的脖颈,毫无防备地裸露在空中…… 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吻上了那个唇印。 短暂地,空白地,才刚贴上去就意识到自己有多出格,那是与师尊的唇接触过的地方,而刚才隔着时空,也接触到了她的。 她痴痴地回味了一瞬,立刻羞红了脸。 把水瓢摔回缸里盖住,慌乱地返回锅前,发现没有水,只好用了净尘诀,看着恢复一新的厨房,她突然想起什么,扑回缸前打开一看,瓢上果然已经没了痕迹。 她怅怅地呆了一阵,叹了口气。 自己这是在做什么呢? 傻子一样。 回头看去,书房的烛光仍在摇晃,那个剪影的形状应该是在翻书,在自己为一个吻痕情乱意迷的时候,对方在为白月光查找还魂的方法。 这样说来,自己未免太可悲了。 明雨当然不是为白若,她翻遍了古籍,只从书缝里找出几行说夺舍的记录来,说得也不清楚,但有一点,要想夺舍,首先得这个魂魄和身体的生辰一致,明雨想了一想,自己与原主并不是一天生日。 这也意味着,她不是夺舍。 明雨泄气地坐回软垫上,虽说她也不指望真能一举回到现实,但好不容易有了一点线索还断了,就很气啊。 冷静下来之后,她又有些隐约的庆幸。 刚才她下意识地想走,根本没有考虑其他的,现在想想,就算给她机会,她就真能无所牵挂地离开吗?她走了之后,不说其他的,谢冷焰会怎么样呢? 如果白枫能够好好待她,倒不失为一个好归宿。 只是…… 明雨说不清楚,她当然是希望对方过得好的,但心中有股极其郁结的烦闷,让她一想到这个,就有种说不清的抵触,也许,是因为白枫与她有过过节,也许,是她…… 并不想让谢冷焰离开。 这个念头一起,她就无法再骗自己。 正如谢冷焰不让自己收徒一样,自己也不想让对方另拜他人,占有欲是藏不住的,只不过谢冷焰孩子心性更直白,而自己游刃有余更隐晦罢了。 可即便游刃有余又如何呢? 明雨知道,谢冷焰喜欢的并不是自己,她在透过自己,喜欢着原主。 正踌躇间,她腰间的传音符突然响了。 是梁书瑶。 心知对方是来报告白枫的消息,明雨不太想接,一直等到对方挂断了,她才收拾心情,又拨了回去。 “小雨刚才怎么不接?睡着了?” “有什么消息你说吧。” “你兴致不高啊,是不是舍不得徒弟?” “别贫嘴,半夜被吵醒谁兴致能高?” “对不起对不起,我也不想的,但是事关重大,我实在等不到明天了,跟你说吧,你最好别把徒弟让出去了。” “……怎么说?” “白枫最近在筹措一件事,暗中遣人搜罗年轻的女子,还要七月十六生的才行,这种事说白了,肯定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事,要是日后出了岔子,免不得要弟子出去顶锅,这时候去她门下简直就是自投罗网,咱就是说,你就这么一根独苗……” 梁书瑶还在絮叨,但明雨却是听不进了。 她非常清楚白枫要做什么。 七月十六,是白若的生辰。 她是要让女儿夺舍回来。 第23章 这个结果,明雨并不太意外。 白若怎么回来的原书没说,但既是夺舍,肯定有活人的帮助才能成,不是原主,那就只剩下她的娘亲,白枫了。 爱女心切,做出这种事也不奇怪。 只是时间上要比书中提前了些。 自从她来到这里之后,很多事都和原书不一样了,也许是她的某些决定影响了剧情,也许这本来就是原书没写明的背景,总之不管怎样,白若的复生都是她必须要警惕的。 想到这里,明雨突然觉得哪里不对。 之前她猜测是白若袭击了谢冷焰,可要是白若还没复生,凶手就不是她。 那凶手会是谁呢? 她打断絮絮叨叨的梁书瑶:“你既发现了这么重大的事,那就要小心些,别被白枫发现了,对了,昨天晚上你在哪里?” 梁书瑶道:“我能在哪,在我舍监呗,最近又没相好的,只能和师妹们挤着睡,谁像你那么好,坐拥一整座灵山洞府,想在哪睡在哪睡,唉,我要是哪天也能当上峰主就好了,只可惜我师尊身体很好,也没飞升的兆头,想熬出头估计还得个几千年吧,对了,你问这干嘛?” 明雨当然不可能照实说,只道:“我就关心一下。” 梁书瑶感动道:“小雨,你对我这么好,要不然我嫁给你吧,那样我就能坐拥半个雨霏峰了,你放心,我绝对不跟你抢床睡,我们各玩各的,必要时候还可以换着来……” 没等她说完,明雨就挂断了。 跟她说点正事还行,只要多说一句,必定偏到情情爱爱上。 看她对答如流,又有那么多证人,嫌疑也排除了,明雨实在想不到还能有谁。 但是眼下,她却还担忧不到那么远的事。 第35章 昨晚谢冷焰被袭击是因为惊动了凶手,并非对方主动发难,如今山下守卫森严,对方也不大可能再闯上来,那个法器本就是保护她的……明雨思索半晌,突然想起一事。 说是保护,是从谁的手里保护呢? 明雨曾经听过一个都市传说,说是职业的小偷在下手之前,会对目标进行摸底,比如哪家白天没人,哪家财力丰厚,哪家不宜下手,全都用记号标在房门边的墙上,普通人根本看不懂,专门给同伙看的。 如果把那个法器看成是不宜下手的记号,那说明其他人家可能要遭殃了。 不来便罢,来了就是洗劫。 魔界,要进攻了吗? 这是件极严肃的大事,明雨不敢怠慢,立刻走出书房,打算去主峰找宗主商量,这和怀疑白若不同,那件事不说也不会造成什么影响,但这件事哪怕再没有证据,也是需要提出来的,对于魔界,再警惕都不为过。 她推开房门,就看到小院的石桌旁坐了个人,见她出来立刻起身道:“师尊。” 明雨没想到谢冷焰还没睡,看她形单影只的,便道:“你在外面守了多久,怎么不去睡?” 谢冷焰道:“睡不着,师尊这是……” “我要去一趟主峰。”明雨也不瞒她。 “那我和师尊一起。”谢冷焰立刻道。 “更深露重,你身体还没好,就不要跑了,我去去就回。”明雨摆手道。 “那……”谢冷焰从乾坤袋中取出一件大麾给她披上,道:“师尊多穿点吧,晚上冷,别冻着了。” 这件大麾非常漂亮,是用银丝鸟的羽毛做成,每一根毛都银光闪闪,末端又有金色点缀,御寒的功效倒在其次,主要是穿上没一点重量,并不压身。 想是熏过香,味道也好闻。 明雨任她给自己系好了绑带,低头道:“好了,你快回房吧,不要等我,熬夜对皮肤不好。” 她这话说得暧昧,像是远行的夫君交待妻子,谢冷焰不由想歪了些,但面上没变,只错开身子给她让路。 走出几步去,明雨突然想起件事,回头道:“对了。” 谢冷焰连忙迎上来:“要带我去吗?” “不是。” 谢冷焰闷闷道:“哦。” 明雨道:“我想过了,决定拒绝白盟主的请求,明日我就去回她,说我不愿意让你过去。” 本来有些低落的心情,随着这句话的出现,立刻变得欢欣鼓舞,本还想多问几句,可师尊的背影已然远去。 谢冷焰立在原处,书房的灯火照在她侧脸上,描了一圈浅浅的金光,过了一阵,她才抬袖擦了擦泪。 “真是的,舍不得就早点说呀……” 她这才明白,自己有多害怕别离。 前几天她一直紧绷着,防备着,欺骗自己并不在乎,就算想留下也是因为别的,跟留恋没有半点关系。 可她在这个瞬间,突然和自己和解了。 大方承认又如何呢? 就是不想离开师尊,就是对师尊旧情未了,被骂活该也罢,被骂愚蠢也罢,喜欢就是喜欢,就算全世界都觉得她是个替代品,她也想这么做。 好喜欢。 好喜欢师尊啊。 她抱着手臂用力抖了抖身体,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开心才好。 另一边,明雨压紧了大麾,冒着凛冽的夜风往主峰飞去,虽然还是夏天,但深夜的寒意还是很重,等她到了石台上,就发现自己大麾上结了一层露水,轻轻一抖,落了一地。 深夜时分,守阵的童子昏昏欲睡,明雨走上前叫醒了她。 童子悠然醒转,看到是她,立时吓得脸色惨白:“明峰主,您,您是什么时候来的,我刚才不小心走神了,求您不要告我的状……” 明雨无意告状,但主峰是整个望月宗的枢纽,守卫尚且如此疏松,一旦魔界攻进来了,立刻就会溃不成军,那场大战才过去几年,这里的人就敢这么玩忽职守。 她抿紧了唇,告诫了小童几句,就往南知意所住的千秋院去了。 千秋院地处高处,可以俯瞰整个望月宗,平时少有客人,来之前明雨已经打过招呼,南知意让她直接到这边来。 明雨深一脚浅一脚走进去,小童已迎了上来:“明峰主夜安。” “南师叔呢?” “在里面等您。” 明雨抬眼看去,夜幕中只有一盏孤灯,烛光印在雕花的木架窗棂上,忽闪忽闪。 她跟着童子走到屋檐下,任由其帮自己卸下大麾,整了整身上的衣物,才推门走了进去。 南知意正伏案写着什么,听到她进门的声音抬起头来,未语先笑:“小雨。” “南师叔还没睡啊?”明雨闲问了一句,等童子出了门,才走上前落了座。 南知意看出她是有大事,也不多叙闲话,只道:“是有什么线索了吗?” “算是吧。”明雨把自己的猜测说了一遍,道:“虽然没有线索,但这个推测非常合理,我们不知道魔界打的是什么主意,但既然事情出在我们望月宗,恐怕首当其冲的也是我们。” 南知意点头:“我也这么觉得,不过魔界这几年一直蛰伏不出,想攻进来需要的人力绝非小数,当然,小心驶得万年船,此时非同小可,明日我去面向盟主,让她也参详一二。” “这个……”明雨当然不想让她对白枫说,那边也一大堆的疑点。 第36章 “怎么了?”南知意看她犹豫。“是有什么不妥当的吗?” 明雨看了她一阵,叹息道:“算了,我相信你。” 在原书里,南知意一直冲在迎敌的前线,没有通敌的苗头,这也是明雨敢跟她商量的原因,既然这事都告诉了,那白若的事也没必要瞒着,她没有当救世主的嗜好,事情交给有权力的人,总比孤军奋战强。 听罢明雨的话,南知意沉思道:“你是说,她曾经挖过冷焰的墙角?” 明雨没想到她在乎的居然是这个,便道:“我已决定不让冷焰过去。” “不,你该让她去。”南知意道。“现今我们知道魔界快要进犯,还知道白枫有所筹谋,两件事加起来很容易就能得出结论,她可能与这次进犯有关,可她身居高位,别说调查,就算是接近都很难,唯一的机会,可能就是让冷焰深入敌营——不过前提是,冷焰与魔界无关。” 她目光灼灼,在烛光下亮得吓人。 明雨立刻就反应过来。 她嘴上说的是谢冷焰,其实却是在试探自己。 在这一刻,她对南知意的怀疑消了个干净。 只有村民才会怀疑谁都是狼人,狼人则游刃有余得多——在南知意眼里,她知道的信息太多,又有被魔界保护的先例在前,很难不被怀疑。 明雨叹了口气:“南师叔,你也不想想,我要是奸细,用得着用法器传递信息吗,直接说别来雨霏峰就妥——我这明显是个被泼脏水的好人,这样,你要是觉得我不值得信任,派别人去查就好,我绝不多问一句。” 反正冲锋陷阵这种事全留给别人,她正好落个清闲。 南知意盯着她看了一阵,也没看出任何躲闪,道:“好吧,我信你,别人干不干净我验证不了,可能还不如你,那谢冷焰呢,她的身份如何?” “纯好人。”明雨斩钉截铁。“这世上就没比她更正直的。” 开玩笑,这可是主角。 南知意不由笑道:“好吧,你夜访千秋,用心甚笃,我也不辜负你,只是这件事万万不可再往出传,明日,我跟你们一起到擎苍台去。一来是帮忙把冷焰安插好,二来也好趁机试探一番。” 明雨敲敲桌面,道:“让我徒弟去可以,但她晚上必须回来。” 南知意愣道:“为什么?” “给她留一条后路。”明雨道。“而且,这样才能给白枫露出马脚的机会。” 南知意思索一阵,笑道:“我没想到你还是个谋士,事情就这么定了,还有什么不妥的吗?” “还有一样。”明雨道。“冷焰是为你做事,不论成功与否都有功劳,而且此去危险重重,须得一件法宝护身。” “这个自然,至于法宝,我取一样东西给你。” 南知意说着起身朝书架走去,不知拧了一下哪里,便有一个漆黑的洞露出来。 明雨心道,哦,密室。 电视剧里经常见,现实里还是第一次。 但南知意虽然不避着,却也没有邀请她进去看看,走进去一刻钟,便端着一个小巧的盒子出来,她边走边吹掉上面的灰,洞门随着她走出自动合上,到了近前,她打开盒子,把里面的东西取出来,递给明雨。 是一支晶莹剔透的簪子。 看起来很平常,顶多比一般的簪子好看些,里面有一些细碎的裂痕,很规则,在灯光下折射出破碎的光。 “这是?”明雨接过去,触手生温。 “可以挡下三次太虚期的攻击,本来有五次的,被前人用去两次。”南知意道。“就送给冷焰吧,万一有什么危险,她也可从容应对。” 保障到手,明雨心安了些,作别了南知意,小童已在门口等着,手里托着她那件漂亮的白色大麾。 对方还要帮她披上,但明雨没让,自己接过来系好了。 此时已是三更,后半夜了,到处都鸦雀无声,明雨驾着纸鹤走到半路,突然感觉额头湿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反应,雨滴就淅淅沥沥下来了,她人在半空,也没地方好躲,只能从乾坤袋里取出一个油纸伞来,但撑了还没两分钟,雨伞就整个翻了面,差点没把她带翻下去,没办法,她把破伞收起,硬着头皮冒雨往家里赶,一路又是风又是雨,刮得她脸生疼。 回到院子的时候,她头发已经湿透。 想着谢冷焰已经睡了,她也不敢动作太大,蹑手蹑脚走进门,刚想着是去泡泡温泉还是净尘诀了事,就见谢冷焰突然从拐角探出头来,见她落汤鸡似的,忙道:“师尊!” “您的伞呢?”谢冷焰边给她撑伞边帮她擦脸,手忙脚乱。 “刮坏了。”明雨给自己施了净尘诀,头上虽然干了,但寒意仍在,冷风吹过来,不由打了几个寒噤。 幸好有这件大麾,不然身上也得湿。 “快到房里去吧。”谢冷焰小心翼翼搀着她,又道:“我给您多盖几床被子。” 明雨道:“那倒不用,我想洗个澡,不然头发会长虱子。” “好,我去烧水。”谢冷焰把她按回床上,先用被子把她裹起来,然后快步走出去打水,明雨把头埋进被子里,思考该怎么和谢冷焰开口说卧底的事。 她才刚说了不让她去。 虽说事出有因,但总归是食言。 还没想出所以然,谢冷焰就把木桶搬了进来。 温泉是露天的,现在正下雨不适合泡,这木桶已经很久不用,底部长了些青苔。 第37章 不一会,水就添好了。 谢冷焰站在木桶旁,犹豫道:“师尊,要我帮您宽衣吗?” 她知道师尊不会允许,不过顺口问一句。 “不用,但是你先别走,我有话对你说。”明雨道。“要是觉得不方便就转过去。” 谢冷焰憋了半天,道:“没什么不方便的。” 明雨瞟她一眼,心道也是,反正之前也见过了。 于是松开被子,边往过走边把衣服一件件脱下来,衣服零零散散落了一地,谢冷焰站的方向,与她只隔一只木桶。 氤氲的热气中,明雨已经脱到最后一件。 如同凝脂似的手臂与前胸,暴露无遗。 谢冷焰突然觉得有些不能呼吸,还是忍不住转了过去。 她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定力。 心脏跳得有点疼。 明雨忍不住轻笑,这人可真是太可爱了。 用胳膊试了试还好,但踩进去就觉得热浪逼人,但就这么站着反而会感冒,只能咬着牙把身子沉进水里,屏住呼吸等了一阵,才慢慢适应了。 她看了一眼谢冷焰,对方还背对着桶,站得笔直。 “冷焰。”明雨唤她。 谢冷焰立即应声:“师尊有何吩咐?” “不是吩咐,我得对你道个歉。”明雨道:“擎苍台你还得去。” 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倒流似的,谢冷焰的身体倏然变冷,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艰难开口:“什么?” “这事怪我,不该那么早和你说的。”明雨道。“其实……” “我不管!”谢冷焰转身打断了她,冷声道:“师尊不能失信于我。” 明雨知道她会有失望,但没想到反应会这么大,她哪里知道,自从她告诉谢冷焰这个消息之后,对方就一直沉浸在欢喜的猜测中,一会觉得师尊是舍不得,一会又觉得有其他缘由,总而言之,只要不走,就能有更多相处的时间。 她甚至幻想,师尊这次去主峰,是想帮她们求一个名分。 当然,这个太离谱,她只偷偷想了一下就住了脑。 抱着这种快乐,她才会熬到现在,等师尊回来。 没想到刚一回来,噩耗就跟着来了,所有的幻想全部落了空,这种巨大的落差,让她甚至不想听师尊的解释,只一个劲地竖起尖刺,恨不得现在就把师尊的嘴堵上,让她不要再说出任何令人失望的话来。 明雨看她脸涨得通红,显然气得不轻,连忙道:“不是,你听我说……” 但她下半句还是没说出口,因为灯光一暗,谢冷焰吻上来了。 对方身上有些许凉意,连唇都有些冰,吻上来的刹那,似乎是突然醒转,犹豫着就要往后退,但明雨伸手按住了她的头,让两人的角度变得更加贴合。 这是个始料未及的意外。 一开始,明雨只是想用夺取主动权的方法教训一下这个欺师犯上的小徒弟,但对方的舌头太甜,嘴唇又太软,青涩又不知所措的反应让人忍不住想教导更多,明雨的身体微微探出水面,挑逗着,戏弄着,身体舒服到颤栗,却一点都不觉得冷。 半晌,她才慢慢松开对方的唇。 谢冷焰的表情几乎称得上是痴傻。 她半跪在木桶前,失去了明雨的支撑,整个人都往后一瘫。 “哎……”明雨怕她磕到头,连忙拉了她一把。 想着自己占了人家便宜,明雨也不好卖乖,只好走出木桶,将她从地上抱起来,外面的雨还下着,送是送不回去了,明雨只能把她放到床上,接着自己去收拾残局。 但她才刚走开一步,谢冷焰就如梦初醒,从床上弹了起来。 “我,我走……”她起身要往外冲,被明雨扯住了袖子。 “先别走。”事情还没说完,眼看离天亮也不远了,倒不如不睡。 谢冷焰感觉到身后师尊的力道,简直有种世界已经疯了的感觉,她承认自己擅自亲上去是不对,这要怪水瓢上的那个吻痕,还有被冲昏了头脑的暴怒,这会儿冷静下来,她就发现自己大概晕了头,师尊抓她的力道不小,不让自己走,是要做那种事吗? 她现在……还不行……大概。 她是喜欢师尊,但这来的太快了,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她都没有准备好。 况且,师尊还要让自己去擎苍台。 绝望和恐惧交织出现,她祈祷时间能够快一点过去,但又想让时间停留在这一刻。她不想离开师尊,但如果代价是破瓜,她又有些不能接受。 但要是非要选一个的话…… 心乱如麻,她几乎要说服自己了。 突然,明雨道:“那件事是有内情的,你先坐下,让我穿件衣服。” 谢冷焰这才想起师尊还光着身子,连忙点了点头,脸上红了一片。 慢慢退到床边,她只坐了一点边缘,总觉得坐的太多,就有失身的风险似的。 明雨胡乱套了一件小衣,钻进被子里暖了暖身子,才道:“让你去擎苍台不是让你去做白枫的弟子……也算是吧,但这只是表面,主要是借这个机会,去查一些疑点。” 说着,她把自己和南知意的对话大致复述了一遍。 “所以说,我刚才那么说,有缘由。”明雨道:“当然,要是你实在不愿意,我们就想其他办法,我不可能逼迫你以身犯险,更何况……” 第38章 更何况,还是和白若有关。 幸好,谢冷焰并不知道原主对白若的感情。 不然,这就太诛心了。 半晌,谢冷焰突然问:“那我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什么?” “我想要一个期限。”她又道:“我可以做师尊的棋子,但我需要一个期限。” 明雨道:“你白天去那里学艺,晚上还回来住,我负责接送,最多一个月后,不管事情成败结果如何,你都不用再做。” “好。”谢冷焰突然想起件事。“师尊,你为什么那么确定我不是奸细呢?” “我知道你不是。”明雨道:“这事算我欠你,不管什么原因,失信就是失信。” 她从乾坤袋里掏掏,取出那枚簪子道:“这是给你的,南师叔说可以挡三次攻击。” 谢冷焰盯着那枚簪子看了一会,她记得,这簪子前世是给了白若。 “怎么了?”明雨没想起这茬,还以为她是不会簪,便道:“你过来,我帮你插。” 谢冷焰想解释,又觉得不必,便挪过去低下头。 明雨也不常做这种事,只觉得谢冷焰的头发又滑又顺,要是簪不牢,说不定会落下来摔了。 试了几个角度,总算纹丝不动了,明雨让她转过身,端详一阵,觉得簪子与她甚为相配,都透着点脱俗的清丽。 可目光不由就落到对方的嘴上。 那一双唇略薄,但因为刚才受了吸吮的原因,有些充血,透着诱人的红。 明雨的舌尖在嘴里动了动,刚才的气味似乎还在,也不知是她的错觉,还是确有其事,她不知该不该把这件事拿出来道歉,感觉不管怎么说,都会是苍白的推卸责任。 她不想推卸责任,但,对方又怎么想呢? 自己,或许只是原主的替身。 在搞清楚这一点之前,她不能贸然给出承诺,既怕不清楚,又怕太清楚。 她深知被当作替身的痛苦,她相信谢冷焰也一定不想委身于自己并不喜欢的人。 脑袋里只剩纠结到极点的无力,外面雨声渐小,等到了时辰,竟然彻底停了。 两人之间的沉默被南知意的传音打破,对方催她起床,说马上就到。 明雨习惯赤身穿衣,便走下床到衣柜前找衣服,那衣柜很深很大,脑袋扎进去了,只剩下两条几乎全部露在外面的长腿,谢冷焰没想到她真的一点都不在乎,连忙收回目光。 与晚上不同,白天的赤身似乎有种极其刺眼的背德,就好像两人共度良宵之后,对方若无其事地在自己面前穿衣似的。 “好了,你要回去拿什么东西吗?”正沉思间,明雨已经穿戴整齐。 谢冷焰回神摇头。 可巧,两人今天穿的衣服是一个色调,都是白中带蓝,宽袍广袖,明雨看她盯着自己的衣摆看,便道:“我不是故意跟你穿一样的,罢了,就这样吧。” 等见了南知意,还被开了玩笑:“这是去示威?” “没有,这是巧合。”明雨道:“去了怎么说,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南知意道:“你们作陪就好,不要多话,那个人心思缜密,万一听出破绽,说不定会起疑,到时我们的计划就泡汤了。” 明雨点头,在这一点上,也只有南知意能够与之抗衡,这两个老狐狸的段位,不是她俩一天两天能赶上的。 擎苍台在千山之巅,是整个仙盟的中心点,她们距离不近,坐纸鹤肯定是到不了,幸好宗主财大气粗,直接用了一艘仙舟,三人坐在里面宽敞得很,又是灵石驱动,根本不用多管,南知意要自己操盘,明雨哪敢劳她大驾,便把舵盘抢了过来,让她去篷子里歇着。 驾驶仙舟是件好玩事,明雨试了两下就上了手,破风向前。 不多时,三人就到了擎苍台。 说是台,其实并非台子,而是一大片的建筑群,造的比望月宗的主峰还气派,当然,这是仙盟的门面,气派也不奇怪,接引童子把她们送到地方,立刻躬身退走,并不多说一句,透着股高高在上的轻慢,想来也和主家的性格有关。 明雨看不惯白枫的做派,不由皱了皱鼻子。 谢冷焰就在她旁边,看她这副模样,掩口轻笑。 两人一左一右立在南知意后面,等了半天,白枫才姗姗来迟。 双方寒暄一阵,才又各自落座,白枫还是那副模样,眼睛往谢冷焰身上盯了会,便道:“易师也不是大事,怎么惊动南宗主了?” 南知意道:“白盟主有所不知,若是别的弟子,你要便要了,我绝不过问,只是这冷焰入门时身体虚弱,跟着我学过几天固气养神的心法,说起来,也算是我半个徒弟,当日小雨没有立刻答应,也是顾及到我这里,这几天我手边事情多,才知道有这回事,就想着和她一起过来,一来尽尽师父的本分,二来也是……” 明雨听到一半就觉得无聊,这都是些场面上的话。 况且,她的眼睛正跟着一个弟子到处乱逛——这是她的主意,初来擎苍台,对路线建筑并不熟悉,就算亲自刺探也未必能探出什么,况且白枫近来做的事不合法,肯定更加守卫森严,她到处乱跑,反倒打草惊蛇。 借目用在了刚才跟着白枫进来的那个弟子身上,看起来粗布短衫,应该不是内门弟子,不过白枫的内门弟子身份都响当当,如今也不在擎苍台,她要做事,就肯定要培养亲信,这些有资格站在她身边的,十有八九就是亲信了。 第39章 这个弟子把她送到后,就返身朝后堂走去。 她们所在的这个是会客厅,后面是三进的宅院,宅院后面还有后院,按照明雨多年来看电视剧的经验,要是有异,肯定就出在后院里。 但对方并没有去后院,而是沿着侧门走了出去,也不知要去哪里。 明雨在心里骂他不听话,但骂什么也没用,只能说她押错了宝,说不定这人就是个杂役,带着她东跑西跑,不是搬递东西,就是闲聊打屁,中间甚至跑去喂了会儿鱼,明雨越看越火大,她这是跟着对方一日游来了。 就在她准备撤回的时候,转机来了。 这人接了一个传音,匆忙朝某处走去,明雨并不知道他要去哪里,等到了才发现,是一处传送法阵。 法阵前立着一个人,见他过来才启动机关,不一会,法阵里冒出几个十六七岁模样的少女来,这些少女或穷或富,有的怯懦不语,有的怒目而视,但都被绑了手堵了口,发不出一点声音。 隔着一层看不清楚,但就是这么才看得出,这些人与白若都有几分相似,有的是鼻子有的是眼睛,但都没那么风神灵秀,可见只有其形却无其韵。 看来,梁书瑶说的不假。 不过若不是她先入为主,乍看去还真发现不了。 找了这么多人,不知最后是谁倒霉——当然,最好是在她下手之前就举发,这事需要举全盟之力,肯定不是件容易的事,收集情报的事她们能做,收买人心就需要南知意了。 明雨正待跟着这人去关押人质的地方看看,但正在这时,白枫突然道:“明雨,你可有什么要说的吗?” 对方目光锐利如电,这么看过来,还真有种被看穿的错觉。 但明雨知道,这就是她们这些人惯用的把戏,不管有没有枣先打两杆子,说不定就打出什么成果了,于是宽宽袖子,淡然道:“一切全凭宗主定夺。” “这便是了,南宗主,既然已经定好了,不如我们来聊点别的——听说前几日你们那儿出了一点事,具体我不清楚,是哪个弟子受了伤么?” 明雨与南知意对视一眼,这事她们肯定没对外说过,不过望月宗里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少,说不准是谁走漏了风声,白枫问话也很有技巧,她既然知道出了事,就没道理不知道是谁受袭,明显是以此为饵,想钓出更多的信息来。 原本,向她报告就是南知意分内之事,但既然对她起了疑,南知意就不能如实相告,先不说她会不会因此把说好的半天改成全天,就光是有人要保护明雨这点,就透漏出很多信息,不管白枫的身份有没有问题,这对明雨都是不利的证词。 “没什么,之前死的那个弟子化了鬼,魇住了起夜的人。”南知意草草揭过,只要她不承认,就算是盟主也没有过多追问的资格,虽然大家都猜测与魔界有关,但也只是猜测,在不能确定之前,就没有报告的必要。 白枫沉默一阵,没再多说。 “既然如此,我这就差人带冷焰到自己的落脚处看看吧。”白枫道:“你们也要一起去看看吗?” 这话分明是赶客,一般人听了都会客气道不用。 但明雨不是一般人,理直气壮道:“看看。” 白枫愣了愣:“真要看?” “有什么不妥当的吗?”明雨道。“我是师父,我得保证自己的徒弟不受委屈,不然我多心疼?” 她这么说,白枫自然不好说什么,只得起身,带着她们往后堂走去。 这里正是刚才明雨想看,却没看到的地方。 既然白枫敢带她们来这,那说明关人的地方不在这里。 想到这里,明雨朝借目看去,但不知何时已经断了。 没办法,只能专注眼前的路。 白枫应该是知道她们会来,提前安置了一处住所,虽然谢冷焰晚上并不在这里住,但总得有个放东西的地方,擎苍台财大气粗,弟子的舍监也很宽敞,三人在门外看了看,布置雅致干净,倒还算满意。 “放心了吧。”白枫道。“说好了,冷焰在那边的课程一结束,就彻底属于擎苍台了,到时再一行拜师礼,她就是我门下的正式弟子。” 说着,她朝谢冷焰看去,脸上还透着慈爱。 但谢冷焰并无回应,依旧冷着脸。 明雨心中暗爽,除了在自己面前,谢冷焰对别人都是这么一张厌世脸,看不出什么表情,就连在之后的剧情里,和官配虽然共同进退,但感情戏却几乎没有,更别说cp感,读者都觉得是拉郎配。 原主虽渣,却也成了白月光。 想到这里明雨暗叹,自己有什么好爽的,顶着这样一张脸,看似离谢冷焰最近,其实却是最远,任何人都有资格和对方重新开始,除了自己。 没人愿意和一个能勾起痛苦回忆的人在一起。 让她顶着别人的身份谈恋爱,她也不愿意。 换了芯子这件事,迟早都要坦白。 明雨有些期待,也有些恐惧,原来只要喜欢上,就会开始患得患失,谁也不能免俗。 看完了舍监,也没有借口再留,白枫倒还算良心,提出要送送她们,这没有拒绝的理由,于是四人两两结对,沿着羊肠小路朝传送阵走去。 离别越近,明雨就越不是滋味。 这会还没过正午,算算时辰,离谢冷焰的下课时间还剩十个小时左右,她一个人孤零零回去,也不知道做什么好,感觉不管做什么,都提不起一点劲来。 第40章 看她垂头丧气,谢冷焰在一旁悄声问:“师尊,怎么了?” 听她叫师尊,明雨心里的郁结更甚,这会还叫自己,过一会就该叫别人了。 一想到她叫白枫师尊的乖巧样子,她就恨得牙痒痒。 便道:“没什么,你刚才叫我什么?” 谢冷焰:“师尊?” 明雨:“再叫一次。” 谢冷焰:“师尊。” 明雨:“再一次。” 谢冷焰突然有些害羞起来:“师尊,您放心,我不会叫别人的,您就是我唯一的师尊,我发誓。” 明雨见她答得郑重,便道:“我也是,以后都只有你一个徒弟。” 两人彼此对望,只觉一切都在不言中,直到南知意的唤声传来,才如梦初醒。 一直送到云台前,南知意召出仙舟,笑道:“好了,不必送了,你们回去吧。” 谢冷焰点头,眼中却满溢着不舍,明雨隔着袖子搓搓她的手,承诺自己会早些来接她,她才松开了手,放明雨离开。 跳上仙舟,明雨对她们摆了摆手:“回去吧,风大。” 船下的白枫脸色有些古怪,盯着她看了一阵,突然道:“明雨,你已经放下若儿了吗?” 第24章 明雨以前听过一个词,叫平地一声雷,还听过一个词,叫憋个大的。 以前她不太懂,这下子却是彻底明白了。 这雷哪是在平地,简直是在她脸上炸了。 她的第一反应并不是去回答问题,而是去看谢冷焰。 然后她就发现,对方的表情并不意外,而是与白枫一样,透着探究。 谢冷焰知道白若和自己的关系。 在这一刻,明雨非常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是怎么知道的并不重要,现在并不是探究这个问题的时候,一个人在受到惊吓时露出的第一表情,就是她真实的态度,明雨的心中不停回旋着:让知道真相的谢冷焰去调查白若的事,实在是太诛心了。 后面她的应对,可以说是烂到了极点。 因为心里想着事,所以她表现得很慌。 措辞都不说了,光是语气就很僵硬,白枫大概也没想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大,安抚道:“我不过一问,你不要这么激动。” 明雨简直想一巴掌甩过去让她赶紧闭嘴,没看到谢冷焰的表情已经冷透了吗,你问这个做什么,提这个做什么,我们才刚……才刚心意相通了些。 但说什么都是苍白的,仙舟已经发动,她拨开被狂风吹乱的发丝,目之所及,台子上的谢冷焰已经转过身去,变得越来越小。 大概在谢冷焰的心里,她是在为白若激动。 明雨慢慢把手放了下来,这种误会,不是解释就有用的,重点并不在于她怎么说,而在于谢冷焰怎么想。 白枫会在那个时候问这句话,就是见她和谢冷焰眉来眼去碍眼,为自己女儿鸣不平也好,故意挑拨离间也好,如今白若还没回来,她就这么迫不及待铺路,要是哪天回来了,真要把世界都搅得天翻地覆。 照现在看来,要走谢冷焰也是为了白若。 明雨没想到她如此用计深远,本来打算将计就计,没想到她用的是阳谋,如果不把谢冷焰交出去,那迎来的必然是书中的那个结局。 如果是原主,那可能就真是这样了。 可自己不是原主。 虽然她没有表现出来,但她到底是有些优越感的,她觉得自己熟知剧情,就可以凌驾于别人之上,实际上随着她的转变,书中人也在变化,白枫会在这个时候暴雷,完全是她对谢冷焰太过关心的错。 是她太得意忘形了。 以为亲了一次,两人的关系就能突飞猛进,其实越是这种时候,她就越应该小心,谢冷焰是个会把背叛自己的人捆起来扔大牢的人,原主都没亲,尚且得到这种结局,自己有什么胆子,能在亲完之后,还对初恋的名字如此反应剧烈? 不用想都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应对绝对得万分小心,一旦一句话说不对,结局就会收束到死亡。 明雨握紧了拳头,这笔账,她必须算在白枫头上。 南知意看了一眼气冲冲走进来的她,叹息道:“你也太沉不住气了。” “我根本没料到她会那么问,故意的吧?”明雨怒道。 “她当然是故意的,你和谢冷焰的关系亲密,瞎子都看得出来,本来这也没什么,但当初你和白若交好,也是事实,她作为娘亲,肯定是站在自家女儿那边。”南知意边把舵边道。 明雨知道南知意是个明白人,当即也不再隐藏:“当初是当初,我和她既无誓言也无约定,她去世这么多年,难不成我还得为她守贞?白枫自己守寡,就逼着别人也守寡么?” “小雨慎言!”南知意瞪她一眼。 明雨自知失言,打了下嘴,道:“我说错了,不过她这么一搅和,冷焰那边还不知怎么多心,我现在也不怕别的,最怕的就是冷焰误会,她这个人敏感,一点小事就要难过,难过了又不说,我连哄都不知怎么哄。” 南知意道:“我看你也不必太忧心,两情若在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你们若有缘分,自不会被这一点小事打败,你们若没有缘分,即使小心呵护最后也没结果。” 明雨应了两声,这个道理她当然懂,只是除了感情,还关系到她的结局。 第41章 她怕死,更不想被当成原主的替死鬼,若是一开始就彼此远离还好,现在亲都亲了,两人的纠缠也日渐复杂,难不成她还能假装无事发生么? 眼下,还是先想想怎么挽回吧。 另一边,谢冷焰恍恍惚惚,走路都像踩在棉花上。 刚才白枫问那个问题的时候,师尊的反应称得上是失态,不,比失态还要严重。 她知道白若对师尊来说意义非凡,但她万万没想到会重要到这种地步,仅仅是一个问题,就能让她乱了阵脚,那要是真人出现了呢,会不会直接把自己丢在脑后了? 在这件事的前一刻,师尊还恋恋不舍,说她只会有自己一个徒弟。 只是徒弟,而不是道侣。 这种偷梁换柱的小把戏,在前世就把她耍的团团转,如今不过换了个模样,难道就高明多少了吗,谢冷焰在心里骂自己蠢,故技重施,她还是这么天真,像个被玩弄于股掌中的傻子。 既然不喜欢,何必要给那个吻? 谢冷焰无意识地摸向自己的唇,那里似乎还残留着被碾压的触感,师尊的吻既熟稔又热烈,现在想来仍旧心潮澎湃,可身体的感觉是一回事,对方的想法是另一回事。 师尊吻了自己,然后呢? 对自己提出了那个请求。 谢冷焰觉得全身都冷了下来。 师尊是想用这个吻,说服自己做她的棋子,来刺探白若的风声? 这个想法浮现的刹那,她内心的痛楚几乎映射到了全身,这个想法过于诛心,简直是把她放在刑架上凌迟,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事,为什么这种事刚好是被她遇上? 她慢慢蹲了下来,为这样愚蠢的自己感到不值。 白枫听到她停下了步子,转身道:“怎么了?” 她答不出话,两世的苦楚实在太沉重了,她想,这也许就是她的报应,有那么多离开的机会,她都拖延着不肯走,茍延残喘到至今,又得到什么结果呢? 是她太过轻贱。 经过今天这件事,她算是彻底明白了。 不管师尊的性子有没有变,她都不可能越过白若去,莫说白若还要复生了,就算没有,师尊也只会把她当做替身,这是一个明显到可笑的现实,只是她被爱情蒙蔽了双眼,根本看不清,也不想去看清。 她抬起头,艰难道:“白盟主,我想今晚住在这里,可以吗?” 白枫自然答应。 她本来没想着自己的话能起多大作用的,单纯是看到明雨和这个孩子关系亲密,才起了棒打鸳鸯的想法——要是放在以前,本也与她无关,但最近,宝贝女儿的养魂灯有了成效,眼看就能复生了,她日夜看顾,本想着等女儿的魂魄能说话了,好一解相思之苦。 但女儿的第一句话,竟是问明雨如何了。 她怎能不气得倒仰? 所以她才会在请剑会上对明雨阴阳怪气,这是一个母亲对女儿伴侣的嫉妒。 当然,嫉妒之余,她还是要帮女儿着想。 明雨此人她并不陌生,当初女儿与之结交时,她就暗中调查过,天资品行都不差,唯一不足的可能就是身份了,当然,她的女儿身世显赫,能够与之相配的并不多,假以时日她暗中扶持,未必就成不了事。 经过那场大战,对方接手雨霏峰,倒也勉强配得。 只除了一人碍眼。 别人看不出来,白枫却很清楚,这个谢冷焰与自己的女儿神韵上有些相像,明雨会收她为徒,也是怀着借她聊慰的目的,如今女儿就要回来了,这些替代品也该退位让贤,别说只是些假情假爱,即便有几分真情,几句挑拨就能破坏的感情,也算不得什么。 她是过来人,岂能不知? “你若是想住,我自然热烈欢迎,望月宗那边由我来说,你不用与她们接触。”白枫大手一挥,直接把沟通的余地也给斩断。 这下子,就只剩夺舍了。 白枫看着谢冷焰的脸,心中暗叹,这倒是个好坯子,只可惜生辰不同,不能作为容器,想想找回来的那些人,没有一个容貌气度让她满意的,更别说过女儿那关,但再过两天,就算没有合适的也得进行了,再拖下去,恐怕夜长梦多。 等回了小院,明雨摸着腰间的那块玉佩,犹豫着该不该传音给谢冷焰。 但一开始就说好的,为免露馅,她这边最好只接收信息,而不主动打过去,对方的处境特殊,能少一分猜疑是一分。 可不把事情说清楚,她又静不下心来。 就这么在院子里转了几圈,太阳渐渐烈了,明雨被迫走进房里,就见木桶突兀地戳在那里,地上的水渍还没干,昨晚的情形又一次涌上心头。 她好像还是太冲动了。 如果没有那个意外,这会儿的情势可能要更简单些。 她坐到床边垂下头,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再亲一次的话,会不会有点效果呢? 第25章 这个想法当然只是想想,要是真做的话,就太出生了。 第一次是意外,第二次就是蓄谋,解释不清楚就试图用这种办法蒙混,是妥妥的轻浮,妥妥的渣女,她现在就像被锁上镣铐的舞者,看似有很多发挥空间,其实哪条路都是坑,一个不小心,就得落个人仰马翻。 一直熬到傍晚,眼看到了约定好的时间,明雨火急火燎冲出门,驾着仙舟往擎苍台飞去。 第42章 她必须要尽早把事情解释清楚。 误会多一天,她的死亡风险就大一分。 可她到了云台上,等候半晌,都没有等来谢冷焰。而且没有长老以上的贵人允许,小童也不能私自启动法阵,让她直接进去找人。 值守的小童看她杵在那,欲言又止了几次,终于怯怯开口道:“这位仙尊,您有什么事吗?” 明雨如实说了,对方倒很热心,表示愿意替她问问。 过了一会,那小童走回来,面露难色道:“仙尊,您还是请回吧。” 明雨惊异道:“我是来接人的,没接到我回什么?” “谢小师姐说,今晚就住在这里了。”那小童看了看天,道:“好像又要下雨了,您还是早些回去为好。” 明雨沉默一阵,给谢冷焰拨了过去。 但对方并没有接。 再拨,还是不接。 明雨从小童那借了一张通讯符,这下,很快就接通了。 “为什么要住下?”明雨尽量让自己听起来不那么急切,实际上她已经要慌死了。 “因为要下雨了。”谢冷焰的声音从劣质的通讯符那边传过来,有些断续,清清冷冷。 “没关系,我有仙舟,不会淋到。”明雨道。“跟我回去好不好?” “不用了,我在这里就好了。”虽然只是很简单的一句话,但听起来就像是再也不回来了似的。“您还是请回吧。” 透着疏离的淡漠。 明雨的鼻尖突然酸了起来,这么多天,谢冷焰对她虽然恭敬,但骨子里的热情是藏不住的,如今那份热情像是被压熄了的火,她甚至能想象到对方的表情,一定是抿紧了唇,对自己失望至极。 可自己又做错了什么呢? 这是白枫的计,在她开口之前,谁也没想到会这样。 难道就凭几句话,自己就被全盘否定,再也没有翻身之地了吗? 她干咽了几下发紧的喉,哽咽道:“那我在这里等你,你要是想通了,就下来跟我回去。” 顿了顿,她又加了一句:“我会一直等着的。” 天边现出几道紫色的闪电,不一会,轰隆隆的雷声也如期而至。 通讯符到了时间,自动断了。 明雨看着手中化成黑灰的符纸,发怔。 那童子也不敢上前,只仰望着漆黑的夜空,想着若是真下起来,这位必定会被困住,有客人在,他也没办法休息。 “仙尊,您何必自苦呢,我们值守的是没办法,您早些回去歇了,等明日再来也不迟啊!”他好心劝解道:“同门之间闹矛盾正常,便是我和师兄之间,也偶尔拌几句嘴,您是个慈善的人,谢小师姐岂会不知,就是这会儿闹点小脾气,过个三五天的也就丢开手了。” 正说着,大雨滂沱而来。 明雨看了看天,道:“能帮我找个椅子吗?” 这云台是接引客人的大门,除了一个巨大的法阵之外,也有供值守人休息的小屋,小屋不大,里面只有一桌一椅一床而已,小童把那张椅子给她搬到屋檐下,道:“您请坐吧。” 他心道,这人是抱定主意不走了。 也罢,反正这么长的夜,有个人作伴也好。 他岁数不大,却少年老成,懂得说几句场面上的话,想着反正是要一处待着,便多聊几句以免尴尬,也好杀杀时间:“我叫抱剑,十二岁,还未拜师,不知仙尊是?” 明雨道:“我是望月宗的明雨。” 抱剑这才讶异道:“您就是明峰主?这么年轻,我还以为您和谢小师姐是同辈,刚才礼节上不足之处,还请您见谅。” 明雨并不在乎这个,便摆摆手。 “刚才听仙尊所说,谢小师姐好像是对您有所误会,其实世间这种事很多,就如同我,至今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得罪了主人,才被发配到这个苦重的职位上,想去解释又不知怎么解释,况且,解释了也没用,已经有人顶替了我的位置,回去是不可能了。” 明雨依旧望着远处,擎苍台的建筑错落有致,此时隔着雨幕,能够看到朦胧的灯火,也不知那里面哪一盏是谢冷焰的,难道对方真的这么绝情,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么? “明峰主要是放心,我愿意帮您转达,有什么话,直接和我说吧。”抱剑道。 明雨摇摇头,她不是喜欢死缠烂打的人,她也知道,这并没有什么用处。 谢冷焰若是能来,自然会来,她不想来,就算一直骚扰也是徒劳。 抱剑看她盯着雨也不答,忽道:“明峰主,您和谢小师姐是不是道侣啊?” 明雨瞟他一眼,道:“不是。” 顿了顿又问:“你怎么会这么想?” 抱剑略红了脸,道:“我师兄和一个姑娘相好,那姑娘爱生气,我常见师兄不厌其烦地哄她,我曾问过几次生气的原因,只觉得真是莫名其妙得很,可我师兄并不嫌弃,反倒甘之如饴,我看你等在这里,就想起他去人家的舍监下蹲守,模样很相像。” 明雨道:“你这么小,当然不懂,喜欢才会患得患失,那姑娘生气,是因为喜欢你师兄,要是不喜欢,她连气都懒得生。” 抱剑道:“这说明,谢小师姐也喜欢您咯?” 明雨沉默一阵,道:“以前是吧,现在……我也不知道了。” “这么严重啊。”抱剑睁圆了眼。“您到底怎么得罪她了?” 第43章 已是深夜,雨声渐大,谢冷焰依旧没有下来的迹象,天地被雨丝连接,形成一个个微小的牢笼,这偌大的云台,就只他们两个为伴,明雨叹了口气,突然觉得有个人倾诉也没什么不好。 她伸直了双腿,往后墙上一靠,道:“你们怀瑾尊有个女儿你知道吗?” 抱剑立刻道:“知道,好像叫白若是吧,长得很漂亮。” 明雨瞟他一眼,半晌才道:“对,当年我和她交好……后来她死后几十年,我收了个徒弟,就是你谢小师姐,她俩长得有些像,别人都说我是拿徒弟当替身,以前她不知道这回事,今天知道了,当然要大发雷霆。” 抱剑还不能理解这么复杂的感情问题,试探道:“这有什么不妥吗?” 明雨道:“当然不妥,谁都希望恋人的喜欢是纯粹的,而不是因为长得像某个人,而且我和白若确实是青梅竹马,我解释也没用,反倒欲盖弥彰。” “这么说,您没喜欢过白小姐?”抱剑有点不明白了。 “倒不是……”要在平时,明雨根本不会多解释,但此刻无处可去,倒有了几分耐心。“我,以前的我,的确是喜欢过白若的,只不过……” “只不过她去世了?”抱剑接道。 明雨笑道:“你这么关心做什么?” 抱剑正色道:“恕我直言,明峰主,您现在等在这里,是因为喜欢谢小师姐吗,还是因为不想被误会?就算她来了,您打算怎么跟她说呢?您喜欢的究竟是她,还是长得像白小姐的她?这些问题,您究竟想清楚了吗?” “我当然——”明雨冲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别的都好,只有一个问题,她确实不清楚。 她到底是喜欢谢冷焰,还是不想被误会? 自从穿到这来之后,她一直刻意与原主割席,一来是觉得原主做事不地道,二来也是想避开最后的死局,可这就导致她根本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想这么做,还是被迫这么做,她以为自己喜欢谢冷焰,这到底是真的喜欢,还是自我催眠,趋利避害? 在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之前,就算把谢冷焰叫下来,也是无济于事。 “明峰主?”抱剑在她脸前挥了挥手。“您没事吧?” 明雨回神,摇头苦笑:“没事。” “抱歉,刚才我激动了,说了一些僭越的话,请您不要放在心上,对不起!”抱剑以为自己惹恼了她,连忙解释道:“我这个人说话不过脑,又不了解内情,您千万不要多想,我没有任何指点评价您的意思!” “不,你的话很有道理,要是没你的提醒,我可能还真想不明白。”明雨道。 “那明峰主,如果白小姐还活着,你会考虑继续和她在一起吗?”抱剑问。 “什么继续不继续的,我们当初也根本没在一起……”明雨看他目光灼灼,突然明白过来,问:“你这么说,是因为知道什么吗?” 抱剑连忙捂了嘴:“我,我不知道。” 明雨拍拍他的肩膀,道:“你放心,我不会告发你,这件事我也知情,怀瑾尊最近在搜集少女,就是为了给白若夺舍用的吧?” 两人对视良久,抱剑才小心翼翼道:“明峰主,你怎么知道的?” 明雨心道是了,刚才她提起白若,这小童立马说长得漂亮,白若死了几十年,这小童才十二岁,他如何能够得知漂不漂亮,除非是见过白若的画像,但这东西又不是烂大街的白菜,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也参与了这次搜集。 可他只不过是个守阵小童,凭什么有资格参与这么秘密的事呢? 要么整个擎苍台都参与了,要么,他本身身份就不俗。 第26章 不管是哪一个,对她来说都是坏消息。 如果整个擎苍台都是帮凶,那她们要对抗的就不止是白枫。 如果这人不简单,那这必然不是一场偶遇。 明雨思索半晌,回顾了她与抱剑之间的对话,突然发觉对方的表现确实奇怪,白天她来这里时,那些童子眼高于顶,根本不屑于与外宗的人多说一句,而她刚才在这里停留时,抱剑却愿意主动搭话,还一直挑起话题,试图与她建立联系。 他的落点在于试探自己对白若的感情,就连刚才那个破绽,怕也是故意卖给她的,目的就是让她确定,白若已经快要复生。 是白枫派来的吗? 联想到白枫白天的表现,她很确定对方一定是在给白若铺路,书中的复合也许并不单单是原主主动,其中有多少是其他势力的推波助澜,现在还是未知。 眼下的关键是,要试探出,对方的身份到底如何。 明雨这些想法虽多,但在抱剑看来不过须弥一瞬,接着她就笑道:“这件事经手的人这么多,怎么可能瞒得住呢?” 抱剑愣了一下:“还好吧,也没那么多……” 明雨立刻明白,这就是白枫派来的人。 目的,就是双管齐下。 一边在谢冷焰面前洗脑自己薄情,一边试探自己对白若的感情。 这其中的缘由,说来也非常简单。 白若喜欢。 明雨不知该怎么评价,母亲能够为女儿做到这种地步,在局外人看来,是非常感动甚至羡慕的事,更别说就以原主那样的性格和脑子,与白若锁死,放谢冷焰一条生路,这是再好不过的结局。 第44章 这里面,会受一点情伤,却得到了更好结局的谢冷焰,大概是唯一的受害者。 但谁又能说,这对她不是一种解脱呢? 所有的一切,都在沿着原书的轨迹慢慢进行着,唯一的那个变数,可能就是自己了。 在这一刻,明雨深深感受了作为穿书者的无奈与孤独。 这种宿命般的狗血,正在她头顶高悬着,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理解,就算她做了那么多的改变,那么多的挣扎,结局也还是这样,她可以抗争,但抗争之后呢,自己的前路又在哪里? 她抗争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翻过去之后,又有谁在等着她呢? 毕竟,谢冷焰是真的没给她解释的余地。 明雨不是要苛责对方,的确是她的应对不够好,现在想想,谢冷焰对她的态度一直在天平两边摇摆,有时冷若冰霜,有时又热情似火,原书里她肯定不是这样的人,之所以会这么两极分化,原因已经很清楚了——她知道自己和白若的过去。 而且大概从自己穿过来第一天,就知道了。 所以她才会那么在意白燃剑的归属,才会试探自己会怎么述说过去,要论起隐瞒,她们根本就是不相上下,谢冷焰会变成这个样子,一部分在于原主,另一部分在于她,再加上本人敏感多疑,一点风吹草动就会胡思乱想。 明雨不由叹了口气。 说起来,她们还真是内忧外患齐备了。 不过,现在着急也不是事,就同南知意所说,如果真有缘分,又岂在朝朝暮暮? 她当时没当回事,其实这真是金口玉言,她好好做自己的事,不亏心,不作恶,喜欢就去争取,即使日后真到了那天,她没杀人没变心,难不成谢冷焰能硬给她安个罪名,把她囚起来吗? 正在此时,雨声渐渐停了。 月亮从云层里走出来,照得云台如同泼了一层银色,深吸一口气后,明雨按着扶手起身,道:“好了,雨停了,我也回去吧,打扰你这么长时间真是抱歉。” 抱剑忙道:“不打扰不打扰,明峰主,您不等了吗?” 明雨点点头。 “那您是要放弃谢师姐了?您果然还是对白小姐旧情未了,对吧?” 明雨看了他一眼,只觉得他也很可怜,为了套自己的话,在大雨里坚持了这么久,眼看自己要走,立刻慌了神,连掩饰都忘了。 既然如此,骗骗他,让他交差去算了。 “嗯,说到底,她也就是个替身罢了。” 丢下这么一声,明雨踏上仙舟,往雨霏峰的方向飞去。 只求这句话能够让白枫放松警惕,别再为难谢冷焰吧。 明雨并不知道,她才刚离开云台,小屋后面就传来扑通一声。 抱剑吓了一跳,跑过去一看,是个陌生的美貌女子,这女子失魂落魄地跪坐在屋后的积水中,浑身湿透,双目无神,显然是在雨中淋了很久,抱剑立刻警惕起来,拔剑指住她道:“你是谁,什么时候来的,你到底有什么企图?快说,不然我就动手了!” 那女子并不回答,只是不停地流下泪来。 她本就长得绝色之姿,哭起来更了不得,直接把抱剑看呆了,他又不好这时候把剑收回去,但言语间已经软化了许多:“你别哭,把事情说清楚,要是事出有因,我绝不会为难你。” 然后她开口了:“你刚才也听到了对吗?” 抱剑觉得她的声音有些耳熟,但一时想不起在哪听过。 便道:“什么?” “师尊说要放弃我了,她果然,全部都是骗我的……”女子带着哭腔的嗓音,让抱剑福至心灵,他试探道:“谢小师姐?” 对方并没有答话,但看这个意思,十有八九就是这样了。 抱剑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巧,刚才听了那番来龙去脉,他深知这件事对她的伤害有多大,虽然他实际上是怀瑾尊的人,但在这一刻,还是对其产生了恻隐之心。 “您,您还是不要太过悲伤……俗话说,天涯何处无芳草嘛……” 苍白的宽慰,并没有对谢冷焰起任何作用。 她只相信自己看到的,听到的。 刚才她挂断通讯符后,本不想再多做理会,但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眼看雨下得越来越大,她又不由担心起来,在房间里踱了几步,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哪怕不跟对方回去,也可以劝几句,昨天才刚淋过雨,要是再被淋湿了,一定会生病的。 传送法阵晚上大部分都关闭着,驾纸鹤又会被淋,她只能举着伞慢慢走过来,这一路上,她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只觉得这条路实在太长,好像永远走不到头似的。 远远的,她看到师尊的衣摆,仍旧是绣着白蓝相间暗纹的那件。 摇摆不定的心突然安静了下来,不管如何,她和师尊还有这么一点相像。 这卑微到极点的庆幸,让她觉得自己有点可怜。 快走到近前的时候,她停了一停。 突然有些害怕。 她害怕自己还会因为师尊的温柔心软。 这样,岂不是又回到原点? 好像不该下来的,再铁石心肠一些,她就不会遭受这么多的无妄之灾。 心里这么想着,脚却不由自主往前。 直到她听到雨声中,师尊那震耳欲聋的轻视。 “我的确是喜欢过白若的,只不过……” 第45章 “要是没你的提醒,我可能还真想不明白。” “说到底,她也就是个替身罢了。” 在这一刻,心里最后那一点难以启齿的侥幸,也啪叽一声破了。 剧烈的痛苦让她几乎无法支撑身体,一阵风吹来,将她的伞抛向高空,她就这么无知无觉地立在雨中,任由风雨扑打在身上,奇怪的是,她竟然流不出一滴泪。 直到被小童发现,她才从极度的绝望中脱离,泪水也随之涌了上来。 她不知自己竟然有那么多的泪,简直就像是要把体内的水全部流干似的。 到了后来,她已完全控制不住情绪,其实她是个很自持的人,从不会在别人面前暴露喜怒,可正因为忍耐了这么多年,在找到发泄口的时候,更加会一发不可收拾。 小童的安慰渐渐远去,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将前世今生的很多事都串联在一起,一点点印证着,说服着,凌迟着,直到一颗心变得越来越硬。 她谢绝了抱剑的相送,自己背负着蚀骨的痛楚,慢慢消失在即将灿烂起来的朝霞中,抱剑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在助纣为虐,一股浓浓的愧疚萦绕不散。 原来,感情是这么痛苦的事。 等朝阳升起,他仍旧立在那里。 直到通讯符响起。 “怎么样,明雨怎么说?”对面的声音透着威严。 以前接到主人的传音,抱剑都会非常殷勤小心,就怕惹恼对方,可这一次,他却沉默了很久,才道:“她说,还是喜欢少主。” “我就说嘛,我的女儿天纵奇才,长得又国色天香,不可能会有人不喜欢她的,好了,等换班的去了你就休息吧,辛苦了。” “那个,主人,还有一件事。”抱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刚才发生在谢冷焰身上的事,然后鼓起勇气道:“这会不会太伤害人了?谢小师姐又没有什么错……” “抱剑。”那边的声音猝然冷冽起来。“在这个世上,你不伤害别人,别人就会伤害你,别忘了,当初那些人是怎么对若儿见死不救的,当时的若儿,也什么都没有做错,如果非要说错的话,只能怪她那天不该出门去找明雨。” “是明雨害死了她,我只恨不能杀之后快。” 第27章 挂断通讯符后,白枫强压火气,等调整好气息后,才推门走了出去。 她一路走到后院,在门前站定了,深呼吸了几次,才堆出满脸的笑,边推门边说:“若儿,猜我今天给你带什么好消息来了。” 这个房间并不大,看陈设像是一个祠堂,进门就能看到厚重的玄色帷幔,帷幔被风吹动,露出几排黑漆漆的牌位,供桌上还有蜡烛和贡品,像是经常打扫,到处都一尘不染。 她边走边笑,一直走到供桌前面,才有一个弱弱的声音自供烛里冒出来:“娘,你小声一些,这是祠堂清静地。” 这供烛看起来就是普通的蜡烛,只是罩了一层琉璃,轻易不会被风吹熄,火苗随着声音一跳一跳,就像是有生命似的。 这里面的确有生命。 “不怕,祖师们心胸宽广,怎么会与我计较这种小事,你怎么不猜,我给你带了什么好消息?”白枫立在桌前,爱怜地看着那支蜡烛,虽然知道有罩子,她还是不自觉放缓了呼吸,就怕不小心,给魂灯打散了。 对方无奈道:“你天天都有好消息,我都懒得猜了,你直接说岂不更快?” “这次不一样,这次真是好消息。”白枫循循善诱道。“和明雨有关哦。” 那魂灯沉默了一下,才道:“娘,你还是不要去打扰小雨的生活了。” 白枫道:“怎么,你不是喜欢她吗,再说,她现在是峰主,与擎苍台这有事务往来,平时见到了说几句话,有什么奇怪的,我又不是专门去雨霏峰找她。” 那火苗炸开了些,灯芯都变得红红的:“娘!你能不能不要一直说那个啊,我对小雨是发乎情止乎礼,根本没有打算和她,和她……反正,你不准在她面前说,多丢人啊!” 白枫忍不住笑道:“傻丫头,你怎么知道她不是也喜欢你呢?” 魂灯沉默一阵,才轻声说:“我知道啊,可是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她身边肯定也有别的朋友了,又怎么会把我这个死了多年的人放在心上呢?” 白枫听她这么说,心里也不由得发涩,可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只强打精神道:“若儿,你不必这么自卑,莫说是仙界,就是整个三界六道全部的女孩加起来,也不及你一个指头,明雨只要不瞎,就不可能看不到,我问过了,她还一直喜欢你,这么多年都没变心。” “真的吗!”少女的声音欢快起来,但又很快压低下去:“可,可我现在还不能与她相见……” 白枫安慰道:“不怕,就快了,等中元节那天,娘就给你安排仪式,我问过了,那天的效力最强,还刚好能赶上你的生日,到时娘好好给你庆祝一番,你想吃什么,娘都给你烧!” “好!”魂灯闪烁,像是很开心似的。“可是娘,你真的找到合适的身体了吗,和我生辰一样还好说,但要刚好得了重病恐怕很难吧?” 她顿了顿,又道:“娘,我不想害人,要是没有合适的,我就这样陪着你也很好。” 白枫听她这么说,眼底不由涌上一股酸涩,她的女儿就是太善良了,连一个无名小卒的命都怜惜,才会惨死在阵前——那么多的人啊,他们就眼睁睁看着她这么个良善的孩子去死,也没有松口去救的意思。 第46章 魔界提出过分的条件自然可恶,可再多的财宝,再好的洞府,又怎么能比得上女儿的一条命呢? 她也是在那个时候,才明白了这个道理。 即使做了盟主,即使坐拥天下,却连女儿的命都保护不了,又有什么意义? 如果女儿纯白如花,那她就来做漆黑的土壤,脏事坏事都由她来做,阴司报应都由她来扛,没关系,以后只要她在世一天,她的女儿就不必再受任何委屈! “……娘?”白若弱弱地喊了一声:“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 白枫回神道:“没事,若儿有这个心,为娘的真是欣慰,不过你不用担心,那个姑娘确实重病缠身,也和她家里人说好了,她们愿意的。” 白若道:“嗯,娘,多给她们些补偿,这是我们有求于人,不能让人家吃了亏。” 白枫心不在焉应着,她不会对白若说的是,这个仪式事关重大,一旦施行就没有再来的余地,她不可能去找个病痨鬼做容器,她找的全是年轻健康的小姑娘,饶是如此,她还嫌那些人的长相难看,身量不足,挑来挑去都入不了眼呢。 其实她最满意的是谢冷焰,只是条件不符。 说起谢冷焰来,她突然想起一件事。 昨夜谢冷焰受了委屈,正是心灰意冷的时候,她必须得过去趁热打铁,让对方彻底对明雨死心。 “若儿,为娘还有公务,就先去了,到晚上娘再来看你。”她作别白若,匆忙朝弟子监赶去。 只是与她所预料的不同,谢冷焰并没有气得无心梳洗,而是早早起来了,这会儿正立在窗前,不知想着什么。 有一说一,她的容貌真是举世无双的。 白枫在远处看了一阵,心中郁结难解,别人家的女儿都能平安无事长大,为什么偏偏她的若儿会遭受那种无妄之灾呢,这是多么不公平的事? 为情所困也好,顾影自怜也好,至少她们还有命去这么做,而自己的若儿那么乖巧,与心上人又两情相悦,要是按那条路走下去,明明会走向最幸福的结局,谁知天降灾厄,一切都化为了泡影。 如果若儿还在,根本就没有谢冷焰的位置。 是她,抢走了若儿的幸福! 她越想越气,对谢冷焰的那一点欣赏也化为了怨毒,接着她宽宽袖子,刻意发出一点声音来,假装自己是刚到。 “冷焰。”她亲切地唤道。“怎么起这么早,还没到早课的时间呢!” 谢冷焰慢慢将目光移到她脸上,淡漠的眼睛如同琉璃般透明,看不出喜悲情绪,声音也十分疏离:“怀瑾尊。” “别叫我那个了,你既跟我学艺,就叫我师父吧!”白枫道。“你怎么了,看起来心情不大好?” 其实她看不出对方心情好不好,但昨夜经历了那样的事,谁的心情也不可能好,只要以此为切入点,就可以把话题引过去。 到时,要达成洗脑就很容易。 谢冷焰果然有所动容,但还是摇摇头:“没有,能够来擎苍台学艺,是我的荣幸,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心情不好呢?” “好了,你也不用勉强自己,我都听说了,昨晚明雨来接你,你没跟她走吧。”白枫道:“不是我说,她既然心里没你,何必装这个样子呢?你也该看开些,多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老是巴着她一个人,可不就被欺负吗?” 谢冷焰张了张口,垂眸道:“您教训得是。”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就是把你当替身,这话她自己也承认了,对吧?”白枫趁机攻城掠地:“虽然我是若儿的娘,说这些话有护短的嫌疑,但若儿已经走了那么久,你又和她长得那么像,我看到你,就像看到她一样。 实不相瞒,把你要过来也是我的私心,我是真把你当亲女儿,有哪个亲妈想让女儿错付了人的? 要是明雨也喜欢你,我绝对不会说什么,可事实不是这样,那我们就要多想想了,世上的人这么多,何必非和她在一块? 她是长得倾国倾城,还是身家无人匹敌?好像都一般吧,不说别的,就这擎苍台上,就不知有多少比她强的青年才俊,你生得好看,看上谁了,谁都会受宠若惊,把你捧在手心里爱重!” 她一口气说了一连串,半分真半分假,自问有理有据,足够打动人心,特别是这种初出茅庐的小姑娘,更是会感动得痛哭流涕。 但谢冷焰只问:“您知道昨晚的事?” 白枫愣了愣,她刚才一时激动,把自己本不该知道的事也给说了出来,不过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她是擎苍台的主人,耳目众多,就算她不刻意去查,也会有人把消息送到她的耳边。 还是说得通的。 她不以为意道:“是,但这是事实,对吧?” 谢冷焰慢慢点了点头:“您说得对。” 白枫看她闷声不响,不由有些烦躁,她身居高位,最擅长的就是收买人心,基本一套连招下来,没有不对她感恩戴德的,但这谢冷焰却像个木头,说多少都没个响,挫败的同时,她不由在心中默道:到底还是比不上若儿,光是口齿就上不得台面! 但她面上不显,还是维持着慈爱的人设,道:“好了,我也不多说了,这些话你记着,私下里好好想想,我没有害你之心,全是肺腑之言。” 又道:“你既来了,我就有教导你的责任,不过我不会直接教你剑术心法,这是教习师父的事,你白天就在校场里上课,如果有事,我会去那里找你。” 第47章 谢冷焰点点头,道:“好。” 白枫也不知自己的话有没有起效,又怕说多了反倒不妥,便取出一道腰牌给她,让她可以在擎苍台任意走动:“好了,我走了,认识校场吗?” 谢冷焰不认识,但看她已经说了要走,便道:“认识的,您慢走。” 白枫略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谢冷焰目送她远走,心中突然起了疑虑:昨晚大雨,引客云台上也冷清,知道这件事的除了她便只剩那个童子,怎么这会还不到卯时,她就得知了消息? 便是童子再怎么不懂事,也不该拿这种八卦小事一大早扰人清梦吧? 除非,这本就是她关心的事。 才会有人这么殷勤地,拿到她面前请功。 谢冷焰是个聪明的人,不可能看不出这点,可她并不想借此为师尊开脱,因为不管白枫这边有多少奇怪,昨夜在那里的的确是师尊本人,就算有人能冒名顶替,身上的衣服却是变不出来的。 而且,师尊还给她传音了。 那总不会有假。 有疑点,但又说不清到底是哪里不对,谢冷焰不知这其中到底有什么隐情,她唯一知道的是,自己绝不能再屈下身段,在师尊面前摇尾乞怜。 有的时候,人与人之间并没有深仇大恨,拒绝沟通也不是想故意置气,若是没有原则问题,她便是多让步,多忍耐些又如何呢,可这次不一样,她亲耳听到师尊说自己是个“替身”,这句话,她前世都没有听过,没想到这一世,却是求仁得仁。 她要是还上赶着求和,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 只是。 她不对师尊低头是一回事,但望月宗给自己交派的任务却又是另一回事,她不是拎不清的人,即使对师尊失望,她也还是雨霏峰的弟子,她不会为这点私情就颠倒自己的立场,更何况—— 这样的结果,可能对她的调查更有利。 这个想法浮起的同时,她突然福至心灵。 既然白枫想让自己和师尊割席,她就割给她看,越是这样,就越是能让对方放松警惕,人一旦以为自己稳居上风时,破绽自然就会跟着来了。 她握紧手中的腰牌,向着门外走去。 与此同时的明雨,还沉浸在自我怀疑中无法自拔。 她昨晚回来之后,翻来覆去想了半天,还是觉得自己的应对不够严密妥帖,确切地说,对白枫的迷惑力是够了,但她当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这个做法是有风险的——要是这个世界有可以录音的设备,走被抱剑录下来给谢冷焰一听,那她可就彻底完了。 越想越心虚,一直捱到早上,她才迫不及待给梁书瑶去了传音。 梁书瑶正睡得香,喉咙嘶哑声音朦胧,反应了好一会才道:“你说什么?” “我问你,有没有什么可以录音的法器?”明雨又大声说了一遍。 “什么是录音?”她问。 “……”明雨这才意识到自己触碰到了对方的知识盲区。“就是,你说句话,有个法器可以把你说的话存在身体里,然后播给别人听。” “哦,我没听过。”梁书瑶打了个哈欠,不甚在意道:“你问这个干嘛,一大早的不睡觉。” 梁书瑶所在的传音阁注重交际和人脉,对修炼并不严格,所以大部分人穷其一生连筑基都到不了,自然也离不开吃饭睡觉这两样大事,不过他们也不在乎——对他们来说,像明雨这样正宗的修士,每日除了修炼就是修炼,既不能饱口腹之欲,也得不到片刻休息,活得跟苦行僧似的,反而是比较凄惨的那方。 明雨道:“没什么,就问问,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去山下喝点?” 梁书瑶大惊小怪道:“哟,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这么个日理万机的大峰主,居然有时间约我?” 明雨无语,觉得她在阴阳自己。 “开个玩笑,你别不说话嘛,我的时间非常不值钱,什么时候都方便——你说吧,哪天?”梁书瑶连忙补救。 “择日不如撞日。”明雨道。“今天可以吗?你当不当值?” “当值,不过你好不容易约我一次,我就是爹死娘嫁人,也得舍命陪君子啊?”梁书瑶说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声音猝然离远了些:“你说是吧?” 明雨刚要回答,就听那边传来一个少女柔柔的笑:“对啊。” 不是,谁啊? 梁书瑶身边还躺了个人? 明雨愤然挂断,觉得自己受到了伤害。 这是什么道理,昨晚那么大的雨,她穿着一层薄薄的单衣,在小破屋前坐了半夜,最后人没等来不说,还被迫说了违心的话。 得亏没录音机,不然给谢冷焰听到了,那得多难受? 她垂着头看自己的鞋,那上面染了一些泥点,是昨晚她火急火燎赶去时溅上的,就算不明说也知道,没人会对不喜欢的人这么殷勤,可是为什么,对方就连一点解释的机会都不愿意给呢? 白若和原主的关系,的确值得生气,但说白了,也就是吃吃醋的程度,毕竟两人都没有在一起,谁没在懵懂时对玩伴有过好感,难道人一辈子只能动一次心,再也不配和其他人重新开始? 退一万步说,就算白若和谢冷焰长得像,这又怎么样呢?很多人喜欢的都是同一个类型,喜欢眼镜娘的永远会喜欢眼镜娘,喜欢甜妹的往往会接连不断喜欢上甜妹。 第48章 再说看谢冷焰的样子,分明对这段关系心知肚明,之前一直好好的,没道理突然翻脸吧? 就因为自己应对不够自如? 明雨在心中翻来覆去地想,她知道,自己之所以会拼命为自己找理由,是因为她失去了依仗,很慌,迫切需要什么来稳住心。 自从穿进来之后,虽然谢冷焰的态度几度更叠,但每次眼看要崩盘了,无一例外会被她的示好拉回来,她表面上云淡风轻,心里却非常得意,谢冷焰是喜欢她的,这种喜欢给了她无尽的安全感,让她有了依仗,自觉在这段感情里占据了主动权。 可主动权,真的在她手里吗? 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的。 谢冷焰喜欢她,才会给她发挥拉扯技巧的空间,要是某天对方决定收手,她立刻就满盘皆输。 她从高高在上的提线者,变成了患得患失的木偶人。 而这,只在对方的一念之间。 明雨不由苦笑,这种感觉可真不好。 离她本来的打算歪了十万八千里。 她的想法本来是离谢冷焰远一点,就算交流,也仅限于师徒之间,不近也不远,维持一个安全的距离,只要对方不动心,自己就算不上渣女,更不可能被囚禁。 可她根本没想到,谢冷焰的好感度,从一开始就是满的,并且一再露出小兽一样的占有欲。 这是意料之外的事。 也是因为这个,她沦陷得那样快。 明雨不想承认,但有时候动心就是一瞬间的事,也许是喜欢被依赖的感觉,也许是喜欢被认同的感觉,所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她无法预料,自然也控制不了。 她握着酒杯对梁书瑶诉说的时候,对方也醉了大半,没听出她这些话里的错漏,只大着舌头道:“那……那你打算怎么办?要我说,你昨晚就不该走,走了就功亏一篑,你站足了时间,站她个天荒地老,让所有人全都知道你的心意,这样一来,她必定会扛不住压力出来,到时再一顿哭诉,心肝肉的乱叫,她的心一软,自然就原谅了。” 明雨骂道:“别跟我说你那些馊主意,什么心啊肝的,我能叫出来吗,而且这是妥妥的道德绑架,利用女孩子的善良达成目的,可耻!” “可耻?”梁书瑶举起食指轻蔑地摆了摆:“我告诉你小明雨,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可耻吗,找不到老婆才叫可耻!我还就告诉你,不管你是穷还是丑,都不耽误找老婆,这个世界上只有要脸的人找不到老婆!管它是什么办法,能得手的就是好办法,不然你说怎么办,眼睁睁看人家走不拦着?” 明雨沉默了下来,她当然知道冷处理不妥当,可她更不想用这种道德绑架的办法,就算勉强成功了,她也会承受不住内心的谴责。 “对了,我有一计。”明雨突然想到一种办法,既可以避开白枫的耳目,也可以保持和谢冷焰的联络。“你不是传音阁的吗,那正好可以帮我传信!” 对啊,她怎么没想到呢? 白枫不想让她和谢冷焰联络,对她这边有所防备,但对传音阁可没有,只要转一遍手,就算是她也防不住吧? 梁书瑶沉默了一阵,道:“小雨啊,这个办法不是不行,但是有一个漏洞,我得提前跟你说。” 明雨示意她别卖关子。 “你要知道,我们传音阁对接的是宗门,所有的信件都会通过驻守宗门的弟子送到收信人手中,理论上说,驻守弟子同时从属于传音阁和宗门,如果宗主提出要看某位弟子的信件内容,他们作为弟子是不能拒绝的。”梁书瑶道:“所以,你必须考虑到,如果白枫把所有发给小焰的信全部截下来,一一看过,甚至篡改的话……” 后面的话,不用她说,明雨也知道了。 这简直就是绝佳的,挑拨她和谢冷焰关系的机会。 这个办法肯定是不能考虑了,可她不能去,又不能传信,岂不只剩下等死? 梁书瑶看她的脸沉得像水,不由道:“其实呢,这事也并非没有转圜之地。” “我不去那站桩丢人啊。”明雨道。 “不不不,我不是让你去等她,还有一个办法,是个奇门,而且风险极大,我就一说,用不用是你自己决定。” 看她这么郑重,明雨也不由紧张起来。 “你说。” “你可以混进去,直接和小焰对话。” 明雨盯了她半晌,确定她不是在开玩笑之后,道:“我要是能混进去,还用这么纠结?擎苍台只有一个入口,就是迎客云台,想混进去哪儿那么容易?” 她可是问过的,所有进出的人都要手续齐全,而且必须有长老以上身份的人允许,小童才能开启法阵。 要是简单,那天晚上她早就进去了,何至于在云台上等半宿? “原本是没那么容易,不过最近却有个漏洞。”梁书瑶压低了声音。“你忘了吗,她们在搜集少女,这些人不能过明面,所以肯定有别的入口。” 明雨思索半晌,道:“你的意思是,让我混到那些少女里面去?” 想法是好的,但这么做的风险太大了,先不说外貌上的问题,就说进去之后会被怎么对待,都是个未知数。 万一白枫丧心病狂,给每个人都喂了安眠药呢? 那她进去不是自投罗网?别说找谢冷焰,恐怕连自己都保不住。 第49章 “所以我说让你自己定夺。”梁书瑶道。“孤身入敌营,这是胆大心细的人才能干的事,我觉得你就挺适合,反正也是枯坐,何不冒险一试?” 明雨知道她说得不错,要是让她在家一直等着,迟早会疯的。 她不是个喜欢冒险的人,但为了喜欢的人,倒也未尝不可。 许久,她才抬头道:“你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寻人吗?” 与此同时,白枫正站在关押少女的房间里,冷眼扫视着众人。 这个房间很大,只在角落的墙上点了四盏昏黄的小灯,这些少女年纪有大有小,个子有高有低,身材倒是一水的纤瘦苗条,姿色也都在中上,她们全都被绑了手脚堵了嘴巴,扔在墙根下,此时虽然都醒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们知道白枫一来就没有好事,每次临走都会带走几个人,这些人生死不知,但想也知道,十有八九没有好下场。 刺目的光照在她们脸上,迫着她们纷纷缩起身子眯着眼,看起来每个人都面目苍白,形如走尸。 终于,白枫说话了。 “她,她,还有她。”她指了几个少女,身后立刻有人窜过去,把这几个人给拎了出来。 这几个人有的高大有的瘦小,还有一个不住闷咳,白枫嫌恶地皱了皱眉,道:“带出去吧,以后你们把眼睛放亮点,这种病秧子抓来做什么,还有那个,长得那么壮,一眼看过去像堵墙……” 她边抱怨着,边走出房间,随着大门关上,声音戛然而止。 房间又一次安静下来。 剩下的人全都暗暗松了口气,这几天,她们被关在这里,脑子里想的最多的一个问题是:等待自己的究竟是什么? 想不出结果,就算是做祭品,也用不了这么多。 何况,活祭的事,也只是在异闻里听过罢了,现实里谁也没见过爱吃童女的妖怪,也没有见过想要美人做媳妇的河伯。 一开始,还有人坚信亲人会来救自己,但随着时间推移,她们也不再抱这种希望,反倒不停祈祷,只要不被选中就好了,维持现状就好了,就像是被饲养的家畜,一旦现状发生变化,那绝对是离死亡不远了。 刚才那几人被挑出去的时候,就全都一脸绝望的死灰。 想也知道,她们看到了绑架者的真容,哪里可能还有活路? 过了半天,就在众人昏昏欲睡的时候,门又一次开了。 开门的声音就像是死亡的象征,有几个人吓得直接绷紧了身体,随着一声“滚进去”,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少女逆着光被扔了进来,接着,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众人这才知道,又来了新人。 这些天她们也习惯了,每到一天的某个特定时间里,就会有新的少女被绑了来,这甚至可以作为衡量她们在这里呆了几天的计数方式。 这个新人在地上伏了半晌,才慢慢支起身子,扫向众人的脸庞。 最边缘的那个少女挪了挪身子,给她分了一点地方。 但她却没有爬过去的意思,只仰着头好奇地看来看去,仿佛不是被抓的犯人,倒像是来观景的游人。 傻子吧? 这么大的缺陷,很快就会被挑出去杀掉了。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让所有人都震惊到无以复加。 她说话了。 确切的说,不是直接开口说话,因为她的嘴被堵着根本发不出声音,这些话是直接显示在众人脑子里的:“大家好啊!” 这人正是明雨,她变了副装扮和容貌,此时看起来就是个十几岁的少女,为了符合人设,她特地变了声音和性格,以免惹人联想。 今早,她在某处村落里被抓,因为抓人的修为远不及她,所以没有发现她的真实境界,她也准备了一些手段,防止自己真的被封住了灵力无法行动,但那些一个都没用上。 那些人只是流水线工作似的给她头顶贴了一张符,这张符不能说没效果,但顶多能封住一些金丹期以下的修士,对她来说,就像是透明胶粘大水管,稍一用力就冲开了。 而现在,她成功混了进来。 只不过,去找谢冷焰的计划恐怕得暂推一下了。 因为摆在眼前的,是完全陌生的环境,在搞清楚附近的守卫和法阵之前,她不能贸然行动,其实她自己被发现倒好说,怎么都逃得掉,万一连累了这些小姑娘,那就太不负责任了。 所有人都看向了她,只见她嘴巴虽然被堵着,眼睛却笑眯眯的。 没有人回答,她们有的是不知道自己还能回答,有的虽然知道,却并不想理会。 “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啊,别怕,守卫听不到的,我给你们拉了个群聊,大家都可以畅所欲言,别害羞,说说嘛,不然就这么关着多无聊?” “有什么好说的?”终于有人说话了,声音高傲倔强,明雨顺着声音看去,只见是一个身着红衣的大小姐。 “对啊,反正都要死了,还不如省省力气。”又一个丧丧的声音道。 “话不是这么说的,至少我们可以聊聊怎么逃出去啊!”明雨道。“你们不会已经放弃了求生的欲望了吧,难道甘心就这么被杀?” 那个大小姐冷笑一声:“逃?说得容易,你倒是试试啊?” 丧丧的也道:“劝你别妄想啦,自从我进来之后,无数次观察过房间的结构,也试着发动过灵力,全都失败了,这里看起来简陋,实际上无异于铜墙铁壁,别说是逃,就是想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都难如登天。” 第50章 明雨笑道:“的确,白枫不会给人留下可趁之机,不过要是只想活动筋骨的话,却是不难。” 说着她身子一扭,就从捆仙索里抽了出来。 她这么举重若轻,顿时让四周的人全都亮了眼睛。 要知道,被抓来这里的不乏身怀灵力的世家姑娘,可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来了这就连一点灵力都使不出,没有灵力她们就形同凡人——当然,就算她们没变成凡人,也绝不可能从捆仙索里脱出来,捆仙索就是为禁锢修士所创的,即便是金丹修为,想休想轻易脱身。 房间里炸了锅。 “好姐姐,快帮我解开绳子,让我也松快松快。” “您到底是何方神圣,难道是上天派来解救我们的吗?” “能空手解开捆仙索的绝非常人,你是哪门哪派的?” 明雨并不回答,只笑了笑:“大家不要着急,既然同为落难人,我当然愿意帮忙,不过在那之前,我想跟大家做个交易。” 这下子,顿时就有人不乐意了。 “原来是想骗钱的,就说嘛,哪会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什么交易,分明是勒索,我看你是买通了守卫,故意绑了一条普通绳子来做戏的吧?” “不想帮忙算了,我就是死,也不会因为这点恩惠受你的钳制!” 最后这句话,是那个高傲的大小姐说的。 “大家别激动,干嘛这么大火气呢?我还没说交易的内容是什么呢。”明雨无奈道:“我就是想跟你们换一点情报,这也是为了逃跑做准备,我初来乍到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不提供线索,靠我自己瞎猜,我们猴年马月能逃出去?” 她这话一出,刚才出言讥讽的立刻像锯了嘴的葫芦,倒是刚才没说话的松了口气,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多嘴,纷纷道:“姐姐看看我,随便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乖啦乖啦。”明雨悠悠然走过去,对那个叫得最欢的圆脸女孩道:“你被关在这里多久了,比你还久的有没有?” 小圆脸甜甜道:“报告姐姐,我来这有十天了,比我久的也有,就是那边的白衣姐姐,还有那边的黄衣妹妹。” 她刚一回答完,明雨就挥了挥手,把她的绳子解开了。 小圆脸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的身体,一时竟不敢相信自己这么简单就换得了自由,立刻跳起来叫道:“好耶,谢谢姐姐!” “没事没事,说好的嘛,回答问题就能松绑,我一言既出,决不食言。” 明雨的话一出,等于是兑现了自己的承诺,其他人也在这被关了多天,身上早已困得发麻,看到圆脸女孩在房间中央舒展筋骨,心中想得到解救的渴望一瞬间到达了顶峰,特别是被圆脸提到的白衣和黄衣少女,大概是因为被关的时间最长,看起来精神不怎么足,但看向明雨的眼神中透着巴望。 明雨自然紧着关的最久的先救。 “你刚来这里时,守卫有多少,现在是否增加了?” 白衣少女怯怯道:“我刚来的时候只有两个,现在加成十个了。” “好。”明雨大手一挥,给她松了绑。 她的大眼睛里立刻蓄满了泪水,想抬手擦却发现麻了根本抬不起来,她苦笑了一下,一句“谢谢”还没说出口,就见明雨已经走到了另一个人身边。 就这么接二连三地问下去,一直问到房间里只剩那个高冷的大小姐,明雨才慢慢走到她身边,道:“你有什么要告诉我的情报吗?” 大小姐扭过脸去,并不答话。 因为刚才她说了就算死也不受明雨的恩惠,而且好多人都听到了,所以她一直没有吭声,忍耐着在心里说服自己不需要。 但看着众人聚在一处欢欣鼓舞的模样,她又忍不住心生向往。 明雨顺着她的目光朝那边看去,笑道:“想和她们一起,那就放下面子,给我提供一点信息如何?” 大小姐如何肯? 光是放下面子这一点,她就绝对不可能答应! “不用了,我这样也很好。”她冷声道。“我们齐家从来不出没气节的人。” 明雨听她言罢,不由一愣:“你是齐妙雪?” 对方也一愣:“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明雨又问:“你哥哥是不是叫齐妙风?” 齐妙雪神色立刻变了,忙道:“你认识我哥哥吗?他是不是在到处找我?” 明雨没想到自己居然瞎猫能碰上死耗子,这个齐妙雪在原书里着墨并不多,真正出名的是她的哥哥齐妙风,他是主角团的重要成员,因为名字很好玩,所以明雨有些印象,有一次夜谈,大家都说起自己的往事,他说自己之所以会对魔界如此深恶痛绝,乃是因为一年前,他的宝贝妹妹齐妙雪离奇失踪,种种迹象表明,她是被人掳走的,至于被谁,当然是魔界! 现在看来,她是死在白枫的手里。 至于为什么死…… 明雨看了她一眼,心道,要论长相,她可能是整个房间里最拔尖的,但之所以没被选上,恐怕就是因为太过刚直,这样的性格在顺境时不算什么,但到了这种绝境,仍然不知变通,就会加速自己的死亡。 第28章 齐妙雪看她一脸怜悯,不由怒道:“你什么意思,我不用你可怜!” 明雨却是没再多说,只挥手解了她的绳子,走到一边,自去想事。 第51章 齐妙雪还想发作,但是明雨已经走开,她还没那么无礼,要追着恩人骂,只是愣愣看着自己的身体,慢慢扶墙站了起来。 房间里一片神魔乱舞。 这些少女说到底还是十几岁的孩子,虽然被关了这么多天有些心焦,却没有完全丧失斗志,这下有了得救的希望,自然三五成群聚在一起交起朋友来,白枫想给女儿找个合适的容器,根本不会找那种凡间的孩子,这些姑娘大多都有些灵力,甚至有几个已经筑基了。 就如同凡间的读书一样,修炼也是有门槛的,普通的小门户负担不起这么大的开销,因此来到这里的,大多都是差不多的门第,因此众人也有共同语言,甚至有的干脆就是本家,小时候一起玩过的。 在这种地方见到亲戚,别管是多远的关系,也像见了亲人一眼,少女们泪眼汪汪,抱在一处互相安慰,说着等出去之后一定要义结金兰。 当然,也有一些人的目光就停留在明雨身上,毕竟她们知道,明雨才是破局的关键,搞好关系没有坏处,万一到时候逃跑的时候,也能混脸熟占个前排。 只是明雨却不像一开始那么嘻嘻哈哈,只独自立在角落,面色冷峻,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有几个胆子大的互相推搡着到了近前,问:“这位姐姐,不知你有何良策,能够帮助这么多人脱出生天呢?” 明雨也正在思考这个问题,闻言道:“良策现在还没有,而且据你们所说,一天里会有两拨人进出这个房间,一个是送人进来的,一个是捉人出去的,送人的倒还好说,不过多了几个同伴而已,但白枫会挑谁走,却不是我能左右的,既不能预料,也就没法提前应对。” 这时,有个少女问:“姐姐,你说,那些被挑走的还……还活着吗?” 她愁眉紧锁,目光殷切,显然是之前被带走的人里面有她的朋友。 明雨想说点鼓舞她的话,但是照原书里齐妙雪再也没有回去的事实看来,十有八九不会是遣送回家,而是被灭了口。 看她不说话,那少女便知她的答案,不由流下两行清泪:“可怜我姐姐身子瘦弱,从小就没离过汤药,好不容易寻了个丹方,身体有所好转,就被抓到这地方来,落得这么个结果,老天无眼,为什么要紧着一个人欺负呢?” 其余几人也都唉声叹气,一想到自己有可能步后尘,都觉出点兔死狐悲的预感来。 明雨劝了两句没劝住,眼看丧气的氛围就要传染,连忙道:“各位,各位,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那些人死没死我们并不清楚,也许就只是派到哪里当差去了,再说我们这么多人,肯定能找出脱围的办法,别哭啊,小心给守卫招来。” 那些守卫并不在门边,而是守在来路的几个关卡处,众人听她这么说,连忙住了声,还是保持轻手轻脚的活动。 明雨暗暗舒了口气,其实早在刚进来的时候,她就顺手下了隔音符,不然哪敢任由她们吵闹,只是这一点不说明更好,省的她们哭哭啼啼,更让她心烦意乱没了主意。 正如她所说的那样,一起逃出去好歹还有法子可想,但是白枫每天进来挑人带走,就不是她能操控的部分了。 她当然可以当场发难,但是这样就很有可能导致崩盘,因为她打不过白枫,如果选择提前逃走——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离明天只有几个时辰了,她现在连己方有什么牌都不知道,外面什么情况也是一头雾水,没有准备的战打了也白打。 说不定到时候,谁都跑不了。 这晚,少女们得了自由身,尽可以按自己的意愿或躺或盘,虽然地方还是这么个地方,又破又暗,但至少有了选择的余地,就算只是这点选择权,对失去自由身的人来说也是非常可贵的。 她们好似过什么节日似的,把外袍脱下来往地上铺整,还和新交的朋友夜谈坐话,尽管没有美酒美食助兴,却也觉得津津有味。 明雨没有那个雅兴,她仍旧坐在角落,冥思苦想该怎么破局。 正踌躇间,有个人影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明雨偏头看去,是齐妙雪。 “你怎么不跟她们去玩?”明雨问。 齐妙雪不说话的时候还好,金尊玉贵优雅美丽,一开口就把人气得半死:“你管我?” “得,我不管你,惹不起我躲得起行了吧?”明雨没时间和她斗气,起身就要往别处挪。 也是邪门,这么大个地方,她非要挨着自己坐。 齐妙雪扯住她的袖子,急道:“你等等。” “干嘛?”明雨回身瞟她。 “别人都是提供了情报才松绑的,我却什么都没做,这恩惠我受不起,所以我要告诉你一件事。”齐妙雪咬牙道,看起来还真是一身傲骨。 “你真有吗?要是没用我是不是还得把你绑起来?”明雨就没见过这么死心眼的,忍不住揶揄道。 齐妙雪自然不惧,道:“就依你所言。” “你说吧。”明雨又把身子落回去。 “我知道这是哪里。”齐妙雪道。 明雨道:“谢谢,我也知道这是擎苍台。” 齐妙雪道:“不不不,我有一只灵雀,从小养在身边的,与我心意相通,就算远隔万里也能互相感应到彼此的所在之处,但这么多天,我一直没有感应,我想,我们所在的地方,很有可能是擎苍台的地心。” 第52章 这个说法,明雨倒是觉得靠谱。 当初她被绑来的时候,是直接经过法阵传送的,押送的人连她的眼睛都不蒙,根本不怕她记路,不怕她认出附近的建筑,这就说明,这个地方是非常安全,没人见过的地方。 擎苍台是仙盟的中心,哪有这种地方? 也只有地心了。 如果周围真的都是岩石,脱出去必须经过法阵,法阵又是需要特定的几个人开启的,那这就是个绝对的死局。 毕竟没人真会穿墙术。 就算是明雨这样修为高深的人,也做不到。 因为修为高深的人,毕竟还是人,还需要这具肉体,所谓的穿墙,是无视一切物理限制的术法,世上有没有人能够做到呢,其实是有的,就是那些真正的仙人。 他们成仙,其实就是抛弃了肉体,以灵魂的形式飞升,灵魂当然可以穿墙,说的极端点,他们根本就没有重量,与云彩的存在形式差不多,也只有这样,才能浮到天上去。 明雨暂时还变不成云彩。 但她却有一个办法,可以联系到外界。 那就是她这个境界所特有的技能,出窍。 她的境界就叫出窍,出窍在元婴后面,在分神前面,她现在是出窍末期,可以轻易地把自己的神识分出去,飞到别的地方,但有一点,不消一个时辰,她就必须回来,不然她就会失去对身体的控制权,变成真正的孤魂野鬼。 一般来说,没有人会在无法保证自己肉体绝对安全的时候出窍,一旦出去了,肉体被人破坏,她就只能自认倒霉。 但非常时期,须行非常之事。 她甩了甩袖子,道:“我要睡会,你帮我看着点。” 齐妙雪看她刚才还愁眉苦脸,这会忽然就有睡意了,有些惊诧,但她到底还是应下了,看明雨真的倒头就睡,她便往前坐了坐,用身体挡住了一旁的灯光。 而明雨的神识,此刻已经出现在了擎苍台上。 神识就相当于灵魂,但是不会被驱邪的符纸阻拦,因为它们并非邪物,一般人是看不到的,而且现在外界正是晚上,到处都空无一人。 她晃荡了一会,便朝弟子监飞去。 白枫多年不收弟子,这偌大的弟子监就只有几个房间住了人,明雨一路飞到谢冷焰门前,突然听到里面传来翻书的声音。 都这个点了,她的小徒弟还没睡。 明雨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这和当日她从主峰回去时完全不同,那时她见到谢冷焰,心中温暖又舒适,所谓风雪夜归人,看到有人等着顿觉<a href=https:///tags_nan/wenxinwen.html target=_blank >温馨,这时候她站在对方门前,却是忐忑难安,虽然只两天没见,却像分开了无穷的岁月,她甚至想不起谢冷焰的眼睛,近乡情怯,仿佛门里的那个人,是个多年不见的老友。 万一,老友已忘了她呢? 万一,老友已有了新的朋友呢? 可那些记忆那么清晰,叫人嗟叹。 她轻轻叹了口气,门内的翻书声乍然停止。 “谁?”谢冷焰的声音冷冷清清的,明雨不由想起,她在自己面前,一直是乖巧懂礼,谁知与别人说话,却是这么拒人千里。 明雨穿门而过,道:“是我。” 她的身形并未显现,但声音却是被认了出来。 谢冷焰身穿一身单薄的素衣,长发披肩,如同天上的明月,透着孤傲的美丽,她的表情由惊诧到惊喜,又转成冷漠,也许是因为明雨的真人并不在她面前,所以并没有掩饰的自觉,明雨看到她转瞬即逝的欢喜,心中不由难过——既然还喜欢,为什么不肯见呢? 自己真就做了那么十恶不赦的事了吗? 可现在并不是述衷肠的时候,明雨的放风时间只有一个时辰,在那之前,她必须要把自己的来意说清楚。 见谢冷焰不说话,她率先开口道:“我的神识只能出来一个时辰,现在已经过半,我来,是想请你帮忙做一件事——” 明雨所求,是让谢冷焰在外面接应,让那些被挑走的少女能够免遭一死。 这是救人的紧要事,就连她也不敢贸然应承,而且谢冷焰初来乍到,也许根本接触不到这方面的路子。 明雨考虑到了这些,所以她用了“请”字,这并不是命令,只是想请对方帮忙,能救自然好,如果实在不行,她也只能放弃。 没想到谢冷焰道:“好。” 语气平淡,并不多言。 明雨害怕她理解错了自己的意思,又认真地说了一遍,道:“如果做不到也不必勉强,不要把自己搭进去,知道吗?” 白枫既然能够杀人,就不怕多杀几个,一旦谢冷焰的身份暴露,就很有可能遭遇和那些人一样的惨剧。 “师尊,你把我派到这儿来,不就是为了调查真相救扶别人吗,如果我连一点风险都不舍得冒,又何必来呢?”谢冷焰目光灼灼,刚才她找不到明雨的位置,经过这几句对话后,倒是找到了。 明雨知道她看不到自己,却莫名有些心虚,总觉得要被烫出个洞来似的。 接着她又道:“我还想问师尊,你自己身陷险境,又怎么说?就算你修为高深,就能够确保自己一定安全吗,万一明天被挑中的是你,你有没有脱困的方法呢?如果你自己都不自珍,又拿什么立场来教导我?” 她步步紧逼,气势汹汹,明雨张口结舌,到底没有说出反驳的话来。 第53章 最后只能软下来:“是,我没有立场,我不说了,你自己小心。” 谢冷焰沉默一阵,道:“我知道。” 又道:“师尊还有别的事吗?” 这话透着赶客的意思,把明雨吐到嘴边的话也生生压了回去。 她本来想问:你为什么不愿意见我呢? 她还想问:在这里住得还舒服吗? 她更想问:你是不是一丁点都不喜欢我了? 可哪一个,都那么的不合时宜。 明雨张了张口,想着不管怎样,总该说点什么,可就在这时,房里的钟突然响了起来,擎苍台财大气粗,所以摆钟都是用上好的黄铜,两人同时回过头去,在明雨的方向,刚好可以看到她乌发间纤细白皙的脖颈。 很漂亮,可是,太瘦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明雨总觉得她清减了些。 可明明筑基之后是不需要吃饭的,而且才过了两天,怎么可能瘦得那么快呢? 明雨突然想起之前两人在山上吃宵夜的好时候,这擎苍台好是好,只是缺了些烟火气,人生一世,若只是忙于工作,没有时间赏月听风,那该是多可悲的一件事? 可惜这些话,明雨没办法说,况且,她的时间也要到了。 “你记得多吃一点。”丢下这么一句不咸不淡的话,明雨转身去了。 屋里只剩谢冷焰一个人,烛火被明雨出门的气流所带动,往门边飘了飘,很快又恢复了自然的跳动,昏黄的光印在她的脸上,看不出她是什么表情。 烛花突然炸了一下,噼啪一声。 她呆愣了半晌,突然拉开门跑了出去。 她想要追上师尊,想要对师尊说说话。 但夜空皎皎,并没有任何影子与声音,她又爬在栏杆上往下看去,也没有看到任何痕迹,刚才发生的那些事,就像是她深夜伏案读书时,做的一个梦。 可她知道,这不是梦。 师尊是真的来了擎苍台。 她慢慢靠着栏杆坐了下来,嘴里喃喃道:“什么多吃一点啊。” 就不能,说点更直白的话吗? 谢冷焰抱着自己的膝盖,长发顺着肩头流了下来,她知道自己刚才太冲动,说了一些僭越的话,其实,她生气并非是迁怒师尊雨夜说的那句薄情话,而是因为师尊没有好好珍惜自己的身体,在明知道有死亡风险的前提下,还孤身深入,在这之前,她从来没想到师尊会这么傻,不,这都不是傻,分明是置自己的生死存亡于不顾。 她当然会担心,会生气,甚至冷语相待,这都是因为她太害怕师尊会出事。 可害怕之余,她又隐隐觉得很自豪。 师尊并不是个贪生怕死,只把徒弟推出去做棋子的伪君子。 她把她送到这里,自己去了更危险的地牢,这其中对她的爱护,又岂是用苍白的几句话能够说清楚的,她当然愿意帮忙,不如说,她必须帮忙,不然她无法心安。 而且—— 这样的人,又如何能让她的心,不跳得那么快呢? 另一边,明雨总算是赶在时间耗尽之前,回到了牢房。 相比起外面的清风明月大好夜色,这阴暗简陋的小房间,立刻就让她的心情低落了下来,但是房间里的人却浑然不知,大部分都睡着这么多天以来的第一个囫囵觉,微弱的呼吸此起彼伏,还有一些人交到了非常投机的朋友,正小声聊着天,大概是有害怕明天会被抓走的潜意识,所以恨不得把生平所见全都倾囊相告。 坠落在即将末日的狂欢里,这种感觉是很难自拔的。 明雨一路走过去,一直走到自己的肉体身边。 只见齐妙雪居然还没睡,正姿势奇怪地前倾着。 明雨不想深究,回到身体里,打了个哈欠。 齐妙雪听到她的声音,俯下头来看她,身体这么一动,刚好露出后面的灯光。 明雨抬手遮了遮光,道:“谢谢。” 齐妙雪道:“用不着谢。” 又道:“你睡得真死。” 明雨莫名被骂,偏头道:“睡眠好是好事,你懂什么?” 齐妙雪没再与她互怼,只道:“那我睡了。” 明雨摆摆手,让她自便。 等齐妙雪那里没声音之后,明雨才放松了身体,任由自己去想一想谢冷焰。 在她的潜意识里,总觉得不该把谢冷焰与这些闲杂人等放在同一段思绪里考虑。 她觉得,自己可能还是不应该去拜托谢冷焰。 但是除她以外,她真的想不到其他的人了。 这个擎苍台看似人多,但她一个都不相信,不,确切地说,在这整个修仙世界里,她都没几个能信的人,这不仅仅是因为谢冷焰是主角,她对别的主角团成员就没有这种信任感。 对她来说,那些人只是些模糊的符号。 说到底,她大概还是在与谢冷焰的相处中,认同了对方的品行。 君子慎独,修己安人,谢冷焰的身上有这种高贵而雅正的品质,这比她是主角,是天资聪颖的修士,要更令人心折。 在这一刻,明雨突然明白了,喜欢上一个人,绝不是因为她是什么身份,而是在日渐的相处中,危机的威胁下,看到对方身上可贵的品质,之前她对谢冷焰的喜欢,只是建立在两人生活在一起,起自美貌和暧昧的好感,但在这危机四伏的擎苍台,她开口,对方答应,这种没有任何迟疑,完全信任的托付,才是她真正欣赏对方的起始。 第54章 她们现在的距离虽然比之前任何时候都离得远,但她却觉得,好像近了些。 第二天,谢冷焰一早就起来了。 确切地说,她昨夜根本就没睡,她整夜都想着师尊给的信息,并以此做出了严密的计划,在这一件事上,她必须要成功。 首先要解决的,就是分身乏术的问题。 即便是师尊,也只能把神识分出来一段时间,而以她的修为,根本就做不到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按照师尊的说法,白枫出现在牢房的时间大约是上午巳时,正好是她在校场听课的时间,就算是她说自己要出恭,也只能换一刻钟的自由。 这点时间,绝对不够往地牢一个来回的。 所以,她必须想办法解决这个麻烦。 所幸解决起来,却也不难。 如果是那个刚筑基的自己,是万万解决不了的,但她毕竟重生一世,很多术法都熟记于心,这件事上,她根本不需要亲自过去,只要操控别人解决麻烦就好。 唯一的危险,就是万一被叫起来回答问题,她可能反应会迟一些。 但这一点,她已经想到了应对的方式。 接下来,就是怎么混到白枫的身边了。 单单混进去还不算,必须找出那个动手的人。 白枫虽然负责淘汰,但并不是执行者,她这么大的盟主,也不可能因为这点小事沾血,所以处理人命的事一定是落在她身后的那几个心腹身上,但心腹里也有高低贵贱,没人愿意杀人扛债,所以一定是最底层的那个人动手。 而这一点,谢冷焰恰好知道。 这几天她在擎苍台,虽然不常说话,也没有交到朋友,但因为拿着腰牌,所以可以进出的地方非常多,为了尽可能多的获知情报,她在很多人多的地方都藏了传音符,偷听那些人的议论。 昨晚她伏在桌上,就是在整理可能对自己有用的信息。 她听说,白枫有几个得用的心腹,据说是从小养大的,还赐了姓,平时既不上课也不练习,什么都不用做,就是作威作福。 名义上虽然是外门弟子,但比他们这些内门弟子的派头还大,不管到哪都要坐最好的位置,吃最贵的灵食,没办法,盟主的人谁敢惹,他们虽是内门,却不是盟主的内门,鸡头而已,也就听着体面。 所幸这几人平时骄纵惯了,连同伴也看不惯,只是不敢闹得太大,怕被盟主驱除,他们也有等级划分:领头的是白伯,岁数最大修为最高,是当之无愧的老大,后面的白仲和白叔地位相当,经常起冲突谁也不服谁,最小的是白季,长得瘦小一脸谄媚,一看就是吃打受骂的那个,不过他也只对三位哥哥谄媚,要是遇上别人,鼻孔恨不得朝天。 所以,这个白季,就是谢冷焰要操纵的人。 她沿着弟子监一路潜行,进了这几人所居住的院子,此时太阳还未升起,几人震天的鼾声从房间里传来,她左右看了看,选中了最角落的那一间。 那间屋子的朝向最不好,面积也最小,十有八九就是白季所住的地方。 她推门进去,果然。 白季睡相不好,半条腿垂在床边,此时正睡得酣,谢冷焰轻轻摸过去,刚一进去,就觉得不对——他的身边站满了灰白色的影子,那都是被他害死的冤魂,屈死无法投胎,又被擎苍台的法阵压制,伤害不了他,只能一直在他房间待着。 修道之人不可能看不到,但他睡得这么香,显然并不在乎,也没有任何悔意。 谢冷焰咬了咬牙——这哪里算是仙门的弟子,分明比魔修还残忍百倍,这种人实在没有留着的必要,本来还想着万一他只是被逼,自己还能放他一条生路,可现在一看,连半点愧疚都是多余。 她朝白季的脑门贴了一张符,接着,他的鼾声渐渐停止。 接下来,只要她耐心炼制,很快白季就会成为一具傀儡。 傀儡师在世上非常稀少,甚至一般人都不知道还有这种秘术,这秘术起自北疆,因为那里人烟稀少,又需放马牧羊,所以有人创立了这种办法,让死去的亲属也还能发挥用处,当然,因为有害人伦,所以一般都不会传给除宗族以外的人,谢冷焰也是在机缘巧合下学会的这门手艺,前世知道的人都不多,这辈子就更不可能了。 完美的傀儡几乎与活人无异,就算是伴侣家人也看不出端倪,但这需要很长的时间,她今天就要用,自然不可能选择那种方式,只要能够让它行动,对话就够了。 这实际上风险不小,因为接下来的一整天,白季都需要跟着他们行动,这四人太过熟悉,说不定会看出白季的异常,如果发现他变成了傀儡,那么她就会被揪出来。 但谢冷焰暂时还想不到那么远,眼下,她必须优先救人。 随着白季的身体渐渐硬化,他身上属于活人的最后一点气息也消失殆尽。 围在他身边的那些冤魂感激地看了一眼谢冷焰,有的还行了个礼,便慢慢消散了。 谢冷焰礼貌地朝她们点头,希望她们下辈子可以投个好胎。 做完了这些,已经是卯时了。 谢冷焰又检查了一遍白季舌头上的灵印,确定自己已经能够自由操控他,才慢慢摸出房间朝院外走去。 没走几步出了回廊,迎面走来七八个弟子,走廊狭窄,不能同时容双方通过,谢冷焰本想让他们先过,但他们立刻排成了一条长龙,站直了身子给她让出路来。 第55章 谢冷焰也不再推辞,自从来了这里,她就经常被这样对待,如今也习惯了,便对那些人点了点头,快速走了过去——这些人也是准备去上早课的门生,只不过他们不是内门弟子,只能去更次一级的校场学艺。 等她走过,那些弟子才松了口气。 因为谢冷焰的样貌太过出众,他们在见到她时,不自觉会屏住气息,绷紧身体,瞪大眼睛,就像一条冻硬的鱼。 谢冷焰从未跟任何人主动搭过话,众人只知道她是盟主新收的弟子,如此尊贵的身份,就连平时轻浮浪荡的公子们都不敢无礼,一旦得罪了盟主,他们必然是吃不了兜着走。 对于他们来说,谢冷焰是神秘且高贵的,不管是谁想过去搭话,都会引发众怒,被指责是痴心妄想,说话之前不如撒泡尿照照,看看自己配不配和仙子说话,就这样相互监督着,反倒让谢冷焰清静许多。 但今天,谢冷焰必须要和人搭话。 因为她要让所有人知道,她得了风寒。 校场分为两个部分,一边是教实操的演武场,一边是教理论的课堂,一般都是上午理论下午实践,此刻课堂上吵吵嚷嚷,三五成群的弟子聚在一起,聊些无聊的话题。 谢冷焰并没有兴趣,只坐在角落发呆。 离上课开始的时间还远,如果这会她说了风寒的事,必定会被围住问个不停,她并不想多话,只等时间到了,再无意间表露出来,这样她们就算想关心,也会迫于老师的威压闭嘴。 到时老师要是点她回答,别人也会帮她解释。 现在白季的傀儡还不成熟,在操控期间,她不能移开目光,也决不能分心,但要是她告病请假,就没法证明自己的清白,所以,带病出席是最稳妥的。 过了一阵,事情果然如她所料进行。 那些人见她不住咳嗽,不由朝她看来,但谁也不敢搭话,谢冷焰便歉疚地笑了笑,道:“昨夜吹了风,怕是有些风寒。” 她生得这么好看,笑起来简直有如百花盛开,所有人都看呆了。 这还得了,所有人都躁动起来,想多关心几句以博好感。 “谢仙子,不如告假回去休息一下,老师那边我来说,你放心。” “对啊,我这有上好的仙丹,吃了必定药到病除,这瓶子都给你!”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喝水,我去帮你取些水来如何?” 但他们还没有付诸行动,负责教课的老师就来了,今天的老师正好是个非常守时的老头,而且又古板又严厉,没人敢在他的面前放肆。 他当然听到了他们的声音,但他可不会允许有人迟到半分,冷眼扫视一圈课堂,把声音压下去之后,他又扫了一眼谢冷焰,像是在警告她,既然来了就好好听课,不要拿病当借口偷懒。 谢冷焰对他点了一下头,表示自己明白。 老师这才低下头去,念起了心法。 心法是最难的,众弟子们最怕听这个,听老师念的都云里雾里,别说理解了,可心法又偏偏是最重要的,一旦弄错了一个字,都有可能走火入魔,顿时,所有人的注意力就转移到了书本上。 看着背对着自己的一排排弟子,谢冷焰慢慢地,将手放了下去。 与此同时,白氏兄弟也陆续起床了。 他们平时也没有别的事情,主要就是帮白枫做点脏事,所以起的比弟子们还要迟,起来也并不着急,因为白枫每天要去过祠堂才会过来,他们只要在那之前整理好内务,等着主人召唤就行了。 谢冷焰操控着白季,慢慢在房间里收拾着,直到白叔大骂他磨蛆,才走了出来。 一大早,白叔并没有动手打人,只是骂了两句他有病,但白季并没有反驳,他平时也不会反驳,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跟在三人身后往议事堂前走去。 过了一会,白枫就出来了。 谢冷焰看了一眼挂钟,正和师尊说的时间分毫不差。 几人都不说话,显然是每日的例行,从议事堂的后门走出去,再由侧门穿过,没走几步就到了一个传送阵前,这个法阵不大,谢冷焰见过地图,并没有标记这里有处法阵,可见并不是供大众使用的,她们踏上去之后,立刻就脚底发亮,眼前被白光吞噬。 再找回视力后,已经到了一个黑乎乎的甬道内。甬道内只设了几盏昏黄的小灯,几人略定了定,适应前面的黑暗。 这就是师尊说的地底么? 谢冷焰不由紧张起来,马上就要见到师尊了,只是不知能不能认出对方。 要是白枫正好选中了师尊怎么办?那她们的计划岂不要失败? 她心乱如麻,耳边却突然传来白枫的问话:“昨天听说就带回来一个?” 白伯道:“是,主人。” 似乎是怕她生气,又小心解释道:“能搜的地方都搜过了,要说想要凡人,那是应有尽有,可还要有底子的,就比较难。” 白枫当然知道他说的不假,可还是道:“若儿岂能用一个凡人的身体?她以后是要修炼的,资质差了都不行。” “是,是,大小姐金尊玉贵,那等凡人自是不配。”白伯道:“我们抓人的时候都是测过灵根的,至少也是三灵根。” 三灵根属于中等,也是修道准入的门槛,四五灵根是不能修炼的,谢冷焰心道,这就难怪了,条件这么苛刻,才会这么多天才抓到这么点人。 第56章 白枫还要每日盘剥,可怜被抓来的都是前途无限的好苗子,就这么被他们牛嚼牡丹,实在是太过可惜。 谢冷焰看向甬道的深处,那里安安静静,听不到什么声音,据师尊说,她帮女孩们松了绑,也不知系好了没有,要是被看出端倪,恐怕要大事不好。 明雨还真没系好。 今早起来的时候她就催促她们互相绑起捆仙索,免得被白枫发现,可她们好不容易才得了自由,磨磨蹭蹭就是不想动,要不就是动了,但被绑的时候却偷偷求对方别绑紧,装个样子就够了。 有的甚至就把绳结握在手里,只等白枫进来前一秒再抽紧。 明雨看她们全都糊弄行事,不由怒了:“你们自己是睁眼瞎,打量白枫是傻子呢?她的修为要数你有几根头发丝都是轻而易举,要是看出绳子有异,你猜自己是什么下场?” 到处都不缺蠢人,特别是这种十几岁的小姑娘,最喜欢自作聪明。 明雨不敢再放任她们自己动手,只得一个个过去调整,可松绳子简单紧绳子难,房间里二十多个人,口塞和绳子都是要仔细检查过的,她就一个人,又不放心别人检查,做起来难免费些时间。 等全部做完了,她才松了口气。 此时,外面的脚步已经越走越近。 明雨连忙走到角落蹲下身,将口塞一塞,绳子一绕,可捆仙索不比别的,捆别人简单,捆自己却难,只要形成套结,就会自动收紧,她慌张中却是把自己的手给捆住了,正准备全部松开再来一次,门就咔哒一声开了。 所有人都在为她着急,因此眼睛都放在她身上,白枫也不自觉朝她看去。 眼看白枫的视野就要扫过来。 明雨手中握着绳子,心道万事休矣。 正在这时,突然有人利喝一声:“大胆!” 这一声起得极急,声音又高,仿佛平地炸雷,把众人都吓了一跳,白枫的五感最敏锐,更是吓得不轻,转头骂道:“你疯了?叫唤什么?” 刚才发声的白季僵着一张脸闭口不言,白叔却是找到机会,朝他头上扇了几下,直扇得人踉跄不休,才一脚踹过去:“你竟敢吓到主人,不想活了?” 复又转身谄媚道:“主人,您看该怎么处置这个小子,要杀要剐我都万死不辞!绝对给您狠狠出了这口恶气!” 白枫嫌恶道:“行了,正事要紧。” 她又回过头去,只见少女们还与昨天一样,只是位置好像发生了一点变化。 她起了疑虑,朝昨天来的那个生脸看去。 隔壁师祖也开了。 说四号就四号。 第29章 白枫记忆力惊人,很快就从人堆里找出了那个新人。 出乎意料的是,这个新人的品质居然很好。 模样顺眼,身体健康,虽然是双灵根,但天灵根的本就可遇不可求,这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说起灵根。 白枫突然计上心头。 如今离七月十五就剩七天,也该从这些人里挑选种子容器了,照白氏兄弟所说,能抓的都抓来了,再去寄希望于未知的强运,不如先从这里面挑出能用的,到时就算不能十全十美,也好有个托底。 “把三灵根的都拖出去吧,剩下双灵根就够了。”白枫道。 她轻飘飘的一句话,直接把大部分人都否了,少女们顿时如遭雷击,以往只是挑一两个出去,这下子却一气挑走了这么多人,昨夜的快乐还未消散,就要面对突如其来的死亡,这种反差让她们难以接受,纷纷哀嚎起来。 但她们的嘴都被堵着,只能发出哼哼的声音,眼泪流下来打湿了前襟,昨夜说好要结拜的姐妹就在身边,彼此相看,只剩泪眼。 但白枫并不理会,直接一甩袖子走了出去。 白氏兄弟冲进来抓人,一时间哀嚎声更大,这些平日里像是被驯养的家畜,见到同伴被杀也无动于衷的木偶人,突然奋力反抗起来,他们不知这是什么缘由,抬手就往少女们的脸上扇去,被打了耳光,可她们却丝毫不退,要是没有塞着口,这会恐怕已经咬上来了。 他们也是人,也怕不要命的,便道:“怎么办?” 白伯道:“再闹就杀,真是疯子。” 这句话声音并不大,但却印证了她们的猜想:被挑走的那些人就是被杀了。 这是个极其残酷的现实,意味着她们接下来也将迎来前人们的结局。 有几个人直接双腿一软瘫了下去。 她们并非不知道反抗是无用的,但之所以还要反抗,就是经历了昨天的美好,对逃出去还抱着希望,本以为就算迟早要死,至少还有几天可活,可灾难来得毫无征兆,无法接受也不想接受。 所谓困兽犹斗。 但白伯的话就像是一声惊堂木,戳破了她们最后的希望。 正在这时,她们的脑中传来一道清冽的声音。 “不要怕,出去之后,你们要尽早回家,把自己遭遇的事告诉父母,让他们组成讨伐的队伍,一齐攻上山来,如果没有领头的,就去找江南齐家,告诉齐妙风,他的妹妹在擎苍台。” “还有,不要怕力量薄弱,来的路上,要尽可能多的纠集各个小世家,声势越隐秘越好,记住,你们只有七天时间,不要无头苍蝇似的乱撞,要请齐妙风做计划。” “我这边也会告诉仙盟里的其他宗门,到时,你们自可以畅通无阻。” 第57章 “不要看我,记住了就不要再闹。” 这是明雨的声音。 她们虽然不明白,但这些话蕴藏着一个她们非常在意的前提。 出去之后,就能回家。 她们想问清楚,却发现传音已经断了。 白氏兄弟自然是没有听到这些话的,他们只奇怪刚才还想拼死一搏的女孩子们,突然安静了下来,而且这种安静并不是认命,反倒透着一种祥和,甚至坚定。 所幸这样绑起来容易许多,他们也没深究。 就这样,房间里的二十几人鱼贯而出,只剩下三个人。 白季落在最后,他双目无神,路过明雨身边时,突然掉了一样东西。 接着,跟上人群走了出去。 明雨低头看去,是一枚戒指。 戒指很细,而且与肤色相近,应该是特意挑的,不愿引人注目,她的手指触到戒指的瞬间,就自动打开了一个界面,里面是放的满满当当的物资法器。 是一个储物的戒指。 明雨大略看了一遍,里面有自己的剑,一些食物被褥,常用的符纸丹药也都齐备,还有自己的法器和衣袍,像是一个宝库,应有尽有。 明雨不知谢冷焰是什么时候回雨霏峰拿的这些东西,按理说自己是昨晚子夜才去找的她,就算连夜过去拿,也需要一定的时间,除非她根本没睡。 这时,她突然看到宫格最后一栏里有一张折起来的纸,应该是一封信。 等外面恢复了宁静,明雨把绳子解开,取出信件打开,仔细看去。 上面是谢冷焰的字,极漂亮的蝇头小楷,可以看出对方在写的时候有多认真。 但与明雨期待的不同,这并非是一封情书,而是这些天对方调查来的各种信息,有的很有用,有的就很鸡肋,但她没有做筛选,直接把自己所知全都写了出来,甚至在信件的末尾,还画了一个简略的地图,把整个擎苍台所有阵法机关都画了出来。 明雨不由惊叹,这些东西看起来只有一页,但信息量非常大,需要细致的调查,充足的耐心,这根本不是一两天就能完成的工作量,除非她在擎苍台上的每一份每一秒都行动着。 这也意味着,就算生了她的气,谢冷焰也没有中断任务。 明雨自问自己做不到这么好,甚至她混进这里,也是出自想见一见谢冷焰的私心,能把这些人救下来当然好,可要是救不了,也是不可抗力,人的能力有限,不可能在任何地方都尽善尽美。 她掩住自己的额头,轻轻笑出了声。 昨晚谢冷焰之所以会生气,就是因为她这种态度吧。 书中的谢冷焰从来不会在危急时放弃同伴,更不会觉得就算救不了也没办法,自己却用这种自以为为对方好的私心去为她开脱,岂不知这是轻视了对方的责任心,难怪会惹对方生气。 这才是女主,这才配为女主。 这是明雨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努力远远不够。 至少想要配得上女主师尊这个称谓,她还不够。 既然如此,她就要把活再做得漂亮点,不负徒弟的期待才行。 想到这里,她起身把那两人的捆仙索也解开,道:“来策划一下吧。” 偌大的房间只剩下齐妙雪和另一个被关时日最长的白衣女子,她们都是双灵根,所以被留了下来,此时听明雨这么说,齐妙雪立刻道:“什么?” “逃出去的办法。”明雨道:“我们有七天的时间,在这期间应该不会有人淘汰了,但这也就意味着,他们一定会看牢我们,不会给我们任何可趁之机。” 之所以说是七天,是因为在仪式举行之前,她们不能贸然逃走,这一方面是保护今天赶回去的同伴们,一方面是防止白枫又一次抓人回来,只有把时间卡到极限,才能杜绝横生枝节。 听起来,七天似乎很长。 但明雨知道,越是到了后面,脱出的难度就越大。 她们这三个留下来的,要面临的挑战绝对要比出去的人更严格。 白衣女子有些怯懦,弱弱道:“那我们具体该怎么做呢?” 明雨看她一眼,这正是在房间里被锁时间最长的姑娘,她虽然看起来柔弱,但能在这里坚持这么久,意志力绝不是一般人可比的。 另一个齐妙雪更不必说,容貌和实力都是房间里最强的,唯一的缺点可能就是不好沟通。 再加上她,所谓三人成虎,若是能把三个人的力量整合起来,未必就不能逃得出去。 只是在那之前,必须要解决力量的问题。 修士的灵力是从体力而来,但不单单是体力,体力作为基础,支撑着很多体系的运行,灵力也包含其中,她们在这里关了多日,灵力早已被封,饭菜没人管,她们就靠耗体内存储的灵力过活,要是以这样的状态出去,就算解除了符咒的限制,也无法发挥自身的实力。 所以当务之急,是先把身体补起来。 明雨想到此处,道:“你们想吃什么?” 齐妙雪和白衣女子没想到她会说这个,对视了一眼,道:“什么?” 明雨大致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筑基期以上的修士可以靠修炼补充灵力,但她们的灵力都封着,无法修炼,所以暂时都要恢复摄入,一日三餐一顿都不能少。 齐妙雪看了看周围的墙壁,道:“你在开玩笑吗?你去哪弄吃的?” 第58章 她们进来时被搜了身,什么东西都没留下,这个人能有多大的本事,能从那么严密的审查中漏东西下来? 就算是漏了什么,也该是法器,怎么会是吃的? 明雨道:“你就说想吃什么吧。” 她的戒指里什么原料都有,极端点说,满汉全席都不在话下。 齐妙雪像看傻子一样盯着她看了一会,挑衅道:“金丝卷,你有吗?” 明雨白她一眼,这金丝卷是种点心,不扛饿,制作工艺又复杂得很,亏她能想得出来。 便又朝那白衣女子问:“你呢?” 白衣女子倒没为难她的意思,只柔声道:“什么都行。” “好嘞!”明雨从戒指里抽出一只锅子来,当然,土灶是没有的,但明雨是火灵根,压根也不需要灶台,直接原地支锅,和面架笼,不一会,锅子就冒起了热气,明雨又取出一张矮桌,放了几只碗和筷子,静等着饭熟。 她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直接把那两人看呆了,她们百思不得解,为什么明雨身上的储物戒没有被搜走,若是没搜走,她昨晚为什么没有拿出来和大家分享? 当然,这是马后炮了,再说她们是得了便宜,没必要还卖乖,于是没有质问,只默默盯着锅子咽口水。 这个世界上多的是筑基了仍爱美食的修士,更别说她们身世不俗,从小就养尊处优,绝没有筑基了就不进食的道理,多日没有吃东西,身体的饥饿还好熬,馋虫一下子被勾出来,可就再没有缩回去的道理。 三人围坐在桌边,明雨把蒸笼取下来之后往桌上一放,笼盖一掀,香气四溢。 齐妙雪伸出筷子夹起一个,立刻皱眉道:“这不是金丝卷。” “废话,我问的是正餐,谁让你说甜点了,那东西吃半桌也没用,还是吃点朴实的碳水更管饱。”明雨说着夹起一个包子放进嘴里咬了一口,里面的肉汁立刻迸溅出来,鲜得她差点连舌头都咬住,虽说只饿了两天,但这一口的满足也不作假。 她平时别的东西不敢说,唯有各种面食做的最好,比如以前和谢冷焰一起吃的小馄饨,还有这次量大管饱的灌汤包,里面的馅料调味又鲜又香,外面的面皮松软香甜,比平时发挥得都绝妙。 抬头一看,白衣女子果然吃得正欢。 见齐妙雪还呆愣着不肯吃,她问:“怎么?” “这个太大了,我平时吃的都是小笼包……”她看了一眼白衣女子,道:“你们吃得也太豪放了。” 明雨又想翻白眼了,这可不是参加名流晚宴,还要注意吃相的,便道:“你爱吃不吃哦,吃完了我就收拾,半夜饿了想要也没有。” 齐妙雪脸色一变就要发作,但肚子却不合时宜地传出轻响,她立刻红了脸,咬咬牙,把包子送到嘴边,咬了一口下去。 汁水透过她咬的小口流淌出来,微辣,鲜香,真是再刺激食欲也没有了,她咽了一口口水,略一迟疑,立刻大口咬了起来。 三个人全都没有说话,只剩大快朵颐的咀嚼声。 直到把整整一笼的灌汤包下了肚,三人才后仰着停了下来。 吃得太多,简直有种肚子都要被撑爆的感觉。 明雨瞟了一眼齐妙雪,对方立刻扭过脸去,红着脸不与她对视。 因为肉馅里放了辣椒,所以吃起来一点都不腻,但毕竟吃了这么多,明雨还是害怕她们消化不了要失眠,于是取出一瓶助消化的丹药来一人发了一颗,又切了点西瓜来换口。 谈论间,明雨得知白衣女子名叫白薇,说起来还是白枫的本家,也正因为有这层血缘,所以她和白若长得很像,论辈分,白若要叫她一声表姐。 齐妙雪气得不轻,道:“她竟连亲戚都不放过?” 白薇苦笑道:“说是亲戚,其实也出了五服,算是白家最没势力的分支,说来惭愧,其实我不是被他们捉来的,是被我父母献出来的,好像换了五千灵石吧,所以就算出去,我也没地方可去,有时候我想,就这么被取代了也没什么不好,白若比我更有资格活在世上,而我,只是个没人在乎的透明人罢了。” “说什么呢,谁也不能否定你活着的价值,你父母不在乎你,你要在乎你自己,难道没有父母的认同人就不活了吗,你又不是为他们活着的!”齐妙雪怒道。“我绝不会屈服的,如果她真要夺舍我,我就算直接自断经脉,也不给她们机会!” 她们两个人,一个烈得像火,一个柔得像水,在明雨看来,都不可取。 “好了,我会让大家都安全逃出去的,不用说这种不吉利的话。”明雨把瓜皮扔进储物戒,又挥手消去房间内的气息,才道:“就算不相信我,也该相信脱身了的那些姐妹,她们一定会带着人来救我们的。” 白薇点点头,又道:“不过,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 明雨张了张口,她也不知道谢冷焰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只得含糊道:“买通了狱卒吧。” “什么吧,你自己都不知道,难道还有帮手?”齐妙雪道:“可是不对啊,自从被抓进来,你就一直在这里,怎么把信息传出去的呢?” 明雨听她的话透着十足的审问意味,不由起了防备。 白枫有没有可能在这里面安内鬼? 明雨说不好,但不能彻底排除这个风险。 至今为止她还没暴露身份,单纯只是把人救了出去,如果有内鬼,那一定会赶在她救人之前,就把消息递出去。可既然没人阻拦,那么是不是就可以认为,是不存在内鬼的。 第59章 明雨其实并不怕白枫发现自己,虽然白枫的修为高深,但只要她想跑,有无数种方法能跑得掉,她怕的是连累其他人,虽然现在大部分人都放走了,但还有两个风险系数最高的,一个动不动要献舍,一个动不动要玉碎,在把她们救走之前,她还不能放松。 不过,内鬼风险不小,还是得警惕一下。 几人各自找地方睡下之后,明雨又一次出窍离魂,朝谢冷焰的舍监飞去。 到了地方,她还没敲门,门就从里面开了。 谢冷焰穿戴整齐,立在门内,昏黄的光从她身后印出来,形成一个柔和的轮廓。 “你是在等我?”明雨有些错愕。 “算是吧。”谢冷焰淡淡道:“我猜到师尊会来。” 明雨讪讪道:“我没想打扰你休息,所以比昨天来得早点,你昨晚——你昨晚回雨霏峰去了?” 这话来得没头没脑,但谢冷焰却知这是从何说起,她让白季丢下的那枚戒指里有师尊的私物,的确是她连夜赶回去拿的,目的就是要让师尊在牢房也活得舒服些,只是不知有没有派上用场。 谢冷焰不由往明雨的手上看去,但对方只是个虚影,也看不出有没有戴戒指。 便把话题揭过,只说师尊最关心的部分:“那些人已经全都遣散回家了。” 明雨闻言松了口气:“那就好,只是不知时间够不够。” “放心,是南宗主安排了仙舟送回去的,之后的调停沟通她也会做好。”谢冷焰顿了顿,又转了话题:“师尊,你打算怎么脱身?” 明雨暂时还没想好,便道:“这个你不用管了,我会自己想办法的,你要小心些,别被白枫发现了,也别到处晃悠,就安安静静做好弟子的日常,别让她怀疑到你身上。” 谢冷焰沉默一阵,道:“我没有叫别人师尊。” 她这话说得没头没尾,明雨虽然不懂她怎么会突然说这个,但还是道:“我知道。” “我不是别人的弟子,我是雨霏峰的。”谢冷焰又强调道。 明雨听她的话音里,似乎有种幽怨的自白,刚想说自己没有不放心,就发现不对,难道谢冷焰是在提醒自己,自己应该担心一下? 于是她轻咳一声,道:“这样最好,这些天我日夜忧心,怕你被白枫的话术打动,已经偷偷投了她的门下。” 谢冷焰的表情立刻生动了些:“这个师尊大可放心,我当日既然立下誓言,就会从一而终,不管之后世界如何变幻——只是有一点,我想请师尊答应。” 明雨让她直说。 “当日,我答应师尊来这里潜藏,一月为期,如果到了时间,我希望你们能够履行诺言,允许我回到望月宗。” 明雨道:“这个自然。” 其实根本用不了一个月的时间,还有七天,各大世家仙门都会攻上擎苍台,到时白枫被抓,谢冷焰自然能回来。 这一点,明雨也已经安排好了。 到时南知意会把她们的计划公之于众,表明谢冷焰是为卧底而来,与白枫并无勾连,这样她也算是大功一件,自有赏赐与正名。 “我希望师尊也能平安回来。”谢冷焰轻声道:“你答应我,不要勉强自己。” 明雨看她双目清明,不知有多少浓情在眼底翻滚,不由心中暗道:果然,对方还是喜欢她的。 那天不下来见她,未必就是因为生气。 也许和她一样,也是发现了割席更能获取白枫的信任,她们都是聪明人,自然能够看出白枫是在挑拨离间,会借机做出同样的决定,也不愧是师徒。 其实这一点明雨早有预感,因为从那晚之后,两人不约而同没再联系,按谢冷焰的恋爱脑性子,生气了断不能这么冷静。 不如就此说开,也好别再误会。 明雨正要说话,就听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像是朝着谢冷焰的舍监来的,她心中一动,朝对方嘘了一声,便躲到了房间的阴影里。 来人却是白枫。 她穿着一件斗篷,风尘仆仆,显然是刚从什么地方回来,进门之后先到处看了看,道:“你刚才这里有客人?” 谢冷焰轻轻摇头:“您听错了。” 白枫盯着她看了一阵,谢冷焰脸色不动,丝毫不心虚,一副“你冤枉我”的正直。 “罢了,许是我听错。”白枫没再深究,只撩开斗篷往椅子上一坐,道:“这些天,明雨没再来找你?” 谢冷焰沉默一阵,道:“嗯。” “那就奇了,她这么个交际稀少的人,深更半夜能到哪儿去?”白枫喃喃道:“哦,我刚才路过雨霏峰,看到山顶黑漆漆,故有此一问——对了,你昨晚回去了一趟?” 明雨心道这白枫果然监视着谢冷焰的行动,昨晚那都是后半夜的事了,她却还能知道,别说一开始说好的就是每晚回去休息,就是没说好,人家回自己家,关她什么事,真是管的太宽。 “是,我特意挑了半夜回去,就是不想与她撞上。”谢冷焰略敛了敛眉,如水般的双眼被睫毛覆上,看不清表情。“我心里已经没有明峰主,以后也不再会回去了。” 明雨听到她叫自己“明峰主”,疏远又陌生,心里满不是滋味,可恨又不能现身,只能在一旁锥心刺骨地听着。 白枫抚掌笑道:“这么说,你把东西都搬过来了?” 第60章 她眼睛四处瞟去,却不见一样谢冷焰的私物,但也不好多问,便道:“好,好,好。” 她连说三声好,又道:“看来我那天的话,你是听进去了。” “是,您说得不错,擎苍台这么多青年才俊,我大可把眼界放宽些,明峰主虽然优秀,但感情上却并非良人,我还是应该去找一个一心一意的,别拿我当替身的才好。” 白枫没想到她这么上道,那天看她没有反应,还以为说服失败了,没想到她只是反应迟钝些,却并不愚蠢,连忙道:“对,明雨实在是一无是处,你早点看清早点脱身,哎呀,冷焰,为师果然没有看错,你是个有决断的姑娘,日后跟着我,不仅修为上可以突飞猛进,夫婿上我也可以随你挑,不管看上谁,尽可以告诉我!” 她听说谢冷焰昨晚回去过,立刻就警铃大作,害怕她们师徒又勾结到一处去,本来想到雨霏峰去探探虚实,只是没找到明雨,她只得返回来直接问谢冷焰,这下心头大石放下,便不再多说,往门外走去。 等送走了她,谢冷焰关好门,就听明雨幽幽道:“明峰主?” 谢冷焰转头回来,淡淡道:“我只是想早点打发她走。” “你说我并非良人,心里也没有我?”明雨步步逼近。 既然如此。 为什么要那么说? 为什么要说从一而终? 为什么还要担心自己的平安? 那满眼的深情难道都是骗人的吗? 她的情绪波动太大,就连魂魄上都起了波澜,表明她现在无比激动。 谢冷焰却好整以暇地端起杯子,道:“我说了,只是为了打发她早点走。” 她面上不变,掩在杯子后面的嘴角却怎么都压不住要上扬,师尊果然还是在乎的。 “我不信。”明雨道:“你刚才说得真真的,一点看不出来是骗人。” 谢冷焰放下杯子,道:“那师尊呢?” “什么?”明雨不知所云。 “师尊那天在抱剑面前说我是替身,又怎么说呢?”谢冷焰幽幽道。 明雨张口结舌,她根本不知道这句拿来麻痹白枫的话,居然传到了谢冷焰的耳朵里,不用问,一定是白枫说的。 刚才被白枫一顿轻视诽谤已经够生气了,这下还又添一笔,不由怒而反驳:“那是我骗他的!” “你那时说得真真的,一点都看不出来是骗人。”谢冷焰反将一军。“我那时就在屋后,没想到吧?” “我……!”明雨差点气死,怎么这种狗血的事都能被她碰上,怪不得谢冷焰那几天对她冷冰冰,早知道是因为这个,她早就来澄清了。 “等一下,等一下,我缓一下,血压要高了。”明雨虚扶在桌子上,按了按并不存在的太阳穴,她觉得自己几百岁的身体受不了这个刺激。 谢冷焰还真过来扶她:“师尊息怒。” “我不用息怒,该息怒的是你。”明雨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坚持不发疯的,要是这事放她身上,说不定直接就黑化毁灭世界了,这可是自己亲口承认啊,含金量这么高! 她看过书,她当然知道这是谢冷焰最大的逆鳞,可听到了这句话的谢冷焰只是没理她,没理她! 多么温柔又可爱的反应,让她简直想跪下给徒弟磕个。 谢冷焰大惊道:“师尊你做什么?” 明雨生无可恋:“我给你磕个头。” 谢冷焰突然笑了,笑得几乎直不起腰,半晌才停下抹泪道:“师尊,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我知道你最在乎的就是这个。”明雨却笑不出来:“对不起,那不是我的本意,我看出抱剑是白枫派来的探子,便故意那么说麻痹白枫,让她能够不为难你。” 谢冷焰笑够了,正色道:“师尊,你真的是明雨吗?” 明雨不知她竟会在这个时间问这个问题,沉默半晌,还是道:“我不是。” 她突然福至心灵,难道谢冷焰就是看出这点,才并不在乎? 因为不是明雨本人,所以不管怎么说都无所谓? 这的确是说得通的,不然就以谢冷焰那偏执的性子,怎么可能在得知那句话后还这么冷静? 唯一合理的猜测,就是这个了。 明雨的心里突然非常的不是滋味,她倒宁愿谢冷焰能够冷落她,记恨她,把她当成一生之敌——谢冷焰会因为她的话误会,生气,甚至离开,这些都是建立在喜欢她的基础上,而面对不喜欢的人,对方不管做什么,也休想引起自己一丁点的在意。 她是这样,谢冷焰也是这样。 谢冷焰不生气,是因为她是彻底的局外人。 连参与的可能都剥去,这简直残忍到极点。 她沉浸在痛苦中,并没有发现,在她承认自己的身份后,谢冷焰脸上浮起的安心。 太好了,她想的果然没错。 师尊不是那个师尊,这真是,太好了。 谢冷焰从重生回来见到明雨的第一天开始,就怀疑她的芯子已经变了,但一开始她没有证据,也不知该怎么对待这么巨大的转变,她害怕自己的爱恨没有着落,所以刻意忽视了这一点。 但在被魔物袭击后做的那场梦中,她看到了师尊,真正的师尊,与自己生活在一起之后,所能够成为的模样。 坦白说,很无聊。 她在那时明白了,也许自己只是追着那个执念,被蒙蔽了双眼。 第61章 她真的爱师尊吗,还是爱出现在她生命中,唯一对她好的人?不管对方是谁? 她以为在一起之后就能够把这个好永远延续下去,所以一直紧抓不放,但这是何其功利的事——她只是舍不得放弃这点好,而不是真的对师尊的品行和理想有认同。 这种没有基础的喜欢,迟早会崩塌。 也许这个世上有很多以“对自己好”作为择偶的标准,这当然也无可厚非,每个人都想要活得舒服一点,但她不是,她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知道自己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想要做成什么样的事。 而她的伴侣,也绝不是简单的,站在她身后,为她洗手作羹汤。 她想要与其并肩作战,她想要与其携手并进,跨过一个又一个的阻碍,共同成长共渡难关,而不是囿于厨房与日夜。 而现在,她找到了。 她抬头朝师尊看去,但对方只是个模糊的轮廓,看不清楚表情。 她正要说什么,明雨突然道:“我要回去了。” 谢冷焰看了看时间,的确快到了,便道:“好,你路上小心。” 明雨闪身出去,飞出好远,突然想回头看看,就见谢冷焰站在栏杆前,白衣飘舞,仙气十足。 可这么好的人,偏偏不喜欢自己。 明雨早有预料,可真到了这天,她还是很痛苦,她当然可以不承认,可谎言换来的也只能是谎言。 她早就决定不用别人的身份恋爱,要不是有这层顾虑,她不必等这么久。 带点这点意难平,她卡着点回到了牢房。 那两个人一人占据一个角落,也看不出睡了没有,明雨左右睡不着,爬起来靠着墙发呆。 大概是她的声音吵醒了别人,不一会,就见白薇揉着眼坐了起来,道:“你还没睡啊?” 明雨点头,道:“你睡吧,我睡不着。” 白薇柔柔地笑了笑:“我也睡不着了,我们说会话吧。” 说着她拖着外袍走到明雨身边,轻轻坐了下来。 明雨看了一眼另一边的齐妙雪,对方正睡得香,发出小动物似的鼾声,这世上的事就是这样,有人夜不能寐,有人呼呼大睡。 她叹口气,不由羡慕起齐妙雪的睡眠质量来。 “我们小点声,不怕吵人的。”白薇道:“你睡的时候就不打鼾,安安静静的。” 明雨心道我那会形同死尸,怎么可能打鼾,便道:“你刚才没睡着吗?” 白薇点点头:“一下走了这么多人,我有点不习惯,总觉得房子都空了。你呢,你做噩梦了吗?” 明雨沉默一阵,道:“问你个事啊。” 白薇坐直了些:“你问吧。” “我有一个朋友,她喜欢上一个人,可那个人喜欢的是她身体的上一个主人,该怎么办呢?” 白薇反应了半晌,才道:“你是说,那个人喜欢夺舍前的那个灵魂?” 明雨没想到她会这么理解,不过这也不错,便点了点头:“算是吧。” 白薇思索了一阵,突然露出一个脆弱的笑来:“我想,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一定会很欣慰吧,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被白若夺舍,还能有人记得我,愿意表明喜欢的不是我的身体,而是我的灵魂的话……” “停。”明雨无奈道:“没问被夺舍的那个,是身体现在的主人有困扰,她喜欢别人,别人喜欢她身体里原来的那个人,她该怎么办?” 白薇愣了半晌,道:“她夺去了别人的身体,还要夺走别人的爱吗?” “不是,那个人不爱!她爱她,她爱她,她又爱她,总而言之这里面根本就没有双箭头,都是单相思!”明雨觉得越说越乱了。 “我不知道。”白薇道:“我只是觉得很不公平,她已经得到了别人的身体,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不满意的呢?人生并不是十全十美的,她得到了,就必然会失去,我想,这求不得,也是她罪有应得吧。” 明雨愣住了。 她没想到白薇居然会这么想。 可想想也是,站在白薇的立场上,她是个有可能即将被夺舍的容器,就算之前说的再怎么丧气,心里还是想活的。 是,白若的确天资高,身份高,人格魅力也高,可也不代表,她白薇就没有活下去的资格,她就必须把身体让给这个处处都比自己强的妹妹。 她恨白若,恨不得诅咒她永远求不得。 原主也在这样诅咒着自己吗? 明雨不知道,她的夺舍并非是自愿的,可再怎么说,她都是既得利益者,也许在原主看来,她也是个为了自己不顾别人的,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本想讨论的东西是爱情,可不知觉偏了十万八千里,明雨觉得自己需要考虑清楚的事不仅仅是谢冷焰到底爱谁,还有她到底该怎么走出这个道德圈套。 只有名正了,言才可以顺。 而与此同时,白枫回到了住处,卸下斗篷后,露出一张阴鸷的脸来。 谢冷焰的决定固然令人欣慰,但也只是锦上添花,就算她不愿意放手,也不过是一杀了之,成不了她的心头大患。 真正有可能阻碍到她的,是南知意现在在做的事。 她今晚之所以会去望月宗,当然不是为了看看明雨在不在家,她也没有那么闲,真正的原因是有人给她传了讯,说南知意似乎在策划一件大事。 今天淘汰掉的那二十几个少女并没有被杀,而是被南知意弄到了手,作为自己作恶的人证展示给了仙盟中的其他人,这会儿,应该已经开始纠集人手,准备攻上擎苍台上来了。 第62章 说实话,她并不意外。 从策划这件事开始,她就预料到会有被发现的一天,她甚至期待着她们能早日发现,让这场大战能更名正言顺一点。 到时仙魔乱战,她正可以坐收渔利。 她要将女儿死去那天的情景重演,然后逆转生死,让所有人在浴血奋战中,见证女儿的归来。 第30章 第二日,明雨从睡梦中醒来,见白薇就伏在她的腿边。 对方长得不算绝色,但柔顺的模样却很讨人喜欢,明雨不好直接把她推开,只能无奈地轻轻把腿抽了出来,再一抬头,齐妙雪正面色古怪地盯着她看。 “温香软玉,何不多抱一会?” 明雨不知她又发什么神经,便道:“你想要你来。” 齐妙雪红脸道:“谁用你抱,我才没有那么下流。” “谁说你了。”明雨都不知道她怎么能想那么偏的,但也懒得解释,便伸了个懒腰,找了个角落洗漱。 也不知白枫还会不会来。 自从她进来之后,这地方就再没有添新人,想是也抓不到了,昨天走了一大批,继续淘汰的可能性不大,但难保对方不会心血来潮过来巡查,那样的话,她就得提前把她们绑起来。 可要是到了时间她没来,自己敢不敢松绑呢? 明雨边梳头边思考,这个问题不大,却有点烦人,还涉及到要不要吃早餐的问题,昨晚她睡得迟,这会已经饿了,说好的一日三餐,又有点提不起劲。 算了,问问她们吃不吃吧。 她回头看去,齐妙雪正盯着自己看。 见她猛然回头,立刻移开了目光。 明雨也没在意:“你饿不饿,要吃早饭吗?” “不饿,昨天吃了那么多,怎么可能饿?”齐妙雪没好气道。 明雨觉得这个人就是有毛病,有话不会好好说,成天好像别人欠她似的,本来没啥干劲,也给她激得逆反心起来了,便道:“行,一会做好了你别吃。” 说完自去叫白薇,白薇睁眼就笑,柔柔道:“好呀。” 看看,这样多好。 相处起来舒服多了。 不过明雨也没打算做太麻烦的东西,只简单做了碗丸子汤,又烙了几张饼,几分钟的时间,端出来就是饭,她也没管齐妙雪,只叫了白薇。 齐妙雪也是有骨气的,说不吃就不吃。 最后还是白薇生拉硬拽,才把人拖到饭桌上。 别别扭扭把饭吃完,明雨收拾了锅碗,开始思考要不要绑上捆仙索。 想了想不由叹息,她在这里的行动太被动了,白枫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根本没有一点防备,不如安个什么感应的东西,也好从容应对。 这些天,她的魂魄走过几次外面的通道,大致知道守卫的位置,只可惜魂魄不能带符箓,也施法不出灵力,要不然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布下阵法。 而且,想要逃出这里,迟早也是要分析地形的。 明雨沉吟半晌,决定出去看看。 这次与往常不同,她是要真身出去,这个的危险系数比出窍不知道高了多少,而且一旦失败,就必须一不做二不休,把发现自己的守卫给斩杀。 明雨还没有杀过人。 她做了一会心理建设,对她们说了自己的打算。 她们并不知道她已经以魂魄的形式出去过,纷纷阻拦道:“不行,太危险了!” 明雨也知道危险,但这是迟早的事。 就算熬到了第七天,她们想出去还是只有这条路可以走。 提前布防不是坏事,虽然说了要等出去的人来救,但万一事情进行得不顺,她们就求告无门了,所以,必须做好预备方案。 把两个人绑好之后,她轻轻打开门,往通道内走去。 这条通道并不是一条直线,大概是为了省力直接用的山体中天然的裂缝,所以形状并不规则,拐角很多,有宽有窄,明雨来回走过四次,自觉已熟记于心,走出去之后,靠着墙壁轻手轻脚挪动起来。 走到第一个拐角处,远远的,她已经能听到那个守卫的呼吸声。 再往前走一步,她就会被发现。 她回头看了看,自己并没有离开门口多远,就算把感应的符箓设在这里也是徒劳,太近了,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有什么办法呢? 明雨思索半晌,从墙上扣了一粒石子,朝通道另一头射了出去。 那守卫果然被声音吸引,偏头望去。 趁此机会,明雨甩出一道昏睡符,很快那守卫就睡了过去。 眼看这么容易得手,明雨信心大增,又往前推进了十米,绕到下一个拐角处。 就这么往前走了五十米,将近整个通道的一半,明雨不敢再设了。 一来是越靠近法阵,符箓受到的干扰就越强,二来睡着两三个人不稀奇,要是都睡过去了,摆明了是有人搞鬼,很容易打草惊蛇。 她并不贪心,五十米的距离已经够她做很多事了。 把符箓贴在山壁的凹陷处,看着它融进去之后,明雨慢慢往回走去,幸好这一路有惊无险,安全回到房间之后,面对那两人询问的眼神,她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 她们都松了口气。 白薇道:“我真是吓死啦,心脏都要跳出来。” 齐妙雪也道:“你真是疯子,万一被发现我们都完了。” 第63章 明雨摆摆手道:“你们不懂,我这是被逼无奈,要是白枫今天不来,我们就得一直捆着自己,想想都受不了,为了自由冒点风险是值得的。” 说着给她们解了绳索。 才刚解开,明雨袖边的铃铛就响了起来。 她与那两人对视一眼,立刻道:“有人来了,快!” 因为才刚解开,那两人的手脚都有些发麻,根本跟不上明雨的速度,当下也顾不得这么多了,明雨只能尽快把两个人捆起来,再想办法躲到角落争取一点时间。 她刚把自己捆好,门就被推开了。 时间刚好卡在临界点,明雨的心脏砰砰直跳。 白枫领着那几个心腹在门口看了一眼,道:“是谁的手段,说!” 她没头没脑说出这么一句,根本也没说清楚到底是要她们说什么,三个人面面相觑,无人回应。 “不见棺材不落泪是吧。”白枫转身揪过一个人来,那人在她的手上摇摇晃晃,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随即她往地上一掼,那人便滚落在地,身体中发出咔哒咔哒的空响。 明雨定睛看去,瞳孔一缩。 是白季。 还没等看清是怎么回事,白枫身后突然有个人冲了上去,两脚把白季的头踩成了碎片,三人都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以为会看到血浆崩裂的场面,谁知白季的脑中空空,碎开之后像是陶瓷片,落在地上还清脆作响。 明雨并不知道白季已经被制成了傀儡,也吓得不轻。 这是怎么回事? 明雨不知,但她知道这是谢冷焰的手笔,白季暴露,那么那些人逃走的消息也一定暴露了,虽然已经过去了快一天,但不知道南知意有没有把人都安排妥帖,要是白枫真的去追,必定撞个正着。 她必须把这个消息尽快传出去。 但白枫还没走,她现在出窍必定被发现。 有什么,有什么好办法呢? 明雨在这里冥思苦想,却不知白季被毁,谢冷焰那里已经有了感应。 她是操控傀儡的人,自然第一个知道白季的状态,而傀儡在死之前,还兢兢业业为她传递信息,她从白季的眼中看到了愁眉紧锁的师尊,当下就想通了其中关节。 于是她举手打断老师的讲解,示意自己要去出恭。 老师看她一眼,点了点头,算是应允。 她出去之后,教室里的人全都不自在起来,甚至有人窃窃私语。 按理说,筑基之后的修士是可以选择不出恭,靠灵力把废物逼出体内的,在座的都是筑基以上的修为,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特别是,很难想象那么优雅美丽的冷焰仙子,竟然还选择这种传统的方式。 光是想想,就令人面红耳赤。 谢冷焰并不在乎别人的评价,她走出课堂,找了一处僻静的角落,给南知意去了传音。 “冷焰,怎么这个时候给我传音了?”南知意还不知情,语气中透着轻松。 “放走那些人的事情已经败露,宗主把人全部送回去了吗?”谢冷焰单刀直入,并没有多说废话。 “败露?怎么回事?”南知意语气也严肃了起来:“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不知道,现在不清楚。”谢冷焰并没有对她说傀儡的事,只道:“我买通的那个人已经被杀了。” “会不会是他说漏嘴了?”南知意仔细思考了整件事的流程,如果不是这个人有问题,那就是她这里出了问题,可她派出去的都是心腹,实在想不出会是谁走了风声。 沉默半晌,谢冷焰道:“昨晚,白枫去望月宗了,您知道这件事吗?” 南知意当然不知。 她昨天忙了一天,光是调停人手就费了不少力气,晚上睡得很早,白枫如果是正当拜访,她一定会收到消息,但问题是并没有,这个事情,还是谢冷焰说了她才知道。 自己宗门进了外人,还要别人告诉才知道,她这个宗主也算是失职到家。 谢冷焰相信不用多说,南知意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只是心中焦急,怕连累师尊,不由多提醒了一句:“还记得袭击我的那个魔物吗,这么多天都没有找到,他一定就是望月宗人,查查昨晚是谁值守大门吧,说不定能有线索。” 南知意应了一声,又道:“你先稳住,有什么消息及时告知我。” 说罢,传音就断了。 谢冷焰看着传音符化成灰烬,又思索了一阵,转身朝藏书阁走去。 藏书阁就建在擎苍台的中心,只有内门弟子有资格进入,因为里面的典籍珍贵,所以需要腰牌和人对的上,登记完备之后才允许通行,谢冷焰提前服下易容丹,刻意与一位出来的弟子撞上,衣袖交错间,对方的腰牌已经落到了她手中。 擦肩而过时,她的脸已经变成了对方的脸。 进了藏书阁,她直奔顶楼的珍本库。 那里人少,最适合纵火。 并不需要多大的火,藏书阁里都是易燃的东西,一点火星,就够把整座楼顶点燃。 接着,她很快抽身下楼,进了人最多的丹书库。 不一会,着火的消息就传了下来,库管举着铜锣提醒大家避难,被无数慌乱的人群挤着,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的,谢冷焰脱出了藏书阁,然后,顺手将偷来的腰牌丢失在地上。 她回到课堂,面对别人羞涩的目光,她脸冷得像冰,没有半点波澜。 第64章 众人看她没有反应,也觉得无趣,各自回过头去,干自己的事去了。 而另一边,白枫还在穷追猛打。 之所以确定能从这三个人身上找到线索,也是有根据的——如果昨天放走的那些人里有操控白季的人,那么任务完成,白季就应该被处理掉了,留着他一天,危险就多一分,没有人会故意给自己留下把柄,没有处理掉的唯一原因,就是他真正想救的人还在这里。 傀儡师是极其稀有的人才,只要家族里有,那她们就不可能不知道。 她连问了几次,都没有人承认,白枫气得青筋直跳,犹豫要不要动刑。 虽然这次她揪出了白季,但傀儡师的手段非常,万一再来一次,把人全部放走了,那她的计划就要泡汤。 但这三个人是她好不容易大浪淘沙选出来的,要是有什么损伤,影响了白若的夺舍,却就又得不偿失了。 正犹豫间,突然有传音进来。 白枫取出一看,竟然是百八十年都不会联络她一次的藏书阁主。 她心中浮起一阵不好的预感,接了起来。 “盟主啊,救命啊,藏书阁着了火,我们的书都被烧啦,珍本……孤本……天塌啦……”他年纪颇大,是个爱书如命之人,这会声音好似风中残烛,说了一半就没了声息,想是晕过去了。 白枫深呼出口气,道:“先回去,藏书阁有人纵火。” 他们浩浩荡荡离开之后,三人紧绷的身体才慢慢放松下来,刚才白季被踩碎的模样固然吓人,可白枫的威压却比那个还令人心惊,白枫是身居高位之人,一人可抵千军,她们这些人全部加起来,也难在她面前藏私。 那么,不是她们吗? 刚才还不确定,但藏书阁着火的时机太精妙了,几乎就是明示,有人在帮着她们,而且这个人,就在擎苍台上。 这一点,白枫当然也知道。 藏书阁的审查严格,能够进去的弟子有限,而且都登记在册,这个纵火的人必定进出过现场,只要一一查过,就有结果。 但事情并没有她想象得那么顺利。 虽然把当天的册子全部查了一遍,但他们都没有问题,甚至都没有上珍本库,只有一个人上去过,但他的腰牌已经遗失,后来是在藏书阁外的一处草丛中找到的。 这就说明,擎苍台上的任何人都有可能进入。 这是一场精妙绝伦的无预谋犯罪,而且白枫可以确定,这个人,一定就是傀儡师本人。 这个范围太大,几乎无法考证,白枫只能暂歇了追查,优先整理书库,把还没烧干净的书抢救下来,重新抄写。 这是个大工程,需要很多弟子的参与,她索性把所有内门弟子的课都停了,让他们来藏书阁做义工。 谢冷焰也在其中。 白枫看着他们鱼贯而入,大多数人都透着能一睹珍本的快乐,只有谢冷焰的表情冰冷,显然并不把这事放在心上。 于是她拦住和谢冷焰同窗的弟子,悄声道:“你过来。” 那人还是第一次和盟主单独说话,不由紧张得双手发抖。 “你不用紧张,我只问你几句话,你要如实回答,切不可含糊。”白枫很看不上这种不上台面的人,但换一个也未必更好,只能将就着使唤。 “是……是,盟主。” “谢冷焰来了之后适应得好吗,有没有朋友?” “啊?我不……”那人说了一半,又怕盟主是考较他,他说不知道,倒显得不关心同窗,便道:“呃,挺好的。” “挺好?”白枫有些惊讶。“这么说,她还真交了几个朋友?” “算是吧。”那人是个小古板,并不是暗地垂涎谢冷焰的一分子,甚至对这种行为嗤之以鼻,便道:“大家都喜欢她,但我不是,我以修炼为己任,我最爱的是我的剑。” “算了。”白枫又转了话题:“上午藏书阁着火的时候,谢冷焰在哪?” “在上课吧,那时候我们都在上课。”他坐在第一排,谢冷焰举手时并没有说话,周围人讨论他也充耳不闻,因此对这件事毫不知情。 白枫挥手让他离开,心道自己可能是多想了。 谢冷焰只是个刚筑基的孩子,就算天资聪颖,也不可能会傀儡术这种禁术,这不仅需要极大的机缘,而且需要长久的时间,按她看来,白季身上的术法成熟老练,看得出是一位老傀儡师的手笔,光论年龄,谢冷焰就不符合。 这天就这么过去,百事嘈杂,白枫没有再到地牢去。 但明雨却清楚,纵火的事肯定是谢冷焰所为,若是被发现了,又牵连扯出傀儡的事,白枫肯定会对她不利。 等到了夜晚,明雨迫不及待冲上弟子监,去看谢冷焰的安危。 还好,谢冷焰安静地坐在桌前,见她进来还朝她一笑:“师尊来了。” “你没事吧?”明雨急道:“她后来没有查到你身上吧?” 谢冷焰道:“应该没有,师尊那边呢,她后来没有再为难你吧?” “你还来得及操心我,我能有什么事,我不是让你乖乖的,别再多出头,免得被她怀疑吗?你倒好,直接来了个大的,要是伤到自己怎么办,被白枫抓到怎么办?”说着明雨走上前去作势要看。 其实谢冷焰真的没事,但还是站起身,伸平双臂让她看。 这么仔细看了一遍,明雨才放了心。 第65章 这么一放下心来,她就觉得自己的动作还是太亲密了,虽然谢冷焰没说什么,但两个人几乎是紧贴在一起,明雨庆幸自己现在只是个魂魄,不然肯定免不了要脸红。 气氛尴尬了一瞬,明雨道:“你得答应我,以后遇到这种事别管。” 谢冷焰道:“不行。” 拒绝得清晰明了,一点都没有犹豫。 “不是,我真的没事。”明雨道:“白枫只是过去试探,她没有证据,总不能硬安个罪名在我头上吧,而且一共有三个人,分摊下来,我没有多少压力的。” “但她可以用刑。”谢冷焰道:“有很多刑都可以在不伤害你的基础上让你开口,只要有这个可能,我就要彻底杜绝。” 明雨脱口而出:“就算让我死,我也不会出卖你,真的。” 谢冷焰面上一凛:“师尊,你觉得我是怕被你出卖才纵火的吗?” 明雨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刚才的话完全是下意识说出来的,她张了张口,道:“不是。” “我在师尊的心里,究竟是一起完成任务的搭档呢,还是生死与共的同伴?”谢冷焰看向她的眼睛:“我想知道,师尊究竟是怎么看我的?” 明雨不知道她现在问这个问题的意义,但她看得清楚,谢冷焰表面上问得强势又愤怒,其实眸子里全都是不安与脆弱。 一般人可能不明白,但明雨明白。 对于纵火这件事,她是有罪恶感的。 白枫会在那个时候去牢房审问,必定已经做好了问不出结果的准备,问不出来如何呢,她会不会考虑用刑?这关系到她的名声,前程,甚至女儿的夺舍大业,她怎么能不在乎,怎么能不穷尽办法? 在这种时候,什么事能够让她暂停? 古往今来,只有两件事的优先度永远是最高的。 不管人们手边忙着什么事,遇到这种情况,都必须暂停。 杀人,或者放火。 不能无故杀人,只能选择后者。 但这不代表,放火带给她的罪恶感就比杀人要小。 火灾无情,万一控制不当,很有可能殃及无辜,所以她选择了最顶层的,没有人逗留的珍本库,珍本固然珍贵,但比起人命,已经算是不值一提,况且抢救得好,甚至有可能只是多花几块灵石。 这是在勇敢中,珍贵到极点的温柔。 然而现在,自己的一句“不会出卖”,直接将她孤注一掷的勇敢与温柔打成了一己私欲和贪生怕死,她怎么能不生气,怎么能不连声质问? “冷焰,你先坐下来,听我好好说,好吗?” 既然对方这么认真,她也想更认真一点。 “你知道我们现在的问题是什么吗?”明雨道:“我们都太不信任彼此了,这种不信任并非是不相信对方会保护自己,而是自己的保护,永远得不到应有的效用,有时甚至适得其反。 比如说,你为了我突破底线,做了违背道德的事,你承担了罪恶感,并甘之如饴,但你并不需要我的回报,你只是希望我能够因此得救,而且不用背负任何歉疚和不安,对吗?” 谢冷焰思索一阵,道:“对,我只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我不用师尊感恩戴德。” 明雨又道:“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真的一点都不歉疚,心安理得地接受你的付出,并且还对你有着‘下次我有危险了你还来帮’的期许,那与之前的那个明雨,又有什么不同呢?” 谢冷焰睁大了眼睛,虽然昨晚师尊已经承认了自己并非那个师尊,但这还是第一次,她在自己面前做出对之前那个师尊的评价。 虽然并没有明说,但谢冷焰听得出,她对那个师尊是持反对评价的。 这件事的震惊,压过了她的怒意,此时心中一片好奇,她歪了歪头,想知道师尊到底是怎么看待那个师尊的。 明雨看她歪头,像只小动物似的好奇,疑心对方根本没有听进去自己的话,便道:“举手之劳只可以由施恩的人说,而不能由受恩的人说,也是一个道理,你不想让我有负担,但我要是真没负担,那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了。” 谢冷焰道:“以前的那个师尊是混蛋吗?” “……”明雨的肚子里还有无数关于知恩图报的典故,借此来证明自己是明白她的良苦用心的,并且也想反过来保护她,让她能够更轻松点,别那么拼,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她这个当师父的真的会愧疚致死。 但谢冷焰却好像没有听进去,反倒问起了别的不相干。 见明雨不说话,谢冷焰又问:“师尊,你觉得她是混蛋吗?” 明雨不是不说话,她是不知道该不该说。 如果非要问她要一个答案,她当然会说是,但是谢冷焰会怎么想呢? 谢冷焰喜欢了原主这么多年,虽说所托非人,但暴雷是在白若夺舍之后才出现的,在那之前,原主就是她的意中人,恋爱脑滤镜一套,看哪儿都顺眼,自己贸然逼逼赖赖,评论人家,谢冷焰可能会直接掀了桌子,说她根本不懂明雨。 她就只是个明雨而已,懂什么明雨? 她不愿意去当那个挑拨离间的,如果谢冷焰看得清,不用她劝,如果谢冷焰看不清,她说了也是两面不是人。 “咳,反正呢,你想付出,我也想付出,咱们的出发点是一致的,你只要知道我对你没有坏心,你对我也是忠心耿耿就够了,我们真的不必情绪内耗猜来猜去,这样半点好处都没有。” 第66章 明雨直接给事情定了性,让彼此都对对方放心,这样才不会多想。 谢冷焰看出她是想转移话题,便没再追问,只点了点头:“那师尊以后也不要劝我别管了,你知道我对你忠心耿耿,不帮忙是不可能的。” 明雨没想到嘴炮了半天,倒把自己绕进去了。 无奈之余,她也觉得心中稍安。 在任何时候,有个人愿意给你安全感,都是极珍贵的事。 谢冷焰是这个世界上与她联系最多的人,也是能给她最多安全感的人。 她真的没办法不喜欢。 只是。 对方又怎么想呢? 明雨能够阻挡得了情绪内耗,却不敢直接挑明了去问,就算问了,也不一定能得到真实的答案,爱是唯一一个无法靠语言形容出来的东西,这也是为什么,那么多偶像剧里的人都好像没有长着嘴。 因为爱,说不出,说出来的,又不是爱。 “师尊,白枫发现了白季的身份,那么一定已经知道那些人逃走了,她会不会去追杀呢?”谢冷焰道:“还有,要是她再去牢房里审问你们怎么办?” “你不是说那些人是南师叔安排走的吗,现在知道这件事的人已经不止她们,追杀也没有作用,所以大可放心。 至于审问的事,说实话,你这次搞出来的动静不小,应该会把她的注意引到你这边来——这也是为什么我让你尽量低调。 不过拷问可逃,安保措施少不了,为了不让傀儡混进来,她应该会把闲杂人等全部调走,但这样的话,那个牢房就不再符合关押的条件,或许会把我们的位置转移。” 这么一推导,明雨就发现,那样一来,她设的感应器就失效了。 而且换了地方,守备一定更严,为了防止傀儡捣乱,应该不会设守卫,那样一来,谢冷焰的傀儡术就没用了,说不定她出窍都会受限制。 想到这里,明雨不由叹息道:“也不知会把我们放哪儿去,要不是为了给世家们争取时间,我就一不做二不休带她俩跑了。” 谢冷焰闻言道:“去哪?” “啊?什么去哪?” “带她俩跑去哪?” “我就随口一说。”明雨无奈道:“不是真跑。” “哦,师尊还没和我说过,那两人都是什么样的人呢?”谢冷焰道:“长得应该都很漂亮吧?” 明雨想了想:“嗯……还行吧,一个明艳些一个柔美些,各有千秋。” “师尊喜欢哪种的,明艳?还是柔美?” 明雨本想说都不好,一个太倔一个太丧,但是这样说有抨击别人人品的嫌疑,便道:“要说起好相处来,还是白薇好一点,齐妙雪很喜欢抬杠,动不动就跟我起驴脾气,我都不知道怎么招惹她了。” “也许她是喜欢你,想引起你的注意呢?”谢冷焰淡淡道:“有的人就这样,越是喜欢谁,就越会表现得不讲道理。” “那不会,她天生的。”明雨摆手。 “她对别人也这样吗?”谢冷焰问。 “好像……没有?”明雨没太注意,不过就近期她们三人的相处日常来看,齐妙雪的确很少怼白薇,但也不好说,也许就是因为白薇脾气太好了,根本没人能跟她起矛盾。 “那就是喜欢你。”谢冷焰声音冷了下去,她就知道,师尊这么好的人,一定会引起那些女人的注意,在她没看见的地方,已经有了挖墙脚的人。“师尊打算怎么办,要和她在一起吗?” “?我好好的跟她在一起干嘛,再说这就是你的猜测,她一个世家小姐,天生那个性格也说不定。”明雨没想到自己三两句就被安排妥了,她和齐妙雪不过认识几天,还话不投机,怎么就扯到在一起上了,况且就算齐妙雪真喜欢她,她也不会和这种傲娇在一起,天天哄祖宗似的,太累了。 “那师尊是要和那个白薇在一起。”谢冷焰沉声。 “?我不会和她们俩中的任何一个在一起!”明雨道:“怎么话题就到这儿了,你是急着赶我成家?” “她们与你相识于危难,你救了她们,她们岂不以身相许?”谢冷焰道。“到时师尊就可左拥右抱,师娘为尊,哪里还有我的位置?” “我没有左拥右抱!”明雨几乎抓狂:“别说她们还没喜欢我,就算喜欢了我就一定要娶吗,那也要我喜欢才行吧,怎么突然我就要左拥右抱了,而且怎么就没你的位置了,你是我徒弟,你什么时候也有位置!” “真的?” “真的!” “哦。”谢冷焰面上不显,心里其实已经怒放,她用手指绕了绕头发,道:“师尊那么紧张做什么,急头白脸的,难道做了什么亏心事?” 明雨觉得谢冷焰越来越难缠了。 她就是个魂魄,哪里看得出急头白脸? 不过想起今早白薇在她腿上醒来,明雨又有些心虚。 看来之后还是要跟那两个人尽量离远些了,以免弄出什么乌龙,惹谢冷焰不快。 两人又就明天可能换到哪里的问题讨论了一阵,不过最终没出来什么结果,虽然她们对这里的地形了如指掌,但白枫行事飘忽,谁知道会想出什么办法来。 等到了时辰,明雨便又沿原路返回牢房。 今夜无事。 第二天,她们果然倒了地方。 因为明雨已经提前说过这个可能,所以三人都有准备,被蒙了眼推着出了法阵后,她们往左一拐,没走几步,就被扔进了一个房间里。 第67章 蒙眼的布条没摘,看来是想把视力也封住。 不过这对明雨来说几乎没有影响,等过了一阵听不到任何声音后,她睁开眼睛透过布斤,朝左右看去。 这个房间比之前那个牢房小多了,大概是因为就她们三个,也用不了那么大的地方,不过令明雨在意的是,这似乎是一间客房,因为有桌椅地毯,隔间里还有床铺,甚至花瓶字画都很齐全。 客房,又不用守卫看着,那说明这个地方大概离白枫的住处很近。 也或许,这就是白枫的内院。 这个想法起来的瞬间,明雨顿时心下一沉——白枫的住处必定布满法阵,就算除开法阵不谈,白枫在院子里的时间,她们是肯定别想松绑了,更别说吃饭遛弯,这么近的距离,以白枫的修为一定能清楚地听到她们这边的动静,就算下了隔音符,也是毫无意义,走过来也不过三两步。 这纯是把她们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 还有五天时间,光是想想明雨就觉得要撑不住了。 不敢解绳索,也不敢发出声音,安静了一会,明雨就听到齐妙雪发出了呜呜的声音,意思似乎是让自己给她松绑。 这傻子,难道看不出她们的处境吗? 明雨背在腰后的手轻轻一划,给她禁言了。 房间里又恢复了宁静。 齐妙雪呜了几声发不出声音,怒意上涌,竟然倒下身子朝她这边蠕动过来,那个姿势极其好笑,明雨废了好大力气才忍住笑声,不过也因此岔了气,开始闷咳。 明雨觉得这个地方于她们不吉,才来就出了这么多洋相,实在是前路堪忧。 不过,齐妙雪为什么这么执着,是有什么要说? 明雨给她开了密语传音,刚一打开就听到对方的粗鄙之语,明雨打断她,道:“你想干嘛?这地方可不能给你解绳子啊,情况不明,解了有风险。” 齐妙雪道:“谁让你给我解绳子了,我有话要说!” “说。” “我能收到小汪的感应了,我是不是应该让它帮忙传信给家里?虽然说好了让她们去找我哥,但小汪的速度更快,应该可以节省更多的时间……” 明雨打断她:“小汪是谁?” “我的灵雀,我对你说过的,在地下的时候我接受不到它的感应,现在一出来立刻就听到了,我想它一定是一刻不停地在搜寻我,我……我好想它……” 明雨心道鸟怎么取了个狗名字,便道:“是个办法,你就传讯给它吧,你哥早一天来,我们就能早一天得救,不过我估计……” 估计那些人应该已经找到齐家了。 齐家是世家里的大家族,地方离这里也不远,况且传讯其实不费时间,最麻烦的是组织人手。 擎苍台不是个无主之地,这里的弟子不少,且很多都是白枫从各门派里找来的佼佼者,就算这些人还未长成,且愿意与白枫割席,白枫还有许多已经成名的徒弟。 这消息能传到齐家耳朵里,未必传不到他们那儿,到时人家肯定站队师尊,这个世界向来强者为尊,人家位高权重,又诸多援手,即便绑过你们家女儿又如何? 这么一想,很多人就先退缩了,特别是那些女儿已经回了家的,可能被人一劝,再受点恩惠,也就息事宁人了,就像白薇,直接就是被爹妈送出来的。 如果真是这样,她们很有可能被推出来做了替死鬼。 反正只要夺舍成功,她们的女儿就没事了,又不用得罪白枫,真是两全其美。 正踌躇着,明雨就听齐妙雪那边传来一声怒喝。 “你说什么,他们不敢来攻?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么多天的牢狱之灾就白受了吗,骨头怎么能软到这个地步,难道他们没有一点气节?” 第31章 明雨心中一凛,心道果然如她所料。 白枫能找到她这,外面估计已经暗中运作过了。 “可恶!”明雨骂了一句,她们好不容易潜进来,冒了那么多风险,才把白枫的把柄抓住,但没想到这么简单,就被对方化解掉了。 这还不是间接证据,是证人自己逃出去证明的,这么直白粗暴的证据都遭到了镇压,如果之后不能抓现行,就连夺舍这件事,她们都只能眼睁睁看着,根本没有任何办法。 权势的力量,比她想的还要大。 只要位高权重,就可以草菅人命。 明雨有些无力,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又能怎么办呢? 现在被关着的就只剩她们三个,如果无法阻挡,那有一个人肯定要死。 齐妙雪还在那边和哥哥争吵着,齐妙风当然是想来的,可是他一个人的力量太小,就算来了也做不了什么,就连造势都做不到,他安慰着妹妹,让她稍安勿躁,说自己已经派人去游说那些世家了,相信在语言的感化下,他们一定有人愿意为了正义站出来云云。 明雨却知道,这个实现的机会渺茫。 齐妙雪气得切断了传音,道:“你们两个也联系一下家里啊!” 但没有人回话。 齐妙雪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明雨的情况她不知道,但白薇是被父母推出来的,除了她自己,所有亲人都盼着她赶紧牺牲,好借此多讨些好处,她现在这么说,岂不是往人家心里扎刀子吗? “对不起,是我口不择言。”她道。 第68章 白薇知道她是在对自己说,便道:“没事的,我早有觉悟。” 明雨道:“我们再等两天,如果纠集不起人手,那我会支援你们逃走。” 齐妙雪讶异道:“什么?” 白薇问:“那你呢?” “我没事的,自有办法。” 明雨知道,三个人同时逃走,白枫必定亲自下山追捕,她可以卸下伪装回雨霏峰,那白薇和齐妙雪呢,以她们的修为,就只有一死。 之所以说是两天,是因为她要留出缓冲时间,白若夺舍的时间是中元节,那么只要有一个人留存,白枫就不会离开,因为有傀儡师的威胁,她必须保证和自己是在一处的。 明雨并不知道,在她准备背水一战的时候,局势突然发生了改变。 从她们来擎苍台的第一天起,南知意就开始着手联系仙盟中的其他宗门,有了这个基础,又有女孩们的证词为证,证明了白枫作为盟主,不仅意图使用禁术,还对其他世家进行了打压,这是独裁的路数,让人不由想到,他们这些人迟早也将唇亡齿寒。 这些人中,有不少都苦白枫久矣。 当然,还有的就是想盟主轮流坐,今年到我家。 如果仅仅是这样,还不至于让他们揭竿而起。 直到南知意从望月宗里揪出了白枫的卧底。 明雨并不在场,如果她在场的话,一定会恍然大悟——那个想保护她的魔物居然是安离,就是那个她舌战群雄护在身后的,死了弟子的可怜峰主。 这事说来也非常简单,简单到可笑的地步。 安离是魔物变的,真的的安离早就死了,她接替峰主之位后,并不会原主的那些法术,只能教弟子一些自己会的,魔界所用的招式,齐宾并不知情,在请剑时无意间使用了出来,才招致了死亡。 这么简单的逻辑,她之所以能瞒得住,是因为负责调查的白枫就是她的上级,把她叫进芥子空间后,只是严厉批评了几句,就放她出来了。 那么大张旗鼓的调查,后来不了了之,也可以说明问题。 而后来明雨帮了安离,让她心存感激,所以在当夜偷偷潜入雨霏峰,埋下了能够保护她的法器,因为她只能变成自己熟悉的人,不能用安离的壳子,也就只有齐宾了。 这就是死去的齐宾又出现的原因。 她本来是想,万一被人发现,也可以推到鬼魂作祟上。 没想到白枫进入雨霏峰当晚,正好轮到她值夜,南知意顺着这一条线,直接将她堵在峰顶,后来不知南知意用了什么办法,逼她说出了真相,连带着把别的宗门里的卧底都拔了出来。 这下,再也没有人能够为白枫说话。 死一两个小女孩没人在乎,但和魔界勾结却是另一回事了。 叛徒,永远都不能姑息。 之前被镇压下去的世家们也都变了主意,理直气壮往仙盟开路。 这个消息自然是瞒不住的,有弟子通知给了白枫,让她尽早离开擎苍台。 “是吗?”白枫不以为意地问了一声。 传音那头的人急道:“师尊,你快跑吧,真的,这次不仅是仙盟的其他宗门,各大世家也都来了,你要是再磨蹭,就要被他们剥皮拆骨了!” 白枫没有回答,直接切断了传音。 她端起茶杯吹了吹,抿了一口,露出一个笑来。 从擎苍台鸟瞰下去,距离中心几百里外的地方,有两股势力正从不同的方向匆匆赶来。 一股比较散乱的,服饰各异,吵吵嚷嚷,言语间透着对白枫的不满,甚至有人举着刀大叫,说现在就想和白枫决一死战。 为首的长相与齐妙雪有几分相似,正是齐妙风。 他站在最前面的仙舟上,神色极其复杂——之前,他求爷爷告奶奶,谁都不愿意跟他一起来,说是惹不起白枫,反正女儿也回来了,就算了吧。 可之后,南宗主把白枫叛变的消息放出来之后,这些人突然又变了一副模样,胸脯拍得震天响,说不管是谁要打擎苍台,他们都必须帮帮场子。 谁不知道,他们就是为了在这场讨伐中占点便宜? 这个队伍看起来大,其实全是墙头草。 万一到时不敌,这群人立刻就会找机会遁走。 另一股人则安静许多,衣着统一是玄色,训练有素衔枚疾走,虽然比那边的人数少,但气势逼人,为首的人穿了一件绛红色的披风,正站在山谷顶端观察前路有没有情况。 这时,所有世家都离开了自己的地界,正是借路通行的好时机。 这人正是现任的魔尊,他的父亲死于几十年前的仙魔大战,这么多年,他一直暗中网罗人才,训练士兵,如今内有擎苍仙盟的盟主响应,外有训练有素的士兵助力,报仇的时机已到,这一战,他势在必得。 两股势力蜿蜒前行,各怀心思,而作为目标的擎苍台上却一片祥和,与平时没有什么两样。 谢冷焰立在角落,听南知意说完布置后,皱起了眉。 南知意的安排是,一开始先让世家上,因为他们师出有名,如果败下阵来,仙盟再接着顶上,这么多的人手,不愁攻不下擎苍台来。 谢冷焰没有说什么,南知意是宗主,就算有些私心,想让世家当前锋,那也无可厚非。 毕竟上一任的望月宗宗主也是这么做的,也许做了宗主,考虑事情的方式都会变得相似吧。 第69章 她关心的只有师尊的安全。 按照计算,世家的队伍两天后就会到来,再修整一天,第三天必会举事。 到时,就可以把师尊和那两人全须全尾救出来。 她回到藏书阁内,看到那些正在奋笔疾书的弟子,他们有的神色认真,有的窃语偷笑,他们只是一群天真的少年,对即将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当然,无知有时也是一种幸福,至少可以晚一点面对抉择。 谢冷焰与这些人相处了几天,深深觉得他们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几年前他们被白枫选中的时候,都觉得自己这辈子能够大有作为,可个人的理想与努力,在时代的浪潮下只不过是片片浮萍,白枫一人的错误,直接决定了这么多人的命运,他们没有错,可谁会谅解呢? 选择了队伍,就是选择了未来。 他们要么站队白枫被杀,要么举手投降被俘,可关键时刻背叛师门的人,就算再怎么优秀,也不会有更光明的前途。 而留给他们无忧无虑的时间,也就只剩下这两天了。 谢冷焰叹息一声,低头继续抄书。 时间很快到了晚上。 明雨被绑了一天,浑身都酸痛无比,其实按她这个模样,不管什么时候出窍都不会被发现,只是她怕齐妙雪那边会传来什么消息,所以一直没敢离开。 终于捱到她俩都睡了,她才偷偷出了窍,往谢冷焰的方向飞去。 谢冷焰果然还在等她。 这几天的不约而同,让她俩都有了默契,明雨习惯性地立到门边,去看谢冷焰的桌上。 谢冷焰正在摆军阵图。 明雨看了一阵,看出来这是一张表示交战双方战力的图,这些天,她已经摸清楚了擎苍台的人员和配置,大致做了统计,将它们用实体的小块显示出来,另一边的战力也很充沛,只是不知道是谁。 明雨看了一阵,道:“这是谁?” 谢冷焰道:“是世家和仙盟的队伍。” “他们要来吗?”明雨从齐妙雪那边得到的消息是他们不想来。 “嗯,因为揪出了卧底。”谢冷焰将这其中的事大致讲给她听了一遍。 明雨这才知道,南知意在外面居然做了这么多的事。 不过,让别人做炮灰,果然是她们这些掌权者的通病。 明雨嗤之以鼻,但随即又反应过来——她和谢冷焰还不是做了对方的马前卒? 看来世事变幻,雨霏峰负责趟雷的天职却没变。 叹了口气,明雨道:“这么说,两天后就能解放了?” “对,到时我们就能回去了。” “回去啊……说起来,马上到中秋节了,该开始准备月饼了。”明雨砸了咂嘴。 “还有一个月呢。”谢冷焰道。“师尊会做月饼吗?” “算是吧,我们那地方到了八月十五,家家户户都会做月饼——五仁的,芝麻的,莲蓉的,豆沙的,还有咸肉和蛋黄的,后来据说出了一些很奇葩的口味,什么麻辣小龙虾味……我想不出来是什么味,感觉怪怪的。”明雨思索了一阵,不由轻笑:“其实我还是喜欢五仁,虽然大家都吐槽它,但那个最有月饼的味道。” 谢冷焰沉默了一阵,道:“我没吃过。” 明雨心知她家境贫寒,早早就被原主带上山,山上虽然吃喝有保障,但这种节令的东西都是各峰自己做的,原主活得没有烟火气,自然也不可能给她做来吃。 “回去我做给你吃。” “真的?” “真的,咱们一块包。” “可我不会……” “我教你,我是师尊嘛,教你是应该的。” 两人就这么闲聊了一阵,明雨眼睛瞟着桌上的图,突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照图上看来,世家和仙盟是完胜擎苍台的,这一点谢冷焰摆得出来,白枫不可能不知道,她毕竟是仙界执牛耳者,对于即将到来的战局形势,她是最最清楚的。 她总不会自大到,真以为自己能抵千军万马吧? 不,她不是那样的人。 而且这一战,她摆明了不会参战。 把她们三个放到自己院中却不下任何法阵就是最好的证明。 那么,她所依仗的是什么呢? 明雨沉默下来,她总觉得有一件事,被所有人忽视掉的,非常非常重要的事。 脑中闪电般地出现两个字。 魔界。 对了,这正是她的初衷。 当初她会半夜拜访南知意,为的并不是白若的夺舍,而是魔界有可能进犯的苗头,那个隐隐约约的念头,让她把徒弟送上了擎苍台,而之后,她也阴差阳错潜了进来。 后来她们一直致力于解救女孩子们,竟忘了自己来的真正初衷。 现在世家出走,各地陷入空虚,正是魔界的士兵潜入的好时机。 恐怕,魔界的人已经在路上了。 今天带我妈看病,没写那么多。 第32章 这是一件就摆在眼前,再明显不过的事。 可是不知为什么,被所有人忽视了。 大概就是因为白枫把人当消耗品这事太不人道,导致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在了这儿,却忽略了她真正的目的。 但是,明雨不能理解。 对于白枫来说,魔界应该是她的仇敌,是杀死白若的元凶,她为什么要与之茍合,来对付仙界呢? 第70章 仙盟不是她的产业吗? 这里不是她的家吗? 想不明白,但事实摆在这里,明雨不敢耽搁,立刻让谢冷焰传音给南知意,请她把这件事查明,如果魔界也要参战,那这件事就绝不是她们想的这么简单。 但,传音始终发不出去。 谢冷焰试了几下,都失败了。 她狐疑地看向明雨,明雨也不知为何。 传音靠的是灵力,再经过空间的传播,激发对方的符箓,谢冷焰灵力正常,南知意这几天忙于筹划,手中也不可能缺了传音符,那么问题就出在传播途径上。 明雨思索一阵,冲出门去,看向她们头顶的天空。 只见本该是深蓝色的夜空,如今已经变成了漆黑,星星和月亮全都消失了。 目之所及,她们所能看到的地方全都是这样的黑色,明雨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有人设下了屏障,切断了擎苍台与外界的联系。 这种联系肯定不止是传音,大概所有通往外界的传送法阵和信件都停掉了。 是白枫。 她是要把擎苍台隔绝起来。 出于保护还是其他原因,明雨不清楚,但是这就意味着,她们的信息传不出去,外面的信息也传不进来,就算有再多的队伍,也是白费功夫。 擎苍台,彻底成了孤岛。 她们就像是瓮里的鳖,逃是逃不出去的,只能尽力隐藏自己。 这种阵法延续的时间不会太长,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她是在等中元节。 明雨心中一阵绝望。 她本来还想着帮那两人逃出去,自己留下来顶雷,但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就连自我牺牲都做不到。说句不好听的,就算这会把她们三个放出来,她们都跑不掉。 这就是白枫的底气。 擎苍台中全都是她的帮手。 因为没有消息传进来,所以没有人会相信白枫在作恶,就算知道了,他们也只会站在自己的师尊身后。 整个擎苍台中,就只有她和谢冷焰还有一搏的希望。 那就是找出控制阵法的机关。 但这个东西是什么样子,她们都不知道。 也许只是一只镯子,也许是一个按钮,或者一本书,一切都有可能。 “那我们该怎么办?”谢冷焰听她说完,眉头也皱了起来。 这的确是她们没想到的,因为这个办法并不是长久之计,可仔细想想,白枫需要的也许就只是在中元节前,保证自己的世界不会有任何人来骚扰。 她是铁了心的,要让自己的女儿夺舍。 “不知道,或许我可以潜入白枫的屋子,看看有什么可疑的。”明雨慢慢道。 她虽然这么说,但却非常清楚,自己每天只有一个时辰的出窍时间,而白枫为了保证不出差错,说不定会把机关贴身带着,这种情况她根本就没有办法,在白枫的面前,她的魂魄根本藏不住,一旦被抓,就是魂飞魄散。 但她必须去做。 因为整个擎苍台,就数她修为最高。 如果她做不到,那还有谁能做到呢? “师尊,你可不可以相信我一次?”谢冷焰突然道。 明雨看她半晌,道:“你要做什么?” “我会尽自己的全力试试,如果成功了,我们就一起回去好不好?” 明雨看向她的眼睛,里面是不含任何感情的冰冷,这是她第一次见对方时,对方脸上的神情,明雨突然有所顿悟,厉声道:“不行,虽然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但我绝不同意!” 谢冷焰却分毫不退:“师尊,我只求你信我一次。” 明雨皱起了眉,谢冷焰平时看起来乖巧可爱,但实际上骨子里全部都是决绝的叛逆,不然她也不会在得知原主背叛自己后,就将其锁在牢里折磨致死。 “不行,我不准!”明雨知道,只要自己松了口,对方就一定会做出无比可怕的决定,而面对白枫,不管是什么招数,都只是螳臂当车,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会送命! 救人固然重要,可如果非要牺牲,那也该是她来牺牲,因为她本就是个夺取了原主身体的小偷,如今还给白若,也算理所应当。 可谢冷焰没有任何牺牲的必要! 明雨与其对峙半晌,谢冷焰突然笑了。 这种笑容,绝不该出现在现如今的谢冷焰的脸上。 明雨只见过一次,那就是在雪山的大牢中,她透过原主的眼睛看到的,嗜血而病娇的笑。 “明雨。”谢冷焰悠悠道:“你不是我的师尊,你也没有资格命令我。” “……”明雨没想到她会用这个来反驳自己,一时哑口无言。 半晌,明雨才从口中挤出一句:“你是重生回来的?” 谢冷焰明显愣了愣,随即就哼笑一声:“你看出来了?” 果然如此。 在此之前,明雨一直想不通一件事——为什么谢冷焰会知道原主与白若的事,以前的感情暂且不说,甚至很多未来的事,她都好像知道,仔细回想,从第一天起,谢冷焰的表现就非常奇怪,这一点,终于在今晚得到了印证。 既然她可以穿书,那为什么谢冷焰不能重生呢? 谢冷焰是女主,她当然会有金手指,甚至从某方面来讲,比她这个穿书的还要厉害几倍。 这就是她的依仗吗? 她还带着前世的能力? 第71章 不,明雨清楚,谢冷焰的确还是筑基修为,就算有什么奇淫技巧,也不可能在暴露后还全身而退。 就算有那个簪子也不行。 因为擎苍台被封起来了,她们根本跑不掉! 谢冷焰骗了她,也许有很多地方都是假的。 可明雨知道,有一个地方是真的。 那就是她想保护自己的决心。 宁可暴露底牌也要帮自己逃走的这颗心,她已经看得足够清楚,之前她一直怀疑对方喜欢的是原主,但在这一刻,她穿透了层层伪装,看到了对方的赤诚之心。 而这,就是她要利用的。 暴露底牌的危险,就让她这个师尊来教教对方吧。 “冷焰,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明雨低低地笑了一声,脸上浮出胜券在握的表情。 谢冷焰感受到了她周身的寒意,微微愣了一下,道:“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动摇的。” “不,我不会阻止你送死,不过你要想好了,你死之后,我会如何呢?” 谢冷焰没有听懂她的意思,喃喃道:“我死之后……?” “你死之后,我会为你守节吗?这个世界太大了,有这么多的美人,不说远的,现在跟我住在一起的就有两个,你牺牲自己,成全我们,真的好吗?” 谢冷焰果然变了脸色:“你,你不会的,你说不会娶她们的……” “我是说了,但我随时都可以反悔,对吗?”明雨踱了几步,轻声道:“齐妙雪长得很漂亮,性格也有趣,还是世家里的大小姐,我娶了她就能得到他们齐家的助力,之后说不定还可以升迁,白薇性格柔顺,正适合做妾,她和齐妙雪有感情基础,应该会相处得非常好吧?当然,我不会止步于两个老婆的,等我有了权势,尽可以网罗天下美人,就此夜夜笙歌,你觉得,我在与她们颠鸾倒凤的时候,会不会有那么一刻,哪怕一刻,想起你这个为我牺牲的小徒弟呢?” 随着她的话一句句说出口,谢冷焰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差,到了后来,几乎无法维持正常的表情,她双目赤红,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桌上,哽咽道:“我知道了……” “所以嘛,听我一句话,不要老是为别人付出又不求回报,你这样只会让别人活得更好,而让自己活得更差,得不偿失的,懂吗?”明雨强撑着说完这几句,便道:“好了,早点睡吧,这场战争与你并没有多大关系,明天的太阳还是会照常升起。”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逃出谢冷焰的房间的,只知道自己的心被甜蜜与痛苦交织,甜的是确认了谢冷焰对自己的心意,苦的是这心意相通的不易,终将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浩劫所打破。 回到房间,她叫醒了熟睡的两人,把世家正在赶来的消息相告。 齐妙雪精神一振,道:“太好了,我就知道哥哥会来救我的!” 白薇也非常激动,甚至忍不住哭了起来。 看她们这副模样,明雨突然不忍心把事实说出来了。 于是骗她们道:“但是为防变故,咱们也要想办法自救,我会把传音一直开着,只要我一声令下,咱们就跑,知道了吗?” 两人自然答应,这些天,她们早已习惯了听从明雨的。 今天的时长已经用完,明雨暂时不能出去,不过离中元节还有几天,她倒也不必太过着急,来的路上她想过了,她并不需要把这层阵法彻底关闭,只要暂时关闭一小会,就够她们和谢冷焰逃走了。 然后,她会留在原地,把机关捣毁。 这样,才能保证白枫无法追出去。 有一个非常简单的原理,门只有在里面才能反锁,她没有逃出去的机会,但这并不重要,只要能把谢冷焰救出去,她就心满意足了。 而在她死后,身体大概也会还给原主吧。 这样她就不必再面对道德的谴责,那个困扰她许久的问题,在这之后都会得到解决。 只是唯一有一件事。 她有点不甘心。 好不容易,才和徒弟说开的。 她们明明两情相悦,却只能生死相隔。 剧烈的痛苦猛烈冲刷着她的大脑,让她无法入眠,想要看看月亮,却想起月亮已经被遮起了,她只能靠在窗棂上,想着自己死后,谢冷焰究竟会怎么样。 会再找一个吗?应该吧。 原书里她也又找了一个。 自己和她相处的时间又不长,哪值得人家为自己守着呢? 可是…… 明雨仰起头,尽量让自己的泪不要流出来。 还是,好不甘心啊…… 第33章 明雨走后,谢冷焰在椅子上坐了很久。 眼泪流了又流,她实在想不到,师尊居然是这样的人。 她明明已经把底牌露出来了,却还是无法说服对方,而对方那“必然会辜负”的设想,更是让她深深为自己感到不值。 为什么她总是遇上这种人呢? 以前的师尊是选择了别人要置她于死地,现在换了一个人,也还是做出了这样的选择,难道她就这么不值得吗,难道她命中注定就要被辜负吗? 偏偏她还无法评判,因为对方会这么做的前提,是自己的死亡。 人怎么能管得了自己的身后事? 她不去送死,对方就不会这么做了吗? 等等…… 谢冷焰愣怔一瞬,突然想到一件事——换句话说,如果她不死的话,那是不是就能和师尊一直在一起了? 第72章 她把话从头到尾捋了一遍,突然发现自己是陷入了师尊的语言陷阱,师尊说了这么一通,最终的目的其实就是要阻止她去送死,不管说得多么难听,归根结底,都是达成目的的手段。 保护自己免遭危险。 她擦掉腮边的泪,又仔细想了一遍,没错,就是这样。 要得知一个人真实的想法,必须看她做了什么,而不是看她说了什么。 因为自己太没有安全感,所以才会被这种谎话骗到,仔细想想,师尊好像说过根本不喜欢那两人,甚至还屡次强调,感情必须两情相悦,她不会娶自己不喜欢的人。 这只是简单的吓唬小孩。 谢冷焰眼中还含着泪,脸上却不由露出笑来。 师尊不愿让她涉险,那是不是说,师尊还是很在乎她的呢? 怀抱着这种心思,谢冷焰决定第二天借着天光,好好找找这阵法的阵眼,既然师尊不想让她冒险,那她就先不冒,所有的阵法都是合五行八卦的,自然也有强大和薄弱的地方,说不定找到了,就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地逃出去。 这是只有她才能做到的事。 第二天,擎苍台一切如常,没有人发现异状。 谢冷焰称病告假,实际上沿着擎苍台的边缘走了一遍,这些角落平时没有人去,也不容易被人发现,就是地形非常崎岖,查探起来需要耗费很大的精力。 一直到了傍晚,她才看了个彻底。 但是,没有薄弱处。 这其实是很可怕的事。 世间万物都有缺陷,没有缺陷的只有一种东西,天作之物。 谢冷焰前世时也来过擎苍台,听白枫提起过她得到的几件护山法器,其中就有一个,是由数件天成的法器为中心,一直深入地下百丈,这个阵法的卖点就是没有薄弱处,一旦设下,不管是谁都无法解除。 就连设阵的人都不行。 谢冷焰不愿去这么想,但很有可能,就是这一件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们就不可能找到什么机关,这个东西,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她靠在透明的屏障上,深深地叹了口气。 “师尊……抱歉,我可能还是要违抗你了。” 她所能想到最好的办法,就是趁着白枫熟睡时施展傀儡术,将其控制起来,但这个办法有两个风险,第一,白枫也许根本就不睡觉,这样的话她就必须强行令其昏睡,但这个非常难做到,白枫的修为远在她之上,昏睡符也很可能不起作用。第二,就算白枫睡着了,自己在施展傀儡术中也有可能遭遇对方醒来或者失败的意外,这样她就会暴露自己是傀儡师的事实,新仇旧恨叠加一处,战斗在所难免。 最好的结果,是她控制了白枫,等到法阵自行解除,大家皆大欢喜。 最坏的结果,她既没有成功,也暴露了身份,这样的结局就是一死。 也许她可以保护所有人,也许她只是白白送命。 谢冷焰不知道,只是在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在整理自己的乾坤袋,将自己常用的符箓和丹药放在轻取即得的位置。 她必须得再快一点,至少要赶在师尊自己去送死之前。 是的,这也是她坚持要师尊信自己一次的原因。 至少她还有一个有几分胜算的傀儡术,师尊呢,就算修为比自己要高,但在白枫面前也完全不敌,如果她不做,师尊就一定会做。 师尊也一样,是个喜欢送死的傻子。 她取起白燃剑,趁着夜色跑出了舍监。 天渐渐阴了下来,阴雨天,人的情绪会低落,正是施术的好天气。 与此同时,白枫和明雨也分别有了动作。 白枫接到急信,需要出门一趟,她披上披风,急急往目的地奔去,走之前,她随手下了一道阵法,让院里的人无法逃走。 明雨等了一天一夜,终于等来了白枫离开院子的时机,白枫走得很急,不知有什么事,她听到对方关门的声音,立刻扭身脱开了绳索,对那两人嘘了一声,朝隔壁钻去。 虽然机关被留在房里的可能性不大,但她也要先排除才行。 进门之后,她先左右看了一眼,发现白枫的确不在,才放心大胆地翻找起来,白枫的房间并不大,也没那么多的家具装饰,大多是些黄白之物,看起来珠光宝气。 她很快就把房间翻了个遍,就连墙壁都敲了,并没有发现什么隔间和地窖,机关在房间里的可能一去,她半是轻松半是绝望。 轻松的是,就只剩白枫身上没找了。 绝望的是,她好像真的免不了一死。 死没关系,她怕的是就算付出生命,也换不来她们的生机。 悄声走出房间,她把门锁带好,颓然地往客房走去,走到一半时,她突然瞥见阴沉的天幕下,后院的祠堂里透出隐约的光。 祠堂…… 明雨思索一阵,会不会在那里呢? 她看了看院外,白枫还没有回来的意思,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不如进去看看,也好给自己来个死缓的机会。 她悄声往里走去,丝毫没有发现就在她的身后,谢冷焰悄然探出了头。 谢冷焰本是来找白枫的,但是一进门,就看到有个人影在晃,她立刻躲了一下,再仔细看去,却是师尊。 为什么师尊会在外面? 白枫没有把她关起来吗? 第73章 她有些不明所以,不知不觉就跟了上去。 明雨知道此时白枫还没回来,胆子也大了起来,走进祠堂把门阖上,正准备仔细找找,就听到一个银铃婉转般的声音。 “你……你是谁!” 明雨吓了一跳,祠堂中除了牌位还是牌位,这声音乍然响起,立刻让她毛骨悚然,左右看了几下,也没看到什么鬼怪。 那说话的是谁? “你别动!不然我叫人了!”那少女又叫,只是声音里透着外强中干。 这次明雨看清了,说话的是烛台。 这祠堂里有很多烛台,最显眼的就是那个有玻璃罩子的,说话的也正是它。 这事说来并不难猜,祠堂,魂灯,少女,略一思索答案就出来了。 明雨轻声问:“……白若?” “……”那边也迟疑道。“你认识我?” 明雨心下一沉,她进来是想找机关的,绝没有想到会遇上白若,在她的计划里,自己本不应该和白若有任何交集,因为本身已经够乱的了,要是再多加一个白若,问题难度直接上了一个台阶。 她比了一个抱歉的手势,就要退出去。 但就在这时,白若突然道:“明雨……你是明雨吗?” 明雨的步子顿了一下,她现在是易了容的,按理说,白若应该认不出她才对。 她的停顿给了白若信心,对方立刻叫道:“小雨……你,你先别走,能和我说说话吗?” 明雨摇了摇头,道:“不行。” “为什么?”白若追问道:“小雨,我很寂寞,我每天都一个人待在这里,除了娘,没有人会和我说话了,你难道就连这么一点心愿都不愿意满足我吗?” 明雨揉了揉额头,叹息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白若并没有注意到她语气里的疏离,只喃喃道:“你不是来见我的吗?……我知道,娘也许是骗我的,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也许你已经不喜欢我了,但是我想告诉你,这么多年,我一直都特别后悔一件事,那天我去找你,本来就是想告诉你我对你的心意,但是……但是我死在那天,执念让我无法投胎,我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奢望,我只想再见你一面,然后把这件事告诉你,这样就够了。” 她像一个纯白无暇的少女,慢慢吐露着自己的心事,明雨回过头去,只见那盏灯的火苗变得微红,好像在害羞似的。 这样的一个人,会是草菅人命的帮凶吗? 明雨开口道:“你知道夺舍的事吗?” 白若顿了一顿:“我知道,娘说帮我找了一个病重的姑娘,中元节就给我换身体,小雨,我们马上就能真正见面了。” 明雨心道果然如此,白若这样一个舍得自我牺牲的人,怎么会容许别人为她作这么多的孽? 思量半晌,她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也许,白若能是这个破局的关键? 白枫她肯定是打不过的,但如果给白若讲明了夺舍的事,也许,可以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只要白若不愿意,那夺舍就无法进行。 就算白枫回来,她也不能在白若的面前动手,所以她的时间应该是非常充足的。 明雨顿觉茅塞顿开,是啊,她怎么就没想到呢,白枫是个老狐狸她拿捏不住,没道理天真的白若她也拿捏不住啊? 只不过,要想说服白若,非明雨这个身份不可,自己一个局外人的话是没有分量的。 她清了清嗓子,温声道:“阿若,其实我也很想你。” 窗外的雨,终于淅淅沥沥下了起来。 提示:此时谢冷焰在门外。 再提示:白枫下了阵法,院子里的人都跑不出去。 第34章 阿若是原主对白若的称呼,明雨这么叫,是为了拉近距离。 其实她心里清楚地很,自己和白若是真的不熟,但都过了这么多年了,白若喜欢的也只不过是记忆里的那个明雨,自己并不必有多像,能有五六分,这小姑娘就能自我脑补成十分。 只不过要劝一个小姑娘放弃重生的希望,也是很残忍的事,特别是她自己并没有害人之心,还期待着想与心上人重逢时,自己这个当事人站出来要打破这个希望,实在有些于心不忍。 可以的话,明雨并不想让她知道真相,如果能阻止她夺舍,那很有可能接下来即将迎来的就是世家们的报复——这其实很不公平,她对所有事一无所知,却又同时是整件事的元凶,白枫被捉后,她就只有魂飞魄散一个结果。 既然都要死了,何必还让她带着绝望死去呢? 于是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她明白夺舍是魔界的禁术,不管别人有没有同意,就算同意了,也有可能是被父母强迫着同意的,这是非常不人道的事,让她再好好考虑一下,能不能拒绝这个仪式。 白若沉默一阵,道:“小雨不想和我一起吹风看星星吗?以前你说过,想要时间就停留在那个瞬间的。” 明雨道:“当然想了,但是禁术就是禁术,你用这种伤天害理的方法与我见面,真的能心安理得吗?” “……我不能。”白若道。“其实就这样活下去我也很开心的,小雨,你如果不喜欢,我就去和娘说,说我不想夺舍了。” 明雨刚松了口气,就听她又道:“小雨,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第74章 “你说。” “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愿意的,所以,你能把我带在身边吗?” 明雨想要拒绝,可她不太敢拒绝。 白若之所以能够答应拒绝夺舍,是因为自己希望她这么做。 换句话说,自己作陪,就是她开出的条件。 就算是无邪的少女,也有自己的私心,也有自己想要的东西。 如果她拒绝了,白若会怎么样呢? 明雨不知道,她沉默着,久久都无法做出回答。 她想到了谢冷焰。 如果活下来的前提是带白若在身边,那还有什么意义呢?生命是宝贵,可要是只能膈应地活着,那痛苦越积越多,只会让所有人都不快乐。 她当然可以欺骗,但去骗一个只剩下魂魄的小姑娘,她真的还配称为人吗? 白若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为难,并没有催促,时间在流逝中凝固,明雨咬了咬牙,几乎就要说出那句“不行”了。 突然,房门被狂风刮开,明雨下意识地去护白若的魂灯。 然而就在这时,她看到门外站着一个人。 谢冷焰。 对方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并不存在一般。 外面的雨并不大,但不知她在外面站了多久,这会头发湿了个透,凌乱地粘在她纤细的脖颈上,那身白衣也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她瘦削的身姿,显得极其单薄,好像随时都会被风吹走似的。 明雨心里第一个想法是:她果然瘦了。 然后谢冷焰开口:“师尊,为什么不回答白小姐的问题呢?” 明雨的喉咙哽咽,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师尊,不如就答应怎么样,你喜欢白小姐这么多年,如今正好修得正果。” 明雨终于摆脱了桎梏,声音干涩:“……你怎么会在这里?” “如果你不心虚,又何必在乎我在哪里呢?”谢冷焰慢慢抬起头来,双目赤红,脸上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只是不停淌下来。 “你为什么要骗我?前世白若回来之后,你就再也没有看过我一眼,后来,更是听从她的建议,要置我于死地,那些话我全都记得一清二楚,这一次又是这样,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落得这样一个境地,也许,命中注定我就是要被辜负的……” 滚滚夏雷沿着天边袭来,雨声也在这个瞬间变得巨大,明雨抢出门,将她扯了进来,谢冷焰的身体极冰,正在不停地滴水,明雨也顾不得那么多,只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叫她不要再说了,这次不一样的。 不想谢冷焰却猛地挣开了她,将自己的剑送到她的手中,惨声道:“有什么不一样,你还不是在骗我!现在白若要回来了,杀了我,去和她双宿双飞去吧,先下手为强,不然我一定还会报复你们,求求你,师尊,别让我这么痛苦地活着……” 白燃剑落在地上,发出叮当的声音。 “我知道,我知道的,你的痛苦我全都明白。”明雨的泪也不停在流,她又一次把人抱在怀里,轻轻地摸着她的头发,“对不起,每次都让你难过……我本来想说服白若放你们离开,但是现在不行了,冷焰,你愿意和我一起死吗?” “什……么……”谢冷焰喃喃。 “你还没懂吗,我们是打不过白枫的,白若这里也走不通了,那么,等待我们的就只有一死。”明雨艰难地说完,在她侧脸轻轻落下一吻。“冷焰,别怪我。” 谢冷焰还没明白过来,突然感到睡意来袭,然后她看到师尊的脸变得越来越模糊,只剩下漆黑的梦境。 明雨将她横在怀里,又将白燃剑踢起,收进谢冷焰的乾坤袋中,慢慢朝屋外走去。 “明雨!”身后传来白若的呼喊:“小雨她,她现在在哪里呢?” 她叫自己“明雨”,是意识到了自己并非真正的原主,明雨惊叹于她的敏锐,但这个问题的答案,她自己也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就在这个身体里了,对不起,我并非有意,可我仍旧对此感觉愧疚,夺舍没有那么心安理得,这也是我为什么会劝你不要这么做。 你母亲为了给你准备合适的身体,杀了很多人,作了很多恶,我本来不想告诉你,但现在已经瞒不下去了,要是她知道了我并非明雨,应该也会杀掉我吧,但就算如此,我也想救自己所爱的人。” “这样啊……”白若轻轻叹了口气。“原来小雨也不在这个世界啊……” 明雨不再多言,谈判失败,白若这条路是不通了,接下来她能做的,就是沿用一开始的计划,与白枫战斗。 在那之前,她必须把谢冷焰安置好。 她冒雨回到客房,房间里的两人看她抱了个人回来,都吓了一跳,明雨没有多说,只大致说了一下情况,就把她们的绳索解开,让她们听候自己的信号,时机一到,就带谢冷焰离开。 “可你怎么办?”齐妙雪问。“如果真的有法阵阻挡,那我们大家齐心协力,不是机会更大吗?” “你们的实力不够,留下来也是白费力气。”明雨不再假装,直接将自己的身份道出:“我是雨霏峰明雨,是最有机会破局的人。” 她们看明雨将法术解除,露出自己的本来面目,全都露出惊讶的表情。 “帮我照顾好她,拜托了。”明雨留下一句话,走出门设下一道法阵,这道法阵可以保证一段时间内她们的安全,就算是白枫,破门也需要一定的时间。 第75章 这是她能做的,最后的事了。 她立在屋檐下,看着密布的雨丝,不由深呼了一口气,雨水清新的味道和潮湿的空气涌入她的鼻腔,她贪婪地享受着,品味着人生最后一天的景色。 没过一会,白枫就举着伞出现了。 她走进院门的瞬间,就看到了恢复本貌的明雨,明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并不清楚,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解除法阵吧,我不会让你夺舍的。”明雨抽剑,玄冰被雨水迸溅,发出刺目的寒光。 白枫并没有带剑,但到了她这个修为,就算没有剑,也足以与明雨一战。 “你从一开始就在擎苍台?”她慢慢走近,“你为什么要阻挡我,若儿复生对你有什么坏处?” “因为我不是明雨,明雨早就死了。”明雨缓缓道。“你杀了这么多人,还要拉整个仙界陪葬?” “你很聪明,比原来的明雨聪明。”白枫露出欣赏的神色,道:“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说,谢冷焰也是你故意安排进来探听消息的?” “你也很聪明,如果不是非要作恶,应该不日就能飞升吧?”白枫人称半步仙人,其实离成仙已经不远,但她杀了这么多人,道心必然受损,可能永远都无法飞升了。 明雨继续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和魔界勾结?他们是害死白若的元凶,你不应该对他们恨之入骨吗?” 白枫冷笑:“他们当然是我的仇人,可难道仙界的人就好到哪里去了吗?如果不是他们不愿意答应条件,若儿会死吗? 一场大战,多少劣根性浮出水面? 隔岸观火,李代桃僵,拉帮结派……雨霏峰怎么灭的门,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为什么死的就必须是自己最亲近的人吗? 当然,你不是明雨,你无法理解这种切骨的痛,仙界赢了又如何,留下来的全是贪生怕死,把别人推出去当替死鬼的猪狗畜生! 我就是要让她们面对战场,就是要让他们与魔界对战,我要看着她们起内讧,以前我所遭受的,现在全部要让她们感受一次!” 明雨看着她的表情越来越狰狞,心中不由叹息,其实光听她所说的,也实在不无道理,如果自己是原主,也确实能够和她一拍即合,她们都是失去了家人的人,这种仇恨让她们能够互相理解,并渐渐发酵,杀几个人算什么,对于她们来说,最好所有人都去死,这才能够些微地消去一丝丝痛苦。 但很可惜,她不是原主。 站在她的位置上,只会觉得白枫是在草菅人命,不管有什么前因后果,杀人就是杀人,这样的罪行,不管怎么辩解,都不能洗白。 因为就算这次白枫如愿了,那些被杀的人也会滋发仇恨,用仇恨来对抗仇恨,那么仇恨就会蔓延,而不会消失,日后白枫必然会成为另一个被狩猎的对象。 所以不管在哪里,都需要法律,而不是以暴制暴,只有用法律来终止仇恨,才是能让一切平息的最好办法。 她自觉没有资格做审判者,顶多,算是殉道者吧。 “那就由我来阻止你吧。”明雨缓缓道。 雨停,剑出。 雨霏峰的剑法很漂亮,明雨的衣袖飞舞,剑刃自广袖中刺出,简直是在繁花盛开的景象,白枫分毫不动,只在她的剑快要靠近时,才施展灵力加以阻挡。 对方的灵力澎湃而汹涌,明雨用尽全力刺出的一剑,竟然无法刺穿她的防护。 在这一刻,明雨才清楚地感受到两人的差距,原本她以为就算打不过,至少也能斗个几轮,但只一招,她就知道,自己在白枫面前,就像是武学大师与初生婴儿的差别。 只需轻轻一指,胜负即出。 一击不成,她立刻抽身连退几步,以防白枫乘胜追击。 但白枫并没有反击,只道:“我不想杀你,就算你不是明雨,至少还有个明雨的壳子,若儿喜欢她,你要是能答应我,扮成她和若儿在一起,我可以留你一命。” “不必了,白若已经知道了。”明雨道。 “你已经进过祠堂了?”白枫惊道:“你对她说了什么?” “能说的全说了,抱歉。”明雨也不想,但那是不可抗力,现在的局面已经无可挽回,就算白枫想饶她也不行了。 况且,她也不愿将就。 “你怎么能……!”白枫怒不可遏,嘶吼道:“若儿她什么都不知道!她本该在美梦里不用出来!” “抱歉,我的错。”明雨道:“不过,我想白若并不想承担你作下的恶,你这样做,也不过能借一时的太平,迟早事情暴露,她还是会怨你的。” “没关系,她可以怪我。”白枫颤声道:“我会替她挡下所有业债,不成仙又如何,我只希望女儿能够一直平安喜乐!” 明雨心知无法劝回,她的执念已经太深。 “如果你杀掉我,可以放其他人一条生路吗?”明雨问。“当初害死白若,也有我的原因,不如我把命偿给你,这样能平息你的怨恨吗?” “你明知道不能,明雨,你不必摆出一副要拯救苍生的模样,实际上你根本谁都救不了,就算我杀人又如何,我有这个实力,我可以把你杀掉,再继续我的夺舍大业,你什么都改变不了,什么都拯救不了,你只是个……” “我只是个小角色,的确,但是如果小看小角色的话,你说不定会后悔的。”说着,明雨取出一只小巧的法器,上面布满纵横的纹路,看起来极其古老。 第76章 白枫定睛看去,突然叫道:“这个东西为什么会在你那!” 明雨道:“你把法器放在房里,就要承担丢失的风险,我肯定是打不过你的,但与你同归于尽,却还是做得到。” 这个法器是她刚才在白枫房间里发现的,是个非常阴毒的法器,一旦触发,就会以使用者的魂魄为引,指定身边任意一个人的死亡。 只不过这样下来,使用者就会彻底魂飞魄散。 明雨并不想用这种办法,魂魄的消散,意味着她连最后一丝生还的希望也没了。 她既不能攒在魂灯里与人对话,也绝不可能回到现实里去。 这是比单纯的死亡更恐怖的事情。 只不过,代价越大,力量也越大。 那就是可以确实地杀死白枫。 在此之前,她已经数次试探过,想要靠谈谈来和白枫达成一致,但对方执迷不悟,自己又没有能力压制,想来想去,竟只剩下玉石俱焚。 说着她走近白枫,就要注入灵力。 白枫退了几步,突然道:“等等。” 明雨淡淡道:“怎么,你想通了?” 白枫咬咬牙道:“我答应你,我愿意放你们走,你先把这个东西放下。” 明雨摇头:“先解开法阵,不然我不放心。” 白枫看了她一阵,又看了看天,半晌,才往自己的乾坤袋摸去,边摸还边解释:“我拿机关。” 明雨点头。 白枫的动作极慢,像是在显示自己没有恶意,雨丝慢慢又大了起来,将明雨的眼前蒙了一层朦胧的雨障,终于,雨丝聚成了雨帘,彻底挡住了明雨的视线。 她伸手往脸上抹去。 就在这时,一道劲风扑在她的手背上。 她心知有变,本能抬剑去挡,但对方并不是要杀她,而是夺去了她手上的法器,接着,对方第二个动作紧随其后,这一次,瞄准的是她的心脏。 明雨感受到巨大而恐怖的杀意。 她几乎已经看到了自己的死状。 但就在这时,一个人挡在了她的身前。 “师尊,那个问题我还没有回答。”谢冷焰温热的发丝从她脸上划过,带着潮湿的香气。 明雨看到了她的背影,清瘦而倔强的,自己的小徒弟,明明只有筑基修为,明明被自己下了昏睡符,却还是在千钧一发时挡到了她的身前。 “一起死的话,我愿意。” 第35章 谢冷焰睡过去之前,感受到的是来自师尊的吻。 不带情欲,只是怜爱,轻轻落在她侧脸,温热,少许湿润,极淡的香气,沾了一下就立刻分开。 然后她听到师尊把自己托付给那两人,自己独自出门,前去迎战。 她忽然明白过来,是自己的错。 如果不是自己突然闯入,师尊也不会失败。 师尊不失败,就不至于到了必须与白枫战斗的地步。 是自己害了师尊,是自己太沉不住气。 她听到白枫的话,说是要取机关出来,立刻就意识到不对,这个法阵根本就没有机关,撒谎,就意味着是在找机会出手。 她必须要救师尊! 极度的执念下,她冲破了昏睡符的桎梏,冲出门去。 在那个时候,她是真的以为自己会死。 然而冲击打到她的身上,并没有感受到任何痛楚。 她只是往后退了一步,跌进了师尊的怀里。 明雨看到她倒下,还以为万事休矣,抱着她慌乱道:“冷焰!冷焰!你,你别死,我真的真的很爱你,你别死好不好……” 眼泪大滴大滴落到她的脸上,谢冷焰意识到是自己头上簪子的功效,并未睁眼,只轻轻地用头蹭了蹭她。 明雨立刻会意。 她低头看去,那只簪子好像更碎了一点。 但是这一点,白枫并不知道。 在战场上,信息差就是最宝贵的,就算只是这一点微不足道的优势,也足以给她们创造反击的机会。 半晌,明雨擦了擦泪:“我斗不过你,冷焰也死了,你可不可以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把她安葬了,到时,我自会过来领死。” 白枫点头:“只要你不来妨碍我,随你。” 明雨抱着谢冷焰回到屋檐下,余光瞥见白枫的目光已经投向了祠堂,不知在看着什么。 这正是机会! 说时迟那时快,上一秒还在抱着尸体垂泪的明雨突然暴起,迎面朝白枫冲去,这一剑,凝聚她几百年的功力,绝没有半点敷衍了事的意思。 而她,只是一个诱饵。 真正的胜负手在谢冷焰身上,她闪电般冲向白枫的身后,朝着对方的心口刺去。 玄冰,白燃,两剑同时出手,虽然并不是第一次合作,但确实第一次如此配合无间。 它们本就是天生一对,此时有所感应,前后都分毫不差,变化无穷,将所有的角度都封了个死,就算是神仙来了,也绝无可能全身而退。 眼看就要得手,明雨突然感觉自己的剑似乎没入了一个什么柔软的东西中,略微阻滞了一下,就是这么一点点的不足,让这一剑没有发挥出应有的杀伤力。 这到底是……? 很快,就有一个虚幻的影子在空中显现出来。 她张着双臂,挡在白枫面前,眼泪像是透明的星辰,正在一点一点地坠落。 第77章 “求求你,不要杀我娘!” 这是白若的最后一句话。 她本就是个魂魄,根本抗不住明雨的攻击,这一剑下去,她是用尽了全力来挡,后面的结果,自然是魂飞魄散。 但她还是来了。 人为了自己所爱的人,就是可以付出一切。 白枫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大喊一声,将白若的魂魄抱在怀里,但已经太迟了,魂魄消散得那样快,即使她哆嗦着取出引魂灯,也无法再收集到分毫。 “若儿……若儿!” 她苦心经营多年,为的就是把白若找回,可这么多年的努力,竟在此刻付之一炬。她顿时心如死灰,长发也一瞬间从发根白到发尾。 这像是入魔的征兆,明雨立刻绷紧了身子,横剑将谢冷焰护在身后,防止她突然暴起。 谢冷焰却是看出了端倪,对她摇了摇头,让她不必担心。 两人刚才的夹击同时到达,明雨的虽然被白若挡去一二分,谢冷焰自己的却是被吃了个完全,这一击虽然没有要了白枫的命,却将她的灵根斩断,没了灵根,她就是个废人,连入魔都做不到。 此时的白发,就仅仅是愁白了头而已。 明雨这才松了口气,道:“白枫,你输了。” 随着她的宣判,擎苍台上空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法阵自半空破裂,像是一层透明的纱幔,慢慢落至四周。 因为没了白枫的灵力支撑,法阵也不再起效。 这时,谢冷焰乾坤袋中传来了南知意的传音,也不知她试了多少次,才终于接通。 “冷焰!你没事吧!小雨没事吧!”她着急道。 谢冷焰道:“我们都没事,不过,魔界就要攻过来了。” 南知意不明所以:“啊?” “世家的人到了吗?”明雨接过传音符,冷静道:“重新编排队伍,通知所有人,魔界就要打过来了,现在我们必须同心协力,这关乎仙界的存亡危机。” 南知意虽然不懂怎么回事,却也意识到事情的紧急,立刻道:“我马上去通知,你们那边呢?” “我现在纠集擎苍台的人手,我们来个包抄,把魔界的人堵死在路上。” “好!”南知意应声,随即又道:“不对,白枫呢?她怕是会阻挠吧?” 明雨看了看抱着引魂灯,在院中失魂落魄转圈的白枫,道:“已经不必担心了,她疯了。” 三个时辰后,魔界在即将到达擎苍台的路上被伏击。 他们舟车劳顿,本就精疲力竭,又被突如其来的攻击打乱了阵脚,立刻慌作一团,很多魔修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稀里糊涂丢了命。 这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以仙界的突袭打响,几个时辰就结束了战斗。 这些魔修都是对仙界有深仇大恨的死士,人数不多,被南知意下令杀了个干净,魔尊也被囚禁起来,等待之后的审讯。 后来,他果然招认,这一切都是白枫的安排,不管是仙盟内的卧底,还是这场大战的时机,都是早就决定好的,目的他不知道,只知道对方说,只要这天来,就可以帮他一雪前耻。 众人喧闹起来,纷纷讨论起其中有何机关。 “是为了给白若的重生献礼。”明雨道。“不过现在白若死了,她也疯了,我们不必再追究这些东西,接下来,还是要讨论一下正事。” 这次大战她们虽然完胜,但也有不少伤员,况且,擎苍台此时无主,正需要有一个人出来主持大局。 她话音刚落,便有人道:“明峰主少年有成,能够在这么大的实力差距下击败白枫,正是盟主的不二人选啊!” 其他人纷纷应和:“是啊,听说现在你也突破分神期了,年纪轻轻,日后必定大有作为啊!” 明雨摆摆手:“不不不,我年纪尚轻,打败白枫完全是运气好,簪子是宗主所赐,卧底的事也是宗主安排,这一切都仰仗南宗主的深谋远虑,不管是实力还是人望,我都不及她,我看,还是由她来做这个盟主比较好。” 南知意被她推到台前,含笑道:“小雨,你虽然这么说,但我得澄清一句,簪子虽然是我给的,但要没有你的智谋,如何能够运用到如此地步?我也是赞同你来做盟主的,这一战,要不是有你,我们这会儿可能已经被魔界偷袭,死伤惨重了,你推举我,是敬我是个长辈,但我不能倚老卖老,是谁的功劳就是谁的功劳,再说,我已经老了,又能坐几年呢,这天下,到底还是你们年轻人的!” 两人推脱许久,到底拗不过大众的宏愿,明雨不情不愿当选盟主。 她不是不喜欢当盟主,只是做盟主太忙了,实在不符合她闲散的性子。 按她的想法,倒是恨不得连峰主的位子也辞去,带谢冷焰到处游山玩水去,才是正经。 这么想着,她目光不由朝谢冷焰看去,对方正支着腮,笑吟吟地看她。 明雨有种在大庭广众下秀恩爱的羞耻感,连忙移开目光,又去与她们争辩。 “好了好了,一切从简,不要搞什么盛大的即位礼啊!” 三个月后,明雨的即位礼还是不负众望地隆重举办,这时正是初冬,连下了几天小雪,恰逢天晴,来了不少贵客,他们中有被明雨救了的世家子弟们,有仙盟中与她同辈的年轻人,还有望月宗全员,都提着礼物陆续到场。 第78章 擎苍台上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明雨握着酒杯到处敬酒,脸都笑僵了,谢冷焰跟在她身边帮她把酒偷偷换成温水,给她暖胃。 走到世家那一桌时,众人叽叽喳喳,都问起明雨此刻的感想,明雨叹了口气,说自己腰都快累断。 “嘻嘻,腰怎么会断的,是不是每日和徒弟大战至天明啊?” 明雨一噎,不是,她们怎么知道的? 随即想起,当时她和谢冷焰互诉衷肠的话,都被屋里的那两人听去了,这种谣言,必定是齐妙雪那个蹄子传出去的。 她剜了一眼齐妙雪,对方也理直气壮回瞪。 等她去了下一桌,齐妙雪才道:“她瞪我干嘛,这又不是我传的,不是,你们到底听谁说的,没凭没据的,难道不是给明雨抹黑吗?” 桌上的人都但笑不语,只白薇用下巴指了指一边。 齐妙雪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谢冷焰正像个小媳妇似的跟在明雨身后,脸上漾着喜色,眼中的浓情蜜意都要流出来了。 不是吧,玩这么大啊? 谢冷焰不是有意的。 有人问:“哎,明盟主那方面怎么样啊?”←指的是教导徒弟时的能力这方面。 谢冷焰理解成了另一样,脸红了半晌,道:“挺好的……一直到天明都……” 那人:呆滞→逐渐理解→淫/笑。 好了,正文就结束了。 虽然短,但是故事很完整,我没打算铺太大的世界观。 接下来会更一些番外,不定时,新文《错撩师祖后我连夜出逃》正在绝赞更新中,那个比较轻松写意,大家可以看看,松松脑子。 第36章 明雨要被工作搞废了。 她知道做盟主累,但没想到这么累,几乎是从睁开眼就有无数的事等着,一直到深夜都无法休息,每天都是在精疲力尽之后,几近昏迷地睡着,她好像一个不停转动的机器,没人在乎她需不需要保养时间。 在她第十五天回去倒头就睡的时候,谢冷焰的期待终于变成了无奈。 她帮对方盖好被子,叹口气,转过身背对着,无法入眠。 当初刚同居的时候,师尊一整晚都不让她睡,如今才过去半个月,两人就像是同住在一张床上的陌生人,每次想到这个,谢冷焰就忍不住难过——她当然知道师尊公务繁忙,她也愿意体谅,但是失去本来拥有的东西,还是让她烦躁。 这种没有外人,没有矛盾,仅仅是床死的关系,就像是米饭里的沙子,只有吃的人才知道有多煎熬。 她当然不能因为这件小事就发脾气,质问,更没人诉说,只是身体中那一团无法熄灭的火苗,烧得她需要半夜爬起床,用凉水一遍又一遍地浇下去。 然后,她就不想再回床上去了。 睡不着,师尊的呼吸只会让她烦躁。 她坐在窗边,第一次尝试起了酒。 酒很难喝,呛得她眼泪直流,她擦了又擦,却怎么都擦不掉,到了后来,她确实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呛到了,还是在借着呛到的借口流泪,原来如此,这就是世人喜欢酒的原因吗? 她依旧不喜欢酒,但每晚睡不着,她都要借着月色喝几口,直到晕晕乎乎,再回到床上朦胧地睡去。 这期间,师尊没有发现过一次。 于是她更加痛苦。 直到有人发现端倪。 她作为明雨的直系弟子,在擎苍台也是有职务的,只不过没有那么繁重。 跟她在一个地方当差的还有白薇和齐妙雪,三人偶尔会在下值后约着吃饭,有次吃到一半,白薇羞涩地说起恋爱的话题,说自己最近喜欢上一个人,但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好,想让她俩给自己支支招。 齐妙雪漫不经心道:“不是有嘴就行吗,这也好拿来问?” 白薇摇头:“不是啊,万一说了之后,朋友也没得做怎么办,到时候见了面多尴尬?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在不影响关系的情况下,问出对方的真实想法呢?” 齐妙雪笑道:“那就不做了呗,你那么需要朋友啊?” 白薇觉得跟她鸡同鸭讲,转向谢冷焰:“冷焰,你觉得呢?你是我们三个里唯一有恋爱经验的,快跟我说说,这种情况下你会怎么做呢?” 谢冷焰看她目光灼灼,一副特别信赖自己的模样,便道:“我也……” 她本想说“我也遇到了很多问题,根本没资格教别人”,但又觉得说了之后像是在倒苦水,也改变不了现状,于是闭上了嘴。 白薇见她面露愁色,便追问道:“你也怎么了?” 谢冷焰慢慢摇了摇头,不愿多说。 齐妙雪有点不耐,道:“说一半算怎么回事,别人晚上回去都睡不成了,你快说,到底怎么了?” 谢冷焰不知道怎么说。 但不说又会被不停追问。 索性咬了咬牙,道:“我和师尊,出了一些问题。” 齐妙雪坐起身,怒道:“她不会有别人了吧?” 白薇按住齐妙雪让她别乱说,又道:“是不是进入平淡期了?” 谢冷焰不懂什么是平淡期,但平淡到连说话的时间都没有,这正常吗? “你们连话都不说?”齐妙雪哼了一声坐回椅子:“这算什么道侣?” 听她这么说,谢冷焰更难过了,眼睛里涨涨的,委屈压都压不住。 第79章 白薇看她红了眼角,忙慌乱地给她倒水:“冷焰,你别哭啊,来,先喝口水,咱们慢慢说,我俩虽然没经验,但三个臭皮匠也顶个诸葛亮呢,万一你是当局者迷,看不清楚呢,我们也好给你支支招。” 本来,谢冷焰绝对不是会在别人面前表露情绪的人。 但越是压抑自己,就越是在崩溃时难以收拾,她一股脑将自己的近况说了出来,也不顾什么脸面和羞耻了,她只想知道,到底有什么办法能够解开这种困境,难道接下来的时间她都要在这种生活中度过吗,光是想想就觉得无比绝望。 说罢之后,桌上沉默了。 齐妙雪的脸红了个透,白薇则是紧锁着眉。 “这么说,你们已经有一个月话也没说过,也没有做……做过那种事了?”白薇尽量用了个比较模糊的说法,害怕直白了会伤害到谢冷焰。 谢冷焰点点头:“我到底该怎么办……是不是我没有魅力了?” 白薇连忙道:“怎么会呢,你这么漂亮,我要是娶了你,恨不得夜夜笙歌,放心吧,这一点我可以保证,你绝对不是没有魅力,问题,就是出在明盟主身上。” 谢冷焰好像明白了些,道:“你是说,她……她不行了吗?” 齐妙雪羞愤道:“她是女人,哪里存在行不行,动动脑子好不好!” 谢冷焰被她吓得抖了抖,道:“那你的意思……” “你是漂亮,但是明雨每天都跟你在一起,难道不会有腻的时候吗?”齐妙雪忍着脸红道:“不管是谁,对于太过熟悉的人都会提不起兴趣的,不如你试着换个面貌,用……用……” 后半句,她实在难以启齿。 白薇却是了然:“用一些诱人的服饰,还有催情的香薰之类的,表现出一个不同的自己,或许会有奇效呢?” 诱人的服饰,催情的香薰…… 那不就是妓子们的手段吗? 谢冷焰有些抗拒,她又不是那种身份,实在不想勉强自己变成那种模样。 可是想到以前师尊会在紧要关头说一些令人羞耻的话后,她又怀疑,是自己太放不开,才会让人很快腻烦。 她总是觉得很羞耻,就算有感觉也一声不吭,不管对方问什么,她都只是偏过头去咬紧牙关,也许,这样是不够的。 她必须学会迎合,学会回应,学会变化花样,才能改变现状。 可就算她想,这些东西又该去哪里买呢? 白薇道:“山下有这种铺子,我听人说过。” 于是三人顶着巨大的压力,进去挑了几件。 谢冷焰更是看都不敢看,只随便往乾坤袋里一塞,付过灵石后,逃也似的离开了那里。 买完东西后,已经是傍晚了。 白薇眨眼祝她成功,齐妙雪则是红着脸,谢冷焰道了别,御剑飞回了住处。 关上门之后,她的心还在砰砰跳。 脸上烧得不像话,她把门关好坐到桌边,突然有点后悔了。 跟别人说了这种事,还一起去买了这些东西,这不就宣告着,自己今晚要做什么了吗? 比起要做什么,被别人知道自己将要做什么,要更令人羞耻。 而且—— 她从乾坤袋里取出那个精致的布袋,那袋子上有股异香,上面绣着“添香坊”三个字,略一撑开,就看到里面丝质的衣物。 她慢慢抽出一件,在面前展开。 几块小小的布,用细细的丝带相连,让人怀疑到底能不能遮住。 她立刻塞回袋子,又抽出一件。 这次则是透明到不可思议的布料,她的手指透在下面,显得朦胧又白皙。 她又立刻塞回袋子,不死心地又抽出一件。 这次倒是不透明,也不特别暴露了,但是有毛绒绒的兽耳和尾巴,还有一条布绒丝带,上面系着一只精致可爱的小铃铛,她比划了半天,才意识到是在脖子上系的。 她突然想起店主说的那句:“……的时候身体摇摆,铃铛也会跟着响起来,妙趣横生,妙不可言!” 原来说的是这个! 她立刻烫手似的把东西扔在桌上,闭上了眼睛。 这对她来说,太刺激,也太陌生了。 这种东西,真的能让人妙趣横生吗? 可是现在,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东西都买回来了,难不成还能退回去吗? 咬咬牙,谢冷焰选了一件最能接受的,穿到了身上。 穿完之后,她站到镜子前看了看。 意外的是,她觉得很可爱。 头上的兽耳非常逼真,甚至可以随着她的想法做动作,趴下来的时候无辜,左右摆又很灵动,脖子上的铃铛正好紧贴着她的皮肤,像项圈一样有种紧绷感,胸前和腰间分别有两件毛绒绒的衣物,遮住了她最羞耻的部位,手腕脚腕上分别环着毛绒绒的绑带,不知道有什么用。 最可爱的地方是尾巴,她转过身看了看,镜子里的尾巴正悠悠地摆动着,意念一动,便轻轻环上了她的腿。 她把手举起来,试着“喵”了一声。 叫的声音很小,像是一只体弱的幼猫。 但就是莫名有着撩人的吸引力,她的脸立刻红了,离开镜前在屋子里走了几步。 对了,还有催情的蜡烛。 她从袋子里取出来闻了闻,有一股奇异的香味,正是刚才透着袋子就闻到的那种味道。 第80章 很淡,也很特殊,她从未在其他地方闻到过。 她点起蜡烛,烛光在她脸上跃动,将她的表情照得有些朦胧。 正在这时,门突然开了。 明雨拖着疲惫的身体,刚走进房间,就闻到了一股好闻的味道。 然后她一抬头,谢冷焰穿着一身可爱的猫耳装束,正手足无措地站在桌前。 “欢迎……欢迎回来,师尊。” 先发一半,因为后半不知道能不能发出来。 第37章 即使是疲惫到就要昏迷,这个画面给她的冲击也是巨大的。 要知道,谢冷焰着实是个小古板,别说在床上,就算是平常,说句话调笑她都要皱眉的。有时候情到深处明雨想说点骚的,她直接闭上眼偏过头去了,虽说这个反应也很有趣,但是得不到回应到底有点尴尬。 自那之后,明雨就没再试过其他花样。 然而那样的小徒弟,这会儿居然穿着——明雨愿称之为情qu内衣的东西,就站在她眼前,虽然双手徒劳地挡着自己的肚子,耳朵趴了下来,尾巴也绕住了腿,但越是娇羞,就越是让人欲罢不能。 明雨立刻回身,把门插好了。 这就像是一个信号,谢冷焰不由后退了一步。 她当然是期待的,但是又有些害羞,特别是师尊眼睛目不转睛盯着她身体的时候,几乎让她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开始发烫,颤抖,手足无措,想要去遮自己的身体,却不知道该从哪里遮起。 这么心不在焉的,正退在凳子上,一脚踩空,差点摔倒。 明雨忙走上前将她接住,毛绒绒的触感立刻透过袖子刺了进来。 “小心。”明雨的声音很低,却非常好听,透着压抑的暗涌。 谢冷焰立刻就认出这是她在床上经常会用的声线,温柔却蛊惑,被这种声音引诱着,似乎任何过分的请求都很难拒绝。她知道马上就要发生什么了,她也确信对方知道马上就要发生什么了,这种心照不宣的默契,让她的身体擅自起了反应。 似乎马上就要烫熟了。 旋转腾挪间,她已经被师尊抱到了床上。 感受到床单有些粗糙的触感,谢冷焰稍微清醒了一些。 她刚要松开环在师尊脖子上的手,就见对方的吻已经落了下来。 好闻的,熟悉的,让她几乎就要落泪的体香,满满地覆盖在她脸上,她没有松手,反而将其抱得更紧。 一个吻如何能够呢? 明雨的手覆上她的侧脸,慢慢滑下去,抬着她的下巴,让两个人的距离更近。 谢冷焰被她亲得几乎忘记呼吸,用力推开她的身体,才换来一丝空隙,本能想偏过脸去,但又想起师尊不喜欢,于是仰起脸,道:“师尊,求你……” “求我什么?”明雨轻声问,尾音上扬:“嗯?” “不要……先不要……”谢冷焰也不知自己怎么会说不要,明明是日思夜想的事,可真到了这个时候,还是本能地说了。 “要?非常想要?”明雨坏心眼地改了她的词,道:“那我就更……” “呜……!”谢冷焰没想到对方竟然会耍赖,忍不住指正道:“师尊听错了,不是非常想要,是……” 但明雨像是听不到。 仍旧傲慢地探索着。 谢冷焰本就是非常敏感的人,这下意乱情迷,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她脖子上的铃铛,随着动作晃动作响,发出好听的叮当声。 叮当~叮当~ 谢冷焰觉得自己像是被玩弄在股掌中的小猫,主人的大手温柔,却执着,即使她已经呼吸急促,无法维持理智,仍旧不肯停歇。 “师……师尊……”谢冷焰张开手臂,脸上露出潮红的湿意。“亲我……” 明雨随即欺压了上来,与她的唇齿交缠在一处。 温柔的,潮湿的吻,让谢冷焰觉得自己就要坠入云端。 就在她想要进一步的时候,明雨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谢冷焰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推了推自己身上的人,就发现明雨伏在她身上,双眼已经闭上,她吓了一跳,连忙去探鼻息,发现人没事,好像只是睡了过去。 睡了过去…… 谢冷焰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她体内的热浪还在波动,但已经没有可以寄托的人。 她就这么静静地等了一会,等悸动彻底消散,身体感觉到了潮湿的寒意,才慢慢把明雨从自己身上推下来翻到一边,盖好了被子。 她趿着鞋子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凉水下肚,她才算彻底清醒了。 余光看到镜子中的自己,头发散乱脸色潮红,衣物也变得乱七八糟,露出这样糟糕的丑态,却还是换来了失败。 不,比失败更糟糕。 做到一半睡着什么的。 比直接没有还令人挫败。 第二天她轮休,醒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屋子里安安静静,她爬起来一看,桌上放着一个餐盘,和一张便签。 “冷焰,对不起,昨晚我睡着了,真的非常对不起,过几天我会专门抽出一天时间陪你,好吗?不要生气了,这是我亲手做的早饭,记得趁热吃。爱你的,师尊。” 她揭开餐盘一看,里面是一份馄饨和小笼包,已经冷了,看上去就没有食欲。 第81章 她又把饭盖住,想了想,躺回床上继续睡。 她并非没有睡醒,只是觉得无趣,这样的生活,好像并不是她想要的。 两个人看似在一张床上睡着,实际上还不如陌生人。 快到中午的时候,白薇给她来了传音,叫她出去吃饭。 谢冷焰懒得动,便说自己没胃口。 “怎么了,不开心呀?”白薇道。“昨晚……没成功?” 谢冷焰没说话,但有时候沉默就代表了回答。 白薇都震惊了,谢冷焰这样的大美人,还屈尊穿那种衣服,竟然有人能够克制得住,简直难以想象:“明盟主不会真的是不行吧……” 一旁传来齐妙雪的怒吼:“她是女的!” “不过——”谢冷焰以防她们会错意:“虽然失败了,也不是完全的失败。” 她把昨晚的事情说了一遍,当然,细节并没有说,只是想证明自己的引诱还是起了作用的,后面因为某种原因中断了,当然,后面的这部分是重点——拜这个所赐,她现在没有任何羞耻,只有种万念俱灰的无力。 这样的展开,也是白薇她们没有料到的。 对面沉默了一阵,就在谢冷焰以为她们也没了法子时,白薇突然道:“会不会是公务太忙了啊?” 公务太忙。 这是个神奇的词,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推到它身上,仿佛只要公务一忙,人生其他部分都可以理所当然忽视似的。 谢冷焰当然想过这个可能,但忙,能有多忙呢? 等等…… 能有多忙呢? 谢冷焰发现自己并不清楚这个答案。 她知道师尊做了盟主之后,会有很多事要处理,但之前的白枫也是同样的处境,却还抽得出时间策划阴谋,这让她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觉得处理完公务之后,自然就有大把时间。 “我决定了!”谢冷焰突然站起身。 她要去看看师尊到底有多忙。 白薇吓了一跳:“啊?你要干嘛啊?” “查岗。”谢冷焰丢下一句,撕碎了传音符。 她住的地方和明雨所在的擎苍殿并不远,甚至不需要传送,就可以轻易找过去。 但她并不想被人发现,于是易容成别人的模样,想着在旁边看一看就好。 还没接近擎苍殿的门,她就被里面嘈杂的声音吓到了。 好像有无数个人在同时说话,却乱中有序,有问有答。 她刚要探身进去看看,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让一下让一下!”一个身穿宗服的弟子抱着山高般的文书跑了过来,她略让了一下,对方却连句谢谢都来不及说,就没入了殿里。 她也跟着走了进去,一进去,就发现整个擎苍殿被分成了一个又一个的格子间,每个人都占据了一个格子,正热火朝天地忙碌着,甚至没有一个人问她是谁,是来做什么的。 一直走到最里面,她才发现了明雨。 明雨焦头烂额,头发被抓得炸了起来,不时有人到她的桌边问句什么,有的被她三两下处理掉走了,有的被她暴躁地骂了回去。 她自己的桌上堆满了文书,脚下也有,谢冷焰走过去帮她捡起地上的纸,发现上面写的是有关仙盟的扩建和世家们挑选弟子的标准,还有些宗服款式的选择,重新举办选剑大会的事宜,这些东西都被堆在一起,没有半点章法,她慢慢地分好了类,放回到明雨的桌上。 但明雨并没有发现她的到来,仍旧忙碌着。 谢冷焰站了一会,发现她杯子里没水,里面的茶叶却放得非常多。 她走到一边想接水,却发现负责烧水的童子也不在,好几个壶子都沸着,都快要煮干了,她一一添了水进去,给明雨接好了茶,还没走出去,就见一个气喘吁吁的童子跑了回来,见她给自己换了水,道:“谢谢仙子,我刚才被叫去搬桌子了,唉,忙死我了都。” 他还没赶上说几句,就又被唤走了。 谢冷焰端着杯子回到明雨桌前,却没看见人,她略一沉吟,便着手收拾起来。 不出一会,明雨就回来了。 见桌上干净了许多,对她说了声谢。 其余的,竟没有多说,又忙碌起来。 谢冷焰站在一边,看整个擎苍殿忙得热火朝天,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想了想,又回了茶房,去看炉子。 还是锁了。。。唉 第38章 想谢冷焰堂堂的盟主首徒,居然在茶房看炉子,多少有些大材小用。 但她不是个矫情的人,哪里用得着她她就往哪里走,烧好了水就帮明雨换新的,这么忙忙碌碌一天下来,竟也没有抽出半点空闲。 幸好她们都辟谷了,不吃饭也不影响什么。 等到暮鼓响起,擎苍殿里的人才陆陆续续走了个干净,不知是谁掌起了灯,昏黄的光芒印在明雨脸上,让她有些疲倦,她将文书推远了些,大脑放空享受这一刻难得的闲暇。 正在这时,她的水杯又被添满了水。 “谢谢。”明雨望着那只白皙的素手,心道怪了,真像谢冷焰的。 她抬头看去,不是谢冷焰,是个面生的仙子,于是收回目光,叹了口气。 说实话,她现在还没想好怎么面对谢冷焰。 昨晚的事太尴尬,尬到连她自己都觉得过分。 第82章 她们虽然同居了有一段时间了,但随着工作越来越忙,几乎没有亲热的时间,之前谢冷焰怎么想她不知道,但照昨晚的装束来看,大概也是想做出一些改变的,可对方都那么努力了,自己却没有给与足够的回应,甚至做到一半睡着,光是想起来她都觉得过分。 这种事,感觉不管怎么解释都是无用。 谢冷焰的职位是她安排的,特意动用权力给了个比较清闲的岗位,说句实话,那个岗位不管是谁都能做,把谢冷焰安在那是大材小用了,但她深知996对人的摧残,自己已经受到了严重荼毒,至少能保谢冷焰一个喝水看报早下班。 可也正因为如此,两个人的步调不同,是不能互相理解的。 她也想解释,但是越解释,就越是像推脱。 比如今晚,她回去之后还要勉强自己试试吗? 如果试成功,谢冷焰大概率能够消气,可如果再失败,那就是彻底把人得罪完了,她不太想去赌这个可能,毕竟她现在连动都懒得动,就算勉强自己成功了,也很难给对方最好的体验。 所以…… 她不由又叹了口气。 “盟主何故叹气?”谢冷焰去灭了炉子,回来就看到明雨抓着头发发愁。 “没事……”明雨自然不可能把这种事说给生人,便道:“你还不走吗?” “我在等人。”谢冷焰道:“盟主还不走吗?” “我先歇一会吧,感觉身体都掏空了,要不是这个椅子太硬,我都能直接在这过夜。”明雨打了个哈欠,其实修士可以靠修行恢复精力,但她毕竟是穿过来的,总觉得那种感觉不踏实,每天睡不到一定时间,就觉得特别虚。 谢冷焰看她疲惫地闭目,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不由道:“原来盟主一直这么累,我以前都不知道……其实,你不用这么勉强自己的,把这些事交给别人做不好吗?” 明雨仍旧闭着眼,懒懒道:“我也想啊,可是我才坐上这个位置没多久,也没培养出什么亲信,要是不事事亲力亲为,很有可能被架空,其实架空倒没什么,我怕的是又像以前一样,被魔界给钻了空子,偷偷塞几个内鬼进来,如今世家愿意相信我,与仙盟结盟,如果我太不负责任,先不说辜负了别人的好心,就是自己心里这关,也很难过得去。” 谢冷焰想起当初她极力推脱不想做盟主的模样,还以为就是自谦,没想到还有这么多的门道,自己想的还是太简单了,盟主这个位置并不是那么好坐的,现在想想,还不如就让南知意做了这个盟主,说不定她们这会儿还能在雨霏峰手谈喝茶。 自己可以清闲度日,是因为师尊在替她负重前行。 她作为首徒,没能为师尊分忧,反倒让对方这么为难,实在是太不应该。 如果师尊没有亲信,那自己就来做这个亲信。 “师尊。”她恢复了自己原来的模样。“让我帮你好不好?” 明雨听到熟悉的声音,吓得睁开了眼。 “冷焰?你来这里做什么?”明雨看了看她的装束:“你今天一直在这里吗?” “我已经理解了师尊的辛苦,不会再对你有怨言了。”谢冷焰道:“之前是我想得太少,还以为做盟主是多好的事,白枫能够做得轻松,是因为她有很多弟子可以派遣,你这么辛苦,是因为只有我一个弟子,现在你的辛苦有一半是我造成的,所以,我理应为你分忧。” 谢冷焰一气说罢,直接没给明雨推脱的余地。 明雨张口结舌,道:“那样我们就都不能休息了,至少我想让你……” “师尊!”谢冷焰的脸上浮起几丝怒意。“如果你真的为我好,就应该把自己的困难说出来,瞒着我,对我来说是一种轻视,我作为你的弟子,理应比你更辛苦,你难道还不懂吗,我并不是需要你和我……和我那样,我只是想理解你,成为你的左膀右臂。” 明雨深知她就是个偏执的性子,再辩下去也是无益,便道:“好吧,不过我觉得,光把你一个人调过来不太够,直接给她俩也揪过来吧。” 此时月上柳梢,白薇和齐妙雪刚准备吃饭,就收到了明雨的传音。 她们心里一沉,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连忙接起来,却是一纸调令。 说是让她们明天一早,就到擎苍殿报到,至于职位还未明确,只知道是直属于明雨的,与她们一同调任的还有谢冷焰。 挂断传音,两人都有些云里雾里。 ——这难道就是冷焰想出来的办法? 这一念头在她们心头盘旋,但没敢说出来。 又找了三个弟子接任她们的职位后,明雨挂断传音,深深叹了口气。 这些天,叹气已经成了她的习惯,以前在谢冷焰面前不敢表露,这下心头的大石稍轻,她就像得到了一丝喘息的老黄牛,只剩下满口的叹息了。 “师尊,会慢慢好起来的。”谢冷焰安慰道。“我们回去吧,好吗?” 明雨点点头,两人熄了灯,就这么悠闲地往回走去。 “对了,你要吃点东西吗?今天一天都没有吃饭吧?”明雨问。 “不用,师尊累了吧,还是早点回去休息比较好。”谢冷焰道。 明雨听她语气冷淡,便小心翼翼道:“你还在生气吧?对不起,我昨天……” 谢冷焰本就怕她提这个,这时更是红了脸,道:“没事的,师尊,每个人都有力不从心的时候,我……我不会因为这种事生气的……” 第83章 被人说“力不从心”,明雨心里有种微妙的不甘,便道:“我……我其实……” “今晚想做”这四个字就卡在嘴边,明雨犹豫了半天该不该说,她眼下最大的愁事已经解决了一半,感觉精力也回来了一些,但她不确定自己到底是真的有还是只是回光返照,昨晚看到谢冷焰的猫耳装时她也有种可以大战三百回合的感觉,但还是中途就不省人事了。 要是说出来再做不到,估计谢冷焰都要恨死她了。 谢冷焰看她脸色明灭不定,便猜出她是想一挽形象,忙道:“那个,师尊,我月信到了,所以今晚还是早点睡觉吧。” 明雨的纠结被瞬间瓦解。 “啊……好吧……”有些怅然,又有些庆幸。 明雨累得脑子发僵,完全没想起来,这几天根本就不是谢冷焰的姨妈期。 她游魂似的回到房间,刚一沾到枕头,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睡过去之前,她只想到一件事,得亏没说出口。 谢冷焰看她呼呼大睡,不由摇头轻笑,她如今已经知道了师尊的困境,也能够帮上忙了,心里的阻塞好像疏通了些,虽然还是没能成功亲热,但这是个好的开始,至少可以一步一步将整个直属的机构做起来,把师尊从那些繁重的公务里解放出来一些。 身体里那股烧着的火,好像小了些。 她握着杯子,喝了几口酒助眠,等到晕晕乎乎时,便上床去睡觉。 刚有些睡意,她就感觉到有只手在她身边动来动去。 谢冷焰晕晕乎乎,还以为是自己做梦,便没有管,谁知对方越来越过分,这里掐掐那里摸摸,到了最后,整个人都像八爪鱼似的黏住了她,嘴巴也凑了上来,炙热的呼吸在她耳边起伏不定。 谢冷焰有些无奈,将师尊从自己身上扒下来,推到一边盖好被子。 过了一会,她刚有些睡意,就又感觉到了热浪,师尊不知不觉又贴了上来,这次嘴里还说着什么,谢冷焰认真听了会没听懂,好像是在说什么“猫耳娘贴贴”,而且脸色潮红,像是做了什么可耻的梦。 谢冷焰又把人推到一边,有些好笑地想,怎么睡着了还不老实。 这也就算了,竟然把她当成那种梦的素材。 这下她彻底醒了,直直地靠在床头,下腹的火越烧越旺。 第39章 明雨浑然不觉,就这么美滋滋睡了一夜,再醒来时,春梦已了无痕。 她叫醒谢冷焰的时候,对方眼圈乌黑。 “失眠了吗?”她问。 谢冷焰没有回答,只是幽怨地看了她一阵,道:“我在考虑要不要分床睡。” “啊?怎么了?”明雨紧张起来,斟酌了一下:“那个,是不是因为我没有……” “不是。”谢冷焰道。“你睡觉不老实,我被吵醒了几次。” 说罢就要翻身下床,明雨给她让开位置,目送到她去柜前穿衣,嘴边的道歉没有说出口,她不知道自己睡觉老不老实,不过谢冷焰以前没说过这个,今天突然提出来,明显是意有所指。 明雨抓着被子,心里委屈巴巴。 去擎苍殿的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谢冷焰看她苦着脸,忍不住揉额道:“师尊,你还委屈上了吗?” 明雨找到机会,立刻祈求道:“不要分床好不好?” “好。” “真的?” “不过得在床上挂一个隔帘,大家睡觉的时候可以各不打扰。” “……”明雨确信谢冷焰一定是讨厌她了,于是道:“不行。” “为什么?” “那样和分床睡有什么差别嘛。”明雨控诉道:“我发誓,只要调整过来,我绝对会努力做的,好不好?不分床好不好?” 她正哀求着,谢冷焰面色一变,将手竖在嘴边嘘了一声。 明雨也听到有别的弟子过来的声音,连忙装出一副正经的模样。 “明盟主,谢小师姐。”那几人也没想到能遇上她们,连忙慌乱地弯腰行礼。 明雨应了一声,自顾自往前走去。 走出几步去看谢冷焰还站在原处,她使了个眼色,问对方怎么不走。 谢冷焰偏过脸去,不理会。 明雨摆了摆手,用口型叫了几声,但谢冷焰就是不为所动。 倒是那几个弟子听到动静,回头疑惑地看她。 明雨立刻咳了几声,原地转过身去,装作是对廊柱特别感兴趣的模样。 谢冷焰忍不住掩嘴笑了一声,走上前来。 看到谢冷焰终于笑了,明雨大大松了口气。 “不生气了好不好?” “我没生气。”谢冷焰百口莫辩:“真的是你睡觉不老实。” “我不信。”明雨道:“我知道错了,这样,等把工作全移交出去以后,我就带你到处游历去,好不好?” 谢冷焰盯着她看了一阵:“真的?” “真的,不过在那之前我们得先办婚礼,办了婚礼就去度蜜月,到处吃吃喝喝玩玩,你想去哪咱们就去哪,我只管出钱陪着。”明雨越说越向往,这确实也是她的真心话,她们现在虽然同居在一起,但没名没分到底不是个事,等这边的事忙完了,也就该把结婚提上日程了。 谢冷焰愣了一愣,低头道了声好。 她本来觉得,两人能够住在一起,就已经非常开心了,就算维持这样的现状,她也没什么不情愿。 第84章 可现在对方愿意给她名分,这怎能让人不惊喜? 被打扰的哀怨消了个散,此时她的心里只有甜滋滋的快乐,既然要成婚的话,那应该要定做喜服,还要准备伴手礼,哦对了,还要列宾客名单,忌口,在哪举办等等。 明雨还不知道她的思绪已经飘了那么远,眼看就快到擎苍殿,她的偏头疼又起来了,虽然今天有三个帮手,但能帮到什么程度不好说。 齐妙雪和白薇看她们到了,立刻迎了上来。 齐妙雪道:“叫我们来是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白薇则是看向谢冷焰,用眼神询问她事情怎么样了。 等那两人边说着话边走上前去,谢冷焰捏捏衣角,羞涩道:“我们要成婚了。” 白薇:? 她也没料到会得到这样一句回答,不是要解决那个事吗,这和成婚有什么关系? 但不管怎么说这是件好事,白薇僵硬道:“恭喜。” “我现在在考虑喜宴该布置多少桌,还有日子也得挑个吉利的,对了,你想要什么伴手礼?……”谢冷焰轻声,但滔滔不绝的不停抛出问题,白薇被一个又一个问题击中,心里只剩自己到底是谁,来自哪里,到底来做什么的? 然后就是,原来谢冷焰也有这么多话啊。 谢冷焰无法抑制自己激动的心情,她被明雨分配了公务,虽然人还在擎苍殿,但心已经飞到了山下,去挑选合适的喜服了。也得亏她的手脚麻利天分高,所以一心二用也没问题,手下的文书完成得飞快,剩下的时间都用来畅想未来。 相比起来,齐妙雪和白薇就要敬业得多,她们虽然没有谢冷焰脑瓜那么聪明,但胜在专心。 三人把成果交到明雨手上的时候,明雨惊了。 原来别人也可以把事情办得利利索索,原来很多事不是非她来做不可。 于是她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难度一点点攀升,三人应对得也越来越吃力,可是最终,她们全部都完美解决。 一天的时间,让明雨知道自己的可有可无。 当然,最终的拍板还是需要她来定夺,但大部分琐碎的事情,完全可以移交给下面的人,说白了,如果她是皇帝,那么她现在需要的就是一个内阁,家世清白没有利益相关的人就做得,而最巧的是,几乎所有擎苍台的弟子,都是这样的出身。 擎苍台,完全可以是她的大内阁。 “我明白得太迟了。”晚饭的时候,明雨握着酒杯,一脸痛心疾首。 早知这样,她何必忙得几乎自闭呢? 原来有这么好的解决办法,只是她一直没有意识到。 她想谢谢谢冷焰的提醒,但对方去了厕所,如今桌上只有她们三人。 齐妙雪哼道:“我还以为你喜欢大权在握的感觉。” 白薇道:“你放心吧,把事情交给我们,你和冷焰去蜜月就好了。” 明雨一愣:“你怎么知道这个事?” 白薇道:“冷焰说的啊,你们不是要成婚了吗?恭喜啊!” 明雨道:“同喜同喜,但是操持这个也挺麻烦的,好不容易能从工作里脱身,我……” 她尝到了做甩手掌柜的甜头,实在不想又给自己揽一堆新的事。 白薇道:“一般这个都是由师长们操持的,你可以托南宗主帮你。” 明雨心道对啊,南知意是个心细的人,当初大战前的策划也是她做的,肯定有这方面的经验,而且自己叫她一声师叔,这个忙她不可能不帮。 于是她出门去给南知意去了传音,对方听说后也很高兴,说看到她们能够有情人终成眷属,自己也非常欣慰。婚礼的事自己一定帮忙,不过在那之前,还得先把望月宗的事先了一了,还有,最好先定下日子再说其他的。 明雨对此并不专精,又给梁书瑶去了传音,对方掐算了一阵,说下个月初三和二十六都是好日子,就看她是愿意早点还是迟点了。 明雨当然愿意早点,可以的话,最好明天就办,办了她就能立刻脱离工作的束缚,美美到各地去感受大好河山和精致小吃。 梁书瑶大笑一阵,道:“那就定初三吧,要是定了的话就可以开始准备请柬了。还有,发请柬的时候就要问清楚有没有提前到的,要是有的话就得准备住处,你这大婚是大事,要办就办得好点,风风光光的。” “行,请柬有什么说法,是纸质的还是传音?” 梁书瑶又跟她说了一通,明雨一一记下,又按她的指引去给专门制作请柬的店里去了传音,就这么忙来忙去,告一段落之后,就看见了从厕所回来的谢冷焰。 “回来了?”明雨伸手将她拉上台阶,摩挲了一阵她的手。“怎么这么冰?” 谢冷焰由她摸着,道:“师尊给谁传音呢?” “定请柬,下个月初三怎么样?”明雨虽是这么问,但她知道谢冷焰比她更想早点结婚,要不然,也不会迫不及待跟白薇说了。 谢冷焰的眼睛亮了亮,道:“好——只是师尊,会不会太赶了?” “不会,我想早点把你娶回家。”明雨说着,就看到夜空中有什么雪白的东西飘飘洒洒下来,本来已经立春,这场小雪来得突然,就好像是她决定了要成婚,老天也在为她祝贺似的。 谢冷焰也顺着她的目光回头去看,看到漫天倾洒的雪粒,不由弯起了嘴角:“这是今年的最后一场雪了。” 第85章 “嗯,你冷不冷?”明雨将她揽过来,抱紧了些。 谢冷焰的身上有股寒气,她慢慢用灵力将之驱散,又道:“你愿意嫁给我吗?” 对方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在她怀里蹭了蹭,道:“那师尊,你愿意娶我吗?” 两人心照不宣,没有再说,过了一阵,就听到大堂里有喧闹的声音,想是有人快出来了。 明雨把她放开,牵着让到一边,等那些人走后,才道:“走吧,她俩还还等我们回去,今后麻烦她们的地方还有很多,这顿是该我请。” 顿了顿,又道:“对了,你刚才怎么去这么久?” 谢冷焰沉默一阵,道:“我月信来了。” 第40章 明雨愣了愣:“不是昨天就到了吗?” 谢冷焰这才想起之前还撒了这么个谎,只好道:“第二日比较疼。” 这个理由合理,明雨没再追问,只喃喃道:“怪不得手那么冷,走吧,进去喝点汤暖暖。” 四人又吃了会,眼看雪越下越大,便各自散了回家。 明雨取了一件大麾给谢冷焰披上,又给她盖了一只草笠,怕御剑会冷,于是决定步行走回去,所幸下雪的时候不冷,反倒有种浪漫的暖意,雪下了一地,印在她的脸上,生生把人衬出几分霜雪般的精致来,看四下无人,明雨凑过去偷偷啄了一下谢冷焰的脸,冰冰的,很香。 谢冷焰被她的偷袭吓了一跳,惊道:“师尊!” “嗯?何事?”明雨假装没事。 “你……你怎么……”谢冷焰咬了咬唇。“会被人看到的。” “哪有人?”明雨目光扫了扫附近。“这路上安安静静,连鬼都没一个。” “那也……那也不行。”谢冷焰也说不明白哪里不行,总归她不是那种明雨那种没羞没臊的,骨子里透着一股端庄的禁欲。 “不行是吧,以后不亲了。”明雨佯怒。“成了婚也不亲。” 说罢就睥睨着偷看。 “啊……”谢冷焰果然无措起来,以为她真的生气。“我,我也没说成后……” “不行,那也不行,成婚了顶多拉着手睡觉,挂帘子。”明雨严肃道:“都依你,必须保持我们纯洁的革命友谊。” 谢冷焰听她说得越来越严重,急道:“师尊,师尊,不要生气好不好?” “那给不给亲,能不能亲?”明雨凶巴巴。 “给的给的,不要生气好不好?”谢冷焰忙道。 “行,我现在就要亲。”明雨淡淡道。 谢冷焰扭捏一阵,抬起下巴闭着眼等亲。 明雨看她羞涩又期待的模样,嘴角止不住地上扬,但还是吸了口气,强压着笑意说:“我生气了,这次得你主动才行。” 谢冷焰睁开了眼睛,无辜地看了她一阵,似乎经过了半天的心理斗争,才慢慢移过来,抓住了明雨的领子,接着,略冰的唇便贴了上来。 她踮着脚尖,好像很努力的模样,其实一点技术都没有,只是笨拙地贴着。 明雨暗暗叹了口气,将她从后腰处托起,俯身深深地吻了下去。 谢冷焰好像永远都无法习惯这么炙热的吻,会轻轻地推着她,还会从喉间发出可爱的唔唔声,但这也只是让明雨更兴奋而已,唇舌交缠着,湿滑,吮吸,不顾对方眼角溢出的泪,尽情索取沉浸其中,直到连最后一点力气也剥夺。 最后,漂亮的小徒弟瘫在她的怀里,喘了好久还是消不去脸上的潮红。 明雨将她打横抱起,在耳边道:“这个时期更敏感了吗?” 谢冷焰用布满了水雾的眼瞧她,好不容易消了点的快意又嗡鸣起来。 “师尊你真是……!”她轻轻锤了明雨一拳,但明显没用力。 两人就这么耳语打闹着回到山上,此时已是深夜,明雨却丝毫不困,或许是今天的工作没有那么繁重,她的精力也没有耗费多少,倒是谢冷焰生理期,再加上吃了几杯酒,这会迷迷糊糊的,躺在床上便睡了过去。 明雨把她放进被里盖好,自己在桌边坐了一会,本想享受一下难得的午夜独酌,又觉得冷得很,于是抖了抖寒意,钻进被子,刚一进去,谢冷焰就蹭了过来,温暖的体温帮她驱散了雪夜的寒冷。 明雨靠得近了些,用手拨去她额上的头发。 被蹭得痒了,谢冷焰轻轻抖了抖,像只小猫一样在她怀里找洞钻。 明雨无奈,只能翻身过去将她抱住,眼睛看着窗外飘飘洒洒的雪花,耳边听着谢冷焰可爱轻柔的呼吸,她只觉得生活真是惬意到了极点。 在这种雪夜,能够与最爱的人抱在一起,哪怕什么都不做,也很幸福。 她不由低头亲了亲对方的额头,闭上眼静等睡意的到来。 第二天,工作上的事还是照旧,只是有了婚礼的预订,给她传音的人多了起来,什么送请柬的,制喜服的,甚至有做喜宴的厨子和不知道在哪听说了喜讯的世家小姑娘,都来打听。 明雨的耳朵就没停过,虽说这是幸福的烦恼,但一上午连接十几个传音,人也难免烦躁,最后还是白薇提醒,让她可以找个代理人帮忙接传音,然后统一过来问她的意见就可以。 明雨这才从铃声中解脱出来。 就这么过了十几天,眼看要到月底了,有些离得远的客人已经到了,贺喜的礼物摆满了客房,明雨赔笑赔得脸都僵,大概是因为她新官上任,所以来的人非常多,擎苍台有专门住客人的院子,那也不大够,几乎要变大通铺了。 第86章 没办法,只能把雨霏峰也扩出来当客房,那里算是明雨的娘家,现在征用也说得过去。 到了初三那天,擎苍台又是张灯结彩。 比起上次即位大典的匆忙,这次喜事从容得多,即便如此,到了当天也是人仰马翻,到处都是行色匆匆的弟子,喜宴上全是应酬,两人陪了好几圈的酒,还得着人把客人都送到山下,这么一通下来,竟比工作最忙的那几天还累。 等人走完了,就只剩下洒扫的弟子,明雨松了口气,道:“咱们回房吧。” 谢冷焰点了点头,两人前后进了婚房。 婚房是别人布置的,到处都是红烛与彩绸,就连门口的纸篓都捆了一条红色的丝带,明雨觉得好笑,指给谢冷焰看,对方也露笑,道:“很可爱。” 明雨把她让到梳妆台前,道:“我帮你卸头饰吧。” 谢冷焰乖巧坐下,她头上的那只凤冠非常繁复,大概有个五六斤,早就把她的头压得抬不起来了,既然明雨有心,她自然却之不恭。 明雨看了一阵,这上面光卡子就有半斤,取起来非常费力,只能看到哪里取到哪里,边取边好奇这些人是怎么能把这么多东西全插上去的。 “我听说人间的夫君都会为妻子梳妆,就是师尊这样的吗?”谢冷焰由着她在自己头上活动,有种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对方的指尖传过来,她闭上眼睛,享受着这难得的悠闲。 明雨笑道:“人间的夫君还会为妻子宽衣解带呢,你要不要也试试?” 谢冷焰睁开眼,透过镜子无奈地看她,道:“师尊又逗我。” “我没有逗你,你现在都是我的妻子了,怎么不能?”明雨将手指插进她的头发里揉了揉,“舒服吗?” 谢冷焰心中微颤了一下,这种感觉真的非常舒服,虽然难以启齿,但是她还是点了点头:“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颅内高潮,就和这个——”她低下头去凑近对方的耳朵,轻轻舔了一下,低声道:“是一种东西。” 谢冷焰像被烫了一下,连忙躲开捂住自己的耳朵,羞红了脸:“师尊……” 明雨拘住她不让走,笑道:“怎么,在床上做得,床下就做不得了?” 谢冷焰已经习惯了她一次又一次的突破底线,只道:“这不一样嘛……” 明雨顺着她的耳后往下吻去,一直到脖颈,肩头,暧昧的气氛在房间里盘旋,两人互相拥着走到床边,嘴上还吻着,手已经摸去了腰带处,大红的喜服落了一地,房间里只剩下唇舌纠缠发出的声响。 第二天,两人的蜜月开始了。 昨晚两人一夜未眠,却也神采奕奕。 前半夜是在摇床,后半夜则是讨论蜜月该去哪度。 最后定下,先去看海,再去爬山,把整个四界都看遍。 作别时,白薇看谢冷焰一脸的幸福,眼睛一直贴在明雨身上不肯走,便知两人的问题已经解决,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人家是修成正果了,自己这边却还没有半点进展。 特别是自己喜欢的那个人,根本是个木头桩子,暗示明示全都看不懂,实在是叫人头疼。 等寒暄完了,明雨道:“行了,废话不多说,我会寄信回来的,希望我们度完蜜月回来,你们两个也能传个好消息出来。” 齐妙雪愣了愣:“什么好消息?” 白薇连忙去捂明雨的嘴:“没事没事,她说的是公务上的事。” 明雨把她的手扯开,无奈道:“行行行,我不说好吧,走咯!” 谢冷焰点头,也道:“那我们走了。” 白薇连忙点头:“你们一路小心,记得传音啊!” 踏上仙舟,即将起航时,谢冷焰突然回头道:“妙雪,你再不对白薇表明心意,她可就要被人抢走了。” 白薇:“啊啊啊!” 齐妙雪:“啊……?” 她看向白薇:“你要和谁走啊?” 白薇羞得满脸通红,甩开袖子走了:“没谁!” 齐妙雪拉住她:“不行,你必须说清楚,谁要把你抢走?” 随着破风的声音,两人纠缠的声音越来越远,谢冷焰与明雨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