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扯》 001起 001起 客厅里头只开了一盏灯,那灯在尚家呆了有将近十年,现今终于有些许要寿终正寝的意思。圆圆灯泡里那根正被加热着的灯丝,像一根被烧到尽头的火柴梗,细瘦蜷曲,下一秒就仿佛要失去光芒,化成一小撮黑漆漆的炭状物,只消指尖轻轻一摩挲就没了影。 那盏老灯下的光是橙黄的,人被拢在下头,脸被暖光照得看着温暖又亲切,只是偶尔地会噗呲一下闪烁,暗下又亮起,那一瞬的神色并不能怎么看清。一张木制的方桌横在灯底下,它被漆成红木色,用的漆又油又亮,台面反着润泽的光,只是一看就不是什么真红木。这种浇了漆的便宜货,看一眼就能知道,这幢老楼房里几乎每户都有张一模一样的。 尚酬勤坐在主位,左手边摆了个搪瓷烟灰缸,吞一口饭菜就得啜一小口烟,好像这虚无缥缈的烟雾也能下饭当菜吃。尚展颜和林秀风一左一右坐在尚酬勤边上,各占一边,好像左右护法似的。以往他们会把这事儿当玩笑开,说尚酬勤这位子还真是雷打不动、众星环绕,这时候尚酬勤就会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空出手来揉一揉尚展颜的头发,“放心,这一家之主的宝座呀,以后还得留给我们小尚。”说完,大家乐呵呵笑一笑,又继续吃饭。 今天这饭桌上的气氛却不如以往,格外诡异,安静得出奇,尚展颜有一筷没一筷地把菜拖进饭碗里囫囵吞掉,思忖着他们俩是不是又吵架了,只是平常就算吵架林秀风也会帮尚展颜夹一两筷子菜到碗里,嘱咐她好好吃饭营养要均衡,现在却一言不发,眼睛只盯着手里捧着的饭碗瞧。仔细看,林秀风眼眶泛着红,几根头发黏在眼旁,似乎是刚刚才痛哭过一回。 像是察觉到尚展颜的视线,林秀风本来已经凝固的情绪又开始流动起来,一滴,两滴,眼旁的头发再次被打湿。 “你怎么不和你女儿解释解释!怎么,这时候怕了,觉得没脸说了?”林秀风像是终于忍无可忍,捏着碗重重往桌上一砸。 话毕,眼泪越发汹涌地冲出来,泄洪一样。 林秀风向来爱体面,哪怕经济条件欠佳,她也把一家叁口的衣食住行搞得十分入眼。她大概觉得作为母亲,在尚展颜面前这样失态实在是不妥,于是一手捂着眼睛,一手撑着红漆桌面起身离开回卧室,“你自己好好跟她说,好好讲讲你这些个...脏,”她咬了咬牙又改了口,“事情。” 尚展颜嘴里塞着的一口饭自林秀风淌眼泪开始就没嚼过,事情发展太过突然迅速,她有点搞不清现在的状况,只好扭过头去看尚酬勤,期待他能给出个解释。 怎么,就这样了? 尚酬勤深深地叹了口气,整个人好像失去了全部的力气,他举起左手想像往常一样揉揉尚展颜的头发,却发现手里的烟还在,只好半路又收回来,拿骨节敲了敲桌面,烟灰随着动作簌簌地落在桌面上,灰白一片。 …… “展颜,你……有一个哥哥,过几天会搬来和我们一块儿住。” “谁的?” 惊讶于尚展颜此时似乎有些过于冷漠的态度,尚酬勤抬头看她,正好对上了她的眼睛,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他竟然觉得心虚起来。 男人嘛,总会犯一点错的。他想。小孩子又懂什么。 可半晌,他终于连坐也坐不住,慌忙抓起烟盒往外走。 “谁的!” “你的!我的!我们一家的!!”恼羞成怒一般,尚酬勤抓了抓头发,又重重踢了一脚铁门,“你们……好好相处。” 尚展颜觉得自己的脑子里像是堵了十堆没被嚼过的米饭,刚被尚酬勤踹过的铁门还在嗡嗡鸣叫,湿软的白米被嗡鸣环绕,挤在一块儿,很快变得粘稠起来,根本没办法思考。 哥哥。 哥哥。 哥哥? 尚展颜反复琢磨起这两个字,到最后,她甚至连认也认不出来这个简单的迭词,怎么看都觉得怪异。 尚展颜没料到事情是这么个走向,向家向来和睦,平素磕磕绊绊也有,大多因为尚酬勤喜欢瞎讲义气,动不动拿钱去支援他的好哥们好兄弟什么的,搞得家里用度紧张,可人是个好人,街坊邻居总会夸上一两句那种。 “秀风啊,来来来,我说你们老尚啊就是人太好,老实。虽然说过日子稍微那个一点吧,啧,不过也好,没什么花花肠子。你看楼上那户,哦哟,坍台坍台。”林秀风买完菜回家总要被那些个阿姨抓牢聊上几句邻里的八卦,每次讲到什么隐秘的桃色新闻,他们总要带着说一说尚酬勤的老实本分。 楼上那户的事情尚展颜很小的时候在饭局上听一块儿吃饭的张阿姨和林秀风说起过,阿姨口才了得,故事讲得活灵活现,如在眼前。 据说楼上那户叔叔姓郑,叫郑生,他妻子叫赵爱芳。郑叔叔爱好去各种洗脚城洗头店,一呆就是一晚,到第二天过午才会醉醺醺地回家。赵阿姨早知道他在外头不干不净,只是孩子也有了也就一直忍了下来。那次是闹得厉害了,他把整月整月的工资都拿去供他那姘头去了,赵阿姨才决定给他来个下马威,叫了十来个自家亲戚去那家洗头店围人。郑叔叔光着膀子被几个男亲戚从里头给拎了出来,当场痛哭流涕给赵阿姨磕头下跪承诺下不再犯,那同他一起的洗头妹也被拔了好几撮头发,衣服都没给一件,缩在角落里暗暗地哭。 赵阿姨终于扬眉吐气了,头抬得老高,被丈夫亲戚邻里们簇拥着回去,活像什么重要人物。从那之后,郑叔叔大概是怕了,反而在家里洗衣做饭,早晚接送孩子。 “现在么稍微有个样子了,可讲是这么讲,他们家那个事情哦,讲出来还是丢人得要死。赵爱芬还老爱往外说自己手段了得,啧啧。” 尚展颜想象了一下尚酬勤被光着身子从暗巷某家小店里揪出来,还有林秀风趾高气昂觉得自己终于把住了尚酬勤的得意样子。 林秀风的啜泣声断断续续地从卧室里传出来。不,不会的,不一样啊。 尚展颜虽然肚子还饿着,却怎么也吃不下去了,眼见着面前的几盘菜从热转凉,那几颗青菜看着颜色都深上了一些,瞧着又冷又硬,实在是叫人没有食欲。她将手里的筷子往碗里一插,认命地开始收拾这些残羹冷菜,该倒的倒,也没人吃了。 她一盘接着一盘,慢条斯理地把剩菜端进厨房,再将它们一一倒进垃圾桶,把碗碟抹上洗洁精好好擦去油污又冲洗干净,整齐地码进比她高半个头多的厨柜里。 尚酬勤有一点想对了,尚展颜确实表现得冷静到近乎残酷的程度,一点都看不出来她还是个只有十五岁的孩子。 林秀风还在哭,毫无征兆地,厨房里传来一记尖锐的破碎声,听起来像是有人把瓷质杯碟举得高高的,又重重摔向地面。林秀风有些担心,她顾不上哭,草草拿手背抹了一把脸就急急走去厨房察看情况。 似乎没有丁点异常,似乎是那个厨柜对于尚展颜来说过高了,她才失手打碎了碟子。 此时尚展颜正蹲着将地上零星散落的碎片捡起,她看到林秀风的拖鞋出现在视线里,微微笑着抬头看她,“不小心。”说着她晃了晃手里的碎片给林秀风看。 “妈妈你去休息吧,我来收拾就好。” 002來 002来 “妈妈,我回来了。”尚展颜边说着边推开铁门走了进去。 她穿着学校发的冬季校服,照旧还是运动款的,宽松肥大,裤脚松松垮垮垂下把鞋面都盖了个大半,颈上围了条红色的羊毛围巾,绕了好几圈,几乎堆到鼻子下面。大概是外头的风太过锋利寒冷,尚展颜的脸颊和鼻子都被吹得有些微微泛红。 “行,书包放好洗个手过来吃饭吧。”林秀风把最后一点菜装盘盛好,端上那张方桌。 “知道了。”尚展颜随手撕了张纸巾擤了擤鼻子,快步走向自己的房间,在门口把书包往里头一甩。那书包似乎装了不少书,看着重量可观,被尚展颜这么一扔,像颗小炮弹似的砸到床上,扑的一声,布料涨起又消下。 天气太冷,更何况南方没有暖气,热水器又没法即用即热,洗个手也和打仗一样。尚展颜拧开水龙头,试探性地把指尖放在水流下探了探,适应了下水温后才胡乱将整双手放进去稍稍沾了沾水就当洗过了。 她又帮着林秀风把碗筷摆好,两人落座吃饭。 自上次那件事过去已经有一个多礼拜了,林秀风的情绪差不多又归于平静,每天还是料理家事,买菜烧饭,只是尚酬勤的存在被她忽略了个彻底,从早到晚都不说一句话,哪怕尚酬勤主动找话也不被理会。尚展颜倒是觉得无所谓,既然这样能让她觉得好受些,就也跟着把尚酬勤当透明人看。以往到了晚饭的点,林秀风总会反复叫几次让尚酬勤把烟放了过来吃饭,这几天没人喊了,尚酬勤倒也知道时候,自动自发地坐上方桌吃饭。 今天也是,见母女俩已经吃上晚饭了,尚酬勤便默默去厨房抽双筷子,给自己盛好饭再出来坐下吃饭。 见尚酬勤坐下,本来还在和林秀风讲讲自己学校里遇上的有趣事的尚展颜也马上缄口不言。一顿饭下来,除了碗筷碰撞发出的细微声响,再没一点声音了。 在林秀风离开桌子的时候,尚酬勤的嘴唇小幅度地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些什么,却最终还是被什么压住了一般,没能开口,他转而看向向展颜。大抵面对着向展颜,他觉得自己至少还是个有底气的父亲。 “我待会儿去把你哥哥接回来。你们不是都要放寒假了么,趁着这个时间好好带他熟悉一下环境。”说着敞开衣服,从夹克衫的内袋里掏出了一迭碎钞,他用拇指把最外层那几张面值最大的给推下来,捏着塞进尚展颜手里,“喏,拿去和哥哥买点好吃的。” 尚展颜并没有推拒,心安理得地收了塞进校服口袋里,却还是没和他讲个只言半语。 尚酬勤抿抿嘴唇,看起来有些无措,甚至是狼狈,“别告诉你妈妈啊,这是爸爸的私房钱。”这次他没等回应,说完就赶紧起身,捞起鞋柜上放着的一双皮手套就出门离开了。 不一会儿楼下就响起一阵轰鸣,突突了几下声音就滑向了远处。 * 大致过了有一两个钟头,那声音又由远及近,停在这幢老楼房下面。 去了又来,和个回转飞镖一样。尚展颜这么想着又翻了页摆在膝上的书,只是再也看不进一个字。眼睛盯着书页瞧,神思却跟着往楼道那儿飘。 “你以后就住在这儿了,等等上去了让你见见你妹妹,还有阿姨。”尚酬勤的声音直从楼底传上二楼来。 他们这幢居民楼楼龄不小了,隔音也不大好,楼道里的声音在屋里也能听个大概。更何况尚酬勤忙着和儿子介绍新家,音量都放大了些许,家里人冷淡的态度也没能消磨他对迎接家庭新成员的热情。 和尚酬勤的激动相比,跟在他后边的男孩倒是平静得很,话不多,只在尚酬勤同他说话时,才回上一两句简单的。他声音也不大,尚展颜几乎抓不住他说话的瞬间。 大概也就是跟着应和两句吧。她想。 他们住在二楼,底楼是一排门面,不住人,现在全租出去给别人当店面用,尚展颜起得晚,要上学的日子都不在家吃早餐,匆匆在楼下买个一块钱小笼或者烧麦在路上吃,就当作早饭了。 两层的楼梯他们爬得很快,铁门的锁芯有些生锈了,尚酬勤拿着钥匙拧了半天才顺利把门打开进屋来。 “拖鞋...拖鞋...,”他单手撑着膝盖,蹲下腰打开门口的木鞋柜,一层一层地翻找有没有多余的拖鞋给后头跟着的男孩穿。林秀风这些天根本没有心思帮忙准备这些东西,尚酬勤又甩手大爷做惯了,哪能注意到这些细节的地方。他只帮他儿子整理了个房间出来,又找了床被子铺了个床,其余的就一概没有了。 “算了算了,明天问问你阿姨。你先穿爸爸的,”鞋柜被他一通翻过后乱糟糟的,只好从鞋柜最下层勉力抽出一双夏天用的,“我就先穿这个好了。” “谢谢爸爸。”尚展颜这才终于听清了他的声音,估摸着已经度过了变声期,声音介于男人和男孩之间,沉稳却不沧桑嘶哑。 尚展颜班上的女生最近流行起认哥哥来,她没参与,哥哥哥哥,又没有血缘关系,哥哥也没用。她其实也不是没有想过自己如果有个哥哥的话会怎样,只是她是家里第一个孩子,爸爸妈妈再生也只能生出弟弟妹妹来,没有哥哥。 而且,绝不是以这种形式。 尚酬勤带着她那“哥哥”先来敲了尚展颜的门。第一下,没开。第二下,没开。直到尚酬勤敲满叁次她才从床上站起来,踩着被子去床尾开门。尚展颜的房间不算大,床和门也离得近,她在床尾那儿稍稍欠了下身子就能够到门把手。 门开了。 “准备睡了啊?来,这是尚一诺。你哥哥。”尚酬勤往后让出半个身子,勾着尚一诺把他往前带,好让他们兄妹互相认识一下。其实尚酬勤完全没必要这样特意把他带前来,尚一诺比他要高一截,就算站在后面尚展颜也能看个一清二楚。 男孩穿着学校的校服,袖口已经洗得发白。尚展颜知道他一定是他们学校高中部的学生,同个学校初高中的校服只是细微处有点变化用以区分,大体看着都一样,黑乎乎一片,所以她一眼就分辨了出来。 他状似腼腆地冲她笑了笑,尽力展示着友好,尚展颜却只是眼神在他脸上流连了几秒,随后就转而看向尚酬勤,“知道了。” “这孩子,算了,今天也晚了,明天你们兄妹再好好熟悉一下。”尚酬勤本来还想说说尚展颜怎么这么没礼貌,只是看着那双似乎蕴藏着愤怒的眼睛,准备好的训斥就被生生拦挡在咽喉处,吐不出,那就得还得再咽下去。 转身拉上房门,走了。 离开前那男孩扭头看了下自己的新妹妹,却没想到正对上她打量他的眼神,于是再次扯起嘴角向她点了点头。 礼貌,友好,温和,没有出错。 尚展颜待他们一走,就又重新躺倒在床上,她在想刚刚看到的那双眼睛,狭长的,陌生的,没有丝毫笑意的,同他面部的表情宛如割裂在两个空间。 尚酬勤出了尚展颜的房间之后,就带着尚一诺去了主卧,他在门口抓着门把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没能打开,他回头拍了拍尚一诺的肩头,“你阿姨估计也睡了,明天去打招呼,今晚就好好睡一觉吧。” “好,那我回房间了,爸爸你也好好休息。” * 尚一诺坐在床上仔细打量着自己的新房间,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旧物的气息,看来以前是用来堆杂物的,连床背上都还蒙着一层灰。他轻轻揩去指尖的灰尘,缓缓呼出一口长气后闭上眼把自己摔进背后柔软的被子里,至少还有被子是柔和温暖的。 尚展颜那张警惕得如同被侵占了领地的小动物一般的神情不期然被冲上脑海,他又想起了他的妈妈,美丽的却愚蠢的,死于等待的他的母亲。两张脸逐渐交迭在一起,幸与不幸,现在看来如此鲜明的对比让他的情绪一下子上涌到鼻腔、眼睛,他翻了个身把脸微微埋进身下的布料里,胸膛剧烈地起伏,如同不甘于死亡的溺水者,拼命攫取着身旁为数不多的空气。原本颇为工整可观的五官此时皱作一团,仿佛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一般,偏薄的嘴唇可怖地眦开,露出一旁尖尖的犬齿,凶狠得像头小狼。 003識 003识 尚一诺这个晚上并不睡得怎么好,从一个梦境掉至另一个梦境,又从光怪陆离跳至荒诞诡谲,奔离逃跑,一刻也没有停下来过,以至于他才刚醒过来就感觉有一股疲意从身体内部发散到四肢,沉沉的,连稍许的挪动都让他觉得乏力。 尚酬勤帮他准备的这个屋子是朝北的,常年不见阳光,哪怕是有光照进来,空气里也透着股冷,闻起来凉丝丝的。就比如现在,明明该是太阳升起的时候,他几乎可以想象尚展颜的房间里耀眼到叫人睁不开眼的晨光一束束得打在她的被子上,可他的房间却只是亮着罢了。那些黯淡的光安安静静地从窗口进来,再安安静静地走遍他的房间,他闭着眼睛甚至都觉察不到它们的存在。 尚一诺隐约听见外面灶上似乎在烧着什么东西,高压锅呲呲呲得乱叫,吵得他想睡个回笼觉都难。 妈妈在准备早……? 惯性般的,这个念头在听到声音的那一刻瞬时出现,又被马上否定。想什么呢。他扯了扯嘴角,觉得自己有点好笑。 该起来了吧,可即使意识已然清醒,身体却仍然沉重,勉力睁开眼睛,支持不了几秒就又重新合上。 算了。 他索性翻了个身回忆起昨晚的梦。 尚一诺关于梦境的最后一片记忆,是他跳进了倏然出现在高楼旁的海里。他没有挣扎,任凭自己下沉,耳边是咕噜咕噜的水声,他看见有好些气泡从自己的口鼻接连涌出,漂浮到上方一大片明亮的光晕里消失不见。他手脚并用,拨动水流,试图抓住那些从自身逃离的小气泡。近了,他脚下用力一蹬,整个人向光晕冲去,伸长了手臂就要将那东西捕获,却在接触到的那一刹被塞进一个细小潮湿的甬道。他看到了妈妈,她牙关紧咬,似乎在忍受什么极大的痛苦,他正想挣扎出蚕茧一样紧缚着自己的甬道去到妈妈的身边给她一些安慰,却见尚酬勤的脸猛然凑近到眼前,他狰狞着伸出手按向自己的脑袋,“这个东西该回到原来的地方去!”手上的力道大到把他又全然推进那个地方,伴随而来的是母亲更加惨痛的大呼。 梦到此结束。 他的身体总算也从疲累中恢复过来,厨房里呲呲直响的高压锅已经安静下来,红豆粥的味道散得到处都是,他拿手背揉了揉眼睛,翻身下床。 尚一诺洗漱整理好后没有立马出去,他手里捧着毛巾,听着林秀风的脚步声从厨房踏到客厅,又从方桌转到阳台,有什么绊住了他的脚。 她对他会是什么样的态度?彻底无视,又或是假惺惺的热情? 该是前者吧。他想起昨晚那扇紧闭着的房门,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他拿手里的毛巾用力抹了一把脸,细致得挂好在一旁的架子上,随后深吸了一口气,踏出了洗手间。 林秀风正在阳台上晾衣服,他看见自己那件黑色校服在风里四下晃动,室外的风大概很凉,吹得她不时把双掌合起,哈上几口气后来回搓动。 她脚边的脸盆里堆积如山的衣物被她一件件展开晾好,再用手抹平每一个褶皱。 等所有衣服都被挂好,林秀风才弯腰拿起脚边的那个蓝色洗脸盆,转身开门进屋。冷飕飕的空气被风裹挟着在门被打开的瞬间一下子灌进屋里,比房间里还要冷上许多。 突如其来的寒冷让尚一诺不禁打了个哆嗦,他抬手掖了掖自己的衣领。 林秀风走到沙发那儿才发现站在洗手间门口的尚一诺,稍许有些愣神,不过很快就主动填补了这段空白。 “起来了?厨房里准备了早饭,自己去盛吧。”她说。 有点自然过头了吧。尚一诺脑里飘过这个念头,冲着林秀风点了点头。 * 尚一诺盛好了粥坐在方桌边捧着碗安静地吃早饭,边上坐着尚展颜,她此刻正机械性地用勺子舀了粥一下又一下地往自己嘴里送。可能因为刚刚被林秀风喊着起床,她的神情和动作都显得有些微妙的迟钝,比起昨天的警惕和敌意要可爱上不少,尚一诺甚至觉得此时此刻,骗尚展颜叫上一句哥哥也不是不可能的。 “颜颜,你今天带一诺去逛一逛附近。” 林秀风这么一句简单的话像是蕴含着什么特殊的力量,让时间一下子停滞,桌上坐着的其他叁个人都仿佛被强行滞留在了上一秒。等到时间再次恢复流淌的时候,叁人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向林秀风,一夜的工夫罢了,一个人的态度会发生这样极端的转变吗?没有经过特殊处理的玻璃会在极端的冷热交替间爆裂,那人呢? “看我干嘛?好好吃饭。”林秀风拿筷子敲了敲尚展颜手中的那只碗,语气亲昵又轻松,一如此前的往常。 “晓得了————”尚展颜撒娇般的拖长了尾音,努力配合着这份普通平常,尽管微小的不适感如同足底的小石子一样硌得她烦躁不堪,却又难以摆脱。 食毕,尚展颜坐在椅子上迟迟没有动作,时不时摆弄一下手指,仿佛这上面有什么极具趣味的东西吸引住了她。尚一诺知道她这是想拖延时间,对于自己的一种消极抵抗。可是,为什么呢,他的存在也不是他的错。突然,他十分想打破这样的局面,对她来个小小的恶作剧。 “颜颜,走吗?”他侧过身真诚地、专注地、认真地看着身旁的尚展颜,好像没有觉察到她的小小心思一样。 尚展颜被这样的目光灼痛,条件反射一样从椅子上跳起,“走!走!走吧。” * “颜颜今年几年级了?”尚展颜对他颇为抵触,一路无言,尚一诺只有主动找点话题填满这段空缺才使得这段路途显得不那么沉闷凝滞。 尚一诺比她高上许多,尚展颜仰头看了他一眼,随即又低头看路,“初叁,下一年升高一了。” “初叁啊,那我们只差一年。” “一年……”尚一诺的声音很轻,自言自语一般,像是在思考一年到底是一种怎样的长度,又是否可以拿尺子精准测量出它的长度。 一年的差距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却足以使空气再次凝固,两人又陷入沉默,想着一年的差距到底意味着什么。 这是一场共同的浩劫。 …… “她死了。” “所以……” “对。” 像是在猜哑谜,说出的句子都不曾完整,两人却奇迹般地了解了对方想说的内容。 尚展颜突然觉得愧疚。对啊,不是他的错,他为什么需要承担自己的愤怒呢。可是,妈妈呢,她也没有做错任何事,为什么要承担这样的对待。思潮滚涌,对撞到水滴四散。她不明白的事情有很多,现在只是觉得,他和她一样,只是无辜的受害者而已。 “抱歉……” “什么?” “我觉得你是个入侵者。” “很自然不是吗,换做是我,也是一样的。” 尚一诺揉了把尚展颜的头发,原本整齐梳到脑后的立时翘起,略显粗硬的头发让他一瞬间想松开手。 “尚酬勤他,是个混蛋!”尚展颜感受着头顶传来的温度,他确实是不该被责备的那个,她想。 004解 004解 尚展颜和尚一诺走到附近一家汤包店的时候,好闻的食物味道争先涌进鼻管,早上吃的红豆粥根本不占什么位置,胃袋空空,叫那味道一勾就食欲大开。 “这家是这里蛮有名的一家汤包馆,试试吗?”尚展颜拿拇指指了指那家店,“尚酬勤给了我点资金,所以……” “很好吃么?”尚一诺听言,抓着她袖子迈上店口的台阶,指尖触到一小截手腕。尚展颜甚至连手腕都是凉的,皮肤细滑,好像一段刚出生的小蛇。他这么想着,手指微微动了动,离那凉软的部分越发贴合。 尚展颜对此一无所觉,反抓着袖子就欢快走到前台,专注地看起粘贴在前方墙壁上的菜单海报,“好吃啊,一般的好吃,我对吃的没什么特别的要求。” 尚一诺没有放开那只抓着衣袖的手,她的温度、触感依旧通过那一小段联结的地方源源不断地传过来,似乎建立了什么亲密的关系,让他觉得安心。 “我就吃面好了……小笼得要一笼……唉,你吃什么?” 尚一诺回过神来,马上将她衣袖里的那两截手指从里边抽出来,塞进自己的口袋,“……,没来过,你定吧,什么好吃点什么。” 尚展颜拿拇指拖着下巴,专注地看了一会儿那墙上的菜单,”不知道啊,其实都差不多,你喜欢面还是饭?” “饭吧。” “那就……,这个炒饭?”尚展颜指着一个菜回过头来看他。 “好。” “你老是说好。“尚展颜勾一勾唇角,回头面向坐着的前台服务生,把需要的菜品一一说出来。 有可以说不的余地吗,你也好,我也好,不是只能尝试着去接受对方吗? 尚一诺这么想着,却没有在尚展颜面前展露分毫,他依然笑着,注视着他的新晋妹妹,眼神不曾离开过片刻。 他们在角落的一张桌子落座,像是有某种膜状物罩着,坐在那个小角落里,连边上喧闹的谈话声都小了很多。 “抱歉,无论对你,还是对阿姨都是。”尚一诺注视着对面熟悉又陌生的女孩,他们有着某些相似的特征,却又浑然不同于彼此。 “你只剩一个人了不是吗?”尚展颜无奈摆手,耸了耸肩,“是,我是不太喜欢你,可不是你的问题。” “她很早就和他在一起了,其实尚酬勤也不是没和她提过结束,只是,她需要有个人支撑着她活下去。很明显,尚酬勤,就是那个人。“ “可是为什么?他有那么好么?他让我们的妈妈都觉得伤心……” “他们需要爱,哪怕它是虚假的。” “虚假难道不等同于零?”尚展颜捂着脑袋摇了摇头,“我实在不懂,虚假的爱那还是爱吗?” “是吧,虚假的是另一种形式上的爱。他们感受到的东西是真实存在的。你明白么?”尚一诺手指在空气之中指了指,虚虚划了个符号,“就是……” 片刻之后,他握住了她放在台上的手,那只手因为冬天的原因冰冷而潮湿,如同某种冷血小动物,蜥蜴之类的吧。 “就是这样的。” 温度很快从尚一诺那儿传导到尚展颜那儿。和她的不同,尚一诺的手干燥而温暖,令她情不自禁就握紧了些许。 “好像……可以懂一点。”徐徐的暖度从指尖传来,是完全不同于自身的温度,却让她觉得安心,恨不得融化在那片不熟悉的温度里。 “你们的东西来了,一份雪菜肉丝面和一份排骨炒饭。还有,一份小笼。菜上齐了。”服务生突然而至,从托盘上拿下摆着的餐品摆在他们各自的面前,顺带着顺时针挪了挪碗的方位,让碗口的店铺标志更明显地对着他们。 他看着他们交迭着的双手,露出一丝了然的神色,“你们好好享用。”语气里带着理解和快乐,他被眼前年轻人的可爱感情所捕获。年轻啊,他在心里歌颂着年轻人炙热直接的情感,哼着一点欢快的调子离开了。 尚展颜察觉到其中的误解,觉得有些难堪,急忙得想抽离开那与她相比较高的体温,尚一诺却在那一瞬间握紧了,并不给机会让她顺利抽走。待她疑惑不解地向他看来时,才如同大梦初醒般放她冰冷的手离开。 尚展颜抽回手,活动了一下肘部关节,颇有些疑惑地看向尚一诺,可他只是冲她笑一笑就垂下头去。 “我很喜欢你。” 尚展颜有些惊讶,尚一诺并没有表现出对她特别喜爱的情绪,只是礼貌而已,和他脸上挂着的笑容一样。 “我现在……”尚展颜抿起嘴唇,努力摆出一个认真的微笑,只是看起来却像是在掩饰什么。“也挺喜欢你了。” 这个动作尚酬勤也有,尚一诺过去在他脸上看过无数遍,每次妈妈问他为什么不来的时候,每次他拿出信封放在桌上的时候,每次离开病房对着妈妈点头致意的时候。尚一诺毫不怀疑他一离开病房就会卸下所有沉重的事物一般松弛下来,包括那紧绷着的嘴角,甚至还会哼着点曲调离开呢。他想。 尚展颜看尚一诺并没有什么反应,以为是自己看起来不够真诚,让他失望了,急急开口,“真的,我不讨厌你。” 说完,她又想了想,认真开口道:“哥哥,我们好好相处。” 尚一诺听到这句哥哥愣了愣,他觉得有趣且好笑,就肆无忌惮地笑起来,笑得肩都在发抖,“我还以为你永远不会叫我哥哥呢。” 这是尚展颜第一次在尚一诺脸上看到真正的笑意,这个笑使得他整个人被拢上了一层和他体温一致的温度,不再疏离而陌生。 她突然觉得有点脸热,耳朵尖都在发红。 “好了好了,吃东西。”尚一诺见她这样,坐直了身子不再发笑。他的眼神从尚展颜洇着暖红的耳朵上点过,看向她的眼睛,“当然。谁都不能阻止我们好好相处。” * 他们两个吃过东西之后,就由尚展颜领着在附近闲逛,他们经过公园,经过学校,再穿过一条条热闹喧哗的街巷。他们聊了很多,天空,海,太阳,母亲,气氛比起之前融洽了不少。 尚展颜几乎要觉得身边这个人本来就是她熟悉的哥哥,她略带疑惑地扭头去看他,瘦长高挺,却仍有着未发育完全的单薄,同她一样的薄嘴唇,唇角尖尖,让她无端联想到了雪白的刀刃,磨得又锐又薄,轻轻带过就能被割得鲜血淋漓。 尚一诺仰头看了会儿,眼神发散在空中,没有焦点,像是对着堆迭的云层,又像是看向远处枯零零的枝丫。 “走吧,回去了。”他回过头去看她,“天色暗了。” 尚一诺回头的时候正对上尚展颜探究般的眼神,可他什么都没有说。 也许是怕我难堪。尚展颜在心里嘀咕。 他们跟着原路返回,这回是尚一诺在前头带着。 尚展颜看他在前头走得十分笃定,每一个岔口都能毫无犹疑地做出正确的选择,就也不再担心。只是,才走过一遍而已,却已经熟悉得像是长期生活在这片地方,这在她看来实在有些不可思议。 冬季的天暗得很快,边跟着尚一诺走着,就昏沉下来。回去的路上他没有怎么说话,只是偶尔回头看上一两眼,确定尚展颜还好好在后面跟着。 在经过一条暗巷的时候,尚一诺忽然牵起尚展颜的手,将她拉进这条狭窄的通道里。 两个人脸对着脸,胸贴着胸。巷子很窄,一个人都很勉强,两个人简直就是极限了,没有人想从这里穿行而过。过于静谧的环境使得他们的呼吸声在此间格外明晰,声响、起伏的胸膛,一切的一切都在说明着此时此刻两人是如何的靠近。 尚一诺像是无法忍受了一般,拿手臂紧紧地箍住尚展颜,使两人可以贴得更近。他在发泄着什么,也在汲取着什么。 尚展颜被他突然的举动吓到了,她一下子怔住。可手臂下的这个躯体似乎在颤抖,他咬紧牙关粗重地呼吸着,仿佛不这样做掩藏在皮肤下的情感就会突然冲出体外。 尚一诺很瘦,真的很瘦,他的背因为这个拥抱微微弯下来,脊骨也跟着更加凸显,隔着几层衣服尚展颜也能感受到它的形状。她轻轻顺着抚了抚他的背部,想给他一些仅能给出的安慰。 尚一诺很快恢复平静,但情绪好像消耗了他相当一部分的能量,颈项无力地垂下来,把头倾斜着虚虚搁在尚展颜肩上,亲昵地摩挲着尚展颜毛茸茸的头发,“真神奇。” “什么?”尚展颜说着,不自在地往右边挪了挪头部,耳朵因为尚一诺的靠近而又迅速涨红起来。 可尚一诺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意图,追着她逃离的路线靠过去,呼吸喷在尚展颜颈项和耳边,痒痒得让她发怔,隔着布料,身体紧贴着身体。 “哥哥?” “为什么这么自然,你也是,你妈也是,不讨厌我吗?”尚一诺越发靠近了尚展颜,嘴角几乎贴到了她的耳畔。“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不讨厌吗?” “像蟑螂一样不是吗?这样的人也能做你哥哥,不会这么想吗?” 尚展颜顿时平静下来,涨红了的耳朵也逐渐消去热度,“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冷硬而嘲讽。 她认清了,眼前这个人是怀揣着恶意的,他期待着毁坏和崩塌。 尚一诺被这样的话语所凝滞,原先准备着的更加恶毒的语言梗在喉头,并没有办法再顺利吐露出来。 “讨厌。”她推开他,仰头直直望进他的眼里去,“我收回之前的话,你并不值得。” 说完,尚展颜狠狠踢了下尚一诺的小腿,他疼得一下子贴住背后的灰色墙壁,尚展颜趁着这个间隙逃出被尚一诺圈出的小小空间,蹿到巷子外头去。头也没有回就抛下尚一诺回去了。 “嘶——,力气还真大。”尚一诺捂着被踢中的小腿,看着她消失在视野里。 “不是说了要好好相处吗,你也不行。”声音很轻,被更暗的天色困在小巷里,只有他一个人能听见。 如果是你要阻止我们好好相处,那也是不被允许的。 005进 005进 尚一诺随后跟着离开了那条巷子,腿很疼,疼痛的余震限制着他,让他没法迈出大步,只得大步夹着小步往前挪。幸好尚展颜还没有走很远,他在这里也能看到她的背影。 她带着点怒气,手臂僵直着前后摆动着,带着点扫平一切的感觉往前行进着,连过往的路人都有点好奇地看她几眼,只是她并不在意。 尚一诺觉着,像她那样走路一定能在附近带出一阵不小的风。 他加快了点步速,勉强可以跟上她,不至于让她再次消失在视野里。 那条巷子其实离家很近了,走了不消六七分钟,他们就陆续到了家。尚一诺打开那道铁门的时候,听到砰的一声,尚展颜重重地关上了房门。 “怎么了?”林秀风疑惑地看看尚展颜房间的那个方向,又转头过来看他,似乎是期待着能得到一个解答。 尚一诺进了屋子,他故意拖着腿,林秀风马上发现了,“一诺,你又是怎么了?”林秀风皱着眉,眉间几乎挤出了好几道深深的沟壑。 “颜颜她,好像心情不怎么好。” “这样……,那你怎么样,有没有事啊?” “还好,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好……好……”林秀风让人好不觉察地呼出一口气,“那你赶紧回房间休息一下。“ “嗯,知道了。” “对了妈妈,我晚上在那个房间睡着有点冷。” “有点冷?”林秀风顿了顿,甚至没有注意到他的称呼,“颜颜那儿还有条厚被子。你等着,我帮你去拿。” “麻烦妈妈了。” 林秀风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没事,你先去吧,我等会儿帮你拿到房间。” 等尚一诺回房后,她走到尚展颜房门口敲了敲门后就扭动把手开门直接进去了。 尚展颜团在床脚坐着,虽然没表现出什么直接的愤怒,嘴角却死板板得往下坠着,表情僵硬得不行。 “怎么了?” “……” “谁惹你生气了?”林秀风脚步放轻,缓缓走过去。 见尚展颜沉默不答,又蹲下身子安抚样地摸了摸她的后颈,“嗯?怎么了?告诉妈妈。” 沉默片刻。 “妈妈你讨厌尚一诺吗?”她的嘴角还是倔强地绷紧。 “哎……”林秀风摩挲了下她的手臂,在她身旁坐下。“颜颜,那你呢,你是怎么想这件事的?” “他不是个什么好的。”尚展颜说着把头扭向一边,好像此时尚一诺就在眼前,她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分给他。 “说实话,妈妈是不怎么喜欢他。” “可是你想,他和你差不多大,而且他妈妈生病了,他每天都要去医院照顾她。很辛苦的。大人们的事,却要他来承担后果。” “对了,他的腿怎么了?” “我踢的。”尚展颜把脸埋进双膝间,声音听上去闷闷的。“他和你告状了?” “他没和我说什么,是我看他走路都一瘸一拐的。你……” “那尚酬勤呢,你们和好了?” “……”林秀风欲言又止,双手贴着裤子磨了磨,“大人的事你别管了。他看着不像个坏孩子,你也是,别那么大敌意,互相谅解,知道吗?” 谅解?我谅解他,谁又来谅解我? 尚展颜梗着脖子不肯答应。 “知道了吗?” “……” “嗯?” “……” “别跟我犟啊。”林秀风虽然算是个耐心的家长,还是抵不住尚展颜僵持着不说话,语气里稍稍带了些不快的意思。 终于,“哦。”,微弱的一声应答从尚展颜喉间挤出来,虽是一句肯定,不情愿的意味却明显得不行。 “行,你再好好想想。”林秀风见尚展颜应声了就站起身来走向一边的衣橱,“他说晚上睡着冷,你以前一条被子我给他拿过去,反正你现在也不睡了。” 说着她从衣橱里拖出一床厚被子,把它搬去了尚一诺的房间。 * 林秀风简单把被子铺开,帮尚一诺摊在床上,“颜颜之前睡过的,你别嫌弃。” “怎么会呢。”尚一诺抚了抚被角,让它看起来更加更加平整,“不会的。” “对了,颜颜怎么样了?” “……好,那就好。” “她还在闹别扭。你是哥哥,别和她计较。” 听言,他似乎看起来更愉快了,“不会的,今天颜颜还和我说了要好好相处。放心吧妈妈。”尚一诺指尖还触着手下的布料,眼神黏着依恋地从上面挪开,笑着看她。 “嗯……,那你早点休息。”林秀风觉得尚一诺的姿态有些奇怪,却又说不上来哪里让她觉得不适,于是匆忙应和着就从他房间出来。 待林秀风离开之后,他站在床边看了许久,被套上印着是海绵宝宝的图案,只是那些卡通图案看起来形状奇怪,不仔细看根本辨认不出本来的样子。尚一诺却像是毫不在意,将那褶皱的部分一一抚平,整理好,工整地拉到床角。 接着他跪下身,近乎虔诚地捧起一个角落嗅了嗅。 是尚展颜的气味,同他刚才在她身上闻到的一致,不是花香,不是任何一种洗涤剂的味道,只是尚展颜。 尚一诺伴着带有尚展颜气息的被子入睡,连梦境都不小心混入了尚展颜的影子。 这天夜里的梦并不同于以往满是痛楚,他见到了尚展颜。她不像现实生活里那样对他怀有防备,她亲昵地喊他哥哥,她同他一起分担苦痛,她抚摸他的脊背,她吻过他的额头和发顶。梦里的她是向他赐予宽恕和谅解的神,是他的救赎。 只是他并不甘心神明只是吻他的额头和发顶,他要的是更为深刻的东西,哪怕不被救赎。于是他趁着回吻那只冰冷的手背的时候,沿着胳膊一路吻了上去,在名为尚展颜的神明身上留下他的痕迹。 他找到了她的嘴唇,欣喜若狂地去触碰,可她只是放任,没有回应。他不满意,又在上面碾磨片刻。可神明并不回应人类的期待。 他最后泄气地把头埋进她的颈窝。 尚一诺抬头去看她的神色,没有,什么也没有,情欲也好,抗拒也好。 醒来的时候内裤上一片濡湿,他渎神了。 尚一诺看着眼下的状况,有些懊恼地抓了抓头发,他在床上坐了一会儿之后,认命地哈出一口气,换下被弄脏的内裤,拿去卫生间偷偷洗了。 做完这一切的时候,尚展颜已经起床了。 “颜颜早。”尚一诺在茶几上拿了个苹果给她递过去。 尚展颜显然还在为昨天的事情在生气,听到尚一诺的声音白了白眼睛,她拿手肘隔开向她走来的尚一诺,径直走向客厅自己拿了个苹果去水池洗了。 尚一诺并不恼怒于尚展颜此时的态度,他反而觉得安心,厌恶也比自以为是的谅解宽恕来的好,前者是堪比爱意的浓烈,而后者只是平淡,什么都不曾蕴含的平淡。 总之他是不需要的,那样无用的情感。 他在尚展颜边上找了个位置坐下,“今天我们去哪儿?” 尚展颜并不马上回答,等嚼了口苹果下肚才开口,“不去哪儿。我今天和同学约好了一块儿出门。” “我和你一起吧?” “你跟我去干什么?” 尚一诺笑笑没有说话。等尚展颜吃完手里的苹果,他主动接过她手里的苹果核,全掌握着,没露出半分嫌弃的神色,帮她把它丢进腿边的垃圾桶。 “好,那就不去了,我等你回来。” “和妈妈讲过了吗,她会担心的?” “我有哪些朋友她都知道,没什么好担心的。” “……” “那就好。” 006探 006探 尚展颜中午时候就出门了,说是和朋友约了午饭。尚酬勤早早地就去了单位,只留下尚一诺和林秀风在一起吃午饭。 “颜颜今天说和同学出去玩了。” “嗯,那大概是说卢申了。他们从小就要好,幼儿园开始就在一起玩了。”林秀风回答得有些干巴巴的,她还是不怎么习惯尚一诺这么亲昵仿若没有隔阂的态度。 “卢申?” “对,幼儿园开始就……”既然问起,林秀风本来想和他说说卢申的情况,却没想到被他立马打断。 “去吃汤包了?” 林秀风被他问得一愣,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哪家店,“颜颜带你去了那家店?那家挺不错,我们常去。” “不过他们不去那儿。附近有个商城你知道吧,里头有个溜冰场,他们老是去那里玩。” “颜颜朋友很多啊。” “……,也不是很多,就那么几个,感情倒都很不错。” 这之后尚一诺就不再发问了。见他安心吃饭不再说话,林秀风也觉得安心了许多,他每一次发问,她都觉得说不出的怪异,几乎使她头皮发麻。 尚一诺急急扒完了午饭,一吃完就急急往外边跑,“妈妈我去外边逛逛。”说完就走,也没等林秀风有所反应。尽管林秀风也确实没想管上他的去留。 要说家附近的商城那只有一家永安百货,里头也确实有一家溜冰场,尚一诺虽然从没有去过,但也从同学那边了解过一二。 林秀风说的没错,尚展颜确实在那儿。满场子的人穿行滑过,一端流向另一端,叫人很难分清这些人的脸孔。可就是这样,尚一诺还是凭借着直觉一眼就看到了尚展颜。他讲不明白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到底是来自于他们共通的那部分血缘,抑或是他对她过于强烈的期待。 尚展颜不太玩得来脚上这双双排溜冰鞋,别人都是滑着一闪而过,只她一个僵硬地抻直了腿,扶着身旁的人勉勉强强才能滑上一个来回,再复杂的就不行了。她身旁那个人应该就是卢申了,比起尚展颜,他倒是神色轻松,牵着尚展颜这个大累赘慢悠悠地在场上乱转,偶尔加快速度,惹得尚展颜连连惊呼,就担心下一秒会撞上人,当然每次也都只是有惊无险。 “哎哎哎哎哎————!!你慢点,跑慢点——!要撞上了!!!”尚展颜被卢申又拉着在人群里穿插滑行,此时她的眼睛直直地盯着看前方,眨都不眨一下,手紧紧地握住卢申的手,生怕下一秒就会人仰马翻。 卢申听到她夸张的叫喊,有些好笑地转头看她,“有这么可怕吗,你叫成这样?” “你看——”卢申说着松开了那只本来和尚展颜牵着的左手,想要给她来个示范动作。可松手的那一瞬间尚展颜顿时脸色铁青,像是一株没了依仗的浮萍,浑身上下透着惊慌和不知所措。 “卢申!!!” “好了好了,快到边了你看。别怕,过来,我两只手接你。”他说着整个身体都侧过来对着尚展颜,双手张开前伸着,只等尚展颜借着原有的速度冲过来。 尚展颜脚下生风往前冲,身体却板直了不敢动作,等稍稍接近了卢申,马上探身抓住他伸着的两只手,再直直撞进他怀里去,鼻子正好磕到他的肩骨,疼得她立马给卢申胸口来了个猛锤。 “神经病啊,卢申你是不是有毛病!?” 卢申赶忙帮忙去揉揉她的鼻子,“对不起对不起,还好吧?” 看着尚展颜捂着鼻子的懊丧样,卢申觉得好玩极了,说着说着竟然笑出声来。他笑得弯下腰,手掌从鼻子滑到她的脸颊,“咳,咳咳……,你怎么这么可爱!好了好了,我错了。真的错了。” 尚展颜也不是真的生气,看卢申笑成那样也只是唬他几眼,等他笑够了,才拉着他往外跑。 “走吧,累死了,我们出去坐着歇一会儿。” “行,行。” 尚展颜一手扶着旁边的护栏,一手拉着卢申倒是滑得飞快,卢申见她速度超常,调侃道:“不错啊尚展颜,这速度可以啊。” 尚展颜又一个眼刀扔过来,“你烦不烦!” “不烦,我这么讨人喜欢怎么会烦呢!”卢申向前滑了几步,勾上尚展颜的肩膀,“好点了吧,就跟你说,别想你爸跟那什么,嗯……,尚一诺了,怎么样?” 尚一诺在溜冰场外面的休息区坐着,见他们两个就要从那里边出来往他这边来,尚一诺慌忙站起来往出口处走,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慌慌张张往外跑,不让尚展颜发现。 * 尚展颜没有回来吃晚饭,尚酬勤和林秀风对她倒都是很放心,晚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尚一诺根本没有心思吃饭,胡乱吃了一点之后就坐在客厅的沙发里脑袋放空,等着尚展颜回来。 林秀风忙完了之后也坐下来跟着一起等,手里捧着毛线和针,手指同手肘一抖,一个结就落成了。尚一诺此时脑海里也装不了什么别的,整副心神跟着林秀风跃动的手部起起落落。 尚展颜这次实在是晚,过了十点都还没到家,林秀风以往九点叁十就得上床睡觉,等到现在已经是哈欠连天,连手里的织毛线的动作都慢了很多。 尚一诺注意到了,“妈妈你先睡吧,我等着颜颜就好。” “没……没事,我再坐一会儿。” “没关系的,我等她就好,正好我也不困。” 林秀风忙碌了一整天也确实累了,她小小地打了个哈欠,眼里沁出点泪光来,“好,那就麻烦你了。等颜颜回来跟我说一声,我先去躺一会。” “放心,妈妈你去睡吧。” 林秀风听到这句保证也安下心来,尚一诺从来这个家到现在,都表现得和善友好,不说真正喜爱这个家、这个妹妹,至少也是愿意暂且虚与委蛇,维持这表面上的平和的。 她于是摸着腰,轻轻捶打着走进房间,把外头的空间都留给尚一诺。 尚一诺坐在客厅里等尚展颜回来,也没开灯,他直愣愣地看向玄关处,连眼皮都不翻一下,几乎要把那里灼出个洞来。脑子里翻涌着之前看到的画面,尚展颜同那个所谓朋友嬉笑怒骂,勾肩搭背,同仇敌忾地唾弃尚酬勤。他意识到她是广阔的,她同他不一样,生命里不只有家人,还有许多朋友,即使成为了家人也不能让他们的距离贴近哪怕半寸。 十点半。 十一点。 十一点半。 十一点叁刻。 十二点。 十二点十五分。 十二点二十。 尚一诺烦躁得出奇,他同她已经分隔了将近十二个钟头,电视机柜上方那钟表,每分每秒都敲打在他胸腔上,震得他胸口发疼。好像每多走一秒,他们之间的壁垒就要厚上十公分,尚一诺简直无法忍受了,他一点都不想困死在自己这副躯壳里。 他得去找尚展颜,现在,马上,否则会有不好的事情会发生。 他必须现在见到她。 尚一诺有些神经质地突然从沙发里弹跳着站起来,仿佛身体里装着一个大弹簧,被紧压到极致后迫不及待地崩开。 这个需求对尚一诺来说也许实在太过于急切,以致于他几乎忽略了一切,连脚上的拖鞋都没换,直接走到门口扭开门锁,准备出去把尚展颜找回来。 他也没有注意到楼道里逐渐接近的脚步声。 那声音又轻又缓,应当是怕惊扰了人故意放轻的,只是夜里本来就静得厉害,这么小心的步子尚展颜都觉得不够。再小些,再小些,最好连呼吸也全部屏住。 尚展颜以前和朋友约了出门从没有那么晚回来过,尚家没有明确的门禁时间,只是她也知道晚归会让妈妈和尚酬勤担心。这次是特例,卢申为了帮她排解情绪,偷偷从家里带了瓶洋酒出来,那瓶子看着华丽复杂,瓶身上有个人不人马不马的图案,看着不便宜。尚展颜并不觉得酒好喝,那酒度数不低,呛人得不行,咽下去几乎从喉口直烧进胃里,只是是真的愉快,所有掩藏在内里的烦恼,在饮过酒后仿佛都浮出了水面,似乎打捞过后就能解决。 于是她和卢申陆续喝了好多,半瓶酒去了,他们也东倒西歪,没了知觉,睡了好几个小时才醒过来各自回家去。 尚展颜回家的时候酒劲虽然散去了一点,眼神却还是带着点散,尚一诺一看就知道不对劲。他凑上前去闻了闻。 “喝酒了?” “你管不着。” “管不着?”尚一诺撇了撇嘴角,“尚展颜你才多大,还喝酒?嗯?” “看来我得告诉妈妈。” “她睡了吧,干嘛告诉她!”见尚一诺转身就要走,尚展颜连忙拉住了他的衣袖,轻轻扯了扯,“别告诉她。尚一诺,别告诉她。” 尚一诺本来就是作势,见她服软,也就暂且放过了她,“卢申呢?” “卢申?回家了啊。”她的声音因为酒精的作用听起来有些虚浮,“问他干嘛?” 007犯 007犯 “没什么。”尚一诺握着尚展颜的手把她从门口牵进来,双手如同鲸腹上黏连的藤壶,牢牢地紧握着尚展颜的手。 尚展颜大概真是喝醉了酒,没有反抗,乖乖地让尚一诺给牵回了房间,直到坐上自己的床才松了手。 她这一坐下,仿佛卸下了所有的力气,软趴趴得就往尚一诺的身上倒,眼神离散地注视着前方,也不知道到底在看些什么。 尚一诺察觉到了她的靠近,又微不可见地往她那边挪了挪,让她的发丝可以更加深入地搔到他的脖颈。 不觉得痒,只觉得亲近。这样的亲近之感让尚一诺几乎沉醉,他偏了偏脑袋,唇角顶着发顶,两人近乎贴在了一块儿。 “讨厌尚酬勤?” “尚酬勤?……,混蛋!!!让妈妈伤心!滚蛋吧尚酬勤!” “那……我呢?” “你?你是谁?” “我认识你吗?”尚展颜挪开靠着的脑袋,凑近了尚一诺,要去看清到底他是谁。 尚一诺并没有躲开她的探寻,反而迎了上去,两人贴得极近,嘴唇几近要互相碰着。 尚展颜因为酒精的作用此时木愣愣的,尚一诺凑这么近也没躲开,只是看着他,好像真认不出来眼前人了一样。 她呼吸似乎有些不畅,嘴唇也跟着呼吸的频率翕动着,嘴鼻喷出的温热气息洒在尚一诺面颊上,湿漉漉,暖烘烘,不再是冰冷的了。尚一诺被这样的温度攫住,内心鼓胀开来,就势再靠过去,在尚展颜唇边留下了个湿湿的印子。 尚展颜这时候倒是瞬间清明了起来,右手重重往尚一诺肩上一推,“尚一诺你也滚蛋!” “变态啊你!!”说着举起手臂,拿袖子狠狠抹了抹嘴角,嘴边都被擦出红痕来。 “不是恨死了尚酬勤?不想报复一下他吗?” “报复尚酬勤?这样?”尚展颜皱起了眉,神色里带着不解。 “是啊,这样。”尚一诺再度倾身上前亲了亲尚展颜,这次对准了两瓣殷红殷红充了血的嘴唇,尚展颜没躲开,尚一诺还顺带用犬齿碾了碾,尚展颜的嘴唇越发涨红起来。 “他不是爱干这样的事嘛,我们这样,也不知道他会怎么想?” “尚一诺你恶不恶心!?” “恶心,我当然恶心了。你之前不也说了我是个变态嘛。”尚一诺一哂,双手往身后的床铺上一撑向后靠去,和尚展颜拉开了点距离。 “你还真是个变态。”尚展颜看着尚一诺逐渐升起的下身,轻轻握住了尚一诺身下鼓起的那一包。 “行啊,管尚酬勤去死。” 尚一诺下身被她握住,轻轻喂叹出一声,他看向尚展颜,她面颊潮红,眼神晶亮晶亮的,兴奋蕴藏在眼底。 “这样。”尚一诺带着尚展颜的手伸进那鼓起的地方,轻轻扭了个弧度。 尚展颜的体温比之前摸到的高了不少,掌心的温度透过那一层薄薄的布料传进来,尚一诺被这体温一激,竟然就这样射了出来。 手下的布料很快被那液体浸染,黏腻潮湿得沾了尚展颜一手,她把手从他那边抽出来,沉了沉嘴角,把那只手放在鼻间嗅了嗅,又嫌弃地皱了皱鼻子,甩了甩手,“变态。” 尚一诺看她这样,越发觉得愉快,才纾解过一次的性器又立马胀立起来。 “尚一诺你他妈怎么回事?”尚展颜攀爬过去,将尚一诺压在身下,她的手灵巧地钻着最里层进去,捏了捏手下向上硬挺着的器具,“这么兴奋?” 尚一诺没有回答,只是闭着眼尽力感受着身下传来的温软触感,那感受太过于刺激,以致于他的性器也不自禁抖了抖,更加贴合了她的手掌。 “死变态。”尚展颜说着单手拉下了他的裤子。松紧的,格外好褪,一下子就给拉到了大腿下方,膝盖上面。 那处立马暴露在空气里,兴奋之下汁液拼命从那小眼里冒出来弄得尚展颜满手都是。尚展颜将那沾了污液的手从他跨间举起,伸向他嘴边,“你的。” 尚一诺舔了舔她的指尖,含住了她。 “哼。”尚展颜轻笑出声,“你和尚酬勤还真是父子,一路货色。” 尚一诺握住了尚展颜纤细的手腕,腿下顶着身下的床铺,借力翻身把尚展颜压在了下面。 “还真的喝了不少酒,看样子现在还醉着。” 和尚酬勤一样?要论血缘的话,眼前这个人可也是尚酬勤的女儿。 尚一诺立时着了火,蛮力扒下尚展颜的裤子,拿硬挺着的性器去蹭她的腿心。 坚挺碰上泥泞,尚展颜颤了一颤,她抓着那硬挺往自己的穴口送,“怎么只是蹭蹭?不敢了?” “哥哥,进来呀。”她说。 尚展颜略带雀跃的声音连带着鼓舞着他也兴奋冲动起来,他沉下身,把腰微微向前摆了一下,就这么进入了尚展颜。 闯入是突然的,两人都不曾经历过,新奇的体验和官感让他们同时轻呼出声。他们的下身嵌连着,尚一诺甚至可以感受到尚展颜呼吸的频率。她将空气汇入肺中的时候下身会收紧片刻,缓缓呼出的时候又会放松下来。这样的一呼一吸之间兄妹二人亲密得无以复加。 尚一诺不是没有顾虑没有害怕,血缘相交这种事虽然听着刺激好玩,但终究是罪,不可饶恕。所以哪怕这个念头在头脑里转圜了无数遍,此刻还是慌乱了,各种情感思绪在他体内烧起来,热量惊人,直熏得他落泪。 他两臂撑在尚展颜的肩膀上方,从上至下看着她的表情,眼泪也垂直地落向向展颜地脸颊。 “怎么哭了?”尚展颜疑惑地举起手去摸他的眼睛,指腹轻柔地眼角抚到眼后。 尚一诺没有回答,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流下这些眼泪,但就是想哭,也辨别不出内里涌生的情感到底是欢愉,还是悲哀,抑或是千百种细小感情的凝聚体。 他不明白,他只是诚实地哭了。 外头有点起风了,呼地一声撞向窗户,把那木制的窗户震得一个响动,还有些微小的风从那不够严实的窗缝里钻到室内。赤裸的两人被那略显寒冷的气流凉得一个哆嗦。 尚一诺仿佛清醒过来,不再哭泣,从一旁捞过尚展颜的被子抖开罩在两人的身上。厚重的布料阻隔了外面的光线,他们如同身处另一个小小世界,昏暗的,闷热的,只听得到两人呼吸的世界。 黑暗里尚展颜的眼睛似乎还是亮着的,她在为正在和将要发生的事而兴奋着,肢体发烫,那热度向尚一诺传达着某种信息。 尚一诺接收到她的企盼,握住尚展颜的手,俯下身动作起来。 尚展颜很是湿润,酒精的力量,外加着所谓兄长的侵入。过去的十五年里她一直都是个乖孩子,是个令所有大人都能放心的乖孩子,她沿着世界和社会的规律准则而活着,不偏差,不离道。她这样做了,可是这个世界呢,他们又是怎样对待她的? 她怀着所有的不忿迎上尚一诺,她让他更加、更加地深入自己,让那鼓胀的头部几近插入到尽头。她没有闭眼,她看着他的腰部挺摆,肩部耸动,她看着他在深入后的每一次短暂的喘息和垂目。 她冲破了规则,打破了被加诸于身的伦理道德,她在和她的哥哥做爱。哥哥进得又深又重,内里的温度在摩擦下越发明显,她不小心呻吟出声,手臂也环上尚一诺的肩脊。 尚一诺快要来到极点,他去亲吻尚展颜的额头、鼻梁、还有嘴唇,唇舌相交,津液沿着唇框溢出来,身下交界处又是穿插鼓噪,此间种种刺激得尚一诺忍耐不住,要如数倒进尚展颜的身体里。 事实也的确如此,尚展颜察觉到他即将喷射的感受,凑到尚一诺耳边,“没事,就在里面吧,反正也没带套。” 对啊,他们没带套。这句话让尚一诺从紧压的情欲里清醒过来,却也让他一股脑儿喷射出来,在尚展颜的身体里。 射精持续了很久,没有一下子进去,是一股接着一股。尚展颜说不清尚一诺留在体内的精液到底是什么温度,不太烫,也不是很凉,就像原有的自己身体的温度一样,她只是感觉到有浓浊的液体进入到很深的地方,一动就要从里面缓慢流出来。 尚一诺本能地抖了抖臀,让精液进入得更多、更深。倾泄过后,他并没有马上抽离,而是留在里头感受着余韵的震颤,性器逐渐疲软下来,狭窄甬道的温软感觉更加深刻地传导进他的脑海里。多么温暖,多么亲密,他实在舍不得就此抽离。 “颜颜?” “回来了?睡了吗?” 林秀风轻轻扣了扣门,声音从仅隔了一块木料的地方传过来。 008偷 008偷 林秀风这些日子都不太能睡得好,身体是疲乏的困倦的,动一动手指都觉得费力,可是一沾上床板脑内就有个声音又开始试图同她讲话。精神好的时候她还会回上几句,精神差一些不想回应的时候那个声音也不消停。 今天夜里也是,坐在沙发上打毛线的手也显得迟钝了好多,肌理中好像呛了好多细碎的小石子,动一动都显得迟钝乏累。她很快坐不住,所以尚一诺主动答应要等着尚展颜回家也就这么同意了。 尚酬勤最近回到他们的卧室来睡了,他们之间原本剑弩拔张的气氛缓和了很多,尽管除了必要的问话以外,互相间的交流还是少得可怜。但总归也算是和好了。 大概。 天气太冷,一暴露在空气里就四肢冰凉,仿佛褪去了温度的尸体一般,尚酬勤受不了这样的体感,吃完饭就去洗漱,早早地钻进了被窝。林秀风回到卧室的时候,尚酬勤还没睡,正拿着今早送到家里的报纸在看。 见到林秀风进来,他抬了抬眼睛,刷啦啦翻了页手里的报纸,“展颜回来了?” “还没。”林秀风一手翻开床铺睡了上去,被窝里已经被尚酬勤捂得有了些薄薄的温度。 “一诺说会等她回来。” “一诺还在长身体呢,呆这么晚也不太好吧。” 这句话清晰地灌进林秀风耳里,不过她没去理他,她需要休息,充足的休息,实在没空和尚酬勤在这种地方起了争执。太累。 她转了转身,让背部对着尚酬勤,期待着真实的睡眠的降临。 尚酬勤看着林秀风不回话,自顾自地转过身睡了,颇感到有些自讨没趣,于是放下手里的s市日报,折了折放在床头柜上,伸长了手关了灯,被子一掀整个人钻进里头,也睡了。 尚酬勤睡得很快,像是一沾上枕头就能进入梦里一般,不一会儿鼾声就从一侧传来。此起彼伏,扰地林秀风更是没办法入睡。一捂上耳朵那声音就又要过来同她说话,不挡上耳朵格外响亮鼾声又让她烦躁得很。睡不了,实在是睡不了。 林秀风翻了一个又一个身,怎么都没办法入睡,身边震耳欲聋的声响几乎震得她鼓膜隐隐作痛,她只好用手掌将耳朵堵紧。 只是这么一来,那声音又得徘徊在她的脑海里。 ”虚伪的人!不是很讨厌尚一诺嘛!这副作态算什么!?” “尚酬勤怎么这么睡了!!他竟然还睡得着,颜颜还没有回来。” “你看清楚了?这个人,他是你的丈夫!” “颜颜为什么还不回来?到底上哪儿去了?” “尚一诺真的会等她回来吗?” “颜颜要是在外头被欺负了该怎么办啊?” “你看,尚酬勤睡得这么死,他根本不在乎颜颜,不在乎这个家。” …… 成倍成倍的责问和疑惑一股子从那个产生声音的豁口涌进来,林秀风几乎觉得自己的脑袋已经变成了个玻璃鱼缸,尽让那些个想法游弋在脑袋里。 她反转身体,让脸部朝上,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好让声响都沉进缸底去。 沉沉浮浮,林秀风一直在闭着眼忍受着,她似乎听到了铁门逐渐翕开的声响和被重重关上的力道。 “颜颜回来了么?” “尚一诺有好好等她吗?” “你说颜颜有没有吃晚饭。” 尚酬勤睡死了,和头蠢猪一样。“ 这些个接连不断的声音,再加上身边人钝响的呼噜声,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还是无可奈何地叹出一口气,披上一件棉服踏出卧室到半封闭的阳台上,外间的气流虽然寒冷,但也让她清醒精神了点。 楼底的路灯都还亮着,只是有些时日已久,显得有些破旧,灯芯要亮不亮,闪烁着,感觉下一秒就要失去所有的光芒。 颜颜大概是回来了,她的房间里总是透过阳台的门窗传来点响动。 那响动断断续续,持续了好久,像是敲击厨门,又像是捶动床板。 不过林秀风没有在意,她实在很累,空不出空当来想些琐碎的事情。她在阳台上呆了足够久的时间,吹了足够久的凉风,神思终于清明了些,不再被那些个响动牵着走。 夜已经很深,灰白的云层罩着天空,叫人分不清到底哪里是天空哪里是云。 该回去了,还是得好好睡一觉。她想。 林秀风右手插进棉服的袋口,单手推开了阳台的门,打算回卧室躺下。 可刚刚踏出阳台,尚展颜的房间就又传来一声闷响,以及细碎的并听不大清的交流声。 很晚了,天空黑得有些黯淡的星星都格外明晰。林秀风感到有些疑惑。难道还没睡吗? 她于是走到尚展颜的房门前,“颜颜,回来了?睡了吗?” 尚展颜和尚一诺谁也没想到林秀风现时还醒着,赶忙慌乱地抽离彼此。未来得及出来的精液就这么留在那入口处,有些还随着动作沾在了腿心附近的皮肤上。 尚展颜马上从床上跳起来套上件睡衣,那衣服不算很长,只够遮住大腿根部,两条腿还是大喇喇地露在外头。可尚展颜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慌忙把被子全都堆在尚一诺身上,也不去开门,只悄悄走到靠近门口的地方,“还没。怎么了?” “你怎么还没睡啊妈妈?” 林秀风不疑有他,又觉得没必要告诉尚展颜她正在经历失眠,反正到最后都会好的。 “没什么,出来看看你回来了没。早点睡吧。” 尚展颜绷紧的脊背松弛下来,“知道了,你快睡吧。” 她整个人都放松,忽然感到腿间有什么涌出来,顺着大腿内沿正缓慢地向下流动着,她以为是月经来了,立马加紧了大腿,生怕那液体就这么顺着流下去脏了地板。血迹可没那么好清理。 她赶紧在床缘坐下,不让它继续往下,胡乱扯了张纸巾向双腿间的皮肤擦去。 不是经血,是泛着白的浑浊的液体。她体内的酒精似乎已经尽数散去,对于打破世俗常规的期待和兴奋也随着酒精一同被分解在体内。 尚展颜拿着纸巾小心地拭去腿壁上沾上的东西,尚一诺像是预知到什么,突然掀开被子,从后面拥上她,双臂环绕贴合着腰身,下巴紧嵌在颈窝。 他以为他们现在已经无比亲密了,不论是精神还是肉体。 尚展颜在清理好腿间沾上的液体之后,却把他环绕着的臂膀扯了下来。她起身转过个角度去看他的眼睛。 谁都没有说话。 “后悔了?”尚一诺打破了诡异的沉默。 “没有。” “明天记得去药店里买点药。” “……,不要。” “疯了么尚一诺!!我今年十五,来月经了!!” “是啊。可是你想,如果有孩子的话会是什么样子?” “小牛?小羊?没有手……” 尚展颜无法忍受他的话语,一掌挥过去,她并没有很用力,但还是扇得尚一诺一个侧脸,“小牛?小羊??” “对啊。我们算是血亲了吧、宝宝有很大概率不会健全。” “你说了这是报复。” “对。” “所以不会有的。” “恶不恶心啊尚一诺?这就想着受精卵了?”尚一诺的因为尚展颜刚才的动作微微泛着点红,尚展颜便就着这痕迹又轻拍了两下。 尚一诺就势握住她的手,舌尖在她掌心掠过。湿润且陌生的触感激得尚展颜瞬间收回手掌,藏到背后,掌心在睡衣上擦拭着,试图消解那难以言喻的微妙感受。 “对不起啊颜颜,让你难受了。”虽然是道歉,尚一诺却笑着,脸上却没挂一点歉意,他甚至倾上身去,又想靠近一点尚展颜。 尚展颜觉得尚一诺简直如同一条咝咝作响的毒蛇,吐着信子,虎视眈眈,一发现错漏处就要伺机而上,将她吞骨入腹。 她警觉地往后一闪,又拉开一点距离,“好了,你回房间吧。该睡了。” 尚一诺顿了顿,之后顺从地下了床,顺带着贴了贴她的面颊,蹭了蹭,“那我走了。” “明天去给你买药。” 009过 009过 等到尚一诺离开房间,关上房门之后,尚展颜才真正地松懈下来。她的肩膀终于放松地塌下来,不再紧张地弓住。她瘫软在床被上,拿手臂挡住前方略显刺眼地灯光,可躺了没多久,刚才被擦去地液体又从内部流出来,缓慢地,一点一滴地。 他射了好多,擦去一段,却还是会有东西流出来。尚展颜只好将指尖伸进那狭窄地道口,想要将里头的东西都抠出来。 她只用了一根手指,纤长而骨骼明晰,和尚一诺的阴茎比起来稍显细瘦,插进去只是让她瞬间抖索了一下,并没有什么更多的快感。 她第一次触碰自己的阴道,手指一入到里头,肉壁就环绕过来。她好像触到了一点被困住的东西,指尖移动着往里扣索,想要让它顺着沿出来。出来才好,留在里面多一分,都是不安定因素。 尚展颜的指尖在阴道里耸动,指甲不时刮蹭到边界,可她不觉得快感,不觉得酥麻,只是触碰罢了。 她觉得奇怪,明明尚一诺进来的时候,她能感受到细小的电流传遍全身。有什么不同吗,明明是一样的接触。 是他的物件比手指更加粗壮?还是他动作地更有技巧?又或是因为他是她血脉相连的哥哥? 不清楚。 尚展颜撕了张餐巾纸垫在下面,手指在里头充当了导流管,让未曾流出的顺着手指下来,附在下面衬着的纸巾上。 手指翻搅探寻的时候,她又回想起尚一诺动作时肌肉的浮动,紧抓着她的眼睛,以及他忏悔似的眼泪,竟然就这么攀上了高峰。高潮的产物,连带着精液,一齐流下来,彻彻底底,薄薄一层纸巾根本没法接受涌下来的所有液体,床单都被洇湿了一小块。 精液顺着手指流下来,因为过于稠浊,相当一份还留在了手指上,她将那截手指凑近鼻间轻轻嗅了嗅。 是腥味,情欲的腥味,她的和他的,都包裹在指腹。腥,但好闻,让她嗅了一遍又一遍,恨不得塞进嘴里细细分辨它的味道。 处理完身体之后,倦意很快上来,身体逐渐降温。 有点冷了。 她暗自嘀咕了一声,裹紧了被子沉沉睡去。 另一边尚一诺却没那么容易入睡,同尚展颜的交合让他觉得满足,同时也十分不安。他们做爱,但又不在真正地做爱。她沉浸于这场由他供出的性,但看向的却不是性本身。 是那所谓向向酬勤的报复? 不。不全是。 是血亲带来的冲击? 也不是。 那是什么呢?那是什么呢? 她到底为什么要和自己发生这样的关系?他看到她觉得耻辱的同时也有一份强烈的冲动。 尚一诺无法得出一个准确、确切的答案。不论再怎么能洞察世事,人和人终究无法互相理解。他和她之间也是一样的。 可是他还是得到她了是吗?至少在肉体意义上。 * 睡醒过后尚展颜的态度明显冷淡下来,虽然之前也没有怎么热情,但尚一诺还是感受到了其中的差别。 今天中午尚酬勤回到家里吃了午饭,以往他都怕麻烦,在工厂的食堂里解决了就了事。可是今天,像是被命运告知了要去见证什么一般,他留在了那里。 “你们兄妹两个怎么样啊?”尚酬勤在左手边的烟灰缸里把烟头拧了拧,掐灭。 “我们挺好啊。”尚展颜立时接过话头,将手臂勾住尚一诺撑在台面上的那一段小臂。 尚展颜并没有直接接触到尚一诺,身体之间被她隔了一条微妙的缝隙,她虚虚勾着尚一诺,连皮肤都小心地没有触碰到。他只是配合着她一齐展露笑容,让她的话语看起来更有说服力。 “行。那就好。”尚酬勤展露出一点放心的笑容,甚至还给边上的林秀风夹了一口菜。“多吃点。多吃点。” “亲兄妹啊,就得这样。”尚酬勤嚼着刚放进嘴里的菜,纤维细密,磨了半刻也没断。他并不在意齿缝间韧性的菜苗,就这么咧牙对着林秀风笑着说:“是吧?” 林秀风讪讪笑了下,没有表达认同,也没有表示否定,只是低下头揽了几口饭在嘴里,在嘴里包着,缓慢咀嚼着咽下去。 尚酬勤见没有什么反驳的声音,“今天晚点去坟上一次吧,等我下班之后,也正好你们都有空,让尚家祖先都认识一下,也好有个庇佑。” “拜过一次后,就都是老尚家的人了。” 尚一诺轻笑着,从鼻腔喷出一股忍俊不禁般的气息,“好啊,等你回来。” 有个人回应之后,尚酬勤就只当大家都答应了,高兴地多吃了几口菜。今天那个蒜苗炒肉是他喜欢的,于是多夹了几筷,和着白饭就这么咽下去,格外满足、愉快。 尚酬勤吃过午饭之后又匆匆蹬上了鞋子,赶着回了工厂,说是今天下午还有个紧急的生产会议要开。 尚一诺本来想着晚些时候再去次药店帮尚展颜买药,这么一来就不得不改变一下计划了。 他牵着尚展颜的手腕想带她去他的房间说说这事情,尚展颜却很不配合,握着的手腕如同一尾鱼一般在手掌里挣扎晃荡,几乎要滑出手掌。 “不是要买药吗。” 听到这句话,尚展颜这才安静下来,任由他牵着进了他的房间。 尚一诺的房间并没有多余的椅子好坐,尚一诺只好拉着他一齐坐在了床沿。 “等会儿就去药店帮你买,那个……避孕的药。可能要花一点时间,得早一点……” “楼下就有个药房。” “楼下药房认识你吗?认识妈妈吗?认识尚酬勤么?” “……” “嗯??你是想大家都知道这件事?我倒是无所谓……” “知道了!”尚展颜突然提高了点声音,“去远一点的药房。知道了。” “什么时候?” “过个半个小时就走吧,正好你换个衣服整理一下。” 尚展颜听完随即起身离开,一秒都不想多呆,冷淡得好像昨天晚上抓着他阴茎叫他哥哥抵着让他进入的人不是她一样。 尚展颜后悔了? 不,也没有。 她从不后悔做出的所有决定,哪怕是受了点酒精的影响也一样。只是觉得够了,事实已发生,目的已达成。 够了,这样的人,也不需要再有除此以外更多的接触了。 * 等尚展颜整理完,他们就出发了,步行了二十多分钟找到了一家荒僻的小药店,铺面很小,客人也没几个,里头穿着白褂的药剂师颇感无聊地趴在玻璃柜台上闭目养神。门口的扶手上挂了串风铃,一友人推门进来药剂师就能知道,也不至于因为短暂的休息扰了生意。 尚一诺走进去,抽出一只插在裤兜的手,整幅身体的力量押上去,微微倾身,开门进了药店。尚展颜在门口犹豫了下,还是没进去。 叮铃叮铃。 风铃随之响动,药剂师随即抬头看向门口,单眉微挑,好像在询问尚一诺要些什么一样。 “咳……”尚一诺清了清嗓子后看向药剂师,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温和笑容,“想买一盒避孕药。紧急避孕药。有么?” 药剂师脸上露出点了然的神色,蹲下身拉开橱底的抽屉,拿出一板药随手丢在橱台上,那药盒随着她掷出的力道稍微往前滑了一段距离才停下,堪堪停在尚一诺面前。 尚一诺拿起那药盒前后翻转简单地看了下,见盒子上确实有“紧急”“避孕”什么的大字在,就也没细看,将药盒抓紧了在手心,“就这个吧。多少钱?” “十一块。” 尚一诺付完钱后就直接往外走。 药剂师见状摇了摇头,咂了咂嘴,压小了声量,“小年轻啊……” “吃两片啊。说明书里面有,好好看。” 尚一诺也没回头,就这么走出那间小药店,将这盒东西交到了尚展颜手上。 尚展颜接过那盒子,翻转到背面看说明,片刻之后拿出一板又挤了两片到手心,拧开了刚买的矿泉水瓶盖。 尚一诺看着她这一串动作熟练而流利,某种荒诞却呼之欲出的猜想梗在口头,“……,你和卢申。有没有?” 尚展颜吞下水和药片之后抬眼看他,“你还知道卢申?” “朋友。没做过。” “怎么样?满意了?” “回去吧,等会还得去坟上走一趟。”尚一诺没有回答,直接接过她手里的瓶子,把瓶盖拧上。他也不转身,照着来时的路就这么后退几步,朝着尚展颜招了招手,“走了。” 010祭 010祭 他们时间点几乎卡得正好,刚回家不久,尚酬勤就火急火燎得回来,让他们跟着出去,手里还拎着个红色大塑料袋,隐隐约约能看见里面放着些纸钱和纸扎。 墓地是一处已经建成的公墓,在偏郊区的地方。所有的盒子都被供奉在一小个一小个的隔间里头,有些奉了束颜色鲜艳的假花,有些摆了架托盘,上头攞了点乱七八糟的糕点,绿豆糕啊,夹心面包之类的,那后面通常就是张颇为得体的黑白照,再后边就是那方方正正的骨灰盒了。 这里虽然算不上什么大城市,土葬也早就被火葬取代了,大家都去殡仪馆,看着好好一具闭眼尸骸进去,一堆散粉夹着未被焚毁的骨骼出来,再用小铲子将那齑粉都装进红色绣锦袋子里,松紧绳一扎,就可以睡进那小匣子,被呈列在公墓的透明格子里了。 那里最便宜实惠,住着的人也多,热闹,多好。 尚酬勤领着他们两个到那处公墓,这时候不在祭祀的节气上,人也不多,清静得很。那幢黑顶白墙的建筑被砌得方方正正的,跟个棺材板一样将墓园压得严严实实,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建筑两旁稀稀落落种了点龙柏,也没人管,枝丫有些无力地垂下,看着蔫蔫的。 尚家原先是有祖坟的,这也是尚酬勤一直爱念叨的。只是早年改制,那坟堆里的尸骨都被挖出来,重新装盒又聚在了公墓的一处。 好些格子都没放照片,只留了些颜色异常鲜艳的假花插在瓷瓶里立在里头,外头的透明塑料罩子都已经落灰,明显已经很长时间没人擦拭了。 “展颜每年都来的。一诺你看,这是你太爷爷、太奶奶。还有……,祖爷爷,祖奶奶。”他一格一格顺着指上去,“还有爷爷奶奶。他们养活好几个太辛苦了,身体也一直不怎好,前几年去世的。” 尚酬勤说着拿手指抹了抹上头的积灰,好让他们看得更清楚。 爷爷奶奶的坟格是唯二摆了相片的。照片是黑白的,上头两人手拉着手端正地站着,笑容也是近乎相似的角度,老照片被装进塑料相框里,冲着尚展颜同尚一诺笑。 尚展颜和爷爷奶奶相处过一段时间,不过也算不上有多亲近,毕竟尚家上下叔伯五个,尚酬勤排在第叁,不上不下。孙辈大致也有六七个,尚展颜这个女孩在他们眼里实在也并不怎么金贵。他们最宝贝的还是大伯家的儿子,叫尚俊凡。尚展颜一直清晰地记得小时候那两个老人眼中细微的差别,尽管那时的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温度可以以这样的方式透露。 “来,来,一诺你过来。”尚酬勤从刚从寿衣店拎出来的红色塑料袋里翻出一大束香,将那一圈束封拆了,抽出几支分给尚一诺。“拿着,给爷爷奶奶上柱香,也算是回来了。” 他随后又分出叁支细香递给尚展颜,冲她点了点头示意,“展颜,来。” 尚展颜顺从地走过去接过香,站在了尚一诺身旁。 爷爷奶奶?认祖归宗? 尚酬勤? 老尚家? 尚展颜只觉得好笑。 怎么个认祖归宗法?兄妹相媾? 还真是个不错的礼物。 她越想越觉得好笑,竟没忍住发出声来。 尚酬勤正拿了火机帮尚一诺点燃手里握着的香,听到尚展颜的声音有些奇怪地转过头去,打量了她一眼,说:“怎么了,笑什么?严肃点,祖先面头呢。” 尚展颜听言,又往尚一诺那儿进了一步,将手里的香凑近那火源点燃。 “都拜一拜,拜一拜。” 尚酬勤转身面向那些罗列的格子,举着香虔诚的躬了躬身,“展颜你们都见过,旁边这个是一诺,以前没来过,这次有机会给带着给你们见一见。是个好孩子,请祖宗们保佑。” 尚展颜和尚一诺也跟着尚酬勤弯了弯腰,只是那弯腰里怎么也找不到尚酬勤那股虔诚膜拜的劲。只是尚酬勤在前边站着也顾不上身后。 拜完过后,尚酬勤将他们手里的香都收过来,插进香炉里,烟雾升腾,挡住了那相片里的笑脸。 也不知道他们这是看到了呢还是没看到。 尚展颜那挪近的一步从不可接近的距离移到了尚一诺的不远处,尚展颜手背摆下,他甚至能感受到她的指骨微微晃动间传来些许的空气流动。 这和她之前的态度完全不同了,明明好像要拉开距离一样连挽个胳膊都得隔上几厘米,现下却又离得这么近。 尚一诺疑惑地扭头看她,她没有察觉,只是双目灼灼地盯着前方的,几不可查的笑容浮起又被马上压下,显得有些怪异,而她的眼里,有着和他做爱时相似的兴奋。 尚一诺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向左边迈出一步,微微拉开了点距离。 她啊她,他原以为自己是伊甸园里那条吐着信子诱惑夏娃的狡猾的蛇,可她,并不是那个纯真的初始人类。蛊惑并不使她堕落,她已然身处那块禁地,嘴中含着禁忌之果。 也好。有什么不好。把一切都搅和得更糟才好。 祭拜完祖宗之后,他们就回去了。随着离家越近,仿佛缰绳收得越紧,尚展颜那副将笑未笑又跃跃欲试的兴奋模样逐渐消失不见踪迹,只剩下与普通时候一样的表情,担心而又克制,眉头有些紧绷,好像眼下的情况她实在疲于忍受,好像她又是他想象中的那个伊甸园的夏娃。 “妈妈!我们回来了。”尚展颜一道楼下,就叁步并两步地攀上台阶,很快就到了门口,拧开屋门。 “啊……”林秀风大梦初醒一般,将手里握着的织针和毛线随手丢在沙发上,去门口迎尚展颜,“回来啦。妈妈今天炖了萝卜排骨汤,我去盛出来。等着。” “哇,好久没喝排骨汤了。”尚展颜换完拖鞋搓搓手,准备去厨房帮着林秀风摆上碗筷。 尚一诺见状,也赶紧换好鞋子小跑进厨房帮忙。 “哎呀,出去出去,都出去。”林秀风略显疲惫的脸上有了点笑颜,“我来就好,别添乱了,去桌上坐着。” “去啊,快去。”看尚展颜犹豫地看着她,林秀风挥了挥手臂,脸上露出了丝精神焕发的笑意。 尚展颜乖乖地去了,带着尚一诺一起。林秀风的笑颜似乎看起来轻松愉悦,却并没有使尚展颜放下心来。林秀风的眼下那块浓重的青黑,下垂的眉眼,无一不不说明着她近期的疲累,连休憩都无法缓解的那股疲累。 林秀风看上去并不想让人知道其中的原因,所以尚展颜也没问。她觉得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她是她的妈妈呀,她这么坚强,这么韧性,她这么把她养到今天,有什么理由会不好吗?她信了,林秀风只是累了,会好起来的。 * 夜色明显地沉下去,四个人都收拾着进了各自的房间呆着。 尚展颜也是,她房间里的台灯亮着,桌上摊着一张语文试卷,是她今年的寒假作业之一。手里握着支钢笔,连笔盖都还没有打开,就这么在手掌指尖交替旋转着,看着让人眼花缭乱。 她本来想着晚上睡之前好歹写上一点作业的,只是怎么也集中不了注意力。她的身体里好像有什么活过来了,如同被血腥味吸引的白鲨,尾鳍摆动,就这么拨开水流迅猛地向着猎物进发,只等着靠近就狠狠地一口衔咬住,拆烂了吞进去。 那血腥味是尚一诺带来的。他受伤了,她觉得她甚至可以清晰闻到那被掩藏在皮肤底下的隐秘伤口。没有愈合,持续流血。 但他不在意,流血又怎样,他要咬破更多人的喉咙。 尚展颜想,她本该对此深恶痛绝的,可是这股冲动是什么?活过来的是什么?她自己又是个什么东西,竟然会因为这样的事情愉悦? 想来想去,没个答案。她还只十五岁,对世界的了解只限于学校、家庭,和书本,有限的知识和阅历并不足以帮她挖出那个深埋着的玩意。 尚展颜逐渐烦躁起来,她把手里的钢笔重重往桌上一拍,起身想去找尚一诺。椅子被她突然的动作带着在地上滑动,发出有些刺耳的吱吱的声响,被丢下的那只钢笔在桌上滚动几下,堪堪停住在桌沿,停住的那一刻尚展颜已经开门出去了。 她扣动了尚一诺的房门,咚咚咚,响声叁下。尚一诺在房里看书,听到响动倒是觉着有点惊讶,他们都看着不像是会对他热切关心的,放下书去开门,见到尚展颜杵在门口,面上不显,却还是有点意外。 “怎么了?” “要进来吗?” 话声落,尚展颜就不客气地推开半闭着的门从尚一诺的臂弯下钻进去了。没等尚一诺关上身后的房门,她就在他身上摸索起来。 她颇为急躁地掀开他身上套着的毛衫,冰凉的手掌就这么进去,刺得尚一诺腹部的肌肉一个收缩,肋骨显露出来,尚展颜顺着那突出的形状一直摸到下头,软着的,只是经她这么一动作稍有些抬头的迹象。 尚一诺呼吸一窒,之后有些粗重起来。可他并没有任凭事态的发展,将尚展颜推到墙边,自己慢慢退后,在床脚坐下。 “怎么了?” “想做。” “不行吗?”尚展颜蹲身向前俯,手掌几乎又要触碰到他蓬勃的敏感的地方。 尚一诺及时托住尚展颜伸前的手臂,阻止了她的动作,“颜颜,我们谈谈。” 四目相对,尚一诺坚持的态度从眼神中顺利地传达到她的认知,让尚展颜冷静下来。 “好,谈什么?” “去外边吧,顺便消消食。”尚一诺把跪坐着的尚展颜从地板上拉起来,尚展颜竟也这么顺从地起来了,被他拉着步入外界那寒冷但爽朗的空气里。 011惑 011惑 “要说什么?”尚展颜看着小臂上箍着的一圈的手指,尚一诺的手要比她的大上不少,轻轻松松将她桎梏在手掌中。 尚一诺把她带到楼下隐蔽点的地方放开她,那地方路灯早就不亮了,只剩下一盏月亮亮在眼前。他终于松开握紧的手掌,从裤袋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支给自己点上。 那烟明显是有一段日子了,硬盒被抓得皱皱索索,连里头拿出来的烟卷都看起来有些褶皱。 尚展颜看着他吐出一口烟雾,整个人垮下来,样子疲惫得如同一个中年人,武装似的笑容被挤压在烟丝里被一齐燃烧呼出。 “说吧。” “呵……”尚一诺低头轻哼,“你先。来找我干嘛?” “……”尚展颜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她的意图很明显不是吗。 “做爱。来找你做爱。” “为什么?” “你喜欢我吗?”尚一诺垂下夹着烟的那只手,弯腰凑上前,“或者,喜欢和我做吗?” “喜欢。”尚展颜答得没一点犹豫,“做的时候,很舒服。而且……不会去想其他的事。” “我们报复了尚酬勤不是吗!”尚展颜倏然睁大了眼睛去看他,“你说的,这是报复!” “你不知道,站在爷爷奶奶面前有多好。” 尚展颜低下头喘了喘,回忆起当时那令人振奋的感受,“他们活该!他们一定想不到我们会这样吧!” 她有些神经质地低声笑起来,“活该,活该。你说是不是?“ ”不该去买药的!生下来!无论是小牛还是小羊,生下来!不知道他们会是怎样的表情呢。“ 尚一诺有些着迷地看着她,手里才燃了一小段的烟卷不知觉落地,橙红的烟丝被摔得四散跳跃着失去最后一点温度。他朝前一步,揽住尚展颜窄窄的肩头,将她带进怀里,他亲了亲怀里那颗毛茸茸的黑色脑袋,“对。活该。” “妈妈呢?” “妈妈不能知道。”她抬起头来看他,将这句话一个词一个词拆开重读,“妈妈,不能,知道。” 尚一诺看着她认真而略带威胁的视线,感觉到温暖。一样的呢,她和他。血缘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却叫她和他联结共通,尚一诺微微垂下身,唇际磨着发丝蹭了蹭,”当然,我们要好好保护妈妈。不会知道的。” 尚展颜抬首双手捧住靠得极近的那张脸,呼吸相触,鼻尖相抵,闭着眼轻轻磨蹭,“知道吗?我有点爱你了?” “你知道你是什么么?” “我?”尚一诺看着她迷散的眼睛,有着摄入酒精时的那种类似的感觉,“人?” “有病的人?你呢,你觉得自己是什么?” “不知道,我不知道。人的话,会为了这种事快乐吗?” “我觉得我不是人,或许是什么野兽吧!鲨鱼!狼!鬃狗!” 尚一诺摇了摇头,“是人啊,只有人才会这样。”他愈加靠近她,轻吻了下她睁大的眼睛。 “人?” “对,道德也好,羞耻也好,伦理也好,都是人才有的东西……” “可我并不感到羞耻!” “但你兴奋了。你冲破了那些人类才有的东西,你不受束缚了,所以现在才……眼睛里闪着光。” “闪着光?” “嗯……”尚一诺将额头抵上尚展颜的额头,注视着眼下的光芒,“嗯,闪着光。” 他勃起了,光是就这么看着尚展颜湿润的光亮的眼睛就使他下身充血,微微抬头。 他们本来就极为贴近,尚一诺垂下手臂,落到尚展颜腰处交叉环住,隆起的地方触到她腿心上方。尚展颜当然感觉到了,那地方硬着且散发热量,叫人在寒冷的冬夜里没办法忽视它的存在。可她并不反感。 她试探着伸手上去轻轻抚动,那东西在手里颤动了一下,涨得更大了。尚一诺随着她手下的动作剧烈呼吸了一下,颤动着鼻息握着她腰稍稍拉开了点距离。 尚展颜敏锐地察觉到了他此时的软弱,和平时包装完好的笑容不一样,是如同蚌肉一样的软弱。她迎着他躲避的身体抚摸上去,轻柔地,却蕴含无尽的骚动。 她拉开他的裤链,从布料里拿出那根沉甸甸的性器,让它可以暴露在空气里。 她从头部开始,一点点摸上去。 冠口有小口,时不时挤出些黏腻的液体。她将那东西涂开,顺着一圈,连带着那沟堑都没放过。指甲一拨,尚一诺浑身一个激灵,阴茎离着腿心越近,几乎嵌进包裹着牛仔裤的腿间。 “颜颜,颜颜……”尚一诺环在她腰处的手颤抖地收紧。离她更近了,阴茎头部不小心蹭过她腿上紧缚着的裤料,粗糙的质感让那地方更加敏感。 尚展颜并不理会他低声的带着快感的叫喊,顺着继续摸上去。 接下去是柱身,有些发烫,筋络明晰。 尚展颜的手很凉,她沿着那凸起的筋络用指甲刮蹭,尚一诺身子马上被激得一个前倾,整根物什垂直地贴上她。 “颜颜……”他吞咽了一下,在她耳边喘息,似低语,似求饶,“够了……够了……” “在外边呢……” “颜颜,在外边呢……”他的声音断断续续,高昂时和她的动作相同频率。 “外面怎么了?”尚展颜掌心瞬间收紧,贴在小腹上小孔震动,不少东西从里边钻出啦沾湿了那边的布料。 他及时控制住了,没有一涌而出,茎体竟在她手中涨得更大,合满了每一个缝隙,严丝密缝。 尚展颜再一握,他只是抖了抖,再没更多的反应。 尚一诺舒了口气,让自己不再那般受她影响,尽管明明还被她环住在掌心。 “你……” 尚一诺想说些什么,却被她蛮横地堵在手心。 她的手是柔嫩的,没有一点粗硬的茧子,细腻而滑韧,尚一诺挣动一下,性器在她手里扭了个角度,却感觉畅快无比。 “我帮你不好吗?” 她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看他,尚一诺妥协了,不再抗拒,任由着她动作。 “都是哪里学来的?” 尚展颜没有回答,像是找到了什么好玩的玩具,只是继续顺着手下青筋的脉络轻抚过去。 尚一诺觉得她的手简直如同一根小小的羽毛,那么轻,那么柔。可他的体内有那样一股巨大的饱胀的力量想要冲出体内。 不够,不够。 他想要更加剧烈的动作,想要尚展颜更重些握住他,想要畅快地穿梭进她的掌心。 又或者…… 他想起他们上次的情形,耻骨相抵,重重地进去又出来,被包裹,被挽留,润泽而紧致,几乎要让他觉得他们之间确实是拥有某种浓烈的情感的。 可不行,不能再射进去了。 他的小妹妹今天才吃过药。 他不能再这样伤害她了,尽管他确实期待着一切的崩塌。 于是他覆上那只正在作乱的属于女性的柔软的小手,一下子收紧,让她手心的皮肤和他身下涨硬着的东西挤压在一块儿。 “要这样。”尚一诺带着她的手前后快速动作,阴茎壁上传来明晰的触感。 前端的小孔因为突如其来的刺激不停有液体渗出,沾在她手心,又因为反复的抽插黏到茎身。黏腻的摩擦声让他沉迷。 远处刮来一阵风,头顶的叶子和枝丫晃了晃,沙沙作响,更有些已经干枯了的被晃下来,在风里打着旋儿落下。 尚一诺看着那几片飘摇着,以一种慢得出奇的速度降落,好像开了什么慢速镜头。 叶片落地。 他在她手中抵达。 尚一诺明明达到了高潮。却并不觉得快乐。原先那股莫名的情感再次在胸膛中涌现。 他看着地上被吹落的叶子又被风吹得在地上向前滑拉了几下,又哭了。不过这次很快就止住,尚展颜靠得这么近都没发现那一点点曾经出现过的情感。 尚一诺呆立了会儿,随后垂下颈项亲了下尚展颜的脸颊,“谢谢你。”这才退开身去收拾自己。 整理完自己后,他对着尚展颜黏糊糊的手有点苦恼。 尚一诺想了想,片刻,他重新拿出那只皱巴巴的烟盒,把它拆了在手里反复揉软,当作临时纸巾帮尚展颜擦去掌心的液体。 烟盒很硬,尽管被他揉皱了也很硬,他尽量小心地去擦拭,尚展颜的掌心还是被摩擦得红红的。 尚一诺擦地很认真,还皱起眉来。 尚展颜静静地看着他捧着她的手动作,像是在解决什么数学难题。 他很好看,不难想象妈妈是个怎样好看的人,单靠着尚酬勤的基因确实生不出个这样的人来。尚展颜的眼神情不自禁地在他的眉眼处流连。 她突然发现,他的下眼睑似乎有点湿润,下眼睫毛像是被打湿了样微微往下坠着,看着比平时更明显了。 尚展颜愣了愣,有些讶异,“你哭了?” 尚一诺仿若不闻,继续手上的动作,擦完之后把他揪成一团塞进口袋准备带上楼丢掉。 “你怎么老是哭?”尚展颜拿另一只手摸上尚一诺的脸颊,拖着他的脸微微往上抬,“我都没哭,你又是为什么?” 尚一诺脸被拖着抬起,眼睫却仍带着些抗拒地垂下,嘴唇抿紧了微微下拉着。 “算了。”见尚一诺不肯回答,尚展颜随即放下手,不在意地耸了耸肩。又把手插回口袋,转身回去了。 尚一诺看着尚展颜的背影渐渐融进前方的一片黑暗里,连忙小跑一阵追上去,很快就到了她的身边。 他把自己的手一起挤进尚展颜狭小的口袋里,在里头找到她的手握住。 尚展颜的手很凉,但分明有着异样的温度从交接处传过来。 尚展颜被尚一诺的举动一惊,侧仰着头奇怪地看他一眼。但她没有阻止,也就任由他这么握着一起走向不远处熟悉的阴沉的散发着潮味的楼道。 012认 012认 寒假比起暑假要短上不少,好像刚过完年,连正月十五都不到就又急急忙开学了。 尚展颜这一学期升高一了,考在本校的高中部,因此可以和尚一诺两个人一起步行着去学校。 “秦阿姨!给我一块钱小笼,和两个烧麦!” 虽然才六点半样子,天才刚刚上了点光亮,楼下的那家早餐店已经忙得热火朝天。店里的摞着的蒸笼都不停冒着白气,让这个不算太明亮的清晨显得雾蒙蒙的。 里头工作的阿姨手上反套了个塑料袋,正忙着搬下蒸笼给旁边的人抓几个馒头装进袋里,嘴里念叨着“一个豆沙,一个菜”,手里握着了两个馒头之后她麻利将塑料袋翻了个面,包子入袋,绑了个结就给那人递过去。 “钱放那儿了啊。”那人接过袋子又指了指桌上的一迭小硬币。 “行行行。”秦阿姨眼睛扫过那堆硬币随即笑着转身看向尚展颜。尚展颜在这儿住得久,又常来买早餐,她自然早就认得,还挺熟悉。 “哎哟,小尚啊。开学了?” “嗯。” “小笼还有烧麦是吧。”秦阿姨边说着边给她拿了一小蒸笼小笼倒进袋子里,“怎么还多要了点东西?吃得下吗?” 生意人的寒暄,也没想要有什么回应,尚展颜也就装作没听见样得笑笑没说话。 秦阿姨果然没再追问,见尚一诺杵在尚展颜边上,立马转向他,“小伙子你要什么啊?” 尚一诺没料到她会问到他,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我们一起的。”他指了指身旁的尚展颜。 “这谁啊小尚?同学?”秦阿姨音调上扬着,挤眉弄眼地看她。 “没有,是哥哥。” “亲戚家的哥哥。” “以前没看到过啊……” 秦阿姨还想说些什么,尚展颜等不及她有所反应,拎过塑料袋就牵着尚一诺急急走了,“来不及了啊阿姨,我们先走了。” 只留下阿姨暗自思忖,“亲戚家的哥哥?以前倒是没见过。看样子是要长住在这里,还一起出来吃早饭。” 很快下一个就上来要了几个菜包,这事儿也就暂且被抛在脑后了。 尚展颜拉着尚一诺跑出一段距离后,就恢复正常速度,顺带着把手里拎着的两个烧麦递给了尚一诺,“喏,你的。” “啧,被秦阿姨看到了,又要乱讲了,也不知道会说些什么。”她摇摇头,将袋子里装着的小笼翻出来吞了一个。 尚一诺本要解开手里那个塑料袋,听到尚展颜的话停下了动作,“你介意?” “也不是介意……妈妈最近都精神好差,夜里老起身。秦阿姨看到了不知道要和周围邻居乱讲些什么,妈妈本来就不喜欢这种事情。” 林秀风最近是有些精力不济的样子,眼下的青黑越来越深,几乎深深嵌在眼眶下头。她几乎每晚都要起来去阳台上吹会儿风。睡不了,实在是睡不了,更何况尚酬勤打着鼾熟睡在身侧。 她不是为了尚一诺的存在而感到苦恼或焦虑,她早就接受了他的存在,很好地接受了。孩子总是无辜的,她实在是不忍心去苛责一个和尚展颜相似年龄的孩子。 只是接受了又怎样,她并不能安然入睡。晚间成了她一天之中最难熬的时刻,疲累却思绪万涌,每日都辗转反侧,估摸着一天里睡着的时刻也就那么几个小时。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尽管内里哀嚎着“休息!你需要休息!”,却总是睁着眼,总是不得安宁。 吹完风回到床上躺着之后也许可以睡上一小会儿,只是那一小会儿也是浅薄的,翻转个身体便醒来。 第二天总是疲累,无论是否拥有所谓的睡眠。 这样的变化尚展颜自然注意到了,只是每每问到林秀风关于此处的问题,她总是模糊着带过,又或是笑着坚持地告诉她没事。 尚展颜看着林秀风日益憔悴的样子心里头觉得不安得很,可奈何她除了言辞上的安慰也帮不到什么。 林秀风总告诉她会好的,她也只能这么信了。 “快点吧,七点钟早读。”尚展颜拉着尚一诺奔跑起来,几乎如同一阵风,他只好将手里的烧麦揪紧了,跟紧了她的步伐和她一道跑起来。 一直跑到能眼见着校门才堪堪停下来,两人都累得够呛,撑着腿粗重地喘着气。 “尚!展!颜————!”有一道声音由远及近,最后缠在她脖颈边上才罢休,“有没有看分班表啊?我们分到了一个班啊!” 颈项上缠着的那条胳膊让她感到颇不舒服,尚展颜抖动肩脊和臂膀,试图将那环绕着的胳膊给抖下来。 卢申察觉到了她的意图,更是紧紧地圈着她,不让她有一点机会逃离,“这谁啊?”他向着尚一诺站着的地方努了努肩,“尚一……,你哥?” 尚展颜冲他熟稔地拱了拱手,”对了。” 卢申早就知道了尚一诺的存在,因着尚展颜也没表现出对他的什么好感,他只向尚一诺那边点了点头,尔后又转向尚展颜。 “你知道我们班主任是谁吗!” “不知道。看你这个样子……老王!?” “是了。”卢申痛心疾首地捂着心脏处,“太惨了,太惨了,简直命途多舛。” “我等会儿去食堂买个早饭。你呢,早饭吃了没?” 尚展颜朝他举了举手里拎着的小笼。 “行,那一会儿教室见了。”卢申说完就快速奔向食堂,还不久就上课了,得抓紧时间了才行。 “你们很熟?”待卢申走后,尚一诺问道。 “是啊,幼儿园开始就同班。确实蛮熟的。” 尚展颜回答得过于轻松自然,竟让尚一诺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蛮好……”尚一诺点点头,“早读快开始了吧,去吧。” 尚展颜举起戴着表的左手看了看,确实快了。于是也不耽搁,“那我过去了。” 待尚展颜跑出半路,尚一诺才像想到什么一样对她喊道:“中午一起食堂?” 尚展颜连忙转过身同他招了招手,“好!我十二点下课,食堂那边见了!” 尚一诺回应地冲她也举了举手,点了点头。 得到想要的应答,两人就这么各自离开了。 * 尚展颜早了差不多一刻钟就到了教室开始自习,卢申去食堂买了早饭之后也早早进了教室准备吃个早餐然后开始早自习。 尚展颜和卢申从幼儿园开始就是同学,没想到连着小学、初中,甚至是高中都恰巧被分在了同一个班级。就比如说现在,卢申和尚展颜就又在同一个班级,且卢申就坐在尚展颜的后座。 他的早饭泛着一股格外吸引人的气味,尚展颜难以忽视他的存在,叫她翻页的速度也慢上了不少。 “哎,那就是你哥啊?”卢申一边嚼着嘴里的粢饭糕,一边敲了敲前面坐着的尚展颜的肩头,“怎么感觉你们关系还不错?” 尚展颜回头白了他一眼,“吃你的早饭吧,管这么多!” 卢申迅速将手里剩下的一股脑全都塞到嘴里,鼓着腮帮子胡乱咀嚼几下就咽下,随后坐到尚展颜身边的位置上,倾斜着身子拿肩头撞了撞尚展颜的,“吃好了,可以管了吧。” “说说嘛。”又撞了一下。 “就……”尚展颜将捧着的课本放下,“算是……” 尚展颜犹豫着要怎么回答。和好?盟友?一起干了件痛快人心的大事? 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定义他们。 教室里陆续有同学进来找位子坐下,有新面孔也有熟面孔,互相说着笑着开始认识新年级的新同学。大家都在前行,只有她一个,被留在了不久的之前。 她转过头去看卢申,“我们做了。” 卢申一时不能理解到她在说什么,她口中说出的每一个单字都和他以往的认知不一样,大脑无法顺利运作解读出她的意思。 “你们……什么?” “我们做了。”尚展颜提高了点音量,像是怕他听不清一样,一字一句,字正腔圆。这声音极有穿透力,引得前后的同学都转头过来看他们。 教室里瞬间噪声大起。 “这谁啊?” “做了?做什么?” “做那个呗?还能做什么?” 挤眉弄眼,暧昧的心思透着言语和眼神传递开来。 卢申终于反应过来,他马上站起来,课桌被他突然的动作弄得晃了晃,之前吊儿郎当的神色不再,他竟然难得地紧张了起来。 “尚展颜,你跟我出来。”他抓紧了尚展颜放在课桌上的那截手腕,将她拉出了教室。 尚展颜被他突然的动作搞得一个趔趄,手掌撑住了课桌才不至于摔倒,直到走到教学楼下卢申才松开手。 尚展颜手腕上一圈红痕,她吃痛地嘶了一声,甩了甩手腕。 “卢申你干嘛?” “他碰你了?!尚展颜他碰你了!?” “是不是!!??是不是他强迫你了??你别怕,我们告诉老师,告诉你爸妈,他们知道了不会放过他的!” 尚展颜从没见过卢申这么激烈的情感,她认识的卢申一直都是轻松愉快的,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任何事情都不在意,此时却眦目欲裂,愤怒着,燃烧着。 “没有,我自愿的。”尚展颜面色平静地说,甚至还笑了笑。 “你放屁!!” “自愿?这还有自愿?尚展颜,你是不是傻了,脑子坏掉了?他是谁,他是你爸的私生子,你哥!你们是兄妹!你自愿??” “对,我自愿的。”尚展颜拽下遮挡着颈部的高领毛衣,里头藏着数个红痕,在接近锁骨的地方。 卢申被她呛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尚展颜!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怎么了??” “算了算了,我去找那个混蛋!”卢申对着尚展颜一股火气无处可发,他重重地挠了挠头,又发泄样地踢了一记墙,刷了石灰的白墙上立时一道黑乎乎的鞋印,格外显眼。 013生 013生 卢申双目涨得通通红,几乎爆裂开来,说着要去找尚一诺,就马上跨大了步子向着他在的班级走去,气势汹汹,廊下站着聊天的人都被他刮起的一阵风惊到。 连尚展颜都不清楚尚一诺到底在哪个班读书,卢申却准确地走到了高二叁班的门口,揪着尚一诺的衣领拖出了教室。 卢申虽然个子没有尚一诺高,体格比起尚一诺要壮实很多,尚一诺几乎毫无抵抗力地被丢到了附近的那块草坪上,身后的矮小灌木被压得枝截叶断。 尚一诺刚要撑着起身,就被卢申一拳挥过来倒在那堆被压倒的灌木丛上。 “知道你是个人渣,但没想到你他妈是这么个垃圾!搞她?!嗯?” 尚一诺并没有一点反抗的意思,连躲也没躲,被卢申的拳头揍得脑袋嗡嗡作响,血腥味漫上整个口腔,咸腥的。 尚一诺吸了吸出血那处,那铁锈味更加深刻地回荡,于是整个人陷进那丛灌木里,微笑着看他,“对,我搞了她。” 笑容欲盛,“你不知道,她里面好紧啊,水也多。” 卢申压着尚一诺坐在草坪上,他这么说着身下竟升起了,直顶着他的那一块地方,热烘烘的,叫卢申嫌恶地撇了撇嘴,起身离开,顺带着朝着尚一诺的下身踢了一脚。 “变态!离尚展颜远一点啊你!” 卢申这一阵仗闹得极大,各个班级的人都涌出教室,在走廊里探着身子往下看,虽然这么远听不清他们说了些什么,可那样剑弩拔张的氛围就能让他们神经兴奋起来。 六楼高的教学楼宛如一个大看台,各个都凑着脑袋期待着下面的发生。 这样的纷动自然引起了老师的注意,很快他们就来拉走了暴怒的卢申,撑着尚一诺去了校医务室。 尚一诺的伤势并不怎么重,顶多是些组织挫伤,青青紫紫,看着可怖倒是不怎么严重,处理过后就一起被叫进了办公室。 “你们怎么回事?”老王指节笃笃地敲着办公桌,“为什么打架?” 这时候两个人都一致地保持了沉默,一言不发。 “不说是不是?”老王一拳重重地砸在桌板上,整办公室的人都被惊得耸肩,“那行,都请家长!明天!都把爸妈给我叫过来!我倒要看看你们父母会怎么说!!” * 训诫只朝着卢申和尚一诺两个人,闲言碎语虽然有,却还没传到老师那儿,尚展颜也就暂且免过一劫。 她接了尚一诺扶着他一起回家,卢申却强硬地要同他们一起回去。叁个人一路上都绷紧了脸不说话。到了楼底下卢申才威胁式地推了推尚一诺,即便有尚展颜扶着也被推地向后退了好几步,“你要是再敢碰她,我让你这辈子没办法再起来。” 尚展颜刚想要说些什么,又被卢申的话给止住了,“你也是,脑袋清醒点!想过后果吗??” “阿姨知道了会怎么想!?” “这些你都有考虑过吗尚展颜?” “小卢怎么来啦?”林秀风拎着几个红红绿绿的塑料袋走过来,应该是刚去过菜市场,见到叁个人杵在楼下觉得有些奇怪。 卢申只好停了刚才的话头,把冲天的怒气整理好塞回去,“阿姨买菜回来啊。” “是啊。你们叁个在这里干什么呢?”林秀风本来没注意到尚一诺的异样,这么说着扭头看了眼尚一诺才发现他肿胀着的脸颊。 “怎么回事?打架了?” 尚一诺不好意思地笑笑,垂下了头,肩也拢起来,那么高一人此时看着却是有点可怜的样子,让人不忍苛责。 卢申看着尚一诺这副装模作样的可怜态实在是可恨极了,也恶心极了,简直如鲠在喉,于是马上向前一步同林秀风解释起来,以免尚一诺再顶着这幅作态骗取同情。 脑子有病,又会装可怜,也难怪尚展颜被他这么欺负。 卢申愤愤不平下,刚收起的愤怒又从扑腾的盖子溢出来,言语和神态都带了点冲,“林阿姨,那是我打的。叔叔阿姨应该不知道这个人在欺负尚展颜吧……” 刚说到这里,尚展颜就连忙去抓他的胳膊,卢申回头看她一眼,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想还是不要让他和尚展颜呆在一块比较好。” “阿姨我先回去了。” 卢申说完就急匆匆离开了,留下林秀风反应不过来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妈妈,卢申他对尚一诺有点误会了。” “是吗?”林秀风犹疑地望向尚一诺。 他还是那样低着头站着,头发随着动作垂下挡住了眉眼,让人没法看清表情。 “行,那就这样吧。”林秀风收回视线,抬手揉了揉额角。 累。 太累了。 她就这么站着缓且重地呼吸了好几下,转身就往楼道里走。 * 男孩子这个年纪正值血气方刚的时候嘛,学校里也不是没有过打架斗殴之类的事情。老王作为年轻过的男人,理解是理解,想当年他还揪着其他班男同学的衣领按在墙上揍呢,可惩戒总得惩戒,叫叫家长教育一下也行了。 所以这件事见过各自家长之后也就这么了结了。除了卢申没人知道尚展颜和尚一诺的关系,就算是同姓也没人想到那份上。 只是在这之后卢申管尚展颜管得越发严谨了起来,每天上课要到她楼下等她一起去上学,中午吃饭要陪着,放学的时候推着部山地车要载她回去,甚至课间上个厕所都要陪到入口前边的那个走廊。 卢申简直成了尚展颜和尚一诺之间的一个必需品。 “干嘛?你是想加入我们一起吗?” “尚展颜!”尚展颜言语隐晦,卢申却还是一下子知道她的话里的意思,被她气得几乎在拥挤嘈杂的食堂里大声叫嚷起来。 “也不是不行啊。”尚展颜明明清楚地看到卢申此时因为愤怒或者其他什么情绪而涨红的脸,却还是稳稳地将将筷里夹着的东西送入口中,细细嚼了几口才开口应他,“行了卢申,还有完没完。你觉得那些规则准则重要,可有意义吗?嗯?遵守着有什么好处可拿吗?” “不是好处不好处的问题!这是生物进化选择的结果!” “我们有做好防备的。生物进化选择?”尚展颜将抄起的一勺番茄炒蛋敲进他的不锈钢饭托里,“安心,不会有生物进化的,退化也不会有。” 社会约定不行,伦理道德不行,生物进化也不行。卢申被尚展颜的强行辩解弄得觉得甚至可以接受她同尚一诺之间的关系。 他被尚展颜噎地沉默了很久,手里握着的不锈钢筷子重重地被敲打在餐盘上,他抬起头认真地看着面前人地双眼,“行。你们什么都不在乎。行。” “就你们伟大,敢于突破?嗯?林秀风呢?你妈呢!!?” “她是不是也要突破一下?” “只有我们知道,你不说的话没有人会知道的。”尚展颜舀了口汤,平静地看他。 “所以为什么要告诉我?” 尚展颜被卢申问得愣住了。 “是啊,为什么呢?” “被你知道了有什么好处吗?” “卢申,这件事情被你知道了对我有什么好处吗?”尚展颜有些迷惘地抬头看他。 “想不出别想了,总之就是不许你和他再有什么事。”他低头将餐盘里剩下的一点食物扫荡干净,开始收拾碗筷,“吃完了没?吃完走了,快上课了。” 尚展颜听言也收拾好了站起身来托着餐盘往外走,只是她显然还在思索刚刚那个问题,神思出走,连走路都像幽灵似的飘飘荡荡。 * 尽管卢申跟尚展颜跟得那么紧,恨不得栓根狗链牵在手里走,但狗是活的,人也是活的,只要是活着的东西就势必存在着不确定性,极度邪恶的人才会拿百分之一千的确定性去封锁那一点可爱的跃动和温度。而卢申是她的朋友。 下午有节体育课,照例的全班先要沿着操场跑上两圈才进入正题,男生排前头女生排后头,尚展颜看着卢申过去队伍里站着了就直接溜了。 她这几天被卢申看得喘不上气来,全天无间断被他的视线笼罩让她觉得自己犯了什么事正在牢里服役,卢申就是那个拽着她耳朵根大呼小叫的牢头。 这时候的天气稍稍有点回暖了,阳光照射下的草坪有一种温暖的好闻的仿佛包含着生命力的味道。那气味到处都有,有新芽的地方就有,回旋在空气里,让跑向操场另一端的尚展颜感觉终于从那令人窒息的束缚感里头出来了。 她是去找尚一诺的,她看过他课表,知道尚一诺今天下午也有体育课。 尚一诺挺好找的,高高瘦瘦,跟身边活力笑闹着的同学相比,他显得有些过于沉默阴郁,往人堆里一站也显眼。 尚展颜找准了他的方位,一下子冲进去把他拉出来,两个人一直这么跑着出了操场,在教学楼里找了间空教室坐着。 尚一诺不怎么惊讶尚展颜会找来,只是有些好奇为什么是这个时候。 “卢申没跟来?” 尚展颜因为刚才的全力奔跑正在大口喘气,听了尚一诺的问题她随意挥了挥手臂,“别跟我提他。” “好。”尚一诺知道她不想提到卢申的原因,又想起卢申一见到他就把尚展颜藏到身后的龇牙咧嘴的样子,轻笑了一下。 尚一诺虽然挨了他几拳,却对卢申生不出什么恶感。和他不一样,他是全然在阳光下生长出的人,会正确地爱,会竭力保护在他羽翼下的所有。 “今天卢申问我,为什么要把我们的事情告诉他?” “你怎么说的?” “不知道,我想不出个合理的答案。明明告诉他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好处,还害你被打揍了。”想到这个问题,之前那股迷惘地神态再次出现在尚展颜的脸上。 “你看,被多一个人知道,那就更可能被妈妈知道,他那天那副样子,我真以为他会说出来。” “他在保护你。” “我知道他在保护我可……” “所以,这件事的结果是他对你的保护,那么,你是在向他求救。”尚一诺打断了尚展颜。 “求救?” 他笑着摸了摸尚展颜的头顶,“你有很好的朋友啊颜颜,真好。” “会不会更糟我不知道,但你有这样的朋友,你会变好的。” * 求救。 尚展颜脑子里揣着这两个字回了教室,刚走到后门那边,就看到卢申气势汹汹地向她跑过来。 “死哪儿去了尚展颜!” 一条胳膊环过来圈住她的脑袋,卢申是真的生气,压在身上的力道大得尚展颜直喊疼。 “轻点轻点轻点……” 见她呼痛,他才放松了点力气。 “还敢偷跑了是吧!刚刚去哪里了,老实交代。” “是不是跑去找那变态了!?” 这个人,还真是,认认真真地在保护我呢。 可能吧,有他的话未来不会太坏。然后她也会变成像他那样有能力去保护别人的人。 真的可能。 “谢谢你卢申。” 卢申被她没头没脑的谢意搞得有点不好意思,他缓缓拿下那条钳制住尚展颜的胳膊,尴尬地摸了摸脑袋, “哎,从小就一块儿长大的,有什么好谢。”声音逐渐低下去,到最后简直就是在嘟囔。 “你别岔开话题!刚刚的问题还没说呢。” “放心,下次不偷溜了。”尚展颜拍了拍卢申的垂在一旁的胳膊。 “真……真的?” “那就好,尚展颜你真的得离他远一点。” 上课铃在他们头顶不远的地方炸响,尚展颜拉着卢申的袖子一起进了教室。 “尚展颜你听到没有?” 014破 014破 尚一诺比尚展颜早一年高考,他成绩向来不错,高考也保持了正常发挥,考上了本市一所相当不错的大学。学校离家倒是不远,但他还是选择了住校,也不常回去。 因此自从尚展颜进到高叁以来,家里头又只剩下叁个人,和以前一样。 不知道是因为没了尚一诺这么大个人的存在一直提醒着林秀风那件事,还是她真的放下了处理好了内里淤积的情绪,她似乎逐渐好起来,甚至对着尚酬勤也能像那件事发生之前一样说说笑笑了。 尚展颜也过了一年没有尚一诺的正常生活。 说实话她是觉得轻松了许多的,好像终于从浑浊的水下给打捞起来,连呼吸都顺畅不少。 性对于他们两个来说是快感,也是某种沉重的不可言明的东西,她挖不出那个东西的真面目,但她好像可以理解尚一诺为什么要哭了。她想,即使是尚一诺大概也在期盼着解脱逃离吧,否则怎么会失联了一样,连家都很少回。 也好。 明天尚展颜就要踏上所有高叁生的重大人生征程了,林秀风晚上还难得给炖了鸡汤,说是考前要必须吃好,保持好精力才行,连着尚酬勤也遮遮掩掩地在她房门口放了一盒看着挺贵的进口巧克力。 盒子扁平,放在门口没什么存在感,尚展颜出去倒水的时候差点一脚踩上去。看到脚下的东西她赶紧扶住门框缓缓收回踏出的那步,笑了笑把那盒巧克力从地上捡起来拿回房间。 水杯放回书桌,她摸索着撕开了盒身上缠着的一圈胶带,盒盖被打开,她拿出一颗拨了糖纸往嘴里塞。 甜蜜的味道让她全身都舒散,她甚至高兴起来。 一切确实都在变好啊。她想。 这个晚上尚展颜竟睡得意外的好,明明一觉过去就要紧紧张张地奔赴考场。 * 这场大考持续了叁天,这叁天里尚展颜精神紧绷却不曾懈怠片刻。 还有一点,还有一点,快了,就快了,到了结束的时候,马上就会结束的。所有的,让她陷入泥泞的一切。 似乎高考对她来说不只是学业中的一个分割点,更是她整个人生如此重要的分割点,跨过了它,健康的美好的生活就在眼前了。 最后一门是英语考试,考得还算顺利,甚至提前了二十分钟尚展颜就答完了全部的试题,在作文的答题区点上最后一个句号。 太顺利了,她觉得这样看来,考个重点大学肯定是没问题的。上了大学之后就可以摆脱尚酬勤,摆脱尚一诺,或许以后还能找到一个不错的男朋友,恋爱工作结婚,她还要把林秀风接过来住,不让她再伤心。平凡温暖的生活似乎触手可及,顺理成章。 尚展颜检查了一遍答案,提前交了卷。 坐在讲台那边的监考老师接过试卷翻了翻,抬头看了尚展颜一眼,“确定交卷?交了就没办法改了。” 他举起左手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还有十几分钟呢。” “嗯,确定交卷。”尚展颜郑重地点点头。 “行,那交了吧。” 考场周围很静,只有偶尔风吹过树叶摩挲的沙沙声和显得有些尖锐的蝉鸣。这份格外的宁静让尚展颜甚至产生了一种世界本该如此的错觉,没有人,没有烦扰。 结束了。 她小跳着朝着校门口蹦去。 校门口的地方聚集了一大片家长,今天是高考最后一天,他们都不约而同地聚在这里准备接过刚度过了辛苦高中生活的孩子们,焦切地。 尚展颜是为数不多这个时间就走出考场的学生,形形色色的家长都对她行着注目礼,她也在环视寻找着林秀风的身影。 她肯定会来接她的。 可就这样反复扫视了几圈,却没找到半点林秀风的身影,连尚酬勤也不在。 难道是在家里等我? 反正都认识路,自己回家也不是不行。尚展颜提了提在肩头下滑的书包带,朝着回家的方向走去。 这段路程也不是很长,十分钟样子吧,很快就到了楼下。 那地方不知道为什么有一大块血迹,还没凝固,在太阳下闪出点光芒。 时不时有过往的人停下来,指着那滩痕迹互相私语几句。 尚展颜有些不安,急匆匆上楼去找林秀风。她正准备赶紧攀上台阶的时候,被楼下住着的赵阿姨给拦住了。 “小尚啊,你妈妈在医院,快去看看吧。” “在医院?” “平时都蛮好的啊,也不知道你妈什么想不开……” 尚展颜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她感觉自己是不是不小心进入了异时空。 想不开?在医院? 妈妈? 林秀风? 难道不是都好起来了吗?不是只要结束了考试就可以摆脱这一切吗? 为什么为什么? “什么……医院?”尚展颜的状态已经不足以支撑她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了。 “在仁济。快去吧快去吧。哎,可怜孩子。” 尚展颜连走路都走不稳,跌跌撞撞地闯向那个地方。 她到的时候,尚酬勤正颓丧地坐在手术室外的椅子上,脊背弯曲着,双手握拳撑着脑袋。 看到尚展颜过来才抬眼,“来了?” “怎么回事??” “妈妈怎么会?!” “我以为都过去了的。”尚酬勤的脊背更弯了,像一座拱桥,他整个上身埋进腿间。 过去了吗? 就连她都觉得过去了的。 尚展颜觉得喘不上气来,靠着医院的白墙剧烈呼吸着,仿佛正常吸入的量已经不足以支撑她继续活着。 身体无力地沿着靠着的墙壁滑下来,她呆滞地缩在墙角,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尚一诺也很快赶来,来的时候气喘吁吁地。他看到蹲在墙角的尚展颜,看到埋首无奈的尚酬勤。终究还是逃不开的。 膝盖敲击着地面,他跪坐下来,小心翼翼地将尚展颜揽进自己怀中,他摩挲着,去亲吻她此时毫无血色的面颊,“颜颜,颜颜。” 尚展颜抬起手臂,双手成爪抓紧了尚一诺穿着的衣服,抬起头看他,“我不知道。” 他去吻她的嘴唇,干燥而冰冷,“没事的,没事的。” * 好像经过有好几个世纪,医生从那扇手术室的门里出来,尚酬勤立马跳起来扑向戴着口罩的主手医生,“她怎么样!?我老婆怎么样了!!?” “没醒,还需要留院观察。可能……会这样很长一段时间了。”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尚酬勤颤抖着,仿佛一个“活着”就能抹去所有。 “现在能去看她吗?” “恐怕不行,过几个小时吧。” 尚展颜扶着墙壁站起来,又牵着支撑着同样蹲着的尚一诺起来。她拉着他的手臂,急切又不可等待地步出医院。 医院附近有各式各样的小旅馆,尚展颜随便选了一家进去,开了一个最便宜的标准床房就拿着钥匙急不可待地上了楼。 一打开房门,尚展颜就将尚一诺按在并不咋么干净的墙面上,她双手摸着尚一诺的裤腰往下探,“脱了。” 尚一诺顺从地解开扣子,褪下裤子。 他感受到一场即将发生的必然的性,性器已然涨起挺立,比之前每一次的都要坚挺粗大。 尚展颜将他推到那在那张不到一米半的标准床上,摸着他的阴茎狠狠坐上去,阴道就这么被撑开,刺激得她一个抽气。 但尚展颜很快就适应这根熟悉的东西,按着尚一诺的窄长的腰上下动作起来,尽根没入又抽离,囊袋抵着阴唇啪啪作响。 没做任何措施,尚一诺又在她内边喷射出来。尚展颜也攀上高峰,阴道收缩着喷出好些液体。两人的下身结合着迟迟没有分开,堆积的液体从缝隙间挤出顺着棒身流下。 尚展颜突然哽咽着大声哭出来,眼泪滴到尚一诺胸口。 尚一诺被影响着也红了眼眶,冒出眼泪,他稍稍起身,手掌摸上尚展颜的脸颊,有些疲软的下身这么动作着又在甬道顶上一顶。 两个人就这么哭起来,哭得隔壁的人锤了锤墙壁。 “我们分不开了尚一诺!我们怎么办?” 尚一诺直起身子拥住她,性器随着起身的动作在内壁扭了扭,未完的精液随之在里头又喷出一股。 尚一诺颤了颤,“逃不了了,尚展颜,我们逃不了了。” 他将她身上的衣物掀开,去吻她的乳。尚展颜的乳房不算大,却也柔软,让尚一诺吮得再次勃起。 他不知道将她翻转过多少次,在她里面射过多少次。但终于,停下来了。 尚一诺将射出所有的性器从她体内抽出来,好多粘稠白浊的液体顺着动作流下来沾在他们连着的下体。 尚展颜几近昏昏欲睡,眼泪却还是不停地落下,“怎么办,尚一诺,怎么办?” 尚一诺倾上身去吻了吻她迷离却又含着泪光的双眼,“我会在的,尚展颜,我一直在的。” ——完—— 说说我想说的吧。 感谢读者读到这里,如果我算是有读者的人话。之前打算写试验品二号的,可总不满意,纠结大纲纠结情节纠结人称,写了删删了写,最后还是没能完整写下来。这篇的话,没大纲,完全激情创作,满意不满意另说,也算是全部写下来了,虽然我觉得应该没多少人喜欢这篇。实际上在二号和叁号之前还有个1.5来着w。 我不是个很能集中的人,一天可能只能做上一到两件事情,写论文了就不能码字,码字了那我一天也别想干别的事了,且效率底下。写文是因为有爱的人在写,一直在写。她是我的初衷和源动力,我想变得更好,甚至是成为她可以看到的人。但好像不是很成功【笑,差强人意地活着,差强人意地写着。 无论怎样,很感谢看到这里了。 之后或许很慢很慢,但会继续写下去。 谢谢看我写的东西的人,谢谢给出评论的每一位,真的很感谢。 希望大家都好。 2020.3.1 干脆把全文公开了。这样耗着也难受。就这样吧,最近在码试验品二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完成。 大家随意,给些评论或者其他什么反馈就更好了。哪怕留个单字也好。试验品一号底下的评论是真的给了我很多激励,让我觉得我写的东西还是有人喜欢的,有价值的。 其实我想写更现实向的文和文风,在二号试读章里应该能看出来一些。希望能写出好的作品吧。 2020.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