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心记》 第1章 [古装迷情] 《错心记》作者:鹊桥西【完结+番外】 本书简介: 为查出意图将自家灭门的幕后凶手,骆心词顶替侯府庶女的身份入京。 入侯府第一日,就目睹一场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父慈子孝”场面。 骆心词:“……” 没有退路的骆心词硬着头皮与嫡兄见礼。 嫡兄白净面容上溅了滴污血,散漫地撩起眼皮,意味深长:“女大十八变,为兄都认不出妹妹了。” 骆心词:“……是呢……大、大哥。” . 庶妹是假冒的。 明于鹤未点破,冷眼看着她演,在她束手无策时,施以援手,帮她解决了桩棘手事。 “要我教你,也行。” 明于鹤指尖勾起她鬓边的碎发,目光从她面颊滑到红润唇上,语气幽幽,“只不过我这人道德败坏,最爱违背伦理纲常……听得懂吗?” 骆心词:…… 救命!你们王侯权贵,都这么癫狂的吗?! 1、封面模板。 2、全架空,1v1,sc。 3、男女主无任何真、伪血缘、亲缘关系。 内容标签:天作之合 甜文 轻松 腹黑 搜索关键字:主角:女主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闺蜜的哥哥好像不太正常! 立意:爱无阶级。 第1章 林州 林州城外,徐风送暖,杏花夹道。 周霖跨坐在马背上,迎着春风,入眼是明媚光景,却没有心情欣赏。 他得了武陵侯老夫人的令,要入京一趟。 老夫人是老侯爷的填房,膝下无子女,在老侯爷去世后,以年迈思乡为由,自请回祖籍林州。武陵侯不忍继母独自留在偏远林州,万千挽留无果,无奈之下,只得放手。 只是侯爷孝顺,未免老夫人孤苦,特遣妾室及四岁庶女陪同。 一晃眼十多年过去,那妾室已逝,林州只剩下老夫人与庶女明念笙。 周霖此行,便是率领一列侍卫,护送明念笙入京探亲。 从林州去往京城,少说要十日路程。如今天下太平,一路走官道,不会遇见贼人。再者说,武陵侯府威名在外,也无人胆敢招惹。 周霖心事重重,不是担忧路程中发生意外,而是忧心入京后会不会有变故。 早些年他在侯府只是一个小侍卫,对各方势力看不明朗,只隐隐察觉出武陵侯与天子不合…… 前些日子,他偶然听老夫人身边侍婢提过,武陵侯身子似乎出了些问题,所以老夫人才会让明念笙替她入京探望。 倘若武陵侯不复当初威风,天子会不会趁机发难灭了侯府? 去了京城,周霖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回来。 说起来,他也已数年不曾入京,或许京中形势没他想的那么严重呢? 周霖正琢磨着,侍卫驱马来报:“大人,前方有人拦道,自称是小姐友人前来相送。” 此时众人行至林州城外的平湖,湖边柳枝抽出新芽,随着微风婀娜摇摆。柳枝后的水面上停靠着一艘小船,船头立着一青衫罗裙的姑娘,正与侍女翘首张望。 周霖眯眼细看,认出那是明念笙的好友,骆心词。 这姑娘生父早逝,是跟着生母在舅舅家长大的。骆家舅舅年轻时做过镖师,走过大江南北,为人仗义,在林州一带颇具名望,就是运气不太好,前不久断了双腿,成了废人。 门户是低了些,但骆心词未婚夫婿去年入京科考,高中榜眼,等年底二人成亲,她就是官夫人了,出身也不算很差。 况且她与明念笙一见如故,时常结伴出游,老夫人也是应许的。 周霖命人停下马车,来到雕花车窗旁询问。 车内先是传来两声轻咳,再是明念笙嘶哑的声音:“是,先前我答应过要帮她往京城送信。” 马车门打开,明念笙被侍女扶下,脚刚落地,一阵暖风吹来,明念笙掩唇咳了起来。 侍女连星懊恼自责,“小姐风寒未愈,吹不得风,我怎么把这事忘了!” 她立刻返回车厢取了幂篱。 幂篱宽大,不透风的垂纱将明念笙从头遮到小腿,她这才止了咳,转向周霖说道:“我去与她说上几句话,周校尉……咳咳……” 她再度咳了起来,幂篱垂纱随之抖动不止。 明念笙的生母是个侍婢,她的地位自然也高不到哪里去。 四岁替侯爷爹尽孝,随老夫人到了偏远林州。十六岁,又要替老夫人入京探望那个没见过几面的爹。 说到底,不过是这对继母子维系脸面的棋子罢了。 周霖心里琢磨,假使明念笙能选择,该是不愿意回侯府的。 思及此,再听那撕心裂肺的咳声,他不由得对这位侯府千金产生些许同情,温声道:“小姐喉咙不适,不必多言,尽管去吧。” 说完,见幂篱下的明念笙客气与他福身,随后伸出一只手,先冲着连星摆了摆,再指指她自己,接着转向湖边的骆心词。 连星猜道:“小姐是说您自己过去与骆小姐说话,奴婢在此等候?” 幂篱轻微抖动,是明念笙在点头。 “是,那奴婢就在这候着。”连星道,“小姐当心闪了风……” 周霖目送明念笙走向湖边小船,看着她与迎上来的骆心词浅谈几句,在两人携手入了船舱之后,命侍卫原地休整等待。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章 船舱中,两个姑娘迈进后,一个转身关闭舱门,一个迅速摘下幂篱。 待骆心词转回身,明念笙已解开了外衣。 骆心词被她紧张的情绪带动,快速跟着解衣裙。 不多时,二人从头到脚互换了所有衣裳首饰。 明念笙将帷帽戴在骆心词头上,绕着她打量一番,肯定道:“可以!只要不开口不露面,没人能看出来!” 骆心词掀开垂纱一角,低头打量罢身上的衣裙,问:“你当真不回侯府?” “不回!”明念笙猛烈摇头,“死都不回!” 明念笙生母本是侯府侍女,被醉酒的武陵侯拽入床帏,成了他唯一的妾室,亦成了他与韶安郡主之间的刺。 她们母女二人能活下来,最早是因为韶安郡主宽宏大量,后来则要感谢老夫人。——来到林州替武陵侯尽孝,是她们母女唯一的作用。 “他会杀了你的。” 生母已病故多年,但明念笙仍记得幼时母亲的叮咛,时刻谨记自己是武陵侯的污点,宁死也不愿出现在他面前。 那个高高在上的侯爷爹带来的恐惧,笼罩了她整个幼年期,她憎恶,并且惧怕。 明念笙道:“此去京城,别的我不敢保证,但你放心,我是替祖母入京探望他的,他需要我为他尽孝,不会杀我。” “那之后呢?”骆心词道,“假使一切顺利……” “我会在你回京途中等着,就如今日这般,你我悄无声息换了衣裳,有连星做遮掩,没人知道的。再有,祖母已在为我挑选人家,都是林州附近的,顺利的话年底就会成亲。成亲之后,我与侯府的关联只会更少,只要我那便宜爹与嫡母不亲自来林州,我都有办法糊弄过去,不会有人知晓……” “我是说我家。”骆心词提醒她,“你要躲在我家。” 骆心词顶替她的身份入京,她就不能在林州现身,最好的去处是骆家。 问题的关键在于骆家并不安全。 年关,骆心词的母亲患了风寒,三帖药下去,丢了半条命。辗转换了五个大夫,才发现药中不知何时混入了相克药物,所幸剂量不大,才没夺走她的性命。 年后,舅舅、舅母带着表妹外出,遇上马匹发疯,舅母伤了胳膊,舅舅断了双腿。 再有表哥被地痞纠缠,失手伤人,入了牢狱。 一家人中,唯有骆心词在家照顾母亲,幸免于难。 最初骆心词以为三件事全是巧合,直到半个月前无意中听见地痞酒后狂言,说他是得了京中权贵的授意,才敢陷害表哥。 骆心词自出生起就跟着舅舅一家,表哥对她来说与亲生兄长无异。 若那事是表哥咎由自取,他坐牢的应该的。可有迹象证实表哥是被人算计,她就无法容忍了。 骆家六口,除了年幼的表妹,其余几人病的病,伤的伤,骆心词一个姑娘求助无门,不得不找上好友明念笙。 明念笙到底是侯府千金,知府畏惧武陵侯府,命人重新彻查此事,还了表哥清白。 时至此刻,母亲的药、误伤舅舅舅母的马儿,以及表哥身上的污水,无一不证实是有人暗中作梗,想取她全家性命。 骆心词想顺着地痞查出幕后之人,这想法才出来,地痞就突发急症身亡。 她手中唯一的线索,只有对方来自京城,有权有势。 骆家众人中,唯有舅舅走镖去过京城,但那已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若是那时惹上的仇怨,何必等到如今才来报复? 除此之外,骆家与京城有关的,只有骆心词那个十六年前抛妻弃子的爹,和高中榜眼的未婚夫婿了。 未婚夫婿高中后曾写信回来,说过待打理好京城事物,会在秋日回来迎娶她。 ——多年前,骆心词的爹也与骆裳说过类似的话:“待我打理好京中事宜,就回来接你。” 后来她爹的确回来了,接走了他母亲,留下一百两银子、一封休书,还有身怀六甲的骆裳。 亲爹与未婚夫婿都是不能信的。 眼下全家只有骆心词一个健全的人,她不能坐以待毙,想入京查明真相,却也知晓自己没有依靠,即便能顺利寻到真凶,也无力与之抗衡,更甚至,会枉死在京城。 满心的苦闷不敢与家人说,只能与明念笙吐露。 而恰在此时,明念笙被祖母安排入京,吓得几近魂飞魄散。 一个想入京苦于没有靠山,一个惧怕父亲却被迫入京,互相吐完苦水,明念笙心中一动,大胆地提出两人互换身份的主意。 这么一来,明念笙不必去见侯爷爹,骆心词有了侯府庶女的身份,不至于轻易被凶手杀了。 而不论凶手是谁,他既然选择用阴招暗算,而非派人屠杀,就说明他不想把事情闹大。 那么,即便他认出骆心词,也不敢揭穿。 这计划听起来可行,但掰开来细究,只要有一个节点出错,骆心词与明念笙都将成为罪人。 骆心词拒绝了这个提议。 让她改变主意的是五日前的一件小事。 那是一个平静的午后,骆心词正因幕后凶手而困扰,忽听四岁的表妹哭闹不止,过去一看,方知是舅舅午后小憩睡得沉了些,她没能将人唤醒,以为舅舅死了,当场吓哭。 所有人都啼笑皆非。 骆心词也在笑,笑着笑着流了眼泪。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章 表妹是被那次意外吓着了。 骆心词在那一刻暗下决心,要尽早解决了这事,这才有了今日平湖上的一幕。 明念笙知道骆心词是怕她在骆家遇险,道:“你放心,前日我刚用祖母的名义警告过知府,至少这几个月里,他会格外关照你家,不会出事的。” 骆心词自觉家中有难,与明念笙互换身份,是陷她于不义。 明念笙同样觉得自己的处境难堪。 她是养在偏远林州的不起眼庶女,是武陵侯醉酒的意外产物,在林州能狐假虎威震慑知府,回京后却是一无靠山,二无地位,除了衣食无忧、能保全性命之外,爹与嫡母、嫡兄是何态度,回京后会遭遇什么,一切皆不可知。 互换身份,还真说不上谁占了便宜。 二人对视,面上均有难堪。 静默片刻,骆心词道:“你帮我与舅舅他们赔不是,与他们说不必担忧我……” 明念笙一一应下,也叮嘱:“我爹厌恶我,对我不管不顾,你尽量避开他。嫡母不管事,只要你不去招惹她,她应当也不会为难与你。还有个没说过几句话的嫡兄……” 多年不曾回京,提起侯府,明念笙仅有此只言片语可以提醒。 但这也不全是坏事。 她不了解侯府众人,反之,侯府众人对她同样所知甚少,更有利于骆心词的伪装。 两人给对方鼓足了勇气,再次检查了下彼此的装着,明念笙点头,骆心词深吸气。 遮好幂篱的垂纱,骆心词走出船舱对着远处的连星招手。 连星立刻上前搀扶。 周霖见状,命侍卫打起精神。 待连星将人扶至跟前,他道:“小姐若无其余事情,咱们这就启程?” 幂篱下方的垂纱擦着棠花罗裙晃动几下。 周霖看向连星,连星扶着骆心词的手紧了紧,回道:“小姐说无事了,可以启程。” 莫名地,周霖觉得她的语气有些怪异,再看“明念笙”,已被连星扶上马车。 他凭着直觉回首,见湖边小船纱帘后隐着一个青衫人影,似在依依不舍地送别。 二小姐与骆家姑娘的感情真好。 周霖心里感慨着,翻上马背,率人往京城赶去。 第2章 侯府 一路北上,未免周霖起疑,骆心词时不时戴着幂篱出马车透气,有几回还特意将周霖传至跟前,打着手势问他前路情况。 幸得先前明念笙露过脸,再加上连星的配合,全程未引起怀疑。 临近京城,春寒随着雨水杀了个回马枪,随行侍女病倒了好几个,让骆心词久不痊愈的风寒有了更好的借口。 紧张情绪刚有所缓解,有人出城迎接来了。 连星掀着帘子往外瞧了一眼,紧张转回:“是汤总管!” 入京之前,骆心词做了许多准备,知晓四年前老夫人寿辰,汤总管曾奉命亲自去林州祝贺,见过明念笙。 这是近年来,京城中唯一近距离见过明念笙的人。 遇见汤总管是预料之中的事情,骆心词保持镇定,低声道:“不慌,四年了,小姑娘长大有些变化很正常。把镯子找出来……” 连星点头,慌忙从随身荷包中掏出两个青玉镯。 这是四年前汤总管去林州贺寿时,顺道给明念笙带去的。 玉镯过腕,骆心词有了些底气,悄声与连星确认:“那年汤总管送去的贺礼中,蜀锦、云锦等彩缎共计二十匹,琉璃屏扇共三架,珠宝玉石三箱……另有一套绿石缠花玛瑙头面,是新罗进贡来的,侯爷……父亲专门让人打造成首饰给祖母。” 连星不住点头。 骆心词又与她确认了下近年来林州与京城的来往,刚说完,外面有声音靠近,二人立即噤声。 “小姐,汤总管来接您了。” 骆心词匆匆将幂篱上的垂纱落下,确认看不见容貌后,连星轻手轻脚地打开车厢木门。 外面的汤管家脸上堆着笑,在看见被幂篱遮得严严实实的骆心词后,明显一愣。 周霖就候在车厢外,见状忙道:“临行前小姐感染了风寒,至今尚未痊愈,声音也常常发不出,汤总管见谅。” 骆心词朝外颔首,紧接着,配合地掩唇低咳了几下,手放下时,刻意抖了抖袖口,状若不经意地将腕上青玉镯露了出来。 汤总管眸光向下一扫,重新回到骆心词被垂纱遮住的脸上,关怀道:“既病了,怎的不多歇息歇息?不急于这一时。” 周霖笑道:“老夫人也是这样说的,是小姐挂念侯爷、郡主,一刻也不肯耽误。” 汤总管跟着笑起,附和道:“小姐孝心可嘉。” 他再看向连星。 连星跪坐在车厢中,赶忙低头行礼。 “随行这么多人,只有这一个丫头近身伺候,难怪小姐风寒总也不见好转。” 听他有指责连星的意思,骆心词心头一沉,抬起双手摇了摇。 周霖跟着这么多天,多少看出了骆心词的手势是什么意思,他也怕被追责,赔着笑道:“小姐在林州时就不爱被人跟着,这一路身子不适,怕吵,就更不喜欢被人近身了。实在是这一路舟车劳顿,不说丫鬟,就是侍卫也病了两个……” 汤总管欲再说些什么,“轰隆隆——”,一道春雷响在天边,打断了他的话。 同时骆心词捂着心口剧烈咳起。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章 两拨人是在京郊相会的,头上是阴云密布的天空,车厢中是拖着病体的千金,声声闷雷昭示着雨水随时将要落下。 此情此景,汤管家不好再计较什么,简单关怀两句,命周霖启程。 车厢门窗紧闭,马蹄声与辘辘车辙声交替响着,弱化了骆心词砰砰的心跳声。 她扶着连星坐回软垫上,互相看了看,半响没有任何动作。 一路沉寂,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声音渐渐转为嘈杂,像是要进城了。 进城,就离入侯府不远了。 骆心词开始怀疑自己在做梦,怎么就真的顶替明念笙的身份入京了呢? 那可是武陵侯府! 老侯爷是因从龙之功得爵的,江山安定后,几个异姓王侯先后因各种罪名被抄了家,唯有武陵侯府屹立不倒。老侯爷去世后,承爵的武陵侯不输父辈,依然与帝王并肩。 骆心词来到这世上拢共不足十七年,怎么有胆子去欺骗武陵侯? 她心中忐忑,这狭小的车厢也化作封闭的牢笼,让她喘不过气,可看了眼惊惶的连星,骆心词硬是将退缩的情绪压了回去。 开弓没有回头箭,镇定! “小姐。” 汤总管的声音冷不丁地在车窗外响起,骆心词吓了个激灵。 “到城门口了。” 自与汤总管汇合,骆心词就没敢说话,一直潜心听着外面的动静,她很确信马车停下后,没有听见任何人靠近。那就说明,汤总管是寸步不离地跟在车厢旁的。 大抵是因为心虚,骆心词总觉得汤总管对她起了疑。 顶替明念笙的身份入京这事,骆心词是瞒着家中的。 她只与舅舅说过想入京查询,被舅舅绝然驳回。 “你也知道凶手极有可能是你爹或者姓周的,他们想去京城逐名追利,大可一封书信说明,咱们家虽是平民百姓,却也不是死皮赖脸纠缠的,一刀两断就是!可你瞧瞧凶手怎么做的?一声不吭地耍阴招想将我骆家灭门!” “若是周夷也就罢了,说到底,你二人徒有婚约并无情谊,他嫌咱们家碍了他的前程要将咱们除去,是他深谋远虑、手段非常。可你有没有想过,倘若凶手是你爹呢?” “你爹,那是你爹!虎毒尚不食子!” 说到这儿,舅舅似有千百句辱骂想要吐出,看看骆心词,最终闷闷转过了头。 无言了许久,他才继续:“那样手段凶狠、无情无义的人,哪里是你不谙世事的姑娘能招惹的?你不许去!就算我废了,还有你大哥。等你大哥养好了伤,他会去解决这事,你老实待在家中,哪里也不许去!” 舅舅口中的大哥是骆心词的表哥,在狱中受了许多折磨,伤势严重。 归根结底,家中一连串的祸事都是由骆心词母女惹出来的,她不愿意舅舅一家再被连累。 骆心词再欲争辩,舅舅道:“你执意要去,我不拦你,只要你能答出这道题。” 他说:“若你表哥惹上赌债,败光家业,我为了还债,要把你卖去青楼,你当如何?” 骆心词愣住。 她自降世就被舅舅护着,被冠上母姓,一辈子都是骆家人,无法想像舅舅会这样对自己。 费劲地思量了会儿,她道:“我就带着娘亲远走。” 舅舅气笑了,“且不说你能不能顺利逃走,我若谎称你窃了家中银钱与人私奔,报官抓你呢?抓到之后,你可是名声尽毁,被活活打死也没人为你说一句公道话。” 骆心词嗫嚅两下,没了声音。 舅舅又厉声道:“对我这个舅舅,你就无法狠心,倘若凶手真是你那个有权有势的绝情爹,你只有惨死的份!今日起,你给我乖乖待在府中教妹妹识字,不准外出!” 骆心词讪讪低头,不敢说自己无法相信舅舅会对自己做出这种事,已经将歹人代入成亲爹,才想出这个办法的。 她知道舅舅说的没错,但委实不知道怎样的解决办法才能让舅舅满意。 舅舅没有直白回答她,而是反问:“记得城西的孙姑娘吗?” “记得。” 林州城西的鱼花巷里有个孙姑娘,在母亲去世后就承担起家中杂物,洗衣做饭,刺绣裁衣,样样皆精。性情乖顺,长得也漂亮,十四岁起,就不断有媒婆登门提亲。 就是这么一个姑娘,在两年前的一个深夜砍死亲爹与兄长,卷了家中所有银钱逃走,官府至今未能将人抓捕归案。 这是一个以不孝、残忍、恶毒而闻名江北的姑娘。 “她筹备了至少五日,先装乖降低父兄的警惕,再暗中规划路线,利用了四个捕快、三个邻里、一个镖局,抵达襄阳城后,混入往南方的商队,最终消失在江波府,再无半点音讯。” 说完这些,舅舅又严肃道:“卖女儿给兄长还赌债那事,可不是我随口编造……你根本无法想像人能坏到什么程度。” 骆心词听明白了。 舅舅说的对,她生在林州、长在林州,学的是仁义礼智信,读的是圣贤书,做过最坏的事情是少不更事时跟着表哥偷邻里的枣,她的确不是那样心狠手辣之徒的对手。 想对付幕后真凶,必须要有同样狠毒的心肠。 就如传闻中的孙姑娘那样,镇定、果决、狠心。 许多人说她恶毒,连至亲都能杀害,死后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5章 可就像舅舅所言,若她未能成功逃脱,被父兄抓回来后,等待她的将是尊严尽失的人间炼狱。 由此可见,要对付歹人,就要比歹人更加恶毒。 左右她冒充侯府女儿已有罪过,那就做个彻彻底底的恶人吧。 恶人可不会心虚。 骆心词按着心口重重吐出一口气,转向小窗,打开了条狭窄的缝隙。 凉风从缝隙中灌入车厢,拂动她面前的轻纱。 骆心词看见汤总管向她看来,她屏息凝视,掠过汤总管打量周围其余人,见城门不远处有百姓好奇向着自己张望,侧前方,侍卫目不斜视地立着,而周霖正与守城士兵交涉。 没人注意她。 “我就是明念笙。”骆心词在心中默念着,忽然掀开覆面垂纱,露出那张昳丽的容颜。 她清楚看见汤总管眼底滑过的惊诧与淡淡的疑惑,拘谨地冲他笑了笑,声音细弱道:“辛苦汤总管。” 汤总管快速反应过来,同样轻声道:“分内之事,小姐客气了。” 骆心词余光扫视着周围,见负责护送的侍卫均未看来,心中既紧张,又害怕。 按耐着惊悸的心,她又细声说道:“上次见汤总管时,念笙年纪太小,时隔四年再见,方才竟不敢相认……” 汤总管笑:“不怪小姐,老奴乍然看见小姐,也觉小姐变化颇多,若非周侍卫护送,换个地方碰见,老奴也不敢相认呢。” 骆心词展颜一笑,又好奇地朝外面张望,尽显初入京城的小女儿的好奇。 只是没看几眼,前方周霖就转身回来了,骆心词吓得手一抖,垂纱及时落下,遮住了她的面容。 周霖自然是看见了汤总管在车厢旁说话的那一幕,心底最后一丝怪异也被抹去,迳直带人入了京城。 而车厢中的连星,早在骆心词掀开垂纱的那一刻就惊呆了,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与汤总管交谈完,眼中的惊诧不安,转化成浓浓的钦佩。 骆心词捂着砰砰直跳的心口,心情却是极好的。 汤总管没看出不对,反而认定了她的身份。 二人对视,对这趟京城之行都多了许多信心。 . 马车停下时,春雷与雨丝一并袭来,寒意逼人。 汤管家让人扶骆心词下了马车,道:“侯爷与郡主都不得空,小姐不妨先洗漱歇息,晚些时候再拜见父母。” 这正合骆心词的意。 她被人拥簇着入了侯府,过了三道垂门,周霖等侍卫和粗使侍女的身影已看不见。 这与她和明念笙的预想一样,侯府规矩多,那些人是进不了内院的。 只要与周霖等人分开,就没人能发现她不是明念笙。 再过两日,等她以不放心祖母为由将周霖等人全部遣送回林州,就不必顾虑身份了。 “……侯爷在主院静养,这几日不见人。摘星阁西面是佛堂,郡主不喜别人打扰,小姐若是无事,最好别往那边去。这边过去是小侯爷的住处,同样去不得……” 汤总管躬身带路,介绍着府中布局,总体可以概括为一句话,除了云上居,这府中哪儿都不能去。 骆心词巴不得避开府中众人,乖顺答应着,想与汤总管打听下父亲与周夷的情况,又怕太过急切被人看出异常,竭力忍住了。 此后,骆心词在云上居住了两日,期间除了汤总管、伺候的侍女和看诊的大夫,没见过任何人。 她有些急躁。她来京中是为查找凶手的,这会儿连侯府主人都未见过,谈何外出? 她没那么多时间消磨在这四方庭院中。 第三日,骆心词假装风寒痊愈,觉得该见武陵侯与嫡母了,却听府中侍女道,宁王府的小公子前来拜访。 宁王府是韶安郡主的娘家,算起来,明念笙与这位小公子也能攀上个表亲关系。 只不过别人愿不愿意认,就是另一回事了。 这日怕是也要枯燥消磨了。 骆心词的沮丧不及扩散,有一年长侍女前来传话:“小姐,侯爷请您过去。” 不被传见时,骆心词焦躁不安,真被传去相见,她心底又生出退缩之意,酝酿了会儿才问:“父亲身体好些了吗?” 侍女道:“许是好些了。” 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哪有什么许是好些了? 骆心词又问:“嫡母、嫡兄都在父亲那儿吗?” “小姐去了便知。” 每次骆心词问起侯府中事,侍女们都是这样,每一句都有回答,却没有一个精准答案。 骆心词心中彷徨,定了定神,最后问:“怎么不见汤总管?” 汤总管是侯府中骆心词接触最多的人,也算给她面子,她更希望由汤总管带过去,顺路能打听些消息。 “汤总管在忙呢。”侍女说道。 骆心词已看出府中森严,得不到任何答案,便不再追问。 要去见武陵侯了。 骆心词对武陵侯所有的认知都来自于明念笙,知道这是一个极度无情的人,未像骆心词的父亲一样抛妻弃子,却比抛妻弃子更可怕。 但到了今日,骆心词、明念笙、连星的命运已绑在一起,她唯有鼓足勇气面对。 她的不安在侯府侍女眼中是乡下庶女入京的拘束,所以当骆心词借口更衣将人遣退时,侍女们互相看了看,就恭敬地退了出去。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6章 确认屋中无人,连星悄声道:“小姐,这府中怪的很。” 骆心词也这样觉得,但要说具体哪里奇怪,有点说不上来。 “都说汤总管是侯爷身边最得用的,可奴婢每次见他,都是在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今日周霖侍卫返回林州,也是汤总管亲自送出城的……”连星道,“在林州时,老夫人身边的余总管都不会亲自去送侍卫。” 说武陵侯不把这个庶女当回事,他让最得用的总管去接。说他重视,他又迟迟不见。 骆心词点头,道:“今日宁王府的小公子登门,侯爷恰在此时见我,也有些怪异。” 难道是想让她见一见这位小公子? 一个长在偏远地区不受待见的庶女,与堂堂王府公子有什么可见的? 连星猜测:“是想让小姐你认清京中贵人,以后万万不能得罪?” 骆心词否定:“不对,我连嫡母、嫡兄都未见过呢。” 说到这儿,连星忽然想起一件事,“小姐,今晨奴婢去送洗衣物,看见了年轻男人的衣裳,应当是小侯爷回来了。” 小侯爷明于鹤,武陵侯与韶安郡主的独子,明念笙的嫡兄。 两人想再交流下已知信息,侍女突然叩门催促,对话不得已中断。 第3章 嫡兄 出了云上居,穿过闲池与两栋赏景阁楼,就到了主院。 侍女于月洞门外停下,道:“无侯爷传唤,奴婢们不得入内,小姐自己进去吧,侯爷就在书房中。” 连星自然也是不能去的,给了骆心词一个鼓励的眼神,停在了外面。 骆心词独自入内,心中揣测着该如何面对武陵侯。 按明念笙所言,幼时她虽生活在侯府中,却鲜少见到武陵侯。偶有碰面,在那双冰冷厌恶的眼睛下,也是胆怯地躲在姨娘身后,不敢有任何动作。 武陵侯对明念笙的记忆应当也是如此。 骆心词觉得自己只要表现得懦弱胆小,就足够假装成明念笙了。 这太容易了。 有了基本应对措施,骆心词又回忆了下老夫人的喜好、习惯,最后在心底默默提醒自己,不必内疚心虚,要胆大心细,要狠心绝情。 做足心理准备,骆心词来到书房外。 房门大开,从门口向内,看见的是宽敞的议事厅,日光斜射进去,在地上投射出一个明亮的四方框架。 骆心词正犹豫是否叩门,忽听左侧偏厅传来一道声音。 “戏演久了,忘记自己是谁了?” 这声音冷淡中带着些散漫,不疾不徐,就像乍暖还寒的春日阳光。 骆心词心道这声音听着很年轻,却是在斥责下人,或是她那未曾谋面的嫡兄,或是宁王府的江黎阳。 侍女说武陵侯也在里面,那么书房中至少有三个人。 训斥下人……现在不是入内的好时机,可原路返回或者驻足门外,都有窃听的嫌疑。 骆心词快速权衡了下,最终决定先叩响房门。 她在心中拟了遍要与武陵侯、嫡兄请安的话,做足了心理准备,手扣上门板。 “笃笃——” “我是武陵侯,我若——”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又在同一瞬间止住。 骆心词下意识地停了手。 方才她好像在两个声响中听见了一道很奇怪的、钝物刺穿的沉闷响动。 那是什么声音? 她尚在疑惑,身后忽有风声掠过,随行而至的是一声森冷呵斥:“什么人胆敢擅闯此地!” 骆心词吓得身子一颤快速回头,见一劲装侍卫立于她身后,凶神恶煞,右手正按在腰间刀鞘上。 她惊惧后退,恰好退至议事厅中,赶忙道:“我是明念笙,前来拜见父亲!是父亲让我来的!” 侍卫神色一顿,转头看向偏厅。 骆心词心惊胆战,下意识跟着他看去,望见一丝血迹正缓慢地从折屏下方渗出。 她的大脑在刹那间停止了运转。 “进来。”里面那道清凌凌的声音吩咐。 骆心词在侍卫的逼迫下,呆滞地绕至屏风后,看清了血迹的来源。 是一具尸体。 那人约有五十岁,蓄着美髯须,样貌儒雅中带着威严,躺在地上,脖颈上赫然有着一个血窟窿,刺目的鲜血正从中汩汩流出,汇聚成一滩猩红,缓慢向外延伸。 骆心词第一次接触到死人,眼皮一跳,猛地撇开眼,望见了坐于主座上的男人。 这人年轻俊朗,姿态随意地倚着太师椅,手中拎着一把染血的匕首—— 匕首,正与地上那具尸体对应上。 骆心词心头一抽,再度转开视线。 “明念笙?”那人问道。 这与骆心词预想的全然不同,她一时失去应对能力,听着这声音好似是云端飘来的,就响在她耳际,却无法听进耳中。 按这人的姿态,他必是侯府主人,是明于鹤。 他杀了个人。 骆心词脑子里乱哄哄的,隐约记起叩门时听见的那句话:“我是武陵侯”。 屋中只有这两个人,也就是说,地上躺着的这个是武陵侯。 父子相残? 骆心词脑子里嗡嗡的。 这是又一个孙姑娘吗? 在她混沌迷茫时,侍卫去而复返,在明于鹤身侧低声说了句什么。随后他跪地道:“属下失职,请小侯爷责罚!”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7章 骆心词全程低着头,不知明于鹤做了什么,只知道侍卫退了出去。 她也想退出去,想假装今日没来过这里,将这一幕彻底忘记。 “原来是念笙。”明于鹤开口,慢悠悠道,“不是来见父亲的吗?怎的不抬头?” 抬头看什么?地上那具尸体吗? 骆心词双膝发软,一动不动。 “抬头。” 他语气未变,却仿佛伴有一股无形压力,骆心词心头一哆嗦,咬着牙抬起了头。 她强迫自己不去看地上的尸体,目光凝在明于鹤身上。 他有着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眼眸幽深,似黝黑的水潭,平静无波地映着人,将桃花眼自带的柔情硬生生压了下去。 骆心词不敢与他对视,眸光一低,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上,随后余光扫见一点红痕,目光偏向了他白净的面庞。 不,不是红痕,是血迹。 她眼皮猛眨,终于艰难地说出第一句话:“我、我风寒未愈,脑子不大清醒,许是癔症了。我想先、先回去,改日再来拜见父亲。” 末了,又小心翼翼补上一句:“大哥。” 明于鹤瞥她一眼,不以为意道:“人都死了,还拜见什么。” 骆心词:“……” 明于鹤又说:“过来。” 骆心词没动。 “别让我说第三遍。”明于鹤手中锐利的刀尖闪着寒光,一下下扎在金丝楠木桌案上。 骆心词只有听从他的命令这一个选择。 可是过去之后呢? 据明念笙说,多年前老夫人与老侯爷曾育有一子,在武陵侯的逼迫下,老夫人手刃尚在襁褓中的亲生骨肉,才换来这安详的晚年。 武陵侯能那样对待继母、妾室与庶女,或许还做过更阴毒的事,不是一个好人。 可弑父这种事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不可饶恕的重罪,遑论那是威名赫赫的武陵侯。 明于鹤一定不会让这事传出去的。 他会杀了自己! 骆心词终于意识到了最大的危机,心跳如擂鼓,一下下震着她的耳膜。 此时此刻,她入京前所有的准备全部化作虚无,能依靠的也只有她自己,她必须在短时间内做出一个能保命、又符合明念笙身份的决定。 该怎么做呢? “我说了……”明于鹤出声。 骆心词好似梦中惊醒,猛地踏出一大步,鞋尖恰好踩到地上的武陵侯的衣摆。 就是这瞬间,她灵台骤然闪过一道灵光,强烈的求生欲让她不再惧怕地上的尸体。 骆心词抬脚,朝着尸体重重踹了过去。 这一举动像是出乎明于鹤的预料,他缓缓皱起眉头,半晌方再次开口,语气责备道:“怎么能这样对待父亲?” 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骆心词心里尖叫,面上唯唯诺诺地说着硬气话:“生我养我是我姨娘,他犯了错不自省,反来怪罪他人,就是个卑劣小人,根本不配做我父亲!” 明于鹤道:“这么厌恶他,还来京城探望?” “是祖母要我来的。”怕再生意外,骆心词不敢多提老夫人,为表明立场,强调道,“哪怕没有今日之事,我也会另寻时机对他下手,以报当年姨娘被辱之仇。” 最后一句太过大胆,骆心词不确定是不是说过了头,心中没底,假装拭泪抹起眼角。 “咚——咚——” 一时间,偏厅中只有明于鹤手中匕首扎着桌案的清脆声音,每一下都好像扎在骆心词心头,让她惶恐不安。 终于,明于鹤再次开口:“多年不见,妹妹变了许多,为兄都快认不出了。” 骆心词心口猛跳,念笙不是说她与明于鹤没见过几面吗?何谈变化? 她心里有点慌张,嘴唇颤了颤,勉强附和:“是呢,大、大哥。” 第4章 团圆 骆心词被这出意外打得措手不及,急需逃离这个环境重新思量目前的处境,以及确定接下来的应对措施。 可明于鹤没开口让她走,她不敢动。 她悄悄觑了明于鹤一眼。 明于鹤被她小心翼翼的目光一瞟,停下手中转着的匕首,笑道:“偷看为兄?都是个大姑娘了,怎么还和幼时一样?” 他语气很亲密,骆心词很慌张。 念笙不是说当年在侯府时她就和鹌鹑一样,从来不敢乱看,长到四岁,还不知嫡兄样貌吗? 骆心词不知他兄妹间的往事,不敢轻易接话,默默垂下眼睫。如果明于鹤允许,她甚至能立刻闭上双眼,再不看这院子里的任何东西。 显然是不可能的。 明于鹤道:“你方才说,就算没有今日事,你也会对父亲下手。可据我所知,这些年来,祖母只让人教过你琴棋书画,你手无缚鸡之力,如何下手?” 不等骆心词开口,他叩响桌案,又道:“坐过来,仔细与为兄说道说道。” 他对面隔着一张案几,是另一张太师椅。 骆心词猜测他这是不相信自己那句话。 她要活命就得与明于鹤站在同一边,必须更加清晰地表明立场,证实自己有杀害武陵侯的决心,并有所谋划。 距离她下定决心做恶人才过去半个月,她还没来得及做两件恶事,就要谋划杀人,跨度着实大了些。 骆心词脑子乱,短时间内想不出合适的法子,只得先听从明于鹤的命令坐过去。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8章 只不过她与明于鹤中间隔着具尸体,想靠近,要么绕开,要么从尸体上跨过去。 骆心词正要转身绕开,想想明于鹤对武陵侯的态度,在心中忏悔了下,重新转向尸体。 她抬起脚。 明于鹤叹息了一声。 “为兄只是杀了父亲,你竟然想从他尸体上跨过去……念笙,你在林州究竟都学了些什么?” 骆心词:“……” 忍了! 她收回脚,红着耳朵快步绕开。 这人很不好糊弄,并且很凶残,不是她能应付的,恐怕只有那个数次试图将骆家灭门的幕后凶手才是他的对手。 想到这儿,骆心词忽地有了对应的答案。 她抬眸,从容说道:“我原本计划在父亲的汤药中加些药性相克的草药。兄长有所不知,藜芦、人参、川乌等草药独用都是治病救人的,可混合在一起,就成了害人的毒药,长久服用,人的五脏六腑会无声无息地衰弱,直到死去。” 就像她娘遭受的一样。 事后骆心词曾去医馆问责,对方否认,推辞是她们骆家人关心则乱,私自往药中加了人参碎,导致药性转为毒性。 骆心词没有证据,无奈地吞下了这个哑巴亏。 她怎么也想不到家中遭遇能在此刻为她解围。 既有答案,骆心词就不再退缩,为了证实自己对武陵侯早有杀心,继续提出第二条计谋:“也可以趁父亲外出,在马儿草料中做手脚,倘若父亲运气不好,就会被发疯的马儿活活踩踏而死。” 那日舅舅护住舅母与表妹,只断了一双腿,已是天大的幸运。 再来一次,恐怕三人都难活下来。 骆心词离家已有半月,孤身来到京城,无亲无故,还要面对这惊骇的父子相残画面与生命危险,此刻想起家人,思念与孤寂感悄然发芽,瞬间长成参天大树,撑得她心口酸胀。 但人是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的。 她将低落的情绪克制住,看向明于鹤,未见他表态,以为自己所说不能让他满意,接着说道:“还可以买通一些不要命的地痞瘪三……” 情绪能压住,声音却不自觉低了许多。 明于鹤从中听出淡淡的伤感,挑了挑眉,不动声色地等她说下去。 “……当街伤人,触犯了律例法规,难逃……” 寻常人这样做是难逃牢狱之灾的,不过如果换成武陵侯,或许会有所不同。 骆心词说了个开头,猛地醒悟过来这法子不适用与武陵侯,及时停住,向明于鹤看去。 明于鹤也在看她,眼神幽深,面色平静,不知在想什么。 骆心词不擅长这样的视线交锋,微微闪躲,谨慎地试图转移他的目光,“第三个法子或许不可行,但前两个,小妹觉得还算有效,兄长觉得呢?” 明于鹤未予评价,而是反问:“谁教你的?” 说是明念笙在林州的教习先生或是老夫人教的,一来是败坏别人声誉,二来,万一明于鹤多心让人去林州查询,谎言被戳穿,说不准他会变本加厉地对付自己。 倒是可以说是姨娘教的,左右人已去世,死无对证。 可那是一个很可怜的姑娘,还是明念笙的母亲。 骆心词的思绪起起落落,最终说道:“我自己琢磨的。” 顿了下,想起自己入京前的决心,她强调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 就和你一样。 这句话她藏在心里没敢说出来。 “那倒与我挺像。”明于鹤替她说了。 骆心词瞄他一眼,没吭声。 明于鹤再道:“有这么多计划可以实施,那你有没有想过父亲死了会有什么后果?” 杀人计划都是临时挪用别人的,她哪里有时间想后果? 骆心词飞速思量着,皮毛还未想出,外面传来叩门声,侍卫说道:“小侯爷,郡主请您过去。” 明于鹤懒懒“嗯”了一声,身躯往后靠去,与骆心词道:“行了,回去吧。” 骆心词如蒙大赦,迅速站起来,说了句“小妹告退”,将快步出去,想了想,又闭着双眼对地上武陵侯的尸体也福身行了一礼,然后才麻利地退出书房。 待骆心词的身影消失,明于鹤瞥了眼地上的尸体,吩咐侍卫:“把汤总管找来。” 汤总管来的很快,到的时候明于鹤正在窗前批阅文书,身后是四方宽窗,窗外日光明媚,玉兰花优雅地在枝头招摇。 汤总管不及请安,先跪地告罪:“小侯爷明鉴,接二小姐入府第一日,奴才就叮嘱过她只能在云上居走动,今日之事是黎阳小公子自作主张为郡主出气,与奴才无关!” 这几年来,武陵侯的身子每况愈下,府中事渐渐交到小侯爷手中。他这曾经受用的总管已逐步被取代,现在只能做些外院闲事,譬如迎接不受待见的二小姐、为老夫人的侍卫送行等等。 雏凤清于老凤声。 儿子取代父亲是迟早的事。 打从意识到侯府主子的更换,汤总管就夹紧了尾巴做人,不求被小侯爷重用,只求不犯错被处置掉。 一切都还算顺利,直到今日得知那穷乡僻壤来的二小姐被传召至主院书房。 武陵侯的书房从不允许任何女眷进入,就连韶安郡主都无法成为例外。 稍过问两个侍女,汤总管就弄清了事情原委,是江黎阳假传侯爷指令将“明念笙”骗去的。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9章 宁王府人丁稀少,除了嫁到武陵侯府的韶安郡主,就剩下两个小了一辈的公子。 大公子与明于鹤同岁,已袭爵,小公子江黎阳莽撞冲动,时常闯祸。 汤总管连声道:“黎阳小公子素来敬重郡主,见不得郡主受气,偷偷使了郡主身边的侍婢将二小姐骗过来。侯爷见到二小姐闯入书房必然会大怒,说不准会将人遣送回林州,如此就能还了郡主清净……” 按理说事情该如此发展,可是依照现在的情况来看,貌似二小姐在书房撞见的是小侯爷,而非武陵侯。 汤总管想不通,也没功夫想,只顾着磕头求饶了。 他不知道的是,早在发现骆心词闯入之后,侍卫就已经将真相查明——否则明于鹤不会轻易将人放走。 他要问汤总管的另有其事。 “林州来的侍卫全都回去了?” “是,共计侍卫二十一人,侍婢五人,除却二小姐身边贴身服侍的连星,其余全部于今晨离开。” 虽不知明于鹤为何这样问,汤总管仍是尽力答得周全,“奴才本意是让周霖侍卫多留些日子,是小姐不放心老夫人的安危,催人尽早返程的。” 只留了一人。 明于鹤留意到这一点,稍作沉吟,问,“那个连星有什么独特之处?” 汤总管道:“四年前奴才奉命去林州给老夫人贺寿时就见过那丫头,说是早年逃难到林州被小姐买下来的,陪了小姐有七年之久。” 救命之恩,七年。 明于鹤微抬下巴,示意汤总管继续。 汤总管哪里知晓他想听什么,对这个小小侍女也没有过多的了解,只能捡着这几日所见所闻说下去。 “小姐与连星感情甚好,这一路上小姐病体憔悴,无法发声,只许连星寸步不离地照顾和转答她的意思。” “小姐对连星也很是维护,刚接到小姐那日,奴才本想斥责那小丫头照顾不周,才开口就被小姐阻拦……” 零零总总将接到骆心词之后的事情复述一遍,实在没什么可说的了,汤总管壮着胆子抬头,见明于鹤没什么反应,心里一慌,硬是又挤出几句。 “四年前奴才去林州时见过小姐,她那会儿年纪尚小,就很是贤淑明理了,对老夫人恭顺体贴,不该问的从来不问,没那个胆子闯入侯爷书房的……” “出去。” 汤总管忙不迭地离开了主院。 书房中,明于鹤捻着指尖思量了片刻,传来侍卫,道:“去把周霖喊回来。” . 骆心词梦游似的回到云上居,屏退过侯府侍女后,软趴趴地歪坐在软榻上。 连星早在看见她的脸色后就察觉不对,赶忙递来温水,关切问:“小姐怎么了?可是被侯爷训斥了?不用怕,你是替老夫人来探望他的,就是犯了错,他也不会过多为难你的。” 骆心词倚着软枕,有气无力地摇摇头,闭上了眼睛。 明于鹤定然不会承认杀了武陵侯的,一定会想办法伪造成意外或刺客行凶。 她知晓真相,便是处于危险之中,不想将连星牵扯进来,这事就不能与她说。 连星对书房中事一概不知,见骆心词不语,当她是被武陵侯吓着了,服侍她饮完茶水,安慰几句后,低声道:“小姐,你还记得咱们在摘星阁遇见的那个小公子吗?他就是江黎阳,该唤韶安郡主一声姑母。” 从主院回来路上,她们遇见个俊俏小公子,那人在高处阁楼上,看见她们后,冷笑一声转开了脸。 那会儿骆心词心神不宁,根本没精力去思考他是谁。 便是此刻,她也分不出心神在这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小姐,其实侯爷根本就没有召你过去。” 骆心词混沌的思绪暂时清明了一下,睁开眼,用眼神询问连星。 连星惭愧道:“我在外等候时,见着了另一总管,那人将我呵斥一顿,说侯爷的书房从来不许女眷踏入……” 骆心词一怔,恍然明白,今日之事是个陷阱,是有人故意骗她过去,想要她触碰武陵侯的逆鳞,被他厌恶。 ——或是想要她撞破书房中的杀戮,被明于鹤一起杀死。 韶安郡主想为难她的话,早在她入府第一日就能出手,犯不着等到如今。使坏的也不会是被她无意中撞破秘密的侯府父子…… 她入府才三日,今日是首次踏出云上居,按理说是不该得罪什么人的…… “江黎阳。” 这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对她表现出强烈恶意的人。 连星惊道:“还真有可能!晌午我还见厨娘特意给江小公子备了些精致菜肴,想来他与韶安郡主、小侯爷关系很是密切,是想替那二人折辱小姐的!” 杀千刀的江黎阳! 骆心词恨恨咬牙! 可知道是江黎阳背后作怪又有什么用?人家明晃晃地用侯府侍女假传消息,摆明了是有恃无恐,她一个不受宠的庶出女儿就算知道被人耍了,也没有任何办法。 幸好明于鹤被她糊弄过去了。 骆心词有气无力地趴回榻上,舒缓情绪后,仔细回忆起今日遭遇。 明于鹤就这么放她离开,应该是暂时信了她的谎言。这事暂且放下,接下来,她该想办法给明念笙传信。 老实说,武陵侯的死活与骆心词没有任何关系,就算是传到明念笙本人的耳朵里,她至多也就是惊讶一下,之后该开怀大笑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0章 可那毕竟是亲爹,该及时告知明念笙。 信中怎么说呢? 你嫡兄杀了你爹,“你”上去补了一脚,并扬言入京就是为了谋害亲爹? 明念笙怕是要吓死。 怎么告知明念笙是一个难题,人生地不熟,府邸都难出,寄信又是另一难题。 除此之外,等武陵侯的死曝光出来,她这个便宜女儿还得去守灵,这么耽搁下去,不知何时才能出府查找生父与周夷的消息。 骆心词揣着这个巨大的秘密没人可说,魂不守舍地等了三日,府中仍是一派岁月安宁,未有一丝一毫的关于武陵侯死讯的消息。 她都开始替明于鹤着急了,也就是如今刚开春,换成夏日,这么久还不下葬,尸体都快臭了…… 第四日傍晚,汤总管笑呵呵地来了。 “小姐,郡主今日出了佛堂,请您过去用晚膳,一家团圆呢。” 从见到骆心词起,他的态度一直都还算友好,这一日,除却友善,还多了丝恭敬。 骆心词却无暇顾及他的转变,心思全被“团圆”二字占据。先不说她是不是真的明念笙,这侯府想一家团圆,恐怕只有到阴曹地府了…… 这么多日,武陵侯的死讯还未传出,也不知道明于鹤在想什么。 人都是有好奇心的。左右如今骆心词没有选择的权利,只能走一步是一步。 梳洗更衣后,她跟着汤总管到了膳食厅。 汤总管不至于用江黎阳那种手段戏耍她,但骆心词吃一堑长一智,这回没有直接踏入,而是先在外面郑重确认:“这次真的是郡主召我来的吧?” “呵呵。”汤总管干笑着示意她看廊下捧着膳食来往的侍女。 这时有年长的嬷嬷从膳食厅踏出,看见骆心词,眉眼一皱,冷淡道:“二小姐到了就快进去吧,别让郡主久等。” 说完转身就走。 这个态度,是韶安郡主身边的人,不会错的。 骆心词正色,匆匆检查了下衣裙,连忙跟着进去。 侯府的膳食厅比寻常人家的正厅还要宽敞,过了道山水画屏,嬷嬷掀帘,骆心词低头进去。 她谨记自己的身份,为免再惹出额外的麻烦,姿态很是卑微,进去后只用余光轻微一扫,确认方位后,就对着圆桌行起礼来。 没了武陵侯,现在府中最尊贵的是韶安郡主。 她福身,用演练过许多次的语调,乖顺道:“念笙见过母亲,给母亲请安。” 说完也未直起身子,而是缓缓抬起眼睫等韶安郡主开口让她起来。 可就在眼睫掀起的刹那,她瞄见膳食圆桌旁坐着三个人。 三个? 骆心词的目光下意识地向上移去,看清了那三人。 其中一个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嫡兄,另一个是雍容华贵的中年妇人,看着冷冷清清,像一尊华贵玉雕。 这两人都在预料之中。 最后是中间坐在主座上的中年男人,身量高大,蓄着美髯须,样貌儒雅,神色威严,正面无表情地看着骆心词。 有些眼熟。 骆心词懵了一下,迟钝地记起前几日她才见过这人。 ——是武陵侯! 她双目陡然圆睁,心跳都差点停住。 武陵侯不是已经死了吗?她离开时,尸体怕是还没凉透呢! 死而复生? 不可能,脖子里有那么大一个窟窿,血流得满地都是,就是神仙也救不活的! 还是说之前她看见的那个不是武陵侯? 可她明明亲耳听见对方说他是武陵侯,明于鹤也承认了,数次称呼他为父亲。她听得清清楚楚! 退一步来说,倘若那日死的不是武陵侯,那她在明于鹤面前夸下的海口算什么? 骆心词呆滞地站在纱帘旁,脑中走马观花地将那日书房中的景象重新过了一遍,僵硬地转向明于鹤。 明于鹤在她颤动的目光下缓缓扬起嘴角,笑着说道:“怎的这样惊讶?念笙是不认得父亲,还是不记得母亲了?” 骆心词:“……” 第5章 秘密 在决定互换身份之后,明念笙将她所知晓的侯府往事事无钜细地告知了骆心词。 她说当年想娶韶安郡主的人能绕京城三圈,郡主答应嫁给武陵侯,条件是武陵侯不得纳妾另娶。 武陵侯答应了,二人成婚。 后,宁王府屡出意外,男丁渐少,到第八年,府中只剩下两个小辈。再之后,武陵侯府一侍女有孕,将要被处死,韶安郡主出面保住了她。又半年,明念笙出世。 这些事情连起来,有武陵侯看宁王府势弱,轻慢韶安郡主的嫌疑。 武陵侯有负韶安郡主,明于鹤厌恶这个父亲是理所应当,所以,当目睹明于鹤杀害武陵侯时,骆心词惊骇,但并没有怀疑过事情的真假。 一是有林州杀害父兄的孙姑娘在前,再则,谁敢在侯府冒充侯爷? 现在看着膳食桌边的威严侯爷,骆心词已彻底糊涂,僵立在这三人面前,口唇颤颤,没能回答明于鹤的问题。 “礼数都学到哪里去了?”武陵侯皱眉,目光厌恶。 骆心词猝然回神,来不及思量当下情况,慌忙再次行礼:“念笙给父亲请安,给兄长请安……” 武陵侯没再理会她,倒是韶安郡主冷清清地看了她一眼,但也未开口,唯有明于鹤笑道:“都是一家人,不必拘泥于礼数。念笙过来,到为兄这边。”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1章 他那双笑眼看得骆心词汗毛直竖。 面前三人,两个都是她见过的,可如果能够选择,骆心词更愿意到从她进来后,就视她为无物的韶安郡主身旁。 她期盼地望着韶安郡主,用心祈愿她再一次大发善念,如同十多年前救下明念笙母女那样,也对她伸以援手。 大概是目光太过灼热,惊动了韶安郡主,她转目看来。 骆心词双目陡然变得明亮。 韶安郡主静静与她对视稍许,道:“看我也没用,他想为难你,你就受着吧。” 骆心词:“……” 她头一次遇见说话这么直白的人。 太直白了,尴尬得她心中惊惧都被遮掩下去许多。 但明于鹤是完全不受影响的,道:“母亲说笑了,念笙一片赤诚,没有做任何欺瞒我的事情,我为难她做什么。” 韶安郡主道:“你查她了?” “是。” 这母子俩一问一答,对话流畅,骆心词还在求助于人被当场戳穿并拒绝的窘迫中,两人已又抛出一个震撼她的消息。 明于鹤去查她了! 她骇然望过去,见明于鹤笑语盈盈道:“汤总管说念笙从林州出发前感染了风寒,云上居的侍女也说她风寒初愈,鲜少外出,她能骗我什么?真要说的话,亏我以为她的胆子比幼时大了些,没想到还是这么胆小。” 说着,他面向骆心词,道:“念笙,这样很容易被欺负的。” 他查了,但没查到林州去,也没查出她是假冒的。 骆心词松了口气。 入京近十日,她拢共踏出云上居两回,每一回都碰见明于鹤,每次的所见所闻都掀翻她既往所有的准备和认知。 太可怕了! 此时此刻,她仿若重回那日的书房,只想尽快结束这令她如坐针毡的晚膳。 骆心词怕再生意外,低声附和道:“念笙知道了。” 说完克制着心中的抵触,鼓起勇气来到明于鹤身旁,如履薄冰地坐下。 所有人坐定,武陵侯不冷不淡地问了老夫人的身体状况,又问了骆心词在读的书,她都低着头简短周全地答了。 “京城不比林州,不是你能胡闹的地方。若有事就去寻你兄长,无事就多陪你母亲诵经养性,别总往外去。”武陵侯语气冷淡道。 骆心词入京就是为了追查凶手,绝不可能安心待在府中,只是今日这场面她招架不能,只能先温顺应是。 可她还没出声,韶安郡主就嘲讽地嗤笑了一声。 骆心词顿时不敢开口了。 武陵侯见状,也不再做无用的表面功夫,传人上膳。 有了先前的教训,骆心词不敢再看同桌的三人,全程低着头心乱如麻地用膳,幸而侯府规矩重,菜肴上齐后,就很少有人说话了。 战战兢兢结束了这所谓的团圆晚膳,韶安郡主先行离去,武陵侯紧随其后,最后只余下骆心词与明于鹤。 佳肴已撤下,明于鹤手边还有最后一壶酒。 他慢吞吞饮着酒,骆心词则趁着这时机快速整理着思绪。 武陵侯死而复生,只有两种情况,一是先前死去的武陵侯是假的,二是今日见到的这个是假的。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以及明于鹤到底有没有弑父,这些都与骆心词没有关系。 这事太复杂、太危险了,就算真相摊开在她眼前,她也不想去看了。 关键在于明于鹤是否愿意轻易放过她。 倘若先前死的是真的,今日这个一定是明于鹤让人假扮的,那么骆心词只需要坚定地站在他这边,配合他,做与他一条心的、忠诚的庶妹就好。 就怕前面死的那个才是假的。 先前她为了保命,与明于鹤说入京就是为了取武陵侯性命,真正的武陵侯知晓了,一定不会让她活下去! 按武陵侯今日对她的态度,明于鹤应该还未将这事告知他…… “念笙准备何时动手?” 明于鹤的声音来得突然,骆心词吓得呼吸一滞,紧张地抓紧了手中帕子。 不慌!她镇定了下,侧过脸去。 厅中燃着许多烛台,亮如白昼,明于鹤单手撑着下颌,似笑非笑地望来,眼底清晰地映着她的模样。 骆心词有一种被看穿的不安感,她转开眼,掩饰地端起茶水啜饮了一口,然后凝视着杯盏中自己的倒影道:“我得先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这很简单,可还记得那日书房中,我问你的最后一个问题?” 骆心词回忆了下,从可怕的记忆中揪出那句话:“你有没有想过父亲死了会有什么后果?” 她不是真正的明念笙,不关心这个问题,劫后余生,只忙着发愁接下来该怎么着手自己的事,将这句话完全遗忘了。 此刻被重新问起,意识到这与武陵侯死而复生的秘密有关,骆心词立刻凝神思量起来。 普通人死了,自然是亲人伤痛,下葬后分家业,子辈各立门户。 侯府只有明于鹤一个儿子,毫无疑问,自该由他袭爵继承所有。 骆心词想的很简单。 厅中有侍女候着,她不敢直说,但目光已经表达了这个意思。 明于鹤笑了笑,放下酒盏,道:“时辰晚了,念笙,为兄送你回去。” 骆心词不敢拒绝。 两人未让侍婢跟着,出了膳食厅,一前一后错开半步,缓步往云上居走去。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2章 “父亲与圣上不和。” 骆心词怕与他对视,正看着脚下被廊灯照得矮矮的影子,冷不防听见这一句,惊诧地抬起头。 她从未想过权势这方面的牵扯,明念笙久居林州,对这些同样一窍不通,也未与她说过。 “前几年圣上于南山围猎,太子被狼群追逐,与侍卫失散于茫茫山野中。”明于鹤道,“此事说来话长,你只需知晓,那次太子出事,父亲的嫌疑最大。” 骆心词长在偏远林州,从不知发生过这样的事,呆愣片刻,问:“结果呢?太子回来了吗?” “重伤回来了。圣上没有证据,此事最终不了了之。” 骆心词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涉足皇权之争中,这事着实让她震惊,她跟着明于鹤穿过连廊,看着脚下影子变短再被拖长,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 武陵侯行事猖狂,他一死,皇帝定会找借口将武陵侯府连根拔起,府中所有人都劫难难逃。 所以明于鹤是不会杀了武陵侯的……死的那个是假的,今日见到的这个是真的。 骆心词顺着思路得出这个结论。 但她潜意识里有一个模糊的感觉,好似摸到了什么的边缘,只差最后一步就能看清真相,可就是无法再往前去。 她绞尽脑汁正在思索,明于鹤又说话了。 “所以,不能总想着杀了父亲的。” 话锋转得太快,骆心词的思绪一下子被打断。 明于鹤又笑道:“那日为兄是在与你闹着玩,不想念笙你竟当了真。” 骆心词一阵无言。 谁家正经兄妹会弄出个假爹杀了闹着玩? “念笙,他再不好也是你我的亲生父亲,弑父这种事,为兄做不出来。不过你既已做了充足的谋划,铁了心要为姨娘出气,我也不拦你……这样吧,三个月后你再动手,届时为兄自有法子保全侯府。” 骆心词:“……” 就说这嫡兄不是个好人吧…… 书房中死去的那个或许不是真正的武陵侯,但这个嫡兄绝非良善之辈! 他定然是在假装! “怎么不说话?嫌三个月时间太长?还是说你那日所言都是在欺骗为兄?” 这是在威胁她! “没有!”骆心词赶忙否道。 他一改上次见面的可怕,这回看着像是一个对任性庶妹无可奈何的温柔兄长,可书房中的那事带来的阴霾太重,骆心词不敢信他,更加不敢在他面前放松。 先应下,再见机行事吧。 她道:“三个月就三个月……” “那就好。” 说话间到了云上居院门口,侍女们见两人在说话,纷纷有眼色地回避。 明于鹤止步,肃然道:“念笙,今日为兄与你所言种种,皆事关侯府存亡,你需谨记,万不能将此事告知外人。” 作为这侯府中最大的外人,听了这话,骆心词心中一沉,顿觉前路一片漆黑。 她还能有机会脱身吗? . 明于鹤返回主院,韶安郡主已在等他。 “那日误闯书房是黎阳在捉弄她,把人骗过去就得了,你吓唬她一个黄毛丫头做什么?留她住上半个月,赶紧送回林州去!” “人家可未必愿意走。” 韶安郡主皱了皱眉,“别说她真是入京尽孝来的。” 十多年来,京城与林州的来往全是做给外人看的,这武陵侯府上上下下,根本没人把林州那祖孙俩当回事。 明念笙若当真发自内心地敬重她那个令人作呕的亲爹,韶安郡主就要后悔当初护她性命了。 明于鹤道:“她不是明念笙。” “她不是?”韶安郡主惊讶,“那她是谁?明念笙现在何处?你又是如何知晓的?” 原本明于鹤与韶安郡主是同样的想法,由着这庶妹在侯府住上半个月,做足了表面功夫之后,将人送回林州,这事就算了结了。 不曾想江黎阳插手,弄巧成拙让她撞见了不该看的景象。 按照往年侍卫传来的消息,明念笙是不该知晓那些杀人法子的,于是明于鹤传来汤总管问了几句。 知晓入京途中只有一个连星近身照顾“明念笙”,他就知道这个庶妹是假冒的了。 将周霖召回后浅问几句,直接坐实了他的猜测。 明于鹤眉梢微微上扬,道:“我自然是知晓的。” 韶安郡主看了他片刻,相信了他。 他当然是知晓的,以假乱真这种事,他早已做过许多次。 “既已确定是假冒的,你还装什么?” “总要将她的目的弄清楚才好。”明于鹤道,“而且,她有胆子这么做,就该承担相应的后果。” 第6章 周夷 “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骆心词于京城想起舅舅常说的这句话,不得不承认,这话不仅适用于人身上,同样适用于府邸。 譬如他们骆家。 骆家原本在林州往南的虹桥镇上,镇子不大,藏不住秘密。所以当生父荣归故里,接走祖母,只留下休书与大肚子的骆裳的第二日,消息就传遍了虹桥镇。 流言不会要人命,却更加可怕。 一个月后,舅舅带着一家人迁去了州府。 林州府比虹桥镇大出许多,常有人家迁入或者搬出,邻里街坊见怪不怪,至多在看见怀胎数月的骆裳时多问几句。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3章 在得知这是个夫君病死,只能回家依靠兄长的寡妇之后,或安慰,或怜悯几句,之后就很少有人提及骆心词那素未谋面的爹了。 一家人就此在林州落户,骆家舅舅为人仗义,见识广,很快闯出名堂。 后来骆心词与周夷定了亲,再有周夷高中榜眼,林州城里的人提起这一家只有声声艳羡。 他们哪里知晓骆家几口人正遭遇着什么呢。 这武陵侯府的尊贵不是骆家能比拟的,但本质一样,外人眼中的王侯权贵,内里藏着巨大的污垢与危险。 单说太子遇险那事,明于鹤说武陵侯有最大的嫌疑,若非最后太子顺利归来,而皇帝没有证据,这事定会闹得血流成河。 明于鹤没有明说那到底是不是武陵侯的手笔,但在骆心词看来,如果真的不是武陵侯做的,他大可以直说。 他只说明面上的结果……这已经足够证明那株连九族之罪就是武陵侯犯下的了! 武陵侯野心勃勃,皇帝哪能容得下他? “小姐,我打听到了。”连星凑到骆心词身旁。 骆心词眨眨眼回神,问:“打听到了什么?” 连星道:“上回小姐受骗闯入书房,能够完好无损地回来,有人觉得侯爷对你这女儿很是宽容……” 骆心词了悟。 初入侯府时,除了汤总管与云上居的几个侍女,没什么人搭理这主仆俩。 这几日下来,骆心词很少外出,没有太多感受,连星则是明显察觉到下面人的态度的改变,尤其是外院的一些粗使下人。 这样也好,行事能便利些。 “可打听到侯爷他们几时回府了” “没有。”连星道,“内院里的侍婢们嘴巴都很紧,这些事一个字也不往外说,外院的那些人知晓侯爷与小侯爷离府了,但都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骆心词想了想,道:“不管了,我们出府。” “这就出府?”连星惊讶,“不等时机再稳妥些?” “不等了。” 知道的秘密越多越危险,也越难脱身,所以骆心词没将那些遭遇告诉连星。 她觉得不能再将精力耗费在侯府上,那事不是她能插手的,她要尽快解决自家的问题,及早脱身,还要想办法告诉明念笙,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尽快脱离侯府。 骆心词道:“侯府女儿入京,不至于终日被关府中,外出散心都不允许吧?实在不行,就说祖母怀念京城风光,让我帮她四处走走看看。” 出府比二人想的要顺利许多,无人阻拦,只是侯府女儿外出,身边少不了下人,骆心词被迫带上了三个侍婢。 她要查生父与未婚夫婿,生父是十多年前入京的,骆心词除了他的姓名,其余一概不知。 未婚夫婿倒是好查,去年的新科榜眼,多找几个路人问问,大约就能得到些消息。 就是这侯府侍婢跟着,她不好直接开口。 骆心词耐着性子在侍婢的带领下去了京城最繁华的街道。 天子脚下,繁荣昌盛,无论是高耸的阁楼雁塔,还是街边的酒楼茶肆,都非偏远林州可以相比的,就连日光,似乎都比林州的更加明媚。 也更加陌生。 骆心词始终没有找到机会摆脱这几个侍婢,最后借口累了,进了一家茶楼。 茶楼临街,从上方俯瞰,能将整条长街乃至不远处鳞次栉比的屋顶尽收眼下。 骆心词正出神地想着法子,忽见听嘈杂的吵闹声传来,她俯身一看,见茶楼下方聚集了一片人群,正中央是一个锦衣少年和一个黄衫姑娘,两人身后分别跟着众多家仆侍婢,两相对峙,像是产生了争执。 只听那锦衣少年声音响亮道:“我不与你这笨手笨脚的小丫头片子争,你也别得寸进尺,赶紧让开!” “你瞧不起谁呢!”黄衫姑娘语气愤怒,“我在塞外与人比骑射时,没少赢得彩头,你未必就比我强!” 骆心词刚觉得那少年有些眼熟,就听侯府侍婢惊讶道:“是黎阳小公子。” 江黎阳。 骆心词瞬间从窗口退回,她可不想再与这不待见她的任性小公子扯上关系。 侍婢也都知晓江黎阳对她的态度,看了看她,没说什么请人上来喝茶之类的话。 骆心词无意看那二人的热闹,却拦不住两人的声音,听了会儿,明白过来,是两人因为谁骑射更厉害较上劲了。 吵了会儿,江黎阳道:“行行行,你厉害,我不和你争。” 他最后一句话语气阴阳,俨然一副“好男不与女斗”的态度。 这彻底激怒了黄衫姑娘,她怒道:“你敢比吗?输的那个给对方做流做马,你敢吗!” 骆心词正想着这姑娘都被气得口齿不清了,又听江黎阳道:“敢是敢的,不过先说清楚,‘做流做马’,这个‘流’——” 他嗓音拖得很长,“——是什么?” 人群中突地爆发出大笑,就连雅间中看热闹的侍婢都笑得停不下来。 见骆心词与连星满目茫然,侍婢笑着解释:“那姑娘是塞北都护范大人家的千金,年前刚入京来。兴许是在塞外接触的人比较乱,口音杂了些。小姐你不知道,年节宫宴上太后问她叫什么,她说她叫范灵……” 说到这儿三个侍婢又笑了起来,过了会儿才止住笑继续,“其实她叫范柠。”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4章 骆心词与连星面面相觑。 解释的这会儿功夫,下面的争吵更加激烈,听着是范柠被江黎阳逮着口音上的短缺,落了下乘。 骆心词觉得一个姑娘被人当街嘲笑太过难堪,犹豫着是否出面转移江黎阳的注意力时,街道上嘈杂的响动中多了一个新的声音。 “这么巧,在这儿碰见小公子了。” 这声音没有江黎阳与范柠的吵闹声响亮,经过街边行人、摊贩的重重阻碍,传入骆心词耳中时已经削弱许多,她听不太真切,但仍是觉得有些耳熟。 那人又说:“一刻钟前下官刚见着了宁王,宁王殿下正让人寻你呢。” 这一句清晰了很多。 骆心词面色一变,倏地站起来,扶着半开的窗口往外看去,将雅间中的侍婢们全部吓了一跳。 唯有连星知晓她这是听出了什么,慌忙一起看去。 只见街道上多了个身着官袍的年轻男人,他挡在范柠面前,面上带笑,客气地与江黎阳说着话。 威严的红色官袍证明了这人的身份,百姓敢聚众看江黎阳与范柠的笑话,却天生畏惧官府,见状纷纷散开。 连星看着那被威严官袍衬得分外周正的男人,明白了,这人必然就是周夷。 她没见过周夷,但听过他的大名,那是林州文成馆中最出色的学生,不论是才识,还是为人处事之道,都远胜其他学子。 连星转向骆心词,见她两手紧抓着窗棱,一动不动地盯着下方的周夷,胸口剧烈起伏。 曾经人人称赞的未婚夫婿,如今是意图谋害她全家的嫌犯,想也知道骆心词的心情很难平静。 她轻轻碰了碰了骆心词的手臂,骆心词侧目,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迅速垂眸遮眼中情绪,两只手也缓慢地松开窗棱,从窗口退开。 “小姐认得那人?”侍婢问。 连星机灵地抢先,“那是谁?瞧着是来为范小姐解围的,人倒是挺不错。” 侍婢道:“那是去年秋日高中榜眼的小生,名叫周夷,殿试后直接入了翰林院,深得几位大人的青睐,前途不可限量呢。” “这么俊,该不会被榜下捉婿了吧?” 侍婢笑:“倒是有几户人家动了这心思,不过这位大人说他在祖籍已订了亲,不好强求的。” “倒是个有情有义的。”连星称赞。 两人的对话为骆心词争取了冷静的时间。 她舒缓了下情绪,用生硬的语气道:“这人与我有何干系?我气的是江黎阳!当街嘲笑一个姑娘,他未免太过分了!” 听着像是看见江黎阳欺负人,想起自己被骗的事,这才失态的。 三个侍婢互相看了看,谁也没说话。 待雅间里的危机过去,骆心词再往外看,江黎阳已要带人离去。 走出数步,他又转身回来,喊道:“五日之后比试箭术是在城南校场,不是城兰,范灵,你可别记错地方了。” 说完他哈哈大笑着离去了。 范柠气得愤恨跺脚,周夷则是低声在旁安慰。 两人的交谈声很低,被街道上的杂声淹没,骆心词没能听见。 过了不久,范柠面色有所好转,带人离去,周夷也上了马车,渐渐消失在骆心词的视野中。 街道恢复寻常的热闹后,骆心词坐在楼上饮下两盏茶水,将情绪彻底抚平,带着侍婢回了府中。 府中依旧只有一个久居佛堂的韶安郡主,无人过问骆心词外出的所见所闻,让她得以静下心来细思今日之事。 夜晚,屋中侍婢已退。 连星将外间烛台全部熄灭,凑到床边悄声问:“接下来小姐打算怎么做?” 骆心词蹙着细眉,犹疑道:“我不知道该不该与周夷相认……” 幕后凶手派人去杀害骆家六人,无疑是不想与他们扯上关系,周夷既然不隐瞒已有婚约的事,凶手应当不是他。 连星道:“周夷为人坚贞,如今又在朝为官,能帮上小姐许多。小姐觉得他可信,就与他相认呗。” 骆心词抬了抬眼,黑多白少的眼眸中蒙着一层彷徨。 连星被她看得哑然了一下,猜测:“小姐不能完全信任他?” “其实……”骆心词慢吞吞地掂量着用词,“我与他……不熟。” “啊?” 骆心词道:“这桩婚事就舅舅为我定下的,定亲至今,我与他只见过五次,就连交换信物,都是在舅舅的陪同下……” 当年骆裳的婚事就是骆家舅舅定的,一个决定,误了骆裳的一生。 骆家舅舅悔恨,所以在给骆心词定亲时,格外的谨慎。 周夷入京赴考前,周家人曾提过让二人尽早完婚,骆家舅舅极力反对,一定要等周夷高中后,才肯让二人成亲。 为的就是万一周夷高中后一去不回,两人的婚约可以及时作废,纵然会对骆心词的名声有些影响,但不至于像骆裳一样沦为下堂弃妇。 舅舅用心良苦,骆心词谨记在心,所以此刻犹豫不决。 她很清楚,真算起来,她与周夷并没有熟悉到可以托付性命的程度。 “这可怎么办?”连星与骆心词一起陷入了为难。 二人思量到深夜,在外面庭灯燃尽时,骆心词道:“今日才是第一次见他,再多观察他一段时日吧,不急着做决定。” 连星“嗯”了一声,二人熄灯入睡。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5章 第7章 编谎 在从周霖口中得知“明念笙”入京前最后见的人是骆心词起,明于鹤就确认了府中庶妹的真实身份。 要完成这次调换,至少需要明念笙、骆心词、连星三人的协力配合。 人各有私心,或是为了财权,或是为了名利,骆心词与连星这么做,明于鹤都是能理解的,他现在想知道的是明念笙本人是被威胁的,还是主动参与这场谋划的。 这么多年来,他从未为难过这个庶妹,韶安郡主更是对她母女有恩,倘若明念笙是主动配合的,那她在明于鹤眼中就与府中叛徒无异了。 叛徒是要死的。 在不能将事情完全掌握时,明于鹤从不做打草惊蛇的事情,就连被传召回京城问话的周霖都一头雾水,不知道自己无意中暴露了骆心词与明念笙的秘密。 明于鹤派人去了林州细查骆心词的底细与明念笙的下落,一来一回需要时间,单就目前而言,他所知关于骆心词的消息全部来自于周霖。 父亲早逝,母女二人依靠着舅舅生活,与京城唯一的关联是周夷这个未婚夫婿。 这就很容易猜了,多半是些痴情女子与绝情夫婿的故事。 所以在得知骆心词带人出府,遇见周夷情绪大动这事时,明于鹤一点都不惊讶。 侍卫问:“既知是周大人的未婚妻子在作怪,何不将人抓起审讯?” “不急。”明于鹤道。 他不喜欢被人利用,也没那么善良,所有牵扯进来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但这事情仍有未解之处。 周夷定亲的事不是秘密,从外人的角度来看,他对家乡的未婚妻子忠贞不渝。 那么骆心词冒充侯府女儿入京这一行为,极有可能另有目的。 明于鹤有的是时间与她耗,但在事情摊开之前,他也不会让人好过。 . 翌日清晨,侍婢传话,明于鹤要见骆心词。 每次与他见面,都会发生一些让骆心词猝不及防的荒诞事情。 有了前车之鉴,这次去见他前,骆心词特意在心底将前几日与他的谈话过了一遍,确信自己没有再招惹他,也不应该再有震撼她的事情发生。 骆心词惴惴不安地过去了,谁知明于鹤第一句话就让她头皮发紧。 “昨日是在假装不认识周夷?” 他知道昨日的事! 骆心词眼前一黑,差点晕了过去。 不过经过前两次的磨练,这次她适应的还算好,眼前阴霾很快褪去,只剩下些紧张情绪。 多吓吓还是有好处的。 ——骆心词迷乱中这么安慰自己。再多来几次,回到林州时,舅舅与娘亲见到她该觉得她脱胎换骨了。 “我问你话,你在我面前神游?”明于鹤尾音幽长,暗含威胁,“念笙,你是觉得为兄太好说话了?” 骆心词匆忙应答,“没有没有!我是在想,在想……” 为什么假装不认识周夷? 因为明念笙本就不认得他! 早知如此,昨日就该与侍婢说曾经在林州远远见过几面了。 现在改口,万一明于鹤直接将周夷请上门来相见怎么办? 骆心词飞快想着应对之策,急得脑筋快打结了,最后在明于鹤的逼视下冒出一句毫不相干的话:“你让人监视我!” 明于鹤是在园中八角亭下见的骆心词,园子名叫见春园,顾名思义,是春日赏景的园子。 八角亭外繁花盛开,有一枝海棠探到亭中,正在明于鹤身后。 骆心词一声斥责出口,目光贴着明于鹤的耳垂紧急错开,凝聚在无暇花瓣上摇摇欲坠的晨露上。 她竟然敢责问明于鹤? 骆心词感觉自己心头上也摇摇欲坠,不同的是,她心头悬着的是一块巨石。 “做兄长的关心妹妹,有什么不对?”明于鹤悠悠然地驳了回来,继续盘问,“为什么假装不认识周夷?” 他没生气。 骆心词又庆幸又着急,含糊说道:“昨日人多,我怕、怕人多口杂,让我名誉受损……” “倒也是,你与周夷均是从林州过来的,当街来往,被人知道了易惹出流言。” 骆心词刚放松了些,他又道,“既然如此,那封信就拿给为兄,为兄替你转交给他。” 这次骆心词是真的迷茫了,“什么信?” 明于鹤道:“周霖说你在林州城外见了一位姓骆的好友,答应替她与未婚夫婿周夷传一封书信。” 骆心词一颗心忽上忽下地跳动,到了这时才勉强稳住。 是的,那日在林州城外,明念笙是借口为她传信,两人趁机在船舱中调换身份的。 这样的话就不用怕了。 骆心词道:“信在我房间……” 她站起来,说:“我这就回去取!” 没有信,但是她可以立刻写,只需要一盏茶的时间! 只需写上几句简单问候的话,就算被明于鹤拆开检查,她也不怕。 明于鹤跟着她站起,道:“我与念笙同去。” 骆心词脚步一顿,僵硬地站住不动了。 明于鹤看着她惊慌的眼神,心中愉快地笑了,“念笙在害怕?” 骆心词:“……” 见人不答,他又若有所思道,“帮友人送信很正常,你却怕被我知道……念笙,我记得我说过,不喜欢被人欺骗。”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6章 明于鹤说这话时,有风吹来,他身后的海棠花瓣上的露珠一颗颗落下,在青石板上溅起小小的水花。 骆心词心中悬着的巨石随之“噗通”坠落,溅起滔天巨浪,将她拍打得狼狈不堪。 “没有信!”骆心词崩溃开口。 明于鹤皱眉,随即眯起了眼,“前面说信在房间里,现在又说没有信。念笙,究竟是你在说谎,还是周霖编造了莫须有的信件?再不说实话,为兄就要将人召回京城,严加审讯了。” 周霖回京,两人对峙,骆心词就完了。 她必须立刻给出合理的解释。 骆心词心一横,大声道:“信已经被我烧了!我不想帮她传信,与她分别后就把信烧了!” 骗子。 明于鹤心里冷笑一声,步步紧逼,“答应的好好的,怎么转头就将好友的私信烧毁?这可不是闺中密友该做的。” 骆心词闭眼:“因为我不想让周夷记起她!” “破坏他人姻缘?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要暗中破坏好友的姻缘? 周夷是无辜的,平白污蔑他品性不端,会影响他的仕途。明念笙在林州,也不能将祸水引到她那边去…… “怎么不说话?”明于鹤逼问,“念笙,你在打什么坏主意?” 坏主意…… “因为我看上了他!”骆心词慌不择言。 说完这句话,后面的应运而生,“因为我看上了周夷!我要让他忘记骆心词,我要把他夺走!” 所有的罪恶都由她承担,是她心生歹念,意图毁坏好友姻缘。 骆心词闭着眼,心里想着这下好了,前有想杀父的毒计,后有抢夺好友未婚夫婿的念头,自己真的如愿成了坏女人。 ……不知道明念笙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 第8章 挑刺 明于鹤好一会儿没出声,骆心词怀疑他是被自己不堪的发言震慑住了,等了会儿,悄悄往他脸上瞥,见他那张俊美的脸挂着复杂的神色。 像是惊讶,像是惋惜,还有一种类似于“果真如此”的了然。 骆心词越看越忐忑,小心地解释:“我知道这样做不好,可是周夷是林州城中最卓越的学子,不止我,许多姑娘都很倾慕他。我毕竟是侯府女儿,比骆、骆心词尊贵多了,本就该得到最好的……” 明于鹤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骆心词不知他是信还是不信,想起第一次见面时为了保命放出的凶狠宣言。 为了让事情更有可信度,她又强调道:“我说过的,我入京就是为了杀父亲,在林州的乖巧模样都是假装出来的。我本性就是这样,虚伪自私,争强好胜,根本就不是什么温柔善良的好姑娘。” 明于鹤喟叹一声,转目看向骆心词,眼神中的审视、怀疑全部收起,声音也轻柔许多。 他道:“无妨,念笙不必害怕。你看,父亲为夫不诚,为父不仁,为臣不忠,皇权都不放在眼中,你继承了他的肮脏血脉,会有这样阴暗的想法很正常。” 骆心词喉口一哽,差点岔了气。 这算哪门子的安慰! 照这个说法,你明于鹤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她在心中暗诽。 “为兄既已知晓这事,该将你的行为告知于周夷,向他赔罪,让他知晓骆姑娘始终是惦记着他的。” 数日相处下来,骆心词对明于鹤算是有了点儿了解,注意到他说的是“该”,而不是“要”。 骆心词屏息凝气,等他继续说下去。 明于鹤叹息:“可惜为兄也不是什么刚正不阿的人。” 骆心词暗暗长出一口气。 他接受了这个解释,且不介意她想抢“好友”未婚夫婿的行为。 危机解除。 明于鹤坐回亭下,招来侍婢换了壶水,给骆心词也倒了一盏。 两人对饮了半盏茶水,看着明于鹤松弛的姿态,骆心词紧绷着的精神也跟着放松,亭中气氛渐渐从剑拔弩张转换为轻松恬淡。 闲坐了会儿,明于鹤道:“先前祖母来信,说想给你在林州一带说亲,你也是答应的。那是在哄祖母开心?” 骆心词怕以后无法脱身,也怕明念笙真的失去自由,不敢多应答,只含糊不清道:“我怕父亲……” “想嫁去高门,怕父亲不许?” “……”骆心词低头不语。 明于鹤笑:“从前父亲是不许的,不过念笙已至京城,愿意坦诚地将心中所想告知为兄,为兄甚是感动,自该帮助念笙一二。念笙别怕,有野心是好事,姑娘家想寻个好归处也是人之常情,何况你出身侯府,理应得到最好的。” 他言辞切切,听着像是个正邪不分,但是护短的好兄长。 ……就是那双桃花眼里促狭的眸光总让人觉得不安。 骆心词怕说错话,干笑了笑,没吱声。 明于鹤的目光从她低垂的长睫上扫过,指尖在青瓷杯盏外摩挲了几下,接着道:“不过这周夷得用也只是一时,家底太过单薄,并非绝佳良配。念笙,你想往高处走,眼界需再放宽广些……” 骆心词不想惹上不必要的麻烦,拒绝道:“不……” “黎阳与范家姑娘约了过几日在城南旧日校场比试骑射,去看热闹的千金公子不会少……” 明于鹤看出她的意图,兀自接下去。 “这样吧,念笙,那日你与为兄同去,为兄带你见几个青年才俊,保管每一个都比周夷出色。”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7章 骆心词心动了。 周夷的嫌疑变小,相对的,她爹的嫌疑就更大。 舅舅为了阻止她入京,曾与她说过,她爹早已改名换姓。 偌大的京城,大大小小的官员不知有多少,她整日困在侯府中,偶尔外出也是被明于鹤的人盯着,想凭着一个并不少见的姓氏找到生父,太难了。 就算找到了,对方是年近不惑的官员,她一个不受宠的侯府庶女,也根本无法接近。 可换一种思路,如今她已年近十七,倘若生父抛妻弃子后于京城另娶,孩子如今该与她差不了多少。 她需要认识更多的京中才俊与千金,从这一方面着手找到她爹。 这正是打瞌睡时,枕头送来了。 骆心词心中雀跃,当即答应:“好!” 明于鹤莞尔。 冒充侯府女儿,入京后既不讨好武陵侯与韶安郡主,也不亲近他这个兄长。 前期安分守己地待在云上居,见过父母后开始一门心思想往外跑,所以,她的目的应该是利用侯府的权势做些什么。 明于鹤确定除了周夷之外,骆心词还有别的目的。 果不其然,今日只是这么一试探,她就露出了尾巴。 “多谢大哥。”骆心词不知这是人家的钩子,声音轻快地道谢。 “兄妹之间客气什么。”明于鹤装模作样。 二人对视,向着彼此露出真诚的笑容。 事情说定,恰好有侍卫来寻明于鹤,骆心词识趣地退下,走到亭下,忽然被明于鹤喊住:“对了,念笙,还有一事要与你说一下。” 骆心词驻足回望,做出侧耳倾听状。 “月前江北一带发生水患,如今水患已治理下去,但需要官员前去检修加固。圣上将这事交给工部侍郎,同时拨了两个年轻官员随行磨练,不日即将出发。” 明于鹤站在亭中,凝目俯视,看见骆心词在两层台阶下仰首,明媚的春光跳入她黑亮的眼眸中,将她所有的细微情绪展露无余。 她满目期待,心情很好。 因为利用他得到了想要的。 明于鹤看不惯她开心,迎着她的目光清楚说道:“其中一个就是周夷。” 意思是周夷要暂时离京。 明于鹤清晰地看见骆心词眼中浮出一层迷茫,很快,迷茫被眨了下去,清澈的双眸恢复成夏日的湖水,她说道:“哦。” 平静得像是日光的无声偏移。 没看见她神态大变,明于鹤心情倏地阴沉下来。 她根本就不在意周夷,那昨日偶遇,情绪为何会有那么大的波动? 明于鹤心中冷笑,主动道:“念笙,你若想他留下,为兄能帮你想想法子。” “不用,让他走吧。”骆心词干脆说道。 这是真心话。 昨日她还在忧愁是否要与周夷相认,相认,她不能完全信任对方,也不想将无关人拖入自家的混乱往事中。不相认,又怕某日正面相遇,被周夷无意中戳穿了身份。 周夷离京,正好免了她的纠结。 她太干脆,明于鹤很不高兴,拧眉质疑道:“念笙,你当真没有骗我什么?” 骆心词被质问得莫名其妙,仔细回忆了下两人对话,更加不能理解。 她都承认自己卑劣、背叛好友、做了许多令人不齿的坏事了,这人又在挑什么刺? 骆心词打起精神,问:“此话怎讲?” “你说你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可黎阳欺你人生地不熟,将你骗入父亲书房,陷你于不义,你事后没有任何报复行为。在街头目睹他与人发生争执,首要想法都是远离……” 明于鹤语调高扬,怀疑道:“念笙,你如此大度,可不像是能想出弑父计谋的狠人。” 骆心词的确从未想过向江黎阳报复。 她是冒名顶替的侯府女儿,本就不敢张扬,目的也不在武陵侯府中。 不惹事,解决完自家麻烦就尽早脱身才是她的目标。 至于不与江黎阳计较,会显得她的品性与展露在明于鹤眼前的那一面不符……她还真没想过。 骆心词心虚地找理由:“他有宁王府做靠山,是皇亲国戚,我、我不敢与他作对。” 明于鹤道:“你都能想出用药性相克的法子谋害父亲了,难道想不出人不知鬼不觉的法子报复黎阳?” 事已至此,骆心词只得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既然兄长这么说了,念笙就不隐瞒了。我,我是有报复他的想法的,是怕兄长不许,才迟迟未动手。” “黎阳戏耍了你,是在为母亲鸣不平,我为人子的,不能责怪他。可你同样是无辜的。念笙,若是你想报这平白被耍弄的仇,尽管出手……” 明于鹤说得很是宽容,一句句都在试图煽动骆心词的报复心。 “你放心,弟弟妹妹之间的小打小闹常有,只要不涉及性命、不见血,随你怎么做。为兄保证不插手,也不会让旁人插手,怎么样?” 骆心词欲哭无泪。 怎么还有逼着别人报复回去的啊? 江黎阳才是你亲表弟,你能不能多偏心偏心他! 她一点都不记恨江黎阳,她愿意吃亏,这样互不相干就好! “念笙?” 骆心词眉心无意识地紧皱着,丧气道:“念笙知道了。” “那你要如何报复?”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8章 骆心词咳了一下,搪塞道:“到时候兄长就知道了。” “行,我等着瞧。”这个话题揭过,明于鹤重新提起周夷,说道,“念笙,你再与为兄解释一下,你既然想抢好友的未婚夫婿,又怎么会如此干脆地将人放离京城?” 实话不能说,骆心词再度挖空心思地找理由。 这次她学乖了,知道要从恶人的角度去解释。 她现在是个狠毒、虚伪、心性狭小、妄图攀上高枝的野心姑娘,那她为什么会轻易放走看中的周夷呢? “我是怕骆心词没收到周夷的回信,会再托别人往京城传信。”骆心词心中理着其中因果关系,慢吞吞地说道,“若是周夷离京,我就可以借口说没找到人,所以才没能将信交给他。” 说完骆心词稍微停顿了下,确信这理由没有破绽,再接再厉地完善它。 “况且他是去忙公务,等他回来,我该将京中才俊筛选了一遍,到时候再决定是选他还是选别人。” 骆心词抬眸,忐忑地等着明于鹤的审判。 明于鹤在亭中踱步,影子在骆心词面前来回了两趟,站定转身,道:“虚伪、贪婪、自私,不错,这才是我的好妹妹。” 骆心词牵强一笑,在心里默默与明念笙赔着不是,终于得了首肯,快速出了见春园。 云上居中,连星已等了许久,看见她乍青乍白的脸色,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急忙迎上来。 主仆二人进了里屋,骆心词稍微缓了缓情绪,嘱咐道:“过几日城南校场有人比赛骑射,小侯爷会带我去。我怕是不好脱身,连星,到时候要辛苦你帮我打听下京中都有哪些王姓官员。” 连星满口答应,想了想,道:“既然是小侯爷允许的,那我可以先打听下有没有庄家开盘下注,好提早套套近乎。” 她闲不住,有了想法当即就要去做。 “不急。”骆心词将她拉了回来,道,“你先与我一起想个法子。” “什么法子?” 骆心词苦恼:“把江黎阳打一顿的法子。” 连星:“啊?” 第9章 闲聊 江黎阳嫌弃范柠举止粗鲁、说话带有口音,只要见了她必出言嘲讽。 范柠在边塞直爽惯了,也不是忍气吞声的性子。 是以,只要这二人出现的地方必有热闹可看。 京中权贵家的公子千金闲来无事,得知二人有比试,纷纷相约前去观看,就像连星猜的那样,有好事者已经开盘下注了。 “校场那边有人在活动了,不过都是权贵们的消遣,寻常人没那个门路。小姐若有兴致,可以让小侯爷带您过去。”侍婢笑说。 明念笙在京城没有好友,凭这个林州长大的侯府庶女身份,没几个人能正眼看她,骆心词连门槛都迈不进去。 可让明于鹤带她去,她还怎么暗中查探生父的消息? 骆心词尴尬地转过脸,状若无事地问道:“兄长常参与那些消遣吗?” “小侯爷偶尔会与小宁王相约去城外围猎,校场这些公子哥玩乐地方,只有早些年陪郡主散心的时候去过几回。” “这么说,过几日小公子与范柠的比试,母亲或许也会去瞧一瞧?”骆心词连忙发问。 跟着韶安郡主,应当比跟着明于鹤安生。 侍女笑道:“估摸着是不会去的。近几年来,郡主除了入宫拜见太后娘娘,几乎是不出府的。” 骆心词在心底惋惜了一声。 两日下来,因为没有门路接近那些权贵,连星只打探到几个王姓小官吏,粗略算算那几人的年纪、入京时间,全都与骆心词的生父对不上。 骆心词这边同样进展缓慢。 明于鹤要她向江黎阳报复回去,她想不出该用什么手段报复。 太难了,好人难做,恶人更难! 骆心词什么都没做,就已经惹得江黎阳看她不顺,真报复回去,以后怕是再无宁日。 更可怕是,她不敢真正伤了江黎阳,万一将人惹怒,江黎阳是能够对她下死手的。 也不知明于鹤的话有多大作用,能不能真的保住她……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好事发生,那就是有了明于鹤的纵容,云上居的侍女不再如之前那般守口如瓶,对她的疑问,大多数都会给予明确解答。 但就算这样,她也不能直白地请侍女帮她出主意对付江黎阳吧? 骆心词苦思无果,心中烦闷,与侍女打听了下,确定武陵侯与明于鹤都有事在忙,放松心情出了云上居。 怕再撞见什么秘密,她不敢乱走,就在云上居外的池水边散心。 走了会儿,骆心词坐在水边石凳上,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觉得自己憔悴了许多。 曾经林州城中知名的美人,入侯府才半个月就被磋磨成这样,这侯府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骆心词自我怜惜了会儿,折了枝柳条将水中倒影搅乱,继续用心琢磨起该怎么报复江黎阳,没注意到高处的阁楼上,有人在盯着她看。 “前几日瞿大人与王爷密谈后,就不再提当年那事,属下跟了他两日,发现他较往常谨慎许多,像是对侯爷有所怀疑。”侍卫低声回禀。 “由他去。”明于鹤皱眉说道。 瞿礼是武陵侯的心腹。 明于鹤确信当年太子遇险是武陵侯的手笔,但他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参与了进去。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9章 谋划多时,眼看将要从瞿礼口中得到名单,发生了件意外的事。 他心情本就不太好,透过窗外花枝看见坐在水边的骆心词,不知是春花飘零的美景导致的,还是骆心词手中悠闲摇着的柳枝的缘故,他觉得那道娴静婉约的身姿很是惬意。 他诸事不顺,把他当傻子耍弄的骆心词那边晴日照暖、怡然自得。 明于鹤的心情瞬间阴云密布。 人心都是贪婪的,或许她冒充明念笙的本意只是想借助侯府势力对付别人,但时间久了,难保她不会改变初心。 就像有的人,戏演得太真实,就真当自己是武陵侯了。 命侍卫继续跟着瞿礼,明于鹤下了摘星楼。 “念笙这是在做什么?” 突如其来的询问吓得全神贯注思量对策的骆心词手一松,柳枝落入了水中。 她转头,看见明于鹤从树荫下走来。 明于鹤容貌俊美,身高腿长,阔步而来,步伐悠闲而矫健。 明明是他从阴影下走出来,这景象却像是树荫化作薄纱,轻缓地从他身上褪却,将他慎重地展露在阳光中。 样貌佳、出身好,这人可以说是得天独厚。 骆心词分心感慨了一下,默念着“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让自己回神,然后乖乖地站起来与明于鹤行礼。 “屋里闷,出来散散心。”骆心词如实答着,心中暗自提高警惕。 按既往经验,只要碰见明于鹤,必定没有好事发生。 ……早知道就闷在房间里了…… 不过这几日她没出府,与侍女们打探的消息大多与几日后的校场骑射有关,应当没有什么疏漏能被明于鹤抓住吧? “左右无事,来与兄长说说你准备如何对付黎阳。” 明于鹤随口一句话,正中骆心词心头,让她焦心不已。 她胡乱应付:“……我还在琢磨哪个法子最合适呢,要保密。” 明于鹤道:“那为兄来猜一猜?” 骆心词双目一亮,忙不迭道:“好啊,你猜!” 明于鹤嘴角轻轻扬起。 这摆明是想不出报仇的法子,巴不得他多猜猜,给她出谋划策呢。 他敢给主意,就看她敢不敢拿去用了。 “声东击西?” 骆心词眨动两下眼睛,“嗯?” “……”明于鹤心中无言,勉为其难解释道,“那日校场人会很多,你势单力薄,大庭广众之下对付黎阳不是明智之举。” “最好的法子是制造混乱,譬如纵火,将众人注意力引开……届时你就是将黎阳套了麻袋痛打一顿,也没人能发现。” 假的。 宁王府只剩下这两兄弟,江黎阳爱惹事,身边明卫、暗卫数不胜数。 她敢动手,一定会被发现。 骆心词原本一脸的跃跃欲试,在明于鹤说完后,凝神思索了会儿,道:“兄长好心思。” 说的是夸赞的话,她眼底情绪却很是平淡,根本不为所动。 骆心词打心底觉得这法子好使,可她并不打算用。 纵火这事,易起难灭,稍有不慎就会烧毁阁楼瓦舍,万一未能及时控制住,从而连累到周边百姓,那她的罪过就太大了。 而且真要她动手打人,她不敢下手,也打不疼对方。 明于鹤看不穿她的顾虑,但是看出她未对这法子动心。 他是一定要用这事给骆心词一个教训的,转而又道:“这法子可行,却有弊端。不若借刀杀人更便捷易行。” 骆心词瞅他一眼,心里暗暗琢磨:你的这个“杀人”是真的取人性命,还是个夸张说辞? “黎阳与范柠素来针锋相对。”这次明于鹤很快给了她答案。 骆心词心中一动,神采立即重回眼眸。 侍女说过,这两人不对付是众所周知的,太后都被惊动过,为此特意亲自叮咛这两人,小打小闹就罢了,无论如何都不可做出相互伤害的事情。 借助范柠之手对付江黎阳,既不会伤人,也不会引起江黎阳的记恨,恰到好处地解决了骆心词的顾虑,也完美符合明于鹤的要求。 遑论这二人本就有矛盾,根本就不需要她的推动。 “为兄觉得,可以趁……” “兄长今日不忙?”骆心词中意这个主意,怕明于鹤将这法子说透,回头看出她是在挪用他的法子了,赶紧打断明于鹤。 明于鹤道:“公务之余,为兄也是要歇息的,方才在楼上看见念笙在这儿赏景,就过来闲聊几句。” 你管商讨报复别人的法子叫闲聊? 骆心词不想继续“闲聊”,想阻止他再出主意,却苦于无话可聊。 她往庭院中错落有致的假山和盛开的花簇上看,又转向池中的游鱼,正想着哪个可聊的更多,水中锦鲤一甩尾,水面映着的那道修长匀称的影子化成水波一圈圈荡开了。 骆心词灵感乍生,提高声音问:“寻常男子十七八岁就已成亲,兄长俊逸绝伦,怎么至今尚未娶妻?” 明于鹤眸光顿利。 从他少年时起,就有无数人试图干涉他的婚事,美人计、打着为他好的幌子挟恩图报、拿清白污蔑等等,手段多不胜数。 明于鹤最是厌恶这事。 骆心词对此一无所知。 在她眼中,她现在是明念笙,是与明于鹤有着同样血脉的妹妹,明于鹤的姻缘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与她产生关联的。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0章 而她已经是个贪心不足、意图捞遍京中才俊是贪婪女人,就算这话题回到她身上,结果也不会比现有情况更差。 姻缘婚事,对她来说是一个绝对安全的话题。 “若是有了嫂嫂,嫂嫂定然能时时与兄长谈心、为兄长解闷的。”骆心词语气真诚,认真得像是一个真心期盼兄长获得好姻缘的乖巧妹妹。 明于鹤目光冷然。 来见骆心词之前,他只是心情不好,捉弄了骆心词几句,现在他想杀人泄愤。 他低头,直勾勾地盯着骆心词,微微眯眼,说道:“迟迟不婚,是因为我有一个不能与外人道的嗜好。念笙想知道?” 第10章 奇怪 “不想不想!”骆心词答得飞快。 她惊讶明于鹤是有因为不能见人的嗜好,这才迟迟不婚,也好奇他是哪方面的嗜好,不过都“不能与外人道”了,那么,她是绝对不能知道的。 要安分做个外人,明于鹤有什么嗜好都与她无关,就是因为这嗜好一辈子成不了亲,她也不会为之侧目。 骆心词是再不想与无关人有任何多余的牵扯了。 “我只是随口一说……兄长你瞧,这水中鱼儿游得真欢快!” 明于鹤如愿吓到骆心词了,但心情依然没有好转。 他顺着骆心词的话耷拉了下眼皮,瞥见先前骆心词掉落的柳枝浮在水面上,两条金红色的鲤鱼正围着柳枝啄叶子。 明于鹤再看骆心词,见骆心词扶着柳树弯腰去看水中鱼儿,一缕发丝从她肩上滑落,垂在半空随风摇曳。 明于鹤觉得,避开了危险话题的骆心词,就与水中游鱼一般悠然、欢快。 他心中不悦,冷淡道:“是很欢快。这鱼我精心养了半个月了,再养肥一些,我好亲手将它们开膛破肚。” “……” 骆心词终于发现他心情不好了。 她没胆子安慰明于鹤,偷偷往水面倒影上瞅了瞅他的神情,规规矩矩站好,说道:“是呢,这鱼一定很鲜美……兄长,我有些累了,想回去歇息。” 明于鹤道:“为兄也很累呢。” “那更要早些回去休息了。”骆心词福身,轻声细语道,“念笙就不打扰兄长了。” 恭谨说完,她瞟了明于鹤一眼,没见他阻拦,步伐款款地退后几步,快速往云上居走去。 在迈进云上居时,她又鬼使神差地转身回望了明于鹤一眼。 明于鹤沉着脸掀起眼皮。 骆心词身形一滞,匆匆一点头,提裙快步跑了进去。 转身太快,衣袖飘到了月洞门旁的海棠花枝上,带得花枝摇晃,落英飞舞。 明于鹤盯着摇曳的春花看了会儿,冷冷地转开眼,返回摘星阁上。 阁楼中,侍卫闪现,手中捧着一本名册。 云上居的那二人分工行事,自以为小心谨慎,却不知一举一动都暴露在明于鹤眼下。 在发现连星暗中打听京中王姓官员时起,他就吩咐人做了同样的事。 拾起名册掂了掂,明于鹤问:“全都在这里了?” 侍卫道:“是,目前京中所有王姓官员的籍贯、科考、政绩、姻亲子女等等,全都记录在里面,都是比照典籍司的记载抄录的,无半点虚假。” 明于鹤的心情终于有了一丝好转。 . 骆心词回到云上居,叮嘱连星:“这两日尽量别出云上居,就算出去也尽量避着小侯爷,这人不知道在哪儿受了气,在到处寻人发泄呢,你我都当心着些。” 连星应了,看了看她,道:“小姐你瞧着挺开心的,是有什么喜事吗?” 骆心词将那“借刀杀人”的法子分享给她,二人均喜笑颜开。 开心了会儿,连星问:“小侯爷说他有见不得人的嗜好,小姐,倘若咱们知道了这嗜好,万一某日出了意外,是不是能拿这个做自保的筹码?” “不行!”连星随口一提,换来骆心词激烈的反对,“不能动这念头,想都不能想!” 她是撞见过明于鹤杀人的,就算被杀的不是真正的武陵侯,也千真万确是一条人命。 万一她二人真知晓了明于鹤的秘密,难保明于鹤不会为了保密,将她二人直接杀了。 他杀了那个假的武陵侯就没有闹出任何风声,杀了她俩,一定也有办法遮掩过去。 “为什么?” 连星对书房中的事一无所知,从她的角度来看,武陵侯要么于主院休养,要么离府在外,韶安郡主只在佛堂及南面走动,两人都鲜少露面。 影响她二人最多的是明于鹤,有为难,也有点拨,看着不近人情,但勉强也算是个好人吧。 连星觉得骆心词对他的戒备和惧意太重了。 “没有为什么。”骆心词直视着她,认真道,“安全起见,有些事我不能与你说,但是你要记住,千万、千万别招惹他!” 连星看她态度严肃,郑重地答应了。 后半日二人闷在云上居琢磨着给明念笙写了封信,又研究了小半日,怎么样才能悄无声息地将信寄走。 到了晚间,侍女们抱了许多卷画过来,说是明于鹤让拿过来的。 “小侯爷让小姐您先过过眼。” 骆心词不知道他又在做什么,随手取来一卷展开,发现是一幅男人的画像,下面还有几行小字,大意是这是杨尚书家的二公子,十九岁,家中/共有兄妹四人,相貌佳,但做事缺乏主见等等。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1章 又往后翻了几幅,确定这些都是京中才俊的画像和粗浅介绍,骆心词不由得窘迫。 直到看见后面有王姓的,她立刻一点不害臊地收下了。 待侍女们全都退出去,连星道:“作为嫡出的兄长,能这么对待庶妹,小侯爷算是不错的吧!” 骆心词欲说还休,最后幽幽道:“可不是嘛,为了让妹妹网罗到京中最杰出的公子哥,他这是全力相助了……” 最先看中的周夷储备着,其他的先送来家世背景等信息过目,再带“妹妹”去校场亲自挑。 真是一个纵容妹妹的好哥哥啊! “小姐,我还是想不通……”连星忽然靠过来,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小侯爷那嗜好都妨碍他娶妻了……该不会是他……不咳咳举吧!” 骆心词红了红脸,小声道:“应当不是,他说的是嗜好,不是病症。” “嗜好啊……妨碍娶妻的嗜好,能是什么呢?” 骆心词想了想,猜测道:“兴许是他喜好闻脚臭味,怕被枕边人知晓了,太过丢脸?” 连星:“啊?” 骆心词紧张了好几日的情绪在今日得到放松,左右都说到这儿了,她干脆坐起来与连星讲了件往事。 骆心词出生起就没有父亲,偏又生得貌美,舅舅总忧心她会被人用甜言蜜语哄走,所以从来不许她与外人,尤其是外面的男人有过多接触。 幼时她偶尔还能与街坊里的男童玩耍,十岁之后,能接触到的男人除了自家舅舅,就只有表哥了。 表哥名叫骆颐舟,比她年长六岁,大多数时候都是不乐意带着个小丫头玩的,除了需要利用她的时候。 骆颐舟十七岁那年,有媒人登门作媒,全家人都很满意,只有骆颐舟不喜欢那个姑娘。 为了破坏这桩婚事,骆颐舟请骆心词帮他在姑娘面前说几句话。 “你就假装抱怨,说我怀里每天都藏着绣花粉帕子,常背着人抹胭脂、搽香粉,还偷穿过你的绣花鞋。” 骆心词大惊失色,“哥你偷穿过我的绣花鞋?哪一双?” “我穿的进去吗!” 骆心词再问,被骆颐舟很不耐烦地斥责:“你小丫头问那么多做什么?五两银子,回头再带你出城放风筝,乖乖把这话传给她听,行不行?” 交易达成。 后来骆心词跟着娘亲、舅母与对方女眷走动时,背着大人偷偷与姑娘说了这话。 当时姑娘是什么反应她不记得了,就知道这桩婚事没成,兄妹二人还被家人狠狠骂了一顿。 事后骆心词总惦记着那双被兄长穿过的绣花鞋,缠着骆颐舟问个不停,把人问的不耐烦了,他说:“我没穿!我那是假装喜欢扮姑娘!哪个姑娘能接受的了夫婿穿她的衣裙、搽她的粉,比她还像个姑娘啊?你能吗?” 当然是不能的。 那时骆心词年岁小、好奇心重,问:“真的有这种人吗?” “没见识了吧?实话跟你说,这天底下什么怪人都有。跟哥一起打马球的彭深记得吧?他就很怪,他喜欢闻汗臭味和脚臭味,换下的内衫袜子舍不得洗,少说得藏在褥子里捂上个七八日,那滋味……” “噫——” 骆心词嫌弃地捂住鼻子。 骆颐舟道:“你别不信,我听说啊,有些人明面上衣冠楚楚,私下里喜欢被枕边人打骂。有些十六七岁的明艳小姑娘,偏偏喜欢伺候七老八十的老头子。断袖之癖就不说了,听说还有些怪人,对着猪狗鸡鸭都能兴奋起来……” 骆心词睁大双眼问:“对着猪狗兴奋什么?” “咳!没什么,我就是与你说天大地大,无奇不有。”骆颐舟赶忙转移了话题,“对了,借哥点银子,下个月还你……” 连星听罢很是惊诧,“断袖之癖我听说过,其余的真是闻所未闻。世上真有这样的人?未免太、太……” 她找不到合适的词句来评价。 “有的。”骆心词信誓旦旦道,“先前那个彭深还想去我家提亲呢,我哥说谁与他成亲,后半辈子也得臭烘烘的,连门都没让人进,将他打了一顿撵出去了。” “彭三公子长得挺清秀的,真难想像,他竟有这样古怪的喜好。” 骆心词道:“这有什么,你瞧明于鹤,他将来是要袭爵做侯爷的,不也有见不得人的喜好吗。” “也是。”连星唏嘘道,“真是人不可貌相……” 闲聊罢,连星继续看画,骆心词则是在说完那句话后,诡异地想像起明于鹤对镜擦脂抹粉的忸怩模样。 那画面让她打了个哆嗦。 她一边在心底庆幸自己不知道明于鹤究竟有什么奇怪嗜好,一边努力将那惊悚的画面移出脑海,用心钻研正事去了。 第11章 校场 按周霖所言,骆心词全家都在林州,她要找的人必然与林州相关。 最初,试探出骆心词想以亲事为由接近京中才俊千金,明于鹤以为她是入京找负心汉的。 周夷事件之后,连星开始暗中打听京中王姓官员,明于鹤得到新的线索。 她要找的人姓王,京官,文职,有近婚龄的子女。 若是寻亲,不该只有这些皮毛特征,所以极有可能是寻仇。 明于鹤翻遍王姓京官名册,将目标定在国子监司业王束、太史局丞的王平研,以及御史王司青三人身上。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2章 前二者祖籍均在林州境内的城镇上,后者则曾任职林州知府,在林州待过六年。 几人官职都不算低,能走到今日地位,明面上自是查不到什么罪过的,何至于让一个姑娘千里追来? 明于鹤没能将事情彻底弄清楚,不过他也不急,一是去往林州暗中调查的侍卫尚未归来,二是等到比试那日,骆心词会暴露更多。 如此,到了江黎阳与范柠约定的那日。 这将是骆心词首次与明于鹤一同外出,也意味着她要真正以明念笙的身份出现在京中众人面前,其中有权贵,有家仆,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一些曾经去过林州,而又恰好见过她的人。 这事会为她的暴露增添许多风险,也为将来明念笙的自由设置了屏障。 骆心词有些紧张,连星安慰她:“没事的,林州与京城相隔这么远,不会那么巧的。而且你与‘小姐’都是闺中女儿,寻常人见不得,没什么人能认出的。” 骆心词也抚着心口自我安慰:“是,就算见过,他们也只会怀疑是自己记错了。” 两人跟着侍女去前院,心虚的情绪在经过连廊远远看见武陵侯时,瞬间转化成了紧张。 入京前,明念笙千叮咛万嘱咐让骆心词一定要远离武陵侯,骆心词本就惧怕他,再有书房那个意外…… 她可没忘记,她在明于鹤的迫使下做了承诺,三个月后要动手杀了面前这个武陵侯呢! “三个月之内解决所有事情,让念笙假传消息,就说老夫人病危,先回了林州再说。” 骆心词默默下着决心,明面上恭敬地与武陵侯请安。 武陵侯原本在廊下与侍卫说着什么,看见骆心词后就停了下来,不耐道:“不是让你老实待在后院?” 骆心词低着头,还在酝酿言辞,侍卫道:“是小侯爷让小姐过来的。” 武陵侯似乎顿了顿,哼了一声,甩袖大步离去。 这个意外很短暂,骆心词没放在心上,在廊下等了约半柱香的时间,明于鹤出现了。 先有侍卫与他低语了什么,他再笑吟吟走过来,寒暄两句,带着骆心词往外走着,边问:“念笙看过那些画卷了?可有中意的?” 骆心词猜到他要这么问了,早已做好准备,从容不迫道:“看了,京中公子个个英俊潇洒,都是不可多得的英才……” 明于鹤笑了一声。 骆心词假装没听见,抛下女儿家的矜持,故作大方道:“不过要说合小妹心意的,唯有王凌浩、杨琦坛与王寄秋这三位公子。” 其实那些画卷她只细看了王姓的几个,其余的最多扫了眼姓名好提醒自己不能得罪。 唯一的一个杨琦坛是她为了混淆视听特意加进去的。 可惜明于鹤看穿了她的目的,直接忽略了杨琦坛。 王凌浩是王束长子,王寄秋的父亲是王司青,同样有儿子的王平研却被骆心词排除在外…… “巧了,为兄让人去确定过,这三人今日都会到场,念笙可以当面瞧一瞧了。” “多谢兄长。” “兄妹”二人各怀心思,友善对笑。 城南校场原是前朝一武将用来演练将士的,被一纨绔王爷占为已有,本想用来建造宅邸,还没动工就灭国了。 风雨飘摇几十载,时至今日,已彻底沦为权贵玩乐的地方。 明于鹤带着骆心词抵达时,校场已沸沸扬扬。 众人看见武陵侯府的车撵似乎都很惊讶,纷纷避让,他们的视野开阔了,也更加显眼,没等马车停下,随着一声嘹亮的“表哥”,江黎阳蹿到了马车旁。 “表哥你真来了!姑母呢?姑母来了没有?” 侍卫掀帘,明于鹤露了面,道:“来看你欺负小姑娘吗?” 江黎阳脸一红,恼道:“什么叫欺负小姑娘?她比我大上两个月呢!再说是她先挑衅我的,她自己都没把她当姑娘看!” 江黎阳与范柠都是十五岁出头的年纪,对明于鹤来说就是乳臭未干的小孩子。 他没与江黎阳争执,撩袍下了马车,随着江黎阳过来迎他的公子们连忙拱手行礼。 明于鹤微微颔首,目光轻转,落在江黎阳身后的王寄秋身上。 王寄秋是江黎阳的伴读,一群张扬冲动的权贵子弟聚集在一起,平日里没少惹事,乍然被明小侯爷盯着,王寄秋先慌了神,躲闪着不敢抬头。 她竟选了这么个毛头小子…… 明于鹤这么想着,忽地眉心一压,继而舒展开。 他想通了,是年岁。 骆心词选中的两个王姓子弟都未满十七,太史局丞的儿子不在她考虑范围内,是因为他如今十九。 这么说的话,她要找的那位王大人成亲不会超过十八年。 明于鹤新得到了一个线索。 但没什么用处——据典籍司记录,那两个王姓官员是同年成婚的。 白费了番心思,他情绪不佳,当着众人的面转身,向着车厢伸手,温柔道:“念笙,为兄扶你下来。” 车厢里的骆心词与外面的江黎阳等人一起愣住。 外面的人惊叹,是因为谁也没见过明小侯爷扶韶安郡主之外的姑娘!这名叫“念笙”的姑娘是何方神圣? 里面的骆心词则是胆战心惊地贴着车壁……他发什么疯? 怔愣中,江黎阳率先反应过来,跳脚道:“表哥你带她来做什么!我不欢迎她!撵她走!”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3章 “不可无礼。”明于鹤轻声责备,提醒道,“念笙比你年长一岁,你该唤她表姐。” 江黎阳脸色发青。 明于鹤再向着车厢轻唤:“念笙不必害怕,大哥在这儿呢。” 骆心词只喊过他一次大哥,是被书房尸体吓到的那次。后来觉得喊“大哥”太亲密,改成了“兄长”。 听见明于鹤以“大哥”自居,她心底发楚,怕他再说些什么,急忙扶着车壁躬腰出了车厢。 出车厢的一瞬间,无数视线聚集而来。 骆心词脸皮发烫,不敢抬头,看见明于鹤递来的手,下意识就把手搭了上去。 明于鹤的手很大,托在她手腕下方,灼热的体温透过衣袖侵袭到她腕部肌肤,带来异样的悸动。 扶她下来时又用了些力气,微抓握的手掌拢起,扣着骆心词的小臂,宛若一只捕获住猎物的鹰爪,不可撼动。 骆心词说不上自己的心悸是因为与外男的触碰,还是被这联想弄的,她脸上飞红,落了地就快速收回手,仍是不敢抬头。 两人的深厚情谊全展示在这无声的互动里了,江黎阳全程目睹,整个人都崩溃了,“表哥你、你怎么能和她、她……” 憋屈地说了半句话,他猛一跺脚,转身跑开了。 其余少年满头雾水,有想看热闹的,奈何没有半点消息,也没那个胆子围着明于鹤偷看,恭谨拱手后,跟着江黎阳去了。 等面前没了人,明于鹤看看仍低着头的骆心词,弯下腰,在她耳边轻声道:“念笙……” 异样的气息扑在耳际,带起一阵酥麻感。 这不是真的哥哥!是外男! 骆心词赶忙后退一步躲开,顺势抬眼觑了下周围。 “……方才那个蓝衫的就是王寄秋,可瞧见了?” 骆心词刚才根本就没敢看人! 她即刻将诡异的感受抛之脑后,踮脚朝着那些人离去的方向张望,可人群熙攘,江黎阳一行人如鱼入水,连影子都瞧不见了。 “不急,先去看台,待会儿大哥把他喊到你面前来。” 骆心词打心底感激,“谢谢大哥!” 这时她是真心感谢明于鹤的,倘若没有他,就凭她的身份,再过半个月也难接触到这些权贵公子。 然而按照惯例,她对明于鹤的好感从来不会存在太久。 明于鹤笑,下一句就问了个让骆心词哑口无言的问题。 他说:“对了,念笙是祈亥年秋日出生的,都十六岁半了,怎么中意的都比你小上一些?” 骆心词:“……” 明于鹤笑得很是愉快,又说道:“我给你那画卷中,成熟稳重、有功名在身的杰出才俊不在少数,你怎么偏寻了些毛头小子?” “寻常姑娘求姻缘,多少会找个比自己年长两三岁的。念笙若是选了一个年纪比你小的就罢了,三个全是,着实让为兄困惑。” 骆心词很慌张。 索性这种情况经历的多了,她学会了随机应变和破罐子破摔,愣了一下后,很快找到借口,“我就是喜欢比我小的。” 她还主动打补丁,“周夷是例外,我只是想把他抢走……” 明于鹤挑眉,继续套话,“喜欢小你几岁的?” 骆心词相看这些青年才俊,本质是为了找人,想说相差一两岁就行,话到嘴边,想着还不知道她爹生了几个孩子、第几个是儿子……或许他没有儿子呢。 这么一想,范围很广,她不能把路堵死了。 骆心词深吸一口气,满脸认真道:“小我一两岁、四五岁都可以,七八岁也行,小个十三四岁我也不介意。” 她还想说姑娘家也成,但这有点荒谬,没敢说。 看着明于鹤狐疑的神情,骆心词诚恳地解释:“真的,找个比我小的,将来他能照顾我。若是比我年长,将来他一定很早就恶疾缠身,比我老的快、比我死的早……” 明于鹤神色一僵,脸色肉眼可见地变黑。 骆心词后知后觉这人也比她年长,急忙补救:“我说的是我未来夫婿,不是大哥你!大哥身体好,一定能长命百岁、比我晚死……” 第12章 缘由 这日惠风和畅,花明柳媚,是个玩乐的好日子。 骆心词坐在专供权贵子弟们观看比试的亭台上,无需探身就能将下方人群尽收眼底。 校场上鼓乐齐鸣,两支马球队伍你来我往,局势焦灼。 骆心词瞧着是往外看的,实际上她惦记着之前错过的王寄秋,是在寻人。 搜罗一圈没瞧见江黎阳,她悄悄往左边的亭台窥瞧。 亭台间隔着段距离,由窗扉与轻纱隔开,看不见里面的人,不过时有嬉笑声传来,听着像是女眷。 她再看右边,那边窗扉大开,垂纱也被拢在两侧,能清楚看见那是几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有的坐在后面高谈阔论,有的趴在围栏上冲着场内欢呼呐喊。 骆心词看得两眼发酸,仍未找到任何眼熟的身影,悻悻收回视线,面向了身侧的明于鹤。 明于鹤靠着红木椅,一手撑在扶手上,一手握着一册书,脸色很不很好看。 骆心词想与他说话,又不知道能说什么。 ——自打先前说了那几句生啊死的话,明于鹤就一声没搭理过她,连个正眼都没给。 骆心词以前只觉得他性情怪异、不好相与、不好骗,今日才知道他还有些矫情。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4章 哎! 骆心词在心里叹了声气,决定低声下气哄哄他。 毕竟她在京城没门路,什么都得靠这个兄长。 这边刚想说话,下方忽然起了骚动,骆心词转头一看,见沙土飞扬的校场上两匹马儿擦身而过,一匹马背上没了人影,另一匹马背上,臂上系着红绢的人奋力紧拽缰绳,勒得马儿扬蹄嘶鸣。 声响惊动了明于鹤,他向下扫了一眼。 侍女道:“是严二公子与常公子相撞,严二公子不慎坠马了。不过奴婢瞧着常公子反应敏锐,及时勒住了缰绳,应当没造成太严重的伤势。” 下面的侍卫家仆反应很快,就说话的功夫,已经冲进去查探严二公子的伤势了。 因这场意外,马球暂停,处处喧嚣。 骆心词想趁这机会与明于鹤说话,一转眼,又见他双目盯着下方的某处,眉心紧锁。 她好奇看去,见那不显眼的角落中站着一个魁梧侍卫。 只来得及看这一眼,那侍卫似有察觉,向着亭台方向抬眼,而后瞬间隐去了身影。 骆心词再转向明于鹤,对上他冷淡的双眸。 “什么都好奇,当心撞见不该看的,掉了脑袋。” 骆心词尴尬地笑了下,为了哄他,厚着脸皮道:“不会的,兄长会保护我的。” “我保护你?”明于鹤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话,手中书册一合,指着下方那角落问,“知道方才那人是谁吗?” “谁?”骆心词下意识问出,又匆忙反悔,“不不不,别告诉我,我不想知道!” 明于鹤说撞见不该看的,会掉脑袋,那么对方一定很难惹,说不定又是和京城的权势之争有关,她不能知道! “不要告诉我!” 可明于鹤偏要告诉她,“那是太……” 骆心词迅速捂住耳朵,眼睛也闭起,坚决不肯再获知任何不该知道的事情。 逃避了会儿,她试探着睁开一条眼缝,见明于鹤招了侍卫过来,说了几句话,侍卫退下,而他则是起身整理起衣着。 骆心词心中一动,放下捂耳朵的双手,急切道:“兄长要去哪儿?我与你一起。” 她等着明于鹤与她引荐王寄秋与王凌浩呢。 “去见一个人,你连他是谁都不敢听,敢与我同去?” 骆心词猜他要见的人与方才那侍卫有关,连忙改口:“不了不了,我在这儿等着就好。” 其实骆心词是不乐意跟着明于鹤的,前提是明于鹤能先与她介绍了一两个可以交谈的人,好方便她打听事情。 骆心词无视了随行侍女,扮可怜道:“大哥,我人生地不熟,一个人待着害怕……” “放心,自从你下马车那刻起,名字就已经传遍京城,没几个人敢明面上为难你。”明于鹤道,“况且为兄都为你安排好了。” 他向外扬了扬下巴,骆心词扭头,见江黎阳正跟着侍卫往这边走来。 “没忘记你的承诺吧?我给你机会,等你把答应的事情做好了,我就将你看中的人送到你面前。” 明于鹤向着骆心词挑了下眉梢,转身阔步下了亭台。 骆心词欲言又止,最终没出声喊住他。 行吧,先报复江黎阳就是了,她已有充分的准备,一点不怕! . 江黎阳幼年时,父母去世,他与兄长虽是皇室血脉,有众多奴仆照顾,却始终是半大孩子,难免遇到种种难处。 是已出嫁的姑母韶安郡主在武陵侯府与宁王府、皇宫之中来回周旋,为他兄弟二人撑起这片天的。 江黎阳很敬重姑母,觉得都是他兄弟二人让韶安郡主分了心,才让侯府里的侍婢有了爬床机会,生下个孽种。 他厌恶明念笙,看见明于鹤亲自扶“明念笙”下马车,深感被背叛的痛楚,连与范柠较劲的心思都弱了许多。 “那姑娘是谁?”有人与他打听。 江黎阳两眼发红,怒道:“什么姑娘,就是一个林州来的野种!” 京中人消息灵敏,顺着林州与野种这几个字,很快有人记起武陵侯有个养在外地的庶女。 有人想与江黎阳献媚,但有明于鹤扶人下马车的那一幕,又不敢像江黎阳骂的那么难听,只能不清不楚地附和,“林州来的啊?那等贫瘠之地,养不出什么好姑娘的。” “她算什么好姑娘?上回还闯了侯爷书房呢!不知道她用了什么花言巧语,侯爷竟没罚她!” “我就知道她跟她娘一样,都是会魅惑人心的!侯爷这样,表哥也这样,你们都瞧见了?她竟然让我表哥扶她下马车!我表哥是什么人……” 江黎阳最敬重的人是韶安郡主,其次是表哥与亲哥。 这二人是京中最具盛名的青年,一个入了军中,身负种种功勋,一个任职中书令,做的是关乎朝堂天下的大事,不是他们这群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能相提并论的。 他无法接受那么卓越的表哥对明念笙如此关怀。 “我就撂下这话了,谁给她明念笙好脸色,就是与我过不去!” 才说完这句,明于鹤派人找他来了,让他帮忙照看明念笙。 江黎阳气得几乎呕血,可再不情愿,他也不能拒绝表哥,气愤地过去了。 见了“明念笙”,他第一句话就是威胁:“敢打什么坏主意,我第一个不饶你!” 骆心词额头冒汗。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5章 她今日身负报复江黎阳的重任,另外还想从他口中问些关于王寄秋的事,坏主意成双。 骆心词心虚,声音不自觉地低柔了些,道:“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别以为摆出一副柔弱的可怜相,就能骗过我。告诉你吧,本公子软硬不吃!” 骆心词听他声声指责自己扮弱装可怜,便把声音提高了些,“知道了。” “哦!”江黎阳两眼一瞪,说道,“露出真面目了吧?我就说你刚才是在装可怜!狐狸精!跟你娘一模一样!” 骆心词皱起了眉。 前面江黎阳表现出的敌意,她都能忍受。但当他用低贱的词句侮辱明念笙与她姨娘,骆心词开始觉得不舒服。 然而她的确怀有坏心思,无法反驳江黎阳的话。 骆心词只能庆幸她与明念笙互换了身份,没让她亲耳听见这难听的话。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骆心词索性什么都不说了。 江黎阳又道:“开始装委屈了?摆出一副委屈样,好像我欺负了你似的!看清楚了,表哥不在,收收你身上的味吧!” 侍女都看不下去了,悄声提醒:“小公子,小侯爷离开前说了,不能让人欺负小姐。” “我欺负她了吗!”江黎阳横了侍女一眼,终于不再责骂骆心词。 他大咧咧坐下,环顾一周,嫌弃道:“大好的天挂什么纱,把纱帘都掀起来!” 侍女笑着应了,将亭台窗扉打开、挡风轻纱全部拢起。 日光斜射进来,有些刺目,骆心词眯了眯眼,不经意瞥见隔壁亭台纱帘后几双躲闪的眼睛。 是江黎阳的声音太大,被人听见了。 纵然被骂的不是骆心词,她也觉得难堪,一时面颊滚烫,低下头去。 江黎阳也发现有人在偷看了,怒道:“看什么看!” 那边见被发现了,敞亮地掀开帘子,笑道:“小公子息怒,在下就是听见了声音,想问问这骑射几时开始,我可是压了小公子胜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江黎阳哼了一声,道:“等他们打完马球。” “那还得一会儿呢。”提起马球,对方遗憾道,“我在常公子身上下注了呢,没想到他竟然就这么下去了。” 有一姑娘惊诧追问:“不是说只有严公子受了伤吗?常公子好端端的,怎的也下去了?” “找他祖父领罚去了呗!”江黎阳道,“谁不知道常太傅最是严苛,不是常凌犯的错也逃不过责罚。估摸着常凌离京前是没机会出来玩了。” “嗐!又不是一去不回,他至多陪常太傅待个半年就该回京了吧?” “难说,常太傅是致仕归乡,万一扣着他在江州读书也有可能……” 两边都是熟人,你一言我一语闲聊着,忽有人惊愕问道:“常太傅要回江州了?” 问话的是骆心词。 平白遭了一顿羞辱,泥人还有三分血性呢,骆心词心里想着待会儿要如何与范柠挑拨,耳中不经意听见了这几人的对话。 最初她没太在意,直到听见常太傅致仕归乡。 常太傅是三朝元老、当今天子的授业先生,清廉公正,路见不平,不管再艰难,都会将人绳之以法,在民间流传着很多传说。 据说二十年前,他曾奉旨替天子南巡,途中接下渔女的诉状,由此将二十年前的一桩案子翻出重审,历经两个月,终将江南总督等一干官员的勾当全部查清,一举解决十余名贪官污吏。 此外,还有他曾帮青楼女子讨回公道、看不惯老者无人赡养,对其子孙出手教训等等许多事迹。 往好听了说,是他眼中容不得沙,往难听了说,是爱多管闲事。 “常太傅要回江州了?什么时候?”骆心词站起来,急切地又问了一遍。 周围人都在听江黎阳说话时知晓了她的身份,互相看了看,还没说话,江黎阳已斥责道:“关你什么事?” 骆心词不在意他的态度,只紧盯着他,重复那一个问题:“常太傅何时回江州?什么时候确定的?” 谁都不知道她为什么揪着这个问题不放。 一个姑娘好心回答:“入冬那会儿就确定了,天寒地冻的,圣上多留了太傅半年,六月才会派人送太傅回去。” 骆心词嘴角一扯,向那姑娘露了个难看的笑,僵住不动了。 骆心词年幼时常羡慕别人有爹,她不敢说,只能在夜深人静时偷偷幻想。 或许当初她爹是在京城犯了杀头罪,抛弃她母女是为了保全她们? 也可能是因为她爹得了不治之症,不想拖累她们? 骆心词给自己幻想了个大义凛然的亲爹。 后来随着年岁的增长,她不再想念未曾谋面的生父。可突然间,家中遭难,最大的嫌疑人是她爹。 都十多年没有任何关联了,她爹怎么会无缘无故想杀了他们呢?会不会是她弄错了? 很多时候感情的事不是说断就能断的,骆心词揣着这些渺茫的希望,亲自入京,想确定这事究竟是不是生父所为。 她以为要确定这事需要很久,至少应该是她查出亲爹的身份,与他交谈过。 可今日无意中听了几句闲话,她猝不及防得知真相,所有的幻想顷刻间全部破灭。 常太傅祖籍在江州府城,与林州府城相隔较远,但是距离虹桥镇只有半日路程。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6章 骆家舅舅每年清明都会带表哥回虹桥镇祭祖,只要回去就会成为镇上居民的饭后谈资。 百姓总是提起,说不准哪日就会传到常太傅耳中。 而常太傅爱追根究底。 入冬时圣上允了太傅归乡,年关前,家中开始遭遇毒杀…… 他们全家都死了,就不会有人回虹桥镇,就不会再有人提起虹桥镇上曾有个读书人,在金榜题名后抛妻弃子了。 “打听常太傅做什么?难道你想找常太傅告我的状?我才不怕!” 毫无准备之下得知想将骆家灭门的幕后真凶的确是自己生父,而这一切的导火索,仅仅是一个英明廉洁的官员致仕归乡,骆心词犹若被人在心头狠狠刺了一刀,双耳嗡鸣、脑中彷徨。 江黎阳在她面前叫喊了好几句,见她目光空洞,怒道:“我在和你说话!你听见了没有!” 没得到回答,他抬手在骆心词肩上碰了一下,“我和你说话……” 话未说完,就见骆心词身子摇晃了下,如同脱离枝条的花瓣一样,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侍女发出惊叫声。 骆心词听见相邻的亭台上有人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有人厉声指责江黎阳对姑娘家动手。 所有的声音混在一起,潮水一般将骆心词淹没。 骆心词努力撑起身子,可手脚颤抖,使不上力气。 她想睁大眼睛,目光却被泪水模糊,让她无法看清。 她止不住眼泪,于是拚命摇头,想说这事与江黎阳无关,是她自己的问题。 可她喉咙干涩,发不出声音。 她脑中只剩下一件事:真的是她爹想杀了她。 真的是她爹想杀了她全家。 第13章 动粗 除了权贵们观赏用的高处亭台,校场还设了相对简陋些的竹棚。 明于鹤推门迈入,迎面寒锋一闪,一把刀架在了脖子上。 他眼睫一垂,淡然扫了眼横在咽喉前的利刃,撩起眼皮瞥向持刀侍卫。 侍卫正是他在高处看见的那个,对上他晦暗深沉的眼眸,心中一紧,迅速看向里面。 里面坐着个文弱的年轻人,原在饮茶看外面的热闹,见此情形,匆匆搁下手中茶盏,斥道:“不得无礼!” 侍卫收手请罪:“小侯爷恕罪。” 明于鹤没说什么,往里走了几步,将要行礼,年轻人忙站起来,道:“表哥不必多礼,过来坐吧。” 明于鹤只有宁王府的两个表亲,面前这个真掰扯起来,确实也算得上表亲关系,所以他没反驳。 “方才侍卫说远远看见你了,我就猜你或许会找过来。你别怪侍卫,毕竟在宫外,警惕些总没错。” “不敢。”明于鹤问,“殿下怎会在此?” 江协面上带着点惭愧,声音很低,“前几日我听黎阳说这儿热闹,就过来瞧一瞧……是瞒着父皇与太傅的,没有旁人知道,表哥你别揭穿了我……” 明于鹤道:“太子命令,莫敢不从。” 江协眼睛快眨了两下,重新抓起刚放下的茶盏,在唇边慢慢啜饮起来。 明于鹤在他对面坐下,问:“可要去上面观看?” 江协道:“不了,在这儿就行。” 江氏开国皇帝登基后,先除异己,再杀猛将,底下的儿子有样学样,为了皇权争得头破血流,最后剩下最平凡的九皇子登基。 九皇子这一脉活下来的只有两个儿子,一个登基,一个封了宁王。 然而当今天子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这么多年来,有孕的宫妃屈指可数,长大成人的皇子,更是只有江协一个。 独苗太子,备受关注,光是传道授业的先生,就占了朝堂的一小半。 上有皇帝耳提面命,下有股肱之臣处处规劝,大概是受到的束缚太多,江协的性情不像他祖上那般果敢……甚至可以说是优柔寡断。 就像今日这比试,他想看,怕被太傅等人念叨,不敢到明处看,便躲在这给平民百姓用的竹棚里。 是既没用心学治国之道,也不敢尽兴玩乐。 他不肯挪动,明于鹤也走不了。 这周遭都是普通百姓,理应没人能认出太子,可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相对没那么安全。 太子若是在这儿出了事,拜前几年城外围猎失踪那事所赐,明于鹤这小侯爷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其次就是江黎阳。 偏偏江协看不透,也听不懂他的暗示,还真诚地劝说:“表哥你去上面看吧,我再过半个时辰就回宫了。” 明于鹤心底叹了声气,道:“在哪儿都一样。” 他今日露面,就是为了让京中人知晓“明念笙”回京的事,现在事情已成,他离开了也好,能让骆心词放下戒心,露出更多破绽。 只是他对外面的赛事提不起兴致,稍坐了会儿,继续翻看他那册书了。 江协的目光悄悄往他书册上瞟。 明于鹤察觉到了,眉头再度皱起,但也没说什么。 两人自小相识,明于鹤与小宁王来往较多,平日里会出手管教江黎阳,但与江协之间从来都是普通的太子与臣子的关系,两人的相处极其无趣。 外面喝彩声如雷,竹棚里只有偶尔的簌簌翻书声,不知过了多久,江协忽然悄声问:“自武陵侯上次去朝会已有半个月了,他……还好吗?” “尚可。”明于鹤简洁回答。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7章 江协收回视线,静静坐了会儿,又问:“那事,你查出什么眉目了吗?” 明于鹤放下书册,道:“殿下所谓何事?” 江协抿抿嘴巴,含糊道:“没什么,我是说祖母寿辰快到了,要提早准备贺礼。” 说完这几句,两人又没了话。 这厢刚静下没一会儿,外面又起骚动,太子近卫犹豫着是否派人外出查探,侯府侍卫已叩门请示。 侍卫入内,先看了明于鹤一眼,再给二人行礼,道:“黎阳小公子与小姐动粗了。” 此言一出,上方坐着的二人均是惊诧。 “你再说一遍。” “黎阳小公子与念笙小姐起了争执,情急之下动了手,将小姐推到在地,许多人都亲眼看见了。” 侍卫说得更详细了些,然后道,“属下也不信小公子能做出这种事,特意找跟在小姐身边的侍女们挨个确认,她们亲眼目睹,是黎阳小公子动的手。” 江协还是不信,问:“你口中的小姐是林州来的明念笙?黎阳打了她?打了个姑娘?” 那不仅是个姑娘,仔细算起来,还是江黎阳的表姐。 就是寻常人也做不出这种事啊! “回太子,此事千真万确,而且先前小公子还对小姐口出恶言,将人骂哭了。” 江协痴愣地转向明于鹤。 江黎阳是皇室血脉,却是由韶安郡主这个亲姑姑照看着长大的,与他们武陵侯府的关系更亲近。 眼下韶安郡主与小宁王不在,得明于鹤这个亲表哥来做主。 明于鹤问:“念笙是怎么说的?” “小姐被推倒后,掩面大哭,泣不成声,后来强忍眼泪说小公子没有推她,是她自己摔倒的……” 骆心词哭着为江黎阳辩解,怎么看都像是被人欺负了只能将眼泪往肚子里吞,还要帮对方说话,模样太过可怜。 加上众人刚刚亲耳听见江黎阳对她声声辱骂,纷纷更加确信她是受了江黎阳的威胁,不敢说出真相。 江黎阳一看红着眼眶拚命止哭、凄声为他解释的“明念笙”,和众人的鄙夷神色,怒火更是旺盛,愈发的暴跳如雷。 侍卫将当时情景转述给明于鹤,说道:“最初倒也没什么人当面指责小公子,是小公子气晕了头,说话难听了些,正好被赶来的范柠小姐听见,范柠小姐怒不可遏,朝着小公子甩了鞭子,小公子躲避不急,脸上落了伤……” “这会儿小公子已被人拦住,小姐由范柠等人护着,属下看形势不对,急忙寻过来请示小侯爷了。” 这事着实出乎了明于鹤的预料,他一时竟也看不穿这是意外,还是骆心词精心策划的报复江黎阳的手段。 掂量了下,他道:“先把黎阳送回王府,让人看着,三日之内不许外出。至于念笙……” 这若是她的计划,那可谓是一石三鸟了。 先是兵不血刃地报复了江黎阳,让他名声尽毁,他日江黎阳再敢针对她,无需论对错,挨罚的都会是江黎阳。 再是搭上了范柠。 这姑娘性情直爽,入京不足半年,还没几个好友。借此机会,二人成为密友,正好可以为她探路。 最后,江黎阳与皇室、王府、侯府都有关系,哪怕是为了脸面,这三方都会严厉惩治江黎阳,同时对“明念笙”这个不受待见的庶女加以弥补。 今日之事将让“明念笙”在京城名声大噪,往后不论她想做什么,京中众人顾忌着这事,都会给她几分薄面。 明于鹤站起来,与太子道:“突发意外,未免节外生枝,殿下最好尽快回宫。” 江协正听得入迷,想多听几句,又怕被人逮着报到太傅耳中,遗憾站起,道:“这就回。表哥,黎阳这事兴许有什么误会,你多查查,别下手太重。” 明于鹤点头,安排好侍卫送他回宫,凝目看向了骆心词所在的高处亭台。 他要亲自去安慰下骆心词,看看这事究竟是个巧合,还是前段日子他看走了眼,其实这“妹妹”有颗深藏不露的七窍玲珑心。 第14章 恍悟 明于鹤到时,人群已散开,门窗闭合,屋中只有范柠和两个侍女陪着骆心词。 骆心词手捧一盏热茶坐着,听见声音抬头,露出通红的泪眼与带着泪痕的苍白面庞。 看清来人是明于鹤,她难堪地转过脸。 明于鹤看见她细碎的鬓发被泪水打湿,凌乱地贴在她侧脸上。 不是假哭。 “没错,我打了江黎阳!”范柠站出来挡在骆心词面前,伸长脖子与明于鹤承认。 这姑娘异常的耿直,入京数月,已得罪不少人,亏得她爹是塞北都护,得皇帝重用,否则早被人整治了。 那次明于鹤与骆心词说,她若是与江黎阳报复,只要不见血,都算做小打小闹。 这句话同样适用于江黎阳与范柠。 明于鹤道:“黎阳做错了事,是该挨打。” 他没偏袒,让范柠满肚子的指责说不出口了。 这毕竟是别人的家事,她一个外人插手已是不对,人家都不与她计较了,她该回府去了。 可范柠生来仗义,一想“明念笙”没了生母,千里入京探望父亲,却被一个表亲在大庭广众之下欺辱,实在太过可怜。 都说小辈做了坏事,多半是家中长辈纵容的结果。 万一明于鹤只是人前客气,人后会露出真面目,凶狠地为江黎阳出气呢?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8章 毕竟外面都说明念笙是侯府养在林州那乡下地方的庶女,想也知道她的地位是没法与王府小公子相比的。 范柠瞅了明于鹤两眼,扭头与骆心词道:“我要回府去了,过几日我去你府上看你可好?” 骆心词低低“嗯”了一声。 范柠离开。 屋中没了外人,明于鹤走到骆心词面前,道:“抬头。” 骆心词低着头没动。 一只手伸到她下颌处,修长白净手指向上一抬,强行令她抬起了头。 今日乍知自家遭难的缘由,骆心词心中崩溃,几个月来的苦闷憋屈和孤身入京的惶恐在同一时刻爆发,犹如山洪滚滚来,让她失去控制,哭得不能自己。 待理智压制住情感重新占据上风,事情已经闹得人尽皆知,所有人都在责备江黎阳与一个姑娘动粗。 骆心词忍着眼泪苦口解释,却没一个人信她。 她后悔不已。 常太傅的事情是道听途说,生父派人灭骆家满门是她的猜测,没有任何实质证据能将二者关联起来。 或许是她想多了呢? 骆心词既为在众目睽睽之下失态感到难堪,又为无意中毁坏江黎阳的名声而内疚,见到明于鹤后,又恍惚记起借刀杀人报复江黎阳的事情没做成,王寄秋和王凌浩这两人更是没见着影子。 总的来说,她一件事都没做成,还激怒了江黎阳、毁了今日比试,在京中名门公子与贵女面前丢尽了脸面! 她在明于鹤面前表现出的狠心、绝情、贪婪等全部要被揭穿,她一直在欺骗明于鹤,她根本就是一个极其普通的、无能的骗子。 明于鹤会狠狠地报复她。 所有努力功亏一篑。 她永远无法与那个狠心果敢、足智多谋的孙姑娘相提并论,永远无法保护家人和自己。 她就是个绝世蠢货! 骆心词深深陷入自卑、自责与羞愧中,所以当被迫仰起脸时,她只觉得明于鹤的目光太过刺目,让她无地自容,眼泪又一次顺着她的面颊流下。 泪水被颊上黏着的湿发拦截了一下,落到明于鹤指腹上时,湿湿黏黏。 明于鹤盯着指缝泪渍沉默。 片刻后,他松手,吩咐道:“取幂篱过来。” 幂篱罩在骆心词头上,一行人下楼。 骆心词不懂他是什么意思,但这时候是感激他的,感激他为她戴上幂篱,隔绝外界好奇或怜悯的窥探,让她不至于更加难堪。 一路无话,回到侯府,骆心词被侍女送回云上居,见到了连星。 这日连星与她同去,半路寻了借口离开,悄悄去市井街头进行调查去了。 骆心词被今日之事重重打击到,自从与明念笙互换身份后,她首次对自己产生怀疑,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好,从一开始就根本不该入京。 “我把一切都毁了。”她回想今日的失态,再想想林州的母亲、舅舅一家,悲从中来,伏在床榻上啜泣,“我做不到……” 连星迷惑了会儿,确认门窗紧闭没人偷听,道:“小姐,不用装了,外面没人。” 骆心词勉强止住泪水,抬起头道:“当日你随我入京,是为了报答念笙的救命之恩。可今日的事你都知道了,我并没有那个能力,我就是个废物……” “怎么会?”连星惊诧地打断她,“小姐你机灵聪慧,今日这招以退为进比小侯爷教的借刀杀人还要完美,怎会是废物呢?” 骆心词愣住,挂着泪珠的眼睫扇动了一下,呆呆道:“以退为进?” “可不是嘛!”连星简洁地将外面的风言风语与她转述了一遍。 “江黎阳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你,你为顾全侯府和王府脸面忍气吞声,他得寸进尺对你动粗,这事都传开了!外面都说他活该挨范柠那一鞭子!” “既让他挨了打,也没人会将这事怪罪到你身上,小姐真是深谋远虑!” 连星说着,见骆心词脸上的神情从呆滞转为惊诧,再逐渐转为恍然,终于明白这一切都是单纯的巧合,而非骆心词的精妙设计。 她想再说什么,骆心词抹着眼角泪痕打断她,“等等,让我、让我再想想。” 她的思绪从知晓常太傅致仕归乡起,就全被生父的绝情占据,悲痛不已,全然未曾想过这事在外人眼中是何模样。 被连星点醒后,骆心词静下心来将前因后果全部思量一遍,再结合今日围观众人的反应,终于明白过来。 她或许做不到运筹帷幄,但深得命运眷顾,这日歪打正着,得了许多好处。 连星等她缓和过来,问:“小姐可想通了?” 形势并非她所想的那么严峻,骆心词思量后,重新打起精神。 她是来揪出真凶的,事情已有进展,不能轻易退缩。 再次坚定了决心,骆心词将脸上泪水全部抹去,重振旗鼓,“想好了……今日这事是我特意设的局,报复了江黎阳,又为以后铺了路。” ——就这么与明于鹤说,让他对自己刮目相看!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明于鹤拧着眉头思量这日的事。 依他对江黎阳的了解,他不会做出与姑娘动粗的行为,可骆心词的反应又着实不是假装。 究竟是怎么回事? 正揣摩着,侍卫通传:“小侯爷,云袖来了。” 云袖是今日跟着骆心词的侍女,全程未离开过半步,骆心词所听所见,她知晓得一清二楚。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9章 刚让人进来,又一侍卫来报:“小侯爷,去林州调查的侍卫回来了。” 书房大门关闭,半个时辰后方才打开。 从书房踏出的明于鹤满目阴沉。 费尽心思琢磨这事,他简直是个傻子。 明于鹤决定最后给骆心词一次机会,倘若她坦白一切,他可以饶她与明念笙一命。反之,他要这两人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第15章 猜测 江黎阳可以说是韶安郡主养大的,冲动莽撞,但若说他动手殴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韶安郡主是不信的。 韶安郡主命人传唤云袖,云袖只得将与明于鹤说过的话重复一遍。 “小姐对常太傅致仕的事情有些好奇,连着问了几遍,约莫是将心思放在这事上了,没及时与小公子回话,小公子恼怒起来就上了手……” 韶安郡主眉心一皱,问:“照这么说,黎阳的确骂她、推她了?” “骂是的确骂了,也上手了,可到底有没有用力推,奴婢说不上来……” 韶安郡主锁眉不语,身边嬷嬷见状悄声提醒:“郡主可不能因这几年的安逸,就将那些栽赃陷害的手段都忘记了。” 这句话在场几人都听得懂,意指“明念笙”借力摔倒,扮娇弱、装委屈,引导他人替她出头,构陷江黎阳。 韶安郡主的眉头皱得愈发的紧。 屋中只有云袖在云上居做事,通过这些天的接触,她觉得“明念笙”身上有些奇怪的地方,但不是会使那种手段的人。 等了会儿仍不见韶安郡主开口,她低声道:“小公子不仅骂了小姐,还骂了姨娘……” 江黎阳会怎么辱骂明念笙生母,在场所有人都能想到。 嬷嬷当即笃定道:“她定是因此生出陷害小公子的心,定是假装的!郡主若不对她施以惩戒,他日那丫头必将做出更加无法无天的事情!” 韶安郡主知道,江黎阳与嬷嬷都是在为她鸣不平,哪怕她说过许多遍不必如此,偏见依然存在。 也的确有可能是江黎阳说出许多难听的话,激怒了“明念笙”,致使她用上这种手段。 若是如此,她不能一味维护江黎阳。 ——可那姑娘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明念笙,何来激怒一说? 照韶安郡主的意思,直接了当地将人解决了,一了百了,奈何明于鹤另有主张。 她有点头疼,扶着额头问:“小侯爷呢?” “在书房。”云袖道,“小侯爷瞧着心情不大好。” 听云袖说明于鹤心情不好的时候,韶安郡主没怎么放在心上,毕竟她这儿子心思重、主意多,从来不受气,就算偶尔心情不好,也很快能发泄出去。 所以在看见明于鹤那双阴冷的眼睛时,她惊诧极了。 “当年差点葬身山野都没见你生这么大的气……总不能是因为黎阳吧?” 明于鹤道:“不是。” 他的情绪体现在语气上,简短冷淡,不给任何多余的解释。 韶安郡主知道他不想说的,如论如何都是问不出的。 她索性不问了,只提今日的事。 只是她还没开口,明于鹤先问了,“母亲以为今日之事是黎阳的错,还是‘念笙’设了圈套来陷害黎阳?” 韶安郡主道:“黎阳为人如何我一清二楚,他不会做那样的事。” 明于鹤笑了。 “怎么?”韶安郡主觉得他笑里藏刀。 “没怎么,就想起一些事情。” 最初明于鹤也是这么认为,直到他将云袖与侍卫的话结合在一起。 林州骆家屡遭意外,伤寒久久不愈的骆裳、被马儿冲撞的骆家三人、含冤入狱的骆颐舟……三场意外均与初见那日,骆心词想出的杀害武陵侯的办法一致。 这是骆心词第一次把他当傻子愚弄。 但也让他确定了骆心词的目的,是想借侯府的权势报仇雪恨。 仇人姓王,林州人士,现在京城官居高位,子女均在十六岁以下。 今日骆心词当众失态并非江黎阳导致的,更不是骆心词缜密的计谋,而是由常太傅致仕归乡这事引起的一场纯粹的巧合。 常太傅致仕回江州,怎么会对骆心词产生那么大的影响? 明于鹤将所有消息汇聚,思量后得出三个可能。 要么,骆家几人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行,恐传入常太傅耳中。——根据调查,骆家几人严守法纪、与人为善,这个可能很小。 要么就是意图谋害骆家的真凶与常太傅有些关联。——常太傅一生磊落,结交之人均是坦荡君子,也不大可能。 再有,就是骆心词根据常太傅致仕这个消息想通了什么谜题,这才如遭重创,恍惚中跌倒。 然而不论真相如何,今日的事,如范柠那般为骆心词打扮不平的,或是韶安郡主这样认为她是蓄意栽赃的,全都被表面现象欺骗了。 明于鹤一想到自己竟然也真心实意地考量过这是否为骆心词的计谋,就觉得自己被再次被当做傻子耍弄了。 更糟糕的是,对方戏耍了他,她自己却毫无察觉。 自从前几年围猎之事后,明于鹤再未吃过这么大的亏。 “母亲不必插手。”明于鹤道,“今后所有念笙相关的事,母亲都不必插手。” 韶安郡主问:“哪个念笙?” “两个都是。”明于鹤再问,“母亲对念笙——真正的明念笙,有何印象?”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0章 韶安郡主不曾为难过她们母女,但想起明念笙就会想起武陵侯,的确会影响到她的心情。 她淡淡道:“一个胆小怕事的丫头罢了。” “曾经我也这么觉得。”明于鹤道。 这么多年来,林州与京城几乎从不干涉彼此,年节或寿辰来往的贺礼等均是总管一手安排,做个样子罢了。 是以,当收到林州来信,得知老夫人遣明念笙入京探望武陵侯时,明于鹤脑中浮现的是很久以前,那个缩在人后的怯弱矮小身影。 他看过以往林州与京城的来信,其中大多是两地总管的代笔,偶有署名明念笙的亲笔信,字迹娟秀,言辞恳切,每一个字都在表述对武陵侯、韶安郡主,还有他这个兄长的深切祝福,挑不出半点毛病。 那几页家书堪称完美,用做科考范例也不为过。——唯独不见任何真情实感。 明于鹤派人去林州查了明念笙的性情,确信她对侯府没有任何感情,所谓入京探亲,毫无疑问是为了展现武陵侯与老夫人的深厚母子情。 明念笙已十余年未见生父、嫡母,得知父亲身体抱恙,特意入京探望,合情合理,明于鹤就应许了老夫人的请求。 按他的预想,明念笙会安分地在云上居住一个月,然后乖乖返回林州,在老夫人的安排下成亲,此后,她与武陵侯府的关系便如花叶离枝,互不相干。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入京的不是明念笙,而是顶替她身份的骆心词。 明于鹤未揭穿骆心词,除却想知晓她的目的之外,还顾虑着明念笙。 他与这庶妹没什么感情,不过是可怜她,不想她因为侯府女儿的身份遭人胁迫。 “属下潜入骆府两日,亲耳听见骆家人唤‘骆心词’为‘念笙小姐’。且‘骆心词’可自由外出,只是每次都以轻纱覆面……” 能够自由外出,就不是被胁迫的了。 不论是出于何种想法和目的,事实就是明念笙与骆心词联手,将人以她的身份送入京城,妄图在武陵侯府的庇护下寻人报仇。 明于鹤与韶安郡主从未为难过明念笙母女,这个妹妹却联合外人欺骗、利用他。 真是个好妹妹。 明于鹤撩袍站起,与韶安郡主道:“今日事母亲不必劳心,一切顺应自然即可。” 他再次强调:“念笙的事——无论是哪个念笙,都不牢母亲费心,一切有我。” 韶安郡主瞧见他眼底冰刃似的寒光,摇头一叹,道:“我不插手,但念笙再怎么说也是侯府的人,你总要告诉我这个做嫡母的,她现在人在何处,是否安全。” 明于鹤扬眉一笑,道:“母亲放心,至多半个月,她会主动入京的。” . 云上居中,骆心词洗漱后将情绪收整妥当,翘首等着明于鹤的到来。 僵坐半晌,迟迟没等到人,她心里直打鼓。 “是我做过头了?还是他直接认定那是我的计谋,不再来与我确认一下了?” 连星比她更摸不到明于鹤的心思,在一旁默默摇头。 这么干耗着不是办法,骆心词借口要歇息,将侍女全部遣退,躲在床帐中问起连星那边的进展。 “城西云霄客栈、福运客栈和两家茶楼的小二分别给了几个曾中举的名字,王怀香、王扶椿、王胜……” 连星一口气报出十几个名字,全都对不上。 “要不直接用你爹的真名去询问?” 骆心词也想,但又有顾虑,“如今还记得他真名的,多半与他关系匪浅,万一为了讨好他,直接将事情告知于他了呢?” 对方若知道了,她二人被针对事小,就怕对方直接派杀手去林州索命。 连星一想也是,长嘘短叹了会儿,忧愁道:“小姐,咱们银子不多了……” 与人问事是要花银子的,骆心词入京时将所有积蓄都带上了,也经不住没底的耗费。 没了银子,接下来就更难了。 骆心词这日情绪起起伏伏,疲累的厉害,哀叹一声靠在床头,道:“让我想想……” 不等她想出个一二,侍女道明于鹤来看她了。 第16章 夸赞 已是傍晚,明于鹤未迈入云上居,是骆心词到外面的池边小径见的他。 “心情可好些了?” 骆心词早在听连星说起外面的流言后,就重新振作起来,听明于鹤这样关怀,记起回程时,明于鹤让人遮在她头上的幂篱。 她心里感激,双目熠熠地望着明于鹤,回道:“好多了,谢谢大哥。” 明于鹤看见她被夕阳镀上金光的长睫,颤动的长睫下,一双水盈盈的眼眸真诚地对着他,眼眶微微发红,还残留着些许哭过的痕迹。 就是这么一个看起来模样单纯、人畜无害的姑娘,竟然有胆子欺骗他、利用他,还编造出弑父、夺好友未婚夫婿等诸多卑劣行径,把他当做傻子愚弄。 明于鹤目光从她面颊移到水面上,落日西斜,余晖铺在水面上,被游鱼荡起璀璨涟漪。 他瞥了瞥水中畅游的两条锦鲤,问:“黎阳当真推你了?” “没有!”骆心词赶忙道,“我是假装被他推倒的。你瞧,是不是没见血、没伤人?很简单就报复回去了。” 两人沿着池上石桥并排走着,骆心词满心期待地等着明于鹤的夸赞,哪知他看了自己一眼,神色一顿,忽然停下脚步。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1章 骆心词不明所以地跟着他驻足,一双暗含欣喜的眼瞳犹似烟波朦胧的秋水,期盼地望着明于鹤。 她猜明于鹤会惊诧与她如此缜密的计谋,哪知明于鹤的目光幽深晦暗,极其缓慢地从她额头下移,扫过她鼻尖,落到她唇上,还在向下。 这目光让骆心词感到不适。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如果不是,明于鹤这样看她是什么意思? 骆心词不知该如何形容明于鹤的视线,非要说的话,就是他视线掠过的地方,让人感到阵阵酥麻,就像发丝从上面抚过。 明于鹤一动未动,距离骆心词足有一尺的距离,可他的目光还在下移,扫过脖颈,已经落到骆心词的衣襟处。 骆心词深觉诡异,呼吸不自觉急了点,胸口的起伏随之变大。 她察觉到了,没忍住退了一步,原本抓握的手也下意识地护在了胸前。 这个动作很急,明于鹤宛若被惊醒,令人不安的视线转瞬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他平静的神色。 骆心词惊魂未定,不敢贸然开口询问,两手缓缓捋起垂在肩上的发丝,假装本意就是如此。 明于鹤也重新抬步往前,语气如常,道:“念笙好计谋。” 瞧着不见任何异样。 骆心词舒了口气,心道方才一定是自己的错觉。跟着明于鹤走了几步,她回道:“兄长不嫌我把事情闹大了就好。” 明于鹤道:“不会。不过念笙你须得知晓,京中人不全是傻子。” 骆心词听他说“傻子”二字时发音略重,抬头再看,见明于鹤神情淡淡。 他眼睫一垂,望着骆心词道:“总有人能看穿你的把戏。” 骆心词怔了一怔。 他说的看穿,是指看透她其实根本没什么计谋,还是看透她是假冒的明念笙? 骆心词心里忐忑起来,紧跟着明于鹤,追问道:“看穿了……会如何?” “不会如何。” 明于鹤给过她机会,她拒绝了,那么他就不会再留情了。 他顺着骆心词的话道:“你这手段瞒不了多少人,但这事怎么说都是黎阳理亏,你仍是占据优势的。只是在一部分后姹女眷眼中,你的名声恐怕不会那么好。” 骆心词一听他指的是这个,顿时安心下来。 入京前明念笙就说了,她这一辈子都不想再入京城,名声对她来说,无足轻重。 骆心词只担心武陵侯与韶安郡主这两人会不会对她不满。 从入府至今,骆心词只见过武陵侯不到三面,这事闹得沸沸扬扬,按理说就算武陵侯在静养,也该知晓这事了,他却至今未斥责过骆心词,连遣人询问都没有。 韶安郡主同样。 骆心词趁着这时机将心中的担忧与明于鹤说了。 明于鹤道:“我说过,只要不见血,我保证没人会怪罪你。你不信我?” “信的信的!”骆心词心花怒放。 先前明于鹤这么说她还心有怀疑,毕竟武陵侯是那么凶狠可怕的一个人,哪曾想真就与明于鹤保证的一模一样,武陵侯一个字都没过问。 这么看的话,明于鹤在侯府的权利比她想像的要大。 明于鹤又说:“另外,为兄答应过要为你寻找合心意的夫婿,就一定会信守承诺。念笙放心,等这事过了,为兄就助你成就好事。” 事关找爹,骆心词殷切点头。 这时有个侍卫寻了过来,道:“小侯爷,陈大人差人传信,说典籍司的文书已备好,问您明日可方便前去查验?” 明于鹤思考了下,问骆心词:“念笙,典籍司的案子紧急,急需解决,明日宫中、宁王府定会派人来与你赔不是,届时让父亲、母亲陪你可好?” “父亲”二字出现在耳边,骆心词瞬间想起她生父,随即意识到明于鹤说的是武陵侯。 与武陵侯独处,光是想一想他那厌恶的眼神,骆心词就想逃离侯府。 韶安郡主是皇室中人,江黎阳的姑姑,但心善。可骆心词与她不熟。 与这两人相比,骆心词更愿意跟着明于鹤,至少让江黎阳吃亏这事的始作俑者是他,他多少该肩负起责任,保护好她。 骆心词本就是假冒的侯府女儿,冷不丁的要面对皇宫中人与宁王府的人,心中确实慌乱。 她悄摸往前挪动一步,拉住明于鹤的衣袖,小声道:“大哥,明日你可以不可以留在府中陪我?” 明于鹤道:“我留在府中陪你?” “嗯……”骆心词低声央求,“你答应过的……” 当初是明于鹤逼着她报复江黎阳,答应了会为她做主的。 明于鹤面露迟疑,顿了会儿,道:“典籍司那案子涉及到已亥年往上三年入朝的官员,数量庞大,需要时间……不过倒是可以让人将对映的文书送到府中来查阅。” 似将自己说服,他语气松动,“念笙既然这么说了,明日为兄就留在府中处理公务,顺便陪你受礼。” 骆心词才因他的妥协放松下来,又机敏地捕捉到另一条消息。 典籍司。 对啊,朝廷肯定有全部官员的出身记载,只要翻看典籍司的文书,就能知晓所有官员的祖籍、高中年份等各种能证明身份的信息,既往用过的名字应当也记录在案。 已亥年往上三年,王寅桡入朝的时间就在其中!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2章 骆心词前不久还在为没银子继续打听生父的消息而忧愁,转眼间事情就有了新的转机。 只要能在典籍司的记录上找到“王寅桡”这三个字,她就不用再漫无目的地搜寻了。 惊喜来的猝不及防,骆心词双目闪着欢喜的光芒,眼角哭过的红痕都成了增添艳色的胭脂。 她情难自抑地朝着明于鹤又靠近半步,道:“大哥你为了我不得不留在府中处理公务,念笙过意不去,不若我、我帮你研墨吧!” “这倒不必。”明于鹤道,“念笙不必多想,哥哥照顾妹妹是应当的。” “可是我想……” 机会就在眼前,偏偏抓不住,骆心词着急,语气急切了些,立刻引来明于鹤怀疑的目光。 她心中一惊,忙道:“……我想为大哥分忧,既然大哥说了不需要,那便罢了。” “嗯。” 二人说了这么久,夕阳已消失在花树后,庭院中,已有侍女扶着梯子挂起灯笼。 明于鹤扫了一眼,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天晚了,念笙回屋去吧。” 骆心词恋恋不舍地回了云上居,迈过月洞门后,她扶着花枝从漏窗后偷看,见明于鹤与侍卫吩咐了什么,距离有点远,她听不清声音,只看见明于鹤说完后,侍卫朝着不远处的摘星阁看了一眼。 . 翌日,骆心词早早醒来,梳洗装扮后问起明于鹤的去处,侍女道他在摘星阁处理公务。 骆心词对云上居之外的地方都很陌生,入府时就被汤总管警告过,摘星阁是不许去的,想来因为那是明于鹤处理公务的地方。 还好,距离不算很远。 骆心词一心惦记着摘星阁中的文书。 追查许久的答案就在眼前,她却不能触及,这让她备受煎熬,连即将面对宫中、宁王府来客的紧张感都消减许多。 她坐在窗台前,望眼欲穿地盯着摘星阁看,只能看见上方敞开的窗口。 越看她越焦急,明于鹤说典籍司的案子比较急,急需解决,若是他今日就能解决,明日必定就将文书送还官署了。 东西在侯府,骆心词尚有机会翻阅,送回官署,她就再难看见了。 骆心词坐立不安,等到近午时,宁王府的老管家来人了,客气地与骆心词赔了不是,送了许多赔礼。 宁王府人丁稀少,小宁王前几日刚离京,江黎阳被明于鹤关在府中,来的只能是老管家。宁王府与武陵侯府关系非同一般,送些礼、道了歉,将面子做足,这事就算过去了。 送走宁王府的老管家,骆心词觉得这事也不算很难,等接待过宫中来的太监,她就可以全神贯注琢磨怎么进摘星阁了。 如她所想,午后,宫中果真来了个太监,送了许多赏赐补偿骆心词。 事情简单却繁琐,将人全部送走,已经过去大半日。 韶安郡主回了后院,明于鹤也要回摘星阁继续处理公务,骆心词心中一急,直接问:“大哥,你公务处理得如何了?” 明于鹤道:“天黑前能处理完,怎么了?” 天黑前处理完,明日一早就该送回了,骆心词想查看的话,只有今夜这一个机会。 错过的话,她不知还要暗地里查询多久。 “念笙有事要为兄帮忙?”明于鹤问罢,遗憾道,“今日怕是不行了。事情处理完,为兄须得入宫一趟,大概子时左右才能回府,念笙的事情若是不急,不妨明日再说。” 骆心词的心“咚咚”跳了起来。 今晚明于鹤有事,就意味着子时之前,摘星阁是没人的。 她可以悄悄进去翻看一下文书,只看,不动别的,不会惊动任何人。 “不急……”骆心词没做过偷鸡摸狗的事,光是想一想就已经心虚起来。她看向别处,双眼快速地眨着,“不急,明日再说,你先忙。” 久未等到明于鹤应答,她小心翼翼地转过眼,见明于鹤的目光凝集在她脸上,神色专注,像是在细细端详。 这感觉很是古怪,骆心词略微侧身躲闪着,轻声问:“大哥?” 明于鹤的注视被打断,他笑了笑,道:“念笙,为兄今日才发现你竟长得这样美。” 骆心词的大脑空白了一瞬。 这算什么?调戏?兄妹间的夸赞? 应当是夸赞吧? 骆颐舟以前就说过类似的话:“小妹模样标志,找的夫婿也得有好模样,否则我第一个不答应!” 但怎么这话从明于鹤口中说出来会这样怪异? 骆心词神情僵硬,不知该怎么接这突如其来的夸赞,好半晌,结结巴巴“嗯”了一声,仓皇道:“我回、回去了。” 明于鹤含笑点头。 二人分开,回到摘星阁,明于鹤吩咐侍卫:“今夜给她放行。” 如今只差骆心词心心念念要找的这个王姓官员,明于鹤就能获知她所有的秘密。 为了帮骆心词尽快找到这人,他特意派侍卫从典籍司借了大批文书。 今夜骆心词一定会来摘星阁,她将顺利得到她想要的。 但事情不可能尽如她意。 明于鹤为这个“妹妹”准备个巨大的惊喜,但愿她经历过后,明日还敢直视着他,喊他一声“大哥”。 第17章 画像 晚间,骆心词满脑子夜闯摘星阁的事,心神不安地洗漱后,出来一看,梳妆台上摆着一个精致的匣子。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3章 云袖道:“是郡主让人送来的,说小公子做的不对,郡主替他与你赔不是。” 骆心词已收到宫中、宁王府的赔礼,均是金银首饰之类的贵重物品。打开韶安郡主送来的匣子,不出所料,依然是这些东西。 骆心词不大能理解,宁王府给她赔礼就算了,韶安郡主也这么做……难道明于鹤没将真相告知于她? 想到这里,骆心词忽然察觉到自她入府以来,这府邸中的所有事情似乎都是由明于鹤裁决的。 好比她被江黎阳戏弄,误闯武陵侯书房那次。 倘若武陵侯真的死了,事情由明于鹤做主很正常。可武陵侯是假死的,那么他为什么任由明于鹤放走自己,没有任何责罚、叱骂? 那地方不是连韶安郡主都不能踏足吗? “明念笙”一个在武陵侯眼中连只蚂蚁都算不上的人,却能全身而退? 那时骆心词被武陵侯的死而复生吓得几近魂飞魄散,根本就没多想,这时才察觉出些不对劲。 趁着这个机会,她试探问:“父亲知晓我与黎阳的事,没说什么吗?” 云袖道:“侯爷精神不济,已经许久不管这些琐事了。” 骆心词琢磨了下,再问:“父亲需静养,府中所有事物都交给了大哥吗?” “也不全是。”云袖想了想,道,“小侯爷接管了大多数,但有些追随侯爷的部下,依旧只听侯爷调令,偶尔宫中有大事商议,也是侯爷亲去。” “这样啊。”骆心词叹道,“大哥在父亲心中的份量一定很重。” 毕竟是要继承所有的独子。 这么说的话,明于鹤能给那么多事情做主,也说得过去了。 骆心词想起自己的爹,和明念笙眼中的武陵侯,在心底悄悄嫉妒了明于鹤一下,一转脸,见云袖神情复杂,一脸的欲说还休。 “怎么了?”她问。 骆心词说明于鹤在武陵侯心中份量很重那句只是随口一说,但听在云袖耳中,那是充满着心酸、自卑的羡慕。 云袖犹豫了下,道:“其实小侯爷与侯爷的关系是不太好的,曾经一度僵冷到互不干涉的程度。说起来,他父子间关系缓和,是在几年前小侯爷遇险之后……” “什么遇险?” 骆心词追问,云袖却忽然想起不该与她说这么多,遮掩地笑了下,道:“没什么。小姐,这些可要收起来?” 云袖收拾起韶安郡主送来的赔礼,将话题中断了。 骆心词问不出来,想着侯府中的恩怨与她无关,遂不再纠结这事,专心准备着夜闯摘星阁。 戌时,烛灯熄灭,侍女退出,只留下在外间守夜的连星。 亥时,四下俱寂,夜色迷濛,忽然“咚”的一声,一颗石子扣到摘星阁的窗扉上,又反弹回草丛中。 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深夜里足够响亮。 假山后,骆心词屏息等了会儿,没见任何风吹草动,才敢大口换气。 “没人看守。” “没看守才对,无缘无故的,谁会在自己家中百般提防?” 是这个道理。 骆心词带好火折子,深呼吸,道:“我上去了?” “去吧,我就在这儿守着。”连星扶着骆心词出了假山,低声提醒她,“小姐记好了,听见两声猫叫,就赶紧出来。” “嗯!” 这晚没有月亮,庭灯也全部熄灭,骆心词看不清脚下路,踮着脚,每一步都心惊胆战。 好不容易走到摘星阁门口,她心快从胸口跳出来了。 骆心词回头朝连星的方向看了一眼,模糊见连星与自己比了个手势,点点头,快速隐了进去。 庭院中昏暗,但至少还能看见近处事物的影子,阁楼中却是伸手不见五指。 这是骆心词第一次进入摘星阁,本想与侍女打听一下内部环境,怕传到明于鹤耳中引起提防,最终没问出口,只得扶着墙壁一步步摸索,很是艰难。 所幸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骆心词摸索到楼上,打亮火折子,如愿看见桌案上摆放着的一摞文书。 她快步走近,怕被起夜的下人发现,不敢点灯,一手持着火折子,一只手快速翻看起。 名录是按年份编纂的,骆心词全部心神都凝聚在上面,一目三行,看得飞快。 只是结果不如人意。 她将那年中举名录从头看到尾,王姓官员不少,改名的也有三四个,“王寅桡”这三个字却始终不见影子。 骆心词满心期待落了空,对着翻到最后一页的文书,怀疑是自己看漏了。 明于鹤会在子时回来,那时已经很晚了,他未必会再到书房中来,但为了不出意外,骆心词最好在子时之前离开。 她无暇多想,赶紧重新翻找。 偏那一年新增进士有近两百人,骆心词算着时间,心中着急,翻到第三页时,额头已沁出汗水。 等看完最后一个名字,骆心词心头凉意遍布,双膝一软,重重跌坐在太师椅上。 没有。 自听说典籍司的文书这事后,她几乎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上面,壮着胆子进了摘星阁,却没能找出线索,骆心词恍若被兜头泼了一盆冰水,一时间不知所措。 手上的火折子不知何时熄灭,阁楼中一片漆黑,间或有远处的夜鸟啼鸣声传来。 骆心词就这么坐在黑暗中。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4章 王寅桡千真万确是那年中举的,为什么上面没有他的名字? 朝廷的记录,不可能有遗漏。 除非……除非这份文书被人动过手脚,他的旧名被抹去了。 这就意味着王寅桡权势大到可以借阅典籍司的文书,并且早早想到这一步,做好了防备。 没做亏心事,为什么要掩去旧名? 骆心词默默捂住抽痛的心口,呆坐了会儿,她吸吸鼻子,用手背抹了抹眼角,再次从头翻找。 王寅桡可以改名、抹去旧名,但出身、籍贯这些同样需要记录在册,他不可能全部作假。 只是这么一来,需要查看的信息更多,耗费时间更久。 骆心词强行忽略心中的酸楚,集中精神查看起那年举人的籍贯。 当她再次将名册翻至最后一页,浓浓夜色中,冷不丁地传来两声尖锐的猫叫声。 骆心词打了个激灵,匆忙将文书恢复原状,用火折子探了下路,将要下楼,下方已有摇曳的烛光照入。 她心中惶恐,连退数步,举着火折子飞快打量了下这间书房,忙不迭地躲到最内侧书架后的角落中。 动作太仓皇,熄灭火折子时,食指尖被烫了一下。 摇晃的光影逐渐明亮,骆心词分不出心查看伤势,提心吊胆地缩在书架后,大气不敢出。 书房中越来越亮,在脚步声传来后不久,摇曳的灯笼光芒被明亮的烛灯代替,有太师椅拖动的声音,也有人开了口。 “说了吗?” “回小侯爷,属下与瞿礼周旋的这些日子,这人一直在提些无足轻重的往事,无论属下如何诱导,他都对那事闭口不谈,警惕心很强。” 说话的是两个男人,骆心词听不懂对话内容,但是能分辨出这二人是主仆关系。 正因如此,她有些呆滞。 因为那两个声音她都认得,问话的是明于鹤,回答的是武陵侯。 骆心词觉得兴许是她太紧张,错将别人的声音当做武陵侯的了。 他是明于鹤的父亲,怎么可能对着他自称属下? 数尺之隔的桌案边,又有人道:“既然套不出答案,何不将人抓了拷问?” 又是明于鹤的声音:“抓了瞿礼,父亲的死都瞒不住了,我可不想为他守灵。” 骆心词彻底懵住。 武陵侯死了。 彷徨中,她记起第一次见明于鹤时,那个躺在他脚下的尸体。 …… 现在这个武陵侯是明于鹤让人假扮的! 这个也是假的,难怪他说可以杀武陵侯,但是要在三个月之后。 骆心词很慌张。 她好像撞破了一个很大的秘密,但她又不是特别震惊,毕竟同样的事她已经经历过一次了。 她慌张只是因为自己不该知晓这事! 上次书房事件后,明于鹤编了个谎言将她骗过去了,她该对明于鹤的话坚信不疑! 现在骆心词明白为什么明念笙说武陵侯很厌恶她,她到侯府后,武陵侯却对她不管不问了。 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府中的事情全部由明于鹤做主了。 可她不想知道。 骆心词心中无声尖叫,外面的人仍在自顾自说着话。 “小宁王传了信回来,说……” 骆心词捂紧双耳闭上了眼,蜷缩在角落里,恨不得化身成一截木桩。 她一点都不想牵扯进侯府恩怨里,什么小宁王的事情,她更加不想知道。 她双耳捂得很紧,一点人声都听不见,只听见自己“砰——砰——”的急促心跳声。 骆心词心慌意乱,从未感觉时间过的这么慢,她一遍又一遍地数着自己的心跳声,数到六百时,颤抖着眼睫缓缓睁开一条眼缝。 书架与纱幔将她遮掩得很好,但光亮仍在,明于鹤还没离开。 她不敢松开捂耳的双手,心急如焚地又等了会儿,不经意透过书册缝隙看见地上的影子,发现屋中只剩下一人了。 应当是明于鹤。 深更半夜的,他不回去睡觉,独自在书房做什么? 他不会要在书房待一整夜吧? 骆心词算不出自己被困多久了,外面的连星没看见她脱身,该急坏了,可千万别冲动地闯进来…… 骆心词焦急不安,没忍住顺着地上的阴影往上看,在烛灯下,看见明于鹤背对着她的方向站立着,面前挂有一幅画。 像是在赏画。 画被明于鹤的肩膀遮住,骆心词只窥得画像的下半部分,从衣着上隐约能辨认出画上是个年轻姑娘。 骆心词本来是没多想的,只等着明于鹤快些赏完画离开。可明于鹤伫立于画前久久不动,她也动不得,越是提醒自己不能动弹,越是控制不住手脚。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猜测起画中人的身份。 看得这么出神,难道画中是他的意中人? 骆心词想起明于鹤说他至今未有婚配,是因为他身怀常人无法接受的嗜好。 但见他今日这副痴迷的模样,骆心词觉得他恐怕是心有所属,良缘未成。 武陵侯府的小侯爷,出身高贵,仪表堂堂,门第、手段都是一等,再不济还能请旨赐婚,什么样的姑娘得不到? 骆心词猜测,这姑娘多半是斯人已逝,阴阳两隔。 这么一想,她觉得明于鹤有点可怜。 明于鹤杀了武陵侯,子弑父,为纲常伦理所不容。但凭心而论,她对“明念笙”这个身份卑微的庶妹已经足够好了,不介意她的品性,纵容她对京中子弟挑挑拣拣,虽为难她报复江黎阳,但也让她出了口恶气。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5章 骆心词忽然有点愧疚,她欺骗明于鹤太多了。 就在她冒出这种想法时,明于鹤往前一步,向着画像上的人抬起了手。 由此露出了画中人的如云鬓发。 骆心词看见明于鹤的手贴着画中人的面颊抚摸,动作轻柔得仿佛雪花落地、春风拂面。 她看不见明于鹤的神色,但从他的动作中能看出无限深情与眷恋。 再怎么坚强、绝情的人也会有柔情脆弱的一面。 骆心词有些为明于鹤难过。 “唇该更红润些。”明于鹤忽然自言自语了一声,随即收手转身。 骆心词忘记自己什么时候放下了捂耳的手,见状心头一惊,连忙往后面躲了一躲。 直到瞟见地上的影子取了颜料转向画像,她才再次往外看。 “这样就更像了。可惜……” 明于鹤喃喃自语,听着比外面的夜色还要黏稠孤寂,“……可惜近在咫尺,我却不能触碰。” 他长叹了一声,持着颜料后退了一步。 躲在书架后的骆心词得以看见画中人的下半张脸,略微眼熟,但她记不起何时见过,只觉得明于鹤画工精湛,尤其那片新点过的红唇,娇艳动人,不输盛开的牡丹。 这姑娘一定很美。 明于鹤一定很爱她。 骆心词正想着,明于鹤侧了侧身子,露出了画像的全部。 骆心词完整看见了画中人,迷惑了一下,以为自己看错了。 她用力眨眨眼再看,听见明于鹤沉重地叹息了一声。 他声音哀婉,叹道:“念笙,你何时才能明白哥哥的心意?” 骆心词僵了一下,反应过来明于鹤不是在与她说话,而是在与画中人倾诉后,她看向画像,迟疑了下,倏然打了个寒颤,浑身汗毛猛烈地炸开! 明于鹤说过,他迟迟不婚是因为有见不得人的嗜好。 骆心词终于知道那是什么嗜好了。 她与画中人对视,看着那熟悉到不能更熟悉的容颜,只觉天旋地转,她眼前阵阵发黑,险些直接晕了过去。 第18章 黑暗 明于鹤对画中人有着男女之情。 画中人是骆心词。 虽说骆心词与明于鹤没有任何亲缘关系,可她现在用的是明念笙的身份,在明于鹤眼中,她是与他流着相同血液的妹妹…… 骆心词缩在角落里,崩溃捂脸。 入京前提起明于鹤,明念笙说这个兄长是天之骄子,她根本接触不到,没什么记忆。但是她让骆心词放心,说明于鹤或许不会怎么关照这个妹妹,但只要不去招惹他,他不会为难骆心词。 骆心词信了。 此刻她蜷缩在狭窄的书架后,回想着明念笙的叮嘱与入京后的所见所闻,发现除了韶安郡主勉强与明念笙说的对的上,其余的早已全部颠覆! 尤其是明于鹤,简直是个疯子! 明于鹤惦记着“明念笙”,在骆心词眼中就和骆颐舟对她有男女之情一样。 她只是想一想骆颐舟像明于鹤那样,在难眠的深夜里,满目柔情地抚摸她的画像,她就毛骨悚然! 骆心词现在怀疑明于鹤杀了武陵侯,根本不是什么父子间的恩怨,更不是替天行道,而是发自内心的癫狂。 她听说过,某些人生来癫狂,越是世俗不容的事情,他们越是要做,以满足他追求刺激的欲念。 这种疯狂流传于血脉中,世世代代传递,永无休止。 书架后,骆心词没能从晴天霹雳中走出来,越想越觉得明于鹤可怕。 书房中,明于鹤气定神闲地坐回了桌案后,瞥向桌角摆放的银质烛台。 烛台是莲花状,花瓣被打磨得很是平滑,在烛光的照射下,折射出周围的事物。 他看见书架后露出的衣角,嘴角愉快地勾了起来,而后摊开一张新的画纸,慢悠悠画起“意中人”。 等骆心词好不容易从这个霹雳中清醒过来,看见他这副悠哉的恬淡模样,再遭重创。 天之骄子,京中权贵,外在看着端方俊雅、龙章凤姿,谁能想到他内心肮脏,是个不顾亲缘人伦的畜牲! 骆心词无法面对这种畸形兄妹情,抛下一切,立刻收拾包袱回林州,与明念笙换回来的心都有了。 但当务之急是先逃出摘星阁。 明于鹤杀了武陵侯,会让人假扮做他掩人耳目;对“明念笙”产生异样的感情,也只背着人,在深夜靠画像抚慰自己。 “近在咫尺,我却不能触碰。” 明于鹤这么说过,所以他知道他所为都是不容于世的,他还有理智。 只要假装不知道他的病态欲念,他会继续将这份肮脏感情隐忍下去,不会对她做出任何出格的事。 骆心词有了主意,心里稍微踏实了些,耐心等待离开的时机。 浑浑噩噩过了不知多久,明于鹤终于起了身,再次深情款款地抚摸过画中人,他叹息一声,举着烛台往楼梯口走去。 这是要离开了! 骆心词精神一震,连忙直起身子。 前面那么久,她都很谨慎,哪怕受到了巨大的惊吓,也没弄出任何声音。 可偏偏到最后关头出了岔子。 骆心词只稍微动了动腰身,就觉得一阵钻心的酸麻感从小腿骨处散发开,她仿佛感知不到双腿的存在,重心一歪往前跌去。 她本能地攀住身旁的书架。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6章 金丝楠木的书架撑不住突来的重量,被推动了几寸。 书架上除了书籍还有些香炉、砚台等摆件,随着刺耳的地面摩擦声,高处的细颈宽口瓷釉摇晃了起来。 “匡当——” 瓷釉落地,碎裂声犹若惊雷,划破深夜的寂静。 骆心词猛抽一口凉气,透过书册与香炉的缝隙,看见明于鹤举着烛台转过了身。 “我倒不知这书房中几时藏了东西。是人,还是哪里来的小野猫?”明于鹤的声音很轻,听起来还带着笑意,骇得骆心词汗毛直竖。 骆心词悔恨不及。 因久未活动而酸麻的双腿撑不住她,她只好一手抓着纱幔,一手借力撑在书架上,惶恐地盯着正前方。 仓皇间,她连学猫叫蒙混过关的想法都有了。 可这时,明于鹤将烛台举高,缓慢地向著书架走去,同时说道:“今夜我暴露了许多不能为人所知的秘密,弑父欺君、谋划篡位、对亲妹产生欲念,每一项都为世俗所难容……何惧再多一只野猫?你说呢?” 骆心词羞愤欲死! 倘若没有最后一个,被明于鹤发现,她只要坚定地与他站在同一边,说不准能有一线生机。 可现在多了那条违背人伦的感情,被明于鹤发现,她该怎么做? 知道他许多秘密,却不接纳他的感情,明于鹤大概会杀了她。 接纳他? 骆心词宁愿去死! 骆心词从缝隙中看见明于鹤的衣摆,他的步伐很大,步调却慢如闲庭信步,每一步都像鼓槌高高举起再落下,重重敲击在骆心词心头。 烛光越来越亮,明于鹤越来越近。 就在他走到书架旁,将要直面骆心词时,外面忽地传来一声尖锐的叫声。 “着火了——救命啊——” 明于鹤脚步停住,向窗口的方向看了一眼。 骆心词听出那是连星的声音,这一瞬间,她福至心灵,用尽全身力气将书架往外一推,缩起手脚捂住了双耳。 书架倾斜,上面的摆件如流水般落下。 在一阵杂乱的书册落地、瓷器碎裂声中,烛灯被带起的风扇动,忽闪了两下,“噗嗤”熄灭,书房顷刻间陷入黑暗。 骆心词瞅准时机往外跑去。 烛灯熄灭的那一瞬,她刻意看了眼明于鹤的位置,只要她速度够快,完全能够擦着明于鹤的手臂绕过他。 楼梯口的位置她也记得,跑下楼,躲在假山后,再假装是听见响动从云上居出来的就可以了。 忍着小腿上的酸麻感跑过去时,骆心词清晰地嗅到明于鹤身上淡淡的香薰味道,离她很近,大概只有几寸位置。 她心惊胆战,但幸好,不知道明于鹤是被外面的混乱分散了注意力,还是未能适应眼前的黑暗,没有任何反应。 骆心词成功地擦着他的手臂跑过去,重重扑在墙壁上。 顺着墙壁往前就是通向楼梯的扶手。 怕明于鹤点灯,骆心词不敢停留,深吸一口气,顺着扶手一鼓作气跑过去。 就在她心中衡量着是否到了楼梯边时,一个声音冷不丁地响在她耳边。 “是个姑娘。” 这嗓音低沉幽长,突如其来,如同鬼魅。 灼热的气息扑在骆心词耳后,吓得她猛地打了个哆嗦,头也不回地抬脚就跑。 黑暗中看不见脚下,她一脚踩空,重心失衡,眼看要跌下去,腰间豁然一紧,横来一条手臂。 这条手臂强壮有力,从后方箍住她的腰,一提一拽,骆心词脚后跟离地,被人拎着转了半圈,回到了楼梯上方。 她的尖叫声已经到了嗓子眼,一想到被明于鹤认出后可能会遭遇什么,硬生生将惊恐叫声吞咽了回去。 “跑的挺快。”明于鹤带着赞许说道。 骆心词被他拎靠在墙上,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但她能感受到额头上的气息。明于鹤松开了她,站在她面前,正低头打量。 而他的手臂就撑在骆心词腰际,无声地警告着她,只要她敢动,就会被重新拦腰提回。 “来,让我瞧瞧是谁这么大胆子。” 纵是屋中一片漆黑,骆心词也不敢抬头,她紧张得呼吸急促、手心出汗,又奋力压制着,生怕被认出了呼吸声。 “不说话?”明于鹤“啧”了一声,道,“我这人虽视伦常道德无物,却对感情却格外忠贞。你都看见了吧?我对念笙情根深种,如非必要,我是不愿意与别的女子有触碰的。” 骆心词缩着脖子紧贴墙壁,听了这话又是一阵头晕目眩。 这种忠贞,不要也罢! “不过凡事总有例外。”明于鹤话锋一转,自言自语道,“捉贼识人不算是亲密碰触,再不济,回头我把你杀了。念笙应当不会介意我碰过死了的姑娘。” 话音落地,骆心词感觉有东西贴到自己脸颊边,触碰到的瞬间,她意识到那是明于鹤的手指。 他想通过摸脸辨别出她。 骆心词清楚知道明于鹤的目的,但是她无法控制地想起前不久看见的,明于鹤抚摸画中人的行径。 这会儿,她成了画中人,要被那样抚摸。 噩梦成真! 骆心词头皮一麻,倏然偏脸,抓住探到她颊边的手,不管不顾地张口,狠狠咬了上去。 “嘶——”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7章 趁明于鹤吃痛,骆心词甩开他的手臂,一股脑地往楼下扎去。 下到第一层阶梯她再次踩空,但这次她幸运地抓住了扶手,避免了跌滚下去的悲惨结果。 “咚咚咚”的脚步声犹若夏日骤雨,顺着楼梯一路远去。 明于鹤没往下追,兀自来到窗口旁,推窗看去,见距离云上居不远处的赏景园冒着火光,侍卫婢女等慌张地围过去救火。 而近处,藉着火光,他看见一道纤细的身影跌跌撞撞地跑出摘星阁,不远处的花树后,一人快速跑出来扶住她。 守在暗处的侍卫抬首看向窗口,明于鹤摇头,由那二人搀扶着消失在假山后。 在窗口看了会儿,侍卫上来点灯。 明于鹤回身,凝望着那幅未收起的骆心词的画像,片刻后,他抬起食指在骆心词脑门上戳了一下,语气温柔而又亲昵,问道:“好妹妹,对今日的夜访可还满意?” 说完看见了自己掌际的牙印。 印记不大,但是很深,正往外渗着血水,上面还带着湿润水痕。 明于鹤脸色一黑,冷声吩咐:“送水过来!” 第19章 挑衅 火是连星放的。 明于鹤回来得太突然,骆心词没能及时脱身,守在外面的连星对里面的情况一无所知,也无处可求救,心惊肉跳地等了半晌,在听见阁楼上方传来瓷器碎裂声后,走投无路地放了把火。 烧的是芝园里供花匠歇脚和堆放杂物的小房子,火势刚起,她就喊了人,然后快速跑回阁楼下,接到逃出来的骆心词。 回到云上居,侍女几乎全部被惊醒,看见火光后,个个神情慌乱,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骆心词与连星混在里面,丝毫不显突兀。 “是挨着的芝园起了火,那儿都是些花草,烧不大,很快就会被灭掉的,小姐安心回去睡吧。”云袖问清了情况,回来瞧见骆心词脸色发白,当她是被火势吓着了,细心地安慰起她。 骆心词惊魂未定,低着头,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云袖来扶她回屋,刚碰到,惊讶问:“小姐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岂止是手心出汗,云袖若是服侍骆心词更衣,会发现她的后背已被汗水浸湿。 “小姐做了个噩梦。”连星忙替骆心词回答,“方才我听见响动去喊小姐时,她还在睡梦里呢,满头是汗。” 这话说的巧妙,明着说骆心词噩梦缠身,暗里透漏着火势起来时,她二人都在房间中。 云袖本就没起过疑,听了也没质疑什么,扶着骆心词往屋中走去,又问她可要热水沐浴。 骆心词手脚还是虚软的,只想躺在床上让自己清醒一会儿。 还没开口,远远看见明于鹤提灯走下摘星阁,骆心词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按明于鹤对她那畸形的感情,多半是要过来安慰自己的。 光是想起明于鹤这个人,骆心词脑中就浮现出摘星阁中所见,以及那条箍得她毫无还手之力的结实手臂——勒得她到现在还喘不过气呢。 她立马面向云袖,道:“备水,我要去沐浴!” 只要能躲避明于鹤,别说是沐浴,就是跳进池塘喂鱼她都愿意! 骆心词带着连星去了里屋,留下云袖处理外面的事宜。 因为这晚的意外,下人们被轮番喊出去问话,骆心词再怎么说也是侯府女儿,护着连星免去这一劫。 二人听着外面的动静,一宿未眠,直到东面的天空见了白,才勉强睡下。 翌日,骆心词心惊胆战地与云袖套话。 云袖道:“昨夜有人闯入摘星阁,打碎许多珍宝,还窃走一幅画,芝园的火应当就是这贼人的同伙放的……” “窃走一幅画?”骆心词听见“画”这个字眼,就想起明于鹤抚摸她的画像那一幕,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她一点都不想再回忆起“画”相关的东西,但她又很清楚,昨夜她根本就没从摘星阁中带走任何东西,不应该有画作丢失。 她忍不住问:“什么画?” “侍卫说是一幅小侯爷极其重视的亲笔画。” 骆心词:“……” 没错了,是她的画像。 根本就没丢,一定是明于鹤在故弄玄虚! 骆心词忍住不适感,继续问:“可查出什么线索了?” 现在王寅桡的事情靠后,悬在骆心词心头的换成另外两件事,一是连星纵火时有没有被人看见,二是明于鹤能不能辨认出昨夜的人是她。 连星也惴惴不安地望着云袖。 云袖道:“这事是小侯爷亲自查的,还不知道结果呢。” 骆心词再问:“小侯爷……大哥他人呢?” “昨夜府中动静太大,惊动了京兆尹,小侯爷怕宫中听见了担心,一刻钟前刚入宫去了。” “京兆尹!” “入宫!” 骆心词与连星齐齐惊叫,“不是没有人伤亡吗?怎会闹得这么大?” 云袖被她二人吓了一跳,道:“是没人受伤,可咱们府上从未有过类似的事情,若非昨夜发现的早,大火不知要烧多久呢。小侯爷准备彻查此事……小姐你怎么了?” 骆心词嘴唇颤颤,说道:“我、我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我害怕……” 完了,侯府失窃、有人纵火,本身没有太大损失,传到皇帝耳中,事情就扩大成谋财害命了,谋的还是王侯权贵的性命!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8章 真被查出,骆心词与连星恐怕要被翻个底朝天,加上林州的骆家几人和明念笙,全部完蛋! “小姐放心。”云袖当她真的害怕,安慰道,“小侯爷已重新安排侍卫巡守,以后不会再有这事了。” 瞧骆心词面色发白,她又道:“对了小姐,小侯爷走得匆忙,说让你安心歇息,等他回来了再来看你。” 骆心词已经被吓得快魂飞魄散了,再与明于鹤相处,不被吓死,也会露出破绽。 想回林州! 正巧这时外面有人通传,范柠前来拜访。 骆心词忙不迭道:“请她进来,快,快请!” 因为同样被江黎阳针对,范柠从初知“明念笙”时起,就对她有无限好感。 她今日是遵守诺言来探望骆心词的,以防武陵侯府人前公道,人后苛待她。 范柠被请到云上居,受到热情的款待。从环境、衣着、下人的态度上看,骆心词不像遭受苛刻待遇的样子,只是脸色憔悴了些。 但这情有可原,毕竟昨夜出了意外。 范柠道:“听说昨夜你们府上出了刺客,我特意来看看你。” 骆心词:“……” 半天时间,事情从失窃、纵火演变成了行刺,她的罪名是越来越大了。 “是出了些意外。”骆心词生硬附和,往前一步牵住她的手,真切道,“昨夜我被吓坏了,想出去散散心,可是我对京城不熟悉,你可不可以带我出去走走?” 不管会不会被明于鹤找到线索了,她得先逃离明于鹤的势力范围冷静冷静,否则真的会疯! . 骆心词难逃似的跟着范柠走了,远离了明于鹤,繁华的集市与安宁的百姓舒缓了她的惊悸不安,让骆心词暂时得以恢复平静,思量起正事。 她翻看了典籍司的文书,确信王寅桡的名字被人抹去后,从籍贯入手,发现那年来自林州的王姓举人共有两个,一个叫王束、一个叫王平研。 巧合的是,二人均是早年丧父,由母亲独自抚养成人,文书记录上便只有母亲的身份,分别是徐氏、韩氏。 骆心词从未见过祖母,偶尔听舅舅与母亲提起,也是称呼对方为“王家婆”,她根本不知道祖母的姓氏。 文书记录有限,仅凭上面的信息,骆心词无法辨别出哪个是她生父。 入京前她想过种种困难,唯独从未想过生父会刻意隐藏身份。 要写信询问舅舅吗? 骆心词怕遭到训斥,也怕家里人找到京城来。 舅舅断了腿,娘亲与舅母一个身子弱,一个要照顾表妹,都不能出远门。而骆颐舟入狱后受了重刑,现在还未必能下榻。 骆心词愁眉苦脸,扭头看见范柠在打量她,连忙笑了下,问:“怎么了?” 范柠反问:“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 骆心词想编个借口瞒骗过她的,将开口,看见她纯洁的双眼,心底升起浓烈的负罪感。 范柠性格坦荡,为人张仪,以为她被江黎阳欺负,能够不畏宁王府的势力,站出来为她出头,是个难得的好姑娘。 也是骆心词入京后遇见的第一个,明确对她表现出善意的姑娘。 而她从一开始就对范柠抱有利用的心思,今日同样,并且还想着继续诓骗她。 被范柠诚挚的双眸注视着,骆心词满心惭愧。 “你怎么不说话?”范柠问。 “我在想事情。”骆心词良心遭受着谴责,到嘴边的谎言有些烫嘴。 犹豫了下,她尝试着将心中所想换种说法向范柠吐露。 “早些年在林州的时候,有个京官回乡探亲,欺我与祖母老弱,出言不逊。我想寻他的麻烦,却只知晓他多年前鲜少有人知晓的旧名,该如何找到这人呢?” 范柠定定望了她一会儿,斩钉截铁道:“你说谎。” 骆心词:“……啊?” “我爹说武陵侯与小侯爷都是狠毒又记仇的人,若真有这人,你直接与他们说了便是,他们就算不疼你,为了面子也会帮你出气的。你何必自己费尽心思寻找?” 骆心词:“……” 见骆心词无言,范柠又脆声道:“你果然是在骗我!你老实说,那日在校场江黎阳根本没有打你,是你假装跌倒陷害于他的,是不是?” 骆心词万没想到当日最为她鸣不平的人会突然得知真相,并陡然将她的计谋揭开,她脸上一热,登时哑然无声。 “哦!果真是这样!”范柠看出来了,高声道,“我娘说我被骗了,我还不信,现在看来,你果然是个心机深重的坏姑娘!” 这是骆心词第一次做坏事后被人毫不留情地当面拆穿,羞惭感汹涌而来,让她忘记那事根本就是一个巧合…… 她不知道别的坏人被揭穿诡计后是什么反应,反正此时的她如坠火炉,范柠的视线更是化作芒刺,扎得她脸上生疼。 骆心词不敢看向范柠,将视线转向远处。 二人正在城外的雁塔上,远处青山苍翠,飞鸟起伏,风景美如画。 骆心词自惭形秽,美景都不敢看,难堪地垂下眼睫。 这一低头,她看见了与云袖等侍婢一起候在下方的连星。 连星满面焦急,像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 骆心词依旧无颜面对范柠,但她要知道连星遇见了什么事。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9章 她强作镇定地抬起头,想与范柠致歉与道别,却不想,范柠见她抬头,一脸理所应当地说道:“不过我不怪你。我娘说了,爹不疼、又没娘的姑娘有点心机不是坏事,何况你对付的是江黎阳!她还让我与你多学着些呢。” “……啊?”短短半柱香的时间里,骆心词第三次惊诧。 “你说吧。”范柠拍着胸口保证,“你要找谁?我帮你!” . “王寅桡?” “是。”侍卫道,“属下亲耳听见范柠姑娘让人暗中查找这人。” 明于鹤坐在梨花椅上,面前桌案上摊着一幅画,上面是骆心词坐在临水石头上,双手托腮,锁眉沉思。 他闭眼思量了下,再睁开眼看向那幅画,眸光森冷。 王寅桡。 典籍司的文书中没有关于这个名字的任何记载。 骆心词要找的人是京中高官,查无此人,说明这人早有预料,对典籍司的文书做过手脚。 骆心词只是无功而返,明于鹤却是被王寅桡的障眼法彻头彻尾地瞒骗了过去。 他感觉被挑衅了。 得知这个姓名之前,明于鹤只想弄清骆心词与明念笙在打什么主意,陪她俩玩一玩。 现在,他想亲自会一会这个王寅桡。 第20章 交换 得知常太傅致仕回乡时,骆心词猜测王寅桡是怕丑事传到常太傅耳中,所以要杀她全家。 她为此崩溃过一次,后来反思,无凭无据,或许是她想多了。 查看过典籍司的文书,发现王寅桡这个名字被隐藏,这一猜测重新坚定起来。 无论如何,骆心词都要把王寅桡找到。 她银子不够、人手不足,势单力薄,想与躲在暗处的王寅桡斗争太难了,所以骆心词决定相信范柠一次,将“王寅桡”这个名字透漏给了她。 范柠不计前嫌,大方地保证会让人暗中查询。 为表谢意,骆心词取下脖颈上的珍珠璎珞送给范柠。 这是她与明念笙互换身份后,身上唯一一件属于自己的值钱饰物。 “不用。”范柠道,“你若真想谢我,就再陷害江黎阳一次,让我再光明正大地抽他一回!我就喜欢看他有理说不清的憋屈样!” 骆心词:“……嗯。” 好吧,她以后找机会再努力一把。 才与范柠说好,连星匆匆跑了过来,说明于鹤派人找来了,请她回府。 骆心词哪里敢去见明于鹤,在外面磨磨蹭蹭了小半日,等到范府来人接范柠回去了,才欲哭无泪地登上回府马车。 侯府中,明于鹤在等待的时间里,重新琢磨起骆家的事情。 现在可以确信,王寅桡就是三番五次对骆家动手的凶手,也是骆心词入京的目的。 一个是十六七岁的姑娘,一个是不惑之年的官员,二者之间的恩怨一定与上一代有关。 明于鹤想起侍卫禀报时说过,骆心词有个早死的爹。这个爹在她出生前就病死了,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关于他的消息。 没见过谁因为死了爹就改从母姓的。 可见这父亲与骆家的关系不好。 或许王寅桡就是那个早死的爹,飞黄腾达后抛妻弃子……也可能他与武陵侯一样,对骆家姑娘做了禽兽之事,致使她生了个孩子。 还有许多其他可能。 想将事情弄清楚其实很简单,没有人能够完全割断过去,只要在林州大张旗鼓地张贴寻找王寅桡的告示,总会有旧识记起他,再将人请入京城一一辨识,就能将人到。 这法子太慢了。 从明念笙到骆心词,再到藏在暗处的王寅桡,明于鹤觉得所有人都在把他当踏板利用。 他的耐心在与骆心词的周旋中已经耗尽,对上王寅桡,明于鹤不打算再用温和的法子。 前提是骆心词与他说实话。 日薄西山,骆心词回府,被侍卫请至摘星阁。 经过昨夜那一遭,骆心词只恨离摘星阁不够远,是万不想踏足其中的。 一方面她惧怕这里,另一方面,她又很想知道明于鹤有没有查出什么线索。 莫名其妙被套上刺客的罪名,这事关乎着她与连星的生死,不可轻视。 骆心词鼓足勇气上了摘星阁。 昨夜被打翻的碎瓷已被清扫干净,书架归位,那幅让她不敢直视的画像也收了起来。 明于鹤坐在窗口的桌案后描绘着什么,熏黄的夕阳从侧面包绕,为他镀上一层温柔的金色光芒。 画面美不胜收。 直到骆心词看见桌案上的颜料。 他又在作画! “小侯爷,小姐回来了。”侍卫禀报。 明于鹤停笔,抬眸扫了一眼,将那幅画用宣纸遮盖住了。 骆心词好一阵无言,不必想,这么见不得人,画上一定是又她! 她努力不去看那幅画,规规矩矩行礼,乖巧道:“我回来了,兄长何事吩咐?” 明于鹤看出她眼底的谨慎,心情愉快。 他从桌案后走出来,道:“念笙,你老实说,为兄对你如何?” “大哥对念笙处处维护,关怀备至。”倘若他是在昨夜之前问出这话,骆心词能答得更有底气。 此时,她只能猪油蒙心,违背良心说着假话,“念笙感激不尽。” 明于鹤道:“既如此,念笙为何屡次说谎欺骗于我?”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0章 骆心词本就忐忑,乍听这话,以为昨夜的事情暴露了,三魂七魄当场被震飞了一半。 僵站了会儿,她勉强回神,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狡辩:“你、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王寅桡。”明于鹤道,“念笙不是要找他?” 骆心词本以为他要说的是昨夜的事,一听这话,最后几缕魂魄也快消散了。 她奋力定住心神,干巴巴问:“你、你怎么知道的?” 明于鹤道:“范柠说的。” 骆心词心尖一抽,顷刻间如坠冰窟,整颗心凉透。 范柠骗了她。 是她利用范柠在前,范柠用这办法对待她是应当的。要怪只能她轻信于人,就像舅舅说的,人心百变,她根本应付不来。 怪不了别人的。 是这个道理,可是骆心词有点难过。 她挤出笑,想说些什么,可是嘴巴张合了两下,没能发出声音。 明于鹤看见她苍白的脸色,眉头一皱,道:“府中才遭了刺客,为兄不放心你此时外出,特意派了侍卫暗中保护你,是侍卫从范柠那里偷听到的。” 骆心词呆愣地“哦”了一声,两眼依旧空虚无神。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明白明于鹤的意思,脸色渐渐恢复红润,眼眸也重新闪现出光芒。 只是看向明于鹤的眼神中多了丝幽幽哀怨。 明于鹤在心中冷笑了一声。 她有什么资格埋怨他? “王寅桡是什么人?”明于鹤先问话,再特意提醒,“为兄不喜被人欺骗,念笙,想清楚了再回答。” 骆心词很听劝,当即闭嘴仔细掂量起来。 她可以用对范柠的那套说辞应付明于鹤,但是以侯府的权势,应当能顺利查出王寅桡的身份。 只要顺着往事查下去,早晚会查到骆家。 明于鹤已经知晓骆心词的存在,一定会多想,按他的性子……后果不堪设想! 骆心词悄悄看了明于鹤一眼,见他端方坐着,姿态悠闲,似在好整以暇地等着她的回复,好宣判她是死是活。 “我在林州有个好友,就是与周夷定亲的那个,叫骆心词。王寅桡是她的生父,抛妻弃子、猪狗不如!” 骆心词决心说实话,翻着心里的小纸条,她大脑飞快转着,说道:“前不久她家中遭了难,怀疑是他生父下的手,所以请我帮忙寻找生父的下落,将这事查探清楚。” “我对她未婚夫婿动了不该有的心思,愧对于她,答应了要帮她寻爹。” 明于鹤挑了挑眉,隔了会儿,才在她惶惶不安的视线下慢声说道:“念笙,我能信你吗?” 骆心词忙道:“能的!我说的是真的,他真的是骆心词的生父!” 明于鹤未立刻表态,只是缓步走到骆心词面前。 两人说话的时候,夕阳已经全部落下,余下寥寥无几的光亮,被明于鹤宽阔的脊背遮挡住。 骆心词比明于鹤矮了许多,几乎被他的身影全面覆盖,这让骆心词回想起昨晚被困在他与墙壁之间的感受。 骆心词惊恐地退了一步。 “念笙怕我?” “没、没有!”骆心词拒不承认。 明于鹤再往前一步,重新将她困于阴影之下。 骆心词不敢躲避,硬着头皮仰起脸,与他对视时,双眼使劲地眨着,祈愿他被那见不得人的畸形感情冲晕头脑,放她一回。 明于鹤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伸出食指在骆心词鼻尖轻轻一刮,说道:“小骗子。” 一阵恶寒直冲骆心词心头,她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念笙先前说喜欢年纪比你小的夫婿,挑中的三人中有两个姓王,如今要寻的人也姓王,为兄无法不起疑。念笙,先前你在说谎,是不是?” 骆心词在他的威逼下编出太多花样,她已经衔接不暇了,支支吾吾,半天给不出回复。 “我知道你在说谎,不过没关系。” 明于鹤向着骆心词抬手,骆心词想躲,但是听他话中有放过自己的意思,生生撑住,没有避开。 她睁大眼睛对着明于鹤,余光瞥见他的手到了自己面颊边。 兄妹间偶尔有些肢体碰触是很正常的,小时候骆颐舟就经常背她,有时候两人吵架,骆颐舟还会掐她的脸。 骆心词努力说服自己明于鹤的触碰是兄妹间正常的互动。 ……正常个鬼啊! 她实在无法接受这样的感情,也不敢躲开,干脆心如死灰地闭上了眼。 但那只手只是虚虚停在她颊边,能让她感受到指腹的存在与温度,却又未直接触碰。 明于鹤拨开她额前的碎发,道:“这些都是小事,念笙说谎,必定是有自己的难处,哥哥怎会为难于你?” 明于鹤话锋急转,给了骆心词喘气的机会。 看着憋得面红耳赤的骆心词,他收手转回身,道:“被人欺负了,念笙竟然宁愿求助于外人都不与为兄说,为兄很伤心。不过这次就算了,以后万不能如此。” 骆心词趁着他转身,深吸一大口气,抚着心口道:“知、知道了。” 明于鹤回到桌边,斟了两盏茶,一盏递给骆心词,一盏自己端起。 抿了两口茶水,他道:“王寅桡这人,为兄来帮你找,但是作为交换,念笙,你得帮为兄一个忙。” “你帮我找?”骆心词先是一怔,随即双眸陡亮。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1章 武陵侯府早就在明于鹤的掌控之下了,王寅桡权势再大,能大得过他? 有了明于鹤帮忙,何愁找不到人。 骆心词当即答应:“好啊好啊!谢谢哥哥!” 感谢人,当然要说些好听的,声音也要甜美些。 骆心词那句“哥哥”清脆可人,裹了蜂蜜一般,直甜到人心里去,让明于鹤相当不悦。 他接手了骆心词的麻烦,看不得骆心词悠哉快乐,提醒道:“别谢的太早,念笙,你得帮为兄做一件事呢。” “大哥请讲!” “昨日府中遭了刺客,你该知晓的。” 骆心词脸上的笑意一滞,转过眼,轻轻“嗯”了一声。 不慌不慌。她在心底安慰自己。明于鹤若是有线索,早该拿这事质问她了。 “纵火那人藏得隐蔽,没人看见。窃画的人却与为兄交过手,那会儿烛灯熄灭,为兄没能看清她的样貌,但感受得出那是个姑娘。能这么快消失,这二人必定是内贼,尚在府中。” 骆心词:“……有道理……” 明于鹤上下扫视了她一遍,忽然道:“说起来,那姑娘的身量与念笙相近。” 骆心词艰难出声:“我这样的身量最是寻常,满大街都是……” “胡说,念笙是天底下最独一无二的。” “……”骆心词想与他道谢,又觉得有些反胃。 “她很敏捷,咬了为兄一口逃走了。”明于鹤抬起手,将掌上齿印送到骆心词面前,不顾她是何心情,继续说道,“不过为兄也不是没有任何线索。抓她时,我无意中碰过她的腰。” 他的手虚拢起,声音低沉缓慢,“——这么细。” 骆心词:“……” 第21章 哥哥 骆心词在喊救命与捂耳闭眼之中犹豫了一个瞬息,最后选择将手背到身后,悄悄拉扯衣裳,尽量遮住腰身。 她怎么也想不到有人能把这当做线索。 怎么着?难道要将府中所有姑娘都拉过来,用他的手臂量一量腰身吗? 登徒子! 明于鹤是个不能以寻常人的思路来衡量的疯子,她该在第一次碰面时就知道的。 “男女有别,为兄不好亲手动手筛查。念笙,只好劳烦你帮着在府中查一查了。” 骆心词惊诧,“我怎么查?” 明于鹤道:“比着这个尺寸给府中侍女都量一下,左右你是个姑娘,不碍事。” 骆心词从未听说过有这样寻“刺客”的法子,可瞧着明于鹤一本正经的样子,又忍不住怀疑是自己见识短浅。 昨夜黑灯瞎火,她是在失足将摔下楼梯时被明于鹤拦腰提回去的,那会儿心里既有滚下台阶的后怕,也有被当场捉到的惊惧,惊慌失措,根本没注意到明于鹤是不是趁机量了她的腰身。 她反覆回忆,终是只记得那条手臂很结实、力气很大,将她的腰环了一周,她双脚离地,根本没法挣扎。 骆心词看向明于鹤的手臂。 明于鹤穿的是雪色织锦广袖衣,手臂被衣裳遮得严严实实,单从外在看着,略微偏消瘦。 若非切身体会过,骆心词根本想像不到他手臂力气能有那么大。 她再顺着明于鹤袖口的纹路向上看,视线扫过他肩膀,停留了一下,向内一瞟,看见他衣襟口绣着的银灰色的菱形纹。 身材修长,肩宽胸阔,单手能提人。 好可怕。 骆心词分神打量着他,眼前倏然一暗,明于鹤往她的方向迈了一步。 天色不知何时转为灰暗,骆心词一抬头,发现明于鹤的神情已看不清,唯有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眯起,暗含质疑与威胁。 同样的阁楼、相似的环境,四目相对的瞬间,骆心词仿佛被拉回到昨夜的慌乱,她恍惚感觉下一瞬明于鹤就要伸出手臂,箍住她的腰身,试试她是不是昨夜的“刺客”了! 骆心词赶忙退了半步。 退开后觉得这场景前不久好像也出现过,于是又侧过身,假装去取桌案上的茶盏。 “念笙方才是在看什么?” 不知是不是骆心词的错觉,她听着明于鹤的声音很是阴冷。 不应当啊。 明于鹤对她抱有异样的心思,被她多看几眼,该高兴的才对。 骆心词捧着茶盏飞速瞟了明于鹤一眼,道:“没什么,太黑了,看不清东西。” 天快黑透了,骆心词害怕阴差阳错下二人重演昨夜的事情,不再犹豫,说道:“我知道了,我会将府中侍女全部查一遍的,辛苦大哥帮我找人了。” 骆心词抿了一口茶水,将杯盏放下,乖巧道:“大哥,我先回去了。” 明于鹤道:“我与你一同下去。” 二人并行到楼梯口。 屋中未点灯,两人在桌案旁谈话时,窗牖大开,外面已有侍女在挂灯,多少有些光亮透到屋中。 走到楼梯口后,视野之内,几乎一片漆黑。 骆心词瞅了明于鹤一眼,模糊觉得明于鹤也在看她。 “是唤人来点灯,还是为兄扶着念笙下去?” 骆心词回头,看见桌案下方被宣纸扣压着的画像,又看了眼楼梯。 楼梯道较宽,足够两人并行,黑漆漆的,犹若巨兽张开的大口。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2章 “我自己走。”骆心词两个都不选,“我当心一些,不会摔着的。” 昨夜明于鹤箍住她的腰,当真只是把她提回去,没有冒犯的动作,将她困住后,也立刻就松手了。 但那是在他不知道那人是她的前提下。 骆心词觉得,今日她若是跌跤了,明于鹤一定会藉机亲近她,以满足他见不得人的阴暗感情。 况且,谁知道明于鹤是不是真的记住她的腰身尺寸,万一被他搂住,认出来就不好了。 骆心词抓紧扶手,余光提防着明于鹤,小心翼翼地迈下第一步。 走得谨慎,就不会摔倒。 明于鹤在她另一边,与她保持同步。 楼梯顺利走下一半,转了个拐角,外面挂着的灯笼光芒照了过来,总算能看见阶梯了。 但骆心词仍是不敢放松,谨慎地盯着阶梯,一步不敢踏错。 又下三道阶梯,突然,明于鹤身子晃动了下,像是一脚踩空,身子朝着骆心词的方向倾斜过来。 这时候骆心词第一感受不是紧张,而是放松。 该来的还是来了,她就知道明于鹤不会安分地走下去! 明于鹤的确是故意。 他并没有打算在这时候揭穿骆心词,所谓的特殊嗜好是在恐吓骆心词,根本无意与她有肢体碰触。 偏骆心词侧着身子,两手一起抓着扶手,一副如临大敌的提防他的模样。 人家已经摆出这种姿态了,不恐吓一下,不是平白被当恶人了吗? 于是明于鹤假装踩空,朝着骆心词歪去。 就见骆心词惊叫一声,猛地跨出一大步,竟是直接跳下三层阶梯,接着脚下不停,“咚咚”几声跑到了最下方,走完了这截楼梯。 不仅完美地躲开了明于鹤,还彻底避免了明于鹤摔倒滚下楼梯砸到她的可能。 烛光将阶梯一分为二,明于鹤在黑暗中稳住身形,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骆心词。 骆心词立在下方,身披温柔的烛光,鬓发因为突如其来的大动作略微凌乱,仰头看着完好无损的明于鹤。 气氛有点冷。 骆心词感觉很尴尬,讪讪一笑,捋着肩上的发丝,若无其事道:“那我先回去了,大哥你慢点走,当心跌倒。” 说完不等明于鹤回答,扭头就跑。 等明于鹤走到摘星阁门口,骆心词已经与候着的侍女汇合了。 在庭灯的光照下,明于鹤看见她与侍女边说边笑,走了没一段路,像是被东西绊了下,突然打了个趔趄,幸好侍女眼疾手快地将她扶住。 平地里脚滑,需要人扶。 为了躲避他,在楼梯上却能健步如飞,十一道阶梯,眨眼就能跑下去,矫健宛若灵巧狸猫。 “好妹妹。”明于鹤磨着后槽牙说出这三个字。 . 骆心词深知明于鹤的可怕,也明白,越是可怕的人,越有手段,所以,让明于鹤来找出王寅桡,她有信心能把人揪出来。 这日面对明于鹤,又是九死一生般的跌宕起伏,可结果很好,骆心词很开心,将这事说与了连星听。 连星表示质疑,比划着道:“只是抱一下就能知道对方的腰身尺寸?我在林州时候,给老夫人裁衣的绣娘是林州最有名气的,她都做不到!” “可他给的的确是我的尺寸,分毫不差。”骆心词猜测,“难道明于鹤天赋异禀?那他不去做裁缝真是可惜了。” 两人都想不明白,但是不管怎么说,与找王寅桡相比起来,核查府中所有姑娘的腰身尺寸这事太简单了。 “就是有点傻。”骆心词道,“太傻了,他不会是在戏弄我吧?” “的确傻。”连星先赞同,再摇头,“小侯爷瞧着冷清的很,不像是会戏弄人的。” 骆心词觉得她说的不对,但是没有反驳的有力证据,想了会儿仍是没有答案,就将这事抛之脑后了。 两人琢磨了会儿,连星道:“左右是捉不到人的,要不干脆随便糊弄过去?小侯爷总不能再遣人重新量吧。” 当然是查不到的,就算找到尺寸附和的侍女,骆心词也不能将人交出去,因为人家本身就是无辜的。 但是也不能糊弄,否则明于鹤知道了,又该借事生非了。 趴在榻上思索了会儿,骆心词道:“要不就以给府中侍女们裁新衣做理由吧,这样的话,所有人的尺寸都能汇集。明于鹤若是问起,就说怕打草惊蛇。” “可以!”连星觉得可行。 这事解决了,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了,“就怕小侯爷真能凭着腰身尺寸就把小姐你认出来……” “这个简单……” 两人窃窃私语着应对之法,很晚睡去。 骆心词对科考、<a href=https:///tags_nan/guanchang.html target=_blank >官场相关的律例不大清楚,只听人说过,科考并非凭学识就可以参与的。 从院试、乡试到省试,层层递进,每一个关卡都需要本地书院、夫子或是大儒的荐言,经由官府查证后,方能会考。 她没能找出王寅桡,一是因为她无权无势,寻不到门路,再是因时间过去太久,她不知从何找起。 但这些对于明于鹤来说很简单。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3章 骆心词想了许多明于鹤可能会用的法子,比如从当年负责验证学子身份的核实官入手,或是派人接近那两个疑似王寅桡的官员,再暗中调查,找出同年中举的其余学子打听也行,法子有很多,所需要的门路对明于鹤来说不值一提。 总的来说,在找人这点上,骆心词对明于鹤抱有很大的期望。 直到两日后,范柠再次登门。 骆心词心头的重担被明于鹤接去,这几日明于鹤有事在忙,没有再为难她,她难得的轻松愉快,去见范柠时笑盈盈的,结果刚打照面,就挨了劈头盖脸的一顿质问。 “既然找了明小侯爷,何故再来找我帮忙?” 骆心词被问懵了。 她很快反应过来,想通是明于鹤寻找王寅桡的事被范柠知晓了,急忙与她赔不是,又将事情解释了一遍。 范柠愤愤然道:“好,就算是小侯爷自己打听到的,那我问你,为什么你要求我暗中调查,却让小侯爷大张旗鼓地寻找?我连我爹都瞒着,当然没有他找的快。你是不是故意这样做,好给我难堪的?” 范柠初回京时,因地域差异与杂乱的口音闹了不少笑话,时常被人戏耍。她爹虽受重用,在京城却没多少友人,怕给爹找麻烦,范柠被人欺负了不能较真,经常吃闷亏。 骆心词的处境比她还要差,所以她主动出手,想与骆心词做好友。 现在好友有了更强大的助力,她成了被丢弃的那个。 “我把你当朋友,你竟然这样戏耍我!” “我没有。”骆心词大喊冤枉,紧跟着发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小侯爷大张旗鼓地寻找?找谁?” 范柠气呼呼道:“除了王寅桡,你还在找谁!” 骆心词愣了一下,而后惊慌地睁大眼,抓住范柠的手再次确认:“你说他满京城地寻找王寅桡,大张旗鼓,所有人都知道?” 范柠可算是发现她的震惊了,撇嘴道:“可不是嘛,现在全京城都知道明小侯爷在找一个十六年前中举的书生了,过不了几日,就该有人送上门来了。” 骆心词呆滞片刻,失声大喊:“他怎么可以这样!” 她先前没用这法子,就是怕打草惊蛇。 现在明于鹤把消息散播出去,王寅桡感受到威胁,一定会去林州斩草除根的! 她家全是伤员,最健全的要数明念笙,可她失了武陵侯女儿的身份,根本无法自保,现在更是无法见光。 骆心词快急疯了,抓着范柠问:“他都往外说了什么?已经传开了吗?他现在人在哪里?” “他替你将人找出来报仇不好吗?你急什……” “我问你他在哪里!” 骆心词厉声打断了范柠的话,范柠察觉她情绪不对,顾不得问她怎么了,回道:“这个时间小侯爷应该在官署里,你进不去的。” 骆心词闭上眼舒缓了下情绪,睁眼后,决然道:“我要走了。” “去哪儿?” “回林州。” 任凭范柠、云袖等人如何询问,骆心词一个字都不再言语,回屋与连星简单说过之后,二人开始收拾行囊。 这时候回林州,身份多半会暴露,难逃罪责。 可她若不回去,没人通知家人与明念笙,他们可能会死。 骆心词也可以不理会林州,反正她现在已经有了明念笙的身份,林州的事情她可以假装不知道,等那边的人死完了,她这个假的明念笙,完全可以彻底取代真的,成为侯府小姐。 武陵侯死了,韶安郡主不管事,明于鹤难缠,但是对她有意,只要她乖顺些,锦衣玉食不在话下。 有的人可以为了前程名利抛妻弃子,有的人可以为了金钱将女儿发卖,只可惜这种事骆心词做不到。 她要回林州,赶得上的话,就先带着家人躲藏开,再论别的。 赶不及的话,至少能死在一处。 . 明于鹤刚迈进府门,云袖就急匆匆跑来禀报。 可明于鹤不急着去云上居,而是先问:“念笙这几日都做了些什么?” 云袖焦急,却也无法,只能如实回答。 明于鹤听后冷笑了一声。 他问云袖讨了骆心词腰身尺寸吓唬她,又给她找麻烦让她排查府中侍女,骆心词倒是机灵,直接让人给侍女们做起夏日衣裳。 花着他的银子,好人让她做了。 “一步没出府?” “没出。”云袖道,“非说有什么异常的话,就是小姐这两日胃口比较好,吃的多了些。” 明于鹤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骗她说记得她的腰身,为了不被看出,她就多吃点,争取长胖是吗? 挥退云袖,明于鹤去了云上居,先将范柠请出,再遣散侍婢,问:“去哪儿?” 骆心词早就收拾好行囊了,是被侍女们拖到现在的。她气明于鹤让自己家人落入危险之中,语气十分冷漠:“我要回林州,你让开!” 以前面对明于鹤时,骆心词要么逃避,要么温顺,这么不客气地与明于鹤说话,还是第一次。 态度转变这么大,只略微一思量,明于鹤就知道她在气什么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4章 “我懂了,念笙是在怪我自作主张。”明于鹤道,“怪我在京中大肆宣扬寻找王寅桡,惊动了他,是不是?” 骆心词撇开脸,不想与他说话。 没人有能够真正设身处地为对方着想的,而且明于鹤只答应帮她找人,没说会为她保密,没说会顾及骆家人的安全。 所以不能说明于鹤做的完全不对。 她没资格责怪明于鹤的。 骆心词只是难过自己太过弱小,无力保护家人。 她不想做任何解释,反正她走后,明于鹤会查出一切的,届时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骆心词只重复一句话:“你让开。” 明于鹤挡在她面前,问:“我再问你一次,你当真不管不顾,一定要回林州?” “是。” 明于鹤不想让事情就这么结束,定定看了她一会儿,侧身让开。 就在骆心词擦肩走过时,他忽地说道:“王寅桡若是平民百姓,更改姓名藏匿于闹市,很难找出。可他是通过科举入朝的官员,哪怕过了十余年,也无法将所有行迹抹去。念笙,倘若你是王寅桡,听闻我在满城寻你,你是继续躲避,还是主动现身?” 骆心词满心林州的事,一只脚已迈出门槛,听见他的话,顺着这个思路一想,惊觉情况与她以为的有些出入。 就像明于鹤说的那样,王寅桡说正经科举出身,历经层层选拔,不可能将所有过往抹除。 明于鹤代表着武陵侯府,想找一个改了姓名的朝官,只要去找,一定能找到,只是时间早晚的区别。 满城都知道这事,王寅桡必然也是有所耳闻的。 若是此时不现身,任由武陵侯府继续追查下去,虹桥镇的往事就会暴露在日光之下,更甚至,典籍司那些被动过手脚的文书也会暴露,他将面临更大的怀疑。 对藏在暗处的王寅桡来说,此时现身与明于鹤周旋,才是最好的选择。 站到明面上来后,他所做的一切隐藏身份的努力都将白费,他与骆家人的关系轻而易举会被有心人查出,这时候他还敢派人去林州行凶吗? 不,他该用怀柔的法子,比如收买骆家人。 当初骆心词不敢声张是怕被无声灭口。明于鹤身份不同,同样的事,他来做会是不一样的结果。 被明于鹤提醒后,骆心词猛然想通这茬,被愤怒、担忧冲晕的头脑恢复清明,她赶忙返身回来,道:“若我是他,再躲下去就成了心虚,为了不被查出旧事,一定会坦荡地站出来。” 明于鹤嗤笑一声,绕过她坐在了椅子上。 骆心词扔了包袱追过去,讨好道:“大哥,他来找你了吗?” “不是要回林州,还管这事做什么?”明于鹤不冷不淡道,“快去吧,为兄已经让人安排好了马车。” 骆心词脸颊发烫,低声道:“方才是我想岔了,我以为‘骆心词’要出事,太着急……你知道的,我虽然抢她未婚夫婿,可我也是真的把她当做朋友,我们姑娘家就是这个样子的……” 明于鹤淡漠地听她瞎扯完,转开眼,目光落在茶水上。 骆心词慌忙帮他端起,递到他手中,目睹他啜饮罢,又低声下气地讨好:“哥哥,你真聪明,我怎么就想不到这些呢?” “你何止想不到这些。”明于鹤道,“抛妻弃子最多会被弹劾,影响他的仕途,你就没想过他能下死手,会不会有别的原因?可能的原因有很多,他妻子、岳家、政敌等等,你就完全没想过从这方面入手?” 骆心词怔住。 看她这模样,明于鹤就知道她从没考虑过这些,说是入京寻仇,只怕找到人了,她也迟迟不敢有行动。 他竟然被这样的姑娘算计了? 明于鹤又想起前几日他假装摔倒,骆心词敏捷地躲避开的事情,越想越气。 她还怪他自作主张,对他大呼小叫? 胆子肥了! 明于鹤不能轻易放过她。 “怎么不说话了?生气了?”明于鹤脸色缓和下来,声音也变柔了,道,“方才哥哥不是在说你,是在说你那朋友,叫骆心词是吗?你一心为她,她却躲藏在林州,这种朋友,不交也罢。” “……”骆心词不敢接话。 就在这短暂的静默中,有侍卫叩门,道:“启禀小侯爷,王束王大人登门求见。” 骆心词倏然转头看向侍卫,心口剧烈跳动着,似江潮狂起,又似万马奔腾。 王束,骆心词记得这个名字,他来自林州! “带去前厅,让他等着。”明于鹤波澜不惊地吩咐。 骆心词捂着心口缓和了会儿,再次彻底确信明于鹤是对的。 她想听王束亲口承认他就是王寅桡,又有点害怕见到王束。 林州的事又要怎么开口呢?她根本没有证据。 骆心词手足无措。 呆呆站了会儿,她挪到明于鹤跟前,抓着他的衣袖晃了晃,道:“哥哥,好哥哥,我答应了朋友要帮她解决这事,可是不知道该怎么做了,你教教我好不好?” 明于鹤眉尾一扬,反问:“我教你?” “嗯。”骆心词卖乖道,“我最敬仰哥哥你这样的聪明人啦!”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5章 明于鹤岂能不知她心中打着的小算盘,不外乎是觉得他对她有异样的感情,想通过这份感情来利用他。 前两日还避之不及,今日就主动靠近,是笃定他不敢将这份感情透漏出去? 明于鹤偏不顺着她。 他看着骆心词眨动的水润双眸,缓慢道:“想要我教你,当然可以。只不过有件事哥哥想先与念笙确认一下。” “你说!” 明于鹤站起来,高大的身形犹若一堵城墙,将骆心词面前的光亮遮住。 骆心词不自在地退了一小步,想了想,又主动站了回去。 明于鹤看在眼中,眸光一闪,道:“念笙,哥哥让你查府中侍女,你可有仔细排查?” “查了。”骆心词赶忙道,“我让人以裁衣为由,给每个侍女都量了,有几个符合的,可是那会儿她们都有不在场的证据……” “只是揽了一下腰,我怎么可能能精准地掂量出她的腰身尺寸呢。”明于鹤笑道,“念笙,哥哥只是在与你开玩笑。” 骆心词喉头一哽,一肚子好话都吞了回去。 “其实哥哥记得的不是她的腰身尺寸,而是……”明于鹤凑到骆心词耳边,偏着脸,轻声道,“……是胭脂香味。” 说罢,他轻轻嗅了一下。 骆心词汗毛又起! 不对劲,她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 骆心词本能地退后。 明于鹤跟上,迎着她颤颤的目光,露出一个分外温柔的笑。 “来,念笙,与哥哥说说,那晚你都听见了什么?” 骆心词:“……” 她在心底大喊救命,想跑出去,前路却被明于鹤挡得严严实实。 坦白她不是明念笙?可王寅桡刚刚现身,失了明念笙的身份,她再无法接触到他报仇雪恨。 骆心词心中尖叫时,一只手伸到了她颊边。 明于鹤的食指勾着她鬓边落下的碎发,亲昵地责怪:“明明知道哥哥的心意,却假装不知,还想利用哥哥对你的感情。念笙,你好狠的心啊……” 骆心词心底一寒,再也忍耐不住,猛地将推开明于鹤,惊惶往外跑去。 可惜没走出两步,摘星楼中的事情重新上演,她被人箍住腰提了回来。 第22章 躲避 这回明于鹤没干脆地把骆心词放下来,而是勒紧手臂掂了下,才将她搁到椅子上。 甫一沾到椅子,骆心词立马站起来想往外跑,可明于鹤长臂一伸,两手撑在了椅子扶手上。 骆心词站起,几乎撞进他怀中,那张可怕的俊脸骤然放大的眼前,骆心词倒抽一口凉气,重重跌坐了回去。 眼看着明于鹤弯腰靠近,她惊慌地将双腿蜷缩到椅子上,抱着双膝将脸埋在腿上。 就好像她不去看,明于鹤就没有靠近她一样。 明于鹤看着缩成球的人,这几日在骆心词这里遭的郁气可算是全部发泄出去了。 他心情大好,抬手在骆心词脑袋上轻拍了拍,换来她一个寒颤。 “跑什么,哥哥还能伤害你吗?” 埋起的脑袋使劲摇晃了几下。 “念笙这反应,看来那天晚上的事情你已经全部知晓了,既然如此,哥哥就不瞒你了。” 明于鹤在骆心词面前坐下,语重心长道:“以前哥哥与你说父亲为臣不忠,意图谋害太子,这事是真的。其实不止是太子遇险那件事,老宁王的死与他也脱不了干系。他不是好人,念笙,这么多年来,你从不回京,是因为怕他,对不对?” “现在不用怕了。哥哥与你说实话,其实三年前他就死了。” 骆心词觉得就算武陵侯还活着,她也不怕武陵侯了,她只害怕明于鹤。 这个罔顾人伦的疯子! 怕归怕,但是明于鹤的话她也听进耳朵里了。 骆心词想起最早领她入府的汤总管,据说那是武陵侯身边最得用的管家,前几年开始逐渐失去重用。 算起来,正好与明于鹤口中武陵侯的死期对的上。 “父亲死了,会有许多麻烦事,所以哥哥找人假扮了他。” “那次念笙撞见的也是假的,是哥哥手底下的人装久了,入戏了,竟然反过来威胁哥哥,哥哥只好将他杀了。念笙,那次是不是吓着你了?” 杀爹就算了,还找人假装,一装就是三年,明于鹤不正常,他手底下的人妄想假戏真做,也很不正常啊! 骆心词不想和这样的人扯上关系,抱着腿的两只手改为捂住双耳。 这就不如明于鹤的意了,他还没说到重点呢。 明于鹤抓住骆心词的手腕往下拉,骆心词死命地与他抗争,一定要将双耳捂紧。 将她的手拉开一条缝隙,明于鹤道:“念笙,你越这样,哥哥越觉得你令人怜惜,越想欺负你。” 说着,他轻轻将手覆在骆心词手背上。 骆心词从小就被保护得很好,一不曾被人冒犯,二未见过这等违背人伦的复杂感情。仅仅是被明于鹤碰了手背,她就仿佛看到那荒唐肮脏的兄妹亲密场景,脑中轰的一声响,血气全部冲到了脸上。 她被蛇咬了一般猛然缩手,抬起头与明于鹤对视了一眼,慌张往里缩去。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6章 椅子很大,她双腿并拢,侧面对着明于鹤,佝着肩膀缩起脖子,将两只手藏在怀中,继续蜷缩着。 “这就对了。”明于鹤道,“哥哥做了天理难容的事情,无处可说,憋在心里都快憋出病了。直到遇见你。念笙,知道你也想杀了父亲的那一刻,那种来自魂魄深处的共鸣,让哥哥忍不住想靠近你、亲近你。念笙,你能理解哥哥的,对吗?” 骆心词想说:不理解,你滚啊! 她不敢,只能缩着身子瑟瑟发抖。 “念笙,哥哥知道你说了许多谎话,比如周夷的事、林州的事,你全心为骆心词考虑,与她的关系必定非比寻常,哥哥可以不去查。你想帮她查明真相对付王寅桡,哥哥也可以教你。” “只不过我这人道德败坏,最爱违背伦理纲常……念笙,你得付出代价,懂吗?” 明于鹤的声音很温柔,倘若不是骆心词才被他抓了回来摆在椅子上,她一定会以为这是绝佳的好兄长。 事实上,她也的确对明于鹤的话很是心动。 有了明于鹤做靠山,她就不必再畏手畏脚,担惊受怕了。 可惜代价她付不起……哪怕她不是明念笙,与明于鹤没有任何亲缘关系,她也做不出那种离经叛道的事情! “念笙,说话。” 简单四个字,蕴含着无形的浓重压迫。 骆心词打了个哆嗦,瞄了明于鹤一眼,发现他在盯着自己看,急忙转回去,对着自己裙面上的花簇,凄声哀求道:“你找别人好不好啊?” 明于鹤像是听见好笑的事情,轻笑一声,道:“念笙,哥哥只有你一个妹妹,哪里还有别人?” 骆心词脑袋差点炸开。 入京时她还觉得占用明念笙的身份,将她拖入自家的漩涡中,愧对于她,现在她觉得自己为明念笙承受了太多,该明念笙愧对她才是! 骆心词呜咽一声,泪汪汪地看着明于鹤,悲声道:“可是我只想正常成亲……” “正常成亲?”明于鹤感喟一声,道,“念笙想的太简单了,你看母亲,贵为郡主,都会被夫君背叛,何况你一个没有靠山的小小庶女?” 骆心词:“……” 她竟然恍惚觉得这话有几分道理。 她娘亲被王寅桡背叛,姑且能说是她母亲太过平凡,比不得京中贵女。 韶安郡主出自宁王府,是当今圣上的堂妹,几乎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了,依然会被夫婿背叛,并且是通过一个处处不如她的卑微侍女。 该怎么说呢,有时候丈夫背叛妻子,与妻子的出身、相貌、性情等等无关,纯粹是他本身想背叛罢了。 …… 但也不是所有男人都不可信的,她舅舅就是一个可靠、忠诚的好丈夫、好父亲。 骆心词及时从明于鹤的诱导中清醒,再度猛烈摇头。 明于鹤目睹她神情的转变,嘴角微扬,再道:“念笙若是真想嫁人,之前哥哥说过会帮你挑选京中才俊,这话依然做算。” 接着,他靠近你稍许,声音变低,轻盈的、充满暗示与引诱,说道:“哥哥保证,纵使你嫁了人,与哥哥的情谊也不会被人发现。” “哪怕念笙想做皇后,哥哥都能帮你。只要你不避着哥哥……” 骆心词眼前一阵眩晕。 这是什么意思?哪怕她成亲了,站到最高的地方,也依然不能摆脱他? 明于鹤是疯癫入脑,无药可治了吧! “不!”骆心词抬起脸,坚决地拒绝他,“不要!” “真不要?” “不!” 明于鹤神情倏然冷淡,从骆心词面前站起,淡淡道:“我不喜欢强迫人,念笙不接受,那便罢了。” 他站起后,两人的距离远了许多,但是他个子高,身影填充进二人之中,依然让骆心词紧张不已。 骆心词用余光飞快地瞥了他一眼,抱着双膝,盯着自己手指甲上的月牙印,壮着胆子道:“不强迫我,那你就离我远点。” 明于鹤转身往外走去,大步流星,走得干脆利落。 骆心词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记起王束还在前厅等着,忙又喊道:“等等,那个,王束,你要怎么解决?” “王束是国子监司业,与侯府没有任何人情往来,为兄没理由留着他,自然是寒暄几句,将人送走。” 骆心词急道:“就这么打发走?那你怎么与他解释王寅桡这名字的来历?” 明于鹤道:“就说那是刺客留下,引导为兄去找王寅桡的。——这样说,也不全然是假话吧?” “刺客”是骆心词,王寅桡这名字是她说出来的,目的是揪出这人。 是一点都没错。 国子监是官学,里面的学子皆是王侯权贵家的公子,骆心词进不去,也接触不到司业大人。 一旦没了侯府的威胁,谁知道王寅桡会不会故态复萌,再次派人杀去林州? 骆心词一想到这个可能就坐不住了,从椅子上下来,小步跑到明于鹤身旁,眸中噙着闪烁的泪花,可怜地望着他,无声哀求。 明于鹤低头与她对视了片刻,绝情地转身,被揪住袖口。 他站定,看见骆心词柳眉微蹙,眼波盈盈颤动,好一副惹人怜惜的娇弱神情。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7章 若他真的是个罔顾天伦的禽兽,一定会为之动心,说不准心一软,就着了她的道。 可惜他不是禽兽。 但他能比禽兽更可怕。 明于鹤忽然低头凑近骆心词。 就见骆心词飞速松手,敏捷地一退就是两尺距离,瞬间断绝了任何与明于鹤有肢体接触的可能。 ——这行为与那日楼道中躲避明于鹤的动作可谓是如出一辙。 明于鹤眼神一利,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冷冷地望向骆心词。 骆心词额头冒汗,在他的视线下慢吞吞走近,声若蚊蝇道:“我答应哥哥就是了……” 明于鹤扬眉,根据这些日子对骆心词的观察,他笃定这是骆心词的权宜之计,不过是想利用他对付王寅桡而已。 “此话当真?” “真的……”骆心词双唇吸动,发出的声音极低。 明于鹤神色莫测地盯着她看了会儿,再度低下头,慢慢靠近。 他不信骆心词真的能接受,可骆心词仰着脸,眼中是肉眼可见的紧张与排斥,却如石雕般站立着,除了颤动的长睫,没有任何动作。 明于鹤继续靠近,在呼吸拂动她的额发、能清楚看见她脸上细小的绒毛时,停下了。 他不想输掉这场较量,可以真的亲下去,左右这种亲密行为,是姑娘家吃亏更多。 但他素来洁身自好,没与任何姑娘有过这种行为,心底其实是介意的。 明于鹤假装有见不得人的嗜好折腾、恐吓骆心词,是想让骆心词后悔冒充明念笙,并不想将自己搭进去。 他垂眸看着骆心词强行睁大的含泪双眼,觉得自己成了武陵侯那般令人不齿的存在。 停顿了两个呼吸,依旧等不来侍卫的打断,明于鹤只好自己找理由终止。 “可以……” 他开口,刚吐出两个音节,骆心词忽地闭眼,踮起脚向他凑来,饱满水润的红唇朝他脸上印去。 明于鹤反应难得慢了一些,只来得及偏转了下头。 他清楚嗅见一阵清淡的馨香,伴着温热的触感从他脸颊轻轻擦过,同时看见骆心词红透了的耳尖,她耳下挂着的双飞燕耳饰,在他眼前悠悠晃动。 骆心词迅速退开,低下头,声音极其微弱,“……慢慢来好不好?” 明于鹤:“……” 他僵直地站在骆心词面前,目光落在她发顶,顿了顿,不急不缓道:“当然可以,哥哥怎么会逼迫念笙呢。” 说完他也退了一步,道:“念笙先收拾一下,稍后与哥哥一起去前厅见王束。放心,一切有哥哥。” 骆心词不敢抬头,低声“嗯”了一下。 明于鹤就这么离开了。 在明于鹤的身影彻底消失后,骆心词捂着脸蹲在地上,痴傻了约半柱香的时间,恍然醒悟过来,喊道:“连星、云袖,送水过来,快些!” 另一边,明于鹤阴沉着一张脸回了房间,同样吩咐下人送水。 足足换了八盆水,他才扔了帕子。 衣裳也换过了,可他仍是气不过。 骆心词,你好大的胆子! 第23章 王束 明于鹤派人请骆心词去前厅见王束。 骆心词很紧张,临走前灌了一盏冷水下肚,才勉强控制住情绪。 路上,连星糊里糊涂问:“小姐,咱们不回林州啦?是小侯爷不许吗?” 她对屋中事一无所知,这么问也是想心里有个底,不知这句话如同火上浇油,让本就心神不安的骆心词战栗了一下。 明于鹤走后,骆心词洗脸更衣,着重将嘴巴洗了好几回,可唇上始终萦绕着一股似有若无的温热触感。 她不确定那是她的错觉,还是明于鹤的脸颊遗留下的气息。 事实上,直到此刻,骆心词还无法相信自己真的答应了明于鹤那无耻的要求,并主动亲吻上去。 真的亲到了,还是贴着明于鹤颊边擦了一下,骆心词自己也不确定。 她很懊恼。 当时她只顾着王束的事,情急之下屈服了,现在想来,按照明于鹤的性子,将来京城的事情顺利解决,她想回林州了,明于鹤怕是不会轻易放手。 还能顺利回林州吗? 倘若明于鹤不肯放手,她要怎么与明念笙换回身份? 骆心词越想越是头痛,她因此分神,上台阶时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 连星慌忙扶住她,道:“算了算了,我不问了。小姐,你先打起精神处理眼前事吧,要去见王束呢!” 她特意强调“王束”这个名字,提醒骆心词这是她入京的目的。 回顾入京这段时日,骆心词好像被人推着似的,一步一步走到了今日这种处境。为了寻找王寅桡,她已经牺牲了这么多,断不能将这次会面搞砸。 骆心词领悟到连星的暗示,在心里提醒自己分清事情的轻重。 车到山前必有路,暂且不去忧愁别的,先弄清楚来人究竟是不是王寅桡再说。 话虽如此,在前厅看见明于鹤时,骆心词仍是心慌意乱,两眼发虚。 只快速扫了明于鹤一眼,她就匆忙看向厅中多出来的中年男人。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8章 这人蓄着长须,年纪约四十前后,身穿暗红官袍,头戴官帽。骆心词看见他的第一眼便想起在林州见过的私塾先生,但这人又比普通的私塾先生多了些许威严。 骆心词猜想这大概就是街坊们常说的朝廷大官的威严了。 她该怕的,然而在经历过真真假假的武陵侯、冷漠的韶安郡主、暴躁骄横的江黎阳,再加上最可怕的明于鹤之后,面前儒雅与威严并存的王束,丝毫不能让骆心词感到畏惧。 她只是有点紧张。 毕竟这人极有可能是她的生父。 “念笙,这位是国子监司业王大人。”明于鹤介绍。 王束站起来,向着骆心词拱手,不卑不亢道:“听小侯爷说,小姐在寻十六年前高中的进士王寅桡?” “是。”骆心词轻声回答。 第一眼看见王束,除了儒雅与淡淡的威严,骆心词模糊能看出他年轻时容貌应当是十分俊秀的。 舅舅说过,她只有闭眼时与王寅桡有几分神似。 骆心词想确定王束是不是王寅桡,便盯着他双眼看。 可除了第一印象之外,她什么也看不出来了。 “敢问小姐寻王寅桡有何事?”王束提高声音询问。 骆心词回神,看向明于鹤。 她没想过王束会突然来访,之前在云上居光顾着与明于鹤周旋,忘记问他该怎么应付王束了。 骆心词想与明于鹤求助,可这一看,发现明于鹤脸颊上有一点红痕,恰是她先前隐约碰到的地方。 骆心词以为那是她的口脂留下的印迹,瞬间窘迫地满脸通红,转开眼看见王束,又硬着头皮重新看过去,这才发现是她看错了。 她这番羞耻的表现取悦了明于鹤。 明于鹤心头压抑的怒火减小,站起来,走到骆心词身边,温柔道:“有哥哥在,念笙尽管说。” 骆心词一想到他的温柔的代价,就想打哆嗦。 她努力忍住,面向王束,想了一想,道:“我在林州有个好友,姓骆,她父亲在她出世前入京,高中后一去不回。前不久她家中遭了难,她知晓我要入京,特意托我替她寻人,想……” 想问问她爹,是不是他派人行凶。 骆心词原想就这么直接了当地问清楚,可问了一半,发现王束皱起了眉,神情中浮出一丝厌恶。 假设他是王寅桡,是真凶,旧事将被揭穿,他该害怕、瑟缩。若他不是真凶,听闻往事与女儿,多少也该有些触动。 王束可以是任何反应,唯独不该是厌恶。 骆心词的声音卡住,停了一下,她说道:“……想找到她爹,求她爹看在她们母女的份上,对舅家施以援手。” 王束紧紧皱着眉,似在极力忍耐。 待骆心词全部说完,他再次拂袖拱手,道:“实不相瞒,王寅桡正是下官入仕之前的旧名。” 骆心词心念一动,提了许久的心终于落下。 今日之前,她设想过许多见到王寅桡之后的场景,她要厉声质问他为什么派人行凶,要将他骂得狗血淋头,并且提醒过自己,千万不能掉眼泪。 真的见了,骆心词却并没有那么强烈的反应。 大抵是因为才在明于鹤那儿经历了足以颠覆她对人伦道德认知的疾风骤雨? 否则就是因为王束眼底浓厚的厌恶。 总而言之,骆心词很平静,静静看着王束,等他说下去。 “小姐既知往事,下官便直言了。我与骆裳的缘分早在十六年前就以休书为结点终止,还请小姐转告骆家姑娘,骆家人是生是死都与我无关,我不会插手骆家的任何事情。” 一席话说得绝情、凛然,不见丝毫内疚与心虚,仿佛是骆家人对不起他。 骆心词呼吸急促了些,不自觉地往前迈了一步。 她想说既然生死无关,你何必让人去灭口?还想说明明是你对不起骆裳,如何能有脸面说出这些话? 碍于没有证据,骆心词将这些质问收回肚子里。 过了会儿她开口,问的却是:“那你女儿呢?这么多年来你对她不闻不问,如今她有难处,你也要置之不顾吗?” 王束沉默。 沉默便是默认。 骆心词有点难过,她又想起年幼时的那些幻想,梦里她爹做了大官,得罪了皇帝要被杀头,所以才与她和娘亲撇清关系。 梦有时候不仅仅是梦,还是笑话。 这时候再看王束,她终于从那生出细纹的眉眼中看出细微的相似之处,心却一片冰冷。 骆心词连眨几下眼睛,将眼中湿润眨去后,咳了声清嗓,决心与王束坦白,问他为什么要派人去林州灭口。 “你……” “圣上仁慈,尤其重血脉亲情。”明于鹤在这时忽然开口,“王大人无故抛弃妻女,事情传到圣上耳中,恐于前程不利。” 骆心词看看明于鹤,再转向王束。 而王束眉头紧锁,神情郁郁地斟酌片刻后,不甘心道:“她不是我女儿。” 骆心词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迷茫地跟着重复:“骆裳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女儿?” “不是。”王束肯定回答。 骆心词千想万想,从来没想过这个可能,睁大双眼问:“她怎么不是你的女儿?你把事情说清楚!”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9章 王束闭眼叹息了一声,娓娓道:“当年我入京赴考,被榜下捉婿,以家中已有妻子拒绝。却不想我那留守的妻子耐不住孤寂,与旁人有了奸情,待我回乡接她时,她已有身孕……” “你胡说!” 骆心词初听他说自己非他亲女,心中震撼,以为其中当真有什么隐情,急切地追问了下去,不想他竟将骆裳说成不守妇道的坏人,顿时面红筋涨,想也不想,张口便高声斥责回去。 “你骗人!分明是你抛妻弃子!” 王束似被她的震怒惊讶,凝目看她。 骆心词心里一紧,勉强收敛起怒容,隐忍道:“我见过骆家的裳姑姑,她连大声说话都不会,整日待在后宅照顾家人,才不是你说的那样!” 王束道:“我也不愿相信,可我离家四个月,回乡时她腹中胎儿仅两月余,你要我如何相信?” 骆心词满面赤红,“不是这样的,你说谎!” “这是大夫把脉后亲口与我说的,由不得我不信。” 王束面含屈辱,侧过脸道:“念在三年夫妻情分上,我未将这事公之于众,给骆裳留了休书与银两后上京赴任,从此以后再未回过虹桥镇。这事到底不光彩,我不愿再提,入京后便改了名字,与骆家人彻底了断。” “不是,不是这样的,一定是那个大夫说谎……”骆心词焦急辩解。 她很确定自己娘亲不是那样的人,也清楚记得自己的生辰,按生辰来算,王寅桡回虹桥镇时,骆裳该已怀孕四个月,绝不可能只有两个月。 可这些事并非她亲眼所见,她只能根据从舅舅口中得知的零星信息拼凑,无法说出具体的月份,更拿不出证据来反驳王束。 越是着急,面上越是赤红,骆心词思绪混乱,无法条理清晰地为娘亲洗刷污名。 她这副模样,在虽含垢忍辱却儒雅依旧的王束面前,没有丝毫说服力。 明于鹤将二人对话听得一清二楚,视线在两人中游移一周,绕回骆心词脸上。 她因剧烈的情绪起伏,全然忘记要掩饰身份,眼眶憋得通红,泪水转悠着,随时将要落下。 明于鹤想让她继续做明念笙,就得对她这反应视若无睹。 得装傻子。 “一定是有人串通大夫说谎,诬陷……” “当啷——” 明于鹤推了下手边茶盏,瓷器碰撞声尖锐刺耳,将骆心词的话打断。 这次骆心词满心屈辱,看见他也没能想起自己现在是明念笙,噙着泪水就望了过去。 明于鹤暂且无视她,说道:“据我所知,那时王老夫人尚且在人世。” “彼时家母的确在世,正因有家母与大夫的双重证词,下官才确信骆裳与人苟且,狠心弃她而去。” 骆心词听不得母亲被人这样污蔑,含泪咬牙,“那就是老夫人也在说谎!” 舅舅说过,当年王寅桡初离家,骆裳就诊出身孕,一边操持家中,一边照顾王老夫人,他不放心,常让舅母过去陪着。 王家老夫人是最清楚骆裳何时有孕的,她一定在说谎! “小姐这是何意?”王束怒声转来,质问罢,与明于鹤拱手,“家母已过世多年,小姐再对亡者出言诋毁,下官恐会有失言行,还请小侯爷见谅!” 这是威胁。 骆心词无凭无据,平白说过世长者与外人勾结污蔑儿媳,在他人看来是在血口喷人,是她不占理。 她如今用的是武陵侯府家眷的身份,这是在仗着权势污蔑朝廷官员的过世生母。 骆心词觉得明于鹤一定会斥责她,让她闭嘴,她咬着下唇,恨死了王束与那个素未谋面的祖母! “你怎知是诋毁而非事实?”明于鹤的声音轻飘飘传入骆心词耳中。 骆心词一愣,抬头看向明于鹤,见他闲适地坐着,手端茶盏,神态淡漠。 是在为她说话。 王束也愣了一下,道:“家母绝非那等……” “不许别人空口说你母亲的不是,你却可以凭着死人的几句话给骆裳定下罪名?令堂已不在人世,那大夫恐怕也再难寻回,还不是全由你一张嘴?人已死,死无对证?” 明于鹤截断他的话,冲他侧了侧脸挑眉询问。 在王束哑口时,他又道:“再者说,念笙便是诋毁令堂了,你又能将我武陵侯府如何?” 前面还算讲道理,这里已经是仗势欺人了! 王束满面赤红地立在厅中,粗喘几声,耻辱地振臂甩袖,大步踏出。 骆心词想喊住他,没有理由,也觉得这时候不大合适,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往府门外走去。 呆立了会儿,她不知所措地转向明于鹤。 明于鹤呷了口茶水,淡然瞥过去,道:“惊讶什么?不是说了有哥哥在,你尽管说?” 第24章 雨滴 明目张胆地用权势欺压! 骆心词守法奉公十六年,头一回遭遇这种事情,没想到自己会是欺压别人的那一方,震惊得许久没能说话。 等反应过来后,她很感谢明于鹤堂而皇之的偏颇,在她无助时给予了很大的支撑,可一想他为什么帮自己,心里又直发毛。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50章 这样的感情太刺激,将她胸中翻滚的憋闷、愤怒、不甘、伤痛等多种情绪全部冲撞开了,她都伤心不下去了。 骆心词还在犹豫该以何种态度面对明于鹤,他又说了:“我让你尽管说,你还真推心置腹什么都跟他说,你怎么不干脆气死我?” “我没……” 没有推心置腹,她一直遮掩着说的,根本就没提骆家被人意图灭口的事。 “怎么没有?从第一句话开始,你就在被他牵着鼻子走。” 明于鹤起身,来到骆心词面前,俯首拧眉,沉声说道,“父亲一心颠覆皇权,手上沾了不少皇室的血,哥哥比不得父亲,却也不是善茬。念笙,你这么软弱,让哥哥好生没脸。” 骆心词:“……” 她嘴巴张了又合,实在不知该怎么接后面这句话,索性闭了嘴,假装没听见。 骆心词将心思放在他前面一句,回忆着自己与王束最初的对话,发现好像真的是这样。 幸好她中间多了个心眼,否则什么都没问出,就要将老底全透给王束了。 她赶忙拉住明于鹤的袖口,仰着脸虚心请教:“哥哥,他是在故意套我的话吗?那是不是代表着他不知道林州的事,所以不是他派人去林州灭口的,对不对?” 明于鹤将袖口从她手中抽出,边往外走,边道:“这要问你自己了,与他交谈过后,你觉得他是清白的,还是幕后凶手?” 骆心词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心中将与王束的话重新过了一遍,道:“他说的那些诋毁骆家姑姑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可他不像是在作假。有没有可能他真的是受人蒙蔽?” “你相信他?” 骆心词不喜欢王束的那番说辞,但是亲眼目睹他的不甘、羞愤,与对王老夫人的维护,内心已经不知不觉地偏向他是无辜的了。 至少在他以为被妻子背叛时,不仅没有声张,还给骆裳留下了银两安身。 后来改名隐藏身份,也是为了与过去割舍,将这段名声扫地的事情掩埋起来。 怎么看,他都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好人。 或许真的是王老夫人从中作梗也说不定。 骆心词点了头。 “是吗?”明于鹤在廊下停步。 长廊通向后院,一侧是精致的浮雕壁画,一侧是宽敞庭院,院中高大的晚春玉兰随风摆动,间或落下一两片粉白的花瓣。 明于鹤就站在花树的阴影下,面容忽明忽暗。 他俯首看来,问:“那么,是谁欺骗了他?” 骆心词想说王老夫人,又记起典籍司中被篡改的出身,这一点王老夫人是做不到的。 她犹豫了下,道:“那人这样做是为了拆散他们,不是王老夫人的话……会不会是看上王束的那户高官让人做的?哥哥,你知道他岳父是谁吗?” 明于鹤配合道:“他岳父是礼部尚书秦之仪,十六年前官职虽不高,却也足够摆布一个新登科的进士。兴许是秦家女儿看上了王寅桡,纠缠无果,就让人从中作梗,拆散了这对夫妻。” 骆心词听王束说话时就模糊有这种猜测,听明于鹤也这么说,心急速跳了起来。 若当真如此,她爹就不是背信弃义之徒了,他只是愚笨,被人哄骗了,仇人另有其人。 她眸光熠熠望着明于鹤,道:“一定是这样的……” “我说的是有这种可能,并非一定。事实上,我更偏信王束在说谎。” 骆心词又一次愣住,呆呆问:“为什么?” “没有缘故,我只是觉得从他的言辞中看,他这个受害者过于清白了。” 明于鹤朝着骆心词弯腰,与她对视着道,“在他的描述中,所有人都有私心,唯独他或许愚蠢了些,却兼顾情与义,是最令人同情的受害者。——但可别忘了,他同时是最大的获利者。” 骆心词因他的话怔愣住。 明于鹤直起身子,道:“对了,念笙若是无事,就再仔细想想王束与你的对话。” 骆心词愣愣点头,原地思量起来,久久未有动弹,直到一片玉兰花瓣随风吹到她鼻尖,她才恍然回神。 四下张望,发现明于鹤不知何时走开了,不远处,连星正担忧地看着她。 . 寻找凶手的线索中断在王束这里,并且给骆心词带来了新的谜团:王束究竟是在说谎,还是当真受人挑拨?倘若是,又是谁在蓄意拆散她爹娘? 骆心词回云上居思量许久,觉得不论这人是谁,一定都与王束有着密切的关系。 她决心从王束入手,将事情抽丝剥茧,一件件弄清楚。 愿望是美好的,可惜刚得罪了王束,如今无处可下手。 骆心词无法,与侍女们打听起。 侍女们叽叽喳喳,说来说去,只知道礼部尚书名叫秦之仪,有个独女名叫秦椋,而秦椋与王束只有一个孩子,便是之前骆心词看过画像的王凌浩,曾经并被她列为接触目标之一。 骆心词赶忙把画像找出来,重新观察这个少年。 王凌浩比骆心词小了六个月,刚过十六岁生辰不久,粗略一算,王束应该是休妻后很快就另娶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51章 骆心词心情有点沉重。 这日天降雨水,淅淅沥沥惹人心烦,她依旧未能想出查证当年往事的办法,鼓起勇气去找明于鹤,得知他外出未归。 骆心词心烦意乱,没让侍女跟着,一个人沿着长廊漫无目的地走着,一会儿琢磨王束,一会儿想着明于鹤,时不时忧伤叹气。 忽有一阵风吹来,雨水被拂动打在她裙角。 骆心词提了提裙子,看见脚上的绣鞋,忽然想起年前落的那场雪。 那日她用积雪给表妹捏了个小人,表妹爱不释手,把她的绣鞋给小人做床榻。 结果翌日醒来,雪人没了影子,绣鞋也湿淋淋的不能穿了。 想起往事,骆心词咯咯笑了起来,很快又停住。 她想家了。 骆心词忽然感觉鼻子发酸,哽咽了下,扶着廊柱拭起眼角。 “又在装!我根本就没碰你!”一道暴躁的怒叱声在前方响起。 骆心词心里一惊,慌忙抬头,见长廊尽头的避风亭下摆满瓜果茶点,亭下除却侍女,还有韶安郡主,那道恼怒的声音则来自于江黎阳。 因为上回校场的意外,江黎阳颜面尽失不说,与范柠的比赛没有结果,被她当众抽了一鞭子还不能还手。 再得知宫中、王府、侯府都替他与骆心词赔了礼,江黎阳简直恨死了她。 他今日是来看韶安郡主的,哪知又撞见了骆心词。好巧不巧,人原本还提着裙角笑得开怀,往前走了两步,突然抽噎起来。 江黎阳怀疑她又是在陷害自己,先发制人找韶安郡主作证,“姑姑你瞧见了,我一直坐在这里的,根本就没靠近她,我连看都不敢看她的!” 骆心词刚凝起的思乡之情,顷刻间烟消云散,拭着眼角的手也十分尴尬,不知该不该继续。 她想转头就走,远离江黎阳。 可是韶安郡主是她名义上的嫡母,平日不见无需请安,都迎面撞见了,再躲避就不合礼数了。 她得去请安。 骆心词整理了下衣裙,款款上前。 未至跟前,江黎阳突地从亭下蹿了出去,直奔向雨中,“姑姑,我累了,我要回去休息了!” “哎……”侍女诧异,见韶安郡主点了头,连忙撑伞追去。 骆心词窘迫地停在了廊下,隔着段距离与韶安郡主请安。 韶安郡主一如既往的冷淡,点点头,道:“坐着吧,正好我有事问你。” 骆心词温顺地走过去,在圆桌最边上的石凳坐下,两手规矩地搁在膝上,低眉顺眼,不敢多说话。 她看见韶安郡主就想起武陵侯。 韶安郡主一定早就知道现在的武陵侯是假的了。明于鹤说老宁王的死与武陵侯脱不了干系,兴许真正的武陵侯是被这母子俩联手杀的呢? 反正武陵侯死了,府中一切都由她儿子继承,她不吃亏。 骆心词觉得这个可能性极大,这样看来,韶安郡主也是个狠人,她得更加谨慎才行。 可韶安郡主能问她什么呢?不会是终于想起要为江黎阳出气了吧? “前几日王束来府中何事?离开时怎会气成那样?” “……嗯、这个……”这事一言难尽,骆心词不怎该怎么讲,也讲不出口。 韶安郡主见她支支吾吾,扣了扣桌面,道:“那我换个问题,你大哥对你可还好?” “好的!”这个简单,骆心词流利道,“哥哥带我出去游玩,为我撑腰,教了我许多,我真不知该怎么报答哥哥。” “哥哥?”韶安郡主提着音调重复这二字,又挑着眉尾,“报答?” 她与明于鹤相貌上几乎没有任何相似之处,但是当做出同样的动作时,神态如出一辙。 骆心词恍惚有种被明于鹤这样盘问的错觉,脸倏然转红,低下头不敢说话了。 韶安郡主看看她,抬手将侍女们全部挥退。 等亭中只剩下她二人时,她温声道:“我这儿子性情怪异,从未有姑娘说过他好相与,你是不是被他威胁了?来,与我说说,我保证今日的事不会传到他耳朵里。” 骆心词冷汗直流。 怎么说?说你儿子对妹妹有不伦之恋,两人达成交易,背着你卿卿我我吗? 肯定是不能说的。 骆心词摇头,小声道:“没有,大哥待我很好。” 韶安郡主眸光凝在她红润的面庞上,看了片刻,道:“那就好。若是他能待所有姑娘都这样,或许早就能娶妻生子了。” 骆心词耳尖一动,忽然想到脱身的办法。 明于鹤的妻子一定会是权贵家的女儿,有她看着,明于鹤哪里还有空闲纠缠“明念笙”,迟早要放她回林州。 这么一来,骆心词与明念笙就有机会回归本位了。 现在开始说亲,两三个月定亲,假定入秋时完婚,足有半年时间呢,够骆心词将自家事情解决了! 骆心词忙附和道:“对啊,大哥该成亲了。上回大哥带我外出,许多姑娘偷看他呢。” 韶安郡主眸子低低一转,道:“找到合适的姑娘不难,难的是他那一关。”说着她扶着额头叹气,“每回宫中问起这事,我都不知该如何回话……”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52章 “……”骆心词面露惊色! 这话听着怎么好像韶安郡主对明于鹤见不了人的嗜好知道得一清二楚? 她嘴巴微微张着,又不会回话了。 而韶安郡主瞧见了她的神情变化,在心底琢磨了下,继续诱哄,“这么多年,也就你与他走得近些……” “聊什么呢?”淅沥的雨声中忽然多出一道清凉的男声。 骆心词扭头,看见明于鹤不知何时撑着伞站在了亭外。 “闲话家常罢了。”韶安郡主一反方才关切絮叨的模样,重新端起高贵清冷的贵妇模样。 “最好是这样。”明于鹤冲骆心词抬了抬下巴,“过来。” 骆心词看出母子俩有分歧,不敢介入其中,乖乖地从亭下走向明于鹤。 明于鹤将伞往前递去,将她接到伞下,与韶安郡主道:“母亲坐着,我送念笙回屋。” 韶安郡主“哼”了一声没理会他。 油纸伞不算很大,一人遮正好,两人勉强也行,但是需要靠得很近。以前骆心词在家时与表妹同撑一把伞,都是搂着表妹肩膀的。 现在与明于鹤同撑伞,她不敢靠近明于鹤,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每一个步伐都精心计算,生怕走歪了,不小心碰到了他。 “我让你反思与王束的对话,你反思了吗?” “反思了。”骆心词宁愿踩到脚下的小水坑,也不愿意挨着明于鹤。 “反思了,怎么还这么容易被套话?” 骆心词“啊?”的一声停了步子,从伞下暴露出来。 雨水扑在她发顶与肩膀,她忙跟上明于鹤,重新躲回伞下。 “你就没发现母亲是在逐步试探,误导你、引诱你主动暴露秘密?” 与王束见面那日的骆心词太凄惨了,明于鹤不想趁人之危,特意给了她时间,让她仔细琢磨王束的话、收拾好情绪,为此,好几日没去见她。 今日回府听说骆心词找他,刚想去吓唬,没想到半路上听见她与韶安郡主的对话。 他再晚出现一会儿,骆心词就该把一切都说了。 更让他生气的是,他已经警告过骆心词一次了,这人竟然还敢踩着他的逆鳞,提他的婚事。 “再说那日,表面上看,王束是在严厉地维护王老夫人,可实际上,你之所以怀疑王老夫人说谎、有人诬陷骆裳,全是他在有意无意地引导。若非我打断,你恐怕会当着他的面怀疑起秦尚书。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骆心词一怔,仔细回忆起那日的对话。 一分心,脚步就跟不上了。 她想先确定明于鹤的说法是否正确,腾不出心思看路,顺势将手挽在了明于鹤撑着伞的臂弯。就像她在林州时,与母亲、舅母一起那样。 她是能凝神回忆了,明于鹤的脸色难看起来。 他盯着挽在他臂弯处那只白皙的手,看见袖口滑落,露出一截羊脂似的皓腕。 有几滴雨水斜打进来,落在骆心词手腕内侧,顺着清晰的青蓝色血液脉络往下滑动,将那片白皙托衬成出水的无暇白玉。 水滴继续下滑,在随着二人脚步而晃动的衣袖下摇摇欲坠。 “他想引导我往秦尚书身上查。”骆心词终于想明白了,喃喃自语着,“对啊,他又是清白的……” 她与王束的矛盾在于骆裳究竟是何时有孕的,这事很好查,她出生时舅母有准备出生礼送给街坊,许多人能作证。 虹桥镇上曾经的邻里也多少对这事有记忆。 只要去核查就能证明王束是受了王老夫人蒙骗,王老夫人死无对证,最大的嫌疑者成了秦之仪与秦椋。 而王束,另娶娇妻,飞黄腾达,却从始至终清清白白。 挽在明于鹤臂弯处的手摇了摇,骆心词与他求证,“所以凶手就是他,他说的那些都是假的,都是他推卸罪责的算计,对不对?” 那滴雨水在骆心词晃动他时,如流光一闪,终是没进了骆心词衣裳底下。 明于鹤转开眼,道:“或许,还需要查证。” “那就要接近他身边的人,才好继续往下查。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做……” 明于鹤的感知全部放在臂弯处。 他给骆心词撑伞是想让她不自在,最初是成功了的,在她分心想事情后,不自在的成了明于鹤。 明于鹤感觉被人轻薄了。 与骆心词的较量,在骆心词一无所察的情况下,他再次落了下乘。 他不允许这事发生。 “雨大了,走廊下。”明于鹤打断骆心词的呢喃,拐入廊下。 骆心词如愿放开了他的臂弯,他面色却更加阴沉。 这次的肢体碰触全程只有他一人在意,好似骆心词是个坦荡清明的正人君子,而他一个大男人矫情敏感,为了芝麻大点的小事耿耿于怀。 ……骆心词还妄想与韶安郡主干涉他的婚事。 明于鹤开口:“王束、秦之仪、秦椋怕是已对你有了戒心,念笙想查王束,可以从王凌浩下手。说起来,哥哥给你送过他的画……” “说好过去的事不与我计较……”骆心词大胆而又惶惶不安地将明于鹤翻旧账的话堵了回去。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53章 明于鹤:“……嗯。” 两人在廊下并行几步,明于鹤道:“念笙知道怎么最快接近一个陌生人吗?” 骆心词见他不再提过往,真当他是什么大方的好男人,彻底将过去说的谎言抛之脑后,一心思量眼前事。 “投其所好?” “投其所好太卑微,为兄更喜欢反其道而行。”见骆心词满脸迷茫,他话题一转,道,“念笙,哥哥给你出主意,你得有些表示才行。” “……”骆心词瞬间清醒,生出逃跑的念头。 跑不了。不敢跑。 明于鹤看着她瑟缩的眸光,心情好转,深情款款地俯首低腰,为她提供便利的条件。 “呵呵。”骆心词干巴巴笑着,神色纠成一团。 上回为她撑腰算是擦脸一亲的报酬,这回帮她出主意,她理应再给好处。 骆心词抿了抿嘴巴,感觉唇上发烫。 自从亲了明于鹤,她三天没睡好觉,闭上眼就是明于鹤在与她讨亲密。 再亲他一次,她得把嘴巴洗烂,吓死在梦里。 不能亲……那就抱吧。 就当明于鹤是表妹,小孩子,长大后成什么样都有可能,说不准就随了舅舅,长成这人高马大的模样呢。 她难道会因为表妹长得太像男人,就拒绝表妹的亲近? 骆心词说服了自己,停顿了下,闭上双眼,毅然地往前扑去。 第25章 好奇 同一种错误,明于鹤不会犯两次,所以当骆心词扑来时,他早有准备地抓着她肩膀将人止住。 “哥哥与你说笑呢。”明于鹤含笑道,“念笙将来是要正常成亲的,怎能坏了名声?” 骆心词被迫站稳,闻言怔了下,继而向四周张望,见潇潇雨幕中,有下人正在照料庭院中的名贵花草,再远处,时有侍女路过。 好不容易做好与明于鹤相拥的心理准备,事情忽然有转机,她情绪还没恢复,短时间内心绪纷杂,没想好怎么接明于鹤的话。 而明于鹤放开了她,退回到正常距离。 他不想与骆心词有肢体碰触,又要让她为自己的选择惊惶害怕,眸光往下一扫,落在骆心词被衣袖遮掩住的手腕上。 那滴顺着凝脂皓腕下滑的雨水,再次映入明于鹤脑中。 他看着神色不安的骆心词,笑了一下,温柔安抚道:“哥哥喜爱念笙,也知道这样让念笙为难,不着急的,慢慢来。今日……到了云上居,念笙让哥哥画一幅画就好。” 第一句话听得骆心词头皮发麻,后面一句,则让她喜出望外,连忙道:“好的啊。” 画一幅人像而已,无需肢体触碰,而且明于鹤已经暗中画过了,不差这一幅。 骆心词的喜悦肉眼可见。 明于鹤心情也不错,但他不表现出来,转身继续往云上居去,边走边问:“念笙为林州那位骆姑娘做了这么多事……你们关系很好?” 话题骤然落到骆心词本人身上,她弯起的眼眸一眨,瞬间全身心戒备起来。 跟着明于鹤走了两步,骆心词谨慎地“嗯”了一声作为回答。 她现在是明念笙,不仅要“帮”骆心词查清究竟是谁在作怪,查清之后,还要不惜代价地将人绳之以法,所以不管是出于歉疚、友谊或是别的感情,她都必须与“骆心词”关系极好。 “怎么相识的?” 骆心词怕他对自己有过多关注,不想多提,瞧他一脸随意,像是随口闲聊,思索了下,还是如实与他说了。 “八岁那年,我与……”刚开口就差点代错身份,骆心词赶紧闭嘴,停了下,重新开口。 “我与姨娘替祖母去寺庙拜佛,看见一个少年欺负小姑娘,他用手臂勾着她的脖子,举止轻浮,吊儿郎当地管她要银子……” 少年是骆颐舟,想问骆心词借银子买一张弓箭。 骆心词不肯,被骆颐舟从后面圈住脖子打闹起来。 骆颐舟没用力气,也不会真的抢骆心词的银子。 兄妹俩在家时常这么打闹。 大人见多了,知道是在玩就没插手,谁知道明念笙当真了,大喊一声,朝着骆颐舟重重撞了过去。 骆颐舟没一点防备地被撞倒,跌在庙中修建了一半的菩提像上,辟里啪啦,佛像、贡品等等摔了一地,惊动了主持。 没伤人,就是得赔寺庙银子。 两户人家中,无疑是武陵侯府地位更高,也是明念笙撞人不对,合该他们赔偿。 可明念笙与桃姨娘到了林州之后,虽然比在京城自在许多,也处处被人高看,但手里并没多少银钱。 倒是可以让人回府支银子,只是老夫人不待见桃姨娘,得知后,多半会责怪桃姨娘教女无方,将人关起来反省。 “骆家人见我与姨娘尴尬,主动与寺庙赔了银子,了结这事。”骆心词道,“骆家是林州有头有脸的门户,不算多富贵,但是名声好。后来常有偶遇,走动的多了,就渐渐熟悉了。” 明于鹤道:“这么看,你与那骆心词并无太深的交情。” 骆心词由着他的话想了一想,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54章 她与明念笙是儿时玩伴,常互相吐露心声,但真算起来,在入京之前,这份情谊仅局限于少女间的玩耍,不牵扯任何利益、家世,相对的,也没有那么多保障。 连星是同一个道理,对她有恩的是明念笙,而非骆心词,带着她入京也有很大风险……或许哪日遇到危险,她会为了自保将骆心词出卖。 骆心词知道明于鹤是这个意思,也觉得有点道理,但她从未往这方面怀疑过。 她很认真道:“骆家人都很善良,都是好人,可以信赖。” 顿了下,又说:“我也是好人。” 然后补充:“周夷的事不算。” 明于鹤大方地同意她略过周夷相关的漏洞,问:“骆心词是个善良的好姑娘,念笙你也是?” “嗯。”骆心词想做恶人,但还没做成,本质上还是个好姑娘。 “那哥哥呢?” 霎时间,骆心词脑中里被癫狂、狠毒、绝情、目无法纪、仗势欺人等等谴责的词句充满。 她违背良心,抿着嘴笑了笑,眉眼弯弯道:“哥哥是最善良、最公正、最大方的好哥哥!” 说的全是好话,哪料明于鹤皱起了眉,道:“念笙怎么骂人呢?” 骆心词:“……啊?” 两人在这时到了云上居,几个侍女迎上来给二人擦着沾到衣裳上的雨珠,骆心词不好再说什么,瞄了明于鹤两眼,不再提那话题,吩咐侍女去准备画笔、宣纸。 一切就绪,侍女全部退下,骆心词依窗而坐,认真地等着明于鹤来画她。 “今日只画一只手即可。”明于鹤道。 骆心词更加高兴,将两只手摊开在桌案上,一副任君挑选的模样。 明于鹤也不挑剔她的手如何摆放,提笔就画了起来,边画边道:“哥哥可不是什么善良公正的人,以后不许这么说了。” 骆心词:“……哦!” 忘记他脑筋不正常了。 明于鹤时不时看一眼桌面上白皙的双手,专注地画了会儿,又问:“念笙知道范夫人为什么准许范柠与你来往吗?” 这个范柠说过,骆心词忙道:“她觉得我心眼多,想让范柠与我学一学。” 明于鹤点头,“其实你与黎阳的争吵,只有小部分年轻小姐、公子信了你是无辜的,那些后宅夫人们见的多了,多数都知道那是你假装的,用来陷害黎阳的。” 骆心词惊了一下。 “但这并不妨碍她们认可你。”明于鹤道,“范夫人便是这么觉得。因为生母被辱骂而诬陷黎阳,是维护生母,出师有名。” “大庭广众之一出手,让人寻不到证据,被迫吃下哑巴亏,这是胆大心细,有手段。” “事后又得了多方赔偿……” “有情有义有手段,这才是范夫人准许范柠与你来往的原因。”明于鹤总结,“倘若你只是一个单纯的善良姑娘,范夫人不会责怪范柠向你伸出援手,但今后绝不会让她与你有过多来往。懂了吗?” 骆心词彷徨地看着他,不能理解这句话。 明于鹤解释:“因为善良的人,大多数时候都是要吃亏的。反之,你看我,我杀人、无视人伦天理,仗着权势搬弄是非,但别人只会说我可怕,敬重我、讨好我,在我偶尔大方一次后,长篇大论歌颂我。” “善良?善良有什么用呢?得不到好处,还会被骂蠢货、贱人、活该去死。” 骆心词久久没出声。 她一家人都很善良,却落到如今的地步。 明念笙的生母也很善良,一生坎坷,始终保留一颗善心,却早早病死,死后还要遭人唾骂。 “念笙,这便是哥哥教你的第一条,善良无用,想报仇,就将你的善心抛弃。” 这句话说完,明于鹤收笔。 他当真只画了骆心词的一只手,搁笔后站起,来到骆心词身后,将那幅画摊在骆心词手边。 明于鹤这等出身的贵胄公子,诗书茶画样样皆精,画上的手纤细、白皙,自然地半张着,栩栩如生,就像与骆心词的手用一个模子拓印出来的。 “像吗?”明于鹤站在骆心词身后,微微躬着腰,在她耳后轻声问道。 骆心词有点不自在。 一是因为他那番善良无用的言论,再是她脖颈处有点酥痒。 像是衣领摩擦起来的痒意,也像是明于鹤的声音落在她颈窝导致的。 骆心词悄悄往前挪了挪,看了看手边的画,肯定道:“像。” “哪里像?” 明于鹤画的快,用色浅,画干得也快。 他边问,边向着面前的画伸出了手。 明于鹤的手很大,修长的指骨犹若白玉长笛,微微弓起,只有食指、中指指腹触到画纸。 那两根手指轻柔地从半蜷的指尖往下,缓慢地抚摸到手心,顺着手心的掌纹轻轻游走。 骆心词的手就与画中手一模一样地放在桌上,明于鹤抚摸的明明是画像,她却觉得手心发麻,好像有无数只蚂蚁顺着明于鹤的动作爬到她手上,带起一阵阵酥麻感。 “哪里像?”明于鹤的声音似乎更加轻柔,就响在骆心词耳后。 骆心词缩了缩脖子,想将手藏起来,又怕让明于鹤不满。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55章 ——又不是真的碰到了她的手! 她忍着没动,道:“哪里都、都像。” “外在看着像,可惜终究是画出来的,没有温度,不够细腻柔滑。” 骆心词的脸瞬间红透。 她废了好大力气没让自己躲避,也不吭声,默默看着明于鹤的手从掌心滑到掌际。 精准地说,画中的那只手画到了小臂处,整个手腕清晰地描绘出来,余下的被衣袖遮住,接着画面终止。 骆心词看见明于鹤的手抚上了她的手腕。 他的手贴了下去,仿佛将那截手腕环住,拇指还贴着凸起的腕骨温柔摩挲。 半晌,他的手顺着画中光/裸的小臂慢慢往下抚摸,停在了衣袖边缘。 骆心词的手臂就在画像旁边,不同的是,她小臂上冒出一层细小的疙瘩。 骆心词因明于鹤的动作毛骨悚然,忍耐了许久,到这里,这场折磨终于露出终结的曙光。 明于鹤看起来也有收手的意思,然而就在骆心词要大喘气时,他的指尖忽然在衣袖边缘处做了个往下勾动的动作。 那是画,衣袖当然不能被勾下去。 可骆心词看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顿感手臂发凉,猛地将手缩到怀中,抓紧袖口,将小臂、手腕,乃至手心全部藏进袖中。 她想跑,被理智劝阻。 她已经如了明于鹤的意,表现出了诚意,该明于鹤为她出主意了! 不能白白吃亏! “那些……”骆心词一开口发现自己喉口干涩,咽了下口水,重新道,“那些大道理我听不懂。” 她很直接,“你清清楚楚地我说,究竟要怎么接近王凌浩?是藉着前几日王束的事去与他赔礼吗?” 她说得还算镇定,可满面赤红,耳尖红得透亮。 明于鹤看在眼中,心情好极了。 他终于在没有与骆心词发生任何肢体碰触的前提下,让她惧怕自己了。 “我说过了,这种方式太卑微,我不喜欢。” 心情好,说话也大方起来。 “想短时间与毫无关联的陌生人扯上关系,最简单的法子,就是引起他的好奇,让他主动来接近你。” 骆心词迅速将那些窘迫、心颤的感觉驱逐出去,转过头,睁着乌黑的眼眸望着明于鹤,眼中写满求贤若渴与纯真的不解。 明于鹤看着她还红着的耳尖与藏起的手,心情愉快,说得更加明了。 “两个人都得罪过你,一个低声下气与你赔罪,另一个猖狂依旧,甚至变本加厉地又刺了你一刀,你更恨哪一个?更想弄清哪一个的来历?” “猖狂的那个。”不止好奇,骆心词光是听着,就想把猖狂的那个拎到面前,大声质问他凭什么这么对自己! “你要我刺王凌浩一刀?”骆心词很快反应过来,连连摆手,“不行的,我不能伤人,而且他是无辜的……” “我说了,善良无用。”明于鹤面色转淡,凉凉道,“王束一家全都有可能是谋害骆家的真凶,你想报仇,最好把他们全部当做敌人……而成功的首要条件,就是把你那无用的善良收起来。” 骆心词面露难色,愁眉紧锁地思量片刻,鼓起勇气道:“刺伤人要坐牢的……” “哥哥会让你坐牢吗?”明于鹤道,“刺他一刀是个例子,我只是在告诉你,很多时候,冒犯与针对能够更快的让两个人产生关联。” 骆心词没了声,潜心琢磨起这句话,渐渐能够理解了。 明于鹤所说的冒犯与针对,也包括误会,就像明念笙与骆颐舟。 也像她与明于鹤。 正常情况下,她与明于鹤应该是互不相干的。 因为江黎阳的捉弄,她闯入书房,目睹了明于鹤的行凶,冒犯了明于鹤,致使他对自己产生好奇。 后来事情一路发展,成了如今这匪夷所思的局面。 骆心词越想心中越是明亮,道:“哥哥,我不刺他刀,扇他耳光可以吗?” “随你。”明于鹤道,“只要不是伏低做小地赔礼让我丢脸,其余随你。无论你怎么做,哥哥都保证不会让你吃亏。” “那就这么做!”骆心词下了决心。 不管想杀骆家的是王束还是秦之仪父女俩,都是王凌浩的血亲长辈,让他替长辈受一巴掌,不过分。 再说了,从血脉上算,王凌浩是她弟弟。 姐姐管教弟弟,天经地义。 但骆心词还有一点忧心,又问:“打了他之后,万一他不主动接近我呢?” “那就继续打。”明于鹤的回复简单,且粗暴,“打到他对你起了好奇心,主动来接近你,再利用他去查当年往事。” “先引起他的好奇心,让他接近我,再利用他……” 骆心词喃喃自语着,过了稍许,突然转头看向明于鹤,目光惊疑,隐约还带着点儿难以克制的期待与兴奋。 说起来,她与明于鹤不就是这样么…… 明于鹤注意到了她的怪异反应,但没多想。 直到离开云上居时,他清晰地在骆心词脸上看见成竹在胸的自信,好似这事已经成了一般。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56章 不应当……有哪里不对劲。 明于鹤顺着两人的谈话一步步回忆和解析,猜出骆心词所想时,脚步顿了一下,随即面色一沉,脖子上青筋陡然暴起。 第26章 入宫 “大抵是因为皇室子弟凋零,太后对小辈格外关怀,碰上谁家带了牙牙学语的孩童入宫,常讨来亲自抱上一抱。” 太后寿宴,骆心词要与韶安郡主一同入宫。 云袖得了明于鹤的指令,边给骆心词梳妆,边耐心与她介绍宫中事。 “太后慈爱,圣上仁善,太子也温和可亲,所以每次宫宴多数大臣都会携家眷赴宴,推杯换盏,君臣尽欢,直到夜间才结束呢。” “人多就易发生争执,但对于年轻一辈,只要不犯大错,太后从来不与他们计较。黎阳小公子是皇室血脉,咱们先不提他,有一回庄二公子与连家公子在宫中打起来了,太后也只简单说了几句……” 云袖在武陵侯府多年,对宫中相对熟悉,将曾经的见闻一一讲述给骆心词,想让她尽可能地安心。 但这对于骆心词来说,难度着实太大。 骆心词做了十多年的平民百姓,在此之前,接触过的最有权势的人,是林州知府。辗转入京,侯府这边刚站稳脚跟,就要入宫面见皇帝、太后,如何能不慌张? 其实只是这样的话,她勉强还能稳住,让她如坐针毡的是,明于鹤要她在太后寿宴上扇王凌浩耳光。 云袖以为骆心词怕犯错,特意举了许多例子安抚她,实际效果与她的目的却背道而驰。 骆心词若是真正的侯府女儿,多少能有点底气。 可她是假冒的啊。 冒充侯府女儿已是一桩重罪,她一介平民,当着皇帝、太后的面,以明念笙的身份大闹宫宴,这是欺君之罪啊! 入京之前,骆心词没想过事情会闹得这么大,否则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假冒明念笙。 除却这个缘故,还因她顾虑着武陵侯府与皇帝的矛盾。 明于鹤说两代武陵侯都与皇帝不和,太子差点命丧武陵侯之手,明于鹤瞧着又不是安分的主,皇帝再能忍耐,也不会对这侯府中人有什么好脸色。 那母子俩有能耐让皇帝无可奈何,“明念笙”只是个爹不疼、嫡母不爱的墙根野草,哪有本事对上真龙天子? 骆心词一点也不想牵扯进皇权斗争之中。 惴惴不安地装扮好,骆心词被带去见韶安郡主。 韶安郡主甚少外出赴宴,唯有太后寿辰时会雷打不动地前去。 骆心词到了前厅与她请安,被检查了遍规矩与着装,临出发,她问:“怎么不见大哥?” 韶安郡主头也不抬道:“他忙完了会直接去宫中,不与我们一起。” “父亲呢?”骆心词又问。 韶安郡主看向骆心词,锐利的目光在她脸上探究一番,直看得骆心词心中发虚。 现在的武陵侯是假冒的,平日在府中还能装得下去,去了宫宴要亲面皇帝,与众多大臣寒暄,他当然害怕,一定不敢去。 就算这个假侯爷有胆识,敢去,为了降低被看出的可能,韶安郡主与明于鹤也不会让他去。 骆心词很羡慕这个假侯爷。 同样是假冒的,她也想装病留在府中。 说到底,还是害怕皇帝与太后,骆心词想换个不这么严肃的场合为难王凌浩…… “他不去。”韶安郡主对着骆心词略微偏了偏下巴,缓声问,“你觉得他为什么不去?” 骆心词:“……因为……父亲身子抱恙……” “武陵侯”身子抱恙了三年多,以目前状况来看,还会继续抱恙下去。 “我瞧你脸色不大好,怎么,难道你也突发不适去不了?”韶安郡主意有所指道,“你们父女俩没见过几次面,倒是挺有默契。” 骆心词听不出她是话中有话,还是单纯这么一说,谨慎琢磨时,她又道:“不过可惜,太后听闻了你与黎阳的事情,点名要见你,今日你必须得去。” 骆心词肩上猝然一重,好似一座大山稳稳压在了上面。 她从未如此刻这般想念明于鹤。 . 韶安郡主身份特殊,自宫门口下了侯府车撵,改乘宫中轿撵,骆心词沾了她的光,跟着她上了轿。 一路上断续碰见几个携子女赴宴的官员,韶安郡主不冷不热地受了别人的礼。 骆心词跟在旁边,韶安郡主说话,她就端庄地客气假笑。韶安郡主语气冷淡,她就装作是个木头人,不给任何反应。 一切顺利,直到踏入永寿宫。 骆心词知道京城是天底下最繁华的地方,初入京时,看见什么她都觉得惊讶,从一开始就觉得自己是没见识的井底之蛙。 入住侯府后,她谨言慎行,月余的接触下来,已经适量良好。 然而这日跟着韶安郡主踏入永寿宫中的那一刻,衣着鲜艳的贵妇们恭敬地围绕上来,看着那一张张笑脸,骆心词还是恍惚了。 置身金碧辉煌的宫殿,处处珠光宝气,奢靡异常,骆心词忍不住心潮浮动。 听着云袖悄声提醒她,这位是某一品诰命夫人,那位是某某县主,骆心词一心二用,僵着笑与人行礼。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57章 衣香鬓影,谈笑风生。 让骆心词恍惚的不仅仅是奢华的金盏银器、威风的盘龙飞凤、来往之人的华贵衣着首饰,更多的是一种氛围。 她记不清面前各位夫人小姐的身份与来历,但是很清楚,放在过往,这些人不会正眼看她,更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或友善、或提防地瞥她。 那种格格不入的感觉很明显,让人心中生出怯懦的退缩感,但暗中,也在她心头蹿起向往的火苗。 这一刻,骆心词真切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权贵。 她不合时宜地想起王寅桡,不知当年初入京城的他第一次踏入这种场景,是否与她有着同样的感受。 “姑姑!” 随着一声嘹亮的呼喊声,围在韶安郡主身边的人散开了些,骆心词与众人循声望去,看见了一袭锦衣的江黎阳。 他红光满面,兴奋地挤开众人跑来,跑两步再回头,拉起一个年纪稍大些的更稳重的少年。 “小公子身后那是太子。太子今年十九,比着小宁王和咱们小侯爷年岁偏小,不怎么处的来。比着小公子,他又年长好几岁,加上条条框框的规矩太多,小公子其实不爱与太子来往……” 云袖悄声提醒着骆心词,说了一连串,人快到跟前了,没看见骆心词有动作,一抬头,见她盯着江黎阳身后的某处,看得正出神。 云袖随之看去,提醒道:“那是王束王大人及其家眷。” 骆心词在朝江黎阳看去的第一眼,就认出王束了。 这场寿宴不讲究什么男女分席,多是一家一家相互寒暄。 王束,曾经虹桥镇上的一个平凡书生,此时身着华服,正恭谨又不失风度地与一位慈眉善目的年长者交谈。 他身边是一个明艳贵妇,以及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王束神色很自然,谈笑自若,仿佛生来就属于这里。 骆心词与他隔着小半个宫殿的距离,却觉得他遥不可及,仿佛横着天堑。 她知道,今日的王寅桡已然是她与娘亲人穷尽一生,也难攀上关系的贵人了。 “小姐!”云袖悄悄使劲,扯了扯骆心词的衣袖。 两人动静略大,惊动了韶安郡主。 郡主回首,投来探究的目光,骆心词惊醒,这才发现江黎阳与太子已到近前。 这日是为太后祝寿,没那么多规矩,多数人已见过太子,恭敬地退开,未再重复行礼。 “姑姑。”江黎阳站定,清脆地高喊了一声。 韶安郡主带着骆心词与太子行礼,被扶起后问:“太子今日怎么来的这样早?” 江协道:“皇祖母与父皇说好了,太傅布置的事情暂时先搁一搁,今日我要好好陪她……” 说得再好听,终究还是贪玩。 江协说着说着红了脸,赶紧转移话题,“对了,姑姑,皇祖母先前见了尤老夫人家的小孙女,刚歇下,你得等等才能去见她了。” “嗯,进来就听宫人说了。” 韶安郡主没多管,与江协简单说了几句,这才转向江黎阳,与他使了个眼色。 江黎阳不满地撇嘴,不情不愿地冲着骆心词喊了声表姐。 骆心词慌忙应了,刚低下头,听见太子讶然问:“你就是明念笙?” 骆心词:“……” 她还说是,还是否认?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议事殿中,聊完正事,皇帝问起武陵侯。 明于鹤面不改色道:“前几日落雨,父亲旧疾发作,再没能下床,今日无法亲自入宫贺寿,臣在此替父亲请罪。” 皇帝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两眼,道:“既下不得床,就好生歇着。” 明于鹤应了。 之后停了片刻,皇帝又叹了声气,缓缓道:“太子前几年的旧伤已痊愈,但每逢阴雨天,伤处就有隐约的疼痛。朕记得当初你的伤势比太子更重,你呢?可有疼痛?” 明于鹤面色如旧,回道:“臣已无碍,多谢陛下关怀。” 皇帝点点头,不再多问什么。 等出了议事殿,明于鹤的神色才有了细微的转变。 他眼底蒙起一层浓厚的阴翳,森冷骇人,直到宫人来告知骆心词的处境,眸中乌云方被驱散。 “与太子在一处?” “是。” 明于鹤笑了。 他处处维护骆心词,帮她教训江黎阳、王凌浩,答应助她查明陷害骆家的幕后凶手,只是因为他不喜欢被利用。 ——典籍司的事他耿耿于怀,不管对方是王束还是秦之仪父女,他都要助骆心词将人揪出来。 而骆心词竟真就信了,且一一照做。 她完全没想过这一切能够顺利进行的前提,是她是真正的明念笙。 “明念笙”这名字传得越广,越多人与之有接触,他日身份暴露,与她清算的人就越多。 届时无需明于鹤出手,她已早早深陷泥潭,没有任何生路可退。 第27章 案几 “你就是明念笙?”江协这样问。 太子第一次见“明念笙”就能清楚喊出她的名字,可见他对这个名字早有耳闻。 无疑也是因校场那事。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58章 明念笙与江黎阳的事在京城可以说是人尽皆知了,但长辈已为江黎阳赔礼道歉,这事明面上是了结了的。 江协在两个当事人面前这么一问,好似将那事重新提起。 江黎阳脸上浮起愤然之色。 江协发现了,瞧见周围人的神情,再看骆心词面露窘迫,迟了一瞬意识到不该这样问。 韶安郡主的目光依次从三个小辈脸上扫过,道:“念笙入京前我曾与太后提过,太子可是从太后哪儿听说过念笙?” “是,皇祖母说起过。”太子尴尬地附和。 韶安郡主再转回身,道:“念笙方才说累了是不是?云袖,带念笙去歇会儿。” 骆心词求之不得,忙向太子和韶安郡主行礼请退。 云袖将骆心词带出人群,走远了些,问:“小姐想去找范柠姑娘她们,还是寻个清净的地方待着?” 骆心词一想到今日要当着这么多达官贵人的面扇王凌浩巴掌,会被皇帝、太后召去过问,就紧张的厉害,根本没心思与人聊天。 她选了后者,被带到一处偏殿。 “太后知道郡主不爱热闹,特意将这处偏殿留给郡主。小姐放心,这是专供郡主歇息的,不会有外人打搅。” 事实就像云袖说的这样,宫人对她很是熟悉,将人带入内后就远远守在外面,没有传唤不敢靠近。 骆心词长舒一口气,坐下歇了会儿,心里又起疑虑。 按明于鹤所说,武陵侯野心勃勃,曾经险些要了太子的性命,被皇帝忌惮。又说被皇帝得知武陵侯已死的消息,武陵侯府很快就会覆灭。 可依骆心词所见,太后很是宠爱韶安郡主,太子也对韶安郡主敬重有加,不像会那样对她母子的。 骆心词越想越觉得不解,也越发想念明于鹤。 明于鹤虽然癫狂,但会为她解惑。对着韶安郡主……骆心词不敢问。 独自瞎想了会儿,她问云袖:“大哥在哪儿?” “应当在圣上那儿。” 骆心词顺势问:“大哥很受重用吗?” 云袖不知朝堂事,没法回答。骆心词便换了个法子问:“大哥与圣上的关系如何?” 云袖犹疑了起来,像是不知该不该说。 最初被调去云上居,她得的吩咐是盯着骆心词,防备着她,所以从不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后来明于鹤改了主意,让她尽心跟着骆心词。 掂量了会儿,云袖往外张望几眼,确定没人偷听,低声道:“奴婢通常只有太后寿宴时会陪着郡主入宫,仅见过圣上数面,在奴婢看来,小侯爷与圣上的关系不冷不热,算是普通君臣……” “那与太子呢?” 云袖想了想,声音压得更低,“小侯爷自幼就是同辈中的佼佼者,仅有小宁王能与之比肩,太子……” 云袖几乎是贴着骆心词的耳朵窃窃私语了,“……太子肩负重任,常被拿来与这两位做比较……小姐你知道的,太子年岁小一些的……” 这是委婉说话,直白些,就是太子资质普通,被那两位表兄死死压着。 骆心词回忆了下仅有一面之缘的太子,再试想了下他的处境,在心里替太子喊了一声惨。 肩负重任,光辉全被压下,偏偏身后有皇帝和成群的大臣催促,只怕恨不得拔苗助长了。 不必想了,明于鹤与江协的关系定然好不到哪里去。 何况太子还曾经被武陵侯算计遇险…… “早些年太子时常躲避着小侯爷,不过自打前几年二人同时遇险之后,太子对小侯爷亲近多了,常托黎阳小公子与小侯爷请教问题。” 事情峰回路转。 明于鹤与储君关系好,说不准武陵侯的死讯泄露出去后,侯府能安然无恙。 这样的话,明念笙也能多出一条活路。 骆心词心里轻松了一点,顺嘴问:“什么遇险?” 云袖道:“前几年圣上带臣子出城秋猎,途中出了点意外,太子与小侯爷一起失踪于山野……” 这事骆心词听明于鹤提过,但明于鹤没说他也遇到了意外。 骆心词直起腰身,追问道:“然后呢?” “羽林军与侯府侍卫彻夜不停地搜寻,山中狼群猛兽屠杀殆尽,将那片山头掘地三尺,在深山中翻找出数具被啃食得面目全非的尸体,其中有刺客的,有侍卫的,还有些无法辨认,所有人都以为太子与小侯爷已经遭遇不测……” 具体的事情云袖不太清楚,只说了个大概。 “最后不知怎么的,两人一起回来了,只是听说太子重伤,养了半个月才恢复意识,小侯爷……小侯爷是在别院休养的,不知伤势如何。” 云袖最后说道:“这事之后,太子与小侯爷的关系就缓和了许多。” 骆心词怔忪地想起明于鹤说过,那次意外的最大嫌疑人是武陵侯,是因为没有证据,才不了了之的。 没有证据,且唯一的继承人与太子一样险些丧命,谁还能怀疑他呢? 以前提起王寅桡时,舅舅很是憎恶,骂他见利忘义,是个混蛋,但也恨恨说那种能不顾一切,意志坚定地向着高处攀爬的人更容易闯出一番名堂,在某一方面,也是令人佩服的。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59章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想获得地位、权利不是错,可为什么要伤害别人呢? 为了权势,有的人甚至能连儿女都不要。 骆心词想着王束与武陵侯,有点为自己与明于鹤难过。 云袖见她神情低落,安慰道:“小姐可是因为要面见太后与圣上紧张?没事的,有郡主与小侯爷在……” . 骆心词在偏殿待了许久,直到韶安郡主让人来传话,才跟着云袖出去。 殿中已奏起舞乐,宫女在其中翩然穿梭,骆心词顶着众人好奇的目光来到韶安郡主面前,刚落座,就听见有人喊她。 转脸一看,是范柠,瞧着像是想来找她,被身边的范夫人按住了。 骆心词与范柠笑笑,再向范夫人施礼,范夫人点头受了。 做完这些转回头,韶安郡主依然一副冷淡模样,根本不在意她做了什么。 骆心词想起云袖说的那件事,暗想不知当年明于鹤与太子失踪时,韶安郡主是何感受…… 正想着,太后与皇帝到了。 骆心词赶紧跟着众人行礼,耳边的恭贺赞美声犹若江涛,一波平,一波又起,震得她头脑发懵。 等重新落座,骆心词发现明于鹤不知何时到了,就在她与韶安郡主之中。 因为同病相怜,现在再看明于鹤,骆心词眼中多了丝不自知的柔情。 殿中已有人向太后献礼,笑谈声回荡着,趁着无人注意,骆心词悄声说道:“我当你不来了呢。” 明于鹤见她双目湿漉漉的,嗓音里盛满信赖与温情,不由得挑了挑眉。 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他靠近骆心词,低声道:“知道念笙害怕,哥哥怎能忍心让念笙独自面对?” 骆心词本来还有点感动,下一刻,桌下的脚被碰了一下。 她以为明于鹤是不小心碰到的,双腿并着倾斜,将脚往外挪了挪。 可紧接着,那只脚跟了过来,贴在她脚边。 “念笙……”明于鹤眉眼带笑,斟了盏果酒递到她手边,音调暧/昧,“西面进贡的果酒,很甜的,念笙你尝尝……” 递过来时,酒盏已经放下,他的手却依然在向着骆心词靠近。 同时,骆心词感觉到案几下的脚被亲昵地蹭了蹭。 酥麻感炸裂般从脚上传开,骆心词手指一抖,迅速收到案几下方,脚却无处可逃,只能缩在角落里,任由明于鹤欺压。 骆心词对他的怜惜之情顷刻间烟消云散,这会儿心中只剩下不尽的惊悚。 对这么癫狂的人产生同情心,她是与明于鹤待久了,也变得不正常了吧? 骆心词脚趾抠着,忍着下肢传来的酥麻感,若无其事地端起酒盏啜饮了一口,见明于鹤还在对她笑,顷刻间,面红耳赤。 明于鹤长得很是俊美,笑的时候桃花眼中好似有盛开的烂漫山花,引人沉沦。 可骆心词脸红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案几下的那只脚很不老实,贴着她不算,脚尖还极其缓慢地顺着她的绣鞋滑动,像是蚂蚁爬行,带起阵阵酥痒感。 她的脚趾抓起又展开,终是没忍住向另一边歪去,被明于鹤勾着脚踝拖拽了回来。 骆心词抖了一抖,热流从脚脖子直升到了头顶。 大庭广众之下,还是在宫宴上,被人如此撩拨,她满面通红,心里羞耻、愤恨,又害怕被人看见。 “当——”杯盏与案几的碰撞声响起。 骆心词下意识看去,目光越过明于鹤,见韶安郡主神色不悦地看着他二人。 她心里羞愧,转开了脸。 明于鹤却冠冕堂皇道:“怎么了?” “你俩在搞什么鬼?” “我瞧念笙紧张,在逗她玩……” 周围的欢笑声被忽略,骆心词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这母子俩身上,听明于鹤胡说八道,心里正骂着他,突然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问:“是念笙吗?” 骆心词感觉无数目光聚集到了她身上,她想抬头又觉心虚,只敢用余光往上瞟,模糊看见明黄的龙袍,不敢再多看,仓皇地低下了头。 韶安郡主已替她作答:“正是念笙。” 太后又问:“怎么不抬头?” 这回是明于鹤替她回答:“念笙胆子小,头一次见您老人家,怕羞呢。” “这有什么可羞的?”太后嗔怪一声,又说,“抬头让哀家瞧瞧。” 骆心词心中七上八下,鼓起勇气抬头时,目光由近及远,先看见明于鹤戏谑的目光,再看见韶安郡主的侧脸,然后是太子的微笑,最后才是年过六旬的太后。 这位太后据说经历过皇室三代人的斗争,目睹皇权更迭不下五次,如今已满头银发。 乍然一看,比寻常所见的老人更加雍容华贵,其余倒也无太大区别。 太后旁边不远,还有一个穿着龙袍的中年男人。 骆心词连忙控制住眼神。 “模样真是标志。”太后夸赞了几句,复问,“听晏君说你祖母腿脚不利落了,如今可有好转?” 晏君是明于鹤的小字。 骆心词很惊慌。 幸好她见过老夫人,也陪着明念笙找过大夫,强行镇定,回道:“寻常走路不碍事,就是天寒时而易腿僵。去年父亲母亲和兄长让人送了许多滋补的药材,服用了几个月,已好了许多。”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60章 腿僵和送药都是真的,只是没有任何关联。 老夫人从不在往京城的书信里提她的身体状况,侯府送药则是正常的年节礼。 不过明于鹤是怎么知道老夫人腿脚不好的? “那便好。说起来,前几日哀家还梦见二十年前的旧事了,那会儿你祖母常入宫与哀家解闷……”太后念了几句,忽而哀伤一叹,“一转眼,竟过去这么多年了……” 众人纷纷安慰,很快谈论起别的。 骆心词眼看着太后不再注意她,如释重负,心神一松,就放松了警惕,将因刻意倾斜而不舒适的脚收了回来。 她早忘了明于鹤的脚还挨着她,这一动,小腿直接压到明于鹤腿骨上,脚也踩到了他鞋尖上。 明于鹤正要夸她机灵,藉着她给侯府做脸的由头戏耍她几句,还未开口,膝盖被撞了一下。 眉心倏地一跳,明于鹤腰腹以下的肌肉瞬间绷紧。 他感受到了案几下贴来的柔软身躯。 骆心词也吓住了。 暮春渐过,天气快速转暖,她穿得很单薄,能清楚感受到贴合着的坚硬的革靴,还有透过衣裙传来的灼热体温,源源不断。 骆心词仿佛被架在火堆上炙烤,挪开了,怕明于鹤不满,这样放着,又觉得羞耻。 僵了片刻,她咬着下唇瞟向明于鹤。 明于鹤神色莫测,在她看来后,缓慢地露了个温柔的、宠溺的浅笑,随即举起酒水送入口中,宽大的袖口阻隔了骆心词的视线。 骆心词干巴巴地垂下脑袋。 桌下紧贴的触碰让她浑身不自在,没忍住又蜷了蜷脚趾。 她一动,压在腿肚下被革靴紧缚着的结实小腿跟着猛地跳动了一下,骆心词花容失色,急忙停下所有小动作。 以这个姿势维持了良久,殿中歌舞都换过了一轮,她才敢再有动作。 骆心词往下瞥去,隐约望见案几下交叠着的明暗衣裳。 沉默了会儿,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往侧面的席宴看去。 那边坐着王束与王凌浩。 她已经付出代价,任由明于鹤亲近。 待会儿她对王凌浩动手后,倘若明于鹤不像他承诺的那样护着她,骆心词发誓,一定要把明于鹤那条腿砍下来! 第28章 巴掌 太后不爱拘着小辈,宴饮后,愿意在她跟前说话的,就留在殿中陪着,想出去透气的,就让人去了外面。 众人都已习惯,各自散开玩乐,有人向太后献艺的,有人相携赏花,范柠在这时找来,救骆心词逃离案几下煎熬的触碰。 骆心词深知将要面对什么,临走前,特意回望了明于鹤一眼,眸光深切,无言地提醒他待会儿要做的事。 明于鹤平静地与她对视,没表态。 出了宫殿,范柠问:“你要找的人,小侯爷帮你找着了吗?” 骆心词感念她还记得这事,给了肯定答覆,并掏出亲手绣的帕子送给她。 这回范柠收了,体谅她是第一次入宫,带着她在永寿宫外转了起来。 宫殿外不远就是御花园,有三两姑娘下棋弹琴,也有年轻公子聚在一起作诗,画面安宁美好,尽显权贵门户子女的才情风雅。 绕了一段路都逃不出这景象,范柠不高兴了,撇嘴道:“什么吟诗作对、温婉贤淑,全都是装给别人看的。太虚伪了,我就不爱和他们玩!” 说这话时,两人正好打一簇蔷薇花丛边过去。 蔷薇花后有人探头,瞧了两人一眼,转回去道:“说的好像谁想和村姑玩似的。” 范柠一眼瞪了过去,“你说谁是村姑?” “谁是乡下来的,谁就是村姑喽!”那人语气轻蔑,态度傲慢,扫了眼没说话的骆心词,又说,“只有村姑才能和村姑聊得来。” 这就是挑拨了,碰上好脸面的,多半就要离范柠远一点,以证自己不是村姑了。 范柠气红了脸,双眼瞪得圆溜溜的,气呼呼等着骆心词表态。 骆心词不认识对方,不想节外生枝,也不能让范柠没脸。 斟酌了下,她挽着范柠的手臂道:“咱们去湖边吧,来时大哥看见水上有早开的睡莲,想与太后讨要几株移栽在府里,让我帮他挑挑呢。” 这话一出,对方脸色不太好看了。 骆心词把明于鹤与太后搬出来了,没人敢把“乡下”“村姑”之类的字眼往皇亲国戚身上按,纷纷闭口不言。 骆心词趁机挽着范柠,将她拽开了。 到了湖边,范柠还在愤愤不平,“你别以为他们只骂我一个人,先前他们也说你是乡下人了,还说你身份低微,上京城就是想藉着侯府的关系说亲,说你攀上高门,那些个公子哥都被家里警告过了,一定得离你远远的!” 京城固然繁华,可这个繁华宝地,在骆心词与明念笙眼中,都是无尽的麻烦,二人从未想过久留。 “都是胡说的,别理他们。” 安抚了范柠几句,忽听一阵悠扬琴声,循声望去,见不远处的临水小亭中有一粉衫姑娘正在弹琴,旁边几人正在倾听,有男有女。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61章 骆心词仔细看了看,望见了江黎阳、王凌浩,先前仓促碰过一回的王寄秋也在其中。 她顿时紧张起来。 旁边的范柠说了好几句,没得到回应,转脸见她望着别处发呆,也瞧见了那几人。 见了江黎阳她就想起旧仇,拽着骆心词想离远点。 骆心词不肯走,反问起那几人的身份。 范柠没好气道:“都是些虚头巴脑的公子哥和傲气的千金小姐,没什么好说的。” 骆心词惦记着扇王凌浩巴掌的事,打人是一定要打的,但至少得先把距离拉近。 她绞尽脑汁想法子,顺嘴问:“那弹琴的姑娘呢?” 范柠以为她是想结识人家,酸溜溜道:“那是钱家才女,人家祖父是太保大人,外祖是礼部尚书,还有个爹是宣威将军,才不乐意与你做朋友呢!” 骆心词赶忙又问:“她是礼部尚书的外孙,也就是王凌浩的表妹?” “嗯。”范柠点头。 骆心词的底气顷刻间消散了几分。 王束是国子监司业,在百姓眼里是大官,在实打实的朝官眼中,说白了,他就是个教书先生,在朝中没什么实权。 秦家那边却都是有实权的高官。 对王凌浩动手,得罪一个秦之仪不算什么,加上那一堆姻亲呢? 骆心词开始担忧明于鹤能不能撑得住。 可转念一想,这些错综复杂的姻亲关系,明于鹤应该早就知道,他说可以,应当是可行的吧? 只是代价高了些。 这么一想,骆心词觉得明于鹤人虽然疯疯癫癫,但对她这个妹妹的感情足够深厚,愿意为她得罪这么多人。 “你不会真的想与她做朋友吧?” 范柠见她盯着别人看得那么出神,忍不住怀疑。 “没有。” 骆心词不想连累范柠,只得先把她支开,道:“我可能是着凉了,有点头晕……你能帮我与大哥说一声,让他来看看我吗?” 这儿离永寿宫不远,随处是宫女,是以两人都没让侍女跟着。 范柠左右看看,张口就喊宫女,骆心词赶忙拉住她,“宫人会把事情传开啊!你想想,毕竟是太后的寿宴,不好扫兴的。” 范柠想了一下,的确是这个道理,扶着她在水边坐下,急忙回去找明于鹤了。 而另一边,被人盯着看了这么久,江黎阳早就发现了。 上回的事他分明是无辜的,却因为没有证据被迫憋屈地认下,他是不想就这么放过“明念笙”的,奈何韶安郡主说过,不许他再针对她。 江黎阳不想姑姑这个做嫡母为难,硬是忍下了这口恶气。 他是再不想与“明念笙”有任何关联,见人一直盯着自己,怀疑她又想诬陷他,冷哼一声往殿中走去。 亭中那些公子小姐无一不为他的反应而侧目,如此,就有更多人发现了骆心词。 她与江黎阳的事真相如何不论,这么一个养在京外、下人所出的庶女,即便明于鹤对她很关照,也没多少人愿意与之太过亲近。 众人之中,本就是江黎阳的身份最为尊贵,见他走了,纷纷散开。 王凌浩顺着众人多看了骆心词几眼,也出了亭子,却不是远离,而是朝她走去。 他的主动靠近让骆心词惊诧,没来得及想清楚是什么情况,人就到了跟前。 “找我的?” 王凌浩一副早有预料的模样,语气说不上友善。 “我爹已经和家中坦白了,早年他的确在乡下成过亲,但那个姑娘……你那个好友,骆什么的,不是我爹的女儿。” 骆心词与王凌浩面对面站着,发现对方比她高出三四寸,是一个清秀的、高挑的少年。 尽管不愿意承认,但这的确是小她六个月的同父异母的弟弟。 十六年来,二人首次见面,然而对方开口就是否认。 否认骆心词的身份,便是肯定骆裳与人私通。 骆心词的神情僵住,盯着他,一言不发。 王凌浩像是觉得这事很糟心,不耐地撇撇嘴,又慎重澄清:“我爹已经与骆家一刀两断了,骆家有什么难处都是他们自找的,我爹不会帮忙,我娘也不会允许。这些事情,那日我爹已经与小侯爷、小姐说清楚了,小姐若是不信,大可让骆家人到京城来,咱们入宫,当着圣上的面对峙。” 骆心词微微一怔,问:“入宫对峙,是你爹提出来的吗?” 王凌浩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气骄志满道:“我爹是朝廷命官,名声很重要,岂能被人无故泼污水?身正不怕影子斜,自敢请圣上裁决!就怕骆家人不敢来。” 请皇帝裁决,看上去很公平。 可骆家满门平民,当着皇帝的面,骆心词有武陵侯府做依靠,都惊惶不安。 骆裳一个平凡妇人,这辈子没迈出过林州一步,哪里有胆子面圣? 暂且不提藏在暗处想对骆家动手的人,就算能够顺利入京,被丈夫冠上不贞荡/妇的恶名,骆裳有何脸面在外人面前自证十六年前的清白身?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62章 而王束为官多年,入宫对他来说驾轻就熟,根本无畏面圣。 且他是一个行教书育人之职的男人,是因被原配背叛才休妻离开的,哪怕最终证实骆裳是清白的,他依然是受害者,是被同情的那一方。 之后呢? 他已经休妻十六年了,证明骆裳是被人诬陷的之后,王束、秦椋、骆裳,这三人的纠葛要如何处置呢? 复合?秦椋是名门贵女,不可能做妾,只能委屈骆裳。 骆裳不会接受,骆心词与舅舅更加不能容忍。 或是至此彻底分道扬镳? 那就是毁了骆裳的名声,又给她留下一段抱憾终身的感情。 放在以前,骆心词或许会信王束是因为坦荡无畏才提出这个主意的。 但在与明于鹤交谈后,现在她忽略事情的经过与发展,只看结果,清楚地明白就算是入宫对峙还了骆裳的清白,王束也不会受到任何处罚。 就像明于鹤说的那样,无论如何,王束始终都是获益的那个人。 自得知常太傅致仕归乡起,骆心词对王寅桡,即现今的王束的看法一再波动。 从笃定他是凶手,到怀疑自己想多了,再到真正面对面听到他的解释,那时,骆心词情真意切地相信他是无辜的。 时至今日,她仍旧不能确认王束是不是意图将自家灭门的凶手,但可以肯定,他绝非善类。 这个看似公平公正的提议,实则是想把事情闹大,用权势和名节欺压骆裳,等着她崩溃,逼她去死。 骆心词抿紧双唇,静默半晌,轻声问道:“倘若他们不想将事情闹大呢?” “那不就摆明是想讹诈我爹吗?”王凌浩义愤填膺,“我就知道!那姓骆的女人不知羞耻,生出来女儿必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王凌浩骂了几声,又道:“不过她们能就这样放弃也好。我爹娘已经因她母女二人吵了好几日,才和好两天,我可不想再被无关紧要的人打扰。” 骆心词只轻轻点了点头。 见她不说话,王凌浩当她是哑口无言了,又好心劝慰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姓骆的一家人躲藏着不敢露脸,让小姐你一个外人出面,足以见得那家人有多阴险无耻。小姐当心被人利用了。” 骆心词抿了抿唇,直勾勾望着他,一字一句道:“我知道了。” 王凌浩以为说服了她,神色一松,道:“那便好。小姐若无别的事情,在下就先回殿中了?” “不,我还有事。”骆心词活动了下藏在袖中的手腕,道,“你离近些。” 解决了这桩让爹娘争吵的麻烦事,王凌浩心中松快,闻言没多想,往前一步低下了头。 “小姐请——” “啪!” “讲”字未出口,一个响亮的巴掌狠狠打在王凌浩脸上。 “你、你……”他被打得偏了下脸,转回来,懵懵地看着骆心词,说话也不流利了。 而骆心词绷着脸,握了握因用力再颤抖的手,反手又是一巴掌。 王凌浩被惊住,竟忘了闪躲,生生挨了第二下。 骆心词曾经认为不管凶手是谁,王凌浩都是无辜的,不该将先辈人的错算在他头上。 这个想法曾被明于鹤驳回。 这日,在直面对王凌浩之前,说骆心词是害怕惊扰皇帝太后也好,怕惹怒秦家也罢,对于向王凌浩动手这事,她依然心存犹豫。 但是当听见他用鄙夷的语气侮辱骆裳时,这个想法彻底熄灭。 儿子能继承父母长辈的家业,就该继承他们的罪孽。 王凌浩被打,是他应得的。 那两巴掌,骆心词用尽了全身力气,手掌都打红了,仍是不能出气。 她满心的屈辱无处发泄,剧烈地喘了两下,再次抬手,这一次,手掌在落下前被王凌浩抓住。 “你疯了!” 第29章 抱起 明于鹤等着骆心词那边事发,一直未离席,就在殿中听太后与几位夫人闲话家常,时不时跟着说上一两句。 许多年轻人再有孝心,也不耐烦在老年人身旁久待,至孝如皇帝,也在席宴结束后离开了。 明于鹤这个风度翩翩又有耐心的英俊青年,却愿意陪着。 他长得出众,生得挺拔,说话时桃花眼中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好似深情地注视着面前人。 哪怕是与武陵侯府政见不和、有过节的官员夫人,也不由得藉着说话的机会多瞅他几眼。 聊着聊着,忽然有人问:“听闻尤三小姐前几日定了亲?” 尤家老夫人正在其中,笑道:“是定了,与她表舅家的小子。” “年岁还小着的吧?” “俩人都不满十六,但也不算小了,先定了,过两年再成亲,省得总惦着这事。” 说完这几句,有人开始频繁往明于鹤身上偷瞄。 话到这份上,太后又不是老糊涂了,哪能听不懂其中深意,顺势转向明于鹤,问:“可有中意的姑娘了?” 明于鹤莞尔一笑,道:“上元节那会儿太后才问过,那时没有,这才过了三四个月,哪能碰到什么合适的姑娘?”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63章 众人顺着这话一想,确实,京中有门第的姑娘,明于鹤全都见过,有看上的早就成了婚事,犯不着等这么久。 而这几个月来,要说新出现的,只有武陵侯府的那个会耍些小手段的庶女了。 那是他妹妹,没有可能。 太后再道:“真就没一个中意的?” “不急。”明于鹤回答。 太后没法,叹了一声,愁容满面道:“就你与飞镜最可靠,也最让人头疼,一个个的,这么大的年纪了,亲事还没个影。” 周围人忙劝说起来。 “儿孙自有儿孙福……” “姻缘巧妙,说不准已经来了,您老人家就等着吧……” 这边妇人们你一句我一句劝说着,范柠找来了,匆匆与太后行了礼,走到明于鹤身旁,凑过去悄声说了句话。 明于鹤听后,借口透气,跟着范柠出去了。 这二人当着众人的面说起悄悄话,一个俊美如琼林玉树,一个虽冲动莽撞却也娇憨可人,又是回京没几个月的姑娘,旁边看着的人就忍不住多想了。 其中一妇人打量了下太后的神色,扯起笑,道:“臣妇记得郡主说过不干涉小侯爷的婚事,想来小侯爷若是有了意中人,只消让侯爷答应了就成。” 武陵侯与皇帝的矛盾没摆在明面上,可知道的人不算少。 明于鹤若是与范柠结了连理……范柠的爹可是都护大将军…… 话题有点危险,没人敢接话。 唯有太后依旧笑道:“且看他吧。” 这个“他”是指武陵侯还是明于鹤,无人敢问。 殿外,明于鹤知道骆心词所谓的头晕是个借口,跟着范柠出了永寿宫,脚步却一点都不急。 人家姐姐教训弟弟,他一个外人不好插手是不是? 不能太早出现。 为了给姐弟俩留出处理家务的时间,从永寿宫出来后,明于鹤以避嫌为由,将范柠支开了。 他这边慢悠悠的,路上遇到攀谈的官员,惯常不爱听的话,也耐着性子听了下去。 “小侯爷,小姐与王公子像是闹了不愉快!” 直到有宫女神色慌张地跑来,明于鹤才赶过去,到了附近,恰巧看见骆心词扇了一巴掌后,再次扬起的手被王凌浩抓住。 明于鹤其实是很遗憾的,他更希望骆心词能够对王凌浩下重手。 但这也没办法,她是个姑娘,力气总是比男人小的。 这二人的争执像是有一会儿了,已经引起周围人的窃窃私语。 明于鹤这个做兄长的不能视而不见,将过去,隔着看热闹的人群望见了王束。 王束也看见了他,神色微沉。 骆心词与王凌浩为何争吵,二人心里一清二楚。 在宫中闹事,太后定会亲自过问,王凌浩多半会将事情如实说出。骆心词也可以直言骆家被人蓄意灭口的事,可这事没有任何证据,仅凭她一张嘴,很难将人说服。 纵是将林州知府、官吏传唤到京城对峙,也难保这些人不会被收买,临时改口。 再过分些,王束还能反咬一口,说骆家遇险的事是骆家人自我设计,用来诬陷他的。 双方各执一词,但百姓总是对桃色流言更有兴致,届时孰是孰非就没那么重要了,被推到风尖浪口的将会是骆裳。 她是否趁着王束入京赶考与奸夫私通,将会被人口口相传,衍生出无数莫须有的肮脏故事。 甚至不需要证实,只要被这样怀疑,所有人都可以用最歹毒的言词辱骂她。 对付女人,最简单有效的办法就是毁了她的清白。自古便是如此。 明于鹤不能让事情这么发展。 他向着不远处的王束微微一笑,往湖边走去。 王束淡然转眼,同样抬起脚步。 方迈出两步,就听得两道相继而来的“噗通”声,园中响起杂乱的尖叫。 有人落水了。 . 初入夏,早晚有些凉意,却已不会让人感到寒冷,可到了水中就全然不一样了。 骆心词感觉湖水好似尖锐的冰锥,从四面八方朝她刺来,她奋力挣扎,换来的只有不断的坠落感与灌入体内的冰冷。 湖水阻断她的呼吸,模糊了她的视线。 在强烈的窒息感中,骆心词浑浑噩噩地觉得她可能会死在这一日。 她是后悔的。 要死也该拽着王束一起死,毕竟一切皆因他而起。 她还应该提前写封书信谎称明念笙是被她逼迫的,这样,等事情暴露时,舅舅娘亲、明念笙和连星能将事情全部推到她一人身上。 反正已经死了嘛,不怕背着罪名。 在被拖着下坠时,骆心词又想起明于鹤。 等明于鹤发现她其实不是明念笙的时候,该恨得咬牙切齿了,可惜她看不见那场景了。 骆心词喘不过气,已经无力挣扎,在意识消散前,她闭上眼睛,最后的想法是:“天杀的明于鹤,说好不会让我吃亏的……” “哗啦——” 冰冷湖水撤开,空气争先恐后地涌入肺脏之中,骆心词的手抽搐般攥着救命稻草,剧烈地咳了起来。 耳朵里嗡嗡的,像是有蜜蜂舞动,也像是嘈杂的呼声从遥远的山谷传来,模糊不清。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64章 “睁眼!”脸颊被人拍着,耳边是严厉的命令声。 骆心词努力睁开条眼缝,刚迷濛看见明于鹤湿漉漉的面容,眼睫上残留的水珠侵入眸中,她重新合眼,又痛苦地咳了起来。 连续咳了几下,等呼吸彻底通常了,她才反应过来被救上岸了。 是明于鹤下水救她的。 这人怎么说呢?没有保护好她,但是愿意下水救她。 “我让你打他,你带着他一起跳水,你是想和他同归于尽,用断子绝孙来惩罚王束吗?”明于鹤很是不理解,“还是看湖水干净,想下去游水?” 许多东西表面越美好,私下就越肮脏,就像这个凝心湖。 名字好听,风光秀丽,存在许多年了。 然而,早些年前几个皇帝在时,宫妃相斗,不少妃嫔宫女因为各种原因淹死在这个湖中。 明于鹤为捞骆心词下水,同样浑身湿透,很是不悦。 骆心词想与他解释,其实她没想下水的,是王凌浩抓住了她的手腕,她挣不脱,就使劲推了一把,没想到把人推到了水里。 她完全是被王凌浩带下去的。 可她只能闭着眼不断大喘气,暂时说不出话。 明于鹤刺了骆心词几句,看着躺在他怀中急急喘气的苍白面孔,深感无力,摇摇头,伸手将骆心词眉眼处的水迹抚去。 手一动,就感受到拉扯力,顺势看去,见骆心词半躺在他怀中,眼睛睁不开,右手却紧紧地攥在他肩头,指骨苍白,露出的手腕与小臂如同光滑鲜嫩的扇贝肉,被不断下滑的水珠冲刷着,白得耀眼。 再下方,鹅黄衣衫被浸透,紧紧黏着肩臂,下方柔腻的肌肤大片大片的透出,就连贴身衣物都若隐若现,随着水迹勾勒出姣好的身形。 明于鹤无意多看,但画面已经入眼。 许多人正向着湖边围过来,大臣、各位夫人小姐,乃至侍卫都有。 骆心词是个姑娘,让人看见终归是不好的。 明于鹤拽下抓在自己肩膀处的手,扯掉自己身上的外衣,粗鲁地裹住骆心词,然后将她按在怀中,用衣物与身躯将她全部遮住。 骆心词刚从冰冷漆黑的湖水中脱离,乍然间又被黑暗包裹,坠湖的窒息感再度涌现,惶恐地挣扎起来。 刚动了一下,就被结结实实束缚住。 明于鹤低声警告:“不想被看光就老实点。” 骆心词五感刚恢复,迷糊理解了他的意思,缩在胸前的手顺势摸了摸,触到的是湿淋淋凌乱衣物与自己凉飕飕的肌肤。 她倒抽一口凉气,慌忙抓着披在身上衣裳的内角,使劲往明于鹤怀中蜷缩。 明于鹤:“……” 宫中侍卫迟迟到来,破开张望的人群,一部分去查看王凌浩的情况,一部分来找明于鹤。 又有宫女匆匆赶来,领着两方人去偏殿更衣。 这种情况下,的确不好解释事情原委。 明于鹤将骆心词抱起,再次看见了王束。 这次两人距离很近。 侍卫来的慢,王束不会凫水,只能眼睁睁看着王凌浩被多淹了会儿。此时王凌浩昏昏沉沉,正狼狈地被侍卫架往偏殿。 明于鹤抱着骆心词走到王束面前,停下脚步。 而突然悬空的骆心词只听见宫人的几句话,知道明于鹤要抱她去偏殿更衣,对其余的一无所知。 她不知明于鹤为什么不动了,因感受到很多人围着她,害怕衣衫不整的模样被人瞧见,只得紧紧搂着明于鹤。 两人的衣裳都湿透了,这样贴着,让人很是窘迫。 太近了。 骆心词的呼吸喷在明于鹤的胸膛上,她能听见明于鹤强健有力的心跳声,抓在明于鹤腰上的手,能感受到掌下的匀称肌肉。 她浑身烧灼,心里一边想着难怪明于鹤能轻而易举地抱起她,又胡乱记起小时候的一个下雨天,骆颐舟背她回家,将她跌在水坑里的事。 明于鹤也会摔着她吗? 思绪凌乱,好似蜂蜜拖出来的丝线,一圈圈交缠,理不清、拆不开。 骆心词心口砰砰跳起来,等她好不容易将这些乱糟糟的心思收起,发现明于鹤依旧没有走动。 她抬起头,从遮盖在发顶的衣裳缝隙看见了明于鹤光洁的下巴。 上面湿淋淋的,其中有一滴水滴迎着她的视线落下,恰好落在她锁骨处。 冰凉的水滴犹若带着星火,瞬间让骆心词燃烧起来。 她感知到那滴水在顺着她的锁骨往下滑,虫蚁爬行似的,带着火辣辣的痒意,马上就要浸到贴身衣物下面去了。 骆心词又臊又羞,赶忙空出一只手去擦拭。 未及摸到那滴水珠,环在她腰背与膝下的手臂立时收紧。 两具身躯紧密贴着,吓得她即刻僵住,再不敢动弹一下。 “今日之事只是小辈间的误会。王司业觉得呢?”骆心词听见明于鹤的声音。 察觉到明于鹤是在与王束说话,她赶紧收起心神,紧张地侧耳细听。 过了会儿,王束才有回答,语气微妙道:“小侯爷所言极是。” 随即,明于鹤抬步。 骆心词随着他的步伐微微摇晃,走出好几步,她才终于明白明于鹤是在威胁王束,不许他提骆家人的事。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65章 是为了避免失态扩大,致使骆裳遭人恶语攻击吗? 骆心词再次从衣裳缝隙中偷窥明于鹤,看见他脸上的水珠滑到咽喉处,顺着喉结滚落,这回浸入到了他自己的衣裳中。 大抵是她的目光太过显眼,明于鹤低头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骆心词张了张嘴唇,想说的话不知如何表述,最后只能化作一句悄声疑问:“你与他说了什么?” 她看见了,在王束回答之前,明于鹤虽未出声,喉结却滚动了几下。 正是这句简短无声的话,让王束被迫答应隐下骆裳的事。 明于鹤转开眼,没搭理她。 骆心词很好奇。 因浑身湿透,她不敢露面,也不知周围有无侍卫宫女跟着,又用微不可查的语气道:“我看见你说话了……” 话音落,抱着她的双臂忽地松动。 失重感袭来,骆心词心头一紧,急忙搂紧了明于鹤的脖子。 她并未落下去。 明于鹤先是松了松手臂吓了她一次,再振臂将她往上掂了掂。 等脚步恢复稳健,骆心词再偷看他,视野受限,只能看见他湿透的胸膛和交襟衣领下露出的一片肌肤了。 她盯着那处看了会儿,红着脸,默默移开了眼。 第30章 头晕 明于鹤抱着骆心词回到偏殿,提早一步回来的云袖已让宫人备好热水,掀着帘子方便人进来,说道:“小侯爷,郡主在隔间等您。” 自然是等他解释今日的事情。 明于鹤轻一颔首,转入纱屏后,见寝屋中摆着一个红木浴桶,桶中盛满热水,蒸腾水面上还浮着一层鲜艳花瓣。 因那几片花瓣,他脑中闪过几个不该有的画面。 明于鹤很快转过脸,道:“下来。” 骆心词藏在衣裳下面,闭着眼胡思乱想了一路,这会儿知道没有外人了,她也想下来。 可是怎么下呢?衣裳全都湿了,落地不就被明于鹤看光了吗? 虽说早在被捞出水的时候,该看的就被看过了,但那会儿她意识模糊,不需要面对。 现在她是清醒的,实在没这个脸。 ……明于鹤本就对她有疯狂的念想呢! 骆心词心情复杂,说憎恨明于鹤与她亲近吧,明于鹤救了她,为她遮挡。 ——以兄长的身份。 让她免于在大庭广众之下坦露身躯,也免去一些令人不齿的流言蜚语。 说讨厌明于鹤威胁她,人家又帮她袒护了娘亲。 骆心词想了又想,心底慢慢生出一股淡淡的难以言说的情绪。 明于鹤对她体贴是因为她是“明念笙”,是这个身份吸引了明于鹤,让他动心的。 好端端的一个侯门公子,怎么就有着那违背人伦的不堪嗜好呢? “放手。”明于鹤重复,语气强硬许多。 骆心词不知道他在不高兴什么,她才是被占便宜的,就算生气也该是她生气吧? “不可理喻!”她在心中暗骂。 她更不可能暴露在明于鹤面前了,假装没听见,搂在明于鹤身上的手动都没动一下。 明于鹤站在屋中等了会儿,见骆心词仍是没有任何反应,迳直走到垂着纱幔的床榻边,用眼神示意云袖掀开纱幔。 云袖赶忙照他的意思做了。 明于鹤扫了眼床榻上铺着的厚厚绒毯,再低头看了看怀中被外衣遮盖着的人和自己被抓皱的衣裳,眉头一皱,将人朝着床榻毫不留情地抛了出去。 骆心词惨叫一声摔在榻上,慌手慌脚扯着被褥裹住身子。 该遮的都遮住了,抬头一看,明于鹤正站在床榻旁俯身靠近,骆心词忙往褥子里缩了缩。 明于鹤的衣裳还滴着水,躬着腰靠近,手朝伸到骆心词脸颊旁,再向下,在骆心词慌乱的眼神中,抓住从被褥中露出的他外衣的一角。 是骆心词太慌张,将他的外衣一起卷进了床褥里。 明于鹤扯了一下,外衣没扯出来,被包裹住的骆心词倒因他的动作被往外挪动了几寸,宛若一只被拖动的粽子。 “行,你留着吧。”明于鹤不知是气是笑,说完转身离去。 裹着那件外衣,也用手抓着它的骆心词脸红通通的,悄悄掀起眼皮偷看,目送明于鹤迈着大步消失在纱屏后。 “小姐?”等人走了,云袖扶着纱幔问她,“先沐浴更衣吧,别冻着了。” 骆心词缩在被褥里点了头。 云袖去了外面,吩咐守着的宫女去煮驱寒姜茶,又锁了殿门,回来时骆心词已经入了水。 云袖收起湿淋淋的衣裳,洗净了手来服侍骆心词,见她神情恍惚地盯着水面,轻声问:“小姐可是吓着了?” 骆心词道:“有一点。” 最初是很害怕的,水下的窒息感让她真切地面临了死亡,出水后恢复了呼吸,惊惧的情绪就被羞耻与紧张替代了。 整个途中,最让她不安的不再是落水的恐惧,而是旁人窥探的目光以及紧贴着的健硕身躯。 明于鹤将她遮挡的很好,便只剩下最后一个让她心中惶惶的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66章 “没事的,以后咱们离水边远远的。” 云袖往骆心词身上掬水,看见她肩上不知从哪儿撞出的一块红痕。 嫣红的痕迹在雪润肌肤上过于显眼,她觉得这一下应该撞得很疼,又看了骆心词一眼。 见骆心词心不在焉,琢磨了下,云袖继续安慰:“这事也不用忧心,小侯爷动作快,将小姐你抱上岸后立刻披了衣裳,没被人瞧见的。” 骆心词倒不是在忧心这个,她那会儿虽然迷糊,但是知道明于鹤一直顾着她的,不会让她被人瞧见了。 她也不忧愁,事实上,她心情还有些轻快。 王凌浩出言不逊,被她打了两巴掌,还落了水。 骆心词小时候就知道,与人动手是不对的,讲道理才是正道。 可面对那样辱骂娘亲的人,道理是讲不通的,亲自动手扇巴掌就爽快多了! 而且王束还被明于鹤威胁,不敢将骆家的事公开。 一想到那父子俩是如何憋屈,骆心词就心情愉快。 她心不在焉,则是因为记起那滴从明于鹤下巴处落下的水滴,她没来得及擦拭掉…… “哎……” 没法与旁人说,骆心词长叹一声,手悄悄在锁骨处轻轻摸了摸,那股爬虫似的痒意又浮上心头。 倘若她没有明念笙的身份,该因这样的亲密与他有桃色传闻了…… 骆心词低头看着水中自己的倒映,面颊通红,一声不吭地将身子往浴桶中沉下几分。 因为这声叹息,云袖又想歪了,道:“王家公子那边也不用担心,郡主通情达理,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妥协的,小侯爷也不会答应……” “答应什么?”骆心词有点不解,随口问,“是登门赔礼吗?” 云袖被她问愣了。 一男一女落水,姑娘总是会名声受损的,为了保全名声与脸面,多数时候两家会做主让这二人成婚。 前几年就有过类似的事情,最终以两人婚配结束。 云袖本以为骆心词在忧心这事,想安慰她侯府不会为了所谓的名声就将她随意指婚与王凌浩,仔细打量罢她的神色,见她眼神清澈,应当压根没往这事上想。 云袖索性就不提了。 “嗯。”她顺着骆心词的话点了头,“是担心这个呢。” 这点骆心词是完全不担心的。 引王凌浩接近,明于鹤给的法子是扇他耳光。 就这个性子,天底下所有人都有可能吃亏,唯独明于鹤不能。 让他低头与人赔礼,做梦去吧。 “不会的。”骆心词反过来笃定地安慰云袖,“你放心,绝无这个可能。” . 明于鹤答应过会护着骆心词,依言照做,骆心词沐浴更衣后,连太后都没再见,就被送回了侯府。 然而即使很快出水,她还是患了风寒,之后便在云上居安心养病,期间通过云袖与连星,听到些外面的传言。 关于骆心词与王凌浩谁对谁错的事情没打听到,王凌浩的伤势倒是有不少。 “说他昏睡了一整日才苏醒,寒气攻入肺腑,只能卧病在床,每日都有大夫登门看诊。” 骆心词只是患了小小的风寒,服了几日药,已经好转许多。 骤然听闻王凌浩病得如此严重,都危及性命了,从未做过害人事的骆心词,良心动摇了下。 下一刻就听连星道:“外面还说小姐你落水后碰了脑袋,脑中有淤血,现在三步一咳血,五步一晕厥,全靠百年灵芝吊着性命。” 骆心词:“啊?” 还是云袖给她做了解释,“这是常用的手段,两人起了纷争,分不清对错,那么,谁伤得更严重,从道义上,就已经占理了。” 也就是说王凌浩的病症是夸大的。 骆心词无话应对了。 通过这段时日的相处,骆心词还是觉得有异于常人喜好的明于鹤疯癫可怕,但除了违背人伦这事之外,她对明于鹤很是信任,深信他能解决宫中的询问。 但再放心也得有个准话才行。 骆心词连着让人去找明于鹤三回,他不是入宫去了,就是在忙公务,根本见不着人。 这晚,骆心词服了药刚躺下,就要让人熄灯,云袖过来道:“小姐,小侯爷回来了,想来看看你。” 骆心词支吾起来。 她是想见明于鹤的,好问清楚他是怎么与宫中解释,又说了什么威胁王束的话。 难道是抓住了他的把柄? 可是时间太晚了。 她都已经洗漱罢、散了妆发、换上寝衣了,再与一个大男人见面,多尴尬啊。 尤其这人还对她抱有亲近的想法。 骆心词怀疑明于鹤是故意的,犹豫了会儿,道:“你去与他说我刚服了药,已经睡下了。” 云袖依言去了,很快回来,为难道:“小侯爷知道小姐风寒未愈,不放心,一定要来看看。” 这下骆心词肯定了,明于鹤就是来寻机亲密的。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67章 经由落水一事,她对明于鹤有了新的认识,但是不知该怎么详细表述。 他目无纲常人伦,对亲妹妹提出那样过分的要求才肯出手相助,总是逼着她讨好他,与他亲密。 可他至今没有很过分的动作。 在骆心词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情景下,他都只是单纯的保护,没有趁机做出冒犯的事情。 她想起那日的事情都会脸红心跳,明于鹤竟然岿然不动。 思来想去,骆心词把明于鹤定义为一个端方含蓄的背德疯子。 这几个词句用在同一个人身上有点奇怪。 骆心词因自己的想法笑了一下。 不如明于鹤的意,他一定会换别的法子来折腾自己。 骆心词转着眸子思索了下,用这个理由自我说服。 她将被褥从胸口提到脖子底下,用两只手抓紧了,道:“让他进来吧。” 明于鹤入内。 看见他的第一眼,骆心词就注意到他潮湿的发尾,猜出他是洗漱后过来的,脸颊轰然变红。 有点奇怪。 她将褥子又往上提了提,面颊也遮了一半。 明于鹤瞧见了,看出她在因那日的事情不自在。 那日落水之事发生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明于鹤闭上眼,脑中就会回忆起不应有的画面和触感。 在女色上失去控制,让他觉得自己在向着武陵侯靠拢。 明于鹤很是不喜。 他反思了很久,从到了年纪确实该娶妻了,想到他从武陵侯那里继承的骨子里的卑劣,到最后,罕见地怀疑起自己,是否从一开始,他就不该与骆心词有过多接触? 若是直接雷厉风行地将人抓捕了逼问出明念笙的下落,再将这些人全部处理掉,事情就会简单许多。 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他坐在床边,审视地望着只露出一双眼睛的骆心词。 两两对望片刻,骆心词率先忍不住,偷偷抓紧了被褥,低声问:“哥哥,那事有结果了吗?” 明于鹤心道,这人果然一心利用他,为了家人,连自身清白也不顾及。 心里不高兴,就又动了吓唬骆心词的心思。 “王束与秦椋那边的说辞你与王凌浩起了口角,两人都是失足落水的。母亲给了同样的回答。” 两个当事人都病着,无法当面对峙,太后只能接受这番说辞。 又因分不出谁对谁错,太后让这两人痊愈后,相互赔个礼,不许记仇。 “要与他赔礼吗?”骆心词打心底里不愿意。 明于鹤道:“我从不与人赔礼。” 骆心词放心了,眉眼一弯,散落着星点烛光的眸中绽放出明快的笑意,晃着涟涟眼波,犹若璀璨星河。 她从寝被下伸出一只手,用手指头勾着明于鹤的食指晃了晃,道:“哥哥,你真好。” 那只手嫩若削葱,触感温热,红润修长,比落水那日的苍白颜色漂亮许多。 可惜少了水流的润色。 明于鹤晃神的时间里,骆心词已经将手缩了回去,又提要求:“哥哥,你与我说说你用什么威胁的王束,好不好?” 明于鹤瞥她一眼,注意到她的手抓着寝被边缘,只露出桃粉色的手指尖,宛若将绽的花苞。 他忽然就明白过来了,骆心词敢这样,是有恃无恐。 她觉察出了他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 明于鹤可以主动放弃,但不能接受别人在他头上肆意妄为。 他不回答,忽地伸手,抓着寝被往下一拽,遮到骆心词脖颈处的褥子一下子落到她胸口。 骆心词没反应过来,明于鹤已经捉住她露出的手指,手掌顺着指尖往下滑动,扣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动作太快,等骆心词回神,明于鹤已经倾身贴近,气息山洪爆发一般拍打在骆心词侧脸。 她惊惶地偏头躲过明于鹤贴近的脸,在他将脸埋在自己颈窝时,那仿若亲吻般炙/热的呼吸让骆心词打了个凶猛的激灵。 她在心中尖叫着收回对明于鹤的评价,一边不自觉地扭着腰身躲避。 脸躲开了,身躯却更加贴合。 明于鹤隔着寝被,彻底压在她身上,重得她身躯一陷,隐约感受到了水下的窒息感。 “别……”骆心词闭上眼惊恐叫喊,“我、我还病着……” 他疯了! 不该试图以常人的方式理解他的! 骆心词的手挣不开,推不动,只能任由摆弄。 “别什么?”明于鹤声音低沉,从她颈窝处传来,“念笙说慢慢来,哥哥一直很配合……可哥哥是男人,念笙,男人都是有色心的……” 骆心词头皮快炸开了。 她梗着脖子拚命躲闪,磕磕巴巴道:“哥、哥哥,我还病着,我头晕难受……” 说着说着,吓出了泪花,声音里带上了哭腔,“我好难受……” 明于鹤抬起头。 骆心词泪光颤动,在他的视线下细声哀求:“哥哥,你心疼心疼我,让我好好歇着,好不好?”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68章 明于鹤问:“不是找借口拒绝我?” “不是不是……”骆心词连连否认,见有希望,又哀声祈求,“我寒气侵入肺腑,每日晕沉,三步吐血,五步晕厥,真的病得很重……” 明于鹤现在有两个选择,轻易信了她的借口,放过她,弊端是骆心词可能会再次轻视他,不把他的威胁当一回事。 再有,继续亲密,给她个教训。 他发现有时候越过那道坎,之后的事情会变得顺理成章的简单。 ——那道坎是骆心词主动越过的。 就像此时,他已经不需要动脑,只要嗅着骆心词脖颈处的馨香,顺着心里的冲动去做,就能让骆心词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但他之所以有别于武陵侯,是因他自重自爱,有理智、分寸和自控力。 明于鹤身子抬起一些,松开骆心词,手指在她面颊上轻轻抚过,低声道:“哥哥当然要体谅念笙……不舒服就快些睡吧,哥哥看着你入睡。” 骆心词眸光颤巍,将寝被拖拽回身上,小心翼翼道:“我、我不习惯入睡时身旁有人……” “总要习惯的。”明于鹤道。 骆心词试想了下这句话的含义,打着哆嗦闭上了嘴。 不说话,但眼神还在表述着抗拒。 明于鹤又道:“念笙,你不会真以为哥哥对你的病情一无所知……” “睡了!我睡了!”骆心词认命地闭上了眼。 第31章 梦话 明于鹤今日来见骆心词,其实是有正事要与她说,没成想还没开口,骆心词就对他动起手脚。 没有丝毫惧意地主动勾他的手指。 这与引诱他有什么区别? 把骆心词吓得不敢睁眼了,明于鹤坐在床榻边,原本要告知于她的事情也不打算讲了。 其实还有宫中落水那事的后续。 王凌浩落水的真正原因未如实禀明太后,但是王束、秦椋都是一清二楚的。 骆心词用着侯府庶女的身份,行着为骆家讨回公道的作为,而秦椋又只有王凌浩这一个孩子,她对骆心词的恨意不言而喻。 那日殿中,提起“明念笙”,她眼底是化不开的恨意。 当时有王束拦住,秦椋未说什么难听的话,冷静了两日,今日再次入宫,竟开口为王凌浩请旨赐婚。 “犬子与念笙小姐坠湖,在水中有了肌肤之亲,未免小姐名誉受损,恳求太后赐婚。” 二人到底有没有肌肤之亲,全凭王凌浩一句话,如今他卧病在榻,自然是秦椋这个做娘的说了算。 她这样说了,就是没有,也成了有。 秦椋给王凌浩和“明念笙”请旨赐婚这事,骆心词知道了,怕是会疯。 不过这倒与她最初打着找夫婿的名头,试图查找王寅桡线索的谎言不谋而合了。 明于鹤对这事是乐见其成的,没一口应下,是因为秦椋话里话外都带有一种,倘若侯府不应下,就要“明念笙”名声扫地的威胁。 秦椋自是不会对扇她儿子巴掌、害人落水的“明念笙”有任何好感。 请旨赐婚,倘若成了,将“明念笙”娶回府中,王凌浩不会善待她,秦椋更能以婆母的身份进行欺压和折辱。 更甚至,到了她手底下,哪日“病”死了也不无可能。 左右王凌浩还能再娶。 若是亲事不成,也能将“明念笙”与王凌浩落水有肌肤之亲的事坐定,让她无颜见人。 秦椋打着为“明念笙”好,实际上毁人声誉的办法行报复的目的,明于鹤是能理解的。 爱子心切,做出什么事都有可能。 他只是深觉无言,怎么最近碰上的事情,都牵扯着女子名节? 明于鹤低下头,看着榻上捂得严严实实的骆心词。 骆心词刚被他吓了一回,现在相当的听话,双目用力闭着,在眉心处皱起小小的山峦。 寻常姑娘落水后或多或少都会顾虑着声誉,骆心词完全没有,是因为她肯定王凌浩是她弟弟。 她只顾着与明于鹤这个假兄长尴尬了。 明于鹤能猜到她的想法。 就算他与骆心词真的行了不伦之举,关系是假的,肮脏不到哪里去。 王凌浩与骆心词却是实打实的亲姐弟。 明于鹤挺想看骆心词崩溃的模样。 可惜,她现在用着明念笙的身份,是他的妹妹。而被人胁迫,是明于鹤最不能容忍的事情。 他不打算应下秦椋的提亲。 明于鹤再次看向一无所知、强行装睡的骆心词,难得的,觉得她有点凄惨。 孤身入京查找谋害自家的凶手,在他的威逼利诱下小心讨好,好不容易有了进展,又顾忌着生母的名节,不敢将事情声张,还得遭受生父、继母的针对。 四面环敌,私底下不知哭过几回了吧。 现在她唯一能庆幸的大概只有王束、秦家人被惊动,暂时不敢对林州动手,这一件事情了。 这么想着,忽见骆心词眼睫颤动了几下,偷摸张开了条眼缝。 正好被明于鹤捕捉到,他立刻倾下身子,暧/昧问:“睡不着?”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69章 骆心词忙闭眼摇头。 被一个觊觎着自己的人如狼似虎地注视着,睡得着才怪! 她没有睡意,也根本不敢入睡。 骆心词两次问明于鹤用了什么把柄威胁王束,都没能问出,现在不敢问了,只盼着明于鹤快些离开。 与明于鹤独处太危险了。 以后就算有事找他、求他,也必须要有侍女在场,尤其不能再在晚间、寝屋中与他见面了! 骆心词悔恨极了,提醒自己以后再也不能对明于鹤掉以轻心。 “睡不着就与哥哥说,哥哥哄哄你?”明于鹤说得一本正经。 骆心词忍了忍,没忍住,飞速睁了下眼睛,问:“你怎么哄?唱小曲儿吗?” 明于鹤活了二十多年,头一回被人问会不会唱小曲儿。 他呵呵一笑,道:“哥哥不会唱小曲儿,但有别的法子哄你。” 说着,他脱靴上榻,骆心词瞥见他的动作,吓得一声尖叫升到喉咙口,差点破口而出…… “不许叫。” 尖叫声被堵了回去。 骆心词心惊胆战地看着明于鹤在床榻边上侧躺了下来。 不过明于鹤并未脱衣,也没拉扯被褥或是拥抱骆心词,只是支着长腿,一手撑着头,另一手伸到骆心词腰部,隔着寝被拍了起来。 “这样睡得着了吗?” 睡不着。 现在两人一同躺在榻上,骆心词无需偏头,只要一睁眼就能看见明于鹤的脸,更加不敢睡了。 隔着寝被的轻拍很舒适,可是她很慌,呼吸都不自如了。 明于鹤见她一副喘不过气的模样,道:“睡不着?那就换念笙来哄哥哥,哥哥很好哄的,只要抱着……” “睡得着,睡得着!”骆心词赶忙打断他。 她害怕明于鹤像之前那样对她做什么,不安地闭了会儿眼睛,迷迷糊糊想起最初拒绝明于鹤的情形。 当初她不肯答应明于鹤的要求,他转身就走,并未强行逼迫她。 骆心词想提醒他,自己是有求于他才答应和他亲热,内心还是很抗拒这段畸形感情的。 她得让明于鹤清楚知道这事。 希望这样能唤醒他残存无几的理智与人性。 可骆心词不知怎么开口合适。 暗自揣摩了会儿,她抓着寝被,小声道:“哥哥,我睡觉的时候不老实,会牙齿打颤,有时候还会梦游,我怕吓着你。” “哥哥胆子大,不怕。”明于鹤不怕,也不信她的鬼话。 他等着骆心词梦游吓他,就是不知她能做到什么地步。 而骆心词想再强调下自己是无心之举,怕说多了被看穿是故意的,迟疑了下,没再开口。 她深呼吸,道:“那我睡了。” 说完她闭上眼。 明于鹤不信骆心词真能睡着,侧着身子在她身上拍了会儿,发觉骆心词的呼吸真的越发平缓了。 他挑了挑眉,手从骆心词腰际落到寝被边缘,缓慢向内游走,清楚看见寝被起伏随着骆心词的呼吸,幅度加大,明白她是在装睡。 不得不说,这回装得很像。 明于鹤摸到骆心词的手,将她五个手指尖挨个捏了一遍,将手抽了出来。 正要重新放回骆心词腰际,他看着骆心词闭合的双眼和微皱的弯眉,忽然觉得自己的行为不太正常。 停顿了下,明于鹤翻身躺下,与骆心词隔了段距离,双臂枕在脑后,望着床帐思量起心头事。 骆心词现在是他的人,他要确保她不吃亏。 至于她与王束、秦家的恩怨,不急,慢慢来就好。 明于鹤急于解决的,是武陵侯的同党。 当年武陵侯设计毒杀太子,是将他这个儿子一起算进去的。 明于鹤与太子一起遇险,从而助他摆脱嫌疑。 后来,明于鹤活着回来,杀了武陵侯,清理了他的众多部下,但仍旧未能将他的同党全部揪出。 得想个可行的计策…… “明于鹤,王——八——蛋!” 正想得入神,身旁忽然传来一道字正腔圆的辱骂。 明于鹤:“?” 他转头,见骆心词双颊酡红,闭着双眼,嘴唇微微张合,又说道:“不顾人伦的疯子,连庶妹都不放过,禽兽不如……” 明于鹤眉心一跳,终于明白所谓的牙齿打颤和梦游只是骆心词做的一个铺垫,她真正想说的是她会说梦话。 没胆子当面骂他,就假借梦话发泄。 “明念笙!”明于鹤咬牙切齿。 骆心词淡绯色嘴唇战栗了下,声音稍稍卡顿,口中话随即含糊起来,“相鼠有皮,人而无仪……” 瞪着双目紧闭、小嘴叭叭的骆心词半晌,明于鹤目光逐渐转为冰冷。 “好,好妹妹。你等着。” . 明知骆心词是藉着梦话在骂自己,明于鹤却拿她没办法。 她都说了睡觉不老实。 就算将她唤醒,若她一口咬定那是梦话,没说过,他又能将她如何? 听骆心词骂了自己这么多句,回到寝屋时,明于鹤脑中还回荡着“禽兽”“疯子”这些话。 从来没有人敢这样骂他。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70章 明于鹤决定给骆心词一个惊喜。 他以兄长之名与骆心词有再多亲密暧/昧,也是假的,骆心词与王凌浩就不一样了。 他要让骆心词看看,他二人中,究竟谁才是要与血亲有不伦关系的疯子。 想着骆心词收到消息时的反应,以及她会如何可怜巴巴地央求自己,明于鹤心情很好,终于可以轻松地睡下。 躺了约半个时辰,黑暗中,他突然睁开眼,还是觉得气不过。 他是不怀好意,可就目前来说,他对骆心词是帮助大于欺负。 若他真是禽兽,骆心词能有机会、有胆子这样骂他? 明于鹤披衣起,传来侍卫,“即刻去林州传信,就说念笙与国子监司业王大人的独子订了亲,婚期就在六月。” 浓稠夜色中,他冷然一笑,命令道:“务必将事情传得整个林州城人尽皆知。” “是!”侍卫领命退下。 放任骆家其余人与明念笙安逸这么久,也该他们受点惊吓了。 他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至此,明于鹤终于能满意睡下。 第32章 下聘 明于鹤在深夜离开云上居,他走后,骆心词将自己在寝被下蒙了会儿,才喊连星进来,问:“小侯爷离开时是不是很生气?” 被中意姑娘拒绝,再被骂是个疯子,肯定会生气的。 明于鹤都怒声喊她全名了! 连星道:“外面太暗,我没瞧清。不过小姐,小侯爷为什么生气啊?他不是来探病的吗?” 骆心词没法解释,摆摆手无力地躺回榻上。 经过明于鹤那一番折腾,她彻底没了睡意,在榻上唉声叹气。 惹上这么个难缠的人,可怎么办啊? 时辰太晚,连星打了个哈欠,看见骆心词还一脸愁思,打起精神道:“小姐,其实我觉得侯府待咱们很不错,比我想像中好太多了!尤其是小侯爷,对小姐你的关怀和照顾,同胞亲妹妹也不过如此了。” 骆心词恹恹地翻了个身。 当然好啦,因为他根本没把她当庶妹,而是当做愿意委身于他的意中人。 骆心词相貌好,在林州时就有许多倾慕者,那些人中不乏相貌堂堂和出身卓越的。 那会儿她没动过心,都是因为每碰见一个年纪相仿的,骆颐舟很快就能与人勾肩搭背,然后第一时间将人揭了老底。 “除了好皮囊,一无是处,考不上功名,赚不了银子,靠着父母养活还整日充大方。这种人最好脸面,等以后父母没了,很快会散尽家财,再遇事不顺,就该拿妻儿撒气了。” “瞧着人模狗样,其实爱喝花酒,是花街柳巷的常客,与他说话我都怕染上花柳病。” “好赌,以后会卖儿卖女。” “家中富庶,优柔寡断没主见,穿哪件衣裳都得回家问他娘,怕不是睡觉还得让他娘抱着哄……” 只有一个周夷,骆颐舟挑不出毛病,但也不喜欢,说他文质彬彬,太像王寅桡。 若是明于鹤没有那败坏纲常的嗜好,骆心词想听一听骆颐舟会怎么说他。 或许会说他帮亲不帮理——也可以说是护短,袒护家人,该算做可靠吧? 也会说他脾性古怪……是很古怪,就跟今晚一样,好端端的,突然发了疯。 骆心词枕着手臂胡思乱想了一通,最后总结:明于鹤能被她骂走,说明还是有点理智和羞耻心的。 旁边连星的哈欠声把骆心词唤醒,她躺平,望着床帐道:“不想了,睡觉!” 目前能确定明于鹤是护着她的,而王束有把柄在明于鹤手中,投鼠忌器,他不敢轻举妄动,这就足够了。 其余的慢慢来。 骆心词尽力地放宽心,还是辗转半宿才能入睡。 翌日醒来,天已大亮,刚洗漱好,云袖送来一个震得骆心词差点魂飞魄散的消息。 “王夫人怕坏了小姐的名誉,带人登门下聘来了。只是王凌浩尚不能下地,未能亲自前来。” 武陵侯府只有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秦椋也只有一个儿子。 “她给谁、谁提亲?”骆心词声音都在颤抖。 “给王凌浩和小姐您。” 骆心词扶着桌面稳住身子,颤巍巍地望着云袖。 云袖一脸难色,吞吞吐吐道:“王夫人左一句男女授受不亲,右一句王凌浩冒犯了小姐,摆明是以小姐名声做威胁,小侯爷与郡主没法不答应……” 骆心词想过她与明于鹤的不轨之恋被韶安郡主发现,被她咒骂着撵回林州,想过身份暴露落入牢狱,客死京中,唯独没想过有一日她会与王凌浩定亲! 明于鹤还答应了,他疯了吧! 骆心词想去找明于鹤,被告知明于鹤在前厅待客。 等待的时间格外熬人,加上不断有大箱的盖着红绸的聘礼抬进云上居,她实在受不住这种煎熬,转而去找了韶安郡主。 再怎么说韶安郡主也是她名义上的嫡母,明于鹤能做主答应,她就能以母亲的身份推掉。 韶安郡主住在侯府南面,一心礼佛,不问世事。 骆心词首次踏入韶安郡主的住处,本以为该是青灯古佛、木鱼香烛与枯燥的诵经声与之作伴,没想到入内一看,院中花草繁茂,屋内绣屏轻纱,华贵的朱鸾香炉中熏香袅袅,怡人舒适。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71章 韶安郡主懒洋洋地斜倚在窗边的美人榻上,手边摆放着新鲜瓜果与热茶,好不惬意。 她是侯府夫人、宁王府郡主,这等享受正常,就是与她喜好礼佛的清冷名声不太相符。 骆心词深感违和,入内后拘谨地坐下,没来得及组织好语言,就看见了美人榻旁的绣鞋,一只在榻尾,一只滚到了小榻底部,像是被人从脚上甩落的。 有时候骆心词犯懒了,上榻时将鞋子蹬掉,鞋子便会成这样。 但韶安郡主端方淑雅、风仪严峻,应当不会这么随意吧? “找我是为了与王家的亲事?”韶安郡主已率先问出。 骆心词回神,低低“嗯”了一声。 来之前她惊慌失措,只记得断然不能与王凌浩成亲,见到韶安郡主之后,就有点心虚了。 韶安郡主没理由帮她。 “为什么来找我,而不是找侯爷?”韶安郡主道,“他虽病着,到底是你父亲,说话的份量比我这个做嫡母的重,为什么不去找他?” 骆心词哑然。 她完全没想过去找武陵侯,因为那是假的,只是做个样子骗骗外人,没有任何话语权。 骆心词飞快地眨眨眼,道:“父亲病重……” “他是病重。可哪怕他不许你去服侍,为了表面功夫,做子女的也该时常过问才对。你既不过问,遇事也不向他求助……知道他是由人假扮的了?” 骆心词喉口一梗,没了应对措施。 “没事,知道就知道吧,反正你也翻不出什么浪花。” 韶安郡主说话很直白,结束了那事,继续道,“秦椋来提亲是为了折辱你,你大哥给你应下了,但是你放心,知道了这么大的秘密,他不会让你逃离他的控制。你嫁不成的。” 这几句话说得骆心词的心忽上忽下,但也将她内心的焦躁抚平。 对啊,单凭她知道现在的武陵侯是人假扮的,明于鹤就不会让她离开侯府。 骆心词心神舒缓,问:“那大哥做什么要答应秦椋?” “大概是在使什么坏心思吧。”韶安郡主面露嫌弃,“啧”了一声,道,“这些日子你与他走得近,说说看,是不是王束、秦椋夫妇俩得罪过他?” 骆心词想了想,摇头,“近来是没有的。” “不,一定有。”韶安郡主笃定道,“他应了这门亲事,却不会让你离开,也不能吃亏,以后只能从王凌浩身上挑毛病悔婚。无缘无故,他戏耍别人做什么?一定是那夫妻俩什么时候得罪过他。” 骆心词想了又想,一定要说王束一家人冒犯过明于鹤的话,只能是王束承认他就是王寅桡那回。 只不过,那日王束是对着她呵斥的,而非向明于鹤,不至于让他记恨。 而且最终是王束被气得甩袖离开,怎么看都不该是明于鹤记恨别人。 她再次摇头,“近些日子,哥哥只与王束见过一回,应当不会……” 韶安郡主撑着软榻坐起,道:“你与我争什么?我的儿子我最清楚,他心情不好的时候,门外路过的狗都得被记上一笔。” 骆心词:“……是。” 就跟小时候舅母说表哥三天不打就皮痒一个道理,这是只有亲娘才说得出的话。 话虽难听,却很真实。 骆心词也更希望明于鹤看不惯王束一家三口。 听韶安郡主说了这些,知道与王凌浩的婚事成不了,骆心词彻底放了心。 她与韶安郡主不熟悉,没多少话可说,恭敬道了谢站起告退。 韶安郡主道:“哪有解决了难题立刻就走的?来都来了,坐着陪我说说话,左右你已经知道许多秘密,不惧再多知道些。” 骆心词深刻领会到了韶安郡主的直白,讪讪坐了回去。 “我养大了三个孩子,飞镜时常外出,能够独当一面了。黎阳乖巧是乖巧,就是过于傻气了,有时候招人烦而不自知。亲儿子呢,不知是不是受了他爹的影响,就跟山里的狼一样,又狠又倔,长大后就把府中事一点点接了过去,丝毫不用我插手。我是乐得轻松,但有时候也着实无聊……” 韶安郡主好像确实很无聊,因为骆心词在美人榻旁的案几上发现许多街头常见的话本,有些快被翻烂了。 “什么礼佛都是编来糊弄人的,我有不是七老八十的老妇,没那么死气沉沉。我倒是想外出游玩,可总有人跟着攀谈,不自在……” 韶安郡主说了一堆,末了,重重吐出一口气,道:“来,与我说说你的事。说不准我能帮你什么呢?” 骆心词为她最后一句心动,但想起上回雨中廊下相遇,明于鹤说过韶安郡主是想套她的话,犹疑着不敢多与她透漏。 拖沓了会儿,她试探地问出在明于鹤那里没能得到答案的事情。 “我在奇怪……王束是不是做过什么亏心事,被哥哥捏住了把柄……” 韶安郡主拍了拍手掌,很快,嬷嬷进来,听她说了两句话又退了出去。 她道:“这事我不清楚,不过你若好奇,我可以让人带去你父亲的书房查看,那里有个密室,里面记载了许多朝官做过的见不得人的事。”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72章 骆心词大惊失色。 “这有什么可奇怪的?”韶安郡主道,“你父亲是个狼子野心、密谋篡位的东西,拿捏朝官把柄,结党营私搅乱朝纲,不是很正常吗?” 骆心词无言以对,谢过韶安郡主,再想开口多打听点王束相关的事情,韶安郡主道:“与我说说林州。” 于是,等明于鹤找来,就见这二人坐在窗口用着茶点闲话家常。 骆心词怕说漏了嘴,只简单提了几句侯府老夫人的事,就刻意把话题往林州发生过的一些怪异事上带。 她给韶安郡主讲了林州孙姑娘的故事、小时候听过的山精妖怪和神仙,以及一些奇特的风俗。 韶安郡主听得挺有兴致,期间还感慨了句,难怪老夫人不愿意回京城。 骆心词喜欢家乡,见她也喜欢,越说越顺畅,心情也由阴转晴,看见明于鹤,才意犹未尽地停了下来。 这场景刺痛了明于鹤的双眼,他提醒道:“你的亲事……” “我都知道了。”骆心词一点也不担心,笑盈盈道,“哥哥为我选的,一定是最好的,我全听哥哥的。” 明于鹤预想中的崩溃、哀求,全都没有。 他盯着骆心词欣喜的红润脸庞注视稍许,浓眉一压,审视地转向韶安郡主。 韶安郡主疑惑,“怎么?我坏了你什么好事?” 第33章 把柄 “坏就坏了,有气忍着,谁让我是你娘呢。”韶安郡主仰起下巴,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威胁,“不想我再坏你的事,你最好将所有事情都说与我知晓。” 明于鹤道:“我不是黎阳。” “当然,黎阳从不瞒我任何事。” “他倒是想。” 明于鹤暗讽江黎阳太笨瞒不住事情,引发韶安郡主的不满。 那孩子笨是笨了点儿,但是对她这个姑姑是真心的敬重与孝顺,比亲儿子好太多了。 可惜笨是事实,韶安郡主反驳不了。 她抚着心口顺了顺气,道:“我记着了,你等着,以后你有了孩儿,我一定仔细教导,让你尝尝我此刻是什么滋味。” 明于鹤不以为然地笑了下,“你想远了。” 韶安郡主立刻接下去,“是想太远了,依着你的挑剔程度,想找到个两情相悦的姑娘成亲生子,恐怕只能在梦里。” 明于鹤正欲再说,余光瞥见坐在一旁的骆心词努力憋着笑,两眼弯弯。 他应下秦椋提出的婚事,是为了让骆心词焦急崩溃,没达成目的,反被她看了自己的笑话。 明于鹤立刻不与韶安郡主争了,转向骆心词。 骆心词察觉到危险气息,急忙收敛起脸上的笑,乖巧地低下头,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念笙与我出去,哥哥有话问你。” 明于鹤的声音好似催命符,让骆心词笑不出来了。 与明于鹤出去,他定要提昨晚的事情。她还心有余悸,不想与明于鹤单独相处。 “念笙留下,与母亲继续说林州的事。”韶安郡主出声,解救了骆心词。 骆心词惊喜地坐回去,装出无奈的神情给明于鹤看。 明于鹤吐出一口沉重的气息,在一旁坐下,道:“好啊,我也听听,念笙继续讲。” 只要不与明于鹤单独相处,其余的骆心词都可以。 她想了想方才说到了哪里,张口就要继续,明于鹤道:“总说些风土人情多没意思,念笙,给母亲讲讲你那骆姓好友。” 骆心词突地打了个激灵,道:“她就是个寻常姑娘,没什么可说的……” “我倒不知你还有个亲密好友。”韶安郡主敏锐地察觉出骆心词的不自在。 她对儿子的了解很是透彻,看见他的神色就知道他是在为难人,由此猜出所谓的“骆姓好友”与面前假冒的“明念笙”脱不了干系。 她对明于鹤很放心。明于鹤说真正的明念笙平安无事,她必定是平安的。 但怎么说明念笙也算她的半个子女,一个孤苦无依的姑娘,她总要关怀一二的。 韶安郡主道:“说说看,若有可能,改日请她来府中做客。” 骆心词一脸菜色,想不明白这母子俩吵架,怎么吵着吵着就将矛头一齐对准了她。 她多无辜啊! 被这母子俩锐利的眼神盯着,骆心词骑虎难下,憋了会儿,不自然道:“她、她真的没什么可说……” “今年几岁?”明于鹤问。 骆心词:“……十六岁八个月。” 韶安郡主接上:“相貌如何?” “……” 自夸的事情,骆心词做不来,尴尬地自谦,“很普通,看过就忘。” 韶安郡主盯着面前娇艳的面容,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又问:“品性如何?家中都有何人?” “品性……”骆心词搪塞不过去了,结巴了会儿,装傻略过这个问题,把家里人简单说了一遍。 “也有个哥哥。”明于鹤笑了笑,拖长嗓音,声音里多了层不可言说的暧/昧,“他兄妹之间的感情很好吗?有念笙与哥哥这样好吗?” 骆心词眼皮猛地一跳。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73章 这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她点头摇头都不合适,在心里暗暗骂了明于鹤一句,糊里糊涂地“嗯”了一声。 经过这一番询问,明于鹤的心情好转了。 可韶安郡主眼看着他俩在自己面前打哑谜,而自己一头雾水,不愿意配合着为难骆心词了。 她咳了一声,道:“行了,我还没问你,这亲事,秦椋是怎么说的?” 明于鹤在骆心词面前屡次落败,但怎么样都是他二人之间的事情,他不想被韶安郡主介入。 已浅浅教训过骆心词,他见好就收,答道:“她自是希望越早越好。” 越早将人弄到手中,她才好出了这口恶气。 明于鹤猜测秦椋会提出六月成亲,没想到她更心急,竟要五月底就行婚仪。 “五月底?” 韶安郡主嗤笑,“她当侯府是什么地方?” 这太平盛世里,就是寻常人家的姑娘,也少有一个月内就从下聘到成亲全部进行完的。 “明念笙”的假的,她的身份却是真的,秦椋这样不敬的姿态,韶安郡主忍不了。 旁听的骆心词也忍不了,这态度太轻慢人了。 她才被这母子俩放过,就听他们谈起自己的亲事,竖起耳朵听了听,更加安心了。 母子二人都不满意这桩亲事,真好! 骆心词还想听更多,可没说几句,外面有侍女匆匆叩门,道:“郡主,小侯爷,太子与黎阳小公子来了。” 骆心词识趣地退下了。 婚事虽然定下,但知道肯定成不了,骆心词就不担心了。 她算了算,婚期前还有许多流程,等王凌浩落水之疾“康复”之后,少不得要亲自登门。有明于鹤护着,她还有许多见到王凌浩的见面,还有时机诱导他查证当年旧事。 如今骆心词在外人面前也是重病的状态,不能外出,她就专心寻摸起王束的把柄。 韶安郡主依言让人将她带去了武陵侯的书房,也就是她第一次与明于鹤见面的地方,那儿果真有一间密室,里面藏有许多宝物与信件。 骆心词不敢乱看,在嬷嬷的带领下查看了王束相关的内容,发现均是些官职的调动。 她看得懂每一个字,但想不通这些怎么就成为了王束的把柄。 经过那日的相处,骆心词对韶安郡主没那么惧怕了,实在弄不明白,特意挑了时间去请教她。 然而韶安郡主也看不明白,道:“这里面都是些官场的弯弯绕绕,我已很久不关注了,得去问你哥哥。” 骆心词踌躇着不敢去,被韶安郡主看出来了。 她疑问道:“我瞧着他对你的关照非同一般,你也不怕他,怎么这事不敢去问了?” 骆心词否认了这个说法,寻了个机会,在庭院中堵住了明于鹤。 明于鹤早就知道韶安郡主在帮她找王束的把柄,放手由着她去了,对于骆心词查询无果,来与自己求助,丝毫不见惊讶。 他也没绕弯子,问:“那里面是怎么记载的?” 明于鹤在池边石凳坐下。 骆心词偷偷瞧了瞧不远处廊下走动的侍女,觉得青天白日里,他不会对自己动手脚,小心地坐在了明于鹤身旁。 回忆了下,她道:“说王束高中后,任职通政使司不足半年,改任了国子监教谕,而后一路高升……” 王束的仕途很顺畅,也很简单,除却最初几个月的通政使司,往后从未离开过国子监。 “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明于鹤提醒她,“你再想想。” 骆心词用心回忆后,迟疑道:“上面说十年前他曾主动请调京外历练,被吏部驳回。” “他为什么请调离京?吏部又为什么驳回?” 骆心词唯一一次与官府打交道就是骆颐舟入狱那次,哪里能知道官场的事情?皱着脸想了半响,伸出手牵住明于鹤的袖口,讨好地晃了两下。 明于鹤垂下眼,扫了眼袖口纤细的手指,道:“因为秦之仪不允许。” 国子监的官职虽然风光,但并没有很大的实权,哪怕王束如今已是国子监数一数二的人物,秦之仪想弄垮他,也是轻而易举。 王束入京后,借助这门姻亲得了许多好处,但也被扣上了锁链,这辈子都只能在国子监打转,被岳丈压得死死的。 骆心词恍然大悟:“他对秦之仪不服气!” 明白了这个道理,她依然奇怪,“可是秦之仪让人驳回了他的请求,应该早就知道他的心思了,这怎么能成为对付他的把柄?” “这当然不能成为把柄。”明于鹤道,“我用来威胁王束的把柄与这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却比它严重和复杂许多。念笙想知道?” “想的。” 骆心词很想知道,假若她知晓了,就再也不怕王束一家用下作的手段污蔑娘亲了。 她睁大眼睛,企图用真诚的目光打动明于鹤。 明于鹤道:“想知道,可以去问母亲。你不是觉得与她相处更轻松,更愿意去问她吗?” “……没有的!”骆心词听出他话里的矫情味道,赶忙讨好,“哥哥,你才是最厉害的,我最敬佩你了。你已经与我说了许多,再说一点好不好?”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74章 “真的最敬佩哥哥?” “真的!”骆心词举手起誓,满脸认真,“哥哥,你比母亲厉害太多了!” “念笙以为,哥哥不知道你在打什么小主意吗?”明于鹤的语调温柔绵长,内容却正相反。 骆心词嗅到了熟悉的味道,隐约觉得他又要发疯,警惕地直起身子,暗暗防备起他。 “需要我的时候,低声下气哀求,一口一个好哥哥。有了别的选择,立刻将我抛之脑后。” 果不其然,前面明于鹤的态度尚且友好,到此刻,得到了骆心词的哀求与夸赞,他的态度陡然转变。 “我今日与你解释这些,只是想提醒你一句。念笙,你与母亲加一起也不是我的对手。” 明于鹤憋了几日的闷气终于能发泄出来,“以后还想要哥哥帮你,最好老实点。” “……” 骆心词脑子里懵了一下。 第34章 交谈 王家下聘的第五日,王凌浩痊愈,来了侯府一趟。 为见他,骆心词已未雨绸缪许久,引导他去查王束往事的言词提早拟好,已经能背下来。 然而人是明于鹤见的,没带骆心词,她精心的准备一句话也没能用上。 明于鹤怎么与王凌浩说的,她也不知道,找来侍女询问,只得知王凌浩离开时一脸凝重。 骆心词想见明于鹤也见不着了,因为他生气了。 那日他警告骆心词老实点,骆心词大受震惊。 找他帮忙,他推三阻四提各种要求。 不找他了,他不愉快,反来警告骆心词要老实点。 老实地去求他吗? 骆心词从未见过这么别扭的男人! 不知怎么的,她想起韶安郡主对明于鹤的评价,说他很难找到两情相悦的姑娘。 骆心词以自己为例,假若明于鹤对“明念笙”不存在异样的感情,二人只是简单的兄妹关系,这时候骆心词遇见明于鹤,不熟悉时或许会对他产生好感。 因他相貌好,身边没有莺莺燕燕,且对没有恩怨的陌生人,勉强能说得上一声友好。 但熟悉后,看穿明于鹤有多么矫情,骆心词感觉自己一定会嫌弃他。 他与亲生母亲都斤斤计较! “哥哥,我觉得你得反省一下了,你好像小气过头了。”大概是脑子不清醒,骆心词直接说出来了。 明于鹤当即转身离开,打那之后再也没与骆心词见过面。 他不理人了,好处是骆心词不用怕他某日再来发疯,坏处是没了明于鹤帮助,关于王束的事情她束手无策,没有任何进展。 骆心词很后悔。 这日,她正百无聊赖地反覆翻看王束仕途晋升的记载,范柠与太子一同来了。 太子这些日子来的频繁了些,来做什么,骆心词不知道,也与她无关。 范柠肯定是单纯来探望她的。 骆心词奇怪这两人怎么碰到一起了。 “正巧在咱府门口撞见,只能一起迎进来了。” 单范柠的话,韶安郡主无需露面,让侍女将人带去云上居就成。 太子登门,“武陵侯”无法露面,明于鹤不在府中,只能韶安郡主这个长辈出面接待,又不好厚此薄彼,便将两位客人一起带到花厅。 骆心词到时,几人面前的茶水已空了一半。 客套几句后,韶安郡主的耐心耗尽,寻了个要去佛前诵经的由头离开,留下骆心词与人说话。 韶安郡主离开后,江协明显轻松许多,身躯微微往后靠去,道:“我前几日来时,姑姑说念笙你还卧榻养病,就没亲自过去看你。现在你与王凌浩都彻底康复,皇祖母总算可以安心了。” 骆心词赶忙行礼答谢。 这是骆心词第二次与江协见面,她心里回忆着武陵侯曾经试图谋害太子的事,不知道为什么太子明知有危险,还敢到武陵侯府来,更不知道该说什么。 江协瞧着也不怎么善谈,说了会儿车轱辘话,问:“你与王凌浩的亲事,真的定下了?” 骆心词尴尬地点了头。 亏得娘亲与舅舅不在身边,不然打死她,她也不敢承认。 “倒也不错。” 太子不知内情,真以为两人落水是个误会。 他想着这两人一个是国子监司业的儿子,一个虽是庶女,但出自侯府,得嫡母、嫡兄的疼爱,身份勉强相配。 就是因落水,为了顾全名声而结亲,让人不大舒心。 他觉得骆心词心里不好受,好心安慰:“王凌浩我见过的,相貌不错,坦荡正直,你俩把误会说开了,他不会记恨你的,以后一定能过得和美……” “怎么可能?”一旁的范柠维持端庄很久,听到这里忍不住道,“我娘说这门亲事打一开始就不公平,王夫人多半不怀好意,就不该答应……” “咳咳!”骆心词用力咳了咳。 范柠心直口快没心眼,愿意提醒她,她很感激,但有些事情是不好放在明面上讲的。 在骆心词的暗示下,范柠住了口。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75章 江协则是打量了下她二人的神色,迟疑未决道:“王夫人……我记得她知书达理、温婉大方,怎么会不怀好意?而且就算她想为难你,王司业是因公正严明受人敬重的,你若没错,他不会纵容王夫人的……” 江协很不自信,越说,语气越接近疑问。 骆心词不由得想起云袖说过,太子是在两个表兄的压制下长大的。 整日被人拿来与明于鹤、小宁王相比,难怪他一被质疑就没了底气。 没威严、没勇气,过于亲和,一个与民间普通少年没区别的太子,这样的人以后能做得好皇帝吗? 骆心词心里冒出这个大胆的想法,把自己吓了一跳,忙提醒自己要谨言慎行。 而江协见两个姑娘低着眉眼不说话,意识到可能真的是自己想法短浅了。 比不过年长的表兄就算了,连俩回京不久的姑娘都不如,这让江协很是挫败。 静默了片刻,他抬头,强颜欢笑道:“……表哥要很久回来吧?要不我先回宫,下回再来。” 骆心词觉得自己在明于鹤面前已经足够软弱无能了,没想到太子比她还不如,这可怜的语气,让她想起以前在路边捡到的、被人驱赶的脏兮兮小猫。 人家堂堂太子,未来的国君,哪里犯得着她一个自身难保的小丫头可怜? 骆心词心里很明白,可还是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 琢磨了下,她试探道:“大哥该快回来了,太子不防多坐会儿?说来惭愧,念笙听过王司业的美名,但了解不多,心里始终不安……” 江协接收到她的好意,神色由诧异转为喜悦,坐回去,跃跃欲试道:“我倒是知道一些,念笙若是好奇,我能与你说说。” 范柠不爱说些遮掩的话,听出他俩话中的友善试探,一锤定音:“那就敞开说说嘛,咱们不往外传不就得了!” 江协笑着点头,道:“年前官员考评时我还瞧见了吏部对王束的评判……” 太子口中的王束,便是他表现出来的模样,忠君爱民、敬重岳丈、对妻儿温柔关切,不论是公务还是私事,都挑不出任何不妥。 范柠最早受骆心词之托寻找过王寅桡,又见过骆心词与王束家的恩怨,模糊猜到一些。 加上私下里范夫人与她分析的那些,她很不喜欢王束夫妇,小声嘀咕:“天底下没有完美的人,我娘说这种人最该小心提防。” 这蚊蝇大小的声音落到江协耳中,他凝神细思后,点头附和道:“以前我没这么想过,不过听你这样一讲,的确如此。赤诚如常太傅,朝政与百姓的事上刚正不阿,私下却随性到邋遢,没人催促,衣裳能半个月不换。父皇勤勉贤明,却贪杯好酒,每每醉酒就悲痛得泪流不止……” 其实骆心词与江协示好是有私心的,他看似没什么能力,但是性情很温和、好相处、权势大,天底下没有他去不了的地方、查不得的事情。 不管谋害骆家的真凶是谁,将来都是要交由皇权律例处置的,对他好点总是没错的。 骆心词万不敢利用江协对付王束,但王束经营了许多年的好名声,一朝毁掉太难,能假借对婚事的不安,让太子早些注意到他也好。 谁曾想江协一开口就透漏出这些外人闻所未闻的秘密,骆心词听得头皮发麻,与范柠对视一眼,两人一个踢桌角,一个推杯盏。 江协被嘈杂声响惊动,从思绪中清醒,意识到自己浑噩中说了什么,窘迫地咳了下,道:“哦,在说王束……王束才思敏锐,为官兢兢业业,这么多年,从未犯过错……” “一点错都不曾犯过?”范柠撅嘴,“我不信,我爹比他厉害多了,还犯过些小错呢!” 江协停下琢磨了会儿,道:“不对,我想起来了,前几年春日父皇行祭祖大典期间,王束曾不慎碰倒烛台,烧了盛祭酒办公的房间。不过没有伤亡,只损失了些书与考卷,以及一些杂物。” “只有这些?”骆心词有点失望。 这算什么?一点影响都没有,根本做不了把柄。 江协又回忆了下,道:“没有损失,但王束忙着救火,差点误了祭祀,受了些责罚。” 他解释道:“皇祖父曾亲笔抄录了一份《劝学》,存放于国子监藏书阁中,以鼓励学子勤奋好学。藏书阁的钥匙由王束与盛祭酒一同保管,那日祭祀,本该由王束早早将《劝学》送过去的,他因救火迟迟未现身,险些误了时辰。” 王束因失职得了惩治,这事就此结束。 得不到有用的信息,骆心词难掩失望。 范柠忽然想起了什么,问:“我好像听我爹说过,是不是国子监出人命的那一年?” “不错。”江协道,“那事发生在祭祀前半个月,正是因为这个,我才记得特别清楚。” 三人中只有骆心词茫然不解,范柠道道:“是国子监的一个学生与同窗宴饮,醉酒后落入井中淹死了。” 可这与王束依然没有任何关系。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将王束身上发生过的事全过了一遍,再次停住。 江协道:“就这些了,王束做事细致,一心想留在国子监培育学子,的确是位好夫子。”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76章 朝中有众多不苟言笑的大臣盯着江协,宫里有皇帝谆谆教导,宫外还有比他优秀的表哥,江协很难得到能力上的肯定。 今日在骆心词与范柠面前,他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很是满足。 江协语气沉稳许多,道:“不过不管他是否完美,应当都不敢过分为难与你,念笙你有侯府做靠山呢,放心吧。” “就是啊,你若是不愿意,就与郡主和小侯爷说,难道他们能逼着你嫁给王凌浩吗?”范柠也这么说。 骆心词正要开口,一道光影从面前闪过,她转头看向窗外,见有侍女匆忙赶来。 “太子,小侯爷回来了。” 江协遗憾地结束与两位姑娘的对话,道:“我过去找表哥了,你们若有事,可以下回再问我。” 骆心词忙站起送他。 走到正厅门口,侍女与范柠都离得远了些,江协忽然止步,神色犹豫。 觑了周围几下,他悄声问:“念笙,你父亲……侯爷,他已许久未上朝了,他还好吗?” 骆心词愣了下,心跳忽地加快。 他为什么这样问?难道察觉出了什么?还是说,他此行目的就是武陵侯? 骆心词猜不透,不敢乱说,低下头,小心翼翼道:“念笙已有数日不曾见过父亲,太子不妨去问大哥。” 江协神色怪异地站了会儿,点点头,跟着外面的侍女找明于鹤去了。 第35章 晚膳 因为江协最后那个问题,骆心词心神不宁,打起精神陪范柠说了会儿话,还是被看出来了。 好在范府来人催范柠回去了,她没机会多问。 临走,范柠道:“上回在宫里,瞿锳想见你来着,没找着你。她邀我过几日去城外游玩,问你要不要一起。” “瞿锳是谁?”骆心词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 “是定远将军瞿礼的女儿。” 同为武将,范柠一家入京后,因为公务与瞿府的来往较多,两家女儿渐渐有了些来往。 骆心词依旧不知这人是谁,她心里装着许多事呢,没心思出去玩乐。 不过人家好心邀约,直接推拒了有些失礼,她委婉道:“还不知那日会不会有事,到时再看吧。” 送走范柠,等骆心词一个人的时候,回忆今日所闻,最令她不安的就是江协了。 他那样问,到底有没有特殊含义?该不该与明于鹤说一声? 骆心词后悔与江协多说话了。 她撑着下巴回忆最初,按原本的设想,她入京后应该像个隐形人一样躲在侯府后院,没人注意她,她可以借助侯府的庇护,一声不响地暗中查找王寅桡的线索。 事到如今,她先后两次大出风头,在宫中都挂了名字,只怕京城有脸面的,全都知晓她的存在了。 相应的,她身上的罪名也在不断增添,光是欺君之罪,就够她掉脑袋的了。 现在又卷入权势之争,稍不留意,就会株连九族的。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骆心词百思不得其解,愁思大半日,觉得都是王束的错。 晚间,侍女请骆心词去韶安郡主那里用膳。 入府至今,除了最初那个让骆心词大受惊吓的团圆家宴,她就再未与韶安郡主等人共同用膳了。 骆心词不知道韶安郡主是忽然看她顺眼了,还是有事找她,想不通,只能收拾好情绪先过去了。 明于鹤也在。 “哥哥,几日没见你了,可还安好?”骆心词乖乖地与他问好,他眼皮子都没动一下。 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第二个气性这么大的男人了。 骆心词腹诽着,在明于鹤身边落座。 刚坐稳,明于鹤的目光冷不丁地射过来,“在心里骂我了?” “……”骆心词高声呼喊,“……没有!我哪里敢啊?” “藏好了,千万别被我知道。”明于鹤扣桌威胁。 韶安郡主稍稍晚了点过来,没听见两人这几句话,坐下后,开门见山问:“今日太子都与你说了什么?” 骆心词心道来了。 果然,太子曾经差点死在武陵侯手中,怎么可能与侯府关系亲密?肯定是装出来的。 今日那么好说话,定是为了让她放松警惕,好从她口中套话。 同样,侯府这对母子也防着太子呢。 骆心词犹豫该不该说。 说了,就代表她站在侯府这边,将来要与侯府共存亡。 最好的结果,是明于鹤满意了,大发慈悲帮她报仇,最后再放她自由离开。 最坏的结果,是骆家与武陵侯府一起被灭门。 替太子瞒下?反正她本来就没说,不算说谎,不会对皇帝、侯府双方造成任何影响。 “他与我说了些王束的事情……”骆心词磨蹭说道。 “说他险些误了祭祀,被责罚那事?”明于鹤终于正常说话了。 骆心词双目一亮,仗着韶安郡主在,他不能将自己怎么样,搁下筷子凑近他,道:“是的,哥哥你真是神机妙算,这都知道。” 明于鹤不理她的谄媚,冷淡道:“那他有没有说那年死的学生姓王,是王平研的长子?”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77章 骆心词还记得王平研,是与王束同年中举的官员,也是林州过来的,当初她就是在这两人中犹豫哪个是王寅桡。 “说过死了个人,没说是王平研的儿子。”骆心词如实回答。 明于鹤没说话了。 骆心词见他眼睫下垂,跟着看下去,望见自己的衣袖落在了他腿上。 这情景让骆心词记起宫中寿宴,案几下纠缠的衣裙。 复杂的感受再度涌上心头。 她抗拒明于鹤畸形的感情,嫌弃他阴晴不定的性情,但又因为王束与武陵侯的存在,感觉与明于鹤同病相怜,对他有些怜爱。 除却这些,扪心自问,其实骆心词觉得与明于鹤相处着很舒心。 因为只要他在,骆心词就不会被别人欺负。 就像初见王束那日,明于鹤不管谁对谁错,不考虑他人如何评说,更没有什么为了大局隐忍之类的言辞,他没有任何迟疑地护着骆心词,将王束气走。 骆心词入京后,有着急过,有崩溃过,就是没有被人欺负过。 她最大的安全感来自于明于鹤。 ——若他对“明念笙”没有那样怪异的感情就好了。 骆心词不知第几次这样遗憾。 “他的死另有隐情?” 分神中,忽然听见韶安郡主这样问,骆心词心念一动,察觉有点不对劲。 明于鹤为什么要特意问她知不知道死者的身份? 除了戏弄自己的时候,他是从来不说废话的。 “哥哥!”骆心词忙不迭地攀着他手臂讨好,“哥哥,王平研长子的死是不是有什么隐情?你告诉我,好不好?” 明于鹤提着她的衣袖将她的手扔开,道:“你不是有的是人问?母亲、太子、范柠,哪一个帮不到你?” 韶安郡主若是知道,方才就不会问他了。 太子和范柠同理,知道的话,今日在厅中就该直接告诉她了。 明于鹤这是在拿乔呢,嘲笑她找来帮忙的三个人全是废物,绕了一圈,最终还是得求助于他。 骆心词呐呐地说不出话。 韶安郡主无端遭受波及,瞪了明于鹤一眼,没好气道:“我就多余说话。” 那母子俩一言不合,各自用膳,没人说话了。 骆心词每次只能得到一点点信息,如隔靴搔痒,心急难耐。 她急着知晓全部真相,眼巴巴地盯了明于鹤一会儿,不经意碰落了汤匙。 在侍女捡起汤匙时,骆心词顺着声响往下看,再次望见了自己垂落在明于鹤膝上的宽大衣袖。 她掀起眼皮快速瞅了韶安郡主一眼,见韶安郡主在专心饮汤,没注意这边,抿抿唇,悄悄往明于鹤身旁靠了靠。 还得靠着明于鹤帮她,总是要将他哄好的。 否则王束的事情进展不下去,她过去的付出也全部付之逝水了。 骆心词这日穿的是湖绿色的覆纱烟罗裙,色泽鲜艳,薄纱如雾,压在明于鹤的墨色束袖锦袍上,若轻盈的蝴蝶落在黝黑的险峻山峰,形成鲜明的对比。 明于鹤的手顿了一下,转脸看向骆心词。 骆心词红着耳尖,抿着唇低下头,羞耻得无颜见人。 片刻后,明于鹤问:“太子还与你说了什么?” “还问我……”骆心词眉心跳了一下,低声道,“还问我父亲许久未露面,身子可还好。” 仔细掂量后,骆心词还是如实说了。 她不懂权势,但是读过史书,知道做墙头草没有好下场。 撇开明于鹤的喜好来看,他也是最让骆心词信赖的人,理应与他说实话。 韶安郡主道:“我就知道他会问。你怎么回他的?” 骆心词为韶安郡主前一句话惊诧了下,再看明于鹤,见他神情未有丝毫变化,显然也早猜出太子会问。 幸好她没有说谎! 骆心词庆幸了下,老老实实将自己的回复说了出来。 她从来都不愿意卷入这些复杂的事情中,到此时,自知已难脱身,在心中哀叹一声,索性问个明白:“太子究竟是假装的,还是真的毫无心机?” 没人回答她。 这母子俩问什么,她都如实回答,她问的问题,却没有一个得到回复。 骆心词有点不开心。 憋了会儿闷气,她悄悄瞄了瞄明于鹤,贴着他的那只腿离他更近,在明于鹤蹙眉时,一脚踩到了他鞋面上,重重碾了下去。 明于鹤眉心一跳,偏过脸,沉着一双乌黑的眸子,缓慢道:“念笙,天色太晚,待会儿哥哥亲自送你回房……好不好?” 简单一句话吓得骆心词心里发慌,压着明于鹤的脚正要挪开,忽地脚下一动,她的右脚被大力掀开,连同贴着明于鹤的右腿,被重重撞开。 明于鹤的力气比她大得多,直撞得骆心词上半身也朝另一边偏去。 骆心词慌手慌脚扶着桌案稳住。 “怎么了?”两人的动静引起韶安郡主的警觉,她眸光带着审判,一寸寸从二人面上扫过,“你俩在做什么?” “闹着玩。”明于鹤面不改色地回答,“我与念笙感情好,兄妹之间闹着玩,没见过吗?” “是吗?”韶安郡主狐疑。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78章 而骆心词脸上热得厉害,不敢回答,也不敢再有动作,规规矩矩地离明于鹤远了些。 第36章 月色 气候渐热,每日晚膳后,骆心词都要沐浴一番。云上居的侍女已经习惯,等她回去,沐浴水与干净寝衣该备好了。 明于鹤正与她生气,若是送她回屋,发现她正要沐浴,会不会想藉机更进一步? 上回寝屋里的事,骆心词还没忘记呢。 要哄得明于鹤帮她,就得与他亲热。但亲热总得有个度,寝屋里的不行。 她为这事心思急转,斜对面,韶安郡主始终没能摸透两人在做什么小动作,这种被排斥在外的感受很不好。 她心中不悦,罪魁祸首便不能得到安宁。 过了片刻,韶安郡主问:“念笙,王家的事解决后,你想留在京城还是回林州?” 事关明念笙的将来,骆心词的精神一震,笃定回道:“回林州!” 意识到语气太过急切,她紧接着遮掩地解释:“祖母已经习惯念笙陪伴了,我想回林州继续为祖母尽孝。” “你想何时回去?” 骆心词被问住了。 听韶安郡主的意思,是会放她回林州的。 骆心词也想回去,趁着尚未与明于鹤沦陷至更深的境界,及时止损才是正道。 可王束的事情才有了苗头,现在回去是前功尽弃。 她该说个时间点的,然而她无法肯定什么时候才能将真凶的丑恶嘴脸揭露,怕说错了,将来不好往回圆。 几经思量,骆心词抬眸看了看明于鹤,见他神情冷淡,没有要挽救或阻拦的意思,谨慎地搪塞:“等王家的麻烦事情解决之后再定。” “那也算麻烦?”韶安郡主没被糊弄过去,夷然不屑道,“把新郎杀了不就行了?” 骆心词震惊,“杀了?” 她从没想过韶安郡主笃定亲事成不了,想出的阻止婚事的法子是将人灭口! 王凌浩罪不至此! “太狠了?”韶安郡主蹙眉,顿了顿,道,“的确,杀了可惜……这样吧,回头将人弄进烟花之地,把他弄残了,消息传开,他就一辈子不用娶妻了,念笙也就不用嫁了。” 这句含蓄了些,骆心词仔细思索了下,才模糊明白其中含义。 弄残了……做不成男人,自然无法成婚。 说起来,这与秦椋的威胁有异曲同工之妙。 可不论是取人性命还是后者,都是骆心词从未设想过的途径。 首次听闻这种悔婚方式,她大受震惊,愣愣望着韶安郡主,再转向明于鹤。 明于鹤神色平淡,丝毫不为之惊诧。 不反对即是认可。 “念笙。”韶安郡主又喊了她一声,重新问,“你想几时回林州?” “……我回去的话,父亲……”骆心词不敢说具体时间,含糊其辞道,“……我可以回去吗?” 韶安郡主做恍悟状,“对,念笙定然不会将侯爷的死讯传出,可念笙没什么心眼,容易被人哄骗。为确保侯爷的死不会外传,你是不能离京的。也罢,那就安心待着吧。” 提及回林州的时间,骆心词无法给出肯定回答。 确定要被留在京城,她又害怕将来无法脱身。 忧思片刻,骆心词瞅瞅那母子俩,小心询问:“……母亲,你与哥哥计划何时将父亲的死讯公开?” 等这消息不再是秘密,就不用怕她泄密了,就能离开了吧? 久未开口的明于鹤忽然笑了一下,问:“念笙,你可知晓,为什么太子突然频繁来府中,瞿锳又为何通过范柠邀你去城外游玩?” 骆心词不知道。 “因为你与王家订了亲,在外人眼中,五月底你嫁了过去,就是王家的后宅妇人,没那么容易接触和利用。” “利用……”骆心词懵懂重复。 武陵侯久不见外人,怀疑他是否安好的远远不止皇帝与太子。 韶安郡主极少外出,明于鹤不会透漏任何消息,而如今外面都说“明念笙”与明于鹤兄妹感情很好,有心人便想从骆心词入手了。 与王凌浩临时决定的婚事,成了催化那些人接近骆心词的动力。 骆心词想通这一点,心神一凛,急忙表清白,“我没应下瞿锳的邀约,我也不想去!” “去也无妨。”明于鹤道,“我只是提醒你,念笙,一旦父亲的死讯传开,圣上发难不说,父亲曾经的部下极有可能反噬……此事非同小可,按我所想,至少还要再瞒个二十年。” “二十年!”骆心词才从瞿锳别有目的的邀约中清醒,听了这话,惊呼一声。 武陵侯的死一日未公开,她就一日离不得侯府,也就是说,想与明念笙换回身份,要等到二十年后。 二十年,她来到这世上还不足二十年! 明于鹤笑得愉快,“放心,哥哥养你。” 骆心词被他这句话说得心里发毛,碗中燕窝粥都咽不下去了。 另一边,见假女儿满面愁苦,韶安郡主心里舒坦许多,看不顺眼的,就只剩下儿子一个人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79章 “这几日我听了些闲言碎语,说你待范柠比旁的姑娘更体贴。你看上了她?” 明于鹤瞥了她一眼,道:“无稽之谈。” “她脑子不灵光,但父母都是人精,嫁与你不会让你吃亏。你当真与她无意?”韶安郡主问,“你是瞧不上她哪一点?” “我不想背后对着个姑娘评头论足。”明于鹤搁下筷子,从侍婢手中接过手帕,慢悠悠道,“而且,母亲你问错人了。” “问错人了?”韶安郡主听出其中深意,坐直身子,神情凝重问,“那我该去问谁?” 明于鹤道:“我怎么知道。” 这是明摆着的敷衍。 韶安郡主为难不成,反被勾起了好奇心,思忖片刻,质疑道:“你不会是为了岔开话题,在说谎哄骗我吧?” “我没那个闲心。”明于鹤擦拭过手,将帕子放下,转向骆心词,“念笙,哥哥送你回去。” 骆心词因这母子俩的恐吓食不下咽,磨蹭了会儿,眼见韶安郡主也搁下筷子,不得已,跟着明于鹤出去了。 这晚月亮很亮,悬在摘星阁顶部,在偌大的府邸覆上一层银纱。 无需打灯,就能将后院看得一清二楚。 骆心词跟在明于鹤身后半步,行至空旷的庭院,看见月光将明于鹤的影子拖到她脚下。 她将那片阴影想像成明于鹤本人,重重地踩踏了上去。 二十年? 她绝不可能以明念笙的身份在京中待上二十年,娘亲与舅舅也绝不会允许。 这几日与明于鹤母子二人接触的多了,骆心词很清晰地看出,府中许多事都是由明于鹤裁决的。 她想尽早脱身,还是得靠明于鹤。 早知今日,那天就不该那么直白地说话,引得明于鹤生气。到头来,还不是得她来哄。 自作自受啊!骆心词在心里叹气。 事到如今,为了早日脱离苦海,只有冒险继续取悦明于鹤了。 在寝屋中亲热,封闭的环境太没有安全感,容易让人失去控制。如果一定要与明于鹤有亲密的接触,骆心词更愿意发现在外面。 比如此刻被皎洁月光照射着的庭院。 时不时会有下人路过,或者夜鸟啼鸣,这些都能够在明于鹤心火燃烧时闹出动静,将其打断。 骆心词鼓足了勇气,在明于鹤身后的影子上踩了三下,突然快走一步,主动伸手勾住了他的小指。 明于鹤止步,目光顺着遮在二人手背上艳丽的衣衫向上,缓慢攀爬至骆心词脸庞。 那张娇艳的脸庞微微低着,月光落下,铺在翘起的长睫上,如水珠一般流动。 这几日未见骆心词,其实不全是明于鹤小肚鸡肠。 他根本不在乎旁人的评价。 骆心词所说的那句“我觉得你得反省一下了,你好像小气过头了”,让他介意的不是话中的批判,而是骆心词的语气。 骆心词根本不怕他。 在上一次骆心词有这种表现后,明于鹤突破心底防线,隔着寝被覆在了她身上,将脸贴近她颈窝,要求有更亲密的行为,吓得她花容失色,几日不敢见明于鹤。 才过去不足十日,骆心词就故态复萌。 明于鹤这几日没搭理骆心词,是在自我反思。 诡异的,没反思出结果,反倒做了几个荒谬的梦,梦中全是浑身湿淋淋的骆心词,水珠从她身上留下,冲刷着细腻的柔嫩肌肤。 梦境的最初,那些水珠来自宫中的凝心湖,后来,渐渐成了激烈情动时的汗珠。 明于鹤猜想是因为近日来与骆心词的接触过于密切了。 他是一个健全的男人,知道这很正常。 他既不想娶妻,也无意与任何人与有染,为防某日被色/欲操控,最好的办法是及时抽身,并毁掉源头。 王凌浩已经开始怀疑当年事,只需暗中给予引导,就能藉着他的手将旧事揭露。 骆家人与明念笙也正在入京途中,不日将被他一网打尽。 骆心词的秘密也全部曝光,她已经可以成为武陵侯那般的存在了。 杀了她? 明于鹤的目光在骆心词脸上停留,眼中是被月光浸润的诱人娇靥,脑中是旖旎的迷人幻境。 他读过许多史书,知道自古以来,有许多英雄豪杰败倒在美人裙下。 他是不能如此的。 “哥哥,你还生气吗?”骆心词久等不到他的反应,掀起眼睫偷瞄着他,放软声调哄他。 明于鹤扬了扬眉尾,反问:“我若还在生气,你要怎么做?” 动了动衣袖下勾着的小指,他问:“投怀送抱?” 骆心词颊上飞起淡淡的红晕,芙蓉面上多了丝薄云蔽月般的朦胧感。 “嗯。”她极轻地点了头。 明于鹤在心里提醒着自己,所有男人都是有色/心的,面对这样的姑娘生出旖念很正常,只要能克制住、不被她影响就可以。 理智很清醒,嘴巴却不听话,“好啊。念笙,倘若你能让哥哥满意,哥哥就原谅你一回。”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80章 第37章 背后 骆心词勾着明于鹤小指的那只手,缓缓地往他手心移去,将手全部塞进去后,牵起他往云上居走去。 她表现得很是毅然,明于鹤便没有拒绝,与她并行,交握着手被衣袖遮掩着,随着两人的步伐一晃一晃。 在云上居与摘星阁之间,有个小小的园林,其中翠竹挺立,怪石嶙峋。 骆心词放弃了平坦连廊,选择这条由碎石铺就的小路。 带着明于鹤靠近假山石洞时,她放缓了脚步。 骆心词没接触过风月之事,与男人有过的最密切的接触就是前几日在寝屋中的那回。 有了那次的经验,约莫能想像得出如何让明于鹤满意。 不外乎是肢体的碰触,比如牵手、拥抱、亲嘴巴。 想着简单,做着难。 还没开始,骆心词的呼吸就变得急促。 明于鹤听得出她气息的变化,知道她是下定了决心要讨好自己,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他不该那样说的。 骆心词的手就在他手心中,明于鹤能很清楚地感受到她手心的潮湿。 他偏转目光,藉着月色看见骆心词额头沁出了细细的汗珠,脸色红得吓人。 她很紧张,很害怕,但脚步没有停歇,带着他步入假山岩洞。 如霜月光在骆心词迈入桥洞后,被她遗弃,明于鹤的视线也因黑暗的假山洞穴受到阻碍,只能看见骆心词模糊的身影。 黑暗容易壮大人的胆子,易滋生出阴暗的心思,同样会让人心受到抚慰。 明于鹤迈入黑暗后,无法得见骆心词的神情,脑中便只剩下前一刻她紧绷着的通红脸庞。 他是不屑用男女差异来为难一个姑娘的,也看不惯王束往女子身上泼污水的行径,但此刻他的行为似乎与王束没有什么区别。 这已经是明于鹤不知第几次产生这种想法了,每次都在决心为难骆心词后动摇。 这次也不例外。 他想到了别的可以让骆心词留下的理由。 瞿礼让他女儿来接近骆心词,是想通过骆心词探究武陵侯是何情况。 而明于鹤想通过瞿礼查出当年与武陵侯谋害太子的党羽,完全可以利用骆心词从瞿锳口中套话,没必要杀了她。 再者说,他为骆心词解决王束一家,骆心词理应替他做些事情。 漆黑的桥洞走了一半,明于鹤已做出决定,只要骆心词抱他一下,说些好听的话,他就原谅她。 ——他是对骆心词动了色/心,但并不打算向欲/望屈服,无需她折辱自身来交换。 再有两步就能从桥洞下出去时,明于鹤突然感觉骆心词的手颤了起来,她的脚步停顿住,落后自己一步。 他正欲转身,背上忽地一重,有具柔软的躯体贴了上来,同时腰身被人从后抱住。 后背上凹凸有致的身躯贴得严丝合缝,刹那间让明于鹤想起骆心词落水那次,浸了水的薄衫下,若隐若现的身躯。 生平第一次,他感受到了汗毛震颤的战栗。 明于鹤脊背僵直,腰腹肌肉转瞬间紧绷,被骆心词抓着带到自己腰间的手猛地抽出,反过来抓住她的手腕,在黑暗中低斥:“放手!” 骆心词双臂环在他腰身上,双手紧紧扣着,听见了他的声音,但因为过度紧张,没查出他话中火山喷薄般的怒火。 “别生气了……” 用美色祈求别人,骆心词自觉手段低劣,无脸见人,声音很低很细,经过漆黑环境的润色,游丝一般飘入明于鹤耳中。 明于鹤的身躯越发得僵硬,擒着骆心词手腕的手臂,暗暗暴出青筋。 他闭起眼,在脑中将骆心词凄惨的遭遇重新过了一遍,强行压下将腰间手臂暴力折断的冲动,再次命令:“放手!” “你说不生气了,我就放手……” 明于鹤额角狠狠跳了一下。 她威胁他。 天可怜见,骆心词根本就没有这个心思。 她是真心想讨好明于鹤的,为此不惜抛下脸面,这一路都在做心理准备。 明于鹤喜欢与她有亲密的肢体接触,她可以的,只是面对面,始终放不下矜持与羞耻心,于是想出从背后与明于鹤拥抱。 她已经尽可能地与明于鹤产生更多的触碰了,他还是不满意。 骆心词想起上回明于鹤将脸埋在她颈窝里的情形,清楚地记得那时扑在颈中的令人心悸的气息。 或许明于鹤喜欢那样呢? 骆心词是打心底决定今日一定要将明于鹤哄好的,她没有明于鹤身量高,够不着他的脖颈,便搂着他的腰使劲踮起了脚,于黑暗中试图将脸贴到他颈窝。 明于鹤就觉腰间手臂收得更紧,背上玲珑身躯向上挪动,紧紧贴着他腰腹的纤细手腕,不断地摩挲,勾起阵阵心火。 他怒极,捉到骆心词的手指用力掰着。 尚未掰开,肩头一重,侧颈处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淡淡的馨香气息从他脖颈处散开,穿过黑发,扑到颈部剧烈跳动着的经脉上,再流淌进单薄的夏衣下。 明于鹤脖颈处青筋暴起,双臂倏然一震,手上力气加大,只听得右颈处传来一声痛呼,环在腰上的手臂终于松动。 他迅疾扣住骆心词的手臂,旋身一转,拽着骆心词将其扣在岩洞中。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81章 “疼……”骆心词凄声喊痛。 黑暗中,明于鹤重重喘了几下,压着怒火问:“你在做什么?” 骆心词先是沉浸在破釜沉舟的孤勇中,再是被人抓着手臂抵着岩洞,嶙峋石壁硌得后背生疼,手腕也被明于鹤抓出阵阵痛感,几乎没了知觉。 她至今未能听出明于鹤压抑的怒火,哀声道:“抓疼我了,手疼……” “我在问你话!” “手要断了!”骆心词快疼哭了。 明于鹤心火狂烧,仅余的一点理智催他放手,他忍着怒火松了手上力气。 在骆心词呜咽着想甩开他的桎梏时,粗鲁地将人从岩洞中拽出,厉声质问:“你方才在做什么!” 出了假山岩洞,月光重新将二人笼罩住。 骆心词重新恢复自由,也终于听出明于鹤恨不得杀人的恼怒语气。 她揉着疼痛的手腕,彷徨抬头,望见明于鹤脸色铁青,漂亮的桃花眼中凝着冷冽寒光,宛如一支支淬毒的利箭,恨不得将她当场射杀。 骆心词很不理解,忍着腕上疼痛道:“我在讨好你啊……” 随着“讨好”二字出口,心里藏着的与人献媚的难堪冒头,她觉得没脸,揉着手腕往后退了两步,将自己隐在了岩洞的黑暗中。 如此,她与明于鹤一明一暗。 她能看见明于鹤,明于鹤望不见她,这让她安心许多。 可明于鹤不能容忍,他跨出一步擒住骆心词的手腕,第二次将她拖拽到月光下。 居高临下,他目眦欲裂地盯着骆心词,“谁教你这么讨好男人的!” 骆心词不能理解他这反应,既惊又怕,瑟缩道:“我、我自己想的……我都抱你了……” 瞧着明于鹤凶狠地瞪着自己,却不说话,骆心词顾不得羞耻与手腕的疼痛了,拘谨地解释:“你若是愿意坐下来,我也是愿意抚摸和亲吻你的脸颊的,别的,也可以的……直到你满意。” 明于鹤胸腔聚着一股怒火,快将他燃烧起来了。 面前的骆心词乌发凌乱,脸颊酡红,因疼痛溢出泪花的眼瞳还湿润着,水凌凌的,真诚、赧然、欲说还休地望着自己。 正是因为她没说谎,明于鹤才更加气恼。 她可以亲他、抱他,但明于鹤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娇弱的姑娘会选择困住他,让他被动地遭受她的亲近。 这种主动被动调换的微妙感受,无法与旁人道,他只能独自吞咽回肚子里。 明于鹤对面,骆心词束手束脚地站着,看着明于鹤的脸色变来变去,不知他是满意还是不满,惦记着要他帮自己查事,试探地伸出食指,在明于鹤手腕上挠了一下。 只动了一下,手腕立刻被明于鹤擒住。 骆心词迷茫眨眼。 这时几个侍女从附近廊下路过,浅浅的交谈声随风传来。 明于鹤按捺住欲喷涌而出的火气,扔开骆心词的手腕,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第38章 做梦 骆心词做了一个梦,梦里明于鹤对她今日所为不满,闯入云上居,做了更加过分的事情。 恰好表哥伤势痊愈,赶来京城找到她,目睹了这一幕,怒骂她蠢笨无脑、不知羞耻、圣贤书读到了狗肚子里。 比那日王凌浩辱骂骆裳还要难听。 她努力辩解,得来一句:“丢人现眼的下贱东西,你还不如死了干净!” 骆心词从梦中惊醒,怔忪中,觉得自己真如梦中的辱骂那般不堪。 她为此难过,失神地在榻上多躺了一刻钟,将梦境从脑海中驱逐后,喊来连星,问她有没有收到林州的回信。 二十多日前,因为明于鹤的松口,骆心词与连星获得了些许自由,藉着外出的时机,骆心词让连星往林州寄了一封信。 她不敢与家中联络,信是单独寄给明念笙的。 “没有回信。”连星道,“前日我才去客栈问过,没有咱们的回信。” 骆心词喃喃自语,“不应当啊……” 入京前她与明念笙约定过了,等稳定下来就会给她写信,明念笙在林州无事,按理说,收到信件后,应该立刻给她回信的。 “难道家中出了事?” 骆心词因为前一晚明于鹤怪异的态度担忧,又因梦中骆颐舟的辱骂难过,心绪不宁,忍不住将事情往坏处想。 情绪低落,甚至没有根据地觉得是舅舅气急,要与她断绝关系,不许明念笙给她回信。 “不会的。”连星安慰她,“真到了危及性命的紧要关头,念笙小姐定会用侯府的名义找知府大人,不会出事的。或许是信件丢失,没能到达林州呢?” 骆心词因为噩梦受惊,急切地想知道家人的态度,让连星去客栈再询问一声。 这厢连星刚出去,王凌浩就来了,要见骆心词。 骆心词惊诧,谨慎地与传话侍卫确认:“哥哥允许我去见他吗?” 侍卫道:“是小侯爷让属下通知小姐的。” 上次王凌浩登门,明于鹤没让她去见,这次怎么变了? 难道是因为昨晚的事……他那也不是满意的样子啊。 骆心词带着满心的疑惑和对明于鹤的不解,去了前厅。 厅中窗明几净,王凌浩独自坐着,他对面是已经空了的茶盏。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82章 ——明于鹤已经见过他了。 骆心词步入厅中,王凌浩闻声站起。 他长相偏秀气,身形只比普通文弱书生矫健一些,不算很强壮。但因之前与骆心词发生过不和,见他突然站起,骆心词警惕地停步,身旁跟着的云袖等人立刻围了上来。 王凌浩抬起的脚步收回,站在原地朝骆心词重重作揖。 骆心词愣了愣,再看他,发现他比上回在宫中见面时憔悴许多。 除却容颜的憔悴,更多的是由内散发出来的浓郁丧气,仿佛一团黑雾萦绕在周身。 骆心词莫名,走近几步,停下,轻声问:“你不会是等我靠近了,就假装晕倒,好栽赃我吧?” 王凌浩抬眼看她,没对这句话给出任何回答,而是苦笑一声,道:“我让人去了虹桥镇。” 骆心词心中突地一跳,再仔细观察,在他眼中窥得几分羞愧。 她听表哥抱怨过,说每年回虹桥镇祭祖,都会听见那些阿公阿婆嚼舌根,有的说“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有的羡慕王寅桡飞黄腾达。 他们也会提起骆裳,多是怜悯的语气。 王凌浩让人用“王寅桡”这个名字去虹桥镇打听,一定能听到许多类似的言论。 骆心词知道他态度转变的原由了,让侍女全部守在了厅门外。 等无人能听及二人对话,她问:“你都打听到了什么?” 王凌浩仿若遭受到了巨大的打击,苦闷道:“我身边的小厮亲自过去,听到镇上老人有的说我爹孝敬祖母、勤学耿直,也有人骂他抛弃糟糠妻儿……” 这些都是前不久王束与他坦白过的,是误会,是他为帮骆裳隐瞒丑事担下的恶名。 王凌浩对此深信不疑。 所以当小厮这样说时,他依然坚信,认定是骆裳愧对于王束。 “小厮找到我爹旧时的邻里,邻家大娘说骆裳被休弃时并未显怀……” 骆心词张口就要反驳,王凌浩冲她摇头,道,“事情本该如此发展的,可是小厮打听完消息要回京时,遭人五花大绑扔进邻家柴房,在深夜清楚听见那家人换了个说法。” 王凌浩脸色发白,拿起茶水灌下半盏,将杯盏“咚”的一声放回桌面,才有勇气继续说下去。 “那户人家被人买通说了谎。” “骆裳早在我爹赴京赶考的半个月后诊出身孕,我祖母还给巷子里的邻居送了喜蛋。”说到此处,王凌浩满面颓丧,目光涣散。 “她被休弃时,已有近五个月的身孕……” 他不愿意相信外人,可在小厮掏出银两后,街巷中许多老人都改了口,坐实了他们被人收买这事。 五个月,旁人或许看不出变化,做丈夫的是一定知道的。 是王束在说谎。 为了理所应当地抛弃骆裳,他甚至将罪过推到已故生母头上。 这行径让一直崇敬着父亲的王凌浩几欲崩溃。 他无法接受敬仰了十六年的父亲,在他眼中靠着勤学苦读闯出一番天地的、忠孝两全、独具风骨的父亲,是个为了权势抛妻弃子、连生母都能污蔑的卑劣小人。 骆心词则大大松了口气。 到了今日,终于有明于鹤之外相信她的人了,而且在虹桥镇印证了骆裳的无辜。 骆心词心里轻快了,看着面前痛不欲生的王凌浩,张口欲言,不知该怎么安慰,犹豫半晌,静坐在一旁没有出声。 王凌浩双手掩面,许久之后冷静下来,道:“见笑了。” 骆心词摇摇头。 “那日在宫中我无凭无据辱骂骆裳,是我不对,我向你赔不是。”他站起来,再次朝骆心词作揖。 “你要替骆家那位……”王凌浩想说骆心词,话到嘴边那声“姐姐”无法发出,苦涩地换了个称呼,“……替骆姑娘打我、骂我都行,这回我不会还手。” 骆心词被他说得心中酸楚,抿抿嘴唇,道:“不用,你愿意还骆家姑姑的清白名声就好。” 王凌浩再度陷入自责。 停顿稍许,他情绪稳定了些,神情坚毅道:“你放心,回去我便与娘将事情说清,寻借口毁了这桩亲事,不会让你名声受损。” “只是这事对我来说意义重大,我要亲自去一趟林州,再找到骆家人将这事彻底查证。倘若真是我爹让人做的,我必替他承担责任,帮骆家解除麻烦,并向宫中如实道明,绝不包庇!” 说完,他最后一次朝骆心词躬身作揖,而后孤注一掷地朝外走去。 “等等!”骆心词紧急喊住他,问,“你要去林州找骆家人?” 问出这句,骆心词忽然又觉不对,接连追问,“你为什么突然让人去虹桥镇?小厮被人绑起,是谁绑的?” “不是你让人做的吗?”王凌浩见骆心词惊讶,思绪一转,道,“否则就是小侯爷,就是他提醒我派人去查证的。” 骆心词心头一动,停在了原地。 王凌浩走后,骆心词仔细回忆与他的对话,他已经对王束起了疑心,承诺将事情查清。 从王、秦两家内部查起,会比她简单的多。 就算被王束发现他的小动作,有秦椋在,他也不敢像对骆家那样狠心,真相早晚会被王凌浩查明的。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83章 骆心词只需等着就好。 这是好事,骆心词心中重担轻了许多,就有心思琢磨明于鹤了。 明于鹤没理由帮骆家,他会出手是因为与骆心词暗地里的情愫。 而算算时间,让人帮王凌浩查明真相时,正巧是他被揭短,不搭理骆心词的那段时日。 不搭理,可事情还在做。 骆心词又想起昨晚的事情,她都主动了,明于鹤在气什么呢? 被明于鹤拉开双臂抵在岩壁上,她只顾着疼了,晚上睡前反覆思量,后知后觉地发现,那会儿明于鹤只用双手来控制她…… 他完全可以用身躯压制着她的,就像云上居中那个夜晚。 可他没有。 明于鹤的言行总是充满矛盾,每次都在骆心词怀疑他装腔作势、放松地与他相处时,突然发难,又在双方将要有更亲密的行为时,及时止住。 一次算是偶然,两次还能解释,再多,只能是蓄意为之的了吧? 骆心词回顾过往,越想越不对劲儿,眉头皱成了山峦。 连星去客栈查找信件回来,依然没有收到任何书信,见骆心词这副模样,顺嘴问了几句。 骆心词愁思满腹,随意扯了个借口,“我在想堂堂小侯爷,怎么屋里连个服侍的都没有。” 连星听罢来了精神,悄声道:“我也觉得奇怪,寻常男人看见美貌姑娘眼睛就黏住了,小侯爷身居高位,被那么多美人环绕着,竟然完全不为所动。” 骆心词想着与明于鹤的交易,道:“有没有可能他是装出来的呢?” “我瞧着不像。”连星在跟着明念笙之前,在别处做过下人,见识较多,道,“我以前见过一个文雅公子,装得文质彬彬的,避开外人后,常仗着身份轻薄侍婢,要么动手,要么动嘴……” 骆心词心想,明于鹤说得那么吓人,实际上至今没亲过她呢。 云上居那个夜晚,他的脸埋在她颈窝那么久都没有亲下去。 他的手也只在刻意她脸颊与手上停留过。 连星对明于鹤的印象一直都很好,又夸赞道:“我真觉着小侯爷没外面的传言吓人,最起码在不近女色上面,他已经胜过无数男人了。小姐你觉得呢?” 骆心词对明于鹤的感想太复杂,一两句说不上来。 大概因为用想着他的古怪,辗转睡下后,骆心词迷迷糊糊又做了个梦。 梦中她被明于鹤威胁着取悦他,她包羞忍耻地顺从,坐在了他怀中。 明于鹤搂着她的腰,脸埋在她脖颈处轻嗅,气息碰撞,言词暧/昧,每一个动作都让人心尖打哆嗦。 可这样僵持了很久很久,久得骆心词双腿麻木、腰身直不起来时,明于鹤依然维持着这样的动作,连放在她腰间的手都没动一下。 骆心词累了,自暴自弃地主动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随即被明于鹤狠狠地从膝上扔了下去。 就像那晚皎洁的月光下,他恼羞地将她的手甩开一样。 好巧不巧,这一幕又被骆颐舟撞见,他愤怒质问:“你敢摔打我小妹!” …… 骆心词又一次从梦中惊醒。 这次的梦境,不论是明于鹤的反应,还是骆颐舟的暴怒,都太过真实,她许久没能从梦中清醒。 等漱洗罢,被告知范柠一大早遣人送信过来,问她午后是否要与她和瞿锳出城游玩。 “小侯爷替小姐你答应了。”云袖说道,“并让你出发前去书房见他。” 第39章 出城 骆心词心中有许多事情想不通,譬如明念笙为什么不给她回信,明于鹤的反覆无常,王束的把柄,眼下又多了一个,明知瞿锳接近她是想套出武陵侯的状况,明于鹤为什么要替她应下? 一件都想不通。 男人的心思太难猜。 骆心词沿着碎石小径,愁眉苦脸地往书房去,走出树荫,刺目的日光扑洒下来,骤然让她忆起那一晚的明月。 她被明于鹤从假山岩洞中拽出,月光也是这样将她照亮的。 骆心词看向不远处的假山岩洞,洞中的阴凉晦暗与外面的璀璨明光泾渭分明,就好似原本的她与明于鹤。 她不知为何有了这种想法,凝视着那里,在心底哀伤地长叹了一声。 为什么发叹,骆心词自己也不清楚。 出神时,有两个侍女披着日光从岩洞中走出,恰迎上她的目光,连忙快步走来,问:“小姐有事吩咐吗?” 骆心词摇头让人离去,丧气地走了几步,隔着莲花池,远远望见另一侧的赏景园中,汤总管正板着脸斥责花匠。 感受到她的目光后,汤总管回望过来,神色转瞬变了,点头哈腰地与她躬身请安。 很平常的反应,却突然让骆心词觉得奇怪。 她记起初入侯府的光景,那会儿汤总管态度只是友善,而非这般恭敬。 人不会无缘无故地转变。 就像幼时舅舅一个朋友家的同龄孩子,只喜欢与骆颐舟玩耍,从来不搭理骆心词。 舅舅知道后,与那户人家慢慢没了来往。 他说那是大人教的,大人看不上这孤寡的母女,所以不让孩子与她玩。 孩童如此,汤总管与府中侍女的转变亦是同一个道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84章 骆心词不知该如何评说这种情况。 慢吞吞来到摘星阁,她撵走乱糟糟的情绪,一步步踏上阶梯,隔着薄薄的锦绣纱屏,看见明于鹤在窗前批阅文书的身影。 明于鹤没发现她过来了。 骆心词捏着袖口站了会儿,悄悄抬步,一声不响地隐在了纱屏后。 纱屏薄如蝉翼,透着光,能够清晰地显露明于鹤修长的身姿。 他像是有什么烦心事,挥墨的动作大开大合,很没耐心,蘸墨时,手腕悬高递出,宽大袖口就会往下滑落,露出一截手臂。 手臂因为用力,隆起薄薄的肌肉。 骆心词盯着他的手臂,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纱屏上的绣纹。 突然,明于鹤停手,侧过脸,冷冷道:“再把我当傻子,我就把你挂到树枝上去!” 骆心词大吃一惊,但自觉藏得很好,加上心中古怪的情绪,不想直接面对明于鹤。她仍抱着一丝希望,屏息凝气,假装自己不存在。 兴许明于鹤根本不是在与她说话呢? “啪!” 明于鹤手中狼毫掷出,重重落在纱屏上,在上面留下一道凌厉的墨迹。 骆心词连忙后退撤离纱屏,尴尬地挪出来,两手背在身后,拘束地喊道:“哥哥。” “你哥早被你气死了。” 骆心词哽住。 明于鹤总是在生气,虽不知原由,但她已经习惯了。 骆心词摸摸鼻尖,慢慢走到桌案旁。 明于鹤已经不理会她了,重新拣了一支笔,落笔的动作气吞山河,每一下都力透纸背,仿佛在发泄心中压抑着的怒火。 多稀奇啊,憋着莫名其妙的火气自己发泄,而不是打骂她。 舅舅有时候还会拿她与骆颐舟撒气呢。 骆心词觉得明于鹤是她生平所见最难理解的人。 她觑了明于鹤两眼,视线攀附在他紧绷着的手臂上,想起那个漆黑的晚上,也是在这间书房,她被明于鹤拦腰从楼梯口抱了回去。 背在身后的手指相互勾着,骆心词咬了咬嘴唇,向着明于鹤挪了一小步,低声道:“是你让我过来的。” “我让你刺杀太子你去不去?”明于鹤语气里仿若夹着刺,声声逼人。 骆心词瞄他一眼,悄声道:“我没那个本事。” 有本事也不会做,活得好好的,她可不想被株连九族。 明于鹤再度搁了笔,震袖站起,身子一侧,就将窗口的日光挡了大半。 阴影与他的声音一起朝着骆心词压下去,“我让你做的事情,你没一件做好的,唯独与我作对这事,没人教你,你就自学了个十成十,你真以为我喜欢你到能够对你百般容忍?” 这话中有许多让骆心词无法认同的地方。 首先,明于鹤让她做的事情,每一件她都按照明于鹤的意思完美做成了,不存在“没一件做好的”。 其次,她并没有与明于鹤作对。 最后,明于鹤不是喜欢她,是喜欢“明念笙”这个身份。 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明于鹤正在气头上。 骆心词的疑问一句也不敢问出去,示弱地佝偻着肩膀,心里左一句“你什么时候对我百般容忍了?”,右一句“没到百般容忍的地步,那到了哪种程度?”,可惜两种问句都是火上浇油…… 不知道明于鹤真的怒上心头了会怎么对她? 骆心词的思绪不合时宜地发散开。 她真的很想弄清楚明于鹤身上的矛盾点。 骆心词犹疑地抬起头,明于鹤直挺挺地立在她面前,因为逆光,让人看不清神情。倒是乌黑的发丝被镀上一层耀眼的金光,格外的显眼,衬得他宛若一尊凛然的石雕。 ……还是继续哄哄吧,不然还得自己遭罪…… “不敢的。”骆心词垂下眉眼,“念笙什么事都要仰仗哥哥,万万不敢与哥哥作对。” “少在我面前阴阳怪气!” “……”骆心词自认这话与语气都足够谦卑了,哪曾想会得到这个回答。 想了想,她语调细弱中夹着丝自怨自艾,幽幽说道:“我说的都是真的,若非哥哥照顾,京中根本没人正眼看我,我哪里敢与哥哥作对?” 明于鹤在骆心词身上吃了太多亏,偏偏每次她都没意识到,这才是最气人的。 他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想再与骆心词说,忍下不虞,干脆道:“瞿锳邀你出城游玩,她兄长瞿岭同行,目的是利用你打探父亲的消息,我要你配合他兄妹二人做个局……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 骆心词拒绝的话因为明于鹤的结尾那句停住,她凝神,小心翼翼问:“什么最后一次机会?” “你知道的。”明于鹤冷淡道。 他已有决断,要彻底结束与骆心词的周旋。 只要骆心词替他做好这件事,利用他与侯府的事情,他可以既往不咎。 反之,不管她这么做是出于何种难处,他都要追究到底。 明于鹤说完就坐回桌案后。 面前恢复明亮,骆心词却满面茫然,她听不懂明于鹤的暗指,只是隐约觉得与明于鹤的距离骤然变得很远。 她想问清楚,发现原本怒火中烧的明于鹤回归了冷静,神情平静,如同外面如洗的蔚蓝天空。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85章 莫名地,她不敢问继续追问下去,试探明于鹤的容忍度的意图也像被泼了冷水的火苗,再也没有冒头。 骆心词心里有点沉重,静默站了会儿,转身离去,又在经过纱屏时停住。 “我不知道怎么应付瞿家兄妹俩。”她闷闷说道。 瞿家兄妹想从她这里打探消息,人家又不是傻子,不会她说什么都信。 骆心词很有自知之明,觉得自己骗不过对方,先将难处与明于鹤点名。 明于鹤目不斜视,淡淡道:“他们会制造机会的,你只需要顺应,等待一个时机,将计就计。” 骆心词站在纱屏旁,将这话想了又想,心里渐渐生出不安的念头。 她迟疑问:“……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有什么关系?”明于鹤不以为意道,“他们不敢强逼你,只能用手段骗取你的信任,即便遇险,也会陪同你、照顾你,宁愿自己受伤也会保护好你,你大可放心。” 骆心词大惊失色。 整个骆家就剩她一个健全的人了,她还有重任在身,万不能出事。 “那我不去了!”——这话到了嘴边,看着眼前已不被她牵动情绪的明于鹤,骆心词无法开口。 她勉强道:“你说清楚我可能遇到的危险,让我做好准备……” 明于鹤面露不耐,“让两个不熟络的人快速产生感情的最佳途径,就是绝境相依。要么,你与瞿锳一起,舍身相救,姐妹情深,要么与瞿岭一起,生死相随,暗生情愫,不外乎是共患难的俗套戏码,懂了?” 绝境,共患难……能好好的,谁愿意去受苦遭难? 骆心词是不愿意的。 她脑筋转得很快,道:“哥哥你比我聪明,你也可以用同样的法子啊,你玉树临风,一定能哄得瞿锳对你芳心暗许,瞿岭对你鞍前马后,到时候想怎么样都可以啦……” 骆心词忽然想起太子,云袖说以前太子与明于鹤的关系不好,是几年前两人共同遇险后才有转变的。 “……你有经验的……” 这句话她声音很小,还是传到了明于鹤耳中。 明于鹤随口道:“利用他人感情达成目的,我不屑用这种手段。” 骆心词怔了下,脸上忽热。 她用明念笙的身份入京,从始至终都是在利用他人对明念笙的感情,如韶安郡主的怜悯、明于鹤的欲念。 她总嫌弃明于鹤矫情、阴晴不定、对庶妹有着不伦之情,可到头来,她才是最无耻的那个,根本就没有资格评价明于鹤。 骆心词羞愧得面红耳赤,扶着纱屏,含糊辩解,“我也不想的……” “不想去?”明于鹤没有听清楚,嫌她磨蹭,叩响桌案,道,“等你哪日手中握有权势了再来与我一样挑三拣四,现在,你没有选择。” 说完,他看见骆心词的脸色越发的红润,眸色从迷茫转为坚定。 明于鹤看不懂,不许自己再去猜她的心思,皱眉命令道:“去与范柠、瞿锳赴约。” 骆心词不理,而是认真道:“倘若我与你一样,我也不会那样做的。” 入京后,远离家人,四面楚歌,她不是什么英勇果敢的侠女,常觉胆怯与惧怕,总会想家,怕自己会退缩,便常提醒自己往前看,不能一味往坏处想。 回首来时路,其中许多事情骆心词觉得自己处理得不够妥善,但总的来说,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多亏了明于鹤。 她为自己利用他人的行为不齿,但又从明于鹤那里得到了安慰。 他说:“等你手中握有权势了再来与我一样挑三拣四。” 骆心词重复:“倘若不是走投无路,我也不屑那样做的。” 这话颇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偏偏明于鹤听懂了。 她在说,倘若骆家不曾遭受那样的谋害,倘若她有别的办法揪出罪魁祸首,倘若她与他一样手握权势,都不会选冒明念笙来欺骗武陵侯府的人。 明于鹤的眉头紧皱着。 沉寂片刻,他道:“你想怎样做便怎样做,不必与我说,我也从不以同一个标准去衡量所有人与事。以乞丐为例,乞丐偷了一个馒头,该当何罪?这要看他是四肢健全的乞丐,还是无处可去的失聪幼儿,是太平盛世的乞丐,还是混乱世道中的苦难人。” 他像是在回答骆心词的话,言辞中又没有给出确切的答案,但这已经足够了。 骆心词双目闪亮,她现在肯定自己没有猜错,明于鹤根本就是在吓唬她,他那些凶狠可怖的言论都是在造势,他没有不伦之癖。 就算有,他也会克制。 他根本就不会对自己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 骆心词没有证据,但她就是这么觉得。 她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立在原处抠了几下纱屏,腼腆地微微抬头,小声说道:“我害怕……你陪我一起出城,好不好?” 明于鹤的脸倏然沉下。 骆心词一点都不怕,她只有点儿莫名的羞涩,转过脸,盯着纱屏上的绣纹,似自言自语说道:“……别人有哥哥陪同保护,我也想有……你与我一同去,越看重我,我说的话,他们才更相信……” 她又鼓起勇气道:“遇险就遇险好了,我只想在遇到危险之前,身边有可以信赖的人陪着。”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86章 明于鹤依然不想陪她去。 事实上,他后悔说出那番安抚骆心词的话了。 他该彻底断绝与她所有暧/昧的。 可在明于鹤要冷漠拒绝时,侍卫入内打断,与他说了一件事。 明念笙与骆颐舟抵达京城了,就在城西的炽阳正街上。 明于鹤听罢,眉心舒展开,再问骆心词,“你确定要我陪同?” 骆心词眼中带着笑,点头,声音很轻,但很坚决,“嗯!” “好,我陪你出城。”明于鹤应下,看着骆心词的笑眼,放缓语速,清晰道,“我陪你,走炽阳正街出城。” 第40章 相遇 能够自由行动之后,骆心词已经很久不带连星一起外出了,两人分开,才方便打听到更多的消息。 这日也不例外,骆心词外出与范柠赴约,连星留在府中。 马车向西,骆心词的身子随着车厢微微摇晃,眼睛有一下没一下地瞟着身侧的明于鹤。 上马车的时候,明于鹤长腿一跨就上去了,目光都没朝她的方向转一下,坐稳后,兀自撑着下颌闭目养神,对她视若无睹。 骆心词悄悄观察了一会儿,试探地往他身旁挪动,动作带起窸窣的衣物摩擦声响,明于鹤眼皮都没动一下,开口警告:“老实点。” 骆心词停下,等了会儿,两手撑着软垫远离他。 这回同样弄出了声响,明于鹤却没有任何反应。 她越发笃定明于鹤先前是在耍弄她,他根本就不喜欢她的亲近,所以她一求饶他立刻就停下了。 如此,就能解释他常有的莫名的怒火了。 看穿明于鹤的本质后,骆心词现在疑惑的是明于鹤为什么要吓唬她。 哪个做兄长的会用他有不伦之癖来吓唬妹妹呢? 骆心词将这事代入到骆颐舟身上,觉得只有骆颐舟被她气疯了,才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可骆心词细细思量,确定在明于鹤用这法子威胁自己之前,她根本就没有招惹过他。 ——误闯书房那次不是她的错,明于鹤知道的,而且骆心词认为自己那时的处理算得上机灵。 她想不出答案,又去看明于鹤。 明于鹤能清楚感知到身边欲说还休的视线不断在自己脸上拂动。 没关系,骆心词现在希望他陪着,待会儿就会恨不得他立刻消失,再也不回来。 明于鹤算了下距离,闭着眼道:“不许看我。” 骆心词顺势而上,道:“干坐着多无趣,你与我说说话呀。” 明于鹤静如石像,充耳不闻。 骆心词等了等,又问:“哥哥,小时候你讨厌我吗?” 明于鹤依然双目紧闭。 骆心词满腹疑虑,一个人琢磨了会儿仍是没有想法,听见外面人声鼎沸,知晓是到了炽阳正街,不由得又记起明念笙迟迟未到的回信。 她掀开帘子往外张望。 京城多商客,街道上行人如流水,热闹的景象显得日光更加燥热。 骆心词抬头望望天,被强烈的日光刺痛了双眼,再往街道上看时,看什么都像蒙了层黑影。 所以,当她望见两个熟悉的人影时,第一反应是自己看错了。 骆心词转回身揉揉眼,心想明念笙与骆颐舟是不可能出现在京城的。 明念笙不敢入京,骆颐舟会想追来找她,但他伤势太重了,来不了的。 当初骆心词亲耳听大夫说他肋骨断了好几根,没有五六个月好不了的。 一定是看错了。 可骆心词已经许久没见过亲人了,坐了会儿,没忍住又往外寻找。 炽阳正街靠近西城门,是帝王出巡的路径,宽到足够数辆马车并行,此时街道上除却来往的百姓商贩,还有源源不断的马车。 武陵侯府的车驾未挂上府中标识,但足够华贵,行驶在街道正中,也因此,骆心词的视线被侧边行人遮挡住,街道旁那两道一闪而过的人影,她未能再次捕捉到。 是她看错了,还是那的确是明念笙与表哥? 倘若这两人真的入京来了,表哥身上有伤,他们的脚程不会很快,算起来,他们启程的日子,差不多就是骆心词的信抵达林州的时间,若是因为这样错开,也说得过去。 骆心词忍不住又想,这两人怎么会到京城来?他们来了,舅舅与娘亲也来了吗? 她既害怕家人来了,会责骂她,又忍不住期盼有家人做依靠…… 骆心词心中急躁起来,扒着车厢小窗焦急地眺望。 她身后,明于鹤无声地看着她的恨不得探出车窗的背影,轻轻在车壁上扣了两下。 “笃笃”两道轻响融合在嘈杂的街道上,满心寻人的骆心词没听见,车厢外随行的侍卫却听得清楚,得令隐入了人群。 另一边,明念笙吩咐客栈杂役将马车牵入后院,转过身来扶骆颐舟。 杂役机灵,见状连忙喊人来帮忙。 骆颐舟早就想来京城找人了,无奈伤势严重,无法赶路,休养了这么久,在听说武陵侯府的庶女“明念笙”要与王凌浩成亲后,再没心思养伤,拽着明念笙赶来了京城。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87章 尽管放缓了脚程,这一路还是颠得他肋骨生疼,下了马车就直抽凉气。 杂役与明念笙一人一边搀扶着他,多嘴问:“我瞧公子风尘仆仆,身上又带着伤,是有急事入京?” “我能不急吗?”骆颐舟情绪激烈了点儿,肋下一疼,登时白着脸“嘶”了一声。 明念笙道:“你先少说……” “你闭嘴!”骆颐舟一声训斥打断她,怒道,“等我把她找回来,你等着,你俩都得挨我一顿打!” 说完又“哎哎”喊叫起来。 明念笙听见“明念笙”要与王凌浩成亲的消息时,受到的震撼一点不比骆家人轻。 一群人都没听说过王束与王凌浩父子,但都知道骆心词入京的目的,只需联想一下,就能猜出他们的身份。 这件事与明念笙和骆心词原本的计划偏离太多,不用想也知道,骆心词必定遇到了很大的麻烦。 说不准这婚事就是她那个可怕的侯爷爹给定下的! 明念笙心里是惭愧又后怕,惶恐不安地跟着骆颐舟入京来了。 被骆颐舟训斥后,她心虚,不敢与骆颐舟说话,就趁这时机与杂役打听:“小哥可听说过武陵侯府的事情?” 杂役连连摇头,“大人物的事,我等平头百姓哪里知晓?不知道,不知道。” “实不相瞒,我与兄长是打林州来的,受武陵侯府老夫人之托来给侯府二小姐送信……”明念笙搬出祖母,脸不红心不跳地编谎。 杂役顿时恭敬许多,提起“明念笙”与王凌浩的婚事。 确定这事是真的,明念笙与骆颐舟脸色都很难看。 杂役不察,滔滔不绝道: “说起来王大人家对二小姐着实够看重的,不等王公子康复,王夫人就亲自带人下聘去了……” 骆颐舟负伤,走得慢,碍了后面人的路,被搀扶到了一侧,忍气听杂役说完,问:“那也不对,他俩既不相识,怎么会突然定亲?” 杂役左右瞧瞧,捂着嘴悄声道:“据说是在宫里赴宴时误打误撞有了肌肤之亲……” 骆颐舟的脸乍然变得铁青,停了步子,怒瞪着明念笙。 明念笙同样大受震惊,低着头不敢出声。 杂役自知说错了话,连忙低声劝道:“小的都是瞎说的,都是道听途说,公子莫当真……” “明念笙……”就这道听途说的几句已足够气死骆颐舟了,他不能将人怎么着,瞪着明念笙,磨牙低吼,“明念笙!” 明念笙苦不堪言,早知会如此,她是绝不会与骆心词互换身份的。 “明念笙?”为难时,忽有一道清亮的声音插入,“明念笙在哪儿?” 明念笙下意识抬头,见隔壁蜜饯铺子前有一陌生的锦衣小公子。 来人正是江黎阳,也瞧见了明念笙与骆颐舟。 不认识。 明念笙同样不认得他,不敢承认自己的身份,转过脸躲开他的视线。 江黎阳便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一撇嘴,嘟囔道:“怎么哪哪都能听见明念笙的名字?真晦气!” 嘀咕完,他大咧咧地让下人去买蜜饯:“快些,姑姑等着呢!” 江黎阳与骆心词的恩怨发生在宫外,传得很沸沸扬扬,他辩解不了,也懒得装,那句“晦气”很清晰地传入骆颐舟与明念笙耳朵中。 两人都知道,这话是针对骆心词的。 骆颐舟双肩紧绷,两眼如炬,一动不动地盯着江黎阳。 明念笙抓紧他的胳膊以防他冲动,低声问杂役,“那是谁?” 杂役不敢多说,只干笑道:“是宁王府的小公子……” 明念笙正抓着骆颐舟停在客栈门前,欲再问些江黎阳与骆心词的恩怨,突有一巨大的花盆从楼上坠落,恰落在江黎阳与骆颐舟一行人中间。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碎瓷片崩裂满地,周围人俱是惊吓。 街道正中的马车里,骆心词也听见了,循声望去,无比清晰地捕捉到骆颐舟与明念笙的身影。 刹那间,一股热流从心间迸射,直窜入她每一条脉络里,她肩头耸动,攀着车窗的指尖紧扣着,微微颤抖起来。 他们真的来找她了! “怎么了?”明于鹤的声音传来。 不及骆心词回答,他已倾身凑近,尾音一扬,道:“念笙是在看黎阳?” 当然不是,事实是明于鹤问了,骆心词才注意到江黎阳的存在。 她从来不怀疑自己是被家人惦记着的,只是有些时候,再坚定的感情也是需要回应的,一封信、一句话,或者一个眼神都可以。 现在她得到了。 乍见来寻自己的至亲之人与密友,骆心词心潮澎湃,差点就高声呼唤与之相认了! 被明于鹤问后,她脑中一震,迅速醒悟过来,明念笙与骆颐舟对她的情况一无所知,当着明于鹤的面相认,会被看出端倪的! 还有个江黎阳在……他只会煽风点火,让事情变得更加无法掌控。 不能在明于鹤眼皮子底下相认。 “嗯……”骆心词含糊其辞。 “别是与人动了武。”明于鹤传来侍卫,“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88章 等待时,马车已经停下,客栈门口也聚集起一些看热闹的人,将中间几人遮掩起来。 骆心词只远远瞧见了那三人,不知具体事宜,但那三人中,一方是伤势未愈的表哥与身份不能见光的明念笙,一方是宁王府性情张扬的小公子,吃亏的一定不会是江黎阳。 骆心词很急,眉心蹙着,眼眸里凝聚起湿漉漉的水意,望眼欲穿地看着前方。 明于鹤冷冷看着她,骆心词央求他时那一口一个的“好哥哥”与明媚的笑全都没了,现在真哥哥到了眼前,他这“好哥哥”就成了碍眼的东西了,一个眼神都得不到。 指不定骆心词在心里怎么嫌他碍事呢。 就这样还想指望他掏心掏肺地帮她? 果真没错,他的确应该尽早狠心斩断与骆心词的关系。 “念笙认得那两人?”明于鹤突然为难,迫使骆心词将思绪转回到他身上。 骆心词转回脸,欲言又止,弯眉皱了又松,松了又蹙,最后垂着眼角道:“不知道……被人挡着了,我瞧不清……” 明于鹤知道“明念笙”与骆家关系亲近,所以她不能直接说不认识。没事先串通好,也不能当着明于鹤的面相认,只能违心说没看清了。 “是吗?”明于鹤轻飘飘地反问,“我见你看得出神……” 骆心词额头直冒汗,幸好随行侍卫及时回来。 “启禀小侯爷,是黎阳小公子与一对兄妹起了争执。” 明于鹤放过骆心词,问:“黎阳可有被欺负?” “没有。” 骆心词屏息听侍卫答过,神色大变。 双方起了争执,江黎阳没被欺负,那不就是骆颐舟与明念笙遭了罪吗? 她忙不迭道:“哥哥!好哥哥!黎阳的一言一行都关乎着王府与侯府的脸面,不能与平民百姓计较的!你让他放过那对兄妹,好不好?” 明于鹤眯眼审视着她,问:“念笙怎么忽然这么深明大义?” “我、我是不想母亲操心……”骆心词磕磕巴巴找理由,“你知道的,母亲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黎阳……” 明于鹤沉吟稍许,接受了这个说法,朝车厢外的侍卫点了点头。 侍卫冲着客栈走去,同时,马车摇摇晃晃起步,继续往城门口驶去。 人就在眼前却见不着,也不知有没有受伤。 骆心词心急如焚,掀帘回望了会儿,挤出笑脸与明于鹤道:“哥哥,马上就到城门口了,我自己过去找范柠就好,你回去看着黎阳,先带他回府去吧?” 明于鹤就知道她会想办法摆脱自己,等他把江黎阳带走,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找借口返回,迫不及待地去见明念笙与骆颐舟。 不是她厚着脸皮求自己陪同的时候了! “不行,别人家妹妹有哥哥保护,念笙也必须要有。” 明于鹤语气沉稳,一字一句道,“答应你的事情,我一定做到。念笙放心,在瞿家兄妹耍小手段之前,哥哥一定会寸步不离地守着你。” “寸步不离”这四个字犹若千斤重,叩击着骆心词的心扉,让她露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第41章 山崖 城门口,范柠与瞿家兄妹已等待多时,看见陪同的明于鹤,均是惊诧。 骆心词的心早在望见骆颐舟与明念笙时就留在客栈门口了,没心思与人解释,魂不守舍地客套几句,反应过来后,已经上了范柠的马车。 “小侯爷竟亲自陪你来了。”范柠瞅了瞅左侧另一车厢中的明于鹤,又看看右侧骑马护送的瞿岭,语气中是满满的羡慕,“我就没有个兄弟照应。” 骆心词哀愁道:“都是假的,私下里我哥经常欺压我的。” 照应,有是有的,但不耽误欺压。 从小到大,骆颐舟不是骗她顶罪,就是问她借银子,兄妹俩好不了多久就要吵架。 家里发生变故之前,骆心词还无意中发现骆颐舟在暗地里筹划,打算开春后瞒着舅舅去参军,被他好一顿威胁呢。 现在都入夏了,想来他已经错过了好时机。 “小侯爷会欺压你?”瞿锳也问了起来。 城门处汇聚后,三个姑娘共同乘上范家的马车,瞿锳与骆心词不熟,在范柠二人起了话题之后,才有机会加入进来。 骆心词听见她的声音,记起明于鹤要她与瞿家兄妹周旋的事,打起精神回道:“有时候会,兄弟姐妹之间总会吵架的。你兄长不会欺负你吗?” 瞿锳停顿了下,笑着附和道:“偶尔会有些矛盾。” 只有范柠没有任何小心思,真心羡慕道:“就算是真的,我也想有个兄弟。” 骆心词摆手,“你想要,我的送给你好了。” 范柠捂嘴笑了会儿,轻手轻脚地将纱帘扯开条缝隙。 马车出城,行人渐少,两辆马车的窗子都大开着通风透气,女眷这边还有纱帘阻隔,侯府那辆只剩下明于鹤一人,窗子大大敞着,里面的明于鹤时不时能被窥见。 范柠指指明于鹤,悄声道:“几个月前我听见别人说闲话,说郡主与小侯爷会很不待见你,不出半个月就会将你送回林州。现在小侯爷对你这样关照,他们都很吃惊呢。”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89章 骆心词本人何尝不是呢? “郡主与小侯爷都是宽宏大量的人,定然不会为难念笙。”瞿锳附和后,加上一句,“侯爷就这两个儿女,做父亲的看见一双儿女相互关怀,一定很欣慰。” 骆心词的眼皮跳了一下,不确定她是不是在试探,就没接她的话。 每一代的武陵侯在京城都是出名的难招惹,范柠得了家中叮咛,可以与骆心词做好友,但不能与政事、武陵侯发生牵扯,听到这儿也没接茬。 正好车厢外送来一阵微风,有几片飘零花瓣顺着风闯入车厢中。 范柠接了花瓣逆风望去,瞧见路边有一颗巨大的花树,满树花枝微微摇摆,好不灿烂。 一行人中只有她是打心底以为是出来游玩的,见状惊喜呼叫:“好漂亮!” 车厢中几人有志一同地望去,策马随着的瞿岭瞧见了,轻笑一声,勒马跃下,朝着花树大步走去。 不多时,瞿岭送来一大捧盛开的花枝,递进车厢时细心叮咛道:“当心被花枝划到手。” 随着这句话,几个都朝花茎看去,在瞿岭将收回的右手虎口处发现几道擦伤,还冒着丝丝血水。 瞿锳“呀”了一声,赶紧掏出帕子从窗口递去,骆心词只好客气问:“伤口可严重?” “皮外伤而已。”瞿岭爽朗一笑,打趣道,“不耽误待会儿帮三位小姐捡风筝。” 小小的意外在几人的谈笑中度过,等马车重新驶动,瞿岭稍微落后,从窗口处消失了,范柠又一次羡慕道:“他都没有让侍卫去折,他亲自去的!真好,你们都有个好哥哥!” 骆心词被“好哥哥”三个字激得头皮发紧,没忍住瞟向另一侧窗口,不想两辆马车正好错开,没能看见明于鹤。 右手边,瞿锳已经半是埋怨地说起兄妹间的小争执来安慰范柠。 骆心词无心地听了几句,心想假若事先没有从明于鹤那儿得知这对兄妹打着算计她的心思,她一定也会与范柠一样,真心羡慕这兄妹俩的感情。 妹妹温柔可亲,哥哥爽朗细心,她自己的两段兄妹情加一起都比不过对方的。 就以折花为例,骆颐舟是会折的,只不过会先折两簇自己把玩,等玩够了,才给骆心词折。 明于鹤……堂堂小侯爷,哪能屈尊纡贵给女孩子折花,没瞧见外出游玩还要乘坐马车吗? 让他去折花,肯定又要生气。 骆心词在心底将亲哥、假哥挨个与人家的哥哥做了对比,不住地替那两人感到羞耻。 不管真实目的是什么,至少明面上,几人是出来游玩的。 目的地在一座茂密的青山上,向阳的那面草木繁盛,建有供人观赏落日的八角亭台,更有潺潺流水,落英缤纷。背阳的那面则是一片长着绿草与矮小灌木的略微倾斜的草地,上方空旷,方便风筝升起。 骆心词玩了没一会儿就借口累了,要回亭子里歇息。 她心里藏着两件事,一件是与江黎阳发生争执的骆颐舟与明念笙,一件是瞿家兄妹究竟会怎么促成与她加深感情的危难。 前者让她心头如蚂蚁乱爬,直想抛下所有,立刻返回去寻人。后者关乎自己的生命安全,最终占据上风,将她躁动想返回城里的心拉住。 回到亭中,骆心词先眺望了下草地,范柠与瞿家兄妹正在比赛放风筝,欢声笑语不断。 再看半山腰,苍翠山林中飞鸟阵阵,正是随行侍卫与家仆、侍女们守卫的地方。 看罢地形,她坐到明于鹤身旁,悄声问:“哥哥,他们不会是安排了刺客,想要英雄救美吧?” 明于鹤自下了马车就在亭中饮茶看风景,身着一袭云锦宽袍处在青山绿水中,怡然自得,心情终有放松,可惜没一会儿就被打扰,心绪不佳,他反问道:“谁是美?” 骆心词脸上一红,咳了咳,道:“侍卫离得远,若是他们提早安排了刺客,咱们岂不是很危险?刀剑无眼啊哥哥,要不咱们先回去吧?” 明于鹤手边有一把折扇,顺手捡起朝着山坡一指,问:“那是谁?” 骆心词扭脸看去,道:“是范柠。她怎么了?” 明于鹤瞥了她一下,任凭骆心词怎么问,都不再出声,骆心词只得自己琢磨。 范柠是边塞都尉的女儿…… 不止,她是范家独女,深受父母疼宠。 唯一的女儿若是遇上危险,范都护会倾尽所有为爱女报仇。这是掌握边塞兵权的都护将领,瞿家惹不起,遑论还有个明于鹤。 行刺可行,但是后果很严重,会牵扯出无穷无尽的麻烦,所以他们不会选择这种方式。 骆心词揣摩到这儿,连忙与明于鹤求证。 没得到回复,她就当自己猜对了,四下环视着继续猜:“不敢用人为的手段,那就是要制造意外了?” 山中能有什么意外呢? 泥石崩塌、暴雨骤降?这些在艳阳天里都不可能发生。 骆心词想了又想,道:“该不会有野兽冲撞吧?” 可能人早早安排了野兽关在附近的山洞里,等恰当的时机放出,几人很有可能会惊慌失措地分散,这不就有了舍身相救、独自相处的机会了吗?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90章 “对吗?”骆心词凑近了又问。 明于鹤依然没开口,但是持着折扇的手动了一下。 “笃”的一声,折扇竖起在石桌上叩了一下,待骆心词看来,他抬起折扇,用扇柄抵着骆心词的肩头,将她往外推去。 骆心词被迫从他面前退开,余光瞟见自己的衣袖拂着他的衣袍滑落,明白过来,这是在嫌弃她离得太近了。 类似的情况之前也有过几次,那时她都错以为明于鹤是在对她生气,才拒绝她的亲近。 现在她完全看懂了。 明于鹤就是不喜欢被人触碰! 骆心词有些雀跃,同时更加安心。 她敛回衣袖,胳膊肘架在栏杆上,蜷膝跪坐,侧依着美人靠与明于鹤道:“万一真是凶残野兽,一定会有人受伤的。我真的害怕……哥哥,你要多盯着些我,万一瞿家兄妹动作慢了,你得出手保护我的!” 明于鹤凝视着远处,对她的话置若罔闻。 骆心词怕受伤,继续叮嘱:“不然别人会说你这个哥哥没用,连妹妹都保护不了的!” 明于鹤依然没反应。 见他一直不理自己,骆心词眼波闪动了几下,悄悄抬起食指,在明于鹤肩上戳了一下,就像先前他用折扇将自己抵开一样,只是没敢用大力气。 明于鹤转过脸,乌黑眼睫如同光滑的鸦羽,低低垂着,目光滑落至骆心词戳在他肩上的手指,停顿片刻,他掀起眼皮,冷冷地对着骆心词。 骆心词竭力假装真诚地与他对视,正要重复叮嘱他照看好自己,只见他持扇的手轻轻一抛,拢起的长扇转了个圈,随即被他捏住,重重朝着自己的手指敲下。 骆心词倒抽一口凉气,即刻收回手,看见折扇停在她手指正上方,根本没打下来。 她去看明于鹤,明于鹤冷哼一声,目光重新转向远处的草地。 骆心词从小跟着骆颐舟一起玩,骆颐舟歪点子多,带得她时不时也有点坏心思。 明知明于鹤是在吓唬她、手下留情了,她忍不住想气他了。 等了会儿,骆心词悄悄伸手,手指头将戳到明于鹤,他人没动,手中折扇却倏然抬起,吓得骆心词一个激灵又赶紧收回手。 这回明于鹤斜了她一眼,给了她一个无声的警告。 纸糊的老虎,骆心词是一点不害怕的。 她捂着自己的手指,嘴上说着让明于鹤待会儿多顾着她一些,暗暗伺机再往他肩上戳。 可这一回没等她找到机会,范柠气喘吁吁地跑到近处,挥手大喊:“念笙你快过来,这里有野兔!” 骆心词忙站起来,这一看,发现瞿家兄妹已经走远,只模糊看见人影了。 她还没答,范柠又着急道:“快些快些,让小侯爷也来,咱们多打些野兔,待会儿吃野味!” 骆心词扭头与明于鹤询问。 明于鹤道:“当然要去,不然怎么让你掉进他们的陷阱?” 骆心词的脸一跨,捉弄明于鹤的心思没了,只想回城去。 再不情愿也得听明于鹤的,两人跟着范柠而去,越向北,草地越是荒芜,很快再度看见了那三人,人已驻足,聚在一起不知在查看什么。 明于鹤身量高,先骆心词一步看穿了前方的奥秘,提醒,也是回答骆心词先前的问题,“前面是断崖。” 骆心词踮起脚张望了下,“哦”了一声,跟着他继续往前走。 走出几步,忽然停下脚步。 明于鹤没停,很快超出她一段距离。 骆心词跌跌撞撞跑上前,一把抓住明于鹤的手臂,神色惊恐道:“哥哥!好哥哥!你告诉我,他们不是想把我扔下断崖,对不对!” 明于鹤心情好转,不仅没挣开她的手,还顺从着她弓腰,贴心地指着远处的山体走势与树林耐心分析:“那里很大一片是空旷区域,说明断崖很深,即便侍卫及时寻来,也无法轻易下去救人,你与瞿……姑且说是瞿岭吧,至少要被困在下面一整夜。” 他对着骆心词微笑,“孤男寡女、荒野深崖,不管愿意与否,你都只能依靠他、信赖他……有王凌浩那样的未婚夫君在前,寻常姑娘很容易对他放下心防,对不对?” 骆心词吓得魂魄乱飞,野兽冲撞至少还有躲的可能,落崖……她几欲崩溃:“会死人的!” “不会。”明于鹤道,“除了你,瞿礼找不到任何能接近父亲的途径,你绝不会出事。” 他再度指向前方,道:“瞿家人应当仔细勘察乃至命人实施过一次,下方必然是处深水积潭,落下后不会摔死,倒是会打湿衣裳,正好彰显瞿岭的君子风度……” 骆心词现在眼中只有骆颐舟这个亲表哥,喜新厌旧,还胆大妄为地一下下试探他,明于鹤既是出于斩断与骆心词的纠葛的理智,也带有吓唬她的私心,势必要借瞿家兄妹的手实打实地教训她一次。 说坠崖时他心情还很愉快,说到潭水,脑中一闪,霍然浮现出宫中那回,他将骆心词从水中捞出所见的一幕。 明于鹤的话音没有任何征兆地停住。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91章 半晌,他低头,目光从骆心词惊怕的面庞上扫过,定格在她的衣裙上。 天已入夏,日光很烈,骆心词的纱裙很薄,被山风拂动着,贴在她身上,似有若无地勾勒出玲珑有致的体态。 等这身衣裳沾了水,就会化成欲拒还迎的勾人透明纱衣,将她的羞耻、无助全然暴露在瞿岭面前。 ——还是在她怀着满心的期盼要与家人、好友见面之际。 她要再次遭受关乎清白的危机。 又是这样。 明于鹤忽感烦躁,忍不住质疑起韶安郡主,觉得自己会犹疑都是幼时韶安郡主教导得太过了,什么要洁身自好、不能用权势、声誉逼迫姑娘,全都是废话,他根本就不该坚守,从而一次次为骆心词考虑。 她是个姑娘家,该自己考虑到这一点。 “我怕高!很怕很怕!就算摔不死,我也会吓死的!哥哥,我不要去,咱们再想别的法子好不好……”骆心词抓着明于鹤的胳膊苦苦哀求。 得,人家只知道害怕,完全没想到这一点。 明于鹤生出一股重重的疲惫感。 他既已确定要与骆心词斩断,何故再为她考虑?他已经在做出这个决定后反覆无常数次了,不能再优柔寡断下去。 明于鹤俯视着骆心词泪汪汪的眼眸,目光从她发顶往下,依次扫过她圆润的肩头、遮得严实的胸前弧度、紧束着的纤细腰身,脑中再次闪现这副身躯湿淋淋的模样。 “哥哥……”骆心词凄声哀求。 “可以答应你,但你要先答应我一个条件。”明于鹤冷静说道。 “可以!”骆心词不假思索地答应,只要不用坠崖,什么事她都能答应!“哥哥你说!” “什么都可以?” 骆心词用力点头,“什么都可以!” 她小时候和娘亲、舅母去塔楼玩耍,曾经不小心撞到破损的栏杆,被悬挂在护栏外面,险些跌落下去摔得粉碎,之后再接近高处,就会呼吸急促、大脑眩晕。 骆心词怕水,但更怕高,只要不用从断崖跳下,其余什么事她都能答应,哪怕是与猛兽……隔着笼子共处一室。 “好。”明于鹤神色冷峻,双目闪着锐利的光芒,直直盯着骆心词的双目,道,“你与骆家相熟,必定是认识骆颐舟的。” 骆心词不知道他怎么忽然用这副敌视的姿态提起表哥,生怕他是要对骆颐舟不利,提着一口气小心翼翼地点头,“认得。” 明于鹤面色阴冷,声音冷冽,道:“我要你——” 顿了下,他道:“我要你说出他最令你厌恶的五个短处。” 骆心词没反应过来,傻傻地“啊?”了一声。 明于鹤愤恨自己又退了一步,没心情与她耗,转身就走。 骆心词摸不着头脑,也没时间细想,慌张追着他,张口就道:“长得丑、说话难听、满口谎言、爱欺凌弱小妹妹、花银子大手大脚、没耐心、不体贴、粗鲁、嘴巴挑剔、睡觉时候会说梦话、头发粗硬……” 不喘气地说了一长串,骆心词拉住明于鹤,急切问:“够了吗?不够还有,我还能说!他还假勤快、爱在同伴面前吹嘘……” “闭嘴!”明于鹤怒声低斥。 “我真的还能说,说上一整天都说不完……” “再不闭嘴,我就反悔了!” 骆心词猛地闭紧双唇,“唔唔”几声含糊保证不再开口。 她光顾着逃脱接下来可能的恐怖遭遇,没来得及细思明于鹤为什么提出这么古怪的要求。 而明于鹤听了这亲密的抱怨,心里憋着一团火气,短时间内,他是再也不想听见骆心词的声音了。 两人无声往前,靠近范柠等人之后,确认面前当真是处断崖。 范柠左手提着只兔子,右手挽着瞿锳,倾身往断崖下张望着,说道:“幸好咱们追着兔子过来时多注意了下,否则真有可能迷迷糊糊掉下去了。” 她又回首招呼骆心词:“念笙你也来看看,这断崖深不见底,掉下去肯定要尸骨无存的。” 范柠身旁就是瞿家兄妹俩,骆心词一不敢靠近断崖,二不敢挨着瞿家兄妹,加上才应了明于鹤不再开口,也没与范柠说话,猛烈地摇摇头,亦步亦趋地跟紧了明于鹤。 现在面前有潜在的危险,明于鹤是唯一一个能保护她的人。 “念笙是不是害怕?”瞿锳关切道,“没事的,咱们就是好奇看一看,不靠近的。” 骆心词不信她,明着当然是没有危险的,就怕谁脚下一滑,或有意或无意地拖拽着她摔了下去。 没有证据的事情不能轻易开口,她敷衍点点头,揪着明于鹤的袖口不松。 明于鹤当然知道她在害怕,他已经对骆心词百般容忍了,这会儿心中阴郁,着实不想再如她的意,当着外人的面又不好甩开她,心中一寒,向着断崖跨步。 接连两大步,第一步时,骆心词勉强还能够得上他的袖口。 第二步,他已经踩到了断崖边缘。 骆心词瞧见他脚边碎石被碰到,簌簌地坠落下去,吓得脸都白了,手指一哆嗦,松开了明于鹤的衣袖。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92章 她颤颤退后一小步,声音发抖,“哥哥,你、你回来一些……” 瞿家兄妹神色各异,对视一眼后,没有说话。 范柠却探头往下望了望,道:“这断崖瞧着吓人,实则土壤结实,没那么容易出事。再说了,这算不得什么,我爹说他们当年行军打仗时,曾经借助绳索巧跃万丈悬崖,比这吓人多了。” 骆心词已经快吓死了。 偏偏这时候瞿锳像是想安慰她,向着她走来。 骆心词不敢远离明于鹤,又害怕瞿锳的靠近,双膝发软,硬是僵在那里不敢动弹。 明于鹤全都看在眼中。 断崖处景色开阔,风也更凉爽,吹得他心中憋闷消散了几分。 他垂首望了眼下方浮着白雾的崖涧,转身要退回去时,看见骆心词沁出汗珠的额头,和充斥着不尽担忧、惧怕的神情。 不知怎么的,明于鹤心中一动,忽地身子一歪,做出失足的假象。 他只是想吓一吓骆心词。 明于鹤知道骆心词不敢靠近,其余人又离得远,所以没做多余的防备。 以致于当骆心词惨白着脸,不顾一切向他扑来时,他惊诧了一瞬,随着一声惊恐的“当心!”,被骆心词死死抱住了腰。 两具身躯在崖边狠狠相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栽倒。 腰身被紧紧扣着,身躯失控下坠。 明于鹤听着从耳后呼啸而过的疾风,青筋怒涨的手臂凶狠地搂紧骆心词,咬牙切齿地闭上了眼。 第42章 认命 “噗通”一声,平静的潭水中溅起巨大的水花。 水面的波动来得突然,也很快恢复平静,就在水波淡去时,随着“哗啦”的水声,明于鹤破水而出。 他先是环视四周,确认深潭的范围与周围环境,印证一切与自己的猜测一致后,向上看去,望见被嶙峋山壁割断的天空,重重叹气,这才看向怀中。 骆心词早在失重感袭来后晕厥了过去,此时浑身湿透、发丝凌乱,已然没了任何知觉。 明于鹤低扫一眼,瞥见她纱衣下透出的芙蓉绣纹后就转开了目光,抱着人快速上了岸。 潭水幽深,岸边常年遭受水波的冲击,形成一片薄薄的细沙地。 明于鹤将骆心词放在沙地上,脱下外衣将她的身子遮住,然后俯身,手掌覆在她脖颈处,感受到侧颈的跳动后,将她抱起轻拍后背。 骆心词吐了几口水,闭着眼咳了几下,又晕了过去。 但是相比较先前,呼吸声明显了许多。 明于鹤确定她没事,静静揽着她,开始回忆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今日之事完全超脱他的预料。 他知道骆心词害怕瞿锳靠近后对她动手,但那时他正假装失足,只要他坠落,瞿家的计划就已经落了空,没必要实施下去,骆心词也不必再黏着他。 可就因为他临时起意的一个吓唬的动作,骆心词竟然不顾危险,直扑向他。 她是单纯的害怕瞿锳,还是下意识的担心他? 明于鹤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了片刻,拧着眉头暗道,不论是为什么,她都将他推入了断崖,让他遭遇了一场无妄之灾。 自从遇见骆心词,明于鹤就鲜少有顺心的时候,这人就像是天生来克他的一样。 骆心词就依在明于鹤怀中,他目光低了几寸,随即强行止住,不让自己去看她。 理她做什么?无关紧要的人罢了,不值得耗费那么多感情。 明于鹤心里这样想,却还是低下了头,望见她脸色发白,伸手将她脸上的水珠抹去,触到了她微凉的面颊。 他盯着骆心词的脸庞看了会儿,目光下移,顺着白皙的脖颈,望见骆心词颈窝中蓄了一汪浅浅的积水,水光潋滟,与白皙的肌肤相映生辉。 光是根据这点儿风光,就能想像得到衣裳下的身躯有多么诱人。 明于鹤的眼神几度变化,最终将盖在骆心词身上的衣裳扯得更紧,更是顺手将她颈窝里的那一小滩水迹重重抹去。 许是他动作太粗鲁,弄疼了骆心词,她低吟一声,有了醒来的迹象。 明于鹤动作一顿,将目光投向近处的树林。 这地方隐蔽,宛若嵌在地心,夏日的阳光照射进来,也带不来多少温度,只是看起来存在的年份很是久远,阴暗的环境下也长出了参天大树。 瞿家兄妹既然想骗取骆心词的信任,就会将事情做的尽量真实,崖底应当不会安插人手,更不会有什么大危险。 之前他与骆心词说,她与瞿岭坠崖后将会在这里共处一宿,生出暧/昧之情,现在孤男寡女独处的预言成真,只不过人物换成了他与骆心词。 明于鹤对着骆心词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现在不想面对这姑娘,干脆地将披在骆心词身上的衣裳取回,快速穿好,将人搁在沙地上,而后闭眼躺下,假装从未清醒过。 几声绵长的呻/吟过后,骆心词如明于鹤所想那般睁开了双眼。 骆心词第一个感受到的是身上的痛感与冷意,摸到湿淋淋的衣裳,低头一看,发现了自己的窘境,再抬头看见身边的潭水,想起自己是从高处跌落的。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93章 她后怕地往岸边挪动,转身看见侧面的明于鹤,赶忙伏在他身上,拍着他的肩膀呼唤:“哥哥!醒醒!” 连喊好几声不见明于鹤有动静,骆心词探了探他的鼻息,又压着他心口听见清楚的心跳声,内心才安定几分。 一方面她担心明于鹤昏迷不醒是因为撞了脑袋,另一方面,明于鹤没醒,也让她免去了衣衫不整的尴尬。 骆心词摇着明于鹤的肩膀道:“哥哥,我有点冷,你的衣裳借我穿一穿。” 明于鹤自是没有回答的。 “我就当你答应了。” 骆心词脱起明于鹤的外衣,过程中需要搬动明于鹤,有点费劲,但最终顺利脱下。 这日明于鹤穿着的是银灰色的外衫,同样湿透,但是料子没女衫那么轻薄,足够遮羞了。 将身躯包裹住后,骆心词的情绪也稳定了一些。 她抬头打量,见四周静谧无人,只闻几声忽短忽长的鸟儿啼鸣,再看看幽深的树林与深碧色的潭水,越看越觉得其中藏有狰狞的野兽。 骆心词紧挨着明于鹤,抱着他湿漉漉的肩膀,自言自语道:“竟然都被你说中了……难道真的要等到明日,侍卫才能寻来?” 太久了。 “明日折腾完回府,肯定得先在府中修养几日才能外出……”骆心词失落叹气,“我哥该着急了……” 都远远看见了,明明今日就能见的,这么一拖再拖,不知哪日才能相见。 骆心词有点急躁,搭在明于鹤肩头的手顺势往他胸口拍打了一下,埋怨道:“都怪你!” 挨了一巴掌的明于鹤:“……” 看在她是跟着自己跳下来的份上,暂且忍了。 但也不能完全由着她肆意妄为。 明于鹤忽地侧了下身子。 骆心词吓了一跳,赶紧贴近查看,发现他没醒,心有余悸地抚着他胸口被打过的地方,讨好道:“哥哥,我与你说笑的,你最好了。” 她再次尝试着唤醒明于鹤,用了很久,始终不见效果,眼看日头不断下落,水边光线越发的晦暗,骆心词有点担忧。 舅舅说过,他以前去山里打猎时,从来不长时间待在水边,因为会有野兽出来饮水,很危险。 当务之急,是与水源保持距离。 骆心词站起来粗略地辨认了下方位与地形,蹲在明于鹤身边道:“哥哥,那边位置稍微高些,或许能有山洞躲避,咱们往那去好不好?” 说做就做,她将明于鹤的胳膊架到肩上,费劲地试图将他的身子撑起来。 背起一个高大英挺的成年男人,对骆心词来说很难。 “你怎么比牛还要壮实啊!” 她惨叫着,试了好几次终于成功,自己却直不起腰了。 无法,只好就这样撑着明于鹤蹒跚移动。 山坳里的日光很快变得微弱,风从水潭上方卷起,吹在骆心词的湿衣上,带来丝丝凉意。 又见前方黑黢黢的树林张着大嘴似的等着她走进去,骆心词心生惧意,为了壮胆,不断地与明于鹤说话,假装明于鹤是清醒的,在陪着她。 “让你离崖边远一点,你不听,现在满意了吧?也不想想你有多重,我是想救你的,可是我拉得住吗?” “幸好是我与你一起掉下来的,否则你一个人晕倒在水边,碰见来饮水的野兽,一定会被吃得骨头都不剩的!” 骆心词艰难地托着背上的大男人,絮絮叨叨,没注意到明于鹤悄悄睁开了眼。 他大部分力量都压在骆心词背上,下巴搭在她肩上,唇面时不时能触到骆心词滴着水珠的乌黑秀发与莹白的耳尖。 明于鹤盯着骆心词垂落的一缕秀发,视线顺着上面的水珠落到骆心词脖颈里,在水珠流入更深的地方后抬眼,直勾勾看着骆心词的侧脸。 骆心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喃喃道:“这么说,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呢。” 她忽然扭头,明于鹤及时闭眼。 骆心词未察觉,小声商量道:“看在我奋不顾身去救你的份上,以后真相大白的时候,你能不能……能不能放过我家里人啊……” 挟恩图报。明于鹤在心里给她记了一笔。 再之后,山路有些陡,骆心词全神贯注地背着明于鹤,吭吭哧哧,十分艰难,一句话都没顾得上说。 强撑着口气走出一小段距离后,她才又呢喃道:“我哥来了,娘亲他们一定也来了……听说我坠入断崖,该担心坏了。” 她背累了,深喘了一口气,又哀愁道:“怎么和我娘亲说啊……” “娘亲总说我没有爹,容易被人轻慢,自小就要我自爱自重,否则别人一看我自己都不重视自己……”她累得呼呼喘气,断断续续说出后半句,“……怎么会真心疼我爱我呢?” “可惜我要让她失望了……” 入京之后,她做的全是坏事,尤其是用美色让明于鹤帮她、那段半真半假的不伦之恋。 他日身份暴露后,她名声尽毁,任谁都能辱骂上一句,哪还有脸见娘亲? 明于鹤注视着她发丝凌乱的侧脸,半晌,默默将刚记下的“挟恩图报”那一笔给她抹了去。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94章 随后就见骆心词猛地一泄气,拽着他的胳膊轻轻将他靠在一处石头上。 她也坐在一旁,边抚着胸口平复呼吸,边自说自话道:“现在开始补救还来得及,我得对我自己好点,累了就歇息,不勉强自己……” 她想对自己再好点,裹着明于鹤的外衣左右地瞧。 晚风有点凉、周围晦暗不明,还有湿淋淋的衣裳,这些问题都无法在荒山野地里解决,她唯一能对自己好的,只有不让自己坐在又脏又冷、或许还藏着小虫子的草地上了。 骆心词细致地打量着明于鹤,确定他还没醒,慢吞吞地往他小腿边移去,扶着他的膝盖,小心翼翼地坐了上去。 明于鹤:“……” “先问你讨一点恩情。”骆心词的声音很小,说完后两手撑着他的小腿摸了摸,悄声评价,“有点硬,硌人,但是比地上好一点。” 明于鹤:“?” 自从骆心词醒来,不足半个时辰的时间里,先剥了他外衣,再打了他一巴掌,拖拽着他到了这儿,将他扔在地上不算,还要坐在他身上? 任何一件事对明于鹤来说都是奇耻大辱。 他再难容忍,“唰”地一下睁开了眼,骆心词正好盯着他看,吓得身子一哆嗦,直接从他小腿滑坐到地上。 她忙不迭地扶着明于鹤的小腿爬起来,匆匆捏了两下,道:“哥哥你醒啦?我在给你捏腿呢!” 怕明于鹤发现了她的小动作,她赶在明于鹤开口前邀功:“是我把你从水边背到这里来的,哥哥,你快活动看看,有没有哪里受了伤!” 明于鹤的火气升到咽喉,但看着她为背自己弄出的狼狈相,与因他清醒而明媚的闪亮双眸,想着她奋不顾身地向自己扑来的动作,还有方才听见的呢喃自语,怒火如何都发不出来了。 只要与骆心词沾边,他就别想讨到任何好处。 两人之间向来如此。 “……否则别人看我自己都不重视自己,怎么会真心疼我爱我呢?” 这句话盘旋在明于鹤脑中。 他凝视骆心词良久,久到她神情转为心虚,狠狠地闭上了眼。 认命了。 他突地捉住骆心词的手臂往前拽来,骆心词力气不及他,身子重重一倾,脑袋朝着明于鹤身后的石头撞去,她吓得闭着眼发出了一声尖叫。 意想中的疼痛并未出现,骆心词只觉得前胸贴到一个坚硬的后背上,撞得她有点痛,紧接着,她身子一轻,双脚离了地。 是明于鹤背起了她。 她张开眼,两手慌张地搂住明于鹤的脖子。 她背明于鹤时,是半背半拖,摇摇欲坠。明于鹤背她,让她双脚不着地,步伐又稳又快。 可为什么要背她呢?她的腿又没有受伤。 骆心词想喊住明于鹤问一问,“哥哥”两字到了嘴边,看见明于鹤英气的俊美侧脸,忽地开不了口。 这人才不是她哥哥呢。 她脸颊微热,往明于鹤背后藏了藏,伸出细长的手指在明于鹤肩头挠了一下。 明于鹤偏过脸,冷声道:“爪子老实点。” 骆心词没敢直视他,在他转向前方后才低声问:“干嘛突然背我?” “你不是背了我一段路?” 骆心词“哦”了一声,没了声音。 明于鹤一点都不想理她。 这地方既然是特意设计来让男女独处的,附近一定有可以容身的洞穴。 分析罢地势,他背着骆心词穿过一片密林,果然看见一处被树藤半遮的洞口。 正要过去,背上的骆心词忽然在他耳边嘀咕起来,“白日里你是不是问我‘谁是美’了?” 明于鹤的脚步顿住。 英雄救美,当然被救的那个是美。 在骆心词眼里,从断崖边缘到昏迷在潭水岸边,都是她来救的明于鹤。 谁是‘美’,毋庸置疑。 明于鹤的脸黑得一塌糊涂,转过脸冷冷瞪着她。 骆心词顶着他凶狠的视线,装傻一笑,环在他脖颈处的手抬起,扶着他的侧脸,用力把他的脸推回到了正前方。 第43章 嫉妒 空旷的洞穴中,骆心词坐在火堆旁,小心地展开裙摆烘烤。 荒郊野外,她不敢将衣裳脱下来。 就算知道明于鹤所谓的违背人伦的欲/望是吓唬她的,知道明于鹤不会冒犯她,她也不好意思那么做……再怎么说也是个大男人…… 骆心词一边当心裙摆被火烧到,一边往洞穴门口看,生怕明于鹤走远了,或者有野兽闯进来。 等了好一会儿,听见枝叶被踩踏的声响,急忙屏住呼吸,提防地往外看。 瞧见是明于鹤后,她轻舒一口气,快速查看了下自己的衣着,悄悄拢紧衣裳侧过身子。 纱衣单薄,浸水就湿,好处是很容易烤干。 骆心词的衣裳还有点潮湿,但至少不露肤色了,这让她面对明于鹤,能更自在些。 自入了山洞,明于鹤又不理她了,骆心词大约明白其中缘由,说错话,让他没脸了呗。 得哄哄他。 还在心里琢磨着措词,几颗汤团大小的青涩果子朝她抛来,骆心词看见时已经晚了,幸好明于鹤准头好,其中多数落在了她裙面上,只有一颗从她腿上滚落了下去。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95章 骆心词捡起来,心想正好可以藉着道谢与明于鹤重修于好,结果一抬头,看见他冷着脸,隔着火堆坐在了自己对侧。 摆明还在生气。 骆心词赶快低头,藏起没控制住扬起的嘴角。 都生气不理她了,还给她摘果子吃呢。 她想与明于鹤说话,赔礼会让他没脸,道谢有点生疏,也是因为怕自己忍不住声音里带了笑,矜持了会儿,最终她什么都没说,只拣了颗果子,用衣袖擦了擦,小口咬了一下。 “卡擦”一声脆响,清凉的汁水侵袭上舌尖,骆心词“嘶”了一声,皱着脸道:“酸——” 只有火堆中枯木燃烧的辟啪声给了她一丝回应。 骆心词瞧了瞧明于鹤,讪讪转回眼,拿着那颗酸果,一小口一小口地咬起来。 果子虽酸,但是能果腹解渴,偶尔吃一吃别有趣味。 吃下两颗,骆心词没话找话,“你怎么知道这果子能吃?” “不知道。”明于鹤的语气颇为无情,“只是给你试试有没有毒。” 骆心词觉得他嘴硬心软,好脾气地赔笑后,抓着果子来到他身边,递给他道:“我试过了,没毒,你也吃吧。” 明于鹤没接。 但只要他愿意与自己说话就好了。 方才明于鹤出去那会儿,骆心词一个人待在山洞中,听着寂静山野间的飒飒风声,听闻过的山野精怪的可怕传说全部浮现在脑海中,把她吓坏了。 这一晚注定要在这荒无人烟的山野中度过,骆心词害怕虫蚁野兽和山精妖怪,也怕明于鹤悄悄外出将她丢下,不准备入睡了。 左右就这一宿,不碍事。 担心自己捱不住困意,骆心词与明于鹤找话,道:“不吃就不吃吧,你与我说说你以前的事情好不好?” 她真的很好奇明于鹤是对所有人都是这么个怪脾气,还是单独与她这样。 “说说嘛。”骆心词的手搭上了明于鹤的小臂。 明于鹤正在拨火堆,瞥见她不知在何处磨破皮的手指尖,目光停顿了一瞬,没将她的手甩开,也没说话。 骆心词觉得他有妥协的迹象,一手抓着酸果,一手撑着下巴,盯着明于鹤等他开口。 两相僵持,洞中火光闪烁,在明于鹤脸上留下忽明忽暗的光影。 他额发凌乱地垂着,与火光带来的阴影一并遮在眉眼处,将眸中神色藏了起来,如此一来,高挺的鼻梁与微抿的薄唇就格外的显眼。 骆心词看了一会儿,耳尖染上薄红,将脸转向了火堆。 在林州时,如果有人告诉骆心词,她以后会为了武陵侯府的小侯爷跳下断崖,被他嘴硬心软地照顾,她多半会认定对方在胡说八道。 春日之前,她与明于鹤还互不相识呢。 按照正常的轨迹,他俩也不该有任何牵扯。 真奇怪。 骆心词动了动手指,看见手中的酸果,抓起来又咬了一口,酸涩的汁水刺激了味觉,让她心头清醒了几分。 这时山洞外传来一道悠长的声音,很遥远,像是野兽对月嘶吼,又像山风穿越过狭窄的岩洞。 骆心词往山洞外瞧了一眼,入目是浓稠的夜色,漆黑一片。 她有点心慌,往明于鹤身边靠了靠,问:“你害怕吗?” 问完,她自己回答:“你一定是不怕的,你不是第一次有这种经历了。” 他们这一次坠崖是有人特意演练过的,不会有很大危险,明于鹤经历过的那次则不同,是被人精心策划,蓄意谋害的。 骆心词记得云袖说过,太子伤势过重,差点没能醒过来。 “你是不是也受了很严重的伤?”她关心地问明于鹤。 那是明于鹤生平受过最严重的一次伤,但比之更残忍的,是生父的狠辣绝情,一度让少年的明于鹤信念崩塌。 他不愿意提起那事,简单道:“不该问的别问。” 见他肯理自己了,骆心词立马道:“我是在关心你呢。” “你不拖累我就足够了。” 骆心词嘴角一抿,道:“我的确不如你矫健,也背不动你,可是我有陪着你啊。有了陪伴,人才能更勇敢,更坚定。不然你当年为什么要将太子带回来?”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哪怕武陵侯已经死了,再忆当年,明于鹤仍是心绪难平。 武陵侯是打算让他与江协一起死在山林中的。 前有埋伏,后有杀手,他少时心性不稳,会选择带上江协,除却与皇室的那丁点儿亲缘之外,更多的是对武陵侯滔天的恨意,让他不允许江协就那么死了。 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他不想骆心词多问,避重就轻道:“有空闲问东问西,不如多掂量你自己的事。” 骆心词的思绪真就被他带回到自家的事情上,如果一家人全部入京来了,就说明家人都是安全的,明于鹤先前对王束的威胁效果显著。 王束的把柄,她至今没查出来呢。 骆心词想再问问明于鹤,一眨眼,就着火光窥见明于鹤低压着的眉眼,只那一瞬,他的眼眸就重新被额发的阴影遮住,其中情绪不得窥探。 骆心词愣了愣,忽地意识到自己不该提明于鹤与太子遇险那件事。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96章 话已出口,无法挽回,她心中懊恼,静了片刻,忽然朝着明于鹤张开双臂。 她抱住明于鹤,在他后背上轻拍着,声音很低,很柔和,安慰道:“没事儿……” 明于鹤:“……” 与其说骆心词是在抱着他,不若说她是趴在了自己肩上,甚至她的下巴就压在明于鹤肩头,他的手臂能感受到独属于姑娘家身躯的柔软触感。 他呼吸微急,一动未动。 骆心词却还记得他不喜欢被人靠近,未免被他推开,浅浅一抱,她就主动放手,为了维护明于鹤的脸面,还假装惧怕道:“我只是在安慰你,哥哥,你不要多想,也不要逼我,咱们说好要慢慢来的。” 明于鹤:“……” 这么不走心的敷衍,难道骆心词指望他会相信吗? 他真的会被骆心词气死。 明于鹤既已认命,就不再用那荒谬的兄妹之名去与骆心词亲密,没理会她最后那句话。 他现在不介意骆心词的靠近,但是无法接受被骆心词当做弱小怜惜,遂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手上有着王束的什么把柄吗?” 骆心词双目一亮,惊喜点头:“想的想的!” “可记得国子监曾经死过一个学生?” “记得。”所有与王束相关的事情,骆心词全都记得。 死的那个学生是同样出身林州的王平研的长子,据说是酒后落井淹死的。 “据案宗记载,他的尸身被捞上时已经僵硬,其中左手蜷曲,掌心有划痕,死前手中应当是握有某样东西的。”明于鹤道,“至于是什么,井水太深,未能打捞出来。” 骆心词道:“这与王束有什么关系?” 明于鹤不答反问:“你可看过王平研的政绩?” 骆心词点头。 王平研与王束一样,出身林州,同年中举,名次均在中列,王束十余年来一直在国子监周转,而王平研先后去了青州、延州、云塞等偏远地区历练,屡得嘉奖。 如今两人同在京中,走的是却完全不同的仕途。 若数风光,王束更盛一筹,但若论在皇帝心中的地位,王平研远超王束。 “那年江南盐使的职位有了空缺,皇帝本欲安排王平研上任,因为长子的死,王平研悲痛欲绝,主动辞了这桩差事。” 骆心词对朝政之事所知甚少,但也知晓盐政与朝廷税收息息相关,是国库的一大来源,江南盐使的人选,一定是皇帝极度信任的官员。 “然后呢?”她追问,“这最终差事落在了谁的头上?” 骆心词心思阴暗了些,她觉得倘若这差事最后落到王束相关的人头上,她就有理由怀疑王束是出于利益之争,杀了王平研的长子。 “不重要。”明于鹤的回答否定了骆心词的猜想,“新任盐使是一清廉老臣,与王束、秦家,均无任何干系。” 骆心词不解。 明于鹤却道:“其余事情你都是知道的,你得自己想。”说完这句,他就没再说话。 骆心词惊疑不定地望着他,心里将所有王束、王平研相关的事情一一在心底对比,总觉得其中有一条线贯穿着,可她偏偏找不到。 她凝神,眉心微蹙,映着火光的红润脸庞写满不容人惊扰的严肃。 明于鹤觉得她这模样有点可爱。 静谧的山洞中,一个全神贯注地思索,一个静静凝视对方,这么不知过了多久,洞口处忽然有道清亮的布谷鸟叫声传来。 明于鹤眉梢一抬,朝外扫了一眼,开口提示道:“那日在宫中,我与王束说的是,我在国子监被封的旧井中找到一把钥匙。” 骆心词蹙着眉头转向他,在明于鹤的视线下,神色渐渐松动。 半晌,她惊呼道:“真的是他!” 她记起来了,王平研长子去世后不久,皇帝就率百官祭天祈福,王束身为国子监司业,本该按时将先帝亲笔抄录的典籍送去,却因意外烧了盛祭酒的书房险些耽误。 国子监藏书阁只有两把钥匙,分别由王束与盛祭酒保存,倘若王束的那把弄丢失了,那么他唯有取得盛祭酒的那把,才能顺利打开藏书阁。 所以就有了盛祭酒书房走水的事情。 在诸多被烧毁的典籍、古玩等的陪衬下,烧毁的一把钥匙就不那么显眼了。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将这事与死去的学生联系在一起。 王束从始至终没有从中获得任何利益,也不会有人平白怀疑他。 除了明于鹤。 他在古井中找到了钥匙,只要将钥匙作为物证呈上,当年的案子就会被翻出来重审,细细追查过往的细节,王束终将难逃罪责。 所以他才会害怕。 光凭这件事已经足够让王束身败名裂了! 骆心词攀着明于鹤的手臂,未开口,明于鹤已知她所想,道:“这事当年惊动了宫中,那么多人都没能找到线索,过了这么久,我如何能轻易取得物证?我骗他的。” 骆心词愣住,“没有钥匙?” “没有。” 王束也未完全相信明于鹤掌握了证据,所以他只是暂时收手,却没有阻止秦椋的行为。 骆心词的情绪大起大落,好不容易接受了王束杀过人,做出检举他的决定,却苦于没有证据。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97章 她呆滞了会儿,忽然问:“那么多人都没能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你是怎么想到的?” 明于鹤道:“我就是想到了。” 单看这两件事,其实明面上并没有什么关联,明于鹤之所以会对王束起疑,多亏了那次骆心词夜闯摘星阁翻阅典籍司文书的事。 是她将明于鹤的注意力引到这二人身上的。 如若王束对于被困国子监心有不甘,那么他最憎恶的人除了干涉他仕途的秦家父女之外,就该是与他有着同样的出身,却获得迥然不同的地位的王平研了。 “今日我再教你一件事。”明于鹤正色,与骆心词道,“永远不要小看男人的嫉妒心。” . 骆心词受到了很大的震撼,没心情与明于鹤玩闹了,抱着膝盖仔细思考起王束的事情。 她本意是今夜不睡的,却耐不住情绪波动后带来的疲惫,最终没忍住,头一歪,靠在了明于鹤肩上。 明于鹤没有动弹,由着她靠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确定她睡熟了,展开手臂,将人揽入怀中。 “你有什么资格怜惜我?”他冷峻质问依偎在他怀中的骆心词。 武陵侯只是想杀了他这个儿子洗脱嫌疑,王束想杀的却是她骆家满门。 骆心词睡梦中也紧着眉,愁绪不解的模样。 明于鹤将她眉心抚平,顺势摸了摸她被火堆烤得酡红的脸颊,将她往后抱了抱,然后抓起她磨破了的手指尖,皱眉细看。 这时洞口再次传来鸟儿啼鸣声,明于鹤侧目,低声道:“进来。” 随着他声音落地,一个侍卫闪身出现,看看洞中二人,侍卫压低声音道:“启禀小侯爷,今日之事已在城中传开,府中、宫中均已派出大批侍卫前来搜寻,不出意外,明日一早就能寻到崖底。骆家兄妹……” 骆心词忽然动了一下。 明于鹤示意侍卫噤声,在她背上拍了几下,她很快重新恢复安睡。 侍卫再开口,声音极低,“……那对兄妹拿着林州老夫人的信物,说是小姐的故友,一定要与府中侍卫一起下来寻人……” 骆颐舟要不顾伤势下来寻找骆心词。 明于鹤缓缓挑了挑眉。 第44章 好友 翌日,骆心词被清脆的鸟啼声吵醒,睁开眼睛,看见空旷的洞穴与面前已熄灭的火堆,记起昨日的事,连忙坐起。 洞中已不见明于鹤的身影,她慌忙提着裙子跑向洞口,见洞口处的藤蔓随风摇摆,头顶茂密的枝叶哗啦作响,更上方是阴云密布的天空,黑压压地逼近,仿佛随时将要塌下来。 这山雨欲来的情景看得人心中惶惶,骆心词向着洞口迈出一步,“啪嗒”一声,不知是雨水还是枝叶上的露珠滴落在她脸上。 凉意穿透肌肤,让她打了个寒颤。 “明——”骆心词张口就要呼唤明于鹤的大名,斜刺里忽地一道阴影闪现,吓得骆心词立刻把声音憋了回去。 “宫中派了羽林军前来接应,小侯爷正在与人商议脱身之法,小姐稍待。”侍卫恭敬道。 骆心词捂着心口,谨慎打量后认出这是常跟在明于鹤身边的侍卫,心中稍有安定。 天亮了,侍卫是该寻来了。 她问:“只来了你一人吗?” 才问完,就见听簌簌声响,数十名矫健侍卫从密林中现身。 骆心词既惊吓又欣喜。 “小侯爷离开前吩咐属下照看好小姐,小姐不妨先行洗漱,小侯爷很快就会回来。” 骆心词这才停止张望,回洞中收拾自己去了。 此时,明于鹤已与羽林军将领商定好离开的路线,也见到了真正的明念笙。 明念笙是被羽林军侍卫带下来的,衣裙沾满崖壁上的尘土,鬓发散乱,被带到明于鹤面前后,就狼狈地缩着,至今没敢抬头直视他。 “不是说兄妹二人?” “骆颐舟——” “让她自己说。”侍卫的解释被明于鹤打断,他踱步到明念笙面前,俯视着她凌乱的发顶,问,“怎么就你一人?” 明念笙很害怕。 昨日才入京,就碰见了江黎阳。 她记得江黎阳是韶安郡主娘家的人,不敢招惹,好不容易安抚住骆颐舟,一个花盆从天而降,差点引发争执。 这事有惊无险地过去,安顿好行囊后,两人在茶楼瓦肆走动了一下午,打听到了骆心词与江黎阳的恩怨,也模糊听说了她在宫中落水的事情。 前者是人人皆知的骆心词被人欺辱,后者关乎女子清白,每一件事都让骆颐舟气得咬牙。 两人还没将这事的内情彻底弄清,就见街道上烈马疾驰,尘土飞扬,一打听方知是明于鹤与“明念笙”失足坠落断崖,音讯全无。 这下骆颐舟是彻底无法等待了,明念笙一听好友有性命之危,也顾不得身份会不会暴露,当即跟上,拿出祖母信物,自称是“明念笙”的好友,请求一同加入搜寻。 谁知道千辛万苦下了断崖,第一个见到的会是完好无损的明于鹤! “他、他之前断了几根肋骨,还没长好,不能冒险,被我打晕了……”明念笙瑟缩地回答。 “谁?”明于鹤声音淡淡,像是听不懂她的话。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98章 明念笙是跟着侍卫爬绳梯下来的,人落地了,心还悬在半空中,被明于鹤盯着,手脚发软,颤颤巍巍道:“骆、骆颐舟。” 她已得知面前这个挺拔的青年就是她那个高高在上的嫡兄,幼年模糊的记忆经过岁月的打磨,平白增添了许多可怕的阴影。 明明不记得武陵侯的相貌了,明念笙却感觉面前的明于鹤就是另一个武陵侯,与他一样威严、魁梧、可怕,好似下一瞬就要让人将她活生生掐死。 她根本不敢抬头,惧怕地回答过后,自欺自人地解释:“骆颐舟就是我表哥。他是我哥,我是骆心词。” 她至今对武陵侯府中的事情一概不知,亲爹是死是活,她不想理会,嫡兄、嫡母她也完全不想相认。 倘若现在是在城中,知道明于鹤与骆心词都没有大碍,她一定会立刻逃走,再也不与武陵侯府的人有任何牵扯。 可惜身处阴暗山谷之中,四面峭壁,她插翅难飞。 明于鹤道:“我倒是听念笙提起过你兄妹。” 从他口中而出的“念笙”俩字让明念笙直打哆嗦。 她不知道骆心词是怎么说的,不敢应声,只气息微弱地“嗯”了一声。 明于鹤低眼,看见她脸颊上的擦伤,依稀将面前瑟瑟发抖的姑娘与记忆中怯懦的小丫头重叠在一起。 根据骆心词提起过的关于骆颐舟的只言片语,就能看出这对兄妹的关系很是亲密。 所以当“明念笙”坠崖的消息传开后,骆颐舟冒险找上侯府,要随着侍卫亲自下崖寻人,并不让人意外。 相比较而言,明念笙的出现,更让明于鹤惊讶。 因为武陵侯与二人生母的缘故,两兄妹自幼便泾渭分明,同在府中却几乎互不相识。 后来明念笙跟着老夫人离京,双方对彼此来说,便只是一个名义上的亲人罢了。 明念笙自出生起就没有自由,惧怕武陵侯,不愿回京,明于鹤能够理解。 他从未为难过明念笙,没想过干涉她的任何行为,只要她安分守己,哪怕老夫人去世后,她一辈子不出嫁,明于鹤也愿意锦衣玉食地养着她,不让她遭人欺凌。 可她勾结他人利用侯府,明于鹤必须要给她一点教训。 “行了,我带你去见念笙。”明于鹤转身。 脱离了他的视野范围,明念笙如虎口脱险般松了口气,赶紧跟在他身后。 “你兄长有伤在身,还要下来寻找念笙。而你为了不让他的伤势加重,不惜出手将人打晕。”明于鹤声音低沉,边走边道,“我竟不知该感叹骆颐舟对念笙的关怀,还是你们兄妹间的深情。” 明念笙心虚得厉害,略过骆心词与骆颐舟的那段,牵强解释:“……我与我哥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很好。” 明于鹤道:“我怎么瞧着你哥与念笙的感情更好?” 明念笙:“……” 这混乱的称呼让她头皮发紧。 她心虚,听见明于鹤说什么都觉得另有深意,又觉得等明于鹤亲眼看见骆家兄妹的相处,会提出更多的疑问,心中一急,说道:“我哥对念、念笙暗怀情愫……” “那就难怪了。”明于鹤道,“可惜念笙已经与王凌浩订了亲,回头你与他说说,让他死了那份心吧。” 明念笙:“……嗯。” 短短几句话,明念笙已紧张得满头大汗,所幸洞穴距离水潭不远,走了不多久,就看见了守着骆心词的侍卫。 雨点在这时候“啪嗒”落下,不算急,却一下下发出沉闷的敲击声。 骆心词因为落雨回到了洞中,再听见洞穴外有侍卫的声音后,知道是明于鹤回来了,还没看见人,一句“哥哥”就率先喊了出去。 侍卫虽然可靠,终究是不如明于鹤让她安心,所以这声“哥哥”,她喊得格外的期待与甜美,直接把洞穴外的明念笙震住了。 骆心词对另一边的事一无所知,在她看来,侍卫找来了,他们就能出去了,等回了京城,她就能去见骆颐舟与明念笙了。 她有许多要与那两人说的,武陵侯的事、王束的事等等,每一件都至关重要。 “咱们现在就走吗?” 明于鹤道:“走,但是要先穿过这片山谷。” 他们所处的是一处凹陷的山谷,侍卫是借助绳梯下来的,山壁险峻,历经一夜才落地。 下崖不难,攀爬上去就没那么容易了,尤其是天将落雨,还有骆心词这么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 明于鹤看罢地形图,拟定的最佳路线是穿过山谷,从西面较矮的崖壁上去,这样最为安全。 骆心词一听要踩着绳梯上去,眼前就直发黑。 她一定会半途吓晕掉下去摔死的。 “我怕高。”她拉住明于鹤的手臂,“哥哥,你知道我怕高的,待会儿你背我上去。” 明于鹤道:“你让我背,我就得背?” 昨日骆心词没提要求,他就已经主动背起她了,这会儿拒绝,明显是在摆架子。 他总是这样。 骆心词感觉自己已经将明于鹤彻底看穿,一点儿也不怵他。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99章 她想了下,踮起脚靠近明于鹤,小声道:“你背我,等回去了,我可以亲你一下。” 她知道明于鹤不会让她亲的。 他不喜欢与人亲近。 用明于鹤自己编出来的谎言挤兑他,让他下不来台,是骆心词小小的戏弄。 明于鹤瞧着她躲闪的眼神,沉默了下,道:“这是你自己说的。” 明知这事不会成真,骆心词的脸还是红了。 她咳了一下,故作镇定道:“山路难走,你现在就开始背我……” 穿越半个山谷呢,外面又开始落雨,骆心词决定要对自己好一点,是能省劲儿就省劲,得寸进尺地要求明于鹤现在就背着她。 明于鹤眯着眼看了她片刻,道:“当真现在就要我背?” 骆心词点头,“嗯!” 左右外人眼中他二人是兄妹,做哥哥的照顾妹妹,理所应当。 “行。”明于鹤答应了。 骆心词咬着唇爬上明于鹤的后背,顺便将他那件银灰色的外衫罩在头上,以防淋了雨水。 她现在知道明于鹤没有他所说的那些古怪嗜好,对他很是信赖,经过坠崖这事之后,觉得明于鹤对她虽然依然爱搭不理,但是行动上一直是很体贴的。 骆心词伏趴在明于鹤宽阔的后背上,两手搂着他的脖颈,被背离地面时,好感如同春天生出的嫩芽,一点点将她的心撑起。 她闷闷一笑,引来明于鹤的视线。 明于鹤没理她莫名的笑声,而是看着骆心词搭在他胸前的手,“还拿着它做什么?” 骆心词手中还抓着一颗青涩的果子。 昨夜只他二人,为了照顾骆心词,他就近摘了几颗果子给她裹腹。 现如今侍卫众多,这酸涩的果子已经用不上了。 骆心词将手中的酸果抓紧了一些,道:“你背好我就够了,不要管我做什么。” “我懒得管你。”明于鹤道。 “那你就不要多问。”骆心词搂着明于鹤的脖子小声嘀咕,语气听着是在与人强嘴,神情却是轻松愉悦的。 她悬空的脚都轻快的晃动着。 直到明于鹤背着她走出洞穴。 “对了,念笙,方才忘记与你说了。你的一位好友听闻你出了事,与府中侍卫一道寻来了。” “范柠吗?”骆心词头也不抬地问。在京城,她只有这一个好友。 “她。”明于鹤说着,轻掂了下背上的骆心词,示意她抬头,“你看看,可认得?” 骆心词拉下披在头上的外衣,看见了灰头土脸、呆滞地站在外面的明念笙。 第45章 藤林 “你……有没有受伤?”明念笙声音发飘。 骆心词趴在明于鹤背上,将外衣遮到发顶,含糊道:“没……” “……” 简短的对话后,两人各自沉默。 雨水零星落着,“啪嗒啪嗒”敲打着林中枝叶,三人前后,是负责护送的侍卫。 山谷中常年不见人迹,地上堆积了厚厚的枯叶,随着众人的脚步声发出沉闷的声响,一如骆心词的心情。 骆心词期盼着与明念笙见面,真见了,连话都不会说了。 她完全不敢回想自己方才在山洞中与明于鹤说了什么,更想从明于鹤背上跳下去,可是明于鹤不肯松手,她也不敢提出这个欲盖弥彰的请求。 尴尬无言,偏偏这时候明于鹤体贴地替她回答:“念笙没受伤,纯粹是嫌山路难走,犯了懒。” 宠溺的腔调让两个姑娘双双沉寂。 骆心词实在没法面对明念笙,将脸转开,可明于鹤仍是不放过她,又笑道:“念笙,人家辛苦下来寻你,弄得一身狼狈,你自己反而干干净净的,还要哥哥背着,怎么好意思的?” 骆心词感觉明念笙在看她。 自走出山洞四目相对的那一刻至今,她再没敢与明念笙对视。 可就那一眼,足够她看出很多东西了。 骆心词与明于鹤是直接坠入水潭之中的,当时狼狈,衣裳烘干之后虽然皱了些,却也算干净。 后来她倚着明于鹤睡了半宿,气色不错,清晨又被侍卫服侍着照常清洗,外在看来也还算得体。 明念笙就完全不同了,满身尘土,脸上、手背上均有在峭壁上蹭出的擦伤与灰尘。 让不知情的人来评判,一定会认为她才是坠崖落难的那一个。 因明于鹤的话,骆心词注意到明念笙的窘境,明念笙自己也发觉了这一点。 骆心词有意躲避她的视线,明念笙看不见她的脸色,只看见她环在明于鹤颈下的手腕。 双腕凝脂,细腻柔白,腕上还戴着翡翠镯子,随着明于鹤的走动晃来晃去。 明念笙再往下看,骆心词身上披了明于鹤的衣裳,露出的只有脚上绣鞋。 鞋子总算没那么体面了,可再怎么脏,也远比她黑乎乎的、被露水打湿后黏着腐烂枯叶的鞋子干净。 明念笙是抱着骆心词九死一生的心态下崖寻人的,她为骆心词担惊受怕一整夜,千辛万苦爬下山崖后,不仅要面对明于鹤,还要自己穿越山谷。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00章 而精神熠熠的骆心词是被明于鹤背着的,两脚都不用沾地。 明念笙害怕明于鹤,可是此情此景之下,被明于鹤挑拨了几句,她心中生出巨大的不平。 就在她激愤时,一滴豆大的雨水“啪”的一声直击她的眉心。 明念笙再也忍不住了,不敢与明于鹤说话,但她敢支使骆心词。 “你下来自己走!”她高声勒令。 骆心词没说话,明于鹤已道:“山路陡峭,枝叶底下或许还藏着蛇鼠虫蚁,念笙害怕这些,我背着就好。” 骆心词本想趁机下来的,被他这么一说,立刻心生怯意,不吭声了。 “我不也自己走的吗!” 明念笙本来只是觉得不公平,听说脚下可能藏有蛇鼠虫蚁,更觉愤然。 明于鹤是她哥,虽然她害怕他,不愿意与他相认,但是骆心词现在用的是她的身份,不能与他那么亲密。 气愤极了,在明于鹤面前她都没那么瑟缩了,又恼声道:“凭什么我可以,她不可以!” 明于鹤道:“我做哥哥的愿意背着妹妹,不让她受罪。若是你也不想自己走,可以让你哥哥来背你。你不也有个哥哥吗?” 说完他突然想起似的,遗憾道:“哦,我忘了,他被你打晕了。” 他背上的骆心词原本在假装事不关己,听到这儿,惊得从明于鹤背上撑起了身子,震惊问:“你把他打晕了?” 明念笙听出她语气中的不可置信与责备之意,委屈顿生,一脚踹飞脚下的碎石,气道:“我不把他打晕了,难道由着他下来冒险吗?他还要不要性命了!” 骆心词:“……哦。” 也是,骆颐舟再崖上崖下折腾一通,那几根可怜的肋骨就真的再也别想痊愈了。 明念笙不顾自身安危,勇攀断崖下来寻她,她还错怪人家。 骆心词心中有愧。 她想与明念笙解释自己和明于鹤的关系,想问他二人怎么会突然入京,碍于明于鹤的存在,什么都不敢说,心里有蚂蚁抓挠似的。 思来想去,她搂着明于鹤脖颈的左手松开,抓着那颗留了一宿的酸果递向明念笙。 这是无声的道歉。 明念笙与骆心词相识多年,眼下虽看不懂她与明于鹤的关系,却也能猜出她这一路艰难,并没有真的怪罪她。 她扭捏地躲了一下。 骆心词第二次将酸果递来,她才勉为其难地去接,可这时,明于鹤突然大步一跨,骆心词被他背到前方,那颗酸果擦着明念笙的指尖,让她接了个空。 骆心词搂着明于鹤的脖子回头望,明念笙提着裙子快步往前走,就在这时,前方忽起骚动。 侍卫的惊声、兵戈声嘈杂传来,同时有一阵尖锐的“吱吱”叫声,以及翅膀急速扇动的声响。 骆心词惊诧抬头,望见前方是一片巨大的藤树林,粗壮的藤枝交织缠绕,形成一个天然的、遮天蔽日的阴暗洞穴,一群乌泱泱的蝙蝠正擦着侍卫们的发顶从中涌出。 蝙蝠来得突然,侍卫受惊挥刀,其中有几只蝙蝠被利刃劈中,摔落在林中,污血四溅。 这画面看得骆心词毛骨悚然,慌张低下了头。 很快,前方开路的侍卫回来禀报:“小侯爷,前面是一片藤树林,从中穿过至少需要半个时辰。” 明于鹤问:“里面是否安全?” “属下已派人前去查探,未发现危险野兽,只是树藤层叠缠绕,使得藤林长久不见天日,似乎已经成了蝙蝠的栖息地……” 侍卫有些为难,边说边看向明于鹤背上的骆心词,与跟在两人身旁的脏兮兮的明念笙。 “无妨。”明于鹤道。 侍卫得令,带人继续前行。 骆心词与明念笙被迫跟着众人往前,靠近藤林后,间断落下的雨珠彻底消失,视野愈发黑暗,不得已,侍卫燃起了火把。 火光仿若涟漪在藤林中荡开,层层攀爬着的藤枝中藏匿着不知是什么动物,像是被惊动了,发出窸窣的响动。 骆心词还好,蒙着全身趴在明于鹤背上,只余一双水润的眼睛警惕地防备着四周。 明念笙就惨了,脚下踩着的不知是什么东西,时而坚锐冰冷,时而粘稠潮湿,间或还会踩到会蠕动的活物,好几次差点吓瘫。 突然,“飒”的一声,一道阴影从她脚边蹿过。 明念笙吓了一跳,猛地朝着侧前方躲去。 骆心词被明于鹤背着,她这一躲,直接撞到骆心词背上。 骆心词以为是什么蝙蝠老鼠之类的动物落在身上,吓得汗毛直竖,勒紧明于鹤的脖子惊叫起来。 明于鹤被勒得闷哼了一声,明念笙赶紧解释:“是我,是我!” 即便如此,骆心词还是吓得不轻。 这回是明念笙,待会儿若是蝙蝠呢?走出藤林少说要半个时辰,万一再有蛇虫落到背上,顺着脊背爬进衣裳里怎么办? 她两手搂着明于鹤,既空不出手拍掉蛇虫,也不敢去拍。 骆心词心里紧张,手臂勒得很紧,看见明于鹤空出一只手拽她胳膊,灵光一闪,赶忙抓住明于鹤的手道:“我不要你背了,你抱着我……”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01章 明于鹤可以一只手抱着她,另一只手放在她背上,这样,万一有虫子掉下来,他能够及时帮她驱赶。 前几年表妹还小,他们一家外出,舅舅就是这样抱表妹的。 “你几岁?”明于鹤问。 很丢脸,但这时候脸面没那么重要。 “你就当我三岁好了。”骆心词趴在明于鹤背上,小声央求,“背和抱是一样的,你抱着我嘛……哥哥,好哥哥……” 说话间,又一群黑漆漆的蝙蝠不知从何处涌来,“哗啦——”扑着翅膀从众人身上飞过。 骆心词吓得连忙伏低身子。 明于鹤察觉到她颤抖的身躯,道:“我若不答应,你就打算勒死我,是不是?” 骆心词害怕蝙蝠,没敢抬头,被他拽着手臂放了下来。 片刻后,骆心词双脚重新离地。 这回她坐在了明于鹤的手臂上,脊背躬着,脑袋与他相抵,尽可能地将身躯蜷缩在明于鹤身上。 明于鹤展开外衣将她裹住,另一手如她所愿护在她了后背上。 这样的姿势给了骆心词莫大的安全感,她搂着明于鹤的脖子,尽可能地保持安静,让明于鹤专心寻路。 俩人对此都很满意,明念笙则快要疯了。 “你、你……” 从骆心词提出要明于鹤抱她的时候,她就呆住了,更让她震撼的是,明于鹤还照做了。 是她出现幻觉了,还是他们俩疯了? “你们知不知道什么叫男女有别!”明念笙暴躁指责。 “这是我妹妹。”明于鹤轻描淡写地驳回。 妹妹……就算是妹妹也不能这么亲密啊! 明念笙一想到自己被明于鹤这样抱着的画面,就恨不得自剜双目。 “那也不行!” “我说行就行。” 明于鹤对明念笙视若无睹,骆心词心虚,不敢看她,侍卫更是不敢插话,只有明念笙憋着一肚子气,边跟着众人赶路,边怒目瞪着他们。 跌跌撞撞地跟着走了一段,蝙蝠群再次袭来,从头顶掠过时扯动了明念笙的发丝。 她闻见了蝙蝠身上的腥臭味道,肩膀被抓了几下,恶心得胃中翻腾,再看骆心词,她被裹得严严实实,连手指都没露出来。 明念笙再度崩溃,自暴自弃道:“我也要抱!” 既然阻止不了,那么她也要享受明念笙该有的待遇,她也要明于鹤抱着。 她才是明于鹤的妹妹! 明念笙拽住披在骆心词身上的衣裳,梗着脖子道:“你下来,该我了!” 骆心词:“……” 人家才是亲兄妹,明于鹤是该更照顾她一些的。 可是谁知道藤林中藏有什么,骆心词不敢落地,也不敢离了明于鹤。 “该你什么?”明于鹤问。 “该、该你抱着我了。”明念笙壮着胆子说道。 明于鹤淡淡一笑,拿明念笙的话堵她,“骆姑娘,男女有别。” 明念笙捂着心口喘了喘,道:“那我认你做哥哥。哥哥,好哥哥!我也会这么喊!” 明于鹤挑眉,“可惜我不是什么妹妹都要的。” 当初宁愿让人冒名顶替都不愿认他,现在害怕了,想认回去了,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明于鹤箍着骆心词的双膝,空出一只手扣住明念笙的手腕,将她的手从骆心词身上扯下,劝慰道:“骆姑娘,自重。” 明念笙脸憋得通红,没注意踩进一个坑洼中,鞋袜沾满粘稠的污秽。 她胸腔里憋着的那股气快炸开了,再次揪住骆心词的衣裳,话不成句道:“你说,你……明念笙!你说!” 骆心词:“……” 难题抛到骆心词手中。 她紧紧依着明于鹤,几乎是挂在他身上了,犹豫了会儿,试着问:“你力气大,要不……一只手抱一个?” “你以为我是什么人?”明于鹤差点气笑,“念笙想陪着骆姑娘一起走,就下来吧。” 他说着就要将骆心词放下。 明于鹤哪里是什么好说话的人,这意思分明就是他只抱骆心词一人,敢有异议,她就下来与明念笙一起徒步。 骆心词面临两个选择,一是与明念笙一样面对黑暗中的未知,二是继续赖在明于鹤身上,保全自己。 该选前者的,可是选了前者,明念笙的遭遇不会有任何更改,还会让她一起陷入污泥,届时两人一个都难保全。 没有这个必要嘛…… 明于鹤又说:“念笙自己走的话,若是感到脚腕湿滑,一定不能猛收脚,那可能是蛇,惊动了它,会咬人的,要慢慢地……” 骆心词忙蜷起双脚搂紧他脖子,在他耳边哀声祈求:“不是不是,我胡说的,你抱着我就好了!” “你——明念笙!”明念笙愤怒地喊起自己的名字。 “……”骆心词面对好友的悲愤谴责,心虚又惭愧,讪讪道,“你找侍卫嘛……” 是可以这样,可是明念笙咽不下这口气。 幼时在京城,她是遭人嫌的野草,到了林州之后,虽然有老夫人的约束,但老人家精力不够,管不了她太多。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02章 林州一众官员、富商均畏惧武陵侯府,连带着对她这侯府女儿多有敬畏,渐渐的,明念笙也养出了几分脾性。 或许是气昏了头,或许是因为明于鹤对骆心词的态度过于纵容,她这会儿竟不知道害怕明于鹤了。 明念笙藉着侍卫手中的火把光芒上前一步,扒住明于鹤抱着骆心词的手臂用力往下拽,嘴里嚷嚷道:“不许!你们不许这样!” 明于鹤被她晃动,冷声命令道:“看紧她。” 侍卫上前,不顾明念笙的哀嚎将她扛在了肩上。 藤林中幽深无光,鸟鸣声都被阻隔在外,空余明念笙悲愤的呜咽声回荡,犹若鬼泣,听得人毛骨悚然。 骆心词看着被粗鲁扛着的明念笙,欲言又止,忽听明于鹤嗤笑了一声。 她低头,羞惭道: “怎么好这样对她……” “她不想走路,我就让人扛着她,哪里不好?”明于鹤道,“难道念笙想让我照顾你这般对她?我与骆姑娘是首次见面,还没有熟络到这个地步。” “……她都不介意……” “我介意。”明于鹤道,“我只会这么照顾亲人与发妻,她二者皆非,我为何要对她特殊?” 亲人与发妻…… 骆心词眼皮猛跳了几下,下意识地去看明于鹤。 明于鹤察觉,眸光上移。 闪烁火光下,骆心词看见明于鹤的眼眸如洞中幽火,灼热明亮,清晰地映着她的面容,也只有她。 不知怎么的,她心里涌出一阵热潮,直奔上脸,让她不自在地抿起了唇。 而明于鹤看见她躲闪的眸光后,目光一顿,向下偏转,道:“手。” 骆心词一只手臂从他后颈环绕,另一只手搭在他右肩,手指恰放在他耳垂处,正无意识地捏着。 被明于鹤提醒后,骆心词指尖一僵,缓慢将手指缩进了掌心里。 明于鹤又瞧见了她另一只手中,依然抓握着的那颗酸涩的果子。 “你们不许这样……不许……”明念笙已被侍卫扛出一段距离,挣扎着朝二人的方向嚎叫。 明于鹤回神,将骆心词的双膝紧箍在自己腰腹处,空着的那只手抬起,一把将她直起的身子按回到自己肩上,而后抱着她,阔步往藤林外走去。 第46章 离间 出了藤林就到了矮崖,乌云依然阴沉地笼罩在山谷上方,雨水将落未落。 明念笙已经被侍卫放在石头上,正在整理凌乱的头发,看见骆心词,气呼呼地转过身去。 骆心词愧对于她,趁着明于鹤吩咐侍卫做事,走到明念笙身旁,捣了捣她的手臂。 明念笙手臂一收,恼声道:“别与我说话!” 骆心词在她身旁坐下,看见侍卫们都在忙碌,没人注意到这边,悄悄将干净的鞋子蹬掉,踢到她脚边。 明念笙瞟了一眼,没理会。 骆心词将鞋子又往她脚边踢了踢,低声道:“以前你收了我哥的银子,与他一起栽赃我,我不也原谅你了?” 明念笙“哼”了一声背朝着她。 “你不要,那我就自己穿了,待会儿上去了,也不会把干净衣裳分给你。” “你敢!”明念笙立刻扭回身,踢掉脚上湿哒哒的脏鞋子,一点不客气地占据了骆心词的。 瞧见骆心词对着她笑,明念笙板起脸,道:“别以为这样我就能原谅你。” 骆心词偷偷看了看明于鹤。 明于鹤就在两人身后吩咐侍卫准备绳梯,她不敢大声,贴近明念笙道:“你真不原谅我就顺了你哥哥的意了,难道你没看出来,他在刻意挑拨咱们的关系吗?” 明念笙愣了下。 “若我当时严厉呵斥他,与你一起搀扶着步行,他一定会继续使别的法子折腾你。” 明念笙皱起眉,飞快回身瞟了眼明于鹤。 她与骆心词兄妹自幼相识,这么多年来相互照应,发生过许多争吵,但是遇到正事,譬如当年桃姨娘的丧事、骆家遭人暗算的事,两人向来是坚定地互相支撑的。 此时对上明于鹤这个对明念笙来说没有任何亲情的兄长,明念笙心中的秤砣已经偏向了骆心词。 只是她仍有狐疑:“难道不是你太害怕了?” 骆心词脸红,“是有一部分这个原因啦……” 她选择明于鹤,一方面是她害怕那样的环境,另一方面是依照她对明于鹤的了解,这人不达目的,一定会变本加厉,还不如顺了他的意,以免发生别的意外。 至少藤林中虽然恐怖,但不会危及性命。——待会儿可是要攀爬绳梯的。 听骆心词承认的确有想要依赖明于鹤的成分,明念笙当即恶狠狠地往她手臂上捶打了一下。 骆心词吃痛,捂着被打过的地方道:“打也打了,你到底信不信我?” 明念笙白她一眼,将内部矛盾暂且搁置,问:“我与他是首次见面,而他对你很是疼宠,怎么会无缘无故挑拨你我的关系?” 骆心词不对“疼宠”二字做出任何评价,只道:“我也说不上来,总之他是不想看见你我和睦相处的。这段时日发生了许多事情,一言难尽,等有机会我再仔细与你说……总之你记住,不论他如何为难,你都别怕,先顺着他,等安全了再说……”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03章 “念笙。”明于鹤的声音突然传来。 骆心词立即噤声,捂着鼻子,对明念笙做出嫌弃状。 明念笙本来在琢磨明于鹤离间她二人的目的呢,见状朝着她的脸撩起脏污的衣袖。 骆心词慌忙躲避开,快步跑向明于鹤。 矮崖上下均有接应,绳梯已然挂好,贴着山壁悬挂着,从下方往上看,仿佛是云中垂下的剪纸,还在随着风旋转和摇摆,看得骆心词眼前阵阵眩晕。 她惊骇地收回视线,抓着明于鹤的袖口,决然道:“我怕高,你把我打晕了吧!” 在藤林那边时,她还只是要求明于鹤背着她上去,只看了绳梯一眼,就直接要求明于鹤将她打晕过去。 明于鹤看见她面色发白,想起从断崖处坠落时,失重感甫一出现,她就立刻陷入了晕厥,可就算没了意识,手臂还紧抱着他不放。 这么怕高,打晕了带上去才是最好的选择。 明于鹤道:“我动手了?” “嗯!”骆心词仰着脖子,视死如归地点头。 坠下断崖时,她来不及有任何准备,晕厥得突然,也就没有那么痛苦。 此时知晓将要被打晕,眼睛闭上了,心中也是能接受的,可是感官却不由控制的抵触着、提防着,不住地想像明于鹤的手什么时候会劈下来。 越想,骆心词越是紧张,眉心蹙着,眼皮一颤一颤。 明于鹤看着她的眼睫,手迟迟未能落下,在雨滴落下时,想着长痛不如短痛,扬起的手刀即将劈下,骆心词忽然睁了眼。 她道:“对了,骆、骆心词是为了寻我才下来的,方才在藤林中她已经被吓哭了。哥哥,你就当是帮我了,多照顾着些她,将她也平安送上去,好不好?” 明于鹤浓眉下压,目光因此锐利几分,带着些审度的意味扣在骆心词脸庞上。 骆心词更加确定明于鹤是在刻意离间她与明念笙的感情,并且将主要矛盾对准明念笙。 为什么呢? 其中缘由她暂时想不通,也无暇去想。 骆心词只盼着明于鹤对明念笙没有恶意,否则若真让他兄妹相残,她就罪孽深重了。 “你与她的感情真这么好?” “真的!”骆心词坚定得就差指天起誓了,“她是我十多年的玩伴,虽常有打闹,却千真万确是可以托付彼此性命的好友。哥哥,你帮我照看好她,求求你了。” 是明念笙放任他人顶替她的身份入侯府在先,辜负了韶安郡主旧日的庇护,这行为在明于鹤眼中属于叛徒行径,当杀。 且明念笙是他妹妹,他要怎么处置都不为过。 放在初知骆心词是假冒的那时,明于鹤多半会亲手了结了明念笙,就像当初对待武陵侯那般。 可如今对这二人有了更多的了解,最初的怒气已散去许多,加上刚让明念笙吃了一回瘪,此时明于鹤心情尚算愉悦,没有与明念笙斤斤计较的心。 他本想顺着骆心词的央求答应的,忽而不经意瞥见她裙下露出的沾着污泥的绣鞋。 这不是她的鞋子。 山谷中只有两个姑娘,骆心词与谁换了鞋子,不言而喻。 明于鹤心中冷笑,他把骆心词照顾得干干净净,她却把鞋子分享给明念笙。 这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先联手让骆心词假冒侯府女儿入京查找真相,明念笙再为寻骆心词冒险入京,纵使今日两人被挑拨出了矛盾,感情也依旧不是他能比拟的。 骆心词就没想过关心他。 明于鹤扫向明念笙,明念笙也在偷偷看他们,被发现后,佯装气恼地转过脸。 “过来。”明于鹤喊道。 侍卫都在忙碌,骆心词就在他面前,被传唤的只能是明念笙。 明念笙闷闷不乐地走过来。 “打晕她。”明于鹤指着骆心词吩咐。 骆心词怔愣地没反应过来,明念笙也愣了下,随即面色一喜,道:“好啊好啊!我最擅长这个了!” 等骆心词意识到明于鹤这是要明念笙对她动手,明念笙已经随手捡起一截手臂粗的棍子,跃跃欲试地在手中比划着。 迎着骆心词难以置信的目光,她道:“你打小就怕高,为了能安生上去,就忍了这一下吧。放心,这种事我有经验,绝不会把你打坏了……” 骆心词仿佛看见骆颐舟是怎么晕倒的了。 她虽不通武艺,可家里有懂武学的,知晓巧劲与暴力都能将人弄晕,不同的是,暴力易引发内伤,而且很疼。 骆心词连退两步,凄声拒绝:“你走开啊!不要你来打!” 明念笙作势要强行动手,骆心词慌忙往明于鹤身后躲去,刚抓到他的手臂,后颈一痛,整个人瘫软了下去。 明于鹤将人接住,眼皮一掀,直直刺向明念笙。 他什么话都没说,连眼神都没有太多的变化,明念笙却突然心尖一颤,僵直地站定,不敢动了。 她好似这才看清面前人,这是武陵侯府的小侯爷、被她欺骗的同父异母的嫡兄,手握权势,与武陵侯一样,可以随意操控她的后半生,乃至性命。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04章 刹那间,武陵侯府的所有可怕记忆涌上脑海,明念笙仿佛重回幼时,被武陵侯冷冽的目光盯着。 她后心一阵发凉,回顾藤林中的大胆行为,惊惶地怀疑自己是不是被藤林中的精怪附了身,才敢对明于鹤那样无礼。 明念笙惊惧地低下头,双膝打颤,在心底大声呼唤骆心词。 至少骆心词在的时候,明于鹤瞧着没那么可怕…… “让你打你就打,你有没有把她当做朋友?”明于鹤的声音清冽冷静,字字严厉地质问。 明念笙是怕他的,可是不知为何,一听他追究的事情关乎骆心词,害怕的情绪就如潮水般退缩了下去。 但仍心有余悸,嗫喏着没敢回话。 “说话。”明于鹤命令道。 明念笙这才小声反驳:“……她还抛下我一个人踩烂泥呢……” “是她抛下你的?”明于鹤将骆心词打横抱起,冷眼扫向明念笙,语气不善道,“你再想想,是她抛下你的,还是我逼着她抛下你的?” 明念笙:“……” 为什么感觉十几年没见的嫡兄很奇怪? 这种奇怪的感觉太强烈,将她对明于鹤的惧怕完全压了下去。 明念笙试探着道:“就是她主动抛下我的……” “我不屑与姑娘动手。”明于鹤打断她,道,“除却一种人,你知道是哪一种吗?” 妹妹。 做兄长的教训妹妹,天经地义。 但明念笙不知道,她只是感觉到了危险,同时想起骆心词的嘱咐,“先顺着他,等安全了再说”。 明念笙及时屈服道:“是小侯爷逼着小、念笙抛下我的,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与念笙动手了,请小侯爷大人大量,原谅我这一回。” 明念笙边说边悄然观察明于鹤,发现他抱着骆心词的动作很轻柔。 她觉得自己大概是吹了风,脑袋有些不清醒了,不然为什么觉得骆心词说的不完全对…… 明于鹤……不像是在离间她们啊…… 第47章 客栈 骆心词从昏睡中醒来,入目是柔软的纱幔,她撑着床榻坐起来,感觉身上酸软无力,不由得发出一声绵长的呻/吟。 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间传来,很快纱幔被掀开,连星探身进来,惊喜道:“小姐,你醒啦!” 骆心词被扶起,这几日发生的事情闪现在脑海中,还没理出思绪,连星已喋喋道:“小姐你睡了一天一夜,总也喊不醒,真是急死我了……” “一天一夜?”骆心词惊诧,她还以为只过去了几个时辰,“我怎么会昏睡这么久?” 明于鹤对她下手这么重的吗? “大夫说是因为心神放松,人一放松,过去压抑的疲惫就冒出来了,才会睡得这么沉。” 骆心词“哦”了一声,想起昏睡前的处境。 那会儿周围全是侯府侍卫,她没有机会向明念笙询问家人的情况,不过看明念笙那么有活力,料想家人也都是平安无恙的。 大抵是因为故友重逢,或是一些无法言喻的情感变化,在那算不上多好的处境里,骆心词的确比前几个月放松许多。 她摇摇沉重的脑袋,听见轰然雷声,掀开纱幔往外一看,见寝屋内烛灯静静燃着,闭合的窗扉外,树影随风摇摆,雨水如注。 没看见其余侍女的身影,骆心词压低声音,问:“念笙呢?” 连星神色兴奋,声音低下也掩不住心中的激动,“我没见着,听云袖她们说是直接回客栈去了……小姐,我本想去先去找念笙小姐的,怕被人说……” 骆心词点点头,问:“现在是什么时辰?” “快申时了。” 这是一个风雨大作的午后,很少有人会在这种天气外出。 骆心词揉了揉沉重的肩颈,又问:“明于鹤呢?” “昨日小姐你与小侯爷刚回来,就有许多人登门探望,今日一早,小侯爷又被请入宫去了,至今没回来。” 连星道:“这事惊动了许多人,现在外面都在传这是有人设计刺杀小侯爷的陷阱,估摸着府中得好久没法安宁了……小姐,你们到底是怎么掉下去的?” 骆心词听得一个头两个大。 外面都说明于鹤是被人设计的,她若是说真相是明于鹤不慎失足跌落,恐怕没人会相信。 这归根究底是明于鹤的事情,骆心词不知他是怎么与宫中说的,未免坏了他的事情,什么都没说。 与连星简单问过几句,有别的侍女听见响动过来了,骆心词便收声,更衣用膳去了。 填饱肚子后,问起韶安郡主,得知她一如既往地不管事后,骆心词让人给范柠报了平安的口信,命人备上马车,不顾侍女的阻拦,去客栈寻找明念笙与骆颐舟去了。 马车抵达客栈时,大雨滂沱,杂役认出是富贵人家的车撵,慇勤地上前,一路将人带到楼上客房。 明念笙已等了许久,将骆心词拉进屋中,让连星在外守着,终于能够问出心中滞留许久的疑问。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05章 “你与明于鹤究竟是怎么回事?” 侯府的事情太复杂,一两句难说清楚。 骆心词道:“你先说,你怎么会到京城来?还有,我哥呢?他醒了没有?” 明念笙一把掀开床幔,露出榻上沉睡的骆颐舟。 “还在睡?”骆心词神色复杂,“……我真的会怀疑你们兄妹俩都是带着仇恨下手的……” 明念笙白她一眼,道:“早先被我打晕那回已经醒了,是我瞧他情绪不稳定,又给他灌了碗蒙汗药。” 骆心词:“……” 算了,她早就知道的,只要不涉及武陵侯府,明念笙一直都是她二人中胆子更大的那一个。 确定骆颐舟没有大碍,两人落座,交换起信息。 林州的事情很简单,从骆心词用明念笙的身份离开林州开始,骆家人就一直想把人抓回来。 无奈几口人要么是伤患,要么病弱无力,根本出不了远门,这事太过大胆,也不好轻易托付给他人,只能放任骆心词离开。 直到“明念笙”与王凌浩的亲事在林州传开,骆颐舟强撑着口气带着明念笙启程。 “裳姑姑的病已经痊愈了,你舅舅的腿虽然还没恢复,但被人搀扶着能走一小段路了,你舅母与表妹也好好的,也没再遭人暗算,你放心……” 明念笙几句话说完,轮到骆心词坦白京城这边的事情了。 骆心词经历的太多,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她在心中将所有事情梳理一遍后,决定先将明念笙最重视的事情告知与她。 “你爹死了。”她说。 “……啊?”明念笙呆了一下。 “你爹,武陵侯,他死了,是你哥杀的。府中那个是假的,是明于鹤让人假扮的。” 明念笙面上浮出迷茫之色,彷徨了好一会儿,她问:“你说我爹死了?你确定?” “我没亲眼看见,但这事应当是真的。”武陵侯府中的种种都表明现在的掌权人是明于鹤,且那母子俩已经亲口承认,哪里会有假? 只是这事从一个外人口中说出,显得很是荒诞,让人难以置信。 骆心词见明念笙满脸犹疑,思量了下,将入京之后的事情细细说来。 从亲眼目睹明于鹤弑父,说到江黎阳与王束,再从宫中落水之事,说到太子、瞿家等人对侯府的试探,将一切说完,明念笙的神情终于有所松动。 “他真的死了?” “死了。” 明念笙喜得眉开眼笑,乐了会儿,问:“这么说,咱们可以回林州了?” 武陵侯的死对明念笙来说是一桩喜事,意味着她以后都不用再面对那个幼年的阴影,然而开心过后,她依然不打算与侯府有任何牵扯。 王束的事有王凌浩调查、明于鹤盯着,迟早会将他的罪行揭露。 也就是说,骆心词入京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大半,他们可以全身而退了。 “不能。”骆心词道。 一是她知道武陵侯假死的秘密,明于鹤不会轻易放她离开。 二是王束的事情虽露了眉目,但未亲眼看见他伏法,事情就仍有转机,毕竟谁也不知道王凌浩会不会突然变卦。 除了不能离开京城,骆心词将这些事告知于明念笙,是想与她商量另一件事。 骆心词抓着明念笙的手,神色凝重,郑重道:“我想与明于鹤坦白。” “坦白什么?” “坦白你我的真实身份。” 与明于鹤相处的这么长时间,真也好,假也罢,二人经历了许多。 期间骆心词对明于鹤的看法一再转变,到了今日,她已经不想再用明念笙的身份去欺骗明于鹤了。 骆心词是慎重考虑后才有这种想法的,是为骆家考虑,也是在为明念笙周全。 明念笙之所以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身份,主要是畏惧武陵侯,如今武陵侯已死,明于鹤与韶安郡主并非凶残之人,不会为难她这个孤女。 再者说,明念笙初入京城就主动向嫡母、嫡兄坦露身份与难处,或许会受些责罚,但再怎么样,也好过他日被揭穿后,被冠以吃里扒外的恶名。 权衡利弊,骆心词认为这是与明于鹤坦白的最佳时机。 “不要!”明念笙想也不想就拒绝,“我不要回侯府!” 骆心词道:“武陵侯已经死了,现在府中事全部由明于鹤做主,他并非看上去那般不讲情理,咱们好好将事情说清楚,你是他妹妹,他不会为难你的……” 明念笙道:“你又没亲眼看见,怎么知道武陵侯死了?万一这是他与明于鹤的计策,万一他藏在暗处活得好好的呢?” 强词夺理的话说得骆心词哑口无言。 明念笙这辈子最怕的人就是武陵侯,坚决不肯迈入侯府一步,任凭骆心词怎么说,她都不肯松口。 骆心词试图动之以理,半晌无果,纳闷道:“那日在藤林中,你与我争抢着要明于鹤照顾,都喊他哥哥了,怎么现在不肯恢复身份了?” “我那会儿是气晕了头!” 在藤林中时,看着明于鹤与骆心词的互动,明念笙很难生出畏惧的情绪。等骆心词昏睡过去,要独自面对明于鹤时,她就不敢耍闹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06章 这哥哥,不要也罢! “行吧行吧,算你晕了头。”骆心词拿她没办法,嘀咕道,“我还当你是吃醋,想恢复身份了……” 嘟囔了几句,没听明念笙反驳,骆心词一转头,见明念笙神情诡异,双目幽深,宛若深不见底的洞窟。 骆心词被她看得心底发毛,恰逢此时,“轰隆”一声闷雷在屋顶响起。 骆心词打了个激灵,抚着手臂冒出的鸡皮疙瘩,道:“真不想坦白,再等等就是了,我又不会逼你,你做什么这样看我?” 明念笙不说话,只是眯起眼睛,将骆心词仔细打量。 她的相貌与早逝的姨娘更为相似,又因生长环境不同,明念笙与明于鹤这兄妹二人,从外貌到性情、生活习性等,几乎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可骆心词对这二人都极为熟悉,敏锐地从明念笙的眼神里察觉到一丝在明于鹤身上体会过的侵略感。 那是一种带有冒犯之意的放肆眼神,从骆心词额头往下游走,着重停留在她唇上、脖颈、衣襟处,让骆心词恍若重回被明于鹤以不伦之恋恐吓的日子里。 她的手护在衣襟处,声音提高,“你那是什么眼神啊!” 明念笙不语,将她的腰身也扫视一遍后,缓声问:“你与明于鹤……真的没有发生些别的?” 骆心词骤然一惊,暗暗绷紧了身躯。 方才她将能想起的所有事情都告知了明念笙,唯独没提与明于鹤的那些纠缠。 她觉得羞耻,加之已经确定明于鹤既往可怕的行为都是在吓唬她,都是假的,没必要提起,她就未与明念笙说。 明念笙见她不吱声,又轻声道:“那日我随他去洞中寻你,在山洞外模糊听见你俩的对话……” “唰”的一下,热气从骆心词脚底升至头顶。 之前一直没听明念笙提起这事,她自欺欺人地认为是明念笙没听见二人的私语,没想到过了两日,该来的还是来了。 早知如此,她一定不去奢想以牙还牙,一定全程安分守己,与明于鹤保持疏远的距离! 骆心词僵了会儿,在明念笙逼问的目光下艰难启唇:“那都是假的……” “都是假的,那明于鹤为什么会对你这个可有可无的妹妹这么好?你闯入书房,他原谅你,为你撑腰、让你教训江黎阳,你要查王束,他尽心尽力帮你,山崖下,他还那么贴心地照顾你……” 明念笙口中的“你”,是指骆心词,同样也是在代指她自己。 她自认与明于鹤这个嫡兄没有任何感情,做梦都不敢想象明于鹤会对她那么好。 “我早就想说了,没有哪对兄妹会像你们那么亲密……”明念笙的表情天崩似的,“你、你还说要……嗯嗯……他!” 骆心词被她说得无地自容,羞耻道:“那都是假的!我才不会亲他,他也不会让我亲!我那样说是在戏耍他,是他先这样戏耍我的!” “你又说了亲他!”明念笙听见这个字眼就脑袋发晕,崩溃道,“你用的是我的身份,你和他是兄妹!” “我说了是假的!是他先戏耍我的,我只是在报复他!” “他没事为什么要那样戏耍你?他疯啦!” “他就是疯了!”骆心词急得口不择言,说完后才想起自己琢磨过这个问题,忙改口道,“不是,是因为我撞破他杀人的场面,让他不高兴了!” 明念笙道:“不高兴了就这样戏耍人?你方才还说他不是不讲情理的人!”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争辩起来,声量没控制住,惊动了被蒙汗药迷晕的骆颐舟。 余光瞟见床榻上有了动静,骆心词箭步上前去捂明念笙的嘴,急声道:“不许和我哥说,这事不许与任何人说!” 明念笙抓着她的手腕挣扎,“你心虚了!” “我没有,那是假的,我才不会心虚!” “既然是假的,你为什么不敢承认……” 这事短时间内解释不清楚,骆颐舟马上要苏醒过来,骆心词怕他知晓,又急又臊,情急之下胡说八道:“我承认什么?承认你哥有疯病啊!” 明念笙嘴比脑子快,张口回道:“你哥才有疯病!” “我没病!” 一道熟悉的男人声音插入二人的对话之中。 “没骂你!”明念笙头也不回地怒斥。 “没骂我,那你是在骂谁?”那道男人声音怒道,“我才是她哥!” “我在骂明……唔!”明念笙被彻底捂住了嘴。 骆心词朝着床榻方向与她示意,祈求地望着她。 明念笙眨了眨,转头看见骆颐舟已经扶着床头坐起,正满脸怒色地盯着她二人。 两个姑娘对视,明念笙瞪着骆心词,骆心词缓缓松手。 “哥,你终于醒了!”骆心词擦擦手心汗水,快步跑到床榻边,殷切道,“我来找你们了,我好好的,一点伤都没有,你呢?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好想你们……” “你们在争什么?” 骆颐舟接连两次急切地要去见妹妹,都被暴力弄晕过去,现在终于见着了人,兄妹重逢的喜悦、担忧全被睁眼后听见的争吵弄没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07章 他容色冷峻,问:“你有什么事瞒着我不敢承认?” 骆心词宛若被人掐住脖子,急赤白脸道:“没、没什么……” 她想转移话题,扶着骆颐舟的肩膀关怀道:“我听念笙说你动作大点,肋下就会疼,哥,你快躺下……” “你说。”骆颐舟对她视若无睹,指着明念笙,“明念笙,你说!” 骆心词:“……” 明念笙又是将人打晕,又是下蒙汗药,被质问后,侧着身子,嘟囔道:“是你小妹……她要我帮她说谎……” “念笙!”骆心词的脸都白了。 她怕骆颐舟知道后,像那个噩梦里一样责骂她,又怕他怒不可遏地去与明于鹤算账。 这两人,一个是她胜似一母同胞的哥哥,一个是让她又爱又恨、总想与他胡闹的假哥哥,骆心词不想他二人中的任何一个受伤,也不想他们闹得水火不容。 “你小妹不敢承认她背着你做了坏事。” 明念笙无视了骆心词的脸色,大声道,“是她偷偷给我传了口信,让我把你打晕的,也是她说你不冷静,让我给你下蒙汗药。” “……”骆心词的心差点停止跳动。 明念笙瞧见她额头的密汗,又撇嘴道:“不信你问她。” 骆颐舟严厉的目光转了过来,骆心词垂下眼,硬着头皮道:“……嗯……是我让她这么做的……” 这话才说完,骆颐舟还没表态,房门被急促地叩响。 骆心词赶忙以此为由跑到门口,甫一打开房门,狂风卷着雨珠呼啸着打了进来。 “小姐!”连星焦急道,“小侯爷找来了!” 第48章 见面 风雨袭人,骆心词将连星拉入屋中,直奔临街窗口,推窗往下看,见被暴雨侵袭的长街空荡荡的,滂沱大雨中,突兀地停着一辆熟悉的马车。 马车上,一个颀长人影撑着油纸伞走下来。 急躁的雨珠从伞面滚落,连成丝线,坠在街道上的积水里溅起细小的水花,也溅在他绣着银纹的暗黑衣摆上。 明于鹤会找来,骆心词一点都不意外,她只是惊讶,“他怎么来得这样快!” “不算快了。”连星道,“小姐,咱们是午后出来的,这会儿天都快黑了,就算小侯爷没有找来,我也要敲门提醒你回府了。” 骆心词这才发现几家沿街商铺门口已经挂起了灯笼,灯光被摇碎在街面水洼中,折射出星点光芒。 “他就是明小侯爷?”身旁一暗,骆颐舟一只手按着胸膛,被明念笙扶了过来。 窗口小,挤不下那么多人,骆心词怕撞到他未痊愈的肋骨,连忙侧过身子搀扶着他,道:“是,他就是明于鹤,就是他帮我找到的王寅桡。哥,我与王凌浩的婚事成不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我都告诉念笙了,回头让她与你说。我得与回侯府去了,你自己当心……” “他有欺负过你吗?”骆颐舟打断她,直截了当地问出最想知道的事情。 骆心词怔了下,看见明念笙一脸看热闹的表情,咬了咬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骆颐舟道:“你冒充念笙进了侯府,欺骗了武陵侯一家,这事是你做的不对。咱们不逃避责任,但也不能让人欺负了。你老实说,这些日子,除了江黎阳,还有谁欺负过你?” “没有了。”听见江黎阳的名字,骆心词赶紧回答,她可不想让骆颐舟与宁王府杠上,“江黎阳欺负我,我已经报复回去了,有明于鹤护着,没有其他人欺负我的……” 正说着,“啪嗒”一声,一滴水珠落到窗棱上,声音格外的清脆。 骆心词本能地低眼,看见湿漉漉的窗棱后,目光顺势往下,落在正下方的油纸伞上。 雨幕中,素雅的山水画伞面在将移到屋檐下时停住,向后倾斜过去。 在明于鹤的脸庞从伞下露出的刹那,骆颐舟一手一个,勒着两人的脖颈迅速将人带回到屋中。 动作太粗鲁,惹得二人纷纷叫喊。 “你的事待会儿再说。”骆颐舟放开了明念笙,低头看被困在手臂中的骆心词,道,“如何让你与念笙换回来,这事得从长计议。现在,我先与你清算下之前的账。” “私自离家。”骆颐舟从背后勒着骆心词的脖子,另一只手在她脸上狠狠掐下,“这是姑姑让我帮她拧的。” “疼!”骆心词痛得呼喊,力气比不上骆颐舟,怕撞到他肋骨也不敢用力,皱着脸受了这一下。 骆颐舟不顾她的叫喊,在她另一边脸颊上拧了第二下,“我爹让拧的。” 骆心词拽不开他的手,也躲不了。 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被家人教训,瞧见明念笙坐在一旁看笑话,连星也掩唇偷笑,骆心词深感丢脸,忙用两手捂住双颊,说道:“你还说我呢,你自己不是也想偷偷去参军吗?只不过是被我抢先了一步。” “还敢狡辩!”骆颐舟大怒,见骆心词捂住双颊,改在她脑门上重重敲了一下,“这下是你舅母和心韵的!自你走后她们就没日没夜地念叨你,担惊受怕,夜不能寐,你对得起她们吗!” 因为骆心词一声不吭地离家,这几个月来,骆家几人急得焦头烂额。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08章 骆颐舟好不容易寻到了京城,还没见着妹妹,就听说她与明于鹤坠落了断崖,死生不知。 他想下去寻人,被明念笙放倒。 若非今日药效过的快,直到骆心词被明于鹤接走,他都见不到骆心词的。 这已经很气人了,现在明于鹤找来了,骆心词度成为侯府千金,骆颐舟就没了教训她的资格。 趁着最后的时机,骆颐舟带着全家人的怒气、焦躁与担忧,教训起骆心词,一点都不留情。 “你还嫌我碍事,让明念笙把我弄晕?”骆颐舟越想越气。 骆心词被迫多承受了一层怒火。 这丢脸的模样被明念笙看见就罢了,被明于鹤看见,她就真的没脸见人了。 骆心词赶忙拽着骆颐舟的手臂,软声道:“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不敢了,哥你放手,被明于鹤看见了我没法解释……” “她用明于鹤威胁你!”明念笙火上浇油地多嘴。 骆颐舟横了她一眼,与骆心词道:“我教训妹妹还得看一个外人的脸色?” 骆心词在心底大呼救命,就在这时,房门外的长廊里传来脚步声,骆心词赶紧祈求道:“是明于鹤来了,哥,快松手了……” “再敢瞒着家里胡来,下回就不是我动手了!”骆颐舟在看见妹妹紧张地点头后,终于放手。 骆心词慌张整理好被弄乱的衣裳,拍拍脸颊,假装是故友重逢,有模有样地与明念笙他们对坐饮茶。 长廊中的脚步声停在他们房门前,连星就侯在门口,在叩门声响起后,立刻打开房门,恭敬请安后朝内道:“小姐,小侯爷来了。” 骆心词与那二人使了个眼色,快速起身迎过去,道:“哥哥,你怎么来了?” 明于鹤第一眼就注意到她脸颊上异常的绯红,从而想起迈入客栈时抬眼看见的那一幕,骆心词被勾着脖子拖拽回了屋中,细白的手还胡乱挥舞着去扒窗棱。 若非知晓客栈里的人是骆颐舟与明念笙,他或许会以为骆心词遇见了歹人。 “我怎么来了?”明于鹤道,“我瞧天要黑了,雨下得又大,特意出来淋雨。” 骆心词听他语气辛辣,心知他心情不好,赶忙赔笑:“我知道了,哥哥,你是来接我的。” 明于鹤淡淡扫她一眼,问,“脸怎么了?” 骆心词急忙半遮半掩地捧住脸,露出一个乖巧的笑,说道:“屋里太热了,闷的。” 被人那么粗鲁地对待,不仅主动维护对方,还没有任何怒意。 明于鹤心想,若是他对骆心词用了暴力手段,她就算碍于身份不打回来,也绝不会这样不将事情放在心上。 他也没有对骆心词用过粗。 ——最多是气极,曾经将她从假山岩洞拖拽到月光下。 那回是骆心词从背后抱住他。 这举动既亲昵又冒犯,所以他很生气。 他会为此生气,那么方才骆心词被骆颐舟那么对待,也该生气的。 她为什么没有? 是因为她与骆颐舟不是亲兄妹,胜似亲兄妹吗? 明于鹤没有一起长大的妹妹,加上宁王府的两个表弟和宫里的江协,勉强算有三个表弟。他们几人的关系有可以交心的,有相互提防的,就是没有这样亲密的。 明于鹤看向明念笙。 明念笙冷不丁地与他对视,明于鹤什么都没做,她却觉得自己被人盯上了,有一种危险即将来临的毛骨悚然之感。 她对明于鹤的敬畏表现得很明显,脸色一变,碎步躲到骆心词身后。 骆心词见状,忙出手相助,“哥哥,我给你介绍。” 骆心词才与骆颐舟说过明于鹤对她很好,极力想体现出这一点,喊起明于鹤越发的亲昵。 “你见过的,这个是……” “骆颐舟。”明于鹤拦截住骆心词的话,眸光偏转到屋中另一挺拔男人,“这便是你在林州的好友,为了帮他们查明真相,入京后,你不惜夜闯我的书房、得罪王束、秦椋。” “……呵呵。”骆心词干笑。 明于鹤的语气不算很好,明念笙怕他,不敢在他面前多说话,骆颐舟则是因为自家妹妹寄于侯府,在利用别人,听出明于鹤话中的挤兑也没立场帮骆心词说话。 尴尬地道明身份后,明于鹤扫视面前三人,道:“既然是念笙的好友,不妨住到侯府中,也好与念笙做个伴。” 骆心词当然是想的,离得近了,才有机会私下谈话,也好让明念笙熟悉下侯府。 但是全都住到侯府,衣食住行都是别人的,她又觉得不好意思。回头事情暴露,明于鹤也会更加生气。 还在纠结,已有人尖声拒绝:“不了!” 是明念笙,她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与我哥住客栈就好!” 骆心词自是知道她在怕什么的,找了个由头替她遮掩了。 又因为明念笙这一声惊恐的拒绝,骆心词想起先前与她的争吵,那件事还没解释清楚,当着明念笙的面与明于鹤说话,骆心词总觉得难堪。 她既要在骆颐舟面前表现出被明于鹤得体地照顾着,又要与明于鹤保持距离,怕待会儿被明于鹤察觉出异样,赶紧道:“天都黑了,哥哥,咱们先回府吧。”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09章 不等明于鹤答应,骆心词再面向屋内,一声“哥”差点喊出来,她赶紧止住,改口道:“骆大哥,小妹,我与哥哥先回府去了,过几日再约你们。” “骆大哥?” “小妹?” 两道声音一齐问出,一道属于骆颐舟,一道来自于明于鹤。 骆心词被这俩人吓了一跳,心咚咚跳了几下,反应过来这不是多大的问题,先与明于鹤解释:“小妹就是骆心词,以前她是家里最小的妹妹,家里都这么喊她,我也是喊习惯了。” 解释完,她再转向骆颐舟,悄悄挤眉暗示,“叫骆大哥是太生疏了,那我还是喊舟哥?” 骆颐舟嘴角抽了下,皱着眉,最终没说什么。 明于鹤瞧着二人的反应,眼神变了变,也没说让骆心词为难的话。 难得相见,没与骆颐舟说几句话就要分开,骆心词有点不舍,到了客栈门口没忍住回头,殷殷道:“舟哥,你安心养伤,有事就让人去侯府寻我。” 骆颐舟没说话。 骆心词再看了看明念笙,恋恋不舍地转身,被侍女扶上了马车。 明于鹤在她隐入车厢后,跟着上去,在放下车帘前瞥见骆颐舟往前走了一步,似要将人留下,他抬眸,目光与骆颐舟相对。 骆颐舟止步,将握成拳的手背在了身后。 明于鹤再看向明念笙,自从他现身后只说了一句拒绝回府的话的明念笙察觉,扬起一个虚假的笑脸。 同样是兄妹,别人依依不舍,自家的这个视他为洪水猛兽,避之不及。 明于鹤自问这么多年来,不曾伤害过这个同父异母的庶妹分毫。 明念笙对侯府表现得越是抗拒,明于鹤越想折磨她,可惜这会儿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与骆心词确认,暂时没功夫理会明念笙。 且让她再自在一段时日。 明于鹤放下车帘,回身看向骆心词。 第49章 称呼 这是一场极具夏日特色的雨水,酒馆前的旗帜被疾风吹得猎猎作响,刚扬起,又被急骤的雨珠打落,黏巴着在半空中摇摆。 风急雨骤,尽管从客栈门口上马车撑了伞,骆心词的裙摆依然被雨水打湿。 在车厢中坐稳,她拿帕子细致地擦拭着裙摆,直到感知到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脸上,抬起头,看见明于鹤眸若深潭,动也不动地注视着她。 如今骆颐舟与明念笙来到京城,王凌浩那边进展顺利,骆心词心中惦记的事情已经基本归于稳定,她现在只有一个难题,就是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将身份与明于鹤坦白。 从根本上来说,她与明念笙互换身份,是双方你情我愿的事情,旁人没有权利指点。 可惜明念笙做不得主。 “明念笙”这个身份不属于她,而是属于侯府的。 将身份与明于鹤坦白,只要能顺利过了他与韶安郡主这一关,所谓的欺君之罪,或许可以用别的理由搪塞。 ——要说欺君,明于鹤杀了武陵侯,还让人假扮做他去上朝、赴宴等等,这才是真正的欺君。 骆心词得知了明于鹤色厉内荏的真面目,又经历了山崖下那一宿的相互照应,心底的波澜晃来晃去,再没停下来过。 她原本想反过来捉弄一下明于鹤,被明念笙撞见那一幕后,百口莫辩。 想了想,骆心词决定还是将那些凌乱的小心思藏起来,老老实实地与明于鹤打好关系吧。 “哥哥。”她喊了一声,问,“你怎么了?” 天色已暗,车帘放下后,车厢中燃起一盏小灯,就在骆心词身边。 她的眼睛黑多白少,在烛光下泛着盈盈水光,仿若是在上马车时不慎落进了雨水。 明于鹤喜欢她的眼睛。 他道:“不准睁眼。” 骆心词:“啊?” 她诧异地看着明于鹤,见他神色肃然,不像是在玩笑。 离开客栈后,骆心词没了那么多顾虑,觉得这要求太怪异,又见明于鹤眉头紧皱,像是陷入了沉思,便当自己听错了,兀自拿帕子继续擦着裙摆。 裙摆上的水迹容易擦去,不慎被溅上的泥印就没那么好清洗了。 骆心词穿的是鹅黄纱裙,瞧着那点乌黑印记很碍眼,看了会儿,换了张干净帕子,凑到窗口旁,捏着帕子将手腕伸出了小窗口。 很快,她收回被雨水打湿的帕子,弯腰继续清理起裙角。 未免袖口被打湿,骆心词特意将衣袖卷了一下,露出的手腕与手背上湿淋淋的,柔滑白嫩,映射着温暖的烛光。 明于鹤喜欢她身上沾了水的模样,也不喜欢,因为这会让他做一些癫狂的梦。 “不许擦了。”明于鹤命令道,“把手收到袖子里去。” 这是他第二条稀奇古怪的要求。 骆心词又瞅他一眼,觉得他莫名其妙。 但是经过骆颐舟那一顿教训,她更加清晰地认清了自己与明于鹤的身份,是她利用了武陵侯府的权势,理应卑微地弯下脊梁骨,顺从他所有的无理要求。 她理亏,是该这么与人赔礼的。 这个认知让骆心词心中酸涩,霎时间,她眼中所有事物都变得黯淡,裙角上乌黑的污印,也没什么存在感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10章 骆心词搁下帕子,将两手收到了衣袖里,然后脸一转,朝向车壁,闭上了眼。 马车在静默中驶出一段距离,明于鹤忽然喊道:“小妹。” 沉浸在酸楚情绪中的骆心词眼皮一颤,差点直接应声。 就像她与明于鹤说的,在她降世后的很长时间里,她都是家中最小的孩子,家里人都习惯了喊她“小妹”,就算后来有了表妹,这个喊法依然没有改变,连明念笙也习惯了这么喊她。 明于鹤怎么忽然这样喊? “原来别的兄妹都是这么称呼的。”明于鹤似自言自语。 骆心词动了动耳尖,没吱声。 等了会儿,明于鹤问:“骆心词是怎么喊骆颐舟的?” 骆心词觉得他会问出这种问题,八成是脑袋被驴踢了,装作没听见,不加理睬。 明于鹤等了会儿,没等到回话,道:“不与我说,那我只好让人暗中盯着那兄妹……” “哥!”骆心词浑身一震,瞬间转回身,睁着诚挚的双眸道,“她平常就喊骆颐舟‘哥’。哥哥,你不要让人去打扰他们。” 明于鹤听罢,容色倏沉,手肘支在两人之间的矮桌上,撑着额头静静思索了起来。 “哥”,比“哥哥”少了一个字,没那么多亲昵与依赖感。 但是换个角度来说,随口吐出的单字称呼,更能凸显二人的熟稔与不客气。 明于鹤为这两个称呼陷入沉思。 而骆心词瞧他突然进入研精极虑的深思状态,以为他在思索什么生死存亡的大事,口中想劝说他不要在骆颐舟身旁安插人手的请求,不敢在这时出声了。 她悄悄打量着明于鹤,见他剑眉时而紧皱,时而舒缓,好久都没恢复正常。 “轰——”的一声,雷鸣声如无边起伏着的江涛扩散开,惊醒了明于鹤。 他眼眸微抬,瞧见了骆心词狐疑的目光,道:“让你闭眼,忘了?” 骆心词根本没将这古怪的命令放在心上,两手搭在矮桌上,问:“哥哥,你在想什么?” 明于鹤目光往下,落在骆心词的手背上。 她手上的水迹已经消失,白嫩嫩地搭着,细指莹润,指尖微红,如同白玉精心雕琢而成。 可惜手腕看不见了。 明于鹤道:“以后每日午时之前喊我哥哥,午时之后只准喊哥。” 恰好又一道雷鸣声响起,骆心词以为自己听错了,“啊?”了一声,问:“哥哥,你说什么?” “你喊错了。”明于鹤说着,手臂朝着骆心词搭在矮桌上的手腕伸去。 骆心词还没反应过来,腕上倏地一热,一股大力袭来,她仿若被丝线牵引着的风筝,被拽着跌向明于鹤。 等她的身形重新稳住,人已坐到了明于鹤怀中。 骆心词的腰被明于鹤的手臂勒着,后背紧密地贴在他胸膛上,除了火热的躯体温度,依稀能感受到陌生的、强有力的心跳。 明于鹤突如其来的袭击让骆心词彻底呆住,她愣愣地抓着明于鹤的衣裳稳住身子,呆了会儿,认清两人的姿势,她一声尖叫,挣扎着想要逃离这种处境。 骆心词与明于鹤亲密的接触不算少,只是前几日落崖,她就先后被明于鹤背起、抱起过。 但那是情势所迫,或是她主动要求的,明于鹤也没有做出过分亲密的举动,与此时她的被动承受不同。 骆心词奋力起身想要摆脱现状,然而刚离了明于鹤的大腿,腰间一紧,骤然被拽了回去,重新跌在明于鹤怀中。 “你、你……”她逃不了,惊恐扭头,结结巴巴道,“你疯了!” 回应她的是明于鹤从她颈侧探来的手,那只手臂宛若坚不可摧的铁索,环在她颈下,将骆心词困住后,在她脸颊上掐了一把。 力气不算很大,但骆心词的脸先前被骆颐舟掐过一回,还红着,再来一次,没用多少力气也让她感到了疼痛。 说不出是因为疼痛还是别的原因,骆心词眼眶一红,含泪瞪着明于鹤。 “让你闭眼你不听,让你把手藏起来,你偏要露着,称呼也喊错了。”明于鹤慢吞吞道,“犯了这么多错,哥哥简单教训你一下,怎么不行了?” 骆颐舟不就是这么教训她的?凭什么那个“哥”可以,他这个“哥哥”不可以? 他还比骆颐舟更温柔呢,都没有弄痛她。 明于鹤的手松开骆心词的脸颊,在掐过的地方轻轻抚摸,低声道:“小妹。” 第50章 比较 “小妹。” 明于鹤的吐息扑到骆心词耳后,气息贴着肌肤涌动,掀起的酥麻痒意顺着脊柱往下爬,激得骆心词腰肢挺起,想往前躲。 可明于鹤的手扣在她腰间,将她紧紧按住。 明于鹤的行为超出了骆心词对他的认知。 这很不对,他不是应该很抗拒与她的亲近吗? 骆心词心悸地佝偻着肩膀,两手用力掰着明于鹤的手指,道:“你快放开我!” 明于鹤问:“知道错了吗?” “知道了!”骆心词扭头,正对着近在咫尺的明于鹤那张俊脸。 她深吸气,冲着明于鹤的耳朵大声道:“知道你被狗咬过,又要发疯病了!” 明于鹤的两只手分别放在她腰间和颈间,一个困住她,一个随时可以掐下,一用力就能取了她性命,这让骆心词感受到巨大的危险,可她并不担心明于鹤真的会这么做。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11章 他若是想对她行凶,有无数的机会,此时此刻,行驶在暴雨中的狭窄马车,绝非最佳地点。 他也不会动手,否则他曾经的忍让就没了意义。 明于鹤突然发生改变,一定有什么诱因,会是什么呢? 骆心词思绪转动很快,想起在山崖下时明于鹤还很正常,背着她、抱着她、照顾她,没有任何出格的行为。 所以一定是回城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刺激到了明于鹤。 不是在他入宫时见到了什么,就是在客栈里与骆颐舟见面引发的。 骆心词只来得及想到这里,马车倏地一颠,她差点从明于鹤大腿上跌下去,被腰间的手臂一勒,又一次被迫靠进明于鹤怀中。 “你骂我?”明于鹤话音里带着浓浓的不满。 都被人这样对待了,骆心词哪还有心情与人赔礼道歉? 因为认清彼此身份而产生的愧疚、失落感全部烟消云散,她道:“骂你怎么了?难道还要先征得你的首肯吗?” 明于鹤思量了下,竟端正地回答了这个问题,“这倒是不用。” 因为骆心词毫不客气的责骂,他记起上回骆心词也是这样说骆颐舟的,无需思量,脱口而出就揪出一大堆遭人嫌的坏毛病。 “长得丑、说话难听、满口谎言、爱欺凌弱小妹妹、花银子大手大脚、没耐心、不体贴、粗鲁、嘴巴挑剔、睡觉时候会说梦话、头发粗硬……” 骆心词还在使劲掰他的手,明于鹤主动松了劲儿,在她的手指探入自己掌心后,将其裹住,问:“哥哥长得丑吗?” 坦白说,骆颐舟五官端正,身体健硕,一眼就能看出是身手矫健的习武之人。 俊不俊,明于鹤不予评价,但至少,他不能算丑。 骆心词说骆颐舟丑,是因为凭二人的关系,她完全不需要见外,她能够没有任何忌讳、不怕被误会地夸大他的不足,表达自己的不满。 明于鹤也想骆心词与他这么不见外,想她说他丑。 “你长得……” 骆心词恼怒地扭头冲他大喊,答案将出口,明于鹤放在她颈下的手一抬,将她捂嘴销声。 明于鹤自言自语:“我自然是英俊的。” 他要在骆心词心中获得与骆颐舟同样的地位,但在骆心词要开口时,记起自己想做的不完全是骆心词的兄长。 她能说她哥哥长得丑,但不能嫌她要共度一生、同床共枕的夫婿丑。 明于鹤意识到在这件事上,他无法得到令自己满意的回复,及时放弃,琢磨起下一个问题。 “哥哥说话难听吗?” 骆心词被捂住嘴巴,“唔唔”挣扎着,水汪汪的眼睛里写满对明于鹤强横行为的控诉。 明于鹤看懂了,自问自答:“极其难听。” 谎言他同样没少说。 再说“欺凌弱小妹妹”,明于鹤自认是没有做过的,相反,他对明念笙已经足够宽容,最多是在山谷里时,随手挑拨了下她与骆心词的关系,还没成功。 不过这也简单,以后多多欺凌就是了。 其余的,大手大脚花银子、没耐心等等,明于鹤与骆颐舟一样,无需与骆心词确认。 梦话他倒是不会说。 想到这儿,明于鹤脸色骤变,连说梦话都知晓,这兄妹俩到底有多亲密? 暗暗憋了会儿火气,明于鹤又想,如果他们兄妹能够连这种私事都知晓得一清二楚,现在他是“明念笙”的哥哥,也该与她亲密到连床榻上的事情都完全了解。 这与明于鹤的行事准则发生了冲突。 就算将来会成亲,在名正言顺地喜结连理之前,双方是不能有逾越的行为的。 ——今日他是在学骆颐舟,是兄妹间的打闹,不能算做逾矩。 明于鹤素来洁身自好,以前恐吓骆心词的时候屡屡突破自己的底限,可以说是被骆心词的态度逼得。 现在可没人逼他。 明于鹤琢磨了会儿,晃着腿上的骆心词,问:“小妹,今夜暴雨,夜间会打雷,你要不要强迫哥哥……” ……强迫哥哥陪你睡觉? 被捂住嘴巴的骆心词早已放弃挣扎,没等他说完后半句话,看准时机,抓着明于鹤的手,往下一按,用力咬了上去。 明于鹤吃痛。 骆心词“呸”地一声松口,连珠箭似的说道:“你说我喊错了就要教训我,那你呢?你自己说的,过了午时只准喊哥,那你自称什么哥哥?你错了,是不是该我教训你了?” 被她揪出来了,明于鹤才注意到自己的确是这么说的。 他教训骆心词,是与骆颐舟一样将她困住,掐她的脸。 骆心词要教训他,他不介意,但是大男人被个姑娘掐脸,过于幼稚了,有损威严,明于鹤不愿意。 然而在明于鹤将骆心词按坐在腿上,又相继提出这些匪夷所思的问题之后,骆心词眼中只有他突如其来的狂躁,掐脸的行为成了汹涌江涛中的一滴水,没有引起她的注意。 她总不能也将明于鹤拽到膝上严刑逼问些诡异的问题吧? 骆心词恼羞地撑着明于鹤的腿挪开,手收回前,用力地在他腿上拧了一把。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12章 隔着衣裳,她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掐痛明于鹤。 明于鹤今日的行为过于疯狂,与以前恐吓骆心词的操作,可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急需弄清其中缘由,坐到一旁之后,迅速将双手藏进衣袖,背对着明于鹤闭上了眼。 这是放弃与明于鹤硬碰硬了。 明于鹤见她顺从,没了靠近的理由,捻着残留着柔滑触感的指腹,半晌,呢喃自语道:“正常兄妹究竟是如何相处的……改日去与骆颐舟请教一下吧。” 骆心词眼睫一颤,忍住没睁眼,也没搭理他。 明于鹤自己畅想一番后,摸着被骆心词咬过的地方,又道:“小妹,你自小就与骆家兄妹相识,你与我说说,他们都是怎么相处的?” 连说几句话,都不见骆心词开口,明于鹤抬起手在她面前晃了一下。 手掌带起的光影被骆心词察觉,她仍旧闭着眼,顺着感觉扬手,狠狠打了下去。 “啪”的一声清脆声响,在哗啦雨水中分外响亮。 骆心词没睁眼,不知道自己打得疼不疼。只听声音,应该是很重的。 “你打我?”明于鹤语气诡异。 骆心词从小就被家人保护着,有外人使坏,从来都是骆颐舟挡在前面,她未与人动过手,不曾打过人。 此时她有点不安,毕竟被打的是武陵侯府唯一的继承人。 不想露怯,她抓紧袖口,装作毫不在乎。 而明于鹤在烛光下看着自己被打红的手背,心思来回地转,直到马车在侯府门口停下,才道:“只打过我一人,也行。” 骆心词急着回到云上居,好静心分析他为什么有这么大的转变,马车一停住就被侍女搀扶下去了。 明于鹤说这话时,她已经出了车厢,只听见一点儿声响。 骆心词被侍女扶到伞下,回身隔着雨帘望见明于鹤,发现他的神情竟然是愉快的。 太奇怪了! 随着侍女走了两步,骆心词最终没能拗过心里的惊奇与闷气,悄悄将手伸到油纸伞边缘。 伞面上雨水汇成溪流,顺着伞骨往下流淌,很快在她掌心积起一小汪水。 骆心词暗暗吸气,快速转身,一捧雨水朝着将出车厢的明于鹤泼去。 一击即中。 雨水打湿明于鹤的额发,他闭起的眼睫上挂着水珠,缓缓抬眸,眼中也带着粼粼水光,折射着府门口的烛光,灿若星辰。 骆心词没功夫看他的反应,怕他下车来追,当即挽着持伞侍女的手臂,带着人匆匆朝府中跑去。 出来迎接的其余侍女纷纷大惊,慌忙找到帕子递去。 明于鹤没接,目光穿过雨幕望着骆心词的背影,看见她身姿轻盈地跃过地面上的积水。 那身鹅黄色的薄纱云锦罗裙随着她的跑动,边缘处摇起宛若涟漪的波浪,盈盈流转,起伏不定,煞是好看。 待骆心词急慌慌跑没了影,明于鹤才抹去脸上雨水,从容下了马车。 府中,韶安郡主已经等待许久,看见明于鹤淋湿的额发,惊诧问:“怎么弄成这样?” 明于鹤道:“与小妹吵架了。” 韶安郡主第一次从他口中听见这个称呼,以为是指明念笙,默了默,没管他为何换了称呼,问:“你见着念笙了?既然见着了,怎么还不把人带回来?流浪在外成什么样子!” 明念笙是武陵侯的女儿,不是她的。 韶安郡主与明念笙没有任何感情,她只是可怜多年前的那个凄惨的侍女,看在她的面子上,愿意多照看明念笙一下。 “你想要这个女儿,也要看别人愿不愿意认你。” 韶安郡主听出明于鹤言外之意,面色微沉,“她不肯回来?” 之前与外人勾结,协助旁人借用她的身份混入府中,尚能解释成她年少无知,遭人欺骗。 现在她人已入京,能为外人冒险,嫡兄亲自登门相接,她却不仅不相认,连府门都不愿意迈入,这态度委实让韶安郡主不快。 理智上,她能体谅明念笙,感情上,韶安郡主是更偏向儿子与自己的。 “侯府岂是她能肆意玩弄的?”韶安郡主素来直来直往,道,“既然不肯,就快些将这事拨回正规,该解决的人解决掉,将她送回林州嫁出去,今后是生是死,与侯府再无瓜葛。” “现在不行。” “为什么不行?”知晓了明念笙的态度,韶安郡主很难继续容忍她的肆意妄为,“你又在做弄什么?若是不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不想小妹离开侯府。”明于鹤道,“我要她留下。” 韶安郡主疑惑得眉头拧成山川,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小妹”指的不是明念笙,而是现在这个假冒的。 想通这一点之后,她更加不能理解,“要她留下,是什么意思?” 明于鹤提醒:“我到了该成亲的年纪。” 韶安郡主静默,随后惊疑,怎么,这假兄妹处着处着,处出了男女之情? 她不太能相信,细致地观察明于鹤的神色,意识到他不是在说笑,惊诧得说不出话。 片刻后,她轻舒一口气,问:“一个假冒他人身份的平凡姑娘,你喜欢她什么?”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13章 明于鹤靠坐在椅子上,蹙眉想了想,道:“谁知道?兴许我有病吧。” 韶安郡主:“……” 这个答案真是,让人想从骆心词身上找借口反对,都找不着一丝门路。 她已经很久不干涉明于鹤的事情了,感情的事更难插手,加之先前对骆心词有过些接触,对此纵有微词,也没盲目反对。 韶安郡主不反对,但依然震惊,记起这俩人今日是一起回来的,再次打量明于鹤潮湿的乌黑额发,问:“你管她叫小妹?那你想她把你当做兄长,还是喜欢的人?” 回程路上,明于鹤已想过这个问题,坦荡道:“我全都要。” 韶安郡主好生无言,瞧他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一句话也不想与明于鹤说了,无力地摆手撵他回去更衣。 待明于鹤离开,她将过往看见的明于鹤与骆心词的相处在脑中过了一遍,模糊想明白了那两人在搞什么花样。 韶安郡主扶额,“我头疼,去,把黎阳找来……” 侍女连忙上前给她揉额头,嬷嬷则急忙吩咐人去宁王府,又贴心道:“快去请大夫,记得与小侯爷说一声……” “别喊他。”韶安郡主就是因他才头疼的。 找江黎阳,是因为他不够机灵、做事不稳重,但是有一颗赤忱的、始终向着她这个姑姑的孝心,相比较起来,她这个儿子…… “……太恶心了。” 第51章 猜测 骆心词倚窗而望,发现云上居外的池塘中,原本只没过石雕仙鹤脚趾的水位上涨了几寸,已经到石雕细长小腿了。 望了会儿绵绵雨幕,她走回屋中,撑着下巴坐下,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骆心词至今未想通明于鹤为什么忽然转性,想寻人商议,所有人中,能让她完全敞开内心的只有明念笙。 可雨水不停歇,街上行人稀少,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更是鲜少有这时候出门的。她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冒着大雨外出,明念笙惧怕侯府,完全不肯靠近,这最适合闺中密谈的阴霾天气,骆心词只能徒劳地唉声叹气。 连星正在屋中收拾衣物,听见声音后走出来,看了看雨幕,道:“小姐,要不你写了书信,我送过去?” “不必。”骆心词拒绝了这个提议。 连星也是个姑娘,哪能让她冒着大雨来回奔波? 主仆二人愁眉对坐,没多久,门口传来脚步声,侍女在外面收了伞,拍去衣裳上的雨水,快步入内,道:“小姐,王司业府上来人了。” 骆心词精神一震,问:“来的是谁?为的什么事?” “是他府中管家,说王夫人病重,想把婚期延后。” 骆心词知道与王凌浩的婚事成不了,在王凌浩孤身去往林州查证往事之后,就将所谓的婚事抛之脑后。 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婚前准备,皆是侯府、王府两家的管家在操办,正儿八经的主子,没有一个上心的。 秦椋不惜得罪武陵侯府,强行定下这门婚事,就是为了折磨骆心词。如今婚期近在眼前,她却借口患病将婚事延后,定是因为王凌浩尚未归京。 是她府中非要促成婚事的,若成亲当日新郎失踪不见,落人口实的就是王凌浩了。 不愿让儿子名声受损,又不想放弃,秦椋只得将婚事往后拖延。 猜出其中曲折,又听来人非王凌浩,骆心词“哦”了一声,坐回去继续发呆。 如此消磨了两日,好不容易雨水停歇,云霞重现,范柠、瞿家兄妹、太子等人相继登门探访,骆心词依然没能得空去见明念笙。 也幸好访客频繁,没让明于鹤得空干扰她。 骆心词心中藏着难解的事,另一边,韶安郡主与她一样,几日没能休息好,脑中思量的不是明于鹤与骆心词的事情,就是流浪在外的明念笙。 前者她插不进手,后者就没有顾虑了。 韶安郡主让人去盯了明念笙半日。 侍卫回来禀报:“骆家那对兄妹白日外出了一趟,打听的是侯府与王束的事情,又请了大夫给骆公子诊治,之后爆发了一次争吵,骆公子想来府上探望小姐,骆姑娘不愿意……” 这样子,好似她母子二人求着这位庶女来府上一般。 明念笙若是安分老实,侯府不会管束她,但若是闯出祸事来,闹大了,终究是要明于鹤来善后的。 她的行为会影响到明于鹤。既然无法为自己的行为负责,那么,她就不应该拥有自由。 韶安郡主心中那团火窝了好几日,现在不打算继续容忍了。 “小侯爷在哪儿?” “在官署忙公务,晚点才能回来。” 那就不必告知他了。韶安郡主靠着软榻,揉了揉额头,道:“扶我去云上居。” . 因明面上看,骆心词是受范柠之邀外出游玩,才会出意外,范柠很自责,往侯府送了许多贵重补品与朱钗饰物。 那事的本质是明于鹤与瞿府的人相互算计,坠崖也是明于鹤自己作妖,从头到尾与范柠没有任何关系,是以,这份礼,骆心词收得很没底气。 她与范柠没有要好到能够毫无愧色地接受对方的好意。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14章 骆心词拒绝不得,被迫收下,为此,她暂时停下苦恼的事情,选了一日将范柠送来的贵重物品列了个名册,估算起总价值。 算完后,她再也笑不出来了。 骆家舅舅身负武艺,名声好,在林州经营着一家小武馆,还有置办了几个商铺由骆裳、舅母管理,这家境在寻常百姓中算殷实的,可跟京中权贵比起来,什么算不上。 想要将范柠的赔礼全部偿还,骆心词的小金库会被掏得一干二净,还得问家中讨要许多。 为这事发愁时,侍女道:“小姐,郡主来了。” 骆心词与韶安郡主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韶安郡主亲临云上居,更是前所未有的事情。不止骆心词,云袖等几个侍婢都大吃一惊。 继明于鹤突然的转变之后,韶安郡主也出现异样,一定有问题。 骆心词没有头绪,只能先起身相迎。 韶安郡主进来,开门见山道:“我要见你那个姓骆的好友。” 骆心词惊讶,“为什么啊?” “她能为了你亲自去崖下搜寻,可见情谊之深厚。我这个做母亲的,理应亲自见一见她,表达谢意。” 理由有点牵强,骆心词不信。 她与韶安郡主接触过,觉得觉得韶安郡主看着清冷,实则性子爽朗,不难相处。但要说两人感情很好,倒也没有。 一个庶女的乡下友人,是不值得韶安郡主亲自接见的。 面对“骆心词”的仗义,侯府只消让汤总管送些谢礼即可。 遑论众所皆知,韶安郡主很少见外人。 “她生性腼腆,不敢……” “来人,去请。”韶安郡主直截了当地下了命令。 骆心词见她气势强硬,知道今日不管明念笙愿意与否,都要走这一遭,不再做无用的推诿,急忙道:“连星,连星!你与侍卫一起去客栈请骆心词。” 要明念笙到侯府中来,她恐怕会吓得直接逃离京城,然后被侍卫捉回来。 骆心词弄不清眼下是什么情况,只能先让连星跟过去安抚明念笙,“你陪着她,与她说我也在,让她别怕。” “哎!”连星去了。 骆心词看出韶安郡主的心情很差,怕触她霉头,老实坐着,在心中悄悄推敲她反常的原因。 与明念笙有关。 骆心词记起来了,明于鹤初见明念笙时,一直在挑拨她二人的关系。 按理说,明念笙用的是她的身份,与侯府没有一丝关联,这对母子不应该毫无缘由地针对她。 若说是记恨因骆家的事,让侯府与王束、秦家产生纠葛,那他们应该连着骆颐舟一起针对才是。 只为难明念笙…… 骆心词站在侯府这母子俩的角度上,怎么都想不通其中缘由,琢磨半晌,又分别代入自己与明念笙的身份,反覆思量。 为难一个人,一定是对方做过什么得罪人的事。 明念笙做过的唯一对不起侯府的事情,就是与她互换身份,让她进了侯府。 也就是说,他们知道明念笙才是真正的侯府女儿了…… 骆心词被这个大胆的猜想震撼到,眉心猛地一跳,抬头发现韶安郡主正在看她,目光中夹着不解、审判、嫌弃、怜悯等多种复杂情绪。 被骆心词发现后,她不闪躲,反而问:“可有意中人了?” 骆心词满脑子都是方才那个猜测,心胆俱颤,急促地喘了两下,没有回答。 以前,骆心词在韶安郡主眼中是一个胆大妄为的黄毛丫头,现在,这人极有可能会成为她的儿媳,韶安郡主对她的态度就一样了。 “问你话呢,傻了?”态度嫌弃,如同面对明于鹤。 骆心词揣着那个骇人猜测,心中没底,答得磕磕绊绊,“……没、没有。” “没有?”韶安郡主疑声反问,稍一停顿,又道,“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骆心词内心正极度震惊,根本没心情聊这些情情爱爱。 倘若这母子俩真的发现了她与明念笙的真实身份,那他们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呢? 俩人的异常都是从明念笙出现开始,难道是因为明念笙与过世的桃姨娘容貌太过相似,让他们起了疑心? 两人互换身份的事能隐瞒下来,全仰仗侯府与林州的疏远关系,一旦侯府提出质疑,老夫人从林州派人前来指认,她二人大胆编织的谎言轻而易举就会被戳破,那时候就由不得她们辩解了。 思来想去,骆心词觉得要想尽可能地保全她与明念笙,最好的办法依然是赶在谎言被戳穿之前,主动承认、虔心认错。 她得劝服明念笙。 骆心词得出结论,两手握紧,默默给自己鼓足勇气,再抬头,发现韶安郡主仍旧在打量她。 她这才恍惚记起韶安郡主问了她什么事情。 “想到了?”韶安郡主以为她在思考自己的问题,催道,“怕什么?我又不会往外面嚼舌根,你大胆地说。” 乍然被问喜欢什么样的男人,骆心词脑海中涌现出明于鹤的身影。 这是她接触最多的外男。 她肯定不能说明于鹤,只好照着骆颐舟的模样来搪塞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15章 “……高个头,长手长腿,最好身手矫健些……” 韶安郡主边听边点头,直到骆心词说出下一个特征,“肤色黑一些,看着更坚毅……” “嗯?”韶安郡主的眉梢高高挑起。 明于鹤可不黑。 “……就是这样。”骆心词装傻糊弄。 韶安郡主再想问,侍女进来通传:“郡主,骆姑娘到了。”侍女面色为难,“骆姑娘不肯入府,被侍卫强行押进来,结果抱着长廊的柱子不肯撒手……” 骆心词“蹭”地站起来,道:“我去看看她!” 不等韶安郡主应许,她提着裙子快步跑了出去。 “郡主?”嬷嬷低声询问韶安郡主的意思。 韶安郡主摇摇头,道:“让她去。” . 骆心词匆匆来到长廊下,远远就看见围绕在一起的侍女。 连星急得满头大汗,瞧见她,忙道:“小姐,你快来劝劝!” 骆心词到了近前,看见明念笙紧紧抱着朱红的廊柱,环扣着的十指用力,指尖与她脸颊、唇面一样,没有一丝血色。 将人全部支开,又让连星在不远处守着,以防有人靠近,骆心词抓住明念笙的手,悄声道:“是我。” 明念笙睁开眼缝,瞧见面前只有她一人,嘴角一耷,眼泪奔涌而出,“我是被绑来的!我不要进去!我情愿去死!” “嘘——”骆心词忙让她噤声。 万一那母子俩真的知晓了二人的身份,听见这话,怒上心头,说不定真的能让明念笙去死。 明念笙怕归怕,见到骆心词后,理智稍稍回笼,在她的示意下,将嘴巴闭了起来。 骆心词道:“你小的时候,郡主帮过你与你姨娘,她是你嫡母,也是你的恩人,你怕谁都行,就是不能怕她。” 明念笙抱着柱子,过了片刻,颓丧地点了头。 “她正在我住的云上居里,我陪着你去见她,你只要表现得很普通、很平凡就可以了。”骆心词低声劝说,“若是一再表现得这么抗拒,她一定会深究原因,到时候你就彻底脱不了身了!” 明念笙用残存的理智想了想,缓缓松开环抱着廊柱的手,撩着衣袖擦了擦眼角。 骆心词松了口气,牵着她往云上居走去,明念笙却扎根似的,一步不肯移动。 只见她四下环顾后,抓着骆心词的手臂,颤声问:“他、武陵侯……不在吧?” 骆心词道:“他已经死了,府中这个是假的……” “他在!”明念笙脸色一白,转身就往外跑,“我要回林州!” 骆心词知道她怕武陵侯,没想到会怕到这个地步,赶紧拽着她,道:“那是别人假扮的,而且一直在主院假装病重,不会出来的……” “真的!是真的!”明念笙听不进去,一心要回林州。 见她吓成这副模样,骆心词心中苦恼,那个明于鹤与韶安郡主早已知晓二人身份的猜测也不敢说了。 艰难地拦住明念笙,骆心词道:“你现在回林州是畏罪潜逃,激怒了他们,咱们全都罪责难逃!” “那怎么办?”明念笙崩溃地大哭,“我一想到他就在附近,就记起小时候的事,就在前面的石桥上,他一脚踹在姨娘心口,让她丢了半条命,所以她才会早早死掉的!” 骆心词听得心头一酸,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桃姨娘没有名字,死的时候不到二十五岁。 一个无名妾室,死后无人悼念,唯一的女儿是个半大孩子,什么都不懂,就连墓碑,都是骆家人找人刻的,每年清明和忌日,也是骆家人悄悄带着明念笙前去祭拜。 想起早逝的姨娘,两人相对着,一个捂脸闷声哽咽,一个沉默不语,廊下充斥着无尽的悲恸。 “那就回林州去吧。”过了许久,骆心词这么说道。 明念笙这么惧怕侯府,却能为了她入京,那么,她也能为了明念笙,付出一些代价。 明念笙抬起婆娑泪眼,“怎么回……” 骆心词道:“你随我去拜会韶安郡主,先将今日的事应付过去,等离开侯府后,你立刻去客栈收拾行囊,明日一早就速速离开。不过你不能去林州,要先去别的地方躲上几个月。” 以防她这边东窗事发,侯府派侍卫去林州捉人。 先熬过几个月,等她将罪名完全揽下,事情已成定局后,明念笙才能再次现身。 明念笙问:“那你呢?” 骆心词故作轻松道:“明于鹤对我好,我可以一直借用你的身份,等哪日他愿意放手了,我还能高嫁呢!” “你用我的身份嫁人?”明念笙不信武陵侯真的死了,但是相信骆心词与明于鹤之间有着不同于寻常兄妹的感情,相信明于鹤不会轻易放她离开。 再说了,就算她说的这个法子能用,还有一个后顾之忧,“你用我的身份嫁人,那你未婚夫婿怎么办?他迟早会回京城的。” “我与他成不了亲的。”骆心词信誓旦旦道,“你忘啦,王凌浩是王寅桡的儿子,是我弟弟,而且秦椋恨不得杀了我,我们俩个怎么可能顺利成亲呢?” “我是说……” 明念笙话说一半,看见骆心词侧耳倾听的认真模样,忽地止住。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16章 “说什么?”骆心词问。 “……没、没什么,我得想一想……”明念笙抓着衣袖擦干眼泪,道,“走吧,咱们先去见韶安郡主。” 骆心词点头,拽下她弄脏的衣袖,将干净帕子塞进她手中,再带着她往前走去,边走边道:“待会儿我就说你没见过世面,被府中侍卫吓着了,你只管顺着我的话点头……” 明念笙落后骆心词半步,眼睛看着地上二人重叠起来的影子,心里回忆着这几日目睹的骆心词与明于鹤的种种亲近,“周夷”这俩字,始终没说出口。 第52章 惊人 幼年的阴影深深刻在明念笙心头,让她不相信武陵侯会那么容易死掉。 她明白,就算武陵侯还活着,时至今日,他不会无缘由地对她或者骆心词下手。 可她就是害怕,被骆心词牵着往云上居走时,一双眼睛不住地往四周打量,生怕记忆中那个可怕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骆心词特别照看着她,带着她穿过长廊后,道:“好了,前面是明于鹤的住处,隔着摘星阁,就是我住的地方了,武陵侯从来不往这里来的。” 明念笙搂着她的胳膊摇头,又往前走出一段,到了被假山夹着的碎石小径,她飞速瞟了瞟四周,吸吸鼻子,问:“这么久以来,一直都是你与连星两个人吗?有没有什么人帮你?” “有啊。” 踏入侯府之后,明念笙难得地分神,“谁啊?” “除了明于鹤,还有一位叫范柠的姑娘,她与江黎阳不对付……” 为了分散明念笙的紧张感,骆心词说起范柠,没注意到明念笙奇异的神色。 其实这几日下来,明念笙与骆颐舟除了打听武陵侯府与王束的事情,还额外打听了周夷。 周夷是名列金榜的新科进士,有着一张俊秀的脸,随便一打听,就能知晓他的行踪了。 得知他在骆心词入京后不久,就得了职务离京,骆颐舟与明念笙都当这二人是没来得及碰面。 是以,相逢至今,没有人提起周夷。 方才她都直白地说“未婚夫婿”了,骆心词只想起王凌浩,问有谁帮过她,也是在委婉地问京中有没有可靠的人,她只提到明于鹤与范柠。 明念笙怀疑骆心词已经将周夷这个未婚夫婿完全遗忘了。 遗忘了也好。 骆心词与周夷定亲后,明念笙好奇地问过骆心词喜不喜欢这个未婚夫婿,骆心词道:“谈不上喜欢不喜欢……舅舅为我选的,一定是很好的。” 周夷是个读书人,相貌清秀,谈吐温和,在书院的风评很好。 骆家舅舅会选中他,除了他的学识、前途,还汲取了王寅桡的教训。 周夷的父母族亲全部扎根在林州,这样一来,就算他某日飞凰腾达,起了见异思迁的心思,也不能像王寅桡那样抛妻弃子、干脆地与过去做割断。 他要顾虑着族亲的名声。 有顾虑,才能压制住贪婪的心,好好对待骆心词。 “那你讨厌他吗?”彼时两人对成亲这事都没有明确的认知,明念笙将坊间听来的粗浅话拿出来叮嘱骆心词,“成亲之后,两个人是要在一起过一辈子的,至少你不能讨厌他,否则朝夕相对几十年,多难熬啊!” 骆心词很是为难,掂量了好久才回道:“他礼数周全、对人很客气,我不讨厌他的……” 后来有一回,明念笙去骆家找骆心词,恰逢周夷前来拜访,她躲在院墙后不经意目睹了两人的相处。 那两人对坐在四面透风的凉亭下,一个说气候转冷,要及时添衣御寒。一个答谢对方的关怀,请人用茶。 明念笙只听了短短半柱香的时间,就打起哈欠。 等周夷离开后,她嘀咕道:“这人瞧着是不错,可也太无趣了吧!” 骆心词端了半天的仪态,如释重负地松了肩,道:“读书人嘛,都重规矩的……” 明念笙能看出来,骆心词既不讨厌周夷,也不喜欢他,她也不通情爱,但是觉得既然要携手共度下半生,至少应该找个有趣、能谈得到一起的人。 可惜婚姻大事牵扯的太多,两个一知半解的姑娘都拿不定主意。 辗转到今日,明念笙再想起周夷,总控制不住将他与明于鹤做对比。 骆心词与明于鹤在一起时,比和她那没见过几次的未婚夫婿自在多了……也更亲昵——虽然是打着兄妹的幌子。 “……范柠帮我许多,我总觉得对不起她,以后若有机会,我再报答她吧……” 说完了范柠的事,也到了云上居门口,骆心词想再安慰明念笙几句,以免她说错话惹怒韶安郡主。 一转身,见明念笙一脸的欲言又止。 “怎么了?” 明念笙决定先观察看看,再决定是否提醒她周夷的存在。她扯着骆心词的衣裳,小声问:“郡主凶吗?” 骆心词觉得韶安郡主有时候是挺凶的,尤其是不耐烦、命人去掳明念笙时,但是凶与待人不好是两个概念,韶安郡主并不会欺辱弱小。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17章 她怕引起明念笙的恐慌,没有回答,反问:“你小时候不是见过她吗?” 明念笙道:“那是很小的时候,现在我连她什么模样都不记得了……” 嘀咕了没几句,一个嬷嬷走了出来,不冷不淡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明念笙噤声,不安地跟着骆心词进去了。 屋中,韶安郡主姿态放松地倚着,手中端着盏清茶,瞧见二人一前一后挪进来,嘲道:“姑娘好生难请。” 明念笙脑袋压得更低。 骆心词侧挡在她面前,直面韶安郡主的怒火,“府中侍卫太多,她怕生……” “我会让人生吃了她不成?” 骆心词哽住。 确定了,韶安郡主就是知道了她俩的真实身份。 这么一来,她才是彻底的外人,别说劝说韶安郡主息怒的立场了,骆心词光是站在这里就浑身不自在。 两人都不吭声了,韶安郡主又道:“都站着做什么?不知道的当我为难了你俩呢。” 明念笙害怕,一举一动都跟着骆心词,骆心词见她不动,不得已,强装镇定地带着她来到韶安郡主下首落座。 “上茶。”韶安郡主道,“都当心着点儿,别烫着两位千金了。” 下方两人:“……” 茶水上来,下面两人没有一个动的,都低眉顺眼地等着韶安郡主开口。 韶安郡主却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她让人强行将明念笙带进府中,原想就此将人留下,省得人再出去闯出乱子。 等待的时间里,韶安郡主听侍女转述了长廊下明念笙的惊惧,这想法也不曾改变,直到亲眼看见明念笙。 明念笙与过世的桃姨娘长得很像,圆眼尖下巴,因为惧怕,眼眶通红,不敢抬头与人直视。 那些在武陵侯死去后逐渐淡化的往事,重新浮到韶安郡主心头。 武陵侯与皇室有着数不尽的恩怨,其中牵涉到皇帝、太子、老宁王、明于鹤等人,剪不断理还乱,被许多人明里暗里盯着。 在武陵侯手中遭了难的,还有个不起眼的侍妾,没人记得她的名字,也没人在乎。 她是明念笙的所有。 明念笙不愿意回侯府,是因为这地方对她来说只有噩梦。 侯府女儿的身份,也不是她自己选择的。 韶安郡主看着下方的姑娘,突然觉得自己做的这一切都很没意思。 交换身份是这两人的选择,负责善后的是她儿子,明于鹤都不介意,她着急什么呢? 韶安郡主扫了眼相依着耷着脑袋的两人,一个是多年来养在外面不愿意相认的庶女,一个是为了自救,打着侯府庶女的名头来到侯府,被她儿子看中,将来极有可能要做她儿媳的姑娘。 真没意思。 将人喊来,又拿不定主意怎么对付,韶安郡主干脆什么都不说了。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屋中落针可闻。 骆心词等得脖子都酸了,悄然转脸,见明念笙低着头,两手抓着她胳膊,仿佛入定。 等了会儿,她再看向韶安郡主,见她支着下巴,在蹙眉想事情,根本没朝她俩身上看。 骆心词深感奇怪,奈何不敢开口。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倏然有道声音在敞着的房门外响起,“这儿今日怎么这样热闹?” 韶安郡主一掀眼皮,道:“只有今日热闹吗?” 她不知道的时候,云上居的热闹不见得就少了。 “平常是否热闹,与母亲有什么干系?”明于鹤踏入屋中,顺着韶安郡主话中的暗意反驳,意思是他与骆心词的事情,自己会处理,不需要韶安郡主插手。 韶安郡主冷哼,“你不是要很晚回来?” “母亲掳了别人的妹妹入府,我再不回来,怕会被人告上公堂。” “我掳的?”韶安郡主讥笑一声,“好啊,那就快些把别人家的妹妹放回去吧。” “该放的时候自然会放。” 母子俩的对话夹枪带棍,听得骆心词一愣一愣的,明念笙也有些傻眼,两人悄悄对视,四目迷茫,唯一能听出来的,只有明于鹤是站在她们这边的。 两人的小动作被明于鹤发现,他转眼,眸光从骆心词脸上扫过。 骆心词被他这么一扫,陡然记起上回车厢中的事情,难怪明于鹤忽然改口叫她“小妹”! 但是既然知晓她不是明念笙了,所谓的哥哥教训不听话的妹妹,就不能成立了,那么他将她拽到怀中,就另有含义了…… 骆心词因身份暴露而心生怯意,也因想通这件事面红耳赤,她觉得自己应该生气,于是红着脸瞪了明于鹤一眼。 明于鹤皱起眉,向她走来。 有韶安郡主与明念笙在,骆心词不敢与他有什么接触,赶紧转过脸,可惜已经晚了。 明于鹤三两步到了近前,打量罢她与明念笙,撩袍落坐,斜眼一瞥,道:“光天化日之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屋中所有人或站或坐,都是隔开的,除了骆心词与明念笙。 明念笙与骆心词并坐,紧紧贴着她,手还搂着她的胳膊,亲密无间。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18章 “俩姑娘挨着,算什么拉扯?”韶安郡主看不惯明于鹤,道,“我还想留她在府中多住几日呢。这样吧,念笙,左右你俩关系好,我就不让人另收拾院子了,你俩住一起吧,想必你俩也有许多闺中密话要讲。” 骆心词想答应,可她已经与明念笙说过,明日就让她离京,不能让她住在侯府。 明念笙也不会答应。 正想怎么拒绝不会让韶安郡主动怒,明于鹤叩了叩桌面,道:“也好,正巧今日父亲身子好了些许,晚间一家人能用个团圆膳。” 这是假话,可是有人信了。 骆心词察觉到明念笙打着哆嗦抱紧了自己,急忙道:“不了,她兄长还等着她回去呢!你说,骆心词,你说你是想回去还是想留下?” “回去、我要回去!”明念笙结结巴巴要求离开。 明于鹤状若无奈,“这就没办法了,母亲,不好强迫他人的。” 韶安郡主白了他一眼。 明于鹤又看向骆心词,道:“小妹,哥哥没有与任何男女拉扯不清过,你做妹妹的也不许。” 说完低眼看着明念笙。 明念笙身躯一颤,骆心词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快速松手,两人中空出一些距离。 “没出息。”韶安郡主没好气地说道,她是一眼也看不下去这三人了,拂袖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明于鹤慢悠悠啜饮了口茶水,放下茶盏,分别在骆心词、明念笙额头虚点了点,道:“等会儿我再来找你们。” 他也出去了。 等屋中重新恢复宁静,骆心词与明念笙双双大喘气,一时只闻两人的呼吸声。 骆心词觉得这母子俩的言行很是怪异,想与明念笙商讨,想起她迫不及待要离开京城,很快将这想法压回心底,转而安慰道:“你看见了,明于鹤没打算强迫你留下来,你等一会儿,等他回来了,我就送你出去。” 明念笙没立刻回答。 骆心词以为她吓着了,低声喊道:“念笙?” 明念笙抬眼,神色变了变,忽然问:“你讨厌明于鹤吗?” 骆心词意外她会这样问,朝外觑了一眼,没看见人影,压低声音道:“讨厌死了!” 她的语气很嫌弃,脸也皱着,然而明念笙听得出来,这个“讨厌”里带着无法言明的亲昵。 明于鹤帮过骆心词许多,为她撑腰,照顾她,骆心词也说过明于鹤是外在看着吓人,其实通情达理,不会为难她。 “那你喜欢他吗?”明念笙又问。 骆心词大受惊吓,脸一红,惊慌摆手,“你不要胡说!我、我怎么会喜欢他……上回我就与你说了,山崖底下那话是我说来捉弄他的,他不会让我靠近的……” 这是以前,现在明于鹤变了。 明念笙都要离开了,这事就没必要让她知晓了。 骆心词一口咬定自己不喜欢明于鹤,那事也是假的,“方才你也听见了,他不喜欢被人靠近,不论是男是女……” “我不信。”明念笙道,“除非待会儿你亲他一下试试,倘若他真的不许,我才相信你。” 第53章 吵吵 明念笙入京是因为收到骆心词要与王凌浩成亲的消息,彼时相隔千里,她不知道骆心词究竟遇见了什么事,以为她是走投无路,被迫嫁到这户王姓人家,而王凌浩,极有可能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 要想阻止这桩婚事,唯有揭穿她并非真正的明念笙,于是明念笙来到京城。 后来去山崖下寻人,也是以为骆心词命在旦夕。 倘若早知与王凌浩的亲事成不了、坠下山崖不会危及性命,她是不会主动来到武陵侯府的势力范围内的。 今日被掳进侯府后,多年前的可怖记忆重回脑海,明念笙方寸大乱,一心要远离京城,骆心词也答应会帮她离开。 可面见了韶安郡主后,明念笙稍微冷静下来,知道她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骆心词的境遇与她二人最初的设想天差地别,现在“明念笙”在京城声名大噪,侯府这对母子对她的态度也很不一般,不会轻易让她返回林州,就算回去了,也会加派侍卫、侍女随行。 途中很难找到机会掉包,等到了林州,老夫人身边所有下人、侍卫几乎都认得骆心词,瞒不过去的。 也就是说,骆心词的身份一定会曝光,让她暂时不要回林州,是想背着她承担下所有罪责。 明念笙觉得这样不行。 她想了许多,最终在明于鹤现身之后,看着他与骆心词那超出寻常兄妹关系的言行举止,明念笙心中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你亲他一下,让我看看他会不会躲。” “不行!”骆心词大惊失色,连声拒绝,“不可以!” 以前她凑过去,明于鹤会瞬间变脸,接着会出现各种意外让她无法得逞,现在不一样,明于鹤变了,谁知道他会不会欣然接受。 明念笙立刻抓到她的把柄,“你刚才还说他不喜欢被人亲近!” “他、我……反正就是不行!”骆心词没法解释,自暴自弃地说完,转身往内室跑去。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19章 明念笙跟了进去。 内室由屏风与落地花罩隔开,两人坐到床榻上后,外面纱幔的落了下来,在床榻内形成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让明念笙感觉更加安全。 惧怕感消减,脑筋转动起来,胆子也越发的大。 “我只是让你试试。”明念笙道,“我觉得明于鹤对你的态度很奇怪,你去试他一试,若他拒绝,就当是捉弄他了,你不吃亏。若他不拒绝,那就是对你有想法……” 骆心词心跳加速。 根据她自己的猜测,明于鹤已经知晓她的真实身份了,可他不仅不拆穿,还一点不避嫌地与她接触。 曾经有过一个瞬间,她冒出了这种想法,或许是因为明于鹤对她动了感情? 这种事情,她可以私底下自己冥想,被明晃晃说出来,太让人难为情。 也太自大了。 “你别说了……”骆心词道,“你别忘了,我现在用的是你的身份,与他是兄妹!” “是哦……”明念笙顿了一下,道,“明于鹤不近女色,却和你这个“妹妹”格外亲密,说明他对你的感情,已经强烈到能够不顾伦常的阻碍了。你去试试,万一是真的,就能将他拉来帮咱们了……” 两人互换身份,最有资格追究她们罪责的就是武陵侯府。 只要明于鹤不与他们计较,韶安郡主那边再松了口,除了皇室那里还有点麻烦之外,没有任何人可以问她二人的罪。 这个办法乍一听有点道理,仔细一想很荒唐。 骆心词羞耻地摇头,“不可以!你不要说了,我不会这么做的!” “明于鹤身份、相貌都不差,你就当有俊美男子送上来给你消遣……” “别说了!”骆心词羞愤至极,捂着双耳将自己埋在床榻上,拒绝与明念笙交流。 明念笙见她真的不能接受,悻悻闭嘴。 两人一个趴在榻上,一个靠着床尾,各怀心思地静默了会儿,骆心词坐起来,耳尖通红,生硬道:“这事儿我自己拿主意,你先想想躲去哪里,明日尽早离京吧。” “我不走了。”明念笙道,“等想到周全的办法之后我再走,不然我睡不安稳。” “还能有什么办法?” 在明念笙入京之前,骆心词已经琢磨了很久。她的名声已经传遍京城,根本就找不到什么能全身而退的法子。 两人在垂着纱幔的榻上搜索枯肠,过了会儿,明念笙忽然抚掌,道:“我想到了!成亲!” “不行的。”骆心词听见“成亲”这俩字就摇头,“我犯下这样的罪过,与谁成亲都是拖累……” 明念笙出的主意与成亲有关,所以第一时间说出这俩字,听骆心词开口,瞬间又一次想起周夷。 她觉得周夷与骆心词不相配,成了亲,两个人就要恭恭敬敬、陌生人一样过完下半辈子,极其无趣。 再有就是明念笙受骆颐舟影响颇多,总也无法信任周夷。 她不想骆心词记起周夷,急忙打断她的话,道:“我是说你与骆颐舟成亲!” 这句话份量极重,一出口,就让骆心词的理智就遭到了重创,她难以置信问:“……我与谁?” “你哥。”明念笙斩钉截铁,不顾骆心词震惊到失语的神情,解释道,“你想想,你现在用的是我的身份,与你哥成亲后,理应与他一起回林州。现在我是骆家的女儿,也该与你们一起回去……” 说着复杂,其实就是想将他们两人绑在一起,这么一来,回程途中,姑嫂二人同进同出,对着侯府的人,互相假装对方。 到了林州,都是骆家的人了,该直接入骆府。这时候老夫人那边的人前来探望,就该明念笙出面了。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两边糊弄。 这样,两人不用揭露身份,还都能回到林州,只等候府这母子俩将她们淡忘、负责护送的侍卫、侍女全部回京,她们就能在林州恢复原本的身份了。 “正好我先前与明于鹤说过,你哥心怡你。咱们只需要作假,让他们不得不将你嫁给骆颐舟就行!” 一旦暴露身份,明念笙就得回侯府。为了不回侯府,她思绪发散,想出了这个自觉完美的办法。 “要不你假装怀了你哥的孩子吧?对名声不好,但那是我的名声,我不介意,等回了林州……” “你快闭嘴吧!”骆心词一把将明念笙推倒在榻上,掀起寝被往她身上蒙,“这都什么馊主意啊!” 骆心词快被明念笙弄疯了。 她已经与有血亲的弟弟订了亲,又与假哥哥纠缠不清,再与从小当做亲哥的表哥成亲,完全不将公序良俗放在眼中,她才是全天下最疯癫的人吧! 不,想出这主意的明念笙才是! “你真不愧是姓明的!”和明于鹤一样疯! 明念笙自我感觉良好,挣开寝被坐起来,孜孜不倦地劝说:“你怎么能说我出的是馊主意呢?要不是我提出咱们互换身份,你上哪儿揪得出王寅桡?”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20章 “你的主意是有用,可是顾头不顾尾!” 互换身份、用亲吻试探明于鹤,全都是。 这个主意除了明念笙自己的名声受损之外,不会连累任何人,她可以借此脱离侯府,过几年,骆心词也可以用她本人的身份重新出嫁。 ——为了避开武陵侯府的人,她不能嫁去京城,正好免了与周夷的亲事。 明念笙打心底觉得这计策很完美。 她奋力劝说:“可行的,你俩假装生米煮成熟饭,他们只能把你嫁给你哥,完婚后咱们就可以回林州了。你好好想想……” 每听她重复一遍这主意,骆心词脑仁子就狠狠抽疼一下,她忍无可忍,道:“没用的!他们已经知晓你才是真正的明念笙了!” 明念笙呆住,好一会儿,惊恐不安问:“你、你确定吗?你有证据吗?” 骆心词道:“不然你怎么解释明于鹤一直无理由地针对你?素来不理外面风雨闲言的韶安郡主,会忽然不讲理地让人将你掳入府中?” 明念笙惶恐地缩起腿,彷徨了会儿,喃喃道:“我仔细回想了下,明于鹤没有针对我啊,他本来就不认识我,不格外照顾我是情理之中的。” “郡主也没有掳我入府,是请,她对我很客气的。”明念笙罔顾事实,双手紧紧抓成拳,反驳道,“你不要胡搅蛮缠,我的身份根本就没有暴露……” 一旦涉及到明念笙本人与侯府的关系,她就强烈地抵触,死也不肯承认自己暴露了,不愿意与侯府产生分毫关联。 身份暴露的结论,全是骆心词依靠明于鹤与韶安郡主的转变推测出来的,没有任何实质证据。 越拿不出证据,明念笙越是强词夺理地瞎搅合。 “你不要诋毁明于鹤与郡主,他们都对我很好的……” 骆心词被明念笙自欺欺人的行为气到,道:“好,那你待会儿假装跌倒与明于鹤亲近一下,试试他的态度。明于鹤对范柠等姑娘态度还算亲和,你等着,看他是怎么对你的!” “我怎么能与他太过亲近?”明念笙大惊,果断拒绝,“你明知他与我是什么关系。” “那你让我和我哥成亲?”骆心词有点恼,扯着明念笙的衣裳道,“不行,你一定要去试试……我还没让你亲他呢!” 两人产生分歧,在床幔中拉扯了会儿,忽闻外面传来连星的请安声,听出是明于鹤回来了,两人慌忙掀开纱幔出去,各自整理衣裳。 明于鹤与韶安郡主说了几句话,回来时瞧见房门外只有连星一人守着,就知那两人在秘密商议着什么。 他不着急,也不怕放走明念笙,这两人只要有一个在他手中,另一个就跑不了。 他也挺期待她们能再想出什么鬼主意。 明于鹤迈步进屋,恰好两个姑娘从内室出来,两人发丝微乱,神情别扭,各自拧着脖子看向另一侧,与先前在韶安郡主面前相互掩护的样子截然不同。 在他面前没那么见外。 明于鹤觉得挺受用的。 “吵架了?”他洞悉一笑,“还是打架了?” 明于鹤朝着骆心词走去,手微微抬起,瞧着是想为骆心词整理凌乱的发丝。 骆心词自己捋着肩上垂下的青丝,闷闷不乐地瞅了眼明念笙,她已经从床帐内满口胡话的嘴硬样子,迅速转变成受惊的鹌鹑,缩着脑袋,一声不吭。 “没打架。”骆心词气呼呼地戳了明念笙一下,道,“是她有话想与你说。” 明念笙被她戳得往屏风处歪了一下。 明于鹤瞥她,道:“说。” “我、我想说……”明念笙紧张得话不成句。 这时明于鹤还有三步就到骆心词面前了。 骆心词心里生着明念笙的气,脑子里暗暗提防着明于鹤,心道既然他已知自己并非他庶妹,再打着兄妹的由头对她动手动脚,她就要让明于鹤知道轻薄女孩子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骆心词的心思全部放在明于鹤身上,没有对身后的明念笙做任何防备。 是以,当后腰上传来突然的推力时,她没有丝毫抵抗的能力,被抛出的石头似的狠狠向前跌去。 电光火石之间,她能做的唯有抓住腰间未来得及收回的手,拽着明念笙一起向前。 骆心词眼前一花,腰间倏紧,下一刻,重重撞到一个宽阔的胸膛中,结实的胸肌撞得她头晕眼花,她没来得及去揉发痛的鼻尖,就听得“砰——”的一道重物跌倒的响动。 紧接着,桌椅翻倒声、瓷器碎裂声与明念笙的呼痛声交错响起。 第54章 计策 骆心词两手撑着面前的胸膛,抬起脸瞧见是明于鹤,忙挣脱几分,偏头想去查看摔出去的明念笙的情况。 明于鹤随着她的偏头动了动身子,骆心词的视野再次被他的肩膀填满。 这是故意挡着她,不让她看。 有时候骆心词觉得明于鹤很可恨,有时候又觉得他很幼稚,常常让她没法严肃地与他争辩,也让她的畏惧之心无法长久,如同此刻。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21章 她寻到明于鹤的脚面,在上面踩了踩。 “若不是我接着,你就要摔得鼻青脸肿了,怎么好意思踩我的?”明于鹤道,“你不该先与我道谢?” 骆心词是被明念笙推倒的,知道明念笙是不死心地要拿她试探明于鹤的心思,她心里是有些生气的,所以抓住明念笙的手,将她一起带倒。 跌倒得太过突然,骆心词因害怕闭上了眼,不知道明于鹤为什么没能顺手捞一下明念笙。 是距离太远,还是不想出手? 确切的答案只有明于鹤知晓。 骆心词觉得这个结果不能证实明于鹤对她有异样的感情,最多只能证实明于鹤对明念笙一点都不关心,人都摔着了,他还在这儿计较着让她道谢呢。 她因跌倒心绪不宁,又听见明念笙的呻/吟声,觉得应该先去查探明念笙有没有受伤。 ——再生气,那也是她自己选的闺中密友。 无暇与明于鹤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骆心词的脸偏转过去,放在明于鹤肩膀上的手指改抓为拍,搪塞道:“太感谢了,多谢你了!” 骆心词说完,推着他,想到明念笙面前去。 “我让你道谢你就道谢,和我这么生疏?”明于鹤语调倏然高昂,“若是你那个‘舟哥’接住你,你也会这么客气地与他道谢吗?” 骆心词:“……” 关骆颐舟什么事? 以前她因为貌美被人引来陌生男人的攀谈,每回都是骆颐舟出面警告对方,骆心词没与他道过谢。年初骆颐舟被诬入狱,是骆心词四处奔波寻求帮助的,骆颐舟出来后,也没与她道谢。 他们是兄妹,互相帮助是理所应当的,没必要那么客气。 明于鹤不同,他是外人。 纵然两人之间有着关于身份的谎言、不伦之恋的纠葛、无法确定的情愫,受了别人的好意,骆心词理应与对方致谢。 她顺了明于鹤的意,他却反过来质问。 骆心词觉得明于鹤在无理取闹,却还是没控制住热了双颊。 “你说不出来了?” 骆心词转过脸敷衍:“那以后我也与他道谢,这样好了吧?” “你还真想让他接着你、保护你?”明于鹤咄咄逼人。 骆心词从没见过这么难缠的男人,也不明白他为什么揪着骆颐舟不放。 幸好此时听见响动的连星闯了进来,骆心词偏脸看了看,水盈盈的眼眸抬起,又责怪地瞧向明于鹤。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要责怪明于鹤,与他对视时脸上有点烧灼感,很快低下去眼,两手在明于鹤肩膀上用力一推,他顺势撤开,骆心词则收敛起心中打了结的思绪,快速跑到明念笙身旁。 明念笙被骆心词拽着跌倒,中途二人因双双失衡分开了手,明念笙几乎是被甩出去的,直接扑在圆桌上。 圆桌擦着地板移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上面的碗碟茶水倾洒,碎了一地。 “有没有撞到哪里?”骆心词与连星一人一边去扶明念笙。 明念笙擅自行动,跌了跤实属活该,不敢有任何怨言,狼狈地爬起来,揉着撞疼的腰道:“没事、没事,我脚滑了,是不小心摔倒的。” 见她没受伤,骆心词绷着嘴角,用力瞪她。 明念笙理亏,默默受了。 这事以一桩意外作为了结,侍女们进来收拾破碎的碗碟,屋中恢复整洁,茶水重新上桌,几人坐定,继续意外之前的问题。 “我想问……”明念笙巴不得这辈子都不与明于鹤说话,她也没有问题要问明于鹤,是被骆心词赶鸭子上架,不得不开口的。 憋了会儿,道:“……念笙离开林州有几个月了,小侯爷打算几时送她回去?” “她因骆家的事情沾了一身腥,这事没解决,怎么回林州?”明于鹤驳回她的话,又问,“急着回林州做什么?” 明念笙支吾了下,道:“老夫人膝下孤独,想念她呢。” “你真以为我会相信她与老夫人之间有什么深厚的祖孙情?” 明念笙:“……” 那她与你们侯爷也没什么感情啊……明念笙只敢在心里回怼,眼瞧着说不过明于鹤,朝着骆心词使眼色。 骆心词在饮茶,没第一时间接收到,明于鹤发现了,转过去问:“你呢?也急着回林州?回去之后要做什么?” 骆心词是想回林州的,但是在此之前,她得先确定王凌浩查出了事情真相,彻底解决了家中暗藏着的危机之后,她才能安心离开。 这事不知何时才能出结果,能不能顺利回去也难说。 但回到林州之后,骆心词首先要做的是与家人认错,再多找几个大夫诊治家里伤员的病情,之后还要想法子答谢帮过她的人,尤其是范柠,银两凑一凑还能还得清,人情就难了…… 骆心词怀疑明于鹤知晓她的真实身份了,揭穿后,她将处于劣势,所以虽不知明于鹤为什么继续瞒着,她干脆顺应着不加以揭穿。 可她惦记着的事全部与家人有关,不能明说,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她道:“回去之后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骆心词这几个月来,心里不是被王束的事情占据,就是被明于鹤的戏耍弄得焦头烂额,遇见亲友后,又被明念笙搅合得不得安宁,完全没有功夫关心无关紧要的人。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22章 但她这一句话听在明于鹤耳中,意味着她回到林州后,就可以将与周夷的婚事提上章程了。 明于鹤的脸色立刻变了。 周夷,这人早就离了京,若非今日提起骆心词回林州的事情,明于鹤根本记不起这人来。 他屡遭轻薄,与骆心词不清不白,好不容易认命打算与她共度余生了,这人倒好,心里还惦记着她那没用的未婚夫婿呢。 明于鹤一点不遮掩情绪,冷冷道:“你先把眼下该做的事情做好再说吧。” “你又不高兴了?”骆心词对他的反覆无常早已习惯,嘀咕道,“莫名其妙。” “你不要总与我强嘴。” “许你不高兴,不许我多说两句话吗?”骆心词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以后不要与我讲话了。” 明于鹤再要说话,余光瞥见明念笙一双眼睛滴溜溜地在他二人之中来回游走,像在打什么鬼主意。 他转脸,道:“每日傍晚父亲都会到花圃散心……” 话不必说完,明念笙脸上的好奇就变成了惊恐,快步往门外走出几步,高声道:“我要走了!再会!” 骆心词眼疾手快地抓住她,“我送你。” 她已经懒得与明念笙解释武陵侯已死的事实了,带着明念笙避开花圃,快步往府门走去。 途中,明念笙脚步惶急,一面提防四周,一面低声道:“方才咱们一起跌倒时,我看得很清楚,明于鹤的手臂只要再展开一点点,就能将我一起接住,他是故意的不搭理我的。” 骆心词惊诧于她这次没有睁着眼说瞎话了,学着她之前的话道:“才没有,无缘无故,他做什么要针对你?他对你客气着呢。” “哎……”明念笙被挤兑得说不出话。 明于鹤对她二人的区别对待,可以用兄妹与外人的身份来解释,不足以支撑他知晓了二人身份的猜测。 明念笙会改变主意,源自于她摔倒后听见的那两人的对话。 揣摩了下用词,明念笙问:“你有没有发现,明于鹤一直在与你哥争风吃醋?” 骆心词被明念笙问住了,随后想起明于鹤要她“道谢”一事。 他的确是在与骆颐舟做比较。 顺着这个提示回想,骆心词记起大雨中返程那日,明于鹤突然改口叫她“小妹”,说她犯了错,教训她的事。 那时她在意的是明于鹤突然的亲密,这会儿惊觉明于鹤是从背后勒住她的脖子,又掐了她的脸的。 而在他这么做之前,骆心词已经在骆颐舟手中经历了一遭这样的教训。 骆心词越想越不对劲,心砰砰跳着,又看向明念笙。 “他喜欢你,他是在吃醋!”明念笙笃定道。 明念笙一共想出两个逃离京城的法子,一个是让骆心词与骆颐舟假装生米煮成熟饭,成婚后返回林州。 这法子被骆心词以身份暴露为由驳回。 如果说,侯府母子二人对明念笙的态度、几人的对话,不能证明骆心词关于明于鹤早已知道真相的猜测是真的,那么,明于鹤最后用武陵侯撵明念笙出府的行径,几乎可以说是将事情放在明面上了。 他知道她怕武陵侯,“骆心词”初入京至今,不曾与武陵侯见面,是不该闻武陵侯而色变的,会怕他的,只有活在他阴影之下的明念笙。 再不愿意接受事实,明念笙也不能把这事略过去。 如此一来,生米煮成熟饭的法子真就不能用了。 剩下最后一个法子,就是利用明于鹤对骆心词的感情,将他拉拢到两人这一方。 只要明于鹤承认两人互换身份的事情,他从最初就知情,是出于追究王束的罪行想出的计策,两人就能免去大半的罪责。 这计策的前提,是骆心词先认清事实。 “你觉得呢?” 骆心词想不出如何辩驳,红着脸,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我就知道你不信,这样吧,接下来几日,你当着明于鹤的面,与骆颐舟多亲近些,我赌他一定会醋意大发。” 骆心词第一反应是拒绝,“不行!他一吃醋,我又要倒霉!” 上回她只是被骆颐舟浅浅教训了一下,明于鹤就那样对她,再激起他的好胜心,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疯癫的事情。 明念笙听见她这个说法,眉梢一挑,更加笃定自己猜的没错。 思量了下,她道:“也是,不能让你吃了亏……那这样吧,你多欺负欺负骆颐舟,回头再用同样的法子欺负明于鹤,看他是气还是高兴。” 欺负明于鹤? 骆心词犹豫了下,道:“他可是你哥。” 明念笙无辜地摊手,“又不是一个娘的。再说了,我摔倒他也没接着我啊!” 骆心词无言以对,让明念笙闭嘴,自己静静思考着这主意的可行性。 成了的话,是她欺负那骆颐舟与明于鹤,她不吃亏,还能证实明于鹤对她的感情,能够完全把人拿捏住。 不成的话,根据明于鹤的态度,至多冷嘲热讽几句,她只要及时打住,激不怒他的。 骆心词不抵触这个办法,这样说可能对不起骆颐舟,但是她心里其实是有些期待的。 上回车厢中被欺负她光顾着生气了,没想到这一茬,若是早知道明于鹤是在学骆颐舟,她当时一定会忍不住笑出声。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23章 骆心词不好意思承认这种想法,生硬道:“又要我去冒险,万一他生气了,遭殃的是我。” 明念笙道:“我和你一起冒险,一起承担好了吧!” 今日一见,侯府母子对她的态度不说好,至少没有想折辱她的意思,与其整日担惊受怕,不如伸头一刀把这事弄清楚。 反正看明于鹤的言行,除了没有明白说出来,他并没有隐瞒的意思。 骆心词问:“你想怎么着?” “你先说你能怎么欺负你哥?” 骆心词嘴上不说,其实心里已经把要蹂/躏的人想象成了明于鹤,她想了想,道:“我哥身上有伤,不能与他动粗,这样吧,我打他的脸。” 她可以假装与骆颐舟生气,轻拍他一巴掌,不会很疼,就当是在帮他驱赶蚊虫。 难道明于鹤会嫉妒到这个份上,心甘情愿地让她也在他脸上打一巴掌吗? 骆心词想着这个可能,心里有点欢喜,藏着笑道:“你可不能与我哥透漏这事,回头他若是生气了,你还得帮我遮掩。” “不是口口声声说明于鹤对你不是那种感情吗?那你怎么害怕让你哥知道?”明念笙挖苦。 骆心词抿抿唇没理会这句话,问:“该说你了,你要怎么对付明于鹤呢?” “我若是与你一样上手打他,一定会被当做刺客活捉了的。”明念笙悻悻说完,道,“你不是说他是假装有不伦之恋,故意捉弄你吗?现在他既然知晓我才是明念笙了,那我就来试试他这个不伦之恋是真是假。” 骆心词大惊,继而跃跃欲试。 早些时候,明于鹤没少用对“明念笙”的欲念来恐吓她。 现在她猜出这是假的了,但有再多证据支持那事他编造出来吓人的,都不如亲眼所见更令人信服。 “你要怎么做?” 明念笙气沉丹田,毅然道:“让你亲他试探,你不肯,那就我来亲。” 骆心词喉口哽了一下,眉眼皱成一团,纠结了会儿,决然道:“好!我去打我哥,你去亲你哥。” 在骆心词还是被明于鹤觊觎的庶妹时,有过不少前车之鉴,每回她稍有主动,明于鹤就会狠狠拒绝。 她一点都不担心明念笙会得逞,叮嘱道:“不过我得先提醒你,他很看重男女之别的,强行亲近,他可能会与你动粗。” 明念笙神色变了变。 想想俩人尴尬的处境,为了能无罪脱身,她终是一咬牙,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态道:“他若真对我动粗,你一定要以死相逼、及时救我!还有,打他脸的时候也要下手重一点,为我报仇!” 骆心词:“……嗯。” 第55章 误会 送走明念笙后,骆心词回到云上居,心里想着明于鹤暗地里是如何与骆颐舟作比较的,嘴角不住地往上翘。 云袖等人都看出来了,问:“小姐遇上什么喜事了?” “没什么……”骆心词笑着否认。 这还是明念笙的猜测,万一那些依据都是巧合,是她们想多了,岂不成了她自作多情? 骆心词怀着这个想法,晚间躺在榻上时,脑中闪过在京城发生过的一幕幕,每一幕都带着明于鹤的身影,时而让她义愤填膺,时而使她捂着脸颊傻乐。 辗转半晌,忽听外面有动静,传来侍女一问,方知是“武陵侯”突发不适,急着传大夫。 大概是做给别人看的假象。 但那怎么说也是明念笙名义上的“父亲”,骆心词有必要前去关怀一下。 她要披衣下榻,被云袖拦住,“小侯爷已经安排了人传话,说不需要小姐过去。” 骆心词顺从地躺回榻上。 明于鹤早就想到了她,可这回她高兴不起来了,因为武陵侯让骆心词想起瞿家来,连带着记起坠崖之前的事。 明于鹤原本是计划让她与瞿岭一起下去的。 也就是说,落入深潭,与她穿着湿透的衣裳孤男寡女共处一宿,照顾她、背着她的人,本该是瞿岭才对。 骆心词因明念笙的猜测而浮想翩翩的心,骤然间被泼了一盆冰水。 没有人会愿意自己喜欢的姑娘与别的男人不清不白的。 明念笙猜错了,明于鹤对她并无男女之情。 所谓的争风吃醋,或许只是明于鹤的嫉妒心在作祟,也或许是在找借口吓唬她、戏耍她。 骆心词一会儿控制不住这样想,一会儿回忆着明于鹤为她出气、处处照顾她的情形,一颗心被朝着两边拉扯,揪得她心口疼,一整夜未能闭眼。 翌日,骆心词昏昏沉醒来,脑子方清醒,又被昨夜困扰她的事情占据,让她再没心情说笑。 恹恹用完早膳,见外面晴光大好,骆心词唤上连星出门,在前院碰见了明于鹤。 看见他,骆心词就想到明于鹤本想用她引瞿岭上钩那件事。 从断崖上来之后,这件事就仿佛被人遗忘,再未被提及,是因为他有了更好的计策,用不着她了?还是因为明念笙出现得太突然,打乱了他的计划呢? 骆心词不得而知。 她心里很闷,不想与明于鹤说话,于是加快脚步,想避开他。 “去哪儿?”明于鹤看见了她。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24章 骆心词停下,将脸转向院中的槭树,望见橙红的五角树叶上,清晨的露珠摇摇欲坠,就与她悬着的心一般。 明于鹤吩咐罢侍卫,缓步走近,道:“跟你说话呢。” “我要去客栈找人。”骆心词仍对着槭树叶上的露珠,不去看明于鹤。 “又去看那位骆姑娘?” 明念笙提出要她对骆颐舟亲密些,试探明于鹤是否会吃醋,骆心词当时的拒绝的,因为她怕明于鹤真的吃醋了,会拿她撒气。 这会儿骆心词心里难过,抛下这层顾虑,道:“我要去看舟哥,他伤势未愈,我不放心。” 她没看见明于鹤的神情,但是感受到周遭气氛陡然转凉,树叶上的露水犹若与她同感,颤了几下,“啪嗒”一声滴在骆心词脚边。 骆心词转身,“我去了!” 她一眼都没看明于鹤,迈着碎步径直往外,没走出两步,手腕忽然被人抓住。 腕上的力气与触感很熟悉,来自明于鹤。 骆心词头也不回,想将他的手甩开,腕上的力气却倏然加大,用力一拽,强行将她转了回去。 一只手托住骆心词的下巴,用力一抬,迫使骆心词抬起头。 明于鹤望见她紧闭的双眼,与低垂眼睫下弥漫着的淡淡乌青,凝视半晌,低声问:“昨晚没睡好?还是心情不好?” 他声音突然低柔起来,听得骆心词心里发酸,她不知自己是怎么了,紧紧抿着唇,用力拽着他的手,不回答。 明于鹤皱起眉,看见旁边路过的侍女纷纷低头,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出格,指尖一松,放开了骆心词。 骆心词用手背抹了抹下巴,转身走了。 明于鹤心里的酸味弥漫开,但理智还在,传来了云上居的侍女。 云袖道:“昨晚上睡前小姐还好好的,有说有笑,今早醒来情绪就不对劲了,奴婢没能问出来其中缘故。” 明于鹤没得到骆心词情绪异常的原因,心境受了影响,侍卫寻来时瞧见他的脸色,汇报事情都格外的小心。 另一边,骆心词本想去客栈寻骆颐舟与明念笙的,心里烦闷,就在长街上多走了一圈,没想到碰见了范柠。 范柠还因坠崖的事愧疚呢,拉着骆心词寻了个清雅的地方说话。 闲聊几句,发现骆心词情绪不高,范柠问:“你怎么了?” 骆心词说不上来,这种感受好像肺腑中堵了一块巨石,又重又闷,她想与人说,偏偏不知怎么开口形容。 范柠见状,自己猜测起来,“肯定与情情爱爱有关!” 骆心词心中受惊,脸上发臊,赧然道:“我没有……你从哪儿看出来的?” “你这患得患失的模样,与话本子上说的一模一样。”范柠理所应当道,“你一定是有意中人了,那你与王凌浩的婚事怎么办?还是说你看上的人就是他?” 骆心词听得耳尖发烫,连忙摇头否认,为了不让范柠追问,反问她:“你知道这么多,难道你有意中人了?” 范柠歪头想了想,道:“你别说,最近还真不止你一个人这么猜测呢,都去我娘那里探口风了!” 骆心词因为明于鹤而烦躁,不想再将心思放在他身上,顺着范柠的话问:“探什么口风?” “就是我与明小侯爷的事情啊。” 范柠说得很爽快,声音传入骆心词脑中,让她脑中轰然。 范柠与明于鹤有什么事情? 他们拢共没见过几面,碰面也很少说话,每次都不远不近,从未有过额外的接触。 骆心词以为自己听错了,呆呆看着范柠,没有接话。 “你知道的,我与江黎阳不对付,小侯爷是他表哥,所以我对小侯爷一直有些微词,不太喜欢他。与你认识之后,我才发现是我弄错了,他与江黎阳不同,人还不错……” 范柠语音轻快,“尤其是那日你俩从崖下回来的时候,我收到消息立刻就赶去了,亲眼看见他将你抱上马车。他是个好哥哥,也是个好男人。对了,念笙,你哥哥有喜欢的姑娘吗?” 明于鹤有喜欢的姑娘吗? 明念笙说他有,昨日的骆心词也觉得他可能有,可是今日的她不这么觉得了。 骆心词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范柠。 好似有一柄千斤重的锤子重重砸在了她心上,很疼,很闷,她很难受,喘气都觉得困难。 “你、你喜欢他?”她喉口苦涩,费了很大的劲儿艰难地问出。 “以前不喜欢,现在么……”范柠思索着比对,“他年纪大了点儿,不过我就喜欢比我年长的,稳重可靠,以后可以照顾我。” 范柠长在边塞,对情爱之事没那么遮掩,撑着下巴继续道:“我还听人说小侯爷对男女之事很挑剔,身边没有莺莺燕燕,我要成亲的话,就打算挑个这样的男人。” 骆心词觉得她说的不错,只是身居高位,而不花心、不纵情声色这一点,明于鹤就胜过许多男人。 她也知道,其实京中许多姑娘都是喜欢明于鹤的,只是碍于侯府与皇室的关系和明于鹤的脾性,没有姑娘敢表明心意罢了。 范柠不同,她直率坦诚,是边塞都护的女儿,与明于鹤一样,都是京中权贵,门当户对。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25章 从家中出事至今,骆心词有过许多经历,心焦无助、惊惧惶恐、最艰难的时候,一个人照顾着家中所有伤患,连着三日没闭眼,身心疲惫。 可现在心头压着巨石般的窒息感,她还是头一次体会到。 她很难过,她不想范柠看上明于鹤。 “你哥哥有喜欢的姑娘吗?”范柠又问。 骆心词没法昧着良心说话,嘴唇颤了颤,嗓音细弱道:“我不知道……” “啊……”范柠有点失望,“我以为你们兄妹关系很好,什么都知道呢。” 骆心词喉口干涩,快说不出话了。 她与明于鹤的关系在外人眼中一直是很好的,然而那是有条件的。扪心自问,抛除掉那些利益、权色相关的东西,若她从一开始便是骆心词,两人绝不可能产生任何关系。 明于鹤不可能喜欢她的。 她也不该对明于鹤动心。 她对明于鹤动心了。 这个认知让骆心词眼前一阵恍惚,差点跌倒,被跟着的连星及时搀扶住。 范柠也发现了她的异常,赶紧扶着她,问:“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骆心词心头压抑,不知该怎么面对范柠,无法表述自己的感受,更不想回侯府面对明于鹤。 她很难受,感觉眼眶发热,大概是要哭了。 太丢脸了。 “我想……”骆心词抑制住激烈的情绪波动,道,“我头晕,我想去客栈找我、我朋友。” 范柠立刻带着侍女将她送了过去。 这日天气很好,明念笙与骆心词约定之后就等着她上门了,只要骆心词过来,晚些时候明于鹤一定会来接她,那时就到她二人表演的时刻了。 明念笙等了一上午没等到人,以为骆心词有事耽误了,恰好骆颐舟的药喝完了,她就先去药铺抓药。 是以,当范柠将骆心词送到客栈时,只见到了因伤不便外出的骆颐舟。 看见骆心词的第一眼,骆颐舟就发现妹妹不对劲儿,赶紧将她扶进屋里。 “怎么了?” “她说头晕。”范柠道,“我想送她回侯府,她不肯,非要来这儿。” 昨日还听明念笙说骆心词能跑能跳,好好的,今日就瞧她面色煞白,一副离魂的虚弱模样,骆颐舟大惊,急忙让人去请大夫。 范柠自告奋勇带人去了。 “小妹?”骆颐舟以为骆心词真病了,摸着她额头查探她的情况,哪知骆心词听见他的声音,眼泪唰地流了下来。 “怎么了?”骆颐舟心头一紧,赶紧抓着她肩膀问,“哪里不舒服?还是有人欺负你了?别怕,你好好说。” 得了家人的安慰,骆心词心底生出一股巨大的委屈感,摇着头哽咽了几下,再也忍不住,搂住骆颐舟的肩膀放声大哭起来。 骆颐舟问不出缘由,急成热锅蚂蚁。 哭了好半晌,等情绪稍微发泄后,骆心词才哽咽着道:“我、我喜欢上一个不该喜欢的人……” 只说了这简单的一句,才止住的眼泪再次决堤。 范柠喜欢明于鹤,他俩门当户对。 明于鹤出于某种原因没有揭穿她与明念笙的谎言,但是明于鹤并不喜欢她,明念笙所例举出的例子都是她们想多了,他二人是没有可能的。 即便明于鹤真的对她有几分好感,有范柠在,她又哪来的脸面去与她争抢呢? 她对范柠是有亏欠的。 何况还有周夷。 骆心词终于记起她订过亲,未婚夫婿离京,尚未归来。 这无疑是另一重创,重重砸在骆心词心尖上,让她近乎崩溃,她搂着骆颐舟的肩膀,哭得不能自己。 而骆颐舟从来没见过骆心词难过成这样,哪怕是家中最困难的时刻。 他被骆心词突然爆发的大哭吓住,只能先耐心拍着骆心词的后背给予安慰。 等骆心词哭声弱了些,他瞧着骆心词紧闭着的眼角挂着泪痕,小心翼翼问:“你喜欢上了王凌浩?” 骆心词哭声一顿,哑声否认:“……不是!” 骆颐舟更疑惑了,只要她喜欢的不是有血缘的人,谈何不该? “那你……总不能是喜欢上我了吧?” 骆颐舟犹豫不决地问出这一句,传到骆心词耳朵里,害得她被口水呛到。 骆心词捂着心口剧烈咳了起来,悲伤的情绪也就此中断。 “看来不是。”被骆心词委屈的泪眼瞪了一下,骆颐舟庆幸地抚胸口,“还好不是。” 他给骆心词喂了水,等骆心词的咳声缓解后,道:“我当是多大的事呢,不就是喜欢上一个人?什么人不该喜欢?杀人犯、强盗、还是有妇之夫?” 骆心词抹着泪眼摇头。 “既然都不是,那你怕什么?”骆颐舟无谓道,“难道是担心与周夷的亲事?” 见骆心词抽噎着不说话,他道:“你想多了,周夷与你定亲是他家里的意思,他才不喜欢你呢。且他高中后,咱们家又遭了难,现在周家看不起咱们家,巴不得咱们主动退了这门亲事呢。” 听见这话,骆心词心里既难过又有几分轻松,可一想起范柠,悲伤又起。 骆颐舟见不得她哭,拿帕子往她脸上蹭,蹭得骆心词脸疼,受不住了去打他,他才收手,问:“你喜欢上了谁?”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26章 骆心词不敢讲,捂着脸呜呜哭泣。 骆颐舟实在问不出,见她哭得泪眼朦胧,也不忍心问了。 又想她从小到大没出过林州,甫一离家就是假借明念笙的身份远入京城,她没说过,但一定受了很多委屈。 可惜这事怎么看都是他们不对,他无法为妹妹出气,只能先把肩膀借给她,让她哭个够。 另一边,明于鹤阴沉着脸处理完政务,招来侍卫询问,得知骆心词一直未回府。 明于鹤猜不出骆心词怎么突然不高兴了,心情很差,看着渐渐偏斜的日头,起身去往客栈,在客栈门口碰见了明念笙。 “她人呢?” 明念笙对房间中的事情一无所知,不过明于鹤都找来了,骆心词一定就在楼上。 两人一起上去,看见了守在门外的连星。 连星想叩门提醒,被制止,所以当明于鹤推开房门时,入眼便是骆心词被骆颐舟抱着安慰的画面。 骆心词靠在骆颐舟肩上,眼泪抹了骆颐舟一身,还搂着他的肩小声啜泣,听见房门被人推开的声音,怕丢脸,下意识地往内侧偏脸躲了躲。 她躲开了,慢了明于鹤一步的明念笙就没能看见她的泪眼。 乍然看见兄妹俩这么亲近,明念笙脑中第一想法是,骆心词临时改了主意,要用吃醋来刺激明于鹤。 既然骆心词已经付出了行动,她也不能退缩。 于是在明于鹤往房中踏去时,明念笙奋力扑了过去,一把抱住明于鹤的手臂。 抱住的瞬间,她从明于鹤胳膊上感受到紧绷的肌肉和冰冷的排斥感,明念笙感觉到危险,连忙喊道:“等等!” 明于鹤低低转目,眸中闪着冷冽的寒锋。 明念笙心生惧意,但事到临头,为了让骆心词认清明于鹤对她的感情,她拼了。 明念笙踮脚,朝着明于鹤脸上亲去。 明于鹤被骆心词的异样困扰了大半天,心中正烦躁,又见骆心词抱着别的男人,妒火瞬间烧到头顶。 在明念笙抱上来后,他本能地想将人甩出去,不想对姑娘家下手,硬生生忍住了,可他没想到明念笙胆大包天,竟然直冲着他的脸亲来。 当初做足了准备,他才能应允骆心词的靠近。 现在的明念笙没有这个待遇。 明于鹤反手擒住她的手腕,将她往前一拽,另一手精准地掐在她的咽喉上,阻止了她靠近的动作,也扼住她的呼吸。 明念笙已经吓傻了,脸也迅速憋得通红,凭着求生的本能抓住掐在她咽喉处的手,“唔唔”挣扎。 声响惊醒惶急擦眼泪的骆心词,她倾身一看,被这场面吓得魂飞魄散,什么悲伤、压抑的情绪都没有了,赶紧喊道:“别——” 话音出口的同时,明于鹤手臂一震,明念笙仿若被抛飞的泥人,“砰”的一声撞到身后的门板上。 骆心词慌张推着骆颐舟去查看明念笙的情况,才站起来,明于鹤就到了面前。 “你让她这么做的?”他声音冰冷的,俯视着的双目仿佛结了冻,阴寒逼人。 骆心词根本没看见明念笙的动作,被他问懵了,“什么?”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明于鹤道。 骆心词脸上还带着泪,凄迷的双目中满是茫然,未能从明于鹤口中得到回复,她环顾四周,见骆颐舟已经将明念笙扶起,明念笙一脸后怕地捂着喉咙,而房门外,不知何时多了个范柠。 看了一圈,她隐约猜出明念笙做了什么,慌忙再看向明于鹤,却见他神色晦暗地闭了闭眼,转身离去。 “不是……”骆心词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连忙去追,太过惶急,经过门槛的时候被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范柠眼疾手快地扶着她,不可置信道:“你哥竟然殴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 骆心词急着去追明于鹤,可也不能放任他被范柠误会,急声解释:“没有,他不是那样的人,是她先招惹他的!” 她指向明念笙。 她看见了,在她喊出声之前,明于鹤已经收了手,他根本没想过要杀了明念笙。 明念笙这时候知道怕了,眼泪汪汪地点头,“是我先招惹他的……” “那他也不能这样啊!”范柠愤愤说罢,又小声嘀咕,“幸好我没看上他,不然得多失望……” 骆心词耳尖地捕捉到这一句话,迈出去的脚步一转,惊愕问:“你不喜欢他?” “我怎么会喜欢他呢?”范柠也很惊讶,道,“他是挺符合我的要求,可是我不喜欢他的性情,而且我爹是边塞都护,再与侯府结亲……” 她声音放低,“……不要命啦?” 骆心词:“……” 她误会了! 第56章 有病 骆心词被范柠绊住,得到意外之喜,惭愧又懊恼,错失了追上明于鹤的时机,再瞧客栈里混乱的几人,她尴尬地擦擦脸,决定先照顾伤患。 感谢了范柠将人送走,再帮明念笙抹了跌打损伤药,等连星将骆颐舟要喝的药煎好后,天已见黑。 收拾好一切,明念笙终于得空问出心中疑惑,“你是不是哭过?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骆心词矢口否认。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27章 得知范柠对明于鹤无意后,骆心词知道自己闹了个乌龙,窘迫得无地自容,她是如何都不肯与人承认因为自己想多了,瞎折腾了自己半天。 “你就是哭了,眼圈还红着呢!” “你说是就是吧。”骆心词拒绝交谈。 明念笙撬不开她的嘴巴,将这事作罢,转而问:“你不是要找明于鹤?天都快黑了,还不回去?” 之前骆心词是想找他的,现在不想了,她只觉得难为情,“……找他做什么啊……” 她要怎么面对明于鹤呢? 明念笙的鬼主意总是顾头不顾尾,这次也一样,说好的试探明于鹤是不是对她有意,结果证实是她对明于鹤动了心。 明于鹤还因为这事生气了。 以前以明念笙的身份回到侯府,与明于鹤百般周旋,还能说是被迫,现在骆心词对明于鹤有了想法,再赖在侯府,谁会相信她最初的目的只是想保住自家人? 别人一定都会以为,她从最初就打着明于鹤的主意。 她怎么好意思回去? “回去安慰他啊!”明念笙激怒了明于鹤,脖颈上的掐痕已经转为乌青,却依旧觉得自己的计策天衣无缝。 并且她觉得明于鹤的怒火越盛,就越能说明骆心词对他来说是特殊的。 “他都那么凶残地拒绝了我,难道你还看不出来他喜欢你?” 骆心词心火烧灼,低头抠着自己的指尖,道:“那只能证明他不喜欢你。” 这话是没错,明念笙也不稀罕明于鹤喜欢她,就是听着有点刺耳。 “对,他不喜欢我,他只喜欢你好了吧!”明念笙气愤,又催促,“快回去,趁着他吃醋,把他彻底拿下!有明小侯爷给你撑腰,管他什么王束李束,谁还敢再为难你家?” 这话说的,骆心词更像是抱着勾引明于鹤的心思才冒充明念笙的了。 骆心词不愿意她这么说,心里既有难堪,也有酸楚与清甜,奈何找不到有力的反驳说辞,唯有哀怨地瞅着明念笙。 这几日下来,明念笙可谓是伤痕累累,已有付出,就一定要得到结果,不住地催她回侯府。 这厢两人拉扯了几句,连星过来道:“小姐,骆公子让你过去。” 骆心词一听骆颐舟找她,立刻慌了,骆颐舟一定是根据她之前的反应猜出她说的人是明于鹤了。 她觉得羞臊,赶忙道:“天色晚了,我该回侯府去了!” 骆心词忙不迭地逃出客栈。 短短一日,再踏入府中,骆心词的心境产生许多变化,府中的雕梁画栋、穿梭服侍的侍女等,都让她觉得陌生,好似是第一次来到这府邸。 她脸上发热、心底发虚。 磨磨蹭蹭回到云上居,问起明于鹤,侍女道:“小侯爷在书房与林、赵二位大人商议政事。” 骆心词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缠着自己垂落的发丝,问:“他心情可还好?” “奴婢没往跟前去,没瞧见。” 骆心词记得明于鹤离开时森冷的眼神,觉得他情绪很差,转念一想,他既然能与人商议政事了,或许并没有她想像的那么气恼。 也对啊,明念笙又没有得逞。 这么一来,又只剩下她一人愁肠满腹了。 “念笙去亲他,他冲我生什么气呢?”骆心词撑着下巴暗想,“我还没气他想让我与瞿岭独处呢。” 云上居寝屋的小窗口正对着摘星阁的方向,望着高处亮晃晃的烛光,骆心词心潮忽起忽落。 在瞧见零星人影下来后,猜测是前来议事的官员离去了,她又坐了会儿,问侍女讨了一盏灯,独自提灯过去了。 . “小姐过来了。”侍卫问,“小侯爷,是否放行?” 摘星阁上,明于鹤正支着下颌闭目养神,闻言,紧皱的浓眉跳动了一下。 不论是感情上,还是立场上,骆心词都与明念笙、骆颐舟的关系更加紧密,这一点,明于鹤从来都不怀疑。 所以,骆心词情绪有异不愿意与他说,却跑到骆颐舟那里抱着他倾诉,他不觉意外。 那二人相拥的画面刺眼,自目睹后就没能从明于鹤脑海中消失,但最让他不快的是另一件事。 明念笙害怕他,与他耍一两句嘴皮子还行,主动靠近他,能要了她的命。 明于鹤没有明说知道她二人的身份,可也没有很严谨地假装不知道。 由此,他得出结论,明念笙凑过来亲他,是为了试探他是否真的有对“妹妹”动心的癫狂嗜好。 骆心词一定是知道的。 她未阻拦,是怀疑他,也是不在意他是否会被亲到。 想通这点的刹那,明于鹤气血翻涌,差点失控杀了明念笙。 冷静下来后,他觉得这算不得什么大事,不伦之恋是他自己说的,那两人用这事反过来试探他,是他自食恶果。 骆心词更信赖骆颐舟,与他更亲密也正常,毕竟他二人没有血缘关系,只是自小一起长大的表兄妹。 表兄妹,结成夫妻不在少数,亲密一点怎么了? 骆心词的事,他有什么资格生气?而且人家既然不在乎他,他何必纠缠不清?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28章 “小侯爷?”侍卫久等不到他的回复,轻声提醒。 “让她上来。” 时辰还不算很晚,府中灯火煌煌,亮如白昼,骆心词却是提着灯上来的,到了明于鹤面前,灯笼也未搁下。 明于鹤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道:“说。” 说什么呢? 骆心词抓着雕着牡丹花纹的灯挑,盯着自己的影子,心若秋日江波,起起伏伏。 说“你是不是喜欢我”,还是“别生气了”? 明于鹤现在心情不好,都没耐心与她说话了,不管她说哪一个,他一定都会冷漠地否认。 骆心词想着他可能会有的反应,悄悄掀起眼皮,瞧见他果然横眉冷眼、面若冰霜,没由来地记起以前明于鹤每每戏耍她,反遭她亲近后的气恼模样。 她没忍住笑了一声。 笑声很轻,因为夏夜阁楼太过寂静,而清楚地被两人听见。 明于鹤眉心一跳,阴沉着脸撩起眼皮,见骆心词迟疑了下,红着脸,抿着唇,朝他走近了一步。 她手中完全不需要提着的烛灯摇摇晃晃,在石榴色的裙摆上洒下涟漪似的光影。 在明于鹤的冷眼下,骆心词空出一只手,扯着他的袖口轻摇了摇。 都不在意他了,她怎么好意思主动碰他的? “有事说事,再碰我,杀了你。” 明于鹤说着绝情的话甩开衣袖,行至窗口前,俯瞰起外面的月色,只留给骆心词一个疏冷的背影。 他觉得这话足够凶狠了,但凡骆心词还记得他是怎么对待明念笙的,就该收起胆量了。 不曾想,过了会儿,听见她小声问:“只要有人想亲你,你都会这么生气吗?” 明于鹤不想与她说这些废话,又想反问她,难道你不会生气? 倘若骆心词说不会,他不介意让她尝一尝这滋味。 但明于鹤只是想一想。 堂堂武陵侯府的小侯爷,没必要用那种手段得到一个姑娘,她既然对他无意,放手就是,左右他对骆心词的感情并没有那么深。 天底下的貌美姑娘多的是,又不是非她不可。 韶安郡主曾问过明于鹤为什么喜欢骆心词,他随口敷衍了过去,其实不然,他决定与骆心词成亲,是为了心底肮脏的梦境。 与骆心词纠缠到如今,他碰过她的手腕、手臂、腰肢与大腿等等,感受过她凹凸有致的身躯,也见过她凌乱衣裳下的白皙。 曾几何时的荒诞梦境中,她湿透的贴身衣物被撕扯开,被他的手掌代替,在她白皙的肌肤上留下道道醒目痕迹。 还有坠落山崖的那个夜晚,骆心词靠着他的肩膀熟睡,他一低眼就能看见她姣好的容颜。 她很信任他,睡得安详,被风声惊动时打了个激灵,微微睁眼,在看见是明于鹤之后,梦呓一声,搂着他的腰往他怀中挤,柔软的身子紧密无间地贴合在他身上。 那一宿,明于鹤是抱着骆心词度过的,平安无事。 之后,明于鹤做起新的梦,梦中骆心词被放在洞中巨石上,哀求、哭喊,全都无济于事。 她被粗鲁地欺压着,明于鹤曾透过纱衣看见过的柔滑脊背,在粗糙的石头摩擦着,磨出触目惊心的错杂血丝。 他不愿意做小人,梦境却由不得他操控。 除了这些激烈的梦境,明于鹤还有许多无法控制的下流想法,这些因素导致他没法放任骆心词与旁人成亲。 那便与她成亲,权当是对她负责了。 这种事无法与旁人道明,当韶安郡主问起,他胡言道:“兴许是我有病吧。” 明于鹤觉得他或许真的有病,才会因为几个不被人所知晓的糜烂梦境,就决定与骆心词成亲。 他暗暗与这个那个攀比,什么都要,却完全没想过骆心词什么都不肯给他。 他简直是个笑话。 “谁亲你,你都会生气吗?”骆心词又在问,末了,还又一次牵住他的衣袖,悄声喊道,“哥哥。” 明于鹤听见“哥哥”俩字就肝疼,手掌一翻,擒住她的手腕,将她拽至身前,声若寒冰道:“我说别碰我,你听不懂?” 第57章 灯笼 骆心词手中的提灯因为突然的动作晃动起来。 她先低头看了看烛灯,将其稳住后抬眼,望见明于鹤脸色冷峻,眼底则完全相反,簇簇火焰热烈地燃着,快冲破眼睫了。 心道,明于鹤果然是不喜欢被人碰触的,之前她想利用这一点戏耍明于鹤的想法,是切实可行的。 接着她又失落,明于鹤喜欢她的话,怎么会连衣角都不许她抓呢? 骆心词心里落寞,声音很低,“……这回我听懂了,再也不会碰你了。” 说罢,她挣了挣被明于鹤抓着的手,未能挣开。 明于鹤盯着她,四目相对,两人眼中均是熠熠烛辉,无人说话。 半晌,明于鹤放手,转过脸,问:“找我什么事?” 骆心词停顿了下,闷闷道:“我想问问你可有王凌浩的消息。” “在回京路上。” 两句话说完,阁楼上再次沉寂。 王凌浩回来,就意味着王束的事情有了结果,骆心词的京城之行该结束了,该回家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29章 明于鹤该知道这个道理的,他怎么不为所动呢? 骆心词又试着道:“今日我去看了舟哥,他伤势一直未痊愈,我想明日起搬去客栈照顾他……可以吗?” 明于鹤道:“随你。” 骆心词这一整日,不是在因她对明于鹤动心而难过,就是在明于鹤喜欢她与否之中徘徊。 这会儿她刻意提出要去客栈照顾骆颐舟,想让明于鹤吃醋,没想到他直接答应,没有半点为难。 骆心词心中的秤砣开始往她一厢情愿这边偏斜。 她生于寻常门户,出身、背景都配不上明小侯爷,徒有容貌拿得出手,可容貌这东西难长久,也没有绝对的第一,许多时候并不那么值得人喜爱。 这个想法让骆心词更加失落。 但事情总是要有个结果的,骆心词打算问清楚,倘若明于鹤真的对她没有感情,她就将这段感情割断,再不为这事苦恼了。 骆心词心中转了许多委婉的想法,比如可以从范柠出发,就说范柠与她打听明于鹤有没有喜欢的姑娘,听明于鹤会怎么回答。 她也想过通过提及自己的婚事来查看明于鹤的反应。 这些小手段都太琐碎,骆心词的指尖无意识地抚着灯挑上的刻纹,最终将这些全部放弃。 她轻轻咬了咬下唇,望着明于鹤衣摆下露出的暗色长靴,低声道:“方才我喊你哥哥了……” 随着“哥哥”这个称呼喊出来,明于鹤肺腑中骤然一闷,而后记起他曾与骆心词说过,午时之后不许喊他哥哥,否则是要挨罚的。 方才骆心词第一次喊,他没注意到。 现在她主动提出来她喊错了,是什么意思? 是希望他发难,还是在挑衅他? 放在以往,明于鹤不会想这么多,他会直接将人箍在怀中揉她的脸,告诉她喊错了,哥哥很生气。 现在他不愿做登徒子,对这话就不该有反应。 明于鹤觉得自己近来太过优柔寡断,对此很不满。 不该再与骆心词纠缠,所以他只“嗯”了一声,就坐回桌案后,状若无事地翻看起桌上的信函。 那些信函都是处理过的。 但这副假象已经足够骗过骆心词。 前面拐着弯的试探还算留有脸面,主动提起自己喊错了,无异于直白地让明于鹤过来欺负她,明于鹤却置若罔闻。 骆心词第一次发自内心的主动诱惑明于鹤,放下所有矜持,得到被无视的结果,她犹若被人扇了一耳光,脸上火辣辣的。 尊严扫地,她再也不想出现在明于鹤面前了。 骆心词咬着唇,抓紧手中的灯笼,最后看了一眼明于鹤,见他端坐于桌案后,眉眼微垂,视线凝聚在手中的信函上,余光都未施舍给她。 她转身,狼狈地望楼梯口跑去。 转身的动作太匆忙,绯红罗裙与宽大的袖口摇摆着,掀起一阵风。 风来到桌案上,透过灯罩使得烛芯扑闪了一下,也拂起明于鹤垂落的额发。 明于鹤闭上眼,过往种种在眼前依次浮现。 从二人初识,骆心词误打误撞窥破他的秘密,假装心狠手毒地应对他,到她以为被疯子盯上,强迫自己人前人后地与“哥哥”亲密,再到她灵心慧性地察觉真相,开始放大胆子…… 在山崖底下时,她大胆到要求他保护她、背着她、抱着她,还敢以美色引诱,骗他这么做,之后她可以亲他一下。 他照做了,兑现承诺的却成了明念笙。 一再地退让和包容,换来骆心词把他当作违背伦常的疯子,处处躲避。 明于鹤从未受过这么大的侮辱。 他再难忍受,扔下信函站起,连跨两大步,手臂一伸,将骆心词拦腰抱住,再往后一拽,骆心词被她扣着腰抵在了书架上。 “咚”的一声,骆心词手中的灯笼脱手,掉在了地上。 无人理会。 “你是不是还欠我一个亲吻?”明于鹤的声音不知何时变得嘶哑。 骆心词没抬头,也不出声。 明于鹤深呼吸,看着她的发顶,双手搂在她腰上。 掌下的触感那么柔软舒适,让他想用力抓揉,他会这么想,别的男人一定也有这种想法。 明于鹤不能接受有其他人这样对待骆心词。 他半点容忍度也没有了,被当做疯子也好,被骂暴力逼迫弱小姑娘也罢,他都接受,他不能放骆心词离开。 “还给我。”明于鹤强横道,“我现在就要。” 他空出一只手抬起骆心词的下巴,同时偏着脸低下头,不由分说地亲吻下去。 唇面将触在一起,猛然看见一双凄迷泪眼,明于鹤豁然止住。 两人鼻尖相距不足两寸距离,明于鹤的呼吸已经先他一步抵达那双饱满、红润的唇,他只要再稍一低头,就能彻底将梦中与他缠绵的双唇擒获,以满足他压抑许久的冲动。 他仍是停住了。 因为骆心词的哭相很凄惨,像极了知道王寅桡为什么要将骆家灭门那日。 顿了顿,明于鹤压制着心底疯狂叫嚣着的猛兽,低声道:“是你自己承诺的。”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30章 明于鹤以为骆心词是因为他突然的逼迫而哭,可实际上,骆心词是因为第一次对男人动心,里子面子都不要了,等到的只有明于鹤的冷漠态度,心头沉重憋闷,无处发泄,才会掉眼泪。 被明于鹤抱回去了,她也没能止住。 骆心词这一日情绪一波三折,一天掉的眼泪,足有过去半年多,此时她哭得头疼,耳朵里也嗡嗡的。 可听见明于鹤的要求,她还是沙哑地扬声反问:“我哪里敢亲你、敢碰你?你会生气,会杀了我的!” 她更难过了,哽咽着抬手,想捂住丑陋的哭相。 明于鹤的确说过不许她碰他。 他不顾骆心词的挣扎抓住她的手,稍沉默后,又遮住她不愿被人看见的泪眼,轻声道:“你不一样。” “你是例外。”他缓慢说道,“那是气话,我收回。” 骆心词没有接话,只有湿润的泪水不断往下流,浸湿了明于鹤的手掌心。 等她的啜泣声渐渐转小,明于鹤靠近,与她鼻尖相对,气息纠缠。 骆心词看不见,但是感觉到了,呼吸微微一滞,而后肉眼可见地急促起来。 她大约知明于鹤想做什么了,脑中很乱,紧张得忘记流泪,只剩下被泪水黏连的长睫在明于鹤手心不住地扇动。 骆心词感觉唇上扑来的气息越来越重,想躲避,身后矗立著书架,她躲不了,想抿唇,又怕明于鹤正盯着她的嘴唇看。 她努力克制着紧张情绪,一动不动,在唇上感受到温热的柔软触觉后,心头一跳,手臂猛地抬起,胡乱揪住了明于鹤的衣裳。 寂静的阁楼上,骆心词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响若擂鼓,她绷着身子,不敢动,呼吸也不自觉地屏住了。 明于鹤不肯明念笙碰他,反过来主动亲她。 他说她是例外。 骆心词心里的悸动一阵阵袭来,很快,她反应过来两人不该这样。 就算她要与明于鹤在一起,也得先将与周夷的婚事解除才好,否则就是骆家对不起他了。 这想法才出来,唇上的温热触感就离开了,让她没有机会将明于鹤推开。 明于鹤已经停下,骆心词不好事后加以阻止,便什么也没说。 她以为这就结束了,趁着明于鹤离开的空隙,张开嘴巴换气,接着发现捂在她双眼上的手抚摸着她的面颊下移,顺着泪痕来到了她嘴角。 没有了遮挡眼眸的手掌,骆心词看见了明于鹤近在咫尺的双眸,那双眼眸中仿若藏有一只凶狠野兽,正锁定猎物似的紧盯着她。 她心中一悸,没忍住闭起了眼,同时紧张地咬住嘴唇。 下一瞬,抚在她嘴角的手往下一滑,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仰起脸,急迫的唇汹涌压来。 这一回明于鹤的动作很大,犹若野兽出笼,嘶咬着、吞噬着,巨大的刺激感让骆心词想尖叫又无法出声。 她身躯颤动,试图推开明于鹤,反而被他猛地向后压去。 厚重的书架承受不住突来的力量,往后移动,与地面摩擦着发出刺耳的声响。曾经倒过一次的书架,再度失去平衡,上面的书册、摆件纷纷坠落。 其中有两本书砸在明于鹤肩膀与后背上,他不管不顾,只捧着骆心词的脸肆意掠夺。 骆心词意识渐渐迷茫,混沌中,她仿佛看见热浪如潮,要将她吞没其中,更有火光在她眼前蹿起…… 骆心词忽地大力拍打起明于鹤。 明于鹤不理。 第一次的试探骆心词没有拒绝,就是应允了他,现在他还没满足,不肯停下。 骆心词越是拍打,他吻得越发用力,在骆心词发狠地咬起他时,他才堪堪退出来,喘着粗气道:“许你与别的男人搂搂抱抱,不许我亲得重一点?” 骆心词唇面带着水渍,泛着橘色烛光,殷红诱人,大口喘了两下想要讲话。 明于鹤不想听她解释,又怒声道:“你还想住到客栈里照顾他?你当我死了是不是!” “……你、你看……”骆心词满面潮红,话说不全。 “我看你是两天不教训就胆大包天!”明于鹤道,“今日我快被你气死了,就多亲这么一会儿,你又是打我,又是咬我,我要是再继续,你是不是要拿刀子捅我了?” “不、不是……” “谅你也不舍得。”说完,明于鹤再度低头,朝着骆心词压去。 骆心词使劲转开脸,在明于鹤的不满目光中尖叫:“火——着火了!” 明于鹤怔住,转身一看,见早先骆心词提着的灯笼已焚烧得只剩下几根焦黑框架,书架上摔落的书册坠入其中,已经燃烧起来,火光跳跃,往纱帘上攀爬。 “救火啊!”骆心词奋力推着明于鹤,惊慌呼喊。 明于鹤:“……” 第58章 震惊 火势蔓延到书架旁的垂纱,垂纱易燃,火苗得了助力,向上一蹿,直接延伸到木质落地花罩上,势如猛虎出山,大有将阁楼烧成灰烬的趋势。 骆心词看过头顶,再低眼瞧去,见散落在地板上的书册也烧了起来,火舌朝她的纱裙席卷而来。 她惊慌失措,提着裙角往后躲,无奈腰身还在明于鹤臂中,没能挪动。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31章 骆心词惶急地抬头,发现明于鹤目光不知何时又回到她身上,幽深地盯着她的唇,蠢蠢欲动。 她心中赧然,但更多的是气恼。 “都什么时候了?你想烧死我啊!” 惊呼过后,被提着腰抱到了落地花罩之外。 两人是脱离了着火的区域,可火势还在继续,骆心词看得心慌,拍着明于鹤的肩膀,“快传人来救火!” 无需传唤,侍卫已经发现阁楼中的火光,紧急冲了上来。 骆心词被带着避到隔间茶室,惊魂未定地啜饮了两口茶水,她探身查看外面的火势,没注意明于鹤阴沉的脸色,直到听见他的质问:“你提着灯笼做什么?” 明于鹤不知何时对骆心词动了心,梦里梦外有过许多露骨的想法,但从内心来说,他更希望遵循礼法,名正言顺地成亲后才能有更亲密的接触。 过去就算再冲动,他也是在“哥哥”这个名头的边缘,与骆心词纠缠的。 今日是个意外,是他心防崩塌后的自暴自弃,是他抛弃礼法束缚,放任自己的一次沉沦。 那时,他的手掌托在骆心词的侧颈,唇齿疯狂索取的同时,用尽力气让自己克制。 全部心神都放在亲密的交融中,让他全然没注意到周遭的环境,以至于未能发现脚边燃起的火焰。 火焰放肆燃烧,让骆心词没心思与他缠绵,也引来侍卫,打断了他急欲冲破牢笼的奔腾欲念。 这种感觉就像山火肆虐时,闷雷突来,阴云蔽日,刹那间狂风卷着暴雨袭来,暴烈的山火被以雷霆之势浇灭。 又像肆虐的山洪猖狂地席卷一切,激流冲撞时,陡然被万仞峭壁阻挡,只能徒劳地往回,激起不甘的千万层浪花。 明于鹤就是那被暴雨浇灭的山火、被峭壁阻断的山洪,他憋得胸腹闷胀,脸色发青。 而这一切,都是骆心词提来的灯笼引起的。 从云上居到摘星阁只需要经过一个小池塘,池塘边上有石头砌成的庭灯,怕看不清,提着灯笼也就罢了,都到了阁楼上,还不舍得扔了那个破灯笼? “问你话呢。”等不来骆心词的回答,明于鹤语气冷硬。 骆心词的注意力从外面的火势上转移到明于鹤身上,瞧了他一眼,望见了他绯红的唇,脑海顿时被两人唇齿相争的画面填满,急忙面红耳赤地转开眼。 灯笼……她提着灯笼不是为了照明,是她要来见明于鹤,觉得不自在,手里有个东西,能很大程度地消减她的拘谨。 谁能知道一个小小的灯笼会酿成这么大的灾祸呢? 被火势打断的羞赧重回骆心词心头,她不好意思回答,支吾了会儿,手指紧抓着茶盏,低声道:“烧了什么,我赔你就是了。” 说话时上下唇碰撞,带起一阵酥麻痛感。 想到这异常是怎么来的,她抿住唇,脑袋越来越低。 “你赔给我?”明于鹤语调一沉,倾身过去,抓住骆心词的手,叱问道,“你什么意思?” 骆心词坐在茶室休憩用的软榻上,心里全是前不久两人的亲密,不敢看他,也说不出话。 明于鹤没得到回答,想起二人亲吻前并未将关系说清楚,不由心生怒火,“亲都亲了,你现在要与我撇清关系?” 骆心词的脸腾地一下烧了起来。 她是个姑娘,与人亲热是她吃亏,她怎么会想要与明于鹤撇清关系呢? 可这话直说出去,好像她缠着明于鹤要他负责一样……虽说的确是明于鹤不容拒绝地去亲吻她…… 哎…… 骆心词吞吐了会儿,含糊回道:“没有……” 说完又闭了嘴。 倒不是没话与明于鹤说,是有太多要说的了,说明于鹤亲她是不是因为喜欢她,说她与明念笙的身份、要与周夷解除婚约的事等等,事情汇聚在一起,她不知先说哪一件。 隔着屏风,还有侍卫匆忙的脚步声与火焰燃烧声,实在不是说私话的好时机。 “你最好没有那么想。”明于鹤的怒气消除了一些,松了抓着骆心词手的劲儿,揉着她的手指道,“亲过就要负责。等与你定亲那人回来,立刻去把婚约解除了,横竖你俩没什么感情……没感情吧?” 最后一句,语气陡然带上一股森冷的压迫感。 骆心词心道明于鹤果然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了,连她与周夷定亲的事都知道,以前什么哥哥妹妹的,都是在捉弄她。 她有点生气,又很是羞涩,明于鹤不介意她定过亲。 羞臊了会儿,骆心词如实道:“我对他没感情,不知道他对我是什么样。” 她说得很委婉,其实根据两人过去的几次见面,她能感受得到周夷对她并没什么感情,坚守婚约只是在信守承诺。 骆颐舟也说周夷不喜欢她。 换个说法,骆心词入京后迫于种种原因与明于鹤有了肌肤之亲,光凭这一点,就足够让周夷退亲了。 她不准备向周夷隐瞒自己与别人有了感情和接触,可终究是她背负着婚约,先与别人动了感情…… 骆心词很惭愧,抿了抿唇,用力将手从明于鹤手中抽出,坚定道:“等周夷回来,我就与他说清楚,在此之前,你我不要再见面了,明日我就搬出去。”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32章 明于鹤脸色一变,道:“还说你不是要与我撇清关系!” 骆心词觉得他与明念笙相貌上没有任何相似,但骨子里果然流着一样的血,都很擅长胡搅蛮缠。 不论明于鹤答应与否,她都不准备一错再错,态度不变地重申:“本就是我对不起周夷,不管你怎么说,在解决之前,我都不会再见你了。” “好。”明于鹤冷笑,“骆颐舟,周夷,每一个都比我重要,哪怕你我两相情悦,又亲又抱,你也能为了他俩不理我的死活。” 骆心词被他说得心里发臊,深吸气将旖念撵回心底,想好好与明于鹤讲道理的,见他神情冷峻,一副怒急攻心的阴鸷模样,没忍住道:“你都亲过我了,就算我真的不理你了,那也是我吃亏,你急什么?” 明于鹤嗤笑一声,讥讽道:“我亲了你,你没亲我?怎么着?只有你的清白算清白,我的就这么低贱?” 骆心词:“……” 哪有男人会对喜欢的姑娘用这语气说话啊?可明于鹤话中的意思,又让她喜欢得厉害。 她脸颊红通通的,飞快抬眸瞄了明于鹤一眼。 明于鹤瞧见了,眼底情绪有所缓和,却依旧沉着脸,道:“我懒得与你废话,等事情解决了,即刻成亲,否则我就不管你有什么顾虑,直接强娶了。” 他说得无情,骆心词该生气的,怒火却怎么都聚不起来,倒是难为情更多一些。 水汪汪的眼眸转了转,她赧然道:“我说的不算,要我娘亲和舅舅都答应才行……” 话虽如此,骆心词觉得家里人会有顾虑,但应该不会反对,只要她能顺利解除了与周夷的婚约。 “也行。” 明于鹤瞧着也不担心,骆心词才放了心,谁知他下一句说道:“你哪来的舅舅?” 骆心词疑惑抬起眼,见明于鹤义正辞严道:“你娘是府里的侍女,没有任何亲人,你也没有舅舅。” 他定定看着骆心词,字句清晰地喊道:“念笙。” 骆心词呆了呆,惊诧地发现明于鹤还当她是明念笙。 这不应该啊! 她急忙抓住明于鹤的手臂,不可置信道:“你说我是谁?” 明于鹤道:“念笙小妹。” 骆心词脑袋里一阵天旋地转,这刹那,她怀疑一切都是她弄错了,明于鹤根本就没看穿她与明念笙的身份。 如果真是是这样,那么,在明于鹤眼中,他喜欢的、亲吻的都是明念笙,是他的庶妹! 她与明念笙鬼鬼祟祟商量的那些计策、她自怨自艾的伤怀、芳心大动的亲吻,全都是她在唱独角戏? 这算什么! 骆心词自我怀疑到一半,忽然想起明于鹤提过成亲的事,忙抓着他手臂道:“我若是明念笙,你与我说什么成亲?” 明于鹤扬眉一笑,道:“只要我想,与亲妹妹成婚有何不可?” 骆心词喉咙一紧,差点窒息过去。 她无法接受这事,使劲摇着明于鹤,焦急道:“我不是明念笙,我是骆心词!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小妹又在胡说。”明于鹤平静道,“你怎么会是骆心词?” 骆心词急得思绪快不能运转了,只会干巴巴大喊,“你明明知道的!” 他与韶安郡主对待明念笙的态度,都在彰示着两人早已识破明念笙的身份。 退一步来说,就算以前没有发现,听了她这几句话,也该起疑心才对,怎么会一口咬定她才是明念笙? 骆心词的思绪在想到这里时突闪灵光,她冷静下来,抬头凝视着明于鹤。 明于鹤镇定自若地回视她,眉舒目朗,神态轻松,目光从骆心词的眼眸滑到她嘴唇时,还歪着头想往上面凑。 骆心词顷刻间懂了,他是在假装不知道。 她恼火起来,一把捂住明于鹤的嘴巴,道:“你又发什么疯!” 明于鹤的想法很简单,他承认了骆心词的身份,她就要与明念笙换回去。明念笙回不回侯府无所谓,骆心词却是一定会离开侯府,亲自去照顾骆颐舟的。 骆心词身上背着婚约,恢复身份后,就要与他保持距离,两人没了关系,连面都见不着,直到她与周夷的婚约解除。 成亲的要成的,骆心词也是要恢复身份的,但不能是现在。 ——周夷回京时才是她恢复身份的最好时机。 这想法有损威严,明于鹤不肯说,捉住骆心词的手,一本正经道:“什么叫我发疯?别以为我喜欢你,你就能与我这样无礼。” 骆心词被他气得直喘,气呼呼道:“你一定要与我做兄妹?” “什么叫一定要做兄妹?”明于鹤道,“你我本就是兄妹,合该住在一起。” 骆心词快被气背过去了,她怎么就喜欢上这么一个人? 拿明于鹤没办法时,她忽然记起明念笙出过的,原本要用来试探明于鹤是否会与骆颐舟吃醋的鬼主意。 这个主意原本该骆颐舟遭难的,现在骆心词又一次被明于鹤捉弄,气得厉害,冲动之下,脑子打结,手掌一抬,朝着明于鹤脸上拍了过去。 “啪”的一声,巴掌不重,声音很响。 明于鹤僵住。 骆心词则是学着他先前逼问自己的模样冷笑,“骆心词小时候经常这样帮她哥驱赶蚊虫,你我既然是兄妹,我学学她,你不会介意吧!”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33章 她睁大眼睛,在明于鹤耳边字正腔圆、一个字一个字地大声喊道:“哥!哥!” 明于鹤脸上青黑交加,眼底仿若酝酿着毁天灭地的风暴,死死盯着骆心词,久久没有反应。 茶室中一片冷寂,过了不知多久,隔壁侍卫回禀道:“小侯爷,火势已经扑灭。” 明于鹤铁青着脸,扯了扯嘴角,让人退下,然后转过身,灌下满满一盏凉茶。 茶室中静下来,他身旁,冲动过后的骆心词忽然后悔。 明于鹤的想法异于常人,常常发疯,她又不是第一次知道,干嘛与他较真? 她喜欢明于鹤的啊,怎么能动手打他?她从来不打人的啊…… 还有,哪有人才表明心意,就吵架的? 骆心词觉得她把事情搞砸了,想道歉,找不到合适的说辞,闷了会儿,把脸憋红了。 正难过,听见明于鹤道:“骆心词打过骆颐舟,你便能打我,照这么说,他兄妹二人在一张床上睡过,你我也能一起睡了?” 骆心词先是呆愣,再被他的诡辩震惊,几近失声道:“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 “不要狡辩。”明于鹤琢磨了下,慢悠悠道,“我是不愿意婚前太过亲密的,不过你既然这么做比较了,做哥哥的,一定会满足你。” 骆心词既惊愕又觉得荒唐,心知明于鹤又在寻着莫须有的理由与她亲密,对他的歉疚一分也不剩了。 她恼道:“骆心词两岁的时候还踹过骆颐舟的脸呢,你也能让我往脸上踹吗?” 明于鹤哽住,隐忍片刻,阴沉道:“我说不过你,你等着,我这就让人打探骆家兄妹的事……” 第59章 梦境 摘星阁失火的事说来不大,未造成多少损失,只是侍卫灭火时窗子未关,火苗蹿起,被远处的侍女瞧见了,侍女惊叫引起骚乱,传到了韶安郡主耳中。 韶安郡主赶来时,明于鹤刚放完狠话。 骆心词愧见韶安郡主,寻了个借口快速回云上居去了。 与明于鹤呛声时不察,睡前洗漱,口中传来痛感,骆心词才发现舌尖破了。 谁弄破的?毋庸置疑。 因为这事,骆心词脑中充斥着阁楼里被明于鹤激烈亲吻的那一幕,蜷缩着身子翻来覆去,一会儿觉得未先退了与周夷的亲事,就冲动地去确认明于鹤对她的感情,太不应该了,一会儿想着该如何与家人坦白这事,直到窗外泛白,也没能产生睡意。 大抵是因为心中怀有歉疚,骆心词回忆起最后一次与周夷见面的情景。 那是周夷赴京赶考的前一日,特来骆家与她辞行。 周夷是林州城中有名的才俊,书院的夫子都说,倘若今年林州只能出一个举人,那必定是周夷。 街坊们都很羡慕骆家攀上这门亲事,骆家几口人却都不太高兴,尤其是骆裳。 在骆心词去前厅见人前,她拉着骆心词的手迟迟不松,欲言又止半晌,终是道出心中的顾虑:“万一他与你爹一样……” 骆心词知道娘亲是什么心情。 她想周夷中举,这样两人成亲后,骆心词就是官夫人了,地位水推船涨,后半辈子不用吃苦。 她也害怕周夷金榜题名,怕他与王寅桡一样,见识过功名利禄之后,会无情地将骆心词抛弃。 “要不你再问问他……”骆裳道,“……再与他确定下是否要维持婚约,倘若他有半点犹豫,立刻提出解除婚约,免得以后相看两厌。” 在周夷中举前解除婚事,不论是谁提出的,都比周夷高中后再解除造成的影响更小。 那时两人已经定亲一年,见面的次数却屈指可数,说过的话除了些客套问候,其余的骆心词一句也记不起来。 她本就对这桩婚事很迷茫,听骆裳这么一说,立刻应下了。 骆心词去了前厅。 毕竟是未婚夫妻,长辈留了些空间给他二人说话,没有守在一旁。 周夷与骆心词作揖问好,坐下后,道:“此去京城,若是落榜,三月初即可回来。若侥幸高中,要服从吏部调派,不知归期何时。心词,辛苦你等着我了。” 骆心词与他一样客气,温声道:“夫子们都说你才学好,你一定能高中的。” “但愿如此。”周夷笑笑,说道,“不论是否高中,最迟三月初,我定会传信回来。” 骆心词“嗯”了一下,两人都没了话。 气氛有点尴尬,骆心词端起茶水作势饮茶,借此遮住面容,暗暗吸气后,她放下茶盏,正欲问周夷是否仍要坚持婚约,周夷先她一步开口。 “今年清明,骆叔与颐舟还要去虹桥镇祭祖吗?” 骆心词答:“今年不去了。” 年关时,骆裳大病一场,病情反覆,至今未痊愈,舅母也有伤寒的迹象,家中仅有的两个男眷不放心她们孤儿寡母留下,特意免除了这年的祭祖。 “那便好。”周夷道。 两人又没了话。 骆心词很不自在,心里算着时间要与周夷询问,脑中却突然闪过明念笙私下里大胆的询问。 “面对面说话都不自在,成亲后怎么同床共枕啊?” 初听这句话时,骆心词下意识地躲闪,没有直面回答。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34章 此刻记起,骆心词心中生出偌大的抗拒,终于明白,这事太难,她做不到。 她不再迟疑,决然抬头,对着周夷清楚道:“其实我一直想问你对这桩婚事有什么看法。” 周夷神色凝滞了一瞬,很快恢复成自如的笑。 但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笑着,仔细打量起骆心词。 那道视线带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受,较从前更加有存在感,让骆心词产生抵触心理,她略微侧身,做出回避的姿态。 周夷像是意识到了,移目,反问道:“你是什么看法呢?” “我……”骆心词恍惚明白,若是连周夷的目光她都无法接受,两人是不可能发展成夫妻的。 她鼓起勇气,道:“我觉得不太合适……” 周夷没接话,骆心词屏着呼吸悄悄看去,见他端着茶盏,指尖不住地摩挲着上面的雕纹,眉头微微皱着,像是在做权衡。 骆心词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犹豫。 提着心等了片刻,她道:“你很有才学,性情也好,是我觉得咱们两人不太适合做夫妻。我想问问你的意思,若你也这么觉得,我可以提出解除婚事。” 周夷沉默了会儿,缓慢道:“不瞒你说,我……” 话没说完,骆家舅舅出现在厅门口,周夷立刻停下。 舅舅从来不许他二人成亲前有太多接触,迈入厅中后,先观察骆心词,再转向周夷,问:“在聊什么?” 周夷礼数周全地站起,道:“在与心词说若是侥幸高中,今后的打算。” 舅舅满意,威严道:“京城不比林州,那儿处处都是权宦名利,就算高中,你也要稳重谦逊、爱惜名声,不能让人捉到把柄。” 这是想到了王寅桡,在敲打周夷。 周夷应下,看天色到离开的时候了,与骆心词道:“心词无需担忧,你我的婚事,我一定牢记于心。” 周夷就此离开,骆心词没能得到想要的答案。 骆心词有点惆怅,不停地猜着周夷未完的话究竟是什么。 “不瞒你说,我也觉得咱们不合适”?还是“不瞒你说,我早就想这么说了”?又或许,他要说的是“不瞒你说,我对这桩婚事很满意”? 骆心词反覆琢磨那半句话,后悔那日没有拦下周夷问清楚了。 她头疼得厉害,迷迷糊糊,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睡梦里,重回周夷辞行那日,周夷离开后,骆心词与舅舅说:“我想解除了这桩婚事。” 舅舅问:“为什么?周夷有哪里不好吗?” 骆心词道:“他很好,可是我更喜欢桃花眼、坏脾气的男人,最好有这么高——” 她踮脚比划着,又说,“要嘴硬心软、会照顾我、被我气着了只能生闷气,气极了可以发疯,但是不能伤着我……” 说着说着,明于鹤出现在她面前。 舅舅看见了,问:“就是他?” 骆心词牵着明于鹤的手,羞涩地承认了。 梦里的明于鹤银冠束发,剑眉入鬓,桃花眼里犹似藏着一泓映着星河的泉水,俊得骆心词心里小鹿乱撞。 身上穿着也好似提早做过准备,是件墨蓝色的窄袖衣袍,腕上绑着护腕,腰身被革带紧紧缚着,衬得人肩宽背阔、腰细腿长,风中挺立着的杨树似的。 舅舅是习武的,对这挺拔的青年很有好感,点点头,道:“人很俊,可瞧着不像是会发疯的啊。” 骆心词立刻抓着明于鹤的手摇晃了下,道:“快,发个疯给舅舅看!” “你说我什么?”明于鹤俊朗的面庞瞬间笼罩起阴沉风暴,长臂勾着骆心词的脖子将她带到怀中,然后搂着她的腰将她抱到红木桌上,凶狠地亲吻下来。 骆心词笑嘻嘻地搂住他的脖子,两人正亲着,听见舅舅暴怒道:“你们在做什么!” 骆心词一个激灵从梦中惊醒。 床幔抖动了一下,被外面的云袖发现。云袖轻声靠近,喊道:“小姐?” “哎。”骆心词应了,抬起酸软的手臂掀开纱幔,见外面很亮,问,“什么时辰了?” 一开口,舌尖上传来痛觉,霎时间,昨日经历与梦中情景再次侵占思绪。 骆心词以指背抵着唇面,默默红了脸。 “快辰时了。”云袖边答着边挽床幔,道,“因为摘星阁走水的事,郡主不放心,让人将府邸彻夜检查了一遍,许多人没睡好呢。不过今日府中有事,小姐你不能继续睡了……” 摘星阁是明于鹤的书房,时刻有侍卫严守,没那么容易出现意外。 韶安郡主会怀疑有内情,合情合理。 骆心词心里悔恨,决定之后再也不自己提灯笼了。 云袖没发现她的异样,自顾自拢好床幔过来扶骆心词,瞧见她的脸色,讶然问:“小姐,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别是起热了吧!” 骆心词忙捂住双颊,道:“没有,是做梦了,热的……今日怎么了?” 云袖见她没有不适,不再多问,答道:“小宁王回来了,特意过府给郡主请安。郡主昨夜睡得迟,还未起,现在小宁王正与小侯爷说话。另外,宫中也让人传了话,太子待会儿也会过来。” 小宁王来了,江黎阳一定是一起来的,再加上太子,明于鹤这一辈分的,就少了个明念笙。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35章 骆心词用的还是明念笙的身份,于情于理,都该露面给几人请安。 人家都是有着皇室血脉亲缘的堂、表兄弟,只有她是个庶女……骆心词暗自叹气,她这个假庶女出面,总好过明念笙本人去面对这样的窘境。 难的是她得面对明于鹤。 经过那个混乱的梦境,骆心词的羞愧之情达到顶峰。 首先,他们家的人小心提防着周夷变心,结果人家表明林州有未婚妻子,她却率先对别的男人动了情,并且在明于鹤亲吻时忘记奋力反抗…… 其次,梦里,她竟然给了明于鹤回应。 太不应该了! 梦境没法控制,先不予理会,骆心词决心就像她昨日与明于鹤说的那样,在婚约的事情彻底解决之前,绝不能再与明于鹤有任何触碰。 明于鹤一定会以兄妹之名逼她,不会太过分,但会很对不起周夷,舅舅也不会允许。 她说了、打了,抵抗不过……难道要以死相逼? ……倒也没严重到这个程度。 骆心词酝酿着去见明于鹤的准备,一心二用地用着早膳,没留意被热粥烫了一下,破了的舌尖火辣辣的,疼得她直抽气。 接着,她想到了主意,一个可以让明于鹤自己退让的好主意。 第60章 密谋 “明念笙”这身份与众人格格不入,直到快午膳,韶安郡主派人来请,骆心词才去前厅,见着了太子与那位闻名已久的小宁王,还有江黎阳。 老宁王去世时,江飞镜年方十二,年岁小,故人称小宁王,一喊就是这么多年。 与江黎阳比起来,他身量更高,看着与明于鹤更像是亲兄弟,只是人更加冷淡一些。 骆心词客气地行礼,起身后扫视一周,见明于鹤身侧空着,低着眼坐了过去。 刚坐稳,就听见明于鹤问:“脸怎么这样红?” 他一开口,厅中众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骆心词脸上去了,她面颊更烫,低声道:“……热。” “不是病了就好。”江黎阳冷嘲热讽地插话,“不然回头传出去,成了你拖着病体来见人,又是别人亏待你了!” 他还记恨当初在骆心词手里吃了亏呢。 提起这事,骆心词就心虚,眨眨眼,没有说话。 明于鹤却目光一暗,道:“那次是我授意她教训你的。” “啊?”江黎阳呆了呆,见他神情自若,不像是在说笑,震惊之余,不可置信问,“表哥,为什么啊?” 明于鹤施施然道:“你性子急躁,吃点亏就当是长教训了。” 这理由不明不白,还有点敷衍。 江黎阳不大能接受这个说法,但知道自己这性子的确容易出事,听明于鹤是为他好,说不出什么质疑的话来,憋了会儿,转向亲哥。 然而江飞镜只是淡淡扫了眼明于鹤与骆心词,没加以置喙,转头与韶安郡主说起话来。 话题就这样被转移。 江黎阳不忿地看了看骆心词,发现她低着头默不作声,好似一个隐形人,只得气哼哼地将这事作罢了。 而骆心词听着这几人聊起与她无关的话题,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她的身份与江协、江飞镜等人相差太多,出来见人只是礼数使然,明于鹤约莫也是想到她会不自在,未再引她开口。 骆心词全程静静听他们说话,偶尔配合着气氛笑一笑,直到用过午膳,韶安郡主要去歇息,她才得了机会离开。 骆心词昨夜没睡好,想回去歇一歇,哪知在就在池塘旁看了会儿游鱼,再想拐回云上居,半道上遇见了江协。 江协已经看见了她,她只好上前说话。 “殿下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我与黎阳一起过来的。”江协回身指指摘星阁,道,“方才听侍婢说昨夜摘星阁走水,他过去查看了。” 江协说完,问:“念笙,你要查的事情都查清了吗?” 骆心词先前向他与范柠打听了些事情,没想到他还记得,有点感动,笑着回道:“那天之后哥哥帮了我许多,已经查清了。” “那就好。” 骆心词虽不觉得自己身份低贱,但怎么说也是个普通百姓,是不配与太子做朋友的。而且她这身份是假的,最好避免与太子发生更多的牵扯。 简略客套几句,她想告辞回云上居,未开口,太子忽然叹气,语气中带有几分酸楚,“大表哥比我有本事,自小就是这样。” 骆心词心底咯登一声,心瞬间提起。 是不是不该说明于鹤帮了她? 上回她与太子打听的是王束的往事,太子没弄清楚,明于鹤却轻而易举帮她解决了,这不是在说太子无能吗? 也证实了明于鹤暗中调查朝臣…… 皇家与侯府的关系本就岌岌可危,她可不能再无意催动了! 骆心词急忙辩解:“其实不全是他,还有王凌浩……” “无妨。”江协牵强一笑,声音有点苦涩,“大表哥、堂兄都比我优秀,这事我父皇与满朝文武都知道,你不用紧张。” 骆心词:“……”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36章 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江协哀戚地叹了几声,仰脸看向摘星阁的方向。 骆心词怕说错话,不再主动开口,干站着太尴尬,这就告辞又有心虚躲避的嫌疑,犹豫了会儿,随着他望了过去。 摘星阁的宽窗大开,从两人的位置能看到内部对坐交谈的两道身影、大咧咧的江黎阳和书房中的部分装饰,昨夜被烧毁的东西已经及时更换,看不出任何痕迹了。 骆心词看了会儿摘星阁,余光悄悄瞥向江协,见他神色彷徨,心想,她觉得今日最不合群的人是她,在江协心里,或许他才是最尴尬的那个。 就今日所见不难看出,明于鹤与江飞镜是能交心的,江黎阳不行,但是作为那二人的弟弟,许多事他不知情,但也不算什么外人。 江协也是那两人的表弟、堂弟,却因为身份,有着难以跨越的隔阂。 ——江黎阳被欺负了,能直接问明于鹤缘故,能与江飞镜求救,担心昨夜失火的事情,也能直接冲上摘星阁去查看情况,江协却不行。 两人默然看了会儿,阁楼中,江飞镜忽然将一本书从窗口扔出,接着他说了句什么,很快,明于鹤出现在四方窗子里。 江协连忙往假山后面躲,骆心词不知为何,跟着他躲了起来。 等到窗口旁的人影消失,两人才蹑手蹑脚地重新现身。 江协道:“我躲是因为被发现偷瞧,会显得我很想参与进他们之中,有点卑微,你躲什么?” 骆心词道:“我、我……” 没有理由,她就是躲了起来。 正想着怎么回答,不远处连星慌张跑来,像是有什么急事。 明于鹤不肯承认骆心词并非明念笙,但骆心词已与他说开,就没有那么多顾虑了,昨日睡前就说了,让连星回到明念笙身边去。 这才半日功夫,连星就匆忙回来,一定是明念笙那边出了事。 果不其然,连星急匆匆跑到跟前,与江协行礼后,拽着骆心词的胳膊悄声道:“有人认出了念笙小姐!” 主动承认身份与被外人告上官府再暴露,二者造成的结果截然不同。 骆心词怔了下,快速与江协告罪,跟着连星出了府。 在骆心词离开后的不久,另一边的阁楼上,侍卫前来禀报:“有一姓许的商人与骆家兄妹住进同一间客栈,认出了‘骆姑娘’。属下偷听他们谈话,她似乎遭到了威胁……” 认识以骆心词的名字行走的明念笙,就意味着这人知晓侯府中的庶小姐是假冒的了。 明念笙被用这事威胁,则等同于骆心词遭受威胁。 她们现在有两种选择,一是主动请罪,将两人身份换回来。二是杀了那个商人灭口。 依明于鹤对明念笙的了解,两种她都做不到。 骆心词倒是会劝她将身份换回来…… 明于鹤沉吟片刻,道:“我出去一趟。” “去帮她们解决麻烦?”江飞镜道,“就算你不主动去,你那便宜庶妹也会让骆心词求你帮忙的。” “你是说她们在利用我?” 江飞镜道:“我不认为你看不出来。” “看出来了。”明于鹤目光透过窗口,看见庭院中急匆匆离去的背影,笑道,“我与她已是这种关系,不许她来利用我,难道要让她低声下气求别的男人?” 明念笙再排斥侯府,也是他的妹妹,轮不到外人欺压。 且他想帮那两人解决麻烦,除却不愿意两姑娘被人威胁之外,也有自己的私心。 他可不想两人现在就恢复身份。 江飞镜无话可说,目送他离开后,不多久,江黎阳小跑上来,道:“我把书捡回来了……哥,表哥怎么出去了?他要去哪儿?” “他有事。”江飞镜接过他捡回来的书,翻了几下,道,“里面夹着的书信不见了,再去找找。” 江黎阳“啊”了一声,急忙跑下去寻找去了。 江飞镜看着他憨傻的模样,自言自语:“为了让黎阳长教训,授意一个外人教训他……这理由,我可不信。” 再说明念笙那边,林州老夫人精力不足,近两年来,下面的宅地、商铺等,好多都是明念经手查账的。 因此,她接触过不少外人。 到了京城之后,为了养伤,骆颐舟很少外出,许多事情都是明念笙亲自去做。露面多了,就被瞧见了。 “他问我要五万两银子,否则就揭发我!” 骆心词问:“我哥怎么说?” 明念笙哭丧着脸道:“我还没敢告诉他……” 骆心词不想让骆颐舟担心,也不敢见他,想了想,道:“我觉得这种人既然能威胁你了,定然是贪得无厌的,给他银子也解决不了这事,不若直接找明于鹤……” 听见明于鹤的名字,明念笙记起那日被他掐着咽喉的暴行,后怕地捂住脖子,又扒着骆心词的胳膊问:“怎么样?你把他哄好了吗?他是不是喜欢你?” 骆心词面颊上浮出淡淡的绯红颜色,嗓音一下子低柔起来,慢吞吞道:“他早就知道咱俩互换身份的事情了……” “谁问这个了!”明念笙打断她,问,“他是不是生气吃醋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37章 骆心词:“……嗯。” 明念笙大喜过望,“太好了!” 被人威胁的紧张感消逝了些,明念笙振振有词道:“他早就知道你我的身份,迟迟不揭露,一定是舍不得你离开!小妹,他一定很喜欢你!” 骆心词咳了咳,没做声。 “小妹,你把这事告诉他,就说那人威胁的是你……哦,对!就说那人除了银钱,还觊觎你的美色……”明念笙喜形于色,“男人这种东西,占有欲都强得很,他一听这话,该气疯了……” 骆心词不大愿意,“他已经知道你我的身份了,不打算让我们现在就换回去,可是念笙,他毕竟是你哥,你与他好好谈谈……” “不不不!”明念笙这时候与明于鹤特别有默契,连声拒绝,“给你了!这个哥哥送给你了!祝你俩白头到老,百年好合!” 她对与明于鹤相认没有任何想法,拒绝后,又反过来怂恿骆心词,“小妹,你俩感情还不稳定呢,你得多试试他,最好迷得他失去理智,为你生,为你死,心甘情愿把侯府拱手送给你……” 门外,听到这里的明于鹤扯着嘴角,冷笑了起来。 看来这妹妹,还得再教训教训。 第61章 不喜 骆心词知道明念笙一直撮合她与明于鹤,是为了免于罪责,但她不懂明念笙为什么一定要她把明于鹤死死压住。 “为什么一定要针对他呢?”骆心词问。 明念笙大惊:“我针对他?你这么快就被情爱蒙蔽双眼,分不清谁才是更重要的人了吗?” 骆心词:“……你不要胡说。” 明念笙之所以想这两人在一起,主要是因为骆心词对明于鹤的态度。 不说是被迫还是其他原因,反正就她所见,骆心词与明于鹤相处着,不见拘束,会与明于鹤斗嘴、耍横,触碰时也没有反感,与和周夷在一起时天差地别。 明于鹤对她,也不必多说。 都这样了,不是喜欢,还能是什么? 明念笙很了解骆心词。 既然双方都对彼此有意,还磨蹭什么?直接在一起得了,正好还能免了二人的罪责。 除了这个主要原因,她也有一点私心。 入京后明念笙才知道自己对侯府的印象还停留在十多年前,现在不管武陵侯是否还活着,侯府的权利都已经到了明于鹤手中。 明于鹤与韶安郡主本不会为难她的,可以她已经犯下联合他人、引人入府的罪行了。 本就是一个对武陵侯府来说可有可无的庶女……得罪了明于鹤母子,她又无法彻底脱离侯府的控制,还不如给自己找个靠山呢。 最起码骆心词不会眼睁睁看着她落入尘泥。 “你得趁着明于鹤沉迷情爱,支楞起来,哄得他对你言听计从!”明念笙震声劝说,满怀期待,“等你成了侯府说一不二的当家主母,我就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明念笙说的这些委实太过遥远,骆心词从来没想过。 她摇摇头,想说这么做不好。明念笙看出来了,抓着她的双肩用力摇了摇,抢先道:“别忘了你最初的想法,你得做个坏女人!坏女人才能过上舒心日子!” 骆心词:“这、这……” 没等她“这”出个结果,房门突然被敲响。 因为是瞒着骆颐舟的,两人约见在一个茶楼的雅间,知晓二人行踪的,按理说应该只有连星才对。连星不会这样敲门。 二人同时转向房门口,目睹房门再次被叩响。 “小妹。”明于鹤的声音传来。 明念笙立刻打了个哆嗦,迅速转身想找地方躲藏。 骆心词手快拽住她,低声道:“方才是谁口出狂言,要将明于鹤踩在脚底的?” “我就是个只敢在背后说大话的小人!”明念笙认错飞快,“他想掐死我的!” 那日明于鹤掐着她的咽喉,眼中杀意一点不假,明念笙惶恐地掰着骆心词的手,“你快放手,我得躲起来,等你把明于鹤训得服服帖帖了,我才能与他见面!” 房门外,明于鹤询问:“小妹,你和谁在里面?” 明念笙怕得厉害,拽下骆心词的手后,环视一周,提着裙子爬到了屋中铺着褐色桌布的圆桌下,掀着桌布道:“千万别说我在这里!” 说完,桌布一放,她整个人躲藏了起来。 外面明于鹤一直在叩门,骆心词左看右看,没办法,只得先顺应着她。 房门打开,明于鹤的目光向内扫去。 雅间中空旷,一目了然,除了一张歇脚用的小榻,还有几张红木椅和一个圆桌。 他的视线在圆桌上停歇一瞬,再飘回到骆心词脸上,问:“你一个人?” 骆心词眼神闪躲,“……是、不是!先前有个人……” “瞒着我和别的男人幽会?” 骆心词:“不是!是有人认出了我!” 威胁明念笙的是开米行的许家二公子,骆心词没见过这人,但是听说过许家的发家事迹。 大约是八年前,林州发生过一次水患,城外良田摧毁,百姓死伤无数。 那时许家还不算很富贵,不知哪来的主意,这家人趁着水患大肆收购城中粮食,抬高米面价格,抓着时机发了大财,自此成为富甲一方的商贾。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38章 官府倒是想与之计较,无奈许家与地方巡抚有姻亲关系,这事最终被糊弄了过去。 许家的钱财沾了百姓的血水,骆家从不与之有来往。 现在许二公子窥探出了明念笙与骆心词的秘密,料想明念笙不敢向侯府求助,事后也不会胆敢声张,竟然明目张胆地勒取钱财,胆大妄为。 这样的人,合该交给明于鹤去处置。 “他威胁的是你?”明于鹤问。 “是……”骆心词说了谎。 明于鹤眼神微微转变,道:“这事简单。” 骆心词觉得的确不算太难,只要让许二公子知道两人互换身份的事情是明于鹤应许的就足够了,还能趁这时候威震一下他,让许家不敢再这么肆意妄为。 她以为明于鹤也是这么想的,明于鹤没说具体法子,而是道:“这几日太子情绪不大好,你若得空,帮我问问他有什么想法。帮我做好这件事,我就帮你解决了许二公子的麻烦。” “你让我帮你打听太子的事?”骆心词惊诧,“你不怕太子从我口中套话吗?” 明于鹤问:“你会将府中秘密告知于他吗?” 侯府中最大的秘密,就是武陵侯的事。 今日太子登门,据说是见了武陵侯的,那会儿骆心词未出面,不知他们是怎么见的,反正太子后来没有提过武陵侯,像是相信了。 骆心词入府之后,与假的武陵侯仅有过一次交谈,那位“武陵侯”很擅长伪装,眼神凌厉,神态冷漠,只是看着她,就让她觉得心慌。 若非她在侯府这么久,亲眼看见所有事情都是明于鹤做主裁决的,她也会与明念笙一样,怀疑武陵侯根本就没有死。 这么一想,太子会被瞒骗过去,也算正常。 事关侯府安危,骆心词当然不会将府中秘密透漏给太子,但明于鹤的话让她心里泛起愁思。 她怎么忘了侯府与皇室不和这桩事了? 骆心词放低嗓音,悄声问:“你想过……篡位吗……” 明于鹤眸光闪动几下,反问:“你觉得我想吗?” 骆心词第一次与他谈论这种事,喉口发紧,一时无法给出回复。 细数起来,她亲眼看见明于鹤与太子的相处大约三次,表兄弟二人没有多亲近,气氛也不算冷淡,非要形容的话,只能说是带着疏离感的客气。 明于鹤从不遮掩光芒,每日正常处理中书令的公务,私下里动作最大的一是与瞿礼相互算计,再是帮她调查王束的罪行,与皇室相关的,一件事也没有做。 是事实如此,还是明于鹤暗中有其他计划? 知晓皇室与武陵侯府的恩怨后,骆心词一度忧心武陵侯府会遭到皇帝的抨击,曾经计划着要远离,现在她则希望明于鹤安分地继承爵位,与太子平和相处。 她不想身陷险境,也不想明于鹤与皇帝作对。 骆心词答不上明于鹤的反问,明于鹤望着她为难的神色,走到她面前,鞋尖相抵,轻声问:“我若是执意造反,你要如何选择?” 骆心词的眉头紧紧蹙起。这事牵扯太多,她无法给出回复。 明于鹤看了她片刻,忽然笑了下,道:“我说笑的。” 不管他是认真或是说笑,这事已经在骆心词心中扎了根,她的心绪无法从这件事中抽离,神情恍惚,无暇再想别的事情。 正出神,被一只大手扶住了脸庞,明于鹤侧着脸弯下腰,道:“张嘴,我瞧瞧伤口好了没?” 骆心词瞧见他的眼神,明白他指的是什么,脸上倏然一热,紧闭着嘴巴摇了摇头。 她舌尖破了,怕被刺痛,午膳时小心翼翼的。那会儿没人询问她,她以为没被人看出来。 “我看看怎么了?”明于鹤的手开始施力,一副不亲眼看一看不肯罢休的模样。 话到这里,骆心词记起桌子底下藏着的明念笙,心头更觉尴尬。万幸明于鹤只说了她的伤口,没说在哪儿。 她余光向侧后方瞟去,模糊能看见桌布下的阴影。 骆心词不确定明念笙能看见多少,心里羞耻,抓着明于鹤的手道:“我知道了,这几日只要见了太子,我就多与他谈心。走我累了,咱们该回府了……” 明于鹤像是脚下扎了根,任她怎么推,纹丝不动,依然不依不饶地要看她舌尖上的伤口。 骆心词抗争不过他,又推不动他,怕这暧/昧的拉扯被明念笙瞧见了,退而求其次地往后撤去,想挪到角落里,至少不能让明念笙亲眼目睹。 可她脚步一抬,明于鹤顺势搂住她的腰大步了一跨,带着她往正后方退去。 骆心词重心失衡,不由自己地挪动,怕摔倒,用力抱着明于鹤,直到后腰被东西抵住,手臂连忙向后撑住。 等站定了,扭头一看,发现身后就是明念笙藏身的圆桌。 骆心词心火猛地一蹿,汗珠立刻就从额头沁了出来。 她惊骇地抓住明于鹤的手臂,急声道:“回府!回去了再让你看!” “我等不急了。”明于鹤向下压来,鼻尖碰到骆心词的额头,声音喑哑道,“小妹,自从昨晚分开之后,我一刻没能静下心来,你呢?你就一点不想我吗?”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39章 骆心词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一点都不敢想!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感觉小腿后有热感传来,仿若明念笙就趴在她脚后跟处。 骆心词怕明于鹤说出更露骨的事情,慌张妥协,“好、好,你看!” 她仰着脸张开嘴巴,望见明于鹤暗下来的眼眸,逃避地闭上了眼。 “砰砰砰——”,骆心词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紧张得等了片刻,听见明于鹤道:“好了。” 骆心词连忙闭上嘴巴,刚要再催他离开,陡然被搂住了腰。 腰身一紧,她双脚离了地,慌忙搂住了明于鹤的脖子,而后被放在了圆桌上,两脚悬空,挨着明于鹤的小腿晃来晃去。 明于鹤冲着她低下头来。 骆心词说过,在与周夷的亲事解决之前,不会再与他有亲密的行为,她不想再违背诺言,心头一慌,抬起手捂住了明于鹤的嘴巴,急道:“我说过的话,你究竟有没有记在心上?” “记住了。”明于鹤道,“我知道你不肯,是我在强迫你。” 他拉下骆心词的手,再度亲吻下去。 骆心词很为难,她不抗拒明于鹤的亲近,但是成亲前不该这样,而且从道德上来讲,就算她允许,也要在解除原有的婚约之后。 以前不论,现在知道明于鹤喜欢她,在她能拒绝的情况下,她不能顺水推舟地将恶名都推到明于鹤身上。 骆心词也不想被明念笙听见两人的亲密。 她搂在明于鹤脖子上的手用力一抓,深吸气,在明于鹤耳边悄声道:“不要亲了,你亲得我不舒服……” 明于鹤身躯明显僵了一下,随后没了动作。 他的呼吸扑在骆心词耳垂,热流涌动,过了会儿,垂着的眸子缓缓抬起,明于鹤声音低沉问:“……你再说一遍。” 见这话奏效,骆心词的脸红得宛若天边晚霞,心里有点羞涩,又觉好笑。 顾忌着桌下的明念笙,也怕明于鹤听出来这是她故意的,骆心词声音几乎轻成气音,羞赧地重复道:“你亲得太痛,我不舒服,不喜欢那样……” 明于鹤的脸上刹那间闪过数种情绪,一双眼眸黑沉沉的,看得人不敢有大动作。 他想与骆心词亲近不假,克制守礼、不会罔顾骆心词的意愿也是真的,那日与骆心词争辩、今日扬言要强迫骆心词的那些话,都是在与她逗乐,也是用来吓唬桌子底下躲藏着的明念笙。 就算骆心词不阻拦,他也不会亲下去,只打算与她蹭蹭脸,就像幼年玩闹的兄妹那样。 在他的预想中,这场景不会被明念笙看见,他只需要在浅浅的亲昵之后,状似无意地深情地呢喃一声“念笙”、“好妹妹”,就能把桌案底下的明念笙吓得魂飞魄散,让她再不敢相信骆心词关于她二人身份暴露的言辞,再不敢乱嚼舌根。 计划不错,可惜将完成时,骆心词这边出了意外。 “你不喜欢那样?”再没比被喜欢的姑娘嫌弃,更让明于鹤感到羞辱的事情了,他目眦欲裂,哑声与骆心词确认,“……我亲得你不舒服?” 这句话一定被明念笙听见了! 他怎么不小点声! 骆心词耻得无地自容,硬着头皮点头,“……嗯。” 明于鹤承认他没有经验,第一次亲吻时太过粗鲁,不慎弄伤了骆心词。 那时候他憋着的情绪爆发,放纵的唇齿相依的滋味让他沉迷、无法自拔,他喜欢的人却只觉得疼痛不适,这个答案让明于鹤如遭雷击。 一瞬间,他联想到许多将来才会发生的事情。 他的亲吻,让骆心词不舒服。她不喜欢。 将来更亲密的接触,她是不是也会嫌弃? 这么丢脸的事情,还被桌子底下的明念笙听个正着。 明于鹤的脸色黑压压的,阴云密布的眼眸盯着骆心词看了很久很久,一句话不说。 骆心词脸上发烫,心里一面惦记着桌案底下的明念笙,怕她之后乱说话,一面怀疑自己是不是不该这么说。 难道这话伤了明于鹤男人的自尊心? 那会儿她是觉得被啃咬疼了,可明于鹤带给她的,更多的是激烈的情绪、急促的喘息和心底怒海狂潮般的冲击。 她没有不喜欢。 这只是她想出来的,让明于鹤克制住内心冲动的法子。 雅间中气氛凝固,就在骆心词犹豫要不要做些补救措施时,明于鹤的脸从她面前缓慢撤离。 “我要杀了明念笙。”他眼神阴鸷,声音狠戾,“这次,谁也拦不住。” 第62章 偶遇 桌案下,明念笙一动不动地匍匐着,正好能看见明于鹤的靴面,在他小腿处,骆心词垂着的脚尖似有若无地挨蹭着。 听见二人前面的谈话,明念笙还在窃喜,看吧,骆心词简单几句话,明于鹤就把事情接手过去了。 看来要骆心词彻底压制住明于鹤,大有希望。 窃喜没多久,听见二人商谈起是否会造反的事宜,明念笙被震撼住……她久居林州,从来不知晓侯府在京城的处境。 万一明于鹤选择造反,岂不是她把骆心词推进深渊里的吗? 她情绪焦灼起来,二人忽地又换了话题,那些关乎伤口、诉衷情之类的私话,有些她无需明了,光是那语气,就足够让她浑身发毛。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40章 明念笙意识到不对,赶紧憋住呼吸,生怕呼吸声惊动了明于鹤。 然后,那两人跌跌撞撞地来到她藏身的圆桌前。 明于鹤的步伐很大,最后一下跨来时,革靴险些踏到明念笙手指上。 她仓皇缩手,在骆心词坐到她背上时,悲愤闭眼,用力捂住了双耳。 耳朵虽捂住,两人的声音还是间断传进耳朵里,让她苦不堪言。 被明于鹤知道她躲在暗处偷听,一定会杀了她的! 明念笙唯一的庆幸就是她躲藏得够严实,又被迫听了些私话,一句“我要杀了明念笙”清晰地传进她耳朵里。 明念笙倒抽一口凉气,天可怜见,这话不是她教的! 骆心词也慌了。 “关她什么事!”她惊诧辩解,然后惊声提醒,“她可是你妹妹!” 明于鹤道:“不是亲的。” 风水轮流转,曾几何时,骆心词问明念笙为什么这么防备明于鹤,她也是这样回答的。 她不把明于鹤当做亲哥,对明于鹤没什么影响,明于鹤不把她当做亲妹妹,她将遭受不尽的风雨雷霆。 骆心词找不到合适的措词应对,心想他就是想杀了明念笙,现在也找不到人,当务之急是先将人哄骗出去,让明念笙脱身,以后再慢慢劝他。 “杀不杀的先不说,我累了,咱们回去吧……” 明于鹤双目如炬,狠狠瞪了骆心词一眼,向下垂去,视线凝聚着浓烈的杀意,几欲刺穿圆桌,凶狠射杀下方躲藏着的人。 骆心词随他看去,大脑空白一个呼吸的时间,惊觉明于鹤早就看穿了明念笙的藏身之地。 心头一紧,来不及想明于鹤是怎么知道的,她仓促地用双臂环住明于鹤的腰,喊道:“我好像起热了,头晕……哥哥,好哥哥,你能不能背我下去?” 明于鹤不为所动,手腕一翻,一把匕首出现在手中。 这是要动真格的了! “别……”骆心词花容失色,慌张攀住他的手臂,心绪飞快地运转起来。 明于鹤一定要杀了明念笙,极有可能是被她知晓了丢脸事,面子上过不去,不然就是迁怒。 想要他停手离开,得有什么比颜面无光更让他在乎的事情。 求他不管用,他刚遭受了打击,怒火正盛,主动献吻多半也会被拒绝,还能怎么做呢? 骆心词很着急,不论如何,她都不能让这对兄妹自相残杀,急得厉害了,她甚至真的开始思考以性命为威胁了。 可转念一想,按明于鹤的性子,她若是真的为了明念笙与他决裂,他嫉妒心发作,事情就真的无法挽回了…… 嫉妒心…… 骆心词灵光一闪,有了主意。 她死死抓着明于鹤的手臂,道:“我要和周夷退婚,得把定亲信物退还才行,那玉佩还在林州呢,我没带着!” 明于鹤顿住,阴鸷的目光转回到骆心词脸上。 “上回你说他快回来了是不是?现在让人回林州取,能及时取回吗?”骆心词道,“不能也无妨,我是不介意多拖延几日的……” 明于鹤冷笑勾唇,道:“你想骗我放过明念笙,立刻回去,着手解决这事?” 骆心词:“……” 她定神,又说:“随你,反正我不急。定情信物这种东西,对我来说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明于鹤定定看了她片刻,收起匕首往后退去,然后抓着骆心词腰将她从圆桌上抱下来,横眉冷眼道:“我再顺应你最后一次,以后再对我耍心眼,我决不饶你。” 放完狠话,他转身,牵着骆心词往外走去。 骆心词心底感慨,话说得绝情,身子倒是很乖顺。 这事足以证实,明于鹤说过的千万不要低估男人的嫉妒心,果然分毫不错,对他自己也同样适用。 经过由此事,骆心词觉得操控明于鹤不算什么难事了,明念笙大放厥词的妄想,她切实去做的话,说不准可以成真。 想到这儿,她猜明念笙该吓傻了,想回头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还没瞧清桌底下是什么情况,就被明于鹤斥了一声,“再看就不用走了!” 骆心词忙不迭的转回,他又停步,在骆心词面前躬下腰,“不是头晕吗?上来。” 骆心词噙着笑趴上去,被他托着离了地,走出几步,又听见他带着奚落问:“亲着让你不舒服,背着总不会也不喜欢了吧?” “……”骆心词咳了下,模棱两可“唔”了一声,没有回答。 回到侯府后,明于鹤问清骆心词所谓的定亲信物放在何处,派了侍卫快马奔去林州,随即将精力全部放在了他与骆心词的定情信物上。 别人有的,他也得有。 次日,连星传话,说明念笙那边也算安稳,但为了安稳养伤和避免被更多人认出,她与骆颐舟搬去了城北。 “骆公子有事要当面与小姐你谈一谈,念笙小姐推说侯府有事,你不便外出……”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41章 骆颐舟想谈的,一定是她与明于鹤的事情。 骆心词好生懊悔,若早知范柠说的那些都是误会,她何必将心事说与骆颐舟听? 如今回头看,对骆颐舟吐露心事、与明于鹤确定情谊,都太过突然。 明于鹤这边暂时安抚住了,骆颐舟……交给明念笙忽悠吧,也算是她俩互换了麻烦事。 眼下,骆心词得先看着明于鹤处理许二公子的事情。 明于鹤还在生闷气,不乐意理她,一听她问及这事,就厉声质问:“你不信我?” 不等骆心词说话,他嗤笑道:“那就让明念笙自己解决,左右是她惹来的麻烦。” 骆心词当即明了,那日明于鹤不仅知道明念笙躲在桌底,二人的对话,他也听得一清二楚。 回忆了下那日两人都说了什么,骆心词心有余悸,觉得明于鹤只是动怒,而非二话不说就命侍卫杀了明念笙,也没有怀疑她的真心,已经是天大的宽宏大量了。 她不敢再催促,与明于鹤说了些对两人定情信物的期盼,把他哄好了。 没几日到了端午,街上热闹,骆心词怕撞见骆颐舟,本不想外出的,结果江黎阳来府中看望韶安郡主,说太子在护城河那边看赛龙舟。 骆心词正想见太子,与明于鹤说了一声,带着侍女出去了。 街上行人如潮,擦肩接踵,处处笼罩着欢乐祥和的气息,骆心词被气氛感染,掀着马车帘子看外面的风光,还让侍女买了五彩绳系在腕上。 有说有笑地驶到护城河边的官道上,侍女道:“小姐,到了。” 骆心词探头张望,见马车已驶离人潮,马车左侧是滔滔江水,右侧矗立着一个两层高的小楼,仰脸望去,依稀可见高处半掩在纱帘后的人影。 这地方位置有些偏僻,周围没什么商铺、嬉闹的人群,但胜在清净、视野佳,正适合太子的身份。 马车停下,侍卫先一步前去请示。 侍女将骆心词扶下马车,见远处热闹,想去买些小玩意,骆心词欣然应许。 这会儿,骆心词身旁只有云袖一人了,两人正要登楼入内,身后有人喊道:“且慢。” 骆心词回头,见一油头粉面的青年男子摇着扇子走近 这人年岁不大,锦衣华服,看着像是富贵人家的公子,他身后稍远处,有众多家仆装扮的人等候着。 骆心词是乘着侯府马车出来的,一路上百姓避让,这人看见马车,应当也知道她是武陵侯府的人。 骆心词确定自己不认得他,怕是京中贵胄或太子的友人,停下脚步,客气与之行了一礼。 换来的,却是一双闪着精光的眼睛。 这双眼自骆心词行礼抬头后,倏然一亮,就在她脸上、身上来回扫视起来,颇有品评的意味。 骆心词深感不适,云袖也蹙眉挡在骆心词身前,质问道:“你是何人?” “在下姓许,来自林州,曾侥幸与二小姐见过一回。”那人笑问,“二小姐不记得了?” 姓许,来自林州。 是那个威胁明念笙的许二公子。 骆心词的手倏然握紧。 他既然可以威胁明念笙了,循着侯府马车找到她,趁着她身边人少靠近,也不算让人意外。 骆心词将云袖拉回身旁,尽量友好道:“记得。二公子何事?” “事关骆家姑娘……” 骆心词以为他口中所指骆家姑娘是明念笙,也清楚他的目的不外乎是银子,她不着急。可接下来,许二公子所言,彻底让她震怒。 只见许二公子持着扇子像模像样地作揖,道:“这事关乎骆家姑娘的私隐,不便当着他人的面说,小姐若是不介意,咱们另约个时间细谈?” 太子就在上面,形势逼人,骆心词不得已应下:“可以,稍后我让人去找你。” 说完她想带云袖离去,未及转身,许二公子又油腔滑调道:“在下在林州见过小姐,早知小姐貌美如仙,竟不知骆姑娘也是国色天香,若能有机会与之携手同游,该是何等快活……” 骆心词猝然抬眼,攥紧双手怒视着他。 许二公子眼中不见丝毫惧怕,笑嘻嘻道:“不瞒小姐,初见骆姑娘,在下就被迷得神魂颠倒,小姐与骆姑娘是好友,还请小姐行个方便,将在下着一腔深情转告于骆姑娘。” 这话说得极其无礼,哪怕并非是在针对“明念笙”,云袖也听不下去了,怒斥道:“大胆刁民,再敢在我家小姐面前污言秽语,当心你的脑袋!” “失礼、失礼!”许二公子连连告罪,诚惶诚恐道,“我等平民,万不敢得罪侯府千金,还请小姐息怒。” 他态度卑微,明着是卑躬屈膝地谢罪,实际却是在威胁骆心词,在提醒她,她是平民百姓,被武陵侯府得知了真实身份,是会没命的。 骆心词听得懂,也知道他为什么对明念笙只是索要银钱,对自己却出口冒犯。 明念笙再怎么样,也是侯府的血脉,逼急了,她暴露身份,会被侯府厌恶,可许二公子也难逃侯府的报复。骆心词一无权无势的姑娘,身无所依,被捏住了把柄,吃亏也只能往肚子里咽,没什么可怕的。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42章 青天白日,当着侯府侍女的面,他都敢出言调戏,二人私下细谈,他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骆心词不曾直面过这么无耻的人,气得胸口起伏,恨不能将他那张脸打烂。 她努力保持镇定,听见身后有脚步声靠近,猜到是去与太子通传的侍卫,不得已按捺住怒火,与云袖道:“不必理他,先上去。” 来的果然是前去通传的侍卫。 侍卫瞥了瞥嬉皮笑脸的许二公子,退后,请骆心词上楼。 许二公子不敢招惹侯府侍卫,待骆心词身影不复得见,遗憾地咋舌,将离去,侍卫问:“阁下可是我家小姐的故人?” “是。”许二公子急切地认了,反正他说什么就是什么,骆心词不敢反驳。他随口编造道:“我与你家小姐在林州曾见过几次,还曾入府探望过老夫人呢。” “我家小姐独自在楼上看龙舟,阁下既与小姐有旧,不妨一同上去,也好聊天解闷。”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许二公子志得意满地答应了。 第63章 赌注 小楼上,骆心词带着云袖上去,乍然看见的两个健硕侍卫,都是近身保护江协的,骆心词曾经在侯府中见过几次。 侍卫身着干练便装,就守在门口,腰间挎着漆黑长刀,气势骇人。 不过这样反倒让骆心词安心一些,下面有侯府侍卫,上面有太子近卫,许二公子不敢胡闹的。 她缓缓吐息,收拾起被冒犯后的怒火与不悦,与侍卫轻轻颔首。府中侍卫已经打过招呼,太子近卫站起,朝骆心词拱了拱手,放人进去了。 绕过屏风,靠窗处,江协正一个人翘首往窗外看,听见脚步声,他回头,笑着招手,“快过来,我一个人瞧着没多大意思,正想有人与我解闷呢。” 骆心词简单行了个礼,走近后,从窗口望见外面宽阔的河面上,十余条龙舟争先恐后地往对岸驶去,河畔上人山人海,拥挤的人群发出震天呐喊,与鼓乐声交汇成嘈杂的喧嚣。 “好热闹。” “可不是吗。”江协道,“听说那边还能下注,看哪个船队能夺得魁首。” 骆心词往他所指方向看了看,神情向往。 江协看出她的想法,惊讶问:“你也想赌一把?” “只是想像了一下。”骆心词道,“赌钱不好的,许多人因为赌钱倾家荡产,失去理智了,卖儿卖女的事都做的出来。那是害人的东西,我不赌的。” 骆家兄妹是从来不许赌钱的,骆心词是手头紧,听见来钱的法子,就多瞄了一眼。 “先生也是这么说的。”提起宫中那群古板的授业大臣,江协就心情沉重,叹气道,“我倒不是想赢钱,就是没体验过,总想试一试。” 身为太子,一言一行都被人盯着,贪玩如江黎阳也怕带坏了他被追究责任,从来不与他玩闹。 就如同今日,他好不容易得了空来看热闹,江黎阳知道他在,宁可不来江边凑热闹,也不与他一起。 骆心词不知道那么多,听他这么一讲,只觉得太子也挺难做的。 她心中惦记着侯府的将来,今日是来试探太子对侯府是什么想法的,便道:“我倒是能与你赌一赌,咱们不赌银子,就赌……” 骆心词回头问云袖:“咱们买的五彩绳还有吗?” 云袖从荷包里掏了掏,递来一根,低声提醒:“这根收尾的红线被火燎坏了,是白送的……” 不值钱才好用来做赌注,正合骆心词的心意。她道:“烧坏了,但辟邪驱病的寓意不变,太子介意吗?” “就它了。”江协开心道,“咱们下注,我若赢了,这根五彩绳就归我,你若赢了……” 他想了想,道:“随你提要求,只要不伤天害理、有违律例,我都能满足。” 骆心词瞬间眉开眼笑。 两人一起往外看,一人选了一艘龙舟,刚定下,门外就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为了避嫌,房门未关,内外室中有个拐角,其中又隔着屏风与纱帘,无法直接看到外面的情况,只听得一人感慨道:“这儿当真是个好去处……” 是许二公子的声音。 骆心词面色一白,十指用力攥起。 楼下明明有侍卫守着,许二公子是怎么上来的?他上来必是来寻找自己的,万一在太子面前说漏嘴…… “何人胆敢擅闯此处!”随着一声刀剑出鞘声,太子近卫厉声打断许二公子。 许二公子得了侯府侍卫的准许,往楼上走了一般又折返回去,嘱咐随着的家仆在楼下等候,之后再上来,才误了些时候。 他自忖是有侯府侍卫的准许的,瞧着面前拔刀的威武壮汉,以为也是武陵侯府派来保护骆心词的。 因此,刀架在脖子上,他也只惊慌了一瞬间。 家仆就在楼下,且他手里有骆心词的把柄,借给骆心词十个胆子,她也不敢让侍卫杀人的。 “是你家主子让我上来的。”许二公子怕侍卫,不怕骆心词,“兄台快把刀放下,我知道的,你家主子不敢动我……”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43章 太子近卫有两个主子,一个是当今皇帝,一个是储君江协,这天底下就算有人轻易动不得,也绝不会是眼前这个脚步虚浮的男人。 侍卫看向内室。 内室中,太子皱眉,骆心词过于紧张,想不出应对之法,反而是云袖怒道:“是那个满口胡话的泼皮!” 既知身份,太子就不再犹豫,道:“撵出去。” 本来这事能轻易结束,许二公子却来了气性。 他信了侯府侍卫的话,认为楼上仅有骆心词一人,且太子年岁不算大,声音听着没太多威慑力,他没当回事。云袖的声音他听出来了,确定骆心词也在里面,愤怒于骆心词竟然敢戏耍他,怒喊道:“谁敢!” 许二公子觉得面前持刀的魁梧侍卫不敢动伤他,竟与侍卫动起手来,打算强行闯入来恐吓骆心词。 内室中,面对这种突发状况,骆心词大感棘手,她想快些赶许二公子走,可这人是对太子出言不逊……在江协面前,她没有理由和身份去命令许二公子。 无措中,“噗”的一声锐器刺穿肉/体的声音响起,随后是重物落地的声音,接着,外间安静下来。 骆心词怔了怔,转向江协,见他已经重新看向窗外,兴致盎然地指着宽阔的河面道:“开始了,念笙你瞧,我的那艘跑得更快!” 骆心词脑中的猜测让她有些恍惚,她端起桌上茶水啜饮一口,将杯盏放回后,若无其事地与江协一起往外看去。 她装得很好,唯有颤抖的指尖泄露了真实情绪。 骆心词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人看着软弱,可到底是皇位的继承人。 她也记起另一件事,太子曾经落难,险些死无全尸,而他是皇帝唯一的儿子,是绝对不能再遇到任何危险的。 所以,在许二公子打算强闯的那一刻,他就注定要丢了性命的。 . 自从亲耳听见骆心词的嫌弃后,明于鹤对任何人都没了好脸色。 他一边潜心钻研新事物,一边准备着与骆心词的定情信物,再分神计划着将瞿礼等人一网打尽。他是再没心思与之缠斗了。 这日端午,骆心词要去找太子,明于鹤得知,借口怕人多冲撞了她,派了侍卫一明一暗地跟着。 侍卫不负所望,很快将消息送回。 “许二公子拦下小姐,自言是小姐在林州的旧识,要约小姐改日细谈。” 明于鹤正在看书,“嗯”了一声,问:“请上去了吗?” “上去了。”侍卫答道,“什么都没说就死了。” 明于鹤是特意让人将许二公子请上去的。 他再不喜欢明念笙这个妹妹,血缘关系也是不可更改的,许二公子从明念笙手中索要钱财,等同于将手伸入侯府库房。 不给点教训,他这小侯爷就成了摆设。 人是因为冲撞太子而丧命的。 兵不血刃,明于鹤很满意。 他翻过一页书,用心摸着下巴琢磨着上面的内容,余光瞟见侍卫立在原处不动,问:“还有事?” 侍卫犹豫了下,道:“……在楼下时,许二公子说了些大逆不道的话,诸如骆家姑娘国色天香……” 明于鹤指尖一顿,眸色转重,搁下书,沉静而缓慢道:“将他的话一字不漏地重复一遍。” 侍卫正色,一板一眼地重复起来。 在明于鹤看来,威胁明念笙,是劫掠侯府钱财,视他为无物。冒犯骆心词,更是对他的蔑视。 明于鹤后悔让许二公子轻易死去了。 他心情更差,怎么想都觉得诸事不顺,好像从春日开始,没有一件能让他顺心的事情。 哪怕是与骆心词表明心意的那晚,他也因为意外着起的火,心里憋着一团气。 “去林州查查许家。”明于鹤吩咐。 能养出许二公子这德行的儿子,家中必然有许多见不得光的事情。这人已死,无法供他出气,那就让许家为他的罪行负责。 事情安排下去后,明于鹤重新翻开书册,没看两页,又有侍卫来报:“小侯爷,周夷回来了,不出半个时辰就将抵达京城。王凌浩也已至城郊……” 两人一个从江北返京,一个由林州回来,在同一日抵达京城,倒是巧了。 明于鹤对骆心词与周夷的婚约一刻都不能忍耐,与王凌浩的假婚事是他亲自应允的,同样让他如鲠在喉。 他道:“让两人都从西城门沿着护城河入城。” 说罢,他起身,寻骆心词去了。 他要在今日将骆心词背负着的前后两桩婚约,全部解除掉。 第64章 碰面 与江协的赌注,是骆心词输了。 江协戴上那根被火燎坏了的五彩绳,转着手腕看了看,道:“我还是头一次戴普通百姓编织的东西,挺有趣。” 骆心词动了动嘴角,没说什么。 她该为这事失望的,因为若是她赢了,她就可以绕着圈子打听江协是如何看待侯府的。 失去大好的机会不见失落,皆因她还在为许二公子的事心绪不宁。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44章 而今细数过往,骆心词一直以为她入京后接触的人都是直肠子的,比如江黎阳和范柠,除了这二人,她平常有接触到的只有侯府中人。 韶安郡主对她不曾有过恶意,至于明于鹤……初见时,骆心词惧怕他,随着接触的加深,任凭明于鹤如何威胁、恐吓,她始终未受到任何伤害,日子久了,那点儿惧怕就烟消云散了。 要说有心计的,只有瞿家兄妹俩。 骆心词提早就从明于鹤口中得知这两人不怀好意,心中有防备,并不意外他们的所为。 直至今日看见太子对许二公子的态度,她才明白这些京中权贵看着再赤诚、坦率,与她也并非同一种人。 江黎阳与范柠或许是真正的没心眼,可他们一个身后有小宁王,一个站着亲生父母,都不是好招惹的。 骆心词不同,论出身,她甚至比不上许二公子。 这一路没有遭遇到实质的迫害,全因她借用明念笙的身份躲在了武陵侯府的庇护下,否则,就算她再狠心、计划再周详,也敌不过权势的,王束、秦椋,谁都能轻易地灭了她的口。 骆心词不是怜悯许二公子,只是清楚地感受到了权势的威力。 难怪当年王寅桡高中后,一去不回。 骆心词心底发凉,脸上的笑不自觉僵了几分,太子察觉到了,问:“念笙,你怎么了?” 骆心词摇摇头,目光从他带着少年气的面容上一掠而过,望见广阔的江面与低压压的天空,转移话题道:“哎?天怎么阴下来了?” 江协转过去看了看,惋惜道:“瞧着是要下雨了,看来赛不成龙舟了……” 街道上人声鼎沸,乌云好似也想凑一凑热闹,急匆匆地奔跑过来,遮住烈日,掀起狂风,不消半盏茶的时间,豆大的雨珠就辟里啪啦砸了下来。 百姓嚷嚷着,仓促地抱头往回跑,与江水似的快速退回,隐入到街角、巷口与屋檐下,不多时,江畔就只剩下几个拖着龙舟的船夫了。 街道上清净下来后,向着小楼驶来的马车毫无遮挡地暴露在两人视野中。 “是侯府的车撵,里面应该是大表哥吧?”江协猜测。 “可能是来接我的。”骆心词道,“下雨了,大哥不放心我。” 江协瞅瞅她,面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神色。 自从许二公子的事情之后,骆心词与江协处着就很不是滋味,她迫切希望明于鹤来将她接走。 看见明于鹤撑着伞走下马车,骆心词扒着窗口将脑袋探出去,顶着上方打来的雨珠朝他大声咳了一下。 下方淡青色的油纸伞往后倾斜,露出了明于鹤的面庞。 他撑着油纸伞仰面望来,隔着濛濛雨幕与骆心词对视,颀长的身影与俊美的面容全都雨水被模糊化,衬得人若雨中翠竹,挺拔坚韧。 骆心词暗暗红了脸,从窗口坐了回来。 刚被云袖擦去发顶落到的水珠,外面就传来声响,明于鹤绕过屏风走了进来。 江协站起,道:“表哥你来晚了,一下雨,龙舟就全停了,不然我也想与你赌一赌,看谁押中的龙舟跑得更快……” 他不需多余的礼节,明于鹤也不多客气,迳直走向二人。 他的目光先往骆心词沾了雨水的发顶瞥了一眼,骆心词冲他抿唇一笑,明于鹤再看向江协,瞧见了他手腕上的五彩绳。 “我没赌银子,赌的是五彩绳,不值钱……”江协像是忽然记起这是恶习,不能沾染,急忙解释,“我与念笙是闹着玩的。” 明于鹤点头,道:“私下玩闹,不碍事。” 江协松了口气,明于鹤则再次转向骆心词,目光下移,落在她手腕上。 骆心词正给他倒茶,茶盏递来时,纤细腕上的五彩绳结晃了晃。 “给,先润润喉。” 明于鹤没接。 骆心词不解,顺着他的视线一低头,看见了自己手腕上的五彩绳。她再看看明于鹤不悦的神色,嘴角一弯,颊上飞起淡淡的绯红。 骆心词放下茶盏,解了腕上的五彩绳递给了云袖,重新将茶盏送至他面前。 这次明于鹤接了,回赠她一个凶狠的眼刀。 两人的动作只有站在后方的云袖瞧见了,云袖没吭声,而江协已经转向外面,指着湿淋淋的河畔与明于鹤道:“这雨来得快,估摸着下不多久,等雨停了,一定还有龙舟……” 说着,他“咦”了一声,道:“那人怎么有点眼熟……” 城门的方向驶来一群人,看着装与架势,像是风尘仆仆的两行人,其中有一个骑着马的少年,未披蓑笠,浑身湿淋淋的骑在马背上。 骆心词眺望了两眼,认出那是王凌浩。 她转向明于鹤,见他呷着茶水没往外看,立刻明白了,明于鹤是得知王凌浩回京,前来来拦截人,接她只是顺路。 “王凌浩?”江协也看出来,道,“念笙,他是你未婚夫婿呢。说起来许久没见过他了……他怎么这么着急往城中赶?” 骆心词又得了个眼刀。 她有点不服气,这个未婚夫婿是她同父弟弟,根本成不了,而且是明于鹤给她应下的,他有什么资格对她撒气? 骆心词不愿在他跟前受气,暗暗瞪回去,答道:“可能是急着见我。”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45章 说完,瞧见明于鹤的脸又黑了几分。 王凌浩一走就是月余,此时回京,一定是将王束的事情全部查清了。事情本就因骆心词而起,弄清真相后,王凌浩自然是想见她,将真相吐露的。 不算说谎。 “也是。”江协点头,“你俩定了亲的。” 明于鹤已经知晓所有,骆心词是不惧当着他的面询问王凌浩的,可事情未定前,她不想让太子知晓。 江协这等身份,是鲜少看别人的脸色的,瞧见人家“未婚夫婿”都停在楼下了,也不离开。 扒着窗口望了望,他“咦”了一声,又惊奇道:“周夷也回来了?他怎么也停下了?” 骆心词神色一变,急忙攀着窗棱往外看。 外面除了王凌浩之外,还有许多随行护卫、小厮,其中一人被伞面遮挡了面容和大部分身影,从骆心词的角度只能斜着看见那人的衣摆,她辨认不出那是不是周夷。 周夷是新科榜眼,入过宫殿,太子不会认错的。 骆心词心跳得有点快。 看样子周夷也会上来,他会不会在江协面前喊出她的名字? 她后背发汗,紧张地看向明于鹤。肯定是明于鹤让人将他拦住的,也不知他是怎么与周夷说的。 明于鹤脸色难看得活像别人卷了侯府金库出逃,声音凉凉地回答太子,“兴许也是来见小妹的呢。” 江协回头,狐疑地在明于鹤与骆心词之中来回瞧了瞧,问:“念笙,你认识周夷?” “……是……”骆心词只得给出肯定回复。 “哦,对,周夷祖籍在林州。”江协想明白了,见人已经上楼来了,名外面的近卫放人上来。 明于鹤是江协的表哥,两人自小相识,没什么储君与臣子的架子。面对王凌浩与周夷这样的纯粹臣民,江协就得拿出皇室的威严了。 他整理好着装,正襟危坐,等着两人进来。 事到临头,骆心词已经无力阻拦,只能寄希望与明于鹤都将事情安排好了。她试图从明于鹤脸上看出他是否让人通知过了周夷,还没看出什么,脚步声就到了屏风外。 两道人影相继进入,骆心词抬眼,看清后面一人的确是周夷,心差点从胸中跳出。 “臣周夷/草民王凌浩,见过太子。” 趁那二人与江协行礼,骆心词又心慌地转向明于鹤,用眼神传达着情绪。 明于鹤就在她身侧,微微倾着身子,皮笑肉不笑道:“前未婚夫婿、现未婚夫婿千里回京,第一时刻就来看望你,姑娘好艳福。” 骆心词:“……” 是她的担忧和紧张不合时宜,还是明于鹤成竹在胸,才有心思追究这些有的没的? 骆心词好无奈,都没那么紧张了。她飞快瞅了瞅另外几人,低声道:“不止这两个呢。” 明于鹤眼皮一跳,以为她在林州还有别的能扯上关系的男人,霎时间沉下了脸。 “……还有一个将来的呢……”骆心词用埋怨的语气小声说道。 “……”轮到明于鹤沉默了。 他眉心收紧,认真思量着这句话的含义和骆心词的语气,琢磨着是该生气还是该开心,一时拿不定主意。 等到江协让行礼的两人起了身,他才勉强舒展开眉头,轻飘飘瞟了骆心词一眼,将眸光对准了与他相提并论的另外两人。 第65章 书信 王凌浩与周夷先后向江协、明于鹤行礼,站起身,看见了骆心词。 “宫外不必多礼。”江协让人坐下,问,“王凌浩,怎么不先回府换件衣裳?” 这种说辞已经算委婉了,实际上,与王凌浩干瘪的双颊,血丝错乱的双眼比起来,身体上的消瘦和湿透的衣裳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被江协过问后,他才发现似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着,窘迫道:“草民失仪……” 江协摆摆手,不计较这个,见他情愿穿着湿衣不愿意换下来,问:“这么着急,是找念笙有什么要紧事吗?” 王凌浩心性不稳,情绪外露明显,闻言向着骆心词挪了一步,张口便道:“我在林州……” 要说的毕竟关乎自家不光彩的事情,王凌浩说了开头又生生止住,怕被人看见似的转过脸去。 周夷比他稳重很多,看见骆心词后,神色微微怔住,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就听见了王凌浩这半句话。他看了眼王凌浩,眼睫下垂,遮住了眼中情绪。 而骆心词确定周夷看见她了,没有被当面道出真实姓名,悬着的心落回原处。 她先冒充别人的身份,再背着周夷与他人动心,纵已做好坦白一切的准备,也会觉得无颜面对周夷这样品性高洁的人。 此时此景,骆心词不知该先解决哪桩事,心中踌躇,也低头沉默。 房间中一时寂静。 江协觉得气氛古怪,将几人挨个打量后,发现只剩下明于鹤自在如初,只是眼神锐利,像是遭遇到什么挑衅。 江协更觉得不对劲,他从未见过明于鹤情绪这样外露。 “怎么了?”他问。 一出声,屋中好像更静了,只听得外面雨滴啪嗒的声响。 人是明于鹤拦住的,于是由他来打破沉寂,“退亲。”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46章 一词双意,对王凌浩与周夷全都适用。 听在王凌浩耳中,意指今日要把那实为报复的婚约作废。 这事用不着犹豫,他干脆地说道:“是,这门亲事是一定不能成的。正好太子在,我想请太子做个见证,其实那日宫中落水,我与明念笙没有任何触碰,更无任何感情,是我娘气不过才登门提亲的……” 一连串说完,他深呼吸,道:“亲事作罢,别的事,我也都查清了……是、是……” 王凌浩欲言又止,最终收了声。他还是无法在江协面前把事情说出来。 好在太子总算发现这是别人的私事,明于鹤这个做兄长的能参与进去,他不能。 他该离开的,看见周夷,又奇怪既然是私事,周夷为什么能留下,“周大人……” “也是为了退亲的事。”又是明于鹤,他道,“听闻周大人在林州订了亲,我想问问大人……” “那位骆姑娘想要退亲。”骆心词突然开口,声音很响亮,充斥着孤注一掷的果敢,截断了明于鹤的话。 明于鹤看向骆心词,骆心词眼神坚毅地冲他点头,而后转向周夷,口齿清晰且郑重说道:“是骆心词,她想退了这门亲事,请问大人能否答应?” 让明于鹤来问,是权势压迫,骆心词想问的是周夷的真心话,他若答应,皆大欢喜,倘若他不情愿,她会尽量给予补偿。 不论什么结果,两人的亲事都成不了。 已经是她对不起周夷了,骆心词不想周夷再受到侯府的压迫。 其次,归根结底,这是她自己的事情。 她不能因为心虚和难堪,就把不光彩的事情丢给明于鹤来做。 直白地说出心底的意图,耗费了骆心词许多勇气与羞耻心。说出口后,她咬着下唇,双眼眨也不眨地直视着周夷,不论他说出什么答案,她都全然接受。 她对面,周夷纵然对她如今的身份、眼前的景像有诸多疑惑,他也能清楚地认出,面前这个用着明念笙的身份的女子,确实是骆心词,那个与他定亲的姑娘。 骆心词要与他解除婚事。 周夷与骆心词视线交汇,在她眼中看见了坚决与孤勇。 沉默中,他的余光从明于鹤面庞上扫过,发现他的目光凝视在骆心词的侧脸上,丝毫未分给旁人。 停顿许久,周夷目不斜视道:“实不相瞒,我与骆姑娘的婚事是双方长辈做主定下的,两人之间并无任何情谊。” 骆心词紧绷的神色骤然放松,轻轻换了口气。 周夷的神情也轻快了些,歉然一笑,道:“小姐如此直白,在下也不绕圈子了,其实我与骆家姑娘性情相差太多,并不适合结为夫妻,很早之前,我就想过解除这门亲事……只是彼时科举在即,我怕影响姑娘家的名声,也怕被有心人捕风捉影传到考核官耳中,一直未能坦然说出,到如今,其实我已经骑虎难下了。” 骆心词彻底放下心来。 有了周夷这番话,解除婚约就是两人对彼此的成全了,不存在谁登上金殿就背信弃义,也没有谁嫌贫爱富、水性杨花。 更重要的是,除了明于鹤,江协与王凌浩都能为两人作证。 她终于不用再愧疚了。 骆心词心头压着一桩事得以解决,眉眼含笑地去瞧明于鹤,发现他已看了自己许久。 她微微歪头,无声对方在看什么,可明于鹤的嘴巴刚动了一下,骆心词又紧急摇头,不让他开口。 骆心词有自己的私心,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是想自己来解决家中的麻烦。 瞧着明于鹤的神色晦暗下来,顺着他的心思想了想,骆心词与周夷道:“她……骆心词亦是如此。” 明于鹤的神情有所缓和,骆心词瞥见,嘴角悄悄弯起。 “那便好。”周夷道,“毫不夸张地说,小姐今日坦言相告,着实让我轻松不少。” 骆心词与他对视,轻轻笑着点头。 事情说清,周夷又拱手道:“小姐放心,即日在下就书信回乡,将婚约解除之事告知于家中长辈……” 说到这里,两人的亲事有了结果,今日见面的目的已然达成。 “信物。”明于鹤提醒。 “对,还有信物。”周夷道,“骆家的定亲信物被我带到京城来了,劳烦小姐稍等片刻,在下这就回府取来,以便小姐代替在下将其归还给骆家姑娘。” 说定后,周夷与江协、明于鹤请辞。 他离京是随着工部侍郎前去检修水利,回京后,尚需面圣回禀,的确不能久留。 周夷的事情告一段落,剩下的就是骆心词与王凌浩的事了。 江协在一旁看了会儿热闹,觉得明于鹤两人堂而皇之地插手别人的事情有些莫名其妙,他有点糊涂,但与他无关的私人事情,他无法过问。 看完周夷的热闹后,王凌浩的事情明显不愿意被他听见。 其中一定有内情。 江协不好强人所难,往窗外看了看,道:“这雨瞧着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停下来了,我就先回宫去了。” 明于鹤把周夷和王凌浩拦在这儿,就是为了让江协做见证,目前两桩婚事都解决了,留他无用。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47章 明于鹤让侍卫送江协回宫。 离去的两人是一起下楼的,周夷目送江协登上车撵,在太子一行人的人影消失之后,对着潇潇雨幕看了半晌,久久没有动弹。 “大人?”护送他回京的侍卫唤了一声。 周夷回神,缓缓将手抚上心口,吐出一口悠长的气息,而后轻声吩咐:“启程回府。” . 算起来,骆心词与周夷定亲已有近一年时间了,二人之所以定亲,全因一次外出游玩,周家夫人远远瞧见了骆心词,一眼认定这姑娘适合做她儿媳,于是暗中打听起来。 得知骆心词没爹,但舅舅待她如同亲女,性情好,家中也不缺钱,就主动接近,一来二去,亲事就这样定下了。 这期间,骆心词有过迷茫和迟疑,因为两人见面少,这些情绪都未能持续很久,更多时候,她根本记不起她有个未婚夫婿。 在发现自己对别人动心之后,她才迟钝地想起这事,为此,她有过许多愁思,最怕的就是周夷不肯答应退亲…… 骆心词理亏,心里就一直记挂着这事。 今日出行,原本的目的只是与江协多些了解,没想到突然见到了周夷,更出乎她意料的是,两人的亲事通过几句话,就轻易解除了。 简单到草率,导致事情说定后,她还有些回不过神。 这就恢复自由身了? “笃笃——”明于鹤叩响桌面。 骆心词转过来,发现明于鹤又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周夷回去取二人的定亲信物去了,他们这边,骆心词的信物还在林州,未能及时取回京城。不将信物交换回去,两人的婚约就不算彻底结束,明于鹤上哪儿能有好脸色。 骆心词对他的心思一清二楚。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她不管明于鹤了,转脸一瞧,见另一边的王凌浩衣裳还滴着水,比上一次见面还要颓丧。 骆心词不喜欢他父母,但上一辈的事情与子孙无关,她有点不忍心,低声劝道:“去换身衣裳再说其他的吧。” 王凌浩不知怎么回事,神色也有些怔忪,此时眸色复杂地看了看骆心词,迟缓地摇头拒绝了。 骆心词没有立场去关心他,尽了情义之后,不再干涉他的选择,问:“你全都查清楚了?知道是谁做的手脚了?” 之前王凌浩还莽撞地不顾他人在场就要道清自己所知的一切,现在只剩下三人,他却犹豫起来。 又听了会儿雷雨声,王凌浩低声道:“小侯爷……不回避一下吗?” 明于鹤挑眉。 骆心词道:“不用,你尽管说吧。” 王凌浩的面色白了几分,犹豫了会儿,重重抹了抹脸,道:“我去了虹桥镇和林州府,骆家的事情……” 他闭眼,面色沉痛,“是我家人做的。” “谁?”骆心词问,“是不是你爹?” 王束、秦椋、秦尚书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幕后凶手,骆心词要准确地知晓是谁,好为自家讨回公道。 王凌浩不答。 骆心词被他弄得心急,走到他面前问:“你快说,究竟是你爹还是你娘与外祖父!” “你别问了。”王凌浩也站起来,往后退着避开她的目光,“你只要知道你家遭难的事情我家有关就好,其余的没必要问,我也不会说。” 骆心词心中有些失望,幸好她早先试想过这个可能,没有把所有期望全部压在王凌浩身上。 那毕竟是王凌浩的血脉亲人与倚仗,无论动手的人是谁,罪名坐实,都会让他家分崩离析。 人都是自私的。 “没关系。”骆心词镇静了下,轻声道,“没关系的,我可以自己查……” 是谁下的手都好,只要做了,就一定会留下痕迹,总会查出来的。 “你不能查!”王凌浩高声道,“你不许查!” “我……”骆心词欲反驳他,被明于鹤的声音盖过去,他淡淡说道:“天底下没有武陵侯府不许做的事情。” 王凌浩噎住,停了下,他面色灰败地妥协道:“只要你不再追查下去,我答应你,两家的恩怨一笔勾销,我再赔偿你宅邸地契……” 骆心词的脸轰然涨红,耻辱地回绝,“绝无可能!” 她若是妥协,娘亲遭遇的污水、舅舅断了的腿、表哥的伤势,以及她与明念笙冒险互换身份等等,这些事就全部失去了意义,她有何颜面面对他们? “我要追究到底。”骆心词道,“除非我死。” 王凌浩遍布血丝的眼睛与她对视片刻,道:“好、好……” 连说两个好字,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包裹严密的油纸包,三两下打开,露出一张折起的纸张。 将东西递给骆心词,王凌浩话音中带着些许压抑的愤懑,道:“你一定要追究,那就先看看这是谁的笔迹!” 骆心词接过,快速打开,发现那是一封被烧得只剩一半的书信,书信边缘处已经是焦黑颜色,字迹也所剩无几,但署名十分清楚,赫然是“骆裳”二字! 骆心词有点迷惑。 她对自己娘亲很了解,自从搬离虹桥镇,骆裳就与过去做了割舍,所识之人只有林州城内几户交好人家的夫人,不用一刻钟就能碰面,犯不着写信。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48章 骆心词用指尖摩挲着那两个字,再三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追问:“你从哪儿得来的?被烧毁的内容是什么?” 王凌浩不答,只厉声逼问道:“我就问你,这是不是你娘的字迹!” 话音出口,他愣了愣,下意识地朝明于鹤望去。 见明于鹤轻撩眼皮,除此之外没有任何额外的反应。王凌浩眼神一暗,藏在袖中的手指缓缓握紧。 骆心词稍有惊讶,很快想明白了,她一直在追究骆家与王束的恩怨,表现得太过急切,太维护骆家,结合先前与周夷解除亲事的那番对话,已经被王凌浩看穿了。 她也就不辩解了,肯定道:“不是,这不是我娘亲的字迹。” “不是?”王凌浩惊诧,随后否定道,“不是你娘,那就是你舅舅的,反正一定是骆家人写的!” “不是!”骆心词再次反驳,“这不是我家里任何一人的字迹!” “真不是?” “……” 几番争执下来,王凌浩有些迟疑,犹疑道:“你不要哄骗我。” 骆心词举起手,“我可以对天起誓。” 王凌浩还是心存怀疑,犹豫着不肯说这封信来自何处,写了什么。 两人发生信任冲突,僵持时,明于鹤在一旁说道:“看来是有人以骆家人的名义给王束写了封信……” 骆心词瞬间想通了王凌浩会为何提出将所有恩怨一笔勾销的提议了。 两家人分别久居京城、林州,多年来互不打扰,王家、秦家之所以派人去杀害骆心词一家,起因就是这封威胁信。 信中必然是些对王束不利的言论,未免骆家人将见不得光的往事告到致仕归乡的常太傅耳朵里,于是抢先一步,痛下杀手。 这么看的话,路家人不全然无辜,所以王凌浩才会提出息事宁人的折中办法。 王凌浩的反应也恰好证实了明于鹤的猜测。 他满面彷徨,呢喃道:“……这是我娘为劝我回京让人带去林州给我的,她说是骆家人先威胁我爹……” 父母是被逼无奈的,王凌浩信了,对他们的信任与崇敬有所回升,并且想出恩怨相抵的主意。 他以为可以借此线索为自家开脱,没想到遭遇的又是临头一棒。 王凌浩嘴唇颤抖了几下,苦涩问:“不是你家人引起的……那会是谁呢……” 第66章 研读 王凌浩称这封残留的书信是被王束扔在炭盆中的,趁着未燃尽,秦椋将它捡起并细心保存了起来。 “他是什么时候收到这封信的?” “去年十一月初。” 骆裳被人调换风寒药是在十二月,时间刚好能衔接上。 也就是说,倘若王凌浩所言都是真的,那么骆家被人意图灭口的事情可以确定是王凌浩家人做的,常太傅归乡是导火索,而最终的源头,是那封被冠以骆裳之名的信函。 对于将信函寄出去的人,骆心词没有任何思路。 她将那片燃烧一半的书信细致地藏好,问:“你仍是不肯告诉我,究竟是谁派人去林州灭口的?” 王凌浩侧着脸躲避着她的视线,沙哑道:“我要再想想、再想想……” 骆心词心中有许多激愤的话想说,那些词汇聚集到嘴边又被她咽下,看着狼狈的王凌浩,最终她道:“你走吧。” 王凌浩呆呆地立了会儿,缓缓转身,走了两步停住,又转回来看向骆心词,迟疑着问:“这么多年,你、你在林州,过的还好吗?” 最早,王凌浩觉得这个没见识的庶女就是藉着侯府的势力污蔑王束,后来发现端倪,认为“明念笙”是单纯地在为好友鸣不平,直到今日听见她与周夷退亲的那些话,再联想过去,恍然惊悟她就是骆心词,是他十多年前被亲生父亲抛弃的姐姐。 他懦弱地不敢说自己查出的结果,也不敢直视骆心词,这么问,只是因为心底愧疚。 倘若没有他娘和外祖父,骆心词不至于在那偏远地方长大、遭遇杀身之祸,她父母俱在,该是京城里长大的千金小姐…… “我过的很好。”骆心词平静道,“留在王束身边,我与我娘未必能过的比现在好,那样的人,我也不屑认他做爹,所以你不用同情我。” 王凌浩满面通红。 骆心词接着道:“这么多年来,我娘也从来没想过再与他有任何来往,若非突然遭人谋害,骆家人这一辈子都不会主动提起他的名字。从前是,事情了结后也是,你大可放心。” 这番话不算毒辣,却说得王凌浩掩面转身,仓皇地想要逃离,被明于鹤喊住。 “慢着。” 明于鹤原打算今日所有事情都由他出面解决,奈何骆心词一定要自己做,他已静默许久,见这两人的谈话结束,才开口说话。 姐弟俩的事情他暂不插手,他要说的是那封信的来源。 “信件的来源有三种可能。”明于鹤道,“第一,这封信是编造出来的。” 王凌浩愣了下,高声辩解道:“不可能!按我娘的性子,这封信她若是编造的,她一定会把完整的信件给我,里面会有许多无耻的要求和威胁。信不完整,她也没有添油加醋,这个可能性不高的!”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49章 他急于与人证明不是秦椋说谎,焦急地在明于鹤与骆心词两人脸上扫视,祈求两人相信他。 明于鹤没有表态,骆心词则是静静思量后,缓缓点了头。 他说的有道理,同理,若信是王束伪造的,他也会这么做。 信件被烧得只余下几个零散字迹,说明这封信极有可能是真的。 “这封信确切存在的话,写信的人一定知道王束、骆裳当年往事,不外乎是与王家或者骆家相熟的人。” 这便是另外两种可能了。 骆心词与王凌浩双双怔住。 显然,两人都没想过这事的源头会是两家以外的人引发的。 明于鹤微微侧目,淡淡道:“另外,王凌浩,你查出的派人去林州行凶的人,是秦尚书,对不对?” 王凌浩面色骤然一变,身形晃动了一下,仓皇扶住了椅背。急促喘了喘,他语焉不详道:“我、我去查我家这边的熟人,骆家,就交给你了……” 言毕,他转过身,跌跌撞撞地跑出去了。 骆心词来到窗口旁等了会儿,看见下面的家仆匆忙举伞,被王凌浩推开,他翻上马背,不等家仆跟上就狼狈地策马驶离。 萧条的背景在雨幕中渐远,缓缓融入,化作朦胧黑影。 骆心词转回身,问:“你怎么猜到是秦尚书的?” “王凌浩不肯说,说明行凶者的身份暴露,会产生很大影响。” 骆心词已经表态,绝对不会妥协,王束与骆裳的事一定会暴露。 金榜题名后被抛弃的糟糠妻一家遭人谋害,哪怕不是王束做的,也是因他而起,王束的仕途会受到很大影响。 王束断送前途,至少还有秦尚书这个外祖父,秦椋与王凌浩的生活不会有太大变故。而且王凌浩早有心理准备,凶手若是王束,他不至于失魂落魄成那样。 说明事情追究起来,他要付出的代价很大。 最有可能的就是秦尚书为了维护女儿与外孙平静的生活,让人去将骆家灭门的。 为隐瞒秘密而犯下意图屠杀满门的大罪,秦尚书一定会落入牢狱,届时秦家一众姻亲都将受到牵连,影响比王束获罪大的多。 官职越高,树敌越多,追究起来罪名就越严重,就怕政敌火上浇油,将一些可有可无的罪责放大,让王家一众从此在京城消失。 后果太严重,所以王凌浩不肯说。 “将所有的可能都列出来,就很容易猜到了。”明于鹤说道。 骆心词认可了他的猜测。 本以为王凌浩回来后,王束的事情就能彻底解决,哪知道会冒出来一个新的疑团。 骆心词所受震惊不少,与明于鹤说了几句话后,捏着那张写有娘亲署名的纸张,坐下来静静思索起写信挑拨两家仇恨的人会是谁。 从平日来往的友人想到与舅舅有恩怨的,人物太多,她有点入神,不知过了多久,天边传来一声闷雷,骆心词惊醒。 窗外的雨水已经小了许多,有停下来的迹象了。 骆心词摇摇脑袋让自己清醒一些,转身看见明于鹤单手支着下颌,另一手中拿着一册巴掌大的书,浓眉紧蹙,神情庄重,仿佛是在钻研什么晦涩难懂的题目,认真到根本没发现她的动静。 骆心词奇怪他在看什么,踮着脚小心地往他身边挪动。 她竭力避免发出声音了,可是靠近时,身躯带动的阴影仍是被明于鹤察觉。 明于鹤手一松,将书册合上,骆心词连封页都没来得及看见,书就被他藏入了怀中。 “你在看什么?怎么偷偷摸摸的?” 明于鹤面不改色道:“朝廷机密。” 骆心词狐疑,一本书能是什么朝廷机密? 她没接触过朝廷的事,浅浅疑惑后就将其抛之脑后,转而问:“你觉得写信的人是谁?” “那要先说说你家都有什么熟人。” 骆心词掰着手指说道:“舅舅人缘好,平常来往的友人很多,与几位武师父、城里的镖师、守城的将士都有几分情谊。娘亲与舅母的话,只与几个熟络的夫人来往,我哥的朋友倒是很多……” 骆心词把能道出姓名的人全部说了一遍,“舅舅他们平时在家就很少提虹桥镇的往事,对外人就更不会提了,这些人不该知道那些事的。” 她越说越觉得问题出在秦家,一定是王束得罪过的人在暗中做手脚,这个猜疑冒头,又犹豫不决道:“话是这么说,可舅舅每年清明都回虹桥镇,有心人暗地里跟去打听,想知道前因后果,也不算难事……” 这么一想,有可能的人太多了! 骆心词想得心乱如麻,问明于鹤:“你说呢?” “可疑的人物太多,那就从利害关系入手分析,比如……” 解决了骆心词的婚事,明于鹤心情不错,正要接着说下去,外面侍卫通报:“小侯爷,周夷周大人让府中管家送来了一个盒子。” 盒子里一定是他与骆心词的定亲信物。 明于鹤立刻让人送进来,打开后,率先入眼的是写着两行字的纸张。骆心词伸手去拿,被他抓住手腕扔开,“你不许碰。”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50章 “……” 骆心词忍住,看见他取走了那张纸,想去拿定亲的玉佩,这次明于鹤直接将玉佩也拿在手中,完全不让她接触。 骆心词因为从王凌浩口中得知的消息略微有点消沉,一见他这模样,有点想生气,心里却又暖烘烘的。 抿了抿嘴唇,她攀着明于鹤的手臂凑过去,与他一起看纸上内容。 是周夷写的,大概意思是他急着去工部述职,不能亲自过来,所以遣管家跑了一趟。 两行字扫罢,明于鹤将纸张折起,细细端详了下玉佩,道:“比如周夷。” “什么?”骆心词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明于鹤道:“你若是问我怀疑谁是写信人,我的回答是周夷。” 骆心词大惊失色,赶忙去拿他手中的纸张,着急问:“为什么?是字迹一样吗?他应当不是那样的人啊!” “因为我看他不顺眼。” 骆心词险些岔了气。 抚了抚心口,她将周夷的字迹与那张焦黄的书信仔细做了对比后,撇撇嘴,把那张纸扔回给明于鹤。 “你不要无理取闹,那根本就不是周夷的字迹。”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明于鹤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低眼又看看周夷的字迹,把东西全部收回到盒中。 东西安置好,他道:“我已让人去接你娘亲、舅舅,等他们到了,由你舅舅出面将王束与秦尚书的事解决,然后就商量咱们的婚事。至于那封信……等朝廷开始调查,他自会坐不住的。” 其余的骆心词都不反对,除了一件事。 “舅舅一生要强,而今断了双腿,当堂对峙的话需要人将他抬到堂前,我不想他在人前难堪。”骆心词问,“由我出面不可以吗?” “不可以。”明于鹤回答她,“状告生父,你已经理亏了。” 除了这一点,秦尚书、王束每一个都浸淫官场多年,话术、心机,全都胜过骆心词,她应付不来。 明于鹤也不想让她直面流言蜚语的伤害。 骆心词皱眉。 这时,窗外传来嘈杂声,明于鹤往外看去,见外面已经放晴,百姓重新出来活动。今日要做的事情已经全部结束,他问:“再玩一会儿,还是现在回府?” 骆心词道:“回去吧。” 跟着明于鹤走出几步,她气息一沉,道:“王束的事只有娘亲、舅舅和我可以出面状告,我想了想,还是由我出面吧。没关系的,我不怕被别人说。” 她仰头,问:“你呢?你怕吗?” 明于鹤回头,眉梢微扬,“我连亲爹都杀了,你觉得我会介意别人怎么说我妻子吗?” 骆心词的脸快速转红,她感知到了,双手捂住了脸。 方才说商议成亲的事,她假装没听见,谁知道明于鹤又说了一回…… 骆心词感觉脸上的红晕很难消下去,一定会被明于鹤看见,说不定还会被他藉机调笑。 她换了口气,干脆羞耻地喊出来:“你不要总是这么直白,我会害臊的!” 明于鹤笑了起来。 他走到骆心词面前,想拉下她捂脸的手,试了两下没能成功,浅一思量,决定还是算了。 没成亲呢,不好与她试……还是再多钻研钻研吧,省得成亲后她又说不喜欢。 第67章 当初 就在王凌浩回京的第二日,王束借假,未去国子监任职,次日,秦尚书称病暂歇于府,第三日,王凌浩亲自登门,郑重解除与骆心词的婚约。 接下来几日,接连数个官员被打入狱中,其中有官职高至二品的议事大夫,低至七品的普通校尉,罪名都是参与多年前那桩谋害太子的旧案。 是明于鹤做的。他拿出的证据足以将这些人处以极刑,并坦言当年事仍有漏网之鱼。 皇帝对那件事耿耿于怀,命令明于鹤务必将所有牵扯进去的人全部抓捕归案。 骆心词很疑惑,“都说那件事的主谋就是武陵侯,皇帝没追究是因为证据不足,那他怎么能信任明于鹤呢?就算那件事让明于鹤同样险些丧命……他就不怕那也是武陵侯计划的一环吗?” 明念笙道:“我哪知道,你去问明于鹤呗!” “他这几日忙着呢,我都没见着几回……” 骆心词来找明念笙了,交流完所有消息,两人闲聊起来。 聊及朝中事,明念笙记起之前的担忧,胳膊肘捣捣骆心词,犹豫着问:“你怕不怕哪天侯府覆灭……” 一下把骆心词问住了。 “要不你与明于鹤……算了吧?”明念笙声音很低,很忧伤,“我还能有机会回林州去,到时候说不定能保住性命,可你若是与明于鹤成亲了,就得与侯府共同承担灭族风险……哎,先前我没想过这茬……” 两人若真成亲,明于鹤造反了,骆家人会被连累。 骆心词不想家里被连累,可要她与明于鹤分开,她也不愿意…… 她为难起来,思量之后,道:“我问过你哥的……” “他怎么说?”明念笙与侯府也在同一条船上,急迫追问。 “他让我猜。” 明念笙满脸失望。 骆心词道:“我觉得他是不会造反的。”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51章 “他不造反,等着皇帝发难啊?”明念笙沮丧反驳。 “不是……”骆心词找不到措词来将心中感受精准道明,“我感觉不是。” 很久以前,明于鹤说不将武陵侯的死讯公布,是因为武陵侯一死,皇帝就会对侯府发难,下面依附于武陵侯的官员为了保命,也会相继反噬,侯府将迅速消亡。 骆心词信了,并为此忐忑不安。 现在她怀疑明于鹤这么说是在恐吓她。 可这说法听着又很有道理…… 她猜明于鹤不会造反,却只是从他的性情推断出来的。 明于鹤爱吓唬人,有很多不好的地方,明知侯府的处境,也不对太子示好。 他与太子的关系,就像清晨空气中的水汽,似远还近,碰见了也是凉凉的。 可他没有为难过太子,只是与太子不亲近。 再有,骆心词也没在明于鹤身上看到太多的野心。 事实上,府中所有事情都是明于鹤在解决,包括假死的武陵侯,他从不让韶安郡主为府邸发愁。 骆心词想,假若她是明于鹤,在没有危机的时候,哪怕是为了娘亲能够安稳生活,她也不会去造反…… 可皇帝与太子是什么心思,愿不愿意让侯府继续存在,谁能知道呢? 江协还曾经试图从她这里打听武陵侯的消息呢! 骆心词又把自己弄糊涂了。 “光凭感觉?”明念笙没好气地反问,“你就这么了解他啊?” 骆心词点头:“嗯。” 明念笙白了她一眼,又开始发散思绪,“要我说,不如等京城的事情都解决了,趁明于鹤不备,咱们全都跑了。回到林州立刻找人成亲,他总不能强抢别人的妻子吧?” 骆心词听得头大,双手合十道:“我求求你,你要是想不出好主意,就不要动脑筋了!” 明念笙:“……行吧!” 这个话题得不出结论,两人愁思了会儿,明念笙又道:“对了,你哥一直在问你和明于鹤的事情,烦死了,要不你去与他说清楚?” 骆心词一直没和骆颐舟解释,今日与明念笙见面也是避着他的,闻言摇头,“明于鹤说我爹娘这两日就该到了,等他们到了再说,省得一遍又一遍解释。” 正说着,随骆心词出来的侍卫传话:“小姐,骆家四口人已至城郊……” 话没说完,骆心词就蹭地站了起来,匆忙道:“备马车,我现在就去接他们。连星,你留下看着我哥,念笙,我有点害怕,你与我一起。” 明念笙没意见,两人携手上了马车。 骆心词害怕被家里责骂,害怕与他们解释不了自己与周夷、明于鹤的关系,哪怕有明念笙作陪,也紧张得坐立不安,不断地掀开帘子往外看,一会儿嫌马车太慢,一会儿觉得走得太快。 走着走着,在繁华的街道上瞧见一个熟悉的人影。 是范柠,挽着一个衣衫华贵的妇人,看起来像是范夫人,两人身后跟着许多侍卫。 骆心词扭头与明念笙介绍:“那是范柠,对我很友好,事情了结后,我得想办法报答她。” 与范柠错开后,她又忧愁:“哎,怎么说呢?” 说不出口。 忧愁半路,到了城门附近,有几个少年人骑着马吆喝着让人避让,经过马车旁时,有人勒马停下。 骆心词听见了江黎阳的声音:“是我表哥吗?” 侍卫答道:“是小姐。” “哦,明念笙啊——”江黎阳的语气变得奇怪,哼了一声,嘟囔道,“管她什么明念笙还是骆念笙,马上就要完蛋了。” 距离城门很远时,骆心词想快些见到亲人。 距离亲人很近了,她又不敢去见。 正好她对江黎阳的话有些不解,掀开帘子问:“你什么意思?” 自从因为误会在骆心词手上吃过亏后,江黎阳看见骆心词就躲得远远的,这次不躲了。 见骆心词与他说话,江黎阳挥挥手让同伴先行,转向骆心词道:“你自己做了什么,你不知道吗?你真以为我表哥那么好骗啊?” “你指什么?” 骆心词的身份没有彻底暴露,但知道的人已经不在少数了。 江黎阳以为她有恃无恐,有点生气,说道:“我说,等你全家都到了京城,就是你们的死期了!我表哥那是在骗你,他才不会护着你呢!” 骆心词心底一沉,道:“你把话说清楚!” “说就说。”江黎阳不经激,道,“我大哥都与我说了,表哥才不是真心帮你,他明着帮你,实际上是在纵容你把事情闹大。你也不想想你都得罪多少人了?等失去侯府庇护,你就等死吧!” 骆心词咬紧牙关没说话,车厢中的明念笙也被江黎阳所言吓得不轻,挤开骆心词替她质问:“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吗?我还说他是心甘情愿维护小妹的呢!” “是你了解我表哥,还是我大哥了解我表哥?” 江黎阳道,“大哥说了,表哥不喜欢亲自动手,那回让你教训我是等着事情闹大,让所有人都知道‘明念笙’这个庶女。” “让你与王凌浩动手,是让你的名字传到皇叔耳朵里,也让你名声更加恶劣。你还敢用假身份欺骗范柠,你等着吧,范都护也饶不了你!”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52章 明念笙还想与他争辩,被骆心词打断:“别说了。” “可是……” “他说的对。”骆心词脸色煞白。 江飞镜才是最了解明于鹤的人。 没错的,最早明于鹤就向她展示过如何借刀杀人——利用江黎阳与范柠不和。 这么久以来,明于鹤帮她解决麻烦同时,也是在借刀杀她。 这种事情发生过很多次,比如明于鹤将事情透漏给王凌浩,让王凌浩去调查真相、计划用她引诱瞿礼上钩、利用太子将许二公子灭口,全部都是。 骆心词原计划是不惊动任何人,自己暗中调查的,事与愿违,在明于鹤的推动下,现在的她已经得罪了秦家、范家、宁王府,欺骗了太子、皇帝、太后以及京中众多权贵,这些人中,只要有一个想与她计较,她就活不成了。 只等她的身份彻底暴露了。 “我就说么,我表哥才不会为了你欺负我呢!”江黎阳还在嘀咕。 “你闭嘴!”明念笙声音颤抖。 倘若江黎阳说的都是真的,骆心词的性命还有可能保住,已经交付给明于鹤的感情却无法收回了,她该怎么面对这残忍的局面? 明念笙很懊恼,她能想到利用明于鹤来脱罪,明于鹤怎么会想不到将计就计呢? 将骆心词与明于鹤凑到一起,是明念笙最后悔的事情。 她悔得肠子都青了,假装镇定地安慰骆心词:“你别慌,不会的,他都是胡说……” 骆心词嘴唇发白,闭眼冷静后,道:“你帮我把娘亲他们接去我哥那里,我回去与明于鹤问清楚。” 说完,她不顾明念笙的阻拦,迳直下了马车。 . 侯府中,得知骆家几口人将要入城,明于鹤暂停手中的审讯事务,回到府中,洗漱后一琢磨,猜测骆心词肯定要先一家团聚将事情从头到尾说清楚,是没空回来找他的。 回都回了,他索性不出去了。 明于鹤对镜检查了下自己的外在,粗浅评估了下,自认相貌、身段、门户、前途,全都挑不出毛病,骆家人是没有理由反对的。 之后,他换上身洒脱宽袍,去摘星阁查看命人备好的信物去了。 这信物说是给骆心词的,实际上是两家人相互交换,要得体、贵重。 摘星阁中,除了备好的信物,还有明于鹤苦心钻研的图册。 骆心词回来时,明于鹤正在翻看,看见她,合起书,往椅背上靠去,笑问:“这么快?我还以为你今晚都不会回来了。” 骆心词双唇紧抿,站在桌案前不说话。 明于鹤终于看见她苍白的面颊和额头的汗珠,眉头一锁,起身走到她面前,捧起她的脸问:“发生什么事了?” 骆心词挣脱他的手,牙齿用力咬着下唇,在痛觉与血腥味的刺激下,保持住理智,用平静而战栗的声音问:“你之前说过,想用我引出瞿礼与他的同党,之后为什么没有继续这个计划?” 一阵沉默后,明于鹤反问道:“你说我为什么不那么做了?” 这件事,在骆心词与他确定心意前有想过,两心想通之后,她猜是因为明于鹤喜欢她,不愿意让她去冒险,也不愿意让她与别的男人走太近。 本来很肯定的事情,在听了江黎阳那番话后,骆心词不确定了。 她用牙齿磨着唇面伤口,用痛感让自己维持冷静,郑重其事地问:“你对我的感情,当真不是作假?” 听清她的话后,明于鹤脸色一变,声音陡然阴沉下来,“你怀疑我?” “你回答我。”骆心词只想与他确定这一个问题,“不要说谎。” 明于鹤气得呼吸加重,冷笑道:“你怀疑我是在作假,好,我问你,我假装什么了?” 得到的只有骆心词倔强的神情与水雾濛濛的潮湿眼眸。 明于鹤被她看得心烦,闭上眼,她那强忍悲痛的模样依旧出现在他脑海。 是他被质疑,骆心词难过什么? 明于鹤忍了很久,实在按耐不住心中的火气,猛地睁眼,一把抓住骆心词的肩膀,将她往怀中一拽,冲着她的嘴唇狠狠亲了下去。 动作很粗鲁,双唇磕碰时,两人均感到疼痛。 短暂亲吻后,抬起头后,明于鹤眼眸中充斥着滔天怒火,怒声质问道:“假装这样吗?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轻浮的人?” 真心被践踏,明于鹤心中的怒火恨不得将面前干扰他情绪的人焚烧殆尽。 “你以为我是谁都能亲的?”不待骆心词回复,他又毫不留情地嘲讽道,“或许你不知道,以前你亲我那次,回去后我洗了八次脸。” 放完冷话,他仍是不解气,继续怒不可遏道:“你竟然这样怀疑我!” 明于鹤控制住了怒火,没控制住声音,骆心词被他的声声逼问震得耳朵嗡嗡,静了会儿,用沉闷的鼻音不可思议地重复:“我亲了你一下,你洗八次脸?” “不可以吗?”明于鹤冷冷道,“那时候我又不喜欢你。” 骆心词:“……” 她一下子没那么气了,眼眶中转了许久的泪水也憋了回去。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53章 骆心词神情缓和下来,抹抹眼角,闷声问:“那你说,你以前是不是想着让我把事情闹大了,借别人的手除了我?” 明于鹤微微怔住。 ……是有这事,他给忘了。 骆心词把他的反应看得很清楚,高声道:“果然是真的!” 明于鹤没有了声音。 可其实骆心词只是在初得知这事时太过震撼与后怕,那种被喜欢的人欺骗感情的钻心痛感折磨着她,让她急切地想要问个清楚。 听明于鹤解释后,就能明白他的想法了。 她的确是假冒明念笙的身份入府的,任谁都会怀疑她对侯府不怀好意,甚至可以怀疑她是杀了明念笙之后取而代之的。 侯府中藏有不能为外人所知的秘密,对用假身份潜入的敌人,用什么手段对付,都不过分的。 就像明于鹤说的那样,最初他不喜欢她,立场不同,才会计划除掉她,动心后,就转变了对她的态度。 骆心词又不是只听得懂坏话,看不见别人的转变和对她好坏的傻子。 事情说开后,她不怪明于鹤,觉得在这件事上纠缠没有意义,想与明于鹤和好。 转而一想,明于鹤之前是想算计她,乃至骆家所有人的,这么简单就和好,太容易了,很没有骨气,她要让明于鹤知道她对两人感情的严谨态度。 再者说,三言两语就和好如初,看起来有急着利用明于鹤洗脱罪行的嫌疑。 骆心词内心转着纠缠的心思,明于鹤心里也不好受。 最早,他的确想那样对付骆心词,让她将事情闹大,得罪人、犯下欺君之罪,再处处维护她,等解决了王束等人之后,她的罪行已经数不胜数,用不着他出手了。 不管这事是怎么泄露出去的,是他的原计划没错。 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是自己催生出来的矛盾,兜兜转转,到如今回到他手中,须得他动手来解决。 这算什么?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 更让他无法忍受的,还是骆心词对他的怀疑。 她怀疑他玩弄她的感情,认为他是一个轻浮、浪荡的人! 三个想法争先恐后地在明于鹤脑中反覆浮现,最终是被质疑感情这一条占据了上风,让明于鹤心底暂时消减的火苗再度蹿起,转眼就烧成弥天大火。 夏日炎热,阁楼中却一片冷寂。 气氛僵冷了许久,久到骆心词的脚底传来麻木感,她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犹豫再三,弱弱说道:“我不想与你生气……你、你再亲我一次,亲完后,不许漱口、洗脸,我就信……唔!” 随着“唔”的一声痛呼声,明于鹤满足了她的要求。 只不过对自己与骆心词的双重怒火交织,将他的理智盖了过去,这段日子以来,明于鹤从书上、图册上学来的技巧全部被骨髓里与生俱来的野性掩盖,动作中毫无温柔可言。 粗重的呼吸声与饥渴的吞咽声弥漫在阁楼中,骆心词呜咽着销了声,抓着明于鹤的肩膀与他一起沉沦。 直到骆心词快喘不过气了,有侍卫靠近,在外面通传:“小侯爷,那位‘骆姑娘’登门求见。” 骆心词倏然惊醒,明念笙最怕侯府了,登门一定是怕她与明于鹤决裂,闹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才会克服恐惧跑过来的。 她想起由明念笙去接的骆裳等人,心里一急,用力推了推明于鹤。 随即下唇被狠狠咬了一下,与骆心词自己咬出的伤口重合,痛得她差点掉眼泪。 明于鹤略微放开她,灼热的气息扑在她鼻尖,头也不抬地冷冽命令:“送去云上居!” 说完这几个字,他再次低下来,继续发泄被心中的怒火。 两人的身高差距让明于鹤一直低着头,这样不舒服,亲得也无法尽兴,于是他抓着骆心词的腰将她往桌案上放。 桌案上堆着几本书,骆心词因身子悬空有些紧张,坐下时用右手扶了一下,恰好将那几本书推落了下去。 书册落地声让她想起上次亲吻时无意中打翻的灯笼,骆心词心有余悸,承受着明于鹤的粗鲁动作,分心向下方扫了一眼,这一看,她呆住了。 骆心词奋力推着明于鹤,好不容易可以开口,急急换了口气,气喘吁吁问:“……那、那就是你所谓的朝廷、朝廷机密?” 明于鹤低头,看见地上散落了四本书,其中两本大咧咧地展开着,露出精致的、让人面红耳赤的图案。 第68章 和好 时间仿佛在在这一刻静止。 明于鹤默然在心中思索着如何应对。 他现在有两种选择,一是停下来,与骆心词解释为什么看这些书。二是无视那些东西,继续亲吻。 为什么要看那些东西呢? 解释起来太过愚蠢。 “原来朝廷机密长这样?”骆心词脸很红,故作无事地重复,“我真是长见识了……” 其实她也觉得窘迫,这样说是用来缓解尴尬的。 心灰意冷地过来质问,闹得那么僵硬,下不来台了,就找借口亲吻……亲是亲过了,又意外撞破明于鹤丢脸的秘密……早知道不乱看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54章 骆心词又瞟了眼画上缠绵的小人,其中一页是拥吻,就像之前的她与明于鹤,另一页里面的人已经褪了一半的衣裳…… 她脑中不受控制地浮出一些不该有的画面,顷刻间,整个人仿若被放置于蒸笼中,浑身涨红。 “行了,不与你生气了……”骆心词不敢再提那几本书,转移话题道,“只要你能忍着睡前都不漱口……” 明于鹤还站在她面前,手放在她单薄的后背上,身躯紧贴着她垂着的双腿。 贴太近了。 骆心词想推开他跳下去,没推动,仰着水波粼粼的眼眸,羞涩地瞧了明于鹤一眼。 她因为后仰着躲避,肩膀微耸,脊背略微凹出一道流畅的柔美弧线,隔着单薄的衣裳,明于鹤能够清晰地感受到。 这时,明于鹤做出了选择,他选后者。 他低着眼,看着骆心词被新渗出的血水染得嫣红的唇,覆在她后背上的手指尖一颤,沿着那道脊沟往下轻轻划动。 抚动的指尖隔着衣裳在骆心词脊骨深处带起阵阵酥麻,她被从未体验过的异样感觉刺激得浑身震颤,腰肢一扭,身子撞到了明于鹤,同时口中发出一声绵长的吟声。 明于鹤的手已移到她腰间,呼吸音沉重,手臂勒着骆心词的腰将她往上提了提,整个人重重迎合了上去。 耳鬓厮磨,体热相传。 这次的亲吻是骆心词要求的,明于鹤理应满足,既已开始,没道理轻易停下,这也正是弥补上次遗憾的机会。 因为被翻开的图案,那些被遗忘的研习过的知识,重回脑海,明于鹤的动作渐渐有了章法。 之前那样激烈的触碰能够快速让骆心词知晓他的情绪与怒火,此时刻意逗弄与讨好的亲密,则更容易掀起骆心词的心潮。 她意识逐渐迷糊,按在明于鹤肩膀上的手缓缓往他后颈攀爬,无意识地用力扣紧。 明于鹤宽大的衣袍被拽骆至肩膀,骆心词鲜艳的衣裙变得皱如水上波纹,两人的心跳声激烈追逐…… 意乱情迷中,侍卫的声音再次传来:“小侯爷,骆姑娘在云上居放了把火!” 阁楼内没有回应。 骆心词与明念笙的身份已经为许多人知晓,府中诸如云袖等人都了然于心,只是不知主子的用意,都在配合地假装不知。 且单凭明念笙是骆心词的好友这一点,侍卫就不能将她如何。 可明念笙是在恶意纵火,不能不管。 侍卫等了片刻,声音提高,再次道:“小侯爷,那位骆姑娘在云上居放火,小姐的寝屋已经烧了起来……” 屋中,明于鹤强忍着喷薄欲出的欲念离开骆心词,直起身,对着骆心词发出忍无可忍的低吼—— “她究竟有什么疯病!一定要死在我手里才肯安分下来吗!” 骆心词尚未从情动中走出,面颊潮红,眼神迷离,被吼了之后,张着水盈盈的唇茫然看着明于鹤,微微松动的衣襟下,胸口随着呼吸不断起伏。 明于鹤被她的反应弄得又气又恨,捧着她的脸狠狠亲了两下,朝外下令:“把她给我绑过来!” . 明念笙急得好似热锅蚂蚁,被绑了起来依然不老实,押送去摘星阁的路上,一个劲地给连星使眼色,示意她快逃。 明于鹤怎么对骆心词的,连星看得最清楚,她不信明于鹤会杀了骆心词,自从明念笙要放火就一直在劝说,劝不动,很累。 这会儿她没有被绑,口干心累道:“真不用着急,小侯爷不会为难小姐的,你先顾着你自己,再闹下去,小侯爷要拿你撒气了!” “怎么会没事?”明念笙着急道,“明于鹤会杀了她的!” 连星怎么劝都没用,被念得头疼,捂着双耳尖叫一声,先侍卫与被绑着的明念笙一步跑去了摘星阁。 连星在下面候着,明念笙被押了上去。 “小侯爷,人带来了。” 明于鹤的呼吸已经近乎平复,将骆心词从桌案上抱下来,把她的裙子抚平,道:“其他地方自己整理。” 骆心词也回了理智,满脸通红地将衣襟拢紧,因为没好意思抬头,又看见了地上散落的书。 她伸出脚踩了上去。 两人紧挨着,她一有动作,明于鹤就察觉了。 明于鹤瞥了一眼就转回头,轻柔地抚了抚骆心词的脸,将她拦腰抱起,这一次,把人放在了书案旁的椅子上,而后倒了盏茶水,塞进骆心词手中。 做完这些之后,他捡起地上的书堆放在桌案内侧,再将身上被抓得凌乱的外衫脱下,随手抛到屏风上。 最后,他坐到桌案后,厉声道:“进来!” 明念笙被推了进来,第一个看见的就是满眼杀气的明于鹤,吓得退缩了一步,然后看见低着头的骆心词,赶忙往她身边跑。 听见脚步声,骆心词拍拍热气腾腾的脸抬头,明念笙看清后,登时失声大喊:“他打你了!” 骆心词:“没、没有……” 她嗓音宛若含着沙砾,很是沙哑,喉咙也干得厉害。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55章 骆心词忙饮了口茶水润喉。 “没有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肿了!” “不是……吵架了,气得……” 骆心词不敢由着她继续盘问自己的异样,放下茶盏为她松绑,藉机悄声问:“你干嘛要放火?” 明念笙偷偷瞄了眼明于鹤,被他饱含杀意的目光吓了一跳,仓惶收回视线,做贼似的小声道:“放把火制造混乱,咱们好趁机逃跑啊!” 骆心词被她离奇的想法震惊得一时失语,不知该夸她机灵,还是直接表明这法子是痴人说梦。 “他若是真的抱有那种想法,咱们得快点逃跑,你放心,我根本就没把你娘和舅舅接到城里……” 明念笙按住急于追问的骆心词,道,“他们都在城外呢,安然无恙。等咱们接上你哥,与他们汇合,立刻就能逃出去!” “咱们想多了。”骆心词听不下去了,道,“那是误会,他没有欺骗我……” 明念笙愣了一下。 她身上的绳子被骆心词彻底解开,明于鹤就在一旁看着,全程没说一句制止或者训斥骆心词的话,也未阻拦她们低语密谋。 这可不像是要杀人。 明念笙注意到骆心词异常殷红的唇,心头一动,大胆猜测:“你俩和好了?” 与别人讲述明于鹤的事情,总是让骆心词感到难为情,多年好友亦然。但不与明念笙说,谁知道她会不会吓得再做出别的惹怒明于鹤的事情。 被催问了两次,骆心词羞涩点了头。 “是误会?和好了?”明念笙喜悦道,“太好……” 惊喜的感叹没说完,明于鹤冷声刺来,“谁与你和好了?” “啊?” 结束亲吻之后,骆心词第一次正面看他,声音中参杂着疑惑、震惊和情动后的余韵。 亲的时候那么沉醉,抱着时候那么紧密,也体贴地为她整理衣裙维护脸面了,现在说没与她和好? “你想怀疑我就怀疑,想和好就和好,你把我当什么了?”明于鹤嗤笑一声,道,“想与我和好?没那么容易!” 第69章 意外 骆心词被明于鹤说得哑口无言,嘴巴张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竟然还能这样? 早知道她也不原谅明于鹤了,就该借题发挥,假装与他恩断义绝,让他一个人憋屈难过。 骆心词对明于鹤的矫情深有体会,这会儿气闷是气闷,但没把他的话当真。 明念笙不同,闻言大惊,紧张地扯着骆心词的衣袖,急得声音走了音调,“我就说他会杀人的!快逃命啊!” 说完她拉着骆心词就要跑,骆心词没有防备,趔趄着被她拽出好几步。等稳住身形,已经到了屏风处。 刚一冒头,正对外面的强壮侍卫,明念笙又急忙倒退回来,仓促间,还踩了骆心词一脚。 “我就说这侯府不能进,不能进的!”明念笙抓着骆心词的袖子悲痛哭嚎,“这回咱俩都要死在这里了!” 目睹一切的明于鹤气得脸发黑。 回首这么多年,他受过的气,一大半来自于骆心词,余下的,全要感谢这个妹妹。 “明——念——笙——” 咬牙切齿的三个字不足以彰显明于鹤的怒火,若非先前的情动未完全沉寂,他定要亲自教训下这个不知死活的妹妹! 明念笙吓得身子一抖,拽着骆心词躲到她身后去了。 骆心词被迫直面明于鹤,见他怒目瞪来,眼中凶意没有半分收敛。 在明念笙到来之前,两人你侬我侬地拥吻,才一转眼,明于鹤就变了态度。 骆心词觉得,对错先不论,她不计前嫌,大方地不与明于鹤计较,明于鹤怎么能反过来不原谅她?还用这样狠辣的眼神看她。 不能惯着这臭脾气,于是她侧过身子,不高兴地应道:“做什么?” “你是明念笙吗?”明于鹤厉声反问。 骆心词噎了下,更加气恼。先前是谁死皮赖脸地非说她是明念笙的? 她转过脸,气愤道:“不和好就不和好,你以后都不要与我说话了!” 明于鹤道:“我非要说,你还能把我的嘴封上?” 骆心词道:“那你一个人说去吧,反正我不会再理你。” “不理我,那你现在是和谁说话?” 骆心词气急,大声道:“我在和小狗小猫说话!” 明于鹤面色沉下,严厉呵斥道:“不许在别人面前骂我!” 这厢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吵起来,旁边眼看出逃无望,悲伤的明念笙渐渐听出味了,两人是没和好,不过没她想的那么严重,只是无伤大雅的较劲而已…… 明念笙心里踏实下来。 待两人互不搭理了,她从骆心词身后绕出来,小心翼翼地讨好:“哥哥,你方才喊我了吗?我在呢……” 她甚至掐起嗓音,装得柔情小意。 “谁是你哥?”明于鹤的矛头有了新指向,森冷威胁,“再乱喊,当心我拔了你的舌头!” 明念笙缩着脖子闭上了嘴。 明于鹤越看面前这俩人火气越旺盛,他觉着,再这么下去,自己早晚会被气得自焚。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56章 手边放着早先倒好的茶水,明于鹤端起茶盏,想饮一盏凉茶压压火气,杯盏才送到嘴边,见原本侧对着他、与他摆脸色的骆心词机警地转了过来,双目圆睁,黑多白少的水灵眼眸中,满是错愕与受伤。 明于鹤记起来了,按骆心词的要求,直到睡前,他都是不能漱口的。 得,现在是连茶水也不能喝了。 “砰”的一声,杯盏被他重重搁回去! 何止漱口,这一整天的进食进水全都能免了,气都气饱了。 明于鹤现在没法与这两人说话,支着额头冷静了会儿,没等怒火平息,听见骆心词道:“不肯和好就算了,我不管你,我要出城接我娘去了。” “我和你一起!”明念笙紧接着提要求。 明于鹤会让她跟去就怪了。 这个明念笙,骆心词让她去接骆家人,她把人安置在城外,一心拐着骆心词逃离京城。 除了一肚子荒谬的鬼主意,没半点用处。 不能让她再跟着骆心词了。 明于鹤传来侍卫,指着明念笙道:“把她给我押回云上居,她纵火烧毁的若是纱帘,就让她给我织出来,若是桌椅,就让她亲手劈柴制造出来,没完成前,不准踏出云上居半步。” “我不……” 明念笙惊恐的拒绝还没出口,明于鹤又添了一句,“任何人不准帮忙。” 侍卫得令,上前来抓明念笙。 明念笙入府是为了救骆心词,如何也不肯留下,尖叫着搂住骆心词,誓要与她一同离府。 明于鹤被吵得心烦,就要命人将她封住嘴巴强行抗走,另一侍卫匆匆来报:“小侯爷,宫中有急事!” 所有人静下。 就见侍卫在明于鹤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明于鹤面色大变。 他没心情处理明念笙了,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骆心词跟前,道:“我入宫一趟,你老实待在府中,哪都不许去。” 事情似乎很急,明于鹤说完就往外走,骆心词顾不得前一刻与他互放狠话的事,连忙拉住他,“我得出城,我娘还在城外……” 明于鹤皱眉,但没说不许,“我得入宫,不能陪你。你可以出城,但要带上侍卫,速去速回……” 他突然停顿了下,之后接着道,“回来后,立刻去找你哥,一家人待在一起,如非必要,别再外出。” 骆心词不解他的叮嘱,但还是点了头。 等明于鹤离开,明念笙小声嘀咕:“什么事能让他这么着急?” 骆心词也好奇,她从没见过明于鹤这样严肃……料想是与朝廷有关的事情。 这些她与明念笙帮不上忙,知道也没用,便不去多想,只道:“先顾着你自己吧,你哥让你留在府中修缮云上居,你怎么办?” 明念笙不肯,可惜骆心词想带也带不走她,只能安慰她横竖修缮府邸要不了命,然后带着几个侍卫出城去了。 通过明于鹤的神色,骆心词猜测是朝廷里出了什么事,比如当年密谋杀害太子的凶手全部落入法网,或是什么贪官污吏伏法了,到了大街上,看见满街的银甲侍卫,她才惊诧地恍悟,事情可能比她想象得更加严重。 银甲侍卫腰挎大刀,满街穿寻,所有行人与马车全部被拦停,就连拉泔水的板车与马车底部没放过。 骆心词遭到了同样的待遇。 她自忖没做什么歹事,喊住随行侍卫,主动让人搜查,被放行后,到了城门口,发现出城的百姓已经排成长列。 骆心词遮目眺望,见城门外同样侍卫林立,呼啸的杀意似有若无。 不对,是发生了比她想象的,更严重的事情。 入京以来,骆心词头一回见京城形势这么严峻,心里想着明于鹤的叮嘱与城外的家人,心慌得跳个不停。 安危更重要。这回骆心词没有近乡情怯的感受了,只想快些将家人接到身旁。 然而再次检查后,守城将士不肯放行了。 交涉无果,骆心词正犹豫是否要报上明于鹤的大名,忽有一道清脆声音道:“念笙,你要出城?” 骆心词转身,看见了范柠。 范柠利落地从马背跃下,健步来到马车旁,问:“你出城做什么?” “去接人。”骆心词道,“接我娘和舅舅。” “你娘和舅舅?”范柠惊诧。 这会儿不是解释的时候,骆心词急道:“这事说来话长,我急着出去……” 范柠仔细打量,见她急得鼻尖沁出汗珠,犹豫了下,与守城将士道:“这位小姐是我朋友,出城是为了接人,并非离去,请大人通融一二。” 守城将领看起来是与范柠相识的,谨慎地斟酌后,仍是拒绝:“眼下形势严峻,小的奉命看守城门,不敢私自放人出去。” 范柠为难地转回头,瞧了骆心词一眼,又转回去,道:“我与她一起出去可以吗?若是出了事,我来负责。” 范都护是皇帝最得用的衷心名将,范柠必不会有什么别样的心思。 守城将士听罢,与同伴低声商议片刻,命人放行。 骆心词对范柠的感激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顺利出城,马车向着西面疾驰,车厢中,她简单地将自己与明念笙的事情讲述给范柠听,并再三保证不论是对侯府还是范家,两人都没有丁点恶意。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57章 范柠听完呆愣许久,之后蹙起眉,犹疑片刻,不对她与明念笙的事情做出反应,只问:“你当真会与我回城?” 骆心词郑重道:“回的,接上我家人,我立刻与你回去,绝不为你添加任何麻烦。” 范柠没接话,表情有些沉重地掀帘,看看外面的侍卫,问:“那些人都是侯府的?” “是。”骆心词有问必答,“你不信我,难道还不信明于鹤吗?我若是一去不回,他定会派人追我到天涯海角的。” 不管是追她回来质问,还是追杀,骆心词相信,以明于鹤的性子,这事他绝对做得出来。 范柠仍是举棋不定。 两人的关系因为骆心词突然表明的身份变得疏远,没怎么交谈了。 颠簸的马车驶出城大约两刻钟的时间里,范柠狐疑地打量了骆心词好几次,得到的始终只有她一成不变的真诚回应。 已经驶出很远,后悔无用,范柠只好先放下对她的怀疑,问出一个新的疑问:“你知道宫里出了什么事吗?” 骆心词摇头。 范柠道:“我爹收到消息就急匆匆入宫去了,然后城门就被将士守住,我方才瞧了瞧,城内城外都有将士在大肆搜寻,看样子像是宫里丢了重要的东西。你说,什么东西能闹出这么大阵仗?” 骆心词哪里知道,再次摇头。 “难道是玉玺?”范柠摸着下巴大胆猜测,“不然还能是什么?” 骆心词也好奇这事,不过她更担心的还是家人与明于鹤,没心思猜测那些她无法干涉的事情。 她很急,见范柠暂时打消了对她的怀疑,掀开车帘查看起外面的情况。 外面的树木郁郁葱葱,斑驳树影快速地从骆心词脸上闪过,偶尔会漏下一缕阳光刺痛她的双眼。 在经过一条狭窄岔路时,骆心词眼前一花,在通向另一方向的小路旁的草丛中,瞥见一抹鲜艳颜色。 有点眼熟。 她想细看,可马车飞驰而过,让她错失良机。 第70章 线索 马车在一处农舍前停下。 开门的是一个家仆,看见骆心词,怔愣之后,惊喜大喊:“小姐……小姐来了!” 屋中很快匆匆走出一个妇人,瞧见骆心词,眼圈一红呆在了原地。 “娘!”骆心词快步过去,张开双臂抱住骆裳。 回应她的,是一个巴掌。巴掌打在骆心词后背上,有点重,但没有多疼。 骆裳就这么一个孩子,多年来,母女二人从未分开过,乍然得知骆心词用明念笙的身份去京城调查家中难事时,骆裳直接晕厥了过去。 好不容易再见到骆心词,骆裳想狠狠打她一顿,让她再也不敢肆意妄为。 手高高举起来,却不忍心落下去。 说到底,家中灾祸是冲她俩去的,本来就该由她或者骆心词这个做女儿的来解决。 骆裳举起的手最终落在骆心词后脑,轻轻抚了几下。 “以后再也不许了。”她道。 骆心词本以为要挨一顿训斥,听娘亲的意思是要轻松揭过,心中一喜,忙从她怀中脱身,保证道:“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以后也不会再有什么难事需要她这么做了。 骆心词保证后,搂着骆裳的胳膊小声问:“舅舅呢?” 骆裳还没回答,身后传来责问:“你还知道你有个舅舅!” 骆心词转身,看见舅舅被舅母扶着,走得很是艰难,连忙过去帮着搀扶。 骆裳性情温婉,骆心词是不怎么怕的,她最怕的是舅舅,因为舅舅会给她讲道理和利害关系,每每将她说得哑口无言。 她害怕被责骂,抢先问:“心韵呢?怎么不见心韵?” 得知表妹赶路累了还在睡,骆心词继续打岔:“得把她喊醒了,京城里出了点事,正在严查,咱们得赶紧入城……” 简单说了京城里的事情,骆心词给几人介绍起范柠,完全不给骆家舅舅责备她的机会。 所幸骆家舅舅在外人面前给了她面子,没有当场说什么训斥的话。 “等安顿好了,我再仔细教训你!” 骆心词不敢吭声。 喊醒最小的妹妹,一家人立刻动身入城,毕竟是范柠帮忙才能出城的,骆心词没有与家人同乘,而是依旧与范柠在一辆马车中,只不过身边多了个表妹。 表妹刚被喊醒,偎着骆心词打哈欠,走出一段路才清醒几分,揉着眼睛问她要去哪里。 “去找大哥。”骆心词搂着她道,“没事儿,睡吧,等你睡醒咱们就到了。” “哦……”骆心韵已经不困了,靠在骆心词怀中坐了会儿,忽然抠起手腕,像是不舒服。 骆心词抓着她的手一看,发现她白胖的手腕上戴着两条编得歪歪扭扭的五彩绳,绳结系得有点紧,在她手腕上勒出了红痕。 她给表妹松了松,听见骆心韵道:“姐姐,这是端午的时候,我自己编的,一个是你的,一个是我的,不够大哥的了。” 骆心词道:“那就明年再补给他,明年可以给他两个。” 帮表妹解决了让她发愁的事情,高兴地点头。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58章 骆心词为表妹还记得自己欢喜,由着她为自己戴上五彩绳。 戴好后,骆心词转着手腕瞧着,正好马车驶出树荫,夏日热烈的日光从窗口扑洒进来,照得五彩绳光滑的绸线折射出缤纷刺目的光彩。 骆心词愣了一下。 来时路过的杂草丛生岔路上,她不经意瞥见的,似乎就是一条五彩绳。 端午已经过去了,兴许是谁人经过的时候随手将戴着的五彩绳扔掉了?这是常有的,京城的街道上也偶尔能看见被扔掉的五彩绳。 “好看吗?” 骆心词回神,道:“好看,心韵的手真巧。” 因为表妹给的五彩绳的缘故,途径那个岔路口时,骆心词特意又往岔路上瞧了瞧,这一回,她没看见什么绚烂的颜色。 骆心词猜想或许是她错将日光折射的光芒看错了,便不再想那事,转而从表妹口中试探起舅舅有多生气了。 斜对面,范柠正观察两人。 自以为是好友,对方却是假冒的身份,她当然会不高兴。 初始,范柠无法肯定骆心词所言是真是假,不确定自己帮她出城是对是错,直到亲眼看见骆家四口人。 一个伤了腿无法独自行走的舅舅,两个柔弱妇人,外加一个四五岁大的小女娃。——太容易被人盯上了。 随行的几个家仆瞧着还算健壮,可有时候,家仆并不是那么可靠的。 若是家仆生了歹意,或是遇上别有用心的歹人,别说千里入京了,这几人能不能顺利走出林州都很难说。 在一家人上了马车,踏上返程后,范柠才真正相信了骆心词不是利用她出城。 她心里稍微放松,道:“先前我还在奇怪,假使你说的都是真的,你家里人早该到京城找你来了……” “他们要来的。”骆心词忙为家人说话,“一直就要来的,你也看见了,舅舅与心韵离不了人照顾,舅母与娘亲都是女眷,要来找我,得全家人一起。原本是计划跟着林州熟识的商队来的,人家还得十日才出发……” 舅舅怕途中出事,拟定再等几日的,哪知明于鹤派去的人先一步到了,提出骆心词的名字,一家人不得不跟着上路。 范柠又道:“你都不是明念笙了,小侯爷还待你这么好?” 骆心词:“……嗯。” 范柠觉得不对,她从旁人口中听说过明于鹤的事情,他可不像是什么宽宏大量的人。 她想再问骆心词几句,听两人说话的骆心韵忽然指着窗口喊道:“甜瓜!” 两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看见一个赶着驴车的老伯与他们擦肩而过,驴车上的竹筐里,堆着数个金黄色、圆滚滚的甜瓜,隔着老远,就好似闻见了香甜味道。 骆心词见表妹嘴馋,叫停了马车,带着她亲自去挑了几个。 正要付银子,表妹忽然指着竹筐边缘问:“爷爷,这个可以买吗?我想送给大哥。” 骆心词低头一看,顿时笑了,原来是竹筐边缘系着一条五彩绳。 “这是老头子在路边捡的,不值钱,小姐想要尽管拿去。”老伯说着将五彩绳解了下来。 骆心词仍是花钱买了下来,弯下腰要帮表妹将那条五彩绳戴在腕上,可是这么一细看,诧然发现这条五彩绳她似曾相识。 是那条被火燎坏了,被她用来与太子打赌的那条。 因为是第一次与人下注赢来的战利品,太子将这东西戴在手腕上的时候,还说了一句,他要把这条五彩绳留作纪念。 太子从不轻易出城,他身上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城外? 是太子厌烦了这廉价的玩意,随手扔掉,被百姓捡起带到这里,还是她认错了?前些日子里,这种东西,京城百姓几乎人手一条,总有相似的。 骆心词觉得这两个猜测都很合理,可是下一刻,她想起京城里的异动。 宫中丢了贵重东西,明于鹤、范都护都被紧急召入宫中,无数将士在城内城外严查,不论百姓还是权贵,轻易都出不得城门…… “戴上呀。”表妹捋着袖子等骆心词给她戴上,见她不动了,出声催促。 骆心词心中有些后怕,抓住表妹的手,问:“老人家,你在哪儿捡到这条五彩绳的啊?” 老伯回头一指,道:“就在那边岔路上。” 骆心词知道是哪里了,原来她没看错。 与老人家道过谢,骆心词找了个借口将表妹送到舅舅等人的马车上,自己则犹豫不决,拿不定主意是前去查探,还是尽快回城将事情告知明于鹤。 仅凭一条被火燎坏了的、一文不值的五彩绳,就判定太子的方位,是否太过潦草? 明于鹤亲眼见过太子戴着那条五彩绳,或许会信她,可倘若是她认错了,将明于鹤往错误的调查方向引导了,该怎么办? 那是太子,耽误了营救他的时机,是会杀头的。 再有,骆心词不确定京城大乱的缘由是否是太子失踪,不知他是何时、在何处失踪的,更不知道皇帝有没有怀疑明于鹤。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59章 万一是她认错了,导致明于鹤空手而回,皇帝会不会误以为明于鹤是故意误导将士? 将这事说出去,要么能找到太子的线索,要么,武陵侯府与皇室的关系会加剧恶化。 反之,若是她对这条五彩绳视若无睹…… 看见五彩绳的几人都不知道这东西可能是太子掉落的,没人会将这事与太子关联起来。 不管太子是死是活,都与骆家无关,武陵侯府的处境也不会变得更糟。 骆心词踌躇不决,骆家几口人、随行侍卫都在等她,范柠更是直接开口:“你怎么啦?” 骆心词嘴唇动了动,却没出声。 最了解她的莫过于骆裳,当即就要下马车,骆心词见状赶忙露了笑,道:“没事,我忽然想起,来之前忘记和大哥说一声了,回去他该与我生气了。” 随即骆心词抓着那条五彩绳上了后面一辆马车,嘱咐侍卫快马加鞭,尽快将骆家人送至城中。 她则与范柠道:“我有些事情要让侍卫去查一查,可能会耽误些时间……” 这么会儿时间,骆心词想到一个办法来印证她的猜测。 若那条五彩绳当真是太子的,极大可能是他故意扔下做线索的,若真如此,沿途一定还有别的线索,诸如玉佩等饰物。 可以先让侍卫顺着那条荒蛮岔路搜寻,等查到别的有力线索,再告知明于鹤不迟。 这法子可行,但是她仍是怕出意外,所以让侍卫先将家人送回城中。 骆心词也想让范柠先行回去,可她未与范柠一起回城,恐怕会害她被守城将士状告到皇帝耳中,只得将她一起留下。 “什么事啊?”范柠问。 捕风捉影的事情,骆心词没法说,只是道:“我感觉那边不太对劲儿……你就当我在做梦吧……” 搪塞过范柠,骆心词派侍卫去那条岔路搜寻,特意让人谨慎些。 她自知没多少用处,便与范柠待在车厢里,慢吞吞往城门方向去。 这样过了约两刻钟,日头已经沉下一半,小路上偶尔的行人也渐渐看不见了,范柠着急起来,“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她再相信骆心词,看见她明显拖时间的行为,也会对她生出怀疑。 骆心词有口难言。 侍卫去查线索未归,她只有继续等待这一条选择,面对范柠的质疑,她给不出合理的解释。 二人气氛僵硬时,马车后方突然传来急促而杂乱的马蹄声。 骆心词以为是派去的侍卫回来了,连忙道:“好了好了,这就能回去了。” 说着她探头往后看了一眼,然后飞速转回车厢中,朝着赶车侍卫道:“快走!” 侍卫不明所以,范柠也彻底懵住,想与她一样往后看去,还没探出脑袋,就被骆心词拽了回来。 范柠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能听出马蹄声的紧促,道:“至少有十余人朝咱们的这边疾驰,是来追你的?你究竟让侍卫做了什么?” 事到如今,事情已经很清楚了,太子遭人劫持,侍卫前去查探线索,惊动了对方,现在对方追来了! 骆心词是能与范柠明说了,可马车跑不过马匹,只几句话的功夫,马蹄声已经逼近许多。 骆心词意识到,在这样的平坦小路上,她们是逃不过去的。 “你说话啊!”范柠急出火气。 马蹄声已经近在身侧,就隔着车壁,骆心词慌张地咬了咬下唇,倏然抬头问:“倘若我真的不回城了,你会怎么办?” 范柠震惊,道:“你怎么可以不回去?你不回去我怎么办?被告去宫中,我爹就惨了!” 她的嗓音很大,说话时马车前方传来兵戈交接声,几乎是同时间,拉车的马儿发出一道凄厉的嘶鸣,马车骤然停住,里面争执的二人身子一晃,双双往前跌去。 骆心词的额头撞到车壁,疼得她发不出声音。 但这种情况下,她没有时间查探伤势,快速稳住身子,抄起手边的香炉朝着范柠高高举起。 范柠磕得比骆心词更严重,正捂着肩膀抽着凉气,感受到头上阴影,仰起脸,恰见骆心词要对她行凶,登时失望又难以置信:“你要对我动手?” 骆心词没有回答,范柠当她默认,悲痛道:“那些人是来救你的?你就是将士们搜寻的那个人?是你……我当初不该信你的……” 说到这儿,车厢门被一柄大刀劈开,闪着锋芒的利刃挟着夕阳余光刺进来,晃地范柠眯着眼转了下脸。 骆心词却是侧对着车厢门的,未受影响,她在车厢门被劈开的这一瞬间,将手中香炉冲着范柠砸了下去。 “咚”的一声,范柠身子摇晃了几下,倒了下去。 骆心词丢开手中香炉,摊着双手与外面的人示意自己没有任何武器,再飞速说道:“范柠是被我骗出城的,她不知道我在查什么,以为我才是绑了太子的贼人,你们听见了的。” “她什么都不知道,也没看见你们的相貌。” 骆心词没有任何停歇,强调过这事,又道,“范柠天黑之前不归,范都护就会知道她遇险了。是我骗她出城、打晕了她,她若是平安回去,会将一切罪名归到我头上,太子失踪这事,也会是我的罪行。”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60章 车厢外落日的最后一丝余晖消失,有人缓慢到了骆心词面前。 骆心词与他对视,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你放心,我也不想杀她。”对方说道,“但我也不能冒险。我会亲自守着范柠,倘若她苏醒后真是你所说的这种反应,我会送她平安回城。可假若她有任何不该有的怀疑,我将亲手解决了她。” 第71章 迟来 骆心词被打晕,醒来时眼前光线昏暗,她想坐起来查看情况,不小心碰到撞过的额头,发出一声轻呼。 “你醒啦?”身边有人急切、关怀地询问。 骆心词吓了一跳,撑着身子转身,发现旁边有一个人影。 光线太暗,她瞧不清,朦胧中,看见那人伸手来扶她。 “你怎么被抓来了?是看见我留下的记号了吗?你怎么不多带点人啊?” 骆心词记起被打晕之前的事情,知道这是谁了,回道:“我只捡到了五彩绳,不确定是不是你……” 刚苏醒,她说话不太历利索,借力坐起,边说边观察起身边。 骆心词发现自己处在一间宽敞的屋子里,很黑,只有高处的一个狭窄窗口开着,从外面透出些许月光。 藉着那点微光环顾四周,看见许多整齐的摆放着的巨大扁长箱笼。 乍看之下,骆心词只是觉得奇怪,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定睛细看,看清后,吓得差点魂魄离体。 那些所谓的箱笼,赫然是一口口闭合着的棺材! 这情形瘆得骆心词汗毛直立,她五指猝然抓紧,江协手臂一疼,忙道:“别抓了,不用怕的,里面都是空的,这是一个棺材铺。” 就算是棺材铺,深更半夜的,骆心词也难保持平静。 不过这一吓,好歹把她吓清醒了。 略微平复了情绪,两人将各自的信息交流了一下。 江协是在城中严查之前就被带出城的,出城后模糊有了点儿意识,悄悄扔下随身物品做了记号。 本来一切顺利的,谁知道黄昏那会儿,负责看守的人过来送水,看出他身上饰物减少了,当即带人回程检查。 这一回头,正好撞见骆心词派去搜查线索的侍卫,顺藤摸瓜,骆心词被人发现。 再之后,二人被一起转移至此。 “我也是被打晕送过来的,除了这是个棺材铺,其余什么也不知道。”江协说着,指着外面道,“外面守着的少说有十余人,个个带着刀,除非有人前来营救,否则就凭你我……” 江协对自己颇为了解,骆心词是弱女子,他养尊处优,比弱女子强不了多少。 两人想制服那些壮汉从这里逃出去,痴心妄想。 “那儿呢?”骆心词指着高处的狭窄窗口,提出疑问后,不等江协回答,就自我否定了,“太窄了……” 太窄,容不下成人通过,而且太高了,他俩都是娇生惯养的,没本事爬上去。 否则对方不会不加捆绑,这么放心地将他二人关在此处。 至于其他办法,在骆心词昏睡的时间里,江协已将屋中检查了一遍,根本就没有其他可以离开的途径。 “好不容易留了线索,竟然被你捡到了……”江协失望地说了一句,心中一动,急切追问,“表哥不是总与你一起吗?他呢?是不是就在附近?” 看见骆心词摇头,他更沮丧了。 “不过我有留下记号。”骆心词悄声道。 “留了线索有什么用?”江协依旧打不起精神,“他们已经把咱们转换了地方。” “其实我——”骆心词想说,犹豫了下,又停住了。 被打晕带走之前,她假意查看范柠的伤势,在她身上留了个线索,只不过这个线索有点委婉。 现在范柠自认为被利用了,觉得她不怀好意,出城是为了躲避城中搜查,一定与宫中意外,也就是太子失踪有关。 回到京城,范柠定会将事情如实禀报。 明于鹤知道骆心词为什么出城,不会相信范柠的话,一定会亲自询问范柠。 只要明于鹤发现她在范柠身上留下的线索,就能找到行凶者了。加以逼供,不怕找不到她与太子。 可就怕范柠发现了她留下的线索,看不出来她的用意,一怒之下把东西扔掉了…… 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骆心词忍住没说,看起来就像是认可了江协的说法。 “他怎么会掺和进来呢?”江协觉得脱身无望,哀叹着自言自语,“他有大好前途……” 骆心词静默了一下,沉闷道:“我也想不通。” 江协叹了一声,不再说话。 骆心词则因为方才那番联想,担心起家人。 城中严查,不许出城,进城却相对容易,舅舅等人应当能够顺利入城的。 可范柠回去之后,她就成了串通歹人劫走太子的帮凶了,假冒侯府女儿的事情,也会公之于众…… 舅舅他们会不会被抓入牢狱? 现如今,骆家上下除了骆心词,可以说全是幼弱病残,这让她如何能安心?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61章 她也没心思说话了。 堆满棺材的黑暗房间本就阴冷瘆人,两人沉寂下来后,只能听得一些微小的声响,像是外面看守的人是脚步声,也像角落里老鼠之类爬虫弄出的声音,再仔细听,又仿佛漆黑的环境中,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贴着厚重阴冷的棺材,在伺机而动。 骆心词听得心中发怵,刚想问问往江协身边靠近些,突然感到后背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 鸡皮疙瘩瞬间炸开,她惊骇地转身,发现除了几步之外的漆黑棺材,身后空无一物。 理智告诉她这是她的错觉,可骆心词还是出了一身冷汗。 她呼吸急促,小心地打量四周后,蜷着身子往江协身旁挪动了下,决定打破这令人发楚的惊悚氛围。 “殿下,其实我不是明念笙,我是假冒她的身份到京城寻仇的。” “啊?”江协惊诧了一下,紧接着问,“表哥知道吗?” “知道的,他很早以前就知道了。” 横竖被困在这里出不去,骆心词权当是为了防止自己幻想出骇人的事物,将骆家与王束的纠葛一股脑地说给江协听,最后不忘提要求。 “殿下,我是为了寻你才落到这处境的,倘若咱们能平安回去,你能不能赦免我与念笙的罪行,再帮我审问秦尚书与王束?” 江协道:“表哥既然知道你的身份,他肯定是愿意帮你的,你找他不就行了?” 黑暗中,骆心词微微抿了下嘴唇,低声道:“我不想……” 不想什么,她没说完,改口道:“你就说可以不可以。” 两人自身难保,身份地位都成了天边浮云,骆心词没有对江协的畏惧、提防,言辞中多有不敬。 江协也很随性,道:“假若真能平安回去,我帮你就是了。” 骆心词惊喜,趁势又道:“殿下,你能不能再宽宏大量一些,放下与侯府的恩怨?” “与侯府的恩怨?”江协再次惊诧,停了停,道,“也不是不行,但你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骆心词心中记挂着的共有三件事,一是让王束与秦尚书为他们的罪行付出代价,二是她与明念笙能不能全身而退,第三,是武陵侯府与皇室横跨三代的斗争。 第三个是最棘手的。 现在江协愿意放下,骆心词喜出望外,连连点头,“你说,我知无不答!” 江协也不绕圈子了,直截了当地问:“武陵侯是不是早就死了?” 满心期待的骆心词陡然听见这句话,心跳差点停住。 江协看不清她的神色,等了会儿,见她不回答,道:“看来是真的,父皇猜的没错。念笙……不对,你叫骆心词是吧?你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吗?” 这一句话透漏出的讯息让骆心词心头震撼,嘴巴暂时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江协不怎么在意,自顾自地说道:“早些年父皇为武陵侯的狂妄忧心得夜不能寐,在我遇险后,又大病了一场,自那以后,身子就垮了下来。父皇总担心他仙逝后,我难以稳住朝堂,会被那老贼操控,何况还有表哥与飞镜堂兄……” 这些事情压在他心中很久了,借此时机,他对着骆心词一吐为快。 皇帝对武陵侯很是忌惮。 他不愿意做昏君,也不愿意唯一的儿子背负被奸臣操控的无能君主的恶名,一直想要解决了这个隐患。 在江协险些丧命的那场阴谋里,武陵侯全身而退,那之后,皇帝就铁了心,不惜一切代价,也在他驾崩之前,把武陵侯与他的党羽连根拔起。 没等他有所行动,武陵侯就病倒了,接连两个月未踏出府邸一步。 两个月后再入宫、上朝,武陵侯依旧猖狂,视皇权于无物,却开始时不时称病,许多事情未再越权干涉。 “最初,父皇以为他又在谋划什么阴谋,枕戈待旦地防备着,这么过了几个月,那老贼突然发难,让表哥处置了一批官员。父皇一查,发现都是暗地里与那老贼勾结的……” 江协忽然笑起来,“父皇以为他要有什么大动作,吓得两天没敢闭眼。” 骆心词:“……” “接下来两年,那老贼出面更少了,偶有露面,也是将一些事情转交给表哥去做。” 江协轻快说道,“父皇又不是傻子,类似的事情看见太多次,察觉到这是在移交权势。这不像那老贼的作风。父皇开始怀疑露面的武陵侯是假的,为此,明里暗里在表哥与姑姑那里试探了许多次,都没得到结果。” “表哥接过老贼的人手后,从来没有做过逾越的事情,但他始终不肯松口。我想要个明确的答案,觉得你毕竟是侯府女儿,表哥又很偏疼你,或许能知道什么,就试着与你打听。” “上回你不肯告诉我,如今咱们不知道还能不能看见明天的太阳,你总可以与我坦白了吧?” 骆心词被这一席话说得心神恍惚,不知怎的,她记起问明于鹤是否想篡位时,明于鹤的回答:“你觉得我想吗?”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62章 现在骆心词彻底明白了。 武陵侯突然死去,他的党羽骤然失去主心骨,会爆发动荡,皇帝也会趁机出手灭了侯府,局势将一团混乱 明于鹤想杀了武陵侯,却不想事态如此发展,于是用了一招“偷天换日”。 就像润物无声的春雨一样,他不声不响地取代了武陵侯的地位。 等众人有所感知的时候,真正的武陵侯尸骨都凉透了,再想与重病卧榻的假武陵侯当面求证,必须先得到明于鹤的允许。 明于鹤也早就知道皇帝对武陵侯是否还活着起了疑心。 他对骆心词说的那些,如若武陵侯的死讯泄露,侯府将会遭遇灭顶之灾等等,是真的,可是已经不适用于当下的情况。 半真半假的话,只是用来吓唬她的。 因为皇帝早就察觉了这事。 双方缄默地没有揭穿,继续维持着朝堂的安稳。 所以,曾经险些遭武陵侯灭口的太子不惧怕去侯府;韶安郡主能够直白地对骆心词说出武陵侯已死的事实,根本不拘着骆心词外出;明知江协会对骆心词“套话”,明于鹤还是任由她与太子碰面。 从始至终,明于鹤都不怕骆心词将武陵侯的死讯泄露出去! 而那句“你觉得我想吗?”,是问骆心词,也是在问皇帝和江协。 他们觉得明于鹤不想,他就是不想的。可如若两人觉得他想,那么,他也可以想。 迟来的真相冲击着骆心词的大脑,过了好久,江协再次催问,她才呆滞地回答:“是,府里的那个是假的,真正的武陵侯,已经死去许多年……” 江协长吸了一口气,悠悠吐出后,仿若心中悬挂了许多年的巨石安稳落地,他身子一歪,轻松地坐在地上。 歇了会儿,声音再起。 “表哥救过我,之后大义灭亲,一声不响地铲除了父皇的心腹大患。父皇常说他瞧着心狠手辣,实则心思缜密,能耐得住性子,更没有他父亲那般狼子野心……他骨子里是正直端方的君子风范。” 絮絮说完,江协又忧伤道:“父皇要我与他交好,将来才好稳固江山……可惜我不知能不能逃过这一劫……” 阴暗的棺材堆里,江协惆怅地思念着皇帝,骆心词还沉浸在颠覆她既往认知的真相中。 不知过了多久,她猛然抬头,转过身抓住江协的肩膀,沉声道:“不能坐以待毙!” 与明于鹤坦白心意后,压在骆心词心上的事情就变成了三件,每一件都让她心神不安。 就在这个孤立无援、让她毛骨悚然的寂静夜晚,骆心词得知三件事都能够得到妥善的解决。 明念笙与她可以得到赦免,家人能够得到公道,侯府不会遭遇灭族危险。 她与那个频频用莫须有的可怕事情恐吓她、让她提心吊胆了很久很久的明于鹤,可以有很好的将来。 ——只要她与江协能够逃过这一劫,活下去。 “不能就这么等着别人来救。” 骆心词心若擂鼓,思绪却是前所未有的清晰。 她凝视着江协,字字坚决,“咱们要自己想办法,要从这里逃出去!” 第72章 逃出 范柠回到了城中。 是出城搜寻太子踪迹的周夷发现了她,将她送回去的。 就如骆心词所想,她的真实身份暴露,听罢范柠的叙述后,所有人都认为江协的失踪是骆心词与叛党勾结所致。 除了明于鹤。 然而他对骆心词的袒护是众所周知的,由不得人怀疑太子失踪的事情,是不是有武陵侯府的手笔。 这事中当然也有让人不解的事情,比如骆心词既然与叛贼为伍,为何还要将家人接入京中? 但与太子的安危相比,这点儿不合理的地方,足以被忽略。 皇帝片刻不能等待,立即命范都护、周夷等人前去发现范柠的地点搜寻。 而骆家人则被全数带入宫中,由皇帝亲自审问。 骆家几口人对京城的事情一无所知,更不信骆心词会做出这种事情,辩解无果,眼看事情走到死胡同,明于鹤忽然问了一句:“你手上戴的是什么?” 他问的是路家最小的妹妹。 一瞬间,殿中所有人的视线全部集中到骆心韵身上。 骆心韵原本就快吓哭了,一见这阵势,害怕地往家人身后躲藏。 明于鹤不信江协失踪的事情与骆心词有关,何况骆心词犯下顶替侯府女儿身份的罪过,为的就是保护家人,绝不可能无故将之抛弃。 其中必有缘由。 详细问过护送骆家人回城的侍卫之后,听出事情的转折点在骆心词姐妹二人从老伯那里买来的五彩绳上。 这东西很寻常,不会无缘无故让骆心词做出异常举动,除非它有什么特别之处。 明于鹤对五彩绳的唯一记忆,便是端午那日,骆心词曾短暂地戴了一条,江协也有,是与骆心词打赌,从她那儿赢得的一条破损的、不值钱的五彩绳。 “你手上的五彩绳,是你姐姐给你戴的吗?”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63章 骆心韵不敢与生人说话,骆家一家人都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问这样无关紧要的问题,只有骆颐舟觉察出不对劲儿,转过身将骆心韵腕上的两条五彩绳都解了下来,递给明于鹤。 明于鹤只知道江协从骆心词那儿赢得一条五彩绳,并不知其具体特征,简单看了看,让人呈给皇帝。 皇帝尚未见着,太监先惊叫起来:“陛下!是前些日子太子殿下总戴着的那条!奴才曾好奇问过殿下,就是这条没错!” 皇帝大惊,忙让人呈上。 至此,骆心词究竟是勾结叛党,还是因为发现了太子的踪迹被人掳走的,一目了然。 这厢正要命人传话与范都护、周夷,告知他们骆心词可能与太子关押在一起,范夫人来了,呈上一块缀着流苏的通透白玉。 “启禀陛下,这玉是从小女身上发现的,不知是何时、何人塞进去的……” 范柠气骆心词欺骗她、利用她,也恨自己轻易相信别人,害得范都护脸面全无、跪在皇帝面前为她求情,回到府中,她就先大哭了一场。 好不容易被劝好了,准备沐浴时,这块玉佩突兀地从衣裳中掉落。 范柠不知这是哪儿来的,捡起来瞧了瞧,发现上面刻着个“骆”字,意识到这是骆心词的东西。 被欺骗的怒火涌上,她将那块玉佩用力掷出,恰好扔到过来看望她的范夫人身上。 范夫人原本不以为意,在得知玉佩是在范柠更衣时掉落下来的后,神情一正,立刻请旨入宫来了。 “玉佩藏在小女身上,而小女不知,想来是有人趁她晕迷悄悄藏进去的。民妇恐其中藏有深意,不敢擅自定夺,故而大胆入宫请示陛下。” 刻有“骆”字的玉佩,不等传到骆家人手中,就被明于鹤认出来了。 “是骆心词与周夷定亲时交换的信物。”明于鹤不喜不怒地说完,沉声道,“是周夷。” 明于鹤转身就走。 他一直等着侍卫将这块玉佩取回,好将骆心词与周夷的婚约彻底销毁,骆心词是知道的,所以在接到家人后,她一面着手安排骆家人入城,一面问侍卫讨回了信物。 出乎意料的是,回程路上发现了太子的踪迹,打草惊蛇后,未能脱身,只得将线索分别留在骆心韵、范柠身上,以期待有人发现。 掳走骆心词的人是周夷,而周夷此刻正随着范都护出城寻人。 范都护寻不到人的,就算寻得到,也只会是一具尸体。 明于鹤神色没什么变化,步伐却跨得很大,一只脚跨出殿门,他陡然停住,转身对着范夫人道:“若非骆心词打晕了范柠,她是绝不可能平安归来的。” 说罢,他疾步离开,未再回头。 . 城郊,时值深夜,荒废了的棺材铺里,除了偶尔能听见的虫鸣声与外面看守者的动静,几乎没有任何声音。 骆心词蹑手蹑脚地从门缝观察了许久,确认看守他们的共有十三人,除了瞿岭,其余的均挎着刀,强壮有力。 而他们,只是两个瘦弱的俘虏,能用的,只有壮着胆子在破败棺材铺里搜刮出来的几块碎裂的砖头、一截绑棺材用的麻绳,和一捆裹尸的草席。 硬碰硬,只其中一个壮汉,就足够将他二人制服。 “真的要逃?”江协有些踌躇,“前些日子,表哥又揪出许多当年参与谋害我的人,他们会绑我,大概是被逼急了,想用我保命。万一咱们逃跑失败,他们恼了,会杀了咱们的。” 骆心词道:“不逃跑,最终也是活不成的。” 江协哭丧起了脸,沉闷地犹豫了会儿,问:“你先说说怎么逃?” “只能智取。” “怎么个智法?” 骆心词是头一次面对这样的困境,扶着额头潜心思量半晌,最终,将目光投到上方那个狭窄的窗口。 她问:“殿下,你觉得我能从那个窗口爬出去吗?” “你就想到这么个办法啊?”江协的失望溢于言表,但这也确实算个法子。 一个人逃出去报信,总好过两人一起被关押。 他抬眼瞧了瞧,勉为其难道:“兴许有那么一点可能……可你怎么上去?” “用绳子。”骆心词道,“踩着棺材,将麻绳抛到窗棱上栓紧,再抓着麻绳借力攀爬,只要不弄出声响惊动外面的人,就能顺利出去。” 江协看看她纤细的身板,对这法子是否可行抱有怀疑。 “就算你能顺利爬出去,荒郊野外,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寻到回城的路?万一半路被逮住,或者遇上歹人……” “我知道你在为我担心。”骆心词笑着说道,“说实话,以前有一段时间,你让我觉得畏惧,现在我才明白,其实只是因为我与你的处境不同。倘若我生在你所处的环境中,像你那样长大,形势所迫,或许我会与你一样。” 江协不太明白她这段内心剖析,骆心词也没有解释。 她站在从狭窄窗口照射过来的月光底下,双目晶莹,写满真诚与认真,“我比不得明于鹤,能在九死一生的情况里救下你,可是殿下,我与他朝夕相处那么久,多少学到了一些。殿下,你信我。”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64章 江协与她对视片刻,终是点了头。 两人悄悄准备起来。 子夜过半,寂静的夜里突然传来一声重物落地声,守着废弃棺材铺子的瞿岭倏然站起,带着人快速打开锁着的房门。 房门打开的瞬间,夜风从窗口穿过,拂动了悬挂在上面的一截艳丽衣裳,而那块被窗口夹住的衣裳下方,正悬挂着一根麻绳。 再下方,是抓着麻绳的江协。 看见门板被打开,江协朝着狭窄窗口嘶声大喊:“快跑!” 瞿岭当即命令道:“留下四人看守,其余的随我去抓人!” 守卫手脚麻利,抓紧佩刀退出,刀鞘碰撞声与沉重的脚步声,听得人后背发寒。 江协无法想象骆心词在这凄清的荒野中被抓到,会是什么下场! 他仰着脖子,朝外继续大喊:“快跑!他们追你去了,快跑——” 一共就两个保命符,看起来都身娇肉贵,被一群壮汉守着,竟然还能无声无息逃走一个。留守的几人十分气愤,其中一人命令道:“把他绑起来!” 立即有两个壮汉朝江协走去,江协连忙退至一口棺材后。 棺材铺中没有明灯,除了狭窄窗口透漏出的月光,就只有门外的火堆能照亮一小块地方,其余区域,均被阴森棺材遮挡,融在黑暗之中。 两壮汉追着江协隐入黑暗,看见移动着的朦胧人影,大喊一声就往前扑去。 黑暗中只顾着抓人,两壮汉都没注意脚下,快速移动时小腿被绳索一绊,二人接连扑倒。 下一瞬,两道人影从隐蔽处扑来,重物撞击声与壮汉的惨叫声交杂着响起。 事情发生得太快,转变得太突然,守在外面的两人一个去取绑人的绳索,一个只是拨了下火堆,听见同伴的惨叫,急忙回到屋中,却只看见破旧棺材的幢幢阴影后,一道人影矗立着。 “怎么回事?” 除了那个人影僵硬地动了动之外,屋中没有任何声音。 这画面有些诡异,两壮汉对视一眼,一个拔了刀,横刀在手,缓步往前,另一个返身,拾起一个火把。 火光宛若江涛,顺着地板蔓延,从漆黑的棺木上爬过,照亮了那个矗立着的“人影”。 然而那并非江协,而是一个被悬挂在房梁上的卷起的裹尸草席。 “他娘的!” 拿着火把的守卫骂了句脏话,快步绕开棺木向着假人走来,还没靠近,就见前方,两个同伙倒在地上,头上鲜血直流。 这人有些慌神,急忙向前,忽地小腿被绊了一下。 低头一看,见小腿处横着一根绷紧的绳索,顿时明白同伴是怎么遇害的了。 “当心!那小兔崽子设了陷阱!”提醒过同伴,这人举着火把四下搜寻江协的身影,顺着地上的血迹绕到另一个棺木旁,向着对侧张望,见另一侧同样空荡荡的,根本看不见江协的人影。 正疑惑人躲去了哪里,“砰”的一声,门口处传来声响。 守卫举着火把看去,方看清是一块搬砖被抛了出去,背后的棺木中突然从侧面钻出一个人影,高举着砖块,朝着他后脑重重砸了下去。 “咚!” 守卫倒下,火把熄灭,屋中再次陷入黑暗。 到此时,仅剩下一名守卫。 守卫警惕地环顾屋中,怒喝道:“不想死就安分些,再敢装神弄鬼,信不信我砍了你!” 一声爆喝之后,只见黑暗中,有三道人影缓缓升起。 三道。 明明只有江协一人,却冒出三个人影。 守卫头皮一麻,脚步不听使唤地往后退去。 恰巧又一阵风吹来,从狭窄窗口扑向敞开的房门,带得老旧的木板门发出吱呀声音,在这诡异的情景里,好似有更多灵异尸身蠢蠢欲动地想从棺材中爬出。 一共四个守卫,三个不知死活,唯一存活的这个吓得冷汗直流,又退了一步,转身跑了出去。 守卫离开后,两道人影快速跑出房门,正是骆心词与江协。 两人衣裳脏污,苍白的脸上沾了血,在月光下捂着心口剧烈喘气。 “幸好、幸好他走了……” 那道窗口太过狭窄,真的试一试,骆心词或许是可以通过的。 可窗口太高,即便有绳索,骆心词也爬不上去。 她与江协费了很大的劲儿,最终只是将绳索虚虚挂在了窗棱上,别说顺着绳子攀爬了,瞿岭只要伸手拽一下,就会发现那条绳子根本禁不住一个成人的重量。 那块状若被窗口夹住撕裂下的衣裙的一角,也是两人刻意为之,为的就是让瞿岭误以为骆心词从窗口逃走了,好将看守的人引出去。 人少一点,胜算才能更高。 对方都不屑将二人绑起,足见他们的轻敌。解决前两个守卫,靠的就是他们的轻视与黑暗的环境。 第三个守卫会中计,则因有一樽棺木被江协与骆心词协力侧翻了过去,相当于在侧面,凭空多出一个可以藏人的空间。 藉着这个空间,两人得以躲避,再抛出碎石,声东击西,合力将第三人解决。 到最后一人时,两人已没了力气和诡计,若那守卫未被吓退,轻易便能将他二人擒住。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65章 “幸好他被吓走了!”江协心有余悸地附和,气都喘不过来了,还不耽误他由衷的夸赞,“你、机灵!” “那、那当然!”骆心词紧张坏了,气喘吁吁,一点也不谦虚地说道,“你也不想想,我身边都是、都是些什么人!” 前有会打猎的舅舅,与她讲过一些猎人常用的陷阱。后有自从她入京,就将她捉弄得晕头转向的明于鹤。还有心狠手辣的生父与难缠的秦尚书。 经历过这么多,再琢磨不出一些小把戏,她就太笨了! 两人都因紧张、害怕、藏身死人的棺木与暴力伤人行为,出了一身冷汗,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可没时间平复心情,立刻就要继续逃亡。 离开前,骆心词回头望了一眼,看见了被吊在密集棺木中的席草假人,生生把自己又吓出一层冷汗。 好可怕!她怎么有胆子那么做的? 好在都过去了,骆心词忙不迭地转过脸,与江协一起躲进茂密的灌木丛中。 第73章 字迹 周夷出身于富户,但林州地处偏远,没有高官裙带关系,他在京城权贵眼中,与清贫书生无异。 一介清贫书生,年纪轻轻就能够金榜题名,除了天分,还有自身的励志竭精、孜孜不倦。 在他面对高官贵女的示好,坦然承认在林州已有婚约的事迹之后,在京中众人眼中,俨然是一个勤勉机智、忠诚守信的青年才俊。 周夷还曾出言为范柠解过围,加上今日他于城郊救回范柠的事情,范都护对他颇具好感。 二人率领将士来到那条岔路口,向着深处搜寻,找到一处空荡的宅院。 “大人,里面有人停留过的痕迹,看样子,已经离开数个时辰了。” 这在预料之中。 范都护命人与附近百姓打听有无看见生人行迹,自己登高远望,问:“周大人觉得叛贼会逃向哪个方向?” 周夷跨在马背上,横目扫去,见茫茫月色下,苍郁的树木林立,高处的树梢随风形成起伏浪涛,下方树荫遮挡,漆黑阴暗,犹若望不见底深渊巨洞。 “下官以为叛贼会往人烟稀少处躲藏,以减少被百姓目睹的可能。” 范都护闻言笑了笑,道:“周大人言之有理,可人迹越是稀少,行踪越明显,只消顺着踪迹追寻,将人抓到不过是时间的长短。反之,往百姓居住的地方躲藏,有再多的痕迹都会与百姓留下的混杂,只需稍加遮掩便能隐于其中。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们曾躲藏在这里的原因了。” 周夷眸光一闪,道:“都护大人言之有理,下官受教了。” 范都护摆手道:“不过是年长,多些经验罢了。” 简单说了几句,与百姓打探的将士回来汇报,范都护听罢,分派人手,往有疑点的方向追查过去。 就在此时,一簇烟火在京城上空冉冉升起,明亮的光芒划破蔚蓝深空,足以让方圆百里各个方向的人都能望见。 周夷的脸色似被烟火的光芒照亮,陡然苍白了几分。 他重重闭了闭眼,随后看向范都护。 范都护在看天上的烟火,待烟火消失,转过脸道:“是叛贼在用烟火相互传信,事情有变,太子殿下可能有危险。周大人,你我须得尽快了!” 范都护说罢就要率人离去。 “都护大人!”周夷喊住他,恳切道,“下官有一事请教!” “你说。” 周夷是今年高中的,家世清白,不曾涉入任何一桩权势之争中,皇帝对他放心,范都护因为范柠的缘故,也很看好他,在此紧急情况下,也不忘指点他。 周夷顶着皎然月光,轻声问:“都护大人可有年少轻狂时?可曾犯过错?” “自是有的。”范都护微一思量,道,“二十余年前,我年少气盛,中了敌军奸计,连累数百将士丧命。哪怕如今我已是镇守一方的大将,忆起此事,仍是悔恨不及。” “大人是如何解决的呢?” 范都护道:“甘心受罚,扪心自省。” 他当周夷在政务中犯了什么小错,劝慰道:“人生几十年,你我非圣贤,孰能无过?改过即可。” 可惜有些事情是没有悔过的机会的。 周夷拱手,笑道:“多谢都护大人解惑。” 二人客气罢,该去追击叛贼了,周夷又主动请缨:“下官上月返京,行的正是西面这条路,不若由下官领兵沿此搜寻?” 范都护点头,二人各自带上人手,兵分两路。 就在周夷离开后的一炷香时间后,马蹄声如轰鸣春雷,铺天盖地地袭来。 范都护转目望去,见一片银亮的月光之下,明于鹤如飒沓流星般疾驰而来。 马儿在范都护面前扬蹄嘶鸣,其上,明于鹤勒着缰绳,目若离弦箭矢般锐利地盯着范都护,厉声问:“周夷去了哪里?” 范都护疑惑他与骆心词关系匪浅,如何能出城寻人。 只误了片刻,又有羽林军纵马而来,隔着很远挥着旗帜高声大喊:“陛下有令,周夷勾结反贼,罪不容诛,命所有将士,即刻将其捉拿归案!”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66章 范都护脸色一变,猝然明白那簇烟火是在与谁传信、太子与骆心词又在何处了。 . 灌木丛枝叶繁茂,便于躲藏,缺点是光线全部被高处的树木遮蔽,看不见脚下,且里面有许多蚊虫。 骆心词与江协在里面行走时,衣裳被枝叶扯破不说,更骇人的时,鞋底时不时会踩到乱窜鼠虫,更有一次,两人不慎撞见前来搜查的人,屏息躲在草丛中时,有一条蛇落在了江协身上。 江协差点尖叫起来。 万幸他忍住了。 等搜寻的人骂骂咧咧地走了,江协拽着骆心词就要跑,被她拦住,“你怕蛇吗?” “难道你不怕?”江协震惊。 骆心词道:“怕的,大多数人都是怕的,就算不怕,也会觉得恶心。” 明于鹤就不怕。 骆心词想起那次为了救明于鹤与他一起坠下山崖的时候,在那片遮天蔽日的藤林里,据说地面是潮湿的,里面藏有许多蛇鼠虫蚁,明念笙害怕,加上受了明于鹤挑拨,气得都忘记害怕明于鹤了,直往他身上爬。 那时候骆心词赖在明于鹤身上,没有亲自体验,这一日,可没有明于鹤护着她了。 想来这就是风水轮流转。 两人坎坷地在灌木丛中躲藏,晦暗夜色中,模糊听见了急促的马蹄声。 骆心词与江协不约而同地定住。 可惜之后并没有兵戈声——人不是来营救他们的,也说明对方的人手更多了,他们的处境更加危险。 两人缓了很久,仍没能从失望的情绪中走出来。 “夜晚不易看清,他们找不着咱们,咱们也辨不明方向,出不去的。”江协低声道,“可天就快亮了……” 东面的天空已经隐约泛起鱼肚白,等光线恢复,他们能识别方位了,也更难躲藏,会被发现的。 一旦被抓住,就更难脱身了。 “我一定会死的。”江协沉闷说道,“父皇费尽心思教导我,十余年的辛苦化作竹篮打水……他一定会很难过,又该在宫殿里偷偷哭泣了。” 骆心词一想那场面,差点笑出声,下一刻被江协的情绪带动,想起了家人。 与江协比起来,她的遗憾更多。 心心念念的三件事,触手可得,若在这时死去,她不甘心。 除了那几件事,周夷的真面目还没有揭露。 她死了,就没人知道了。 “别的就算了,周夷究竟是为什么呢?”骆心词怎么都想不懂周夷背叛朝廷的理由,“他高中榜眼,前路坦荡,而且已经解除了与我的婚约,完全可以重新结一门好亲事,多好啊……是陛下不喜欢他吗?” 江协道:“没有,父皇很欣赏周夷的,说他奉法守纪,才识双全,可堪重用。” “那是为什么啊?” “因为那封信是我写的。”一道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 声音很轻,骆心词与江协愣了一下,猛然转身,发现不知何时,周夷已经出现在二人身后,衣衫整洁,依然是一副风度翩翩的书生模样,面色温和地望着他们。 他身后,左右各立着一持刀护卫。 “出来吧。”周夷侧身,做出请的动作。 骆心词与江协惨白着脸对视,不得已,相互搀扶着从草丛中走出。 两人都是周夷抓来的,周夷不想事情暴露,就不会让他们活着。 临死前,骆心词只想弄明白一件事,“那封信是你写的?为什么?” 这是周夷心底掩藏了很久的秘密,他很早就想与人倾诉了,不介意回答骆心词,但在此之前,他要先与骆心词确认另一件事,“你留了关于我的线索?” 那簇烟火是京中同党给他的信号,是在告诉他,他的身份暴露了。 “是。”骆心词坦诚道,“在范柠身上。” 周夷恍然大悟,继而遗憾摇头,自言自语道:“该杀了她的。可惜……” 事已至此,周夷不再隐瞒,微一思量,看向骆心词,娓娓道:“你相貌好,性情温和,家中简单,可我并不喜欢你,与你定亲只是因为你适合成亲。我原想与你共度一生也可以,谁知你爹不仅没死,还是京中高官。” 周夷是在一次外出,拜访当地有名望的老先生时,得知王寅桡的事迹的。 “……可惜那位骆姑娘,当年那么多青年才俊争相求娶,偏选了个人面兽心的东西,成亲不足三年,就被人弃如敝履……”那位老先生谆谆教诲道,“人们总说负心多是读书人,你们以后万不能如此……” 类似的提醒,周夷曾在骆家舅舅耳中听过不下三次。 他留意到那位被抛弃的姑娘姓骆。 周夷记起骆家舅舅每年都会去虹桥镇祭祖,恰好离得不远,他便去了一趟,由此得知了王寅桡与骆裳的往事。 他是林州知名学子,前途无量,官府也会给几分面子。借助林州官府和当年负责核验考生身份的官员,寻了几个门道打听到了京城,周夷得到“王束”这个名字。 “我是要留在京城做官的,总要为以后考虑。”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67章 留在京城,总是会碰面的,骆心词可能不知道王束是她生父,王束却是一定记得骆裳的,难保不会认出骆心词。 周夷不想将来入仕后,无故遭人针对。 “我便以骆姑姑的身份,给王束写了一封信。”他道,“我没有恶意,只是想确认他对你母女二人的态度。可惜始终没收到回信。我不想冒险,与你道别那日,本想提出解除婚事的,你舅舅……你知道你舅舅的。” 骆家舅舅护短,有了骆裳的前车之鉴,他对骆心词的婚事格外看重,周夷没敢开口。 “高中之后,我不知如何开口与你解除婚约,便一直找借口未回林州。直到四月,我奉旨随侍郎大人去了江北检修水利,在那里,我收到爹娘的来信,得知你家频频发生的意外。” 骆心词明白了,“那时你就知晓我家那些事并非意外,而是王束身边的人要杀人灭口。” “不错。” 天光越发的明亮,骆心词清楚看见了周夷面上的惭愧。 “在我写信之时,我着实不知常太傅要致仕归乡,也没想到王束会下此狠手。我想过回京后进行补救,可更让我意外的是,回京那日,你以侯府女儿的身份出现在我面前……” 那日小楼上,周夷见到了王凌浩与明于鹤。 骆心词的“未婚夫婿”是王凌浩,她同父异母的弟弟,足以说明她已经查到王束身上,那封信迟早会暴露。 明于鹤的袒护,则让周夷看出他对骆心词情谊不凡。 骆心词道:“字迹很容易对比,所以你回府后,刻意找他人写了张字条送给我,以排除你的嫌疑。” 周夷点头。 旁边的江协听到这里,也全部想明白了,顺着骆心词的话表达疑惑:“朝廷官员留下的字迹很多,比如奏折……对,表哥不能随意翻看奏折,可是你当年的考卷保存完好,只要表哥怀疑你,可以去弥封所调出来比对……” “所以你动了当年的考卷。”骆心词接住江协的话。 “没错,我因此被抓到了把柄,弥封所的赵理敬与瞿礼要我帮忙做一件事。”周夷看了眼太子,重新转向骆心词,“我年岁轻,资历浅,原本没人怀疑我的。可是心词,你为什么要多事呢?” 倘若骆心词没有多事,没人会知道太子失踪的事情是他做的,他仍是风光无限、前途坦荡的大好青年。 他又得范都护赏识,或许能与范柠成就好事…… 周夷喜欢那样活泼真诚的姑娘,所以才会心软,没有杀了范柠,不曾想会因此暴露了身份。 如今,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一步错,步步错。”周夷给自己的行为下了定论,复而叹息,“总之,不管你信不信,心词,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信的!”骆心词用力点头,说道,“我知道你本性不坏,只是一时冲动做了错事,没关系,可以挽救的!” 江协与她经历了这一晚的坎坷,已经磨练出了默契,飞快接住骆心词的话进行保证:“你可以将功折罪,我让父皇赦免你!” 周夷笑了笑,道:“你们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他边说,边往后退。 因他的后退,两侧持刀的守卫露面,给骆心词与江协带来很大的压迫感。 二人惊骇地退了半步,再往后,是方才他们藏身的草丛,两人已无处可逃。 守卫拔刀,寒芒刺目。 骆心词双目圆睁地转向江协,江协脸色扭曲,但在两守卫将刀举起时,仍是有了行动——并非逃跑或是反击,而是将腰间一个由衣裳粗浅扎起的袋子,朝着两持刀的人扔了过去。 守卫丝毫不惧,扬刀劈下! 只见布袋被凌空砍破,黑漆漆的杂物兜头落在两个守卫的头上、肩膀上。 那些杂物并非碎石、草木,而是扭动的蛇与活生生的老鼠。 骤然遭此爬虫袭击,纵是两个大汉也吓得魂飞魄散,惊慌地抛了刀撕扯起衣裳驱赶蛇虫。 周夷已退出一段距离,见此情景,厉声喝道:“快追!” 骆心词与江协已经趁着这时机跑开了。 “早知道真的有用,该多抓些老鼠的!”江协急喘着低声喊道,语气很是后悔。 “我说了,没有人不怕那些东西的!” 骆心词是认同江协的说法的,可仍是很崩溃,躲藏时碰见那些东西已经很吓人了,他们俩竟然还要动手去捉。 太恶心了! 她只能庆幸江协虽然做太子的能力不足,但很有男人的担当,没有让她带着那些东西。 两人对那些爬虫都感激又恶心,说了几句就没了声音,专心躲避身后的追捕。 已经担惊受怕了一整宿,长时间的紧张惊惧,加上空空如也的肚子,两个本就不算强壮的人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没逃出多远,江协就被满地疯长的杂草绊了一下,右脚踏错,重心失衡,低呼一声,直直往一旁的杂草丛中摔去。 骆心词急忙拽住他,可惜只抓住一角衣裳。 但这也并非祸事,因为那堆杂草下方是一处凹下去的洞穴,江协跌下去之后,杂草摇摆着恢复原样,将他彻底覆盖住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68章 骆心词亲眼看见他摔下去的,都瞧不见他的身影。 可江协没有声音,不知是摔晕了还是怎么了。 骆心词想喊他,可搜寻声已经到了附近,她一咬牙,只得提着残破的裙子,继续往前跑。 天亮了,可她已经无暇辨别方向或者观察周围的情况,她只能盲目地跑着。 骆心词的裙角已经被荆棘划破,脚踝与小腿好像也带了伤,挂着晶莹露珠的草叶宛若一条条软鞭,一下下刺痛她的伤口。 可她不能有片刻的停歇。 跌跌撞撞跑过一颗老藤树时,树上栖息的大鸟突地飞扑下来,情绪紧绷的骆心词已经承受不住任何惊吓,没控制住发出了一声尖叫。 声音没有很大,但足以将她的位置暴露。 骆心词恍惚中听见有人踏着草丛向她靠近。 她只能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继续移动,绕过一株蔷薇时,有一条带刺的花枝从她颊上划过,大概是因为出了汗,细小的伤口浸入汗水,搔起阵阵痛感。 骆心词无暇看顾自己,就要跑入另一片半人高的灌木丛中,“唰”的一声,身后传来杂草被人猛烈拨开的声音。 骆心词吓得肝胆俱裂,紧闭双眼,纵身就要往前跃去,腰间舒尔一紧,她被人大力地拖拽了回去。 腰间的手臂就像一条铁链,不由分说地拖拽着她退了好几步。 骆心词后背抵住一个结实的胸膛,不必看,就知道这人比她强壮出许多倍。 会死的。 她咬着牙用力朝腰间的手臂抓去,指尖划破腰间抓着的手背的同时,听见耳后压抑着浓厚情绪的低哑声音:“你先看看我是谁!” 这声音很耳熟。 骆心词猛地扭脸,看见明于鹤那张熟得不能更熟悉的俊美面孔。 他漂亮的桃花眼中带着血丝,满是急躁与杀意,额头上则冒出了细密的汗珠,看着像是马不停蹄地赶来的。 骆心词瞬间卸下所有力气,呜咽一声,身子瘫软了下去。 “你怎么才来啊!”她眼泪哗哗地往下流,被明于鹤搂着腰转过去后,搂着他的脖子道,“我没劲儿了,你抱着我!” 明于鹤没有将她抱起,只是搂着她的腰,仔细检查她身上有没有受伤。 “我害怕!你抱着我!” 明于鹤放弃检查她的伤势,将她抱进怀中,问:“太子在哪儿?” “他摔进一个洞窟,被杂草遮挡着……”骆心词抽噎着回答过,抓着明于鹤的衣裳大哭,“我让你把我抱起来啊!就像上回在山崖底下那样!我都说了我害怕呜呜呜……” 明于鹤没有如她的愿,而是说:“太子还活着,我就不能抱你。” 他不仅没将骆心词抱起,还抓着她的肩膀把她从怀中推出去。 骆心词已经累得快站不住了,此时情绪也决堤了,再也按捺不住,委屈地仰面大哭起来。 “范都护就在后面,去找他,带着他去找太子。”明于鹤不顾骆心词的哭喊,一手抓着她的肩膀,另一手扶着她的下巴,低着头,深沉的双目直勾勾盯着骆心词的泪眼,道:“撑下去!” “带他去找太子!” “不许说见过我!” 每一句,他都是用不可违抗的命令口吻说出来的,语气是骆心词从未见过的严厉。 骆心词的眼泪被震得缓住,隔着朦胧泪雾,看见明于鹤眼中的肃然。 她明白了。 是她独自逃离出来的,也是她硬撑着找到范都护,带范都护救下太子的。 期间不能有明于鹤的身影,否则,没人相信其中没有明于鹤的帮助。 明于鹤是要她再撑一撑,要她担下本就该属于她一个人的荣誉。 那么,她就可以将功抵罪,解救自己、明念笙与全家人了。 骆心词混沌的大脑中,忽然想起初与江协汇合时,她问江协安全出去后,能不能赦免她与明念笙的罪行这事。 江协回答说明于鹤会帮她的。 当时她说:“我不……” 骆心词不想让明于鹤帮她。 她与明于鹤的身份已经相差太多,门第差异,明于鹤不介意,她也可以忽略,可是两人的相识起始于一场谎言。 骆心词不想让明于鹤为她消除罪名,也不想让他为自己解决骆家的麻烦事,否则,别人会说她与明于鹤在一起,只是为了利用他。 ——就像明念笙所说的:“明于鹤喜欢你,我们可以利用他啊!” 哪怕她本人和明于鹤都知道不是,她也不想那样做。 骆心词想通了明于鹤的用意,哽咽着“嗯”了一声。 明于鹤的大拇指抚过她眼下湿漉漉的泪水,不管骆心词现在的模样有多狼狈、身上挂了多少杂草、泥土,在她发顶、额头、眼角细密亲吻了几下,重新紧紧抱住骆心词,低声呢喃:“你是最勇敢的姑娘……” 为了家人孤身入京寻找真相,怕高却义无反顾地阻挡他坠入山崖,找到太子并带人逃离……这是他见过的最勇敢、最有毅力的姑娘。 说着,前方的灌木丛中发出窸窣声响。 明于鹤抱着骆心词的动作不变,眼皮却掀了起来,冷冷盯着晃动的草丛。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69章 又亲了骆心词两下,他侧过脸,双唇贴在骆心词耳边,轻声说道:“那边是安全的,去吧。” 说完,他提着骆心词的腰与她换了个位置,放开了她。 “嗯!”骆心词睁着婆娑泪眼重重点头,抹了抹眼角,重新调动力气,转身朝明于鹤来的方向跑了过去。 “暗中护着她。”明于鹤轻声吩咐随行侍卫,而后缓缓揉了揉手腕,接过侍卫抛来的长剑。 第74章 完结(1/2) 旭日跳出云霞时,骆心词带着范都护找到了江协,人好端端的,只不过跌入深坑摔晕了过去。 所有人都围过去查探江协的情况去了,骆心词没有了力气,一个人坐在马车里,掀着帘子寻找明于鹤的身影。 看了很久,始终没瞧见。 找到范都护后,她没有停歇,立刻就带人去找江协,此时骤然停下奔波的脚步,积攒了一宿的疲惫疯狂喷涌,冲刷着她的躯体。 骆心词眼前发黑,仿佛有一只手拉扯着,想将她卷入黑暗。 她仔细回想,觉得自己没有忘却什么重要的事情,也按明于鹤所说,未和任何人提及见过他,想来等回到京城,就能见到家人,就能将所有麻烦全部解决掉了。 这么想着,心神一松,骆心词没耐住疲惫感,拂着车帘的手一滑,人就这么歪倒了下去。 因为昏睡了过去,她没看见明于鹤回来,也没发现人上了她的马车。 只在模糊中,骆心词隐约瞧见明于鹤蹲在她面前,在脱她脏兮兮的鞋袜。 骆心词猜想自己是在做梦,因为她没感觉到痛。 先前在棺材铺里,为了搬棺材不弄出声响,她用脚背垫了一下,后来长时间的奔逃,她的脚在树桩、藤蔓上绊了好几下,很疼,如果被人碰了,她一定能感受得到。 不过也可能是疼麻木了,她才会没有痛感呢? 迷迷糊糊,骆心词又想,明于鹤怎么知道她的脚受伤了?她没说啊。 但不论那是梦还是真的,来的人是明于鹤,如果他不嫌她脏的话,她是不介意被他脱了鞋袜的。 骆心词浑浑噩噩想着,睡眼朦胧地最后看了明于鹤一眼,瞧见他低头在自己脚背上亲了一下。 骆心词觉得自己看错了,想细看,可是眼皮子一重,彻底没了意识。 她这一睡持续了很久,醒来后,人在一处精致的院落中,骆家人都在这里,外面有侍卫严密守着。 骆裳道:“是皇帝的意思,说等你与太子修养几日,身体稍微好些后,再处理其余事情。” 其余事情自然是指骆心词与明念笙交换身份、骆家与王束的恩怨。 骆心词一想也是,太子再次遇险,不把叛贼全部揪出来,皇帝哪有空为她主持公道?不过也不用担心,江协答应过会帮她的。 骆心词的遭遇跌宕起伏,骆家人则是从入京到此刻,没有一个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等骆心词将真相告知后,全家人都呆住了。 “我也没想过会卷入这种事……” 从目睹假武陵侯的死开始,骆心词的想法就是尽量回避,绝对不能卷入朝廷纷争里去,那种事不是她这样的平民百姓可以参与的。 无奈明于鹤、周夷,每一个都牵扯了进去,由不得她不想。 想到明于鹤,她忙问:“这两日有人来看我吗?” “只有念笙来了几回。” 骆心词问:“只有念笙?” “不然还能有谁?” 骆心词道:“……没、没谁。” 她醒来时,已经换上干净衣裳,身上细小的伤口全部处理过了,脚上的淤青也揉过了药酒。 说是她娘给她清洗的,但在骆裳动手之前,有没有人为她收整,就没人知道了。 骆心词翘着脚,看着脚背上的淤青,始终不知道那天混沌中看见的,究竟是她的错觉,还是真的。 又两日,明念笙来了,说道:“瞿大人、赵大人,还有归德将军,都参与谋划这事了!全都被抄家了!” “周夷呢?”骆心词问。 “死了。”明念笙道,“我听人说,那日绑走你与太子的人全都死了。” “怎么死的?” “不知道。”明念笙说不上来,那日她被明于鹤关在侯府,直到范都护将人护送回京,她才知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她在侯府中的地位很尴尬,说是侯府小姐,没人这么唤她,说不是吧,她又的确是明念笙。 府中没人听她使唤,明念笙什么也问不出来,直到次日见到明于鹤,壮着胆子询问,才被放出去看望骆心词。 骆心词问:“明于鹤呢?” “你想问他怎么不来看你?”明念笙道,“他在忙着逼供呢,这几日加在一起,我也才见了他两回,每次都是一身血腥,可吓人了!” 骆心词知道他在忙什么,他是要把多年前武陵侯主导的那桩事,以及这一次,所有参与进来的人全部挖掘出来。 又过了三日,骆心词除了有大动作时会四肢酸痛之外,其余小伤均已恢复,骆家人也在这几日的缓和下,接受了她在京中遭遇的一切,只除了一件事——骆心词与明于鹤暗自滋生出来的情愫。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70章 她没好意思与家人说。 全家就一个骆颐舟知道骆心词的心思,可他一直没问,就和不知道一样。 等皇帝终于要召见骆心词,为他们主持公道了,骆心词知道会见到明于鹤,于是特意在入宫前,悄悄拽着骆颐舟。 “瞒不住了,需要人帮你说话,想起我来了?”骆颐舟白她一眼,“我一个伤患,能知道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自己去和他们说吧!” 骆颐舟原本一身手矫健的大好男儿,拖着伤入京,不是被明念笙打晕,就是被独自留下养伤,唯一一次派上用场,是倾听骆心词郁郁不得的压抑情愫,安慰她。 太没用了。 前段日子,骆心词因为怕被他询问,一直躲着他,心虚,被翻了白眼也不好意思说什么,只能自己惭愧、心急。 没法,只能先去面圣,再解决私事。 而实际上,经过骆心词与太子遇险一事,骆家的遭遇已经清楚地展现在众人面前了。 起因是周夷的那封信,骆心词与明念笙互换身份是形势所迫,足以将功抵罪,唯一需要当堂对峙的,并非骆家与王束,而是王束与秦尚书。 据王凌浩调查,对骆家人下手的人是秦尚书,而秦尚书坚持自己不曾做过,一口咬定是王束栽赃陷害到他身上的。 “下官承认是刻意将王束拘在国子监的,他一介寒门学子,既能为了前途抛弃糟糠之妻,难保他日不会抛弃我女儿。这种人只有一辈子处于下位,才会安分守己,下官绝不可能给他翻身的机会。” 秦尚书已经撕破脸,当着众人的面直言私心,“就算老臣要动手行凶,也会是对王束,而非骆家一户平民百姓。” 王束却道:“你的确不会轻易动手,可若是秦椋命人行凶,岳父大人,你可会帮忙遮掩?” 这么说的话,也有几分可能。 双方各执一词,可惜被派去动手的人早就被灭口了,无法得到确切的答案。 这桩案子审到最后,竟成了夫妻之间的内讧,已全然与骆家的受害者无关了。 争执无果,想要得知真相判罪,尚需细致的调查。 基于骆心词与江协的救命之恩,皇帝格外看重这事,斟酌后,将秦尚书父女、王束暂时关押。 案子本要交给明于鹤审查的,介于他与骆心词不清不楚的关系,最后交给了与案件完全无关的刑部官员。 困扰骆心词许久的事情,就这么暂时告一段落。 骆家入宫面圣的仅有骆家舅舅、骆裳与骆心词三人,但是离宫时,家中另外三人都来接了,一家人团聚。 其中骆裳因为见到曾经亲密无间的枕边人、兼如今的仇人,情绪很是低落,骆心词全心全意地照顾娘亲,没注意到明于鹤就在不远处的车厢里望着她。 明于鹤的目光从骆心词脸上、手背上的划伤一一扫过,最后落在她双脚上,确定她活动自如,他转脸,望向同样瞧着骆家人的明念笙。 明念笙被赦免了罪过,恢复了身份,可她知道,她身上留着武陵侯府的血,侯府却并不是她的家。 明念笙立在夏日的微风中,背着手,笑眯眯看着骆家一家,背影透漏出些许落寞。 明于鹤看了一眼,道:“滚过来。” 明念笙闻声转头,“啊?” 意识到明于鹤是在让她上马车回府,明念笙连连摆手,“不了不了,我还有事……” “把她给我扔上来。”明于鹤懒得与她说第二遍,直接命人动粗。 明念笙见状,立刻屈服,忙不迭地爬进了车厢。 她看出明于鹤心情不佳,料想是这些日子光忙着处理公务,没法与骆心词见面的缘故。 再有就是方才在殿中,骆心词除了最初看了他一眼,注意力就全部放在王束那家人身上去了。 要命啊……与明于鹤独处,还是在他心情极度不佳的时候! 如今身份已经被公之于众,就算明念笙再不喜欢侯府女儿的身份,她也无法否认。 而认了这个身份,她以后就只能仰仗明于鹤的鼻息了。 得讨好他。 明念笙眼珠子转了转,掐着嗓音道:“哥哥……” “我说过了,再这么喊,拔了你舌头。” 明念笙默了默,试探道:“小侯爷?” 这就过分卑微了,不像侯府小姐,反像伺候人的。 明于鹤道:“喊大哥。” “大哥。”明念笙从善如流,敲定称呼,好心劝道,“大哥,你想小妹了,就去找她呗,虽然你没帮上她什么忙,可她对你的感情不是假的……” 后半句在明于鹤不善的目光下渐渐没了声音。 明于鹤翻看着手中的审讯文书,不冷不热道:“我凭什么去看她?我现在既不是她哥哥,又不是她未婚夫婿,连个好友也算不上,我以什么身份去看她?” 好大的怨气! 明念笙确定了,他就是在因为没能和骆心词单独见面不高兴,刚要说些什么,明于鹤又开始了。 “你说的对,不需要我撑腰,她就可以为自家讨回公道,在骆家其余人眼中,我不计较她假冒明念笙,是因为皇帝赦免了你俩。我就是个处处为难她的恶人,你觉得她娘亲和舅舅会怎么看我?会让我与她单独说话吗?”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71章 “要不……” “方才在殿中,她娘亲与舅舅看我的眼神还不及看旁边的小太监和蔼,他们若是知晓了我与小妹的关系,会对我没有一点异样的眼神?” “一定是她根本就没与家里说。她是不是觉得我也是周夷、王束那般人?” 说到这儿,明于鹤先前的淡然、稳重姿态,已经荡然无存。 他也懒得装了,“啪”的一声扔下手下文书,恨恨道:“那两人犯的错,凭什么要我来承担后果?” 周夷已经死了也就罢了,一想到没有切实证据证明是王束派人行凶,他有可能逃过死罪,明于鹤就满心阴郁。 越想越气,他干脆地掀开车帘,吩咐道:“去一趟王平研的府邸,告诉他想弄清他儿子是怎么死的,就在王束身上下点功夫。” 明念笙:“……” 这人什么毛病? 不敢说。她清清嗓子,道:“小妹在忙她家里的事……” “你什么意思?”明于鹤宛若被戳到了伤痛之处,怒而转目,咄咄逼人地质问,“你觉得我不够体谅她,是在无理取闹?” “没有!”明念笙大喊冤枉,“我没这么说!” 满心闺怨的男人太可怕了。 明念笙累了,说什么都是错,她决定还是闭嘴的好,随便明于鹤怎么气闷、发癫,她都不会再多嘴了! “你最好没有。”明于鹤威胁完了明念笙,兀自说道,“你竟然劝我去找她?你可别忘了,我还没与她和好呢!” “我去找她?”他冷笑,“你想多了,别说我去找她,哪怕是她主动来找我,我都不会理她一句。” 车厢中静悄悄的,没有人回应他。 明于鹤等了会儿,转头一看,见明念笙双目无神地发起呆,看见他,睁大眼睛敷衍地假笑了一下,依然不说话。 “你笑什么?”明于鹤浓眉一压,眸中凶光毕露,“你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觉得我在虚张声势?是不是在心里嘲笑我?” 明念笙:“……” 苍天呐!她就应该在明于鹤让她上马车的时候,一头撞死! “不是,我饿了!”明念笙慌不择口,只想快速逃离这个充满怨念的地方,“我想买些糕点填肚子!” 明于鹤不屑虐待她,让人停下马车,将她放了下去。 另一边,因骆裳情绪波动太大,骆心词与她单独乘坐一辆马车,母女二人依偎着,无声地相互安慰。 走出一段路,骆裳忽然问:“怪你舅舅吗?” “怎么会!” 骆心词大约知道骆裳是什么意思,王束、周夷都是舅舅挑选出来的,都非良人。 可舅舅是真心为她好的,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只是那二人品性有缺,与舅舅无关。 骆心词道:“我怎么会因为舅舅也被骗了,就将这么多年以来舅舅对我的爱护,全部否定呢?” 骆裳轻轻“嗯”了一声,将她重新抱入怀中。 骆心词靠着娘亲的肩膀,犹豫着要不要在这时候提一下明于鹤,还没想好,听见骆裳道:“你说,倘若是王束派人去行凶灭口的,他会用什么手段对付你?” 这话听得骆心词心头猛地一跳。 除了因为要照顾家人,很少出门的骆心词,骆家每个人都遭遇了不同程度的危险。 照这个道理推算,骆心词也该遭到一定的伤害的。 王束会怎么对付她呢? 骆心词想不到,说道:“不管是什么危险,都过去了,以后不会有了。” “是呢……” 骆裳的声音很轻。 骆心词却听出一种很奇怪的情绪,她抬起脸想看骆裳的神情,被她按着后脑压回了肩膀上。 “其实喜爱与否,是很明显的,当年与他成亲不过三个月,我就能感受的到,他一心追逐的,只有名利。” 骆裳说完,拍着骆心词的后背,轻声叮咛,“今后你若遇上喜欢人,一定要相信自己的直觉,宁可一生不嫁,也不能将就。” 说到这里,她的语气恢复了正常,骆心词便当方才的感受是自己的错觉。 也因这句话,骆心词决心将自己与明于鹤的事情清楚地告诉娘亲。 从两人相识,到明于鹤怎么为难她,怎么为她出气,尤其是那日明于鹤撵她去找范都护的事……她要一件不漏地告诉骆裳。 她要说,她喜欢明于鹤,要与他成亲。 嘴巴刚张开,外面传来熟悉的呼唤:“小妹!小妹——” 是明念笙。 “快下来!”明念笙站在街边拚命招手,“骆姑姑,我带小妹出去玩,待会儿送她回去!” 骆裳想说京中这会儿正乱,让她俩别乱跑,就一扭头的功夫,骆心词已经跳下了马车,她只能叮嘱让人早些回来。 马车驶出一路程,骆裳越想越不放心,又让车夫折返回去,打算把明念笙也带着,让两人在她眼皮子底下玩耍。 远远看见两姑娘,正欲喊人回来,瞧见骆心词眉开眼笑地走到一辆马车前,歪着头掀了别人的车帘。 车窗里露出明小侯爷平静的侧脸。 骆裳对这位小侯爷很是感激,因为他没追究骆心词与明念笙的胆大妄为,除了感激之外,便只剩下畏惧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72章 她以为骆心词是想与明于鹤道谢,就在原处等着,然而看见的,却是骆心词不知道说了什么,被明于鹤瞪了一眼。 骆心词不仅不怕,还笑了起来,瞧见明于鹤不理她了,将手伸了进去,夺走了明于鹤手中的文书。 明于鹤目不斜视,重新取了一本,刚打开,又被骆心词夺走。 他取了第三本,这一次,在骆心词伸手去抢的时候,迅速一偏,让她抢了个空。 然后骆心词就上了马车,进了车厢,瞧不见人了。 骆裳沉默了会儿,转目向街边,看见了弯着腰,认真挑糕点的明念笙。 她恍惚明白了什么,神色复杂地等了会儿,无奈叹气,让车夫启程回府去了。 . 骆心词进了车厢就往明于鹤身上扑,明于鹤张着双臂接住她,然后搂着她的腰将她搁在一边,再端正地坐好,淡淡说道:“男女授受不亲,骆姑娘自重。” 要不是才在明念笙口中听说了他是如何尖刻地为难别人,骆心词就要被骗过去了! 她忍着笑,跪坐在软垫上,攀着明于鹤的肩膀问:“你还是不肯抱我?” 明于鹤斜眼瞟了她一下,道:“我……” “你既不是我哥哥,也不是我未婚夫婿,非亲非故,要保持距离。” 骆心词抢了明于鹤的话,见他板着脸,一副不可亵玩的清高模样,想起从江协口中听见的皇帝对他的评价。 他说明于鹤是个端方君子。 哪里是啊!谁家正人君子会为了能够有理由的亲近,非说喜欢的人是他妹妹? 可若说他不是,他又有点诡异的古板。 骆心词望着明于鹤疏冷的神情,强忍笑意,小臂搭着他的肩膀,说道:“好吧,你不可以轻慢陌生姑娘,但是我不守礼,我好男色,我可以强迫你。” 说着,她双臂搂上明于鹤的脖子,全身力气都压着明于鹤的肩膀上,膝盖一迈,面对面跨坐在了他腿上。 明于鹤坐得端正,俯视着骆心词只到他鼻尖的发顶,一言不发。 可他的心跳声出卖了他。 骆心词的手从他脖子滑到他心口,掌心压着那激烈的跳动,赤红着脸,轻缓地冲明于鹤咬了咬唇。 红润的唇面饱满诱人,微启着,引人探索。 明于鹤依旧摆着一张高不可攀的冷脸,但是在后颈的手将他往下勾时,他顺从地低头,嘴巴也自觉地张开,往骆心词唇上凑。 双唇即将纠缠在一起,骆心词实在忍不住了,身子一颤,吃吃笑了起来。 明于鹤:“……” 第75章 正文完结 明于鹤脸面尽失,当即抓着骆心词的腰要把她扔下去,骆心词赶忙搂紧他的脖子,手脚都缠在明于鹤身上,才没让他得逞。 “我逗你玩的。”骆心词不想被扔下去,笑着说道,“今日回去我就与家里说咱俩的事情,别生气了,好吗?” 明于鹤面若冰霜地瞪着骆心词。 骆心词知道他在不满什么,也知道怎么哄好他,她暗暗蜷缩起脚趾,脸颊红扑扑的,赧然道:“我不好意思……” 禁不住明于鹤眼中明晃晃的怒火,骆心词搂着他的脖子,将脸枕在了他肩上。 避开了明于鹤的视线,她自在许多,放松身躯依偎着他,感受着壁垒般有力的胸膛,低声说道:“我想你抱着我,抱得紧紧的,想了许多天。” 此言一出,明于鹤仿佛重新看见那日的骆心词,衣裳破损、浑身上下都挂着血痕,她就如同高空坠落的黄莺,惊惧、弱小,命在旦夕。 顿时,什么阴郁的怨气、贪婪的念想全都化为乌有。 明于鹤默默抱紧骆心词,手掌在她后背轻柔地抚摸,又侧着脸,用下巴轻蹭骆心词的额头。 那时他就想这么做了,他想给她最多的保护,想将她放在心口,让她再也不用遭受任何风雨疼痛。 两人无声相拥,共享了会儿<a href=https:///tags_nan/wenxinwen.html target=_blank >温馨的时光,骆心词想起正事,问:“你觉得是谁让人去林州灭口的?” 她突然抬头,差点撞到明于鹤的下巴。 明于鹤瞧着她颧骨处已经消了疤的淡淡印记,眸光动了动,道:“王束。” “为什么?” 明于鹤道:“我看他不顺眼。” 这个理由站不住脚,可上次他也是这么说周夷的,真就被他说中了。已有前例,骆心词不由得对这带着强烈个人偏见的说法产生几分信服。 “那要怎么寻找证据呢?” 眼瞅着骆心词真的信了他随口的说辞,琢磨起怎么让王束伏法,明于鹤心中一阵无力,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为她忧心。 “我怀疑王束,是因为倘若我是秦尚书,得知从小疼爱的女儿被枕边人欺骗了十余年,我会毫不犹豫地杀了对方,而非迁怒于另一个被他欺骗的弱势方。” 只是设想一下,明于鹤声音里已经带上了狠辣杀意,“杀了他,再嫁或是归家,哪一个不比隐忍接纳的好?” 骆心词却想歪了一点,飞快地偷瞄明于鹤一眼,脸上火辣辣的,低下头,道:“……有道理。” 明于鹤没发现骆心词的异样,只觉下巴被她毛绒绒的额发蹭得有些痒,他抬起手掌覆在骆心词后脑揉了揉,道:“另外,王束一直想摆脱秦尚书的控制,将意欲灭门的罪名推到他头上,何乐而不为?”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73章 骆心词点头,缓了缓心底的燥热,道:“可咱们没有证据。” “那就让王平研去,他是刑部的。” “王平研?”骆心词早将这人忘记了,经明于鹤一提醒,仰脸蹙眉,“那件事不也没有确凿证据吗?” 提及那事,王束会胆怯,但真的翻案重查,只要他不承认,就没有证据能够指认他,同样不能将他如何。 明于鹤道:“若是我的子女遭人迫害,管他有没有证据……” “咳,咳!”骆心词知道他要说什么了,面红耳赤地打断了他。 明于鹤也终于知道骆心词为什么重新趴在了他肩膀上。 他瞧着骆心词的后脑,想顺势说些私话,没开口,外面传来了明念笙的声音:“大哥,我买好了,可以进去吗?” 骆心词立刻按着明于鹤的肩膀要从他腿上下来。 明于鹤怀中一凉,心情瞬间再回谷底。 虽气闷,他也明白,无名无分,别说亲密,就是独处都难。 明于鹤压住把骆心词按回怀中的冲动,扶着她的手臂,在她要坐到一旁时加重语气提醒:“记得你说过的话,今日回去就与你娘亲和舅舅说清楚!” 骆心词:“……知道了!” 余下的行程是三人一起的,除了骆心词真心实意的开心,明姓的兄妹俩没一个满意。 等骆心词心满意足地回了家,等待她的,是另一个惊喜——满脸哀怨的骆颐舟。 骆颐舟真的很委屈,入京后没派上什么用场,得知妹妹喜欢上别人,自己还没弄清楚,人就躲开了。 现在本想报复妹妹一下,故意不站在她那边,还没开始,就遭了家中一顿逼问。 他能知道什么?平白为骆心词顶了家人的怒斥。 等骆心词回来,事情没有彻底解决,但至少不需要她厚着脸皮与家人诉说少女情怀了。 “他也喜欢你?” 不需要她剖开内心给家里人看了,但是需要她替明于鹤表真心。 骆心词很是难为情,但在一家人面前,仍是用尽最大的勇气,高声道:“他最喜欢我了!非我不可!不然怎么会那样急切地把你们都接来京城?” 声音太高,把全家人都震住了。 事情来得突然,骆心词失了从容,说完这几句表心意的,匆匆证明起明于鹤的好,语句错乱,完全不似她最初的计划那般详细。 只说一会儿,她就停下了,呐呐问:“你们……不许吗?” 骆颐舟是与明于鹤接触最多的,早就从骆心词和明念笙的态度中,看出两人的感情了,第一个说道:“我不反对。” 舅母是了解最少的,不发表看法。 但骆心词的终生大事,主要由舅舅与生母做主。 骆裳看着女儿生怕他们不允许的忐忑模样,记起第一次给她定亲的情形,问及对周夷的印象,那时的骆心词双眼迷茫,半晌没说出一个好或者坏字。 她真的喜欢那位明小侯爷。 入京途中,骆裳也想过很多见到女儿的情形,每一种都比实际所见要惨烈许多。 一个无依无靠的孤身姑娘,人生地不熟,若无人照顾,是不可能在这偌大的京城中不受任何伤害的。 骆裳又想起街上所见,那样自然的嬉闹,哪怕是燕尔新婚时,她与王束之间也不曾有过。 “没什么不许的。”她不想骆心词为难,道,“总不会比上一个更差。” 上一个害得骆家险些被灭门,是很难找出比他更差的了。 骆心词高兴的同时,暗暗庆幸这话没被明于鹤听见,否则按他的性子,知道自己是被与周夷做比对后才能让人满意的,怕是又要动怒。 骆心词擦擦鬓边细汗,看向舅舅。 骆家舅舅叹气,语重心长道:“那是侯府。” 当年为骆裳选婿,他看中王家,除了王束的才识、品性和家境之外,还因王家只有一老人和一文弱书生,妹妹嫁过去,不会受欺负。 ——结果人家直接抛弃骆裳,带着老母亲改名换姓了。 长了教训,所以在为骆心词选婿时,未免重蹈覆辙,他刻意选了个人丁兴旺,需要顾全家族脸面的。 ——后果更加糟糕。 只是普通人家,他们就无法应对了,明于鹤可是皇亲国戚,倘若哪日变了心,他们更没办法为骆心词出头。 家中所有人都明白舅舅未尽的担忧。 骆心词想说可以找太子,江协答应过她,不管她有什么难处,都会出手相助。 可家人是为她好,为了明于鹤与家人作对……她不想这么做。 骆心词的嘴巴动了动,最后紧紧闭起,等待判决似的望着舅舅。 气氛沉郁,就连四岁的骆心韵都感受到了,望望这个,看看那个,不敢发出丁点声音。 骆颐舟第一个受不住这气氛,直截了当地问:“爹,你不看好明小侯爷?” 骆心词最怕听见这话,祈求地看向骆颐舟。 骆颐舟冲她摆摆手,道:“你看好的两桩亲事都是要人命的,你不看好,是你自己与娘,你俩如今倒是过得不错,是不是?”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74章 一句话把骆家舅舅说得哑然。 “爹啊,说真的,你这眼光看前途是好的,看品性,一点都不行!” 骆颐舟一点不给亲爹留脸面,大声道,“人小侯爷不差前途,你若真不看好他与小妹,就更应该成全他俩,说不准他俩能白头到老呢。” 这一番另辟蹊径的话,把全家人都说愣了。 有点荒唐,但仔细想想,又有点道理。 舅母第一个被说服,一改先前的态度,道:“有道理。而且侯府人少、被那么多权贵盯着,更得顾全脸面,想不善待小妹都难。” 这话是在暗讽路家舅舅之前选那两门亲事的缘由,直把舅舅奚落得面红耳赤。 “那就……”事实摆在眼前,骆家舅舅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眼光的确不行,妥协道,“那就等候府来下聘再说……” 至此,一家人都应下了,骆心词终于轻松地露了笑。 明念笙被迫回了侯府,待着不痛快,总往骆家跑,明于鹤也不拘着她,于是,这消息第二日就被明于鹤知晓了。 武陵侯府立刻大张旗鼓地备起聘礼。 有了周夷那事,骆家人是不想骆心词太早成亲的,但都想先把亲事定下,好看看明于鹤是不是真心的、多了解他一些,这时候,王束就极其碍眼了。 若证实是他命人去灭口的,他死有余辜,骆心词与他再无瓜葛。 倘若他是无辜的,再怎么说也是骆心词的生父,人就在京城,背着他私自定下,恐会让骆心词遭人诟病。 奈何那事迟迟不见证据,不能将人定罪。 . 这日,范柠登门,骆心词与她在屋中说了些话,没多久,狂风席卷,烈日被乌云遮蔽,眼看大雨将至,范柠急匆匆回府去了。 送走客人,骆心词回去找骆裳,没见着人。 她以为娘亲去了舅母那,过去看了看,依然没找到,去前院问了下人,方知骆裳一早就出去了。 “去哪儿了?” 骆裳性情温柔,在林州时就很少独自外出,第一次来京城,竟然不与家人说一声就出去了,骆心词很是惊诧。 “只带了个车夫,没说去哪儿。” 骆心词找不到人,只能先回去,在屋中翻了几页书,她越想越觉得不合理,拧眉深思起来。 在闷雷响起时,心头突然一阵抽痛,刹那间,骆心词灵台乍亮,蹭地站起来,立刻让人准备马车。 骆裳在京中能够有来往的,只有一个王束。 骆心词想起前几日骆裳问她的话,问她假若凶手真的是王束,她觉得王束会用什么手段来取她性命。 骆心词心想,娘亲可能是念着那毕竟是她生父,单纯去探望一下……最多就是问一问,他是否真的从来没将她们母女放在心上。 得了答案,伤心一会儿就该回来了。 可是莫名的,骆心词心慌意乱,总觉得出了什么大事。 匆匆让下人与舅舅说一声,她快速赶去刑部。 到达时,夏日暴雨正盛,雨水犹若断崖瀑布,倾泻而下,冲刷着世间万物。 骆心词望着牢房前簇拥着的大批官差,在其中看见了面色惨白的骆裳和她裙子上的污血。 那一刻,骆心词脑中嗡了一声,嘈杂的雨声似乎就此停住,她听见了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哪里来的血?谁的血? 骆心词踉跄着下了马车,雨水刚拍打到她的发顶,就被一柄暗青色的油纸伞遮住,骆心词的手臂也被人搀扶住。 “王束在你娘的逼问下承认了一切罪行,夺走你娘的发簪,畏罪自尽了。” 骆心词霍然扭头,看见了明于鹤。 明于鹤手中的油纸伞倾斜在她头上,豆大的雨珠砸了他宽阔的肩膀上,留下暗黑色的湿痕。 “你娘身上的污血是被他溅上去的。”明于鹤解释清楚,弯下腰,低声道,“就算订了亲,大庭广众之下我抱着你,传出去了,也会对你名声不好的。” 骆心词终于反应过来了,心跳平缓了一些,颊上也恢复几分血色。 “你怎么知道狱中发生了什么?” 明于鹤道:“你说呢?你不知道我为什么日夜等着王束早点伏法认罪?” 骆心词知道的,为了早日与她成亲。 没忍住,嘴角轻轻弯了弯。 不是她娘杀了王束就好。 为那种人赔上牢狱之灾,不值得。 骆心词情绪恢复,撑着明于鹤的手臂快速走过去,果然听其中一个红袍官员吩咐下属:“周夷已认罪自尽,速速入宫禀告陛下!” 骆心词彻底放了心,喊了一声娘,急忙上前抱住骆裳。 她想安慰骆裳的,反被骆裳抱住,“没事的,没事,他死了,再也不能把你怎么着了……没事的,啊……” “我知道,我没事的。”骆心词也这么与骆裳说着。 这厢母女二人相互安慰,另一边,明于鹤亲自入了牢房查看了王束的尸身,在他胸口发现三处利刃刺伤,处处直刺心脏,导致他没了性命。 那名红袍官员跟着进来,二人在阴暗的牢房中直面对方。 红袍官员道:“王束说,他从来没想过杀了骆姑娘,因为一个柔弱却貌美的姑娘,根本无需动手,只要让她失去所有的庇护,她就已经与死没有区别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75章 这句话让明于鹤心尖一动,瞬间起了杀心,更不必说骆心词相依多年的生母了。 “多谢。”明于鹤道。 红袍官员道:“该下官与小侯爷道谢才是。” 二人说完,共同走出牢房,看见除了骆家母女,王凌浩也闻讯赶来了。 他生母、祖父俱在牢狱之中,陪同的只有外家亲人,与骆家母女相对而立,倒免了刑部官员挨个询问了。 “骆姑娘,王公子,令尊的尸身……” “我不要!”骆心词第一句拒绝。 王凌浩满面耻辱,迟疑了会儿,同样摇头。 “那便等陛下将认罪书过目后,依照寻常无人认领的囚犯的尸身去处理了……” 几人商议着尸身的处理,骆裳则仍抱着骆心词,手轻拍着她的后背,注意力却在几人的对话上。 听到这里,她正疑惑,就听明于鹤低声道:“抛尸荒野。” 骆裳怔了下,抬眸看明于鹤。 明于鹤也在看她,目光却是凝聚在她手指尖的。 骆裳顺势看去,在自己右手食指的指甲缝中看见一丝血红颜色。 她心头一震,再度看向明于鹤,见他已经不动声色移开了眼。 骆裳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抬手扶了扶头上的油纸伞,动作间,手指伸入暴雨之中,很快湿透。 “娘?”骆心词转头看她。 “没事,伞歪了。”骆裳将手收回,指缝中已经恢复白净。 . 七月中旬,名震京城的真假侯府千金案有了结果。 罪魁祸首王束认罪,自裁于狱中。秦尚书因滥用职权、管教不严等罪过,被降职贬谪。 这桩案子是由刑部王平研亲自审判的,经由皇帝过目后,就此结束。 没了阻碍,骆心词与明于鹤的婚事正式提上议程,在明小侯爷亲自登门提亲后,婚期定在了金秋十月。 骆心词原本在专心为婚事做准备,某日忽梦旧事,记起另一件悬而未决的事情。 “武陵侯……” “大哥说成亲后再让他‘死’。”婚前二人不便见面,由明念笙在两边来回传话。 “为什么呢?”骆心词问。 明念笙回去照搬了这个问题,灰头土脸地来回答骆心词:“因为如果不想侯府被影响,他就不能是获罪而死,正常死去的话,大哥得为他守孝……” 守孝,婚期延后。 明于鹤能让“武陵侯”死,才怪了。 “就当是可怜我,你以后不要再问这样显而易见的问题了……”明念笙哀求,“他只是我大哥,不是我的好哥哥!对着我脾性很差的!” 骆心词:“……咳,好吧……” 第76章 日常(1) 金秋十月,秋风送爽,在满城的清雅桂香中,京中迎来一桩盛大的喜事。 有人在望不见尾的迎亲队伍中认出了武陵侯府的标识,好奇问:“新娘子是哪家姑娘?” “这你都不知道?”凑热闹的百姓好心道,“就是那个险些遭生父灭门的乡下姑娘。” “遭生父灭门?”外地行商客听得大惊失色。 有好事者乐得见别人震惊,添油加醋把事情说了一遍,道:“别看人家是小地方来的,这姑娘可了不得!假冒侯府女儿入京,先教训宁王府的小公子,再除了人面兽心的国子监王司业,新科榜眼也是被她弄没的!” “听说秦尚书也在她手里吃了亏!” “不止呢,人家还得了太子青眼,瞧见没,方才那列官差就是宫里出来,专门去侯府送贺礼的……” 行商客听人七嘴八舌说了一大堆,一脸向往道:“这姑娘一定生得国色天香!” “可不是嘛,不然能把明小侯爷迷成那样?听说了吗,为了迎娶佳人,小侯爷特意将侯府拆了重建!” “美是美,不过光有美貌可不行。”有人反对,“明小侯爷什么美人没见过?不会光为一张脸对个平民女子百依百顺。要我说,明小侯爷看中的是她的手段和心术,有这等厉害的谋略,才能担得起侯府主母的身份……” 此刻,拥有令人畏惧的心术的骆心词,刚被迎入新房。 外面觥筹交错、贺喜声源源不绝,里面鸳鸯锦绣,喜烛成双。 前来贺喜的人太多,明于鹤将骆心词带入新房,掀了喜帕,喝了交杯酒,吩咐人好生照料她,就出去了,与骆心词倒是没说什么。 骆心词觉得不应该。 这两个月来,为了准备婚事,两人没怎么见过,这会儿终于能够名正言顺地私下相处,明于鹤不可能对她这么冷淡。 要说变心,那就更不可能了,前两日雨水不断,明于鹤还专门让人去府中说了一声,即便是天降暴雨,婚期也不会更改。 那就只能是人已经到了他手中,板上钉钉的事情,他犯不着着急了。 明于鹤私下里容易被挑起怒火,可有了先前那么多事情,骆心词知道,他的耐性是极好的。 此时不动,一定是在酝酿更大的风暴。 这个猜测让骆心词有一种掉入狼窝,将要被一口吞掉的错觉。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76章 她有点羞涩,轻轻舒出一口气。 伺候的嬷嬷听见了,问:“夫人可是累了?” 这日天不亮,骆心词就起床梳妆了,身体是累了,精神还振奋着,闻言摇摇头,问:“念笙呢?” 从前,明念笙是她的好友,如今,明念笙是武陵侯府的人,今日两人还没见着面。 毕竟是头一回成亲,骆心词有点紧张,想与熟人说说话。 嬷嬷道:“小姐今日大早说了些不中听的话,惹着了小侯爷,小侯爷特意让人看着她,这会儿该被撵到郡主身边去了。” 韶安郡主为人冷淡,说话直白,但小辈的事,不管对错,她都很少插手。 反观明于鹤,对明念笙动辄发怒,“滚过来”“你想死”之类的话,几乎每天都能听见,可明念笙不敢在韶安郡主面前放肆,却偏偏频繁招惹明于鹤。 骆心词问:“她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 “说小侯爷不适合红色,穿喜服的模样有点丑。” 骆心词:“……” 敢在这日子触明于鹤的霉头,明念笙是真的不怕死。 再说,明于鹤哪里丑了?掀喜帕的时候她瞧见了,剑眉星眼,英姿勃发,明明俊得她心里小鹿乱撞。 “小侯爷已经吩咐下去了,不准小姐往这儿来。” 骆心词只好作罢。 一个人无趣,胡思乱想了会儿,她干脆先去洗漱。 洗漱干净了躺在床上等明于鹤,这情景看着太奇怪。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骆心词特意放慢动作,细致地洗了很久,直到侍女来报,说宾客全部散去了,骆心词才出了池子。 本来骆心词只是紧张,听人说明于鹤也去洗漱了,心里多了丝难为情与惧意。 她知道洞房花烛夜要做什么,也知道明于鹤为了两人的亲密事做了许多准备,光是那些“朝廷机密”,他就研究了好几个月。 明于鹤会,所以当骆裳给她看那些令人羞耻的图册时,骆心词只囫囵扫了几眼。 真是羞人…… 骆心词特意多做了些心理准备,她没觉得自己用了很长时间,出去了才发现,已至深夜时分。 磨磨蹭蹭到了寝屋,明于鹤已经在里面了,披着外衣,正在红烛下翻看骆心词的梳妆台。 听见响动,他转头看来,将骆心词上下扫了一遍,问嬷嬷:“还有别的事?” 新婚之夜,礼已经成了,还能有什么事? 嬷嬷笑着说了,明于鹤搁下手中发钗,又问:“你呢?” 这一句是问骆心词的,骆心词脸上冒着热气,抿着唇摇头。 “那就都退下吧。” 嬷嬷含笑说了句吉祥话,带着侍女依次退下。 等无关人都出去了,明于鹤道:“还愣着做什么?” 他擦了擦手,率先来到床榻边,等骆心词挪过来,已经躺在了上面,长腿跷着,将床沿挡了个严实。 骆心词本来还觉得他有点冷淡,一见他这样不怀好意,就知道自己想多了。 明于鹤最会假装了。 面上云淡风轻,心里怕是急疯了。 骆心词慢吞吞弯下腰,用手指头推了推明于鹤的膝盖。 明于鹤不动如钟,依旧不给她让位置。 骆心词等了会儿,红着耳朵小声道:“你不让我上去,那我就去别的房间睡了。” “新婚之夜你要与我分房睡?” 明于鹤云淡风轻的假象,被骆心词用一句话轻易戳破,取而代之的是他低低的怒音。 “就因为我让你从我身上跨过去,你就要与我分房睡?从我身上跨过去,难道是你吃亏?” “……你不要说得这么直白!” 骆心词有点受不住。 她喜欢与明于鹤亲吻,虽然有时候他的动作太过粗鲁,会弄疼她……那种被撩起情潮时难以自控的感受,骆心词有点畏惧,但也有些羞于说出口的期盼与喜欢。 今晚要发生什么,两人都一清二楚,只是真要发生的时候,大约就是人们常说的“万事开头难”,怎么开始,让骆心词觉得难为情。 新婚第一晚,心里总是有些别捏的。 骆心词说要去别的屋,只是随口一说,明于鹤却当了真,非要把事情拿到台面上来。 “我不表明态度,难道真由着你走出去?我还要不要脸了!” 骆心词被说得面红耳赤,“你再说我真的出去了!” 明于鹤愤而闭嘴,青着脸躺回去,手掌“邦邦”在床榻边缘拍了拍,示意骆心词快点。 他的身躯严严实实地挡在外侧,只留下手臂宽的位置,根本不够骆心词坐下去的。 骆心词犹豫了下,扶着床柱踩松了鞋子,就要上榻,望见了明于鹤的眼睛。 他枕着双臂,自下而上看来,即便骆心词低着头,他也能将她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被明于鹤直勾勾地看着她是如何爬到他身上去的……好羞耻……骆心词身上仿佛有成千上百只蚂蚁在爬。 她尽量忽视明于鹤的目光,将视线放在拦路的躯体上。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77章 胸膛……肯定不能从明于鹤胸膛上跨过去的。腿,他两条腿交叠着,跷得那么高,跨不过去。 骆心词的视线停在明于鹤腰腹部。 明于鹤穿着宽松的寝衣,因他躺着,薄薄的寝衣贴在身上,依稀显露出腰腹部匀称的肌肉轮廓。 很窄,无需太大动作,轻轻一跨就能过去。 骆心词探好了前路,膝盖压着狭窄的床沿,扶着床头小心翼翼地从明于鹤上方往内侧移动。 动作有点艰难,但还算顺利,只是当她左膝触及内侧的床褥时,整个人是半悬在明于鹤身上的,明于鹤在这时突然抬起了上半身,似乎是要坐起来。 骆心词早猜到他要使坏,将出现的画面太刺激,让她接受不能。 于是,几乎是下意识的,她身子一沉,双膝并着,用力压住明于鹤的腰,阻止他坐起来,同时双手也伸了出去,使劲按在明于鹤胸口。 明于鹤被按了回去,也笑了。 笑的时候身躯震颤,腰腹收紧,与骆心词紧密无间地贴合着。 骆心词腾的一下红透了脸。 她想从明于鹤身上翻下去,身子刚歪了一下,明于鹤的两只手伸了上来,于左右两边抓住骆心词的小腿。 隔着单薄的寝衣,两只宽厚的手掌几乎将她的小腿环住。 骆心词就这么被困在了上面。 这画面简直没眼看。 她弯下腰去掰明于鹤的手,还没用力,听见明于鹤道:“先前你小腿上全是划伤,脚背也被砸出淤青,我没能亲自照顾……” 骆心词怔了一下。 她只受过一次伤,是与江协遇险那会儿。被范都护送回京城,就恢复了身份,由自家人照顾。 后来虽与明于鹤见过面,但所商议的大多是正事,要么就是有长辈在场,两人不好太亲密。 直到她伤势全部痊愈,明于鹤也没能插手照顾她。 “现在可以弥补了吧?” 骆心词的手被拨开,小腿处的手掌轻轻揉捏了几下,缓慢往下滑去,揉着寝衣游走到她脚踝,在踝骨处细细摩挲后,抓住了她曾经被砸出淤青的右脚。 温热的手掌托着她的脚心轻轻抚摸了会儿,将她的脚往前拖去,拖到了枕边。 然后明于鹤看了眼骆心词,确认她睁眼看着,在她的目光下偏过脸,在那白皙的脚面上亲了一口。 第77章 日常(2) 骆心词被吓了一跳,脚迅速从明于鹤手中抽了回来,瞧见明于鹤转眼看她,心里臊得厉害,可莫名其妙,她又很想笑。 为什么想笑,骆心词没法描述。 有些情绪是很难用言辞表述出来的,就像第一次与王束见面,骆心词被说得无言以对,明于鹤堂而皇之地袒护时她的感受,又如她筋疲力地尽要依赖明于鹤,被赶去找范都护…… 骆心词心里有一股热乎乎的气体,撑着她,意欲将她带飞。 她不知道怎么说,便不再去想那种感受,又看明于鹤,觉得这样亲密有点过分。 转而记起两人已经成亲,又意识到只要两人不介意,夫妻间如何相处都是可以的,她不必遮遮掩掩。 这么想着,她嘴角一弯,不再躲避明于鹤的视线。 两人一高一低对视了一眼,骆心词顶着明于鹤的目光,微蜷着的脚重新伸到他脸颊旁,然后含羞笑了下,脚尖一歪,蹬上了明于鹤的下巴与喉结。 明于鹤的喉结耸动了几下,来回摩擦着骆心词的脚心,带起的酥麻感让骆心词绷直了双膝。 过了稍许,明于鹤嗓音低沉道:“我想让你害羞的,你倒好,胆子变得这么大。” 骆心词忍着笑,红着脸将双腿往后蜷缩,而后,撑在明于鹤胸膛上的手掌一用力,整个人往前扑去。 倾倒时,两人下身紧紧贴着,明于鹤沉闷地哼了一声,两手快速抬起,抓住骆心词的腰将她往前带了点儿,如此,骆心词趴下去时,是整个人压在明于鹤身上的。 她搂住明于鹤的脖子,将脸埋在他脖颈处笑,沐浴后的清新气息扑在明于鹤咽喉处,更有柔软的弧度贴合在他胸膛。 骆心词借用明于鹤的颈窝蒙住了脸,身子随着下方宽阔胸膛的起伏微微动着,声音含羞带臊,“……你到底要不要洞房了……” 说完,眼前一花,人被翻了过去。 两人的处境瞬间发生调转,骆心词双手被压住,急促地换着气,做好了面对接下来事情的准备,明于鹤却忽然撤出床帐。 骆心词懵懂着随他看去,见他两步走到摆放着喜烛的圆桌旁,端着茶盏一口饮尽,拭了拭嘴唇,重新端起一盏走向床榻。 骆心词以为那盏茶水是给她的,仰着身子要坐起,见明于鹤将那盏茶饮尽,而后他扯下两边床幔,帐中瞬间变得阴暗。 模糊中,骆心词被压回榻上,被抬着下巴渡进一口温水,嘴巴被堵住,随后衣襟也松了,整个人被困在了健硕的躯体下…… . 京城这年的秋季来得比较快,入秋后,总是落雨,在骆心词与明于鹤成亲之前,已经连续下了四五日,好在两人大婚当日是个艳阳天。 婚后第二日,老天再度翻了脸,空气中飘着小雨,凉飕飕的。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78章 侯府人少,但礼不可废,云袖等人一大早就端着清水等着伺候新婚夫妇洗漱,好去给韶安郡主请安。 本以为至少要等个小半个时辰,没想到,刚过半炷香时间,房门就打开了。 明于鹤已穿戴整齐,让人进来服侍骆心词。 内室中,骆心词软绵绵地坐在榻上,眼神有点迷茫,在云袖笑着说“该去给郡主敬茶了”之后,她才清醒过来,赤红着脸快速更衣洗漱。 初成亲,总有许多不习惯。 比如更衣和梳妆时,明于鹤就在外间说话,又比如,明于鹤当着侍女的面去牵她的手。 从两人的住处往韶安郡主那里去,要先经过一道长长的连廊,接着是一个莲池。过莲池时,明于鹤没让侍女跟太近,自己一手持伞,一手递给骆心词。 骆心词仍是只牵他的手。 “都成过亲了,还怕人看?”明于鹤声调很高,“府中尚且如此,在外面,你是不是话都不与我说了?” 骆心词只好搂住他的手臂,紧紧挨着他。 新婚夫妇穿的是一样大红洒金的鲜艳衣裳,隔着很远就能让人认出,没等两人走一半,明念笙就瞧见了,大喊起来:“大哥,小妹!” 这称呼听得明于鹤额头直跳。 以前他是逼着骆心词喊他哥哥、与他亲密讨好的,现今他已经是做人夫婿的了,不乐意再做什么劳什子哥哥,更不乐意听明念笙这种令人误解的称呼。 他不搭理,骆心词没好意思开口,等到了近前,明念笙跑过来,嘴巴刚张开,明于鹤截住她的话,道:“喊大嫂。” 明念笙道:“可……” “闭嘴。” “我……” “滚。” 兄妹二人的交流言简意赅,不管别人听懂没有,反正这短短几个字,二人就达成了一致。 ——明念笙呵呵一笑,仿若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声音甜美地喊道:“大哥大嫂,念笙给你们请安了。” 骆心词能说什么呢? 至少如今这场面,与从前一个打死不肯相认,一个张口闭口要杀了对方比起来,可以说是融洽和美了。 明念笙独自撑伞走在两人侧后方,瞧了骆心词,虚伪地客套:“小……大嫂,住得还习惯吗?” “……”骆心词回道,“还行,比你习惯一点点。” 明念笙:“……” 明于鹤适时嘲笑了一声。 算起来,骆心词在侯府居住的日子,比明念笙还要久呢。这府中下人,认识明念笙的,一定认得骆心词。认得骆心词的,就未必认识明念笙了。 明念笙讪讪,跟在两人侧后方走了一小段路,又说:“大嫂,见过母亲之后你要做什么?若是没事,去云上居坐一坐,陪我说说话可好?” 骆心词道:“午前得入宫一趟。” “午后呢?” 午后当是没什么事的,骆心词能够去见明念笙。可是…… “这两日都没空。”明于鹤替她回绝,“再问月例银子减半。” 明念笙立即没了声,改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斥责骆心词。 昨晚之前,骆心词是乐意去找明念笙解闷的,现在私下相处,明念笙一定会问一些让人难以启齿的问题,骆心词不大愿意与她独处了。 除了不想将夫妻私事透漏给明念笙之外,还因为……昨晚上两人根本就没洞房。 那会儿明于鹤扑上来的气势看着吓人,动作很大,可又有耐心,光是交颈亲吻就持续了很久,骆心词被弄得心麻骨酥,精力耗尽,一脸潮红地沉沉睡去。 明于鹤是怎么过去的,几时睡下的,她一概不知。 再睁眼就是今早了。 骆心词若是没说,没人知道她晨起拥着褥子发呆,除了羞涩,也是在疑惑明于鹤是什么用意。 思来想去,她猜想是因为明于鹤体贴她。 昨夜回房就已经很晚了,今日要早起给韶安郡主敬茶,一家人同用早膳,再入宫拜见皇帝、太后等等,林林总总,至少得忙到申时才能得空休息。 中间若是精力不济出了丑,可够让人笑话了。 可哪有人洞房花烛夜不洞房的? 骆心词可不想被别人知道夫妻间的事。 明念笙的暗示被单方面拒绝,眼皮子快抽筋了,只能无奈放弃,在心底嘀咕了一句“娶了媳妇忘了娘”。 三人一起见了韶安郡主,同用早膳。 都是熟人,没什么弯弯绕绕,韶安郡主也没什么可叮嘱的,只是在膳食结束时催促道:“事儿都解决了,亲也成了,赶紧把人葬了。” 说的是武陵侯。 “我还有用。”明于鹤道。 问他是什么用,他不答了。 用完膳,两人入宫,如骆心词所料,申时过了一半,两人才回到府中。 宫中的规矩总是比别处多些的,拘束半日,回到府中,骆心词已经累得抬不起腿,脱了外衣就倚到了软榻上。 歇息时,朦胧听见明于鹤让人退下的声音。 骆心词当明于鹤也是想歇息,没在意。 沉沉躺了会儿,面前倏暗,她睁开眼看见了明于鹤。 明于鹤弯着腰朝她伸手,道:“去床上睡。” 骆心词懒懒应了,搂着他的脖子被抱了过去。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79章 榻上还铺着喜庆的鸳鸯喜被,骆心词原本是很困倦的,被放上去后,看见明于鹤背对着她宽衣,回了些精神。 只见将二人的外衣随手抛到屏风上,身着单衣坐在了桌边,慢条斯理地饮起茶水。 修长白皙的手指在青瓷釉杯盏的映衬下,犹若无暇白玉,让骆心词忽然想起昨夜种种。 就是这双手闯进她衣裳内,肆无忌惮地抓揉,放肆地游走,弄得她意乱神迷,浑浑噩噩地丧失了自我。 骆心词不敢细想,手臂护在胸前翻了个身,不再看明于鹤。 就在翻身时,她不经意看见床头内侧多了些东西,在好奇心的驱使下,骆心词支着手臂将东西拿了过来。 床头共有三样东西,第一样是她最熟悉的,是定亲时,在两家人的注视下,二人交换的信物。 是罕见的墨玉。为了这信物,明于鹤精心准备了足有两个月,特意让人雕刻成双鸳,还暗暗将二人的名字刻了上去。 第二件是两人的婚书。 金笺纸上用朱笔清楚记着二人的姓名、生辰八字等等,下方是矢志不渝的期盼与白头偕老的祝福。 第三样是一册书。 骆心词隐约觉得在哪见过,不大确定,伸手拿过摊开在榻上,入目第一眼,就是香艳的鸳鸯交颈画面。 霎时间,血气直冲上脑。 她记起来了,这是明于鹤的“朝廷机密”。 经由面前这三样东西提点,骆心词终于知道昨夜明于鹤为什么那么有耐心、那么体贴,一点也不着急了。 她“唰”地合上书,一转头,正好看见床幔被放了下来。 明于鹤上了榻,二话不说朝骆心词扑去,这才是真正的饿虎扑食,与这次比起来,昨夜只是毛毛细雨。 “啊——”骆心词本能地翻身抵挡,没什么用,被人用躯体压制。 她紧张地抬腿去挡,微屈起的小腿直接被一只手抓住掰开,窄而有力的腰身趁机挤了进去。 “唔!”骆心词猛地捂住了嘴。 “昨天晚上舒服吗?”明于鹤低哑问道。 见骆心词闭着眼不说话,他又道:“你舒服过了,现在该我了。放心,我已经吩咐过了,直到明天早上都不会有人来打搅。” 骆心词闭着眼摇头。 “不舒服?”明于鹤声调微重。 骆心词快速睁了下眼睛,看见他满脸凝重,又急忙点头,“舒服、舒服的……” 她明白了,昨晚上明于鹤按耐不动,一是因为今日有许多事情要做,不好太过劳累。二是他始终惦记着曾经被她嫌弃“不舒服”的事…… 事情也的确如她所想。 “我不信。”明于鹤含恨与自己较量,“行了,你不用说了,我自己会看,能从你身上知道真假。” 已经有了那可耻的遭遇,明于鹤不相信骆心词的话了。 不论如何,他都决不能在房事上重蹈覆辙。 他潜心钻研,忍耐了几个月,连新婚之夜都在忍,就是在等一个足够充裕的、不会被人打扰的时机。 今日便是,他可以充分发挥,用尽全身解数让骆心词真切体验到,让她打心底说出舒服和喜欢。 第78章 日常(3) 骆心词与明念笙的身份恢复之后,两人的名字在京中无人不晓。 不管是非对错,没有依靠的姑娘家总是更容易受到流言蜚语的伤害,骆家人就那么几个人,在林州有好友没有至亲,干脆举家搬至京城。 再怎么着,也能给出嫁的女儿提供一点依靠。 骆家人不准备回林州了,明念笙还是要回的。 可惜林州的老夫人养育了她,但平心而论,她对明念笙没有任何感情,只不过把她当做与侯府维系关系的纽带。 在得知明念笙违背她的意思、大胆地与骆心词互换身份后,老夫人遣了一封书信过来,说自己年岁大了,没有精力为明念笙操劳了,希望她能留在父母、兄长身旁。 也就是与明念笙划清界限了。 林州的继祖母不需要她了,明念笙只能留在没什么感情的嫡母、嫡兄身边。 短时间与韶安郡主母子相处,她还可以接受。 一想到要长久地留在武陵侯府,明念笙就浑身发颤。 那时候骆心词与明于鹤还没成亲,她跑去找骆心词的,道:“我知道武陵侯死了,可每次看见熟悉的亭台楼阁,我都会想起小时候的事情,吓得整夜不敢闭眼,长久下去,我会疯的!你去与明于鹤说,让我去别的地方!” “你想去哪儿?” “姑苏?淮安?”明念笙道,“随便哪里都好,我保证不给他惹麻烦!” 骆心词能体谅她的心情,可让明念笙独自一人离开,她不放心,也不想让明念笙远走。 明于鹤多次说过要杀了明念笙,最后都没下手,还把人接回了府中,心里是对这个孤苦无依的庶妹有几分怜悯的。 骆心词认为留在侯府对明念笙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怎么说明念笙都不听,骆心词只好把明于鹤搬出来,“你哥不会答应的。” 明念笙愁眉苦思后,灵机一动,道:“不然我假装行刺郡主?他一生气,就该把我赶走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80章 骆心词无奈道:“他一生气,你就真的没命了。” 明念笙丧气,托腮沉思了会儿,想出新点子:“那就咱们俩吵架,吵得凶一点,让他在你和我之间做选择……” “把他当傻子,他也会教训你的。”骆心词再次给予否定。 明念笙唉声叹气,仔细思忖后得出结论,想要明于鹤把她撵走,得发生一件不是她的错,却让明于鹤无法容忍的事情。 苦思冥想了两日,她一锤手心,道:“有了!你俩现在不方便见面,你就给他写信,在信里多提提我,就说为了安慰我,成亲后,单数日你和我住在云上居,双数日和明于鹤住他那里!” 明念笙认为这是一个绝佳的主意,“他一定忍受不了,一定会把我撵出侯府的!” 彼时骆心词脑筋不大清晰,竟然觉得这法子真实可行。 只不过她不放心明念笙离开京城,犹犹豫豫,最终没这么做。 幸好没有这么做! 骆心词躺在床榻上迷迷糊糊想起这事,万分庆幸自己没被明念笙忽悠进去。 她只是说了句亲得不舒服,明于鹤就当了真,忍耐多时,在昨日给了她那么大的苦头,真按明念笙的歪主意那样说了,明念笙有可能会被放出府去,她就惨了。 说不准以后日日夜夜要被明于鹤绑在身上…… 骆心词后怕地想要翻身,因浑身酸软,刚使了点劲儿,就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 一出声,腰间环着的手臂就收紧了一些,骆心词立刻知道明于鹤也醒了。 她闭上了眼,假装是在梦呓。 果然,侧着的肩膀被人搂住,听见明于鹤问:“还没醒?” 明于鹤没看出骆心词在装睡,抚了抚她的脸颊,自言自语道:“睁开眼看不见我,是不是不太好?” 支着手臂犹疑了下,他重新躺了回去,胸膛贴着骆心词的后背,轻轻搂着她。 骆心词背着明于鹤把脸往下埋了埋,心想他还不如先起来呢。 明于鹤的钻研颇具成效,动作猛烈却很有分寸,除了最初,几乎没让骆心词感觉到疼痛和不适,只是太磨人了…… 初时她还能咬着牙关抵抗,后来,直被弄得全面溃败,除了哭着哀求之外,只能绷着脚背,徒劳地随着明于鹤摇晃。 更过分的是,明于鹤不知道从何处学来的偏好,看见她哪儿动了,就要抓住哪儿。 导致很长的时间里,骆心词既要承受他沉重的躯体与野蛮的冲撞,还被钳制住手脚,丁点儿也动不得。 她遭受不住那样的冲击,知道事情的关键是要让明于鹤知道她对他很满意,于是一边用力抓着明于鹤的后背,一边呜咽地说着好话…… 明于鹤鬓发被汗水湿透,低头亲吻着她,声音粗重地回答:“我不信!” 这让骆心词找谁说理去? 没人惊扰,两人就一直在浪潮里起伏,不知到什么时候,骆心词实在撑不住睡了过去,明于鹤才彻底停下。 “小侯爷?” 外间忽然传来侍女浅浅的呼喊。 “笃——”明于鹤扣了下床榻边缘作为回答。 侍女隔着屏风轻声道:“小宁王还在前厅等着……” 明于鹤轻“啧”了一声,让人退下了。 明于鹤早就醒了,没有更衣起床,是因为他觉得初次亲密后,骆心词睁开眼睛发现身边是空的,心里会有失落。 他自认性情不太好,但对着韶安郡主,多数时候是个好儿子。 对骆心词,他也要做个好夫君,自该把人从身体到心情照顾得周全精细。 ——又不是什么难事,这都做不好,还算什么男人? 这时会犹豫,是因为大白天的,若是迟迟不露面,新婚燕尔的,谁都知道他为什么不出去。 外面的人如何说他,他是无所谓的,提到骆心词……终归是不好的。 明于鹤下榻更衣去了。 骆心词忍着身上的酸痛悄悄扭头,隔着低低的垂着的床幔,看见明于鹤脱下寝衣,露出的满是抓痕的脊背。 她脸颊微微泛红,一声不吭地看着明于鹤换好了衣裳,在他朝床榻走来时快速闭眼恢复原状。 骆心词感受到明于鹤俯身,却不是亲吻她,而是收拾起床头堆放的定亲信物、婚书和那本图册…… 将东西全部收入暗格,他才来亲吻骆心词。 亲过额头、鼻尖,之后,明于鹤走出去,在外面吩咐:“该快醒了,醒来后立即去告知我。” 侍女应下,很快,屋里屋外都安静了下来。 骆心词刻意多等了会儿,才艰难地翻身坐起来,声音已经够轻了,没想到还是被外面的侍女听见了。 “夫人……” “别去喊他。”骆心词急忙说道。 侍女一怔,随即捂嘴笑起。 骆心词假装看不懂侍女为什么笑,红着脸若无其事地更衣,刚解开寝衣看了一眼,又快速将衣裳拢起,让侍女去外面了。 骆心词自己换好衣裳,出去一看,发现雨水还在继续,天光晦暗,时辰却不晚了。 她不好意思留在屋里等明于鹤回来,问清明念笙所在,犹豫了会儿,慢吞吞过去找她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81章 明念笙因为旧时可怕的记忆,不愿意住在侯府,骆心词弄清最终原因后,与明于鹤说了,将这府邸重新翻修了一遍,她才没总想着离开。 这会儿,明念笙正在垂着纱幔的亭子里看账本,瞧见骆心词,赶紧招手。 “赚来的银子都是我自己的!” 明于鹤嫌明念笙烦,让人盘了几个铺子给她折腾,明念笙很开心,叉着腰与骆心词炫耀。 骆心词身子疲惫,倚着软垫翻看了几下,道:“真不错。” 明念笙正在兴头上,喜滋滋说了一大堆,半晌没得到骆心词的夸赞,定睛一看,见骆心词闭着双眼,已然歇息起来。 她悄悄凑到骆心词身旁,发现好友的眼角微红,双唇也格外的殷红和饱满,乍看之下,多了丝似有若无慵懒的妩媚,仔细一看,与从前又没什么区别。 明念笙咋舌,定睛再看,瞧见了骆心词衣襟边缘露出一些浅浅的红印,登时瞪大了双眼。 因为生母的遭遇,明念笙对闺中事虽然好奇,但并没有太多的好感,也没什么了解,在骆心词身上看见这种痕迹,她第一反应是骆心词被什么虫子咬了。 两人相识多年,闺中事没少说,同榻而眠也是有的。 是以,明念笙一点不见外地去翻看骆心词的衣襟,这一翻,方知骆心词表面上看着有多白净,衣裳底下的肌肤就有多少暧/昧斑驳。 明念笙给震住了,呆愣时,骆心词被惊动,迷糊见面前多了个脑袋,惊慌地一巴掌推了过去,将人推开,才发现是明念笙。 “你做什么!”骆心词羞愤地捂住衣襟。 “你、你……”这下明念笙知道她身上的印子是哪里来的了,也红了脸,“你”了半晌,憋出一句:“……你不疼吗?” 骆心词早知她一定会问类似的私事,咬咬下唇,道:“不用你管……” 明于鹤一门心思要让她喜欢那事,时刻关注着她的反应,骆心词根本就没怎么难受。 她这么说,就是明面上的意思,她与明于鹤好好的,不用别人管。 明念笙瞧着她布满红霞的脸,知道骆心词是什么意思了。 她本应就此打住的,可这事到底是她没经历过的,也不好与旁人谈论,好不容易有个可说的,明念笙忍不住多问。 “……真的不疼吗?”她悄摸凑近骆心词,悄声感慨,“那么多印子呢……” “不要问了!”骆心词推她,“等你成亲了你就知道了……” “我还早呢。”明念笙不依不饶,非要从骆心词口中问个清楚。 她一个劲儿往前挤,骆心词这会儿四肢发酸,腰身使不上劲儿,被她挤得连连后退。 后背抵在了栏杆拐角处,没地方退了,就抬起膝盖挡着明念笙。 明念笙的手顺势放在她腿上,推搡着道:“说说嘛,说说……” 说着,小亭外传来侍女的请安声。 亭中二人一起转头,看见明于鹤将伞抛给下人,神色阴郁地大步跨来。 “手。”他说。 明念笙低眼一看,迅速把手从骆心词腿上移开。 她是不敢当着明于鹤的面问他二人房中事的,心里又确实好奇,赶紧想了个折中的办法,“小妹……大嫂,你要不要去我屋里坐会儿?咱们可以一起用午膳,然后顺便在我那小睡一会儿……” “她不回自己的寝屋,去你那儿睡?你那儿金贵?” 明于鹤心情不好。 他想做个体贴的夫君,醒来后特意守了骆心词半天,就走开那么一小会儿,骆心词醒了,跑来找明念笙了。 明念笙没半点眼色,手压着骆心词的腿不说,还想拐带新婚姑娘去她屋里睡,什么人能提出这种荒唐想法? “不去就不去呗……”明念笙小声嘀咕着,快速让开了位置。 明于鹤没坐下,而是朝骆心词伸手,“回屋。” 骆心词哪里好意思与他单独相处,还是在寝屋里……低着头问:“……回去……做什么?” “躺回去。”明于鹤加重语气强调,“躺回去,我陪着你,重新起床更衣。” 第79章 日常(4) 没听说过谁家要起床两次的。 骆心词认为明于鹤是在找借口让她回去,好两人私下相处。 这借口太敷衍了,是个人都能看出他心中所想,骆心词觉得难为情,但心里欢喜羞涩,矜持了下,勉为其难地将手递了过去。 明念笙也觉得明于鹤不可理喻,道:“从没……” 后面的话是质疑或赞同,明于鹤都不在意,直截了当道:“铺子不想要了的话,我立刻让人收回来。” “大哥、大嫂走好!”明念笙立刻妥协,夸张地福身做礼,恭送二人。 明于鹤看不惯她这虚伪姿态,牵着骆心词往回走时,说道:“看她那没脸没皮的样子……总与她一起玩什么?” 骆心词心道,明念笙那样的出身,若是一身傲骨、宁死不屈的性子,能不能在老夫人手底下平安长大都是未知。 换言之,若她真的长成坚贞不屈的倔强性情,回京后,一定会与明于鹤硬碰硬…… 还是现在这样子比较好。 没心没肺,整日嬉皮笑脸,但是活得自在舒心,这样就足够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82章 骆心词也喜欢明念笙常有的有趣的、荒谬的奇思妙想,若非如此,年岁尚幼时,她们不会那么快玩到一起去。 或许这就叫人以群分。 她也不是什么百折不挠的人嘛。 骆心词心思跳跃,悄悄看了看四周。 明念笙看账册的亭子已被花草遮挡住,入目是潇潇秋雨,雨中假山、楼阁与枫叶均浸在雨中,遭雨水清洗后格外的亮丽清新,颇具深远秋意。 在这样的美丽秋日雨景中,只有骆心词与明于鹤撑着一把油纸伞,在雨中携手漫步。 骆心词落后明于鹤一点点,瞧着顺着伞面落在石板地面上又溅起的雨滴,忽然停了步子。 明于鹤转回头,问:“怎么了?” 骆心词脸红红的,没有说话,只是松了他的手,绕到他身后搂住了他的腰。 “累了?” 骆心词不好意思地点头。 多少还是会有点不舒服的嘛…… “那要你自己撑伞了。” 明于鹤把骆心词的手掰开,把伞塞进她手中,然后弯下腰,在骆心词趴上去之后,箍着她的双腿将她背了起来。 走出几步,明于鹤忽觉耳尖酥痒,一扭头,见骆心词趴在他肩上捏他耳朵,在他回头后,两人悄然对视。 骆心词抓着伞柄的那只手攥了攥,在他耳边低声道:“我和念笙一样,也没脸没皮。” “夫妻之间,你想留什么脸皮?”明于鹤立刻就明白她为什么不直说要他背着了,不悦道,“你还与我见外?” 骆心词悄悄笑起来,环紧明于鹤的脖子,伸出一根食指往他脸上刮了刮,道:“原来你是这样想的,难怪你是最没脸皮的那个……” 明于鹤不允许她这么说自己,想严厉一点教训她,话到嘴边,发觉臂弯里的小腿愉快地晃动起来。 这样轻快的动作带得两人头顶上的油纸伞不太稳当,有几滴凉丝丝的雨点斜着扑到了明于鹤脸上。 他又看了骆心词一眼,瞧着她笑盈盈的眼眸,心道自己是个温柔体贴的好夫君,不能为这点口头之争与她计较。 遂将骆心词往背上颠了颠,边走边道:“方才飞镜来了一趟,替黎阳与你道歉,额外送了些赔礼,你可接受?” 其实骆心词与江黎阳没什么大矛盾,他要道歉,最多是因为上次失言,差点让骆心词与明于鹤起了嫌隙。 骆心词当时就找明于鹤说清楚了。 而且江黎阳说的也不是假话,并非刻意使坏挑拨离间。 在他的立场上,骆心词与明念笙两人,一个是要利用侯府,一个存在的本身就是在让韶安郡主受辱,他看不惯两人,也在情理之中。 江黎阳莽撞了些,心却是始终向着韶安郡主与明于鹤的。 “我才不与他计较。”骆心词大方地表明态度,又提早做声明,“但是他以后若是再辱骂念笙的生母,我会帮着念笙教训他的。” 她记得明念笙的生母,那是个性情温柔、胆小谨慎的女子,对孩童很有耐心。 明于鹤道:“还是那句话,只要不受伤、不见血,我不管。” “小宁王呢?” “他自己不也整日耍着黎阳?” 骆心词一想也是,两人婚事定下之前,有一次她亲眼看见江飞镜随手往水中扔了块石头,告诉江黎阳他不小心把老宁王留下的玉扳指掉水里了。 江黎阳信以为真,带着人风风火火在池子里打捞起来,等江飞镜与明于鹤商量完正事,才把扳指取出来,说他看错了。 亲哥这么说了,再有明于鹤这个稳重可靠的表哥作证,江黎阳不疑有他,围着二人庆幸起来。 可怜江黎阳,至今以为自己深得两兄长的信任,为此自豪不已呢。 这么一对比,江黎阳与明念笙真是一对难兄难妹,很难说哪一个在兄长的手底下过得更好…… “照这样看,我哥竟然不算差。”骆心词晃着腿道,“我哥也爱支使我做事、也会欺负我,可是他从不对我说‘滚开’,被我挤兑后不会恶语威胁我,也从不把我当傻子一样戏耍。” 与明于鹤、江飞镜这两个做哥哥的对比之后,骆心词得出结论:“原来我哥才是最称职的好哥哥!” 明于鹤眉心一皱,眼看到了两人的住处,忍住情绪,暂未发表任何看法。 到了二人的院子,骆心词想从他背上下来,他没放手,直接将人背进屋搁到了床榻上。 骆心词这会儿不想睡觉,刚翻动了下/身子,就被明于鹤抓着脚脱了鞋袜,两腿一扔,她就被赶到了床榻内侧。 骆心词“哎呀”一声坐起来,见明于鹤在脱外衣,不由震惊:“你来真的?” 那句“重新起床”,竟然不是说笑? 明于鹤瞥她一眼,抛开外衣,开始解纱幔。 在纱幔落下后,他转身上榻,抓着骆心词的衣裙往下扯。 “谁与你说笑了?” 成亲后的人就是与成亲前不同,现在动手,明于鹤没有丝毫顾虑,不论骆心词怎么躲避,都会落入他的魔掌。 几道急促的嬉闹声后,艳丽的衣裳被扔了出来。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83章 晃动的床幔止住,里面,骆心词发丝凌乱地裹着寝被侧躺着,明于鹤拥着她,道:“可以睁眼了。” 骆心词不想与他演新婚夫妻起床的戏码,没理会他。 明于鹤压着她的肩膀侧身来看她,见她不配合,道:“那就继续睡,左右今日没事。” 这可不是说谎,昨日他特意将所有事情推掉,就是为了陪着骆心词。 昨日回府后,两人就闷在寝屋里,再继续闷下去,就是一天两夜……小夫妻这么久不出屋子,除了贪欢还能是什么? 骆心词一想别人会这样猜测,就心里发臊。 她情愿傻傻地配合明于鹤演戏! 骆心词做好了选择,慢吞吞地在明于鹤怀中翻身,刚动了几下,大腿碰到了障碍物,脸一热,停住不动了。 又过了会儿,她胳膊肘往后捣了捣,小声道:“醒了,你要做什么,快一点。” 明于鹤凉凉道:“早点妥协不好吗?” 一点都不温柔地刺了骆心词一句,他摆正姿态,环在骆心词腰间的手轻轻揉着,同时支起上半身,俯身看着骆心词,温声问:“还难受不?” 骆心词:“……” 放在她初醒时,她正害羞,不敢直视明于鹤,听见这话,会觉得心里熨帖、温暖和羞涩……可这会儿都出去走过一圈了,她很难回到那时候的状态。 “一点点……”她努力假装。 明于鹤也察觉到有些不对味,停顿了会儿,抛开那点怪异感,继续温柔问:“这样揉着有没有好一点?” 骆心词使劲抿住嘴巴,强迫自己点了头。 “……那你喜欢吗?” 骆心词道:“我……” “不许撒谎!” 骆心词本来就没有初醒时的情绪,配合得很勉强,被明于鹤打断后,再也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起来,笑得肩膀颤动。 她也不再害羞,使劲翻过身,正面对着明于鹤,看了看他,搂着他的腰趴到了他身上,继续放肆地笑着。 明于鹤深感被嘲笑了。 有些事情是无法补救的,就像新婚夫妻洞房后初醒的温馨时刻,他努力想弥补,想展现自己的体贴和爱意,到头来,没有预想中的柔情蜜意,只换来骆心词欢快的笑声。 弄巧成拙,没体贴成,反让自己的威严受损。 幸好这是闺房中的私事。 明于鹤沉默了会儿,道:“算了,不演了。” 骆心词笑得更欢了。 明于鹤对她一忍再忍,见她笑得抬不起脸,磨了磨牙,追究起别的事情,“以后不许管你表哥叫哥哥。” 骆心词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抬起笑出泪花的双眼,歪着头问:“为什么?” “我不喜欢。”明于鹤严肃表明,“哥哥、好哥哥之类的称谓,一律不许再喊。” 这都是曾经骆心词讨好他时喊出来的亲昵称谓。 明念笙私下与骆心词说过,明于鹤不许她喊“哥哥”这样的称呼,猜测这称呼被骆心词喊过之后,就成了她专有的。 多别扭、贪婪的人啊。 可骆心词打心底喜欢明于鹤的这些缺点。 她心中冒出一个想法,若是错过了明于鹤,可能她这一生都不会找到第二个这样让她心动的人了。 骆心词搂着明于鹤的腰,寝被下的脚趾蹭着他的小腿,不介意他身上的反应硌着自己了。 “知道啦。”她眉眼弯弯道,“我以后不那样喊表哥了。” 顺着明于鹤的要求答应了,骆心词又笑说:“我不这么喊别人了,只这样喊你。” 说完,她伸着脖子在明于鹤下巴上“吧唧”亲了一口,道:“你才是我的好哥哥——” 骆心词声调柔柔的,这一嗓子喊得极其甜美、亲密。 她以为明于鹤会很满意,就算不情动,也会抱着她亲昵地诉说情话,哪知明于鹤厉声道:“不许这么喊!” 一声呵斥,把骆心词弄懵了。 “为什么不许?”她震惊、不解,神色复杂地问,“……这称谓……被我喊脏了啊?” 明于鹤皱着眉头道:“哥哥是哥哥,夫君是夫君,不能混为一谈!以后不许这样喊!” 骆心词:“……啊?” “我说不许。” 若是没有明念笙与骆颐舟,什么好哥哥之类的称呼,可以随便喊。 有了他俩,每次听见这称呼,明于鹤就会想起那两人,他无法接受明念笙这么喊他,也不能容忍骆心词这么喊骆颐舟。 且他已经有了夫君的身份,不再稀罕什么“哥哥”“好哥哥”。 这种乱七八糟、不清不楚的称呼,就该从根源处解决了。 “你与明念笙都不许这么喊。”不容反驳地下了命令,明于鹤道,“再被我听见,你小心我怎么对付明念笙与骆颐舟!” 骆心词:“你、你……” “我什么?” “……你能不能帮我把衣裳穿好?”骆心词默了片刻,软着嗓子道,“我饿了。” 作为一个款曲周至的好丈夫,明于鹤定不能让自己妻子受委屈。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84章 拥着骆心词浅浅亲热了几下,他压下心中的欲念,将自己脱下的衣裳一件件捡起,仔细为骆心词穿好。 骆心词全程没怎么动,只红着脸任由他摆弄。 表明上她是害羞地看着明于鹤,实则在心里想着待会儿要怎么描述明于鹤的这种行为。 骆心词第一次起床后,就用了膳食,一点都不饿。 她更衣,是想去找韶安郡主。 她真的很疑惑,韶安郡主是怎么养出一个既狂浪不羁,又古板固执的儿子的? 这也太奇怪了! 第80章 日常(5) 明于鹤将所有事情全部推掉,专心陪着骆心词,用膳也要一起,因此,骆心词没能得空找韶安郡主嘟囔他的不是。 过了一日,到回骆家的日子了,骆心词依然没能找到机会私下与韶安郡主见面。 再之后,不是有客人,诸如江协、范柠等人登门拜访,就是明念笙与江黎阳吵闹不休。 日子平静,也热闹。 偶尔没有这些繁琐事情闹心,明于鹤又要与骆心词确认他对“朝廷机密”的研究成效有没有更上一层楼。 他对这事有着坚定的执着与独特的理解,虽然会问骆心词,但从来不相信她的回复。 这也就罢了,这种事难以启齿,激烈的肢体和情绪的碰撞,每每让骆心词丢失理智与自控力。事后回忆,那时的哀声哭吟与身上残留的痕迹,总让她不敢出门去。 在一个寒冷的清晨,骆心词迷糊醒来,又一次被明于鹤询问:“这次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满意?” 骆心词眼一闭,重新睡了过去。 “又睡着了?”明于鹤挑眉,搭在她背上的手指轻轻划动着,低声道,“不会是装的吧?” 骆心词最怕明于鹤碰她的脊沟了,受不了那种酥麻感,她扭着腰抓住明于鹤的手,羞赧道:“青天白日的,不要总是问这种事!快更衣忙正事去!” 两人起晚了,透着寝屋的小窗,已经能窥得外面的天光。按平日的习惯,这会儿明于鹤早该去处理官署的公务了。 明于鹤道:“今晨无事,可以睡到晌午。” 骆心词顿时捂住了脸。 两人成亲之后日夜相处,简单的亲吻、相拥,都成了点燃情潮的引子。 好多次骆心词都意乱神迷了,也感受到明于鹤喷薄欲出的欲望,他却总能忍住。 明于鹤有些古怪的坚持,凡是在第二日他事务繁忙、两人要入宫赴宴、会接触到别的男人,或是要去看望骆家人等类似情况下,他都会竭力克制夫妻房事。 说是不想被别人看出两人前一晚有过亲密行为,不愿意被人臆测。 骆心词私下猜测,明于鹤这么做,一部分原因如他所说,再有是特意照顾自己,第三,则是担心匆匆来过不能尽兴,会让自己对他的评价产生偏差。 ——明于鹤把这个看得太重了! 他竭力忍耐,却总是换上极其羞耻的法子让骆心词崩溃得哭泣求饶,又在之后特意选出一个日子,专门做起这事。 久而久之,骆心词都快习惯了,只要前一晚行了那事,第二日明于鹤总是会陪她睡到很晚。 她习惯了,屋外久久没有响动,可想而知,院子里伺候的侍女也都习惯了。 太羞耻了!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明于鹤拉下骆心词捂脸的手,见她要往床榻内侧躲避,按着她的肩膀,一掀寝被,直接用躯体将人压制住。 冬日天冷,屋中烧着地龙,可骤然失了寝被,仍会有些凉意。 骆心词打了个颤,立刻被抱紧了,寝被也重新回到二人身上。 明于鹤揉着她的手道:“我喜欢与你那样,也想要你喜欢,这种事没什么可回避的,你有什么不满意的,直接说,我会尽力改到让你满意为止。” 他以前总在骆心词情动时问她喜欢不喜欢,有没有不舒服,那时候的骆心词被折磨得理智全无,只会顺着他的话重复,明于鹤疑心重,不肯信她。 现在他改到事后询问了,问的内容也变成有没有不满。 骆心词力气不如他,每次都被摆弄得腰酸腿疼,但不可否认,她难堪,却是喜欢与明于鹤亲密的。 非要说有什么不满的话…… “……你不要总是那样……” 明于鹤问是问了,得到回答后却眼皮一跳,神情瞬间深沉。 他凝神静气,尽量平缓地问:“哪样?” 看在他这么认真的份上,骆心词压下羞耻,闭着眼与他坦白了心底的不满,“不要总是托着我的脚……” “托着你的脚?”明于鹤皱着眉,郑重地与她确认。 骆心词含羞点头,“嗯……” 明于鹤沉思了片刻,忽然伏下了脸,气息擦着骆心词的脸颊落到她颈窝,继而来到她胸前。乍然受此刺激,骆心词腰身一挺,下意识地抓住了明于鹤的乌发,没忍住多抓了几下,急忙催他起来。 这厢失守,正心慌意乱,腿弯忽地被一只手撑住,骆心词的右腿被迫屈起。 骆心词吓了一跳,用力蹬脚,随即,脚心被宽大的手掌托住。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85章 明于鹤从她胸口抬头,额发凌乱地遮在眉前,扬眉笑问:“这样?” 说话间,他托着骆心词脚心的手猛然往前递去,骆心词的腿被悬空折起,架了起来。 骆心词最怕他这样对自己,绷着身子,用尽全身力气想要将明于鹤的手蹬下去。 “若是这样……”明于鹤的手掌纹丝不动地托着,看着骆心词因用力而憋红的脸,低声道,“你若是对这个不满,我是不会改的。” 他不打算改。 明于鹤喜欢骆心词咬着唇、发丝散乱地摇头低泣模样,这代表着她情难自抑,每当这时,骆心词的脚背就会弓起又勾直,用力蹬着床褥。 偶然的一次,骆心词乱蹬时,脚腕伸出了床幔,误将床尾春凳踹倒,巨大的响动让她陡然绷紧身子,怕有人听见了过来查探,提心吊胆,不敢放松。 那之后,她太过紧张,明于鹤便托起她爱乱蹬的右脚,让她安心享受。 明于鹤喜欢这样。 骆心词蹬得越狠,他托得越用力,激情中相互抗争的力气有多大,就代表着骆心词被他激起的感受有多么强烈。 “我得保护你,以防你乱蹬的时候踹到床尾,伤了脚趾……” “你不要胡说八道……” 骆心词说出了心底深藏的最难以启齿的话,得来这么个结局,摇着头用力推起明于鹤,一边推,一边蹬。 两人的姿势相当亲密,抗争了没几下,就燃起了火花,推搡、低语,渐渐转变成了婉转低吟与沉重的喘息声。 幸好这日闲暇,可纵情沉醉。 等骆心词收拾妥当,午时都快过了,夫妻俩黏着用过午膳后,明于鹤去处理朝事公务,骆心词规整起府中大小事务,又代替韶安郡主接见了几个贵妇人。 便是因为这些时有的延误和琐碎小事的打搅,骆心词一拖再拖,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与韶安郡主谈一谈明于鹤的奇怪性情。 左右这也不是多大的事情,骆心词没怎么放在心上。 只偶尔看见明于鹤再次表露出来这种矛盾的特性,她才会记起还没与韶安郡主谈论这事,转而又抛之脑后。 这么过了许久,冬日春来,又一年深秋,骆心词在与骆裳说话时打起瞌睡,被她扶进屋中小睡。 等骆心词睡饱了醒来,骆裳端来了喜庆的红蛋。 在骆裳慈爱的目光下不明所以地吃了个喜蛋,骆心词才被告知,原来她在她小睡的时间里,骆裳请了大夫给她把脉,确定了她近日里犯困易乏,是因为怀有了身孕。 懵了会儿,骆心词摸着肚子,恍惚记起,她忘记问韶安郡主是怎么把明于鹤养成这样的了。 骆裳瞧她一脸彷徨,以为她是在为这事不安,搂着她安慰之后,心里感慨又不舍,对她叮咛起需注意的事项。 没说几句,收到消息的明于鹤过来了。 “与我说便好。”明于鹤观察罢骆心词,将她扶去榻上歇息,自己坐在骆裳跟前仔细听起来。 骆裳原本是顾着女儿的情绪才不反对他二人的婚事,经由王束之死那事,又亲眼看见二人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对这个女婿早已没有那么多顾虑了。 事无钜细地嘱咐完了,她笑道:“是我高兴过头了,侯府里人手多……有嬷嬷在,用不着我来说这些的。” “还是要的。”明于鹤道,“不同人所见所知不同,多听听不是坏事。” 骆裳对他越发的满意。 明于鹤又虚心请教:“如何教养孩子的书太少,母亲若是无事,不妨也与我说说……” 内室中毫无睡意的骆心词一直竖着耳朵听二人说话,听到这里,高声问:“你要亲自教养孩子?” 几道脚步声后,床幔被掀开,明于鹤俯身看来,语气有些生硬,“我是孩子爹,不由我亲自教养,你想让谁来?” 骆心词皱着鼻子想了想,也是,这是他做夫君的该学的,没什么可惊讶的。 “没谁……”她朝明于鹤笑,“当然只能是你啦!” 不知是不是怀孕的缘故,明于鹤觉得她这个笑有些娇憨,很可爱,让他想依偎过去与骆心词说些私话。 然而骆心词那一句不该有的疑问,让他很不满意。 明于鹤点着骆心词放在褥子上的手指,清楚明白地问:“我是个好夫君,你承认不承认?” 他怎么好意思自己夸自己? 明于鹤的确是个好夫君,骆心词没立刻回答,是因为她在屏风后瞟见了骆裳若隐若现的身影,没脸当着娘亲的面说这样的亲密话。 直到明于鹤眯起了双眸,她才眸光轻睇,害羞地点头。 “我是个好夫君,以后也会是个好爹。”明于鹤道,“这有什么可怀疑的吗?” “……没有……”骆心词展开手心抓着他的手指,将他拽近了些,小声道,“没有,我知道你是最好的……” 没错,明于鹤是她见过的、听说过的所有男人中,最称职的夫君。 由他教养出来的孩子,一定也是最好的。 第81章 养娃(1) 十月中旬,骆心词诊出身孕,半个月后,武陵侯“去世”。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86章 侯府发出讣告,京中众人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多年前那个权倾朝野的武陵侯不知从何时起,变得沉寂无声,已然很久未在人前出现了。 追溯起对武陵侯最后的记忆,有人说是六年前秋祭,有人说是小侯爷成亲时,更有人提起七八年前的旧事。 当然也有些心思敞亮的朝廷官员,回忆过去诸多侯府相关事宜,猜出武陵侯很早以前就无声无息地死掉了,并怀疑这事与明于鹤有着莫大的关系。 猜测得有模有样,唯独没有证据。 旁人如何猜疑都无妨,只要明于鹤这个继承人说武陵侯是秋日因伤寒病死的,韶安郡主不反驳,宫中没有异议,那么,他就是这么死的。 明于鹤要负责丧事,明念笙再怎么憎恶武陵侯,也是他的女儿,为了侯府的名声,不情不愿地去前厅守灵。 唯有韶安郡主和骆心词,一个对外称病,一个因怀着身孕,深居简出,不必露面。 这日傍晚,骆心词手中抓着一本书,在观景园中依着软榻昏昏欲睡。 她午后已经睡了很久,再睡下去,怕晚间睡不着,在听见脚步声后,强行清醒,见来人是韶安郡主,忙招呼她坐下。 韶安郡主落座,道:“方才我去了趟前院,身上沾了香火味道,可熏着你了?” “没有的。”骆心词有孕后只是嗜睡了些,旁的反应一概没有。 瞧韶安郡主眉宇中锁着郁气,骆心词给她倒了盏清茶。 秋高气爽,傍晚的霞光温柔舒适,吹了会儿凉风,韶安郡主因去前院受到影响的心情舒缓了许多。 放下茶盏,看见花圃另一侧的侍女不知看见了什么,几个人围着池水指指点点,夕阳余晖下,骆心词好奇地撑着下颌张望,熏黄的日光从树梢透过,倾洒在她乌黑的长发上,留下一层金色的璀璨光芒。 这副景象很是安宁祥和。 韶安郡主忽而叹道:“我可算是知道他为什么拖到现在才肯把侯爷葬了。” 骆心词闻声转过脸,问:“为什么?” 韶安郡主目光移到她肚子上,挑了挑眉。 骆心词瞬间明了。 武陵侯不值得任何付出,纵是丧事,也没人愿意为他料理。 只是,若不想侯府其余人因他受到牵连,就得为他保留入土前最后一丝的体面,他的丧事得按正常的习俗办理,侯府中所有人都得为他守灵行丧。 孝期三年,忌华服、酒荤、喜宴、嫁娶等等。 华服、宴乐之类,做给外人看的,不算难事,酒荤享乐什么的,侯府内部怎么做,旁人不会知晓,就是知晓,也拿不出切实证据来指责明于鹤。 再有是夫妻房事。 为了给武陵侯守孝,让夫妻俩三年不行房事……绝无可能。 明于鹤不怕被人说闲话,但这本质是他的责任,让骆心词跟着被人嚼舌根就不好了。 选择在骆心词有孕之后让武陵刚去死,喜丧冲撞,最起码骆心词不用做守孝那表面功夫,也不怕守孝的时间意外有孕,遭人指责。 骆心词的脸有点红。 偏过脸吹了吹晚风,她清清嗓子,若无其事道:“真不知道他哪来的那么多小心思……” “跟他爹学的吧。”韶安郡主漫不经心道,“有其父必有其子,否则当年怎么能悄无声息地把人杀了?” 韶安郡主记起往事,情绪再度消沉。 骆心词没想那么多,她听人说过许多武陵侯的可怕过往,也知道明于鹤本人有许多缺点,可将明于鹤的性子与武陵侯扯到一起,她就不乐意了。 “我们小侯爷与老侯爷才不一样呢。”骆心词小声嘀咕。 “是不一样,多亏我这个做娘的教导有方。”韶安郡主听见了,先直率附和,又说,“我儿子,我都不能说他的不好吗?不是我自他幼时就教他要用情专一负责,他早该儿女成群了,看你不哭瞎眼睛!” 这几日,府内府外的人,都在因武陵侯的死而忙碌,骆心词不好外出,一个人闷在后院,无趣得紧。 她想找人说话,斗嘴也好,熟知韶安郡主的性情,知晓她并非是在生气,说道:“若他真与别人儿女成群了,我才不会与他成亲呢!” 韶安郡主白了她一眼,没说别的。 骆心词笑了下,往她身旁挪了挪,问:“他的体贴、专一和耐性是母亲你教导出来的,他的固执呢?” 韶安郡主道:“还能怎么来的?从他那个该死的爹身上学的呗。” “戏耍人的手段呢?” “老侯爷。” “贪婪、好胜、古怪……” 话没说完,被韶安郡主打断:“好的都是我言传身教的,坏的和恶心人的,都是受了老侯爷的影响。” 语句稍停,韶安郡主补上:“不然就是他自己从不三不四的人身上学来的。” “……” 骆心词沉默了下,道:“别的不确定,他的盲目自信一定是与您学的。” 韶安郡主神色一顿,目光移到骆心词肚子上,道:“以后你肚子里的孩子但凡有什么不好,我也说是你教的。”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87章 ……看来这动不动就威胁人的毛病,也是韶安郡主教出来的了。 骆心词在心里得出结论,嘴上立刻改口:“没有没有,一定是他自学成材,与母亲没有任何关系!” 说了会儿话,夕阳全部沉下,晚风透起沁骨凉意,侍女来催两人回屋。 骆心词与韶安郡主一起用了晚膳,回屋洗漱后,与侍女说了会儿话,就又犯了困,先一步躺在了榻上。 困得厉害,又想等明于鹤回来说说话,骆心词睡得浅,听见侍女与明于鹤问好的声音,忙打起精神坐起来。 明于鹤是洗漱过后换了干净衣裳才回屋的,见她掀开了床幔,脱着外衣问:“今日不困?” 骆心词没回答,掩唇打着哈欠,往床榻内侧挪了挪。 明于鹤上榻,覆过来细细亲吻了会儿,理着骆心词的碎发道:“这几日繁琐事多,等下了葬,彻底结束了,就不会这么晚回来了。” 骆心词点头,问:“念笙呢?” “能指望她做什么?她早回屋了,怕是在你之前就睡死了。” 按理说,明于鹤与明念笙兄妹俩该在灵堂守灵的,可这俩人谁都不打算依礼行事,明面的功夫做完,全都回屋歇着了。 骆心词笑了笑,想起自己为什么特意等明于鹤。 她侧过身子搂住明于鹤的手臂,问:“若我总也怀不上孩子,难道就一直这么拖延下去?” “怎么不能?”明于鹤道,“他就不能是个长寿的吗?” 武陵侯已经死去近八年,侯府该有的危机、该发生的事情,早已随着时间的消逝消散于无形,他的死活已经不重要了。 他“活”着不会有影响,只是会让韶安郡主、明念笙等人不顺心。 若是可以,还是彻底入土更好。 是这个道理,可“他就不能是个长寿的?”,这句话不知怎么的,让骆心词觉得好笑。 她吃吃笑出声,侧压在明于鹤身上的身子一颤一颤的。 明于鹤道:“你现在受不得那事,不要勾引我。” 骆心词顷刻止住笑,推了他一把,翻身睡了过去。 . 寒暑往来,岁月无声。 这年京郊,一伙被官府通缉的贩奴走投无路,被逼至京城,困在了城里。 这伙人眼看出不去了,左右是死,干脆做了个大的,专挑富贵孩子绑了几个,打算关键时刻用以保命。 正午时分,出去打探消息的回来了,满头大汗道:“全城封锁!所有街巷都被官兵把守住了,有人在挨家挨户地搜查!” 原本只有城门口贴了告示,有官兵把守,几人分散一下,乔装打扮后,还是有可能逃出去的,现在是插翅也难飞了。 贩奴全都慌了。 “怎么忽然多了这么多官差?难道咱们误绑了权贵家的孩子?” “可有说哪个高官丢了孩子?” 外出打探的那人流着冷汗,只会说不知道。 领头的来回踱步,见手下慌乱成这样,怒道:“怕什么?越是高官家的越好,最好是什么皇亲国戚,关键时刻就拿那孩子挡箭,不怕官兵不放行!” 他们只剩下这一个保命法子了,想保命,得先把人找出来。 所幸绑来的孩子都是六七岁大的,多少知道些自己的家世。 问及那些孩子,手下为难道:“都是不懂事的孩子,醒了就哭,许二怕被发现,给他们喂了药……” “就没一个清醒的?” “有的。”手下道,“就前几天从桥洞里捡回来的那个还醒着。” “老七,你去看看。” 老七咕哝几声,在领头的训斥下去了地窖。 几人口中的孩子是他们进城后捡来的。 前几日下了场暴雨,雨停后就是乞巧节,外出游玩的人很多,他们是趁着热闹逃窜进城的,在城西石梁桥下的桥洞里躲藏官兵时,碰见了个五六岁的小孩。 这小孩不知怎么的掉进了桥洞中,浑身脏兮兮的,活像只小脏狗。 怕他乱叫引来官兵,加上这伙人干的就是买卖孩子的勾当,索性顺手将孩子捂住嘴带走了。 回去后洗干净才发现这孩子生得白嫩,像是有钱人家出来的,可惜他们嫌人太脏,把衣裳扔了,看不出他的出身来历。 旁的孩子被掳来后,不放声哭嚎也会小声啜泣,只有这个孩子不哭不闹,平静的不像话。 若不是还知道渴了要水、饿了要吃饭,这伙人就要把他当成痴傻儿了。 几个孩童都扔在地窖里,里面黑漆漆的,老七提着油灯下去,还差几步到底的时候俯视下方,在模糊的光线中看见阴冷的地窖深处,有一个坐着的小小身影。 仔细一瞧,黑暗中,有一双澄澈的明亮双眼正在直勾勾地盯着他。 这是几人捡来的那个男童。 他周围,其余大大小小的孩子睡得东倒西歪。 这情形放在一个五六岁大的孩童身上太过诡异,大概因为亏心事做的太多,或是地窖太过阴冷,乍一对视,老七莫名想起那些婴孩鬼魂之类的怪谈,心里直发毛。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88章 这也是他不愿意过来的缘由。 “小孩,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孩眨眨眼,不说话,只冲他招手。 老七心中发楚,但不至于对着个孩子露怯。 他落地,走过去后将灯悬在那小孩头顶晃了晃,又问:“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儿?你爹娘都是什么人?” 那小孩抬起脸,琉璃珠似的眼眸里转着烛光,像是听不懂别人的问话,没回答,而是高高举起手中被啃咬了几口的馒头。 老七低头扫了一眼,见那馒头被捏变形了,上面沾着小孩的口水,还有一点不知哪里来的红痕。 “有冷馒头吃就不错了!” 他以为是这娇生惯养的小孩嫌冷馒头硌牙,责骂了一句,又唾弃道,“跟个傻子一样,难怪被人扔在桥洞底下!” 老七觉得这孩子多半是太迟钝,被家里人抛弃的,没管他,迳直蹲下去甄别到底是哪个小孩引来这么多官兵搜查。 才提灯查看了两个孩童,衣裳忽然被扯了扯。 老七扭头,看见唯一清醒着的小孩对着他仰起脸,“啊”的一声长大了嘴巴。 这一看,把老七吓得汗毛直竖。 老七是蹲着的,灯放得低,烛光从下往上打在小孩脸上,衬得那张肥嘟嘟的脸惨白惨白的,配上那双黑洞洞的大眼睛,瘆得人后背发凉。 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这小孩大张的嘴巴里血淋淋的,仿佛刚撕咬过什么东西。 做这等买卖孩童勾当的人,手中都是沾满罪孽和鲜血的,最怕鬼神报应。 霎时间,坊间流传的什么婴孩变成厉鬼吃人的怪诞传闻涌入老七脑中。 他打了个哆嗦,吓得跌坐在地上。 “牙掉了……”那小孩口齿不清道,“……要漱口。” 手中灯笼因为战栗落下,光影转暗,那张瘆人的死人脸恢复成软嫩的幼儿脸庞。 老七咽了咽口水,道:“等、等着……” 他快速爬出地窖,到了外面,沐浴在明亮的日光下,心中的阴霾消散几分,心跳仍是很急。 老七心有余悸,不愿意再去地窖。 可他们一行人中,死的死,被抓的被抓,余下几人中就他地位最低,这几个孩子都归他管。 而且这几个孩子里有一个出身权贵,关乎他们性命,没弄清楚前,一个都不能出事。 记起同伙,老七忽然发现有点不对劲。 他们本是六个人一起入城的,从桥洞离开时,这小孩脚底一滑,直接往水中栽去。 老五舍不得这棵摇钱树,死命拖拽,小孩保住了,他自己掉进水里去了。 老五不会凫水,喊叫声引来了官差,他们怕被发现,不敢滞留,丢下老五逃跑了。 到了藏身处,要将绑来的孩子藏到地窖里去,都是值钱的,不能弄残或弄死了,得小心地搬动。 又是轮到这个小孩时,挂在地窖里的软梯突然断了,老八狠狠摔下,断了腿,这小孩倒是好,正好掉在他肚子上,一点没伤着。 掳了那孩子才短短两天,他们就伤亡了两个人。 老七边打着水,边琢磨这事,越想越觉得那孩子邪乎。 第82章 养娃(2) 老七往地窖里送了水,将小孩推到一边,继续查探其余的孩子。 绑来的孩子都很富贵,他没眼光,看不出衣着布料有多名贵,也猜不出究竟是哪一个引出那么大的阵仗。 这边翻查着,上方忽然有人闪现,急道:“官差来了!老七,你看着那几个兔崽子,别出声!” 老七方才都听说了,官差是对着官府的记录挨家挨户地盘查,十分细致,遇上租户,还会查看租赁文书。他们是偷摸躲藏进来的,拿不出这东西,一定会引起官府怀疑。 上面的人见势不妙还有的逃,他被困在地窖里可就是瓮中之鳖了! 老七脑筋转得还算快,赶紧道:“拉我出去!” 他丢下几个孩子就要爬梯子,只听前面传来几声沉重的门板破裂声与呵斥声,上方的同伙脸色一变,仓皇道:“来不及了!我先走了!” 说完匆匆用干草堆掩住地窖入口,人影就消失了。 老七急忙往上爬,爬到一半听见前院有悲惨的哀嚎声,训练有素的脚步声也在急速逼近,仿佛就响在头顶。他心里一慌,快步退了回去。 地窖中,由他带来的那盏油灯还燃着,就搁在那个清醒的小孩脚边。 那小孩刚吐出漱口水,把手指伸进嘴巴里摸了摸,慢吞吞地想要继续漱口。 老七怕被上面的官差发现,快步返回,熄灭油灯,捂住了小孩的嘴巴,在黑暗中屏息凝气,以期待上方的人能忽略这个藏在干草堆下的不起眼的地窖。 惊慌中,他也在犹豫是否要将孩子打晕。 打晕的好处是,防止他挣扎让人听见动静。 坏处是,所有的孩子都昏睡过去的话,倘若被人发现了地窖,官差瞧不出孩子是生是死,怕会直接将他斩杀。留个清醒的在手中,多少能当个保命符。 踌躇了会儿,见被捂着嘴巴的孩子没闹出半点动静,老七慢慢歇了将人打晕的心思。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89章 两人在地窖中潜了许久,直到上方没了声音,老七才敢悄悄探头。 庭院中空无一人,他那些同伙是被官差逮捕了,还是四散奔逃了,他全然不知。逃了还好,万一是被抓捕了,经过审讯,一定会供出这个地窖的。 他也得快点逃走。 逃跑出去也很难出城,得找个保命符。 老七在昏睡的孩童中看了一圈,最后面向那个清醒着的小孩。 昏迷的不好带,弄醒了,会哭闹,更容易引起怀疑。 反观这个清醒的小孩,人有点傻,但不哭不闹,好哄得很,两人可以伪装成父子,必要时候,还能把这孩子卖了换银两。 “有人问,就说我是你爹。”老七与那小孩商量,“你若是答应,我就带你出去。” 地窖太黑,他没看见小孩有什么动作,也没听见反对声。 老七认定这孩子不正常,没多想,摸黑把人背到背上,偷偷摸摸地爬出地窖后,片刻不敢耽误,夹着孩子快速从后门跑了出去。 事情还算顺利,就是离开的时候,院墙上靠着的晾晒竹竿突然歪倒,砸中了老七的脑袋,疼得厉害。 老七不敢出声,蹑手蹑脚绕开后门附近巡查的官差,松了口气,将小孩放了下来。 “我爹比你高。”那小孩突然开口。 老七回头看他一眼,惊诧道:“你不是傻子啊?” 小孩不理他,又道:“我爹好看,你丑。” “我管他好看不好看,反正现在老子是你爹!”没了地窖里的阴冷氛围,老七一点不怵他,闻言有点生气,道,“再废话,小心我把你送回地窖里!” 小孩绒眉微皱,道:“你吓唬人,我知道你不敢回去。” 老七被个小孩戳了心窝子,大怒:“那我就把你活埋了!” 终于让人闭了嘴。 街上到处都是官差,老七不敢露面,拽着小孩躲躲藏藏,最后决定躲去鱼龙混杂的瓦肆。 他对京城不熟悉,为了躲避官差,走走停停,绕了好几条巷子,经过一一个狭窄巷子时,被拽住了手。 小孩扑扇着水汪汪的眼睛,张开双臂,道:“我累了。” “老子还累了呢!”老七心气不顺。 带着个奶娃子是为了掩人耳目,可不是为了伺候他。 “老实跟着,敢闹出动静,打断你的腿!” 那小孩不吭声了,被他拽着胳膊,踉跄地跟着。 老七步子迈得大,只管往前走,走着走着,突然听见身后一声“嗷呜——”的低吼声,他正警惕着官差,立即回头,看见那小孩的脚刚从一根毛茸茸的尾巴上抬起。 他脚边是一摞竹筐,随着低吼声,竹筐后蹿出一只皮毛油光水滑的大黄狗。 被踩了尾巴的黄狗“汪汪”叫了几声,龇着牙朝二人扑来。 老七吓了一跳,丢了小孩扭头就想跑,不想被抓住了衣裳。 孩子身子小,拽着他衣角就往他腿后躲。 就慢了这一下,黄狗已经扑咬上来,老七吓得连踹两脚,裤腿都撕破了,才想起抄起竹竿对着黄狗挥舞。 好不容易把狗撵跑,他提着破烂的裤腿,气道:“我当你是个傻子,这时候你躲的倒是快!” 老七骂骂咧咧地带着人往前走,刚出巷子,青天白日里,一道闷雷凭空响起,日光转瞬被乌云遮蔽,狂风随之扫地起。 夏末余威发作,大雨突至。 老七骂了声娘,带着人匆匆跑到一处留有大火灼烧痕迹的破败房屋里。 本想在这里暂时避一避雨,再另作打算,没想到刚寻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歇脚,头顶就传来“卡擦”一声响动。 抬头一看,见一根足有人大腿粗的焦黑横梁正往下坠落,就在两人正上方。 老七吓得连滚带爬往前扑去。 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老七惊魂未定地回头,见横梁的一端正好砸在他原本坐着的地方,另一端则被残破的家具挡了一下,堪堪止在小孩的头顶。 那孩子倒是淡定,抬头看了看,抓着衣裳挪动到另一边去了。 老七语塞,看看外面的瓢泼大雨,再看看安安静静待着的小孩,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寻摸了个干净、安全的地方,可算能歇歇脚了。 现在满城都在搜查丢失的孩童和他们几人,想出城难如登天。 老七唉声叹气,一会儿愁着怎么逃出城,一会儿埋怨自己的霉运。 不止是他,好像他们一行人这几天的运气都很不好,还不如跟着自己的这个小孩。 想着想着,老七忽然记起这小孩提过他爹,心道若是有了帮手,或许他能成功逃脱。 “小孩。”他喊道,“你爹是做什么的?” 小孩坐在他不远处,正在认真地摸牙齿,听见声音回道:“我爹是伺候我娘的。” 老七惊诧了下,仔细琢磨后道:“入赘的?” 入赘的男人做不了主,但女方家一定很富贵! 老七心里起了希望,再问:“你娘……你外祖父和舅舅是做什么的?” “没有外祖父,但是有舅公。”小孩道,“舅公的腿不好走路,舅舅是做官抓坏人的。”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90章 老七一想,这就对了! 这小孩的舅舅应该是个武官,官职不会太低,否则也压不住入赘的妹夫。这样也好,一定能支开守城将士让他出城的。 老七没想到自己误打误撞带走了个官家子弟,更觉出城有望。 他一心想快点出城,冒雨出去查探了一番,遥遥看见雨中也有银甲侍卫仔细搜寻,越发心急。 在这城中多待一刻,他就越危险。 老七没了耐心,问清地址后,喊住一个叫花子,花了两个铜板让往骆家传信去了。 他回来与小孩道:“我让人给你舅舅传信了,待会儿他会独自过来,你老实听话,等你舅舅把我送出城,再给我五百两银子,我就放你回家。” 怕小孩不配合,他掏出刀子,比划着道:“你若是不听话,我就把你的眼睛剜成两个血骷髅,让你再也看不见你爹娘!” 那小孩又不说话了。 这一日下来,老七对他算有点了解了,这孩子除了自己的必要需求和家人的事情,别的都沉默不语,小小年纪就是个闷葫芦,或者说是没耐心,对旁的事都懒得理会。 前者还好,若是后者,光是想一想,老七就想把这孩子暴打一顿。 他索性不再想了,提起精神准备对付这小孩的舅舅。 那是个武将,不容小觑,老七怕出意外,一直抓着小孩,片刻不敢放松。 在听见雨中有了响动后,他立刻警觉起来,将小孩拉进怀中,把匕首架到了他脖子上,虎视眈眈地望着外面。 只见朦胧雨幕中出现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撑着把竹青的油纸伞,伞面倾斜,遮住面容,大步如流星,迳直跨入残破的房屋。 老七连忙喝止:“站住!” 那人站住,抬起伞面,露出一双挟裹着寒意的桃花眼,清凌凌的目光在被他劫持的小孩身上看看,随即掀起眼皮,冲着老七抬了抬下巴。 这人丰神俊朗,沉稳干练,举手投足中带着一股说不出的侵略气息,显然不是寻常人。 那抬下巴的动作,更是给人一种施舍的感觉,仿佛在说:给你一个说话的机会。 光是气势,就让老七心中没底。 他有点后悔让人去送信了,可惜人已经找来了,他只能依照原本的打算行事。 老七心中不安,紧了紧手中匕首,低下头问:“他是你舅舅吗?” 小孩眨眨眼,道:“是。” 老七多了几分底气,重新抬头,见那年轻男人面色更加阴沉,凶煞地看着他。 这么生气,一定是亲舅舅没错了。 老七问:“马车、银两,都备好了吗?” “备好了。”年轻男人道,“你要何时放人?” “助我出城后,不许让任何人追踪,明日午时,我会让人将这孩子送至城门口。” 老七自负有把柄在手,话说得理直气壮,但因挟持的是个孩子,得矮着身子,逼迫的话说得跟祈求似的。 他想多点气势,身子一直,手中匕首就离小孩脖颈更近了一些,几乎要贴上去。 年轻男人眉头一皱,侧身让行,“可以。” 他侧过身,让老七看见雨幕中停着的马车,除此之外,视线受阻,其余的什么也看不见。 这已足够让老七欣喜。 怕外面埋伏有官兵,他夹起小孩一起往外挪。 既要注意挟持着的孩子,又要提防孩子“舅舅”,分神去查看外面情况时,一阵风裹着雨水迎面打来。 老七余光瞥见那个男人有了动作,来不及做反应,手腕“卡”的一声脆响,剧痛袭来。 痛苦叫声尚在喉口,怀中孩子不见了,紧接着膝上又是一痛,老七重重跪摔在地上,被人踩住了咽喉。 外面的侍卫听见动静闯入进来,其中一个禀告道:“侯爷,地窖中的孩子已经全部救出,根据坛州那边的消息,贼人共十三个,加上这个,已全部抓捕。” 脸被迫抵着粗糙地面的老七这才知晓,眼前这人并非他以为的什么武将,而是朝中留存的唯一一位侯爷。 难怪京城里会这么严密地搜捕他们! 当初就不该顺手捡了这个孩子! 老七后悔不跌。 前来接人的正是明于鹤。 他对侍卫点了点头,抱着那个小孩,摸摸他的脖颈,确定没受伤,又捏捏他的小胳膊小腿,问:“可有哪里痛?” “不痛。”小孩晃晃脚,靠在他肩膀上,道,“累。” 明于鹤轻舒一口气,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严厉问:“我是舅舅?” “爹!”小孩清脆地喊了一声,搂住他的脖子,道,“我骗人的,我机灵吧?” “机灵还会被人绑走?” 小孩伸长了手去摸后脑,解释道:“我跑去桥上看河灯,摔进坑里了,一睁眼就被坏人捡走了。” 明于鹤顺着他的手在他后脑摸了摸,果然摸到一个肿包。 这孩子是被带出去玩耍时,一个错眼就消失不见的。本以为是被人绑走的,听他这么讲,更像是无意间摔进桥洞晕了过去,醒来后恰好碰见这群贩奴,才被带走的。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91章 明于鹤怒火稍减,一手抱着孩子,另一手捏着他的脸,问:“牙是自己掉的,还是被人打掉的?” “吃馒头硌掉的。”小孩张大嘴巴让他看豁了的门牙,又摸着旁边那颗道,“这个也快掉了。” 明于鹤揉揉他的脑袋,把人按在怀中,然后眸光低垂,踩在老七侧颈处的脚猛地用力,老七顿时脸色扭曲,浑身抽搐起来,却痛得连求饶声都发不出来。 他已废了老七一只手、一条腿,坛州知府还要从他口中逼问既往犯下的罪行,得留他一条性命。 但将人交给京兆尹之前,明于鹤还有一件事要郑重澄清。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他将怀中孩子掂了掂,道,“我是他爹!” 他是这个孩子的爹,与孩子娘是夫妻,才不是兄妹。 说完这句,明于鹤一脚将人踹至侍卫面前,吩咐侍卫道:“移交给京兆尹一并处理。” 侍卫将人带走。 孩子和犯人都找到了,后面就是官府的事情了。 明于鹤抱着儿子边走边嘱咐:“我与你娘说这几日你去了你舅舅那,正好她病了,没有过去看你,你可不能说漏了嘴,不然她该难过了。” “知道了。”小孩点着头,又去摸豁牙。 明于鹤抓住他的脏手揉了揉,道:“脏成这样……得先去你舅舅那清洗干净了再回去……” 说话间走到了门口,侍卫刚拿起伞,未及撑开,一只在雨中迷失方向的飞鸟朝着小孩脸上的扑来,沾着雨水的利爪泛着光,利刃一般。 明于鹤眼疾手快,抬起手臂挡了一下。 飞鸟撞上去,利爪在他手背上留下两道划痕,然后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明于鹤看看手背上的抓痕,再看怀中儿子,语气难明,“你这个霉运……” 他没说完,“啧”了一声,就此打住。 这是他与骆心词的孩子,乳名阿岑,如今六岁出头。 孩子听话、聪慧、稳重,就是运气不怎么好,小时候不会走路还算安全,会走路之后,跌跤、摔碰是常有的,被鸟儿啄和抢食都是小事,看人耍花枪,还能碰上杂耍失误,险些被枪尖刺到。 为保护这个倒霉儿子,明于鹤没少受类似的小伤。 阿岑人不大,但是听得多了,就懂得霉运是什么意思,枕着他的肩膀闷闷不乐问:“只有我倒霉吗?” 明于鹤点了下头,脑中一闪,忽然停住,道:“爹也没少倒霉,只是我与你不同,我是碰上你娘,想为难她的时候才会倒霉。” “啊?”阿岑按着他的肩膀直起身子,皱着白嫩的脸蛋,着急地质问,“爹你为什么要为难我娘啊!” 明于鹤:“……好问题。” 为什么为难骆心词,这些往事一言难尽,但明于鹤目前能确定的是,他真是多余安慰这个儿子了。 第83章 养娃(3) 贩奴的信是送给骆颐舟,中途被明于鹤劫去的。 骆家人都知道孩子丢失的事情,在他们面前不用隐瞒,明于鹤直接将人带去骆家清洗一番,换上干净衣裳、填饱肚子之后,才带人回府。 马车在府门前停下时,阴雨不急不慢地继续飘着,明于鹤先一步下了马车,问:“夫人怎么样了?” 出来迎接的侍女道:“夫人今日没发热了,为了稳妥,晌午还是服了一贴药。午后小姐回来了,与夫人在亭子里说了会儿话。” 明于鹤点点头。 幸亏儿子只丢了两日,时间再久些,就瞒不住了。 “念笙可有乱说话?” 侍女道:“没有,小姐只撺掇夫人把小公子交给侯爷照看,让夫人陪她去湘山游玩几日,夫人说等枫叶再红一些……” 说到这里,拉车的马儿打了个大大的响鼻,马蹄往前走动了几步,刚探出车厢的阿岑打了个趔趄,倒头往下栽去。 明于鹤头也不回,反手一提,精准地拽住了儿子的衣领,将人提住。 “算她老实。”明于鹤点评了明念笙一句,然后转身,把儿子抱进怀中。 父子俩对各种突如其来的意外驾轻就熟,一个临危不惧,一个捞得得心应手,白白让门口的侍女吓了一跳。 虽然没摔着,但总这样走霉运,难保哪次明于鹤没注意到,或者侍卫保护不周,就受了伤。 这次走失同理,一次没受伤,不代表以后都能平安回来。 明于鹤抱着儿子撑着伞,边走边与他商量,“下个月开始习武?” 阿岑问:“习武就能不倒霉了吗?” “习武强身,练就出敏捷身手,就算倒霉你也能自己躲过去。” 阿岑坐在他手臂上,一手搂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摸着明于鹤撑伞的手背上被飞鸟抓出的伤痕,疑惑道:“可是爹爹你习武了,还是会倒霉啊,你都受伤了。” “那能一样吗?”明于鹤道,“我这是心甘情愿的。” 阿岑不能完全理解他这番话,歪着头想了想,没想出个所以然,倒是记起之前说过的事情。 他问:“爹爹,你能再倒霉一次吗?”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92章 明于鹤顺着他的思绪猜想了下,问:“是让我为难一下你娘?” “不是真的为难!”阿岑立刻大声反驳,“你假装,假装一下,不能是真的!” 明于鹤扬眉一笑,道:“行。” 这时,有侍卫赶来与明于鹤说了几句话。 明于鹤听后,与儿子道:“我要入宫一趟,你老实待在府中陪你娘亲。” 阿岑点头。 即便只有从前院到后院这一小段路了,明于鹤也不放心这倒霉儿子,亲自把他抱回了寝屋。 寝屋外间守着三个侍女,见了二人,连忙站起,轻声道:“夫人有些头晕,刚刚睡下。” 明于鹤没让人出声,牵着儿子进去内室,撩起纱幔,看见骆心词皱着眉心,看样子睡得不太踏实。 他坐在床头摸摸骆心词的额头,没觉得热,心中安定许多。 这两日骆心词病了,明于鹤得找儿子,没能时时陪在府中,他心中对自己不大满意。 现在儿子找回来了,他又得进宫面圣,感觉全天下都在阻止他做个好夫君。 “我快去快回,你乖乖的,不要淘气。”明于鹤低声叮嘱,“若是困了,就回自己屋里睡,别吵着你娘亲。” 嘱咐过儿子,又让侍女看好这母子俩,明于鹤悄然离去。 被留在屋中的阿岑在床边坐着,瞧了会儿熟睡的娘亲,翻身想从床沿滑下来。 人一旦倒霉,喝凉水都塞牙,他只是从床上下来,就摔了个屁股墩。 没人瞧见,阿岑也没出声,自己爬起来拍拍衣裳,往床沿一趴,对着骆心词熟睡的面容,双手托腮,像模像样地思索起来。 过了一刻钟,等骆心词醒来,睁开眼,就瞧见一张白嫩嫩的脸蛋,同时收获一声稚嫩的“娘亲”。 两日没见着人,骆心词正挂念着,惊喜地坐起来,问:“什么时候回来的?你爹去接的吗?” 问完想去抱孩子,又及时止住,自责道:“我患了伤寒,别把病气过给了你。” 阿岑什么都没回答,往她身上一扑,冲她仰着脸张大了嘴巴。 骆心词立刻发现了不同,惊奇问:“那颗乳牙掉了啊?” “掉了,流了好多血。”阿岑道,“我让人给我送水,一直漱口,好多遍才止住。” 这是他换下的第一颗乳牙,骆心词被这事吸引了注意力,捧着他的脸仔细观察,再没提别的事情。 . 到了晚膳时候,骆心词精神好了许多,听侍女说明于鹤回来了,让人准备开膳。 才牵着孩子洗了手,转头就见明于鹤进来了。 “掉的那颗乳牙你有没有给他带回来?”骆心词脚步轻快地迎上去,笑道,“按林州的习俗,小孩子掉落的下门牙齿得扔到屋顶上……” 她说话时习惯地去挽明于鹤的手臂,摸到粗糙处,一低头,看见明于鹤右手缠着几圈纱布。 声音一顿,骆心词紧张地抓着他的胳膊,“你的手怎么了?在哪儿受的伤?什么时候受伤的?” “小伤。”明于鹤看了看她身后疑惑的孩子,道,“接儿子时误伤的,你知道的……” 对于儿子的霉运,骆心词深有体会。 年初她带孩子出去看花灯,就发生过类似的意外,那次她为了保护孩子,手臂被撞青了一大片。 今日这事,她既不能责备孩子,也不能说明于鹤保护不当。 事实上,明于鹤这个父亲做的很好,上至读书启蒙,下到日常生活中的喂食、哄睡等等,只要他在府中,就会亲力照顾。 骆心词一点不怀疑明于鹤对孩子的感情,见他因此受伤,只能心疼地抱着明于鹤安慰。 明于鹤下巴在她额头蹭着,趁她看不见,与阿岑使了个眼色。 阿岑乌溜溜的大眼睛眨巴了两下,明白这就是他所说的“为难”。 骆心词哪里知道那层层纱布下面,仅有两条细细的飞鸟抓痕,真以为明于鹤受了多么重的伤势,连洗手都是自己去给他洗的。 用膳时,也没让侍女帮忙,一个人照顾着两个。 一宿无言,次日大早,阴雨绵绵,凉意弥漫,明念笙来找骆心词了。 侯府这兄妹俩素来不对付,未免明念笙说了不中听的惹明于鹤生气,骆心词特意与她去了别处谈话,留下明于鹤父子俩共用早膳。 阿岑只吃了两口,就打起嗝。 明于鹤把他抱到腿上喂水,道:“不是说了,容易呛着噎着,就慢点吃,专心一点?” 好不容易止住嗝,阿岑道:“你根本就没有倒霉。” “有的。” “那我怎么没见着?” 明于鹤沉吟了下,道:“怎么说呢……” 昨晚他假装手受了伤,赚得骆心词的精心照顾,睡前骆心词甚至说他的手不便沾水,要帮他沐浴。 明于鹤至今对骆心词落水后展现出的半遮半掩的美艳景象念念不忘,对这从来没有过的待遇当然是求之不得。 可两人一起沐浴,他手上的伤势必会暴露。 明于鹤忍痛拒绝了。 这何尝不是一种损失?可惜这事没法与孩子说。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93章 明于鹤回忆过往自己作怪后,在骆心词手中吃过的亏,很有先见之明地说道:“我只要想为难你娘亲、想捉弄她,就没在她手上讨过好,你再等等,有点耐心……” 抱着儿子喂了早膳,明于鹤带他去了书房,让阿岑在小桌上练字,自己坐在另一边处理政务,顺便传人问了问那伙贩奴的审判情况。 骆心词不在,明于鹤手上就没缠纱布,手背上鸟儿抓出的两道浅浅伤口明晃晃地暴露着,已经结了痂,最多两日便能痊愈。 明于鹤一边带孩子,一边处理公务。 小孩子眼睛受不得累,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明于鹤缠好纱布,牵着阿岑出了书房,正好碰见找来的骆心词。 骆心词先摸摸儿子的脸,再小心地抓着明于鹤的胳膊,道:“早上我被念笙喊去,没有看着你换药,你自己可换过了?” 明于鹤面不改色,“换过了。” 骆心词道:“晚上不着急,等我来给你换。” 明于鹤不置可否,只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骆心词。 打开一看,正是阿岑脱落的第一颗乳牙。 “找回来了。”明于鹤特意让人去地窖里找的,“你瞧瞧,要把它扔到哪个屋顶上?” 那些习俗就是骆心词随口说的,见明于鹤当了真,她心底发热,身子一软,朝着明于鹤偎了过去。 明于鹤顺势搂住她,在她耳边低声问:“我体贴吗?” 成亲多年,他始终对自己有着很高的要求,并一再与骆心词求证。 骆心词本来觉得很温馨的,一被他这么追问就想笑,刚要笑话他几句,余光一扫,瞄见儿子睁着天真的眼眸正看着他俩,顿时觉得羞赧。 骆心词咳了咳,松开明于鹤,随手一指,道:“就、就扔那里吧。” 那颗小小的乳牙被抛上屋顶,滚到屋脊上的瑞兽雕像之中,不复得见。 “你去忙吧,我带他去歇会儿。”骆心词推推明于鹤,叮嘱道,“尽量别用右手了,若是不急的文书就等伤势好转后再批阅。” 明于鹤应了,目送骆心词牵着孩子往后院走去。 雨水不算大,但是风有点急,吹得骆心词的裙裾摇摆不停,裙摆已经被水珠打湿。 明于鹤刚要跟上去,侍女撑着伞迎了过去。 因为前几日骆心词生病、阿岑丢失,明于鹤忙着这事,手中堆积了些公务,眼看用不着他了,他解开手上纱布,打算尽快把堆积的事情解决了。 纱布解开,正好骆心词牵着孩子转了弯,明于鹤刚要回书房,模糊听见侍女问:“夫人,你怎么了?” 明于鹤微一顿足,想了想那倒霉孩子,向着母子二人的方向走了过去。 骆心词那边其实没什么大事,就是转弯时,眼睛里进了东西,有些刺痛。侍女凑近帮她查看,手中的油纸伞暂时给了阿岑。 可就在侍女给骆心词查看眼睛的时候,一阵强风吹来,正好迎着阿岑肩上的油纸伞。 油纸伞兜着强风往后掀去,小孩子没防备,力气也小,被带着转了个圈,手中油纸伞蝴蝶一样飞走,他也摇摇晃晃往一边跌去。 几人走的是假山中的小径,小径一侧种植了许多蔷薇,现如今蔷薇花残存无几,枝叶尚且繁盛,而那繁盛的枝叶下,是数不尽的细小尖刺。 六岁大的孩子若是跌进去了…… 骆心词根本不敢想,下意识地朝孩子扑去,想用身体护着他。 她这一扑,护住了孩子,人却也没落到蔷薇花丛中,而是被一股力量拽着,跌进一个熟悉的胸膛里。 骆心词是闭着眼的,直到被扶着肩膀站稳,才敢睁眼,见是明于鹤跟过来,及时护住了两人。 “吓死我了……”骆心词心中后怕,检查了阿岑,再看看明于鹤,抚着心口安抚自己,“还好没人受伤……” “嗯,没人受伤。”明于鹤附和着。 只有被风吹懵了的阿岑睁大眼睛,悄悄摸了摸明于鹤背在身后的手。 明于鹤垂眸看了看他,多招来几个侍女,让他与骆心词回屋去了。 当晚,趁骆心词沐浴,明于鹤去哄孩子睡觉,又被摸了右手。 明于鹤在儿子面前一点也不隐瞒,干脆地解开纱布,只见他右手手背、掌心多了许多大小不一的伤口,分明就是在蔷薇花丛那儿,为了保护母子俩被划伤的。 伤口已经处理过了,就是看着有点吓人。 “这还不算为难呢,只是想捉弄下她,我就倒霉成这样了。”见阿岑不害怕,明于鹤张开手掌由着他打量,蹙眉道,“这下是真受伤,待会儿不用想法子遮掩了。” 阿岑躺在寝被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明于鹤的手看了半晌,清亮的眸子转到了他脸上,看得极其专注。 明于鹤坐在床边,见他这副模样,将手收回,问:“吓着了?” 床榻上躺着的孩子摇头。 “那是怎么了?” 阿岑扭着身子将手从寝被中挣出来,朝着明于鹤伸去。 “这么大的孩子了,还总要爹娘抱,以后怎么长成大丈夫?”话虽如此,明于鹤还是顺着他俯身,被两条白胖的手臂环住了脖子。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94章 小孩子软嫩的脸颊贴着他的脸,在他耳下小声说道:“我摔倒,爹爹受伤。娘亲跌倒,还是爹爹受伤。这才不是倒霉运。” 明于鹤挑眉,“这不是倒霉运是什么?” 阿岑不说话,只是紧紧搂住他的脖子。 这么抱了会儿,明于鹤揉揉他的脑袋,道:“行了,我都认命了,你娇气个什么?快闭眼睡觉,我得回去让你娘亲给我换药了。” 阿岑松开他,迷茫问:“认命是什么意思?” “就是不管好的坏的,我全部接受,并甘之如饴。” 明于鹤将床幔放下,端着最后一盏燃着的烛灯来到床边,看着那张与骆心词有几分神似的稚嫩面孔,记起当年他有意吓唬骆心词,假装要坠崖的事情。 在那个山崖下,骆心词依着他的肩膀睡了一宿,彼时在她脸庞上跳跃着的火光,就如此时他所见的一样,温情无限。 明于鹤哀叹一声,道:“我早就放弃抵抗了。” 叹完气,他给孩子掖好被褥,道:“行了,快闭眼睡觉。” 阿岑乖乖点头,在明于鹤转身出床幔时,呢喃自语:“我什么时候才能成亲呢?” 明于鹤耳尖一动,举着烛台折返回来,“你说什么?” “我说我也想成亲。”阿岑小脸上一派认真,道,“成亲后,乖乖听话,不为难娘子,我就不会倒霉运了。” “……” 明于鹤哑然片刻,弯下腰戳了戳他脑门,道:“乳臭未干……等你换完牙再说吧!” 第84章 养娃(4) 次日,云散雨歇,晨雾弥漫,整个京城都笼罩在茫茫白雾中。 阿岑被侍女领着用了早膳,到该去书房的时间了,明于鹤才出现。 明于鹤身着闲适的宽袍广袖,右手仍缠着纱布,但神态悠哉,眉宇中带有一丝说不出的惬意与散漫。 这股子慵懒劲儿在带着儿子去书房的途中,一阵冰凉露水随着清风无情地从枝桠间兜头洒下时,彻底消散。 明于鹤反应迅速,捞起儿子旋身躲开,才避免父子二人淋成落汤鸡。 父子俩躲开了,后面跟着侍从遭了殃,被明于鹤遣回更衣去了。 明于鹤怀中的阿岑一眨眼就换了个地方,对这种情况,他适应得极好,甩了甩沾了几滴露珠的小手,看向亲爹,问:“怎么不走啦?” 明于鹤在心底长叹了一声。 自从有了这个孩子,他一日也不能放松,前夜荒唐到深夜,次日清晨想久睡一会儿都成了奢侈。 “走。”怕再出意外,他没把孩子放下来。 走出几步,明于鹤再次与他强调:“下个月起开始习武,要学着保护别人了,否则你想成亲,都没有姑娘看得上你。” 阿岑一脸认真:“必须习武了,才能有姑娘看得上吗?” “大丈夫要有胆有识、品行端正、温柔体贴。”明于鹤与儿子道,“寻常人只要做到以上几点,找到意中人不成问题,你不一样,谁与你挨着都会倒霉,你想获取一个姑娘的青睐,必须先有能力保护自己与对方。否则……” 他抓着儿子的手指向侍从离开的方向,道:“否则,让人家好好的姑娘,跟着你遭这罪吗?” 说到这儿,他再以自身为例,“当年你娘亲就是看中我这些长处,再加上我相貌英俊,身量好,她才费尽心思接近我,千方百计要我与她成亲的。” 仗着没有别的知情人,明于鹤说得天花乱坠,不知事情始末的阿岑不疑有他,连连点头,保证一定会好好习武。 过了几日,因京城里的天气忽冷忽热,明于鹤不放心去城外庄园散心的韶安郡主,打算接人回来。 又想着雨后初晴,城外空气湿润,骆心词伤寒刚痊愈,出去走走比较好,想带她一起。 骆心词不放心孩子一个人留在府中,正好明念笙找来了,自告奋勇帮她看半日孩子。 事情说定,夫妻二人离府。 明念笙没有兄长那么敏捷的身手,教阿岑习字的时候被甩了一脸的墨汁,带着人玩耍,眼睁睁瞧着孩子摔倒,磕红了脑门。 她怕了,改带阿岑吃汤团。 一颗汤团喂进去,勺子从嘴巴里掏出来,里面多了一颗牙。 倒霉孩子摇晃的第二颗乳牙就这么被黏了下来,嘴巴里全是血。 做姑姑的没见过这场面,手忙脚乱的,反倒是小孩子平静地饮水漱口。 明念笙慌乱道:“完了完了,你爹肯定要打死我!” 正在认真漱口的阿岑抬头望了望她,又疑惑地看向侍女。 侍女笑道:“小姐说笑的,侯爷早就说过小孩子有点磕碰很正常,不会因此责备小姐的。” “怎么不会?”明念笙对着阿岑道,“他最凶了,早些年整日地吓唬我与你娘亲,要不是有我帮忙,他才娶不着你娘亲呢,更不会有你了。” 阿岑吐掉口中的漱口水,捧着杯盏道:“我爹才不凶呢,他对我娘亲最好了。” 做儿子的觉得自己爹娘哪里都好,极力为亲爹证明,“我爹对祖母好,对娘亲好,对我也好,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这几点都是他亲眼所见的,明念笙无法辩驳,但她很快找到一个漏洞,道:“可是他对他妹妹不好啊,这个你总得承认吧?”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95章 这么多年来,明于鹤对明念笙的威胁恐吓一句没少过,但也没实施过,兄妹感情好不好另说,总之不论对上什么人、遇上什么事,他都没让明念笙吃过亏。 明念笙也很清楚,若非信任,明于鹤不会放心把孩子交给她。 她只是习惯了与明于鹤耍嘴皮子,总想挑衅一下这个兄长。 明念笙道:“就因为我说了一句不中听的,他就把我关在屋子里,不准人给我送吃的……” 这是明于鹤与骆心词成亲那日,她说明于鹤穿红衣不好看,惹怒了他,被撵回云上居,第二日天亮后才被放出来。 只一晚上,当然用不着吃东西。 “……他容不得我说实话,动辄要打断我的腿、夺走我的金铺……” 扬言要打断她的腿,是因为她总是不合时宜地过来找骆心词,屡次打断两人的好事。 威胁要夺走她的金铺,则是因为她在明于鹤生辰日,从路边薅了一株狗尾巴草送给他做贺礼。 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明念笙一句也不提。 “我与你娘亲像你这么点儿大的时候就认识了,这么多年的情谊,她也不帮着我……” 明念笙佯装抹泪,“你爹娘这样对我,我还得来帮他俩照顾你这小娃娃,我多可怜啊……” 阿岑张着嘴巴让侍女检查嘴巴,确认嘴巴里的血止住了,转头来反驳:“才没有呢,你胡说……” 缺了两颗牙,说话有点漏风。 “好哇,我陪了你半天,我都哭了,你这小娃娃也不向着我、不安慰安慰我……呜呜呜我好惨……” 明念笙捂着脸继续假哭。 小孩子看不出真假,犹疑地望向侍女。 明于鹤怒上眉梢时,的确不止一次要责罚明念笙,虽然没实施,怒火总是真的。 侍女也拿不准明念笙的悲伤是真是假,踌躇着没说话。 偌大的书房中,一时只听得明念笙“呜呜”的哭声。 阿岑犹豫了会儿,扯扯明念笙的袖口,道:“我都瞧见了,姑姑,你根本就没有流眼泪。” 明念笙捂紧了脸背对着他。 阿岑觉得她是在装哭,不理她了,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练字。 写了几个大字,见明念笙还是没停下来,他有点为难,想了想,道:“他俩的娃娃给你欺负一下出出气,你就别哭了,好吗,姑姑?” 明念笙哭声一顿,转过身,从指缝里看着他,问:“真的?” “真的。”小小的孩子板着脸学大人沉重叹气,“反正我总是倒霉,就当又倒霉了一回。” 说完,他把笔搁下,走到明念笙面前,认命地闭上了眼,道:“姑姑,你动手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明念笙放下捂脸的手,露出得意的笑,摩拳擦掌道,“明于鹤,你儿子终于落到我手里了!” 接着,她捋起袖子,捧着六岁小孩圆润的脸蛋,揉面团似的揉了起来。 . 将韶安郡主接回府中,已经是华灯初上的时辰了。 侍女将明念笙与阿岑的事情禀报给了骆心词和明于鹤,得知两人都好好的,骆心词不急着过去见人,在屋中问起明于鹤新收到的信函。 信函是在府门口收到的,看着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明于鹤坐在圆桌旁拆了书信,扫了两眼,道:“是京兆尹前些日子抓了伙贩卖孩童的贼人,审讯结果出来了。” “京城里也有胆敢拐带孩子的贼人?”骆心词惊诧,随即疑惑,“这事很严重,可是跟咱们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特意给你送一封信?” “外地逃亡来的。因为我去接儿子那日,顺手帮忙抓了一个贩奴,京兆尹特书信一封来答谢我。” 明于鹤对答如流,说着转向梳妆镜前的骆心词,扬着信函道:“如何?是不是觉得你夫君正直英武,看得你春心大动?” 骆心词嘴角扬起,放下梳篦走过来,道:“我要自己看。” 她绕到明于鹤身后,双臂环着他的脖子,趴在他后背上,就着明于鹤的手看了起来。 明于鹤顺从地为她拿着信函,待她看完,偏过脸问:“怎么样?” 儿子丢失的事情被明于鹤瞒了下来,但他那时闹出的动静太大,京兆尹大约能猜到是怎么回事。 侯府没明说,官府那边也没有亲眼见到侯府小公子被绑走,便藉着答谢的名义将案情与审判结果提早告知给明于鹤,正与明于鹤说的一模一样。 骆心词惧怕那些买卖孩童的贩奴,看见信中说孩子已送回,贩奴将被处死,心里才踏实了。 她偏着脸在明于鹤脸上亲了一口。 明于鹤挑了挑眉。 骆心词笑,压着他的肩膀往前倾去,双唇才凑在一起,外间传来踢踏的脚步声,一听声音,两人就知道是谁了。 刚要烧起来的火苗被迫中断。 骆心词从明于鹤背上站起来,只余双臂还搭在明于鹤肩上,不轻不重地抓着。 明于鹤深吸气。 再气也不能把孩子怎么着。 他收起信函,打开桌案上放着的锦盒,在看见儿子跑来的身影后,招手道:“你祖母给你求了个平安符,快过来……”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96章 阿岑两手捂着脸颊朝爹娘跑去,跑得很急,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追赶。 “慢点跑,当心——” 骆心词口中的“摔着”俩字还没出口,就见跑着的孩子身子一歪,“咚”的一声,往桌案底下栽去。 这一次,骆心词没反应过来,明于鹤被她搭着肩膀,也没能及时出手相救,两人只能看着孩子平地摔倒。 骆心词倒抽一口凉气,赶紧前去查探。 把人从桌子底下救出来,见孩子捂着脑袋,眼神茫然,显然是摔懵了。 骆心词吓得不轻,小心地摸着阿岑脑袋上撞出来的肿包,急声让人去取帕子湿敷。 摔倒的人自己还算淡然,懵懂了会儿,摸着撞疼的脑袋,仰起小脸道:“我想明日就开始习武。” 明于鹤:“……行。” 是该尽早习武的,不然,他真怕这儿子哪一日倒了大霉,自己把自己给摔坏了。 【全文完】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