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 异能力是百分百碰瓷》 第1章 [bg同人] 《(综漫同人)异能力是百分百碰瓷 / 在危险世界流浪和生存》作者:乌丸乌丸【完结+番外】 文案 治愈文丨日常向丨养崽丨文案待改丨cp费奥多尔丨文案诈骗(划掉)丨原名:在危险世界流浪和生存 不死原樱子,一个平平无奇、幼弱无力的八岁幼崽,依靠毫无危险性的保姆级异能力,荣登【当代碰瓷王】宝座。 注:樱子是一个不具有情感,也不大会遵守人类法则的孩子。 不可以对她太过苛责。 其他注意事项: 本文时间跨度有十多年之长,日常向,大长篇。 樱子百分百人类幼崽,笨呆得可爱。 有原创配角,占比近乎一半。 cp是漫画可爱陀,拒绝动漫毛熊陀。 新文《[<a href=https:///tuijian/zongyingmei/ target=_blank >综英美]小丑养崽,没逝,挺好的》连载中,已有四十多万字。 文案: 梅根·达蒙,一款被小丑亲自捡回去并养大的自闭小孩。 小的时候因病而谁也不理会,稍微长大了一点,就向小丑问道:“爸爸,乔纳森说我小时候,你打过我。” 小丑:?就是稻草人在阿卡姆里胡说八道传造谣传谣? “爸爸,有个怪人说,想要我和罗宾当他的小孩。” “爸爸,万圣节你扮小丑来接我吗。” “爸爸,骗小孩。” …… 对小丑来说,梅根在小的时候就被带坏,学罗宾对她爹地重拳出击,后来叛逆、不服管教,跃跃欲试去做他明令禁止的事情。 包括但不限于向蝙蝠侠举报小丑越狱、埋炸弹,破坏他的派对和计划,离家出走和她的朋友们玩而夜不归宿…… 【这一切都是罗宾和蝙蝠的错】 (所以令爱一点错都没有是吗) 内容标签: 综漫 成长 文野 柯南 正剧 主角视角不死原樱子海苔饭团 其它:过路人 一句话简介:今天也被捡回家了 立意:人间璀璨辉煌,而你自赴荣光 第1章 暮色悄悄地合拢了,街上的行人也逐渐减少,偶尔路旁疾驰过一辆打着铃的自行车,三三两两放学后还未回家的学生在路上打闹玩笑,城市白日里充斥的生活气息在夜里淡下去,变作为安和的静谧。 樱子趴在电车玻璃上看外面,牵着电线的立杆、挂在灯杆上的广告牌、路边人家的信箱、那些围着小花园的栅栏……它们都向后掠去,店铺外装饰的霓虹灯也渐次亮了起来。 “你要去哪里呢,樱子?”旁边座位上的大和抚子式的女人温柔问道,她的手落在樱子的肩头,带去一丝暖意,也似乎想给予她几分安全感。 千叶不知道这个孩子会要去哪里,只是她小小的一个人坐上电车,虽然看起来衣饰干净整洁、是哪一家人悉心养着的孩子,但她还是觉得……这个孩子已颠沛流离了许久,她一直在向前,而从未有往回看,她的步伐太快,就像是蝴蝶振翅将要挣脱出这片世界。 这样的孩子无疑令人心疼,千叶觉得或许是自己想多了,可仅仅想要保护和照顾她的心是毋庸置疑的,也很少有代价,恰好是她所能付出的。 樱子仰起头看她,稍微思考了下,“你坐过站了。”她的眼眸是清透的樱花粉,也似傍晚辉映天际的霞光,而绚烂美丽的色彩总是让人欢喜。 千叶微微笑了一下,“没有哦,我正要去前面,或许与你同路呢。” 樱子埋下头去,不说话了,继续安静地看着窗外,很快电车停下又有人下去了,而她望着千叶不说话,好在这位善解人意的女士为她让路,而当樱子站在路边时,身后又下来一人。 没有办法放一个年幼的孩子独自一人在外呢,千叶跟着下来,又注意到夜里渐起的冷风,于是揭下自己的披肩盖在樱子的肩上,弯下腰仔细地拢好后,她与这个孩子平视问道:“樱子要去哪里,可以告诉我吗?我很喜欢樱子哦,想要明天也见到,还想送一点我自制的小饼干过来。” 夜间的光落在她的眉眼上一点点晕开,在那身后还有连绵的路灯延伸向远方,为千叶整个人笼上了一层柔和的光圈,樱子只是摇了摇头,可千叶心中已有预感,又问道:“那你愿意和我回家吗?” 这个孩子后退了一步,但她可能意识到对面的女士表情温柔却也十分坚定,迟疑着答道:“……要、离开。”她不会在这里停下,还要继续向前。 于是女士的面上浮现出无可抑制的悲伤之色,为这个孩子,也为她的无能为力。 千叶想要叹息却又强迫自己忍住,因为不可以,对于一个独立意识的人,哪怕她还只是一个孩子,她也必须要尊重对方的意愿,但也不可避免为之而感伤。 她蹲下来,温柔地将怀抱向仅一面之缘的樱子敞开,手抚在她单薄的肩背上,也不知是想给予对方一些温暖,还是想要从对方那里汲取到什么。 “那,樱子,你要好好长大。” 流浪在外的孩子或许很轻易遭遇意外、年少夭折,她便有且仅有这一个祈愿,向她遇见的如小神明一样的孩子祈祷,许愿她的未来光明美满。 在四合的暮色里,似乎有一瞬令人感觉光明遥远到不可触及,千叶站在原地看着樱子向前方奔跑而去,那件披肩她想要交还,但千叶没有收下,只说到这样会令她安心一点,于是樱子将它带走,现在随她奔跑的步伐扬起边角又落下,很快藏在了街巷的拐角后。 第2章 而樱子在步入街巷后就停下了步伐,稍稍回身看了一眼,夜风中衣角与发丝微动的女士坐上了回程的电车,她好像稍摸了一把脸颊,但相隔的距离太远,即使有细碎冰冷的光也折射不到这里。 她没有在她的选择范围内,樱子不会去做多余的事,慢慢抬步走过了巷子,很有点孩子气,她把肩上的披肩向上拉、搭在头上,拽着两角安静地在街边站了一会儿,然后就有目的性地走进黑暗里。 每一座城市或乡镇都有它的阴暗面,何况在这样的年代、整个社会都遭遇动荡的时候,而‘不安定’本身,就是樱子最好的伪装和保障。 流窜的罪犯、因战争流离失所的人、被抛弃的孩子……他们从来不被接纳走入世界光鲜亮丽的一面,没有来自外界的帮助,而自身也溺入污潭,那些由鲜血、贫穷、饥饿、犯罪、绝望、疯狂等等所组成的黑暗世界,则是樱子最熟悉混迹的地方。 她慢慢地走,找到了又一个愿意接纳她的人,那双棕色的眼眸底下藏着狠厉和倦怠,但是樱子不大在乎,赶在商场关门前,那个独居的连环杀人犯带她去买了新的换洗的衣服,是很好看的衣裙,樱子自己挑选,还挑挑拣拣了一份一次性日用品。 外表很有些潦草的瘦削男人牵着樱子,完全看不出来是犯下罪行的罪犯,牵着小女孩时就像一位平凡的父亲,樱子待在人身边时喜欢蹦蹦跳跳,所以就需要有人牵着看着她,免得一不小心摔倒受伤。 ……其实受伤总是难免的,樱子一个人流浪,有的时候身上不知道怎么就会多一道小伤口,又是年纪小的孩子、不能照顾好自己,前几天她就在踩雨后路边的水洼时磕破了手肘的皮。 那个男人带她回去他居住的地方,是十几年前建起的民居,而到现在住户成员早已经鱼龙混杂,从楼道上过时,有衣带香风的女人出来,廉价的粉脂铺在脸上,遮掩了一些由年岁和生活刻画的细纹,也将那些真实给掩埋,她们从一间屋子里出来,没有说笑,但在看见幼小的樱子时局促地侧了侧身。 粗糙的并不好看的手将宽大的衣领拢起,有一双眼落在樱子身上,忽然就在昏黄的灯下落了泪,可是周围的姐妹没人在意她,樱子进门时她落在了那群人最后,小声地喃喃道:“若是我的孩儿……” 另一个女人伸手重重地拍在她身上,尖锐却低声地道:“你别想!她要是活着跟着你……” 门‘咔哒’地阖上。 樱子坐在破旧的沙发上等晚餐,顺便把披肩叠好放在旁边,男人在去厨房之前把电视打开了,很是温和慈祥地告诉她:“遥控器坏了,你按这几个键,等下要是花屏了就叫我,我来修它。” 男人并不算年轻的面庞努力挤出一个笑,眼尾有一些深刻的褶子,苦悲和麻木化去了一点点。他去做饭了。樱子想了一下在商场买的材料,应该是要做咖喱鸡翅饭。 厨房里男人认真地洗手,好像洗了很久,电视上也没有什么好看的,因为头两年战争的缘故,总逃不过那几个翻来覆去的话题,倒是有一些幼儿动画片,米老鼠在屏幕上蹿来蹿去,樱子并不想看,但就是开着电视机发呆。 很吵,老旧的房子并不隔音,她能听到楼上的打骂声,还有不时物体碰撞在一处的声音,楼下在敲打物体,而就连这栋房子背后的巷子里有人打破了暖水瓶的动静都能听得清晰。 晚饭做好以后,给樱子盛饭的是她选的搪瓷小碗,勺子也是新的,她坐在矮板凳上吃得很慢,有一缕头发不听话,别在耳朵后还要飘出来。 但是樱子忘记了买头绳,因为这一点小事就不快乐,她看了看自己碗里三个鸡中翅,而带她回家的森村碗里只有一个,就给他舀去了一个,但森村用一双干净的筷子给她夹回小碗里,起身从一边老旧脱漆的书柜里拿出一根红色的发圈,慢慢仔细地给她绑好发。 “吃吧。”他埋下头吃饭,性格很是闷沉,但很努力在照顾她。 樱子也很习惯这样的相处,除了鸡翅饭,她旁边还放着一杯倒出来的气泡水,在商场她没有看见,应该是森村自己挑选买的。 看着水里的气泡浮起,最终在水面炸开,樱子把手平放在杯口,就能感受到炸裂的气泡把水溅在掌心,森村摸了摸她的头,很快就挪开,让她好好吃饭,樱子嗅了嗅掌心是甜的,确认后就不管了,开始认真吃饭。 吃完饭以后森村洗碗,樱子坐着发呆消食,中途去蹭水洗了掌心,等他出来以后就为她铺床褥,这里的环境差,为了安全小孩子睡在卧室里,他就在客厅打地铺,用旧了的被褥被随意铺在地上,至于樱子的,是他放了很久但偶尔也会拿出去晒的一套,十分干净、和新的一样。 拆了买回来的日用品放上,森村就让樱子先去洗漱,热水都是倒好了的,也不会有烫伤,但樱子磨磨蹭蹭地说洗澡,又折腾了好久。 在睡前樱子望着森村,她好像有话要说,森村就一直在旁边等着,眉眼间还是温和的慈父一般的笑,因为樱子还没动作,他就低眉轻声地道:“猜猜看,你有什么小礼物?” 樱子不猜,森村就从身后拿出了一个布偶,和樱子一样棕褐色的头发,只是眼眸也是棕色,它穿着可爱简单的手缝衣裙,在毛绒绒的脸上挂着天真的笑。 布偶微微闭着眼,睡在樱子的旁边,好像两个小女儿依偎一起,森村望着她们慢慢地笑,眼尾的褶子好似添上了十分幸福的味道。 第3章 他为樱子关上了灯,走出门,身后是如梦幻泡影般虚渺的气音。 “……晚安,森村。” 第2章 一夜好眠,睡到了七点半樱子才起来,虽然半夜很吵但她还是睡着了,扒在窗户上向外看,昨夜应当是又飘了些小雨,脏污的地面湿漉漉的,空气清新,看起来会是个晴朗的天。 森村敲门进来,她昨天给自己挑选的衣服已经洗过一水烘干了,也不知道在这样简陋的环境里森村是怎么做到的,衣裙上有一点洗衣粉的味道。 从书柜里扒拉出一面落灰的镜子,樱子慢慢地梳头,才将将及肩的头发毛绒绒的,她只想梳顺,但森村端出他们两个人的早饭以后就来给她梳头了,几根亮丽的丝带编进了辫子里,对着镜子照了照,是虽然手法有些生疏但总归整齐的羊角辫,在末尾绑了不大对称的蝴蝶结。 早饭有煎蛋、热牛奶、米饭和腌菜,樱子吃不下一份,煎蛋划了一半给森村,米饭也往他的碗里舀了许多,她看到客厅里有一些盒子被打开,随意地放在柜子下,堆了有三四个,其中有一个是铁皮的饼干盒,已经很老旧了。 吃完后仍旧是森村洗碗,一阵叮铃哐啷的碗筷碰撞声和水声过后,他从厨房里出来,取下格子围腰,顿了顿才走到樱子面前,蹲下身注视这个孩子年幼稚嫩的眉眼。 “你有几岁了?” 樱子抱着昨晚那只布玩偶,很认真想了想,“快要到八岁。”他们一问一答。 “那你想要去上学吗?”男人温和地问道,他知道小孩子应当去学校接受教育,要有知识才能成为更好的人,而不是腐烂在社会的阴暗处,要么随环境堕落,要么作为一滩腐泥。 樱子摇了摇头,但忽然就出神了,没有说话,而森村仍是耐心轻声地道:“我会供你读书,直到大学以后。” 哪怕她淘气一点、成绩不那样好,他努力工作赚钱,无论如何也都会把她供养出来,她要长大,当个即使生活不够很美满,但仍能笑出来的姑娘,就像是…… 可是她还是拒绝了。 清晨淡色的阳光从半拉开的窗帘间透进来,有一束落在了樱子的后脑勺,森村不可避免地闭眼,再睁开时眼角被她身后的轮廓光刺得有一点湿润,他很想伸手摸她的头,告诉她不可以调皮,一定要去上学,他和里奈会为她准备中午的便当带去学校。 樱子垂眸望着他,像是不知事的神明看向人世当中的疾苦万千,明明眸色是温暖的粉,却又像是隔世所见的水中倒影,那些花色早已经颓败了,任是变迁或曲折,也都无可更易。 她过了好一会儿轻软稚气地道:“我要走了,森村。” 在徐徐吹进的风里樱子慢慢起身,绕开了森村站在门口,她双手背在身后,想要说一些什么又觉得好像都不必要说,但是森村哑声地道:“那可以等一下吗?” 他知道的,这个孩子不会停下,她把他送去的布偶端正放在了沙发上,而她自己带来的披肩、衣服也全都不要了—— 她不知事,又很任性。 可是认真待她的每个人都没办法,没办法令她停下、没办法给她一个家,也没办法说服自己就这样把她丢下,任她颠沛流离,无法预料每一个明日。 森村取出一个小背包,是早几年的风格样式,但还是很新,被很好地保存着,里面是他所有的积蓄,他还放进去了一盒奶、一份面包,这时候才想到昨晚为什么没有在商场买一些糖果,小孩子都会喜欢甜食的。 “把它们带上吧。”那是温和得近乎祈求的语声,但樱子只是埋头在背包里掏了掏,取出两张万元面额的纸钞揣上,又拿起了那盒奶。 她向森村挥挥手,打开门自己出去了,蹬蹬跑过阴暗的过道,从楼梯上下去,她知道身后有目光望着她,有的打量、有的晦涩,还有森村的似乎平静的目光。 外面的天气很好,樱子从脏污老旧的居民楼出去,很快在弯弯扭扭的街巷间失去踪影。 走在街上没有目的地乱逛,经过报刊亭时听见里面的人闲聊,说战争的影响到如今都未褪去,像是阴霾一样笼罩在整个国家之上,然而他们能看到云层上的太阳,却看不到什么有关生活民生的阳光。 贫民窟里的孤儿越来越多,周边的福利院装不下他们,流浪汉也多起来,偶尔市场上和街边还能看到曾经的士兵售卖勋章,物价也是各种涨幅,虽然还能过得下去,但总令人觉得不安定。 其中一人说:“我叔叔在横滨白日里就被黑手党袭击了,还好那时有人在,把他拖到了房子背后,最后送到医院。但是一条腿也已经废了,还有弹片残留没取出来。” “难道是招惹了那些丧心病狂的疯狗吗?” “听说是没。横滨啊,不是一直都乱?大大小小的□□组织那么多,还有逃进去的罪犯、前两年始末不明的大爆炸……我叔叔是几个组织在街上火拼被波及的,找不到人,也不敢找上去,警察都不管。” …… 命不好、他们只能认,这几年没什么天灾却人祸不断,一出出悲剧听得人都麻木起来,电视上播报的案件越来越少,但谁都知道是被刻意压下,但凡往身边一看,多多少少是出过些事故,自己身上没有,就是在他人身上。 他们又聊起昨夜里暗巷死了个人,好像是一枪毙命,但面庞很陌生,不是本地人,尸体送去了警署直到现在还没传出消息,不过这样的事实在太多,常有人饿死、冻死在城市的某一处角落,找不到罪犯的凶案也时有发生。 第4章 一会儿他们就转变了话题,谈到一些物价的变动、步入社会的成年人的艰辛。 樱子脚步轻快地跑开,没一会儿又不想走,但是前面的马路上立着一架天桥,她不耐地甩了甩腿走上去,慢慢蹲在了铁质生锈的护栏前,觉得腿麻又坐下了。 太阳逐渐升起,暖洋洋的光落在身上,照得脸上极细的绒毛都融化了一样,就连垂在额前的短发丝都在发着光,还有一点小风吹过来,她眯了眯眼抱住膝盖,因为无所事事就开了手里的牛奶,只是一时半会儿喝不完,就只嘬了浅浅一层下去。 没有目的的流浪、但途中必定会要到达及经过什么地方,在这种时候总要做下决定。 樱子不喜欢待在平和的地方,因为人们总会有很多的善心和爱意发散,有的时候会纠缠不休,或者是过度表达,更甚他们想要留下她,会祈求、寻求警署的帮助……的确一切是出自于好心善意,可是,有说不出的缘由感受,她不喜欢这样。 如果、有太多苦难,太多悲伤,人们就应当不至于肆意倾泻他们的情感。 阳光底下樱粉色的眼眸眨了眨,她想,横滨……很乱,那么也许会是个很好的、适合她的地方。 身边时不时就有人走过,有的会亲切和蔼地问她需不需要帮助,从十点到十一点多,已经有三个人问过了。 从天桥上走下去,樱子感觉自己想吃荞麦面,只是她不知道哪里有有好吃的荞麦面的店面,待着发呆了一会儿,就有人走到她面前,是一个拎着皮箱的黑衣男人,面容凶神恶煞,有股令人畏惧骇然的气势在身上。 樱子木木地仰头看他,男人低下头,握拳掩唇咳嗽了一声,声如洪钟,猛然炸开在樱子的耳边,震得耳朵里都轰鸣起来。 “小姑娘,你需要帮助吗?” 说着十分高大的男人好似感觉询问的对象是太矮了点,有点欺凌人家的感觉,就往后退了一步蹲下身,但是这样就更像一头熊了,衣服底下健硕的肌肉鼓起,带给人十足的威慑。 男人黑发黑瞳,方正的下巴上还留着一圈古板至极的胡子,在他的阴影遮蔽下,樱子弱气地双手握住牛奶盒,很踌躇地拿一只脚尖小弧度蹭地,不过还是肚子饿占据了上风。 “我想吃荞麦面,”樱子的声音不大,很轻的同时又一团孩子气,但男人很认真地听着,并不觉得她说出的‘这种小事’不值得大人在意。 一个小姑娘独自一人在街上,虽然很闲散自在的模样,他所见的不读书的孩子有很多,或许种种理由都能为他的不在意开脱,但男人还是觉得——这绝对不是能放任不管的事情,不足以使他心安理得地在看见后离去,因而上前。 她说,“我不知道哪里有荞麦面店。” 男人很是镇定沉稳地点了点头,“恰好我知道一家,我带你去吧。” 两个人走在路上,樱子走得慢,所幸身旁的男人迁就着,体格和巨熊一样高大巍峨的黑衣男走路却透着股委委屈屈,迈的步子又小又慢,偶尔她仰头歪着看他,就见到他拎着看起来就很沉重的皮箱如同无物,还拿出手机飞快地打字。 樱子不知道他在往哪里带路,走过的街景很熟悉的模样,可昨夜里就看过的,没有面馆,这里没有、前面也没有、再往前拐左也没有。 甚至黑衣男都没有介绍到自己的姓名,他问了樱子的,安抚性质地道:“好、好,樱子。”想摸她的头但腾不出手,很快就沉浸到打字中。 他真的好奇怪,还可疑。 在第二次走在路上差点撞柱以后,男人接起电话,让樱子稍微等一下,身后传来的气势汹汹的怒吼让她加快步伐跑开,就自己溜达到一条巷子里,这里没有阳光照进来,阴沉沉的,昨夜里积下的浅水洼也还没有蒸发,到处都是散落的一些杂物,还有人扔进来的垃圾。 在一个塑料桶下掩着一滩快要变成凝块的绿色液体,樱子拿一旁的小木枝搅了下,慢慢地把手中的牛奶向它倒下去,不过没有混合,乳白色的牛奶淌了一地,还是没能遮住底下的不明物,并且快要流到她脚下的位置了。 樱子往后挪了挪,丢下小木枝从巷子里出去,顺便把空牛奶盒丢进一个桶里。 【作者有话说】 过路人x3新年快乐 第3章 黄澄澄的高汤里一团灰褐色的面,之上覆盖着两块油豆腐和一块鱼板,切得细碎的葱花洒在最上边,看起来就很有食欲,让人胃口大开。 樱子慢吞吞地吃完自己的一份,抬头时就看到对面那位‘巨熊’一般的男人手边已经叠堆了三四个碗,在吃饭的时候没有看手机了,情绪也已经平复,和一开始差不多。 ——就是,虽然面相很凶恶、威严,但意外地平易近人。 满足地呼出一口气,恰好吹起了额前的散发,樱子起身去卫生间洗手,之前端碗喝汤时不小心一歪,洒了一些汤汁到手上,等回来时黑衣男恰好结了账,很不见外地冲她招呼道:“好了,走吧。” 她慢吞吞跟上去,没有想对方会把她往哪里带,只是走出一截路后,黑衣男问道:“小姑娘,你现在要回家了吗?”他低头看着她,眼里很有点不赞同,但表情端严得是几乎能把小孩子吓哭的程度。 但樱子摸了摸衣兜,拿一万元递给他,“给你。” 他真的、太高了……仰头望得脖子酸,樱子收回视线,只有手还顽强不屈地伸着,等人把她手里的钞票拿走,街边路过的不少人投来微妙的视线,樱子埋头看不到,男人则接过她手里的钱,直接蹲下来再塞回了她的衣兜里。 第5章 他沉稳板正地道:“就当是我请你的吧,大人还是能做这点决定的。” 樱子望着现在只比她高一点的那双眼,黑沉沉的看不出什么情绪,但他无疑十分认真、也不大在意这份额外支出,她绕过男人往前走了几步,回身时他还蹲着看她,就挥了挥手继续往前跑去。 一边羊角辫的丝带散了,樱子用手捏住,跑了没有多远就停下慢慢地走,对着一家咖啡厅的玻璃门重新把丝带系上去,但还是有些散乱了,在里面关怀地望着她的服务员即将推门出来时,她又转头走开。 去横滨要坐列车,现在的位置距离车站有那么一点远,不过依照樱子的节奏,慢吞吞地走走停停,下午也能到,如果有班次的话她想今天就坐上列车,不想要等到明后天去。 路上在便利店买了一顶随意的小遮阳帽,嫩黄色的不至于太过鲜亮,在伸出来的帽檐上还装饰了一个小风车,一有风吹的时候就转起来,只是她吹不到风。毕竟是装饰。 很是摸了好久会转的风车,走着走着就觉得太阳照下,露出来的头顶和后脑勺开始发热,她尽量往有遮蔽的路边走,到下午两点左右,看到车站就在前面的位置,但走不动了,樱子坐在公共座椅上发呆,还好这一个是木质的,之前她已经目不斜视路过了三个连排的铁质座椅。 发呆发着,樱子手捧着脸颊,她看到细微的尘灰在阳光下起浮,一切都是毛绒绒的,自己的脑袋里糊成一团,明明前几日都还是微冷的、偶尔小雨的天,但今天就是暴晒,她像是被从水里捞出来的鱼一样,翻了翻身,发现自己在锅里快要熟了。 而且在这种容易心浮气躁的天气里,还有另一个方向传来的隐隐约约的警报声,只是樱子看不到,似乎已经进到了车站里。 身边突然有个身影坐下,她扭头看过去,是个有着一头红铜色发的少年,比她大很多的样子,穿着一身比较大众化的衣服,衬衫、工装裤及皮鞋,套着一件麻灰色的外套,有点像一些家庭里得力能干的小大人。 似乎察觉到身侧投来的视线,他也略低下头,顿了一会儿平静地打招呼:“你好。” 樱子望着他平静的蓝色眼眸,也轻声地说了句‘你好’,之后继续瘫坐在那里,耷耸着小肩膀,十分没精气神的样子,没一会儿她问:“你不热吗?” 这显然问的是少年,他迟疑了下,“有点。” 那双清透且漂亮的粉眸望着他,然后不由自主地落在那件外套上,是什么意思太过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他沉默着不说话,也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虽然很热,但吹过的风还是凉的,休息好了之后,樱子慢吞吞地迈步,又没忍住摸了下头顶,立马给自己烫精神了,眼看前面不远的地方就是车站,哼哧小跑着就往前走,试图更早一点躲进去。 而身后传来脚步声,那个红发的少年几步就走到了她前面,樱子眼睁睁望着他迈的步子大,虽然是不急不缓的步调,但很快就绕过了前面一个绿化拐弯处,然后她还没走到那里的时候,少年又走回来了。 他看了她几秒,突然就开口问道:“请问,你需要我背你吗?”语气十分平淡,好像说出这种莫名请求的人不是他一样,很有点泰然自若。 不论是什么缘由,有人背就很好,樱子点点头,趴到了他的背上,短腿短手好像小乌龟一样被驮着,只是她没有短尾巴,而脑袋上烫烫的,感觉也已经和秃头小乌龟一样。 只是在少年站起来的时候,她支在他身体两侧的脚后跟好像碰到了什么金属的硬物,但樱子埋头躲在他的阴影里,正在努力把搂住他脖子的手也藏起来不叫它晒太阳,一点也不在意,她有点无聊地问:“你叫什么啊?” 少年的一头红铜色发也有点烫,樱子懒懒靠上去,听见他没有丝毫情绪地道:“织田作之助。” “你呢?”他略略偏头,只看到脸颊边上一些毛绒绒的棕色碎发。 樱子轻声恹恹地道:“樱子,不死原樱子。” 在进车站买票的时候,有市警们四处巡查,部分‘外貌举止比较可疑’的人物都被喝停问询,只不过在看到他们一大一小两个孩子时都忽略过去,他们在售票站外排队,织田作之助提示一般,但仍旧平波无澜地道:“我要去横滨。” 而肩膀上头发毛绒绒很柔软的脑袋动了下,樱子还低着头,不叫门口折射进来的光刺眼睛,她再次确定地点了下头,“嗯。” 织田买了票,而樱子的身高不够、不需要买票。 被认为是哥哥的织田去外面买水和食物,从人来人往的间隙间看,他似乎和小摊老板交谈起来,好一会儿才带着气泡水和红豆麻薯回来。 车站里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一些思虑、焦急,不止影响了气氛,大部分人们也还不可避免身上有着味道,一眼望过去也满是灰暗的颜色,他们有的裤脚沾着泥水,有的憔悴面容,有的苦中含悲……是走向残败麻木的人生百态。 那种古怪的陈腐兼恶臭的气息散溢,而在靠外侧的座椅上,樱子十分干净整洁的模样,衣裙上有着小孩子喜欢的蕾丝边、蝴蝶结,脚上是全新的袜子和只有鞋边有一点擦痕的皮鞋,还以亮丽的丝带扎了羊角辫,却又不是与灰暗的背景格格不入,只是难免令人恍惚。 他坐在了她旁边,樱子才想起来地问:“是多久的列车?” 第6章 那年幼的眉眼间一点不见牵念,干干净净、透透彻彻,她想要红豆麻薯,织田作之助就递给了她,平静的眼眸望着她用牙咬开包装袋,拿起一个麻薯慢慢地吃,然后有一点蹙眉。 织田作之助道:“下午三点二十分出发,还有半个多小时。” 在候车的人群中有小偷被市警捉住从旁边路过时,半大的少年伸手揽住她的肩膀、侧向自己这边,樱子在他的外套底下小口地咬麻薯,觉得光线暗而且不舒适,没一会儿就挣脱出来,只是他的手臂还虚虚搭在她的一边肩膀上。 市警们不时出现又逛到别的地方,好像只是为了抓一些小偷小摸,刚进车站时乍一看十多个人,现在都零零散散。 樱子只吃了一个麻薯就不要了,它不是甜品店或者工厂里做的,大概是摊贩家里人自己做的、拿出来售卖,红豆馅没有那样甜,吃起来有一点涩,“不好吃。”是很简单的告知,没有别的意味,樱子尝过了就把它抛到脑后让织田作之助拿着,并不闹腾,没有一点骄纵的样子。 午后躲在阴凉里就难免犯困,主要是奇怪的味道一阵一阵地往鼻子里扑,还可能有太阳和怪味接连摧残的原因,没有过去十几分钟樱子就摇了摇织田作之助的手臂,等他看过来就仰着头道:“织田,我想睡觉。” 小孩子的作息总是有一点奇怪,白天可以睡,夜晚仍然能睡,只有睡得多、没有睡得少。 织田作之助点头,动作生疏地侧身揽过了樱子,是一个比较怪异的姿势,三分之一的屁股坐在座椅上,腰部狠狠拧着,而两只手臂稳固地揽住一个小姑娘,让那个很小的脑袋安然地枕在胸口,是一个十分绝对的守护的姿态。 等到半睡半醒间听到列车发出的声音,还有沸腾的人声,樱子真正被吵醒、恢复一点意识的时候,织田作之助已经带她挤上了出发去横滨的列车。 铁皮列车内压抑的气氛一下传到人身上,樱子趴在织田作之助的背上,睡眼惺忪,木木地揉眼睛,就单只眼看每个人都在找自己的座位坐下,还有的人就站或坐在车厢的走道,她这个时候才又想起来,原来坐列车有站票、卧票、坐票之类的分别。 嘈杂的环境音里,她问织田作之助:“织田,我们是站票还是坐票?”只有一张票,但他们是两个人。 虽然声音很小,极其容易被忽略,但织田作之助无疑听到了,稍稍侧头道,“我们是坐票,一张。” 座位靠着窗户边,织田作之助让樱子坐在他腿上,不过旁边的老婆婆想给樱子腾出些位置来,就把自己的包裹再往座位底下塞,她往外边侧腿,目光慈和地看着樱子终于睡醒了站起来活动一下,胳膊有一点酸重,老婆婆就让她坐在中间给她温柔细致地揉搓。 老婆婆介绍到自己姓岛田,转头对着织田作之助道:“你们兄妹都长得好标致,” 织田作之助沉默地点头,没有反驳他们不是兄妹关系……他们只是搭伙上路。 岛田婆婆笑,“骨相好啊,都是好看的孩子。”只用端详一眼,就看得出来。她是年纪大了、脊梁弯下,可是眼睛并不昏黄浑浊,相反看着是更透彻的色彩,脸上苍老的皱纹里不见岁月苦悲,那一条条褶子纹路是她的经历,而早已经坦然释怀了。 樱子仰头望着她,岛田婆婆就笑,她细致缓慢地给年幼的小姑娘重新编发,把亮丽的丝带紧紧缠好,好像要绑住这只小蝴蝶在人世。 这世道哪管孩子好看还是不好看? 命不好的都早早折在了尘世里,她时常望见那些到处都种下的樱花,会想究竟哪些明媚动人的开花是扎根在了被血液浸染过的土地下? 来一趟世间,怎么有那么多劫难苦折?好好的人、好好的孩子,他们说没就没了,收尸不知道往哪处,招魂也应当认不出那满身鲜血的魂,那都是曾活生生的人啊。 满是皱纹的温柔掌心落在樱子的头上,岛田婆婆又笑,她不知怎的,坐上这趟列车就开始回忆起从前,除去那些烙入骨髓的苦悲,在漫长记忆的起始点也还有一丝<a href=https:///tags_nan/wenxinwen.html target=_blank >温馨美丽。 那是大半个世纪以前,漏风漏雨的茅草屋下里住了一大家人,他们围着柴火取暖,点不起灯,入目一片昏暗,他们都在看火堆里的火星迸溅,偶尔夹一块煤炭添进去,有年纪大的长辈讲一些离奇古怪的故事,别的亲人不时叫好,相互说笑。 她坐在一截木柴上打瞌睡,而过了一会儿妈妈就来抱她,那时的怀抱温暖极了,令人回想了大半辈子。 还有年幼时爸爸去集市上回来,他把包着的几颗金平糖悄悄塞进自己的手里,它多甜啊…… 也还有那个乡下当时外貌最俊秀的青年,两家人放的牛都在一旁安安静静吃草,他给她编了一顶花环,温柔地笑着说等他来娶她,她是最漂亮的新娘,他们也定会有好看的孩儿。 …… 衰老的、依稀能望见曾美丽飞扬的眼眸垂下,望着眼前好看的孩儿,岛田婆婆道:“好孩子。”她从怀中取出了去年新年时候在神社求的御守,粉色的小布袋上一朵朵樱花,中间绣着一行竖字,是平安御守。 樱子看着岛田婆婆把御守放进了她的手心,然后一并握住了她和那枚御守。 头顶上轻微沙哑的、充满慈爱的嗓音响起,“樱子要长命百岁哟。”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过路人x5小伙伴:看到了秃头小乌龟,哈哈哈哈哈哈哈因为太热了,感觉脑袋秃秃。 我:天热的时候就是这样嘛,人还没多热,但脑袋一定是最烫的。 小伙伴:这时候一定要下水。草,想到河童了。 ?您是哪个品种的魔鬼竟如此狞狰可怕(可是真的好形象……啊/痴呆.jpg) 第4章 夜里列车仍‘哐呲’、‘哐呲’地响,时不时还会鸣起喇叭,樱子醒了一会儿,扭头时发现身边一头红铜色发的少年没有睡,他们这里的窗帘拉开了一条宽宽的缝,昏冷的月光照进来,也能看见外边一闪而逝的枝桠黑影。 织田作之助望着窗外,面无表情,但听到樱子的呼吸声变了、还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后,就低头看了过来,“怎么了,樱子?”说是询问更像是陈诉一般,嗓音压得低低的,就有一些少年气显露出来。 樱子摇了摇头,从座位上下来,慢慢地路过岛田婆婆,去找车上的洗手间了。 哗哗的水声在深静的夜里有一点吵,而且水有一点凉,樱子关掉了水龙头甩手,由于她的身高受限,隔着洗手台望窗外看不到什么,于是就拿一旁的帕子擦干净台上的水,使劲地爬上去。 趴在狭窄的小窗户上,借着昏暗蒙蒙的月光,她看到一片深暗而一望无边的海,在那些失色的树枝桠的背后,海面上有偶尔一闪的粼粼的光,远方的天空中积压着厚重的云,近处海鸥飞落在海岸,它们的翅膀有力,甚至于还能追赶上列车。 一只海鸥停落在树梢上,灵动地拧头,樱子只注意到它厚厚的壳一样的嘴,然后一下就错过、消失不见。 又是一道鸣笛声。 她待得有点久了,身后锁坏掉的门被推开,是织田作之助进来,如常地向她伸手,示意抱她下来,樱子转过身张开手,被他一路抱回座位上。 嘈杂的人声隐约从后面的车厢里传来,距离太远,到这里时就完全辨不清,只是与时有发生的抓小偷的动静不同,可能是死掉了人,可能是人快要死掉了。 这是在深夜里,距离白天还有很长的时间,樱子又睡过去,梦里好像有迅猛的海鸥如闪电一样飞掠,羽翅张开的弧度凌厉,毫不留情地划破了黑色天幕。 在列车上洗漱都是很随意的,第二天早上等樱子醒过来的时候,不少人已经去过洗手间,岛田婆婆牵着她去,免得她困倦、跌跌撞撞就摔倒,向乘务员要了点温水给她擦脸。 由于夜里没睡好,樱子显得呆呆的,走起来的时候连手臂都不会摆,刚起来是想自己去,结果没走几步就差点一头撞在前边的座椅靠背上,还是被边上一位婶婶扶住,才勉勉强强眼睛睁开一条缝,然后就被岛田婆婆牵着了。 眼角、耳后还有下巴和脖子都被轻柔仔细地擦拭过,回到座位以后,早饭是列车上售卖的饭团,大片的海苔包裹着米饭和馅料,米饭里拌着嫩黄的玉米粒,馅料是肉松和火腿,樱子只吃掉半个,剩下的分给了织田作之助。 不想要多吃饭,樱子和织田作之助换了下位置,她趴在窗户边看外面,深色的、说不出具体颜色的海好像很近,她有点想伸手,但手只是抠着薄薄一扇玻璃窗,玻璃是带点绿的,让外面的天都染了色。 距离到站没有多久了,位置又换回来,樱子小小一个坐在中间,岛田婆婆为她梳头。 小孩子的头发毛绒蓬松,有一点点打结也很容易理顺,樱子和织田作之助都不太爱说话,岛田婆婆手上的动作不乱,她望了一眼外面,感慨地道:“是好天气呢。” 她和隔着几排座、之前扶过樱子的那位婶婶聊起来。 “您带着孩子去看望什么人吗?”他们惯住在乡下,不大有城里人与人之间的疏远和讲究,和人唠起来就难免问到一些事情。 岛田婆婆笑的时候面庞上的褶子愈深,但神情更加柔和了,“他们不是我的孩子哟,”说的是这样,但还是慈爱地拍了拍身边两个孩子的肩膀,满眼里都是喜爱和笑意,又慢慢道:“我正要去看望我的孩子。” “哎呀,”那婶婶认真打量了下俩孩子,目光最后落在小一点的孩子身上,“与您这么像呢。” 饱经风霜苍老的皮相、还未长开的稚气面庞,就算是容颜老去,被人间的苦难磋磨变了样,好看的人那也还是不一样,一眼看过去那年少的孩儿也亲和可爱,她们一老一少在一起,可不就让人以为是血脉相连的亲人。 “您的孩子怎么不来接您?” 列车又‘哐呲’一下,唯独这一声很响亮,岛田婆婆双手交握,银中掺着黑的头发下,那双虹膜褪色过后显得透彻的眼眸里带着柔和的光采,慢慢地道:“他睡啦。” “他睡啦,几十年都孤零零地留他一个人在那里,我得要去看他。” 那婶婶听到这话,一下明白是什么意思,眼角就湿润了,不由得偷偷擦拭了下,而岛田婆婆还在讲,似乎好不容易才有机会与人这样倾诉。 “我老了啊……觉得自己快要走了,就得抓紧时间去看他。这几十年我和我的丈夫在一起,孩子想我,可我也得陪着我的丈夫,把责任都承担起。” 岛田婆婆回想起这大半生,她尽起了自己的责任,却没能做个好母亲,并非她不想去看望自己的孩子、将他接回家里,而是……她的孩子在战乱中遗失,被人贩子带到了横滨,却又与许许多多的人一并死在一场战争里,然而尸身被大火焚烧,已经不能分拣,只为他们一并立了一座简陋的碑。 第8章 那里又不止她的孩子一个人,还有许许多多的孩子,单独带走了她的一树,那别的孩子怎么办呢? 十八岁与和她两情相悦的俊秀青年成婚,第二年有了心爱的孩子,二十四岁时丈夫没熬过病痛亡故,又过了两年孩子遗失……找了七年才找到孩子下落,可那时已经太迟,随后她就回到了家乡,陪着丈夫、努力生活,并资助了一座乡下的孤儿院。 她在想什么呢?无非是这辈子积攒德行,等到她老去以后……就去接她的孩子回家,也顺便带走那些孤零零无人记得、无人看望的孩子。 没有关系的,她老了,却也记得回家的路,而如果她也走丢,那么就是丈夫来接她和孩子们回家。 在那几十年的漫长光景里,人总得要有个希冀盼望,有时实在想孩子失眠睡不着,她就坐起来和丈夫的牌位唠叨,那个温柔的青年从未从她的记忆里褪色,一直鲜明如初,就好像人去后也一直陪伴着她,说是丈夫需要陪伴,倒不如说是她念着这个人,大半辈子不能放下。 现在啊,是时候到啦。 岛田婆婆笑,她望着这座城市,安宁的心中不可抑止地生出那么一点温馨,人世这么多磋磨苦难,终于她要从这一趟列车上下去,与心爱的丈夫和孩儿重逢。 死亡究竟算作什么呢? 对丈夫而言,是满心的遗憾、不舍乃至愧疚,他那样一个人,怎么舍得留她一个人在世上;对遗失的孩儿而言,或许是她无法想象的哀戚痛苦,还有无比的向生的渴望…… 她想到了自己,却觉得……那是她会盼望的事情,当有朝一日,去见到曾经逝去的人们,怀有圆满的心情与他们招呼,笑谈那些经历过去,坦诚对他们怀念不舍的心意,然后一并向来生走去,祈愿再世结缘。 列车轰鸣着靠站,汹涌的人潮之中岛田婆婆牵着路上遇见的孩儿下去,又冲他们挥手,叮嘱了一些话,自己一个人拎着包裹慢慢离去。 这一趟路程、这一次相遇就到此为止。 …… 从车上下来以后,织田作之助也与樱子道别,低头看着她,语气平波无澜,“就到这里吧,”不过他想了想,举起手里那一袋只吃了一半的红豆麻薯,“你要拿走吗?可以在路上吃。” 对于食物他并不挑的,只是在车上时岛田婆婆说只吃麻薯不好,为了不让老人付钱,他就自己买了饭团,把剩下的半袋麻薯放在旁边。 樱子摇了摇头,织田作之助就稍一点头,“那么,再见。”得到她的点头回应后转身离去。 而樱子实际是没有目的地的,脱离人群之后,随意选了一条看起来人少的道路走过去,哪里巷子狭窄破烂就钻,丝毫不觉危险或其他。 有很多有趣的地方都少有人去,樱子从黑黝黝的桥洞里钻出来,衣裙上又沾了些泥,不算长的桥洞里没有任何光亮,在废弃了很久以后地上长满了青苔,一些砖块石头也会绊人,她惯常好奇地四处看,又对环境漫不关心,不小心就滑了一跤,手上也沾了些黑泥。 虽然很想蹭一下自己的脸,毛绒绒的头发又跑到脸上,痒痒的,但是手很脏,樱子埋头往越荒凉的山上走,没一会儿在一块凹陷的地势里发现一座小蓄水池,看起来水不太深,在石栏杆内围有阶梯可以下去,她慢慢翻进去洗干净手。 蹲在台阶上甩了甩手,照着不断漾开小圈的涟漪的水面,把脸颊边上的头发拂开,然后开始发呆,一阵阵风吹,今天没有昨天那样炎热,大部分的太阳被遮在云后。 有一点累,樱子蹲着不大想动,但是在水边歇息不大好,会有掉进去的可能,就小心地再翻回来,背靠着石头栏杆,也不管衣裙会不会弄更脏,直接坐下了。 叽叽喳喳的鸟雀声到处都有,一只灰扑扑的麻雀落在她前面的灌木丛中的草叶上,极其纤细的腿支撑起了圆滚滚的身体,不时张嘴叫、四处啄一下。 三三两两的蚂蚁在地上爬,有的头也大、钳子也大,还有大蚂蚁,它们忙忙碌碌地跑,找食物、搬运食物,也不觉得烦和没意思。 ‘人就像蚂蚁一样’ 那么不像蚂蚁的人呢? ‘或许他们是蝴蝶?’ 那只本来很闲适的麻雀仿佛被什么动静惊到,蹦跳的动作来不及落下就慌张地扑棱棱飞走,过了好一阵子,才有人拎着黑色的行李袋从小路上走上来,樱子没有看他,只是盯着他手中的行李袋。 成串的猩红色血液从缝隙间涌落,‘嘀嗒’、‘嘀嗒’的声音好像就响在耳边,樱子在想——是血啊,不是颜料,然后她与那个男人对望一眼。 那是个外貌十分俊秀的男人,原本冷着的面色一下柔和,低头看了眼手中的袋子,想往身后挪却又自知遮不住,随后温声道:“好孩子不应当一个人上山,”他这样说着,又看到她背靠着蓄水池的栏杆,衣角还有被水浸过的痕迹,神情一下子变得无奈。 “别再去玩水,很危险的。你在这里等下,等我回来带你下山。” 【作者有话说】 过路人x6拒绝蓄水池、水库、水塘边玩水 第5章 萩原脱下了自己的外套给樱子,她一身脏兮兮的,脸和手都被他拿纸巾擦拭干净,然后他们一高一低牵着手下山。 樱子喜欢踩石头,迈一大步跃过去的时候,过长的衣摆总是被甩在后面又猛然向前,看起来她像是被过于宽大的衣服‘劫持’了一样,她一只手被牵着,另一只手在袖子里完全伸不出来,想要去撩小路边上十分旺盛的杂草都够不到,只好甩着袖子自己玩。 第9章 ——是一个不怕生、又有点活泼的小姑娘呢。 满是好奇心却又有点不管不顾,是任性的样子,没有大人看着就会出一些问题,萩原弄懂了她的脾性,再看她顽皮或闹别的,就总是默默纵容,偶尔劝说也话里无奈,因着她一下跑或跳而随时地调整自己的步伐。 下山路上,萩原摇了摇他们牵着的手,等她仰头看过来时慢慢停下步伐,温声认真地道:“以后不能一个人乱跑,知道吗?” 他低下头,能看到那双粉色的眼眸里自己的倒影,但是那张稚嫩面庞上却是毫不动容的神情,她不懂得,也未能理解他的话,只是那样平静地望着他,等待他接下来的什么反应。 刻意把表情放得温和的男人愣了一下,眉目间便有一丝冰冷的意味溢出,但很快又遮掩起来,他只是蹲下身,平视这个孩子,并且牵住她细细的手腕,十分认真地道:“一个人在外面会很危险的,所以需要大人照看,需要保护好自己。” 但她还是不懂事理的样子,和他对视了十多秒钟,就被飞在面前的一只虫子吸引了注意力,一下挣开了他的手,拼命挥袖子要把虫子扇走,两步过去躲在了他身后。 萩原才板了一半的脸色只好收回,说到底这只是一个小姑娘,不是敌人也非部下,想教训也不能怎样严厉或不留情,他想站起来却有微小的力道扯住了衣服,以半蹲的姿势扭头一看,她埋头在他背上,扯着他的衣服不撒手,一副十分抗拒的模样。 一下就破功,让萩原想到了自己家里的女孩儿,她们都讨厌会飞的小虫子,尤其他家的,有的时候被飞虫吓到就哭得惊天动地,需要妻子哄好久才会好。 他没办法,低声温和地哄着,“好了,它被赶走了。”很是琢磨了一下字句,从一开始脑海里的‘不见了’到‘飞走了’,最终说出来的是‘被赶走了’,好像只有最后这个描述才能安女孩儿的心。 毛绒绒的脑袋过了好一会儿才动了动,樱子慢慢探头,认真观察了四周才收回手,让萩原得以站起,而不必维持那一个艰难且辛苦的姿势。 萩原摸了摸她的头,又把她一只手从袖子里捉出来,笑着牵住了,“不懂也没事的,先下山吧。” 路上他问道,“樱子的家人呢?” 她摇摇头,目光落在一路的风景上,或许大人觉得没有什么好看的,但小孩子的好奇心却无法轻易被应付。 “是都不在了吗?” 山林间有许多的草木、许多的虫鸟,现在还多了他们两个人,樱子没被牵住的、藏在袖子里的那只手合拢,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姆,她仰头看身边的这个人,思考了一会儿,点头过后又是摇头。 樱子不知道这个问题,胡乱应答,她自己在一夜里从那个家庭中跑走,然后一路流浪……是有好几年了,因为他们贫穷,却又不知道坚守着什么,明明知道战争快要蔓延过来、四处都乱了起来,物价飞涨、大人失业,行人走在街上都还会被抢,却不肯带着亲人孩子搬走。 假使他们腐坏,但她不会和他们一起。 从荒凉的山上下去,萩原带着樱子回到自己家,那是一座不算小的宅院,庭院十分宽大,也布置了许多装饰和树木,樱子路过时看到了溪石、灌木,还有一株枝叶茂盛的紫藤树。 萩原的妻子带她去洗漱,换上了一套还算合身的和服,头发也被吹干后扎了两个羊角辫,樱子歪歪头看面前的女子。 她有一头十分顺滑的黑色长发,面容英气秀丽,却因神情显得温婉柔和,眼眸是浅浅的蓝色,此时屈膝蹲身,望着她笑,摸了摸她及肩的毛绒绒的辫子,“你是叫樱子是吗?欢迎你来我家做客哦,我家里也有一个女孩儿。” 她手撑着膝盖微微站起,“我是百合,那么,现在让我带你去吃饭吗?”齐眉刘海下是好看的眉眼弯弯,她伸出一只手,手心向上摊开在樱子面前,温柔地,也未带有一丝强制或急迫,樱子慢慢地把手搭在她手心里,然后被握住,温暖的触感一下传来。 午饭是已经做好了的,因为女主人带着小客人去整理身上,萩原就去厨房再炒了一道菜,中午的米饭虽说两个大人加一个孩子够吃,也还是做了面条,他们一人都有小半碗。 萩原说他们家有一位小女儿,只是年纪太小,需要后面单独喂食,所以不在餐桌上来。 饭后百合让樱子在他们家住一晚,或许她需要一点帮助,找到亲人又或者他们替她安置还是如何,虽然都不想,但樱子还是留下了。 今日萩原休假,就和百合一起陪着樱子在家,她在庭院里玩,蹲在浅浅的水边,看到有几尾金鱼游过,它们不急不缓,也不大怕人的模样,每一只都长得不大一样,有的是头顶一块红,有的通体金灿,还有那种尾巴特别飘逸好看的。 由于是浅水,萩原远远看着就没有出声,只是低声与妻子说道他在哪里、又是什么样的情景下遇见的樱子,没一会儿百合面上温和平静的神情中也流露出一丝无奈,微微含笑,“看来是个很独立并且自得的孩子呢。” 不会孤独寂寞,也不撒泼冲人闹,只是在任性这方面格外令人忧心。 “没有问题么?”百合的目光追着女孩儿,虽然面上不显,但也有隐晦之色藏在其下。 坐在对面的萩原低头饮了一口茶,态度平常地摇头,在这样的午后很是闲适放松,“没事。”虽然近些年是遇见过年纪小的杀手,但显然这个孩子并不具有那样的威胁。 第10章 似乎注意到了什么响动,萩原低眉一笑,那种锋利的神采就再遮掩不住,气势便如刀剑出鞘,百合也冷下表情,“这是你难得的休假,还是我去吧。”很难得想象,这样如大和抚子般的女性,当她感到不快时,身上的气势也会以英姿勃发来形容,便如冷酷至极的杀手。 明明是应该轻松的休假,但就是有人故意破坏这样的闲适氛围。 她起身离开,在从转角离去的最后一刹,一片雪白的衣角瞬息出现,飘扬在空中。 等到百合回来时,怀中抱着一个女孩儿,她很小一个,手中握住一个小小的手鞠球,低着头,那双和她的母亲一样的蓝色眼眸望着自己手中,十分安静乖巧的模样。 另一边樱子已经想要去够紫藤树的垂枝了,虽然是坐在石头上只仰头看,但面上很明显有一点意动和跃跃欲试。 “樱子,”百合冲那里唤道,一下也吸引了怀中女孩儿的注意力,顺着她呼唤的方向看过去,就注意到了比她大的女孩子,还有那身和她母亲的衣着一样风格、颜色的和服。 樱子闻声好奇地看过来,走得很慢才到他们面前,慢慢蹲下身,和年纪极小的女童对视。 那一枚手鞠球被松开,随意地滚落在一旁,还转了许多个圈。 “镜花酱,和樱子打招呼吗?”耳旁是温和婉转的语声,她仰头看到自己的母亲弯眼望着她在笑,神色慈爱柔和,又看向面前的女孩子,逐渐睁大了眼。 镜花咿咿呀呀冲她伸手,直到手中握住了一根手指才停下谁也听不懂的呓语,也弯起了眼,嫩生嫩气地唤道:“……姐姐。” 幼儿的手柔软细嫩得不像话,樱子不说话,十分小心地拿另一只手摸了摸她头上的绒发,蓝紫色的头发衬得她白皙可爱极了,是很令人喜欢的、很小的小孩子。 樱子动也不动,慢慢地过了好一会儿才坐下,旁边的萩原捡回来了手鞠球,探身递到她手中,樱子就和镜花玩起来,手一翻就藏在了手掌下,再一翻就把它摸出来,仅仅这样就逗得她咯咯笑,没一会儿镜花就爬到了她怀中,去摸她的脸颊和羊角辫。 ——是某些方面任性的孩子,却在应对他人上,是十足的好脾气。 萩原和百合看得明白,就任由她们在一起玩,只是也得看顾着自己家的女儿,不让她过分地欺负人,仗着自己是妹妹,就去抓‘姐姐’的辫子,还故意闹她,甚至于嚎啕地假哭,就想要‘姐姐’一直看着她、陪她玩。 樱子先前缠头发的丝带被取下,换了新的发绳,不过旧的在洗漱整理后,百合为她绑在了手腕上,她取下色彩亮丽的丝带,很认真系了一个蝴蝶结,递到镜花的手中。 年纪过小的孩子需要充足的睡眠,早前她就有一点困了,只是固执地想和人玩、不想睡,樱子的蝴蝶结递到她手中后,才终于肯在自己母亲的怀中睡去。 午后出现了一些阳光,樱子还是想要去够紫藤树的垂枝,站在石头上伸手,始终有一点距离,她就再观察别的位置,看在哪里能够到。 但是萩原走到了她身后,“需要我帮你吗?”垂着头,俊秀的男人笑容温润地道,很乐意帮这样的忙。 樱子点点头,被身后的人抱起来是她能预知的事,但是—— 萩原抱起她,让她坐在了自己的胳膊上,看起来整个人瘦削斯文,却意外地这样有力,连一丝勉强或重心不稳的情况都没有,稳稳地拖住了樱子。 一下拔高,变成居高临下,樱子低头看着萩原,能看到他乌黑的发顶、那双盈着笑的黑色眼睛,这个年轻的当了父亲的男人带有疑惑地弯眼,“怎么了呢,樱子?” “你想要折哪一根枝条吗?” 他平常地移开了目光,看起来很认真地在观察树枝,评估哪一枝会吸引女孩儿的注意,樱子也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但是想了一下,“我想要一片叶子。”伸手就在面前的枝条上摘下一片,握在手心里。 小孩子的行为很少具有‘意义’,因为是‘想要’,所以想要,就连逻辑都是跳脱且缺失的。 午后已经玩闹了许久,樱子也有一点困了,但是没有在客房里休息,而是和镜花睡在一个房间里,梳好的羊角辫又拆开,被细细地梳了一下,榻榻米铺得十分柔软,脱掉木屐就睡上去,她把薄被往上拉一点、紧紧挨着下巴。 身着和服的英秀女子在关上推拉门前,回首轻声地道:“睡个好觉。” …… 睡醒起来的傍晚还未至昏黄,站在走廊上看,天际的红霞连绵,辉映了半边天,溪水里如有赤红燃烧的火焰,几尾金鱼浴火,亲吻水镜另一面的人世,甚至于霞光还跳跃在树叶和墙壁上,入目红彤彤的一片,令人想到故事中的逢魔时刻,怀疑百鬼夜行是否已展开。 木屐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咵嗒’、‘咵嗒’,樱子才睡醒不太想要走动,就坐在了走廊上,垂下两条腿,她手中握着一片紫藤树的叶子,睡觉时落在了薄被里,好不容易才翻找出来。 松开手,叶片慢慢悠悠地落下。 【作者有话说】 过路人x8乌丸丸没有评论qaq 第6章 她没有户籍、不知道从哪里出现,但一直流浪在路上,不顾危险,孩子气地随意乱跑。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萩原已经出门上班,樱子和百合、镜花一起吃完早饭。 第11章 是又一个晴朗的天,虽然有云层一卷一卷地堆叠在空中,但依然能看出明媚的天光,庭院里水光晃晃,照着云、树和房屋,茂盛的紫藤树枝叶被风吹得微动,不时有一两声细弱的鸟鸣声传出。 饭后稍作休息,百合才去切了一盘水果,樱子就蹬蹬跑到了厨房。 “怎么了呢?”她好奇地侧头向下看去,好像她的头发扫到了樱子,令她有些不舒服,挠着脸颊挨在她身后、从腰间探头,棕褐色毛绒绒的脑袋仰起,那双清亮的粉眸望着她,一句话不说。 百合思考了一下,放下手中的果盘,稍转身揽住了这个好似有一点撒娇的孩子,秀致英气的眉眼间一片平静,她摸摸对方的小脑袋,纵容地道:“哎呀,樱子是决定要走了吗?” ——是、要走了。 樱子点点头,在温柔的“不多待一段时间吗”这样体贴且爱怜的问候中,仍是不知事的模样,但又很坚持、固执地,埋下头不作答。 没有什么目的性,且还是一个年纪很小的孩子,无力伤害到他人却也不会保护好自己,单看那一双眼睛里蒙昧天真、不见阴霾,就让人无法不喟叹。 ……这是一个早已自由的、追逐着‘生’的孩子。 樱子埋着头,却被一双带有薄茧的手抚理头发,“你怎么了,是很舍不得我吗?”百合认真想了想,稍歪了一下头,“如果樱子想的话,可以在这里寄居很久哦。” 昨日夜里萩原就已经查过了她的资料,却是没有户籍、不知来历,但百合以为是像樱子这样的小孩子的话,如能收养或者住在家中也并非不可以。谁不喜欢好看的孩子呢?又有谁能看着一个孩子流浪无家,而不生出哪怕一丝怜惜悲悯? 她这样小的年纪,或许过不了几年,现在还走路不稳的镜花就会长到这样大,百合不能放心她,并非是因威胁或别的考量,仅仅是因一片关心与爱护。 在这种连做到独善其身都算艰难的动乱时局下,每个人的心很小,只能看到面前的人,为了更好地生存,最好是装聋作哑、置若罔闻。 再是拥有力量的个人也无法以一己之力与整个时代抗争,或许那些‘超越者’他们可以,但这世上多的是普通人,也多的是利益熏心、居高临下、故意将一切苦难视而不见的上位者。 ……于百合而言,她所能见到的人很多,而在此刻,距离她最近的便是这个名为‘樱子’的孩子。 她低头,明澈清透的蓝色眼眸中映出樱子的身影,她仍旧埋头在她身侧不语,有一点的不舍,却又不大会更易自己的主意,只好这样粘人一下,要人哄才会好。 百合无奈地一把抱起她,蹲下身对上那双粉眸,她略弯了弯眼眉,“好啦,你这样会让我更不舍得,我想再留你一日了。” 樱子望着她,好久之后轻微微地向她靠近了一点,像是想蹭一蹭她,却又保持了一点距离,但这一点仍阻隔她们之间的距离便如天堑,怎样都无法跨过了。她亦趋亦步地跟着人,不说话,就抓着大人的袖子,跟在她身后走来来回回,也不嫌麻烦或无趣。 因为新来的小孩子十分依赖她,百合刻意放慢了步伐,不叫樱子跟得吃力,只是没一会儿就吸引来了很喜欢‘姐姐’的歪歪扭扭正在学走路的镜花,她一步一晃地慢慢走过来,像随时都有可能摔倒。 当镜花跟上来时,樱子不动了,她在牵着百合长长的衣袖,而自己的袖子也落在了极小的幼童手中。 镜花唔哝了好一阵儿以后冲她抬抬手,肉嘟嘟的手中抓着一根粗毛线,底下挂着一个鸽蛋大小的手鞠球,她向樱子伸手,好像是要把手中的东西交给她,快要到两岁的幼童有着长长柔软的睫毛,水汪汪的蓝色眼眸中盛满纯真欢喜,咧开嘴就无意义地笑。 “收下吧,樱子,镜花酱很喜欢你哦,这是她想给你的礼物。” 一直磨蹭到下午趁百合带着镜花去午睡了,樱子才从萩原家的宅院中出来,站在街边,左右望了望,随意选了一个方向就小跑而去,木屐落在石砖上的声音脆响,没走出几步她低头看脚下,然后下一步就迈得格外重,又是一步很轻,就这样随性地走。 在有一条巷尾,有人家院中的枝桠探出墙外,恰好墙边有一条石凳,樱子站上去把一根留得不太长的毛线系上去,小小的手鞠球挂在枝叶间晃动,在从头顶落下的细碎凌乱的光斑中,樱子再看了它一眼,跳下石凳又再走远。 只带走了那一个手鞠球,现在又是一身轻,樱子完全不在意百合为她准备的行礼,不管里面有买给她的新衣服、先前穿去的自己的衣裙鞋袜,还有一些捆扎好的点心食物,全都没有带上。 慢慢在街上晃悠,路上有骑车的街头混混带了她一程,顺便给了她几张千円的钞票。 在街边下来,明晃晃的太阳在头顶,车上吹了一阵风还好,但下来后又开始热,尤其这一身和服并不算单薄简便,樱子把袖子扯到了胳膊上,手里攥着钞票,一下就钻进一家点心铺内。 在店员的介绍和推荐下买了一份金锷,樱子嫌外面热,坐在店内慢吞吞地吃了好几个和果子,一口气喝掉赠送的清茶,这才抱着剩下的点心走出去,就努力蹭荫凉,可怜兮兮地一只手捂头。 胡乱地走动,好像闯到了码头,一边有许多的人来来往往,其中不乏本国和外国的军人,偶尔也有一些黑大衣,之前载她的混混说:‘在横滨不要去招惹那些穿黑衣服的人,他们凶恶冷酷、心狠手辣,又都纠集成或大或小的不法组织’,那些人被称作为‘疯狗’、‘恶徒’。 第12章 在另一边停靠着许许多多的小船,而那里的人们组成就杂乱多了,每一种衣着外观就代表着一种身份,他们大多衣衫褴褛、不拘一格,来去都匆忙。 两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只是樱子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生意’,利益又在哪里。 从海岸上望过去,海平线上有小小的游轮、客船驶来,鸣笛声悠扬,海鸟从头顶掠过,樱子抬头看海鸟又匿入了岸上的林中,她不大想去海边吹风,但是又好奇,远远地瞅了码头好久,突然视线中被遮掩的一座仓库里发生了什么动乱,数道枪响声乍起,有嘈杂的人声传出。 这样的话她不想过去了,那么仅有的一点点意动被打散,樱子又拿出一块金锷饼,边吃边慢慢地走,沿着海岸漫无目的地前行。 在路上歇息了又上路,步行了大概也许有一个小时左右,路边驶过一辆装甲车,樱子没大在意,但车在驶过她以后又掉头回来,车门‘嘭’一声打开,一个身着军警制服的壮年男人跳下车站在她面前。 樱子被挡住了路,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是自己往边上迈一小步,但是这一小步在军警长腿一迈后显得原地没动,还莫名地气势更加低弱可怜。 那人大大咧咧地叉着腰,看过来的视线居高临下,樱子只抬头看了他一眼,因为望太高脖子疼又低下头,她把怀中的点心袋子抱得更紧了点,不出声问却也不惊慌失措。 仅仅只对视一眼,尤其对面的小姑娘还这样柔弱无害,但军警还是明悟了她的意思,是:路被挡住了。 他哈哈大笑起来,觉得这样的反应很有意思,弯腰伸手摸了下小姑娘的脑袋,“我可不是坏人啊,小姑娘。你想去哪里吗?我送你过去。” 樱子只是歪了歪头,他就自言自语道:“哎呀不麻烦的,我今天还想去喝酒,但是为小姑娘解决烦忧也是很好的事情嘛!” 因为对方有着想做好人好事的热心肠,樱子最终坐在了副驾驶座上……她爬不上来,是被好心军警掐着胳肢窝送上去的,坐在车上视线一下高了一大截,才把点心袋放在膝上、绑好了安全带,车一启动,樱子就猛地向后仰,摔得脑瓜子里一片晕,连金锷饼都落出来几个。 之前走在路边看飙车只是感觉有一点危险,但是自己坐上来以后就发现,原来不是一点点的危险,不管对路边行人还是对车上的人来说,都是巨大的生死边缘的心理考验。 幸好没有半分钟军警就发现了她的不适,很是注意没有急刹地安全把车停靠在路边,摸着头佯作苦脸,但偌大的嗓音还是出卖了他,“哈哈哈哈哈哈对不住啊小姑娘,”他一摊手,“实在是我习惯了,抱歉抱歉,你还好吧?” “……还、好。”好一会儿樱子才出声,眼睛看着落出来的金锷饼,一块在她的衣服上,还有几块掉下座位了,但是随之伸来一只粗糙、有着伤疤的大手几下就捡走了它们。 爽朗笑着的军警满不在意地丢进一个到嘴里,嚼了嚼,“这饼味道不错,是在哪里买的?” 樱子把她落到身后的羊角辫理到前面来,想了下但又想不清,当时连店名都没有看,只能含糊地描述一下,但军警竟然领会到了,“哦哦,是在那里!那家啊!看来以后是可以多去去那片区域呢。” “你知道有一家羊羹味道很好吗?他们家的干果子也不错……” 车子再次启动就没有先前胆战心惊、如上云霄的感觉了,装甲车开出了老爷车的架势,慢吞吞地在路上爬,军警话有很多,从和果子说去了电影明星,还有一些好玩的地方和好喝的酒,只是他才说了就劝道小孩子不能喝酒,有害身体健康还会导致个子长不高。 下意识一瞥眼小姑娘的身高,军警哈哈一声,“别担心别担心,小姑娘你还小嘛,再说了身高又不是什么大问题,总有办法解决的。” 一路上大多是他说话,偶尔一些话题上樱子也会答,虽然是吵闹,但并不让人觉得烦乱,大概是军警时不时就会丢一个有趣的、能答出的话头给她,没有让她觉得自己被忽视。 讲得喉咙冒烟,但是和小姑娘唠话可比训人简单有意思多了,军警看到车外有什么,拉刹停车下去,没一会儿就回来,一把包装花哨的美味棒丢给了樱子,他坐在座位上打开瓶汽水豪气地一口喝完。 “一会儿就到城中了。” 这个面部线条坚硬、眼光锐利如狮虎的男人一直有意弱化了这种能令人胆寒而跪地求饶的威势和压迫感,在和小姑娘相处时就如寻常的好心人大叔一样,他微微侧头看着樱子,稍一眯眼,“你要在哪里下车呢?” 在这里街上的人都多了起来,樱子很是想了一下,“……我在这里下车。”稚气细弱的语声让人辨不清究竟是陈述句还是在疑问,她不了解横滨这座城市,是没有目的地乱晃,如果再要去城中心…… 如果那里很安定,就不符合樱子的预期了。 一张大手落在她头上,很是不羁地揉了揉,樱子问道:“是不好吗?” 军警两手支在方向盘上,制服底下的肌肉线条隆起,很具有力量感,他望着车窗外的这片城市,沉思片刻,没有对小孩子的莫名问句置之不理,相反极其认真地答道:“这可真的不好回答呢,虽然这是我现在所待的城市、所在的国家,但要评判的话,即使不偏颇,也很难得有正面的反馈。” 第13章 “很显然它是混乱的。”但最终只有这一句话。 樱子倏忽想到,“你呢?”眨了下眼,好像认为这不是他的真正看法。 被她剔透的眼眸注视着,军警为难地撩了把自己的头发,一撮刘海落在眉心间,“还要追根究底啊,你是想知道哪方面呢,小姑娘?” “我嘛,我对于这片城市、这个国家的看法,当然是希望它能安定下来,也变得越来越强大,或许要付出数之不尽的代价,须要有最强者站在顶端带领它步向强盛,我无疑希望世界变得更好……也希望人们生活得更好。” 他的目光中有无坚不摧的锐利之意,虽然暂且并非那样坚定,但被战火淬炼、经历过无数苦磨煎熬的意志可绝非什么易碎之物啊。 “——我的期望太大,并非这一座城市、一个国家所能担负得起的。” 这是作为一名大人的视野,放眼天下,其中不乏一些可被称作异想天开的信心和野望,但是当看到身边小姑娘的时候,军警话一转,“但要问对眼前的看法嘛,怎么说呢,似乎有一点感想,但是又淡化不见了。像我这样的人,是无法为你提供任何意见和建议的。” 意思就是没有那样重要,那双深沉且凌厉的眼中能看到面前之人,清楚她的存在,但又没有怎样的在意,就像对一个数字、一片落叶,如果要问他的话,那就是‘怎样都好’,无论这个偶然一遇相谈甚欢的小姑娘做出什么决定、又是怎样的故事后续,于他而言都是无足轻重。 所以他并不能给出看法,只是好奇一个普通小孩子的视野会是怎样。 目光游移在她未长开的稚嫩面庞上,军警‘哈哈’一声反问道:“你觉得呢?” 樱子听不大懂他之前的话,但是他很认真地回答了,最终归纳出‘他认为不大重要’这一点中心思想,他不对这座城市置喙,也不会质疑她的决定看法。 她只是仰头望着他,不知道要怎样答,“我……” 不知事的小孩子没法回答这种难缠的问题,脑袋里空空的,看在军警眼中,小姑娘即使在认真思考,但却不能找到答案,他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物而哈哈大笑,连车外的路人都能听见这样豪放爽朗的笑声,引来部分行人的注视。 又一次被人声震了耳朵,樱子摁住了耳朵使劲揉揉,还是觉得脑袋里嗡嗡的、还有一点疼。 “我就在这里下。”樱子解开安全带,想推门却推不开,尤其怀里还有和果子和粗点心,一不小心就会倾倒出来。 军警停了笑,探身帮她推开门,就看着小姑娘先是把怀里的东西放在一边,然后自己努力把门推更远一点,直接跳下去,然后连头顶都看不见了。 ——等一探头,原来小姑娘跳下去后摔了一跤,虽然但是,照她的身高好好地站在车外也还是看不到头。 手掌上蹭破了一点皮,有些火辣辣的疼,身上的和服也沾了灰,樱子不大在意地站起来想要去够放在车上的东西,但是她伸着手也够不到车门最下方的位置。 她和身材高高大大却委屈地蜷在副驾驶座前一点放脚的空间的军警面面相觑,军警居高临下望着她,自然地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不好意思啊小姑娘,我都忘了你下不去哈哈。”说着十分热情好心地把点心袋递给她。 樱子接过来就不大想看见他,几下跑进人群里,回过头时看见他还蹲在那看人群,一下注意到她的视线还想要抬手招呼,她扭头一下躲在人后,随波逐流,到再也不见踪迹。 “哎呀,以为装得很好呢,结果还是让小姑娘避如猛虎吗?” 军警坐回位置上抱胸,扯着嘴角道:“虽然这一个期望是不太现实,但还是希望我们几年、十几年后能再见吧。” 要努力地、好好地生活和长大,在这个世道不够坚强就有可能折在路上。 尤其—— 是这样天真蒙昧、不知世事的小姑娘。 【作者有话说】 过路人x9 第7章 这是到下午了,樱子慢悠悠地晃在街上,小小的一个一点也不起眼,才将将到大人的腰部高,一身和服扑了一点灰,顶多是个淘气的孩子,她抱着点心袋,因为先前买金锷有剩下一点钱,就去买了一罐清茶,撑手坐在街边。 毛绒绒的头发挠着脸颊,有点痒痒的,樱子慢慢拂开,好奇地打量来来往往的行人。 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或者星期几、几月几日之类的,还没有到学校放学的时间,但有许多大孩子小孩子在街上,他们有长辈在身边,兴头冲冲地走,总是很热闹的样子。 她坐在长椅上翘腿甩来甩去,有的时候会看到大人教训自己的孩子说这样的动作不好,只说不礼貌、不雅观,但樱子一直都喜欢,对小孩子来说,这似乎有一种奇异的自由的感觉。 人不能比风更自由,所以会喜欢感受风、喜欢用力奔跑。 ……只要天不是太冷或太热,就大概是这样的道理。 休息了好一会儿,樱子将自己的所有东西都放进便利店阿姨没有收钱拿给她的小布袋里,随意地勾在手上,一只蓝色的大头机器猫印在上面,随着她甩手小弧度地转来转去。 沿街边慢慢地走,樱子无声地观察着这座在外面许多人看来充满危险、十分可怕的城市。 商铺里的人进进出出,街上的行人有许多,在樱子看来已经是很好了,一条外街走出头,在里面偌大的招牌挂在空中,唱片店里传出磁带刻录的歌声,一台电视机挂在店外,里面播报员正在说着什么,更加热闹了许多。 第14章 樱子本来是不好奇的,但是看围在那里的人越来越多,就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挤进去的时候有些狼狈,还差点被一个背对她不往回看的人踩住,但大部分的人看见是小孩子都会让一下,并且伸出手怕她可能被绊住摔跤。 站在人群的内围,樱子垂着两手抓住布袋,仰起头看,电视上放着一段影像,有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在讲话,屏幕上是英文,但有人在讲说,是那种带有一点地方音的不太好听的腔调。 但那道能听懂的男性语声说得太快了,樱子只能看着那名女郎握住话筒深深地鞠躬,和屏幕外的声音完全对不上。 后面樱子就干脆不听声音了,只看着屏幕上快速放出的许多剪影和小段裁剪的视频,她好像是一位十分受人喜爱的女明星,不仅电视中有人为她呼喊落泪,就连站在身边的人群中也传出一阵感伤的唏嘘感喟。 拥有金发蓝眼的西方人典型外表的女郎眉眼间是一种异于大多数人的神姿风采,看起来是可称锐利、咄咄逼人的美艳,抿嘴笑起来的模样极具攻击性,虽然是在讲听不大懂的英语,但樱子喜欢看她。 直到电视上播出广告、不再放出她的影像了,樱子才从已经稀疏的人群中出去。 广场上的时钟骤然敲响,到五点了。 有一个年轻人从她旁边路过,和同行的人遗憾地道:“真是可惜,莎朗退出演艺界了。”那位女郎叫做莎朗。 樱子看着逐渐亮起来灯的商业街,又朝人少的地方跑去,人多虽然很热闹,但樱子更喜欢安静一点的环境,不想要吵闹和纷杂。 她抬手打了一个哈欠,中午没有午睡就有一点不习惯,到了傍晚开始犯困,但是到现在为止,樱子还有一点不想去找下一个会接纳她的人。没有缘由地,就是不大想。 被挽上去的衣袖再度拉下来,徐徐吹过的凉风让她觉得有些冷,但又是一个哈欠,冷风都不能让她不犯困,也不想再跑了,水雾雾的眼睛在霓虹灯下看东西看不清,全是一团一团的缭乱的光,刺拉拉地散射出来。 从各种小巷子里穿过,嘈杂的人声被甩在身后,路边灯杆上挂着的灯罩被灰蒙住,或许里面还有死去的飞虫的尸体,让光线不那么亮,当然也可能是灯泡的使用时间久了,不可避免有些损耗。 穿过昏暗的巷子,好像走到了邮局,路上的行人已经很稀疏了,在这个时间,要么是下班回家的人,要么就是早早吃过晚饭,悠闲地出来散步的人。 但是在邮局门口,还有一个大叔与静谧的环境格格不入地训斥少年,喋喋不休、翻来覆去,但是樱子勉强听懂了,好像是说少年——年纪轻轻的邮递员总是扔掉自己将要送出去的信件,挑挑拣拣才送出去几份,而在被抓出此等恶劣的行径后还死不悔改、顶撞管理人员。 大叔很生气地冲人怒吼:“你究竟能不能干?不能干这份工作就给我滚!” 学生装的少年面对严厉的训斥很是漫不经心,视若无睹一般、或者说根本不觉得自己处在风暴中心,并且被人排斥不喜了,他蹲在台阶上咬着冰棍,直到只剩下不断化水的短短一截才几口吃掉,然后猛然站起来,冲大叔做了个鬼脸。 “莫名其妙的大叔,” 邮局工作人员被他突然站起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就没反应过来少年竟然是反过来在指责他,“本来就是吧,那些垃圾邮件就算送到了收件人手里,但是谁会高兴收到垃圾啊,你说是吧?”他十分振振有词。 被气得直抖的大叔抬起手竟然像是想动手,结果少年几步就退开,站在台阶下生气地冲人哼哼,“你现在是觉得我说的很有道理而恼羞成怒了吗?每天持续这样无意义的递送工作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了满足一部分糟糕的大人的表达欲?” “但是这样为什么不到台上去表演戏剧,明明那样会更受人欢迎,而如果是为了自我满足,那显然也并不需要这样浪费人力物力……” “小子,”台阶上的工作人员攥紧了拳头,神情愤怒无比,“我不管你有什么大道理,或者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现在,结果就是——你的行为导致了自己被开除。” “——你被开除了!” 樱子站在行人道上种着的树下,远远看着他们,那个任性自我的少年扭头就走,但是、是朝着她的方向。 边走边唔哝着“混蛋大叔凭什么因为这种小事就开除我”、“但明明就是!”、“我一点都不想去做那种无意义的事”、“有这种空闲时间就是打弹珠玩也好过为别人带去糟糕的垃圾邮件吧”…… 那是一张很稚气的、带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和愤慨的面庞,边说还从自己伸手能够得着的树上薅下一把叶子,一路走就发泄似的撕扯树叶掉了一路。 埋头目不斜视地从她身边路过,但是没走出几步就停下,很快地折回来。 少年自顾自地把手里被撕扯得不像样的树叶丢开,一手扶着帽檐,低头看面前的小女孩,好半天不说话。 那是一双即使在昏暗里也显得过分透彻的碧色眼眸,他不大开心地皱着脸,帽子底下参差散乱的头发就像是炸起的刺猬一样,两个人对视了很久,反正樱子的眼眸里什么也不见,虽说是能映照出面前的人,但总是不含有什么意味的。 他一下扬起笑,眉梢眼角间神采飞扬,脱离了先前闷闷不乐的情绪,活力十足地向她招呼道:“你好啊小孩!” 第15章 连珠炮似的蹦出一大堆话,“说起来我好饿,大叔把我赶走可是又没有结工资,虽然是知道我拿不到那份工钱——因为我破坏了他们的‘规矩’导致这样的后果,但果然还是很不甘心,总而言之我又失去了这一分工作,并且不得不流落街头了。” 少年气呼呼地叉着腰,表达出的情绪反复无常,他突然就弯腰探头和樱子面对面,只差几厘米就会贴上那样子,瘪瘪嘴道:“我好饿。”那双眼睛亮亮的。 樱子还没有怎样反应过来,十分自来熟的少年就缠上了她,“我知道你手里的和果子很好吃,小孩你请我吃吧!” 她想了下,低头不看他,很是随意地就把挂在手腕上的小布袋递给他,被少年一把抱住,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开心心地拆包装,几下就把全部东西拿了出来,一大把美味棒在地上七零八落摆着,他打开金锷袋子,取出一个就喂到嘴里,腮帮子鼓起。 细长的有时会显得锐利的吊梢眼微微敛起,此时就和普通的小孩子一样,甚至比樱子还更孩子气,大口大口嚼着点心,和饿了很久一样,等吃得太急有一点噎到,就拆开她的清茶猛灌,好一会儿点心袋子都快见底才停下,猛呼出一口气。 “——终于、我活过来了!” 活过来的少年笑容满面地接着道:“可是我还想要吃章鱼小丸子呢!在中午我去送信的时候路边就有卖章鱼小丸子的小摊,虽然我是很想要翘班去买,可是身上真的一円钱都没有了,就只能极其辛苦地去送信——那真的好累啊,是又累又饿!” 所以才不想浪费时间去给人送垃圾信件嘛。 潜台词是这样的意思,毕竟不想要连比自己小、并且小很多的小孩子都误以为自己会是糟糕的榜样。 樱子早在他自顾自坐下吃东西的时候就也坐下了,抱着膝盖对他有一点好奇,为什么他和很多很多人都不一样,就像樱子自己也很任性自我,有的时候可以算作是难缠的小孩,但是一和这一个‘孩子’对比,好像她都是乖孩子。 他把点心袋随意地一折,边上还有一些点心屑落下来,胡乱地把它和别的原本在袋子里的东西一并塞回去,然后挂在了自己手腕上,很是意气风发地站起身。 “快点让我们出发吧,不然老板真的会收摊走人啦。” 一身学生装的少年弯腰,想要把樱子从地上抱起来,大概想体现他的友善关怀,但是一直以来娇生惯养、没有干过什么体力活的手臂没力,相反自己差点一头栽下去。 樱子自己两手臂后撑站起来了,往后跑了几步,又回过头看,年轻的学生使劲噘嘴,冲她咋咋呼呼地喊道:“你不能跑!乱步大人真的、真的想要吃章鱼小丸子!” 把‘真的’两个字着重强调,他一点不担心对面自己缠上的小孩会误认他是坏人,走过去牵住小孩的手就埋头苦走,对于吃自己想要吃的东西有别样的固执坚持。 “……” 由于被牵着走得太快,神经和动作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樱子没走出几步就一下左脚绊右脚,而栽下去的时候还被少年牵着,他呜哇哇地叫着随之向后倒,两个人摔成一团。 对樱子来说,这一跤其实不大重,手上和腿都没有破皮见血,慢慢就自己站起来了,但是看少年就很委屈的模样,睡倒在地上猛然侧身,把自己的披风一揭、盖住脑袋,企图蒙蔽自我,假装事情不曾发生。 就和、把脑袋埋进沙子里的鸵鸟一样。 樱子想了想,“……章鱼小丸子?”很负责地想要请他,在路上她有看到过小吃摊,好像就有卖的。 披风底下是稚嫩且少年气的有一点低落的声音:“真的吗?你真的还愿意请我吗?” “我很过分的,不仅吃掉了你的和果子,还害你摔了一跤!”是很重的语气,但显然在吃掉别人的点心和害人摔跤受伤之间,他还是认为前者更严重一点。 “章鱼小丸子。” 属于更小的小孩子的嗓音平平缓缓,和很多大人对他的敷衍不耐都不同,十分细弱地,但很可靠。 披风下的脑袋动了动,用他绝顶聪明的脑袋瓜一想——对方是绝对没有在意这一点‘小事情’的,他一下掀开披风坐起来,露出闪闪发亮的剔透眼眸和毫不掩饰的笑容。 【作者有话说】 过路人x10和小伙伴聊这章剧情发展,我:真不愧是乱步啊,知道樱子的异能力作用,就去蹭吃蹭喝了,两个人一起白吃。 小伙伴:俗称‘沾沾光’,他好聪明。 我:限时活动,捡樱子,赠送挂件·乱步。 我:‘白吃’,哈哈哈哈哈我笑到了,突然就想到樱子的能力不如改叫‘霸王餐’。 还是我:有点过于太宰了(太宰沦为形容词),还好樱子没太宰那么张狂,但是完蛋如果异能力一换,可能会造就法外狂徒·太宰。这里的法外狂徒意思是,那种浑水摸鱼达到巅峰,有恃无恐,造作精。(嗯……其实原本就挺造作了,再造作可就,啊呜) 我:这个脑洞太有意思了,我一定要写个互换异能力的番外。 第8章 “啊呜,”名叫江户川乱步的学生少年用竹签叉起一颗丸子喂进嘴里,眯着眼睛神态满足极了,腮帮子鼓起来还没消下去,他回过头冲小摊老板叫道:“大叔你的手艺很好啊!” 原本已经收摊走在回家的路上,但是为了满足两个孩子想要吃章鱼烧的心愿,于是重新回来开炉做小吃的大叔闻言大笑,“哈哈哈哈哈年轻人很有眼光嘛!”边说着把在炭火上熏烤的肉串翻过一面,鸡腿肉滋滋地往外冒着油,等酱汁一浇、渗入肉中,香味就毫无保留地溢出,刺激得人口水分泌。 第16章 摊上不止章鱼烧一种小吃,老板的生意好大半部分是因味道绝佳的烤串,他不仅给两个小孩送去了一碟浇番茄沙司、烤得金黄的章鱼烧,还有饮料供应,摊上有别的小吃也大方地送他们。 行人来往,小吃摊藏在路边角落,这当然不是大叔原本做生意的地点,只是他原本就已经收摊,除了俩小孩外不想做别的生意了,他坐在摊后的凳子上,想点烟但顾虑到小孩,犹豫了片刻叹口气就别在耳后。 他看着趴在矮矮的折叠桌边吃得开心的一大一小两个孩子,没忍住又带点笑出来,“还是学生吧?吃完不早点回去的话,家里人会担心的啊。” 江户川乱步埋头吃东西,没反应,只是边上坐着的樱子看到他皱了一下眉,少年气的眉宇间有一些委屈和愤慨……那种明明深刻却被故意压下的悲意如鲠在喉,让他在下一口就呛到,咳得惊天动地。 “大叔,”他狠灌了好几口水下去,皱着脸闷声闷气地和老板说话,“你不要管这个问题啦。” 说不清是烤串味太辣,还是真的感受到了不可抑止的悲伤,昏沉沉中他的绿眼眸睁开,几近冰冷的眸光下浮出一片稀薄的水色,但又很快掩下、消失不见。 “明明你的生活也不好过,为什么还要请我们吃东西?” 不是这样的,是—— 樱子牵着不敢再走快的江户川乱步,带他从巷子里穿过,找到收摊的大叔,表达了想要买一份章鱼烧的请求,却被大叔请客,免了他们的单。 在摊主看来,两个没有大人在身边的小孩,相貌都不差,身上的着装也整齐,只是扑了些灰,像在地上滚过,但是为什么身上是那种失家流浪的气息,没有大人为他们遮风挡雨,没有亲友悉心关照呵护。 “哎哎,你们都还只是孩子啊。”摊后大叔叹了口气,“我连街边的乞丐都会怜悯给钱,请你们吃串又怎么了,是这个道理的,对吧?” 大叔在说谎,江户川乱步瘪嘴,大叔才不会给街边乞丐一円钱呢,这里的乞丐可是会暴起伤人、抢劫的,稍微不小心就会成为他们下手的目标,作为横滨本地人的大叔相当清楚这一点的,就只是哄他们而已。 但是。 在吃饱喝足以后,告别了摊主大叔,樱子和江户川乱步慢慢沿着街走,她目光落在自己的影子上,淘气地一跳一跳、追着踩上去,然后忽然就止步,在头上比出了兔子耳朵,歪一歪脑袋,地上矮矮的有点可爱的影子也歪脑袋。 樱子放下手仰起了头,望着身边扇动披风、做出各种搞怪动作,比她还更活泼的少年,轻声平静地唤道:“江户川,”她的声音细弱,不过小孩子都这样,气虚虚的,力气也很弱,一说话时就像雏鸟啼鸣那样。 江户川乱步胡乱挥舞着手的动作戛然而止,但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 不,他不是说这个,而是指她好像张着嘴冲外界索取食物的雏鸟,等鸟妈妈不厌其烦地给它喂食,一遍又一遍,而破壳不久的小鸟是只有本能,不懂辛苦,不懂得向被索取的那方回馈任何——奇怪的比喻。 她的眼睛看着他一眨不眨,像是眼珠上盖着一层厚玻璃,就是有光照进去,变得美丽剔透非常,但怎样都敲不开、冲破不了。 “是有什么事吗?樱子?” 他脸上挂着那种故作的不懂事的笑容,但一唠话起来就让人分不清是故作还是真的就想要这样表达,“我跟你说哦,我知道在那条街快要到末尾的位置,还有一家好吃的小吃摊,是可丽饼呢!虽然巧克力口味的就很好吃,但鲜奶油可丽饼才是一绝,饼皮是外层脆但里面松软的,草莓很酸啦,我不喜欢咸……” “快要到晚上了,你不回去吗?”他有自己的住宿,不回去吗? 樱子只是一问就放过了这个问题,问完了又自己玩了起来,把两只手臂都撑直在身侧打开,地上黑漆漆的影子也笨拙地比出同样的姿势,因为身着和服,看起来像影子长出了宽大而优雅的翅膀。 彻底入夜了,灯光底下学生装的少年拉长了脸,无忧无虑的表情消失不见,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根本不管几步远的距离外就是路边花坛砌砖的边缘,就算是坐在那里会沾染一些树叶和灰,也比直接坐在地上好多了。 他伸手拽住回头看他一眼、试图跑走的小女孩的衣服,胡乱呜哇一阵后,闷闷不乐地嚷嚷道:“为什么你也想丢下我啊!” 学生帽檐下剔透的绿眼眸似乎锐利又有脆弱之感,他的嗓音也很稚气,还没有到变声期,声音清脆、不见尖利或者粗粝,只是一张口就很吵,像无数只小鸭子一同开口,很难得有人能不动声色地容忍下这份嘈杂,尤其他本身还相当任性自我。 他们都是或许在部分大人看来很有点糟糕的小孩子,但是——年纪大的这个孩子显然总是遭受挫折,被人排挤,有的时候还会承受他人无由的恶意,而年纪小的孩子却轻易就得到许许多多人的照顾。 他鼓起包子脸,“明明你和我一样,但是为什么、你……” 有很多的人想要留下她,只是樱子自己不同意,千方百计地从那些舒适的环境中逃离,走了很远很远,她一个人在路上,难道一点都不觉得孤单或者有别的情绪吗? 他则是因一场意外失去了亲人,于是走在路上,想要听从父母的安排,但是又无法接受那样的环境,也自己跑出来,稀里糊涂地边走边看,会饿肚子,会被骂,会委屈不满,还有一点不可避免的伤心难过、愤慨和害怕。 第17章 好像想要问很多的方面,但是当开口时就哑火了,江户川乱步狠狠埋下头,但很快想到什么,自觉找到了一个十分好的切入点,眼睛一亮直接就问:“你是有什么特异能力吗!”就像那种都市传说中经久不衰的题材。 樱子正在试图将自己的衣服从他手中拯救,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没有什么力气的少年在这时候牵得格外紧,生怕她跑走了一样。 因为被问了问题,樱子手中的动作松了下,稍微歪头,“嗯,有的。” “——那是什么呢?”江户川乱步睁着眼,很有点固执地问道。 对樱子来说这个问题并不存在忌讳,想了想织田作之助告诉她的事情,就很平静地转告了,“是,[异能力]。” 不自觉就皱着包子脸的少年张了张口,想要追根究底,可是她请他吃了晚饭,而且抓着一个比他小的小孩子……对上樱子的眼眸,江户川乱步莫名有一点气弱地唔哝道:“好嘛,我知道了,是[异能力]。”他着重强调,证明自己相信了。 但还是最初那一个问题,“为什么连你也想丢下我啊……” 他的语气就好像她特别不懂事,竟然想丢下他一个人离开,是十恶不赦的大坏蛋,需要被纠正错误,并且好好地哄他和赔罪。 樱子伸手拽住了自己的羊角辫,埋头思考,如果要说她在想什么,好像有一点模模糊糊的想法,但是又不能很好地表达,像为什么要甩开他、自己走掉的原因,她认真地问道:“你不回去吗?” 他有自己的居所,是一个勉强算能独立生活的大孩子,就算是不能理解人们、被排挤或责备,但他们是不同的。 就像是两个世界,分隔在光暗面,樱子喜欢混乱一些的地方,她不想要上户籍,不想要身份,不想要一直只待在一个地方,被安定埋没、被那些假象欺骗,她只喜欢不停歇地流浪下去,从一个阴霾底下路过,去往别的晦暗脏污里,对那些总是很好奇。 还是那样的目光,比从高天原上下来的神明还要更不知事的目光,昏沉中添了一些暗色,可是又好看清透得不得了,如隔世望着一片摇曳的水月镜花,明明清楚知晓着很多事情、道理,可是任性地不要去管,固执自己的心愿。 走在路上、不断地路过世界,是可被称作‘天真’的神性,再是什么样的神明都不可能比她更不染尘埃、不知人世疾苦了。 “江户川,”年幼的孩子唤道他的姓氏,“我要走了。”那是明明仰望,却如居高临下遥遥看来的神佛般的目光。 没人能有办法挽留下她,江户川乱步也不能,纵使很想要抓住什么,可面前的这个小孩子需要在空中游荡、任意地决定去向,否则自诞生起就自由的小蝴蝶会在房间样的囚牢中很快枯瘦,最终死去。 他松开了手,看着一身和服的小女孩背对他跑远,宽长的袖摆一动一动,就好像是长出了纤弱的翅膀,正在一点点用力飞向空中,就这样如过路人般寻常平静地远去。 江户川乱步坐在地上胡乱地想,他不应该问那个问题,他不应该问名叫‘不死原樱子’的、请他吃和果子和章鱼烧的孩子——这个很冒犯的问题。 因为她自己是绝对不能回答出的。 第9章 又一次地步入黑暗中,樱子小小地打了个哈欠,一直走是会累的,现在脚底板就有一点沉重,慢慢走得越来越慢,由于路上没有四处看,就不知道走到了哪里。 她站在海边,暗沉沉深色的海域铺开在眼前,由于白日是晴朗的天气,在晚间就出了月亮,半弯地斜挂在天上,虽然是有一点薄云,但总归不能遮掩清亮的月辉,海面上泛有粼粼的光,数只海鸟从头顶飞过,黑黝黝的分不清究竟是什么鸟。 这是一片几乎笔直的海岸,但是有一条道路延伸进了海中,看不到遥远的另一岸,只能看到在对面有一座怪异的建筑直指向天空,令人心生震撼。 走近过去,那些被甩在身后鲜活的烟火气已不知觉间消失殆尽,荒芜颓圮的气息弥散,充斥了每一处,樱子有一点好奇,走上那条破破烂烂、满是泥洼的路。 海是有声音的——冲刷海岸,拍打在礁石上的水声,有的清脆而有的浑重,还有空中呜呜的嘈杂的风声,打着旋儿肆意乱飞,把她额前的短绒发吹得乱七八糟,一阵儿歪这边、一阵儿歪那边,她只试图想要拂开过几次,之后就不大想管了。 头发会想要扎眼睛,樱子眯着眼,踩过石头、砖块,很慢很慢地走,张开手臂像想保持平衡那样,偶尔淘气地一歪身体,这时候不觉得脚疼,只想走到对面去,看看那里有什么样的东西。 迈过一片石头堆时被绊了下,‘啪叽’摔地,坐在地上摸摸膝盖和手肘,在布料包裹下没有怎么受伤,只是左手上之前被蹭破皮的那块有点痛,细密的痛意纠缠在神经中,一些砂石落在上边,吹也吹不干净。 樱子觉得有一点痛,但还是用另一只手把它们都抹下来,再在衣服上擦拭过,就干净了许多。 像是整片海域、这整个地方、整条路上就只有她一个人,迈着很小的步伐一点点走,她吃了教训但没有变得规矩,骤然猛烈的海风从她张开的怀抱中穿过,吹起了衣裳,也把两个小羊角辫都吹到身后去,鼻尖是有一些咸湿的气息,也还有海上那种空无、沉闷的味道。 第18章 张开了五指,似乎能感受到风的痕迹,手合拢满是风,但等空气的流动不再明显,它就溜走了。 樱子回头望了一眼风跑走的方向,她一个人走了大半的路,没有路灯全都是跌跌撞撞摸索着走,月光一直照着路,她不觉得寂寞,或者是难过。 …… 等樱子走走停停、到达自己的目的地时,可能已经是深夜了。 这是‘对面的海岸’,樱子低头跺了跺脚,没有觉得有哪里不同,只是她抬头打量四周,这里的建筑物有些破败,是小洋房的样式,大多都是一排排、一栋栋,连绵无边,只留出些方便大车经过的街道。 一眼望过去没有什么灯光,可能是夜深都歇息了,但是她回头望,可以看到现在的另一岸那里,纵使昏暗模糊,但在夜里仍像是发光源。 那里的月光都要比在这里的亮,是因为在地上的光投映到了天上去,樱子收回目光不想要走了,听见从远处传来的摩托车声,蹲在原地,等人来发现她。 是穿着黑衣服的人,他把樱子带去自己的秘密基地,藏在一片废墟下,打着手电从隐蔽的洞口下去,有一张简易的床,另一边放着些食物和水。 他整理着这个狭小简陋的空间,东西不多,但翻来覆去,仔细地将可能会伤人的尖石瓦片都收走,哪怕一瓶水、一块面包都认真地摆放。 好久之后他才勉为其难地停住,看樱子的模样很有些困了,他让开位置,小声地和她道:“你来睡吧,我回驻地去,这里的食物你都可以吃,渴了喝水,注意到不要着凉。” 很是羞愧的模样,“抱歉这里没有热水,没办法让你洗脸和刷牙了。” 樱子原本坐在一边,迷迷瞪瞪地起身,看了眼自己胸前披着的外套,想要还给他,但被拒绝了,那是在路上时为了避免她吹风着凉,他把外套脱下让她反着套在身上,现在,他打量了下这里,没有床单被褥,垂下眼睑遮住了眸中的愧疚。 “早一点睡,拿它当被子,先将就一晚吧。” 他其实想要立马走了,但是看到樱子摸着自己的左手,他很小心地掰开她的手,那里被蹭伤了一块皮肤,借着一点手电的灯光,他从角落里拖出一个小铁皮箱,里面是被保存完好的纱布、酒精和一些药物。 为她处理了伤口后,由于只是破皮,相反包裹起来会让伤口好得更慢,他哄着年纪很小的女孩子睡好,用外套搭在身上当做薄被,走时将电筒的光熄了,摸黑地很小心地拿东西把洞口遮住,是小孩子稍微用力能推开的遮蔽物,也注意到留几道通风口,不会有风吹进去、也不会使里面空气不流通,之后抹除了一路痕迹。 年幼的孩子到擂钵街,可能会受尽委屈、吃够苦楚,若是不小心注意,轻易就会夭折或被磋磨着死去,谁也不能奢望在黑暗中野蛮生存的野犬具有怎么样的善心怜悯,在这片被遗弃的土地上,弱小和天真是最大的原罪,他只得尽心尽力保护这个孩子。 樱子又打了一个哈欠,沉沉睡去。 这一夜里没有梦见什么,清晨时樱子起来,摸了摸自己头上很有些乱的辫子,余光瞥见好像都炸开了毛,但是她自己不会绑,就很随意地不去管。 外边天似乎大亮了,在这藏在废墟下的狭小空间里也不觉得暗沉,她吃了一块面包,只喝了一点点水,之后掀开洞口的遮蔽物,再尽量还原一下,没有带走什么东西就又上路。 她对这个地方十分好奇,现在的位置不在海岸边,可能在岛的中环了,从废墟里走出,四周的建筑物破败,是人们自己垒搭起的,而不是像工程队那样砖瓦一致,虽然脱离了危房的概念,但总是不整齐,砖瓦的大小、种类和颜色全是各异的,只为了能住人才形成了一个简陋的房屋的概念。 太过荒芜、太过破败。 是樱子这一路上从未见到过的景象。 有时能见到神色麻木的人走过,衣着破烂,如同许多条破布穿在身上,看不见什么颜色,灰扑扑到让樱子想起山上的麻雀,但是鸟雀比人更具有活力,或者说他们更像是枯黄的杂草一样,可能在土里的根茎枯死的时候,人也一下就死掉了。 她听见摩托车声和一些人声,从远处过来还有段距离,四处看一下,藏在了乱搭乱建的房屋间的小缝隙里,把自己掩藏得严严实实,就看见一队很凶恶的黑衣人骑着摩托车、口中笑骂,从一条小路上驶过,向外围去了。 那里是海边,有比这里好很多的另一岸,至于他们过来的地方…… 樱子探头趴在砖头上认真地看和思考,觉得是有一点不同的,岛分成了两半,一半破破烂烂,另一半是有许多的人,是辛辛苦苦做活的模样,身上是汗衫、工装,而不是破布条,那里林立着数不清的仓库,是码头吗? 那一群人过去,又有一群孩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但是很快就走过了。 好像是这样,但是樱子发呆中也感觉得到自己这里的光线变暗了,阴天里的话不存在云朵遮挡了太阳的情况,那么就是—— 有人发现了她,悄无声息地从她身后接近,不知道要做什么。 几缕银色的发丝从眼前掠过,有人从背后桎梏住了她,一只手臂揽住她的臂膊,另一只手上则是生锈的小刀,颤抖着支在她眼前。 被挟持了,但樱子没有觉得惊慌,摸着挠脸颊的小辫子,稍稍地抬起头,似乎不清楚状况、表达疑惑。 第19章 在她身后的那个人、那个一头银发的男孩子,他看见这个孩子干净懵懂的面庞,陡然惊慌到不知所措地撂开小刀,几乎惶恐到昏厥:“你!你没事吧!” 他在做什么啊可恶!怎么能够想要靠胁迫一个小孩子来获得食物,而更重要的是,在眼前的小女孩一身和服虽然半新,但却沾了灰和泥垢,她的头发也毛糙,很显然没有经过打理的模样。 把手背在身后,不知究竟是因什么心情而紧紧掐住手心,他磕磕绊绊地道:“对不起!你、你……”她也是被遗弃了吗? 他们现在站得只有几步远,银发的男孩子大受打击般退后了几步,樱子得以能转过身并且站起来,她的衣服是有一点脏了,但还能见到那些印上去的清淡可爱的花纹,和服的袖子有一点大,当她伸出两手直直地摆在男孩面前时,袖摆拖着摇摇晃晃。 “你去哪里,我和你走吗?”樱子语气很轻地问道,不在乎他先前的动作。 明明是很平淡地,但是总令人觉得是细弱可怜,那是一个仿佛索要怀抱的姿态。 银发的男孩咳了一声,闻言扬起一个算不上好看的笑,完完全全地理解错了什么,“你是想要加入我们的自卫组织吗?” 樱子没有应答,但他好似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自言自语道:“我就知道这样的方案是可行的,明明只要大家团结起来就能够震慑、打跑那些欺负我们的大人……”他转过身背对着樱子蹲下,“要我背你吗?要走很远的。” 一路上他絮絮叨叨了很多话,比如说到自己是叫白濑,他和同伴们一起成立了一个自卫组织,为了守护同伴、为了更好地生存下去,孩子们都团结一致,以大家聚合在一起的力量去对抗会伤害或掠夺他们的大人们。 今天的海风并不温和,樱子趴在他的背上,努力藏起面庞,默默不语地观察着一路,只是都大同小异,直到他们站在了一个奇怪的凹陷地势的边缘。 那是一个范围极为宽广的深坑,其中林立着数不清的低矮房子,几乎全用篷布或铁皮构成,勉强算能遮风避雨,到处都是破碎的砖瓦,裸露在外的钢筋全部弯折变形,当一低头时,脚下是那些建筑残渣,纵使经历过一些时间而变得不太明显,但还是显出了令人心悸的痕迹。 不知缘由的大爆炸、数不清的性命丧失、爆炸过后形成的深坑。 在新闻、报纸和人们的闲谈里,都有过这样的信息和字眼出现。 它们一望无际,从边缘向深坑最中心而去,随着白濑不断向下地深入,地上的建筑残渣也越来越粉碎,一路都有孩子向他打招呼,并且以好奇的、带有明显打量意味的目光看他背上的小女孩。 突然有个粉发的女孩跑出来,走到他面前,“白濑!她是新人吗?” 这时候他们已经快要到所谓的‘驻地’了,那是一片属于孩子们的聚居地。 樱子趴在白濑的背上向四周看去,许许多多的孩子们在这处,准备着出发或为琐事来回奔波,人一多起来有一点点生机的模样,但仍旧颓圮芜杂,这是一片经由人类之手造就的废土,纵使神明投下视线、眷顾于此,但也不大能如何改变了。 白濑答道:“柚杏,这是我们以后的伙伴了,她叫樱子。”他回过头看背上的小女孩,但她探头出来之后,只回了一道纯澈而空无的目光,像是对此默认了。 新来的小孩被带去分配住所,原本许多的女孩子是一齐住在一片矮小破烂的房屋内的,只是樱子说想要住在边缘,许多孩子不喜欢住在外围,一旦遭遇袭击首先就会受到威胁,都抱团居住,便自己有了一个很狭小简陋的屋子。 好奇新人的孩子们都散开,她掀开门帘——没有门,只有一张落满灰尘、边角起卷的篷布勉强钉在房檐上,樱子很仔细地看了眼那两颗态度坚决的钉子,然后走进去,不规则的砖块垫在底下,铺上一张门板就能算作是‘床’,没有被褥床单。 里头暗沉沉的,但有许多孔洞透出些黯淡的光,仰头看,在房顶也能见到碎片状的天空,樱子伸手,感受到有风穿过指间,来回飘荡,从这边进来,从四周散溢出去。 在废墟遗迹之上,这个由孩子们组成的自卫组织,名为—— ‘羊’。 【作者有话说】 过路人x12 第10章 当白濑知道她的屋子选在了驻地边缘,就带着别的没有出去的、已经回来了的孩子来为她布置小房间。 落满了灰尘的门帘被拆下,几个年纪稍大的男孩子拽住了它的四角跑了好远去抖灰,风向朝着另一边吹,他们边笑边闹,巨大的烟尘掀起。 她被带去了柚杏和别的女孩子们一起住的大房间,坐在铺了许多旧棉絮、使一张毯子盖住的床铺上,有人在背后重新给她编辫子,动作十分轻柔,有点习惯地想咬胶圈,但顾及到她可能不喜欢,就很认真慎重地放在床铺一边。 洗得干净的梳子把蓬松的头发梳理完全,再为她编了一个很小的鱼尾辫,和鱼尾巴一样,但是短短的,挠在后脖颈的位置,稍一歪头就会向旁边翘。 门外好像是白濑的指挥声,那间屋子条件很差了,什么都要重新布置,天快要冷下去,由于太过破烂于是决定重新搭建,他正让那些孩子们拿来‘羊’组织私下囤积的木板、铁皮和篷布,之后说的话都听不清,他和精力充沛的男孩子们一并走远了。 第20章 屋内柚杏不知道在一旁捣鼓什么,没一会儿就唤她,“樱子!” 樱子抬眼去看她,好几个女孩子围住了柚杏,神色中都带着一丝艳羡,而等柚杏过来,她看到了那手中捧着的是什么—— 几瓶指甲油,有透明且亮晶晶带点闪的,连奇怪的黑色甲油都有,另外两瓶是大红和玫红色。 她炫耀一般地语调拔高,“快看,这都是我的私人收藏哦!” 柚杏是好看的女孩子,一头粉发每天都被很好地梳理,眉眼比樱子这样的小孩子长开了一点,她的眼睛也带有一点粉,因为和组织的上层、也就是白濑玩得好,在开会时总会提出一些建议,拥有一定的话语权,一旦有物资收集回来的话,也是最早筛选的那一波人。 身上是较其他孩子更干净整洁一点的衣服,她还能拿到像指甲油这样的‘稀缺’物资,不吝啬于打扮自己,她不会依附于力量或体格强大的男孩子,这样的人当然在组织里还是有的,但他们、组织中最上层的孩子们可是拥有一张王牌。 屋子里别的女孩子们都出去了,为她们两个人留出了说话的空间,柚杏把指甲油摆在自己面前,之前想要给樱子涂,只是被拒绝了。 “王牌——是中也哦!” 她亲昵地抱住樱子的胳膊,又觉得这样抱住比自己小的小女孩会显得奇怪,就一下跪坐在她身后,把两只手臂虚虚地搭在她肩上,将新来的孩子搂在了怀里,很是亲密无间的姿势。 因为对方看不到她的脸,柚杏说着很是皱了一下眉,很快就遮掩过去,一点点教导地说道:“不过虽然中也是王牌,但樱子不要和他玩。” 棕褐色的小脑袋动的弧度不大,只是短短的鱼尾辫呆呆地往旁边翘起,粉发的女孩子明白她的疑惑,接着说对同伴不太友好的小话,“反正就是这样,中也可死板了,但明明是被我们大家捡回来的,为什么还要去帮助别的人,甚至违背大家的意愿呢?” 柚杏的粉眸里闪过一丝不满,生活在擂钵街的孩子才没有什么善心,她就是不满意明明应该站在他们这边的中也竟然会限制他们的行动,要求什么防卫主义,他一个人是可以把大人们全都打跑的,却不愿意这样做。 不过很快她又高兴起来,悄悄伸手去戳樱子的小辫子,“樱子妹妹不要害怕哦,虽然我们是在擂钵街,但因为有中也,大家的安全能够得到保障的呢!” 她想要把樱子藏起来,尤其不允许中也看到她,一旦中也也想要樱子的话,拥有怪物一样的力量的中也,一定会把樱子藏起来,不让他们再见到吧?更甚如果中也想要带樱子离开…… 樱子这么乖,但中也可是怪物,一定不能让那个怪物见到她、觊觎她! 柚杏的心思并没有那样光彩,但是孩子们都有意无意配合了她,白濑指使得中也团团转,那个笨蛋一心一意相信着大家,因为被信赖而心甘情愿去做很多的事情,没有人告诉中也今天组织中来了新人,但是他找到的最好的食物,都被送到了樱子的手中。 其实纯粹由孩子们构成的弱小组织远不宽裕,只是艰难求存而已,但是、这是他们的小神明啊,她那么可爱,又很乖巧,只是很少说话也不爱笑,让发自内心关注和喜爱她的孩子们有点担心,总觉得一下有了奔头—— 在外奔走的都行步匆匆,要早点回去,最好不经意间路过一下、看一眼新来的孩子,也有的人小心翼翼地和她说话,却不敢随意地凑上前,生怕会惹得她嫌烦或不开心,如果能得到回应就足以被其余的孩子们嫉妒地打闹了。 …… 在白日里,那一座破烂透风的小屋被拆除重建,等吃过晚饭的面包和牛奶后,樱子一个人慢慢散步回去,在凉凉的晚风里、手交握在身后,极小步地走,慢吞吞地比背着壳的蜗牛或乌龟还要迟钝,打着哈欠一摇一晃。 在擂钵街上,夜晚是没有灯的,借着天还没彻底暗下去,还有昏沉沉的月光,樱子看见屋子大变样,在房屋狭隘的间隙间围了一圈栅栏,由石柱和铁皮构成,连接用的布条上系了碎瓷片,可能是作示警用。 踩着地上的碎石靠近,屋子已经变得很整齐了,被很用心地重新搭建,樱子没大留意外边看起来怎样,拧开门迈进去,木托锁被打磨得光滑无刺,她站在门口,盈盈的光扑在她稚嫩的眉眼上,当眼睫眨动时,那些灵动的阴影,隐隐像是蝴蝶扑扇。 屋子里有了床铺被褥,墙上还贴着黑白报纸,由毛线头缠成的绒球粘在床头,以及,在那张挨着床头的小木桌上,亮着一盏小夜灯。 暖黄色的灯光落在脸上、身上,带来一点虚幻的暖意,好像灯光所笼罩的一切都变得毛绒绒起来,樱子阖上了门,坐在床铺边望着小夜灯,有飞蛾在灯罩里乱晃,光也就很调皮,在屋子里跳跃和流淌。 灯罩只有最上方有一个孔洞,樱子伸手遮住了它,但是飞蛾很笨,不知道要从罩子里飞出来,就算一刹飞远了也要努力向发光发亮的灯芯而去,撞击声一下又一下,翅膀扑扇的声音也很明显,甚至于嘈杂。 ……不仅仅飞蛾,人也是很笨的。 ‘他们比樱子还要更笨拙,有的是还懵懵懂懂,也有的刻意而为,总之,他们的愚蠢之下不乏心机。但是哪怕是小孩子有意或无意地握住了刀剑,却也是会伤人的啊。’ 第21章 ‘樱子虽然拥有了保护,但也还是很脆弱,如果想要更长、更久一点地活下去,那么樱子要做世间无二的小神明,当你的心透明且强大,这样就能很好地保护自己了。’ …… 我最心爱的樱子,是世界的孩子。 小蝴蝶,——你愿意去流浪吗? 那是一个于深黑背景下,绚烂如焰火的梦,温温柔柔的水光落在了月亮上,它们一直在轻晃,奇怪的风不知道从哪里吹过来,把云雾弄得皱巴巴,又很任性地啃掉半块月亮,留下云朵一直呜呜地哭,但是有只小老虎闯进了她的院子里,还追着自己的尾巴咬。 它有点笨笨,但是小老虎的皮毛油光水滑,在院子一角的木头房子搭建得整齐,它有许多的食物和玩具,还有许多的邻居,谁也没有它神气。 小孩子的梦总是乱七八糟、毫无意象,到第二天就全忘掉了。 是一大早上了,用水稍微擦拭脸颊,吃过了冷硬的干饼子,樱子一个人跑出去玩,别的孩子们都有自己的事情做,会要出去找寻食物,为大家找到能赖以生存下去的物资,每一日都辛苦奔波着,而樱子只需要照顾好自己、不受到伤害就可以了。 今天好像是要出太阳,早晨能见到天际的霞光,只是天上的云较多,积压了一层又一层,铺开了好远的距离,或许到下午就会出来晒人了。 慢吞吞地走出好远,路上银白色头发的——那个、叫白濑的男孩给她送过来了一个游戏机,等找到一片被留出来的空地,坐在碎石堆上,樱子低头看手中外壳十分老旧的游戏机。 塑料壳上满是刻痕和积灰,就算被很认真清理过,也还是有部分磨损不可修复,一些边角还是黑黢黢的,她慢慢用力地把背后一个盖子抽开,露出了底下的电池槽,四颗也是胶皮都快脱落的电池摆在里面。 只看了看就把盖子重新合上去,翻回正面,游戏机的屏幕在上方,是很小一块,底下是几组按钮,都在一旁标有作用,这些小字的磨损不算大,但是有的词汇和描述让樱子不大懂,最下面的话就是已经划花了的印上去的人物和字体,它是竖起来的长条形。 按照白濑说的开机,然后玩了起来。 游戏机是白濑不知道从哪里拿来的,总之被条件有限地清理后就送到了她这里,因为游戏有一点无趣,都是黑或灰色大大小小的像素块,樱子只玩了一会儿,看到电量条快要见底就关机了,随意地放在一边。 从石堆上站起来,回过头去,无论怎么样看,这里都是灰扑扑暗沉的色调,贫穷、饥饿和斗争流血一直笼罩在擂钵街上方,听孩子们说,这里一直是这样。 住在这里的,都是没有‘身份’的人,不被社会承认,也理所当然不被社会接纳,除了流浪汉、恶徒、偷渡客……等等这些人物,没什么像样的人会到这里,这是被遗弃之地,就连他们也是被遗弃之人。 政/府不会管,警员去码头和穷凶极恶的黑手党交火,便是路上见到了他们,也不免露出嫌恶至极的表情,那是看垃圾、看肮脏污秽之物的眼神。 他们的存在被漠视,就连生死也变得毫不起眼。 昨天就有个孩子在从码头带回来他偷盗的食物时被大人打伤、踢破了内脏,听说是呻/吟哀嚎了一夜,到现在还活着,但也快要死去了,可是没人能救他,他们出不去这座孤岛,找不到愿意救治的医生,就连钱也没有。 于是今天走出去的孩子们都是相互结伴,不敢落单,约定了遇到非组织成员时大声呼喊,只要人多势众就可能产生威慑,令对方主动退去。 都只是听说,但樱子昨天其实偷偷去看过那个孩子,他就躺在破败漏风的屋子里,是毫不起眼的黑发棕眼,看不清面目,因为从口鼻中涌出的鲜血不仅地上一滩,也床板上一滩,脸被糊在凝结的血块血痂里,艰难地张开口,发出‘嗬嗬’的泣声。 一个人。 就快要死去了。 他的眼里心中有很多很多的痛苦,不由别的什么生成,就是纯粹的痛苦,很痛很痛很痛、很冷很冷很冷,他为什么一定要死去,为什么还没有死去。 在回自己屋子的路上,踩在石子上慢慢地走,樱子还穿着那一双木屐,‘咵嗒’、‘咵嗒’,她双手平展在身体两侧,一步一跃,很调皮的样子,就算摔过了很多跤,但就是不吃教训。 是低着头走的,樱子看到地上有一颗菱形状的石头——是石头,不是建筑残渣,蹲下身把它捡起来,把灰尘吹掉,它有一点颜色,是那种深蓝色,表皮略微光滑。 “喂,你在做什么?”身侧有人说话,樱子才将石头放回去,手还摁在石子尖,宽大的袖摆也很随意地落在了地上,蹲在地上仰头,看到那是个一头橘发的男孩儿。 两个年纪都不大的孩子对望,谁都没有说话,樱子眨了眨眼睛,看起来似乎蒙昧天真的模样,那个男孩一怔,从她旁边退开几步,她就顺势站起来,袖摆终于从地上离开,又沾了一些灰上去。 樱子思考了一下,嗓音十分细弱地出声:“你是,中也。”可能是陈述句,但也像问句。 才新到来的年纪很小的女孩子好奇地望头看他,即使被抓住了视线也不怎样惊慌,她有一点奇怪,不像是他们这样被抛弃的艰难存活的孩子,怎么有人穿着和服,脚上还是一双木屐?可要是说是一般或贵族家庭,才不会有这种不顾忌地上的灰尘捡石头的孩子。 第22章 ——还有那一双烂漫的、樱粉色的眼眸,总是令人想到天际的霞彩,也总让人觉得与这片废墟格格不入。 “我是中原中也,”拥有橘发蓝眼的纤细瘦削的男孩子肯定地自我介绍道,板着的小小脸颊上神色柔和了一点,前一个问题虽然没有被回答,不过本来就无关紧要,他问道:“白濑没有向我介绍你,你是新来的吧?” 樱子摇了摇头,只望着人没有说话,但这样就很令‘羊之王’疑惑,“你不是组织的成员,为什么?白濑他们没有接纳你吗?” 中原中也睁着那双钴蓝色、不笑时显得凌厉的眼眸,虽然年纪不大,但意外地令人觉得可靠,认真地和她道:“但这是擂钵街,是吃人的地方,如果你是被他人绑架拐骗到这里的,我可以送你出去;如果从此一直在这里,加入‘羊’组织中,那么没有任何人能够伤害你。” ……可她还是歪头,那双眼、这个孩子根本不懂得,蒙昧天真得令人发笑,可要让他不管却又做不到,中原中也沉默片刻,稍微往旁边迈了几步,她也亦趋亦步,就和跟在鸭妈妈身后的小鸭子似的,又笨拙,还有点小混蛋式的可恶。 实在没办法,中原中也走上前抬起她的手臂,好在这点还是听话,就替她掸衣服上的灰,不仅袖子脏兮兮的,还有膝盖处、背后的屁股,他边动手,看起来不耐却十分认真仔细,动作也很轻,就没忍住叮嘱她:“你不知道地上很多灰吗?要爱干净一点,别和泥里滚过一样。” 实质当然还没到‘和泥里滚过一样’的程度,只是除了三四岁的孩子,他实在很少见有人这么不在乎了,即便是擂钵街的孩子也知道弄脏了衣服很难有换洗的机会,至于外面的孩子应当从小就被教育。 “噢。”小女孩看起来是应下了,中原中也一看那张没有表情的干净白皙的脸,总觉得她是一个有点迟钝的小孩,讲不清道理,他无奈地摊手,“等下我要去看良太。” 那张同属于孩子范畴内的面庞有一刻黯然下去,眼睑低垂下去,他走在前面,任由小女孩跟在自己后面,由于她走得吃力,就稍微放慢了自己的步伐,“你不知道良太,他昨天傍晚被袭击了,现在伤很重。”可能就要死去了。 隐晦的话语不曾说出口,他只是略微侧头示意,“你还要去吗?” 樱子的视线落在他的头发上,橘红色是很亮丽鲜艳的颜色,又想起他的很漂亮的眼睛,觉得有一点喜欢,在这里的阴霾晦暗里,是很容易吸引人注意力的色彩,由于有一点发呆,就慢了好一会儿才轻声地答道:“——去哦。” 死掉的人、活着的人,快要死掉的人,他们有哪一些不同。 在走进良太的屋子时,站在门口,樱子看到旁边的地上有一只很大的灰蛾,它撞在一张竖起来的木板上,落下地晕头转向,歇息了好一会儿后又才扇着翅膀飞到了木板一角,灰色的蛾,灰色的木板,藏在里面就不大能看见。 已经站在良太床边的中原中也回头,但没有出声,任由她慢吞吞迈步。 在从门口一点点洒落进来的光线中,生命陈腐的气息弥散,还有无数灰尘飘浮在空气中,每一粒都能被视线捕捉,但唯有前一项……不,在一些情形下,它也是可视的。 从床上的孩子喉间发出的声音愈发微弱了,像是察觉到照在脸上的光线,眼睫缓慢地眨动,睁开那双棕色的无神的眼,没有注意到床前的两人,目光空洞地落在屋顶上,不同于气音、极其低哑的‘嗬嗬’传出,或许有意义,或许意义在这一刻已经模糊。 混杂了鲜血的泪从眼角落下,而有许多许多的血,在地上、在床上、在他的身上,污黑的血里夹杂着一些破碎的脏器血肉和呕吐物,全都凝结在一处,无法描述的恶臭散发出去。 之后那个叫中原中也的男孩说了些什么,樱子没有在听,她低头看到地上蓦然出现被巨力砸下震开裂痕的土坑,那最中心是他脚下,猛烈的情绪不断迸发在这间屋子里,太过庞大和纷杂,一时半会儿好像解不开,没办法进行整理。 当她抬头时,看到良太胸膛的起伏渐歇,他的头向门口、向她这里歪下,棕色的眼眸迎着自天边照射而来的光,眼中几乎实化的怀念一点点消散,最终缓慢地阖上了。 良太,追逐着他的妈妈和姐姐,一并迈上通往黄泉之路。 “他的灵魂高升,最终见到世界、回归世界。”樱子背对着太阳光,以极其细弱轻微的语气道,有点像中原中也路过擂钵街边缘一座简陋的教堂时听见的里面外国人的祷告。 神父总是向上帝赎罪,祈求宽恕和谅解,但有的时候会翻读经书中有关人类死后上天堂时的描述。 中原中也以流过泪的模糊的视线看她,充斥着愤怒与悲哀的情绪压抑在心中。 他看到一双独属于神明的眼,清亮、透彻,永远没有一丝阴霾晦涩,但似乎她的脸庞上终于有一点笑容,脑袋毛绒绒的边缘在光中发着光,“每一个生命,每一个灵魂,都有共同的死亡归宿。”但这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她也不明其意。 樱子小心绕开了地上那一滩,面上有些沉默,自顾自睁着明净无瑕的眼眸,那样一点点的、缘由莫名的笑容早就不自觉地隐匿了,再也瞧不见,但是……她懵懵懂懂地,不懂得那道泪光,不知事地伸出一根手指,落在了已死去的良太的眼角。 第23章 死亡是眼睛不会再睁开,不大会思考,一切生命征兆全都消失,没有人会再接收到由他发出的信息,只有从前的遗留在人们心中的印记被不断模糊和消耗,而终有一日无人记得。 但死亡又对于每个个体而言都是不同的。 她好像有许多的声音在脑中说着话,纠结着自己听闻见证或是预料到的死亡,放空了大脑,任由它们嘈杂纷乱,只是自己仍旧想不到什么、那种确切的,由自我而生的想法。 ……世界是空荡荡的。 许许多多的浮尘在眼前飘荡,樱子慢吞吞地收回手,不懂得就是不懂得,在这种时候又很孩子气了,收回手后无忧无虑地地蹲坐在门边,不生闷气,就只是自己发呆。 像墙角里长出的小蘑菇,撑着毛绒绒的伞,又自我又很任性,却让人不能对她生气。 中原中也满心的愤怒下终于找回了理智,他会去为良太讨来公平,任何伤害他的同伴的人都将为此付出代价,而现在,需要埋葬良太,为他选好一块不被打扰的墓地,也要更好地去保护同伴。 摸了摸小女孩的头,被她目光平静地望着,中原中也低声十分诚挚道:“谢谢你来看望良太,谢谢你陪我过来。” 她的话,亡者总会再见亡者,或一想到能有共同的归宿,会有一分慰藉? 真是的……有够拙劣的安慰,可能稍不注意就会让人误解。 【作者有话说】 过路人x14 第11章 后面的事情不知道怎样,中原中也撵走了樱子,那些事情她没有参与进来。 中午的时候樱子咬着一罐清茶,看到孩子们从外面回来,然后被告知有同伴死去、聚集去了海边,在下午两点时候就都零零散散地回来了。 孩子们的墓地大多在一起,都是在临海的岸边,因为那里能望见海,还能看见隔海的城市,如果是逢年过节的话,燃起的烟花在这岸也可以看到。 这是女孩子们告诉樱子的,她们团团围住了这个天真懵懂的小孩子,为她仔细地梳理落在脖子后又快要散开的鱼尾辫,女孩子柔软的手指穿梭在发间,温度是凉凉的,她是孩子们中编发最好也脾气最好的人。 周围年纪都不算大的孩子们在随意地聊着天,说到自己将来会要埋葬在哪里,她们以笑闹的语气说这个话题,很认真地思考着,在这个被遗弃的十分恶劣的环境下,如果不早早做好这样的决定,以及诉说给他人,或许在某一日就再也无法出口,连最后的遗愿都令人无从得知。 一名女孩子说想要和大家在一起,另一名小一点的女孩子,她抱住身边同伴的手臂倚在人怀中,低落着眉眼,“我想要葬在海里,以前哥哥说海是相连的,可以去很多的地方,我也想去,如果我能到太阳和月亮升起、落下的地方,那就好了。” 她想要和哥哥一起去、在活着的时候去,太阳和月亮从哪里升起又落下?在那里的话会不会有很好的地方,能够让她和哥哥生活下去,不饿肚子、不被伤害,能够好好长大,但要说想要过具体的什么样的生活,却又想象不到。 有一道很小的声音呐呐地说:“……我不想死去。”那是一双黑黑的、带一点湿润的眼眸,和擂钵街上很多很多孩子的目光都一样,顽强地向着生,却又如野犬一样迷茫。 没有孩子想要死去,但如果没有人倾听他们对于死亡的想法,那就很容易在死去后被随意地一丢一埋,之后就再没有人记得了。 灰尘一般,被从世界上拂去。 没有人想要死去,但如果说对生的渴望、对未来的向往、对生活的幻想,却又很容易遭到嘲笑和讥讽,只有很小的孩子才会将之说出口,已经知事的孩子的话,只会把它们全都当做是遥不可及的妄想。 又睡过了一觉起来,是到傍晚了,樱子在营地里走,头顶的太阳一会儿有一会儿又被遮掩,这里又恢复成空荡荡的状态,吹起的风里夹杂着一股奇怪的味道,恶臭、陈旧和腐烂的气息,还有一种刺鼻的焦味。 她抬起一只手遮住太阳,仰头看天上的云。许多的风从身边吹过,它们追逐着不知道什么,去了更远的地方。她又想要走掉了。 因为在当下就想要离开,所以直接出发了,从孩子们的营地走出去,路上需要躲避那些很坏的、恶劣的大人,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橘发的颜色很鲜亮的男孩就跟在她身后,原本樱子是不知道的,直到有一伙人跟着她,结果被男孩揍得嚎叫出声。 被她安静地回望着,那双眼里没有惊恐与害怕,干干净净得不像话,中原中也顿了下才走上前,虽然也是很小的孩子,但因自身拥有的能力却被擂钵街上许多人称作为‘怪物’,哪怕是一个组织中被他所庇护的同伴,也会畏惧于这样太过强大的力量。 随着那伙人受伤流血着逃走,停滞在半空中的石子钢筋全都落下,叮铃哐啷一阵,中原中也过来牵住了她的手腕,“你决定要走了吗?怎么不和我说?” 她小小的掌心蹭了灰,多半是因为躲在一些角落里避开人,以及扶着东西过比较坎坷的路,一路上他跟着,就看着她磕磕绊绊却十分自得地走,随便为一点什么就会站在那里看,直到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才又离开。 小心仔细地为她擦拭了手心的灰,顺便把脸颊边上有一道灰也擦掉,这种时候她就仿佛很乖的模样,看似笨拙天真的小孩还不爱说话,只幸好有很多人喜欢她,不然或许会吃很多的委屈苦楚,他看着她就像是小妹妹,还是那种格外令人操心的妹妹。 第24章 樱子不说话,中原中也也不强求,但是仍旧为她担忧,“你出去以后要去哪里,会不会有人来接你,以后还会到擂钵街来吗?” 也不过才十岁的男孩一贯板着一张脸,一直为同伴操心、奔波,却仍旧有未脱去的孩子气,表情看起来不耐烦,但也只让人觉得凶得可爱,他动作轻柔,神色中有几分担忧,等看到樱子一身没有很明显的脏污了,这才收回手退开几步。 然后中原中也就看面前的小孩伸手想要摸自己的头发,却忘记了一头毛绒绒的头发被梳了小辫子、盘起来,一下落空就两手相握搁在下巴下,肩膀也缩起来,显得模样更小、更呆了。 认真思考一下,樱子歪头,“……不知道。”细声细气地,没有怎样的力气,中原中也不适时宜地想到——如果没有人爱她,费尽心思、不遗余力地照顾她,她是不是很早就会夭折,从这个充斥着残酷与血腥的世间离去,毕竟是这样弱的小孩。 “不知道,”中原中也低声地重复一遍她的回答,“那你要怎么生活呢?” 在外面那个世界,光鲜亮丽,却又容纳了许多的污垢,看似足够美好,却也有着不输于擂钵街的残酷可怕,就这么一个小孩独自出去还不被人给吃了? 虽然他不放心,但无疑她还是要离去,明明看起来很乖,怎么会是这个糟糕的性子,“真是麻烦的小孩。” 嘴上说的是一套,没有考虑到自己也是个小孩,十分老气横秋的模样,结果还不是任劳任怨地跟着小女孩,把她安全地送出擂钵街。 站在那道深坑的最边缘,中原中也不再往前,松开了牵着的小女孩的手,“就送你到这里,没问题的吧?”漂亮清透的钴蓝色眼眸里不由落入一些碎光,“如果你在这里,大家都能保护好你的。” 樱子摇了摇头,越过了他慢吞吞地走,这时候中原中也才想起一件事,在她身后大声问道:“喂!你叫什么名字?” 深坑与外面、与对岸仿佛是被分隔的不同的世界,怪异气味减淡了一点的风吹过来,樱子抬手遮住了自己的脸颊,又使劲埋头想要躲避突然出来的太阳光,迈着小步子走,也不回头,“……我是,不死原樱子。” 已经走出去了一段距离,她的声音又小,只让中原中也听见了‘樱子’这一个名字,一怔之后那个没有怎么熟识的小孩子就跑远了,外面还有很多会吸引她注意力的事物,时不时驻足,也根本没有计划路线,绕进了大片的房屋中就再也看不见。 从深坑边缘到海边、回到对面去还有很一段距离,在前夜里是一个穿着黑衣服的人来接走她,因为有摩托车,所以避免了自己走路。 好不容易在墙角缝隙里找到了一朵小花,灰扑扑地招摇着嫩黄色花朵,它真的很小——整朵小花的直径还没有一厘米,蜷居在砖石间发芽开花,可怜可爱,虽然以往没有被人发现,但现在落在了樱子的眼中。 柔嫩细弱的手指压在一片花瓣上,轻轻地没有用力,只是让小花颤巍巍了下,之后就在立起来,它很精神,也不怕人。 蹲在角落里的樱子知道有人来了,回过头就看到是前夜里的那个人,穿着一身令人敬而远之的黑衣服的人走上前,十分熟稔地接过她抬起的手,把独自走进擂钵街里探险、幸好完整出来的小女孩从地上拉起来,注意到了她没有换衣服,编得整齐的头发在不久前才变得毛毛糙糙的模样。 他牵住了樱子,低头温声地问道:“是那里的条件不很好吗?” ‘那里’,可以指他的秘密基地,也可以指擂钵街内部,无论是哪个条件都不好,前者毕竟只是个临时安全屋,没有什么设施设备,只存放了些食物,也没有什么需要秘密保存的文件资料一类的;后者则是肉眼可见的条件差。 这是个不具备什么意义的问题,在那双樱粉色的无瑕的眼眸中没有回答,她只是路过一个地方,好奇心被满足了,于是要前往下一个全然未知的地点。 从楼栋间隙间穿过,一路避开了所有人,看行迹路线是非常熟悉,他的步调依着樱子的速度而放慢了,一直是不急不缓的姿态,偶尔会停顿在墙面后,伸出手臂揽住樱子,听任别的人声接近又走远,他动作轻柔,没有丝毫冒犯意味地伸出一根手指支在她的唇边,示意不要出声。 稍微晃了晃食指,樱子仰头看他,那张年轻的面庞上是温和得近乎懦弱的笑容,因为太过于柔软,也过于小心翼翼,只在眉梢眼角间能看出几分随性与肆意。 带着柔弱易折的小孩子,就不得不脱下满是伤痕的外套,转而穿上看似软弱的、无坚可摧的甲胄。 好几道人声已经走过,他背靠着墙壁,微微撑开的两腿间是他捡到后跑走了、复又捡到的小孩子,才一天过去就添了道口子的手落在她头上,很是温柔宽容地揉了揉,“……你怎么还又送上门来?”是饱含无奈和气馁的语气。 如果换做是强势一点的人,可能会强制将她留下,但没办法,他比较体贴,也只是跟在她身后,看她融入孩子们中被照顾,而意外地接到了又出走的小女孩。 牵着她的手继续走在路上,他从衣兜里拿出枚倒霉海鸟的羽毛给她,是由白渐变到灰的颜色,质轻且韧,由于在衣兜里揣太久,羽片全都揉乱了。 只有一根羽毛,樱子攥在手里随意地挥舞,没一会儿就蹦蹦跳跳起来,脑袋也一摇一摆,但她忘记自己是扎了好几个辫子,然后由于没有足够的发圈和发夹而精巧地盘起来的,等摸到又挠脖子的辫子时一愣,一下就呆呆了。 第25章 她的棕褐色发不怎么深,尤有一点浅金色的模样,何况年纪太小,许多绒发都不听话、绑不住,飞在空中,勾勒出一个毛绒绒的边,她站住不动了,就有一双手安抚地从身后捏捏她脸颊,随后几根小辫子就不知道被什么固定住,好像是细长物簪了进去。 “好了。”他站起身退后了一步,就望着樱子偏头伸手去摸,指尖是柔软的羽毛触感,羽轴就簪在头发里。 他望见这个对人世无动于衷的孩子在这刻睁大了眼,无穷无尽的有关于‘桃花源’的幻象从那双眼眸中流出,那是美好到如梦幻般的妄想,或许是天上人间、最美之象……万分惑人。 但在这刻唯一望见她的人,却无可避免地由心生出莫大悲恸。 “樱子,”他轻声温柔地唤道,有关神佛的映像不应投至不知事的孩子身上,比之垂眸世间、无动于衷的神明,他动容而悲伤地道:“怎么是这样的性子呢?” ——什么样的性子? 樱子还没有回过神就被抱起来,也没有惊慌,她在他怀中想动,但是被按住了后脑勺,索性手臂环过他的脖颈,又捉羽毛玩,把它们都撕开,弄得乱七八糟。 最终是坐在摩托车上被送到了海边,那条路在白天看来是整齐的,可以过大车和摩托,她只被送到路口,在一个人迈上前路时捉着鸟羽张开手臂,时而奔跑蹦跳,猛烈的风吹起袖摆,像是海鸟在空中摇摇欲坠。 偶尔一次回头时她看到黑衣服的人拧开摩托车将它送进了海里,在他身后是许多人从一辆车上下来,他们捉住了他,下一刻她已转身了—— 随后—— 随后是几声枪响—— 人的灵魂投入海中、飞入空中,被海风吹得猎猎,以无比自由的姿态,以最过无畏的方式发出无人能懂得的箴告。 【作者有话说】 过路人x15下一章,乌丸认证·高级饲养员出现。 第12章 荒芜苍凉的海岸边,樱子脱了鞋袜踩水,脚底细细的柔软的沙在晃荡的水波下像会流淌一样,一踩就一陷,这时候的水也有点凉,天边的光已经昏黄了,她拎着足袋和木屐跑回岸上,之后就坐在一块石头上等脚上的水干。 抱着膝盖,宽长的袖摆落下去盖住凉凉的脚丫,等终于晾干之后,樱子穿好鞋袜、将手肘处挽起来的袖子推回去,之后从石头上跳下来,只回过头望了一眼海边,之后又想要跑远,只是被唤住了。 “——等等、请您等一下!” 樱子只跑出几步就站在那里不动了,微微歪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是一个外貌很有点潦草的男人,他怀中抱着一块木板,另一手中拎着包,跑得气喘吁吁,终于赶上了樱子后顿足,长吁一口气。 远看是在黄昏中的一团蓝蘑菇,走近之后,好像更加奇特的蓝蘑菇。 他一头蓝色的头发,打着卷儿蓬松无比,在脑后扎了一个小揪揪,而络腮胡几乎布满了半张脸,也留得十分茂密,身上穿着件浅灰色工装,杂七杂八的颜料被涂了上去,十分不修边幅的模样。 “噢,万分感谢您的停留,”咏叹调一般的语气被随意出口,但竟然不显得夸张可笑,他笑弯了眼,意外地有些爽朗天真之感,年近中年的外国男人微微弯下腰,睁开了那双含有蜜意的橘橙色眼眸,温和地望着面前的小女孩。 “我亲爱的姑娘,”他说着就笑起来,因为这真的很像他以往在家乡见到的年轻小伙向女孩儿们搭讪的常用话语,但也有很多家庭中的长辈用来唤道小孩,“我是雅各布,十分冒昧,刚才我在那里写景,但竟然没忍住以您作了幅画。” 是为了这样的事所以来唤住她,雅各布温声真挚地道:“请问我能否请您观赏一下我的画作?” 昏黄的霞光、荒芜沉寂的海边,海中的浪潮一遍遍冲刷着海岸礁石,从沙滩漫上、打出白沫,又再退回,如此循环往复,然而又有一个小女孩入镜,挽起了袖子,露出线条纤细柔嫩的胳膊,拎着鞋袜面朝大海。 她身上有无比自由的气息,不比海鸟那样坚韧矫健,也不像花朵般娇嫩易折,在这刻像一只短暂停留在花叶上的小蝴蝶,她的翅膀自然地合拢,无数细小的鳞片构成奇异且艳丽的图案,令人目眩神夺,无从言语或以赞歌吟咏唱诵。 樱子只歪头望着他,哪怕到现在她也是漫不在意、懵懂不知事的模样,雅各布认为这是默认态度,取下画板、画架重新支好,他的画作还在画板上,在之前收捡和奔跑时很小心仔细地没有刮花。 率先入眼的是粼粼的波光,灿金色的光芒跳跃在海面上,令深色暗沉的海毫不显得单调沉寂,天际的霞光被模糊虚化,笼统作为接引之光,而地上的天使张开手臂,她的小振袖被风吹动,如幼小的翅膀张开羽翼,挥动的姿态被刻画得灵动。 画上用了十分绚烂艳丽的色彩,但一点也不杂乱潦草,它是一种肃穆而严峻的美,却又大胆、自由,樱子不太懂画作,只觉得很漂亮。 “——我——吗?” 她出声稚气满满地问道,不自觉就拖长了语调,画上只是一个背影,而在这里的是一个更加鲜活的人,她有着美丽且烂漫的眼眸,也正在望着世间,眼中的好奇几乎溢出,站在一道无形的边界上眺望。 雅各布笑了出来,低沉动听的笑声如潮水般漫上、从喉间脉脉流淌,他很认真地想了想后才严谨地答道:“我想是的,毫无疑问,这是我眼中所见的您。” 第26章 樱子再看了眼画,之后又盯住雅各布,不说话了。 他们一大一小就这样僵持着,雅各布蹲在她身边,蓝色大蘑菇表现得闲适平静,他享受这样片刻的宁静,看着海上的光将熄,昏黄之色褪去,黑暗笼罩天穹,樱子也不由追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还是有一些光昏沉沉照在大地上,呼出一口气,雅各布撑着膝盖站起来,“真是抱歉,这样的气氛太过静谧美好,我是说和您相处,但又耽搁了您的时间,”他开始收拾自己的物品,打包准备带回。 但是,也还有一件事,“不知道您是否愿意,嗯……在您前行的路途中,让我短暂地照顾您一程?” 真是幼弱的小蝴蝶不、小姑娘,她望着他不说话,但已经向一旁迈步,只是还没彻底转过身去,而雅各布相当自在地从包中取出一个网球,捏在手中晃了晃,“这一个小球可以在地上弹起来,当然,沙滩上是不行的,但在平整坚硬的地面上可以。” 于是就这样樱子跟上了他,当走在水泥铺就的路面上时,她试探地把手中的嫩绿色网球丢在地上,对于雅各布而言的‘小球’她需要两只手握住才能包圆,然而由于砸下去的方向歪了、力道也很小,它只弹了一下就圆溜溜地滚远,落在一片草丛里。 樱子停下脚步,望着那处草丛不动了,现在是黑漆漆的夜晚,而且——那是草丛,里面会藏着许多虫子,毛毛虫、带壳的、会咬人的、很凶的……它们都很可怕。 但是又一个嫩绿色的球递到了她面前,雅各布一只胳膊下夹着画板画架,还拎着包,另一只手正伸在樱子面前,示意她不必在意丢了的那一个,他又在笑,胸膛中的震动传出,让下巴上的络腮胡都动起来,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他的呼吸而在动。 “它是过去之物了,” “这种时候就可以释然随心一点,如果害怕、有所顾虑的话,不妨更快速一点地做下决定。丢下还是重拾,虽然它是一个很小的问题,但自己的心是很重要的。” 网球被小女孩接了过去,双手捧住,没有抬头,很有点可怜怯懦的模样,有着蓝胡子、蓝头发的画家思忖片刻后,相当理解地轻声道:“不,是我错了。您的心中知道它的答案,是我在这里,因此影响了您的决定。” 如果她是一个人,她只停顿一下就会离开,但因为身边有另外一个人,她的行为就受到了约束。那道约束是人类的‘思维想法’、‘行为准则’,包括‘人际交往’和‘相互理解’。 处在人群中的时候即便再怎样特立独行,都不可避免地去贴合他人的行为和想法,就会注重他人的态度以及自身的回应和对方的二次反馈,需要不断地分析理解才能确保自身的某种‘安全’,不被成为‘异类’、不被排斥。 而追逐自由的小孩,她是在人世中跌跌撞撞,就会遇见很多很多的人,温暖和柔软会小心翼翼包裹蝴蝶的羽翼,纵容她的任性不知事,却也会逐渐侵蚀那颗如钻石般的冰坚透明的心,为她添上色彩——即使那抹颜色只浮在表面、一拭即消。 听不大明白,樱子‘噢’了一声,只知道自己又有了一个小球,之后埋头走在路上,就偶尔才会把它丢在地上、弹起来握在手中,十分小心力道,不想要再弄丢了。 雅各布开着车,他在城中有着一处洋馆,周围做了许多的绿化,在亮如白昼的灯光下,樱子看见它的三角房顶,框了白边的窗户一格一格地布在石白色墙面上,还有许多雕花刻纹,大门是在一座阳台下,仰头就能看到那一排漂亮的矮栏杆。 洋馆中灯火通明,内里的布置奢华而典雅,进门时就有佣人领过了樱子,带她去稍作打理和洗漱,走前雅各布还问了她的饮食喜好,她基本都可以,只摇了摇头,在佣人给她洗头、坐在浴缸里时,樱子捏着小鸭子,还玩了好一阵儿泡泡。 等洗白白、吹干了头发,换了一身薄绒居家服的樱子从楼上下来,她不要人牵,扶着栏杆走得很慢,因为阶梯有一点点高,她的眼睛也没有看路,在墙壁上绘着许多画,有人像也有花木,都是十分美好、意境缱绻的画面,哪怕荒芜颓败中也都透着美。 从楼梯上下来,雅各布已经在桌边等她了,几样小甜品放在桌上,他面前只有一杯果汁,几个碟子在另一个座位前,樱子过去扒上座椅,手里的橡胶八爪鱼玩具就放在了桌子上。 她坐的姿势看起来很端正,其实脚尖都够不到地,没一会儿就放松下来身体前倾,两手撑在身体两侧的椅子上,出神一样地望着大理石餐桌上的花纹。 雅各布目光温和地望着她,从一开始都是十分和气的模样,到现在也没变,只是语气稍微亲昵了一点,像对待自己家里的小孩子,“原来你喜欢这样的玩具吗?我记得先前有人送来了许多,或许我可以暂时地为您备一间游戏室。” ‘游戏室’,是一个不大熟悉的词。 坐在客厅里,洗过后吹干的头发又很蓬松,飞在空中,落在脖颈间、脸颊侧,樱子想摸头发但是忍住了,抬起头看他,雅各布就自觉地补充道:“无论小孩子还是大人,都可以有哦。会布置很多的玩具、游戏,是为了让人体会到开心和满足的感觉而存在。” 樱子小弧度地点头,身边坐着的大人探身,把那几个甜品碟子往她面前推了一点,他两手交叠支在下巴处,“这几样点心是为您准备的,还望不嫌。” 第27章 见年纪小的女孩儿拈起了点心,小口小口慢咬,连着脑袋也一动一动,她手边是八爪鱼玩具,短嫩的手指把它挪去了自己胳膊边上,就变了‘并排坐’,有着天真烂漫的可爱。 雅各布弯着他暖橘色的眼眸,笑道:“您不必拘谨,在这里可以自由做自己想做的,只除了危险的、可能对您自己造成伤害的事,其余的话便自在随心,在这点上我还是能保证,您是我邀请来的小客人。”他又思考了下,“再过几日我会到东京去,您要与我同行吗?” 窗外树影幢幢,屋中有一角灯光较暗,月光从侧窗照射进来,落在那一角墙壁绘着的画上,凭空造出几分旖旎,可以看出是被精心设计过。 樱子又没忍住晃了下小腿,看一眼身边圆滚滚、粉嫩嫩的八爪鱼,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说】 过路人x16明日更新稍迟一点,大概在下午。 第13章 晚餐过后不宜过早地休息,雅各布打开了电视机,不过声音调小了,他们都没有听,他问到樱子喜欢怎样的玩具或玩偶,但小女孩儿不说话,他也就大概明白了什么,只笑道自己会安排好,之后就让佣人带她去看自己这几天将要住的房间了。 雅各布睡在二楼,她的房间被安排在三楼,中年的女□□人替她打开了门和房间内的灯,樱子慢吞吞走进去,是一间标准的客房,只是因为入住者是个年纪小的女孩儿而格外添了些布置和装饰。 地上铺了一块块圆圆的绒毯,印纹全都是小孩子会喜欢的样式,有小鹿斑比、小飞象、米奇和匹诺曹等等,依着色调而排列,窗帘换成了粉色,就连床头的灯罩都变成了镂空的圆球体,而洗漱间里的用品一应齐全。 原本她的拖鞋有一点不合脚,走路时‘嗒嗒’地会响,现在拿了一双合码的重新换上,也比之前的那双可爱了一点,粉白色的,脚背上有两只兔耳朵竖起来。 樱子低头看脚下,动了动脚趾,兔耳朵也会小弧度地动一下,佣人已经关上门出去了,她坐在自己梳妆台前,坐下来后台面快要到她鼻尖高,在台上放着她的绿色小球、发圈和那几根羽毛,它们没有被丢掉,就放在那里。 她手中还捏着一个不大的橡胶八爪鱼玩偶,是在洗完澡擦头发时佣人拿给她的,它是实心,不像有的玩具还可以捏响。因为还不大想睡,也不知道做什么,樱子埋头慢慢挪动自己,然后就以一个奇怪的姿势,脸颊贴在了桌面,一个人安静地发呆。 墙壁上的挂钟‘嘀嗒’、‘嘀嗒’走,眼见着快要到九点,有一点困意了,樱子起来关灯,只剩下床头的灯亮着,然后就撒开了拖鞋扑到床上,由于床铺太软,她不禁站起来踩被褥,还跳了跳。 一踩就一陷,站在床尾,樱子张开手臂向后倒去,竟然还弹了几下,只是脑袋摔得有点懵,好一会儿才几个翻滚,趴在床头伸出了手指戳灯罩,意外地戳动了,灯罩是可以转动的,暖黄色的灯光从镂空的部位里透出,当转动的时候整间屋里的光线就变换起来。 ……静谧的夜晚,窗外的虫吟声很低,没有车喇叭响,没有打碎物品、掀翻东西的声音,那些在很多时候会嘈杂吵闹的人声也没有响起。 她有一点过于纤瘦的胳膊和腿并用,没一会儿就扯过来薄被,把自己裹了进去,只留脑袋在外面,被子紧实地抵着下巴。 在雅各布的家里看不到任何一只飞蛾或是虫子,到处都擦拭得明净,并且十分地漂亮。 ……但雅各布的胡子,他的蓝胡子,很长,很多,就算打理得很整齐,也总是会乱,有几根胡子会翘出来或者逆方向缠在里面。 思绪有一点乱七八糟的,樱子睁着眼睛数对面墙壁上的阴影有多少块,突然就冒出一个念头—— 一个人会有什么样的喜欢或者讨厌的事物? 雅各布也不太爱说话的,但是又很认真和她交谈:“您知道吗,人的自我意识也称自我,指主体对自身的认识,包含身体状况、思维、情感等方面的意识。” “而它又是人的个性结构的重要组成部分,在自我意识中,个体对自己的状况和对自己与客观世界的关系、联系必然有所认知和界定。” “它不是无意识或者潜意识,如您这样年纪的孩子的自我意识虽幼弱稚嫩,但也已与只有本能的婴孩不同。” 坐在车上时他摇上了窗,这时节的夜风已经有一点冰凉,身为皮糙肉厚的成年人虽然不惧风寒、不怕感冒,但需要为幼弱的孩童多做考虑,他或许是见到她有感而发才聊起了这样的话题,樱子当时听不大明白,睁着眼眸看前方车窗,路旁的灯光一道接一道晃过。 他的语声温和,充满着一种包容之感,“自我意识的浅显表达,在于对人或事物的喜爱或厌恶,以及对自身的了解,比如喜欢一件事物,因何而喜爱;讨厌一个人,因何而厌恶,如此这样。” “——您呢?您的心中,有自我的存在吗?” 雅各布说这其实是一个大部分人都很难得深究弄明白的问题,不过她偶尔可以想一想,观察世界的同时,在闲暇时间内省一下自己也是很棒的体验,或许会发现从前从未在意过的现象、会有所收获。 她在想这样的问题,试图理出一点道理,可是又觉得茫然不懂,不能够怎样理解,没一会儿就撑不住涌上来的睡意,灯下剔透的樱粉色眼眸中光亮时歇,最终眼睑闭合,熟睡过去。 第28章 第二天早晨仍旧是佣人来带她洗漱,她坐在小板凳上慢慢刷牙,一头蓬松柔软的棕褐色头发被温柔地梳理,之后扎起来,吐干净泡泡、漱口完后,温热的湿毛巾就递上来小心地为她擦拭脸颊,她仰着头,目光落在雪白的天花板上,等一切完后眨了眨眼,之后跳下凳子。 佣人告诉她说雅各布先生在楼下,她是八点起来的,他也等她一起用早餐。 从自己房间出来稍稍慢跑几步,樱子手搭在过道栏杆上往下看,栏杆和她一样高,更甚顶部高过了她头顶,她就只能蹲下来,从缝隙里看见楼下正坐在沙发上的雅各布,他在看报纸,脑袋后的小揪揪扎得不高,就算胡子拉碴,但其实整个人十分精神,是那种……气质?感觉? 她今天不再看墙壁上绘着的画了,三楼的阶梯是扶着扶手一步一步跳着下去,跳累了后面一层楼就慢吞吞走。 雅各布已经站在了餐桌边,见她来了顺手扯开新定制的椅子,比之前的座椅要高一点,底下增加了一块可以踩脚的板子,坐上去会方便一点,并且可以放脚。 早餐是牛角面包,雅各布面前放着一杯咖啡,闻起来一点都不甜,他给樱子闻过后拿回去,她的甜牛奶也到了,热气腾腾,被除去了腥味,支到唇边抿一口就留下一圈白边,看起来就和白胡猫儿一样,黄澄澄的面包她两只手才能拿住,只能一点点吃。 吃完早饭过后雅各布准备出门,走在花圃中的时候樱子跟上去,他诧异地回过头,然而笑道:“您不多休息么?虽然游戏室还没准备完全,但是已放了不少的玩具进去。”他是好意,希望她能多休息下,毕竟几天后在路上或许会辛苦。 他原以为小孩子都会贪玩一点,会愿意留在洋馆中,但樱子摇摇头,只不远不近地跟着,仰头望着他也不大说话,实在没办法,他只好折回去,在女孩儿面前弯下腰,“好吧,那么……请问您允许我牵着您吗?” 雅各布的橘橙色的眼眸又弯起,其中宽和温柔的笑意几乎盈不住、快要溢出,他对待孩子总是包容的,何况对于游离在世间、有万分惹人怜爱的小蝴蝶呢? “您愿意随我去街上么?我们需要为家里添置一些花朵和物品,我也需要更好地照顾您,如您留下的时间更长一点,或许我们还可以请回一位厨师?” 樱子没有应答,只是视线平放,然后握住了他的手。 极小的、柔嫩的手被握在一张大手里,雅各布其实很高大,当他们牵手走在路上时,樱子的胳膊就必要抬高许多,而这样姿势其实算不上舒适的,雅各布停下脚步,向樱子拍了拍自己的胳膊,很是认真也带有一点玩笑语气地问道:“或许您愿意来试一下?嗯,荡秋千?” 他的手臂伸到樱子面前,交握的手分开了,樱子看他的神色中毫不勉强,然后一把抱住,随着雅各布提示的一句“请您注意,要起来了”,她整个人都被带起来,眼眸不由得睁大,下意识地晃了晃腿。 悬空的感觉并不令樱子惊慌,她好奇地以这样的高度打量地下和四周,视野一下拔高就能看到许多之前看不到事物,只是小孩子的手臂力量毕竟有限,没一会儿雅各布就小心地把她挪到了自己背上,单只手握拳在身后支起她的重量。 樱子两手抱住他的脖颈,那头十分蓬松的带卷儿的蓝色头发不扎人,颜色饱和度高,但是并不刺眼,相反柔和无比,只有胡子有一点扎手。 “雅各布,”她小声地唤道。 “哈哈哈……”身下的男人胸膛中传出震动,他笑着回答:“我在。” 他好像很喜欢笑,樱子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被背着走出了好远后,又是一句不大具有什么意义的唤声,“雅各布。” 雅各布体力很好,何况背上的小女孩也不重,甚至于体重较之同龄孩子来说还轻了许多,她轻飘飘的,又不会乱动,好像没有存在感,又或许是相处氛围十分融洽舒适,他从鼻中‘嗯’了一声,仍旧不改宽和:“我在。” 走了好久,洋馆被远远地甩在身后,从富人的别墅区出来,步行大半个小时就是一片商业区,这里的绿化没有来的地方多,但建筑规划得到位,一排排高楼下路边栽种着树木,绿化带里偶尔还能见到小花,今天有一点阳光,到九、十点左右了,风也和暖。 路上行人逐渐多了起来,他们大多都会看一两眼这一对组合,外国男子和本土样貌的小女孩,然而那种氛围像属于家人之间的,想到这里是租界,之前虽然有过大爆炸,但还是有许多外国人停留或从国外到这里来。 有的家庭中无子会到这里收养孩童,毕竟在战乱中许多孩子早已不记得自己的身世,只要不在本国登记户口,便连一分钱都不用出,而且不会有什么麻烦纠纷。 看得出来,蓝色头发、蓝色胡子的男人对自己背着的小女孩很是细心,即使女孩儿不笑,但是眉眼间天真稚气,毫无阴霾的模样。 雅各布侧过头问樱子要不要路边摆摊卖的风车,肩上的小脑袋动了动,是拒绝的姿态,但他还是去买了一个——选最漂亮的,亮丽透明的塑料纸被固定在细杆上,是花朵的形状,一共有七瓣,在不大晒人的阳光下呈渐变的七彩色。 已经买下来递到了面前,樱子停顿了一下就接过它,小小地吹一口气,它没有动,而恰好一阵风让它徐徐转动,落在身后的小摊上还有五颜六色的风车和别的玩具,但是都比不上这一个好看。 第29章 她突然蹦出一个词,“兔子灯。” 雅各布稍加思索,“您想要一盏兔子灯吗?我们可以晚上去看,说来惭愧,虽然来到横滨几个月了,但我不大了解这里的市场和商品,或许无法找到资历深的手工艺者。”他说着不禁安慰道:“不过中华街的话或许有许多好看的手工艺品。” 樱子实质没有听他在说什么,兀自发呆,好一会儿又是一道唤声:“雅各布。”她的声音总是很细弱,没有什么力气,还有着只属于小孩子的软和语调,听起来很像是撒娇,又或者在与人委屈地说话。 “怎么了呢?”他意识到了自己被唤了好几声,没有忽视,很是沉思了一会儿,当走到商业街外广场上的座椅边时,就把身上背着的孩子放下来,她很乖的模样,性格也是并不烦人,只除了在一点点小小的方面有一点小小的问题会令人担忧。 然而那也并不是什么大的问题,雅各布微笑地望着面前坐得端正的小姑娘,他蹲下身,尽量与她平视,语气和缓地问道:“您目前会需要我吗?”他很认真地在问这个问题,暖色的眸子盯住了她的眼睛,试图要她诚实地回答。 “……” 可是那张稚嫩的面庞上没有什么表情,樱子不懂他话下的意思,呆呆愣愣,唯有她的眼眸干净纯澈,而哪怕不做什么都让人觉得她怯生生得可爱,忍不住想要多加照顾。 雅各布胡子底下的嘴唇弯起,像是什么都没有觉察到,他说着:“我邀请了您与我同行、前去东京,那么在此期间乃至到达东京后,我都不会放任您一人不管。” 她手中的风车被吹动,彩色的塑料纸簌簌作响,好像有一点吵闹,但心中的感觉是宁静的,她额前短短的绒发也被向后吹去,拂在头顶动着,像是整个人都毛绒绒起来,樱子点了点头。 “您尽可以相信我,也能够依赖于我,无论是什么我总能尽力为您达成的。”他没有把话说满,但是这样就能够取信一个不知世事的孩子。 单膝跪地蹲在她面前的男人张开了怀抱,毫无保留地向行走在人间的、年幼的天使敞开,他脸上还挂着笑,包容且伟大。 人世的爱有许多,亲人的、爱人的、友人的……但也有这种针对某一对象突然拔高而显得神性无私的爱。 雅各布的眼中盛着光辉,他问道:“您知道吗?” 在这时他还卖了一个关子,语气诙谐幽默,以咏叹的语调道:“一个人的所有包括财富,它们永远都在当下,不在昨日又或明日。但与您的相遇在我昨日的宝库中,今日则收藏了与您的相处,而等明日又会有您交付于我的财富。” 他张开的怀抱微微合拢,顺势接住了从椅子上站起来、抱住他脖颈的孩子,即使八岁的樱子身高只有一米多一点,可是也已经不适合抱起来了,雅各布只是注意着分寸亲昵地拍拍她的后背,但她还不想撒手。 没办法的雅各布只能抱起她然后坐在广场上的座椅上,她松开胳膊,在他怀中坐正了以后也不说话,沉默地看着宽阔的广场上有孩子被大人牵着走过,那些孩童撒娇爱闹,他们的面庞上挂着天真明朗的笑,即使是顽皮的孩子也被疼爱着。 樱子又落下地,转过身来她还是想抱着雅各布的脖颈,所幸他也很纵容,弯下腰去,那大颗毛绒绒的头轻轻落在她肩上,刻意地没有用力,会担心她承受不住。 “雅各布,”她语气轻飘飘地唤道,眨着眼睛像在出神,又隔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道:“樱子,” 雅各布动了下脑袋,示意他知道了,重复了一遍,“嗯,我知道了,樱子。” “不死原,樱子。”中间有停顿,她小声又很认真地道。 【作者有话说】 呱上了榜……大概会按榜单要求字数更新。 本周是一万五,就,咦对哦今天周四,那就最后两天不更新,要慢慢囤稿呀~ 啵啾我的亲亲们~ 第14章 休息了一阵儿,雅各布就带樱子去吃午饭,时间上还有一点早,但下午要为洋馆中添置一些花朵,晚上也还要去中华街,他们牵着手走在街道上,樱子好奇地望着四周。 在以往的那些城市乡镇中的人们总会谈到横滨租界很乱,就连新闻和报纸上也这样评价,但这座城市又无比繁华,不少店铺在白日里也亮着霓虹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不少的年轻女孩子手挽手经过,也有少年青年们结伴而行。 樱子的风车被雅各布拿在手里,她的手中捏着一枚不大的芝麻蛋,巧克力外皮做成了鸡蛋的样子,只是十分雪白,咬一口下去脆又很软绵,一下就能咬穿巧克力、蛋糕两层外皮,黑色的芝麻内馅很香,当做零食就刚刚好,吃一个下去不会有怎样的饱腹感。 她专心致志吃东西的时候,就由雅各布牵着她,提示一些阶梯或别的阻碍物,他问到樱子午餐想要吃什么,她想了想,仰头对人道:“拉面。”虽然洋馆中的点心很好,但厨师不是本国人,饮食习惯和口味上还是有不少差别。 在之前,军警有和她说‘很棒的拉面店’,她隐约记得一个大概,等吃完了芝麻蛋,站在某一家店前,她停下脚步认真看那个招牌……好像、也许是,反正是拉面店,埋头牵着雅各布就进去了。 两碗味增拉面,没有等多久就端上来,汤汁呈鲜亮的黄澄澄色彩,并不透明,店员介绍是搭配了鸡骨高汤,半块溏心蛋放在面上,面中的配菜有豆芽、虾仁、鱼板、香菇等等,雅各布的碗里有蒜头和姜,她的小碗里就换成了玉米粒和海带。 第30章 的确味道很不错,一小碗下去刚刚好,肚皮有一点鼓起来但又不胀,樱子拿起汤匙小口喝汤,对面坐着的雅各布还在吃,当对上她的视线,就冲她一眨眼,她愣了一下,也眨眨眼,没有蓝胡子大人的那种诙谐感觉,十分平常,但雅各布的眼中仍旧涌现出暖色的笑意。 从拉面店出来后要去的地方是……其实也还是中华街。 去中华街的话,就有些距离了,何况他们已经买了不少的东西,全都在雅各布手里拎着,樱子只象征性地拿着一袋玩具,手中还捏着风车。 等佣人开车过来,东西就都放在了车上,需要午睡的小孩在午后有点迷迷瞪瞪,只是还不大想睡,趴在车窗上吹风醒神,一直到去花店买了洋馆中需要妆点的花卉,雅各布提议她可以养小盆栽,她指了一盆才冒叶片的小盆栽,在回去的路上才终于睡过去。 再醒过来的时候是下午四点,樱子睡在她自己的房间里,床边的柜子上放着一杯加了蜂蜜的温水,她抿了几口,之后就放下,自己身上的衣服没有换,只是睡午觉而已。 才刚睡醒,漂亮的樱粉色眼眸迷迷蒙蒙地睁着,像是想要又再倒下去,但是精神又十分好,去洗漱间用微凉的水清洗了下面庞,这才彻底清醒过来。 从楼上‘嗒嗒嗒’地下楼,樱子在去花圃的阶梯边发现了一个小盆栽,绿叶子是椭圆形的,小小的叶子还没有发出许多,但叶片上的脉络清晰,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可爱,她蹲在它面前戳了戳小叶子,不认识这样的植物,或者说她认识的植物其实很少。 她的头发披散着,佣人和雅各布都在楼下照顾花草,从楼上下来时她注意到了许多地方布置的花瓶里都插了花,她的房间里也有一束,好像是粉白色的蔷薇花,香气很好闻,也不过于浓烈。 雅各布放下手中的浇水壶,走到了蹲着的小孩身侧,温声带笑地告诉她:“这是您亲自选的花,长春花。”她侧着身仰头看他,眼眸明亮无瑕,而他知会到了她的意思,随即补充,“还在生长呢,距离开花还有一段时间。” “它的生长周期不长,基本过一两月就会开花。这时候天气冷下来了,不过长春花养护得好的话,可以一年四季都开花,因此它也有个名字叫‘四时春’。” ……可以……一直开花的花。 樱子听懂了这句,小小稚气的面庞上虽然仍旧没有笑,然而那样带有一丝憧憬和期盼的神情令人忍不住由心而笑,她乖乖的,也就不阻碍小盆栽的生长,不再戳它,但还是很好奇地围着它,试图看它一日生长开花。 雅各布弯下腰轻柔地揉了揉她的头,“先去收拾一下吧,您在未来照顾它的时间会很长,并不急于这一时,您需要学习照料一株花,它也需要时间慢慢地生长。” 他说的话总是很有道理,樱子再稍稍蹲了一会儿就起身,这段时间雅各布一直在旁边陪伴她,等她起来了就牵手向洋馆中走去,他低头望着她的头发,呈浅浅的棕褐色的头发看起来柔软蓬松,其实很有点毛糙,或许是有营养不良的原因,也可能是从前没有经过悉心的养护。 大人与孩子相处的氛围总是十分舒适美好的,他们就聊到了这一点,雅各布从不一昧地为她做决定,虽然是由自己主导,但也格外注重樱子的想法,只是尽力引导她表达,他说道:“今天遗忘了这一点,您的洗护用品需要用小孩子专用的,不过我们可以让苏菲去购买?” 虽然是陈述句但也用了疑问语气,樱子点了点头,她记得的,苏菲是洋馆中的一位佣人,等头发被梳好后,她想起来这个为她梳头的女佣就叫苏菲。 好像有气泡从不知名的地方上浮、一下到她头脑中,然后‘噗’一声极轻地绽开,有一点明悟了什么。 樱子那头短短的、才落到肩上的头发扎了双马尾,松松地系在耳后,一些短的梳不起来的头发遮挡视线,别了松果造型的夹子,至于更短的绒发就没办法了,她从椅子上下来,望着苏菲想了一会儿,“苏菲。” 已经中年的女佣向她笑了笑,“樱子小姐。” 稍打理了下就到花圃中,她套了件不易脏的围裙,细弱的胳膊上袖套拉很高,也换了防水雨靴,拎着浇水壶跟在雅各布身边亦趋亦步。 她浇水都是带一点玩乐性质的,雅各布没有阻拦,只告诉了她有的植物不可以浇水太多,并且不算娇贵的植物都能自我生存、不必怎样照顾,不过除了浇水外,还要注意虫害和土地营养。 温和且优雅、低沉的男声为她讲解那些常见植物和他花园中有的植株,还有很多的相关知识,樱子只听了大概,不大能记住,所幸另一人也并未做如何要求,这是陪小孩子度过她的无忧无虑的孩提时光,而不是在教学。 雅各布有想过樱子的身份证明,还有未来的学习计划,心中已有了打算,但她不太适宜留在横滨,这座城市的阴暗面太过庞大、混乱,黑手党林立,还有层出不穷的灰色产业发展,总是不能够让人放心。 想着的同时偌大的花圃才只浇了十分之三,但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左右,他唤住了樱子,她拎着小浇水壶乐在其中,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了一片树叶,随着动作摇摇晃晃而不掉,他走过去帮她摘了下来,“走吧,我们先去用晚餐,之后可以去中华街吃夜宵和看灯笼。” 第31章 樱子轻快地晃着他们牵住的手,雅各布也纵容着,难得见心绪平静、不易起伏的小孩儿有这样姿态,她又不爱笑,那些情绪只能在日常细节里一点点体现,她有的时候又吝啬表达,对很多人很多事都无动于衷。 而现在,就如同他们已亲密熟识,从无关紧要的‘过路人’变为有一点熟悉的‘过路人’。 蓝色络腮胡长满了下巴的大人轻笑了声,迎着樱子闻声看来的视线,目光不改宽和,笑意盈满其中,自在闲适地问道:“您有一点开心么?” 他的掌心宽厚温暖,也很大,能把她的一只手全部包裹进去,樱子没有当即回答这个问题,松开他们的手掌贴上去比对了下,的确相差得极大,她在思考,也在犹疑中。 “雅各布,‘开心’,是什么?”她睁着蒙昧不知事的眼,企图从身边的大人那里得到答案,只有知道了这一点,之后她才可以作答。 ‘开心’是什么?人们的喜怒哀乐,它们是一种情绪表现、表达,由此也可以得到许多释义,可是很少有人的情绪能够相通,这世上多的是人们无从感知、无力表达,会忽视许许多多的东西,也会刻意视而不见,有的人是不开窍的笨蛋,有的人是过于愚蠢的聪明人…… 每个人的开心都不一样,那么又需要怎样笼统归纳呢? 雅各布重新握住了她的手,掌心的暖意源源不断地传达过去,两人牵手走在洋馆内的楼梯上,他十分真诚地答道:“怎么能问我呢?这是您的答案、您的问题,”他说着就忍不住笑,却不会以为这样的问题需要靠小孩子一个人参悟,那是极其不负责的。 “虽然我无法为您解答,但是,” 他接着问了一个似乎毫无关联的问题:“您有觉得花圃中的植物可爱吗?” 它们当然可爱,植物和人不同,人是复杂的,而植物的表达总是直白坦率,樱子点点头。 “那您给它们浇水后,心情如何呢?当然给出一个比喻就好了,不需要一定为它定义。”他不得不说很了解她了,定义一个心情、一道情绪、一段关系……等等这些对于樱子而言是很难的事情,但如果借用天马行空的比喻就会简单许多。 樱子小心地迈着阶梯,一只手扶着墙,墙面上高一点的地方挂着画,但她稍稍伸手能摸到的地方,是一些凹凸不平的刻痕,在晚上的光线下可以构成画,而白天就不怎么能看出来,她没有迟疑,爬楼有一点累,不免语气轻忽地道:“……像异木棉。” 异木棉又称美人树、丝木棉、酩酊树等,会长得很高,它在冬季开花,花朵五瓣、反卷,中心由金黄转变为白色,花色鲜艳夺目,等异木棉花谢后结果,果子成熟以后外皮会脱落,之后雪白的异木棉果挂在枝头,絮状的棉花团柔软且温暖。 用异木棉做比喻,并且用来形容心情就很有点奇怪,但雅各布依然领会到了,这时候嘴唇边挂着的笑弧愈大,他问道:“您觉得您心中的那一株异木棉美丽吗?” “雅各布,”已经到了自己的房间门前,樱子轻声地唤道。 雅各布蹲下身,对上她的眼眸,她愣怔怔地道:“雅各布,我有一点开心。”只有一点点,微弱到如果不细究的话就不能找出。 开心是满树的异木棉花,它们在风里簌簌作响,一朵挨着一朵,满树的花都在笑闹,而她看到有一朵异木棉从枝头摇落,那时候前一夜里才下过了雨,地上的花都染了泥泞污水,年纪很小的女孩儿在寒冷到来之际开始她的流浪之途,当站在别人院外的树下张开手接住了那一朵从天而降的花,贴在胸口时,心中有隐秘的感悟涌出。 ——流浪,归根结底是过客。 流浪在人间,就是人间的过客。 和朝朝暮暮、春荣冬枯、生死苦海无有不同,她的欢喜是为自己经历,有那样片刻短暂的光阴她曾把握住世间的‘美丽’又或‘丑陋’……看见是把握,感悟也是把握,拥有也是把握,她拥有了、拥有过它们。 意外地落在她冰坚透明的心上的色彩,被一拭即消。 那双樱粉色的眼眸仍旧无瑕,雅各布蹲下身拥抱了她,“对不起。但是,我欲要告知您,情绪只是十分平常的事物,它不需要被人为定义、是怎样就是怎样,纵使它有的时候会操纵自己及他人,但毫无疑问,生出它的您的心最为重要。” 情绪本就是由人而生,它当然足够平常,但人的心是很重要的,心在告诉她她有一点开心,她的心说它不重要,那么——这就是答案。 回房间去收拾打理自己,为了晚上去看灯笼,就换了件宽松版型的白裙子,裙摆快要到膝盖,绽开如花朵,掐腰很高,袖口在手腕以上的位置扎了一圈,苏菲考虑到夜里吹风会凉,又再加了一件短披风,灰蓝色的披风在领口扣好,在背后背着一个长长的蝴蝶结,当跑或动起来的时候,就像个小天使。 雅各布则换掉了他日常穿的工装,穿着衬衫、马甲和西装裤,这套服装额外显身材,于是强壮有力的中年绅士气质出来了,他招呼才下楼梯的樱子,歪着头笑,“餐前甜品已经做好了,今晚吃意面。” 虽然昨天晚上也是意大利面,但今天依照小孩子的意愿继续吃也不是怎样的问题,七彩意面的配菜是全素、切成小丁,做出来的成品格外好看,其他的餐品还有寿司,特意做小的鱼子酱寿司,樱子也可以一口一个,桌上还有一叠蘸酱的生鱼片,不过她没有吃多少。 第32章 去中华街路上需要半个小时,雅各布开车,樱子手里捏了她第一天来时拿到的玩具-橡胶八爪鱼,捏在手里翻来覆去,稍微捂一会儿就变热起来。 等到了停车场,八爪鱼玩具就放在了车上,樱子很珍重地把它放在自己的座位上,之后就被雅各布抱下车。 从鳞次栉比的街道间穿过,楼栋布置得有一点拥挤的样子,但是街口一座巨大的牌楼立在那里,一间二柱的牌楼立柱下半截漆成朱红色,坊额上提着‘中华街’三个字,楼顶是恢弘的金色瓦片,斗拱雕刻得精美,高拱柱和小花板上绘着的图案都精细绝伦。 到傍晚左右悬挂的霓虹灯全都亮了起来,雕梁画栋间灯火辉煌,是和往常所见具不一样的风致,热闹的氛围由里到外传递出,街上的行人许多,樱子很小一个穿梭在人群中,如果不是牵着雅各布,可能就要被淹没在其中、找也找不见。 在街道的上空就悬挂着灯笼,许许多多的红色灯笼被连在线上呈‘z’字形,连绵向一眼望不穿的街道尽头,空气中是饭食的香味,有火锅那样浓烈霸道的气味,偶尔路过一间装饰古朴的茶肆,也有那种悠长回味的清茶味道。 走过了几条街后,见到的大部分都是文娱相关,有的铺子上买纸笔书画,有的铺子外摆满了没有见过的花草,卖瓷器陶器的也有,大罐子小碗连同缸都随意摆放,那家店外有一个满是青花的雪白的缸,里头的水清澈,竟然养了荷花和鱼。 …灯笼…… 身周的行人变得稀疏,不大能遮挡视线,樱子站在那里,仰头望着有许许多多花样的灯笼挂在街道上空,每一种色彩的都有,彼此之间还有着差异、并不千篇一律。 头顶上金红色的鲤鱼灯跃在一片花灯间,好看又灵动,雅各布比樱子更早回神,他护着小孩怕被人撞到,等她也回神了,就在她身前蹲下,眼眸中的暖橘色与灯火辉映,神情愈发温柔,“您会想要自己选择一盏兔子灯的。” 街边立着几座灯笼架,花样各异的兔子灯独自占了个板块,穿长褂的中年老板站在外,挺着发福的肚子乐呵呵地,看这一街热闹非凡。 樱子趴在雅各布宽阔的肩背上,轻轻呼着气,“雅各布,往下一点。” 在架子上小心翼翼取下了盏兔子灯,它的身材圆滚滚、脑袋也圆滚滚,一整个身体红底描着金色的纹路,蜡烛放在里边看不见,边缘都以金色铝箔纸包裹起来,身体是一个,而兔子头和尾巴是另外组装上去的部件,白纸上用红红的色彩勾勒,底下还垂着灯穗,娇憨而可爱。 睁着小孩子样、总会显得圆圆的眼眸,樱子眨了下睫毛,任由雅各布买下兔子灯,然后他们走在回去的路上。 现在已经是夜里,昏黄褪去,在高楼大厦间见不到月亮,但是人间的灯火亮着,她心里倏忽出现了一个词—— ‘满愿’。 【作者有话说】 过路人x17我在专栏里放了我约的[长大的]樱子啦~是头像噢,亲亲们不妨小手一点顺便收藏乌丸丸呱! 第15章 收拾准备去东京,樱子带上了她的橡胶八爪鱼、那几根羽毛、兔子灯和网球,小盆栽当然也没有落下,出发前夕她的游戏室已经填了许多的东西进去,只不过她没有去看过,之后雅各布就和她计划去到了东京,等安置下来后再搬过来。 就很有点莫名地、奇怪地……从和蓝胡子大人一起去东京,变成了蓝胡子大人会在东京把她安置好,会有一个挂在国外的身份,然后就是请家庭教师,要学习,也会有佣人照顾日常生活,并且每月每周都会拿到零花钱。 从遇见起,雅各布就是在做‘奇怪的事’的人。 “雅各布,”樱子蹲在一边仰头轻声地唤道,早上在给小盆栽浇完水后,雅各布给她兑了泡泡水,今天也是套上了她的围裙,自己的东西很少很快放上了车,雅各布则还要带上他的许多物品,他去到东京后就会回国。 雅各布在一旁忙碌,她玩着泡泡水,很小的手掌泡在水里,之后拿出来食指和拇指握成圈就可以吹泡泡,刚开始还有失败,因为吹气的力道很小,或者吹太慢、泡泡没有吹圆,就脸上溅了许多水,额前的绒发都打湿了。 吹了一个泡泡出来,颤颤巍巍地飘上了空,时升时落,被风吹着飘远了,有七彩的光折射出,因为今天也还没出太阳,并不是很漂亮。 她看着手上的水,好一会儿后像是在确定什么一样地软软稚气地道:“我们就要去东京了吗?” 虽说是问句但语气平静,更像是陈诉,只有雅各布知道她的确在疑问,抱着东西从她旁边路过时笑了下,“当然。您会害怕么?” 不是说去到一个地方会不会害怕,而是追逐自由的孩子会对自己被拘在一个地方、一栋屋子感到害怕吗? 纵使她年幼、不知事,比其他孩子要更蒙昧的思维和认知无法理解太多的事物,可也已亲身去过了许多的地方,她从前没有停留过这样久,就好似现在蝴蝶的翅膀上牵系了一根蜘蛛丝,即使那一根丝线脆弱,却连接了她和这个世界。 樱子歪着头思考,不大想继续吹泡泡了就两手在围裙上擦拭,有蕾丝花边的白围裙被弄得湿漉漉,她站起来跟上雅各布,迈着小步子,“你会害怕吗?” 有小麻雀落在她旁边的灌木丛里,她看过去几眼,因为找不见又扭过头,专注地望着雅各布,“如果是人的话……会害怕什么,你也会有害怕的东西吗?” 第33章 她现在会将自己不懂得的问题都问出来,因为雅各布是一位很好的引导者,他不吝啬于解答,也从未敷衍或不耐烦过,无论是什么天马行空的问题,他都会给出自己的理解,然后让樱子自己思考和判断。 一如既往地,步伐放慢的雅各布神情温和带笑,他把怀中抱着的箱子放在车上,转过身面对樱子蹲下了,“您知晓的,每个人会害怕和喜欢的事物都不同,它们无法归纳总结——或许能够,但它们的意义只针对各人,旁的人们总归无法感同身受。” “我当然也会害怕,畏惧于生死,厌恶麻烦琐碎的事情,害怕战争卷土重来。我知道的,我害怕这些事物的发生,也无法阻止和摈弃它们。我知道的。” 在这一刻他的眼中有沉重的情感无法遏制地蔓延出,历过许多年岁的大人不比天真年幼的孩童,他很知道自己的情感、明白自己的内心,也能够理解和理智分析思考,雅各布无疑已找寻到自我,也清楚了解到这一个世界是怎样的。 雅各布目光包容地望着面前的孩子,他无法对行走人间却幼弱无知的小神明置之不理、无动于衷,她身上有着人们无法企及的[自由],在这一俗世间,没人比她更自由。 她的眼眸有那样无畏和漂亮,如果不是坚强的孩子,就根本不能在年幼且流浪的情况下生存下来,她的身上有自身遇见过的、许多人的爱,只是他们都无能挽留下她。 “您不会害怕的,对吗?” “因为您是自由的,因为您从未有过可以被绊住步伐的‘弱点’,因为您的心永远如初。” 他望见面前的孩子意外地张大了眼,因为被理解而眸中流淌出云霞般艳丽灿烂的色彩,有那样欢欣与惊喜的神情,她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虽然没有笑,却也像许多的同年纪孩童一样会和大人撒娇依偎。 樱子撅起嘴是想要吹泡泡的模样,一身软乎乎的感觉,欢喜也毫无保留地溢出,雅各布一把将她抱起,她就坐在那健硕有力的胳膊上,搂住他脖颈,埋头在蓝色的头发里。 蓝胡子大人当然能将偏瘦弱纤细的小孩子抱起来,甚至于是轻而易举,之前因为他们的关系并没有这样亲近,所以注意着相处距离,但现在既然熟悉且亲昵了一点、承认他是可以信任依赖的人,就能不忌讳地抱她起来。 “雅各布,你的国家在哪里?”她好奇地问,他要离开的话,那么会去哪里? 有许多问题的樱子一直没有得到过忽视或冷落,雅各布又是冲她顽皮地眨眼,单眼眨的那样,一下就让她皱脸蹙起眉,自己动着眉眼,但一时半会儿就很别扭、学不会,还有点可爱的笨拙。 “在很远的地方,您未来也许会去到。它的名字叫意大利,是一个繁荣发达的国家,以文明和艺术闻名于世。”他只简短地介绍,暖色的眸子里流淌出笑意。 …… “我要向您告别了。” 在他们相遇的第五天,雅各布辞别樱子,就此分开。 樱子也慢慢尝试固定在一个地方生活,她有了一座住宅,在东京的中野区,里面住着的人除了她,还有佣人苏菲、有纪,好像还有一位保镖,但是她没有见到过。 住宅不大不小,靠近路边的位置是花圃,最外立着信箱,在绿化草坪中有漂亮的石子小路直通门口,房子内部有三层,装修得简洁,现代化中也还有一丝古朴的味道,用了木头做门窗、家具,屋后还带着一个同样不大不小的院子,是枯山水风格,院中立了架秋千。 今天有风,早上有纪出去买做衣服的布料和针线,为她带回来了一只风筝。 纸上绘着红冠的白鹤,它仰颈作啼鸣状,脖子纤长、曲度优雅,羽翅张开向前环抱着自身,背羽呈鳞状,在最后面是黑与红的尾羽四散。 虽然但是,它其实是倒起来的。 拎着小一号的风筝,樱子想要出门,正走在后门出去的路上,但是又被有纪逮住、拎了回来。 有纪和苏菲一样,是‘没有家’的人…… 反正就是,苏菲一个人无牵无挂,在异国他乡认真工作、毫不懈怠,只要维持自己安定有序的生活就好了,但有纪在被雇佣的第三天,就告诉主家,告诉名为不死原樱子的孩子——她想要和她组成一个‘家庭’,即使是被雇佣的身份,但她会管着她。 反正就是,有一点不习惯、有那么一点想偷溜的樱子已经被逮了许多次,而且处处都被管着: 不能玩水玩电去碰插头、要早睡早起规范作息、不可以在秋千上盘腿坐或者打瞌睡很危险、坚决不能爬屋顶、上街必须要有大人带着、不能随随便便吃陌生人的东西跟着陌生人走、走路时也尽量不要蹦蹦跳跳、小心来往的行人和车辆…… 前几天的气温有点低,到今天才升上来,过了中午开始出太阳,樱子的衣服是苏菲给她挑的一套,蕾丝花边衬衫和牛仔背带裙,腰收得十分贴合,裙摆绣着一圈小花,脚上是白袜和小皮鞋。 有纪领着樱子回屋,但没有限制她出门,只是让她戴上了一顶编织帽,小小的帽檐很短,浅色的麻绳在上边绕了一圈系了蝴蝶结,扣好帽子以后又拿出来面霜在她脸上擦拭,面庞精致漂亮的小孩子轻忽眨眼,扫在掌心带来点痒意,她的动作更放得轻柔。 有着一头红发的女子性格并非强势的类型,她很温柔细心,厨艺也很好、能自己裁剪布料做衣裳、照顾院中的花草,一天到晚似乎都在忙碌,被雇佣那么当然要做到责任范围内的事,而她说的‘要做家人’也并非空话。 第34章 怎么能眼看着一个孩子游荡在世间而无依无着落? 即使经过几天的相处她已经明白这一个孩子情感淡薄,蒙昧得无知,对于太多事物和人无动于衷,她心中涌出怜爱,却也有一种不可熄灭的焰火燃烧,悲痛全都被锻为责任感,在最初似磨合的处处管束后,最终决定给予这个孩子她所追逐的[自由]。 ——[自由]本不需要任何人给予,但是、但是有纪承认自己的逾越,却无法再放手。 温暖的掌心抚着樱子的肩膀,有纪笑了笑,“现在去玩吧,记得不要太晚回来,晚上吃烤鱼。” 樱子盯着她和发色一样是红色的眸子,看了好一会儿才试探地转身跑出几步,又回头看有纪,直到确定了她说的是真的这才小跑出门口,不过还没走到大门口又回来了,定定地看着还蹲在原地的有纪,一句话不说。 被她低眸安静地注视着,有纪立时想起来了,她没有带上水杯,明明是她一开始约束别人、定下规矩,结果她自己又忘了。 有纪无奈又含笑地叹了口气,这次叹气是对自己,她站起来去拿樱子的儿童水杯,是玻璃材质,装在斜挎的布包里,能隔绝水温、保温,包上绣着卡通的黄色老虎头,从买回来起樱子就爱不释手,这才能在出门时想起来。 往里装的开水添了些冷水,避免太烫,包挂在了身上,樱子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好似能看出兴致冲冲,拎起才放在地上一下的风筝又出门,两边耳后小辫子一摆一晃的弧度都透着开心,明明已经出了门,结果下一秒又在门边探头探脑。 有一点迟疑,樱子望了好一会儿才轻声慢慢地道:“……我走啦。”因为有纪向她摆手,就很快地跑走。 【作者有话说】 过路人x18哼唔你们都不夸夸我的约稿,妹崽有那么可爱(叉腰凶凶) 辛苦艰难地达到100收藏啦!感谢亲亲们!现在又来揭露一个小细节,前面第二章的揭秘也放到这里来: 巨熊(划掉)拎着皮箱的黑衣男人=夜蛾正道。 夜蛾其实并不知道哪里有荞麦面店,他在疯狂摁手机打字问某知名不具六眼学生,被气到暴跳如雷……及最后一段,其实是夜蛾之前才拔除的诅咒,绿色的液体是咒灵的血液呱。 拔除诅咒→遇见樱子→反过来带路(他只知道这段路),逻辑理清,nice√ 揭秘二:因为不知道大家喜欢森村还是织田作,就先织田作吗? 第二章‘暗巷里死了个人,一枪毙命,面庞陌生,不是本地人’织田作的目标(具有偏差不一定指向织田作,但是) 第三章,车站里有市警,天有点热,织田作穿着一件外套→正确定论在织田作返回来问樱子需不需要背她,樱子在他身体两侧碰到了金属硬物→枪这里,以及市警抓住小偷从他们旁边路过,织田作侧过樱子的身体揽在自己怀里。 大概就这样了呱,不过后面的细节就越来越少了,我觉得森村爸爸的故事也很简单啦~ 第16章 住宅附近就有一座公园,虽然并不大,但放风筝是够了。 午后太阳斜斜地挂在天上,刺拉拉、火热热地晒人,有点热,但正好与吹着的风相抵,路边樱子慢吞吞地走,帽子有一点遮挡视线,就算很努力地仰头也只能看到有限的范围。 远处一只风筝从地上飞起,但歪歪扭扭看着就快要坠下,果不其然几分钟后挂在了树梢上。 她很是看了好几眼,最终又低下头看自己手里的风筝,呆了有一分多钟才迈着小步子哼哧走,走在路上想起了似的摸了摸脑袋,头发都在帽子下,帽子有一点温度了,但是感觉还好,并不烫人,她不喜欢头发被晒烫。 到了公园人很稀疏,小路弯弯扭扭,隔很远才有一个人那样子,刚走进去有许多树木,并不适合放风筝,直到走到中心的广场上。 周五的下午和她一样大的小孩子很少,即使有身边也都跟着大人,樱子没在意他们,找到广场边上的椅子把水杯放下,手搭在帽檐上想了想,也和水杯放在一起了。 看那些扎不住的绒发,就知道风在往哪里吹、有多大,但是……她不知道具体应该怎么放风筝,只看别人放过,她还是第一次拿到风筝,摸了摸小辫子看不远处一个人,年少的女孩子背着风向走到广场边缘去,然后拿着风筝的提线,逆风向前、边跑边看,于是她的风筝飞起了。 樱子低头看手里的风筝,和自闭的小蘑菇一样,慢吞吞挪到了同样位置,也拎着提线,可是她小跑跑不快,风筝歪了一下就落在地上;试第二次,风筝稍微有起飞的姿态,但是又‘啪叽’坠地;第三次,风筝还是落在地上,贴着地面比樱子还要自闭。 她呆呆站着,环顾周围,广场上的那一只风筝飞在天上十分稳定,远处也有风筝飞了起来,还有人拉起了大风筝,巨大的武士风筝摇摇摆摆,充作‘腿’部位的飘带飞舞在空中,色彩也用得浓烈艳丽,哪怕隔了很远在地上看都漂亮得不得了。 年纪很小很小的小姑娘站在广场一角,微微抿着唇,在那张年少稚气的面庞上不见什么表情,却让人觉得她可怜可爱、一身彷徨无措,在那一小块地方转来转去,试图放风筝飞上天,又一次一次失败。 好久后还是不成功,樱子觉得有点累,一点点挪步蹲在角落,都忘了她的水杯和帽子,风筝放在一边地上,手捧着脸发呆。 第35章 ……为什么?会不成功? 看起来好像是受挫、一个人默默委屈,但其实只在发呆,好一会儿后她慢慢挪步往自己放水杯的椅子走过去,但过去了才发现,一个戴着圆圆墨镜的少年大大咧咧躺在了椅子上,而她的东西都被挤到了角落里。 因为被挡着,拿不到水杯,那个少年横躺在长椅上,两手枕在头下,他的头发刺刺巴巴,虽然根根趋近银白的发丝看着柔软但又好像会刺人,他在呼呼睡大觉,旁边还放着点心盒子。 她的老虎头水杯盖着编织帽,只露出宽宽的斜挎带,被拦在他伸直的长腿后。 够不到,如果要拿到的话只能趴在他的腿上去拿,樱子没大在意,她低眸看看手里的风筝,慢吞吞地把它卡在椅子的边角里,然后收回手,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但是这个时候还不想回去,就漫无目的地走。 从广场上离开,公园里有不大的湖泊,里头的池水偏绿,有着些藻类生长在里面,湖中立着白鹤的雕像,一团荷叶拥簇,并不很精神,边叶微微泛着黄,在湖上有着石桥,并且拿大石头在水边的路上充作护栏。 石桥的护栏很高,樱子走在上面,就只探出一个脑袋,两手扒在栏上瞅水里,并没有见到游鱼,好像这是一池死水,绕过了这一片,从水边逐渐密集的林中穿过,有一座小亭子,它好像一个奇怪的‘平平无奇’的盖子,盖在了几根柱子上。 樱子就走到了‘盖子’下,坐在椅子上有点想打盹,在和雅各布相处的那几天里一直都有午睡,今天因为想出来放风筝,有纪也没有拦下她,在这时候就不可避免地眼睑一睁一闭,尤其刚刚还看到有人很香地睡大觉。 ……有纪说,不能在人迹稀少的地方放松警惕,作为小孩子需要小心会拐小孩的大人,因为他们很坏,会把拐来的小孩卖去糟糕的地方、交给糟糕的人…… 可是真的很困,樱子脑海里想着乱七八糟一团乱的话,因为有纪说了很多很多,就都是有纪的话。 有纪有着一头艳丽的红发,眼眸也是热烈而剔透的红,看起来很严肃威严的样子,但其实很温柔细心,她喜欢管着别人、管小孩,有的时候苏菲‘做错了事’都会被她指出来,她也一样,就是在第一天见到有纪后自己踩在秋千上玩结果摔了一跤,都被有纪打了一巴掌。 她打人不痛的,可是她脸上那些止不住的眼泪,有纪一边道歉一边泪流,哭得很凶,让樱子有些无措和不明白。 ——是因为她也做了‘错事’吗? 打了一个很小的哈欠,实在抵挡不住睡意,樱子沉沉地睡过去了。 午后的阳光晒在红瓦的‘盖子’上,落在水面泛起粼粼的光,风也还吹着,只是在这里变得轻柔缓慢,梦里是轻忽飘摇的什么,反正都不记得,好似睡在了云中,从一处飘荡去另一处,她抱了满怀的风,阳光一点点落在眉眼上。 …… 等从梦中醒来后,樱子还不大想睁眼,揉着眼睛,脑袋也还一点一点,就是有一点奇怪……有人从背后抱住了她,已经不在湖中的亭子里,她瞥眼到地上的砖石,是在公园广场,她坐在不知道什么人的怀中,只看到了那两条黑色长裤包裹下的长腿。 是、之前睡在长椅上的那个人。 笨呆呆的小孩醒了,哪怕是发现了自己在不认识的人怀里,也一点不惊慌,就连情绪都平平缓缓,她很安静地揉眼睛,清醒了以后就摸着自己的脸颊,继续发呆。 头顶上‘啧’的一声,樱子慢吞吞仰头,但是这样的姿势的确看不到人,他好像是坐在椅子上后仰的,她望着天眨眼,愣了一下就低头,还是平静的模样。 少年搂住她倏然向后一带,樱子就不可避免地倒在了他胸膛上,这个时候她就能看到交握搂在她身前的手,虽然是少年,但其实体格接近青年,手掌也十分宽大,一根根手指瘦削纤长,很漂亮,她伸出自己的手,认真看了看对比。 小孩子的成长是很慢的,也在不经意间,她是八岁,那么要长大到这样,会需要多久呢?是不是和有纪说的一样,要多多吃饭,要健康成长,还得要平平安安,这样才能变成一个‘大人’。 因为没有见到自己预料当中小孩会有的反应,少年超级恶劣地伸手揉她的脸颊,虽然是糟糕恶劣的举措,但是动作意外地很轻,并且带有安抚的意味,他轻笑着问道:“诶,小孩,你都不害怕自己是被坏人拐走了吗?” 她还没有想到要回答什么,低头自己的水杯已经被递到手里,之前尝试放风筝,还睡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的一觉,嘴唇已经有一些干,细细的裂痕在唇上,她抿了抿,打开水杯盖子咬住胶管慢慢吸水,不知道什么意思地摇头。 因为她喝水,靠着的少年就坐正了起来,还很仔细地拿着水杯底座,好一会儿感觉够了,樱子合上了盖子,水杯又被接过去放在一边,她不大会回答那个问题,呼了一口气轻轻软声地问道:“那你是睡够了吗?” 少年挑了下眉,哪怕怀里的小孩看不到,他也惯常地扯出了个笑,复读机一样地反问:“那你是睡够了吗?” 樱子点点头,他就又伸出他的大手,用掌心揉搓着小孩的脸颊,“哎呀哎呀,我难道是遇见了笨小孩吗?”他好像自言自语,手上的动作从眼下部位的颧骨揉搓到耳根,但随之而来的话就让樱子硬是转过身都要去看他。 第36章 “连风筝都放飞不起来的笨小孩呢,真是难得一见,这世上真的会有这样的小孩吗?” 虽然话语恶劣,但其实语气带笑没有半分恶意,他一根手指拉下了圆墨镜,露出一双剔透至极的天蓝色眼眸,微微低敛俯视望着他的小孩,慢慢地嘴角弧度拉大。 “哎呀,你要我教你吗!我可是很乐意的哦~”他兴致勃勃地问,介于青少年之间的体格却极具力量,一把掐着胳肢窝举起了樱子,还不等她回应就放下了她,一只手拎起放在座位旁边的风筝,接着蹲身单手搂过小姑娘的腿弯抱起了她。 大跨步走到了广场中心,他腿很长,一步是樱子两步都追赶不上的距离,而哪怕抱着她都举重若轻。 站定了以后,樱子看他拎着风筝的那只手,手指灵活到不可思议的程度,好似很随意地几下动作之后,他举着风筝投入空中,自己逆风跑,一只手拿着线轴并且放线,还没迈出十几步,她的风筝就这样摇摇晃晃却稳定地飞起,在空中越升越高。 五条悟手中拿着风筝线轴,这时候想揣兜又不能,以炫耀的口吻道:“怎么样,放风筝很简单吧?”之前扶下的圆墨镜现在好好地架在鼻梁上,但说实在遮挡不了什么视线,他不去看飞在天上的风筝,他亲手放的风筝怎么可能会有问题。 稍微仰头看坐在他胳膊上因此就高出他一截的小姑娘,她是正望着风筝,小小的瘦削的下巴没什么肉,脖颈细嫩得很,幼小的身体里不具有怎样的力量。 她不会笑也没有‘情感’,偶尔情绪会有波动,却也太过细微和弱小。 这只是一个幼弱的孩子,或许在未来会艰难些,因为她这样的‘缺陷’。 樱子看够了风筝,低头就正对上少年的目光,他带着笑,还在等她的回答,像一只耀武扬威的大猫猫,连仰视都好像在睨人,要人承认自己的厉害,并且夸赞一下,当然他也自信地觉得自己是最厉害的,只是需要大家都知道这一点。 她搂着他的脖颈,认真想一下,记不大清他放风筝的动作,其实都没有看清,但是,“很厉害,”她轻声地道,眼尾有一点弯,好似感觉到了开心。 “我不会。”樱子认真地道。 说的是要教她,可是她还是不会。 【作者有话说】 过路人x19可恶,好好的九点玄学被绿江抽没了!只能推迟到十二点。 以及……乌丸丸本周榜单字数提前完成,让我们周四下午三点见~挥挥~ 这几天的话会好好存稿,还要思考文名和文案,我是笨笨,想不到,亲亲们一起想嘛呜。 在这里要夸赦令同学的【异能力是百分百碰瓷】超棒的呱! 虽然这几天不更新攒收藏,但是会活跃在评论区噢!随机可逮~ 第17章 “我是五条悟噢!五条悟!” 一身纯黑制服的少年翘腿坐在椅子上,两手插兜,看起来十分嚣张跋扈且不良,旁边是埋头绞风筝线的樱子,模样乖乖软软,两人搁一起就像不良少年恶意欺压小姑娘。 但其实是教了半个多小时、绞尽脑汁无论怎么解说和上手都没教会人放风筝、实在拿笨小孩没辙的五条悟放弃挣扎,行啊,算了吧,就这样。 仔细一想好像有不对,他捏着细细的眼镜腿,立马坐直上半身,话语一转,“但是别说我教过你放风筝,没这回事!听到了没有?”他扯着嘴角露出一口白牙,就像是要吃小孩的样子,还是一顿三个都不够的那样。 樱子绞着风筝线都不看他,她右手大拇指上粘了一枚创可贴,是刚刚才被线划伤的,血痕一出来五条悟就收走了她手里的风筝,几个大跨步抱着小孩冲刺回座椅,捏着一枚创可贴做出严肃脸,边贴还进行批评教育。 等批评完了,就是由着她自己去绞风筝线,把线都缠回线轴上,但是告诉了她要怎么捏线才不容易受伤。 缠风筝线没有那么慢,只是五条悟压着她不许缠快了,不然就又会划伤手,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点受伤会被人在意,但是被管着,就只能听话。 “哦,五条。”樱子细声细气地应道,缠好的线轴放在一边,她仰头看他,但是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她不大会和人交流,很多时候都是别人和她说话,她就连回应都很慢且很少,因为不明白、不知道。 她睁着清透漂亮的眼眸,安安静静地,不带有任何意味地看着人,没有丝毫情绪波动,五条悟睨一眼她,竟然伸手去揪小姑娘的辫子,小孩子的头发软得不像话,她也不排斥自己头发被捏住,慢慢呼气,脑袋上飘起的绒发在空中飞舞。 “樱子樱子樱子——”他百无聊赖地唤人名字,拉长了尾音比小孩子还不如,旋即身体往前一支,手放在膝上支起下巴,歪头望着樱子,“不如我们一起去玩吧!” 他自顾自说着话,“杰为什么要甩开我去做任务呢?让我一个人根本找不到事做,他好过分!回头我带硝子去玩也一定不带他,并且他回来后要保持绝交状态三分钟——算了他肯定一回来就要找我,如果不理他他多可怜,那就只绝交一分钟!好!就这么决定了!” 愉快做了决定的五条悟拍掌,立时站起来活动手脚,扭腰拧脖子压腿,甚至满面笑容毫不在意地做出了起飞势,预热动作一完蹲在樱子面前,“——嗨——嗨!要出发吗?我知道一家甜点味道超棒哦,尤其还能够趁着秋天的末尾、今天的好天气吃冰激凌!” 第37章 因为他很活力满满,而且这时候的天气还早,距离傍晚有段时间,樱子想了下刚要点头,结果就被五条悟一把捞起来,要说抱是肯定没问题的,但毕竟是不大不小的小孩子了,之前放风筝那么玩闹一下可以,在街上的话还是用背着比较好。 捞起小姑娘的同时还能把斜挎带的水杯挂在自己身上,顺便把小小的一顶编织帽盖她头上,之后往背后一甩,稳稳地接住了,“不过——风筝?”她看起来不想要这一个风筝了。 五条悟稍一侧头,刺巴巴的白发就扫在了樱子面颊上,软乎的有点痒,她一只手搂着他的脖颈,另一只手摸着脸颊,只小弧度地摇头。 既然不想要那就不想要,难道是这小孩还记恨一根风筝线割了手?但人小姑娘鲜活总比死气沉沉地好,他只在脑子里晃过了这个念头就不再去管,拎起了风筝向公园外走去,路上看见一个风筝挂在树上哭闹不止的小孩,问过了樱子的意见就送给他。 没过几条街就见到了商铺,五条悟大大咧咧地走进去,这个时候还卖着馅蜜,等天气再冷一些的时候就只有红豆汤口味的,他招呼了两份馅蜜,自己的那份当然是刨冰还加了冰激凌,樱子的那份则是秋天当季的栗子味。 店里的卡座区没什么人,五条悟放下了樱子就一屁股坐下,难为他高高大大一个把自己憋在狭小的位置里,两腿岔开、人向前支,脑袋就落在了桌面上,一头发量不低的白发遮住了脸,只看得见漆黑的眼镜腿和露出一角的镜片。 “啊啊——”他莫名地嚎着,没一会儿又支棱起来,去扯樱子的蕾丝边的袖口,捏在手里他好奇地问:“你该不会是新到东京的吧?” 那一双很小的手上没有伤痕,除了贴着创可贴的那道,手腕看着纤瘦极了,薄薄的皮肤包裹着骨头,可能小时候有过一点营养不良,她没有做过什么活,从呼吸的习惯和频率就能瞧得出,整个人比同龄孩子的体格要小一点,看着就才五六岁的模样。 不知道是什么家庭,竟然放心她一个人出门玩耍,尤其这笨小孩没有一点警惕心,还能在没有什么人的凉亭里睡着,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被拐或者掉进湖里,他这时候就选择性忘记了自己一直关注着,并且凉亭边上的防护栏杆还挺高。 樱子不知道他在看她,点了点头后又慢慢地应道:“是。” “你家大人就这么放心你出门?”他这样就有一点指责的意味了,‘啧’了一声坐直起来,接过来店员送来的馅蜜,一碗搁自己面前,一碗一推一滑就到了樱子放在桌上的手跟前。 馅蜜最底下是白白还带点透明的寒天冻,上面则分布着安歌、求肥、栗子和水果,最后浇上了黑糖,安歌在煮后粘成一团,就不如豆子时赤红,草莓是红的,橘子瓣黄澄澄,求肥雪白,绿绿的猕猴桃桃心还有一圈黑色的种子,食材颜色搭配十分好看。 两份馅蜜的材料都差不多的,而五条悟的玻璃碗里,额外盛着冰激凌。 用小木勺舀了一块求肥,绵绵的稍微有一点黏,又很细嫩,本身带着一点甜味,然后蘸上了黑糖,好像还有着赤小豆的味道,樱子等咽了下去才记起来五条悟在问她,勺子里又舀了一颗栗子,她点点头,但是又摇头。 “大人,”她有一点疑惑,不知道‘大人’的定义是什么,“是长大的、年纪大的人,还是……”还是什么呢? 墨镜后清透明亮的天蓝色眼眸微微张大,他舀了一大块冰激凌吃下去,听到了她的问话后,忽然嘴角的弧度越扯越大,冲对面抬了抬下巴,很有点居高临下俯视小矮子的感觉,“不会吧小孩,” 他说着就不禁笑起来,说是笑,语气也温和,但就是整个人的气势都凌厉了起来。 “——没有大人教过你什么吗?” …… 那个孩子在广场边缘上团团转,动作很笨拙,一次又一次放风筝失败,但是身上的情感乃至情绪都微弱到不可察的地步,即使到最后有点累了,和小蘑菇一样慢慢挪步蹲在了角落,也还是没有负面情绪滋生。 她有十分的年幼,也有十足的不知事,自己的座位被占、东西被挪动自己够不到,就这样都安安静静地不会动作,那双眼透彻得不像话,漂亮如霞光的色彩里见不到生为‘人’应具有的东西,因为不能理解,因为不能感知。 这是一个‘生病’了的孩子,她被罩在一个透明的玻璃罩里,能够看到外界的事物、能够感知他人的情绪和善意,但是更多的却都不能够了。 ——永远天真,永远无瑕。 然而代价是她、或许由她和她身边的所有人共同支付,乃至这个世界都要付出一定代价,因为她与他人,与这个世界都无法真正地接触,可悲地被阻隔在一道隔阂后,注定了无法跨越。 坠入梦乡的孩子被他抱了回来,风吹着或许有一点冷,她怯怯地缩着,没办法就只能自己临时充当下垫子,小孩子生病可是很不得了的,咒术师倒是说随随便便,但普通幼崽一感冒可能就得进医院住着挂水,一旦病情加重就更麻烦了。 面对他的问话“没有大人教过你什么吗?”,樱子很认真地想了又想,因为她对‘大人’的定义不知道,没有被回答,她就继续问道:“大人会教我什么吗?” 有纪会不会算‘大人’,她问:“你是‘大人’了吗?” 第38章 十六岁的五条悟被问到这个需要以极其严肃的态度对待的问题,表情十分板正,一手叉腰,边拿木勺敲着碗,大言不惭道:“我当然是大人啦!” 可是樱子还是有许多的疑问,但是被他一手摁住,轻轻的力道压着她的脑袋向下,面前的馅蜜才只吃了一口,五条悟揉了把小姑娘的头发,转移话题般嚷嚷着“快吃啦快吃,再耽搁时间我的冰激凌都要化掉了!” 舀了寒天冻吃,这个时候樱子想起了蓝胡子大人……不论对于‘大人’的定义究竟是什么,但雅各布一定是很合格的、很好的大人。 雅各布从日本·东京的地图上,飞去了哪怕在地图上也十分遥远的地方,而他回去的那一座城市,是叫做‘罗马’。 慢慢吃完了馅蜜,相较于她的细嚼慢咽,五条悟的吃法可就豪迈多了,到最后还剩一些寒天冻,端起玻璃碗就往口里倒,之后就是支着下巴看樱子吃。 “哎哎,樱子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他好整以暇地继续提问,“你家里的大人呢?哦,就是靠谱的、你家户籍上的大人。” 靠谱+户籍,这两个合起来所指的大人就是雅各布,樱子迎着他的视线,语声稚气且轻缓地答道:“他离开了。” “离开是什么嘛?”他追根究底。 樱子不知道为什么,埋头又有点自闭,目光飘忽地没有着落,“是,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了。” 五条悟沉默,嘴角的弧度一点点扯平……就好像是问到了不该问的问题,一般说一个人去了很远的地方,都只会想到是哄小孩子的话,因为小孩子不能理解死亡,就只能这样告诉他们,去了很远的地方,距离太远无法再回来。 没有大人教过她,也极大可能教不会她,对这样的一个小孩子还能怎么办呢? “好了,走吧。我送你回去。”才招呼着小孩起来,刷卡走出了店门,五条悟又想起了什么似的,低头谨慎地问道:“你总有家的,对吧?” 那么又衍生出一个问题,“樱子同学,请你认真地回答我——” 一身纯黑色制服的少年拉下他的墨镜,弯下腰盯着矮他好大一截的樱子,表情严肃,语气沉重。 “你在上学的,对吧?” “我记得,今天周五,那会儿还不到放学时间的。” “——对吧?” 【作者有话说】 小伙伴:悟空,出去以后千万别说我教过你。 总是怀疑我写的是美食文……吗?不要看描写食物的那寥寥几十字,可都是我看着食谱和图写出来的!大声喊饿饿。 本周榜单字数也是一万五噢~继续我的囤稿大业(溜溜达达钻存稿箱码字) 第18章 下午四五点左右,街上的商铺就亮起了霓虹灯,樱子微微仰头,因为五条悟弯着腰,她就不用怎么费力抬头去看,她很慢很慢呼着气,吸气的动静也小到不可察,整个人在灯下毛绒绒的,似乎很呆的模样。 好一会儿,她想到了雅各布在离开之前有说过对她的安排,“家庭教师,”因为有一点不明白家庭教师和不家庭的教师是具有什么区别,但大概就是她不会去学校读书,老师会到‘家里’来进行教学。 “在下周,下周到来。” 虽然一开始和那位老师约定的是这一周的周三来,但是他有事情耽搁了,在告知和沟通后,就变成了下周一。 这些事情都由有纪负责的,有纪做决定时,会问她的,结果怎么样也会告诉她,因为这座住宅的主人其实是她、或者说是雅各布,但是因为挂在她的名下,而且雅各布离开,有效沟通就很少。 雅各布说,她以后就要学会安排自己的生活了,如果不懂得的话,可以看别人都是怎样的,然后她稍微借鉴学习一点点,而不必要和那些人们都一样。因为她是自己,不是‘别人’。 比如说同龄孩子们都会进行的‘学习’这一项,稍微深入一点解读的话,学习为了以后的出路……不是这样的道理,是因为作为对世界了解很少的孩子,他们需要认识世界、以学来的知识尝试理解世界,达成与世界的相处……大概是这样子。 于是‘学历’不是很重要,但‘学习’是必须进行的,就这样樱子接受了未来会到来的家庭教师,她会认真地学习,不会顽皮不听话的。 有了解释的话,五条悟脸色稍微变好了一点,又去揪她的小辫子,让小姑娘不明其意地歪头,她很乖的模样,挠了挠自己的侧脸颊,不知道他会要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她问:“你要回家了吗?” 五条悟直起腰,大咧咧长腿跨出几步,“不,我送你回去。”兜兜转转的话题让他发现笨小孩一点都不聪明,因为身边没声儿,回过头就发现个小蘑菇根本跟不上他的步伐,哼哧哼哧小跑,就这样都还有些跟不上。 沉默了下,因为挎着个滑稽的圆墨镜,两片小镜片刚好遮住了眼睛,樱子也很矮地看不到他神情,只看到那嘴唇使劲地往一边扯了下,接着就是掉过头,又捞起了她往自己背上一甩。 “真矮啊。”他莫名发出感喟,随之就是喋喋不休的话,“是不是没好好吃饭,不会吧你不会不知道不好好吃饭会长成小矮子吧?就是那种,垒起来三个都还没我高的小矮子,当然了虽然小女孩挺可爱,但——嘶,我果然还是无法接受侏儒人,我是说无论男女。” 第39章 听着像是哪怕街边小孩都会的激将法,虽然老套,但总有的时候管用。 “人家天生的那就没办法我管不了,但要是因为挑食,”嘴里说的是‘要是’但一时半会儿又想不到什么能威胁人的,他话头一转,“不听话的小孩就只能被我扔下跟在我身后边儿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就是你这样儿的!走三步都跟不上我,只能累得边哭边跑。”他笑得走在路上拍腿,一只手扶着樱子,另一只手肆意挥舞,看着就很嚣张肆意,路上别的带着小孩的大人眼神都很奇怪。 樱子埋头贴在他背上,一点感觉都没有,不觉得有被嘲讽或者别的,她稍稍抬头就看到五条悟棱角十分分明的下颚线,后脑勺的头发也是刺拉拉的,有的扎进黑色制服的衣领里,有的就翘在外边,在她头上和脸颊上挠来挠去。 “樱子是笨蛋吗?还不指路,你家在哪?”五条悟笑完过后扶了下眼镜框,笨小孩是真的不戳不动,就要很努力地去接触、去影响她,才能够得到一点儿回应。 但毕竟她不是他的责任,他们只是路上偶然遇见了,然后他教她放风筝、送她回家,之后可能就没有半点关系了。 即使在普通人们的生活下还隐藏着咒灵这一异类,但无疑这个小孩是‘较为’安全的,比其他人遭遇咒灵袭击的可能性低太多,而至于其他——那些意外?天灾人祸是随机降临,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没有绝对的安全,没人能保障每一个人的存活。 樱子在很仔细地想路线,虽然这些天跑过了住宅周边的地区,但没有走遍,比如这一条商业街她只从另一个方向进来过,而她不知道从那座公园进入这条街的方向是怎样,歪歪扭扭的,在路上向左向右拐弯了好几次。 她有点想不明白,就好久没说话,背着她的五条悟就随意乱走,还去买了一份关东煮,有和老板说少辣,装着关东煮的纸杯拿到手以后,他头向后仰了下,敲着樱子的脑袋,“嗨嗨!快点,尝一下味道怎么样?我也要吃!” 举着关东煮支到樱子面前,她慢慢回过神,从里头选了一份蒟蒻,灰麻麻的蒟蒻切成了小方块,一根竹签上穿着三块。 关东煮热气腾腾的,纸杯里还被老板浇了些汤汁,五条悟毫无感觉地举着,背上的小孩很小心翼翼地探出一截身子,连拿起来蒟蒻也在纸杯上静了好一会儿等它汤汁流下去,她包在嘴里‘咯吱’‘咯吱’咬,蒟蒻块被冻过,就有了点筋道。 闻着味道没什么感觉,但身边有人吃那就很香了,五条悟不满地晃着头,“我不管,快点,我也要吃蒟蒻。” 才吃了一大份馅蜜的人毫无自觉,就是故意让人不安心,顾自嚷嚷道:“我饿了!不要鱼丸你放回去!我就要你手里那一份!” 樱子闻言又默默放下了鱼丸的签子,拿起她放在一边才只咬了一块下来的蒟蒻,喂到了五条悟嘴边。 她以为——他只咬一块,但是那大口一张直接撸完了剩下的俩,边吃还超恶劣的吧唧嘴,“好香好香!哇哦,我爱这家店!”那话语里得意的笑根本不加掩饰。 作为一个大人欺负小孩子就是很得意,还故意不让人拿别的签子,他拿着纸杯还能只用一根手指支在底部打旋,灵活得不像话,一下丢在空中然后完美接住了,一点汤汁都没洒出来。 五条悟刚扭头想和人说什么,就听见一阵嘈杂的语声从身后传来,在那人群中有人追小偷,他微微挑眉,偷东西的小伙子健步如飞,时不时还推攘路上的人,他冲身后的小姑娘说道一句“抱紧点”就几步追赶过去。 没见他怎么动作,很轻易就绕过慌乱的人群到了小偷的侧前方,一边哎呀着好烦这算是额外加班吗,随着小偷跑到了他跟前也想推攘一把,五条悟把手里拿着的关东煮往后稍,毕竟吃的不能洒,很是随意地退后一步再支腿。 包裹在制服裤下的腿—— 它可真长。 腿有多长、肌肉线条有多漂亮,在小偷的逃亡路上就有多碍事儿,眼见着人着急忙慌想躲避,结果还是一个跟斗脸着地。 “嘶——真痛啊。”发出感喟的五条悟假惺惺地遮脸,关东煮的纸杯贴在脸上,他不偷眼看,他光明正大,‘啧啧’地蹲在小偷跟前,挪脚踢踢人家,就见一滩不知道什么血从那人的脸下流淌出。 他还很好奇地问:“痛吧痛吧?你死了吗?真的还能起来吗?” “要是不痛的话,你起来吧,起来跑,我再试着来追你一下,万一你就跑掉了呢?对不对?!” 自认很有道理、十分宽容、善解人意的五条悟就和背后长了眼睛一样,脑袋一摆,一下遮住了樱子扒在他肩头想要看的视线,认认真真和小孩说道:“小孩子不能看这种糟糕的场景,不然就会眼睛越长越丑,要是笨小孩再变得难看。啧啧。” 五条悟口吻关心极了,漫不经心地教育着小孩,在脚边的小偷刚有动静、想奋起反抗的时候,蹲着的身形未动,连一丝摇晃都没有,一脚毫不留情地踹过去,成功让小偷晕了过去,他站起身扭腰动肩胛骨,像是伸了个懒腰。 “总是有这种蠢货,真以为自己能逃脱掉。” 周围有人打了报警电话,通话内容听着警员很快就能到达,作为一个合格的大少爷要是进警署了就怎么看怎么奇怪,五条悟从兜里摸出他的手机,还没翻到联系人列表,就听见身后远远传来一声凄厉至极的女声厉吼。 第40章 “——把孩子还给我!!!” 起码是间隔了一百米的距离,可是那女人的眼神极尖利,濒临疯狂边缘的神情让一路上的人全都躲让开,五条悟疑惑地‘哈’一声,他只是从倒下地的小偷身边退开几步,但身边立时就围上来一圈莫名的‘正义人士’,之前拦小偷的时候不见,现在倒是很勇敢。 更远处是一队市警进来,跟在那个女人身后,直到超越了她直冲他而来,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情况,他没看联系人名单,随手一个号码拨出去,恰好身后几米远的位置传来某道熟悉的来电铃声。 熟悉是因为…… 那就是他逼着杰设置的专属铃声啊。 深觉离谱的五条悟再看一眼自己现在的境况,很好,莫名其妙被当成为人贩子、正义人士拦路、身边还躺着个生死不知的人,这些问题都不大。 但唯有同样一身黑色制服的怪刘海少年挤进人群,站在一边两手插兜对他进行嘲笑:“哈,看来我来得很是时候,悟是被当做了犯罪嫌疑人?真是难得一见。”他没说人贩子这个词,但是配合笑眯眯的表情和唇边的弧度,就变得更嘲讽了呢。 丸子头、怪刘海下是一双眯眯眼,樱子只瞥过去一眼,然后转头看另一边,视线越过了逐渐围上来的市警,看到从人群中拼命跑过来的女人,她一头凌乱的红发,哭得眼睛红肿,在手里拎着一个边角有些破烂的风筝。 她对周围的事都没有了感应,只看着有纪跌跌撞撞地跑来,她挤开了市警,一身狼狈,颤抖着冲她伸出手。 那些眼泪仿佛流不完的模样,她的嗓音嘶哑,只喃喃着一句:“把她还给我……” 背着樱子还试图和人吵嚷起来的五条悟扭过头看她,挑了下眉,发现好像的确是有误会,他问樱子,“这是你家大人?” 樱子怔怔出神着点头,“是……有纪。” 她很茫然地眨着眼,眼中看到了外界的景象,却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她被五条悟放下,落入了有纪的怀中,她身上是冷的,或许是之前跑出的一身冷汗,就连洒在脖颈处的呼吸也是没有温度的,但是那双手臂颤抖,在胸膛中的心脏疯狂跳动,这个拥抱很紧,因为太过用力而让她有点难受、呼吸不畅。 站在一边的五条悟弯腰,手拍在红发女人的肩上,听在有纪耳中,声音如同从天上传来。 “你太用力了,”这是指责。 “你能不能看到,她很难过?” ——谁很难过? 觉得自己精神紧绷、快要疯了的有纪难过吗?她低头看到那个她一意想要当做‘家人’的孩子,她怯弱而迷茫,像是在路上迷路了的小蝴蝶,兜兜转转不知道要去哪里、要做什么,她什么都不懂得,如此脆弱可怜。 搂紧她的手臂不自主松开了些,她听见那道清越的少年音继续漫不经心地说道:“你是她家里的大人吗?不会照顾孩子?” 那个孩子像是一下被惊吓到了,身体有一点点紧绷,眼眸也睁得大了点,眼中烂漫的樱粉色竟有些失真,她是一贯不爱笑的,但在现在嘴角有点向下,好似委屈的神情。 她很难过吗?因为不理解这一系列的变动,不明白为什么她会有这样的情绪波动,这一切都好似在逼迫她,逼迫她远离,从此再不敢靠近,或者试图拉拽着小蝴蝶坠入尘世,将她沾染尘灰,使她从天空坠落。 凭什么要将一个本就自由的孩子束缚住?谁能轻言自己有这样的资格? 如果说小孩子不知事、担忧她未来能否生存下去,那么为什么不能生出更多的温柔与耐心,悉心教导她知道那些应知晓的事情,慢慢牵住她的手,带她跨越那形同天堑的距离,从天上来到人间? 究竟什么样的才是合格的[爱]?她能不能正确地爱她、更加爱她,为她塑造牢不可破的屏障,将这个孩子保护在风雨摧折下? 有纪慢慢松开了手,她怔怔看着樱子,轻柔地、以触碰雪花的力道抚上她的面颊,一点点从她眼尾抚摸到嘴角,似乎指尖有点湿润,小孩子的皮肤很嫩,也很润,那或许是错觉,她的樱子年幼稚气,要长大还有那样长远的时光,漫长到一天一天数不尽。 五条悟平静地问道:“你能否给予她真正伟大的爱?” 【作者有话说】 眯眯眼怪刘海在下一章才算入过路人中。 注: 尘世上那些爱我的人,用尽办法拉住我。 你不一样,你的爱比他们伟大的多。 你让我自由。 ——泰戈尔《吉檀迦利》 哇呜,终于写到了,我好喜欢这句。 第19章 五条悟目光平静地望着一头红发的女人,眼中微微审视,站在几步之外的挚友也站到他身边,他淡淡地睨去一眼,抬了下下巴示意招呼,这时候倒没和他勾肩搭背,直接把拿着的关东煮往对方手里一塞,“请你了,杰,不用谢我。” 至于已经吃干净了的一只竹签,早在那会儿放下樱子的时候就拿过来了,他弹了下手指,竹签在没人注意时消失湮灭,连灰都没剩下一抹,只有夏油杰额外看了他一眼。 名叫有纪的大人抱住了樱子,动作间全是失而复得的珍视,她止不住地哽咽,那般莫大的悲苦令闻者泪流,但五条悟依然没什么表情,挎着墨镜觉得有点往下滑,就再抬了下。 第41章 旁边的夏油杰这时候也注意到了小姑娘的情况,和五条悟对视,只是一个眼神就确认了下来,他不由轻笑:“悟原来是难得一见地做好人好事,结果被误会了吗?” 极细的眉毛下是一双眯成缝的狭长眼眸,笑起来似若温和的模样,他看着趴在地上的那人,“是逮住的小偷?”得到五条悟的点头回应,他沉思一下,就冲周围那群市警中带头的警官去了,熟稔地与人交涉、进行说明,并且从人群中拎出了有效证人和物品被盗窃的失主。 那边有纪细细摩挲着樱子的面庞,即使神游天外,也意识到自己是误会了他人,眼泪也在这时候止住,但仍旧地,心中有一处空洞,唯有在看着面前的孩子时才能被填满,她努力地笑了笑,将神情放得温柔,很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吓到你了吗?” 声音极轻极柔,努力压制着喉间的哽咽声,她不欲让这个孩子产生负担——是的,外界许多的事物于她而言,实质是算作为‘负担’的。在惊醒后、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就知晓自己有做错事,不能再继续下去。 樱子被问到有没有被惊吓,不自觉地怯怯蹙起眉,她耸起来的柔弱的肩膀还没有放下,眨了眨眼而神态茫然极了,也不大想抬头看人,自己埋头看着裙边。 周围有许多人来来往往,那些腿走过来走过去,密集了还没有一会儿就散开了,那些穿着制服的警员带着小偷离开,别的人们也散去了。 她看到不远处有一片红纸,像是被从什么上面撕扯下来的,破破烂烂的风筝躺在街边,骨架被折断了,糊在上边的纸也零落,像是凋零于尘俗间、徒留骸骨的鹤。 微凉的手掌还贴在她的侧脸颊,樱子眨巴着眼睛,很轻很慢地吸气呼气,像是小蘑菇要将自己躲藏起来一样,一点不想引人注目,可是这种气氛又怪怪的,她不回答有纪的问题,因为自己也不知道,也不想要说话,就是不想要和人说话。 边上站着的五条悟实在看不过眼,那会儿就和五条家联系了来个人替他去警署,反正把麻烦事都丢了个干净,现在就大咧咧走过去一掌摁在小姑娘头上,“你该不会在偷偷哭吧?”他语气调侃,带笑地问。 无论是什么样的孩子,她都是一个正常的小孩,完全不必要当成易碎品来对待。 他个子很高,哪怕弯着腰和人说话也带来十足的压迫感,有纪张了张嘴,“抱歉,我……” 完全没想听她说话的模样,五条悟把小孩从她怀中拉拽出来,一下掐着胳肢窝举起来,仔细看她脸上,‘嘶’了一下,“竟然没哭诶、好可惜!樱子同学,你怎么这么棒?”个人天生自带的嘲讽buff竟然没起效,他咧着大嘴,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逐渐变亮的霓虹灯下,一头白色也仿佛染了色,越过墨镜就能看到一双晶莹剔透的天蓝色眼眸,说实在他俩眼睛很有点像,不是指色泽,而是同样的清透无暇。 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因为被安抚,或许心情有一点点变好,樱子嘴角的那一点点弧度又消失了,她鼓着腮帮子像要吐泡泡的模样,不具有什么意义,只是莫名地这样做了而已,因为被举起来,两手动不了,踢腿也使不上力气。 在下一刻就有一双手从背后把她接了下来,“悟,不要胡闹,你这样会让她不舒服。”声音温和,很无奈地劝着人。 脚落了地,手被有纪牵着,樱子好奇地抬头去看那个人,然后就发觉他和五条悟一样很高,从矮矮的视角看,下颌的弧度一样锋利,头发是扎起来的,留着一缕刘海在额前,他笑起来不大能看见眼睛,但神情平易近人。 ……奇怪的耳钉。 “好啦好啦,”五条悟伸出一只手扒在夏油杰的肩膀上,整个人都向他靠了过去,对自己的体重很没自觉,不顾人嫌弃地推攘,低头看着同样看他的樱子,“现在我就要走了,你一个人能好好地生活吗?” 简直就和化身为鸡妈妈一样唠叨,“虽然能理解你,但毕竟身边有着‘家人’,你也要学会和他们相处,不能太让人担心啊。小矮子就好好吃饭,千万记得早睡早起,不然后果我刚刚说过的,哈,笨小孩——” 五条悟只手搂着没好气却又推不开他的挚友朝街另一边走去,随意地挥了挥手,对身后说道:“好好长大啊!” 走在路上他动了动鼻子,低头看夏油杰手里的关东煮已经冷了,连冒出去的气味也不香,张嘴就嘲笑,“不会吧不会吧,杰你竟然还拿着它,你真的想吃吗?真的很喜欢吃这种冷掉的、完全让人没胃口的食物吗?” 被揽住的夏油杰感觉自己拳头已经有些硬了,手里捏着的纸杯狠狠向里一折,差一点冷掉的汤汁就会溢出,他很是宽容地笑了笑,“我也没想到悟有一天会变成鸡妈妈的样子呢,母爱泛滥……” “咦——嘶——” “可怕啊!达咩达咩!杰你笑得好恶心噢!” 两个人一个揪脸一个扯头发,瞬间闹成一团。 这边有纪站起来,她擦干了眼泪、牵着樱子,向旁边店铺的老板谢过刚刚递来的纸巾,走出了这条街后,站在路边。 樱子是纯粹不知事的模样,她没有忧愁,却也不是快乐,有纪神色温柔地笑着,却不再提刚才的事,轻轻晃了晃她们牵在一起的手,“走吧,家里的鱼已经备好了,现在天色还早,可以在庭院里做烧烤呢。” 第42章 因为有纪在和她搭话,樱子抬头去看她。 有纪的眼眶还是红红的,有一些肿,一头凌乱的红发在之前随意绑了下,搭在左边胸前,这个时候樱子就看到了更多的地方,她的衣裳上也沾了灰,尤其膝盖那里和手肘,像是在地上摔了一跤,连布料都有些磨损,可能受了伤、会出血。 她点了点头,在路上慢吞吞迈步,有纪和她一样的步调,走得很慢。 在傍晚仍旧吹着风,当太阳落下去就变得寒凉,有纪走在一侧给她挡着风,把那顶歪歪斜斜的编织帽给她重新戴好,她问“水杯会重吗?”,得到了摇头的回应。 好一会儿已经能见到住宅了,樱子很小声地唤道:“……有纪。”但是当有纪低头看她时,又闭紧了嘴巴当做自己没有开口说话,直直看着前头和脚下。 有纪先和她说话了,“樱子今天放风筝了吗?” 樱子摇头过后又是点头,埋着头走路,又觉得有纪可能不会理解,就很轻声稚气地补充道:“五条放风筝,我不会。” 红发的女人轻轻地笑,声音飘忽极了,像是一不小心就会飘散在风里,她摸着自己的脸颊,杏红色眼眸中不化的坚冰破碎,以摧枯拉朽之势,直至最终空荡荡的再无一物,一闭眼一睁眼间,她的笑容里添上了柔顺却也坚强的意味,那些过去的悲痛沉积成她的勇气和坚定。 “五条先生,”她语气顿了下,那个少年的话的确警醒了她,他很认真地对待樱子,并非人贩子,而在她被自以为的东西所迷惑蒙蔽时,也坚定地站在樱子的立场上,因为这样的态度她万分抱歉且感激。 语声里不见芥蒂,有纪接着又道:“嗯,他教你放风筝了……有和五条先生说谢谢么?”边轻晃着手,捏了捏樱子的掌心,她的手很小,没有一点力气,也很柔嫩,“你们玩得好的话,没有约定下次再见面吗?” 樱子不大明白,整个人迷迷茫茫,有纪就一点点教她,温柔而无不耐,“如果玩得好的话,是可以和对方成为朋友的,朋友之间有约定、或者交换住址和联络方式都是很正常的行为。” “因为并不是与一个人在一生里只见一面,总有的人会再相遇,也或许会有很多的无法预料的交集。” “我想成为樱子的家人,现在也正和樱子生活在一起,我们每天都可以看到彼此。那么朋友的话,也是随时会见面、一起玩耍的。” 但是这样的描述并不直观,她补充道:“等你的老师来了以后,周一到周五进行学习,在每天傍晚和空闲的周末都可以和朋友一起去玩呢。” 对很多事都蒙昧不知的樱子感觉自己大概理解了一点,‘噢’一声,回到住宅的时候正好,苏菲已经在庭院里架好了烧烤架,把炭烧起来了,烧烤架是比较小的一个,也很矮,放在小木墩上,旁边是放着烤串的餐盘和许多调味料。 先被有纪带去了整理身上,烧烤的话会有油烟,并且这是夜晚,比白天的温度低一点,就在认真地用香皂洗手洗脸后换了一套长袖的衣裤,以及套上她的小围裙和袖套。 有纪整理自己要慢一点,樱子就跑到庭院里,乖乖地坐在矮凳上看苏菲给烤串刷油,并且放在烧烤架上。 透过铁网可以看到底下烧红了的、星星点点发亮的备长炭,很快就红成了一片,因为串放上去了,就开始有烟冒起来,气味有点不好闻,腌制完成的鱼是从中间剖开了的,也放了上去。 食材有的易熟有的需要烤很久,苏菲戴了一双隔热手套,用食物夹翻动烤串,素食还没有烤好的功夫里,有纪换了一身衣服就来了,苏菲一个人脱不开手,她就拎过来了一壶加热好的饮料,她们三人一人一个杯子,樱子的是最小巧也最可爱的猫爪杯。 壶里是柠檬蜂蜜热茶,倒入了带有点浅浅粉色的猫爪杯后,整体呈暖橙色,有纪还放了薄荷叶在上面,绿绿的叶子飘浮在水面打着旋,樱子嘟嘴一吹,它一下就飘到另一边去了。 在吃烧烤前,有纪先端来了一碗玉子豆腐蒸蛋,因为小孩子肠胃弱,如果突然地吃有刺激性的食物,也许会造成肠胃不适,烧烤也不宜吃太多,这样刚好压一压。 一开始烧烤的气味不好闻,但等调味料刷上去后,就变成为浓烈刺激的辛香,樱子是不排斥素食肉食的,只是讨厌苦味道,以及坚定固执地认为葱姜蒜香菜辣椒洋葱花椒……等等,它们都属于调味料—— 可以有,但是绝对不吃。 也在面对西蓝花的时候紧闭嘴巴,默默拧头就是不看人。 【作者有话说】 过路人x19 第20章 在周六飘起了小雨,细蒙蒙的有些遮挡视线,雾气也腾起来。 在这里周边都是些高楼大厦,或者同样是不高但是圈地的住宅,不大能看到山,樱子在二楼的小阳台上,三楼也有支出来的阳台,就盖住了它、不会落雨进来,护栏是一块块的高强度玻璃围起来,即便是几个大人在边上靠着都不会摇动它。 身后的屋里亮着灯,有纪裁了布料在缝制衣服,也不知道那么大一台缝纫机是怎么搬到这里来的,反正樱子只是去洗漱吃了个早饭,回来就看到它在这里。 问有纪的话,她回答说:“是请保镖先生帮忙的呢。” 樱子捏着她的新的小黄鸭玩具,一捏一响,埋头很认真想了下,“保镖,”她知道这个词,但是…… 第43章 “他住在这里吗?”为什么她从来都没有见到过。 天气变冷了,即使小孩子比大人体热,但衣服也还是逐渐厚起来,还是苏菲搭配的小裙子,为保暖底下穿了南瓜裤,裙子层层叠叠,在两层柔软的棉布外还罩着薄纱,裙摆比较短,但南瓜裤到了膝盖位置,还有长袜也保证了腿不会冷。 羊腿袖衬衫的袖口,系带绑成了蝴蝶结,但依旧很长,一直晃着,它很漂亮,但也不方便做事就是了——虽然樱子也没有任何事做。 她旁边架着桌子,上面放着好几个橡胶玩具,一开始拿到的粉色八爪鱼也在,樱子稍微伸手把小黄鸭和它们放在一起,由于一动一低头,她头上发箍上的长长的兔耳也一动,轻轻地耳朵尖点在了桌面上。 有纪想了下要怎么回答,因为那位保镖先生是成年男子,虽然业务能力出众,但风评比较奇特,总之因为雅各布先生走之前这样的介绍,以及其人很有自知地一般时候不出现,就当做了他不在。 那位先生的相貌和性格实在太具有侵略性,但他受雇需要保护的对象是一个小孩子,小女孩(划重点),不论怎样,首先小孩子的性别意识一定要有,为了保护她的认知以及塑造正确认识,在七七八八许多细节的因素影响下,就导致保镖先生总是有意地错过这座很值钱的住宅的小主人出现。 “他一直保护着我们,但保镖先生也会有自己的事要做。”这倒是实话。 樱子缩在她的小号藤椅里,慢慢打着哈欠,然后接过了有纪递过来的涂色本,她有一套马克笔、八十只,全都放在配套的布兜里,拉开了拉链放在地上,她需要哪个颜色就趴在椅子扶手上去够。 就一会儿又想到了昨天的事情,她很小声地唤道:“有纪,”只是她一抬头看她的时候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但就是很轻地唤她。 有纪踩缝纫机的动作慢慢停下来,却沉默着,她是想要装作若无其事的,因为她为了满足自己的私心,而差点伤害了樱子。 这么小的一个孩子,什么都不懂得,她干净得如同一张白纸,不会笑也不会哭,被动地接收外界的信息。 ……是这样的一个孩子啊,需要人很费心力地去照顾,一点点教会她处在人世所需要懂得的知识,何况要牵住她的手,保护她在风雨摧折后,避免那些人世的恶意与大大小小的意外,她要长大,同时也还要自由。 她知道樱子会想要表达的是什么,轻轻笑道:“我没事的哦,伤口已经包扎好了呢,是苏菲帮我处理的,她说这样的伤口不会留疤,也很快就会好。” 有纪面庞上的神情愈发温柔,声中的爱怜如水涓涓流淌,“樱子不要担心我,昨天是我不好,我将你吓到了,我不会再那样,你也不要害怕好不好?” 那双很漂亮的樱粉色眼眸抬起来望着她,清透地如其中晃着水,像一眼能看到底,有纪走过去蹲在她身边,牵住了她放在绘本上的一根细嫩的指尖。 “对不起。但是,我会担心你的。” “你走出去好久不回来,我去找你,可是哪里都不见,我看到你的风筝在一个小孩手里,去问了他家大人。” “他说,一个黑衣服男人带走了你,我不知道他是谁,我害怕他会带走你,问了许多人想要找到你。” 有纪说着就不禁落泪,脸上还带着轻柔的安抚的笑,可是眼泪连成串地往下掉,一点不见枯竭,就仿佛不会止住,她哭起来不好看,纸巾放得远就拿袖子来擦,她很不愿意哭,尤其在孩子的面前,可怎么也克制不住。 “樱子,”她也轻轻地唤她的名字,轻得像是给人哼摇篮曲那样,悠远的目光望着她,也望到了更为遥远的、生人所无法企及的地方。 她恳求道:“即使终有一天你会离去,那么在离开之时,告诉我好不好?何况我们还有很长远的相处时光,你当然是自由的,但可不可以,在每一天都平安地回来。” 一点点凉风吹过,带了细雨过来,樱子点点头,好像是懂得了,看着桌上冒着热气的热水壶发呆,但她没有拥抱有纪。 早上是在屋子里玩,下午有纪撑着伞带樱子去买文具,顺便认一下周边的建筑、商铺和路线,并且她的游戏室里又添了许多玩具,还有零食柜,零食柜在住宅里有不止一个,二楼的阳台上有,她的房间里、游戏室、一楼客厅、三楼花房和活动室……总之哪里都能看见。 每个零食柜里的零食都不一样,有纪和苏菲一起采购、整理并放进去的,有专门的本子记着商家、保质期和大众反馈,虽然但是,它的装饰作用比实用性大,樱子不经常拿零食,只有酸奶和点心一类会吃。 周日是在二楼整理出一间用以上课、学习的房间,虽然有书房,但樱子还是固执地要重新布置一间,它也连着座小阳台,原本是会做比楼上小一些的花房,除了两侧连接别的房间的墙壁外,房门那侧和阳台上都是宽阔的落地玻璃门。 很快就到了周一,樱子的家庭教师来了。 一头金发、年轻俊秀的青年在早上九点准时抵达,先是彼此认识了一番,有纪就领着名叫为贞一木的家庭教师上二楼教学室,两个大人都走得很快,樱子慢吞吞爬楼梯,为贞一木回头看见她走不快,就和有纪道:“稍等。”等樱子跟了上来才再迈步。 第44章 教学室内有课桌和黑板,有纪在旁边柜子上热了一壶茶水,一组完全一模一样的陶瓷杯就放在柜子里。 端着一杯热茶,拘谨地坐在黑板下的为贞一木柔和地笑了下,“唔,不死原同学,我可以叫你樱子吗?”见她点了点头,他继续道:“你也可以随意称呼我。” 不笑也不闹的孩子安安静静看他,等意识到对方在等自己开口说话时,才一点点地、像是吐泡泡一样地出声:“……一木桑。” 然后就开始了解学习进度,为贞一木听着小姑娘一团稚气、语气很轻很弱地说自己没有上学过,他微微有些诧异,但迎着她平静的目光,只安抚地笑着,“没有关系的,只要稍用心,学习进度就能赶上去,不算什么问题的。” 的确是算不得什么问题,樱子是很好的学生,很认真地听讲、做笔记,并且是一听就能够记得,在课间的时候也不会玩闹,只是从楼上下去、坐在庭院里的秋千上玩,把她的玩偶一排排摆上去,等下一个课间再很珍惜地收回来。 一天的尝试教学实质是老师和学生的磨合,因而下课很早,并且没有作业,为贞一木也担心樱子不明白‘作业’是什么,决定循序渐进。 在四点左右收好了自己来之前做的教案,原本约定是上周周三,耽搁了几天但事务处理得很快,周末就针对‘八岁的孩子’写了一份粗糙的教案,结果来了发现没有用上,今天回去早一点也可以重新写一份出来,顺带将这一周的大致课程和教学进度安排好。 暂且就只有他一个老师,无论是什么课程都得要涉及到,就更需要费些心力。 为贞一木收拾好了东西,把它们都收拾进背包里,回过头就看到樱子蹲在教学室外的阳台,那里摆着一盆盆栽,幼小的植物才发了没多少叶子,但是看着生机勃勃,哪怕天气变冷,呈椭圆状的小叶片仍嫩绿得可爱。 他不由得站过去,保持在安全距离外但也不距得太远,这个距离能让人听见他的声音,也不至于给人带来压迫感。 “那是什么植物?它很可爱。”为贞一木也养着几盆植物,但是是芦荟仙人掌一类易养活的,至于别人送过来的多肉,早已经换了许多代,一盆比一盆枯萎得快。 ……连从小到大锲而不舍地种了一茬接一茬的绿萝、薄荷、铜钱草都会生病枯死,他再怎么喜欢植物,也只能眼巴巴看着了。 樱子把拎着的浇水壶放下,摸了摸土壤的湿润度,感觉差不多了才抬起头,她蹲在地上不起来,这样看着仿佛年纪更小了。 “是,长春花。” 因为谈到了她的花,樱子慢吞吞道:“它长大了,会一直开花。” 虽然她也没有看到,但无论是雅各布还是雅各布送来的书,都告诉了她:长春花会开花,它如果努力一点,就会长很快;如果不努力并且营养不足,等不好看地长大以后,就只能开花一段时间、歇一段时间,又再开一段时间的花。 她又看着小叶子,突然就拽下来了一枚,然后站起来绕过因为她突如其来的动作而处在震惊中的为贞一木,一下出门就噔噔噔跑下楼。 在一楼客厅一角,一个很小的陶瓷筒内插着几根鸟类羽毛,樱子把长春花叶片放进去,可是叶柄很短,放上去没有过两秒就掉下来,她捏起叶片,然后拿出最为凌乱的一根羽毛,把小叶子插在了它上面。 白灰渐变的羽毛重新被放了回去。 它长出了绿芽。 【作者有话说】 过路人x20有纪是很好的人。但是,拥有伟大的爱的人,有雅各布就够了。 有纪的,的的确确算作是‘私心’。 和小伙伴,我:家庭教师,为贞一木,自觉这个名字怪好听。原创配角,第四个有名有姓的角色。 小伙伴:我还想了半天,是我家教太久没看忘记了吗? 我:这是真·家庭教师,而不是打着家庭教师名号培养黑手党教父。 我:……教父·樱子?一个奇怪的if线出现了(?) 还是我:性转樱子叫什么?樱木? 小伙伴:樱木!我刚刚也想说这个! 咔咔,if线番外预定+1,不死原樱木。 · 本周榜单字数完成啦!让我们周四下午三点见,挥挥~ 我要去囤稿啦,因为申请了双周榜呱。 第21章 半公分高的陶瓷筒里没有放笔,几根羽毛也不是很好看,等嫩绿色的叶片插上去就更奇怪了。 为贞一木背着背包走下楼,看到樱子凑在它跟前,和之前看盆栽时一样,她很珍重,可是偏偏又不会笑,也不大和人说话,需要很仔细观察才能明白她想要做什么和喜欢什么。 樱子听到了他的脚步声,为贞一木站在楼梯口,她默默扭头看着他,明澈清亮到极致的目光让为贞一木又拘谨小心起来,不断回想自己身上是否有不妥当的地方,或者是他现在表情没有做好?太过僵硬了吗,于是引来小孩子的注视? 好一会儿她才出声,“一木桑,” 还在神游当中的为贞一木立时回神,脊背不自觉地挺直了,甚至于神色都变得严肃起来,嘴角一贯柔和的弧度也扯平了,“在、在的,”然后很小心地问道:“樱子同学有什么事吗?” “我想把它放上去……一木。”樱子站起来退后几步,搁在客厅一角不知道是什么木头、漆成了具有质感的黑色的置物架很高,不是镶嵌式,没有连到天花板那么高,可她很矮。 第45章 置物架有两米多高,上边有许多格子,她插羽毛的陶瓷筒是放在底下第二格,放第三格的话是正好对着面颊,而更上面就够不到了,会很危险。 为贞一木的注意力随着她的话转移到了置物架上,没在意那句‘一木’,实质也是她的语气太轻,以为是听岔了,他走过去,看到了那几根海鸟身上的羽毛,只有白灰黑三色,形状长而有力,其中最凌乱的那根羽毛上坠着熟悉的小绿叶。 小孩子会有奇妙的思维,那是已长大、也失去童真的人们所无法理解的,为贞一木弯下腰平稳地拿起了这个本应作笔筒之用的物品,看向置物架上别的位置,边轻柔温声地问道:“要放在哪里呢?” 樱子指向一格,他就稳当地放上去。 它似乎与这座住宅格格不入,在为贞一木看来,这是一座崭新的、正在被填充的住宅,四处都可见空旷,一点点的人气正在将之充盈。 但樱子很满意,稚气未脱因而显得圆圆的眼眸似乎更睁大了一点,室内室外许多的光落进去,变作了一片烂漫浮艳的云霞。 “长春花,会、很慢很慢地长,”都过去快一周了,它的叶子多了许多片,虽然一天一天地算很慢,但长得比小孩子快很多,她在二楼走廊上有一面墙都用来量身高,长高一点的话就会贴一朵小花在那里,但到现在都只有一朵小花,是她现在的身高。 他们都会长大,但掉落下来的羽毛不会再长了,她很专注地仰头望着。 “……叶子给羽毛。” 为贞一木手捏着背带,再看一眼置物架上,原本从早上到来起就过分拘束的态度已经不知不觉间消失,他也不由勾起一个笑,恍然理解了一点她的想法,“是因为,羽毛不会再长大,所以希望它也更可爱吗?” 天真的孩童不明其意,手捧着脸胡乱地一点头,随后自顾离开,她的教学室是自己的,并且今天上课所用的物品和课本都很少,也没有作业,因而在一天课程后能随性去玩。 年轻的老师一时不知道向谁告别,两位女士都是佣人,身为主人的樱子才跑远了,他站在那里一会儿,就见一个穿着薄薄的黑色体恤衫的男人从拐角后出来,他体格极其高大,体恤下健硕的肌肉鼓起,那双眼也极具侵略性与攻击性,如同恶狼一般盯着人。 “呵呵,”那个男人面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没别的事的话,就自行离开吧。” 他慢慢悠悠地走过,随意地趿拉着布鞋,裤腿十分宽阔,随着一步步迈出仿佛身上带风,极为可怕的威势只被他带出一瞬间,之后挪开眼,似乎友好地点头示意离去。 “你、你是谁……”一时脸色煞白的为贞一木胆颤出声。 男人越过了他,没理那十分突兀的问话,以低沉沙哑的声音带笑地道:“老师,上课完后还是早一点回去得好,不要在学生的家里停留。” …… 回去后为贞一木想了想,然后为樱子的教学任务中添上了学前教育,八岁的孩子应当在二三年级,但樱子的情况显然特殊,虽然课程是小学-初等教育的课程,国语、社会、算数、理科、音乐、图画手工、家政、道德、体育综合等科目,但学前教育中的几大方面她都有欠缺。 幼儿园的教育内容中如人际关系、环境、语言和表现,它们都与初等教育的社会和道德课息息相关,对樱子的话需要循序渐进,一蹴而就是不可行的。 因而辛辛苦苦奋战夜半激情写教案。 然后在第二天的‘体育课’上,如临大敌地看着樱子甩一下跳绳后,看见绳子落了地才跳一次,慢吞吞地,从庭院这边跳到那边,和室内柜台上才买回来的小乌龟一样,趴在砂石上,动了一只脚才接着动另一只脚,甚至于她的反应还要更慢一点。 从一板一眼的蹦跳变为甩一下绳走一步,看着樱子呆呆的毫无精神的动作及神情,边上摸着自己不起眼的黑眼圈的为贞一木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有点愧疚和心虚…… 拿自己上学时的课程来教导樱子——现在的课程也差不多是这样,但是不是有点太为难人家了? 就算为贞一木看天看地、极度气虚、万分勉强地稳住了,也还有人看不过眼,昨天他见到的那个气势极凶恶的男人慢条斯理地从阴影里走出来,即便穿着的是布鞋,他的脚步声仍不轻不重地敲地,像是刻意而为,每一步的力道、距离和节奏都分毫不差。 他抱胸站在庭院一边,从他刚出来起,樱子就停下了动作,扭过头抬起视线望着他,好一会儿后吐泡泡一样地道:“……保镖先生。” 即使有纪和苏菲都不爱谈到那一位保镖先生,但樱子还是知道保镖先生有的时候在、有的时候不在,两者当中是不在的时候比较多,他还趁着人不在做许多的事,比如有纪的缝纫机、她的置物架,反正重活都是保镖先生一手承包了的。 男人懒散地抬了抬眼,“小鬼,我不叫‘保镖先生’,你连你爸爸给你请的老妈子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吗?”显然他认为自己当的不是保镖,匹配他职责的只有‘老妈子’这个称号。 天知道他拿着一大笔钱的时候也会有良心不安,兢兢业业窝在宅院里、跟在个小姑娘身后,看她调皮捣蛋随便怎么玩儿,就算从秋千上摔下来也没出去过,反正小孩子都皮实,结果一天没看住,回过头就发现被个六眼拐走…… 第46章 他在认真思考假如五条家的六眼真的拐带儿童-他受雇保护的对象,是否能跟雇主提一嘴加钱的问题,这样才心安理得,但她家的佣人又将人找回来了,就很遗憾。 这么想着,脸上就不禁有一丝恶劣意味流出,他的长相也十分具有侵略性,最重要的还是那副慑人的体魄,只站在那里就足以带来强势的压迫感,更别说陷入沉思时,神情沉郁得可怕。 就是,比板正的神情还要更吓人的模样。 “雅各布,不是我的‘爸爸’。”樱子的话语声细弱,也轻轻地。 除了家里的那个崽子,难得有小孩子不怕他,并且和他说话,但他还是没好气,“不是就不是,小鬼,”他也卡壳了。 “你叫什么名字?”他漫不经心且理直气壮地问。 樱子摸了摸自己耳后很低的马尾,今天的头绳上有两颗小星星,她不说话,一直闭着嘴巴,埋头出神的样子,但是等那个很凶的男人想要说话时,她就慢慢地道:“你不看自己签的合同。”是陈述句,又带了点微不足道的疑惑。 蓝胡子大人在走之前是把一切事情都安排好了的,还有告诉过她‘雇佣’是怎样的事情,雅各布花钱雇佣人照顾和保护她,在许多事情上她都能够自己做主,他说:“您要自己长大。” 异国他乡太远,那里只是他的故乡,雅各布要回去,却不能带走樱子。 她有这样年幼,有这样天真与自由。 雅各布只是递给她一朵能暂时停歇的花,期冀她能更无忧无虑、无拘无束地长大。 樱子说,“雅各布说,可以解约。” 那双可怕的眼睛盯住了樱子,凶狠残暴至极,但是看着樱子又埋头慢吞吞地想要甩跳绳,他又开口了。 “现在你才是这里的主人,你不想要上这样的‘课程’吧。” “我可以帮你,”他咧出一个笑,满满的恶意盛在其中,“如果这位老师能打得过我,那么,他就能随意安排这种完全没用的课程,如果不能,他就最好听安排闭嘴,你说对么?” 轻慢的、如同高高在上的视线瞥去了年轻老师的身上,毕竟是完美奉行拿钱办事主义的人,他在等受雇对象的回答。 年幼的孩子只是很不知事地望着他,眼里不见任何意味和情绪的表达,那种目光让他觉得自己才是不懂事的那个,不由得‘啧’了一声,不出所料,即便他几乎感受不到咒力,但随着时间过去,依旧发觉了这个孩子身上的异样。 有思考过一瞬间是否是小孩子的自闭症,但无关自身很快就抛之脑后。 但他还没完,继续蛊惑一般地道:“你不明白吗?你是自由的,起码你的雅各布、那位滥好心的有钱人,他抱着对你最深切的祝愿,花钱买宅院、装修布置,又还请佣人和保镖。” “他对你的期望,可与现在这样不同。” 这是樱子知道的事情,可是当从别人口中说出来,仿佛添上了她所不明白的意味。 或许是其本身就具有的,只是她很笨拙地想不明白。 ……为什么。 ……这个空荡荡的世界里就只有她不明白?她不知道怎么面对,也不会出声,因为听不到任何的回响,接收不到什么来自他人的讯息,她也不会将自己的讯息表达或传递出去,兀自团在一个很小的角落里,自顾自去做一些事情,偶尔才能够看到、听到和感受到。 不知世事的小蝴蝶有被人温柔地捧在掌心过,可是又在他走后落入了奇怪的境地,缠缚着翅膀的不是蜘蛛丝,是那些尘世的灰烬,曾有无数灵魂投入尘世这一座熔炉中被煅烧殆尽,死去的自由万分沉重,令她也茫然了起来。 樱子抿着唇好久不说话,但是在徐徐的风里又想起了雅各布,想起那个带她走出擂钵街、却不知道名姓的人,还有千叶,再往前却没有别的人了。 她很轻很轻地呼吸,像是要把自己变透明,或者隐藏起来。 脸上冷硬的男人撇去一眼,低头踢腿,但又冲小孩招了招手,“小鬼,除了文化课外,别的都对你没用,”对她没用,而不是学了没用,男人又咧出一口牙,很是兴味盎然地道:“现在,课程更改,你想要做什么还不去吗?” 他一手拦下了为贞一木和有纪,看小姑娘站在那里,但突然身上与世界的隔阂有一瞬间被打破,她丢下跳绳、丢下了他们跑上楼,笨拙的姿势自由,但总归不是之前那样幼弱而可怜的模样。 没有人能[正确]地教导樱子,因为没人拥有真正[伟大]的爱,每个人都想留住自己珍视在意的人在尘世,可又忽略了对方的意愿、诉求和她本身所具有的[自由],他们以种种方式试图塑造出牢笼。 可笑但又可悲。 樱子跑上楼,步伐在走廊中放慢了,她理一理自己额前的绒发,呆呆的、莫名缘由地转圈圈,然后仿佛‘啪叽’一下把自己拍进了房间。 她的房间不喜欢有人进去……打扫整理是有纪和苏菲,但没有必要的情况下,她不待在自己的房间里,总是在住宅各处玩耍,就算是有纪和苏菲,她们每次进去的时候,她都要在哪里假装不在意、在做别的事情一样地看着,蹲守着等人出来。 房间里有座机,可以给雅各布打电话,号码写在了放在座机旁边的小本子上,一串数字摁下去了,‘嘟嘟’几声后,还有一些她听不懂的语言。 第47章 电话接通得很快,可是她不知道自己想要说什么,稚嫩的眉眼间有一点低落,只是很小声地,“雅各布。”她轻轻眨着眼睛,一下又一下。 对面只沉默了一息,就听见雅各布沉稳而温柔的声音,“怎么了?您不开心。” 【作者有话说】 过路人x21 ……这回不知道在哪个榜,就,先更新?(挠头) 第22章 “是有了让您不开心的事情吗?” 从电话筒里传出的声音略有些失真,但雅各布一定是温和且关怀地笑着的,樱子没有怎样去想,但雅各布的神情就到了脑海中。 樱子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呼吸声极浅,但依然传递了过去,传递到对面,被很好地接收到,“雅各布。”她的声音莫名有点闷,手指在那些数字按键上一下下画圈,慢慢站直起来,手里连着话筒的电话线被拖了好长。 对面低沉而优雅的嗓音掺进去了杂音,一如既往让人安心,“您愿意向我诉说吗?或许我可以做您合格、贴心的倾听者。” 他说着不由笑了出来,好久之后听见一团孩子气的、满满都是不开怀的应声,哄着小孩子,恭谨且顺从地道:“愿为您效劳。” 人世当中有着奇妙的事,正如他们的相遇及那短短几日的相处,即使知道对面之人看不见,雅各布仍旧正襟危坐,将举着话筒的那只手的袖口理好,宝石纽扣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却不及他眼中半分光彩。 没有任何人来打扰,樱子坐下了,在稍有一点高的凳子上晃着腿,另一只手撑在身侧,因为她自己理不出思绪,就由雅各布来告诉她该要从哪里开始讲述。 然后就是她蹦出几个词后停顿,需要仔细思考才能有下一个不搭前言的词或短句,听着像是没头没脑、不具有逻辑性。 …… 很慢很慢,快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樱子才磕磕绊绊地说完了,中途她去给自己倒了蜂蜜水,透明玻璃杯拧上去的盖子上自带一根吸管,水温很合适,是水果茶,蜂蜜里还加了红心的柚子果肉,果粒分明、颜色漂亮,一部分漂在水面,更多的则沉底。 她怀抱着水杯,有点想把自己蜷起来,可是她坐在高高的凳子上,就只能弯下腰去,这个姿势有一点危险,如果没有把握好平衡或者一不小心,很容易就会摔下去,并且是脸着地那样子。 在二楼,附近这一片也大都是独栋的宅院,就可以看到天空上一卷一卷、层层叠叠的云,天空是蔚蓝色,云也被染上了色彩,她坐在那里可以看到有一大块云朵累了很高很高,而边缘处的薄云呈现出灿金色。 樱子的脸颊靠在手臂上,毛绒绒的头发被压在眼睛跟前,她使劲蹭了蹭,又还没有蹭开,就干脆趴到了放座机的台上,把水杯放好后才挠开头发,贴着冷冰冰的木桌面,对面的雅各布还没有说话,她先念叨了一句,“棉花糖!” 小孩子的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很快,她听到雅各布轻笑了出来,“棉花糖吗?我这里恰巧有许多种类,可以寄过来。”他也在思考,之后才慎重语气地道:“我无法替您做下决定,但愿为您分忧。” “小山女士……” ‘小山’是姓氏,小山女士指的是有纪,樱子很安静地听着,偶尔稍微脑袋动一下,还是和小乌龟一样,她不喜欢说话的,也想不到自己要说什么,反正就是——都交给雅各布了,反正反正就是,她有一点不想要理会,都丢给雅各布。 “嗯,我想了想,您要辞退她吗?”雅各布的语声依旧是包容低缓的,在与小孩说话时总含着笑,此时此刻也一样,他知道天真的孩童不会察觉到自己的情绪,但即使是在通话中,也将自己的语气控制得很好,一点不见异常。 但只要得到一个确切答复,他就会很快地辞退一个本就无关紧要的佣人,并且不会有任何波折发生,哪怕小山女士不甘心,哪怕她会闹出来。 因为小山女士是一定会的,哪怕樱子对她自己这一段时间里经历的事情描述简短无序到极致,雅各布仍旧接收到了她所想要表达的事物,并且从中得出了很大一部分信息。 小山有纪会是很好的妻子和母亲,她严厉也慈爱,操持家务、悉心打理,似乎哪点都好,但是,她不是合格的、能很好地照顾樱子的人。她抓住樱子,就如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这是非常不安全的一件事情。 雅各布能放心樱子一个人生活,因为他知道她的心意——会想要一直自由、就这样走下去,不顾忌很多事情,也不在意路上途径的他人,只要还游荡在这个世间而没有被束缚或死去,那么她就都是平静且自在的。 对外界的人和事物并不鲜明的感知,保护了一个处在流浪中的孩子。 而他承认、或者说正视了她才将将萌芽的自我和意愿,并未因那一颗心懵懂幼弱而忽视又或置之不理,也不愿以情感或其他糟糕的方式缠缚住她的羽翅。 被尊重理解、深切且珍重地爱着的孩子,不应被任何人的私心所桎梏,她受到了委屈,即使自己未曾认知到,但她告诉了大人,那么有什么理由不去为她出头? “您答应我的提议吗?辞退小山女士,我能为您找来一个新的合格的佣人。”雅各布温声和缓地道,但在问出的时候心中已得出了樱子的答案。 趴在台面上,樱子的视线落在了空中,虚虚的没有焦点,就像是飞絮一样飘忽无定,她发呆或者干脆什么都不做的时候就会这样,不感到无聊,放空了脑袋心情就很平静。 第48章 她摇了摇头,又想到雅各布不会看到,很轻轻地哼一下,意思是她不要,这样不要,那样也不要,所幸相处了几日的雅各布有足够了解她,他手抓着络腮胡,无奈包容地笑了出来,从善如流,“那么,我会为您安排好的。” “樱子,”他很少这样直接地唤她的名字,总是十分客气,用着敬称,其实他们也有就这一点‘讨论’过,但雅各布会有很多的道理和理由,说着还没有几句话的时候,她听不懂,脑袋懵掉了后这个话题就不了了之。 “人所具有的私心总是万分可怕的,它当然具有攻击性、侵略性,比直观可见的任何事物都要危险,有的私心会伤害自己,但更多的是无差别伤害一切。” “而在这世上,如它一般危险的事物还有许多,有的有形,有的无形,您要学会分辨它们,这样才能更好地生存下去,保护自己不受到伤害,也不被它们所动摇。” “……噢。”这是樱子的很小的应声,“危险,是什么?” “您不开心了,或者感觉到不舒服,那么,这就是危险。”在那些事件中带来的情绪,对于樱子而言就是危险无比的事情,甚至于比身体上的伤害还要更加严重,最起码只要拿钱受雇的那位先生在,就不必担心她的安全,但是却无法阻止她的情绪被影响,委屈、伤心和难过。 听雅各布作解答的时候,她的思绪就飘很远了,很突兀地想到了什么,呼出一口气后,接着说道:“我和五条,说,你去了很远的地方。很远。”着重强调了一下距离,但是什么意味都不包含,就和跟大人分享自己日常的孩童一样……虽然之前聊过了,但显然并没有怎样的细节。 “棉花糖。” 话题一下转很快,雅各布从胸膛中发出沉沉而松快的笑音,“嗯,我都记得的,实不相瞒,在我的手边还有一个小本子,我拿着笔,记着您所说的事情。” 时间已经过去好久了,边上水杯里的水已经变凉,樱子戳了它一指头后就收回了手,缩在袖子里,之后雅各布和她道了别,这一通电话就算是打完了。 没有课上,从楼上下去以后,就看到保镖先生态度随意地坐在客厅沙发上,见到她下去了连眼皮都不抬,自顾盯着打开的电视,看赛马节目,“小鬼,和你爸爸说个话要这么久,是三岁奶孩子吗?” 不用看他只听语气就知道他十分不耐烦了,他的头发稍有些遮挡视线,因着没声儿而抬起看一眼,幼小的孩子正望着他,那双眼睛很漂亮,明澈清透得不像话,和他之前见到的六眼很像。 樱子没再和他说雅各布不是她的爸爸,重复地道:“三岁。”她踩在阶梯上不动,有点疑惑三岁的孩子是怎样。 她不记得自己的三岁,总之,有所记忆起,就是从最早所在的那个地方离开,以此作为起点,然后走在路上,也没有见过确切地知道年龄是三岁的孩童,就只有镜花,镜花是两岁。 男人沉默了一下,烦躁地丢开手里的遥控器,扯了扯嘴角,“没事,下次我把我儿子带来,你就能见到了。”他脾气很坏,漫不经心地拖长了语气,右边嘴唇上还竖着道伤疤,不论笑不笑时都凶恶极了。 他很想打发了这个雇主家的不让人省心的幼崽,但是又不好直接给吓哭,毕竟可能影响到收入的事情他一般时候不干,除非是忍无可忍决定合同终止一并干掉雇主的时候,他冷着脸就听见幼崽又在念叨“保镖先生”。 “我说我是老妈子,你就真把我当成保姆了?”冷笑的男人站起身几个大跨步走到楼梯下,樱子站在上边几级阶梯上,但就这样也还是要仰望他。 樱子对高没有概念,物品的大小长短很好比较,但身高就……很多人都很高,她都需要很努力地抬头看他们,大概大人都差不多高,只有小孩子很矮。 身材极为健硕的男人一把拎起了小姑娘,看起来是没轻没重、相当唬人,单手把她放在了楼梯扶手上。 后衣领被轻飘飘地拽着,但又不卡脖颈,觉得自己坐在上边有一点往下滑,樱子把手抓在护栏上,一点也不惊慌害怕,因为毕竟这是一楼,而且保镖先生看起来唬人的模样,其实对脆弱到他一根手指就能伤害到的孩子很小心。 但他很意外地勾起个笑,没有恶意的那种,一根指头点了点她额头,“还不错,跟我家那小子挺像,以后我叫他来找你玩,反正都是三岁小孩,能玩在一起。” 樱子才张了张嘴巴,就被他一把甩到了肩背上,以一个很奇怪的姿势趴在他身上,有点太突然,她也使不上力气,就干脆不动了,也不记得自己刚刚想要说什么,语声细弱得不像话,“你要去哪里,吗?” 她有点好奇,对上小孩子终于有点生气的目光,男人扭过头去不再看她,“去把你卖了,”他懒散地抬了抬下巴,示意电视上的节目,赛马频道上的画面很花,镜头有的时候不稳,而在现场上的人们情绪都十分激动,很嘈杂吵闹,他把声音调小了的。 “看见了吗,赌马,把你卖掉就能换我的赌资。” “噢。”她慢慢应一声,还是没动作,下巴放在他的肩窝,只靠他按在她背上的一只手才好好的没掉下去,结果男人又恢复了一开始的不耐烦状态,“还不抱住我,你是真想摔下去吗?从小鬼变成傻小鬼?” 很慢吞吞地伸手抱住了他的脖颈,感觉到她还是用了点力气,男人也没放下他的那只手,迈步准备出门了,红发的女士走上前想要拦住他,但只被他望了一眼则僵硬在原地。 第49章 “樱子……”有纪怔怔地低声唤道,她的目光如支离破碎,她有一点难过,也或许是很多的难过。 但樱子只是把自己往下埋了埋,当大半张脸都被遮挡住,只露出一双眼眸和额头在外,她到这样才看向有纪。 从高天原上投下的如神明一样的目光,令有纪说不出话,她总是强求很多的事情,也想将一切都安排好,可是、可是她忽视了那个孩子的意愿,她在强求,带给自己想要去爱的孩子满怀委屈,她让她有一点害怕了。 猛烈的情感和情绪,它们都会惊吓到懵懂不知事的小神明,她有一点怕,在有其他的选择的时候就会把自己躲藏起来。 有纪在这时候才意识到那位年少的五条先生给予她的忠告多么重要,无论什么人,都无法缚住樱子的翅膀,即使是无瑕的天上人啊,她也拥有着自己的一颗心。 在保镖先生即将走过有纪、走出门的时候,她轻到微不可闻地出声了,“有纪。” 那是很轻很轻的唤声,可是它总是拯救了有纪,把她从绝望和悲痛的深渊里拉拽出,年幼的孩子尚且无私伟大,她为什么要很自私地替她做下每一个决定? 身形格外高大的男人背着小女孩走远了,他一个人絮絮叨叨,但是年龄相差极大的两个人突然就吵起来,原因在于男人不说好听的话,他还说雅各布是人傻钱多的老板,樱子嘟嘴蹦出一句“你傻”,就这样没完没了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感觉有纪这个角色会有一点争议……我在很努力地让有纪的情感平缓下来,去掉了尖锐和讨人厌,虽然但是…… 我不喜欢很多的‘为你好’,它有的时候,是真的出自私心,很自私地只是为了满足自己,而不是真的为对方考虑。 有纪爱着樱子,想要保护樱子,也桎梏了樱子,可是她没有想到自己会令樱子排斥和害怕。樱子对他人的情绪和情感敏感,虽然不明白,可是她能够感受到的,她会被惊吓到。 有纪的爱密不透风,如果对象是别的小孩,那么大概率会皆大圆满,可是樱子不能够。 · 双周榜三万字呱~ 第23章 从宅院里出来,看到外面的风景,樱子才终于把自己的脑袋往外支了一点,继续把下巴放在保镖先生的肩窝上,贴着他的颈侧,视线始终落在前方,好久之后才会动一动。 保镖先生十分高大也很有力气,她趴在他背上都能感受到那肩背上鼓起的肌肉,很坚硬还有点硌人,她慢慢低头,想要看保镖先生的脚尖,然后就发现只有每次迈出的那一只腿能看到……是被胸肌遮挡了视线。 男人沉默了会儿,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还是没忍住出口问道:“小鬼,你在看哪里?” 被他问到了,小鬼终于挪开了视线,虽然是不含什么意味,但就很古怪,他忍着她趴在自己背上,那些呼出的气全都落在背后,简直可怕,而她竟然对他的容忍毫无自觉,他冷笑一声,“你还不知道我要把你带去哪儿吧?” 已经拿着一份工资了也不妨碍他继续在外接单,一开始的合同上可没限制他赚外快,他有的时候不在宅院里就是出去处理掉一些人或者咒灵,以及参与赌马活动,输到不得不回来的地步,这时候就安分地守着他受雇保护的对象。 今天也是在中间人的手里接了个单子,去处理掉一处废弃建筑工地里的二级咒灵,原本以为保护对象也和之前一样没事,结果三个大人全都不靠谱,压根儿不会照顾小孩子,他实在没忍住站了出来,然后就被浪费了两个多小时时间。 而现在,他还在带孩子。 ……感觉越来越不对了,这不就是自揽麻烦?原本脸上挂着的漫不经心的笑被一点点收回抹平,他脸色极臭,听见背上轻飘飘的小鬼又要念‘保镖先生’,被他语气平波无澜地打断了,“我不叫‘保镖先生’,请你记住,叫我甚尔,禅院甚尔。”总之别叫保镖先生或者禅院先生就都可以。 “我相信你能记住的哦,小鬼。”他似乎友好轻快地道,要说威胁当然是算不上,只是和个孩子计较没必要,并且关系着他的金主,说实在他也偶尔喜怒无常,表现得古怪。 只是这时候吹着风,樱子不想要说话,之前在屋子里暖和,出来以后的风已经冷了,并且太阳光被云层遮住,她又想把自己挪下去,但按在她背后的那只宽大的手掌显然不容许,就算没有怎么用力气也让她动不了,就只能头一歪靠在他颈侧,贴在露出在黑色衬衣外的那截皮肤上,又让人很嫌弃地偏头。 “你能不能讲究点儿,不知道我带你去哪,也才知道我名字,简直说什么就信什么。”禅院甚尔‘啧’了一声,结果还是摆正了脑袋,稍微侧身挡下风。 但樱子是真的不在意这些问题,虽然禅院甚尔一副很凶且不耐烦的样子,但他身上的恶意比之前的银发男孩还要少……白濑的小刀只差一点就能挥下去,他是‘想要’并且计划好了这样做的。 禅院甚尔却一直都是审视加打量的态度,偶尔看个热闹,从未有过恶意和冒犯,而且,他帮助了她。 樱子十分轻微地动了动毛绒绒的脑袋,更加贴近了他一点,很小心地吸气呼气,一直都以一个力道抱着禅院甚尔的脖颈,她不知道倚靠着的男人脸上出现一分神游天外简直无奈的嫌恶,所以究竟是为什么想不通地带孩子? 第50章 他家里的崽子就没有这么粘人过,他这算是为工作付出太多了吧?回过头必须和雇主说加钱和补助。 在路上的时候她睡着了,等醒过来以后他们在很偏僻的一条街上,现在的时间是下午四点多,禅院甚尔还背着她,不知道路上有没有坐车或者停下过,但他表现得完全不知疲倦,步伐依旧沉且快,他身上总是有一种极为恐怖的气场,当无意识释放出的时候,足以令见到他的所有人生畏。 “小鬼,你醒了。”因为他的声音就响在耳边,略微沙哑带了点打趣,樱子还想眯一会儿再睡一阵,结果瞌睡被赶跑了,她揉着眼睛,动了动腿想要下来。 然后由于一落地差点迷迷瞪瞪摔一个屁股墩儿,就被拎着衣领拉起来,仰起头透过眼里一层水雾,望着男人那张不生气也臭的脸,在他想要说话的时候就移开视线慢慢埋头,又是一个哈欠。 “哎呀,好哦,我们这就去吃火锅吧。” 他自说自话,樱子也不大在意,睡了一觉起来身上有些热,也脑袋迷糊,就很慢吞吞地走路,像是踩在云上一样,一不小心就会摔了的样子,禅院甚尔走一步,她四步都赶不上,就只有男人在前边走一截,然后就插手在裤兜里等她。 好在也没有被催促,樱子抬头打量四周,这里已经很荒芜颓败了,走在街上没有什么人,偶尔有人走过也都是安静不作声,并不相互交谈,看起来大多是自建的民居,商铺开着的都很少。 但街上的的确确开着一家火锅店,里头一个人都没有,按理说现在也不是营业时间,但店门确实没有锁,禅院甚尔先一步进去,支着门等小短腿也迈了进来,这才丢开手任由推拉门晃得和要掉下来一样。 樱子在看店内的装修,听见禅院甚尔手里拿着什么敲桌子,“老板,快点出来,上一桌火锅。”但是等她扭过头去,又看见他手里什么都没有,桌子上也没有能发出那样声音的物品。 他语气又恶劣了,“看什么看,过来,坐着。” ‘噢’一声樱子就坐在了他对面,想要继续趴着,结果对面一只手拿着纸巾伸过来,很慢很用力地擦拭着桌面,等拿起来的时候雪白的纸上一层油垢,她很认真地看着他丢下纸巾到垃圾桶里,又慢慢挺直了腰。 老板没有出来,里头是一阵乒铃乓啷的响动,随后才有一道懒懒的问声传出来,“老样子还是赶时间?” 禅院甚尔收回手,弯着腰放松了脊背,语声也很拖拉,“稍微赶时间,”再看一眼对面撑着下巴看起来很乖的樱子,又再补充道:“有小孩子,煮点幼崽能吃的东西来。” 要赶时间那就是后台一通煮了端上来,老板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就开火洗锅放底料,在冰柜和仓库里瞅了瞅,倒是和外边唠了起来,“你要是明天来的话,那就没菜了,今天就赶上了还能吃。” 放在火上的土砂锅里,底料已经溶进了水里,有一阵阵香味传出,老板开了水龙头洗菜,外面禅院甚尔和樱子面对面发呆,好一阵儿想起了似的,他和老板招呼道:“多上点肉,别小气。” 里头老板嘲弄地嗤笑一声,“什么工作还把你累到了?给人带孩子?又是哪个好心富婆资助无业游民、穷苦懒汉?” 禅院甚尔冲对面抬了抬下巴,根本不管老板能不能看见,“她爹。” 老板好奇地伸出个脑袋,看见了也正抬头去看他的小姑娘,目光在她稚嫩也精致的面庞上转一圈,“哟,这是……”话还没说完就差点被一根筷子戳了眼睛,缩回头‘啧啧’两声开始了切肉切菜,没去调侃小孩子。 “大胸保姆,活儿漂亮。”老板发出懂行般的赞叹。 里头煮的是牡丹锅,但是大杂烩什么菜都一起下,煮出来的也不漂亮,汤色倒是好看,黄澄澄的并不浑浊,端出来一大锅,冒头的都是肉,味道倒是不怎么辛辣。 边上有蘸料碗,但火锅本就煮得有味,老板拿给樱子的小碗很秀气斯文,给对面就直接丢去了一个钵,热气腾腾的烟冒起来,禅院甚尔夹着肉吃不说话,老板一句“吃完了把锅碗丢着”就去休息了,堪称佛系,连一句价钱也没报。 樱子喜欢吃菌菇、虾仁、毛肚这一类,素菜也吃很多,至于大片的五花肉、鱼片,还有牛羊鸡鸭肉,全都被禅院甚尔捞走。 一大锅火锅见底得很快,樱子放下碗筷没有多久,另一人也吃好了,风卷残云一样收走了所有的菜。 他们两人走出店门,禅院甚尔依旧毫不怜惜老板眼见着就要报废的门,一松手它就猛烈地扇回去,好像门店上灰扑扑的招牌都跟着震了震。 外头又更冷了一点,樱子用嘴巴呼着气,断断续续地问:“要去,哪里?” 禅院甚尔走在前面,她小跑着跟不上,一直喘气,就和小狗一样,她也不固执的,跑出几步后因为吃饱了的,肚子胀,就慢下来不追赶了。 “甚尔……” 身后是很小很弱的唤声,她没有怎么可怜,就只是很平静地唤道,声音细微是因为本来就不会大声,以及呼吸有点急促。 大步迈着、突发奇想想要甩开受雇对象的禅院甚尔停下脚步,他沉着脸,觉得自己没有良心,但乱丢小狗有点不对,杵在原地转过身去,就看她一点也不着急惊慌地走过来,慢到天荒地老,或许火锅对她来说还是有点辣,现在眼睛亮亮的,盈着一汪水。 第51章 他实在忍不住的一口气给憋回了咽喉里,这要是个小狗崽,那他又是什么了? 她顶多就是个丑宝,没用得还和蝇头一样。 他就纯属自找麻烦。 【作者有话说】 写这一章我和小伙伴说:看,丑宝待遇(确信) 有趴在甚尔肩背上待遇的,可不就是丑宝么? · 我要评论!多多的评论!(凶凶) 第24章 最后实在没办法,附近也没有出租车,禅院甚尔就干脆抱起了樱子,原本是还想用背的方式,但是那个姿势在吃完饭后不舒服,只能让她坐在了自己的胳膊上,他另一只手就插兜里,快步向任务地点而去。 没有距离很远,那里是废弃的建筑工地,施工并未完成就撤走荒废了,禅院甚尔从一出现在那座建筑前起就注意到了咒灵那恶心、粘稠且觊觎的视线,他仰起头,看到黑洞洞不透光的楼体上有一晃而过的腿走过,发出怪异的‘咚咚’声响。 数道长条状的黑影在有二十多层高的楼栋各个位置闪现,又很快隐匿,禅院甚尔根本不以为意,他稍微低下头,把什么都没有看到的、不知事的孩子按在自己胸口,“小鬼,等下可要抓紧了我,不然掉下去就可能断胳膊断腿呢~” 是很好心的提示,但话里的内容可就没那么美好了,感觉到怀里的小姑娘已经抓住了他的衬衣,知道或许会有危险,但她的呼吸一点没变,仍旧平平缓缓地,只是埋着头不看外边,把视线遮得严严实实。 禅院甚尔稍微活动了下两条长腿,扭动一下脖子,勾起个笑,愉快且暴戾地盯住了楼栋某处,屈膝助跑几步,一下就跃上了二楼的楼板,扫视四周,咒灵的主体并不在这里,这栋建筑缺少楼梯,他站在预留的那处空洞边缘,一跃就跳上三楼。 就这样一层层找上去,每一层楼都具有的承重柱会遮挡部分视线,不时会有古怪东京传出,但禅院甚尔不为所动,直接往更高楼层而去。 为了保护柔弱的小孩子,他左手仍旧摁在她背部,有克制着力道,因为稍有些不耐烦就干脆几层楼、几层楼地找上去,终于在位于顶层的位置看到了那只丑陋恶心至极的咒灵。 男人嘴角的笑弧不改,“哎呀,真是令我大费工夫,藏得这么高,原来很害怕被祓除吗?” 那是一团蠕动的烂肉,没有皮肤保护及毛发生长,全部血肉组织都暴露在外,还有的脏器支离破碎,血糊糊地令人生厌,而在那之下伸出了无数条大概可能也许可以被称为‘腿’的怪异肢体,抻得笔直,然而骨骼全都是粉碎扭曲了的。 它像是一头活物,不断从内部发出怪异的声响,像是啼哭哀嚎,又或者是疯狂的怒吼或怪笑,毫无顾忌地散发出去,一点点地,四周环境全都静了下来。 视线被遮挡的樱子动了动,她张着嘴慢慢轻轻地呼吸,有点想探出头看,这里有好多好多的情绪充盈着,而且全都是负面且扭曲的,她生出了一点点的好奇,但是才动了一下的脑袋又被人给摁了回去。 “小鬼,这不是给你看的东西,等会儿再出来。” 语气平平地‘噢’了一声,樱子又不动了,但是、但是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突然出现、趴在了自己身上,它很软软的,而且还在蠕动中。 呆呆的小孩思维僵硬了,半晌什么都不知道,等到自己被拎下来放在地上时,还一脸空白的模样,然后听见了禅院甚尔好整以暇、带笑的声音,“什么也没有,你看。” 一整个脑袋瓜都呆懵懵的樱子颤了颤睫毛,很小心地揪住了禅院甚尔的衣服,这才稍稍探头,她的确没有看到大毛毛虫,但是看到了一地的残肢和各处散乱的血肉。 ……是、奇怪的蓝色血液。 她松开了手,小心翼翼地走在它们中间,从一小块干净的地上捡起来一块木片,戳了一戳那些东西,会弹、会动,蓝色的像是血液的古怪液体也会被带动流淌,樱子蹲在地上有一点想要想明白是发生了什么,但是又想不明白,就索性站起来,回到禅院甚尔的身边。 摸了摸脸颊,才想问禅院甚尔,结果她在自己脸颊边的头发上摸到了黏腻的液体,拿开手在眼前,也是蓝色的,十分黏糊而且还有臭味。 樱子仰头看禅院甚尔,很轻很轻地蹙眉,语气也闷闷地,“它,是什么?”当又拧过头去看的时候,就能发现无论是怪异的肢体还是被切成块的血肉、溅得到处都是的血液,它们都在一点点地消失,像是被凭空抹去了。 她自己的身上,还有禅院甚尔身上,那些糟糕的血迹全都不见。 “嗯,”禅院甚尔仰头看天认真地想了想,虽然是想要骗小孩给拐到旮旯沟里去,但既然决定要和老板提加薪的问题,就肯定还是把小鬼忽悠过去得好,不然两个人一串词,他就可能要暴露了呢,为这么一点小事丢掉工作可是相当不划算的一件事情。 再思考一下卡里的金额,他就很有动力照顾孩子了。 老大不嫌,一把抱起了小鬼,他鼻腔里哼哼发笑,“这就是咒灵啊,咒灵的本质是诅咒,由人类的负面情绪中诞生,或者是由散溢的无主咒力汇聚而成的个体。” 虽然不蒙骗小孩子,但也只说了个大概,一点重要信息没给讲,任由那双樱粉色的眸子看住他,但就是半点不为所动。 “给你一个忠告,小心这些鬼东西,不要招来它们给我惹麻烦,也别让你的身边出现咒灵。” 第52章 他只差没明白地说‘小心有纪’了,极端情绪造就出咒灵的可能性极大,而恰巧有纪就是那样的人,她在樱子身上投入了太多的情感,兀自决定,还总是一副自己受伤的样子。 她懵懵懂懂地眨眼,但是她问到的是,“它死掉了吗?” “对,它死掉了,我的任务就是来拔除诅咒。”禅院甚尔轻松地道,“走了,早点回去休息睡觉,这可真劳累啊。” 真劳累就是他筋骨都还没活动开,直截了当地完事,并且是在一只手护住怀里的孩子,只有一只手战斗的情况下,禅院甚尔晃了晃头,过长的头发扫在眼前,刚差点扎进眼里了。 下楼的话可就比上楼简单,单手抱住小孩,一跃就是四五层楼,之所以没有太夸张还是因为没把握能让年幼的小鬼承受住冲击力,不到一分钟下了楼。 这时候的天色很暗了,星星点点的光落在昏黑的天穹上,远处的高楼上亮起了灯,只是不知道月亮被遮挡在哪里,路很昏暗,两个人都不再说话,但是樱子低头看着他嘴角的那道伤疤,一指头摁了上去,还没有碰到就差点被人咬一口。 禅院甚尔收回了一口张着的牙,懒懒地道:“你懂不懂得尊重人,这张脸可是我大多数时候靠着吃饭的家伙,被你这小鬼摸了还了得?” 他倒是自己伸手摸了一把,从上到下轻划了一下,眼眸微眯表情恶劣,“你要是喜欢,改天我也给你整个?” 在夜色里一直走,禅院甚尔的步伐比来时快了些,但仍旧不急不缓的模样,远处有几声凶恶的犬吠,樱子一直不理他,抱住了那脖颈看向他身后,那栋废弃的未建成的大楼没有恐怖的感觉了,一直萦绕其中的恐惧和愤怒的情感都消散,她眨一下眼,很是稚气也好奇地问:“那里,是怎么?” 是怎么怎么样才造就了一只咒灵?它有很多条腿,也血淋淋的看不见一处皮肤,还有很多的脏器碎块。 禅院甚尔认真回想了一下,虽然没认真看任务解说,但瞥一眼也记得了一个大概,“啊,也就是工地上死了人,好像是被什么重物直接砸下、压住了上半身。” “腿还在外面痉挛抽搐,但上半身的内脏啊什么全都被挤了出来,脑袋也直接爆开了,听说是捞起重物时,就剩一张烂皮和两条腿,别的都收捡不起来了。” “死无全尸。” 他抬起眼皮子还以为能惊吓到她,结果就听她平平缓缓地‘噢’,抱住他脖颈的两只手交握在他背后,然后时不时动一动,她还是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情绪生出。 禅院甚尔现在倒是觉得,这脾气挺难得、少见,可惜了,没有人类正常的情感、情绪,就意味着无法成为咒术师,她没有保护自己的力量,但是又的的确确被保护着,身上一点情绪和咒力的波动都没有,就会在咒灵眼中变成为透明,不大会招惹到它们。 就这样一路赶回去,当终于走到一条有人气的大街上,樱子稍微坐正了一点,然后在不远处的地方看见了个年纪十分小的黑发男童。 他们站在同一条街的同一边,相隔的距离也只有十几米,他看一眼禅院甚尔,再看一眼她,来来回回好几次,之后摸出了衣兜里的手机。 就那样迈着沉重的小短腿走过来,扯了扯禅院甚尔那条堪称宽肥的裤子。 仰起头,露出一张和禅院甚尔相似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以上的面庞,用干巴巴到毫无波澜的语气道:“喂,你拐走了别人家的孩子吗?” 他翻开盖子的手机里已经摁好了110的数字,只差得到答复就能按下去。 禅院甚尔低下头和他对视,很矮很小的男童脸上从原来的一点表情没有,到现在带点儿忧虑和是否要大义灭亲的犹豫迟疑,但是他和那个比他大许多的女孩子对上视线,他稍微晃了下神,之后更坚定了要维护正义的决心。 “惠,你为什么现在都还没回去。”禅院甚尔微妙地把重点挪去另一个地方。 但是他的亲生儿子、禅院惠依旧板着奶气未脱的小脸,开始倒数,“三、二……” 下一秒禅院甚尔以极其迅速的动作抓过了他的手机,把翻盖合上,揣在自己的裤兜里,丝毫不慌地抱起来他。 然后眼睁睁看着他儿子握住大金主的女儿的手,十分怀疑并以相当稚嫩的声音、极其严肃的态度问道:“他真的、我是说,这个一眼看上去就很糟糕恶劣的男人,真的没有拐带你吗?” 【作者有话说】 过路人x22惠惠:我爹抱着别人的崽。 惠惠:他做了什么违法乱纪的事。 惠惠:我需要举报吗? · wb:乌丸乌丸,将陆续放出约稿图,从八岁樱子到十六岁,以及if线里的不死原樱木。 第25章 面对年纪很小的男童认真也带有一点担忧的目光,樱子歪了歪头,很轻很慢地否认了,“不噢,是,保姆先生。” 她正发着呆看男童的刺猬头,看一眼他,再看一眼禅院甚尔的头发,一个头发高高炸起,底下是嫩白的小脸,一个则是刺巴巴的头发贴服着,怎么看怎么凶恶,然后她抓着自己的绒发也试图拉高、让它炸起来,是有一点可爱,也有点笨拙的样子。 禅院甚尔才扯着嘴角想要笑,没想到惠这时候开口了,“哦,原来他在干保姆工作。”点头接受得相当良好,他下意识地有点想去看男人的大胸肌,但是为了替这个不靠谱的大人靠谱一点儿,只颤了颤眼睫就没再动作。 第53章 他那一点小动作禅院甚尔怎么可能没察觉到,脸色一下臭起来,然而被他们两个气笑了,“保姆工作,你们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信。”他转去三岁的禅院惠那边,对他认真地说道:“惠,这个小鬼的脑子不太好,别和她学。” 然后又说樱子,“我是保镖吗?我是,但不是你的保姆。”这时候的语气就十分坦然轻飘飘,仿佛丝毫不记得之前是谁说过别喊他是‘保镖先生’,老妈子拿来自我调侃可以,但是被别人说,尤其是在两个小孩子间传来传去绝对不行。 “简直是两个讨债鬼。”禅院甚尔深深地叹了口气,觉得太阳穴都疼了起来,他就没怎么照顾过孩子,反正樱子安静地不说话,只瞅人,他冲禅院惠抬了抬下巴,还是之前那句问话:“说,你怎么现在还没回去。” 年幼稚气的男童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平淡地说道:“家里没有菜了,明天食物全部告罄,”他说着思考了下,继续补充,但语气变得有一丝嘲讽,“只能喝风。” 禅院甚尔挑了挑眉,歪着头看自家儿子,做出一个古怪怀疑的表情,毕竟他手里空空如也,可什么都没有,但是他崽一板一眼地说道:“商场里出了命案,封闭了。” 说这话的时候禅院惠脸上闪过懊恼和气闷,包子脸都有些鼓起来了,如果早一点去的话,可能就不会那么恰巧地碰上这件事,现在回家去就真的什么都没有,只能在街边随便买点儿食物,饱一顿算一顿,只等他家里完全不靠谱的大人浪回来了丢一次钱。 ……想到了这里禅院惠扭过头看禅院甚尔,“家里也要没钱了。” 然后他开始对着大人背近期花销,每一项都是必不可少的开支,基本没有浪费,禅院甚尔听着,隐约感觉满满嘲讽感,尤其怀里除了儿子还有个老板的大宝贝儿,莫名一对比就惨烈了起来,一边是没娘爹不爱,一边还不是她爹的人劳心劳力恨不能当眼珠子疼。 禅院甚尔陷入沉思,他对儿子真的很差很坏吗?这不是每回钱都给到位了?肯定不是他的过错,是他没钱没法和钱多到到处撒的老板比。 这么想立时心情就平复了,嘴角下撇的弧度也拉平,那头禅院惠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眼去,他知道他名义上的父亲根本不在意这些事情,养孩子都是维持日常开销的钱给够就行,自己十天半月不回家,在街上见到大多时候都当做了不认识,偶尔一点零花被他仔细地存起来,结果听了禅院甚尔说没钱的话给过一两次,之后他只默默存钱,再也不告诉大人了。 黑发有着一双墨绿色眼眸的男童没一会儿又再抬头,小心打量对面同样坐在大人手臂上的女孩儿,她比他大许多,但年纪也不大,安静到存在感很低,像是融化在了夜色下的灯光里,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不怎么爱笑。 他对上了那双眼,漂亮清透的樱粉色眼眸里仿佛可以流淌出水流,就如神龛里的神佛雕塑,不知事得明明白白,没有忧愁和烦恼,扒住了禅院甚尔的衣服,一点也不害怕这个看似凶恶狠厉的男人,等注意到了他在看她,就也望着他不动了,偶尔才轻忽地眨眼。 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的禅院惠试探地歪头,对面的女孩儿也歪头,她比他高出许多,是俯视的姿态,但是两个人都不说话,好一会儿樱子眼尾略弯,很莫名地收回视线,趴在禅院甚尔肩上,他还在发呆思考,然而坐着的胳膊陡然一抖,差点让他摔了下去,“喂!” 奶声奶气的叫唤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反正禅院甚尔装模作样地斜眼看他,还露出一个温和无辜的笑,“惠怎么能不坐稳呢?还不抱住爸爸吗,你看,刚刚就差点很不小心地摔下去呢~” 禅院甚尔的职业在很多时候都固定在‘小白脸’这一地位上,虽然是健康的古铜色皮肤,长相也并不温和惹人怜爱,但是总有许多女性抑制不住爱意泛滥,会将一个全然不知底细、没钱只有脸能看的男人带回去,虽说如此他在赚到钱后也会回报,但已经辗转寄宿过了许多女人家里。 总之,他演戏的功力是丝毫不差,气得禅院惠脸颊鼓鼓,可是随之肚子叫了一声,就实在不想和人搭理了。 禅院惠扭过头去一句话不和他说,自觉被排斥的禅院甚尔也不在意,情绪如常地走在路上。 没一会儿上了辆电车,车上人并不多,他自己坐在最里面,靠在车厢壁上翘起腿,占了一大块位置,见两个小鬼头排排坐在了另一边,就站起身长腿一迈,一手拎起一个过来,自家的丢在怀里,把老板家的仔细妥帖地放在旁边座位上。 他把手支在下巴下,戳了戳自家崽,“你一会儿晚上要吃什么?”这时候语气平缓,就和之前故意气人的姿态不同。 禅院惠捂着咕咕叫的肚子,以格外怀疑的眼神看着他,“你会买菜做饭吗?”眼底还有一丝光亮透出。 但被质问着的禅院甚尔丝毫不慌,他淡淡地撇过眼看向别处,手指虚点旁边女孩儿的头顶,很是理直气壮地说道:“不哦、不哦,虽然我是吃过饭了呢,但是也不嫌弃夜宵,一会儿我们去她家吃。” 眼底光亮一下黯然的禅院惠又冷下表情,这种时候就不得不说他们父子两人长相十分相似,尤其指生气板脸的时候,年纪很小的男童低头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他还对这个家伙抱有什么希望? 他想起了之前说旁边的女孩儿是他父亲受雇要保护的对象,想和她说话,才张了张嘴又被禅院甚尔截了话头,“要喊姐姐哦,她是不死原樱子,樱子酱!真可爱,比只会说爸爸的惠可爱很多呢。” 第54章 虽然是没有被挑起脾气,但依然给气得满眼里都是控诉意味的禅院惠侧过身彻底不理他了,他看向在一个人的世界里也很自得的樱子,她撑在座椅上在看另一边的车窗。 一路上并没有什么好看的,只有偶尔外面路边店铺的霓虹灯照进来,五颜六色一晃过就消失,只有一霎绚烂多彩,但是樱子没有看那些灯,她看着许多许多的人,电车从那个偏僻的站台开出来,逐渐到热闹的城中,身边也不时有人上下。 已经过了学生放学的时间,但这时候还有许多学生在路上,他们相互道别坐上车,或者走进了大街小巷,已工作的成年人也在这时候下班,拎着公文包一身疲惫,毫无生气地上车,逐渐拥挤。 好多、好多的人,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了,樱子稍微缩了下肩膀,收回视线后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然后就被身旁的男人一把摁着头顶转过来。 她眼里毫无阴霾、明亮如许地望过来,禅院甚尔和她说:“看,这是我儿子,惠,长得乖吧?随了我,以后能靠这张脸拿稳小白脸的饭碗,连生计都不用愁。” 长相十分不赖的男人抬着下巴,不以为耻地哼笑着,语气里饱含得意洋洋,哪怕当下神情散漫着也都是好看的,前提他收敛自己一身骇人的气势,也别笑得太过凶戾。 但是下一句话就很让人怀疑人生,“不如问问你爸爸,看他还需要个儿子吗?我可以大方地送他。” “当然,价钱好说,我是说给我拿钱。” 樱子看着他好一会儿不说话,虽然周围的人更多、更拥挤了,可是她注意力不在那里,脑袋里慢慢地思考,之后问道:“你要,卖掉惠。” “怎么能这么说呢?”神色轻佻的男人揽住他怀里的男童,语调依旧上扬,听不出究竟是调侃还是认真的态度,“送啦,送,只是补偿我那么微不足道的一点儿金钱,就能带走这么个可爱的幼崽,不很划得来么?至于那笔钱,可以算营养费啊、买断关系费什么的。” “大小姐,你爸爸不缺钱诶~你想,买下他以后就能有玩伴了,惠超级好逗!而且惹毛了也不会生气很久,都不用费心思哄呢。” 禅院甚尔微眯着眼,深沉的目光里稍微带了点儿压迫,他努力推销自己的儿子说了许多的话,可惜樱子不为所动,她扭过头去,埋头坐在椅子上,电车里有一股风,吹起她的头发一会儿又落下。 “有纪。”她忽然地道。 “不哦,不行的呢,那位女士可出不起我的心理预估价,虽然是好妈妈呐,但是……”后面没有再接着话,禅院甚尔向后靠在椅背上,嘴角的伤疤极度明显,一时又惹来许多的注视。 他面不改色一只手摁住了怀里儿子的头,竟然还很亲昵地揉了揉,可惜动作太随意、力道也太大,很快几下就揉乱了他的头发,让之前安静听他们对话的禅院惠脾气再压制不住,一下打在了他的手上。 【作者有话说】 这章是好活泼的爹咪(感慨),超级爱逗惠惠呢。 · wb上已经放上了番外不死原樱木线,崽和首领宰的双人~ 第26章 一路上任由禅院甚尔把话说得天花乱坠,但无论樱子还是禅院惠都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 回到住宅时已经是六七点左右的样子了,樱子走在路上踩影子,在一座路灯下,脚下的黑影凝实而短,走远就慢慢拉长,到下一座路灯下又矮矮,路边绿化的树木也投下影子,它们在风中摇晃,也零碎地落了一地。 禅院甚尔走在最前头,懒懒地迈着步子,偶尔等一下她和惠……个子不高的惠其实走很快,他身上背着个小包,两手抓住背带,轻易地追赶上了樱子,扭过头仰脸看她走在路上随性地一蹦一跳,不像是她这个年龄的孩子。 很磨蹭的小孩最终被找出来的有纪带回去了,她们牵着手,因为夜风凉,披上了一件无袖红斗篷的樱子把没有被牵住的另一只手在空中挥舞着,帽子盖在脑袋上,一些头发就落在眼睛前,时不时会眨一下眼,最终被全部拂开、撇向一边了。 只是一个下午而已,住宅里又变了一点点,进门先换了拖鞋,樱子被有纪带走去洗漱了,在洗手时玩泡泡多花了点时间,在客厅她看见墙壁上多了一幅画,不是雅各布会画的肖像或者花卉,相反是奇怪的线条。 它是乱七八糟的样子,构图也颠倒着看不出来是什么,但它用了极为漂亮的浓墨重彩,都是樱子熟悉的色彩——是暗色深沉的海,还有跳跃着的金色波光,数根彩色的线条从天空曲折向下,而在很小一角里,一抹歪歪扭扭的白色展开着翅膀。 画作挂得有一点高,樱子扒在墙上想伸手去够,但只摸得到白金色的边框,再努力地垫脚也不能把指尖落在画框里。 樱子拿它没办法,仰头望了一会儿,就回过头去找有纪,有纪从厨房里端出来了天妇罗和玉子烧,因为腾不开手,只能先去放在餐桌上。 禅院甚尔已经毫不见外地开动了,一口一个饺子,面前的咖喱饭也消失了大半,他对面的小男孩还没有动筷子,垂着眼睑十分懂礼且安静的模样,不过又被性格恶劣的男人逗得炸毛,一个天妇罗趁机塞到他嘴里。 最终他们先开动,而樱子只牵着有纪的袖摆跟前跟后,之后带她到了那副画前,眼眸微亮地望着人,有纪才仿佛明白了什么,微微屈膝温柔地向她问道:“要把它取下来吗,放在你的房间里?” 第55章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但指尖还想要去够它,有纪就明白了,“那好,我们明天把它挂矮一点,嗯,可以专门划一片区域来。”就这样很简单地哄好了人。 …… 在夜里,从被子下伸出一根手指,转着小夜灯的可以旋转的灯罩,它有一点冰凉,樱子的脸颊贴在枕头上,收回了手藏起来,望着它一会儿又闭上眼。 灯光是不刺眼的昏黄,她慢慢地吐气和吸气,又没忍住抓住了自己脸颊边的头发,那种黏糊且腻腻、湿湿的触感早已经没有了,它是奇怪的‘咒灵’的血液。 但是一般时候人们看不见咒灵,看不见那些奇形怪状的丑陋的生物,也就没办法保护好自己,只有很少的一部分掌握了特殊能力的人才可以消灭、‘祓除’它们,那么更多无知无觉的人们就毫无办法,只能期冀于命运或者运气。 有一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樱子更小心一点地把自己掩藏在被子下,软和的布料贴在了大半张脸上,但给呼吸留出的位置依旧在,又在算今年自己快要满八岁……在从前她喜欢整个儿把自己埋在被窝里的,在头顶上方掏一个小洞就睡去,蜷成一团儿。 长大一点,就和以前有了不同。 第二天是照常上课,只是没了许多的不必要的课程,只留下文化课,课间时间就多了起来,可以在一节课后玩半个小时,之后再去上另一堂课。 虽然基本上等于是边玩边学,但樱子的学习进度相当乐观,因为很认真上课,并且学习的知识都能记得,只除了她写字歪歪扭扭,像是小木棍拼凑在一起,或者因为力道和对手腕、手指掌控得没有很精细,就有的时候拥挤,有的时候字形拉宽变胖。 奇奇怪怪的文字,练字的作业足足有两张纸。 樱子坐在高高的椅子上发呆,有一点想咬笔头,不过这个坏习惯在刚有一点苗头的时候,就被禅院甚尔制止了,中午的时候,路过的一身懒散的男人随口说了一句“学校里有喜欢咬笔头但是被老师训斥、由怨念和愤恨构成的小咒灵呢”。 从那个有许多条腿、被砍得七零八落的咒灵联想一下,她不要想要满口尖牙,就只盯着笔头发呆了。 “樱子,”有纪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她手里是一只天蓝色的画了白色小象的陶瓷杯,当连同杯垫放下时,掀开盖子,里面是热水果茶,气味甜甜的并不酸,她把头支过去,看到了杯子里有黑色的果籽。 有纪的手摸过了她的额头和手心,温度是正常的,昨夜里回来她有一点着凉,声音闷也还咳了一两声,不过晚上睡得好到今早就没有什么事了,“小心烫,等下慢慢地吃,不要急,一会儿我再过来。” 毛绒绒的小脑袋点了点,但是她用很微小的力道拉住了有纪的和服袖子,在那样温柔包容的注视下,舀起一颗奇怪的黑果果,盯得目不转睛,轻声且软和地问道:“它是,什么?” 勺子里除了看起来就很奇怪的黑色果籽,还有白白带点黄的梨肉,有纪神色柔和,她知道樱子会问的是什么,她有许多的不认识的东西,自己见到了,如果身边有人就会问出来,一直看着想要得到答案。 “是百香果的果籽哦,可以吃呢,如果不想吃的话就留下。” 因为问题被解答,‘噢’一声就放开了有纪。 教学室内的光线十分充足,樱子写课后作业是在小阳台上,她坐在这边,铺开的纸笔、文具袋和杯子占据了一块地方,另一边的桌上就是早上搬出来晒太阳的小盆栽。 小小的盆里嫩绿色植株团成一团,从一开始的五六片小叶子到现在十多枚,长得很努力、很用心,只是从昨天到今天来看的话,就一点变化都没有,它还是很矮很小的一团,底下有一小块深色的土壤,十多分钟前才浇过了水。 即使在很认真地练字,但写出来的还是稚嫩且歪斜的一团,大小和间隙全都不可控,一个个挨着的字与字之间总是有着不可忽视的差异。 两张纸写完了,把它们都翻过来扣在桌面上,用橡皮擦压住,然后翻开课本做课后习题里的一小页算术题,十多道口算题,是看一眼就能够得出答案的简易程度。 作业很简单地就完成了。 一周时间就这样平平淡淡地度过,除了学习外,有的时候樱子会一个人去商业街,买一些小零食或者新的玩具,现在她的玩偶很多,自己房间里是最喜欢的,别的就哪里都放得有,很像是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占有欲,默不作声占据在各个小角落。 置物架上有大耳朵的树懒玩偶,和史迪仔间隔了一个空位,有一个彩虹独角马的钥匙坠,它挂在客厅墙壁上的画框下,放花瓶的柜子上摆着俄罗斯套娃,连好看的兔子灯也被十分精巧地挂了起来,当作为住宅中的装饰。 周五的下午,很早为贞一木就宣布‘放假’,周六和周日都不上课了,虽然有布置一点作业,但是除了练字外都可以很快地完成。 这还是樱子上课以来的第一个正式假期,收好了教案和课本,一头金发的年轻教师也不由呼出一口气,教导小孩子、教导八岁的小孩子…… 不,主要是教樱子学习是一件基本没有难度的事情,她很认真上课学习,一点不调皮捣蛋或者敷衍难驯,听话的学生会让老师拥有极大的成就感以及相应而生的欣慰、感动之类的情感,才出大学没有几年,但已经从各个方面知道小孩子难缠程度的为贞一木实在庆幸。 第56章 为贞一木背好了自己的背包,回过头看樱子慢吞吞地收拾桌面,脚尖够到了地,从凳子上下来,抱着水杯跑过了他,蓬松的发尾一动一动,不过被他给唤住了。 “等一等,樱子,”虽然是他唤住了人,但为贞一木略微无措地揉着自己的头发,笑得温和、甚至于可以称得上是软和。 樱子停下了脚步,仰头望着他,他不由得弯了一下紫色的眼眸,神色柔软得不像话,“那个,就是……我可以问一下你的假期计划吗?” 为贞一木蹲在她身前,是十分坦荡的、毫无威胁的姿态,他稍想了一下自己的措辞语气,虽然也还是止不住那股羞赧,但好歹问了出来,“这是樱子同学上课以来第一个周末假呢!不知道这周的课程你习不习惯……” “我在课上有没有讲太快或者太严肃啊?是能听懂的程度吗?我有哪里做得不够好的地方,可以提出来哦,不然我自己意识不到的话,就真的非常非常抱歉,我会很过意不去……” 他絮絮叨叨说的又急又快,明明被问到的小孩子还没有做出什么反应,结果他就埋头在膝间,瑟瑟紧张得好像恨不能打个洞从地板直通地底,最终艰难地伸出两根手指,虚虚地牵住樱子的袖子,“那个,樱子同学,我也是第一次当家庭教师、教学生呢!所以就,可不可以——” 从手臂留出的缝隙间可以看到他不仅脸上一片绯色,就连耳朵也烧红了起来,语声越来越低闷和丧气,变得几乎和哽咽差不多。 “——周末我们一起去玩?” 【作者有话说】 为贞一木,社恐,大社恐。 从接下家庭教师的工作起就开始做心理准备,结果临时逃避,从周三又到周天,终于拎着背包和行礼住到了学生家附近的出租屋里。 · 新年快乐。 在wb放上了新年福利——脑洞和片段文,虽然极大概率不会写。下一本是卫观辙/莱利亚撒(莱崽)。 第27章 有纪做了一套新和服,是给樱子的,她自己穿着的是来应聘前自己去买的和服,后来又再补充了几套,大致都是一个样,方便日常整理家务和做活,总是戴着襻膊,忙前忙后没有停歇过。 周六早上,为贞一木还没有来,有纪给樱子换上了新衣服,小小的孩童张开手臂在原地转圈圈,她的步子很小,木屐一下下敲地,节奏有点乱,但又是轻快的。 和服的布料带有一点暗纹,本身也有着细细的纹路,揉在手里十分柔软,由于天气冷了是稍厚的布料,里面还穿着肌襦袢和衬裙,终于把过于纤瘦的腰身变得‘胖’了一点点。 她还是很小一个,张开的手臂扑在有纪身上,就和小小鸟一样,窸窸窣窣头埋在翅膀下,尖细的喙理着自己的羽毛,结果一会儿又不动了,等着人来帮她,需要被抚摸、被哄,稍微戳上去一指头,这样就会心满意足。 有纪让她坐下了,自己蹲身为她梳理头发,那头毛绒绒的头发没有怎样长长,刚好地落在肩上,发丝很细,颜色也极浅,隐约流淌着灰金,在未来或许会固定为棕褐色。 “要出去玩的话,记得小心车辆哦,也不要吃太凉的食物,会伤到胃并且着凉的。” 边叮嘱着,樱子头上低低的双马尾也梳好了,粉色的发圈上带着蝴蝶结,刚好落在两边耳后的位置,然后为她系上了一条发带。 就这样一个格外精致漂亮的小姑娘新鲜出炉,她不笑,只是眼尾和嘴角有一点弯弯的弧度,站起来又是围着人跑前跑后,先去给小盆栽浇水,之后丢掉了置物架上干枯的叶片,再从在庭院中晾挂衣服的苏菲旁边路过,得到了‘你今天真好看’的夸赞。 因为是和大人一起去逛街,樱子能走动的范围又大了些,附近已经踩熟了,她想要去更远一点的地方。 从前的流浪是稀里糊涂走过,现在因为不可以再一个人跑掉,她就变得喜欢走遍每一个地方,有的时候还故意钻进去小巷子或角落,又灰扑扑地出现被带回去。 九点钟为贞一木来接樱子,他到今天背着的背包终于换成了土黄色的单肩包,从一边垂下了不停晃动的流苏,看着就和还没出大学的学生一样,笑得温和腼腆。 他牵住了樱子,冲有纪点点头,“那,小山女士,我们这就走了,额……”他说着又不禁挠挠脸颊,低下头柔声地问樱子:“我们要多久回来啊?” 两个大人都不能替她做决定,樱子原本在东张西望,听见了问话仰头看他们,好一会儿很慢很慢地说:“不知道。”因为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没有确切的计划和出门要完成的目的,唯一能想到的是,“晚上,红豆年糕汤。” 天气冷了,在夜间来一碗甜甜不腻的红豆年糕汤就超棒,因为樱子不喜欢喝白水,有纪和苏菲就尝试了许多汤品和茶,除了真的很奇怪的东西,樱子都接受得良好。 “好呢好呢,今天我还会在家尝试大福的,如果口味合适的话,就不用很经常地去买呢。”有纪摸了摸她的脑袋,再把缝着招财猫的拉链小圆包递到那小手中,被下意识地抓住捏了捏,“注意安全,玩得开心。” 冲身后挥了挥手,小圆包挂在小拇指上晃来晃去、摇摇欲坠,樱子拉着为贞一木从不高的台阶上跳下去,跑过绿化草坪上的石子路,几下就到了宽阔的路边。 毫不看路地胡乱乘车、下车、换乘,都是哪里人多就去哪里,她的小圆包里装满了硬币和零钱,万円的钞票卷了一小叠,连各种功能的卡也有好几张,包括但不限于银行卡、打折卡、vip卡…… 第57章 为贞一木在拥挤的人群中被搞得晕头转向,只顾着紧张以及低头看住樱子,等到站在一条极为宽阔且繁华的大街前,不由得目瞪口呆,然后默默地把自己挪在了身边的小孩子后面。 在明灿的太阳光下,那头金发如失去了色彩一般,一整个垂头丧气,但牵住樱子的手始终力道轻柔也没有松开过一刻,他蹲下身小声地冲她问道:“那个,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只站定了一会儿,等为贞一木稍稍适应了,樱子脚下的木屐走在路上敲得清脆,相当自在地穿梭在人群中,不过没一会儿就停下,看了看一身弱气、好欺负样子的老师,再看看他的会叫的肚皮,然后就去了街边一家料理店。 店铺里坐着三三两两的人,都在各自的卡座上等送上餐食,没有别的嘈杂的声响,偶尔有交谈的话语声也放得很轻,空气里是一股糅杂了许多味道的食物香气,不过这时候是浓郁的鸡汤气味占据了上风。 两碗参鸡汤拉面送上来时冒着热气,鸡汤呈乳白色,顶上洒了芝麻、松仁和切得细细的葱花,一颗煮透的红枣放在正中央,等把整碗都翻一翻,底下还有着煮得松软的糯米和鸡肉。 吃完自己的一小碗拉面,在洗漱间洗手时,她视线稍稍向旁边歪,看到了一颗熠熠生辉的紫色宝石,缀在收束得极紧的袖口上,那是位好看的夫人,精致的细眉弯弯,唇上涂抹的口脂是富有古典味道的檀色。 乌黑如鸦羽般的头发懒懒半挽,她冲身边的小孩儿笑,自己指尖才沾了水,可不好弄湿人家的额头,就只任由手冲着水,自己稍稍屈膝蹲下,和小孩儿咬耳朵,“你这么好看,是谁家的孩子呢?” “哎呀,假如我的孩子出世后也有你这样乖,”她吃吃地笑,眉眼间天真不改,就和含了蜜糖一样,“那一定是我赚了呢。” 又冲素不相识的小孩儿笑了笑,擦拭干净了手,翻着自己的提包却又找不出什么可送人的物件,她着急忙慌地拿出一枚胸针塞入樱子手中,快步地跑了出去。 她们的手只交握了一霎,樱子的手很小,也是热乎着的,但她的手要更为柔软,却也冰凉。 手中的胸针具有鲜艳明亮的颜色,铺开的色彩上可以看到细如毫针的纹路,还有形似羽毛的漂亮光泽,运用了点翠工艺制作而成,轻盈灵动的鸟身怪异地只有一只脚,张翅作起舞状,尖细且长的鸟喙从侧面伸出,姿态优雅而凛然。 是工艺精湛、十足昂贵的胸针,她却很随性地给出了,因为人家小孩儿好看,因为她自己都没有忍住凑过去和人咬耳朵说话,等说完了才感觉到不好意思,这才着急得要给见面礼,哪怕之后可能都不会再见。 樱子有一点不明白。 ……她明明,很、难过。 心里有很大的悲伤,却又把自己变作天真的模样,她被困在牢笼里,茫茫然惊醒又失落,她自己还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日复一日做着同一个梦。 可是很难过的人又会爱一个只见一面的孩子,即使对方是‘小孩子’这样的最容易令人心软、惹来怜爱的身份,可是又究竟是为什么?拥有着情感的人们太过大方,甚至称得上是肆意挥霍,让不具有这一物的孩子心生疑惑。 樱子呆站了好一会儿,回去过后问为贞一木:“……是,什么?” 什么是什么?她说得不明白,语气短促可是虚虚的,像飘在空中的浮尘飞埃,自己脸上都是茫然一片,有点儿蹙眉,她在想着事情的时候会很快地眨眼,这时候也就是,看着莫名地叫人为她委屈。 为贞一木也心下一软,他把指尖戳在樱子的额头上,很认真地和她说,“不要很为难地去想,”他的语声慢慢,带着一丝安抚和宽慰:“总会有一日明白的呢,现在的你要慢慢长大。” 虽然、虽然是哄孩子的话,樱子手肘落在桌面上,撑着脸颊揉了揉,不去想那个问题,她看为贞一木也吃好了,碗底干干净净没有剩下拉面和肉,顾自地点头,仿佛满意的神情。 回到街道上,往来的人群摩肩接踵,仰头可以看到许多的招牌以及建筑上的反光玻璃,街头有信号灯,杆上还标着‘xx几丁目’,樱子踩在斑马线上,从无数条腿间安静地穿过。 这一片区域的建筑融合了古建筑和现代两种风格,它经历过许多岁月、数次重建,大商场和奢华的珠宝店、百年文具店、工艺品店、小吃店……等等林立,但是对小孩子来说,显然是博品馆toy park才更具有吸引力。 为贞一木是丝毫没有想要去的地方,他本来就是‘只想要出门’,为了这一个目的而拜托了樱子,被带到哪里去都毫无异议,虽然排斥人多,不过有人结伴就能很好地遏制住他的恐惧心理。 路上一心一意照顾着樱子,在偶尔停下来时,以一脸精神恍惚已经无惧无畏的神情去买奶茶。 ……不,好像还是有那么微不足道的一点小问题。 拿在手中的两杯奶茶温热,纤细的纸吸管插在上面,纸杯并不透明,顶上罩着半圆球状的透明盖子,可以看到形状漂亮、颜色奶白的奶芙,以及上面撒着的榛果碎。 为贞一木脚步一顿,他想起来了,一路都是樱子买票带他乘车,刚刚在街边看到排队好几米的奶茶店,也是年纪很小的孩子从自己的小圆包里掏钱,很随意地按在他手中,然后仰头说自己想要什么。 第58章 由于发生得太过自然,他到现在才反应过来,衣兜还揣着一把找开的零钱,一下鼓起来的排队买奶茶后的气就散了,当走到坐在路边长椅上等他的樱子面前时,就还是谨小慎微的模样,有留意到她在发呆,就在说过一句‘我回来了’后把奶茶递过去。 清新细腻且带着浓浓奶香的抹茶味道有效缓解了口渴感,参鸡汤会有一点奇怪的中药味,在吃完拉面后留在口腔里,樱子不喜欢,埋头喝了好几口奶茶,又才扭头看身边坐着的比她高出好大一截的青年。 “一木……桑。”最后的‘桑’的音节和小猫呼噜一样,轻轻地被吐出来,奇怪的情绪波动,可能是太阳太晒人的缘故。 为贞一木从听到她的唤声起就看了过来,因为知道自己高,就弯腰趴背,又习惯性地弯起眼、露出温和的笑,一点不在意形象。 “一木。” “啊?” 樱子一下从长椅上起来,也不去管怎么自己也变得奇奇怪怪,抓着为贞一木兴致冲冲地一头扎进博品馆toy park,然后站在了满满一角的龙猫玩偶前。 【作者有话说】 过路人x23啊呜,好欣慰的……终于有一点情感萌芽的樱子,从被江户川乱步形容为‘小鸟’,从很喜欢唤雅各布,到现在亲近依偎着不少人。 在长大呢!这章的一木桑·非完全社恐。 以及写到了这里卡得死去活来……就想是时候一定要写大纲和细纲了!(下本一定、下本一定.gif) 其实这本真的只理了文野的时间线就开写了,连樱子的人设也只定下了名字和年龄,基本就是写到哪里算哪里,为了换文名而想的新一版文案就是大纲,没想到吧! 樱子的设定是随剧情的推进而不断修正,这样慢慢‘长大’感觉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奇奇怪怪的发言(?) · ↑以上是写存稿时顺便写下的作话。 第28章 “——都要!” 樱子向身边的大人比比划划了一整个龙猫玩偶占据的区域,因为为贞一木为难地不做声,她仰头望着他,清透澄亮的眼眸里什么意味都没有,可是又坚持着,想要被妥协。 灰棕色的龙猫有大有小,竖着三角形样的耳朵,樱子就正指着一个裂开一口大白牙的玩偶,可是它真的很大、很大,她觉得自己抱不走,又指着一个电影里出现过的黄棕色多爪大猫猫,那只猫猫有六对脚,指尖伸出来点儿白色,就和利爪一样,它还有毛绒绒的大尾巴,尾尖是深色,也还在尾巴颠儿箍着一圈深色。 小孩子都会喜欢玩偶,尤其是宫崎老师的作品,连大人也不能幸免,为贞一木实在没办法,他已经想妥协了,战战兢兢地想可能他一个妥协后就是樱子会把这一角玩偶搬空的后果,倒是不觉得她带上的零花钱会不够。 但是无论怎样好像这都不太好,他蹲下来小声地说道:“别这样嘛,樱子同学,你看这次如果把它们都买回去,那下次来逛街呢?” “可以买,别的。”灯下小姑娘的眼眸亮极了,一泓樱粉色中透着灿然的光,鲜活到不可思议,她轻轻眨着眼,长长弯曲的睫毛投下一点儿阴影,仿佛可怜巴巴的模样。 她一身不知世事的娇,为贞一木心底叹了口气,就要和她约法三章说只能买一两个,然而下一刻面前的小姑娘就被人掐着胳肢窝举起来,他木楞地抬头看过去,是一个奇怪的戴着圆墨镜的半大少年,身形颀长,态度也大大方方。 “哎呀,这是谁——哦哦一个笨小孩!又见面了呢!”是从背后把小孩举起来的姿势,五条悟眼睛一眯,十分自然地让她坐在自己胳膊上。 而因为知道是熟悉的人,樱子也没有多的反应,手扶在五条悟的肩上,她:“猫猫。” 看了他们好一会儿,但装作对前因后果全不知情的五条悟笑容满面,直接抱着樱子离开这片区域,不顾怀里的幼崽冲身后扑腾爪子,他还在絮絮叨叨自说自话,“今天也是成功甩开了杰,他怎么能事事都管我嘛!就和老妈子一样,我上课打游戏怎么了,砸他小纸条怎么了,不就是把检讨书丢给了他写吗?为什么要对我如此冷酷呢?” “他好不讲道理,我们可是好朋友诶,竟然为这点事情斤斤计较,他实在过分!”口中说得气愤不已,结果没迈出几步就变成了欢快的跳跃步,整个人身上都快冒小花花了。 “樱子!好久没见你有没有想我?我知道你一定是很想的吧,只是害羞不好意思说出口,不过嘛,大哥哥我全都明白,能理解你的。” 由于抱走樱子的少年太过跳脱,单只手抱着不大不小的孩子毫不费力,后面回神过来的为贞一木小跑着跟上,他倒是不太敢和不认识的陌生人说话,明明自己应当理直气壮,却心虚气短地跟着,看到樱子的脸上没有排斥才稍安下心。 可是樱子有点失落,那么多的龙猫被丢在身后,别的毛绒绒比如小海豚、柴犬或别的,又都没有喜欢。 话痨一般的少年脸皮太厚,弯着唇笑,丝毫不心虚,他稍微用力抖下了那副充满了滑稽气息的圆墨镜,捏着下巴看樱子,“嗯嗯不错、不错,”还很欣慰的样子,就和看自家田地里的小白菜健康成长似的,又没忍住拖长了语气:“樱子酱——今天你和我一起玩,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有机会放假的。” 稍一抬头墨镜就回到了原位,端端正正地架在鼻梁上,遮住了那双剔透且神异的蓝色眼眸,毕竟只是拿它看一下小朋友的近期状况,没什么大毛病就行了。 第59章 在这一层还有许多的益智玩具和轨道火车、模型车辆,拼插玩具类也有不少,因为樱子都不感兴趣,五条悟直接冲刺向占据了一大片区域的扭蛋机,一百円的硬币一直往里投,叮铃哐啷就没停下过。 类似开盲盒的体验让樱子也看得目不转睛,只是一直都没有开出什么好物,在浪费了一大笔钱后五条悟收手,面不改色地道:“今天运气不行呢,果然是都花在了和樱子见面上,那么下回我再一个人来肯定能开出好东西!” 有理有据十分令人信服,把开出来的东西都丢给了身后的为贞一木,五条悟大摇大摆迈向别的区域,玩偶可不止三楼有,二楼更是布偶天堂,把樱子从她喜欢的龙猫面前带走的五条悟丝毫不慌,甚至于给她怀里丢了个丑丑的墨绿色玩偶。 一整个是有点脏脏的深绿色,玩偶有两只大眼睛,在脑门儿上还有俩个螺旋纹,从嘴巴的位置伸出来四条大概是触手也可能是牙的东西,总之丑得别具一格。 樱子看了看手里的丑东西,再看看一脸得意洋洋、自觉审美高绝的白毛少年,抿着唇想去揪他面前稍微遮着眼的头发。 可是她被对方十分手疾眼快地放下了地,一下抓空了,五条悟几步迈出去,还回过头冲人做鬼脸,‘略略略’个不停,身体几乎扭成了波浪线,“哎呀笨小孩竟然会生气诶,你生气了!该不会被气哭吧?” “笨小孩、矮萝卜、小短腿!追不上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在公众场合、大庭广众之下,他笑得捂住了肚子,直拍大腿,这么大个人还欺负小孩子,简直是过分极了。 可是他站在那里,看着留在原地的樱子眼眸干干净净,她身上的情绪只有极为短暂的一刹那,就如流星或焰火般转瞬即逝,消失得无痕,这是个对她来说空荡荡的、也很奇怪的世界。 在她从世界上路过的途中,来自他人的、她所能理解的,是格外稀少的东西,可是很多的人对它们不以为意,而偶尔才会有一丝明悟的樱子,也不明白它尤为珍贵。 只有很小很小一点的涟漪从心上漾过,之后渐渐平息了,樱子没有丢下丑玩偶,还拽着它的一只手,就如两个和世界格格不入的孩子拉着手。 她没有看任何人,慢慢吐了一口气出来,仰脸望着四周,她喜欢观察这个世界,年幼的孩子小心翼翼地,想要谨慎却学不会,看在别人眼中就是天真笨拙得万分可爱。 有着六眼的神之子可不会觉得她是小神明,自己看着人小孩乐,笑够了才操着手溜溜达达回去。 “嗨嗨,是我不对。” 五条悟又走回来蹲在樱子面前,扯着她的小揪揪,把一小股头发捏在手里揉来揉去,他很认真神色地道歉,可是又勾起一个笑,声音低沉,仿若变得温柔,“以后要记得,不能有别人这样惹你生气哦,要是有的话,你告诉我,回头我就去教训他。” 说到最后又是眉飞色舞、嘻嘻哈哈,还挽起袖子向人展示自己手臂上的肌肉,拿起那只丑玩偶举了好几下。 总是很好哄的樱子看他摆出的无害的笑容,一点点的不开心早就消散了,慢吞吞地牵住他,另一只手想要牵为贞一木,那么缝着招财猫猫的小圆包就到了五条悟手里,挂在瘦削得骨节分明的手指上甩来甩去就是不掉。 中午的时候三人一行去吃了蛋包饭,煎成金黄色的蛋皮包裹着米饭,上面浇着红色的番茄酱,它从中间被切开一刀,清晰可见里面的米饭中还含着胡萝卜丁、豌豆、火腿和玉米粒,在餐盘的边上还放了小番茄和西蓝花。 到了下午五条悟继续拐带人小孩跑,满街乱窜,顺带捎上了个木头挂件(为贞一木:……)。 两人有被樱子介绍过,一个‘五条’、一个‘一木’,当然不是亲疏远近的问题,只是怎么顺口怎么喊。 为贞一木在被自己的学生唤‘一木’的当时没有反应过来,之后就不好意思再提,反正樱子是很好的孩子,大概也能算是亲近的体现,习惯后就不在意了。 而走在路上,五条悟竟然和樱子不讲理地歪缠了起来,“我不!我就不!我也要‘悟’的称呼,不然我们三个人当中,你-‘樱子’,老师-‘一木’,就只有我是冷冰冰的‘五条’,显得我好不合群。” 因为他在意得不得了,还很烦人地举着樱子晃,足袋里的脚趾紧紧抓着木屐,鞋子摇摇欲坠,她张了张嘴,几根头发落在了下巴那里,有一点痒可是她现在又举不起来手,就很气虚虚、轻飘飘地应下了,“……悟。” 终于被放下来,看他们一大一小闹成一团、操心极了的为贞一木给她整理衣服。 金发的青年望着他们时笑容温和,没有哪怕一丁点儿不耐,相反这样的相处才令他舒适,稍微有存在感却也不引人注目。作为老师他很喜欢樱子同学,作为一起出来玩的小伙伴,嗯,樱子是小孩子,她才应当被照顾的。 自己把头发拿开了,因为刚刚被举起来时看到路边有个男人怀里抱了一只花斑猫,樱子伸手去扯五条悟的裤腿,“猫猫。” 然后被问到了一句:“你是想养猫猫吗?”五条悟问得很怀疑,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的幼崽,还想要猫?不能够吧? 稍微想了一下,樱子点头过后又是摇头,好一会儿后很轻很慢地道:“不养猫猫。” 猫猫和小盆栽不同,后者只需要浇水、埋肥料,每天看过一眼就可以,可是活的猫咪不一样,它也和小孩子一样,而猫猫比别的动物更麻烦……她看到过老房子前躺在摇椅上的老婆婆,在午后的阳光下怀里抱着一只灰扑扑的猫,低头温声地唤它“乖囡”。 第60章 那是很慢很慢的岁月,也是很长很长的陪伴,还有深到无法以言语描述出的情感。 她发着呆,感觉像是回到了那时候,因为太阳光又照在了头顶,微微有些发热,就迈着小步子躲在为贞一木身后,但其实也遮不了多少,心理安慰远比实际意义要大。 跟着人亦趋亦步的时候就牵住了为贞一木斜跨着的包,埋头看他的脚后跟,她总觉得自己会一不小心踩上去,然后自己就会被掀一个跟斗。 樱子只说了一句话,但五条悟明白了,不过注意力没在这儿,他冲旁边瞅了好几眼,来来回回,看得为贞一木都不好意思了,却是嫌弃他背后的樱子小短腿走不快,又是一把拎过来丢在自己背上,“走吧,我带你去找好玩儿的,这片区域可没人比我更熟。” 半个小时后,儿童乐园休息区里,樱子抱着热茶捂手,偶尔埋头吸吸,和为贞一木排排坐,看好大一个正值青春年少的白发少年混在一堆小孩子中毫不违和。 明明身形那么高,看着也很不好惹的模样,但就是挎着副墨镜成为毫无异议的孩子王,走哪里都呼啦啦一群矮萝卜紧紧跟着,为他鞍前马后,神色崇拜,口里唤着‘五条大王’。 因为大咧咧跑去和他们玩儿童项目的‘大王’很大方,不仅请了甜食、请了玩具,还能毫不费力地举高高,两条胳膊平整地展开在身侧,上边挂了四五个萝卜头,背上还爬了三个,脖颈上正有一个两岁的幼童坐着揪他头发,腿上还粘着圈数不清的幼崽,就这样都能轻轻松松挪动自己,从儿童乐园的这头滑步到那头。 不仅仅孩子们被震惊了,大人们也看得瞠目结舌。 而在有一个孩子跑回来,扑在自己的爸爸怀里说回去也要这么玩,在场所有的已婚已育有崽男士,全都一瞬间变了脸色,而妈妈们在一旁含着笑看热闹,但在了解到自家崽真的认为所有男士都可以做到像那位年轻先生那样,女士们也不由沉默了。 满场都晃了回来,笑容满面的五条悟拍了拍一个小朋友的头,把身上的幼崽全都放下地,直起身伸个懒腰,踮脚转几个圈,一下就甩开了孩子们大摇大摆地走了。 五条悟走到樱子面前,也拍拍她的脑袋,很有在市场上瓜农保熟的那味儿,冲她笑道:“樱子真的不来玩吗?你看别的小朋友也都玩得很开心呢!” 他跃跃欲试地想抱着樱子直冲游乐场,他一个人玩遍了大多数项目,别的体型不符合或者承重达不到的项目就只能遗憾放过,虽然他玩不了,但是可以看樱子玩啊! 还不等樱子回应,变魔术一样地从身后掏出了个相机,五条悟蹲下身凑在她面前,比出了各种姿势和耶,快乐地连拍十几张,还扫过一眼确认都很完美,之后就一秒正经地站直了,和人认认真真道:“真的很好玩噢!我不骗你!” 手指着游乐场内豪气万千,“看!那都是我历经千辛万苦、百折不挠地,为樱子酱你打下的江山——” 由于他们的大王一早和他们商量了什么时候配合、怎么表现最好,在这时候早就注意着这里的一群孩子们都围过来欢呼甩手,大声地喊着:“五条大王!” “——樱子大王!” 气势如虹,直贯云霄。 【作者有话说】 啊,槽点满满的一章。 从此在这片区域里有个名叫‘樱子’的小孩出了名,还随着时间推移名声不断扩散,尤其是她家的大人,被完完全全妖魔化,传说当中‘五条大王’会吃小孩,一顿十七八个那种。 传言背后被沉重的亲子情压垮的娃爸娃妈:呵呵。 第29章 送樱子回去的路上,五条悟着重批评了为贞一木老师基本为负的责任心,说上三句有两句都是在为自己辩白,说他明明那么体贴、善良、富有爱心,但樱子怎么能不仅不为所动,还在那个万众欢呼的时刻想要拉着为贞老师跑掉,实在是伤他的心。 体贴——他可是买下了那只樱子‘爱不释手’的绿色玩偶,就算她不说,他都这么善解人意; 至于善良那更是体现在方方面面,不胜枚举、数不胜数; 富有爱心不是刚刚才陪小孩子们玩了一通吗?还给樱子准备了超大惊喜,可惜没有被接受。 五条悟就在这一点上批评为贞一木,“你可是樱子的老师诶,却一点都不关心樱子!不像我,我是一个多么善良体贴的人。”顺势摸着下巴发出感喟。 这话他说的毫不亏心,身边跟着的樱子抬头想望他,被他一手摁下去了毛绒绒的脑袋,漫不经心地又训着小孩:“看路啊~笨小孩,你该不会是想摔一跤吧?” 两个身高腿长的大人走两边,中间是矮墩墩的樱子,他们都顺着她迈的小步子而放慢了步伐,走得和路边蜗牛一样,已经有不少人从旁边越过了他们。 樱子埋头踩地上砖块的缝隙,这个时候是快要到黄昏,金灿灿的云层在天边铺开,其中掺了夷靡而颓败的绯红色,火焰烧着了半边天,而地上的光线已经变得沉沉,偶有人急匆匆地赶路,只是她和身边的大人都不着急,走得慢慢悠悠。 “你不想要很多的玩伴吗?同龄孩子的簇拥、大家的喜爱和陪伴,和他们相处说话,并且与同伴一起学习?”五条悟突然发问,语气似乎漫不经心带着笑,但又无疑是必须要得到一个答案的。 而为贞一木也是在这时候才想起,樱子无论如何都是一个年纪很小的孩子,她却没有玩伴,身边都是大人,不由得感到一丝羞愧,只是他想不到什么办法,因为本身就是作为家庭教师而被聘请的,他的家中没有孩子,在这里也没有别的认识的人。 第61章 “那都是我辛苦地为你找的玩伴呢,只要下次再去,就是孩子们心目中地位相当崇高的‘樱子大王’,绝对不会有孩子会欺负樱子,或者他们一致排外的情况。”这是很认真地分析过孩子们的心理,还从中挑出了性格脾气好的那一拨人的五条悟。 这时候就不见他跳脱不靠谱了,而是相当成熟可靠的大人模样,明明还是个少年,却格外地为樱子操心。 ……噢……玩伴? 樱子很慢地才接收到五条悟想要表达出的意思,不过她摇了摇头,细软的头发蹭在肩上,她想了一下那会儿在儿童乐园看到的孩子们,无论是比她大一点的,还是比她小的孩童,都没有和他们一起玩的想法。 她不喜欢人多,而如果人多的话,会想要把自己隐藏起来、一点都看不见那样,很多时候可以接受身边有人,可以接受那些善意与爱心,可如果那部分情感有很多,就会让她受惊害怕。 只是想一想就又想把自己团起来的孩子被五条悟伸出腿一拦,然后被按着肩膀摁在原地了,她微微仰起头,被那双不笑时显得剔透而冷冽的眼眸盯住,但是她却得到了一点点的勇气,眼尾的弧度变得弯弯,以十分细弱无力的语声道:“不要。” 不要很多的人,不要什么玩伴,“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樱子伸手抱住他的脖颈,慢慢蹭上去,贴着少年格外白皙的脸颊,不仅仅两个人的侧脸颊贴在一起,他刺巴巴的头发也被她蹭得翘起。 “嘶——”五条悟倒吸一口凉气,“我可是风靡万千少女的五条悟诶!”竟然不是少女和他贴贴,而是被个牙都没换完的小姑娘抢占了先手,这合理吗?这不合理。 顿时眼神变得不一样了,气势汹汹也去蹭乱小姑娘的发型,闹了好大一阵儿后,两个静电之下头发炸起的毛脑袋新鲜出炉,五条悟扯着嘴角作高傲的冷笑状,“快说,你服输了!” 旁边蹲着的为贞一木捂脸,“你们这……”究竟在干嘛啊,难道不是跑偏了题吗?而且为什么要在这种奇怪的地方有胜负欲? 被蹭得晕晕乎乎的樱子已经说不出话,垂头丧气张着口呼吸,好像还吃进去了头发,可是又不想理出来,不想动,还是五条悟一挑眉,贴心地一指头戳上去给理出来了,她靠着他的脖颈,慢慢闭眼,忽然瞌睡就来了。 中午没有午睡,现在就脑袋一点一点地困了起来,五条悟以抱小孩的姿势抱起来她,她的身子就贴在他胸膛上,少年人的会有些灼烫的温度慢慢传递过来,隐隐约约背上有一只手扶着,还安抚地拍了拍。 “笨小孩,”耳边清越优雅的少年声竟叹了口气,可是又带着满满的笑意,也学她的样子放得很轻很慢,“真是不让人省心,快点睡吧。” 说得不客气,结果还不是任劳任怨哄小孩。 五条悟看向旁边的老师,抬了抬下巴示意带路,这里是在距离那天的公园不远的路上,不用乘车,走过去就刚好小孩熟睡,为贞一木也没提打车,安安静静地带路。 走了一阵儿,天色没有怎么暗沉,但路灯依旧按时地亮了起来,因为附近有一座公园,就可以听见鸟类的啼叫,远远传过来还是显得清脆动听,樱子的呼吸声变得悠长,五条悟慢条斯理地发问:“你当樱子的家庭教师有一周了?” 为贞一木点头,轻声地应道:“这是我的第一份工作。” 他不知道五条悟和樱子的关系怎样,但白天里两人玩得很好,即使在博品馆toy park里,这个不大的少年看似欺负过小孩,却在意着分寸,也只是那一下,之后亲昵依旧,明显是在教会樱子要懂得他人的恶意。 现在五条悟都说出了他任教的时间,显然是和樱子在之前就有说过,为贞一木笑得温和,他脾气太软也太好,一路上被问了不少的问题,全都认认真真答出来,哪怕被为难,也只是歉疚自己不能照实回答。 “前面那里,就是樱子的家了。”抬眼看不远处,那一处住宅亮着灯,在路边的信箱下挂着个圆溜溜的小灯,显然是樱子布置的。 在这时候才和老师唠完,五条悟嘴角的弧度轻扬,摸清了身边这家伙的脾性,十分‘顺便’地还得到了不少有关于樱子和樱子身边的人的信息,就也心满意足,走过去时那位红发女士已经在门前等候他们。 有纪一直望着樱子,悉心看过了她在睡觉,手背轻轻地在小孩子的额头上,感觉没有发热或着凉,这才压低了声音和五条悟、为贞一木道:“两位先生要进来坐一会儿吗?” 她轻笑出声,“樱子不会睡太久呢,不如相互道别了再回去。” 原本想告别回去的两人都留下了,为贞一木拘谨地坐在沙发上,他手里拎着的许多东西全都放下,而五条悟则大大咧咧半点没有做客的样子,跟在有纪身后走上二楼,不过他没有要进小姑娘房间的意思,任由樱子被抱走。 而他在有纪出来后,站在二楼走廊上向下看,看着很新的住宅里已经添置了许多东西,很多小玩意儿上都有着小孩子的风格和手笔,两位拿钱受雇的佣人也宠着她,回过头就见墙壁上贴了朵小花,一看这高度,他毫不客气地笑了出来。 “噗呲,”他笑得脸快僵了今天,揉了揉脸颊两边,干脆一处处看过去,然后就瞅到了客厅里的置物架,还有挂在墙壁上的那幅画。 第62章 要说艺术品,那一幅画当然还算不上,只是笔触用得细腻柔软,色彩也很鲜亮大胆,底下还坠着个彩虹独角马,五条悟蹲下身用手拨了拨,之后就径自去从零食柜里取甜品吃,并且点评道‘不够甜’。 由于身边坐着个不停发出‘吧唧’、‘吧唧’声响的人,为贞一木看电视也看不进去,简直如坐针毡,幸好苏菲来续了茶,这才稍微没那么尴尬,勉勉强强坐着了。 有纪给他们送上一碟大福,是刚刚做好的,大福的做法简单,只是馅料上需要准备、糯米糊也要蒸制,至于包馅料这一步骤就很简单。 抹茶红豆大福表皮绿绿的,草莓大福就是简单的奶白色,最近樱子有要换牙的迹象,虽说比同龄孩子慢了一点,但实际她还没满八岁,这个时间也并不算晚,于是有纪做点心时放糖不多,怕她坏了牙。 “有纪,”五条悟和樱子有样学样,尝了甜心味道不甜,就开始唤人,“它不甜!我要正常甜度三倍糖的!” 和身边的为贞一木不同,他坐得歪歪斜斜,简直就是没把自己当外人,踮着脚猫猫怂怂跟在有纪的后头就去了厨房,面对两位女士的劝阻,他义正言辞:“我就没有自己做过饭,好不容易有机会,当然要来尝试一下!” 然后豪横作派的大少爷,就往分出来的放在自己面前的那一碗馅料里,倾倒了一罐糖浆。 只睡了一个小时多一点,迷迷瞪瞪地起来自己洗漱了,樱子换掉了白天的和服,改穿一套带薄绒的家居服,一整个是浅粉色,在衣服口袋上坠着毛绒绒的樱桃球,身后拖着帽子,衣服下摆还有着翘起来的花边。 撒着同样毛绒绒的拖鞋下楼,五条悟最先注意到楼上走廊的动静,丝毫不顾旁边拿了他的特制多倍糖·致命甜度·大福的金发老师被甜到牙痛捂脸,掀起了墨镜,超级轻快地冲楼上招手,“樱子~快来快来,来尝一下我亲手做的大福哦!” “味道超棒!”五条悟竖起了大拇指。 【作者有话说】 五条悟:不动声色,不谋财,但害命。 第30章 在当晚,樱子还来不及尝出大福的味道,一颗牙就被黏落了。 才投喂了幼崽的五条悟脸上笑容都还没下去,就看到她仰脸的姿势不动了,慢慢埋头,那枚留着牙印的大福被呆呆地从嘴边拿开,她在一边桌上铺了纸巾,吐出一颗混着血的牙。 当时气氛一度凝滞,最终由五条悟唤来了有纪。 有纪对小孩儿换牙的了解比在场另外两人多得多,她拿下了现在还有些迷茫的樱子手里的大福,然后让她仰头看了看口腔,‘咦’了一声。 五条悟凑过来,他圆墨镜也不戴,跟研究什么似的瞅着人,看樱子眨着眼,因为头望着天花板,眼眸里的樱粉就显得格外剔透,那些灯光都落进去化作为星点。 听见有纪的疑惑声,他没把目光从小孩身上挪开,但第一个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有纪看了看樱子缺牙的位置,略微沉思,“应该是没什么,不过……” 这个时候苏菲也接来了一杯温水,拿了漱口的小盆,让樱子漱口把口里的血都吐尽,重复了几次之后血色少了,从洇开的大片血红到渐渐成丝,止血得很快。 再看口里的牙时,掉牙的那个位置空洞洞的,留下了深色的坑印,周边的牙龈软乎乎的样子,她的牙很小,秀致的同时没有稀疏,长得很好。 有纪问樱子,“从前没有换过牙吗?”得到了小弧度点头的回应。 掉了一颗牙,就算是从鼻子里呼吸,也感觉有凉风从那个缺的洞洞里吹过,是从来都没有过的奇怪感觉,樱子闭紧了嘴巴,她感觉有一点不安时会很快地眨眼,然后被人遮住了眼,只看得一片黑色和手掌缝隙间透出的红光。 樱子默不作声,但是感觉到覆在眼睛上的那只手很灼烫,并且宽大、骨骼分明,有纪和苏菲都没有这样的手掌,一木也不会和她这么亲近,那么就只有一个人了。 “樱子掉的是下排的中切牙,是第一次换牙呢,比别的孩子慢了点。” 头顶也被温柔地摸了摸,这次是有纪,她的动作总是很轻很轻,带着抚慰和小心,“不过没关系哦,我们樱子是小朋友,要慢慢地长大呢,不用急切。” 因为意外的掉牙事件,原本准备的晚餐食谱和食材有的需要换过,樱子的是单独一份,虽然很抱歉,但客人、主人家、佣人吃的都稍有点不同,今天禅院甚尔不在,从早上起就不见人,不过他很经常这样,就没惹人注意。 第二天是周日,一大早就有人来送东西,问过了是五条家送来的,昨晚五条悟走前也说会送来礼物。 ……是,樱子喜欢的龙猫玩偶,当时她没有买下,但现在全都有了,因为玩偶太多,就住宅各处都摆放的有,一只橘棕色的多爪猫和那个墨绿色的不好看玩偶一起放在置物架上。 多爪猫玩偶其实很大只,猫脑袋和两只前爪都探出来了,只有中间的两对爪子落在架子上,后足也悬空,毛绒绒的大尾巴垂下来,虚虚地搭在下面旁边的一个格子里,它背上的‘车厢’位置也留出来,里面放了小松果和小一点的龙猫玩偶。 下午时候收到了雅各布寄来的棉花糖,口味种类有许多,这个时候正在年末,就可以吃到新年去,因为有纪的建议,樱子有一点、有那么一点点想和雅各布说话,因为这几天发生了许多的事情—— 第63章 奇怪的很丑陋的咒灵、奇怪的保镖先生、和人出去玩,以及她换了牙。 可最重要的就在最后一点,缺了一颗牙的位置,随时都有凉凉的风吹,她总是忍不住去捂嘴,但从鼻子里吸进去的气还是会从那里过,哪怕到第二天了都不能习惯,而且说话时也会‘漏’,就,变得咬字不清,唔哝唔哝地讲不清话。 原本就细弱稚嫩的语声,更像是猫儿呜咽了。 一上午都只是点头摇头和牵人衣角,以及比比划划,等到电话接通一张口,‘雅各布’念成了怎么都很奇怪的语调,樱子当时就呆住了,好在另一头的大人宽慰她:“您是还正在生长呢,我记得的,小孩子在十二岁以后就不会再换牙了。” 不想再说话的樱子就只能闷闷的‘嗯’一声,听雅各布和她说要注意早晚刷牙还有饭后漱口,甜食也不能吃太多,要小心蛀牙,不过当然也不用太过紧张,只是稍微注意着就行了。 没一会儿后雅各布问,“您的生日是多久呢?”樱子是快要满八岁,也还没有到八岁,那么具体是在什么时间? “我为您备了很多的礼物,也想为您举办生日宴会。即使我不会到来,但是,您会开心一点的对么?” 为什么要为过生日这样的事情开心?樱子摸着自己的发尾,一下下捻在手中,她有点不懂得,可是又不想再出声问,就只是很轻地哼哼一下,小孩子哼声太软,哪怕是在听筒中失真、掺上了电流音,还是会叫人不自觉地心头柔软。 雅各布稍微想了一下便知道她是在疑惑,思索着言辞该怎样表达,最终沉稳且温和地道:“生日是为了纪念人出生的那一日,因为他们诞生、来到世上,从此有机会行走于世,感受这个世界上的一切。” “我无法对您轻言‘意义’,没有人活着是仅仅单纯地存在,其下必然有着更深的因由与内里。但在此刻,有关于小孩子的生日,我可以说——” “它是为了庆祝您又长一岁。” 从一个很小的年纪,走到大一点的年纪,是在纪念她成长,为她吟诵赞歌。 雅各布带笑的声音传递到樱子耳边,“一岁一岁地长大,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 之后是如常地上课,周一禅院甚尔回来时,本来只是去冰箱里拿点心配清茶,然后被一枚大福甜到牙痛,问过了刚好路过的苏菲,死死按着牙痛的位置,脸色凶恶十足的男人沉默了下,“六眼,呵。” 但是和五条家的六眼没什么交集,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回过头就让他儿子禅院惠来这儿蹭饭,反正都和受雇保护对象见了面,难得的还不怕他,还是有钱大户,干脆来帮他养儿子,就更省心了。 虽然如此,禅院惠很少会来,主要是距离对一个三岁的孩子来说有点远,何况他太过懂事知理,没有禅院甚尔那么理所应当的态度,来了以后也多半是喊禅院甚尔回去,或者又是哪个阿姨找他。 因为他爸爸的不省心,自觉很麻烦人家的禅院惠有的时候看见樱子了也会为她操心,尤其她换牙后就不爱出门,一直也都没有心情变好过……虽然樱子不笑也不哭,但直觉她兴致不高的样子。 在樱子换牙的第二周,禅院甚尔回去一趟,打包了他儿子的课本、书包、玩具连同换洗衣物全搬来了住宅里。 小小的惠板着脸,被扛在禅院甚尔肩上,身形高大、肌肉健硕的男人身上扛一个小孩,手里还拎两个大包毫不费力,走在路上稳稳当当,而惠还在和他商量,“喂!我说了——不准拿我作为理由去收费!” 从来都没有小孩陪护开导费这个名目啊!竟然还想向雇主提一百万的天价,他这个便宜爹是真的不怕自己被炒鱿鱼吗? 禅院惠听到他口中的打算时懵了片刻,而禅院甚尔竟然还想串通他统一口径,顺带再忽悠一下樱子拿出她的零花钱来,之后到手的钱可以分他一小部分,起码今年最后的时间和明年大半年他都不用愁买菜钱了呢,尤其过年还能吃一顿好的。 通过这一番话,禅院惠心中他爹的下限再次被刷新,一张小脸被气得发红,这个男人不仅完完全全不靠谱,还相当地厚脸皮不知羞耻,从前骗女人的钱就算了,现在连小孩子都不想放过。 越是这样禅院惠就越对樱子关心,甚至生出了补偿心理。 面对耳边禅院甚尔无耻的辩白:“哎呀,爸爸没钱,可是那位有钱的先生很大方啊,我相信有钱佬可不会在意这一点‘闲钱’,给谁不是给,我想要钱怎么了?”似乎还很洋洋得意,觉得自己只要这一点钱算是亏了。 他面无表情地道:“那我就去和樱子说。” “就说,你照顾我很辛苦,想回归家庭。” 被儿子拿捏住的禅院甚尔沉默了下,目光沉沉地侧头看了眼他,扯着嘴角皮笑肉不笑,嗤笑一声,“要不是我拿钱,你还能吃得饱穿得暖?真是不记爸爸的辛苦啊,惠。” 但他仍懒懒散散地走在路上,也看不出是生气还是没生气,只是整个人都和刚刚轻佻的模样不同,莫名地气息沉肃了一点。 禅院惠稍微松了一口气,绷着的脸上却出现失落的神情。 去到的时候樱子正在上课,他们因为已经和樱子、有纪说过,就被带去客房,收拾整理那些带来的物品。 禅院甚尔两手空空,他有的时候会睡在住宅里,不过次数不多,也只有洗漱用品和极少数东西,禅院惠有独自的一间房,他们父子不住在一起。 第64章 性格独立的惠自己一个人忙前忙后,他爸爸就杵在门口两手抱胸看着,半点没有要帮忙的意思,等他忙完了就转过身挥挥手,“惠一个人不要怕哦,我还有事,走了~” 早上的课程简单,只有两节课,在十点半就结束了,为贞一木下楼后在客厅见到了坐得端端正正的小男孩,他冲他柔和地笑了一下,有想到今天是周一,但没有去打探人家的事情,“惠来找樱子吗?” 禅院惠仰头看他,用稚气但咬字清晰的语声道:“为贞先生,”他点了点头,“我爸爸向老师请假了,这几天暂时不去幼稚园。” 为贞一木看到了他手中抱着一个玻璃星空瓶,也清楚樱子最近不爱讲话,也很不乐意出门了,从前是一直往外跑,一个人兴致冲冲地挎着小包出门去,到了时间就安然无恙地回来,但上周和周末都是不挪窝,只在住宅里玩她的玩偶或者涂绘本。 大家都很担心,却没办法哄好她,因为是换牙了说不清话,这样不大却也不小的问题,那处空空的凹陷里才开始冒小尖牙,刚长出的牙很嫩,又有许多食物不能吃,作为老师每天都看着他失落不开心的学生,他很想宽慰,但自己实在没办法、不知道要怎么做。 温和柔软的目光看向了禅院惠,他看了眼楼上,道:“樱子同学现在在看小盆栽,大概一时半会儿不会下来,你上去找她吗?” 禅院惠点了点头,礼貌地和他道别了,之后就抱着星空瓶爬上楼梯,由于早上还去学校请过假,他今天穿的是园童装,衣服倒是加厚的双排扣外套和衬衫,但下半身却是格子小短裤和长袜、皮鞋。 从懂事起就自己照顾自己的禅院惠,爬楼梯上去也脸不红气不喘,不过他没有在教学室看到樱子,那一个盆栽也不在,想到三楼上有花房,花房是独立的一大间屋子,向阳的两面墙壁上都安装了大块的玻璃窗。 里面的植株其实少有开花,也摆放得并不多,布置得素雅而规整,在一旁的架子上爬了细细的藤蔓上去,弯弯扭扭却姿态好看,樱子就正站在它旁边,手里慢慢摸着小叶片,却是凑近了玻璃窗在望外边。 今天是阴天,有一点要出太阳的样子,却一直没有出现,气温倒是比前两天高了一点点,但外面并没有怎么好看,大概也只有路边一些高大的落叶乔木,它们的叶子枯黄后从树梢上摇落,一两片落下来当然不好看,但昨夜里吹了大风,今天金黄色的叶子就遍铺在路上,扫洒工还没来得及收走。 小小的园童走过去,到她身边时举起了手中的瓶子,一板一眼、稚嫩而带有一丝安慰地道:“给你。” 是很漂亮的星空瓶,里面装满了透明的胶质样的水,有很多星星点点飘浮在其中,而在瓶底放着一片有花斑点的贝壳。 在花房里有矮凳子,他们两个小孩子搬了凳子面对面坐,樱子好奇地看星空瓶,因为是玻璃的,她很小心翼翼拿着,而因为她看起来手腕细弱,很没有力气的样子,禅院惠把小手放在瓶底,很稳当地帮她托着。 星空瓶是手工艺店的老板现场做出来的,禅院惠认真想了想当时老板的介绍,就对樱子说:“老板说,它可以在夜间发光。”当然不是无的放矢,他是在周六一个人去店里定了星空瓶,看着老板做好,并且放在自己家里两个夜晚,确认了它会发光,并且夜里光亮没有怎么变过,这才在今天送了过来。 他才说完就见到对面的女孩儿似乎眼眸睁大了一点,她的眼睛十分好看,而慢慢地变得有一点弧度,似乎整个人也都是软乎乎的模样。 樱子不好奇瓶子里的贝壳,她在看瓶子盖,用的不是常见的木头塞,而是像玻璃的材质,它有着厚度是双层结构,中间是空空的,顶上开了孔就塞进去了一块白色的海绵?泡沫?或者是不太硬的橡胶块?因为星空瓶顶部是探出来的漂亮的满天星。 她的呼吸放得轻轻的,像自己快要虚化成空气一样,但是又目不转睛望着星空瓶,她又抬眼去看禅院惠,好一会儿后小声地唤他的名字:“惠。” 其实过了一周多一天,她有一点习惯,也能说清楚话了,但咬字总也是软软的带一点鼻音,因为小嫩牙只冒出了尖尖,还没有填补上那处漏洞,这是不可避免的。 禅院惠仍是仰头望着她,和初遇时的表情没有什么两样,稚气未脱的脸蛋儿还是肉嘟嘟的,虽然很想让自己可靠变得有信服力,起码一个人出门买东西时不要再被老板留在店里听大人打电话给警署然后被赶来的警员送回家。 但是,他现在毕竟只有三岁,即使平平地‘嗯’一声,也还是很乖的模样。 “你要和我去玩吗?”樱子问。 【作者有话说】 本章,是替父打工的三岁惠惠(惠:他拿钱不烫手,但我心虚)。 · wb:乌丸乌丸,现更新了超多约稿,樱子和樱木的都有许多,昨天的约稿成图极其漂亮~ 第31章 禅院惠无疑跟了上去,一周多不出门的孩子突然表示要出去,但无论有纪还是苏菲都没有太过紧张,相反是松了一口气,并且帮她往卡通毛绒的儿童背包里装点心和糖果,没有问她要去哪里,直接就放行了。 在这种情况下,操心着的禅院惠想了想,还是跟在她身后,就这样两个人‘一起去玩’。 附近是独栋的住宅区,但在前面不远的地方有十几年前建起的居民点,楼栋外观没有很旧,几年前才进行过再次粉刷,连门窗都统一换过,环境也因为管理变得好起来。 第65章 樱子就是要去那里,她走不快,又气虚虚地,于是背包在出门没多久后就到了禅院惠身上,他两手抓着肩带,毫不费力地背着,一大一小两个小孩几乎走得一样快,樱子在看地上的落叶,每走一步干枯的脆脆的叶子会响。 她不踩有很厚叶子的地方,走得小心翼翼,而好看的叶子都被捡起来了,她抓在手中,一束像是有六七枚叶片,金黄灿灿的色泽中还带有鲜亮的棕红,都是很漂亮的叶片,连一点破损或者一个细小的孔洞都没有。 浑身稚气的园童走在她身旁时不时就侧头看她,意外地有大人的模样,因为樱子真的很喜欢走路时蹦跳,会忽然地跃出一大步、单腿跳,尤其还张开手臂保持平衡的样子,就总是叫人担心,可是又不忍心训责,只能稍微替她注意着情况。 有两次踩在叶子上快要摔倒,不过都站稳了,走出这条有落叶乔木的路,一头扎入那片居民区里,禅院惠留意她的同时还要记着路,跟在她身后歪歪扭扭地绕过了许多条街巷,不断向里面,最终停在一座看起来荒芜颓败的院子外。 那座院子里有一棵高高大大的树,但它没有怎么落叶子,郁郁葱葱地都还挂在树上,向墙外伸出粗大的枝干,只是它太高了,没有人能够到。 他们所在的巷子窄窄的,另一头不知道通往哪里,地上铺了尘灰,没有什么垃圾,三三两两的石子随意洒在地上,在墙根处还有一堆碎砖瓦。 走进来后樱子站着发呆了会儿,埋头摸着脸颊,好一会儿后才在禅院惠的注视中,从墙根拿起一块小一点的瓦块,‘嘭嘭’地砸墙,声音是闷沉的,并不怎么响亮,但这周遭的环境太过静谧,就似乎显得突兀。 禅院惠想要帮忙但又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站在她旁边,但樱子也只砸了几下,之后就退开几步,松开了砖瓦丢回那一堆里。 ……什么动静都没有,四周静悄悄地,只有树上的叶子偶尔被风吹动会簌簌作响,她手里还握着那一把枯叶,支在眼前,但是没有落在脸上。 樱子今天穿着的是加厚的背带裤套装,裤腿超级宽大,前面还有一个很大的揣手的兜,就连头发也因为天冷而不想梳起、披在身后,把右边头发用一枚小花夹子别住,似乎有察觉到他的视线,就稍稍偏头看过来。 眼眸清清亮亮,而还是那样很慢很轻的气音,“惠。” 现在可能是到了十一点的样子,太阳慢慢地从云后爬了出来,因为不想被晒,樱子就挪去了能遮阳的墙后,还顺手牵过了禅院惠,他们就站在一起,可是又谁都不说话。 在樱子还没有什么反应或感觉的时候,禅院惠就注意到有人来了,不是成年人,而是半大不大的孩子的脚步声,没有什么技巧,但是急促而慌张极了。 禅院惠带了点儿警惕地看过去,把一点点忧虑都藏起来,小脸板得严肃,稍稍挪步,却是刚好挡住樱子的位置。 在这条巷子的尽头,有一个孩子从转角后跑过来,跌跌撞撞地,可是又用尽了力气跑过来,脸上的神情有一些懵懂与痴傻。 那是一个心智有缺的孩子,笑得小心而雀跃,从外面铺满了的太阳光下跑过来,走进荫凉的巷子里,像追逐着世界的中心,什么都不顾得,手脚的动作没有很协调,自己还差点摔一跤,她抿着唇冲樱子笑,半点没注意在身前还有一个很小的男童挡着。 她踌躇地站定了,从衣兜里掏出一把漂亮的小石头,“给,”外表有十多岁的女孩子眼眸干净如赤子,用落了伤痕的双手捧住了那些漂亮的、仿若会发光的石子,向她最喜欢的那个人送上,虔诚无比。 “它们,漂亮!”因为要送给别人,她在绞尽脑汁想怎么才能送出去,“樱子、樱子……” 她有一点着急,因为自己想不到什么词句,似乎快要落下泪来,但樱子接过了她手中的石头,就立时笑开,忘记了自己前一刻的不开心,和小狗一样围着人转,眼巴巴地可是又不敢凑上前,就只用湿漉漉的眼睛看她。 樱子想把石头塞进自己的兜里,可是它们有点重,禅院惠率先把背包拿下来,把一个小包的拉链拉开,举在樱子的面前。 放石子的时候顺便抓出了一把糖果,它们全都被交给那个女孩子,樱子一个人走在前头,手里抓一把叶子,带着后面的两个孩子去到一处荒凉的草坪。 有一条石头长凳,就都在那里坐下了,樱子没有看他们,眨着眼睛,“惠。”但是她又不说另一个孩子的名字了,实际上他们两个人连对视都没有,更别提交谈。 出门前装在背包里的点心和糖果全部拿出来,都给到了那个笑得痴痴的孩子手中。 在她一个人吃点心的时候,樱子把手里的叶子全都丢下了,又带着禅院惠从那片居民区里出来,他们没有回到那条路上,而是向另一边越走越远,那里是樱子很少去‘探险’过的地方。 当站在陌生街头的时候,樱子抬头就看到……在对面的红绿灯下,是一个熟悉的面容凶神恶煞的黑衣男人。 他的身边站着位细眉弯弯的好看夫人,因为黑衣男看过来的视线,那位夫人也看到了他们,她一下就笑开,手指支在唇前想咬却没有,而想要过来时,因为先前和身边的人交谈,错过了大半的通行时间,才迈出一步信号灯就变做了红色,好在路旁的车鸣了喇叭,她也安静地停下。 第66章 然后在下一次绿灯亮起的时候,两个小孩子等来了对面的两个大人。 一身黑衣的男人沉着脸,但并非故意做出严肃板正的神情,而是一贯如此,在几分钟前和身边的夫人交谈时也这样,刻意保持了安全距离。 他低头看了看樱子,再看看她身边年纪幼小却有着警惕意识的园童,不知道在想什么,沉思了片刻,最终向自己相处过的、略有了解的孩子问道:“你最近到东京来了,是有大人带着你吗?” 一句话证实了他们是相熟的关系,禅院惠慢慢地低下头去,收回了直直盯着人审视而戒备的目光,稚气且还肉嘟嘟的脸上面无表情,但怀疑对方是坏人而隐含的忧虑撤下。 夜蛾正道眼尖地看见他揣在裤兜里的手松开,大概是手机样的东西又沉沉地坠下去,眼角似乎抽搐了下,又想到自己已经不是第一次因为相貌而被人怀疑和警惕。 面前的小姑娘还和最初看见的时候一样,在这样短的时间里没有长大多少,只是她身上多出了‘生气’,听到了他的问话,点点头,阳光下脑袋依旧毛绒绒的,额前的绒发都不由自主地飘在空中浮动。 因为仰头看人,脖颈会痛,樱子又埋下头去,从兜里掏了一颗糖果递过去,被夜蛾正道蹲下身接在手心里。 在车水马龙的街头,一身气势逼人看似□□大佬的男人蹲身,和巨熊一样投下阴影,脸上的表情看似严厉,语声却放缓和到任谁都能听出他的关心和在意,“十分感谢你的糖果。小姑娘,你带着你的弟弟玩耍吗?不过现在快要到中午了。” 说着话的时候,夜蛾正道低头看了眼手机,他的意思是,如果是出来玩的话,则应该回去了,不然家里的人会担心。 但是樱子摇摇头,看夜蛾正道认真地收回了那枚糖果揣回衣兜里,她才很轻地用飘忽软乎的语声道:“惠,不是弟弟。” 是她的很小的朋友,跟在她身后总是不放心,樱子知道的,可是她还是想要那样去玩,因为能够保证安全,于是才能穿梭在大街小巷间,任意地去自己所不熟悉的、从未到达过的地方。 “那你住在哪里呢?”夜蛾正道毫无不耐地问,他稍抬头看旁边的那位夫人,她很柔软地笑着,眉眼间是天真且好看的神情,正注视着樱子,想要去摸一摸她的头,再和这个孩儿亲昵,显然也不介意这一时的耽搁。 樱子没有发呆,在认真地听他说话,但无由地回头一下,似乎有人在很遥远的地方投来专注无比的注视,她扭过头去也什么都看不到,但是…… 那是痴痴的,奇怪地和‘猫咪’一样的目光。 因为找不到那道视线的来源,樱子又把脑袋扭回来,却语气变得轻快:“不在!”不在这里,在有一段距离的地方。 她兴致冲冲还要走得更远,但是身材魁梧有力的黑衣人拦着她,皱眉看似为难,但更加威严沉肃地道:“我也没有确切的目的地,不知道要去哪里。请问,你介意我跟在你身后吗?” 在得到摇头的回应后,樱子再次启程时夜蛾正道和菅原夫人都跟在她身后,一个小孩子走在最前面跑跑跳跳,时不时还会凑在路边好奇地打量什么,围着别人家的花箱转圈圈再又向前,身后是一个很小的男童和两个大人——奇怪的组合。 樱子在带路,夜蛾正道就和禅院惠搭话,一头黑色刺巴巴头发的园童不想要应声的,但是等对方介绍自己是学院老师,并且拿出了相关证件后,他的态度就不再那么生硬,干巴巴且平淡地回答那些问题,但很注重地没有提及自己和樱子的大部分信息。 走在路上,夜蛾正道摸了摸下巴,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该为现在小孩子的安全意识还是过分稳重的性格而感慨,手底下的胡茬硬硬的,他不再尝试从禅院惠那里问问题,和身边的菅原夫人道歉:“实在是抱歉。” 但即使会稍耽搁正事,他也还是不能放心这两个孩子……这是周一啊,又被学生逃课的夜蛾正道不动声色地攥紧了拳头,感觉火气在从胸膛中喷发,要不是在学校外面,这时候指定气势汹汹地逮学生去了。 所幸菅原夫人没有在意,她笑了笑,冲前头轻而温柔地唤了声刚得知的名字“樱子”,那个孩儿就回过头来,歪头眨着眼睛望她,似乎好奇,她也学她眨眨眼,倏然一笑,眉目便如花开。 小孩儿又跑远了,细细的腿藏在宽大的裤脚下,步子迈得轻盈而富有节奏。 “她是好看、好乖的孩儿呢!”菅原夫人这样确信且带有欢欣雀跃地道,弯弯的细眉下是一双清亮至极的湖绿色眼眸,莫名的夸赞与炫耀意味让夜蛾正道困惑。 这……好像你们也不认识啊? 菅原夫人或许先前见到过这个小姑娘,只是与夜蛾正道一样,并未与她互通姓名。 而不知不觉间他们被带进了一家料理店。 樱子站在柜台下,踮着脚把她的vip卡拍上柜面,旁边的禅院惠已经盯上了一个矮板凳,随时都可以搬来给她垫脚。 【作者有话说】 总觉得最近的节奏把握没有很好……呱。 虽然基本都是日常,但的确有点过于拖沓,但的确快不了咱们还有好几个剧情点才会翻年哦。 虽然周四是在下午三点更新,可是站短慢慢,看不到榜和字数唔。 vb上都是图啦图,是约稿! 第67章 以及感谢小天使们~评论和灌溉都能激发咱码字热情!春节咱竟然一个字没有码,只剩下三章存稿了呜呜呜呜(疯狂逃窜) 第32章 作为贵宾便不需要预约和排队,这家店随时预留着部分房间,前台的招待是容色温和的青年,他向身后招手就有人来替他。 “我是小原,几位客人请跟我来。” 向里走去是一座园林,不太大的空间里还布置了小桥流水与石板路,栽种的竹子在这时节掉落了许多叶子,而并没有刻意清扫,枯黄或青葱的竹叶落在一股涓涓流淌、清澈见底的溪水里,随波逐流,或停歇在水边的石上。 一眼望过去,可以看到在屋顶的黑色瓦片上也落了竹叶,有一枚颤巍巍地探出半截叶片,在风里摇晃起伏,却始终不落。 虽然显得荒凉,却并不颓败,相反是干净且自在闲适的。 小原带着他们走进一间大敞着门扉,向阳且临水的房间里,这间屋子有半边立在水上,禅院惠和夜蛾正道、菅原夫人都坐在席上,樱子在刚进来时就跑去了看水。 水深只有二三十公分,可以看到底下的石子与落进去的枯叶,这个时节游鱼都藏起来,天气变冷以后它们也喜欢温暖的地方。 樱子跪坐在木地板上,想要去触摸水面,但是禅院惠走过来站在她旁边,睁着清亮温润的墨绿色眼眸,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不能玩水,会着凉的。”他比樱子要懂事的模样,在劝诫着她。 对望了一会儿后,樱子很慢地呼出一口气,吹动了额前的头发,移过视线再看一眼浅浅清澈的水,就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坐在那里,其实一开始,夜蛾正道是想要拒绝的,但是樱子在他面前仰头说到了一句“荞麦面”,她的态度并不固执,没有一息就垂下头去,跟着小原走进店里,但矮小的黑发园童拦住了他退后的路。 面对这样的两个孩子,能对两个不敬师长的学生施展重锤的夜蛾正道却没法同样地对待他们,很是拿现在的情况没有办法,就只能在心底叹口气后跟上去,而至于菅原夫人,她跟着樱子走。 因为座位挨着樱子,菅原夫人就去和她咬耳朵,如含了蜜一样地道:“我以为,我再见不到你了,我回去后好想你。”虽说如此,她年轻的面庞上仍是天真烂漫的神情,檀色的唇畔勾起无忧无虑的弧度。 她歪着头想了想,即使语声很轻,却在安静的室内任谁都能听得见,“现在我好开心。” ‘开心’,听见了自己熟悉的、不大能懂得的词汇,樱子抬头,看了她好一会儿,樱粉色的眼眸剔透,她眨了眨,带有点疑惑地道:“开心。” 但是她一个人自得其乐,又回想起和雅各布交谈的对话,“异木棉。”如果有异木棉的话,现在它也结果,或许那些柔软温暖的白绒会绽开来。 樱子掏了掏她揣手的衣兜,还有一颗糖在里头,是之前那个大一点的女孩子在接过点心糖果后又给她塞回来的,她还望着不知道哪里,目光轻忽渺远得没有着落,而手里的小动作把它送到了菅原夫人手里。 菅原夫人不动声色地接过了那颗糖,笑得眼弯弯,好似是因和人有了小默契,开心地和她说道:“异木棉的棉花,可以做围巾、手套和娃娃呢。” 还不待话题深入,先前退出去的小原送来了餐食,第一道菜是刺身,三种不同的鱼类所切厚薄和大小都有差别,樱子喜欢烟熏味道的青花鱼块,它厚厚一片,由外向里呈现出红色至深红的渐变,她只能小口小口地用臼齿咬。 然后就是螺丝,用竹签挑起里面的肉,雪白干净的肉处理成海盐味,樱子第一次吃它,看了那个螺壳好一会儿,等夜蛾正道吃了才自己也喂到口中。 茶碗蒸蛋很好吃,底下埋着大块的蟹肉;牛舌涂了奇怪味道的酱料;清蒸鲍鱼搭配鹅肝酱,虽然但是,樱子的小嫩牙不太好咬它,好一会儿才吃掉,几乎是囫囵吞下去;生白子太过可怕,被推去了夜蛾正道面前…… 海老味增汤的味道很不错,除了穿插的牛排、烤肉,最后还上了寿司,有老虎虾、鲑鱼子、金枪鱼等等,饭后甜品是清新不腻的抹茶大福。 不过今天倒是发现,樱子很喜欢吃甜口的肉,蜂蜜、柚子酱、甜酱或者甜辣酱她都喜欢,哪怕鼓起腮帮子咬得艰难且很慢,也会吃得很开心。 从料理店出来,太阳无遮无拦地照下来,樱子又躲在人后的阴影里,一点点迈步,吃饱之后整个人都变得懒懒。 菅原夫人接到了电话,之后与夜蛾正道告别,“十分感谢夜蛾先生,帮我解决了麻烦,剩余的款项我在回去后就结清。” “啊……这完全称不上帮忙,”夜蛾正道正色道,气势微沉,“您的情况不容乐观,在日常时候还是要少去那些可能有危险的地方,毕竟一般情况,或许我们无法及时赶到。” 菅原夫人笑了笑,眉目间似乎有一瞬间茫茫然,可是又很快变作了天真之色,点头应下了夜蛾正道,她弯下腰与樱子说话。 摸着小孩儿柔软的发丝,脸上那样吃吃的笑容浮现,“我又要走啦,我会想你的。” 会在很多时候想念她所遇见的名为樱子的孩子,思绪跟随着她自由而轻快的步伐,去往不知道哪里,或从当下回到遥远的过往—— 在她所经历的漫长的时岁里,有还未发病的母亲拥抱她和姐姐的画面,她们三人都长得相似,姐姐才最为好看,弯弯细眉、唇如点绛,好似高天原上的神侍童子。 第68章 于是,姐姐在还年幼的时候,在神无月,就回去了那里。 她直起身时,身后如鸦羽般乌黑的发被风吹动,眼中似乎有盈盈水色浮动,而低眉时神色柔和,令见者心折,“我们要再见了。” 目送她喜欢的、好看的孩儿离去,菅原夫人没有哪怕一丝不舍,但是仍想与人夸耀,咬着手指尖,喃喃自语道:“……樱子,真好看,是好孩子呢。”她笑得眉间似乎盛满了光。 樱子是好孩子,世间无人能比,她的心怀和世界就这么大,也只能看见其中最好的那一个人——从前是最喜欢抱抱她、会笑着哄她的姐姐,现在则是她所遇见的好看孩儿。 菅原夫人闭上了眼,在阳光下如置身梦里。 她的孩子注定无法出世,无论是她们身负的‘诅咒’,还是被咒灵缠上,都在阻挠她的孩儿诞生……她不会再有亲人。 那边夜蛾正道与两个孩子的路线重叠了一段,樱子走得慢吞吞,前面是禅院惠替她领路,而自己埋着头但是又不怎么看路,和小乌龟一样笨拙地迈脚,眼睛一睁一闭,而一没注意就朝前跌去,被人拎着后肩胛位置的衣服拉起来。 晕头转向地起来,禅院惠留意到了后面的动静,几步跑过来站在她身边,极其小心地扶住她的手,“你没事吧?有没有摔到?”还很认真地看过了她身周,见没有蹭上灰尘才稍微松了口气。 是刻意也走得很慢的夜蛾正道,既然有一段同路的话,起码得看着两个孩子安全地走在路上,他扶住了樱子,宽阔有力的大手松松地摁在她肩上,很是关怀地问道:“怎么了?” 她的眼睛有点睁不开,樱子好一会儿才鼓起了脸颊,语声唔哝不清,细细软软得叫人心生爱怜,“……困了。” 走在路上都会生困,可是冬季就是这样,平常不出太阳没什么,一旦有太阳或者下雨,那都是很好的睡大觉的日子,不自觉就打瞌睡,怎么也止不住。 樱子又感觉到了奇怪的‘猫猫’视线,她摸着自己鬓边的散发四处看,依然是什么都没看见,迷迷茫茫了好一阵儿,倒是看见了两个身穿黑色制服的少年。 明明身材颀长、体格也不小,在路旁找到的障碍物压根儿把自己遮不住,但就是躲在角落里探头探脑,其中一头白发在太阳下几近反光的少年冲她招手,咧出一口白牙,竟然还很得意地屈指一弹自己的牙齿,另一只手撑在地上,仰脸带笑。 他们像猫猫。 五条悟和樱子打完招呼,也向夜蛾正道招招手,毫不心虚地把两手支在唇边,作出扩音喇叭状:“——嗨!” 虽然理智上清楚找的遮挡物基本不起效,但夏油杰还是被他这样的举动气到脸上的笑容都挂不住,咬牙切齿地一胳膊肘砸过去,“悟,闭嘴吧。”是还嫌夜蛾老师不够生气吗? 夜蛾正道还站在樱子身后,但是这一刻,他感觉到自己的拳头再次硬了,脸色黑沉得可怕,低下头确认樱子能自己站稳了,就气势汹汹向他们二人走去,“好啊,逃课。你们两个臭小子还敢撞到我面前来。” 五条悟嘻嘻哈哈地和夏油杰打闹,不觉得大难临头,指责般地冲身旁说道:“杰你竟然打我诶?为什么,就因为这点小事吗?” 他拽着夏油杰的手叭叭个不停,任凭对方怎么挣扎都不撒手,而就和脑后长了眼睛一样,夜蛾正道马上快过来了,就立马从地上蹿起来,手头的力道不容拒绝地把夏油杰推了过去,与此同时还很欠揍地长叹一口气,“哎呀,真是不小心~” 但是这句‘不小心’不知道究竟是在说自己手误还是嘲笑对方竟然不小心地被老师逮住了。 夏油杰气得眉毛蹙起,但是因为眼睛本来就不大,目光是什么样的几乎看不清,只是脸色气急败坏,在挨了夜蛾正道的一拳头后神色微动,之后就去拦在路上上蹿下跳跑得飞快的五条悟。 原本是能跑走的,但是这不是看见了个熟悉的小孩儿么,尤其那笨小孩身边还跟了个更小的跟班,两个都是一团孩子气,五条悟迈着长腿飞跑过去,手臂一展就抱起了他俩,一手一个还很轻松地颠了颠。 “诶诶!笨小孩~我们果然是很有缘分哦,又见面了呢!嗯,没有变轻,应该有在好好吃饭,挺好挺好。咦,这还多了个崽?谁家的小海胆?” 因为他手上的‘人质’,夏油杰捉襟见肘,厉声地道:“你有本事就把他们放下来!” 五条悟笑得嚣张肆意,冲他扭头拧肩好不得意,“诶嘿,我就不,杰你能拿我怎么办?”然后在下一秒就遭到了夜蛾正道的铁拳袭击。 根本没有被打得多痛,尤其对方还考虑到他抱着两个孩子的情况,生怕他一个不小心磕碰到孩子,但五条悟就是不服,索性一下蹲在地上,嚎着“杰你变了!你竟然为夜蛾打掩护,就是为了陷害我,你还是我认识的杰吗,难道我们的友谊这么快就变质了吗?你无情你无义你好过分……” “真的——好痛啊!” 真正遭受到夜蛾正道重锤的夏油杰冷笑不语,根本不理他在那儿演独角戏装模作样,‘嘶’摸着头上挨了一下的地方。 五条悟嘴里嚎得可怜,可是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一口白牙毫不遮掩,他低头看怀里的两个孩子,一大一小,他们都很安然且平静的模样,顿时失望,哎呀呀地缓慢起身,把他们都放在了地上,顺便都摸了摸头。 第69章 站起来活动了下筋骨,感觉浑身舒坦了,五条悟推了下架在鼻梁上的圆墨镜,蹲下去戳樱子的脑门儿,让她脑袋都轻微地晃了晃。 经过刚刚那一遭,仅有的瞌睡不见了,樱子呆呆地仰头看他,由于是歪着的,右边的散发落在了她脸颊上,被五条悟伸出纤长漂亮的手指拨开,他不着心地哄小孩子,“快来,嘴张开,让我看看你的牙。” 愣了一会儿才很乖地张开口,五条悟打量了一下,想起之前顺便去街上买游戏碟片而‘意外’走进书店‘不小心’看到的有关于小孩子长牙的内容,稍微算了下时间,看她冒尖尖的小嫩牙排得整齐,十分认可地点了点头。 “不错,是乖乖听话的小孩。”语气夸赞。 走过来的夏油杰听到他这句,立马露出了嫌恶的表情,但是立马就被五条悟一个眼神儿睨了回去。 【作者有话说】 过路人x24和小伙伴聊起来,我:五条悟浓度过高,后面还是不放他出来了。 唔……vb上有一个不会写的脑洞-多明尼卡·肯特,是森的妹妹,最后到达dc世界被克拉克·肯特收养,咱们存稿箱里还有别的呀,比如说作为首领宰的津岛小姐。原本已经写了大致走向与津岛小姐世界的完整大纲,但是在写的时候发现自己完全写不来太宰……好丧气呜呜呜。 那咱么来放一下当初写的文案啦!如果大家都感兴趣的话,会在专栏专门开一个脑洞集,会把思路大纲都放出来,但是真的不会写啦~ 《首领宰手握反派剧本》 作为一只首领宰,津岛小姐很好地保持了与各式宰科生物格格不入。 但很遗憾,津岛小姐手握反派剧本。 当有一日津岛小姐穿越主世界……武侦、港/黑、异特、天五、猎犬、组合危矣。 首领失踪第一天,五大干部之一·森鸥外:扶着发际线,勤勤恳恳代首领处理组织事务.gif首领失踪一个月,武装侦探社事务员·织田作之助:津岛一定能过得很好吧,旁边芥川牌碎纸机:如有人胆敢冒犯首领,在下绝不会饶恕! 首领失踪三个月,港口mafia首领护卫队长·纪德:…… 跟着穿越主世界的纪德斗篷底下双手微微颤抖,要是他再迟来一步,可能他熟悉的首领亲友的同位体就要被首领一网打尽了。 被迫和异世界津岛小姐打得有来有回还被压制的中原中也:现场看青花鱼上天。 手握反派剧本的津岛小姐:你的,世界的书fine,下一秒mine. 注:我流津岛小姐!与大部分宰科生物是真的格格不入呢。 有马甲剧情,没有系统,全靠津岛小姐演技支撑√ 分四卷剧情,综三个世界。绝对治愈!(斩钉截铁) 思路: 尘世上那些爱我的人,用尽办法拉住我。 你不一样,你的爱比他们伟大得多。 你让我自由。 ——泰戈尔《吉檀迦利》 可惜我想了又想,不。 她是这样爱着人们,只奈何命运多舛,没人给予津岛小姐伟大的令她自由的爱。 津岛小姐生了病,津岛家悄无声息地落幕。津岛治子没有成为太宰治,人们爱慕她的容颜,眷恋她的温柔,熟不知她的爱与恨交织。 愈是‘爱’,所对应的杀意则愈加强烈,她无法克制这样疯狂的冲动,最终成为最孤独的首领,将自己封闭在那一间办公室内。 我好爱这一位津岛小姐~她的世界无比圆满,却只有自身被迫缺憾。 第33章 行吧,变成了鸡妈妈后,还得注意着在小孩面前的表现,明明还是那个嚣张恣意的五条悟,一头白发炸起,神情依旧不着调,但对小孩却是温和好脾气的模样。 夏油杰手揣在兜里,扯着嘴角,笑容也逐渐变得柔和,站在旁边看五条悟和人家小姑娘聊天,唠上七八句,那个名叫樱子的孩子才会稍微回应一下,要么点头要么摇头,说话时语声气虚虚的,太软太轻,就和卷棉花糖时拉扯出的飞在空中的糖丝一样。 他们没有说很多话,五条悟看了她的牙后,话题就逐渐跑偏,从儿童乐园的孩子们再次看到他时还无比欢迎、高呼着‘五条大王’,到哪家的点心又出新品味道不赖,还有前些天看了什么笑话,当然,他讲的笑话有经过美化。 ——譬如老不死变为老橘子,丑东西变为小别致,这种充斥着奇异的嘲讽感、伴随着情感充沛的‘哈哈哈’的叙述。 原本是几个人站在路边,但是等樱子不想站着了,一下扑在了五条悟的手臂上,他就很懂得地一把抱起她,直接向附近的甜品店走去。 樱子趴在他颈侧,把自己遮在阴影里,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露在阳光下,偶尔拱着人四处望,走在后头的禅院惠很认真看了看他们,也迈着步子跟上来,夏油杰想要去牵他,但是很小一个的园童最终牵住了夜蛾正道伸来的手。 “你在东张西望什么?”耳畔是少年带笑的问询,五条悟当然没表现出什么,只是十分好奇的模样,从在路上看见樱子起她就是那种‘想要看到或者找到什么’的感觉,他摸了摸下巴,墨镜后的眼睛微微眯起。 是这个话题的话,她一下就精神起来了,“猫猫!” 五条悟拖长了语调,“——不养猫猫。”他很不满,笨小孩要是养了猫,怕不是天天都要被猫欺负,但是下一秒又很兴致勃勃地道:“猫猫有我就行了!” 第70章 大猫猫的走路姿态优雅,那种自传承悠久的大家族中培养出的贵公子气质十足,但又像是踮着脚踩在云端,轻快当中仿佛带了点儿好笑,头顶着一头刺刺巴巴炸起的白发,笑得欢快轻松,不见一点张狂。 是好看的大猫猫。 樱子的头发蹭在他脸颊上,没一会儿她自己觉得不舒服就乱蹭,直到脸颊贴着脸颊,少年人身上暖和的温度传递过来,不自知地弯了眼尾,这时候不觉得太阳很烦,自己软趴趴一滩像快要融化。 她不知事,没觉得哪里有不对,轻轻地‘噢’了一声。 猫猫也和人一样,从忘记了的不知道哪里接收到的‘人像蚂蚁’、‘人像蝴蝶’以及‘人也和飞蛾一样笨笨’的形容留在她脑袋里,大致划了一个等式,那么人是猫猫的话,掺在其中也不显得奇怪。 去到甜品店,除了热饮外还点了抹茶泡芙,他们家还有软曲奇,口感轻柔软绵,轻轻一捏它就会变形,里头的夹心几乎要流出来一样。 因为是中午出来玩,下午还有课的,现在也已经一点多快要奔去了两点,甜品其实大部分落在了五条悟口中,他是大人,牙齿早已经换完,而且不比小孩子动作笨拙且慢吞吞,两种点心樱子只吃了一个泡芙就够了。 嘴角那里有一点抹茶奶油,纸巾盒在夏油杰那里,樱子本来想自己拿,可是她人小手短,估了一下距离自己站起来也拿不到,坐在她旁边的禅院惠已经准备跳下凳子,他出门时忘记了还要带纸巾,一直都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恼。 但是笑得温和近人、却又奇异地与人有距离感的夏油杰从手边抽出一张纸,他没有递去樱子的手里,而是支在她面前。 那双如傍晚霞光的樱花粉的眼眸望着他一会儿,默不作声地向前支了支脑袋。 仰起脸很乖的模样,就看不出一点让人操心的样子,夏油杰失笑,动作很轻地给她擦拭了嘴角,然后看她一下注入了生机活力,莫名地就很欢欣的模样,桌子底下的小腿也在晃。 悟说自己是猫,但是他看樱子才是,还是那种会发出小小的呼噜音的小猫,一挠下巴就会整个儿脑袋搁在他手上,就挠也挠不动,伸来小爪子扒拉住,很是黏人的模样。 “樱子要回去了吗?”夏油杰温声地问道,他的眉毛很细,神情刻意放柔和的时候就有一种悲天悯人之感,让人联想到神龛中的泥塑佛像。 本来他应当不知道这些的,但是耐不住身边有个人天天念叨,现在不仅他知道,就连硝子都知道他在外头有个心心念念的‘笨小孩’,他自己能说人家笨,但要是别人也说,那就得吵起来。 很小的孩子点了点头,摸着自己鬓边的散发,模样呆呆,“上课。” 一下五条悟就凑过来了,挑着眉好奇地问道:“诶,你的字还是写得那么丑吗?”自己天天逃课但在这个时候就相当理直气壮地指责别人小孩子,还叫她要认真上课学写字。 “你看看你那一笔字,诶嘿,神社里的巫女也歪歪扭扭但人画得好看,不像是你写本子上的字,一看就是七个小矮人出逃,各有胖瘦、一塌糊涂。” 当然他倒也不全是批评,最后落了句比较委婉的评价,“丑得还挺别致,有点儿可爱。” 五条悟说完就好整以暇地等樱子的反应了,虽然能料到的,但是旁边和侧面都投来了沉默而又带着谴责的目光,不仅夜蛾正道的脸色再度沉了下来,连夏油杰的视线也很微妙……怎么欺负人家小孩子呢。 同时,笨小孩的旁边也投过来看似平静无神的注视,是那个刺猬头的一路都很安静的男童,明明自己比人家小太多,却是在照顾另一个孩子,人小看老,一看就是个合格的未来保姆,肯定能在这一行上做到专精。 心里胡思乱想是一回事,但他五条悟怎么可能会因为他人的态度而有所反思,相当理直气壮地抱胸坐在那里。 好在樱子不是一般小孩,她当然不在意这些,因为她就是写得不好看,笔划总是会飘忽,根本就不按脑袋里想的来,一笔飘上去、一笔落下来,另一笔跑远了好大一截,再一笔还是在奇怪的位置。 虽然认得很多的字,可是一直都没有练习过写字,她的手臂软趴趴的,使不上力气也不能怎么很精细地控制,就是这样,就没有办法。 “嗯。”她点了点头,用鼻腔很轻地出声,樱子有点迷茫这个时候似乎应该说一点什么,但是又想不到,就闭着嘴巴开始出神。 “那就要好好练字啊笨小孩,下回再见,要是你的字好看了,就带你去好玩的地方!好噢!就这样决定啦——” 对方自顾自做了决定,几乎像是自说自话,一手握拳砸在自己的手心里,长胳膊一捞就把她从座位上带起来,像风一样冲向门外,对身后道:“嗨,麻烦留在后头的人付钱啦,杰你也快点!我们甩掉夜蛾让他付账!不赖白不赖。” 风风火火地带着笨呆的小姑娘蹿出门外,站在一处阳光下,他在那里莫名地发笑,樱子被放下了地,五条悟就蹲在旁边,对她说道:“还是要多晒一点太阳啊,这样才能健健康康,有的时候要听大人的话,得对自己多上点心。” 真是愁,但明明带笑,他不给小孩子讲她不能够懂得的大道理,伸手摸摸她的头。 试图扭转或者改变,是需要信念、毅力和契机的,但他不能肆意插手一个孩子的生活和未来。 第71章 樱子就是一个很乖的、很普通的小孩,在这样危险的世界里,‘活着’本身就是一件足够伟大的事情,为什么要强求人小孩懂事,大人做壁上观,自以为事不关己,更甚冷漠嘲评,要是大人真的有够努力,也能够让小孩子肆意地长大吧。 那些深层次的东西樱子当然不明白,等留在后头的三人跟了上来,禅院惠又来牵住她的手,和三个大人告别以后,他们得要回去了。 …… 天气愈冷了下来,在一个多个月前还可以咬冰棍、喝凉水,但现在就不行了,连便利店里也会有专门的加热箱用来储放饮料,微波炉也经常会‘叮’一声,外头的风凉凉地吹过,偶尔落下来几枚叶片。 禅院惠在樱子的住宅里住了三天就回去了,他也还有课程,不说很是关心他的幼稚园老师,也会有别的小朋友拜托老师问他多久回去,起因是担心樱子,所以在她的外出活动恢复了以后,禅院甚尔就把他连东西带人打包走了。 学习步入正轨,已经上课了好几周,虽然为贞一木性格软和,但课程在考虑到樱子的情况下也尽量加快、安排得合理,八岁的孩子落后了许多进度,但好在算术课的进展是真的很快。 早上,两节课程已经上完了,下午为贞一木要耽搁请假,于是樱子直接跑出来玩,照常去看过了那片民居里的女孩子,投喂了许多点心和糖果,之后她就背着毛绒绒的背包,在街边一步一跃地走。 中午和有纪说了不回去吃饭的,但樱子慢慢地想到还没有给她的盆栽浇水,就呆在那里思考……可能,会要早一点回去。 晃着纤细的腿走在路上,由于前些天的大风,会掉叶子的树上叶子掉得差不多了,而郁郁葱葱的树木还是照样,上面缠绕了许多小小的灯泡和电线,像是将树给包装了起来,树干上涂了白漆,在路边整齐的一大片十分好看。 樱子在夜间也从三楼花房那里眺望过,冬日到了,这座城市的夜晚却更加明亮、灯火辉煌,她喜欢傍晚时候的景致,天空暗沉下去,大片铺开的云积在天上,而天边呈现出一线如火的残阳,像巨兽匍匐林立的建筑物微微发光…… 她写在了一天的日记里,后来去和雅各布打电话,说好看。 不知不觉就绕到了一条河道边,樱子从地上捡了一片银杏叶,它已经变作了纯粹的金黄,树上几乎光秃秃的,但就有这一枚没有瑕疵的叶子在路边,叶子形状漂亮,也没有小黑点或者干枯焦黄的样子,它没有什么气味,干净得不可思议。 从鼻子里很轻地吸气呼吸,她好像知道的,身后总是跟着奇怪的猫猫视线,会从她超过某一个活动范围后追上来,就真的好像有猫猫陪在身边,一直在脚边晃悠,偶尔还会试图扒拉,在她将要去的路上留一些漂亮的石头和叶子。 沿着河岸边的小路走,路上路过了两位坐在石凳上的老人家,她走得慢吞吞、不急不缓,总之没有目的地也并不急迫,她的目光望着那条弯弯的河流,河水看起来并不很深的样子,河滩上许多细沙与石头,还有特别特别大的石头,可以爬一个人上去躺着的那样。 樱子有点想要去玩,但是这一边还没有遇见可以下去的路,就一路走一路看,顺便从路边薅了干枯的茅草,枯黄的叶子边缘有些刺手,她蹲下来很小心地拔了一根,长长的茅草叶在手里晃来晃去,这是小孩子会沉迷的乐趣。 前面的话,河堤的栏杆断了一截,跑过去后果不其然是下去的阶梯,樱子才踩下了一步,身后传来一声苍老的、却充满慈和的呼喊。 【作者有话说】 樱子,很喜欢别人喜欢自己。这点随了我咔咔~ 惠惠(三岁/一本正经):照顾小孩子我应该更认真仔细一点的。 第34章 “你是要下去吗?” 樱子回过头,安静地望过去,看到两位相互搀扶的老人走过来,刚刚路过了他们,她有小心地看过去一眼,然后在被发现之前就握着银杏叶走过去了。 年纪小的孩子眼眸清澈,漂亮的樱花色盛入其中,叫人想到春日来临时那满山烂漫,又或者如每一轮太阳落下时映在天边的霞彩,似乎看见这样美丽的色彩都是人世间的一场奇迹。 “河道干涸啦,夏天才叫漂亮呢,”一头银发的老夫人笑容满满地道,旁边的老先生与她手臂相挽,看得出二人之间哪怕历经漫长岁月仍温情如故,她笑得眼弯弯,眼角的褶子堆了许多,温柔低沉地道:“要过来吗,小姑娘?我给你讲这条河的故事,想当年我可也在这条河里游过泳、打水漂……” 那是她年少的时光,是半百岁月前的遥远过去,充满了孩童们的嬉戏欢笑,还有父亲母亲的叮嘱与看顾。 那小孩儿听话得厉害,却是没什么防备人的心思,一哄就过来了,她一张干净漂亮的脸蛋儿上不笑,但看着更加惹人疼爱,良子牵住了她的手,“我是良子,这是我的丈夫观月。” 观月先生头上没留多少头发,作了银白色,他们夫妻都已经太过年迈,走不快了,脊背也微微弯曲,但身上的气质依旧,面上的神情具是宽和慈爱。 他的目光落在小孩儿身上,微咳之后语声颤颤地道:“一个人可不能去河滩上玩啊,家里的人总会担心的。” 他的气息不匀,才说了这么一句话就叫良子拍了拍手臂,笑得见牙不见眼,嗔道:“好了好了,你走着路,歇一会儿,咱们女孩儿间还有话讲呢。”年迈的夫人说自己还是‘女孩儿’,没有得到丈夫的否认,相反他们对望的眼眸中流露出温暖。 第72章 良子望着这条河,面庞上逐渐浮现出怀念,“我小时家也就在这条河附近的,那时候虽然家里通了水和电,但哪里有什么电器呢?有灯不舍得开,就点着煤油灯哇,一家人早早地起来,要到中午才会做饭,两顿作一顿吃,傍晚也趁着还有光亮,家里的人在外头做完工就赶回来,做完饭端到咱坝子里吃。” 缓缓道出的话语中还掺着一点口音,三人一行走在路上,他们都走得一样慢,樱子还没有听过有人为她讲故事,仰头听得专心致志,就也不看路。 因为她认真且专注的模样,良子面上的笑容加深,停顿了一下,“你要和我回家去吗?家里有佣人做饭,咱们回去就能吃哟。到下午我讲完故事了,到时候送你回来,好不好?” 明明都这样诱哄孩子的语气了,却还是没引来这个孩儿的警惕,良子与观月对视一眼,对她这样不防备人的性子有些无奈,但无疑话语认真,是很认真邀请这位小客人来做客,让他们招待一二。 樱子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一只手被良子牵住,另一只手中握住了银杏叶和茅草叶,她有点想摸头发,可是茅草叶边上粗糙得厉害,一下刮得脸上有点痛,就动着小指头艰难地把这片长长的锋利的叶子剔出去,丢在路边草丛里,偏着头捂脸。 不喜欢疼痛,更不喜欢受伤,虽然在过去的流浪途中总是不可避免,她也不大在乎的样子,但是……她就是,就是有一点不喜欢。 埋头发呆,又在怔怔出神,然后被很轻地抚摸了下头顶,观月先生扶着良子,良子弯下腰来看她的面庞,动作小心地挪开她捂脸的手,看了看,发现只有浅浅一条红痕,在光下不认真看就看不出,并没有出血的迹象。 “好孩子哟,”良子出声哄她,“茅草会割人呢,不能随随便便玩它,万一受伤出血,还要去医院打针的哟。” 当然不至于要去医院打针,只是小孩儿总是好奇心旺盛,如果不把后果说重一点,可是不能引起重视呢。 因为没有大碍,让樱子不要捂住或者去摸,会有感染的可能,等回去再擦拭干净就行了,走在路上,良子继续讲那些自己所经历岁月中的故事。 “孩童时,母亲会端着衣物在河边捣衣,无论冬夏都是如此。家里只有妈妈能有时间照料我,就带着我去,夏天时咱们小孩儿都去玩水呀,大人们洗衣服时都挨得近,河边捣衣的石板是排开的,她们还会聊一些我们不感兴趣的话题、说粮食收成或青菜种植,就任由我们在浅水处玩。” “那时候河水清澈,比现在可好太多啦,水里有蝌蚪、小鱼,还有别的水虫子呢。黑黑小小的蝌蚪在小时候最喜欢了,捧一捧在手里看它们游来游去,而小鱼儿才不乖,有时候你躺在水边泡着,它们就成群结队围上来咬你,又疼又痒。” 显然是觉得有趣,良子笑了出来,她无疑怀念那时候的时光,以至于好多细节现在都记得,“夜晚暗得太快,人却不会太早去睡,这一片的人们都会在晚饭后出来消食走走,最常都在河边,大人们带着各自的小孩。” “我也一样,父亲母亲带着我,我喜欢玩水呀,就脱掉鞋去踩水,有的时候不小心鞋子顺水飘走,还得要急急忙忙去捡。那时候夜空也漂亮,星子都比这时候亮,漫天的星星都会眨眼,多得数不清,分不出究竟哪一颗最亮。” “水流声,蝉鸣声,蛙声,人声……” 它们都逐渐远了,留在无法倒退的遥远时光中。 良子感觉到自己眼眶中涌起了一股湿热感,只是短暂几秒便退去了,但仍旧湿润了眼角,衬得老去之后色泽浅淡的眼眸更加剔透,除去怀念,还有更多的释然盛在其中。 只是为自己见到的喜欢的孩儿讲故事罢了,她有满怀欣喜,轻声地说到那些过去,时光永远无法倒流,没人能在这条长河中抵挡时间冲刷、岁月洗礼,正因有那些过去,这才造就了现在的她。 已是垂暮之年了,观月先生握住良子的手,对她笑笑。 樱子轻轻地迈出步伐,身上的小披肩一晃一晃,故事讲完,也差不多到了良子和观月先生的家,按了按门铃就有佣人来开门,良子一直牵着她,进屋后对她道:“咱们小客人来了,先吃一些糖果。给你开电视,要看动画片吗?” 小孩仰头望着她,张了张嘴巴才想要说什么,良子就笑着说道:“原来还是在换牙的小孩儿哟。” 于是端上来的糖果零食都是软乎的那种,也都没有太甜,樱子拆了一包五彩绳软糖,它盘在透明的漂亮的袋子里,取出来后,发现是很长很长一条,而颜色是渐变的,樱子慢吞吞咬住一头,不咬断,一会儿往里头嗦一截儿。 小孩子的举动总是会看得大人由心地笑。 一条长长的软糖被吃掉,樱子呼出一口气,腮帮子都咬得有一点累了,酸酸的不再想动,就捧着脸发呆,看电视机上的蓝胖子和大眼镜男孩追追赶赶。 良子坐在她身边,温和慈爱地问道:“樱子也喜欢哆啦a梦吗?” “是哦,我也喜欢呢。”迎着樱子看来的目光,良子坦然地承认了,“谁不喜欢哆啦a梦呢?它可是最好的朋友了。” 在中年时候,夫妻情感不减,观月先生可是会追在她身后,他们一起去买哆啦a梦的周边,丈夫从来不会对她无理取闹,有什么事情都是两人一起去做,底下养育的孩子也是,总是会迁就母亲的爱好,他们一家再幸福不过。 第73章 午饭有很好吃的玉子烧,还煎了酥脆的饺子,考虑到樱子在换牙长牙的情况就蒸制了一小碟,在她面前放了调制好的不辣的蘸酱,仙贝汁熬煮得清爽,且还有味道带甜的照烧鸡。 …… 吃饱以后即使要回去也要先稍加休息,得知她今天家庭教师请假了以后,良子挽留下了樱子,她抱着软乎乎的抱枕,模样看起来很呆,不说话也不爱笑,只是格外喜欢晃腿,然后吹起让额前的散发飘起来,樱子眼睛一转看到了墙壁上挂着的画像。 不是相片,是画出来的,画像。 像是由炭笔画成,在画画方面雅各布有给她粗浅地介绍过,因为她不感兴趣,就只做了相关了解。画像上是有三个人,年轻模样的良子、观月,还有一个眉眼稚气、天真活泼的孩童,大概是他们养育的儿子。 只开了一条小缝的窗户吹进来风,因为出门前裹了披风,现在也根本不冷,风吹着连醒神的作用都没有,樱子坐了十几分钟就感觉到困,眼睛一闭一闭,几乎要在座位上睡过去,良子为她铺了床褥,就在这里休息午睡。 当一觉醒来以后,良子和观月先生也都在休息,从二楼上下去,佣人在客厅里收拾整理,将一株花放进了高高柜台上的花瓶里。 “花。”樱子慢吞吞地走过去,她有一点好奇。 年长的佣人低头对她笑笑,仍在整理花枝,“这是蕙兰,是觉得它长得很奇怪吗?” 一种花,长得,奇怪。 是让樱子想不大明白的形容,看了好一会儿才对上他的视线,带着轻软的鼻音‘嗯’一声,语声细弱地应道:“……有一点。” 花为什么会奇怪呢? 这就又是小孩子所不明白的问题了,‘奇怪’的定义会是什么,又要怎么才能确认,世界上有很多奇怪的东西吗?人也会奇怪吗? 一下思绪回到了某一刻,是樱子才遇见夜蛾正道、被请了荞麦面、还没有互通姓名的那时候,她也会觉得黑衣男奇怪……就是很奇怪? 所以这是一个奇怪的,樱子所不能理解的世界。 【作者有话说】 过路人x26本期榜单要求字数已经完成啦,让我们周四下午三点见~ 呜呜,存稿只余2,立马逃回去补。 第35章 从十月到十一月,气温逐渐降下去,身上的衣服变得毛绒绒,有纪不仅会做衣服,也会织一些小物,比如帽子、围巾和手套,现在还不大能用到,但是织了都放在那里,有许多颜色和样式,她喜欢这些手工活,也很认真温柔地对待樱子。 为贞一木有向樱子介绍‘学生’这一身份的假期,一般会有三个假期,春假、暑假和寒假,都差不多是两周左右,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黄金周”,由于节日密集,就变成一个会持续一周之久的长假。 但是现在都还没有到时间,最近的寒假也在十二月末的样子,那是在樱子观念中很长的时间了,虽然她一个人也度过了很长的时间,但是一直在流浪途中,总是遇见新的、不同的人们,就会模糊一日接一日的经历。 “像是……很久了。”樱子抱着电话筒,小小细声地说道,她的新牙很努力地长出来一小截,不大影响说话了,就算偶尔会有凉风穿过也不再惊慌。 对面的蓝胡子大人发出温和的应声,“那么,您对于此是怎样的感受呢?”对于时间的流逝、对于现在生活的看法和态度。 樱子很认真地想,虽然脑袋里仍旧是空空,但是她坐在高高的椅子上晃腿,没有觉得太过迷茫或无措,一只手撑着脸,慢慢摩挲自己的头发,前不久刘海长长了点,是会遮挡视线的样子,于是有纪给她修剪了下,是好看的发型,今天也留着鬓边的散发,在耳后扎了毛绒绒的辫子。 “我不知道。”她鼓起脸慢慢地说道。 “雅各布,”樱子很轻很轻地唤他的名字,在一道略急的换气后问道:“你会要再来吗?” 这里是雅各布安置的住宅,还有里头那么多装饰、摆放和物件,它们全都是雅各布的馈赠,还有她卡里从未少过、不断增多的零花钱,在一开始的时候考虑到她一个人不好去银行取,就还有有纪拿给她的许多纸钞与硬币。 问一个人会要再来、什么时候再来,本身就代表着思念,雅各布的胸膛中传出细微的震动,他发出欢欣愉悦的笑,缓缓地问樱子,“您在思念我吗?我亲爱的姑娘。” 雅各布思索片刻,语声仍旧温和沉缓,只在心中叹息,“很是抱歉,您知道的,那些事务在我的心中,当然远没有您重要,但是……” “原谅我,您永远在我心中如火焰般燃烧。” 总是温和带笑的蓝胡子大人坐在安静的室内,他的胡子没有怎么精心地打理,稍微乱了些,脑后的小揪揪也是扎得随意,在放着座机的桌上还放着药箱,消毒酒精、棉签、止血药和绷带散落一桌,涓涓的血从雅各布的手腕流淌下去,浸湿了垫在下方的医用纱布。 “樱子,”雅各布难得地再次唤道她的名字,哪怕对方遥隔万里、并不能看见,也弯起了眉眼,橘橙色眼眸中的蜜意流出,温柔明亮的光辉丝毫不减。 “我祝福您。祝您安康,祝您快乐。” 他那句‘祝您安康’原本是想说‘祝您无瑕’,但是想想却又不必,自由的孩子、行走在人间的天使自有她的来途与去路,于是在被影响后最为神性的爱,雅各布敞开胸怀全盘接纳,他在祝愿祷告,由衷希望她的前路是坦途。 第74章 樱子垂着眼很认真地听,她不懂为什么雅各布会这样说,为什么会歉疚?他不会再来吗,不会再看见蓝胡子大人,他们之间间隔的距离太远、太远,她呆呆地张口,然后听见掺了电流音的语声响在耳边:“我很想念您。” 他的笑语尾音拉长,像是一声叹息。 窗外的太阳从云层后出来,洒下一片金灿灿的光,似乎世界都温暖起来。 …… 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新闻上总是频繁出现‘怪盗基德’这一词汇,就连每日送来的晨报上都用大篇幅来报道,一张大报纸上起码有三四篇文章都在讲他。 樱子搬到东京没有几天,因为发现了报纸上会有短篇或长篇笑话连载,就在每天路边的一道清脆响亮的车铃声后,去取回塞在信箱里的报纸翻看,现在就坐在自己房间里,咬着吸管喝一杯热牛奶,脑袋埋着没一会儿就抬起来,先看完了笑话才看报纸第一面那硕大的标题。 大概意思是有一位名叫‘工藤优作’的侦探,协助警官阻止了怪盗1412的盗窃行动,又因为不知道怎么回事,怪盗1412在后来就被叫做‘怪盗基德’。 一位怪盗在社会上引起了轩然大波,因为从来没有人抓到过他,在此之前甚至没有一次成功阻止过他,无论警方还是侦探都仿佛拿他束手无策,没人能揭开怪盗1412的真面目,没有人能破解他的行动,因此当工藤优作做出这样的成绩时,就再次掀起了轰动。 报纸上附有一张黑白的剪影,可以看出是在夜间拍摄出的,月下的魔术师飞在空中,他摘下高高的礼帽向拍摄者示意,右眼戴着单片眼镜,反射出那夜明亮的月光,而在两撇小胡子下嘴唇略弯,向世人发出温和有礼的致意,但那眉眼神采飞扬,带着自由且肆意的气息。 噢……怪盗,魔术师。因为那一张照片,就变得放在一起也很合适、没有突兀感。 话会伤眼的哦,而且一会儿后为贞老师要到了呢。”并没有严厉语气。 有纪知道的,樱子对学习的态度很认真,因为不知道怎么形成的认知:学习,是一个了解世界的过程,她有很多很多不明白的事情,没有办法理解也无法诉诸于口,她的世界太过空荡荡,却好奇着人间真实的一面。 她让樱子稍稍抬起来一点,然后把牛奶杯放得更近了,“多喝牛奶会长高的,樱子现在就是要努力汲取营养,然后慢慢成长呢。” “牙。”樱子只蹦出了一个词。 有纪又忍不住笑,“小孩子长牙的时候都要补钙呢,不然牙也会营养不良的,牛奶含钙而且很容易被吸收,是最适合的哦。” 有一点点能够理解这个意思,樱子‘噢’了一声,埋头很快地就把一杯热牛奶喝完,从开始换牙后,甜牛奶也没有很甜了,只有淡淡的一股甜味,对此说不上喜欢或者不喜欢,但是为了长牙……就还是要听话。 只除了有一个疑惑的地方,为什么换牙的当晚、后来一天,都不让她吃大福。 牛奶杯被有纪收走,樱子在鞋架处换掉拖鞋,但还是一双毛绒绒的居家鞋,随后去到教学室内,为贞一木也才刚放下背包、整理教案,之前没有听到脚步声,显然是他刻意放轻了的。 早晨只有两节课,上完以后樱子又蹲在一边,看摆放在那里的小盆栽,它已经不算小了,叶片挨挤着,几乎看不见原本摆在花盆里的漂亮的小石子,不过她才浇了一点水,就发现在椭圆小叶子簇拥的最中心的枝上,长出了一个‘小包包’。 因为看见所教的学生在发愣,为贞一木在一旁迟疑了片刻,也慢慢地蹲过去,还来不及细看究竟发生了什么,就听樱子语气十分飘忽、细不可闻地道:“它……” 为贞一木看到了她蹙着的眉,是比任何时候都更要委屈不解的模样,像是那双清透的眼眸中会落出来泪。 “它也,长牙了吗?” “啊、啊……”被震惊得无意义地发声,为贞一木好大一会儿才找回来了自己的思维和意识,沉思片刻,“植物不会长牙吧。那是它的花苞?” 大人和孩子面面相觑,金发的年轻教师被看得没忍住吞咽了下,他瑟瑟地不敢再动或者说话,而樱子再度低头,很轻地戳了花苞一指头,大概现在的心情是有一点开心,眼眸不知觉地睁大,连语气都上扬了一个调,“开花!” 一下兴致高昂的樱子想要搬动盆栽,可是之前因为植株要生长,就换了一个稍大的花盆,她搬不动了,一时之间什么都想不到,在屋里团团转了几圈儿,然后抓住还没有走的为贞一木,“花!” 跟不上樱子的思维,为贞一木捂脸,闷声地问道:“它、花怎么了?要我怎么做吗?”他不介意被学生指使的,只是这样简略的对话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做,就很为难也感觉十分羞惭。 樱子站住了,去牵为贞一木的衣袖,“三楼。花房。” 在花房有全天候开着的空调,虽然脑袋里有‘不同植物适宜温度也不同’的认知,但是樱子不在乎别的植物,她想要看长春花开花。 感觉脸上的烧热逐渐退下去了,为贞一木暗自松了口气,揉了揉脸颊,端起花盆,摆出无奈而温和的笑,“好吧,那我们走吧。” 阶梯并不长的,樱子跟在为贞一木身后,小鸭子跟着鸭妈妈般亦趋亦步,这个时候都不顾自己会不会踩到前面人的脚后跟然后被掀翻,感觉到一点异样的为贞一木神情柔和,没有回头但是体贴地放慢了一点步伐。 第75章 花房是这座住宅里最暖和的地方,一进去就感受到温暖,为贞一木按着樱子的想法放好了花盆,但是她还望着他。 “那么,樱子同学还有想要拜托我的事吗?”他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另一只手摸着自己的头发,“我还有一会儿才离开的。” 然后,樱子发问了,“长春花的习性,最适宜温度、土质、湿度……” 【作者有话说】 为贞一木:逐渐失智。 第36章 不知不觉间,长春花长成了一大团,说是一大团,其实还不够填满樱子的怀抱,它也还能够再长大,只是对比一开始只有几片小叶子的模样,对于樱子来说已经很心满意足,没有想它会再长大,如果再长大的话,就不能待在这个也很小的花盆里,而需要再度移植。 从枝上探出了许多花苞,然后以欢欣热烈、毫无保留的姿态绽开,它开了两个颜色的花,一种是柔软的粉白色,另一种则是艳烈的玫红,放在一起完全不突兀,一整朵花是圆圆的,透出和小孩子一样稚气的可爱,花心为最深色,五片花瓣在边缘处略有点重叠,是很努力在开花的……花。 它看起来有一点笨呆,拨开表面上的花朵和叶子,在底下里面还有层层叠叠的花叶,而它们被遮住了,只能看到一点儿透露出的颜色。 有两面墙壁是大块玻璃的花房在白天光照很好,室内温度调整到了二十摄氏度左右,长春花喜欢高温、高湿,而不耐严寒,也需要多多的阳光照射,偶尔阴天的话需要用植物灯进行补光,还要施肥和修剪枝叶。 是有纪在照料它,因为樱子也想要参与进去,就会在樱子有空闲的时候带上她,告知她养花所需要注意的事项,那许多内容是雅各布先生寄来的书籍上有的,并且还有专业人士培训、随时可以咨询,即使只学个粗浅,但照顾一盆花还是足够了。 “樱子很喜欢花吗?”有纪摸过了花下土壤的湿润度,摘下手上戴着的手套,之前浇水足够,长春花不需要太多的水分,会导致根部腐烂。 她在思考等明年天气和暖起来的时候,要不要在花房中增添更多的花卉植物,但是就听牵住她衣摆的樱子慢慢轻声地道:“……它。” 那双远比花色要更加烂漫瑰丽的眼眸看着花,她没有喜欢很多的花,即使观察这个世界总会得到新奇的、前所未有的发现,可是她又不记事也不知事,少有什么会在心中留下痕迹,不会有怎样的喜欢,不会有怎样的留念。 樱子伸出一只手去够最底下的一朵花,轻轻摩挲着柔软的花瓣,它在室内生长,于是就也变成温暖细腻的触感,像毛绒绒那样。 有纪仿佛明白了她的意思,“是只喜欢这一种、不,这一盆花吗?”然后得到了肯定的点头回应。 中午在住宅里吃过饭,樱子在昨天又有一颗牙有点松动,不能吃太硬或者黏的东西,于是清蒸了鱼,可以很轻易从鱼身上夹下来,没有什么刺,但也还是要小心一点,蘸了调制的酱料就很有风味,软软的很容易就咽下去。 樱子不喜欢吃肥鱼,就是鱼皮下会有厚厚的透明脂肪的鱼,她的口味不怎么明显,是基本都能吃,但偶尔会挑剔或不吃,尤其是肉类讨厌太腥的味道,鱼肉会稍微好一点,但如果别的肉类还有血水残留或者肥肉,就会一丁点都不吃。 今天不想要午睡,是一个湿冷的天气,樱子从住宅出来后就跺脚,小皮鞋的跟轻巧地‘嗒、嗒’地敲击着铺在地上的石板,原地踩了好几步这才选择一个方向走去,想了一下自己要去哪里,就不由手捧着脸颊小跑起来,把冷风都遮住,并且把小披风扯过来按在手臂下,不想要风从领口吹进去。 用鼻子吸气呼气,冰冷的风间歇灌入,从口腔中牙齿那里荡过,那一颗有点松动的牙似乎细微微地痛起来,结果一个喷嚏率先打出来,樱子停住脚步,埋头揉鼻子,里头酸酸的不舒服,让她止不住地眨眼,好一会儿后才再迈腿,但是也不想跑了。 有纪和苏菲都喜欢打扮樱子,今天是苏菲挑选的裙子,是洛丽塔风格的重工长裙,浅棕色裙子在裙摆处延伸出一截米白色花边,掐了褶皱,装饰上不同布料的许多蕾丝花边,样式繁琐而华丽,还有一朵精致的手工艺花别在腰间一侧,最外披了件保暖的黑丝绒披风。 樱子没有抬头看路,走得慢吞吞,不想要跑的话就把手放下,落在披风下很快就热起来,又是没忍住蹦跳,脚步声敲得轻快,不过在摔了一跤后,她抬头看到落了叶子的树上,光秃秃的树梢上有着许多小果子。 它们是浑身带刺的样子,圆溜溜地挂在枝上,风一吹就随着动,一整个儿是棕褐色,樱子有点儿好奇,站起来拍了拍身上,到冬天了穿得厚厚,就不大能磕碰到见血,只是淤青而已随着时间就会散去。 因为摔倒姿势的缘故,手没有撑地就也没有破皮,她看着高高大大的树木,一连路过了许多株才在一棵树下捡到了一枚果子,拿在手中是刺巴巴的感觉,它没有很好玩,樱子把它放在了路边花坛里。 去到街上就有电车驶过,樱子熟练地爬上去投币、坐车,最终在十几分钟后,在一处占地不算大也不算小的市场前下车。 一下钻进去热闹的市场,绕过那些高高大大的人们,樱子没有目的地地乱走,然后看到一家药房前的阶梯上坐了个少年,他很有些长手长脚,但是外套有些破烂,无论袖口还是裤脚都不符合身高,在寒冷的冬季穿着一身单薄的衣衫,连脚上也是随意踩了双凉鞋。 第76章 他手里有一把银白色锋利的小刀晃来晃去,但是没人觉得有危险而出来阻止他。 大概是因为他的表情笑得太憨,握着小刀削他另一只手里的柠檬,那种、即使只是看到都能感觉到酸的透明汁水顺着他的手腕流下去,打湿了衣服、滴落在地面上,一头棕褐色的头发被修剪得很丑,他还像模像样地挎着副眼镜。 那一双手的手指也十分纤长,一会儿转柠檬一会儿把小刀在手上翻来翻去,动作灵活到不可思议,而他根本不看,只试图向每一个路过的人搭话,即使被拒绝也仍笑着。 突然他埋下头去,飞快地从剩下大半块的柠檬上削下来一片,然后两根手指拎起来的柠檬片几乎薄到透光的程度。 他仰头把它丢进了嘴里,嚼了几下就面色正常地咽下去了,而目光落在街道对面一眨不眨望着他的小姑娘身上,冲她招手,而因为矮墩墩的小姑娘不过来,或者说是因为身前总拦着人、走不过来,他就收起了小刀拍拍屁股,自己走过去。 “你也喜欢柠檬吗?”他蹲下身,笑容满面地问。 ‘喜欢’,这是今天第二次被问到喜不喜欢什么,樱子歪着她毛绒绒的脑袋,软软稚气地反问道:“你喜欢寒冷吗?” 像是牛头不对马嘴,并且这是在大多数人观念中稍有‘冒犯’的问话,但是少年手支着头沉思,蹲下身的姿势是两腿岔开,胳膊肘顶在膝盖上,他无疑很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摇摇头,“假使我有足够的钱,那么我还是能够大声说出那是我的爱好的。” 但他现在没钱,所以拒不回答这个问题。 少年面上的表情散漫随意,对于他略有点弯绕的回答,樱子‘噢’了一声,看他手捧着那颗柠檬两口就连皮带瓤全部吃了下去,浅黄色带有浓浓酸味的汁液淌了满手,他从衣兜里掏出纸巾,随意擦拭了下然后丢在路边。 但是在他起身抬步要走时,恍然记得自己是在跟小孩说话,低头对上她不具有任何意味的眼眸,沉默了,最终慢慢地弯下腰去,捡起了自己乱扔的垃圾,近乎同手同脚地离开。 不讲究这是个人的问题,但如果带坏了人家小孩子…… 走到背着人的地方,少年深深地弯下腰去,两手揣在衣兜里,姿势怪异地一点点挪步,脸上的笑容也垮了,深觉自己罪大恶极。 樱子看着他消失在人群里,自己蹬蹬跑到药房里,因为她一个人,又是很小的年纪,药房里值班的护士‘哎呀’一声,她向进来的孩子招招手,“你一个人来买药吗?是大人让你来的吗,需不需要我帮忙?” 但是她摇了摇头,好慢地才走到柜台前,几根手指扒在上边,连头也靠近了过来,她说,“……我的花,它生病了,要吃药吗?” 天真的孩童睁着明净却不知事的眼眸,语声细弱,在很认真地问大人,而非捣乱,她只是不懂得人和植物是不一样的,人生病了才会来药房或者医院,但花生病了的话,可能是要去花鸟市场上,向那些卖花的人问。 护士阿姨这样告诉了她,然后就看她原地转了两圈,一头扑出去,就和笨呆的麻雀误入室内,然后碰上了透明玻璃,最后才终于‘逃出生天’那样子。 她的长春花有过生病的,有一枝,它干枯了,连着花朵都枯萎凋谢,然后被有纪用尖尖的小剪子修剪下来,说是‘如果放任不处理的话,会导致别的枝干也枯萎’。 人类像是猫猫,人类可以像是任何。 小姑娘的面庞和苹果一样红,那位女子的身姿如风中摇晃的蒲公英般,他像是一头蛮牛那样使出一身力气并憋红了脸,一群孩子如同鸟雀般叽叽喳喳讲话个不停,年轻的侦探与犯罪者对峙、发出如雄狮被冒犯时的低吼…… 这些都是形容,但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形容?那每一个词句都究竟代表了什么,又是为什么而被人所发出、接受且理解。 这些都是樱子无法懂得的问题。 但是、但是其实都是一样的,她只是想到——人生病,受伤,会死去,而动物和植物也都一样,在这上面它们都并无分别。 樱子站在街边哈出一口气,凝出了一团雾气很快就散去,这里是一个原本民众自己聚集的市场,在很多年前的作用是买卖农产品,后来不断被翻新扩建,变得繁荣,也吸引来了许多商铺安家落户,就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那位护士阿姨有告诉她可以去哪里,但樱子没有怎么急迫,走在路上慢慢晃悠,好奇地张望四周,有嗅到路边摊上的关东煮很香,她只买了两三串,但是因为牙不舒服,只咬了一块鱼豆腐就捂着脸不吃了。 在杂货铺门前有一只小狗蹿来蹿去,像是最常见的秋田,头背上是黄灿灿的漂亮颜色,而胸腹和下巴就是雪白,它也不大,最多一岁多的样子,看到有人路过就围上了,小狗的耳朵有一点向下趴,它被养得圆润,围着樱子一直转圈圈。 因为它想要吃关东煮,态度十分积极地想要哄小孩,热情狗勾,绝不服输。 樱子把装着关东煮的纸杯高高举起来,身后尾巴甩得比风快的小狗都打算来扑她的裙子了,但是被刚走出店的老板喝住:“——家康!太顽皮了,不能弄脏女孩子的裙子啊。” 听到自己的名字,小狗家康立马回身,绕在自己主人身边,被中年店主摸了摸头,他哈哈笑了一声,冲还没有走的小姑娘说道:“家康很热情吧!它很喜欢孩子,因为家康也还小嘛,就总是希望有玩伴,但跟着附近的大狗去玩却总会弄一身灰回来。” 第77章 被主人爱着的小狗不太懂人类或者同类的情绪,有的时候太热情,就会被路过的人讨厌或者吓哭年幼的孩子,而跟着别的大狗去玩,因为它最弱小就总是轻易被掀翻在地,然后滚一身泥。 为什么老板会知道嘛,因为不放心它出门,可是小狗精力又旺盛,一直绑在家里也不能行,就让它出门玩,而自己开了车小心翼翼地在后头跟着,老板还带上了他当年沉迷钓鱼时但不知道为什么装配上的望远镜,一连跟了许多天,发现那些大狗不会怎么欺负小狗,这才能安心地回来开店,但还是给家里狗狗的脖子上挂了信息牌。 ……当然这种事就不必说给其他人了嘛,除了那段时间妻子和女儿总偷笑,就看他装作一本正经的模样,开店开得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压根儿不记得是谁在女儿说要抱回来一条幼犬时信誓旦旦地讲家里狗和他只能留一个。 “真是不成器,”老板看小狗那副傻傻的样子就忍不住笑,小狗家康趴在他手下,锲而不舍地甩着尾巴,幼犬的叫声很小,奶声奶气地像是在和主人撒娇,且还有一点愤愤,扭着自己的身子想要挣脱出去。 一把摁着它,任由耳边环绕着撒娇或是骂声,老板不为所动,惆怅地叹出一口气,对那个仿若天上人般站在世间另一岸、目光如从隔岸投来的小姑娘说:“家康很馋您手中的关东煮呢,您快些走,不然它可就要跟上来了。” 但樱子看了看小狗,又看了看老板,一步一步地挪近,因为老板按着小狗,她试探地伸手想要摸摸,老板没有阻拦,宽和地笑笑。 大概家康闻到了逐渐浓郁的关东煮香气,立马以更加激烈的姿态挣扎起来,再怎么使劲还是没有逃脱主人的制裁之手,但是被樱子摸了一下头,它很快就望头舔上去,舌头热乎乎湿漉漉地,“汪汪”叫得欢快。 不仅于此,还把自己翻了过来、肚皮朝上,两只前爪子乱刨,想扒拉已经呆住的樱子的手,而后腿儿乱蹬,它不记得自己被主人拦住的事,反正冲第一次见的小姑娘表欢喜,态度热情得比对主人还要积极。 【作者有话说】 过路人x28老板:我单知道我家小狗热情,不知道它的热情是对谁都施展(酸了) 我不信没人夸我的封面樱崽可爱(怀疑自我)(猫丸自闭) 以及写在这里,本文原创配角近半,无论原著或原创角色,他们所有人都是樱子生命当中的过路人,这是本文最中心的主题,因此有的时候不会写到名字。 写这篇文的初衷就是:樱子只是一个普通人,就连仅有的异能力也只能保障自己的生存,她活在这个危险的世界,一路流浪。 樱子是一个普通的、略有缺陷的小孩(缺陷指情感和情绪),她身上不背负任何使命,不需要拯救任何人,不必要救赎任何人。 只需要这样一直存活下去、一路走下去,她遇到的最大危险就只会是摔倒,磕破了皮。 我对她的希冀与祝福,就只是——自由地活下去。 突然想到樱子所遇见的都是很好的人,就……咦? 身后追着保姆级异能力,崽上蹿下跳哪都敢去谁都一哄就跟,异能力:我操碎了心。 第37章 “家康。”樱子念到了小狗的名字,然后得到欢快的‘汪汪’回应。 穿着漂亮精致衣裙的小姑娘在蹲着时裙摆落地,可是她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这里,也不介意这样一点点问题的,老板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叹气,但总算松开了按住小狗家康的手,拍了拍翻身还来不及跑远的它的头,叮嘱道:“可千万不能再去扑小姑娘的裙子啊。” 好在店铺内外包括这一条街都浇筑了水泥,每天扫洒也没有太多灰尘,老板再看了一眼地下,确认了才转身进店,然后从柜台后取出一包湿纸巾拆开,又才回到人小姑娘身边,隔了点距离也蹲下。 小狗被松开后就围着她转圈跑,她从哪边转身去看都追不上,而间歇时候还被突袭成功,湿漉漉热乎乎的舌头一下扫在手上,算不上讨厌,但也是说不出的‘奇怪’的感受,樱子呆愣愣的,眉眼有一点低落,轻轻地呼着气。 有一点无措,但是因为想到了老板说它在馋关东煮,就把手里的纸杯放下地,熟悉的食物香气让小狗家康不再乱窜,它甩着尾巴凑在纸杯跟前,想凑头去咬可是毛绒绒的脑袋怎么也放不进去杯口,急得又叫,小步子踏地,然后撒娇地蹭在樱子身边。 樱子取出了串着关东煮的竹签,家康立马就咬了上来。 老板蹲在旁边看他们,忍不住叹气,“家康啊,”但是他宠爱的狗勾压根儿没理,连回头都没有,开开心心吃食物,老板就从后头戳它屁股,边教育地道:“你看看你,好像每天都没给你吃的一样,还抢小姑娘吃的,男子汉,不害臊。” 是不是男子汉跟它一岁多的小狗勾有什么关系呢?家康往旁边挪了挪屁股,唔哝地‘汪’一声,屁股翘起,依然埋头吃它的串,态度爱理不搭,老板欲言又止。 不多的几串关东煮全进了小狗家康的肚子,它围在他们身边欢快地跳跳,然后又是去拦陌生人的路,偶尔咬自己家插在门口飘扬的旗帜,欢欢快快地玩起来。 老板接过了樱子手里的纸杯和竹签,放在一边地上,然后给她擦手,湿纸巾在这个天气有一些冷冷的,但是因为小孩儿体质不易生病、手心像是火炉子般暖和,就没有带来太大的不适感。 第78章 “实在是感谢,您是要去哪里吗?”老板一直用着敬称,但和雅各布不同,他只是觉得这样的小姑娘很有距离,不知不觉就用了‘您’来称呼。 被小狗舔舐过的手被擦干净了,樱子慢慢地把手收拢在披风下,她没有抬头,目光也飘忽着没有着落,好一会儿才轻声稚气地问道:“花,生病了。” 在说完后那双樱粉色的眼眸才抬起,剔透得不可思议,老板被她的目光惊了下,怔了一会儿才回答她,“啊啊,是这样吗?让我想想……”他摸着头发,“植物病害的话,应该在前面的,有花圃老板,他养了很多花呢,或者也有一家、那个什么,就是专门研究这个的。” 他说到的,有护士阿姨不知道的,樱子顾自点点头,然后起身向老板所指的方向而去,从店门前跑过时,小狗家康也追上来,在跟着跑出了十几米远后,它站在原地看她的身影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人群中。 收拾了纸杯、竹签和用过的湿纸巾,老板站在店门前,他摸了摸家康的头,如释重负、或者本来就未曾背负什么,只是心中有所感喟,而后笑了一声,“可真是……” 没有多少人会关注一个走在路上的孩子,在她没有走出多远的时候,身边挤来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身形瘦削高挑的少年披着件看起来破破烂烂的白外套,像是做实验时穿的服装,他穿得单薄,还背着手走路,明明长腿一迈步子很大,但是又故意和身边矮墩墩的小姑娘保持同行。 他动手抬了下眼镜,声音里充满兴致和好奇,“你要去哪儿?”即使是在人群中,带笑的问话也传递到了樱子耳边,她抬头看他,是之前的那个吃柠檬的少年。 只看了他一眼就又专心致志走路,樱子的裙摆很大,如花朵一般绽开,随着步子而一晃一晃,之前有落在地上但是不见什么灰尘,肩上的黑丝绒披风也有着漂亮的蕾丝花边,这是一个像大家族里出来的孩子,可以看出被很精心地照顾,她不惧怕陌生人,也不会在意自己所处的地方。 因为没有得到关注,少年轻轻地一指头点在樱子头上,“我看到了,你进去了药房,然后很快就出来,你是遇到了什么吗?”他在好奇。 “不如告诉我哦。不让自己被芒刺刺伤,不让自己害虫伤手指,微不足道的细微琐事都会影响一天的幸福。*” 他哈哈笑着肆意张开手臂,挥舞着手足像是在进行一场精彩绝伦的舞蹈表演,路过的人们投来奇异的视线,但他仿若未觉、径自沉醉,他不在意世人目光,所幸还有一位观者停驻步伐,她仰头望着他,神情如故。 这是一场堪称‘盛大’的舞蹈,欢庆的舞者既是歌者也是演奏者乃至观众,他受万众瞩目,热烈地张开双臂拥抱世界,意气风发地表明自己的理想,他深爱外表美丽的东西,当然——这世上少有不美丽的东西。 但表不清他究竟在表达什么,手舞足蹈一阵,最终落幕,向他唯一的观众鞠躬致意,是那种张开一只手臂,另一只手收在腹前的姿势,充满了夸张与滑稽,他抬起头咧开一口整齐的牙,笑得很像是一般街上的小混混。 但是他高声道:“真是贫瘠的我,真是丰富且美丽的世界!” 少年跟在了一个小孩儿身后,他不在意那些异样的目光,喋喋不休地讲着一些话,“嘿!你还是不愿意告诉我,是谁生病了吗?但是你又不说话也不笑,啊啊你也不哭也不悲伤……要怎么样才有情绪呢?人为什么要有情绪?” “我十分喜欢前面那家店,当然看着表面平平,但其实内里的布置才真的、最本质的美,你知道吗?” “他家里有什么?我不知道,可能我就记得那些鲜艳明亮的颜色,它们就像是奇异地闪亮着且透明的油漆,被从罐子里倾泻而出,浇在了黑漆漆的案上。我能感受到那样紧张的气氛,色彩不断交织、不断变幻,然后在某一刻戛然而止,一切都停顿了,这可能就是它们形成的原因,无比令人心醉。” 他在沉思,“没关系,最美好的事物我已经握在了手心里,但是要怎样才能实现我那奇妙的、狂妄也孤独的想法呢?” 看起来他很想装作一副什么样子,但是始终不得要领,滑稽得像在表演一出戏剧,而且是非常烂的那种——这是他自己所说。 跟了一路他也就讲了一路,没有哪怕一刻停住嘴巴,要说丧气或自卑当然是没有,他看起来意气风发并且因莫名缘故而洋洋得意,突然气管被呛,弯腰猛咳了起来,而当抬头时,看到他的‘同伴’、那个小孩子,她正在与花店老板说话。 在店外店内都摆了许多的花盆,有的开花、有的才新冒芽,樱子进店问过了老板,老板说,那样症状的病害并不严重,枯茎病的解决办法也十分简单,更换疏松透气的土壤、定期喷杀菌杀虫药,还有合理的施肥就能解决,在冬季的话主要避免环境温度过低,以及土壤冻结。 一连问过了有纪和花店老板,樱子确认下来了,这才不再担心她的花…… 其实,是问雅各布才能得到最让她安心的回答,但是、但是不想要在通话里,用好多好多的时间在这个问题上。 每一次的通话时间,她会磕磕巴巴、很慢很慢地说许多话,仍旧不具有怎样贯通的逻辑,总是天马行空,一下换一个话题,但是,不想说花生病了,不想要‘植物病害与解决办法’这样的回答。 第79章 樱子从店铺出来了,步子迈得有一点快,鬓边的散发都向后飘扬,但是她猛地停住了,她看到一种极为鲜亮的小花,那抹色彩太亮,一下照亮了视野边缘,就很好奇地望过去。 它开得并不大、也不多,纤长的细茎从土壤里伸出来,没有什么枝叶,直接一朵小花开在枝头,花瓣是钴蓝那样艳丽的色彩,花丝是呈放射状的,而它的名字—— “是雪割草。” 年轻的态度温和的老板走出来向她介绍,看向了摆放在店外的这些花,“它们全都是雪割草,我可好不容易才凑齐这么多的品种,很漂亮的对吧?” 樱子环顾四周,钴蓝色是她的视野里最为明亮的色彩,而除此之外,还有太多的颜色,玫红色、浅紫、浅绿、白色……还有许多的渐变色,而花朵的样式也是各有不同,明明很小的花朵,却可以开成壮丽的千瓣莲的姿态。 她点了点头,然后被老板问道:“你想要买下一盆吗?” 但她只是望着他,眼里透出十足的不知事,不回答也就是明明白白地拒绝了,老板笑了下,很好脾气地道:“稍等。”他从店内取出了一支雪割草所做的永生花,折断一部分多余的茎,而后弯下腰,把那朵纤薄到透明的干花别在樱子头上,因为茎身深入了发丝间、牢牢缠住,就不会轻易掉下来。 那是一朵粉色花瓣、淡黄花蕊的雪割草,即使是在阴云遮蔽的天空下,色彩依旧明亮温柔。 它被轻轻地簪在樱子头上,这是她所看见且接受的,所以只是很轻地用手摸摸,之后又安静地看他。 老板笑道:“真是好看。”不知道是在说他赠予出去的永生花,还是说这个模样乖巧的孩子。 他们互相招招手,于是分别了。 【作者有话说】 过路人x29 *号:大家都说来自梶井基次郎的《柠檬》,但是我没有看见,在网络上只有一篇柠檬译文。而翻来覆去看了两版不同的翻译,都没有。 我要说!梶井基次郎!!是真的天才!!!《柠檬》带给我的感受,真的超棒超棒大家都去看!那文字好鲜活且清新呀,超漂亮的。 在写这一章的时候,突然想到一句话:写一些细碎且日常的事,是会增加幸福感的。 · 以及vb更新了穿着白雪公主陀套装的幼樱木~超级可爱噢! 唔本期的榜其实是一万字?更新字数已经够啦,不过我们明天也还是要更新哦。 第38章 不知道要去哪里,樱子在街上转了两圈就想要往回跑,但是在店外等着她的少年伸手勾住了她披风的领口,轻轻地往后带,她一下就撞倒了他腿上了,呆呆地抬头。 樱子只仰头望了他一会儿,即使少年也弯下了腰,隔着段距离把头埋下来,但这样的姿势还是让脖子很辛苦,就摸着鬓边的散发,目光看着前方,面对少年突如其来的动作,她并不惊慌也不出声问询,很安静地等他后面的反应。 他勾着嘴角笑,意外地透出一点‘好学生’的感觉,前提他真的没有恶劣想法或者笑得能看见牙,总之他一手叉着腰,语调上扬,仍如表演戏剧一样,“我听到的、我听到的,还有一个地方,你不去了吗?” 他听到了樱子和杂货铺老板的对话,老板指了两个地方:已经去过的花店,还有一个不知道什么的地方。 很认真地想了一下,仿佛理清了思路,樱子问他,“噢,你要去吗?” 少年一下就咧开了嘴,打了个响指后松开了小姑娘的披风,转而态度相当自然地牵过她的手,慢慢走在路上,“是嘛,就是我很想去,还想要有人和我同路。”所以就逮准了她,反正是个小孩子,也不能怎么反抗是半个成人的他对不对? 他不仅这么想,还大大咧咧地说出来了,意料之中没有得到回应,于是两人就走在路上,由少年领路,他一个人絮絮叨叨樱子所不明白的话,嘈杂得像是鸭子,偶尔还要问樱子的想法或者意见,她根本不理他。 在一家看起来平平的店门前驻足,这里已经足够偏僻,连道路上都少有行人,说是废弃但也不像,只是少有生机,它是在那条繁荣的街道背面,仅仅隔着一堵墙,连人声都被隔绝,任何热闹都传递不到这里来。 拿出抄在衣服口袋里的手,少年推开没有锁的玻璃门,但没有迈步进去,而是维持这一个姿势松开了牵住樱子的手,转而手指点在她头顶的发旋上,“——嗨!我亲爱的小小姐,”他在古怪地笑。 “这里面可能会有危险哦,哎呀我是说,可能会受伤、会死去那样的危险。我实在很爱科学,没人能不爱它——这至上的存在!” “我在想,科学的终极是什么呢?” 他毫无保留地推开了那扇大门,即使是那样巨大的力道以及震耳的声响,樱子仍旧没有受惊的迹象,两手捂着耳心揉揉,不管他意气风发,兀自好奇地跑进去,这是一栋很宽阔的房子,里头没有什么灯,外面的光线照进来,在一侧墙面上形成零散的光束。 东西杂乱堆放得很像是杂物间,樱子看到靠着墙角好似摆着一块……本应在店外挂着的招牌?光线太暗,只能看出好像有什么‘研究’、‘农科’的字样。 室内的灯被按开了,但是一角的灯发出‘滋滋’的声响,灯光时亮时暗,没出三息就彻底熄灭下去,顺便连着旁边的灯管也暗了一个度。 第80章 少年迈着步伐嗒嗒地向楼上而去,拖鞋落在木质地板上,再又甩上脚底,严格来说是‘啪嗒、啪嗒’的声响,从脚步声中就可以知道他现在心情极好,并且哼着不着调的歌,时不时还发出怪叫,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 樱子慢慢地跟上去,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对光脚和拖鞋的畏惧,就在他已经上楼在二楼活动之后才爬上楼梯,看墙壁上斑驳脱漆的岁月痕迹,而在剩下几阶楼梯的时候,少年出现又伸手小心地摸她的头发,她眨着眼屏住了呼吸。 他一溜烟儿又跑远,樱子松了一口气开始呼吸,赶紧跑上去,然后发现这一层几乎全是仪器,那种在报纸或者课本里的,做实验用的仪器,虽说如此但其实并不多,甚至可以称得上简陋,毕竟那一排要么破了要么裂开的玻璃试管,竟然还存活在桌上而不是垃圾桶里。 在一张实验桌上有一堆白色的粉末,它们堆起了尖尖,樱子伸出手有点想摸,但是没有,就扒在桌子边沿上,很有些好奇。 然后就再被勾住了披风后头的领口,她迷迷茫茫拧头,少年散漫地道:“这可是硝酸钾,别乱动。”他一手握住之后又松开,给她演示了下,“可以用来制作,‘bang’炸开的烟花。” 烟花是‘咻咻’的声音上天、‘啪’一声炸开,会‘bang’的是炸丨弹,樱子似懂非懂,大概有一点了解这区别,因为被从桌边拉开了就到别的地方去看,好奇地张望个不停,但总是被逮住、制止她的危险行为,而且这一层的实验室不仅破败,其实就连实验材料都没多少。 很快都看过了,樱子就被扫地出门。 但是站在大门门口,她仰头说道:“花生病了。”是在回答第二次见到少年时他的问话,她遇到的事情就是花生病了,没有人生病。 不知道为什么,少年突然静默下来,那双眼眸是偏执且带着一丝可怕的,冷漠的目光透过眼镜传递出来,原本跟上这个小姑娘,是因为看见她走进药房而两手空空地出来,但是看到她在花店驻足以及和老板的交谈,就知道自己全然误解。 ……但他还是带着她来到了他的实验室,他所以为的与得到的回应完全是两回事,竟然可笑地丝毫不沾边,什么神学什么科学,这些事说实在,在她眼中是和她自己完全没关系的吧?! 这种情况就意外地很恼人了啊,明明在花店那时候就想明白了的,只是仍旧不死心,但是等再次确认了这个小孩子真的笨呆得可怕,现在就忍不住他想说教的冲动,一巴掌糊在自己脸上,唔哝着道:“还是好好学习吧,小孩子不学习,” 少年低头看一眼她,嘴角的弧度落了下去,自言自语道:“……真是可怕啊。” 没有和文盲争辩说教的想法,他手一松,直接拍上了门。 在十二月的中旬,东京下了第一场雪,早上起来后照常地洗脸刷牙,而在下楼去客厅吃饭时看到了窗外的雪,在地上、花坛中、信箱顶都积了一层白皑皑的雪,樱子不顾有纪的呼喊,没有穿外套就打开门,她想要出去,而在开门感受到外面的冷风后,一下阖上了门。 尤有余悸地背靠在门上,眼眸睁得圆圆的,是受惊的模样,有纪从厨房里急忙地跑过来,看到她小蘑菇一样栽在了门后自闭,不由得无奈一笑,手上还有些水直接拿身上的围裙擦了擦,她牵住樱子的手,带她走去餐桌上,那里已经摆了些食物,味增汤热气腾腾地冒着烟。 盛味增汤的是木头小碗,不怎么烫,樱子坐在了她的专属椅子上,脚尖撇在那一块多出的踏脚板后,抱住小碗埋头喝汤,碗里浮着一片豆腐,被她拿小汤匙舀起来吃掉。 一边喝汤也不忘看外边,有纪发现了她的不专注,轻轻摸了下她的头顶,一头红发在冬日看起来十分温暖热烈,那双眼眸亦是如此,很是温柔地说道:“下雪了呢,今天路上可能会有不便,在为贞先生来之前,是还有机会去外面玩哦。” 樱子把目光转向了她,有纪的眉眼盛着好看的笑,“嗯呢、嗯呢,但是,要好好吃饭还有穿好厚衣服才行,不能感冒了。” 习惯了有纪有很多‘但是’,正因为那些‘但是’才令樱子一直没有生病,即使偶尔受凉会有发热,也很快就好,到第二天总是活蹦乱跳一切如旧,有纪总是比她自己要会照顾小孩子/自己,她点点头,眼里浮出一点光亮,“雪!” 很简短的话语,意思是她想要去玩雪,有纪已经基本能理解她所想要表达的意思了,毫不例外地应下,轻柔的笑声流淌了出来,“没问题的哦。等吃饭完后,我和苏菲收拾好了都会来陪你。” 因为有动力在,樱子很想囫囵吃完早饭,但还是被有纪哄住了慢慢来,当放下碗筷那一刻,她的眼眸中迸发出明亮的光彩,一下跳下了凳子就想要跑去开门,然后又被有纪逮了回来,非要套上了外套、系上围巾、戴上帽子,还有穿上毛绒靴子才能出门。 门一打开就是寒冷的风吹进来,许多的雪花顺风飘近,落在樱子的发上、眼睫上,她轻轻颤着眨眼,但是雪花不掉,等她走到了庭院里,落在身上的雪就愈多了。 从口中哈出热气,她呆呆站着看那团白雾成形,在空中清晰可见,被风吹得变了形状,很快就散去。 她很小很小,这个世界很大很大,一团儿站在风雪里,就像是被淹没了,但是她又很活泼的,一身都是干净的雪白,头顶的帽子盖住了略深的棕褐色发,而脖颈上系着火红的狐狸毛,随她一溜烟儿地跑而晃动,像是拖拽着尾巴。 第81章 樱子站在她的秋千架前,发现上面也落了雪、结了冰……下雪有一点不好。 下雪和下雨一样,都会有一点烦恼,因为不能坐秋千,她的点心零食、玩偶、羽毛和盆栽都不能搬出来和她一起在秋千上。 但是她兜里揣着一只粉色八爪鱼,橡胶玩具不怕寒冷,樱子就把嘟着嘴可可爱爱的小八爪鱼放在秋千上,它在一片雪里,坐得端端正正,很有气势。 天地都是茫茫一片,远处的景象已经看不清了,庭院当中原本是枯山水的布置,现在全被掩埋在雪被下,一切都静谧了,樱子在环顾了四周以后才记得想要‘看’雪,而已经被扑了一身,脸上湿漉漉的就拿袖子去擦,并且胡乱地把扎眼睛的头发都拂开。 伸出手去,但是落在手上和手背上的雪花一下就会融化,只有衣服上的会存在得久点,只是刚刚擦了脸,并且颜色相近,就把自己的围巾尾巴从身后扯过来,看雪一片片落下。 许多片雪花落下,有许多不同的形状。 满足了一点点好奇心就丢下不管,樱子探头探脑地回头,就看到一路留在雪地上的脚印,既小又轻,路线歪歪扭扭,而低头再认真看了看脚下,就知道雪深只有浅浅一层,地上的雪不厚,但是旁边的灌木、植物上有许多。 樱子就从到处薅雪,一捧一捧地收集起来,堆在秋千上、粉色八爪鱼的旁边,在地上也搓了一个小雪球开始滚来滚去,到处沾雪惹雪。 看起来到处都是雪,其实并不多,哪怕没过多久有纪和苏菲都来帮忙,也只堆起来一个小小的雪人。 一大一小两个雪球堆在一起,没有塑形和捏脸,樱子不要任何形状,或许是有一点累了,她一屁股坐在地上,雪人在秋千架前面,她盘腿坐在雪人和秋千中间,捧自己收集到的雪,团了很多小雪球放在雪人的旁边。 今天的报纸也来晚了许多,车铃声遥遥地传来,似乎喑哑,有纪带着樱子回屋,为她换一身衣服并且用热帕子擦手和脸,即使在外面玩了好久,小孩子的身上仍旧热乎乎的,脸颊干净白皙、十分温暖,她额前的刘海又有一点长了。 有纪摸着樱子的头发,从旁边拿起了吹风机细细地给她吹干,说中午的时候为她修剪。 坐在凳子上晃腿,樱子手中捏着冰凉凉的橡胶八爪鱼,试图把它焐热,她点点头,等一切收拾整理好以后从客厅跑到楼上,路过置物架时把八爪鱼放上去,没过多久为贞一木就来了。 【作者有话说】 梶井基次郎:这世上怎么会有文盲这么可怕的存在! 让我们周四下午三点见,挥挥~ 马上就是樱子的八岁生日啦! 第39章 下雪了就很适宜吃寿喜锅,中午时候雪不见小,为贞一木被留下吃饭,然后神出鬼没的禅院甚尔也不知道从哪里溜溜达达出来,仍旧穿着一身单衣,黑色紧身衣勾勒出胸腹及手臂上极为有力、几近完美的肌肉线条,底下是宽肥的练功裤和布鞋。 因为他的着装与这个季节、现在的气温,和他们大家都格格不入,当他坐在旁边椅子上时,樱子还盯了他好一会儿。 “甚尔……你,不冷?”疑惑的语气只在最后才体现了一点点,那张稚气的面庞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但是很专注地看他,就还是让人觉得像小狗。 禅院甚尔手肘支在桌面上撑着脸,他就完全没有一点不好意思,坐在别人家里都和大爷似的,等着上菜上饭,闻言睨了一眼旁边的小矮子,哼笑一声,“哎呀哎呀,没经锻炼的小鬼,毛都没长齐,根本不懂男人身材……” 话还没说完,但是因为端着砂锅的有纪在瞪他,就一根手指在唇前划拉了下,示意自己闭嘴。 不然真有可能那一锅热汤热菜都浇在自己脸上,或者从此以后再也没有留饭、蹭不到免费吃喝,这可是大失败,绝不被允许的。 本来樱子和为贞一木都坐在沙发上,看午间新闻和广告,是有电视台在播放动画片的,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断播,但是樱子没有心思看,为贞一木也端端正正手放在膝上坐着,只要旁边的孩子不动,他也就不动。 她仍旧好奇着窗外,而看到了禅院甚尔一身单衣服地走进来、坐在餐桌前,她这才跟上去,并且问问题。 问题没有被回答,禅院甚尔的话被有纪打断,她不大能理解那段话的意思,锻炼、长大、男人身材?这样的词汇之间好像不具有什么太大的关联,她的手支在自己身体两侧,稍稍向前倾斜,等有纪走了之后仍旧望着男人。 那样专注的目光下禅院甚尔依旧态度悠闲,毫无压力,但毕竟这是和他薪资挂钩的主人公,就施舍过去一眼,扯着嘴角笑道:“不、完全不冷噢。” 然后就见小鬼什么都不问了,一个人发呆,桌子下的腿晃来晃去,他有点想说她不懂规矩,但又莫名地噤声了,歪着头去看窗外。 电磁炉的开关被按开,‘叮叮’响了几声调好加热温度,砂锅里各种菜类下黄澄澄且清澈透明的汤水被加热,逐渐腾起了白雾,因为樱子是小孩子,且还在换牙,味道就刻意调制得平缓清淡,但要是想要吃辣,完全可以在自己碗里调。 碗里打上一个生鸡蛋,从砂锅中捞出煮熟的肥牛和蔬菜去蘸了吃,有纪的手艺很好,即使味道中正平和也醇香无比,如果用味重的蘸酱才是暴殄天物,一般时候做本国传统饭食,是由有纪来完成,而西式的都是交由苏菲。 第82章 樱子人小吃不了多少,夹了几片肥牛之后就不要,然后一点点用牙齿磨金针菇,它有点烫,一边吃一边哈气,看得旁边的禅院甚尔发笑,好不容易吃完了,结果性格恶劣的男人筷子一横给她夹了一大块,她呆了一下,没有抬头,慢吞吞地把它们丢到碟子里,吃是不会吃的。 小蘑菇自闭,连拿起筷子的动力都没有了,还好桌上另一位成年的大人十分可靠,给她夹去了香菇、豆腐和许多的菜,都是看她吃掉一些又才补充一些,超级简单地就哄好了小孩子。 饭后还有点心,比如浇了蓝莓酱的山药块,清新爽口,咬在口里是脆脆的感觉,樱子吃了两块就跑去漱口,又想要出门去玩儿了。 自己去系上了披风,雪白的毛绒贴在脸颊上,樱子眼眸亮亮的,一头扎进外面的风雪里,去看她的雪人以及再搓小雪球。 雪球真的很小,没有鸽子蛋大,在雪人的四周摆了许多,她低头看着它们,忽然就发起了呆,呼呼的风吹会冻耳朵,但是她既不想动也不想走回去,因为吹冷风,鼻腔里也泛痛、酸酸的,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或者是奇怪地什么都没有想。 只是、在单纯地发呆。 然后被穿得单薄、身材十分高大健硕的男人给单手抱了回去,因为是被抱住腿弯,樱子很熟练地就向他靠过去,头埋在他脖颈和肩胛处,很轻地呼吸,那身毛绒绒且湿漉漉的触感以及带有热度的呼吸,全被传递到禅院甚尔身上去。 他低眸看了眼这个小鬼,脸上的表情也就一个词——很烦。 雇主家的麻烦小鬼一下桌,他也就风卷残云般搜刮走锅里的菜类,边捞边下,有的还半生不熟都随意地捞起来吃掉,看起来不算粗俗但委实很快,根本不管对面的金发老师看得目瞪口呆。 碗筷随意地丢在桌上,禅院甚尔本来想回去再补个觉的,难得这么适宜睡觉的天,懒得出任务也不想出去溜达或赌马,结果在从连通庭院的那处走廊上路过时,看到小鬼蹲在秋千架边上捏雪球,他不知怎么的就在那儿坐下了。 手撑起歪着的头,寒冷的气温对他毫无影响,他看了很久但就是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玩儿的,而那小鬼又发起了呆。 ……虽然不会怎么养孩子,但大概任由她那么呆下去,可能就会要生病。一直散养儿子的不靠谱爹神情恹恹,走过去就是一把捞起。 不论怎么养都是轻飘飘的,骨骼太过纤瘦,身体里没有一点儿力气,就连情绪也总是平平,至于性格真要说的话,大概只能得到一个‘安静’的客观评价,但却是比起惠要麻烦太多的小孩。 成年人的体温要比小孩子的高太多,他身上热烘烘的,樱子把自己贴上去以后就一点不挪动了,被风吹得冰凉的脸颊热起来,手也因为抱住了他的脖颈、落在滚烫的后颈处而逐渐温暖起来。 “甚尔,”她很轻地吐字,语声里的稚气化不开,早已经不再唔哝不清或像是小猫呜咽,但就像是吐泡泡,被认真努力但又轻飘飘地说出,一下浮在了空中,很快就碎裂。 沉默了下,深吸一口气,禅院甚尔压抑着自己的不耐,抱着她走进客厅里,丢在沙发上让她和玩偶抱枕排排坐,他叉着腰站在一边,一只手揉了把自己的头发,歪着头也不笑地看着她,“有话快说。”实在是受够了带孩子了。 但是她一点事都没有,就算被他很凶地看着,也又是一句较之前更欢快了一点的唤声:“甚尔!” 仿佛明白了她所想表达的意思,禅院甚尔伸出手,也保不准自己被烦得想要做什么,但是低头看看自己粗糙的布有伤疤的大手,再看看脸蛋儿还没有他一个巴掌大的金主女儿,总觉得应该是他自己要更战战兢兢一点儿,别不小心就把金主女儿给人道毁灭了,他可赔不起的。 神情重新变得懒懒散散,他很无聊地问道:“干嘛?死心吧,我不会带你出去玩雪的,不可能的。” “除非……”加钱。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樱子迈着腿蹦去了金发老师旁边,社恐无比的为贞一木被他和樱子两个人盯着,瑟缩害怕得已经快要窒息了。 禅院甚尔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转头就走。 但是对于樱子表达出的意愿,为贞一木也很为难,他想说而又吞吞吐吐地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终很小声地建议道:“饭后要休息,还有午睡。” 为了增加可信度,为贞一木神色认真,努力板得像是保镖先生那样,“小孩子除了营养,还要有足够的睡眠时间才能长大长高呢。” 他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樱子的目光飘移了下,那双漂亮剔透的眼眸里明明白白写着‘不听不听’,为贞一木心中一凛,看着她一下蹿出去想跑掉,立马也跟上去。 第一次在客厅里拦住了樱子,第二次猫追老鼠在走廊上给逮回来,第三次樱子跑得愈快也更熟练了,然后,已经追到了庭院里,樱子跑在前面,两边耳后的小辫子一甩一甩,散发也被吹着向后,但即使她跑得哼哧哈气,也不比大人的腿长,但是为贞一木只顾着看她会不会摔倒,跟得心惊胆战,结果一下自己摔倒,刚好摔在了樱子边上。 性格一贯温和腼腆的金发老师哀叹一声,死死捂住脸,埋着头只想挖个洞跳下去,他烧红了脸颊和耳朵,热气不断地冒出来,而一身丧气地趴在雪地上不起来了,完全、完全没面子了啊!还是在他的学生面前,摔成这副模样。 第83章 樱子低头看着他,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反应,但是慢慢地蹲下,她去扯为贞一木的袖口,他穿着的是羽绒服,袖口贴着手腕,自然知道那是樱子的小动作,但就是紧张瑟瑟地捂脸不语,脑子都快被热气蒸迷糊了。 “樱、樱子同学,”他低闷地出声,“你不用管我,但是,回去午睡嘛。” 是很低声下气的恳求了,好久感觉外面没有动静,为贞一木知道的,身边的学生有可能跑掉、也有可能在他旁边不走,两种概率都有,樱子就是一个很小的,思维有一点奇怪的孩子,如果走掉了,是因为她还要去玩,如果她还守在自己身边,那么就是她有点好奇自己。 不……樱子在她总是无动于衷的表情下,也会有微弱的情绪诞生,哪怕是作为不知事的孩童,她也会给予他人一丝注意力和关心。 为难了很久的大人最终自暴自弃地把手臂从脸下拿开,撑着身体坐起来,而被雪色毛绒簇拥着脸颊的孩子还在身边,她小小一个蹲着,抱住自己的膝盖,有一些过长的刘海下,漂亮的粉眸眨眨,她一只手还牵着他的袖口。 为贞一木一下心柔软得几乎化开,因为被她望着,他就很温柔和气地笑笑,低头看着自己一身沾了雪渍,有些浸湿了进去,在站起来的同时顺便把樱子拉起来,她落了一头雪花,但是小蘑菇不动不跳,就等着老师还来不及顾着自己,着急忙慌地想给她擦头发。 【作者有话说】 这章是很有爱的为贞一木老师和樱子。 本期榜单也是1w5字数要求呱!快快乐乐,以及要努力囤稿,我们达成了千收目标呢~非常感谢小天使们的支持。 等入v之后就会开加更了噢。 第40章 十二月下旬的时候,樱子就开始放寒假了,为贞一木收拾了自己的教案,而布置的作业很少,毕竟也放不了多长,最主要的也就是练字……起码经过这段时间的练习,不说字有多好看,但是写数字的时候,数字‘8’终于能一笔画完,而不是两个小圆圈歪歪斜斜凑一起,有的时候还有间隙。 总之,批改作业的难度逐渐减小,为贞一木尤为欣慰,再次被这样听话乖巧的学生感动到,他背起了背包,蹲下身揉揉樱子毛绒绒的脑袋,余光处窗外的阳光毫无保留地洒落进来,照亮一室,甚至于压过了头顶的白炽灯,为他们一并拢上了虚无的轮廓光。 为贞一木笑起来,眼中的紫色呈现出温柔的光泽,“那我们就新年见。” 他强忍着心里的那一点不舍,但是就见樱子歪了下头,“新年。”她慢慢捏着自己鬓边的小揪揪,辫子的末尾处用丝带扎了蝴蝶结,而她捏着头发,被扎起来就会变成是刺巴巴的手感。 樱子很小声地道:“新的一年?”不知道是因什么,她有点迷茫的模样,低头看自己的脚然后踮脚尖,整个人都摇晃起来,随之摆了两下头,看额前的刘海和散发都晃来晃去。 有被学生可爱到,为贞一木抿着唇笑得温柔亲和,“是呢,这一月过完就是新年了,新年会需要庆贺,大家都会放假然后走在街上,人们会去到神社或寺庙里,祈求新的一年里亲人和自己都健康顺遂、幸福美满……” 极其简单的句子传递到了脑海中,却不能被转变理解,好像它们就只是‘话’和‘字’,平平地被接收,而不具备任何附加的意义,于是飘荡的思维很快就转去了别的地方,但是从那句话中提炼出了关键词: 庆贺。 她仰头望着为贞一木,“生日。” 又是太过简练的词汇,但为贞一木脑中仿若灵光一现,虽然想到了某层意思,但还是如学生时面对教导主任那样胆战心惊,变得拘谨十分,腰背都不由得挺直了,顽强地试探出声,“那个……是樱子同学的生日快要到了吗?” 因得到了点头的回应,神情温和腼腆的青年思忖了下,“是在多久呢?樱子会想要我留下来过了你的生日再走吗?” 假使樱子有这样的请求,他并不介意的,毕竟也不着急回去,他的家里一般时候就只有自己一个人,今年过年的话,大概在外的父母不会回来。为贞一木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他弯了弯眼,但是—— 被笼罩在日光下,周身仿若发着光,年幼的孩子轻轻地摇了摇头,清亮如辉的目光像是从遥远的地方抵达到此世,那是不可跨越的天堑,也是绝无能打破的阻隔,樱子再又重复道:“生日。” 为贞一木莫名地感到抱歉,挠了挠脸颊,“对、对不起……以及,生日快乐呀,樱子同学!” 由于太紧张,没有过脑子地想到什么说什么,他又很想丧气捂脸了,感觉大脑即将要死机,但就这样樱子极其细微地眼尾弯弯,很心满意足地丢开为贞一木,自己跑开了,顺手捎走桌面上的她的小小一只龙猫玩偶,十分轻巧、兴致勃勃地爬楼,今天也要去看她的花。 留下金发老师一个人精神恍惚,原来,和樱子同学的正确相处方式,是直接放弃逻辑一切凭直觉就可以了吗…… 但是,走前他迟疑了下,和上楼来收拾整理的有纪打了招呼,这位红发的女士一贯温柔带笑,面上的神情柔化了由色彩艳烈的发色和眸色所带来的咄咄逼人般的美和气势,她仿佛看出了他的顾虑,温声地道:“为贞老师是担心樱子吗?那么不妨去问问樱子,她是一个很体贴温柔的孩子呢。” 第84章 这句话的话,是有纪的滤镜了,樱子不很喜欢说话,一般时候回应人的都是点头或摇头,偶尔才蹦出几句话,而对身边熟悉的人,就很喜欢说短句。 而至于体贴,大概是她有的时候,是会妥协一点点大人的意见的。 但是为贞一木闻言松了一口气,得到了部分信心……他也是这样觉得的,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忘记了樱子的任性,或者说樱子的‘不听话’程度还不至于让他们留下印象,他柔和地弯眼笑,谢过了小山女士,但才走上楼梯,就有浅棕色的小脑袋探头出来。 樱子趴在扶手上,看了看有纪,她身上系着围裙,是要给住宅里各处擦拭灰尘,再看一眼为贞一木,他冲她笑笑,“樱子同学,可不可以——” “我们一起去玩?” 轻柔软化的语声落下,为贞一木就接住了一飞奔下楼的樱子,在他才出声问的时候,樱子的眼眸就亮了,那一身兴致勃勃、气势昂扬,看得他由心生出一股胆怯瑟缩。 但樱子飞奔下楼,都没顾自己是小短腿而跑得飞快,偶尔两个阶梯一步跨下,看得为贞一木心跳如擂鼓,脑子里什么都忘了,好悬才没软了手脚而接住扑过来的樱子。 她一下冲下来,而为贞一木是站在阶梯上,好在也只有两阶,这才艰难地稳住了身形,而没连带着抱住他腿的小孩子摔下去。 “小、小心一点!对不起!!” 为贞一木只顾得道歉,而丝毫没有怪樱子的意思,抿着唇,脸上还有一丝后怕,他牵着樱子从楼道上走下来,仔细看了看她周身,没有哪里磕到绊到,心跳才慢慢平缓。 年纪小的孩子总是会这样,因为还认识不到危险,就会做出让大人后怕的举动,可是金发紫眸的青年没有训斥或说教,反而自己十分失落地站在那里。 ……对樱子来说,和大人一起出门,她就可以跑去很远的地方,而只要不是和有纪,就能够胡闹随意地玩,哪怕是去钻桥洞、过独木桥、在铁道上走都可以,就会很积极回应。 站在走廊上,樱子仰头望着为贞一木,她的眼眸干净,有着奇异的专注和认真,她接收到了对方沮丧和失落的情绪,但是不明白为什么,是因为她吗? 这是她的老师身上,很经常会有的情绪,但是只有现在樱子才接收到一点点,因为想不明白而且脖子酸痛,就垂下眼眸看不知道哪里。 而为贞一木感觉有一点难过,是为自己没有考虑周全,见到樱子在听到他的请求后不管不顾地奔跑下楼,就陷入了自责情绪,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没有把握能够保护好樱子,因而失落且羞惭。 但是,手中握着小孩子的很小的手,听见樱子软乎乎带有气音地唤到“一木”,即使语声平平得什么意味都不含,但他弯眼放下了那些沉重的情绪,一下释然了,应道一声。 然后遭遇的事情,就让为贞一木恍惚至回忆不能。 放假后玩掉了三天时间,也不知道樱子都拽着那位脾气好的老师都去了哪里,基本每天回来都要换一套衣服,要么是沾了泥巴,要么就是哪里划破,摁开门铃后就是一只头发乱翘的小花猫进屋,在外面都还没有耗尽全部精力,回来了还能楼上楼下地飞奔。 在第三天下午回来时,身边的为贞一木抱着个大纸箱,而樱子踮脚按门铃,被苏菲打开门引进去时一身快快乐乐的气息,就只有金发青年一脸沧桑,颇为无奈地又叹气又笑,他衣服上沾了黑色的机油,头发插了一根草叶,更是还摔过屁股蹲,背上全是灰。 在洗漱间一大一小两人并排擦脸,对着镜子小花猫好认真地擦脸,可总有遗漏的地方,为贞一木给自己随意抹了把脸,他是大人总比小孩子会顾忌点儿,虽然狼狈但也不像樱子和在地上滚过一样。 他看见樱子跳下矮凳就想要出去,正在伸手去挂帕子,立马拦下了,接过了她的毛巾让她重新站回矮凳上,慢慢仔细地给她擦脸,那些边角处的灰黑一抹就消失,温温热热的帕子让她舒适得眯眼,顶着一头糟乱的头发,但只让人觉得可爱。 多擦拭了两遍,还在樱子耳后和脖颈处擦掉了灰黑的泥,她很乖地配合他仰脸或埋头,一点不见白日的闹腾,为贞一木忍住想捂脸的冲动,手下的动作轻柔细致,他怎么都想不通自己是为什么就跟上了樱子去疯玩,还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 至于今天的经历,樱子带着他去到了一个回收站,那里的老板是一位玩具收藏家,而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奇怪的收藏,比如报废的大型机械、各种管道,都在清洗过后丢在了极大的后院里,任由风吹雨淋加重生锈,但一旦有崩塌毁坏可能就进行彻底的回收。 那对夫妇热情地邀请了樱子,恰好是中午时候一起吃了饭,然后一整个下午就都扑在那堆报废品-当然也叫收藏品里,樱子钻了各种管道,为贞一木就跟在她身后,生怕在他没有看到的地方她会受伤,在她爬上高高的器械去的时候,他就在底下张开手臂准备随时接住…… 总而言之,一把辛酸泪。 当然会有辛苦和劳累,但是为贞一木看着她,又没忍住笑,等看到她手脸真的都干净了后,哄着她出去找苏菲或者有纪换衣服,明明就是很好看的小孩子,弄一身脏像什么样。 “好了,樱子,”为贞一木手放在抱住他腿的樱子肩上,轻轻地推了推,但接着也摸了下她的脑袋,只一下就很快放下,下午追着樱子跑,还要让她注意安全、不要受伤摔倒,嗓音略带了些嘶哑,“快去吧。” 第85章 一下被哄,樱子跳下了矮凳,蹬蹬跑去楼上,洗漱间外传来苏菲的呼喊。 为贞一木看了看手上略有一点擦伤,没大在意,很快就收拾好了也出去。 晚饭以后为贞一木就告辞了,樱子歇了一会儿被逮进浴室洗刷一白,等换了厚厚毛绒的居家服,略有长长的头发也被吹干,她就去翻带回来的大纸箱,里面装了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和苏菲、有纪一起坐在活动室内的毛绒地毯上,本来大人想制止她的,因为好不容易才把她洗刷干净,尤其过一会儿就要休息睡觉,但是拆开纸箱却发现,里面装着的物品已经经过了处理,不仅被擦拭干净,连铁锈也刮了大半,散发出一股消毒水的气味。 有螺丝、工具刀、方块铁片、齿轮这样的零件和器具,也有铁皮小车、旧怀表、铜制小象一类的玩具和摆件。 樱子对其他的东西没有太大兴趣,但是拿出了那个铁皮小车,想了想后站起来,下楼去逮正打开了零食柜找食物的保镖先生。 禅院甚尔从外面才回来,他在今天可算是勉强地穿上了件毛衣,但是是为了出门去不被围观,一手抄在兜里,正在探头看零食柜里都有些什么,看上去意外地有些年轻,只有二十来岁的模样,但樱子看了看他那头刺刺巴巴的头发,就确信还是保镖先生。 蹬蹬下楼,站在禅院甚尔身边几步远外,她仰头望着,模样巴巴地却又不说话,最终是被她的目光烦到的男人出声问道:“小鬼,有什么事吗?再不说就把你丢回去。” 扎在背后的目光一下热烈,樱子跑到了他腿边,晃晃手里的铁皮小车,它看起来外壳布满铁锈,已经很老旧了,原本上的一层绿漆都快脱光,拿在手中轻微摇晃,小车内部刷啦啦作响,禅院甚尔拿了袋和果子出来,关上零食柜的门,低头看她,“要什么就说。”委实很不耐了。 但是眉心跳动了下,“你是去捡垃圾回来了吗?”他大感匪夷所思。 从受雇起只有那一次带着她出去玩,即使有的时候她一个人跑出去了,禅院甚尔偶尔还会跟上去看看,没发现什么危险就回来,要是路上发现了咒灵就顺手灭掉,抓小偷、制止犯罪和举报诅咒师干得不要太熟练,至于最后一项是只要不被发现痕迹就不会被找上寻仇。 问题主要是……为什么受雇保护一个小鬼,还能衍生出这么多杂七杂八的事务? 知道小鬼心里还是有点分寸,就只注意着一路安全与防范,压根儿没有紧跟着去看的禅院甚尔当然想不到现在受雇保护对象的‘玩’是个什么模样。 樱子扭头去看楼梯,又举起她的小车晃晃,“车道!” 【作者有话说】 未来与纲吉同学相处的日子:电波系与直觉系的大碰撞。但总是不可避免被白切白坑到一直背锅的十代目:…… 谁还没有梦想想要一只铁皮小车啦!(理直气壮)。本章,车神·樱子。 以及大家不要一昧讨厌有纪,看看这只皮皮小孩都在玩什么啊!再不管管她真的能上天! 至于为什么樱子变成了皮皮小孩……只能说妹崽真的很笨呆,以前是个连‘玩耍’和‘玩具’概念都不明白的笨小孩,现在才是小孩天性。 第41章 在当晚就任劳任怨拿着工具敲敲打打的禅院甚尔, 第二天是被‘刷啦啦’、‘乓哧’、‘哐啷’等嘈杂刺耳的声响吵醒的。 拥有一只顽强到永不散架的铁皮小车的樱子,在抓住路过的保镖先生后,楼道内侧就铺上衔接紧密的木板,有了一条‘车道’。 于是铁皮玩具车就从楼上轰鸣而下……倒也不是轰鸣,它太老旧了,当跑起来的时候内部的响声尤为剧烈,但无论怎么在楼道的墙壁上碰撞,它都□□如斯。 躺在客房的床上睡觉的禅院甚尔神情恹恹地睁着眼,侧身以肌肉健硕的手臂枕着头,听外面的铁皮小车发生了三次撞击、四次翻车,还有一次是飞出了‘车道’边上的围栏,而从楼梯上翻滚下来。 那些声音太过吵闹和可怕,另一只压在身下的手不由得拿出薄被、盖住脸上,但就算试图遮住耳朵也毫无用处,过于出色的身体素质放大了耳边一切声响,让他怎么也忽视不了,而脾气也越积压越坏,当终于到了临界点的时候,禅院甚尔面无表情地收拾了自己起来,还来不及刷牙洗脸,直奔客厅,站在楼道旁看某个噪音污染制造源。 在冬天了,有的时候樱子不想要扎头发,反正是一头短毛毛,经过这段时间的养护,经常在洗了脑袋瓜后涂涂抹抹,也不再毛糙到随意就会打结,她披着及肩的毛绒绒头发,从楼上追着小车跑下来,像只炸毛的幼猫,跑得一颠儿一颠儿。 外观破破烂烂的铁皮玩具车刚好掉在了禅院甚尔脚边,他表情极为冷漠地垂下眼,看脚边的玩具车,本来想用脚尖踢踢,但是想到自家儿子惠总是会觉得他脾气坏,微不可查地动了下眉眼,又再看向跑过来的、根本不怕他的小鬼。 “小鬼,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烦啊。” 他大手直接伸过去,拎起樱子后脖颈的衣领,放在楼梯的扶手上,就和第一次见面、要带她出去玩的时候一样,而樱子一点不觉得惊慌,还左看右看,视线越过了身材高大的男人去看她的小车。 但是视线在下一秒就被遮挡住了,禅院甚尔松开了拎她衣领的手,转而撑在她身侧,跨了两阶阶梯,他弯下了腰,衣服下垂勾勒出漂亮的腰线,而整个儿把年幼的小姑娘笼罩在自己怀里,却是与她平视,十足懒散地道:“你吵醒了我。”脸上的表情是非常不爽的模样。 第86章 看似他们贴得近,其实很有些距离,无论外貌还是气势都很是唬人的男人故作冷笑地扯着嘴角,连同那道横着的伤疤仿佛也显得狞狰,但是挨近他的樱子脑袋里什么都没有想,连小车都忘记,只记起了一点,“玩!” “……你脑子里到底都有什么?”威胁的话听不懂,说她很烦结果自己还是凑上来,并且得寸进尺要求人陪她玩,完全搞不懂这逻辑和思维的禅院甚尔沉默。 但是樱子轻微地踢了踢她的小腿,眼眸明澈,很是认真地呼出一口气,“十点,” 这是早上十点了,禅院甚尔斜斜地睨去一个眼神,他当然知道现在的时间,单看着外面那灿烈的阳光,就知道现在现在绝非是八九点的样子。 “起床。” …… 突然一下他们都沉默了,但禅院甚尔还有理由,“我可是昨晚上为你的‘车道’,忙活到了十点多呢。”绝口不提他是怎么耍赖玩心眼从一个孩子手中拿到了一张‘外快’银行卡才干活的,老板是老板,老板的女儿是潜在老板,这有什么问题吗? “十点,十二个小时。”为什么会睡不够呢? 她在实打实地疑惑,而不等樱子再张口说什么,禅院甚尔把她放下地,转头就走,不然再待下去就是他们又毫无意义地争辩起来,一句接着一句,没完没了。 早就知道这小鬼思维逻辑都不全的禅院甚尔边走,表情更加恹恹,没忍住打了个哈欠,要是和给钱的老板讨价还价那当然是很乐意,但是这种口头的争吵还是算了,尤其吵赢吵不赢都没有丝毫报酬可拿。 一早起了撕毁合同的冲动,甚至升起了极为可怕的念头,最终是禅院甚尔含恨放弃了免费吃住,忍着起床气爬起来出门去,这才让某位受雇保护对象的人身安全得到了有效保障。 虽然能够无耻地想到破坏小孩子的玩具这样的解决办法,但实施起来好像会有点费小孩,要是她向她爸爸告状,他的薪资和奖金也会锐减吧,出自各方面的考虑,禅院甚尔从住宅里出去后,转头就第四十八次向老板发邮件要补贴。 …… 樱子的生日在十二月的二十七日,一年的末尾,过了那一天就会迈入八岁的门槛,是‘又长大了一点’的象征。 今天是十二月二十六日,开始忙忙碌碌,但其实忙的人主要是有纪和苏菲,虽然樱子的生日不想要邀请别人,但应有的布置和食物、甜品有的需要提早准备,而这些事情都没有让樱子参与进来。 樱子有一点想要出去玩,可是又没有理由,她扒在厨房的案台上,努力地想词,“一木!” 旁边苏菲在包馅料,而有纪在捏面团,闻言低头看向了她,想了一想,她就不由笑着问道:“是要去找为贞老师吗?嗯,送行的话,可以哦。” “路上要小心,记得看来往车辆,还有,路上如果有积水不要去踩,也不能去扒栏杆,会摔倒受伤的。”有纪的目光温柔包容,也带了点无奈,因为这几日里给她洗澡时,就能发现身上总有些磕绊的痕迹,即使不严重,但总叫人担心不已。 因为,是关心的话,樱子扒在案台上很小心地把自己缩下去,眼睫毛很轻地一下下眨着,一个字也不说,想把自己隐藏起来,而两位女士都相当配合地当没看到。 似乎谁轻笑了声,但是樱子探头看的时候,她们的表情认真,谁都没有笑的模样。 “那就去吧,记得晚上回来,今晚也煮红豆年糕汤哦。” 在换牙时期,没有多的糖吃的情况下,一点点甜味就能勾住小孩子的心,让她很乖地点头应下,然后准备出门,快快乐乐地开门跑出去,今天的衣服上系着会叮铃响的铃铛,没有多大但铃声清脆,随着她一步一步而节奏地作响。 好像走在路上有想起什么,比如说在住宅里各处都有的零食柜,里面放的点心和糖果一点不少,但樱子很少去取,因为……‘在有的时候,要听大人的话’,大人已经从小孩子时期长大,他们经历过了她现在的年纪,所以会带来经验和教训,而凭借这些又去教导小孩子们。 这个大概就是‘道理’,樱子也没有感受到雅各布所说的‘危险’,在轻微地摸了下自己的脸颊后,什么都不再想了,她迈着小步子,兴致冲冲地向前。 因为在有一个周末跑出去玩,看到过为贞一木的身影,只是她想要找‘猫猫视线’而自己跑远了,但还记得一道方向和大致标志物,跑去了那周边,就可以去问询,然后得知老师租住的地方。 天知道明明订好了车票结果还磨蹭万分地不收拾行礼,自闭在出租屋里,甚至想要临阵逃脱拖延到今年的最后一天再回去的为贞一木见到门口的樱子时是怎样的心情,羞赧得一下脸上爬了绯红,就连耳朵和脖颈都没逃过,整个人瞬间就起了热汗。 “樱、樱子同学,”他唤得很弱气,略有些驼着背地牵着樱子进屋,二十五六岁的青年房间十分简单,出租屋是只有一室一厅连带厨卫,在不大的客厅里连饮水机都没放,电视柜下只有一包茶叶和一盒清新口气的糖,旁边是电热水壶。 没有摆放沙发,直接一张榻榻米铺在地上,再加两个矮凳和一张茶几,除去衣帽架和嵌在墙壁上的书柜,便没有别的摆放物和家具了。 樱子在门口脱掉了鞋,进屋时就踩着毛绒袜子,虽然室内没有开空调、温度并不高,但显然不影响,为贞一木的房间是开着的,她站在门口向里探头,显然独居的青年没有什么可避讳小孩子的,温和一笑道:“是很好奇吗?可以进去看哦。” 第87章 床褥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为贞一木的枕头边放着樱子送他的玩偶,是一只没什么特色的兔熊,但显然被珍视着,摆放得端正,墙壁上挂着风景画,窗外有几件洗晾的衣服在空中摇晃,衣柜沉默地伫立在墙角。 但是,在客厅找到了正在冲茶的为贞一木,她吐泡泡一样轻忽地唤“一木”,而那双眼眸里又有奇异的低落之感,还有点不明白,主要是在好几天前就知道了他所说的自己要回去的时间,但是,他的屋子里一点迹象都没有。 她去牵住他的衣角,很轻很慢地问道:“行礼,不回家吗?”是很茫然为什么没有见到他收拾的东西,看过了哪里都没有,他不要回家吗? 为贞一木一呆。 因为有了一位监督员,为贞一木很老实地收拾好了自己的行礼,背包也背在身上,当锁好门时不由得愣一下,但是冰冷的钥匙串握在手中,他稍微视线向斜下方看,就能见到樱子的身影,脸上的表情愈加柔和。 收好了钥匙,他有些惴怯不安地道:“……那我们就走吗?” 他所想的是樱子只是来看他,而没有想为什么学生一个人找到了这里,尤其到目前为止都是樱子在做主导,抓着为贞一木就兴致冲冲地走。 一路上重演了他们第一次出去玩时候的场景,都由樱子带着他乘车、换乘,最终到了车票上的车站。 年长的大人坐上车,正好是靠窗的位置,车外很矮很小的孩子冲他招招手,看到他已经坐定了不能再跑,扭头就走,迈着小短腿跑起来,好奇地打量这四周,路边派送挂坠的玩偶人送给她一只小企鹅,她看了好一会儿后接到手中,还被玩偶服装下的人摸了摸头,又继续前行。 为贞一木的肩上被拍了下,后座的妇人向他借一张纸,因为怀中孩子的嘴边吐出一些水沫,看来是肠胃不舒服,他从背包里拿出纸巾递过去,而在再向窗外看时,樱子已经跑到了街头,背对他越走越远。 为贞一木低头笑笑,他手中还捏着上车时樱子送给他的信封。 信封的样式精美、花纹可爱,粘住封口的是一枚圆圆的红色贴纸,以为以为里面会是学生写的信,那样厚厚一叠,看来感情很深厚、对于他的离开十分不舍,但是拆开一看…… 他先是一愣,之后立马脸颊上发烫,为了不失面子,抬起手臂遮在眼前,热气上腾怎么也止不住,要说哭笑不得但也有许多的感动,过了好一会儿才放下手,感觉自己没有那么热了,才很为难而又带笑地把信封揣回去,珍重地放在自己的背包里。 他看着车窗外,看见路上的车水马龙,人人皆笑或闹,又看见透明玻璃上自己眼眶似乎微红,笑得柔和,而不是畏怯小心。 【作者有话说】 樱子:……我是不是被骗了(呆) 为贞一木:啊,不是?(大脑死机……救命!救命!!!) 第42章 十二月二十七日。 今天出了太阳,小孩子就需要多晒太阳才好,多多补钙,但毕竟是女孩子,有纪给她涂了防晒霜在脸上、脖颈和手背,这才让她一个人跑去庭院,坐在了秋千上。 东京下雪的时间只有那一夜一天,到第二日就不见了,转为细雨,偶尔才天晴,樱子坐在秋千上,没有抓两边的铁索,而是抱着怀里那只丑丑的墨绿色毛绒玩偶,慢慢蹬腿,一摇一晃。 她在发呆,脑袋里放空了什么都没有想,目光虚虚地落在前方,看到膝上、地上的光,看到光线在墙角划下轮廓,那是墙边灌木的影子,墙壁上横着几条歪歪斜斜的线,是架在空中的电线,它们遥遥投下了阴影。 当视线越过许多的房屋,天空上有着舒展的、菲薄的云,像是烟雾那样仿佛一吹就散,樱子慢慢地呼吸,没有在外面坐很久就抱着玩偶上楼,又坐上了柜子旁边高高的椅子,趴在柜台上拨通了已经熟记的号码。 “……雅各布,”樱子的一根手指戳在自己的脸颊上,十分软,一下就陷进去,她仿佛明白了为什么五条会喜欢揉她的脸,下一次,有下一次的话,她要捏回去。 电话接通,在唤过对方的名字后,她不说话了,很笨地想不到什么,但是雅各布十分明了地道:“我记得的,今天是您的生日。” 温和低沉的笑音从听筒中传递过来,樱子知道木质的桌面上有点凉,但还是把自己贴上去,被冰了一下就忍不住受惊地睁圆了眼眸,可是又觉得很轻松,“雅各布!” 雅各布带笑地应道:“怎么了呢?您有了自己的心事,”而这是一件很好的事情,证明行走于地上的天使开始真正长大,她此前经历过许多、流浪在世间,但无有真正与这个世界相处,就无法增长心智、获得自我。 自我是什么?它可以浅显地理解为一种意愿。 而这只自由的小蝴蝶在从前未有过,她不理解,也不懂得,天真且蒙昧,只是固执地走在路上,途径一站又一站,但不停歇的旅途会带来劳累、损伤幼小的翅膀,在人们看到她时,她已一次次远离,站在了距离此世遥远的地方。 在似乎可以称之为命运的某一日傍晚的海滩上,认真且肃穆地描绘景象的蓝胡子大人,他看到天使降临,又在同一刻欲要回归天国,于是追逐上去,出声拦住了那位自由的使者。 “我亲爱的姑娘,”他笑得欢欣且愉悦,仍旧是咏叹调一般的语气,这一刻的场景似乎与初见交汇,但雅各布知道的,这已有了极大的不同,他们现在遥隔万里,而她的身上也多了许多的生气,就如每一个年幼的孩童一样,生机勃勃、烂漫天真。 第88章 “——您是想要再度启程了吗?” 似乎一下连时间都变得很慢很慢,樱子很轻地呼吸,她想不到对面的蓝胡子大人正在做什么、是什么样的反应,她什么也没有想,安静地发呆,像是整个人都要像蒲公英那样,因为一阵风而飘摇飞散,又或者像是在冬日里哈出的一口白烟,一下就散去。 她有一点,想把自己藏起来。 因为,被看见了。 被看见的话,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接收到源源不断的‘反馈’的信息,那些人们都在想什么,他们的眼睛里有没有她,而又是什么样的反应,他们会想要做什么、说什么,又为什么要靠近她,一定要递过来他们的手…… 这些都是樱子所不明白的事情,她有一点点茫然,因不知事而又无法生出恐惧,只是想去到别的地方,在一路上,人们从看不见她到主动看见,年幼的孩子跌跌撞撞,她被许多的人拥抱过、牵住了手,可是又从没有真正地靠近过。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世界,樱子什么都听不见、看不见、感受不到,她在一道透明且坚硬的屏障后,被保护得密不透风,可是又不得成长,连身为人的一颗心也被锻造得如钻石般冰坚而透明——当然,也或许那是天生。 但是在那一个傍晚的海滩上,拥有蓝色的络腮胡和橘橙色眼眸的大人,他越过了屏障,真切地见到她,也珍重无比、爱怜十分地握住她的手,在她的手心缔造出一根牵连着人间的蜘蛛丝,而这份伟力根源自堪称神性的爱,因而那份爱伟大无比,在奉献的同时给予出自由。 听筒中有着轻轻的呼吸声,不比一阵轻风更重的那样,但樱子还未感受到危险的时候,雅各布的笑声再次传递出,胸膛中阵阵颤动,从他口中说出的低沉悦耳的语声里带着安抚意味,“是因为‘想要’吗?” “我欣喜于您拥有了自我,以及由自我而表达出的意愿。”雅各布思索着,“毫无疑问地,这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很轻易作下定论,他仿佛能见到那双剔透也美丽至极的眼眸,有太多春日的色彩和天际晚霞的华光,多么令人动容。 趴在柜台上的樱子动了动她毛绒绒的脑袋,而雅各布好似见到了她这样的微不足道却也牵动人心的反应,很认真且带着端严态度地问道:“十分冒昧,但是我想向您问询——在这一次出发后,您会回到这里吗?” 无论她的答案是什么,他都选择尽数包容,而不去擅自的干涉或改变,他只是想知道,她想要去向哪里,他又是否能提供给她帮助。 回答的语声很慢才传达过去,“……不知道,” 因为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明明就还和初遇时的模样一样,有太过的天真和稚气,她本来就是很小的年纪,而一直都没有被人教导过,哪怕现在意识和思维中有所萌芽,却也需要大人仔细精心地看护,一点疏忽都不行,她的自我苗芽不能被修剪。 故此,雅各布再次有了决断,他弯着快掩藏在络腮胡下的嘴唇,面上的笑容温和包容,却也带着哄小孩的意味,“那么,既然还无法做下决定的话,不妨再多停留些时日吧。我亦想挽留您,看着您长大、再长大,再多了解一点这个世界。” 如果有足够了解这个世界,就可以避免许多的无谓的受伤——是针对会以力量、私欲、妄想等等而伤害他人的恶人,即使雅各布能够放心樱子独自一人生活,却不能全然无动于衷。 而在已有足够的‘资格’和相对应的能力时,以尊重包容的态度将年幼的孩子纳入羽翼下,又有什么不可? “樱子……这就出发吧,您今日的行程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只是在夜晚,会有我为您举办的生日宴会。” 樱子想了想后,‘噢’一声,有点恍然大悟,因为在之前有答应过,所以她捏着自己的头发,很是发呆了好一会儿,就点点头,又想起对方看不到,就很轻声稚气地答道:“晚上,多久呢?”她要出去玩到什么时候再回来,不然就会错过时间。 当说起来玩就有些跃跃欲试,一下挺直了腰,小身板上透着兴致昂扬,连随她动作随意晃着的发丝都充满了欢快的气息,只等从亲近依赖的大人那里得到一个时间,她就会要再去进行短途的探险和流浪了。 雅各布沉思,“在晚上七点,您觉得呢?不知您所在的东京天气如何、是否晴朗,夜晚会有风和星子吗?”他以十分轻缓且令人舒适的语声道。 “我有想送给您的盛大绚烂的烟火,将在夜幕之下绽放。” “愿它的璀璨,你我铭记。” 已经是中午的时候,在吃过午饭之后樱子一身上下的穿戴都被有纪打理,但穿着的是华丽精美的大裙摆的衣裙,为了不让她在生日当天还去疯玩,在危险地方乱窜以至于磕绊或受伤,有纪和苏菲一致决定她今天穿这件,即使樱子一开始跑着跳着说不,但还是被三言两语哄了回去。 里面套了衬衣、衬裙、南瓜裤和长袜,等浅色系印花的大裙子罩头套上去了,毛绒绒的脑袋钻出来,又是一件薄纱般的围裙,而在外面还有一件小褂。 樱子在原地转圈圈,最外面的小褂前后两片的绑带系在胳肢窝下,垂下来长长的印花丝带,随转圈而轻轻摆动,她抬起手,视线也看过去,袖口漂亮的蕾丝边如花形般有一点坚韧,并不软趴趴的,但在袖子内部和手腕,都是柔软且保暖的布料。 第89章 脚上是一双有绒毛边的软底皮鞋,她踏踏脚步想要出去了,但有纪说夜间会有些凉,而且她的裙子领口略有些敞开,又再系上了围巾,它是以纽扣固定的,系上了纤细白皙的脖颈后,在身后垂下了两只兔耳朵。 她有这样年幼,有这样可爱,让看着她的两人都笑起来,有纪弯下腰摸了摸她的头,今天她也还是梳了小辫子,细小的丝带在扎了一个蝴蝶结后就没有多长,刚好与辫子下的那一点短毛毛齐长,很是简洁的模样,而有纪手里拿着一个小夹子,递在樱子的面前。 “再夹一个小夹子,好不好?”红发的女人神色很是温柔,同样色彩艳丽温暖的眼眸中盈着笑,一本正经地在夸人:“樱子是好漂亮的孩子,那么,介不介意变得再可爱一点呢?” 小孩子的眉眼有十足的精致可爱,年纪尚小没有长开而显得稚气且天真,无论她笑或是不笑,就算是偶尔自闭起来都有足够令人动容,而烦人,那是当然没有的事情,樱子是很乖的孩子,她只是不明白、不了解很多。 “樱子是世上最独一无二的孩子呢。”突兀地,有纪这样感慨道。 缀在前面的形容词不是‘最乖’、‘最可爱’,而是‘独一无二’。 被唤到名字的樱子歪歪头看她,两双色泽略有相近的眼眸对视,有纪向她弯了弯眼,因为没有表态,大概率就是默认,樱子一直都是这样,于是小夹子别在了她的发上,只是装饰作用,没有把那一侧贴着脸颊的散发别起来。 向站起来、注视着她离去的两人招招手,明明出了门,结果一下又从门边探头,“……我走啦。”说完了就缩回头快快乐乐地小跑,路过伫立在路边的信箱时,还薅了一把挂在信箱下的小灯。 樱子手里什么都没有拿,譬如她的零钱-招财-小圆包,也没有水杯或别的,从住宅出去以后就有出租车司机路过,年长的师傅载着她,当问到要去哪里的时候,她想了想但是呆着没有回答。 师傅笑了下,从后视镜里看见坐在后排的小姑娘一团孩子气,身上的衣服也不像是一般人家,他不由得问道:“你家里的大人呢,不和你一路吗?” 怎么能让小孩子一个人坐上车,无论是去哪里,这都有些不安全,他开车的速度刻意放慢了些,但没有大人在身边的孩子很安闲无忧的模样,她摇摇头,突然想起了有一个地方,“铁塔!” “诶?”司机惊诧过后就笑了一声,“是要去港区芝公园吗?这样的话应当坐电车吧,毕竟这片区域的基础道路偏向薄弱,出租车也不便宜啊,要是前往别的区域的话,最好还是从车站出发。” “我送你过去吧,看你一个小孩在外面也不收费了,等会儿把你送上车,然后我再回来载客。不过你要是和大人走丢的话,车站外有警官,找他们帮忙就可以。” 絮絮叨叨地为第一次见面的小孩儿操心着,自己家的小孩前几年也才长大,在学校里读书少有回来,现在看见别人家的孩子,也总是操心一二。 现在的日子看起来好过了,但其实都差不多,待在东京的内部,看不到外地,而电视台播送的新闻内容也总是有所挑拣,仿佛战争的阴影距离他们很远。 有多远呢?大概也就只隔着一岸,这头的人看那头的人,那头的人在哭,这头却眼睁睁看着,渡不过河,也什么都听不见……但是,是能看见的。 大战也才只过去了一年时间,作为本国的首都和最大的城市,东京已恢复了繁荣景象,欣欣向上,生机勃发,一切政治、经济、文化和交通如常,就如同没有经历过战争,受到影响,但那都只是光鲜的表面。 明明人们失去了亲人、友人、爱人,失去了父辈、儿女和手足,可才不到一年,就什么都不剩下了,人们一并选择忘却了那场耻辱也充满鲜血和悲痛的战争,将一个个名字雕刻在墓碑上,而血肉尸骨深埋地底。 现在也只是表面维持着平和,官方已经尽力,不然还要如何呢?任由千千万万民众沉浸在悲伤之中,哀悼逝去的人们,任由痛苦和泪水蔓延,最终凝结出愤怒的火苗,再又来指责撼动他们? 人们都记得的,前几年还在战争时期而掀起的反战风波,那些官员‘病故’的讣告,战争的胜利与否在成百上千死去的人的数字面前,实在太过苍白也太过无力,而终有人愿意挺身而出、制止这场悲剧再蔓延。 司机叹了口气,叮嘱这个小孩儿,“以后可千万记得不能随便上路边的车子啊,要小心注意安全,这年头实在……”他顿了下,布满沧桑与风霜的脸上蒙上了一层阴翳,或许其中茫然和麻木占了大半,语声沉重:“其实哪儿都算不上安全的。” “前几天还有报道,说有小孩子失踪,警方也没追踪到,而小孩子被拐还能怎么样?不是被卖去哪里,就是……” 他沉默了下,想到了那些残忍可怖的事情不适宜告诉年幼的孩子,只需要让他们认识到危险就可以了,“被拐走,就意味着远离家乡和故土,再也不能回到家人身边,吃苦受冻,风吹雨淋。” 被拐走的小孩子,不是被卖掉,就是匹配血型摘下器官供什么人挑选,也或许折断了手脚带去外地当乞丐,可能还有什么非法组织进行人体实验缺少素材。 总归没一个好着落,而尤其女孩子最艰难,就算他家里养的是个小子,可一想想将来会有的可爱的小孙女,或者那种事发生在自己身边,怎么也让人受不了。 第90章 “不要一个孩子在外面晃,虽然现在看起来没什么大的动乱,但是,大大小小的犯罪组织都在战后涌现了出来,人员组成龙蛇混杂,不乏一些穷凶极恶之徒。因这样的缘故,今年警校招生范围都扩大了些,急需人才来遏制犯罪,以维持社会秩序。” 千方百计为孩子考虑的司机师傅长长地叹了口气,家里的孩子正是意气风发,有着雄心壮志的年纪,哪个少年不幻想着未来能做正义的使者,铲除邪恶、救助他人,然而为人父母,却只希望自己的孩子平安健康,怎么舍得他陷入危险当中。 从孩子一去读中学,跟着身边的同学们看假面骑士,在放假后也和他谈起,司机就强迫自己不去说教,任由孩子在自己的兴趣上发展,背地里却焦虑万分,从前工作完后立马回家的他开始混在司机群中,跟在他们身后笑容满面地为人发烟,而在一贯闻不惯的烟雾缭绕里听他们讲些小道消息,再去参考别人家的孩子都选择了什么样的发展道路。 不得不仔细,不得不慎重,哪怕只是一丁点可能性,都不愿孩子陷入还没影子的危险中,只想趁自己还能动也还有力气的时候,能看着孩子尽可能地走远,而非年轻的生命折在路上。 开车到人来人往的车站,司机让樱子跟在自己身边,没有随意地牵住别人家孩子的手,但略微弯下腰,手臂一直撑开着,在拥挤的人群中护住了她,不叫被冲散离失。 送素昧相识的孩子去到窗口买了票,看又有人伸来手,表示会将这个孩子带去她想要去的地点,这才冲她招招手,笑得欣慰,勉强压下了那一分担忧,“不能在外玩太久,要记得回家,有什么事就去找警官,不能让自己受伤、让大人担心啊!” 【作者有话说】 过路人x30感觉雅各布和有纪,养孩子真是辛苦了。 对蓝胡子大人,樱子(举手):……听大人的话。 对有纪和苏菲,樱子:……好像有哪里不对,但是又好像没有问题(呆) 本期榜单要求字数完成啦!让我们下周四见挥挥~ 第43章 公园里有着巨大的树木,踩在石子道路上,头顶由主干延伸出的树枝苍老遒劲,有的树上掉光了叶子,有的仍枝繁叶茂、绿意葱葱,阳光从那罅隙间投下,樱子追逐着去踩地上的光斑,东一阵儿西一阵。 而不得不说身上的衣裙十分好看,总是吸引人目光,有许多人都善意且热情地冲她招呼,可这一全套的重量并不轻,层层叠叠的大裙摆会阻拦步伐,裙子的腰身十分贴合,却也不允许太过激烈地动作,跑几步后就不由得哼哧哼哧喘气。 以及一开始从车上下来后有跑一会儿,浑身都热了起来,但有纪给她系的兔耳围巾不知道扣在哪里,长长柔软的兔耳朵拽不到前面也取不下来,只能不跑不跳,发呆一会儿那股热气就散去了。 很轻地迈着步子,樱子看到了许多植物和树木,大半都是她所不知道名字的,这是她第一次来,也根本不怕,完全不记路地乱走乱晃,在有一条道路的旁边种着冬日盛开的花株,地上的草叶枯萎死去了许多,显得有些凄荒,可是不高的植株上有艳丽的花开,朵与朵之间间隔了些距离。 ……不是很好看。 继‘奇怪的花’后有了‘不好看的花’的认知,或许有的两者之间细微的分别在她脑袋里一过,又瞬息消失无踪。 盯着那一簇不好看的花好奇地打量,她眼眸睁得略圆,眼底的那抹色彩太过干净明亮,透着稚气和软的气息,有风吹起了她额前的碎发,没一会儿就眨起了眼。 从那条道路上走过,又不断向里,一个人绕进了环境幽深且有着流水和池塘的景观区,一路上她都看见各种提示语,不要踩踏草坪、不要爬树、不要摘花、不要下去玩水、不要翻越护栏、注意安全……等等。 不知道绕到了哪里,这一片的树木植被都多了起来,不再像外面还会裸露出大片土壤那样,显得光秃秃的,那时有老婆婆路过,说‘像是没打理好的菜地’。 在这里出现了一片浅浅的池塘,细碎的阳光从顶上的叶片间洒落,粼粼的金色波光轻微晃动,冬季存活的浮游植物只有极少一部分,在一些边角处点缀,池水清澈,可以看到底部铺着的各种石子,生活在其中的游鱼也都藏了起来,半点不见。 樱子探头探脑,四处张望想要走到距离池水更近的地方去,但是奇怪地被人拽住了身后的兔子耳朵,她回过头,看到一个比她大的、但是也没有很大的少年。 “小妹妹,”他自己说着这样的称呼都不由得发笑,那是一张年少的、意气风发的面庞,挂着张扬的笑,在左脸颊的嘴唇上方有一颗小痣,他正蹲着身看她,还摇了摇手里握着的毛绒耳朵。 “你要去哪儿呢,玩水吗?”他这样发问,脸上不见一点儿忧虑,但是相当自然地牵过了她的手,按照他自己的想法向其他方向走去。 樱子走在路上,一会儿抬头看他一眼,少年动了下眉头,他的年纪也不大,个子不算很高,穿着一身学生装,而一头黑发格外不羁,深色的眸子里洋溢着自由的气息,“你不回答我的问题,但是看我做什么?你家长呢,没和你一起吗,要不要我带你去找他们?或者你想去别的地方?” 他十分自在闲适的模样,好似拐小孩的人不是他一样,年少的孩子看了看他,语声很轻很慢地问道:“你要,去哪里?”他们一起去玩吗?说着自己就想要掉转头、跑起来,但是少年牵着她把她拘在自己身边。 第91章 “啊,带小孩这件事真是……”他扶额笑着,但是那一点烦恼也只浮在表面,“好吧,是一个人就可以出门来玩的小孩子,但是不能随意去危险的地方,尤其周边都没有人,要是有危险怎么办?万一在那里会有人贩子,或者你摔跤绊倒、掉进了水里,” 这么一细数真是到处都不安全,他沉思了下,很是无奈,“走吧,我带你去玩。” 奇怪的与小孩子沟通技能点满,樱子只反问了那一句话,年幼稚气的面庞上连表情都平平,不哭不笑,连喜怒哀惧都不见,而他自己就理解了这么多,尤其绝大部分都是正确的。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呢?”他说着又笑,对待小孩子的时候神情轻松,身上桀骜不驯的气息被抚平,很有些温和可亲的模样。 他的手心温暖,源源不断的暖意传递到樱子的感官中,她的步伐慢慢,但少年放慢了自己的步伐,一点看不出刻意地迁就着她,好似两个人本就走得一样慢,相当闲适地在公园里散步。 已经从公园深处出来,回到大道上,有人从他们身旁经过,而在错身走过之后和同行的人说道:“刚刚那对兄妹,真是好看呢,尤其是那个妹妹!”语气坚定,确信以及肯定,还回过头来张望,可惜兄妹中年幼的妹妹不回过头看她,只有那位‘兄长’略微回眸,抬起一只手向他们招招,示意对夸奖的感谢。 妹妹摸了摸自己鬓边的头发,好一会儿后答道:“樱子。”点了点头。 “我是坂口安吾,”少年也介绍到了自己的名字,“樱子诶,真是漂亮的名字,也是很可爱的孩子。” 即使‘樱子’这样的名字其实很大众化,但是—— 就是莫名地会觉得,樱子是很不同的孩子,因为她那样宛如降临在世间的小神明的姿态,那一双呈现出樱粉色的眼眸太过透彻,即使她自己不能知道,但她无疑是被这一整个世界、被许许多多的人们爱着的。 “安吾,”樱子一下唤道,好奇地问要去哪里,她举手抬足的动作带起了风,衣上的那一层薄纱和丝带晃动,这位天之姬仰起脸,一下望到了那座红白色的东京塔,它高高耸立,塔尖直指向天穹,而天上晴空万里,在一片澄澈的蔚蓝色背景下,它是最醒目的那一个存在。 坂口安吾顺着她的视线也看过去,露出了个笑,“原来是来看东京塔的啊,从前没有来看过吗?” 虽然能看到,但其实还很有段距离,坂口安吾看到她的嘴唇已经有一点干渴,东京塔近在眼前,那附近也有一些小卖铺,直接过去在路上买水也没什么问题,他松开他们交握的手,蹲在她前面,语声温和带笑,“我背你吧,这样快一点。” 不明白为什么要赶时间快一点,但樱子还是趴在了他的背上,半大的少年体格还没长成,但比起樱子这样的小孩子来说已经算高大,虽然虽然看起来单薄瘦削、没什么力气,但却能很轻松地背起一个人,并且在路上跑起来。 不仅如此还和她说话,“东京塔其实没什么好看的,也只有夜晚亮起了灯的时候会很漂亮,要说的话就是金碧辉煌,而且在灯光中也能看清它的结构,一层一层向上,灯光也愈加明亮。” 在昏暗之中,一座高高的塔指明了方向,它是东京的地标建筑,也是这个国家第二高的结构物。 当在深黑的夜晚看到那一幕的时候,一定会心有感触吧。 站在路边的小卖铺前,坂口安吾打量了下货柜,单手取出了瓶清茶,又手指点在加热柜上,对老板道:“麻烦帮我拿一盒牛奶出来。” 取出钱夹付钱之后,两罐饮料都拿在手里,他举在头顶向后递,示意樱子接过去,然后自己也咬开了拉环一口吐在一旁的垃圾桶里,也在等她把装吸管的塑料纸丢进去。 走在路上,两人一齐喝喝吸吸,坂口安吾慢慢地走,竟然连起伏都控制得平平,走出近百米饮料都喝得差不多了,坂口安吾从她手里接过来空的牛奶盒,抬手就丢进了不远处的垃圾箱,姿势标准、完美得分。 他故作出恹恹之色,撇下了嘴角,“差一点就会失误飞出去了呢。”说的是这样,但实质露出了个略带欢欣的笑容。 头支在他颈侧的孩子呼吸声慢慢,她不爱说话,只喜欢四处张望,对哪里都好奇,但是听见了他所说的话,轻微挪动了搂住坂口安吾脖颈的手,放在他头顶一下,很快就落下来。 坂口安吾笑道:“是在安慰我吗?樱子,”他稍微快走了几步,向背上的孩子提示道:“抓紧了啊,现在——让我们冲锋!” 半大的少年拔腿就跑,向越来越近的东京塔狂奔,带起一阵阵凛冽刺人的风,樱子冷不丁吹了一脸冷风,整个人都有点后仰,一愣之后就缩头在坂口安吾的脖颈后,把他搂得紧紧地,可她力道又小,没给人来带一丝不适感。 “虽然是没什么好看的,但是也还不错。”坂口安吾轻声笑道。 “你应该春季或者秋季来,哪怕夏日也比现在这时候好得多。春季嘛,那些樱花都会开,树叶还没长出来的时候,一树纯洁的粉白色,而它们连绵着形成一片又一片,当风吹时就飘摇着落下,满地落花,还可以拍很好看的照片,那时候来写生的学生都有许多,踏春的人们更是成群结队。” “秋季的时候除去常青树,树叶都黄了,从杏黄到枫红,满眼都是热烈灿然的色彩,四季的轮转体现在这一时节。而尤其在出太阳的日子,两种灿然交辉,就能体会到岁月静好与时岁变迁。” 第92章 他只说了这两季,他们已经到了东京塔脚下,找了一条长椅,坂口安吾就把樱子放下,并排坐在了椅子上。 “夏天。”樱子的手撑在身体两侧,小腿晃晃,她还想听夏天这里是什么样。 坂口安吾捏了捏她的小辫子,惹来她侧头仰脸看,他原本有些锋利的眉眼柔化,抚了下耳边的短发,继续道:“夏天的话,自然就是枝繁叶茂,池塘里的游鱼也会出现,适合乘凉和在夜间散步,饭后在这里走上一圈,等出去时就能吃些小食,再回家时就能安然入睡。” 他眼里有着可称为‘爱’的情绪,无疑热爱这些寻常景象,也深爱这片土地。 “是不是很美呢?”他问这个孩子。 第44章 “是不是很美呢?” 冬日的阳光是暖洋洋的,在这个季节她又喜欢上了晒太阳,而不再避之不及,樱子很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她点了点头,但撅起嘴巴,说起的是“小鱼”。 是哪怕在小孩子中也显得奇怪的思维,完全令人找寻不到其中的联系和逻辑,却又天真可爱得不像话,坂口安吾笑了一下,但是在以专研且平等的态度试图理解她,“小鱼怎么了呢?” 樱子晃着她的小腿,缀有蕾丝边的裙摆也一起一伏,整个人是有点前倾的姿势,她稍微歪了下脑袋,“小鱼。”为什么冬天没有呢? 还是那样不利于他人理解的短短的词汇,但是她一身困惑是直接看就能看见的,坂口安吾大胆猜测,“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冬天、天气冷了,池塘里看不到鱼吗?” 她点点头,仰起脸时眼尾略弯,阳光落在了那双眼眸里,灿然的光亮揉碎在其中,额前的绒发、刘海全都笼上了光,樱子的思维从小鱼又到樱花那里。 樱花—— 樱子的名字就来源于此,从前的、年幼的孩子没有名姓,在开始流浪之后,从寒冷到来之际走去下一季,在自己真切经历的第一个春日,从一位独居婆婆的家里出来以后,她看到道路旁栽种的花树,有一株极大的樱花树。 樱花已经落了大半,枝条上伸出嫩绿的新叶,春日快要过渡到夏季,她低头看脚边的落花,它们漂亮而柔软,从枝上落下,旅程只有短短的几米,之后就会被来往过路人的脚步碾碎成泥,在这条狭窄的小道上,已经有一条花朵安寂的足迹。 太过年幼的孩子在一瞬间感受到了从身旁拂过的风,还有那股十分浅淡的花香,她眨着眼睫、轻轻地呼吸,有一点,不想要踩上去。 而那位婆婆打开了门走出来,她的脊背弯曲、面容慈和,牵过了这个流浪的小孩儿的手,带她走过小道,“它们是很漂亮吧,但是、但是……” “樱花在这一季过后,还会有下一季,它们的灵魂在从枝头摇落后,就沉睡在樱花树的最中心。经历漫长的等待,它们在汲取力量,以待在来年的这个时候再开。一次次轮转,一次次开放。” “不用为它们感怀哟,在每一年都可以见到呢,来年的花树会更大,你也会长大啦。” “妹妹啊,”年迈的婆婆在笑,她不知是哪里的人,对待女孩子,要么是唤姐姐、要么是唤妹妹,苍老的面庞上,眼尾的褶子堆了许多,眼睑上松垮的皮肤压下去,让曾经明亮美丽的眼眸显得只余下了一条缝,还有年岁的见证、那些不算是好看的斑点,它们都诉说她已老去。 满是皱纹与皲裂痕迹的手抚上小孩儿的头顶,她扬起那样慈爱与温柔的笑,“不要害怕呀,妹妹,向前走吧,你还要长大呢。” ……害怕……是什么? 对上那双宛如小神明的、色彩比樱花还要更美丽的眼眸,婆婆手抚着这个还未真切来到世间的孩子,语声缓慢地道:“你有名字吗?” 婆婆牵着她的手走到了巷口,身后是狭窄小道与她的那座老旧的房屋,探出檐外的瓦片上积了一层青灰,因着旁边巨大的樱花树,就也落了花瓣上去,年幼的孩子仰头望她,眼里什么都没有,但是在极为迟钝地思索,‘名字’,是什么? “我是正子,‘正子’就是我的名字。在我还未出生时,母亲就为我起了名字;在我还在襁褓时,母亲日日唤我的名字;在我长成以后,即使与许多人同名,但正子这个名字,无疑指向了我。” 老去的婴孩、幼童、少女和妇女,在这一条轨迹上走过的她,将目光温柔包容地投下。 静默了很久很久,从遇见起一直都没有开口,不大会说话的孩子磕磕绊绊、十分生疏地出声:“……名字。”这是她所没有的东西。 婆婆听着她微不可查、细弱无力的语声,竟在这一刻笑着落下泪来,“樱子,就叫樱子好不好?” 她将一根牵系着尘世的丝线递在小孩儿的手心,而非妄图系在她的心口上,在赠予了她一个名字后就放手。 名为‘樱子’的孩子向前而去,她不再沉默或无动于衷,因她有了一个处在尘世间的证明,名字是最短的咒,从这一刻起,贯穿进她的灵魂,而幼弱的翅膀因此铺上绒羽,有了不再单调固定的更多的可能性。 …… “小鱼也会害怕寒冷。” “我们在冬日会穿上厚衣服,避免着凉感冒,鱼感受到冷了,也会想要得到温暖,但它们不穿衣裳,就会下潜到水深处,藏起来不愿意活动,那里的水温比表面会高出一些,它们就在那里生活。” 第93章 少年的嗓音清越,不急不缓,态度温和地为小孩子解释她所不懂得的知识,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刚才是在发呆吗?” 他弯着嘴角,那颗小痣愈发明显,但是不问她为什么发呆,两人一起坐在长椅上歇了一会儿,坂口安吾摸着下巴笑道:“要不要去东京塔上看一看?站在高处的话可以看到许多的格外不同的风景,是俯瞰的视角哦!” 说着自己就很跃跃欲试,这时候是下午,坐了一会儿浑身都晒得暖和起来,樱子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有一点热,而不是像炎热天气下那样发烫,她不回答问题,一整个儿囫囵地趴上了少年人瘦削的肩背,手掌按在他穿着的深咖色呢子外套上,都能摸出底下那副骨头的轮廓与走向。 有察觉出她那样细微的动作,坂口安吾挑了下眉毛,很是快速地说道:“我才在抽条!成长期!完全有好好吃饭的!”在身高和体格方面,成长期的男孩子绝不轻易认输。 这是奇怪的、激烈的,但是又正面向上的情绪,不带有分毫阴影,就像是大猫猫悟一样,一下带来了光亮,樱子呆了一下,慢慢地‘噢’一声,示意自己大概可能也许明白了,然而对她没办法的坂口安吾只好继续给小孩子做解释。 “人的成长是很慢的一件事呢,” “但是也遵循着一些规律,而即使在这样的基础上,人成长的每一步也都堪称奇迹。从胚胎到婴孩,从牙牙学语、蹒跚学步到依凭语言和肢体与人进行沟通交流,稳健地行走和奔跑。人类这一种族究竟具不具备灵魂呢?而一个人又是如何认知世界,再又与世界相处……” 前半句很正常,而后半句就飘忽了起来,但完全对应了他所说的‘人的诞生是奇迹’这一观点,人类这样复杂至极——无论是身体构造还是思维、能力与进化层面来说都像是造物主的偏爱的存在,不断超越自我,不断理解自我,也在飞速地解析着这个世界,竟然在这片大地上延续了数千年的血脉,多么不可思议。 走在去买票的路上,他沉思了下,意识到自己把话题扯了很远,但是少年眉眼间意气风发,“我们都在成长哦!”为了不把有一点迟钝的小孩绕进去,就只说一开始的浅显的话题,笑眯眯地道:“怎么说呢,从幼年到青少年,是一个变化很大的成长时期,最明显的就在于——” “长大!”樱子轻声又很欢快地作答,长大就是长大。 而坂口安吾笑了下,“一点也不准确嘛,是身体开始抽条长高、长大,当然思维意识也会逐渐完善,比起孩童时来说,是极大的差异和分别了。” 东京塔的正式名称为日本电波塔,在远看时或许感觉并不大,只是红白相间的涂装无论如何都格外显眼罢了,但当走进时,它巨大的基底占地极广,四只脚之间各距八十米,建筑有地上十六层与地下两层,整座铁塔重达四千吨。 铁塔下方就是东京铁塔楼,他们要去塔上的展望台,就要从楼下出入口乘坐电梯,不过樱子看见了塔外侧的楼梯,注意力一下分散,坂口安吾也留意到了,但是……如果要背着一个小孩子爬上楼,他沉默了下。 单手摸了下鬓角,坂口安吾眯眼,“不,不行,我们坐电梯上去,如果你想的话,可以在观光后走楼梯下来。” “这种任性是坚决不能有的啊,樱子,你要不要下来自己走?”本来是一句调侃,他以为不会得到回应的,但背上的小孩立马埋头,毛绒绒的脑袋贴在他颈侧,头发挠着有一点痒,很明显意思是她不。 对于爬楼梯会有意动,但是今天穿着的衣裙繁琐复杂,还有太阳,她一骨碌埋头蹭蹭,装作鸵鸟样子,“不要。”说不要的时候语声细弱,但是意志坚定不可动摇。 走进铁塔大楼,可以看见立在各处的展架和指示牌,而他们直奔通往展望台的出入口,买票后就乘搭电梯上去。 在电梯里时,坂口安吾就放下了樱子,转为牵手,他在教育小孩不要一个人乱跑,但是没想到出电梯时一没留神,牵住的手松开,樱子就自己转进了大展望台二楼的神社,好奇地张望了一圈后出来。 他站在门口等她,少年人体格纤长,极具风姿,双手插在兜里,见到完全不怕生的小孩出来了,一脸无奈地冲她招招手,“怎么样?神社里有意思吗?” 他是想说神社里没什么意思,但樱子兴致盎然地点头,一下整个人都鲜活起来,轻快地迈着小步子又要去探险,但是被抓住了身后的长长兔耳。 “走吧,先去买点心,然后租赁望远镜,就可以去下一楼了,有展望窗可以看到周边的景色。” 坂口安吾是有一点想拖住她的步伐……万一她恐高怎么办?或者多做一点心理准备再下去,但樱子昂着小脑袋走在前头,因为自己被牵着走不快,就转过身两手拖住坂口安吾的手,把他往前拽。 于是形成了一道奇观。 有带着家人来旅游参观的男人笑,看半大的少年在那里撇眉瘪嘴做无赖状,而妹妹拖着他很辛苦的模样,于是好心地伸出手扶正少年后仰的身体,轻巧地推了一把。 “作为兄长,可不能欺负妹妹嘛。” 一脸苦笑,其实有大半是装的,坂口安吾点头向那位先生示意,而后看向了樱子,实在有些无奈,“你不怕高吗?真的想去看吗?” “……怕高。”樱子重复了下这个词,眨了眨眼,很认真地歪头去想,发现想不太明白,但是摇了摇头。 第94章 除了虫子,还有苦苦的东西,她想不到自己不太喜欢的东西,也不明白究竟什么是‘害怕’。 对她妥协了的坂口安吾摸了把自己的头发,想到如果一会儿樱子害怕的话,也能抱起她从展望台上下去,感觉没什么问题就带她去咖啡厅,一推开门进去就是无比香甜的奶油气味,矮墩墩一个小姑娘站在展示区的玻璃柜前,她要一个很小的草莓蛋糕。 色泽新鲜红艳的小草莓放在层层铺开的白奶油上面,都看不到底下是否会有蛋糕胚或者别的,靠近了那一层阻隔的玻璃,她眼眸发亮,而看得坂口安吾有点怀疑,“你有在换牙吗?能吃甜食吗?你家的大人怎么叮嘱的?” 不然万一坏了牙怎么办,等长大以后意识到自己牙齿歪歪,可不就得掉眼泪哭。 樱子呆了下,然后小步地蹭过去去牵他袖口,“要!安吾。”仰头略张着小口,她的牙齿小而整齐,之前掉的中切牙已经长大了一点点,不再软而无力,也没有歪斜着生长,是无论如何都没有问题的。 看着就很让人心软的眼巴巴的模样,坂口安吾笑道:“好嘛好嘛,那就来一份,只吃一个?”这是下午时候了,再过两三个小时就会到晚饭时间,而且樱子看着好小一个,骨骼纤瘦,都还没有到他腰高,就忍不住去揪她头上飘在头顶的碎发。 动作十分轻柔细微,樱子鼓起了脸颊仰头看他,他送开手,“我去付钱,你就坐在这里等,吃完以后出来找我。” 等樱子坐在卡座上晃小腿等服务员上小蛋糕时,坂口安吾推门出去了,她坐在那里发呆,然后一转脑袋就能见到不远处窗外……灿然的阳光从玻璃窗照入,可以看见很远地方的高高的建筑,薄薄如烟的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天空上,好似都在涌向太阳的方向。 是十分的、‘好看’的景象。 她尝试理解那些人为定义的概念,只尝试了一下下,就放弃,因为雅各布说“科学家和哲学家们对这个世间的一切都有十足地好奇,会去尽自己所能解析与解读,但是,您是自由的小孩子,就可以在这个年龄段任性散漫,直至慢慢长大。” “或许这出自我的私心,但是,” “您愿意,或者说想要做一个‘小孩子’吗?” 【作者有话说】 明天就入v啦,正在准备万字更新哦~ 第45章 香滑细腻的奶油一沾上舌尖,樱子的眼眸就睁大了,手里的勺子在奶油上戳戳,她一小个都快趴在了桌子上,额前的散发在低头时会遮住视线,轻轻地向上呼气,它们就会扬起来一点儿,飘一下又落下。 过了有十几秒,扎丸子头的服务员送来了薄荷蜂蜜水,接过来后得到了摸摸头和一个手势,这才恍然意识到这个姿势在有纪和许多大人的口里,是‘维持久了会变驼背’的,慢慢地直起了腰。 一小份蛋糕,即使慢吞吞地吃以及喝完饮料也用不了多久,只吃蛋糕在最后会有一点腻,满口都是奶油甜香,而薄荷蜂蜜水很好地解决了这个问题,等吃完后一下从椅子上下去,樱子小跑着想要出去,由于玻璃门厚重,是刚好走到门口、给盆栽浇水的服务员给她拉开了门。 食物和热量补充后,樱子又很有活力,一圈儿一圈儿地乱转,最终是在礼品店里找到了正在看东京塔模型的坂口安吾。 放下质感和重量兼具的铁塔模型,端端正正摆放回货架上,坂口安吾手中拎着一大一小两个望远镜,他问道:“看看有想要的吗?”那么就想到了一件事,“今天是你的生日啊,生日快乐,樱子。” 不明白为什么安吾会知道她的生日,樱子不看他,只略微抬眸盯着他的手的位置,胡乱地点点头,扯着他的袖子,一只手指向门外,“出去,看。” “司机说,在东京塔上,天气好的话,可以看到富士山。” 她想要去看,为此还憋出了一句很难得的长句,一口气说完就想长长地呼气和吸气了,虽然额前的刘海被有纪修剪,但一直都维持着略有点长的状态,越过了眉毛、落在眼上,和两鬓的散发一起遮住有半张脸的样子,看起来很乖,也似乎惹人怜爱。 没有什么意味,只是简简单单地复述一边,幼弱稚气的语声缓缓,连一点情绪的起伏波动都没有,只有举动能告诉他人——她想要。 坂口安吾一下笑出来,顺着她微小的力道向外走,走出几步后就牵住了她的手,“真是的,”他的表情柔和下来,想了想后认真地道:“你这样可是会很吃亏的啊,如果被别的小孩子欺负了,都不会告状。” 她不懂得,就需要别人的教导,坂口安吾有看出她的家庭,大概是家庭,他们是希望她自由地成长,不被拘束或受到负面影响,不去论人类法则什么常俗常规一类的东西,即使她的理解和常人不一样也没关系。 因为,如果是足够好的世界、有足够温柔悉心的人们在身边,哪怕养育的孩子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有所隔阂,也一定能够存活下去,并且在长大的过程中得到诸多体会的吧。 那样珍重的情感传达到了他这里,坂口安吾接收到,然后为她的自由成长添砖加瓦,非常认真严谨地说道:“如果有人欺负你,那么就一定要告诉大人。” “大人。”走在路上,樱子迷茫地重复了一下,她不是在疑惑为什么要告诉大人这一点,而是在思考,告诉了大人,大人会要做什么? 第95章 “唔,我想想,”想要塑造一个孩子、一个小姑娘的认知,就必须要慎重再慎重,但说实在他也想不到什么,只能哈哈一声,“大人的办法那就可多了,但是,他们一定是不会让你受到伤害、感到委屈的。” 说着就到了展望窗那里,坂口安吾看着她一点不害怕的模样,甩着层层叠叠的大裙摆,步子迈得轻快,一下把自己拍上去,松开了他的手,转而扒在玻璃窗上,她有很喜欢高空中的景象,尤其是俯瞰这座城市。 已经近傍晚,窗外无瑕遮的阳光照射进来,千辉万彩的光连成一片,自天边辉映,而从那最为耀眼夺目的一点遥遥投射,把被格子框住的玻璃窗再度切割,一个个梯形的长条块落在室内的地板上,仍是余晖的色彩,却并不颓靡又或是衰败。 夕阳无限好。 也为人的轮廓拢上了一层金色光芒,把边缘照得虚幻朦胧,如同一旦轻微触碰就会消失飘散。 坂口安吾站到了樱子身边,和她一起投下目光,一大一小两个人身后拖了长长的影子,而因为站位原因重叠到了一起。 展望台上还有一处地板是镶嵌着透明玻璃,她有一点不敢靠近,等牵住了坂口安吾的手,樱子才凑过去,任由裙子拖在了地上,蹲下身好奇地向下看。 玻璃地板被擦拭得干净透明,底下是红色的东京塔的‘脚’,还有几乎看不见的人和米粒一般大小的车辆,他们都好小好小,而她所处的这里很高很高,她脖颈上套着望远镜的绳子,其实周围的人们少有租赁望远镜的,但樱子是第一次来,坂口安吾一并给自己挑了个,这样才好教她怎么看。 ……就是找到了正反,然后把望远镜放在眼前看。 坂口安吾抄手站在一边,就看她一个人跑来跑去,有的时候也会指着一些标志物,告诉樱子那是什么、那里有什么,少年人不笑时脸色淡淡的,连嘴唇上方的小痣都透着股冷淡,但对身边的小孩子又很有耐心,时不时弯眼。 一整个展望台上转了好几圈,也看到了远处冒尖尖的富士山,樱子就去拽坂口安吾,“安吾,塔。”一张口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一下没注意,突然漏风,吐出的气音从只有一点点高的小尖牙溜出来,她呆了一下,回神过后没有多在意,但被温柔地摸了摸头。 她不是再趴在玻璃窗上往下看,那么坂口安吾就想到了之前礼品店里的模型,把手伸在她面前,“走吧,一会儿买了东西就送你回去。” …… 最终拎着两个大大的礼品袋,里面挑选的物品都有考虑到重量,是很有心意也不会太重的礼物,是送给一个孩子的生日礼物,所以与她一起挑选了许久,坂口安吾还写了贺卡在里面,但写的时候蒙住了让她回去再看,也还有一些自己偷偷塞进去的小惊喜。 樱子站在路口向坂口安吾仰头看去,“安吾,”还是很细声细气、幼弱无力的唤声,她问道:“你要回去。” 沉默了下,坂口安吾点点头,叹息着扯出个笑,“好吧好吧,我会回去的,你也要平安到家,记得早点回去,路上不要耽搁了,不然家里的人会担心。” 傍晚的天色已经昏黄,褪去了白日里的灿然辉光,而地上那些建筑中透出的光亮和立在路边的灯朦胧地照亮夜晚,站在这个路口还能看到不远处高高的东京塔塔尖,它亮起了暖色的橙色光芒,是整个夜晚里最明亮显眼的存在。 在几分钟前固执埋头不说话、就是不要人送她的小姑娘冲他招招手,她一个人转身,走在路上抬起了手臂,两手在身侧撑开、和肩膀齐平,如此,纤瘦的一小个才显得像是大了一点。 拖了长长的影子在身后,随着迈的步子而远离,也在靠近下一盏路灯的过程中逐渐缩短,她的小辫子一动一动,那两缕垂在脸颊边上的散发也晃晃,夜风吹起了她身上小褂的系带,像是整个人都要被风吹歪斜、向一边倒去。 坂口安吾站在原地,等那道小小的身影彻底看不见了,这才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怔了一会儿后就抬起手撩了把自己的头发,他正了下身上穿着的深咖色呢子外套,从衣兜里掏出了手机,按开机后,向不知道谁拨通了电话。 樱子一个人走在路上,乘搭便车去到车站,买票的时候用坂口安吾塞过来的钞票,在窗口售票的女士还给她塞了一小盒金平糖,等坐上了车,两个礼品袋放在侧边,她晃着小腿,费力地咬开小盒子,拿了一颗金平糖吃。 外形像星星的小小糖果粒塞进口里,用指头推进去,它伸出来的星星角有一点点硌和刺,可是糖的味道清淡香甜,一点不腻的清甜味道溢开,就忍不住舌尖推着它在口里滚来滚去,想要甜味再多更多一点。 透明小盒子里的金平糖有许多颜色,粉色、嫩绿、天蓝、橙红、橘黄、紫色……它们好看极了,樱子只吃掉了粉色、蓝色和白色各一颗,然后就把小盒子拧紧,收在了她的礼品袋里,安安静静看着窗外,等电车到站。 冬天的夜晚黑得较早,这个时候是六点多,窗外的景象已经昏黑一片,到下车时仿若过了很久很久,樱子向空中吹一口气,一团儿白雾哈出又散去,站在路边她有一点想要丢下手里拎着的东西,可是低头看它们,又没有动作。 ……她不喜欢。 不知道‘不喜欢’什么,不知道‘不喜欢’是什么,但就是不喜欢这样。 第96章 奇怪的情绪在胸腔和脑海里翻涌,而她只是一个很小的孩子,只有很小的脑袋、很小的胸膛,所以这些问题令她困惑想不明白,无论如何都无法在没人引导的情况下得出答案,或者能坦然地不去管。 为什么总会有奇怪的事情和奇怪的情绪? 即使现在,即使已经不大畏惧被人们所看见,不再固执地想隐藏自己,也会兴致冲冲一个人出门去玩,去到繁华的热闹的地方,和许多人们擦肩而过……雅各布说,这就是生活,生活是有着‘人气’和‘生气’,因为如果独活的话,一个人是会孤单的。 “雅各布,孤单。”孤单的、反义词,又是什么呢? 这是她想不明白的事情,而雅各布没有回答给她说是“幸福”或者“满足”,他只是平稳而温和地道:“或许,是想要逃开,想要远离的愿望。” 大多数人会认为孤单的反义词是幸福满足,但是对于不知事的樱子来说,是想要逃开和想要远离,她会有畏怯和害怕,相反一个人的话,却能得到更多的自在和自由。 轻轻地呼吸,车站外人们都散开,逐渐人声和别的声音都远了,樱子站着发呆了好一会儿,身上热乎,夜风吹起来就并不感觉到凉,她在路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把礼品袋放在旁边,慢慢地开始拆包装。 有许多东西她没有看,取出了就放在一边了,里面有一个长条的小盒子,樱子把它放在膝上,包装盒有一点严密、不大好拆,就很小心,花费了不少时间才打开。 打开粉色的包装盒,率先入目的是一张贺卡,它背面朝上,印着富士山和樱花,樱子将它翻过来,就看到了坂口安吾写给她的祝福,字形漂亮无比,流畅且带有丝漫不经心的锋利感,她还有不认识的字,不大能认全,看了看就放在盒子下压住,不让被风吹走。 而在贺卡下方,是一条珠子串成的手链,它像是小石头的质地,但是色泽清透、略微带着粉色,还有飘花浮在表面或者在珠子内部。 樱子,樱花。 在所有物品里,纵使都含带着关心和善意,但只有这一份才算是真正庆贺她生日的礼物。 重新把手链、贺卡都放进去了,海绵和绸带都取出来,她有点喜欢的金平糖也放入进去,樱子站起身,怀里抱着小盒子随意地向一个方向跑去,头上的小夹子晃晃,经过这一天,已经有一点松了。 仍旧是乘车回去,在住宅所在的那一条道路前停下来,出租车里有一点闷,下来走路时她整个人有点晃晃,脚步飘着走,然后没一会儿就原地转个圈,呆笨笨地立一会儿又再出发,是大人们所不能理解的乐趣和兴致。 越靠近住宅,好像前面连成了一条光路,不是路灯,而是—— 有许多的人,他们手里捧着圆溜溜的发光灯,都在等候着什么,沉默而又富有耐心。 第一张面庞是附近住宅里的快要秃顶的男主人,他身后是自己的家人,女主人在那里微微含笑,而活泼娇俏的女儿在她的父亲还在说“祝你生日快乐”的时候,就把手里彩色纸片做的小王冠戴在了樱子头上,还非常不见外地抱住她的脑袋啃了一口。 “生日快乐!樱子!”她向她招招手,示意往前面去。 第二张面庞是经常在这条路上散步的老人,他有的时候坐在路边,看见樱子出来捡树叶,就会陪着她一起,挑拣完整好看的树叶给她,他一只手里握着发光灯,手上褶子投下阴影,显得越发深刻。 “祝你生日快乐啊,又长大了一岁。”佝偻着腰,苍老的语声满带着祝福,老人的眼睛似乎湿润了许多,反射出微微细碎的光亮,他递给她一枚御守。 第三张面庞是住宅后面的一户人家,年长的婶婶笑弯了眼,面上满是和气和喜意,她说着祝福的话,往樱子的怀里塞了把精致的木梳。 “生日快乐哟,年年岁岁,平平安安。”她可喜欢这个好看的孩儿了,好经常在窗边门前看,看她小蝴蝶一样飞着在外边玩儿,模样开开心心,可是在他们搬来时就有提到说小孩儿怕生,歉意地和人商量不妨以后再串门,现在可算等到了那个时候。 第四张面庞是有点熟悉的女孩子,她也住在附近,几个月前在公园放风筝,看到了这个孩子却没有上前,新的小朋友出现在公园,并且是一个人,她虽然有顾虑,但却是一直守在旁边能看到她的地方,到后来有个白头发的少年去陪她玩,这才放下心来。 “祝你生日快乐,一定要更开心一点哦。”不笑不闹的小孩子,不论怎么都更让人上心一点。 第五张面庞是住宅区前面商业街上的一位店主,他脚边还拘着一个不大的孩子,两三岁的小男孩就是调皮爱玩,但是被他夹在两腿之间不许他跑,微胖的店主面上笑呵呵,揪了一把想去破坏场地的小儿子的耳朵,不听他一个人小声叨叨,伸手摸了摸樱子的头。 “生日快乐啊,樱子。诶,小孩子长得真快,很快就会长大了。” 他把兜里揣着的小红包递过去,一没留神小儿子就挤出来,还差点摔跤,手脚扑腾着站稳了,一下就站到小姑娘面前,昂起小脑袋凑过去,“快!快摸摸我的头!”小狗一样乱蹭,脑后的小辫子甩得欢快,在好一会儿后被摸了头,就向他爸睨去一个莫名得意的眼神,很是稚气地道:“哼,你不摸我的头,有人摸。” 第97章 其实四舍五入还是等于他爸摸了他的头,完全合理,没有问题。 第六张面庞…… 有许许多多的人们,熟悉的、不熟悉的,在后边还有一些过路人看见他们的举动,因此也领了一个发光灯,向今日过生日的小孩子送去祝福。 “生日快乐啊”、“生日快乐”、“开开心心”、“平安健康”、“要长大啊”、“一定要幸福”、“要长高长大”…… 他们说着由心的话语,面对小孩子时神情都放柔和,弯下腰和她对视着说道,而除去祝福也还有别的话语。 “以后来我家玩”、“你好可爱”、“我很喜欢你哦”、“樱子是好看也好乖的小孩子”、“我想认识你,和你做朋友”、“又见面啦”、“你好哦,我是给你送祝福的人”、“第一次见面,希望我们还能再见”…… 那些由不同的人手捧着的发光灯似乎照亮了这个夜晚,终于走到了住宅前,樱子的怀中多出了许多东西,先前她头上的小夹子掉在了地上,之后一位面容严肃古板的教师帮她捡起来,也从旁边人的手里接过一个花环,一并戴在她头顶。 细嫩的枝条盘成圈,考虑到是一个小孩子戴,编在上面的花就刻意挑选了小而可爱的,花开得正好,有一股淡淡的花香。 有纪和苏菲就站在这条石子路的前方,后面保镖先生抱胸倚在门口,他脚边是小小的禅院惠,刚迈步想要跑过来。 “——咻——嘭!” 乍然爆发出的是烟花绽开的声响。 禅院惠停住了步伐,顺着他的视线,樱子回过头,看到了夜空中盛放的烟花,以独支为预告,然后一波接一波,也有一字排开、渐次点燃的焰火,外面逐渐热闹的话语声被压下,气氛变得安静宁和,人们都仰头看着烟花似乎占满了那一方的天空。 颜色是樱子喜欢的、在夜色背景下明亮而温柔的浅粉,不是最寻常普通的烟花,它们在第一次盛开后,于拖拽着长尾、尤有光亮的下坠过程中再度绽放,催生出无数朵小烟花,就如樱花绽开般绚烂美丽。 火树银花不夜天。 在烟花的光亮下,樱子不自觉地睁大了眼,那一抹樱粉显得更加清透无瑕,有一点点的动容从中流淌,某道无形的隔阂似撕开了裂缝,而她微弱的情绪起伏化作为一道天真不知事的笑容,明明有在笑,却弯了眼眸,令人想到了哭泣。 身边没有任何人,可是有什么在她面颊上拂过,是毛绒绒的触感,极其轻微地停在她眼角,像是安慰一样,在几秒之后才消失。 当符合雅各布所说的盛大、绚烂且璀璨的烟花燃放殆尽,最后一点光芒熄灭,再没有礼炮点燃、上升的声音响起,烟火落幕了,有纪走过来牵住她的手。 她今夜笑得格外温柔,眉眼弯弯,像是一轮映在水里的月亮,红发半挽,那样艳丽的色彩柔和得不可思议,她低眸看这个孩儿,以轻如烟云的语声唤道:“樱子,” 她们一并向住宅的门口走去,那里等候着禅院甚尔和禅院惠,从他们的身影留出的间隙里可以看到室内还有人,穿着正装、很想做出和蔼神色,但依旧无比严肃的夜蛾正道;一身水红色礼服,笑得眉眼弯弯好看至极的菅原夫人;同样一身周正,穿着参加宴会的着装的观月夫妇;除此之外还有一名没有见过的棕色短发的少女。 “你喜欢刚才的烟花吗?”有纪很轻声地问道,而不等回答,她继续说道:“我很喜欢哦,因为真的感觉樱子长大了,过了今天,樱子就到了八岁。” “长大了,真好呢。” 那样悠远的目光是从许久以前看过来,隔着一段苦难哀恸的时光,小心翼翼,含带着满满的温柔和爱意,令人想到午后坐在床边照看婴孩的母亲,她的半边脸颊在光下白皙至透明,神情柔和得不像话,在哼着摇篮小调,看她的孩儿安然入睡。 樱子抬头看一眼她,不摇头点头,也不作答,她的步伐向前走得快了一点,而今天也穿着小西装、但怎么看都是园童装的禅院惠来牵住她的另一只手。 禅院惠觉得自己有点想叹气,明明是来庆祝樱子的生日,但就是……有奇怪的说不清的感觉,尤其是有纪牵住樱子和她说话的时候,于是就没忍住上前来,他还是板着稚气未脱的小脸,看起来有一点木木地,没有笑,他也唤道:“樱子,” 他比樱子还要小许多,也比樱子要矮,埋头牵着她走,头上炸起来的刺刺巴巴的头发一晃一晃,他说道:“生日快乐。” 虽然只是一句祝福,可是语气真挚诚恳,他回过头看她的眼神中带了点儿担忧,而在迈上门口的阶梯时,杵在那里半点不动的禅院甚尔弯下腰,一把捞起了他们,直接抱起来给带进屋,禅院惠直接无视了他,只专注地看樱子的反应。 室内的装扮较午后走之前已经有了不同,天花板上四处挂了彩带和气球,客厅的桌子上立着一个大纸盒,有蛋糕和食物的香气传出。 樱子弯了弯眼尾,天真烂漫里似乎添上了点儿欢欣,被禅院甚尔放下地后,樱子首先去放好她怀里抱着的许多东西,之前就摇摇欲坠,然后在被放下的过程中掉下来的东西由禅院惠帮她捡起来,追在她身后在住宅里跑。 两个小孩子跑来跑去,不同的物品要放在不同的位置,很多都是一骨碌放在沙发上,一小部分放上置物架,而只有她一开始带回来的小盒子要放去自己的房间。 第98章 她风尘仆仆地回来,在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就被苏菲逮去洗刷,出去玩了大半天,头发乱了,衣裙上虽然不见什么,但毕竟有出过汗,在生日宴会上也需要再换一套衣裙。 在浴室外就摘掉了头上的纸质王冠和花环,小夹子也放在了梳妆台上,之后坐在浴缸里开始玩泡泡,手上沾了水,然后挤一点沐浴露开始揉搓,手握成拳支在唇边,比出一个‘ok’的手势,再吹气,泡泡就出来了。 吹一个泡泡出来接在手心,由于手上滑滑的有泡泡水,泡泡没有破,随着她动作而摇晃,呈现在表面的五颜六色的光也流动起来。 苏菲在身后帮她抓头发,动作很轻,樱子额前的散发全都被打湿了、抓在头顶,正在揉搓出泡泡,光洁的额头露出来,她也有一双细细的眉,还有点短短,并不怎么密。 她在发呆,楼下有纪在招待客人们,菅原夫人和短发少女聊天,夜蛾正道和观月夫妇说现在孩子们的不易,禅院甚尔漫不经心地想走,但是被他的儿子扯住裤腿问今天给樱子的生日礼物…… 苏菲,这位性格温和、一贯少有言语的佣人给樱子轻揉着头顶,突兀地唤道:“樱子小姐,”脸上的种种风霜证明她已经不比有纪那样年轻,但她的关怀是沉默的,也恪守着一个度,总是笑着看这座住宅的小主人与人互动,但她也会有自己的心意。 “您一会儿要下去吗?”她这样问道。 但很快又意识到什么,她摸着樱子的下颌线带起一缕掉下去的散发,温和地道:“抱歉,今天是您的生日。一会儿去见客人们吧,您不必害怕。”在这个时候,不应去让樱子做选择,她会很迟疑地陷入迷茫。 在幼小的孩子茫然不知所措时,是需要来自大人的坚定、肯定的态度的,为他们确认方向,指引前路。 她拿起了花洒,略有点粗粝的嗓音掺在细细的水声中轻轻地响起,“不要害怕,樱子小姐。”苏菲没有给出安抚的拥抱,却似乎安慰了有一点点惶惑迷茫的小孩。 樱子眨了眨眼,在腾起的水雾中,很慢地点头了。 洗白洗香香没有用到多少时间,在最后时樱子还顽皮地把泡泡抹在自己鼻尖,然后就仰起脸颊,等苏菲拿打湿的温热的帕子在她脸上一些边角处蹭蹭,也把那点泡泡抹去了。 苏菲给她擦身体时,樱子光脚踩在湿漉漉的地板上,低头看着脚趾动来动去,又一下一下地踮脚尖,她喜欢无意义地玩儿,也就是发呆出神,等到套上浴衣回到卧室,开始了吹头发。 呼呼的风吹,热气在洗澡后显得不那么受欢迎,因为就是很热,樱子想要伸手去关吹风的热风,但是苏菲一下举高了,让她够不到。 樱子去拉苏菲的围裙,嘟着嘴,“热。” 她努力地想做出固执的样子来表达自己,但是一整个湿漉漉的猫咪样子,浑身毛毛都焉了,原本蓬松的头发贴在了脑袋和脸颊上,过长的刘海直接落在了齐鼻尖的位置,脸颊被遮了大半,怎么看都没有半分威慑力,只有可怜和好笑。 苏菲笑了笑,有一点为难,但是依旧不让她吹冷风,“只可以调低一档,不然会感冒的。” 养育小孩子,是能不生病就不生病,因为谁也不知道一个小孩子的免疫力和抵抗力如何,是否会因一个小小的问题而病症感染或恶化,没有人愿意以失去孩子为代价而来承担这样的风险。 因为苏菲态度坚决,只能妥协,一头浅褐色的头发有被很好地护理,在吹风机吹着的同时很轻易就能拿小梳子梳理,樱子呆呆站着,感受到热风在头顶上吹,没一会儿她就开始了吹头发,恢复干燥的细细的头发一吹就飘起,而务必要吹过吹风机的余风,玩得不亦乐乎。 一整个毛脑袋都吹干了,苏菲拿过了梳妆台上樱子的系头发的丝带,就听她好像是在发表宣讲一样,认真地,不含有任何意味,但是也并不突兀地说道:“生日,快乐。” 镜中她的眼眸亮亮,镜子边缘的一圈灯光照进去,莫名地有一点像宝石的剔透无瑕的色彩,仿佛能透过眼睛直看到她的心。 但是苏菲说道:“要说给大家听哦。”她手里一个小辫子已经完成、系好了蝴蝶结。 “大家。”说给大家,樱子有一点奇怪的疑问,但是不知道疑问从哪里、为什么有,而苏菲只是沉默着笑。 时间已经近八点了,而且是她的生日宴会,就只换了套印花复杂但也好看的和服,朱红色的底上印着无数花纹,并不让人眼花缭乱,相反清新别致,没有怎样宽绰不便,和服打理得很快,头上依旧不要饰品。 从楼上跑下去时,木屐敲得‘咵嗒’、‘咵嗒’响,她小步子迈得快,就像是要从楼梯上跌下来那样的姿态,袖子和裙摆翻着花,轻快也自由,而她不自觉,最终是在最后几步阶梯的位置被一脸不耐的男人拎起来放下地。 “还是个不错的小鬼,”禅院甚尔打量了下,发出声意味不明的哼笑,看起来神情厌烦,其实并没有怎样臭脸色,“走吧。” 他说完了就走在前头,樱子有点追赶不上他的步伐,小狗一样追着人跑,发出了气虚虚的问声:“甚、甚尔。”她不明白禅院甚尔为什么会突然说‘不错’这一个词,眼里的好奇就快要溢出来。 但是即使等走到了客厅,也没有得到任意一个答案,只被他的大手揉了揉脑袋,力道有些重了,揉得她脑袋晕乎乎,被摁住肩膀站着,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 第99章 大家都已经在等今夜的主人公了,桌上的大纸盒被拿开,露出了底下的双层蛋糕,樱子矮矮一个,扒在桌子边缘上看。 蛋糕的造型做得梦幻至极,蛋糕体是米色背景上抹着云霞般的一片绯红,绕整体推开、并不规则,一层巧克力从顶上浇下来,凝固成流动状,上边有着许多可食用的装饰物,比如贴着的星星巧克力片,还有第二层上立着的小独角马、仍旧是巧克力做的洁白的翅膀。 菅原夫人从一旁取出了小蜡烛,插在蛋糕上想要点燃时,被儿子拽着裤腿的禅院甚尔对他儿子的胳膊肘向外拐没什么好脸色,但大步跨上前,捏住蜡烛的灯芯轻描淡写地一捏,之后蜡烛就燃起来,就这样捏了八根小蜡烛。 “小鬼,”他语气沉沉地唤道,一身气势看似吓人,但其实收敛得很好,他莫名地笑了起来,牵动了嘴角的伤疤,虽然凶戾但不否认仍旧是好看的,语气放缓了一点,“哎呀,小矮子长大一岁,但是完全看不出来呢。” 哼哼地发笑,眼神有那么一点微妙,却又是不惹人生厌的,禅院甚尔歪了下头,额前的碎发也跟着一晃,像是会刺进眼睛里,但他只是眯了眯眼,“别搞那些虚的了,关灯,直接吹蜡烛。” 樱子仰头看着他,仰视的话脖颈会酸,但是禅院甚尔在她即将要低下头去的时候蹲身,贴身的衣衫下健硕的肌肉鼓起,充斥着力量的美感毫无保留地传递出,他摩挲着下巴和小姑娘商量,“听我的,一会儿吹蜡烛我抱你起来。” 语气十分勉为其难,还有着分嫌弃,但好似是发觉自己语气过于生硬而做的补救。 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直到那眉眼间添了丝不耐,樱子不作回答,但一下抱住他脖颈,直接埋头在他颈侧蹭蹭,还想拿脑袋去蹭乱他的头发,但是禅院甚尔站起来,一偏头就避开了,“我的头发能给你乱蹭吗?我还没允许。” 室内的灯一下关掉,已经想到了谁都不会说话的场面,禅院惠站在他爹脚边,语气平平干巴巴地道:“樱子,要先许愿,然后吹蜡烛。”这是临时去补的一般人家小孩过生日的流程,他没有过生日过,但樱子需要—— 需要一场盛大的生日宴会,需要被昭告那些加注于她身上的‘爱’,需要她接收到哪怕一丝关乎来自他人的善意和爱的讯息。 如此就足够了。 观月先生牵着妻子良子的手,他说道:“生日快乐,又长大一岁的孩子,今后平平安安、幸福快乐、学业有成。”昏黄摇曳的烛光中看不清他们的面庞,但那轮廓柔和。 良子笑着应道:“是哟,长大的樱子,是很了不起的。” 菅原夫人就站在禅院甚尔的另一边,她如含有蜜意的语声响起,“我有点想念你,还好今天被拜托来祝福你、和你过生日,我想你了,祝你开心快乐。”她吃吃地笑,不知是想起了什么。 轮到夜蛾正道了,他庄肃地咳嗽了声,即使有注意放轻,但依旧响亮,因为没人看见,他故作镇定地摸着下巴那一圈胡子,沉声地道:“生日快乐,以后也要这样长大,愿你不经历风霜苦楚,一直平安喜乐。” 禅院甚尔懒声道:“和你爸爸说,给我多涨工资。”他的意图图穷匕见。 …… “你有愿望吗?”禅院惠问道。 他有一点担心樱子,因为或许这个问题她无法回答,而万一她为此不开心或者迷茫,就会需要开导也要人去哄,虽然,虽然樱子是很好哄的小孩,也不记事,但还是不希望她有不好的情绪和状态。 看着烛火摇曳,坐在禅院甚尔的胳膊上,樱子很轻地呼吸,“愿望。”她重复了一遍这个不理解的词汇,她睁着的那一双眼眸—— 太过明净透彻,不具有任何的情感,就连情绪都细微到不可察,但是当她略微弯起眼尾,随着一歪头,和禅院甚尔的头偏去的方向一致,就有十足的天真稚气透出,眨了眨眼,她很笨地想不明白很多事情。 比如为什么庆祝生日会有许多人来,比如为什么世界很奇怪,为什么她无法抵达、无法企及,只有她很笨且茫然,在不去想的时候能够很平静地接受这个世界,可是当一身处人群中,就不由屏息、想要将自己藏起来。 ‘世界’ 究竟是什么样的? “我想……”稚气软乎乎的气音出口,樱子的高度比他们都高出一头,但是她的目光看去了窗外,慢慢鼓起了脸颊,说不清缭绕在心间的情绪是怎样,就像是、一缕烟雾那样,像一室摇曳的烛光。 没有再说话了,樱子的手撑住禅院甚尔的胸膛,小声地道:“吹。”要吹蜡烛,要禅院甚尔抱着她弯下腰。 至于她的无法出口、无法成形的愿望,它沉寂在骤然熄灭的黑暗里,谁也都不知道。 樱子吹灭蜡烛时闭着眼,狠憋了一口气一下吹熄了,某个帮她弹灭了几朵烛花的男人镇定自若、唇角的笑弧轻描淡写,也有人抽搐着嘴角实在说不出话,等她睁眼时,窗外的月光照射进来,微弱遥远的光亮铺在地上,清亮透明,仿佛一室水流。 【作者有话说】 安详.jpg十分感谢小天使们的支持噢~看见评论真的有很多感触和感动啦,因为大家对樱子的喜欢和爱护,还有那些夸夸(开心。 日常还是按每期榜单要求字数更新哦~ 再次宣传我的预收《文明使徒》啦,就在专栏呜呜,还有vb:乌丸乌丸,有超多为樱子和樱木约的稿,樱崽们都好可爱哦,近期还有超棒的樱子和樱木的双人线稿→我也在蹲蹲。 第100章 第46章 其实不喜欢‘仪式’这一类的东西,吹掉蜡烛、再打开了灯,连切蛋糕的环节都没参与,樱子就跑去玩了,观月夫妇有送礼物,交给她后再摸了摸头,他们就告辞了。 好大的双层蛋糕切了,其实没有什么人吃,于是苏菲和有纪送去了外面,给那些今日来帮忙以及送祝福的人们,樱子去洗漱整理和许愿这段时间里,他们大多没有离开,虽然是樱子是这座住宅的小主人,但很多事情是两位佣人以及隔着很远的雅各布做决定。 外面的人们都一一送了小礼品,有告知一会儿切蛋糕的环节,于是许多人选择留下来,蹭一蹭小孩儿过生日的喜气,那阵子的烟花着实盛大美丽,即使为那一幕也会有感动留在心间,这夜的种种布置无一不体现出他们对名为樱子的孩子的爱。 菅原夫人和樱子说话,她们膝盖挨靠着坐在一起,细眉弯弯、笑得好看的夫人捏捏樱子的耳朵,动作很轻很柔,可是她的手仍旧冰凉地,樱子在拆她收到的礼物,慢慢地停了下来,扭过头歪着脑袋看她,好一会儿伸出指尖去触碰她的手。 嗯,冰凉的。 “你……冷吗。”她微蹙着眉尖唔哝问道,神色里带着丝专注,就仿佛忽然委屈,必须要得到一个答案,她没有情绪波动的,但是一蹙眉起来就是这样的感觉。 有这样一点可能,菅原夫人穿着水红色的礼服,有十分好看漂亮,衬得肤色雪白,领口处露出了纤薄而线条极美的锁骨和颈项,她的骨骼纤细,身上并没有赘肉,体态也优雅,而脸上化着薄妆,一贯涂抹檀色的口脂,将眉毛描绘得细长,脸颊上透出的红润感恰到好处。 她抿着唇笑,再摸了摸小孩子的耳垂。 樱子不仅人小小一个,有一些发育迟缓,身高不到一米一,体重还没有够到二十公斤,她的手、脸、骨骼怎么看都小小的,耳朵也是基本都藏在了头发里,哪怕头发撩起来正面看也只能看到小部分,是很让人忧虑她是否营养不良的模样。 “不,我不冷哦,体质是这样呢,热乎不起来的。”菅原夫人轻轻柔柔地说道,又和她说,“樱子不能学我,一定要按天气和气候穿好衣服,不然生病感冒了,就会十分难受。喝药,打针,输液,一点都不好。” 弯眼时神色间有着奇异的天真感,那股甜蜜之意也缓缓流淌出,纤长漂亮的手放下,半握落在自己的膝上,话语说完之后她有一点沉默无言,可是樱子好奇地去触碰她的手,面前一颗毛绒绒的脑袋,才洗过吹干的头发好容易飘起来,让她莫名发笑。 “我有好喜欢樱子。”见了三次面,她就有三次这样的‘喜欢’的表达,半点不吝啬展现她的欢喜,还有带着小心忧怯,可是又无由地亲近信赖的态度。 樱子就像是只被顺毛的猫咪,但是、小猫崽都是任性的个性,就算被薅了毛、挠了下巴也不算什么,想要起来了就自己嗒嗒跑开,在客厅里绕的时候夜蛾正道拦下她,送了一个小水獭玩偶。 它是直立着有点忸怩的姿态,两只小手爪爪放在腹前,歪着脑袋,短尾巴搭在地上,嘴巴‘w’字笑着,脸颊上还有两朵红晕。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樱子看了它一会儿,最终把小水獭放去和丑丑的墨绿色玩偶作伴,它们挤在置物架的一格里,完全没有旁边占了两个格子的大只多爪猫和许许多多到处都有的龙猫玩偶威风。 夜蛾正道的脸色板正严肃,虽然一般时候在校不苟言笑,也被两个学生气得总是发飙,但在外时就收敛气势,只是看起来不太像是个好人。 脸上看不大出,但目光和缓了些,他看一眼旁边的学生,沉声地唤道了句“硝子”,就见一头棕色短发的少女懒懒抬头,然后在樱子从她面前跑过时伸手一捞,直接揽在了自己身边。 “我是家入硝子,”少女语气懒厌地道,樱子仰头看到她尖尖的下巴,之后视线就落在了她右眼角的泪痣上,少女的眼尾是向下撇的,总是显得没精打采或者恹恹,她一指头戳在小姑娘的脸颊上,指下的触感软软地陷了进去。 “是五条悟和夏油杰这两个家伙拜托我来看你呢,他们两个抽不出时间。”家入硝子倚在沙发扶手上,一只手撑在脸颊侧,说完之后浅浅地勾了个笑,明明寻常的姿势,但就很吸引人。 樱子点点头,她挤在家入硝子的怀里,不可避免有点好奇,“悟和夏油?”他们去哪里了,为什么还要拜托,拜托硝子? 家入硝子已经收回了戳她脸颊的手,这么小的孩子可千万别一不小心戳动了牙,不按规律掉牙的话会有点麻烦啊,她支在自己脸颊边的手,指尖挪到了嘴唇边上,假做沉思状思考会儿,“嗯,他们跑去逛鬼屋了。” 不要问为什么两个人嫌狗厌、成天闹得鸡飞狗跳的半大少年会跑去逛鬼屋,以及鬼屋究竟具体指什么,又有什么好看的,总之就是这么回事。 旁边的夜蛾正道看学生在那里讲得煞有其事,嘴角抽搐了下但是没话说,好歹这不是件坏事,两个臭小子是在关心人家一个小孩子,而不是二对一欺负孩子或者逗弄人家,他不动声色地舒了口气,感觉快要被气出问题的心脏舒缓了些。 “……噢,”樱子慢慢地发声,然后眼睛一点点地亮了,“鬼屋。” 是她不知道的、没有去过的地方,一下生出了好奇,索性家入硝子也来了兴趣,她想了下最近见到的讯息,说道:“东京的鬼屋不少呢,你想去吗?” 第101章 虽然从天天叨叨的五条悟那里得知了小孩子的特殊,但她还是认真地想了想,“别问我,我不感兴趣,也不知道在哪里。但是你要去的话最好有人陪同,不然会迷路的嘛,而且工作人员也不会让进的。” 其实应该说是大部分年纪小的孩子都有限制,不会让进场,就算是有大人陪同也一样,就只有游乐场里的小设施鬼屋会允许,但那里面的恐怖氛围都有限,百分百的概率一点吓不到这个不具有情感的小家伙。 家入硝子摸了摸她的头,斩钉截铁地道:“去游乐场。”要逛鬼屋就去游乐场,还有别的很多好玩的项目和设施,她的眼神里表达出这样的意思。 “好。”额前的刘海遮住眼睛,樱子想要爬起来,很突兀就想起她的花还在三楼,有纪喊她一会儿吃饭,可是她和安吾在外面的时候,吃过了一份小牛排,她一溜烟儿跑掉,什么都不管。 …… 距离新年没有几天,有纪和苏菲采开始大采买,多数时候买来的东西是由工作人员送回来,但也有的时候店家商场太过忙碌而赶不及,禅院甚尔就跟着去拎东西,虽然保镖先生很不耐烦,但是住宅里每天换着花样做吃食,放假了的禅院惠人小无力,被他拎着住进来,就任劳任怨,什么都不说了。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在这一年的最后一天,樱子又不要人陪,一个人出门去玩儿,兜兜转转,肆意地去到自己不熟悉、不了解的地方。 时值年节,一年里上学、工作忙忙碌碌的大家都放假,返乡的人们有许多,在与家人团聚后就准备着过新年,于是走上街巷,采购满满的物资。 哪里都有许多人,一路拥挤,而很矮很小的樱子总是被挡着,看不到路标和各处的路线图,就只鼓着脸、扑腾手脚往前挤,当终于从人群中出来,小蘑菇栽在路边很是自闭了一会儿,而扭头四处看的时候,就发现这里的建筑物……不是本国的风格,街上走过的都是外国人。 这一条街上的欧洲人占多数,他们的面庞和亚洲人不一样,肤色偏白,眉眼深邃许多,身形也十分高大。 雅各布,也是‘外国人’。 课本里的概念能很轻易记住,可是要很慢地才能一点点理解,走在宽疏的街上,路边立着一排排低矮的花箱,种植的小株的花都被照料得很好,在阴天下开着花,一路走进去,有人在店铺前弹奏着电吉他,一头毛躁的橘发梳在脑后扎了小揪揪,衣服风格很是随意,他也有着一下巴的胡子。 乐声悠扬轻快且富有节奏,他弹着电吉他边迈着步子,歪头冲对面一位杵拐杖的老人笑,年老的绅士身上浪漫仍存,他戴着一顶礼帽,配合着乐声做出诙谐幽默且富有生气的动作,手里的拐杖不妨碍他的舞蹈,迈出的步子里有着上一个世纪的披头士爱好者风格。 阴云遍布的天空下,兀自热烈的鲜花、轻松悠然的音乐、弹奏电吉他的男人,和那一位少年心不老的年迈绅士。 他们还在跳着,樱子在旁边看,而等一曲弹毕,男人张开手臂,夸张热烈地向他面前的观众鞠躬致礼,先是老先生,然后他转向一旁站定、看得目不转睛的小姑娘,嘴边咧出了大笑,同样鞠躬,然而之后他向着她屈起一膝,很是礼貌地伸出手。 “噢!我的天使,请问您愿意与我共舞一曲吗?”他说着就不由哈哈大笑,眉梢眼角都是轻松愉快的笑意,他其实不年轻了,可是和雅各布也不大一样。 樱子眼底好奇地望着他,他的、日语,有一点粗糙古怪,发音也奇怪,好一会儿她才理解了,一下凑过去,把手很轻轻地搭在他摊开的大手上,只搭着嫩生生的指尖。 而男人牵着她的手顺势站起来,弯着腰沉思片刻,“您会跳舞么?” 见到小姑娘摇摇头,樱粉色眼眸还望着他,很像是他冲路边的小猫招手,而猫球球迟疑过后一骨碌滚过来,就扒住他裤脚不撒手了。 “想要我教您吗?嗯嗯好的,那么首先,我们来选择一支曲子?”他看小姑娘还仰头眼巴巴地望着他,那么想了一下,就不由笑着宽慰道:“啊没关系的,好吧那我们随意,嗯,一会儿跟着我的步子走就可以了。” 男人没有弹奏那些乐坛上已有的曲子,而是手指在弦上一滑,随性地弹起了小调,即兴发挥实质有着点断断续续,也慢缓缓地没什么干劲,可就这样反而添上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他一身随性洒脱,可是于这一刻,因他的舞伴为一个不知事的小姑娘,于是弹奏起了自己曾见到的云卷云舒、花开花落,还有天亮前的海岸,大海中的鲸鸣…… 这首曲子更加舒缓轻慢,温柔中带了丝感触,老先生双手杵着拐杖在一旁看,男人的弹奏逐渐形成了调子,他笑着向小姑娘邀请,“好孩子,跟着我的步伐,就这样。” 他很富有耐心了,步伐也放得缓慢,各方位展示给樱子看,可是她动了动手脚,就总是不协调,奇奇怪怪跟不上节拍,差一点就快要同手同脚在原地摔一跤了。 在她摔下去之前,是老先生捞了她一把,一手杵拐杖,一身揽着腰把她带起来,看她一身迷茫有点无措,像想要把自己藏起来,笑着理了下自己的帽子,“这有什么关系呢?这没有什么关系,不用按照固定动作、固定节拍来。” 男人冲老先生眨眼,年老的绅士哼笑,接过了教导小孩子的责任,他说话时下巴的白胡子跟着动,语声并不苍老迟钝,相反嗓音低沉优雅,是极为好听的腔调,连外语也讲得比电吉他手好。 第102章 “我想小姑娘你一定见到过好看的景象,也一定和人撒过娇的是不是?那么就那样,想要表达什么就表达什么,反正随性而来就是。” 又不是在大学里和人开班,讲究什么呢?难道还能拿着长篇大论和小孩子讲,企图一分钟讲话、三十秒开悟? 老先生向她致意,“我相信你能的,对吧?” 舒缓的乐声飘荡在这条街上,曲调越来越完善动听,弹电吉他的男人兀自沉醉,只有偶尔时候绕到了樱子身旁,向她递去一个含笑的眼神,并不试图带给她压力或着急催促。 等他弹奏已完整的曲子第二遍的时候,樱子挪动了一下脚尖,他就像是被鼓舞了一般,乐声逐渐激昂慷慨了起来,由单纯歌颂世间美好的景象到诉说他心中的感悟。 樱子慢慢跟上去,去追赶他的步伐,不抬头一直看他的脚,而自己的步子很小,再怎么都跟不上节拍,哪怕男人不动声色地调整着音乐和步调也都一样。 一个人的步调因想哄另一个人而变得滑稽充满好笑,另一人又总是会错步,可她有那样笨拙可爱,就只会让人会心一笑。 她很认真想要学习,但跳了好几遍了,男人身上一点汗水不见,她却热到红了脸颊,一头毛毛也乱七八糟,哼哧哼哧喘气,栽在原地不动了。 老先生把拐杖夹在腋下,为他们鼓起了掌,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是很棒啊,小姑娘,再加油的话就能跟上了呢。” 他是哄小孩的话,可是樱子一听就高高兴兴,眼尾略弯显得好不神气。 【作者有话说】 过路人x……咦(?) 之前忘记了把安吾计入其中,安吾:1人,上一章的无名姓角色由于不便计算就不计入了,这章有硝子和老先生、电吉他手,因此—— 过路人x34 第47章 一曲弹毕,周围已经涌上了被音乐和他们奇特的组合吸引过来的人们,有青年起哄着让吉他手再弹奏一首当下流行的曲子,橘发扎了小揪揪的男人冲老先生和樱子挤眉弄眼,他眉眼疏阔含着笑意,冲他们招手示意后,又开始自己的演奏。 站在一边的戴帽子、杵拐杖的老先生弯腰,争取与小姑娘平视,可惜他年老腰不好,一只手还扶着帽檐不让它掉下来,语声很是温和地道:“是第一次到这里来玩的小朋友吗?” 他下巴处蓄着白胡子,已是苍老的模样,然而那容光焕发的神采令他显得年轻,老先生向她伸出手,“走吧,需要我带领你吗?这一片可还有很多好玩的哦。” 因为说到了自己熟悉这片区域里哪里有好玩儿的,樱子就把手放在了他手心,然后被牵着往另一方向而去,她不记得自己是从哪里进来的,可是半点不惊慌,因为被牵住了就低着头踩地上的格子。 “我是阿尔弗雷德,”老先生这样介绍自己,他的黑色呢子大衣下摆长长,因为他们走在路上挨得很近,他怕樱子不看路万一摔跤会来不及扶住,因此只能拘在自己身边,大衣下摆就会拂在樱子的裙子上,没一会儿她的注意力就转移。 阿尔弗雷德的装扮讲究庄肃,看起来就像是参加了什么集会才回来,但其实只是早起上街吃早点,他还系了领结,脚上的皮鞋擦拭得发亮,身上隐约有一股香水味。 “你叫做什么名字呢,孩子?请问,我今日成为你的向导,但是能否有幸与你成为朋友呢?”阿尔弗雷德笑言,他的拐杖击在街道铺着的地板上,声音不轻不重,和脚步声是决然不同的。 听见了他的问话,樱子的视线从他长长的衣摆划开向上,看到那双眼尾布满褶子,然而眸光温润柔和的眼睛,他已老去,灵魂却有着无限变换,年少、青年、壮年……随时可以交织替换,身上的情绪总是积极向上,不带有负面。 “樱子。”她好慢地出声,歪着脑袋有一点疑惑,小步子走得更加慢,所幸阿尔弗雷德看出来了,他想了一下,不由笑出了声,“是在好奇……唔,老人和小孩子做朋友?这具有什么问题吗?” “不,这没有任何问题,交朋友可是不拘于这些小事情的啊。我很喜欢樱子,樱子是很特别也很可爱的小朋友,我想要和你认识、熟识,并且记在心中,无论过去多少时候,我都将记得。” “——除非死亡将我们阻隔,除非死亡将我们和世界阻隔。”他坦然地说道,前一句话的意思是,除非朋友中的某一人死亡,否则他们所有人这份关于友谊的记忆完整无缺,后一句话则是,除非他们全部步入死亡国度,否则这份友谊不会消亡。 小朋友的神色似乎晕乎乎的,她不理解这些话语,但是,她知道的面前这位年老的先生喜欢她,他在问询他们是否能成为朋友,樱子点点头,她的头发乱晃,在看着旁边的行人一个接一个走过时,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拖累了阿尔弗雷德的速度。 老先生跳舞时的步伐可是相当轻快爽利,身板还没有被时光岁月摧毁到什么程度,但是牵住樱子时就慢慢地走,也不催促或强制,哪怕步子放缓了,一身上下的气质仍旧沉稳优雅,他注意到樱子的视线,虽然不笑不闹的小朋友会有些难懂,可是她的情绪虽微弱却表达得明显。 阿尔弗雷德笑道:“不着急的,要慢慢逛才能品味到‘味道’。” 这一条街不长,樱子边走边看,许多店铺商家都有着别出心裁的小布置,比如咖啡店的门口挂着风铃,每有人进出或风吹时作响,旁边一家的招牌下就有着天气娃娃,这家门口一瓶精致的插花,那一家就写了什么纸牌贴在玻璃窗上…… 第103章 当拐了一个弯后,那里有人支了大大的画架,瘦削单薄的身影坐在高脚椅上,那人衣着单薄,一头亚麻灰色的头发半长微卷,在从云雾后微微露出的太阳光下近乎发光,一条银色的细链装饰绕过他脖颈、垂在身后,他十分高大,一只脚搭在椅子下方的稳固支架的一根横条上,另一只脚脚尖微微着地,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美感在身上。 樱子有一点好奇,而阿尔弗雷德还牵着她走得不急不缓,就不由唤道:“阿福。”这是阿尔弗雷德告诉她的、他的昵称,在他的国度,亲近的人们会唤道彼此的昵称,而非客气的敬称。 阿尔弗雷德冲她单眼眨了下,老先生并不是古板的性子,从之前在人来人往的街上与吉他手共舞就看得出,他身上有着诙谐幽默的特质,性格平易近人,而又恪守着礼节,极难招致他人的恶感。 他故作沉思状,然后胡子一动笑了起来,“走吧,让我们冲刺。”活动了下手脚,拐杖直接挥到了空中,他弯腰做出运动员冲刺状,而一句情绪激昂的‘出发’说出口之后,他并没有跟着樱子跑出去,相反落在后头看她的身影。 老了老了,当然比不得正值年少的小朋友,阿尔弗雷德笑得眼睛眯起,把头顶稍有歪斜的帽子扣正,慢慢悠悠走过去。 而樱子一路跑过去,等快要到了才注意到阿尔弗雷德没有跟上来,她又被骗,呆呆地还迷茫着,揪着自己鬓边的散发不看路,一整个情绪低落下来,步伐慢下来却没有停住,差点撞在那个青年坐着的高脚椅上。 说没有撞上是因为青年已经回过头、微微侧身,而右手伸过来刚刚好抚在樱子的脸颊上,避免她真的一头撞上去。 “be careful,kid.”他这样低声地道,语声如水流般轻细也清凉,侧过来,居高临下望下的面庞眉眼深邃,唇形饱满漂亮,却未有勾起笑弧。 他的眸光平静,对上樱子仰头看去,而什么意味都不包含的眼眸,好一会儿意识到了这个孩子听不懂,就再转为了樱子熟悉的语言,“小心一点,小孩儿。” 青年动作轻柔地伸手按在樱子的肩膀上,把她扶起来站直,这才转过去看他画架上的画布,之前正在补充细节、刻画光影的人像上多出了突兀一笔,从右上位置的眼角划到面庞左下方,画作被破坏,他弯下腰去捡掉落在地上的画笔。 半蹲着捡起画笔,可是身边也蹲了个小蘑菇,一头毛绒绒的头发下是很小的稚气的面颊,一点也不知事,她捧着自己的脸颊,巴巴地望着他,仿若有几分可怜神色。 但是……是像小猫还是小狗,这样的疑问在脑中划过一瞬,之后消失不见,可是看她眨着眼睛,又有点不忍心不理她,顿了一下就牵住她的手站起来,环顾四周,只有那一位年老的绅士慢缓缓迈步过来,他低头叮嘱道:“要小心看路,不要马虎出神,不然摔倒受伤就会很痛。” 可是他在这个季节穿着薄薄的衣衫,黑色布料下几乎可以看到底下身体的线条和肌肉走向,手也冰凉得不像话,裤脚过短而露出了骨骼突出、苍白无比的脚踝,那双去放画笔的手也像是皮包骨一般,极薄的一层肤表下几乎没有什么脂肪。 樱子不说话,看着他,但是踮脚把脸颊贴在他手上,她很慢地呼气吸气,这个时候是像猫猫。 不是野猫,但也不是家猫,只是她性格很是亲人,被一哄就跟,随时会跟着人回家,要被很好地照顾后,等到想要离开了又再出发。 “猫咪。”青年莫名地这样低低出声。 他和樱子面面相觑,谁也不再说话,但是樱子什么也没有想,在张张口有点想说话时,一道古怪得像唔哝的“汪”声先出来了。 …… 青年的眼尾是向下撇着的,神情中不可避免带了忧郁之感,让那双灰色的眼眸显得更加冷漠,而他只是那样很没办法地望着手边的小姑娘,有点不知该笑还是该说什么,好一会儿忍下了心绪,揉了揉她的头,喉结滚动,“你不是小猫,也不是小狗。” 迷迷茫茫莫名受惊的小姑娘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她的脸颊鼓起来,让青年想到了她刚才张口露出一口小小的牙,她还在换牙,是有一点呆、可是很可爱的小姑娘。 樱子又揪住了自己鬓边的头发,等阿尔弗雷德走到了面前,她一点一点地挪过去,也就不踮脚把脸颊贴在青年的手上,“阿福。”为什么要骗她。 可是阿尔弗雷德冲她眨眨眼,露出一个宽慰安抚的笑,“我这已经是把老骨头了,跑不快的,总不能让我闪了腰,是不是?”他还很有理,而视线看向了对面略高他一头的青年,笑道:“不如看看这位小先生的画?” 年轻人当然算不上‘小’,但是在老先生面前,的确可以如此称呼。 那双冷灰色眼眸上方的眼睫颤抖,青年仍旧是表情平平,樱子仰头想要看过去,但是被他制住了肩膀,虽然他很想遮挡,尤其想要撕下胶纸,然而脆弱的画纸被撕下一片,而她扭过了头,一眼就看到画纸上那根突兀十分的线条。 “画。”她这样念叨着,但是、但是有奇异的想要深究下去的想法,在这个时候就很固执,一定要人给她解答。 沉默了下,他低低地出声了,“是不小心。”但是极不具有信服力。 即使被撕下一片,也能看到画上细腻柔和的笔触,仅有黑灰二色的线条在白纸上交织融合,构成一张极其漂亮的少女面庞,她微微侧着身,没有看向创作者,架在鼻梁上的眼镜背后,那双狭长然而刻画得动人的眼眸望去了某一值得她专注的人或事物。 第104章 只怔神了一会儿,他松开了牵住身旁小姑娘的手,开始动手收拾画架上已经被损毁的画作,随意地折起来塞在背包里,但是没有再往上贴纸。 铅笔的笔尖被摔断了,无法再继续作画,他拿出一把削笔刀,坐在高脚椅上一下下削着,然后就见铅笔削一截断掉一截。 【作者有话说】 过路人x35樱子:呆(发呆,什么也没想) 青年:呆(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乌丸:呆……没有存稿了,本期星秀榜~1w5字数,立马开始码字呜呜。 我要说上夹子真的好棒噢,吸引到了许多可爱爱的小天使,还有夸夸(咦),有超级开心! 第48章 身形单薄,如一阵风就能吹走的青年坐在椅子上,半长的亚麻灰发落在脸颊旁,微微地勾起一道卷儿,因有一些遮挡视线,于是被他伸手拂在耳后,这个时候樱子站在画架旁,就看到他手上涂了黑色的甲油,以及右边头上有一枚幼稚的小花夹子。 小花夹子,有三朵小花,和三个色儿。 一下就吸引到了樱子的目光,她小心地扒在画架后,几根手指嫩生生地抓在涂有颜料的木架上,她的手是温暖细腻的触感,那张很小的面庞同样热乎柔软,脸上的稚气遮掩不住,色彩烂漫至极的眼眸眨眨,盯得目不转睛。 看起来是想要将自己藏起来、不被看见的模样,可是望过来的视线又没有半点躲藏,青年顶不住她的目光,纤长的眼睫毛颤动,他没有抬起头,只是从以余光看她,变为虚虚地望向她下颌处,并没有对上视线。 “你看我,是做什么呢?”是轻轻的话语声,并没有觉得自己被冒犯或者烦到,只是有这样的疑惑而已,他并不觉得自己的身上有什么值得人在意的,尤其对方是一个小孩儿,她能够对他好奇什么呢? 好奇地望着他,樱子呆呆地出神一会儿,好慢地才出声:“夹子、小花。”虽然那是很普通的小花夹子,可是她很喜欢,而且,它在他的头上很好看。 冷灰色的似若冰凉的眼眸终于对上了她的视线,这个小孩儿什么都不懂得,他很艰难地试图勾起嘴角,最终做出一个算不得好看的表情,而仿若更加忧郁,深邃好看的眉眼染上这一个冬季的寒霜,“那我送你好吗?” “你该去玩了。”他摘下了那枚极为简单的塑料夹子,递在樱子面前,弯着腰伸出手时,整个人伸张,显得更加瘦骨嶙峋,被头部阴影和垂在颈窝的发丝盖住的锁骨仍露出一截,然而斜向上的弧度无比突兀,像是能从身体里刺出来。 樱子低头看他的手,慢慢地把自己的手搭上去,但是没有接过她喜欢的小夹子,只简单地搭着,然后一埋头又把脸颊贴在他手上,还蹭了蹭,就这样不动了。 身后有人唤她“樱子”,是阿尔弗雷德,樱子只动了动毛绒绒的脑袋,稍稍蹭了下,“唔?”细微的声音像是从咽喉里吐泡泡一样发出来。 阿尔弗雷德笑着看这两个孩子互动,他手中的拐杖杵地,沉思了好一会儿后温声地问道:“你要和这位小先生一起玩吗?不妨邀请他?” ……邀请? 有一点呆的小孩一步一步蹭去了青年身边,他仍旧匍匐着腰,是并不难看的姿态,但手还被小孩子握住,因没办法,或许是眷恋那一丝温暖柔软的触感,也可能是考虑到会令小孩子多思,他没有抽回手。 而樱子就她的别扭姿势站到青年身边,抬起了头,一只手揪自己的短毛毛头发,她看看阿尔弗雷德,老先生的面上是宽和而带有鼓励的笑,嘴角勾起的弧度愉快,他示意樱子自己做决定,发现从他那里得不到什么讯息,这又才看向青年。 “玩。”是极其简略的词句,她眼眸亮亮的。 但是他拒绝了,“我还要工作。”青年收回了自己的手,把小花夹子别回去,但是抚摸了下她的头,动作轻微地令人感觉不出。 “工作,”樱子仰头望着他,脖颈有一点酸和痛,但就是不要放弃,脸颊有一点点鼓起来,她想了下,比如说家里的保镖先生、有纪和苏菲,然后就慢吞吞地道:“那,薪酬。” 这些是他们逐渐教给她的认知,小孩子的话可以安心地被大人庇护、被大人养育着,而成为大人后就要努力工作,赚取薪酬,这样才可以养家,给家里的小孩子带来安然舒适的环境。 虽然甚尔和惠的家庭不是那样,总是惠要艰辛一点,要努力管着他的爸爸,不能让他肆意而为以及乱花钱。 樱子今天带着她的小包包,就挂在手腕上,由于太小和轻巧而缩在了袖子里,埋头从绣着小樱花的布兜里掏出一张卡,一下拍在了青年的腿上,再重复道:“薪酬。”这样的话可以雇佣了吗? 手底下拍到的不是肉,好像只有骨头,菲薄的布料也是冰冷的,樱子睁大了眼,下意识捏了捏,而青年身子一歪快要从高脚椅上掉下去,他的眼神像是颤动了下,然而对小孩子很没办法。 阿尔弗雷德扶着帽檐笑道:“好了,不如我们先去旁边店里?” 樱子牵着青年,他身形高大,在走着时却迁就着樱子,微微躬身,别扭地被樱子带着扑进了边上一家服装店,他还来不及说什么,而老先生已经示意地用拐杖杵了杵地,告诉一位衣装整齐的店员,“麻烦带这位小先生换一套合适的衣服。” 眼光和审美极好的店员过来只打量了一眼,随手就从架子上收了几件衣服,顺带拎起一双昂贵而精美的皮鞋,把处在迷茫怔神之中的青年推进换衣间,还能听到他优雅动听的提示声:“小心一点,注意,我开灯了,麻烦您自己换一下衣服……或者您需要我的帮助,抬一下手。” 第105章 阿尔弗雷德笑了出来,下巴处的胡子随之而动,冲她弯眼笑道:“樱子也喜欢他的,对不对?” “我也很喜欢好看的年轻孩子。”他慢慢悠悠地做下如此定论。 樱子绕在店里,看那不多的挂在衣架上的西装,每一件都是精品,做工精湛,用料极佳,一眼看上去就能知会到是上层人士会有的穿着,精美的同时价格也十分昂贵。但是,在这家店里,无论打灯还是装饰布置,都能令人理解到西装的优雅、严谨且庄肃的美。 听到阿尔弗雷德的声音时,她从一件挂着的西装外套后探头出来,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他就是、很好看,是不笑也好看的人。 在店内有小餐桌和配套的椅子,有店员引着樱子坐上去,并且端来了热水果茶和小甜饼,阿尔弗雷德边走边观赏,突然想到了似的,指着旁边一件深灰色的西装,告诉身后的店员,“再取几套,做备换用。” 而在他想要结账时,叼着小甜饼的樱子小跑过来,把她的卡拍上柜台,她都还没有柜台高,踮着脚努力向上看。 “我。”樱子细弱地出声,有些唔哝不清,可是态度积极得不得了,她还牵住了阿尔弗雷德的手,就要人妥协。 花钱是一项她无师自通的技能,反正就是——从别人那里得到什么,就需要付出什么,就比如她以前住进别人的屋子,那么就有被挽留的风险,现在听雅各布的话要认真学习,也就不能再去流浪,虽然和商店不太一样,但是大概都一样。 她不懂得很多,那双眼眸里什么都没有,可是她会有自己的意愿也有微弱的情绪诞生出,低头看她的阿尔弗雷德笑笑,“好吧,那我们一人付一半?嗯,就当做是我的心愿,毕竟再怎么样也不能令我们的小淑女支付全部的‘薪酬’。”这件事是起因于他的提议,并且有着他个人的小心思。 年迈的绅士微微含笑,他花白的胡子有一大团,在进店后摘下了礼帽,露出同样花白却打理得整齐的头发,他的眼睛是漂亮的海蓝色,带给被他所注视的人一股深情之感。 “那么,去吃小甜饼吧樱子,他家的小甜饼可是不能带离出店的呢,还需要合适的时机才能赶得上。”言下之意是他来看着,她就不必要操心。 “噢。”感觉有一点奇怪,但是想不明白,樱子一歪脑袋,继续回去吃她的小甜饼,饼干烤得酥脆松软,里面加了提子干,制作时经过处理而并不干涩,咬到时软软的,是不同于饼干的清甜的红提味道。 而她并没有等很久,青年出来得很快,身上原本廉价单薄的衣衫换下,变成为一身正装,这一套是一般人极难驾驭的银灰色,裁剪合身,衬托得他整个人身形颀长,西装外套的纽扣扣到最上面一颗,露出内里衬衫的领口与一截银红色领结,脚上的皮鞋崭新、擦拭得光亮,无一褶皱。 纵使那枚小花夹子仍别在他头上,神色也似乎郁郁不快,发丝散乱地落在颈间和脸颊旁,却依然形象极佳。 他才想要说些什么,就被阿尔弗雷德制止了,没有看见他做了什么,但是青年沉默着,最终从店员手里接过包装袋,跟上老先生和樱子,在走出店门后还主动牵住了樱子的手。 回到他的画架旁,那里有个男人蹲着,看守画架和随意放在地上的包,并且收拾了地上的铅笔削,见到有人回来了,他冲他们招招手后就几步跑远。 青年走上前,开始收拾他的东西,他的大行李包里装着许多已用尽的颜料盒,一组粗细不同的水粉画笔的笔头用得毛糙,铅笔只剩下笔头,只有一卷雪白的画纸保存得较好,然而他拉起了拉链,在随意地打包之后,将所有物品全都丢进了不远处一个大垃圾桶里,因木质的画架和画板不便与其他东西一起丢,还多走了一趟。 当再度回到阿尔弗雷德和樱子身边时,他的西装上已经多了几道褶皱,好在布料细腻柔软也不易皱,不至于太明显,只是胳膊上蹭了一道颜料灰,被老先生伸手拍掉,笑道:“好了,那么,今日就由你为我们导游。” 他抬手重新别了下发上的夹子,点了下头,“……我是克里斯·伯德。” 阿尔弗雷德还来不及说什么,樱子就凑过去,这个时候牵住他的手,就不像之前那样冰凉,逐渐暖和起来,她晃晃克里斯的手,好慢地问道:“你要,吃东西吗?”不管他饿不饿,但是,她想吃奶油包,因为看到克里斯的肤色好白,奶油也是。 克里斯很高,比戴帽子的阿尔弗雷德还要高出半个头,银灰色的西装穿在身上,就与之前落魄潦倒的形象区分开来,他似乎轻笑了声,但是樱子仰头去看时,他什么表情都没有,还是那样冷淡忧郁。 因她想要吃东西,他们就一齐去到附近的甜品店,里面有布置卡座,是在二楼,从装饰得好看的楼梯跑上去,奶油包很快上来,而樱子吃过了小甜饼,吃不下一个的,她也只想要奶油,克里斯撕开软绵的奶油包,把沾了很多奶油的那半给樱子,剩下的他就自己吃掉,除此之外,他还点了许多餐品,例如火腿肉松包、吐司、甜甜圈和泡芙等,还有一杯棉花糖热可可。 他的用餐礼仪十分优秀,斯文优雅,慢条斯理却速度飞快地吃了一大半,坐在对面的樱子还在舔奶油,连下巴和鼻尖都糊了白奶油,克里斯向她递去一张纸巾,而樱子向他扬起脸,晃开了会遮眼睛的散发,等人来给她擦。 第106章 “kid,you have to do……”他说到一半又才记起,樱子不大能听懂,无奈地一弯眼,低声道:“好吧,你下次……” 话没有说完,樱子装作自己听不见,奶油一被擦掉就开开心心,桌子底下开始晃腿,继续歪着头啃她的奶油包。 【作者有话说】 我仿佛写了什么内容,提问:本章写了什么内容?(迷茫) 以及,可恶啊你们!你们全都给我上vb看去!我约了好多好多樱子和樱木的稿!!要是不被看到的话呜呜呜呜呜我的心血(?血汗)都,都……我都这么努力抛媚眼了可恶!! 然后看完,要记得回来评论呱()让我们愉快吹爆,看还能不能骗进来几个小读者() 第49章 越向这片区域深处走去,就有越多的人们走在街上。 有人拉着手风琴,闭着眼而神色陶醉,将巨大的表皮已斑驳的琴箱抱在怀中,手指摁在仅有黑白二色的琴键上,演奏出明快简洁的旋律。 那是一首小调,轻快而悠扬,令人想到明媚晴朗的早晨,还有那些美好的花开与河流奔涌。 近正午时,天上厚重的云层渐薄,投下的光照终于明朗了些,街上的人群中有人举起了手,他跳跃起来,和曲而歌。 他的面庞年轻,却已饱经风霜,然而那双眼眸明亮,或许是泪光或许是因喜悦,他并不是什么‘上等人’,衣服没有那么讲究整齐,只是尽可能地干净、整洁,他举起来的右手上失去了小指,伤口愈合后依旧畸形,还有许多已无法消抹的伤痕。 “Выxoдnлaha6epeгkatюшa, haвыcoknn6epeгhakpyton, Выxoдnлaпechю3aвoдnлa……” 不知道他唱到了哪里,在不必和歌的乐声间隙,他卷曲了舌头,有热流在灵魂和血脉中回转不息,从胸膛、从咽喉中发出一声含有无尽热爱与激情的呼喊:“——ypa!” 有些好奇他在唱什么,没有等她发问,阿尔弗雷德就说道:“这是《喀秋莎》,名字很好听的一首歌,对不对?”老先生在街边站定,他注视着那个已不再年轻的人,但是神采和信仰令他的灵魂年轻,也使之永恒,成为一颗饱经磨难的闪耀的星。 “她原本是一首抒情诗,而被赋予了曲,从此拥有完整且永恒的生命。” 一首诗、一支曲子,一首歌的话,它们也有灵魂吗? 樱子有留意到阿尔弗雷德称呼这首歌时,用了‘她’,就好像那是位年轻的、怀有无尽情思的姑娘,她也许有一丝羞涩腼腆,可她在由衷地祝愿,也在尽情恣意地表达自己的思念和情感。 她点了点头,因为知道了名字再去听的话,就好像能听出那一句‘喀秋莎’。 歌声是粗粝且嘶哑的,有着在大庭广众之下歌唱的青涩,而又大胆、充满了热情,曲声也并不完美,时有断续,可在这时刻,仿佛他们就是最佳拍档,共同组成了一次完美表演。 樱子望着那边拉手风琴和歌唱的人,他们之间还间隔着许多行人,那么就是许多条腿走来走去,要很艰难才能看到点身影。 散着的发丝有一点挠脸,樱子偏头又用牵着克里斯的手来挠,其实就是蹭蹭他的手,因为触感是冰凉的,挨到就不觉得痒了,她软声细弱地道:“国家。” 唱歌的人,他唱的并不是日语,是就连发音习惯也有点奇怪的语言,像总卷曲着舌头,那么,是哪个国家的曲调和人呢? 阿尔弗雷德笑笑,他‘哈’了一声,感觉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又或者是很复杂的什么情绪,在略微泛起波澜之后一片平静,慢缓缓地答道:“……是俄罗斯。” “‘喀秋莎’是在战火中获得永生,她与一道伟大的精神意志融为一体,被寄托了太多的人们的情感和情思,只要那一道精神意志不灭,那么,喀秋莎就永存。” ……那是奇怪的,樱子所无法理解的意义,人们为情绪和情感定义,要将它们弄明白已经很复杂,又为什么要再定义思想、意志和精神呢? 因想不明白,就连呼吸声都轻了,一下就变成不言不语的小蘑菇,直到克里斯和阿尔弗雷德牵着她走出了好远,有一点点蹙着的眉才不自觉地松开了,忘掉了之前的事情,噔噔跑去看人家的木偶戏。 那是位已不年轻的木偶师,他手中握着一只架子,另一只手就在拨动从架子上垂下来的数根丝线,神色沉静,他是不大能让人记住的寻常模样,眉眼低落着,专注地看着那只被他操纵的木偶做出种种动作。 那只木偶没有刻画脸部,也只是木头结构,然而穿着的衣服精致漂亮,头颅上披着头发,除却面庞外哪里都制作得精致,然而动作僵硬,总有不可忽视的别扭感。 樱子蹲在了他们面前,不管自己的裙子拖地,试探地伸出一根手指,又抬头看那位先生,得到他默许的点头回应,木偶的动作停下,它不再向另一边走,回过身,一步一步走过来,距离她还有段距离,却止步了。 木偶的头被抬起,它和一身鲜活的小孩子‘对望’,慢慢地伸出了自己的一只手。 一大一小两只手相触,樱子很轻地触摸了下它,然后超猛地一指头摁在木偶的脸上,她在等木偶师的反应,看起来是十分地不懂事的小孩,可是,他没有说话,也没有生气,只是仿若突兀地笑了。 “你的,名字?”他嗓音干涩地问道。 第107章 隔着一点点会遮眼的头发,她来回望着他和木偶,戳一下木偶,它会动,但却是被丝线牵扯着动作,它有点生气,气哼哼向另一边走去,步子迈得飞快,可是他的脸上仍旧残存一点笑意。 好一会儿后,樱子说,“樱子。” “是樱子呀,你好,‘我’叫做玛姬,玛姬是宝石的意思,‘我’是爸爸最爱的珍宝。” 他没有刻意做出小女孩的嗓音,只是很平平地叙述道,再看一眼这个活泼的孩子,他勾着嘴角温声问道:“樱子是谁的珍宝呢?” “——是世界的珍宝。” “……” 樱子有一瞬间想要说一点什么,可是猛然止住,她想不到自己要说什么,不知道要怎么样回答,或许整个世界有了一点不同,可是,她还是想不大明白。 木偶师兀自问话、兀自作答,他的玛姬开始在原地转圈圈,伸出的木头手环住了什么,它的头也微微抬起,那是一个起舞姿势,然后开始迈步、跳跃和旋转,它的裙摆布料柔软,但做工有些粗糙,只翻出了不大好看的、没精神的花浪来。 “舞会开始了。玛姬和我都很喜欢你。再见,樱子。” 那是没有伴奏的舞会,只有寂寞的人声,微风和寥寥几位观众,少有人在意他们的表演,因为他并没有带着木偶玛姬做出博人眼球的举动来,那只是很平常的动作,只是僵硬也死板的动作。 “玛姬,可爱。”她站起来了要走时,软软的声音自己一下冒出来了,埋头看着玛姬停下了舞步,一点不顾木偶师的反应,但她点了点头,肯定自己说出的话。 然后就没有了然后,她要去别的地方,前面有人在卖小兔子。 这个时候,天气并未回暖,还是很严寒,只有樱子是小孩子浑身热乎着,她一个人要跟上两个大人的步伐,虽然是被迁就纵容着,但就想不输给那些不断超过自己的行人,当然是一直失败,可是因走得哼哧哼哧,并不觉得冷。 而实际上就连克里斯衣服穿得薄了也会冻到,哪怕是青年体格也恢复了会儿,手心仍旧是冰凉的没什么热意。 可是就有人在广场上卖小兔子,也不止小兔子,在有几个笼子里还趴卧着大团的毛绒绒,浑身的毛顺滑,长长的兔耳朵几乎贴在背上,它们挨挤着取暖,而樱子看见有一只大的黑白杂色的兔子在最外围跳跳,还踢了旁边的棕兔子一脚。 它很顽皮,看见有小孩儿看,摊主打开了那只笼子,单独把那只黑白杂色的兔子拎出来,因为是拎着耳朵,一下有点吓到了樱子,她抓住了旁边阿尔弗雷德的衣服,嘴角下撇,闷闷地问道:“它,痛。” 身旁和她并排蹲着的阿尔弗雷德沉思了下,捞起垂下来的呢子大衣下摆,“是的,兔子的耳朵是它们最敏感也最脆弱的地方,有着许多的血管,拎耳朵的话它会痛的。” 虽然问了,但其实发呆得一点没听到阿尔弗雷德的科普,她再缩了缩脚,蹲着两脚都并拢,手也捧住了脸颊,只露出鼻子的位置呼吸,好慢一会儿视线才从地上再到那只兔子身上,它跳了过来,略微抬头嗅她的袖子。 它好小的鼻子一直在动,不止在嗅,前半身还站直了起来,蹭着她的衣袖,没一会儿再转个身,两只兔耳朵早在它出来后跳来跳去的时候就立起来,直接扫到了她露出来的一截手腕上。 “是,软的。”樱子盯着它,慢慢挪去手抚摸它的背部,而它一点不受惊,只是百无聊赖地回过头看她一眼,任由抚摸,自己抬起前爪嗅嗅,然后跳去别的地方,樱子追着它,终于鼓起勇气摸到了兔子的脑袋,很轻快地揉了揉。 “那么,你要买下它、养它吗?”问话的不是阿尔弗雷德,是克里斯。 他并没有和小孩儿怎么样亲近,在老先生和她一起蹲在地上的时候,他只敛目站在他们身后,沉默得更像是雕像。 小孩子是任性的,并且他们的行为想法更缺欠逻辑性与合理性,总是天马行空,思维跳跃得太快,在很多时候都显得奇怪,樱子看了兔子一回儿,摇摇头,“不要,”在很认真想解释,仰头去看克里斯,唔哝着:“不喜欢,不喜欢兔子。” 喜欢兔子灯,但是不喜欢兔子,这又是奇怪的樱子自己想不明白的问题,但是,也许是养小动物和养人一样,她还是被养着的小孩子,而不想要自己去养什么,她要自己存活,要像很多人说的那样长大,不要再去负担——来自别的什么的生命又或者命运。 她有一点知会到自己仍在流浪,从未停下过步伐,‘学习’这一过程是为了之后的再度出发,要去到更加遥远的地方…… ‘小蝴蝶,你能听到,世界的呼吸吗?’ 仍能回想到的,有一道响在记忆深处的声音,而现实之中的那些祝愿与祝福,有很多是想要缠缚住她幼弱的翅膀,可与此同时,更多的是温柔包容的爱,哪怕她任性,哪怕她有十分的不知事,也都会纵容着,许愿她平安喜乐。 樱子眨了眨眼,但是突兀地弯起眼尾,兴致冲冲地牵起阿尔弗雷德要去玩,但是站起来得太急,脑袋晕乎乎地原地转几个圈,她往回走,突然听到了一声奇怪的叫声。 那只黑白杂色的兔子又被拎着耳朵放回笼子里,它发出了叫声,是奇怪的‘咕’,奇怪的,太奇怪,“阿福。”她好快速地唤道,她也想咕,但是叫了好多声都不太像,憋了一会儿后无论怎么学都不像,迷迷茫茫捏着自己的头发。 第108章 小孩儿太奇怪,又很笨呆地在学兔子叫这件事上大受挫折,克里斯把手放在她头上,轻轻地揉了揉,几乎和刚才她摸兔子脑袋时的动作一样,只放上去了指尖,连手掌的一点轻微的重量都不压下去,低沉地安抚道:“你不是兔子。”所以不会那样叫,并且,人不是动物。 “人是动物。”樱子固执,就像是猫猫。 “人不是动物。”克里斯冷淡却认真地应答,人不能,起码不能四肢并用在地上爬。 他们就这个问题争辩起来,小孩儿的语声气虚虚的没力气,青年则冷淡漠然,两个人面上都不笑,好似真的在争吵一般,走在一旁的阿尔弗雷德则气定神闲,抬手扶正帽檐,沉静深邃的目光有一瞬落在路边一家店前。 透明的玻璃门窗微微映照出他们三人一行的身影,当然,小朋友由于太矮,是只有个毛绒绒的脑袋的,头发蓬松,就很是气鼓鼓的模样。 【作者有话说】 过路人x37 第50章 走回去的时候已经不见唱歌的人了,但是拉手风琴的人还在,他换了曲子轻而缓慢地演奏,是十分舒缓悠扬的曲调。 樱子迈着小步子四处张望,眼前的头发有点遮眼就晃晃,走到了这里还没有望见她想要找的人,于是松开了和阿尔弗雷德牵着的手,一下钻进人群里,跑跑跳跳,可是她怎么都只能看见许多条腿,他们来来往往,而她瘦瘦小小,只有很小一个,时不时会被绊到,或者撞在别人的腿上。 至于看面庞认人—— 外国人,尤其是西方人的面庞,他们都有点相似,几乎认不出来。除非十分好看、气质独特、不自觉就吸引目光的人。 垂着眼睑有一点失落的小孩最终被克里斯从人群中拎出来,他问道:“你是要找人吗?”得到了轻轻的点头回应,樱子去牵他的袖口,因为一点儿不开怀,整个人都蹭在他手边,她喜欢这样和人亲近,是可爱中也带了丝委屈的模样,“抱!” 如果、如果高一点,或许就可以看见了,她这样想的也就在脸上表现了出来,小小的、尖尖的下巴被青年伸手挠了下,是很软乎的手感,但和动物皮毛决然不一样,她呆了下好奇眨眼,明明说人不是动物,那为什么要像摸猫猫那样挠她? 但是明明好奇着,却又没忍住眼尾弯弯,一下忘记了先前的失落,克里斯给她理身后被人撞歪了的兜帽,一圈毛绒边拥簇着还没他巴掌大的脸颊,就显得小孩子的年纪更小,他的手指也学她自己那样揪了下她脸颊边的头发,果不其然她靠过来挨得更近了一点。 ……不,人不是不具有智慧的动物,但在很多时候,运用修辞与尽可能生动描述的时候,是会运用‘人像是什么’的修饰手法。 而樱子就像是很多时候靠着直觉和本能,和别的小孩子都不一样,没有一身骄纵气,不闹不笑,脸上只有微表情和眼眸能看出她在想什么,说难懂会有,但其实只要挨近了就会发现她真的只是个幼崽。 软乎的、很容易受伤的,十分难懂、也很是好哄,她像是脆弱的还没有长出羽翅的幼鸟。 克里斯和她一样不爱说话,只有神色似乎柔软了些,沉默地把她抱起来,坐在自己的胳膊上,他是很瘦削的体格,坐上他的臂膊似乎感觉得到身下有点硌,那是太过突出且坚硬的骨骼,没有脂肪的包裹,樱子低头看他的脸,正好对上那双冷灰色眼眸,他也在看她。 樱子弯了弯眼尾,手指抚到他脸颊侧边的凹陷处,没有肉感,是坚硬的骨头,戳一下就收回来,转过头很认真地看人群,一下指到了某一处,清透的樱粉色眼眸亮起来,细弱地出声了,“克里斯。” 她的语声很小,软绵绵的,不比一朵棉花糖会重到哪里去,但是并没有被忽略,克里斯抱着她向她所指的方向走去。 克里斯‘嗯’了一声,他的个子很高,比大多数人都要高出一头或半头,胳膊上坐着小姑娘,她因为简单的诉求被满足就轻轻晃腿,而克里斯轻轻拍了下她的小腿,却没有斥责或说教,但不动声色地调整了姿势,以免她会坐不稳而掉下来。 在之前她一下钻进人群时,也是克里斯紧步跟着追进去,这才没让她在人群中走失,哪怕无奈,更多的却是默不作声的纵容。 阿尔弗雷德跟在他们身后,杵着拐杖慢慢地走,因为已经看到了人,克里斯自己能跟着走过去、不会跟丢,樱子趴在他肩头冲后面的阿福招招手,知道自己声音很小,只做了口型唤他,得到了老先生的抬手示意。 “克里斯,”她第二次轻声软乎地唤他,脸颊边贴着他的亚麻色发丝,虽然他看起来形销骨立、单薄非常,可是发丝细且柔软,一点不毛糙或分叉,比她自己经过养护已经逐渐柔顺的头发还要好的样子。 没有再回答,克里斯目视前方,任由小孩子唤他或者做别的动作,他手里的包装袋在要抱起樱子时就到了老先生手中。 而因为贴着很舒服,樱子把自己的脑袋整个儿贴上去,轻轻的呼吸经过青年脖颈间,呼出的热气还带着一点温度,她捉起了自己头上的小辫子,今天也是用丝带绑了小而可爱的蝴蝶结,随意地把它揪翘起来。 随着克里斯走,有一道极其细微的什么碰撞的声音,樱子前后左右探头好一会儿,才记起了克里斯有一条细链,然后在他身后找到,它系在他的脖颈上,在换过一身西装后仍未摘下,末端垂下的一截银色的链子晃来晃去,是有点好看的模样。 第109章 之前是一直跑在前面,克里斯和阿尔弗雷德都跟着她、任由她玩,就没有注意到,因为好奇,樱子牵住了细链的末端,张了张口才想要说话,然而克里斯感知到了,轻叹息了声,“别这样,樱子。” “噢。”虽然好奇,但很乖地就放下了,樱子继续晃着小腿,抱着克里斯脖颈的手搂紧了一点,就贴在他的脑袋上,而她转头就看到前面面容普通的男人手里拎着一只黑箱子,走在这里的行人已经少了许多,就让她细弱无力的语声也能被听见。 “玛姬!” 一下变得兴致冲冲,就不顾任何,樱子要从克里斯的臂膊上下来自己走,被安然地放下,但是抬头看一眼克里斯,就拉着他向前走去,气虚虚的声音让前面走着的木偶师停下步伐,他回过头,平静温和地道:“是樱子啊。” 在走过去,并且被木偶师驻足等待的时候,樱子的步子没有慢下来,反而小跑过去,凑在他身边,仰头问道:“玛姬?” 他手里有一只不算小的黑箱子,略微提起,示意木偶玛姬就在里面,低头看到小孩儿还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就在路边找了一条长椅,把箱子放上去打开,穿着少女衣裙的木偶就躺在箱子中,四周是柔软的布料,而箱子的另一边放着各种木偶戏的工具。 有着细细的皲裂痕迹的手指抚在木偶玛姬身上,动作轻柔,似乎显得温柔,他问道:“你问玛姬,是做什么呢?” 樱子张了张口,把脑袋支过去,有一点过分地说道:“我想要,玛姬。” 那位先生沉思着,面庞上不见丁点情绪起伏,只是温声柔和地问道:“你想要玛姬,做什么呢?”他手中牵起木偶的线,木偶姿势别扭地站起来,它一步步从箱子中走出,站在长椅上,它抬起一只手放在脸侧,然后浑身颤动着,是哭泣的姿势。 “樱子,你想要的,是我的珍宝。”已不年轻的木偶师似乎在叹息。 “她是玛姬,是我心爱的女儿。” 他们的目光对望,并没有怎样僵持,木偶师有着褶子和皱纹的脸上终于有了第一个表情,不,之前面对樱子时他也笑过,她就是很任性,不知事地会做出各种奇怪举措,可是就要人妥协,除此之外很是没办法。 他露出一个温和的、无奈的笑容,这个时候樱子才注意到他一只眼有些古怪,眼珠浑浊,变成了灰白色,有一些血丝爬在边上,而另一只眼睛还是清澈的蓝绿色。 玛姬是木偶,即使哭泣也不会落下泪来,更何况她没有被刻画面庞,空白的脸颊抬起,被操纵着‘望’向樱子的方向,她张开手臂,在从黑箱子旁走过时,操作复杂地拿起了一株布料缝制的蔷薇花。 “樱子,你是骑士还是恶龙?”他这样问道,语气中却不含责备,她怎么能以无辜无害的模样,想将玛姬从他的身边夺去,可是对上她的眼,他又轻声地问:“又或者,你是那位小公主?” 很小的孩子看黑箱子,在玛姬向她走过去时退后了一步,牵住旁边一身整齐西装的青年,她有点小心翼翼,看一眼玛姬又看一眼他,眼底还有着点疑惑。 木偶师又笑,是他理解错了,樱子不想要木偶玛姬,她只是一个很笨的小孩,不会发问,理不清自己的思维想法,不知道自己想要问什么、想要什么,因这样而招致了误会,她伸出的小小的指头盖在玛姬的脸上,遮住了不曾有的泪痕。 她在安慰玛姬。 她想要的也不是玛姬,而是想明白——为什么玛姬是他的珍宝。 “好吧,”他实在没办法,认真严谨地思索着樱子的问题,最终答道:“玛姬,她有很喜欢她的爸爸。” 那是一个很少有意思的故事,也没有什么新意,当然不足以被人传颂或称道,但被以童话的方式诉说出。 “在曾经,有一个平和安定的小镇,那里住着一户人家,男孩儿从小顽皮到大,但是一直被父亲母亲爱着。当有一天,巨大的灾难来临,熊熊燃烧的火焰充斥了整座小镇,有许多人们被迫离去。” “他们有的升上天国,有的走上一条血、泪与荆棘的道路,在男孩儿长大的过程中,他一直坚信是巨龙破坏了他的家乡,可是在真正地长高长大之后,却发现,这个世上是没有巨龙的,传说中带来灾祸的生物并不存在。那么,是什么使灾难降临?” 这真的是一个不好听的故事,也不适宜再将后续讲给小孩子,木偶师放下了手中的工具,被牵系着的木偶也再次陷入沉睡,玛姬已经回到了他的身边,靠在他的腿上坐下去,唯一被牵着的头部的丝线也被松开,她向一边偏过头去,手中的蔷薇落地,再也不动了。 “玛姬,是快要老去的男孩儿,他唯一的所有,他全部的情感寄托。” “玛姬是他的祖母、母亲、妻子、女儿……是他的亲人、友人和爱人,是他被伤得鲜血淋漓的胸膛中最终诞生出的希冀,是一道对所有美好过去的缅怀和纪念,是对未来的祝福和盼望。” “樱子,玛姬是鲜活的。你明白吗?” 他问出了伤心的话,干涩的话语声在最后变得低哑,眉间竖起的皱纹已深刻得不成样子,眼角有着数道鱼尾纹,总是给人古板印象的法令纹深陷,面部凹陷也严重,笑起来时委实算不上好看。 樱子听不明白他的故事,就是,只有‘曾经’,然后一下就完结,没有那个男孩儿的经历,没有他的成长和老去,她很小声地道:“成长。” 第110章 木偶师怔了下,唯一有着光彩的那只眼眸中泛起水光,他笑道:“对的,玛姬还会成长的,她已是少女,未来也会要老去。” 故事到这里就差不多,可是樱子还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于是他重新问了遍,低头看到她的眼中空空如也,映照着世间万物和诸人诸事,其实空明澄澈,能一眼看到那颗冰坚不化的心。 名为樱子的小孩儿仰脸看他,她的头发在风中晃晃,一下有发丝贴在了脸颊上,被她埋头随意胡乱地拂开,又一会儿才说,“恶龙,骑士和公主,”停顿了一下。 她的脸上没有表情,语气是弱弱地,有一点困惑,“他们是什么,故事?”她不知道。 …… 就是不知道。 哪怕又和木偶师分开了,还被带着去玩了滑梯,克里斯在边上虚虚地扶着她,避免心不在焉的小孩子从滑梯上一翻然后掉下来,即使周围还有两三个幼童发出欢笑,她也没有开心一点点。 最终坐在秋千上,阿尔弗雷德在之前已经告辞,就只有克里斯陪着她玩,站在她身后轻轻推着秋千。 秋千在小弧度地晃,因为很安全,樱子放下了抓着两边铁索的手,撑在身侧开始发呆,忽然听到了克里斯的问声:“是在想什么吗?”而在问出口时,他忽然就明白了她没有听过恶龙、骑士和公主故事的一种可能。 “没有人为你讲睡前故事吗?” 樱子昂起小脑袋,‘嗯’,是从鼻腔中发出的小小应声,这里是一处小公园,只有周围一圈绿化,中间都是一些小孩子的玩具和锻炼身体用的器械,属于课本中的‘公共设施’概念,意思就是大家都可以来使用,而并不收费,也不是任何单独一个人所有。 这个话题一点也不可爱,其实秋千有点高,那会儿还是克里斯掐着她的胳肢窝放上去,脚尖距离地面有着些距离,是有一点‘高’了,她晃晃腿,问克里斯,“玛姬……和她的爸爸。” 她没有听懂那个故事,所以想得到一个答案。 克里斯在身后亲昵而又有着距离地扶着她的肩,细弱的脖颈就在手边,他深邃的眉眼间依旧冷淡,低头看小孩子头顶的发旋,仔细严谨地想了下才答道:“是战争。他失去了父母亲人,失去了妻子儿女,也失去了朋友和战友,而在战场在别处,还注视着许许多多生命的逝去。” “兵连祸结,满目疮痍。” “他们是战争造就出的一个个‘悲剧’个体,也是被战争抛下、无法融入正常生活的行尸走肉。” 他终于回暖了一点的、宽大的手掌遮在樱子眼前,只是轻轻地,没有施加一点儿力道,樱子也同样很轻地眨眼,眼前还能看到那些从纤瘦至极的手指缝隙间透入的红光,听着那些儿童的欢笑。 在战争结束的这时候。 一无所有的人只得疯狂回想,怀念已逝去的不可挽回的过往,有太多的人和事物都已经离他们而去,如要活着,只能依靠最后的理智为自己所找寻到的寄托。 玛姬是鲜活的,是他被伤得鲜血淋漓的胸膛中,唯一怀有的温柔和眷恋不舍,从遥远隔世的回忆中生出,贯穿他一生的苦难经历,被泪冲刷尽了血色,终于得以重生。 而木偶师仅想守护着它们,他已不再向前,固执地留在原地。 从战场上下来的大多数人都会留有不可磨灭的心理创伤……能健全地活下来,就已经是很好的了。 “玛姬是那位先生的精神寄托。”这就是答案,然而散漫发散的思维被收回,克里斯低眉,面上只有一片平静,冷漠得如同对此毫不在乎,他问道:“你呢?” 小孩子突发奇想地回去找木偶玛姬和木偶师,她是想要…… 克里斯蓦然沉默,他放下了遮挡在樱子眼前的手,走去了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她嘴角微微向下撇,蹙眉而不自知。 是想要问什么,想要得到什么答案呢? 玛姬,和她的爸爸。 “……樱子,你有没有家呢?” 【作者有话说】 有一点奇怪怪的一章(x)为了能让樱子、克里斯和木偶师的脑电波对上,从四千字变到现在这样。 本期榜单字数完成,让我们周四见挥挥~等新年过去就会要开一点点加速啦。 第51章 “……樱子,你有没有家呢?” 克里斯问出了或许会很奇怪的问题,因为樱子无论如何都是被爱着的小孩,她的编发、衣服,哪怕神情状态中都能看得出来,是有被很好地养育和照顾着,她也不胆小怯弱,一点不害怕大人,并且有着独自一人出来玩的自由。 但是青年屈膝蹲身,稍稍矮了她一截,看着被额前的绒发遮住了一点的那双眼眸里满是烂漫天真之色,可是又没有什么情感与情绪的表达,她的呼吸声轻轻,有一点慢慢,而因为被问到问题,她摇了摇头。 对樱子来说这是一个有点奇怪的问题,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想到了禅院甚尔问过她,“雅各布是你的爸爸吗”,即使樱子否认了,但他总这样说。 她有一点急促、却气虚虚地说道:“雅各布,不是我的‘爸爸’。” 还没有了解到‘爸爸’是怎样的概念,虽然为贞一木教的课本里有关于家庭的概述,比如说:父亲、母亲、孩子、兄弟姊妹、祖父母、孙辈,还有很绕很复杂的表亲堂亲等等,可是为什么会是那样的组成,每一个人都…… 第111章 没有办法理解到,为什么会是那样。 只有一个简单的等式,生下了血脉相连的孩子等于父母,兄弟姊妹就是同样那样诞生出的存在,一代一代地算起来不算难,把对应的名词记住也简单,可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家庭会是那样,每一个名词的背后又代表了什么。 发着呆想不明白,樱子摸了摸自己的面颊,面前的青年抬手轻抚了下她的头,她的回答是有点奇怪和古怪的,没有家,在她的口中也没有亲人,只是否认了名为‘雅各布’的人不是她的爸爸,似乎是被那人照顾着,但是是为什么没有承认家人? “那么,他照顾着你吗?”克里斯声音轻而低地问道,语气平淡得并不包含怎样的关心,纤长的眼睫轻眨着,让他冷灰色的眼眸里阴影微动。 “嗯。”小孩儿略微轻快地应道,因为有莫名的情绪,一下埋头弯腰,根本不在意自己是坐在秋天上、随意动作会有危险的模样,一骨碌靠在克里斯的颈窝还蹭蹭,小狗一样拿鼻尖鼻梁拱人,蹭过去了就不再动,很喜欢和人亲近。 那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动作,而没有摔下来是因在她刚表现出要动作时,克里斯就伸出手按住了秋千的木板,否则她早就跌下来,也一定会受伤。 是不管不顾、有点任性的性子。 无声地叹了口气,想到已接到了她的‘薪酬’-那一张卡,今天的任务就只是陪着她玩耍,克里斯单手抱起了她,仍旧是坐在自己的臂弯上,一下她的视野拉高了好大一截,周围的孩子们发出羡慕的声音,也有个很小的女孩儿站在克里斯脚边,稚声稚气、吐词不清地要哥哥抱。 然而青年未看去一眼,只是退后一步避免绊到小女孩儿,之后不冷不淡地迈步离开,走在路上,低声地问樱子,“那你的户籍呢?”如果没有一个家庭,她的户籍是挂在哪里? 他像是要追根问底,樱子没有觉得奇怪,搂抱住他的脖颈,想了好一会儿才答道:“雅各布。”不需要克里斯再问,樱子自己就晃着小腿,慢慢地说,“他去了,很远的地方,他的国家不在这里。” “大人。”她点了点头,雅各布是她的户籍上的靠谱的‘大人’。 因她懵懂不知事的模样,克里斯望着她的眼眸,“他是你家里的大人,那么,也就是你的‘家人’。” 幼弱的孩童蓦然睁大了眼。 这是很简单不过的等式和概念,可是没有人和她讲过,她什么都不懂得,还固执自己仍在流浪,没有产生出任何对于‘家’的想法和眷恋。 她十分后知后觉,可是只觉得这个世界空荡荡到寂静可怕,乍起的风吹,就只有她独自一个人站在那里,一身彷徨无措,不知来路与去处。 …… 这一天没有怎么玩,午后出了太阳,在吃过小羊排微微散步后,被克里斯抱着坐在公园里晒太阳睡了一觉,之后就不要人陪她玩,自己一个人四处走着晃,迈着小步子哪里都会好奇地去看看,坐车回去,到住宅区前面的商业街上,买了一盒弹珠。 樱子喜欢好看的东西,那一盒弹珠就和清晨时分草叶上的露珠一样,里面没有一丁点儿花纹或者气泡,就是很透明的色彩,在回去后就摆在了自己房间的小阳台上,最近那里装饰了榻榻米,铺上很厚的毛绒毯,她把毯子往另一边扯,就空出了一片地方。 盘腿坐在这边毛绒毯上,捻起弹珠放在另一边的米色木板上,太阳光照着它们,投映了一个个呈椭圆的、中心是透明的影子,它们一个个放好就不动了,樱子伸出指头去戳,一颗弹珠滚动起来,影子也随之而动。 因为有一点乐趣在里面,就拿弹珠打弹珠,没有怎么使力气,弹珠从聚集的一小片到肆意散落,透明的玻璃珠上发着光,影子中心也在发光。 ……突然想到了她的铁皮小车,站起来一下光脚踩在室内地板上,被凉到了就忙不迭缩回来,去找她的袜子穿上,之后很有一点迟疑地迈步,发现袜子很厚,真的很好地隔绝了冰凉的温度,这才蹬蹬跑去找铁皮车。 都快要跑出门了——铁皮车因为玩过,最终结局是以极其惨烈的姿势翻车去了一楼,所以在楼下,但是她又跑回去,随意揽了几把弹珠放进盒子里,别的剩下的都不管,跑在路上,盒子里弹珠没装满,撞在薄铁皮上‘哐哐’作响。 出门是走廊,在从自己房间里的小客厅路过时顺手扯了一张毛绒绒坐垫,弹珠也放在上面一路拖到楼梯口,还去找有纪拿了一杯火龙果气泡水。 奇怪的小孩子在秋季时爱好热饮,而在寒冷的冬季自己身上热乎了起来,逐渐偏好酸奶、冰激凌还有冰棒,偶尔很少时候可以吃到,但不被允许喝冰饮,就只能要常温的饮料。 切小的火龙果块、气泡水和柠檬片,它们冲兑在一起的时候,火龙果的深红被减淡成漂亮的玫红,有部分果块浮起来,柠檬片在水中间翻转晃悠,顶上还浮了一朵小小的薄荷片,装在透明的吸管杯里。 那其实是一个很小的杯子,看起来大,樱子两只手抱住才能勉强合拢,装水的肚子圆滚滚的,顶上是一大块帽盖,帽子上有两只猫耳朵,底下别着的是软吸管,盖子合拢任由怎么晃晃都不会有饮料洒出来。 抱着杯子回到二楼楼梯口,把坐垫上的弹珠拿开,樱子坐上去,把弹珠盒的盖子打开,顺便一按杯子盖上的按钮,将软吸管弹出来,这才捡小弹珠从车道上滚下去。 第112章 楼梯的角度在三十度那样,不算陡峭,但对铁皮小车或弹珠来说都是危险的赛道,从放上去,到逐渐加速,最终完全无法控制速度和撞击力度,撞上楼梯转角处,猛然弹去别的方向,那枚弹珠飞了出去,不知道飞去了哪里,但是发出了极其清脆的‘叮当’声。 樱子从护栏间隙里看,有一个玻璃摆件……它破了个洞,里面装着的水正在往外流,逐渐浸湿了底下的柜子。 听见有什么破碎的声音,有纪从厨房里出来看,看见柜台上的碎玻璃和弹珠愣了下,抬起头,赤红色温暖也柔软的眼眸与楼上眨巴着眼的小孩儿对上,她只无奈地弯了弯眼,温声问道:“是不小心吗?你有没有伤到?” 在栏杆间露脸的樱子摇头,这个时候模样乖乖的,两鬓边的散发轻微微晃动。 她看着有纪收拾了客厅里破掉的玻璃盏,里面的水插花也取出来丢掉,地上的水暂时处理了一下,一大块吸水的抹布盖在上边,有纪拿着那颗玻璃珠走上楼,就看到了她放在那里的坐垫还有身边装了许多弹珠的盒子。 “是玩弹珠吗,”她没有明知故问,只是沉思了下,然后弯下腰略带一点亲昵地摸她鬓边的头发,小孩儿在那儿晃头,乐趣和兴致来得奇奇怪怪。 站在这里看的话,楼梯的弧度并不大,但是对比楼梯内侧的‘车道’,就会知道它其实有一点危险,铁皮小车还好,因为车体顽固只会是砸落,但如果是坚硬的珠子放上去,就会造成极大安全危害,刚刚是还好只砸了玻璃盏,而不是人。 有纪并不准备制止樱子的玩耍,但是蹲下来和她对视,很认真地商量道:“在车道上滚玻璃珠会有危险的哦,不过,”她有着plan b. 红发的、身上系着围腰的女人露出个笑,没有半分责怪,因为樱子是第一次这样玩,她不知道后果,也不知道危险,她看樱子抱着水杯,小小的一个人团在坐垫上,不想被她看到而往里缩了缩只穿着袜子的脚。 “不过,我们可以重新布置一下车道,之后就可以滚玻璃珠了。” 她说着自己的想法,“嗯,还要玩铁皮小车的话,就只选一段楼梯来布置,樱子觉得呢?” 第52章 最终是三楼到二楼,上半段楼梯上的‘车道’给包裹上了厚厚的长绒毛布,而在底下还有额外一层橡胶毯,因考虑到楼层较高,弹珠滚落下去后要避免弹出,就在楼梯的中间平台布置了凹槽,弹珠会砸到的那面墙上也贴了减震垫。 有纪考虑得很是周全,在不慌不忙、井井有条地完成布置后,还试验了许多次,弹珠无论滚落下去的势头多大,都会落在凹槽里,这才摸了摸在一旁‘帮忙’,偶尔会给她递工具的樱子的头。 因为有了‘新玩具’,她就有十足开心,就算是不笑,但在那双漂亮的樱粉色眼眸里被表露无遗,浑身都像是会冒花花一样,把她最喜欢的那只坐垫拖到三楼上去,又再下去拿她的弹珠盒。 在一旁理了下身上穿着的围裙,有纪把有些散乱的红发解开再重新绑好,就看樱子再次路过自己身边,她扭头看到了放在楼梯下的喝空了的水杯,眉眼含笑地说道:“那你在这里玩,我把水杯带下去?” “嗯。”细细软软的鼻音很是昂扬,很小的孩子团团转,而放好弹珠盒后又探头,她眼眸亮亮的,慢声地问,“晚上,吃什么?” 其实今天就是大晦日,樱子出去玩时,有纪和苏菲就对住宅进行了大扫除,也准备了不少和果子与各类食物、食材,等过年节时就不必太辛苦。而依照传统的话,在今夜会吃年越荞麦,有纪这样回答了她。 樱子似懂非懂地点头,从前没有过过年,对此就有很大的好奇,她一个人在楼上,没有玩弹珠多久,外面的太阳光逐渐暗沉下去,即使室内开了灯,也总不如白日时光照明朗。 坐垫放在了花房里,把弹珠捡起来,去和自己房间里的玻璃珠一起收拾了,她这个时候才想起自己有一间游戏室,并且就挨在旁边,抱着装满了的弹珠盒,有一点费力地拧开门进去,室内的灯打开,她看到了许多柜子。 许多柜子,许多玩具。 和橡胶八爪鱼一样的玩偶还有很多,柜子里有木玩具——鲁班锁,好几箱未拆封的乐高和拼图,精致十分的人偶娃娃,棋类,绘本,小口风琴,玩具车,跳跳青蛙,游戏机,滑板车…… 弹珠盒放在里面,樱子憋着一口气,只看了个大概就出来,站在走廊低头看自己的脚尖动动。 她有一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就是很奇怪的疑惑、奇怪的感觉,它们在胸膛中,像是从很深的海里冒泡,就和她在列车上看到的夜晚的深黑的海一样,泡泡从深海里浮起,一下在海面炸开,溅起了极其细微的水珠,会唱歌的泡泡,只会唱一首歌。 樱子呆了呆,因为嗅到了厨房中传出的好闻的高汤味道,轻眨眼后就恢复了精神,蹬蹬下楼,然后成为有纪和苏菲身后的小尾巴。 那边的燃气灶上煮着汤,苏菲在揉面准备做面条,有纪正在炸天妇罗,锅里的油呈漂亮清透的金黄色,它煮着泡泡,有纪并不怕它,把鱼虾和蔬菜裹上鸡蛋面浆,之后放进锅中去炸,一次性炸的并不多,然而还是有油溅起来。 樱子被有纪挡在身后,她抓着她的围裙,小心地探头……她其实看不到锅里,因为只比案台高一点,是她好奇而有纪讲给她的。 第113章 一时间只听得到锅里的‘滋滋’声,声音就很可怕,樱子探头又忍不住往回缩,有一点怕怕,结果真的有油飞溅过来,一下落在她刚要伸手去抓自己头发的手上,温度是烫的,立时呆呆,不说话也不动。 还好有纪几乎是同时发现了,她吓了一大跳,关火盖锅盖的动作一气呵成,之后就蹲下身牵过了樱子的手,问她被烫到了哪里。 被吓到了,樱子自己不知觉,可看在别人眼里,稚嫩的面庞上是有着很委屈的神情,眉眼低落,一点不开心,她眨着眼睛,嘴角也在向下撇,几乎快要落下泪来。 有纪捏着她的一只手,另一只手轻抚她的面颊,小孩儿的脸颊温温的,也很软很细腻,她的手指像是拂去了无形的泪珠,好一会儿樱子才略带唔哝,闷闷地说道:“手。”是在手上,她抬起手,委屈地要给大人看。 那只是不大的油点,在她雪白纤瘦的手背上反着光,哪怕过去了好几个月,她的身上还是没有怎样长肉,只有逐渐变好的肤质和发质证明营养充足、并不缺乏。 小孩子的皮肤很嫩,在灯光下只有微微一点被烫红的痕迹,有纪给她吹吹,“好啦,不痛啦,让我们来冲一下水。”她牵着樱子,给她搭了一个小板凳,让她站上去,之后打开水龙头,用细细的水流冲着手背。 因为并不严重,冷水冲一会儿后,有纪看着她,苏菲就去找来了药膏,手上的水渍擦干净,就用棉签蘸药膏轻涂,药膏是凉滋滋的,而因为在冬日冲冷水,已经感觉不到痛了,药膏涂好之后,樱子看一眼厨房的方向,想到那只炸天妇罗的锅,像整个人都要变成小蘑菇栽在客厅里。 有纪摸了摸她的头,“那你就在客厅看电视,好吗?” 樱子点了点头,电视机打开,她坐在沙发上晃脚脚,为了哄受惊的小孩子,虽然面条还没有做好,但苏菲给她做了碗玉子豆腐蒸蛋。 不喜欢吃水煮出来的带壳鸡蛋,但是喜欢荷包蛋、蒸蛋,尤其是后者,做出来口感滑滑嫩嫩,没有一点儿气泡孔,浇了酱汁、洒上葱花,味道鲜香,在碗底还藏着一块虾仁,被提前腌制过就有了味道,去掉了腥味,也不至于太淡。 很好吃的、很喜欢的食物中和了被惊吓的心情,尤其天妇罗炸好,也不烫了以后,有纪端上桌时就单独给她拿了一块天妇罗。 外表裹着的天妇罗衣被炸得金黄酥脆,并且只有薄薄一层,而里面包裹着的食材还保留了部分汁水,口感松软柔和,就算樱子的小尖牙只努力地长出了一小截,也可以轻松吃下。 年越荞麦面。 其实吃的荞麦面倒也不一定都是荞麦面,只是……习惯了面条都叫荞麦。干面也并没有现做的活面好吃,苏菲在团面时就没有加入荞麦面粉,因此一根根机器压出来的细圆面是雪白色,团成一团、卧在黄澄澄清澈的高汤里,浮面放一点点葱丝,再放上鱼板和海带。 开着电视机,她们一齐坐在餐桌上,有纪给樱子的碗里夹了一块炸虾天妇罗,这样就更好看了。 虽然她们三人吃不了多少,但桌上还是摆放着不少餐品和甜点,有纪举起了一杯椰汁,弯眉温和轻柔地笑道:“让我们庆祝新年。” 三只透明的玻璃杯轻轻相撞,只有樱子不明其意,呆笨笨地看了她们和手中的杯子好一会儿,慢慢才啜一口加热的椰汁。 …… 新年第一天,在早起后日常量身高的时候,本来一对比后樱子就想要跑开,但留在身后的有纪唤住了她,“等一等,” 量身高时是光脚踩在靠墙边的软垫上,但是她着急要下楼去玩,袜子拎在手里还没想起要穿,身体跑得要比思维意识快,已经跑出了几步才觉得地板冻脚,一把抱住了走廊上的护栏,小jiojio离地,挂在栏杆上扑腾,满是可爱和好笑。 “有纪。”她吐词不清呜呜地唤道,但是动作就和小乌龟扒在海藻上扑腾一样,短手短脚,晃着脑袋可是也不管用。 还注视着墙面标尺的有纪回过头,立时啼笑皆非,走过来从背后抱住了小孩,重新把她拎回去那块软垫上。 注意到有纪的神色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樱子一只脚叠一只脚踩着,微微动着搓一搓,感觉不冷了,就仰头看她,扯一扯有纪的衣袖,满脸好奇之色。 有纪低头向她弯眼,眼睛如红宝石一般满蕴光泽,然而柔和无比、并不刺人,她很是轻声欢欣地道:“樱子长高了呢,有足足一厘米哦!”在大人的心中和眼中,这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长大并不是陡然一下、瞬息之间的事情,它很慢慢,背负着一日又一日的日升与月落,尤其是小孩子,看着她一天天跑和跳,但是很难注视到那一点细微至极的变化,唯有时间拉长,同样也需要用心地记下每一点细节,才能在某一刻猛然意识到什么。 虽然但是,樱子的身高的话,虽然变化缓慢、不易察觉,但是知道她长高了,是在大半个月以前,不知不觉中,忽然就多出了那么一小点距离,只是她没有说,刻意地想要留到新年告诉她。 而果不其然,樱子就有很开心,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奇怪的站立姿势,踮着脚尖要去看墙上有纪标记自己身高的位置,才抬高了一点视线,整个身子立马歪斜,被有纪掐着胳肢窝扶住了。 “小心一点,樱子。” 头顶是有纪尖瘦的下巴,声音就从那里传来,樱子试探地抬头,发现自己看不到有纪——有纪看不到自己,索性向后一仰倒在她怀里,被温柔包容地抱住了,她略弯着眼尾不说话。 第114章 有纪轻抚了一下她稚嫩的面庞,指着比她之前的身高刻线、那朵小花的位置高一点点的地方,“樱子已经长高到这里了,在明年的话,或许会长高更多哦。” 她手心中握着一枚新的小花贴纸,樱子接过来撕开,贴在了那一个她目前身高的位置,墙面上就有了两朵小花。 【作者有话说】 热烈祝贺,樱子终于长高了一厘米! 以及烫伤以后,立马冲水冲水冲水!!如果烫伤时隔着布料的话千万不要撕!大家有兴趣的话可以去看一下烫伤等级与对应处理方法噢~ 加更数再-1,余2。明天没有加更啦,因为要写下期榜单的更新哦,挥挥~ 以及,唔……本文就是这样的日常,不知道大家会不会看厌qvq 第53章 在新年第一天,收好了小孩子都会有的年玉,就要准备出门去-初诣,因为是传统节日,大家都穿着和服,即使是苏菲也入乡随俗,或者说是为了配合樱子和有纪的装扮而特地换了套浅色系的和服。 樱子身上穿着的是有纪手作的和服,但是、是童水干,里面的单衣布料厚厚的,有着一层细软的绵羊绒,穿在身上十分保暖,外面领口的样式和狩衣相同,以颈扣固定,但是又系了绳结,菊缀的颜色选了樱花粉,衬在雪白的上衣上清新可爱,而前后裾都塞入了裙袴中。 水干有长长宽宽的大袖子,裤脚也是十分宽肥,就有了十足的往里塞保暖衣物的空间,总得来说,虽然穿得保暖厚实,但是并不怎么妨碍动作。 原地蹦蹦,一身上下怎么都充满了活力和兴致,要不是小孩儿的面庞精致秀气,头上也照常地梳了小辫子、用丝带系了小小的蝴蝶结,樱花样的装饰落在那里,与男孩儿不同,恐怕真的会叫人错认。 今天外面下了小雨,准确地来说是昨夜开始小雨,而到白日时只有极其不易察觉的细雨丝落下,一点点的雾也几乎看不出,只有眺望远方时会有点遮挡视线,寒冷的风吹着,略有些冻手和冻脸,然而人们都从家中走出,成群结队、向着各自的目的地去。 有纪和苏菲手中都拎着包,装了些出门必需品和零食一类,也带了一把竹节伞。 脚上踏着木屐,轻而脆地敲在路砖上,樱子跑前跑后,仍旧是对很多大人不会在意的事物有着不可磨灭的兴趣,好奇地东张西望……她们走去的方向。 因为不知道要去哪里,樱子去牵有纪的手,她不说话,只仰头巴巴地望着人,不看路还蹦蹦跳跳,然后就被摸了下头发,“小心点看路,不要摔倒了。” 有纪面上温和无奈地笑,牵着她慢慢地走,和小孩儿说道:“在新年的第一天,大家都会去神社或寺庙拜谒,许愿祈福,以求在新的一年里迎来好运,或者家人平安健康。” 这样的解释让樱子有点迷茫,她知道‘神社’和‘寺庙’,但是不明白,为什么大家要许愿祈福,呆了一呆,这个问题在许久前问过为贞一木老师,他的答案是:既然从前就存在,既然一直都是这样…… “大概大家都有由衷的心愿想要表达,也需要寄托。直到愿望达成又或者坠落,在那一刻才能得以心安,也才能为之泪流、再不逃避,努力地明白珍惜身边人的道理,在这人间的岁月流转中鼓起勇气走下去。” 那是小孩子所不能明白的道理,在听过后就丢开了,樱子轻眨着眼,从有纪的包里取出了一块红豆糕吃,它只有很小一块,被纸包裹着,酥酥软软、皮薄馅多,分三口吃掉后,纸就捏在了有纪手里。 没一会儿电车鸣着笛驶来,她们与许多人一起,向那座山郊的小寺庙去。 有人为樱子让了个座,原本上了车,车上的人也并不太多,先上的人们坐着,稀稀疏疏地也站着些人,樱子的步子小,人也小,模样很乖地脚并拢站,也才站定还没有站稳,电车行驶起来,她就开始摇摇晃晃。 虽然说乐在其中,但她站不稳也是事实,旁边座位上略有点胖的青年站起身,斜跨一步遮住了后面想要坐过来的人,靠近她的女子则将她一把揽过,把穿着水干但就和小神明似的孩子拘在自己身边,与带着她的两个大人笑言,“这真是一个好看的孩子呢!” 她家里也有孩子,才一岁大点儿,寒冷的天气哪儿会把他们带出来,明明一直想要的是女孩儿,但一次生了对双胞胎都不得愿,两个皮小子从来都闹腾,好不容易才丢下了,和丈夫两个人出门。 旁边坐着的就是她的丈夫,板着脸,但是无奈地捉住她的手拉回自己的膝上,叮嘱妻子:“你啊,在外不能随意去揽别人家的孩子,再喜欢也不能。” 这对夫妇的面庞有着十分的和谐相似,体现在神情之中的疏阔开怀上,不见什么忧虑。 有纪的唇畔也勾起了个笑,“多谢夸奖,”而她接着赞同地道:“樱子是好看也可爱的孩子呢。” 是夸夸,听到自己名字和关键词的樱子抬头,清亮的目光在说话的大人间梭寻,但是一下瞥到窗外,在轻薄至极的雾雨朦朦里,有什么艳丽的花开,她一下睁大了眼。 不知道是什么花,但是,在不落叶的枝头开得热烈,偏向玫红的色彩在这样的天气夺目十分,勾得人视线不自主投过去,为那一抹不畏严寒的颜色赞叹。 车上人们的话语声渐歇,即使有也是轻轻柔柔的,那名女子道:“——嗯——嗯,是哦!樱子,在长大后也会是好看的、会被大家都喜爱的好孩子!”是那种非庄严肃穆,但是会令被她所注视的人都仿若刹那间体会到一丝神性的感觉。 第115章 当电车终于驶到山下,人群三三两两地散开,与那对夫妇告别了,有纪牵着樱子坐到一条长椅上,喂她了几块点心,还有看她小口喝了点水,这才轻柔地问道:“有没有累,衣服会重或者不方便吗?” 樱子摇了摇头,坐在椅子上,在这里就能看到山上的那座寺庙,它有着尖尖的顶、向上斜飞的檐角,庄严大气却因位立的环境而显得清寂。 寺庙是小寺庙,山也是小山,雨后草叶清新翠绿,纵使有部分茅草和树木枯黄,也仍旧显得清新宜人。 山上不仅有着杂草树木,也有人开辟了田地种一些蔬菜,虽说良莠不齐,但排列得还算是整齐,这里一块小葱,那里是一点青菜,有戴着斗笠、披蓑衣的身影偶然一现。 走在山道上,形成阶梯和缓坡的石子路应当是前两年才铺的,各处都没有很旧的样子,但也有受山体影响的破损,有的地方塌陷一块,樱子站在边上安静地看,有纪一直注意着她,就也停下步伐和她一起看。 “樱子的话,觉得是为什么会这样呢?” 这是樱子的疑问,但是被有纪问了出来,她张了张口,手牵住了有纪的袖子,低头看在那处塌陷里,底下没有了泥土,不知道去了哪里,可是自己怎么想都想不到。 她摇了摇头,才想要说什么,就感觉到轻薄的雾雨似乎变大了点,有纪撑开那把纸伞,但只有一把伞,她们却有三个人,大家一起挤着也避不了什么雨,尤其她们都只做了个样子,伞面更多地向樱子倾斜。 细细密密的雨丝中,樱子又看到了那个在田间劳作的人,她低头看看脚上的木屐,有纪一个没牵住,她就向那里跑过去,还隔着段距离、没有跑进别人家的田地里,那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人就看到了她,着急地冲她招手,示意不要过来。 “——诶!小孩儿不要过来,当心弄脏了衣服和鞋。”这是会叫大人烦恼的事情,斗笠下的面庞笑了下,可是看小孩子那么矮小一个,还是很小的年纪,她的身后两位女性撑着伞小跑过去给她遮雨,大致明白了小孩子的意思。 没看清她是否有张口说话,这个距离的话,气虚虚的语声是怎么都传不过来的,他大声地呼喊:“别过来!等一等,我一会儿就回来!” 他从泥土湿润的田间走出来,把挽起的裤脚拉下去,就向山背后而去,有纪则重新把伞遮在了樱子头上,没办法地弯下腰,用手心贴着她的面颊,感觉到温度正常这才松了口气,可是又不知该怎样说她。 只能语气温和地教导,“在山上不要跑这样急切,尤其在下雨呢,当心着凉生病,也不要摔跤。”这是大人最关心在意的事情,唯恐孩子生病受伤。 可是樱子的话,她很少有顽皮,或许说在玩耍时不怎么知道什么是‘危险’,但被教导后总也会听进去一点,这个时候大致是注意到了她们三人却只有一把伞,总会有人被细雨淋到,说她不要生病,那么大家都不要着凉感冒。 只是几分钟时间,那人就重新回来了,他家里也有小孩儿,就备了斗笠和蓑衣,不知怎的带来了三顶斗笠,蓑衣倒是不必,新年时大家都穿上自己最喜欢的衣服,在有斗笠的情况下自然就用不上蓑衣,他走上前,落了风霜的面上笑容淳朴。 “给,是个贴心孩子呢。”他笑着,显然也很喜欢小孩儿,主要是为她才借了斗笠。 两顶大的竹制的斗笠都很普通,有着被使用过的痕迹,唯有那一顶小斗笠还是很新的模样,颜色干净清新,还编织了花样。 有纪道了谢,手中的伞收拢,把斗笠戴上,回过头教苏菲把斗笠放在头顶,只要戴稳了就不会掉,而樱子的小斗笠是由那人给她轻放在头顶。 “啊……”那人发出了句不明意味的感喟,大概是觉得她戴上了斗笠就显得人更小了,被埋在帽子下,而无论怎么仰头都无法看见他人的面庞,就和被衣服盖住的猫咪有极大的相似之处,就算是乱扑腾都找不着方向,好笑也可爱。 “几位不必还我了,这点东西也不收费的,不过要是真要还的话,我一会儿还要去别的地里劳作,家就在这座山后面,前后就我一户人家,放在庭院里就好。” 他叮嘱着,已经考虑到了不少事情,再想想自己有没有遗漏,又接着道:“屋里有一只小狗,虽然是猎犬嘛,但是还小呢,不咬人,只会叫。” 说完了挥挥手就走,脚上的草鞋踩在湿润的土地里,一步步离去,有一些浸湿后水被挤压的声音,这时候就能清晰看见他的脊背是弯曲的,分明高大的身形却为这片土地弯折,斗笠里夹着的一层塑料纸从边缘处伸出来,蓑衣也有些破烂了,明明家中有着完好无损的,仍不舍得换,却能将之随意地借给需要的人。 戴上斗笠的樱子,因为帽檐圆圆、宽宽长长,戴在头顶后遮了雨,视线也被遮住,无论如何都不能抬头再看见有纪或苏菲的面庞,实际就连要看到她们的腰间都很困难,她摸着脸颊侧有点迷茫,但是也有小开心。 小步子迈得欢欢快快,因为不被允许跑,就埋头走得哼哧哼哧,但还是被许多行人从身旁越过。 歪着头看他们的腿从身边走过,抬手扶着头上的斗笠,樱子忽然走神了下,已经走到半山腰,走过许多级阶梯和许多步山道的缓坡,山顶上的寺庙中,僧尼的诵经声隐隐约约,还有庄严威肃的钟鸣,一声又一声,轻易地穿透了轻薄的雨幕。 第116章 轻而冷的风从身边吹拂过,领口系着的细绳在晃晃,头发也被吹动了,拂在面颊上略有点痒,仰头看那座寺庙其实是真的很小,顶上的青瓦在这个视角彻底看不见,大部分房屋结构都被掩了树木后。 但是有许多拜谒的人们,一个接着一个,向它而去。 【作者有话说】 过路人x38本期榜单也是1w5字数噢~ 第54章 在走去山顶的路途中,樱子看到了许多的……裤脚。 以和服居多,也有西装裤、休闲裤,好看的裙子都基本没有重复过,那些花纹花样都精致夺目,偶尔也有例外,穿着朴素,布料被洗成灰白,针脚细密地缝补好了一些裂口——多是步履蹒跚的老人家,习惯了在战乱、在旱涝天灾中节俭,哪怕到今时也仍这样。 越向山顶走,或许是因为声音传播受阻,诵经声反而变得低弱细微,直到爬上最后一道阶梯、站在寺庙面前的那一刻,人声、诵经声、钟声全都一齐涌入耳中。 寺庙前有着一座较为宽阔的广场,有纪摘下了斗笠,蹲下身才好不容易看到了樱子的面颊,她被埋在斗笠下,额前原本蓬松的散发被压下去,几乎全遮住了眼,只有一点儿在阴影中依旧清亮的樱粉色透出。 她轻笑着问道:“樱子想不想要进去呢?也可以上香许愿,不过里面会有点拥挤和吵闹。” 樱子探头看一眼寺庙内,立时瞪大了眼,好快好快地摇头,可惜斗笠限制了她的摇头弧度和频率,但一整个更加形象的小蘑菇在地上栽得更稳了。 寺庙大门里的人们摩肩接踵,来来回回,手里还拿着许多的东西,御守或者别的什么,如果她要进去的话,也只能是被夹在腿间被迫地跟着他们转,还要小心脑壳壳上有着什么东西、会不会砸下来,这一点认知还是有的。 那只是座很小的寺庙,围着寺庙的墙体早已脱漆、变得灰白,就连从门口能看得到的里面的柱子也似乎有一点颓朽,木材的表面全都斑驳,看得出是历经了许多岁月和风雨,它伫立在这里很久了,低眉看着山下变迁,看时岁流转,看人一代代。 细雨变得更细,已经不大能让人察觉出,樱子要跑去玩,就摘下了斗笠交给苏菲手里,她绕着寺庙走,有一处没有用围墙圈起来,可以走进去看到后院中的人们,还有僧侣来往,他们穿着黑色的袈裟,面容肃穆,未有一丝笑意。 樱子慢慢地走进去,踩在院中,这里比四周高出一截,在有一间院落后,从房屋的间隙中看到在另一边的山坳处立着许许多多的石头像。 它们只是用石头堆砌着,并未有雕刻,像是一个个小人儿,憨态可掬,有的石像上盖着布料,就和给小孩子穿戴的衣帽一样,有的衣物新,有的早已失去光泽,毫无生气地盖在石头上,像是经年无能完成的愿,像被抛弃身后、再置之不理的旧物。 有挽起了袖子、露出精瘦臂膊的僧侣从那处走过,一路匍匐着弯下腰,摸了摸每个小石像的脑袋,宽大的衣摆在走过时拂过它们,而一路走过,即使是立了很久、长满青苔的石像,头顶也都是被抚得光光。 也还有一名僧侣抱着石块,在更远的地方寻了个平坦的位置,隔着很远的距离,只看得到他嘴角似乎微动,几块石头垒起来摆好,不会轻易地动摇,他从怀中摸出红色的帽子给它戴上,还有一只拨浪鼓放在旁边。 山间有着鸟鸣,在人声和诵经声中偶尔才啼叫一两下,并不吵闹,轻而脆地就如这时候的清风,吹尽了最后飘摇的雨丝,让这日昏沉的天色终于晴朗了一分。 樱子好慢地四处去看,从后门走进了大殿中,就见一位老妇在低眉阖目、不看人间的佛前跪拜祈祷,将一身希望全部灌注给铜筑的雕像,低声地祈求着,祈求她的孩子病愈,祈求神佛将她的孩子拉拽回人间,为此她愿意付出自己的一切所有。 苍老得布满褶子的手在合十时是颤抖着的,她闭着眼祈愿,当痛苦到极致的神情趋近麻木,在某一刻也与殿上的佛像近似。 那座铜像也与这座寺庙相似,都是斑驳的、老旧的,也固定了一个表象不会动摇,任由来往的人们有多少苦难悲戚,又或者怎样的喜悦欢欣。 老妇跪在蒲草垫上,她深深地弯下腰去,之后走到门口,见着僧侣手中的签筒于是去摇了一支,她神色虔诚,几乎快要拿不住签筒,但又不知是什么给予了她力量,让她固执坚持着,一支刻满了字的竹签从筒中落出。 ——是中下签。 僧侣为她指了一位解签的师父,老妇握着签走去,她脚上穿着的鞋经过修补,衣衫上也有着缝补过后的痕迹,虽然举措间不乏窘迫,却不畏怯瑟缩,在那双眼眸中还含有一丝微弱至极的希冀盼望。 当走到那位僧侣面前时,她衰老地笑笑,语声低声嘶哑,“我、我来为我的孩子祈福,他病了,生了很重的病,医生总是觉得情况不大好,但是到今天时,他告诉我自己好多了,或许还能看到樱花盛开……” “他看起来好多了,神色精神都好起来,早上还摆好了门松,说我竟然忘了……” 她已有足够老了,说得都颠三倒四,连早上的事情也记不大清,讪讪地笑着,说了好一会儿才记起把签递过去,索性僧侣也没有不耐,只是那双眉眼间似乎为她的所经所受添上了悲意。 时间在那一刻拉长,老妇还未等到僧侣对签的解读,蓦地感受到心口一揪,宛如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人或事物,那一瞬间的悲恸涌上心头,分明只是细微的触动,可是她似有所感,浑浊的泪从满是沟壑的面庞上滑落,一点一滴砸下,是比先前的雨丝要更沉重的力道。 第117章 仅仅一息间,就不由得泪如雨下,好几条泪痕显在脸上,她深深地弯下腰去,手捂住脸,身形佝偻得不成样子,在她对面才开始解读签文的僧侣停下平缓的语声,他闭目转而颂念起经文。 在前殿还有笑语人声,有人敲响了大钟,浑厚沉重的钟鸣响彻庙宇,再嘈杂吵闹的声音都在它之下显得静默而微小。 风掀起大殿内的帷布,樱子站在不大起眼的地方看他们,清而透的眼眸里映入种种,她轻眨了下眼,映入的景象也在阖后再开。 蹒跚着的老妇从她身边走过,有一瞬间看到了路旁的这个孩子,她本已麻木到无法反应,却下意识般艰难地在唇角勾出了个笑,便如在遥远的过去看到她年少也康健的孩子。 他顽皮地抱住她的腰,明明是少年孩儿了,却意外地粘人,尤其爱粘在她身边,跟前跑后,只有被托付了割兔草和捡柴的任务后才会跑着跳着离去,在傍晚和一帮孩子们一起归来,还在背篓里藏几朵花或可以吃的野菜。 ……她的孩儿在与她告别,只是这一次他要进的大山太远太深,无法再背负减轻家庭重担的任务,在走进去后不会再回来,而在某一日她也会要步入,到那时就能得以重逢。 神佛啊。 保佑她的孩儿在那最后一刻不至于太过痛苦,也使他的步伐不那么快,或许一贯贴心、在她面前爱娇的孩子自己也会等候着她,希冀血脉相连的亲人双手能再握。 …… 有纪站在寺庙内的一棵树下,那上面系着寥寥几根红丝绸,颜色并不鲜丽,显然已经挂上很久了,见到小孩儿走过来,因她不大开心地垂眉,把手中的斗笠放在一边,蹲下身爱怜十分地轻抚她的面颊。 “是怎么了呢?看到了什么吗?”她轻声地问,慢慢地把樱子揽在自己怀中,将温暖的体温传递过去,这才让她眉眼开阔了一点,但还是抱住有纪的脖颈不撒手。 有纪笑了一声,“樱子是在撒娇吗?”可是她有更多的担忧藏在心中。 在撒娇的孩子是需要被满足的,樱子安静十分地抱住她,不知道自己的脑袋里在想什么,总是会掠过碎片般的思绪,可是又四下飞散,无论怎样都聚合不起来。 好一会儿后她才细弱唔哝地道:“死去。”有人死去了,她看到了死亡在本身死去的人旁边最亲近的人身上的体现。 她不懂得,也很茫然。 樱子歪了歪头,蹭在有纪的颈间,自己捉起一缕头发吹起,然后松开了抱住有纪的手,她们牵住了手,樱子一步一步‘咵嗒’、‘咵嗒’地踩,寺内铺着的青石板一敲就很响,樱子拽着人快步走,脚步声清脆。 苏菲在门口等她们,标准西方人的金发蓝眼和深邃眼窝总是要更显眼一点儿,她手中除了包还有两顶斗笠。 向山下走去的路上,有纪递给了她们一人一枚御守,樱子的要小上一号,很小的手掌勉强能合拢握住,布面上绣着小朵的樱花,她把自己的揣进了有纪的包里,又再看过了她们的御守才心满意足地走在路上自己玩儿。 从路旁薅草叶,是与上山的道路不同,她们要绕去山后还斗笠,路上就有着些泥泞,樱子看到了一片有点可爱的叶子,拿在手中看看,张口就想要吃到口里,然后被捉住了手。 有纪略微苦恼地望着她,捏捏她面颊,她还鼓起了脸,嘴巴翘老高。 “好了啦,”有纪忽然就开始了熟练的哄小孩业务,眉眼温柔地安抚道:“如果还不开心的话,那我们明天去游乐场吗?” 樱子望了她好一会儿,好慢地点头,然后那枚叶子被有纪插到了她脑后的头发里。 有点笨呆的小孩抻手拧腰,她们走在前面,她一个人落在后头,好费劲地才取下来攥在手里,然后就哼哧着小跑到有纪面前,气呼呼地道:“冰激凌。” 哄不好了,必须要冰激凌才可以。 两个大人似乎都在笑,但是当樱子仰头看她们,就都是平静神色,目光柔和得不像样,不像是会对小孩子的言行举措发笑的人。 因为仰头费劲,樱子不再看她们,收回目光走在路上,这里不像山下到寺庙的石子小道那样整齐平坦,只随意地铺着青石板——像铺完了寺庙地板后剩下的边角废弃料,偶尔石板之间有着间隔,需要跳过去才能不踩着泥泞。 而越往下,青石板也逐渐少了起来,就只剩下一个个埋在土里的石头,露出踩得光滑的较平整的一面,樱子一路蹦跳过去,伸着手臂在两侧,和小鸟似的扑扇着羽翅,而好几次差点踩滑,但是被有纪和苏菲两人轮流着拎住了命运的后脖颈。 当走到一处时,就能见到茂密的树木遮掩了一处院落,木质、青瓦的房檐从树冠下探出一角,小道终于在前方断掉,是因有着一条石板阶梯向下,下去时樱子丢掉手里的叶子,又去摘了片阶梯旁竹林的竹叶。 竹子的叶片,在冬天有一些枯黄了,在边缘处有点划手,但是和茅草相比又好了很多,樱子把它捏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竹叶要比草叶厚,也更坚韧一点点,不过它也没有什么味道。 院落外围着歪斜的竹制篱笆,里面传出小狗的叫声,虽然凶狠但是奶声奶气,樱子有一点好奇想往里看,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有了退缩,不做声地藏在有纪身后。 因之前借她们斗笠的人并没有额外叮嘱什么,三顶斗笠就叠放整齐地靠在篱笆门边,有纪牵住樱子的手,“走吧。” 第118章 从山的这一面也可以下山,只是路要泥泞难走一点儿,但返回去的话要走更远。 一路向下,周边被开垦出许多田地,都打理得整齐,在冬日不见什么杂草,青菜栽在田中,颜色郁郁葱葱,也有小葱直挺挺立着,萝卜缨茎红叶绿…… 而有几块田里支着奇怪的架子,几根木棍分散开插在地里、顶端用绳子捆在一起,见樱子好奇,有纪解说道:“是为会在这一季过后,春天生长的滕蔓类植物准备的哦。” “可能是花架、葡萄架,也可能是别的什么,它们需要爬得高高的,才能很好地生长。” 快要到山下的位置,一条浅浅的水渠横过来,渠道也并没有很深,有纪拿过了樱子手中的竹叶,轻易地撕开一角然后折叠,一只小船就出来,她探身放进流淌着的清澈的水中,竹叶船便顺流而下,慢慢晃悠着远了。 【作者有话说】 过路人x39樱子开窍学会的技能*1,讲条件。 以及,那些小石像是为死去的胎儿或者婴儿来世积德,大概是这样(点头)。 第55章 三月,东京的樱花就开了。 搬了小板凳坐在长春花前,经过了这好长的时间,它又换了、换了大花箱,旧的花盆都摆在旁边,有别的花种子埋进去,等生根发芽,会长出别的可爱的花。 樱子抻着腿时不时晃晃,摸摸花瓣,动作很轻,细细地摩挲着,隔着额前的碎散发,望着花发呆,有好一会儿了才站起来,扒在花房的玻璃窗上向外看。 住宅外的道路上没有一株花树,只有落叶梧桐和一些常青树,更远处偶尔有一两点在这个季节亮丽动人的粉白,却是在别人家的院中或被建筑物遮挡堪堪露出一角。 在前几日她有出去玩过,拖着她的新玩具-滑板车,在不远处的公园里‘唰’、‘唰’地跑,那里就种着樱花树,可是又没有很多,这里一团粉色、那里一团白色,掩在了许多的树木中,虽然会令人眼前一亮,却并不怎样惊艳。 兀自盛开的花才不在意有无人观赏,在枝头招展着自己的美丽,飘飘摇摇落下,是樱子有点‘喜欢’的景色。 开心是异木棉的话,‘喜欢’则已经是她可以理解一点点的概念,只有一点点,比她的小指指甲盖都大不了多少,但对于天真不知事的孩童来说,是很大的进步了。 因为想要出去玩,想要看更多的、洋洋洒洒成一片的樱花,新年过去,也长大了一岁的樱子立时跑下楼去,这本来就是课间时间,迈着超级轻快的步子去抓伏在桌前写什么的为贞一木。 “一木。”新牙已经和别的牙牙齐平,也终于不再语声唔哝不清或者和小猫呜咽一样,樱子细软轻声地唤到,眼眸中的光芒亮且清。 她没有长高多少,看着还是小小一个,而牵住了他的衣摆,不答应的话不撒手,她已经学会了撅嘴巴,默默鼓起脸望着人不说话,安静又巴巴的模样很是让人心软,就总拿她没办法。 为贞一木没在意她唤自己‘一木’,说实在这个称呼已经持续很久了,只是腼腆地笑了笑,放下手中的笔问她,“樱子要做什么呢?” 这就是要妥协的语气了,为贞一木的性格过于温和、不大会拒绝人,但在面对樱子时是诚挚地不想要拒绝,会纵着她一起玩,然后一人顽强地抗下有纪的视线。 他弯起了眸光温润的紫色眼睛,一头金发在照进来的天光下有着些晃人。 被纵容的孩子想也不想地道:“去玩,”但是有补充,她一身几乎要欢快冒泡,“樱花!” “啊,樱子是想要去看樱花吗,”她的这一个意愿很容易理解,为贞一木想了想,勾起一个温和的微笑,应道:“好啊,樱子要多久去呢?明天吗,唔,明天刚好是周六噢,或者先考虑一下目的地,周日去也可以。” 虽然他提出了两个方案,但樱子只选最近的时间,晃了下毛绒绒的大脑袋,“明天,去。”走在路上的话,只要在路上就一定会到达哪里。 年轻的金发老师眉眼间还有青涩,但已经不像去年那样瑟缩害怕、易于羞赧,好歹现在能鼓起勇气去人流量大的地方,也能够和人进行正常的沟通交流,而非轻易就紧张到面红耳赤。 和学生约定好了时间以后,又到了上课时间,为贞一木捏了捏她鬓边的头发,“好了,那樱子同学现在回到座位上,要开始上课了。” 樱子是很乖很听话的小孩,虽然有的时候玩起来会不管不顾,但在学习上十分不让人操心,尤其是数学的进度很快,从简单的加减到百以内的乘除,基本没有任何阻碍。 要说学习问题的话,仍旧是在字上面,哪怕练习了好几个月写字,但因手腕无力和对手指的掌控力不足,就导致字还是不大好看(但其实进步很大,现在能让人简单看明白了,而不是让人连猜带蒙地还认不出)。 为贞一木的教案随时都在重写,依照她的实际进度而不断调整,尤其每一门课的进度都有不同,他也不会刻意保持固定的教学模式,很经常调整一下。 比如今日,为贞一木在樱子坐定以后,温声柔和地道:“樱花的话,那么今天我们就来认识一下俳句。” “京は九万九千くんじゅの花见哉。” …… 而在第二日,为贞一木早起过后,穿着休闲的运动衣裤,在街上买了加热饭团,就一路步行到住宅,时间正差不多,樱子会要一身收拾完毕和吃过早饭,这样才能一起出发。 第119章 毕竟是小孩子,要长身体,一日三餐都不能差,尤其要避免在幼年时不按时吃饭坏了胃,这样的话会很难过。 在三月终于可以换较为轻便些的衣服,樱子一早起来就被装扮,有纪为她编了发,她的头发有长长,不过刘海和鬓边的散发一直有修剪,只有小辫子终于越过了肩膀,在她动起来时一会儿甩前一会儿甩后。 但是被红发女人温柔地梳理着头发,她轻声地和她商量着,“等再过几日,修剪一下头发好不好?” 因为小孩儿迷茫,还有点委屈了起来,有纪笑了下,眉眼间洋溢着温柔意味,低声柔和地和她解释道:“因为樱子之前的头发并不很好哦,在发尾有一点分叉啦。”是因这样所以才需要修剪。 不止如此,还有樱子从前营养不良,导致发丝毛糙干燥,就连一根头发的上下粗细都有一些不匀,摸着总有些粗糙,只有后面长出来的头发才终于好了一些。 被可靠的大人解释以及哄了一下,有纪说道:“等新发长长了,那时候就可以留长发了,在樱子未来很长的时间里,只会有这一段时间是‘不得不’留短发哦。” 并不是一直都只能短发,尤其自己的话也还不能梳理头发,每当自己想梳头发的时候,总是很难梳理,扯得头发痛痛,樱子不做声地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两根小辫子扎好、系了好看的蝴蝶结,就开始套已挑好的好看衣裙。 今日是穿着带薄绒的白色衬衣和红格子的吊带裙,裙摆只到膝盖,有着好看的褶子与弧度,装饰物并没有很多,挎着的则是小熊头包,里面随意装了点东西,象征意义远比实际作用要大。 站在等身的镜子前,樱子左看右看,还抬手很是转了几个圈,就像是支棱着羽翅、不时扭脖子,细细地用喙整理羽毛的小鸟雀,觉得哪里都没有问题了,这才心满意足地蹦下楼,然后兴致勃勃牵着为贞一木要出发。 但是在门口就被拦下了,一个习惯独处的社恐青年和一个还很年幼的孩子,虽说有一起出去玩的经历,且还不是一次两次,但有纪拦下了他们,往为贞老师的手里递了只提袋。 大小不大,却有着一定重量,里面装了些点心、饮料,还有纸巾和便携医用品一类。 有纪朝为贞一木老师笑笑,之后蹲下身,摸着樱子的头发笑道:“出去踏春的话,带上这些比较好哦。” “……踏春。”这又是樱子所不知道的词汇,歪着头看她和为贞一木,很是茫然了一会儿。 “也叫作游春、踏青,就是于春临大地、万象更新时在郊外散步游玩。”总的来说是对在春季进行的这一活动的称呼,其实就和一般出去玩差不多。 被老师摸了摸头说‘不必在意’,那么很快就抛之脑后,樱子牵着为贞一木挤出门外,然后再回身看有纪和苏菲,冲她们小猫招爪,“……我出去玩啦。”说完就很快地跑开。 穿着轻便衣裙的樱子就和被解放了一样,前几天还穿好厚,一点不方便出去玩,还要小心不能玩太热导致出汗,否则再一受凉就有可能会感冒发热,那天去公园玩就是,回来后额头发热,要喝不好喝的姜汤,还被埋进被子里捂。 樱子跑得有点快,为贞一木被她牵着不断调整自己的步调,略略弯着腰,说实在维持这样的姿势对腰不太友好,当实在撑不下去时就喊停,“樱子同学,慢一点、慢点!我……我不行了。” 腰要不行了,他一脸哭笑不得,没被牵着的手很是揉了把自己的面颊,只要先一步把脸揉红,就让人分辨不出究竟是羞红还是下手太重。 年幼的孩子慢下脚步仰头望他,她闭着嘴巴气息没乱,仍旧轻轻的呼吸着,纤长弯曲的眼睫眨眨,很是乖巧的模样,为贞一木神情柔和,“多谢樱子同学。” 是,有一点奇怪的道谢。 本来就是大人嘛,需要考虑的是小孩子的情况,在有些时候是可以稍微、略微那么一丁点儿,哄一下小孩子的,这当然也算不上是善意的谎言,就当做大人诡计多端或者真的身体很差,问题不大。 无论樱子顽皮时会有多令人烦恼,但为贞一木对她的印象始终停留在虚假的‘自以为’上,譬如说—— 是年纪很小的孩子,身体很差啦,需要多多照顾,太小了跑不快,还很容易受伤害,受伤后会委屈哭哭,总是依靠大人,但大人必须要更多包容孩子一点……种种。 注意到她气息没有乱,并没有跑太急,为贞一木牵着她慢慢地走,而等坐上电车时,是自己手疾眼快先投币,并且带她去后排落座。 春寒料峭,电车上并没有开窗,但还是有一缕风在车中回荡,轻轻柔柔地并不怎样寒冷侵骨,只让人感到精神一新,意识到:啊啊,的确,这是春日了,空气清新、天气明朗,并非寒冬又或者将来临的夏日。 【作者有话说】 春日啦!!现在也是三月哦~唔,我们的樱花要开尽了,而桃花还在开。 第56章 虽然樱子并没有决定去哪里,但为贞一木有认真做过攻略,最终由他带路,选择要去的地方是千鸟渊,可以看到清丽的水景樱花。 千鸟之渊,位于北之丸公园,以一条长达400米的樱道而闻名。千鸟渊是皇宫的护城河之一,因湖面形似千羽鸟儿振翅欲飞的样子而得名,点缀着护城河畔的绿色大道和堤坝的樱花在昭和30年左右被栽培。* 第120章 樱花季节时,800株染井吉野樱和山樱夹道而开,是仅次于上野公园的赏樱胜地,其夜樱盛宴也十分繁华美丽。* 在路上还换乘过大巴,当下车过后步行一段路,就能见到那一岸开得繁盛热烈的樱花,即使是清新淡雅的樱粉色,在花开到极致时仍能带给人震撼之感。 漫步在河岸上,看樱花一株株栽种在堤坝上,河堤有着向下的陡势,因而樱树也是歪斜着的,尽情而懒慢地向河面倾斜,有的樱花树巨大,几乎快要垂枝入水,在如云如燃的樱花间,深色的枝干恣意伸展,苍劲有力,却也清瘦婉约,是樱花的‘骨’。 樱子的步子慢慢,仰头看头顶的樱花,被为贞一木牵住就再不看路,说是被牵,其实几乎是揽着肩膀走,就怕她会被什么绊倒、往哪里一跌。 樱花就是喜欢。 弯了眼尾的孩子扑腾着要跑跑跳跳,一路小跑,被为贞一木艰难地牵到了租赁小船的地方,大人在和老板交谈,付过租金,还要叮嘱注意事项,尤其带着孩子的要仔细看护好孩童,还得套上件救生衣,船上也要额外丢救生圈上去。 金发的老师笑得温和腼腆,而一回头看见自己带来的小孩蹲在没有防护栏的水边,立马把她牵回来。 樱子之前跑得脸颊红红,脑袋上翘起了一缕呆毛,眼眸里也十分水润,清清透透比那弯河流还明亮,好看的樱粉色愈加晃人,一身欢快气息传出,即使不笑不闹,但是,是很可爱的、很乖的孩子。 被迫和老师排排站,听了一耳朵叮嘱,挺着大肚子的老板说话声音就很中气十足,尤其因为喜欢这个小孩儿,就长篇大套讲了额外多的注意事项,等终于放过他们时,旁边的被晾着的客人没生气,反而觉得老板人好负责人。 “诶,”因为客人夸赞,老板拍拍自己的肚皮,动作豪迈大气,“这不是不放心孩子嘛,都是各自家里疼宠的幼崽儿,总不能在咱们这儿——出来玩,却受惊受怕了是不是?” 逃过了老板的唠唠叨叨,为贞一木先上小船,樱子是被工作人员递上去的。 接过自家猫猫崽,这只小船是双人的,他们来得较晚,那会儿没有好的船了,老板特别心机地留着人说话,就等有客人还船时来个好的,这才能让人老师和小孩坐上去不是?于是就等到了条双人电动小船,有方向盘,也还能调整速度,就不必手划。 虽然老板一片好心,可毕竟谁也不知道。猫团儿窝在了副驾驶座上,她还有点自闭,揉着耳朵不说话,是因为被老板好大的说话声吵到了,现在脑袋里还有点晕乎乎,耳心也不舒服。 张着口好轻好轻地呼吸,湖面上,湖水,或者说樱花、草地,还是别的什么,有一股淡淡的说不清的味道,它们混杂在一起,流淌在微微吹拂的风中,但是并不难闻,是有点奇怪的,‘春日’的味道。 河水、岸边的泥腥味被满目开遍的樱花气息压下,绿草也散发着清新的味道,万物复苏之季一切更新,即使是个阴天,也不妨碍游客观赏春景。 樱子动了动鼻尖,她有点好奇,就抬起了脸想要四处看,而就在这时,旁边的为贞一木手疾眼快,扒开一枚大福就塞在了她口中,她呆呆了下,轻咬一口然后剩下的拿在手中,她只是有一点点自闭,还想撅着嘴巴嚼东西,但是很不方便,没一会儿就忘记了不开心。 宽阔的河流弯曲,两岸铺着青葱绿草,河坝上间歇地立着一棵棵樱花树,肆意招展着枝干,枝梢上花开成团,当一束束拥簇时,便是一片富丽之景。 咬着樱花大福,樱子看了会儿岸上的花,然后就低头看水里,春日的水实际并没有很清澈,因前些时候下雨就浑浊了些,水面上波光漾漾,因风拂,也因许多条小船一起在水面上晃悠,掀起圈圈波澜。 细细的涟漪泛着光,虽然是阴天,但天色仍旧算得上晴朗,水面映出了人的倒影,再看两岸,还有河坝上的草地与樱花的倒影。 船只在河面上慢慢悠悠地飘荡着,因为是电动,不必手动划桨,开出了一段距离,飘在水中央时,为贞一木就停下了船,然后打开出门前有纪递来的袋子,里面装着的点心有许多,除去樱子在吃的大福,还有花样各异的和果子。 就比如干支果做得生动可爱,从包装盒里捏起来,“樱子,要再吃一个吗?” 被问到的樱子摇摇头,她低头看水面有一点想伸手去抚摸,然后就被咬着和果子的为贞一木拉回来,他笑得有点无奈,但是很认真和她讲道理,“要小心,你太小了,如果伸手去够的话,可能会跌进水里。” “这几日还冷呢,掉进水里的话会有危险,要是咽进去水的话,会很难受的。” 樱子低头看身上套着的黄马甲-救生衣,再看一眼因为是大人就可以不套这个的为贞一木,想表达的意思清楚明白,但是他手捂着脸道:“我又不会去摸水。” 谁想去摸水谁就需要这个。 游湖的话用掉了一个多小时,之后上岸,距离午饭时间快了,但也不需要太急,从公共卫生间出来,甩着手上的水的樱子又一个人想跑在前面,沿着河岸向皇居方向走,一路依旧樱花重重,但是可以望见那处古朴庄严的建筑。 …… 去过了千鸟渊,中午是吃咖喱饭,而到了下午就是为贞一木随着樱子没有目的地地乱跑,随意乘车又随意地下车,当他们站在一处市场外,樱子好奇地往里张望。 第121章 那是一处很大的花鸟市场,但是因这时节观赏樱花的人较多,就显得人流量少了些,一进去摆着的多是花草,累了一箱箱一架架,遍是鲜花、盆栽和幼树苗,也有的多肉饱满可爱。 再向里的话,就有人在店门前挂了鸟笼子,弯钩嘴的鹦鹉,有着翠绿、嫩黄、粉蓝、莹蓝又或者火红的色儿,还有别的啼鸣声清脆的鸟儿,分着种类关在笼子里。 樱子站在了一只挂得低矮的笼子前,里头的小鹦鹉还浑身毛绒绒,有一道白眼圈,黑色的眼珠子小小,可是又转得灵活,她伸出手,有一点怕小鸟会叨她,就没有靠着笼子,只是虚虚放在身前。 可就有一只背羽、腹羽都是青蓝色的鹦鹉绕过兄弟们蹦跳过来,它脑袋上的绒毛是白的,有一撮是浅灰,弯曲的鸟喙白中透着粉,下巴处是一团鼓出来的绒毛,它歪着脑袋看笼子外的小姑娘,越打量着就越靠近,然后看到了她的手。 可惜鸟笼的缝隙太小,否则它就要伸出脑袋来,但是站在原地动动脚,就对着阻隔它的笼子十分看不顺眼,要叨叨不动,砸吧着嘴发出小小的叫声。 它有好可爱,只是樱子不要养鸟儿,鼓着自己的脸颊一步三回头地走掉,又有一家水族馆,在门前摆着玻璃缸,里头是好小的绿壳乌龟,樱子不感兴趣,但是一头扎进水族馆里。 店内的光源有一些奇怪,是来自于一层层堆叠的水族箱里,小鱼的颜色比鸟雀身上的还要花和杂,樱子一个种类都认不出来,扒在水箱上看,有好多大的水族箱里并没有装饰摆件,好小的鱼游来游去,一下蹿这里,一下游过去。 也有一箱里是只有金鱼,漂亮的金、红、白三色交织,透明的鱼鳍长而飘逸,在边缘处趋近透明,偶尔一两只金鱼身上突显一抹黑色。 金鱼、水、灯光,和在缸中不断涌起的气泡,金鱼将水色变得微微泛红,偏蓝的灯光打下,当交融时转变为紫色,一泓水澄澈,而金鱼甩尾游动,它们一并构成了幅简单却又美丽梦幻之至的画面。 樱子憋着一口气好慢地呼吸,她有很喜欢美丽的事物和景色,和她站在一起的为贞一木也不说话,任由她去想要去的地方、看想要看的事物。 虽然但是,在一出水族馆的大门后,又是被人掐着胳肢窝举起来,一头白发、戴着墨镜的少年把手中的小姑娘高高抛起来,然而十足轻描淡写地接住了,一张口就露出整齐漂亮的白牙,“嗨嗨!樱子小朋友——” 明明是他出其不意,突袭地把人小姑娘举起来,然而等接住时就一下凑上前和人蹭脑袋,笑得欢快活泼,黏黏腻腻地道:“樱子酱~好久不见我有好想你噢!樱子有没有想我呢!” 为了从小孩子那里得到他确信可以得到的答案,竟然不顾他人目光,故作出少女jk般的娇羞神情,在把樱子放下地后,趁人不注意狠揉了把脸,就脸颊微微泛红地看着樱子。 因为陡然被举高高又放下地,脑袋还有点晕乎乎的樱子轻眨眼,她记住刚刚自己还被蹭了头发,就一把搂上去,抱住五条悟的脖颈不撒手,想努力蹭乱他的头发,但自己很没力气,就干脆张口咬住了他的头发。 对她的行为大受震撼的五条悟倒吸一口凉气,伸出手揽住了扑在他怀中的小姑娘,然而身体努力向后仰,嘴里喋喋不休地说着“可恶!樱子同学竟然吃头发!果然是木头老师看孩子根本不用心吗?竟然导致你变成了食头发虫……” 旁边听得额角血管跳起来的夏油杰干脆直接地伸手,拎着五条悟的后衣领把他从地上拎起来,这才避免了一大一小两人一起倒地上的可悲命运。 又抱着小孩站起来的少年嘻嘻哈哈,动作灵活无比,一个转身就把自己的衣领从挚友手中解救出来,这个时候樱子还没松口,他就无奈地笑着哄道:“好啦好啦,我们樱子才不是食头发虫,我错了!” 他说‘我错了’就和‘我还敢’一样,但是很好哄的孩子吐出了他的头发,之后就被温柔地摸了摸头。 当然,因为他动作豪迈、不讲究,导致她的头发更乱,樱子又自闭了。 最后三个‘大人’一齐蹲在路边,扯开了樱子小辫子上的系带,面面相觑想办法重新给她编发。 因为过分手残,还不小心扯痛了樱子的头皮,为贞一木老师因手抖和窒息率先退出,面对墙角当蘑菇,剩余两个半大不大的青少年开始研究这个世纪难题。 五条悟扒拉下了他的墨镜,挂在衣领上开始研究,有一边的辫子还没有扯开,他摸着下巴很认真地看了下,十分有把握地发出‘嗯嗯’声,眉梢眼角间洋溢着笑意,然后自信无比地上手,最终惨遭滑铁卢。 “啊……这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杰?你快来看一眼。” 他编出的成果歪歪扭扭,怎么都和另一边还算整齐的辫子对不上,编一下就有一缕头发从中散出,毛毛糙糙地伸在外边,经过反复推理和思考,五条悟手握成拳砸在另一只手掌心中,一本正经地做出了如下结论:“果然是有什么未知力量影响我的判断,才导致编发失败吧!” 本来还期待看他失望或者认识到自己的失败的夏油杰冷笑,细长的眼眸睨他一下,呵了一声,然后就被五条悟抓住了衣领,“可恶!杰你那是什么反应啦!” “悟,”丸子头、额前飘着缕刘海的夏油杰温温和和地笑,“不如果断地承认自己的失败呢,毕竟只是失败而已嘛,没有什么不好承认的,是不是?” 第122章 白发少年板正了神情,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桎梏在臂膊间,面上桀骜不驯地笑着道:“好啊,你行你上啊。要是杰成功了的话,那我就认了。” 【作者有话说】 *号标注内容摘自360百科。 是好漂亮的春景! 以及vb更新了约稿噢~有新年樱子的水干装扮,还有,夸夸樱子和樱木的双人嘛,真的很好看! 本期榜单要求字数完成啦!让我们周四见,挥挥~ 第57章 然而低眉神色温和的夏油杰认真小心地捻住了樱子的头发,纤长漂亮的手指灵活,从头顶往发梢理顺,然后分了三小股,就开始按照规律编起来,有注意力道,他们在校训练、袚除咒灵惯了,虽然日常生活中也克制着,有意不表现出什么,但在小孩子编发时就不得不额外注意。 于是很轻地,像是倏然一下,樱子的小辫子就完成了,连发尾处的蝴蝶结也系得可爱,夏油杰摸了摸她的头顶,不像五条悟那样乱来,掌心温暖,没有停留太久,他笑着道:“好了,现在摸摸看?” 他的笑容真挚,樱子歪了歪头,从旁边店铺的玻璃门上看到自己的影子,从鼻腔中发出细弱的‘嗯’声,抬手摸摸一下心情就变好,然后凑去了他身边,再把另一边的辫子支到他跟前。 “夏油。”她轻声软乎地唤,伸出手指牵住了他的袖口,有很乖的模样。 夏油杰看向五条悟,才想和他调侃要求认输,然而看见好友一向桀骜不驯的笑里添了柔和意味,十分悠闲地蹲在路边,就算一头白发刺刺巴巴、也总是不着调,然而此刻他的轻松不作假,当注意到他的目光时还做了个鬼脸。 白发的少年重新挎上了他的圆墨镜,手指推着镜架往上推,耍赖地做出了‘我就不承认’的口型,夏油杰也只是笑笑。 他对樱子应了一声,然后又为她编起发来,不多时就完成了,两边的辫子保持了对称,但是有点死板,就稍微抓住头发往外扯了扯,变得蓬松就好了许多,夏油杰看一眼她毛绒绒的头顶,就发现有刘海被风吹到了侧面,微微翘起,就和呆毛一样。 从侧面的角度,能看到樱子望着什么在发呆,她的眼眸好看,轻微微眨着,面颊是白皙中透着健康的红。 “樱子是好孩子。”他轻声地感慨道。 伸手想要牵起她,但五条悟挤过来一把抢过去,高高轻巧地把人举起、抱在怀中,明明刚才也是他弄乱了人家小孩的头发,可是小孩不记仇,他也不记事,相当自然地问道:“你想要养小鱼吗?” 从一开始到现在,他问过好几个‘你要养什么吗’的问题了,樱子坐在他的臂弯里低头看他,雪色睫毛下,那一双冷冽剔透的眼眸是弯着的,一切倒影在其中宛如破碎,他勾着嘴角,是很认真地发问。 仍旧是在为她考虑,“樱子好可怜哦,没有玩伴,只有三岁小孩和你玩,难道不要养小动物吗?那可不就是更孤单了。” 虽然樱子不要玩伴,可有着小孩天性就还是很喜欢玩,喜欢去到各种地方,也就是乱窜乱跑,要不是东京一直有大量咒术师监控、驻守,尽量在事故发生之前处理掉咒灵,而且她身上几乎没有因情绪而生的咒力的痕迹,就凭这个小孩的乱跑技能,迟早会遭遇危险。 压制管束小孩天性才不是合格大人应该做的事情,所以就只能从侧面入手,那么劝人养小动物培养爱好、绊住脚步就很不错。 打着算盘的五条悟尽量笑得可亲,就没想到要是换一个小朋友听见他的话,肯定是立马要从他怀抱里挣脱出来,并且还要踹他一脚,这话听了谁不生气,就连一贯是帮凶、纵容态度的夏油杰也觉得好友很应该接受夜蛾老师的铁拳教育。 五条悟兀自沉思着,“猫猫不行,肯定不行。那小狗呢?” 小狗性格亲人,只要不是某些品种,小的时候和小孩黏糊,长大了后还能看小孩,说实在是一举两得,可是樱子摇了摇头,她想起小狗家康,它湿漉漉的舌头舔着自己的手背,一下藏起了手,“不要小狗。” “诶,”但是小鱼小乌龟什么的又不能看小孩,无情剔出,五条悟走在路上,也看见了别人店前挂着的鸟笼,有鹦鹉卖,但是一想本来就不爱说话的小孩要是跟着喳喳叭叭不知道会什么词汇的鹦鹉学……会是什么灾难的吧。 剩余的选项就不太多,但是他挑眉打了个响指,意气风发,“哈哈我想到了!” 没有等走在后面的夏油杰和为贞一木反应过来,他抱着樱子就开始冲刺,花鸟市场中的人并不多,也就方便了他恣意奔跑,会遮着眼的发丝被吹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他自己不在意风吹,但是伸手摁住了小孩的脑袋,让她埋在自己颈侧。 跑起来后,五条悟的语声仍旧清晰慢悠,拖长了尾调,带着笑又有十足的漫不经心意味,“我们去买小羊吧!樱子就像是小羊羔噢~” 羊羔有一身雪白的毛绒,耳朵小小,还会招来招去,叫声也软咩咩得可爱,还有十足的灵活,就算生气也只会拿头拱人,而最重要的是,小羊羔和樱子的适配度最高,小羊不会随意生气,很有活力,能和她一起玩,而等长大以后嘛…… 他们已经步入了一家宠物店门,只是这家店内卖的宠物有些奇怪,分明占地很大,可是空出的空间更多,只有间隔好远才放着几个笼子,有好小的茶杯犬、宠物猪,还有圆滚滚的鼯鼠拖着大尾巴在它的大笼子里走来走去。 第123章 五条悟直接去找负责人,说挑一只最可爱的羊羔,然后翘腿坐在店内的椅子上,要说吃,看这大少爷作派怎么也不至于自己到宠物店买羊羔,再一看他抱着的小姑娘,目的就很清晰明了了。 穿着一身整齐西装的男人冲他们笑笑,立马进后院,恰好最近进了几头小羊羔,要说最可爱的还是出生时间较短的,小羊的绒毛长出来,浑身的毛还是卷曲的,也还瘦弱小小的模样,但是腿脚纤长有力,可爱是可爱,也很有活力。 小羊是不适宜套着牵引绳的,再长大些听话了倒是可以,现在就被那人抱着进来,羊羔的耳朵呈嫩粉色,眼睛小小的,它看起来有点呆呆,只是挣扎了下就乖乖不动了。 那边小羊蜷在人怀中,这边五条悟也没放下樱子,见状就没忍住笑出来,“哈哈很好很好,那就这只小羊,我留个地址,后面你们送到那里,顺带小羊的饲料啊疫苗什么的,先包个一年的服务。” 五条悟把小孩儿放下地,果断去刷卡,樱子留在原地,那人也放下了小羊,它想跟着人步伐,但跳了几步又开始自己转圈,好奇地探头,最终蹭到樱子的身边。 小羊昂起了头看人,樱子试探地摸摸它的头,得到了一声细弱的“咩棉~”叫声,它有好小,脑袋上的毛绒很薄,而体温是热乎乎的。 而等夏油杰慢悠悠地带着为贞一木追上来时,五条悟已经牵着樱子走在街上了,他问道:“有喜欢小羊吗?” 他们走得慢慢,五条悟放慢了点儿步伐,但也没太慢,是樱子需要稍微费点力气快步走的样子,她没会儿就张开了口呼吸,但是听见问话,急且快地‘嗯’了一声,小步子迈着,头顶上飘起来的呆毛也晃晃。 “小羊,可爱。”可爱的事物她也有点喜欢,想要收集去住宅里。 五条悟也发现了她的这个爱好,之前见她在博品馆toy park就想要把全部龙猫玩偶打包回去,虽然那座住宅里的装饰物-主要是杂物并没有很多,但大部分都是樱子所会喜欢的事物……不,有一点问题,一处奇怪的地方。 他当时送的那只墨绿色玩偶可没有多可爱,樱子也不喜欢的,但事实上它很好地放在住宅里,年前去的时候还有被摆弄过的痕迹,放在客厅的置物架上,玩偶身上没有什么尘灰,和别的玩偶一致,都有陪樱子玩过,都被‘一视同仁’。 但对于会任性的、不知事的小孩子来说,应有的喜恶与偏好却没有体现出来。 不动声色地弯了眉眼,自己捏了捏樱子的手,把她的注意力从身后跟着的两人身上转回来,他似乎漫不经心地问道:“樱子有不喜欢的事物吗?”樱子和别的小孩子不同,要是以一贯的逻辑思维来揣度,还不如直截了当地发问。 不喜欢。不喜欢和讨厌不同,樱子走得急了,呼呼喘气,见她脑袋瓜都要懵了的样子,五条悟逐渐放慢了步伐,安静地等她回答,好一会儿气息平了,她点了下头,但又摇头。 这是奇怪的樱子所想不明白的问题,“不喜欢?”它很重要吗? 她清清亮亮的眼眸里什么也都没有,仰头望着人的时候有些费劲,于是身边牵着她的白发少年就干脆弯下腰,就那么倒着头、撇下了墨镜看她,年幼的孩子有十足的幼弱与不知事,她实实在在地不具有感情,也不遵守人类一贯墨守成规的法则,是‘奇怪’的小孩。 “它们是什么呢?”他轻声地发问。 那些玩偶、玩具,还有更多的不具有生命的物件,明明是哄小孩子的,希望她开心快乐又或者满足,但是,樱子将它们全都一视同仁,就算偶尔有喜恶表达出,却只是短暂一瞬,之后照旧。 分明是自己在发问,然而看着她剔透澄明、空无一物的眼眸,在没有得到答案时,他却仿佛明悟。 樱子不说话,她有弯一点点眼尾,在这样的时候显得有些不合时宜,她的各种情绪表达总是不明,不、不是这样,樱子在很认真地活过,她一身上下是鲜活着的,但是就如五条悟早就明白的一点—— 造就这个孩子的世界,是需要为此付出一定‘代价’的。 这一个世间无法真切地得到她,那一道隔阂永不能消抹。 【作者有话说】 呆。大概这是最后一章咒回人物相关剧情,在写好后没有修改,是因……这是思考第二版文案时理出的[主线](语气沉痛)这竟然是主线剧情点,后续咒回人物将不再出现。致歉。 以及后续剧情将开速进,争取五六十万字完结。 推预收文《文明使徒》,回归剧情流。文案如下: 兰第文明旧历2301年,遭遇异常文明渗透式入侵,由此开启长达百年的异变。 整个社会动荡不休,政体更迭,直到新历103年,由异变造就的[异能者]群体被联邦公开承认、正式纳入职业体系。 “阿芜在山边点燃了座月亮,霖霖,她在风中驻足,坠入月底的湖光。” ——卫观辄《天使·月亮之书》 怀抱着一本崭新的书籍,名为‘卫观辄’的、来自异常文明的【工程师】为自己披上了新皮囊。 生着蓝眼眸、亚麻灰发的绅士入住偏远星s03-52星球,打理已荒芜废弃的花园,并喂食了两只流浪猫。 世间被划分为两岸,此岸与彼岸,此岸野原,彼岸芜原。 不朽的诗人为歌女作诗,企图使引领前路、甘心堕落的牠们能被世所铭记、永远流传; 第124章 天使降临在芜原之上,横渡灵河,带来福祉又或是数之不尽的灾祸; …… 工程师刻完最后一笔羽毛的纹路,活过来的庄严而圣洁的使者向其行礼,随之飞向天边。 第58章 还小的羊羔,长得慢慢,却要比樱子快许多,它长高了好几厘米,而樱子还磨磨蹭蹭,再量身高都几乎没有变化。 春日过后有倒春寒,樱子再穿上了之前有纪手作的和服,而外面套着件红色有兜帽的披风,就和童话故事里的小红帽一样,她课后有和玩偶在秋千上坐排排看书,课外书大多是有可爱图画和各种标注,童话书就包含在其中。 不用别人讲故事,她自己就能够看懂且记住。 今天也是细蒙蒙的雨且刮着风,但又还不到打伞的程度,为贞一木老师因昨夜看夜景感冒而请了假,没有留作业,樱子就一个人出门了。 没有带上任何卡和钱,她是想要出门去探险的,趁着有纪和苏菲都没有注意到自己,手搭上了拉手打开门,一溜烟儿跑出去,虽然像是一个人偷跑,但实际有和她们说,只是自己不想听叮嘱、不想带上好多东西,这才小心翼翼溜出去。 有一点暗沉的天、微冷的风,路旁灌木的叶子小弧度地动着,樱子把兜帽拉上来,直接遮盖到了眼前,稍微昂起头看路,小心避开地上一滩一滩的积水。 去年还喜欢踩水坑,到今年就再也不碰,因为以前玩水过后身上有起水疱,就是浮在皮肤上的透明泡泡,里面有水液,会痒还会出现一片,课上为贞一木讲过,说是脏水里会有细菌、病毒或寄生虫什么……就很可怕。 走在路上跑跑跳跳,时不时一个大跨步跨过积水,路边有人家的茶花开了,红或粉白,鲜艳娇嫩的花瓣上晨露欲滴,前一夜还被吹落的有花朵,樱子驻足看了一会儿,从栅栏下捡起一朵微微沾了泥水的花。 它还没有怎样枯萎,边缘处的花瓣也没有枯黄迹象,只有沾上的一点点泥水在上边,樱子摘掉了那几片花瓣,之后握在手里,再向前跑去。 花朵上的雨水和露逐渐溢出来,带来冰凉湿润的触感,只是由于她穿得衣服后、浑身热乎而不感到不适,水快要流进衣袖时她就甩甩,又恢复到及肩长度的小辫子也随之而动,和两鬓边的散发一并轻晃着。 清晨十分的雾已散尽,上班或上学的人早已到达各自的目的地,剩余的行人走得不紧不慢,而樱子在大街小巷间随意地蹿,有的时候会有死胡同,但进去了就再退回来,随意去到各种地方。 当已经离家很远时,慢步在街上,樱子手中花朵的水露已经沥完了,干巴巴地被她热乎乎的手捧着,边缘处的花瓣也变得皱巴巴,走到一座花坛旁,她把花朵放在一株还未开的花株下,它枝叶上顶着小花苞,脚边泥土上有一朵艳色的茶花。 那轻得就像是风的目光从泥土和花叶上挪开,从遥远的灰白色天际掠过,却惊起数根电线上停息的鸟儿,有一道清脆的啼鸣声响起,剪刀似的尾巴的燕子飞向不知道哪里。 樱子从大多数行人相似的情绪中捕捉到额外不同的一道,微弱然而绝望至极的情绪滋生,由内向外,浸没了他整个人,她看过去。 在有一个角落里蜷缩着衣衫褴褛的乞儿,在尚冷的天赤着足,头发几乎成了团,连原本发色都分不清,身上的衣衫可见穿了很久,虽还没有破洞,却脏污得不成样子,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全是污黑痕迹。 他瑟瑟地蜷缩在地上,躲在满是污黑废水和遗弃物的角落,努力遮挡着自己的身体,然而还是能让人看见他有一条手臂被折成了三段,准确地说,是小臂被从中间折断,维持着畸形扭曲的姿态。 那是一双毫无生气的、麻木悲哀的眼。 …… “被拐走,就意味着远离家乡和故土,再也不能回到家人身边,吃苦受冻,风吹雨淋。” 司机还有许多未出口的话,而现在它们呈现在了樱子眼前,那是很多的泪水、鲜血和无人听闻无人去管的悲嚎,由人祸或天灾造成,活在世上也还有着数不胜数的不幸和苦难,它们像是雨夜里脏污的水般漫遍每一座城市的阴暗角落,有着下水道的恶臭,也携裹着死去的鼠蚁鱼虾的腐败气息不断蔓延。 而许许多多的他和他们就像是城市这幅画作上最丑陋的败笔,毫不起眼,犹如疮疤一样被遮掩在美好的表象下,一切正义一切美好降临不到他们身上,唯有一日日麻木度日,最终灵魂与身躯共腐坏,变作为烂泥,沉默在昏黑死寂里。 只看到那一幕、那一角,胸膛中贴近心脏的位置就开始钝痛,然后麻木迟钝的反应逐渐渗入神经,让人的思考都迟缓下来。 这一个世界的真貌并非表面上那样光鲜亮丽,有太多的阴暗污秽藏在角落,还有很多的悲剧不断上演,时时刻刻都在发生。 多么令人悲伤啊。 他也曾有亲爱的爸爸妈妈,而即使爷爷奶奶并不亲近,在逢年过节时也会象征性地对他笑一笑,并且从衣兜里掏出糖来,他也和小伙伴漫山遍野地跑过,爬树、玩水,从山上摘野果,扎进水里去摸螃蟹。 他记起了那些被遗忘的过往,因被拐后发了场高烧,当时为了不让他在车上哭闹引起人注意,还被人贩子喂了药,然后就烧得脑袋不清醒,不仅遗忘了过去,还整个人都变得迟钝呆傻,由于说话含糊不清,不能卖巧乞讨,就被当时的‘老大’折断了一只手。 第125章 那是在一个夜晚,发生在郊外,好几个人无情的拳脚落在身上,踢、踹,揪着头发身上的皮肉都被划开,本以为会被打死,结果被踹在头上昏迷过后,醒来只有一只手臂被折断,已经算是很好了。 被折断的手臂很痛,血液不流通,里头乌紫漆黑的血积着,因发炎而鼓起了极大的包,像是还有血水在里头荡,那阵子也整个人忽冷忽热,像是随时都会撅过去而再不醒来,他强忍着痛,流了太多的泪,在他们这样被控制的小乞丐聚集的地方,苍蝇盘旋,蛆虫遍生,到处也都是肮脏恶臭的排泄物。 即使因为痛,且还有环境恶劣的原因而哭到眼睛感染,眼前一片雾蒙蒙看不清时,他还能想起那一个夜晚,从昏迷中痛醒时已经记不得是白天还是黑夜,但他知道身边还躺了另一个年幼的孩子。 也许是亲眼瞧见了、亲耳听见了,那几个大人随意说笑着,那个孩子不禁揍,不过是钢管不小心划破了肚皮,于是内脏都流出来,夜里他们看不见,他就挨着打还妄想爬出去,最终死去了。 他有没有摸到一手恶臭发黑的内脏,记不得了,他有没有看到他闭不上的眼睛,也记不得了。 微冷的风吹在身上,还有一点微不可查的细雨,他眼前仍蒙了一层白翳,不大能看清人和物,但十分迟缓地眨了眨眼,风里有不知名的味道,他忽然就意识到这是春天。 “佑树哦,不要去乱跑,等晚上你的舅舅要来,我们炸小鱼呢。” 那一桶小鱼——只有浅浅的桶底的小鱼,是佑树白日里去和小伙伴儿们一起捉回来的,为此还借了家中的小网子,而他只记得带回来小鱼向母亲夸耀,忘记渔网了,还招了一顿来自大人的调笑。 人死前会回顾过往吗? 佑树闭上了眼,宛如还能感受到从胃中、咽喉处不断涌出的血腥气,混杂了腐败的气息,就如他整个人都早已腐烂,死去在肢体被折断的那一个夜晚,在被拐时就抽离了灵魂,唯留下躯体被虫蚁啃食,从内脏开始,逐渐自己只剩下了个空壳。 他张了张口,有一瞬间似乎想要开口说话,或妄想表达什么,可是早已无言,而又有泪水淹没掉他的灵魂,那是一望无际、无边无涯的人世苦海。 在一片白翳中,他看见有什么火红的一团靠近,她身上还有浓烈的春日气息,那是一个很小的孩子,她不会哭也不会笑,脸上也没有任何嫌恶或不喜,只是很平淡地望着他,她的眼中什么也都不具有,她还不懂得,不知道要远离像他这样的‘人’。 因他‘看见’了,不知为何胆怯地向后瑟缩,可她又站近了一点,白净的手抓着自己兜帽两边,鬓边的散发和小辫子的一角从中落出。 “我是樱子。”她这样语声幼弱细小地道,轻轻的呼吸声也传递到佑树耳中,他眼前看得清明了许多,白翳的影响消失不见,似乎受到了蛊惑,他抬起一只手想要……下意识地不知想要做什么,最终握成了拳缩在破布一样的衣袖里。 可他没办法的,对上那个孩子向下撇的嘴角,看她眼睑微敛,她不知事,他就感觉到了一阵泪意,哽咽着将自己蜷缩,哭嚎着随意地将那条被折断的手臂搭出,如自暴自弃,他不想有这样丑陋,不想有这样不幸。 “……佑、佑树。”被命运薄待的孩子嘶哑出声,有很久没说过话了,就导致嗓音粗粝难听,磕磕绊绊得比稚子还不如,更像是穷途末路的野兽发出了悲嚎。 “你要去哪里?”樱子问道。 随意地用脏污至极的衣服擦拭眼泪,眼角白翳下有什么水液流出,还有脸上的疮疤被狠力擦出血和脓水,对此全都不知觉的佑树陷入思考,他想了想,却又想不到答案,嗫嚅地不作答,看着这一角落外的天空发呆。 树上长出了嫩叶与新芽,有不知名的花盛开着,鸟雀啼鸣,清晨的露珠还未从草叶上蒸发或落下,他卧着的角落前还有一滩积水,里头倒映着这一方根本不大的世界。 从发呆的状态中退出来,佑树反问道:“你、你想要去哪里?” 像她这样的、被人们和世界爱着的孩子想要去哪里? 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樱子有这样年幼和弱小,可她想要涉足世界的另一面,不被答应就一直望着人。 佑树不能拒绝她。 跛着脚走在前面,脚是一次被摩托车碾过才跛了的,反正没人会给他们一个交代,踏过污水和各种垃圾,去往的地方愈加肮脏混乱,这时候苍蝇已经成团地飞着,那是一栋烂尾楼,勉强有半块屋顶遮着,遍地铺着些潮湿至极的烂布、纸壳、塑料纸,还有些排泄物藏在边角,那就是他们睡觉的地方。 小乞丐们大多都出去了,不乞讨回来食物或者钱的话,他们就会挨打受骂,曾经还有孩子被当众打死、皮肉抽烂,于是就没有人敢不听话。 在白日里这里留下的大多是快要病死的乞儿,生了重病,可是没有医生医治,没有任何人救治,任由他们病死在这处。 有孩子裸露的皮肤几乎溃烂成泥,还有肢体肿大、伤口腐烂化脓、猩红的疮遍布,坏死的组织变为污绿或黑色的恶臭浆液…… 这是人间炼狱。 【作者有话说】 我就是,自从初中生物讲过了细菌,治好了我多年喜欢咬指甲的恶习。 隔壁预收《哒宰哭着求我活下去》已改,现为《王座上的boss被掀翻了吗》 第126章 第59章 “佑树哦,” 是来自妈妈的唤声,佑树的面庞被污黑的痕迹盖住,因营养不良、挨过打、折断过骨头,就显得整张脸畸形丑陋,可其实他的母亲有好看的杏眼,他也继承了这一处,年幼时眼眸圆圆,就显得格外讨喜。 当然现在一切都不同了,他仰着脸,没有看向那一栋烂尾楼,也没有看那个与这里格格不入的孩子,但意外地并不担心她,他没有闻到以往四处弥散着的恶臭气味,只有春日的清风从身旁拂过。 身体逐渐脱力,软绵绵地就和踩在云端一样、没有实感,他靠坐在墙角,面朝着巷道外荒芜的枯树和草堆,想要将这悲惨的一生抛在身后,可是又一声亲昵熟悉的唤声,令他无法克制地落下泪来。 妈妈怎么可能来到这里,他已不能够再回家——早已失去了家乡,父母亲人都丧生在煤气罐意外爆炸的事故中,这是新闻报道的消息,他们只有很小的屋子,在他被拐之前终于购入了煤气罐、安装煤气灶,却节省着很少使用。 爸爸妈妈太贫穷了,为了找到被拐卖的孩子拼命付出一切,哪怕后来还有了个妹妹,也固执坚持着要找到长子。 煤气罐的连接软管老化,液化气泄漏,而灶上还燃着火,于是发生燃爆。 爸爸在门口,被炸飞出去后送往医院,伤重不治死亡,屋内妈妈抱着年幼的妹妹没有撒手,然而她们的尸骨残缺,被炸得不成样子。 “……妈妈,”佑树感觉到一阵困意,轻眨着睫毛,蒙上了浑浊白翳的眼睛闭合,他有点想念他们,也想念那从未见到过的妹妹,乡下人不会去照相,只有为了找被拐去的儿子时才给他们自己各照了一张,说是想到大城市里,求助更多的人帮帮他们。 留下照片,他们的儿子的外貌,也基本和他们相似。 最终照片用在了他们自己的新闻报道上,至于他们被拐去了一个儿子?简单一语带过,无人去深究,无人为他们完成遗愿、讨得一个公道。 佑树看不清外界的,是当年那一批孩子里还剩下的一个告诉他,‘诶,新闻上报道的人,和你好像啊’,地址早已记忆不清了,但是‘门前那是棵枣树吗?枯萎了啊’,那是母亲在怀孕时就种下的树,希冀他们一并长大。 佑树沉沉睡去,总是疼痛着的畸形的手臂垂落,浑身都卸下了气力,呼吸声渐渐转停,眼角的泪痕干涸,耳畔的风声寂静了。 黑暗之中涌现出了光,有不大的女孩子步伐磕绊,身上套了件糊了泥的罩衣,她喊着‘哥哥、哥哥’,一路跑过来牵住他的手,他们一并向前走去,在即将告别黑暗、在最明亮而不刺眼的光芒中,伸出了一双满是裂口和伤疤,却令人感到温暖的手。 佑树毫不迟疑地牵着幼童跨越过去,经年劳作的妇女抱起了自己的一双儿女,她的面庞隐在光中,旁边还有身形高大然而佝偻着的男人站立,帮她扶着两个孩子、分担一点重量。 …… 这里是人间。哪里都是人间。 樱子想不到自己会想些什么、在想着什么,她总是不明白,似乎这一刻应该感到怎样的情绪、滋生出情感,可她的呼吸声慢慢,看着苍蝇乱飞,又什么都不明白。 这里有很沉重的悲伤,还有太多太复杂的情感,她一时半会儿理不清,揪着自己的头发,再看一眼佑树。 他‘睡去了’,而樱子扯了扯自己头上的兜帽,又原路返回,迈着轻巧的步伐,遇到水色浑浊的小水坑就跳过去,没有回到之前的街上,而去到了别的地方,走在别人家的院外,有火红的石榴花开了。 仰头看了那株石榴树会儿,她从巷子里钻出去,然而一下撞在别人的腿上,按理说是不会多痛的,可是他太过瘦削、骨骼突出,硬邦邦的骨头就让脑袋痛痛。 一时不知道捂额头还是也很酸痛的鼻头,因为她很笨地不知道怎么反应的模样,和她相撞的人迟疑了下,最终冰冷的手替她抚在额头上,另一只手揉了揉她鼻根又轻轻捏住鼻尖,微冷的温度传达过来,就让疼痛感稍减。 樱子不大开怀地看过去,掠过飘在眼前的散发,看到了他一头银蓝色渐变的头发,头顶是璀璨的银色,到发末-或者说发尖,两种说法似乎都可以,到鬓边的时候就变为了漂亮至极的银蓝色,他的头发微卷,部分贴在鬓边,脑后的头发更长些、披在身后。 神情刻板冷漠的男人有着深邃眉眼,那一双蓝眼眸亮而冷,他蹲下身看着面前的小孩子,很意外地体贴。 其实在从巷道外走过时就留意到其中有个孩子,蹦蹦跳跳的脚步声轻快,在耳中根本让人不可忽视,但在巷口‘恰巧’地相遇、她要撞上来时,因瞥去了一眼,他没有避开,任由她撞在自己腿上,又露出仅有一点儿委屈的神情。 男人的目光冷清,即使看着人也像是什么都没映入其中,冷漠的神情却与轻柔的动作形成了极大反差,他抚着她的头,低沉生硬地道:“小心一点儿。” 可是樱子不等他抽回手,一把抱住了,还把脑袋在他手上蹭蹭,一股脑地把自己贴上去不撒开了,很是轻声软和地道:“……克里斯,”她不记疼,一下好奇了起来,“你要去哪里?” 银蓝色的眸子与她的眼眸对望,他沉默了会儿,“去做大人该做的事。”他穿着的服装有些像是宗教士,嘴角的弧度没有一刻更易,面部的线条要稍微饱满一点点,也更加冷硬,就和之前落魄画师的模样不同,让人分毫联想不到一处去。 第127章 克里斯看一眼她身后的巷子,然而没有深究,只是看她鞋边沾了些淤泥痕迹,就从怀中取出条手帕替她擦拭,有嗅到什么气味,然而他毫不在意,在替她打理了一身上下后,就直接一把抱起。 时隔几月,身材已不似最初那么瘦削还硌人,樱子抱住了他的脖颈,他的皮肤温度依旧微凉,而她还有好奇的问题,“大人,会要做什么?” 疼痛感淡去后,她眼尾弯弯,指尖挑起了克里斯的发丝,银蓝渐变的色泽清且亮,璀璨至极,如今日有着太阳,那么就会反射着光耀眼无比,可惜没有,却也不减他身上半分光辉。 “有很多大人,他们有各自要做的、想做的事情。” “樱子……你要长成大人,到时候做自己的事情。” 是有点奇怪的话语,樱子不大明白,她没大注意,他们和一个黑衣男人在人群中擦肩而过,克里斯有留意,然而没投去一个眼神,目不斜视地走过,也不让樱子将注意力分过去,低声地告诉她这里是哪里,如果她要玩的话,又有哪里不应该去。 当走到一处街口,克里斯放下了樱子,“好了,你回去吧。”于是他们再次分别。 要听大人的话,樱子坐车回住宅,只是在路上跑去精品店,看了好几家,最终买了一只欧式雕塑小天使摆件。 樱子小猫猫在午饭前成功回到了住宅,得到了摸摸头x2,然后欢欢快快蹦上楼,把小天使摆件放在了自己房间里的梳妆台上,想了想,放了一只小花夹子在它怀里。 她看着它们,呼吸声慢慢,又再看去了窗外。 ……这个世界,是很奇怪的。 她有很多的不明白。 在这一日的假期过后,学习依旧。为了保证学生的学习进度,为贞一木在意识到自己感冒后,就把自己关在屋里一天,盖着厚被子,还煮了发热的姜汤,硬生生把自己捂好了,在第二天早上准时到学生的家中,开始上课。 在三月中下旬,又有春假要放,为贞一木告诉了樱子,她想了好一会儿才把‘一年里原来有很多假期’的印象留在了脑袋里,并且认真决定要记得假期、不要上课。 而她的小羊又长大了一点,从小羊羔回来后,许多玩具都失了宠,比如铁皮小车,因为发出的剧烈的声响有吓到过小羊,让它‘咩咩’着遍地跑,就再也没有上过‘车道’,放在她的游戏室里,一点也记不起来了。 还有花房一天也只会去看一眼,还没有爬上楼,站在拐角处扒着墙壁看一眼,她的花还开着,就蹬蹬下楼把花抛之脑后,因忘记了浇水,似乎花都开得更繁茂了些。 在课后摸着小羊,拿起小梳子给它梳理毛发,原本软绵成卷儿的毛逐渐长长、变得柔顺,就不像前些时候梳起来小心翼翼,还不能扯到了它的皮毛—— 小羊会跳,除了拱人还会拿蹄子踩人。 但是在住宅里,小羊羔最喜欢的人就是樱子,它会对其他人哼哼儿又生气又闹,但对樱子时,从来都不生气,原本高兴时还会去蹭她,结果一次樱子没有站稳被它撞翻在地,她呆呆,小羊也呆呆,之后就只轻轻地蹭,再也不莽撞了。 小羊羔住在庭院里一角,那里圈出了一座小窝,卫生什么的也有考虑到,窝内部有改造,也连了下水道。 看起来软绵绵的小羊,其实身上除了毛绒,底下是硬邦邦的,尤其是四肢和脑袋,但身上热乎,比人的体温要高些,它昨天才洗了澡,身上的毛香香白白的,因为被梳毛就握在地上,压住了樱子的一只手,虽然身上的骨头硬,但胸腹部是柔软的。 边给它梳毛时还揉揉肚子,小羊一点不生气,反而眯起了它的眼睛,樱子看着它,有些好奇为什么小羊的瞳孔是横着的长方形。 因为苏菲走过来,樱子就向她问了这个问题,但是,这是苏菲也不了解的问题,她稍微想了一下,回忆起曾经在牧场里工作的生活,轻声平和地道:“还有许多食草性动物,它们都是横瞳呢。”而并非是个例,并不是只有这一只小羊不同。 樱子不自觉地张着口,捏捏小羊肚子,她没有想很多,但是,“好奇怪呀,” 苏菲问道:“怎么了吗?” “因为,”她有点失措地呼吸了下,差点乱了节奏,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呼吸,盘腿坐在地上歪着脑袋,头发也都向一边垂去,“因为,我不知道?” 金发蓝眼的中年女佣低头,看着这个正迷茫的小孩儿,逐渐笑起来,带动了面庞上的一些细纹,“可是,你不知道的事情还有许多,认知之外的事情,应该不是‘奇怪的’?” 她的话有一点绕,可是樱子奇异地理解到了那意思,想了想,不由得点头,她所不知道的、后来才知道的事情有许多,比如海里有大鲸鱼,尤其是最大的蓝鲸,它的体长可以达到33米,就像十层楼那么高。 所以,对于所不知道的事情,不能划入‘奇怪’的范畴,那么‘奇怪’又是指……指什么呢? 她自己想,想不通,因为上课时间又到了,就撒开小羊要回教学室去,为贞一木也下楼来放松,想要来牵她,但从地上一下爬起来的小羊在樱子身边乱蹿,最终是因它快要跟着他们跑去了客厅,于是樱子按住它的头,让它乖乖回窝不要闹。 小羊跑开了,为贞一木这才走在樱子身边,突然想起了件事,就低头问她,“樱子不给小羊取个名字吗?”按理说,小孩子都会喜欢给自己的所有物取名字,就像是他老家有个小表妹一样,还给家里的芭比娃娃都起了名字。 第128章 而走在阶梯上,迈着小步子,樱子摇了摇头。 “不取,名字。” 取名字是一件很重要、很要紧的事情,‘樱子’的名字是正子所给的,而正子,对还不叫樱子的小孩子,有很多很多的爱,她满腔爱怜,因注视到了她而感到悲伤,为她感怀,希冀她平安健康,且还要长大。 樱子不要给小羊取名,因为她并不喜欢它。 【作者有话说】 闲暇时看了亿点点文,然后,努力把风格拐回日常向。 前一章忘了佑树,过路人x40 第60章 春假第一天,由于附近环境都跑遍了,刚刚放假也不想出去玩,投喂了居民区里的女孩子后,樱子走在商业街上时,有留意到来来往往的人们说着的话。 “唉,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 “是啊,那真是些可怜的孩子,遭了大罪,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 “照我说人贩子就该判死刑,毁了那么多家庭、毁了那么多孩子,多少父母血亲生生哭瞎了眼,好好的家分崩离析,让人一生痛苦,永远都无法释怀,凭什么就让那些龌龊的东西还有活下去的机会。” 有家店铺外悬挂着电视机,樱子走在下边,仰头就看到主持人沉稳平缓地说着话,但是她一句都没有听,目光放在他背后不断闪过的照片上,部分内容打了马赛克糊成一团,然而仍能见到那一个‘乞丐集团’的孩子们的状况。 他们被发现时拍了照,后来被送去医院治疗,也有一些伤好后愈合的照片。 与之同时拐卖儿童及打造出这一个‘乞丐集团’的团队落了网,十几个人被抓,有不知名的英雄在报警后,在警署查证消息时,就找上了门去,找到了那些所谓的负责人和打手,将他们都折断了四肢,扔在那栋烂尾楼旁的下水沟里。 前一夜有雨,水沟中积着水,上游的雨水又流到下游,有人运气不好,面朝下溺死在了积水中。 一般来说这一案件闹不到多大,然而由于无名人士的所作所为,以及对方在报警后自主公布了那些人的罪行,打印在纸上、贴满大街小巷,发布在网络上,甚至于攻击了官方网站,还投递到节目组,因而闹得沸沸扬扬众人皆知。 在这样的风口浪尖上,虽然有犯罪者未经审判便已死去,也对那位无名者的身份和行为动机存疑,但警方还未发布出通缉就被叫停,只有内部派出了小组追踪其人。 这个时刻官方为数不多的能做的事情,就是救助、安置被拐卖儿童,处理儿童拐卖事件,严审严判,如不这样,只会使得正处在愤怒中的民众更加不满,最终牵连到与此事相干的官员身上,更甚影响各次选举。 樱子看着新闻报道还在继续,而说到已死去的孩子,有破碎的尸骨从地里挖掘出,也一闪而过了佑树的面庞。 轻轻地呼吸着,她手里还拽着一根花梗,四季里都会有蒲公英零星地开花,在老院子外的荒地里,就有一朵蒲公英到了果期、绽开花絮,那个有些痴痴的女孩儿把它摘了送给她,在那时撅嘴一吹,花絮就都飞散开了,但花梗还在她手中。 她走在路上踩石板砖的缝隙,步子小而砖块大,就需要跃过去,本来是走在回住宅的路上,但她挠了挠侧脸颊,又去和路边的人招呼。 载人摩托的师傅憨厚质朴地笑笑,粗糙宽大的手扶着摩托车,就看这个孩儿自己爬上去坐好,她眨着眼睛,清亮亮的眼眸里盈着樱粉,面庞白净,神情里有一点兴致冲冲,他问道:“小小姐要去哪里呢?” “去……”樱子慢慢地想着,最终指了个方向,只说要去那里,而不说到底要去哪里。 摩托车在一条街道的街口停下了,他从外套衣兜里翻着纸钞,半点不心疼地想拿给樱子,先是数了数,却干脆地一折,全部递过去,“我就只赚了这点钱,拿给你,希望不要嫌少。”他为此感到了羞愧。 “我守在这里,如果你下午要回去,就在这里等,我肯定能再赚到点儿的。” 那全部所有,他都想给这个孩子,但是樱子重新翻下车、站在了地上,她去揪自己的头发,摇了摇头,好一会儿后唔哝地道:“不,别人。” 不要他的付出,她有很多别的人想要倾尽所有来对她好,但是,樱子是挑剔的、任性的小孩,有很多她不会接受。 她兜里有揣一叠纸钞和硬币,要比他身上的钱币多许多,就给他抓了一把硬币,细微的金属碰撞声传出,其中有一枚落在了地上,歪歪斜斜地滚出一段距离后,在原地转了几圈才倒下。 简单地分别过后,樱子走进了比道路要高出一阶的商业街,好奇地四处张望,先是溜去找到了饮品店,要一杯冰激凌这才小步地走着。 香草味的冰激凌不是奶白色的,有一点偏米白,看起来就不像原味的那么冰……这是奇怪的印象,是因为它们的外表,以至于产生心理效应。 这时候还有许多人都穿着厚外套或毛衣,但也有许多孩子手中捧着冰激凌,又嫌冰又一口一口舀了吃,或者举着冰棍啃,冷到不停地哈气。 樱子舀起一小勺,习惯性地哈气,就和小猫似的,实际性作用没有,心理安慰极大,吹吹之后才喂到口中,然后并不嚼,含住了等它化,到温度不那么冰了,这才咽下去,从口腔到咽喉、胸肺中一路,带来的感觉十分清凉。 一杯冰激凌见底,丢去了垃圾桶里,‘哐啷’一声,有些阳光洒下,经玻璃反射,路边有着些如水般的光痕,来来往往的人们没有留意到,樱子低头看了会儿,发呆一样,却是什么都没有想。 第129章 “风筝。”她一个人自言自语道,可是想到的是拨浪鼓。 记忆回到了许久之前,在儿童乐园里,有母亲在自己的孩儿面前摇着拨浪鼓,那一只鼓小小,也没有怎样的装饰。 两边缀着的弹丸在摇晃鼓柄时就会击鼓,发出声响,那是一个塑料小玩具,一点都不精致。 樱子见到过更繁复精致的拨浪鼓,在小山村里,守着落败的神社,独居的巫女,她有一柄金光灿灿、彩绳绚烂的神乐铃,可是更为珍视的是她自己在那几十年时光中打磨出的拨浪鼓。 随意发散的思维收拢在头顶的一只手上,她慢吞吞走在太阳光底下,虽说是不怕晒了,迈着小腿腿踢踢,可还是埋着头,偶尔摸一摸脑袋,还从路旁店铺的玻璃上看,确认头顶真的不烫,显得可爱又有点好笑。 由于被人摁头,樱子有点呆地仰头看过去……有一点,熟悉。 小小的爪子放在脸颊边,微微握住,她真的有好小一个,走在路上两步还赶不上别的大人一步,人潮来往着,就她落在了后边,慢吞吞一点不急,可也和别的小朋友都不一样,是会让人在意的小孩子。 银发女郎微微含笑,她有一双盈盈秋水般多情也无情的水绿色眼眸,带着黑色口罩和帽子,然而仅露出的眉眼间携带着丝锐利感,当探身弯下腰看小孩子时,就收敛了危险至极的锋芒,摸着她的头笑道:“怎么是一个小孩子?没有去处吗?” 看似美丽温和,实则她表达出的意思是,假若她是一个人、也没有去处,那么她就要拐别人家的小孩子去玩了。 樱子摇了摇头,她喜欢好看的人,不管是坏人好人,一股脑贴上去,晃着头发看地上他们两人的影子。 于是就被牵住手,一并向不知道哪里走去,而身边年轻漂亮的女郎慢慢悠悠重复道她之前的呢喃,“风筝?”她抬头看一眼天色,天气是差不多,可是今日风不大,风筝飞不起来的,才想要向她说明,然而就见小朋友又摇摇头。 “真是沉默寡言的小姑娘,但是谁叫你可爱呢?亲爱的,你可以叫我温亚德。” 在拥有两个名字的时候,显然是让人称呼自己的姓氏才不会出错,她眉尾高高挑着,眼尾也是斜向上的,在笑起来时就显得尤为真切和惑人,仿佛还带有几分少女感,本来口中是想说‘奇怪的小姑娘’,然而话到唇边,低哑婉转的语声不自觉就改得更柔和了些。 虽然小孩子难懂,也格外不爱说话,任是怎么逗都不笑不闹,但走了一路,她还是拿到了她的名字——樱子。 似乎平凡普通,但是,那是一个好名字,也是放在她身上最适宜的名字。 让人称呼她为温亚德的女郎先带着樱子去奢侈品店里逛,进店时摘了口罩,而冲看见她面庞后情绪逐渐激动的店员们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竖着一根手指在唇前,眉眼弯弯,笑意盈盈。 她的穿着打扮时尚潮流,但今日并没有怎样的过度装饰,在柜台上挑中了一条丝巾系在脖颈上,有心拿起了别的饰品在樱子身上比划下,奈何矮墩墩的小姑娘实在不适合。 导购站在一边,有点小心翼翼地凑上来,用格外低的语声道:“温亚德女士,请问,这是哪一家的小童星吗?”如果她们将来要搭档演电影的话,那就太好了,前有电影巨星宣布息影,然而转头迎来她的继任人,这不可能不让人激动。 温亚德极其轻微地挑动了下眉头,接着毫无异状地打破了她的猜测,口罩下的唇微微勾起,轻快地道:“怎么会,当然不是的,这是我在街上捡到的小孩子。” 话语中有几分郑重其事,可是她笑得恣意好看,显然这么没有防备心的小孩子也令她感到丝苦恼和担忧,奈何听者当做了玩笑,“啊,是带着出来玩吗?抱歉抱歉,打扰到您了。” 午餐在酒店餐厅里用过,至于下午么,温亚德推拒了原本的事情,专心致志带小孩,先是‘强迫’人家小朋友和自己一起午睡,揪她的小辫子不撒手,由于耍无赖以及气势迫人,成功拐了樱子去洗漱。 拆了包装替她挤好牙膏,她自己已经收拾完毕,手里丢掉了只包装袋,正在往自己脸上贴面膜,就看樱子站在矮凳上刷完牙后,接水往自己脸上拍拍,看得莫名发笑,从旁边扯下了毛巾摁住她,给她擦拭脸颊。 大毛巾一下盖上去,让樱子眼前什么都看不见,被摁着脑袋擦脸,就不自主跟着晃起来,和小不倒翁一样,因为她动作不像别的人那么轻柔爱怜,就鼓起了脸颊,露出要人哄的表情来。 温亚德发笑,手里的毛巾随意挂在架子上,就弯下腰去捏她的脸蛋儿,手感滑嫩,还有很软绵,看她还不大高兴就扯着自己的嘴角,故做出凶神恶煞的模样,“竟然在我面前撒娇,真是好胆子。好吧好吧,樱子,快来,快去给我捂床。” 说着伸出纤细的臂膊将樱子一下抱起,她竟然毫不觉得费力,单手抱起她还能再颠一颠。 酒店里布置的是豪华大床,樱子先埋了进去,一整个儿埋在被子下,好一会儿过后一只小小的手从被子边缘伸出,几下就挠出了一个供呼吸的洞口,温亚德没照顾过小孩子,更没见过小孩子中还有这样儿的。 拿出体型极小的手机给人发短信,边打字又忍不住看她埋在被子下一会儿一动,等消息发出去了,樱子也从一边钻出脑袋,小心地只露出半张脸,由于额前的散发过长,严格来说只露出了一点眼眸的颜色。 第130章 “坏。”她小声闷闷地说道,那一点露出的眸色因被遮掩着而显得昏沉了些,樱粉色变得深重,偏向猩红。 坏女人毫不在意自己所得到的评价,还不知从哪里拿出了支烟,在手里翻来翻去翻出了花,但是没有点燃,温亚德抬眼看去,小孩子的注意力跑到了她手上,就停下动作,虚虚地朝她一点,“是啊,我可是坏女人呢,但是某个小朋友为什么不喊人来救你?” 微哑的嗓音如带有磁性,一把钩子掉进了人心里,尤其当年轻的女星眯眼、眼睛显得狭长时,满满的狡黠乃至于冷酷意味溢出,危险的同时也愈发令人着迷。 可是被她‘胁迫’着的樱子,她在想她的问题——为什么、需要喊别人救命? “为什么,别人,救命?” 在危险的时候需要求助于别人?别人一定会来的吗?为什么,为什么要救命? 这是樱子想不大明白的事情,被子底下的手捧住了脸颊,她有十分好奇,然而温亚德看她的目光奇异之至,就一下一下把自己挪过去,脑袋贴在了她的腰侧。 温亚德侧头看着她,突兀地哼笑出来,手里的香烟丢去床头柜上,伸手抚着她的面颊,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但又略有点纠结,“哎呀,这个问题嘛,”她只是出来找乐子去逗小朋友,但怎么就碰见了这个孩子,真是让人不放心啊。 她缓缓地勾起个笑,有心想为樱子解惑,然而渐渐沉默了,只道:“你要明白,这是常识。” 【作者有话说】 过路人x41与克里斯擦肩而过的黑衣男人-禅院甚尔,保镖先生跟在金主女儿的身后,干了不少弘扬正义的事情呢,这次事件也是,当然不是打白工,转头就向老板要了补贴,因没有具体写到,所以在作话里说。 乌丸最近状态……感觉写文有一点难续,但是每期榜单要求字数是一定会完成哒,只是更新时间有点飘忽,致歉。 第61章 午睡起来后,樱子被拎去洗漱,就算和小猫猫一样扑腾着但又拗不过人,等抱了一杯奶茶站在游乐园大门口前时,还是晕乎乎地没大反应过来。 “阿嚏——”可能是空中飘着飞絮,导致了一个喷嚏打出,樱子揉着酸痒的鼻尖,不舒服到眼眸里水汪汪一片,于是揪过旁边温亚德穿着的米色风衣,把自己的面庞遮在那后边,自己也靠过去,鼓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就和性格怯生生似的。 熟知她胆大任性,随便什么人一勾都会跟着走的温亚德低头睨去一眼,有心想说两句可人家只是个小孩子,不知事得明明白白,说了也不会懂,略有些装模作样地笑叹出一口气,把被风吹拂到自己鬓边的头发别到耳后,然后扯出了她的风衣。 “樱子,带好口罩。”温亚德戳戳她的发顶,小小的发旋落在头顶正中央,一点不歪,她戴着口罩和墨镜,不欲让人认出自己,看小孩子被飞絮扰得可怜兮兮的模样,从衣兜里拿出备好的儿童口罩,给她递过去。 口罩。樱子眨着眼看看,手里的风衣外套没有了,她就捂着口鼻轻轻呼吸,看儿童口罩上印着简笔小猫,但她只是看,一点不动作。 “……不会。”不会戴口罩,她见到过别人、从医院里出来的人群中有时会有人戴着,但是她没有戴过,还是第一次拿到手,一手捂口鼻,另一只手就搭在口罩边缘上摸摸,口罩的材质是软的,是布料的那种绵绵的触感。 温亚德望着她,看她妄图踮起脚尖来看自己是怎么戴的,顿时感到好笑,眉梢眼角间的冷冽意味全都散去,突显出一分柔和来,“好吧,那么我来,” 蹲下身去,才伸手想把樱子落在鬓边的散发拂去耳后,然而她睁大了眼睛、好紧张的模样,一只手抓住了自己的头发,眉眼不大开心地摇头要躲,被她一把按住了,没办法地挠挠她下巴,尖利的指甲轻轻刮在柔嫩的皮肤上,却格外注意着力道。 “抬起头来。”带有命令口吻的话语出口。 并不是因命令或被威胁而抬起头,虽然她偶尔表现出很凶的模样,但樱子一直都没有从她身上觉察到丝毫恶意,有也只是调笑和逗弄,而她自己不在意、也不大能分得清,反正就是,‘听大人的话’。 乖乖地仰起了脸,说让她拿开捂着口鼻的手也挪开了,樱子屏住呼吸,等温亚德纤长漂亮的手指勾着口罩带,一下给她挂在耳后,没有带着一根头发丝落进去,动作灵巧十分,等口罩两边都挂好,又再把金属条调整服帖。 “真是不让人省心的女孩,来吧,让我们一起去游乐场里玩。” 口罩遮盖住了美艳的面庞,然而那一双水绿色眼眸顾盼生辉、意气风发,温亚德直起身,随意地拍拍落在地上的风衣衣摆,而后向樱子伸出了手。 模样乖乖的小孩子把手搭在她掌心,于是二人手握手,一起去玩了。 这是春假,放假第一天,游乐园里有许多大人带着孩子来玩,或者交好的孩子们结伴,致使游乐园里不说人山人海,但在玩项目时也有些拥挤、需要排队,好在游乐园建设用地够大,也各处都有饮料和饮食售卖,排队时能够去买一份吃着,还有套着玩偶服装的工作人员四处与人互动,一点也不无聊。 在排过山车的时候,樱子四处张望,有小丑装扮的工作人员在售卖气球,有一组气球拧成了花朵的模样,她看得目不转睛,而温亚德拍拍她肩膀,冲她挑眉,“想要?自己去买。” 第131章 气球小丑套着彩虹色的假发,色彩明亮且绚烂,脸上没有戴面具,涂画上去的浓重的油彩遮住了肤色,他涂了大红色的嘴唇,脸颊惨白,在面部还涂抹着更多的色彩,鼻子上顶着红色的小圆球,在他咧嘴笑或动作时,似乎会随着轻微弹跳。 小丑身上的西装外套和背带裤依旧是亮色,且印着条纹,布料材质只能说普通廉价,然而放在‘小丑’这一角色上似乎是合理且合宜的,他早就留意到不远处有个孩子看着他,尤其后来还走了过来。 他向客人俯身,单纯由气球编成的花拿在手中,一只手臂则与肩平行展开,是恭谨而卑下的姿态,涂成猩色的嘴唇裂开,他没有起身,只抬起了头看这位小客人,语声温和,彬彬有礼地问道:“您要取走我手中的花吗?” 气球花并不精致,但是小丑故作出珍视的模样,将之背在身后,他见面前的小姑娘只望着他而不说话,便直起了腰,不自觉地变为有点类似芭蕾舞起舞的姿势,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别扭感,但他仍旧在等待她的回应。 “您需要支付报酬,亲爱的。”他的语声中含带了一点儿悲伤,为他的客人竟然有如此不知事。 樱子从她的衣兜里取出一把硬币,她的手很小,抓满硬币的时候要小心会从手指的缝隙间漏出来,好在一枚都没有掉,‘叮铃哐啷’几下全都落在了小丑宽大的掌心间,一个人不问气球价值多少,一个人倒也收得心安理得。 小丑收好了他得来的钱币,随意地把气球花递到樱子手中,这时候就不如一开始那样故作出的卑躬屈膝。 但是他转身才走出了几步,就有人牵住了他的裤管——由于她人太矮,而小丑穿着的背带裤是连体,步伐被阻碍了,他笑得不是很好看地回过头去,一字一句道:“小店经营,已出售的气球概不退换。” 面对他脸上会有些狰狞可怕的油彩,很小的孩子点点头,但还是抓着他不放手,继续把气球花递过去。 “给你,花。”属于孩子的稚气软和的嗓音响起,实则语气平平,都没有一点儿起伏,有点木木的,樱子不太爱说话、不会和人交流,平常时候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有极少的某些时刻会用长句表达出所想。 小丑笑了出来,又恢复到一开始温和有礼的模样,但没有对她体贴地弯下腰,只看她费力又固执地抬头,而自己歪着头问道:“要送给我你的花吗?为什么呢?假如我不接受?” 温和的笑语中满含挑衅,哪怕面对的是个小孩儿,他都古怪地不退步或者说是不妥协,却没有强行地扯过自己的裤腿,只是站在那里,目光居高临下,眼里有着冷冽的奇异之色。 樱子举着气球晃晃,气球编织出的花,花心用了亮红色,花瓣粉色,底下的叶和茎则是嫩绿,她抓着茎干摇晃,气球花重茎轻,就跟着大弧度地摇晃,一下下砸在小丑的衣上,他也不为此生气动怒,但固执地一定要得到个答案。 “不要花,它给你。”樱子重复道,和前一句的意思几乎相同。 可是游乐园里的小丑无动于衷,樱子终于仰头看累了,脖子酸痛,就去看附近别的小孩子,想送给别人。 陡然间小丑先生动了,他双腿不动仅仅弯折下了腰,握住樱子拿气球的那只手,神情很是奇诡地笑道:“我的花有灵魂吗?它的主人有为它赋予意义吗?谁从我的手中带走了它,谁将它归还于我?” “你的灵魂呢?亲爱的,” “我倘能找到你,我会爱你的。可是你在哪里呢?”* “要是剥夺你的眼眸,拿走你的嗓音,把他人给予你的全部一切和你所拥有的无论有没有自我意识或感知到的情感、事物都抹去,在那剩余的苍白虚无里,最后我们能找到一个灵魂吗?”* 小丑先生说着奇怪的话,然而他抓着她的手温暖宽厚,在最终高高扬起的嘴角放平,流露出一丝温柔,那双灰绿色的眼睛向她眨眨,“你应该要学会反驳我,亲爱的。你当然具有灵魂,不,我想我应当向你道歉,怎么能说那样的话呢?” “长大吧,如花一般。但你的灵魂清澈,如浸在水中无瑕明净,你的心如钻石,会比极地的冰川存在更久。” 他取过了那朵气球花,迈着步子闲散地离去,当然,也推走了他的气球贩卖车。 目送走了真的很奇怪的小丑,樱子又一跃一蹦地回到队伍中,她买了气球又转头送出去,就像只花了钱而什么都没有得到,但她弯着眼尾有十分开心的模样,在走近了温亚德时,直接扑过去抱住她的腿。 银发女郎挑着眉问她,“怎么了,有这么开心?”她都快要对逗小孩子这件事完全彻底地失去兴趣了,小孩子太好哄,不满意,小孩子不哭不笑不闹,还是不满意,但在看到别人家孩子闹腾个不停时,显然还是觉得自己拐来的这只要好些。 她拿手机和人发着消息,就没留意樱子一个人去买气球这件小事,只看到最后小丑拿走了气球,小孩子手里什么都没有就回来了。 随手撩拨着樱子毛绒绒且细软的头发,温亚德神情认真地听她慢慢、时有停顿地讲。 “买气球,还给小丑。他问,灵魂。” 语声轻轻乎乎,不具有什么气力,慢吞吞倒了出来,然后樱子肯定地点点头,一身毫无忧愁的快活气息传达出来,“我有灵魂。” 第132章 “是为什么呢?”温亚德笑着问,有些讶异地看着樱子。 轻风乍起,吹动了樱子鬓边的散发,落在眼上的碎发也微微而动,她抿着唇,微不可察地弯着嘴角,一下答到:“因为,樱子。” 有很多很多的人看到她了,即使她自己还什么都不懂得,天真懵懂得令人发笑。 【作者有话说】 过路人x42 *摘自威廉·萨默赛特·毛姆《剧院风情》,第二句有改动。 樱子(写日记):记,奇怪的小丑先生。 第62章 从过山车上下来的樱子脑袋晕乎乎的,一啪叽倒在温亚德的怀中,她只有很矮很小的一个,而温亚德身形高挑曼妙,就只到她的大腿根部,瘪着嘴埋头在她的怀抱里,头发是毛毛糙糙的,刘海都被吹向后,露出了肌肤光滑柔嫩的额头。 先前玩项目时就已经摘了口罩,温亚德出门前又给自己做一点伪装,看起来与之前差别不大,樱子看不出来,她认人不大认脸,可实际两张脸庞就算眉目相似,却也有着极其清晰的分别。 笑着抚她的额头,温亚德难得地露出了温和神情,“好了,别撒娇了樱子。”慵懒的语声被她说出显得似若缱绻,惹来旁边一人的侧视,但是她们都毫不在意,樱子昂起了小脑袋,唔哝着道:“头发。” 要人给她理好头发,因她委屈巴巴的模样,温亚德就带着她坐在了路旁的长椅上,然后侧身面对面坐着,任由她不开心埋头,而轻柔细致地给她重新梳理头发,好在只是风吹乱了散发,而两侧垂着的辫子没有松散。 “会害怕吗?”过山车的轨道弧度极大,还有数道翻转,整个长度也不算短,一坐上去当行驶时几乎抬不起头,或者眼睛都睁不开,连呼吸都变得费力极了,大人就说还好些,但从上面下来的小孩子或许会有些不适。 她自己的一头银发也有些乱了,但只是随意地将头发拂去身后,纤长的手指在其中穿过,如魔术一样,两三次后就恢复了柔顺整齐的模样,她低眸看着面前的小孩子,慢慢地给她挑理乱飞的散发,让它们都落回原位。 额前的刘海终于都回到了原位,落在眼前、略微遮住眼眸,樱子有些开心地晃晃,在摇头,这个时候才想起温亚德的问话,好慢地出声:“不怕。” “好玩。”樱子喜欢那样肆意地感受风,在过山车上时,抓着约束装置的手有松开一点点过,猛烈的风吹进她张开的手里,就像是握了满手,可风又是自由的,只能被感受而不能抓住。 说着就不由晃动小腿腿,樱子弯了眼尾,然后把自己贴近温亚德怀中,她总是会亲近陌生的人,或者说是不排斥与人靠近,自己总是不知分寸、随性而为,被哄就会很乖的靠过去,在偶尔-极少的时候是会‘撒娇’的。 温亚德摁住她的后脑勺轻轻地揉了下,她的笑容美丽而不具有危险性,收敛了一切锋芒,弯下腰手肘支在腿上,掌心撑着侧脸颊歪头看她,“樱子是谁的话都会听吗?” 这么乖巧可爱的孩子要是被拐了可怎么办,真是一点都不让人放心。 手指一下下点在自己耳廓位置上,她说道:“走吧,我们去给你找个保姆带着,免得丢了还怪让人伤心。” 她没有说要是她丢了会让谁伤心,但伸出一只手支在樱子面前,欢欢乐乐却不笑的小孩子一下把手搭上去,她们牵住了手,然后一并向游乐园里别的设施走去。 鬼屋后有一片荒芜的地方,因面积不大不能投入使用而空置,生长着的一簇竹林才只有两三米高,黄金竹长得不粗壮,枝干呈现出黄色,竹叶还有着几分枯黄,是营养不良的模样,生长状态因无人照管而显得有些差。 竹叶被风吹动,发出如细雨落下的簌簌声响,樱子仰头看头顶上的竹叶,而忽然发现视野边缘有一片银长发划过,但是温亚德正站在她身后,所以不是她…… 当转过身后,就有一笔深浓至极的黑色映入眼底,有着一头璀璨的银白色长发的男人双手揣兜站在那里,他身形极其高大,肩背宽阔,浑身都被掩在长长的黑风衣下,他的身上像是只有分割明显的黑白二色,连被帽子和刘海半掩着而露出来的半张脸都呈现出冷白。 “贝尔摩德,”他的嗓音低沉嘶哑,气势愈发冰冷严酷,然略带着烦厌口吻地道,“我不记得现在有什么任务需要我和你对接,还是说,你已经学会对boss阳奉阴违了吗?” 从发隙间投出的目光带有绝对冷漠的打量意味,显然只要他口中的‘贝尔摩德’的回应不足以使他打消疑虑和杀意,那么在下一刻就会真正地开枪。 “呵,”假名的姓氏为‘温亚德’的贝尔摩德轻笑了声,唇边勾起的笑弧透出危险,却又有着惑人的风情万种,“怎么了,来看看我们的大忙人都不行吗?” 毫不把这样的针锋相对看在眼中,贝尔摩德从兜里掏出手机丢向黑衣男人,被他张开手掌接住了,看了看小小的屏幕上显示的内容,身上的杀意顿消,唇畔弧度平平,没说什么直接把手机丢了回去。 樱子正站在贝尔摩德脚边,她有些好奇这个和‘温亚德’熟识的人,因为他的装扮和许多人都不一样,尤其他的银白色长发有十分美丽耀眼,她也并不害怕其人。 注意到这道视线,穿着黑风衣的男人低头,左眼并未被遮盖多少,极为冷冽的墨绿色瞳孔将焦点聚在她身上,蹙眉冷道:“你的任务难道是带孩子吗?” 第133章 下一句话就是:“她是谁?” 如果是无关紧要的人,哪怕是个孩子也会被他毫不留情地处理掉,这就是组织的行为准则,将一切危险抹除,不管是否是无辜之人,他正在衡量这个孩子是否具有价值,但留意到她眼眸天真烂漫,幼小的身躯也没有经过训练、不具有怎样的力量。 他的语声愈发危险,萦绕周身的气势深沉,冷笑着,“你是终于丧失人性了吗?觉得自己年老无力,决定开始培养小孩子作为工具?” 其中有敏感词汇戳到了贝尔摩德,她面上笑容不改然而眼眸渐冷,抬起腿就向他踹过去,动作迅猛而极具力量感,在他躲避之时,面庞年轻漂亮的女星再度扬起了笑,手中不知何时掏出了枪,正指着他的太阳穴,“闭嘴,” “你是在挑衅我吗?琴酒,” “虽然我们的确丧失人性,但也还没有到这种程度,能做出这样的揣测,别说我了,琴酒,你是在侮辱自己的人性吗?” 两个人目光交汇,同时冷笑了声,琴酒道:“收好你的枪,你在对着谁?” 琴酒站在原地未动,之前躲避攻击也只是侧身,贝尔摩德慢条斯理地把枪重新别在腿侧,接着摸了摸旁边半点不见害怕的小孩子,手指挑起了她的下巴,看她眨着眼,想了想后漫不经心地道:“你就当做这是我的孩子。” 琴酒半点不信,“你还能与人坠入爱河?真当自己年轻吗?得了吧,贝尔摩德,你自己当保姆还想要组织来帮你带孩子。” 可贝尔摩德不再动怒,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试探出了琴酒的底线,多少放心了点儿,只轻笑了下,弯着腰,哪怕是有风衣遮掩着,腰线依旧漂亮,略微弯曲的银色长发从身后滑到胸前,她挠挠小孩子的下巴,“这位小朋友叫樱子,我要去出任务,日后就拜托你了,琴酒。” 说完就拍拍手准备撤,而看樱子还很迷茫不知所措的模样,就戳着她头顶的发旋,往琴酒那里一推,“好了,这位是gin,以后他能照顾你,” 照顾的意思是以后有事能去找他,或者他看顾着点儿,别叫笨呆呆的小孩子真被人拐了去,要是落在一些组织或实验室里,也能有人看着去捞。 收敛了危险性,仪态万千的年轻女星走出几步后,冲樱子招招手,“那么再见了,我的小姑娘。” “再见,琴酒。”唯有这句话杀气腾腾。 荒竹林里,看着贝尔摩德毫不留恋地远去,没有回过头一次,被留下的琴酒低头,看着这个被托付给自己的小孩子,嘴角扯出个冷酷的弧度,“‘樱子’,是么?” 她才不过七八岁的模样,表情天真烂漫,略有点呆呆地仰头望着他,她很轻很轻地呼吸,手背在身后握着,而肩颈有点向前倾,是无害的、没有丝毫警惕性的姿态,她不知道自己招惹了什么人,也不知道他们的具体身份。 ……啧,贝尔摩德什么时候养起了孩子,竟然还是个胆大的孩子。 心底划过暗沉沉的思绪,对上她烂漫的樱粉色眼眸,他纡尊降贵般地俯下身,身后的银白色发丝垂至胸前,就也落在了樱子面前。 来不及看他蕴满冷酷意味的墨绿色眼眸,樱子就被那缕发丝夺去了注意力,眼睛随着它转,还有点蠢蠢欲动、想要去抓它。 琴酒的观察力何其敏锐,因觉出了这一点,而觉得小孩子果然麻烦讨人嫌,左手从衣兜中伸出来,抬起她的下巴,看樱子不仅不害怕,因他们的脸庞靠近了,还有一点想要蹭上来。 “……不许撒娇。”他沉沉地道。 松开捏着她下巴的手,指节就敲在了她脑袋上,“以后我带着你,注意距离。” 【作者有话说】 过路人x43我:琴酒,漂亮男人。 基友:帅哥就是值得形容词。 第63章 在琴酒才说完‘注意距离’的话,在三分钟后就不由得蹲下身,任由长发和风衣逶地,臭着脸飚杀气,还得要措辞委婉、语声尽量温和地哄孩子,别扭得那双冷色调的眼眸愈加暗沉下来,神情极度严肃一样,满脸写着不耐。 “这有什么好哭的,不就是……” 话语顿在了这里,他想了下自己日常所用的力道,天天持枪,还有训练、对战,再看面前瘪着嘴不高兴,被头发遮着的眼眸里晃着水色,她正捂着头,一副委屈且可怜的模样,因为脑袋痛痛,就也埋头不理他,一句话不说。 沉默了下,琴酒很想甩开她不管,一走了之,然而莫名脚底下生根就扎了这里,只好垂着眼,生疏地抬起手,在她抬起的有点小心和怯怯的注视里,放在刚才敲到她头顶的位置,极其轻微且嫌厌地揉了一下,立马就收回手。 半张脸颊的肤色冷白,那只垂在身侧、指尖向下,似乎有些无处安放的手也一样,他嘴角向下一扯,冷道:“现在好了吗?” 说完了起身,转身就走,可是他步子迈得大,风衣扯得猎猎,后头樱子小跑着都追不上,终于在鼓起一口气跑上前时抓住了他的衣摆。 微小的力道牵着自己,琴酒骤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深远的目光居高临下地投下,樱子跑得急了,一头栽向他,虽然不耐烦,但还是伸出手一把揽起了她,“原来你这么没用的吗。”听着还似乎失望非常、对她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期望。 斩断了一点儿念头,琴酒回过神,想着牵她的手总能带着走,然而樱子太小,跌跌撞撞,跟不上步伐一直撞向他的腿,到后面就是快被他从地上拎起来,小猫猫一脸茫然无辜,因被拽着手还感觉到了痛。 第134章 “琴酒,”樱子急促且细弱小声地唤道,可是没有被理,就再唤道:“gin,” 语声就和小猫呜咽一样,他原本冷着脸大跨步地走,是不理会她的,但听见了唤声又没忍住第二次停下步伐,“你想怎样,说。”浑身杀气腾腾。 握在掌心的手柔软无力,还有着暖和的温度,他紧紧梏着她的力道放松,看他自己把小孩子的手捏红,又是不大高兴的模样—— 他们两个人都是不大高兴的模样。 嫌恶一般地松开了她的手,樱子扑在他的风衣里,埋进去了好一阵儿不说话,然而表现得不耐的琴酒没把她推开,冷酷的目光落在她后脑勺上,还有那仿佛轻易就能够歪折和捏碎的颈骨。 他手揣回了衣兜里,静静地等她平复心情、做出反应,衣兜内的手微动,有心想在烦躁时拿出烟抽,但又顾及到小孩子,等樱子的呼吸声终于恢复了轻轻悠长的频率,明明有被苛待,可是她不生气,只是噘着嘴向他伸出了手,想要去够他的胳膊。 琴酒保不准小孩子的思维和想法是怎样,蹙着眉心,干脆顺着她的意愿弯下腰,就看樱子抱住了他的臂膊,而还继续往下拉,之后蹭在他胳膊上遂愿了,这才不再动。 “你是狗吗?什么都不会,只会依赖他人,靠别人施舍的善意过活。贝尔摩德怎么会对你这样的废物心软。”他的用词刻薄极了,冷笑一声。 “废物,”樱子没有听清他说得很急的话,只是从中提取出了‘废物’这一个词汇,因为不明白就重复了一遍,她眼里好奇,但是还记得之前琴酒问她想要怎样,就轻声软和地答道:“你可以、抱我吗?” 她张着天真烂漫的眼眸,不仅不惧怕,还提出了在琴酒看来算作是冒犯的请求,但是她连‘废物’这个词汇都不了解,看着她,琴酒觉得自己无论怎么回应都不具备威慑力,沉默了下,厌烦地拧过头,然而胳膊从她怀中抽出来,直接一捞。 “废物,就是没有用的、失去使用价值的东西。”琴酒冷淡地解释道。 ‘噢’一声,樱子似乎懂得了,但是她问,“那,花也是废物吗?” 那是一个非常奇怪的问题,一般人不会想到追问‘长在路边除了观赏一无是处的花是不是废物’,毕竟欣赏也不是人人都看,有的人喜欢,也有人花粉过敏或厌恶非常。对于与己身无关的事情,只有少部分人会施加评判,而说实在,这是一个需要从多角度考虑的问题。 樱子不顾抱着自己的怀抱冰冷,脑袋靠在了他宽阔十分的肩膀上,手抚着自己脸颊快乐地道:“去玩!”闻言,琴酒吝啬地没向她瞥去一个眼神,“不去。” 走在游乐园内部通往外面的道路上,一路弯弯绕绕,荒芜到不见任何人,即使能听见游乐园内众人的欢声笑语,却像是隔了很远一样,琴酒黑色的帽檐下,发丝盖着眼,露出他挺拔的鼻梁和扯得平平的嘴唇,“难道你觉得自己不是废物吗,樱子?” 她想了想,不知道自己应该要说什么,转头就忘记了,去够琴酒披在身后的长发,她喜欢好看的事物、璀璨的色彩。 “花也没有,它应该做的、需要它做的事情,”樱子慢吞吞地道:“除了开花。” 意外地琴酒冷笑了声,“原来还不是蠢到无可救药。” 樱子摸着他的头发,下巴支去他颈窝,“那我,有什么用?” “闭嘴。”就算不是蠢到无可救药,但仍旧是笨得令人烦心。 …… 在游乐园只玩了一个项目就被带出来了,可是时间也还早,樱子想要去玩,但是琴酒偏不让。 作为小孩子根本不能动摇大人的决定,让琴酒带她玩,不让,她自己一个人去玩,还是不让,直接被一路抱着,然后丢进路旁停着的车里,在驾驶座上有着一个身材健硕的黑衣人,挎着方墨镜,看见琴酒带着个小孩子回来,从前头向后探头。 “大哥,这是绑架了个孩子回来吗?咱们要去做什么任务吗?” “是撕票埋尸还是——” 琴酒坐进来后‘哐’一声关上了门,“闭嘴,伏特加。就算你没有脑子也不需要表现得人尽皆知。” 樱子就看着方块脸、古铜肤色的男人听话地拧过头去,端正地坐在驾驶座上,然后后视镜里又咧开嘴,“哦,那我们现在要去哪儿啊,大哥?”但无论怎么想都没觉得自己有做错或者说错话,他们这行的总不能不拐小孩还带孩子吧? “我们真不是要撬开她的嘴问什么情报吗?”嘴巴一瓢问出口,伏特加猛然往下一缩头,虽然他是诚心发问,但出口之后就直觉自己可能会挨大哥的打,果不其然在后视镜里看到了大哥危险的目光,他为了不在什么时候挨枪子儿,扯平了嘴角,若无其事地抖抖手发了车。 琴酒沉默了下,他身形高大,哪怕在坐下时也几乎将樱子完全笼罩,但他们之间隔着一拳距离,樱子坐着两手撑在身侧,没会儿揪揪自己鬓边的散发,“琴酒?” 他不做回应,霎时间车内一片静默,分明已经心情极差,不耐烦应对两个蠢货,但和蠢货僵持着难道就显得他聪明了吗?车内似乎有指关节摩擦而发出的声响,琴酒低头看身旁坐着的矮子,“你家在哪?” “不回。”樱子昂起了头,还在鼓脸,她就是不要回去。 “别让我说第二次。”琴酒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第135章 一大一小两个人对峙,而前排的伏特加战战兢兢,当琴酒意识到这个小孩真就倔着不说,他直接道:“那就去最近的安全屋。” 车辆开始行驶,然而没人说话,气氛沉闷无比,樱子逐渐困了,虽说有睡过午觉,但头一回坐过山车还是有些过于刺激,让她的精力减少了许多,变得昏昏欲睡,原本靠在一边车窗上,可是城市道路上有红绿灯,还有别的车辆超车情况,伏特加又格外不服输,她就脑袋一会儿一点。 当一个急刹差点从座位上翻下去时,旁边坐着的男人伸手将她揽住,他的黑风衣外套总是冰冷的,樱子昏沉沉里被动地靠过去,脸颊贴在上边时一个激灵,有短暂地清醒下,之后眼睛又阖上,困得眼睫颤颤,却没力气和意识睁开。 她困到了极点,在车辆终于驶到地方,下车时琴酒想示意伏特加来带她进去,然而靠在他身侧的小姑娘始终埋头在他胳膊和座椅靠背的空间间隙里,贴得有些紧了,伏特加才张口想要像往常那么大声说话,琴酒就一个眼神递过去。 被大哥盯着的伏特加诺诺不敢言,安静且麻木地转开了脸,纵使瞳孔地震,对大哥竟然对这个小孩忍耐度那么高而震惊,怀疑她是否是大哥的什么亲戚还是孩子,但脸上的表情只显得更加严肃,且坐得腰背挺直,严阵以待,表示自己闭嘴且不动。 在某些时候少说少做,是赢得大哥赏识的秘诀之一。 ——虽然总有时候挨更狠的骂、更毒的打。 【作者有话说】 过路人x44伏特加在琴酒手下生存秘诀:写了一厚本子,似乎全都对,但似乎又全都不对,明明上次对的事情,在下次哪怕完全照做都有可能惹来暴躁大哥的死亡凝视,而在下下次故意做相反的事情,招来一顿毒打。 评论数过400,目前待加更数为3。 想要评论,呆呆…… 第64章 半梦半醒间,是琴酒抱着她去到屋里面,似乎是很小的公寓房,樱子趴在他怀里,小孩子身体太软,抱哪里哪里就陷下去,才走出了十几步,琴酒就不得不调整手臂,只求揽住她而不掉下去。 额前的散发一直晃,遮盖在眼睛上,让半睁的、没有焦距的眼眸什么也看不清,她轻轻地呼吸着,偶尔呼气的末尾会颤一下,樱子抓住了琴酒的风衣,手里似乎还捏到了他的头发,力道十分微小。 琴酒任由着她这样一点儿的‘冒犯’,反正她身上毫无危险性,在她并非敌人或目标的时候稍加纵容,他这点忍耐还是有的,把她丢在了床铺上,动作随意但并没有令她感到不适,随即扯过来一旁叠放得整齐的薄被。 因为是一条腿屈膝跪在床铺上,就有长发不由自主地落在身前,拂在樱子身上,琴酒把薄被给她盖好了,原本已经扯到了头顶,但看她睡得迷迷糊糊也不知道自己动手,就再拉下来,露出稚气白皙的面庞。 进屋时空不出手,而现在手中的人放下了,他抬手摘下了自己头上的礼帽,一头银白色长发随之一动,室内没开灯,光线暗沉,然而露出的肤色冷白,琴酒甩了下头,额前过长的刘海被甩去一边,色黯冰冷的墨绿色眼眸瞥去一眼窗外。 礼帽放在床边,琴酒惯性地从衣兜里掏出支烟,才要放在唇边,然而懒厌地看身前的小鼓包,沉默不动了会儿,又将之收回烟盒。 “……真是麻烦的小鬼。” “我还真是在带孩子么。” 他低声地喃喃自语着,站起身,随性地理了把长发,重新把黑色礼帽戴好,听见门外有伏特加刻意压低了声音的一句“大哥,出任务了吗”,他出去了又回来,臭着脸把一张小纸条贴在樱子面颊边。 窗帘合拢,室内愈加暗沉,琴酒迈着大跨步离开,顺带带走了伏特加,风风火火去出任务,需要踩点两处地方,虽然手下已递交了报告,但为了能一举击毙目标而不是任务失败、打草惊蛇,实际场地情况还是需要考察;有五人情报需收集,是伏特加的任务,到了该汇报的时候;还要监视一个目标的行动,与他们部分路线恰巧吻合,就顺手接了…… 再耽搁下去,任务堆积是琴酒最不愿看到的情况。 当樱子睡醒过来时,迷迷蒙蒙挣扎了好久才睁开眼,脸颊蹭在被褥上,看到了一室昏沉,还以为到了晚上,并且脸颊边有不舒服,伸手摸就抓到了一张纸条。 纸的边缘处锋利,刮得手有点痛,樱子光着脚踩下地,而等爬在飘窗上拉开了窗帘,一下外边的光照进来,就不由得闭眼。 眼睛被光刺得差点落下泪来,樱子保持着自己拉窗帘的姿势不动了。 窗外是傍晚。和许多个傍晚一样,平平无奇,没什么值得留意的,在钢铁丛林中看不到天边的景色,只有栋栋高楼林立,看它们一块块、排列得整齐的玻璃窗上反射出光彩。 樱子坐在飘窗上,摸了摸脸颊就看纸张上龙飞凤舞的字迹,大人的字,很多都是弯弯绕绕的、让小孩子认不清,好艰难才认出了几个词,好在也没有写很多,大概意思是:睡醒了不许乱跑,待在这里等他回来。 但是今天她都没有怎么玩,把纸条放下,去穿自己的鞋袜,之后出去看,琴酒也还没有回来,就去打开门,一下跑掉了。 从不知道哪里出发,顶着睡醒过后毛毛糙糙有些乱的头发,樱子走在路上,有人牵着泰迪,浑身棕褐色的卷毛小狗冲她吠,然而并不是感到威胁或讨厌,是因喜欢而试图围上去。 第136章 樱子退后一步,低头看一眼它,见它被它的主人牵住了,立马小跑着离开,她不喜欢小狗,尤其是不好看的卷毛小狗。 跑走以后有电车驶过来,不想要再遇见小狗,就一下跑上车,干脆回去了住宅。 等走在了熟悉的那条道路上时,天色已经变作了昏黄,天边有着许多奇形怪状的云,有的聚有的散,太阳逐渐落下,于是远处的山和房屋全都暗沉了,他们沉默在暮色里,失去颜色。 山的轮廓如巨兽脊梁一样起伏不定,蜿蜒着直到在某一处被截断,或许时被房屋、树木遮掩,或许那里是它垂落的尾,因而陡然向下。 走去了住宅前,她踮起脚尖摁门铃,很快门开了就一下溜进去,然后被牵去楼上自己的房间里,要洗漱换衣,还有头上乱乱的毛毛还要梳理。 抹了脸换上居家服,苏菲在梳妆台前给她编辫子,樱子翘着小腿腿晃,忽然耳边传来温和的语声,“今天有不开心吗?”从这栋住宅的小主人进屋时,她就敏锐地觉察到她没有往常那样的活力,于是问道。 面对她的问题,想了好一会儿,樱子才天真无邪地问到了一个有点与此相关,可是又很奇怪的问题,“不开心是什么?” ‘喜欢’已经被定义,开心的话似乎也能够理解,可是与之相对的呢?那些词汇又是什么样的? 苏菲已不年轻的面庞上轻笑了下,她没有过孩子,没有养过像樱子这样的小孩子,可是面对她时有满腔爱怜,她想了想,“嗯?或许,是像下雨天里,细雨打湿了花朵,行人都走得匆忙,他们都不看它了。” 面对小孩子天真无邪的发问,她的回答也充满了童真,下雨和不看花之间的逻辑没有那么确切相关,可是樱子好像能理解,‘噢’一声点头,但是雅各布也有和她说,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某些时刻正确的答案放在不同的时间和地点,又会有偏差和错漏。 “那,为什么会不开心?”她还是没有想到自己具体想要问什么,只能这样笼统地问道。 一侧的辫子已经编好了,但是苏菲从镜子中看到她满脸疑惑,另一侧的头发还是散着的,“已经是晚上了,不梳辫子了好吗?” 有点不明白为什么梳好一边又说不梳了,但樱子点点头,这又没有关系,于是就抬眸,看镜中苏菲的手指灵巧,不太慢地松开了编发,而后拿起木梳梳理……今天系了一天辫子,当散开时,就是炸毛猫猫。 苏菲站在她身后,虚虚地将手掌放在她肩上,而后弯下腰,笑看她们的视线在镜子里对上,她总是不急不缓,看起来没有什么大的情绪起伏,存在感被压得很低,只是默默地做着事,从不主动彰显自己。 “是怎么了呢?”她嗓音粗粝却柔和地问道。 樱子又不大高兴了,撅着嘴巴揪自己鬓边的头发,向后靠在苏菲的怀里,小声慢慢地道:“拉着我,走,不和我玩。” “那么,樱子小姐,就像是我刚刚那样。我在要求你、为你提意见,而还有别的很多人,他们走到你的身边,无论初衷是什么,为你好或满足自己的私欲,总是会限制你。” 苏菲是在一片农场里长大,没有经过怎样的教育,每天都是在驱赶牛羊、收割牧草,在原野上奔跑,而头上还有三个姐姐、两个兄弟,就像是农场中的野草那样随意地生长,终于长大,却也遭遇不幸,被迫离开家乡。 她总是不爱说话、不爱表达,沉默地做自己的事,也不懂得什么大道理,一直勤勤恳恳干活,去到一家,等到被辞退,又去到下一家。 雅各布先生只是一位无甚出奇的雇主,或许外国人的身份在这片对于他们来说都是异国他乡的土地上显得特殊,但她同样不觉得什么,不想要探知自己的故土,对亲人的现状毫不好奇,如野草一般沉默着。 而最终她见到了这个小孩儿,还得到了照顾她生活的工作。 樱子,是什么样的小孩子呢? 像是蝴蝶一般,可她的翅膀并不斑斓,还有几分灰扑扑得不起眼,唯有飞在天际、被天光照耀着时,翅膀上的每一片鳞片都流转着光彩,当她停歇在自己的指尖,就会有令人泪流的感动生出。 苏菲的眼角绽着细纹,粗糙的手抚在樱子的肩上,试图给予她力量,“当你长大,当你越试图理解世界,就会受到无处不在的隔阂阻拦,它们像是一道坚不可摧的牢笼,却又组成了这整个人类社会。” “您愿意长大吗?”她将话题扯了很远很远,那都是樱子所不明白、所不理解的事情,她因知觉到自己和这个世界间的距离而茫然无措,空荡荡的感觉总是萦绕在身边,可是当‘看到了’这个世界,又会有畏怯生出。 她吓到了这个孩子,一下起身,要从房间中跑出。 有看到她茫然到似乎将要落泪的模样,苏菲还从未见到她有露出过这样鲜明的表情,却并不觉得欣慰,只有心下的沉闷,还有一点点细微而绵长的钝痛割锯着心脏,让她不知道自己说出这些话是否是错。 但是,还能得以补救。 “樱子小姐,雅各布先生有很爱你。”她说。 樱子迟疑地站在门边,有些呆呆地回过头。 苏菲站在那里索寞地笑了,灯光在她面部分割出光暗,可是只显得愈加柔和,她的语声轻轻,“当然,我是想要说,” “还有很多人爱您。” 第137章 即使那些‘爱’之间有着太多的分别差异,可它们无疑是爱,是伟大且崇高的情感,真切源于他们内心,是不容置疑的。所以,不要怕。 【作者有话说】 隔壁新预收,《王座上的魔王被掀翻了吗》,简略文案: 在这个被所谓‘神’的存在庞大且扭曲的阴影所笼罩的世界,阿萨莱亚成功长到十六岁,但在一日非常不幸地觉醒了异能—— 【金属·绝对坚固】 简而言之,效果就是他抡在手中的钢管撬棍永不弯曲。 这里是一只打架会抡钢管/撬棍的红发少年系大魔王,或者,是一只克系军装大魔王。 灵感来源梦境,人设看书封。 隔壁《文明使徒》的人设封面也已放上。 第65章 樱子有很不知事,而身边的人都纵容着,任由她这样自由散漫地长大,存留了天真无邪的性子,也没学会要警惕戒备他人。 在商业街上买冰激凌时,有人在店内折着纸玫瑰,那似乎是一家精品店,但店主在巨大玻璃窗边的桌上摆了许多用作手工的道具,临窗专心致志地折着纸,偶尔会向外看,而看她路过时就甩手将人招进来。 “你看看,像是花吗?”店主是二十来岁的女子,笑着的时候温婉尔雅,她将手边的一朵已折好并染色完成的纸玫瑰展示给樱子看,捻着同样是纸质的茎干转动,折玫瑰的纸张选择的具有一定纹理的绒纸,柔软但易定型,于是当折成后就有了轻微质感,在花下还有精致的绿叶衬托。 樱子坐在她身边的椅子上探头去看,由于个子太小太矮,店主将拿花的手降低了高度,也更挪近些,让樱子不必伸长了脖子看,她有些喜欢这朵纸玫瑰,想要伸手去触摸,于是店主交予她手上。 摸着它柔软的纸质花瓣,樱子想了下,“像是花?”她有了些疑惑。 纸张,折成了花的模样,那么它是花还是像是花? 一旁手上仍忙着的店主侧过头看她,看小孩子轻呼轻吸,坐着的椅子是大人的椅子,于是脚尖没有落地,轻微微地晃着,因为想看她动作就把身体向前支,胳膊肘撑在对她来说实在有些高的桌面上,而又两手捧着脸。 就像是把自己趴在桌上的一团儿,细嫩的腰肢狠狠向下弯着,店主腾出一只手,摸摸她的头,“这个坐姿不好,换一个,” 这样叮嘱过后,看她又坐直了、把两手撑在座椅上自己身体两侧,才重新收回注意力,笑道:“为什么它不可以像花呢?” 这就有一点像为贞一木给她讲的辩论,樱子不大懂,但是昂起头,诚实地问出了自己的疑惑,“纸花,是花还是像是花?”这其中的关联和分别似乎弯弯绕绕,她想知道答案。 轻笑着,店主并不为难小孩子,道:“毕竟是纸花嘛,像不像真花呢?” 对她所疑惑的内容加上了更加精准的定位,这样一下就能理清逻辑,樱子望着她手里又快成型的一朵纸玫瑰,有些乖巧且呆呆地点点头,又摇头,“有点像。”但是也没有很像。 真正的花朵要娇艳鲜活许多,可是纸折的玫瑰,也的确是像花的形状,这是很轻易就能够看出来的。 樱子在店内玩,跑去看货架上的商品,有许多玩偶摆放,还有饰品,在角落一个架子上挂满了墨镜,有的较为透明,有红、灰、紫、黄、蓝……各异的颜色,也还有的墨镜很亮很亮,反射出饱和度极高的色彩。 只是它们都很大,是给大人的,没有小孩子适合的,她看了看就绕去别的地方,而店主有的时候会起身,去同一条街上别的店铺里买回来甜品、饮料和玩具,在招呼樱子的时候从货架上取下来一些物品,随意地夹在樱子头上。 等到一两个小时过去,樱子的头上满是小花夹子,原本有别的比如大蝴蝶结,但它很有重量,樱子总不适应,一会儿伸手一挠,后头就换了小巧十分的塑胶小花夹,一个一个夹在头上,分出了发路,很好看也不杂乱。 折好了一束纸玫瑰,店主将之捆扎包好,折纸原本就有颜色,而再拿颜料涂抹一番就显得层次感分明,更加逼真且美丽,她递给樱子,“好了,感谢你陪我这么久,你愿意收下这束花吗?” 樱子仰头看她,弯了弯眼尾,接过来抱在手里,闭嘴不语着轻轻点头。 为贞一木说,问一个人愿意与否,是在向她请求应允,而当这时他人的姿态是恭谦且庄重的。虽然不明白后面那两个词汇的意思,但樱子在接过那束花后,一下贴上去,被抱了个满怀,能感受到店主笑得胸膛中震颤不已。 在店门外走过了两人,也是一人从另一人手中接过了什么,但接过东西的那人略微弯腰,向另一人道了句“谢谢。” 她又有些茫然了,呆呆地张着口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要说,而察觉到她迷茫状态、也留意到门外情形的店主轻抚她的侧脸。 “不,不用哦。樱子不需要说‘谢谢’。”她这样确定以及肯定地道。 很小的孩子没有说话,可是满脸都写着‘为什么’,店主有好喜欢她的小模样,但是不愿她纠结为难,受不得她一点委屈的神态,温声地做出自己的解释,“因为是樱子,樱子是世上最与众不同的小孩,当然不和别人一样。” “有一些事物,是樱子所不需要学习的。何况,这是我‘赠予’、却也‘施加’给你的。” 第138章 无论怎样,是她主动,而樱子是被动。有了这样的基础认知后,但凡有自知之明的人,都应知晓自己的可为与不可为,以及他们自身究竟是何种身份,又是否应该凭借所为而去感动自己。 樱子的身上被倾注了太多人的善意和爱,她还很小,不能够分辨很多,但懂事的大人需要自己知事。 店主笑着摸摸她的头,“不用想那么多哦,陪我在这里耽搁了许久,樱子要准备回去了吗?那么请等一等,那些甜品你还没有吃完,我包一下,你带回去。” 她的手十分灵巧,从货柜里抽出几张印着精美花纹的大纸,几下将甜品包装盒放上去,然后纸张折叠,之后系好丝带,在顶上绑了整齐好看的蝴蝶结,再将它们都放进同样是自己手作的礼品袋里,这就完成了。 樱子看得眼花缭乱,店主的动作好快,而成品格外好看,她睁圆了眼眸凑上去,看一眼旁边平平无奇平铺着的纸张,再看一眼甜品的精美包装,有感觉好神奇。 这样的反应将店主逗笑了,她问:“那要不要和我学手工呢?” 但是一听,小孩子可着劲儿摇头,她不要学折纸,因为,纸张是会划伤手的,就会很痛,她会‘不开心’。 因要离开了,樱子抱着纸玫瑰,她不想带上礼品袋的,就站在那里,低敛着眉眼,是很叫人心软且动容的模样,店主被惹笑而呼出的气音有些急促,她道:“好吧,我尊重你的意愿,就走吧。再见。” 店主帮她推开了门,而又温温地叮嘱一句,“但是,我还是想要和樱子说。要学会与人沟通交流呀,不将想法和意愿说出口的话,也许会有人误解或猜不到的。” “偶尔的话,试着和这个世界相处吧。” 她目送走了这个孩子。 在回去的路上,樱子的纸玫瑰都送人了,都是递过去了就跑,随意地走走溜达,到最后还剩下三朵在手中,摸着鬓边的散发整个人都软乎乎的,没会儿走到一处花坛边,有一簇簇色泽明艳的花在那其中开放着。 樱子看了会儿,将她手中的纸玫瑰从草叶的缝隙间放入,显得有些突兀、并不好看,但她又跑远了。 等到回到住宅时,回去就被拉去擦脸,又有一点不知道哪里沾的颜色糊在脸颊边,温温热热的帕子盖上去,有纪仔细地给她擦拭着,又笑着点她的小鼻尖。 看到了那满头的小花夹子,有纪道:“很好看呢,樱子喜欢小花吗?” 她轻眨着眼睛,嘴巴闭紧从鼻子里吸气呼气,闻言点点头,小孩子的面庞白皙干净,两颊还透着健康的红晕,樱子晃着头发,一下注意力飘飞了。 但是、不论是小花,还是小花夹子,她都有一点喜欢,因为很好看。 一下擦拭完了面颊,樱子就伸头去探她对面的大镜子,里头的小孩子就是很可爱,她的头发被夹住了,就能看到发路……有点秃秃的样子,而‘秃’是许多中年男性总会聊到的话题,在路上、车上就总能见到头顶光滑一片的人。 樱子就伸手去摘夹子,有点扯到了头发,而旁边的有纪才去洗了帕子挂好,回来就见她嘟着嘴,手好别扭地举在头顶,扯着一枚要脱不脱的小夹子,有一缕头发系在上边,怎么也不掉,或许是扯痛了自己,模样可怜巴巴。 有纪立马回来,笑着拿过她手里的夹子,轻轻地揉下那处发根,“要小心一点啊,樱子,察觉到痛的时候就不要继续了。” 那双属于孩童的、剔透明亮的眼眸从镜子中看她,有纪冲她温柔地笑了下,不知她怎么弄的,那缕头发被捉了出来,而很快满头的夹子就取下了。 “有纪,” 有纪抬头去看,无论是自己身边还是镜子里的小孩都低垂着眼,像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发出,可是她确信自己没有听错,可是眉眼间只愈发漾着柔和笑意,拿过不大的木梳抓着她细软的头发一下下梳理。 她不说话,就让樱子沉不住气,又是一句细细弱弱的“有纪”,但在只有两人的洗浴室里格外清晰,她侧过身仰起头看她,目光里清洌洌的什么都没有,有纪弯着眼应道了一声,“我在。” “我知道哦,樱子在唤我,是有什么事呢?” “没有。”今天是有点活泼的樱子,虽然面上没有开心,可是,她有些出乎意料地活跃,又像是小猫一样趴坐在自己的软垫上,看着人时不时喵一声,不大让人摸,可是又要去和人‘喵喵’。 樱子有一些出神发愣,好一会儿后才像是初学说话的小孩子一样,慢吞吞软绵地咬字,几乎是一字一句地道:“有纪……小羊。”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回来后问起住宅里的状况,有纪也一愣,之后笑得愈加温和柔婉,手掌轻轻地压在她头顶,想了想。 “小羊还在庭院里呢,不过它有了新朋友,是一只不知道从谁家跑来的狸花猫。” 【作者有话说】 咔咔,第二版文案中会欺负樱子的大狸花,它出现啦!! 呜呜,看看看看我的预收嘛,隔壁的王座系列,好喜欢红发少年系大魔王,然后突发奇想,给他安排了只女朋友。 就,打架时萨崽抡钢管、女朋友抡战锤那样的天作之合。超级无敌酷酷!!有基友给出中肯至极的评价:这就是拆迁大队吧(bushi) 第66章 天色还早着,樱子从零食柜里叼了一枚大福就去到庭院里,那里已经摆上了她的小桌子、板凳和一杯水果奶茶,透明的杯壁上可以看到乳白色的牛奶中有许多果肉沉浮,而在顶上盖着厚厚一层奶盖,还有挤上去的巧克力条纹。 第139章 樱子跑去坐在她的矮凳上,小小地打了一个哈欠,眼角挤出点儿泪水,但其实并不困,只是有些忍不住,等探头上去吸一口常温的奶茶,在这时候还有些冰凉的液体进入口腔、喉管和胃部,一下就精神了起来。 她睁圆了眼眸去瞅她的小羊,明明往常这时候它就跑来了,可今天迟迟顿顿,樱子摸摸自己的头发,就要站起来去找它。 在庭院边缘处伫立的小窝那里,一身雪白干净的小羊就站在边上,它昂头不断冲木屋顶上的一大团什么‘咩咩’叫着,有些急促,似乎想要赶走那只动物,但是那浑身麻灰灰、还有着些焦黄色的一大团不为所动。 当走过去了,就能见到那是一只猫。 一只大狸花猫。 注意到有人来了它才懒懒散散地抬起头,身后一条粗壮且长的尾巴摇晃起来,时不时向空中一卷,就惹得地上的小羊想跳起来去撞,一下下跳跃着,可又怎么都够不到,还差点自己撞到木屋上,它越发焦躁起来。 而等自己的‘小伙伴’来了,小羊就拿头拱她,孜孜不倦,‘咩咩’的叫声稚嫩,但一声比一声急促,可是樱子看着,她也不要上前。 因为猫咪是奇怪的物种,有的猫猫会很听话让人抚摸和抱,可也有的猫猫,它们和人玩起来不知分寸,总是伸出自己爪子挠人,会挠出血,它们不要人靠近时还很凶,浑身的毛炸起,脊背拱得高高,眼瞳变成一条线,露出一口尖齿。 因为大狸花一直眯着眼,它就有很凶凶的模样,尤其它还很健硕,虽说是一大团,可是四脚粗壮,趴窝时皮毛下隆起了明显的肌肉线条。 就像是,它单枪匹猫一只,就能够揍过小羊和樱子两个。 小羊还在蹭着自己的腿,樱子低头去看小羊,但是自己并不想上前,就往后退了一步,可是小羊不依不饶,还非要让她和它一起上,把那只卧在它房顶上的怪东西撵走,而因为樱子不断地小步小步往后退,它竟然还从身后去撞她。 而那只大狸花也站了起来,它真的有很大只,浑身的毛抖动,看起来威风凛凛,那双眼睛盯住了樱子,就像是即将要冲上前来扑咬她。 樱子颤颤地呼吸着,她的一只手又拿到了脸颊边,是好经常有对什么畏怯小心时会做的动作,额前的头发遮住眼睛,她有一点怕猫猫会挠她。 什么别的事都注意不到了,可是身侧的小羊从她身边退开,直接退后几步向她身后撞去,都没有防备和留神,樱子一下摔倒下去,而被她刺激到炸毛的大狸花也从屋顶上跳下,恰巧踩到了樱子面前的地上,猫爪勾着她的头发。 摔倒后的小孩子埋在地上不动了,她膝盖有点痛痛,还有手肘位置似乎也磕碰到了,脑袋也还晕乎着,她决定不要和小羊玩了。 大狸花没有挠她的头,而只是把爪子上勾住的头发甩开,之后伸出只前爪踩踩樱子的脑袋,觉得她是个没有威胁性的笨蛋两脚兽,不如别的大只的两脚兽可怖,随意踩她两脚就跑开了,但是又和对它互看都格外不顺眼的小羊吵闹起来。 这边一声低沉威风的‘喵’吼,那边小羊急得‘咩咩’叫,看自己的小伙伴起不来,就自己想往前撞,它们就在樱子身边闹了起来,时不时踩到她的衣服或者一尖利的爪子勾上去,几乎要把布料撕破。 在它们的夹缝间艰难生存的樱子已经变得呆呆,好久了才坐起来,头发乱乱,衣服也乱乱、还印着猫爪或羊蹄的印子。 因为大狸花和小羊的战场终于去到别处了,樱子撩开衣服看,膝盖已经红了一片,索性天气还没有彻底转热,仍旧裹得严实,就还好,胳膊肘的话只是痛,有些看不见。 等到终于有大人从住宅里出来,才发现庭院里的情况,有纪急急忙忙地跑过来,把脸上还茫然呆呆一片的小孩子拉起来,然后就看她有没有受伤,因为身上摔得并不严重,只有点红都不肿,她松了口气。 可是另一边小羊还在和那只跑来的大狸花闹,小羊明明体型要更大,看起来腿骨坚硬、力气十足,可它就是左冲右撞都够不到大狸花,被步伐闲适的大猫咪逗得一直跑跑跳跳。 有纪只看去了一眼,没有管它们,只顾着照顾樱子的情绪,轻柔地为她揉揉,语声温柔地问道:“樱子有没有受伤?”虽然已经看过了,但还是要问过她自己才能安心。 已经被抱回去、坐到了自己的矮凳子上,樱子摇摇头。 一头红发的女性蹲在她身边,有假作不经意,可十分认真地看向樱子的面庞,发现她面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空空的,但只显得呆到可爱,有纪揪揪樱子鬓边的散发,她就转脸看过来,有一些好奇。 “樱子有喜欢狸花猫、或者小羊吗?” 被问到问题,她迟疑了下,可是既不点头也不摇头,看着有纪的眼眸,她很轻地呼吸着。 …… 最终那一天的落幕是乱糟糟的,大狸花欺负完樱子、逗过了小羊,还从她的桌上叼走了她咬过的大福,而差点水果奶茶也被大狸花的一脚后踢腿给踹下桌,软乎乎的小孩根本就不懂得怎么应付或驱赶那只不请自来还反客为主的大猫咪。 而有纪和苏菲就看着,不帮忙驱逐或教训,还找出一些玩具给大狸花玩,并且为它准备了猫窝——挂在半空中,位置在住宅的檐下,她们有意分开猫咪和小羊,但总是它们闹成一团,樱子就被迫夹在中间,弱小又可怜。 第140章 到天气终于回暖,逐渐热了起来,小羊越长越大,樱子就不怎么和它一起玩了,只有大狸花时不时来招惹小孩、逗弄小羊。 又是周末,樱子的算术课进展飞快,乘除相关的作业率先被完成,至于国语和图画手工的作业就留下了,她要先玩了才会做。 早晨出门时已是九点多钟,樱子换上了苏菲挑选的小裙子,是无袖的样式,整体只有黑白二色,裙子呈纯黑色,领口一片白色蕾丝花边,裙摆上也有着好几条白纱掐出褶子,围绕一身来装饰着,而为了通风透气、不要太热,裙摆长度只到膝盖。 苏菲往樱子的脸上拍了面霜,年纪小的孩子还用不到防晒霜,只做好了保湿,她揉揉搓搓,樱子也顽皮地跟着晃晃,很快就好了,而等苏菲想给她拿帽子或伞时,她一下跑开,从二楼‘咵嗒、咵嗒’到一楼门口,踩掉木屐换了一双同样黑白配色的小皮鞋。 樱子站在门口,手已经搭在了门把手上,向后看苏菲也从楼上下来,她才到楼梯口,樱子朝她招招手,“我走啦。”明明之前已变得清晰的语声又重归唔哝,一下说完就闭紧嘴,开门溜出去。 然后门外走了几步的樱子跑回来摁门铃,还是接过了苏菲手中的帽子,它是儿童渔夫帽那样,薄薄一层,边缘处做了花边处理,就只能防止头顶发烫,而不能隔热。 顶着太阳光,樱子要去有一点远的地方,乘搭电车过去,看窗外的风景一路向后,人潮既如川流,有少年人之间嬉戏、打闹着,成年人在周末也稍微能得以放松,大人们带着各自的小孩走出家门,路边上老去的人们闲适散步。 而在电车内,有压低了的语声在说着,接通了家人打来的电话,与人诉说放假与自身几时回家,笑着报菜名,想要妈妈为自己做。 在距离目的地有点距离的一处站点,樱子下车了,虽然这时候天气热了,但在阴凉处还是能感觉到点儿冷,樱子搓搓自己寒毛竖起的手臂,走在太阳下感觉到自己身上热乎了,这才又躲进阴影里。 小步子迈得快了点,一路向前走去,这是一处十分寂静的地方,当去到一条宽阔的街道上时,在街口守着一个金色卷发、戴贝雷帽的中年大叔,他看见了有小孩子要从街道里走去,连忙把她招呼过来。 他身上揣着醒神的薄荷糖,分给了小孩一颗,两人都剥开了糖衣喂到口中,“这可是我夫人做的呢,”一般人他才不给,他笑起来时下巴处的胡须也跟着一动,而那双眸子投向街道里,他道:“不能进去呐,但是可以在外看到。” “这是我计划和筹备了两年的艺术作品,虽然只在这里进行第一场试验,但是,” 但是什么呢?樱子仰头看他,而他把糖衣从小孩手里接过来,之后继续直起身,身体前倾,手肘杵在一张摆满了杂乱物品的桌面上,趴在那上面似乎在等待什么,他穿着黑风衣、西装裤,腰间竟然还扎紧了腰带,脚上的皮鞋崭新发亮。 是有些奇怪的装束,不仅因为他不觉得热,还有那种‘奇怪’的感觉。 但他的态度总是温和的,因为有好奇,樱子就站在他身边,在站了有几分钟后她忍不住踢踢腿,于是大叔就从一角拎出了个木头方块,直接撂在地上,他拍拍那较为光滑的一面,道:“来坐着吧,还有十多分钟呢。” 他知道将会要发生什么,正在等待那一刻,更甚他就是发起者,因此才神闲气定、半点不急躁。 樱子想打一个哈欠,可薄荷糖在口中凉凉的,尤其她最近又掉了牙,一个黑洞洞在那里格外通风透气,当吸气呼气时,空气都会在牙齿的缺口上绕一圈,更加感觉凉凉。 两手抓着自己的帽檐,她还是很好奇,不想要等到那时候去看,就格外细弱、吐词不清地道:“……什么?” 中年大叔回过头看她,他笑问道:“什么‘什么’?”是在逗小孩子,而看花边帽檐下她鼓着脸,又很弱气且小小的模样,想了想。 “是‘花’呐,在花开得最盛的时候,收集那些花瓣,而最终用烟火的方式再将它呈现出来。” 只是樱子所不大理解的话,大叔笑着,这时候吹着风,他落在肩上的微卷的头发也被拂动,贴在那张略显沧桑的面上,太阳光将他面庞上的褶子打出阴影,可是一瞬间他又显得年轻,或许是眉眼间天真的意气和少年人方才有的神采飞扬,才令人觉得他灵魂年轻。 中年大叔和小孩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一个很认真地做解答,一个怎么也捉不到重点上,总之还是聊了下去,而等他抬手一看腕上手表的时间。 “好了,我请你看——” “看百发礼弹,看满天鲜花,看春日余韵。” “花如烟花般绽放,铺天盖地,浪漫而落,刹那生灭。” 【作者有话说】 上一章忘记了店主,因而这章加上大叔,过路人x46 第67章 一道道礼丨花丨弹被引燃、炸开的声响由远及近,樱子坐在木方块样的矮凳上,旁边的中年大叔将桌子一抬就搬开了,他不去找凳子坐,直接蹲在她身边的地上,和她一起看—— 或粉或白或红的花朵被投向空中、掀起波浪,然后纷纷扬扬落下,从最远处百米外的地方开始,逐渐向这里推进,就像是花浪层层叠叠席卷而来,浪漫美丽无比,漫天花瓣在风中荡漾,划出无数优柔绚烂的弧线,也将馥郁的花香传递出。 第141章 樱子仰头望着花浪堆叠而来,它们都在‘奔向’这里,比清澈的川流活水要更美丽,与花朵在枝头摇曳时的姿态不同,已无有了完整的花,全是片片零散的花瓣,而都按照各自的颜色分了层次、渐次放出。 街道上到处都散落了花瓣,各色的花混杂在一处,也铺出了一条花路,像花与木的生命延续,像无形无色春风来过,而最终失逝踪迹。 望着那烂漫且震撼人心的一幕,樱子轻微地屏住呼吸,有些不愿惊扰这样美到幻诞如梦的景象,而她还在发愣时,旁边一身文艺气息的大叔摸了摸她的头,带了些对小孩儿的亲昵,将她出神的注意力给唤回来。 “哈哈,很美吧?” “‘花瓣’烟花,那些都是从前一日或今早从枝头掉落下来的花,我可不是那种辣手摧花、不会怜惜美景的人,而捡了花朵后就摘取花瓣,最终按颜色区分,装进不同的炮筒里。” 那是一道大工程,在不到两天的时间内完成,请了几十人来帮忙,而在基础的准备工作完成后,还要将炮筒放去合适的位置,定下燃放时间,这样等到点燃时才能展现出层层叠叠、起伏不定、如浪潮般的感觉。 这一场演出当然有很漂亮,樱子点头,最后一波花浪已抵达此处,花瓣如雨落下、洋洋洒洒,因恰巧一阵风扬起,有一波玫瑰花的花瓣飞得最远,被吹向了樱子的方向,落了她一身、满头。 樱子望着它们,花浪已来到了自己身前,什么都没有想,只是睁大了眼眸,好慢地伸出手作捧开状,而就有一片柔软艳丽的花瓣轻柔地、飘飘扬扬地落上去。 她握住了它,有很大的感想在心中生出,可她什么都想不到,看见花浪袭来,自己还坐在木方块上一下退不开,就下意识地向后缩着脚尖,花瓣礼花的余波刚巧洒落在那处,它们失去了动力,停驻不前,眷恋在她身前。 长长的呼气后,樱子扭头抬手看自己身上,仅有黑白二色的衣裙上落了好些花瓣上去,她手中还捉着自己接住的那片花瓣,又将别的都拈起来、抓在手中。 年纪不大的孩子弯了眼尾,她有好开心,最后衣裙和肩上的花瓣都拿下来了,但身旁的大叔伸手,替她取下了她头顶的一片花瓣,樱子呆呆,没有想到头上也会有,再自己去摸头发就摸不到什么了。 “给你,拿着吧。”把那枚花瓣递去了小孩子的手里,看样子她很喜欢落在自己身上的花瓣,可是又不看地上的,不捡起它们,中年大叔站起来,他在樱子身边,身上也有几片花瓣,但站直了抖一抖长风衣就都落下去。 “你要带走它们吗?去哪里?”他好奇地问道,看着她时眼里有着慈爱之色,想到了妻子跟随自己来到这里,却因身体不适而待在客房,只好在她能看到的这条街道上布置他的艺术作品,是全自己的愿望,也将这份震撼人心的美带给心爱的妻子。 他和妻子时至今日都未有孩子,并非是哪一方身体问题,而是他们年轻时,在婚前于一次坦诚的讨论后,一致决定不抚养孩子。 他们都喜欢孩子,但只是不准备自己养育罢了。 樱子仰头看他,又看看满条街道和自己手里的花瓣,想了下,答道:“……去,花坛。”她看身前的大叔弯下腰,这时候才看到他的头上已有花白颜色,掺杂在卷曲柔软的金发中,悄然黯淡了色彩。 不是、‘中年’大叔了。 已经算爷叔辈的男人笑着轻抚她的头,看着她天真烂漫的眼眸,似乎懂得了她所想要表达出的意思,“是想让它们回家么?”花开在枝头,可树木茎干扎根在土地里,只有回到土地上才算是回归。 看到她口中有着个黑洞洞,那明显是换牙的模样,不由失笑,胡子下的嘴唇弯曲了起来。 见小孩子点了点头,满手花瓣快要捧不住,他站直起来,向她道别:“好了,走吧。”她要离开,而他还得在这里处理艺术作品展现出后的收尾工作,满地的花瓣需要收起来带走,它们也该要回归土地。 樱子从那条街道口跑开,在最近处的一座花坛边,把手里的花瓣都放下了,它们沉睡在灌木下的土地上,或许只需几个日月就会腐坏成泥,再也分辨不出,它将供别的草木生长,又会有吸收它的别的植株开出花。 今天不想要去到街上逛,最终是抱着可丽饼,旁边还有一杯甜茶和奶油泡芙、椿饼、花见团子等,她知道自己吃不下的,但是店主一下包好塞给她许多,还将樱子推出去关了门,她就不能拿回去,只能带着走了。 坐在海岸边的长凳上,小腿晃晃,太阳还晒,但有风正吹着,恰巧长凳也是在一道巨大的树荫下,樱子抱着在吃可丽饼,她有好喜欢奶油,但是对点缀在上边的草莓不喜欢,因为……总觉得它酸酸,就算再甜都能尝到那一点酸味。 不喜欢,但还是吃了下去,只是咬得很囫囵敷衍,一下咽下去了就得要舔着奶油缓缓,还好别的水果,如香蕉、芒果和猕猴桃片不那么酸,她拿着的是不算小的小份,饼皮小,但是馅料远超小份的水准,等吃完就感觉自己差不多饱了。 手里还抓着可丽饼的包装纸,樱子好慢地道:“……可丽饼,”还是不大对,缺了牙,之前有一段时间习惯过,学会了要怎么控制吐词清晰一点,但是等牙长起来的、其它的牙牙又掉,一下位置也变了,她就忘记了怎么才能不唔哝地说话。 第142章 她的嗓音原本就有很细弱无力,而等唔哝着吐词不清时,就更显得幼弱可怜,而且缺牙,会让大人看见了都笑,虽然没有恶意也不是嘲笑,可是,他们都这样。 都喜欢逗没长大的小孩子。 时间好慢好慢,要多久才能长大? “可丽饼,甜茶,花见团子,泡芙,椿饼。”樱子一口气念完了它们的名字,还是觉得自己是在咩咩叫。她学会了运用‘比喻’,但是不要用猫猫来比喻,大狸花,总是踩她,还会咬碎她的彩纸和别的东西,还会占据她的坐垫、凳子和秋千。 樱子并不喜欢小羊,也不喜欢大狸花。但是。 小羊总是活力十足地来和她玩,会很爱干净地任由自己被人洗白白,它会用头拱樱子要她理它,还觊觎着她吃的甜品和各种水果茶。 小羊有自己的窝,而在下雨时会进到住宅,能睡在走廊的地板上——它在刚来、熟悉了人后就遭遇接连几天的细雨天气,而它固执地不要回窝,因蹲守在住宅外太可怜了才被允许。 小羊也会有安静的时候,樱子在庭院里看书写作业时,它一只羊玩累了,就会去趴窝在樱子脚边,安静地不叫也不闹,偶尔动一下脑袋、耳朵和羊蹄,它身上的羊绒有很软,在洗过后就像是结成团的云朵,而带给人温暖和柔软的触感。 大狸花虽然也很凶的模样,威风凛凛,还一猫揍过了樱子和小羊两个,对前者重拳出击,使出了它的猫猫拳和肉垫踩,对后者直接亮爪,把小羊的毛都挠到飞起。 大狸花不知道是谁家养的猫咪,也可能是流浪猫,偶尔寄宿在樱子的住宅里,后来被逮去洗澡打针,就逐渐能够进入房屋内部,甚至和樱子抢床铺睡,有的夜晚樱子熟睡了,它就不知不觉地自己开门进去,睡在她脸颊边,到早上一摸就是一手猫毛。 它们都有柔软和温热的触感。 樱子发着呆,小渔夫帽还戴在头顶上,她轻轻地呼吸着,眼睛微闭,脑袋轻微地晃着,连头发也跟着晃晃,像是快要睡着的模样。 恍惚之间,她有看到海中掀起了巨浪,一头巨大、虚幻且美丽的白鲸从海里跃出,它发出一声鲸吟,鲸鱼的叫声空旷且悠远,清脆如歌,如回荡着亘古以来从深海传出的回声,而转瞬它又变成了好小一只,发出幼鲸的鸣叫。 有人在樱子身旁坐下来,而他们之间隔了她的那些甜品,距离算是不远不近,他坐下靠在椅背上,长凳一震,就让樱子清醒了一点点,迷茫发呆了一会儿看过去,那是位已经步入老年的绅士,头发花白、整齐地梳向后,但仍留了几根短发在前面。 老绅士的嘴唇上留着长长的白胡须,完全掩盖住了嘴唇,整体却又没有过分长,他的身材并不高大,面庞如经历了许多海上的风霜一样,穿着简单朴素的礼服,那是宛如上个世纪才会有的‘老古董’般的装扮。 因留意到从身旁投过来的目光,他睁开那双平静如这片大海的蓝眼眸,问道:“你看到了吗?” 【作者有话说】 过路人x47这一位是原著中的谁,应当很好猜的对吧! 大人,都是谜语人。 还是小孩的樱子:呆.jpg 第68章 他的眼中浮现出笑意,目光如大海般温和包容,樱子肯定地一点头,她当然不会觉得那是自己看错或者是幻想,低头看一眼他们之间的距离,隔着甜茶点心,她慢慢地伸手过去,试图戳一戳那位年老的绅士。 “哈哈……我是赫尔曼,就这样称呼我好了。”他敛去平静无波的神情,爽朗十分地笑出来,知道旁边坐着的小朋友想要看什么,抬起一只手,就有一头小小的、虚幻透明的白鲸从他指尖跃出,欢快地围绕着他而跳跃,时不时发出空灵短促的叫声。 樱子没有收回她的手,歪歪头看那头小白鲸,它一下就跃过来,跳上她的手心,试探地转了几圈后,在她手心轻轻地亲吻了一下。 眼眸天真烂漫的孩童弯了眼尾,因她不排斥,白鲸就更加轻灵欢快地围上去,甩尾在她身周游荡不停,时不时贴上她的脸颊或头发,逗着她玩儿了好一会儿后,太阳光下小孩儿的脸颊红扑扑的,那双眼眸的色彩愈加清亮剔透。 赫尔曼望着玩成一团的她们,不由得勾起嘴唇,感喟道:“真是自由啊。”在说他的异能力-白鲸,也在说这个孩子。 “这是我的异能力,名为【白鲸】,它很喜欢你呢。”蔚蓝的眸子中流淌着温情之色,他看白鲸的眼神如看着自己的孩子,因靠坐在椅背上,浑身都放轻松,从衣襟内已掏出了烟斗,可看着她们却最终只拿着,而没有额外动作。 有小花边的渔夫帽下,樱子伸出一根指头,幼鲸就一下追逐过去,试探地用头贴上去,它口中所发出的鸣叫越发悠长空幻,她看一眼它,再看一眼身旁放着的点心,“……它,吃吗?” 异能力的具象化能否吃东西呢? 赫尔曼很遗憾地道:“它不能。”但说着就将白鲸招到身边,和它玩闹了阵儿,即使白鲸并不失落,可它显而易见变得更加活跃欢乐,最终向他手上一撞,钻进了他的衣袖里、消失不见。 “但是,唔,你介意请我品尝一下它们吗?”他当然能看出樱子已经是吃饱、再吃不下什么东西的模样,而赫尔曼并不准备见到面前的孩子浪费粮食,他问出来就得到了她使劲的一点头。 第143章 樱子坐着自己一个人玩,捉自己的头发看,太阳光下看得不大清晰,但大致发质有变好的,可怎么也都还存留了点儿粗糙感,只有头顶上在后来新长出的头发细滑柔软。 一会儿一抬头,就见赫尔曼吃光了她剩下的食物,还顺便带走包装和垃圾去不远处丢掉了才坐回来。 “你一个人来这里看海吗?”他面上宽和带笑,随口地问道,显然刚才转了下就发现四周并无如民居的建筑,只有稍稍几处立着仓库,并且这片海岸荒寂无人,她却一个人在这里。 但手中还抓着自己的头发,樱子歪了下头,注意力也歪了,“樱子,”她开口说话的语声有点细弱含糊,赫尔曼做出疑惑的表情,她就再重复了下,因角度问题看到她门牙处漏风了,再一思索联想,他这才听明白。 又没忍住发笑,赫尔曼饱经风霜的面上表情放柔,掩在长胡须下的嘴唇动了动,迎着她的目光安抚地笑道:“我知道了,你的名字是叫做樱子,可爱的孩子,”但是,他将没被回答的前一个问题转换了下,“大海很好看吗?” 樱子点头,晃晃小腿,她望着前面在太阳下呈现出深蓝色的海,“好看。”她有点想去玩水,但是又记得为贞一木说的,在海边玩耍要格外小心,总有一些有毒物种,有的时候它们会被冲上岸,而礁石区就更加危险,一入水就可能被水流卷走、再也爬不起来。 她安静地看了好一会儿海,等天上有一片云遮住了太阳光,她站起来就要离开。 而身后传来赫尔曼温和与包容的话语声“再见”,樱子回过身,埋着头,有些鼓起了脸,而像又在发呆,她好慢地、生疏地也道了句:“……再见。” 而当她走在路上时,还没有明白‘再见’是什么意思,樱子到现在才注意到这个好经常听见的词汇,到现在她终于学会一点点思索,而不是思绪乱飞着、怎样都不能收拢和整理。 再见。再一次见面。希望以后再见面。 ……可是,世界上有很多的人,一生只见一面,也还有很多的人,穷极一生都不会有一次见面。 那么‘再见’的意思,除了用作礼节、简单地客套,它还是一次诚恳的饱含祝福的许愿。 慢慢地理清了这一个词汇,樱子摘下自己的帽子抱在怀中,晃晃脑袋,头顶又翘起了一缕呆毛,被风吹动时就让发根处的头皮都能感觉到,有一点怪怪的,就不由拿手去压平。 随意地抓了下飘在头顶的碎发,因太阳光再次从云后出来,又戴好花边渔夫帽,当去到城区,挨着大人的腿,她听到侧上方不远的地方,有人与身边的人交谈着。 “真是年轻啊,那位女士独自一人撑起了丈夫的家业和自己的事业,可惜……” “竟然没能留下孩子,也不知道她的遗产都要怎么办?” “她的亡夫可能会相当后悔吧,自己去世了,留下的妻子竟然没能保住他的遗腹子,真是没用。这下家业可都要没了呢,还不知道要便宜谁。” “那也应该是他家族里的人吧,男人嘛,怎么可能把产业赠送给别人,婚前就应该签好了协议吧,就算是妻子,那也只是个女人啊,能有什么本事,不是一直有传言那位夫人只有代理权吗?” “现在她去世了,可不就……” 他们在探讨着别人的事情,大加批判、肆意嘲弄,樱子从人群中看不到他们,只有路旁横着的不锈钢栏杆上映出的扭曲至极的面庞。 别的话语声都被他们巨大粗粝的嗓音压下去,一阵死寂沉默,似乎人人都对此漠然,只露出厌恶不适的表情。 但人群中也有人对他们充满优越感的高谈阔论忍无可忍,吹了个响亮的口哨,将大部分人的视线都吸引过来,随即讥讽地出声:“还以为是什么上层社会人士混到我们中来了呢,结果皮鞋穿得脱跟掉漆,断掉的鞋底嵌满了泥,袖口还有污迹都没洗掉,哎呀——” 他极具讽刺地拖长了语调,“该不会是住在地下室里的下等人吧,和老鼠蟑螂住在一起,吃的也是别人家的馊饭烂菜,但是呢,真是好有精神气魄,就凭你们这货色还妄议人家大集团?” 听了这个满头扎小辫子的年轻人的话,走在那两个颓废的中年人身边的人们都往四周退开了些,甚至有人唾了句‘晦气’,顿时将他们恼怒又惊恐的表现暴露了出来,一个捂住自己的袖子强装镇定,对年轻人怒目而视,另一个胆怯瑟缩地想溜走。 有个男人虚张声势地开口了,“你、你又算是个什么?毛头小……” 他对着他们愤慨的视线一笑,露出一口仿佛银光闪闪的牙,和蔼地打断了他们,“别怕呀,说不得我也认识几个极道大哥,请他们来教训教训你们,当然我可能是说大话的,就当个笑话听乐子嘛。是不是很有趣?” 简单粗暴地把那两人话头堵死,看他们也不敢动手或嚷嚷,反而推诿着相互怨怼,年轻人翻了个白眼,低头把挂在脖颈上的耳机再戴上,然而就见腿边蹲着、不,长着一朵矮蘑菇,小花边帽子还有点怪可爱,他手痒地戳戳人家的头顶,就看矮矮的小孩因戴了帽子,怎么仰头都看不到自己。 于是非常不道德地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你好好玩、不是,好有趣啊,唉,真可爱。” 樱子实质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是有人很大声吵吵地说话,然后被他们被另一个人挤兑回去了,而现在好像她蹭到了那个人的腿边。 第144章 她被戳着头顶,小蘑菇原本只想发呆,慢吞吞地迈着步子,落后了最开始跟着的人好大一截,却不由仰起脸、困倦地打哈欠。 连着几个哈欠打出来,可是风吹进嘴里,让缺牙的地方凉凉的,再困也都不由变得呆呆,樱子又埋头和小乌龟似的慢慢走,但是放在她头顶上的手仍旧没有放下来,好会儿后那只手挪开了,有人牵起了她的手。 “你要去哪儿?”还是熟悉的那个年轻人的声音,她不说话,被抱起来后埋头在他的颈窝里,蹭到了那头小辫子,有些扎脸。 走出了拥挤的街道,人群四散开,环境变得疏阔安静,可是这条街暴露在太阳光下,也感觉更热了,她昏昏欲睡,已经闭起了眼变得不大清醒。 樱子被抱进了一家冷饮店,室内开着空调,一下就将热意和困意驱逐,而牙牙的位置更凉了,强迫让神经清醒过来。 那年轻人放下她,还捏了捏小孩子软乎乎的脸,“看来要长成大孩子了,以后就不能再抱了。”还很遗憾。 室内开着一台电视机。 “……菅原集团现任掌权人去世,不知上市股份是否会受影响。” 【作者有话说】 过路人x48 第69章 樱子在被送回住宅以后,向站在路边信箱旁的满头扎小辫子的年轻人招招手,午后的阳光灿烈,看到小朋友身后的门已经打开,有面目温柔的女士牵住她的手,他转身就离开,两只胳膊高高地举在头顶伸拉放松着。 抱着小孩子好久,现在放下了,还是让胳膊有些酸软,他想想,那会儿和小朋友说的话—— “小孩子就真的会一天一个样呢,到了要长高的时候,好快就变成大孩子了。你也在长大哦,或许再过几个月,就不适合再抱起你了。” 他和小孩子说着话,完全不避讳可能使人迷茫或被惹哭,但是边给眉眼有些困倦的孩子喂着冰激凌,又给她提一个好意见,“不如趁现在还小、还没有长大嘛,多和大人撒娇,到以后的话,大人就不能再抱起你来了。” 或许是看出了她所不理解的地方,比如‘大人为什么不能抱起大孩子’,他失笑着轻触一下她的脸颊,温温和和地道:“长大除了身高还有体重的嘛,数字都在变大,当你长大以后,可能家人就抱不起来了哦!第二个原因,” 看小孩子听得专心致志,清亮的樱粉色眼眸里盈满碎光,年轻人莫名笑叹,“长大的孩子,他们都会渐渐懂得许多事情、生出自己的意愿,也索求着被大人尊重,每一个长大的孩子最终都会远走,即使再依赖于身边的人。” 樱子听见了,可是又不大理解,被对方摸了摸头,懒懒的语声响在耳边,“没有关系,会长大的。”终有一日会懂得的。 …… 被有纪从门口牵进去了,樱子仰头很认真地看她,被摘下了头顶的帽子,头顶就有头发丝翘起,随着她的小步子而一飘一动,在有纪要去放帽子时,她一下扑进那怀里,还是几乎抱着红发女人的腿,她有长高一点点,可也只是一点点。 “怎么了呢?”有纪温声地问她,她轻轻抚摸着小孩儿单薄的肩胛,樱子不吃肥肥的肉,抗拒到哪怕连着一丁点儿都要咬下吐掉,或许是这样的原因,导致她几乎不长肉,怎么都不能养胖,骨头纤细,而包裹着骨架的肌肤和血肉同样单薄。 她有一些粘人,有纪想要安抚她,可樱子就是不撒手,哪怕被哄了好久也都要亦趋亦步地跟在人身后,牵住对方身后的衣摆,还总是要凑上前和人肌肤贴着。 就这样跟前跟后,等有纪为她在房间里放好了果茶、零食,樱子坐在她高高的高脚椅上,这样的话高度就和有纪弯下腰时一样,她晃着小腿,两手撑在凳子上自己身体两侧的位置,也不怕自己掉下去。 有纪的手摸过冷藏的果茶,当贴在樱子面颊上时就带去一丝冰凉,她有点不适应地转下脸,可是随之又贴上去。 小孩儿不说话,不笑不闹,没有受伤委屈,可就是这样离不开人,有纪放下手,敞开怀抱抱住了她,在这时候怀抱应当是热的,会让人嫌弃避开,之前被热到了樱子就不大和人贴贴,可现在室内有空调控温,但樱子不撒手,不是觉得冷了而要挤进人怀里,是就是很粘人。 樱子轻眨着眼,耳边是有纪第二次问道:“怎么了呢?樱子好粘人啊,”她轻缓缓地笑出来,没有嘲笑小孩子的意思,只是觉得自己被粘住会有很开心,可也为她担忧,怕她有不开心。 好一会儿后,有闷闷的、还有些唔哝的稚气语声响起,樱子道:“长大,不可以被抱,不能和人玩吗?” 有纪很认真地思索了下,轻微挑眉,意外地明白了她所想要表达的意思,她是问,长大的孩子不可以再被抱起来以及被哄了吗。 觉得她有好可爱,有纪轻柔地抚着她的后脑,温柔道:“长大的孩子——当樱子长大,我就抱不起来了呀,但是,”她说了一个‘但是’,即使不能再抱起心爱的孩子,可她怎么能不对她心软,怎么能对她置之不理或冷酷对待。 “大家、我,我们都有很喜欢樱子,永远永远,都一定会和樱子玩。” 哄好了小孩子让她去午睡,从房间里收走了剩下的果茶和零食,有纪轻轻地关好房门,却又恍然想到,在这世上的‘永远’总是奢侈的,譬如说来日渐行渐远,譬如天降横灾,致使阴阳两隔,假如有人逝去了呢? 第145章 那么‘永远’的许诺也只能被截断,而任何人都对此无能为力。 在周末的第二日,樱子不睡懒觉的,总是到时间就起来,偶尔清醒着赖床,今天也是捏着床上的玩偶稍微多躺了会儿,之后起来洗漱吃早餐,就跑去了三楼花房,她的长春花仍旧开着,给它象征性地浇一点水。 也看过了别的春日种下的、现已发芽的植株,樱子搬了一个矮板凳,趴在花房透明的大块玻璃上向外看,于是见到有车辆开来,停在她的住宅的门口,商务车上下来了好几个穿黑西装的人。 领头的西装革履的青年抬头,似乎也看到了她,致意地一点头,之后看不见,但大致是去摁门铃了。 他们……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樱子从楼上跑下,只好奇这一个问题,而还想不到‘他们是什么人’这样的问题,在室内她只穿着袜子,脚步声几乎轻到没有,可是她在楼梯处出现时,仍旧是那个青年第一眼看向她,随后低声地与有纪询问了什么。 一行人守在门口,只有两人进来了,青年的面容沉静冷肃,在向有纪问过话后就不再言语,等到樱子走下楼梯,他便从沙发上起身,态度与举措十分恭谨。 “您便是不死原小姐吗?”在樱子面前屈膝蹲下身的青年,不由自主将语声压低、变得柔和,那双乌黑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绪,脸上表情同样平静。 还是第一次被唤道‘不死原小姐’,而不是樱子或樱子小姐,还有一点奇怪,她手背在身后,轻轻地一点头。 青年是单膝跪地的姿势,得到了她的肯定回应,便有些拘谨地抬手,见樱子不排斥,这才牵住她的手,自己也站起来,走向沙发处。 妥帖地等樱子坐好了,他冲站在不远处的另一人招手,有纪和苏菲都站在樱子旁边,他如没看见一样,并不排斥或将她们的警惕戒备放在心上,助手将怀中的文件递给他,他随手从中翻取出一份,摊开放在桌上。 因这座住宅的小主人坐着,他不再坐下,而是蹲在矮茶几旁,首先文件的封面推向樱子,令她看见,那是一份早已写好、经过公证而绝对有效的‘遗嘱’。 青年的嗓音轻轻地,并不准备重声说话惊扰到她,在有的音节表现得像是气音,而不急不缓,语速如故。 “这是菅原夫人离世前签好的遗嘱,她在多份文件和录音中,叮嘱执行人、也就是我,务必照办,将这部分文件带来,希望您能同意签署。” 菅原夫人罹患绝症,在早几个月前就已得知,于是提前签订遗嘱,处理好了大部分身后事宜。 她于年轻的年纪逝去,却并不是优柔寡断之人,相反果决冷静,在夫家和旁的觊觎她的财富已久的豺狼窥视下,瞒下病情,而决意找政府内部的人公证,将部分财产捐赠,以求在她离世后,那些短视之人在无形的庇佑下,不会立时将她和丈夫的心血败坏完,也将似乎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财产赠予这个孩子。 年幼的孩子得到了她的庇护与爱怜,似乎将其看做了心爱的孩子,又或在她身上见到了早已逝去的姊姊的身影。 菅原夫人离世前几日,她的容颜已憔悴,躺在病床上,在危急时刻还戴上呼吸机、经历几次抢救,可在一意孤行地摘下呼吸机后,仍旧笑得好看、眉眼弯弯,她没有气馁或哀怨,只是遗憾自己将要离去,却仍有不舍不能圆满。 青年是政府派去保护菅原夫人的人,当然也有暗中监视她、确保那份遗嘱不会被更改的职责,听她的命令而驱车去到这栋住宅附近,跟在那个小孩子身后,看她天真不知事,却不知有人在以最后的生命来换取一面。 她挥动着幼弱的翅膀,没有束缚也没有阻拦,车内菅原夫人无力地靠在车窗上,她有好喜欢这个漂亮的孩儿,怕自己被看见,从医院中出来时在脸上涂抹,将苍白的脸色遮住,画出红晕、细眉,还有涂上檀色的口脂。 遥遥投去的目光满含温柔,却也还包含了一丝怀念,她有想起自己在年幼时逝去的姐姐的面庞,却觉得自己不再畏惧死亡,因那是重聚,是每个人都注定的归属。 她将要与姐姐重逢,回到遥远时光中,母亲、姐姐和她都健康的时候,好看得如同高天原上的神侍童子的姐姐挂在母亲身上,姐姐在对她笑,弯弯细眉、唇如点绛。 【作者有话说】 过路人x49今天大概还有一章,大概啦,可能在晚上。 有看见说恋爱的问题,算了一下,陀思的出场在文中的五六年后啦!就……还有好久好久噢,正式谈恋爱会在樱崽成年后。 那天突发奇想,我要写,纯爱战士·陀思(?我好勇)就,事实上当然不是这样,但是在很多人看来都。 谈恋爱会在正文啦。 第70章 “这是菅原夫人的愿望。” 青年没有用‘遗愿’这一词汇,蹲在矮桌旁换了下腿,上半身依旧挺直,望着那个被托付给自己的年幼的孩子,“她是希望这些东西能成为你的一道保障,能让你生活无忧,以及得到更多的庇佑,因此,不是直接交由你手中,而是由我代理。” 他说得多了些,却也是知道她听不懂,因而没有避讳,菅原夫人留下的财富不大不小,按理来说是不至于吸引政府的注意,但战后重建、部分军武项目研发,还有境内极道组织肆虐,在这种时刻她主动要求捐赠-至于被捐赠方,这是保密内容,因而得到他们的重视。 第146章 其中的内幕显然还要复杂得多,但那都已是菅原夫人处理好的事务,他们也会保护好她的信息和安全,虽然有察觉这个孩子的身份信息似乎有异,但被他们部门部长压了下来,不准备深究,甚至于粉饰一二。 “我是飞鸟井义一。”他低眉慎肃地道。 他将桌上的文件摊开,第一份是房屋产权,住房和商铺皆有,底下还有诸多贵重物品赠与协议,便如珠宝钻石等等,飞鸟井义一低声地说与樱子,只是略翻了翻这许多份文件,他没有说全,只是将签字笔递交她手中。 ……樱子不懂得,只知道这都是那位好看的夫人赠予她的,她拿笔的姿势好歹不像之前刚学写字时那样别扭,歪歪斜斜地落下一个个字迹,签多了到后来都不知道自己写下的是什么,熟悉的字都变得陌生无比、再认不出。 字全部签完了,樱子已经变得呆呆,旁边的飞鸟井义一看她一眼,往她怀中塞去了一个龙猫玩偶,把软乎乎的玩偶抱了满怀且揉捏着,好会儿她才回神,而这时桌面上的文件已全部收好。 飞鸟井义一站起身,助手接过了文件袋先行一步出门,他则在樱子面前弯腰,轻抚了下她的头顶,道:“那么,祝你平安健康、快乐成长。” 菅原夫人在车内注视着不死原樱子,有很依恋不舍,却没有兀自靠近,她不想让这个孩子看见现在的自己,不准备让她见到生命逝去之前的历程,那么或许留在她记忆中的,仍旧会是美丽面庞、往日余温。 她的目光温柔无比,自其中燃起的那一缕火苗再支撑了她几日,之后便撒手人寰,而在离世时,她是带着笑、无有遗憾的。 西装革履的青年已坐上车,即将发车,然而他们才走出的那扇门再次打开,樱子小跑着过来,看到了飞鸟井义一,他坐在商务车的副驾驶座,车窗被摇下来。 樱子就扒在车门上望他,她眨着眼睛,而不说话,浑身气息软和得与云朵一样,飞鸟井义一蓦然间仿佛明白了——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爱她,这个问题是不需要答案的,作为具有情感的人类,总会为什么心软而动容,尤其对年幼的孩子。 “您有什么吩咐,或者说疑问吗?”他想要打开车门,与她平视对话的,但樱子就趴在车门上,哪怕他从车窗伸手,轻轻地试图推动她,可她就是不动。 “……菅原,”她的嗓音满含稚嫩,一口气说出来,就让人看到那处豁牙,她有些撅着嘴,是不大开心,可是又很茫然的模样。 那位好看的夫人……死亡,就是不会再见了吗? 飞鸟井义一的手放在她头顶揉揉,他原以为这个孩子无动于衷,也或许并不了解死亡的含义,可在这刻,他看到了她眼底细碎而斑驳的光,它们在那双比云霞花火更绚烂的眼眸里跳跃波动,引出了有些可悲却叫人无奈的情绪。 还年幼的孩子,不,是她什么都不懂得,对这些事物、事情生不出情感与情感,于是也不会欢笑或悲伤,她被保护着,也被隔离着。 她连自己想要表达什么都不知道,茫然到令他人为之感到悲伤,飞鸟井义一安抚地低声道:“不要怕。菅原夫人只是睡在了地底,她步入梦乡,从那处抵达黄泉,与她的亲人爱人相遇。” “逝去的人不会再有悲伤。” 已死去的人们丧失了悲伤的权利,任由不圆满、任由缺憾,一切都沉默在死亡本身中。 樱子站在信箱下,看那辆黑色的商务车驶离,在道路上消失不见。她是踩着袜子出来的,之前没有在意,现在就觉得踩在信箱到门口那段小路的石子上,有很奇怪,脚底痒痒的,而且小石子晒了太阳,就变得热乎乎的,还有些烫。 她摇摇晃晃地一步步走回去,抬起手,看到自己裙子袖口的褶皱花边,手臂晃一晃,衣服在晃,她也在晃。 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它们都乱糟糟的,怎么都理不清,或许那是会让生者悲伤的事情。 很多人都会说‘不要怕’,这是最廉价且无力的安慰,一遍又一遍,那么是否能证明,这一个世界上还有许多会令孩子们畏怯害怕的事物存在,大人们都心知肚明,可他们无能改变,只能对小孩子这样一声声哄着。 ——鼓起勇气、面对那些事物,要学会把自己锻炼得无坚不摧,这样才能在这一个世间活下去。 周一如常地上了课,在周二樱子就很认真地和为贞一木请假,他都有过请假,那她也要,好早一通电话打过去,在满是电流音的通话中告诉为贞一木就请好了,至于‘假条’,那是樱子所不熟悉的东西。 昨天是大太阳,今天就变成阴天,风还有一点凉,一大早从住宅里出来,在和服外面套了件羽织,樱子不要吃早餐,和小猫一样挠着门地要出去,还会哼哼唔唔,有纪和苏菲无奈,只好放她一个人出门去玩。 换了两次车,跟着不认识的人走,又一会儿换一个目标,都不知道走到了哪里,迷迷茫茫地把自己拍去了街上,樱子昂起脑袋认真看路牌,虽然能认得出来,可是,她又没有看过地图,就还是好随意地乱走。 小小一个走在路边,还喜欢跳着去踩砖块的格子线,路边有小车上贩卖热气腾腾的饭团,从锅里舀出米来,馅料都是现裹进去,她只是看了一眼,就被小车的老板招呼过去,往她手里递了个新鲜的饭团。 她还不饿,想要去吃米线的,可是饭团拿在手里,又见比她头还高的车上,老板已经去招呼客人,可是就不看她,鼓着脸好会儿就自己走在路边。 第147章 饭团外裹了一层纸,还装在小塑料袋里,她揭开包装、两手捧着,试图地咬一口,又有点想打喷嚏,可是口里还有米饭,就拧着脸好委屈难受的模样。 而下一刻,就有人从她手里取走了饭团,还把手帕捂在她嘴上,终于一个喷嚏打了出来,几乎让她眼里涌出泪水,还抽着鼻子,仿佛有很大的委屈和不开心。 头顶上有人低沉冷笑着问道:“怎么,还哭鼻子吗?” 没有抬头就看见了熟悉的黑色风衣,樱子把自己贴贴过去,拽住他的衣服不撒手,于是便被单手抱起来,想去贴在来人的颈侧,然而被十分嫌弃地侧头避开了。 那一头极长的银白色发丝随之晃动,帽檐下,他的目光冷冷地看来,他的手帕塞在了衣服口袋里,而空着的那只手里还捏着饭团,低头看一眼,小小的牙印留在上边,还有着个豁口,就不由得嗤笑,“还在换牙?呵,果然还是个小孩子。” 是个又弱又废的小孩子还能怎么办,琴酒带着她坐到车里,“不想吃不用为难自己。”这么说着,可他看一眼饭团就丢给了坐在前排的伏特加。 “大哥,你给我做什么,去丢垃圾吗?”表情严肃的方块脸说着就准备从打开的车窗扔向外,琴酒冷冷地看他一眼,“吃了。” “……啊?” 前排的伏特加埋头吃饭团一句话不说,争取不让嚼咽声吵到了大哥,樱子挨着琴酒坐,原本他拉开了距离,可她就硬是蹭过去,把琴酒挤到了车门边,让他脸色更臭,但始终没伸出一根手指头来推开她。 樱子慢慢埋头在他的风衣里,还抱住他的腰,好久了就是不说话。 最终琴酒莫名地笑了声,对前面已经吃完了饭团,可是捏着包装纸大气不喘一声的伏特加道:“你去和下属交接任务,我稍后就来。” 等到伏特加急急忙忙地走了,车门‘砰’一声合拢,琴酒伸手,把小孩的面庞从自己的风衣里挑起来,现在看她的面庞,还是受过委屈的模样。 而他掀开自己的礼帽,丢去前面座位上,任由一头银发被连带着散落到了胸前,他唇畔勾出了抹笑,冷漠之余却又有着分恶劣,“怎么了,为那位夫人难过吗?” 那位夫人,哪位夫人? “我说的,当然是菅原夫人。” 琴酒低首,露出的面庞英俊冷酷,脸部线条冷硬至极,粗糙的食指指腹抚着樱子的眼角,“她死去了,你不感到伤心吗?” 【作者有话说】 本期榜单要求字数完成啦!!挥挥~ 第71章 年幼的孩子走在街上,身边没有一个亲近的人跟随,她顶着毛绒绒的头发,发顶上有短短的碎发翘起,随着步伐一摇一晃,而身着着和服和羽织,好像一朵小蘑菇走在路上,她只顾低头看砖块格子,还撑开了两手在身侧,试图保持住身体平衡、不要摔倒。 她有好天真可爱,在街道上走着的人们总会不由自主地投去目光,想要也试图前去招呼或帮助她,因小孩子看了眼街上的流动摊位车,摊主就找到了机会招呼她过去,给她递去饭团。 以上伏特加看到的情形,见到自己大哥带过的孩子,好像有点可怜巴巴地流落街头,还被人‘施舍’了个饭团,原本琴酒正坐在后排翻着文件,注意到他从停车起就一直看向一个地方,还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严肃板正的脸上好像犹疑着什么,便抬头看去。 琴酒只见到个矮墩墩的小孩站在街边,咬着饭团然而似乎难受的模样,有些像是被噎到了,迟疑不到半秒,直接收拾好了文件塞进车里隐蔽的暗格,打开车门,大跨步向那边走去,风衣被拉扯着划出锋利的弧度。 都走到了她面前,弯下腰去看时,才发现情况没他想的那么严重,比起被噎到了,显然还有更大的可能是觉得饭团不好吃想吐出来,而等到他冷着脸拿出手帕捂住她的嘴,示意可以吐出来,然而她的反应是—— 小小的脑袋一动,接着一个喷嚏打出来,之后她就抬起雾蒙蒙的眼,露出又很委屈或者不开心的模样。 …… “她死去了,你不感到伤心吗?” 琴酒是哼笑着问出这个问题的,在黑衣组织内,身为手上已染了数之不尽人命、浑身浸满鲜血的刽子手,早已遵照boss的命令行动了许多年,他自己当然是不会困惑于此,但拿来招惹尚且不知事的小孩子就很合宜。 坐在车内,璀璨美丽的银白色长发下,他脸上带着丝轻松愉悦的笑,看小孩子呆呆地仰头看自己,她又好软没有气力,被抬着下巴觉得累了,就干脆把脑袋的重量全压在他手上,就和小猫团一样,很笨地察觉不到危险,就固执粘在人身边。 她问道:“……伤心?”唔哝不清地说着,由于支点在下巴处,嘴巴张开又闭合,就让毛绒绒的脑袋一下下动着,樱子有些不明白这个词汇的意思。 为什么要伤心,那,‘伤心’又是什么? 蹭在琴酒的手上,慢慢侧脸趴在上边,樱子想不明白这个问题,就再努力蹭到琴酒身上去,抓住了他的衣襟,原本是想看他的脸,而又被一缕发丝夺去注意力。 “小鬼,”他好整以暇地唤道,一根手指按在了她额头,轻微地施加了点力道,就看猫团一点反抗都没有,全心全意信赖着他,还会鼓着脸做小表情,“你不明白死亡的含义吗?你再也见不到一个人,从此她从世界上失去踪迹。” 第148章 “不会再对你笑,不会牵住你的手,不会再哄你。” 琴酒怎么可能知道那位外表美丽柔弱、实则内心刚强的菅原夫人究竟是怎样和小孩子相处的,但总之张口胡言,就想看她有别的表情,要是惹哭了就直接放下车,反正有的是人来哄,用不着他怎么费心。 樱子想了下,还是没有想到什么,她贴着琴酒挤在那怀抱中,他肩背宽阔,能轻易抱起已长高了一点的小孩,现在靠在椅背上,能感受到的腰线紧扎有力,几乎没有多余的赘肉,他还把自己裹得严实,从初春到现在,似乎是一件黑色风衣,也不觉得冷或热。 感受到他身上传递来的热意,樱子歪了下脑袋,“琴酒,你不热吗?” 白等了半天觉得自己鸡同鸭讲的琴酒睨去一眼,冷道:“不冷不热。”堵回去了她还想要继续问他在之前不会觉得冷吗的问题,哪怕不看她都知道这个笨小孩能问出什么蠢话。 对小孩子发散的思维再度有了新认知,琴酒斜靠在车窗边,看窗外的风景,临近夏日,道路两旁栽种的观赏植物陆续开花,虽然植被没能完全覆盖深色的土壤,看起来就像是谁家没照管好的菜园子,但好歹多了几分颜色。 “……我,知道,”樱子好慢的出声,就像有许许多多的气泡浮出水面,轻微地绽裂开,然后溅起一点点水花,春日远去,寒冬远去。 她没有见到病重去世的菅原夫人,可在去年的秋末时节,她有看到名为‘良太’的孩子死去,他有那么多的苦痛和悲伤,太多的负面情绪交织成一张巨网,樱子看到灰色的飞蛾晕头转向地藏在门板后。 有光线照进屋子里,可是半分不能驱逐或减缓生命腐败的气息蔓延,灰埃飘浮在空气中,年幼便不得不经历和体验死亡的孩子还在挣扎着,他有向生的愿望,想带着妈妈和姐姐的祝愿活下去,可是当最终无可奈何地接受自己死亡终局的良太,他只感到怀念或圆满。 生时无法跨越的界限再也不能阻拦他,他飞奔向等待自己已久的亲人,与她们并肩而行,讲述他的想念还有那些快乐或悲伤的事,追问着妈妈姐姐有没有想自己,他们彼此间牵住手,再没有什么能将他们阻拦分隔,而死亡带来的阴霾被轻而易举地拂去。 在初春,也有名为‘佑树’的孩子死去。 他们都陷入了一场梦里,只是再不会醒来,梦境比现实要更美好,圆满一切,能达成他们最后的所愿。 而在那之前还有许许多多的人,她一路走过,有见到死去在战争中的士兵,有饥渴致死的孩童,有病死的人,有自然老去的人……他们形形色色,从樱子身边走过,走去自己的终途,有的人会向她招呼,而更多的人们缄默无言。 在这片土地上竖着许多的墓碑,人的灵魂高升,脱出世界、见到世界,也自地底下降到黄泉,从被截断的今世,去往未知的来生。 “你知道什么?”琴酒冷淡地问道,并不觉得她能答出什么。 樱子埋头在他怀中,贴着他,又搂得更紧密了一点,“……死亡,是梦境。”她的眼眸剔透漂亮,可是也没有更多的意味在其中,她似乎懂得、把什么都看到了眼里,可是她的心有那么冰坚透明,总是无法留下任何痕迹。 头顶上传出了道短促的笑声,宽大的手掌揉着她的头发,琴酒低沉轻声地道:“这么说也的确,挺贴切的形容。”是小孩子会说的话。 琴酒揉捏下她的面颊,勉强哄了声,长长的银发垂在胸前,他往后拂去,想起了什么似的,唇畔略微露出了抹笑,他施舍般赞叹地道:“你被保护得很好,樱子。”时至现在,竟然都没有人深究她的行动轨迹和一路遭遇,仿佛没有察觉到分毫。 保护着她的是她自身的异能力,将小孩子保护在牢不可破的屏障后,无有任何事物能打破那藩篱,人们关心她、爱护她,给予出最大的善意,以近乎神性的‘爱’为她付出一切。 面对名为‘不死原樱子’的个体时,没有人卑劣丑恶、自私吝啬,那是何等强大,使世界都偏爱于她的异能力。 低敛着的墨绿色眼眸里意味不明,定神看了她好一会儿,脑海和胸膛中翻涌着的一切心绪平息,琴酒的脸上有狰狞之色一闪而过,恢复了日常杀气腾腾的状态,“想要活下去,不能告诉任何人——你的异能力。” “不要暴露,永远也不要解除它。” 否则,他会是先于贝尔摩德的,将她捉回去利用或研究的第一人,无论如何都会从黑手党或政府的手中夺取到她,或者彻底杀死、永绝后患。 他的手从樱子的头顶逐渐落下,似有若无地捏住了那细嫩到不堪一折的脖颈,看她不知事地还贴在自己身边,最终放下了手,靠在椅背上任由刘海落下来遮住眼,有心想手揣回衣兜里,奈何衣服被她压着,他只好嫌厌地转向车窗。 “琴酒,”安静且狭窄的空间里,樱子晃了晃腿,撅着嘴问他,语声有好细弱,可是叫人忽视不能。 小孩子不明白死亡的真实含义,不理解大人所具有的情感,而她更是不具有情感、不会有情绪滋生。 “有人死去的话,一定要有人感到伤心吗?” 长句一口气说出来,就让她有些气虚虚的,张着口轻轻地呼吸,脑袋埋在他胸膛上,手里还绕着一缕银色长发,而琴酒就任由她在身上这么胡作非为,实在懒得把根本不怕他的小孩推开,即使推开的话,她也很快就像是小狗一样贴上来。 第149章 带孩子果然很麻烦,琴酒冷道:“那是别人。”和她这么难得一见的孩子不同。 好轻易被糊弄,虽然对别人和自己的区别想不明白,假如别人会伤心,那她为什么不感到伤心?慢慢地‘噢’一声,樱子又细弱软和地唤道:“琴酒……” “你吃早饭吗?” 车内静默了会儿,琴酒忍无可忍,把樱子拎下车,冷酷道:“自己去吃饭,我不吃,我不饿,还有事要办,不陪玩。” 说完了就坐上驾驶座,以极快的车速驶离这里。 【作者有话说】 我:宽肩窄腰,漂亮琴酒(立场跟着五官走,逐渐也想去拽他的银发) 琴酒:……拒绝带孩子(猛踩油门) 呆,想要多多的评论,我们已经连续14章内容了哇,评论只有1or2(垂死伸手) 第72章 开始放“黄金周”假期,一早起来,樱子好快地吃完海味小馄饨,还有小碗玉子豆腐蒸蛋,之后就坐在梳妆台前,等待有纪把物品都准备齐全——为她修理头发。 长过肩的头发都要修剪掉,先理那部分,乖乖坐着的小孩一动不动,她有一点眯着眼,窗外细细的雨声响着,穿过树叶落在地上,溅起许多细小的水花,还有雨水从遮阳棚或空调外机上滴落下来,‘滴答滴答’,一声又一声,它们都让人有些犯困。 头顶上有纪在问:“要换个发型吗?”可以剪妹妹头或者姬发式,前者只需要将头发修理得更短些,后者则是两鬓耳前的头发剪齐至下巴位置,都是很乖的模样。 樱子轻眨着眼,稍微动了动脑袋,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有想一想,而摇头拒绝了,她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手在那块超大的遮布下交握着,捏着自己的手指玩。 温柔的女声笑了下,有纪知道樱子不会想要换发型,只是顺便问道,将她脑后的头发夹起来,只留下薄薄一层,就开始在用梳子撩起来后细致小心地修剪。 樱子在之前是洗了头的,因理发就没有吹干,湿漉漉地垂落着,樱子又很乖,虽然偶尔才一动,但并不顽皮,细细的‘咔嚓’声不绝,细碎的浅褐色头发落在遮布上,然后一吹一抖就落下地。 而看她坐着玩得无聊,有纪短暂地离开会儿,往遮布下-她怀里递了个玩偶,还拿来一杯冰饮。 在早上不适宜喝冰饮的,但樱子很喜欢看冰块在色彩各异的水中沉浮,如果是能拧紧的有盖的杯子,还会转来转去、摇晃,冰块敲击在玻璃杯壁上的声音清脆动听,有能吸引小孩子注意力的乐趣在其中。 窗外还有雨滴落下,窗户上落了许多水痕,看外边几乎看不清什么,薄薄的雨幕如雾般遮掩了景象,只有青葱翠绿的大树能见得到一团模糊不清的影子,还有从天空中斜拉着的电缆线。 时间过得好慢好慢,冰块都化了好些,清澈澄净的粉色果汁高度上升,手指姆按在杯壁上感受到冰凉的温度,等到有纪语声温柔地说“好了”,她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呆呆地从镜子里看,有纪将吹风机连在插板上,之后把落在遮布上的碎发都吹走。 开了中档的暖风,遮布已经揭下了,捂着白嫩嫩的脸颊,樱子被吹得有点热乎,她想和有纪玩闹、去躲,索性红发女人纵容着她,把她拘在自己怀里任由她乱蹭,轻轻地笑着,将那一头细软的头发撩起,一层层都吹干,避免她感冒。 新剪的发被吹干后就显得十分蓬松,随便走走跳跳就会翘起来,她趴去窗户上看一会儿,之后就踩着袜子乱跑,把她的玻璃珠从房屋各处都收好,放去了游戏室里,铁皮小车已经很久没拿出来玩过,把玩偶玩具都放好,她今天也想要出去玩。 “蛋糕。”樱子牵住了有纪的衣摆,仰头好认真地和她说。 这样的天气就好适合在外边玩,打伞、套着雨衣、穿雨靴,可以踩水,在玩后去到街边的甜品店里,点上热饮和甜点,就是很有趣很放松的方式。 有纪回神摸摸她的头,她收拾屋里,然后去唤了苏菲,没会儿在别处忙活着的中年女佣就来为樱子挑选今日要穿的衣服—— 长袖的波点衬衣有着方块花边衣领,下摆宽松,而在腰间又有着抽绳,下身则穿着短百褶裙,搭配上中长袜和小雨靴,年幼乖巧的学童新鲜出炉。 苏菲为她梳好了如往常一样的小辫子,也在她头上别了一个小小的绒球夹子,她今天身上的色彩以红色为主,就有十分热烈,冲破开阴雨天气带来的晦暗无光,蹭了蹭苏菲的手心,之后她们一并去一楼。 穿好了雨衣,打了把伞。樱子向她们招手,开门打开了她的小花伞,就迈步向雨里,迈着好欢快的步子,低头看门外石子路上没有什么积水,偶尔一个小坑里有一点,她就有很好奇,用鞋尖去碾碾。 门前的事物很有趣,可是外面还有好大的世界、很多的乐趣,玩了一下,樱子就跑出去,还特意去踩那种干净的也不大不小的水洼,大水洼踩进去,可能腿和身上的衣服都要被溅上雨水,只有小水洼好玩也不会弄脏自己身上,而要是颜色浑浊有泥的,都被她避开了,看也不看。 雨中还有细微的风斜吹着,连绵的雨丝都飘向一个方向,从侧前方吹向伞下,樱子就也斜着打伞,伞面向风吹来的角度倾斜,一跑一跳,因为熟知她喜好玩闹的本性,雨靴的鞋底是有着防滑处理。 在以前也好喜欢踩水洼,还摔跤过许多回,因为知道踩在淤泥处可能会打滑,即使路上有看见,并蠢蠢欲动,但是不想要摔痛自己,或者皮肤上打水泡,她看了看扭头就走,没会儿前面的站台电车到站,她向那里招着手,哼哧哼哧跑过去。 第150章 明明耽搁了电车好几分钟,可是上车时司机还与她说:“别太着急,在下雨天就慢些跑。”那么小的孩子在雨中跑,手中的伞也摇摇晃晃,看着就像是下一秒就会摔倒,惹得一身泥水,说不得还要受伤。 收拢了伞拎在手里,樱子很小声地‘嗯’了一声,走去车厢时有温柔的姐姐从自己包里掏出了纸巾,把她拉过去细细地擦拭身上的雨水,电车再次行驶,窗户上也满满是雨滴,看不清外边,只有街上店铺的霓虹灯映出了一团团的光。 坐在那位姐姐的旁边,属于大人的温热的手掌贴在她面颊上,感觉到不冰冷,这才和她问道:“你一个人出来玩吗?穿得冷不冷?” 年幼的孩子出来玩,最好还是要有大人陪伴,而这样的天气,她穿得看起来有些单薄,说不得会着凉感冒。 因有着这样的顾虑,没有等到年幼孩童的回答,她就从包里抽出一根丝巾,温柔细致地系在她脖颈上,把因方领而露出的一小截脖颈给遮住,身边的孩子仰头看她,那双眼眸清透漂亮,好似美丽烂漫的云霞色彩,她不由笑笑。 “有很好看哦,很搭配很适合。” 而孩童微微地张着口,就露出一点小豁牙,好慢地才答道之前的问题,“玩呀,不冷的。”是一个人出来玩,也不觉得冷。 可是总有‘大人觉得你冷’,他们的想法才不容易动摇,一定要小孩子妥协。 她们坐在一起,车厢里并没有多少人,也并不介意她们轻声地说着话,总是那位姐姐问,而樱子需要思考好久才回答,穿着像学童的孩子不善言辞,也做不出什么表情,只是反应有些慢,因她有和世人不同的、属于自己的一个世界。 在有一站那个姐姐下了车,于是电车内的话语声沉寂了,再坐过几个站台,是樱子来过一次的地方,她下车站在站台下,慢慢地打开伞,即使有听到跟随在自己身后的脚步声,知道是同自己一起下车的人,也不打算回头去看。 但是她不去看,还没有走出头顶上站台遮雨的范围,就有低沉还略带一丝嘶哑的嗓音响起,“这位漂亮可爱的小小姐,” 樱子迈出去一步。 有人牵住了她的小花伞的边缘,因为拽不动,还差点把自己支棱出去淋雨,樱子慢吞吞走回站台下,把伞柄支在肩膀上,有点不大开心地昂起头看去。 那是个有点年轻,但是又好像不大年轻的男人,是指面庞年轻,可是在下巴处留着刺扎扎的胡茬,他留着半长的黑色碎发,落在下巴处显得有些凌乱潦倒,而他脸上是挂着笑的,奇怪地并不真心,反而令人觉得微妙且别扭。 迎着小女孩不高兴还委屈的目光,他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行为的古怪,并且对人家造成了困扰,轻拧了下眉心,但就这一个细微动作就显得表情诚挚无比,且还有些讪讪。 “那个,实在是抱歉,”他弯下腰和樱子平视,一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就支在脸颊旁,五指摊开、手心向前,是自我感到十分抱歉也很羞赧的模样,“是我情急之下做出了冒犯行为,请求你能原谅我。” 他说着的是‘请求’,可是无论言辞还是行为都很有些奇怪,似乎笃定不会被计较这份小小的过失,或者他自身有恃无恐,作为大人对小孩子道歉就已经足够了,实在不必太放下姿态。 那双呈现出如商场中酒液颜色相同的紫红色眼眸微微一弯,他彬彬有礼地道:“那么请问,我能邀请您去附近的咖啡厅一坐,让我以蛋糕甜品来向您赔罪么?” 在看到年幼的孩子对他请求原谅的话语不为所动,在第二次邀请时,才用上了能显得态度恭谨诚恳的‘您’来称呼。 樱子看了他好一会儿,慢慢地点头了。 他打开自己手中的黑伞,伞面足以遮住一个大人、一个孩子的身影,然而在他们就要走时,樱子才看到男人身后还有一个比她大许多的女孩儿,她留着凌乱的头发,脸色是常年不见天日的苍白色,然而表情不哭不笑,同样有些偏向紫红的眼眸中只余死寂麻木。 男人脸上带笑,伸手似乎试图摸女孩儿的头,然而被她下意识地避开了,只好讪讪地笑了下,直起身来。 “我名林太郎。啊,是一个不大合格的医生,身边这位大概算是我的半个学生,但是当做是我带着的小孩就好了,你可以叫她晶子。” 三人漫步在雨中,森鸥外打着黑伞,身边一侧站着那个女孩儿,另一侧的樱子还打着自己伞,她走得慢慢,还爱踩水,身边的成年男人也纵容着,任由她的小花伞那一侧的雨水全淌在他的裤腿上,逐渐打湿了裤子和鞋袜。 【作者有话说】 森鸥外:……? 推隔壁预收《王座上的魔王被掀翻了吗》,换了极美的新书封,萨崽十分漂漂。 风格偏废土+克系,非开篇满级,为升级流。言情文。 男主是一只红发少年系大魔王or克系军装大魔王,男女主皆非人种族。 第73章 走在路上踩了好几次水花,才走出了近百米,森鸥外就不得不停步弯下腰,严谨措辞地道歉,道:“抱歉,方才有些失言了。我还是第一次来这里,不知道哪里有不错的咖啡厅,可以麻烦小小姐为我带路吗?” 他的语声低沉优雅,带着仿若上流社会人士的腔调,抑扬顿挫的语调被刻意地压得平平,有一些慵懒笑语般的感觉,就体现出成年男人的沉稳气质来。 第151章 樱子停下步伐,歪着脑袋也歪着伞面,林太郎比她高出了好多,以及他们是并排走着,就挨得很近,要好费力地仰头才可以看到他的脸。 林太郎的唇畔挂着温温和和的笑,看起来是一身好脾气,更别提身边还带着个发色眸色几乎和他一致的女孩儿,不撑伞的另一只手虚虚地放在她身后,显然是担忧且关爱着身边的孩子,也怕她雨天打滑或不小心落在后头。 看着风度翩翩的男人,奈何一侧裤管几乎全被雨水淋湿,乃至渗进了鞋袜中,他低头对身侧另一位不熟悉的小孩儿笑,刻意被收敛气势、显得并不具有锋芒的眉眼间满是无奈,就和寻常人一样,“雨天真的是很令人烦恼了。” 出行不便,也让人们的心情没有那么美好,或许有人喜欢,但就他个人而言,还是会苦恼于出门是否带伞、雨水和地上的淤泥是否会打湿弄脏自己这样的问题。 三人中最年幼的孩子不怕淋雨,因为她身上套着一件雨衣,就算伞面歪斜了也淋不到,但自诉名为‘林太郎’的成年男人可没有雨衣,可偏偏街边的行道并不宽阔,他们又都并排走,就导致樱子的伞沿靠在林太郎的腿上,雨水也从那边顺着淌下。 仰头看他一会儿,樱子慢吞吞地点了点头,然后就转身往回走,这一片区域里,算得上不错的咖啡厅不在那个方向,得向回走、去另一边。 重新迈步的时候,林太郎就再不强求自己与前方矮矮小小的孩子并列,任由她走得慢慢,这样闲适的散步仿佛别有韵味——如果不是一条裤腿太湿了的话,就很让人舒心适意,好在布料颜色较深,几乎看不出来,否则他就不会还这样慢条斯理、不以为意的态度。 “小小姐,”他在后边语声含笑地唤道,“请问,我可以知道您的名字吗?” 成年男人的魅力失效,等不到漂亮可爱的小小姐自我介绍,只好自己请求问询,可是很让人气馁感到失败的啊。 他扯着嘴角,看起来颇有些不自然,走在自己几步前的小孩子还在踩砖块之间的缝隙,手里拿着把伞面雾蒙蒙、却又有些透明的伞,偶尔一两朵粉白的小花点缀上边,有着孩童的天真烂漫之感,可爱十分。 在听到问声后走出好几步,樱子的步伐才放慢了点,伞下似乎扭动了身体,在向后看,“……樱子。” 只说了一遍她就转过头去,继续去踩格子,偶尔还会把头顶上的伞挪开,雨衣的帽子前、在眼睛上方还有一块挡板,立起来后就能减少雨滴落在脸上和眼睛里。 雨滴落在透明雨衣上,而后又慢慢滑落下去,撑伞时是头顶上发出细密的声响,等挪开雨伞,就像是雨滴贴着身体落下,还有轻微震颤的触感传递过来。 由于带路人走得太慢,接近半个小时后才到地方,樱子走到店铺的檐下,把她的小花伞合拢,费力地去推玻璃门,而头顶上方从身后伸来一只手,十分轻易地就推开门,樱子挤进去,把伞挂在了架子上,一溜烟儿跑向柜台。 咖啡厅里不止有咖啡,还有每天各异的蛋糕种类,奶茶、果汁和酒之类的都有,要说吃牛排汉堡什么的当然也能做,今天有乳酪蛋糕,虽然一旁也有糖浆松糕布丁,可它看着就好甜的样子,还在换牙的樱子想了想后决定不要它。 她一个人坐在了临窗的位置上,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身后还有人,她是和林太郎、不说话的晶子一起到咖啡厅这件事。 乳酪蛋糕有新烤出的,切好一块端出来,最上层的乳酪被烤得焦黄,从被切开的侧面可以看到里面还夹着水果块,漂亮明红的草莓露出内里细腻的纹路,也还有蓝莓在蛋糕和小餐碟上装饰着。 先舀了一口乳酪蛋糕,入口绵密细软,奶油味香浓而不腻,上层的乳酪和下层蛋糕胚口感之间略有不同,还有清甜略酸的草莓味道溢出,中和了奶油乳酪的甜味。 服务员姐姐还为她送来了一杯薄荷奶茶,奶茶呈现出清新浅淡的绿色,由于是透明玻璃杯盛着,就能见到杯底还有着色彩各异的珍珠,当吸进一口时,薄荷的味道直冲咽喉和胃部,清凉之中还有浅浅的奶味。 坐在窗前,樱子半趴着在桌上,专心致志地戳蛋糕,毛绒绒的小脑袋一动一动,森鸥外被晾了会儿,望着她时脸上带笑,等她坐定都快吃第三口蛋糕时才走过去坐下。 “可以麻烦樱子酱为我推荐一二吗?”那双弯着的紫红色眼眸里诚恳无比,他手肘支在桌面上撑着下巴,左手食指轻敲自己的侧脸,在面上故作出苦恼之色,明明年轻可爱的服务员小姐姐就在他身边站着,可他还是向遇见的小孩儿问道。 樱子的门牙还缺了一个洞,当抱着薄荷奶茶、咬吸管喝时总有点别扭和奇怪,要好努力才能不让奶茶从缺口里漏出来,她抬头看坐在斜对面的成年男人,再看正对面的一脸麻木、无动于衷的女孩儿,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脸颊,而后向服务员姐姐抬下巴示意了下。 她不说话,脸上不见一丁点儿表情,唯有小动作能表达出什么,而服务员小姐姐弯了弯眼,轻声笑语道:“是一样吗?那好的,请稍等。” 森鸥外笑得温和可亲,“哎呀,是熟人,所以有了默契么?” 似乎他有很在意樱子和他人的互动,让他觉得有趣并有探究的欲望,何况他也是被对方所‘吸引’的人们中微不足道的一个,很想对这个孩子好——不拘形式、不计后果代价的那种,却并不让他觉得自我意识有被控制或被强制,总之觉得她很可爱罢了。 第152章 只是想多照顾和看护一下年幼的、一个人出门来玩耍的孩童,这难道算是什么影响力巨大且承担不了后果的问题吗? 因否决了以上两点,他望着这个孩子,期待她的回应。 眼眸清透明亮的孩子摇了摇头,她坐在椅子上晃动小腿,有十分天真烂漫,仿若并不知觉身边或自己身上的问题,只以为寻常,接受了那些来自他人的善意和体贴,可是自身懵懵懂懂,不知事得让人看着感到可怜既可爱。 很快另两份乳酪蛋糕和薄荷奶茶端了上来,服务员小姐姐动作灵巧快速地摆放在他们面前,轻声道:“请慢用。”看樱子的蛋糕盘距离桌边远了些,还帮她往里推了推,免得吃的时候会费劲。 她埋头不与人说话,一个人自得其乐,吃着蛋糕,等发觉对面坐着的比她大的女孩子毫不动作时,好奇地歪了歪头,把她自己面前的蛋糕推向她,慢吞吞从座椅上站起来,将叉子转过去,可是看她还不动,就好轻地伸出一根手指头,搭在女孩子放在桌面的手背上。 一触即分,那点力道太轻,温度也来不及传递过去,可是名为晶子的女孩子看着她,似乎眼里第一次映入了什么,她的身材瘦削十分,是有些营养不良的模样,穿着简单到没有样式的衬衣,领口处锁骨突出,那张还仍年少稚气的面庞轮廓也是尖削的。 凌乱的黑发下,沉寂的眸子似乎有所触动,她轻如蝶翼扑扇般眨了下眼睫,流露出一丝年少女孩应有的神态,怔怔看着对面的人,然后慢缓缓低头,拿起勺子舀了一口蛋糕,但是含在口中并不嚼动。 软绵的蛋糕逐渐被含化,最终流向咽喉和胃部,被轻轻一咽就下去了,是她曾经偶尔也能吃到的味道,可是在最近的那三年时间中,被监禁在只有她一个人的屋子里,除去必需的吃食外没有任何别的食物,她拒绝与人交流说话,就那样在没有一扇窗户的囚牢里自我囚禁着。 这是三年过来她第一次出门来,被致使她变成这副模样的人带着,却无法拒绝他,似乎只能像他说的那样为他所用……用她的异能力,一次又一次挽救他人,也可能一次又一次带着他人前往无法逃离的人间地狱。 年少的女孩子眼里落入了光,细碎无比,泪光被外界所呈现在眼前的事物所切割,她望着那个小孩儿稚气无邪的面庞,张了张口,却想不到自己会想要说出什么。 说什么? “——快走。” 远离她身边的这个男人,永远不要听信或答应他的任何话,不要成为他野心下的工具,被榨取每一分能为他所用的价值,而在失去价值后被毫不留情地弃之不顾,从此将自己困进牢笼里,再也不得逃脱。 【作者有话说】 年少的晶子好可爱噢~ 可恶,是我的儿子不够好看吗?大家都不收藏大魔王萨崽。你们等着,我这就去约女朋友的草设(假老练迈步-旋转风车腿.gif) 第74章 面庞年少、身形单薄的女孩子掀翻了那杯薄荷奶茶,玻璃杯倒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颜色清新浅淡的薄荷绿奶茶洒了半边桌子,有部分流入她面前的乳酪蛋糕中,它逐渐塌陷了一块,奶茶还在桌上流动,涂画出毫无象征的图案。 她有感到很抱歉,因为对面年幼的孩子还没有吃完她自己的那份蛋糕,她有很喜欢坐在窗边看雨、听雨声,她喜欢雨天里的热饮,她还不知道身边这个男人有怎样险恶的用心和令人生厌的野心。 晶子垂下长长的眼睫,脸上仍旧是没有表情,却和坐在对面的孩子的面无表情不一样,她早已僵麻、闭锁了内心,可是那个孩子是天真不知事,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笑、什么时候哭,不知道人为什么要哭笑,只有好懵懂的模样。 “……我不要。”她嘶哑着嗓音,低声而缓慢地道。 坐在她旁边的成年男人投下似若包容的目光,从一旁抽来纸巾,顿了一下后将纸巾铺在桌上,避免奶茶流出的范围太广,替她收拾桌上的狼藉,像是温和脾气好的家长纵容着顽皮的孩子,舍不得丝毫责备。 那双手的指节纤长,有很漂亮,细致地擦拭了桌上的奶茶渍,等到服务员小姐姐带着帕子来了,还主动地拿起蛋糕餐盘和奶茶,方便擦拭桌面。 “很抱歉,这孩子今天有点不适。”他彬彬有礼地致歉道,面上浮现出一丝恰到好处的苦恼之色,想伸手去安抚身边的女孩子,却又知道对方对自己十分排斥,举起的手僵持一息,之后只好讪讪放下。 之前拿纸巾擦拭桌面时有点弄脏了手,森鸥外站起身,弯下腰和樱子道:“我离开片刻,等下回来。”对初遇的孩子甚至比对身边带着的女孩子态度更加温和可亲,与她认真地报备了,也或许是请求对方能等到他出来后再离去。 眼看着他不急不缓地向咖啡厅后堂走去,毫不担心身后两个孩子或许会交谈什么,但晶子低头坐在座位上,突兀地发出急促的喘息,略微探身抓住了樱子的手臂,哆嗦着嘴唇,好一会儿才有低哑至极的语声从中传出。 “……不要理会他,快走。”那是个大坏人,会伤害到她。 她拒绝抬头,不想要从对面孩子的眼里看出觉得她很莫名其妙的意味,干涩的眼里挤不出眼泪,只是不安地轻颤着眼睫,手中捏住她胳膊的力道并不大,有强制也有恳求的意味,只希望她能安好,不要落入那个男人的手中。 第153章 “他很坏,你……”凌乱的黑发下,她抿紧了嘴唇,苍白的面庞在头顶灯光的切割下分出对比鲜明的明暗,就像是她整个人早已浸入深浓的黑暗之中,而唯有这刻置身在光下,才得以有半分喘息的机会。 樱子仰头望着她,轻轻地呼吸着,而目光落下后却是看着那份被浸湿了的蛋糕,她把自己面前只剩下一半的蛋糕推过去,好像吐泡泡样地,字与字之间有着断续,轻如梦幻般地问道:“你还要吃吗?”她的那份给她。 “不会。”她在说着奇怪的充满孩子气的话,樱子睁着那双漂亮好看的眼眸,坐回椅子上后仍晃着腿,她并不担忧自己,只在乎自己在意的问题,别的一切就都不重要。 是很有些任性自我的小孩子。 小蘑菇栽在那里一动不动,晶子望着她好半晌,最终妥协地坐下来,拿起自己的勺子,慢慢地舀起被推过来的那份蛋糕吞吃下去,香甜细软的奶油味哪怕不经细嚼慢咽也仍残留在了舌尖上,带去给她干涸的内心一丝雨迹。 她们都沉默着再不说话,樱子抱住了奶茶喝,吸到了珍珠就慢慢地咬,从洗手间出来的森鸥外就看到两个小女孩面对面坐,一起吃蛋糕喝奶茶的美好画面。 表情有那么一瞬变得颇为奇怪,之后就收敛好,面上仍是宽和温良的笑,他迈步走过来,笑问道:“哎呀,樱子酱把自己的蛋糕分享给晶子了吗,那想要再来一份吗?我的那份还没有动。” 森鸥外说着坐下,正试图把蛋糕推过去,但樱子摇摇头拒绝了,站起来跑去后厅,没会儿就叼着一枚蛋黄酥回来。 油酥皮的顶上是漂亮的橙黄色,外皮被烤得酥软松脆,里头的馅有许多层,麻薯、豆沙、蛋黄,一层一层咬进去,口感和味道都各有不同,内里的蛋黄馅是咸鲜的口味,就中和了略有些腻口的甜味。 两个孩子都不大搭理他,森鸥外勾着嘴角,没流露出任何不合宜的神色,撑着侧脸颊无聊出神了会儿,就拿起勺子也开始吃自己的那份蛋糕,似乎口味有些超乎意料,轻挑了下眉,“意外地不错啊。” 看樱子吃着蛋黄酥、快要把奶茶喝见底,他冲服务员小姐姐招手,“麻烦帮我打包几份别的蛋糕,等会儿我们要去赶车,实在不好耽搁发车时间呢。” 因为有‘出发去赶车’这样的前提,服务员小姐姐很快打包了几份蛋糕点心,双手奉上,“请您带好哦,如果觉得本店口味合心,那么随时欢迎客人再来本店品尝。” 她笑得眼弯弯,看见小孩儿也从座位上下来,顺便摸了摸她的头,然后又走去台前,笑得礼貌且可爱讨喜。 森鸥外掐准时间和樱子一起站起来,当他们向外走时,晶子也放下了手中的勺子,口中的蛋糕咽下去,在站起来的那刻略有停顿,似乎有不舍,但是看见走在前方的男人和孩童时,沉默着跟上去,目光落在那一袋打包的甜品上,慢慢地垂下了。 樱子想要从自己的小包包里掏钱,可是大人毕竟比她高许多、动作还快,一下就把自己的卡拍到柜台上,很是温和地和收银员道:“我们是一起的,不分开算。” 因为他有这样的热心,樱子就也不好自己走开不理他,等他收回了自己的卡,就跑去门口的架子边,取下自己的小花伞,因为知道自己一个人推不开门,就等森鸥外走过来,他撑着玻璃门,看着身边的两个孩子都走出去了,这才跟上前。 小花伞和大黑伞都撑开,而这次晶子站到了靠近樱子的那边,她有想要走过去的冲动,而最终没有动,只是分开了她和森鸥外,以及投过去不易令人察觉的由高至低的俯视余光。 雨没有停,还是出门时那样不大不小,滴滴答答打在雨伞上,现在还没有到中午,还有时间可以用去玩,樱子踩着小水洼,略有些透明的雨靴边溅起许多水花。 “樱子酱是要去哪里玩呢?”成年男人语气平缓、似若关怀地问道。 可是樱子单手拉起来雨衣的帽子,把伞挪开后仰头看向他,慢慢地说道的是:“……你不要走吗,林太郎?”她的唤声细弱低微,满含稚气,本来也是一团孩子气,她还很小,是没有长大的模样。 额前的碎发有些浮在微风中,它们没有被打湿,微微扬起,底下的那双樱粉色的眼眸轻眨着,她有些好奇的模样,“赶车。”他们不要着急走吗? 她的雨衣帽子有一点歪了,可她不自觉,林太郎弯下身去给她整理,却没想到自己带着手中的黑伞向前撑,将晶子暴露在了雨中。 雨水从晶子的头顶逐渐滑下,落在那张苍白失色的面颊上,一点点向下淌,淋湿了身上穿着的单薄的衬衣,渗入那瘦削到似乎只余下骨头的身躯上。 在林太郎没有关注她、看向她时,她冲樱子露出了一个僵硬的,似若哭泣的笑容。 等森鸥外站直了身体,这才注意到方才的失误,笑得为难且歉意,低声地与晶子道歉,“抱歉,刚才是我忽视了你。”但其实那更像是句平淡的诉说,他的确不够在意她,没有怎样放在心上,只要她不逃走,不妄图破坏他的计划。 森鸥外低头俯视着樱子,眼睛略弯,语声低缓地笑道:“的确,我们该走了。那么再见,樱子酱,希望我们还能有再见的机会。” 在他们告别后离去时,森鸥外的步伐迈得不紧不慢,但仍旧是十三四岁的女孩子有些追赶不及的步速,为了避免淋雨,晶子就只得小跑着追上去,却不能阻止仍有雨滴落在身上,逐渐打湿头发和衬衣,脚上的鞋子也是单底,早已渗了雨水进去。 第154章 他们两个人之间并不交谈,大人并不贴心爱护地考虑到她,而年纪不大的女孩子也不会为此而妥协。 那道单薄到近乎瘦骨嶙峋的身影在伞下追逐着不知道什么,因只能抓住身边的人而舍不得放弃,哪怕自身追赶得艰难,却似乎一定要证明什么。 在她脊背上清晰突出的肩胛骨如蝴蝶般展翅欲飞,然而那道灵魂被困在无法挣脱的囚牢中。 她在歌唱。 唱着喑哑无声的歌,祝福伟大生命的存在,期冀人们的希望长河不绝。 【作者有话说】 好屑啊,老森。 就说忘记了什么,过路人x50(林太郎+晶子)。 我们的配角→原创和原著人物,加起来有五十位了诶!开心撒花花~ 第75章 踩着小水花往前跑,樱子一步步跃着,街道上的行人不多不少,都慢慢悠悠走着,也还有很多的孩子放了假,打着伞走在街上,或与大人一起出行,或三三两两结成伴,一路笑闹着,欢笑声响在雨幕里,似乎连这场雨都显得温裕和缓起来。 樱子在其中矮矮小小、一点也不起眼,不像年纪太小的园童,但也至多不过一二年级的模样,埋头只专注着脚下,偶尔才一抬头看下路和行人,等到跑累了就慢慢停下来,站在雨中张开口哈气,吹出一团看不大清的水雾,这样就弯了眼尾。 站在一家便利店的房檐下,樱子有回过头向里打量一眼,可是早上吃过了早餐,还有那会儿的蛋糕点心,想买又不知道吃什么,雨天里也不好买玩具或别的,会不方便拿在手里。 还想不到要去哪里玩,就发着呆看遮雨棚上的雨一点点砸下,有两个女孩子从她旁边路过、走进了店里。 “你的橡皮是不是又被后排的臭鬼头拿去了?” 其中茶色短发的女孩子一脸不大高兴表情地说道,她眉尾扬得高高,眼眸也是瞪圆了的,头顶上缀着蝴蝶结的发卡把会遮挡额头的头发全部别了上去,稚气的脸蛋上情绪表露得鲜明,对她发现的好朋友的遭遇气愤不已。 “小兰,你就是脾气太好……”她这么说着,还觉得好朋友就是看起来脾气太软、一点也唬不住人,牵着她的手却说道:“要是下次还有这样的事情,你就应该告诉我,我去教那个臭鬼头应该怎么做人。” 说着就横眉竖眼,一副很不好欺负的模样,铃木园子牵着毛利兰走进便利店,熟门熟路地去到文具那一栏,从下往上翻着什么橡皮才最好,有的绘画用的橡皮就很硬,要是用来擦作业本的话,不仅墨团擦不干净,纸张还很容易就破损。 半点不耽搁地拿了块橡皮,本来已经向收银台走去,铃木园子的脚步又停下来,探头探脑地看一眼门口站着的小朋友,旁边的好友软乎乎地看着她,小声问道:“怎么了吗?” 两个不大的女孩子手牵手,长相都灵秀乖巧,相互之间感情十分要好的模样,而一个接一个地探头去看人家小朋友,站在收银台前的小哥哥都没忍住笑出来。 铃木园子没留意到别的人,扯着嘴做出一个有点奇怪的表情,皱眉了好一会儿,喃喃自语道:“你看那个小孩,她是不是一个人出来玩啊?”这就叫人很不放心了,她思考了下,抓着好友的手再扎进货架间,直到挑选了好几样物品后才出来。 虽然都是小物件,但拿在手里还是很占地方,她们两人一人怀中抱了些,铃木园子先从货架间走出来,看到那个小孩子还没有走才松了口气,故作寻常地把怀里的商品捧去收银台上放着,回过身又来帮忙拿毛利兰怀中的物品。 收银员结账的速度很快,可能是看出了打头的性格要更开朗活泼些的女孩子的急迫心,很快铃木园子从兜里掏出一把纸钞和硬币,由于她大大咧咧不在意的模样,旁边毛利兰温温和和地轻眨着眼,帮她收拾收好了找回的钱币。 塑料袋里都是她们买的东西,铃木园子把橡皮塞到了毛利兰的衣兜,另一个人对此毫不介意,还从自己兜里掏出钱币,刚刚是好朋友一齐付钱了,但是那块橡皮是她自己的,还是要算清、不能混淆。 原本拿出的只是一块橡皮的钱,但毛利兰迟疑着,问道:“园子,你是想把这些给她吗?”给那个孤零零一人,可是看着又好自由自在的小孩子。 在昏暗的天气下,她的肤色像雪那么白,看起来好软乎好小,稚气可爱的脸蛋被额前和鬓边散下的头发遮了大半,在几分钟前走进便利店时,晃眼一瞥,那个孩子还有一双极其清透漂亮的粉色眼眸。 ——就像是橱窗里摆放的娃娃一样,精致、昂贵,又栩栩如生。 她在遮雨棚下伸出一只小jiojio,套着的雨靴上落了雨,从脚后跟慢慢地滴落,她站得歪歪斜斜,撑开了两手,但似乎随时会朝哪边倒下。 有好顽皮,可是又好可爱。 毛利兰知道那会儿园子付了多少钱,直接把除开橡皮外一半的钱塞给园子,不等她说话,就主动地向那边走过去。 年幼的女孩子生着蓬松、看起来毛糙的头发,额发凌乱地散落在脸上,但只显得乖乖地十分听话,小孩子的眼眸总是又圆又亮,毛利兰是一双蓝紫色的眸子,放在圆乎乎的脸上文静乖巧,她抿出一个小小的笑容,走过去问道:“你在这里玩吗?” 耳畔传来小女孩的搭话声,樱子有好慢地才意识到那是在和自己说话,而这个时候回过神,身边已经一边站了一个女孩子。 第155章 左手边的女孩子一脸高傲,其实满是关心和在意的神情,右手边的女孩子面容文静软和,但是已经试探地想要和她牵手,她们都比樱子要高那么一点,虽然脸蛋稚嫩,还有着婴儿肥,但樱子是才只有六七岁的模样,就显得像两个姐姐带着妹妹。 ‘嗯’慢慢地从鼻腔中应了一声,樱子退后了一步,左右转头看了看她们,一只手抬起来放在脸颊侧,有一点想挠自己的下巴,“……你们?” “她是小兰,我叫园子!” 这一回是铃木园子抢先,没忍住露出个笑,等到对上了小朋友旁边好友的视线,这才急切又不容置疑地把手里的袋子给她塞过去,“你一个人有什么好玩的,而且下雨天,到处都湿漉漉的,还不如在家玩呢。” 脸上的嫌弃不加遮掩,但是她都和好朋友一起出了门,约来买橡皮,还要中午去餐厅吃饭、去精品店挑选一些小饰品。 有想到自己话语里的漏洞,铃木园子低头看这个小孩儿,无论是她还是她旁边的好朋友,她们都看起来十分乖软、好欺负的模样,顿时眉头一挑,“你一个人还不如跟我们一起去玩,倒是你家的大人呢?就这么不负责任的吗。” 她看起来很强势,但其实并不准备追根究底,看这个小孩的模样就知道她肯定是习惯了一个人出门,一点不畏惧害怕,就连惶惑情绪都没有,对她们陡然亲近的态度和行为,脸上也只有一点好奇之色。 熟练地为自己打气,觉得肩上重担实在不可以松懈放下,铃木园子看向毛利兰,露出个快乐的笑容,“好啦,我们今天带她一起玩吧!”欢欢快快地给出提议,得到对方温驯赞同的点头,她就去拿伞。 但和来时两个人挤在一把伞下不一样,她们都各自撑开了自己的伞,铃木园子一马当先踏出遮雨棚范围时,有意识到似乎忘了什么,但又想不起来。 直到樱子跟上来、走在中间,后边毛利兰温声软和地问道:“你叫什么呀?”她才惊觉到现在还不知道人家小朋友的名字,但她就很强势地拐走了人家。 ……就真的好像警匪剧里的恶棍哦,还是那种有点小坏但又不是太坏的边缘型角色,露个面就算完了,再在别人的回忆杀里出场一下。 一下想到了很多,脸上有浮现出一丝不好意思,但很快就掩下去,铃木园子听到身后细弱的回答,她是叫做‘樱子’,立马就回过头,“好啦,知道你叫樱子了,那我们现在就都是朋友了。” 她眉飞色舞地道:“走吧我们去吃拉面!” 雨天里幸好没有打雷、吹大风,不然铃木园子还不放心自己带着好友和小朋友,走去下一处街道后,路上行人渐少,她们三人就一字排开,间隔的距离就是伞和伞之间的距离。 “小兰,你……”张口想要问毛利叔叔最近怎么样了,他去年因为一起事件辞职,和小兰的妈妈分居,不做刑警,而改当私家侦探,但是总酗酒不务正业,还需要小兰操持家里的事情。 看不惯那样的大人,但是同行的人多了一个,她话题一转,“你要多久做作业啊?我想放到假期最后两天做。” 这就是身为小学生最沉重的负担,就算作业不多也不难,但还是会令人苦恼,毛利兰想了下,“我应该下午回去就会做了吧。” 她们说着作业还有学校里的事情,毛利兰转头就看到名为樱子的孩子安静地走着,她打着小花伞,细细的手腕上挂着一只塑料袋——是她和园子想要买给她,或者说是用来哄她的物品。 就算大人很放心她、她也习惯一个人出门玩,但同样是小孩子的铃木园子和毛利兰觉得不可以对此置之不理,反正只是带着她一路,到要分开的时候送她回去就好了。 “樱子在哪个学校上学,可能我们同校,或者挨得很近哦。” 这其实是不大靠谱的猜测,她们在帝丹小学就读,位于米花町,从前没有留意到低年级是否有这样的小孩子,而她们现在是在涉谷区,樱子可能是住在涉谷,也可能是从别的行政区到这里来玩。 滴滴答答的雨声里,樱子慢声慢气地回答:“没有。” “家庭教师。” 她的眼睛有很漂亮,天真懵懂,语声像是泡泡一样吐出来,毛利兰突兀地想到了最近看的动画片,里面的小美人鱼变成泡沫的画面,于是很认真地夸道:“你好可爱啊。”她露出一个幼齿笑容。 走在另一边的铃木园子也点头,“樱子就是很乖,要是你在上学、和我同校的话,那我就能照顾你了。” 【作者有话说】 过路人x52是好可爱的幼兰和园子。本期榜单要求字数完成啦!挥挥~ 最近感冒了呜呜呜,上一周降温睡觉时踢被子,就好不幸地感冒了,而吃药一点不管用,咳成一只大拖拉机→哐呲哐呲开走。 小天使们注意天气升降保暖防寒呀。 第76章 三个孩子在雨中并排走着,不知道是谁先起头,就都跑了起来,铃木园子和毛利兰要比樱子高上一截,跑得也快,就额外注意着速度,让樱子能追赶得上,偶尔还能越过去,也不会太累、脚下打滑,或者气喘不定。 铃木园子眉毛扬得高高的,她跑在最前面,把手中拿着的伞转起来,一圈圈水珠从伞沿上甩出去,和后面的人间隔了好几米,雨滴甩不到她们身上去,她‘噗呲’一声笑出来,圆圆的大且明亮的绿瞳中满是快乐。 第156章 “你们快一点,啊对了!” 突然想到了很严肃的事情,原地站定,她的表情一下板起来,看起来很有小大人的模样,伸出食指虚虚地指着身前,这是她从大人身上学来的一项‘小技巧’——想要塑造出能令人信服的形象或给人强大的压迫感,就需要动用面部表情和肢体语言,当它们搭配在一起时起到的作用最大。 “我们都玩得忘记正事了啦,”正事就是她们要去餐厅吃拉面,而现在已经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铃木园子一边说着,一边抬起伞仰头去看四周建筑物和各处的招牌,所幸对周遭的印象还是觉得熟悉,只是想不起来具体。 落在后面的毛利兰和樱子都慢慢走上前来,她们都有很乖的模样,迈的步子节奏一样,脸上的表情不笑不闹,两双清亮无辜的眼眸一齐望过来,觉得她们都很依赖自己,铃木园子扯着嘴角露出一个高傲的表情。 “那边有站台,我们去看一下就知道这是哪里了。” 当然不止这一个办法啦,还可以去问行人或店铺里的哥哥姐姐们,而只要她去电话亭打一个电话,也会有人赶来接自己。 但那样的话就不是她带着好朋友们玩了,在浅浅的积水里踢踏踢踏走着,细小的水花被溅起又落下,走去站台上看站点名字,铃木园子扫过一眼就扬起笑,“找到了,还好没有跑太远。不过,我记得……附近的餐厅有好几家。” 毛利兰用余光看旁边的小女孩,看她走的姿势笨拙,但是每一步都走得稳稳地、不会摔倒,转过视线,铃木园子正冲她们招呼,走过去也抬头看一眼,问好友,“那我们去哪一家?” 在有多个选择的时候就难免纠结,铃木园子摩挲着下巴思考,在站台下就不用顾忌着雨,一下伸手去薅樱子毛绒绒的脑袋,努力地把自己靠过去,两把伞顿时也挤在一起,摸着她耳后的小辫子,十分理直气壮地道:“我也不知道,看樱子想去哪里。” 她还在出着主意,“我知道北边有两家餐厅,一家大一家小,东边有一家,西边虽然是条巷子,但是里面是饮食一条街,南边的话那里是商业街。” “——让樱子选吧!” 主意是很正,可以开盲盒一样决定去哪里吃,但樱子听得迷迷茫茫,不知道东南西北要怎么看,她在课堂上学习才勉强分辨了左和右,而在有的时候跟着电视上的幼教节目做操,都要好慢才能反应过来左右是哪边。 走到了城中心,原本还记得的太阳从哪边升起来也分辨不出来了,完全找不到东南西北方位,可是两个大孩子都看着她,樱子呆了一下,向被抓住辫子的那侧歪头。 “唔?”她好奇怪地发声,不大的脸上浮现出点儿迷惑和委屈。 她不知道要说什么或者做什么,慢慢鼓起了脸颊,呆了一阵儿过后就随便地向一边迈步,完全是小心试探的姿势,然而铃木园子突兀发出一阵笑声,手臂一揽搂住她的脖颈,“好可爱的樱子~” 所以才不会告诉她-她选了南边呢,眼看着小小的孩子被扒拉着而站不稳,铃木园子笑着摸摸她的脸颊,直接牵着人朝一个方向走去,大咧咧道:“好了好了,我知道哪一家餐厅的味道不错,快要到十二点了,我们过去吧。” 本来就是逗路上拐来的小朋友,让她更活泼一点,而没有想要为难她。 走出站台外还下着雨,三个小朋友排成一列走在街道上,不时追赶打闹着,铃木园子性格最外向活泼,只有她开口才能引得身后两个好朋友乖乖地说话,而不是一样沉默着,虽然是很可爱啦,但朋友之间是需要沟通交流的。 走到餐厅门口,没有等铃木园子更走近,站在外边的服务员就拉开了印有‘味自慢’字样的暖帘,三个孩子一齐钻进去,收了伞放在门边的木头架子上,被引到四人座的卡座上坐好,方才为她们揭帘的服务员就拿来了菜单。 “三位小客人要用些什么呢?”在说到客人的前缀‘小’字时,服务员向樱子轻眨动一下眼。 樱子坐在毛利兰的旁边,她被围在最里面,对面就是铃木园子,而她们看菜单时,她就好奇地仰脸张望,撅嘴轻轻地吹动额前的散发。 飞速地看过了菜单,由于来之前就和园子定下要吃什么,确认了餐厅里有,毛利兰就问到旁边的孩子,“樱子要吃什么?” 即使是拉面也有着很多种类,各种汤底和配菜都有不同,樱子歪了歪头,“你们,吃什么?” 毛利兰和铃木园子各自决定的是味增拉面和豚骨拉面,刚好一排字底下有着酱油拉面,樱子就指了那一个,由于都是孩子就只要了小碗,而她们都是不一样的拉面,到时候还可以吃对方碗里的,一次就能吃到三种口味。 在有些湿冷的天气里,拉面被端上来时热气腾腾,许多水雾飘在碗上方,而汤底的香味浓郁热烈、喷香扑鼻,味增拉面的猪骨高汤熬制得浓稠,由于加了调味料,就呈现出灿然的黄澄澄色,豚骨拉面保持了乳白色汤底,酱油拉面是与它们不同的清澈汤色,汤面泛着一点点油光,透过配菜和细碎的葱花,能清楚见到碗底的花纹。 三只小碗里都有着丰富的配菜,各有不同,但都有一瓣从中间平整地切开的鸡蛋,稍稍经过卤制,蛋白表面呈现出均匀的茶色。 被两个女孩子围着,这边给她夹了一块鱼排,那边就是一块香菇过来,樱子的动作很慢总是反应不过来,也不知道应该要做出什么样的反应,看了她们一会儿,却反而被要求‘认真吃拉面,绝对不可以辜负今日的大厨’。 第157章 毛利兰看她有些呆呆的模样,像是不常和孩子们玩,迷茫又无措,就对她露出一个明媚软和的笑,轻声地道:“和好朋友之间的相处就是这样呀。你也是我们的好朋友,我和园子都很喜欢你哦。” 听到她的话,铃木园子赞同点头,“你一点也都不烦人啦,要是学校里的那群臭鬼头,或者爱说小话的女孩子,我才不和他们玩。” “所以,你快点吃饭。吃饭过后我们决定要送你回家。” 她们两人一齐点头。 室内明亮的灯光下,年幼的孩子还是对‘好朋友’的定义十分好奇,但就是不自觉地弯了眼尾,嘴角微微向上翘着,她眼眸明亮,‘嗯’乖乖地应了一声,因为要认真吃饭,桌子底下轻轻晃着的腿停了下来。 她埋头抓着手里的木筷,动作生疏别扭地捞起一小股拉面,等团在了筷子上就歪着脑袋一口喂进去。 ……好像有人在笑,但是等樱子抬起头时,大家都在认真吃着自己的拉面,没有人在笑。 虽然看起来吃得好慢,其实半个小时后就从餐厅里出来了,付钱时是铃木园子和毛利兰给,她们都想分担樱子的那碗拉面钱,但她好固执地从自己的包包里掏出钱币,踮着脚还把手拍不到柜台上,只有小手在那里一挥一挥,还是收银台前的服务员看不过,这才帮她数好钱币付了钱。 外面下着的雨转小了,铃木园子和毛利兰不打伞,随意地给扎好就挂在手腕上,她们不在意小雨,但是认认真真地给樱子戴好雨衣帽子,还很为她操心地道:“我看天气预报后面几天还要降温,气温不高,你要注意穿好衣服,要是玩热了的话也不准脱。” 这是自觉是‘大孩子’了后的经验之谈,小孩子就是很容易生病,天气变化时需要额外注意气温,毕竟感冒的话还好,但流感就会有一点麻烦,还会造成传染。 “生病不仅会喝很苦的药,而且还要打针输液,在医院里你没有玩伴,还好多食物都不能吃,只能喝粥。”铃木园子板着脸故作出严肃神情,很认真地道。 没有哪个小孩没去过医院、被护士按住打针,铃木园子是有家庭医生,随时什么状况家里的人都能注意到,但之前小兰生了一场小病,她陪着和毛利叔叔一起去医院时,就听到许多小孩子伤心至极的嚎哭声在院内此起彼伏。 盯着樱子乖巧地点头了,问过她回家要上哪一路电车,铃木园子和毛利兰把她送去站台、看着上了电车。 电车里坐着许多人,窗户上的帘子也都半掩着,几乎看不到樱子的身影,但毛利兰还是伸出了手招动着,等到电车驶离,这才牵住了旁边铃木园子的手,露出一个柔软的笑容,“我们也走吧,要回去做作业了。” 【作者有话说】 一点点毫无剧情的日常(x) ……我要说,我是笨笨,昨夜里手滑点到了‘举报盗文’,觉得好对不起那位小天使,于是今天来加更。 揉揉搓搓小天使们,我也想做自闭蘑菇。这就去写明天的更新。 加更数-1余2。 第77章 小雨过后,又是一日天气晴朗,阳光明媚。 早上起来光着脚丫,樱子就站在墙壁前想要量身高,还穿着松松垮垮的睡衣,顶着一头毛糙蓬松的头发,之前去楼下牵来了苏菲,就算看到她手中还有着事,可年少的孩子固执,也好难得才有不听劝的时候,而身边照顾她的人也都纵容着。 苏菲去教学室拿来了直尺,然后略弯下腰,把尺子以垂直墙面的角度比对过去,认真地看了看,她弯眼露出个宽和的笑,“樱子小姐有长高哦,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能到一米二了呢。”这是很值得重视和欣慰的事情。 刚见到樱子时,她只有好小的一个,细细的手腕几乎只有骨头,即使看着健康的模样,可是浑身瘦弱得没有什么肉,套在合身的衣服里也总显得空荡荡的,天真稚嫩的脸蛋下巴也是尖瘦无比,突出那一双清透漂亮的眼眸,总惹人爱怜。 “真好呢。”苏菲轻声地道,她眼尾的褶子弯起,是十足幸福也感到宽慰的模样,她自己没有孩儿,能看着别人的孩子长大成人,这也几乎是满愿了。 一朵漂亮的小红花贴纸贴在了雪白的墙面上,迄今墙上已贴了四朵小花,虽然上升的进度缓慢,可当看着时,又让人觉得她正在长大,一点又一点,在日常中不那么起眼,可是当单独拎出来时,那短短几厘米攀升的高度,就足以令人欢欣不已。 苏菲的手放在她瘦小窄窄的肩膀上,轻轻一抚,温和地笑道:“好了,有感到开心吗?那现在就可以去玩了。” 樱子的游戏室里还有许多玩具都还没能被拿出来过,有的她不玩,是因没有什么兴趣,可毕竟有些新玩具她没有玩过,当试探着去玩时,就会觉得好有趣,或者不知不觉沉迷进去,那样玩具的地位也一跃而上,会得到大家的一致重视。 到夏天了,光着脚丫踩在地板上,凉凉的也很舒缓,量好身高贴了小花纸,小手扒在上边摸摸,樱子就站得歪歪斜斜好随意,对苏菲的‘有感到开心吗’的问题,她认真地点头,但那样的情绪只是浅浅且短暂的一瞬,从出现到消逝都还不够樱子真切地体会到,之后就自己跑开。 昨天搭的乐高还没有拼好,一开始是没有看到说明书和图示,就当成了积木随便拼,而到最后看到了图示教程,樱子就只好把随便捏一起的积木分开,可是有的积木块之间卡得好紧,用手怎么都抠不开,只好拿牙齿来咬。 第158章 ……虽然是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樱子把她的游戏室关得好严实,坚决不要人进去看。 塑胶积木上面留下了她的小牙印,由于还在换牙,门牙和旁边的侧切牙都不能用去咬,只能用长在后头的臼齿,就咬得很辛苦,留下的牙印看着软乎乎的,可是也清晰。 就,要是被苏菲或有纪看到的话,她们会又笑她的,可是笑就算了,还会故意装得若无其事假装自己没有笑,是好奇怪的大人。 这一款乐高积木是只有人物,原本积木是分开装袋的,可是樱子几乎全都撕开、混在了一起,索性三个人物的色调都不同,还是比较容易分开,积木人物有深蓝色的史迪仔、灰棕色的龙猫和明黄色的皮卡丘。 在昨天把随意按在一起的积木分开地差不多,虽然还有一小部分,可是史迪仔的积木都分出来了,她昨天晚上咬得牙牙痛,手指姆也按得有点痛,好恹恹的样子,可是又不和大人说因为什么,就只吃了点软和易食的食物,到今天才缓过来。 假期里不会太早吃早餐,在住宅里没有生人就不换睡衣,樱子走进游戏室就踮脚关好门,从一旁拖过来她的小软垫,然后把随意放在地上的积木块一齐推过去,就盘腿坐好,翻开史迪仔的那本图示认真地看。 这个位置很好,恰好在窗边,方位较为向阳,五月的天气在早晨就不必开灯,一室亮堂堂的,看着图示找到相应的积木零件,樱子拼得认认真真,而这次就没有好用力地去按了,要是再拼错的话……不要拼错,不要重新咬开。 沉浸进去的话,时间过得很快,九点整时,室内墙壁上有一座精致可爱的机械挂钟,在它肚子里藏有一只报时鸟,到整点时就会弹出来,它做成了一只色彩温柔的鹦鹉造型,等机关打开时还会‘啼鸣’,叽叽喳喳却并不闹人。 听到了报钟,樱子放下积木呼出一口气,虽然有按图解来,可是总有手比眼快,或者迷糊一下的时刻,就还是装错过三四次,所幸连接得并不怎么紧,用手就抠开了,忙活了好一阵子,史迪仔拼了一个底出来,而剩下的积木块还有许多,图示也是厚厚一本,只翻过了十多页。 随意地任由它们摆在地上,樱子从游戏室里出去,楼下有纪已经在往餐桌上端早餐,她才放好三份小碗的味噌汤,看见楼上樱子趴在栏杆边上,一头乱糟糟没梳过的头发、衣服都没换,失笑地招呼道:“去换一件衣服,一会儿再洗漱和梳发。” 也知道是假期所以才能不换衣服地在住宅里玩儿,但是吃早餐的话就证明这一天‘到来了’,需要认真地打理好自己,不能太邋遢或不管不顾。 奇怪的想法观念。 回到自己的房间简单地换了一件花苞裙,纯白色的底上,在领口、腰身和别处都有些精巧漂亮的设计,拼接上的布料用了蓝底小碎花,就显得活泼可爱,裙子本身有着蓬度,就有点像泡泡袖,裙摆是圆圆的花苞型,从中伸出两条细细的腿。 樱子套好了袜子,但还是不想要穿鞋,手从梳妆台上随意拽了个什么就下楼,有纪和苏菲已经把三人的早餐都端上桌,她一下凑过去,站在桌边对距离自己最近的有纪张开了手掌,那是一条外层是格子布的发圈。 有纪温柔地笑着接过去那条发圈,随意用手替她拢了拢蓬松毛糙的头发,然后一下松松地扎起来,这样吃饭会方便些,最重要的是樱子的注意力不大会跑偏——被散落在鬓边的散发吸引,然后去吹头发玩。 即使是夏日了,早晨照例有一碗味噌汤,已经在外面稍稍放凉,汤色清亮,刻意煮得清淡不腻,只有点点油花泛着光,深绿色的裙带菜看着就柔软十分,几片香菇和番茄点缀,底下还有小块的乳白色豆腐,最面上洒了细细的芹菜段和虾米。 余下就是米饭、煎蛋、腌菜和烤鱼,还有果蔬沙拉。 樱子吃得不多,但每样都有吃进去,等吃掉了自己的早餐,就拍拍手打算继续上楼拼乐高,但身后有纪唤住了她,她已经手搭在了楼梯的扶手上,好奇地回望过去,可有纪摇了摇头,“去吧。” 她的眉眼间盈满温柔,发色眸色如火焰燃烧般热烈的女子轻轻含笑,像是那份携带着的情谊能融化在吹进室内的微风里。 年幼的孩童伫立在原地,有那么极其短暂的一瞬恍惚,可是随后就忘记自己想到了什么,抓着自己的头发迷茫不到一秒,之后就跑上楼,蹦蹦跳跳,在走道围栏上晃过,之后就钻进了房间里。 这一次拼积木也没有拼到多久,等楼下都收拾了,有纪就上来给樱子扎头发,她只喜欢一个发型不要换,将鬓边的散发留好,就开始扎两边的小辫子,丝带系好后辫子虚虚地垂在肩膀上,她一动就晃晃。 有纪伸手拂开樱子的刘海,认真看了看她的额头和脸颊,对上樱子清透的眼眸,她笑道:“是担心天气太热会捂到呢,” 那捂到了会怎么样呢? 樱子不说话,可是脸上写着这样的疑惑。 “唔……太热的话,会捂出痱子?”她这样说着,而翻开樱子盖在脸上的头发,底下的皮肤白净细腻,认真看过了不见什么红斑和痘疮,她这才放下心,轻轻地在她鼻尖上一刮,“樱子没有痱子哦,可以放心了。” 不知道‘痱子’是什么,樱子似懂非懂地点头,但是梳好头发后就不想再回去拼乐高,想了想后,去楼上看一眼长春花,它有长得很好,天气一热,连花都开得多了,漂亮的浅粉色和玫红色花朵几乎完全掩盖住底下的叶子,夏日花房就很热,樱子躲在阴影里看过一眼就下楼。 第159章 在之前天气逐渐转热时,有纪就计划在庭院里挖一方小池子,和樱子商量过,于是就请了人来修,耗费了好些时间,但设计得十分好看,与一旁的枯山水风格庭院相融合,并不显得怎样突兀。 水池的占地不大不小,深度也仅有一尺多,想办法引来了活水,在水底铺上鹅卵石,有各种水生植物装饰,还放入了小小的鱼苗,等日后就可以看着小鱼一天天长大,而考虑到小孩子心性,水池上设计了一道短短的小桥,造型古朴,也颇有童趣。 庭院边上有着大树,投下的阴影正好能遮住一截小桥,樱子就抱了她的凉席,搭在小桥上,她在身边放了拼图和玩具吉他,本来想要玩的,可是长大的小羊没会儿就跑过来,它长大了许多,站起来的时候高过了樱子的膝盖,可是还很粘人。 它浑身热乎乎地凑上来,还要与人贴贴脸颊,它有好喜欢蹭在樱子身上,湿漉漉的鼻尖一个劲儿支过来,被樱子一次又一次推开,等意识到小伙伴不再陪自己玩,小羊这才跳着离开,自己去庭院里撒欢,跳一会儿也卧在阴凉处歇一会儿,或者回到自己的小窝吃草、喝些水。 等到大狸花来时,小羊就去和大猫猫跳着闹,但总是闹不过,被欺负得四处乱跑,大狸花就沉稳地迈着它威风凛凛的猫步,跑去樱子身边占据她的玩具,看见樱子在拨玩具吉他,弹得不成曲,过去就坐上去,体沉如磐石,八风不动。 【作者有话说】 感冒了戴口罩,而脸上捂出痱子的就是我(气呼呼) 然后,为他人着想,我把口罩挂在下巴上,为自己着想,别想我再把口罩拉上去!挂口罩在下巴是我对大家最后的同事情!!我是阴性,所在地没有疫情(警惕) 第78章 太阳底下,池水面上浮光跃金,大狸花走到旁边只是占了玩具吉他,没有坏心思地来踩樱子,它盘成一大团,然而健硕的四肢还是勾出了极其有力的线条,眯着眼小憩,樱子也不吵它,轻轻地呼吸着,目光望去了不知道哪里。 斑驳的树影打在地上、水面上,被风吹动轻轻摇晃着,樱子有嗅到一点儿不知名的花香,清清浅浅,从鼻尖一掠而过。 不想要在外面玩了,樱子自己一个人踢踢踏踏地回去,有纪可能在哪里忙,苏菲出去采购了,她踩在楼梯上,而头顶有轻轻清脆的‘叮当’声响起。 在樱子不爱玩铁皮小车和滚弹珠后,楼梯上的‘车道’就拆除了,她的弹珠都放在游戏室里,以往也有丢过,有的不知道去了哪里,总之没能再找回,这道声响就和弹珠落在地上的轻响相似,和门后悬挂着的风铃声不同的。 走上楼道,在中间平台那里就看到了一颗晶莹透明的弹珠原地滚动,樱子走过去捡起来,握在手里继续上楼,就看到楼梯口有不知道从哪里跑来的一只猫猫。 它有很心宽体胖,浑身胖乎乎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就和会叫人畏惧的健壮大狸花不一样,这只大猫猫身上是大片白色,而头顶是不规则的麻黄色块,背部也有小块的麻黄毛,尾巴则是深棕色和麻黄一截一截地拼接着。 看见了樱子,它舔舔自己的爪背,连发出的‘喵’声也是透着宽和好脾气的,半点不怕人,从地上爬起来,转身过去几下跳跃就消失不见,可能是进去了哪间屋子,然后从房间的窗户跑走,也可能是去了三楼,猫总是喜欢探险。 它踩着沉沉的阴影离开,一下光线就明亮了起来。 樱子歪歪头,忍不住伸手去抓自己的头发,觉得有一点奇怪…… 从外面进来时并没有觉得炎热,而等那只田园猫跑走,好像风都开始了流动,热意也才传达到这里,或者说是才被她感知到。 那么,这是为什么呢? 想不大明白,可是又没人解惑,樱子去游戏室放好找回来的弹珠,看见有纪才晾挂好了衣服,就去说自己要去玩,她们总是对她纵容,也放心着她一人出去玩,有纪笑着点头应下了,樱子就去找到她的遮阳帽和水杯,随意地踩了双木屐就出门。 木屐底轻轻敲着小石子路,后来踩在了石板砖上,轻快又富有节奏,樱子躲着太阳光跑跑跳跳,一路向前,胸前的装饰物有一朵蝴蝶结,下边缀着两个金属物,不时碰撞在一起,叮铃作响。 恰好有一辆巴士驶过,没有看是从哪里到哪里,樱子爬上去就投了纸币,这辆巴士的价格比其他的要贵许多,樱子没大在意,可是上车以后就发现座位是单人间,摸着头发迷迷茫茫地被司机带着找到自己的小隔间,一下钻进去拉上门。 座位软软的,可以坐也可以调整过后变成躺着的姿势,由于是小孩子,座位下还额外设计了好几块踏板,樱子放好了她的遮阳帽和水杯,看着窗外的阳光,车窗上悬挂的窗帘有好几层,只拉过来印有小花和蝴蝶的薄纱层,一下变得不晒人,而光线还是充足。 歪歪斜斜地靠在窗户边,巴士停了好一会儿才开始行驶,樱子本来不困的,可是车辆慢慢,窗外的景色又是她看过好多次的,逐渐睡过去,等到再次醒时,到了站台没有留意是到了哪里,之前有乘客按了铃,她也跟着直接下去。 这是又一处陌生的街头了,在一栋建筑物上挂着大钟,她睡了两个多小时,现在已经是一点多,虽然肚子不见得饿,但还是好随意地在街边买了三明治,坐在树荫下的长椅上慢慢吃。 第160章 午后的天气愈发热了,只有好少的行人走在街上,但有一对母子从她面前路过,他们都有着棕褐色的头发,只是母亲的短发柔顺贴服,而年少儿子的头发十分桀骜不驯地向上炸起,像是一只毛绒绒的大刺猬。 他们从远处走近,就能见到那只刺猬的神情委实算不得多好,垮着脸不开心,可是又拗不过身边的人,只能做出委委屈屈、乖乖巧巧的模样,小声地道:“都说了没事的啦,我只是放学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没有同学欺负我。” 可是那位笑得温柔开朗的母亲笑着伸手摸摸他的头,“我知道哦,我相信纲君说的话,但是我们的钱都已经花了,也已经出来了呢。” 她翻出了空空的钱包,于是身边孩子的模样越发苦大仇深,有很感动,可是还嘴犟着嚷道:“本来就不用花这笔钱嘛,只是放假而已,在家玩也没什么的吧。” “纲君,”那位母亲冲他侧着脸笑,目光中满是包容和爱意,“但这是和纲君一起出来游玩哦,我有好期待,从好早就开始计划这一天的到来。花的钱算什么啦,和纲君这样相处着才是我最大的愿望。” 说着还十分肯定地点头,似乎这样直白表达爱意的话语让少年很不习惯,脸上一下烧红起来,急匆匆地甩手想往前走,然而脚底下莫名一绊,直接平地摔,一下磕到了下巴,顿时又羞又恼地捂着脸,赖在地上不愿起来。 可他的母亲有好熟悉儿子身上时不时发生的‘意外’,动作轻柔地将他从地上拉起来,从衣兜里拿出了手帕,让儿子仰起头,仔细地看过了没有破皮出血,再为他擦拭掉那些沾上的灰尘。 虽然孩子表现得别扭,可是从地上起来时体贴地没让母亲用力,也乖乖地任由母亲动作,只是那双眼里还是不可避免地浮现出对自己的失落和恼意。 母亲似乎看出来了,但只是笑眯眯温柔地拍拍他的肩背,柔声道:“好了,让我们去那里坐一坐、休息一下?” 恰巧她所看向的方向是樱子那里,就带着身边的孩子走过来,看见好小的女孩儿埋头在咬三明治,她温温和和一笑,先与儿子一起坐下了,等小女孩看过来,这才大方地自我介绍道:“你好啊,我是沢田奈奈,旁边的是我的儿子哦,他叫沢田纲吉。” 樱子歪头看过去,好慢地咽下去食物,轻轻地‘嗯’一声后也道:“不死原樱子。” 年纪小的孩子并不怎么说话,坐在自己另一边的儿子也沉默着,沢田奈奈手抚着侧脸颊,兴致勃勃地道:“我们都有一样的发色呢,真是好巧。樱子有好可爱,你一个人在这里玩的话,那么介意和我的儿子交个朋友吗?” 面庞还有些年轻、身上纯真气质不减的女子笑着,她很努力地推销着自己的孩子,试图帮他交上朋友,而沢田纲吉听到这样的话脸色更气恼,但一个是自己的母亲,另一个是比自己小好多的孩子,即使羞愤也不知道对谁,就别过头试图生闷气。 可是沢田奈奈实在太会安抚自己家的孩子,没会儿沢田纲吉就撇着嘴转过头,看着年纪好小的孩童,那双橙褐色的眼瞳有逐渐变得柔软,刺猬的尖刺柔化了一点,撅嘴轻声唔囔地道:“好啦好啦,妈妈——” 即使感到不适应和别扭,可他还是努力挺直了脊背,露出一抹笑容,说道:“那个,你好啊樱子……额,你可以叫我纲吉哥哥?” 说着就不由笑得有些憨憨,要是他真的有妹妹唤他‘哥哥’…… “纲君。”樱子轻眨着眼,有点顽皮地唤道。 而沢田纲吉原本逐渐飘忽的表情凝固了,他捧着自己石化快要碎掉的脸颊,默默地转过去陷入自闭,沢田奈奈好笑地看着儿子,笑得好无奈,可是又很喜欢看见他生动的模样,最终看够了后安抚道:“樱子是在和你玩呢,怎么能不理妹妹呢?” 自闭的刺猬少年动了动单薄的肩背,有点忍不住想回过头看,但又固执着自己作为‘哥哥’的身份,不能很没气势地一哄就回头,可是又等不到母亲和樱子接下来的回应,以更快的速度二次陷入了失落状态中。 沢田奈奈笑看着两个孩子已经默认了‘朋友’身份,而儿子还坚定自己是‘哥哥’立场,她若有所思地想,是否儿子很需要一个弟弟或者妹妹的激励,但是一想丈夫还在外工作、许久不曾回来,即使想要个孩子也要不到。 而更重要的是…… 她有这样的纲君就已经足够了。 她的纲君无论怎样都好,只要他能够每天更开心一点、不要每回都不小心受伤,得到更多的大家的爱,希望纲君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很好的大人,或许还要学会一点点担当,交到真心的很好的朋友,在遥远的未来还会有心爱的妻子孩子。 这就是作为一位母亲的最简单的愿望,可她没有说出口,只是沉默地做着,对儿子露出温柔包容的笑,原谅他偶尔会犯的错,也并不强制要求他将学习成绩提升上来。 “纲君啊。”她笑道。 樱子已经吃完了那份三明治,包装纸抓在手里,可是被坐在旁边的沢田奈奈拿了过去,她弯眼指一指沢田纲吉,樱子虽然不明白她表达着什么,但是一点头后就站起来,慢慢走过去,伸出手指戳戳少年单薄又透着孤单的肩背。 【作者有话说】 沢田奈奈真的好温柔噢。 第79章 第161章 有小花边的遮阳帽放在旁边,看戳戳沢田纲吉后他还别扭地不理人,樱子就拿起她的帽子,踮脚一下给扣上他的头。 被她的举动突然惊到的沢田纲吉手忙脚乱地取下头上的‘不明物’,还以为是自己又遭到了时常伴随的厄运袭击,等看到了是小孩子的遮阳帽就松了口气,但是也知道自己的反应有些过大了,千万不要在刚才手舞足蹈的时候打到小孩子。 沢田纲吉连忙回过身来,气馁地抓着那顶儿童遮阳帽,可是看樱子有好乖的模样,也没有被他不小心地挨靠到,被她清亮映着自己身影的眼眸望着,他笑得有点无奈,这种时候的表情就和沢田奈奈一贯的笑容有了相似。 “好啦,我没有不想理你,”努力在心底给自己鼓气,在一旁还有妈妈宽慰且鼓励的目光,他还是把那句称呼说了出来,“……樱子妹妹。” 有一瞬间难为情,但是很快就笑开,他有世界上最好的妈妈,而面前新交的小朋友目光也是平静的,并没有那种异样的意味,他摸着后脑勺笑开,而看到有太阳光从头顶的树叶间打落、照在樱子身上,就把遮阳帽给她戴好。 那一头浅褐色的头发有十分柔软和蓬松,沢田纲吉没忍住揉了把,而看她鼓起了脸,就把自己的头支过去,“你也可以摸我的头哦。” 男孩子的头不能随便让同龄孩子们摸,这是他们共同都有的、绝对坚守的底线,大抵是因那一点萌芽出的自尊心,还有从小听着‘被摸头后长不高’的话的后遗症,但是,是喜欢且亲近的人的话,那么那一点坚守被打破也没有关系。 他的头发蓬松且炸,隆起了好高,像毛绒绒的刺猬,虽然身上竖起了尖刺,但是仍旧不愿伤害他人,即使想要装作很了不得的或者很有大人气势的模样,可那张年少稚气的面庞仍存着天真和柔软,还有待人的真诚。 埋头红了脸颊的小少年把头撇向沢田奈奈那边,有看到妈妈脸上的笑容,可他嘟哝了下嘴还是没有说出什么,只是耐心地等樱子动作,顺便小弧度地扇动手掌,试图给自己烧红的面庞降降温。 樱子揪住他头上一角翘起的头发,好奇地揉捏了下,发现他的发质没有不好,但不论拍下去还是撇去另一边,很快头发就会回到原位,原本只是揪,但是很快就变成一手握上去,她轻轻地往上提,沢田纲吉也顺势地抬起头。 充满笑意的橙褐色眼瞳与樱粉色眼眸对上,他一笑,还刻意地捧住了自己的脸蛋,故作出可爱模样,“樱子!有没有觉得哥哥……”很可亲很友好? 所以能喊他一声‘哥哥’吗? 浅显的心思和渴求都毫无保留地写在了脸上,少年人就是有微末一点点虚荣心,尤其妈妈帮他交到的小朋友看起来有那么漂亮乖巧,一看就很好哄,但他还是很想要樱子能唤他哥哥,那样的话…… 作为哥哥,为了保护和爱护妹妹,仅仅这样的理由,就会有想要奋起的愿望,和想要守护大家的一往无前的心。 樱子望着他,眼前仿佛见到在遥远时光之前,有许多人来来往往,这一边是新生儿降世,他的父母投去全心全意的爱,而在他还是婴孩时,父母皆在身边,温柔地将他抱在臂膀上,哪怕是一身豪迈气质的父亲也小心翼翼呵护着婴孩。 而在另一边,是一整个黑漆漆、空荡荡的世界,即使有许多次从黑到白的昼夜交替,每一日时光都向前走去,可是她总是茫然的,呆呆的站在原地,苍白失色到极致,什么都没有想,也什么都不会做。 那是连自我都不存在的、空无一物的世界。 而现在的世界有着晒人的大太阳,还有徐徐吹动的微风,有许多鲜明、鲜活的身影来来往往,有许多人路过她旁边,偶尔还会停下步伐伴随一程,或与她笑言几句,总是不吝啬善意与爱,柔软温暖的胸怀敞开,似乎有几分美好。 也似乎,让她觉得有一点喜欢……和欢喜。 将一颗钻石般的心放置在多彩的世界中,即使再冰坚冷硬、牢不可摧,但晶莹剔透的它也会被投映上绚烂美丽的色彩,它自己也会反射出五光十色的彩光。 樱子不自觉地弯了眼尾,清透的眼眸里有一点碎光浮动,像是有许多细小的蝴蝶在其中振翅。 面前的少年对她笑着,有一点傻,可是满含了善意和期待,她轻轻地呼出一口气,但是,她没有家人,就也不会有‘哥哥’,小小的手扶着花边帽檐,就只轻声地唤了句“纲吉”,话语唔哝着有点像是撒娇。 但沢田纲吉一下露出惊喜的表情,他没有被瞧不起或讨厌,脸上笑得灿烂,伸手去牵樱子鬓边的散发,但是好巧不巧有一只飞虫扑过来、趴在手上,他还没看清,而就有一只鸟从不远处树上飞下,狠狠地一口啄下。 又倒了霉的小少年脸色僵硬了,遭受不了在小朋友面前出糗的打击,张口‘哇哇’地叫出来,可是和一只长翅膀会飞的鸟计较又没用,只得苦着脸甩手,而定睛一看,手上已经被啄出了一道红印,鸟喙留下的痕迹清晰无比,只差一点说不定就会破皮出血。 旁边沢田奈奈看着,可是也对他这样的遭遇理解不了,只能安慰地笑着摸摸他的头,从衣兜里掏出一张创口贴,看了看沢田纲吉手上的伤口,吹了下就将之贴了上去,“不要气馁呀纲君,” 她这样说着又看向樱子,“樱子还要去哪里玩吗?要是不介意的话,我想邀请樱子和我们同行哦。” 第162章 樱子轻摇了摇头,于是沢田奈奈带着两个孩子走在路上,她有心要照顾自己邀请同行的小孩子,刻意地放慢了步伐,可是看儿子在路上状况频出,分明他要更让人放心不下,她脸上温和地笑着,只有避开沢田纲吉的目光时才流露出一丝担忧。 又是一次莫名地被地上的石砖绊倒,沢田纲吉摸摸自己的头发,从地上爬起来有点讪讪地笑着,本来一开始是介怀的,可是摔了好几次后就破罐子破摔了,动作麻利、半点不耽搁,拍拍手肘和膝盖,将沾上的灰都掸下去。 “没事啦,我……”这样从小到大都有点习惯了,就是在外人面前有一点在意面子抹不开,所以才会别扭。 他们走在一栋高楼的阴影下,天气正热着,恰好旁边有一家便利店,沢田奈奈对孩子们笑问道:“要吃雪糕或者喝水吗?今天很热哦,不要中暑了。” “妈妈,我们不是没钱了吗?”沢田纲吉仰头疑惑地发问,说着还有点对此的焦虑,他还只是个孩子,身上也没有多少零花钱,已经在思考是自己花钱去买雪糕,还是努力攒一攒还要考虑回去的路费。 但是沢田奈奈赞同地一点头,“是呢是呢,钱包里是没有钱啦,真的花光了,只剩下几枚面值很小的硬币,但在衣兜里好像还有许多哦。”一左一右牵着两个孩子走进便利店,店内开着空调,一下就凉爽起来。 万万没想到妈妈会有这样说辞的沢田纲吉则震惊了,被带着走,差点一头撞上别人的货架,还好最后看到妈妈另一边牵着的樱子,莫名就站稳了身体,也想不到自己要说什么,摸着头感觉有一点失落。 沢田奈奈招呼着让樱子看自己想要吃什么,所幸店内的冰柜没有多高,年纪小的孩童踮脚趴在边上也可以看到里面的雪糕,她留意到了儿子的情绪变化,轻晃了下他们牵住的手,“怎么了呢,刚才是逗纲君的啦。” “纲君还是个孩子哦,不用为此自责,家里有我和爸爸支撑着,并不缺钱啦,只是爸爸一个人在外赚钱,他很辛苦的。” “纲君要记得哦,这些是大人的职责啦,而我和爸爸都很爱你。” 她温温和和地笑着,轻易就抚平了沢田纲吉波动起伏的心绪,他有点想反驳自己长大了,但是……想到自己在学校里的成绩,还有日常总是倒霉,他也没有赚钱的能力,有一点点自卑滋生,但是听到妈妈说爱他,还是弯起了眼。 只是那位只在妈妈口中存在的‘爸爸’,他拧头假装不在意地瘪瘪嘴,但在沢田奈奈看过来时仍旧一副很乖的模样,妥协地应道:“我知道了嘛。” 樱子挑好了雪糕,是一款包装好看的,用了清爽好看的西瓜配色,摇摇沢田奈奈的手,可是她笑看着旁边的沢田纲吉,“麻烦纲君帮樱子拿她想要的雪糕哦,可以吗?” 小少年昂着刺猬头,“可以啦。”当然是可以的,立时趴去冰柜上,拉开玻璃推拉门,看着樱子所指的雪糕给拿出来,在樱子面前晃晃,而沢田奈奈则伸手,从冰柜里取出他最喜欢吃的口味的雪糕。 沢田纲吉问道:“你不吃吗?” 她笑着,“唔,我不吃雪糕,只买瓶水啦。” 【作者有话说】 写日常真上头啊(宇宙猫猫头.jpg) 以及,我们加上这一章就有三十万字啦!中午就是看着那一个二十九万七千字爆发出极大激情,这才有了第二章!好耶!! 觉得自己好了不起哇,这是好多好多字,嗯骄傲(拍拍胸),也感谢大家不离不弃陪伴至此噢~真的有许多的感动啦,大家的夸夸、评论、灌溉,还有收藏和雷,有好开心的。 三十万字,樱子从不到八岁的年纪到现在,文中大概过了七八个月,是好漫长的时间,而从开文至今,我们的相伴共处也有四个多月啦。 让我们继续相伴走下去噢~啵啾小天使们。 第80章 看着两个小孩子牵手走在前面,各自手中握了一根雪糕咬,有年幼的‘妹妹’牵着的时候,就连小少年身上频发的事故都少了,虽然偶尔还是会绊一下,但为了不连累旁边的小女孩摔倒,只好固执地站直,就算融化的雪糕滴到了衣服上也憋着气不说。 还是沢田奈奈看见了他一身狼狈,这才走上前给他擦拭胸口的衣服,闹了个大红脸的沢田纲吉不满道:“没必要啦,我都是大孩子了。”就算、就算是一点雪糕水滴在胸前,可是又不是什么大问题。 看着脸上难为情的孩子,沢田奈奈似乎赞同地点头应道:“我知道哦,纲君是大孩子了,但是这和妈妈照顾纲君是没有冲突的,对吧?” 和他笑语了几句,看到樱子手中的花瓣型雪糕已经咬完了,只剩下一根扁扁的竹签,沢田奈奈接过来,又顺手摸了摸她的头,觉得发质有一点毛糙,而认真地看过她脸上的肤色,觉得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严重,这才放下心。 “午后了,要休息一会儿么?” 大孩子还好一点,困了也可以撑过去,吃了雪糕之后就没什么困意,但年纪小的孩子需要被很好地照顾,沢田奈奈温柔的目光注视着樱子,等她的回答。 樱子一只手里还牵着沢田纲吉的手,有些热乎乎的,他手心里还出了薄汗,可是身上传达过来的情绪有很……像是一团热烈的火焰,有激动、小心翼翼、珍视和羞怯,还有微弱萌发出的守护之心,全都是正面向上的反馈。 第163章 仰头看一眼嗦着快全部融化成水的雪糕的棕发少年,想到沢田奈奈和纲吉是来游玩的,那么就不是这附近的人,樱子表情有点呆地歪头,“民宿?” 他们要去住民宿吗? 沢田奈奈有被可爱到,一下笑出来,双手合十道:“是很不错的建议哦,那么就听樱子的,民宿的话就可以去住古民宅,听说有一家还会提供西瓜和各种夏日甜品,还能进行水上活动呢。”真是很令人期待。 先去路边的报亭问过老板附近的民宿的情况,然后问到了站台和路线,沢田奈奈笑着冲老板招手,转身逐渐走远了,注意力就放在身边两个孩子身上,看他们手牵着手走,即使儿子不说话,可是樱子有十分自得其乐的模样,就让他不再拘谨起来。 四处传来鸟啼和细微的蝉鸣,还有马路上车辆的鸣笛,按理来说是会让人心烦气躁觉得烦闷,可沢田纲吉一点不觉得夏日有以往那么讨厌,莫名就变得欢喜雀跃起来,直到坐上车时还活力满满地扒在车窗上向外看。 出租车司机没有开空调,但大开着车窗,车速不快不慢,凉爽的风不断吹进来,把落在额前的短刘海都吹向后,沢田纲吉趴在车窗上舒出一口气,而等回过头,一个软乎乎的身体已经贴在了背上。 有些热,可是他笑问道:“樱子是也觉得热吗?” 樱子浅褐色的头发也被风吹动,随意地飘起来、前后左右不定,她揪住沢田纲吉的衣服,因为那边车窗大开就把自己贴过去,撅嘴吹气,点了点头。 车内除了司机位置的车窗开着,还开着这扇窗户已经够了,沢田纲吉转过身来,让樱子稍稍坐起来一点,然后就把她挪过来抱在自己怀里,难得提起了力气,只是不大不小的‘咚’一声,在放好樱子后揉了揉自己撞在车门上的手肘,痛得忍不住龇牙咧嘴、一脸怪相,但是没让怀里的小孩看见。 这样虽然贴着的身体会热一点,可是脸上吹着风的感觉很凉爽舒适。 沢田奈奈就从后视镜里笑看着他们,等到了地方,结清车费,沢田奈奈就带着他们走去那座位于一处山下的民宿,看着占地极大,爬满藤萝的篱笆圈了很广,那座建筑被掩映在一株巨大的古榕树后。 “——哇!有好漂亮啊。” 沢田纲吉发出一声赞叹的惊呼,然后抱着怀里的小孩就朝那里跑过去,步伐跌跌撞撞,身后沢田奈奈唤着‘小心点’,眼见着他被路上凸起的石子一绊又要摔倒,但最终歪歪斜斜地晃着还是站直了,可是也没力气再抱着樱子,只得把她放下地。 “妈妈!我没事啦,”他弯下腰摸着后脑勺冲沢田奈奈道,回过头又看着樱子,“你没有事吧?” 有没有磕碰到哪里,或者被惊吓到? 看出了他的在意,樱子轻摇摇头,低头看他脚上的运动鞋,而自己踩着的是木屐,于是果断地‘咵嗒、咵嗒’就跑,后面反应过来的沢田纲吉也追上来,还叫嚣着:“我马上就会追上来了!” 但是苦着脸看她踩着石子飞跑、止不住担忧的也是他,根本不敢追快了,生怕樱子要是情急之下摔倒或受伤,得意了没半分钟,就喊着“跑慢点、注意脚下,不要摔倒了”,比对那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更感到焦心。 好在短短的路程,两个孩子跑到民宿面前时都没有摔跤,沢田奈奈慢慢地赶上来,之后就去和老板交涉并缴费,等回过头,沢田纲吉又试图抱起来樱子,可是她推着他的脸,好热的天气里不想要被抱。 被逗笑的沢田奈奈冲儿子招呼道:“天气很热啦,不能缠着妹妹闹哦。” 民宿里是分开的小院子,本来这些天订的人许多,但恰好前面有人打电话退订,那座收拾出来的院子就分给了他们,走过架着郁郁葱葱的葡萄藤的走廊,老板将钥匙交给沢田奈奈,看她身边带着两个孩子,不由叮嘱道:“院内有水,要留意孩子们靠近。” 打开木门走进去,这座院子也被树荫遮着,荫凉的轻风扑面而来,有一些建筑物经历长久时光的味道,但木质建筑被保护得很好,并没有被蛀空或腐朽的情况,只是它存在的时间已经太久,沾染上光阴的气息。 两个孩子都不想去睡,他们一起跑到縁侧坐着,室内有一只玻璃缸也被沢田纲吉抱过去,里面养着三条小金鱼,他们并不玩小鱼,但是放在一边,似乎是陪伴。 沢田纲吉指着一只花斑色的金鱼说好看,但樱子喜欢尾鳍飘逸的金鱼,就这么固执僵持着,最后还是小男子汉别别扭扭地妥协,“好嘛好嘛,它最好看。” 年纪小的孩童坐在縁侧,随意地抻直了两腿晃晃,手臂就撑在身体两侧,中间是一只样式普通的玻璃鱼缸,在鱼缸的另一边是笑得软和腼腆的小少年,他本来是盘着腿,可是看妹妹那样坐,就也学着她晃腿,还刻意地和她保持了一样的节奏。 好像是没有什么好玩的,没有什么‘乐趣’,可是樱子还是弯了眼尾,看庭院里的树木青翠,院落的边缘处被老旧的竹篱笆围着,底下生长着杂草和藤蔓,有小小的一簇月季开花,花朵有浅粉和玫红亮色,浅浅馥郁的花香散溢着。 沢田奈奈进来看过了住的地方,之后就出去,等再回来时就带着几块冰镇过的西瓜,切成三角形,青绿色的瓜皮、一层浅浅的仍算是壳的部分,再上面就是红色的瓜瓤,点缀着黑色的果籽,看着就十分清爽开胃。 第164章 果盘递过去,让他们一人拿了块,沢田奈奈把果盘放一边,自己也坐下了,和他们一起拿起西瓜啃,一时间细小的啃西瓜的声音响起,有汁水会从西瓜上滴落下来,沢田奈奈给他们递去了纸巾,小心地垫着咬,或者侧过身让汁水落到铺在地上的纸巾上。 有西瓜籽被不小心地咽下去,沢田纲吉苦着脸,但好歹不是卡在了牙缝里、怎么都抠不出来那种尴尬事件,有一点点生闷,可是看身边无论妈妈还是樱子都有很放松的模样,他也扬起一个笑。 沢田奈奈问:“纲君有开心吗?” 棕褐色的短发服帖地落在脸颊边,显得她年纪并不大,那双总是笑眯眯的眼睛略微睁开,温柔包容地望着自己的孩子,可她又转过视线看向庭院,肯定地道:“我有很开心哦!” “因为纲君很放松开心,我也感到很开心。” 等到沢田奈奈收走了瓜皮出去,沢田纲吉还感到不好意思,红着脸蛋和樱子抱怨,“妈妈总是的,”怎么能总是说出那样过分的话,虽然是让他安心,也能感受到妈妈毫无保留的爱意,但是……如果是大孩子了的话,可能才会习惯吧。 而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想要保护妈妈,而不是被妈妈护在羽翼下,安心地享受她的一切付出。 樱子转头看他,轻眨着眼,“奈奈?”她怎么了呢? “奈奈很爱纲吉。”她轻声细弱地道,虽然不理解‘爱’是怎样,但是从电视或者别的地方,总会有人说到这一个词,他们用口中诉说的‘爱’来表达自己,就好像樱子知道了这一个词,就也能用出来。 沢田纲吉呆了一下,可是看樱子天真稚气的面庞,好像只是随口说了一句话,他也没感到不好意思,拧眉想了下,忽然吐出一口气,“是呢。”他肯定地道。 “那……”沢田纲吉问道,“樱子的爸爸妈妈,” “他们也一定很爱你吧?” 由己及人,哪怕自己再糟糕,可是在妈妈眼里都是最爱的、最好的孩子,沢田纲吉相信,像樱子这样漂亮乖软的小孩,一定能得到身边大人全部的爱。 她身上穿着的衣服并不便宜,衣料很好,身上也是被精心地打理过,头上梳着的辫子纹路细致,她的面庞干净白皙,手指间不见一点脏污,或许出生在很好的家庭里,有很多的人爱她,为她遮蔽风雨,阻挡一切外在的伤害。 ——但那都是他的猜测,就算猜测是对的,可是那些大人怎么让她一个人在外面玩呢? 沢田纲吉有奇怪的感觉,那就是樱子并不是那样,她身上有好自由的气息,可是当自由太过,就似乎距离这个世界太过遥远,像隔阂如天堑。 他眼里不由流露出一丝在意和担忧,专注地看着樱子的面庞,可她还是不知事的模样,那双天真烂漫的眼眸里没有哪一刻变换过色彩,就像是一块坚冰、或者电视里极地上空美丽绚烂的极光那样,永远不化,也无从更易。 樱子有一点奇怪地看他,略略鼓起脸。 “我没有,爸爸妈妈。” 为什么大家认为年纪小的孩子都一定要有爸爸妈妈,那没有的话,又怎么了呢? 这是她所不明白的事情,在课上的时候,为贞一木也总会绕过这个话题,在讲到家庭关系和亲人之间的称呼时好快地就略过去,她问一木,可他支支吾吾,宁愿埋头装作栽蘑菇都不回答这个问题。 被那样注视着,沢田纲吉嗫嚅了下,最终没能说出话来。 樱子没有家人,是因什么呢?在她出世后他们出了意外吗?还是他们抛弃了樱子,还是有别的什么样的因由…… 但无论怎样,他都想不到没有爸爸妈妈在身边的樱子要怎么样长大、长成这样,她还很天真年幼,可是又不曾受到伤害,那张面庞上没有胆怯和卑弱,有的只有安然适意,像是一点不担忧、不考虑着什么。 他探过身去,隔着玻璃鱼缸揉揉她的面颊,低声地哄道:“没什么啦。” “但是大家都有很爱樱子。” 【作者有话说】 感觉心里好柔软哇。 第81章 之后沢田奈奈端来了民宿提供的刨冰甜品,透明的玻璃碗里,刨冰被雪白的奶油盖住,顶上装饰着水果、安歌和寒天冻,看着有十分凉爽也漂亮。 一人手里端着一小碗,坐在縁侧上看庭院里草木摇曳,偶尔鸟雀从枝上跃下,在风中招展翅膀翎羽,昂首啼鸣,沢田奈奈有留意到身后柜子上放着一小盒什么,拿下来仔细看过了像是饲料,向庭院里一洒,就有鸟雀扑腾着飞来。 樱子吃着刨冰,并不一昧吃顶上的水果等配料,吃一口香浓细滑的奶油,从小碗侧面挖下去一个小凹陷,这时候就看到里面的刨冰不是无色,而是呈现出清透漂亮的红色,从上至下渗入细碎的冰里,还有一股香味萦绕在鼻尖。 ……有一点熟悉。 有一双漂亮至极的眼眸的孩子沉默着不动,像是在发呆出神,沢田奈奈看过去,也从自己碗底舀起来一勺,笑道:“是玫瑰花汁哦。” 她还有一点想不明白的事情,歪着头看去庭院那一角篱笆下的月季,而惯性的动作是支着一只手到脸颊边,手虚虚地半握着,捏着她的小勺子,稚气的面庞上不笑,虽然她不问,可疑惑的表情有那么清晰明显。 看着她的模样,一头短发的女子就笑,想伸手揉揉她的头,可是低头看手里的刨冰碗和勺子,只是为她解释道:“部分月季的香味和玫瑰很相似呢。”说着还肯定地一点头,示意自己绝不骗人。 第165章 “噢。”樱子慢慢地应了一声,手里的小碗有些冰,不时换一下端着的姿势,后面就干脆放在旁边,虽然沢田纲吉想为她端着,但是大家都在吃刨冰,要是等化了的话就不好吃,樱子不喜欢吃化了的刨冰,也不要沢田纲吉的刨冰化掉。 小小一碗刨冰吃不了多久,好快就见底,由于风吹得凉爽,沢田纲吉逐渐有些困了,歪歪斜斜地倒在木质地板上,他嚷道:“妈妈你别忙活啦,我就睡在这里好了。” 但是看一眼外面的太阳,沢田奈奈有点苦恼地蹙眉,“再过一会儿的话,这里就愈发阴凉,要是你一直睡在这里,等到下午,很有可能会感冒的。” 哪里能刚吃完冰就睡觉?在炎热的天气里感冒的话,一样会很难受。 沢田纲吉赖在地板上不起来,像是一条没有骨头的猫猫虫,反正就扑腾手脚、开始赖皮,“就睡在这里嘛,妈妈——”话语声戛然而止,脑袋撞在玻璃鱼缸上,发出一声闷沉的声响,但这不是最主要原因。 只是小少年突然意识到现在不止妈妈在,还有他认定是妹妹的樱子,一下就脸上烧红起来,不大敢看樱子的方向,生怕对方觉得他这样毫无哥哥的形象。 别扭磨蹭地从地上起来,丧气地垂着双臂在身侧,怎么都提不起精神,只好在脸上装出自己真的很困、很迷糊的模样,沢田奈奈笑着看他乖巧地跟上来,而她弯下腰去问樱子,“樱子不午睡吗?” 樱子摇摇头,她不困的,等到沢田奈奈回来时,她已经去篱笆边捡了落下来的月季花瓣,然后一片一片分离,投入鱼缸里。 粉白色的花瓣落入水中,先在水面晃悠,然后被樱子一指头给摁下水面,鱼缸中的金鱼略有些受惊,在水中四处转来转去,而等不到接下来的动静,就逐渐凑上来。 金鱼亲吻着花瓣。 樱子抬头,沢田奈奈不知为何在之前没有走上前,或许是不愿打扰了她和它们,樱子是很有些不同的小孩,即使玩的和别的小孩子一样,但只要在她身边,就仿佛被赋予了另一种意味,那会令人觉得自由,又有着莫名的欣羡与宽慰,只觉得一切圆满。 沢田奈奈望着她稚嫩的眉眼,她不说话,可自己仿若明白了什么,笑里逐渐添上了无奈之意,“樱子要离开了吗?” 因不愿如有部分大人一样居高临下,沢田奈奈坐在了樱子旁边,就之前沢田纲吉坐着的位置,中间是那一只玻璃鱼缸,她也把两手撑在身侧,然后放松地向后仰。 “樱子的身边是有人陪伴着的吧,”虽然是疑问句,但语气确信及肯定,沢田奈奈不知为何,但就说出了这样确定的话,她仿佛能看到樱子的心,她是一只自由的小蝴蝶,可是又有着好柔软,还没有学会坚定的意志或信念,也还没有学会拒绝他人。 幼弱的孩童有这世上最自由的心,在其外则是最柔软的外壳,同时她还有很天真懵懂、惹人爱怜,没人能对她无动于衷。 即使是很爱纲君和家光的沢田奈奈,她也忍不住投去温柔慈爱,只试图让她过得更好,或者能再开心一点…… 即使是不具备情感的孩子,也会有她自己的心。 她轻声地笑着,眉目舒展,‘嗯、嗯’沉思一阵儿,又说道:“那我就不留你了哦,你要乖乖回家、好好听话,然后学习——我知道,樱子是好孩子,不过还是要多照顾自己一点,” 那满腔爱意溢于言表,可是沢田奈奈故意地不去看樱子,只是仰头望着天,撑在身侧的手指动了下。 “虽然、虽然是知道樱子‘知道谁是好人’,也不会被伤害,但果然还是放心不下。往后不要谁一说就跟,就算是‘邀请’嘛,也要看樱子自己想不想要去哦。” 她说得有一点绕了,身侧的孩子有一些听不明白,在脸上就表现了出来,沢田奈奈也并不知晓自己说的那些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是毫不对此深想,只侧头对她露出个笑,慢慢坐起来去牵她的手。 “你要怎么走呢?这里离家远不远?” “……有人来,接。” 被牵住了手,樱子就走得歪歪斜斜、不大专心,有蝴蝶从花丛处飞来,绕在她身边忽左忽右,于是就被吸引了注意力,看得目不转睛,蝶翼呈渐变的米黄色、在背部散布着黑色小圆点的蝴蝶,有一瞬间停落在樱子的手臂上,其后展翅而飞。 像是有轻轻的风扑在蝴蝶短暂落足的地方,樱子屏住了呼吸,闭着嘴巴,好一会儿后才用鼻子呼出一口气。 山下有摩托车的轰鸣声逐渐近了,站在民宿外的那棵古榕树下,沢田奈奈并不挽留这个孩子,她相信在未来他们还会相见,总有重逢之时,当怀抱着这样的期愿时,离别也减少了伤感之情,轻声道:“我和纲君都有很喜欢樱子,” 她知道的,有许多许多的人都喜欢樱子,想来这样的话也有许多人都对樱子说过,可是,坦诚地将喜欢的情感表达出来,这就是人啊。 “樱子会记得我们吗?” 樱子原本在看身旁古榕树几乎要许多个成年人张开手臂一起才能合抱的粗大树干,它有很壮,要八/九个樱子抱成一团才能有那么粗壮,被问到了问题才仰头看去,然后慢慢地想到……这是第一次,被问到会不会记得他们。 又忍不住伸手去摸自己的小辫子,捏着辫子尾巴捻,她有点想到了什么,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脑袋里空空一片,好一会儿后‘噢’一声,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第166章 樱子只有很矮很小,哪怕在几个月时间里有长高,可看着就是年级不大,顶多是刚从园童迈入一年级,那张稚气的面庞上没有大孩子应有的神情——能懂得大人的话和态度,学会察言观色,还有各自鲜明的个性,而她只有懵懂不知事的模样。 看着身旁才勉强到自己腰间的孩子,沢田奈奈笑得无奈,虽然是很想妥协,但坚定了一下自己的选择,继续问道:“樱子会记得我们吗?” “这是很重要的问题哦,也想知道自己在樱子心中的话,会是什么样的形象和印象呢?” ‘重要’,这一个词汇吸引了樱子的注意力,她知道‘重要’的意思,虽然和许多词汇一样不大能理解,但似乎很多人都很在意它。 樱子看看沢田奈奈,又再想一下,可依旧什么都想不到,鼓起了脸,可自己的手还被牵着,对方施加的力度轻缓但是并不放开。 “……会记得。” 她觉得自己有一点奇怪了。 就是有很奇怪,像是有透明的气泡水落在心里,气泡不断涌上,一点点炸开、溅起细小的水花,又或者甜果汁里挤了柠檬,有一点酸酸,可是并不激烈,不喜欢,也没有讨厌。就是很奇怪。 似乎感到了委屈,可是又没有办法消除抹掉这样的令她惶惑茫然的情绪,只能依靠身边的大人,樱子无助地仰头看沢田奈奈,她撅着嘴巴,那双如烟霞似樱花般烂漫的眼眸里盈了细碎的光芒,令人不得不为之动容。 看得沢田奈奈心下一软,有反思是不是自己逼迫太过,可是,她蹲下身去,温柔地抚着这个孩子的面庞,安抚道:“不要怕呀,” 总是要有人来引导这个孩子直视‘情感’,令她学会更直白的表达,然后得到来自他人的更多的爱意。 她总有一日要长大,从蝴蝶开始蜕变,去拥有一双更有力的翅膀,去往更高的天空、抵达更广阔辽远的未来。 而在这一路上,沢田奈奈希望她能拥有更多的助力,被更多的人们更多地爱着。 “不要惧怕表达,因为,” “那是我们彼此的心。” 【作者有话说】 终于把这个节点写到啦!不要惧怕表达,因为那是我们彼此的心~ 第82章 被游荡在街头的小混混接回城中,回到住宅附近的地方就下车了,她小小一个是坐在摩托车后托架上,路上抓着青年的衣服,身后也还有车尾箱挡着,能吹得到一点风,也不会因猛烈的风而造成不适,呼吸不畅或睁不开眼。 一头额外不羁的黄毛青年先下车,然后才掐着小姑娘的胳肢窝给她抱下来,又忍不住蹲下身揪揪她鬓边的头发,“那就送到这里?能一个人回去吗?” 樱子轻呼吸着,脚尖有一点向后挪,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站在原地好半晌没有如往常那样跑开,她低着头看到青年的袖口有黑色机油的痕迹,那条牛仔裤上布着破洞,像是被什么划开后而随意从边上扯了些须须,他的皮鞋表面崭亮,其实鞋底脱胶开裂。 似乎注意到她的视线,青年努力往后藏着自己的脚,蹲下的姿势,两腿并拢,而可着劲儿把膝盖往前支,这样就能遮住他的那么一点不堪,昂着脖子粗声大嗓地道:“快点,要走就走,不然我再送你一段路。” 这就不是表面嚣张放荡、和‘道上的大哥们’混着,实际底下看准了红绿灯,飙个车还抠抠搜搜计算着机油的时候了。 不等樱子反应,他直接手一伸就给她调转了方向,之后才有点心虚气短地用指头按在她肩膀上,从一开始就刻意避免了和小孩子接触,天热是一方面,再说了这又不是他家里的小孩子,人家女孩子就算是小女孩也不能随随便便碰。 就还并拢着双腿,哪怕人看不见也压根儿不好意思撑开,食指点点她的肩,“走了啊走了,往后记得不要跑到山里面玩,就算是和大人一起去,也得要人把你送回来嘛,不然算是怎么一回事?” “山里有长虫,还有老虎,要是一口把你吃下去,就回不了家了。”他絮絮叨叨地说着,而手上轻推她一把。 小女孩顶着一头被风吹到有点乱糟糟、毛绒绒的头发,埋头不言不语,小混混有点为难地看着她后脑勺,把人推出去,而收回来手指虚虚地擦过一缕发丝,似乎脑海里有晃过什么,但他没在意,捻着自己的黄毛揉搓。 手感干枯、毛糙,心想大哥们的头油得是有多重才能让头发硬得风都吹不动。 已经站起来往回走了,而一没留神身后轻轻的脚步声跟来,一下往他手里塞了什么,像是知道自己跑不快,也不去‘逃跑’,就蹲在原地装蘑菇。 “——哈?” 小混混夸张地弓了腰,脖子伸长还抬起一条腿,像是渔民从海里捡起来的虾爬子,充满了滑稽的味道,他以前刚上中学时还很腼腆内向,可是后来家中出了事故,被迫辍学出去混社会,还要舔着脸从大哥们手底下捡他们看不上的小钱,就逐渐成了这样子。 好笑地看着手里的一卷纸钞,被个小孩子塞了钱,要是照往常作风,他不仅会心安理得地收了钱,还要上前继续威逼恐吓,叫人一直不断地给他拿钱,这样才会有收入,之后藏一部分钱,一部分还要上缴上去,另一部分得用来充面子。 当初上学时算术不好,现在手里拿到了钱,几乎下意识就给分配完了,他很想收下这笔钱,那一卷纸钞只有少少几张,还夹着几枚硬币,面额也没有特别大的,可他就觉得自己快要拿不起,手臂沉重到要从身前垂落,还扯动了胸膛中的心脏,又似乎影响到了泪腺。 第167章 男子汉大丈夫,掉眼泪怎么了?又不是没掉过,反正躲在街上角落里又没人看他,旁边的小孩子还在装蘑菇。 胡乱地拿袖子抹眼睛,结果袖口上的机油蹭一脸,他自己倒没觉得,再看一眼那一卷纸钞,狠下心就给她塞回去,“你把我当什么人了,你看我像是要收你的钱吗?”就算像,她也得给他憋着说不像。 余光看见有人蹲在了自己的身边,樱子仰头看他,本来一直表现得混不吝的小混混老委屈地红了眼眶,眼皮有点浮肿,不大好看的脸上落着要是被大哥看见肯定会来给他几下的没男子气概的表情,他是单眼皮,两边颊上还有许多雀斑,酒糟鼻、厚嘴唇。 两个人都沉默着,好一会儿后他道:“……我知道你想谢谢我,”就算人家小孩子不说、脸上什么表情都没,可他就感觉得到。 “我不是个好人,”他是个街头小混混,跟着大哥们混,欺负过孩子也和别的社会人打过架,还在大哥的带领下干偷鸡摸狗、敲诈勒索的事儿,除了在打群架里搁边缘处划水,还有会所外给大哥们放风,别的像是肚子饿极了去和街上野狗抢食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就三年前他还咬了那狗一口。 要和人剖析内心说这样的话,显然很令人难为情,他讪讪笑着,可是看樱子不说话,她也有很固执,就和她商量道:“那我要你辫子上的系带好不好?” “我好久没回去和妈妈说话了,自从她亲眼看见我敲诈隔壁那家人的儿子后,她肯定很生气,也会骂我教训我……我已经这么大,不能再挨打了。”和别人说不出口的话,在面对年纪小不知事的孩童时,就一股脑全部倾泻出。 一头不羁的黄毛底下,他有一双橙黄色的眼眸,故作的滑稽和狠厉消失后,就显得腼腆,还残存着长不大的少年气,虽然是破罐子破摔的态度了,但他还是很小心地在蹲着时没有敞开身体,双腿合拢、抱着膝盖,和学校里的乖学生一样。 “从小就是我妈带我,反正我爸就是个死鬼,不给我们添麻烦要钱但也总不回家,后来可能是死在外面了,总之就那么消失不见。” “我妈带我很辛苦,要供我读书,经常一个人打着几份工,天没亮就出门,晚上一两点才回来,累到第二天早上起不来,总是扶着腰,可是又不说她痛,也不请假,就还是起来给我做便当,让我带去学校里,尽可能别人有的,她都要给我。” “后来妈她生病了,家里没存款,挣一点才有一点,她放不下我,想瞒着我先拿钱去治疗,等后面再努力工作补回来,可是她没想到自己病太严重,看病花了太多钱,没钱再供我读书,其实我松了口气……” 明明只在讲述,才只是一个开端,还没到后来的那些艰难的时刻,可他就忍不住落下泪来,不停抹着眼睛,连语声都哽咽了,“我妈卧病在家,没钱去住院,连开药都要计算着颗数、一点点吃,我想出去找份工,可是到处都在打仗,也没人收我,” 他走投无路了,在天桥上哭得像是要从桥上跳下去,结果就来个看着就很威风凶戾的人一巴掌扇他后脑勺,人没想跳桥,但差点被那一巴掌给扇下去。 那人就是他大哥,还好有大哥带着他,就算当时的小黄毛看着还是乖学生的模样,一点没有‘道上的气质’,大哥口头嫌弃他,还爱打他,但好歹跟着大哥有钱拿,他就这么跟着混了。 ……就这么混了好些年,他也想过要不要改行去做别的,可他又什么都不会,去学修车不知道为什么车行里就起了火,还是大哥带着人来把他救出火场;去学厨师,大哥赏脸来饭店里,结果出了食物中毒事件,差点他和大哥一起进橘子;好不容易他在大哥的支持下做生意,头天签合同,第二天门面就被流弹给炸了。 说到伤心处,小混混哽咽一声,打出了一个长长的、响亮的嗝,捂着嘴和旁边的樱子面面相觑,他决定忘记那三四秒,若无其事地继续道:“反正就是我现在还跟着大哥混,我是大哥手底下最不成器的小弟了,大哥资助了那么多的人,做生意的做生意,当医生的当医生,律师啊工程师、警察什么的都有,就我,我不成器。” 樱子有一点好奇,他说的故事好有意思,被她亮亮的眼眸盯着,小混混沉默了下,好像知道她要问什么,对自己大哥崇高的理念沉默了一下。 “大哥说、他说,要是他将来犯事了,得有人去捞他。” 所以就是先下手为强,先把社会由里到外给渗透了,哪个方面、什么专业都有他的人,这不就无敌了吗? 小混混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可是又想不明白,最后喃喃自语道:“大哥有这本事,他怎么就不能自己打入内部呢?”道上的大哥里除了他大哥就没哪个这么干,真要有安插进去的人,那不早寻摸到时机被拔了吗? 他还在冥思苦想着,樱子蹲在地上当蘑菇,有察觉到身侧来了个人,仰头看过去,是一个下巴处留着短胡须的一脸凶恶的男人,瞅见小女孩看着自己,他脸上扯出个虽然已经尽力慈祥但只显得凶狠的笑,之后伸出一掌遮在小女孩眼前,就一巴掌给边上的另一人扇过去。 “——捞?我叫你捞!” 巴掌甩得‘啪’、‘啪’作响,毫不留情地扇在小混混后脑勺上,他被惊得抱头嚎叫,蹲着的身体逐渐不稳,最终仰倒向后摔了个屁股墩儿,撞到尾椎,嚎得更大声了。 第168章 一身黑西装的男人笑眯眯地收回手,站直了腰显得十分高大,哪怕是黑西装穿着,都能清晰可见衣服下的肌肉线条,他抬脚踢踢小混混的胳膊,“叫你去和大和守着店铺收租,不去是吧?长本事了啊你,还来这里威逼人家小姑娘?很威风啊?” 他语气相当和善,看小混混一眼,之后目光掠过樱子怀中塞着的一卷纸钞,他伸手给她装进衣兜里,想将人牵起来,可是她有点蹲麻了,腿脚麻酥酥的不舒服,就毫不顾忌形象地蹲下身,解下了自己的西装外套铺在地上,让樱子坐上去抻直了两腿,就伸手给她轻揉着。 中年男人的指节粗大,可见是做过粗活或者是练拳脚功夫的人,手下的力道拿捏合适,很懂得按摩和照顾小姑娘,边揉按着还和她说道:“没事儿啊别怕,那是虎太郎、我的个不成器的侄子,我呢,我是姓二阶堂。” 后头虎太郎才从地上撑起来,眼里噙着泪,觉得莫名其妙,“大哥,我不是你侄儿啊……”二阶堂笑着回过头去,他话语逐渐磕巴,慢慢地闭嘴了,但脸上的神情显然还是固执的,说不是就不是,他才不骗人。 手底下揉了两三分钟,僵麻的腿逐渐缓过来了,看她还能好心情地晃晃腿,也没有被惊吓到的模样,二阶堂把她掐着胳肢窝抱起来,不刻意去做慈祥表情时,脸上的笑意要更和缓一些。 “虎太郎有没有欺负你?你是哪家的孩子?大人要来接你么?” 虽然语气不紧不慢地问着,可是关怀之意溢于言表,为了要和小姑娘平视着对话,他还蹲在地上没站起来。 被一连问了三个问题,樱子有想一下,然后摇摇头,她去给二阶堂指自己的住宅在哪里,对最后一个问题小声地答道:“自己,回去。” 宽大的手掌落在樱子头上拍拍,她又想起了似的补充道:“樱子。”这是她的名字。 而二阶堂正沉思着,樱子给他指的方向很有点熟悉,没会儿就想到了,“我记起来了,去年的时候你过生日,我有路过呢。”那一天有很多路人都给她送去祝福,他本来也在,只是想到自己的外貌吓人,就只站在不远的地方看着。 “烟花很好看呢。”他赞叹道,虽然烟花总有时候能看到,在东京之前也有过盛大的经过精心设计的烟火秀,但其中包含的爱意却值得人称道。 知道自己冤枉了那小子,二阶堂扭头看过去,目光有十分恨铁不成钢,“知道是误会你就不知道早点说吗?” 可是那时候是突然间巴掌就打了上来,根本来不及为自己辩驳,还可能说了也只被当做狡辩,但虎太郎没想那么多,唯唯诺诺地应了,哪怕是一头狂放不羁的黄毛,都突显得一身小可怜气质。 二阶堂忍不住心下长叹一口气,叹到一半,看见虎太郎满脸机油,还有那通红的眼眶,再看樱子一身闲适安然的模样,突然就问道:“那你们之前在聊什么呢?”总不能虎太郎这么大的人还被小孩子给说哭了,给弄得那狼狈模样。 【作者有话说】 流浪狗:你不要过来啊! 感受到我的沙雕气质了吗?(狗头叼玫瑰) 就说忘记了什么,过路人x56→奈奈妈妈和纲吉,还有小混混虎太郎、大哥二阶堂。 以及本期榜单要求字数完成啦,这几天会有点忙,更新不定,致歉。 第83章 躲在阴影里,面前的大哥蹲在地上,手掌虚虚地护在小女孩身后,虎太郎讪讪地也蹲下身,“那个、那个……”不由结巴起来,怎么好意思说嘛,向一个小孩儿倾诉,还把自己讲哭了那样子,说出来可不就得再挨大哥的巴掌了吗? 他是很想固执一回,保留自己最后的颜面,可是还是不敌大哥威严的目光,遮遮掩掩地把前因后果那么一讲,先是在山下飙车看见路边有个小女孩,就给人载回来,然后就是被塞了一卷钱,可是他没好意思收,又想到了自己的母亲那样。 二阶堂问面前的小女孩,“是这样吗?”得到了点头确认的回应,脸色这才和缓一些,眼里就不由带出点儿宽慰和赞赏的意味。 他对虎太郎道:“还不错,现在总算有了点儿男子汉气概。” “你母亲很辛苦,你能体谅她,还学会了帮助他人、拒绝收取报酬,这就是长大成人了。”二阶堂可算松了口气,虎太郎是个好孩子,他一直担心着他会走上歪路,现在看来结果还是好的,总不能别人家的孩子到了他这里,就落得个不知什么的境地去。 但他还是要为自己正名,看虎太郎的眼神再度充满了不成器,“我都说了多少道了,咱们是正经公司!有营业执照,绝对是正的!叫你去收租那是因为我们有合同,咱也不干勒索路人的事,那几个小混球是晚上趁员工回去,偷盗了店内的游戏币,咱有监控录像,证据确凿,因为是学生就没报警,只让他们凑够钱还了就行。” 怎么就说不通呢?给这个二憨子讲了多少道他们早不做违法乱纪的事了,当初是环境太乱,在帮派夹缝中生存没办法,偏他以为大家都还‘在道上混’,别的小子们都出去闯荡了,就这个傻的,简直无可救药一样,愁得他老经常睡不着觉,好像心脏里头都梗着了似的。 二阶堂伸出手指着他,蓄了短胡须更显严肃板正的脸上布满凶恶,虎太郎被吓一跳,以为自己又要挨打,虽然想躲,但是看大哥好像脸色不对、有点不舒服的模样,就委委屈屈地不敢躲,觉得大哥蹲地上手可能伸不到,还往前凑近了点儿。 第169章 看着他浑身‘你要打,就打吧,我不躲’的没志气的样子,二阶堂被气习惯了,虽然觉得掌心更痒痒,想再几巴掌扇过去,但是在孩子面前最好不要有暴力行径,臭着脸冷哼一声,“那你还不回去看你母亲?” “就为了那么点事情躲着她,早和你说了你不信,要是好好和你母亲解释,她还能不信你吗?” “你是觉得,她是对自己所养育的儿子没担当、不学好、欺压邻居,没胆子承认还逃避的行为伤心,还是更担惊受怕你真的在外跟人学坏,不知道做着什么事,可能和人打架斗殴,导致受伤……” 说着他的脸色逐渐和缓,为人父母不就那样?千方百计地想让自己孩子过得好、做个好人,好好读书,按部就班地从学校毕业,然后参加工作,等有了喜欢的人就结婚生子,不求孩子多大出息,但求能平凡顺遂地过好一辈子。 二阶堂知道虎太郎的母亲,都是这片区域的人,待得久了就都多多少少有点了解,虽然他没故意去问,但从天桥上捡到这孩子起,就知道他有母亲为他操心劳累,只是生了重病导致家庭变故,头些年没钱,各处还战乱,大家都挣扎着过日子,后来改头换面成立了正经公司,他也就给虎太郎考虑安排。 ……但这孩子是真的虎,要说没脑子他还能跟自己混那么久都没个受伤或别的,早年□□帮派中夹缝求存的时候,也没见这傻孩子被人拐了或骗出什么消息来,可后来日子好过了,他还是那缺心眼儿的样子。 什么叫做偷鸡摸狗、敲诈勒索,什么会所外给大哥们放风?! 那是他们自家店铺,路过了啃几个水果拿几袋零食还硬要记账是吧?敲诈勒索那也是那帮半大不小的孩子们先来店里捣乱、偷了东西,没报警闹去学校都是好的了。 还有会所,那是正经和人商谈要签合同的,他还以为是这小子懂事了会来事儿了,结果,他是留底下干嘛?看见警察来了好给他们通风报信是吧? 还有收来的钱上缴那事儿,正经收租还有索要赔偿款,他们本来就不看这点收入,一早发现这孩子自己有截留的时候还挺欣慰,觉得人长大了知道要藏点儿私房,最好把钱拿回去,给他母亲好好补身子,结果现在一对,竟然哪哪都对不上。 为他操了这么多心,二阶堂没忍住叹了口气,看那一头黄毛的小子一脸懵然,向他摆摆手,“还不快些回去,这些天你在外头晃,就不知道你母亲过的是什么日子吗?” 话说得没好气,可虎太郎憋憋屈屈小模样地蹲在地上,又再红了眼睛,豆大的眼泪说掉就掉,还拿那沾了机油的袖子去揩,本来就不好看的脸上黑得一道一道,简直让人没眼看,他哽咽着,“大哥……” 二阶堂不想打人的,可是看他那不成器的样就是忍不住,伸手遮住樱子的眼睛,另一只手抡起巴掌就甩过去,“我是你舅,你是我侄子,” “住嘴吧,快滚。” ‘嗷’了一声后捂着生疼的后脑勺,眼泪花还在冒,虎太郎抬头看一眼大哥,还蹲着,但脚尖小心翼翼地往旁边偏了偏,小声地问道:“那我走了……真走了啊?” 大哥放下了巴掌,关怀着身边的小孩子,他们都没有看他,虎太郎踌躇了阵儿,最后还是一个人走开,但是一直乖乖的樱子又跟着跑过来,她埋头把自己一边小辫子的丝带解下来,扯开蝴蝶结,头发散发又落在脖颈后,有一点痒痒。 樱子踮起脚尖,把丝带递给了虎太郎。 今天是大太阳天,已经是下午,哪怕是躲在阴影里,也会有建筑上的玻璃或金属反射出极亮的光,樱子的眼眸里似乎也落进了光亮,清清亮亮的似乎盈入了春池,樱花粉在这刻显得有些温柔,像是不知事的孩童在这短暂一刻里懂得了人世的情感。 虎太郎收好了那一根系带,没想到她都记得的,抽噎着小心翼翼地用两根手指捏捏她鬓边的头发,然后被二阶堂一吼,立马就跑开,去骑他停靠在路边的摩托车,巨大的轰鸣声响起,在炎热的午后显得有些嘈杂。 车从阴影中行驶到太阳下,被晒得微微发热的风从面庞和身边吹拂过。 他似乎脑海里有晃过什么,是婴孩时期母亲年轻也充满爱意的笑颜,有不负责任的父亲一晃而过的身影,有许许多多的重影,他们交叠在一起,忽然就散开,让他满心里感到酸楚。 大哥说得是对的,他就是傻,明明知道母亲病后衰弱的神情里不是觉得他不成器,而是对儿子的辛苦感到难过,担忧他一人在外的经历,怕他委屈了不敢说,她有很多的不舍和忧虑,邻居们也从未以异样的目光看他,都知道他家里的情况,也熟知他性格,从没觉得他是在外学坏变成了真的小混混…… 母亲在他每次回家时都收拾好了家里,为他留着饭,他拿回来了钱,可除开母亲的医药费,她买回来的不论水果还是营养品都有他一半,热心的邻居们也会考虑到母亲和他当时没成年就出去为亲人赚取医药费,经常家里做些什么吃食都送过来,还帮他照看母亲,忙前忙后,每次接送母亲去医院。 还有很多很多的事,从小就性格腼腆内向的青年忽然觉得自己还没长大,无论到了什么年纪,其实都是大人眼中的孩子,他也的确还没长大,可是母亲已经为他操了太多心,他一直觉得自己不幸,可是身边有着那么多的人,还有他的大哥和兄弟们。 第170章 “虎太郎,呜呜……你得争气一点。” 骑车在路上实在憋不住眼泪,把摩托车停在路旁的停车线内,他痛痛快快地哭一回,本来就红肿的眼眶更加不成样子,机油几乎沾了满脸,可他还不觉得,好久之后才抹干了眼泪,慢慢地拧车回去。 车停在一个小棚子下,那是母亲在他买摩托车后给他搭建的,他走过泥灰路,有点胆怯地不敢走进家,可是在家附近转悠,又碰到了邻居——就是被他索取赔偿但看起来很像是被他敲诈勒索的一个孩子的父亲。 可看见了他,那位邻居弓着背走过来,虎太郎又下意识想躲起来,但被唤住了,那位邻居的年纪大了,头发花白,曾经记忆里高大的身躯佝偻下来,手里拿着一杆烟枪,但其实里面没烟,他老妻子呼吸道有点问题,闻不得烟味儿,他年轻时就戒了烟,但年纪大了后就喜欢拿着烟杆充样子。 老烟枪不知道塞到了哪里,后来还是他的妻子给找着洗干净了拿给他,但其实虎太郎知道,那是他年纪还小的时候,看到邻居阿姨从外头买回来一杆烟枪,故意做旧了才拿给叔,那时候他一脸赔笑,而阿姨脸上满是嫌弃,等他回去说给了母亲,母亲只让他不要再和任何人讲。 “光义叔,”虎太郎干巴巴地唤道,光义扭头看他一眼,冲他往前头点了点下巴,虽然对那一脸机油有点看不大惯,但也没说,闷声地道:“陪我走会儿吧。” 虎太郎没敢走到光义的前头,稍微慢一点点,而这时候才留意到,光义叔的身高其实变矮了许多,和他记忆中高大的身影不太一样,也可能是他自己长高了,可一直都没觉得有这么大的变化。 光义和他唠嗑着,“我知道,你没敲诈勒索我儿子,是我那儿子不成器,但他好歹敢担当,当时被我看见了,回家就跟我讲了。” “是他和几个同学偷了店里的游戏币,你没报警,我很感激,他也被我揍过了,但我没给他拿钱,喊他自己去想办法,捡瓶子卖、收废品、发传单,或者给人帮点小忙也都行。”那是对他的惩罚,也当做是锻炼。 他吧一口烟嘴,长吐出一口气,抬起了烟枪点点旁边青年人的肩膀,“虎太郎啊,都是这一片的人,我们都知道你,” “你是个好孩子,” “……回去看看你母亲吧。” 往前头的岁月里,他们是真过得挺艰难,那孩子着实是孝顺,光义知道他母亲的心,也都能体谅,看虎太郎被他说得喉头发堵,就挥挥手让他回去。 看着一身小混混气质,但还是没长大的样子,那头毛糙的黄毛落在傍晚的昏黄里,好好的青年营养不良,身材瘦得不成样子,手腕和脚脖子比姑娘家还纤细,灿黄的落日照着他,在他身后拉出瘦长的影子。 虎太郎走到家门口,有踌躇和忧虑,就像是小时候和伙伴在泥里顽皮,闹得浑身脏兮兮的才回家,而站在门口不敢回去,生怕叫母亲看见了会挨打。 会挨打也没事,他当时不知事,可后来就知道自己是不敢面对母亲失望或恼他的神情。 他不敢进门,可风把老旧的木门吹开了,‘吱呀’一声拖得老长,屋内传来母亲苍老沙哑的问声:“是虎太郎吗?咳、咳,是小虎回家了吗?” 他泪如雨下。 【作者有话说】 发现我是笨笨(沉思)忘记了上期榜单有一天双更,所以就有一天是加更,而且一直我自己都把加更算错了(?我真的是聪明的大人吗),于是真实加更数余1。 我好像轮空了呱(呆),不过三次里还在忙啦,还是会抽空更新,不过时间就不定啦,挥~ 写到这章末尾,有一点哭哭(抹鼻子?委委屈屈感冒人) 之前说想要加快进程,可其实还是慢慢……写到了许多许多的‘过路人’,不知道大家对他们的感想或看法怎么样,但是,我是会有感动啦。 我想要写一个尽量真实但更偏向于童话的世界,至少樱子的身边是这样。 ……呆呆,不知道说什么了,逃窜(? 第84章 那边虎太郎与母亲和解了,可本也就是他自己闹别扭、胆怯畏缩,在见到母亲的那一刻,他有想要展现自己已经长大了,能够成为母亲的依靠,可怎么都止不住泪,哭得眼泪越流越多,混着黑色的机油,也就让脸上看起来愈脏了。 母亲回望着他,眼神中似乎有万般包容与温柔,她没有落泪,却似乎全部情绪起伏都在那挤出褶子然而轻柔无比的笑中体现出了,她拿来她的镜子,支在桌子上,而她手中拿着帕子沾酒精,让虎太郎乖乖地坐在椅子上,给他擦拭脸颊上的机油痕迹。 “小虎在外有遇见什么呢?” 和儿子不一样,结花是一头半长的黑发,只是因年岁大了、从前操劳过度,而早早斑白,也不那么好看,她的眼眸是一片深绿,一只眼里有着浅浅的白翳,就如宝石蒙尘显得晦暗了起来。 轻轻擦拭着儿子面庞上脏污的痕迹,看他哭得红肿的眼眶,还有从小到大一哭就瘪着的嘴,她忍不住笑。 却是知道他在外没有遭受委屈,否则就不会是这样了,一定眼神恨恨,还很委屈、刻意地大声说话,会不自觉地来寻求母亲的安抚和依靠。 ……太过了解自己的孩子,可结花心中又觉得十分安慰,虎太郎或许在外遇到了很好的人,他们帮助她的孩子、善待她的孩子,这就足以使她感激了。 第171章 被问到了这个问题,虎太郎抹一把眼睛,然后就畏畏缩缩地伸手,递给母亲——他所收到的,所帮助过的小孩子给他的一根系带,他想说话但又是一声哽咽,就站起来站在母亲的身后,在昏黄的光中动作毛糙且生疏地为她梳发,又将丝带系上去,也讲述了遇见那个孩子的故事。 “妈妈……她叫做樱子,我有很感谢她。” 那是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似乎伟大的爱意,和母亲给予他的爱不同,在他对她产生出善意时,就仿佛灵魂高升,他的视野和胸怀一并开阔,然后见到了人间众生,见到许许多多的人们,也看到一心为他的母亲,他们站在河流中,迈去一处高远的地方。 他有很想牵住母亲的手,要讲述一万遍的‘对不起’,而也要将那句最重要的‘我爱你,妈妈’说给母亲听,他们是这世天定的母子,母亲有很爱他,辛苦生育抚养他长大,也成为他的后盾及屏障。 在这世上只有母亲才最毫无保留地爱他,他也只是以母亲的角度短暂地照顾了下路途中遇见的小女孩。 斑驳分叉的黑发被乱糟糟地梳起,虎太郎尽力了,想着樱子头上的辫子也为母亲辫了一个,只是不大能看出来,细细的丝带系上去,他有点别扭地从背后抱住母亲单薄、已有了些佝偻的身躯,脸颊贴在她骨骼突出的脊背上。 日光落下,四周昏昏沉沉,有别处的房屋点了灯,住在这一片区的人们换不起新的灯管,还是老旧的钨丝灯,灯泡用了许多年,被糊上油污或尘灰,而本身钨丝灯的光也是黄色的,就显得晦暗不明,却又仿佛带着丝温暖。 “妈妈,我爱你。”这个时候虎太郎才觉得委屈,瘪着嘴又掉眼泪,他有过很多辛苦而从来没有和母亲说,只是故作得不耐烦、大声地和母亲说话,这样才能在母亲走后一个人躲在屋子里哭……他只有那样几年里辛苦,那么母亲呢? 点点的泪落下去就变得冰凉了,可是当渗进衣服中、贴在皮肤上时,立时变得滚烫了起来,因为虎太郎看不到她的表情,结花轻微侧了侧头,满是沧桑的侧脸上似乎还有几分笑意,可是语声不改,仍旧温和慈爱地道:“哎呀,小虎,” “妈妈也很爱你。” 那是自从小虎上了小学以后,觉得自己是小男子汉,就再也不和她进行的对话,年幼的孩子有他的母亲全部的爱,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会无数次重复那句‘我爱你’,还一定要得到母亲的回应。 逝去的时光仿佛不经意间又回来,和从前不同,她的头发早已斑白,可是看到孩子长大又依依不舍,她的心在这刻圆满了。 …… 另一边,二阶堂牵着樱子走回去,本来只有不长的一段路,可是樱子总是把注意力拐去别的地方,有不知谁家门前的茉莉花开了,她就一定要拉着人凑上去,昂着小脑袋眼巴巴望着,她不要摘花,可是又好舍不得。 躲在房屋的阴影里,茉莉花是雪一样的白色,有的已在枝头绽开,有的还是含苞待放的羞怯模样,花芯处是一点淡黄,它们静默地开着,偶尔摇曳在风中,花香浓郁,沁人心脾。 穿着白衬衫和黑马甲,外套随意地搭在手弯,二阶堂牵着樱子,她有好矮,之前就是只牵着手指头的,她还爱晃晃,还又蹦又跳,顽皮得不行,好在一路没有被磕绊或摔倒,而等到她站在别人家的篱笆外时,二阶堂就蹲下身,耐心地看着她动作。 樱子扒在别人家院外的篱笆上,小小踮着脚尖向里看,当遇到觉得有趣的事物时,她的眼眸就会发亮,轻忽地眨着眼,从那缝隙间伸进去一只手,点在一朵茉莉花的花瓣上,动作有好轻柔,并没有施加一点儿的力道。 “茉莉花。”樱子慢吞吞地念着,是像还在学认字的孩童那样,有一点生疏,还不大确定。 旁边蹲着的二阶堂面上和善,附和道:“嗯没错,是茉莉花。” 迎着小孩子的好奇的眼眸,他从喉间闷笑了一声,就带出些慵懒的意味,“茉莉花可以做花茶或者香精原料呢,要是依着那个东方国家的习俗,还可以入药。”他只说了这些,却刻意地没提到茉莉花可以通过扦插的方式来繁殖,当然年纪小的孩子也可能并不懂得这项知识。 但只这样的话就让樱子有好好奇,她在听着二阶堂说话,就没留意到院内已有人走到了这处篱笆前,那位老人的手上、脸上有着太过深刻的褶子,可是笑容万分慈和,他慢慢拂开挡在前面的叶片,走到樱子面前。 听到了一些动静,樱子扭过头来,就看到面庞十分熟悉的身形佝偻的老人,他已弯下了腰,想要去摘她面前开得最漂亮的一朵花,想送给她,可是—— 可那个孩子看到他欲要进行的动作,年幼稚气的面庞上只有迷惑和似若委屈的神情,她不明白,为什么要将一朵花从它生长的枝头被摘下。 老人苍老布满皱纹的手顿了下,他纵容地望着她,而手从洁白花朵下纤细的花茎落下,垂在身侧,缓慢地说道:“那我送你花枝好吗,樱子?” 她眨着眼眸,还是有一些不明白,于是老人再为她解释道:“健康的枝条剪下来、经过适当修剪,后面再处理一下,就可以插入泥土中,它会长成一株独立的花树。” 这就是樱子所不了解的知识了,好奇地歪着头,就看老人回去屋中,拿出一把修剪植物的粗剪刀,她已经扒在了篱笆上,都顾不得留意会不会有她讨厌的虫子,看着茉莉花树,还从篱笆缝隙间伸进去手试图扒拉,等扒拉上了就抓住不放。 第172章 是有很可爱、很孩子气的模样。 老人从房屋中出来时,还带着一本薄薄的书籍,是好几十年前的读物,边角已经泛黄,看着很有些破旧了,可是一直以来都被保存得很好,看得出主人的珍视和爱惜,他想递给樱子,可她的手还伸在篱笆缝隙间,想从篱笆上方递过去,可樱子又好矮,就算是踮着脚也够不到。 二阶堂略微站起来,把那本书籍接过来,然后就牵住樱子,叫她乖乖地站在身边不去靠近,毕竟是修剪花枝,哪怕老人格外注意着手中的园艺剪刀,却也还是不准备叫她靠近。 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身材高大健硕、下巴处留着短胡须,目光也十分有压迫感,看着不像是个好人,但牵着樱子照顾她时却又很‘理所应当’,他握着老旧书籍的手掌十分宽大,力道放得轻柔,冲她招呼着:“不来看吗?” 他把书籍递给樱子,等她来翻开,两颗脑袋就凑在一起,二阶堂笑眯眯地看着,一只手背撑着她站得歪七八扭的身体,让她站直一点、不要靠太近。 主要是夏天太热,人家小女孩和他靠得近了也有点不像话,樱子好轻地翻开书籍,屏住呼吸,就看到那本书籍的内容没什么出奇的,可书页中夹着漂亮的叶脉书签,叶片是透明的,树叶的脉络就格外清晰明显,它们又都被染了色,呈现出烂漫的色彩。 旁边‘咔嚓’一声,一根粗壮的茉莉花枝条被剪下,老人蹲下身,握着它又开始了修剪,樱子看去一眼,又看手中小心翼翼捉住的一枚书签。 这是在阴影里,已经临近昏黄,还有清风吹拂着,并没有好热,樱子有一点发呆,等回过神时,老人已经把枝条交给了二阶堂。 “回去吧。”这句话他并没有对着樱子说出,手搭在篱笆上,略有些浑浊的目光望去一旁,逐渐眯成一条缝,不知他是想遥望什么,蹒跚着步伐回去了屋中。 二阶堂站起身,一只手里握着枝条,低头问道:“有没有走累?”或者站累,小孩子的体力应当都不太好,运动太过会导致肌肉酸痛、很难受,小姑娘家可和皮糙肉厚的小子不同,得小心对待着。 仰头望着他,樱子仿佛明白这是‘你累不累,累了我抱你’的意思,想了一下,就不点头也不摇头,可是好干脆地举起了两只纤细的胳膊,等着来抱她。 她有很乖的模样,二阶堂伸手轻按了把她的头,把会遮眼的刘海一下按下去落在眼睛上,让她嘟起嘴,可是又弯下腰去抱她,格外轻松地把人单手抱起来、坐在自己健硕十分的臂膊上,还颠了颠,就有点沉默了…… 他家里的侄女儿有这么轻吗? 想了想从小练出肱二头肌、身姿矫健,经常逮着人对打的侄女,他觉得不应该用这个例子来和樱子做对比,但以前也抱过别的孩子们,都没见这么轻飘飘瘦弱的。 低头看怀中小女孩干净白皙的脸颊,那下巴还尖尖的,看着就有点营养不良,他憋住一口气,有点愁地沉声道:“你这太轻了,得多吃点儿,不然会长不高啊。” 原本被抱起来就轻松哄好了的樱子,一下就呆住了。 晃着的小腿腿停住不再动,樱子趴在他的肩头,脑袋埋下去,半天不言不语,后来好慢地坐直,可耷耸着肩膀,看着就像是很失落、要哭的模样。 手抱着书籍,还有一只手就揉着面颊和眼角,好一会儿后,她闷声闷气地,“就是……吃不下。”小孩子的话能吃多少东西嘛,而且,有纪和她说的是,每餐不能吃太多,会对肠胃不好,哪怕多餐少食都要好一点。 但是她呆呆地反问:“长高?”为什么大家都一定要长高。 【作者有话说】 回来更新啦~最近好生气气,还有不好的事情。 不好的事情是指→牙牙坏掉了,今天下午就要去看牙医。大家不要吃太多糖,或者吃完后注意漱口刷牙保持口腔清洁,不然就会被牙痛折磨到哭哭,钱包也会哭哭。 生气的事情就是公司啦可恶我是来干保洁的还是来上班的可恶可恶可恶他付的工钱根本买不起这些附加服务他只给那点工资根本就是在为难我胖虎→打工人暴怒。 以及那个……好几天没有更新还是有愧疚啦,可是好难,只能申请下期榜单,努力照榜单来更新。感谢小天使们的支持,挥~ 第85章 为什么人都要长大,这是樱子所不明白的事情。 再又过了两个月,天气已经到了夏日最炎热的时候,但各处都在预告即将来临的夏日祭,如花火大会、商场折扣、游乐场特典一类的活动。 不过还有一道小插曲,保镖先生辞职了,好像走之前有欲言又止,想要将他的小孩寄养在这里,可最终又没有,后来,保镖先生就再也没出现过,听说他家里的园童跟着继母生活,还有会照顾他的姐姐。 樱子有去问雅各布,“为什么大家都要长大”这样的问题。 蓝胡子大人与她之间依旧隔了太过遥远的距离,只有通过电话联系,在细微的电流音里,他从喉间发出轻轻的闷笑,似若沉默了下,之后才温和低沉地道:“这是从古至今都无可更改的自然法则,任谁都无法阻止自身的长大和老去。” 本应是这样。 可是当樱子问到这一个问题时,他才恍然发觉,原来这一个世界也会是困住自由的孩子的囚笼,但他对此无能为力,眯着的暖橘色眼眸中浮现出遗憾之色,却只能对她安抚地笑笑,摸着络腮胡有些无奈,“……您愿意长大吗?”他问道。 第173章 已经不是第一次说到与此相关的问题,但他总有不放心,会担忧她是否会不快或者委屈。 为什么这个世界一定要逼迫着孩童长大呢?他们的诞生不能由自己抉择,就连一切经历与所受都全然未知,总有艰难险阻、百般磨难在前方,如何不令人痛心。 堪比神性般伟大的爱让他不能无动于衷,只能投去温和包容的注视,总也想将一切阻碍为她抹平,这算不上无度的溺爱,只因他知晓的,樱子是与众不同的小孩子,也理所应当值得这一切,应当被整个世界所钟爱,没人能为她带去苦痛和伤害。 在夏天了,外边天气太过于炎热,哪怕是站在阴凉处一会儿,热风吹过来,也都会热得浑身冒汗,樱子已经不乐意出门了,除非是早晚时候,手里还要拿着小扇子或者充电式风扇,要准备齐全了才愿意出门。 而放假在住宅里时就不大在意穿着,只有短袖睡衣和花苞裤,嫩生生纤细的胳膊和腿支棱在外,头发还是那样扎了小辫子,室内开了空调,可她还是把自己的头发弄得乱乱,好经常额前的散发乱撇着,头顶还有翘起来的短发。 现在就坐在高脚椅上,依旧趴在柜台上抱着电话听筒,她有点懒散地把脸颊贴在凉凉的台面上,嘴巴嘟起,捏着自己的头发好一会儿才道:“我能,不长大吗?” 可是她又自己道:“不能。” 除了童话故事里的小矮人,什么人才能不长大不长高呢?好多的人们都在长大,他们有许许多多的心愿,都在等待着‘长大’,有的想要长高,有的想要长壮,或者他们有梦想有想要成为的模样…… 这些都是儿童乐园里的孩子们告诉她的,在去年去过一次儿童乐园,然后她就会自己去,虽然不会在里面怎么玩,但是总有很多孩子们喜欢她、照顾她,凑在身边说许多的话,她也就好像懂得了别的孩子们的想法。 看了看自己又长了一点的指甲,想着一会儿去找有纪剪掉,樱子戳自己的脸颊,突然就道:“雅各布。” 像是很寻常的一句唤声,但其实念得比一般时候要快且短促,听起来像不高兴,然而那头的蓝胡子大人笑出来,胸膛鼓动着,然后闷闷沉沉的笑声流淌出,就如回到了一开始,面对明明黏人可是不自知的孩子,他低沉而顺和地应道:“我在,” “您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有点顽皮的小孩子却又闭紧了嘴不说,一定要等对方来猜,雅各布纵容着,“您是想要别的花吗?或者想要换一处居所……” 樱子有十足的不知事,可是那又和不懂事不同,她总是很乖的模样,也会听大人的话,雅各布一连做了好几个猜测,可对面都不作声,只有十分清浅的呼吸声,他只能继续做出猜测来哄年幼的孩童,叹息般地笑道:“或许您想我了,是吗?” 雅各布以为自己仍旧不会得到回应,可原本安静的听筒中清楚明白地传来小小的、轻软的应声‘嗯’,从鼻腔里发出,比棉花糖比风更轻,可是又有着能轻而易举撼动人心的力量。 不由自主地眼睛睁大了,眼角处细微的皱纹被撑得再看不出,瞳孔张开,他处在极致的惊诧中,好半晌才回过神,笑容爽朗温和地道:“好吧,” “我知道了,您在想念我,我也很想念您。” 可是—— “万分抱歉,我已不能再回来了。” 樱子的所在并非他的故乡,可雅各布用到了‘回来’这一说法,他因遇见她而拥有神性般伟大的爱,于是流浪尘世间、灵魂漂泊无依的人有了无法割舍的羁绊和牵念,他所眷顾钟爱的孩子身边则是他的归处。 除她身边,尽为异乡。 似乎无法轻易穿越的距离两边的风声都渐起,轻快地穿过了话筒抵达另一边,交汇在一起的声音有些嘈杂,可窗外的鸟啼、蝉鸣声更为响亮清晰。 雅各布并不觉得悲伤,宽阔的胸膛中持续震动,闷沉而不绝的笑声压过了那些声响,他与室内的另一人道:“啊,真是抱歉,请求您再多给予我几分钟时间。” 似乎对此十分感怀,可他的态度却自始至终不卑不亢,只不过带出一些怅惘。 “我还放心不下那个孩子,想最后再对她说几句话。” 好像与他对话的人回应了什么,雅各布舒朗地笑了出来,语气是他一贯的夸张而不轻浮的咏叹调,比在教堂中向石塑的天主祈祷的信徒还要虔诚恳挚,显然是由心那样认为,“感谢您的宽容。” 樱子轻轻地呼吸着,她好像有知觉到什么,可是又觉得迷茫,趴在柜台上好慢好慢地问道:“……雅各布,为什么,不回来?” 她和沢田奈奈说的一样,表达出了‘想念’,也传达了过去、被接收到,可为什么雅各布却说‘他不能再回来’。 明明雅各布说,他有很想念她,可是,为什么? 年幼的孩童以为世间一切都能轻易地如人所愿,她被太多的人爱着,从躲避也有一点害怕世界的态度,到被牵着手学习、逐渐熟悉周围、不再讨厌人多及自己被看到,可她毕竟懵懂着,还无法理解世间残酷的一面。 又是觉得这个世界很奇怪,樱子发着呆,眼睫轻轻地眨着,她看到窗外的树,还有远处的景致,有几根电线杆在目之所及处立着,它们牵着黑色的纤细的线,连接着彼此,有灰扑扑的麻雀从窗前掠过,有一只站在她的窗台上蹦跳,又用喙理着自己的羽毛。 第174章 它一下从窄窄的窗台上跳跃下去,又很快扇着翅膀高升,飞去了她看不见的地方。 雅各布沉思片刻,答道:“……或许这件事不值得悲伤,我只是将步入梦境里?” “死亡是一处很遥远的地方,当通过那处通道,就能抵达童话。抱歉,我从前信仰着上帝,可我并不虔诚。”他说着抱歉的话,语气十分诚恳,且带了叹息,可他笑了出来,身体向后仰靠在椅背上,不再看对面站着的人,目光投去头顶上巨大且华丽的吊灯上。 他是自由画家,但也是一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意大利黑手党的首领,他早知自己总会迎来这一日,可似乎太仓促,即使再坦然也还是会留有遗憾。 那双暖橘色的眼眸在灯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雅各布呼出一口气,络腮胡下的嘴唇却弯起,眼中依旧流淌出了蜜意。 即使知晓自己将走向终途,然而他面对死亡确实坦诚地、毫无保留地,他并不畏惧于此,只是留有遗憾不舍,却已经在向那个孩子告别,预备终结此生,预备前往他的梦国。 他和樱子没有说到过关于‘死亡’的话题,可在哄小朋友时却默契地用到了‘死亡是梦境’的形容,雅各布有相当了解樱子,他知晓的,他也原本是不愿意揣度她天真稚气的想法,可是……就当做这是他最后的私愿。 “您或许愿意对我道一句‘晚安’?” “祝福我,梦境美满。” “在此刻我也祝福您,愿您自由且伟大。” 樱子还是不懂得,她没有听懂,一点也不能理解,茫然万分地眨着眼,好像有风吹进了她的眼睛里、胸膛里。 坐在高脚椅上,轻轻晃着小腿,凉凉的风一直绕在身边,她在自己的房间里都是开着空调,可是又要开窗,因为觉得空调一开会有些过于的冷,她不太喜欢,就要热风从外面吹进来,到身边时就好像冷热掺半。 吹了一下额前的散发,她决定听雅各布的话,轻声细软地道: “……晚安,雅各布。” 【作者有话说】 又一次把自己写得哭哭……晚安,雅各布。 为了避免大家哭哭,说一点开心(?)的事情。 上一次更新当天医生下班了不在,第二天去看牙牙情况,牙科诊所的医生去另一个县城了,而且牙牙好贵,然后就说去医院看。 挂号,排队,医生逮住我坐上那个椅子,看完牙牙就是一针麻药,超级利索地就给我撬掉了牙(呆),以及还有一颗牙牙要根管治疗,前面一个小女孩哭嚎着不要钻牙要两个大人按住才能看完牙。 而当我躺上去,被钻牙时……我也超级没有面子地嚎了出来,眼泪都在眼眶里晃,也就比小女孩好在没有掉出来(bushi) 第86章 雅各布也笑着回道一句:“晚安,樱子。” 随后就再没有话语声,坐在座椅上,不像黑手党首领、一身经过岁月沉淀的中年绅士气质反而像艺术家的男人抬手,他脸上带着沉稳温和的笑,不慌不忙地整理自己的衣襟和袖口,摘下了衬衫袖子上那枚昂贵剔透的蓝宝石纽扣,轻轻地放在手旁的桌面上。 轻呼出一口气,再看一眼放在桌上未有挂断的电话,交握在腿上的双手又想抬起来摸摸胡须,但他没有动作,而是站起来,走出这栋宛如城堡的房子,看到无数曾经谈笑风生的弟兄和属下们,他们全都静默地躺在地,刺眼的鲜血痕迹蔓延。 曾经精心打理的偌大的庭院变得破败荒乱,他亲手栽种下去的草木倒塌了大片,那一片玫瑰园的栅栏被推倒,有人躺倒在其中,压倒了正盛放的玫瑰花,被之前的动静惊飞的鸟雀在一切平定后又回来,仍跳跃在枝头唱歌。 风里满是无法忽视的血腥味,雅各布站在台阶上,脊背挺拔,高大健硕的身躯站得笔直,在这一刻褪去了身上的温和气质,带着永不屈服的意志,那张面庞上的笑意消失湮灭,他没有眯眼,眼尾细到几乎看不清的褶子投下阴影。 他的目光扫视过一张张染血的面庞,大部分都熟悉,也有的是凶恶的闯入者,那双呈现出暖调的橘橙色眼眸里说不清是有着怎样的意味。 雅各布稍微侧身,就看到建筑上装饰的彩玻璃被子弹击碎,彩色的玻璃碎块散落了一地,在那一角的天空蔚蓝澄澈,如许多昨日与从前,不错,是这样的一个好天气。 他又勾起一个笑,占了半张脸的络腮胡下看不大出来,只有眼尾弯弯,像是有欢欣愉悦之意,他将得以从此世脱离,升入高空,见到那些死去的伙伴们,却也有几分无奈,他已无能且无力再庇佑一个孩子,见证不到她长大后的模样,无法再与她对话、安抚纵容那些可爱天真的小脾气。 或许这一笑里有难言的悲恸、怅憾掩在了笑意下,也或许还有一分释怀与安定,无论如何,他都安排好了后事,已与樱子道别,也得到了她的祝福。 他在洒落的太阳光中回身,向他的敌人张开敞开胸膛,那似乎是迎接的姿态—— 刚从云后展露的太阳光骤然灿烈。 伴随着一声枪响,才飞回来的鸟雀被惊起,仓皇地扇动着翅膀飞向空中,落下了三两根色泽斑驳的鸟羽。 …… 电话的另一边,是奇怪的动静,樱子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百无聊赖地趴在柜台上捉自己的头发玩儿,先抓鬓边的散发,然后就把额前的刘海撩起来,捉着一缕轻轻地扯过来又扯过去。 第175章 那样玩了好一会儿,她再问道:“雅各布?”由于是趴着的姿势,下巴落在桌面上,发声时就显得闷闷地,也很细弱无力。 没有回应,没有任何动静,樱子歪了歪头,不知道是不是该挂断电话,可是她又不想,埋头在高高的柜台上,撅嘴呼气,轻轻的呼吸声传递过去。 她一会儿去拿小风扇,又从楼下取放在冰里的西瓜汁,还在游戏室里捡了好几颗玻璃珠过来,这样一个人玩着,等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挂断的电话时,把听筒拿起来,可是忽然从中传出了响声。 “雅各布?” 樱子没有坐上高脚椅,踮着脚尖拿住电话筒,虽然电话线弯弯曲曲地是可以拉很长的模样,但是座机电话没有固定在桌面上,她好经常推过来、推过去,就有点担心如果线扯长了,电话会被带着掉下来……掉下来,就会砸她的脑袋。 呆呆地摸自己的脸颊,可是可靠的蓝胡子大人还是没有回答,樱子抬起手臂,站着可是整个人都贴在柜子上,就好像拥抱着什么,是向大人索取拥抱的姿势,她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自己有一点、不那么开心。 好随意地丢了手中捏住的弹珠,它们落在地上,轻弹了两下就滚远,脚边是她的水杯,盖着盖子有点凉冰冰的,她不满地侧身,低头用脚尖戳戳杯壁,被凉到了又才缩回来小脚脚。 她觉得自己好像有一点笨…… 总是不明白大人的意思,不知道很多的事情,她无法理解,怎么都弄不懂,就像是现在她就不明白为什么雅各布不和她说话了,是因为,有事去忙了吗?可是,他说,他要去到梦国。 “雅各布,你……”不自觉带出的语声就含带了点儿委屈,有很闷闷不乐,她的语气虚虚的、没有怎样的力道,再唤了一次他的名字,可是又想不到自己要说什么。 可是电话对面又传来一道她没有听到过的声音,像是很年轻,但已经是青年而非男孩或者少年了,他笑着‘哎呀’一声,问道:“是小朋友吗?”似乎轻佻,可是又并没有很过分,他说得有些黏糊甜蜜,像是咬一口会惹得小孩子牙痛的糖。 对面的人笑着,他口中好像吃着糖块,撞在牙齿上发出轻响,“哎呀哎呀,我知道你噢,是‘雅各布’,” 他着重强调了这个名字,然后继续道:“是他家里的小孩,是吗?”明明万分确定,但就是要小孩子应答。 樱子有些迷茫,‘噢’了一声,“那、雅各布?” “诶?刚才他和你说过了哦,是他丢下你,一个人去了名为‘死亡’的梦境里。呜呜呜的小火车开过……唔,是单程票?不会再回来了哦!”他说着就不由自主发笑,噗呲噗呲的笑声传递过去,毫不收敛,压根儿不在别人家的小孩子面前装模作样一点儿。 会说日语,但是语气口音怪异无比,只好在他努力咬清了字词,还拖长了语调,就勉强让樱子还能听懂,只是要好慢才能理解。 似乎知道她是一个笨小孩,青年并没有逗她太过,但他的提问可还没有被回答,就再次重复了一遍,“你是他家里的小孩吗?” 他用的是‘他家里’,而不是问‘雅各布是你的爸爸吗’这样的问题。 乱糟糟的刘海下短短的细眉蹙起,樱子不明白,但是……从前有人和她解释过,所以她应道:“嗯。”家里人,就是在一个户籍上,并且会照顾她的、可靠的人。 小孩子的年纪是可以从说话声中分辨出来的,一团孩子气,还很幼齿,他笑了一声,“还真是小朋友啊,好啦好啦,你的雅各布的话,我会送他回来……”但是再看一眼桌上的文件,他就转变了话语。 “哦不,不用了,你这么想,我会完成他交代的后事,毕竟我们很人道关怀——”这句话显得有些像嘲讽,黑手党的人道关怀,酌情考虑提供丧葬服务吗? “那么,小朋友,拜拜哦,以后这个电话不会接通了,不用再打过来。” “祝你生活愉快,要长大哦!再见~” 对面一个人叨叨完了就一下果断地挂了电话,总归还是不想哄小孩,要是把别人家的小孩逗哭了,虽然心里不会有愧疚,但要是他的首领知道了,可能也会让他上到训练场也哭哭。 轻笑了声,青年吊儿郎当地拿起桌面上放着的文件,这是他们的战利品,当然,也还有那位已是输家、去往死亡国度的首领先生的遗嘱,他举起来看了看,不由咂了下嘴,心下震撼莫名,哎呀…… 真是一位慈父。 一位宽容的信徒。 他看了看文件,明明已经走到了门外,但还是没忍住回身,目光落在桌上那枚蓝宝石袖口上,很是沉思了很久,最终着实没办法地走回去,念叨着“好吧好吧、没办法,谁叫我就是这么心软有善心呢?”走回去收走在手里,又觉得实在不好把人想留给小孩子的礼物弄脏,两根手指捻着,丢去了胸口的衣兜里。 电话被挂断了,听筒里只有一阵阵忙音,樱子站在原地好久,趴在柜子上张开的手臂落下来,她只知道——电话没有用了,于是好随意地松开手中的电话筒,任由它落在地上,可是又不知道自己要怎样。 从地上拿起了她的西瓜汁,但是又不想喝,就又放在一边,她从楼上下去,看到有纪拎着水壶去了三楼,夏日的太阳灿烂,花房中的植物就需要经常浇水,否则会干渴枯死,就不能开花了。 第176章 苏菲在洗衣房里,樱子迈着小小的好慢的步子走过去,站在走廊上,听到洗衣机传来的阵阵声响,它搅着衣服,有水声,还有机械运转的声音。 小小的孩子站在阴凉的走廊过道上,外面的太阳照不到这里,她静默地不发一言,像是沉默的不会说话的小蘑菇,她轻轻地呼吸,往常是不经意间想要将自己融化在风里,可现在似乎有一些刻意。 死亡是梦境。 梦境…… 她仰起自己乱乱的小脑袋,目光落在天花板上,却又像看着外面的天空,梦里的话,比现实要更圆满美好,可是。 雅各布的梦里,他的梦里有什么。 有葳蕤的鲜花草木,有他的画板,有那些能令他由衷笑出、让那双暖色的眼里流淌出蜜意的事物,有这一整个世界盛着的美好。 但他唯独拒绝了樱子,拒绝了那位他所信仰的小神明。 【作者有话说】 过路人x57那个、其实,又写得哭哭啦(转移话题)(扭头) 大家都不看我的预收……可是昨天出了好喜欢的、萨崽的女朋友的大头图,我要把她放上去作为书封,至于萨崽肯定没有妹妹好看。 女朋友超级可爱,是一看就有好多坏心思的猫猫崽(x)她的昵称是哒娅噢~ 第87章 苏菲在把衣服放进洗衣机、倒入洗涤剂开启后,再洗了几条毛巾出去晾挂,就在走廊的另一头看见了那个小小的孩子,她的步伐停顿了一下,又才走过去。 “怎么了呢?” 小蘑菇一样栽在角落里,因为站得累了就坐下来,抻直了两条腿腿,上半身靠在墙壁上,樱子发着呆,有留意到身边来了人,可是等她走过来并发问了,才慢慢地仰头,但是没有抬高视线和苏菲对视,她只平视地望着对面的墙壁,好慢地、过了一会儿才问道:“伤心,是什么?” 伤心和悲伤,好像是一个意思,但她对代表情绪的词汇的理解总是不够,不明白那是什么样的状态,但她这样问,就似乎好像有了一点懂得,就长大了。 “苏菲,我有一点‘伤心’。”她这样板着语气说道,努力地做出和大人相似的模样,自觉是很认真严肃,但其实就是一团孩子气的发言, 被她唤住的金发女佣笑了,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柔意,可是慰藉只余又有些担忧,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的话,樱子小姐怎么会说这样的话呢?苏菲弯下腰去,牵住了樱子的手,让她跟着自己,“我们换个地方,说悄悄话。” ‘悄悄话’,一下就吸引了樱子的注意力,她好乖地从地上起来跟上去,牵住了大人的手还要晃晃,嘴里说自己有伤心,可是又蹦跳起来,在那张年少稚气的面庞上几乎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化,她揪住自己一边乱糟糟的小辫子,向侧边歪着身体。 看苏菲把搭在手臂上的毛巾一张张摊开、抖一抖,然后就晾挂在庭院一角挂着的绳子上,那里晒得到太阳,樱子就躲在阴影里,没会儿就去看地上的蚂蚁,它们像没有什么目的地,反正就乱窜着。 人像蚂蚁,有的像蝴蝶。他们可以像很多。 那么死去的、步入梦国的人们,他们像是沉默的河流,一切话语都被淹没,只有滔滔水声作为伴奏,而那条河流一旦迈入就无法再回到岸上,他们在河流中做着一个又一个梦,从此长睡不醒。 ——她想到了这样的比喻,觉得是可以用在作文里的句子,就好像自己真的有长大,就算是还不懂得、还没有深层领悟,可是,长大又不是一蹴而就的,就像是她好慢好慢才变一点的身高和体重。 这样乱七八糟地想着,等苏菲来到了身边,她也就仰头告诉她刚才自己想到的什么。 而对苏菲来说,她是长大了吗?看着小孩儿说着有道理的话,可是当埋头时又张开手臂在身体两侧,举得和肩膀齐平,而翘起一只小脚脚支在前面,只有脚后跟虚虚地落在地上,还在很艰难地保持平衡不要歪倒,她笑着。 “有长大一点哦,”听着像是哄小孩子的话,可是在苏菲的脸上只有认真,没有半分调侃的意味,在樱子没有保持住平衡要歪倒时伸手扶住,苏菲做惯了活,力气要比寻常女性大一些,还可以抱起樱子,就抱着她坐到屋后一处台阶上。 苏菲的手臂上有着肌肉,樱子没忍住好奇地捏捏,就算中年女佣放松了手臂,胳膊上捏着也是硬硬的,可是又有着弹性,和保镖先生那样的男性不一样,他们的肌肉要更紧实健硕,当然也更捏不动。 在满足了樱子的好奇心后,苏菲就让她稍微侧过身一点,十指轻轻地为她理着头发,辫子乱了就拆开重新编发,她温和地问道:“樱子小姐在为什么事伤心呢?您介意和我说么?” 这本来就是想和人说的话,樱子没有犹疑,只是在想着自己要怎么说,发呆了好一会儿,慢慢嘟嘴道:“雅各布,死去了。” 苏菲的动作逐渐停顿,很轻地复述了一遍,“雅各布先生逝世了。” ‘嗯’了一声,樱子伸出两手,食指都点在自己的脸颊上戳戳,手指有点热热,但是还好,而且她的皮肤有好软嫩,不大舍得放下来。 “那您想念他吗?” 依旧是确认的回答,苏菲把才分好的三股头发放下去,手掌虚虚地抚在樱子头顶,是安抚与安慰的意思,又问道:“您有告诉雅各布先生吗?” 第177章 她小弧度地点了点头,因为觉得热就避开头顶上的手,因为是背对的姿势,看不到那面颊上的表情,可是这样看着也还是寻常模样,并没有特别的情绪流露出,苏菲就再露出个笑,轻声道:“那么我想,或许雅各布先生……”她没有说下去,生者无法揣度死者,即使那是生前时候,她不应这样。 至于樱子是否伤心,“您的心是怎样的呢?” 樱子想了好一会儿,头发都不知不觉间辫好了,她才回过神来,拧着身子坐得歪七八扭,好迟疑地道:“是风?” 因为坐姿太奇怪就又被苏菲给掰回来,她没有说其实还有海——海一样的颜色,不是天空那样澄澈的蔚蓝,而像是夜间的海,漆黑无光,只有在探照灯或者月光下泛起粼粼的光,可是死寂且破碎。 海与海风,它们回荡着,还有浪涛打在礁石上的回响,那还是一个很空荡荡的世界,只是似乎被填了一点儿,就没有别的任何事物了。 它们在这一刻鲜明,可是她的伤心又很小很小,落在那颗心上稍微不注意就被抹去、再无痕迹,樱子手肘支在膝盖上,而手又捧着脸。 苏菲侧过身给了她一个拥抱,她低头望着小孩儿纯澈无知的眼眸,却觉得自己的心下十分沉重,那一片樱粉色太过透彻,像不化的坚冰,不……她当然有伤心,只是那一份情绪太过微小,还来不及让人体会、来不及让她自知。 樱子是一个有着‘缺陷’的小孩,可是这又保障了她不会受到伤害,明明应为之悲伤的一件事,可苏菲露出了个笑,无法吐出的叹息被压在心里,让胸膛都发闷,在这同时却感觉到了安慰。 “那您不要伤心太过,还有很长的时间用去长大和想念。” 她蓝色的眼眸里浮出笑意,“一杯薄荷山竹奶茶可以安慰您吗?” 樱子是不知事的小孩,但其实和苏菲出门时,会指出她所遇见的、认识的人,她都记得的,只是不爱和人玩儿,也不和人说话打招呼,她有很多注意力都放在了天边的流云、路边的花草、过路的小动物……那些事物身上,可她也有着一颗纯粹无瑕的赤子之心。 那么,在长大以后,在理解或懂得了许多事情以后,她或许会怀念想念。 …… 丢掉的玻璃珠找不见了,樱子还找来了有纪和苏菲,大人们抬起来了柜子可是还找不见,哪里都没有,后来不再在意了,就迎来了七月中旬至八月下旬的夏日祭。 决定了要去看庙会,于是在傍晚换上早已准备好的浴衣,樱子的浴衣仍旧是有纪手作的,选了轻薄透气的面料,是米色底,然后上边有着墨色、橘色的鱼纹,一团一团肆意张开着飘逸的尾鳍,排列自由且有着童趣,橘红色腰带在身后系了漂亮的蝴蝶结。 樱子一身上下先被打理好,两位成年女性这才去换衣,她们的动作很快,而当出来时就看到樱子在扒零食柜,毛绒绒的脑袋钻了进去翻看,看她是又想要找甜食吃,有纪故作地板着脸道:“你的牙。” 这几个字一出,让前一周糖吃多了有些牙牙痛的樱子又撅嘴鼓脸,眼巴巴地望着大人,她之前去看过牙医了,虽然但是,只是牙敏感,可她还是被禁了糖,还有生冷、过热和过硬的食物,在夏天不让吃冰,在牙痛当天还都吃的温热的汤…… 看着她可怜可爱的模样,虽然有心软不忍,但有纪还记得牙痛当天她要哭不哭、从来没有那样委屈过的模样,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不大有情感、情绪波动的小孩子脸上好经常没有表情,可是那副样子谁都不能说她真的不具备情感。 无奈地叹了口气,有纪走过去牵住她的手,隐含笑意地道:“好吧,那就今晚可以,我们在外面吃,但还是要注意,不能吃太甜太冷的。” 仰头看她的表情是否认真、说的话是不是真的,确认了不是在哄小孩子,樱子这才低下头,脖颈痛痛,但是确定话的真实性很重要,饮食被禁了一周多,她一点都不快乐了,连在暑假不做作业玩玩具都提不起精神。 庙会的话,就会有许多人和小摊,宣传页上写在夜间有表演,附图的场地上空布了足以照明的灯笼,还有许多现场抽奖和大品牌折扣活动。 收拾整理好了要带的物品后,就乘车过去,到达了庙会场地,那是在一处山脚下,说是山其实也不高,昏黄的傍晚中,山路上两旁贴地布着的小灯笼早已亮了起来,形成一条蜿蜒而美丽的光路,直到在山顶上,似乎是围栏上也围了一圈,那里也是一处夏日祭场地。 在她们下车的那刻,山下场地上空的灯笼骤然点亮,它们散发着暖黄色的光芒,照亮了这片夜空。 因为灯是突然点亮,有点被刺到眼睛了,还正在下车就僵在那里不动了,然后被苏菲抱下去,她埋头揉眼睛,两个大人都守在旁边。 好一会儿后樱子抬头,“好热。” 庙会有好多的人来人往,他们身上都散发着热量,而白天被炎热的太阳晒了,到晚上地下的热气也冒上来,风也是热的,哪里都热气腾腾,一点都不凉快。 【作者有话说】 我们的樱崽什么时候会长大呢?(惆怅)她现在才9岁呱,还没满。 数了一数的话,夏日祭完了还有一点事情,之后就会去并盛町了! 第88章 听见她说热,有纪从随身携带的包里取出了手持风扇,它只有小小的一个,而且是电池款,樱子抓住了风扇,按下开关,细细的风吹着脸这才觉得舒适了一点,踩着木屐就想向人群里迈步,但是被牵住了。 第178章 有纪想要说什么,她脸上的笑意在暖色的灯光中温柔依旧,那双纯粹的红色眸子中流淌着一种名为‘爱’的情感,是有十分温柔,可是她额前也有些不长的碎发,它们落下阴影、分割出光暗,就显得支离破碎。 但苏菲拦住了她,只有在本土重要的、需要她们一齐出动的节日才会穿上和服的异国女性低下眉眼,已不年轻的面庞上也浮现出笑。 “去玩吧,但是记得等我们来找你,要一起回去。” 樱子仰脸很乖地点头,然后就一头扎去人群中,淹没在许多道身影中,只消瞬息就再看不见,有纪表情有些怔怔,然而苏菲拍拍她,“走吧,我们也去玩。” 即使是大人也不能太过于干涉小孩,他们有自己的心愿和意愿,尤其是樱子这样代表着自由的孩子,没人能束缚他们……也没有人会舍得。 和身边的大人分开以后,樱子抓着风扇和小圆包的环扣,一路走着都在四处张望,一下看到了有卖章鱼烧的小摊,她凑过去排队,然后就有人轻轻地揪她的辫子,是有着圆脸的笑得柔和的女孩子,她没有在队伍中,像跟着家人来游玩的大孩子,看见别人家的小孩可爱就凑上来。 但女孩子忽然就低下头,在四周沸腾的人声中和她咬耳朵,“你喜欢什么口味?” 见樱子歪着头、眼里懵懂,没有理解到自己的意思,就再问道:“章鱼烧啦,你有没有喜欢的口味?” 然而她一下就自己说起来,不自觉地想咬手指甲,而看着面前还有别的孩子,不能跟自己学坏,就捏着指头,补充道:“有原味、芝士味和油炸的啦,我还是很喜欢芝士味的嘛,但老爸说原味——就是只沾盐的才最棒,他不听我的。” 这么说着就有点生气了,圆圆的看起来乖巧的脸颊上腾烧起怒火,可是女孩子的面庞清秀,鼓着脸就算怒目而视也是可爱的。 “芝士。”樱子语声轻软地道,像是一团毛绒绒挠在人心上。 虽然环境下人声嘈杂听不大到她在说什么,但是看口型可是容易的,她们几乎是蹲在队伍末尾,前面摊位上忙活的就只有中年大叔一个人,排队不免就慢些,女孩子蹲在队伍外,扭过头就冲摊位大叫一声:“老爸!我的章鱼烧要芝士味!” 瞅着一开始说要来看庙会给他帮忙的女儿还没有在自己身边待到三分钟,来的路上跑走去买零食和玩具几次,来了就把玩具随意地放在他摊上,又溜走了几次好不容易才逮回来,就算和她约定了不许再乱跑,看她如坐针毡地在凳子上扭了半个小时,结果眼睛一眨又不见。 摊主实在拿自家女儿没办法,而看着她没有跑远,相反蹲在他摊位前排着的队伍后头,一边把浇下去的章鱼烧给翻个面,再探头去看一眼,就看到女儿大概在和伙伴一起玩,而不是没良心地又跑掉,那么嚎着要吃他的章鱼烧也能理解。 “真是只皮猴子,一点都学不会淑女。” 就算心里有点儿安慰感但还是忍不住笑骂道,摊主面前的中年男人劝他,“现在的孩子们嘛,反正条件好了,不淑女怎么了?将来女孩子也能顶天立地,无论事业如何,能独立地生活就很好。您女儿活泼大方,是会主动追求幸福的性格呢。” 闻言就没忍住笑出来,摊主呼出一口长气,戴着口罩只见得到笑眯了眼,他顶着高高的厨师帽,明明身高不差,但看着总觉得矮胖有福气,谦虚地答道:“要是像客人你说的就好了。”但他也下意识觉得他的女儿能幸福一生,而不遭受委屈或不幸。 手里动作麻利,先把排到的客人的那份章鱼烧打包后递过去,他就再捡一份章鱼烧给女儿,虽然还是觉得只沾盐的章鱼烧才是正统,但还是依言给浇了芝士,要是在女儿的伙伴面前不给她面子,回来那小魔王可是会上蹿下跳闹的。 明明充满爱地做了事,等到要喊女儿时,又用上了毫不客气的粗嗓门,“快过来!杏!再不过来你的那份就带回去给柊!” 原本还在尝试大声地和樱子说话,而她艰难地辨认樱子的口型,听到老爸的喊叫,杏气势汹汹地起身,可是动作小心地牵起了樱子的手,刚刚交流了彼此的名字,冲她挤眉弄眼,“那樱子,我们小跑过去?” 而当对着老爸时,杏憋了一口气更凶地吼回去:“不行!你给我放着!不然我回去揍柊啊!” 柊是弟弟,亲的,今年才有四五岁,但就算如此她也不会客气的。 牵着樱子的手,可是被挣脱开了,看她另一只手里还拿着呼呼吹的小风扇,杏刚刚贴过去也蹭来的,她表示理解,要不是想表达对新伙伴的喜爱之情,在这么热的时候,她也很排斥牵手,然后相当自然地把动作改为了牵小伙伴的袖子,杏张开了手臂,“让我们预备,” “——跑!” 两个年纪都不大的孩子在人来人往的街上跑起来,所幸场地宽敞、人流并不十分密集拥挤,这才能让她们跑过去,就算路线前挡着人,他们在留意到这动静时也都善意地避让开。 杏照顾着自己的小伙伴,本来她可是自己家那一片的混世魔王,无论打架还是遛狗技术都是一流,从小到大,夏天在外疯跑必定被晒黑,而等到冬天就算再在外边野,太阳也总比夏天好,就逐渐养白了回来,而等新一年的夏天又继续晒黑…… 她望着樱子那双映着灯笼与人影的眼眸,觉得心下有十分满足,她也就笑弯了眼,放慢了步子跑到老爸的摊位前,她两手接过来装着章鱼烧的纸盒,自己去抽了几根竹签,然后就搬出她的特别小的一组凳子。 第179章 两只迷你凳子是大套小,她把大凳子递给了樱子,自己姿势豪迈地坐上小凳子,虽然知道自己是有点为难它了,但是没事,要是坐坏了后面就喊老爸再去买,明明这都是她很小时候和老爸一起出摊时候买的了,结果硬是用到了现在。 装章鱼烧的纸盒里还垫了一层银光亮亮的铝箔纸,所以底部并不烫,没有小桌子,杏就把纸盒放在了自己膝上,在庙会里人来人往,能留给她们坐着吃东西的空间并不多,就挤在老爸的摊旁边,她和樱子的膝盖相对碰着,就有这么挤。 手里分了一支竹签,樱子去戳打开的纸盒里的章鱼烧,烤得金黄色的丸子上撒着一层木鱼花,还有一些肉松和海苔碎,木鱼花下是融化的芝士,它们各自的香气都不同,即使用在一起也层次分明,闻着更加诱人。 叉着章鱼烧,樱子埋头小口地吃,而因为她手里的是竹签,万一被人撞到就不好,杏才把竹签叉进一个丸子里就顾不得吃它,抬头警惕地留意着四周,生怕有人撞上来,还很小心地伸出了手臂护着,避免有意外发生。 闻着诱人的章鱼烧香气,杏有很馋,但是照顾自己的小伙伴更为重要,她脸上有些恨恨,但不是对樱子,好会儿后看樱子吃完了一颗、放下手里的竹签,她这才松了一口气,旁边看着女儿动作和反应的摊主发笑,有心想出声调侃,但又觉得杏有成长呢。 曾经再是哭啼不休、孱弱得令人心碎的婴孩,也总会有长大的契机,也总会长成为大人的模样。 如此感喟着,摊主又完成了两份章鱼烧递给客人。 樱子只吃一颗章鱼烧就不要了,虽然饮食被禁了一周,可是她并不对零食有很大的热情,就算是在住宅里想要吃糖,可是吃不到的话也没有多大的关系,还有别的什么可以代替,而现在在外面,比起一种吃到饱,她更想要去多的地方玩,吃更多种类的食物。 杏不劝樱子,只是有些舍不得她,可她还要留在老爸的摊前,就轻轻地捏着她的一根手指,弯着眼,圆圆可爱的脸上挂着笑,松开了手,她向樱子挥挥,而一句挽留的话也不说。 起身后从人群中穿过,太热的天里大家都忍不住出汗,就会有一点味道,樱子小心地屏住呼吸,偶尔才轻轻地换气,吃了一颗章鱼烧后就并不多饿,她想要在边上歇会儿,就不知道绕到了哪里,似乎是在山脚下却并不引人注目的一角。 坐在花坛边上,一个人玩着,由于出门时身上带着香包,那些调配的材料可以起到轻微驱蚊的效果,这里的灯光也不如别处明亮,就也没有飞虫过来扰人。 但是—— ‘叮铃铃’、‘叮铃铃’ 似乎有细小的玉质撞击在金石上的轻响,那道乐声由远及近,那人穿着清凉十分的衣着,可是头肩上又披着一条精致镂空的轻纱。 那张在昏黄的光中却熠熠生辉的面庞如神明般平静漠然,来人不辨男女,身上装饰着数不清的金石玉器,更多的是各色的宝石,落在蜜色的肌肤上,显得璀璨明亮,它们却全都在那双碧绿色的眼眸抬起时黯然失色。 眼窝深邃,眉卓如刀。 “……塞姬。”她目光注视着前方的孩童,似乎被夺走了神思,不由自主地轻声唤道。 【作者有话说】 过路人x60好早就想要写到塞姬(psyche)!!我好喜欢写漂亮的人噢,咔咔。 第89章 自己一个人玩着,坐在花坛边上轻轻晃着腿,节奏什么的都随意,抓着小风扇的手放在膝盖上,由于是躲在角落里、远离了密集的人群,细细地吹在脸上和脖颈间的风都凉爽了一点。 当有人走过来时仰脸去看,樱子没忍住歪了头,即使这里的灯光昏暗,可还是觉得那个人像是发着光,如罕世珍宝般散发着无比光辉……这是她从课本中学来的句子,用在这里就很适合。 她有很好看,樱子看得目不转睛,就忘了她刚来时好像有说什么,反正是她听不懂的或许是别国的语言。 那位容色姝艳漫靡、却有修莲华十喻般庄严气质的美人垂目,她的美惊心动魄且高高在上,而当那双碧绿色的眸子抬起,看向面前的孩子时,透亮的眼底似乎流露出令人心折的味道。 见那孩童望着自己,稚嫩的面庞上似乎没有表情,可是圆圆的眼眸里充满好奇,她倏然一笑,身上莫名的气势便烟消云散,步伐轻快地迈过去,竟也不在意花坛边是否干净,捞着裙摆就坐上去。 她没有一来就亲昵地贴着樱子,隔着一点距离,仿佛知道她嫌热、不要与人亲近,只是虚虚地向这边靠着,抬手一根纤长而美丽的手指搭在她的肩上。 那神色间有十足的眉飞色舞,她低低地笑着,如第一眼给人的感觉,她的嗓音同样介于中性、雌雄莫辨,出口的话语怪异而婉转,是异国人特有的腔调,她以日语再重复了一遍之前唤到的内容,“塞姬。” 樱子不大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被唤作这一个名字,她眨巴着眼不说话,可另一人全都告诉她。 “在我的国度中,塞姬——是灵魂的化身,” “也是灵魂与蝴蝶之神。” 那位神明的身后生着蝶翼,以少女的姿态出现。假使传说当中的神明是真,那么她所遇见的这个孩子必定是年幼的塞姬,塞姬是灵魂、是蝴蝶,也是自由,而在这一个世上,已没有人比她更自由。 第180章 樱子略有点眯眼嘟嘴,摸着自己的脸颊,好一会儿后不带有什么意味地道:“塞姬。”即使被讲述了故事,但她还是很不在意。 坐了一会儿就想要再去吃东西,注意力一下转移开,她想到那会儿挤在人群里,有看到卖椰汁的小摊,走到那里时的气味很好闻,椰汁的味道是带点儿清甜和奶味的,尤其老板放在了泡沫箱里…… 为什么要放在泡沫箱里? 入夜后好多活动和表演都正式开场,想要买小吃的人也大都排完了队,手里正举着印有夏日祭相关图样的包装吃喝,那些是摊贩和商家们报名后统一印制的,由主办方设计,而他们自己能决定要什么包装材质、大小和数量多少。 从角落里走出来后,人群也不如刚来时那样拥挤,樱子坐了会儿已经不那么热,就迈着小步子走得快了点,依照记忆里的印象走去卖椰汁的摊前,本来还在从小圆包里翻零钱,可是老板已经递过来一支杯子,杯口上方冒着一点点白烟,但是,它是冷饮。 老板笑着道:“这是最后一杯了,拿着吧,等下我就收摊,也要去看节目呢。”虽然是一早定了来这里摆摊,可是好久不回来的臭小子硬是不让他太辛劳,中午他去睡了个觉,没想到就那点时间,儿子就把他的大半原材料给卖了,要不是价钱还算是合理,他就得抡起扫把揍那不省心的小子。 “儿子还在等我,他好久不回来,虽然还难免混账,和小时候一样顽皮得让人想揍他,但好歹还知道心疼家里人了。” 口中说得无奈,但脸上的笑显然不是那么回事,他原本是没想来庙会上卖东西的,可是儿子回来看他生意不景气,总之就把他塞了进来,主办方也没话,再看看周围的小摊大都是他们这种勉强挣钱糊口的小摊贩,就都明白了。 他的泡沫箱里装着的是冰镇过的椰汁,要从店里运过来,路上的距离不算近,但是考虑到庙会上人流量大、生意好做,而他这只是小本生意,就只能用这个东西来保温,看着是寒碜,但是嘛,无毒好用,也是他们这些人的童年回忆了。 呼出一口气,探身摸了摸小孩子的头,只是虚虚一下就收回,老板道:“我瞅着那小子在冲我招手了,你接过去,在庙会上玩要注意小心啊,记得不能跑远,最好还是在大人身边。” 看小孩子有些懵懂的模样,就把椰汁硬是给她塞过去,看她收回了小圆包这才笑了,几下收拾好自己本来就没多少的东西,然后拜托旁边的熟人看着,那人对他道:“你还做什么发愁,你儿子那是孝心呢。” “店里的东西帮你卖了,也给你留了点儿来庙会上吆喝,喏,这几下卖完,还有好几个小时的时间拿去玩啊看,这份儿心还不够好吗?” 都是些熟人打笑,老板笑着冲他们招招手,再说了几句就向儿子的方向走过去。 樱子看着老板的身影在人群中匿迹,她一手拿着装椰汁的纸杯,另一只手里是小风扇,之前就看她年纪小,老板还特意把吸管给插上,樱子埋头吸一口,但是没有直接咽下,含在口中像是想要焐热,过了好一会儿才让椰汁在口中散开,这个时候就算牙牙敏感,但是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四处张望着,再往前的话就是一片屋台,路过了炸鸡、蛋糕甜品、苹果糖、巧克力香蕉……等等,还有捞金鱼和捞彩球的活动。 空中悬挂的灯笼带来晦暗的光亮,但却恰恰好,人们的欢声笑语和大叫声回荡在这片天空下,或许有嘈杂,但是被大家一并理解为是热闹和生机。 樱子仰头望着,没过多久身后就传来一阵喧哗声,许许多多穿着统一服装的人们,他们一并擎举着巨大的神舆和山车,那支队伍长长而看不到尾,像是游梭于人群中的巨蛇,或者像更是一条河流,拍打在两边岸上,激起千层浪,涛声如沸。 车架上的人们奋力敲打着太鼓,有人高声嘹亮地发出歌唱,古老的祈福和歌颂之语有经过改善、更适应现在这个时代,而旋律简单、易于上口,不多时就有人站出来,跟随着队伍而缓慢前行,他们和着鼓声节奏高歌,车舆上跳舞的人投下丝带。 “人间真好啊。”看着这一幕,有作神官打扮的男子道。 他穿着一身常装、也就是狩衣,竹青色衬得人皮肤白皙,他低下头对小孩儿笑笑,但是再看周围没有像是她家大人的人,就忍不住道:“没人和你一起吗?” 神舆的队伍很长,像是绕了那座小山一圈,他们已经走了过去,大多数人都跟在前面,于是他们所站的位置就逐渐冷清下来,说是人群没有之前那样密集,但其实还是乌压压一大片人,只是不会再摩肩接踵,稍微稀疏了一点。 他带着小孩子走去安静一点的地方,没有蹲下身,只是投下的目光温和包容,静待对方的回答,而并不逼迫,或强制对方要抬头看自己。 “虽然那些安排下去的后勤工作都在有效实施,但是,或许有人疏忽遗漏,还是要注意一点自身安危。”他没有说小孩子必须要待在大人身边,虽然最好是这样,可是感觉这样的话一出口,却仿佛有着其他的意味。 一根手指轻轻地点在那小孩的头上,她头顶有个小小的发旋,细细的风让她额前的散发有些飘起,他们还没有对视过,当樱子使劲摇摇头、甩开那根手指后抬头时,他这才注意到这个孩子有着一双清亮至极的眼眸,有十分天真无邪。 第181章 樱子在好奇地看他身上宽大十分的衣袍……她自己也有过一套童水干,和狩衣的样式相近,可是没有那么宽大的样子,她不知道是怎么样撑起来的。 而之前她在看地上贴着或者是画着一些指示语,标明了夏日祭会场和方位,有前后左右各能通往哪里、每个方向有着什么,是很清晰一目了然,且还有失物招领处,哪里放着防火救火器材,还有快速报警通道与电话号码,如果有财物丢失或小孩走丢都可以打电话告知会场人员。 想了想,还是要回答问题,她语声软乎又虚虚的,有点不在乎地道:“出去,找她们。”是要出去的时候再找她们,现在她不要。 是有一点任性的小孩,可是身边有很多人爱她,会纵容她的这些任性,却也认为大家都一定会爱她,没人会给予她伤害。 神官笑了下,“你还想去哪里,或者想吃什么?” 樱子本来想摇头的,但是又想到了什么,仰头看一眼他,那张面庞上的神情并不是客气,就好慢地道:“棉花糖,稠鱼烧。” 神官应下了,也叮嘱她留在原地不要谁一牵一哄都跟着,小孩子或许没有听,埋头喝椰汁,不点头也不摇头,可是当他转身迈步时,袖子上就传来一点微弱的被牵住的力道。 一只手里握着装椰汁的纸杯,那么就只能用拿风扇的手分出一根手指扯住他的袖子,樱子不仰头去看他,只静了一会儿,神官走起来的步伐刻意放慢,带着她一起去买了棉花糖和稠鱼烧。 之后就选了个角落坐着,樱子腾不开手,神官就拿着喂她。 慢吞吞地咬一口鲷鱼烧,里头的红豆软糯、十分香软,由于是现做的就还有着些温热,是樱子需要少吃或者不吃的甜度,就再嘬一口味道清淡合宜的椰汁,两者中和,这样的搭配让樱子有一点喜欢。 最后吃完了鲷鱼烧,椰汁也只剩最后一点,吸管里‘簌啦’、‘簌啦’响着,樱子抬起头。 数道熟悉的声响后,远处天空上一道道拖曳着尾巴的光束升上天,花火骤然绽开,绚烂至极的烟花从四面八方涌现,铺满了整个天空。 手里的纸杯被拿走,随之递过来了一支竹签——是棉花糖,蓬松如云朵样的、一点点从机器上拉扯出糖丝、不断绕成的棉花糖。 樱子不吃,只挥舞在手中,目光仍望着满天烟火。 【作者有话说】 过路人x62今天去医院,被钻了两颗牙(哭哭),是真的哭着从那椅子上下来的,好痛痛。 我觉得自己已经有心理阴影了,牙医:不痛的话,你就可以隔一周两周再来。我:呆。 我选择两周后再去(逃避)。 现在就是,不论做什么都想到自己被钻牙的时候,然后痛痛,就算药被塞了进去已经不痛了,可是,【被伤害的心已经无法治愈】(手动划重点)。 有很难过和难受,很怕怕啊可恶,一想到就又要哭,眼泪花冒了。 要保护你们的牙牙,不论小孩还是大人,都不要痛痛,也不要哭哭。 第90章 从夏日祭开始,或者说从夏日祭之前起,有纪就有一点不舒服,似乎是保镖先生走掉了,于是她就不由要多操劳一些,有的时候会睡不好觉,或者还有别的什么事情发生,但大人都选择瞒着小孩子,有纪不说,苏菲也不说。 樱子房间里的电话已经拆卸下、放去了她的游戏室里,二楼几乎每个房间里都有着空调,而一直没有用到的活动室要更空旷一点,夏日的太阳照射不到这里,只开天花板上装着的风扇就足够凉爽,她就把部分玩具转移到了这里。 三个乐高玩偶在不久之前拼好了,现在就放在房间一角,找不到什么玩的,并不喜欢游戏碟和游戏机,樱子从游戏室里翻出了一个大包装,哼哧哼哧拖过来,一时拆不开包装,可是有纪不舒服、睡去了,苏菲还在忙。 想了想,樱子打开门从楼上溜下去,左看右看觉得没有大人管自己,仰头张望着,终于看到了剪刀在哪里。 不记得也不知道住宅里有没有小剪刀或者美工刀,之前为贞一木想要给她上手工课,自己带来了小刀和硬彩纸,结果樱子就差点戳到自己,后来就再也没见过小刀……有水果刀的,但是她们放得很高,看管得很严。 摸了摸有点乱的头顶,憋住一口气悄悄地搬过来小凳子,樱子爬上去拿到剪刀,之后就把凳子放回去,她嫌热,夏天好经常光着脚,踩在木地板上几乎没有声音,再回去活动室,就把剪刀打开,小心翼翼地握着去划开包装盒外的塑料纸。 她只有很小,也没有怎样的力气,一开始轻松地划下去了,可是后面有点卡住,就再用了点力气,憋气用力就导致脸颊颜色微红,眼里也是水汪汪的,掰着剪刀的一只把手,她还是有一点怕剪刀,于是是站在纸箱的侧边,把剪刀从左向右划。 可是当她好用力后,一下阻碍着剪刀的什么消失了,她被带着差点摔倒,总之姿势好别扭地倒在包装箱上,一只膝盖还砸在了地板上,右边手肘在纸箱表面擦了过去,好在箱子是光面,而剪刀飞了出去,要不是樱子收了收手,就可能会划到自己。 看着落在地上的大剪刀,樱子鼓着脸发呆,趴了好一会儿才站起来,揉揉膝盖,就知道肯定会变乌青,虽然是很习惯了,但她低头看着摔痛的、已经有点变色的位置,还是不大高兴地撅嘴。 第182章 轻轻踢一脚包装箱,那层塑料纸已经划开了,恰好很轻易地撕开,之后就是开箱子,樱子坐在地上手脚并用地去拆,纸箱的包装严密,不好拆的地方还上嘴去咬,总之最后拆出了一地的零件块——包装盒里是一幅很大的拼图,当然,是好多零件,要她自己才能拼成整块。 ……是一没注意就把箱子倾倒,零件块散了一地,有点无聊,樱子看了看拼图的完整大图,再捧着脸坐了会儿,站起来把纸箱里剩余的拼图倒出来,那好几层包装就全都塞进去丢在一边。 室内徐徐的风流动着,随意地从窗户或门进来,又从另一边游走而出,一头毛糙蓬松的头发有点飘起。 樱子的神情很是专注,从前很随意粗糙地过日子,而现在已经被养出了水色,脸蛋漂亮干净,虽然还是尖尖的下巴,却多了点几乎看不出的婴儿肥,她长高了有五厘米,变化不大,还没有开始抽条的小孩子眼眸仍旧是圆圆的。 从坐在地上,到逐渐趴在拼图上,就算要找什么零件块,也都是乱扑腾手脚一阵儿,于是叠放在一起的拼图块都散开了,这个时候再坐起来去找。 到苏菲来看她时,就见到小孩子趴在拼图上,背对着门口,手肘支起了上半身,翘着小腿晃晃,而在腿上都是被拼图块压出的印子,苏菲过去把她从地上拎起来,这时候就发现她不仅腿上、手臂上,连脸上都还有一道红红的压痕。 金发的中年女佣有些无奈地笑了,目光温和包容地望着她,蹲身手指轻轻地抚过她面颊上的那道红痕,问道:“有点红了,会痒吗?”小孩子皮肤嫩,被压出痕迹总会红肿,有的时候就会发痒。 因为被问到了,就忍不住想伸手去抓,本来不觉得痒的,但是自己的手落在上边摸了摸后,就好像泛起了点儿痒意,连身上也有点不适,她轻轻挠着,然而只是一下后,细细得像是只有骨头的手腕就被苏菲抓在了掌心。 苏菲低眸,温声地道:“不能去抓,不然会变严重。” 小孩子不知事,不懂得很多常识,她只能为她解释着,“拼图是纸质的,上面不仅有颜料,还会有许多纤维和灰尘。”症状轻一点就只是发痒,而严重的话可能会造成过敏或感染。 一听或许会严重,皮肤生病是很难过的事情,樱子就乖了,苏菲牵住了她,但是她晃晃她们牵住的手,等苏菲低下了头,就抬起自己的腿腿给她看。 她们都沉默着,樱子再抬头看她,鼓着脸颊软乎轻声地道:“膝盖。” 她磕痛了。 就要给大人看。 明明是自己磕绊到的,可是她不觉得自己会被‘教训’,只是‘告诉大人这一件事情’,就没有更多的别的意味了,那双眼眸清亮透彻,对上了苏菲包容的目光,轻轻眨了眨后就挪开。 苏菲轻轻地抚着她头顶,‘嗯’了一声后什么也不说,樱子任由苏菲牵着她回到房间去,安静地站在洗漱台前,苏菲沾湿了毛巾,轻轻地给她擦拭身上,然而中途又想到了什么,重新沾了肥皂水再来擦拭一遍,之后清理干净。 站在房间里,樱子把手背在身后、踮脚尖玩儿,苏菲离开了会儿,回来就在她身上擦拭一种凉凉的膏药,几乎没有什么味道,但是涂在身上格外清凉,她觉得好玩就张开了手臂向上,想让苏菲更方便地擦拭,腿和手臂上先擦,最后才摸了一点膏药抹在她脸上的那道红痕上。 在之前苏菲就看到了地上的剪刀,还有拼图包装箱上的痕迹,但是,她在这个时候才说:“用剪刀是一件危险的事情,樱子小姐。” 对她自己很危险,如果受伤了、大人没有及时赶来,那么她要怎么办呢? 大人说得总是有道理,樱子再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膝盖,点了点头,但就算她很乖地应下了,但还是被苏菲逮了过去,要擦药油。 本来小孩子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但是坐在椅子上,被有点奇怪的药油擦在皮肤上,是奇怪的触感,有一点清凉,但是好像又有火烧火燎的感觉,有点热热,她不大舒服地想躲,但是苏菲双手落在她膝盖上,两根大拇指一下向皮肤上乌青的地方按了下去。 …… 最终因为痛痛而委屈到自闭的樱子,是被好吃的食物给哄回来的。 鲜嫩无比的鱼生在做时被切成两面透光的薄片,搭配带甜味的酱料,她自己面前有一小碟鱼生,住宅里三人只有她喜欢甜酱,伸出筷子夹起薄薄的鱼肉片,然后放进小碗里裹上酱,最后小口地咬下去,桌子底下她又习惯地晃晃小腿。 没有大人会管束她的这样一点‘不规矩’,吃得一本满足、也终于不再闷闷不乐的樱子慢慢弯下腰像是想要趴在桌面上,脊背一点不挺直,是大人口中不健康的姿势。 她看了会儿窗外,在想她有看到过蝙蝠——那种在儿童教育频道里,大人会让小孩子远离的动物,并且用来吓唬他们,因为它‘很可怕’,还会传播病毒。 但是,夏日祭的时候,在深黑的夜里,他们飞在天上,绕过空中悬挂着的灯笼,有的黑漆漆的蝙蝠飞得低,但是它们不会撞上柱子或人,樱子在角落里伸出手,有一只蝙蝠从她手边掠过,是毛绒绒的触感。 “蝙蝠。”她无意义地自言自语道。 身边有人对她说话,“蝙蝠是夜间动物,它们不具备视力,是依靠超声波定位。” 第183章 不大明白一些词汇的意思,但是胡乱地点点头,樱子又说道:“燕子。” 她在夏季最炎热的时候才想起在春日看到过的燕子,燕子并不大,可是有着很特别的尾巴,于是似乎连它们的翅膀形状也在她眼中变得特殊,总觉得和别的鸟雀不一样……或者说,其实每种鸟类的翅膀都有点不一样,当然相似的鸟类的话,她也不知道、认不出来。 窗户外是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月亮在今夜里没有出来,可是当苏菲出去了一会儿,庭院里就有灯被点亮,它们小小,挂在一棵树上绕了一圈又一圈,就像是一只大的、圆圆的会发光的棉花糖。 星星棉花糖。 苏菲回来时身后还跟着一只大狸花,它很娴熟地蹲在门前舔舔前爪,然后就开始巡视自己的领地般在大厅里走起来,它比几个月前更壮了一点,还蹬着椅子去刨了把墙上一幅相框下挂着的彩虹独角马。 【作者有话说】 大家好,我是你们的主治医生(bushi) 第91章 下雨了。 盂兰盆节来时,伴随着微凉且不大的雨,却正好合宜。被风吹着斜飞的细雨打在玻璃窗上,雨声轻轻,风中树木的枝叶摇晃,但还是有鸟雀在雨中飞行,樱子趴在窗户边上,看到外边立着的灯杆,还有黑色的线在上空牵着,又被别的建筑物挡住。 之前遇见的神官来找樱子玩,他打了一把黑伞,在今天没有穿着那身狩衣,只是很寻常的常服,一身纯白色衣裤,在衬衫外还套了件薄外套,但是像披风的样式,没有袖子,胸前的衣襟敞开的,而在两边各在腰侧分了道口子,他执伞的手就从那之间伸出。 在那日神官放不下身边无人的小孩子,耐心地等着她玩够了、想要回去时陪着她找到大人,而在分别时问了她住宅的位置,于是隔了些时间,现在才遵照约定来找樱子。 ‘玩’,这是年纪小的孩子喜欢的词汇,神官依着她,说出口时毫无违和,“那么,我今日带着樱子出去玩了。”很是好脾气了,他脸上的神情虽然寡淡,但是真对着小孩子时却有些过分纵容。 苏菲笑了下,“多谢鹤田先生了。” 鹤田,便是这位神官先生的姓氏。 她摸了摸正仰头看他们的小孩子的头,手感毛绒绒的,樱子歪了下脑袋,“唔?”又像是小猫从喉间发出的细微的呼噜声一样,前些时间牙敏感,而等好了没有几天,又开始换牙,她躲在住宅里不大开心,又不爱说话了。 虽然是已经确定要和人出去玩,但樱子都还没有收拾自己,今天天气有些凉了,她才在早上起来后换了睡衣睡裤,但也只是好随意地一套,她要换别的衣裙,一头蓬松还有点微乱的头发也需要梳好。 脑袋上翘着一缕散发,她歪头看着鹤田,轻轻呼吸着没有说话,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但是对面的神官先生轻一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似乎他们之间有了什么默契。 得到了点头回应,樱子就好欢快地起来,迈着小腿腿就向楼上去,之后苏菲和鹤田说了几句话才跟上去,去到房间里,就见她埋头趴在自己的衣柜里,望着那许多的衣服而有点不知道怎么挑选。 ……什么样是好看呢? 她知道‘好看’是怎么样的定义,也不喜欢不好看的东西,虽然身上的喜好并不明显,可的确有这样的偏好,但是她却不会自己去搭配出好看的衣裙鞋袜,就像是她很不喜欢画画一样,总是不知道涂画怎样的颜色、应当怎么去画。 或者说,她有点想不到自己会想要画什么,眼前心中都只有空荡荡一片,于是描画出的也只是很怪的东西,那样一团杂乱的线条和色块,它们并不好看、并不完整。 大人把她牵到了一边去找适宜今日气温穿的衣裙,樱子站在那里,语声轻微细弱得像是唔哝,自言自语道:“空空。” 苏菲回过头看她一眼,唇畔扬起抹笑,眼也弯弯,挤出了细微如鱼尾的褶子,“还在想‘空空’吗?” 空空是一本儿童读物里的角色,出场不高,只是配角,可是樱子有很喜欢她,那本读物作为睡前苏菲或有纪会读给她的故事,本来是听一遍后就照常换下一本,但樱子硬要大人重复地讲了好几遍——从前也讲了许多睡前故事,而只有这本重复地讲了好几遍,她就有这样喜欢。 空空说:‘我眼也空空,心也空空’ 故事里的主角勇敢坚定且善良,空空和她几乎一样大的年纪,她身边有着许许多多的人,有着很多的爱和善意,这点其实空空也一样,但空空总是不在乎,虽然是和主角一起,在他们拯救和救赎他人的小小队伍中,可是好经常自己跑出去玩,不为团队惹麻烦,但大家总也找不见她。 主角说:‘空空是不亲人的猫咪、无法被驯服的风,她有很傲气,也很冷漠,但其实是很温柔的人,只是不擅长应对别人给予的美好的情感’ ‘但空空也是很悲伤的孩子,她为了证明自己无法被征服,而选择不断缩减自己的世界、减少自己的弱点——那些在意的、喜爱的人和事物’ ‘她从此高高在上,永远不坠落’ 空空变成为天空中最亮眼的、无法触摸的星子,在故事的最后,他们为了救活一个小女孩而奔波忙碌、祈求灵药,可始终毫无办法,而空空站出来,向神明许愿,伟大的神明完成了她的愿望,可是也带走了空空登上高天。 第184章 在番外故事里,她留在地面上的曾经的伙伴们继续踏上旅程,但是更怀有勇气和希望,那个小女孩所在的村落为了感谢空空而供奉她成为神明,一切皆大欢喜。 樱子伸手揪揪自己的发尾,她毛糙的头发还没有剪完,最近又长了些,头顶上的发丝细软,而最底下的摸起来毛毛糙糙,两只手各抓住一撮头发捏着向上翘,苏菲已经为她找出了等下要穿的衣服,放在床铺上后,从她身边经过时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苏菲道:“樱子小姐是很可爱的孩子,”这当然是真心话。 “现在来穿好衣服,等一下就要出门了。” 没有挣扎就被逮过去,樱子在有人为她打理身上时从来不闹,很乖地让抬手就抬手,有的要她自己穿也很听话地穿上,那是一身色彩明媚的胭脂红裙子,做了褶皱处理,裙摆缝上花边,领口的方领是素淡的灰绿色,拼接上白色的衣袖,整体有十分协调,呈现出朝气烂漫之感。 在梳头发前,苏菲再为樱子擦拭了下面庞,她闭着眼仰起脸,睫毛长长,脸蛋上的肉看起来软乎乎,就让苏菲没忍住轻轻地抚过。 之后就好快地再扎了辫子,苏菲已经下楼去了,樱子留在房间里,有点莫名地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转圈圈了一会儿,她还是好习惯地把自己拍在一只柜子的侧边上,仍旧是张开手臂、似乎拥抱的姿势,抱住了柜身,脸颊也贴在上边。 她好轻轻地眨眼,又想起楼下还有人,说好了今天要出去玩,那么就要出发了,从房门出来时她回望了一眼,踮脚拉上门,正要转身的时候,却听见了玻璃珠……一枚枚玻璃弹珠接连落在了地上的声音。 它们轻弹了几下,然后就向各个方向滚离,声音轻轻地、微不可闻,却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根本分不清方向。 走廊长长,她站在门前,看到一颗玻璃珠不知道从哪里滚出来,它绕着圈,然后透明无色的玻璃珠就从楼梯口滚下去,樱子追上去,一直到楼下,弹珠落下最后一级阶梯,可是当她低头去找时,它却消失不见了。 玻璃珠、为什么会不见呢? 樱子有点茫然,怎样都想不明白,而她要出发、出去玩了,慢吞吞走去大厅,和鹤田站在一起,然后被苏菲送出门。 她回望一眼,看到薄薄的雨幕里,一只熟悉的田园猫从住宅后跃出,钻进路旁的灌木丛里就看不见,它有很胖乎乎,就算浑身的毛都湿哒哒的也还是很发福,被花纹圈了一截又一截的尾巴扫了一下草地,立马也跟着缩进去。 鹤田神官打着那把大黑伞,牵住她的袖子,“走吧。” 走在了路上,脚上踏着雨鞋,樱子没有披上她的雨衣,而看了看鹤田,他注意到了不由神色微动,思考了一下,“是想要踩水吗?”即使还有点小雨,但他打着伞不是吗,小孩子总是会喜欢这项活动。 但是樱子再看一眼他身上纯白色的衣裤,还有那双皮鞋被打理得干净,他一路走来连鞋边一点泥泞都不见。 而且,她不喜欢污水沾到身上、打水泡,那么也不要沾湿别人的衣服。 埋头哼哧哼哧走,她没有方向,不知道要去哪里,小步子迈得轻轻,看身旁长长的腿,就忍不住要走快一点,她不看路,但鹤田牵着她的衣袖,总是在到了路口时把她拽住,免得走错方向、一不小心从伞遮蔽的范围里出去。 坐上电车,鹤田坐在外边的位置上,就听樱子念叨:“空空。” 他侧过头问道:“是《佐和子》吗?” 那本故事书的名字叫《轻轻的佐和子》,佐和子是主角的名字,听着秀丽柔和,但佐和子是一个勇敢坚定且善良的女孩子,她和伙伴们穿山越水,一直在向前,走在拯救和救赎他人的路上。 被诅咒的绿洲城市里,他们找到巨龙的孩子,把那枚未能孵出的蛋归还到身祭沙漠的龙骸身边,它的亡魂安息,收回诅咒,风沙卷土重来,而曾经尝试挽救家园和龙嗣的人们已在城市周围种满树木,当无法脱离城市的诅咒消失,年轻的孩子们走出沙漠,而老人们选择留在原地,与巨龙共眠。 还有许多的故事,吟游诗人唱着春神与狐狸信徒的歌,有身着白无垢的少女嫁给森林的儿子,在寒潮来临时小镇上的盲眼青年跟着风声走进山里,大山深处有能唤来潮汐的宝珠流出…… “空空,你会后悔吗?” 神官如是问道,那是空空登上高天的前夕,佐和子问她的话,他见樱子仰脸认真地摇头,没忍住抿出了个笑。 樱子动了动脑袋,她的眼眸剔透澄亮,望着人,没会儿又去看车窗外的雨,“空空说,”那嗓音稚气未脱,软绵绵地没有力气。 “她说,还是空空。” 【作者有话说】 ‘还是空空’——是许诺或誓言-空空还是空空,还是她仍然心眼两空空? 儿童故事书是捏造的,但是,我也喜欢空空(点头) 第92章 好奇为什么大人也会知道空空,樱子摸着脸颊侧头看过去。 鹤田的手指按在她头顶的发旋上,轻声道:“《佐和子》是由我所在的神社出版的?也恰好我审了许多遍。” 即使是儿童读物,或者说正因是儿童读物,所以才需要一遍又一遍地,格外认真仔细地审核和校对,鹤田拿着初稿,最终看着它一点点经雕琢打磨成现在的模样,佐和子更闪闪发光,她的伙伴们或多或少有些缺点,可是只显得真实且可爱,空空也被从角落里挖掘出,由边缘角色变为另一颗星星。 第185章 他写下了那句‘我眼也空空,心也空空’,在那时目光投向窗外,就仿佛看着人间百态,可是又看到了世界空荡荡的一面。 他想,为何神明的情感比人还要更鲜明?神明是真实的,还是由人所编撰塑造?为何那些形象竟让他在此刻觉得……他们不像是神明。 神明该是什么样呢?或许该如最后的空空,他们是泥塑之身,仅仅被寄托着人们的信仰,永远不会产生灵识,永远不会有情感和欲望,他们高高在上,他们沉默缄言,永远永远不要从高天走下、来到人间。 只是当鹤田的手指戳戳那枚小小的发旋,他就忍不住发笑,放松了脊背靠在椅背上,他的一头黑发蓄得有些长了,在身后松松垮垮地系着,而额前和鬓边的头发大多被剪短,只有些过渡免得发型生硬的头发随意垂着,系又系不上,懒懒地别在耳后。 那是一张在夜色里会显得庄重持稳的面庞,但在白日只有十足的冷清和漠然,尤其是淡青色的眼瞳中清凌凌地映着事物,却仿佛什么也都看不进去。 樱子的疑问没有出口就被解答,她点了点头,但是又想到了,“要、去哪里?”她和人出来玩,但是等坐到了车上,才想起要问这个问题。 鹤田想了想,“去我所在的神社吗?《佐和子》的初稿和许多版草稿都还在,你可以看到。” 电车又停靠在一座站台旁,车上的人愈来愈多,鹤田伸出手臂撑在前方的座椅靠背上,他也努力向里侧身,主要是盂兰盆节来临,有不少演出或活动,上车的人们身上手中难免带着道具或装得满满的口袋包裹,边上就有一人抓着扶手,可是包却在他们头顶上晃。 人一多的话,气味总是不大好闻,尤其夏日人们穿得单薄,活动起来还易热,偶尔会有人身上的体味传出,而车外下雨又刮风,就没有开窗,空气越憋越闷,樱子胡乱地点点头,埋头缩在角落里,神情逐渐怏怏不乐。 鹤田很快发现了这点,小孩子的心情总是流于表面,开心或不开心一眼就可以瞅见,就从衣兜里掏出了一只御守递过去。 樱子还埋着头,已经抬起袖子试图来嗅自己早上洗的香香味道,她最近喜欢樱花味,于是沐浴乳就换成这个味道,至于洗发膏和洗手的香皂的话,还是牛奶香味的最好闻。 抓着一只手,拉开袖子嗅嗅手背和手腕,然后又试图抓头发来嗅,而这个时候旁边的青年就递过来一枚御守,樱子很小弧度地歪了歪头,看着那只手白皙漂亮,纯色的、整齐的袖口,还有御守也是纯白色,上边只用青色丝线绣着鹤田这一姓氏。 她不明白地看过去,鹤田低声地道:“御守里装着香料,应当会好闻一点。” 于是樱子就抓着御守不撒手了,两只手捧住放在鼻子下,这时候才终于敢大大方方地张开口鼻,像是猛然间鲜活了过来,甚至于晃着腿腿,而她身子一歪,就把脑袋贴在了鹤田撑着的手臂上,毫不见外地靠过去,然后等他把手臂放低,她把自己的下巴落在了上边。 像是亲人的猫崽,不大在意别人戳她,自己还会挨靠过去,换着样儿地粘人。 鹤田笑了下,寡淡的面容也逐渐生动,他低眸看着身边的小孩子,目光中温和无比,有很珍视,却又如看一株花、一棵草木。 她的眼空空,心也空空,是一个和空空很像的孩子,但是不同于空空无助的自我证明,樱子从生来就是这样,天真也无瑕,与神话故事中有着七情六欲的神明不同,她被藏在高天上,因着好奇心而试探地想要来到人间。 等到站时,车上的人已少了许多,这次鹤田牵住了樱子的手,虽然是夏日,即使下着雨也残留几分闷热,他的手是冰凉的,而樱子仍旧是一身热乎气,就不排斥牵手,还能在走着时晃晃,她的步子小小,可是又喜欢跑跳。 还下着雨,鹤田撑着伞,很是偏袒地向她那边倾斜过去,本来也只是小雨,但落在身上或头发上总也有不适,尤其小孩子需要精心的照顾,她并不体弱,但大人总是更在意他们些。 那座神社建得恢弘庄严,黑灰色的檐角微微上翘,底下是漆得朱红的柱子,他们走上神社前宽阔的广场,再有百来级台阶,于是便到了。 盂兰盆节时来神社的人不少,平静地越过了他们,眉眼寡淡,连表情也是冷淡的,有熟悉他的信徒招呼,但也只是淡淡回了几句话,之后便要向神社后方走去,但有面容和蔼中年的妇人道:“真是个好看的小孩儿,是鹤田神官家中的吗?” 他的步伐停住,回身看她一眼,又低头看牵住的小孩儿,莫名发笑,道:“并不是,是之前遇见的小孩子,带她来玩。”即使是神官,也会有休假日,神社中的神职人员许多,假期总也会轮上,偶尔与人调一下也是寻常。 那妇人应了声,“原来是这样,原本以为鹤田神官否认了,但会是神社中新来的巫女,原来是小朋友。”若是有这样的孩童任巫女,那么不论是贩卖御守、兑换签诗,或者排练神乐舞等,那想必会吸引许多人来。 但那孩子眉眼间稚嫩,一派天真之态,年纪也还很小,要是放在外面辛苦,或者受人冷眼都叫人于心不忍,果然还是待在自家里被照顾、被宠爱着要好一点。 再随意地闲谈几句,妇人便告辞了,她已在神社买了线香,回去还要再看看布置的神龛有没有缺漏,在这两日还有许多需要忙活的事情。 第186章 鹤田目送她走出一段距离,之后才再抬步,神职人员大多在神社有自己的房间,他也有一间,周遭环境清净,房间内采光也不错,走在神社内时就收拢了伞,他把樱子带进房间,从抽屉里取出不少小包装的点心,铜锣烧、羊羹、羽二重饼……去旁边借一包奶茶冲泡,还带回来了只猫猫花样的抱枕。 之后鹤田又出去,樱子坐在矮桌子前,没有坐得很端正,抻直了腿伸在矮桌子下,这样就很舒服,早上吃过了早餐,但雨天就是忍不住想要多吃点,尤其配一杯热奶茶的时候,铜锣烧两面的饼软软,中间夹着香甜的红豆馅,樱子一连吃了两个。 奶茶是热水冲泡的,一开始有些烫,但是等了会儿后就变凉,樱子把杯子捧在手心里,姿势像是街头坐着的老爷爷捧着茶盏那样,摸着摸着还要盘一盘,然后才举起来小嘬一口,但他们还喜欢咂咂嘴再吐一口气,这个举动樱子没有学。 ……是学过的,但是被有纪笑了,于是她就不做了。 热热的奶茶喝下去,胃部和身上也变得暖和起来,樱子好奇地张望,慢吞吞地把奶茶喝掉一半后,就起来去看鹤田的柜子上有放有什么,许多书籍、一些电子用品,他也有游戏机,还收藏了许多款陶瓷杯。 有一个向下扣着的东西,樱子好奇地探头,手指虚虚地搭在上边没有施加力道,有想看是什么,但那是别人的所属,安静地盯着而没有动。 鹤田抱着一摞纸回来了,看她盯着扣下去的相框,先去把怀中的东西放在了矮桌上,这才走过去,“……那是一张旧相片。” 旧相片,是存在了很久的相片吗?樱子有听儿童乐园的孩子们说到这个词汇,说自己和父母去拍照,说看到自己婴孩时的相片不相信那是自己,说自己的亲人年轻时有多么美丽、神采飞扬。 ‘我们将来也会长大变成为那样的模样吗?’这是孩童们的疑问,他们是父亲母亲的孩子,父亲母亲也有自己的父亲母亲……代代相传,而孩子们的相貌会继承谁的总是随机,多数是像父母辈,也有的像爷奶,他们在血脉的影响下被定下来到此世的模样。 有在儿童乐园过生日、拍照的孩子带来她的相册,她的家里在她每一岁时都留下照片,特地装在一本相册里,从刚出生的婴孩模样开始,没有一岁落下,而今年才照了的相片要等几天才能拿到,届时也会放入其中,成为长大的孩子美好的回忆。 她打开了相册,第一页是浑身皱巴巴、并不好看的婴孩,第二页的孩子的肌肤终于变得白皙光滑,眯着眼睛笑,但是仍旧辨不清模样,第三页她套着可爱的衣服,歪歪斜斜骑在小木马上,第四页站着的孩童怀中抱了一束假花,笑得眼弯弯,第五页…… 她是被尘世祝福、被命运喜爱的孩子,得到了父母全部的爱,无忧无虑长大,和樱子头挨着头挤在一起的时候,肉眼可见是她要更明媚活泼,但大人们不知道,她牵住自己最喜欢的小朋友的手,小声认真地道:‘我把我的爱给你’。 不能把自己身上的、被他人给予的爱分给樱子,那么就把自己的爱给她,这是孩童天真至极的想法。 【作者有话说】 卡文(呆) 终于把本期榜单要求字数写完了,下章决定走剧情。 第93章 鹤田从柜子上取下那个相框,手指搭在木质的框上,从他将它带来后就没有翻开过,突然想到了这点,就不由得笑出来。 由于他站着不动,樱子就扒着他的手,踮着脚尖整个人都几乎挂在他的手臂上,鹤田又顺手地摸摸她的头,这时候又不笑了,把相框递到她手中,“看吧。”而他牵住樱子带回矮桌前,让她坐下了,隔壁送的猫猫抱枕放在一边,就再塞回她怀里。 青年神官的表情淡淡地,似乎漠然或者厌烦,他也坐下了,和樱子一样盘着腿,很是随意放松,而不是非要坐得端正规矩,伸手也剥了个小点心吃,低眉垂眼做的神态举措,却叫人觉得高不可攀。 樱子看一眼手中的相片,再看一眼对面的人,觉得那个神采飞扬、笑得好看的男孩大概不是他,但是……他们的眉眼明明一样。 有一点好奇地摸着鬓边的散发,揪住了晃一晃,又想到自己也不知道‘以后的自己’、‘长大的自己’是什么模样,那会是很久后的事情了,是长大后才知道的事情,那么好像长大后和小时候不一样,就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相框向下扣在了桌面上,就不看也不问,继续去喝奶茶,年少稚气的孩子因为想知道是什么而想看,等看过了就没有了兴趣,懒懒地弯腰,抱着抱枕半趴在桌子上,手指戳戳点心包装,偶尔才抓一个过来拆开,慢慢地咬着。 小孩子的反应平平,但鹤田问道:“不好奇吗?” 樱子摇了摇头,那么鹤田就等她慢慢地吃点心,他没有投过去目光,虚虚地望着房间外,看着那些被雨打、被风吹动的树木,细细的雨声响着,轻而不绝,房檐下挂着某一回活动时神社发给大家的风铃,还绘了符咒,示意祝福和庇佑,上边垂着的布条被吹动,扯着铃铛发出轻响。 等她把那些没拆开包装的点心都向他这边推过来,鹤田仿佛恰好这时候回神,起身收拾了桌子,之后就把抱来的稿纸放在身边,细细地看过、整理了才放到樱子面前。 “这是初稿。” 雪白的纸上落着一个个黑色的字,是打印出来的,后来修改的笔触则是由各色签字笔所写下,颜色不同,便连字迹也各不相同,在一些边角处还有着批注,写下去的黑色字迹倒是规整严谨的模样,但是轻重斟酌得巧妙,就显得极有笔锋。 第187章 是很好看的字,樱子没有看内容,相反看了好久的字,想到了自己写的字,目光就不由有一点飘忽……她的练字作业。 作业是小孩子的天敌,儿童乐园里的孩子们总是不喜欢作业,会忍不住想去玩,或者写作业的时候,就连风吹、发呆、玩橡皮都是有趣的,唯独作业会让他们提不起精神来,就算家里的大人在一边看着,但写作业还是很艰难。 但是樱子自己没有过,她都很认真地写完,就算过程中有短暂的离开、做其他的事或者出神,也会好快地回来把作业写完。 “雅各布说,”她忽然就道,鼓着脸,但是又想不到自己要说什么,呆呆出着神,有一点委屈的神色,可是又与身上的天真烂漫之感混在了一起。 不知道要说什么,或者是她忘记了雅各布说了什么,再搓着脸颊想也想不到。 忘记了一小点的事情,但其实她记得许多,连许多年前,在记忆的尽头、意识萌发的最初时,那时候路旁枯萎的草木都记得。 太过年幼的孩童踩着干枯的草叶——是枯黄了的茅草,漫山遍野地长着,边缘很是锋利刺人,听见它们发出的声响,低着头反应迟钝,注视着脚下,可是又不知痛,不管脚底被草叶刮出血,之前小小的草编鞋也穿着磨出血泡,走了一段路后散掉了。 她自己一点不看身上被树枝、灌木和杂草刮得满是细细的血痕,安静出神地站立在荒野中,其实还有点站不稳,任是风吹动了那头毛糙杂乱的头发,那双眼睛被遮在发丝后,太过寂默以至于什么也都不具有,直到有一只麻雀落在了身旁不远处,才极其缓慢地看了过去。 ……那是,好久好久以前了。 没有人看到她,都不和她说话,漠然无视地走过,她的头发长得像是杂草一样,脸上脏乱,身上连一丝肉都没有,瘦得会硌人,套着破布衣裳,且光着脚。 是不好看的、脏兮兮的孩子,而且挨饿受冻。 但是回过神来,想着蓝胡子大人,像有什么阻隔着她的思维意识,好像有很闷沉、悲伤的情感藏在那后边,渗出来了一点点,让她变得‘奇怪’。 鹤田看着她轻声软和地说出了一个名字,可是又没有了后续,在那张小小的面庞上没有表情,樱子一直不哭不笑,都是很安静地望着人,即使偶尔鲜活也是藏在了她的无知觉后,她不自知,不知道情感。 他想要安抚她,但又沉默着没有说话,斜风吹着雨丝,明明是在室内并不靠窗的位置,头顶的灯光明晃晃地照亮一室,没有什么阴影晦暗,却觉得雨落在了身上,让他一身泥泞潮湿。 “大人说,学习是认识世界。”樱子抬起脸颊,手肘撑在桌子上,而手掌心捧着脸,有很烂漫可爱。 一句话就能说明白事情,名叫雅各布的人是她家里的大人,而且在教导她。 她的眼眸映着世界,在很多时候都如琉璃般,净无瑕秽,清明透彻,但年幼的小神明总是不明白,不知道很多的事情究竟是为什么,也不会想到那些。 轻轻地吐出气息,樱子不自觉,可她鼓脸撅着嘴,睁着略有些圆圆的眼眸,有很孩子气地道:“——奇怪的世界。” 学习是认识世界,而认识世界是为了认识到危险、认识到人心、认识这个世界上到处都充满了的法则和规矩,为了保护她不受伤害,为了她能长大成人。 小孩儿的口中缺了一颗牙,但是已经掉过了好几次,每回习惯了后就还是能清晰地说话,只是难免带一点唔哝,鹤田听清楚了,他勾起抹轻笑,“哪里奇怪呢?”或许这个问题有一点为难不知事的樱子,但是她的自我意识正在萌发、生长,便需要这样来令她认识到许多。 樱子歪头想着,因为盘腿累了就换个姿势,还是抻直了腿坐着,还晃了晃脚尖,目光虚虚地落在前方,想了好一会儿后,十分任性地道:“就是很奇怪。” “我是小孩子,”她这样强调着,不像别的小孩子那样会排斥或者不满足于仅仅作为一个小孩子,她只是在诉说一个事实。 鹤田望着她,“那怎么了呢?” “为什么、要,小孩子保护自己。”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世界,像是人人都在说着‘爱’、‘情感’和‘规则’、‘道理’,可是有很多条条框框的世界,它不知道在庇护着什么,大人认为自己要关爱小孩子,小孩子们只有很少的选择,可是大人又让小孩子要努力变得无坚不摧。 樱子走过了很长的路、很多的地方,以前一直只在混乱、黑暗或肮脏污秽的角落里走着,在她被看到以后,有很多大人牵过她的手,可是他们更多是满腔爱意、怜惜与珍视,又想要把她留在那里,只是她都自己走开了。 而在她长大一点后,仿佛遇见的人们对她有了更多的期望,他们想到了更长远的未来,希冀着小孩儿能长大,希冀她一生圆满无缺,于是千方百计要令她获得——能在这世上不受伤害,一点点长大又要开心快乐……的不知道什么。 如果要长大,一定要认识这个世界,一定要知悉任何能伤害到她的事物,而哪怕这样也还是有可能受伤。 在那张还未长开的、充满天真稚气的面庞上,突兀露出了似乎茫然而悲伤的神情,哪怕被草叶割伤、鲜血淋漓,哪怕摔倒下去磕得自己身上淤青,或者哪怕被饥饿感包围着而她望着街上的行人,她都没有涌现出‘这样的情绪’过。 第188章 因为那是她一个人的空荡荡的世界,可是现在,被牵住手、感受到那许多的情绪和他们的心以后—— 她有一点难过,说不清道不明,或许是想起了雅各布,或许是因…… “……我不喜欢这个世界。” 年幼的神明轻轻地说着,她眼里没有泪,垂着眼还似在发呆的模样,有很任性自我,因为闹不懂这个世界,于是就决定不喜欢。 她的灵魂所在的位置比星星还要高,而她的目光自高天上垂下,遥遥望着尘世间,那双烂漫不知事的眼里即使映入了事物,可是总也显得过分清亮,没有什么能留下痕迹,也没有什么能动摇或动容她。 门外风声、雨声,屋前挂着的风铃还在响。 樱子慢慢地直起身,又说道:“我不想长大。” 【作者有话说】 这是一个奇怪的世界。我也不想长大。 第94章 “我不想长大。” 她语声唔哝地说着很是孩子气的话,慢慢坐正,可是埋着头什么都不看,像是有一点悲伤或难过,风吹起了那额前和鬓边的散发,她的头发总是毛糙的,蓬松得像是一颗毛绒球,耳后的头发都扎了辫子,只有前边的头发散着,她不要梳起来。 不长大的话,就不必要去学习很多的事情,总是有人给予她最大的爱和善意,而不长大的她也什么都不会懂得,就不会有触动,还是蒙昧无知的模样,不具备情感和情绪,就不会像现在这样。 但是、现在是什么样—— 樱子不知道,但她不可避免地有一点惶惑胆怯,畏怯着不敢向前,她的步伐停留在一个地方太久,就好像再也无力启程,有什么缠住了她幼弱的翅膀,牵在那纤瘦的手腕上,沉重地把她绊在原地,就没有力气继续去流浪。 那是一整个尘世的力量,牵缚在年幼孩子的身上,让她无力挣脱,也令她心生不安、茫然失措。 她变得奇怪了。樱子有感受到自己身上传递出轻轻浅浅的‘情绪’,像是飘荡在海上的风那样,孤高又寂然,没有来处也没有去处,在有的时候变得闷沉而毫无生气。 在这空荡荡的世界她只看得到一点点,想不到更多的什么了,抬头注意到了矮桌上的纸张,轻挠了挠下巴就好认真地看,但是虽然看打印出来的初稿,可是它干巴巴地没有意思,就把注意力转移去了旁边各色的批注上,而尤其喜欢黑色的字迹。 年幼的孩童很没规矩,她不喜欢传统的座礼,没有人教过,她也不会去学,就算日常时候被教导着腰背挺直、下颌抬高——特指写作业的时候,不能趴在桌面上,否则容易造成近视,可是不论在自己的住宅里,还是去到别人的家里,她都好随意地坐着,只要不姿势难看就好了。 神社有神社的规矩,在各项礼仪上尤为严苛,鹤田是神官中礼仪训练成果的较为出色者,可他对面的孩童坐得没规矩,他自己也一样,并不要求樱子要怎么坐。 目光似若平静地望着她,樱子的难过像是昙花一现,就算出口的话语任性之至,可她的面庞始终一个表情,或者说没有表情,微弱的情绪太难被表达出来,而出现得又太过短暂,需要人极为认真细致地分辨,这样才能不错过。 鹤田缓慢地收回视线,也垂眸看桌面,似乎那样短暂的情绪外露时刻过去,樱子又是无忧无虑、天真懵懂的小孩子,还是不懂得事情,也还太年幼,需要慢慢又长长的时间用来成长。 见樱子已经看入神,搂着抱枕时不时翻翻纸张,鹤田拿起临时给她借来的小杯子,出去洗净了,而旁边居住的神官又送来分开包装的纯牛奶和茶包、糖包等,觉得鹤田不大懂,就自己亲自来上手,兴致勃勃得比邀请小客人的鹤田本人还要更积极。 “那是你的妹妹吗?”那位年轻神官冲他挤眉弄眼问着,有那么可爱的妹妹怎么不早带来让他们见见。 鹤田慢慢地站直了腰,他比对方高了半头,垂目平静地看着他,直到那位一直待人热情但也从不缠着他的年轻神官逐渐讪讪闭嘴,他这才接过来茶杯,拿着糖包但因想到了樱子在换牙,就并没放完,仔细搅匀了,收拾完拆开的包装转身就走。 年轻神官作怪地做出几个表情,可惜背对他的鹤田根本不曾回头,另一边屋内的小孩子也没往这边看,盯了会儿就死心地回去了。 …… 中午时候,神社送来的餐食里有干笋这一食材,樱子有些喜欢,笋干切成丝,加入海鲜做了汤品,鲜虾、八爪鱼,还有剖洗干净的贝肉等,只用了少少的调味料。 汤热乎乎地还冒着烟,味道清淡鲜美,樱子也吃别的菜,但到后来就几乎只吃汤品和腌菜,神社的腌菜也是一绝,请了早年便有盛名的腌菜师傅,由于味道太好,寻访来神社里的人也愈来愈多,之后有了名气,便更好地发展了起来。 午后樱子要休息,鹤田从别处找来了干净的被褥,她就在鹤田的房间里午睡,而神社里大致找他有事,与樱子叮嘱了几句便就走了。 房间里并没有熏香,但神社几乎全是木头结构,在建造时不知道,但后来翻修维护时,在木材上都刷了好闻的漆,年深日久,漆味虽然有变淡,却渗入了木头之中,变得更加清润醇和。 嗅着好闻的味道,樱子慢慢地觉得有点困了,微眯着眼,鹤田走时关了室内的灯,窗户和门扉也都掩着,细细的雨声还在响,打在窗扉上、落在窗外的树叶上,还有檐上的雨滴落在地上浅浅一层的积水里。 第189章 ‘我不想长大’,这是一定会显得任性的话,但是,如果长大、再长大一点,就能跟上大人的步伐一点。 雅各布留下了她,她在原地,有一点不知道要去哪里。她还没有办法自己长大,也有很多的事情不明白,但是会听她的疑惑、认真为她解答的大人—— 他不在了,第二次,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轻轻地呼吸着,时间变得很慢,胡乱地想着一点事情,可是又没有具体的所想,只有乱糟糟的思绪飘在脑海里,觉得平睡不对、侧睡也不对,慢慢就蜷起来,然后闭眼睡过去,没有做梦,但是好像睡得不太好。 醒来不觉得轻松,空气里闷闷沉沉的,手里抓着有点散乱的头发,摸摸小辫子的尾巴,樱子坐起来呆了会儿,没有看到鹤田,穿上鞋袜,勉勉强强地把被褥堆叠起来,虽然歪歪扭扭很不整齐,但是她看了看,就去扒开窗户。 雨还在下,但是天色没有那样暗沉了,似乎晴朗了些,由于是挪着椅子过来的,樱子跪坐在椅子上,伸手去接窗外的雨,冰冰凉凉的,就算睡醒后她觉得闷,但还是觉得雨落在身上并不舒服。 从椅子上下来后,她人好小,脚步也轻轻,走在房间中仰头四望,但是不看矮桌上的稿纸,相反再去戳了戳相框,可是也不翻开再看。 因为没有人就想要走掉了,午后的时候加上下雨,还在神社里活动的人好少,哪怕见到樱子一个小孩子在随意地走着也没有人上前来问。 站在了神社最外边的房檐下,风吹着雨向自己的方向飘来,她不躲避,雨丝都快要扑在脸上,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但是眼前骤然变暗,一把黑伞遮在了她身前,有一只宽大的手掌按在她的肩膀上,轻轻地往回带。 不知道是谁,樱子费力地仰脸,于是下巴看着愈发尖尖,就算鬓边会遮住脸颊的头发都往下落,可她的脸还是好小,像是只有六七岁大。 她看到垂在头顶上方的黑发,是乌鸦鸦近乎纯色的黑,十分漂亮,而他穿着一身白衣,是鹤田。她望到这里就不再继续仰头了。 看起来脸色冷淡的神官低声问道:“是要走了吗?”他并不觉得樱子一个人站在这里,即使是想要不告而别有什么样的问题,但是雨还在下,他总也不放心。 那双眼睛是淡青色,看起来和樱子的眼眸一样剔透,但是又有着不同,他的的确确看到了、理解了,可是傲慢地不以为意。 手撑着伞,原本是想送手边的小孩儿走,可是低头看见她的头发微乱,就不由得继续按着她纤细瘦弱的肩膀,带回神社里,找到一间无人的殿堂,让她坐在门槛上,而他在门后蹲下身,伞被丢在门外,靠着柱子立在石板上,面上沾的雨水滑下,在伞尖点出一点湿痕。 鹤田解开了樱子的辫子,以手为梳,细细地梳理着,他十指纤长、骨骼分明,有很漂亮,一只手梳发,另一只手则轻轻地握住发尖,但是等看着头发整齐不乱后,编辫子又很快,几下完成就系上了系带,还如一开始时绑着蝴蝶结。 辫子梳好了,最后才为她轻轻地理着额前和鬓边的散发,樱子眨着眼,慢慢地扭过头看鹤田,而他莫名地一笑,即使冷淡的意味不减,可是叫人觉得那是由心而笑出的。 蹲下身,是单膝跪地的姿势,白裤的膝盖处点在地上,而虽说下雨时在神社中往来的人少了些,却还是叫地上有些脏痕,他明明身上的白衣整洁干净,屋子里亦收拾得一尘不染,却在这时候毫不介意。 看见小孩儿不知事地望着自己,鹤田垂目,伸出一根手指戳在她额头上,很是平静地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仰起脸,樱子轻软地从鼻腔里发声应下了,“嗯。”但是还坐在门槛上,看鹤田起身去拿伞,之后弯下腰,向她伸出了手。 来去的电车是同一条路线,还在路上就天色见晴,到住宅附近的站点时,细细飘着的雨就停下了,下车后不用再打伞,鹤田合拢了黑伞,握住伞柄,他牵着身边的孩子走在路上,宽大的手牵着小手,几乎全包裹在掌心间。 本来想自己一个人回去的樱子默默闭嘴不说话,低头看他擦拭得纤尘不染的皮鞋,没会儿就转移了注意力,继续走得摇晃且歪斜,晃晃他们牵住的手,还试图扒住他的手臂,像想要攀爬上去。 鹤田的步伐放得极为缓慢,感觉到手上被扯住的力道越来越大,就停步低头看去,见她脸上没有发热或异常的情绪,才慢慢问道:“怎么了?” 虽然樱子不说话、不回答,松开他们牵住的手,自己把手背在身后,但是望着她的眼眸,鹤田道:“是想要我背你吗?” 于是樱子就趴在了他背上,青年神官的肩背宽阔,肌肉和骨骼也没有很突出,虽然看着瘦削,但即使背骨隆起,也并不硌人。 鹤田的头发有些长,在身后被松松垮垮地系着,而他前额和两鬓的头发被修剪得合宜,却微微有些蓬松、肆意地翘着,可是发质比她的要好,樱子纤细的胳膊揽住他脖颈,由于位置高了许多,就好奇地向四周张望。 雨停过后,走出家门的人多了起来,只是很奇怪地,有许多人皆在向前方走,步伐匆匆,神色焦急,越往住宅的方向,越能听到嘈杂的话语声,还有别的,像是巨大的水声、呼救声,它们混杂在一起,传递出似若悲伤且无助的情绪。 第190章 他们慢慢地走过去,许许多多的情绪飘荡在这片天空下,没有减淡,相反交汇融合,变成为一种令人害怕的东西。 明明是已经晴朗的天,也还不到傍晚时分,可是天边仿若染上了绯红的颜色,有浓烟在前方源源不断地升起,而随着走近,从树木的缝隙间已经能看到零星的火光。 走在他们前面和身边的都是樱子见过的人,就算不知道名姓、没有怎样相处过,可是那一张张面庞和一道道身形俱都熟悉。 在那许多的人中,有人回过头看到了她,于是倏忽落下泪来。 鹤田停下了步伐,他闭了闭眼,已觉出了可怕的预感,可是一时失语,竟无能说出任何安抚或宽慰的话语来。 “……樱子。”他低低地、带叹地唤道,脸上浮现出悲悯与哀伤。 时间和命运等不及,已是在逼迫她长大了。 【作者有话说】 我是很喜欢鹤田这样的角色,唔,好看的,冷清一点儿,可是又体贴耐心,那种不动声色的偏爱和关怀。 这就是距离并盛町副本最后的事件了。 蜜糖酱有提出海苔饭团和樱崽的恋爱,后续进度会加快一点,但是,我们要坚守底线喂!可以幼驯染+纯爱,但是不可以未成年恋爱(打叉)。 原本是十六岁才会遇到陀(?我认真的吗)但是想了想,要安排一下的话,那大概陀会在哪个时间出现一下,但是不会给名字或者给假名,大家意会一下啦。 以及,这期没有榜(目移),轮空后的更新有一点随机,加之前五一轮空,就,所有加更都清空啦。 挥~最近懈怠了,我要努力去码字。 第95章 雨过天晴,四处都光亮了起来,不再晦暗而无光,而在清朗明净的天空下,那一栋独立的住宅燃烧着,猛烈的火光围绕了它,乌黑的浓烟自火中升起,而哪怕隔着好远,路上的积水里都倒映着火色。 樱子没有看向那个方向,埋着头像在发呆。 那为担忧她、而在见到她一身无恙时不由落泪的人看到她睁着似若不知事的眼眸,那张面庞上还透着茫然无措,喉间哽着,泪意不断上涌,怎么也止不住……没有了家,这么年幼的孩儿,要怎么办呢? 已经有人看到了这后头,他们担忧的孩子没有事,足以使人心中安定下来,可是又不免感伤,他们沉默无声,连目光也是安静的,望着那个孩子不大明白,但是却小心翼翼地缩在了背着她的人身后,她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只似乎有些胆怯不安。 悲伤的情绪是什么样,樱子并不知道,只是躲在鹤田的身后,撅着嘴把头靠在他背上,好轻轻地呼吸着,觉得头发贴着脸颊有点痒,就伸手挠挠侧脸颊,然后继续发呆。 那是很多人的悲伤,也像是夜间在海上游荡的风,来来回回地吹着,她走过夜里海边的石子小路的,伸出手感受风,就似乎可以抓住它们,可当手掌合拢时,却又什么都抓不住,风从指缝间溜出去了,不会停留在她手心里。 “是你的家,被烧毁了……” 鹤田收敛了自己脸上的情绪,目光垂下,努力作出平静语气地说着,最后的话有些听不清,大致是唤了一声她的名字,他不大会安慰人,在这时候竟无能说出话来。 还背着樱子,鹤田站得腰背挺直,注意力几乎都放在了后背上,但没有感觉到身上的孩子有在哭的痕迹,他似乎明悟在她身上不会有怎样情绪的产生和情感的波动,可是周围的人都在明晃晃的‘悲伤’着,她不大乐意露出脸—— 否则会被问到:为什么不悲伤呢? 好像在一种什么事情发生的时候,‘不落泪’,是一件很奇怪的、不对的事情。 缩着脑袋,把自己藏在鹤田身后,脑袋埋着,轻轻的呼吸吐出落在鹤田的背上,被他感知到,于是侧过头望她,他背着她是看不见的,但其实是动作提示,微微侧了下头就掰正回去,但他搂着樱子腿弯的手臂仍旧有力量,却温柔了许多。 就算周围有很多人在,或许有人更熟悉樱子,或许他们能理解一个不知事的孩子,但神官还是背着她,宽容地藏在自己身后,没有试图将她放下,而是带着她,走上前去了解情况。 他脑后有些长的、被系起的长发被樱子压在脸颊下,不知什么时候散开了,纯黑色的胶圈拿在樱子手里,是埋头趴下去的姿势,额前的刘海全部压平压下,遮着眼睛,哪怕余光也看不清外边,她鼓脸不大高兴地听大人的话,似乎了解了一点情况…… 苏菲出去购买物资了,住宅起火,她及时赶了回来,那时周围的居民已经围上来、打了报警电话,他们也帮着灭火,可是火势凶猛,没人能进得去。 他们担心樱子出事,当从苏菲口中知道她出门去了、没在住宅,松了口气,可小山有纪女士还留在住宅里,而那火势蔓延得迅猛,从燃烧起到燃遍整栋住宅,只用了不到十分钟,就算从旁边的住户处牵了水管,依旧扑不灭。 住宅早已不是最初的模样,二楼窗户上装着的玻璃早就炸裂,带着明显火光的浓烟猛烈至极地从窗口喷涌出,楼上的花房被掩在浓烟中什么都看不清,只能时不时听到里面传出什么爆裂或重物坠落的声音。 后来消防车赶来,使用水枪灭火,没有人试图硬闯进去,因为火势之大,已经是无人能在其中存活的状态。 第191章 再有一开始见到起火就都赶来帮忙灭火的人们叙述,说在火势刚起来时有见到一团黑漆漆的影子,还有小山女士凄厉的嚎叫,分明起火了,还有逃脱的机会,可她濒临疯狂一样地冲向室内,喊着一声声‘把孩子还给我’,最终她唤道的是‘我的孩子’。 ‘——琉生’ 于是这样一位发疯后绝望的母亲死在了火场里。 这就是小山有纪最后留给人们的印象,有和她交好的女士对赶来的警员说起了有纪的平生,但鹤田已经带着樱子去到另一边,在人们眼里,她没有可以回去的家了,而她固执地不肯离去,于是他们就带来了自己家里的椅子、薄毯、热水,还有一些小吃食,试图哄住她。 在她同意后,鹤田把她放下来,樱子小小的一个坐在椅子上,一直不肯抬头,看着有十分可怜可爱。 风轻轻吹起她的头发,那毛绒绒的脑袋像一颗蒲公英,樱子觉得没有意思,但她有一点想起了有纪,她知道有纪的故事。 有纪,有一个心爱至极的、却没能出世的孩儿,在被查出妊娠时便为她或他起了名字,叫‘琉生’,可是她的丈夫并不期待这个孩子,那是一个毫不负责任的男人,在婚姻存续期间有了外遇,可他被迷昏了头,为了更方便快速地离婚再娶,哄骗妻子吃药,打掉了那腹中的胎儿。 后来有纪和那个男人离了婚,将其送入监狱,她拒绝了再嫁,从家乡离开,她有过一段精神失常的时间,固执地认为自己已生下了孩儿,但是被不知谁人带走了,于是她总想找见自己的孩儿,或者要么坐在床边,轻拍着空空的襁褓。 就那样恍惚地过了两年,之后有纪的行为恢复了正常,可即使如此,也仍留下了一定的精神创伤。 …… 有纪并不爱樱子,她至情所爱的是,是她自己未能出世的孩儿,那个被取名为‘琉生’的还未能在母亲腹中成形的孩子。 樱子坐在有些高的椅子上,轻轻晃动了腿,她知道的,可是又没有更多的感想了,有点想任性地起身跑掉,可是最终没有动作,鹤田蹲在旁边握住了她的手,就只好伸出另一只手来揉揉自己的脸,看在别人眼里就像是哭了一样。 因为‘看起来像是哭了’,旁边有人递来纸巾,于是鹤田抱住了她,给予‘安慰’,青年神官的怀抱宽阔,一下揽住年纪小的孩子时就全部遮住了,他低头看见樱子无有动容的面庞,和很多时候一样,不哭不笑,也不会闹,一身气息都是软乎且自在地。 她没有想要表达出的情绪与情感,鹤田伸出手轻轻地摁在她头上,却又并不是安抚的姿势,头被戳了,樱子好奇地仰脸看他,他淡青色的眼眸里同样什么都没有,他的哀伤情绪也很少,在见到樱子不为所动时就都消湮了。 这是一个与众不同的、需要仔细小心呵护的孩子,就算不具有情感或情绪,可她太过年幼……或者说,‘人不论展现出怎样的特质都不能改变他们身为[人]的事实’,承认这一点后,滋生出对[人]的爱意则顺理成章。 何况樱子并非罪大恶极之徒,她只是不明白世事,他自然更为宽容与理解。 单膝跪地蹲在地上的青年毫无保留地张开怀抱,向他面前这一个孩子敞开,容纳她的不知事,也小心地保护了她不受到流言蜚语的伤害。 因为被抱了满怀,还挣脱不出去,樱子试探地扑腾了下就不再动,静静地听周围来往发出的声音,慢慢地就感受到—— 大火还在燃烧着,而在住宅上方飘荡着与许多人都不同的情绪。 那是扭曲且疯狂的[爱],它们汇聚于一处,乃至于传达到她那里时,还似若嘶哑地低喃着:‘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无数道诉说爱意的声音像是会污染人精神的病毒一样,掺杂着弹珠滚落在地上的响动,阴暗晦涩,而又绝望至极。 它们有一点吵,樱子摁住了耳朵不要听,想等事情完毕,但是还没有完的时候,就有人想来带走她,她没有家了,没有亲人,也没有落脚住的地方,总要有人来安排,让她安定下来、继续生活。 之前忙着救火还差点冲进去的一身黑西装的男人走过来,袖子挽得高高,露出了肌肉极为健硕的手臂,身上沾了点儿黑灰还有别的,但半点没在意,他的视线越过青年神官,直直看向樱子,尽力地在天生凶恶相的脸上摆出笑容,很是和蔼语气地问道:“今天晚上要去我家里住着么?” 两个大男人围着人家小姑娘,但都是一片关心爱护之意,樱子有很好的人缘,没有人不喜欢她,也没有人觉得奇怪。 已经从鹤田的怀抱里探出一点,露出了额头和眼睛,有些乱糟的头发下,她樱粉色的眼眸里什么也都没有,好半晌动了一下,在摇头。 牵住鹤田的衣服,他们就在那里,看着大火逐渐被扑灭,到夜晚时小山有纪的尸身才被从废墟一片的住宅中抬出,装在裹尸袋里,回去还要尸检或别的,过了后就是下葬事宜,但那些都有人负责,是不关小孩子的事的。 飞鸟井义一也来了,但他也没能带走樱子,于是只说去处理这些事情,以后要如何的话,还是看樱子自己的意愿,他们会酌情考虑。 在等大火被扑灭的时间里,有人送来了饭团还有饮料,樱子和鹤田都吃了些。 青年神官牵着矮矮的小女孩,她没有表现出伤心难过,还晃动着他们牵住的手,自己走得摇摇晃晃,踩着石板砖的格子,地上还残留着白日雨下过后的水痕,要是不被牵住的话,就或许会滑倒摔跤。 第192章 鹤田带着她走到街上,他也没有说话,但是知道自己的手被攥得紧紧地,有些不适,可是并未松开,没有情绪和情感的表达,并不意味着她没有自己的一颗心。 盂兰盆节时会有法会在街道上举办,由附近寺庙派遣出的僧侣讲经,台上的法师在念诵有关轮回与解救的经文,声音似乎很小,可是又传播到每一个人的耳边,似若能闻曾经尊者在佛陀前恳求救母的祈祷,除此外现场一片静默。 静立在台下,不知何时起有人落下泪来,于是接连有人发出低低的啜泣。 他们如何不知听法师讲经或只是心理安慰,可是仅仅这一分慰藉,就足以使他们在想到自己逝去的亲友故识后,怀有希冀地祈祷他们来生圆满。 归去吧、归去吧,莫在三恶道里徘徊,解救众生倒悬之苦,登上极乐或再往人间。 法会会持续很长时间,他们只是看了会儿就离开了,樱子不喜欢那些负面的感伤的情绪,牵着鹤田的手,自己迈着小步子埋头就走,自己以为走得快,实际三步才勉强够身边青年迈出的一步。 走着时她毛绒绒的脑袋上的头发在晃,没会儿走累了,就有些像小狗样地撅嘴喘气,但是又不要人背或者抱。 这一条街上是法会,那么在出去后,就有盂兰盆舞,和气氛沉肃的讲经不同,人们更多是欢笑着,一起把氛围烘托得热闹,最开始大家是跳着一样的舞蹈,后来有人讲到自己去过别的地方、参加过那里的御盆节,被旁的人起哄跳起了阿波舞,于是开启群魔乱舞。 已经哪里都不想去了。 樱子觉得走得累了,站在街边的路灯下,松开了和鹤田牵住的手,抓住自己的辫子向两边翘,有十分可爱的模样,但她有点没头没脑地问道:“长大是什么?”她仰起脸等他的回答。 鹤田平静地回答了她,“长大是失去。” 于是他低眸看见,看这个不知觉自己的情感和情绪的孩子,她稚嫩天真的面庞上,落下了一点泪来。 那是有些似若委屈的面庞,嘴角向下撇着,不那么天真无忧,她摸着自己脸上奇怪的‘水滴’,抹掉了就不在意,奇怪地轻声唔哝道:“那是我的家吗?” “……” 鹤田觉得自己喉中也哽了什么,过了会儿,樱子都有些出神,快要把注意力转移开了,才困难万分地开口,涩然答道:“是的。” “但是、家,是什么?”樱子还很好奇,眼底里没有一点悲伤,依旧不知事,她想要大人回答,得到一个有关于‘家’这个词汇的定义,然后她才能理解一点点。 或许不对,为贞一木老师有讲过,‘家’是由具有亲缘关系的人们所组成的团体,那为什么那栋住宅会被认为是她的‘家’呢? 神官无法再回答她,他阖上了眼睑,不再看眼前。 她还没有意识到那是一个‘家’,便就已经失去。 这是何等荒唐的人间。 【作者有话说】 写到这里,然后回想起在文中很多时候,写到了足以悲伤的地方,可是偏又压下去了樱子的情绪,陡然转变,让她继续懵懂不知事(好像良心有一点在痛)。 但是想想我们的笨呆呆,既然都是小神明了,那就不要懂得人世的情感,就算像长不大的模样,可是她是自由的小孩子。 当然还是会长大的!乌丸心里有数的!(拍胸) 题外话,悲伤的事情是明天又要去看牙,可能又得哭着从牙科出来呜呜呜… 第96章 当夜是和鹤田回去,睡在了神社的客房里,没有熟悉的事物,连换洗衣物和日常用品都是临时买的,可是白天被借过来、抱在怀里过的猫猫抱枕放在一边。 有巫女来为樱子铺房间和讲故事,她去洗漱并且是从头到脚都被洗刷干净,因为在火灾现场附近待过,身上就落了些黑灰,即使只是少少一点、几乎都看不大出来,但小孩子嘛,就不禁照料得更精心点儿。 因为是在帮她解开头发时发现落了灰,于是被褥还未铺好就带着小孩儿去洗浴,还在泡在浴缸里时给她手中拿了个小黄鸭玩着,年轻巫女带着樱子出来,因神社夜里静谧,就未有用吹风机,仔细万分地为她擦拭了头发,于是一颗有点湿但依然有些蓬松的毛脑袋新鲜出炉。 她一个小孩子坐在那里玩儿,捏着不会响的鸭鸭,自得其乐,没有拘谨或怯弱,巫女抬头看见她时便笑,没会儿收拾整理完了,就牵过她的手,带她睡在榻榻米上。 小孩子的手软嫩细滑,摸着就叫人心头也软了,看她睡下去、脑袋支在了枕头上,而很快浅褐色的头发就四散着有些乱,而那些额前的散发遮住她眼睛,却依旧有几分清透至极的色彩透露出来。 因此樱子不大满意地眯着眼,薄被下的手慢慢地动,抓住了旁边的猫猫抱枕,然后拖进被子里,抱在了怀中。 是很乖的、但是又有点没有安全感的孩子,蜷在被子里,抱住抱枕不撒手,但是在这样的季节,她们还开了窗户通风,薄薄的纱窗挡住想飞进来的飞蛾与蚊虫,室内燃着一点熏香,是这样的季节,如果不是有一点不安,怎么会抱住毛绒的抱枕不要松开。 巫女看过去的目光温和包容,但头发遮了眼睛总有不好,她伸出手替她拂开那些会遮眼睛的发丝,就看小孩儿睁眼看自己,那一脸不知事,天真软和地叫人爱怜无比,她带笑地唤道:“樱子,” 第193章 “有想要听的故事吗?” 轻轻眨了下眼,樱子把有点盖住嘴巴的被子往下扯了扯,小声地道:“佐和子,要空空。”她有好喜欢空空。 于是巫女笑了声,开始为她讲睡前故事,作为神主的女儿、神社中的巫女,她也看过了那本儿童读物许多遍,已差不多记得,甚至于能背得一字不差,但在昏黄的灯光下给小孩儿讲故事时,用了更平淡却更温柔的口吻。 每晚睡觉的时间逼近了,樱子慢慢地闭上眼,在彻底睡着前想到了有纪…… 她还是不大懂,也并不明白,可是有纪在最后一刻,她是欢欣满足地笑着的,眼中落下泪来,有那样悲喜圆满,她抱着她的孩儿琉生,一头长发火红,眼眸也如燃烧着烈焰,可是眉眼柔和至极,轻轻哼着童谣,就这样远去。 有纪有那么一刻回过头,看到被留在世上的年幼孩童,有一滴泪是为她而流。 …… 之后还是去见飞鸟井义一,他想为樱子安排一户收养或寄养人家,可是查过后发现她的户籍仍在国外,那边也有人与他对接,但是对于‘樱子未来生活的安排’,对方将选择权全部交予樱子自己,要么就由他们接走樱子到意大利生活。 即使樱子只是一个孩子,可她名下挂着许多的东西,有菅原夫人赠予的财产,还有来自蓝胡子大人的伟大的爱,他们都将自己所能给予樱子的、在各方权衡下她能留下的全部东西都给了她,只希望她能拥有‘自己的选择’。 那是来自的大人的关爱和庇护,那两笔财产不说多但也不算少,引不起两个组织强占小孩子财产的心思,可是一方本国政府、一方国外黑手党,也都不会叫对方轻易得到,因此带来平衡。 也需要考虑到樱子只是一个小孩子,在年幼的年纪最好还是留在国内,意大利的话黑手党组织盛行,有极大的安全隐患,于是还是飞鸟井义一这边退了一步,樱子想要到哪里、想要怎样生活都可以由她自己决定,而要是任性或考虑不详尽,也有他们来描补完善。 因为什么都想不到,樱子被照顾着,还留在中野区,身边随时跟着人,多数时候是飞鸟井义一带着人,也有的时候鹤田、二阶堂、观月夫妇……等等他们带她玩,试图宽慰小孩子的心灵。 最终还是为贞一木接到消息提前赶来。 是一个晴朗的天,有一头漂亮金发的老师风尘仆仆、来得匆匆,在樱子临时落脚的地方,还在房屋外、还没有见到学生,他就先憋不住红了眼眶,没顾得一贯羞涩腼腆的性情,瘪着嘴,哭得有些不大好看。 即使在接到电话时就知道樱子没有了家,可到现在他也还是没有整理好心情,他不知道自己会见到怎样的樱子,她会不会伤心哭泣,会不会感到悲伤难过,会不会变得内向再不爱说话…… 为什么要发生那样的事,而且还是在樱子的身上。 为贞一木躲在反复确认了地址和门牌号的房屋外,埋头蹲在角落里,偷偷拿手臂遮住、抹着眼睛,还是觉得很难为情,要是被自己的学生看见这副模样,那么他作为老师的威严就彻底没有了。 他这么不争气地哭了,可作为大人、作为老师,明明应该要稳重,然后去带给学生安慰和支撑的力量。 乱七八糟地想着一些事,为贞一木还是穿着一身休闲的衣服,短袖衬衫和长腿、运动鞋,看起来就像还没从大学毕业的学生,之前房屋内的人就看到了他,但是樱子说那是自己的家庭教师,没有让人出去接,她自己戴了有猫耳朵和小风扇的遮阳帽,然后就从房屋后的阴凉处绕过去。 樱子看到为贞一木在角落里蹲蘑菇,反正这里没有多大的太阳,她刚出来也不热,就也蹲过去当蘑菇,但是、但是为贞一木埋头自己发呆想事情很久,都没有看到她,就挪过去,慢慢地伸手,去戳了戳他的手臂。 以为是从树上掉下来的猫猫虫,为贞一木的身体顿时僵住不敢再动弹,而樱子低头安静地望着他,并不出声,像是自己并没有做坏心思的事情,手指还点在他手臂上,慢慢地松开,然后就一下去戳他的脑袋。 毫无防备的为贞一木被一击得手,被吓到猛然向后倒去,摔了个屁股墩儿,可是当抬头时看到樱子站在面前,还保持着伸出手的姿势,他就什么表情都做不出来,也不生气,只羞赧自己又丢脸,可是看樱子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慢慢地爬起来,垂头丧气地蹲在樱子面前。 “那个、我……”有点结巴,可是他耷耸着的眉眼柔和,在年轻的面庞上挤出了点儿笑,轻声关切地问道:“樱子同学,你还好吗?” 算是很差劲的问候语了,金发老师就好像大狗勾一样,无措地蹲着,可是伸出手去牵樱子的手指,怕她会因此想到伤心的事,也试图带给她一丝安慰。 被他牵着的小孩子胡乱点了头,然后就想回去屋里,但是为贞一木牵住了她,虽然只施加了一点力道,可是明显地传达出希望樱子稍微留一下的意愿。 为贞一木敛着眼睑,那双紫色的眼眸里沾着点儿失落,却不大敢看樱子,“我听他们说……你不知道要去哪儿,” 联络他的人的确是这样和她说的,虽然有那些财产还有好几方人士的保护,她能够安然无虞地长大,可是和有没有监护人、有没有亲近信赖的大人在身边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境况,小孩子需要被教导很多的事情,需要被人引导着更深地了解这个世界。 第194章 他们说:希望樱子身边有熟悉的且对她好的人,照顾她长大,最好大家都不要再发生什么意外,能伴随她长大。 另一只手有些不大好意思地挠着自己的脸颊,为贞一木也觉得为难,但还是鼓起勇气,小声地哄着小朋友,“你要不要、或者可以尝试一下和我生活……不!我是说,” 明明已经好难得再脸红,可他还是不争气,之前哭了一下,眼眶还红着,现在脸上也一片烧红,磕巴了下,随后就不禁自暴自弃道:“对不起樱子同学!” “——我想说,你要不要和我回家?” 躲在阴影里而没有站在太阳下,可为贞一木的那头金发仍泛有光泽,哪怕是垂头丧气的精气神也遮不住他那部分柔软的情感逸散出来,好像是棉花糖,软绵绵地,散发着又甜又香的气息,触摸着是柔软的感觉,像很轻易就融化在风里水里。 他知道的自己的请求一定在樱子所熟悉的且爱护樱子的人们都共同有的关怀中并不起眼,可他还是想说出这番话,他希望能照顾樱子,不想要她一个人长大…… 明明樱子的身边有很多人,明明知道在这段时间里一定有很多人表达过想要照顾樱子的意愿,可他即使羞赧不安但也没有退缩,只是想表达出自己也能是樱子的后盾,她可以信赖他,他不是那种临阵逃脱、会想要冷眼旁观的人。 无论何时,他和很多人都在。 明明樱子的身边有很多人。 可是为贞一木仿佛知道,樱子是自由的小孩子,就算是来自人们的很多的关怀和爱,他们也无能束缚住她的翅膀。 樱子像是小蝴蝶一样飞翔在天空上,她是世界的孩子。 她不是任何人的孩子。 因为这样就似乎不能停留在一个地方太久,她总是要去到更多的地方、见到更多的人,去看更多的事,好像他们都不能留下樱子,而樱子的心中也并没有任何人和事物的倒影,可作为老师,作为樱子的大朋友,他还是要说出这样的话,希望能带给她什么。 “樱子……”他喃喃着她的名字,不知为何觉得有那么一点难过。 可是—— 站在房屋的阴影里,一身狼狈蹲下的为贞一木抱着膝盖,脑袋的位置放得很低,有好丧气的感觉,樱子微微低头看他,那双清透的樱花色的眼眸轻眨了眨,有风吹起了她的头发,于是觉得自己的脑袋更加毛绒绒,而且散的发丝落在脖颈间就有一点热和痒。 她有点不知事地,‘噢’了一声,但是她点了下头。 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这样轻柔的情绪传达出,现在不像棉花糖了,反而像是飘浮在天空上的云朵,已经能做出许多比喻句的樱子慢慢地想着,是千变万化的云,像她一戳之后,他的云朵就会打雷下雨起来。 因为为贞一木老师垂着头,没有看到她点头,然后樱子就好随意地第二次戳了他的脑袋,不张口,轻软闷闷地再‘嗯’了一声。 【作者有话说】 这章是不怎么尊师重道的樱子+没有一点老师威严的一木桑。 努力想日更(握拳)我乌丸一定要奋起了!让我们高歌猛进拉快进程!! 第97章 已经决定会寄宿在为贞一木老师的家中,那么,樱子便要准备启程了,在这段时间里许多人买给她的如衣物、玩具等,就都要开始收拾。 但是樱子不大想要,每当说到这个话题时就扭过头,装作不知道不懂得,反正就是不要带走,她有这样的习惯,去到一个新的地方时,不爱带上自己的东西,因为这样,所以和大人们僵持着,又多留了几天。 苏菲来找樱子,她之前是受雇于雅各布先生,当雅各布先生去世后,她的工资却是一早预付到十月,于是留下了,但现在她却提出了终止合同,住宅被烧毁,她没有被惊吓到或有受伤,她们之间也并未有矛盾或别的,只是樱子要去别的地方生活,而她不会跟去,则需要去找新的工作了。 已不年轻的金发女佣神情柔和,眼尾有着细细的褶子,她带来了需退回的金额现金,在路上也还买了许多小礼物,是樱子会喜欢的零食和玩偶。 樱子的临时住所被布置得有很精心和温馨,她自己是不关心,可来往的大人们在意极了,一切都为她想到,就没有任何疏漏,苏菲不是第一次来,只是前几次樱子的身边都有着许多人,她也担忧樱子见到自己或许会想到那一天的大火,便忍住了关怀。 年幼的孩童被照顾得很好,穿着精美可爱的衣裳,依旧是梳着辫子,之前长长的刘海被修剪,现在是刚刚好落在眼睛上,那双漂亮的眼眸眨巴着,她坐在椅子上晃着小腿腿,一身安闲地望着她。 苏菲站在门口看到那一幕就不禁笑了下,走近过去轻轻地摸了下她的头,“早上好哦。”感觉到樱子并没有受惊害怕,没有坏情绪留在心中,笑得眼尾的细纹更加深刻。 “樱子小姐,”她轻声温和地唤道,把手中的东西放下,坐在了樱子旁边的椅子上,想了一会儿什么,没有说道别的话,只是问道:“您要再回去看一眼吗?” 樱子明明是坐在椅子上晃着腿,可当抬眼看人的时候,就仿佛叫人觉出点儿她可怜既可爱的模样,有点怯生生的,但其实是心理作用,对于苏菲的问话她摇了摇头,虽然有人陪着自己,但还是不知道为什么,有点不大爱说话,现在对着苏菲,她就有点憋不住。 第195章 “去、看过了,”小孩子的语气没有力气、虚虚地,在说着话时就有点撅着嘴巴,她没有想什么,也可能想到了什么。 这是回答,但是她又继续不知事地道:“我要,走了。” 好像说话有点费力气,断断续续地不是一口气说完,但还是有点喘息,就埋着头又开始发呆,她有点想问苏菲要去哪里,但是又好像没有想问,只是有一点点想到,之后就浑然忘记了。 苏菲应道:“嗯,我知道的,樱子小姐要去为贞老师那里。” “您喜欢为贞老师吗?” 樱子抬头看她,在那双蓝眼中只有温和的笑意,好像这是一个很正常的问题,她歪头想了想,非常跑偏地问道:“苏菲,喜欢我吗?” 她所得到的答案自然是肯定的,樱子‘噢’了一声,很有点不经心,但是不回答问题。 在盂兰盆节过后多是晴天,这栋住所的光照很好,苏菲目光安静地望着那个孩子,却又想到了—— 樱子去过了大火燃烧过后的旧地,在火被扑灭后那里只有专业人员探查起火原因,但是等一切确定后,原住民可以回去从废墟收捡未被烧毁的事物,或找见什么残骸还能留作纪念,苏菲去过,套着鞋套、装备好安全措施,从中找到了许多东西,可是樱子没有,她的去过只是看过; 住宅一早起火时没有殃及庭院,于是她的小羊在栅栏被人破坏后跑了出来,可是樱子也不要它,没有想起过小羊,而在被身边的人问道时,也只说寄养在别人家。 她像是什么都不想要,也不认为那是自己的所属,于是毫不在意。 “樱子,”苏菲轻轻地唤了声,身边的小孩子歪头看过来,眼底清透,在这一室的光中明亮得不可思议。 她笑了下,“没有什么哦。” 温和的语声落下,于是再没有什么要说的话,顶多是祝福和祈愿,还有叮嘱她一个人出门的时候要留意红绿灯、不要随意跟着人去,也不要乱跑乱跳,小心摔倒或磕绊,如果受伤了就要去找大人,伤口需要处理,生病需要吃药…… 苏菲从那座住所出去,看到灿烈的阳光从天空上投下,微微有些刺目,她回过身看一眼,站立得像沉默且坚韧的蒲草,静立了一会儿便就离去了。 她有心可是却又无能无力,因为自知而选择离去,她没有雅各布先生那样伟大的爱,她一身无所有,便也做不到奉献所有。 …… 最终大人们还是妥协了,只由为贞一木收拾了几件樱子这两天需要换洗的衣物,别的东西要去到了住的地方再买,于是进程一下加快了。 没过两日就与来看她的人们告别,然后就要坐车去为贞一木的家乡。 路上乘搭地铁的话要不了多长时间,只是当下车后,还要稍微转乘一下,以及到小镇上后需要稍微步行,那是一座近现代的工业重镇,住民较少,但住宅都几乎保持了原有的院式住宅,而没有变成高楼大厦。 因为是没有到过的环境,樱子好奇地走在前面,迈着小步子时不时跑跳一下,是晴朗的天,但是天空上有着大朵大朵的云,时不时就飘过去遮住太阳,没有很热,还有徐徐的风吹着,不会把头顶晒得发烫,那么她就很有活力。 当樱子走到一个街口,抬头就看到蔚蓝色的天边有高大的烟囱伫立着,正不断地冒出浓浓白烟。 “那是工厂。”为贞一木走在后面,跟着小孩子走一点不着急,只有到路口的时候才会让她停一下、等一等,指出了方向,就再任由她走在前面带路。 看了一会儿等为贞一木走到身边,他手中拎着一个包,身上也挎着他的斜背包,行礼十分轻便,樱子向他伸出手示意要牵,为贞一木弯了下眼,“要牵着吗?”虽然是在问,但还没说完就顺从地牵住了她的手,慢慢走在路上。 从车水马龙的街上穿行过,逐渐到居住区,这里的人家外多圈着围墙,每家每院的占地都不算小,院内栽种着树木,就从墙上探出头,就算头顶上的云朵飘过、太阳再露了出来,但依旧有阴影遮着他们。 只是为贞一木毕竟是大人,遮住了身体但脑袋还是被晒着,走了会儿就有些冒汗,不由停了下,他抬手擦汗,樱子站在他身边四处张望,还没有看到人,但已经感受到了熟悉的情绪,当目光挪过去,就看到一大一小两人并排着从前方转角后走出,向他们走过。 一头短褐发的女子在和身边的孩子说着话,脸上满是无奈却包容的笑容,“纲君是为什么生妈妈的气了,可以告诉妈妈吗?” 走在旁边的小少年明显鼓着气,但并不是对女子,而是对自己的别扭,他埋头横冲直撞,口中唔哝道:“都说了我真的没有啦!” “——没有和妈妈生气!我怎么会” 话语声戛然而止,沢田纲吉本来是想抬头看身边的妈妈,不想她这么一直和自己说话,好好地走在路上还这么热,做什么要说那么多的话嘛,妈妈为他买了新文具,可是她都不给自己买东西,他是不想妈妈这么为自己操心,而不是和妈妈生气。 但是、他一抬头,就看到了前面有个熟悉的身影,是很矮很小的,也很可爱的‘樱子妹妹’,他望过去,脚步也和话语声一样停了,沢田奈奈眉眼微动,原本只低头专注地看着身边的儿子,好奇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第196章 “哎呀,是樱子呢。” 儿子还在出神,但沢田奈奈已经大大方方地向樱子招呼,眉眼弯弯,一下连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她好像认得为贞一木,“……是一木君,这是?”不由得眼眸睁大,稍微歪了歪头。 为贞一木也怔了一下,还牵着樱子的手,另一只手里则是行李包,就算腼腆羞涩到想要挠挠脸颊也做不到,有点不大好意思地道:“是我的学生,因为一点事情,后面寄宿在我家里。” 虽然但是,为贞一木现在才想起来,他一时激情之下冒失地邀请了樱子,而且被答应了,离家在外务工的父母也同意他照顾年岁幼小的学生,还说他长大了。 但其实他一个人在家里也什么都不大会,不会做饭,顶多煮一点粥和洗碗,家务卫生也是搞得马马虎虎,他当然是下定决心要好好学做这些,不过现在看来找一位前辈学习的话也是很不错的主意。 这样的念头只闪过短暂一瞬,他也觉得有点麻烦和他没有多大交集的沢田奈奈,为贞一木还很拘谨,但沢田奈奈已经走过来,她有点在意他口中的‘一点事情’,也就放心不下,既然碰见了,就顺势邀请他们去到她家里。 对面一个腼腆青年一个不知事的小孩子,她轻松地三言两句就让他们同意了这道提议,对这样的结果感觉到心满意足,这才冲还落在后面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小少年招呼道:“纲君!快来哦,今天一木君和樱子都要去我们家做客呢。” “要早点回去收拾,还要准备午餐哦。” 一下拍板做了决定,明明是十分和气带笑的面庞,可是没有人会拒绝这时候的沢田奈奈,不仅因她包容的笑容,还有那样一片坦诚关怀的心意。 因为妈妈在招呼,沢田纲吉几步追上来,脑袋里还有点发昏得听大人的对话,可是又小心地瞅身边的小孩子,他没有听到妈妈和那个金发青年的对话,注意力都放在了樱子身上,觉得再见到不讨厌排斥他、也不嘲笑他的小朋友有很开心。 沢田纲吉笑得软和,那双橙褐色的眼眸里布满柔软的情感,樱子不说话,他就忍不住先和她招呼,“那个、好久不见啊,” “……樱子妹妹。” 【作者有话说】 有关为什么换副本/地图要带着为贞一木老师,当然是因为—— 樱子不要去学校,但是,文盲,哒咩(坚决打叉) 为我们樱崽的学历(?)操碎了心。 第98章 一个大人和一个孩子都很乖地跟着沢田奈奈,去到她家中,那是一栋独立的小院,里外都被收拾得干净整洁,也处处都透出温馨感来。 沢田奈奈走在前面打开门,就这样的姿势回头,一木君嘛已经是在工作的大孩子了,而樱子可是她和纲君都很喜欢的小孩子,她童心不减,特别严肃地蹲下身来,然后两手都向屋内支去,语气和善带笑地招呼着,“樱子酱!快往里面请——” 那双眼眸里的情感直白炽烈,她没有沢田纲吉那样小少年的忸怩别扭,坦诚地展现出自己的爱和在意,目光温柔包容地落在樱子身上,只希望对方能感受到她所想要表达出的欢迎善意。 她笑着,就看到那个孩儿有些不知事,可是也不自知地弯了眼尾,樱子是漂亮的小孩子,脸蛋干净白皙,骨架又是瘦瘦小小的,可不就叫人又怜又爱。 樱子好配合地向屋内探头,想要走进去,可是身后猛然反应过来的沢田纲吉脸色大变,崩溃惨然地叫道:“不啊!!!妈妈——” 他想拦住樱子的步伐,奈何自己惯性地莫名被绊、向前一摔,直接摔到了门前,挡在樱子的前面,而樱子也刚要迈步,然后就被他绊倒,顿时两个孩子摔作了一团,而更小的孩子还好一点,有大孩子垫在身下。 还没反应过来的沢田奈奈眨着眼,轻声地‘哎呀’一声,她揉了揉地上支在自己面前的褐色脑袋,小少年的头发格外蓬松,但摸起来又很柔软,并不如看起来一样刺扎,她轻拍了拍以作安慰,然后就笑得无奈,探身去扶起来正面倒下的樱子。 平日最关心自己的妈妈去扶樱子妹妹了,沢田纲吉并不觉得失落,本来就是他一惊一乍很不小心地绊倒了人家,而且妈妈有摸他的头。 ……心里还是有一点对自己不争气的表现的羞恼,沢田纲吉不大高兴地小声说着,“妈妈,我还没有收拾整理家里啦。”明明妈妈一早有和他说希望能帮忙收拾家里,但他对着暑假作业苦恼而没有动作,到出门时都还晾着那些被他到处丢的杂乱的物品。 往常家里只有妈妈和自己,他总是十分任性,但现在就觉得很不好意思,邀请了客人,可是他的家里又没有收拾,由心地很不想樱子和她的老师看到那一幕。 他是大孩子的,应该要更懂事一些,做好榜样,这样才能更好地爱护比他小的孩子,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很好的哥哥。 看见樱子摔下去时被儿子垫了下,也并没有实打实地摔在地上,沢田奈奈掐着樱子的胳肢窝把她从地上带起来,小孩子埋着头,看不出摔成了什么模样,而等她要蹲下身拂开她额前的头发时,樱子就甩甩脑袋,一头毛绒绒的头发胡乱晃着,好像一只落水后抖皮毛的猫咪崽。 自己呼着气把额前的刘海拂开又吹开,樱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好奇为什么沢田纲吉要拦着自己,回头看,趁他还在地上没起来,就扭头看住宅内,的确有一点乱,四处散着笔和作业本,还有几件换下来或还没来得及收拾的衣服搭在各处。 第197章 但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樱子目光安静地看沢田纲吉从地上爬起来,看见妈妈和樱子都在看自己,很有点不好意思地挤进门,然后快速地收了自己的衣服和物品,几下塞进柜子里,以及—— “我先上楼去收拾东西了!妈妈你先招待为贞先生和樱子妹妹!” 飞速上楼先去整理自己的房间,要是到时候樱子要来看他或者和他玩,肯定不能还继续留下糟糕的印象。 沢田奈奈没忍住露出个笑,不看一身生气的儿子飞奔上楼,似乎又磕绊了几下,撞在楼梯栏杆上嚎了出来,可是又意识到家里还有客人,就不由把痛呼压下去,逞强地不要人看见或听见他的狼狈。 弯下腰摸了摸樱子的头,带着她和身后的为贞一木走进屋子,将电视机打开,还从抽屉和厨房里拿出了几碟招待客人的瓜果和点心,现在的时间已经近中午,那么午餐就需要开始做了。 她系好了围裙,但是没想到为贞一木也跟进去厨房,对上她诧异好奇却带着包容的视线,年轻的金发老师再次紧张得红了脸,埋着头,不大好意思地艰难道:“那个,打扰了,奈奈姐,但是我想学习一下,要怎么照顾小孩子……” 能理解他的想法,沢田奈奈笑得和善,轻快地答道:“没关系的哟!” “不过一木君是要从做饭开始学起吗?” 为贞一木接过她递来的围裙,神情软和地点了点头,“我不会做饭,家里的人也都有点不大擅长,一直都是吃食堂。但是要照顾樱子的话,就好像不大好。” 沢田奈奈思考一下,赞同地应道:“是呢,小孩子的肠胃弱,可不能乱吃东西,要很用心地照顾啊。” 不仅吃食还有许多方面,她养的孩子从小带到现在这么大,看似轻松,其实也费了很多心思和气力,不论何时、不论孩子多大,一见到他生病就慌了神,衣食住行都能够想办法搞定,可是当看到孩子的心情低落、遭受挫折时,她的整颗心也都揪了起来。 想到那些过往的时岁,她的眉眼间溢出满含爱意的笑来,“虽然是很费心呢,但是作为大人,看到孩子慢慢地长大,却是觉得甘之若饴。” 这样说着就舀了些米淘洗干净,倒进了电饭锅中,加入水看着指示灯亮了起来,沢田奈奈就招呼着为贞一木,告诉他小孩子的口味和大人有些不同,在做菜调味的时候要考虑到这点,而且食物不宜口味过重,长久下去对身体不好,还有食材怎样做营养才能保留得更好…… 零零碎碎有许多需要记的事情,在这样聊着,沢田奈奈的手中忙碌着,不经意地就问道:“樱子跟着你生活,那么她的家呢?” “被大火焚烧了。”为贞一木没觉得不对,下意识地就回答了,而等他回过神来,就看到沢田奈奈望着他,那双大且明亮的眼中泛着满满的爱怜之意,她的声音有些轻,“那樱子的监护人呢?” 为贞一木移开眼,有感觉到一点难过,好一会儿后道:“听说那位先生是外国人,不久前也去世了。” ‘也’,那么就说明在那场大火里,樱子身边也有人死去了。 沢田奈奈放下手中切开寿司的刀片,到厨房门口看一眼樱子正在看电视,太过年幼的孩子并没有悲伤或难过,她也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这才放心,回头对为贞一木道:“我知道了,不过……” 她双手合十,脸上的笑容宽和美好,“要不要把樱子寄养在我家呢?我家里只有一个孩子,很是孤单冷清,如果多一个孩子的话会好很多吧?” 这样一畅想的话便就对自己的提议兴致勃勃,已经决定了一会儿去问问樱子,于是就很有干劲地再投入到午餐的制作中,连带着帮厨的为贞一木手忙脚乱,险些打碎盛菜的餐盘。 当最终招呼樱子和沢田纲吉来吃饭时,桌上摆着的菜品并不那样多,一开始没想到家中会有客人到来,而早上出门时也只买了纲君所需的学习用品,于是就只有之前备好的食材,所幸储备不少、她的手艺也还不错。 分发下去了餐具,沢田奈奈道:“——开动了!” …… 饭后收拾了家里,沢田奈奈没让客人或儿子动手,很快洗刷干净碗筷就从厨房出来,她带着樱子去到沢田纲吉的房间里,而让他下楼去陪着为贞一木,她要和樱子说女孩子之间的悄悄话。 沢田纲吉的房间纵使被他自己收拾了下,但怎么看也都有着些杂乱感,沢田奈奈让樱子坐下了,而她弯下腰从桌角后捡起一块橡皮,还从一只椅子下扯出来被压住的三角尺,稍给他整理了下书桌,这才坐到樱子对面。 “樱子,”她语气温和地唤道,沢田奈奈的面庞有十分年轻,就连语声也一样,她的眉眼总是疏阔且包容的,在这时一如既往,向樱子轻眨着眼,“中午时候,我和一木君说哦,想要你寄住在我家呢。” 并不是通知或强制,而是很认真地在和樱子商量着,“以后樱子会长成大孩子,也不好跟着一木君住,他不会照顾你,还需要学习很长的时间。” 这是为樱子而考虑,而说到她自己的意愿和想法,沢田奈奈伸出手去摸樱子的头,得到了她迷茫懵懂的回望。 “我有很欢迎樱子,也想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对樱子好,我会照顾好你的。纲君也很希望樱子住到我家里来。” 门外的街道上有投递员打着车铃驶过,似乎停顿了下,看见她家里有人就吆喝了声。 第198章 沢田奈奈下楼去取,樱子好奇地跟上去,但是外边太阳大,她不要晒太阳,就小蘑菇一样栽在门口,等沢田奈奈过来。 屋内开着风扇,沢田奈奈打开仅有一张纸的单薄信封,可是最后又好像捏到了什么,她认真看了看信的内容,再之后低头看樱子的目光中就不由添上一点诧异。 “……是从很遥远的国家寄来的信件哦,有人在拜托我照顾一下名为‘樱子’的孩子。” “那孩子的全名是‘不死原樱子’。” “而且还寄来了一枚蓝宝石,说是一位先生留给他的小神明、他家中的小孩子的。” 【作者有话说】 今天的更新迟了些,大家六一儿童节快乐呀~ 第99章 因沢田奈奈的盛情邀请,以及为贞一木老师真的很不会照顾小孩子,樱子最终寄宿在了沢田家,最初几日都是出门去给她买衣服、日用品,拿着她自己的卡,之后所需物品稍稍备齐了,沢田纲吉就耐不住,牵住樱子就要带她出去玩。 两个孩子都不怕生,硬是在这座小镇里乱窜,去过了许多的地方,沢田纲吉对漂亮可爱的小妹妹的感情也是日益渐深。 今天外面的太阳太大了,樱子不要出门,前几天在游泳馆里和人学习游泳才出门,只是今天游泳馆要换水和维护,那她就不要出去了,就算到超市里的话会有空调也不去,那么沢田纲吉也就在家中陪着她。 樱子的房间在沢田奈奈的旁边,大人想要更好地照顾来家中的小孩子,在与她商量后就定下了房间,室内开着风扇,机器转动、呼呼地吹着,就算头发又长了一点,可还没有到要修剪的程度,再有风吹拂着面颊和身上,就没有多热。 在和沢田纲吉下五子棋,是她之前自己去小卖部买的,莫名就对黑白色的棋子起了兴致,好经常在不看电视和故事书的时候就铺开柔软的格子纸,然后要奈奈或者纲吉陪她玩。 细软的发丝在头顶上被风吹动晃晃,不止樱子是这样,沢田纲吉的头发也是,虽然他的头发像刺猬一样会扎人的样子,可实际摸起来的手感,是要比樱子的头发更好一些,柔软细滑,且蓬松得像是大朵的棉花糖。 樱子盘腿坐在凉席上,有露出一点她裙子下的南瓜裤,低头认认真真地看铺在地上的格子纸,非常谨慎小心地才会落下棋子,一只手里捻着一枚,另一只手就落在棋盅里,抓着白子,抓了满满一把后又抬高‘咵嗒嗒’地落下去。 有一点吵,可是她喜欢这样玩。 年纪小的孩子自己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但是坐在她对面的沢田纲吉总觉得有些坐不住,下棋时还要注意着装作没看到樱子的漏洞,然后故意地下在别处,他一直觉得自己不聪明,可是对上樱子,她的思维跳脱,注意力又好经常分散,就总是会输,他也就只好偷偷摸摸地让一让,不要让樱子玩不好。 又下了几枚棋子,沢田纲吉还是觉得有必要要提醒樱子,就故意地板着脸,但自己的视线撇去一边,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人,“樱子,”他唤了一声,然后就没忍住自己闹了个红脸。 “你要好好坐啦,不能盘着腿……”这样有像是说教的样子,还没说完他就觉得有些不大合适,只是想让樱子知道男女有别,不能让男孩子看自己的裙子底,而她还小,当然不可能好严厉地和她说话。 再开口时气势就弱了点,但是他所在的小学里真的有坏学生会故意掀女孩子的裙底,他们就有很恶劣可恶,虽然老师和家长都会教育,但他还是不喜欢那种一点都不尊重他人的人。 “因为会有坏人,所以要保护好自己。” 沢田纲吉是这样说的,可是心底似乎有什么声音在说话,让他有一些难过,为什么是让小女孩保护自己,而不是告诉坏家伙们不能那样做,所以才让许多女孩子的应有权益都得不到保障,更甚还逼迫着受害者一退再退。 哪怕是在小学里,都已经有和他差不多大的男孩子对女孩子的身体和长相评头论足,似乎他们本身有多么了不得,而又认为女孩子十分容易被自己所掌控。 他抿着嘴有些不大开心的样子,樱子听到了他说的话,有想一会儿,轻软地‘噢’一声似乎理解了,但是不动,又开始在棋盘上落棋子,本来她和沢田纲吉的棋局是持平,但他恍惚了下,樱子落子后她就有四颗棋子连上了,而且两端都没有黑子来拦。 明明好不容易升起一点勇气,而且是教导樱子面对他人不要那么无防备,可是当扭过头看到樱子不动容的面庞,他就不由泄气,嘴巴撅着像要哄,是比樱子还要更孩子气的模样,但是他能自己哄自己,给自己鼓气。 “樱子你要听我的话嘛,”随意地唔哝了一句,他伸手关了在一旁立着的风扇,然后打开空调,就把一张小毯子盖在樱子的腿上,直接一下给她围到腰间,而等低下头看到棋局时,顿时大惊失色道:“什么啊?!我又输了吗?” 很多时候他都能赢的,但是为了让樱子,假装没看见,后来他就自己粗心大意输掉了棋局。 看沢田纲吉又陷入了自我怀疑中,樱子掀掉毯子,起身去关窗户,然后再回来就一下倒在地上,瘫成了一张猫饼,午后的话总是有一些困,她睡在木地板上,扯着毯子盖到下巴位置,至于身上的毯子就蹬一蹬,几下就整齐了。 因为她要睡了,沢田纲吉闹出的动静就小了些,轻轻地收拾好了五子棋和格子纸,他想要回去自己的房间午睡的,虽然他之前没有午睡习惯,总是不知不觉就度过去,但现在有‘妹妹’陪着自己,她也住在这家里,就不好闹腾,于是也要睡午觉了。 第199章 回过头就看到樱子安静地望着他,沢田纲吉回了个纯真腼腆的笑,心下微动,走过去摸了摸她头顶,看她有点睡得不舒服,就让她起来一点,而他伸出一只掌心撑着她的脑袋,慢慢地给她解开辫子,之后再用手指轻轻地梳理了下,这才小心地放下了,还替她拉起来了小毯子。 “睡吧。” 樱子的眼眸有十分漂亮,清透得比钻石珠宝更好看,精品店里的粉水晶都没有那样烂漫动人的色彩,沢田纲吉看她还不闭眼,就很安静地看着他,而他仿佛理解了,挠了挠头,“想要我也午睡吗?那好哦,等我下,我回去拿毯子!” 去自己房间里拿了毯子回来,他就躺在樱子身边不远处,盖上毯子,原本在胡思乱想着,注意力放在樱子身上,也有的时候听风或者听蝉鸣,慢慢地也来了瞌睡…… 当沢田奈奈上楼看时,好久没听到两个孩子的动静了,尤其是自家孩子的大呼大叫,她的脚步也放得轻轻,等找过来打开门,见到两个孩子都正睡得香甜,她进来看过了空调温度,以及他们都没有踢开身上的毯子,这才放心地下楼去。 天气太热,而樱子的生活总是精细的,她有的时候去附近人家窜门,向别的家庭主妇学习了更多的点心和饮料制作,趁他们都安静地睡觉,她也能先试验一下。 …… 但是假期并不很长,很快沢田纲吉所在的学校收假开学了,他要返校去上课,那么樱子的学习也要开始了,她的暑假作业是为贞一木布置的,奈何都被那一场大火烧没了,而大人又不忍心再为她布置,就这样玩到了开学。 和学校一样,开学都有一场考试,为贞一木严格按照学校的规章弧度来——只是试卷是由他出的,樱子也得到了好几张卷子。 但是和沢田纲吉的崩溃情绪不同,就算好久没有写过作业了,可她学过的东西一点没忘,好随意地就答了试卷,没有粗心大意错的题,有且仅有她不理解的问题丢了分。 樱子是很聪明的孩子,就算上课时候总是会出神发呆,但还是能懂得为贞一木讲的知识,她的考试一天之内就完成了,然后就是看沢田纲吉为他自己的成绩发愁,恰巧考试完后就到周末,樱子又决定要出去玩了。 本来是一个人背了水杯,还戴上遮阳帽,但出门前沢田奈奈给她脸上和身上擦拭防晒,沢田纲吉磨磨蹭蹭地过来,对抬头看他的妈妈道:“那个、就是,我也想去啦。” 说的是想去,也就是想和樱子一起去玩,沢田奈奈笑着示意理解,刚好擦拭到了樱子软乎的面庞,就没忍住轻柔地抚摸一下,向她问道:“樱子要和纲君一起去玩吗?” 她是十分开明的家长,也乐意见到两个孩子一起玩,但总是会问到樱子的想法。 樱子是漂亮可爱的孩子,会吸引许多的注意力,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沢田奈奈知道有很多人都喜欢她,她也有很多的小朋友,他们都会照顾好她; 她的儿子则相反,总是笨拙且别扭,即使他没有说在学校的经历,可是作为一位母亲,她知道的,他的孩子有受到很多排斥和委屈,可是他总觉得自己是小男子汉,不要妈妈为他操心,于是再担心她也只顺着孩子的心意而不去问。 似乎看着是这样,可沢田奈奈知道的,真相远远不是。 樱子有很多的小伙伴,可是她的心中并没有任意一个人,无论何时、无论怎样的境况,她总是会很快地抽身离去,毫不眷恋,不对那些自己遇见人和事物有任何动容,与之相对的则是纲君柔软、敏感且坚定的心。 “我希望……”樱子学会低头看这个世界,不要自顾自飞着,像是任何人都追赶不上,那样的话或许会有孤单,她也希望纲君能更坚定勇敢,当找到自己的那一条路后能毫不后悔地走上前,而且尽可能去到更远的地方。 沢田奈奈温和包容一笑,眉梢眼角都是一片纯然。 樱子没有留意她说了什么,只听到那前一个问题,想了下后点点头。 【作者有话说】 已经在逐步加快进度,好多事情都并未有细写。 往后大概就这样的速度奔向完结,努力压缩到六十万字内。 以及放假的话日更就不行啦……自己家里有许多事情,比上班要费力劳神,假期大概没有更新(?)等回来上班时候就日更,挥~ 祝大家端午快乐! 第100章 走出门去后没有多久就碰上了附近的小朋友,她咬着冰棍正往回走,远远看见了熟悉的身影,就一下主动地跑过来,向埋着头哼哧哼哧走的樱子打招呼,“樱子!你和纲吉哥哥要出去玩吗?” 因为被唤到名字,樱子慢慢地停下抬头看去,她知道她的名字,有些热,语声轻软没力气地道:“直子。” 看起来要小一点的孩子并不热情,慢吞吞地才点了点头,不过直子并不在意,她知道樱子要比自己大一岁,可是她看着那样小,就总是让她忍不住想要照顾,非常理解地道:“是很热啦,大家都提不起精神。那你要出门去做什么?要不要我帮忙?” 直子说着凑过来,很想为她帮忙,有很热心,但是樱子摇头,她要外出去探险,带着纲君就够了,不要别的伙伴跟着。 “那好吧,”直子知道有的时候樱子的自主意愿强烈,明明两个不大的孩子一起出门或许会有危险,但她露出了个笑,之前好难得樱子出门的,她总也不开心、怎么都闷闷不乐,现在有生气了就很好。 第200章 不过她还是对沢田纲吉叮嘱道:“沢田君,出去后要多看着樱子啦,不能什么都妥协。” 沢田纲吉以匪夷所思的目光看她,瞪眼十分不满地道:“我肯定会啦。”完全不需要她来说,在小伙伴面前卖乖的时候喊‘哥哥’,不卖乖了就是‘沢田君’,但是怎么样也都比从前‘废材纲’这样的称呼好点儿。 他轻哼了声,倒也没觉得直子有多坏,小学校里的好多小孩子都是跟着人乱喊,真正坏心思的人是班上调皮最爱捉弄人的坏学生,被那么对待冒犯虽然会有,但他不怎么计较,之前会失落,但现在在妹妹身边,故作得洒脱不在意后也好像看开了一点。 ——起码有的孩子现在还会装一下了嘛,真的好很多了。 樱子是小孩子,但沢田纲吉总比她大几岁吧,应该会要靠谱一点点,直子表情不善地看过去,见沢田纲吉理解到了自己的意思,这才‘噗呲’一下笑出来和他们道别。 在路上看见直子咬冰棍,樱子也想,先去附近的便利店一人买了一只雪糕,慢慢在路上吃完了,这才去车站坐上公交,然后又转乘电车,樱子在前面带路,任意地去自己想要去到的地方。 是周末,但天气太热,导致在外的行人并不多,也都打着伞,樱子躲在阴影里走,慢慢吞吞地越过他们,但是在大面积的阴影里就小跑起来,后边沢田纲吉跟着,他有的时候不免跌撞,但憋着一口气,固执地不想丢面子,好歹都稳住了。 当跑起来的时候会有一点点风,樱子喜欢风拂的感受,就算跑过后会热,但是……知道和怎么做,有的时候是两回事。 在从一个转角处走出来后,前面正有一只年纪不大的秋田犬向前跑去,有人语气饱含无奈地唤着‘快点跟上来啊!家康’,一身毛绒绒且憨憨的小狗勾就晃着卷卷的尾巴跟上去。 前面那似乎是一家人,女儿挽着母亲的手,但是惨遭嫌弃,至于中年男人压根儿不敢凑上前,母女俩都嫌弃走近了他身上热,三人刻意走得分散,只有一只不懂看人眼色的小秋田围着他们乱蹿,时不时在谁的腿上蹭一下。 只是看来他们一眼,樱子却不是和他们同方向,去到了别处,在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间穿梭着,不多时就慢慢停下,去到了一家冷饮店,向服务员姐姐要两份馅蜜,两个小碗里都额外盛入了冰激凌。 馅蜜已经送来了,沢田纲吉望着坐在对面的樱子,明明她还是好正常地在吃着,但他就是觉得她在发呆出神,好奇地伸手在她面前晃晃,他问道:“怎么了呢?” 那双眼专注地望着人的时候,关怀且包容,也仿佛有动人的蜜意在其中流淌。 即使樱子回神,下意识地朝他看去了,可又发呆了起来,沢田纲吉没办法,有些无奈柔软地笑着,轻轻地伸出手指戳她脑门儿,怕她不舒服就改为了轻揉脑袋,问声更轻了些。 “怎么了,樱子?” 樱子看着他,又好似透过他的身影看向了别处,似有怀念,她一下就不开心了,嘴角无意识地向下撇着,可是又不说话,只摇了摇头,然后埋下头去,舀了一口馅蜜吃在嘴里,继续发呆。 因为问不出什么,沢田纲吉有些闷闷,但想到了回去以后可以问妈妈,如果妈妈知道的话,或许给告诉他……他有一点迟钝,到现在才想到为什么樱子会寄宿到他家里这个问题,即使最初是想要寄宿在为贞老师家中,可是她自己的家呢? 沢田纲吉想了一会儿,但还是没憋住自己的好奇心,“是想到谁了吗?”会是什么样的人,透过他而让她这样想念。 樱子眼眸总是明亮的,她抬起眼看沢田纲吉,好半晌才道:“你的眼睛,” “我的眼睛?”刺猬小少年顺着她的话表达出疑惑,即使只相处了短暂的一段时间,可是他身上竖立起的尖刺早已经柔化,不仅在对妈妈,也在对其他人的时候都显得柔和了许多,在他笨拙的表象下,那一颗真心被更好地展现了出来。 ‘嗯’一声,樱子忽然呼出一口气,有点急促地道:“你的眼睛,像是雅各布。” 明明不是长句,还从中间断了一下,可她说起来还有点气喘,轻眨着眼睛,而在稚气的面庞上不见任何表情,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想到了什么,慢慢地拿左手撑起脑袋,好似只有脖子支撑着脑袋有很费力。 但是努力想要做出表情、板着脸的模样很可爱。 沢田纲吉有模模糊糊地感觉到她似乎有情绪表达出,可是又不能确认,说是悲伤,可她桌子下的腿腿还在晃,冷饮店内开着空调,风在室内流动着,吹动了樱子额前的散发,她也很好兴致地撅嘴去吹。 “那……樱子是想他了吗?”他的声音放低了些,带着一点诱哄意味,因为樱子有的时候不回答问题、不理人,就会故作没有听见,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很小的孩子并不抬头看他,睁着不知事的漂亮眼眸,在他以为不会回答的时候才胡乱地点头。 “有一点、想。” 她说一点就真是一点,还伸出手来比比划划,那一点想念只比纳豆大一点,但是樱子想了想,再挪一下手指,就有三粒纳豆那么大。 总是飘散的思绪回来了一点,她好像有想到什么,比如说喜欢雅各布的眼睛,她也有点喜欢沢田纲吉的眼睛,明明暖橘色和橙褐色有好大区别,但就是、就是有一点像。 第201章 在樱子咬一口馅蜜后抬头时,沢田纲吉对着她一笑,那张面庞年少而富有生气,而眼中的蜜意更甚,就如涓涓的水般流淌而出。 …… 走在街上天气有好热,但到某一个范围内时,周围的人就逐渐多了起来,有大叔招呼着两个孩子:“去前面玩吧!有一片水世界,会凉爽很多,不要在外乱晃,小心中暑!” 那一片水世界的占地并不大,但是是开放式的,并不收费,主体建筑是一座庞大的喷泉,还有其他的如喷水雕塑、许愿池,旁边布置了免费冰水领取处,不远处则是一些简单的游乐设施。 有家庭或者伙伴领了水桶和盆,鞋子都脱在一边,而他们从喷泉中舀出水来互相泼水,笑闹声好远外都听得见,彼此间追逐打闹着,扬起的水花在太阳照射下散作万千光屑,如扬洒的钻石般璀璨。 另还有一队滑板少年少女们,踩着涂装各异的滑板,娴熟且快速地从人群中穿梭而过,一个接一个,身周都似乎带着风,吹动衣服下摆,也带着发丝向后,令那意气风发的眉眼展露。 滑板队有专属的炫技和训练的设施,是好几架宽阔的弧形跑道,有人出了糗,被边上的小孩子吐舌头做鬼脸,于是脸一横爬起来,立马划着滑板过去,拎起那小孩就开始速冲,明明是想吓唬一顿,结果不知道怎么就变成带小孩玩,不断地被起哄‘再来一遍’、‘再来一遍’。 樱子不对打水仗感兴趣,会弄得身上湿漉漉的,别的也不会玩,坐在边上的座椅上歇着,因为这处的水多,连气温都凉爽了不少,风里也像是带着润意,但是不讨人厌。 仍旧戴着她的遮阳帽,其实在夏天炎热的时候,戴上遮阳帽似乎更热一些,因为脑袋闷着,但是,樱子不要头顶被晒烫,有这样的固执,但是,帽子总是从戴得严实紧密的状态变为松松垮垮,还把头发弄得乱乱。 本来是想在边上的座椅上歇一会儿,但喷泉开始了表演,四周不断从细小的孔隙中喷出清水,有大有小,水流弯曲的弧度不断变化,偶尔还交叉。 觉得它们有一点有趣,樱子不知道这是大表演的前奏,好奇地就要去看,可是喷泉附近玩着的人们都在向外围走,再有广场上布满了水,青砖和瓷砖间隙铺着,有的地方就很滑。 ——她戴着遮阳帽,不仰头就看不到大人,也没有注意到那些人们都向四周推开来,她逆着人群走去,还特别不注意地脚下打滑了。 幼小的孩子埋头不看路,脚步轻快,但总有一点笨拙的样子,脚下一滑就要向前扑去,在将摔倒之前,有人踏着滑板从附近的一道弧形跑道上越过,伴随着‘咵嗒’一声落地,而在她快要摔倒时正巧过来了、弯下腰,有力的臂膊直接把她掐着胳肢窝拎起来。 身后的喷泉猛然绽开,水花向外边溅落出来,而樱子已经被带到了喷泉波及的范围外,只有两三点细微的水花落在那人的头顶上。 樱子仰头,看到了一张少女笑靥,眉眼如画,顾盼生辉。 【作者有话说】 过路人x64,巫女+直子呀,少女下一章计入过路人中。 关于有小天使问综不综网王的问题……我只看过网王同人(严肃申明)我觉得,我不行呜呜呜呜。 脑袋里仅存的印象是迹部大爷,那个什么很可怕的青汁、总是黑脸的那个谁谁,还有古早的各种身后百合花开的幸村美人(?你) 是不会综网王啦,摸,我们只综这五部呱。 以及,我们一百章啦!!于本章评论有惊喜收获~ 第101章 少女踩着滑板,一身英姿飒爽,在那好看的眉眼间盛着年少意气,捞过来了小朋友还带着她再滑了几圈,不过没带她上弧形跑道,虽然是对自己的技术有信心,可是万一吓到了别人家小孩也不好,到了广场边缘处地砖干燥的地方就把她放下来。 之前她知道小孩仰头看了她一眼,那时候她弓腰低着头,可是注意力都在别处,没来得及看她,这时候就单只脚放下来踩在地上,弯下腰去拿起小孩头顶上的遮阳帽,对方也很配合地抬起头,见到了她的面颊,就不由一笑,“哎呀,是好漂亮的孩子。” 她说着人家小孩子漂亮,可自己也有十分好看,身上带着流畅的肌肉线条,夏日的衣裳勾勒出漂亮的腰线,兼具力量感的同时带着美感,一身肌肤白皙,眼睛明亮、嘴唇天生带笑,只是眼下略有些雀斑,因肤白而衬得明显。 身后有伙伴在唤着她:“卯月!好帅啊!”那可是在千钧一发之际去救起了可爱爱的小朋友诶,还把她从喷泉底下带了出来。 明明是夸赞伙伴,可他们对视后一齐笑了起来,很有点莫名其妙,有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子掩唇对身旁的人道:“要卯月是男孩子,等我长大一定要嫁给她。” 因为这样的玩笑话很戳他们的笑点,顿时又掀起一阵笑闹,男队友起哄道:“卯月快过来看!” “——快来亲亲你的新娘子!” 那女孩子红了脸,在卯月下意识看过来时躲在了队友身后,羞赧地掩着半张脸,却露出笑得弯弯、充满欢欣与快活的眉眼,等卯月的视线要挪开了,她又一下出来向对方招手,“卯月!带我走吧!” 并非知慕少艾,仅仅是女孩子对于强大同性的欣羡,也渴求亲近和认同,那样的心思赤忱而热烈,要比年少不知事的恋情更美丽动人。 第202章 卯月的面上扬起意气风发的笑,应道一声后就放下了小孩子的遮阳帽,微微调整身姿压低重心,脚下的滑板被用力地蹬向前,她不断地加速、再加速,最终踩上滑板,绕了几个圈向那女孩儿而去,于是原本在附近有些碍事的伙伴都顺势散开。 女孩子毫无保留地张开了怀抱,卯月滑到她面前时速度不减,但在靠近时就做好了准备,有力的臂膊一展,便将女孩子轻飘飘地抱起,手臂揽着她的腿弯,还有一只手臂则撑起她的上半身。 女孩子双手揽上她的脖颈,这时候再不能遮脸,年少的面庞上满是快活无忧的笑,带着被年长一岁的伙伴在人前抱起的羞怯之态,卯月也已直起了身,腰背挺拔,因过程中动作利落英飒,赢得了周围许多人的喝彩。 少年少女们闹作一团,还有男孩子大声地表示自己也想被抱起来,但是遭到了同伴们的嫌隙,热烘烘还重的男孩子哪里能比得上女孩儿,还说他怎么那么厚脸皮,竟然还想要卯月抱他,是不是现在就懂得了年少爱慕,但大家都很喜欢卯月,怎么可能让他来占便宜还抢先。 卯月总是很照顾同性的女孩子,团体里大家的家长都说,要么她将来做关心爱护学生的老师,但也有很大可能会进警校,成为优秀的、能保护很多人的警官。 当同龄人中有了优秀的代表,他们中不是没人嫉妒,从前还会背后谈论卯月脸上的雀斑,说她不大好看、不能被将来的丈夫喜欢,可是卯月是很好的女孩子,强大不仅体现在体魄还在心灵上,她好像把他们都带得变得优秀,况且对上那一双宽和包容的眼眸,少有人还能继续不喜欢她。 场中的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他们还在水世界里滑滑板,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卯月之前英勇行为的影响,都喜欢从看他们看得目不转睛也很想来尝试一下被带的小孩子中点一个捞起来,顿时气氛更加热烈。 樱子被沢田纲吉牵着回去坐在座椅上,沢田纲吉拿她没办法,无奈地问道:“跑那么急过去,是要看什么呢?”都不注意脚下,差一点就要摔倒了。 尤其今天她穿着的是短袖和小短裤,要是摔在地上,膝盖和手肘都指不定得破皮,那样会痛,还需要消毒擦药,再严重一点就需要忌口和去医院打针。 沢田纲吉自觉很能扛摔,但是樱子可是需要爱护的妹妹,他当时看到心都为她提起来了,只恨自己为什么没有跟上去,直到看见名为卯月的少女把她捞起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小孩子半点不知后怕,摸着自己的帽檐,仰头看身旁的小少年,还有一点快乐地晃着腿,“喷泉。”她没有见过许多喷泉,即使从前有看见,可是都已经干涸废弃,或喷泉内的水都是脏污的,并不会打开喷水头。 因为是这样纯粹的好奇心,她还很天真不知事,让沢田纲吉也不知道怎么教训她,只好说道:“那、也不能什么都不看就过去嘛,你看,就差一点摔倒了诶,会痛的。” ‘痛’是一种很糟糕的体验,沢田纲吉从小到大体验了很多回,他总是会笨拙地受伤,即使自己记得教训,很想要从中得到经验,可当下一次时还是会莫名摔倒,无论怎样都避免不了,小的时候他总是对妈妈哭,可是妈妈也没有办法…… 对上妈妈仿佛她自己也痛到的目光,他就逐渐变得不在意受伤,装出大大咧咧,在妈妈问起时还会闹别扭。 可他现在突然懂得,妈妈怎么会不知道他每一日都经历了什么,可是当他选择逃避时,妈妈也配合地装作不知,还是笑得包容万分,即使他对妈妈发脾气也一样。 但是,妈妈的心中也还是会痛的吧,就像是他现在也不忍心看到樱子摔倒一样。 总是和刺猬一样的小少年身上的气息再软和了分,他陷入在自己的思绪里,当回神对上樱子的眼,他笑了笑,小声地道:“我没事啦,只是想到了妈妈。”他好像突然之间懂得了一点事情,就长大了那么一点点。 樱子看着他,没有觉出什么,只是有一点奇怪,但很快就放下了,坐在水世界边缘处的椅子上歇凉够了,沢田纲吉想要再带她去看喷泉,但是她看到过了,没有了兴致就想要去别的地方。 只是在要走时,有人上前来。 是一个扎丸子头、看着女相的人,可是当他开口时,即使嗓音动听,但依旧能让人分辨出是男性,在大热天里他的一头微长卷发有的扎在头顶,也还有好部分落下来、散在脖颈间和背后,他仿佛知会不到热,手中是一台相机,笑意盈盈地站在他们面前。 “孩子们,为我停留一下好吗?”是奇怪的、外国人的日语,体现在婉转多情的语调和不常见的用词里。 他面容普通,但笑起来时有点好看,神情中带着的和气让两个不大的孩子站起来又坐了回去,他身形高大、长手长脚,一下凑过去,拧着身体没坐在椅子上,但是把手中的相机屏幕支给他们看,指着画面上一幕道:“看,这是可爱的小朋友哦,还有那位非常帅气、引人注目的大朋友。” 相机上所停滞的画面十分高清,是卯月手中还捞着小孩儿,微微弯下腰,神情专注,柔软的嘴唇微微勾起似乎带笑,而樱子仰头看她那一幕,在她们身后是巨大的喷泉,还有两三点水花正溅起、欲要落在卯月的头上。 不仅这一张,还有许多时刻,樱子面上所表现出的天真懵懂令人心中柔软,而当转到关于卯月的照片上时,则化作了对于英飒少女的赞叹和欣赏,其中就有卯月抱起女孩子的画面,一人憧憬着优秀的少女,而一人的目光为普通女孩子而落下。 第203章 那些美好的情愫全都展现在凝固的画面中,任何一点细微的神情都未有落下,都正好在最纯然动人的状态。 最后则还有一张关于樱子和沢田纲吉的照片。 “是有一点软弱的兄长和不为所动的妹妹呢。” 他这样评价道,但是又不免补充:“没有不好的意思哦,我是说,这样正好。” 哪里正好呢?当然是不那么好的兄长正在逐渐成长,他有很想庇护年幼的妹妹,成为她的依靠,也有柔软的情感和心思,不舍得逼迫妹妹,就连重声都没有,很是在意疼惜,却未有想要限制她的想法。 而年幼的孩子嘛…… 趁着两个孩子都不防备,他放下相机——挂在脖颈上,伸出手放在两颗脑袋瓜上,随意地揉了一揉,“好孩子们,都要很好地长大啊。” 樱子的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沢田纲吉则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理解为什么只是陌生人,可他并没有恶意或其他心思,他目光有些闪躲,看起来就像闹别扭了一样,想问又觉说不出口。 男子看出来了,但也不为他解答,只是把腰拧回来后,站直了很是揉按了几把,又再弯腰,笑着问询他们,“照片要吗?我们可以去洗印出来哦。” 第102章 回去时实质已到了晚上,但夏天夜色来得晚,街上仍是闷热的,地底的热气不断上涌,天边红霞一层层起卷、堆叠得高高,在云层的边缘镀着璀璨夺目的金光,色彩极尽烂漫,美丽得令人流连。 樱子有些喜欢那样的景色,她喜好发呆,而总是看窗外,有的时候看见了天空,就目不转睛看着云朵一点点挪动,变成各种奇怪的形状,它们被自由的风吹动,在天上恣意飘荡。 走在路上,樱子迈出的步子还是歪歪斜斜的,有着十足可爱,但身后沢田纲吉总是看着她,离得不远不近,他问道:“樱子妹妹——为什么不要相片呢?”橙褐色的眼眸里在傍晚时分盈着光,清透和软得不可思议。 那位摄影师由心地想要将相片冲洗出来给他们,连卯月和她的伙伴们只要被拍了照就都有,但是樱子不要,不过因为他有点想要,于是只拿了他们两人的合影,那张相片就揣在沢田纲吉的包里,他有很喜欢,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樱子、为什么她会像是什么都不想要。 他的疑问在樱子看来有好奇怪,但仍是自己走着,好半晌才慢吞吞地应道:“就是不要。”不要就是不要,有很任性的模样。 她不喜欢照片,也不喜欢合影的,就算唯一一张合照被沢田纲吉收在手里了,最后还看着那位摄影师,直到他删掉了相机里储存的照片、还发誓说绝对不会保留,这才没有负担地走在回去沢田家的路上。 晚上回去后,沢田奈奈煮了汤豆腐,虽然是炎热的夏季,可是煮好汤豆腐、盛在碗里放凉后慢慢地吃着还是很舒适,汤色清亮,仅有一点油花,而豆腐软嫩十分,伴着的是菌菇和切成沫的葱花,饭后则还有自制的绿豆沙冰。 饭后时间就近九十点,院中的温度已基本降下去了,傍晚时天空中的云不知去了哪里,夜空仍旧晴朗,近期镇上的工厂并未繁忙工作,各种气雾的排放量减少,坐在院中纳凉,抬头就可以看到漫天星子,大多数灰暗,唯有少少散落各方的几颗星子明亮非常。 樱子坐在门下的阶梯上,抻着两只腿腿摆来摆去,仰头看了会儿星子,可是又觉得脖子酸痛不舒服,那就低下头来开始发呆,周围摆着沢田奈奈做的香包还有别的驱虫用物品,不过蚊虫很少叮咬她,有点不大在意的,但是奈奈和她讲。 “蚊虫的话,有可能会携带病毒或传染病哦,而且被叮咬的话,也会难受。能避免的话就避免啦,这样最好不过。” 沢田奈奈一笑,她是很好的大人,就算和小孩子讲道理也是用非常宽和的态度。 歪过头在认真听沢田奈奈说话,‘噢’一声,樱子已经不是不学习的笨呆呆了,懂得了很多知识,她知道病毒和传染病是什么,想了想,她不喜欢去医院的—— 是有点奇怪的思维逻辑,她不喜欢医院,或许是在曾经战争时期,她有路过一些残破非常的医院,明明已经很破了,可是其中还是很多人来往,有的人断掉了肢体、流出许多血,或者又是别的病症,他们发出声声不绝的哀嚎,那样苦痛悲哀的情绪叫她不明白,却也下意识地不想靠近。 但是、后来很多次她不喜欢人多,去到哪里都躲在黑暗颓败的角落里,有许多人用双手托举起她,他们深知这个世界的残忍和可憎,却又不会像想留下她的人那样怀有天真,总会送她离去,比之遗憾挽留,更多的情绪是祝福和期冀。 在许多的时间中,他们守护了年幼不知事的孩童,叫她懂得什么是‘伤害’,它与疼痛联系起来,于是樱子不喜欢血糊糊,也不喜欢受伤,只是偶尔磕绊不算,她知道摔跤会把自己磕破皮、伤口渗出血,结痂时还会痒,但是知道又不代表小孩子的她就不会再摔。 她有一点,喜欢正面的、向上的情绪。 沢田奈奈问:“樱子是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呢?” 有点在发呆的孩子慢慢地才反应过来,歪头去看她时眼眸清澈明亮,她微不可查、似乎永不动容的神态和表情中有着回答,只要怀有爱意与敬畏去看,无疑能分辨出来,但沢田奈奈还是想等到她的回答。 “因为,”樱子陡然、有点急促地出声,说出了一个词又再想了下,夜风吹动了她的头发,小小的身影被笼罩在身后屋内投出的光中,于是整个人的轮廓都泛着光。 第204章 她已经在学习‘表达’,也似乎懂得了一些,略带唔哝纠结地道:“……不知道,去哪里。” 是什么促使她走在路上,在她才拥有微末一点点的自我时,是为什么要从最初的那个地方逃离、然后不管不顾地去流浪,是为什么能接受后来那么多人伸来的手,为什么会有那样多的数之不尽的爱。 樱子有很任性,就算很多时候会听话、也看着很乖的模样,可是始终不能遮掩这一点事实,她满不在意地轻声软乎乎道:“我不喜欢这个世界。”说着的时候还撅嘴,两只手揉着自己的脸颊,就像是真的很不喜欢。 但是沢田奈奈似乎懂得了,“哎呀,是被世界爱着的孩子呢,樱子。”只有十足的偏爱才能养出这样满不在乎且任性的孩子。 假使没有能使她放下心防的事物,她才不会到这个世界上来,不会抵达人世,也不会叫任何人看见且靠近她自身。 “但不哦,”沢田奈奈笑道:“是因为樱子想要来到嘛。” 似乎她们各自的说法冲突了,但是樱子想了想,却又在点头。 “不害怕。”她说着,没头没脑的话像不具有任何前因后果。 但其实最初太过年幼、沉默如枯草的孩童还未懂得‘害怕’时,当第一次被人所‘看见’时,那个年岁不很大却面容苍老的妇人说“不怕呀,我的孩子”,她失去了一个孩儿,亲手把小小的尸骸埋在土层下,几乎哭瞎了眼,却又在某一时刻用最后的眼泪换来一个孩儿来到人世。 她绝望而又虔诚,以近乎疯魔的信念与极致的敬畏心,将她最后得到的孩子捧上神坛。 “我亲爱的孩子、世界的孩子,” “小蝴蝶,” “——永远不要停留下来。” 没人能得到这个孩子,她将如蝴蝶,亦将如神明,落在这个世界上,却不归属于这个世界,她身上带着的寄托,带着她的牵念,去往最终世界的尽头。 樱子坐在阶梯上摆着脚,天热了后她不爱穿袜子和鞋,十个脚趾头一下张开又合拢,似乎有着乐趣在其中,她在想—— 或许是那样—— 把她当做了寄托。 但是,有人给她讲过故事了。 但是,她也和她说“不怕呀”,给出了最初的爱意,在那以后,世界开始爱她。 夜风一点点变凉,樱子睁着漂亮的樱粉色眼眸,眼底明亮,没有哪怕丝毫阴霾,等大人让他们都回去睡觉时,不管沢田纲吉起身差点趔趄,光着脚一下溜回去跑到房门口,扒着门探头看,楼下才进来关上门的沢田奈奈笑得无奈,弯着眼说了句:“不行哦,一定要再去清洗一下。” 长大的过程里还是有一点乐趣,比如说看为贞一木在厨房里手忙脚乱,即使樱子已经寄宿在了沢田家,但他还是遵守诺言,来和沢田奈奈学习做饭、家务和照顾小孩子。 ……至于做出来的奇怪料理,除了沢田纲吉在第一次勇敢尝试后还跳了第二次坑,就都是为贞一木一个人做又一个人解决掉了。 但是清扫卫生,看起来笨手笨脚的金发老师做得意外地出色。 学校开学后,前一周都是为贞一木到沢田家来进行教学,后来附近有课后补习班开课,他就去借了场地,早中晚都接送樱子与她一道,有的时候中午樱子要在外边玩,则会带上沢田奈奈做的便当。 最开始还是由他一个人来教所有课程,但是后来补习班的老师们也加入进来,分担走了国语和算术,隔壁乐器行的老师不甘示弱,但樱子不要学,就变成了音乐鉴赏课…… 从九月到十月,天气逐渐变凉,短袖已经被换下,穿着合身的和服,踏着木屐,樱子早上去补习班上课时天还晴朗着,而在下午回去时天色就暗沉了。 厚厚的云压下来,像是会盖在头顶上,远处已传来些轰隆雷声,隔着很远的样子,看不到雷电踪影,樱子一点不慌不忙,步伐还是慢慢,她喜欢踩地上石砖的格子,要踩在线上,而且走直线不要走歪斜。 转凉的风也吹了起来,呼啦啦地吹动树木草丛,些许小叶子被卷到空中又落下,樱子埋着头走、并不看路,只是她好像注意到了什么动静,慢慢停下来。 那头浅褐色的头发被风吹乱,额前和鬓边的散发飘来晃去有些遮挡视线,风是喧闹的,可樱子不要配合,她不说话。 “怎么了,樱子?”为贞一木问道。 有一只田园猫从绿化带的灌木丛中钻出来,看了眼他们,晃了晃尾巴又重新钻进去。 【作者有话说】 下章见的话,就是十一岁的樱子了,会跳两年时间哦~(其实最多一年半(认真点头) 以及周天不更新,挥~ 第103章 又是一年初夏,天气不冷不热,絮状轻薄的云朵飘荡在天上,如一泓蔚蓝中盛入棉花团,想要将白云揉搓洗净、与天空同为一色。 午后街上,三个不大的女孩儿玩作一团儿,先前路过人家,正在照料花树、修剪旁边灌木的阿婆送了她们几条开着花的紫藤花枝,是今年春日才生发出的,枝条细嫩,紫色的花朵开得繁盛且温柔,却有十足的亮眼夺目。 紫藤花的香味淡淡,有人误解紫藤花有毒,但其实只有种子含有轻微的毒性,直子手中握着两条花枝,好轻易地绕几下就盘成了一顶漂亮的花环,她笑着凑过头去,把花环戴在中间一个有着樱粉色眼眸的女孩儿头上,忍不住夸赞道:“好漂亮哇!” 第205章 不知是说阿婆的花漂亮,还是戴着花环的年少伙伴漂亮。 花环被戴在头上,樱子之前在发呆,没有看到成品是什么样,想要拿下来看可直子不让,近处又没有玻璃、找不到镜子,不过前面有着座小桥——桥下流水潺潺,细细的水声轻响着,那只是一条很浅的小溪,到夏日就干涸,只有汛期才会涨起来,那时的水也只有半人深。 旁边留着下去的阶梯,三个女孩儿跑去小溪边,直子走在前面探路,踩到了不稳当的石子很快地稳住身影,头也不回地发出提示,还去溪边找了平稳安全的地方,这才招呼着伙伴过来,而樱子牵着另一个女孩子,慢吞吞地走在后面。 小心翼翼地站在了溪水边,樱子探头去看水面,清澈的水倒影着天空,也还有她的身影,徐徐的风吹还有水流淌时本就有的波动,它们把倒影也弄皱。 风吹动棕褐色的发丝,扫在胸前和后背,一开始毛糙的头发都被修剪完了过后,沢田奈奈就和樱子商量了可以试试留长发,到现在头发不如小时候蓬松,但是更细腻且具有光泽,就有的时候大人会偷偷去摸。 轻眨着眼,樱子看自己的倒影随水荡漾,但依旧能看清头上漂亮十分的花环,紫藤花的花朵有着白紫渐变,在枝条上分布得错落,她闻到一点花香,就忍不住去嗅,旁边的女孩子看着她动作,因为比樱子要高出一个头,一下就扒在了她身上也要去嗅。 ……像是小狗。 樱子不怎么喜欢小狗的,但是慢慢地想着,略微歪着头有点纵容地任由她扒住自己嗅来嗅去,却又不说什么。 在一旁看她们腻歪的直子也没说话,她也喜欢樱子的,但是樱子虽然和大家玩,却不喜欢和她们过多亲近,当然樱子也很少有亲近的人、哪怕是大人,就只有这一个‘没有名字、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女孩子’是例外。 直子不看那个女孩儿,只看她最喜欢的朋友,直白地夸赞道:“樱子真好看。” 长大了一点、有长高的樱子,连头发都变长,随意地披在身后,身穿之前节日时的水干服装,宽大的衣袍拢在身上,于是整体看起来还是好小的模样,但原本小孩子的面庞长开了些,眼眸再不如以前那样略圆,当风把额前的散发吹开,就能见到那双细长的眉和眼尾微微向上挑的眼。 那是很漂亮的模样,只要注意到了就完全挪不开眼,直子比樱子小一岁,还没有到能知会年少情思的年纪,但是她想—— 想把樱子藏起来,不要被这个世界所看见。 “他们喜欢你。”直子如是说。 可她感受到了一股悲伤的情绪,假使有很多人看到了樱子,可是当她长大,那一分喜欢或许会变个模样、变得不那样好,因为会掺杂更多的东西,当一个小孩子长大,变成了一个女孩子,她就会遭受更多的束缚。 对于许多女孩子而言,‘长大’等同于一座华美精致的金属牢笼,或许长大的本质不坏,可她们被世俗逼迫着不得不走进去,于是好像一辈子都被磋磨了。 她看着樱子,好半晌操心地叹了口气,揉揉自己的脸颊打起精神,再走近一点问道:“你还想要去哪里玩呢?”如果樱子还想去哪里玩,她看情况决定要不要一起。 但樱子还在发呆,过了会儿回神才摇摇头,直子不明白。 “不喜欢我。”细弱语声也已经不再唔哝,却多了轻飘飘令人抓不住的感觉,樱子抬眸,目中神情认真,可是又仿佛带着一种冷淡漠然的意味,就不由得让直子一愣。 樱子回答了前一个问题后就不在意了,并不解释,对后一个问题的话,她想了想,抬手把一缕发丝别在耳后,不大能说清,语焉不详地道:“来接我,走。” 直子知道她的意思,是会有人来接她去别的地方,樱子不是本地的小孩,听说是从中野区过来的,可其实之前还去过很多地方,有的时候小伙伴们一起玩说到了什么,她也会说一两句,于是他们都知道樱子见过的事物有许多。 但是他们都不知道樱子从前有认识过什么样的人,或者还有没有亲人,她会说景色和物品,却从来不会说到人,在有的时候比如说节日,会有人从外地来看望樱子,并给她带许多的东西。 那些大人都还是让关注于此的孩子们感到安心,但也有一看就是坏人的人……虽然是对樱子很好,但却让他们都感到畏惧害怕。 已经有几个人的名字让他们从樱子口中知悉了,到目前为止只有一个人,一个极其可怕的黑衣男,樱子拒绝说名字,他们也很默契地都不敢问。 直子瘪了下嘴,“好嘛,那我一会儿就直接回去了。你有没有和纲吉说,或者我去带话给奈奈妈妈?” “说过了。” “那就再见,要早点回来!” …… 走在路上,女孩子还和樱子牵着手,在没有别人的时候就笑得痴痴,可是睁圆了的眼眸里全是光亮,没会儿就想挨靠过去,可是樱子回过头看她,她也低头看自己。 “不能,靠。”樱子低眸慢吞吞地说道,眼底的樱粉色偏冷,可是又有着些纵容,没有对她总想靠近过来的举动感到厌烦不高兴,每次都这样叮嘱着,能管一时就管一时,到下次就再重复地和她说。 从小溪边回去桥上,这一条路上没有车辆行驶,樱子坐在石桥的矮防护栏上,松开了和女孩子牵着的手,“我和琴酒。你,回去。” 第206章 从前不论对谁都说短句要人猜的习惯变成了具有针对性的习惯,樱子会和熟悉的大人和伙伴们这样说话,而不熟悉的人面前,要么不语,要么就还是正常地、简短地与人交流。 她不爱说太多话,女孩子理解了她的意思,有一点不舍,可是好似听到了什么动静,和猫一样一下警惕炸毛,脊背弯曲着、眼睛睁大,再看了看樱子,把另一只手里抓着的漂亮小石子给她。 那是礼物,被接过去了,于是她几下跑开,不大看路、走得跌跌撞撞,一下钻入了草丛中就不见了。 樱子坐着,一个人玩起来,抓着发尾仔细认真地看,没有分叉或变得毛糙,她的头发是很努力才养好的,奈奈在给她洗头发后会擦拭好多东西,有很复杂,她弄不明白,有的时候沢田纲吉也来帮忙,而她就发着呆。 “小鬼,” 低沉略带嘶哑的嗓音从旁边响起,仿佛满是不耐的意味,樱子不抬头就看到一缕银色的发丝落在了手臂上,它有十分漂亮、布有光泽,她侧过头去看,就有一只宽大粗糙的手抓在她手腕上,一下把她带起来。 “……我记得我有说过,别靠近这种危险地方。”看顾孩子得久了,只要不在手下的面前,也能勉强地称一座距离河面不足两米的石桥为‘危险地方’。 看了眼桥下顶多一公分深的水流,琴酒收回目光,牵着樱子向他来的方向走去,路上忍不住冷嘲了声,“想和我一起出去,结果还要到这种地方来找你。是害怕了吗,樱子?” 他极少唤樱子的名字,多数时候都是烦厌地喊‘小鬼’这样,黑色帽檐下的眼神冷酷凶戾,却在有的时候有着微妙的不同。 樱子仰头看他,脚下蹦跳了下,还和以前一样走得不规矩,但是轻声地道:“没有。” 上一次和琴酒出门,是在几个月前,他在路上接到了个任务,她撇着头不要下车,到了目的地后琴酒和伏特加都下去,反正就是一阵枪响,还有爆炸的声音,她留在车上有一点没意思,下车随意地乱走,看到一滩流淌的血液,还有爆炸后正在燃烧的垃圾箱。 她没有见到人死去,只是有一只手搭在燃烧的火焰外,不是断手,它连在一个死去的、正在燃烧的人身上。 琴酒找到她的时候,快步得几乎是跑过来,扬起的衣摆弧度凌厉非常,他有点生气,那双深沉的墨绿色眼眸里含着暴怒,但却隐忍着,“——谁准许你下车的?!” 然后就、就到现在。 以前隔几周就算不见面、拒绝带孩子,他也会在车里看她一眼,可这次隔了很久。 樱子看着他下巴好久,脚步越来越慢就不走了。 “你在,生气吗。琴酒。” 【作者有话说】 琴酒:……我不生气,我只想一枪啵了这个破孩子,免得将来死在别人手里让我生气。 明天换新书封!会是长大的漂漂的樱崽~ 第104章 一身危险气息的男人侧头,低下视线看她一眼,帽檐压着头发近乎遮住他的眼睛,然而透出的那抹色彩极为冷冽森然,他想说自己没生气,好似不承认这一点就能在某方面赢过她,然而转念一想,他又何必和她置气。 轻嗤了一声,琴酒收回视线,下意识地蹙眉,“我在生气。”低沉的话语被随性吐出,然而丝毫不带一贯杀气腾腾的语气,即使眼神沉沉,语气却意外地显得平缓。 他想和她讲道理,那双眼里有太多沉沉的、复杂的情绪,高领衬衣下的喉结滚动了下,琴酒没有强迫牵着樱子的手腕走去他停车的位置,伫立在原地,有点想抽烟但这股冲动被抑制了下去,他道:“你在长大。” 身形高大的男人套着长风衣,总把自己裹在一身黑里,被帽檐和头发遮住近乎半张脸庞,由于手上沾染了太多的鲜血、杀死过太多的生命,哪怕他留着一头漂亮泛有光泽的银发,但仍旧只令人畏骇,而这位成熟冷酷的杀手身后拖着的影子却覆在一个年岁不大的小姑娘身上。 但是,‘你在长大’,是什么样的意思。 踩着落在脚下的影子,樱子不甚理解地‘噢’了一声,眼眸里不在意,然后就被狠揉了把头发,照看孩子久了,也能把手上的力道收住,只有偶尔实在气不过才用点力气,琴酒冷眼看着她一点不觉痛地捂住脑袋、去理被他弄乱的头发。 长大啊…… 意味着天真不知事的小孩子会逐渐懂得世间的‘道理’,而当懂得了之后,也被那些东西所浸染,变得和那些迂腐、虚伪、可怜可笑的人一样,当她懂得了这些,是会选择到他身边还是就此远离? 冰冷审视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他的神情不为所动,有深沉的充满血腥杀戮意味的思绪从心底划过,琴酒照看着这个孩子长大,也很想知道她的选择会是什么。 “樱子,”他俯下身去,抓着她手腕的手松开收回衣兜里,而另一只手抬起她的下颌,那张脸蛋还是很稚嫩,只有一丁点长大的痕迹,譬如说头发。 纵使有相处很久,但琴酒的视线余光仍旧下意识地落在那纤细的脖颈上,很轻易地,也不会被防备,只要他轻微一动手,那么这个鲜活的生命就会被他所收割,如那许多人一样。 虽然口口声声她长大了,可其实在他看来都与一开始差不多,还是那么矮那么小一个,他一只手就能从地上拎起来,以及从前还会抱起她,可是如今却少了,盖因她总会长成为大孩子,而如不从小教着和人之间的界限,到以后不论见着什么人,她也都可能轻信或选择依靠。 第207章 冷酷的面庞上始终是无动于衷的神情,他表现得不近人情,但是樱子仿若没有感觉,只是不明白地望着他,下巴被抬起来就不想动力气,干脆懒懒散散地把整个头的重量都压在他手上,慢慢平淡地‘唔’了声,眼睫轻颤着,有点疑惑他怎么不接着说下去。 她还是不爱笑也不爱说话,在长大一点后,原本的不知事模样变为平淡冷清,没有什么热乎气,就算眉眼再漂亮精致,也都叫人觉得有距离感,而一直都喜欢留稍长一点的刘海,把自己的眼睛遮住一点点,冷淡地很少和人亲近。 原本想逼问什么,连发丝间隐约露出的眼神都是恐怖的,但莫名地琴酒冷笑了声。 从鼻腔中呼出的气带着灼热的温度,唇畔勾起的弧度显得有些愉悦意味,扯着嘴角那张面庞上的笑容凶恶,手上动作却一变,开始给她揉揉下巴,就像是给小猫挠下巴,这才慢慢低沉地道:“没什么,还要和我出去吗?” 很有诱拐小孩子的味道。 一下就把樱子的注意力拉回来,头趴在他手掌上懒懒地点头,“去。”立马就精神了起来。 走在路上还是要人牵着,原本是牵着袖子,但樱子看了看自己的手,随意地在空中招了招,之后就把衣袖从琴酒的手中挣脱出来,再牵住了他的手,那是一只宽大的手,掌心还有伤疤和长年用枪磨出的茧,牵过了许多次后也不觉得不适。 琴酒冰冷的神情不改,步伐速度始终都顾及着身边的孩子,稍微向下睨了一眼,没有说话。 他的车停在不远处的大道旁,这附近没什么人,等樱子坐上副驾驶座、系好了安全带,琴酒发车,但这时候才想到件事,手放在方向盘上轻点着,侧过头对她道:“我要去出差,好几天时间。”还要跟着吗? 樱子装作没有听见,撇过头去把窗户打开,似若冷淡的目光望着窗外,和从前固执着不听话的时候一样,他就不由得扯着嘴角,微不可察地笑了下。 分明还有着顾虑,但却不如之前那样反应大,只问道:“这一回还要听话吗?”然而重点不在于听话,而是樱子需要保护好自己,不能落入危险当中。 琴酒没有说下去,目光冷冽,但那意思表达得明白,他要去出任务,那么樱子就不能随意地乱跑,更不能去到任务现场,纵使他知道她的异能力效果,但不能就是不能,在那样危险的场景中,假使有分毫意外,樱子都可能受伤或死去,他无法放任樱子在自身的安全问题上任性。 不能跟去出任务,又不是说不能去别处玩。 她没有回过头,也就看不到那双冷冽至极的墨绿色眼眸里似若带着抹笑意,然而转瞬即逝,之后就还是那个冷酷残忍的黑衣组织重要成员,琴酒看到樱子懒散地轻轻点头示意知道了,这才驱车去往镇上。 那是去沢田家的方向,琴酒要去外地出差几天,那么就要重新告知那位沢田夫人,还要向家教老师为贞一木请几天假。 车停在隐蔽角落里,樱子一个人下车,小跑去沢田家,琴酒略微抬眼,看着她的身影钻进弯弯绕绕的巷子里逐渐消失不见,抬手拉了下帽檐,开始闭目养神,副驾驶座旁的车窗敞开着,吹进来些清凉舒缓的风。 樱子回来的速度很快,在路上就遇到买菜回去的沢田奈奈。 “哎呀,那很好哦,能出去看到不一样的风景呢。” 沢田奈奈毫不介意樱子说要出去玩,温和包容地笑着,问过了有人陪伴着、大致多久回来、到时要不要去接,于是便表达自己会转告为贞一木代她请假,于是就笑眯眯地和她道别、祝她玩得开心。 因为要出去好几天,她还有些事要交代给樱子,有的时候出门去,要看当地的环境情况,如果住宿在河边的话,需要备好防蚊蚁的物品,还有去到一个地方,要适应当地饮食的话最好第一餐只吃一点点,小孩子要格外注意肠胃……等等。 就送樱子到了街道上的拐角处,沢田奈奈向她挥挥手,樱子是大孩子了,她想,是容貌很出色、是被世界爱着的孩子,那么也理当回到世界,能自由地去往每一个地方。 等回到保时捷上,坐在驾驶位的琴酒睁开眼,“那就走吧。”顺带扔给她瓶波子汽水,是来之前就去便利店买的,他的车上还有几个小橡胶玩具,摸出来后扔去樱子怀里。 “赶时间,中午我们在路上,吃饭团。” 虽然说的是吃饭团,但其实樱子吃的还是寿司便当,路过的当地有甜口的寿司,琴酒让樱子留在车上,去便利店买了两份甜酱寿司和几个不同口味的饭团。 他知道樱子的口味偏好,还有一盒寿司留着晚上吃,至于樱子吃不完一盒的分量,都是剩给了自己,看也不看地直接丢进口中。 琴酒要出差,而樱子没有问过要去哪里,没有中途转车或有人来接,一路开车去目的地,只有夜间在酒店休息。 等到了以后他就撒下了樱子,让她一个人在城中去玩,而他要去完成任务。 …… 在酒店里休息了半天,而交给服务员需洗涤的新裙子也拿到了,裙子的样式简单大方、自带着蓬度,配一件纯色的白围裙,就变得格外好看。 换上了先前在店里导购员选的衣裙,踩踩脚上的小皮鞋,还有一条搭配裙子的发带,但樱子看了看镜中的自己,决定不要系发带,她还是更喜欢随意地披散着头发。 第208章 从酒店出去,仍年少的女孩子慢慢悠悠地走在街上。 路过广场,有人正放音乐跳着舞,是显然的、明晃晃的别国风格的舞蹈,动作大开大合、热情洋溢,尽情地展示自己的身体和舞姿,有十分沉浸在其中,还有高难的动作——从地上一跃而起,张开手臂在空中转着圈,落下后又跳起,循环往复着。 那一圈都有很热闹,有同国的人们毫不吝啬地鼓掌欢呼和夸赞,樱子看了会儿,去广场边上的店里买了冰大福,一边咬一边去别的地方玩。 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穿行,没有人额外留意到她,樱子垂眸咬一口大福,略略有一点发呆。 虽然出神了,可其实还是注意着路上情况,身后很远的地方,似乎有人在呼喊着什么,那里有熟悉的情绪被表达出,但她没有在意。 远处,眯着眼走在路上人群中还手舞足蹈的半大少年骤然停下步伐,叉着腰站在原地不动了,有点气呼呼的模样,撅嘴对身边高大的银发男人道:“我看到了!是她!” “——樱子!”他着重强调地说出这个名字,即使在日本有太多女性重名,但还是令另一人觉得似乎有微妙的预感在心中涌现。 “快去拦住她!不然她又不知道要跑哪里去了!” 就很苦大仇深的样子,像是曾经放跑过对方,明明当时释然,可他还是后悔了。 【作者有话说】 小修了一点点。 琴酒:担心孩子长大不和自己亲的男妈妈形象跃然纸上(挨打)。 至于他为什么突然高兴了,大概,是觉得樱子的神情有的时候和自己很像,男妈妈心态,大家懂得。 今天遭遇了极大不幸: 腿被划伤、电信诈骗(没有被骗到,就是那种说你快递丢了的诈骗,而她念错了我的名字,为什么菜字认成了莱字,不专业/邓布利多摇头.gif)、差点被车撞到→真的只差一点点,车头一拐弯擦着我挎着的包过去。 第105章 樱子才吃完最后一口大福,咬在口中等着咽下去,拍了拍手把一点残渣抖落下去,而才抬头想看走到了哪里,就发现自己被拦住了。 那是一个身姿挺拔、气场十分强大的男人,穿着和服、披一件羽织,从身后远处跑来,踏着一双木屐却没有发出多大的声音,且动作十分快,还好樱子本来就慢吞吞悠闲地走着,他也做好了准备能随时扶住她,好在还距离着一步远,樱子就停下脚步了。 要近十一岁,樱子的身高长到了一米三多,可是拦住她的男人有很高,像是一堵厚重的墙一样,挡在面前半分不肯退让,她仰着头脖颈不舒服,低头看地下,满不在意地往旁边挪步伐,可男人一只脚也往那边岔开几厘米,威严可怖的气势顿时压过来。 有着一头银发、脸上不苟言笑的男人想说些什么,但低头望着面前那颗毛绒绒的脑袋,拢在衣裳下的手指微不可查地动了动,却又沉默。 就这样僵持着等到穿侦探服的少年走来,他走在路上眯着眼,步伐迈得大且轻快,掩饰着他有点焦急匆忙的态度,气呼呼地走到了樱子身旁,伸手就去戳她头发:“你好可恶!”积极占领道德高地,率先发言倒打一耙。 就算很想不客气地戳她,也表现得大大咧咧,但是江户川乱步十分谨慎地想着,他刚才绝对没有用很大的力气,只是轻轻地抚摸、挨碰了下,没有戳坏她的脑袋瓜,她的脑袋不会坏掉变笨,反正不论有什么状况都不能怪他。 很有些装模作样的姿态,在福泽谕吉看来,就和气急且心虚、偷偷摸摸想撩人一尾巴的小猫崽一样,而结果尾巴真的甩到了人身上,还掩饰着自己的担心,悄悄探头看对方会不会疼会不会哭。 虽然他有点不赞同当街拦人,且乱步还气势汹汹地‘动手’和‘责问’,但…… 威严冷肃的目光挪到了那个孩子身上,可他忍住一股想要叹气的冲动,拢在袖中的手臂僵硬着,实在不知如何动作。 “他是乱步,没有恶意的,只是……”福泽谕吉沉声向她解释道,还没说完就被乱步截断话头:“我就是有意的!” 少年有些和人置气且还得理不饶人,虽然转念一想好像自己没有什么道理,但那也可以现编一个,张口就来:“我在后面唤你好多声,你都不理我!”仿佛这样就有理由来拦人,还越想越信以为真。 帽檐下是刺拉拉散开的黑发,而在头发间隙里透出一抹冷冽的碧绿,可现在仿佛蒙上了一层云翳,江户川乱步看着她无动于衷的模样,就不由变得委屈了起来,小猫样地喵喵起来,还和之前一样一个人就有很吵闹,“你不理我,我不管,反正今天我一定要跟着你!” 旁边高大的银发男人道:“乱步,我们还有工作。” 因被提示了工作,江户川乱步不满地撅起嘴哼一声,拧过头去,“那不管,反正今天你一定要跟着我、跟着我和大叔,不能一个人跑掉。” 为了表达他的决心,手脚并用地就扒在人家小姑娘身上去,而樱子看着就要摔倒,福泽谕吉一边头疼乱步的任性程度,一边快速地伸手扶住樱子,宽厚的手掌撑在她后背上,带去灼热的温度,也伸手去将扑腾着的乱步拎起来,把他们两人分开来。 有注意到过路人的目光,福泽谕吉沉声道:“乱步,”语声中虽有些告诫,但更多的是无奈意味,他细长的眼微微睁开一些,灰黑色的眼眸平静地望着江户川乱步,虽然手中拎着的半大少年还扑腾,但好歹动作间有了一点妥协味道。 第209章 被大叔松开衣领,他一下跳开,冲对方不满地、长长地哼一声,这才杵着腰又凑到樱子的面前,随性地挥了挥手,“你还记得我吧?你肯定记得的!我看出来了,唔樱子你什么时候还和大叔有过交集!你们都不告诉我?!” 听起来就好像樱子和福泽谕吉有着小秘密却不告诉他一样,乱步不服气了,“有什么不肯告诉我的嘛,原来什么也都没有?” 江户川乱步从兜里掏出黑框眼镜戴上,那双过分清透的眼眸有睁开一瞬间,之后又阖上,他孩子气地看了看他们两人,做出一个鬼脸:“哼!”气得头发都要像刺猬那样炸开了,但因为发现他们没什么小秘密,就还是有一点得意。 福泽谕吉沉默地看着他一系列动作和言语,最后才道:“本来没有什么,”勉强算作是对江户川乱步的解释。 而后看向樱子,稍微屈膝蹲身后问道:“你是一个人生活在这里吗?或者今日有没有时间和我、还有乱步一道走会儿。” 今天的确还有着工作,是受委托找一起案件的受害者,至于作案者早在他们出发之前就被乱步发现抓出,但没能从作案者处得到有效信息,警员们一直未找寻到受害者尸身或踪迹,也不能确定受害者人数,导致案件后续定罪困难。 这一案件中有些疑点,乱步好像知道了什么但又需要到这地方来确认。 一阵轻风吹起樱子额前的散发,露出那双细长的眉和眼尾微微向上挑的眼,她的神情始终都很平淡,稍想了下,琴酒把她丢在酒店没有说多久回来,那她哪里都能去玩,就点了点头。 那是已长开了些的、逐渐向大孩子转变的面庞,即使还有着稚嫩气息,却也叫人觉得平静闲适,仿佛没有任何事能动摇那颗如钻石般的冰坚透明的心。 但即使这个孩子对世界无动于衷,可还是有人爱她,前仆后继,在她空荡荡无一物的世界里把自身燃烧成烛火,以那抹光芒为指向,然后带领她来到此世,也庇护了她,免受风雨摧折,将她抚养到如今这样大。 就不是曾经懵懂可怜、不知自己来处去处,瘦弱沉默得仿若一不小心就会夭折途中的孩童。 福泽谕吉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眼中带着丝不易察觉的慰藉,很快又挪开,转头招呼着乱步,“那我们走吧。” 三人一行走在街上很有些奇怪,穿着传统服装的银发男人、一身侦探服的少年,还有半大年幼的已称得上漂亮的女孩子,就连身高都呈阶梯递减。 福泽谕吉走在最前面,然后是江户川乱步,他口中唠着话还时不时回头看一眼,确认走得比他还慢、一点不急切的樱子没有偷偷溜走,他的嗓音多了一点少年人处于变声期的沙哑粗粝感,从前清脆,现在更显得嘈杂吵闹。 “可算见到你了,你都跑到哪里去了,明明后来我找过你,差一点就找到!可你就是跑掉了,让我差点怀疑自己也变成了和那满大街人们一样的笨蛋,还在想笨蛋樱子是不是被人拐了去。” 说着就不由陷入沉思,江户川乱步确认自己是想找到樱子的,就算他知道樱子肯定能生活得很好,但是知道不代表就能放下心啊!理直气壮地想,他都有大叔了,那为什么不能带上樱子一起来、吃大户,反正让大叔提供个住宿就好啦,樱子都自己会去找饲养人,一点不让人操心。 这样想着江户川乱步一点点凑过去,弯腰在樱子耳边道:“你在的家庭是不错,带你出来玩的那个人,唔虽然是个坏蛋,不过嘛也还好,”但是那么坏的家伙很难照顾好樱子啊,看她这好几年才只长高了那么点。 他伸手摩挲着下巴,笑着微眯的眼睁开一条缝,目光剔透且冷,而语气仍旧轻快非常。 “不过呢,你想不想换个监护人?” 一步当先走在前面的福泽谕吉无疑听得到身后几步远的动静,微微动了下眉眼,但是一脸端肃神情,装作一无所知,只思虑着乱步口中那个带樱子出来玩、但是是个坏家伙的人。 ——不知道有没有安全风险,或许他可以为此出一份力。 因为提到了‘监护人’,樱子侧过头看江户川乱步,黑发少年笑眯眯地咧着一口白牙,表情单纯无害、很没有坏心思的样子,她嘴角有点向下撇,似乎有不开心,目光挪开后摇了摇头。 “唔?”江户川乱步好像有点没想到她是这样的反应,沉思了下后还是有点不大理解,一指头戳在她肩膀上,耍赖般地缠着人,“不管快说!你的家长是谁!” 怎么可以把这只张着嘴只知道向鸟妈妈索取的雏鸟驯服? 她真的有长大诶。 ——好神奇啊。 他乱七八糟地想着事,而走出几十米远,过了好一会儿,樱子才不知事地、气虚虚地道:“他离开了,去了很远的地方。” 只有这一句话,然后就闭嘴再不说话了。 从他们相遇到现在,樱子才只说了这一句,可没有人觉得有任何问题,似乎都认为是合理且正常的,或者不说话、不爱说话放在樱子身上,是能被他们潜意识里就能理解的一件事。 她的语声里没有什么情感或情绪,轻得似乎能被一阵风吹散,有的只是近乎极致的平淡,之前的那一丁点不高兴只存在了瞬息就消失不见了。 江户川乱步出神了下,之后脸上挂着故作的不懂事的笑容,锲而不舍地追问道:“那是去哪里了呢?” 第210章 于是他就又看到那双覆盖着厚玻璃的眼珠,颜色有很漂亮,就是有光照进去,变得美丽剔透非常,可无论如何都敲不开、冲破不了。 可它为什么会凝聚出泪珠。 【作者有话说】 给小伙伴截图进度,在三人一行那里,小伙伴·爪:wifi信号。 写这一章感觉很好,唯有最后:可它为什么凝聚出泪珠,瞬间落泪的是我自己……哭哭。 第106章 奇怪的水珠落在了脸颊上,在往下滑着,好像眼眶也有点湿润,樱子伸手去摸支在眼前,那水渍就是很普通、透明的水,可当她仰头去看天上,又发现并未有雨落下。 旁边高过她一头的少年‘唔’一声,有点顽劣地把手掌也抚在她脸上,蘸了一点水珠后,惊诧地嚷道:“是哭了诶!”还一下蹦起来快步去给走在前头的银发男人看。 福泽谕吉:……先前他只当后面两个年纪都不大的孩子凑一起说话,就算乱步有的时候会说不合时宜的话,但是对年纪比自己小的孩子,怎么也吵不起来吧。但是,乱步他是不是太过分了一点? 本就严肃的表情愈加深沉威严,停下了脚步,福泽谕吉看了一眼旁边的少年,却是没和他说话,转身回去,留下有点茫然发怔的乱步在原地,他抱着手有点不知该和樱子说话,嘴角抿得笔直,当看到樱子脸上还有着的茫然平静之色,他竟是撇过眼去、不忍再看。 “……我很抱歉。”他沉声带叹地道。 迟疑着伸手,怀着微妙与试探的想法,去摸了摸那个孩子的头发,她没有避开,却也没有更多的反应,只有些不大开心,还在想着为什么脸上会有水珠,樱子想找纸张,但是从酒店出来时只带了些钱币,找不到就踮脚去扒福泽谕吉的袖子。 在表达歉意时也一脸冷肃端严的银狼先生掏出一根小鱼干,默默地放回去,从另一个兜里拿出纸巾,递交在樱子手中,她抹了两把,脸上还有些没擦拭净的泪痕,福泽谕吉把纸巾接过去,弯下腰用手压住一边宽大的衣袖,动作有点僵硬但不乏轻缓地替她擦拭掉。 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做错事的乱步走回来,他有些茫然但也委屈,鼓着脸硬是不服气,“难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樱子就是没有感情的小孩!她根本不懂得那些东西的,可是……” 完全不顾有些发怒生气的福泽谕吉,江户川乱步仍旧想不通,为什么她突然就来到了此世,她还在哭泣,可她根本不明白、也并没有什么情感起伏与情绪波动,只是‘好像莫名其妙或者潜意识被触动’,于是落下泪来。 “为什么要把樱子变成这样?如果是从前的樱子,她才不会哭泣!”从前的樱子是无忧无虑的小孩,不为任何人停下脚步,她也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而现在人世间的感情不是就伤害到她了吗? 他又气又急,却好像感同身受,有感觉到那种密不透风的憋气感,还有被掩藏在隔阂、处在空荡荡世界里的空茫与沉寂,一切都寂静得人能发疯,但那是樱子最初所感受到的、她一直都所不能挣脱的东西。 一面是人间,一面是樱子。假使她不被侵染、不看见、不感受,那么也就不会有因两个不同世界碰撞所产生的巨大落差感。 樱子的困境也曾经是他的困境,他懵懵懂懂间失去父母的庇护,然后就见到真实的这个世界,和父母一直所告诉他的、他一直坚信的都不一样,他花了那么长的时间才能得以适应,也还是在大叔的帮助下才重新立起来,那樱子呢? 和他一样,她最喜欢最依赖的监护人已经逝去了,到达死亡的国都、不会再回来,她的身边又有谁? 那些‘爱’真的是爱吗?他们真的爱她吗? 福泽谕吉是想要对乱步生气的,可是当看到一脸倔强的少年眼角处隐约的泪光,顿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目光中有着震动,他看了看乱步,再看已有了名字、名为樱子的孩子,沉默着,只有气势愈加可怖,让路上的行人不由自主地远远绕开。 江户川乱步吸了下鼻子,嘴巴撅得老高,像是能挂个油瓶上去,转个头就又去扒拉樱子,看大叔脸上还有些生气的神情,戳了戳樱子的侧脸颊,和她大声地咬耳朵道:“快说——你没有生气,根本不生我的气!” 就很理直气壮,并且是在耀武扬威。 果不其然樱子有点奇怪地看着他们,好半晌平静地道:“没有生气。”她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没有理解到那些话的意思,听见了也半分不在意。 对樱子的性格和反应了解深透的乱步顿时就要翘尾巴,没大没小、骄傲非常地昂起脑袋,冲福泽谕吉哼出长气,看大叔不说话拿他没办法的样子,这才眉开眼笑牵住樱子的手,笑得就和吵架赢了的小学生一样。 两个孩子中有一个比较顽皮,牵着另一个跑到了前面,为了气沉着脸的大人,也想要让樱子开心一点。 ——毕竟之前是他惹哭了,这点他还是清楚的。 “呼噢!”大声地呼喊一声,江户川乱步一下甩起来他们牵住的手到头顶,根本不顾樱子要比他矮好多,但他也没力气拉起来樱子,就只能是自己侧弯着腰举起手,一脸快活,笑得见眉不见眼。 乱步是顽劣的性子,也不大会说话,总是让人气急或难堪,但樱子又是格外迟钝不知事的小孩,就很好地玩在一起。 第211章 福泽谕吉不免为他头疼,但次数太多也有些习惯了,从一开始乱步就是这样的性子,但那时候太过尖锐,也像是把自己逼迫得快要崩溃,还不在意自身安危,可他本来就年纪不大,也不能强求他懂事或成熟。 他的目光落在樱子的身影上,却有着几分不忍从眼底闪逝过。 江户川乱步牵着樱子跑跳,步伐轻快,但也留意着身边的孩子,不让她追赶得辛苦,有那么一刻他蹲下身想举起樱子……但稍微用了点力气后思考不过半秒,乱步决定放弃,摘下了自己头顶的帽子,一下盖在樱子的头上。 他再怎么样也比樱子大许多,帽子盖上去后遮了半个脑袋,他就叉着腰站在一边看她扒拉着帽子,但他又伸手按住,顽劣过分得叫边上一个被妈妈牵住走的孩童都看不过去,仗着自己三头身,走过江户川乱步旁边,装懵懂无知地踩了他一脚。 极其年幼的孩童在踩过江户川乱步脚上的皮鞋后,摇摇晃晃地站住了,不懂事地‘咯咯’笑,还冲妈妈拍起了手。 江户川乱步眉头一拧,松开按在樱子头顶的手,蹲下来就要和孩童讲道理,可他立马就拧过头去,在乱步不服输地再挪到他面前去时,就哇呜哇呜装哭,和小猫叫似的让人爱怜,可是被妈妈抱在了怀里后,又一下笑出来,圆润光滑的脸上一点泪水都没有。 “大叔!你看这个小孩?!”江户川乱步不敢置信,连眼睛都睁开了,为什么现在的小孩那么鬼灵精怪,尤其为什么这么小的孩子还能向着樱子,但他知道樱子的异能力又不是不挑,那就是这个小鬼自己在针对他。 气得撅起的嘴巴都快歪了,可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孩童被抱走,由于他的妈妈在,他都不能动对方一个指头。 他不高兴着,但福泽谕吉并不向着他,“你不该捉弄樱子。”他看着都有点想揍自己养着的孩子。 樱子在他的帮助下才拿起来盖在头顶的帽子,把弄乱的头发理了理,看江户川乱步还蹲在地上没起来,就给他盖回去,但帽檐盖在了后边。 一头刺扎扎的黑发又被压下来,江户川乱步晃晃头发免得遮眼睛,懒得动手扶正,反正站起来就要牵着樱子去找好玩的、好吃的,还是福泽谕吉压着他让先完成工作,以及—— “刚才走错路了。” 十分沉稳可靠的银狼先生道,事实上他也才注意到他们走偏了方向,之前完全是由乱步带路,而他好像忘了对方路痴这点。 但是,侦探少年道:“好诶!前面有一家好吃的可丽饼!” 五分钟后,大人仍旧揣着手,身后跟着的一大一小两个孩子手中都拿着可丽饼,江户川乱步还说着,“我观察过了,他家就鲜奶油可丽饼最好吃,当然糖渍苹果味道也不错,但是可丽饼里加烟熏鲑鱼我从来吃不惯。” 鲜奶油加烟熏鲑鱼,太奇怪了。乱步表示不能理解,单独哪一样他都喜欢,但是放在一起的话就不行了。 福泽谕吉表示工作重要,但是江户川乱步积极地举手发言,还是觉得食物最重要,就算吃过了饭、吃零食也一样,尤其“大叔你不会想看樱子饿肚子吧”,只这一句话就让福泽谕吉咽下去了坚持的话语,他知道乱步会有分寸的,说不急,那么就证明情况或许没那么严峻急迫。 走在路上,江户川乱步吃得脸颊上都沾了奶油,但还歪头和樱子说着话,“怎么样?我就说吧,我观察的结果肯定没错的!” 那家店的鲜奶油可丽饼的确很好吃,樱子饿了也本来就是事实,之前在路上虽然有休息,也去后排座上睡过觉,但一直在车上怎么也不会舒服,吃东西没有吃多少,到了这里后就去买了换洗的衣服,之后就在酒店休息,然后就是现在。 江户川乱步高声称赞自己的聪明,樱子闻言点头。 【作者有话说】 忘记了,过路人x67→福泽谕吉。 乱步是关心樱崽的好猫猫! 乱步:你没有生气(确信) 樱子:没有生气(确信) ……不在一个频道但脑电波意外地对上了呢。 第107章 下午的天色比早上晴朗了一些,走在路上吃着可丽饼,就算樱子也很注意着,但还是和乱步一样吃成了一张花猫脸,在嘴角和脸颊都沾了点儿奶油。 福泽谕吉从衣袖中掏出纸巾,看着他们都把脸上擦拭干净了,这才又回到面不改色毫无所动的状态,操着手拢在宽大的衣袖下,目光极具有压迫感,走在最前面,令路上的行人都不由纷纷避让开。 江户川乱步轻微地动手扯了扯樱子的头发,她转过头看他,他就笑得得意,一口漂亮的瓷白牙齿露出,悄咪咪咬耳朵道:“那边有一家饰品店,感觉还不错,我觉得你很想去的,对吧?” 他不着调地想着,樱子嘛,小女孩——怎么可以不要漂亮的头饰,他看过街上的女孩儿们头上了,她们有的,樱子也都要有,这种思维就有这样蛮横不讲理,反正向着樱子就对了。 纵使对樱子的异能力效果有大概的想法,但乱步不觉得有什么大问题,还是要和樱子一起玩,走起路来有点偷懒,还把两只胳膊都架在樱子的肩上,把重量分担给对方。 “乱步大人有工资!可以买很多零食、玩具、甜品和波子汽水。”就像是小朋友之间的炫耀,乱步掏了掏身上的口袋,翻来覆去找但都没找到钱包,大概是留在了家里,就冲前面的大人嚷道:“大叔!你身上带的钱包给我!” 第212章 福泽谕吉回首,很想说工作重要,但选择了乱步后他极少质疑这个孩子,沉默着递过去自己的钱包,看见他翻开看了一眼就不在意,叹着气,略带商量地道:“不能乱花钱,我们还要回去。”起码得剩下路费。 随意地应了两声,江户川乱步带着樱子跑去他指着的店里,进去时就有导购员上前来,笑着看了眼他们,礼貌地笑问道:“是带着小朋友来吗?”她问了声,回过头就去拿店内的小饼干,盛着饼干的碟子递给一身意气风发的少年人,而她捻了一片饼干去投喂神情冷冰冰的小姑娘。 虽然表情看着很冷,但对于他人的善意并不拒绝,樱子低头看了眼被递到面前的圆饼干,没有说话也没有接过,直接一口咬住,叼在口中慢慢的咬。 江户川乱步已经走进去看店内都有些什么了,没会儿就咋咋呼呼地唤着‘樱子’,要她来看这样很好、那样也很好。 已有些过时的蝴蝶结发夹和布满水钻的夹子,江户川乱步拿着陷入思考之中,虽然不太懂审美和搭配,但他知道现下时兴的女性饰品大致什么风格,不过这根本不妨碍他拿着去找樱子,在她头上比比划划,就很有打扮娃娃的感觉。 来的时候是想给樱子挑好看的头饰或者项链、手链什么的,但因为不合适,把手里的饰品胡乱地放在架子上,他又看到了什么,一下就大步跃过去,在店内蹿来蹿去,时不时还有店员姐姐们去投喂他,顿时就忘了事情。 他一个人玩得开心,注意力没有分担到人的身上,只要不乱说话就没有人讨厌他,福泽谕吉在店门口短暂停留了下,看过一眼,确定不会出什么问题,就去不远处的公共座椅上坐着等他们出来。 樱子站在店内好奇地看,没会儿就有店员来领着她坐下,温和地笑问道:“我看到有适合您的头饰哦,介意我帮您梳个发型、来试一下吗?” 那是个很漂亮的孩子,神色冷淡,哪怕望着店内那些饰品,可目光没有流连,看过之后就不在意,也好像这世上没有什么是她所在意的,难免叫人觉得寂寞。 先前投喂过樱子的店员姐姐这样轻柔怜惜地想着,给她沏了一杯茶,因为她没有要小饼干,于是盛了别的小甜点和糖果过来,再去货架上挑选了几样物品,也带来了柄精巧可爱的木梳。 在沙发前的桌子上摆着圆镜,银色的支架在灯光下璀璨明亮,镜中映出年少女孩儿的面容,店员姐姐将她额前会遮眼睛的头发往两边拢了拢,手指虚虚地抚过一边细细的眉,想修却又觉得不必,在看镜子时对上了那双樱粉色的眼眸,她笑了下。 先一手放在棕褐色的发丝下,另一只手中握着木梳轻轻梳理,那是一头养得很好的头发,细软且顺滑,梳下来几乎没有打结的地方,然后就在头顶上分出发路来,一边松松垮垮地系着胶圈,她把另一边的头发拢了拢,却又松开,先是编了一根小辫子。 之后才把另外部分头发拢起来,抓在脑袋侧边的上方,还从中分出一缕,散落在鬓边,把抓着的头发梳好后系起来,用的是一根带有樱花样饰品的绳子,一大一小两朵樱花点缀在头上,白色的绳子还长出一截,但拿来固定绕过高马尾的辫子恰好用上,最后将绳头藏起来。 一边头发梳好了,另一边也作同样处理,店员姐姐的手巧,很快就梳好,两边双马尾的高度一致,连辫子和樱花饰品的位置都没有什么差别。 她站在樱子的身后,指腹轻轻地抬起正在发呆的孩子的下颌,让她看到镜中自己的模样—— 当头发扎起来、不再遮挡脸颊后,就真切地有了少年气,而不是尚且年幼懵懂的稚气,那双眼眸清亮剔透,眼尾微微向上翘,清冷却又漂亮得不像话,她额前的刘海被用卷发棒稍微烫了下,就弯曲着蓬起,微微从中间分开。 梳着双马尾,却两鬓边各有一缕头发垂下,遮在耳前,樱子望着镜中的自己,晃了晃头,于是马尾、散发和刘海一并晃了起来,但是将头发梳起这样扎着,还是头一回,她有点惊奇这种‘有点奇怪’的感受。 像是找到新玩具的孩子,忍不住用手去碰,身后的店员姐姐看着她有点小心的动作就笑,温温和和地道:“不用怕弄散哦,很紧实的。” 樱子摸了摸头发和上边的樱花装饰,又忍不住伸手摸自己的背部……披散了好久的头发突然扎起来,就让后背也感觉空空地,总有些不适应。 “要去给你的‘哥哥’看吗?”店员知道的,他们只是两个玩得好的大小朋友,所以那句‘哥哥’念得轻轻,但是她向女孩儿眨眼,示意可以去给他看,那样的话或许对方会开心,这个女孩儿也会得到更多的来自朋友的情绪回馈。 好朋友嘛,那么夸夸是很正常的,被夸夸也是很正常的。 有点不明白,但是她想找到乱步,就起来在不算小还摆着许多货架的店内找他,绕过了好些地方,才在玩偶区看到侦探服的一角,当走过去时就看到,江户川乱步几乎半个身子探进去、埋在了玩偶堆里,两条腿腿像水里的小鸭子那样扑腾着。 ……有点可爱。 樱子慢吞吞地想着,就站在一边看他扑腾了好久才钻出来,而帽子还差点落在里面,被他动作忙乱地抓起来,然后就弓腰站在玩偶区边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江户川。”樱子冷不丁地唤道,语声有很轻。 第213章 “——哇啊啊啊!” 半大的少年被身后突然冒出的唤声吓了一大跳,然后才记起是樱子,鼓着脸转过来,可是想到明明是他带樱子来的,还要给她选饰品,结果自己就玩去了,有点心虚就不好生气,撅嘴唔哝道:“差点吓到我啦,樱子。” 他手里抓着一只杰尼龟玩偶,另一只手甩甩帽子,随意地再扣在头上,慢慢地踱步过去,但是脚步骤然停下了,蓦地睁开碧绿的眸子,盯着樱子一动不动。 很是看了她好一会儿,乱步这才走过去左看看又看看,又捻起樱子的头发,他‘哇噢’一声,很是赞叹的模样,又是忍不住蹲下来想抱起樱子,可是看看他们一样都很纤瘦的胳膊,大家都没有力气,他若无其事地挪开手,非常大力地夸赞道:“新发型很好看嘛!” 说着就不由得伸手比比划划,从前樱子好小好矮,而现在都长大了诶,真的长大了诶! 樱子站着看蹲着面前的乱步,突然一只手按在了他头上。 “唔唔?”江户川乱步仰头疑惑地看她,有些不明白樱子的意思,但又很快笑出来。 在樱子转身向外边走时,他也跟上去,懒懒地把下巴搭在她肩上,就算努力弓着腰有些难受,也还是不想起来,但脸被马尾扫着,就蠢蠢欲动地想要扒拉樱子的脑袋。 樱子慢慢地歪过头去,“不要。”不能弄乱她的头发。 “之前可以弄乱,但现在不行?”乱步只轻轻地抓着她的一撮发尾,眼睛没有睁开,有些莫名地问道。 想了一下,樱子点点头,那么江户川乱步就顺从地松开了她的头发,但还叮嘱道:“那你要记得,以后也都要这样,反正有人想要动你的喜欢的东西,坚决不让就是了。”说完后就举起他手中的杰尼龟玩偶。 “一会儿我们回去的话,可以去超市买需要自己做的糖果!特别好玩的!”就和小孩子一样想一出是一出。 走去柜台,樱子想要结账,但是拿着福泽谕吉钱包的乱步坚决不,一定要抢着付钱,之后趁大人坐着的地方远,还偷溜跑去买了雪糕吃。 【作者有话说】 日常过渡,本章解锁樱子的新发型——双马尾。 新书封其实是一张之前的约稿,在原画师处约了勾线上色,还未有排到,不过之前发在wb上了哒!可以找到的噢~ 以及樱崽有新稿(叉腰),wb乌丸乌丸。 还想宣传一下我的下本书:萨崽,大魔王那篇,恰好今天出了萨崽和他女朋友超级棒双人图的简单上色,我也会放上去的啦。 周天不更新,挥~周一见! 第108章 好像他们都在教她要懂得‘自我’。 樱子慢慢地想着,低头咬一口雪糕,化掉后冰冰凉凉的水流下咽喉,直通肺腑,吃一口她就有点忍不住张口哈气,又再晃晃头,觉得头发梳起来后,头发的重量就变得很明显,坠着头皮,还有很不适应的感觉。 走着她就小跑去前头,到江户川乱步旁边,仰头平静且干巴巴地张口:“……” 她想尽力表达,不过没能说出话来,出神了会儿,因为不知道要怎么表达出来,就只有点儿疑惑流露出来,眉梢眼角又染上幼弱时天真无害的神情。 江户川乱步正咬着雪糕试图乱蹿,虽然是带樱子去买雪糕,但才初夏,他最近吃了太过雪糕,前两天还有点打着凉喷嚏,于是就被大叔管着了。 明知跑不掉但就是想尽力挣扎一下,毕竟会关乎未来一周或半个月的零食管控,半晌跑不动了,就试图支棱起来,在大人威严十分的目光注视下,装得自己满不在乎,只要他装得有理,那么就还可能逃脱掉的。 他是想跑,只是跑几步就没有了力气,之后身旁樱子跟上来,江户川乱步低头看她有点可怜的模样,再嗦一下雪糕几乎吃完的木棍,他不说话,等到樱子的雪糕也吃完,就接过来木棍一起去丢掉,然后就向她伸手。 “唔?快牵住我。”看樱子不动作,江户川乱步催促道。 樱子明明就还很小,手也还是小小的,没有一点茧,也不粗糙,但有很纤瘦,薄薄一层皮肤包裹着骨头,都没有点儿脂肪。走在路上,福泽谕吉在前边带路,乱步就没忍住侧头看她一眼、再看一眼,脸上很有点惊奇不解的神色。 “樱子,”他轻快地唤道,半大的少年脸上时常带笑,又总是眯着眼,似乎很好脾气、懒散地且无害的模样。 樱子仰头看他,他就道:“别看我,要看路。”他教训着小孩,就没想到自己不会认路,自理能力还相当差,反正他是想在樱子面前担任一个‘大人’的角色。 有点想到什么,江户川乱步的脚步顿了下,但随后仍旧走得轻快,还咋咋呼呼地,“是有一点长大的孩子了啊,樱子变得有很好。” 很好是有多好,又是怎样的好? “无论什么情况,樱子都已经能很好地生活,是超棒的小孩!在大家的陪伴下一天天长大,就算还会有疑惑不理解,但是——不会再和以前一样。”江户川乱步无疑清楚最真实的樱子是怎样,他伸手去触摸她的头,那棕褐色发丝软软的,有着自然的蓬度,于是揉了两把。 “就算我觉得樱子不必要长大,不必要抵达这个世界的,但是看到现在的樱子,也还是会感叹于‘奇迹’的发生。” 他说着很是任性的话,不希望自己的小朋友长大、并且懂得这世上的事情,他自己都不想长大变成为大人,那么遇见樱子后也不想她经历能叫小孩变成大人的经历,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不须任何质疑。 第214章 可他的话后跟着‘但是’。 樱子的世界变得不那么空荡荡了,有人能叫她长大,能在这世上活得更好,她有了自我的意识和喜好,这也很好,只是当她亲近在意的人逝去后,难免会有悲伤难过的情绪……所以还是幸好樱子不懂得情感、不理解情绪。 江户川乱步有点想劝她不要喜欢那么多人,否则将来有她哭的时候,但是转念,樱子的内心其实有很通透,压根儿不是一般人能走进的,瞬间就开心了起来,“好噢!没什么事啦!前面有好酷的阿姨,我把你交给她,你去和她玩。” 他说的‘好酷的阿姨’正从一家店门出来,留着一头短发,但有一边的头发被尽数剃掉,还刻意修了几条炫酷的纹路,另外半边的头发翘着,弯曲着垂下来,她听到有人谈及自己,站在阶梯上垂下眼,面容坚毅冷硬,但看见是两个孩儿时,挑眉一笑。 牵着矮矮的小姑娘,黑发少年笑眯眯地看不见眼,但非常自来熟地凑上前,左右看了看她,就把身边的小姑娘往她面前一带,“阿姨没有什么事吧!那我就把她给你了,要是不想管把她丢在路边上就好,会有人捡回去的。” 完全不顾之前也是他要樱子跟自己和大叔走,甩了甩手,江户川乱步决定要去完成工作,结果回过头就看福泽谕吉不赞同的目光,还有那位造型非常酷的女士居高临下隐约带审视的锐利眼神,他不由扭过头,看向樱子。 “欸,你自己知道怎么回去、怎么玩的吧?不需要我对不对?”听着很有目中无人、肆意而为的感觉,随便地把跟着自己的孩子交给其他人,还什么都不多问,就像是甩脱累赘一样。 他有很随心所欲,不大高兴地撅嘴嚷着,但樱子点了点头,‘噢’一声,“后面,找你玩。” 虽然江户川乱步有很吵闹,一个人闹着就像是许多只小鸭子在耳边说话,别人觉得他在说‘不好听、没道理、莫名其妙’的话,但是樱子不觉得,偶尔选择性地听进去,好像会有道理,可是又不是那么重要,就算在说教也不烦人。 主要是他一个人说很多的话,观察也有十分敏锐,樱子自己的回应不说出口就可以传达过去,而他接收到后仍旧如常地‘自说自话’,不用说话,她就有更多的发呆的时间。 “那我们就走了。大叔!你快点来啊!” 简单地告别之后,福泽谕吉问走在路上还不看路的江户川乱步,“樱子她……” 江户川乱步双手枕头,走得大摇大摆,拖长了语调道:“那可是案发现场诶,肯定不能带她去的。还有我们要去的地方,唔,差不多有人到了,有那些人在的话就还不错,我就是有一点好奇,反正这个案子到最后不归我们管。” 侦探不满地撅嘴。 …… 另一边,以利亚不想带孩子的,垂着手冷漠地看那个还不知道名字的孩子站在原地待了会儿,好奇地左右张望,因为她脸上写着拒绝,就想要自己一个人走。 没了人在身边,尤其是琴酒不在,樱子就开始乱窜,选的路径偏僻,没会儿就走进小巷,她不害怕畏惧,但是让漫步跟上来的以利亚怪不放心,头发有一捋落在了面颊前,被她仰头轻佻地一吹,漫不经心地跟上去。 但是吧,挽起袖子露出臂膊上健美的肌肉线条,想到小姑娘可能会被附近的小混混拦住,以利亚还以为自己进去了要揍人,结果是在看发型奇异的小黄毛们上供。 都是些附近的小混混,有的依附着边缘小组织,这就是‘大哥’了,更多的是溜在街上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年轻人,扎堆地混着,没胆子抢劫或干别的,也就偶尔敲诈来往过路的小学生,骗人家的零食钱,没大出息。 小混混里的‘大哥’正歪着嘴一脸冷笑,但毫无形象地举着把小扇子给那个小姑娘扇风,身后小弟手里拿着装电池的小风扇抖抖,试图是看哪出了问题,还掰开电池盒的盖子看是不是没电了。 而等他们看到了以利亚的身影,“凶、女凶神来了!” 以一个黄毛高高竖起的小混混叫得最为惨烈,一群人顿时慌不择路就要逃跑,小混混们散得飞快,唯独那‘大哥’还顽强抖着腿塞给樱子个东西,这才跑走了,还一不小心撞上了路旁的消防栓,疼得龇牙咧嘴,但为了面子又不好嚎出来。 以利亚走过去,樱子也正低头看手里的东西,有点像动物牙齿,硬硬的也有着一点重量,她拿给以利亚看,而她扫过一眼便哼笑了声,“不是动物牙齿,是石头。” 那‘大哥’为了在小弟们面前充面子,于是磨了个石头成大型猛兽牙齿的样子,和人吹嘘那是他所在组织偷渡进来的猛兽的牙齿,这种话以利亚在最初遇到这群混混、要动手揍他们的时候就听过了。 虽然一群小混混们不干正事,但也不敢去做什么令人发指的恶事,以利亚这才容忍了他们,偶尔从这一带路过一下,看他们是不是还听话,要是不听话有人挑衅的话,揍就是了。 冷着脸的时候酷极了的以利亚捏了捏手腕,她身上有着极为流畅的肌肉线条,其实穿着的是紧身背心和宽肥的练功裤,很轻易能看到被锻炼得极具力量感和爆发力的强健体魄,但当她站在那一处时,少有人能真正直视在她身上。 因近一米七五的身高和强健身材有着令人畏骇的压迫感,在那张面庞上有着的也是冷酷神情,女性不必说,但男性却是少有敢于招惹她的。 第215章 但此时以利亚低头,沉声地道:“你不知道会有危险吗?” 和她不同,这个孩子还很年幼,体魄无力,没有怎样的力气,那么当遇到危险时又该如何?该要怎样才能反抗施暴者? 她深沉的黑眸中酝酿着可怕的情绪,垂手站在那里的时候,浑身纯粹源自于力量的压迫感就毫无保留地释放而出,只是身前站着的另一人未有知觉,樱子摸了摸肩上垂下的双马尾头发,想了好一会儿。 ……是担心的情绪,她心中还有着永不熄灭的愤怒。 樱子有些不知道做什么反应,但是那个仓皇跑走的‘大哥’又再回来了,他浑身战栗地一步步挪回来,脸上写满了警惕,而神情中却有着一分扭曲之色,他感觉到脑袋有些昏沉,却又有无限的情感涌出,让他有勇气站在那个女拳手的面前,再把手里的扇子塞给了樱子。 他想走,樱子把那枚磨成牙齿状的石头还给他。 女人和女孩儿的目光似乎一样平静,看着那人回来又离开。 以利亚再次低头看她的时候,眼里染上了异样的色彩,却又止不住地发笑,“原来是这样?那很不错。” 【作者有话说】 过路人x68 第109章 以利亚心中明悟了什么,但既然跟了上来,她也没有别的事情,就问道:“和你一起玩?”却在挑眉,从她跟随母亲的步伐、选择站在擂台上享受力量的拼搏和胜利的欢呼后,就少有伙伴,这是她十多年来第一次和人说‘一起玩’这样的话,还是对一个小姑娘。 那锋利的眉眼带上笑意,看着那小姑娘点点头,她就道:“我叫以利亚。” 樱子仰头看她,“樱子。” 身边没有琴酒管着她,而新的大朋友有很宽容,路过一家赌场,纵使建筑材料的隔音效果很好,但那四周萦绕着极其混乱庞杂的情绪,几乎全都是负面,即使有激动和欣喜,但仍旧叫人喜欢不起来,樱子有点好奇,她就带着樱子进去。 门口的安保人员想拦住樱子,毕竟这样小的孩子不在赌场经营的针对群体内,但他们认识以利亚,一身彪悍气息的女子甩了甩手,他们再看了看那个小孩儿,相信以利亚人品不错,也与警方合作打击周边的拐卖产业,对视一眼后这才放行。 进去后是一段隔音通道,等豁然开朗时,眼前便是一处宽阔的大厅,装饰得奢华富丽,到处是人声,许多张桌子摆在大厅中央,都围着乌泱泱数不清的人,他们有很嘈杂也很拥挤,樱子走进去了一步,但等左右环顾后,就后退一步,靠在了以利亚的腿边。 “不习惯他们吗?”以利亚弯下腰,目光锐利地扫视过人群,因环境嘈杂,为了让樱子听见自己的说话声,就不由得语声更加低沉,她手掌轻按在樱子的肩膀上,似乎在给予她支撑和力量。 她不阻拦樱子到这样鱼龙混杂的地方,看她有点嫌吵,就牵住她的手,行步间护在自己身侧,有眼尖的督察看到以利亚的身影,也注意到了她手边的小姑娘,冲一旁隐蔽地方看了一眼,没会儿就有值班经理过来。 经理是十分出众的西方人相貌,金发打了蜡向后梳去,发丝有些缭乱、并不刻板,露出的眉眼深邃英俊,穿着白衬衫和黑西裤,举止间透出优雅的风度,手中正拿着一件燕尾服外套,衣服用料一般,然而搁在他身上却反衬得服装变得昂贵值钱了许多。 “莱斯。”以利亚认识经理,直接就唤道他的名字。 名叫莱斯的男子本着礼节地低首一笑,但哪怕无意也流露出温柔多情的神情,“以利亚女士,还有这位小小姐,”他的语声有很独特,哪怕在嘈杂的环境下也能叫人听得清,且不急不缓,没半点儿冒犯和催促的意味。 但他停顿了下,让迟钝的樱子都感觉到,当仰头去看他,莱斯才继续说道:“请跟我来。” 往常以利亚只有来捉人才来赌场,而一进来就是踢场子,把全场的安保打倒在地,那么就能顺利地带走他们的客人,当然,这是不违反赌场规矩的,且不会招致客人的攻讦和埋怨,因此大老板对以利亚的行为睁只眼闭只眼,但是…… 莱斯也是隶属于赌场的安保人员,偶尔排班才客串一把经理,已有好几次撞上以利亚,不得不挨女拳王的打。 这样的情况下,自然不会有怎样的热情,但是莱斯回过头看那个并不是眼熟面孔的孩儿——像他们赌场人员,一贯是最敏感的,在脑中牢记着当地有哪些人和组织不能招惹冒犯,就连稍与赌场相关人士的家庭情况都大致了解。 但那张面庞年幼,没半点儿阴霾晦涩,也不是以利亚的亲属,至于以利亚和警方联手救回去的孩子们……莱斯偶尔会去看过一眼。 几个猜想都不对,但知道以利亚是因她好奇而带来,不会带她去赌博,只是来坐会儿,就对着联络器后的负责人要了间包间。 赌场二楼仍旧吵闹,但比大厅的情况要好上一些,越往上不仅连服务越好,入场要求的赌资也越高,但赌场除去一楼,楼上每层都隔成了几部分,玩法不同,各自有专人负责,也还有隔开的休息区域,不过低楼层的服务显然不适合以利亚和她带来的孩子。 从一处隐蔽通道上楼,以利亚挑眉,她来了赌场许多次,可还没发现过这条通道,她哼笑一声,却也明白赌场管理人都老奸巨猾,再疯狂揽钱,为了留住这些财富在手里,都恨不能整十七八条后路来,怎么可能什么底都让她掀翻。 第216章 而现在,显然这是莱斯的一片好意,以利亚可以不惧他人的报复和觊觎,但是她带来的孩子不能,她想到这一点但没有避讳他人的意思,莱斯却不能视而不见,带着她们避开众人。 在通道中绕了好几次,再踏上电梯往上,走到了包间位置前,莱斯这才回身,看向以利亚,看似温和有礼地叮嘱道:“以利亚女士,如您想离开的话,请呼唤我,以及这期间有专人服务于您。”如无必要就别唤他。 很懂他不想和自己打交道的心思,等莱斯打开门做出‘请’的姿势,以利亚毫不客气地一步越过他走进去。 “还不错。”她扬眉吹了声口哨,毕竟除了第一次来的时候赌场人员不知道她底细还客气相待,后来一个二个都对她拉长了脸,所以这还是以利亚第二次享受到赌场的服务。 樱子跟进去,看着四周的装饰布置有很新奇,眼眸都睁大了些,坐下没会儿就有服务人员送来水果、点心和糖,因为有个小孩儿,就没有送来酒,换成了牛奶和别的饮料。 有一阵儿楼下有骚动,最外的窗玻璃被什么击碎,也有人倒地了,于是激起部分人恐慌不安的情绪,他们大声吵闹着,试图要老板给出一个交代,不过后来好像是安保队压下了那些声音,事情没有闹到大老板面前去。 她有好多的好奇,试图出去,但是以利亚和莱斯都不想叫她到人前、被注意到,总之有很多的理由让她待在包间内,比如说看动画片、吃零食,连游戏碟和游戏机都有,夜间的歌舞伎表演也能在白日观看。 只是没想到为表演伴奏的也是莱斯,灯光打在场中,他跪坐在不起眼的角落,仍旧是一身西装,明显西方人的外貌,却低眉弹奏三昧线,乐声古典优雅,节奏与场上扮女形的歌舞伎步伐与动作协调。 在赌场包间里待了许久,樱子还要回去等琴酒,那么就要离开,明明进赌场时候天色还亮着,但出来后已经能见几分暮色。 樱子的步伐从来不快,除了玩耍时候,好少才会跑起来,绑着的马尾经过一个下午有了些松垮,风吹动了发丝拂在脸上,樱子动手拂开几次,之后就懒得了。 “你要回哪儿?”以利亚抱胸问道。 她们两人站在街边,路旁的灯还未打开,天边的云染上落日余晖,变成为灿然的金色,樱子想了下,说出了酒店名。 那么,“我送你回去吧。” 说是和樱子一起玩,其实一直都在照顾着她,夜间到了,虽然在赌场吃了些东西,但毕竟不是正经餐食,以利亚在这方面有着固执的坚持,请樱子吃汤豆腐,一小碗也就饱腹了,而她非常快速地搞定了近乎两个成年男人饭量的高热量晚餐。 回到酒店,已经近夜晚七八点,樱子慢吞吞地开门进去,就见到琴酒已经在里面等着了,坐在沙发上两腿交叠,然而坐姿稳当,腰背挺拔,听见门口的响动抬起头来。 他摘下了帽子,一头璀璨美丽的银发披散于身上,那双墨绿色的眼眸隐隐被额前的发丝遮住,当看向一个人时显得深不可测,琴酒勾着嘴角,“新发型不错。” 当头发扎起来显得精神朝气多了,她的眉眼本就精致好看,往常披着像是朵小蘑菇,现在看来却有十分引人注目,当樱子长大,注定是好看的姑娘。 他忍不住笑了声,有些愉悦,期待着见到她长大的模样,但是低声嘶哑着,面容恢复了平静,不高兴地问道:“你下午去了哪?” 从一开始他就习惯往樱子身上丢定位器,只是最初少有去找她,后来樱子寄住到沢田家,为了带她出去,于是告知她了,当樱子要出去——带着定位器出门,且他有时间的话,会来接她。 当然,哪怕是一起出门,她也要带着定位器……而下午她的定位,却是在当地最大的一家赌场,有人浑水摸鱼,那地方最近不大安全。 琴酒起身走过来,低头俯身,略冰凉的手放在樱子头顶,也有只手轻搭在她肩上,只有虚虚的力道落下,手指稍微动一动就会碰到那纤弱无比的脖颈。 “谁带你去的呢?” 似若平淡的话语实质杀气腾腾,带着怒气和不易察觉的担忧,他自己都无时无刻注意着樱子的安危,连她自己一个人待着都会有不放心,曾经看到过她摔倒还有胆大包天地爬上天台,琴酒实在不能放心。 【作者有话说】 过路人x69原本以为本章最佳mvp→莱斯,身兼数职,也是一位打工皇帝,却没想到琴酒横空出世,他的男妈妈人设屹立不倒了(抱头) 明天去看牙,可能没有更新呱,挥~ 稍微剧透一下,最近的片场大概有点赶,三个片场都有新过路人解锁,辛苦我们樱崽了(摸她头) 第110章 有点不知道琴酒为什么不高兴,他深色的眼里有很生气,让本来软化的神情都变得凶戾冷酷,樱子歪了下头,慢吞吞地道:“你吃晚饭了吗?” 琴酒对她的反应深感匪夷所思,看了她会儿,“我气饱了。”甚至于气笑了,嘴角扯着的弧度不上不下。 明明他说的一听就是气话,但樱子点点头,仰头看琴酒已经直起腰转身,他的身形有很高大,肩背宽阔、极具力量感,一看就是经过长年累月训练的结果,一头银发铺在黑风衣上有很显眼,随着步伐的节奏微微晃动着,她忽然地道:“杀手,长发。” 第217章 两个词汇间似乎没什么关联,但琴酒顺着她的思路想了下,忍不住嗤笑一声,“原来你还知道?”这就有点惊奇了,依照樱子这样某种意义上来说不管不顾的性子,还能说出好听的话? 他也想凶狠起来,但哪怕长大后也没变多少的自闭小蘑菇挪过来,慢慢走到他腿边,琴酒不坐下,她也就安静地站在旁边,但却一言不发。 沉默了阵儿,琴酒有些厌烦冷漠地挑起她一缕头发,没舍得用力扯,只是指腹轻轻地捻着,“樱子,你要说什么还是要做什么?”小蘑菇不戳不动,不搭理她的时候,她一个人发呆也能待很久,明明有的时候活泼,又好像变得更沉寂。 樱子好像觉得有一点累,呼出长长的一口气,慢慢去扒拉琴酒的手,索性他也低头冷眼看着,任由她扒拉,而樱子抱住了就不想动了,没会儿脑袋贴过去,也不想自己站着,把浑身力气都挂在琴酒揣在兜里的手臂上。 感觉到她的情绪反应不大对,琴酒有些无奈,明明是他不高兴,结果还得哄着她,按着樱子的肩膀坐下来,让她也在旁边坐下。 “樱子,”他的声音不辨喜怒,但已经是妥协的态度,当小孩子长大后,那么大人也不好怎么再和她亲近,就连抱起来的动作都逐渐少有,也尽量避开一些肢体动作,他伸出一根手指轻戳着年少孩儿的额头,懒慢地问道:“怎么不开心?” 如果是出去玩时遇到了什么人和事,搁在任务的间隙里,他能查到并解决掉,不介意送他们一人一颗子弹。 ……真奇怪。 樱子不回答问题,但是想着‘真奇怪’,却又不知道自己是觉得什么奇怪,胡乱地想了好一会儿后,气虚虚、闷闷地问:“你在长大吗?” 她只是忽然觉得大家都在变,沢田纲吉在长大,从小学步入中学,她自己也好像在长大,也还有许多人,小孩子们的身高拔高,大人也会有一点变模样。 长大后为什么不可以有人来抱她? 后知后觉到现在,樱子才想起好久都没人抱过自己了,沢田奈奈把长大的她抱不起来,为贞一木也不可以,别的伙伴们都没有力气不能够,大人们又都恪守着界限,但她现在奇怪地有一点想依靠过去,想抱住什么,比如、想抱住一个人。 琴酒戳着她额头的手指稍微用了点力,因为看她发呆时脸上忽然有了些委屈,一贯微微上翘的眼尾耷拉着,有很没精打采,那双樱粉色的眸子里轻轻盈着光,支离破碎,看着可怜却又更冷漠平淡,叫人于心不忍。 他似若未觉,漠然的神情不变,指腹反而在她额头皮肤上轻轻地打着圈,“不会,我一直在。” 于是樱子张开手臂,落下的影子有些像想寻找依靠的张开翅膀的幼鸟。 没什么迟疑,琴酒干脆地把她揽过来,生疏地,有些像父亲一样轻轻地拍着她的脊背,“樱子,”他状似平静地唤着。 “假如想索要一个拥抱,你随时可以说,会有很多人愿意给予。” 因为这就是樱子的异能力,没有人能拒绝爱她,再是吝啬的人也都会慷慨地给出此生最大的善意和爱,他们寄托一切希冀盼望,祈求她的回应,也毫无保留地祝福着她。 樱子几乎是趴在琴酒的身上,一头扎起来的头发逶迤落下、肆意地铺开,手臂抱着他的腰身,用力地收紧了,但那力道并不足以使另一人感到紧实闷沉,她想抱满怀,但琴酒身体向后靠着沙发背,就只好抓紧了他的风衣。 两张胸膛贴得近,都能感受到另一人心脏的震动还有呼吸的节奏,她埋着脸,动作轻微地摇了摇头,声音闷闷地,“不一样。” 有哪里不一样。没有等到琴酒出声问,樱子慢慢地吐出口气,是今天第二次这样叹气,可她又不懂得,蹙着眉贴在琴酒胸前的衣服上。 “就是,不想要。” 任性地不想要那些拥抱,却要琴酒抱她,还一抱就不撒手,她有些依恋,而在这之外,则是微弱的惶惑和无助,她茫然地想找寻什么,可又都想不明白。 …… 就好像幼年时的樱子在某一日突然认知到世界,而后慢慢觉醒自我,她也在刚才忽然就觉得,她有点不喜欢‘人’了,那些陌生的、和她没有交集的人,不想要再靠近,也不想要他们给予她任何情感。 ——和最初时候一样,漠视她就好。 年幼的樱子可以懵懂无知,只凭生存本能地令见到她的人都给出自己全部的情感,把善意和爱给她,叫她能够存活下去,也要更好地生活,可长大一点的樱子却又并不想要那份轻易得来的感情。 那些人有很多的人,早已经数不清了,他们大多数人樱子都记得的,但很少想起过,她轻眨着眼,目光虚虚地没有着落,可是她说的‘不一样’,又好像有在樱子自身和很多人都在变的情况下,琴酒却几乎没有变化的意思。 他没有什么变化,始终是成年、状态最好的模样,不变年轻也不老去,不和许多人一样眼尾添上褶子,他还是很有力,脊背挺拔从不弯曲,头发会有长长,但速度很慢。 琴酒是不变的大人,于是在她茫然的时候会带来一些安全感。 趴在他的怀里,被轻轻拍着脊背,他们都不说话了,但室内似乎有温情默默流淌,气氛祥和得让樱子慢慢不再乱想,但那一点莫名的、极其细微的委屈和不开心还在,脸颊贴着他的银发蹭蹭,更像一只缠着人的幼鸟。 第218章 琴酒道:“永远不能解除你的异能力。” 他是组织培育出的最顶级的杀手,自然有最冷酷心肠和谨慎敏锐的观察力,他早知樱子的异样,也曾警告过她……樱子一旦解除异能力,或许他会毫不犹豫地杀死她,那是百分百绝对会发生的事情,而在他还被那份强制霸道的异能力控制的时候,却不能不为她忧虑。 那是极其可怕的异能力,即使清醒过来的琴酒不顾那份被精神控制的耻辱,考虑到利益而不杀她,可一旦将她带入组织,则要么进实验室,要么洗脑控制成为一个合格趁手的工具,永远都不可能再有自由。 他轻抚着樱子的头发,左手准确无误地找到她脑袋的位置,支撑起她的下颌,以掌心温柔和缓地揉按着,很像是在给小猫挠下巴,也仿佛带着安抚的意味。 “听话,樱子。”他道,当那双呈墨绿色深沉至极的眼眸微阖时,竟流露出几分笑意。 当每次出来时,他们肯定不住在一间屋里,通常两间房挨着,在夜间琴酒的武器和衣物都准备在旁边,一旦有任何情况,他都能以最快速度反应,这夜里同样,叮嘱了樱子注意门窗后,他本来已经走到门口,但还是回来给她松开了头发才出去。 毕竟总有笨拙的小孩不仅不会自己梳头发,还连松开头发时都会扯着自己的头皮,天知道当大人看着那一把被扯下来的头发时是怎样的心情。 第二日一早,琴酒就来唤樱子起床,她的作息很是规范,即使没有课程时也仍是那个生物钟就醒来,要是赖床睡久了还会头晕不舒服,敲门进去,就见到矮小的女孩子已经洗漱过也穿好了衣裙,但那一头棕褐色的头发披散着,她一手拿着绳花,绑不上去。 琴酒不在意,但是樱子把拿着头饰的手往他面前举,抬高、又再抬高。 琴酒偏了下头,低眉落目,神情却显示出心情并不多坏,没认为自己被冒犯,“你想我给你梳头发?”不由得哼笑了声,让樱子去椅子上坐好,他接过了两根头绳,也是先分出股头发来编辫子,之后才将后脑的头发也分出纹路,快速地系好了双马尾,看起来发型有些过于规整,于是按住她的脑袋,将绑住的头发微微往外扯一扯,和昨日几乎无差的发型便好了。 身形高大的男人抬手扶了下自己头上的帽檐,低声道:“走吧,你想吃什么?” 樱子早就想好了,“玉子烧、烤鱼。” 酒店里有随时供应的餐食,本来是要去外面的店,但路过餐厅时见到了有酸甜味的烤鱼,因为樱子想要吃,也就在酒店解决了早餐。 这一天里琴酒还是有事要忙,樱子一个人在外边随意地玩,身上还带着定位器,她不介意路线被监控,而窃听器显然是没有的,她不喜欢说话,在一天里都憋不出几句话,有没有都一样,何况她不是敌人,也没有必要。 天气较晴朗,她乘车去不远处的公园里玩,喂过鸽子,有人在贩卖兔子,她蹲在边上好奇地戳戳笼子里的大兔子,至于小兔子——它们看起来太柔弱了,让她连靠近都不想,而老板看她好奇,从笼子里捉出一只大兔子。 它浑身毛绒绒的,只有灰白二色,有长长的耳朵却并不竖起来,柔顺地贴在脑袋两侧,樱子用手指轻轻地戳它身子,它一缩一缩的,却并不躲,相反是好会儿后挪动小步子转过来,然后在她指尖嗅嗅,嗅了来回好几遍。 樱子手里没有喂给它的兔子食,可它微微做出抬耳朵的动作,跳在了樱子脚边,又盘了盘自己的四只脚脚,然后不动了。 【作者有话说】 哪怕挨最毒的打,也要写最柔情的gin。 本来想昨天去看牙的,但是,在下大雨诶,还打雷。每个小孩都怕雷劈,这是正常的(确信)。 以及《董事长亲临现场指挥抗洪》,昨天是拎着鞋淌水上班到公司后在办公室铲水抢险救灾(bushi)的一天,总之有点离谱,以后简历上可以写:有丰富的抗洪经验。 琴酒:听话。铁汉柔情。下章樱子就叛逆hh。 第111章 早上在公园里玩,下午时候就开始满大街小巷地乱逛,有许多的人从身边路过,他们都不再看她、不再关注,樱子晃着扎起来的头发,却觉得有一点轻松。 等到琴酒去接她时,傍晚有太阳光从天边照射出来,把立体的大团的云朵照得金灿灿,它们看起来距离地面很近,仿佛稍微爬高一点,到高楼或者山顶上,伸手就能触摸的样子,云朵在天空上缓慢地移动着,她抱膝坐在阶梯上,仰头看得目不转睛。 “樱子,”琴酒低沉地唤道,从角落里出来站在她身后,要是最初带着她,偶尔还会问她‘那些东西有什么好看的’,现在却是不会。 丝丝缕缕的血腥味从他身上散发出去,本来是一场狙击任务,但没想到目标被击毙后,竟然安排了后手来阻击他们,对方人数压过几方,在包抄围攻的情况下,于是不得已有几次近身交战,他的黑风衣上难免沾上点儿鲜血还有硝烟的味道。 樱子不奇怪血腥味,只是稍微抬手揉了下鼻尖,又再使劲仰头看琴酒,她不说话,琴酒伸手把她从地上拉起来,“走吧,回去。” 这里的位置较为偏僻,靠近山脚,没有什么人,附近的住户几乎搬走完了,只有山中还有着护林防火的守山人,但那些废弃的属于上个世纪的建筑还留着,许多房子是木头结构,它们已十分老旧,破败颓圮的气息漫出,在房上的青瓦和石头垒出的外墙壁上都爬着青苔。 第219章 只不过越往外走,建筑也越新,脚下的路从黄土地到青石板,再到水泥和石砖,老房子被甩在身后,现下这里已经是现代楼栋。 从楼栋间的小巷子里穿行,樱子走得慢慢,目光没有落在实处,好似在发呆,忽然轻软地出声唤道:“琴酒。”她有点想任性,在那张残存一点稚气的面庞上,有着叫人无奈却也纵容的神情。 走在前面的着黑衣、戴礼帽的男人没有回头,以为她是又不想走路,或者有什么奇思妙想要说,只停住了步伐,恰好一栋建筑挡住了光,他站在深暗的阴影里微微侧身,银白色发丝微动,露出线条锋利、肤色冷白的侧脸,等她说话。 可樱子没有说话,她抬眼看着琴酒的身影,樱粉色的眼眸里空荡荡映不进去什么,一层牢不可破的玻璃罩住了她,叫她和这个世界隔绝开,那眉眼淡淡,看不出任何。 年幼而又任性自我的孩子解除了自她拥有意识后一直庇护着自己的异能力。 原本和缓的气氛骤然凝固—— 琴酒仍是站在原地,然而浑身都紧绷起来,轻松站立的姿势瞬间调整为戒备警惕的姿态,似乎随时都可以暴起杀人,脊背挺直,似乎整个人的身影都有拔高近一厘米起来,他的手揣在衣兜里,看似没有动作,然而已经下意识去寻摸腰间枪支的位置。 他整个人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手臂上青筋鼓起,就连脖颈和都似乎能见到一点痕迹,琴酒毫不克制自己的情绪,使之带动表情,面庞扭曲得狰狞,当他微微侧身回过头时,那双墨绿色眼里充斥着绝对冷酷的杀意。 脸上再无一分曾被温情柔化的神情,不准备多说什么,男人回身,银发和风衣划出凌厉至极的弧度,衣领一角因惯性而贴在脸颊上,他以极快的速度掏出枪支、抬手—— 不必瞄准也毫不留情地手指轻按,向对面的孩子开枪。 ‘嘭’ 伴随着一声无情的宣告,“樱子,我必须杀你。” 那低沉的声音里似若含着无法消抹的恨,他显然觉得耻辱万分,与之同时感受到暴怒的情绪波动,自己的尊严被一份异能力践踏,被精神控制,还险些妄图背叛组织。 他的眼里冷漠非常,不含一丝一毫情感,气势极度骇人,看着那颗子弹向着樱子而去,那枚小东西的路程似乎将经过她眉心。 …… 樱子‘噢’一声,握着一只全新的手机,但是另一人冷漠地不理她,连偶尔落下来的目光中都满是烦厌和冰冷,确认她拿到了能用的通讯工具,身上也揣着卡和部分现钱,于是一言不发地上车,开着他的保时捷就走了。 夜幕已经降临了,之前去吃过了晚饭,并不觉得饿,而酒店里的房间依然续着,不必要考虑晚上睡在哪里的问题。 但樱子还是觉得有一点困惑,抬手挠挠自己下巴,就站在街边埋头发呆,夜间街上有许多行人来往,只是他们并不关注樱子,十分平寻常地就路过离去,身后有门店亮起了流动的彩色霓虹灯,还有音乐声响起。 有人站在樱子的旁边,她知道是谁,于是也无动于衷,好会儿后才道:“我、是不是,做错了。”她憋住一口想呼出的气,认真地想自己有做什么、做错什么。 轮到他换班的莱斯动了下眉眼,还穿着工作时的西装,着装整洁得体,他语声平缓优雅地问道:“是怎么了呢,小小姐?”这里是一条商业街,夜间来往的人许多,但他在路过这里时,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孩子。 樱子抬头看他,轻轻忽忽地眨着眼,长长的眼睫像是蝴蝶扑扇着翅膀,落下灵动的阴影来,她不知道怎么诉说这件事情,忽然想到了什么,“我不听话。” “……啊,”她的认真反思叫莱斯笑起来,深邃眉眼间的神色温柔多情,只有那眸中冷静得非常,却也真切地有一分笑意,“原来是这样吗。” 是毫无意义、非常无趣的回应,在非工作时间,莱斯说话一直不很讨喜,而他自己半点不在意,于工作时间已经背离本愿,被这张脸招蜂引蝶、被迫与那些男女周旋,下班以后,自然是他想说什么想做什么都随本意。 但好歹是小孩子,才不过十一二岁,他温和地问道:“是与大人有了什么矛盾吗?” ‘听话’这个词有着一定的针对性,同龄人、玩伴这样的关系之间很少用到这个词,那么唯有兄姐或是大人,这样一想的话也就大致知道她为什么呆在街边。 莱斯以为是家庭矛盾,但又想到了昨天……跟着以利亚去到赌场,还待了一下午,如果被照看她的大人知道了,那是基本百分百会生气的吧。 他也想不到有什么补救办法,毕竟他一直是个孤家寡人独自生存,对于这样的问题很不拿手。 面上温和体贴地笑着,可莱斯也并没有多在意,微微低首,看樱子认真或发呆地想着什么,慢慢鼓脸,身上的孩子气就更足了些。 “他,生气,”这是很确定的事情,因为琴酒几乎不和她说话了,他也很想给她一枪,几次都想动手,但都忍耐了下去。 樱子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说道:“一个月。” 琴酒给她请了一个月的假——向家庭教师为贞一木,还有沢田奈奈那里也会告知,而这一个月,他也不会管她,任由她要去哪里或者玩什么。 她的学习进度不用担心,初中知识几乎学完了,也去当地的中学考过试,已经在看高中的教科书了,为贞一木也变得很经常摸着头发想教案,努力地想把自己忘记的知识捡回来……他出大学时以为自己是幼教或小教,但没想到小孩子会学那么快。 第220章 而这一个月里,她有绝对的自由。 莱斯不懂她短短的话里包含什么意思,只是做出了谦卑的倾听姿态,这位小小姐的表达笨拙,稚气未脱的面上没有更多的表情参考,像是不会哭也不会笑,他半点没有往心里去,索性另一人也不在意这一点小问题。 樱子看了会儿路旁造型古朴的灯杆,什么也不说地,一个人走进川流不息的人群中,逐渐被淹没、再看不见。 回到酒店的路上去买了新的衣裙,店员对她夸了又夸,樱子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地付钱拎着衣服出门,酒店里有免费的洗衣服务,交给负责的人员后,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樱子呆了会儿就去洗漱。 站在镜子前,樱子比划了下自己的身高,和她幼小的时候、和两年前的身高有好大的不同,她的乳牙也都换掉了,现在它们长得整整齐齐,很是好看。 就连面庞都与幼年时有了区别,以前是小小一团,可现在走在街上,看到自己映在玻璃上的身影,都会觉得自己正在长大,从‘一团’变成了‘一条’。 在解开头发时,不小心又扯下了许多,一把细细软软的发丝握在手中,好久才去丢掉。 酒店里的床和被褥都软软,樱子把自己埋进去,她又想到了白天时候—— “樱子,我必须杀你。” 他内心有数不清的仇恨和耻辱,可是,于盛怒情绪下打出的那一枚子弹没有命中,而是擦着她的头发,直直打入了她身后的墙里。 心狠手辣、冷酷残忍的杀手也会有失手的时候,曾经许多次牵住樱子的手、给予出怀抱的胸膛总是温热的,但唯有今时,抬起她下颌的手冰凉地可怕,失却温度,也没有半分人情味。 那双总是显得冷厉凶狠的墨绿色眼里有太过深刻的情感与情绪,它们深浓得可怕,樱子有点想抱他,琴酒没有躲,但是也不和她说话了。 【作者有话说】 琴酒:杀心渐起。行为:冷脸不和她说话。 写着还是有一点感动,给樱子一个月时间一个人生活的话,算作是,爱之深则为之计深远。 第112章 长大并不是一件值得惊奇赞叹,也不会令人感到奇怪的事情。 但是,长大了一点的樱子,似乎完成了很多人的愿望——他们的祈愿与祝福,毫无保留地希冀着与自己无关的孩儿能得以成长、平安快乐地活着,于是长大就变成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一岁一岁地长大,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扑在柔软的被褥里,樱子有些百无聊赖,抬手揪住自己的头发甩甩,眼眸慢慢地阖住,她有一点想雅各布,室内的灯开着,她的眼里浮着些碎光,清透明亮得好看,但发着呆,她还是想不出自己对于‘长大’有怎样的看法。 樱子安静地想,或许长大就是字面意思。从婴孩到幼童到年少,人在长大,长大也就是不断地、更多地被人们所注意到,也意味着有很多事情到来,要叫一个人‘变得像是一个[人]’,他们总有很多的规矩,很多的道理。 她轻眨着眼,看自己手背上隐隐透出青色的血管,忽然就想到了,这是一个奇怪的世界—— 人们本身就是一个又一个的囚笼。 在第二天早上起来,明明作息一贯固定,可没有人管着,她就有一点不想起床,因为好像并不想出门去、不想认识别的人们,不想看见人,也不想自己被看见,发着呆又突然从床褥上爬起来,光着脚丫踩在地板上。 还没有到夏日,地板凉凉的,樱子有点不由自主地扣下脚趾,又蹦又跳,不大想冰着脚,但一下起来不管不顾的也是她自己。 在小矮桌上拿到琴酒买给她的手机,这个时候她就不想跑跳了,站在那里感受着室内微微的风动,习惯了地板的温度,平静地在矮桌旁蹲下,按开手机屏幕,翻到了联系人那里,她拨通了里面唯一存有的号码,近乎是信号连通的瞬间就被按下接听了。 但是好像只有她的轻轻呼吸声响起,对面没有任何动静。 “琴酒。”她有些轻地唤道,还和小时候一样不爱说话,通常一个短句或词汇说完就闭紧嘴巴,叫人不知道她是在表达什么。 然后下一秒电话就被掐断了,樱子没有觉得奇怪,慢慢想鼓起脸撅嘴,但又觉得做不出来这个表情,她没有委屈不开心,所以不能够。 呆了一会儿就去换衣服和洗漱,除了头发只是随意地梳理了下,一身都打理得差不多了,樱子带上了头花,绕在纤弱十分的手腕上,走出房间关上门,没有任何人在意或留意到,就从酒店里出去。 原本不想是不想,但是琴酒不和她说话,她却拥有了一点无畏的勇气,而且也不想留在这里,把手机装在和衣服配套的小包里,站在街边四处张望着。 附近有一家早餐店,在昨日听路过的人说那家腌菜很不错,樱子慢吞吞向那个方向走过去,看到路旁一对父女手牵手地走。 是很平凡的男人和幼小的女童,她大致还不到去幼稚园的年纪,小步子有一点摇摇晃晃,父亲牵着她,可她又不要牵,艰难地挣脱出了自己的手,就背在背后,走得有好慢好慢,也叫人关注在意,生怕她一不小心摔倒。 女童蜷着自己的小手,走得认真且用力的模样,然后父亲在前边等她,一旦他们之间距离了有四五步远,就开始稚声稚气地唤道‘等等我呀、等等我’,童声里有一点焦急,可又像是撒娇样的。 第221章 那个男人走回身想牵住她,可是女童不要,一下扑过去抱住他的腿,随意地拿脸颊蹭蹭,十分依赖与亲近的模样,稚气软乎的脸上一下笑开来。 “不呀……卟,不呀,”她拍着手道:“走!” 她又不要人牵或抱,又走得慢慢,摇摇晃晃地走在路上,旁边父亲把自己的长衣摆塞在她手中,被用力地攥住了,就这样慢慢地离开。 樱子看着他们走过街角,不言不语,轻轻呼出一口气。 那家早餐店里的乌冬面卖得好,要等前面排队的人领到才轮得到她,瓷碗里的乌冬面煮得白软,汤色清亮,配菜也很好吃,腌菜的话选了味噌渍-鳕鱼西京烧,因为有一点想吃肉……小孩子在长身体的阶段,就是会吃很多的东西。 结账从店内出来后,又不知道要再去哪里,慢慢地磨蹭到一处广场上,早晨太阳还没有出来,她就坐在长椅上发呆,轻轻晃着腿,整个人看着安静十分,尚存稚气的眉眼间平淡得没有表情,坐在那里一点也不引人注目。 但是仍有人一眼就看到了她,在旁边站了会儿,就没忍住走过来,隔着点距离坐在长椅的另一端。 清晨总是少有人声和喧闹嘈杂,只是有些学生要去上学,结伴走在路上,或者年少的孩子被自己的家长带着,他们相互之间笑闹着,也有孩子和大人生起气来,不大高兴地走在前面撅着嘴,而身后大人的笑容无奈宽和。 有几个年纪不大的孩子从广场上跑过,背着书包有十足的活力,他们是一看就明白彼此之间关系很好的玩伴,隐隐围着一个孩子,而那个男孩看着聪慧可爱,有一些不喜欢这样幼稚的玩闹,但还是纵容着伙伴们。 樱子看着他们跑过,然后就察觉到坐在身边的人也把视线投在她身上,她有点无所谓地回看过去,但却得到了黑卷发青年的一个笑容。 他顶着一头天然卷的头发,身上随意地套着衬衫和长裤,他翻了翻手,可以看到手指间有一块污黑的痕迹。 ……是机油。 像是知道樱子的好奇,他也抬手闻了下,和她几乎同时做出结论,“是机油嘛。”发动机润滑油,大概在他拆车门的时候又蹭上了,他的手套还揣在衣兜里,当然知道自己能蹭上手的是什么,但是哄下小孩又不碍什么事。 青年向后一仰,靠在了长椅的椅背上,伸长了胳膊几乎能挨到樱子,笑问道:“你是哪里来的孩子,怎么不去上学?” 不去学校上学也就算了,可她一个人坐在那里,就有很孤单的模样,但这不是第一次看见她,之前在街边,也就大半个小时前,她站在台阶上,看底下一对父女的互动,冷清的目光似乎有那么一点触动,可她不哭不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反正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让他有点上心。 樱子对上他含着笑温和的眼眸,慢慢地张开嘴,但是不说话又扭过头去,不爱说话的自闭小蘑菇栽在长椅一边,另一人看得心中想笑,干脆伸出根指头戳戳她胳膊,“怎么不说话,难道是逃学?”逃学的话就不是乖孩子了,他眼神里写着点担忧和在意。 这么漂亮可爱的小孩子,怎么会有小同学们不喜欢她呢?老师也应该不至于不管,至于家长,要是再不来家长或大人的话,他就该合理怀疑是不是对方家庭拐了人家的漂亮小孩。 他有点愁,可是那张年轻面庞上的笑容好看,连忧虑也是带有迷惑性的,樱子扭过头再看他一会儿,然后摸着自己的脸颊,一口气地道:“请假了,不喜欢,不是。”因为请假所以不去上学,她不喜欢说话,不是逃学。 但是唯独没有回答她从哪里来这个问题,青年也不在意,得到了答案就放下心来,看樱子不排斥陌生人的靠近,就伸手再戳戳她的头发,“那你不梳好头发吗?还是说大人不在,你也不会。” 樱子看他,他已经放下了搭在椅背上的手,试图来上手了,半点没想自己想对着认识还不到五分钟的孩子头上动手是否有什么不对,看着她一头被养护得细软柔顺的头发披散着,就很想去像修机械那样整理一下……这两种冲动大概是一样的。 青年的面容好看,又还有少年人的朝气,一头黑卷发明明看着有些生人勿近,很容易叫人觉得有距离感,但在他温和目光的注视下,又觉得不大好拒绝他。 年幼、可爱又漂亮的小姑娘也没有拒绝,虽然但是,青年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蹭的机油,沉思了下,“你跟我来,我要先去洗个手。”他当然是满腔真心,但听起来也真的有些像骗计拙劣的拐子。 可是那小姑娘半点没质疑他,连要去哪里也不问,愁得他想摸脑袋,要是这么好骗的孩子满地都是,说不定日本的犯罪率有不少都是这么来的,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他道:“以后可不能这么听陌生人的话啊,社会上的坏人可多了,都会骗像你这样的小孩子。”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樱子看他脚步迈得大,却不知道怎么回事,反而和她并肩,也不叫人觉得别扭,轻声地答道:“不死原樱子。” 不包含任何意味的目光打量人,也不做丝毫掩饰,可是注意力的重心总有些奇怪,青年动了动腿,看她还埋头走着,明明对人冷淡得不行,却会觉得她有好乖,他轻笑了下,“我是松田阵平。” 【作者有话说】 第222章 过路人x70近期一直卡文(呆),而且最近工作有好多,之前没有挂请假条就鸽了,对小天使们说声抱歉~ 我们的新书封樱崽有很漂亮,就是感觉小图不很好看(?咦),建议app端点书封看大图。 第113章 所幸绕过两条街后有一家修理厂,松田阵平和老板还有员工们都认识,随意地打了招呼,有人来试图攀他肩膀,被躲开了。 “今天我可是穿的衬衣,还没想这么早就来糊一身机油。”松田阵平随口地道,和修理厂的人熟稔了,经常背着老板来拆汽车和器械,都挨过老板的责骂、被追着撵过,他也没在意些小问题,当下嘛,还是洗手去哄人小姑娘要紧,毕竟已经答应了。 这句话显然是借口,那人笑着看他要去里面洗手,从店铺角落里摆着的瓶子里倒出酒精,明明一早摸过了那些东西,也就不承认,这个时候反倒才注意起来。 松田阵平从店内探身,盖在额前的小卷发一动,底下那双黑得毫无杂质的眼眸里带点儿懒散的笑意,“去哄小孩子吗?”本来是要去洗手了,不管不顾惯了,临着要开水龙头,才想起来他还带了个孩子过来,怎么也不能真不和人说一声。 那人走出了些距离,正要去问人小姑娘做什么,闻言回头,高声地笑应道:“好嘛松田,这是你哪儿拐来的小朋友,不会真违法犯纪吧?”要真是拐人,那可就不方便进警察学校了,他看松田阵平没理会自己、重新钻进去,摇了摇脑袋。 “是松田带来的小朋友,那也就是我们的妹妹,”本来向小姑娘走去的步伐一顿,在旁边抬了个小板凳,早上这会儿已有了阳光,就放在店门前的一个遮阳棚下,他招呼着那低眉不语的孩子,“快来坐,我们等他会儿。” 虽然那孩子不大喜欢说话,但问什么都会答,相田擅长和人相处,态度大方热情,很快交换了名字,他一笑,“好名字嘛樱子,一下就能想到樱花和春日。”就和她身上带有的天真烂漫的气息相似。 “樱子不去上学吗?”相田问道,他蹲在边上眉眼带笑,虽然老早就觉得松田为人是那什么了点儿,不熟悉的人还以为他多爱理不搭,但卷发青年长得好看也是事实,头发乌黑,连眼睛也是,不笑的时候有压迫感,笑起来就仿佛深情。 那张脸就适合去骗人家小姑娘,但是松田没那爱好,反而他的幼驯染…… 思绪一下转回来,相田莫名地发笑,“真是和松田一脉相传的好看。”好看的人连在一起玩的小朋友也都是好看的。 他还等着樱子回答,但松田阵平已经洗了手回来了,看他还没注意到自己,走过去随意地俯身把手搭在他肩上,“樱子请了假,小孩子嘛总要有时间放松。”问那么多别人的事情可半点用没有。 “你在说我好看?”松田阵平挑了下眉,脸上神情显得有点儿诧异,毕竟虽然和修理厂的人熟悉,但真要说关系多好,那倒也没有,尤其涉及个人话题的时候。 相田看他脸上难得有个不一样的表情,哼笑了声,回过头冲没事干都稍微分了点注意力在这边的同事们招呼道:“这不是事实嘛,是不是?” 一群人瞬间笑闹着起哄,“哈哈哈哈哈哈是啊!”、“第一面见就觉得松田好看,是个帅小伙”、“来我们修理厂嘛,来了就是厂草”、“唉松田谈恋爱吗,我家里有个妹妹,要不然我吃点亏,我妈妈也……” 最后一句话惹得修理厂的人都朝出声的那人看去,旁边站着的年轻小伙子大笑,猛拍着对方的肩膀,“哈哈哈哈这话你是怎么说出口的啊?想认松田为爸爸你直说,何必用你妈妈做借口,别害羞,我们大家都懂得的。” “不就是咱们的兄弟情变质吗?变为父子情也还好哈哈哈,今年年底咱们这些叔叔辈看情况给你包个小红包。” 那边笑闹着,松田阵平看着相田让开,于是就在樱子身后蹲下了,看了看她的头发,有点慵懒地问道:“你的发圈呢?”樱子看他脸上仍旧挂着轻浅的笑意,像是不大在意那边拿他做筏子的玩笑,她抬起手,从手腕上取下绕在上边的头花。 松田阵平接过来,看她纤瘦十分的手腕,眉目微不可查地动了下,但又看她脸蛋上肤色都不错,是没受过委屈、没被苛待的模样,轻笑了声。 修理厂可没梳子,连镜子都没有,松田阵平挪了挪脚步蹲在樱子身后,腰背稍微挺直,视线还是高过了坐着的樱子一头,干脆咬着头花,以手为梳给她梳理头发,那头棕褐色的头发早上有被梳理过,就显得还好,稍微有打结的地方都被他轻轻耐心地理开了,几乎没有扯到头皮的情况。 那边被调笑的青年人道:“我妈妈死了混蛋丈夫,她一个人还养大了我和妹妹,就算再找一任丈夫,找个好看的小年轻不是很正常嘛,” 他往肩上搭了条帕子,紧赶着去把前天客人丢在这里的车上的污脏痕迹给擦了,面对同事们都想当他爸爸的起哄,他翻了个白眼,“你们又都没松田那么好看,人松田也肯定不答应,想什么呢。不过红包要给那也行,我还是能勉强收着的,记得要给啊。” 松田阵平没管他们那边,当做没听见,先是给樱子头上分出了对半的发路,看起来规规整整半点不乱,他问道:“要梳个什么发型?”樱子慢吞吞地开口外加比划表达出了自己想要的发型,他抬手揉揉她头发。 第223章 编辫子和扎双马尾的动作很快,樱花头发也扎上去,虽然最后两边高低有那么点不同,但是稍稍调整松一下发根处也就位置一样了,披散着的头发扎起来,就显得精神朝气了不少,松田阵平绕到樱子的正面,俯身轻轻地给她理了下额前的散发,再把两鬓边留下来的头发理整齐,这便好了。 “你是一个人吗,要去哪里?”虽然是关心的话语,但说出口的时候总显得冷淡,他不大想看孩子的,随手帮一下还好,真要一直带着就不是那么回事儿。 他直起身,身高比樱子要高太多,她也从矮凳上起来,拍了拍衣裙下摆,像是很正经的模样,她不说话,只摇了摇头,总归是她一个人去玩,去哪里都随意。 松田阵平把樱子送到人流量较多的街口,随意地道别后,看她钻进人群中一下被淹没、消失不见,这才懒散地掩唇打了个哈欠,慢慢回过身走了。 街上有许多的人走过,樱子左顾右看了会儿,又开始钻小巷子,她偏是要去偏僻的地方,越走越荒凉,走在路上几乎没有停过,却不觉得累,闭着嘴巴始终没有急促的喘气,逐渐四周的房屋建筑都少了起来,似乎在郊外,有一座看起来废弃老旧的水塔。 水塔有很高,但是樱子始终不能把‘米’这样的单位在脑中形成具体的认知,就估算不来那些长短,只有‘有一点高’、‘高的’和‘非常高’的简单归类,高矮都是这样。 高高的大圆柱立在一堆废弃的矮平房中间,它有好长一段,从地上到空中都粗细不变,只有最顶上一截陡然加粗,看着总让人好奇地想去探究……就像是很多故事里的案发现场,或者鬼怪出没地,只要有人去就会发生什么。 走近了就可以看到水塔是砖块垒搭起来的,是很老的那种红砖,由于存在的时间太长,墙体表面爬上了青苔还有像爬山虎样的植物,只不过还没包全,于是可以看到砖面有的被风蚀掉了,显得坑坑巴巴,也像是水塔整体都变得不安全,有随时倒塌的可能。 樱子绕了一圈,就看到底下唯一留门的一处已经被砖块垒起来、堵住了。 不能爬上去。 ……是好奇水塔才过来的,可是现在上不去,本来悠悠闲闲、只知道一昧‘探险’的小姑娘在四处绕起来,不过这里的人家都搬离了,没有什么人,只有一些小麻雀和生长不良的树木,以及从别处跑来的两三只小狗。 一只大狗狗带着三只小狗,而三只小狗长得都不一样,其中一个毛绒绒胖头胖脑,有一个短毛且尾长,另一个是嘴巴有些尖尖的不怎么出奇的土狗。 三只小狗不敢靠近生人,有点想凑近,而樱子稍微动了动它们就被吓跑了,那只大狗蹲坐在旁边看着樱子,樱子不想理会小狗,和它对视,小蘑菇呆呆地站着,但在狗狗们觉得她无趣都跑远后才陷入自闭。 不知道去哪里玩了,她的嘴巴有一点不自觉地撅起,眉眼看着更加冷淡,大致是到了十一点多,因为还要吃午饭就只能慢慢往回去走,但是再走不到来时那么快了。 走出几十米就有黑发卷的青年从平房后绕出来,拍了拍身上可能沾的草叶,面色平静地道:“这附近可没什么可玩的。”他有些懒散的样子,手插在兜里,走得懒洋洋的。 走过来又和樱子并排,他稍稍往旁边向下的位置投下注视,似若关怀、好奇地问:“怎么想来这里玩,是没有玩伴也没有大人吗?” 【作者有话说】 过路人x71(认真思考为什么觉得相田这个名字熟悉,难道我已经写过叫相田的过路人了吗?) 本来是在忙的,但是,在满以为继续轮空的情况下,被广告位1w5要求字数刺鲨,只好继续带薪摸鱼,开始码字。 第114章 中午是吃汤豆腐锅,由于临近夏日,就点了一冷一热两个汤豆腐锅,热锅的汤色微微呈澄黄色,锅中有香辛料,些许青菜、蘑菇、海带等和切得整齐的大块豆腐都已经煮好了,端上来时冒着热气,可是腾升的食物香气好闻,就先把冷锅置在一边。 由于是冷热两个锅,于是配料各有不同,樱子碗中的佐料是服务员问过她的口味和喜好分别调出来的,调好后还让她蘸一点试试味道,待到樱子点头了,看另一边黑发卷青年并不需要自己,这才慢步退出房间去。 樱子的口味实质偏向于熟食,虽然偶尔也好鱼生和寿司,但大多数时候都还是喜欢烹饪出的食物,先吃煮出来的那只汤豆腐锅,她和松田阵平在矮桌两边对坐,可她毕竟还未长多大,短手短脚,人撑在桌子上都还有些舀不到。 热汤豆腐锅放在松田阵平那边,原本服务员以为的是哥哥带着妹妹,而年幼的孩子更任性点儿,或许在这样逐渐变热的天气会想吃凉的,也是为了避免她被烫到,桌上有两只锅,加上饭食和调味料、小菜略显拥挤,就把热锅放在了‘哥哥’那边。 松田阵平看她脸上没有表情,却是要站起来舀豆腐,嘴角勾出抹懒散的笑,却是自己把两只锅位置对调了下,然后就看她终于能好好坐在座位上,斯文秀气地吃东西。 两人在吃饭的时候都不说话,樱子喜欢这一家店的味道,尤其是调好的蘸料,煮得软嫩的豆腐在碗中蘸取料汁然后喂进口中,豆腐在这过程中已经晾凉了点儿,温度恰好,口感细腻软滑,豆香十足。 在吃得有七分饱的样子,这才换小碗去舀冷汤豆腐,旁边热锅色香皆有,冷奴却几乎是冷白水浸泡着豆腐,将豆腐块从冷水中打捞到碗中,与之配合的酱料看着颜色似乎更清浅些,然而等尝一口后,却又觉得搭配合宜,没有再好的了。 第224章 冷豆腐下肚,先前冒出的一点热气逐渐下去,樱子吃不了多少,自觉吃饱了就在一边发呆,模样安静,坐在那里就像一座雕塑…… 不知是为什么,松田阵平偶尔抬眼看她,思绪却飘去了每年去神社或寺庙,那时候高坐台上受人供奉的神明佛陀,它们多数面目含笑、悲悯可亲,可樱子就和那些泥塑神佛一样,垂着眼再没有感情与动容。 这一顿是樱子付账,她拿着卡有很多的钱,中途要洗手,出去一下就付了,当从收银员口中得知,松田阵平挂着的笑容没什么变化,但把拿出一截的钱包塞回去,这是樱子自己找到的店,藏在角落里,店门看起来平平无奇,她在之前没有来过,但对于路线十分清晰。 饭后走在回去的路上,两人步伐都慢慢,松田阵平动动手脚伸了个懒腰,轻轻地呼出口气,“你怎么会到那里去玩呢,樱子?”是在说水塔那地方,荒凉得早就没了人烟,要是一般小孩才不会去无人的地方,也不会一个人乱窜。 那么和一般小孩不同的樱子,她又是什么样? 樱子发着呆想了一会儿,她没有目的,只不过是有着好奇,想要去自己没去过的地方,她没有怎样的情绪和情感,于是就不会生出畏惧或孤单,任性自我地走在路上,可是她这样的想法行为要怎么样表达…… “要去。”年纪还小的女孩儿说出短短的话就再不言语,那种稚嫩仍存的面庞上没有更多的表达。 松田阵平怔了下神,乌黑的眸子看向她,“是很好奇,也不害怕危险吗?” 他生活在这片土地上,于是深知这个国度或许于某些时刻并没有那样好,时时刻刻都有着各式各样的案件发生,有人侵害他人,有人被杀死,那些事情太多了,可是名为樱子的孩子却并不害怕,就像是一直以来都被保护得很好,而不知人间疾苦。 樱子点头,他就再问道:“那你的家人呢?他们会为你担忧吗?”在话语说出口时,他恍然感受到似有一股悲伤之意,是为这个孩子。 家人。 “我没有家人。”樱子的目光仍虚虚地落在前方,神色淡淡,软声平静地回答了,好会儿后才有别的动作,她拉开一点衣领,从里面抓出了一条项链。 在她身上有微不可察的情绪流露,但是比风还轻淡,微微一瞬就过去,松田阵平侧身低眸就看到她拿出的那条项链,素淡简单的银质细链,却坠着一枚纯色剔透、昂贵的蓝宝石,“那是?” 樱子迈着的步伐稍顿,“是我的家人,对我的祝福和想念。” 说到这一个话题,她却像是明白了另一件事,忽然地就再不在意‘长大’,不必要纠结,更不需要畏怯害怕—— 只要和曾经那无数个时日一样,走下去就可以了。 长大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她的长大不会如许多孩童一般,不会年少夭折,不会遭遇疾病苦痛,也不会有那些令她感伤的不幸发生,即使身边或有人逝去,可她…… 那双呈现出樱粉色因而显得烂漫的眼眸里只余平静,当褪去那些天真不知事,她毫不在意这个世界,也不在意那许多的人和事物,她恍然之间明白原来自己就是这样,因为自己无动于衷,于是也不想要装作动容。 长大也只是一场流浪而已。 …… 这一次平静地和松田阵平告别,他没有再跟上来,樱子在路上慢慢地走,由于出了一点太阳、不想走在太阳底下,她候在车站等电车,之后上去随意地到一个地方就下,但是等看一看四周,就发现是到达这里的当天路过的广场。 仍旧有人放着高昂轻快的歌曲,那一群明显外国人相貌的人们还在跳着舞,似乎有永不消散的激情和热爱,她在边上一条长椅上坐下了,两手撑在身体两侧,微微晃动着腿,但却并没有看他们。 即使那一群外国人只热爱舞蹈、沉迷在音乐和酒精中,明明一早起来喝酒喝得脸红脖子粗,连鼻头都红肿着,但是到中午随便地应付过午饭——进食过程中还要和同伴们偷偷且大声地抨击本国美食,说华而不实、不讲究,之后毫无异常照例地来广场上跳舞撒酒疯,只好在虽然声音扰民了点儿,但还没有寻衅滋事的事情发生,可广场边缘处仍有经过伪装的人盯梢。 本来这就是盯梢任务规定的最后一天,那些人实在无聊,最后一人最后一次从广场上路过,等他走出广场范围,和边上站着打电话的‘陌生人’不着痕迹地对视一眼,任务便就彻底结束了,之前派出的人开始撤离。 樱子并未知觉到那些事情,兀自坐着发呆,身后树木生长得高大,遮住了投射下来的阳光,她轻轻呼吸着,没会儿就感觉到身边有人坐下。 那人坐着歪头看她了会儿,没忍住笑弯了眼,也学她的样子两手撑在身侧,然后大弧度地晃动腿,但和她带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他弓着背,一身病弱又没什么力气的模样,晃腿的动作摇动了长椅,像是很轻易就会从椅子上栽倒下去,肤色苍白,可他脸上挂着的笑意很好地中和了那股奇特的气质,他不打扰樱子的发呆,但那视线始终在她身上。 “欸,你不说话。”最终还是他先‘认输’,率先和她交谈起来。 少年人稚气的语声里带着笑,轻轻地又仿佛叹息,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他的眼眸是沉沉的紫色,却没有什么光亮在其中,当和樱子对视时,尤其显出这差别来,就像他在装模作样地假笑,其实很漠然地没把人看在眼中。 第225章 樱子侧过头看他,在那头似若凌乱的黑发下,他微微笑着,眉眼略弯,但她还是冷淡至极的模样,好一会儿不含任何意味地‘噢’一声,又转过头去。 “你为什么一个人呢?”他问,他的日语十分标准,却在极其微小的地方带着个人特有的习惯,语声轻轻地,温和、亲和地,但那股少年人才有的感觉在身上挥之不去。 似是对她不搭理自己而没办法,他轻叹了口气,只好道:“我叫罗佳。”这回就不再问什么了。 但是樱子沉默了会儿,轻声平淡地回答道:“樱子。” 意外地被搭理,罗佳轻轻地笑着,脸上的神情愈加柔和,这时候就有真诚的意味流露出,他继续晃晃腿,“那我记下了,樱子。”抬手掩唇咳嗽了几声,又放下手,学着樱子的模样发呆。 他是想学樱子的模样,只是自己发着呆不自觉就变了坐姿和动作,弓背坐着,手原本合十相握、放在下颌处,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咬起手指来。 “你不去哪里玩吗?” 罗佳第四次开口问,他没有想到樱子这样喜欢发呆,坐着的时候差不多有四十多分钟,可她半点没有挪动过位置,偶尔动一动、把额前的散发拂开,怎么这么坐得住呢?都不喜欢去玩闹的吗?也没有伙伴或大人在身边吗? 【作者有话说】 过路人x72 第115章 樱子并不想说话,待在那儿也不想起来走动,但是名为‘罗佳’的少年人明明不适应这样一直坐着,却也没起身,安静地咬着手指,偶尔转过头来看她一眼。 又一次他看了她后转过头去,樱子不明白他为什么一直要在这里,冷淡平静的视线转过去,眼神有一点认真地看他—— 是年少的、比她大一些,但又并没有大多少的好看的少年人,一头乌黑有光泽的头发留得略长,几缕发丝凌乱地落在面颊上,侧脸有着比之亚洲人更加起伏的弧度,轮廓清晰,鼻骨挺拔且窄,嘴唇单薄,眉眼也较为深邃。 他似注意到从身畔投来的视线,还未有转过头时,脸上就浮起笑,少年人干净漂亮的面庞变得更为动人。 罗佳坐着时弓着背,因而与樱子平视,但是等他一点点挺直腰,垂眉落目,显得温和既无辜,模样就更惹人怜爱了起来,他抑制不住唇畔勾起的笑弧,连暗沉无光的眸中都似有水波轻漾,问道:“樱子看我,做什么呢?”他好像对此很感兴趣,并且为此而感到开心。 才问完话就想起之前自己还发呆咬过手指,低头看一眼,又慢慢弯下腰,两手相握支在下颌处,于是便把咬过的痕迹藏了起来。 他变为侧身而坐,并且视线比樱子更低一点,于是更好看清她脸上的神情和眼底细碎如星芒的光,她不哭不笑,像是没有感情的样子,一直都是冷淡的神情,她有很漂亮可爱,等将来再长大一些必定是极为好看的小姑娘,那双清透烂漫的眼眸…… 有一束光从树叶缝隙间洒落,恰好落在那上面,她微微眯眼,眸中有长长的眼睫的倒影,还有他的身影和那许多事物,而他们都是毫不重要的。 “樱子是个好孩子。”他这样轻轻地道,语声温和清冽,然而那口吻像是像是在对一个年幼不知事的孩子,且似乎并未知觉到自己的年岁同样不大,用这样的语气显得似若怪异,可他实在太过真诚,脸上有那样真切的对此而生的‘爱’。 樱子垂目看着他,好半晌‘噢’了一声,没有任何想对他说的话,挪开视线,但是已经准备起身离开,她在街上走着,从川流不息的人群中穿过,身后却一直跟着个少年人,与她隔着的距离不远不近,不上前来打扰,但哪怕她独自一人穿过大街小巷、去往陌生的地方,他也始终跟着。 原本是在随意地乱走,但是路过一处站台时,看到广告上附近有一座水族馆,樱子就坐在站台前布置的长椅上等,等想起了什么似的要去看,罗佳就坐在了她旁边。 他看起来脸色苍白、体质虚弱的模样,但是跟着她走过了这些路,还没有气喘不定,只是稍稍呼吸急促,迎着樱子的目光,他道:“我可以和你一起玩吗?或者,你可以捎上我吗?” 他有着十足的谦卑,说着温和无比的请求的话语,可是早在还没有向樱子请求之前就跟在她身后。 樱子看着他仍旧没有说话,等电车到站时,投币投了两个人的,她一言不发地上车,罗佳跟上去,车上空位许多,他们坐在挨一起的位置上,罗佳没有看樱子,视线掠过她而看向窗外,“是下午了。” 车上有电子显示屏,现在的具体时间是下午三点半,罗佳不再说话,但是樱子抬起手,被他看着而落在他的脸颊上,但实际虚虚地还隔着半厘米远,罗佳低眸,脸上的笑容轻轻、没有分毫变化,不惊异对方的举动,可他也并不自己靠上去。 樱子的手指再往前戳了下,轻落在了他颊上。 苍白肤色,就连体表温度都微凉,樱子慢慢收回手,比他问时迟了好久,轻声细弱地回复道:“一起玩。”分明脸上的表情冷淡,那双眼里也没有更多的意味。 去水族馆的路程并不多远,站台就在水族馆前,樱子下车后不和之前一样自己一个人往前走,等罗佳走到她身旁,她这个时候才注意到他的身高要比自己高出一个头,平视的话望着的地方是他的肩膀位置,那么就要稍稍仰头才能看到他的脸。 第226章 罗佳脸上还是挂着那样温柔可亲的笑容,樱子看了看他的眼眸,站着不动时和小蘑菇一样,好会儿后转过身,这个时候就记得他,他走得慢了还会等一等。 买票也是樱子,之后拐着罗佳一头扎进水族馆,馆中的灯光并不明亮,在向里走的两边通道处就有水箱中放置着些海洋生物,多是小小的色彩斑斓、奇形怪状的鱼,走到厅中便就豁然开朗,微微的澄澈的蓝光投映在地上,泛着微漾的水光,樱子顺着光线来源处看去,就见到那一面墙是空空的,不、并不—— 是那一整面巨大的墙壁都被换作为玻璃,而在玻璃后,蓝色的海水似是直通天顶,可堪刺目的白光从上方照射而下,而经过海水中,逐渐变为幽秘通彻的蔚蓝之色。 身长足有三四米的巨鱼从玻璃墙前游过,它的脊背上遍布斑点,游动的姿态缓慢、似若笨拙,然而澄澈的光中可见它身周线条流畅,在猛然一折身时矫健非常,隐约能见到那一口尖利的牙齿,它游荡的位置比人群高出许多,像是能从玻璃墙中穿透而过,由此带来极大的压迫感。 除它之外还有许多小鱼游来游去,有的成群,有的散落,只不过体格都不能与它相比,俱沦为陪衬,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它们。 在面对这样的生物时,人们选择了沉默和敬畏,即使有话语声也压得小小的,无人敢高声言语,生怕惹来那被展览的海中巨物的注意。 樱子认不出大鱼,也认不出别的小鱼,只有飘浮得高高的、一种身体扁平、拖着细长尾的鱼她知道,“蝠鲼。” 站在樱子旁边,对水族馆中一切漠不关心,只垂着眼偶尔看她的罗佳轻轻地笑,显出青涩且无害的少年感来。 逛过水族馆就到了傍晚,昏黄日暮,水族馆有一边靠海,旁边不远处就有着餐厅,虽然是传统日式餐厅,但服务员还是顶着一脸微妙且奇怪的表情下去,去向厨师要了面包、俄式牛排,甚至于罗宋汤,不过另一位年少的客人倒是要的招牌寿司。 坐在靠海的落地窗边,能清晰看到远处海天一线,海水表面并不平整,泛着波澜折射出粼粼微光,天边的晚霞梦幻绚烂,由金粉色渐变至深蓝,霞光肆意地铺陈开。 “你喜欢它们吗,是很漂亮的景色呢。” 这一整个世界有那样好,唯独…… 他的眉眼看起来有很软和,但樱子的目光从窗外收回来后,只虚虚地掠过他脸上,之后落在他身前的桌面上,一言不发,沉默得无动于衷。 樱子是不喜欢说话也不大合格的玩伴,在等餐食上来时,餐厅先送上来了两份味噌汤,本来只有一份,是樱子的,但是她又要了一份,两只小碗都放在她面前,樱子冷淡地不说话,抬手戳着一只小碗,慢慢地,推过去给对面的小少年。 整个过程极其缓慢,从她戳着很容易推翻小碗的受力点,然而小碗不仅没被推翻,还一点汤汁都未有洒出却仍推了过去,就可看出这一点。 她的举措莫名好笑,尤其那张面庞上明明没有表情,但就是看出了认真的神色来,于是罗佳不由得笑出来,眸子暗沉沉地没有光,但那点笑带着开心的意味,“你不说话。”他笑着,但那尾音轻轻,仿若叹息。 樱子觉得他有点麻烦,“噢,” “……罗佳。”平淡地念出了名字,她闭紧嘴巴,又不说话了。 吃过晚饭后走在海边的公路上,夜风徐徐,吹在人身上清凉适宜,樱子漫无目的地走着,罗佳还跟在她身边,昏暗当中他看到她脸上神情俱都清空,那些微弱至极的情绪思维和情感消失,显出宛若神明的空茫和平漠来。 “咳、咳咳,”夜风微凉,他拢了拢衣领,有些虚弱地轻咳了两声,樱子侧过头看他,就温和安抚地笑一笑,“樱子要去哪里休息呢?” 她像是漂泊在海上无家可归的海鸟,让人想将她从天上抓下来。 樱子还没有想这个问题,慢吞吞地想,她没有地方可去,可是也不着急,这些大大小小的问题总会被解决,轻轻地呼吸着,到现在才愿意说话,“不知道。”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她一点都没有想,摸着自己鬓边散着的一缕头发,但是,为什么罗佳还要跟着她?他有可以回去的地方。 他还没有说话,就有一辆车打着灯从身后驶来,停在了他们旁边,一个有着大把胡子的男人从车上下来,走到了罗佳面前,他身形十分高大,哪怕垂着头也显得气势迫人,但是脸上的表情平和,还带着分爽朗之意,“罗季昂·罗曼诺维奇,今天逛得怎么样,要回去了吗?” ……是罗佳认识的人。 樱子又想走,但是衣服袖子被扯住了,她现在也许大概可能有一点不高兴了,嘴角微微向下撇着,眼尾也是耷拉着的,不说话也不看人,垂着眼但脸上写着疑惑。 “他是列昂尼德,”罗佳轻声地向她介绍道,微微偏了下头,鬓边与额前那些凌乱的发丝也跟着微晃,他这个时候的笑意收敛了点儿,“你不知道去哪里,那么要跟我走吗?” 他说着询问的话语,但是苍白的手指牵住她的衣袖,半点不放松,还冲她单只眼轻眨。 “好吧,就跟我走。”轻轻的语声里含着温和的笑,很像是在哄小孩子,也本来就是在哄任性又有点不知事的小孩子,她长不大,可是谁都得对她心软,就有这样没道理。 第227章 列昂尼德笑看着他们之间的互动,他是不能从那小姑娘的脸上看出什么,但是很乐意看他口中的‘罗季昂·罗曼诺维奇’来哄人家,年少孩子之间的事情可轮不到他说话,等罗佳再看向他,知道大概是哄好小姑娘了,就不由哈哈一笑。 “好朋友嘛,走,跟着我们回去,住旅馆,一会儿再添一间房。” 【作者有话说】 过路人x73注:文中的今年,罗佳13岁。 已修。 第116章 棕褐色、细软顺滑的发丝被梳起,又再扎好了头发,樱子坐在镜子前晃晃脑袋,头上的樱花样饰品几乎不动,唯有两边马尾上各固定了一根的辫子动着,今天的发型也梳理得很好,樱子看一眼镜中,慢慢掩唇打了个哈欠。 列昂尼德一行人住的旅馆并不很好,夜晚附近总有吵闹喧哗,像有人干架,钢管敲击在墙上、刀掉得叮铃哐啷,或者车辆驶过的声音,尤其改装过发动机后轰鸣声巨大的机车,吵吵嚷嚷地来来回回,让她有点没睡好。 眉尾眼角都没精打采地耷拉着,她又困又觉得不高兴,至于为什么不再去睡,因为白天这里比夜晚更吵闹,人声更多,好多人抄着奇怪的口音说着本国话,或者根本就是别国的语言,她都听不大清也听不大懂。 站起来慢慢地伸个懒腰,看起来就像是小蘑菇撑起了她的伞朵,这家旅馆建得并不大,每个房间都小得可怜,除去卧室外,只有勉强能叫一个成年男人进去后站着转个身大小的洗手间,至于洗漱的话只能在公共区域,前一夜里他们回来时,一众旅客都还在打牌,于是罗佳带着樱子去洗漱,他还有未拆封的一次性日用品,就拿给了她。 早上八点多,起来的客人很少,樱子是被罗佳敲门叫起来的,收拾及洗漱后下楼来,有眼窝深邃、鼻梁挺翘的外国女子坐在罗佳对面,面色苍白的少年人一看到她,平静出神的脸上一下笑起来,让坐在对面的女子也不由回过头,他道:“你要梳发吗?” 于是那名女子就来为樱子梳发,他们坐在一楼简陋的大厅中,这里没什么布置,只有板凳放得多,连开着的灯都是昏沉沉的,毕竟面向的客人不是本国人,而是一些没有钱却来到这个国家的外国人,为他们提供简单却也便宜的住宿,外面还有支着铺子便宜卖的餐食,这一片的情况都差不多是这样。 罗佳牵着樱子的衣袖叫她坐在自己旁边,这是一条只有三根腿支撑的长凳,她还没有坐上去时就看到,因而低头看了这张凳子好会儿,才慢慢且谨慎地坐上去,然后凳子还是不可避免地一晃,只好在没把他们都摔下来。 “你要去吃早餐吗?”他轻声地问道,眼眸中只有一片平和。 到今天就愿意搭理人了,和昨天不爱说话也不理人的模样不同,冷淡却又乖得不像话,樱子点点头回应,罗佳就和女人道谢,用的是别国语言,目送她一身懒散气质地走上楼,他不用和之前与自己同行的人们告别,起来时三条腿的长凳站在原地微晃。 从破败的大门走出,门外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味道,很像是什么东西放馊、放陈旧后所产生出的,但决计不好闻就是了。 樱子有一点屏住呼吸,罗佳让樱子牵住他的衬衣长袖,两个半大的孩子从街巷中穿过,这里的路都是狭窄的,且路旁不知放置着什么,大黑色塑料袋破了洞,分辨不清里面的物品,很像是些布料或杂物,有污黄浑浊的锈水样的的液体从底下流出。 四周的建筑也没有建得多高,仅有两三层楼,有的窗户悄然打开,从中投落阴暗晦涩的目光,它们全在打量他们,试图分析出这两个半大孩子的‘价值’,然后思考自己是否有机会下手、掠夺到他们,又能将他们身上所附带的一切能卖到怎样的价钱。 罗佳对此故作不觉,樱子也没有觉得异样或不适,冷淡的目光全放在脚下,不想要踩到任何脏污上,虽然知道地上一定是有怎么样的痕迹,但是能不踩到那些最新的肮脏污秽物,那就一定不要踩到。 走得小心翼翼、目光专注,但她还是能感受到从身旁投过来的视线,那道视线里带着笑,带着一份或许伟大的‘爱’,他的表象太过温和,又藏着小心翼翼,当看着她时总是不由笑出来。 “樱子。”罗佳唤道。 已经走出了街巷来到外面的大街上,樱子侧过头去看他,可他移开了视线看向别处,脸上的表情似若平静。 早餐是去[一风堂]解决,两份白丸元味,豚骨汤底色浅而微浊,面条极细,点点油花浮在汤面上,再配上肥瘦相宜的叉烧和芽菜、葱花,还有一枚小小的蛋,至于赤丸新味,罗佳拒绝了,樱子也不想在早晨吃,这样天气的话,赤丸新味适合在晚间吃。 汤味浓郁温和,樱子喜欢细细的面条还有鲜嫩爽口的配菜,唯独叉烧没有动,罗佳也一样,而等服务员路过时看到他们都不吃叉烧,笑着来说稍等,后厨会赠送一份惊喜菜品——是炸紫菜墨鱼须。 吃完饭后店内洗手,罗佳和樱子凑一个洗手盆,他要比樱子高出一个头,手臂伸直了自是比她的长,手向上一抬就遮住水流,晨间的自来水温度冰凉,浇在他苍白的手背上,不会儿肤表就隐隐泛出不正常的青紫色。 樱子伸着只淋了一下水、湿漉漉的手,埋头默不作声,然后慢慢地把罗佳往旁边挤,她不喜欢和人玩这种事情,罗佳看她的表情,顺从地把手收回来,就算是不哭不笑的孩子,可他仍能看出她脸上的表情,那些喜怒平易和漠视,也知道不能太过地逗她,否则她就要自己扭头就走了。 第228章 “好没耐心的樱子啊,”他说着这样的话,可在自己想要把手缩在衣袖里时,身前就有人递来纸巾,樱子不在意他说什么,反正纸巾接过去、擦拭了手、丢进垃圾桶,这样就好了。 手上的温度冰凉,在擦干水分后相握,捂住手背,勉强回暖了一点,宽松的长袖落下去也盖住了部分皮肤,出去后樱子想要刷卡,可是罗佳先她一步从兜里掏出一张卡,在她面前轻晃了晃,“我也有。”是早上时候列昂尼德拿给他的。 樱子,是流浪的樱子。 罗佳和樱子逛过许多地方,他说自己不久后便要走了,和同伴们回去他的国家,需漂洋过海,那也有很远的距离,轻易不可跨越。 “樱子,要和我同行吗?”在说这话的时候,他们坐在书店内,窗明几净,在外面的天空上飘浮着一朵朵白云,它们亦有自己的归处,向着目的地进发,蔚蓝色的背景澄澈美丽。 罗佳把头往前支、略微驼着背,他看着窗外,眼中没有高光却仍显得透亮了许多。 回过头就看到樱子也有点学他想放松姿态,他很没办法,轻轻地叹息,“不能学我,樱子,你是好孩子。”又是那种和大人类似的口吻,充满了无奈,却又纵容着。 樱子在看书,新出版的儿童读物,出来玩以后没有大人管着,她的坐姿就变得不大‘健康’,手掌撑着下巴,歪着头看放在桌面上的书,她觉得支着头有点放松,但是罗佳起来,手掌抬起她的下巴,又把她的手放平在桌上,“这样不好的。” 年岁不大的少年人看着病弱稚嫩,没有实际年纪那样大,总是无害且从容的模样,但是当低眸看着人时,那眼底谦卑与冷淡交织,他没有多喜欢在意他人,藏起自己的部分性格并不轻易叫人知觉到,于是偶尔会带来距离感。 他的眸子樱子最初认为是紫色,后来找到了另一种更合宜的色彩形容:葡萄红,介于红与紫之间。 罗佳的掌心还支撑着她的下巴,一整个脑袋的力量都压在手上,他低头看樱子头上的发旋,看她一点小动作就知道她又是在发呆,唇畔勾着微小的弧度,“你要听话。” ‘听话’这个词,罗佳已经给樱子讲了不少遍,不是真想让她听话,多数时候都是在哄她,樱子有自我的意识、也有自我的思维和想法,她总想去很多的地方,认真去探险和流浪,而不管自己走到了什么地方、将会面对怎样的人,即使总会被善意的人们帮助,那些穷凶极恶之人也不会伤害她和带着的他,但是…… “你要听话,坐姿不好的话,会脊椎弯曲以及造成近视,需要矫正,那样就不是好看的小姑娘了,也会辛苦。” 这些‘为她好’都是真切的,饱含了关心和爱护,罗佳撑着她的下颌,让她坐起来一点,这才放开手坐回去,“我要回去,你又要去哪里呢?” 樱子慢慢地有一点鼓起脸,她呼出一口气,语声轻软,“不知道。” 但是想了想的话,她说:“接我。”就要去沢田家了,还要上课和学习。 奇怪的短句,是谁要来接她走呢? 可是在这近半个月的时间里对方一次都没有出现,罗佳有一次感觉到有人观察着樱子,但是那距离太远,对方的反侦察能力极强,而正是那次他差点无故身亡,还好当时提前察觉到不对、躲过那一枚狙击子弹,之后再到樱子身边,那股莫名的敌视没有消失,但却潜藏了下来,直到对方离去。 ……是什么样的人暗中留意着樱子,但对方一定不是什么身份干净的人就是了,从那堪称可怕的行动能力和冷酷果断的态度就能觑见这一点。 罗佳没什么意味地微微笑着,他轻声问道:“那么,要去更远一点的地方吗?” “去那里流浪吧。” 分明已经替她决定好了,他做下定论般地道,脸上的笑容神秘。 【作者有话说】 今日头条新闻标题: 震惊!某真酒杀手竟被偷家!好心的俄罗斯人拒曝内幕! 第117章 走在田埂上,有微微的风吹着,路旁高大的树木投下阴影,棕发棕瞳、已有些年岁的女性走在前面,她语声温和地介绍到:“这里的风景很好哦,尤其夜间凉爽舒适,在院子里玩或乘凉都很棒。” 她略略往回看了一眼,看见身后的大孩子身上有着些拘谨,而另一个孩子则是没有表情,很少时候才开口说话,像是颇为冷淡,但她毫不介意,脸上的笑容温和包容,轻声道:“就快啦,马上就到我们的家。” ‘家’这个词汇引起了樱子的一点注意力,但是旁边要高过她许多的少年又投来视线,她冷淡地回望,他立时有些受惊地收回目光,一身拘谨的气息变得更重了些,不过好一会儿后还是略不好意思地道:“樱子……是不喜欢说话吗?”不喜欢笑吗? 这样的问话很没有意思,但是樱子还是应了声‘嗯’。 她不喜欢说话,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不爱搭理人的模样,但那位女性可没这样觉得,她知道少年的问话不对,可是也知道他是因着别的事情才这样问,她微微地笑,眼尾挤出些褶子出来,“樱子不爱说话,但是、是非常有礼貌的孩子呢,”语气中对此十分肯定。 总是有问必答,只不过那些没有必要回答或应声的话语,她不会做出回应,本来就是这样性子的孩子,为什么要强求她开口说许多的话呢? 第229章 “樱子和贵志君一样,都是很好的孩子哦。”她温柔地作下如此结论。 他们已经走到了一栋有着两层的住宅前,走进去后推开房门,有个戴着方框眼镜的中年男人正坐在里面,手中拿着一份报纸,闻声转过头来,看见了他们不由得笑道:“塔子、贵志君,回来了啊,” 藤原滋的目光下落,正巧藤原塔子也把那不笑的孩子推到前面来,温暖的手掌轻轻搭在她肩膀上,弯下腰对她道:“这是滋,我的丈夫。” 他‘哎呀’一声,面上的表情温和宽厚,“是樱子吧,欢迎你,日后住在这里,有什么需要和不便,告诉塔子和我,也还有贵志君陪着你。” 他们在接受夏目贵志不久后,又看到一则需要家庭暂时寄养孩子的信息,在问询过夏目贵志的意见后,便想将那个孩子带回来,和中间人沟通交流、确认了相应事宜,但对方说那孩子会自行过来,不需接送,只有关于她的部分喜好、习性和一张照片被送过来。 得到了那孩子从哪里、在什么时候出发的消息,藤原塔子估算着时间,在这几天都去镇上的车站等着,一旦接到了人,就会在镇上借电话打给藤原滋,像这样的大事,当然也会需要他在场,一起迎接新的家庭成员到来,即使只是暂时,可他们都一并认为需要真诚且认真地对待。 家庭成员之间的介绍简单完成,不需要太过郑重,毕竟之后还有相处时间,藤原塔子带樱子上楼,在之前为她布置了房间,那么现在也要带她去看过,看是否还有需要的、缺漏的,或她自己喜欢什么,都可以慢慢调整和添加。 推开那一扇房门,室内布置得温馨也简约,在入门处的柜台上放着浅色花瓶,往里插了几支今早采摘的鲜花,紫色与嫩黄交错,细长的枝干挺直,瓶口处伸出几片绿叶。 房间内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气味,只不过因地理环境和气候,到夏日时不免有虫蚁侵扰,在清扫时燃了驱逐蚊虫的熏香,还残留了一点味道,也几乎闻不出来。 藤原塔子握住樱子的手,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眯起,眼尾的褶子深刻,“你看看还需要什么吗?”也带她介绍了屋子的布局,还有灯光开关与洗浴室里的水温如何调控。 那些被褥、毛巾、洗漱用品还有家具都是新的,樱子来这里寄宿,对方给了不少的一笔寄宿费,他们也缺少一份家具,于是拿那笔钱在木匠那里定做,木料和油漆都要用好的,加工赶制出来,一定要在樱子到来之前送至,然后再在屋内晾几天。 藤原塔子走过去将窗户打开了些,从这里可以看到屋后人家,还有远处连绵的山脉和那满目森绿,她慢慢在窗边的榻榻米上跪坐下来,招呼着樱子也坐过来,她道:“那么在这段时间里,我们就是家人啦,樱子,你要开心哦。” 她的心温暖有力地跳动着,有满腔满腹的爱意流露,像是风也像是照射下来的日光,轻柔地来将人包裹,不舍得对方有一丝一点委屈难过。 她不问樱子是为什么到来,也不准备干预太多,最大的希冀祈求也只是—— 你要开心哦。 樱子坐在她撑着身体的手边,慢慢地点头,就算她不笑不语,可是藤原塔子的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我们这里没有什么玩的,只有大山非常大,有数不清的树木,和城里不一样,不过你想要什么的话就告诉我们,我和滋一定会努力的。” 手抚着那孩子的头发,藤原塔子不由自主地笑出来,现在她和滋的家中有两个孩子了,可以算得上大家庭呢,也不知他们是有怎样的缘分,发色眸色都隐隐相近,走在回来的路上,就有邻里和她对话寒暄:‘好像一家人呢’、‘有儿有女,这样的话就该圆满了吧’…… 幸福的味道在这座宅院上空飘溢,轻轻柔柔地,可是并不为风所散。 樱子就此寄宿在了藤原家,在第二日,藤原塔子端出早餐,身后还有藤原滋也在拿碗筷,等夏目贵志和樱子一齐下来,他们正坐在桌前,两人之间并未有交谈,可那股温馨和闲适的气息围绕。 两道不同的脚步声从楼道上传来,见到他们一齐下来了,藤原塔子向他们招呼道:“早安哦,贵志君、樱子。” “早安,塔子阿姨、滋叔叔。”夏目贵志腼腆地回应道,茶色的眸子微微被眼睑遮掩,他笑起来,身后高过他几步台阶的樱子也点头。 她的头发没有被梳起,夏目贵志找了一根橡皮筋帮她松松垮垮地系着,在早上叫她起床时,问过了樱子自己不会梳发,但他今早还要去上课,就约定了明天早点起来来帮她梳发。 早餐放在桌子上,只等他们入座,而桌上有几样新菜品,樱子面前放了一碟烤鱼,色泽和他们的有点不一样,藤原塔子招呼着樱子,“嗯,因为知道樱子喜欢甜口的肉,这是我第一次尝试哦,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说着不由双手合十、十分期待地支在脸颊旁,藤原滋也宽和地道:“尝一尝塔子的手艺。” 放在餐碟中的烤鱼还冒着热气,烤制得酥软,吃在口中并不难咬,甜味之中还有着柠檬香味,却又并不压下鱼肉本身的味道。 樱子有些喜欢,她还没有把一口烤鱼咽下去,藤原塔子就仿佛得到了回应,开心地笑着,“看来我的手艺还不错呢。”她与藤原滋对视一眼,即使对方不甚理解,但也笑着与她点头。 第230章 饭后藤原塔子开始收拾,藤原滋则让樱子等一等,早上气温还不热,他们坐到庭院中去,他温厚地与她问道:“樱子住到了这里,那么学习上的问题呢?” 需不需要转学籍、插班到当地的学校,如果有需要的话,那么他就来帮忙。 这个问题,罗佳有和她说过,因为她的学习进度已经到了高中阶段,那么就可以放松一下,因此寄宿的这段时间内,就都可以用来玩。 为她安排那些事宜、告诉她一些计划时,罗佳脸上挂着轻轻柔柔的笑,然而神情并不柔和,眸子里暗沉沉地没有光亮。 他说:“会有人感到惊喜的?” 回过神思考会儿,樱子摇头,“不去,高中,找贵志。” 她不唤哥哥,虽然说的是奇怪的短句,但是藤原滋无疑理解了她的意思,弯着眼睛笑了笑,“很好嘛,既然这样的话,要是学习上有问题就找贵志君,他也能将书本带回来,还可以一起写作业。” 虽然经历过学习的藤原滋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会喜欢‘一起写作业’这样的互动,但是对年纪小的孩子还是哄着。 没有什么别的事情了,让樱子坐着或者回房间玩,藤原滋起身向藤原塔子告别,他还要去上班,收拾了自己的东西从庭院路过时,见到樱子还在,也冲她招招手。 樱子想要去外边玩,不过藤原塔子时时注意着她,待自己收拾完了家里,就来找樱子,“今天要来认识一下这里吗?这一片区域的情况哦,学校、便利店、商店街在哪里,还有一些小路之类的。” 不过在出去之前,还是先给樱子梳了头发,从第一眼见到樱子起,藤原塔子就觉得她是个好看的孩子,扎起头发时模样年少既冷淡,而等放下头发,唔…… “看着就小了一两岁呢。” 披散下去的头发遮住她脸颊,原有的些少年气就消失了,看着可不就显得年岁更小。 【作者有话说】 过路人x76 第118章 日出之后即为新的一天,一身温柔开朗气息的短发女性打开门,抱着一盆衣服在院中晾挂,这时候气温还很合宜,风吹过还有几分凉爽,至于早餐是已经做好了端上了餐桌,不过现在还不到她的孩子起来的时间,而她也并不为此急迫。 差不多到了学校要上课的时间,沢田奈奈将院中的物件收拾整理了下,就听闻一阵轻且忙乱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她扭头去看,就见一头刺猬般褐发的孩子手里拎着背包袋子,另一只手里抓着饭团,口中还叼了一袋牛奶,看得出他很急切的模样,在刚要出门的时候就不由得被绊、摔倒在地。 皱着脸不高兴地摔了个大马趴,很气馁地想埋着脸拒接面对现实,可是又想到马上就要迟到,沢田纲吉只来得及起身把背包背好,拿下了口里叼的牛奶,急匆匆地向外跑,但也记得向沢田奈奈招呼道:“妈妈我去上学啦!” 拐出门去,然后又‘哎哟’一声,不知道是磕绊到了哪儿。 沢田奈奈望着孩子离去的背景,轻眨了眨眼,‘哎呀’一声,不过她没有说出什么话来,只是脸上的笑容包容无奈,没会儿收拾了就回屋中,恰好有个一身黑西装戴礼帽的小婴儿慢步地从楼上走下,他看起来闲适非常,嘴角向上弯着,随意地和沢田奈奈招呼。 “废材纲走了呀,那樱子呢?现在有消息了吗?”他抬手摸摸帽檐,就有一只绿色的变色龙从帽子后钻出来,亲昵地蹭在他手边。 “还没有呢。”说起这个问题,沢田奈奈也有一些困扰,“樱子酱嘛,喜欢自己出去玩呢,有人陪着她、被照顾着也很安全,不过这次出去的时间久了,尤其是在后面才打回来电话说‘要在外玩一个月,课程先放一放’,是一位先生告诉我们的。” 虽然说了是一位先生,但只凭这点信息是完全找不到人的,毕竟是大家都喜欢的樱子,有很多大人都会来看过她,唯一笨办法的话,是找到樱子的电话本,然后一个个电话打过去才能确定樱子最后跟着谁走、又去了哪里。 但是沢田奈奈一笑,“也是在这里住了这么久嘛,”她很确认地点头,也并不为樱子而担忧,只有着祝福。 她相信那个孩子,她是自由的,当然能任性随意地去到任何地方。 “这一个月的话,或许纲君会孤单呢,不过嘛,樱子都长成大孩子了,纲君也要自己加油哦!” 沢田奈奈把身后松了些的围裙系带绑好,笑着走进厨房,她一直都很开明,性格也十分开朗,从不纠结那太多的事情,从楼梯上下来后就坐在沙发上的小婴儿沉默,“那个女孩儿……”他脸上微微带笑地思考着,却有着分苦恼之色。 reborn想,最好还是不要再见面,那样蛊惑人心、作用在精神层面的力量如若开发到极致,那么几乎瞬间就能摧毁一个人,那是极为可怕的能力,即使她并未有所属,也从不滥用那份力量,如果她在也还能更好地激发纲吉的潜力,但是…… “真是可怕啊。”他自言自语道。 在下午时候沢田家收到了一份信件,信中有写樱子已有新的寄宿家庭,不过寄宿时间不长,到时候她会自己回来,但之后大概率还会要去别的地方,以及提到当有人上门来问樱子的去处的话,就说这是意大利那边所做的决定就行了。 第二封信件也在一周后到达,果真是从意大利寄来,说到樱子的去留由她自己决定,且表达了歉意。 第231章 沢田奈奈没有感到失落,而是在为她开心,“那么樱子的话,又会去到更多地方、遇见新的人们,这样的旅途也很好。” 她站起来就要去放好信件,但是reborn出声道:“这份信件和之前的信,可以给我吗?”他仰着头软声稚气,大大的眼睛黑沉沉的,很是无害的模样,但婴儿般的面庞上的笑容并不真切,相反带着微不可查的危险意味。 在沙发背后被樱子可能不会回来的消息惊到的沢田纲吉哀嚎着,他刚只是路过,但就平地一摔,然后听到了这样残酷的消息,“为什么樱子妹妹不回来了嘛?”他伤心难过得连眼瞳中的色彩都黯然了,他都没有好好地和樱子告别,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见。 毫无预兆地,樱子忽然就被接走,原本说的出去一个月变成了不会回来,会换寄宿家庭,她、她也没有带走任何东西……就和来时一样,那时她也什么东西都没有带来。 沢田纲吉就此陷入沮丧的情绪中,但沢田奈奈从楼上拿下来之前收到的信件,reborn接过去了就要出门去,他直觉reborn有什么事要去做,但是小婴儿仰起头,对他似若温和地道:“不要跟过来哦,废材纲,否则,” 小婴儿十分可爱地歪头,用沢田奈奈听不到的声音和他说,“会死的哦。” 黑衣组织的杀手如果发现有人跟着自己且偷窥,那么一定会杀了纲吉,作为前杀手,reborn很了解同行们都有怎样的习性,尤其那一位的脾气真不好,听说弄丢了自己看着的孩子,已经差不多快要发疯了呢,正在赶任务,想找到拐走樱子的人,然后杀上门去。 那种失去幼兽的凶残野兽就最好不要招惹,即使reborn不怕,但是他毕竟只是受托来调/教废材学生,纵使知道自己一动身迟早有麻烦找到这里来,但是不包括他自找麻烦、让外人掺和进他们组织的事务中,要是冷不丁被咬一口……那会很吃亏嘛。 走出去绕过几条巷子,早已有人等候在那里。 高大的身影站在墙下的阴影中,投下暗沉沉的影子,察觉到有人来了,他冷淡厌倦地抬起头,看似理智仍存,但是。 reborn轻笑一声,站在巷口,仰着无害的面庞道:“你身上的血腥味太重,我不过来了。”甚至还有点想捏鼻子,是真的觉得难闻,身为小婴儿嘛,才不是杀手,就不要对他要求过高了。 那件黑风衣的衣摆上几乎浸满了血液,连风都吹不动,可见前一夜里他杀了多少人,不少都是暴力杀死的吧,为了宣泄心中的暴戾情绪,而在接到他传递过去的消息后,还没来得及收拾换件衣服就赶到了这里。 reborn摊了摊手,他的手上方,那只绿色的变色龙列恩闪动了下,突兀地显形,它慢慢地从跟着显出的信件上爬下,顺着他的手臂回到帽子上,寻找了一个舒适的位置躺下。 两封由不同的人寄来的信件就夹在reborn指间,没有想要给过去的意思,他好奇地问道:“你竟然是‘真心’地‘爱’她的吗?” 在仔细地看过那位代号琴酒的杀手脸上的神情后,他不由得产生了这样的好奇。 他套着几乎把自己裹到脚的长风衣,头上带着黑色礼帽,那头银白色长发看着就有很漂亮,当然在有的时候也很碍事,帽檐和散发都几乎遮住他半张脸,在抬起头看来时,那双眼中满是濒临疯狂的意味,血丝爬上眼白,他整个人的气息扭曲到了极点。 那么reborn也有疑问—— 像是这样冷酷无情的一位杀手,也没能逃过那份力量的精神影响吗? 不过,谁知道是被控制了,还是甘心情愿呢? 小婴儿外貌的reborn微微笑着,很显然是要得到了回答才会把信件给过去,琴酒冰冷地盯着他,好半晌阴晦扭曲地冷笑一声,嘶声地答道:“……怎么会?” 是啊,嘴硬的男人,reborn才不说破,反正信件给他也没什么,只要不来找沢田家的麻烦就够了,当然他也知道的,即使琴酒想找麻烦,但是在他心中还是真正拐走樱子的人更为可恶,以及黑衣组织是不会和他们交恶的,就算对方是跨国犯罪组织,也不一定能敌存在悠久的地头蛇。 手轻轻地一扬,两封信件就如轻薄刀刃一般地飞过去,被琴酒接住了,他拿过信件转头就走,毫不多做停留,雷厉风行。 在他即将走出另一条巷口时,reborn问道:“你找到了樱子,又要做什么呢?” 是从此将那个孩子拘在自己身边,看着她再也不能跑掉,还是……要怎样做呢? 那冷酷无情的杀手似乎不能思考这样的问题,步伐骤然停住后,身形有那么瞬间微颤,由于是背对着自己而看不到脸上神情,但他垂着的手上已经青筋鼓起,完全用力过狠的模样。 琴酒狰狞着神色而没让身后人看见,他脸上闪过挣扎还有深刻至极的爱恨,扭曲得仿佛要咬碎一口牙齿,眼睛由于睁的时间太长,干涩无比、目眦欲裂,在猛烈至极的情绪下,他竟然轻轻地笑了。 他忽然感到有些滑稽可笑,他是在表现什么?他想着的人难道能看到自己的挣扎、看到他的愤怒,还有那满腔交织的爱与恨吗? 心绪陡然平静,琴酒站了会儿,感觉到空中微微的风吹,夏日已经来临,这时候的气温逐渐转闷热,他想了下又像是什么都没有想,微微垂眼。 想张口的瞬间感受到一丝血气顺着肺腑与喉管往上,似若有腥甜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琴酒对之漠不关心,顿了顿,还是说出了那句话。 第232章 “找到樱子,” “——我给她自由。” 【作者有话说】 过路人x77虽然樱子在新地图,不过既然是认识的人,那就照常计入过路人中嘛(点头) 近期工作忙,请假条挂上啦,更新不定噢~ 第119章 细软的棕褐色发丝被细心地梳理好,脸颊露出来,就又是一个漂亮且富有朝气的年少女孩儿,藤原塔子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轻轻地没有施加怎样的力道,待收拾好了樱子的装扮,她也要去做一点准备—— 把围裙换下,带上需随身携带的钥匙和钱包,再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着装,于是就可以牵过那孩子,带她出门来熟悉环境。 早晨时的天气凉爽,八原地区多山,树木也有许多,空气清新,一出门就能嗅到空气中那股草木清香,从居住区出来,路铺得窄窄的,而在路旁就是茂密繁盛的草地,樱子踩着石板小路,没忍住往前跑了几步,然后回过头看藤原塔子。 年少孩子的眉眼间一派纯然,藤原塔子不由得对她笑起来,“要慢一点跑哦,” 两人在路上慢慢地走着,樱子等藤原塔子走过来,她张开双手、于肩齐平,于是就有抱满怀的风穿过她,恣意尽情地去到任何所能及的地方,风吹动地上的草叶,侧边不远处树梢上青碧的叶子也在动,发出簌簌声响,樱子扭头看过去,好几只雀鸟恰好彼此间闹着,腾飞而起。 它们和她一样张开了羽翅,只是樱子再看自己的手臂,她没有鸟雀那样的羽翼,只有宽大的衣袖在风中轻晃,而它们能飞起来。 藤原塔子走到她旁边,樱子收回了手,她不知道年幼的孩子在想什么,那平静的面庞上总是让人瞧不见情绪和情感,但她温和地笑了下,继续接着之前的话头道:“要小心脚下,这是很久以前铺的路呢,地上有青苔,可能会滑。” 石板的缝隙间有坚韧的不知名植物伸出草叶,它们的生命顽强,有各自的美丽,也还有一些深色的青苔附在石板不平整的边缘处,静默地生存着。 樱子‘嗯’了一声,前面的路陡然断裂,当走过去就看到有阶梯可以向下,她轻轻地呼吸着,先跑下去后随意地走着,但都在藤原塔子的视线范围内,没有兀自就不管不顾地去探险,在一处人家的二楼上看见垂下的……奇怪的植物? 陶土盆从二楼吊着垂在空中,从花盆里探出来许多条长长的不知道什么,像覆盖着白色的绒毛,而在它们垂下来的末端开着一朵又一朵红色小花。 像簪花的长长的白猴尾巴。 樱子想到了这样的比喻,但还是看得目不转睛,藤原塔子走过来,笑问道:“是在看那盆植物吗?” “那是猴尾柱,名字很形象的是吗?像长长的猴尾巴,但其实是仙人掌中一类。”原本藤原塔子也是不了解的,但邻居很喜欢种花,有的时候和那位老妇人一起出门,当兴致来了的时候,她们就会聊到这些相关,现在她则感激和邻居交流过。 这只是一个地方,她们要去的地方还多着,藤原塔子招呼着樱子继续走,当然一个上午哪怕一天也不能去过全部地方,但附近的环境却是要樱子多少都有了解,其余的就慢慢来,她轻轻地笑了笑,“快来哟,樱子酱,再往前的话有便利店,还有一座小集市,虽然都是些乡邻,但偶尔还是会有外面的事物被送进来。” 待樱子和她并排走着,就不禁问道:“樱子酱喜欢植物吗,要在家中养吗?”她可是很开明的家长,也希望孩子们有各自的爱好。 樱子摇了摇头,那么她也不再多问,安静闲适地走着,当到了一处,就为樱子介绍。 …… 几日时间飞速过去,樱子识得了周边的环境且不会忘,哪怕一个人跑出去玩也记得回来的路,还能去集市上买回来自己喜欢的玩具,何况这里的人们都喜欢她,藤原塔子后来和樱子一起出门,可是惊异又欢喜地认识了樱子的好人缘呢。 藤原夫妇都还有着各自的工作,夏目贵志也还需要上学,而樱子最近常去喜欢种花的老妇人家中。 顶着一头银白短发的希子招呼着樱子来院中坐下,虽然近几日天气逐渐变热,但她的院中有生长高大的树木能用以遮荫,她拿起透明的玻璃壶沏出两杯水果茶,然后就从屋中拿出一摞故事书,全部都放在石桌上,任由樱子翻看。 那些故事书多是半个世纪以前流行的,她爱惜之至,这才在退休后从城中回来时还不忘带上,每处边角都由她仔细地整理过,哪怕书籍存在时间太长久、不可避免产生了毛边,然而每一本书都平整极了,书封干净得还像是新书。 看樱子拿起了一本书认真地看,希子笑眯眯地坐在旁边的石凳上,苍老深陷的眼眸中满是温柔笑意,她说道:“这些都是我父亲和我曾经最爱看的书。” 屋中响着留声机中传出来的乐声,轻缓悠扬、低如絮语的音乐传到院中,就令人不由产生出倾述的欲望。 希子微微闭眼,哪怕脊背已有了些弯曲,可依稀能见曾经优美的姿态,略微颔首时流露出历经沧桑仍不改的优雅意味,她微微抿唇,任由脸上的褶子蔓延,思绪回到那遥远的从前。 在小的时候,父亲也是书迷,他爱往回来买书,因为被祖母、祖父还有母亲一并约束着——那时候家家户户贫穷,哪怕他们家有着传下来的木匠手艺过活而要好一些,可又能好到哪里去呢?何况在这样的小地方,书本少,从外面送进来的又贵,可父亲还是会偷偷存钱自己去买。 第233章 他有那样爱看书,也带着女儿看。 结后仍跳脱的青年被父母和妻子纵容着,家里的人哪会不知道他私自存了钱,有的时候撞见了也当做没看见,至于他每月都要飞奔去集市上的事,更是当做不知觉;年幼的女儿爱着他,会依赖在父亲身边,被一点点教着识字,待她长大一点,他们就头凑头一起翻看书本。 父亲在书中看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立马就会讲给女儿听,他说得眉飞色舞,哪怕年幼的孩子不懂得,可是他记得,在女儿长大一些后再问的时候,飞快且确信地做出解答,一次错都没有。 在清晨或傍晚,他们彼此依靠着与书本为伴,那样的时光仿若持续了很长时间,却又仿佛没有那样长,当有一次父亲出了一趟远门,回来后就变得沉默了许多,在她仍对书中的一切憧憬时,父亲问道:希子,你喜欢书吗? 她当然有很喜欢那些书,因书中多的是她所不了解的事物,外面的世界,好像是另一个世界一般遥远,与静谧闲适的八原不同,他们似乎是热闹非凡、精彩万分的,在接触到书籍以后,她才知道原来他们所生活的这个世界那样大,也那样不同。 “父亲在那时候问我,问我还喜欢什么呢?” 希子勾着嘴角很是笑了会儿,之后才道:“我说‘我喜欢跳舞’。” 那么就有一位伟大的父亲为了女儿的愿望甘愿付出一切,在当时无人理解、哪怕亲人都并不支持的情况下,他一意将女儿送出去,送她到城中,送她拜师学习舞蹈,而他只守候着,等待女儿的梦想有朝一日成真,等她站上那万众瞩目的舞台。 “我喜欢跳舞,喜欢那些描述舞蹈家所用的词汇与句子,哪怕是描写吉原的舞女或歌舞伎……它们有那样美,美到让父亲和我付出一生,但所幸我并没有辜负。” “我知道的,父亲对我的期许不是出名或赚钱,他只是希望——” “他只希望年幼的我的憧憬,能得以圆满。” 她的眼眶一点点湿润,透亮的眸子里却仿若燃烧着不会熄灭的焰火,那是父亲为她点亮的心火,可以是希望,可以是憧憬,可以是当她见识过外面世界后仍不改的初心,她这一生为舞蹈奉献了所有,没有丈夫,没有孩子,可父亲一直都是她最坚实的后盾。 希子拿出手帕擦了擦眼角,转头看那年幼的孩儿正歪头看自己,那双眼眸有十足烂漫漂亮,“好像云霞或者春日的樱花呢。”她不由得感慨道。 面对这样年少漂亮的孩子,她弯着眼问道:“樱子的憧憬是什么呢?” “自由。” 樱子说话时语气平淡,就显得干巴巴的,可是希子笑起来,她想了想,十分确认地点头,“那你自由了吗?” 被问到这样的一个问题,樱子垂下眼,但是什么也都没有思考,只是发着呆,连飘散的思绪碎片都没有,她握着颈间细链上挂着的宝石坠子,好会儿后点了点头。 在希子家看书、喝果茶,中午时候被留下来吃饭,到下午才回去,已经是中学放周末假的时间了,三三两两的学生从路上走过,他们大多是八原的住民,彼此之间都是熟悉的,于是不免有些好奇樱子。 他们说着一些悄悄话,即使有人想要上前,但是看着她冷淡的神色,都还是没有来打扰。 【作者有话说】 过路人x78本来是还要写一些内容的,但是!上班上得火大,原本今天要写的内容赶晚六点刚刚好,但计划都被破坏掉了(气)鬼火冒! 我明天努力呀(撸起袖子加油写,但今天真的是哒咩不行了,心情被破坏得彻底)抱歉有点宣泄负面情绪了呱,但是就有很不开心。 第120章 平静且冷淡地从那些中学生们身边走过,他们大多都比自己高出一截,樱子不想抬头看人,视线没有落在任意一个人的身上,直到身后传来一道熟悉声音的呼喊。 “樱子!樱子等一等!” 唤声略带一点急促,穿着白衬衫与长裤的少年跑来,他一头浅色的棕黄色发丝在风中飘起又落下,夏目贵志没想到会在放学时看见樱子,但是见到她孤单一个人走着、什么也都不在乎的模样,就只想唤住她。 快速地跑了过来,不由得撑着膝盖喘气,但是他仰头看向樱子,在光下宛如金色的茶瞳与樱粉色的眼眸对望,他无由地就笑起来,弯了弯眼,“呼,是要回去了吗?” 樱子点了点头,就算还是那样冷淡的模样,但是眼中真切地映入了人影,夏目贵志弯眼,笑容和软十分,“那我们一起回去吧。”他语声轻轻的,即使想做下决定,但也用了征求意见的语气。 平淡地‘嗯’了一声,樱子不喜欢说话,夏目贵志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安静地走了会儿,路上的学生们都几乎不见,风吹着头顶的树叶,走在静谧的林间,他们的脚步声都似若轻了许多,他出声问道:“是去了希子婆婆家吗?” 夏目贵志被领养也并没有多久,日常都在学校里,他不大了解周边的人和事,但因为樱子会出去玩、认识许多的人们,藤原塔子在家的时候就会说到一些相关话题,他就也知道了许多的事情,比如说孤身一人的希子婆婆。 他有些好奇樱子不论和什么人都能相处得很好,也是为了……额,多和樱子交流,起码让她不那样孤单,毕竟嘛,如果樱子觉得自己被打扰到的话,她会露出不高兴的神色,相反没有的话,那么就是可以随意搭话。 第234章 樱子的目光只看着前面,小弧度地点点头,但想了下还是决定多说几句话,不然还会被追问,“看书,果茶,留声机。”于是这一天的经历就都概括完了。 为了确保等下不用再说话,她微微抬高视线看向身侧,夏目贵志也正好看向她,顿感忍俊不禁,他十分理解地对她笑笑,“好噢,玩开心了,那我们回去吧,今天可以等塔子阿姨回来呢。” 回到了藤原家,樱子坐在縁侧上发呆,夏目贵志从冰箱里给她倒了杯冷椰汁过去,他在屋中四处看了看,就发现还有一只西瓜在水缸中冷着,于是捞起来去切块,大半装盘后放在了冰箱里,剩下四五块同样装盘,然后端去了縁侧。 “樱子,来吃西瓜。” 餐碟放在中间位置,同样在縁侧坐下,夏目贵志看樱子要拿起一块西瓜,就再给她递了几张纸巾,这样方便吐西瓜籽。 西瓜内瓤的红色较深,是几乎熟透后才有的颜色,口感是沙绵绵的,清爽既甜,樱子吃第二块时,夏目贵志就已经拿起了第三块,他知道的,樱子的胃口不大,要是现在西瓜吃得多了,那么晚上就吃不下多少东西,而到睡前又会饿。 等她慢吞吞地咬完了西瓜,他接过来瓜皮还有西瓜籽,收走盘子去厨房冲洗放好,恰这时藤原滋和藤原塔子回来了。 藤原塔子走进来,温柔地笑着招呼道:“樱子酱,今天玩得好吗?”她知道自己家里的孩子喜欢在哪里玩,特意先走到縁侧来,弯眼笑着时有柔和万分的气息在身上。 樱子回过神看她,慢慢轻柔地‘嗯’一声,从藤原塔子的角度看去,她的眼眸清透,如一泓水轻漾,也仿若温柔。 藤原滋去放自己的公文包,他们进屋时夏目贵志也从厨房里端出了西瓜,他有些拘谨腼腆地笑着,但是得到了藤原家夫妇的夸赞,这样的日常平凡稀松,可是他坐在窗边看着眼前这一幕时,却有感受到温暖幸福。 …… 虽然有的时候会去找人玩,但也有很多时间,樱子喜欢去到山里,她一个人就能玩得很开心,已经有好几次采了五彩斑斓的毒蘑菇去找希子,希子总会笑着告诉她那些蘑菇不能吃,当然最好也不要采,而在摸了后还要仔细地洗手。 樱子走在林间,这次换了一个方向,胡乱地走着就发现前方地上有什么在粼粼泛着光,当走过去看,就见到是一条浅浅的小溪,水光粼粼,反射着顶上树叶间照进来的阳光。 溪流窄窄的,但是有很清澈和漂亮,水底光滑的鹅卵石或奇怪的碎石都能看到,还有极小的鱼虾在游动着,而水深最多不过十公分,在水中摆着平整的大石头,不想要踩水的话就可以跳过去。 那些光束从树叶间投下,然后落在溪水上,樱子站在水边伸手,好奇地去遮住一束光,于是水面上粼粼的光消失了一块,还有水底波动着的光影也随之消失,等她挪开手,它们又都回来。 林中安静地没有人声,只有鸟雀啼鸣着,还有几只早蝉已开始‘嗞哇’‘嗞哇’地叫,时不时风吹得草动,樱子把木屐脱在一边,但是还不大想踩水,坐在溪流边的石头上,慢慢地向水中伸手,轻轻地拨了拨。 溪水清凉,随着她的动作,水面上一圈圈波澜漾开,水波也会有影子落下,宛如透明的光影打在水底的石头上,看了会儿,樱子收回手站起来,慢慢地踩进溪水里,然后就去捉弄那些四处闲适地游着的小鱼,还试图搬开石头找螃蟹。 樱子慢吞吞地开口,“猫。” 那么就有一只胖乎乎的白猫从草丛里钻出来,抖了抖身上沾的草叶,它望着樱子,但是脸圆圆得有些看不见眼,樱子看它,它看樱子。 田园猫甩了甩它深棕色和麻黄一截一截拼接着的尾巴,头顶上还有一块儿麻黄,它趴卧着舔了舔自己的爪,然后试图洗脸,捞过长长的胡须来理着,模样十分闲适,可是又时不时就抬头看樱子。 它不来打扰樱子,樱子也不找它玩,在溪水里站了会儿,之后就坐在溪边的大石头上,甩一甩脚上的水,等晾干就穿上放在一边的木屐,她要回去了,哪怕不记路也准确无误地找到方向,溜溜达达随意地就能走出去。 她在林中站了会儿,听到许多簌簌声响,似乎没有那样大的风能弄出这样的响动,但她面上神情平静,等那些动静都几乎消失了,这才从山中走出。 昨天樱子看夏目贵志的中学课本,于是也给自己留了作业,要回去做数学题,还有她偶尔想起会写一篇的作文。 樱子回到藤原家,蹬蹬跑上楼,才想要去从抽屉里拿作业本,突兀地‘哐啷’一声—— 有一点被惊吓到了,慢吞吞有点不高兴地转过头去,就见到一只胖三花扒拉在窗户上,前肢下伏、身体后坐,做出一副凶戾地想要发动攻击的姿态,它喵喵叫着,但是眯成缝的眼睛突然睁大了一点,变成半月状,就顿时呆在了原地。 “喵?” 那只猫一点也不可爱,樱子过去拎起它的后脖颈,慢慢地把手伸出窗外想要丢掉,但是它忽然小腿蹬蹬扭起来,看起来滑稽可笑,她听见它语气欢快地说着:“是樱子酱!不是夏目诶。” 她也跟着慢慢地重复道:“……夏目,” 樱粉色剔透明亮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情绪与情感,樱子看着它,没精打采地耷拉下来眼睑,“贵志。”不可爱的三花猫,找夏目贵志做什么呢? 第235章 胖头胖脑的三花猫闻声一呆,僵了会儿,努力挣扎着探头、上看下看樱子,再试探地开口道:“对哦,我就是来找夏目的哟?” 樱子和它面面相觑,好会儿后略带勉强地把它拎回来,然后任由它扑过来,挂在自己的裤腿上,“妖怪。”八原的妖怪有许多,于是她的身边就多了许多的视线,而那些视线的来源处,无一不传递出一种空荡荡的感觉,像海边的夜风,也像是孤独的风吹得树梢微动。 那些情绪飘荡在八原的上空,总是散不去,在她坐着车来时就感受到,但是…… 樱子没有排斥它们。 没有排斥不意味着就会接受或靠近,樱子装作不知觉,反正都不理会,但是、那只胖乎乎的田园猫除外,它是跟着她来的,而现在又有一只三花猫找到她。 比田园猫更圆、更胖的三花扒拉着她的裤脚,尖尖的小爪子勾着布料使劲儿刨刨,它不爬上来,那么樱子就不管,没精神但看起来冷着脸地重新拉开抽屉,摸出自己的作业本,她不喜欢抄题,于是题目都是夏目贵志从课本和试卷上抄写下来给她的。 樱子不理三花,不大开心地做题,三花自己玩了会儿没意思,就松开自己快要爪烂的裤脚,动动短腿给自己鼓劲、想跳上桌面,但第一次被绊了下,撞上桌沿摔下去,之后龇牙咧嘴很像是要死磕到底,但其实甩甩身后几乎看不见的尾巴,绕到另一边先跳上矮一截的凳子,之后才跳上桌。 三花猫看了看樱子在写什么,小短爪挠了挠自己的下巴,把自己团成一团,倒也不去打扰。 就这么一会儿,它就嗅到周围来了许多妖怪,而且视线全部集中在它身上,盯得它身上像是要着火了一样,但它可不惧,相当闲适地卧着,并且不着痕迹地往樱子的方向挪,还记得眼睛一弯,嘴角上翘,向窗外投去得意又讨打的笑容。 三花猫当然很得意,毕竟它可是领先了八原所有妖怪一步诶,蹭到了樱子酱身边,而且还没有被讨厌——它选择性无视了樱子没有情感这回事,就算情绪会有不高兴,但无论如何都不会有负面或正面的感情。 它得意极了,那么当夏目贵志放学回来,看到缠着自己的三花猫几乎蹭到樱子身上去了的时候,瞬间爆发出的气愤情绪也恐怖极了。 “——你给我离樱子远点啊!” 【作者有话说】 过路人x79 #小猫猫遭遇人类重拳出击# 销请假条,因为挂着请假条,绿江不显示我更新了(气) 第121章 三花猫被赶回来的夏目贵志在头上重锤了一拳,正四脚朝天地倒在地上、抽抽它的小短腿,“喵呜!可恨!”痛得它眼泪花花都在冒了。 樱子压根儿不管他们一个追一个跑,再屋子里闹腾得不消停,直到夏目贵志扭过头看她还在做他抄下来的题,这才拎住了三花猫的后脖颈把它带出去,在面对樱子时,他之前的一点气恼情绪都不见了,弯眼笑得轻柔,“樱子做作业吧,等会儿我再过来。” 关上身后的门,夏目贵志的神情变得平静,根本叫人读不懂他在想什么,微微地垂眼,视线落在熟悉的三花猫上,等回到自己的房间,他这才对它轻声地问道:“你为什么去找樱子呢?” 如果找他是为了外婆夏目玲子的友人帐,那么又是为什么去找樱子?他眼里有着淡淡的怀疑,更甚藏着分冷漠,他可以接受这些纷至沓来的麻烦,但是,这些事情都不能去打扰到他的亲人,而他的亲人不止藤原夫妇,也还有意外到来的樱子。 少年茶色的眼瞳透亮,仿若能轻易洞彻任何心思,被他这么看着的三花猫突然就不动了,僵了一下,略带尴尬地舞着两只前爪,一下就打起了哈哈,“啊呀,那、那什么,至于怎么回事嘛……” 一只拳头再次比划到了圆溜溜的猫脑袋上,柔弱的三花猫一激灵,弯着半月眼讪笑,呐呐地说了实话,“这个嘛,是因为其实我们大家都很喜欢樱子喵,大家都只是想找樱子玩!想要朋友的妖怪有什么错呢?” 言语里充满了它就是一只无辜的小猫咪的意思,法不责众,有那么多的妖怪都觊觎着樱子想和她玩,它也只是走错了路、爬错了窗,意外抢先了一步……而已嘛。 要说一开始它的确是找错了人,但后来见到是樱子,那它为自己开脱的话就不知道还剩几分可信度了。 夏目贵志没对它的话做出什么表情,捏出的拳头还放在三花猫头上没挪开,只是眯了眯眼,问道:“樱子能看到你们吗?” 三花猫想了下,认真回想时就变得正经了不少,伸出短爪挠挠脸颊,“不知道啊?但是她大概能感觉到我们。”能感受到妖怪的存在,但却不闻不问,连一丝好奇心都没有,更别提和试图靠近的妖怪互动,就连投下目光都没有过。 “喂,我都回答了你的问题,该把我放下来了吧。”它不高兴地蹬腿。 夏目贵志放下它,思考了会儿它的话,但始终面不改色,他转头就看到窗外连绵的绿色,穿过房间的风拂在身上,被问到‘要是樱子能看到妖怪,那你要怎么做’,他置之不理,没有分毫想要回答的意思。 如果樱子也能看到妖怪……如果樱子也能…… 他想到了什么,却又轻柔地笑了起来。 不能把那些期望寄托在樱子身上,因为樱子不必要承担任何人对于她自身的各异的期许,她是很好的孩子,也是自由的孩子,她能选择任何一条道路、去往任意地方,她想要成为什么样,那就是什么样。 第236章 对一旁自顾自闹起来的三花猫笑了笑,夏目贵志抖了抖书包上沾的灰,然后把课本和作业拿出来,他也要先做一些作业才去找樱子,毕竟虽然是一起写作业,还会向她解释一些课上老师讲过的知识,要是自己完全没有把握、不记得内容可也不行。 拿出了笔和稿纸,夏目贵志伏在桌上写作业,这所中学的作业并不很多,基本半个小时就能把除数学外的作业完成,然后他拿起课本和作业本,向樱子的房间走去。 在家中时早在楼下就脱了鞋,只套着白袜走动,踩在木质地板上脚步声轻轻,敲了敲门,樱子不爱说话,没过几秒就过来打开门,她今天的头发就是他梳的,塔子阿姨早上还有事要去做,他稍微起来早一点就能给樱子梳发。 樱子的头发细软顺滑,被护理得很好,她一个人来了没有多久,就有人寄来护发的精油还有日常所用的洗护用品,比如昨天的精油是茉莉花味,现在走近了就能嗅到一点茉莉花的香气,不过他知道樱子还是更喜欢玫瑰花精油一点,只不过当连用两次以后,她就要换一换,不然会闻得厌烦。 由于一头棕褐色、长长的头发有许多,即使扎起来也显得毛绒绒的,她头顶有个小小的发旋,梳双马尾时就能清晰无比地看见,夏目贵志低头看见了,没忍住伸出手指点了点,然后对上樱子抬起头问询的目光,他笑道:“没有什么。” 一起去窗边的榻榻米坐下,夏目贵志把窗户推得更开些,方便风吹进来,他们中间摆了一张矮木桌,夏目贵志递过去自己的课本,他写作业,就让樱子先看。 本来的樱子学习进度更快些,只是知道樱子今年还未满十二岁,但已经开始涉及中学的知识,于是藤原塔子和他都一并决定让她的进度慢下来,每天只固定一小节知识点就够了,学三天,还有两天负责来巩固做题,倒是和学校里的进度差不多。 “今天把你的作业拿去给老师看了,已经批改好了。” 说着又递过来樱子的一本作业本,樱子在很好地学习着,他也就鼓起勇气把樱子的作业拿去给老师看,只说是暂住家里的妹妹,她还年幼但学习进度快,因而老师体谅,每次都批改好,并且给他讲题好回去教给妹妹。 和老师这样来往过几次,他莫名地就和老师们的关系拉近,不仅任课老师,还有办公室里其他班级的老师、听说了这件事的老师,有的时候在学校里碰见了,就会被问到关于妹妹的事,也有老师宽慰他,和他说日常还是要多和同学交流,不能总是一个人,和同学们玩闹的话会开怀点儿这样的话。 樱子接过作业本,发现错误没有几处,但又一道大题的思路跑歪了,最后又很奇怪地绕了回去,虽然答案正确,但过程显然是多少有点问题,批改的老师列出了那道题会用到的公式,再从头到尾理了一遍,等她看完就差不多理解了。 慢慢地‘嗯’一声,樱子把两本作业本递过去,批改过的作业本上需要夏目贵志再抄题,另一本作业本是昨天他抄写的、她今天已经做好的题目。 两本作业本是这样交替着来的,樱子每天只做数学题目,她的日记写好都是自己收着的,英语虽然也在背单词和课本上的小篇章,但写了作文还是只给自己看,至于化学和物理……每周做一次小结题目,这两个科目的成绩都一般,别的比如社会、伦理、日本史和世界史,都是看过后并不做题。 夏目贵志抬头对她弯眼一笑,示意作业本放在那里就好,他还在写自己的作业,樱子站起来跑到他身后看,看了会儿就去玩别的,在自己的屋子里玩了会儿,就去旁边屋子里抱过来三花猫,掐着它的胳肢窝举在空中。 樱子定定眼看着它,这次三花猫特别配合地并不挣扎,只举着前爪时不时扭一下,像是在展示自己的身姿,樱子没说话,它就憋不住地嚷嚷道:“樱子酱哟,我是斑!斑大人,你要记得我的名字。” 斑很得意洋洋,然后就被一个纸团砸了脑袋,樱子和斑一起看过去,就见夏目贵志脸上的表情淡淡,虽然挂着礼节性的微笑,但那只是对着樱子,而非一只不知善恶来历的妖怪,他道:“樱子不要太相信它,妖怪也是有好有坏的。” 言下之意就是这只三花猫可能是只坏妖怪,要樱子提高警惕。 一身肥墩墩、矮脚脚的斑顿时震惊了,眼睛没忍住变成了倒三角形状,看起来似乎凶凶的,但是非常大声地和樱子说着,“夏目你才不会说好话!斑大人都救过你好几回了,你竟然做出过河拆桥的事来!” “不要拦着我!我就要和樱子酱贴贴!” 斑嚎得厉害,但其实一直被樱子抓在手中举着,安分得连过分的扭动都没有,夏目贵志倒是想拦它,把装模作样的三花猫妖怪给丢下楼去,但他还有事要做,写作业和给樱子抄题目,这些事都不能因为它而耽搁。 他生气了会儿,可是看樱子并不排斥,她没有觉得名叫‘斑’的三花猫有很吵闹,明明是没有什么表情的面庞,却显然有一点喜欢毛绒绒的动物,上翘的眼尾流露出一点软和的意味,看着猫的目光也很专注。 “好嘛,”他轻轻地道了声,看向樱子,“你和它去楼下玩吗?在杂物室有鞠球还有一些玩具,我记得有滋叔叔亲手做的木具。” 于是等夏目贵志写完作业、抄好了明天樱子要做的题目,下楼后,就看见庭院里,樱子蹲在地上,而三花猫趴在一只儿童的摇摇木马上,被樱子摇着木马而前后晃动,看起来玩得有很自在。 第237章 【作者有话说】 非常轻松的日常get√ 在八原地图基本没有什么事件,让我们樱崽玩得开心就好~ 第122章 周末早上起来,夏目贵志先去给樱子梳了头发,就和她一起下楼来,藤原塔子已经做好了早餐,最后一碟腌菜放在桌上,笑着向家里的孩子们招呼,“已经摆好了哦,快点来用饭吧。” 她手掌相合贴在脸颊边,歪着头目光温柔,看夏目贵志和樱子入座,今天就两个孩子和她要用早饭,至于藤原滋一早就去镇上了,还有事要忙,要到下午才回来。 桌上味噌汤是最早煮好的,舀在各自的小碗里晾凉,这时候喝着就正好,不至于太热导致吃早饭还冒一身汗,但也没有过凉,她在舀出后还各放上了一朵薄荷叶,清凉的味道融入汤中,因食材和调味合宜,并不显得突兀。 樱子就有些喜欢,吃一口米饭就要来舀汤喝,藤原塔子见状笑着,给她夹去了一块炸天妇罗,“早上还是要吃好哦,光喝汤的话会很容易就饱了。” 然后又不禁问道:“樱子晚上要吃什么呢?还有贵志君,想吃什么一定要记得和我说哦,比如现在可以告诉我吗?”她很愿意为家人做饭,也喜欢看到大家欢喜满足的样子,那样的话会有由心生出的成就与满足感。 被她那样温柔包容地注视着,樱子脸上没有表情,但是对上她的眼,她摸着自己的头发尾巴,想了想道:“烤鱼,汤。”她喜欢甜口味的烤鱼,也喜欢喝各种汤和茶。 藤原塔子‘嗯’一声应下了,又看向夏目贵志,他也没忍住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然后做出了“和樱子一样”的回答,她倒也没有意外,因为樱子喜欢,想要当哥哥的贵志君就跟着樱子吃一样的食物,由于不排斥甜口,慢慢也习惯了。 至于贵志君怎样想的嘛,不过是想尝试妹妹的口味,如果能知道樱子的喜好,那么就能更好地和她相处,还能尝试一下给妹妹做便当,这都是家人之间会有的正常举动。 咬了一口味噌汤中的豆腐,夏目贵志看着旁边埋头认真吃东西的樱子,慢慢地在脸上露出个笑。 饭后藤原塔子和夏目贵志一起收拾了碗碟,就把两份便当放进包里交给他,不忘叮嘱道:“和樱子去山里玩,要小心蛇虫,还有记得不要在太阳底下待太久,一定要小心谨慎哦,照顾好樱子,还有,你也是。” 夏目贵志弯眼,腼腆地微微笑着,“我知道了啦,塔子阿姨。” 藤原塔子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然后就看着两个孩子结伴出门,门阖上的那一刹,有一只肥胖的三花猫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冲着樱子身上扑过去,但是被夏目贵志拦住了,他不大高兴地拎着猫后颈皮,一个暴栗敲过去,道:“你给我注意一点!不要总是往女孩子身上扑啊!” 这是会叫每一个哥哥都生气的事情,不论公猫咪还是什么,总之都不要妄想轻易地靠近妹妹身边,贵志君现在就很有活力、并且主动地承担作为‘哥哥’的职责,藤原塔子笑着,看门缓缓地阖上,连人声、猫叫和脚步声一齐远了。 两人一猫去到山林中,青石板小路抛在身后,然后是一段碎石子铺成的路,到后来就是走过的人太多而经年累月踏出来的小道,树荫遮蔽着早晨初升的太阳,阳光并不强烈,穿过头顶的树叶照在地上,碎成不规则的一块块,在风中微微地晃着。 安静地走着,只有偶尔斑冒出几句话,然后又叫夏目贵志给堵回去,斑上蹿下跳,时不时就钻进路旁的灌木丛里,冷不丁地再跳出来,而夏目贵志和樱子在走路时都没有什么表情,于是神情就带出几分相似来,只不过樱子是冷淡和平静,夏目贵志一身气息软和却也孤僻。 “樱子想去哪里呢?”夏目贵志轻声地问,看樱子摇头,他想了想,就道:“我知道有一个地方草坪很好,也有树木遮荫,要去那里吗?” 自己并没有目的地,那么就按夏目贵志说的来,继续往山上走,也还在山腰处绕了绕,之后爬上一道缓坡,视线就豁然开朗,前方是一处宽阔的草坪,细嫩柔软的草叶生长得茂盛,在目之所及的范围中肆意地铺开,看着青碧舒柔得悦目。 夏目贵志拎着便当包和樱子走过去,她找到一块略微干净的石头坐下了,因为今天是来山林里玩,她穿着花边衬衣和短裤,脚上踏着的也是短袜加软底皮鞋,至于驱虫防蚊有塔子阿姨做的香包。 樱子坐下来,看着夏目贵志,慢吞吞也平淡地道:“你不去哪里吗?”她出不出门都可以的,只不过藤原夫妇没有约束她,就一直在外面玩着,而今天是夏目贵志约她出门玩,虽然是被约出来,但夏目贵志显然还有自己的事要去做。 茶色的眼瞳不由自主地张大了一点,夏目贵志又弯弯眼,一下冲淡了身上之前的孤僻疏离感,他在樱子面前蹲下来,一手撑着自己的脸颊,轻声地道:“那我离开的话,樱子要待在这里,” “对不起,但是我真的有事要去做,而我担心……” 人字刘海下,那双眼眸微微阖着,他蹲在毫无遮挡洒下来的阳光里,日光照得面庞几乎白皙得泛光,连发丝的颜色都变淡、似要融入在光中,他的声音很轻,“我想和樱子在一起玩,但是现在,我好像做不到保护好自己,可我又想要樱子在这里,在这里等我。” 他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脆弱,然后又化作具有力量的温柔,“樱子在这里等我,我一定守时地归来,等以后,我们就一起玩好不好?” 第238章 那句‘等以后’说得温和软绵,却又包含了什么样的决心。 樱子低眸看他,好会儿后‘噢’一声,然后就目注着夏目贵志和三花猫一起跑向山中。 阵阵山风吹着,樱子抬手理了下自己额前的散发,慢慢地看着眼前发呆,她在等人,但是忽然心中似有所明悟,在她十多年的时间里……有五六年的时间,总是有人在爱她,那么也都在守候,等她长大,等一只蝴蝶蜕变。 已长大了一点的樱子回顾那些岁月中的流离过往,却还是未有怎样的感想,不过是‘噢,我已走到了现在’的感悟,之后仍旧是空荡荡无一物的心,没有任何人或事物安放在其中。 只不过是等人而已,樱子抻直了两只腿晃晃脚尖,因为看着青草坪很好,也没有被污染的样子,就慢慢地坐下去,草叶有一点扎手和扎腿,但等习惯了就还好,手掌支在草叶尖上拂过有一点微痒。 樱子看到有一只瓢虫飞来,落在一根草叶上,它背部的壳是红色,还有黑色的小斑点落在上面,它趴着不动了,她也看着它不动,就好像在玩一二三木头人,最后还是瓢虫先动了动细细的小短腿飞走了。 身后深处的草丛动了动,樱子本来不想理会的,但又觉得有一点吵闹,垂落着目光什么也不看,只道:“猫。” 眼熟的心宽体胖的田园猫再次跃了出来,不是从发出声响的那个地方,而是从别处过来的,它走过来但没有靠近,樱子伸手把它抱在怀里,慢慢摸着它的背,但并不是给动物顺毛的手法,只单纯地抚摸着。 猫咪出现后,身后的那些动静都消失了,樱子没有什么感想,“人。”随着简单的词句念出,在光中浑身胖乎乎的猫变成了人形,是脸上笑容有一点痴痴与懵懂的孩子,还和以前一样,十多岁的相貌和体型没有一丝改变。 她的眼眸亮得仿佛会发光,明明半个多月以前才见过面、一起玩过,可她还是很粘人,小心又雀跃地凑过来。 猫咪妖怪依偎在樱子身边,头被抱在樱子怀里,又伸手试图去捉她散落下来的头发,一只妖怪就能玩得自在。 樱子看着她,慢慢地把她挥舞的手按下去。 从下往上,女孩子就能清晰无比地看见樱子冷淡的眉眼,她秀致细长的眉、眼尾微微向上挑的眼,眼底的樱粉色冷得像冰,无论如何都无动于衷、融化不了的模样。 但是看在她的眼中却有那么好看,是她总想追逐着的世界中心,“樱子。”她轻声地唤着,眼睛湿漉漉的像是小狗,但她明明是猫咪,和在雨天淋过雨了一样,她落着伤痕的手捧起一把漂亮的小石子,那些都是在最近收集到的。 她手里的小石子被接过去放在旁边,但是她有点想带樱子去玩,想拉樱子起来,被拒绝了,她的表情懵懂,和樱子对望了一会儿,就自己跑开在草地上玩儿了,玩闹打滚的动作并不很协调,要倒下去时还差点摔一跤。 樱子从便当包里拿出一份单独包装的麻薯,向那边打滚的猫妖怪招手,“过来。”对方很听话地过来了,就开始投喂,塞过去一块麻薯,接着马上又一块,眼睁睁看着她腮帮子鼓起,连着吃进去三块麻薯,但还是很轻松地咬动。 麻薯有玫瑰花酱馅料的,樱子看了看,辨认出一块,也拿起吃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小道消息:不养花以后,樱子其实不喜欢小石子了。 不需要用它们去装饰花盆了。 第123章 临近中午时候,夏目贵志小跑着向那块缓坡上的草坪地而去,背上还挂着一只圆滚滚的三花猫,尖利的爪子勾着他的衬衣,等拂开面前遮挡视线的树枝,看到樱子正坐在草地上,她在望着天边发呆,慢吞吞地扭过头来,他们的视线对上,他一下就笑起来。 “樱子!” 不过十五岁、一身少年气,笑起来时眉眼柔和,有很令人动容的神情,他像是不忍惊扰了樱子的乐趣,慢步轻轻地走过来,然后坐在了她旁边,看去她之前注视着的天空,呼吸着的时候青草味道浸入脾肺,风从身边拂过,而坐在这里温度要比山下更合宜。 两人周身都萦绕着闲适的氛围,只有一只三花猫从夏目贵志背上跳下来,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眼神一厉说道:“这里有其他的妖怪的味道?” “是什么妖怪竟然趁斑大人不在来找樱子?!” 斑被刺激得浑身快要炸毛了,前肢下伏着,然后被樱子一根手指点在额头上,身上的火气顿消,它望着那一点眼睛使劲挤挤,恨不能盯成斗鸡眼,但樱子已经收回手,她不说话,但已经是不想要它追究的意思。 对上樱子的眼眸,斑抽了抽鼻尖,‘哎呀’一声后扭过头去,又试图扒拉旁边夏目贵志的腿,在裤腿上磨了磨爪子,“好嘛好嘛,反正是樱子酱偏爱的妖怪。” 酸得连夏目贵志都忍不住看它。 时间已经到了在家和在学校里要用午饭的时间,夏目贵志去把便当包拎过来,然后铺开一张印着绿色小花的野餐布,他让樱子和斑都坐到这上面来,就把便当还有许多藤原塔子做的小点心拿出来。 他看到有一份麻薯已经吃完了,樱子一个人吃不掉四个麻薯,那么就是那只妖怪吃掉的。 樱子有的时候有一点小怪癖,对于自己的所有物并不在意,但是会给他塞各种东西,比如她去集市上买回来的玩具或别的,就算一时喜欢,但等回来就会塞给他,好像是不希望浪费的意思,但也可能是自己不想收拾与处理。 第239章 便当里的主菜是盐渍银鲑,加入奶油香煎,软糯的米饭也拌了奶油,算是樱子难得喜欢的‘味道不算奇怪的奇怪搭配的食物’,其他腌渍物还有许多,以及藤原塔子做了水果蔬菜沙拉和绿豆百合汤。 在用饭的时候,斑上蹿下跳着也想吃东西,于是夏目贵志就看着樱子低头时不时给它挑各种食物,她喜欢的或者不喜欢的,都会很随意地给出去,像是在观察斑的反应,但是,他知道的…… 樱子才没有在意那些事情,即使观察到。她只因为好奇而去做,之后不再好奇,却也还是不会有别的心绪想法,不会刻意喂斑它所喜欢的食物,但也不会喂它它不喜欢的食物,看到它吃得差不多、或者自己剩下的食物刚好够自己吃,这样才不会再喂。 樱子是有一点奇怪的樱子,可是夏目贵志柔和地笑着,茶色的眼瞳里包容了所见的一切,看她吃完了便当,慢慢地喝绿豆汤,自己则开始收拾,把便当盒都严密地合上、装回便当包里,双手撑地坐了会儿,随后没忍住向后倒在野餐布上。 太阳光有些晃眼,抬起手臂来遮住眼眸,他轻轻地唤道:“……樱子。” 一只手端着汤杯,一只手在戳着三花猫的短尾巴的樱子看过去,从鼻腔里发出轻到似不可闻的‘嗯’一声,夏目贵志听到了,拿开手臂后在脸上展露出灿烂的笑容,甚至于咧出了口中的牙,他一下又坐起来,“樱子要在这里休息了再下山吗?” 想了想,樱子决定点头,再嘬一口绿豆汤就放下了,交给夏目贵志拿去盖上盖子装好,他站起来拎走三花猫,然后把野餐布理平整,向樱子笑着。 “那就休息一会儿吧,我看着你。” 因为考虑到樱子有可能在山上进行午睡,夏目贵志在出发时就带上了一件自己的外套,他看樱子睡下了,就把外套铺开盖在她身上,“睡哦,樱子。”近乎是气音地道,他伸出手盖住樱子想要看他的眼。 属于樱子的长长的眼睫在他掌心轻扑,带来一点微不可查的痒意,但夏目贵志的注意力一直都放在这里,她轻眨了两下后再没有动了,但动了动调整出最舒适的姿态,慢慢地就睡过去。 山间的风你追我赶而刮得轻快,身边的呼吸声逐渐变得轻缓悠长,夏目贵志收回手直起腰,原本盘着的腿抻直出去,他冲一边卧着却又想扑飞过的虫子或蝴蝶的斑比划了下,手指竖在唇间,示意它要安静小声一点。 斑看了看他,再看了看已经睡着的樱子,没会儿就迈着试探的小步伐走到樱子身边,动了动小短腿,在她手臂边上卧下去,却也没将自己身体的重量压过去,吧唧了下嘴,也觉得这样的好天气、好氛围很值得一睡。 在傍晚时候才回去,因为樱子要去小溪边洗手和玩水,于是就耽搁了会儿。 夏目贵志在溪水中洗了手,随意地甩了甩,扭过头就看到旁边三花猫踩在石头上,正在试探地把两只前肢往水里递,它有很严肃的模样,但是当碰到水时一下就张开了爪爪,连藏在绒毛间的指甲都露了出来,看得出它仿佛也很喜欢玩水,还好奇地刨了刨。 樱子蹲在旁边摸水底的鹅卵石,小心地翻开一个,然后激起了泥水,她安静专注地低眸看着,等浑浊的水重归平静,而这时候只看到石头下什么也没有,没有小螃蟹,也没有小鱼和小虾。 看了他们会儿,夏目贵志伸手从垂到自己头顶的枝梢上摘下几片叶子,选择折树叶船,一枚树叶作船身,一枚更小点也挺立些的树叶作船帆,他弯下腰放入水中,溪水淳淳流淌,树叶船也飘着越来越远。 望着那一只树叶船,樱子也想要动手做,但是她踮着脚尖也够不到树梢,而她能够得到的枝梢在几米以外,她不想去,夏目贵志从枝梢上摘下来给她,还悉心挑选了番,他教樱子怎么折树叶船,斑就趴在石头上看他们。 大概报废了五六片叶子,樱子才成功折出了一只绿色的小船,她想要放入水中,但是抬头望着夏目贵志,他一笑,手指轻轻地搭在那只小船的边沿,和樱子一起把它放入水中。 小船经过一个拐弯时摇晃了下,但依旧稳住了船身,随着水流而去。 之后两人一猫在浅浅的溪水边玩打水仗,夏目贵志和斑都让着樱子,当然了,他们彼此泼水都很注意力道和方向,没人也没妖怪落得一身湿漉漉的下场,最后两人还都脱了鞋袜站到水中。 水波荡漾着,在经过脚边时就被阻碍,夏目贵志低头看着,然后看向樱子,“今天有玩得开心吗?” 没有那许多的人们,只有他们两个人和一只变身猫咪的妖怪,他轻声地问着,但是看到樱子略弯的眼尾,那双粉眸明亮既清澈,映入了这世间许多,他仿佛感受到了她的情绪,替她做出回答:“是哦,有很开心的。” 略一点头后就不由得笑出来,看了看天色,虽然仍明亮着,但夏日的夜晚本就来得迟,他招呼着樱子从水中出来,“我们该回去了,塔子阿姨和滋叔叔会等我们呢。” 从溪水中出来,脚上还是湿润地,他们一并踩在旁边的草地上等水晾干,但是等要走时樱子不要穿鞋,只套上了袜子,就想这样走回去。 在这世界上……感受着风和水流,都会令人觉得自由。 樱子仰头看着夏目贵志,稚气仍存的面庞上没有表情,可仿佛叫他感到有点可怜的在撒娇的模样,总之就要人妥协,而又没人能不为她心软。 第240章 她不说话,轻轻地呼吸着,眼尾也似乎染着晚霞的颜色,烂漫美丽,像是一场人世烟火般,兀地就惹得人动容。 夏目贵志无奈,他拎起来樱子的皮鞋,而斑还挠着他的裤脚,大有要把布料挠破的架势,他把亮爪威胁自己的三花猫撇开一点,弯眼向樱子道:“那好吧,但是走的时候要小心一点,要是觉得路不好走,我背你回去。” 他也只能这样妥协。 逐渐走出山林,傍晚的残阳将他们的影子拉扯得长长,天色已经能见得一点昏黄,走到山脚偶尔能见一两个人,因不大熟悉而没有彼此招呼,只不过他们都喜欢看着樱子,不仅因是‘生面孔’,看着她不要穿鞋的脚,总也有些诧异和关心。 山中的路还要好走一些,到石子小路时,夏目贵志弯腰蹲下,“这里的路不好走,我背你。” 樱子趴到他背上,少年人的肩背并不怎样宽阔,但揽起她的手臂有力,稳稳当当地没有一刻松懈歪斜过。 三花猫跑跑跳跳地走在他们旁边,就这样回到藤原家。 小小的院落一进去就看到屋内,收着衣物的藤原塔子闻声转过身来,温柔地笑着向他们招呼,“贵志君、樱子,” “欢迎回家哦。” 【作者有话说】 写完这章,仿佛觉得夏目也可以(?咦)罪与罚警告。 当然不会改cp啦,夏目是好温柔的小伙伴和哥哥桑。 挥~周日不更新。 第124章 藤原家中多了一只猫,三花猫,头顶和背部的毛被整齐地从中间分为橘黄和灰麻两色,它有很好脾气的模样,日常要么眯眯眼到只剩一条缝,要么就弯成欢欣愉悦的半月状,还会吃藤原塔子挑给它的食物,尤其喜欢甜食。 藤原塔子夹了一只七辻屋的馒头给它,笑看着喵咪做出一副要大干一场、大吃特吃的架势,“喵吉要慢些吃哦,不要被呛到了。” 斑一口咬住了馒头吃得香,甚至于胡须边还有些掉渣,得意地想它怎么可能被一口馒头噎住,要是恢复原形张开口,它一口能吃掉堆满这座屋子的馒头,但是下一秒看见从窗口跳下来的田园猫,斑大惊失色,想抢着说话,但没留神馒头屑就呛进了气管里。 三花猫像是受惊了的模样,咳得惊天动地,藤原塔子顺着它注视的方向看过去,惊诧地‘哎呀’一声,走过去就见那只田园猫并不怕人的模样,相反似若熟稔地在她脚边绕了两圈,然后向樱子走去,脚步里透着雀跃的意味。 斑把自己气得圆滚滚,夏目贵志拿纸巾给它擦脸上。 樱子无动于衷地把口中咬着的炸虾天妇罗咽下,眉眼不动,轻轻地放下筷子,弯腰去把蹭在腿边的田园猫抱起来,她看了看桌上没有它的位置,慢慢地把在自己怀中安然不挣扎的田园猫举起来。 “猫,”樱子轻声和软地说着,又再想了想,让猫咪的后肢站在自己腿上,抓着它的前爪摁出肉垫,“很乖。” 田园猫的脾气总是很好,尤其它还胖乎乎的模样,浑身都透着宽和好脾气的气质,顶着脑袋上麻黄不规则的毛块,但脸上和身上都大多是白色皮毛,宽胖的脸蛋上眼睛只有一道缝儿,发出低低且软和的‘喵’声。 它有很亲近依赖樱子的模样,不看人,只想用胖脸颊蹭樱子的手,哪怕被抓着露出柔软的腹部也不挣扎,乖得让人心中都为此塌陷一小块儿。 樱子清亮的眼眸望着人,眼里没有更多的情感与情绪了,但被她所看着的藤原塔子一笑,面对樱子时就总是不由得心软,她再看了看那只温驯的田园猫,假作沉思了片刻后温柔包容地道:“没问题哦~既然是樱子的愿望,不过今天还没有准备好呢。我能不能在旁边为它准备饭食?” 抱着猫的樱子安静点头,眼睛似乎亮了下,就算不说话也不笑,但眉梢眼角都能见得一点开心,她想起来去为田园猫准备饭食,但是被藤原塔子拒绝了。 从厨房里拿出来一张饭碟,开始从桌上往碟子中夹菜,樱子也夹进去了几样,譬如牛肉片、鱼片和虾丸,藤原塔子想把饭碟放在桌子的另一边,避免夏目贵志带回来的猫咪和它打起来,但樱子要放在自己身边。 田园猫想赖着不要从怀抱中出去,软趴趴地卧在她腿上,但樱子的手指只是轻轻地按在它的额头,它就乖乖地跳下去,慢吞吞斯文地吃起东西来,期间斑很想过去偷袭,但是樱子一低头,它就讪讪笑着退回去,只是干饭的架势越发凶狠,三角眼里透着残酷的凶光,像是很想一口吞了对面那只心机的会装模作样的猫。 饭后,藤原滋叫住了樱子,“差点忘记了,我这里有你的一封信。”是昨日去镇上取的,他没有拆开看,就连信封上的寄件人和地址都没怎么细看,但是好像是从国外寄来的。 藤原滋起身去书房取信回来交给樱子,他沉静和蔼地笑着,推了一下眼镜框,“不知道是谁寄来的,不过嘛,”但他却没说下去。 樱子只是寄宿在这里,当时并没有约定寄宿时间,于是就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离开、回去她的家,他们并不知道樱子的亲属关系,没有关于她的更多信息,而一旦分开离散,毕竟这个世界这样大,那么或许再也不能见到。 已经步入中年的大人有感到一丝感怀,但藤原塔子走过来,十分温和地道:“在现在这样的时刻,我们是一家人哦,如果樱子要离开的话,一定记得给我们留一点时间——做好送你回家的准备。” 第241章 藤原夫妇一样呈棕色的眼眸微微弯起,流露出如出一辙的温柔与感怀,他们爱着家中的每一个成员,对两个孩子的爱一样厚重,没有任何分别。 樱子拿到信并没有立时看,走上楼去时,田园猫也跟在她身边,斑想跟上去,但是被拒绝了,气得小猫猫只想挠地,为了避免藤原家的地板被破坏,夏目贵志拎着三花猫走出门去。 坐在田埂上,连绵的稻草在风中晃着,夏目贵志望着远方,忽然地问道:“樱子是会回家吗?”他到现在才、或者说放任自己不懂,直到现在才来想这个问题。 樱子是寄宿在藤原家,她不属于这里,但夏目贵志竟也想不到她会属于哪里。 “樱子酱喵,”胖胖的三花猫卧在旁边,漫不经心地舔舔自己的爪,它现在倒是没有多气了,反正它从一开始就知道樱子只会在这里停留很短的时间,那样的人类幼崽可不会停留在一个地方太久,它想了想,“那可是一个自由的孩子。” “就像是行走在人间的小神明,我想不到她为什么会存在。” 存在。这是一个很奇怪的词,它的形容也很奇怪。 况且斑也没说她身上那奇怪的力量,不仅能影响人类,也还能影响到妖怪,但就是让被影响到的人或妖怪都不大能意识到这问题,即使被觉察,可还是会为她而动容。 就像樱子是世界的孩子,于是被整个世界爱着,而没有任何存在能脱离的世界的影响,于是不由自主地给予出最大的善意乃至于爱意。 但斑也不排斥这样的影响罢了,它们妖怪很少能与人类相处交流,也更少能产生出情感,体验一回人类的情感也不错,反正妖怪的一生可比人类长太多了,留下一点在漫长岁月里值得回忆怀念的记忆也很好。 夏目贵志怔了一下,不知为何有感到一丝伤感,“那么,她是没有家么?”自由的孩子是不会停留下步伐的,她的世界那样辽阔广大,注定会抵达更为遥远的地方,而不会被束缚着固守一隅。 或许站在另一个角度看,那是无比的自由,但夏目贵志想到—— 这样的樱子永远在前行,那么有谁能一直留在她身边。 斑弯着眼睛漫不在意地笑了几声,显然认为这不是多大的问题,“人类啊,或许能与孤独的妖怪共情,但是怎么能理解神明呢?”没有情感、没有情绪的神明,人类自以为是的东西怎么能放在她身上? “樱子酱披着人类的外表,就算是个人类,会饿、会受伤,但毕竟和你们不同的喵。” “不如在这有限的时间里无限地去爱她吧,夏目。”那也是自由的孩子所会需要的东西,或许在她再长大一些后,才会有回顾与怀念,但也不是坏事。 它抬爪洗了洗自己的胡须,埋头呼呼大睡。 …… 另一边坐在自己的屋中,樱子拿着信看了看信封,是从俄罗斯寄过来的,信封上用英文写着相关信息,她拆开信,信中内容贴心地用日文写着,手写字体有很漂亮。 信中没有什么寒暄,罗佳只写到他在回国的飞机上经历了一场恶劣天气,但即使如此仍旧为窗外云层中的景象而震撼,在落地后险些生一场病,他又认识了新的‘朋友’,在商场买了一顶喜欢的帽子,俄罗斯的气候比日本要冷,他穿上了厚一点的衣服。 罗佳没有写任意一句想念与牵挂,只在末尾问候她感觉如何——对这个寄宿家庭,对自己所接触到的新的人们,以及环境是不是如他所知道的那样平静美丽。 他为樱子所选的寄宿家庭有多合适,那么在当时就有多用心,虽然那份关怀和在意像是突如其来的兴趣,但毕竟维持着,为她所花的心思不容置疑。 樱子好像能想到他弓背坐在桌前的模样,一手拿着笔,停顿一下再写一段,而他低头啃着另一只手的指节,偶尔会抬手拂下额前被风吹乱的散发,罗佳其实不爱笑的,表情有很冷淡,但和樱子的冷淡并不一样,她是没有感觉,而罗佳则有点像高高在上的垂首俯视。 信的内容并不多,在最后还附了一朵随意夹进来的花,因为缺失营养、无能继续生长,夹在信中的时间太久,花多已经枯萎失色,带了点腐朽味道。 樱子闻了一下,花不好闻,脸上的表情淡淡地,随之就发现还有一页折着的纸,上面写着她如果有想要寄给他的信,可以先寄去一个地方,会有人为他送回去,但他的信会跟随着她,只是寄信频率可能不会固定。 没有想什么,樱子慢慢地把信件收拾起来,看了看那朵不好看也不好闻的花,还是把它夹了回去。 【作者有话说】 因为写夏目有点上头,决定让我们罗佳支棱起(支棱)。 以及预估了下,发现横滨篇也是很大的一个篇章,可能不输于东京篇,之后还有俄罗斯地图(这个地图会小一点)。 (思考)会在横滨篇与俄罗斯地图之间的一个剧情点/时间点,分第二卷 ,我们总共是有两卷的呱!但横滨篇真的很长哇,分卷就意味着完结逼近啦。 第125章 夏日天气太热,不知道希子是怎么哄的樱子,总之让她换掉了双马尾发型,变成高高扎起的单马尾,樱子的头发有许多,就算扎起来也显得整个人都毛绒绒的,蓬松的大把头发垂在身后,稍微一动或者风吹,就像是摇晃风中的蒲公英。 第242章 苍老遍布皱纹的手掌拂过那把头发,希子弯着眼睛笑,脸上扯出了数多褶子,“真是好漂亮的头发,”细软又富有光泽,柔顺得几乎没有打结的情况,希子也感受到了那些潜藏着的无声无言的爱,假使没有很精心的养护,不会有这样好的头发。 放下木梳,让她看看镜中的自己,在扎了单马尾后,年少的孩儿更具朝气了些,只是脸上的神情愈加冷淡,那稚气将褪的眉眼似显出了分锋利凛然。 在镜中不仅可以看到自己,也望见了希子看着自己的那双眼,樱子慢慢地从鼻腔里发出‘嗯’一声,就算看着是那般的模样,可是给人感觉是软和空灵极了,连心中都会一软。 希子有很喜欢这个孩子,老去后眼珠变得过分澄澈剔透,她眼里溢出些喜爱之意,不由得道:“要是樱子学舞,会是台上最漂亮夺目的舞者呢。” 这样的体态和神色气质,如遗世明珠一般,假若站上舞台,那一定是这世上最难得的舞者,当她绽放光芒、挥洒灿烂,注定得到所有人的追逐与喜爱,她能轻松地开启也能成为一个时代——只要她愿意的话。 她忍不住和这个孩子这样絮叨着,言语间不由得充满了对那样未来的期许,她所见的樱子有这样好,罕世所有的明珠正待在她身边,如何能不心绪起伏,希子笑着,手掌轻抚了抚她瘦弱的肩膊。 “樱子呢?”希子温和慈祥地问她,“樱子喜欢舞蹈吗?” 樱子听着耳旁的絮叨,但却一直在发呆,好慢地回过神来,然后就答道:“不喜欢舞蹈。”她没有什么喜欢的或者不喜欢的,都有一些无所谓、无关紧要,很难得去付出努力,也没有什么期望和愿望。 希子得到了回答,想了想,脸上的笑意却更深重慈爱,不知想到了赞同地道:“是嘛,就算不喜欢、不学舞蹈也是很好的,我们樱子值得任何一个未来。” 能随意任性地喜欢或不喜欢什么,能不为任意事物所动,那也是很棒的自由哦。 ‘我们樱子’,她说的有很亲昵,即使自己为着喜爱的舞蹈付出一生,可她并不强求他人也喜欢,尤其对待樱子宽容,不过她也还是说了句,“就算我知道樱子是这样的孩子,但果然,还是会希望樱子有稍微能接受的事物存在。” 即使走到最终所有人都不能陪伴在她身边,那么最好有留恋或愿意为之驻足的事物存在,不要让她孤单。 或许年老的人们都爱这样多思,希子轻抚樱子的头发,有未出口的祝福充溢在她心中,她脸上泛起年轻时未曾有的神采,慈爱地看着身旁的小孩儿,笑着对她说:“没事哦,不过嘛,让我们坐起来一点,来,我教你几个小技巧。” 她兴致勃勃地来教樱子怎么保持体态、练出姿仪的技巧,还有怎样能看起来更优雅端庄,而在哪些地方稍微注意后,身上气质就会带给人截然不同的感觉等等,就算樱子还小、暂时接触不到化妆,希子也仍旧教给她了相关知识。 还不准备为年少孩儿化妆,或许会损伤肤质,但拿出珍藏许久的胭脂,看了看木盒子后将它打开,希子珍惜地用指腹蘸取一点,然后轻轻地擦拭在樱子的眼尾,而在抹匀后,又没忍住继续往她额上一点。 于是神佛座下的小童儿就出来了,额上的胭脂红抹得并不规则,但正对底下眉心,而在眼尾还各有一抹淡红,就衬出昳丽多姿的感觉来。 “是好漂亮的小神明呢。” 希子擦拭干净了手,而看着毫不动容的孩子,她为她动容,兀自慈爱地笑了会儿,就问道:“要在我这里留午饭吗?” 樱子的来去总很随意,她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大多数人都是这样想着的,也纵容着,她摇了摇头,身后毛绒绒蓬松的马尾也跟着晃。 “去玩。”要去别的地方玩,希子就送她出门,不过倒是递过去了一杯荔枝薄荷西瓜汁,红红的西瓜汁与碎冰相融,其中盛着荔枝果肉,在最顶上放着一朵色彩清新的薄荷叶。 夏日吃冰就很清爽,西瓜汁的味道被沙冰稀释,就并不太甜,原本樱子是不忌甜辣的,只不过有一天又有点牙齿敏感,之后去镇上的牙科,就看到有小孩在被钻牙,在电钻响的背景音里哭天嚎地,她捂着脸颊好像也有点幻痛,于是就有一点在意了起来。 吃着沙冰,即使头顶上有一点太阳也变得问题不大……不,问题还是很大,樱子几步跑过没有树荫的一截路,然后才慢慢步伐,低眸看到旁边一只蝴蝶在草叶上飞过,是很普通的菜蝴蝶,翅膀是白色,散布着些黑灰,在它翅膀的根部有一抹鲜黄。 长长的触角探在身前,它的腿也长长的,在一片草叶上停留了会儿就飞走。 樱子不喜欢蝴蝶,蝴蝶都是由丑陋的毛毛虫蜕变来的,即使之后有再美丽,可之前的形象始终存在于她脑海里。 不喜欢毛毛虫,也就不喜欢蝴蝶,是有些任性牵连的想法,樱子晃晃头上有些重的马尾,忽然就想到了,她要留长发、不要剪头发,可能也许是因为,不用她自己打理?单手去够身后发头发,发尾垂着的位置在背部中心往上,还不够‘长’。 头发和蝴蝶、毛毛虫之间没有任何关联,樱子垂着眼,只不过是…… 在某一刻她仿佛意识到‘自我’的存在,还有那些来自外界的他人的影响,她有点想起苏菲的话,那些‘为她好’,那些擅自决定,那些漠然不闻。 第243章 纵使樱子自己是被爱着的,也被纵容着自由,可毕竟站在这个世界上,就总能瞧见人生百态,大人们总是在为孩子做着决定,把孩子视作自己的所有物,从而漠视他们所萌发出的幼小的自我,要叫他们听话懂事。 咬一口荔枝果肉,不知为何,她竟觉得有些茫然。 …… 回去藤原家,中午藤原滋不回来,藤原塔子做着午饭,而等回身就见到门口形貌昳丽的孩子,脸上温柔地笑出来,向她招呼着:“樱子回来了吗?哎呀,点了胭脂是吗?有好漂亮呢。” 怎会有这样好看的孩儿?藤原塔子对她的模样珍爱得不得了,看樱子安静地站在自己手边,而低头看着碗槽里水中的倒影,有点想揉掉眼尾和额上胭脂的样子,她抬手轻轻地制止了,“真的有很好看哦,要不要再留一会儿?” “贵志君中午时候要回来,他错过了的话,会遗憾的吧。” 她说到了夏目贵志,樱子原本抬起的手缓慢地放下,她去摸淘洗过菜的干净的水,轻轻地用手指拨动着,一圈圈的涟漪在指尖绽放。 藤原塔子在忙着切菜,忽然就道:“樱子酱的新发型有很好看!”她不仅关心着自己眼前的孩子,对夸赞的话语也毫不吝啬,总是很用心、认真地对待,想把自己的爱完整地传达过去,不要因一些小细节而致使阻碍。 她注视着这个孩子,并不沉默,平等地与她进行交流,爱意就在每一处日常和夸赞、关怀的话语里,完全不会有任何误会。 樱子侧头看藤原塔子,不知不觉地,原本有点不大开心的眉眼舒展,“贵志,放学。” 意思很清晰明白,藤原塔子忍着笑,樱子总是不会叫贵志哥哥,她还好小一个,脸颊和形体都有些没长开,而贵志君已经在努力成为合格的‘哥哥’,她应下一声,“那樱子要去接贵志君回来吗?”这样的话,那个孩子也会很开心呢。 樱子并不着急地走出门去,因为知道夏目贵志会在路上耽搁,就慢慢地走着,到了一处林间,就见到夏目贵志口中咬了一张纸,他仰头闭目,呼出一口气去。 有墨色的字迹随之飘出,蜿蜒扭动地在空中散去。 夏目贵志在那须臾瞬间里见证到被归还名字的妖怪与他外婆-夏目玲子的相遇交集,那短暂的相处在妖怪漫长的生命中似若不值一提,但却令它们时至如今都追逐着,即使岁月变迁、故人已逝,但是外婆,却是它们记忆中刻画最鲜明的一笔。 归还了多少个妖怪的名字,夏目贵志就有多少次见到过往岁月里的夏目玲子。 她看起来清秀纤弱,有着一头漂亮柔顺的茶发,眼瞳是和夏目贵志一样的茶色,总是一副开朗的模样,但微微笑着时会有点忧郁的模样。 夏目玲子因强大的妖力而武力值很高,和妖怪交朋友的方式多是打败它们,可假若只是那样,就也不会有被写下名字的妖怪一直记着她。 收回被牵动的思绪,夏目贵志睁开眼,就看到前方不远处站着的樱子,他顾不上其他,立时跑过去牵住她的手,“樱子怎么来了?没有被……”话语没说完。 哦他看到了,备受欢迎的樱子已经被缠住了,被归还名字的妖怪和其他过来凑热闹的妖怪都不由自主地显出身形,似乎克制不住地想蹭在樱子身边,但个头太大的没办法靠近,会被猫咪老师揍,就有体型小巧动作灵活的妖怪凑到了樱子身前。 有一窝小小的、还没巴掌大的妖怪拥簇在樱子周围,它们有些想伸手触碰,但因害怕被拒绝而不敢靠近,直到有一只小妖怪被樱子用手戳了戳脑袋,立时就变得兴高采烈起来,一下都贴贴靠靠过去。 夏目贵志牵着樱子的手,看她弯下腰蹲在地上和小妖怪们玩着,就松开了她的手,站在边上安静地看他们玩,脸上的神情变得愈柔。 他没有在意猫咪老师说的‘樱子身上奇怪的影响’,或许那是一份他和猫咪老师都所不能理解的力量,但他无论如何都相信樱子,他知道的,樱子是怎样一个孩子。 林间的风吹动了头发和妖怪们身上的毛发,斑揍了几只大妖怪,回过头发现小妖怪们已经和樱子玩起来,维持着原形趴窝在一边,也和夏目贵志一样看着他们玩闹,巨大无比的妖狐甩甩尾巴,浑身毛发雪白,脸上的红纹就显得诡谲艳丽,但在这刻收敛了那些锋芒。 【作者有话说】 想写过渡但总觉得还有日常可以继续写(沉思) 第126章 整个夏日里因为没有被管着,樱子好经常地就跑去山里玩,身上挂着藤原塔子做的香包,至于从别国寄来的各种防晒物品,她全都没有顾上,不喜欢往自己身上拍,不要抹黏黏糊糊的防晒霜,但对于补水喷雾和后面送来的水枪有很喜欢。 就算是一个大孩子,就算已经长大不算是孩子,但喜欢或不喜欢一样物品为什么要去刻意地限制? 以及她还去集市上买回来了泡泡机,有很小的妖怪会坐上吹出来的泡泡,随风去飘荡,像是一把飘散的蒲公英絮,在风中肆意往来,任意地去到任何地方。 夏日的构成是山林树木、妖怪和冰饮,其次的话还有作业本和太多日常。 现在藤原家中有四个人,还有两只猫,一只有招财象征的三花猫日常跟在夏目贵志身边,作威作福骗吃骗喝,偷懒地挂在他身上去,还总想偷溜着去蹭樱子,但樱子还是更对田园猫纵容,主动隔开,不让它们起冲突。 第244章 而当夏日过去,天气转凉,穿着的衣服也越来越厚,从短袖变为长袖,从单衣转为还要加一件外套,之后就缓慢入冬。 早晨起来,夏目贵志来给樱子梳发,用了许久的木梳在梳理头发时变得更为顺畅,她的头发不怎么打结,由于一直精心养护着,掉发情况控制得良好,偶尔才落下一两根,他手上轻轻地动作着,看樱子耷拉着眼皮,问道:“不想这么早起来吗?” 不是。生物钟让她在这个时候起来了,但是眼皮说它还支棱不起来,是它的过。 趴在窗户边的桌子上,埋头任由少年给她梳头,樱子抬眼看镜子里的夏目贵志,好慢地才张开口说话,“贵志,上学。” 暑假时间早已经过了,夏目贵志要去上学,而藤原夫妇也是需要出去上班的,她不要自己梳头发,所以。 较之来时又长开了些的面庞上明白地写着这样的意思,夏目贵志不由得笑起来,茶色的眼眸里盛入软和的光亮,让她头抬起来一点,他往桌面上垫一张毛巾,刚带她坐过来就看到樱子蹭着冰凉的桌面不舒服,于是脑袋动来动去的,让他也不好系头发。 “樱子是在想什么吗?”他手上的动作不乱,力道恰好,已经对给樱子梳头发这件事驾轻就熟,哪怕不看着也能保证最后发型对称、分毫不乱。 温和润泽的目光落在樱子身上,对于夏目贵志观察入微又体贴的性格与态度来说,假如不是觉得会影响到樱子自己,他不会这样发问。 是在想什么事情?没有在想什么的话,樱子不会是这样的表现。夏目贵志对于樱子的习性与各种表现已经太过熟悉,在梳好双马尾后,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带去温度与一丝安抚的意味,“无论是什么样的事情,都有我、塔子阿姨和滋叔叔在,也还有猫咪老师。” 猫咪老师在睡懒觉中,另一只化身为田园猫的妖怪也不在,夏目贵志盘腿坐在榻榻米上,又看樱子还没有换过毛绒睡衣,到底有些单薄,就扯过一床薄被给她披在身上,看樱子还不说话,就静悄悄地探身去勾勾她的手指。 樱子藏起手,把趴着的脑袋侧去另一边,看夏目贵志,好会儿后才有一点动作,抓着他的手臂垫在自己的脑袋下,这下就不会被勾到手指了,她感觉有点痒。 “回去。”语声里已经没有曾经的幼弱感,像只有十足的冷淡与平漠。 她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夏目贵志,就见到他脸上的笑容不知觉地就淡了,但突兀的怔神过后,还是尽力地弯了弯眼,但始终化不去身上的那股落寞之感,“回去,樱子是说,你要回去了吗?” 夏目贵志想到,他至今不知道樱子的家在哪里,不知道她的家中有哪些人,不知道她的过去经历,不知道为什么樱子突然就被送出来寄养,就算她的学习进度已经超前,可是为什么只请家庭教师,在这里来后也不去入学…… 他像是什么都不知道,即使清楚樱子总有一日离开、回去她自己的家里,却一直在装糊涂,想着总会有时间、总会有机会。 可当面对樱子说的‘回去’时,他还是感到了不可抑止的怅惘与不舍,也有一点责备自己,为什么之前没有更积极地去探知那些问题,假如樱子回去,没有得到很好的对待,那该怎么办?而在往后的岁月里,他要怎么样才能再见到樱子? 他垂着眼,脸上的表情像有些难过,樱子想了想,决定重复之前的一句话。 “贵志,上学。” 看着夏目贵志一怔之后忙不迭地背起书包跑下楼,还有从餐桌上拿早餐的动静,脚步声逐渐远去,但又有呼喊声从楼下门口处传来:“樱子!天冷了出门记得外套!还有不要在室外待久了……” 已经很合格的‘哥哥’絮叨着跑远,也记得向家中的三花猫道:“猫咪老师!请多看着樱子!不能让她在这个季节玩水和去山里!”这个时节玩水会感冒,以及山中除了妖怪也还有野兽,要小心准备过冬的野兽出来找储备粮,指不定会有危险。 樱子稍微直起身来一点儿,贴去窗边,就看到他的身影逐渐消失,而被吵醒的斑用脑袋推开门进来,舔了舔爪来洗胡须,而又看了看自己屁股底下和樱子身边,走去她身上披着的薄被上卧下,团了团四只爪,这才觉得舒适了。 “樱子酱要离开喵?是回去吗,还是?”后面的话斑没有说出来,把眼睛睁开条缝儿,歪着圆脑袋瞅樱子,仿佛是觉得好奇。 因为夏目贵志去上学了,藤原夫妇也已经出门,樱子还不想去吃早饭,知道它们一定都被保温着,就还盘坐在榻榻米上,总之拒绝从自己的房间出去,到冬季有一点懒懒不愿动弹,不久前还因为生长期而腿疼,她垂着眼,想了下后平静地回答道:“去别的地方。” 不会回来时的地方,也不会去到沢田家,就算她一点也没有想法也没有关系,总会有去处。 好像是很无所谓,但樱子想到有一头银白色长发的冷酷大人,又再慢慢地补充一句:“会来接我的。”或许她不应该这样笃定,没有动用异能力,她却确信这一点。 斑仰头望着她,胖乎乎的猫脸上露出个笑容,莫名显得与有荣焉的样子,“啊呀,不错嘛樱子酱,竟然对对方这么肯定,看来是很熟悉的人了。” 它欢欣愉快地笑着,弯起嘴角为她感到高兴,不仅那样,看樱子的表现,那也一定是她所信赖且亲近的人,就算樱子看起来冷淡、实则是很好的孩子,可是她所见的人与人也是有差别的,没人能轻易叩开那道存在于樱子和世界之间的隔阂,除非—— 第245章 除非极端猛烈的爱与恨,只有那些堪称‘伟大’的情感才能铸造出奇迹。 这样想的话还会有些许欣慰之情产生,起码它和夏目、藤原家做不到的事情,终于有其他人完成,那个人或者那些人将这个身处云端、高高在上的孩子拉入人间,在给她自由的同时,也让这个孩子真切地来到这个世界,令它一只妖怪都感受到了其中的努力和深重无比的情感。 “樱子酱很努力了,他们也很努力。” 莫名就做下这样的结论,斑再咂咂嘴,张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所以说,斑大人果然还是很喜欢这个世界。” 樱子看着一身懒散、开始在薄被上打滚的胖三花,思绪飘荡了会儿,等回过神的时候轻轻一点头。 …… 因为樱子要离开,藤原家决定在周末一起去镇上拍张照片,那样的话就能够作为留念,也将此时幸福的时刻定格,让他们彼此都一并记在心中,在未来的漫长岁月里也不能轻易地遗忘舍弃。 因周末而没有去喊两个孩子起床,只不过估摸着时间,藤原塔子上楼去敲樱子的房门,她这个时候差不多起来了,果不其然没会儿就来开门,小孩儿才刷牙洗了脸,有些湿漉漉的模样,水把额前的散发都打湿,因为没有注意,也还有一缕长发落入水中,现在就有些水痕在睡衣上。 藤原塔子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天冷顺手关了门,她温柔地问道:“现在来梳头发吗,樱子酱?” 点了点头,樱子坐去榻榻米上,起来的时候她的被褥都叠好了,就见藤原塔子支好矮桌,将一面镜子拿出来摆好,细细的梳齿从上到下轻柔地梳理,她眸光温和地注视着这个孩子,从初夏到此时,看着她长大了一点却又像是没怎么长大,心中有感慨,也有为她将要离去而生出的不舍。 “我们樱子是很出色的孩子,”不仅是外貌形象,还有她的学习情况,以及轻易就能得到任何人喜爱的能力。 容貌是没有那样重要的,可是看她出落得这样好看、多像是高天原上的小神明,藤原塔子还是为此感到骄傲,这样的樱子在她眼中哪里都好,如熠熠生辉一般,而唯一的遗憾是他们无法留住她,可能无缘再见到长大的樱子。 她的眼眸湿润了一点,脸上的笑容却更加柔和包容,“我们都有很舍不得你,不知道你会去到哪里、将来会是什么模样,在这短暂的时间里作为大人,如何不希望能见证孩子的成长。”而他们却要注视孩子过早地离去。 那些不舍的话语或许会让孩子困扰,她表达了自己的情感,却也不忘安抚道:“但是樱子不必要惶惑畏惧,因为无论如何我们都是樱子的后盾,你要去往更广袤的世界,那么或可以在某一时刻想起我们,这样就够了。” 我们一直都在。 藤原塔子所想要表达的情感和想法传达到樱子脑海中,这位温柔善良的女性没有试图挽留她,即使有不舍却也豁达心境,她祝福着樱子,希望她的未来坦途,希望她能开心、圆满地度过每一时刻。 “樱子啊。”她最后唤道,眉眼间的温柔意味毫无保留地溢出,眼尾的褶子也都透出几分爱意。 没会儿就梳好了头发,樱子喜欢樱花状的发饰,积攒到如今已有了许多,藤原塔子挑选的是有着许多小樱花、纯白的一对,还坠着一串流苏,将两边的发饰都调整好,再为她梳理下额前的刘海,这样就完成了。 樱子还要换衣服,藤原塔子出门去,又去宽慰了夏目贵志和藤原滋,等用完饭、收拾好以后,四人两猫向着镇上的照相馆而去。 【作者有话说】 就要换地图啦! 第127章 “啧,小鬼,” 冷冷地嘲了一声,琴酒摘下自己头上的礼帽甩在樱子怀里,他的嗓音低沉嘶哑,明明浑身气势危险至极,但看了一眼她站着不动,嘴角弧度扯得凶戾,却是不耐烦地把她拎上车,“给我坐好。” 过去了这样久,结果安全带还要他系,琴酒坐在驾驶座上垂着眼看她,会遮眼的银白色发丝下,冷冽十分的墨绿色眼眸里什么意味都没有,然而一直波动起伏的情绪在此刻平息,竟半分波澜不起,樱子也回望着他,好会儿后想依靠过去,被他冷笑着以指腹托起下颌。 因为脑袋被托住了,就干脆地把力道全压过去,琴酒像是有些嫌厌地想把她支过来的脑袋推回去,但是樱子又很无赖,她一定要人妥协,莫名地呜咽一声,就和被抛弃过的小猫崽一样,可是又不怎么动弹,埋着毛绒绒的脑袋,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僵持了一会儿,樱子慢吞吞地出声:“……琴酒。”轻轻软软地,有很撒娇与依赖的模样,在她长大了一些后,亲近或冷淡态度的分别越发明显。 琴酒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无有动容,但是托着她下颌的手稳当非常,没有哪一刻动摇,明明只要收回手也就能放开她,却没有这样做,他轻嗤一声。 “我难道有怪你吗?”似乎这是一句反问,不仅在问樱子,也是在问他自己。 樱子垂下的棕褐色发丝与他落在黑色风衣上的银发纠缠,分外融洽地交织在一起,琴酒看了一眼就挪开视线,但勾着嘴角分外冷淡地道:“现在呢,你又要去哪里?”樱子总是会走在路上,从前停留在一处,那是因为她还年幼,必须要学习世间的知识,可她已长到了现在这样大—— 第246章 就可以重新选择将要走下去的道路,她是要去流浪,还是因什么人而短暂地停留,就这样一次次辗转下去。 她很聪慧,学习进度已经涉及到了高中知识,就算不是天才,但也是普世意义上的聪明的小孩,学习方面当然可以放宽松,不必要再固定一处、请家教老师。 琴酒没和她生气,相反下意识地给她揉揉下巴,就像是给小猫挠下巴,他还是一身杀气腾腾,但手上的动作轻柔,刻意地克制着力道。 那双眼里带了点儿意味不明,琴酒道:“我要去出任务,你跟着我。” 就这么一个小倒霉蛋儿要是不跟着他,指不定什么时候又被人拐去,偏还一拐就跟着跑,谁也都不管不顾,起码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要是被截走人,那么他不介意给对方送去几颗子弹,下地狱的人自然也就不会影响到樱子。 慢慢地从鼻腔里‘嗯’一声,樱子还是想伸手抱他,但是身体被座位上的安全带桎梏住了,只有脑袋软趴趴地靠过去,她蹭着琴酒的手,轻轻地呼吸着,呼出的热气一股股地浇在他的手腕上,没会儿说:“我有点,” 她不把话说全,就让琴酒投下去似乎冰冷严酷的目光,但蹙着眉却是沉声地问怎么了,因萦绕周身的气势沉沉,看起来整个人更加危险,粗粝的指腹抬起她的脸颊来仔细地看过,难道是着凉感冒还是什么,但额头的温度合宜,没有冷也没有发热,不像是不舒服的模样。 他们的脸颊贴得近了,于是樱子就真切地看到他发隙间的那抹墨绿,就和雪夜里的孤狼一样,反射着莹莹的光,而又森然可怖,她突兀地道:“有点,想你了。” 琴酒的掌心还贴在她的额头上,他沉默着不语,觉得她也许脑子有点坏掉,明明做什么都理直气壮、习以为常,肆意地施展她的异能力,总是要人妥协,可是……唯独有关情感或情绪的表达,绝无可能从她口中说出。 可是听到她这样说,他却不可遏制地扯了扯嘴角,勾出抹略带愉悦的笑意,他是已经拿她没办法了,放下贴在她额头上的手,似若带叹地道:“你赢了,樱子。”话语中饱含着赞叹意味。 只要她想,就永远不可能输,她能轻易地夺得人心,而没有任何阻碍。 琴酒让她坐直起来,不然坐姿不对会影响脊椎,看她有些乖地照做了,就没忍住顺了一把她的头发,这时候才体会到看顾孩子的微弱一点的成就感和满足心,他把之前扔在樱子怀里的黑色礼帽拿起来,盖在樱子的头上。 “路上要开很久,去睡一会儿。” …… 樱子在这里的消息,是她自己传递出来的,被那个带走她的人默许,他们是共犯,然而琴酒心知肚明这一切,还是在得知消息后就处理了任务就赶来,他早几日就来到八原,沉默地注视着她和那个寄宿家庭之间的相处,他知道,樱子知道自己已经来了。 找到了樱子,他以为自己会有心绪起伏,以为自己会激烈或说出、做出什么,可在她依靠过来那一刻,他没有什么格外的反应,仍是一如往常的不耐与不动声色的纵容,就算那份偏爱实质已经遮掩不住,可他还在自欺欺人。 又长大了一点的樱子坐在副驾驶座上睡着了,车内开着空调,温度合宜,但车窗也留出一条缝,清新冰冷的空气吹拂进来,但也不会带来寒冷,琴酒脸上的表情淡下去,刘海与肆意披散着的发丝被吹动,他的目光盯着前方,也还记得把礼帽下樱子的脸蛋上被吹乱的头发理一理。 在车上睡觉,一觉醒来后还在路上,樱子拿下来礼帽,慢慢地打了个哈欠,之后揉眼睛揉脸颊,她睡得很好,因为没有头发扑在脸上叫她不舒服,车辆也没有过大的震动把她抖醒。 她有点没精打采,旁边琴酒斜睨去一眼,没说话,单手握住方向盘,拿过礼帽扣在自己头上,压住了会乱飞的发丝,然后递去一只保温杯。 杯中是没味道的温水,樱子小口地喝着,然后问道:“我们,去哪里?” 琴酒要出任务的话,这次会不会让她跟上,她有一些好奇,伸出手握成拳又张开,反复地看,因为之前她对枪支有点好奇,可是琴酒说:要是太早接触枪□□么开枪瞬间形成的后坐力会对她自己身体造成影响,或许会脱臼,或许会影响到骨骼生长。 是这样的原因,琴酒没有让她接触到枪支,毕竟让一个才到他腰间的小矮子小姑娘学枪,他不知道是在侮辱谁。 不过现在嘛,琴酒看一眼旁边的樱子,懒慢地道:“去一个可能遍地危险的地方,你也可以学习枪支技能了。”只要樱子一动作,他几乎能猜到她在想什么。 樱子‘噢’一声,没有觉得多惊奇,不过她想了想,“过完年。” 过完年不是指学枪,她是想—— “琴酒,过年。”她的语声低低地,兴致不怎么高,有些撅着嘴巴,冷淡昳丽的眉眼也显得恹恹的。 明明都长大了,却还是一身孩子气,不高兴就撒娇、就撅嘴鼓脸,做出好委屈的模样,琴酒看一眼车内中央镜,呈出冷白色的半张脸被礼帽和凌乱的刘海遮掩着,嘴唇微动了动,“这是你的请求吗?”很是纡尊降贵的模样。 没等樱子回答,他就轻笑,“呵,那好吧,我应下了。” 约定了要一起过年,琴酒漫不经心地道:“一会儿想吃什么?”八原的地理位置较之组织经常活跃的地方,已经算是有些偏了,他没有带伏特加来,毕竟樱子生活过的地方以及那些痕迹不能暴露,他在走时接了不少任务,在回东京的途中就要一一去完成。 第247章 只有这一截路他亲自开车,之后车丢下有组织的备勤人员来收走,他们会换乘公共交通工具,至于武器装备和情报接取完全不必担心,没会儿就要到附近的城镇里,琴酒还是更在意一会儿的午餐,他的话没那么在意,但樱子会有些挑剔。 在偏僻地方的小城镇里,快餐食品最好不要选择,确定了琴酒不赶时间,那就去吃寿喜烧,在冷天围着热气腾腾的铁锅,没有要店内人员桌边服务,琴酒相当利索地夹起牛油进锅中融化。 坐在屋内的榻榻米上,桌下有空间可以放脚,琴酒盘腿而坐,樱子则并不规矩,仗着桌子有很宽就抻直了腿,两手撑在身侧坐了会儿,看琴酒夹了片和牛肉进去炙烤,有一些细小的油点溅起来。 虽然室内温度合宜,还在进来时脱了外套,但樱子试图伸手蹭在铁锅的边上取暖,琴酒多少觉得有点离谱,取酱油时就把她伸出来的手按回去,店家特制的独家口味的酱油倒在牛肉上,随着热度上升、水汽挥发,混合着肉香,独特的香味开始弥散。 看樱子似乎有些跃跃欲试、想要自己来尝试,琴酒眼也不抬,冷声地道:“热油会烫手。”听起来似乎很危险。 就算为了保证牛油的香度,以及避免温度过高致使食材焦糊的情况,铁锅下开着的火并不大、热油的温度没有想象中那么高,他也还是恐吓着她。 在吃饭时琴酒摘下了帽子,一贯遮住脸的头发也稍微理了下,露出那张英俊冷漠的面庞,面部的线条冷硬锋利,鼻梁高挺,眉眼较之东方人要更深邃些,他抬眼就看见樱子正望着自己,知道她是在发呆,但他问道:“在看什么?” 那双墨绿色的眼眸在盯住人时会带来极大的压迫感,分明是冷冽的色彩,却又深沉到仿佛囚牢般令人挣脱不开,樱子没有什么感觉,慢慢地回过神,目光移去那片炙烤得差不多的牛肉上,抽了抽鼻尖,“很香。” 但意思是琴酒的手艺很好,她在很认真地说道,琴酒没做出什么表现,给牛肉片翻了个面再稍微烤一下,想夹去樱子的碗里,结果就看到她连鸡蛋也没有打。 沉默了几秒,看自己碗里早已经鸡蛋液都搅匀,就干脆夹在自己碗里,然后两只碗对调过来,他脸上表情淡淡地,原有的冷意早就散去,只说道:“再不吃就冷了。” 【作者有话说】 带孩子日常开启。 第128章 樱子一个人的时候乘车,总是会转悠来转悠去,即使是临时起意,但也会要做些准备、买些零食和水,但是和琴酒同行,就变得好像……根本没有她的什么事,时间由琴酒掐着点,绝不会慢但也不会早到,明明是两个人一起,但是他好像把什么都备齐了。 坐上新干线列车,樱子就要去翻他的黑色长风衣,被琴酒制止了,车上有许多人都小心地留神着这对奇怪的组合—— 看着就很冷酷无情的高大男人,还有他身边小小一个都还没长大的女孩儿,明明应是不会扯上关系的模样,但名为‘阵’的男人细致入微地照顾着身边的孩子,就算脸上表情看起来不好看,动作间却全是关照的意味,女孩儿也很亲近信赖着他。 在上车前她就蹦蹦跳跳,背着手一跃一跃,去踩地砖之间的格子线,被琴酒留意着要是摔倒了就捞她一把,之后被抓住衣袖,想还和小时候一样挂在他的手臂上,等车时蹲在地上,她就是一只小蘑菇。 分明是奇怪的组合,可是两人相处的氛围有很和谐,琴酒把她提起来一点,起码坐直了脊背不能弯曲,然后就拉开自己的衣襟,从内口袋里拿出一小盒金平糖递给她。 樱子慢慢地吃金平糖,她一直都喜欢这种小星星样的糖果,倒出三四颗摊开在手掌心上,这盒金平糖有好几种颜色,她看了一会儿剔透的糖果才一下倒入口中,含住并不去咬,之前有一回吃金平糖而导致上颚被划破,不仅痛了好久,还要被迫喝粥。 当时对金平糖和她想吃的烧鸟串的怨念,让她现在都记得,昂起脑袋看向旁边的琴酒,慢慢吞吞地道:“烧鸟串。” 她还想说居酒屋,但才有要张口的动作,就被琴酒伸手卡住了下颌骨,粗粝的大拇指和食指卡在她两边脸颊上,没有用什么力气,但就让她说不出话来,她盯了琴酒一会儿,轻轻地哼出一口气,看着她乖了,琴酒才松开手。 他知道樱子的胆子大,也能做到去一些地方而不被注意或毫发无伤,但是,未成年儿童进入居酒屋,那绝对不可以。 在帽檐和刘海下半遮半掩的脸上,原本弧度平平的嘴角扯动,勾出了抹不甚明显的笑弧,他说道:“你难道忘了吗?酒心巧克力。” 说到了‘酒心巧克力’的话题,樱子目移,再不计较这个问题了,坐在座位上晃了晃腿,想二度再翻琴酒的风衣,就被拿出个魔方在她手里,她不想玩魔方的,但是琴酒凑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就抓住魔方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却看也不看,注意力都放在了窗外。 乘搭列车到站后,琴酒带着樱子走,备勤人员停了辆车在路边,直接解锁开走,他们要去的地方是组织在这里的一处据点,那是一栋看起来没有任何特殊的老旧大楼,来往人们的外貌和衣着也都普通。 从大门进去后绕过几条通道,就有专属电梯通往地下,这处据点表面维持着运转,看起来是租借场地给一些小公司,但大部分都是组织的人,而地下更是有着训练场,武器配备不多,但用作训练是足够了。 第248章 训练场大门沉重地开启,室内的感应灯打开,明亮得堪比白日下,四周都是特殊的消音材质,琴酒去取出一把袖珍型的枪,樱子原本在看枪靶,小跑过去,凑在桌边去抓那一盒子弹,手指在里头戳戳。 琴酒弯起指节在她脑袋上轻敲,樱子没觉得痛,那只是很轻柔的力道,她看过去,就见在那双宽大且冷白的手上开始演示动作,最简单的装弹与卸除弹夹,但还没开始试枪,先让樱子戴上了耳罩,这才漫不经心地抬起手,没怎么看靶子就朝那个方向开枪,正中十环。 但樱子看的是弹壳快速地从枪膛中弹出,隔着耳罩她把枪响没听得太清晰,而弹壳叮铃哐啷落在地上的声音同样,她蹲下身想捡起来,但还是等了好会儿后才拿起来,而金属壳上还残留了一点温度,大概之前有很烫。 “烫的。”两个手指捻着那枚逐渐冷却的弹壳,支在琴酒面前,樱子的眼睛都像是睁大了些,清亮亮盈着光,眼尾是向上翘的弧度,完全看得出她的好奇。 “所以持枪也会有危险,你明白了吗?” 在子弹射出的那刻,不止子弹和弹壳,就连枪膛也有极高的温度,琴酒的声音低沉嘶哑,并不动听,他的所为和性格都冷酷无情,执行任务的手段残忍,但对着樱子的眼眸,他嘴角的弧度玩味,很想看樱子的反应。 樱子的另一只手拽住了他的衣襟,而又扯到了几根肆意散着的银白长发,琴酒被迫俯身,听着她说:“不,要学。”还因为琴酒看起来和她一样辨认不出情绪的表情,她再重复了一遍,踮着脚尖要看他点头,就几乎扑到琴酒怀里。 琴酒把这个好不容易长大点儿的矮萝卜拎直,但又接到了一个电话,放下手机后笑得杀气腾腾,懒得收拾桌上的东西,直接转身就要走去出任务,但回过神看一眼赶不及他步伐的樱子,沉沉地问道:“要跟来吗?” 即使会照顾着樱子,但他可不是什么好人,哪怕在带着樱子的时候,也经常出门去然后带一身浓稠的血腥味回来,有的时候是狙击任务,但也有警告和立威,杀人、爆破等等那些都不是正常小孩该接触的事情,但是…… “嗤,我知道你,只喜欢那些地方,也更习惯什么。” 就算被人们的善意和爱拥簇,但樱子最初时候流浪在什么地方,那是每个城市的阴暗面,她不仅吸引着善良的人们,也在吸引恶人,凶残狠辣、罪大恶极的犯罪者不由自主地对她怜悯,找回曾经潜藏在心底的美好,但他们身上的气息怎样都不可能良善。 他知道樱子会长大,她应当受万众瞩目、被世人所爱,但那不是她的索求。 琴酒向她伸出手,樱子看他的目光里有些不明白,但小跑着跟上,手牵着手向外面走去。 所要执行的是狙击任务,琴酒提着黑色皮箱来到一处高楼的天台上,他组装架好了狙击枪,等待情报中人物目标将要出现的时刻,地点固定,距离传回来的大致时间还有十多分钟,他从兜里抽出根烟点燃,而樱子在天台另一边玩着,被他叮嘱不要靠近。 丝丝袅袅的烟飘在眼前,没有遮挡的高空上刮着风,琴酒取下礼帽理一把长发,他眯眼望着对面的楼栋,实质这个距离基本看不见什么,唯有狙击枪的镜头里才能看见人影,但胳膊支在砖台上放松。 樱子认真地看了看风吹的方向,确定了香烟气味不会熏到自己,这才凑过来,“琴酒,” 她的语气不像是有事的模样,琴酒没回头,但手放在她头上揉揉,示意自己在听,吐了一口烟出来,他问道:“有什么事?” “我想看。” 身形高大的男人沉默了下,露出尖削的下巴,嘴唇边缘没什么笑,然后把她的头往下按,“你难道不知道吗?血糊糊的没什么可看的。”樱子见证的死亡有很多,不止和他出任务的时候,也还有她曾经的经历和所见。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琴酒回身吐出口中衔的香烟,皮鞋踏上去碾灭了,就拍着矮蘑菇的头让她蹲在旁边,避免对方有埋伏或许会反向狙击,“蹲好了,一会儿让你跑就开始跑。” 跑路算是常规操作,毕竟没有带太多人上,尤其琴酒出单人任务时,战斗力只有一人,外加拖累一人,完成任务只要情报确切不出差错就问题不大,但是遇到反狙情况,就得要保证自己和樱子逃脱出那些陷阱和包围圈。 琴酒在狙击镜中已经看到任务目标,分毫不为所动,平静冷酷地计算着时机,直到某一刻时扣动扳机,看着目标人物中枪倒下,喷洒状的血液溅开,是决计无法抢救回来的状态,这才试图收走枪支,但是随之对面高楼上也有人扣动扳机,因为没有找到确切目标而打空,他面色一冷。 率先确定了狙击手所在的大致位置,之后拆卸狙击枪塞在皮箱里,他绕开狙击手所能注视到的范围,黑色风衣甩得猎猎,但有意无意都遮掩着樱子,在从天台下去时,琴酒告诉樱子道:“一会儿下去后我们分开。” 说得是这样,琴酒想要甩脱樱子,而对方成员无论如何也都不会怀疑樱子,在电梯里按下楼层数后,在餐厅所在的层数把樱子推出去,让她自己机灵点儿,或许用个下午茶,他则继续下楼,直接到地下停车场才迈出。 停车场里灯光昏暗,已经猜测到有人埋伏,琴酒在电梯门打开那一刹就向外开枪,逼走埋伏人员才寻找掩体躲藏,试图拉开距离。 第249章 将头顶上的灯泡打掉,深浓的黑暗降临。 冷厉着神情,逐渐显出狰狞残忍的一面,哪怕只有他一人也根本不可能退缩,为严酷紧张的氛围而紧缩的瞳孔盯住了敌人,他在黑暗中无声地嗤笑,每变换一次位置、一声枪响,就带走敌方的一条生命。 他身上带着的枪可不止一把,右手上的枪带去骚乱,强盛在黑暗中清晰可闻,每当收走一条生命就立马换个位置,将敌人钓得团团转,而左手中握着的消声手枪则冷不丁地放冷枪,借助他们杂乱的脚步声和枪声遮掩下动静,直到几分钟后才被意识到不对。 “——停下!我说停下!” 率领小队的队长声嘶力竭地喊着,根本顾不得这会暴露自己所在的位置,车库内间隔十几米远才有一个的部分声控灯被唤开,昏沉的灯光闪烁了下,就这片刻小队长看到自己的队员少了许多,和响起的枪声数完全对不上。 他还看到地上的成员全都是被一枪毙命,没有任何意外,强压着震骇的情绪,“要小心!对方可能有同伙!”只能做出这样的猜测,总不能对方一个人就险些灭掉他们全队。 情况莫名地僵持起来,剩余的小队成员赶不及悲痛,还要小心潜藏着的敌人,琴酒冷眼看着他们团结起来,背对背以枪指着每一个方向,甚至不放过头顶,一旦有任何动静全体都能及时支援,他脸上的笑容更加可怖。 而这时候电梯‘叮’一声响,停在了地下车库。 【作者有话说】 无奖竞猜。 一、来人是伏特加; 二、不听话的樱崽。 例题分析:选择一,伏特加加入战局,强硬破局,而后上楼吃下午茶;选择二,樱子的破局方式是? 以及周日不更新,挥~ 第129章 琴酒站在深浓无比的黑暗当中,回身就看到电梯门口的光下,那双平静且不知世事的眼眸,她站在那里,身上披着的还是出门时他拿给她的短披风外套,一圈毛绒围在脸颊旁,更衬得年幼了,她有很乖的模样,但前提是忽略这一地由她缔造的惨状。 年少孩子的眉眼冷淡,她知道他们死去了,但是更多的感想却都没有,看了看他那边地上的弹壳和鲜血,就磨蹭地不要走过去,要等他过来。 琴酒目光冷肃地望着她,脸色沉得不像话,但是没时间耽搁,带着她从车库的其他出口出去,驾驶着来时开的车,打开车窗,想抽烟但最终叼在嘴边没有点燃,他一言不发,樱子也好像没有什么反应,靠在车窗边上吹风。 看她无动于衷的模样,琴酒把她那边的车窗升起来,不由得冷笑一声,“那些人的尸体我处理了,现在应该已经全部消失在爆炸中。” 说到这个话题就不免为她操心,琴酒皱着眉,难得态度强硬冷厉地道:“不允许再这样运用你的异能力,樱子。”甚至于语气中带上了训斥、责备的意味。 否则她身上战略武器的定位就将重新定义为单纯强大的‘武器’,他不知道这世上是否会有人免疫这份异能力,一旦被觉察到,等待樱子的绝不会是什么好后果。 她的异能力效果究竟是什么?这是琴酒至今还未能完全弄清楚的问题,似乎复杂至极,但某种意义上而言又十分简单,异能力服务于樱子,是为了‘使她更好地活下去’,从而主动或被动地获取他人的善意和爱,但内核却始终不能被剖析出。 在这世界上无疑有着异能力和异能力者的存在,作为一个巨大的跨国犯罪组织的成员,琴酒在很早之前就得到有关于此的情报,但是异能力者却从未参与进他们的活动之中,甚至于连亲眼见到的都几乎没有。 ‘啧’了一声,琴酒目光看着前方,再不往旁边看,开口说道:“回去后再说。” 但实际是用过了晚饭,还在回去的路上给她买了份黑森林蛋糕,回去后坐在客厅,琴酒看樱子小口地舀蛋糕吃,自己则向后靠在沙发靠背上,黑色礼帽摘了放在一边,他微微眯着眼,就等她吃不了几口说不要。 由于扎着双马尾,她额前的刘海和两鬓边的散发一直留着,在吃东西的时候就会有一点碍事,樱子用一只手压住了头发叫它们不要吃到口中,蛋糕只吃了几口就不要了,抬头看向琴酒,举了下手里拿着的叉子。 “放在那,一会儿收拾。” 琴酒的语气淡淡不辨喜怒,他惯于对樱子纵容,但在一些时刻也不免生气发怒,就如今天的事情来说,“你不应该杀死他们,樱子。” 没有等樱子回答或做出反应,他接着说道:“最不应该是你动手,你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存在多少鼠辈,他们恶心人却又无法彻底铲除,躲藏在阴暗的角落里、跟随你的步伐,一旦你松懈,就会围拥上来将你咬死。” 樱子已经是大孩子了,早在许久之前琴酒注意着相处距离,可在现在把她拉过来坐在自己旁边,琴酒的脸色不怎么好看,垂眸就看到她还是不明白的模样,抬起他宽阔粗粝的手掌,缓慢地放在她头顶,又再按向自己。 被小孩抱住了腰肢,她的手臂在收缩,靠紧在自己的胸膛上,分明就还是很依靠人的模样,琴酒的神情却没有被温情柔化,狠辣的意味一闪而逝,“没有完整的尸身,你的异能力不会被发现。如果你不听话,那么,” 话没能继续说下去,樱子脸颊抵在他胸膛上,听得见那一声声心跳,还有随心跳和呼吸而产生的规律的震动,他的话语声沉沉,几乎没有说过一句软化,哪怕哄着小孩的时候也显得深沉可怕,可是她平淡小声地唤道:“琴酒。” 第250章 她在餐厅里转了一圈,没有什么想吃的,只是想要去找琴酒,所以从电梯下去。 樱子蹭了蹭压在脸颊下的头发,发呆想着,她不知道自己的异能力原来、竟然也可以像这样,她从没有这样运用过,“我、不知道。”她不要听琴酒威胁的话。 因为她也蹙着细眉不大高兴的模样,琴酒的话顿在那,手指慢慢地落在她眉尾,视线转开后吐出口长气,“但我希望你能牢记这一点,保护好你自己。” “别让我担心。” …… 由于这一次任务的意外,伏特加被从别处调来,不带上樱子的时候出任务效率直线上升,琴酒时常带着一身枪弹留下的硝烟味回来,还混杂了不少血腥气,回到临时的安全屋,见到樱子又拧着坐,从兜里掏出一盒波仔糖扔过去,就正好掉在她头上。 “坐正。”这样的提示已经重复了数次,但因为樱子在生长期,有的时候不免腿疼哪里疼,就喜欢拧着坐,把疼的地方压着,琴酒把身上的枪卸下来放在一边柜台上,回身时银发也跟着甩动。 再看向樱子,“一会儿热敷按摩,现在坐正了。” 小蘑菇被砸到后缩了下脑袋,波仔糖砸在头上一点不痛,她没什么不高兴地,坐在窗边的藤椅上慢吞吞地调整坐姿,向后躺去翘着腿,变得四仰八叉,并且伸出手高高举起,“——波子汽水。”拖着语调。 琴酒正在上楼,睨去了一眼,“你找得到。” 樱子把原本在看、刚才盖在肚子上的杂志收起来,拆开波仔糖的包装吃了一颗,她走到玄关处就看到一瓶波子汽水和一只小礼盒放在柜台上,波子汽水是哈密瓜味,汽水颜色也是清淡的绿色,拿起来晃了晃,就听得见里面玻璃珠撞在瓶壁上发出的轻响。 至于礼盒里又是发饰,樱子摸了摸自己没有梳起来的头发,现在时间还没到傍晚,要是出去吃饭的话,那么今天就能用得上。 波子汽水喝起来慢慢,但毕竟是为了收集玻璃珠,就算没有多喜欢还是尽量喝一点,之后只剩下瓶中的玻璃珠,最后找琴酒或者伏特加拿出来。 等琴酒出来,看见地上的弹珠不由得扯了扯嘴角,捻起来丢进走廊上随意摆着的纸盒里,那里面都是樱子乱丢的小玩具,她不收拾,但喜欢随处乱放。 从楼上向下看去,樱子还坐在那里,开着电视看书,面前桌上摆了一盘水果,还有气泡水,他抽了张毛巾把身后湿漉漉的头发按压着,走下楼去坐在沙发上,随意地散着一头哪怕沾湿后依旧色泽漂亮的银白长发。 他的头发有很长,比樱子的长太多了,一直也养护得很好,璀璨且顺滑,现在都搭在沙发的靠背上,淅淅沥沥地往下滴着水。 只坐了几分钟就起来去厨房烧水,等水烧开的期间去吹了头发,之后就拧了一张热毛巾出来,室内开着空调,琴酒走到樱子面前,他头顶和额前的头发已经吹干,再度遮住了眉眼,只能见到冷白的面容上挂着笑,神情却仿若居高临下,“腿伸出来。” 给她泛痛的那只腿裹上了热毛巾,他拖了张椅子过来,看樱子的眼睛向下撇着,冷淡既安详,就算这么表现也一副不想要热敷的模样,顿时有些气笑了,也是觉得好笑。 “但愿你能长高些,而不是一直都小矮子模样。” 在生长期,热敷的时候难免会有酸痒疼痛的感觉,就像是有一群蚂蚁在骨头深处啃咬着,自然难受,明明是说的不好听的话,但樱子的眉眼一下垮下来,像整个人都有点痛呆住,她在发呆,痛的时候不自觉地变为懵懂幼弱时的神态,可怜又可爱。 “痛。”连语声也是闷闷的,没有什么精神,所以在回东京的路上再没有怎么往外跑了,伸手去捞一块水果喂在口中,假装这样就可以忽略腿上各种怪异疼痛且别扭的感觉。 琴酒摸了一把她的头,之后就按在她腿上,手指上带着粗粝的茧子,力道不轻不重地按摩起来,然后一只小蘑菇彻底失去生机活力。 “还有件事,今晚我就要去美国,伏特加也会跟我走。” 琴酒沉声地道,不过倒没觉得有多大问题,“到时候贝尔摩德会回来,要是有什么事就去找她。” 他抬起那双墨绿色的眼眸看樱子,目光专注带笑,随之又挪开,毛巾的温度很快降下去,不过没准备再来一次,搓洗晾挂起来,他回到客厅,樱子正在把裤腿往下扯,抱着膝盖坐在椅子上,还是恹恹的模样。 “你要待在这里,还是先自己去哪里?”琴酒把回来时摘下的礼帽戴上,但黑风衣还在楼上。 因为生长痛,樱子的学枪计划立时暂停,那么她去哪里都问题不大,琴酒想到被派发下来的任务,身上的气息危险,但说到的是:“我会准时回来。” 樱子想了想,慢慢地道:“我自己去。” 【作者有话说】 删除了有关于现场的具体描述,可以尽情猜测樱崽的异能力效果。 以及放新的预收文案。 《化身小说家》 【可能会拒抑郁读者阅读,如对文中内容产生负面情绪,请及时退出】 你是一场噩梦,你的意志如瘟疫般蔓延。 你将拖拽着整个世界下坠—— 【人死导师】 铃鹿是三次元一个平平无奇的小说家,病亡后却穿越到二点五次元,意识投射到二次元中,形成数个‘马甲’。 第251章 在纯白的房间中,系统:这是一个崩坏的世界,且受到未知污染,正处在不断‘上升’的阶段中,不远的未来,世界将被彻底地夺取吸收。 铃鹿:与我无关。 系统:你的观测者身处高维,你需要给这个世界带来‘死亡’,而作为回报,你的愿望将得以实现。 铃鹿握住了系统所给的笔和书。 * 文笔温柔良善的小说家实为精神患者,抗争着抑郁和麻木,最终选择以死亡的方式解脱。 她可以在为新书的主角拍摄人设图时展露少女情怀,那份流露出的情愫大胆、美丽且羞涩,也可以在镜头转开的下一刻恢复木然,像一滩污泥积在巷口,秽浊得令人心惊。 她将已自身的死亡,带来更大的‘死亡’。 * #投射出的马甲(实为化身)皆为小说家,混乱善良立场。 #两条世界线混乱交织,分别为:名柯酒厂,横滨租界。 #酒厂线-死亡如风,常伴吾身-[新晋死神];横滨马甲具有异能力-由本体书写,落笔成真-[书]。 注: 1、‘上升’将致使世界原住民思维意识混乱且钝化,思想与所理解的概念逐渐逼近等待世界抵达口中的高维生物。 2、高维观测者≠高维生物。及本体位于二点五次元,意识相通,可操纵每一个马甲。 3、‘死亡’的概念为本源概念,当世界‘变质’,高维生物舍弃食物,世界将由‘上升’阶段脱出,转为‘下坠’,回到原位,最终平衡。非典型拯救世界。 第130章 从车站里出来,樱子身上挎着一个小包,整体是白色,圆圆地,绣着小朵的菊花,还有一圈毛绒绒,重量轻飘飘地,只装了写有地址的纸条和安全屋钥匙,还有她的银行卡和一些现钱、硬币,有这些的话就都够了。 在车上睡午觉没有怎么休息好,脸色平淡中也显得恹恹的,樱子裹着披风,手半点不露出来,怎么看怎么低眉耷眼没精神。 走出车站后就是一股冷风袭来,樱子把手从披风底下伸出来捂了会儿脸颊,抬眼看去,路上往来的人们匆匆,因为生长痛时不易过多运动,她也不想在冷风中走,恰好没多远就有电车站台,等了没有几分钟就坐上电车。 车上的人很拥挤,樱子被挤得晕晕乎乎,然后手腕上多了一只手,她被拉过去,是一个有着蓝眼眸的褐发青年,他脸上挂着温和宽厚的笑容,因为电车内过于吵闹,而刻意放慢地做出口型,想让她能看得明白,“过来这里坐吧。” 樱子好慢地才懂得他的意思,而看她懂得了,青年就站起来,这时候樱子才注意到他身边还有个巨大的包,像是装着什么乐器,但在他站起来、把樱子按着坐下后,就把黑色的包杵在地上,牢牢地拦在樱子面前,他的手臂也牢固地稳住自己的身体,避免因彼此间的碰撞而挨靠到樱子。 褐发青年看她没精打采的模样,想问难道是没睡好吗,可是车内这样的环境下即使自己说出了也让对人完全听不见,纠结着思考了会儿,选择俯下身去,在她耳边问道:“你要到哪里去,小妹妹?” 这句让樱子听见了,中间有一小点没有听清的,但联系前后语境就能猜到,她想了想,没有目的地,于是缓慢地摇头。 而在他人看来就是——年幼的孩子孤身一人乘车,没有目的地但也不惶惑害怕,或许就是这样喜欢探险的孩子,倒也不怕生人。 在之前就有留意到她的腿好像有不适,走路显得费劲,摇摇晃晃地,像一只毛绒绒的小鸭子,想到了在这个年纪可能是生长痛,青年看到她被挤到了自己这里,就干脆让她来坐下,他直起身冲她笑了下,单手从自己的外套内兜里摸出了什么,递在她面前。 是一对小耳塞,小包装还没拆除,青年再度做出口型,“那你睡一会儿?”虽然的确是好意、并且是由自己给出的,但他还不信真有天真轻信人到这种程度的小孩,当看到樱子接过去给自己戴上就准备闭眼后,神情里染上了点儿哭笑不得。 那也只是个幼小的孩子,还没有真切地长大,褐发青年的腰肢挺得笔直,借助身躯、臂膊和贝斯琴包构出个绝对牢固的狭小空间,直到经过几个站点,车上的人逐渐减少,这才重新站直了,甩了下不可避免有些僵麻的手臂,然后在樱子旁边坐下。 虽然是给小孩子时间补觉,但是他就快要到站了,捏着人鼻子看她皱眉,但是等醒过来后脸色还是好看多了,在她要醒来的时候青年就松开手。 樱子有察觉到有人捏自己的鼻子,知道是旁边的青年,醒来后就发呆,慢吞吞地抬手揉揉脸颊,尤其要重新坐起来一点,她好像有一点腿麻了,尤其酥麻酸痒混杂着腿疼的感觉,让她一瞬间魂游天外、再不想动。 电车到站,褐发青年笑着看她,自己装模作样走出几步,然后回身,“怎么样?要跟我走,我来背你吗?”他提着巨大的贝斯琴包举重若轻的模样,看樱子脸色淡淡,但实际不知怎么反应,背对着她蹲下身。 既然是会轻信人的小孩,那么也会就这样听他的话,她不舒服地慢慢挪步,然后趴在了自己的背上,等背起来她后单手支撑着她的腿弯,又再提起自己的贝斯琴包,这样走起路来稍微有点别扭但也还好。 在从电车上下去时不忘提醒一声“头埋着一点儿,别撞上了。” 第252章 樱子是睡觉睡腿麻了,走出几十米远,看她缓过来了就放下地,褐发青年让她原地来蹦蹦,或者甩甩腿,总之活动一下,不然脚底还是会有些麻,看小孩儿都照做了,他蹲在地上,笑容温和地问道:“怎么样,好些了吗?” 得到了点头的回应,他再笑,“那你现在要去哪儿?到晚上的话最好还是回自己的家去,不能在外面过夜。” 面容平淡的孩子望着他,慢慢移开目光,不说话。 拿这样有自我主意、不爱说话的孩子没办法,青年起身试探地走出几步,却看着那孩子也跟上来,虽然不是跟着他,而是注意力都在前面不远处的广场上、是要去那里,但他还是放慢了步伐,和她来搭话。 “好嘛,那我不问了。不过你叫什么名字?”他在和小孩子交流时,英挺高挑的眉梢眼角里盈着柔和的笑,完全看不出他是想问出名字,回头有时间也可以在公安内部查一下她的相关信息的想法。 樱子慢吞吞地念了自己的名字,青年也冲她一眨眼,笑道:“原来是樱子,我叫诸伏景光。” 背着贝斯琴包,诸伏景光原本是穿过广场就要去别的地方的,但是因看见了什么而又折转回来,在这时候褪去了笑意,略微皱眉,在广场上的人群中搜寻着樱子的身影。 在快要从广场上走出去时,看见了旁边店铺玻璃门的倒影,好像有一些人的行为正常,但是却无声地凑去了那个孩子身边,遮住了她的身形,他调转回来看,转了一个圈已经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却看到樱子从不知什么地方钻出来,而手上多了几样东西。 疑心是不是什么将发生的案件,诸伏景光小跑过去,神色里还存留几分慎重,但还是露出个笑安抚地道:“抱歉抱歉,但是……我可以看一下你手里拿的什么吗?” 他的眼神很是锐利,樱子有些不明白他的反应,在广场边缘的长椅上坐下了这才看手里被人塞的东西,是信封,有点沉甸甸的,像里面装着什么金属质物,也还有折起来的纸页。 而等打开一看,樱子又多了几把钥匙,并且还有一封信。 诸伏景光坐在旁边,显然不太明白为什么信封里要装钥匙,但是看樱子似乎明白的模样,就收回了先前慎重警惕的态度,在樱子看信件内容的时候,并未有刻意地去看,但也没有回避,只看到了信中零散的几个词汇—— ‘住房钥匙’、‘朋友’、‘家政电话’,还有一些问候语,很像是朋友之间的口吻。 虽然逻辑上是合理了,但是诸伏景光沉思,他还是想不明白什么情况下、什么样的朋友会给他的十来岁的小朋友一大把钥匙,并且还给她联系家政的电话,不仅是对对方的疑惑,也还想不通难道是樱子没有住处吗?一直靠朋友的资助过活? 他再想了想自己是为什么跑回来的,不仅思考起难道现在的朋友之间的交流,已经转变为了卧地行为般的街头对接?是什么新潮的时尚吗? 既然没有了什么疑点,诸伏景光撩了把额前的头发,放轻松地一笑,看樱子收拾好了钥匙和信件在自己的小挎包里,呼出一口气,不由得问她,“是我过度紧张了,没什么事,不过,要听我弹首曲子给你赔罪吗?” 不论怎么说都是很突兀地打扰了人家,他见樱子点了头,就提起贝斯琴包,打开拉链拿出他的贝斯来,稍微调试了下,然后低眉弹奏起来。 樱子是很安静的听众,坐在那里就未曾发出声音来,相反是前面不远处一群玩闹着的孩童更为吵闹、存在感鲜明,也说不清她是在认真地听还是在发呆,总之面无表情,任何情绪都看不大出来的模样。 诸伏景光看着坐在旁边的孩子,确认自己看不出她是喜欢还是不喜欢这曲子,眉头一挑,“你有什么想听的吗?” 很认真地想了会儿,樱子答道:“aloha e komo mai.” 青年忍不住轻声地笑出来,明亮澄澈的蓝眼眸里如盈着天空的倒影,他笑得亲和,眉眼间都是疏阔,“那好。” 那一首曲子轻快十分,还有着热带风情,是小孩子所会喜欢的,唔……的确是一部很受孩子们喜欢的动漫的主题曲,诸伏景光轻松十分地弹奏着,但在一曲刚毕后来不及问樱子还想听什么,就接到了电话,于是只好快速地收拾了琴包。 “抱歉,我还有急事,得先走了!” 他很着急地去路边打车,背着琴包冲刺过去,动作矫健得不似一般人,但也记得向还坐在原位的樱子喊道:“记得晚上回家去!不能一直在外边玩!” ……就算万一真的是个没有家的孩子,总也应该记得拿着钥匙去找住房,并且要么打电话叫家政带食材来做饭,或者直接在外吃吧? 有些忧心忡忡地思考着的青年坐上出租车走了,不知他和司机师傅说了什么,车子在路上飙得飞快,很快不见了踪迹。 樱子看他离开了,想去不远处的甜品店里买份热奶茶,这个时候才后知后觉她身上有一个装饰性大于作用性的兜里多了份重量,慢吞吞地伸手去掏,摸出了一只手机来,上边还挂了一枚穗子,和她之前的手机很像,她只看了两眼就揣起来。 【作者有话说】 过路人x80 第131章 收到手机没有多久就有琴酒的消息发过来,不是杀气腾腾的问候就是森然可怕语气的叮嘱,可以看出他对于任务目标的杀心有多么强烈。 第253章 而樱子的回复比他发过来的内容更简短,不是半天过后的一个‘噢’,就是简单至极的字符表情:0。0或者*。*,无论是呆呆的大眼睛还是星星眼都格外生动形象,前者出神发呆,后者还是神游发呆。 琴酒没管她的回复是怎么样,反正都是敷衍糊弄,想起了什么还是照样发,他知道樱子会认真地看过消息,别的就不重要。 到了夜间选最近的安全屋去住,虽然安全屋内生活用品一应俱全,但在第二天樱子还是打电话叫了家政,她没有说什么太具体的要求,但家政阿姨带来了一束花,还有些小零食和小玩具,并不多,但是拿来哄小孩子是够了。 家政阿姨的动作很快,花束在修剪过后放进了客厅的花瓶中,她把那些零食和玩具在各处摆放好,一种温馨而不杂乱的感觉油然而生,即使安全屋内的装饰都空荡荡的,也不减年少童真之感——是小孩子独居的房间。 她看了看各个房间,也许在之前就有人打扫过,问过了樱子只有晚上会回来,于是去买材料,准备做几样可以常温保存的甜品和饮品,这样她晚上回来了就刚好。 樱子今日的头发是家政阿姨梳的,但显然阿姨在家政方面是一把好手,却不怎么会梳发,最终小孩儿的头发看起来一大把且毛绒绒的,有一些微乱,但问题不大,好在两边的樱花发饰勉强地对称了。 比往常要蓬松的小蘑菇走出门去,她在昨天晚上找安全屋的路上见到了一栋建筑,像是小型的博物馆一类的,整体设计又很有趣,但在那时早已经闭馆。 早饭是去门店吃的春雨汤,店铺在一条小巷子里,其中这家门店的生意最好,半透明、根根分明的春雨和佐菜盛了一大碗,汤底是清亮澄澈的鸡汤,只是丝丝缕缕的鸡肉和姜丝有点不易分清,让樱子面无表情地吐了好几次咬到的姜丝。 要出门还是裹得厚厚,但今日出了太阳,碧空如洗,樱子在路上看见有落叶乔木枯黄了树叶,前夜里落下的叶子已被清扫走,只有零星几片枯叶落在底下的草丛上。 当乘车到那座博物馆前时,樱子在进去的路上看见了几座雕塑,其中有一只巨大的金属蝴蝶,它是翅膀将拢未拢的姿态,金属的羽翅在阳光下泛着冷色调的银光。 蝴蝶之身脆弱,像是稍猛烈的风就可摧折,可由金属打造出的蝴蝶坚固非常,就连翅膀边缘都像是能划伤人一般,因做了特殊处理,哪怕风吹雨打也不会褪色腐朽。 噢…… 是一座蝴蝶博物馆。 樱子没有纠结地走进去买了票,她因为不喜欢毛毛虫而不喜欢蝴蝶,但是,博物馆-死掉的蝴蝶,是蝴蝶博物馆,而不是毛毛虫博物馆,她觉得自己还是可以克服,就算蝴蝶是由丑陋的毛毛虫蜕变而来的,可蝴蝶的羽翅被公认为美丽,她也不例外。 走进去展示厅后,在最显眼的地方是一只大紫蛱蝶的标本,周围还附有许多文字解说,樱子没怎么在意,只是觉得没那么好看,但蝴蝶翅膀上的那抹在灯光散发出金属光泽的蓝紫色有很炫目,色彩极艳,而在后翅最末还各有一点粉色。 这座博物馆并不大,是私人所属,然而入场票价并不高,却依旧没有多少人进来。 展厅里只有寥寥数人,并不拥挤,樱子停在名为‘燕凤蝶’的蝴蝶标本前,它的翅膀就像是张开羽翼的燕子一般,而后翅的形状并不圆滑,尾突修长、十分漂亮,像传说故事中的凤凰所拖着的长长尾翅,形态优美典雅之至。 而它的翅膀也有自己的特色,前翅端有一片透明区域,清晰可见它身下的展示柜材质,而再向内里,就是一条灰白色带,在后翅也有一条色带,彼此相互衔接。 樱子再要往旁边走,就听见用外语说的轻快无比的一句“来这边,对准我,要这样拍”。 是一道语调优雅、嗓音磁性动人的好声音。 他侧着脸,面部轮廓的线条锋利,鼻梁高挺,是显眼无比的外国人的模样,此时正蹲着身,背靠着那只不大的展板,指导自己身前举着相机的同伴应当如何找到最完美角度,不仅要保留他的魅力,而身后的蝴蝶标本也应有自己的出彩,不能黯然失色、毫无存在。 ‘咔嚓’、‘咔嚓’几道相机快门落下的声音过后,他从同伴手里接过了相机,看了眼里面的相片,随即赞赏地握拳砸向同伴的肩膀,“不错嘛,很有摄像师的天赋。” 他的同伴跑开,他把相机套在自己脖子上,而等回身就看见没几步远外站着个年岁不大的小姑娘,看她的模样原本是想到自己身边的这个展台看蝴蝶,他有很高,低头看着她脸上平淡又不言不语,不由得一笑。 那是相当深邃俊美的面庞,不怎么笑的时候似乎邪气横生,但当笑起来后也仍显得虚伪或似笑非笑,总之没什么真诚的模样。 他稍微蹲身,双手撑着膝盖的时候视线才与樱子面前齐平,挑了一下眉毛,那双碧色眸子如翡翠般纯澈幽深,他唇边扯着笑弧,冲她眨了眨眼后转为用日语说话,“嗨,漂亮的小姑娘,介意我和你合拍一张吗?” 明明看出了人家的意图是看蝴蝶,可他还是这样问到,脸上的笑意深刻,注视着人的时候仿佛在故作深情地调笑,但那只是因为他天生面庞如此,他还在等樱子的回答,手撑着膝盖站着倒是一点不觉得累。 就这样他们彼此僵持了好会儿,樱子还是想先看蝴蝶,面无表情,但是看去展示柜的目光表达了这样的意思,他这时候相当善解人意地退开一步,看樱子走过来看他之前拍照留影的那只蝴蝶标本。 第254章 “巴黎翠凤蝶。”他在一旁介绍道,说着日语的时候语调仍旧优雅不减,包含着一点浅浅的笑意。 伸出手摸了摸下巴,然后视线放低到和樱子齐平的程度,但这个时候看那只‘巴黎翠凤蝶’,他不由得挑了下眉毛,“你还太小了,也有点矮,我的姑娘,”他话说得实诚,也有点不大好听。 “从这个角度可看不完全蝴蝶的美。” “要知道,许多蝴蝶的翅膀从不同的角度看,就连色彩都是有着差异的。” 不过他没解释从更高角度看那只蝴蝶是怎样的色彩,从樱子的角度看,只能见到它黑漆漆的翅膀,而最鲜明的是后翅上极为翠绿的颜色。 蝴蝶嘛看过了,他一手摁在樱子毛绒绒的脑袋上,轻轻地把她转向自己,而后露出与之前无差的笑容来,“所以现在来和我拍照了吗?”虽然是问询的句式,但完全没有自己可能会被拒绝的觉悟,相当自然地带着樱子找到另一架展架前,然后调整自己的姿势,顺带五指张开罩在樱子的脑袋上,把她的头掰到他想要的角度。 他不觉得自己会被讨厌,也不觉得樱子会拒绝,反手举起相机按下快门,相当迅速地几道‘咔嚓’声过后,明明是他自己想要拍照,然而并不看相机中的成品,把相机重新挂回脖颈间,手就揣回了裤兜里。 “你可以叫我杜兰特,我的姑娘,你呢?” 简单的名字交换之后,杜兰特在之前就发觉樱子只看蝴蝶,而对旁边附着的文字想看但又不感兴趣,他理解地提议道:“那么你看,我来为你解说?” 他实际说‘我来解说’就好,但是‘我来为你解说’,就好像是只为她服务,且想哄小姑娘开心一样。 弯着的深邃眉眼间带出一股他不是好人的意味,怎么看怎么恶役,杜兰特轻轻地笑,他站直了起来其实有很高,樱子的身高都才到他腰间,这么大的身高差也不好牵手,那么就伸出一根指头摁在樱子的肩后侧,把她戳着往前走。 摁在骨头上,有点痒,樱子提了下肩膀后躲开,选择主动地去牵住他的袖口。 杜兰特要快她一步,在不大的展厅内步伐随意地走动,更像是在舞会上转着圈,但当停下时,面前的展柜都是樱子所会喜欢的蝴蝶标本。 “这是大蓝闪蝶,旁边的嘛,是光明女神蝶。” 看起来这两种蝴蝶长得有点像,翅膀都是炫目耀眼、具有金属质感的宝蓝色,但光明女神蝶的翅面上落着一串白色光斑,梦幻而美丽,就像是蔚蓝天空上被洒下神恩,或者形容其像大海中蕴藏了光彩熠熠的明珠。 ‘光明女神’名副其实。 大蓝闪蝶也只是没有那一条白色光带而已,这时候樱子踮脚探头或放低一点视线,因为炫目的宝蓝色几乎铺满整个翅面,从不同角度观察,就能清晰地看见蝴蝶翅膀上的色彩由紫蓝色变换到天蓝色。 杜兰特相当尽心地为她解说着,即使在展厅中声音刻意地压低了,可是更显得低沉动听,不知不觉就吸引了其他的观展者,有一些大人,也还有和樱子差不多高的孩子们,大概是将他当做了博物馆内的专业讲说人员。 即使被层层围住,但杜兰特的注意力仍只放在樱子身上,时不时就灵活地绕出来,再凑去樱子身边,一直在展厅里转,就好像带着那些人来了解各种不同品种的蝴蝶,偶尔会从人群中挑出一两个樱子好奇但她不问的问题来回答。 一直讲说也会累嘛,再不济也总会口渴,樱子毕竟人小,很容易就从包围圈里出去,他唔……目标太高、太显眼,为了摆脱这份意外得来的且没有薪酬的‘兼职工作’,只好冲人们晃了晃脖颈间挂着的相机,稍微大声地解释了下其实他也是观展者而非场内工作人员,这才从人群中脱出。 杜兰特迈着大步子向樱子走过去,最终做出捂着脸甩甩头的小女孩的‘求饶’姿势,眉眼间盈着邪气然而仿若深情的笑,他知道樱子也看得差不多了,要到中午了,也还需要去吃午餐。 “走吧。” 松松地牵着小姑娘的袖口到博物馆布置的休息厅去,找了个软沙发懒散地躺下,顺带让樱子也躺在旁边,反正位置挺大,杜兰特看左右无人,相当畅快地吹了声口哨,弯眼笑道:“其实还不错,看来我很有解说这方面的天赋?” 沉思片刻后他揉了揉樱子的脑袋,“请问,我的小姑娘,你能为我刚才的服务打分吗?” 【作者有话说】 过路人x81大家要小心诈骗电话呀,乌丸今天又遇见一个(→常见话术:你的快递丢了),但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电话所属地【黑山】! 当时看到电话还没接就在思考,难道次元壁破了吗是黑山老妖发来贺电还是燕赤霞联系我身边有妖(?) 第132章 “我觉得我应该得一个满分,对不对?” 在那张英挺俊美的脸庞上挂着深深的笑容,稍微抬起来头一点儿,但只看得到旁边小姑娘的发顶,她的头发蓬松又柔软,手感很好,让他没忍住又再揉了揉。 被摸着头发,樱子好慢地才给出反应:“……满分。”他的确很认真地介绍了那些蝴蝶,让她只用看蝴蝶,而不用看字。 安详地躺了会儿杜兰特就起来去接水,看见有茶叶还像模像样地捻了几片丢进去,而等拿着两只纸杯过来时,樱子看着杯子里飘浮在水面上还是干的茶叶,看了看,面无表情但态度坚定地和他换了纸杯,杜兰特闷笑。 第255章 嗯一杯茶水、一杯纯白水,只不过茶叶那杯是在接了温水后才丢进去茶叶,杜兰特以前没研究过喝茶,握着纸杯等了两三秒,觉得还和枯叶一样的茶叶应当还不会被泡软化,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一口闷,最后再把口腔里含住的干叶子吐出来,至于咽进去的那就算了。 喝了水补充水分,也休息够了,刚要走,可是樱子扯着他的衣摆,晃了晃头上更加蓬松也更乱了些的头发,杜兰特完美理会到了她的意思,弯下腰对她道:“是我的错,那么,我来给你重新梳发?” 杜兰特有些为难地动动眉眼,让脸上的笑容里尽量体现出诚恳之意,而还在问着就跪坐下来解开了樱子头上的发圈,两边都放下来后,他抓了一大把头发,用手指慢慢地梳理着,“很像是蒲公英呢,很毛绒当然也很漂亮。” 其实他们的头发色泽相近,都是棕褐色,樱子的头发有很细软柔顺,而他的头发就有些不羁,一撮头发一个方向,看起来毛毛糙糙的样子,但因为那张天生邪气的脸,凌乱的头发反而中和了那股似若恶役的气质,就显出几分青年人的青涩和活力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想到了刚才看的蝴蝶。”难道是觉得她是个像蝴蝶的孩子? 他抬起碧绿隐深的眼眸,手上动作飞快,明明用的力道轻柔,但似乎眨眼间就扎好的头发又很对称完美,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指像是逗小猫小狗似的刨刨樱子额前的刘海和那两鬓边的散发,他忍不住有些没由来地笑。 逗别人小孩子就是很有意思,杜兰特挑眉问她,“这样好了?” 得到了点头的回应后就一齐向外走去,只是刚到门口就被拦了,自称是馆主的中年男人说觉得他方才的解说很棒,当然最主要还是他的外形不能辜负,只要任职的话一定会为博物馆带来更大的展览量,因此诚邀杜兰特来博物馆就职,待遇薪资都好商量。 杜兰特没憋住笑,‘噗嗤’一声,但又似乎不好意思地迎着馆主的视线道:“抱歉抱歉,不过,”他很刻意地卖了下关子。 “实在抱歉,这位小林馆主,我” 但是胸前的铭牌上写着‘小林’姓氏的馆主打断了他的话,“我看你是外国留学生吧?你的学费、住宿饮食还有未来工作保障,我们都可以一并再谈谈……” 不知道他那句话戳到了杜兰特,让他笑容渐敛,神情变得颇有些微妙,他不再说话,但是挺直了腰、开始展露气势后,足有一米九的个子给还没到日本平均身高线的馆主带来极大的压迫感,他松散地歪了下头,抬起挂在脖颈间的相机,示意馆主看看。 那是一台在国际上格外有名厂商生产的相机,相机主体的款式并不新,但装上去的配件可是崭新且昂贵,原本态度还有些居高临下的馆主脸色一变,看着那款相机好像是限量的纪念款,他现在是开博物馆,但在早年也是花钱买设备去拍摄过蝴蝶照片。 馆主讪讪笑了下,不再拦着他们,为自己之前的突兀举动说了几句好话才让开到一边。 杜兰特一身懒懒散散地,都越过了馆主走出蝴蝶博物馆,这才收敛了先前眉间展露出的锋利,又再挂上邪戾但甜蜜腻人的笑,然而他想和樱子搭话,再度被打断。 博物馆里的工作人员对上那张英俊的脸却表现得战战兢兢,只好在看到旁边还有个稚弱漂亮的女孩儿,这才放松了一点,手抖着好歹递过来一封信件,解释道:“这是馆主那会儿就准备好的,因为这位先生的解说十分到位,因此决定支付报酬。” 平平无奇也就一般有钱的外国留学生笑着抿了下唇,他原本想说些什么,但低头看了眼樱子,还是接过来,措辞十分官方客气地和工作人员说了几句,转过头的瞬间,对方就着急忙慌地跑开了。 他对着樱子仰头看来的平静目光,试图解释,弯下腰来凑在她耳边,语声低沉带笑地道:“看,我们的午餐钱有着落了,还得多感谢樱子。” 他说的‘感谢’总有些不太对劲的样子,樱子一时之间没有懂得其中的逻辑,只是扭过头去慢吞吞地走自己的路。 中午是去的西餐厅,樱子的牛排要的七分熟,除去鱼生之外她基本不吃生肉,尤其不喜欢血水和太腥太膻的味道,比之生食也更喜欢熟食一些,杜兰特看出了她的喜好,于是也只要了五分熟,这一程度的牛排切开后呈玫瑰粉色,肉质鲜嫩多汁,虽然还未全熟,但也不会有血水流出。 其余还有不少小食,如香脆鱿鱼圈、墨西哥香料烤肠、鸡肉菠菜春卷等,甜品有烤布蕾和蓝莓芝士塔,这一家西餐厅餐食的味道不错,杜兰特和他的同伴偶尔会来。 看樱子慢吞吞地吃,他则时不时招呼着樱子尝尝这个还有那个,面前餐盘中牛排消失的速度只比樱子快一点,但其余小食和甜品轻易就会空了盘,他看樱子差不多吃了半饱,举起手边的蘑菇奶油浓汤向她示意。 “来碰个杯?” 清脆的瓷碗碰撞声响起。 …… 这只是一次微不足道的相遇,午后的天气忽然阴沉了下来,杜兰特送樱子回到她所住的安全屋,在临走前还要了能用以联系的电话,该做的、能做的已经完成,他从门口后退几步,拉起了外套自带的高衣领,遮住下半张面颊,于是令眉眼更加深邃且锋利。 “那么我就走了。再见,小姑娘。”弯着眼向已经站在屋内的樱子招招手,碧色的眼眸里流淌出堪称甜蜜的笑意,他再轻眨了下眼,长长的眼睫毛翘起的弧形有很漂亮,相当惹人注目。 第256章 这还是个小姑娘,但不是他的小姑娘,他们只是萍水相逢,能有的交际不过就那么一点儿,他是真喜欢漂亮的小姑娘,但那份喜欢简单质朴,也毫不强求。 杜兰特转过身去,他本来就很高、迈出的步子也大,没会儿就转过街角消失不见。 在天冷的时候很适宜睡午觉,樱子阖上门,简单的收拾洗漱后就打开客厅的空调,她不喜欢在卧室里玩,但很经常在一个人的客厅里躺得四仰八叉,换了轻便的睡衣又再往身上裹一条薄绒毯,因为还不想睡就去翻报纸和杂志,找里面的笑话集看。 傍晚睡醒,外面下了场小雨,天色暂时晴朗,但看起来夜间还要继续下,樱子想要出去吃晚饭,结果就被杜兰特隔空投喂,他找到周边餐厅的电话,于是打电话配送来,他在餐厅预留的有一笔餐费。 不用出门去就猫在安全屋,樱子没有什么想出去玩的想法,至于学习的话,进度已经到达高中阶段,那么就不用急切,尤其是没过多久就有人送来大批书籍、游戏卡带和各种玩具,然后就变成樱子偶尔带一本书出去,在咖啡厅饮品店里坐着看。 店铺里有开空调,樱子的小披风解开放在一边,坐在椅子上甩甩腿,她正看到了精彩的地方,目不转睛,也顾不得手边被来人摆放了一杯热奶茶。 但随之就有一只手落在樱子头上,浓烈至咄咄逼人的香水味袭来,来人把还是好小一个的孩儿抱了满怀,拿脸颊在她颈窝里蹭蹭,显得亲昵无比,一头漂亮的银发顺着弧形优美的脊背垂下,当她抬起头,露出一张美艳绝伦的面庞来,是樱子所熟悉的人。 她弯着一双明亮且带锋芒的水绿色眼眸,盈入了灿然的天光与灯光,却只注视着这个久违相逢的孩子,温亚德极其轻微地抬眉,唇角微微勾起,毫不生疏地笑道:“怎么了,难道是认不出我了吗?” 说着就极其顺手地去挠人家小孩儿的下巴,还和之前哄小孩时一样,温亚德坐在了樱子旁边的座位上,而还一手揽着她,柔柔地贴过去。 化去冷冽意味的眸子游梭在樱子身上,看到她的确长大了许多,但‘长大’的程度又很有限,即使想客观评价,但仍觉得她还是那个有些笨呆呆的小孩儿,总之让人放心不下。 樱子有些平淡的目光望着她,也不再看书,摇了摇头,慢吞吞地念道:“温亚德。”然后就再不说话,她不知道要说什么。 就算对于这场重逢表现得平静寻常,那双眼尾上翘的眼眸仍旧剔透得空无一物,小孩儿还发起了呆,可是察觉到她在不自觉地靠向自己,当年的‘坏女人’还是有感到一丝宽慰,拿她没办法样地不说什么了,她自己抿着唇地笑。 纤长漂亮的手指绕了一缕棕褐色的头发在指尖,温亚德注视着她,兀地吐出一声带着感喟的笑叹,更大弧度地挑了下眉眼,她轻哼一声,就上手去揉樱子的面颊,看她脸上多了些呆呆的神色,‘噗嗤’一声笑出来。 “原来真是长大的孩子了,” 微哑的嗓音如含有磁性,莫名就惹得人想看过去,温亚德眉眼弯弯,明明是满带狡黠还有冷酷意味的一张脸,可她亲昵地把唇瓣落在樱子面颊上。 “哎呀,我真是个罪大恶极的坏女人,” “怎么就没有看着我们的樱子渐渐地长大呢?竟然错过了这好几年,真是遗憾。” 【作者有话说】 贝姐带崽(点头),以及和小伙伴聊了下,发现文中大部分过路人都是日抛属性。 还有修改了下隔壁《化身小说家》的文案,头好秃秃噢。 你是一场噩梦,你的意志如瘟疫般蔓延。 你将拖拽着整个世界下坠—— 【人死导师】 三次元平平无奇的小说家·铃鹿,于病亡后却穿越到二点五次元,意识投射到二次元中,形成数个‘马甲’——化身。 在纯白的房间中,系统:这是一个崩坏世界,也是你的试炼场。你的观测者身处高维,你需要给这个世界带来巨大影响,你的意志将如瘟疫般蔓延,直到你成功地晋升为…… 人形导师。 [无数活着的宇宙、伟大意志共同关注着这场试炼,祂们等待注定的命轨实现,也期冀着任一意外的发生] [你是伟大种族培育出的‘唯一人形’,唯有你能降格、诞下化身] [完成晋升仪式,你的意志必将传遍宇宙] * 这是一个崩坏的世界,正处在不断‘上升’的阶段中,在不远的未来,将抵达高维生物之口,被彻底地夺取吸收。 而唯有外来的意志才能侵染世界的本源概念,于是世界主动成为‘新神’的试炼场。 当世界‘质变’,高维生物舍弃食物,世界将由‘上升’阶段脱出,转为‘下坠’,回到原位,最终平衡。非典型拯救世界。 #投射出的化身皆为小说家,混乱善良立场。 #两条世界线混乱交织,分别为:名柯酒厂,横滨租界。 注:1、主角非人,化身小说家参与进试炼,是‘新神’。 2、综世界进行两轮试炼,第二轮将造成大规模伤亡破坏。 3、非典型拯救世界( 第133章 因为温亚德、或者说贝尔摩德的到来,樱子原本有些岌岌可危的作息被制裁,甚至于就连餐厅的送餐服务也被叫停…… 后者的话好像没有必要,贝尔摩德会下厨,但并不意味着每餐她都要自己做,时不时就会出门来吃,比起自己做这样偶尔的情趣,还是花钱更让人舒适。 第257章 餐厅选择了有钢琴师现场弹奏的一家,伴随着徐徐悠扬的钢琴声,贝尔摩德看向樱子,哪怕是不规矩地斜斜坐着、一手支撑着脸颊,也仍旧显得风情万种,吸引来了格外多的目光,只勾唇对她说道:“我不会管对方是谁,不追究、假装不知道,毕竟我可不是琴酒那家伙。” 她倒是并不了解琴酒在对待樱子这件事上的态度,但是知道之前有几个月时间,组织里的这位top killer可是差点发疯,竟然让看顾着的孩子在自己眼皮底下不见,真是有些没用啊。 但她可是对琴酒一贯的行事风格有很了解,那是一个性格极度冷酷无情、残忍狠辣的人,执行暗杀和清除任务时从来毫不犹豫,他这个人就像是没有心,却没想到也会折倒在樱子这里,连情绪都被她牵动。 贝尔摩德忍不住再伸手去摸摸樱子的头发,捉过来一缕缠绕在指尖上,轻轻地扯动一下,让樱子看过来,“虽然我是很想说琴酒的坏话,但总觉得他现在的底线应当没有那么高,你说是吗?” 这就是一种很奇异的感觉,都遇上了樱子,难道还会坚守着底线?要是依照琴酒之前的性子,那怕不是得把樱子的人际全扒个遍、全部掌控在手里,否则的话就是带着樱子前往美国,或者找绝对可信的手下看着她,而不是像如今这样放任。 她眉眼间笑意盈盈,本就没期待樱子的回答,看她不说话也没觉得什么,放开那缕头发,轻抿了一口手边的红酒。 “樱子啊。”仿若是一句无意义的唤声。 可是樱子抬起头望向她,不说话,和幼小时候的模样不同,她已是长发,面庞也已经长开,比小时候更毛绒绒,可那双眼眸却仿若愈加透彻,清凌凌地,细长的眉下,眼尾微微向上挑,仿若能轻易看透、洞察到一切。 轻轻慢慢地呼吸着,她‘噢’了一声,看神情很像是有些无所谓和不明白,但贝尔摩德有很爱怜地伸手去轻抚她面颊。 贝尔摩德跟着樱子一起回安全屋,站在门口认真地看了看,注意到了什么而轻轻地动了下神情,但在樱子回过头看她前就率性地迈步进去,这时候环顾,就看到屋内没什么人气,但好歹那些摆件和装饰还算带来点儿童趣。 “怎么就让你住在这里?”看起来哪里都简陋,作为著名女星的贝尔摩德这么多年再没住过这么简单窄小的屋子,但要认真说的话,只是樱子一个人住,这座安全屋算不上窄小,那些布置似乎都有点迎合樱子的喜好?还能任由她来装饰和添置。 起码看到刻意矮了几公分的洗漱台和窗户,贝尔摩德就没忍住笑出来,慢慢悠悠地想着,这可绝不会是琴酒的手笔,就他怎么也都想不到这么多,这样的关怀体贴和巧思只能是别人。 ——那么,会是谁呢? 不去问并不代表她不好奇,不过看过了大致布置,贝尔摩德还是略放下了心,这座屋子竟然出乎意料地干净,没有定位器和窃听器,位置也是个好位置,看起来并不起眼的建筑,但是待在室内,能很轻易地判断外面的情况,并且易于脱身。 去卧室旁边的客房看了看,而随着一阵轻轻的脚步声,樱子走过来,手中还举着她自己的电话,屏幕上是一串电话,只要按下接听键就能拨通,但贝尔摩德动作轻巧地弯腰拿过她手中的手机,按熄了屏幕。 “这可不用哦,有被褥就够了,至于我的行礼都寄存在酒店,等会儿和他们说一声我自己去取。”那串号码是贴在墙上的家政电话,贝尔摩德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看来安排樱子住宿的人也很害怕万一她什么都不知道、不懂得照顾自己的情况发生。 她的行礼其实让酒店工作人员送来也行,甚至还简便些,但贝尔摩德并不想留下太过显眼的痕迹,她的女明星身份好用,但太过出名,在一些时候也有着限制。 揽过了樱子的肩膀,贝尔摩德勾起笑容,手指点在她的发顶上,“走吧,先让我们去睡会儿午觉。” 樱子洗漱起来要快些,贝尔摩德则不慌不忙,慢慢悠悠地收拾完了,但没去自己将要住进去的客房,而是去到樱子的卧室,没敲门直接进去,就看到她又埋在了薄被里,只有大把毛绒绒的褐发露在外,叫人分辨不清她的面颊究竟朝向哪儿。 明明是个小孩儿,但是睡在豪华大床上,贝尔摩德解开了外套和发圈,里面穿着的长裙意外地居家,她坐在床边随意散漫地用手理一下头发,轻声带笑地问道:“原来不喜欢睡榻榻米吗?” 她还以为在日本本土长大的孩子都习惯榻榻米,因为刚回来的第一天不着急任务,神色也逐渐放轻松,然后就觉察到旁边的被子拱了拱,樱子像是小乌龟一样抬起头来,原来是趴着睡下的,怪说找不到脸朝哪。 把盖在脸上让她有些不舒服的头发都刨开,樱子想了会儿,慢吞吞地道:“……潮湿,漏雨,虫子,臭。” 那些是很遥远的记忆了,但她又仿佛清晰地记得,到处都在漏雨的破旧屋子,不论下不下雨都很潮湿,会叫人皮肤发痒,而好经常就会看到地上有各种虫子爬过,她不仅会闻到雨季潮湿的河腥味,还有那股挥之不去的腐朽破败的味道。 “我不、不喜欢。” 她不高兴,说到这个话题、想起那些事情就不高兴,低眉耷眼看着就是冷起脸来,贝尔摩德还没见过她这样,安抚地在她后颈处捏捏揉揉。 第258章 贝尔摩德有心想哄小朋友,索性甩掉松松垮垮地勾在脚尖上的拖鞋坐到床铺上,然后连着薄被把樱子抱起来,明明是纤瘦的臂膊却有力极了,并且相当稳当,抱起来樱子再把她团一团、塞在了自己怀里。 这是一个会带给人安全感的姿势,把自己喜爱的小孩子抱在怀中,令她的背后贴在自己胸膛上,心跳引起的轻微震动被传递过去,证明自己毫无保留,而在她身上依旧裹着薄被——就像是一层牢固的不会被任何人打破的屏障。 贝尔摩德深谙人心,自然知道樱子这样的孩子应该怎么样哄。 弯下脊背把她抱了满怀,双手直楞楞地伸在樱子面前并且交握,贝尔摩德把脸颊轻轻地靠在她毛绒绒的脑袋旁,嗓音低哑柔和地哄着:“不喜欢那就不喜欢,总之,我们樱子才不会受委屈的是不是?” 她惯于与人拉近距离,于是亲昵地用到了‘我们’这一词汇,此刻姣好多情的眉目含笑,哪怕无人看到也显得柔和极了,似乎有足以被称为‘爱’的情感在她低低的话语中、在她柔光潋滟的眸子中流淌,轰然在她心中涌出一汪水。 “……樱子啊,”她轻声爱若珍宝地唤道,没忍住松开交握的双手,转而贴去樱子的面颊旁,亲近十分地蹭一蹭,即使是著名女星,但因为时常出任务,手上还是积了一层薄茧,通常只在伪装易容时才会处理。 手掌抚按着年少孩子柔嫩软滑的皮肤,贝尔摩德的心思一飘,展露出几分异样之色来,“现在的樱子已经能够做出选择,而且有能力选择,还可以选择回敬回去,” “亲爱的小姑娘,” 贝尔摩德的眸子骤然变得沉沉,笑容也颇有些冷酷狠厉,只有语声依旧柔和,“过去的事情我已无法涉及,除非你愿意和我说、愿意实施报复,可现在乃至未来的事,请问,我有什么能为你效劳的呢?” “不要用不到我,那会很令我伤心的。”仿佛是调笑一般说出了这些话,贝尔摩德搂着樱子的手臂稍微紧了点。 樱子好像在状况外,轻眨了眨眼,只感到了身后之人的一腔珍惜与爱护之意,这个没有保留的怀抱源源不断地传递来热量,让她有点眯眼想要睡觉。 但是。 她还想像很多时候那样‘噢’一声敷衍过去,但是飘飘荡荡升起的不知道什么,它们有一点堵住她的咽喉,却并不造成窒息。 樱子慢慢地想到,噢……这是一份‘爱’,和琴酒所给出的类似,也仿佛和雅各布的相通,它们飘飘忽忽地就越过一道屏障、突破了那层隔阂,它们落在自己的指尖,仿佛能被她看到,看到很多很多。 在《轻轻的佐和子》里,空空在最后变成了高高在上、永远不坠落的星子,可其实在一开始,在故事的起点、佐和子遇见她时,那个时候空空就早已是人们抓不住的流星焰火,她只是在最后自我选择定格在天穹上而已。 樱子喜欢空空,但她知道的,自己不是空空。 那么。 “嗯,我知道了。”她有点轻地应道,也觉得自己有被哄好、被安慰到了,被抱在贝尔摩德的怀抱里感到一阵困意,于是闭眼睡过去,却不知道身后人有怎样繁杂的情感与思绪。 面庞美艳至咄咄逼人的银发女郎哼笑一声,摸了摸怀中睡过去的孩子的头发,笑着叹息了一声,但脸上挂着的笑又毫无温度,“真是的,这样麻烦的性子,怎么能叫人置之不理。” 拿她没办法,把她身上的薄被掀开一点,抱着樱子让她平躺地睡下,纤长漂亮的手指把那张稚弱面容上的发丝都理开,再给她盖上薄被,贝尔摩德也从旁边扯过来一条薄毛毯,手臂一展,揽着樱子一并睡去。 第134章 给自己放了个假,那么就安心地陪着樱子,每天逛逛街或者和她玩闹,贝尔摩德格外喜欢逗樱子,但始终不轻不痒、恪守着分寸,没去故意惹得她不开心。 时候找上去,给她带了杯热果茶,拖过来旁边的藤椅和她并排坐着,慢慢悠悠地躺下翘着脚,觉得樱子总喜欢懒散着是很有道理的,的确很舒服。 “书看半个小时就休息一会儿,否则对眼睛不好,很有可能会近视哦。” 银发女郎语调懒懒地说着,手中捧着的是一杯热果茶,温度还很烫,但她就拿在手中,还支在手指尖上稳稳当当地放着,察觉到旁边樱子放下了书、视线看过来,她就捏着瓷碟,示意樱子把果茶拿过去。 “要小心,茶杯有些烫手,当然水温也很烫,放你旁边的桌上晾一会儿再喝。”明明就是要给樱子带,让她多喝些水,但又故意地带了一杯刚煮出、过烫的,非要让樱子立时喝不到,还要等水温晾合适才行。 仔细地叮嘱过后,贝尔摩德看樱子望着外面又在发呆,这才图穷匕见,“现在我们的樱子总应该对我敞开心扉了对不对?” 贝尔摩德微微弯眼笑,然而眉眼间的锋利感分毫不减,她等樱子看过来,这才展露那些狡黠和娇俏,捏了捏她的脸颊。 “谁最爱我们的樱子呢?” 她不问樱子最喜欢谁,但问到的是‘樱子认为谁最爱自己’,这是一道主观题。 有关于樱子的过去和经历,大部分资料稍微用心也就能轻易查到,她流浪过了很多地方,但那些信息都零碎且片段,并不连贯且似是而非,直到后来樱子被收养,于是只有从那时到现在的这部分信息才是全面的,虽然也有遗漏,不过问题不大。 第259章 没有信息能说明樱子从哪里开始流浪,没人知道樱子开始流浪时才只有多大,找不到她的身世来历,就像是那些过往全被她所抛弃。 可是那一日的对话,让贝尔摩德知道,樱子记得的。 被很多人所爱的樱子,在曾经也只是一个幼弱、无法反抗,只得生活在恶劣环境中的孩子。 到现在都是笨呆呆的、不爱说话、不怎么给出回应的樱子,在年幼时期,又能怎样把话说出口,幼弱无力的孩子又是因什么而被迫流浪在世上,她还没生长起来的瘦瘦小小的骨骼要承担那么大的压力,带着她四处辗转,走过无数路。 贝尔摩德忽然就记起,樱子还没有过她的十一岁生日,那她就得好好操心一下了,再怎么说也不好输给那位名义上的但早已去世的监护人,总也应该更盛大一些。 樱子还在想那个问题,她知道答案,但在思考要怎么说出,好会儿后才把挂在脖颈间的项链扯出来,捏住那枚蓝宝石给贝尔摩德看,语声轻轻,“在这里。” “那他的名字呢,怎么不说出来?”贝尔摩德又没忍住逗她,却也是真好奇为什么樱子不说出那位监护人的名字。 ——樱子连久远时光中的事都记得,总不该是忘记了他的名字。 那是樱子主观意识上认知到的‘最爱自己的人’。 贝尔摩德望着樱子平静依旧的面庞,她像是不为所动、无有动容,可在她将要开口之际,她却仿若知晓了她的想法,于是不可避免有一丝感伤,盈在她姣好的面目上,化作为淡淡的温柔神情。 樱子道:“把他藏起来。” 这是属于小孩子的稚嫩可笑的占有欲,也仿佛展露出她的心一角,即使如钻石般冰坚冷硬的心也会染上绚烂美丽的色彩,那位监护人有很成功,以‘伟大的爱’,令被他所爱的孩子铭记了他。 “很珍贵的人。”所以要藏起来,不要让别人知道和看到。 是奇怪的比喻,用‘珍贵’来形容一个人,可是由樱子说出却又显得没什么不合适,因为那就是很珍贵的人。她的,很珍贵的人。 年轻的女星眯起眼,似乎要遮住眼底的情绪,她没什么异样地笑道:“那好,那就藏起来不叫任何人知道,是樱子一个人的珍宝。” 贝尔摩德从一开始就喜欢动手动脚,寻到时机就来贴贴樱子,这个时候也一样,藤椅有很宽大,她就离开自己的藤椅和樱子挤在一处,把她团在自己怀里,时不时撩撩头发、捏捏脸颊,总之抱得严丝合缝,根本不给人一丝挣脱的机会,连反抗都无力。 她哼哼着声音带磁性地笑,抱住樱子把她禁锢在自己怀抱里,体温彼此传递,就很暖融融的。 “那么,谁不爱我们的樱子呢?” 被抱住了,樱子的脸颊蹭在贝尔摩德的手臂上,能感受到那层细腻肌肤下纤薄而有力的肌肉,也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热量,而她原本睁着的眼眸微敛,眼睑垂着,睫毛在轻颤,不大想回答这个问题。 樱子知道答案,但是和不想说雅各布的名字一样,她也不想回答。 贝尔摩德把手掌贴在她的面颊上,掌心的温度炽热,本来开着空调、还被抱住就很热,但坏心眼的女人就喜欢逗她,好几次都这样抱住,然后看她被热到的模样。 ……就是有很热,再次被热到的樱子拧着身子向外伸手,挣扎了好久热得一头汗才被放开,然后忙不迭地跑开去洗脸,还要再冲洗一下身上,不然会好不舒服。 一通闹之后,通常第二天贝尔摩德就带着樱子出去玩,毕竟经常逗弄,如果不哄的话,可是会叫小姑娘生闷气闹别扭的,商场、游乐场、水族馆等,逛街还有吃喝玩乐,总之都是些花钱的项目。 贝尔摩德最开始还拿自己的卡刷,后来发现琴酒有张副卡在樱子那儿,就索性拿过来,樱子的大笔开支都走琴酒账上,刷得毫不客气,至于琴酒远在国外打来的电话,被她冷漠非常地按熄了。 笑话,难道她还照看不好一个孩子吗?就算琴酒卡上的钱花得飞快,但那也都是属于樱子的开销,只是由她安排罢了,她自己的东西还没刷他的卡呢。 樱子住在这座窄小的安全屋里,贝尔摩德能把自己挤进来,但后面琴酒回来肯定会换个住处,再加从长远考虑的话,等樱子去和琴酒一起生活,她可不信琴酒能想到那么多,难道期冀他能专门为樱子准备她喜欢且习惯的家具和一应物品吗? 贝尔摩德别的不说,在揣摩人心方面上的造诣是琴酒所不及的,所以这位top killer看着贝尔摩德发回来的简短至极的一两句有关樱子喜好的短信,一身气势冰冷严酷,却没有再说些什么。 吊着琴酒显然让在他那里受过挫折的贝尔摩德倍感舒适,反正现在是她在樱子身边,那么就有拿捏琴酒的资本。 一天天晃着,附近已经没有什么玩的,贝尔摩德索性带着樱子去山梨冬钓。 这时候早已换了厚衣服,许多地方在前段时间就开始下雪,穿着能显身形的薄羽绒服,就算出门时已经做了易容叫人认不出她是那位女星温亚德,但贝尔摩德把樱子裹得厚厚的,羽绒服、雪地靴、围巾还有帽子…… 贝尔摩德看了看樱子的装扮,勾唇露出一个笑,“你的大朋友送来的帽子不错。” 也不知道樱子的那个朋友是什么人,虽然时常有人被委托送来东西,但如果顺着明面上的线索查下去的话,总会在某个地方就断掉,完全追查不到对方,似乎很可疑的样子,但是这座安全屋都是对方置办的,那么也就没什么事了。 第260章 在日本下第一场雪的时候,对方就送来了许多帽子,樱子在出门时偶尔会挑一顶,而这次就是一顶哥萨克帽,帽子毛绒绒的,只有纯白这一个颜色,不过在两鬓边还各垂着个‘耳朵’,做成了类似垂耳兔耳朵的样子,长长地垂下,看起来很有童趣。 现在樱子脑袋上就戴着那顶帽子,为此还放弃了扎了好久的双马尾,改为散着发,棕褐色的细软头发在随意地梳理后就扣在帽子下,而因为刘海被压住,樱子的眼睛也被遮住,就和琴酒平常的模样有很相似。 樱子拒不撩开遮眼的头发,任由发丝盖着眼,牵住贝尔摩德想伸来的手,“可爱。”伴随着慢吞吞地一点头。 这是一顶看起来平平无奇但是莫名戳动樱子的帽子,她仰头看到贝尔摩德轻微一挑眉,显然是有些好奇,但想了想,还是没有说什么。 只是奇怪地想到了罗佳,觉得有很适合那个病弱、弓背、喜欢咬手指的少年人,他很喜欢装模作样,连脸上柔和轻轻的笑容都是假的,但是罗佳和她一起玩的时候,总是在费尽心思地博取她的注意力,他身上有奇怪的情绪。 樱子看着他戴上各种情绪的假面,有那样生动鲜活,仿佛他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作者有话说】 周日不更新噢,挥~ 第135章 乘搭电车前往山梨县,即使有转乘,耗费的时间也不过两个小时左右,首先去的是提前几日就预定好房间的温泉酒店,她们两人并没有带多少行礼,够玩两天的换洗衣物和一些日常用品就足够。 酒店房间在三楼,贝尔摩德订的是豪华套间,她可不会委屈了自己,来的时候是傍晚,冬钓则计划第二天实施,两人到了就躺在酒店的大床上近一个多小时,主要还是床褥太柔软,而无所事事躺着的感觉太舒适。 樱子喜欢放空了脑袋发呆,和她待了这么久,在不出任务时,贝尔摩德也学着跟她一起享受静谧,当躺了起来还是把樱子拎……抱起来,搂着她的小姑娘,口中却是在教训她:“真是懒散的性子,还是要多多运动才行啊。” 哪有小孩子不去跑步、不参与体育活动的?想着回头就订购一台跑步机,到时候丢给琴酒去安装好,早晚盯着樱子运动,指不定还能再长高一截。 樱子的身高还没有到平均身高线,看得出来是小时候身体有些亏损、营养缺失,到现在都还在慢慢地补足,要想长高不经过合适的运动是不可能的,贝尔摩德为她忧虑着,要是真长不高的话,年岁渐大的孩子到时候会不会哭鼻子? 就算是为她忧虑着身高,但毕竟是在生长期,运动只能适量而不能过多,否则就是进一步压榨身体潜能,只会致使骨骼发育不良。 “回头就让琴酒盯着你,他总不至于在这件事上不靠谱。” 樱子慢慢吞吞地‘噢’一声,没有怎么放在心上。 贝尔摩德打定主意要看着琴酒制定锻炼计划并实施,虽然她已经有了不错的计划,但还是想看琴酒为此费心劳力的模样,总不能他看顾樱子就是随便带带。 手臂虚虚地攀在樱子的肩上,带她去换了浴袍,然后就下楼,先泡温泉,在之后再去吃火锅,在冬季就是要吃火锅才舒适,哪怕是不辣的锅,但享受热气腾腾的餐食本来就能带来心灵和身体两者共同的慰藉。 酒店中的温泉有露天、多人的汤池,也有独立的小汤池,贝尔摩德当然选择的是后者,她可不会去和臭男人们一起泡,尤其还带着樱子的情况下。 独立的汤池四周隔着围墙,顶上还有遮蔽,要进来的话需要刷房卡,位置没和露天汤池挨在一起,就显得静谧许多,虽然是订购酒店豪华套间的附属服务,但汤池并不算小,贝尔摩德解开浴袍挂在一边就走进去,躺在可以坐着的浅水区里,手臂敞开支在汤池边缘。 汤池中是流动的温泉水,略高的温度抚慰着身体每一处,刚裹着浴袍走出来时还有些冷,对她来说不算什么,但樱子被冷得木着脸,眼神也呆呆,步伐都比往常快了些,变成一只有了点生气的小蘑菇。 舒适地吐出一口气,贝尔摩德抬眸就看到樱子还没有解开浴袍,在汤池边缘小心地坐下,然后试探着往里头伸脚脚,有点被烫到,搓着脚脚拿出来晾,抱着膝盖发呆,但没会儿又再伸进来,这么反反复复地试着。 一点点地把身体浸进来,从脚踝、小腿到能够站在温泉中,觉得自己大概能适应水温里,才去岸上把捞起来抱在手中的浴袍挂起来,她里面还穿着泳衣,骨骼有很纤细,而皮肤下也没有什么肉,看起来单薄瘦削,是小孩子模样,还没有抽条长起来。 在从楼上下来时,因为要泡温泉,贝尔摩德给她扎起头发避免被浸湿,由于蓬松的头发看起来很多的样子,于是发路从中间分开,左右各扎了一个小丸子,也终于把喜欢垂在两鬓边的散发捉了上去。 不用担心头发浸在温泉中,不用在泡完温泉后洗头发,樱子也学贝尔摩德坐在汤池中,然后就感觉自己的肢体在水中飘飘荡荡,像是要不受控制地浮起来,她手中抓不到什么,根本就坐不好,又奇奇怪怪地想到了游泳。 于是樱子试图在汤池里游起来。 看得一旁的贝尔摩德发笑,勾了勾唇角蹚水走过去,试图给出解决方案,“不如试下飘在水面上?我帮你托着头。”她的确是恶趣味,就想看小孩子的奇奇怪怪的举动,并且决定一会儿还要拍照。 第261章 ‘嗯’,樱子点头,在眼里有很兴致勃勃,把那抹樱粉色衬得明亮剔透,一骨碌爬起来,和才几个月大、走不稳路的小猫崽一样,慢慢吞吞摇摇晃晃地走到贝尔摩德身边,因为在水中站不稳,就有很飘忽的模样。 因为贝尔摩德说了,所以她走过来。 要先坐在汤池的浅水处,然后向后一仰,脑袋就落在身后人的掌心里,被轻轻地支撑起,而四肢和身体也慢悠悠地浮起来,樱子刨刨手臂,感觉稍微乱动有沉下去的风险——会有不安全感,就小弧度地动动手和脚,玩得不亦乐乎。 贝尔摩德看着手里那颗小脑袋瓜,挑眉问道:“现在还觉得不好闻吗?” 一开始樱子有些不喜欢这样的味道,但是等进来,只有汤池中是热的,鼓着脸把自己泡进来,就算觉得不大好闻也习惯了,但对于这个问题还是点头。 樱子的人在水面上飘浮,贝尔摩德也跟着她挪动步伐,陪着她这样玩了会儿,她要出去下,随意地擦拭了下身上就套上浴袍,看起来是要去做什么事,不过总共也没离开多久,回来时看到樱子趴着半漂浮在汤池中,于是拿起手机选了个角度拍一张,画面黑漆漆地只能看个大概,随即发给某人。 手机关机不再去管,在来时染了铂金色发的女郎向樱子招呼:“起来了,别耽搁,还有火锅在等着我们。” 小孩姿势奇怪地浮在水里,手正扒在汤池边缘上,闻言小狗刨似的转过身,先一屁股坐水里才爬起来,看得出来她一个人也玩得开心,出来后甩了甩脑袋,她的刘海上沾了一点点的温泉水,挂着水珠湿漉漉地。 泡过温泉后需要冲洗身上,在酒店房间里清洗好了,换上家居服没一会儿,就有工作人员送来火锅的汤锅、器具和食材,工作人员只负责把锅架装好,以及递过来一册包含使用说明和酒店注意事项的册子,就退了出去。 随意地翻一下册子就丢在旁边,贝尔摩德熟练地拧开火,招呼着樱子坐过来、到她旁边来,被水泡了又淋过的樱子一身水汽,还像是湿漉漉的,在室内的灯光下肤色有很白皙细腻,她的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 但贝尔摩德看出了她心情不错,凑过去在她脸颊上落个亲昵无比的吻,“出来玩就是要开心一点儿,樱子,” 女郎轻声地笑,神情似若漫不经心。 “我们都爱着你,毋庸置疑。” …… 冬钓活动在第二天实施,贝尔摩德的装备都是租赁的,然后跟约好的冬钓团一起坐上巴士,车上有人带了大包的信玄饼,热情地分发给众人。 和现下流行的水信玄饼不同,这份信玄饼材料仍旧采用的是糯米粉,不同于用琼脂做出来的像露珠一般透明的水信玄饼,而是软糯十分,蘸取黄豆粉后味道更好。 去到冬钓团的营地,简陋些的就是在水边搬个小板凳坐着,裹上厚围巾、戴帽子来物理防冻,而也有人支起了帐篷,更甚在湖面上还有一艘专门用以垂钓的小船,能够坐进去室内垂钓。 贝尔摩德只是带着樱子来玩,而非硬要和自己过不去,她选择的是上小船,待在有电火炉的室内,即使带来的暖意并不多,但也好过待在外面和那些直接搭在地上的帐篷里的温度。 没有专门去租赁一艘小船,而是和冬钓团成员待在一起,自从到了这里,贝尔摩德就把樱子的衣领拉起来,给她裹得严严实实,她自己倒是不惧寒冷,但樱子毕竟还是个小孩子,防寒保暖工作当然要做好。 而等人开了电火炉,发现室内温度也真比室外的高不了多少,贝尔摩德早有准备地从包里拿出几张暖身贴,拉开樱子的羽绒服拉链就给她贴进去,然后慢慢地把拉链拉起来,又没忍住勾了下她的下颌。 樱子微微眯着眼,坐巴士时车身摇啊摇,让她有点晕,之前下了车站在冷风里都没缓过来,现在也仍旧,有莫名的困意,慢吞吞地打了个哈欠,贝尔摩德往她身上丢了张小毯子,站起身来,“休息会儿吧,我去放鱼竿。” 这个冬钓团里没什么坏心思的人,成员年纪有大有小,是一群本就认识的人,不少还都带着亲人,他们冬钓是爱好,但也在旅游季时会带人来钓鱼,以此赚一点小钱充作团费,这一次组起来的冬钓,樱子是年纪最小的小孩,小船内原本说笑着的人们声音体贴地放低了些。 等樱子睡醒过来,歪了下头,脸贴在玻璃上被冰得一个激灵,小口小口地抽着气,可眼睛还是有些睁不开,而等终于睁开眼,就看到他们所在的湖面上—— 近处的水面上宛如浮着碎冰,刺凌凌地并不好看,然而目光挪去更远处,就望见那座皑皑雪顶的富士山,而在她与富士山之间是不知边际多宽广的湖水,在有些昏暗的天光之下,水面呈现出深深的蓝色,倒映出富士山和整片天空。 贝尔摩德拎着双手套从外面走进来,带来一阵冷风,但樱子身上暖和十分,暖身贴还在发热,没觉得冷,有些呆地问道:“鱼?” 她仰着头,由于才将将睡醒,眼眸里还湿润着,额前的散发微乱,贝尔摩德坐在她旁边,把手套丢在自己膝盖上,给她理了理头发,“钓了不少了,回去就能吃烤鱼。” 说着不由得哼笑,“说带你玩,结果就我一人干活来了。”但显然一派好心情。 【作者有话说】 樱崽:面无表情·湿漉漉·猫猫崽·狗刨式游泳.jpg收到一张漆黑照片的琴酒:?贝尔摩德那女人照顾孩子,就是把人照顾得浮在水面上了吗?(bushi) 第262章 第136章 回到东京,贝尔摩德就开始筹备樱子在十二月末的生日,条理清晰地做了计划,她很想给远在国外的琴酒找点事情做、让他在那边再多待十天半个月,但还是选择算了,毕竟小孩子过生日,还是要多几个人才好。 在樱子生日的前两天,琴酒就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了,但没有选择第一时间见樱子,相反接过了贝尔摩德手中的计划单和物品清单,他在回来当夜站在门外看了樱子和贝尔摩德所住的安全屋,当即决定去布置自己在东京的几处别墅。 并非是琴酒的控制欲比贝尔摩德更高,只是……他由衷地认为,过于狭小的房屋空间不利于小孩子成长,能住得更好,那就选择所能及的范围内最好的,没必要吝啬或刻意节省。 以及这几个月内樱子都会跟在他身边,他将常驻日本东京,贝尔摩德则还有其他任务要去做。 樱子生日当天清晨,就在打开门预备出去时见到了琴酒,他还是那身色彩深浓至极的黑色风衣,随意地披散着一头璀璨美丽的银白色长发,身上像只有黑白二色,而从发隙间投出的目光冷漠严酷。 但他在低头看向小孩儿时勾起唇角笑了下,慢慢哼笑一声:“最近生活得挺好?”没有变瘦,面庞仿佛又长开了一些,着装也很保暖,从小小一只变成一颗。 樱子还是对人很亲昵的模样,半点没有生疏地凑过去,看了看琴酒的手还揣在衣兜里、不为所动,一副高不可攀的模样,她‘啪’一下把自己拍过去,贴在他身上,还搂抱住他的腰。 一身危险气息的男人被帽檐和刘海遮住的眉眼褪去了冰冷,站在原地静等她接下来怎么说或怎么做。 “嗯……琴酒,”有点干巴巴地念着琴酒的名字,她又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忽然就觉得好像抱着他的感觉不对,为什么在冬季了,琴酒的穿着还和夏季时厚薄一样,仰起脸:“你” 琴酒没等她说话,直接伸出一只手把她头给按下去,樱子刚想出口的话自然也被憋了回去,他道:“我不冷。”看到樱子开口就知道她想说什么,明知左不过那几句话、熟悉的反应,但还是想看她呆呆地反应。 好脾气地哼笑了声,就看到站在门内的贝尔摩德那副看好戏的表情,琴酒也撕开个冷酷残忍的笑容,目光只一瞬间就变得锐利,萦绕身上的深沉气势压过去,贝尔摩德只是挑眉了下就化解了这份压迫感,笑着走过来,手掌落在樱子的肩膀。 “今天可是樱子的生日。”她的声音低沉婉转,却没有以往似若调情的语调,低头看着樱子想牵她的手,结果琴酒的动作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身形高大、肩背宽阔,看着就很凶戾模样的男人在她伸手之前就干净利索地抱起了樱子,退后了一步转身,走出几米后留意到她没跟上来,微微侧头,“你要在那里看到地老天荒吗?” 樱子已经是大孩子了,但是被琴酒抱着……就好像自己还是小孩子,但被抱着还是有点别扭,被琴酒健硕有力的臂膊搂住腿弯,当趴在他肩上时视线拔高,已经高过了琴酒,能看到他的礼帽顶部。 这是一个看起来别扭、摇摇欲坠的姿势,但樱子知道搂住自己的臂膊稳固有力,坚定得根本不会容许有任何意外发生,不害怕摔下去,那么就尝试撑着琴酒的肩膀让自己坐直起来。 能坐直的,琴酒原本单手拦住她的腿弯,但是看她扑腾就再伸出另一只手,虚虚地抚在她脊背上,免得真的摔了下去,樱子坐起来了几秒,觉得有点累就再趴下去,像是麻袋一样搭在琴酒的肩上,而手臂搂住了他的脖颈。 作为杀手命门的脖颈和咽喉都被接触到,樱子身穿的羽绒服保暖,但衣服外层总是冰冷地,可琴酒没有任何的危机感,甚至不觉得在这里、在自己双手被占不能及时拔枪的状况下会遭遇危险。 “当然不。不过,真是失职的杀手啊,琴酒。”贝尔摩德关上了安全屋的门,在不远处饶有兴趣地看了他们会儿,走上前后慢慢悠悠地道。 就琴酒现在的模样,哪还有那位组织中令人闻风丧胆的全能杀手的模样,说不是保父都不可能,而且,他来看樱子竟毫无防范,是为什么有恃无恐? “嗤,管好你自己,贝尔摩德。” 没去管一看脸色就知道她在算计着什么的贝尔摩德,琴酒抱着不再乱动的樱子走向来时开的车,并不是他习惯开的保时捷,而是一辆价格并不算昂贵的四座轿车,把怀里的小孩放在副驾驶座,顺手地给她系上安全带,琴酒坐上驾驶座倒是没顾得自己,从车内放的烟盒里抽出根烟,叼在嘴边并不点燃。 他们要去的地方不是游乐场,贝尔摩德带着樱子的时候,已经把各个游乐场的项目玩得差不多了,左右想不到合适的,那么就租了一座郊外的庄园,那边早有专业人员去收拾和布置,提前一天确定了各个环节,部分人员已经退出了。 驱车去庄园也不过半个多小时就抵达,在路上天色暗沉,下起了雪,车辆驶进庄园内自带的车库,樱子下车后跑到雪里蹦蹦,一片片的雪花落下,这场雪看起来有些大,漫天雪花如鹅毛般飞舞着,纷纷扬扬地挤占了人的视野,再看不到其他。 樱子喜欢看雪,同样下了车的贝尔摩德和琴酒站在一边,没强迫她一定要躲雪,但银发的女郎走过来,把她羽绒服上带着的帽子拉起来,可以在雪中看,但是要避免淋湿了头发,那样的话可能会感冒着凉。 第263章 雪似乎越下越大,当抬起头看时,近乎完全遮蔽了天空,樱子放下接雪花的手臂,跑去了贝尔摩德和琴酒那边,然而这时候看这座庄园,就觉得像是并未经过打理的模样,它静寂无声地伫立在大雪里,青檐下挂着的雨链沉默。 是奇怪的日式又有着西方建筑特征的庄园。 通往庄园内部的大门并未有打开,琴酒勾出抹笑意,“去吧,打开它。” 樱子仰头看了看琴酒和贝尔摩德,他们脸上一并带着笑,危险而迷人,像是严寒风霜中乍现的刀刃又或者包裹着猛烈毒药的蜜糖,他们放松地站在这里,却是在期待她去打开那扇门,于是就能见证到—— 被身后的人爱着的孩子跑过去,她推开那扇似若沉重的大门,它轻飘飘地伴随‘吱呀’一声打开,暖意袭来的那一刻,辉煌灿然的灯光洒落,星星点点的光屑飞舞在樱子身周,拖着她的影子向后,把暗沉的阴影照成了昏黄,就仿佛她一身光明。 在地面上有一条玫瑰之路,由纯白渐变至艳烈至极的蓝,繁盛美丽的花路蔓延向庄园深处。 樱子屏住呼吸看着它们,而等慢慢地回身,看到并肩站在那里、但彼此之间泾渭分明的两人。 黑衣男人在仅露出的半张脸上扯出了愉快的笑容,看着似笑非笑,符合他的脾气,但也不太‘琴酒’,旁边的银发女郎也笑得欢欣,那股化不开的温柔之意盈入眉眼。 风中也像是有什么响动,樱子没有去管,只看着他们,然后就觉察到比蝴蝶振翅引起的风重不了多少的动静从身后传来,围绕了她周身,几乎是一刹那间,无数羽翅绚丽的蝴蝶飞越过去,那些扇起的细微的风吻过她面庞和指尖。 原来蝴蝶也能形成一场风暴。 好会儿后才开始慢慢地呼吸,樱子没有选择走进去,而是跑回来,试图扒拉琴酒和贝尔摩德,而得不到回应自己也没力气,就仰起头面无表情地望他们,一定要被妥协,来来回回,动作越来越慢,她有点不大高兴了,这才被牵住手。 因为被妥协就可以不去管之前的一点不高兴,樱子牵住了他们再慢慢地晃过去,在这一会儿里,地上已经被雪化开的水打湿,从庄园内飞出的蝴蝶自温室中孵化,经受不住寒冷、羽翅被纯白的雪花压垮,七零八落地跌了一地。 它们死去的非常快,也有暂时还未死去的蝴蝶在风雪里轻微微地颤动着翅膀,它们挣扎着试图求生,但就快要死去了。 樱子路过了一只只蝴蝶,她看到在门边趴卧着的一只黑色的蝴蝶,温暖触手可及,似乎还有一线生机,可是蝴蝶不懂得,它最后一次轻振翅膀,将自己送入了雪中。 大门阖上了。 走过芬香浓郁的玫瑰花路,其余的布置好像没什么出奇的,庄园内部宽阔十分,但也有点空荡荡地,樱子来回地跑着试图‘探险’,当又一次路过那些玫瑰,她低头看了会儿,脸上的表情有点认真,贝尔摩德走到她旁边问道:“怎么了?” 樱子想了想,假如花要在这里放很久的话,那么,“泡脚。” 贝尔摩德笑了出来,伸手捏捏她脸颊,慵懒语调地道:“没问题的哦,不仅泡脚还能泡澡,当然,我是说,花瓣管够,” “——琴酒也有份。” 【作者有话说】 写到了冻死风雪中的蝴蝶,于是就想到,琴酒和贝尔摩德所给出的爱就是这样—— 他们的爱浓烈既残忍。浓烈对樱子,残忍对他人与他物。 贝尔摩德:琴酒也来泡玫瑰浴(懒懒招手) 琴酒:今天就来清理门户。 对啦,以及我试图开隔壁的《化身小说家》,樱崽这本只要不卡文就日更→除去周日,如果有事要耽搁会写请假条的啦。 小说家还要改文案、写大纲,但是大纲嘛都是好粗略的,理出一条线就会动笔,所以很快。 不过开不开还有点纠结,同时兼顾两篇文有点困难呱,但总会囤一些稿的。 顺便会把原本不打算写的多明尼卡的故事写进去噢(多明尼卡的故事相关片段在vb上可以看到,是新年时发出来的,一张长图),还有一只dc家的小丑,所以小说家这本其实综了仨→文野、名柯、dc。 至于为什么小说家突然插队,因为在现有的预收里,除了boss(妲娜妮)那本,萨崽和莱崽都是我想写的系列文,而系列文的设定又有点复杂,所以想要先过渡一下呱。 第137章 贝尔摩德对琴酒说了这个她认为很好笑的‘笑话’,但却没能激怒他,这个冷酷残忍的杀手不是不记仇,他也绝不是被开了玩笑不回击的人,只是现在的时机不对,因而那股杀意暂时蛰伏、不会动手。 中午时候是两个大人下厨,樱子原本想去看,但是被他们一齐哄了出来,虽然庄园内看起来宽阔空荡,但樱子一点点晃过去,就会在角落里找到一些小物品,有的时候是糖,有的时候是玻璃珠,还有玩偶和创意玩具。 它们布置在一条线路上,弯弯绕绕地把樱子引向楼层上,站在楼梯转角处看了下楼下的厨房位置,还有低微的琴酒和贝尔摩德说话的声音,樱子轻眨了下眼,再看一眼楼上,继续跟上去,然后把找到的东西放在楼道边上装饰得漂亮的盒子里,她不喜欢收拾自己的东西,这是琴酒知道的习惯。 庄园主体建筑的一楼有很高,二三楼要好一点,但楼梯也很长,三楼再往上还有一处小天台,只有一面敞开着,位于背风处。 第264章 樱子走上前就感受到猛烈的风雪从身后袭来,卷着她长长的发丝向前去,就,糊了一脸,在风里怎么把头发挠开都无用,还有冰冷的雪花吹了她一身,落在后脖颈和耳后,冰得她直吸气,不过蹲下来后就好多了。 慢慢把盖在脸上的头发都理开,樱子就看到旁边放着遥控器和一架无人机,目光淡淡地看了那架粉色涂装的炫酷无人机,没有说话,按照一旁的说明书打开了它,樱子以蹲着的姿势往后退,给无人机留出足够的空间。 主要是,不想再被头发盖在脸上,也不想万一无人机她不会开、撞到自己。 操控着无人机飞起,它在渐大的风雪中摇摇晃晃,但始终稳固着不曾掉落,没有想无人机要飞去哪儿,樱子抬起头,看到对面不远处有一座高高的阁楼,于是让它飞去那边,而阁楼上本就亮着暖黄色的灯光,照亮了晦暗与纯白掺杂的天空。 逐渐变远,也显得渺小的无人机飞落了进去,进到阁楼的范围内,无人机就不能被操控了,遥远地传来掉落、碰撞或许机械散架的声音,樱子不知道还有什么后续,等了会儿好像没有什么发生,小蘑菇安静地蹲着转身,回到楼梯上就要下去。 骤然—— 一声高昂的啼鸣击穿了风雪,那是极其矫健有力的翅膀,轻易划破了天空而来,扑棱棱地降落在小天台上,那双属于猎食者的锐利眸子盯住了樱子。 樱子慢慢回身,看它站在敞开的天台上踱步,脑袋时不时地一动,在认真仔细地观察她的反应,目光没有一刻挪开,而它翅膀不张开不飞翔的时候,只迈着步子显得有点傻呆呆的,还像个背着手的小老头。 是被人驯养了的,一只鹰。 它的毛脑袋在风中飞了圈也炸毛了,看她站在那里不动,就自己往这边跃几步,然后又看她脸上,反复观察后觉得这个同样炸毛的大毛绒没有什么威胁,就转过头去看别的,但它不飞走,挪着小步子距离樱子越来越近。 “傻。” 说它是傻鹰它还自己不觉得,甚至于抖了抖翅膀,不过没有张开,一下就合拢了,然后就直盯盯看着樱子,自己也张嘴‘嘤嘤嘤’了一阵,不知道它在说什么,但似乎不是骂人的话,几步跃到樱子脚边,试图贴贴蹭蹭。 它是暖和的,还会动,樱子看它转动着脑袋,显然脖颈有很灵活的样子,慢慢地弯下腰去,一个手指头摁在它脑袋上,它静了没一会儿,又开始小弧度地左顾右盼,并且试图向上看。 “可爱。” 被驯养了的鹰没有什么攻击性,也并不戒备警惕樱子,甚至于跑过来亲近,樱子慢慢地蹲下来,手指从它的头上落到背部,它的羽毛上有点雪化后的水,但又有温热从内部传出,逐渐就变得仅有一点湿润。 由于它看起来很乖的模样,樱子还摸了摸它喙下的部位,那部分羽毛最为柔软,这个时候她才看到,在鹰脚部还拴着个小圆筒,把它取下来拧开后,其中是一张纸条。 樱子摸了摸乖巧可爱的鹰的脑袋,把纸条揣在自己身后,就下楼去了,没管它又继续‘嘤嘤嘤’。 下来又凑去厨房边上,她自己不会,往常就算想打下手,但总是被拒绝,就看到他们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庄园内开着充足的暖气,因而琴酒和贝尔摩德都脱掉了外套。 琴酒身上只着了高领衬衣、西装裤和皮鞋,礼帽挂在了衣帽架上,现下正挽起了袖子,露出了极其健硕有力、但疤痕遍布的手臂,不仅有刀伤还有枪伤,受伤是杀手必经的历程,那些痕迹狰狞可怖,却是他并不避讳憎恶的勋章。 贝尔摩德与他不同,露出的小手臂白皙细腻,没有哪一处不完美,她一直很讨厌受伤和伤疤,一旦被伤到,那么后续必然花大精力来养护得与从前一般无二,她不会容许自己身上有疤痕的存在。 两人做的餐食并不多,琴酒端来了红豆饭和味噌汤,贝尔摩德选择做的是长寿面、烤鱼、天妇罗和茶碗蒸蛋,放在桌上一人一份,但显然两个大人的餐食分量比樱子大,樱子只有各种都小小的一碗。 红豆饭是由红豆和米饭混合制成,洒上烤芝麻和盐就完成,樱子不很喜欢,但由于只有一小碗,并且味噌汤的味道很不错,红豆饭搭配味噌汤的话就显得合宜,烤鱼是她所喜欢的蜂蜜甜味,烤制得外酥里嫩,樱子一个人吃掉了小半条,对天妇罗的感官一般般,不过茶碗蒸蛋是她一直都喜欢的。 那一碗长寿面也并不多,卧着一枚流心荷包蛋,煮了西兰花、香菇、裙带菜和几根青菜,点点切成碎末的葱花洒在上边,还放了一片蔬菜花。 午饭只是普通的家常菜,十分简单,却吃得有很满足。 “这些饭菜都是我和琴酒做的,” 贝尔摩德的笑容美丽而不具有危险性,懒声缓缓地道,她看着手边的孩子,给自己夹了块烤鱼肉,有点过甜,就没忍住伸手去摸摸她的头发,要知道早上的发型还是她梳理的呢,摸摸逗逗自己心爱的孩子怎么了? 全然不顾从樱子的另一边投过来的绝对冷漠的目光,贝尔摩德弯眼,“感觉如何,味道还不错吗?樱子。” 他们只有三个人,但是坐的位置却有些奇怪,在长桌上,樱子坐在主位,旁边琴酒和贝尔摩德一左一右,贝尔摩德抬眼就能看到琴酒不冷不淡的脸色,忍不住扯出抹挑衅的笑去,她不信这装模作样的男人不在意这个问题。 第265章 樱子已经吃完了,但就是因为身边奇怪的氛围而没有起身离开,向后坐,手撑在坐着的椅子上,身体上半部分却在前倾,闻言晃了晃腿腿,看向贝尔摩德,得到了风情万种、魅惑迷人的一笑,再看向琴酒时,他在用饭时头发总算不再遮眼,坦然地露出了那双冷冽至极的墨绿色眼眸。 那头发丝银白璀璨,相当顺滑自然地垂落在身前与身后,琴酒抬起眼睑,英挺冷肃的脸上不论做出什么表情都很凶戾的模样,只此时褪去了一般时候的冷酷与烦厌,勾起抹笑容,相当闲适懒散地望着她,在他冷色调的眼眸里映入了室内暖色的光。 ‘噢’平漠地应了声,但樱子皱了皱脸,试图也扯个出笑,但怎么都够不到,只能像是只努力作出凶恶模样的猫崽子,但怎么看怎么丧气耷耸,别说是笑了,连好一点的表情都没有。 抬手使劲地搓了搓脸颊,然后手就被贝尔摩德抓住了,“别这样,好孩子,糟蹋了你的脸蛋儿,我看了可是会心疼的哦。”她挑眉神情里带着好笑,但又无奈地看着这个无论如何笑不出来的孩子。 做不出开心的表情,也无能表现出悲伤和其他情绪,只是她还和小时候一样鼓起脸来,额前的刘海随意地盖在眼睛上,就让人知会到是不大开心了,贝尔摩德用掌心揉着她柔嫩的面颊,‘哎呀’一声后宽慰道:“没关系,在我们面前你可以不用笑。” “那么樱子,你能用言语表达出吗?”她在等待这个孩子的回应。 樱子垂着目光,但仍能看到她眼底烂漫的樱粉色,像是春日樱花、像天际的云霞,有多绚烂美丽,就有多令人动容心折,不得不为之俯身折腰,去捡起这只流浪的小蝴蝶来,再予她最大的善意和爱。 脑袋里的想法有一点乱七八糟的,但总归能整理出来,樱子向前趴,把自己的下颌支在桌面上,再慢慢地道:“……开心,” “像是,”思考着又有一点蹙眉,她想要形容是怎样的开心,于是话语声放慢,眉眼间又染上稚弱之色,“春天里的池水。” 春天里的池水,总是会映照着漫坡盛放的樱花,被吹醒青草岸与春枝的风吹起一阵阵涟漪。 但樱子还想到了在最寒冷的极地—— 当气温升高时,那些足有十几米、几十米高的冻冰就会融化,缓慢地分崩离析,碎成偌大的一块块,又再分离成无数的小块,碎冰就这样挤占了海面或河流,漂浮着随波逐流。 趴了没会儿就被拎起来,桌面是硬的,会硌骨头,琴酒把小孩带到一边,向她示意那里布置的休息区,“去那里坐着休息,但不能躺下。”那对胃不好,他对于养孩子这件事已经逐渐得心应手。 樱子听话地过去坐下,还捞了一个史迪仔玩偶在怀里,然后又出神发呆。 【作者有话说】 樱崽:它仰头看我,脖颈灵活。 樱崽:……(盯)(一指头把它的毛脑袋摁下去) 是想起自己不论从前还是现在,仰头看人总是会脖子痛的樱崽。 樱崽:我开心。 但实际上,臭脸猫崽子。 第138章 虽然是存在了些年头的庄园,从外面看来平平无奇甚至于荒芜老旧,但厨房内的装修十分现代化,碗筷都放进洗碗机,等它洗净消毒就可以。 饭后休息了没多久,樱子和贝尔摩德就抓了一大把玫瑰花,边泡脚边往里撕玫瑰花瓣,水有些烫,要等一会儿才敢往里探一次小脚脚,然后没有三秒就又吸着气缩回来,直到水面上的花瓣越多,花瓣的触感柔软细腻,像是有一层薄薄的绒毛在表面,樱子忍不住踩上去,把花瓣往水下压,到这个时候才不觉得烫。 就这样玩闹着洗漱了,毛绒拖鞋和睡衣都是备好了的,樱子把自己裹得厚、变成小毛团,临时收拾出的衣帽间里的睡衣有许多,樱子选择了宽宽的一件,然后双手揣在裤兜里,把手臂使劲向上抬,睡衣就从两侧被撑起来,再加上她特别豪迈姿势地迈着步子走…… 很像是只摇摇晃晃的企鹅。 起码贝尔摩德是没忍住笑,她和琴酒都没有午睡的打算,一个身穿长裙一个依旧套着黑风衣,坐在三楼阳台巨大的落地窗前,中间的桌上不仅摆了花还有红酒。 只听脚步声就确定是樱子来了,小孩儿的步子轻快,只是今天有些笨拙,贝尔摩德先回过头看,就‘噗呲’一声笑出来,抬起一只手撩动落在脖颈间的头发,然后向她招呼:“不去睡午觉吗?那就坐过来吧。” 但是这里就两张椅子,贝尔摩德起身,给她拖了个小板凳出来,她施施然地坐了回去,就侧身撑着下巴看樱子的反应。 手已经从兜里拿了出来,端起不重的板凳,樱子看了看他们,眼神有些木木的,最终搬着板凳去坐到琴酒的手边,她的位置比椅子矮很多,等坐好以后就去扒拉琴酒的风衣,扯过来要盖在自己身上,但总是滑下去。 拿风衣外套没有办法,樱子仰头看琴酒,慢慢吞吞地道:“琴酒。” “要睡觉回你的房间去,别赖在我这里。” 琴酒又戴上了那顶礼帽,凌乱的发丝遮住眼睛部位,能被人看到的只有阴影,但是从樱子的角度从下往上看,就能见到冷冽的墨绿色眼眸正望着自己,也没有那些冰冷杀机和残忍无情,樱子拽了拽他的衣摆,望着他不说话。 她就一定要人妥协,琴酒冷笑了声,“麻烦的小鬼,”似乎烦厌不耐的语气。 第266章 但樱子已经默默地举起了手臂,是坚信他会妥协的模样,又像是在索取拥抱,琴酒直接弯下腰去抱起她,接着的一句这才说出来:“我带你回房间。” 说不准怀里的孩子是什么想法,明明已经大了,却还是喜欢和人撒娇,并且只是睡个午觉而已,偏要蹭过来、要哄。 庄园内的房间都格外地大,琴酒抱着樱子去她的房间,走在路上,樱子趴在他肩头,呼着气去吹脸颊旁边银白色的发丝。 琴酒嫌弃样地偏了下头,按住她的后脑压在自己肩上,不让她再乱动,“你想干什么?有事就说事。”有小孩就是不喜欢说话,而在想什么全都要人来猜,是谁他不说。 樱子抱住他的脖颈,手臂搂得紧紧的,随着距离房间越来越近,直到门打开、走进去,她被放下地时还没有松开手臂,琴酒索性蹲下身来,手掌虚虚地抚在她肩背上。 垂着眼,她忽然语速有一点快地说道:“好久没见、你了。” 他们没有见的这段时间算不上久,还有贝尔摩德陪在身边,但就是、她好像,有一点想念琴酒了,所以抱住了就不要撒手,固执地要等自己或许有波动的心平复。 没对她的这句话做出回应,琴酒等她抱够了松开手就站起来,抬手按了下帽檐,直截了当地转身出去,给她带上了房门。 樱子趴去她的大床上,贴在脸颊边的被褥柔软蓬松,室内也有很暖和,手指百无聊赖地揉搓着自己的一撮发尾,忽然就想到了—— 她不想念很多很好的人,唯独会想念的只有好少一部分人。 而一直在流浪的樱子不是什么好孩子,她有点坏、她不好。 脑海中有想到很多的事情,但它们都最终消散,沉入梦乡,化作为如云朵般轻盈、柔软,不断摇晃着的梦,总有一层隔阂横贯在她和世界之间,于是才萌生的一点感悟就消失不见,樱子站在梦中四处望,哪里都空荡荡。 午觉睡醒过后就去找琴酒和贝尔摩德,不过只找到了银发女郎,她一身慵懒地向后仰着坐在沙发上,樱子跑过去趴在她旁边,刚睡醒的时候总有点晕乎乎、睡不够的感觉,旁边的女郎哼笑一声,手指落在她下颌,轻轻地向上抬起。 “怎么?” 樱子摇了摇头,还是埋着重重的脑袋,等头没那么晕了才一骨碌坐起来,这时候贝尔摩德看到她的眼眸,神情毫无异样,但是笑着问道:“那会儿怎么缠着琴酒,反倒不来找我。”小孩子的想法也许简单、单纯,但也有的时候叫大人也猜不透。 下颌抵在她掌心上,樱子答道:“有点,想。” 贝尔摩德低眸望着这个孩子平静的面庞,突然就问道:“那你还记得吗,你的亲生父母?”她知道的,樱子的记忆力很好,能记得很多年以前在幼小时的事情,那么对于她的父母有没有印象? 但是在樱子刚想要回答时,琴酒从门外进来,出去了下被扑了一身风雪,连带着进屋时都带来一阵刺骨的寒风,他大步走过来,沉重的大门在他身后轰然阖上。 脱下手套仍在一旁的位置上,居高临下地投下极端冷漠的视线,他嗤笑一声,从薄薄唇瓣间吐出的语声低沉嘶哑,还带有几分嘲弄与刻薄之意,“谁会在意那些问题?贝尔摩德,那又与你何干。” 他身上还是寒冷的,但原本趴在贝尔摩德手上的樱子一下板着小板凳坐过去,伸手就抱住了他的腿,琴酒试图挣开,然而看她披散着头发,从上边看就是毛绒绒的一团,还和小时候一样,而贴上来就不动了,看来是不觉得冷。 樱子把脸颊贴在他的黑风衣上,一下精神了,仅有的一点困意全都消散,这才松开手来,然后才注意到两个大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扯了扯琴酒的衣摆,慢慢吞吞道:“知道。” 知道亲生父母,但是不要记得他们的模样和名字,把最初的那些人和事都忘记,樱子的眼底仍旧清澈透亮,没有任何因想到他们而产生的伤心或别的什么感触,她是没有情感的小孩。 有想说的话,但是慢慢憋了回去,然后就被琴酒弯下腰摸了摸脸颊,他说不出什么哄小孩安慰的话,但樱子感觉自己是被安抚了。 然后在一下午都成了琴酒的小尾巴,跟前跟后,就算琴酒有表现得厌烦不耐,那她就装小蘑菇,樱子听不懂,樱子不知道。 在夜间的话就是大餐,不仅有烧烤、火锅、料理和各式各样的茶奶点心,连关东煮都有,樱子吃不了多少,但每样都有吃,肉眼可见,面对满屋子各式的食物,没有人会不开心,琴酒和贝尔摩德照顾着她,而她吃几口就到处跑,中途还去外面捧了一捧雪回来。 吃完饭后有留在庄园内但极少出现的人员来收拾处理,消食地坐着,是靠近窗户的位置,樱子手撑着脸颊趴在窗台上向外看,外面间隔十几米才有一座灯柱,只恰好窗户附近也有一盏,灯光盈盈,雪花还在不断地从天上落,它们落下地后就相互团成了积雪。 从白天到夜里,雪下得没有间断,也半点不见小,窗外是冰天雪地,室内却温暖得十分合宜,不会闷热,套着毛绒的单衣正好。 贝尔摩德从楼上走下去,瞅着樱子趴在窗玻璃上向外看,弯了弯眉眼,“还有今日内最后的惊喜,要来看吗,樱子?”她的目光投去玻璃上,樱子抬头,恰好与她对视。 “要来。” 第267章 今天是生日,但是今天还没有听到有人对她说‘生日快乐’,樱子起身得相当积极,扑腾着手脚起来,蹬蹬蹬跑上楼就要往高处去,但是被贝尔摩德拦下了,“外面会冷,得先穿上厚衣服,免得着凉生病了。” 不仅被按着裹上了羽绒服,还套上围巾和帽子,最后是有厚厚绒毛的雪地靴,去到小天台上,琴酒已经等在那里了,即使是背风处,但他垂在身后的银发仍旧被一股风拂动,唯有整个人岿然不动。 被贝尔摩德牵着走到他身边,琴酒倒数着时间。 “三” 漆黑背景下,天上落雪纷纷。 “二” 樱子也去抓住琴酒的手,仰起头来。 “一” 有数道烟花被点燃、发射向空中的声响遥遥传来,随之无数朵灿然的烟花自空中绽放,白茫茫一大片,明亮耀眼的银粉花火照亮了雪夜。 冷冽的墨绿色瞳孔中映照着这份美丽,琴酒的语声不高不低,还是如以往一般低沉,但也没那么坏心情和坏脾气,“生日快乐,樱子。” 贝尔摩德也弯下腰来,亲吻樱子的面颊,“被抢先了一步,生日快乐。” 烟花绽放的时长并不久,看完烟花后,樱子还想要下去玩雪,两个大人都陪着她,但是允许跑动的范围只有门口到下个灯柱那里。 戴着厚厚的手套,先努力地捏了一个小雪球,虽然不圆,但是滚来滚去拍拍,感觉到扎实了、不会散架,尽力了就把它放在积雪上四处滚动,努力让雪球变得更大,裹上一层雪就拍拍,不然松垮垮地,雪会往下掉。 “是想要做雪人吗?”有人在问。 樱子蹲在雪地上没有抬起头,轻轻地从鼻腔里发出‘嗯’一声,她一个人玩得专注,但是滚大雪球比小雪球难,好不容易变大了,可是雪球一没注意就从中间裂开、碎成了几瓣。 不过是滚了会儿雪球就浑身发热,樱子蹲在地上,慢吞吞回身看去,在门口的灯柱旁边已经立了三个雪人,高高的、中等的和矮矮的。 最小的雪人站在中间,它额外地有两只树枝小手手,在身体两侧向上伸起。 它有黑黑的石子眼睛,没有鼻子没有嘴巴,有点呆呆。 【作者有话说】 有一点卡文呀,下一章想要换地图啦!去横滨呱~ 第139章 已经是新年后好久了,在二月份后东京就不再下雪,当去到横滨,虽然还冷,但这座城市更不易下雪,没有半点雪的影子。 下雪好玩,不下雪也好玩,琴酒的保时捷停在广场边的马路上,他没有下车,抽出了支烟点燃,袅袅白烟浮升在眼前,也叫人看不清他究竟是何表情,偶尔一侧头看着窗外,这时候外面并没有多少人,樱子一个人在偌大广场上跑着转圈圈。 之前在东京去玩的地方总有很多人——多是某某大厦、某某商场,还有各种餐厅料理店,或者人来人往的游乐场,现下在空旷的广场上一个人跑着,还把手臂伸在身体两侧随性地挥舞,就像是只正学习振翅的幼鸟。 琴酒拿下唇边叼着的烟,勾了勾唇角,而不过是晃了下神,某个胆大包天的小孩子就趴在了他这边的车窗上,就算不笑,但语声轻轻软软地,“琴酒。” 那是一双看着就觉冷淡至极的眼,即使有着烂漫若天真的颜色,但正因如此,那股冷淡漠然的意味才更为突出,但她现在趴在车窗上,伸进来一截小臂,试图去够琴酒头上的礼帽。 “……你又想干什么。” 在余光留意到她来时就掐灭了香烟,琴酒向另一侧仰去,微微抬着下颌,“现在你自由了,还不走吗?”明明白白冷笑着,他当然说话算数,说是给她自由,那么之后的事就不会再插手去管。 横滨这一个地点是他和樱子一并定下的,这是座混乱的城市,更适宜樱子的不断成长以及汲取情绪,她的异能力能保证自身的安全,比之和平安定的生活,那固然很好,能平稳无波澜地度过一生,但樱子要塑造人格、形成坚定的自我,却是要见识和经历更多才行。 平稳和安定会消磨她的意志。 樱子没够到他的礼帽就收回手,也不气馁,趴在车窗上摇了摇头,她不做什么,只是有点无聊,而且要和琴酒分别了,有一点不舍得。 琴酒抬手捏住她下颌,手指有些粗粝,但也都习惯了,而她就软乎乎地靠过来,他手上还残留点烟味,樱子嗅到了,皱了下眉又把脑袋缩回去,还更往下蹲了点,只剩毛绒绒的脑壳顶和眼睛支在完全大开的窗前。 伸出手非要摩挲下她的面颊,这是他看着长大的女孩儿,但她有着无比自由,是谁也无法挽留下的鸟雀,他目注着年少面庞上的那双眼,想到了在新年后,去到神社,有人在为名为‘樱子’的孩子祈祷,即使在本国‘樱子’的名字满大街都是,但是,琴酒知道,那人无疑是在为这个孩子祈福。 他唇边勾着的弧度颇有些意味不明,帽檐和凌乱的刘海遮住了眼部,除了他所想表现出的,没人能知会到他的任何想法,“你的羽翼在逐渐丰满,我的小鸟,” “去学会飞行,你要成为天空上永不坠落的……” 这个世界不要求你任何回赠,你只要一直走下去,走得越高越远,回到来时的天上去,不要回望,不要走回来。 琴酒漠然地松开手,目光挪去另一边,但是他没有锁车,驾驶座的车门就被调皮捣蛋的孩子拉开,一下扑在他身上,又是习惯地抱住他的腰身。 第268章 “琴酒。”她仍旧唤道,但也想不到自己想说什么、做什么,胡乱地蹭在他胸前,琴酒的黑风衣领口敞开,里面也仅穿着件高领衬衣,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这样的着装,樱子只隔着衬衣贴在他胸膛上,感受到一次次沉稳有力的心脏跳动,还有他呼吸的起伏。 男人的手落在她后脑勺和脊背上,仅有轻轻的力道,似乎在安抚她的情绪,因这样的姿势而看不到琴酒脸上的表情,只听得到他冰冷如常地道:“去找个人把你带回去,替你着想衣食住行,为你忧虑,被你牵动。” “每一个人都能是你的傀儡,他们都是你的鹰犬。” 他的话语低沉嘶哑,且最后笑了起来,面庞上一片冷酷无情,然而胸膛中传出的震动毫无保留地令樱子感受到,她好像有安心一点,慢慢地‘噢’一声,可是还抱着舍不得撒手。 琴酒最后给她的礼物…… 其实还有点多,装了满满一背包,她的玩偶、玻璃珠、一些糖果零食,零零散散地有很多,在最底下还有一把袖珍型的□□。 街上的人不多,因为这时候天冷,并且学生们早已经开学,距离春假还有段时间,而上班的早高峰也过了,就显得有些冷清,樱子背着背包不觉得重,反而到处跑。 从一家大型商场出来,出入口在二楼,楼梯是外置式的钢架结构,踩在上边会有一些声响,樱子踩着钢板轻快地往下蹦,而当抬头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已经走过去,走向前面一栋楼,消失在拐角后,樱子歪了歪头,但是并不急切,慢慢地下了楼梯。 樱子走到那处拐角,拎着几只超市便利袋的男人驻足在那里、静默地等着她。 身形瘦削的男人有一头棕褐色的头发和一双棕色的眼,模样很有些潦草,下巴处留了一截短短的胡茬,他的外貌并不出众,到现在面庞已添了沧桑,而眼尾处深刻的褶子再是藏不住,哪怕不笑时都十分明显。 他已不年轻了,但是投下目光看这个孩子时,麻木到僵硬的脸上还是努力挤出一个笑,做出温和慈爱的模样来,语声却缓慢得近乎滞涩,像字字句句都在斟酌,“好久不见你,已经是大孩子了。” 是在他身边养育不出来的健康的、年少漂亮的孩子,他无法养育大任何一个孩子,而她还和从前时一个模样,天真、冷淡而不知事,只是身量和面庞变化了,长高了、也长大了,有那样令人为之欢欣。 “你要去哪里呢,跟我走吗?” 像是在复刻过去的时光,男人接过了她身上的背包,带着她去买新的换洗的衣服,还要去超市买些食材,他的便利袋里只有些蔬菜,不见一点肉,最后挑挑拣拣了一份日用品。 他走在路上,目光平和专注地望着身边的孩子,还像是怕她蹦蹦跳跳会不小心摔倒一样,但她已经长大,步子比以前更快更大了点,已经不需要他再刻意放慢步伐,也能很轻易地从他身边跑开,一个人在街上绕来绕去。 当再一次樱子跑回来、走在他身边,男人停住步伐,从背包里拿出不知谁人为她准备的保暖杯给她。 樱子拧开喝了几口温热还有些烫的水,递回去看他装好了水杯却站在原地不动,而对上她看过来的平漠目光,男人脸上的表情不变,略微弯下腰,伸手在她身前。 他已不年轻了,可还是想牵住这个孩子,他们有太久不见,他太过想念。 不知何时从早晨起便有的阴云微微散去,透出几分明亮的天光来。 樱子看了看他,轻轻地呼吸、不说话,在他平静着神色想要收回手时,慢慢地牵住,于是男人的面庞上露出僵硬却温柔的笑来,他们牵着手走,像是尘世中无比寻常的一对平凡父女。 带她回去他目前居住的地方,是独户小公寓,在三楼,可以爬楼梯上去,这里没有住着很多人,因地处偏僻而租金便宜,哪怕白日,楼道中仍旧昏暗,安装的感应灯早就罢工,也没有人来修理,走着时只有他们两人的呼吸声和脚步声,显得格外沉寂。 走到三楼门前,轻微的金属碰撞声后,钥匙插入门锁,稍用力地拧了拧才打开门,屋内的装修简单,墙面漆白、有一台电视,还有些桌椅柜子,没有什么人气。 樱子坐在沙发上,男人把电视打开就去做午饭了,他的手艺没什么精进,所做的还是咖喱鸡翅饭,他们碗中的鸡翅都有两个,樱子已经在吃饭了,但锅中的红豆年糕汤煮好了,男人又起身给她盛了一碗。 咖喱鸡翅的味道一般,只是煮得松软、一嗦就掉,樱子吃掉一个后,抬头看到男人只目光平静地望着她,自己碗里却没有怎么动,于是夹走了他碗里的一只鸡翅,他笑了下,埋头也开始吃饭。 吃完饭后男人去铺被褥,但也只是简单地从防尘袋从取出,然后铺在榻榻米上,这座公寓的布局是两室一厅,他每日都打扫着两间卧室,他自己的房间空荡,可在这一间卧室里有着许多可爱的装饰与布置,是小女孩儿会喜欢的模样。 当走出那间卧室后,樱子盘腿坐在沙发上发呆消食,看见了他,慢慢地道:“……森村。” 年少孩子的语声有着如梦幻泡影般虚渺、轻飘飘地令人抓不住的感觉。 而在森村的脸上除了最初的表情麻木僵冷,等能做出自然的神情,眉眼间就一直都是温和的慈父一般的笑。 因樱子没有说出后面的话,他就低眉轻声地问:“怎么了呢,是有什么事吗?” 第269章 “红豆年糕汤。”很好吃。 是她晚上也还想要的意思,森村看出来了,慢慢地笑,即使自己想对她纵容,但还是温和地道:“晚上做别的汤,可以吗?”等这个提议被轻轻地‘嗯’一声应下,他就去洗碗了,厨房门关上时,在外面几乎听不到收拾清洗碗筷的动静。 樱子拆了日用品去洗漱,公寓虽然简单得能称一声简陋,却有着热水器,只是热水供应得稍慢,不影响使用。 在睡午觉前,森村给樱子拿了一个布偶,在各个衔接处有着密密的缝线痕迹,发型和年幼时的樱子一样,是棕褐色发,底下则是粉色的眼眸,它穿着简单漂亮的衣裙,而在毛绒绒的脸上并不笑。 玩偶被樱子拿在手中,森村望着便不由得垂眉低眼地笑。 “我很想念你,樱子。” 可他没有叹息,在这漫长的时间里因太过怀念,于是自家乡来到这里,他报复的罪行始终没有被揭露,反而成了他的一道‘投名状’,于是终于能够置办这一处屋子和那许多物件,他也还存了一笔钱,不去动它、只想留着。 “这一次会留下吗?我已错过了太多你的时间。” 森村的面庞平静而温柔,还没有得到回答时,眼尾已褶子深刻,在失去心爱的妻子和孩子、在目送樱子离去后,他都不会笑,但当找回了这一切,他就仿若还是那个平凡的、幸福的男人,还拥着他的所爱,把他的珍宝揽在怀中。 午后的阳光终于穿透云层、落了下来,樱子的身后一片明亮,森村目注着她一会儿,却是走去关掉了室内的灯,已经不需要了。 樱子抱住那只布偶,看了看,“是我。” “是的。” 【作者有话说】 是说好还会出场的森村噢~从一开始写到这个人物起,就决定他在以后还有很多的戏份。 不过现在开始嘛,饲养员有很多(小声)数了一下,起码有四五六个! 第140章 和大人住在一起的时候,森村细心地照顾着樱子的每一点喜好,他没有换房子,还住在那处偏僻到无人的公寓楼中,只不过买下了上下几层。 “你有喜欢的风格装饰吗?”他不是独断的大家长,对樱子的想法格外在意,他想要对她好,但也想以能被她接受、哄得她开心的方式来。 四五楼都是为樱子所准备的,大孩子了,应当有自己的房间、空间,这时候森村才觉得租住的公寓面积过于窄小,看哪里都觉得不甚满意,他看着还是表现得平静且温和的模样,但樱子能感知到那些如深海下沸涌的暗潮一般的情绪。 樱子摇了摇头,早上由森村所梳的高高的单马尾晃晃,额前的散发已有些遮眼,但是她想在再留长一点的时候修剪,就拒绝了,而房屋的装饰布置的话,她没有什么想法,慢慢冷淡地说道:“都可以,看你。”她没有很在意。 不过又想起来了一点,“浅色系。”早上在楼下的装修材料里看到了亮色漆,虽然色彩舒服并不扎眼,但还是更喜欢浅色,不要深色。 她坐在椅子上晃腿,手里是一杯温热的豆乳芝士奶茶,最顶上是一层黄豆粉,然后芝士奶盖、奶茶,在最底下是一些糯米小丸子,是森村买回来材料自己做的,这附近没有那些店,他不怎么会做汤品,只有这些几乎是看过就会。 “我知道了,那你要出去玩吗?” 森村身上系着围裙,勾勒出他瘦削的身材,站在一边语声慢慢且温和,“要开始装修和布置了,会有些吵。” 并不想拘着年少自由的孩子只待在自己身边,她总是要出去见识更多的人和事物,森村眼尾的褶子深深,神色平和,不过倒是想起了一件事,“那你在学习吗?” 要通过学习来了解世界,这样才能变成为更好的人,也不会轻易地收到伤害——除开无常命运所带来的、意外的身体伤害,没人能伤害樱子,森村已有能力守护他所珍视的孩子,而上学是他唯独坚持的事情。 樱子认真地想了想,“不着急,高中。” 还是短短的话语,但森村无疑听明白了,忍不住弯眼,轻声地道:“原来已经学到高中知识了吗,那很好。” 简短的对话过后,他送樱子下楼,楼道上的感应灯损坏是因电路不通,早已经修好了,森村想换成楼上楼下都可以打开电灯的线路,将感应灯换下,但樱子不要,她选了一款水母造型的创意灯具,灯光是柔和的白色,这时候听声感应发亮就变得有趣起来。 ‘嗒、嗒、嗒’步子略重地走着,昏暗的楼道一下明亮,樱子抬头去看水母灯,走在旁边的森村就牵住她的手。 头上的水母灯漂亮十分,垂下的长长的触须被风吹动,就好似活了过来,像在水中游动翩跹的姿态,还有一点点触须摩擦的细微声响传出,是风的声音。 但是还安排得有一点不合理,樱子慢慢地思考着,走到楼下了还在发呆,直到吹了一股凉风,立马埋头朝向森村,等风刮过了才仰头道:“五楼,星空灯,四楼,花形灯,水纹灯,水母灯。” 从星空到花、水和水母,这样就仿佛具有了逻辑性,樱子很肯定自己想要这样的布置。 森村平静地应下,把装在毛绒杯套中的奶茶递给她,它这时候还是温热的,吸一口软嫩细滑且微甜的豆花,樱子有很喜欢,觉得刚刚被冷风吹过的心被治愈了,一下就变得兴致冲冲,向森村挥挥手就离去。 第270章 这里的位置较偏僻,但樱子一会儿跑一会儿走,直到手里的奶茶在毛绒套的保护下还是彻底地冷了,这才丢掉杯子——是森村准备的有很多的一次性纸杯,甚至于在公寓里还有别的许多制作奶茶用到的材料和器具。 纸杯丢在路旁的垃圾箱里,而毛绒杯套还留着,斜挎在身上,三四月份的天气还是会冷,但身上的衣服减薄了些,樱子站在路边的碎瓦砾上,最里是保暖衣,然后一件毛绒加厚的高龄白衬衣,最外面套着长风衣,底下是条里面加绒但看不出来的黑长裤,着装十分简单。 最近几日横滨都阴雨连绵,前夜里就下过了雨,在水泥路上有一大片积水,樱子望着它,水中倒映着天穹,现在也是个阴天,但被遮住的太阳有漏出一点痕迹,温柔明亮的黄色从云后透出一角,而周围的云朵也被染上了色。 天空的倒影大面积都由灰暗占领,唯有那一角呈现出点烂漫与可爱来,日光探头,像是怯生生又有些任性的小姑娘,支棱着那些光,固执地要从云层后露出来。 于是即使还有很多的云、阴天不变,但天色豁然转变得明朗,樱子努力仰头向上看,就看到一朵‘很大很大的云’,有很高很高,也像是距离地面很低,带给人一种触手可及之感。 有一辆车停靠在路边,车上似乎写了什么字样,可能是公司名称,樱子没有看,望见坐在车里的人招呼着她,就坐上去,驾驶座上开车的男人道:“森村大人叮嘱我们照顾您,您要去哪里呢?” 森村大人说的是在她身后小心地保护着,但要是被发现的话也没什么,在来之前明明想的是一定认真仔细地完成任务,可看着这位小小姐的模样,却忍不住来问询她需不需要帮助,由自己人直接接送就能杜绝一切危害。 车内有四个黑衣人,后排三个黑衣人挤着,樱子坐在副驾驶座上看车窗外,平漠冷淡地说了个地名,一路安静地被送过去,原本那几个人还想跟着,但樱子不要。 几个一看就知道是黑手党的男人站在路边面面相觑,其中之前开车的人犹豫着拿出手机,对同事们道:“……要不然,我打个电话向森村大人汇报?”才说完这句话就不由打了个哆嗦,虽然森村大人从来都是一副平和的不笑不言的模样,但就是莫名叫人畏惧。 万分恭谨严肃地汇报了,他以为森村大人会责备他们、或许还有新的指示和任务,但对面只是平静地让他们不用跟着了,撤回即可。 樱子在街上转了一圈,先去书店了抱了一本习题册,然后就去甜品店,不论冷还是热的时候,甜品总能够慰藉人心,推门进去后,向服务员要了一份烤乳酪蛋糕和一杯蜂蜜甜柚茶,就坐在窗边发呆。 直到甜品和热饮送来时,服务员小姐姐把餐碟放在玻璃桌上,拿出客人的餐品,轻轻的声响后,她脸上明显有纠结之色闪过,她望着面前的年少孩儿,却无能辨认出她的性别,梳着高马尾,头绳上还有樱花状装饰,可她却不能确定。 “啊、小朋友,这是你的点心和热茶,请慢用。”最后只能这样礼貌地招呼道。 樱子冷淡地移过目光,‘嗯’了一声,年少孩子的面庞精致漂亮,比匠人制作的完美人偶更具生动,额前的刘海微微遮住眼,脸上的神情平静冷漠,完全超乎了性别,而声音也低低的,令人无能分辨。 服务员从旁边离开了,樱子舀起乳酪蛋糕吃了一口,这家店的味道一般,不喜欢也不讨厌,慢慢地吃着,等吃过一半就不再要,连甜柚茶也没喝几口,结账走出去。 她兀自走自己的路,并不对自己周围的人和事物感兴趣,但就有两道脚步声从远处追赶至她周围,伴随着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一头金发的小女孩儿躲到她另一侧,而随之就是踉踉跄跄的脚步声,以及—— 成年男人低沉又掩不住颓丧气的嗓音,拿捏着上流社会人士的腔调,却是在说着卑微讨饶的话,“我错了啦,爱丽丝酱,下次肯定给你买漂亮的小裙子穿,但我们……” 话语声戛然而止。 “哎呀,”那实在跑不动了的男人手撑着膝盖,微微抬眼看着樱子和他口中的‘爱丽丝酱’的方向,忽然不修边幅的脸上表情微动,爱丽丝也不再任性地乱跑了,站在原地目注着樱子。 樱子并不理会这些事,可是站在一旁的金发女孩子忽然就扑上来抱住她,没有用力,只是阻拦了她往前的步伐,爱丽丝做出撒娇的样子来,一脸骄纵,“好漂亮的哥哥……还是姐姐?总之爱丽丝不想理那边的混蛋大人,可以和你一起玩吗?” 爱丽丝仰着脸,在大大明亮的蓝眼眸里满是亮光,像是有很喜欢且亲近着樱子,而她冷淡慢慢地垂下眼,看了看‘爱丽丝’,再看向那个已经直起腰、双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的男人,他嘴角微微勾着笑,还是那副潦倒的模样,但气势却有着细微不同。 她不说话,男人就无奈地伸手摸摸自己下巴处的短胡茬,他留着一头半长的黑色碎发,眼眸呈现出深深的酒红色,望着爱丽丝,神色里带着祈求意味,却被毫不客气地还了一个鬼脸,目光只好转向樱子。 “啊……这个?”就像是他自己也觉得很难为情,自己家的小孩缠上了别人小孩,可他却拿家里的孩子没办法,这样故作的姿态。 樱子望着他额前晃动的两缕散发,在他想要开口前,慢慢地道: 第271章 “林太郎。” 在那双樱粉色的眼底有着极为冷淡的光,像是能轻易看透任何人的伪装,世界的一切真相都在她眼前敞开,毫无保留,乃至于予取予夺。 森鸥外略微弯曲的腰逐渐挺直,他脸上挂着的笑已换了令人捉摸不透的意味,一旦卸下伪装则气势全开,弯了弯眼却没有半分笑意,似乎苦恼道:“我见过你?” 【作者有话说】 某屑重出江湖(指指点点) 第141章 面前的男人似乎真的没有认出她来,脸上的神色还和初见时一样微妙且别扭,他眯了眯酒红色的眼眸,眉眼间带出几分锐利锋芒来,当探究放到明面上来,就似乎带着逼人的气势。 然而金发蓝眼的爱丽丝一直抱着樱子,揽住她的手臂还更收紧了点,不满地嚷道:“看我啦看我!不看混蛋林太郎哼!” 她的哼哼声骄纵十分,故作出来的小模样比樱子还要更任性自我,想要被妥协,但是就有很喜欢面前的樱子嘛,为了更好地撒娇被妥协,还跳起来、扑腾着手脚要去够樱子的脖颈,如果能够到并抱住的话,就仿佛能真正地抓住面前这个年少的孩子。 ——因为现在的樱子距离这个世界很远,平静漠然得就像是毫不在乎,也不会为任何人投下目光,她看见了,可是她的心中什么也没有。 爱丽丝就只是想抱住她,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但是身材娇小的小女孩跳了半天也还是够不到,她想亲近的人冷淡依旧,垂着眼都不看他们,爱丽丝气馁,回过头瞪一眼没眼色站着不动还一副糟糕大人样子的森鸥外,气呼呼地跑回来踩他一脚。 “可恶啦都怪你!都是因为糟糕无比的林太郎,这才导致樱子都不理我哼。” 多少是有点私仇在里面,看起来踩的力道不算重,但林太郎像遭受重大打击一样,不仅表情破功,瞬间浑身脱力地蹲下身去,表现出的完全是去了半条命的痛苦表情,然而颤颤巍巍地向爱丽丝的方向伸出手来,语气带颤,“爱、爱丽丝酱,呜,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呢?” 被他惦记的幼女一脸嫌弃,几下蹦跳回樱子的身边,而这时候不再试图努力地去抱她了,蓝眼眸滴溜溜地转着,落在她抱着的课外习题册上,看清了字,“咦,是高中习题?” 这样的话好像有理由把樱子拐回去了呢,爱丽丝非常肯定且确定地道:“虽然林太郎是很不成器啦,不过毕竟是毕业于东大的高材生,不知道母校知道他现在的样子还愿不愿意承认,但之前拿到的学位证是真的。” 看森鸥外有点支棱起了,爱丽丝的语气骄纵,“是暂时啦,暂时学位还没被废,真是狼狈啊林太郎。” 一边埋汰一边抓住樱子的手,牵得紧紧的,樱子轻轻地呼吸着并不作声,看见爱丽丝把自己的脸颊贴在她手背上,金发幼女有着人类的温热,小小的身体贴着她,似乎还能感受到那体内血液奔涌。 慢慢地‘噢’一声,樱子不知道说什么,森鸥外已经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之前落在地上的白大褂下摆,但前夜里下过雨,白大褂上不可避免沾了些泥水,拍一拍后还沾到了手上,不由得沉默一霎。 “爱丽丝酱,你这样说我,实在令我备受打击。” 黑发男人叹出一口气,“我想,我当年的课业也算不上差劲,不知能否拥有这个机会,为我们可爱的小小姐教学指导呢?”他脸上笑意显然没什么真诚在其中,但因为是笑着,于是礼节上便无可指摘。 不管他是否装模作样,樱子抬头看他,对上那双弯着的酒红色眼眸,没什么喜欢或排斥,点头应了一声。 手中的习题册被森鸥外拿着,他走得不急不缓,牵着蹦蹦跳跳爱闹的爱丽丝,幼女喜欢叽叽喳喳说着话,常是她感觉哪家店可以下次要去尝试、商场里出了最新爆款的小裙子、有哪次出门遇见奇怪的或者讨厌的人,以及总是绕回来,总能埋汰林太郎的话。 他们一并回去黑街上的诊所,森鸥外有留意到自己的那些‘邻居’,穷凶极恶的犯罪者、来自他国的偷渡者,还有被动招惹到的各个地下组织派来的眼线等,那些人从阴暗角落里投来的目光…… 不由得低下头看走在自己旁边的孩子,那是一种明显得谁都能看出来的奇异神色,就像是刻意、故意地能让樱子分辨出,端详着她的面庞,觉得她似乎能懂得,然后他道:“是很有用的一份异能力呢。”沉沉的语气中带上了分赞叹,却不怀好意一般。 “这样挥霍你的能力,有着绝对信心得到来自他人的最大的善意和爱,不论是从什么层面上来说,都是一份极为强大优越的异能力。当然,与其匹配的是你的意志。” ——那是什么样的意志? 森鸥外笑而不语,而樱子根本不理会他,只是在快要到诊所门前时,森鸥外把习题册还给樱子,却是躬身,伸出一只手在她面前。 “小小姐要牵住我吗?”他挪动眼珠示意了下旁边,“就和爱丽丝酱一样。” 他话语中就像是含着蜜,多少带着诱拐的意味,而爱丽丝一下就高兴起来,还牵着森鸥外,但就越过他凑到樱子面前,欢快地撒娇道:“牵手哦!虽然是很便宜林太郎啦,但是这样的话……”会不会有点像一家人。 爱丽丝睁着漂亮明媚的蓝眼眸,做出娇气的请求模样,她很有活力生气,望着樱子把自己的脑袋晃来晃去,一头璀璨顺滑的金发也随之而动,甩出俏皮的弧度来,“不要看林太郎总是糟糕邋遢的样子,但是,他还是有一点点啦,” 第272章 “一点点的真心。” 在某一时刻很想去爱一个孩子,无论是否是被异能力影响,但他无疑选择谅解和接受,这只是一个年幼的、尚且无知的孩子,会值得他的所有的爱。 森鸥外的目光中满是审视,但又温和包容,他还维持着弯腰伸手的姿势不动,似乎笃定樱子会妥协应下。 樱子迎着他的视线回望,好会儿后摸摸自己鬓边散发的发尾,然后把手放在了森鸥外的掌心,等握好以后他们一并向诊所走去。 诊所的一楼,从外面进去,里外的温度几乎无差,只不过是有没有风的区别,诊所门阖上,森鸥外去挂起他身上穿着的白大褂,走到桌前,“真是麻烦啊,在这种时候还有那么多的事情要操心,必须得要完成才行。” 爱丽丝在一进门时就甩开林太郎,抱住了樱子的手然后往楼上走,二楼好歹还有暖气可以开,金发幼女毫不在意使用费用,随着一阵声响发出,楼下传来了男人可怜巴巴的祈求节约的嚎声,爱丽丝用力地关上了门窗,听不到就是没有那回事。 从楼下到楼上的布置都乱糟糟一片,但某种意义上而言又有着莫名规律,现在眼前的房间就是,虽然被爱丽丝丢了许多玩具、画笔和拼图碎块,到处都有,但也不会让人第一眼就感觉到杂乱。 让樱子在一边坐下了,爱丽丝就去把她的东西捡起来,胡乱地丢到杂物堆里,然后就坐去樱子旁边,手撑在身体两侧,随意地晃着腿,爱丽丝有些好奇,望着她道:“樱子怎么到横滨来了,是要在这里长住吗?” 如果是别的人被搭话,或许会疑惑什么,但樱子不觉得奇怪,点了下头,爱丽丝一下就张开手臂,举起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笑弯了眼,“那就太好了,我可以天天和樱子在一起玩!” 爱丽丝一身无忧无虑,拿出了她的蜡笔和樱子一起玩,在房间里跑来跑去,把画架和纸张全部抱出来,虽然她自己是习惯趴在地上画啦,但是,“但是樱子不行!不可以!不论写字画画都要坐起来,不然就会损伤到脊椎。” 难得这样语重心长地去教训大孩子,爱丽丝仰着脸,如蓝宝石一样的眼眸里明亮无瑕,在对待樱子的问题上她很认真的,说过了就铺开画纸想要作画,先是拿起灰白两色的蜡笔来涂天空,但涂了一半又想起要画地上的人。 她要棕褐色、黑色和粉色的蜡笔,顺便看樱子面前,可她的纸上仍旧雪白一片,爱丽丝看了白纸一会儿,望着樱子的侧脸坐下来。 半大孩子的面庞精致漂亮,侧脸的弧线也十分完美,她在发呆,时不时扇一下长长的弯曲的眼睫,它们在灯下有着阴影,全都落入眼底,却又不损那片烂漫色彩。 长大了一些的樱子褪去了曾经的幼弱感,只显得冷淡漠然,但还是一样让人觉得可爱可怜,没办法不对她心软,就很犯规。 爱丽丝胡乱地想了一会儿,然后去从背后抱住樱子,稚气的话语声轻轻:“为什么不画呢?” 樱子回过神来,垂着眼不看面前的空白画纸,“不知道。” ‘不知道’,奇怪的回答。 因为脑海里什么也没有,所以不知道要画什么,她没有任何想画下的事物,就算拿起了画笔也无法在纸上留下痕迹。 樱子不喜欢画画,得出这个结论的爱丽丝一下气馁,想一起玩的人不喜欢,那画画就没什么意思了,把手里捏着的蜡笔远远扔开,但还赖在樱子身边,搂着她的脖颈胡乱蹭着,高高的马尾发糊了她一脸。 “那樱子喜欢什么嘛,和我一起玩啊!”爱丽丝就很理直气壮,就要一起玩。 樱子慢慢吞吞地拿出了她的习题册,于是一阵沉默,接着爱丽丝若无其事地转开目光,“学习是学习,玩耍是玩耍啦,才不要混在一起。” 反正不一起玩的话,那就看电视,横滨本地的电视台很有意思,虽然每日都发生着各种事件,决计算不上安定的环境,但各个电视台少有播报这些社会新闻,反而放映十分幽默有趣的电视和节目,连邀请本地人参加的脱口秀都带着一丝黑色幽默。 【作者有话说】 森屑:我见过你? 爱丽丝:樱子! 樱子:新家教get√ 以及给隔壁的《化身小说家》约了封面,风格十分漂漂(肯定)带书名文字的要过几天才出呱。 第142章 天上突兀地下起了一场雨,并不大,看起来是只会下一小会儿,楼下有慌乱嘈杂的呼喊声从远至近,樱子走下楼梯,就看到几人抬着个躺在担架上的人进来,且唤着医生出来务必救治对方。 在内室里待着处理事务的医生走出来,一身气质比之前还要潦倒颓废,像一口气能把魂吐出来一样,可见是被堆积的文书狠狠地摧残了,不论是药品供应线的问题还是随之取得的各种隐秘信息,有用没用是一方面,但它们都实在很烦人费力。 几个衣着不太好的男人已经抬着同伴放在了整洁干净的病床上,还自行从匣子里翻找到绷带,往那躺着的人身上裹,先把受伤的肢端上方位置捆起来,避免出血太多。 污脏的痕迹落在病床上,肆意铺染开,并且从门口一路到这里的地上全都是淤泥,看见诊所内这一幕,森鸥外‘啊’了一声站在旁边,抬起手摸摸自己头发,没太介意,只略微疑惑地道:“是带着足够的钱来的吗,几位?” 第273章 几个大汉对着他怒目而视,但他们兜里没有钱却是事实。这就是黑街附近,没什么能量却又顽固无知地存在着的小组织,既用不上,有的时候还会带来些不大不小的事,看起来是有钱没钱和治不治的问题,但是…… 依照最近地下情况的话,应该是为了抢夺一块地盘,而得罪了比他们更大的犯罪组织吧。 虽然罪名是这样,但实际情况是这个小组织的人意外闯进了对方组织与第三方的交易现场,并未被探听到机密消息,在闯入的第一时间就被发现,但是这番行径切切实实地被视作为‘挑衅’,因而展开打击报复。 几道思绪飞快地在脑海里转过,森鸥外面色不改,反而笑着似乎温良地道:“好吧,我知道了,但就算先不论这个问题,现在的情况是” “是什么?!”听见钱的问题先被放过,几人中最按捺不住性子的人开口问道。 像这种小组织的确是没有什么本事,唯一能令人看得上的也只是组织成员之间的所谓‘兄弟情义’,要比庞大组织更易掌握些,可没用就是没用,只不过作为‘医生’的话,森鸥外很愿意提供帮助,前提是视具体情况而定,他也会索取自己想要的报酬。 黑街医生无奈地一摊手,显然他自身也很郁闷无力,语气沉沉,“现在的情况就是,诊所内并没有消炎药品。” “从半个月前起,部分药品供应线就被截断,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问题。抱歉,我只是个无证行医的人,一直以来为了生存而私开诊所,所幸未有辜负前来的病人,但拿不到药品,现在真的是无能为力。” 医生叹出一口气来,走去一旁拿下架子上的白大褂套在身上,准备来查看病人的情况,几人原本是不相信的,而看到褂子下摆明显十分的淤泥痕迹,不由动摇了下,这么贫穷的医生应该不会骗人吧? 戴上了医用手套,拿起消毒酒精往手套和身上喷,看到了白大褂下摆处的痕迹,本来是打算去换一件干净的,但是对上那几个人的目光,森鸥外默然转身。 已经下了楼梯站在拐角处看他们的爱丽丝发出‘嘶’一声,哆嗦了下后忍不住揉搓自己的胳膊,而当樱子侧头看向她,幼女小小地哼了声,耳语道:“没什么事啦。”就是有一点恶寒而已。 语气已经尽量轻描淡写了,但爱丽丝脸上还是大大的不高兴表情,还抓过来樱子的手贴在脸颊上,好像这样就能减缓自己波动的情绪,没会儿就软化了神情。 “真是没用啊。”爱丽丝发出感喟。 说的不知道是谁,看多了就会觉得没意思,但樱子还在这里,爱丽丝抱着她的手,就也陪伴着。 “樱子会好奇吗?其实很简单啦,林太郎才不会做亏本生意,总之就这么一下,药品供应线的事情就能解决,说不定还能有意外收获,唔……” 在诊室内森鸥外简单地以似若真诚的三言两语就挑动了那几人,一时间心思浮动,单爱丽丝就能看出来,恐怕那几人出去后就会分成几拨,从他们进入诊所起,未来的命运就已经被算计注定,当然也可能是在更早时候,毕竟森林太郎在黑街这样的地方开诊所,从一开始可就没报救死扶伤的心思。 看着森鸥外剪开了躺在病床上的人腹部的衣服,旁边站着不知所措的人茫然发问:“医生,田中受伤的是腿啊?” 然而随着一层层布料剪开,比之前更浓郁的血腥味传出,最外的棉衣看不出什么,但贴身的两层衣服完全被血液浸湿,甚至于连深红色的血都凝块了。 接下来的事情也很没意思,那是一处刀伤,无柄的银白色刀刃还插在腹中,现在的情况也不好抽出,诊所内缺少的药物不仅消炎药,连着止血药品也快要耗尽,“暂时的话只能做止血处理,伤口一旦擅动、致使感染,那么可能就无力回天了。” “现在的情况看来还需要输血,我还得去联系几位老板。” 看起来是尽心尽责,但其实等那几人走后,森鸥外就脱下了手套和白大褂,还往身上喷了祛味水,抬起手臂轻嗅,觉得血腥味都去掉了以后才上楼找两个孩子,推开门就看到她们正在挨挤在一处,“该吃午饭了。” 诊所里有病人走不掉,森鸥外坐去椅子上深思了别的问题会儿,就抬眼看向爱丽丝,“那我们又电话订餐吗?” 正在给樱子看她的画的爱丽丝顿时冷哼一声,骄纵道:“那你订啊!”小脸上满是嫌弃,可见是对订餐的那家店意见很大。 樱子低眸看着她,从一开始重逢起,在她脸上就没有分毫动容,比任何时候都要更冷淡漠然,可是爱丽丝丢开手里的画纸,一下又抱紧了她,樱粉色的眼眸轻眨,最终伸出一根手指,指腹轻轻地按压在爱丽丝的眉心上。 爱丽丝‘哇’一声仰头,在意地问道:“怎么了啦,樱子?” 在室内穿着白衣黑裤、梳了高马尾,这样的装扮比之未长成的少女,更像是冷淡矜倨的少年,樱子没理会在一旁看着她们的森鸥外,但是任由自己被爱丽丝紧紧地牵着,走去自己的外套处,从兜里掏出了手机,除此之外还有一本小册子。 拿在手里的册子比名片还要小,总共也没多厚,但是上面记着不少的信息,就有横滨当地餐厅、酒店和料理店的号码,她在每家店都是等级最高的会员,送餐服务只是会员的附加项目之一,而费用的话会员账户上的数字两三年她都花不完。 第274章 樱子随意地拨通一家店的电话,不知对面说了什么,她轻轻地应声,最后只补充道一句:“三人份,多一些甜品。” 回过头就对上爱丽丝和森鸥外两人莫名的目光,爱丽丝一下蹦过来扒在她身上,金发在她身后弹着卷儿,她就有这样欢快,“樱子酱!我们中午是吃大餐吗?” 樱子应了一声,又是沉寂在那里一言不发,爱丽丝本来待在她身边玩的,但是要收拾自己乱丢的蜡笔和纸张,最终蹬蹬跑下楼去,于是楼上仅留下她和森鸥外。 “小小姐对我的感观并不好?”说实在这句话算得上是明知故问,但双手十指交错支在下颌处,目光意味不明的森鸥外显然没有这份自觉,或者就是故意找话题吸引另一人的注意力。 一般人的回复应是有或没有,但樱子只是平静十分地望着他,森鸥外没忍住轻轻一笑,语声沉缓而富有节奏,并不意外,“好吧,你的回答我知道了。” ——对他毫不在意,是这样的回答。 森鸥外沉思,他原本是不计划和樱子谈到这个话题的,因为一旦涉及的话,就意味着他自身的退败。 “我无能抗衡这份强大异能力的影响。” 他解释道,正因有着这样的顾虑,这才会有意无意地避讳,甚至于试图分隔爱丽丝和他自己,仿佛这样两种相冲突的思维就不会影响到他的绝对理智,但还是他率先败下阵来,仅仅半天都支撑不下去。 男人微微挺直身体、向后靠,抵在椅背上,明明是败犬,可他唇边的笑弧竟含着几分古怪的真切意味,“在情感和理智的拉扯上我输得一败涂地,真狼狈啊,却又不可避免为此而庆幸。” 其中的思虑有许多,纵使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是被一份异能力而辖制着,却生不出摆脱解除的心思,反而开始反推,思索自己能为她做到什么,而在这过程中他又能借此得到什么…… 一切行为皆源自利益,可是这个孩子又仿佛能成为那个‘例外’。 繁杂的思绪在脑海中掠过,计算着一切他所能想到的,现下的所为似乎疯狂,可他有着绝对的冷静,即使异能力有被解除的一天,但是,他所做下的决定还是不会后悔。 正因怀抱着这样的信念,森鸥外选择坦诚。 “或许我应该说些好听的话来,但我并不想这样粉饰太平,那太过装模作样。”森鸥外微微勾唇地笑,当他抬起眼来时,眼形变得更为狭长、眉尾向上扬着,于是锋芒毕露,显出十足的侵略性来。 “我应该做些什么呢,樱子?”他反问道。 如昂贵的酒液般呈现出透亮的紫红的眼眸盯住了樱子,身上的那股压迫感毫无保留地带出,就算他实质处在下风,却依旧展现出自己的强势态度。 【作者有话说】 记小本本.jpg现在把老森解决掉,然后太宰出场的时候,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点头) 第143章 “我有什么能为你做的呢?” 森鸥外勾唇问出这句话,好整以暇地等待她的回应,眼里满是兴味,而在看到樱子从爱丽丝的画本下拿出习题册,竟觉得不出所料,不由得笑出了声,眉眼间的锋利和压迫感全都消散,手指在眼前挥了挥,道:“那么我接受了。” 樱子是很简单的小孩,轻易就能哄住、照顾好,而最重要的是,她眼底心里什么也没有,那或许会让他怜爱顾惜,但也是他能无芥蒂接受她的理由之一。 站起来走到樱子的身旁,他竟有些忍不住叹气,弯下腰去,手掌在她毛绒绒的头顶轻揉了揉,“从一开始就很想这样做呢。” 长大后的樱子不再幼弱无害,而是真正握有了她自己的力量,那份异能力还在不断壮大,可是…… 作为已长成的有许多经历的大人,森鸥外无疑能看到她眼底那层更深的隔阂,比年幼无知时更坚实的屏障横贯在她和世界之间,让这个名为‘樱子’的孩子更无能感知和回应,她的自我在被封冻。 虽说思绪有许多,但森鸥外面上表现得毫无异样,他道:“好了,我们之间的约定就这样定下,它将维系至你想舍弃的那一天,而在此之前,小小姐……” 医生伸出手,落在樱子的下颌处轻轻抬起,此时的态度似乎温和可亲。 “我会努力的。” 他们的谈话告一段落,在那会儿天色就又暗了些,一阵轰鸣的雷声后,窗外再度下起雨来,而伴随着轻快的脚步声,爱丽丝蹦上楼来,毫不客气地从森鸥外身旁撞过去,快快乐乐地再扑向樱子,软声撒娇地和她说着话,“樱子酱!林太郎背着我和你说了什么?” 被心爱的幼女撞了的森鸥外在原地捧心,一副神情简直叫人没眼看,最起码爱丽丝立马就拉着樱子跑开远离,不高兴地大声指责,“不许做出那副丢人的表情!混蛋林太郎!给我适可而止一点啊!”小小的人叉腰站着,显得气势汹汹。 她气呼呼地牵着樱子想往楼下跑,裙摆翻着漂亮如花形的弧度,但是诊所的门铃忽然响了起来,爱丽丝趴在窗户玻璃上探头一看,立时不怎么气了,“林太郎快去!” 来的是他们的大餐,虽然是想让林太郎下去把食盒全部拿上来,实在不想看他丢人的样子,但显然餐厅的人员十分负责,不仅将餐食送上楼,还把账单拿给樱子看,让她确认无误。 账单当然没有问题,樱子平淡地看过了,工作人员从她身边退开,在离开之前还与诊所医生招呼了几句,确认了不是客人身体有恙、没有饮食忌讳,拿出本子认真记下了什么,这才礼貌地告辞离去。 第275章 森鸥外招呼着两个孩子坐下,没让她们动手,打开餐盒、分发餐具,看起来他很想装模作样地在饭前祷告,但是爱丽丝已经不客气地夹了一筷子鱼生,想了想后决定相信大厨,于是去蘸调好的酱料,夹给了樱子。 爱丽丝趴在桌面上仰头看樱子,这样的姿势更显得小心也可爱,眼里映着灯光像在blingbling地发光,她好奇地问道:“味道怎么样啦?樱子酱喜欢吗?” 这家店里厨师的手艺确实很不错,食材也选择得鲜嫩清甜,咬在口中鱼肉本身的肌理清晰,薄厚适宜,蘸取的酱料味道辛而爽口。 除去摆盘漂亮的鱼生外,其余的菜品也很漂亮,不同食物的香气交织,却并不杂乱,樱子再试一口茶碗蒸蛋,点了点头。 见到她点头,爱丽丝这才直起身转过头去,她喜欢吃甜品,这次送来的就有蛋糕和大福,她站起来就要把甜品挪在自己面前,但是被森鸥外拦住了,黑发男人双手合十在胸前,一脸讨笑,“爱丽丝酱~必须要先吃饭哦,只吃甜品不好的啦!” 爱丽丝看着他信誓旦旦只差发誓的模样,哼一声转过头去,她想要的就是想要,总之不听林太郎的话,最后还是在森鸥外的严防死守下拿到了大福,她快快乐乐地坐在窗边听雨声、吃大福,好在一枚吃下去就也满足了,这才回来吃饭。 午饭后森鸥外也想和樱子、爱丽丝一样躺着不动,享受胃被美食满足后的放松,但是不收拾不行啊,诊所内没有人能帮他收拾,他也舍不得两个年幼的女孩儿劳累,只好自己爬起来,把垃圾分类收拾了,顺便丢出去。 回来稍微开窗通风后就继续瘫着,三个人全都躺得四仰八叉,森鸥外打开电视来听,午间新闻很没有意思,但在本地电视台听到一则消息时,没忍住抬了下眉头,神色有些诧异。 “那些官员是准备放弃了吗?” 问出的话有些没头没脑,但他着实是疑惑,伫立在横滨土地上最显眼的、甚至于能称得上地标的建筑——那五栋大楼的主人,掌握着庞然大物组织的老首领年纪大了,失去年轻时的意气和志向,转变为一头疯狂的兽,由于理智不断丧失,扑咬了太多或无辜或忤逆于他的人,就连政府方面都被一再打压报复。 不过是死掉了几个下位官员、脸面被一个黑手党组织狠狠踩在脚下而已,还没有真正威胁到政府的核心人员,仅仅这样,官方就选择转变战略,尽力保全官员,而放弃必将会被波及到的民众了吗? 这样的思维方式不对,森鸥外可有太了解那些人了,疑虑不过一闪而逝,他慢慢思忖着,“那么下一步计划实施的契机,也就快要来临了吧。” 时机总是很重要的,而现在,他只是一个黑街上无名的医生罢了,连养活自己和心爱的女儿都困难,更别提现在还暂时收养了另一个孩子,生活就更为艰难了。 没什么形象地瘫在沙发上,仰头去看那个一身懒散气质的孩子,森鸥外把手支在唇边做扩音状,招呼道:“樱子酱——” “我们要开始上课了哦~” 下一秒从爱丽丝的方向丢过来一个抱枕,幼女怒气冲冲的声音响彻屋内:“别吵啦没用的林太郎!”她手脚扑腾地抓狂着,一头漂亮金发被蹭得乱成一团,嘴巴撅了老高,直到樱子的手放在她头顶上,这才逐渐安静下来。 但是,“你有课本吗?有黑板吗?有写作业的纸笔吗?” 三连问直直地砸过来,森鸥外还想试图挣扎一下的动作立时僵了,讪讪地笑了下,“课本的话可以先看樱子酱的习题册,黑板吗,我们一对一教学诶,也可以不用的,至于写作业的纸笔,” 森鸥外的目光看去了他自己的病历本,在开诊所时有高高一摞,即使接待过的病人数量到现在已经记不清,但认真写过的病历并没有多少,而实在不行的话,爱丽丝的画本也……圆珠笔当时备了一整箱,还有很多的剩余。 开展课程好像不成问题,但是爱丽丝看他不死心的模样,爬起来站到他面前,死死拽着那两缕多少有些叛逆的刘海,咬牙切齿道:“樱子要睡午觉了。” 手捂着额头的发根处,小心翼翼地试图从爱丽丝手中抢救回自己的头发,森鸥外脸上笑得没有任何脾气,“好、好说!我现在就去整理房间。” “林太郎已经是大人了,要懂事一点啊,还混蛋的话就糟糕透顶了。”爱丽丝说着嫌弃林太郎‘不懂事’的话,可是脸蛋上洋溢着笑意,牵住了他的手,樱子要住过来,那么房间是一定要收拾出的。 看着林太郎忙碌,爱丽丝叉腰站在一边,仰头叭叭叭地嚷着,“我要和樱子酱一起睡觉!” 森鸥外抱着被褥,悲伤切切地投下来目光,“爱丽丝酱,要是没有你的话,我……”真的会伤心致死的。 爱丽丝小小地哼了一声,“中午啦、是说午休!”可是又没忍住笑出来,她站在门边转圈圈,有着大波浪的璀璨金发随之而动,裙摆也甩出好看的弧度来,但在低头的瞬间,眼底的蓝色一瞬间变得无机质,但又很快恢复常态。 “那我的爱丽丝酱有很开心吗?” 性格骄纵的幼女高高地举起手,然后一下蹦跳到他的背上,搂着男人的脖颈,肯定地点头,而差点被压垮的森鸥外顽强地支撑住了,他想了下,“那就好,爱丽丝酱的开心,就是我的开心。” 第276章 他们脸上的笑有一瞬间相似,只不过男人的表情只显得森然晦涩,而爱丽丝骄纵又明媚、活力满满得像是永不熄灭的太阳。 房间收拾了出来,森鸥外觉得自己多少还是能撑住,重新瘫在了客厅沙发上,休息了会儿才向樱子说道:“要午休的话还是去房间里吧,我已经收拾好了。” 而就这一会儿樱子已经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中,眼睛睁不大开,困倦地听见耳边有什么人在说话,可是脑海中的思绪全部飘溢四散着,完全聚拢不起来,即使听进去了信息,可是一时半会儿不能整理和理解。 ‘噢’,她好像张口回应了下,也可能没有,还是想睡、醒不过来。 樱子一点都不想动,只模模糊糊地察觉到——有一只手落在她面庞上,轻柔地拂开了随意散着的发丝,随后抚在面颊旁没有动作了。 好会儿快要睡着了,这时才被抱起来,医生的臂膊只能勉强算作是有力,揽着她的腿弯和后背,小心地调整那颗毛绒绒的脑袋,使之贴在他胸膛上,慢慢平稳地走去房间。 放下怀中小孩儿的动作轻缓,难得体现出体贴来,森鸥外给她脱下鞋袜就塞进被褥里去,樱子一滚就是头朝下埋着的姿势,看得他又立马给挖出来,就算小孩子喜欢趴着睡、翻过来了但又立马翻回去、就不要平躺,但头不能正正朝下,他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调整为侧头,感觉对脊椎没什么影响,长时间这个姿势也不会僵麻,这才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出去。 …… 这一觉睡得香甜,慢慢地醒过来睁眼,就看到室内昏暗,是关窗、拉上了窗帘,樱子抬手揉揉眼睛,动作之间扯到了被子,然后就发现旁边还有一个人。 爱丽丝就趴在她旁边,睁着大且明亮的蓝眼眸,她弯了弯眼,身后翘起来的小腿晃了晃,连带着床铺也在轻震,用气音说着:“你醒了。”就好像是这样清醒着看了她好久,可是一点也不闹人。 樱子‘嗯’一声坐起来,她还是穿着白衬衣黑裤,鞋袜不知道拿去了哪里,但在床前有两双拖鞋,看起来有她的一双,踩着站起来,这时候才想起摸摸自己的头发,单马尾早已经被解开了,现在头发全部披散着,因为睡了一觉而变得蓬松得不像话。 拉开窗帘后眯眼适应了好久,外面的雨停了,但天色仍旧暗沉,在晚间应该还要下雨,不时有闷沉的雷声在厚重云层中响着,让人听得不大真切。 【作者有话说】 看着樱子,爱丽丝(扭头对林太郎):你要懂事一点。 第144章 简单地熟悉了诊所,森鸥外也为她准备了个人专属的房间,但教材和教学用品都还不齐全,樱子等到连绵的阴雨天气过去,就一个人出发,慢慢吞吞地走在路上,看到路旁的梅花已经开落,枝上长出了嫩绿新叶。 今天是晴朗的天气,太阳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还有微风吹拂着,樱子随意地抬手拂开被吹到脸上的发丝,即使是梳着单马尾,她还是习惯在两鬓边各留着一缕散发,手揣回了风衣外套的兜里,仍旧冷着脸色一个人走。 没有人上来与她搭话,樱子只是用异能力让所有人忽略了她,当不想走了就去便利店买一支雪糕,然后坐在路边长椅上。 在冬日吃雪糕是被大人所禁止的行为,他们说话总是很有道理,但也是樱子先自己吃了,结果不舒服地咳嗽起来,还打喷嚏,是因为这样才被禁止,现在气温终于变暖了些,在路上也有放学的孩子们吃雪糕,樱子看到了觉得自己也可以、问题不大。 简单的牛奶味雪糕就很好吃,拿在手里冰冰凉凉地,时不时就要换手指捏,不然会被冻麻,还要往手上哈气,当吃下去也是一路冷到了胃部,但就是…… 想吃。 樱子在这个时候感觉到自己或许有一点的‘开心’,为轻易地被满足而感到放松和轻松,她有一点开心的时候就会不自觉地弯弯眼尾,虽然是极微小的弧度,但偶尔也能被人所感知到。 就有学生觉得她身上不近人情的气质稍和缓了些,左右顾盼了下,推着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框,十分羞怯地凑过来,“那个,抱歉打扰到你了,” 是留着长发、和人一搭话就会脸红的学生装的女生,不自觉地有点耸着肩膀,手也在外套长袖的遮掩下揉捏在一起,她扬起一个小小的笑容,软和地道:“我和同学们路过,看到你……” 就忍不住惊叹——世界上原来还有这样好看的人,好几个玩得好的同学都认为对方是男孩子,但她还是觉得,这是一个过于冷清也不爱笑的女孩儿。 “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她小声地问了,眉眼间却不大见怯弱,回过头去看在等着她的同学们,她们冲她加油鼓劲,得到同伴们的积极回应就不由抿出个笑来,然后想起自己还没有做自我介绍,匆匆忙忙地补充道:“我叫福田桃子。” 福田桃子如很多普通人一样,没有亮色的发色,没有好看的容貌,身材也一般,穿着学生制服站在人群中就半点不起眼,但是她和身后的同学们关系很好,她们当中有人有着亮丽发色,有被学生投出的班花,还有已在发育的年少女孩,她们都在等着她,脸上的表情几乎是如出一辙的欢欣和宽慰。 其中一个女学生对旁边的同学耳语:“看我们的亲亲桃子!今天也是很有勇气,并且认识了新的人呢!而且还是那样漂亮好看的家伙~”这样说来的话她都有点嫉妒了,但是态度随意地晃晃头,就把头枕在了同学肩上。 第277章 樱子等咬在口中的雪糕化了再咽下,这时才道:“樱子。”由于咽喉被冰了,嗓音变得有些沙哑低沉,似若男孩子的声音。 福田桃子的眼眸微微睁大,隔着透明的镜片看樱子,但又留意到她手里的雪糕,顿时连着‘哦哦’几声示意理解了,有些不太好意思地抬手捂住一边脸颊,“那,樱子酱,我……” 她只是被同学们起哄于是来交换名字,却不知道后面的交流沟通怎么走,脸上烧红的痕迹看着又要加深,栗色眼眸也变得水汪汪的。 樱子站起来,看了眼手中的雪糕,“要吃吗?请你们。” 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就莫名回归到同学们中,然后被那个名叫‘樱子’的好看女生带着走,旁边同学赞叹且好奇道:“真好看啊,根本辨认不出来的嘛,所以真的是女孩子吗?” 如果不是女孩子呢? 那个同学一下得意地支棱起来了,一身生气、活力满满地道:“那当然是要请求交换联系方式,然后日积月累水滴石穿拉近我们彼此之间的距离,最好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什么的,我一定要这么好看的男孩子等我嫁给他!” 对这么好看的人都舍不得说什么‘等你来娶我’,这么辛苦的事交给她就好了。 她把这话一说出来,就惹得周围同学们放声大笑,但是同学们都认为“是诶,很有道理的。” 这样一路笑闹着,她们今日放学的时间比往常早了些,因而不着急回家,但是当走到了一家大商场门前时,还是不由得疑惑了下,最终推出来的人选还是福田桃子。 虽然还害羞但是能与人平视着对话的福田桃子向樱子问道:“我们要到这里来买雪糕吗?那个、樱子,其实不用的。” “今天能认识你已经很开心了,不必要花钱的。” 就算要买的话,怎么也应该是樱子手里的那种,在小卖部里卖得便宜,是大家从小吃到大的雪糕。 说完了话又抬起袖子来遮住自己的下半张脸,她很为樱子着想,因为本来就是第一次见、才认识,都还没有说到几句话,连定义为朋友都勉强,被这样的真诚对待的话是会愧疚不安的。 她的眸子在太阳光下明净透亮,就算戴着眼镜框而显得有些呆,可是仿佛更让人觉得喜爱和亲近。 ——是这样的福田桃子,所以得到了许多同学朋友的喜爱。 樱子望着她,看着福田桃子的神色变得有一点紧张,是真的不想要她为此破费,她还是不想要新认识的女生破费,小跑过去,在她耳边道:“那我和你一起进去。” 她手里还有爸爸妈妈给的这周的零花钱,就算樱子买了雪糕,她也能分担部分价钱,如果贵的话就由她承担大半,便宜的话就和樱子平摊,总之不让她为难。 福田桃子抿着小小的笑,回过身让同学们等一等,就和樱子一同进入商场,因为要买的物品清晰,于是直奔冰柜处,她是觉得买平价的雪糕就好了,但樱子不看价钱,觉得一些包装好看就拿,在购物框里放了许多,看得另一人想叹气,和她说着每款雪糕的价钱,试图让她不要拿太多。 梳着单马尾的少年人装作不觉,可是就算这样,福田桃子也不舍得对她生气,连说重话都会觉得是自己过分,看樱子还在挑选,她就小跑着去别的区域,动作已经尽量快了,可是当从重重货架中走出的时候,正看到樱子站在收银台前付钱,已经刷完卡了。 有点纠结地摸了把自己散着的头发,福田桃子跑过去,她手里也拿着什么,快速地完成扫码和付款,然后和樱子并排走出去。 樱子手里的购物袋不止一只,她买的商品除了雪糕外还有许多零食,福田桃子看着她纤细十分的手腕,就把购物袋拿过来自己拎,直到走出去、快要到等着她们的同学面前,这才还给樱子。 在外等候的学生们说笑着,看到了樱子和自己的同学出来就一起围上去,“哇,好多雪糕和零食哇!” “是樱子给大家买的啦。”福田桃子尽量让同学们听清这句话,那些雪糕零食都是新认识的、性格好又十分大方的樱子买给大家的。 同学们也十分热情真诚,一时之间感谢声涌现,大家都是女孩子,她们彼此间相认识的在贴贴玩闹,而看樱子虽然不笑但是不排斥的模样,就也贴贴上去,接过她手里的购物袋,试图摸摸她的手和脸颊,以此来表达亲近还有喜爱。 有人轻轻地摸到了樱子的脸颊,发出‘哇呜’一声,而恰好樱子也转过目光看向她,原本已经知道樱子是女孩子,可是被那双剔透又烂漫至极的樱粉色眼眸注视着,就像是在与一朵云对望,她还是忍不住红了脸颊,然后躲去同学的身后。 玩闹了一阵,福田桃子拉着樱子站在一边,看同学们开心的模样,她也忍不住弯弯眼,对这个彼一认识就很认真、很好对待她的孩子说道:“谢谢,我有很开心,同学们也是。” “那个,我也有礼物想要送给你。” 福田桃子翻着自己的衣兜,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盒子来,向樱子道:“你要不要看一下?礼物的话,要接受的人接受了,这样才算礼物。”是她有些疏忽,但当时又想不到什么好的办法,只好在票据还留着,假使樱子不满意,还能够去退换、挑选她想要的礼物来。 樱子打开了小礼盒,里面包装着的是两枚樱花发夹,有很可爱,那抹粉色温柔既明亮,看着并不廉价,应当不便宜。 第278章 看着她把礼物收起来,即使在那张好看至极的面庞上仍旧没有表情,但是敏锐地发现她气息有些和缓,福田桃子弯眼笑,抬手推了下眼镜框,“我可以和你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吗?” “不止我想要,其实我的同学们也……不过只有我有你的号码,一般时候不会打扰你啦,就是可能大家会按捺不住然后一起给你发消息。等我放假可以来找你玩吗?” 樱子不喜欢说话也不爱笑,冷淡得像是只有她一个人的样子,即使习惯了安静、享受独自的静谧,但是保持那样的状态太久,也是会孤单的吧? 福田桃子可能是个有些自我,又自作主张的人,但她还是想靠近樱子,包括她的同学们也是,否则再是被如何起哄,她也不会兀自来打扰。 “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作者有话说】 过路人x82这次间隔了好久才有新的过路人,是一只很可爱的桃子酱! 第145章 有关于‘做朋友’的请求被对方应下了,福田桃子笑着与她挥挥手分别开,她们只是中午下学,回各自的家里吃午饭,在午觉后还要回到学校继续上课,她的同学们拥簇着她走了,带着叽叽喳喳却并不吵闹的话语笑谈声也远去。 樱子在原地待了会儿,风轻轻地吹拂着,恰好与她要去的方向相同,吹动了那朵蓬松的马尾发,鬓边的散发也轻拂在脸颊旁,抬手稍微压了下,却压不住,额前的刘海也被吹着乱动,就干脆不管了。 她与天上的云朵同行,太阳光却始终照在身上,仿若冷淡之外还有着洒脱自在,樱子踏上路途,从始至终都是无拘无束的,没什么能一直牵绊住她。 忽然之间有了这样的想法,即使下一刻所想就随风散去,但樱子还是感觉到有什么会改变,这样就是长大吗? 慢慢悠悠地走着,樱子坐出租车去到海边,海边有围栏,也有车站。 车站只不过是简单的两条长椅,加勉强可以遮风避雨的青瓦棚顶,在公路另一边种着鲜花,三色堇已开了花,清新的蓝紫色肆意连绵地铺开。 在前方是一望无际的海面,海色深蓝,而上方碧空如洗,云朵都失去了踪迹,显出澄澈又温柔的蓝。 海风吹拂在面庞和身上,樱子没有回过头就知道有人来了,是穿着一身昂贵的定制银灰西装的男人,他从车上下来的步伐不急不缓,脸上的神色平静中带着点温和,坐在了她旁边,和她一起看着眼前的景色。 坐了好久后,快要到中午了,他轻声地问道:“最近玩得怎么样呢?” 或许像是一位父亲问女儿在外玩耍的情况如何、是否有遇见什么人,但森村不会干涉那么多,他只是在问她有开心吗,以及有没有受到委屈。 樱子摇了摇头,那么他就也不再问,看着手腕上表盘上的时间已经临近正午,就站起身,而又微微侧身向她伸出手,打理整齐、全部梳向后的棕发下是一张早已不年轻的面庞,他眼尾的褶子深刻,拉扯出一份微弱的笑意,棕色的眸子空洞到只容得下身边这唯一的孩子。 “走吧,去吃午餐。” 他的孩子牵住他的手,森村在脸上扯出个笑容来,向着他来时坐的车走去,樱子不认识车标,但是看着它就能知会到不便宜的价格。 森村打开车门,伸手挡在车门上框,看着樱子坐进去了,却是轻轻地笑着让她往里挪,这才自己上车。 来时是有司机的,也是个黑手党成员,是森村的手下,从驾车行驶到这里后就端正态度,规矩地不乱看、不乱听,之前等候在车旁,现在就坐去驾驶座,发车之前向上司问道:“森村大人要去哪里?” 男人微微抬眼,说了一家私密性极强的餐厅。 车辆驶动后没人说话,樱子扒在车窗上看外边,然后就听见后备箱里似乎有什么响动,她有些好奇,想扭头看过去,但是森村伸手遮在她眼睛上方,轻缓温和地道:“没什么,不过是个即将处理掉的人。”不值得她放在心上,也没有看的必要。 本来这次出行就是为了那个人,是有所预感樱子在这里,这才找了过来,但从那时起,那人就成为了顺便而非主要。 有些粗糙的手掌掰过来樱子的面颊,轻轻地接触着,让她看着他,樱子看到他面庞上的细纹,森村笑了下,放下手,却是抓着她的手抬起,按着年少孩子的手指点在自己额头上,道:“这里是额纹,” 人脸上每一处皱纹的名字都各有不同,眉心是川字纹,眼尾的叫做鱼尾纹,其余还有鼻背纹、法令纹、口角纹等等,森村一一向樱子介绍到,他的年龄实质没有那样大,但是浑浑噩噩的几年,还有报复人渣、为失去的妻女而生的思愁,这些才导致了他面庞的沧桑。 森村并不避讳自己的年龄,他知自己定将转换视角,从悉心陪伴在身边变为注视樱子的背影,她总是要去到更远的地方,而不会一直留下,他唯独在乎重逢后的视角暂未转变的这一时间。 “从你离开后,我想了无数次。” 那或许让他难过,可是森村无比释怀,一笑时就牵动了脸上的细纹,道:“这个世界太辽阔,我没有什么把握和信心能再见你,可我总想着。” “要是我能做的更多一点,当我在你必经的地方守候,那么重逢的机会应会更大,假使命运不对我太过残忍,我总能探听到你的消息。” 第279章 森村轻声缓慢地诉说着,棕色的眸子有略微向侧后方看,他早在几年以前就加入了黑手党,从出发到横滨时就想着自己所要做的事,而现在的这一切所幸还算成功,他当然算不得好人、善人,所在的组织也没那么良善,于是免不了干一些脏活。 “午后要回去午休吗?”森村问道,而在得到樱子轻轻的应声后,就让手下找个荒僻地点停车。 即使在三月,路旁的荒草深深,地上还遗落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下的废弃石料,森村打开了后备箱的盖板,手下把里面五花大绑且堵着嘴的男人拎出来。 男人一身上下的衣着皆是名贵品牌,单手腕上的表就价值百万,更别提手上和脖颈间挂着的装饰,他被拎出来丢在地上,死死地挣扎蠕动着企图自救,然而那双睁大的眼眸逐渐被惊惧、绝望和恨意填充。 森村低头看着他痛苦的表情,没什么感想,只扭头看樱子,或许她会不喜欢接下来的画面,想让她看别处,或者就在车上别下来,可是—— 樱子站在一边毫不介意,看着风吹动荒草,还有麻雀在草从上方低跃,它们有很圆滚滚、灰扑扑,扑扇着的翅膀并不大,底下细细的脚支撑着身体,但当它们拧着脑袋看过来看过去,就有很可爱。 她注意到那边的动静,仰头对上森村的目光。 而森村望着这个孩子毫不动容的面庞,却是明悟她已看过太多生死爱恨乃至于善恶,明白了她的态度,于是俯身抽出塞在男人口中的手帕来,顺带抽出了些纸屑,在绑走他时没准备得太齐全,只好拿桌上的报纸塞进去,然后再塞手帕彻底堵住声音。 对脏了的东西随手丢下,森村并不准备听对方说太多的话,即使他狠辣而含糊地嚷道:“高濑会究竟想要什么?!放过我,我把钱不是全都给出去了吗?” “——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来找我!!” “啊,”森村没什么意义地发出声音,他已经从手下的手里接过来白手套戴上,然后从后腰处拔出一把枪来,“抱歉,我无法回答你的问题。” 他的眉眼平静十分,原本平凡的面容在此刻添上了什么刻意的、古怪的味道。 随着就在脑袋上方的枪支的保险被打开,地上的男人越发惊恐慌乱,意识到自己今天极有可能死在他手上,口不择言地嚷道:“那你是个什么样的怪物啊!我知道有人和我有旧怨,但你不能这么对我!我已经、我已经什么都给出了,还填不满你们的胃口吗?” “她、那她是谁?是你的小情人吗?你也不过……唔!” 不太想听将死之人说话,倦怠感再一次添上他的眉眼,森村拎起男人,让他的下巴磕在废弃石料上,然后再蹲下身来慢慢调整,捏着男人的下巴直接用力地拉扯脱臼,于是就再也不能发出声音,狠狠地按着他的后脑勺,让那一口保养得挺好的牙齿咬在石料有那么点缺口的棱上。 原本是要狠踹一脚的,但他今日的衣着乃至鞋底都不能弄脏,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弯下腰去在男人耳边说了什么,看他突然再度陷入疯狂之中,扭曲着身体发出痛苦至极的嘶吼,森村脸上没什么表情地后退几步,间隔得够远了这才开枪。 血色蔓延开来,森村走过去确认了人已死去,这才向车的位置走过去,顺便招呼另一边百无聊赖到蹲地上当蘑菇的孩子,“该走了,时间不早了。” 他身上有些硝烟味,在上车前站在风口处仔细地掸了掸,但残余的一点没什么办法了,樱子已经自己开门坐上车,他坐进来就把枪扔去了前排副驾驶座上。 森村轻吁出一口气,望着樱子时,那份温和再度回到脸上,他脱掉了手套,手掌落在了樱子的头上,带着笑地道:“这几天是谁给你梳的发呢?” 在这里的名为森村的男人只是个倒霉蛋,从前杀人是报复之举,而如今的话……那只能算作是一条途径,在怀抱着期冀还没有与樱子再见时,他可以麻木自己的内心,可现在他已找回了她,就有些抑制不住宣告、宣示,她已拥有他了,拥有一位门徒,拥有他全部仅剩的爱意。 “我爱你,你是我视若珍宝的……” “年幼的小女儿。” 棕色的眼眸里蕴藏了数之不尽的温柔爱意,甚至于溢出到眼尾,让延伸出去的褶子都湿润,森村并不期待樱子的回应,他只是想这样表达而已,表达出就可以了,而他年幼的小女儿随她置之不理、不予回应。 可是樱子微微仰头地望着他,稍微蹭了蹭头顶上的那只手,慢慢吞吞地,“噢。” 森村微怔之后放下了手,被樱子牵住了,他们的手放在一起,大的大小的小,男人的手过于粗糙,也有着些伤痕,樱子则还年幼,手上没有半点劳苦或别的痕迹,她想了想,道:“新的老师。” 【作者有话说】 到这章有没有感受到森村的魅力?(狗头叼玫瑰) 周日不更新噢,挥~ 第146章 樱子只会选择自己所想要选择的人。 —— “我有多庆幸,在那一日夜里被你所遇见。” 于是不尽的光亮自那一日起重归他身上,他只不过是个平凡人,可当面对她时,就好像自己也能发出光来,他成为她的庇护,即使那只短暂的一日之期,如今他已将身上被赋予的光芒延期,他想成为她的月亮。 第280章 森村脸上的细纹全都诉说着无比的温柔爱意,他总是故作得平静,现在也一样,他在此刻终于能将他所爱的小女儿揽住,抱她在怀中,感受那片刻的宁静祥和。 在手臂之间的就是他的珍宝,森村垂着眼,难得有些不知所措,伸出的手臂虚虚地拢着樱子,却不知道应放在哪里,最终轻轻地落在她单薄纤瘦的脊背上,她有那样瘦弱无力,手指轻落便触碰到因弯着腰而格外突出的脊椎,他不由想到自己是应认真照着菜谱学一学了。 轻拍了拍樱子的脊背,森村仍旧揽着她,但是从自己的西装内兜里掏出条状的录音笔来,因为樱子好奇地试图看,他轻易地交到她手里,道:“这东西还有些用处。” 他在最后取出那男人口中的手帕当然不是为了听那些废话,而录下来的音要去交给谁,森村慢条斯理地笑了下,也许在今晚就能有带给小女儿的礼物。 但他们现在是要去餐厅用饭的,先放下了那些思绪,车停好以后叮嘱手下,“记得还有一份地下酒场的情报。”然后在这段时间里,自行去做什么都好。 随即看向樱子,在重逢时,森村在樱子面前维持着最初的模样,或者说那就是他私下的模样,可是现在又有些无所谓,他已经鲜明直白地表明了自身——他的工作和现今的模样,樱子没有排斥和拒绝,那么就显得不重要起来。 按住了她想要自己开车门的手,森村先行下来,而后为她打开车门,一身昂贵银灰色西服、面容沧桑的老男人弯下腰去,礼节优雅地向樱子伸出一只手。 男人的笑中有着十分温柔幸福的味道,然而在那底下则藏着更为幽暗恐怖的东西,隶属于高濑会的饿狼固然可怖,可是当他有了就算抛弃一切也要守护的存在,那么饿狼的皮下已然有了恶魔心肠,他将转变自身、成为一位刽子手,理智却又能无情地屠戮一切阻碍之人。 餐厅的位置隐秘,内部装潢奢华典雅,采用的是更现代化的日式设计,整体色调以黑金为主,走过几段回廊就是森村临时订下的包厢,这家餐厅并不开放点餐,当日大厨想做什么便是什么,但也还有厨师负责其余餐品,服务人员先问了客人的忌口和口味偏好这才退下。 森村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孩子,就见她慢慢吞吞地举起手,似乎想比划什么,但又有点不知道怎么表达,樱子有些眯起在灯下剔透的眼眸,好会儿后她才道:“杯套。” 毫无疑问森村理解了她所想表达的意思,语声沉缓慢慢地安抚,“没关系,可以重做一个,我还给你织了一件小马甲。”恰好这几日就可以上身。 樱子点头,等餐品上来就不再说话,森村夹给她不少餐食,都是她所喜欢的,并没有在小碗里累积起来,而是见到她吃一些就又添上去,见她吃得差不多了、已经试图吃饭后甜点和水果,为她舀过去一碗清汤,这才自己专心致志地吃起来。 饭后森村想送樱子回去,可她拒绝了,樱子只要去到城中,然后一个人乱晃,而森村并不担心,只是和她约好了晚上回去有山药绿豆汤。 在一处街道上就把樱子放下,森村坐在车内不动,眉眼平静到毫不动容,但在车辆再度驾驶后,仍目注着她离去的方向。 樱子慢慢走过几道街巷,站在街边,手掌翻过来向上,好像她的手心里握有什么无形之物,微凉的风从身畔掠过,手心也感受到,她慢慢地放下手,一身气质冷清地抬眼看向别处。 原本是走着的,但是街上人少,虽然没有要紧的事情,但樱子感受了下自己想要去的地方的距离,稍微动了动腿,就在街上小跑着,她还是一如既往喜欢风,被带起的风萦绕在身周,当最后一步停下来时,风衣和发丝仍旧向前。 之前生长痛,由里到外地骨骼生痛,还有要抽筋的样子,让她哪怕不痛后也不想怎么跑跳,到现在才终于不害怕痛、自在地跑起来。 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樱子仰起脸看天色,她今天不要睡午觉,或者说是想买了东西然后再去森村的屋子,一觉睡到晚饭前。 ——现在要去买杯子。 推开玻璃门走进去,樱子要买的水杯简单,也就平平无奇的双层玻璃杯,没有任何花哨的装饰,但在走时瞥见外面不远处有一家花店,就再挑选了个没有盖子的磨砂玻璃杯,玻璃杯身上磨了漂亮的不规则纹路,看着略有些雾蒙蒙的,很有美感。 结账后就向着那家花店而去,能一眼看到,无疑是因为店外摆了许多的花草,有足够醒目,最外是叶片挺立纤长的兰花,在绿叶间盛放着花朵,看着就有很优雅清新,在另一边是盆栽梅花,深褐色的枝干遒劲,艳红梅花点缀其上,梅花的香气总是浓郁至咄咄逼人,哪怕隔着些距离都能闻见。 而在店外的架子上,朵朵山茶花开放地艳烈,有洁白也有浅粉,点缀枝头的姿态肆意而张扬。 樱子走进门去,就看到好几株迎春花招展着枝干,一片明媚的黄色映入眼底,当凑近后,能看到花朵的结构简单至极,可是当它们拥挤吵嚷地开满枝头,灿然地笑闹着展示自己,就觉得春天是真的到来了。 花店内只有一位店主在,她不出声打扰小孩儿的观赏,到她挪开目光看向了自己,这才笑意盈盈地问道:“客人要看些什么花呢?” 店主的年纪许是已近四十,身上的气质平淡柔和,她店里没什么名贵的花朵,大多都是盆栽,偶尔才会有鲜花,因这些花株都是她自己种下的,而不是去培育基地挑选拿来售卖。 第281章 温声介绍了店里的情况,店主温和地笑着,手掌抚摸过一盆郁金香,轻柔的力道就好像在照顾自己心爱的孩子,“这些花都完全没有经过温室培育,顽强地长到了现在,就能很好地适应各种生长环境。” 樱子也学着她去捏捏柔软的花瓣,动作轻轻地,但听见她的话,眼里有些不明白地看她。 “我如何不爱它们呢?但是,也许买它回去的主人并不精心照料,那它就要自己学会坚强。” 店主看面前的孩子并不懂得,不由得一笑,忍不住弯腰,伸手轻点在她额心,爱她地说道:“花是这样,人也差不多,可是,” “可若是像你这样的孩儿,谁又会舍得?”她才笑语完,却又觉得自己说的不对,望着这孩儿仍存稚气的眉眼,忽然觉出了她的内心,店主的语声染上不易察觉的叹息。 “忽然觉得刚才的话没有说对,所以应该是——” 她还没有说完,门口挂着的风铃一阵轻响,有人掀了门帘进来,店主收了话语不再说下去,而是和来人招呼:“是红叶啊,今天也来买花吗?” 来人一身传统和服,身上以红色为主,不仅红发且是红眸,也只有将将成年的样子,进来后听见店主的招呼,不由得弯眼一笑,“下午好,中谷阿姨。” 红发红眸的年轻女子目光轻移,看到了站在中谷身前的孩子,长长的褐发梳了单马尾,在脑后蓬松得像是朵蒲公英,那张面庞稚嫩得不得了,由于年纪过小、衣着中性而不太好分辨出性别,可她一眼就看出来了,“是个好看的小姑娘呢。” 中谷笑着点头,“是我今日的第一位客人哦!” 她的花店实际没想怎么赚钱,不过是兴趣使然,中谷中年丧夫,也没儿女,自此独身一人,但她拥着当年自己和丈夫一起攒下的资产,却是再无向上的心,于是安然地在一处街角开了这家花店。 和名为红叶的孩子认识了好久,闲聊几句,中谷惊觉还没给小客人添茶和点心,于是去了店铺后连着的院子,剩下尾崎红叶和樱子在花店内。 尾崎红叶看着那孩子没有什么表情的面庞,可是她觉得有点为难,原本好奇的想去摸她毛绒绒脑袋的手放下,略弯下腰去,手掌轻抚在她的侧脸颊,轻声地问道:“怎么了吗?是看见我、想起了谁吗?” 明明是平静冷淡、无有动容的目光,可她就从中感受到了这么多,她也许宁愿自己感觉错了,却是如何都不愿意看到这个孩子现在的模样,那未免太过于悲伤。 还是这样年纪小的孩子,怎么能露出那种难过而不自知的表情,她对自己的情感情绪都不甚理解、无能做出反应,却还是有流露出伤心。 能让人看一眼就心碎。 【作者有话说】 过路人x84 第147章 那是令人心碎无比的目光,可是尾崎红叶没有挑破她的懵懂不自知,只问她是否见到自己而想起了谁,她脸上挂着微微的笑容,试图安抚这个伤心的孩子,然后就被身前的孩子上前一步抱住了。 樱子抱住了她,固执地要埋头在那怀中,于是被包容地揽住了身体,她不知道自己有想到什么、有想起谁,她只想自己什么也不要想,只要身边有人能抱住她就好了。 “哎呀,真拿你没办法呢。” 自闭的小蘑菇不说话,而尾崎红叶也没有一定要得到回答的意思,揽着抱住自己的孩子,思考了下就一把抱她起来,明明是纤细婀娜的身姿,但在美丽皮囊下蕴藏有巨大的力量,轻飘飘地抱着近十二岁的孩子,走进到内室。 在中谷想问些什么时,尾崎红叶竖起一根手指比在唇上,她也拿这样的小孩子没办法,都抱住她了,那哄是一定要哄的,中谷看她分明自己还是个刚成年的孩子,但现在就兴致勃勃想要去照顾另一个更年幼的孩子,温柔笑着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和点心就走出去,把空间留给两个孩子。 坐在了椅子上,还不知名字的孩子依然固执埋头在她怀里,尾崎红叶抬起手轻轻地抚在她脊背上,好会儿后直觉她的情绪平复了,这才转为轻拍,问道:“好孩子,现在好些了吗?要不要坐起来?” 得到了小弧度点头的回应,就伸手掐咯吱窝的姿势把她举起来换了个方向,转为背对着坐在自己膝上,依旧揽住了她,尾崎红叶抓住她的手捧在自己合拢的手心里。 “中谷阿姨可是准备了茶和点心哦,要不要来吃点?” 见樱子没有排斥,就开始投喂,给她拿过茶盏,看原本有些难过却不自知的孩子在慢慢吞吞抿一口茶后恢复成了之前还未看向她时的模样,尾崎红叶抿唇一笑,又再给她拿点心,轻轻抚摸着她那头蓬松细软的头发,由于手感太好而爱不释手。 “真是娇气的孩子。”已加入黑手党组织的尾崎红叶当然少有见到这样的孩子,从前或许见过许多,然而在身浸黑暗的这段时间里,却是再未见,就也忘了那些孩子们本应的模样。 樱子没有什么感觉,但就是赖在还不认识的红发女子怀中不起来,吃掉了一个大福后,慢慢懒散下来,靠在那怀里,稍有些黏的手指尖被身后的人捻住拿手帕擦拭干净,接着一根手指点在她的侧脸颊上。 “我是红叶,尾崎红叶,你叫做什么名字呢?” 年少孩子有些不自觉地撅嘴,脸颊微微鼓起,“……樱子。” 尾崎红叶笑着,没有说她是好粘人的孩子,只说道:“真可爱呢。”对这样的孩子怎么会不喜爱呢?漂亮得不像话,还有那样不怕生,随意就可以上手摸摸。 第282章 有察觉到她的气息轻轻,像是有点困倦的模样,于是抱着这个孩子去中谷院中的客房,中途出去和中谷说了几句话,解释了下又再和人打一通电话,随后便回来,手里拿着张温热的帕子,给樱子擦拭了下脸颊,轻声地哄着她,“安心地睡吧,我会陪着你。” 看着那孩子不设防地睡过去,一头蓬松无比的发丝肆意地散着,被养护得十分好,从任何地方看,也都能看出她未经历过挫折苦痛,是被庇护着的、幸福的孩子。 “真好啊。” 坐在床沿边上,红发的女子低眸,近乎气音地道,姣好艳丽的眉目间盈上了几分不安与愁思。 …… 客房内没有空调与地热,但是有被炉,樱子滚在被炉下,即使睡着了也还试图把整个人都塞进去,蜷缩着呼呼大睡。 尾崎红叶虽然睡了会儿,但还是很快就醒来,睁眼就发现原本还在她怀中的毛绒绒脑袋不知去了哪儿,认真听了听呼吸声,才确认她已经睡到了被炉下,当掀开毯子探手去摸时,被里头的温度吓了下。 被炉下的空间就那么大,还热气腾腾的,空气不免会有些闭塞,她无奈地捞出小姑娘的脑袋,而她还想往里钻,就只好动作轻柔但强硬地揽住,看她翻滚了一会儿无果,这才不再乱动,埋头在她怀里安稳下来。 当樱子睡醒过来,就已经是下午三点过了,而尾崎红叶一直陪着她,只有偶尔才出去一下,现在则正好等候到她醒来。 年少孩儿处在半梦半醒之间,半截身子落在被炉里,睡得浑身暖融融的,眼睛还不大能睁开,然后就有一双温暖的手贴在面颊上,她蹭了蹭,吐出轻轻的呼吸,又躺了好会儿才被拉起来,红发的女子照顾着她洗漱和梳发,等收拾好后牵她出去。 中谷正在花店内浇水,回过身来,不由弯眉笑问道:“休息得好吗?红叶,嗯还有樱子。”望着两个孩子结伴而来,她就忍不住地想笑。 她和红叶认识了好久,相识之初是花店附近发生了黑手党争端,在枪响之中,中谷接纳了逃亡中的少女,带着她藏起来,躲避如鬣狗一般的敌人,后来红叶道谢后也给予了报酬,本不想打扰她的,可她却不觉得什么,有时见到了少女还会送花给她,就这样慢慢相熟。 红叶是不怎么会轻易接纳他人的人,可是对于新认识的这个孩子……年少孩儿跟在她身边亦趋亦步,才长大成人的红叶也体谅地放慢步伐,就有这样和谐的氛围。 尾崎红叶带笑地牵着樱子走过去,应道了一声:“还不错,中谷阿姨院中的梅花很香,在睡梦中都能嗅得见,于是做了个美梦。至于她,休息得更好。” 说着便不由得抬手,以袖掩唇,“这孩子可是睡到了被炉下,好难才抱出来呢。”她的语声婉转也富有坚定的意志,温声细语地说着柔软十分的话,甚至于轻轻地笑出来,面庞上露出动人的神情来。 这个时候才记起这个孩子本来是来买花的,中谷问道:“樱子要买些什么呢?”然后就见樱子左顾右盼,找到了自己来花店前买的杯子,拿起那只雾蒙蒙的磨出花纹的玻璃杯,她也就理会到那意思了。 中谷的目光转向尾崎红叶,“既然是插花的话,那就交给红叶了。” 插花在日本是一项高雅的艺术,尾崎红叶虽在黑手党中,但目前正在学习花道,中谷不太明白黑手党的事,但听闻许多高层要与其他组织或政府交涉,传统高雅的艺术在谈判相处中总有用处,而不论运用在日常中还是陶冶情操也都是好的。 店主笑着再走回院中,从杂物间里拿出来一把修枝剪,院中摆了许多草木,这时节腊梅花还未歇,淡黄透明的花开得小朵,落在枝头上点缀得清新也热闹,而香味浓郁,她夜里休息在院中二楼上开扇窗也能闻见。 被中谷略带刻意地留出了相处空间,尾崎红叶抚摸了把樱子的头发,拿到她的玻璃杯问道:“是想要摆放在哪里呢?” 红发女子面上的表情不变,看不出任何附带的意味在其中,“你的家中还有什么别的人?” 樱子跟在她身边,走到一盆风信子旁,仰头想了想才道:“还有一个、大人。” 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照顾着年幼的、未满十二岁的孩子,还任由她一个人在街上走,如若她没记错的话,学校早在之前就开学了,且还未到春假时间。 尾崎红叶弯弯眼,如常地从越过花店的盆栽,从一些玻璃皿中抽出花枝和枝叶,拿在手中修剪,而在放入之前,往玻璃杯中倒入‘天落水’,由于玻璃杯并不大,她所选择的花都是小朵,也并不追求花道中要求的形和寓意,而是跟着感觉走。 即使觉得在那孩儿身上最重的是自由的气息,可毕竟还是个小孩儿,于是把玻璃杯装点得可爱,花团锦簇,又是热闹又是温柔的感觉在她手中塑造出。 “好了,来看一下吗?” 揽着长长的和服衣袖,尾崎红叶把已经大变模样的玻璃杯放在桌上,招呼着樱子来看,梳着单马尾的孩子跑来,当安静地抬眼时,真有那股矜倨冷淡的少年意气。 可是当她过来、双手扒在桌面上好奇地看插花,之前的感觉就荡然无存,樱子扭过头去看笑着的尾崎红叶,小弧度地点头,“好看。”她很喜欢,很喜欢可爱的小花,而对于大朵的花,虽然有喜欢但一般只是欣赏,而不想要装饰到自己的房屋中。 第283章 ——栀子花除外。 和尾崎红叶聊到了喜欢的花,樱子原本摇头,但又想起了栀子花,她喜欢这种洁白花朵的香气,因为‘就很好闻’这样孩子气的理由。 中谷正好从后院出来了,听闻她们谈到了栀子,就带去看自己所栽种的栀子花,她培育了好几样品种,譬如丸叶栀子、清誉栀子和一寸法师等,被问到喜欢哪一种时,樱子望着那些小盆栽,慢慢地道:“雀舌栀子。” 就是很平凡普通、随处可见的栀子花。 【作者有话说】 写到红叶的笑,下一秒看剪辑:红叶为镜花落泪的片段。 猝不及防一刀。 第148章 买花的钱并不贵,樱子要掏自己的钱包,然后店主中谷就笑着说为她免单。 樱子想要一个人再去哪里玩,然而被尾崎红叶拦住了,红发女子颇有些爱她于是出声邀请她与自己一同出行游玩。 下午的阳光出来,带给人些暖意,尾崎红叶带着她去到一处商场,简单地为身边孩儿买了些装饰、玩具和零食,站在书架中间,巨大空旷的地下商场内人来人往,但都莫名地未有靠近过来,她悠悠问道:“樱子有在读书吗?” 樱子手里捏了一只橡胶的变色龙玩偶,确定地点头,但有点疑惑,为什么大人都格外关注这一点,于是抬眼,也语气干巴巴、轻飘飘地问了。 尾崎红叶稍怔了下,思索自己是为什么关注呢?没有几秒就轻笑一声,她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个还未长成的孩子,轻声慢慢地道:“或许是因为,我没有过那样的经历、它被打断破坏掉了,而我如今又深知学习的重要性。”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总是需要各种各样的知识,无处不在的信息正是人类赖以生存的东西,一旦落后或无知,就会遭遇致命般的打击。而思维和能力同样会受到限制,人总有自傲和自以为是的思想,未遭遇风波时洋洋自得,但危难当头就知自己的弱小和无能为力,需被风暴席卷而一切都被摧毁,方才体会到悔恨流泪的滋味。” 她微微低眉笑着说道,脸上的笑意依旧柔和温婉,却包含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然而随之她抬手轻抚樱子的头发,“我不是在说你的生活,我们可爱的樱子酱不会遭遇到什么危险,但道理总是相通的,” “无论是黑暗世界还是属于普通人的光明世界,站在任意一边都需要有知识的支撑,否则仅凭蛮力无法走得太远。樱子酱,你要懂得,知识是武器,也能是一道保护自己和他人的屏障。” ——是这样的道理。 樱子慢慢吞吞地‘噢’一声,看起来还在消化那番话,目光轻飘飘地没有个着落,对外界的反应都变得不怎么灵敏,于是就惹笑了尾崎红叶。 尾崎红叶看了眼周围和她,决定站在原地等她回过神,她知道了樱子在读书,可是还没有问过具体,有心想买教辅资料,小孩子就是应该多读书,既然站在光明之中,那么就要成为更好的、更幸福的人。 目光巡游在书架上,心里想的是一回事,却还是拿下来了好几本故事书,她简单地看了下,并不是讲述恋爱或复杂丑陋人心的书籍,那么就正好适合小孩子阅读,不至于太深奥、晦涩难懂,更不会带坏小孩子。 等再度察觉到身后轻轻的脚步声,以及和服袖子被拉扯住,她回身就见樱子恢复了一般时候的状态,那是一双极其漂亮的眼眸,烂漫得令她想起无数个朝霞与晚霞、那些美好的,腐坏的……太多太多,可她的眼底身上没有半分阴霾,比水更纯澈,也比风更为自由无拘束。 她在唇边露出了个笑,追着之前的话题问道:“是读到什么阶段了呢?” 以及,“谁在教导你?”似乎这只是个随口问到的相关联的、无足轻重的问题,可尾崎红叶的眼睫颤颤,她想,为了这个孩子,她务必要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否则绝不会善罢甘休。 手指轻轻地落在怀中抱着的书本上,面上的笑容不改,只有垂下的眼尾才露出极其微末的端倪,那是至极的锋利和潜藏下的危险,她在眼睑上涂了几分薄红,此时便是杀意与血腥的象征。 假如同樱子生活的那位‘大人’是个人渣,那么她不介意清除渣滓,然后接过樱子到自己身边来。 “高中,”樱子的学习进度早已经超过了她这个年纪本应处在的阶段,至于教导她的老师的话,“换了新的家教老师,东大,医生。” 尾崎红叶不由得挑眉,原本以为照顾樱子的大人不尽责,却原来是樱子的学习进度太快才导致不去学校、请了东大毕业兼职医生的家庭教师来教学,记下了这些信息,她有几分释然放松,也似乎有失落情绪一闪而逝,失去了能正当拐走樱子的途径,但她还是为她感到开心。 “原来是聪慧的孩子,很了不起呢。”她没再纠结学习的事情,樱子没去学校读书也好,虽说可能会交到好朋友、学会与人相处,或许那张漂亮的小脸蛋上能露出笑容,可校园霸凌的情况屡见不鲜,她当然不会强求。 既然是聪慧的孩子,也有老师教导,那么教辅材料自然是不必,尾崎红叶抬起手轻搭在樱子的肩膀上,和她一起往收银台的方向走。 当走出商场,手里拎着购物袋,尾崎红叶问樱子:“要和我去吃晚餐吗?给你家的大人打个电话,就说晚些回去。” 这样的理由很合理,认识的新的大朋友请吃饭,于是打电话回去告知大人,如果是尽心些的大人总会来接人。 第284章 尾崎红叶静等着樱子的回应,而年少孩子摇了摇头,“山药绿豆汤。”这是约好了的,所以不会怎样变更。 看一眼天色,而在一处楼栋挂着的显示屏上有时间,已经临近五六点了,傍晚的天色十分美丽,还未至昏黄,而天边大朵的白云上沾染了金粉色霞光,色调烂漫美好,让人觉得不仅自身由里到外都温柔了起来,就连世界都如一场美梦。 人们行走在傍晚的霞光下,街上车水马龙,而店铺装饰的霓虹灯渐次亮起来,高高楼栋上的人家打开灯,不知何处有人放了音乐,纯粹而悠扬的笛声回荡着不歇。 樱子回过头望,她带着尾崎红叶去到一家咖啡厅,当店员走过来问询客人要什么时,尾崎红叶忽然就明白了她的所想。 因为那份明悟而导致心中塌陷了一块地方,红发女子抬手捂住心口,那是胀满的、不断涌现出温柔与爱意的陷落,就好似幻梦,让她有了一瞬落泪的冲动—— 樱子是世间绝无仅有的好孩子,即使不明白情感和情绪,可是那又怎样,她被他人的爱意包围着长大,于是有了一颗能接受‘爱’的心,她不笑不言语,可已尽了最大努力来回应。 尾崎红叶怔神了一会儿,听见樱子已报了自己想要的有甜点和饮品的套餐,于是对店员笑语,“我与她一样。” 从衣兜里翻找出了手机,给森村打电话,还是只有短句,因为进店时没有看招牌,一时之间也没有看到明显的店铺名称的装饰,樱子听对面的森村温和地问道怎么了,就只说了在哪个路口和一句‘接我’。 十足的孩子气。 电话内的交流极短,樱子把电话揣回去,恰好甜点和饮品都上来了,举着小叉子叉起来一块,然后歪着头去咬,这是她从小就没改过来的习惯,也没有人要求她改。 咬的时候歪头,吃到口中就把头正了回来,就这样毛绒绒的脑袋一动一动地吃掉半份甜点,剩余的半块就不再动了。 尾崎红叶倒是把一整份甜点都吃完了,这家的甜品做得不错,甜度合宜不腻,而搭配的饮品更是恰到好处,吃完后抽了张纸巾轻拭嘴角,随后放下手看向窗外,她在陪着樱子等那个老男人。 天色已趋近昏黄,街上的行人来往,尾崎红叶于某个时刻有了预感,微眯着眼向一个方向看去,准确无比地定位到了一个男人身上。 做工考究的皮鞋踩在石板砖上,似乎在店内都能听闻那道‘咔哒’、‘咔哒’声,十分富有节奏,不急不缓,那年纪和面庞早已不年轻了的男人走来,身着的西装昂贵精美,贴合着瘦削的身形,将第一眼印象拉得更为修长高挑。 看不出什么破绽,当人进入店中、走近了,就能望见那头棕发与底下的棕眸,因那样平凡的相貌,而任谁都能分辨出他和樱子并无血缘关系。 即使不知道具体地点,可是当抵达路口就毫无迟疑地向咖啡厅走来,森村推开咖啡厅的玻璃门,当侧身放下手时,有流露出几分矜持与优雅的气质,他向着樱子走来,平静僵冷的面容逐渐染上温柔之色。 “樱子。”森村轻声地唤道,略牵动了口周纹。 他拖出椅子坐在樱子的身边,与红发女子相对,或许他也知道过去在樱子的生活中有谁人占据了鲜明存在,随之看向樱子,抬起手来轻摸了摸她的头,眉梢眼角里都溢出深切的关怀来,“这是你新认识的人吗?” 得到了点头的回应,森村脸上扯出礼节性的笑容,没有一丝笑意只余麻木和应对,慢慢地自我介绍道:“我是森村、这孩子的大人。”只有这样含糊的一句‘大人’说明樱子是他看顾着的小孩,除此之外,他不是樱子的任何人。 尾崎红叶也微微笑着,道:“尾崎红叶。” 莫名地气氛有些剑拔弩张,然而是尾崎红叶先挪开视线,低眸看向坐在对面的孩子,眉眼弯弯同样带出真情来,“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 说的话似乎没头没脑,可她知道,樱子也许懂得的,店内的灯光洒落,她正好在一处灯下,似乎头上每一根发丝都熠熠生辉,所有的晦涩黑暗在此刻褪去,尾崎红叶像整个人都发着光一般。 她再与那个叫‘森村’的男人对视一眼,在此次见面之前,在黑暗世界之中,他们对彼此的身份都略微有所耳闻,作为敌对组织,尾崎红叶当然在意着这个没有异能力却能在高濑会中坐到中上层的男人,她也知道自己更被对方所忌惮。 尾崎红叶微微挺直了腰,向樱子颔首,“那么我便走了,樱子,期待与你的下次见面。” 早在之前就有交换联系方式,尾崎红叶拿到樱子的电话输入号码,却发现那只电话的保密程度极高,她能输入自己的号码,还要樱子确认,而想要查看任何别的信息都不能够,那不像是高濑会的手笔,不符合暴力组织的风格,反而更像是犯罪组织中情报人员的保密方式。 因身着和服而步子迈得优雅,速度也并不快,尾崎红叶背对着他们一步步向外走去,不出意料地没有感受到任何来自身后的危险气息,证明自己并没有被针对。 看来他们所有人都为樱子而妥协呢。 【作者有话说】 尾崎红叶:怀疑对方是个人渣。 森村:平静。 本章适配音乐eazu-star(星星). 第149章 森村和樱子也准备回去了,在起身时看到对面座位上还有着一只购物袋和玻璃杯插花,樱子要去拿,而森村接过了购物袋,只让她拿着已被装饰得可爱漂亮的玻璃杯。 第285章 当去前台时,服务员说之前的女士已结账了,森村就平静地牵着樱子走出店门,他的车停在附近的停车场,离这里有段距离,需要走过去。 接到电话才完成工作,也拿到了他所想要的那份小礼物,让手下自行回去了,还有报告要写,他自己开车过来。 男人面庞上的表情从始至终平静,原本固定住的发型从中落出一缕,正好垂在眉心间,遮住了几道深刻细细的川字纹,昏黄的天色在逐渐暗沉下去,冷风渐起,吹在人身上,让那缕落下来的散发不时飘晃。 森村的手上也遍是细纹,历经过的沧桑年岁已无法遮掩,他牵着心爱的、年幼的小女儿走,带她回去公寓,回到他们共同居住的地方。 车上无话,唯有开门进屋后,樱子举起了手中的玻璃杯,试图让森村看,他温和地笑着垂眼,“怎么了呢?”而随即就明白,是她想要让他放在门口的柜台上。 三楼在这段时间里已经装饰得可爱温馨,有许多小孩子的玩具和她所喜欢的装饰,她有很多的东西,而自己不爱收拾,就随意地放着,常是这里一个、那里一个,她想要玩的时候才来找。 森村从来自己收拾房屋,也没有动她随意放着的东西,哪怕擦拭了灰尘也将它们都放在原处,于是他整个冷淡空荡的空间被填满,逐渐拥有了生气和活力,能感受到心爱孩子的存在,也感受到他自己的存在,他的心不再麻木僵冷,身上也有了温度。 门口的柜台并不高,樱子自己也能放上去,可她递给森村,就要大人摆放在上面。 玻璃杯摆放在了柜台上,位置包括它本身就足够显眼,当一进门时就能看见,森村慢慢地笑,“有很好看,你喜欢花的话,那我经常给它换。” 樱子点了点头就猫去沙发上,进屋时脱了鞋,脚上只踩着白袜子而放在沙发上,她的坐姿总是不讲什么规矩,或许不够淑女,但都让自己十分舒适,一下歪七八扭地就蹭乱了头发,却半点不在意,手里举着电话似乎在打字、和什么人聊天。 森村去自己的房间换掉了一身西装,穿着简单随意的家居服出来,走进厨房顺带给自己系了围裙,他还没有做饭,甚至于山药绿豆汤也还没来得及熬煮,索性樱子在外吃了半块蛋糕,就也不用太着急地赶时间。 晚上做玉子烧、炒青菜和照烧这三样菜就够了,饭食则是素面,樱子只有很少时候在晚上吃米饭,毕竟如果一日三餐的主食都是米饭而不换的话……她又会吃得耷拉着眉眼不高兴,不高兴又还不会自己动手做,他也不愿见到她摸着刀给自己削指甲。 做饭的时间要会儿,中途出去给樱子打开电视,虽然电视台他们两人都不怎么看,可是当打开了、当做背景音时,就会觉得有‘家’的氛围。 樱子自己玩了会儿,从购物袋里拿出她的变色龙橡胶玩偶,一下放在了电视机上,盯着它看了会儿,这只变色龙只是玩具而不会变形,就再不管地走开,去拿一盒玉露馒头出来,自己口中叼了一枚,然后跑去厨房。 害怕油锅而把自己大半个身子藏在门后,捏着馒头的手高高举起,樱子探出毛绒绒的脑袋,仰脸看森村,男人似有所预感地回身,他脸上的笑意轻且温和,柔化了每一处细纹,走过来后,就弯下身来咬住,学她一样叼在口边。 他鼻腔里有温热的气息轻拂在她手上,樱子有些莫名地看着他,眼底好像有些奇怪的色彩,她扒着门不动,唯独记得咬馒头,再拿手捏着不要掉,而被她看住的森村习惯了,回身继续处理食材,热锅中煎着玉子烧,开了小火,时不时就得翻卷一下,一层层蛋液倒下,最后还要定型。 玉子烧不需要煎制得太过,很快就关火,森村举起了平底锅,就要把锅中一整块的玉子烧倒出,然后忽然就听闻身后轻飘飘没有什么力气地一声: “爸爸。” 男人举着平底锅、瘦削而有力的臂膊停顿在空中,他像是在这一瞬间失去了自我、灵魂去到高天,已完全丧失了思维能力,然而哪怕只余本能,他平静地放下手中的锅,然后走去她面前,慢慢蹲下身,怀抱住他的小女儿。 他埋着头,怀抱温暖轻柔,没有施加任何会令樱子不舒服的力道,而他只不过是…… 有不尽的光落入棕眸,而又慢慢渗到眼角的细纹里,她轻轻的一句话将他藏在最深处的、麻木僵冷的心击碎,却又再塑造了一颗完整的仍能跳动的心脏安回胸膛中。 森村抱了她好一会儿,当慢慢抬手点在自己眼角时,就触摸到了那一抹湿润,可他扯出个平静也温柔的笑来,对被自己抱住的孩子道:“我在。”语声平缓,仿若没有任何异常和情绪波动。 她毛绒绒的脑袋就在自己颈侧,甚至于头发乱着,可是愈显得真实,轻抚着心爱孩子脑后蓬松大朵的头发,像是爱不释手,森村有些不愿放开她,可他还要做他们两个人的晚饭,手臂松开,让她脱离了自己的怀抱。 但还弯腰,以手撑着膝盖,他的目光梭巡在年少孩子的面庞上,看到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与不动容,唯一的不同只在于微微垂着眼,她还在咬那枚玉露馒头。 森村仿佛觉出了什么,于是慢慢地笑,“一会儿饭菜就好。” 他闭了闭眼,道:“我永远爱你。” …… 森村的手艺比之前要好了些,在调味和火候上花了大心思,于是就能媲美一些街边的小餐馆,没有用重油重盐,他们都习惯清淡的味道。玉子烧做的是咸口味,樱子总有些奇怪的偏好,有的食物能接受甜咸两种口味,有的只坚持一种。 第286章 吃完饭的时间差不多在八点左右,饭后山药绿豆汤也熬煮好了,森村去收拾碗筷,放进洗碗机后舀了两份汤出来,樱子依然盘腿四仰八叉地坐在沙发上,只是往身上多裹了条薄毯。 将两只碗放在了沙发前的矮桌上,森村坐去在樱子身旁,抬手落在她头上揉了揉,小孩子把薄毯披在自己身上,压住了自己的头发然后扯到身前来,不想要自己抓住而用腿压着,就那么小小的一团儿,透出满身的孩子气和可爱来。 他不由有些笑出声来,森村温和地问道:“在看什么呢?”,而那些书籍全都由他们挑选过,森村有为她买书,也有接到他人买来、邮寄来的,于是他就知道——樱子是被许多人爱着的孩子。 一团儿的孩子干巴巴地念了书名,森村笑了下,仿若突兀地,伸手拿走了樱子没有在看的书,放在一边,而他弯下脊背,一个轻轻的吻就落在樱子的额角,“我知道的,从一开始就知道,可我爱你,” “我永远爱你。” 森村低垂着头,脸上的表情归于平静,再看不出任何端倪,那双棕色透亮的眼中盈入些许感伤,却也还有伟大的爱意不断填充进来。 身为一位深爱着自己女儿的父亲,他要如何才能分辨不出那些给予出的情感。 他的爱永远平均、平等地给到自己的两个女儿身上,即使已有个女儿不在,可他身边还有着另一个,另一个鲜活的像是花朵般的女儿。 “我怎么会不爱你?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样的答案呢?” 森村慢慢地笑,像有几分不理解,两只宽大的手掌捧起来樱子的面颊,叫她看着自己,而他带着叹息般地道:“那我可以一千遍、一万遍,给你我永不改变的回答,” “你是我心爱的、年幼的小女儿,我作为一位父亲般地爱着你,这份爱无有止境,只会在我死亡之时终结,这是我的宣告,也是我对你的誓言,天地为证。” 他们的额头相抵,森村抱住了樱子,动作间珍视得似若想将她揉入骨血,可他怎么能剥夺这孩子的自由,又怎么舍得让心爱的孩子与自己一同坠入淤泥,他总是想让她生活得更好,给她自己所能给出的最好的一切。 森村知道,他的小女儿此时最需要的是拥抱,于是温柔而坚定地抱住她,大人的体格骨架总是比年少孩子更大,长长的手臂将她整个都揽住,不留一丝缝隙,甚至于两手交错地搭在她身侧,森村不再言语,留给她一片静谧,还有思考的空间。 他怀中的孩子动了动,扯下了自己头上的薄毯,于是毛绒绒的头发又炸开,森村轻笑一声贴过去,抬起一只手慢慢地顺着,是安抚也是宽慰。 “你在想什么呢?”森村轻声温和地问道,微蹙的眉目间溢出几分爱怜之色。 究竟是什么让樱子的潜意识里有了不安?让她解除了自己的异能力,而想要得到一份‘真实’与真情。 ……是那位小山女士吗? 因见到和小山女士相似的人,于是回想到从前,他的小女儿所经的路途并不平坦,即使被那样多的人们爱着,可仍旧有坎坷,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总会让自由的、懵懂无知的孩子长大,让她意识到自己的失去,然后反思她所拥有的一切。 究竟是不是真实握有,她有自由,也想给他们自由,要原本被异能力影响的大人做出自己的最真实的选择。 森村的手向下,握住了她的手,“永远不要疑虑,大人自有他们的判断和思考能力,他们选择什么,那么就是什么。同样的,你选择了什么也就是什么。”他们都将为她而妥协,是不得不,也更像是一份真理,与这个孩子相处过后,谁能够轻易将她放下而后不管不顾。 可是大人的道理樱子听不大明白,脸上还有些困惑,就变成苦大仇深的不高兴猫崽子模样,眼睑没精打采地耷耸着,好会儿后才‘噢’一声。 原本团成一团还被森村抱在怀中,樱子支棱着手脚试图挣脱,森村的手臂只虚虚地环着她,轻微带笑地看着而没有阻拦,只不过她身上还盖着薄毯,就导致好艰难才挣脱出来,但是她又一把抱住了森村。 软乎乎的小女儿就要贴贴,之前是被贴贴,现在她要自己来。 【作者有话说】 本章内容是:樱子解除了森村的异能力影响。 然而森村:“我永远爱你。” 然后没过多久,森村:“你有几个好爸爸?” 决定了,下章让我们的樱崽养狗勾,大狗勾+小狗勾。 以及就要到150章啦~会在下章评论区派发红包,周六周天两天内回复都有噢~ 第150章 第二日仍旧是森村起来做早饭,他要临出门时樱子才收拾了起床,已经洗漱过、换了衣服,她唯独把头发梳不好,在公寓里呼啦啦地跑着,顶着毛绒绒像大朵蒲公英的头发出来,一下栽在森村的怀里。 “好了,”森村摸着年少孩子的头发,简单地用手指替她理了理额前的刘海,“要养狗狗吗?他们今天来了。” 他的用词和语气不像是在说动物,或许是说人,樱子仰头看森村平静十分的面庞,他的笑里没什么意味,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即使被拒绝了也没关系,她想了想后点头,那么大人就牵着她打开门,他为她找来的狗狗已经来到门口。 打开门,映入眼中的是身着简单白衬衣、西裤和皮鞋的少年人,年岁应在十六七岁左右,身形纤长瘦削,衬衣上挎着黑色的枪套背带,一头黑发略微凌乱随意地散着,站在门口微微垂着眼,看在他脚下扑腾玩闹的小狗。 第287章 他抬起眼,露出少年气不减的清隽面庞,和一双藏着狠戾危险性的蓝色瞳孔。 森村没对那样的眼神警惕,只低头对着樱子轻声温和地道:“他是忍成太郎,你的养狗人。”小狗是她的小狗。 慢慢‘噢’了一声,樱子示意自己知道的,而听到自己归属的忍成太郎低头,他沉默着不语,只是看了眼森村后,有些想跟在樱子身后,也想‘顺带’地把正在咬他皮鞋系带的小狗拎过去给她看。 但樱子身后是森村,神色平静的男人让忍成太郎进屋,就兀自地去取木梳,再度回来时就见到樱子蹲在地上,伸出手指戳戳小狗,听到渐近的脚步声后,连带她旁边站着的少年人,两个小孩一只小狗一起抬头看来。 在他们看过来的视线中似乎莫名地发笑,森村扯着嘴角的弧度走过去,牵住了樱子的手把她从地上拉起来,“给你梳完发,一会儿我该走了。” 他当然有着需自己去完成的工作,森村自知是没有异能力的普通人,那么当然需要更多的努力才能得到更上一步的权势和力量,他想要汲取得更多、握有更多,是因这样的理由而行走于各个组织间,为高濑会效力。 梳发简单地就完成了,依旧是扎得高高的单马尾发型,发绳是漂亮的金色编织绳,但平平无奇没有任何装饰,当头发梳起来以后就像是个矜倨且冷淡的少年人,最先看到的、人们在意的是她的面庞,性别反而放在了后边。 森村摸着她的头发,“晚上回来就为你修剪刘海。”虽然只是几日的时间,但樱子额前的刘海长得快,从落在眉毛下方、稍微有些遮眼变成为快要遮住半个眼睛,于是就总有点不适,喜欢晃晃脑袋或者歪头看。 家里的大人出门去,就只留下两个孩子和一只小狗,樱子要先吃早饭,餐食依旧是她喜欢的,不过今天多出一枚饭团,她看了看,然后拿去给一边蹲坐在地上训小狗的忍成太郎。 年少孩子不爱说话,忍成太郎从被选中、经受住了考验,就得知了自己将来不是为森村效力,而是去照顾他的小女儿,白日和那位小姐、森村大人一起相处,但被安排的名目是‘训犬’……之后就也得知了名为‘不死原樱子’的孩子的习性和喜好。 一贯沉默也不爱言笑的忍成太郎看着面前那只饭团,然后就听到手底下有些馋的小狗发出细微的叫声,于是决定接过来。 “太郎。”樱子捏住饭团,那双樱粉色的眼眸太过于剔透无瑕,像是昂贵无比因而被珍藏的宝石,但也丧失了情绪与情感。 森村大人家的小孩子一看就和他本人没什么血缘关系,可是早上所见的那幕,分明是父女间的相处和氛围,忍成太郎有思索一下,但又觉得和自己的工作无关,他抬手也捏住饭团,但还拿不过来,即使对方所施加的力道微弱,可他莫名地没有想用力拿到自己手里,再不是外面凶狠如恶犬的模样。 一身白衣黑裤衬得肤白气质冷的少年人没说话,目光虚虚地,因面无表情而显得似乎狠戾无情,他的蓝眼睛和小狗不同,在有些出神发呆时眼眸会睁得略大,而眼底空无一物,与他对视的人总会感到阵阵心悸。 樱子也面无表情和他对视,歪了歪头,脑后蓬松的单马尾也随之一动,忍成太郎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逐上去,手底下的小狗突然一下咬住了他的手,于是慢慢回神,没有低头,手里准确地捏住小狗的嘴巴,取出自己被咬出牙印的手指,但还是一言不发。 “忍成。” “在。”这次倒是回答得快速,忍成太郎拿到了那枚还热乎着的饭团,然后就当着小狗的面,慢慢地,一口一口吃掉,急得小狗去撕咬他的裤腿也不为所动,单只手就把它镇压下。 早饭吃完过后,樱子要收拾一下餐具餐桌,然后原本低头在一旁的忍成太郎视线扫过,看到几个房门都是关着的,就自如地走过来,把身后别着的枪丢在一边,从她手里拿过碗筷放进洗碗机,第二趟出来拿餐碟时,后腰处别着的就是帕子了。 一只手举着餐碟,另一只手把桌面擦拭干净,忍成太郎像是做惯了这些事情,十分快速地就收拾完了。 他忙活的期间,樱子盘腿坐在有厚厚毛绒的地毯上,按着毛绒绒的小狗不让乱跑,它看着只有几个月大的样子,一身较之日本田园犬要长也略花的棕毛,有着一双纯澈的淡蓝眼眸。 小狗不怎么叫,也很亲人,没会儿就和樱子玩在一起,后肢蹲在地上,还试图站起来用前爪刨她,然后就被樱子抓住了爪爪,捏了捏,两只手就转向小狗的脸颊,揉搓了好阵儿它才发出几道极轻的叫声,但也不是委屈,只是想玩别的什么。 小狗,实质应被称为幼犬,浑身毛绒绒地但并不好看,胎毛总有些斑驳,而且直楞楞地竖起来,落在身上像是焦糊色,即使摸起来柔软,可看着总没有很讨喜,它还没有长大,耳朵软趴趴的,什么模样都看不出来。 忍成太郎收拾完过来,仍旧把枪别在后腰处,也和樱子一样盘腿坐下,有一搭没一搭地逗小狗,就看小狗崽子在他和樱子之间跑来回,没会儿就趴卧下不动了,但是毛脑袋枕在樱子那边,眼睛则紧盯着他。 “名字。”樱子慢慢地开口,语声轻飘飘地没有分毫起伏。 她对面坐着的少年人知道是在问什么,同样一板一眼地答道:“凛。” 第288章 知道了小狗的名字,樱子伸出一根手指头戳在小狗的额心,忍成太郎像是有什么想说的话,但是憋了下去,低头道:“那我去把凛的东西拿上来。” 即使是养一只小狗,配备的东西也有很多,狗粮、宠物笼、食盒、沐浴露和玩具,甚至于还有小狗生病应急的药物等,忍成太郎一趟趟抱或拎或扛着那些东西上来,他的身形介于青少年人之间,似乎瘦削但皮肤下骨骼与肌肉蕴含的力量不弱,腰肩比十分漂亮,身上的线条流畅且有力。 由于是小狗,且还要熟悉主人,因而暂时能住在三楼,当日后长大了的话,可能就要搬去别的楼层,忍成太郎把每一样东西都放置好,有的还为它们写了标签贴在上面。 收拾了这一切也没要到多久,小狗在来之前就吃过了狗粮,于是只在它的小窝那里倒好水和一部分少少的狗粮。 忍成太郎走向樱子,隔着几步远距离的时候就停下,问道:“你要出去玩吗?” 樱子看了下窗外,今天的天气不错,出门去可以随意到处地玩,于是点了点,忍成太郎就开始收拾东西,中午大概率不回来,晚上时间不确定,那么小狗的食粮和水要保证充足。 原本放在外面的食盒收起,把小狗拎回笼子的同时给它放进去了宠物自动喂食器,能定时定量,免得没人看着而小狗吃撑,饮水器则是随时都有水,也不会一次性流出来太多。 除此之外还要给樱子收拾水杯,用热水冲泡了蜂蜜果茶,然后保温杯放在毛绒杯套里,在一旁柜台上看到明显是小孩子风格的钥匙串和电话,想交给她,然而看她因为有人管就万事不在意的模样,沉默了一下就平静地揣在了自己身上。 忍成太郎把装了许多东西的黑色背包斜挎在肩上,唯独拎着杯套在手里,他和笼子里的小狗对视一眼,转过视线问樱子:“走吧。” 他很有自觉地报自己带上了什么,少年人的语声清越平缓,而带的东西看起来很齐全,但樱子拿出自己的钱包递过去,顺便去翻到森村的卡,直接塞到忍成太郎的包里,被对方取下背包再认真仔细地揣好了,而看过了后将部分揣在了自己的衣兜,为了方便拿取。 樱子已经开门走到楼道上,忍成太郎关门跟上去,他早上来得很早,从楼梯上来时就注意到了那些灯,水母灯和水纹灯都有很漂亮,当亮起来时就仿若置身于水里,随着波纹飘飘荡荡,头顶上水母灯垂下的触须也似乎触手可及。 忍成太郎觉得,这是小孩子会喜欢的装饰风格,当然,他也喜欢,走在后边还踮脚去捏了捏水母灯的触须。 站在楼下,忍成太郎道:“没有车。”那要怎么去市区? 蓝色的瞳孔和樱子的视线对上,樱子仰着脸,晃了晃脑袋不要额前的刘海遮眼,略微歪头地看他,十分确定地道:“你有。” 【作者有话说】 过路人x85目前看起来是两只无口笨呆呆,猫崽和狗勾相处,而后面就会发现——那可是心机狗勾! 【小片段】 忍成太郎刚接下工作还没出发,被人骂:“你不过是森村带回去家养的一条狗!” 忍成太郎面无表情地回一句:“你连狗都不是。”顺便炫耀他的工资。 问,太郎的破防一击打出了多少数值的伤害? 周日不更新噢,挥~ 顺便本章评论区红包发放会在周一哦~ 第151章 说着没有车的忍成太郎被樱子盯着,两个人沉默对视,最终他先一步挪开视线,甩头的动作有些快,让一头凌乱略长的黑发盖在了脸上,不想被遮住视野而抬手去理,身影透着冷淡,气质也不差,但就有些垂头丧气的样子。 忍成太郎面无表情地去公寓后方的车库里推出了他的电动车,十分平缓地驾驶到樱子面前,电动车的样式很普通,看一眼就知道价格并不贵,车身上只漆着简约的白色和米黄,完全不像是少年人会追求的炫酷外观,而且还自带后座。 只有一辆电动车,虽然有两个座,但是只有一个头盔,忍成太郎拿着他的头盔举起来给她看,才张了张口,试图说明骑电动车真的不便,要遵守交通规则安全出行。 但樱子已经支棱着脑袋过来,一下就套在了头盔里,即使头盔她戴上大了些,可扎着高高的单马尾发还是很不舒服,就缩回头去,坐在了电动车的后座上,还使劲晃了晃脑袋,让刚刚被压下的头发恢复蓬度,身后蓬松的马尾发甩出的弧度漂亮。 有些没料到这样发展的少年人侧着身体,目光又不由自主被吸引过去,直到她的头发不再晃了才低头看自己手里的头盔,忍成太郎默不作声地想,单马尾是个很不错的好发型,适合各种小孩子,他今晚回去后就苦练扎头发技巧,务必从明早开始就熟练掌握。 “抓住我,”忍成太郎戴好了头盔,向坐在身后的孩子道,想了想后再补充,“抓住我的衣服或者背包,都可以。” 他的电动车真的不快,根本没有任何其貌不扬但能力出众或改装、伪装的说法,驶在路上走得平缓,就那么慢慢悠悠地晃着,没有什么噪音或零件声响,整体性能不错,从偏僻位置逐渐到人群聚居地,然后去到城中。 忍成太郎看着城市里的这一切,问樱子:“你要去哪?”他自己是决计没什么目标的,甚至于森村先生选中他,也是因为他听话,从前干活只知道埋头苦干,一没任务就不知道做什么,也不跟着人出门,就致使了似乎在人渣群中品格优良的样子。 第289章 自知是矮子里拔高个,他应聘的工作是‘训狗人’,实际工作包含的就可太多了,最主要的还是当保姆、带孩子,忍成太郎当然首先照顾樱子。 电动车停靠在路边,他仰头去看高楼大厦上的装饰和玻璃,看到一个巨大的电子广告屏,上面不仅有影像还有文字,当画面动起来后,他看得格外专注,即使只是广告。 樱子没有打扰他,去路旁的报亭买了一份报纸,随手翻了一下,就见到彩色页上印着一家游乐场的图文,上边有写地址和开放时间,她走回去时电子屏上的广告也放完了,忍成太郎收回视线看过来,低头时蓝眼眸里仍盈着明亮天光,却不见任何危险性。 他取下钥匙走到她身边,接过了报纸,认真思考了下那个地址的距离和路线上都有什么,在没什么表情、一贯板着的脸上难得出现其他神色,他略纠结了下,但故作平静地问道:“要坐电车去吗?” 在得到了樱子的点头回复后,忍成太郎不再言语,明明他身量更高些、迈出的步子也大,但就是亦趋亦步地跟在樱子身后,由于整个人所保持的态度实在太自然,倒也不怎么违和。 坐上电车时是樱子投币,投了他们两个人的,而忍成太郎就看着,手中捏住背包肩带,像是有些手足无措,但是很温驯地听樱子的话,让走就走,让坐就坐,根本不会有任何异议。 坐在了座位上,忍成太郎原本低着头看自己的手心,他靠在车厢壁上,两条腿一屈一收,看起来散漫不规矩,但其实是处在警戒状态之中,一旦有变故发生,随时都可以做出应对,能完美抵御外界攻击,也能将身旁的樱子保护在自己身后。 但是当电车驶动后,他还是没忍住拧着身体看身后窗户外的景象,目中空洞也没有焦距,比之观察在意,更像是‘记录’。 少年人拧着腰,原本上半身的线条就被合身的、扎在西裤里的衬衣勾勒出,因这样的姿势,腰肢显得更为纤细,有着惊人美感。 忍成太郎对人们的视线感知敏锐,各种目光里包含什么样的意味他差不多都明白,只要不含带恶意和杀气就都可以忽略,但他好像对新雇主家的小女儿的视线有点……过敏? 从旁边投过来的目光刺凌凌地扎在侧脸上,忍成太郎有些不适地想躲藏,但又记起自己的义务,不能离开樱子、必须要保护好她,就只能坐在座位上,忽然想到了樱子喜欢晃头甩头发,就也甩甩头,直到让凌乱的黑发遮住所能遮挡的面颊部分,这才稍稍安心了一点。 作为从好多年前就混迹在社会底层的小孩,在长大的过程中也做过许多工作,接过各种各样的任务,虽然被锻炼出来了,在被森村先生带走之前也能依靠佣金填饱肚子,可他从来没有见过像樱子这样的小孩,像她的大人也没有。 忍成太郎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人可以拥有那种目光呢? ——似若不知事的、如幼兽一般的目光,但这样说也不对,她的眼中空无一物,即使被注视,却只能感受到注视本身,而不含有任何意义和情绪情感。 相比之‘人的目光’,更像是无处不在的空气、或者说自由飘荡的风,像是从高天之上投落的神明的目光。 遮住自己裸露的一部分皮肤,的确能带来更多的安全感,只有眼睫不受控制地轻颤着,忍成太郎想了想,只是被看着又没有危险,不会流血的话就没有危险性,于是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何况他还要照顾樱子很久,迟早会习惯,几乎瞬间就安心了。 他习惯了看自己所经路途中的一切事物,不知道有用没用都记在脑海里,他坐在电车上,窗外的景物掠过得飞快,忍成太郎就那样看着,也不觉得拧得腰疼,因为樱子不再看他,反而慢慢松懈下来。 直到手肘被轻碰了下,忍成太郎有些迟缓地看过去,然后一小瓶金平糖就被递到了手中,他好奇地拿起透明塑料瓶看,里面装着的‘小星星’有很多彩,颜色鲜艳明亮,他眨了下眼道:“有很漂亮。”是实话实说。 他湛蓝色的眼底如有星光闪烁,被黑发和白皙皮肤衬着而显得清亮非常,本来就一身少年气、还没有成年,只不过日常被沉闷性格和眉眼间的晦涩锋利感所遮掩,而在这时候变得鲜明无比。 樱子想着森村临走时说的那句话,‘你要驯化他’,却不明白为什么要驯化一个人,仰起脸看他,又努力地晃了晃头让自己的视线不要受阻,望着忍成太郎说道:“吃,糖。”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像是小星星的糖果,但忍成太郎十分听话地拧开了塑料瓶的盖子,小心地从里面倒出了两三颗糖果,扬起手掌就倒入口中。 然后就尝到了那股清甜的甜味,他决定喜欢这种小星星糖果,舌头压着它们在口腔里滚动,小小的糖粒因为有那些棱角而存在感极其鲜明。 “你喜欢,‘金平糖’吗?”忍成太郎像是喜欢的样子。 她也喜欢金平糖,因为味道和形状、颜色都有很让她喜欢,因为就是很喜欢,樱子点点头,想要做出一个和缓些的表情,然而那只让她的眉眼看着更为冷淡,且具有了锋利凛然的味道。 才第一次吃到金平糖,但忍成太郎十分确定地点头,他想,他今晚回去就要买,买上几大包,全部囤起来慢慢吃,多囤一点就可以从现在吃到年尾。 当略微侧头时有注意到樱子的神情,虽然但是,他感受到那股放松的气息,自然知道樱子的情绪并不坏,想伸手去摸她的脑袋,却又觉得不太好……莫名地觉得不太好。 第290章 忍成太郎握住金平糖瓶子,想交还给樱子,被拒绝了,于是他伸出一根手指,虚虚地点在她眼角下方,还间隔有一厘米的距离,语声平平地说道:“不笑吗?” 他的脸上同样没有表情,两张平静的面庞相对,忍成太郎身上的距离感更重一些,他是刻意地疏远着人群,不主动参与进任何热闹里,垂下眼睑,目光落在樱子放在身侧的手上,“我也不笑。” 是有些奇怪的话语,包含着的逻辑也很奇怪,但他只是想,笑或不笑都只是表达情绪的方式而已,哪怕不运用这一途径,也还是能够和人相处下去,又得是多迟钝的人才会分辨不出身边人的情绪? 不是很理解地收回手,撂了把自己头上凌乱的黑发,忍成太郎抬眼,已经听到车内响着到站的提示音,于是再度坐正,他收好金平糖后,手掌落在背包的肩带上,里面不仅有樱子的物品,还有他的枪。 【作者有话说】 忍成太郎:乡下孩子,心眼有点实诚。接下一个任务时间在早八点,于是月上中天时就骑着电动车,非常接地气地慢慢悠悠晃去目的地蹲守。 注:没怎么体会过科技的便利。 · 题外话,人在四川被限电,结果还有人嘲:你们自己xx无能,热死活该,要怪怪你们本地xx无法保障你们用电,没人逼你们把电供给其他地方,搞得好像全国都从你们那用水电似的,不是无降雨水量减少吗,哪来的电供给其他地方啊,就那点电都要送到东边给xx用? 第152章 游乐场的位置在市区里,又是新开的,就证明占地不会很大,能玩的项目也不多,比如就没有过山车,用作代替的是海盗船。 樱子熟练地去买票,然后排队进场,在她想把背包寄存时,黑发少年拽着背包肩带死死不撒手,两个人对视了好一会儿,忍成太郎最终憋出了一句:“我背。”睁着湛蓝眼眸,固执地要被妥协。 因为忍成太郎不爱笑,而一旦身上的气势闷沉、眼眸不自觉地睁大,就带出几分森然可怖之感,即使他的眼睛颜色漂亮,相貌也不差,可是总让人莫名地感到胆寒,站在入口处,有不少游客被他的神情吓到并远离。 有留意到身侧的那些现象,樱子歪了下头,“走吧。”兀自走在前面带着路。 然后就在海盗船项目处拿走他的背包去寄存,每到一个项目点就寄存一次背包,直到中午要吃饭时忍成太郎才拿回了自己的背包,原本是搭在肩上,现在则反背着抱在怀里,再度变成面无表情但垂头丧气、无精打采的模样,就像是早晨的情景重演。 稍慢一步跟在樱子身侧,仍旧是忠诚无比的守护姿态,但他忍不住侧头看她,觉得雇主家的小女儿实在‘奇怪’,像在玩弄自己,忍成太郎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怎么说,目光空洞得没有焦点。 樱子手里捏住了一根雪糕咬,仰头回望过去,面上稍微带点儿疑惑。 “……工作。”忍成太郎干巴巴地道,顺便点了点头,试图给自己增加说服力。 跟着樱子保护她是他的工作之一,而他的工作,除了养小狗外,从一早起就迈在挫折的道路上,这让他有些茫然无措,不太理解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状况,已经拿了钱,那么就要把工作做好。 少年人不免有些认死理,连凌乱黑发下的眉头都蹙起了,忍成太郎低头看一眼怀中抱着的背包,有些迟缓地道:“我没办法、太及时,不能做到保护好你。” 黑色的背包沉甸甸的,他知道自己把枪放在其中哪里,也能感受到枪支的存在,但他不能保证在危险发生的第一时间拿到武器,就没办法及时地保护她。 就算他以身躯作为屏障,可是,万一发生了意外,对于樱子这样的孩子就是极度危险的事情。 他想要做得更好、做到最好。 清隽面庞上一片坚毅固执之色,由于不能对樱子生气,他顾自站着不走,微微垂眼似乎失落,试图表达出自己的反对态度。 一时之间两个人都不说话了,任由身畔人来人往,笑语声不断地传来,他们站在稍微背阳的一条石子小道上,春日快要来临,两旁枝干枯瘦的柳树发了新枝,嫩绿的新芽与新叶妆点,垂下长长为风所拂的柳条。 而樱子仍旧是不动容的表现,语声轻飘飘地、没有力气,可是又无比确认,“没有危险。” 忍成太郎有些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肯定,睁着眼表情迷惑,可是当对上那双樱粉色的眼眸,明明是烂漫的暖色调,他却久违地感受到战栗,好会儿后才蠕动了下嘴唇,可是那几个字眼全都无声,消湮在唇舌间。 他被一阵巨大的、莫名的、空无的感觉所包围,就像是被溺于深海,或者说是这整个世界都与他出现隔阂,他站在这一处,可是只感到世间再没有他的位置。 在那瞬息之间,忍成太郎,只是一个无有来处也无有归处之人,找寻不到自我的存在,更感受不到任何他人和他物,世界于他而言,空荡荡地了无生机,半点都触动不了他自己,死寂得似乎能让人发疯。 可是带给他这样感受的孩子说着—— “没有危险。” …… 那么,神啊,世界是真的爱她吗? 或者说,世界的表象爱着这个名为‘不死原樱子’的孩子,但说到底也只是虚假的表象,而这一切的本质其实是…… 第291章 怀着那样震骇得几乎令人感同身受也绝望之至的揣测,可忍成太郎看到樱子的眼眸剔透澄亮,可是那里面什么也没有,他忽然就想起了一本故事书里的两句: 她眼也空空、心也空空; 她从此高高在上,永远不坠落。 忍成太郎侧身望着那个孩子,眼底的湛蓝泛着冰冷之色,他像是有一种冲动,所表现出的神情愈加平漠,但最终还是被压下,他的一只手从怀中的背包上落下来,伸到了樱子面前,语声有些平平,“那、我知道了。”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樱子,很像是人形机器人或者什么大型狼犬,没有加载情绪模块,而即使忠诚也不大会摇尾巴。 望着忍成太郎伸出的手,少年人的骨骼纤细,虽然偶尔看着是偏向青年的模样,但还未完全蜕变为青年体格,伸出的手掌比她的要大,手指纤长漂亮,看着就十分灵活巧妙,但在掌心有薄薄一层茧,看得出有被花心思保养过,但因为日常所做活计,就还是存留了下来。 樱子牵住了他的手,于是就很像一对兄妹,虽然发色眸色尽不相同,然而两个好看孩子走在一起,实在赏心悦目,且不笑不语却又气氛融洽,就令人不由得猜测是亲眷。 简单地和解之后,两人一起去吃游乐场里的蛋包饭,由于本期是小熊主题,于是蛋包饭被厨师特意地装饰成可爱的q版熊头,搭配的饮料杯子上也印有小熊图案。 游乐场内的餐食味道不错,后面还来了份奶油芝士焗扇贝,樱子在咬第一口时就木了脸,目光里完全无神,好不容易咽下去,剩下的就全让给了忍成太郎。 因为味道不合口而不喜欢,但表现得像是嫌弃得恨不能遁走,樱子远远地站在一边试图醒神、让自己的情绪恢复,忍成太郎坐在餐厅外的座位上,勤勤恳恳地把焗扇贝吃完,其实他觉得味道还可以,虽然是古怪了一点,以及奶油芝士没能完全掩下扇贝原本的腥味,混在一起后导致有点腻味。 吃完了这份奶油芝士焗扇贝,即使是忍成太郎也不免觉得有些饱胀,但吃多了味道会腻,还是拿起饮料喝了几口,这才起身走去樱子的身边。 “然后还要去哪里?” 游乐场并不大,而因为是工作日,大多数人要上班上学、来玩耍的人不多,排队情况相对轻松,除了樱子不感兴趣的项目,一路玩过来几乎玩遍了大半。 慢慢悠悠地走在游乐场内,樱子低头看脚边石砖的缝隙间已生了小草,嫩绿的颜色清新可爱,在风中摇头晃脑,显得它有点呆呆。 轻轻吹拂的风也吹动了她额前和鬓边的散发,连带着身后蓬松的马尾也偶尔一动,樱子站定后想了一下,“镜子迷宫。”只要走进去玩就可以了,不需要体力,也不是激烈运动,很适合在饭后玩,毕竟吃饱喝足懒懒散散地,能慢慢找出来的路。 忍成太郎对游乐场的项目无感,只是不想和仍抱在怀里的背包分离,但是当走到镜子迷宫的入口时,他有些不舍地想放下背包,但是樱子语声轻软地道:“迷宫里,不用取下来。” 剩余的话没有说,因为迷宫的工作人员补充道:“不过要小心不能碰倒、不能损坏镜子哦。”虽然迷宫内立着的镜子全都做过加固处理,但每次都还是要提醒游客,损毁镜子是小,但造成伤亡事件是谁也不愿意看到的。 经过一扇门走进迷宫内,原本室外的自然光全部消失,只有场内布置的梦幻蓝紫色灯光,因而有几分暗沉沉的,近处的事物还能够看清,而前方一条通道不知道有没有阻碍,由于距离较远而光线消失,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清,带来沉沉的恐怖的压迫感。 在立着的镜子上映出许多道身影,有自己的,也有他人的,完全令人分辨不清自己所在的位置和方向。 樱子没有什么迟疑,不走直通道,随意往旁边钻进去,于是…… 稍慢了一点的忍成太郎就失去了她的踪迹,即使想依靠脚步声来判断和分析,但迷宫内放着纯音乐,还有各种贴地或半空中的模拟声响,他只跟着走了几步,就慢慢地站定,像待机般不动了。 走在镜子迷宫中,哪怕入目所见的都是镜中自己的身影,樱子能确认自己的位置和出入口,但不去管它们而随意到处地走,站在一处镜子前,她敲了敲镜面,几声轻响过后,忍成太郎好像找到了附近,而樱子又迈着步伐从别的地方绕开。 周围的镜子中只有她一人的身影,年少孩子扎着马尾发,眉眼有些被刘海遮掩,她忽然就站在一个地方不动。 “忍成太郎。” 她语气没有什么起伏地念道这一个名字,却不知道自己有在想什么,脑海中始终空荡荡的,甚至于比幼时还要更空茫无物,所有思绪全部如碎纸屑被狂风卷起,而她抓不住任何一个破碎的想法。 森村是想要给她一个玩伴、还是什么呢?为什么要她养狗狗? 他选择了一个和年幼时的樱子一样不大具有自我的人选,就好像这样能贴近关系和情感。 樱子有些茫然,睁着眼眸映入满室的蓝紫色光影,她还和以前一样想不明白,低垂着眼睑开始发呆,脸上没什么表情,空空地,没会儿就晃晃脑袋决定不为难自己,而当回过身时,一身冷然气质的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来,默不作声地从一面镜子后走出。 “我在。”他低着头对樱子之前的唤声应道,像是有很乖的模样。 第292章 【作者有话说】 这两天有点卡文哇……(思考)如果真的卡到写不出来,可能会请假。 以及之前还说想给小说家囤稿,结果大失败→因为才写了那样的作话没多久,哪怕只是在构思,负面情绪也不断上涌,还去精神卫生中心挂了号,只不过当时有别的事没空去,后面不去管小说家了才慢慢恢复。 第153章 从游乐场出去时,忍成太郎背着樱子,因为她在玩了镜子迷宫后就有些犯困,可是这里距离公寓的地点很远,即使要去最近的安全屋也有一段路。 白衣黑裤、一身冷漠气质的少年背着另一孩子,而他的背包反背在胸前,因为包内装着的东西有许多,即使樱子出门不一定用得到,但他的准备十分齐全,就导致重量过重,樱子拎起来都有些费力,所以只能他自己拿。 忍成太郎单手揽着樱子的腿弯,另一只手里拿着手机看地图,他虽然能听名字和靠周边建筑物的描述找路,但是没去过的地方却不行,走在路上就不由想到——雇主家的小女儿为什么在那种地方有房子? 那是一处城中村,虽然叫这个名字,却是早已经荒废,大半原住民迁走,剩下一些人要么握住房产低价出租,要么兀自生活着什么事都不管,而那里就逐渐变成为一片属于底层人们的聚居地,龙蛇混杂,三教九流的人都有,情况只能以混乱来形容。 樱子趴在他的肩背上,能感受到在薄薄一层白衬衣下对方比她略高的体温,在还微冷的天气下暖洋洋的让她愈发困倦,于是樱子把脸颊贴在忍成太郎肩侧不想再动弹,就算有些被流畅的肌肉线条和骨骼给硌着,也还是昏昏欲睡,连揽住他脖颈的手臂也变得微松。 当向目的地走近过去后,路上衣着褴褛的人多了许多,还有那种麻木、僵冷、苟延残喘的行尸走肉,也不乏一些恶人投来觊觎且恶意的目光,但在忍成太郎拿出枪作为威慑后,被死死盯住看的情况要好了些,路上有人飙着摩托而过,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响。 忍成太郎在摩托车将路过自己时就让开几步,摩托车后座的小青年探出半个身子却没抢到包,飞驰过去后还骂了一声什么。 因为土路上扬起了尘埃,忍成太郎在旁边等了会儿才重新走上路,他的视线梭巡在四周,留意着任何动静,明明已经看到不远处房屋后像是有一伙人在活动,并且好像盯上了他和樱子,然而最后却没有什么动静传出来,像是放弃了一样。 而当走过去,他就见到一个身高起码一米九往上的大汉,明明生着仿佛预示爆裂脾气的一头红发,然而短成茬的红发下是一双黝黑带着深沉打量意味的眼睛。 忍成太郎在见到对方第一眼的时候就站定步伐,不由举起了枪,打开保险直直地对着那人的眉心,他做出戒备的姿态,眼底的狠厉森然之意溢出,然而事实是他自知不能敌,一旦发生冲突矛盾的话,他只能带着樱子逃跑,甚至于由于一路上完全记得道路和各处细节,已经规划出不少于四五条逃亡道路。 然而那人毫不在意地笑了声,没在意正对自己眉心的枪支的威胁,目光只放在忍成太郎身上一瞬就掠过,他在安全范围外停了下脚步,示意自己没什么敌意,然后看向了之前被摩托车声响吵醒了而睁着眼不大高兴的樱子。 “是樱子对吧?你的房间我留着,跟我上去。”语气十分和蔼,但嗓音沉沉的,自然地带出震慑感来。 “你可以叫我宗村。” 其人领着他们走在前面,忍成太郎放下持枪的手,自然地垂落在身侧,而这时就注意到,那些城中村中的人见到宗村时神情中都透着畏惧恐怖,然而他们全都没有动作…… 宗村没有回头,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哈哈’笑了声过后道:“在好奇怎么这里的蛇虫鼠蚁这么听话?”蛇虫鼠蚁是指那些生活在这里的、依靠不法手段生存的人们,都是些人渣败类,却没有被法律和公正所制裁,就和流窜在这座城市内的害虫一样。 “就算有不聪明的人,但是我们可全都是共犯。”作为共犯就要学会闭眼和不听,有的时候装作不知觉、不去干涉才能活得更长久,还要有眼力劲,能确认什么人能暗自收作猎物,也有什么对象坚决不能触碰,哪怕连挨靠觊觎都会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 宗村有着一整栋楼,他是从前的原居民,有预感这个地方会变个模样而留了下来,他不是什么心慈手软滥好心的人,就算是在这儿‘出租房屋、开着旅馆’,所凭借的也绝不是什么道理或者公义。 “作为恶人是应有自知的,而不自知的家伙,那就是真正喂给蛇虫鼠蚁了。”宗村做下如此评价。 忍成太郎背着樱子,一言不发,他对那些事情没有多在意,不过是想从中分析这个地方的危险性而已,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 房间位置在五楼,顶上还有一层,不知道是做什么用,但大概没有人在里面居住,没有任何响动传出,由于楼栋仅有六层高,因而没有配装电梯,宗村走在前面带路,忍成太郎则背着樱子跟着,即使趴在身上睡眼惺忪的小孩想要下来,但他拒绝了。 樱子一路上困倦,但是睡不着就稍微睁开眼睛四处看,这栋楼的各处都被打理得干净,并不是外面那样连路边都有污秽物,楼道卫生整洁,偶尔碰到一两个人态度也十分客气。 最终站到房门前,宗村把钥匙给樱子,看着她不大在意地让少年人开门,他嘴角扯着无论如何都算不上好人的笑,沉沉道:“这屋子原本是受委托租给你的,不过看你小姑娘家家,没人和你抢房间,往后就拿着钥匙吧。” 第293章 倒不是卖好什么的,纯粹屋内的装修变化他都知道,有人花大价钱为这孩子提供安全屋,他这里虽然只有一处,但偶然他听闻布置在其他地方的还有挺多,不论樱子具不具有怎样的能力,但看在她身后那人给的钱还有那份心意上,他就不会来做个恶人。 说完话他就走了,忍成太郎在看着他下楼走后才打开房门,然后进屋就留意到门口地面上摆着的一块毛绒地毯,上面印了一只张牙舞爪的史迪仔。 他走进去,在沙发边把樱子放下来,而她很随意地倒在沙发上,抱住一只毛绒绒的抱枕就忍不住蹭蹭,脱掉了木屐就相当自在地钻到一堆抱枕里,并且摸出一条薄毯来盖在自己身上,就想这样睡了。 在稍冷的天气里环抱一圈毛绒绒就是有很舒适,樱子长呼出一口气,脸颊在抱枕上蹭蹭,再调整出一个能让自己快速入睡的姿势,就果断闭眼。 忍成太郎先确认了客厅内没有监视器和监听器才注意到她,沉默了下,走到沙发边上,动作轻柔地抬起樱子的脑袋,帮她把头上的发绳解开,拿到一边放好,在旁边稍微枯坐了会儿。 樱子已经埋着头睡着了,呼吸声轻轻地,缓慢且悠长,忍成太郎还在排查屋内和周边环境的隐患,除了监听监视器外,还要留意门窗和安全防护有没有漏洞,他也起身去看了几个房间,就和客厅一样是被提前布置好的,一切都依着小孩子的喜好。 那些摆件、装饰物的风格都是他在森村的公寓里见到过的,成年人不喜欢,那么即是樱子所喜欢的风格。 虚无缥缈的情感和关怀、在意全都被实现,是由它们共同构筑出了这一间屋子。 忍成太郎站在客厅一角好会儿,慢慢地才坐去沙发一角,因所处的环境没有什么危险,不在警戒状态时他很难得想去做什么,坐姿都透出谨小慎微,而目光再度变得无神且恐怖。 什么也没想,好会儿后起来去厨房烧了一壶水,然后看樱子睡得正香,他也伸长手臂抓过来一个抱枕,抱在怀中团了团,去另一只沙发上歪倒下去睡觉。 …… 当樱子睡醒起来时,已经临近傍晚,早上在游乐场耗了不少精力和体力,好在一觉过后都恢复了。 忍成太郎几乎是同时睁眼,他醒得更早,还去楼下转了几圈、探清了附近的建筑布局,在一条巷子里处理了两只老鼠,等身上的硝烟味散了,回来后就再躺下闭眼,当注意到樱子的呼吸声变化时就起来了。 先去洗漱间接了热水,从橱柜里拿出新的毛巾,樱子过来就能直接洗漱,然后忍成太郎就拿着金色头绳陷入沉思,他还没有来得及去学怎么梳发。 “我不太会。”他对一只从洗漱间出来的额发有些湿漉漉的樱子道。 但是当樱子拿了发绳坐下,忍成太郎还是上前几步,试探地拿起了木梳,轻轻地为她梳发,动作间小心翼翼,他的目光专注十分,虽然是不太会,但单马尾只是需将头发全部搂起,除了樱子两鬓边各要留着个散发外,发丝理顺后就可以扎起来了,最后再扯着发根处松一松。 樱子的眉眼能称得上明艳昳丽,只是她不爱笑,神情总也维持着冷淡,且还是未长成的模样,稚气仍存,就压下了那份艳色。 镜中的人像轻轻地眨动眼睛,因为额前的刘海被身后的人梳理,时不时眼睫就轻颤一下,到最后头发已经梳好就使劲摇头、晃了晃脑袋,会遮挡视线的发丝被甩到了一边,她这才觉得舒服。 当从楼中出去后,遇上了宗村,看着就震慑力十足的大汉给他们一人一包糖果,还笑着与樱子交换了联系方式,要是樱子什么时候要来,他能‘提前做个准备’,也就是肃清一下周围环境的风气,然后就送他们两个孩子出去。 【作者有话说】 过路人x86仿佛在水(缓缓点头)。 但还有点日常,之后才进入剧情→大概是剧情,太宰治在河里探头啦!兰堂也正在向这里走来!接下来的一个方阵是晚香堂! 唯一开心的事情是终于下雨啦!!天气预报上显示未来四天有雨,在降温呜呜呜呜太感动了,虽然这个地方的天气一贯……春秋两季加起来过不到半个月,直接就是冬夏,估计降温过后要么再热要么就是直接冷了。 第154章 坐在宽敞明亮、装饰风格清新的饮品店中,樱子和忍成太郎面前都是一碗盛着雪球的馅蜜,因为樱子走在路上忽然想到了,就打出租车过来,当付钱时,没什么表情的少年人抓着那一卷钱还颇为不舍得,和司机僵持了两秒之后才放手,下车后的身影再度透着垂头丧气之感。 而现在坐在店内,舀了一勺雪球喂到口中,忍成太郎只觉得自己的心和胃一样凉。 忍成太郎张了张口,但是又说不出话来,只木着脸像是午夜游魂一般恐怖,人们一般不会选择靠近不爱说笑的人,下意识地就会认为对方不好亲近、脾气不好,感觉交流会受挫而不上前,也总有时候认为对方的面无表情是冷着脸,不愿受冷待而远离。 由于他脸色看起来太恐怖,连店内的客人和服务员的走动都不由自主地绕过这一桌,忍成太郎早习惯了这种事情,没察觉到恶意就半分不在意,只盯住了樱子,但又还不忘吃雪球。 樱子吃完了雪球才稍微抬头看他,不知道为什么从他脸上看出几分‘可怜’和好笑的意味来,她的眉眼冷冷淡淡好像能一眼将人看得透彻,却没有分毫动容,想了下后慢慢吞吞地道:“不贵。” 第294章 不贵是指金平糖。 金平糖的价格并不贵,只需要花少少的钱就可以买许多,樱子埋头又舀了水果吃,她不喜欢这时候的草莓,有点酸,看了看忍成太郎吃得慢,雪球还剩小半块、别的都还没有动,就把自己碗里的草莓舀给他,顺便把他的橘子瓣舀过来,馅蜜里的小橘子实际用的是罐头果肉,于是味道很甜。 而一身冷峻的少年人就看着自己碗里多了草莓而少了橘子瓣,沉默片刻,差点就要伸手让服务员再来一碗馅蜜,不要雪球,不要安歌、求肥和其它水果,只要橘子瓣。 就算冷着脸让人觉得可怕,但他想什么全都在脸上,樱子补上一句:“不要。”忍成太郎就低头去吃自己的馅蜜,再没有什么表现了。 临近傍晚的阳光染上了两三分橘红,仍旧明亮且耀眼地照着这个世界,商业街上的玻璃橱窗反射出绚烂美丽的光,入目一切都光辉亮堂,出去时忍成太郎先推开门,等樱子走出去了自己才跟上来。 在街上漫无目的地乱走,有一条长街没有被高楼所遮掩,路上的行人和车辆、其余物件身畔都跟随着长长的灰蒙蒙的影子,樱子追着自己的影子走,不怎么抬头看路,因而忍成太郎紧步跟着她,根本不敢落下任何一步。 像是樱子这样的—— 这样的一个柔弱无力的小孩,一不小心就会遭遇许多的危险,哪怕只是摔倒或磕绊都会给她带来伤害,她并不握有怎样的力量,或许能驱使许多人,可她本身就只是那样纤弱,似乎轻易地就能被人所摧毁。 樱子脚下磕绊了下,差点撞在一旁的花坛边上,忍成太郎伸手扶住了她,然后他们就手牵手走在路上,或许是有被惊吓到,樱子不再不看路地蹦跳和追逐小跑,只是在乍起的风中张开手臂。 就像是一只幼鸟在向风招翅。 即使这是座集繁荣、腐朽、黑暗、落后于一体的城市,走在人流量不算小的街道上,仍能见到路旁衣衫褴褛的人们,有大人、老人也有小孩。 有几个孩子躲藏在角落里,盯着路过的每一个人,看他们身上有没有食物,一旦对方表现出要扔的迹象,如果没有别的人和他们抢的话,就会快速地追赶过去从垃圾桶中翻找出来,然后再躲回角落里分食,自知地不去招任何人的眼。 那些都是‘还能吃的’、‘吃不死人’的珍贵的食物,他们只是几个年幼的孩子,无力去垃圾场,因为他们的体力不支撑自己赶到哪里,而去了也决计打不过哪里的‘原住民’,他们只会被驱逐追赶,还有更大的可能死在那里。 樱子看向他们的方向,似乎想要向那里迈步,而忍成太郎第一次拦住了她。 “不要靠近,他们会逃走。”身为弱小无力的底层人员,尤其还作为孩子,凭他们瘦弱到几乎只见骨头的体格,做不到什么事情,只会逃走,而他们能活到现在,无疑有着极佳的眼力,自然能看出他身上携带着枪,是樱子的‘保镖’,一旦她被冒犯,那么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忍成太郎并不看向他们,只为樱子解释着,“不能向他们给予善意,” “因为只会带给他们虚假的表象,破坏他们赖以生存的认知,然后那些孩子就会走上一条注定灭亡的道路。” 在横滨这样的地方,在底层的孩子们之间,善意是绝对不被允许存在的东西,即使看着他们几个孩子相互依靠,但其实是弱者不得已的抱团,因为谁都没有过于强大出挑的力量这才能和谐相处,才能共同走下去。 忍成太郎未曾给他们一个眼神,低垂着眼睑不说话,他看到站在身侧的孩子仰头看他,而她的眼底剔透明净,最是无瑕的宝石模样,但又决计敲不开、打不破,她有些不明白,慢慢地‘噢’了一声,脸上稍微浮现了一点好奇。 但是很听话地不过去,也不在意了,重新走在自己的道路上,她脑后的马尾发蓬松柔软,随着迈出的步伐而轻微晃动,像是每一个年少无忧的孩子。 随意地晃着就去到一座公园内,有一片不算大但也不小的湖,没有围栏围着,在岸边有一条长椅,樱子坐过去,脚尖轻轻敲在地下铺的石砖上,轻微的声响发出,她喜欢坐着发呆,就看着眼前湖面上波光粼粼,风吹动了水,还有在另一旁的柳梢。 柳条细长的影子落在地上,明明树和樱子间隔有十几米远,可是它的影子却恰好落在樱子身后,因风动而轻轻晃着。 忍成太郎没有坐下,他站在一旁,仍背着黑色背包,但是从里面拿出了一只保温杯,早上出门时装的蜂蜜果茶早就喝见底、杯子也清洗过了,但在饮品店内装了清茶,温度还是热的。 沉默地递给了樱子,他湛蓝色的眸子转向其他地方,纵使很多时候接了任务因而都在记地形和各种信息,可无论有没有任务他都喜欢看各种风景,总是太过专注而像是要将之镌刻于心底。 “你喜欢看风景吗?”樱子晃着的脚尖渐渐不动了,抬头看旁边的黑发少年人站着就和座雕塑一样,但其实是一戳一动的性子,不戳的时候偶尔也会动一动,示意他还是个活人而不是机器。 他点了点头,但又随之摇头,“或许,应该。”有的时候是习惯,也有的时候是因喜欢而看。 “飞鸟很好看,虽然我都不认识——除了万恶的海鸥还有报丧一样的乌鸦,”忍成太郎说着很表明自己没文化的话,忽然就健谈了起来,他补充道:“其实还有麻雀。” 第295章 认识麻雀一点都不难,随处随时都可见,但是城内的并不多,在荒芜地带和乡下郊外最多,它们看着小小的、肥且圆滚滚,但是纤细到一折即断的腿却能支撑起身体,还能跃到极细的草叶上,它们也会歌唱,也会相互追逐着嬉闹。 樱子听着他说话,听他说到许多地方的风景,他所见的草原、平原,深山中破败的神庙和雕像,还有雪原和海底的风光……那些他都仿佛亲眼所见。 “我其实不知道我有什么愿望。” 或许是难得话匣子打开了,忍成太郎最终迟疑着说到了这一个话题,他的出生其实并不好,就和先前所见的那些孩子们一样生自社会的最底层,他的母亲不知道是谁,或许亲身的父亲把他养大到四五岁,然后他就被一个路人一酒瓶砸破了脑袋死了。 忍成太郎在最初也并没有姓氏,只有那个一身邋遢、被污垢糊了脸而看不清容貌的男人叫他‘太郎’,似乎因为他是他的第一个孩子,日本起名就是这样,不想给孩子名字或者想不出名字,就叫太郎、次郎、三郎、四郎什么的一直排下去。 从恶劣至极的环境中挣扎着出来的太郎因接到任务而去一个地方,他看到一本登记游客的册子上的名字,原本是想随意地选一个姓氏作为自己的假名,可是当时领着他的委托人对登记人说:“这是我的侄子,太郎。”于是他就糊里糊涂地有了个身份,也就有了一张住民票。 忍成太郎无疑感激对方,一直在帮那位委托人做事,直到对方去到了国外,而拒绝再与他联系。 但连姓氏都是这样随意地获得的他,是无能找到自己的愿望的。 他的故事就算实际经历中有数不清的波折,他也做过危险工作而差点死掉,曾保护受委托者而被反水伤害,也还有很多无由的恶意、唾骂和针对,他走在一条找寻不到方向、单调成直线的道路上,也没有任何回退的道路,只能无意义地向前,似乎直到死亡才能停歇。 “我是很笨吗?”忍成太郎看向樱子。 语气平静地更像是阐述而不是问询,至于为什么问樱子,因为他已有预感,樱子是不大属于这个世界的孩子,不是说她不应存在,那是那种游离感、格格不入感。 不语不笑、没有情感和情绪的樱子,像是海面上永无停歇的风,自由自在,能肆意地去往任何地方和方向,她是不会停下的,除非有一日能重回高天之上,庙堂里的神佛见到这一个孩子也会低下头颅来,因为他们无能影响到这个孩子,他们毫无用处。 忍成太郎看了眼自己的掌心,随后放下手看向了湖面。 他问询的孩子在想他的问题,好会儿道:“你有点奇怪。” 樱子稍微坐正了一点,脊背挺直、两手撑在身侧,而晃了晃脑袋让视线不受阻,望着忍成太郎道:“但是也还好。” 【作者有话说】 果然还是没写到能接到下一个剧情点的地方。今天无敌卡文,一直到四点半都才只写了六百字,早上还删掉了七百字,然后! 我在近一个小时内爆肝二千三,要知道往常时速才一小时一千字呀,我好棒(点头)。 不卡文啦!快乐乐,明天看能不能爆肝一点儿→要是工作不忙的话。 爱你们噢~ 第155章 忍成太郎稍怔了下,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奇怪’,但是想了想,樱子也本来就是个奇怪的小孩,就不在意了,他不期冀怎样的答案,只不过是突如其来的想要述说什么的冲动而已,和他虽然在意钱,但很多时候都会冲动消费买回一堆不用的东西一样。 “没有愿望其实也还好,” 少年人难得微微露出一个笑容,带着些青涩和生疏,他从樱子手里接过来保温杯,拧紧一点就放回背包,两手抱胸地站着,那样的笑容短暂易逝,很快又恢复成一贯常态的面无表情的模样。 他的目光投向远处,继续地道:“因为我知道,愿望是奢侈品,很可能会令人丧失明确的自我认知,不顾忌天高地厚,为了那一个愿望而怀揣着不死不罢休的勇毅,拼尽一切地去努力。” “那似乎很伟大,但身死之时却……”忍成太郎没能继续说下去,当他看到那样的人不断前行,遭遇无数挫折而始终顽强地站起来,他只感受到一种无言的恐惧。 生为人落在这一个世间,但凡有七情六欲都不可避免会有各种欲望和愿望,忍成太郎或许曾经也有过,且在年幼时就扎根,不然为什么他要从那个地方出来,为什么要不断接取任务、赚取钱财,在生活条件变好以后,他满足自己的一些微不足道的喜好,却是为了安抚自己不去想那些会致使自身死亡的东西。 忍成太郎沉默了好会儿,最终迟缓地说道:“……我不想死。” 选择不要愿望、不去为什么而拼搏,就这样平淡地活着,好像就能最大程度地避免死亡这一件事,忍成太郎仍能想起自己幼时于贫民窟的经历,他记得在一个昏暗无光的场景中,或许是夜晚,养大他的男人拖着他走,另一旁是许多人在抢‘肉’。 那是一群鬣狗、吃人的鬣狗。贫民窟里什么也没有,只有肮脏、污秽、血腥和令人作呕的一切一切,虽说大部分人都不会吃人,但也有那么一伙人在四处搜寻饿死病死的人的尸体,因为生不了火,就直接上手撕扯生吃,因为当时他们已经有两具尸体能饱腹了,这才放过了男人和年幼也瘦骨嶙峋的他。 第296章 距离那时已经过去了太久,按理说记忆早应该蒙被尘土,可是他们的眼睛在昏黑里那么亮,闪烁着的噬人的光芒让他现在回想起都会恐惧胆怯。 见识过人吃人的场景,心怀畏惧,所以—— “在底层会死,但向上也会死。”忍成太郎说着。 那双湛蓝色的本应明亮的眼眸恐怖而无神,忍成太郎睁眼看世间,可他又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活,要怎么样才能活到老去那一天,要怎么样才能保证自己不会受意外而死去。 在这个世界上,不仅愿望是奢侈品,而就连活着也是。 好像没人能逃脱出这个怪圈,他路过、见到过那些普通人家,他们平凡地重复着自己的日常,可是横滨不是一个好地方,有那么多黑手党斗争时时都在发生,那些具有武器和力量的人们肆意破坏这座城市,毫不顾忌地带来伤亡,普通人的生活随时都会被破坏、遭遇灭顶之灾。 忍成太郎最后轻声地道:“所以我不仅笨,也弱小得厉害。”他从底层出来,艰难地才抵达现在的位置,可是已经无力再进一步,他没有那样的心气和能力,或许在旁观者的口中只能落得一个‘自甘堕落’的评价,但他尽力了。 傍晚的天光终于趋近于昏黄,和寻常的每一次日落都一样,但有十分恢弘美丽,光线偏向于橘红,在遥远的天边,日光点燃了天穹,烧灼着云朵令它们染上璀璨的红和明亮的黄,然后慢慢地一切昏暗下去。 好久他都不再说话,樱子念着忍成太郎说的一个词汇:“愿望。” 樱子不太理解‘愿望’,揪了揪自己鬓发的发尾,她和忍成太郎的眼底一样空空,什么都看不进去,忽然就站起来,从路旁捡起了一片不知道什么树上掉落的枯黄叶片。 因为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忍成太郎一下就来到她身边,预备着随时拉住她,看着樱子走到没有围栏的湖边,松开手,任由那枚树叶在风中飘荡着落下。 湖面上也跳跃着橘红色的光芒,倒影着岸边风光和广袤天空,云霞染上的色彩逐渐变为昏沉的金粉色,公园里的路灯暂时还未亮,但不远处公路上来往的车辆已经打起了灯,一束束光和光点穿梭着,汽车鸣笛声和自行车的打铃声偶尔响起。 樱子低眸看着叶片落入水中,然后在湖面飘飘荡荡,顺着水流和风的方向慢慢地移动。 “我的愿望、也” 无法出口、无法成形,她什么也想不到,但是和忍成太郎不同,那是不一样的。 忍成太郎的电话响了,他站在一边接电话,而视线还盯着樱子,看住她不让下水或在湖边蹲下,他接电话听着对面的人说话时,身上莫名有种乖顺的意味。 一通电话很快,忍成太郎随之向樱子走来,十分自然地牵住了她的手,不然他肯定不会放心,尤其这是在岸边、没有围栏,而樱子喜欢跑跳且不看路。 但光线已经暗了,樱子不大想再四处乱窜,走路也终于变得规矩,忍成太郎还是没松开手,道:“森村先生说,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那个地名有些绕口,他读音完全正确地说出来了,但也不知道究竟在哪里。 明明说的是让两个孩子找去,但还是森村先找到了他们,忍成太郎无疑知道是森村看到了他身上带着的定位器位置,这也是委托任务的内容之一,而樱子也毫不意外。 森村走下车来,没让忍成太郎动手,而是自己给她打开车门,看着樱子坐进去了,他慢慢地笑,而略微偏头就看到少年人看着他眼底微微的好奇,像是在好奇自己的雇主能为他心爱的小女儿做到什么程度,他不带任何意味地笑了下,只说道了句:“上车吧。” 似乎温和慈祥的姿态,但其实只对着樱子一个人,忍成太郎因为作为樱子的养狗人+玩伴+保镖才能得到一个较为宽和的态度。 森村自己开着车,车速属于尽力加快但并不违规的程度,生了皱纹的手落在方向盘上,伸手从一处匣子里拿出一只小礼盒放在樱子怀里,以气音地笑道:“看看吧。” 里面装着的是一枚蝴蝶胸针,但是并没有以宝石装饰点缀,而纯粹是工艺造物,蝴蝶的翅膀被锤炼得薄如蝉翼,还打出了极细的脉络,哪怕只是打开盒子的震动,都让蝶翼开始轻微地颤动,因而不太实用,只适合作为藏品。 这只黄金蝴蝶也不止两对翅膀,看着起码有四五对,结构不同、左右对称的蝶翼错落,意外地有些像盛放的花。 “喜欢吗?”森村轻声地问道。 樱子再看了眼就合上礼盒,轻微地点了点头,又意识到森村正看着前面的路,想要再应一声,而森村唇边扯着笑弧,回应道:“我知道了。”他当然知道他的小女儿的喜好。 车上一时无话,樱子扒在车窗玻璃上看了会儿,就把手中的礼盒递给后排的忍成太郎,然后就继续看窗外,又很无聊地脱掉鞋子,脚蹬在了座位上,坐着的姿势始终不规矩,少年人看了看前排的两人,思考了下才把盒子放入自己的背包里。 而森村看她系着的安全带没有解开,“在外面可不能这样。”只这样轻轻地教训,语声里没有半分威慑力,丝毫算不上训诫。 “长大的孩子会意识到亲疏之分,在亲近的人面前自然怎样都可以,但是,不能在他人面前做出突兀的举动。” 这是大部分大人会教给小孩子的道理,可是森村轻笑着,扯动了面上的褶子,他当然不是教育樱子,而是告诉她——别的大人和孩子是这样,这是这个世界的道理,但实际也并不是绝对的道理。 第297章 “可是你不同,”他感到有些好笑,连眼尾的褶子都深刻,“我是要说什么呢,你要保护好自己,我知道你坚不能催,但世人总是这样,他们总守着‘规矩’而排除异己、苛责他人,一边讲着礼仪一边追逐利益,他们是能笑着摧毁一切阻碍的‘体面人’。” 他们连不知事的幼儿都指责,可自己的心和所做的事能有几分干净?幼儿尚且能纯粹表达自己的喜恶和所求,那些人却是扣着虚伪面具,连本真的自我都不敢表达。 恶事不被发现等于自己清白无辜,仅仅口头的恶意等于无罪,曾经犯下罪过是年少无知现知悔恨,金钱可以砸出虚假的正义,欺瞒是‘善意的谎言’…… 他们有多少种为自己开脱的说辞? 森村的眉心皱出了川字纹,可他仍释然地笑着,“以德报怨,大度和谅解,这都是扎根于人类劣性根的最大的谎言。” 他说得有些多了,而忍成太郎干巴巴平淡地接话道:“森村先生是说,最真实的自己只能展示在亲近的人面前,而如果有外人的话,不能让他们指摘自己。” 不让人指摘,就让他们闭嘴,如果还有什么恶意藏着,就让他们连想都不能再想。 听起来是很残忍恶劣的话,忍成太郎其实有杀过人,但对方是率先伤害他的,并且冲突极大、唯有杀死对方才能平息,他从来没有主动伤害过任何一人和动物,可他说着自己理解的话,觉得其实还是有几分道理,是黑手党的行事风格没错。 只有实力强大且心狠手辣的人才能做到那样,可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森村先生要这样教樱子。 这一个话题简单地略过,森村开车去到一处古宅,虽然仍是飞檐青瓦,可明显被翻新修整过,窗户换了玻璃,宅内点亮的是电灯,天色已暗了,在路上就由昏沉的金粉转为暗紫色,然后逐渐加深,直至夜幕降临。 古宅四周没什么建筑和人烟,远方的一切都逐渐被黑暗吞没,那些高大的古树在夜中缄默,躯干枝叶与深黑背景同化,只有面前的古宅檐下和内堂亮着灯光,光线呈现出堂皇的明亮之感,然而并不耀眼夺目,相反显得透彻,吸引着来人走入。 森村停好车以后就带着两个孩子进去,庭院中火锅和食材早已经备好,恰时锅中半红半白分隔开的汤煮起来,两种截然不同的味道充斥于院中,香得让人生馋。 “饿了吗?要去看夜樱还是先吃饭?”森村温和地问道。 樱子抬头嗅了下风中的味道,但想了想,如果不是很好看的景色、不是作为惊喜的事物,森村不会这么问,就有些轻飘软和地道:“看夜樱。” 小孩子甩着脑后蓬松毛绒的马尾发,不要森村引路自己就向一个方向走去,踏过古宅的縁侧,她站在木质地板上,就见到室外那些开得烂漫的樱花,或许浅色的樱花于白日较艳色花朵略有逊色,可是当在夜中,极为绚烂美丽的粉色灯光照亮了花树,它们渐次点亮、连绵开去,就如梦如幻,似乎远处天边天空之上的云朵也被照耀得染上色彩。 那是一种极为恢弘绚烂的美,樱子望着这一幕不语,眼底映入了这最为烂漫的一幕景象,在她身畔,缓步走过来的森村轻且温和地笑着。 “原本我身无所有,” 在这刻笑得温柔的森村慢条斯理地说道:“可这是我想送给你的礼物。” 从遇见这个孩子的第一面起,他心中不可避免地泛起怜惜和爱意,他从不曾被那所谓的人人生畏的异能力所迷惑住,他只是—— 想要点燃枯死的内心,再去爱一个孩子。 他曾为一个孩子干涸心田,却也会为一个孩子而倔强站起,他要成为她的屏障,成为一位握有力量能保护自己的孩子的父亲。 【作者有话说】 感觉这两章才找回状态,忍成太郎和森村都活了过来,不过森村的形象是一直都鲜活的,相反最近的樱崽(指指点点)。 看现在这只樱崽好像和世界隔阂很重,但问题不大,我们悄悄地,放太宰来撵她,撵一下就好,效果立竿见影,马上可爱又软和的笨呆呆就会回来啦~ 咦我还没写到正式上课(?)还是没能接到下一个剧情点啊可恶,果然没能支棱起来,以及写到这章末尾哭哭的又是我自己。 周日不更新噢,挥~ 以及问小天使们有没有洗发水推荐,我的头发变得毛毛糙糙,还很蓬松,梳一下就很脆,会断会掉,有分叉,最主要的是头皮屑竟然还冒出来了,还很油,可恶,换了四五种洗发水都还是不管用,一个好用的都没有呱。 第156章 早春时的夜樱在灯光辉映下烂漫如燃霞,枝梢上花开得热烈灿然,像是拥挤在一处而肆意笑闹着,风吹动了梢头,于是细枝轻颤,花与花之间亲密私语,那连绵开去的一大片樱花全都活了过来。 眼前之景的确有很漂亮梦幻,但看过了以后还是火锅最重要,樱子甩甩毛绒蓬松的马尾发就往回走,在稍微有些遮眼的刘海下,眼眸亮亮,看得出是有一些开心。 她的步伐轻快,森村轻而易举看出了她是开心的模样,牵住了樱子的手,拖着她让她尽量走得慢些,因近一两天天气变化,寒冷气候还未彻底褪去,她有的时候吸入了冷气就会不停地打嗝,而打嗝停不下来、又难受,会很不高兴。 “慢些走。”森村的语声温和慢慢,似乎并不强迫的样子,但樱子仰头看了看他,就还是放慢了些,只是又太慢了点,最后干脆地举起双臂要森村来抱她。 第298章 尚且年幼的孩子张开双臂安静地等待着,面上表情没有分毫变化,也不说话,就像是笃定自己会被妥协,只在等森村抱起她的动作。 一直都走在后边没什么存在的忍成太郎就看着森村先生无奈又纵容地笑,有心想说樱子什么,她都已经大了、是就要到十二岁的半大孩子,可他咽回去了那想出口的字字句句,一身西装革履的男人还是弯下腰抱起了她,说着:“只此一次。” 森村的步伐很稳,抱着樱子走得不急不缓,而樱子就把下颌支在他颈侧肩窝,目光仍看着那片夜樱景色,好会儿后挪到了忍成太郎身上。 忍成太郎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看自己,面无表情地回望,然后就听见森村的平静的问声:“凛太郎呢?” 樱子知道凛和太郎——凛是小狗、太郎就在这里,那么凛太郎? 她有些好奇就也轻声地重复出口了,不是问询的语气,但含着的那一点好奇被森村知会到,他想了想便猜到了前因后果,无所谓地笑了下,“你的小狗,就叫凛太郎。” ‘噢’了声,樱子揽住森村脖颈的手摸摸自己发尾,没有想什么就埋头,回到院中闻到了火锅香气,立时就要下来,森村顺从地放下了她,还来不及为她理理头发,她自己甩了下脑袋就小跑去桌边。 火锅在之前那会儿就煮起来,有人往里面添了菜,樱子不知道什么煮好了,盯着红红的那半块汤底,辣椒在其中翻滚着,闻着味道又辛又辣,另一半块大概是牛骨汤锅,香气醇正,汤色清而带着微白,有薄薄的肉片被堆积在顶上,一看就是还没有煮熟的模样。 不论火锅还是什么,樱子很少喜欢生食,吃鱼生和寿司蘸酱料可以,但是那种用烹饪或者烤制方法做一下又不做熟透的就不会喜欢。 樱子的这一点喜好被照顾着,等下下去的第一批肉和菜都熟透了,森村没顾得自己吃,慢慢地为她夹菜,看她吃掉一些又再补上,之后才再往锅中添菜,他吃熟食或半生都可以,或者说日本人习惯了‘保留食材鲜嫩原味’而吃偏生的食物。 他心爱的小女儿有很喜欢这次的火锅,在面前有两个蘸料碗,一个盛着搅匀了的鸡蛋液,另一个则是酱料调兑的碗,两个味道并不一样,而她都喜欢,被爱着的小孩子是能做出都要这一个选项的,她吃得快快乐乐,埋着头,毛绒绒的脑袋随时一动。 森村看向了不远处的忍成太郎,“你怎么不来?”他问道。 睁着因空洞无神而显得有些恐怖的眼眸,少年人缓慢地回过神来,闻言看向了森村,脚尖稍微有转移,但还是站在原地没动,当注意到森村还在等着自己的回答,才十分迟缓地道:“……保镖?” 所以哪怕是吃饭时候,他也处在戒备状态下,他的背包早已经放在了一边,现在一身简单的白衣黑裤,而枪支就别在后腰处,在左腿侧还系着战术收纳包,看大概里面装备着冷兵器和别的什么工具或武器。 因为全神贯注地投入了戒备状态,他对后背没有设防,即使曾经有过被背叛的经历,但是作为合格的被雇佣者,他仍旧给予雇主最大的信任。 忍成太郎的面上没有分毫表情,像是毫无生气的人偶般,而森村从旁边拿了一只小碗,打破一个鸡蛋,将清与黄分明的蛋液倒入其中,拿起了一双新的筷子搅拌。 森村生着皱纹的手推着小碗到手边,抬眼再看忍成太郎时,竟有几分笑意被带出,“那的确是你的工作,但是,在这种时候是决计没有危险的。” 在那种似若平静的目光注视下,忍成太郎想要拒绝,可还是被动地走上前来,乖驯地坐下了,他从森村手中接过来筷子。 森村的眼眸和他的发色一样是棕褐色,很平凡普通,他原本的相貌也泯然众人,然而套着昂贵精致的西装,将自己的头发整齐地梳理向后,他露出那张布着细细褶子的面庞,脸上表情总是麻木而僵冷,就像什么千年不腐的<a href=https:///tags_nan/jiangshi.html target=_blank >僵尸一样。 忍成太郎见过以往时候的森村,知道这个男人的脾性远不是表现出的那样,可是和现在的模样对比起来…… 他仍旧清瘦、年纪也不轻了,可是比以往更鲜活具有生气,哪怕是面上的褶子里也都透出柔和的意味,他是一位父亲,是一位无坚不摧的、坚毅果敢的勇士,能为自己所守护的存在付出一身全部所有。 单方面地,哪怕血肉都要供给他的女儿,令她能汲取营养、明媚开花。 忍成太郎低下头,才要动作,就接到了森村也为他夹的一片牛肉,因为是向顶级餐厅预约定制,所以各种菜品的质量很实惠实诚,顶级牛肉切出不薄不厚的一片,是煮熟透了的,他抬眼看了下樱子的碗里还有几样菜,于是明白了。 ……但总归,他是作为樱子的玩伴而被爱屋及乌,因此得到了雇主森村先生的善待。 拌了鸡蛋液的肥牛片真的很好吃,或许明天他可以问下森村先生还是樱子,知道了是哪家店后,假如他有休假,那么也可以自己去吃。 火锅菜品不少,森村吃得并不多,但是有樱子和忍成太郎两个孩子在,年少孩子正在长身体,胃口不自觉地就变大了许多,而少年人则正努力吸收营养,或许过不了多久就会正式蜕变为青年。 忍成太郎的吃相有些凶狠,很想克制一下食量,注意到了后,森村手抚着他的头,像抚摸大型狼犬那样,手底下的少年人不动,而他发出的笑声轻轻,温和地道:“又不是吃不起。”他怎么可能在意这一点小问题,身前两个孩子,他都能照顾得很好。 第299章 …… 住在公寓里,因为早上多出一个人吃饭,于是森村做的饭也更多了些,顺便让忍成太郎在来的路上或前一夜里就买些什么带过来,极大丰富了三人的饮食和见识,也有一些奇怪的食物被买来,然后被一致嫌弃。 不过是过了几日,新的老师就打来电话,告诉樱子说课本和其余教学材料都准备齐全,她可以去医生的诊所里上课了。 好轻轻地应了声就挂断了电话,樱子看向在一旁名为训狗实际欺负小狗-凛太郎的忍成太郎,想了想后语气轻忽没什么力气地道:“上学。” 她很像是冷淡的模样,但其实还是小孩子心性,只不过不喜欢言笑因而表现得不近人情,忍成太郎逐渐弄明白她的习惯和喜恶,也能理解那些意思不明的简单词句,但低头看着自己被小狗咬住的手指,他一言不发。 因为忍成太郎好像没听到,樱子就冲小狗道:“凛太郎。” 一张毛绒绒糊脸的小狗凛太郎,是被忍成太郎照顾着,可它总是很亲樱子,闻言立马松开了咬忍成太郎的口,站起来颠颠儿地跑过来,蹭在樱子的脚边还试图跃起,显出些笨拙的讨好、可爱。 小狗的眼眸湿润既圆,瞳孔是小小的深黑圆点,纵使看不出任何意味,可它的动作间满是亲近,还发出细细的如同呜咽的稚弱叫声。 当忍成太郎要来捉它时,小狗这时候就变得无比敏捷且机灵了起来,躲在樱子脚边左顾右盼十分机警,也让忍成太郎不好捉它。 半蹲着的忍成太郎趁着小狗又被他逗得转身,顺便摸了下它的尾巴,然后就收回手直接坐在地上,他盘起腿,慢慢地回答樱子之前的问题,“读过初中。” 也只是读过初中,幼时失去了养大他的男人的庇护,于是挣扎着求生,生活在贫民窟的人是为社会最底层,哪怕是孤儿院中的孩子也令他羡慕,因为他们还能被保证衣食住行,也有书籍可以看,极少时候有社会人士贡献,他们还能加餐或拿到新衣、新书和生活用品。 他没有书读,没有户籍,到后来帮着人做事,慢慢跟着人认了字、学会算术里的加减乘除,在赚到一些钱以后才在一个乡下的、对学籍没要求的学校读了初中,没读完,那时候又缺钱就又回去挣钱了,就再没回过学校。 忍成太郎没认为这些事情想要被隐瞒,以十分平静的语气说出了,而之前装作没有听闻,只不过是…… 如果樱子要读书,那么他也要跟着读书吗?是不是学习进度也要赶上去? 听见樱子歪着脑袋问:“二次函数和三角比。” 她的头发已经修剪过了,额前的刘海被修理至眉下一点点,身后和鬓边的头发也各有修整,仍是漂亮可爱,现在就睁着重新露在外的樱粉色眼眸,说出了让屋中另一人心死的话。 忍成太郎想,他完了。 【作者有话说】 在不远的将来:太郎、凛太郎、林太郎齐聚一堂。 两人一狗:……默。 · 唔今天还好,只不过是午后才开始发热,不头疼,但眩晕有点。 我回来更新啦! 第157章 到了要去上学那一日,森村起来得比往常更早些,较之以往多做了几分点心,在他想去喊樱子起床的时候,她已经自己爬了起来,换了衣服,踩着毛绒拖鞋走到客厅,还揉着眼睛,不能怎么睁开,出来都是靠着对屋内布置的熟悉,站了好会儿,等瞌睡醒了一点后问道:“便当。” 早起毛绒绒炸毛了的幼鸟仰头,在向她的亲人叽叽喳喳地叫,试图索取食物。 森村身上还系着围腰,他微怔了下,而后眉心蹙起,开始慢慢地笑,他温和十分地应道:“没问题,那我就为你和太郎做。” 他这时候做饭已显得娴熟,冰箱里也日常堆满了各类零食和鲜肉果蔬,森村从其中取出腌制好的鲜鱼和其余几样食材,就开始调制烤鱼要用的甜口酱料,忙活了一会儿,从厨房中出来,就见到樱子已经洗漱好了趴在桌边,像发呆也像瞌睡。 森村绕到了她面前去,手指在之前就洗净擦干了,轻轻地点在她额心,“怎么起得这么早,慢些也是来得及的。” 忍成太郎还没来,樱子的头发就也还没有梳起,毛绒绒地,边缘处的头发全都飘起、浮在灯光中,看着有十分细软,而披在肩背上,让她整个人都像是大朵的蒲公英,樱子揽了把自己的棕褐色发,调整了下趴的姿势。 她只动了动放在桌面上的纤细的手臂,没力气地往前一搭,而不说话,森村就笑,他解下了围腰放在一边,向樱子道:“那我为你梳头发。” 去拿了木梳出来,樱子已经坐在了自己的小板凳上,眼睛还有些微阖,在溢出的那一抹剔透的粉色上方,长长且弯曲的睫毛轻颤,她没忍住没精打采地打了个哈欠,眼角添了些晶莹,就像是哭了的模样。 森村走到她身后,木梳轻柔地梳理着头发,一点点地理顺了,这才一把抓住不断地调整位置向上,最后将她额前和鬓边的散发细致地理出,然后高高地扎起来。 镜中的孩子年少无忧,因为初时扎头发有些紧而迷蒙地睁开眼,眼前什么都看不大真切,意识都还模糊着,等到森村将她扎起来的头发松了松,才又清醒了点儿过来,“便当。”是忘记自己之前说过了,所以再重复了道。 她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不过是微微鼓起了脸颊,森村笑了笑,“我知道的,你说过了一遍,已经差不多要做好了。”只剩下最后的工序-放入便当盒。 第300章 跟着森村一起进到厨房里,在案台上的两只便当盒并不一样大,樱子的小巧精致,而为忍成太郎预备的便当盒样式虽然简单,但容量绝不算小,放入的米饭都一样,洒了海苔碎和芝麻、盐粒上去,菜式差不多都是樱子的喜好,但忍成太郎的那份也有他所喜欢的食物,就像他们都有烤鱼,可口味是不一样的。 便当装好,差不多同一时刻门铃响了,樱子小跑过去开门,果不其然是忍成太郎,森村把便当袋交给他,而后对他们告别:“……那么,晚上要吃什么呢?” 樱子已经不困了,伸出手指点在森村的手背上,然后仰头道:“大阪烧。”她不喜欢外面的大阪烧,吃过小商贩摊上的大阪烧,他们竟然会倒番茄酱,还会有别的不好吃的配菜在里面,她也不要吃带肥肉的豚肉大阪烧。 弯着腰等两个孩子的回答,没等来忍成太郎的,他看过去,扯着面上细细的纹路,轻笑问:“太郎呢?” 忍成太郎睁着眼眸,稍微仰起头对上森村的视线,迟疑地道:“海鲜粥?”难得地在语声中带上了疑问。 不过是去上学而已,简单告别过后,从楼梯上走下,忍成太郎每次路过那一盏水母灯都会伸手去触碰,风吹动了那些于灯光下如梦似幻的长长触须,从他指间掠过。 下楼后忍成太郎就去开来他自己的电动车,便当袋放在后备箱里,现在他的车上配备两个头盔,其中一个小一点,恰好后脑勺上留了个孔洞,能让樱子把马尾发穿过去,她自己看不到、戴不好,那么就是忍成太郎来替她整理,最后下颌处的扣带收拢。 “好了,我们走吧。” 忍成太郎不知道樱子所要去的地方的路线,之前问森村先生但也无果,于是只能出发后,樱子再指路。 然后,忍成太郎就眼睁睁地看着樱子所指的路越来越偏,路上所见的人和事物也逐渐变得‘奇怪’,就好像他回到了什么熟悉的地方,最终驾驶着电动车驶入黑街,停在了一家黑诊所前。 至于为什么十分确信是黑诊所,忍成太郎想,但凡是有证的医师、脑袋没有坏掉,也都不会在黑街上开诊所,毕竟黑手党组织那么多,也不乏一些不入流的小混混,随时可能来洗劫或者威逼利诱医生去做什么吧? 思绪飘忽一下,忍成太郎十分认真地问,“我是说,这里的医生,真的没有在炼毒吗?”如果不是以炼毒来赚取金钱、收服打手、交换利益,那又为什么一个东大的高材生要到黑街上开诊所? 站在门口,在他还在楼上观察时就注意到那少年人有着十分敏锐的观察力,然而在这个时候却被忽视,一身白大褂、形象有些不修边幅的医生讪讪地摸了下自己的鼻尖,然而沉声道:“我竟没有想到还有这样快捷简单的方式。” 实际当然不是没想到,而是虽然毒丨品行业暴利,也能吸引来不少的人才,或许还能趁机接近他的目标,可那不适合他想要走的线路,他不需要沾手那种麻烦的生意,更不会破坏自己的形象,留下大的污点,出于综合情况考虑,他放弃了这条路。 ……或许他日后可以插手,但那不是他现在应该碰的,尤其在他还在和老师、对手博弈的时候。 理念不太被认同,他当然想证明自己,但自身首先需要夺取到权利。 沉沉的想法划过心底,医生面上笑得讨好,弯下腰双手合十地道:“好了,樱子酱我们现在去做上课准备吗?”看得出他很想开始上课的想法,教小孩子怎么都比应对观察敏锐的少年人好。 可是樱子站着不动,哪怕金发蓝眼的爱丽丝从森鸥外身后蹿出来,拽着她的手想要拉她往里走,她望着森鸥外的眼睛,说道:“学伴。”还很肯定地一点头。 纵使之前在教学机构里上课,放学后和放假时也有许多的孩子们,他们都很喜欢她,围绕着她一起玩,但现在的忍成太郎是她的学伴,重点是她的。 年少孩子的语气似乎很确定,但鼓起了脸颊像有些困惑,她回过头望忍成太郎,眼底不含什么意味,唯一能被看出的是不知事的天真,而少年人比她要高出不少,那双藏着狠厉危险性的蓝色瞳孔低头看着她,在樱子向他伸出手时,忍成太郎顺从地牵住了她的手。 于是两双截然不同的眼眸望着森鸥外,医生脸上的笑一下有点垮了,但还勉强地维持着,“樱、樱子酱真的要带学伴来吗?”得到了再次的确认后,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像是被抽尽了,像游魂一样向室内飘着。 当向诊所内走的时候,爱丽丝很想挤开忍成太郎,可是樱子主动地牵住了她的一只手,就算又急又气,但也只好忍着想闹人的脾气,气哼哼地走着。 学伴的事情其实是前一天就告知了林太郎,只有简单的‘学伴’提示,森鸥外原本以为来的或许会是个小姑娘,毕竟樱子是小女孩嘛,怎么也是和小女孩玩…… 独自走在最前面,森鸥外收敛了面上表情,态度随意地想着,真是不方便啊,没想到来的竟然是一条护住的狼犬,看起来是还在驯化过程中,但是、即使是还未被完全驯养的狼犬,也不会再屈服于第二人了。 可惜了,优秀的狼犬原本能用作去追猎,可他迟了一步,而那也是樱子身后庇护她的人的心意,总不好去破坏或践踏。 “虽然我自知卑劣……”走到了楼梯口,小声地唔囔了句,注意着压低声量也没让那个少年听见,森鸥外停下步伐,叹了一口气后转身,“那爱丽丝酱~拜托了,带樱子酱和这位学伴同学先上去吧,教学室已经备好了。” 第301章 “先去拿书和纸笔、作业本,我等下就上来。” 因为学生的搭头是个不太好应付的人,只看那样的眼神就能确定是从横滨底层出去的人,还能有机会走到樱子的身边,那个少年无疑清楚那些黑暗和他们所做的勾当,虽然时间长了还是不可避免被看破,但能延缓点时间是点儿。 要是他和樱子一样不管闲就好了,但是作为保护人又必须保证被保护人所处环境的安全性,会主动探查一切潜在危险。 只稍微头疼了下,可森鸥外却是笑起来,含着锋利感的眉眼舒展开,收拾着桌上的病历还有一些药瓶,把自己得来的写着情报的纸条再往深处塞点儿,根本是漫不经心的态度,他自言自语道:“真是啊……” 那孩子仗着那份‘被爱’而肆意妄为,任性又自我,但是没办法,没有人不爱她。 或者说—— 所有人都‘不得不’爱她。 摆在明面上的东西都收拾妥当了,可他又从藏着的文件里抽出几分纸质文档,走到一旁拿打火机点燃了文件,看着它在火焰中化为飞灰,彻底被抹去痕迹,这才又再勾了勾唇。 楼上樱子在看放在一边的高中课本,找到了课表才从中拿出今天要上课的书本,而一旁爱丽丝跳着脚,奋力地想扒着忍成太郎,可是少年人不仅个子高,动作灵巧、步伐也大,总是躲避开去,惹得爱丽丝气呼呼地让他站住。 “可恶!你这是什么狗狗啊?!”真的好难抓,她不就是想看他的蓝眼睛吗?看一眼又不会对他怎么样。 爱丽丝气得捏拳冲忍成太郎嚷嚷,可他毫不在意地站在一边,面无表情地看着樱子拿什么书本自己就拿什么。 “跟屁虫!” 但是这些话语完全不痛不痒,对忍成太郎起不到半点打击,于是爱丽丝看见樱子已经拿了书本放在桌面上,就一下跑过来做出乖乖模样趴在桌面上,捧着脸颊对她软和地道:“樱子酱要不要喝水?林太郎有好贵的茶叶藏着,我的奶茶果汁也给你。” 她仰脸一下笑起来,漂亮可爱的面上一片明媚纯真,樱子略歪了歪头,她也跟着歪头,鬓边别着的蝴蝶结跟着微动,就有那样鲜活真实。 樱子不爱说话也不爱笑,可是爱丽丝能分辨得出她想表达的情绪,一下把撑着下颌的手拿下来,转而去握住了樱子的手,非常可爱地道:“那你跟我去玩好不好?” 没半分钟她的意图就图穷匕见,一切情绪和喜恶都表达得鲜明,就是很不喜欢樱子身边的狗狗——忍成太郎。 爱丽丝眼巴巴地望着她,而身后忍成太郎微微垂下来无神的目光,门外也传来逐渐靠近的脚步声,随着半掩的门被推开,看见了像是僵持着的三个孩子,森鸥外的目光也不由跟随着落到樱子身上。 樱子毫无意义地‘噢’了声,毫不遮掩地敷衍过去,向林太郎道:“上课。” 课表上的上课时间到了,森鸥外抓了把自己头上凌乱的黑发,看樱子和旁边冷着脸但颇有些不情不愿的忍成太郎在淘来的课桌前坐下了,慢慢地才道:“不能确定樱子和学伴同学具体的学习进度,那么不如来做个堂前测试吧?” 【作者有话说】 微型修罗场,以及。 忍成太郎(记小本本):魔鬼。 第158章 樱子的学习进度缓慢地推进着,是很聪慧的孩子,上课认真,而作业就算有错题或者不会的,在改过、问过后就不会错第二次,除了做应用大题有的时候思路会绕,而对于忍成太郎来说,那就是没有尽头的补课和作业。 虽然所学会的知识混乱,不得不查漏补缺,可忍成太郎能写出一手漂亮的字,他的字体和人一样具有内敛的锋芒,但也多出一股飘逸之感,似乎被什么人认真地教导过,于是就学来了若惊鸿游龙的字形。 除了一开始有些闹腾,爱丽丝要和忍成太郎争樱子,但因为樱子会冷淡地敷衍且视而不见、不偏帮,后来上课日程就平淡地推进着。 课程表是早九点到十一点,下午三点到五点,学习时间并不多,可是樱子好奇药物,森鸥外就偶尔会额外为她讲些药理知识,并不成体系,毕竟高中课程内有化学,彼此之间有关联,但药理就复杂多了,讲一些也不过是为了避免樱子乱碰诊所内的药物,或者以后不会吃亏。 定下的课程表具有参考价值但并不一样遵守,原本樱子对此是不大高兴的,但自从森鸥外带她做各种小实验,那一点的小情绪也被浇灭。 在午睡过后,森鸥外带着樱子去外面买白砂糖和小苏打,他倒是想支开忍成太郎,奈何这位学伴几乎和樱子形影不离,只要樱子不说话,他就半点不动。 无奈身边跟着三个孩童,一起上街去,要用作试验的白砂糖和小苏打在随意一个超市里都能买到,而其余所需的材料都已经有了。 虽然但是,当站在超市里时,森鸥外还是有预感自己的钱包将要大出血,尤其是爱丽丝蹦在最前面,身上漂亮衣裙的裙摆翻出了大大的花浪,往前小跑了几步,然后回过身来向樱子招呼:“樱子酱!快点来啦,我们要一起选购零食和玩具!” 正餐是正餐,甜点是甜点,以及零食是零食,它们全都是截然不同的存在,谁也不可以代替谁,对此十分坚信的爱丽丝毫不顾忌森鸥外一下天崩地裂的神色,快快乐乐地拉过了樱子的手就带她过去零食的摆放区域,指了好几样零食出来,“这几家的味道都不错啦,” 第302章 爱丽丝略微前倾着上半身,认真仔细地看货架上,一只手在脸颊旁握了好一会儿,然后对樱子道:“就是这样的,没有记错,除了这几家外不要看别的呀,有的商家是超级无敌大坏蛋!” 说着就很气愤的模样,想起来就来气的幼女使劲甩了甩脑袋,身后披着的大波浪金发跟着甩甩,让她的情绪表达变得更具象化。 等樱子点头应下了,她这才不那样生气一点,因为进来时没有推车,爱丽丝很郑重其事地拉着樱子的手,让她待在这里不要动,然后自己去门口推购物车过来。 先时两个年幼孩子跑得快,而且在超市里也没有什么危险,慢慢地忍成太郎才跟过来,站在几米远外的地方,睁着无神的眼眸看着樱子,和她对视时两个人都沉默非常。 是两双都格外明净剔透的眼眸,于某种意义上而言存在着相似。 忍成太郎站了会儿才走过去,忽然就问:“你要买什么。”他随身带有一些钱,因为没准备或许并不多,但是,如果只买一些零食或玩具的话,是能够的。 从裤兜里取出他的早已磨损也非常小的一个布钱夹,捏着那并不多的现金,忍成太郎再次开口道:“你想要什么吗?” 似乎两句话的意思并不一样,‘你要买什么’,他可以付钱-只要她想;‘你想要什么吗’,如果得到了她的答案,他或许会为此而努力。 忍成太郎的手中很少能抓得住什么,除了从小摸到大的刀器和枪支外,他只有自己赚取到的钱财,有的时候危险的任务能拿到很高的金额,但他打入了别的卡中,少部分才会留着自用。 从贫民窟中走出来的孩子,经受过太多命运的打击,就算再怎样也都会认为自己一无所有,忍成太郎也是这般,年幼时的苦难磋磨即使没折断人的脊骨也会击毁他的意志和意气,年少时似乎苦尽甘来但那也是拼了命才得来的‘报酬’。 命运没有无偿的馈赠,在给出后总是会索取更多、剥夺更多。 苦磨造就现在的忍成太郎,未来的他也仍在这片阴影下,乃至一生都无法逃离。在那一过程中受过他人的恩情,于是要偿还,他习惯将一切划分得明明白白,可是…… 假使他伸手抓住了一只蝴蝶,那么要去偿还什么? 忍成太郎面上没有任何表情,但胡乱地想着,他触摸到了那盏水母灯垂下的长长触须,在那时就已经被缠绕捕捉了。 他没有抓住任何,是他被捕获了。 “樱子,”他脸上的表情似若有一些奇怪,像是面对自己理不清的谜题,要比难学的数学更让他为难和难懂,当摊开一只手在身前,他还是无能分辨自己的掌心有什么、是否能握住什么,假如从他掌心伸出一条线,那么是被谁所抓住? 他像是还有话说,也好像已经表达尽了,而爱丽丝已经推着购物车过来,她小小的一个,大的购物车几乎到她肩膀位置那样高,她呼呼地推过来了,过拐角时很正经,而等踏上笔直的路,就一下蹬地、踩在购物车的底架上滑过来。 “樱子酱!”漂亮可爱的幼女喜欢玩闹,等过来时还向她挥舞着一只手,然而前方有一块地砖稍稍向上翘起,被推动的购物车颠簸了下,重心不稳,忽然她像是要摔下来了。 爱丽丝踩着购物车是从樱子身后过来,忍成太郎原本没有动,可是当看到购物车的轨迹偏移,他立时转身以极快的速度冲刺,少年人的动作迅猛,只是并没有选择去扶住爱丽丝,而是稳住了偏斜的购物车,避免货架被撞到可能会引发的倒塌事件。 也没有摔倒,只不过受到了惊吓的爱丽丝头朝下一下挂在购物车上,长长的波浪发把她埋住,可能还有些晕乎,好会儿后才小心翼翼地站下来,而这时候就很生气为什么忍成太郎不抓住她、把她带下来,气呼呼地冲又回到樱子身边的少年的嚷道:“好可恶!” “我可是樱子酱的好朋友!你这样会让樱子酱讨厌你的!” 爱丽丝就喜欢这样和忍成太郎吵闹,试图威胁他,哼一声后直接跑到了樱子身边,然而把她之前看的零食都从货架上拿下来、丢进购物车中,也有的她够不到,这个时候忍成太郎倒是会来帮忙了,就很得意洋洋地指使着他再去拿更多的商品。 总之就是不知不觉地就拿多了,爱丽丝的脾气来得快也去得快,没会儿就绕着樱子转圈圈,把手背在身后、富有节奏地蹦跳着,看忍成太郎‘听话地’在前面走着,她和樱子说悄悄话,“忍成太郎除了是学伴,还是什么啊?” 她的声音可一点也不小,起码忍成太郎是能听见的,而森鸥外从进超市就不知道去了哪里,爱丽丝也毫不在乎,对于她来说,林太郎每天都能看得见,也有些烦他,而见樱子的频率要低好多,只有周一到周五,还要除去早晚。 随着她贴近的动作,那头有着大波浪蓬松无比的金发也落到了樱子身上,她伸手捏住一缕,而爱丽丝就在她肩上蹭蹭,动作间尽是亲昵。 樱子想了想,慢吞吞地答道:“小狗的监护人。” 不知道这句话有哪里好笑,樱子就看着爱丽丝被惹笑,脸上扬起了大大的笑容,胳膊一下攀在了她的手臂上紧紧地抱住,“我好喜欢樱子啊。”她弯着眼睛快乐地说道。 有好喜欢樱子,就舍不得她被任何人夺走,但那位的确比她先到的不知名人士和其他不在这里、还没有出现的不知名人士就算了,为什么忍成太郎要来插队? 第303章 她的蓝眼眸里无疑盛满了喜爱之情,可比忍成太郎的眼睛表达鲜明无数倍,爱丽丝想把自己挂在樱子的手臂上,以此来宣告自己的占有欲,可是想到了樱子也还是幼弱的年纪,就只是虚虚地贴着。 因为想结账了,爱丽丝刚想要去找林太郎,就看到……潦倒模样的医生抱着高高的裙装从童装区出来,她一下就沉默了,好看的小脸上也垮着,然后怒气冲冲地走过去,狠踹了正歪斜着看路的医生一脚,“混蛋林太郎!” “你还记不记得你是来做什么的?”爱丽丝指责着他,“还有,我才不要这么多的小裙子。” 就算爱丽丝喜欢漂亮小裙子,但也绝不是这样的喜欢——买上一大堆回去,然后被逼着求着换,那是会让女孩子生气的事情。 爱丽丝眼珠一转,拽着森鸥外的衣角给他指不远处的购物车,耀武扬威地道:“那才是我要的!” 一个购物车里堆满了,还有一个堆了大半的购物车,忍成太郎的左右手都没空着。 穷困潦倒的黑发医生沉默了会儿,然后像游魂般地移开视线,随之一身的精气神都垮了,连抱着衣裙的手臂都逐渐无力,“爱、爱丽丝酱是认真的吗?”他的语气听起来像要哭出来了。 最终医生遗憾地只拿了两件衣裙就走回来,在要结账时,忍成太郎拿出了几样零食和玩具,它们没有任何出奇的地方,但是等森鸥外结账后,他拿出自己被捏得很小的布质钱包,找到了零钱向收银员递过去。 而樱子是一早就钻出去,超市内的人并不少,或许是没有留意到这边的情况,左顾右盼看自己好奇的地方,有过路的人从背后不小心撞了她一下,而樱子半点不好奇也不回头,听到了抱歉的话就胡乱点点头。 有限的注意力并不想分出去,樱子有的时候喜欢看‘人’,但是很少将目光放在一个个具体的‘人’身上,只有偶尔、偶尔才会一看。 看了会儿回过头就望到忍成太郎正向这里走来,他好像是有些紧张,于是快步地走到她身边,然后挡住了过路的人们,不让他们靠近她,他也不问有没有事的话,沉默地护卫着。 等到森鸥外和爱丽丝酱都过来了,他们手里并没有多少东西,在结账后雇了超市的工作人员送货,就不需要自己提着了,只除了忍成太郎的手中拎着樱子想要的、喜欢的零食和玩具。 樱子还是喜欢那种小小的橡胶玩偶,从购物袋里捏了一只圆滚滚的猫咪玩偶出来,就一直拿在手里,四人一行向超市外走去。 白砂糖和小苏打已经买了,混到了那堆东西中间,送到的时间大概是晚上,但做小实验也并不急,被樱子仰头盯住了,森鸥外走在路上摸了摸自己的头,似若解释地道:“哎呀,忘了嘛,只不过是浪费了一点上课时间,可我身兼两份工作,是真的十分劳累啊。” 还长长地叹了口气,所以出来买实验材料就是他为了放松一下的借口。 森鸥外脸上的笑容并无恶意,但也只是浮在表面上的、礼节性的笑意,就算他表现得虚伪乃至于敷衍,可是樱子半点不在意,慢慢地‘噢’了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慢慢地走回去,反正是为了消磨时间,没走惯常走的水泥路面破碎、变得坑坑巴巴的路,相反闲适地绕到河边走,森鸥外从路旁的树上摘下一枚柳叶,道:“春假就快要结束了啊。” 只有大概两周左右的假期时间,因为学生们将要开学返校,因而超市内的人多,大半是家长来买文具,三月末、四月初的天气微凉,还没热起来,大部分人都还是着长袖长裤,只有寥寥些人换上了短袖。 河岸上微微风拂,吹动了行人的衣和发,四人里有两个是凌乱的黑发,森鸥外留着的头发要比忍成太郎长些,基本及到下颌的位置,而忍成太郎的头发只略微有些遮眼,长度刚刚好,能体现出少年人的意气,也透出分锐利感。 忍成太郎走在最后,前面是森鸥外,而他只看着走在最前方的樱子,她走得并不快,还被爱丽丝拉着玩闹、分享零食,于是后面的人步伐都放慢下来。 即使目光的焦距只有一处,然而对视线余光处的警戒并未放松,然后他就偏过头去,看到旁边的河流中随波逐流来了一个…… 一个人。 又是黑发,忍成太郎平漠地想着,而并不关注对方是否溺死。 【作者有话说】 唔,日常之中走了一点剧情,某知名不具人士的出场名场面。 其实(思考)太郎的人设还是有一点复杂的,想要解说,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发现,在有一章,忍成太郎是对樱子起过杀意的,只不过近乎瞬间就放弃,但事实是在那时他掌心的线就已经被抓住。 太郎是只要被驯服后就忠诚无比的狼犬,他只不过是有一瞬间在樱子身上感受到绝望。 忍成太郎有着绝望至极的灵魂。 我好喜欢太郎的哇~不知道大家眼中的太郎是怎样。 第159章 忍成太郎并不关注路上所遇见的并不妨碍樱子和他的‘小意外’,平静漠然地移开了视线,可是在河里的那人突然扑腾起来,激起了不少水花,也让走在河岸边的人们都留意到,因分辨出了那是一个人,因而一身白大褂的医生也吸引来少部分的目光。 森鸥外垂手站立在岸边林间的小路上,忽然发现自己也成了这场突发性戏剧的参演人物,不由得轻动了下眉眼,脸上表情颇有些意味不明,然而装模作样地‘哎呀’一声后,他向自己身后略高他一截的忍成太郎道:“能麻烦忍成君帮忙捞起那人么?” 第304章 他的语气中带着好商量的请求,看似在对被他称为‘忍成君’的少年说着,但目光微微偏移向樱子,他当然驱使不动忍成太郎,就只好借着这样的口吻问樱子。 年少的孩子反应有一些慢,看向了在河水中沉浮的人,过了十多秒才点头,有些无聊地拿手揉搓着自己的脸颊,软乎乎地很好摸,她自己也喜欢。 作为医生见到了这样的情况,想必是会救死扶伤的。 神情带出点忧虑的医生有着热心但也有限,他只让身后的少年去捞人,而自己站着不动,但他身边有着两个孩儿,其中金发蓝眼的幼女抱住了另一个埋头揉脸的孩子,紧紧地搂着不放,就好似她们都为这样的情况感到害怕,作为被依靠的大人,他理所应当留在这里。 忍成太郎没有从阶梯上走,而是直接扶着栏杆跳下去,河堤是斜坡式的,白衣黑裤一身利落的少年直接冲刺向下,然后从高高的最后一阶河堤上跃下。 森鸥外并不意外忍成太郎的身手,他无疑清楚其人在樱子身边最主要的工作是什么,换位思考的话完全能理解,看着身前的爱丽丝还抱着樱子不撒手,他也不由上前一步,两手各搭在一个孩子的肩上,故作温和地安抚道:“没什么大碍,等忍成君回来就是了。” 还有力气在河水中扑腾,证明体力暂时没有耗尽,以及这时节的水凉了点,但并不湍急,只看忍成太郎什么时候把他捞起来,如果对方运气好,那么不过是呛些水。 站在河岸上向河流奔涌的方向看去,那个黑乎乎的脑袋在水面上一沉一浮,偶尔从水中探出一只手或是腿……看起来是很有精神的孩子,虽然隔得远看不到具体,但依然能分辨得出来那是个年轻孩子。 如不是年轻孩子,可是做不出这种别开生面的‘博人眼球’的行为。 安抚了下两个孩子,森鸥外直起腰,手重新垂在身侧,却是将她们都揽在自己身边,是一个保护的姿态,然后就看到那孩子已飘出了些距离,而有一张网从岸边洒向河中,破旧的渔网并不够宽长,但有几根相连的粗壮麻绳搭在他身上,其中有一根套住了他,于是渔网和绳子一并向岸边收拢。 周围有人发出惊呼,没会儿忍成太郎手中就拖着一‘团’人从阶梯走上来,那人身上乱糟糟、湿漉漉的,缠了水草还在不断地往下滴水,因为捞他起来,忍成太郎的袖口和裤腿也不可避免被打湿,尤其当救起这人时,竟然迷迷糊糊地还想往水里滚,让他也差点落入河中。 没有什么好心情,走到了距离樱子还有几米远的地方,忍成太郎思考了下就站定,把手里的人随意地往地上一丢,然后注意到了其他人——他不在意那些人的目光,但樱子投来略微好奇的视线,就再平漠地补充道一句:“还活的。” 没死就没什么大问题,忍成太郎退后一步避开了地上人的身体,刻意地绕开了他,向樱子走去。 而没想到那身体瘦弱的年轻孩子竟然还有力气伸出手,他想扯住忍成太郎的裤脚,原本以为能抓住,可对方就像后脑勺上也长有眼睛一样,反应极快地躲开了,仍旧向那边走去。 “唔呣,”听声音像是个年纪不大的男孩儿,他猛然伸出一只手然而被避开了,在众目睽睽之下没办法装傻就转醒过来,趴在地上抬脸,微睁着眼眸看忍成太郎,“请问您就是救我、咳咳……救我起来的恩人么?” 明明一身狼狈,黑发贴服在脸颊上,还不断往下滴着水珠,可他有一张能称得上秀致好看的脸蛋,当故作出可怜模样时就十分惹人爱怜,或许在场大多数人都会被他柔弱又无害的表现所迷惑,可森鸥外和忍成太郎无疑看到他沉沉的眼眸中空洞,分明什么也没有。 忍成太郎已经回到了樱子身边,但因为自己身上沾了水,刻意地保持着距离,就像是站在森鸥外身后、为他护卫一样。 他没有说话,在男孩儿眼中,那名套着白大褂的男子走上前一步,笑道:“啊,没有什么,算不上是‘恩人’,倒是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关乎身体,请你务必告知。” 啊……有些不走运啊,原来是遇到了医生。 那双鸢色眼眸里没有分毫光亮,他的语声因之前呛了水而变得沙哑虚弱,“十分感谢您,我好像没别的问题啦。”如果不要求报恩的话,是不是现在就可以放他走了? 那股可怜的意味被带出,他很想自行离开,森鸥外也正待开口说话,可没想到之前有人报了警,警车呼啸着驶来,因为意识到即将到来的麻烦,年纪不大的男孩儿没起身,只不过是爬起来坐正,看着很有些乖巧的模样。 反正跑不掉不如等市警过来,到底身上有些不舒服,黑发男孩儿摸了几把头发,就再使劲儿地甩甩,让水珠落下来一些,免得头发上的水过多,会顺着脖颈划下去,他状似好奇地看自己的救命恩人—— 首先是那位捞他起来的少年,看着就很冷淡嘛,几乎是瞬间就留意到他的视线,看过来一眼确认了没有威胁才再次垂下头,然后就是那位外貌有些潦倒的医生和他身后的两个孩子,似乎是个和谐的大家庭? 稍作观察分析后,市警也已经到达,照例地先向报警人了解并确认了信息,这才向这里走过来,打头的一位中年警察道:“现场的情况是那位小先生救了这个孩子吗?” 确认情况的问话并没有什么,只不过最后要询问登记各人身份信息,森鸥外作为年长的大人,笑了下,就站到一旁去向市警说明。 第305章 “我也不过是个开诊所勉强糊口的医生罢了,”他有两个孩子,且诊所中还有一位少年帮工。 并没有说明自身情况,但市警仿佛理解了什么,再看了看那两个年幼的孩子,金发幼女抱住了另一个稍大点的孩子,她们依偎在一起看着这边,他便没再问下去,目光认真地梭巡在男人脸上,最后看向那个落水被救起的男孩儿时。 他很有自知地举手,强忍着难过的情绪一般,小声软和地道:“我也没有家了。” 在横滨这样的地方,没能拿到住民票的人有许多,做违法生意的人也多,市警理解地想收起他出外勤、记录案情的本子,但森鸥外已经递过去了一样东西,看到后市警诧异地动了下眉眼,随即笑了下,“原来是森先生。” 露出底细显然比让人什么都不知道更易带来信任,森鸥外道:“不如让那孩子跟着我。” 送去孤儿院的孩子温饱也会成问题,或许还会遭遇欺凌,市警无疑清楚横滨这个地方究竟是怎样的,他沉吟片刻,最终走到了那男孩儿面前,蹲下身向他问道:“那你愿意跟着森先生去吗?” “森先生,”脸蛋清秀的男孩儿眨巴了下眼睛,微微笑着点头应道:“好。” …… 市警来得快,去得更快,可见他们每天都很忙碌,当抵达现场后第一件事是清场-只留下报警人和当事人,所以当他们走后也没有人再围着他们,只远远有人看过来,但不清楚是什么事就都绕开了。 森鸥外稍微侧身,看向了还盘腿坐在地上的那个孩子,问道:“我能否知道你的名字呢?” 他有些漫不经心但又透出点真诚意味地道:“或许我们会在一起生活?你意见如何呢?”这是对市警的说辞,但如果那孩子同意,多一个孩子养,也不过是诊所的压力大些,他想知道这个孩子资质如何。 男孩儿从地上爬起来,稍微歪了歪头,像是在想自己的名字,慢声软和地道:“太宰、太宰治,我叫这个名字。” 太宰治没再说别的、应下或拒绝,只是当森鸥外转身,带着三个孩子走向诊所的方向时,他也慢慢地缀在后面,有些蹦蹦跳跳,当去到了黑街上,偶尔看到了断墙还试图攀爬,但是被森鸥外制止了。 “那是其他人的‘领地’。”即使墙断了,哪怕一个孩子也能爬上去,但那是不容他人冒犯的被圈定的领地。 年轻孩子似乎意识到自己跟着的医生并不是什么‘良善之人’,起码在正经医生的口中,不会涉及什么‘领地’的吧?以及这个地方…… 他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可是面上的表情仍旧不知觉,跟在医生身后,走着走着就对环境失去了兴趣,反而更专注地观察那三个孩子。 一个‘忍成’、一个‘爱丽丝’和一个‘樱子’。 爱丽丝单方面地敌视、排斥忍成,对于樱子有很强的占有欲,而她的性格也最骄纵活泼,忍成和樱子都不爱说笑,他几乎能猜出忍成这样的人的经历,对爱丽丝的脾气也有所了解,但是樱子…… 太宰治想凑去她身边,可总是被忍成挡住,可他就更好奇了。 【作者有话说】 过路人x87一个比一个会演(指指点点) 还有我的专栏换头像啦!可以看到我们下本漂亮亮的小说家噢~然后vb上更新了q樱崽和q小说家。 周日不更新噢,挥~ 第160章 回到医生的诊所里,由于是在回来的路上遇见的太宰治,没有空余时间给他买合身的衣服,当浑身湿漉漉但显然已经洗刷一新的男孩儿从洗浴室里出来时,身上穿着的是樱子为自己准备的白衣黑裤,衣摆和裤脚稍微有些短,但也不影响动作。 太宰治在给自己挽着袖口,边冲客厅里的人嚷嚷:“有没有绷带嘛,我要绷带啦。”一点都不客气。 森鸥外仰倒在沙发上,闻言抬起头来:“太宰君要绷带做什么呢?”纵使不解,但人捞了起来还让跟着自己回来,这样的一点小要求也不好不管,不过是思忖着这孩子的性格有些自来熟,仍旧起身去楼下给他拿医用绷带了。 作为大人的森先生走了,太宰治就熟练地猫去原本他的位置上,左看看又看看,最终有点忍不住地想戳忍成太郎,快要逼近青年模样、是他们中年级第二大,太宰治趴在沙发上仰起脸:“忍成君?”学着和森鸥外一样的叫法。 即使在室内忍成太郎仍旧喜欢站着,只有少时候-和樱子一同上课时会坐下,因为这是他所不熟悉的地方,‘不熟悉’是指,这里并不是雇主的属地,也不是被保护人的属地,因而他时刻保持着警惕状态。 太宰治无疑看出了他正在警戒着,但是一家诊所内为什么还要这么警惕?何况,那位森先生已经下楼去了,他却站在这里并没有跟随…… “你是森先生的打手还是保镖呢?”太宰治兴致勃勃地问,像想积极融入这个大家庭的模样,然而他故作可爱的脸上,那双呈现出鸢色的眼眸里没有丝毫光亮,任谁都能分辨得出这一点。 就算肩上搭了干毛巾、在出来前已经揉搓过头发,但他没有多精心,于是还是有水珠从一缕缕的黑发上滑下,滴落到沙发上。 他的问题,忍成太郎没有回答,森鸥外已经从楼下回来了,一手拿着一卷绷带,另一只手上则是吹风机,他迈着沉稳的步子走过来,叹了口气,“虽然这间诊所不合法,但也还没到需要打手的地步吧。” 第306章 凌乱的黑发下,医生眼底一片深沉的酒红色,他微微笑了下,然后就看黑发小男孩乖巧地盘腿坐好,是在等他给他吹头发的模样,脚步不由顿了下,语声复杂地道:“太宰君也是大孩子了,能打理好自己的对吧?”就算不能他也不会管。 虽然是喜欢幼女,但还没有到对小男孩下手的地步,森鸥外顶着爱丽丝看人渣的目光,把吹风机和绷带都递到太宰治的手里,转身向一个房间走去。 留意到身后的孩子没有跟上来,他微微侧身回望,状似解释地道:“那会儿我去为你收拾了一间房出来,要来看一下吗。” ‘哇’一声,太宰治也顾不得再纠结什么问题,抱着吹风机和绷带小跑着跟过去,一头撞进那间屋子里,就看到不愧是成年男人收拾出来的房间,非常、非常地干净,床铺上只有被褥枕头,旁边桌面椅子和柜子上只是把灰擦拭干净,一些生活用品摆在柜台上,然后更多的就没有了。 “真不愧是……森先生。”太宰治这么想也这么说出来了。 森鸥外唇边勾着微微的笑容,只要没有明说,那么他就当做夸赞的话语听了,“那太宰君就先在这里住下吧。” 他站在门边才回过身,就被身后的人好奇地问道:“那忍成、爱丽丝和樱子的房间呢?”先前森鸥外的回答只能说明忍成是保镖型角色,但究竟是不是保护着森先生呢?而且他们之间的气氛也很奇怪,让太宰治有一点想深究。 “我只是想更好地和森先生的孩子相处,这个问题是可以问的吧?” ‘哎呀’一声,医生重新侧回来半边身体,那张本就侵略意味十足、不过日常都在伪装出温和神态的面庞上故作出苦恼的模样,他笑叹了一口气道:“啊,当然可以问,不过怎么会呢?” “忍成君和樱子酱可不是我的孩子啊,只能算学生罢了,虽然我也很想拥有这两个孩子,但他们已经有各自的羁绊了呢。”抚着额角,男人脸上的神情意外地真切诚恳。 太宰治忽然意识到,这位一看就很虚伪的‘森先生’,竟然是真情实意地想要与那两个孩子建立羁绊,或者说,他在偏爱那个叫做樱子的孩子,在说到她的名字时柔化了虚假表情,也真实地想给出爱,而顺便地才带上了忍成。 无声地感慨了下,站在一个人的房间内,抱着怀里的东西,太宰治的语声像是活泼且有些轻快,“那我也要和樱子、和忍成做朋友!” …… 仅仅过了两天,太宰治就完美融入了这个‘大家庭’,主要体现在上课、上课和上课方面,三张桌椅并排摆放在教学室内,也不知道是不是看了樱子和忍成太郎的装扮,因而他也喜欢上了白衣黑裤这样的搭配。 于是三个孩子的衣着相似,只有细节处有着不同,忍成太郎的长袖衬衫更简洁,樱子的衬衣纽扣上印着樱花纹路,而太宰治的衣服底下缠满了绷带,在袖口和领口处都漏出来部分。 樱子坐在靠窗户的那边,然后忍成太郎阻隔开太宰治,即使新来的小少年很想和大家打好交道,但他选择的方式让森鸥外都不由得沉默——往爱丽丝的蛋糕里掺芥末、把樱子的毛线杯套拆了试图编织虎头帽但大失败、拿走了忍成太郎的枪玩耍。 这么人憎狗嫌跳脱爱闹的孩子实在少见,短短两天森鸥外都憔悴了许多,尤其当有一夜里发现了太宰治的小爱好,他不过是起夜而已,就在客厅看到有个人影挂在从吊灯上垂下的绳子上摇摇晃晃,那种精神冲击不是一星半点的大。 在课上讲了段知识点,森鸥外疲惫地坐下了,手扶额头稍作休憩,好在这两天诊所里也并没有来太多病人,精神就也还勉强撑得住,然而闭目没有三分钟就听见‘乓铛’一声,抬眼就见到太宰治已经连带着椅子摔在地上,在他脸上好像也有些懵然,但一下眼睛就亮起来。 “忍成君!就刚才那个那个!你可不可以……” 叽叽喳喳欢快雀跃的少年语声充盈室内,让没休息好本来就有些紧绷的神经都在跟着弹跳,森鸥外没忍住痛苦捂脸,“太宰君,”他虚虚地开口,一身精气神都要被消磨完了,等了几秒才见太宰治从地上起来,扶起来了椅子,然而反坐在上面。 森鸥外看起来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叹道:“不要打扰樱子酱和忍成君的学习啊。” 太宰治跨坐在椅子上,稍微思考了下,特别好说话地应下了,“好噢~” 因为突发奇想有意扮乖,每当这个时候,他身上那种似若柔弱、惹人怜爱的气质便不被遮掩,弯着眼睛笑时有十分动人可爱,太宰治不再试图招惹忍成太郎,而是踮着脚尖起来,小心翼翼地凑去樱子的桌边,看她认认真真地做课本上的习题。 “樱子酱不喜欢我吗?”他就非要挑着这个时候问。 因为他眨着眼睛,还趴在她的课桌前头,直接枕在了上边,存在感鲜明得让人忽视不了,樱子慢吞吞地抬头,好会儿后转头向森鸥外,不大高兴地道:“麻烦。” 到了现在太宰治已经知道忍成太郎是樱子的保镖,而樱子一个小孩子,也不知道谁给她请了保镖,明明看着就只是一个不爱言笑、冷淡非常的小女孩,性格也不怎么讨喜,几乎生不出任何情绪与情感,却得到了来自他人的‘爱’,他仍旧好奇着。 而对樱子来说,她有点不喜欢太宰治,因为她的毛线杯套被拆了,现在就忍不住地鼓脸生气,脸上的表情苦大仇深,难得露出了几分鲜活。 第307章 她才想说什么,太宰治就十分自觉地举手道:“赶不走的噢!我已经缠着森先生让他收我为学生了,现在我们可是师生关系。” 黑卷发的小少年言之凿凿,顺带着扬起了个笑,虽然没有挑衅但就透着股得意的味道,樱子看了他会儿就不再想理人,果断地埋下头去做题,但是太宰治变本加厉,从她的笔袋里抽出一支铅笔,看她解题的思路错了就戳着铅笔尖指指点点。 他以为能把这个看着就娇生惯养的孩子惹生气,但樱子只觉得他有点烦人,并且粘人,被指点着做了几道大题,就不想再搭理他,因为太宰治好像从中找到了乐趣,还想抢过森鸥外的教案干脆来给他们上课。 太宰治转移阵地和森鸥外闹着,而樱子看着这样的架势,直接跑出教学室,外面客厅里爱丽丝还在画画,她过去看了一下,就趴去窗边。 这几日的天气都很好,天朗气清,透过玻璃窗她看到外面颓败荒芜,远处时不时就有争端发生,要么械斗要么肉搏,总之要是有人受伤,在有钱的情况下就会送往诊所,不过也有的人不一样,因为是暗地里替森医生获取情报的线人。 樱子慢慢地想,早在之前诊所内的药物就有一次补全,后来有消耗,但也有补充和囤货,不过就她所知,昨天就有部分紧缺的消炎药和抗生素被送走,应该是中大型组织之间有爆发冲突或者说是即将爆发冲突,因而需要充足的药物储备。 她发着呆,诊所内的储备药物不一定在诊所内,因为是要交付给其他组织,所以这批药物只能存放在他处,并且有中立人员看守,在拿到药物、送去交易组织的途中,森鸥外都不能亲自接管。 蔚蓝天空中,云像是没被扯断的棉花糖那样,原本是大朵,然后被扯得七零八碎却隐隐相连着,随意地连绵开去,也勾勒不成好看的轮廓。 在视野一角有着一抹樱粉,躲藏在墙后,只露出点儿枝梢末尾。 是樱花开了。 中午时候仍旧是樱子打电话让餐厅送餐,待在客厅里玩耍,森鸥外下去给病人处理伤势了,窗户边原来只有樱子,而爱丽丝画完了一幅画就跑去给她看,金发蓝眼的幼女远比樱子更鲜活,她睁着大大明亮的眼眸,快乐无忧虑地道:“樱子酱!” “你看画上,有我们两个人和林太郎,”看得出她在描绘樱子时用心非常,把她的脸颊画得红红,脑后的马尾发是蓬松得和蒲公英一样,在那双樱粉色的眼眸里还点了很多小星星进去。 爱丽丝笔下的樱子无害又无辜,总透出一点儿茫然和可怜,像是兜兜转转找不着家的小孩子,而q版的、笑得热烈灿烂的爱丽丝就站在她旁边,伸出手想要牵住她,可是又隔着那样一点距离怎么也碰不到,在q版爱丽丝的旁边就是一团色块拼成的森鸥外。 至于忍成太郎和太宰治,全都是随意糊的色块,待在纸张的边边角角,不会到画面中心来。 “爱丽丝最喜欢樱子酱了!”对此确信的爱丽丝宣告道。 爱丽丝才不会骗人,说的最喜欢就是最喜欢,她紧紧地抱着樱子,像是在给予她力量,也像是在索求着什么,“樱子酱,”趴在樱子的怀里,爱丽丝避着人,小声而甜蜜地唤道。 “你要看着我,要看着这个世界。” 而不要睁着空茫无物的眼,像是感受不到她自身、也感受不到这个世界和他人,这是会令人悲伤的事情,会让大人思考是否自身无能。 不然是为什么—— 不能拯救她、不能挽留她。 不能将一只小蝴蝶接到自己掌心,然后带给她盛大美丽的世界。 “你不要害怕。” 爱丽丝的眼眸中盈出一点泪光,转瞬即逝,她像是有一颗真正的心,因为喜欢小伙伴儿为她担忧,樱子没有情绪和情感,那么她也可以替她言笑,她的喜欢也不全部是因为异能力影响,爱丽丝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点在樱子的面颊上。 樱子不明白,只有些好奇浮在面庞上,然后低下头来,任由爱丽丝戳戳她脸蛋。 她慢慢地呼吸着,想到了那句‘不要害怕’,樱子突兀地道:“不是,” “不是害怕,我有点伤心。” 每一分的情绪都像是烙印,会渗入钻石的表面、留下色彩痕迹,后知后觉地渗入进去,也后知后觉才会被知觉、才会感到那一份‘伤心’。 说完之后就闭紧了嘴巴,在这种时候显出一点孩子气来,爱丽丝‘哇呜’一声,但是突然地就笑出来,一下两只手都揉上樱子的面颊,稍微带点力气但也注意着地搓搓,她一下整个人都扑到樱子的身上,“可恶啦!你都有小情绪了都不告诉我!” 当意识到伤心后就不会有再过的伤心,爱丽丝也知道樱子的‘伤心’和大家的伤心才不一样,她根本就不会理解,总之就是不用小心翼翼,她直接蹭过去和她玩闹。 而樱子鼓起脸颊、撅着嘴巴,慢慢地道:“我不知道。”这种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怎么才能告诉他人。 因为脸颊被揉搓着,于是语声也显得细弱唔哝,樱子的眼眸有十分透彻漂亮,像是盛开的樱花也像是于傍晚绚烂至极的漫天云霞,只不过是缺少了情绪与情感而已,爱丽丝揉搓她面颊的动作一下就变轻了,迎着那样的眼神,爱丽丝仍旧笑得开怀,“唔,那好吧!我永远都会原谅樱子酱。” 第308章 到十一点半,餐厅的送餐人员来了,樱子每一天选择的餐厅都不一样,于是主打的食物也不一样。 今天就是以小吃为主,主食只有小小的一碗凉面,然后小吃有炸鸡块、天妇罗、关东煮、烤鳗鱼和章鱼小丸子,其余甜品还有和果子和草莓芭菲。 餐厅在之前拿到的有关客人口味偏好的信息只有樱子一个人的,后来增加了另三位惯常一起用饭的客人,但今天又增加了一位,工作人员拿着本子站在一旁,向樱子低声问询着。 樱子看向在一旁已经叼了一口天妇罗的太宰治,慢慢地‘嗯’了一声。 于是太宰治快乐地跟着工作人员走,写了零零散散一大堆口味偏好,大多是很奇怪的记录,比如说‘洗洁精味的饮品’、‘□□口味的蟹肉罐头’……工作人员听着他的讲述面不改色,只有到最后笔迹才乱了些。 【作者有话说】 发现想打宰的冲动确实不好抑制(指指点点) 这一章我真的很努力啦!四千八! 第161章 因为‘伤心’了,于是在回去后就有红豆年糕汤喝,已换了家居服的男人招呼着另一个孩子进来,“忍成也留下来吧,” 森村从厨房中舀出了两碗红豆年糕汤,汤煮得粘稠,饱胀的红豆皮已完全撑开,入口细软,有着沙沙的口感,年糕被浅浅地着了色,软糯十分,内里也仿佛渗入了甜味。 甜度把握得刚刚好,是樱子不会觉得过甜的程度,她因为以前换牙还有牙敏感而不大喜欢吃太甜的食物了,而忍成太郎虽然看着冷淡漠然,但却是甜食爱好者。 小碗里的汤并不多,忍成太郎的吃相一直都有些凶狠,樱子才舀了几口,他的碗底就已经干干净净,森村看着他想把碗放回厨房,慢慢笑着地接过来,“吃的时候慢一些,不然对肠胃不好。” 几天时间足够他了解两个孩子现下的口味和生活习性、各种偏好,森村起身再去厨房给忍成太郎添满了一碗红豆年糕汤,之前舀得少是让他垫垫,第二碗的时候总会吃得慢些。 小碗递了过去,面无表情的少年接过来,他抬起空洞无神的眼眸,张了张口有些生疏地想要道谢,然而森村手中拿着的汤匙落下,伴随着一声清脆的轻响,他低头看过去,想出口的话也咽了回去。 忍成太郎隐约地感觉到,森村不想要听到‘道谢’的话语,他端起碗,这次再没像开始那样咕噜噜往下倒,而是拿着汤匙慢慢地舀,即使动作不免加快了些,但也没有显得过于凶狠。 森村没有坐下,他站在一旁,消瘦的身上还系着围裙,眉眼间带出些平凡的温柔,他目注着樱子在舀碗里的年糕,而在勺子底部还要带上些红豆和汤,有一点固执地一定要这样,如果红豆或汤少了、多了,那就再重新舀,满身的孩子气。 当他挪开视线,就对忍成太郎道:“往后就住在这里吧,二楼已经收拾出你的房间了。” 那不单单是一个房间,而是——整个二楼的公寓房都属于他了,所有装修和布置都是依着森村自己对他的了解而决定的,或许现在还有些空旷,但还有很多用来填满它的时间,森村很轻地笑了笑,“要去看看吗?” 樱子也有些好奇,抬起头来看森村,而他则看着忍成太郎。 凌乱的黑发下,那双湛蓝色的瞳孔里映着另两人,忍成太郎垂眼,点了下头,他没有立时起身,而是看着樱子把她自己碗里的红豆年糕汤都吃完、碗被森村接过去放好,这才站起来向门口走去。 三楼到二楼的楼道中安装的是水纹灯,透明的水纹投落在墙壁和地面上,而水纹并不会流动,就像是静止在高清相片中的海水下的光影,站在了二楼公寓门前,森村递给了忍成太郎一把钥匙。 钥匙链是简单的蓝色编织绳,挂在上边的圈上有两把钥匙。 忍成太郎略微抬头看向森村,可是目光温和地看着他的男人并不说话,是要他自己明白的意思,他抿了抿唇,从两把钥匙中挑了一把插入门锁,轻轻拧动过后,门开了。 门后的玄关处挂着一盏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水母灯,照亮了一室昏暗,即使从窗户那里仍能看到更漆黑的夜,可室内的气氛仿佛柔和下来,也有了生气。 水母灯垂下长长的触须,由于窗户半掩着,有风吹进来,那些不知材质而长短有序的触须轻微地扬起细小弧度,就像是如在水中翩跹起舞,忍成太郎走过去,伸出手臂去触摸,指尖捻住了一根白色透明的触须,可能是胶质,软而韧且有一种毛绒的感觉,让他有些喜欢。 忍成太郎收回手站在原地,回身看到森村和樱子,身形消瘦的男人面上有着不多不少的一分笑意,那种笑容令人觉得虚无缥缈、如幻象一般一口气就可以吹散,似乎并不落在自己身上,可他仍不可避免感到了安稳。 他对上樱子的空空无一物的眼眸,她总是不动容,可是爱她的人已经拼尽努力。 忍成太郎想,他的确是一条狗,在向人摇尾乞怜,而只要被驯服,就再不需要活得可怜。 于是第一次地,忍成太郎走过来抱起了樱子,他的体格还未长至青年、暂且比不上森村,但抱起樱子的力量绝不会欠缺,已经十二岁的孩子却还是很小,眉眼间的冷淡也掩不下那分天真和稚气,她毫不为自己突然被抱起而惊慌,十分自在地也伸手去捏捏水母灯的触须。 第309章 ……因为她自己楼道上的水母灯很漂亮,可她自己还很矮很小一个,不被人抱起来是决计摸不到的,她还没有摸到过。 樱子只捏了捏就没有了兴趣,但是被抱起来了就不要下去,干脆坐在忍成太郎的臂膊上抱住他的脖颈,反正就一个意思,她不要下来。 一只手臂揽着樱子的腿弯、撑起她的身体,另一只手臂就小心地揽在她腰间,忍成太郎的脸上没有分毫神情变化,稍微让樱子偏向自己一点,不要不小心地摔下去,就单手打开灯。 室内的装修布置风格简约,并不和森村的公寓房一样,掺了太多樱子喜好的布置而变了模样,电器和家具一应俱全,是因为它们才中和了原本极简风格的冷淡气息,忍成太郎只随意地看过了就向门口走去。 森村仍旧站在门口,没有挪动过步伐,他看着两个孩子之间相处的氛围和谐,就没忍住再柔和了分神情,忍成太郎走到他面前,刚张口想要说些什么,然而未曾料到森村的动作—— 面容已不年轻了的男人抬手,动作轻柔地揉了揉少年人的脑袋,而在他唇边还噙着宽慰无比的笑,“你很好,”他慢慢地道。 “我想你能保护、照顾我的小女儿,或许是驯服,但是,” “你是个好孩子。” 森村眼尾和唇边的褶子在灯下慢慢变得深刻,他想要樱子驯服这个有着狼一般眼神的孩子,可是她半点不经心、不在意,那他要怎么办呢?他只能去告诉这个孩子,‘你是个好孩子’,就像是在哄不知事的孩童一般,或许会显得他滑稽又可笑。 但他经历过苦难,却又总会有幸运降临,他所看中挑选的的确是一个好孩子,他愿意庇护他的小女儿,那份忠诚在他这里中转,最后仍旧是给到了樱子身上。 现下活着的森村也只是一个未亡人,在遥远的未来,忍成太郎或许能替他来守护樱子。 他已不年轻了,他总会要面对死亡,森村并不害怕,因那是与妻子和女儿的重逢,可一旦当他走后,他所爱的、活在世上的小女儿要怎么办?她有那样冷淡,可是有那样可怜可爱,森村能知会到她的各种小情绪和小脾气,明明她有那样鲜活美好。 “我不舍得你。” 森村轻声有些释然地说着,他无疑选择对身前的这两个孩子坦白,然而首先弯下腰去,轻轻地在樱子的额头烙下一个亲吻,“哪怕将来我离去,也仍有人会陪伴着你。” 他当然知道未来陪伴在樱子身边的人有许多,因为爱她的人本来就有许多,可他们中多少是因樱子的异能力而偏爱,又有多少是在樱子解除异能力后仍旧选择爱她的人。 “这是我的愿望。”知道是一回事,可他还是不可避免为此操心,只好自己挑选人选,他庇护着樱子,即使在他死亡之后,仍旧有人为此努力。 忍成太郎平静地听着他说话,没有出声,他本来也就不喜欢说话,只是抱着樱子的动作更为谨慎小心,关门跟着森村回到楼上,森村去厨房里端已做好的饭菜,他想去帮忙,把樱子放到沙发上坐好,顺便往她怀里塞了一只布玩偶。 …… 四月里没有什么节日,仍旧是周一至周五学习、周末放假随意地去玩这样的日程安排,距离樱子说自己伤心已过了一周,她和忍成太郎偶尔会带便当到诊所吃,但因为有三个不吃廉价盒饭就要吃不起饭的家伙,总是打电话叫餐。 午饭后是由森鸥外和忍成太郎收拾餐桌,到现在忍成太郎终于不那么严密地看顾着樱子,在某些时刻默认没有危险,因而短暂地离开一下也没事。 诊所二楼只留下了太宰治和樱子,一头黑卷发显得可爱的小少年总是习惯趴在什么地方,现在就是趴在沙发背上,饶有兴味地看着樱子。 “樱子!樱子酱!”他一开口总是显得很吵,但是和樱子记得的另一个很吵的人并不像,后者就算吵、和小鸭子叫一样也一点不让人讨厌,但是前者就让人很不想理他,只想远远地躲开不要去听。 樱子发着呆毫不理会,最近的气温有些奇怪,反反复复地升降,就对穿衣造成了极大的困扰,樱子不想为难自己索性就穿和服,天冷就这样,稍微热了就把袖子挽上去就好,于是扎了好一段时间的马尾发也被放弃,披散着长发,只是鬓边惯常留着不扎的两缕散发扎了辫子、随意地垂着,更多的样式就没有了。 她不想理会,总是吝啬于对人的回应,或者说是她做不到回应,太宰治也看出了那层隔阂,但还是没找到为什么有人会爱她的理由,就总是孜孜不倦想找到答案,他就自己凑过去,弯了弯沉沉的鸢色眼眸,太宰治的语声轻轻。 “为什么不理我呢?”他好像真的为此而困惑,“是因为我对你无用吗?” 穿着白袜踩在地上,太宰治直起身体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还左右摆动了一下,等舒展过后又一下软下来,抱住了樱子的玩偶蹭蹭,他秀致好看的脸上扬着似若无害的笑容,看不出丝毫恶意,“我观察你好久了哦~” “唔,我听说过一个都市传闻,那就是……” 【作者有话说】 开始反思-认真反思-沉重反思…… 可恶啊!就是写不出太宰的黑泥本质啦,因为就算想写太宰治和樱崽的互动,发现樱崽完全不会搭理他,任何设想都熄火,于是相处了一周多,他们都还是对彼此不熟。 第310章 感觉这只宰治只有装模作样扮可爱和恶劣(思考),不然扯小女孩头花(?)总觉得…… 以及小兔宰治该对自己有自知之明,樱崽让忍成太郎救了他,他住在森医生家,而这两人都是一心向樱崽,要是宰治真的倒黑泥,总觉得会挨来自大孩子和成年人的毒打呢。 就是这样啦~黑泥有限,只有一点点的小恶劣。 第162章 太宰治弯着眼,而他软和带笑的语声响起:“这个世界上存在着有特殊能力的人。” 而所谓的‘特殊能力’究竟指什么呢?太宰治挂着轻松可爱的神情不再言语,一心想观察自己问及的人,可是他看着樱子仍旧不为所动,盘腿坐在一把大椅子上看窗外,年少孩子不在乎任何事情,而总喜欢发呆、什么也不想。 ‘简直就像是人偶一样’这样的想法一旦涌现,太宰治就再看不到她身上任何鲜活的特征,看着她的那双剔透也空无一物的眼眸,就觉得好像什么昂贵的宝石,只存在无机质的光泽,而没有分毫的自我。 樱子喜欢看天边的流云、那些于太阳下的光影,还有更多的飞鸟行人和花木,风从窗户吹进来,带着春意盎然的气息,即使是在黑街这样的地方,当万物复苏的季节到来,也仍会有生机蔓延,鼻尖似乎有一股清新的草木味道萦绕,她好慢地才回过神来,然后思考太宰治的话语。 ……无用,和特殊能力? 年少的孩子有些随意地点了点头,或许是肯定前一个问题,或许是承认后面‘特殊能力’的存在。 饭后有一些困,樱子掩唇打了个哈欠,可当她看太宰治时,仍用着那种如看隔世之花的目光,清澈地映入一切,却全都不能动容她,这整个世界上的存在都无能动容置身高天、垂目人间的年幼神明。 可这是一个‘人’的世界,太宰治漫不着调地想着,他脸上挂着虚伪面具一样的笑,或许往常时候会看着可爱,但当那样的笑容在面庞上固定得久了,就能让人知会到微妙的违和感。 樱子慢慢地道:“异能力。”她很轻松地就给出答案,也没觉得对一个问做出回答有什么问题。 ——就是那种满不在意、理所当然的态度,好似认为身边所有人都应该无条件地纵容她,而她总是会被妥协,于是身上自由散漫的味道越演越烈,根本没有任何人去约束她,没有任何人想摧毁折断她的羽翼,将她囚在身边。 多么自由的小鸟啊。 太宰治眼底隐藏着些许意味不明,沉沉的没有分毫光彩,然而语气雀跃轻快地道:“所以你的异能力,就是让你身边的人对你抱有友善的情感吗?” 分明咄咄逼人的话语,但是他仍抱着樱子的玩偶,向她靠近过去,小神明?作为在人世间沉浮挣扎的人才不会信那种东西,而他不过是觉得,“真可怜啊。”他带着笑地说道,神色里浮现出几分携裹着恶意的讽刺。 从窗外吹进来的风骤然变得猛烈,将放在一旁的爱丽丝的画纸吹得乱翻,然后挣脱了小铅笔盒的压制,被吹到空中,凌乱地飞散着然后落下,雪白的纸张在这一个过程中发出嘈杂的簌簌声响,到风止后才消湮了声息。 太宰治是掐着时间的,他看着樱子的表情始终未改,突然就觉得没什么意思,然而第一次地,懒懒地伸出手去握住了樱子的纤细的手腕,身后森鸥外和忍成太郎推门走进。 按理来说他们应该听到了之前他和樱子的对话,可是当太宰治拧过了身体和樱子一起看他们,却发现两个人的神情都没有丝毫变化,不由得‘哇呜’一声,然后好奇地歪了歪脑袋。 两个都是年少孩子,太宰治也不过比樱子大两岁,都还稚气未脱,当他真实且诧异地睁大眼睛,就显出可爱来,虽然是黑卷发,但是头发的弯曲程度有限,毛绒绒地带一点俏皮的卷度,底下又是一双鸢色眼眸,而可以看出他的出身不错,即使在之前有过些磨难,却仍旧一副被精心抚育长大的孩子的模样。 而樱子…… 森鸥外走进来,面上温和地笑了笑,“倒也不全是这样啊,太宰君,”他说着似乎感到了苦恼。 黑街上的医生纵使很多时候都伪装了自己,努力做出颓废潦倒的模样,但那仍旧是一张带着侵略感的面庞,当腿下伪装后那股咄咄逼人、锐利冷酷的气势就再遮掩不住,他脸上的笑容也并不温良,然而在此刻说着:“我对樱子酱的真心天地可鉴,相反,太宰君,” 待在门口听完了一段对话,也在太宰治握住樱子的手腕时感受到影响着自己的异能力消失,但森鸥外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他早已认识并接受了这份异能力,而即使存留在精神上的影响被消抹,他也接受了名为‘不死原樱子’的孩子。 他怀中抱着个纸箱,体积长方,重量倒是不重,是未署名寄给樱子的,从了解到樱子的异能力就料到类似这种的事情会很多,绕过地上零落的纸张,森鸥外走近过后摸了摸樱子披散着的头发,把纸箱放在一旁的桌上,“可能是玩具吧,这是寄给你的。” 而太宰治就眼睁睁看着谁都没有意外,忍成太郎走进来也仍旧平淡的表情,弯着腰在收拾地上的纸张,“诶——”他没忍住再次发出了不解的声音。 太宰治还收回了手看了看自己的掌心,怀疑是不是他身上的针对那些特殊能力的特殊能力消失了,他觉得忍成太郎不会理自己、对异能力知道还没他多,只不过是不在意罢了,就选择跟在森鸥外身边,好奇地问着:“为什么、为什么?” 第311章 当本来性子就装得跳脱聒噪的小少年真切地被激发了好奇心,几乎能缠到成年人都精神崩溃的程度,日夜被摧残的森鸥外捂着额角,已经变得恍惚了。 “不要这么吵啊,太宰君,你要知道你半夜吊着脖子挂在我的门口晃,为了救你下来浪费了那么多时间,还有被你吵到两点多才睡下……” 太宰治完全不认这回事地扒住森鸥外的手臂,“‘浪费’!你刚才说了‘浪费’那个词!真是太过分了诶森先生~”拽住后就耍赖般地不放开,硬是要得到一个说法。 被晃得就差一头栽倒的森鸥外扶着桌沿,想从太宰治怀中拿出手臂却拽不过半大少年,虚得一身精气神都垮了,默默叹了口气才道:“太宰君不也瞒着我事情吗?而樱子和爱丽丝一样是我心爱的孩子,这又有什么问题呢?” 话头被堵回去的太宰治稍微安静了几秒,然而那双鸢色的眼眸睁得越发明亮,不,他不懂得,太宰治脸上挂着的虚伪表情忽然变淡了些,就像是将消融在太阳光下。 “可我不明白。”正因不明白才固执地想得到那个答案。 森鸥外低眸看这个牵住自己的孩子,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他平静地道:“难道爱一个孩子需要什么理由吗?不,不需要。我是一个卑劣的人,但与我偶尔拥有伟大的爱意却并不冲突。” 那只是去接纳一个孩子,也根本不用他做什么,最主要的是—— “樱子也只是一个孤独的孩子,她只是希望……” 她不会去打扰那些平凡普通人们的生活,她只是希望自己于选中的人们心中、眼中,如宝石明珠一般熠熠生辉,不要忽视她,不要看不到她。 森鸥外弯下腰,盯住太宰治那双难得显露出真实情绪、透出些许茫然的眼眸道:“樱子吃过很多的苦,所经历的一切比你所以为的更为曲折,苦难没有摧毁一个孩子的心灵和身体,却不意味着那是她应接受的。” “你可以无情地揭示敌人的伤疤,不用和任何人共情,但是对一个艰难长到现在的年幼的孩子,你不应该这样做。” 森鸥外自诩卑劣,当然有足够的自我认知,但却不会伤害这个自由的孩子,他能看到樱子被众人所爱,可是在那表象之下,他无疑感知到樱子曾经所经历的苦难与苦痛,就算无知觉的孩子自己并不难过,却并不能消抹那些已成过去的悲哀事实。 成年男人脸上的笑容消湮,但又很快重新露出来,他走到樱子的身边,看她到处找小刀要划开包装,就把一旁放得高的美工刀抽出刀尖后递给她,樱子接过了美工刀划开纸箱上缠着的胶带,明明一身上下什么情绪波动也没有,但森鸥外没有挪动步伐离开,他站在旁边手抚着她毛绒绒的脑袋,动作十分轻柔地揉了揉,“永远不必质疑,我是说,来自大人的话语还没那么容易背弃。” 他眉眼间的锋利和压迫感没有半分遮掩,可现在却是在敛目安抚一个孩子,看樱子望着自己好会儿后慢慢地从鼻腔里发出‘嗯’一声,森鸥外弯下腰抱了她一下,直起身后道:“拆了快递等下就去午睡,爱丽丝酱会来陪你。” 诊所内的事务许多,森鸥外还不至于让樱子来帮他处理,只有忍成太郎偶尔帮他搬货和抬进抬出受伤的病人,至于太宰治是个难缠十分的孩子,得循序渐进才行,想到了工作,他只觉得眼前的世界更加晃了,脚步飘着样地离开。 樱子被抱了下,有些不明白地摸了摸自己脸颊,然后埋头继续拆纸箱,对着分开的零件随意地看了眼说明书,组装出了一把粉红色的来福泡泡枪,最后把装着泡泡水的罐子塞进枪身扣合好就转过身。 而等太宰治回过神来,还来不及挂上一贯伪装的笑容,就看到樱子手里抓着一把外观造型幼稚的玩具枪对准了自己? 稍微回忆了下说明书上的内容,估算一下距离,樱子再往前走几步,几乎把枪口怼到了太宰治脸上,而她毫不顾太宰治‘诶诶’的好奇声,直截了当地扣动了扳机,随着气流冲击,无数透明泡泡骤然被喷出,劈头盖脸地把太宰治的脸整个遮盖完。 【作者有话说】 本章的来福泡泡枪由饭团友情贡献→男主活在背景里,陀你也有今天啊(指指点点),努力回想,发现他的正式出场也只有三章而已。 以及这只宰真是大失败啊,他能有什么办法呢,还不是拿樱崽没办法。 对啦,还要说我其实逢假不更(咦)比如上班是上六休一,周日就不会更的,然后中秋也。我码字都是上班时候摸鱼码字啦,下班回去也要放松休闲一下。 第163章 被泡泡枪洗脸,太宰治没料到这样的发展,骤然吸入了一些泡泡水,被呛得鼻腔里火辣辣地疼,而他眯眼摇头后退,还得屏着呼吸免得鼻子里更难受,到最后憋气憋得脸颊都红了,鬓边头发也湿漉漉地,一下就变得可怜了起来。 刚才还差点被椅子绊倒摔跤,太宰治两手撑在身侧坐在椅子上,由于泡泡水刺激,眼里水汪汪、湿漉漉地看着樱子,他倒是没有什么脾气,认真仔细地观察了会儿,然后好奇地问道:“你在生气吗?” ‘哇’一声,太宰治脸上扬起了笑容,神色若有所思,“原来还是有情绪的嘛。”所以不是无知觉的人偶,得到了结论就也没那么心痒痒地想再去招惹,他一个人坐着晃晃小腿,而又发现自己所做的是樱子习惯维持的姿态。 第312章 吹了太宰治一脸泡泡,樱子收回来福泡泡枪,跑去窗边向外面吹出一大阵泡泡,看着它们在微弱的太阳光下反射着没精神的光彩,有风把泡泡吹回来一些,但更多的随着重力向下,也有的乘风越飘越远。 但泡泡独立存在的时间是有限的,即使奋力地飞出去也总会在某一时刻破碎。 看着飞得最远的泡泡碎去,樱子在自己心里给它配了‘噗’或者‘啵’的一声,轻轻地,在飘荡的思绪里回荡着,她把半截身子探出窗外,就看到窗户下的墙面上有着许多浅浅的湿痕,那是泡泡贴近墙面破碎后留下的痕迹。 她只看了一眼,还来不及伸手去触摸,就被人揽住了腰给抱回来,忍成太郎抱着樱子把她放在地上,然后看了看窗边就挪开那把椅子,顺便把敞开的窗户再合拢了些。 “会有危险。”忍成太郎无神的眼眸看着樱子,等到她点头了才转身去做自己的事情——是指将画纸全部收好,从中挑出有了污脏痕迹的不要,然后放回原处,用有重量的物品压好。 但除了这些小事外就没有事做,在诊所里外转了几圈,还是森鸥外让他去午睡休息,这才回到楼上。 住在诊所内的有四个孩子,除了爱丽丝,他们都有各自的房间,而午睡时爱丽丝和樱子一起,忍成太郎路过那间房间,看到一身爱娇、总是任性的爱丽丝在樱子睡着后反而没有睡,趴在旁边看樱子的面庞,手指尖绕着一缕棕褐色的头发。 爱丽丝对着微敞的门口缝隙的湛蓝色眼眸,一下露出大大的笑容,然而在唇边竖起一根手指,忍成太郎收回目光就去自己的那间客房休息。 下午的课程仍旧那样上着,而爱丽丝搬来了凳子坐在樱子旁边,她不上课,在一旁随意地写写画画,只不过是陪着樱子而已。 课间时爱丽丝拖着忍成太郎去拿点心和花茶,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诊所内就多了这些‘格格不入’的东西,客厅里有着大大的零食柜,还有煮茶的一应器具,花茶是在上课前就开始煮了,然后保温着。 忍成太郎沏了四杯花茶,爱丽丝抱了满怀的点心就返回教学室,点心以羽二重饼和口味各异的鹤乃子为主,教学室后方有一张大桌子,四个孩子吃东西就在那张桌子上。 爱丽丝给樱子拆羽二重饼的包装,在自己抱住茶杯喝茶时,也会要樱子拆了包装来喂她,两个孩子都是任性自我的脾气,只不过一个摆在明面上、一个藏在有些乖的表象下,但就是能很好地相处,爱丽丝扒在樱子的手臂上,忽然就道:“樱子想吃樱饼吗?” 在这个时节就是应该吃樱饼,有的店家会在豆馅里包入樱花酱,或者在糯米皮里就掺上花瓣、然后把糯米皮做得略微透明,这样做出来就很美观漂亮,越发有春日清新美好的味道。 她兴致勃勃地做出了提议,而樱子想了想,“今天。” 因为生气了一下,樱子现在的脸色都还和臭脸猫崽子一样,有一些呆呆的,语声没有分毫的起伏,起码坐在对面的太宰治就没忍住一下笑出来,他总是做很莫名的举动,樱子丝毫不搭理,埋头认真地咬抹茶味的鹤乃子。 …… 约好了一起去吃樱饼,森鸥外往常上课都很经常早退,今天也不例外,四点半就不再讲课,虽然是教师,但樱子的学习进度本身就已经很快,而且年少的孩子还在长身体的阶段,不布置过多的学习任务、减轻些压力是很合理的。 随意地收拾了下教学室,森鸥外就领着四个孩子出门,一行人浩浩汤汤地向商业街走去,爱丽丝兴致盎然地走在最前面,而太宰治一出门就跑不见了,偶尔经过一个转角会看到他把自己挂在了树上或者广告牌上,摇摇晃晃地像是报废的风筝。 习惯了他的举动之后爱丽丝对此视而不见,不、她还是要过去狠狠地踢挂着太宰治的树木或杆子,而回回想让听樱子话的忍成太郎不去管他,任由他去死,却总是劝说/挑拨失败。 本来心情很好,但就因为太宰治而一路上气哼哼地,爱丽丝很熟悉哪里有好吃的甜品店,当经过时还是很尽职地给樱子指了许多店家,哪几家味道一般或很差,哪家的味道和做工最好。 而他们今天要去的地方要钻巷子,并不在繁华热闹的地方,虽然偏僻但其实总有很多客人,走在路上,爱丽丝拉着樱子的手小跑向前,不由得有一些急切,要是到了下班和放学时间,那家店里就会很挤,而且有极大可能买不到想要吃的甜品。 爱丽丝的大波浪金发随着跑步的动作而左右晃着,被她拉着的樱子也是,两个孩子的身高体型都差不多,而都一样外貌精致漂亮,于是显得像是一对姐妹。 在她们后方森鸥外手略微背在身后,不急不缓地走着,忍成太郎想追赶上去,而森鸥外轻笑着道:“让她们玩吧,爱丽丝酱能照顾好樱子酱。” 当他说到幼女时,话语声总有些微妙黏腻,完全符合幼女控的模样,就令人忍不住地警惕和怀疑,而忍成太郎止住了想要跟上前的步伐,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专注的目光始终落在前方樱子的身上。 距离那家甜品店没有多远才一口气跑过去,爱丽丝的体力很好,冲过暖帘进去后呼吸毫不带喘,甚至于原地蹦蹦,高高地举起手臂,“老板!我要樱饼!” 金发蓝眼的幼女活力满满,老板从后厨探头,是个面目十分和蔼的老人,头上系了布绳,穿着的深靛色衣服胸前被扑了些面粉,星星点点地略有些明显,他笑了笑,“是爱丽丝小姐啊,还请稍等,” 第313章 对她很熟识了,而目光落在她牵着的孩子身上,老板脸上慈和的笑意更甚,“是带了朋友来吗?要几份樱饼呢?” 爱丽丝没来得及第一时间回答,她看着樱子的呼吸没有过于急促,没有因刚才的小跑产生不适,这才转过视线,想要说只要三份,但樱子看着她,就轻轻地哼一声,有些傲娇地抬起下颌,“要五份啦!五份!” 店内的空间一眼看去并不大,室内唯有头顶上一个光源,柜台里也并未摆放太多的点心样式,然而即使昏沉的光线也不能遮掩那些点心本身的漂亮,每一样都用了巧思,做到了最好的模样。 爱丽丝等樱子看过了那些示意店内今日的主打样式是什么的点心,就牵着樱子往里走,虽然店面售卖的位置小了点,但当打开一扇门走进去,里面的空间甚至可以算得上空旷,爱丽丝快快乐乐地到一张矮桌旁坐下,就开始做介绍。 “这家店的吉步老板手艺超棒,不论是甜品还是茶都让人很喜欢,主要是……”爱丽丝端正地坐着认真思考,“就是那种四季的味道啦,老板从来只做应季的甜品。” 但好像除此之外还有别的什么,可是她说不出来,稍微正经了没有三秒就趴在桌子上,两手捧着自己的脸颊,让上半身得以支撑起来,她就望着樱子对她一笑,“樱子酱有什么喜欢的和不喜欢的吗?”对此很是好奇,大大且明亮的蓝眼眸里盈着明媚的亮光。 这都是好朋友之间的正常话题,樱子慢慢地想着,“不喜欢苦的?” 她从来都不吃苦苦的东西,举例生菜叶、莴苣叶和一些和它们像的青菜,有的生菜其实不会苦,大多数时候是季节导致的一点苦味,但樱子就是固执地都不要,偶尔吃汉堡有生菜叶,也要先很小心地咬一口尝试,然后因为沾上的酱料没办法再回到汉堡里,才勉强地吃下。 至于很喜欢的就并没有,而喜欢的话,樱子有一些想不明白,不自觉地歪了歪头,眉间带出一点困惑来,“不知道,大部分都能接受。”就是很随意地吃就好,味道好吃就都可以,可是又都算不上是‘喜欢’。 喜欢和不喜欢之间的界限也并没有很鲜明,不喜欢距离讨厌有很遥远,而只不过是平常和喜欢之间的距离同样遥远罢了。 爱丽丝不甚理解地‘唔’了一声,然后就听见从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她不满地回过头去,埋怨道:“林太郎你好慢啊。” 面对心爱幼女的不满,森鸥外立时脸色一变,熟练无比地弯下腰,双手合十地举过头顶,然后慢慢地把手拿下来放到胸前,做出卖乖讨好的模样,一下语声也由低沉变得黏糊,“爱丽丝酱~我错了啦,我这不是为你和樱子酱留出了足够的相处空间吗?” 成年人找的借口逊爆了,但爱丽丝听了不免得意,她就是有很喜欢樱子酱,有些开心地哼了一声,“那我原谅你了!” 森鸥外身后跟着忍成太郎和太宰治,他没有顺着爱丽丝的意愿坐到另外一桌,即使他们有五个人,但在四方的桌旁挤一挤就好。 没会儿五份樱饼就盛了上来,吉步老板走过来在桌上放点心盘时,感慨道:“是氛围很好的大家庭呢。”他见过了那位成年男人跟在爱丽丝身后,他们是一对父女,而今天再见,就发现竟不知不觉成了大家庭,多了另外三个孩子。 两个男孩子一个沉稳一个跳脱,而他苍老也变得更为透彻的目光落在那个女孩儿身上,吉步不由得‘唉’一声,他没顾几人随之落到自己身上的视线,只是有些面色心疼又慈爱怜惜地道:“怎么是这样的孩子呢?” ——是什么样的孩子呢? 吉步又回到后厨,再端出两份樱饼,还忙前忙后为他们准备了他自制调兑的茶,吉步老板非要看着樱子吃下了一枚他做的樱饼,看她有些喜欢地微不可查地弯了眼尾,这才略微放心地离开。 是什么样的孩子呢? 吉步老板所做的点心的确漂亮,每一份樱饼的模样都不同,有白糯米捏成了团子,然后在顶上放着两朵经过腌制处理、色泽不改的樱花;还有糯米被染色成樱粉,蒸制出后包裹上腌制的樱叶,这是最经典的样式;也还有糯米打成细细的粉,再兑成粘稠的浆所做出的形似果冻、从里向外透出樱粉色的点心…… 太宰治叼了一枚樱饼就凑去后厨,他知道自己的举动会被注意到,但还是想去问清老板这个问题,他是从樱子的身上看到了什么呢?只靠他自己的话是想不出答案的。 就像是自由的小蝴蝶一样的樱子,明明被人所爱,而她却没有半分情感或情绪,即使人们对她付出了也得不到回应……真的会有人无私地给出伟大的爱吗?那是出自于真心吗? 太宰治不相信,他仍旧觉得那只不过是樱子的异能力影响而已,掠夺他人的情感投注在自己身上,就像是可耻的偷盗者那样,所以在之前说她‘真可怜啊’,得不到爱于是去主动掠夺,可悲可怜得像是马戏团的舞台上拼力表演想要夺取目光的小丑。 吉步老板拿起放在一旁的湿帕子擦手,他站定在并不宽敞的厨房中,回身看那个质疑这一切的孩子,他能看到樱子的心,也能看到这个孩子的心,透过那双沉沉无光的眼眸他只看到一片空茫死寂,然而在此刻因为求知欲而仿佛有了一分鲜活感。 他苍老的面上微微笑了笑,可是又止不住叹出一口气。 第314章 “你徒步走在荒野上,试图追求生的意义,横冲直撞,而哪怕自己坠入泥沼也毫不在意,”像是跑偏了话题在说不相干的事。 “可是那个孩子呢?” 吉步老板在此刻微微端着自身的姿态,他平缓沉稳地说出:“我无能拯救她。” 年老的人的目光总是可以看得很远,他能看到眼前的孩子在未来会失去也会得到拯救,他能去到很远的地方,为自己所追寻的事物或人而坚持着,但是那个孩子…… “我有多希望她能活在这个世界上,最起码平凡幸福地活过。” 他为此而痛心、无法释怀,要怎么样才能拯救一个从未真实来到世界上的孩子,那是他和任何人即使拼尽一切努力也无法达成的事情,吉步老板竟笑着道:“她还是个小孩子呢。” 小孩子总是会得到更多的来自大人的宽容和爱,作为已长大的成年人,去包容一个不知事的孩子并不是什么做不到的大事情,她什么都不懂得,也只有着微弱的愿望,那个孩子流离辗转了太多地方,不可避免有一些伤痕被刻印留下。 自由无拘束在一些时候也代表着受伤和无家,她没有来的地方,也没有要回去的家,如果他们这些人不去注意一些,那么没人会为她等候,没人为她添衣做饭,假使看不到她,她会受伤害流着血一个人死去,那样悲哀的事情是任何人都想去阻止发生的。 “那是一个闭着眼的孩子,可事实却是即使睁开眼她也看不到任何,世界对于她而言是空荡荡的。而这不能去怪她,这只是命运之下令人无可奈何的事情之一而已。” “为什么要对她苛责呢?即使有我不知道的缘由,可她祝福了太多人。” 吉步老板转过身去,他有感到渐渐向眼尾渗去的湿润感,他看到那个不知名姓的孩子,就仿佛见到了死去在过往已无法挽回、只可悼念的孩子。 他有收过一个徒弟,那孩子也很好、真的很好,做事认真,也十分尊敬崇敬他,把他当做父亲一样对待,可他那时生了重病,那孩子不过是出门去神社替他求一枚御守,然而就再没办法回来了。 连同尸身被送回来的御守染血,当他看到了那斑驳血迹,感觉到沉疴顿愈,仿佛有什么冥冥之中将他的病痛抹去,或许是错觉,只是被激发了求生欲而挣扎着病愈,但他始终无能放下那个孩子。 然而在今日,他恍惚再见那孩子。 ‘吉步老师!我是圭吾’ 圭吾是他在乡下路边捡到的孩子,那时候世道并不好,到处都乱,乡下贫苦却又常遭天灾人祸,那孩子饿晕了过去,他将他捡回去洗刷干净,就见到是个相貌普通却端正的孩子,那双眼睛赤忱无比,满身淳朴与活泼天真。 ‘哇!你的手好漂亮,你的刀也好厉害’ 会说着像这样的朴实但崇拜的话语,名为圭吾的孩子跟着他跑前跑后,他主动要求要跟着他学厨,那时他也会得杂,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乡野厨师,收了徒弟后反正一股脑地教过去,他是后来才……才专心研究做甜品。 ‘老师你放心吧,等我回来后给你做绿豆糕,所以不要嫌药苦,要早点好起来’ 说了这句话的孩子去了,回来的却是毫无声息的尸身,他等不到那份绿豆糕,在悲剧发生后枯坐门前等了一日又一日,后来病好了,就去专研甜点,做了一份又一份,将它们带给其他的孩子们。 …… ‘哇,吉步老师变得更厉害了,得到了很多孩子的喜欢诶,刚刚那几个小孩子吃到点心,眼睛都亮了’ ‘老师是不是想圭吾了?那也不要伤心啊,老师你看,我在这里等你,一点也不急的,虽然也很想吉步老师了,但你一定要慢些来找我’ ‘我想看吉步老师安享晚年,要过得开心快乐,圭吾的老师那么厉害,还可以做很久的点心,就是不做点心了也要做悠闲快活的老头’ 那个孩子还和以前一样活泼闹腾,亲昵得仿佛他们从来没有分离过。 ‘吉步老师……’ 那孩子笑着与他告别,再次远去了,但已经不再有悔恨和遗憾。 老人面对空无一人的厨房,一滴眼泪砸落在地面上,反射出些许的微光。 【作者有话说】 过路人x88哭哭的又是我自己,抽了起码七八张纸擦眼泪,等这章写完了才止住。 很多时候很喜欢写配角的故事……其实我是完全无大纲无细纲的人啦,就,写到了就自然而然地发展,那些故事就很自然地流出,比思考主线故事还简单(? 生气,为什么我们只放两天假嘛,原本以为放三天,在昨天被榜单背刺→还以为自己会轮空,于是满心期待放假,最后奋勇码字五千余,结果又得知放两天…… 所以这是一个大肥章!等我周一回来再继续更新啦~ 小天使们中秋快乐噢~ 第164章 得到了‘不算是答案的答案’,太宰治若有所思但其实半点想不明白地走回来,当看到樱子时,他眼睛一亮,和往常时候一样热情地招呼道:“樱子酱!” 生得一副好看到惹人爱怜的相貌的少年人一身快活,因身后有新的客人而回头好奇地看,就惹得刚进来的小女生们齐齐呆住,她们都是制式一样的学生装扮,看起来是才放学没多久,而且是很要好的朋友。 其中一个女学生几乎就要开口想认识一下,然而有一个挎着眼镜、留一头毛糙长发的女孩子从中脱出,她顾不得看好看的小少年,而是扬起了软和又羞涩的笑容向他身后的人问候道:“又见面了,樱子酱。” 第315章 是福田桃子,仍旧是羞怯得和人一搭话就脸红的模样,然而神情中洋溢的笑意灿然美好,在她身后也有同学认出了这是有过一面之缘还请她们吃雪糕的孩子,‘哇’的一声颇有些统一,顿时都想挤上前来看她。 刚好咽下最后一口樱饼的樱子点点头,室内的光线并不如外面那样光亮,可她的面庞仍旧漂亮得令人心折,之前是白衣黑裤、扎了单马尾发而有些雌雄莫辨,此时换了印有小朵樱花的和服,披散了头发,就显出了昳丽多姿的感觉来。 有女学生站在最前面,站定的身影相当牢固,丝毫不顾在自己背后戳戳的手指,听她们小声又带有玩笑意味的嫉妒之语,笑意盈盈地向樱子招呼,“樱子酱和家人一起来吃甜点吗?” 说着就看到了樱子旁边的爱丽丝和忍成太郎,至于森鸥外这个桌上唯一的大人,他笑着向她点头,虽然这位成年男人第一眼看上去是有点颓废啦,但细看眉眼却十分锋利,当然也很英俊,得到了回应的女学生一下神采飞扬。 “樱子酱的家人都很好看呢!还是这样的大家庭,真好啊。” 那个相貌好看的小少年坐了回去,他们五个人挤在一桌上,各有各的亮点,而相同点是每个人都很好看,称得上是赏心悦目,女学生知道一直盯着别人不太好,而且她们本来是为甜点而来的,就招呼着伙伴们去坐下。 女学生们之间有许多话题交谈,大多是哪家店又出了新品,以及她们所追的明星偶像的近况如何,因为是在店内而压低了声音,也很克制地没有一齐说话,为了公平就一个人说完旁边的人就接,这样轮着来,也不会故意忘了谁。 在点心上了以后话语声少了许多,而店内的客人也逐渐多了起来,就还是有些嘈杂之感,森鸥外的那碟樱饼分给了几个孩子,只不过没让樱子吃太多,除了第一个她一个人吃完了,后面的就是各人撕开樱饼分给她小部分,要是点心吃多了的话,晚上就会吃不下饭了。 森鸥外去结账,在他们将要出去时,福田桃子敏锐地注意到了这里、或者说是一直都留意着这里,和同伴们说了一声后,小跑过来递给了樱子一个小物品,手感有些毛绒绒地。 福田桃子弯弯眼睛对她抿出一个笑,语声小小地,“是给你的礼物,樱子酱之前说喜欢史迪奇,所以,”它是她们大家一起做的。 其实史迪奇挂件并不贵,在随意一家精品店里都有,但因为想表达心意,她们就选择了自己手作。 挂件只是小小的一个,每个人都努力出材料还有手工,以更大的努力克制了想自己一个人全包的想法,捻棉花和裁剪布料的手都小心翼翼地,最后更是每个人都在小毛绒挂件上戳了几针,歪歪扭扭的缝线最后还是被拆了重做,但心意包含在里面了就好。 她站在那里时其实一点都不起眼,可即使想和樱子成为好朋友的同伴们仍旧坐在原位上,看着她有些不好意思却又真诚地和人交流,比之喜爱的新的朋友,她们仍旧选择了福田桃子,在她们的眼中,她其实无时无刻不在闪闪发亮。 ——闪闪发亮的女孩子就是很值得拥有很多的朋友,所以同学们总是推着她出去,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舞台,而她们不抢占福田桃子的光芒,也推着她去往更光亮的地方,让她在其他人的眼中被发掘出本来就属于她自己的亮光。 樱子看着她的在镜框后藏有星光的栗色眼眸,‘嗯’了一声,有些喜欢地捏捏手里的小玩偶,“再见,” 她想了想后再补充道:“桃子酱。” 年少漂亮的孩子盯着自己,她的眼眸里映着自己的身影,福田桃子忽然就一下红了脸颊,抬手有些羞怯地拿袖子遮住半张脸颊,但即使感到了不好意思,她还是抬起头和樱子平视,以能让她听见的语声道:“再见啦,樱子酱。” 已经转过身向同伴们的方向走了几步,还是忍不住回头看,福田桃子脸上的红晕还没有散去,看到那一个大家庭已经全部走了出去,回到桌上时被同学们抓住了调笑。 “我们亲亲的桃子酱果然真的很喜欢小朋友诶!看她现在都还在脸红,不过嘛……是我的话也很喜欢樱子酱哦。” 大家都一齐确信地点头。 其实从那日后好久都没有再见樱子,包括福田桃子也是,全部的交流只有手机短信和msn消息传递,但是由于女学生们的热情,就导致对彼此的熟悉度在直线上涨,要说从小朋友口中套话,女学生们可都是一把好手,尤其樱子是有问必答的好孩子,得到一些消息简直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我们的桃子酱也在闪闪发亮,她站起来和说话的时候都发着光哦!” 女学生扒着旁边同学的肩膀,小声然而极具感染力地道,在她们的眼中福田桃子真的在闪闪发亮,从成为朋友起,她们可是好努力地看着桃子酱一点点蜕变、直到发出光芒,从以前温柔体贴但沉默寡言的性子变为现在的模样。 说到‘闪闪发亮’时,她们的手全都伸出在桌面上,握成拳又很快地张开,一下惹得福田桃子的脸颊更红,可是她弯着眼地笑,面上流露出的笑意柔和且具有温度。 站在门边,外面没有客人进来,森鸥外已经结账完走过来,樱子又想要向那里跑去,而一头黑发的男人拦住了她,爱丽丝也抱着她的手臂不让走。 “是朋友的话,可不能一昧付出啊。” 第316章 带着几个孩子走到街上,森鸥外沉声和缓地说道,他看到樱子歪着头,眼底一片明净无瑕,不由轻笑了下,他略微弯下腰抚着这个孩子毛绒绒的发顶,“朋友之间的相见就已经足够欢欣,而如果想要长久地相处下去,在下次收到出行游玩的邀请的时候,不妨同意吧。” 樱子不大明白地‘噢’了一声,她还想问什么是‘朋友’,但是想了想从前已有人给她的回答,还是没有出口。 在东京的儿童乐园里,总是有很多同龄孩子喜欢她,他们喜欢不言不笑但却稚弱可爱的樱子,总是会照顾和体贴她、和她一起玩,或者要么成为小跟班,总是很轻易地拿出真心,将所有坦率和亲近摆在她面前,而在一旁的大人也乐意看他们玩。 后来在那座重工业小镇上,樱子身边仍旧有许多伙伴,从来不会孤单,她记得他们的相貌名姓,可是又好像记忆没那么深刻。 在那些年岁时光里,充满着稚童们围簇着她的欢声笑语,樱子闭紧了嘴巴慢慢地呼吸,她又想到了很多的过去的事物…… 还有人。 走在路上本来就走得慢慢的樱子停住步伐,有点没头没脑地道:“我还是、” “还是有一点伤心。”并且肯定地点了下头,短短的话语被分成了两句话说出,她的语声有一些急促,但是干巴巴、冷淡得和话语不符,樱子不甚明了地抬手摸摸自己的发尾,绕在手指上,一点点绕上,一点点退开。 说着伤心的话,可是一点也无法表达出来,仍存留着稚气的面庞上浮现出茫然之色,冲淡了一直以往的冷淡神情,就还和年幼时幼弱懵懂的状态仿佛。 即使有长大,可是对樱子来说,除了外界的变化,她自身的变化也只有学习进度和年龄身高,从没有换牙到换牙、到不会再换牙,单这一个就是很大的变化,可她始终没有觉得自己有懂得什么。 ‘长大是一场奇迹’,但奇迹簇拥之下的孩子依然什么都不明白。 在这一刻太宰治望着她的脸庞,还有那双始终无有动容的烂漫眼眸,忽然就明白了吉步老板的‘怎么是这样的孩子’的疑虑和难过,因为这就是一个还没有来到世间的孩子,她永远无法企及人世,无法拥有那份七情六欲,即使拥有了浅薄的自我,但她是一个连愿望也不曾有的孩子。 不死原樱子只有自己的世界,而她的世界里连她自己都不曾有。 樱子还试图想弄明白什么,她在想雅各布的话: ‘朋友是什么’ ‘哈哈,怎么会问到这个问题呢,朋友的话,是会听你的话语和呼唤的人。我当然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都会听见你的话,也会回应你的呼唤,但是朋友……’ 隔着听筒中的电流音,隔着徒步难以跨越的遥远距离,在另一边的蓝胡子大人摸了摸自己唇边蓬松的胡须,思考着但却无能给出一个答案,最后只好温和宽厚地安抚道:‘他们都是很好的人,朋友无论如何都会到达你的身边’。 来自大人的设想很好,但他不能料到樱子会在离开后解除那份异能力影响,樱子的身边没有朋友,那些小孩子们无法自己一个人来到她身边,也不再有妖怪跟随她的步伐去往任何地方,世界有很大,当她刻意地降低自己的异能力影响,就不会有人能找到她。 睁着剔透无瑕的眼眸,目光却空落落地没有看任何一处,森鸥外叹了口气,弯下腰去轻轻地按着她的肩膀,他略微带笑地道:“可不要为这种事伤心啊,在你的心中,你应当认为自己最重要,而不论朋友还是家人,他们都会在某一天离去。” “人与人之间注定分离,如在相处之时抱有这样的理性,在面对结局时就不会太过地伤心难过。” “不要怀疑过去的事情、人或自我,因其已无法改变;不要疑虑未发生的事情,因思考这个问题时,你已有对将迎接的结果的预感;不要困惑于当下,因为——” “啊,我是说,”森鸥外骤然地笑出来,“樱子酱不用去想这个问题,就算很想睁开眼,但有的时候闭眼走路才是最佳方案。哲学家都需要辩论的问题,让小孩子独自找到答案显然是不合理的,所以只要闭眼往前走就是了,没有答案也毫不重要。” 极度冷酷的话语从他口中吐出,引起的阵阵胸膛中的震颤也似乎随着搭在樱子肩上的手臂传递给她,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告诉她这样的话语,樱子微微地鼓起脸颊。 她说着自己的‘伤心’,在近期的第二次伤心后,才终于有点袒露心扉。 “你想起了谁呢?”森鸥外微眯了眯酒红色的眼眸,语声沉沉,似若关切地问道。 樱子发呆出神了好一会儿,等回神过后张口,显然是想说出一个名字,然而突兀地咽了回去,慢慢地才道:“爸爸。” 她不愿意说出名字,而那个名字的拥有者,是她珍贵且重要的人。 ——在年少孩子的面庞上,是这样表达的。 【作者有话说】 水文大师就是我(点头) 大致写明白了樱崽的状态和心理(?)也就是,她从八原回来,然后是孤零零地到了横滨。 这样一下,等樱崽不伤心了,我们的笨呆呆就要回来啦~鲜活、活泼的笨呆呆,还会有更多的小伙伴。 今天上班好忙,日五计划破产,这章发出然后只能给明天的开个头,么有时间写了。 第317章 第165章 虽然说着冷酷的话语,但本质是安慰一个伤心莫名的孩子,森鸥外的眉眼藏起了比刀锋更严酷逼人的锐利感,面上微微带笑,他并不觉得自己所说的话会令樱子产生更大的迷茫,实际上他所说的内容没那么重要,作为大人,只需要在看顾的孩子伤心时给出坚定的态度就已足够。 黑发凌乱、形容潦倒的男人背着夕阳眯了眯眼,昏沉的影子自脚下拖长,遮蔽在樱子的身上,他像是笑了声,略有些短促但又满含了拿她没办法的意味,森鸥外落在她肩上的手掌向上抬,虚虚地贴在她脸颊旁,却并未有靠过去,只有温热的温度被传递。 “伤心过后那么就要开心起来,要是一直伤心也会对自己的身体不好。” 作为一个性格冷酷但装得温和可亲的黑医,他原本想哄小孩子的应该是‘要是一直伤心会令爱她的人们心碎’,可是想了想是这个孩子,那么那些话语就不合适了。 森鸥外直起身,但牵起了樱子的手,“小孩子可不适宜伤心,要等你大了以后,” 樱子听着有很不明白,迷迷茫茫地抬手摸自己的脸颊,“长大以后。”现在不适宜伤心的话,等长大以后又会怎么样呢? “等年岁渐长以后,你会慢慢遗忘那份情感,或者能克制自己的伤心,总有一天会释然那些过去与经历,也会释然那些已遗失过往中的人们。” 比起铭记来,森鸥外更希望樱子能忘记那些会令她伤心难过的事物和人们,没道理去要求一个小孩子沉溺在负面情绪中,不论作为旁观者还是给出了一份爱的人,他都希望樱子能一个人走得更远、她的路途更坦荡一些。 年少的孩子‘噢’了一声,大概还是没明白,但是森鸥外低头看一眼她,还是觉得她比重逢遇见时更鲜活也活泼了些,尤其是在情绪的表达上,之前过于冷淡平漠了,而现在就是一身孩子气,让人见着了便不由生笑。 樱子走起路来时喜欢踩地砖上的格子,如果是没有图案的一整块大砖,那么就去踩边线,她的头发跟着晃晃,人也是歪歪斜斜的,只好在年纪比幼时大了许多、平衡力也有进步,还有大人牵着她,这才没导致摔跤滑倒。 即使早已过了放学时间,但还是要回黑街上的诊所,因为忍成太郎的电动车还停在那里。 一行五人走在路上,没会儿爱丽丝也牵住了樱子,抱住她的胳膊和腰肢,反正就是拖着樱子让她慢慢走路,“前面是碎石子路啦!” 所以就要小心慢慢地走,樱子已经是大孩子了,但还是有的时候不注意,然后把自己磕着绊着哪儿,前两天看她的小腿上就多了两道乌青的痕迹,而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弄出来的,连爱丽丝都忍不住愁她。 爱丽丝望着樱子的眼眸里满满都是喜爱和欢欣之情,扬起大大的笑容就和樱子贴在一起,她有些好奇地问:“樱子酱的爸爸是谁呢?” 虽然但是,爱丽丝在问之前还是想了想,樱子酱……她为之伤心的应该不是亲生父亲吧?那是谁?曾经照顾过樱子、在她年幼时就引导她的大人吗?她睁着明亮的蓝眼眸,不知道为什么也涌现出一股悲伤在心底。 曾经握有的、曾经在身边的人或事物逝去,作为像林太郎那样的大人当然不以为意也会释然,但爱丽丝还是为樱子感到伤心,她软乎乎地贴着樱子,把她的手拿过来放在自己的面颊上。 樱子的身体其实很好,很少生病,就连感冒发热的机会都少有,除了之前生长痛让她不大想跑跳,都一直很喜欢迈着腿腿四处乱晃,运动量有了就很健康,身上还是不长肉,但她的掌心和身体总是热乎的,稍冷的时候贴着就像是小暖炉。 走得慢慢,就不由得发呆,樱子好会儿后回过神来,她想闭口不言,但是又觉得好像说了也没有什么—— 纵使是很珍贵的、想要藏起来的人,但是,总有时候会想把他昭示给他人,以此证明那是她的所属,就像是她真切地拥有着什么。 “雅各布。”她短且急促地吐出一个词,目光抬高看着昏黄天边。 “我失去他了,”樱子仿佛直到这一刻才明白了什么,或者说是才接收到了一个事实,“我失去他了。” 两次重复的话语。 死亡是一场梦境,但是那个梦太长太长,一旦迈入就再不能回来,它有人的一生那么漫长,或许要到怀念他的人死亡时才能得以重逢,而生者与死者是不能再见的。 樱子不能懂得自己的心情,好似又一阵海风吹过了她身畔,那是潮湿的、略微咸腥的气息,扑了她满身满脸,让她不喜欢,自己也变成了下雨时趴在檐下的小猫,就算没有淋湿,但还是感觉不舒适,觉得已经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雨。 小猫崽有一些不大高兴,站在原地不要走了,于是森鸥外蹲下身去,让她趴上来背她。 虽然看起来潦倒,但森鸥外身上的气息算得上是清爽,即使一天天待在诊所里,身上也没沾染多少消毒水的味道,他背着樱子,步伐不急不缓。 回到诊所后忍成太郎骑出来他的电动车,拿着小一号的头盔给樱子戴上,至于他的头盔已经戴好了,森鸥外牵着爱丽丝,和太宰治站在诊所门边看着他们远去,他脸上故作出的笑容消湮,乍起的夜风吹拂动额前的散发。 黑街上的医生从不良善,但是低头看一样站在旁边似若乖巧模样的男孩,森鸥外平静道:“你得到答案了吗,太宰君?” 第318章 或许是出于什么考虑,他第一次地牵住太宰治的手,就和无数次牵起爱丽丝和樱子一样,太宰治也顺从地抬起手,然而牵手回身将走时,被森鸥外牵在另一边的金发幼女身形溃散,如梦幻泡影般化作光屑粒子消散。 森鸥外面上毫不动容,不动声色地道:“你可是我的好学生,不能再将时间花费在这些事情上了。” 太宰治弯了弯暗沉无光的眼眸,扯出一个完全不具有感情的笑,“好噢森先生!” …… 回到位置偏僻的公寓,森村正坐在沙发上等他们,忍成太郎面无表情地去一边打开宠物笼,放出小狗崽,但拘着它在手掌底下不让乱跑,就连它忍不住呜咽似的叫了几声也会得到小小的‘责罚’。 一身西装革履的男人看见两个孩子回来时就柔化了眉眼,眼尾与唇周拖出细细连绵的褶子,森村张开怀抱,温和地向樱子道:“不来我的怀抱里吗?” 樱子小跑过来,软软地一下靠过去,然后就被宽大的手掌轻抚了脑后和头发,森村轻轻地笑了下,“现在还有伤心吗?” 他听到了那时樱子和森鸥外的对话,而樱子有着那样的异能力,她无疑知道他在那里、他在注视着她,但那一时候森村没有站出来,只是站在街边的角落里,看着心爱的孩子伤心的模样,又被其他人所安慰。 趴在他怀里的樱子摇了摇头,在进门时脱了鞋,现在踩着袜子就往沙发上爬,动作有些像是乱扑腾的小猫崽,也或者是像正在伸懒腰而趴了背的模样,等她盘腿坐好,森村原本抱住她的手也被蹭开了。 已经是不小的孩子了,但却不忌讳和大人相处,总是想依靠或者贴近,她需要真实的手心相握时带来的安全感。 森村习惯地伸出一只手在她面前,然后被樱子握住,他的手上遍布皱纹,纵使有被很好地保养,但不可避免地纹路逐渐深刻,而樱子的手还很小,她的骨骼本就比同龄孩子更小些,纤细、瘦弱,像是很轻易就会带去伤害的模样。 森村慢慢地笑,他问道:“你有几个爸爸呢?” 被问到了这个问题,樱子撅起嘴往外轻轻呼气,目光像是看到了很远的地方,好会儿后道:“我不知道。” 她有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雅各布是爸爸,歪了歪头还是想不明白,“大人?” 是不应该说是‘爸爸’,而应该说‘大人’吗?可是大人有很多,大人这样的称呼一点都不特殊。 樱子轻眨着眼睫,投落下的、映入眼中的阴影也微动,她想不明白很多事情,但是从另一个角度去理解,她有点干巴巴地道:“家庭。”想到的是为贞一木曾经讲给她的有关于家庭的知识。 雅各布是她的监护人,她在他的户籍上,那么就是‘一家人’,而在家庭这个单位里,樱子能给自己找到的位置是‘女儿’,那么雅各布就是‘爸爸’。 “我没有家。” 樱子没什么感觉地道,在从前她没有意识到雅各布和自己组成了一个家庭,而当她现在有点明白了后,却已经失去,但始终都感觉隔了一层,没有什么实感,所以这样平平无奇地说出,她不会在其他人的户籍上了。 森村无奈却又纵容地低眉望着她,和她解释着,“即使不组成家庭,也能是家人。”和他牵着手的孩子晃了晃了臂膊,连带着他伸出的手也跟着晃,忽然心底的位置似乎被触动而亮堂了些。 在一旁名为训实则逗小狗的忍成太郎听见他低声温和地道:“心在一处,那么也是家人。” 他死灰复燃的心就在樱子身边,已无法、不可能再分割,森村的眼尾微微润泽,就见樱子不甚明了地‘噢’一声,然后仰头唤道:“爸爸。” 森村怎么可能会拿她有办法,只好转移换题,“都教了你些什么呢?” 问得不明不白,森村想着初见她时的稚弱还有重逢时冷淡的模样,可是当真正贴近了、被她所依靠,就会发现樱子是习惯有话说话的,不论是想到什么说什么,还是她的常人理解不了的奇怪的逻辑,就总是会有出乎意料的表现。 有的时候,森村仿佛能见到她的沾染了色彩的心,如钻石一般冰坚冷硬的心灵明澈剔透、净无瑕秽,可它反射着人世光景。 樱子被引导、教育得很好,她的身边曾经有很好的人,他们一并造就了她现在的模样,那么会怀念也不过是情理之中。 “奈奈说,”樱子重复着在过去由他人所教给她的道理,她要被注视着才有开口的勇气,被森村温和包容的目光注视着,她眨了眨眼。 “不要惧怕表达,因为,” “那是彼此的心。” 终于贴近,就好像是对方终于通过了她无形中设立的考验,或者是孤勇的闯关者历经辛苦抵达了最终之地,于是她敞开自己、变得愿意表达,就又拥有了坦诚和亲近他人的能力。 爱人是一种能力,被爱也是难能可贵的能力,樱子做不到爱人,但是可以接受被爱然后给出自己所能及的回应。 【作者有话说】 又水了一章(x) 其实有推动啦!看这只熟悉的笨呆呆,她真的好可爱哇(揉搓) 也希望小天使们都有爱和被爱的能力~ 第166章 鲤鱼日时学校放了假,因和前面两个节日连在一起就直接连放,养了男孩儿的家中都在做鲤鱼旗,有的早早做好已经挂在了竹竿上迎风飘扬,黑红蓝三色的鲤鱼旗随处可见,因这日同时是端午节,就还会吃柏饼或粽子。 第319章 森村还有事要忙,只说好了随意樱子去哪里玩,他下午回来去接她,而樱子给忍成太郎放了假,一个人走在街上,即使知道少年人没有自行离去而是一直跟在她身后也不大在意,偶尔买了什么还冲他招手,示意让他拿着或者干脆拿去。 樱子在街上乱晃,不想要搭配衣服于是出门时选择的是色彩浓艳而烂漫的樱粉色小纹,樱花早已开过了,但她的衣服上缀满了樱花与枝,而脚下踏着足袋和木屐就好,最后在手腕上挂一个小小的有樱花刺绣的包。 天气已有些热了,在早晚会凉,但中午时候就热起来,不喜欢把头发全部盘起来,因为那样会觉得脑袋很重,忍成太郎很听话,就只抓了少少的头发在她脑后扎了个丸子、别上精致漂亮的小饰品,而其余的头发都披散着,两鬓边仍旧各留着一缕散发。 额前的刘海被修剪得恰好,落在眉下眼上的位置,偶尔随着跑步或风拂,能见到被掩着的两道细长秀致的眉,樱子睁着眼眸好奇地四处望,她看起来总是要比同龄孩子更小,不仅在体格上,还有面庞上纯然一片的神采,都叫人不由会心一笑。 ——还是很小的、不知事的孩子呢。 在街上有许多卖节日礼品、小食和玩具的商铺,不少店门前挂了菖蒲和小型的鲤鱼旗饰品,也有的在店内显眼的位置摆放身着甲胄的武士偶人。 樱子在街上逛了逛,路过一个御守摊前时被老板眼尖地瞧见,塞了枚做工精巧的厄除御守在手里,本来想离开的,但是站在旁边想了想,抬手拎着御守上的细绳晃晃,坠着的铃铛球发出一阵轻响,有不少人都闻声看过来。 好看的孩儿喜欢御守上的铃铛球,有很爱不释手的模样,即使是过男孩节,但见着了这一幕还是有不少家中有女孩儿的大人走来,在摊上挑选自家孩子会喜欢的样式、想要给家中孩儿的祝福的御守。 随意地撇过一眼看到摊前的人逐渐增多,樱子迈着步子离开,然后没会儿就抓住跟在自己身后的忍成太郎,牵着他往甜品店里走。 忍成太郎为她掀开门帘,樱子进去站在柜台前向服务员小姐姐道:“要柏饼、艾蒿饼和粽子。”伸出来的手比着‘2’,示意每个只要两个就好。 服务员小姐姐笑意盈盈地应下了,她就带着忍成太郎去店内空间的位置上坐好,靠墙的一边安装了一条长长的桌子,然后底下摆放着高脚椅,樱子拖出来后自己爬上去坐好,没会儿就有其他的店员给她和旁边的少年人各上了一杯饮品。 这时候大多奶茶店和甜品店内都上新了椰子水,顶上盖了一层乳白色的奶盖,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加,但是口感清新爽口,当奶盖逐渐下渗、和椰子水混合后,添上一股咸甜的奶香,味道变得更好。 樱子就很喜欢奶盖加椰子水这样的组合,趴在桌上咬着吸管,拿出手机在按键上戳戳,手机小小的一个,在白日里屏幕一点也不亮,樱子盯着上边的对话目光专注,突兀地转过头看忍成太郎,“朋友。” 她其实想要说的是忍成太郎也要有朋友,完全可以有朋友,这样的话就不用一直跟着她,尤其在她想要跑跳、去一些荒芜废弃或危险的地方时,总会阻止……虽然是很有道理,但有的时候她会任性。 知道自己有一点任性的樱子半点不忌讳,剔透明亮的樱粉色眼眸盯着忍成太郎,又一次固执地想要被妥协。 坐在她旁边的少年人或许已能被称为青年,面庞上的轮廓更清隽明晰,三餐饮食差不多和樱子一样被安排,营养均衡,由于被委托人从不夜游、熬夜,睡眠也很规律,两个多月过去,体格也好像变得更高大了些。 只有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眸没有改变,拥有着湛蓝的色彩,却很少有鲜活感透出,他咬着细细的吸管向旁边看去,和樱子目光相对,依然面无表情,沉默不语着。 樱子才不要和他对视,要是玩一二三木头人的话,忍成太郎可以做到几分钟内连眼皮都不动,眼珠也不会转,已经很有经验教训,所以微微鼓脸就挪开目光,很轻地晃着悬在空中的小腿,樱子选择埋头喝椰子水。 很快地柏饼、艾蒿饼和粽子都上来了,樱子抬手想去拿一枚柏饼,而挂在手腕上的小提袋里装着御守,随着她动作,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 恰好门口也正有人掀帘进来,樱子不大想看过去,但她几乎下一秒就被来人的视线所抓住,一身孩子气的少年立时兴高采烈地唤道:“樱子!” 又见到了心心念念的小朋友,江户川乱步扬起笑容,来不及和服务员和身后跟着的大人说什么,直接就向那一个方向跑去。 和刺猬一样炸起的黑发下的碧绿眼眸睁开,江户川乱步看到了樱子身边跟着保镖,并且自己也被戒备了,但是毫不在意地凑过去,一下趴在樱子另一边的桌上,看见了已经摆上的点心,脸上的笑容更大。 超快地伸手拿起一枚柏饼,剥开叶子就啃一口,吃得香甜的江户川乱步一脸满足,唔哝地道:“好久不见哇,怎么你又找到合格的监护人啦?” 她怎么换监护人这么快啊?尤其还有那么多的备用监护人,随用随上岗,真是好叫人羡慕。 柏饼里是红豆馅,吃了一口糯米外皮的江户川乱步有一些不大高兴,但是因为咬到了一点甜甜的红豆馅就还是勉强地吃下去,然后就很任性地拿着柏饼不啃外皮只啃里头的馅。 第320章 虽然他是很想任性啦,但是他身后跟着的银发武士走上前,沉声地道:“乱步。”即使本意并不是训诫,但由于本身气势过盛而令人觉得他威严沉肃。 被唤了名字的江户川乱步昂着脑袋有心想和大叔僵持,但是看了看旁边的樱子,还有跟在樱子身边的另一个大孩子,就还是不服气地……认了,“好嘛好嘛。”要给小孩子做好榜样,他从前这样想,到现在想法也没变。 已经是不小的年纪了,但一身任性自我的孩子气毫不冲突,甚至于吃点心吃得在脸颊上都沾了些显眼的红豆馅,而他自己毫不在意。 江户川乱步站直后坐在了樱子旁边的高脚椅上,他很想椅子能转来转去,那样会很有趣,但这是木制的固定了构架的椅子,稍微试了下后放弃也不遗憾,皱着脸吃下去糯米皮,在满足地吃了大口的红豆馅后有很注意在边上留一点,这样吃没有味道的糯米皮的时候不会太反感。 不大的柏饼吃掉,江户川乱步又看到了樱子和那个人都有的饮料,立时举手吸引来服务员的注意,大声地道:“小哥我也要那款饮料!它看着就很好喝诶,尤其樱子那么喜欢。” 依他的观察力,看出樱子的喜好也只是轻而易举达成的事情而已,由于他话中的另一个主人公,为樱子吸引了不少来自其他客人和店员的目光,樱子只埋头当做不知道。 想了想后,江户川乱步不想要吃艾蒿饼,也不想吃粽子,就再补充道:“还要两份、不,三份柏饼!”吃掉了一个樱子的点心,他有点谨慎地想,还回去就证明他的妥协了吧?这绝对是善意友好的表达,他是很喜欢樱子的。 一身在这时候早已不时兴的侦探服,抬手摁了下帽檐,江户川乱步随意地发散着思维,然后飘飘忽忽的目光就落在了那个人身上。 那个人——那个跟着樱子的干着保镖工作的人。 眯着眼睛不过是认真地看了一下,江户川乱步认真地想到一件事,然后对樱子说道:“我们是好朋友的对吧?”虽然是问询的语句,但语气十分确认。 不论怎么样看,肯定都是他和樱子更像一对好朋友,那个保镖那样的脸色,臭着脸没有一点表情,肯定是不能融入他们的,没顾自己已经十八岁,可能还比对方的年纪大,但江户川乱步理直气壮地想,他先遇见樱子的,那么一定要在好朋友里占据一席之地。 樱子听着他的小鸭子乱叫,好不容易才从中理出了自己的一点思维,‘噢’了一声敷衍地充作回应,但是看江户川乱步有些要鼓脸、不服气、肯定要继续吧嗒吧嗒说话的模样,就再点了下头。 一左一右两个少年人,樱子吸一口奶茶,等慢慢地咽下去后,忽然地道:“黑发。” “诶?”这是旁边的江户川乱步发出的声音,完美理解了樱子所想要表达的意思,只是他才是真的好不容易宣告了自己的幼稚的占有欲的人,而忽然就得知好朋友身边还有其他的人,呆呆了下,鼓着包子脸地问:“你身边有多少个黑发的人啊?” 虽然黑发是大众发色啦,但是就樱子的社交情况而言,黑发含量是不是超标了? 他有点吵。 樱子咬了一口艾蒿饼,然后发现自己不喜欢这个味道,看向江户川乱步的时候他早已经转过去,装作和银发武士说话,但是装又装不像,总之就是不回过头来,她又看向在另一边始终沉默不语的忍成太郎。 那双空无至极的湛蓝色眼眸盯住了隔着中间两个座位的银发武士,难得显得专注,然而在那之下是拉到极致的警惕戒备,作为还黑暗世界里游荡过数年的人,针对人的气息无比敏感,尤其对方收敛自身气势的能力差得离谱,他无疑能感受到那份他无能匹敌的强大。 少年人脊背挺拔端正地坐在高脚椅上,看着平静冷淡的模样,但身体和精神状态已然紧绷起来。 在福泽谕吉眼中这无疑是个警戒心极强的半大少年,只要自己有一分异动、想要对名为樱子的孩子动手,那么他必然瞬间暴起,即使知道自己不能抵抗,但还是会拼尽一切去保护樱子,哪怕以自身为盾。 如同孤狼一般的人,然而在樱子拿着艾蒿饼的手伸到他面前时,即使再怎样戒备,他仍旧温驯地低下了头。 【作者有话说】 是超棒的乖狗狗(确信) 再次见到我们可爱的乱步桑啦~正在试图拉拽出兰堂,后续黑发的人还要+1 第167章 江户川乱步转过头就看到这一幕,微微有些皱眉,由于眯着眼睛就导致脸色过于地有些不好看,问樱子的身边有多少人的本意是…… 她究竟向多少人解除过异能力,真的能确保她自身的安全吗? “你,”想开口说些什么,而看着他们两人相处融洽,还有如出一辙的不言不笑的模样,江户川乱步又感到气馁,从服务员手里接过了点心碟和饮料杯,就不由发出不大高兴的、明明白白表达失落的感慨,“好任性啊,樱子。” 他真的有为樱子担忧、为她考虑诶,他很想说自己的认真,那可是无数雇主都求不来的态度,可是望着樱子,他竟然把那些话都咽了回去,算了,反正、反正樱子的身边有很多的人,其实都是很好的人,就算有不好的人,但是对樱子是很好的,她才不会有危险。 江户川乱步胡思乱想着,然后旁边坐着的小孩子就给他撕了一块柏饼的馅,他立时什么都顾不得想了,一下变得开心快乐,干脆就着她的手一口咬下,满足十分地嚼嚼。 第321章 “樱子有点变了,”他鼓起腮帮子唔哝不清地道,很快就说出下一句,“竟然很好诶!” 完全超乎了名侦探大人的预料,他和樱子只有三面,而且今天才是第三面,最初的樱子是完全懵懂无知的小孩子,什么也都不懂得,只会从别人处索取,就像是才被孵出的、一身羽毛的茬乱糟、根本无能自己觅食的幼鸟,只能等待鸟妈妈来喂食。 第二次见的话,樱子身上虽然有一小点的进步,但本质是被人们和世界所影响,是他们这些人,是这个世界给她带去了伤害。 即使那道伤害樱子不能明白、不能懂得,她完全没有自觉自知,可是并不能说那就不是‘伤害’,江户川乱步想不明白这样的变化究竟是好是坏,他只不过知道,如果是从前的樱子的话,毫不留念任何一个地方和任何一个人,她也不会落泪,但她的心上却被留下了只要触碰就会泪流与伤心的伤痕。 江户川乱步没什么形象地趴在桌子上,手指头戳戳面前的奶茶杯,余光望着樱子,好会儿后按捺不住地伸手去摸摸樱子的头发。 现在的樱子有那么一点不一样,就好像会闪闪发亮,她的自我意识又明晰了点,而且变得活泼了不少,虽然只是坐在这里吃点心,但他就是看得出来、感受得到。 樱子是一个笨小孩,但是是一个被爱的笨小孩,确信自己被爱的孩子身上当然会有光芒,那些都是真实不虚的爱意赋予她的。 她有好毛绒绒地,头发被养护得细软、手感极佳,他一没注意就多摸了几把,然后对上樱子看过来的视线,装作如常地收回手,给她一个大大的笑容,然后就专心致志地吃自己面前的点心,还试图从福泽谕吉那里拿到多的点心。 他口中说的很有道理,“我刚刚吃了一个樱子的柏饼诶,当然要还给她!” 福泽谕吉深深的黑瞳望着江户川乱步,在不言笑的时候一身冷肃至极的气势,看着自己已经相处照顾过许久的孩子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最终还是颔首。 江户川乱步一下就得意起来,福泽谕吉意识到似乎哪里有问题,但他已经转过身去,捏着一枚包裹着深绿色叶子的柏饼问樱子:“现在还你,要吗?” 樱子摇摇头,不是很喜欢的点心她只会吃一个,江户川乱步立马埋头叼住,就算福泽谕吉的目光盯在了背后,但是能吃到就算他的本事,一时的快乐也是很重要的,满足十分地趴在桌子上,咬一口带着红豆馅的糯米,勉勉强强还是能吃下去,当尝到甜味时脸上的表情就不免更惬意舒适,整个人像是没骨头的史莱姆,稍微一戳就会化开在座位上。 “樱子你住在哪里啊?” 都住在横滨了,只要名侦探大人细心去观察肯定能发现樱子的痕迹,但是好朋友之间为什么要这么麻烦?肯定是要问住址然后随时都可以找过去一起玩啦! 樱子不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拿起自己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号码。” 名侦探大人轻轻地哼了一声,“好吝啬啊。”连她家大人的住址都不告诉自己,但是看她鲜活有生气的样子,江户川乱步也舍不得和她生气,尤其就算自己生气了,樱子也是个什么都感觉不到的笨小孩,然后就兴致勃勃地和她交换了联系方式。 最后樱子和江户川乱步这两只队伍是一起出的店门,站在宽阔的行人街道上,侦探服少年抬手拧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一下神清气爽,他现在可比几年前又高了那么一点呢,虽然是比不上保镖,但他能完美无视对方。 略微弯下腰拍了拍樱子的脑袋,江户川乱步眯着眼睛笑,“多谢樱子的款待!今天我和大叔还有事要去做啦,那我们日后再见!” 说的是有事要去做,但是听着他吵吵嚷嚷说着的话,是说要去儿童乐园玩,要不然就今天带他去游乐场,反正他就是要放假、就是要玩。 看着偶遇的那两人离去,忍成太郎低头,就被樱子牵住了手,年少的孩子想走,但是他不动。 无神的目光看了她好一会儿,难得湛蓝色的眼眸透出专注,最终他的手也落在了樱子的头上,很是轻柔地抚过那头细软蓬松的发丝,即使很多时候给她梳发,还有头发养护的一系列事情,但有的时候目光仍旧不可控地落在她的头上。 忍成太郎有些喜欢毛绒绒的手感,也是因这样才成为了樱子的养狗人,他揉了揉樱子的头发,然后默不作声地收回手。 手法和他揉小狗肚皮的时候有点像,樱子仰起头看他一会儿,也没有觉得什么,很快就道:“去,一个地方。” 她睁着始终明亮无瑕的眼眸,可是忍成太郎仿佛有感受到什么,就干脆地弯下腰抱起来她,已无限趋近于青年的体格能让他更不费力地抱起樱子,而即使抱着这个年纪的孩子也不显得违和。 忍成太郎身上的温度比樱子更热一点,坐在他的臂膊上能感受到那条手臂上的骨骼和经络,隆起的有力的肌肉垫着,就也不至于硌人,樱子现在的视野要比许多人更高、更宽阔,她晃了晃小腿,而她的和服裙摆被忍成太郎用另一只手臂轻轻压着。 抱着年近十二岁的女孩毫不费力,忍成太郎的步伐走得稳当,他仍旧是一身白衣黑裤的打扮,但从细节来看,衣服质量已比几月前高档了不少,黑发凌乱,而清隽俊逸的面庞上毫无表情,冷得不近人情,和正在做的动作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第322章 出门时骑了电动车,而所幸他们玩着来回绕,现在的位置距离来时停车的地点不远,稍微走十多分钟就过去,两人都戴上了头盔就出发。 因节日的缘故街上热闹无比,车水马龙川流不息,就连路旁的灯杆上都挂了象征节日的鲤鱼旗和端午节海报,彼此交错着,忍成太郎的电动车始终不会开太快,平稳地行驶在路上,偶尔红绿灯停下时他会抬头去看那些广告。 樱子知道自己要去那里,所指的方向愈偏,忍成太郎记得那里好像是一片富人区,建筑物多是别墅或者洋馆,从前有不少外国人住在那里。 ……但近些年有些荒芜颓败了。 驶近过去,找了个地方停好电动车,忍成太郎就被樱子带着前进,年少孩子无比熟悉这里的路线,她穿着色彩明媚的樱粉和服,印有无数清新可爱的小花,而一头毛绒蓬松的棕褐色发披散着,她还是个很小的孩子,身形小小地,看着纤瘦弱小且无力,唯有一身几乎随风而去的自由气息。 这是一个艳阳天,在近十一点的时候,太阳早已出来了,肆无忌惮地向地上泼洒灿烂的光芒,樱子走在绿化的草木间,身上也被笼罩了层虚幻的光圈,整个人都变得毛绒绒而具有暖意。 樱子站在一个地方不再走动了,前方是一处洋馆,它有着三角房顶,框了白边的窗户一格一格地布在石白色墙面上,还有许多雕花刻纹,大门是在一座阳台下,仰头就能看到那一排漂亮的矮栏杆。 忍成太郎走上前,他低头只能见到樱子的发顶,那个小小的发旋让他有想伸出指头摁下去的冲动,但是他没有动作,樱子不再往前走,他就在她身旁蹲下来。 “这是你的。”他有所悟,然而一板一眼平淡地道。 这栋洋馆的主人或许曾经照顾过樱子,即使后来荒废无人了,但它的所属权到了樱子手里,假如不是她的东西,她不会这样赶来。 樱子还不懂得什么是怀念和想念,但是低头看见脚尖在原地站了会儿,好像什么也没有想,好像也想到了很多,杂乱无序的思维碎片飞散,最终什么也抓不住。 她慢慢从鼻腔里发出很轻的‘嗯’一声,她有带着钥匙,能打开那一扇门,迈着步子走上前去,就见到石白色墙面已有了些污脏地痕迹,雕花的刻纹也在风吹雨淋中逐渐风化模糊和积灰。 拿着钥匙去开门,但是门锁好像坏掉了,怎么都拧不动,樱子有些不大高兴地鼓起脸,像是吐泡泡样地,好慢地才道:“踹。” 反正是她的所属,是很珍贵的回忆,但是又不忌讳损坏,樱子抬头看忍成太郎,对方点头应下了,然后就拔下来钥匙,在银白色金属上看到了被沾染上去的锈迹,把钥匙拿给樱子,就掐着她的胳肢窝把她拎开,站定在门前,抬腿踹下去。 【作者有话说】 今天应当还有一章,是很想要凑够六十万字整数啦~开心心。 第168章 锈掉的门锁没那么坚固,被克制了力道,于是‘嘭’的一声也没太过响亮刺耳,之后一阵簌簌声响,站在门口就能看到那些飞灰飘荡在空气中。 忍成太郎站在门口,稍稍后退两步,而樱子有些好奇地探头,又不喜欢烟尘,就藏在他身后探头探脑,等肉眼可见、浮在空中的灰尘都逐渐消失,这才走去了门边看看,然后小心地迈步进去。 摆设和记忆中没什么不同,就连樱子留下来的、不带走的玩具都还在原位,雅各布返回自己的国度也只带走了重要物品,只不过在以往放花瓶的柜台上摆放了一只盒子。 樱子踩着地上的积灰往里走,没有立马去拿盒子,走了几步后站定回头,就见到身后留下了一列小小的脚印,再往四周看,所有摆设都灰蒙蒙的,积灰后失去了它们原有的色彩。 风从门外吹进来,五月艳阳天正好,可室内灰暗陈旧,她很轻很慢地呼吸着,像是怕惊扰了什么,风撩起她的头发,挠着脸颊有一点痒痒地,樱子忍不住抬手去摸,好会儿后才找到那几根被吹乱的发丝,然后全理到一边去。 “雅各布。” 樱子歪头轻轻地唤道,只是在这一时候已无人能回应,年少稚气的语声被吐出,很快地就消散至抓不住,她伸出双手微微摊开,还是觉得自己什么都未有抓住,但是她又知道身后那道空无的目光始终落在自己身上,只有偶尔才会挪开。 她失去雅各布了,只不过一直都有人来到她的身边,很多的人们将爱延续,不论是不是异能力影响,总是对她心软妥协,为她担忧,考虑她的衣食住行,还要教会她很多的道理,他们都只想她能够走得更远,而不要夭折在路上。 有些想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的孩子迷茫彷徨,像是迷途的幼鸟,即使羽翼渐丰的翅膀已能支撑起飞翔,可她找不到自己要去往哪里。 挂在手腕上的小包里传出一阵手机铃声,什么也想不到的樱子把电话拿出来,看到了上面的名字是森村,接了电话后,对面的男人慢慢地笑,毫无保留的爱意在其中流淌,他轻声温和地道:“太郎发消息给我,说你有点难过。” “是怎么了呢,樱子?”他的语声中饱含纵容和无奈,或许也微微地带了叹。 长大的孩子明白了少少的事理,却多出了很多的烦恼与忧愁,哪怕只是一点伤心,但看在他眼中仍旧心疼爱怜,他也会忍不住去想,难道对于樱子而言,是如幼时无知无觉的状态才更好吗? 第323章 可是—— 她已经长大了,那些经历过的事情已无法更改,森村想不到自己要怎样做,要怎样才能更好地将她庇佑保护,他永远无法做到无动于衷、看着樱子自己伤心,然后自己去平复那一点微末而不自觉的情绪起伏。 樱子‘噢’了一声,她没有觉得自己伤心,但也没有反驳,有点不知道怎么讲述,干巴巴地挤出词句,“我在,屋子里。” “我的,”她说,“门坏掉了。” 话语完全没头没脑,像不具备什么逻辑性,但森村认真地想了想,安抚道:“那需要我换扇门吗?这样能保存得更好些。” 樱子很少会承认什么是她的,但认定的无疑是她很珍贵的人或事物,森村这样的提议恰到好处,她望着地上的积灰一会儿,点头后又意识到对方看不到,‘嗯’了一声,“我要,红豆年糕汤、味噌汤。” 两种汤她都喜欢,小孩子不做选择,她都要,森村笑了笑,他几乎能想到心爱孩子在这时候是什么样的表情,虽然一直都不哭不笑,好像也没什么表情,但她在提出要求时眼睛会不自觉地睁大一点,就像是眼巴巴望着人的小猫崽。 森村笑着应下了,说‘好’时语气柔和得不像话,“那你要等我派的人来吗?” 樱子对属于她的东西有一点看重的,当然要留下来看到门修好,还要锁好再不让人进来,一通电话很快打完,但这个时候之前的一点情绪全都消失无踪,走过去想拿下来盒子,但是上面积了厚厚的灰,于是转头看向仍站在门口不动的忍成太郎。 他在樱子的注视下稍微动了动,把原本拿在手中的手机揣回兜里,目光微微垂落,然后踩着她先前踩出的脚印往里走,不知道他腿侧绑着的战术收纳包里都装了什么,总之平漠地从中抽出一张极为纤薄类纸材料,摊开之后就完全包裹住了那只盒子,而在这一过程中极为小心地没蹭上多余的积灰。 已经抱上了盒子,樱子却不打算出去,随意地迈着步子在洋馆里走,只是注意着不去挨靠什么,脚步也要轻一点。 最终站在楼梯口,她望着墙壁上绘着的画,透过灰暗的玻璃画框,仍能见那些美好十分、意境缱绻的画面,它们一副一副地呈阶梯向上,但她却不再向上。 看过了后就走出门,忍成太郎抱着盒子,把它放下地后,在门口的阶梯上清理出一块干净的可以坐的地方,樱子坐在了阶梯上,认真地坐好、把自己团好,手撑着下巴,就看他把盒子上的灰尘全部拭去,是覆了牛皮的黑色盒子。 盒子顶上有着烫金的字迹—— 致不死原樱子。 只不过是几个简单的字句,可是樱子的面前仿佛浮现出蓝胡子大人的模样,最鲜明的特征就是蓝色的头发和浓密的络腮胡,远远看去的话就像是一团蓝蘑菇,而在他的面庞上还有着一双流淌出蜜意的橘橙色眼眸。 樱子不要打开盒子了,于是忍成太郎又清理出一块干净的地方,在阶梯上和她一起排排坐,只不过樱子占据两级台阶就够了,一阶坐、一阶放腿,而他的腿屈着都放在了两级台阶下。 忍成太郎有些不明白,“不看吗?”他跟着樱子,当然知道这座洋馆的钥匙是有人给她的,或者说是从哪里找出来给她的,因为本来就属于樱子,而她名下的所属物有些多,她自己从来都不在意。 ……如果真的不在意的话,她不会来这里。 洋馆即使已荒芜废弃了很久,但其中仍残留着生活痕迹,那些随处乱放的小玩具、挂在墙壁上的画,还有没被带走的很多东西,它们都讲述了一段过往。 凌乱黑发下,他的眸子中有些微的不明白,再度问道:“为什么?” 樱子有很任性自我,“不看。”说不看就是不看,要说之前还有一点伤心,可现在看着那只盒子,她把头发绕在自己手指上,绕来绕去一会儿又退开。 “我不知道,但是好像、有答案。” 她说着自己完全不懂得的话,她有什么样的问题,又得到了什么样的答案呢? 忍成太郎看着她,那双漂亮的樱粉色眼眸里没有一丝一毫阴霾存留,伤心的痕迹、或者说会致使她伤心的开关已经被关上,她会因一个人而伤心,也会因对方留下的礼物而治愈被伤害的心灵。 但樱子忽然有了想说的话语,“完成了心愿,就不会再回头了。” 雅各布趟过名为‘死亡’的河流,最终步入了他的梦国,他的梦中有一整个世界里所有能被呈现的美好,而他唯独拒绝了樱子,所以……雅各布是坦然地接受了自己的死亡,纵使有遗憾不舍,可他选择了放手,他给出祝福也得到了祝福。 他的伟大爱意从不曾离去,哪怕死亡阻隔,也仍温和地庇护在樱子身上。 得到了来自蓝胡子大人的安慰,樱子不想打开那份最后的礼物,但忍成太郎空洞无神的目光看着她,却好像得到了什么指示,打开盒子的盖子,看到那些笔触极为细腻、画面艳丽美好的小画不太在意,只拿起了一只蓝色的橡胶八爪鱼玩偶递给樱子。 橡胶八爪鱼玩偶其实有一对,但樱子从前只拿到了单独的一只粉色,蓝胡子大人收拾自己要带走的东西,最终找到了另一只圆滚滚的八爪鱼玩偶。 从前的樱子喜欢拿着八爪鱼玩偶把玩,而再拿起的时候,就觉得它好小,一只手就可以握着、在掌心里滚动。 第324章 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坐在路边的阶梯上玩着,樱子在捏八爪鱼,而忍成太郎把盒子放在一边,盯着樱子的头顶好会儿,最终把自己干净十分的掌心摊开在她面前。 樱子不明白地‘唔’一声,忍成太郎道:“编发。” 早上出门时候就是忍成太郎给她梳理的头发,而她的发型到现在也没乱,樱子不在意这样的一点事情,随意他去,于是青年站起来后蹲在了她身后,把早上扎的小丸子头解开,手指轻柔十分地梳理着柔软蓬松的头发,认真仔细地分出发路。 忍成太郎为樱子编了辫子,和放在最表面的一张小画上、年幼樱子的发型类似,额前留着刘海,两鬓边还各有一缕散发,而其余的头发编了两个辫子。 从前年幼的孩子辫子也短短,长大之后的辫子长长。 而在她的面庞上,除了逐渐长开的漂亮昳丽的容色,那双眼眸仿若从未改变。 然后他们两个人仍旧在阶梯上排排坐着,樱子在玩八爪鱼玩偶,忍成太郎则抱着她不在意的珍宝,细心地守护着她和她的所有物。 森村派的人没那么早来,而忍成太郎忽然像是察觉到什么,盒子被放在一边,从战术收纳包里拿出枪,他伸出手臂把樱子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在他们前方,一个留着黑色长发的男人走过,投过来一道毫无感情的目光。 【作者有话说】 虽然今天工作忙,时间可紧张,但我达成啦!!六十万字整数! 我好棒棒(叉腰) 第169章 忍成太郎的手臂严实紧密地抱住了樱子,而枪没有拿在明面上,借樱子的身体遮蔽着,眼眸空洞地望着前方的人,只是下意识的戒备而已,远不是挑衅,尤其知道樱子的异能力效果,他当然不会那么做。 樱子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人穿了件灰棕色的长外套,竟然在这时候把自己裹得严密,那是一张面无表情然而漂亮的外国人面庞,随着他走动,身后那头长长的黑卷发也扬起弧度。 “啊,”他原本向着另一方向,但是见到两个孩子坐在阶梯上,身后不远处是被踹开门的废弃洋馆,他走过来,居高临下地低头,无意义地感慨了一声后,语气平淡地问道:“到这里来做什么呢?” 他的皮肤很白,当背光低下头时,睁着的瞳孔颜色才显眼了一点,是浅淡剔透的黄绿色,樱子仰头和他对视,想了想,“礼物。” 她在昨天拿到了礼物-一把钥匙,然后在今天问过了对方-钥匙可以做什么,于是来打开一扇门,取得她的真正的礼物。 樱子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她还被身后的青年抱在怀中,那是一个带着警戒意味的、亲密十分的动作。 年少女孩子的眼底明净无瑕,不惧怕生人,也不能意识到有什么危险,或者说没有收到过伤害,因而缺乏保护自己的意识,和人对视、说话时坦然地有些不像话,和横滨这个地方格格不入。 而睁着那双看似空无却潜藏了危险性的眼眸的青年,就像是一头一无所有的狼犬,因什么都不曾拥有而无比珍视怀中的所有物,对外界一切都抱有警惕和戒备,唯恐会丧失能证明他的自我意识存在的人或物,是个有些过度敏感、本性天真的孩子。 而男人的目光平淡地越过去,看到他们身后的洋馆除了门以外,没有其余任何破坏的痕迹,屋内留下的脚印并不杂乱,也只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盒子。 那个盒子或许就是年少的孩子说的‘礼物’。 他在脸上微微地扯出个笑,可有可无地点头后,走出了几步远却又回头问道:“那么,要去我那里坐坐吗?” 对方的邀请有些生疏,脸上的笑容也并不自然,看得出是很久未有笑过,而樱子毫不在意,应了声就要跟上去,忍成太郎抱她得有点紧,还稍微挣扎了下,她手里捏着八爪鱼玩偶,牵着对她妥协的青年走过去。 “在等,维修。”樱子始终习惯说短句,只有偶尔才蹦出长句,她脚上踏着木屐,当踩在石砖上时声音有很清脆,她喜欢这个声音就也不加控制,任由它富有节奏、偶尔或快或慢地响着。 这一片区域地绿化做得很好,毕竟多的是洋馆和别墅,就需要繁茂的花木来进行彼此隐私的保护,不仅草木繁盛,鸟雀跃在高高的枝头,还有喷泉水池用来妆点。 洋馆距离男人的别墅没有很远,简单地交换了名字后,名为兰堂的男人脸上仍挂着涩然的笑容,“原来是这样吗。”他相信樱子所说的话。 兰堂所住着的别墅内部空荡而明亮,在客厅处的墙壁与地面相接的位置有着壁炉,装饰和布置近乎全是西式风格,他去厨房里找有什么能用来招待两位客人的,但打开了冰箱,只找到几瓶临近过期的酸奶,而他也没有足够用来招待客人午饭的食材。 最终兰堂回来和樱子、忍成太郎一起沉默地坐着,可能是彼此之间熟悉了的缘故,他脸上的笑容最终变得柔和,并且十分自然地坐到樱子旁边,对她轻声地道:“我很抱歉,在这座空荡荡的别墅里,我好像没有什么能用来招待你和忍成君的。” 他为此感到歉意,然而接着就眨眨眼,态度亲和地道:“这当然是我的疏忽,谁让我没有料到在今日会有与可爱小姑娘的相约。”能轻易被分辨出的西方人的腔调中带着不容忽视的优雅感,也刻意地放轻了语声。 他微微笑着低头,过分透亮的眸子里盈入光芒。 第325章 伸出一只手摊开在樱子面前,兰堂抬头等待看年幼孩子的反应,然后下一秒,金色虚幻的方块跳跃在他掌心,那是他的亚空间具象化的模样,是他的异能力——彩画集,金色方块的每一处构造都精确、完美,且还溢出金色的光点,向四面八方逸散出,又很快消失在空中。 对金色的方块好奇,樱子没顾得问什么,想要伸手去触摸,然而兰堂这时候收回了手、背在身后,那枚小小的方块也随之消失,他好像有些感到无奈和气馁,蹙着眉尖,稍微思考了片刻,道:“怎么一点都不戒备呢?” 怎么都没有一点对自己是他人的珍宝的认知,任性得不管不顾。 而樱子歪着头看他,好慢地出声,“异能力。” 兰堂面上扯出个笑,轻声地应下了,但没有再构出亚空间方块,伸出一只手,食指的指腹轻轻点在她额上,他仿佛若有所思,可是任由自己的神情逐渐恍惚,“……竟然不冷了吗?”在望见这个孩子,在接触到她时,已笼罩他数年的寒冷在逐渐消散。 异能力,异能力者。 他没有问樱子的异能力是什么,也没有解说自己的异能力,只不过目光投向窗外,然后在下一刻,他的手往下一翻,递给樱子一朵盛开着的小雏菊。 “樱子,樱花,是个好名字。可我只有雏菊花送给你。” 樱花早已经开败了,可他送的小雏菊白花瓣、暖黄色的花芯,模样清新可爱,也很符合这个孩子的纯然。 樱子接过去后,兰堂就站起身,脱下外套挂在客厅一角的衣帽架上,成年男人的身形颀长,被修身的衣裤勾勒出十分漂亮的腰线,原本束缚身材的外套褪去,一身优雅与矜贵感再遮掩不住,完全可见其人接受过的良好教养,一举一动都颇具风度。 他微微回身,连带着披着的长长的黑卷发一动,而意外柔和的目光落在了樱子身上,温和无比地笑道:“这里没什么好玩的,要和我来吗?” “虽然只是下厨这样的不能用作招待客人的事情,但或许会比发呆有趣一点?” 樱子有点喜欢发呆,因而稍微纠结了一下,最终决定还是要跟去看,路过忍成太郎时把雏菊花放在了他怀中,他轻轻地眨动了下眼镜,目光追随着樱子而去,直到看不见了才低下头,他膝上放着樱子的盒子,而那朵小雏菊就放在盒子的正中。 其实迟缓地思考着……雏菊花是给他的,还是让他代为保管、要带回去,但忍成太郎最终捻起了小小的花朵。 它在绽放得灿烂的时刻,被从枝头上摘落。 兰堂带着身后的小尾巴走进厨房,在冰箱里好歹剩了点奶酪、肉类,蔬菜却是不多了,他之前看过已心里有数,只是去其他地方给樱子搬来一把高高的高脚椅——有近一米高那样,当樱子和它靠近时,也不过高出一个头来。 椅子有些高了,确定了它的稳固性和结实度都没问题,兰堂掐着樱子的胳肢窝把她抱上去,看她安稳地坐在了上面,于是开始挽起衣袖。 他捞了把头发,把它们全甩到身后,然后开始认真地准备食材,一系列举止算得上是赏心悦目,尤其还能把异能力运用到生活之中,如臂使指,毫无滞涩之感,到最后的成品有面包片、煎牛排、菠萝火鸡、鸡肉卷、拔丝苹果、番茄浓汤和一小份蔬菜沙拉。 作为招待客人的食物来说已经足够精致,但每样餐品的分量显然不够,兰堂没大在意这个问题,想了想后决定联系了属下,让人多带一些食物来,他这样想,但樱子语声轻轻、像是吐泡泡般地道:“会送来。” 森村会让维修人员带来,樱子不用想都知道一定会有,因为她和忍成太郎在这里、她要等门被维修好,因为这里周边没有什么餐厅。 兰堂在做的过程中也没忽略樱子,看她有些发呆了就投喂一点什么,或者只是单纯贴贴地去摸一下她的面颊和头发,动作轻柔,带着不甚分明的距离感,显然并不含冒犯意味。 午餐制作完成得迅速,兰堂拿一旁干净的毛巾擦拭完双手,随着他拍拍手,厨房中备好的餐碟碗筷全都消失无踪,只留下室内浓郁的食物香气,他走到樱子的面前,张开了手臂道:“要我抱你下来么?”看得出他对此有些期待。 樱子摇摇头,虽然高脚椅是高,但她慢慢地往下爬,下来后一身和服也没乱,走在去餐厅的路上,看到兰堂感到寒冷而略有些瑟缩,她小跑了几步上前,牵住了他的手。 握住了樱子的手,暖意就从相握的那只手上传递过来,逐渐蔓延至全身乃至心中,兰堂地微微勾起唇角,放慢了步伐和樱子并排走,“体贴、善良、漂亮的小姑娘,你今年几岁呢?” 她认真地想了想,“今年、满十二岁。” 对着年少幼小的孩子,兰堂走得不急不缓,十分自然地问道:“那你想要跟我一起生活吗?”并没有完全受樱子的异能力影响,可他还是这样问道,他当然不是为了自己所在的黑手党组织的利益或其他什么而着想,只不过他的确这样想的而已。 而樱子低头看着地砖上不断重复的花纹,摇摇头,“有,爸爸。” 有爸爸的小孩不会住到别人家去……偶尔会,但不会一直要其他人来照顾生活。 兰堂遗憾地笑了笑,带她坐到餐桌边,俯身温柔地摸了摸她毛绒蓬松的头发,“真是遗憾啊……” 第326章 他的眼眸里盛满温柔,却也有悲伤溢出,作为已长成的大人,作为纵使忘记过往、但拥有着极为强大的异能力的异能者,对自己‘超越者’身份有所猜想的兰堂于心底叹了口气,他注视着一个孩子,注视着一个奇迹,也—— 他看到了她自由的羽翼,看到了她将走向的未来,也看到了生发那份异能力的最真实的根源。 是—— ■■■■■ 【作者有话说】 樱子的异能力解密:五个字。 但只会解密到这个程度啦,最终解密只会在番外if线·不死原樱木篇。 第170章 在午餐准备开动前,别墅前就来了一队‘维修人员’。 ——开大卡,穿着防爆服、全副武装,甚至带着高端枪械,然而他们手中的确额外地拎着工具箱,甚至还有印着知名餐厅logo的巨大餐盒。 他们十分礼貌地敲响别墅大门,兰堂站在门口,身后依次是忍成太郎和樱子,年少孩子想不管不顾地支棱上前,被摁住了肩膀但手脚还在扑腾,因为被阻拦了行动,她还鼓脸撅嘴,一副苦大仇深的不好看脸色。 开门后,‘维修人员’看到了樱子,队伍中间的人低头似乎确认了什么消息,戴着头盔看不清神情,但似乎和队员沟通交流了信息,于是小队伍中的大部分人留在门外,只有拎着餐盒的那三人进入别墅,把东西放好后就退出,十秒内上车撤离、再不打扰。 樱子想去拆餐盒,但仍旧被忍成太郎摁着,他不放手、保护得密不透风,而她又挣不过,只好挂在他的手臂上,因忍成太郎抬手,就再次坐在了他的臂膊上,看兰堂去拆开餐盒、把每一样餐品都放在了桌上有序地摆放好,最后还收拾了那些包装。 加上被送来的餐食,完全够三个人吃,餐厅还有送玩具,是形状有点奇怪但也丑萌得有点可爱的模样,樱子看了看它,原本是摆在桌面上的,但跑过去拉开一把椅子把它放上去,它并不大、摊在了椅子上,这样当她吃饭的时候就不会看到。 她有点不喜欢丑丑的玩偶,就像是曾经收到过的一个墨绿色玩偶,虽然收下了,但只会搁置而不会抱着玩。 兰堂望着她,看那孩子稚气又可爱的动作,慢慢弯眉,勾唇,在面上温和、轻松地笑出来。 …… 午饭后兰堂搬出一条宽长的沙发到别墅前花园中的凉亭下,午后微微起风,但因是个艳阳天而恰到好处,他的外套搭在沙发一边扶手上,樱子盘腿坐着,他们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她正慢慢地摁着按键打备注。 备注就是简单的兰堂,樱子喜欢他做的菠萝火鸡,但想了想还是没有写进备注,确定了就把电话放在一边,但又想起了什么想再拿过来,而这时候坐在旁边的兰堂伸手,把她的辫子绕在指尖,温和地笑着问道:“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呢,樱子?” “对待我们可爱的小姑娘,没人会忍心欺瞒,我必然会为你解答。” 在一早就看出来了,樱子知道自己的异能力对他的影响没那么大,可他一问还是跟了上来,所想的都表现在脸上,是很好懂的孩子。 樱子看着自己在他手里的辫子,她的头发早已经从年幼时带着浅金的色彩变成了略深的棕褐色,偶尔在光下会泛红,而他的手掌宽大,骨骼分明、指节纤长漂亮,也不太过秀气,看起来有很赏心悦目,正捏着软趴趴的发辫,随意地揉着发尾。 她还不想回答,于是也捏过来一缕兰堂的卷发,自然带卷的黑发也被养护得很好,发丝柔软细滑且富有光泽,兰堂笑了下,并且顺从地把头稍微偏过来一点,他略显懒散地仰倒在沙发上,坐姿没那么端正,但修身的服饰下肩腰腿比例完美,以及受不可抹去的气质影响,仍旧给人以优雅矜贵之感。 樱子好会儿才道:“外国人。” 兰堂当然不是日本人,那么对于日本本国人来说就是‘外国人’,他应下了,“我来自法国。” 他对上樱子看过来的视线,不由得稍怔了下,随之松开了手中的发辫,然而手掌一翻,就有盛开鲜艳的花朵落在他掌心间,兰堂的神情添上柔和之意,当中和了面庞天然自带的冷峻、傲慢的意味后,眉间风情动人心神。 风微微乍起,穿过草木林间,鸟与雀唱着它们自己的歌,而有光从凉亭顶上的木板缝隙间投落,丝丝缕缕、太多思绪织成了诗。 黑卷发男人的语调低缓优雅,像厚重的大提琴音,他念着忽然浮现在自己脑海中的诗,像是赞颂着什么。 “mon?meéternelle,observe ton v?umalgréla nuit seuleet le jour en feu”* 他掌心间盛开繁盛的花枝随着一句句诗歌念出而累积得越多,最终形成了拥挤热闹的一大把,随意地抽了根纤长坚韧的草叶将之捆扎,兰堂把自己亲手制作的花束交给了樱子,目注着她,他垂下温和的目光,过分透彻的眼眸里明净无瑕秽,仿佛真的看到了她的心。 樱子没有听明白他说的、语言,大概是他的国家的语言——法语,但是有一点莫名的轻松和开心,眼尾不易察觉地弯了弯,她抱着那一大捧花有嗅到不知名的花香,但自己翻开拨了拨,不能确定是哪朵花香,也认不出它们。 “阿嚏——” 可能是花粉香到了鼻子,樱子单只手揉揉鼻尖,不仅鼻子酸、眼睛也有点,旁边的兰堂笑了声,就把花束拿开。 第327章 非常好哄,收到花后就变得亲人的樱子仰头看他,慢吞吞地道:“意大利。”并不是很想得知什么信息的模样,更像是因为有‘一点儿’惦念,所以才念叨。 兰堂道:“意大利与法国接壤。” 她们都在距此遥远的地方。 …… 洋馆大门的维修简单,但樱子所想要的也许不是简单的维护,于是gss所接到的名为森村的男人发布的任务是:让哪怕一只蚊子也无法飞越、哪怕一只蚂蚁也不得进入,虽然任务是有些离谱,但看在几乎能维持公司运转大半年的大笔委托费上,gss的安保人员极其尽职尽责地布置着战争防线。 樱子只在午睡起来后去看了一眼,然后就要和忍成太郎走了。 兰堂也陪着他们走到这座洋馆前,再一次看到那些全副武装、明显军人出身的‘维修人员’,作为底下黑手党组织中一员,地位也绝不算低,他在一开始就认出了那是gss(格哈德安保服务)的人,但他只平淡地移开了目光。 俯身轻抚着他给女孩儿梳的精致漂亮的发型,在她的头发上还妆点了不少由昂贵珠宝捏成的花型饰品,那些东西勉强算作是他补给樱子的见面礼,兰堂的另一只手的臂弯上还挂着他的外套。 小孩子的发丝总是更为细软,叫人爱不释手,她的发型漂亮,头发被兰堂哄着梳成他曾经见到过的双螺髻,全部捞起、分成两股扎在头顶上方,形状就像是狐狸耳那样,然后绕了一圈宝石发带,两边各系了完美对称的蝴蝶结,末尾垂下来两根丝带。 她人有好小,套着合身的小纹和服,但露出在外的脚踝、手腕和脖颈显得整个人都过于纤细,头发全部捞起扎好,除了刘海再没有什么遮挡面庞,显露出那分昳丽多姿。 樱子眼底的樱粉是明艳十分的色彩,年幼时只让人联想到烂漫,当她逐渐长大,就恢复本应的咄咄逼人的艳色来,只好在她的年岁还小,兰堂轻抚了抚她的头,道:“明珠是被掩藏不住的,你要长大,还要让你的异能力更强大。” “再见,小姑娘。” 目注着年少孩子和她身边跟随的青年离去,洋馆的维护并未完全完成,只有门被重新装上了、几乎看不出任何损坏过的痕迹,一队安保人员还在继续施工,他们带来不少相关器材,甚至于还有用作防护的电网和机关。 可樱子已经不在意了,手中捏着八爪鱼玩偶就已足够,她还有很多张小画,而它们被忍成太郎保护在怀中。 兰堂看着他们的身影逐渐消失,而自己也在乍起的风中披上了外套,不仅把每一颗纽扣都扣好,还从衣兜内拿出手套来戴上。 他再度感受到了寒冷。 虽然是很喜欢那个孩子的异能力,可他站定在原处,只望着她的背影,至极的寒冷从心底涌出、逐渐蔓延至血液乃至骨髓中,几乎要将他冻僵于此刻,兰堂却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感受,衣袖下迟钝地动了动僵麻的手指,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嘴角,做出一个兴许算不上笑的‘笑’。 那是一个终会自己飞去的孩子,就算再被整个人间拖拽向下,可她终会升入高空、看到这一整个世界,然后—— 再没有什么能牵绊住她的步伐,他当然也不能狠心为她套上枷锁,她已有的、为之所困的情感就已经足够了,可以了,不必要再去为她增加负担。 樱子和忍成太郎回去,外观十分普通的电动车匀速平稳地驶在路上,樱子坐在车后座上,手臂抱住了忍成太郎的腰,趴在他的背上,随意地把脸颊贴上去,她有的时候会粘人一点。 因为突然冒出的一点诉说的欲望,樱子慢慢吞吞地说着不成句子的词汇,每一句都只有很短,像是完全不具备什么逻辑性,前言不搭后语。 “八爪鱼,秋千,透明弹珠,千纸鹤……” “我还有、”她像是想说她所拥有的什么,但最终还是没出口,沉默地憋了回去,泡泡在她心底涌出又绽开,溅起了无数细小的水花,是有些咸的海水的味道。 转瞬就忘记了那样微末一点的感悟,樱子忽然兴致勃勃地道:“看海!”还在抬头时撞到了忍成太郎的腰。 因为樱子想法转变得突然,忍成太郎拿出手机认真看了看被导入的地图和gps定位才能确认自己所在的位置,分析出了距离海岸最近的路线,他轻微点了下头,“那,出发。” 【作者有话说】 就说忘了什么,过路人x89。 是可爱的笨呆呆樱崽~ 无敌卡文以及无敌忙碌,明天可能看情况更文,以及……唔(思考)还有一点日常然后才会到文中的明年噢,在之后的节奏会快一点。 我还是要说啦!一旦进入文中的明年,就意味着分卷以及→完结,第二卷 在龙头抗争中开启,然后就是一路高歌向完结,原著剧情也不会有多少啦。 对叭起,↑以上计划破产,因为,笨呆呆乌丸搞错了时间线……今年老森上位(思索),那日常又会多一些啦。 第171章 在最近的海边已有人在那里。 一道浅色的身影背对他们站在沙滩上,脚下细腻的沙子并不平整,随处可见被掩埋下但并未完全遮盖住的礁石的一部分,看着就是会硌脚的模样,可那道不高不矮的人影赤足踩在上边,还做出轻快的跑跳动作。 电动车停在一边、取下了钥匙,在之前樱子的礼物盒放在了车后备箱里,被细心地保存着,而那一束开得繁盛的花则随意地放在车兜内,看樱子向前面跑了几步,但又回过神来等着什么,忍成太郎拿起了那束花走过去。 第328章 没有把花接过来,樱子从里面随意挑选了枝花,是一枝呈现出艳丽橙色的月季,花瓣层层叠叠,开得灿烂热烈而不失温柔,午后阳光展露,花瓣在光下好似会发光一般,边缘处的花瓣似若浅色,而花芯堆叠的花瓣越多、色泽越鲜艳浓烈。 樱子想去海岸边上大块的礁石上玩,可她今日穿着和服与木屐,踩在不规则的石头上会不稳,她向那里跑过去,然后没几步就被忍成太郎掐着胳肢窝抱回来,再跑再被拘回来,忍成太郎手里的花束还又戳到了她面前,好在现在没有被香得打喷嚏。 她的力气当然不能和青年相比,最后没有不高兴,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眸清凌凌地抬头望着人,就是想要被妥协。 忍成太郎低头看着她的发顶,那两只‘狐狸耳朵’有很可爱,上边缀着的宝石闪闪发亮,她的眼眸也很亮,比任何珠玉宝石都要更璀璨剔透,让他有些想要伸手去触碰,但只手指动了动、没有抬起。 两个人都沉默,最后还是他先开口,嗓音低缓地道:“我和你一起,待在我身边。” 在相处的几个月时间里,从一开始忍成太郎就是合格无比的看护人,虽然有的时候应激、把她保护得太过严密,但樱子没有觉得被管着会不高兴,因为他很多时候存在感并不高,沉默得像是伫立在旁看守宝藏的乌鸦,和凶恶的狼犬有些不像—— 或许是因为直到现在都还没有遇到什么真正的危险,那双无神空洞的眼眸跟随着她,只有偶尔短暂一两秒才会挪开,但就实际而言,与其说忍成太郎是看护人,不如说是玩伴。 森村委托了他保护樱子的任务,可就具体实施上却没有任何要求,忍成太郎在牵着樱子让她保持平衡地往前走时,才忽然地想到了这些。 于是突兀地,青年的脸上第二次浮现出生疏的笑,只从声音中都能听出那份轻松,也还有微末一点迷茫,他问道:“我是什么人。” 前方是嶙峋的礁石,而在缝隙间能见到一望无际的海面,天空上有着铺散开的轻薄如烟雾的云,它们一同构成了宏大美丽的场景。海色深蓝,但当走近过后,稍浅些的地方海水是澄明的青碧色,带着极小的波浪、拍在岸边打出细细的泡沫来。 樱子踩在大的礁石块上,是觉得有些不好站立,但又不想下去,看了看拍在岸边的波浪只有很小,于是仰头向忍成太郎道:“坐。”她要坐下来再玩,但礁石的形状和结构都不方便坐,她只顾着自己要,而把这样的问题交给了对方。 忍成太郎又从他万能的收纳包里拿出东西来,是很小的折叠出的方块,他动作很快地将之铺展开,然后又不知道从哪里吹气进去,于是一张小型的、很薄的气垫成形,虽然薄薄的,但制作用的材料很好,除非使用大号且高速的针扎才会破,礁石的棱角完全可以被遮盖,让坐在上面的人几乎感受不到硌。 樱子想要坐在最高的礁石上,但是被拒绝了,忍成太郎道:“会有危险。” 最高的那块礁石上方并不平整,孤零零地立着,旁边没有任何安全防护,忍成太郎仔细认真地看了看这片礁石群,也拒绝了樱子想要坐在下边的礁石上,她有些固执地指着海水,“玩。” 但是,“海水中也会有-有毒有害生物,比如剧毒刺人的水母,礁石附近可能生长有海胆。” 如果要往严重的情况说的话,忍成太郎想了想,慢慢地道:“鱼、虾、螃蟹可能会想吃肉。” 他的语声平淡、没有分毫起伏波澜,就只是简单的陈述而已,但樱子微不可察地睁大了眼睛,就像是整个人在听了他的话都有点呆呆,低头看了看海水,再抬头看忍成太郎面无表情也一点不见危言耸听模样的面庞,最终收回了手,埋头‘噢’一声。 总之讨论到‘危险’这方面,没有分毫危险意识的樱子没有发言权。 总之、听大人的和身边人的话就对了。 忍成太郎找了一块坡度和缓,顶上较为平整的礁石,把小小一张气垫铺上去,然后就是把樱子抱过去坐好,因为自己的想法被达成了而有些小开心,樱子把两条腿腿伸出去晃,还套着木屐的脚摆来摆去,只这样简单的动作都足够有趣。 这个时候樱子才慢慢想忍成太郎之前的问题,一贯神情冷漠的青年抱着手臂站在稍矮她一些的礁石上,樱子伸手扯扯他的裤脚,对上那道居高临下投落的空无视线,她想了想,想把想出口的话憋回去,他们就这样僵持着…… 最终年少孩子挪开目光,然后张开口:“汪。” 完全让人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忍成太郎盯着她毛绒绒的脑袋顶,好久都没有说出来话,樱子松开他的裤脚,再晃了晃头就不管这个问题了,其实她还是觉得忍成太郎是一个有点奇怪的人,因为,樱子有的时候想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而也想不明白他在想什么,一个困惑她还可以放着不管,但是两个困惑在一起就很、很,她摸不着头脑。 他们两个的交流沟通看起来很有趣——在一旁围观许久但一直未被注意到的少年人弯眉,毫不客气地笑出了声,而对上那个很凶的青年的视线,他抱胸竖起一根手指比划在唇边位置,“真可爱啊,” 可爱当然是说樱子,而他看着忍成太郎道:“很有意思呢。” 只有他一个人说话,但一点不觉得尴尬或别的,少年人的脚步轻快,踩在没及小腿的海水里走来走去,甚至于跃上礁石,都不觉得粗粝的石头硌脚,直接岔开腿蹲下来,他留着妹妹头样的铂金色发,肤色很白,而那双眼睛是空明澄澈的烟灰色。 第329章 因为刚刚才被说教过,但现在就有一个例子踩在海水里,还赤足踩在了礁石上,让樱子有些迷茫地伸出手按了按旁边的礁石表面,哪怕只是轻轻地按压,仍能感受到那份让人不舒服的粗粝感,她也忍不住探头看礁石边缘的海水里都有什么。 只不过她坐着的礁石真的大块、坡度也和缓,看不到底下的情况,而旁边其他的礁石要么底部被遮掩着,要么在太阳光下投落阴影,因而看不到什么。 那个自来熟的少年又在笑,他比之前的忍成太郎、比太宰治都更‘像是一个少年’,樱子其实还能想到沢田纲吉和夏目贵志,但一个从咋咋呼呼的男孩长大,那样的印象怎样都改变不了,一个又是有些温柔孤僻的模样,他们和这个笑得肆意的少年都不一样。 少年动了动手指,学着樱子双手按在礁石上,但整个人的重心也在前移,可他同样没觉得石头表面粗粝,而现在所维持的姿势像是什么中大型的动物,不是犬类,但是和犬科的狐狸一样,离得近了,完全可以看到那层似乎纤薄柔弱的皮下矫健且强蛮的本质。 不知道樱子所做动作的意味何在,但他也很快乐地‘汪’一声,如果有尾巴的话这会儿一定摇晃了起来,他蹲着几乎和樱子的视线齐平,享受着自己被素昧平生的小孩儿注视,而他还非要抬起头去看同样和他不认识的青年。 他的眼睛一点都不像狭长的狐狸眼,眼型略圆,总是睁得很大的样子,眼尾上挑、攻击性完全不曾遮掩,直接就能瞧出他的那些‘坏心思’,他勾了勾嘴角,特别关怀地问樱子,“现在你数,这里有几只小狗呢?” 樱子闭嘴不回答,因而他笑,举起一只手,和课堂上积极回答老师问题的好学生一样,“我知道哦!我们有三只小狗。” 他一个人玩笑着要比樱子一个人玩的时候的模样更自得其乐,晃了晃头发,因是极浅的铂金发色,在太阳光下每一根发丝都近乎反着光,漂亮得不可思议,他弯弯眼睛笑道:“我是伊迪斯汪,今天也很想交朋友哦~” 虽然之前莫名地挑衅了忍成太郎,可伊迪斯扭过头看樱子,看自己来了他们就冷场了,于是有些近乎撒娇地道:“三只汪哦,但你是我第一眼就觉得超可爱超漂亮的——” 他想说狗勾汪,但是又觉得樱子不像是狗勾汪,于是话语自然地一转,“好吧,你是猫猫狗。” 简直就是在胡侃,可是之前说话时伊迪斯会莫名地自己发笑,现在哄小孩的时候反而正经了,一本正经得不带分毫玩笑意味,显然他就真是这样认为的。 【作者有话说】 过路人x90忍成太郎:我是什么人? 樱子:汪。 伊迪斯(快乐乱入):汪! 最近转职成了时间管理大师(沉思)上班/码字/打三个游戏/下班后回家两节课程…… 如果不是最近公司不做人非要让员工去打扫卫生——特别大的仓库,要拖地要抹灰,或许还有别的地方在等着,特别多的事情,那么我码字其实不会受影响的(bu) 打扫卫生好麻烦啊……差不多大半天时间都耗在这上面,班上不好、游戏打不好、字码不好,希望早点结束,不过榜单字数会尽力完成的啦~ 啵啾~爱小天使们~ 我要说,其实大家可以多多评论多多聊天,我好喜欢说话的,唔……就这次的[兰堂事件]而言,其实我也有不对(目移)不改原著剧情-这个没有写在文案上(努力思考)-毕竟养崽,也是一直都没有参与进剧情-啊巴拉巴拉(逐渐话废) 觉得有很抱歉大家,我!我挨打!但还是希望大家爱我们樱崽!好噢,挥~ 第172章 “好啦——”伊迪斯拖长了语调、撒娇般地道,他隐约知会到樱子不喜欢这样的形容,唔、是不喜欢汪,但他又分明看到她并不排斥那个青年,显然不介意像是狼狗那种大型犬,那么不喜欢的就是小型犬了。 于是懂事地闭嘴,而随之一下跳下礁石,再度踩在青碧澄明的海水里,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后,他转向樱子,脸上的模样笑眯眯地,“你带着花来这里,要干什么呢?” 在樱子抻开的腿上放着她之前抽出的月季花,身旁则是忍成太郎带过来的那一大把繁盛的花束,樱子闻言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头发全部被盘上去后,多少有一点不习惯,脖颈后方总是空荡荡的,还有风从衣领吹进去。 手掌摩挲着自己的脸颊好一会儿,然后拿起那一枝名贵月季,她才不顾价值或者是什么,樱子不自己从枝头上摘花,但是被别人送了花也不会介意,她喜欢摘了花瓣玩,要么放在花盆与花坛里,要么就是捧着花瓣去问大人能不能吃、或者拿来泡茶喝。 吃过鲜花饼也喝过花茶的樱子对此很有经验了,但她现在又不要吃喝,慢慢地摘了花瓣,就站起来,被忍成太郎拉着走到了礁石的边缘上,手掌松开,于是摘下来的艳丽橙色的花瓣落下。 月季花很香,和玫瑰的香味类似,而又稍有不同,樱子丢下去了一把花瓣,就没忍住嗅嗅自己的掌心,仿佛还残留了一点香气,而很快就散去了。 樱子望着花瓣落在了海面上,飘飘荡荡地不肯下沉,它们一瓣瓣形状有很美丽,即使被从枝上摘落也不曾损坏一丁点颜色,而彼此间的位置并不拥挤,相反零落着,和在枝上的时候不同。 花从开放时就注定了零落,就和从前婆婆告诉她的一样: 第330章 花在这一季开过后,只要不被病虫所害,那么还会有下一季,它们的灵魂从枝头摇落,而在来年会再开,重回世间的花兀自地表达着自己,仍旧繁盛美丽。 一次次轮转、一次次开放。 樱子又想到了神社和寺庙里,那些神官与僧侣讲着的经文,还有荒芜山中的巫女告诉她:世间一切都有着它们各自的宿命,每一个人都会走上自己的道路,而不论是好是坏,强大的心灵会自我释怀,即使有悔恨苦痛,但不会妄求重来,唯有执妄不甘的人们看不破此一世间运行的规则和他们自己心中的‘痴’才会陷入绝望。 在她很小的时候,巫女拿来拨浪鼓给她玩,幼小的孩子呆呆地连玩具都不会玩、不知道那是什么,还是被巫女抓着手摇晃了木棍,一下下的敲击声响起,她这才很慢很慢地玩起来。 巫女在说着话的时候,那些情绪就好像是苦涩非常的什么,有很酸涩也很苦痛,樱子仰头望着她,樱粉色的眼底空无沉寂,没有任何自我存在,被厚玻璃阻隔的意志灵魂俱在沉睡之中。 ‘我当然也会释怀’可她就像是要哭出来的模样—— 那种含着猛烈的恨的眼泪被她拘束在眼眶中始终未有落下,巫女的胸膛中充斥着痛苦到极致的恨,然而她清醒既理智,以怪异的、可怖的、饱含另一种意义上的爱的目光看着眼前一切,她突兀地笑了一声。 ‘我会释怀,因为我走在一条末路之上,我会死的,死亡是每一个人必将到达的终点;我会死的,因为我什么也都做不到。假如我拥有力量,我只会想摧毁这个世界上的一切,所有生命、所有意志,我只想报复地毁灭所有一切我看得见的东西’ ‘或者不这么说,我太想死去了,而我爱着每一个人,我想把我认为最好的全部都带给他们,死亡是生命的终点,我在祝福他们……生命只有抵达终点后才能体会到最大的、真实的幸福’ 巫女平静了下来,分明在前一刻身周涌动着的还是如深海暗潮一般的情绪,可下一刻就清空了那全部情感,她冲樱子展露出神性温柔的笑,却又开始教不知事的小孩子。 ‘不要听信我刚才的话,我疯了。你走在这一条道路上,你要长大、你要释怀,我不会告诉你什么大道理,因为或许你都不会懂得’ ‘我只告诉你,往前走、不要回头,一切答案与否都不重要’ 疯掉的巫女独居在荒山的神社里,她的话没有什么逻辑,可她有两把爱惜至极的铃与鼓都拿给带回来的孩童玩,她说每个人都是枝头上的一朵花,从诞生起生命就开始下落,抵达到地面时一生便就尽了……生命没有第二次,枯死的花朵不会再重回枝头。 樱子有些乱地想着事情,最终发现自己还是不明白,稍微仰头看被忍成太郎拿过去的被她扯得七零八落的月季花,然后就挂在他的臂膊上,把花瓣全部摘下来、丢进了海里,这才又踩着礁石,被扶着肩膀走回去坐好。 但是被风吹着,后脖颈凉凉地,她忽然就想到—— 一副皮囊死掉了、坏了,当然不能再变得崭新如故,皮囊下的灵魂/意志或许会回来,但那时已经是全新的一个人了。 而世间的规则也从来没有定义,所有已发生的、无能更易的事情,它们都是规则,人们所不能释怀的,都只是自己的无能和无力。 伊迪斯凑过来问樱子,“你在想什么”他捞起一捧海水,看起来是很想和樱子玩互泼,本来这都是小玩笑,但是对上那条护主的狼犬看似空洞、实则凶戾恐怖的眼神,他一下松开手,甩了甩水后把手背在了身后。 樱子看了他好会儿才干巴巴地说了她想到的那两句话,‘哇’一声,伊迪斯故作地睁大了眼,让他眼中的狡黠和轻快意味再藏不住,“是很有道理嘛,不过不能释怀的还有一种人啦,就是那种,会把一切事情都怪到别人身上去的渣滓们。” “有的人是蠢,有的人是坏,也有的人是又蠢又坏。” 完全看得出伊迪斯很被他所说的三种人所困扰,表现夸张,手舞足蹈地比划着,“我在前天有遇到一个男人哦~他竟然真的把自己的不成功归功于老板、女人、老师、父母和什么什么人身上,总之就是整个世界都在和他对着干。” “还踢翻了街角的垃圾桶,他知不知道在街上垃圾桶真的很难找啦。” 伊迪斯又认真地想了想,“我也是真的看不惯他,因为我在垃圾箱里看中了一个才被放上去的纸箱,然而就因为迟了一步,于是我的纸箱上全被洒了汤汁啊什么的。” 朝气蓬勃的少年人身上的衣着打扮都不差,举止间所透出的教养也不错,但他就兴致勃勃地说着自己想翻垃圾箱的计划。 樱子:“纸箱。”有很不明白。 伊迪斯道:“唔?但那可是纸箱诶!” 话题跑偏得很快,最终还是伊迪斯问道:“他为什么要问他是什么人呢?你呢,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诶。” 樱子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平静地挪开了目光当做没有听见,但忍成太郎蹲下身,他自己回答了,“因为我没有愿望,也没有目标。” 很多人都喜欢给自己、给他人的行为和想法寻找到‘意义’,但那是贫民窟里的人们永远不会追求的事物,但当脱离了那样的环境后,只要不去做事,就好像整个人都处在至极的空无里,找寻不到什么自我,好像连他最为恐惧的死亡也会变得无关紧要。 第331章 如果看轻了死亡的话,那么他就不会是他了,忍成太郎这样想到。 伊迪斯再度‘哇’了一声,挑眉笑得张扬恣意,趴在礁石上拿手撑着自己的脸颊,而身体却摇摆着,若有所思,“原来是这样吗?那怪不得我们会成为好朋友诶。”半点不心虚,说得好像他们现在已经是好朋友了一样。 晃着仿若会发光的铂金色发,底下透亮的眼眸睁得圆圆,他快乐莫名地道:“那樱子刚刚说的就很对噢!汪汪太郎!” “我已经看出来啦!太郎是樱子的保护人,那你要尽职呀,你看,你肩负着这么重要的职责呢,要陪伴在樱子的身边一起长大。” 太阳光下伊迪斯弯着眼睛笑,“——我也好想。” 可是下一刻那全部的情感情绪都消湮,伊迪斯咧着嘴做出一个不知是什么的表情,有着长睫毛的眼睑微微垂着,他平漠寡淡地道:“哦,是骗你们的。” 根本感受不到快乐,先天就缺乏了情绪感知,他也没有任何情绪想表达,但偏生就能伪装出各种模样,带着面具去哭去笑,也一点不想,不想、和、任何人亲近,伊迪斯抬眼时神情冷得吓人。 但是、三个问题儿童在一处,他不开口顿时没人说话了。 伊迪斯观察着另两人的表现,表情逐渐从冷漠到呆愣,再到匪夷所思,不由得支起自己站直了,然后努力后仰,试图更仔细地观察他们,但怎么看他们都是对此不关心的样子,看樱子抓着忍成太郎的手晃晃、很是亲近的模样,他很不服输地一下跳起来。 没有任何阻拦抓到了樱子的另一只手,他就有很得意,脸上扬着大大的笑容,甚至于连两颗小虎牙都露出来了,“你们有好过分啊。” 不知道他埋怨着什么,但是知道是玩笑的意思,樱子往他手里塞了一枝栀子,他好奇地拿起来比划,试图给自己簪花,但是落在下颌处的短发可别不上去,最后只得遗憾放弃。 樱子抱着膝盖歪头看他,这时候才慢慢地道:“玩。” 因为想玩耍,所以到海边,而因为她想,忍成太郎就带她来,她想把花瓣摘落在海水里、也想坐在礁石上,做一件事不一定非要有理由。 【作者有话说】 过路人x91今天是在盲目痴愚中(bu)完全不知道自己写了什么、没有在状态里,希望明天脑袋瓜能清醒一点。 第173章 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总之——两个男孩子就帮着他们的小伙伴把花瓣全从枝上摘了下来,在礁石边上的海水里洒了小范围内厚厚的一层,盖住了底下的青碧色,拥挤热闹地随着细小的波浪摇晃,却始终未有坍塌散开。 坐在礁石上没什么好玩的,伊迪斯盛情邀请他的两位‘好朋友’去另一边玩,赤脚踩在礁石上、跃到那片细细的沙滩上,他扬着眉道:“要到这里来玩吗?沙滩底下绝对没有藏着螃蟹、沙蚕和文蛤哦~” 他要是不这么说的话樱子或许会去,但是他一说,她就只想摇头了,甩着脑袋瓜有很拒绝的模样,惹得伊迪斯笑起来,然而语声一下就软了,“我是很认真的,要是我之前站的那里,那肯定有那些东西,还有硌脚的礁石,但这里是真的都没有。” 因为这片海滩很少有人来,所以是他的秘密基地,要是一开始的话,沙滩底下还藏有贝壳海螺什么的,但他后来都挑出来扔在一边了,有的时候在海水里玩腻了,就瘫倒在海滩上,等浪潮涌上,然后在浅浅的水里拨着手脚划沙子玩,浪潮褪下后他就又不动。 伊迪斯最终还是把樱子给哄了过来,她脱掉了鞋袜放在礁石上,是被忍成太郎抱过来的,她其实不好奇海滩,因为自己也这样玩过,但是、现在她的身边还有另外两个玩伴,伊迪斯会快乐地奔跑去找自己之前未找到的小贝壳,去没过小腿的水里抓螃蟹还有别的。 樱子站在极浅的海水边沿,踩着湿润又细腻的沙子忍不住动了动脚趾,忍成太郎去拿他们之前摘下的花瓣了,放在气垫上拿过来,小心地被让风吹走一片,樱子高高地举起手去拿,而伊迪斯一下从她身后蹦出来,像狐狸一样发出叫声,“猜猜看!我找到了什么?” 捏着几片花瓣的年少孩子回头,就见到少年把他手中拎的海星往前支到她面前,确信无比地道:“对的!是派大星!” 是、有点丑的,海星。 动画里的派大星还有一点可爱,只看了一点动画的樱子想到,但是现实里的海星,它长得有一点吓人。 樱子埋头不看,往后退缩了几步,跑去忍成太郎的身后,然后就看到伊迪斯十分失望地举起了那只不幸的海星,高高举起、投掷回了有一些远的海水里,所以,海星是硬的还是软的?它遭遇不幸后会不会骨折? 想不明白那两个问题就不去想,伊迪斯想跑回来,但是对上樱子的目光,还是先站在水里洗了洗手,这才三人再凑在一起,他抱了满满一怀的花,边跑边掉,然后随意地洒在了沙滩和海面上。 三人里最活跃的就是伊迪斯,不仅一身少年意气、笑得张扬恣意,也很是精力旺盛,不论哪时候都像是野生的犬科动物,会自己捕猎也会敞开肚皮冲人嘤嘤,没会儿就跑出去好远,从各处找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过来。 太阳逐渐西下,而有着一头铂金色发的少年从深一些的海水里钻出,晃着脑袋甩水,然后像小狗刨那样游回来,樱子也学过游泳,但她的动作不快,慢慢悠悠地和小乌龟似的,好慢才拨动一下手脚,而伊迪斯就是快乐的小狗,哼哧哼哧几下就回来了。 第332章 重新踩在了沙滩上,早脱掉了上衣系在腰间,露出精瘦白皙的胸膛,他是之前看过了忍成太郎不介意这才敢脱的,不然要是不许的话,他当场就得被撂翻。 反正三个人都不介意,伊迪斯向樱子坐着的礁石跑过来,弯着好看的眉眼又一下把自己拍在了礁石上趴着,“我今天好快乐哦,” 他的脑袋位置比樱子坐着的位置要低一些,睁着略圆的烟灰色眸子看另一边海面上随着渐起的波浪摇晃的花瓣,那是一小片人为构成的‘花海’,樱子的花有很漂亮,而不吝啬地都洒在海里,在仍旧明亮灿烂的光中烂漫而辉煌。 脸颊旁的发丝一直往下滴水,额前也是,伊迪斯略微撑起上半身,抬手向后撩了把头发,他也是一对秀致非常的细眉,衬得人更灵动狡黠,然而锋利意味分毫不减,只不过他还是很喜欢装作无害又亲和的模样。 “我今天很幸运地有了两个朋友,嗳,樱子酱、忍成君!我以后再找你们玩,不过到时候给我留几个纸箱吗?” 伊迪斯和人说话撒娇时,不知道为什么,让樱子想到了他的撒娇真的很‘娇’,但是是那种、和太宰治完全不一样的惹人怜爱,心软一些的人们完全无法拒绝,因为他的形象是-被骄纵着长大的少年,但又很懂事,于是看他哪怕一丁点不快都会有不忍心。 ——好好的别人家里娇养长大的孩子,本来也就还不到大人的年纪,多纵容、多善待一些又影响不到什么。 他是想和两个新朋友告别啦,因为之前有看到忍成太郎拿出手机在回复消息,虽然距离远看不到内容,但能猜到是他们的大人在问询,所以再玩了会儿后就想要自己先走。 落水小狗觉得自己自强又自立,恨不能抬高下巴要和人炫耀,但浑身湿漉漉的怎么看怎么沮丧可怜。 樱子低头看着他白皙面庞上弯着的嘴角,但是有些轻飘软和地说道:“岸边。” 她想去到海岸的路上然后再分别,轻易理解了小伙伴意思的伊迪斯抽了下鼻尖,看看樱子再看看忍成太郎,就像是隐秘地再被注入了精气神,虽然还和之前表现得一样,但又有点不一样。 “唔,那就一起走一段,陪你们嘛,”伊迪斯高高地举起手臂,迈着闲散的步子,“玩了一下午好累啊。” …… 其实伊迪斯也不是真的和他说得一样累,那只是随意说出口的、不好意思而转移话题的话,但是莫名其妙被忍成太郎背在了身上,搂着对方的脖颈,腿弯还被架着,他觉得自己还是可以有一点累的。 像是有很新奇地甩着小腿,实在没忍住‘哇’一声,伊迪斯睁大了眼眸,眼型显得更圆,以至于连那点会溢出的‘坏心思’都不见,他晃着打湿后略低过下颌的妹妹头,不住地动来动去,“太郎和樱子真的好好哇。” 分明透亮的烟灰色眼底没什么情感,但是他的话语声仍旧软和且在末尾上挑,无论何时都带着笑,单手搂住忍成太郎的脖颈,另一只手招展在乍起的风中。 他看起来是很活泼的模样,只要一开口,气氛立马就热闹了起来,他叽叽呱呱地道:“我宣布!现在我就是狗勾爱好人!”谁会不喜欢大狗勾呢?而他的目光随之就投落到樱子的身上,大狗勾当然很酷,但是驯服大狗勾的是体型极具反差的小猫崽…… 所以!果然还是猫猫樱子最厉害! 樱子手里捏了一枚他找到的漂亮又干净的海螺,一整个尖尖地,突起了很多棱角,颜色以米白为主,而在上面间杂着橙黄和棕红色,当把螺壳支在耳边,就能听到像是大海上浪潮起伏的声音。 她一个人往前跑,踩着木屐留下两道横辙的脚印,一路儿向前,看得出她的步伐轻快、年纪也小,然后在路边看到了什么而不动了。 看着她跑远了听不到这边的声音,伊迪斯就晃着腿问,“那我问一个问题,就是,你是被谁驯服的呢?” 忍成太郎照顾着樱子,就像是公事公办那样,就算他的视线总是跟随着樱子,所做出的表现也专注在意,但是有那样空洞无神眼神的人,真的会被樱子这样的小孩所驯服吗? 伊迪斯趴在青年人的背上,因而看不到对方的表情,但估摸着也还是没有表情,他原本想猜忍成太郎是听樱子的大人的话的,但是忽然想到……之前他是在问樱子‘他是什么人’这个问题。 无关紧要的人是不值得对话的,更遑论从对方处得到评价或认同,虽然主流的思想当然不是这样,但伊迪斯勉强能懂得忍成太郎,不就是一个迟钝的又沉默寡言的人嘛,所以注定了除非从主人那里索取答案,他才不会问其他人。 忽然就觉得自己问得不应该,也不具备什么意义,伊迪斯想歇气了,但忍成太郎的步伐逐渐变慢,最终站定。 伊迪斯是‘少年’,年纪在十四、五岁,而忍成太郎从来都比同龄人长得更快些,像是身体本能地知道它的主人负担了太多,因畏惧着死亡而奋力生长,试图缩短时间以供他更快地拥有强大的体魄,当年纪来到十七岁,他已完全长成为青年模样。 忍成太郎的肩背宽阔,背部肩胛骨突出,棱角坚硬、稍有些硌人,在驻足之后他略微抬头,目光落在了前方的樱子身上。 “我在她身边。”忍成太郎垂眼,平静十分地道。 他说着如同誓言的话,却恍然觉得自己回到了某一刻—— 第333章 在深黑的夜里被男人抱住、拖拽着,注视着吃人场景的那一刻,还有在樱子身上所感受到的极致空无与隔阂感,他站着没有动,然而躯壳里的灵魂止不住地战栗。 忍成太郎已然是一个静止的,不再向上也不愿向下的人,停留在这个空荡荡了无生气的世界里已经耗尽全力,但这样的他却在第二次感到战栗时,仿佛有所触动。 世界根本不爱樱子,他看着她,就像是在目注自己的倒影,谁也救赎不了谁,那么就陪伴在她身边吧,直到在某一时刻她幻化成鸟飞去远方。 “水母灯,金平糖……” 他在这刻的表达就完全是樱子的风格,总之没有什么逻辑,想到什么就念什么,无意义会自己开心,有意义也不要别人知道,忍成太郎略歪了下头,凌乱的黑发略微遮住底下的湛蓝色眼眸,他重新迈步向樱子走过去。 伊迪斯有些呆愣地张着口,他实在没想到樱子身上的特质竟然还会有同化现象、还会影响到身边的人,总之看了看忍成太郎,还是想不明白究竟为什么,他们像是有别人所不知道的默契一样,寻常时候看不出来,但根本他们就是很亲近的人。 回到路上,公路边已经停了一辆外观似若普通的车,但其实应该做过改装,伊迪斯眼尖地瞧出了这点,不由得‘哇’一声,那些换的器材和结构真的很贵诶,一下从忍成太郎的背上跳下来,正打算摸上去的时候,车门打开了。 走下车的是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看着年纪并不年轻,脸部、手上和脖颈处都有着细细的纹路,面庞有些普通,然而伊迪斯忽然就变得很乖,温驯谦逊地站着,把拎在手里的鞋更向身后藏去。 “您好啊,樱子和太郎的大人!” 少年人装乖以后嘴也很甜,他身上往下淌的水几乎没有了,但仍能见得一身湿漉漉的,眼尾上挑,挂着大大的笑容,森村平静地笑着向他点点头,于是一下把手里的鞋仍去忍成太郎脚下,以极快的速度跑去已经稍落在身后的樱子身边,把她掐着胳肢窝举着抱回来。 就和寻常抱猫的姿势一模一样,高高举起了手里的这只樱子,他快乐地道:“您的女儿是我的好朋友啦!不过现在把她还给您!” 樱子还在看那里地上被人扔的玻璃瓶,忽然就被举着跑,有点晕乎乎地还没反应过来,好会儿后呆呆地抬头看森村,张口,“爸爸。” 有些呆的年少孩子一副可怜可爱的模样,她和出门时有了不同,梳了一个像古时候的发型,哪怕被举起来也被他的视线要矮些,于是能看到那两只毛绒绒的‘狐狸耳朵’,还有她头上的宝石发带,昂贵且美丽,那也是一份来自他人的‘爱’。 森村低头望着她,眼尾的褶子慢慢变得深刻,伸手接过来樱子,把她抱在怀里、坐在自己的手臂上,他和樱子额头相抵,微微一触碰过后就分离,“是在看什么呢?”他对待樱子总是温柔的,连带着眉梢眼角都会软化下来。 樱子伸手抱住他的脖颈,本来这个年纪的孩子已经不再适合被抱了,但樱子比同龄孩子长得慢,又是很喜欢和人贴在一处的性子,要么要牵手,要么就要抱,必须要紧贴着,要彼此间的体温都能互相传递才能被安抚内心。 她想了想,“玻璃瓶。” 不是酒瓶子,就是玻璃瓶。 森村当然知道她所想要表达的意思,轻拍了拍心爱孩子的脊背,告诉她,“那也许是漂流瓶。”还记得之前樱子做站着的位置,他向那处走过去。 伊迪斯和忍成太郎站在一处看着他们,眼底像是有着些莫名的光彩,不由得仰头向青年问道:“所以他们真的是父女?”外貌一点都不像……所以不会是亲生的父女。 但是看到那个男人步伐沉稳,动作小心仔细地抱着樱子,他又觉得这对父女还是很合适的,“所以樱子是好孩子,大人也是很好的大人。” 说着他也不由得跑过去,就很光明正大地观察樱子和她家大人的相处,落水小狗永不狼狈,但是想到之前还被忍成太郎背,现在也是着装不整齐的模样——浑身湿透、没有穿鞋,连他的上衣都还系在腰间,和他们都格格不入。 森村见到了樱子口中的玻璃瓶,躺在路边的石头间,上边虽溅了些泥泞却仍能看到全貌,漂流瓶被密封得很好,所用的是橡胶塞,或许存在得有些久了,瓶塞略微干裂,瓶身上也有着不少摩擦的痕迹,里面装了些许彩色的纸折星星,还有一卷被细心捆扎起来的信纸。 樱子把手撑在森村的肩上,看向他,眨了眨眼眸,“漂流瓶。” 森村平静而温柔地道:“是的。”是漂流瓶,而至于它为什么躺在这里。 “漂流瓶的意义在于寄托,而不是被拾取。航海时代有人从中捞取过信息,当然也有传说,如果把心愿或想告诉某人的话语写在纸上、放到漂流瓶中,当它飘得越远、看到的人越多,那么愿望或许被实现,那句话也可能被传递到想告诉的人耳边。” 它们或许承载着情感的寄托,或许传达着一份心情,不论是被用作什么用途,当被投掷入海里,就已经迈上未知的旅途,谁也不知道它们最终会去到哪里,谁也不知道它们是否会被巨鱼吞吃,而当碰上风暴,也有可能被打碎在礁石群里。 森村站定在那里,并不打算去拿起漂流瓶,樱子也一样不感兴趣,看了看确定了就趴在森村的肩头看别处,被轻抚着脊背,“要回去了吗?” 第334章 樱子慢慢地从鼻腔里‘嗯’一声,她中午睡过午觉,但现在又想眯眼……下午的太阳光照在身上,也没有什么地方躲,还在沙滩上玩耍、捡贝壳,她很小心螃蟹和其他的什么东西,但也好几次被吓到。 趴在森村的肩上,幼小的身体逐渐变得软软,只是有一些困倦乏力不想动了,森村把她抱回车里,让她在副驾驶座上坐好,也把安全带系上,“一会儿回去就吃晚餐了,吃完饭过后想睡就睡。” 他站在车边,看着那两个孩子也走了过来,平静地向他们道:“上车吧。” 但是伊迪斯试探地想举手,看森村对他的举动没什么格外的反应,于是高高地把手举起来,勾着嘴角道:“那我要自己回去。”扬着大大的笑脸,以为自己会被放回去。 森村的目光在离开樱子身上后,就重新变得麻木僵冷,只不过表现得仍旧温和,他很轻地笑了下,“那我可以邀请你吗?樱子的好朋友。” 烟灰色的眸子看着森村,‘哎呀’伊迪斯弯了弯眼尾,“那好哦!” 当和忍成太郎一起坐在车后座上,扒在车窗玻璃上看外面,其实时间才五点多,天色都还没变暗,只不过光线逐渐昏黄,伊迪斯不知想了些什么,转过头十分确信、也一点不压低声音地道:“你们都是好人。” 【作者有话说】 今日奋勇日五!好耶! 由于上章写得太奇怪了,于是这章写得多了些,樱子在横滨的玩伴团凑齐啦!就太郎、桃子和伊迪斯三个人(主要是有名有姓)。 看樱崽她好不争气啊(指指点点),自己不怎么用异能力了→只针对恶意以及把自己变得路人,然后现在拐人都要靠老父亲的人格魅力来。 周日不更新噢,挥~ 第174章 对伊迪斯的‘好人’评价不置可否,森村的面容平静得非常,晚饭过后忍成太郎送伊迪斯回去,于是公寓里又剩了他们两人。 四五楼早就装修布置好了,哪处都依着樱子的喜好习性,楼层间还打通,然后装上了楼梯和滑梯,去玩的时候能随意蹿楼层,她在楼上也有卧室,但总轮流住着,今晚简单洗漱后换了睡衣裤,就在客厅里沙发上盘腿坐着,拿着手机仰倒在沙发背垫上。 森村走过去把她往起来扶一点,起码要坐直了,“偶尔这样玩可以,但是保持这样的姿势久了,对脊椎不好。” 总是无法做到对心爱的孩子严苛,哪怕说教的语气也都温和慈爱,他扯了扯嘴角,在樱子的旁边坐下来,对她问道:“最近在做什么呢?是有了很喜欢的朋友吗?” 最开始樱子对手机都不怎么在意,但后来拿起的时间就逐渐多了起来,时不时就会想起消息提示音,如果是大人的问候,樱子的回复总是会慢几拍,在当时看到了也很少会及时回复,而现在就总是拿着手机,在按键上慢慢地戳着。 樱子才不坐正,现在是‘睡前时间’,她向大人的方向歪过去,继续拿着手机把想戳的话语发过去,虽然内容变得更精简了点,但她动作不快,看着消息发送成功才按熄屏幕、把手机放在一边。 这一过程有近一分钟,森村垂着眉眼没有看她的屏幕内容,等她动作完了后略微轻抚她披散下来的头发,白天盘着,而现在就变得更毛绒蓬松,大朵棉花糖一般有很软,樱子想了想后,认真地道:“罗佳,玩伴。” 意思是有一个叫罗佳的朋友让她找玩伴玩,但不知道怎么哄的她,总之她就去找玩伴了。 对樱子来说,罗佳是一个有点‘奇怪’但也有点特殊的朋友,除了一开始对他体弱、好看的印象,其余带给她的感觉都有很空泛,表象似乎柔和、从容且无害,但樱子很少感知到他有产生什么情绪及情感,可是不知道为什么—— 罗佳对他所遇见的小朋友有些太好了,总是为她安排很多,方方面面都考虑齐全,还会送来他备下的礼物,不求回报地奉献出自己所能给出的全部。 就像是他所给出的樱子所不懂得的‘爱’在分离后还在不断地延伸,如藤蔓一般生长,最终严密地包裹了她,比之俗世的情感,那更像是、像小船的护航人,像伴随在蝴蝶或飞鸟身畔的风,庇佑着她所前行的每一步,和她一并往前。 一开始在八原的时候给她写信,被琴酒接回东京后给她找了许多安全屋,之后就变为在手机上联系,但偶尔还是能收到信,至于礼物都是由工作人员送上门,没有寄件人的信息,他从来不说,樱子也不会问,形成了或许不算默契的默契。 ……雅各布留下的洋馆钥匙,是罗佳从她所接收的财产中翻到最后让人送到她手中的,于是她拿到了蓝胡子大人最后所留下的礼物。 樱子有点慢地回想究竟是为什么就被‘来到了她身边’,虽然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在身边,但那个黑发紫眸的少年有很了解樱子、对她很熟悉。 她放空了思绪开始发呆,不论怎么都想不明白,最终毛绒绒的脑袋在森村的肩膀上蹭蹭。 森村略仔细地观察了她说起那个名为‘罗佳’的人时的表现,可她从来懵懂,于是他柔和眉眼地笑了笑,“我知道了,看来是很熟悉樱子的人。”是熟悉樱子,而不是樱子熟悉的人,因为相处的时间并不多,有很多人都是那样,但只有罗佳特殊。 樱子慢慢地‘嗯’了一声,像有些困倦的模样了,眼睛微微眯起、睁不开,森村扶着她坐起来,“早些去睡吧,晚安。” 第335章 很轻的吻落在了樱子额前的发上,她半睁着眼睛点点头,埋头认真地看着地上的拖鞋把脚套进去,然后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像是小鸭子迈步那样走回自己的房间,走进去了,门快要阖上,但是又探出一个小脑袋。 “晚安……森村。” 小猫崽咕噜噜的话语像是从喉间冒泡出来的一样,毛脑袋缩回去后就关了门,她的手机还在外面,但樱子的作息规律正常——除了哪时候玩得累了或者白天睡多了才有变化,到了要睡觉的时间就不会贪玩,除了玩偶可能会被抱回去外,其他玩具或别的都是丢在原处,她总是把自己的东西乱放,然后等着人来收拾。 …… 课程还在继续,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森鸥外就变得有一些忙,讲课的时间大大减少,总是忙碌在被送来的伤员间,要写病历、伤员的伤势要处理,有很多台手术,考虑药品的事情以及他的副业。 林林总总很多的事情,就看着森鸥外变得一天比一天颓废憔悴,眼下的青黑色完全遮不住,吸着爱丽丝和樱子都没有什么力气,脚步飘忽但忙乱地走在诊所内,连太宰治都会被抓住当助手,忍成太郎也是。 只有樱子和爱丽丝一起待在楼上,没有人讲课,于是自习的时间变多,短时间内还行,但时间一长就不大好,森鸥外给她和忍成太郎放了假。 时常是和忍成太郎、伊迪斯一起到处乱跑着,尤其朝气蓬勃的少年人很喜欢带他们去他的‘秘密基地’,他藏着很多有趣的东西,有些是早被淘汰的古董,有的是他的藏品,一些漂亮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而每个地方都一定有一个大纸箱,被收拾得干干净净,而他就会蹿到纸箱里面去。 在周六时,樱子约了福田桃子一起出来,因为天气逐渐变热,所以要早一点出门,但还是吃了早饭才出发,忍成太郎去收拾他要带上的装备。 森村难得没有早早地离开去工作,身上穿着寻常的家居服,他给樱子收拾了要带出去的东西,遮阳伞、水杯、纸巾、零钱硬币还有别的东西,全部都妥帖地装好在忍成太郎的黑色背包里,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过身问道:“有擦防晒霜吗?” 盘腿坐在电视机前地上的樱子一动不动,就和没有听见问询一样,埋着头但是也不捏她的八爪鱼玩偶了,很慢地吸气和吐气,像是把自己当成了栽在地上的、不会说话的蘑菇。 在她身后的森村不由得露出一点无奈之色,在客厅的收纳柜里找到一支防晒霜,又走过去哄着她,“就算不在意,但还是要擦一点才好。” 他单膝跪地,蹲在樱子身侧,年少孩子本来是想坚持的,但是被他那样的目光看着,他棕色的、温润的眸子像是具有力量,一旦携裹上温柔包容的意味,就会让樱子妥协,她有些迟疑地抬起脸,就听见男人所发出的极轻缓的笑声。 森村的目光平静而温柔,眼尾的褶子也溢满了柔和,看她仰起小脸还忍不住地撅嘴,就有很让人爱怜的模样。 慢条斯理地挤出一些防晒霜在掌心,用另一只手轻柔地在她脸颊上抹匀,最后小指戳在她眉心间,温和地道:“出去玩要注意安全,和忍成待在一起,要回来时记得给我发消息,晚上有什么想吃的吗?” 都是一些很日常的叮嘱,至于最后的问话,樱子歪了下头,额头也在他的小指下一划,“茶碗蒸蛋,烧鸟串,关东煮。”这三样一点都不冲突,其余再配一点米饭或者拉面就够了,至于餐后的甜品和水果她还没有特别想吃的。 森村记下了,等忍成太郎也收拾了上来,就送他们下楼。 走楼梯一步步地迈下,森村牵着樱子,或许是之前在厨房里手掌浸水过,水气还未干,于是肤质变得更柔软润泽了些,连手上的褶子都软化,轻轻拉扯就会堆积或扯平,樱子有些好奇地捏捏,然后她的手指也被捏捏。 男人已不年轻了,指骨老硬,但力道被克制得轻柔和缓,他低头看樱子的发顶,像是有话要说,但始终未有一句话吐露。 森村送他们到楼下,目注着两个孩子离去。 仍旧是骑着电动车去约定好的地方,路上嗅到了一股甜香的味道,于是买了奶香芝士番薯棒,是才从炸锅中捞出来的,抓着袋子有很烫手,于是放在了、车,唔,电动车的车头向里的位置也有可以放东西的兜,就放在了那里。 忍成太郎平稳十分地开着电动车,考虑到路程与路途所需耗费的时间,已经提早出发,但是当到达目的地时,他就看到见过几面的、性格有些羞涩腼腆的小女生已经等在了那里,即使看到了他们来眼睛一亮,但还是安静地待着,直到忍成太郎把电动车停好才过来。 虽然中学里已经有不少女学生开始情愫萌芽,知会到男女生之间会有的感情,但福田桃子的眼里只有樱子,望着她时眼眸里都发着光,小跑了过来,软和地道:“早啊樱子酱,你吃早饭了吗?” 如果樱子没有吃的话,那就去早餐店里,她有很喜欢小朋友,无论做什么都会陪着她,哪怕只是看着也会由心地生出一股‘幸福感’,因为看到了美好的人,还因为自己就在她的身边。 福田桃子推着眼镜框,笑得柔柔和和。 旁边被忽略的忍成太郎低头看一眼时间,距离约定时间……还有十多分钟。 两方都早到了,福田桃子有看到青年低下头看时间的动作,脸颊有微微泛红,但是温润柔和的眸子一直看着樱子,她出门时也吃了早饭,妈妈知道她在周末约了和朋友去玩还在打趣她,说‘桃子的女生缘要比男生缘更好呢,或者说男生缘根本就没有,真叫人愁’。 第336章 但是妈妈还说‘这样的话,我们的桃子酱能俘虏那么多女孩子的心,一定是大家眼里的可爱又优秀的女生,所以将来必然有同样优秀的男孩子来到身边哦’,不上班坐在客厅椅子上看报纸的爸爸也点头。 在妈妈爸爸的眼中,客观上清楚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真正优秀的人才,但是在已掺杂了偏爱的主观上,自己家里的孩子一定是最值得被爱和夸赞的闪闪发亮的好孩子。 福田桃子弯眼笑得温和,不觉得自己早到有什么,而接到樱子手中的包装袋时,不由得睁大了眼睛,拿在手里的那一瞬间就闻到了一股香甜十分的味道,低头打开包装去看,番薯棒外裹了面包糠,在锅中炸制得外表金黄,浅浅的油香混杂着番薯和牛奶的味道,是一看就很好吃的小食。 于是两个孩子和一个青年走在路上,分着一包番薯棒吃。 没有什么目的地地在街上乱走,虽然约了人出来,但樱子还是随意地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番薯棒的味道确实和它金黄好看的外表相符,最里面包裹了芝士,于是吃起来的时候还可以拉丝。 走到街边公园的花坛边上,两个小孩子还没什么反应,然而要高出她们许多的忍成太郎把目光投去花坛里的灌木后,空无的目光望着其中传出细微一点动静的地方,但并没有警戒。 当樱子向那里走了过去,一丛茂密十分的灌木簌簌作响,“嗷呜——” 一个铂金发色的少年人从中钻了出来,明明花坛里小树枝和碎石头什么的都有,但他翻了几个跟斗、在地上滚了滚就一下坐到了花坛边上,两手撑在身侧,甚至于还晃了晃小腿。 伊迪斯半点不觉得自己这样的惊喜或惊吓有什么问题,抬头眉眼弯弯地向樱子和忍成太郎招呼,“好哦~今天也是很有活力的樱子、忍成和伊迪斯!” 相当散漫地冲人招招手,他的目光落在了随行的另一人身上,之前两次和樱子出来玩,有碰见过这个小女生……好像是叫什么桃子?还是柚子? 对除樱子和忍成太郎外的其他人都不太关注,伊迪斯深思,但是没有半秒钟就抛之脑后,笑意盈盈没有半点异样地道:“还有桃子~”随意地猜了一个名字,没想到是对的,那个女生没对这个名字有异议。 他站起来抖了抖身上沾的泥灰和草叶,娴熟十分地凑去樱子身边,然后就叼了一个番薯棒来吃。 一行四人的队伍简单凑齐,伊迪斯可比忍成太郎和福田桃子都放得开,他喜欢自己的朋友就要一直缠着,不动声色地开始‘排挤’,当福田桃子要和樱子说话的时候,就会在她之前做出一点动静,或者相当自然地找话题聊天。 伊迪斯对可以拉丝的番薯棒有很感兴趣,虽然不太喜欢这么香甜的,但是看在拉丝芝士的份儿上边吃边玩着,语声有些唔哝,但仍能听得出清越的少年音。 “其实现在的横滨很乱哦,不过我们走的这一条街道还好啦,在别的地方总有黑手党之间的斗争发生,普通人又不能去掺和阻止,天天躲在家里。但是市警和军警,前者的话一点威慑力都没有,一去的话就会被率先集火,而后者嘛,其实军警大多在保护那些政府的重要人员。” “不知道港口mafia的首领最近在发什么疯,不过人老了嘛……” 他可对那种老不死的没什么敬畏,态度随意地说着,然后忽然想起了似的道:“我们真的还要往前走吗?” 伊迪斯弯着他狡黠的圆眼眸,眼尾微微向上翘,当故作出可爱模样时,人们总是会原谅他的坏心思—— 他们差不多走到了街口,能见到前方不远处有两方人员对峙,都是穿着黑西装,认出是黑手党成员这点相当容易简单,伊迪斯的目光看向忍成太郎,他们现在可是三个小孩、只有一个勉强算成年的青年哦! 认识了这么久,伊迪斯还从来没有看到忍成太郎动过手,明明就是樱子的保护人,但是他就好像除了充当玩伴之外没什么事做,主要也是唔,没有危险当然不需要他动手,可他就很好奇青年的身手。 似乎那两队人也注意到了他们,领头人物都已经将视线转了过来,伊迪斯饶有兴味地望着,他以为忍成太郎会动手。 忍成太郎仍旧面无表情,无神的目光在他身上掠过后就看向前方,他也确实向前跨出几步,手伸向了固定在腰间和腿上的战术收纳包,已经摸在了枪柄上。 然而令人没想到的是,一支黑手党队伍前站着位身穿和服的红发女子,她随意地挥手,随着身后的属下率先开枪,巨大的红色身影浮现在空中,刀剑在拔出的那刻就染上敌人的鲜血,数人已无能出声,发出模糊的气音、捂住脖颈倒下。 枪林弹雨织成血与火的篇章,而游走在战场上的夜叉则是全篇最高昂的音符,肆意夺取着生命,使刀剑下的灵魂归去死亡国度。 红发女人撑着一把纸伞,脸上笑意盈盈,她的一只眼被半块刘海遮住,只有一只红色的眸子望在了樱子身上,原本的锋利感逐渐褪去,染上了柔和的色彩。 她踩着皮靴一步步走来,鞋底轻轻敲击着地面,发出类似‘咔哒’的声响,极其富有韵律,不急不缓,姿态优雅得仿若正处于正式的宴会之中,最终与站在最前的忍成太郎并肩,只不过两人朝向的方向完全不一样。 尾崎红叶轻轻地笑了声,随之收起了自己打着的伞,弯下腰来和樱子招呼,“还记得我吗?” 第337章 樱子很慢地从鼻腔里发出‘嗯’一声,红发红眸的女子,她迄今只见到过两个,她被尾崎红叶抬手摸了摸下巴,手法就和摸小猫崽一样,还很轻地挠了挠,尾崎红叶的目光转去这个孩子身边的人身上,于是眉间更添上了几分笑意。 “看来是有很好的朋友们陪伴呢,”先不说站在她旁边的这个青年,应当在里世界待过不短的时间,哪怕是安逸的生活也没洗去那股晦暗腐朽的味道,她可是正被对方所戒备警惕着,身上的破绽已经被锁定。 而就连那个最羞涩腼腆的小女生就鼓起了勇气站在樱子身边……都是很好的孩子,至于小少年的话,他蹲下身挪在樱子身后,像是很畏缩小心地藏起自己,但小动作可一点都不安分,更像是一有不对就会抱着人跑的样子。 艳丽逼人的眉眼间笑意柔和,尾崎红叶不顾自己的裙摆已经拖地,也和少年人一样蹲下身,于是得到了对方的一个震惊的眼神,她不由抬手掩唇,而对着樱子道:“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呢?” “现下外面一点也不安生,哪怕是要玩不最好不要出门,在自己家附近待着才最安全。” 尾崎红叶忍不住有些想叹息,悠悠地呼出一口气,望着小孩儿的目光关怀爱怜,慢慢地教着她,“不知道这样的动乱还要持续多久,但短时间内应当无法停歇,你要保全自己,免得家里的大人担心,就算有朋友陪着,但是更要留意。” 只是和小朋友说着话,但她的用词有很微妙,‘应当’一词就像是她很知道其中内幕,而她当然是知道,毕竟掀起这场动乱的就是她所在的港口mafia的首领、一个老而不死的东西,或许年轻时有几分英明,能将组织发展成如今的庞然大物,但是依照他现在的疯狂样子,看来用不了多久巨轮就会沉船,要么干脆有人来终结这一切。 想着一些绝对称不上‘忠诚’的话语,尾崎红叶面色不改,简单地叮嘱过后就起身,而她身后的组织之间的斗争也差不多落幕,拥有着最先进和最新的武器,组织人员还统一经受过培训,可是那些乌合之众和二三流组织完全比不上的。 枪声渐歇,整队黑衣人已经重新列好队,有条不紊地联系了备勤和医疗人员,将自己组织的伤员拉走,而留下的敌对组织的两三小猫也要带回去审讯,或许会从他们口中得知什么‘意外之喜’,总之不亏。 尾崎红叶正要转身,然而已有一位穿着黑大衣、头发花白的老先生走到了这里,他右眼上挎着单片眼镜,下巴上还蓄着些胡须,一身绅士气质,原本面色是冷淡的,但是当看到几个年岁不大的孩子,还是微微露出了个笑,意外地显得慈祥。 广津柳浪道:“首领在刚才下达了新的围剿命令。” 两人一并向组织成员走去,而广津柳浪微微回首,看见少年人从地上一跃而起,不知轻重地扒在了那个小孩儿身上,旁边戴眼镜的女孩子手足无措,最终身上带着些危险性的青年伸手分开了他俩,拎着少年放到一边,之后便是死守严防不让他靠近。 ……就算有些奇怪,但的确是一伙彼此间感情很好的朋友,朝气且具有活力。 眼看着港口mafia的领头人物和组织成员都离开,还相当具有‘行业道德’地连带着拉走了敌对组织成员的尸体,看方向是运往殡仪馆,伊迪斯相当可怜地被三个人甩在身后,因为之前的所为,总之就是让所在小团队的人都不大高兴了。 要是单纯想试探出同伴的武力,明明有很多种办法,可是他差点把他们领去了黑手党组织的对峙现场,没受到攻击是因为有和樱子相熟的人。 忍成太郎没对伊迪斯做什么,而福田桃子是最生气的,她在一开始根本没有怎么反应过来,只是遵循本能地不退缩、站在樱子旁边,直到现在才感受到后怕,有些怯弱小心地牵住了樱子的手,她不想让喜欢的朋友看到自己胆怯的模样,可是又必须要看着伙伴是好好地在眼前才能安心。 透明的眼镜框后,眼里蓄了点泪光,她牵着樱子埋头使劲走,但始终记得放慢步伐,不让樱子走得费力,当走出好远了才留意到要收拾下自己的模样。 福田桃子是真的被吓坏了,她看着樱子,好半会儿后才带着哭腔地道:“我知道樱子不会害怕,我很胆小,没有力量和勇气,还好你没有受到伤害……” 说出的话语意思有些乱,她再三确认刚才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就忽然忍不住掉眼泪,一只手抬起来眼镜框,另一只手就去擦不断落出的眼泪,不自主地抽噎着,努力想克制但就是没办法。 她是伤心难过的模样,樱子望着她,剔透烂漫的眼底满是不知事,但是知道对方的落泪是因关心着自己,她不知道怎么安慰福田桃子,但想了想自己在不大高兴的时候会寻求大人的怀抱,那么就有些迟疑地张开手臂。 对人类的情感不太了解的雏鸟张开翅膀,和年幼时幼弱的模样一样,有些磕绊与小心地抱住了福田桃子。 福田桃子的眼泪止住了,被这一个带有安抚意味的怀抱治愈,她埋头在樱子的肩上,不大好意思地想用袖子擦拭眼泪,而名叫忍成太郎的青年递来了纸巾,她知道对方是听樱子的话,就像是那会儿,只要樱子没有动作或者说什么,他就不会动,那么现在递来纸巾,当然也是因为樱子想要安慰她。 抱着自己喜欢的小朋友,福田桃子擦干净了眼泪,和她小声地道:“我真的很害怕……如果樱子受到了伤害该怎么办?” 第338章 她要怎么样、怎么样才能保护好樱子? 【作者有话说】 过路人x92原本想的是今天加上昨天写的,可以把这一章堆到八、九千字,结果么有成功……又开始忙工作(呆) 改了一个错字。 第175章 福田桃子不大会去怪怨别人,她只是有一些后怕,把脸上的眼泪都擦干净后,动了动自己抬在脸颊边的手指,蜷曲了下又很快松开。 “你要好好的……”她才说出一句话,就不由得再有眼泪涌出,但努力地克制了回去,也拿纸巾把它们都沾走,急急慌慌地一通动作之后,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框后,她的眼眶有些泛红,眼眸也水润润地。 望着她为自己担忧而落了泪,樱子有一些呆呆、不知道怎么反应,福田桃子也没介意,张开手臂抱了抱自己喜欢的小朋友,然后就抬起一根手指,在樱子不排斥的情况下轻轻地戳到了她脸上。 从指腹传达到脑中的触感有很细腻柔软,福田桃子只觉得一下自己心里的惊慌就被安抚了,因为不论如何樱子都在这里,自己落泪或许会吓到她,樱子是不太懂得感情的孩子,那么她也不能将自己的情绪擅自地传递给她。 有意地克制了情绪,福田桃子松开樱子,然后就揉捏着鼻尖对她笑起来,和发丝一样呈现出棕色的眼眸略弯,显得柔和羞怯、没什么脾气的模样,“我没事啦。” 不去怪伊迪斯,但不代表她就会原谅,现在就是紧步跟随在樱子身边,当仍旧一身活泼的少年人过来,她克制不住情绪微微地侧头,挪开视线,有一些因之前的事而产生的排斥。 伊迪斯凑过去了一两次,然后就安生地走在队伍后,和忍成太郎并排,他认真思考自己所做的事情,但是完全想不明朗,左看看右看看横竖无趣,想跑开但觉得好像……如果他这时候走掉了,那么可能就没有朋友了,于是乖乖巧巧地跟在后面。 日常作为有一些像狡黠的狐狸,但也是犬科的脾性,伊迪斯不再尝试去招惹人的注意力,时不时轻快地向前跃几步,然后等忍成太郎跟上来走到身边,这样周而复始地‘玩’着,最后还是没忍住仰头看身边比他高出许多的青年。 极浅的眸子扬起盈入光时,就好像全然变得透明,伊迪斯真的从来不懂得,但是前面樱子那里还有小女生守着,只好来问面无表情的忍成太郎,“我真的很过分吗?”他极富有求知欲地睁大了眼睛,试图得到一个答案。 明明以前也捉弄过很多人,有他讨厌的、不喜欢的、看不惯的,还有随意布置了恶作剧机关,看与他无关的路人被恶整得一身狼狈,还有那些人们发火跳脚的模样,或许有感到自己很恶劣,可他做了那一系列事情,在心中却没有半点起伏。 怪胎一样的孩子在自己受伤或见到别人受伤时根本不会哭闹,眼神被评价为‘冷漠得根本不像是个孩子’,于是失去了大人的关心,也没有任何玩伴在身边,一个人孤零零地长大,似乎熟悉了这份无拘束的自由,但他有的时候也觉得自己仍旧在一道枷锁中而从未逃离。 世界——即是最大的囚牢。 囚困住了一个不需要依附任何的灵魂,拘束着他不能升高、再升高,他在世界里找不到自己,也好像从未看到闪光的灵魂,所有一切都是灰蒙蒙空荡荡的,而他也只是一道毫不引人注目的影子。 而樱子和忍成太郎,是他所观察到的好像很稀少的同伴,稀少到他迄今为止只见到他们两个,他们一个是没有感情的笨呆呆,一个是同样懒得应付世界的一心漠然的人,不过伊迪斯也还觉得他们的大人很不错,那可是第一次见面就会在告别时摸他头的大人诶。 ……不太想和他们分离,伊迪斯做出痴缠撒娇的样子,连一身的张扬恣意都压下去了点儿,看忍成太郎毫无动容,还索性抱住了他的手臂试图攀在他身上。 两手抱着青年的臂膊,而腿就缠在了对方的腰上,不知羞得就和小孩子似的,晃着他那头漂亮的铂金色妹妹头,“我真的不知道,如果、如果,”可他嗫嚅着说不出接下来的话来。 樱子的身边有那么好的人,他也想和樱子一样得到那些关怀和在意,还要被解答迷惑、安抚情绪,他望着樱子,像是在望一场不可及的幻梦,明知自己没什么可能得到,但就是止不住想要去靠近。 他艳羡着樱子的所有,虽然很私心地靠近了,但也没有过分地去抢夺争取,只不过是小心观察着,试图得到什么经验,然后想着或许自己也能拥有。 所以、能不能教一教他。 在这样大的一个世界里,有很多种活法,就连伊迪斯自己之前那样随意地也能存活下去,没有什么目的和方向,毕竟虽然没有人管他,可是他有很大的房子也有很多的钱,只不过是会无聊,这才四处游荡着。 因为‘活着’没有什么正确或错误,只要生命存在,就不需要理论来论证,一个个生命立着,就要比任何言语文字更深刻动人。 可人是会孤单的,伊迪斯体会了太久的孤单,好不容易才抓到两个能和自己相处下去的‘好朋友’,他不想弄丢他们,和他的那些珍宝纸箱一样,他们也是重要的人。 伊迪斯透亮的眸子盯着人,恍惚间似若能见到其中的一池湖水与倒映的天,一直挂在唇边的弧度也不由微微下落,少年人的面庞在不笑的时候本就锐利冰冷,只不过被伪装出的笑弧和他表现出的骄纵稚嫩掩饰,现在眼尾的弧度自然,显得过于漠然。 第339章 忍成太郎不知道要怎么作答,即使身上挂了个半大少年,但身形没有半分歪斜,仍旧脊背挺拔、步伐沉稳,他原本想和樱子很多时候的表现一样装作未曾听闻,但想了想后,语气极轻地道:“你要问樱子。” 但其实问樱子也应当得不到什么回答,她敷衍得比忍成太郎还要更不经心,好经常就是一个‘噢’的音节冒出来,然后就不说话,除非换一个问题或者有别的什么办法让她开口继续敷衍。 只是这个时候陷入茫然状态中的伊迪斯听话地跳下来,腆着脸凑过去,好在福田桃子虽然还想生闷气,却牵着樱子的手晃晃,之后给他们留出了空间。 樱子是不太懂得情感和情绪的小孩,那么也就不会有生气或别的情绪,她也感觉得到……在樱子的身边才不会有危险,无论如何,她都是不会受到来自他人的伤害的,就和那些故事里的受到祝福的孩子一样,这样的话她就更安心了一点。 伊迪斯又凑了过去,不知道要怎么哄好朋友,但是看过森村是怎么哄樱子的,于是思考了一瞬后就干脆弯下腰抱起樱子,伊迪斯的身高快要接近一米六了,而樱子的年纪还小、比他低一些但也矮不到哪里,于是抱着不免有点别扭。 但是少年人的力气十足,抱起女孩儿毫不费力,甚至于脚步仍旧轻快,他拿毛绒绒的脑袋去蹭现在比他高了许多的樱子,蹭在她颈窝胸前,连语声也放软、变得毫无威胁和张狂之气,“樱子酱有没有生我的气嘛?”如果好朋友生气了,他又要怎么做?伊迪斯茫然,克制自己不去想。 樱子低头看那颗毛绒绒、有些微乱的铂金色妹妹头,那是很漂亮的色泽,会在阳光下每一根发丝都发光,而在稍暗些的情况下就像是泛着金属的光泽,柔软的同时也具有锐利感,她好会儿后才开始想他的问题。 不会生气。摇了摇头,樱粉色的眼眸明澈无瑕,但樱子道:“桃子,伤心。”因为伊迪斯的做法而为她担忧难过。 抬眼看向福田桃子,被她望着第一时间就回望过来,羞怯腼腆的女孩子把手背在身后揉捏在一处,但是她看到了樱子想表达的是:要过去,于是一下欢喜雀跃地小跑几步过去,等樱子慢慢地开口说话,一点也不催促。 伊迪斯这个时候也不闹了,乖乖地站定,然后就听见樱子道:“人是会伤心的。” 人是会伤心的,会有很多情感和情绪,但是作为被人所养大的、一直被评价如小神明一般的孩子,樱子理解人们。 她低下眼眸,那种目光就像是从遥不可及的高天投下,隔着一片水月镜花,隔着谁也不能突破、超越的阻隔,努力地弯了弯眼尾,试图做出‘笑’的表情。 虽然看起来是更坏脾气乃至于凶恶,但被她注视着的福田桃子笑了下,好像一身的坏情绪和别的全都在那样的目光中消失,她还是想牵住樱子的手,但最终冲她张开了一个大大的怀抱。 然后樱子被从伊迪斯怀中放下,来到了她的怀抱里,这还是认识相处这么久以来的第二个拥抱,第一个是在她忍不住哭鼻子的那会儿,福田桃子抿着笑,然而眼尾仍旧弯起来,最终灿然地笑着,就连眼睛都弯成了一条缝。 她感觉到自己好像得到了如小神明一般的樱子的‘爱’,就算有很遥远,可她始终无法克制这份欣喜之情。 …… 人是会伤心的,而不具有情感情绪的樱子会尽力安抚身边人们的情绪,她看着人们的情绪翻涌变化,纵使很多时候不懂得,但如果那些情绪是因她而生,她会做出回馈反应,虽然没有明确的教导,可是樱子知道,‘爱是相互的’这样一个道理。 那些所有关心和爱护都是真实地给到她身上,那么她要保存好那份‘爱’、保存好那一颗颗‘心’,就算是居高临下地给出回应……人们不会感知到,而即使知会到了,他们也会欺骗自己—— 名为不死原樱子的孩子是一个能够爱人的孩子。 【作者有话说】 日常评论被屏的翅膀亲有很恰当的关于费佳和樱崽关系的描写,贴在这里给大家看! “费佳这样子让我感觉像是草籽在樱子的壳外面生长,然后圆圆的壳外面都是草啦!包裹着樱子!” 超级无敌贴切,好喜欢这样的描述,让我们为翅膀亲鼓掌!(啪啪啪)(手动音效) 第176章 虽然横滨的混乱状态以港口mafia为中心逐渐蔓延,局势变得紧张,连带着森村也总是忙得早出晚归,但对心爱孩子的能力很了解的男人仍旧准许她出门,只不过还是要和忍成太郎待在一处,他也随时会看他们两个孩子的定位,确认有无危险。 黑街上的医生因有事而暂停了教学,樱子就每日出去随意地玩,但随着发生在明面上的斗争越来越多,她也只有零零散散几日出去,枪声和炮弹所发出的声音要么嘈杂要么震耳,有不好闻的硝烟气味,还有鲜血的味道。 早上很早森村就出去了,吃掉大人做好的保温着的餐食,碗筷和碟子都丢去了洗碗机了,樱子穿着短衣裤盘腿坐在铺在地上的凉席上,头发是忍成太郎梳的,辫了两根大辫子垂在胸前,在热的天气里会不那么热。 她一早上想吃西瓜,忍成太郎去楼上给她拿,樱子就开始逗弄小狗。 几个月过去,一身糊焦焦绒毛的小狗也长大了许多,四肢纤长,两只耳朵挺立着,浑身的绒毛也更长了些……其实还是有一点丑,尤其一直以来的营养和训练都跟得上,小狗长得更敦实,就算是被调丨教得听话,但有的时候还是会拿体重压樱子。 第340章 凛太郎长得有点不像是狗狗,坐立或者站立的时候还好,趴着的时候像一头小熊,而一旦翻开圆滚滚的肚皮,樱子只能想到一个词。 ‘猪猪汪’。 虽然不可爱,但是樱子看在它有白手套的份儿上,就还是和它玩握手,说左手就要握左手,说右手就要握右手,小狗凛太郎有很热情,最开始的时候听话,十分积极地回应,等到樱子不说什么命令了,它就趴在地上,抬起脑袋左左右右地转着,试图打量樱子,从她身上得到什么信息。 小狗看起来脑袋大、耳朵也很显眼,而只有眼睛是小小的,眼珠在眼眶里更是只有很小的一点,于是就很傻乎乎的模样,不过是发呆了一会儿,眼瞅着小狗都快要伏行到自己身边来,樱子怕它会热情地再挤到她怀里,几个月大的小狗一点都不轻,于是拿起手边的毛绒玩偶丢出去。 对这个游戏很熟练了,凛太郎一下站起来调转方向,蹬蹬蹬就跑过去咬住玩偶带回来,一整套动作快速简洁,虽然肢体间还有些笨拙,但已经看得出训练效果。 玩到第三次这样丢东西、捡东西时,忍成太郎从楼上下来,他只在冰箱里找到冰镇的西瓜,切开分成两半,一半放回冰箱里,带着另一半下来,连勺子都插在了上面,但下楼后迎上樱子看过来的视线,他举着半块西瓜并不放下,“冰的。” 樱子不能吃太冰的食物,在前些天她就有吃冰吃到小腹痛的情况,当时还在外面,而她忽然就蜷缩着蹲在地上,眉眼恹恹地,怎么都提不起精神来,忍成太郎陪了好半天才得到一句气恹恹的、憋出来的“痛”。 之后背着她回来、看过了医生,虽然对樱子的身体情况不太了解,但是森村先生和他说要尽量克制樱子吃冷的,那么他听话照做就可以了。 是有些热的天气了,看着青年举着西瓜放在别处,估计是要等到西瓜常温了才会拿给她,樱子不大高兴地望着他,而觉察到主人不高兴,小狗凛太郎也向惹她不高兴的铲屎的看过去。 樱子佝偻着背,很像是几十岁的老头老太那样垂头丧气,凛太郎也是趴在地上吐舌头的姿势,被他们看住的忍成太郎脚步一顿,之后走过来,蹲在樱子面前,顺便躲开小狗突然抬头作弄的想咬自己的动作。 忍成太郎宽大的手掌落在樱子背部,让她挺直了脊背、不要弯曲,小孩子怎么能做那样没精打采的姿势,而他与樱子平视,盯住了她的眼眸,低声道:“不能吃冷的,对你的身体不好。” 年少孩子纵使现在养得很好了,是很娇生惯养的模样,可或许从前吃了太多苦,导致她一般时候看不出来,但实际上身体亏损仍在,只在细节处透出,而只能精心地照顾着,她的身体还在发育中,就要尽量避免一些会伤害她的饮食。 看着忍成太郎空洞无神的眼睛,确定了自己不会被妥协,樱子的表情变得更苦大仇深,好慢慢地‘噢’一声,然后就低头,开始揉小狗背部和脑袋上的绒毛,她才不揉小狗肚皮,因为有很热烘烘的,那里的毛发也比背部更浅,手感、有点奇怪。 樱子只是想吃西瓜,但是并不固执,在这好几天里被森村说、被忍成太郎念叨,她已经学会及时放下,主要原因也是她知道自己不能怎么吃冰的……在今年天气转热的时候吃得多了,到正热的时候不能吃,难道要她反思自己当时不知道但又太放纵? 想了想后并不准备这样苛责自己,反正都已经这样,大不了在明年做好吃冰计划,现在吃不到西瓜,但是可以去买常温保存的西瓜,不能再吃冰激凌,但奶油也很好吃。 想得开但事实上就是现在吃不到想吃的西瓜,公寓里也没有别的什么好玩的,樱子麻溜地起身就去换衣服,随意地挑了身水手服、短裤、白袜和小皮鞋,辫子发型也不想换,就这样拉着忍成太郎想要出门。 忍成太郎仍旧是一身白衬衣黑裤,这段时间里他的战术收纳包里都带上了枪,也有过几次开枪经历,原因是一些小混混在路边欺负普通人,寻常时候他们的胆子没有这么大,但现在浑水摸鱼趁乱作恶,于是无一例外被一枪致命。 收拾准备好以后把逐渐长大的小狗带下楼,关在更大了些的笼子里,不知道凛太郎是怎么回事,在楼上和樱子的房间从来不乱来,但是日常和忍成太郎相处着,却极其喜欢拆他的东西,从小的时候咬家具、撕布料,到现在牙口坚硬还去破坏他的装备。 关好了凛太郎,给它备好狗粮和水,有过一两次被破坏的经历,笼子的锁被忍成太郎特意加固过,他的目光无神地落在小狗身上,最终平淡十分地划过去,牵住了樱子的手出门。 身后小狗发出呜咽声,与之同时忍成太郎平淡地道:“凛的牙齿已经长得锋利,能咬碎沙发和装备,也还会咬人。” 忍成太郎关上了身后的门,顺便抬手,樱子看到他手腕内侧有一道浅浅的划痕,由于过浅而看不清是什么所伤,但在白皙一片的手腕上略微红肿着就有十分明显。 没过多地说凛太郎的事情,除了面对他的时候,小狗总是听话且装着乖巧,忍成太郎的目光落到樱子身上,“要去哪里?”湛蓝色的眼眸专注,他在面对樱子的朋友们时从来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但和樱子、凛太郎相处,他对后者的态度总有些刻意。 青年的掌心并没有多少茧,即便训练从没有落下,但他每隔段时间就会保养手掌,将那些显著的痕迹磨去、变淡。 第341章 如果是三四月份,樱子还会和人牵手,但是现在已经热起来了,之前她配合着他牵手,现在就不要牵了,捏了捏忍成太郎的手心就想松开,但她的手心也被按捏了下才被松开。 走在楼梯上樱子仰头看他,只看到青年清隽面庞的一侧,这个角度也根本看不出什么,相反她不看路被掐着胳肢窝举起来——因为天热了她也不要抱,被举起来后做不到回头这样的动作,她就这样被举着到底下一楼,又变成一张不太好看的脸。 由于是一个难得的阴天,看起来在夜里会下雨,但白天起码不怎么热,于是再度骑电动车出发,樱子不想套头盔,即便是轻便款的也不想,但忍成太郎拿出了新定制的一款头盔,上边装了电池供电的风扇,还绘着一只粉龙猫,是有些童趣的模样,樱子看了好一会儿才决定戴上。 樱子要去的地方是海边,但不是要在海边玩,等电动车慢慢悠悠地晃到了目的地,她见到一条直直延伸向海里的道路,在道路的另一边,有着一座岛,高高的造型奇特的建筑耸立在海岛上,远远看去顶端尖利得像是能直入云中。 虽然电动车能开过去,但是樱子不要,车在隐蔽处停好以后,就和青年一起迈上不怎么平整的道路,她有些活泼地蹦跳着走着,在路上张开了手臂,白日的海风向着陆地方向吹,风凉凉的并不热,而她梳的两条长长的辫子肯定吹不动,能吹动的只有额前的刘海和一些没能梳进辫子的毛绒绒的散发。 她的头发蓬松细软,就导致很多面颊旁新生的绒发也会蓬松地不听话,被风吹动时有一点痒,而且会遮眼的刘海时不时就变乱,理了好几次后樱子就不想再理了,任由它乱,而自己只眯着眼,这样也免得不听话的头发扎进眼里不舒服。 长长的一条路实际走起来没有要到多久,也可能是樱子边走边放空自己发呆,好快地就走过去了,她还是很有活力地四处张望,那些建筑似乎还和从前一样。 樱子慢慢地走进去。 【作者有话说】 会有久违的重逢发生。 唔,公司放假五天,虽然有榜单三万字啦,但是放假期间更新不定-最后肯定是会够字数的(但其实这条也不太肯定?) 公司要过检,等六号回来上班却又要开始打扫卫生,烦烦,又不给算加班又批判说不肯为公司付出,我左想右想,它就是不配的哇,我们可是打工人,拿钱办事,多的通通不要想,但凡钱差一点、事多一点,那都是要可着劲儿摸鱼回来的。 祝小天使们国庆快乐~要快乐过节噢~ 第177章 有些轻快地迈着步子走进去,樱子左顾右盼,没会儿就回到忍成太郎身边,和他一起不紧不慢地走着,而手里玩着自己的两条辫子,忍成太郎低头看到她头顶还有之前被吹翘起来的头发,伸手去给她理平,被樱子不大明白地仰头望着。 “头发乱了。”忍成太郎平静地道,挪开了那双毫无波澜的湛蓝色眼眸。 但他摸过樱子头发的手指微动,蓬松细软且带有温度的发丝手感极佳,可除了梳发的时候,樱子不大让人摸她的头发,尤其在夏日天气炎热、容易出汗,会更经常地去洗,她有觉得很麻烦。 有很多次问大人为什么没有自动洗头机这样的呆笨的问题,她不大高兴的时候就会反反复复地念叨那几个词,有些固执,但也可怜可爱得让人心软,于是有好多次都是动摇了森村或忍成太郎来给她洗头发,而她自己还可以拿着书看或者和人发信息聊天。 说不准年少孩子是有意还是无意,但总归她自己觉得麻烦的事情丢了出来,又没人能拿她有办法,森村在忙,偶尔给她洗了头,就都是让忍成太郎来给她吹干,把湿漉漉状态的樱子吹到再度毛绒绒、像是大朵的蒲公英,然后开始耐心缓慢地梳发,还有各种繁琐复杂的护理流程。 晃了晃还有毛绒散发飘着的脑袋,就和小猫崽甩头一样,樱子慢慢吞吞地走到了忍成太郎身后,踩着他的脚印前进,而等到了水泥铺成的路上,这才又蹦跳着,她看到一处楼栋的二楼阳台上垂下来藤蔓花枝,认出了牵牛花和栀子。 仰头看了好一会儿,“牵牛花。” 牵牛花的藤蔓很细,然而多了以后看起来也会茂密繁盛,那一株牵牛花是柔嫩的没那么艳的粉色,而花朵上有五道颜色稍深的印子、汇聚向花心处,确认自己认不出是什么品种,樱子收回视线向自己要去的地方走去,但她的心情莫名地有变好一点。 在阴沉的天气里,风微微地吹着,然而不论过去多久,这里的空气中仍旧弥散着一股古怪的味道,像是什么东西焦糊后产生的,和燃烧塑料的臭气很像,但仔细分辨的话更加驳杂难闻,但不论樱子还是忍成太郎都没有异样的神情流出。 和樱子一起走入密集的建筑群中,岛上并不荒凉,到处都有着人,可以看出他们衣着普通,生活稍有拮据,但仍能在这里生活下去,也有套着黑大衣的人来往行走,衣下配着枪支弹药。 在这样的环境下,外来者很容易就分辨得出,但是樱子领着忍成太郎埋头向里面走,一路上没有任何人留意到他们,她睁着明净剔透的眼,眼中映着所见的景象,然而那抹樱粉色距离人世遥远。 忍成太郎望着他们去的地方越加荒芜颓败,神情更加空洞,流露出一分茫然之感,不由问道:“你要去哪里?” 第342章 ——樱子怎么会来到这样的地方,又对这里十分熟悉? 而走得有一些急了,樱子哼哧哼哧略有些急促地呼气吸气,但怎么也都和小时候有了不一样,闭着嘴巴调整呼吸了好会儿后才慢吞吞地开口,“不、知道。找,人。” 她说着的时候有一点茫然,不知道是谁在呼唤她,那些情感庞大驳杂,就像是云一样低垂在海面上,樱子观望了很久,恍惚知道是谁,因那份情感是为‘想念’和祝福,又并不复杂惹人嫌,于是她要赶过来。 但是现在兜兜转转着,她又不想立即去看他,只想随便地走一走,要避开人们,她不想见到他们,也不想自己被看到。 樱子总是会任性,脸上有些不大高兴的模样,于是忍成太郎没忍住摸了摸她的头,低声地安抚应道:“好。” 往前走或许有一些危险,这是在黑暗世界中生活了很久的人的直感,但青年没有拦着身旁不知事的女孩儿,仍跟在她身后,不动声色地从收纳包中拿出枪别在腰后,神色里淡淡,没有分毫情绪流出。 路旁很多建筑的外墙都已经翻修过,涂上了新漆贴了漂亮的瓷砖,阳台上总有着些绿植,玻璃窗户反射着天光,映出一扇扇画面。 然而随着他们不断向里走,翻修过后平整的路面于某处截断,一切浮于表面的光鲜被抛之身后,截断的路前方是无比巨大的一处坑洞,经爆炸产生的碎石子铺在地上,荒芜、颓败与贫穷组成的景象毫无保留呈现,即使过去了很久,这里始终未有任何变化。 或许只有变得更坏更糟糕,但永远不会有好转的倾向。 风吹动了樱子的刘海和鬓发,比之第一次来到,她已长大了许多,视线的位置更高,视野也变得更宽阔,她的心中没有任何想法,当想要转身时,听到两个孩子的争执。 “你在想什么?!”一头粉发的女孩子抓着旁边少年的手臂神色倔强、不屈不挠,想问个究竟。 而白发少年已十分不耐,“我做决定和你有什么关系?我又没有耽搁组织的发展,也没有让那些愚蠢的小羊冒险来帮我找,只不过是……” 粉发的女孩子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道:“但你知道那有多难么?你要去大海捞针地找一个过了好几年、不知道在哪也不知道是死是活的人?” “她那么幼小无力,难道当时你留下她了吗?凭什么现在你就想抛下我们,然后去达成你自私的愿望啊?” 她说着的时候神情狰狞,甚至于抓着少年的手背上都用力到凸出经络,然而女孩子松开了手、退后几步,她的眼底藏着些恨意,却又难堪地别过头去……她也同样没有留下自己很喜欢的孩子,任由她去到不知道哪里,也不知道她在哪里、过得怎么样。 ……要怎么样才能挽留下她很爱的孩子啊? 明明说着的是劝阻的话,可她仍能狠得下心去做那些最真实、最贴切的揣测,名为樱子的小孩是被少年带回来的,也被她所喜爱并庇护着,可她一个人走掉了,于是从那日起就有裂痕落在她心上。 她平等地痛恨着组织的每一个人包括自己,也理所当然地想要获得更多,和少年一起胡作非为,从而获得所想要的事物。 一头白发的少年目光有些可怖,盯着少女好会儿,冷笑了一声,“那我就能心安理得地什么都不去做吗?是啊,在当初我们什么都做不到,就连想找到她也只能偷偷地来,而当得不到什么消息后就放弃,但现在呢?” “你觉得你还和那时一样弱小吗?拥有了力量为什么还要这么畏手畏脚,反正有中也为我们兜底啊!” 反正他们就是能理直气壮地怪天怪地、怪自己也怪别人,而在自己身边,还有比中也更好的怨怪目标吗?只要推卸开责任,他们就能做到一切狠心且卑劣的事情,而做都做了以后更不会后悔。 站在一边被忽视了个彻底,樱子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辫子尾巴,听到了‘中也’而转过头去看他们,在之前觉得他们有一点熟悉,而在这刻则是认出来了。 粉发的、漂亮的柚杏,白发的会很狠心的白濑。 好奇的目光落在他们脸上,樱子觉得在一开始没有认出来,是自己没有认真看他们脸的缘故,因为现在和从前的差别不大,顶多白濑长得高大了,面庞轮廓更锋利且具有尖锐的侵略感,而柚杏完全看得出以前的模样,手上仍旧涂着漂亮的甲油。 忍成太郎忽然牵起了樱子的手,她来不及反应,但已经解除了被忽视的异能力,就开始和他‘拔河’想松开手,掌心贴掌心地很热,整个人拧着身子就想挣脱开去。 在另一边两个人都沉默下去,在恍惚间感觉到什么限制被从身上移除,视线终于不被遮蔽,于是看到了完整的一切。 轻颤了颤眼睑,粉发女孩子望着一个方向,好会儿后轻飘飘地道:“……樱子。” 和她面对面而背对着樱子的白濑僵了下,也缓慢地转过身体,在看到那个被牵住的孩子时,眼中迸射出前所未有的神采,竟显得偏执疯狂,但背对着他的几人都没有留意到,只有忍成太郎看到了,他很快地收敛了那份情感,神色如常地走上前来。 白濑脸上微微地笑着,眼睛发亮,然而故作温和地对仍和青年‘拔河’的女孩儿道:“是樱子吗?” “你回来看我们了是吗?” 第343章 樱子就是他们想过无数次的她长大以后的模样,一样漂亮精致,眉眼长开以后显出了昳丽非常的感觉来,发色有微微地变深,被养护得很好,长大也长高了,除了手腕脚踝还是那么纤细无力。 一切都是熟悉的模样,根本感受不到陌生,除了她现在和身边的青年闹着,鼓脸又撅嘴,是他们都没有见过的鲜活模样。 手心里热烘烘地不舒服,可是怎么都挣脱不开,樱子尝试了好几次后就放弃,被扶着站直了,就转过头看白濑和柚杏。 望着他们隐含期待的面庞,樱子安静了好会儿,然后慢慢吞吞地‘噢’一声。 …… 不是想见他们。 他们的情绪构不成云朵一样的想念,站在擂钵街的最边缘,樱子像是感受到了海风吹拂,是她曾经感受到的味道,可是那个人最终将自己投入海中、飞入空中。 他曾向樱子递来海鸟的羽毛,现在也仍传递着想念和祝愿。 【作者有话说】 我回来更新啦~ 第178章 即使樱子不走心地敷衍着,两人也没有任何不满情绪,柚杏笑意盈盈地凑在樱子面前,轻轻地想用手指勾她的头发,察觉到樱子并不排斥,于是面上的笑容更大,一下抱住了樱子的另一条没被牵住的胳膊,动作亲昵无比。 “樱子你终于回来了……我和白濑都好想你。” 樱子怎么会这么漂亮可爱呢?哪怕凑近了看,她的面庞仍旧精致无比,就没有哪一处不完美,身上的皮肤白皙也软软的,头发细软十分,摸着手感超绝,柚杏仗着自己是女孩子,扒着樱子就不松手,“那你现在要去哪里?需要我们带你去吗?” 粉发女孩子很兴致勃勃,但樱子摇了摇头,她和柚杏对视着,一句话不说,柚杏眼底的粉色是很浓烈艳丽的色彩,而樱子的眼眸更加澄明剔透,空空地映照着眼前的人和事物,但又好像并没有看他们。 看了看眼前的人们,没有顾及他们眼中不易察觉的哀求,樱子仰头看着忍成太郎,晃动了下他们牵着的手,她还是闭着嘴巴不想要说话,然后就被足够了解她的忍成太郎抱了起来。 柚杏不屈不挠地想继续抓住樱子的手臂,可是那个完全不认识的青年——克制着力道却很有技巧,她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松开了揽住樱子的手,仍保持着探出手的姿势,可是手里空空,她什么也抓不住。 手里一空,于是心里也好像随之一空,柚杏不自觉地红了眼眶,可是望着樱子,她根本舍不得违背这个久违重逢的孩子的意愿,垂下手臂站在原地,含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泪光望着青年抱着樱子走远。 身形颀长、腰后别枪的青年步伐平稳且快,很快就走到他们所看不见的地方,柚杏只睁着茫然的目光看着他们离开,“为什么、是为什么……” 为什么樱子还是不愿留下,她身边跟着的青年又是什么人?为什么他们可以那么亲近,柚杏低头看着自己张开的手掌,那么她要怎么样才能走到樱子身边,要怎么样才能抓住她?她想要留下樱子,想给她最好的一切。 但是依照他们的‘羊’组织,从开始到现在都只是艰难地存活着,即使有的时候白濑带着成员去挑衅其他组织、夺取更多的利益,但本质还是为了能让大家更好地存活。 作为一个在夹缝中生存的由未成年人所组成的小组织,他们承受不了什么风险,尤其不能失去‘王牌’,不能失去由中也的能力带来的威信,他们需要主动出击,需要令周围组织的人畏惧他们,需要驱使着中也永远不能停下。 在愿望之初,哪怕在当下,她的意愿从没有更改过,那就是——用尽心机去依附去掠夺,她要很好地存活生活着,尽管欺压所握有的‘王牌’,但她待在组织里也没有让和自己同样性别的女孩子被欺负了去,会从健壮的男孩子们那里为她们争取来利益。 柚杏转向自己旁边的白濑,脸上仍旧挂着漂亮亲和的笑,假装没看到他复杂且不忿,暗含着……恨意的神色?!她心头一跳,但压制住了那分恐惧,撒娇样地道:“樱子都走掉了,你也见到了,那现在回组织去吗?” “她不愿意留下来,可能是我们还太弱小,前两天就有一个成年人组织过来欺负我们,要是能把他们打回去、拿到他们的仓库钥匙……” “如果我们把组织内部收拾好的话,把一切都准备好,或许就能邀请樱子来我们的组织做客,就像是当初你带樱子回来时那样,可能她还会多留几天哦~” 听着耳边很有道理的话,白濑思考了下,即使不甘心但他又不能追赶上去,樱子已经拒绝,而那个人身上还带着枪,而他和柚杏身上都没有武器,只好再看了那个方向一眼,脚步沉重缓慢地转回去。 “那走吧,等会儿叫上我们的‘王牌’,去给他们一个教训。” 另一边樱子又嫌热,推着忍成太郎而自己使劲地往后仰,忍成太郎是气血正旺的青年,身上的温度要比樱子体温更高,被抱起来后近距离感受到他胸膛和手臂的温度,樱子被热得露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好不容易走到白濑和柚杏看不到的地方,她扑腾着跳下来,然后就和忍成太郎离得远远的,被抱了一会儿,即使在气温稍低一点的阴天,可热还是热,樱子想蹲下去当自闭小蘑菇,但蹲着的话能挨到自己的皮肤,也还是热,就没精打采地站着。 第344章 被热得一个人生闷气,晾了好一会儿才觉得自己身上的温度降下来,现在就只想直奔目的地。 原本的步子走得很快,可是当樱子走向自己所感知到的情绪所属的那个人,她有一些迟疑和茫然,随着步伐越来越慢,最后干脆站在了无人的巷道中不再向前。 或许路途不是向前,如果她让忍成太郎带着她翻墙的话,那么马上就可以到达。 仅仅一墙之隔,樱子的神色里带着些不知事,手指轻轻地落在墙面上,没顾墙面早已破败掉了墙灰,只是点按在上面一直都没有放下,她仰头转向忍成太郎,有想要说什么,可是那些思绪太过繁杂,让她一点都想不到任何具体的、想要说出口的话语。 无能将思绪编织成话,闭着嘴巴轻轻地呼吸着,过了好会后,樱子说道:“我不懂得。” 不懂得为什么那么想念她的人却不要见到她,就像是、她不明白为什么雅各布的梦中国唯独拒绝了她。 她想的东西很乱,最后在忍成太郎投下的平静的目光中,只念叨了一句话:“心无挂碍。” 樱子待过很多地方,像是神社、寺庙这种地方也借助过,曾经有僧侣念道过: 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就好像给予出伟大爱意的人们在送走她的那一刻就已然成佛,就好像、她是那个唯一的挂碍。 樱子再没有想别的,没要忍成太郎帮忙翻墙,而自己推开人家没锁的院门走进去,就和拿自己当主人似的走到了院子里,她看到一棵长得漂亮且枝繁叶茂的樱花树,而在墙边、和她原本停留的位置很近的地方,那里坐着一个面容温和的人。 他身上的衣服并不很好,推门进来时,也看到这座房屋毫无生气,而他屈起一条腿倚坐在墙边,相当闲适自在,那是一张似若年轻的面庞,只不过笑得温和也过于柔软。 “……你怎么回到这里来了呢?”总是拿她没办法,他饱含无奈和气馁地道,然而语声轻轻,没有分毫责怪的意味。 坐在地上,迎着樱子居高临下投来的目光,他也会觉得不大好意思——毕竟是大人,怎么也要有大人的模样。 就像是没看到小孩儿身后跟着的青年一样,他眼里只看得到自己曾照顾过的熟悉的孩子,撑着墙面站起来,因腿脚有一些不便,缓慢地才挪到一旁树下的石凳上坐着,他微微喘了几口气,等平复了呼吸后才温和道:“这里的条件不好,没什么可用来招待的,真是抱歉。” 樱子一直看着他,见到他的柔软以及那些话语间的小心翼翼,慢慢‘噢’了一声,就像是完全没顾他的问候,可他也没觉得什么不对。 “云朵。”樱子忽然地道。 下意识抬头看天,但没有从天空上找到樱子会感兴趣、喜欢的云朵,阴沉沉的天整片都被云雾所遮挡,没有任何突出的单独的云,他认真分辨过后,低下头和樱子对视,突兀地就看到她眼中干净透明,除了一泓清透的樱粉外没有任何杂色。 那样的目光还和从前一样如从高天之上投落般,纵使仍有着无数美好的幻梦,但终究有了一点不同。 “樱子遇见了什么人呢?” 该是怎样伟大的人才能改变她呢?他望着长大的樱子,看她有千般好、万般好,和他所想的苦难挫折不同,原是长成了这样的孩子,被悉心照顾呵护着长大,有着很多人的爱,她接受了他们,也尽力地给出回应。 望着她目光的人很温柔地笑,他不期冀樱子的回应的,但是穿着海军服和短裤的孩子走过来,坐在他对面的石凳上,手指摸摸石桌,发现冰冰凉凉地就干脆趴在桌面上,歪着毛绒绒的脑袋看他。 樱子很慢地说话,像从咽喉向外吐泡泡样的,“见你。监护人。”是在回答他的两个问题。 回到这里是只为了见他,樱子脑袋趴在自己手臂上转来转去,颇有些无所事事,她喜欢美丽的向上的情绪,就像是面前的人给出的想念和祝福那样。 说过话以后就又开始发呆,然后就被坐在对面的人摸了摸头发,她只动了动脑袋,但意思是拒绝,可是他忍不住地轻笑,伸出一只手在樱子面前,明明掌心上没有任何东西,可是随着他的手一翻,就有好几支纤长漂亮的羽毛落在他掌心。 “你愿意接受我的礼物吗?” 他见到了樱子,送给她礼物,最后送她离开,这一次的分别毫不仓促,可是站在那条海中道路前,他单膝跪地蹲身,仍是那样动容的神情,轻轻地捏了捏樱子的发尾,对她说道:“往前走吧,我注视着你的未来。” 樱子的身边已有了许多的人,前方一片光明美好,再不如那时的晦暗。 在从前他看到一个茫然懵懂、无动于衷的灵魂而无能为力,只能告诫她去追逐自由而不要回头,可是当见到如今的樱子,他又觉得,被爱着活在人世间,对于樱子来说,或许也是很好的事情。 遥遥地看过去,年少孩子一如过往般,感受到了吹拂身周的风,就会张开手臂,风把她长长的辫子吹到身后,然后十分可爱地一摇一摆,她迈着步子抬高腿,由于走得不规矩,整个人都摇摇晃晃。 【作者有话说】 *摘自《般若波罗密多心经》。 三万字榜单,现在更了一万二多,大概(呆滞)后面几天还要奋力来补。 第345章 是很想完结了,后面都会跳一点进度,争取今年内完结,然后在新年后开下一本。 第179章 在回去的路上,忍成太郎给樱子买了热奶茶,而他手里是一杯冰柠檬水,透明的杯身完全可以看见里面清澈的水中冰块沉浮,还有柠檬片飘上飘下,绿色的薄荷叶点缀在其中,显得清爽既好看。 走在大街上,即使枪仍别在后腰处,但是却少有人在意,看到了也只漠不关心地路过,忍成太郎睁着那双湛蓝色锐利的眼眸,难得显得专注了些,站在街这边,但无疑注意得到对面的闹腾纷争,一队黑衣人在大街上到处捉‘红发的孩子’。 严格来说与他和樱子毫不相关,但既然对方手中有武器,那么就值得他关注在意,以避免意外发生,譬如流弹或被危险所波及。 因为他们堵了路,忍成太郎想要从一旁绕路,但樱子没觉得危险,捧着奶茶杯慢慢地走过去,任由身边的青年警惕戒备,而她自己只埋头走路,迈着步子走不快地从那一队黑衣人旁边走过了,只得到了一些诧异的视线,并没有被针对。 骑了电动车一截路,然后又想要自己走,樱子的意愿很随意地变,反正阴天,虽然有闷热、也会出汗,樱子不喜欢火辣辣的太阳光照在身上,但其实比起寒冷的冬天,更能接受夏天。 从之前那一次小腹痛过后,就好像总有不舒服,她不仅不能吃冰,连常温的布丁果冻、双皮奶都不怎么吃了,森村还给她找回来了许多药膳方子,偶尔隔一两天就照着食谱做……味道有一点怪,但比起西药粒总会卡咽喉,樱子觉得怪味道的菜也不错。 慢慢地走回去公寓,一路都是走累了就坐会儿,等歇好了就再继续走,路过玩具店的时候,樱子进去买了一只内部会闪光的玩具气球,透明的球体内布置着彩色的小灯,还有洁白纤细的羽毛在其中,气球底部连着一根细细的塑料杆,整体都不重,樱子有点喜欢地拿在手里晃晃。 自从身边有了跟班,樱子的很多东西都不会自己带上,像是钱包和手机都放在忍成太郎那里,而她要了就会被递到手中,开门也是忍成太郎来,樱子等他拉开了门就窜进去,但是很意外地看见了森村在家中。 他也像是才回来没有多久,才把皮鞋换了下来,听见从门口传来的声音回身,见到了樱子和随之进来的忍成太郎不由一笑,弯着眉眼和嘴角道:“怎么不多玩会儿,还没有吃午饭就回来了。” 已经是下午的一两点了,可樱子不觉得怎么饿,在路上和忍成太郎吃了可丽饼,但是现在被森村一问,樱子有些依赖地把自己靠过去,就算她不喜欢热,但还是待在了森村旁边,仰头道:“茶碗蒸蛋。” 吃过了零食就吃不下饭了,只想要一些不怎么饱腹的食物,森村拿她没办法地揉了揉心爱孩子的脑袋,低声温和地应道:“好,那忍成君想要吃什么呢?”他在对待两个孩子时总有偏爱,但在一些时刻、一些方面却又一视同仁。 忍成太郎想了下,他的口味原本是随便什么都能吃下,但被樱子带偏、还有森村的时刻照顾,于是也养出了自己的喜爱偏好,“烤鱼。” 天热时吃麻辣口味的烤鱼显然不合适,但假若是樱子喜好的甜口的蜂蜜柠檬烤鱼,那么反而开胃,樱子也会多吃一点,可丽饼和水果、甜奶油一时饱腹,但是不经饿。 森村笑着应下了,随意地脱下外套挂在衣帽架上,顺便将领带取下,挽起衬衫衣袖就准备去厨房做菜。 忍成太郎会要去收拾自己的东西,顺便把自己身上带着的樱子的物品为她收拾好,这才去楼下,还得看着小狗凛太郎。 樱子一个人在公寓里转了转,从电视柜上摸过来她的蓝色八爪鱼玩偶,就又扒在厨房门上,看森村动作优雅、行云流水地取出食材处理,他对于视线很敏感,一早便知道樱子过来了,但等清洗了手中的柠檬才回过头。 “看我做什么呢?”在一般时候他并不这样问,但森村有感到这个时候的樱子有疑问或者是困惑,在小孩子迷茫的时候,大人有必要倾注更多的关怀和耐心,需要为她解答疑惑、指引方向。 男人的眼珠比之重逢时更显得透彻了些,原本的棕色变浅,像是在逐渐褪色一般,樱子有很了解当一些人老去后,眼睛不会浑浊,相反是更清澈透明,到最终会变为无一丝阴霾的澄明的浅蓝色。 他已不年轻了,脸上的褶子述说着风霜和经历,手上的褶皱也很明显,即使有被很好地保养,可无论如何老去的这一过程都不可能被逆转,没人能留住时间。 “爸爸。”樱子有些呆地唤道。 她是有点笨的小孩,虽然做作业考试后总会被说聪慧,但她有很多不明白、不理解的问题,有些藏在心中,因为大人说‘当你长大以后或许会懂得’,还有些疑问她从别人、从自己这里都能得出‘得不到答案’的回答,大人为她解答的问题有很多,但是在更多的问题面前,就好像她还是一点事都不懂。 樱子很轻很慢地呼吸着,就像是还和从前一样想把自己藏起来,她有一点小心地想着,她是有‘大人’、有爸爸的小孩,应该向自己的大人提问然后得到回答。 “奇怪。”在这种时候念叨着短短、简单的词汇很顺畅,但是会让想理解她意思的人苦恼。 森村放下手中的黄色柠檬,关了那道细细的水流,擦拭了手后走过来,慢慢弯腰看着樱子的面庞,温声地向她问道:“要向爸爸述说吗?”他蹲下身和樱子平视,抬手捏住了她的两根辫子,动作极其轻微地晃了晃,就像是樱子时常向他做的动作。 第346章 被他那样温和地望着,樱子歪了歪脑袋也蹲下身,但是蹲下后比森村更矮,只让人看得见她毛绒绒的脑袋顶,那些短短的绒发飘在空中,在细微的风中晃动,无论怎么看都一身可爱稚气。 樱子不知道要从哪里说,如果要从很久以前说起、那会,很长。 森村对她道:“慢慢来想,” “但是,我得要为你和忍成君准备餐食。” 手掌轻轻地贴在樱子下颌处,一触及分,安抚了樱子,也没让她觉得热到不舒服,森村以蹲着的姿势微微转身,把自己腰后系着的围裙的系绳递给她,于是就这样带着小尾巴回去处理食材。 小尾巴不太爱说话,也什么都没有想好,一直闭着嘴巴不言,但是当被森村投喂时会乖乖地张口,即使她什么都不说、不做也是爸爸很爱的小孩,会被纵容着一身习性和脾气。 直到之前说的两样餐品都被做好、端上了桌,樱子坐在主位上,右手旁是忍成太郎,左手边则坐着单手杵在桌上支着脑袋的森村,他仍然笑得温和,眉眼间尽是包容意味。 樱子面前放着茶碗蒸蛋,还有很小的一碗味噌汤,一碟烤鱼则放在她和忍成太郎中间,森村把汤匙递到她手中,只慢慢地道:“已经做好了,不尝一下吗?” 两样都是樱子喜欢的食物,由于欢喜而眼尾略弯,一下像是整个人都变得软趴趴、恨不能趴在桌上吃饭,看得森村无奈,提着她衣服的海军领,“吃饭也要保持姿态,你也不想变成‘s’形腰的小孩,对吗?” 在前些天有看到报道,说是国外有一位女士由于坐姿不好,于是成了‘s’形的腰,但这个‘s’是扁平地扭着,而非前后,在当时就有点惊到了樱子。 有些乖地‘噢’了声,樱子挺直了腰背脊椎,但在吃东西时仍旧会脑袋一歪一歪地,即使见到了许多回,仍旧让旁边的忍成太郎侧目。 樱子的另一只手里捏着她的八爪鱼玩偶,森村看忍成太郎并不专注地看自己面前的茶碗,于是往他手里递了一只毛绒绒的煤球玩偶……虽然在热天里摸毛绒玩偶会不习惯,但青年轻飘飘地捏在手中,收回了放在樱子头上的注意力,吃饭的确更专注了些。 茶碗蒸蛋有一些烫,就算吹了气后喂到口中也要哈气一阵,樱子吃了两口就转移阵地去夹烤鱼,烤制的时候是整块,但在端出来前,就被森村处理成小块,最后拼成整块的形状,蜂蜜柠檬烤鱼的味道甘甜,微微带着柠檬的酸味,没有过于酥脆,整体口感较软,对樱子而言并不难嚼。 森村笑看着两个孩子吃他亲手所做的餐食,在这些日子里早已成了日常,落在颌骨处支撑着头部的手微翻,略调整了下姿势,垂目看着樱子。 “今天我没有别的工作了,要在家中陪我吗?” 年少的孩子埋着头动了动脑袋,‘唔’一声后转过头看了森村一眼,示意她答应了,然后继续和烤鱼斗争着。 在家中没有什么好玩的,天热即使吹着风扇也还是很热、不想动弹,饭后把碗筷丢去了洗碗机,回到客厅看樱子实在觉得热,森村还是打开了空调,但是让樱子去穿好了袜子,还往身上披一张薄毯,这样在空调底下待着就很合宜。 三个人都一齐坐在客厅地上铺着的凉席上,凉席是由竹块穿线编织而成,在夏日很是凉快,森村也学着樱子和忍成太郎那样盘腿而坐,但他的脊背最为挺直,一身优雅气质浸染,再怎样也都是好看的。 手里都拿着游戏机打联机游戏,森村对此不是很熟悉,主输出是忍成太郎的角色,满屏幕跑着打怪,樱子惯常在一旁划水,偶尔才丢一两个技能,但是对于跑位很是熟悉,血线从开场就没有动过,只有森村几乎是站桩输出,眼见着成血皮了就跑去和樱子的角色站在一起,她去哪里就去哪里。 关卡并不难,不到十分钟就清了地图,忍成太郎去摸了装备,主动自觉地往自己的角色身上套,防御需要一点,但最重要的是高攻,十分严谨地算着各种数据。 …… 无所事事了半日,夜间将忍成太郎送到楼下,然后身后跟着樱子,森村走向四楼,这栋公寓楼除了他们,就没有别的住户了。 脚步声轻轻地响在楼道上,花形灯映出的灯光明亮绮丽,灯身上的纹路被照出投射在墙壁上时,就好像花朵一瓣瓣绽开,这是樱子自己挑选的款式。 从樱子的手腕上拿下钥匙串打开门,森村走进去,四五楼的灯光从未熄灭过,他去洗漱间调好水温,把牙膏都挤好在牙刷上,然后就去充满童趣的客厅等樱子换了衣服、洗漱完,今天他的孩子想听睡前故事。 樱子洗漱的动作有些慢,尤其用洗面奶洗脸时,会很喜欢玩泡泡,面部清洁干净很快,因为泡泡涂脸会遮挡视线,也不方便呼吸,但不代表她不会洗了脸后在水盆里搓泡泡,好一阵儿后才会冲下去水,重新放热水来清洗。 边洗边玩,等收拾完出来,已经过了近半个小时,樱子‘啪嗒’、‘啪嗒’迈着步子去到自己的卧室,房间里已经开了空调,而她是要盖着被子睡的,被子也铺好了,她一下钻进去,从这头进去,然后从另一头钻出乱糟糟的脑袋来。 森村跟在她身后走进来,没忍住慢慢地笑,然后坐在床边把樱子的脑袋转过来,动作轻柔地给她解开辫子,拿了梳子梳理,就看樱子闭着眼睛像是要步入梦乡。 第347章 “现在有想到什么吗?”他很轻地问道,不忍惊扰了她。 樱子闭着眼睛,撅嘴想了好一会儿,然后头向森村那边侧过去,脑袋在他掌心上蹭蹭,好慢地说道:“一个人,云朵,想念。” 她去见了一个人,因为对方所给出的云朵般的想念,她想要见到、也见到了对方是谁,但是也有茫然为此而生。 好像两次见面有着不同,在第一次见到时,他给出了很多,递给她羽毛,甚至于以自身的死亡来发出箴告,他希望她自由,期冀她始终不要懂得人世,望着她的目光宛如看一尊神佛塑像,然而还是为她付出了一身所有。 而在今天见面时,他没有了那样的执妄。 樱子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或许,是她不应该、不应该用她的异能力—— 猛烈的海风吹向了樱子,让她有一瞬间窒息难过,但是那样的感觉又很快逝去,樱子蓦然拉高被子盖在脸上,被森村在外面轻拍了拍才把被子扯下来一点。 不知道是什么惊吓到了她,森村低头只看到樱子睁大了眼眸,她不知觉自己好像是受惊的幼兽,陡然变得警惕起来,可是身上没有一点震慑力,他不知为何感到一丝难过,手掌轻轻地落在樱子侧脸颊上,并没有贴上去,只虚虚地挨靠着她的头发。 “怎么了呢?” 森村闭了闭眼,眼尾的褶子溢出温柔,“不要害怕,樱子。” 她想到了什么?她的异能力吗? 他不愿去深究这个问题,也不预备他心爱的孩子困在这一个枷锁里不得解脱,手掌轻抚着她鬓边的头发,温声地安抚道:“不要去想,好吗?” “你是我心爱的孩子,也是很多人共同爱护着的孩子,你有很爱你的监护人,有很依赖信任的大人。” “我们俱都祝福着你,希冀你的未来自由且伟大,你要向前走,不要回头,你是自由的,我亲爱的。” 不要回过头,不要细看一路痕迹,只需要记得——她被人们所爱,记得这一件事就足够了。 森村在她鬓发间落下一个温柔的轻吻,语声轻轻,带着安抚意味,“相信我,相信爸爸好吗?只要记得这些爱、然后走下去,这就是你唯一所需要做的。” “我永远爱你。” 或许每一句‘爱’中都包含着力量,樱子很小心地睁开眼睛,目光没有焦点地望着前方,最后终于从发呆中回过神来,她已经牵住了森村的手。 樱子把脸颊从被子下往外探出,望着森村关切在意的神情,慢慢地从鼻腔里发出‘嗯’一声,她好像没有在想那个自己想不通的问题了,于是大人开始给她读好久都没有讲过的睡前故事。 “我喜欢看日落。我们去看一回日落吧! …… 一天,我看见过四十三次日落。”* 森村看着她一点点犯困,把自己手缝的布玩偶放在了樱子枕边,然后极轻地迈步出去,“晚安。”他站在门边回首,平静而温柔地道。 【作者有话说】 *摘自《小王子》 感觉和森村爸爸在一起,好容易就水字数(思考) 第180章 天气仍旧热着,但在之前森鸥外联系了樱子,说课程可以继续了,只不过教学地点已经变了,于是约定好时间派人来接她。 一早樱子就换了件略有些繁复的裙子,是之前森鸥外送来的,十分合身,以红白配色为主,缀着许多蕾丝花边和手工的玫瑰花装饰,还有配套的发带与皮鞋,甚至于裙下要搭配大大的裙撑,她一个人套了好久才穿上。 裙子的裙摆落在脚踝上方,因裙撑而显得饱满,更衬得小腿、脚踝和腰间纤细,裙子有做收腰处理,原本裙身大片是艳烈非常的红色,但腰间的白色束腰下连着小小的花边,更加衬托身形。 不知道裙撑是怎样设计的,并不影响樱子坐下来,而当站起来走动时也不觉得臃肿和麻烦。 樱子坐在梳妆台前的凳子上,忍成太郎认真细致地给她梳发,将把大把的宛如大朵蒲公英一样的头发揽起来、盘在脑后,装饰上搭配裙子的发带,而两鬓边还各留有一缕发丝,用卷发棒将之烫得微卷,让它们自然地垂下,显得俏皮也亮丽。 最后为樱子理了理额前的刘海,于是发型就完成了,樱子站起来,看着镜中的自己,没忍住拎着裙子转了两圈,在一般时候她很少会穿得这么复杂,在公寓里待着和出门时都喜欢简便装扮,森村和别的大人也都只买来合身的、简单的衣服,只有森鸥外会给她买十分复杂漂亮的衣裙。 都收拾好了以后,忍成太郎去开门,当走到楼下时已有一辆看着就昂贵非常的车和几辆商务车等在了那里。 爱丽丝坐在车内,而当看到樱子,立时就从车上下来,一下发出‘哇呜’的叫声,然后就扒着樱子的胳膊,挂在她的手臂上,蓝眼眸亮亮地夸赞道:“今天的樱子好漂亮,裙子很合身,就说我的眼光不会错嘛!” 她脸上挂着大大的欢快的笑容,拉着樱子向敞开的车门走去,走到了那里,自然有黑衣人扶着车门,抬手挡在车门上方,爱丽丝坐进去后,热情邀请樱子坐在自己身旁,而某个面无表情的青年就去坐副驾驶好了。 好久没有见到爱丽丝了,樱子‘嗯’一声就去和她坐在一起,爱丽丝弯着漂亮的眉眼笑,“我跟你说哦,林太郎好歹还是有一点出息的,现在换了很大的办公楼,在楼上风景超棒的,而且,” 第348章 但说到这里她骄纵地轻哼一声,“没用的大人不做没前途的穷医生了,现在的话,大概算是一个收破烂的。” 她的语气轻飘飘地很轻松,但是令在前面开车的司机胆颤着一句话也不敢说,连呼吸声都不禁放得更轻,生怕自己被大小姐注意到。 车辆驶地很快,或者说是过程中爱丽丝一直拉着樱子说话,这才导致樱子觉得时间过去得飞快,下车时两边各有一个黑衣人牵着她们的手将人带下来,踩在地上站稳了,爱丽丝欢快地蹦了蹦,感觉衣裙已经抖得妥帖了这才绕到车的另一边。 看见忍成太郎在给樱子整理裙子,她高高地撅起嘴以表达不满,那本来是她想做的事情,但是走进那栋‘很大的办公楼’时是她牵着樱子的手,立时就变得开心起来,步子迈得轻快,一会儿绕在樱子身边,一会儿跑去前面,但是也记得给樱子和忍成太郎指路。 “我们坐电梯上去啦,安全通道在那边,然后林太郎布置的安防是……”爱丽丝和樱子咬耳朵,她知道忍成太郎听得见,但其实这些话本来就是告诉这个‘保镖’的,怎么会让樱子来记得这些事情呢? ——无论林太郎还是她都会保护好樱子的,忍成太郎也有同等的责任。 走进去的电梯装着单向玻璃,布置在大楼外侧,于是在上升过程中可以清晰看见外面的景象,他们在不断高升,从地面升入到高空,看着那些原本高过自己许多的建筑逐渐变低,许多景物和人们都在慢慢变小,原本外面走动的黑衣人变得就好像蚂蚁大小一样,忙忙碌碌地汇聚又散开。 樱子看得目不转睛,直到在地面上再分辨不出人影和小的物品,这才微微抬头,将远处广袤辽远的景象收入眼底。 这是一栋很高的楼,升到高空后的每时每刻都觉得电梯应停止了,应不会升去更高的地方,目光居高临下地投落,就好像望见了半座城,城市是有边缘的,而在遥远的地方是一望无际的海,也还有连绵不断的山。 电梯到时还有些没有回过神来,而爱丽丝一直拉着樱子的手,她的掌心并没有太过温热,甚至于在这样的天气中显得微凉,是因这样樱子才不拒绝牵手。 等樱子回过神了,爱丽丝冲她一笑,牵着樱子就向前跑去,‘办公楼’的最高楼层意外地并不热,相反有些寒凉,由于做了极其严密的安防,于是整一楼层都显得暗沉且肃穆森然,到处都是巡查和安防人员,而在暗处还布置有各种监测设备。 忍成太郎身上携带着枪支武器还有各种‘小东西’,在出电梯后的第一道防线就被拦住了,爱丽丝拉着樱子跑在前面,没忍住回头冲他做鬼脸,然后就十分骄纵地单手叉腰站定,“不能带上你的小玩具哦,” 金发幼女很是洋洋得意,如蓝宝石般剔透明亮的眼眸里盛满笑意,但是对上忍成太郎看过来的视线,还是补充道:“才不会有危险,这里可是林太郎的地方!虽然他是混蛋啦,但是怎么也都不会在这种情况松懈,哼。” 在她的旁边,被装扮漂亮的樱子歪着头也在看这里,因为她没有表示,于是忍成太郎卸下了随身携带的装备,也就被顺利放行。 安防人员其实一早就接到首领通知有客人来访,尤其是需要很精心对待的客人,其中一位的地位等同爱丽丝小姐,还被跟在首领身边的少年警告,从一开始就没有做太严密防范的准备,但是爱丽丝小姐跑来和他们说需要拦住一个人。 一面是首领,一面是大小姐,最后决定只勉强地拦一下、以配合大小姐的过家家,也不算违背首领的命令。 眼看着被邀请来的客人配合,安防人员飞快谨慎地收拾好他的装备,随即就让开道路,看着忍成太郎跟了上来,爱丽丝带着樱子重新走在路上。 走廊的尽头就是森林太郎的办公室了,两个孩子轻快地蹦蹦跳跳进去,连敲门的举动都没有,走在后面的青年也面无表情地跟了进去。 被爱丽丝牵着走进去,等忍成太郎也走了进来,大门就悄无声息地阖上。 室内有些暗沉沉的,在前面的桌上放着上个世纪流行风格的古典灯盏,点着蜡烛,空中尽是蜡油味道,但樱子首先留意到的是地上铺着的地毯,暗红色的地毯上有着繁复美丽的花纹,踩在上面软软的,不过…… 在夏天,很凉的室内,铺地毯。 樱子觉得这个组合稍微有那么一点怪,但在当下好像也没有不适合,于是抬起视线打量别的事物,然后就被突然出现的炽烈白光刺到了眼睛。 昏沉的环境里出现过盛的光芒,就让眼睛很不舒服,樱子挥舞着一只手,不知道抓住了谁的衣服,直接埋头在了他身后,皱着脸蛋不大高兴。 被白光刺激得眼里差点流出泪来,缓和了好久才逐渐适应,但还止不住地揉着眼睛,而她旁边的爱丽丝像是一早就适应了,此刻正关切地望着她,捉住了樱子的手,不让她用力地揉眼睛。 “呼呼——” “吹一吹就会好点,樱子酱不能用力揉哦~” 爱丽丝颇为心疼地给她吹着眼睛,看她一直飞快地眨着眼,好会儿后才终于不再难受,抬起手指轻轻地点在樱子被揉得微红的眼尾,立时就有些压制不住火气了,捏紧拳头回过身去,“混!蛋!林!太!郎!” 毫不留情的一脚就踹在了正挡在樱子面前的森鸥外身上,他脸色一变,缓慢地蹲身下去、捂住了自己腿脚‘受伤’的位置,十分可怜兮兮地道:“就算我考虑不周,但爱丽丝酱怎么能这么残忍地对待我呢?” 第349章 虽然森林太郎是装得很可怜,但是爱丽丝拉着樱子到他面前,看到了已高过爱丽丝一点的孩子眼尾的红痕,他立时就再变了脸色,沮丧且歉意地伸出手轻点在樱子的眼角旁,语声低缓柔和,“真是抱歉,樱子酱。” 比起他装模作样的可怜,显然是樱子更要可怜可爱,眼眶微红,清澈到一眼就能望到底的眸中湿润,就像是哭过后的模样,好好的漂亮小姑娘,却被他惹成这副模样,森鸥外难得感到良心痛了一下,不由得讪笑了下。 很拉得下面子的大人双手合十,朝樱子深深地低下头去,“是我不对呜呜呜,樱子酱能原谅我吗?”甚至于发出了真情实意的哭声。 但是在这种情况这样说话就好像一定要樱子原谅他一样,爱丽丝脸上扬着可爱的笑容,蔚蓝色的眼底闪烁着光彩,然后拖着林太郎去到一边,“你给我!清醒一点啊混蛋林太郎!” 然后就是森鸥外所发出的夸张虚浮的痛呼声。 要想得到樱子的原谅,要先过爱丽丝那关,森鸥外许诺了无数甜品和小点心才勉强安抚了她,然后就和爱丽丝牵着手走到已盘腿坐在地毯上的樱子面前。 森鸥外没什么顾及地单膝跪地蹲身,脊背也微微弯曲,他和通常和爱丽丝玩闹,总也舍得面子去哄心爱的幼女,在对待樱子时也不顾忌自己目前的首领身份。 成年男人的眉眼锋利,轻易带来十足的压迫和侵略感,不故作出颓废模样时,总是显得深沉且精明,他微微扯动了嘴角露出一个笑,“真是好久不见,”此般轻轻地道。 “我怕波及到你的平静生活,于是前段时间里并不联系,所幸经几番筹谋,求得了自己的所想,也勉强握有了几分权利。” 他转过视线看敞开的窗外那广阔的景象,在这栋大楼旁还伫立着四栋高楼,这便是横滨地界上权利的象征,而已经被他所征服,即使有艰难与阻碍,但他并不觉得那是无法翻越的困难,他或早或迟都将收拢全部力量、化为己用。 “当然,哪怕到现在也还有一些‘小问题’,但是我想邀请你来看,这是我所做出的成就。” “其余一切都不重要,我知道,你走到了这里,你没有任何敌人。而我,我追求着[最优解],或许我们之间本应无关,但是——” 森鸥外脸上的笑容愈大,声中饱含了愉悦,“我们怎么会没有共通之处,我如此喜爱于你,你当然是我喜爱的、重要的孩子,和爱丽丝酱一样,被我放在心中,视若珍宝。” 即使他想让年少孩子看到他所做出的成就,可是名为‘不死原樱子’的孩子注定不会在意半分,即使在这处权利象征的最顶层,她只认为这是一个玩耍的场景而随时可以更换……在她的心中,永远看不到凡世尘俗,樱子是永远无法企及人世的小神明,而她身边的人们都不预备让她真实地降临此世,因那或许是一件残酷的事情。 戴着白手套的手指轻轻落在樱子的头上,森鸥外很是喜爱地抚摸了下她今天漂亮精致的发型,动作轻柔地并不将之弄乱,很是温和地问询道:“我能否邀请你在这里小住一段时间?当然,是随时可以出行、可以回家的那种。” 年少的孩子很好哄,爱丽丝在一旁和她撒娇玩闹了一阵儿就不再记得之前的事,很慢地给出回复,“嗯。” 【作者有话说】 总是被哄的樱崽,有点笨呆。 大概率在下午还有一章噢~(捂肝)最近真的好拼了。 第181章 森鸥外只有在樱子来时与她寒暄过一阵儿,之后就任由爱丽丝和她玩,在办公室里跑跳画画,还有扔飞镖、捞金鱼、玩仙女棒一类的游戏,总归是首领允许,于是手下人尽管觉得神奇,但还是把爱丽丝小姐要的东西都以最快速度备齐送上来。 两个孩子在一起玩得不亦乐乎,森鸥外坐在他的大办公桌前,被垒得高高的像是批不完的文书困住、埋头奋战,最终握着笔,理智地觉得要是处理完了手也会断掉,目光幽幽地抬头,望见了站在办公室一角毫无存在感的青年。 “救、救命啊,忍成君——” 这次是真的眼泪快出来了,他颤颤巍巍地向忍成太郎伸出手,语声哀切非常,“不要像太宰君那样对我见死不救,我真的……”要垮掉了。 但是后面的话没能说出来,有人推门而进,怀中抱着新的一摞文书,另一只手中平稳地端着一份点心,优雅端庄地迈步进来,然而在看见森鸥外当下模样的那一刻,还是没忍住挪开视线不去看,笑叹了口气道:“真是不成器的首领啊。” 她平稳的步伐于某刻微顿,无疑是因看到了个熟悉的孩子,觉察到了她的异样,森鸥外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两手交错支着下颌,竟然是分毫不见怪地道:“原来是见过这个孩子么?还相处过?” 尾崎红叶将自己手中的文书放在办公桌上,再为森鸥外整理了番桌面,这才看向那个和爱丽丝玩在一起的孩子,她穿着漂亮的衣裙,梳了精致的发型,办公室里还有另一个她此前见过一面的青年,虽然知道森首领今日招待客人、对方是位小小姐,但还是不甚了解现在的情况。 弯了弯眉笑得无奈且柔和,尾崎红叶轻轻颔首,“妾身确实与这位小小姐认识,是个很可爱的好孩子,便是妾身这样的人也不禁既爱又怜。”说着便不由掩唇轻笑。 忍成太郎从到来便毫无存在感地待在角落里,一开始的时候站着,但是这里没有危险,爱丽丝会霸道地占着樱子不叫她的注意力移开,他就无所事事地坐在地毯上,偶尔抬眼去看窗外,但大多数时候无神的目光都落在樱子身上。 第350章 此刻也仍安静地注视着,他不了解樱子在遇到他之前的事情,虽然见到过一次这位女士,但除了知道她是黑手党成员外毫无所知。 似若对身上的审视目光毫无所觉,忍成太郎看着樱子听到了话语声而回过头来,她有一双净无瑕秽的清透眼眸,歪了歪头,看到了站在森鸥外身侧的红发红眸的女子,没什么意外地道:“……红叶。” 只想了一下为什么尾崎红叶在这里,但是知道她是黑手党就再不想什么了,爱丽丝倚靠过来,下巴落在了樱子的肩上,兴致勃勃地道:“看!点心送来啦!” 两个一样漂亮可爱的女孩儿跑过来,几个月时间过去,樱子有长高长大,已然比身旁的爱丽丝更高一点,本就是抽条的年纪,变化得快是很正常的事情,尾崎红叶眸光温和,将手中的点心碟递过去,然后就看爱丽丝照顾着那个孩子,捻起一块点心先投喂给对方。 点心的味道很好,尾崎红叶有时会亲手制作一些、拿上来给爱丽丝,面对可爱的小女孩总是会心软,即使有看出一些什么端倪,但她仍旧纵容着爱丽丝…… 但在此刻,看着爱丽丝和樱子玩在一起,相处时的气氛一点也不滞涩,显然这样的相处已习以为常,尾崎红叶看向森鸥外的目光不免变得奇异起来,还带上了几分谴责和痛恨的意味。 有被手下干部的宛如看人渣的眼神刺到,森鸥外捂住心口一下,讪讪笑着装得若无其事,再度看向了忍成太郎,对尾崎红叶道:“你看这个孩子怎么样?” 尾崎红叶微微挑眉,然而语气毫不客气,“您又是怎么打算拐过来呢?”以她的眼力毫无疑问能看出青年的身体素质极佳,有着巨大的爆发潜力,也经受过严苛的训练,警戒意识完全不差,身手还没试过,但依凭第一次见时的情况来看,应当也是不错。 好孩子可不能拿给森首领来霍霍,尤其见到他的目光近乎全程落在樱子身上时,她没忍住笑着诘问道:“这是樱子身边的人吧?” 去拐人家小孩子的玩伴兼保镖?亏得这位首领想得出来。 已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几分危险,森鸥外很是不舍得地挪开视线,再看向面前垒得越高的文书时,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被抽走了,只剩下一副颓丧至极的皮囊,一下栽倒在办公桌上,艰难地道:“真的批不完了,真的……不行了。” 太宰君一点也不知道体谅,而好不容易拐来可爱的樱子酱续命,但是陪同樱子一起来的忍成太郎不能成为他的员工,就很令他失望沮丧。 森鸥外将隐含希冀的目光投向尾崎红叶,伸出手去想拉住她长长垂下的衣袖,“红、红叶君,” 然而尾崎红叶动作优雅地拢起衣袖,相当自然地略微向后退了一步,姣好的面上笑意不改,语声平和地道:“这可不行哦,森首领,这都是您应审批完成的工作,而不应该命我着手。” 首领的权利不应分散,不能叫任何人染指,否则便会养大手下人的心思,也会致使组织动荡、动摇员工的忠诚。 尾崎红叶微微躬身,余光再看樱子一眼,她们两个孩子正凑头在落地窗前,吃着点心,手里还各自捧着一杯清茶,她收回视线道:“妾身需处理的事宜还有许多,便先行告退了。” 森鸥外也只是以另类的方式放松一会儿,闻言直起身来,笑道:“不为樱子酱多留一会儿吗?” 她抬手掩唇,发出温和婉转的笑声,“妾身当然很喜欢樱子,但既然是首领的客人,又怎么会愁见不到面呢?” “当下的话,还是以工作为主吧。” 毕竟她可不像某位首领,快被堆积的工作压垮,但还记得邀请幼女来玩,看起来没那么忙碌一样,而需要她处理的事宜大多血腥,不耗费时间撬开那些人的嘴是不行的。 表面柔和但实质雷厉风行、手段狠辣的干部告退后就走进审讯室,脸上的笑意微微收敛,那双狭长的眼眸也微眯,显出了几分森然可怖之感。 …… 一早上尽是玩过去的,每当樱子想提起学习的时候,爱丽丝就会来打断她,到最后更是可怜巴巴地拉着她的手道:“樱子酱就留在这里好不好?林太郎已经很辛苦了啦,尤其你看!” 当发觉樱子并不对林太郎感冒后,爱丽丝就转了话语继续振振有词,“林太郎忙得都不出去了,我也被关在大厦里,一个人一点都不好玩!可恶!” 爱丽丝口中叫嚣着‘可恶’边向森鸥外投去嫌弃的眼神,他自己都是社畜了,结果还不让她出去玩,连想去找樱子都不让,越想神情变得越危险,只好在在她决定实施自己危险想法的前一刻,樱子轻轻拉住了她的手,这才消了气,当即笑了出来。 神情里带着些欢喜和依恋,爱丽丝伸出手去触碰近在咫尺的樱子的面庞,她投过来不谙世事也不含任何意味的目光。 爱丽丝把微凉的手掌贴上去,捧着樱子的脸颊,眼中的光彩更为明亮,“我有好喜欢樱子酱,就像是喜欢这个世界一样——” 那是一份宽广辽阔的爱,即使她所拥有的只是被倾注进来的思维和想法,连分毫自我的意志都没有,可是当面对樱子时,她好像拥有了短暂的‘自我’,会毫不保留地表达自己的爱,她的由异能力所构成的身躯能够触碰到樱子,从而诞生出前所未有过的满足感。 漂亮又精致十分的女孩子收回手、捧在心口,像是虔诚许愿的姿势那样,“樱子留下来好不好?我也可以给樱子讲课哦,我只是好想见你。” 第351章 明明来的时候,森鸥外是说恢复课程,虽然现在没有讲课,但是,爱丽丝说她可以讲课教学……课程开始的话,除了周末和有事的时候请假,都是会来的,樱子很慢地理清了思绪,然后说给爱丽丝听。 爱丽丝扬起大大的笑容,“要拉钩!” 中午时候,餐食是由护卫送到了办公室内,尾崎红叶带来了她自己制作的便当与他们一同进餐,然后目光微妙地看着森鸥外提议在他的办公室里多设置两间休息室,说这话的时候他甚至端着首领架势,看起来似乎严谨端正。 这一层楼都被划分入首领办公室,内里空间自然很大,设置两间休息室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尾崎红叶没办法似的叹了口气,“您就有这么喜欢这两个孩子吗?” 要知道哪怕是和森鸥外一起见证首领传位与身死过程的太宰治也没得到这份殊荣,或许这样的举措会令樱子陷入危险之中,对着不争气的首领而有操不完的心,尾崎红叶往自己的碗中夹了一块天妇罗,轻轻放下筷子。 实质向森鸥外看过去的目光中包含着几分思量,先代首领好不容易去了,她并不是很想频繁地更换首领,且在当下并没有合适人选,再没有第二个胆大包天来算计港口mafia也有谋算和能力成事的人了,真是遗憾。 从自己手下干部的眼中得出了极为不妙的信息,森鸥外表现得没脾气极了,当即双手合十道:“红叶君应当相信我的为人,只不过是为樱子酱和忍成君提供中午休憩的空间罢了。爱丽丝酱缠着樱子,我也没办法,而忍成君又要跟在樱子身边。” 难得狡辩了几句,森鸥外有些吃味地想着,难道他不想认下樱子吗,要是能够的话早就去定下关系,但在相遇之初留下的印象就不是很好,他也迟了太多,只能看着樱子待在她更亲近的人身边,自己尽力后也只能占据个‘师长’的名头,还并不太正式。 尾崎红叶微微提了一句,“太宰君。”那可是跟着他见证新旧首领交替的见证人,尤其让一个孩子见到那种血腥场面,他这个大人真的合格吗? “红叶君着实多虑了,要说区别对待的话,我想,太宰君他,” 森鸥外欲言又止,自从他登上首领之位后,太宰治变得越散漫叛逆起来,从不出任务,也不看任何文件,爱好是在各个地点尝试各种自杀方法,以及去围观组织成员的任务,从旁包括但不限于语言打击和捣乱…… 他实在是无能为力。 第182章 放在诊所里的书本教案全都经过严格的消杀后送了上来,原本森鸥外想的是樱子或许会留恋那些自己用过的课本、习题册和稿纸,偶尔他看见过她画在纸上的小人,就以为多少会在意,但现实是樱子看着喷了消毒水的书籍,脚步一退再退。 很不喜欢那股味道,在诊所里由于惯常待的地方是二楼才勉强忍耐,但很少下楼去玩去看,现在既然环境变化了,她就不大想再闻到那股味道。 樱子把头摇得飞快,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拒绝,森鸥外沉默着,他竟真的猜错了樱子的心思,不免有些颓丧,但是冲还在办公室内候命的属下挥了挥手,“那么把这些东西搬下去吧,就放在我的库房里。” 旧的教材就那么没了,森鸥外无奈地向樱子摊手,“看来我们的课程只好明天再继续,今天就去和爱丽丝酱随意地玩,好吗?” 这栋‘办公楼’很大,有很多地方不适合小孩子去玩,譬如说军火库、研发室、审讯室、医疗部等等,但也有的地方比较有趣,爱丽丝可是在他的纵容下布置了好几间游戏室,也藏了不少喜爱的玩具在各个地方。 由于首领的默许以及在之前就已下达过的命令,没人对两个漂亮可爱的女孩子到处乱跑而有异议,甚至于在见到她们时就恭谨十分地垂头不去看,森鸥外自知对组织的掌控力如何,但还是带着她们和忍成太郎一起下楼来。 训练场被设置在地下,从电梯往下,然而当到达时,训练场上方投下的灯光明亮非常,比之地面建筑里的沉肃氛围还要更堂皇,训练场有着许多划分,有最基础的体能和技能训练,也有提供给异能力者的异能训练场地。 即使在白日、在‘工作时间’里,训练场的人分毫不少,最主要新人的入职培训也都在这处进行。 由于森鸥外的上位在一些人口中不太正当,致使他不得不耗费心力去处理和镇压那些不怀好意的试图动摇组织根基的叛徒,而最终结果就是组织内各个阶层的人员都少了不少,只好加大力度吸纳新人,顺便为员工们打开明确的体现价值和升职的通道。 只要业务能力过关以及甘于为组织奉献就可以得到来自首领的赞赏,作为横滨地界里世界最大的黑手党组织根本不缺新人入职。 先代首领去后,新任首领着手处理了被留下的烂摊子,即使尤有亏损,但力挽狂澜挽回了组织的倾颓之势,隐约有重整的影子,眼看着这头庞然大物原本散溢的人心被聚拢,暂时地收拢了利爪着重于平息内乱,然而随着一些人员被处置的消息传开,它的威势更重,更令人畏骇。 稍有远见的人都能看出港口mafia因这位新首领而将更进一步,新人不必说,但组织内的人在尽力向上攀升,组织外也有不少人前来下投名状,因此训练场上的火爆自然不必言说。 刚从电梯里出来时,虽然有做隔音和规范训练,但多少都会令人感到嘈杂和人来人往的繁乱感,可是当这一行四人逐渐迈步向训练场深处,周遭的声音渐歇,慢慢变得死寂沉肃。 第352章 森鸥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当然留意到了这一情况,转过目光看向已走到一旁的训练负责人,低沉平和地道:“我的到来妨碍了你们的训练吗?” 他一站定,身旁跟着的三个孩子也随之停下步伐,其中有个棕褐色发、穿着很像是负责人家里小女儿收藏的古典娃娃那样装扮的女孩抬头,她有一双很是漂亮的眼眸,天真烂漫且清透无瑕,随意地张望着什么。 但是负责人只看了一眼就恭谨地垂头不敢再看,感受到落在头顶上的首领的目光愈加沉沉,一滴冷汗从鬓角滑落,他心下一紧,语声平稳地回复道:“并没有,boss,只不过……” 看出了樱子有些不喜欢很多人都关注着这里,看过了一圈后试图埋头当小蘑菇,都已经藏在了他身后,森鸥外没等他的话说完,勾唇轻笑道:“别太紧张,赤田君,我只是带几个孩子来这里看看而已。” 走上前去拍了拍这位赤田负责人的肩膀,森鸥外抽身向前,略微回过头道:“那么便继续训练吧,这种要紧的事情可不容松懈啊。” 首领带着亲近他的孩子离开了,训练场上各种嘈杂热闹的声响也逐渐恢复,赤田重新站到他负责训练的组织成员面前,但脑海中仍反复回想着首领戴着白手套的手落在自己肩上那一刻。 那是轻轻的并不含威慑意味的力道,但他只感到无比的晦涩难言的恐惧,就像是站在深渊巨口前,只要稍有不慎就会跌得粉身碎骨,然而只会比那更为惨烈。 而随着走到训练场深处,随意推开一间训练室,这里的辅助训练的设备比外面场地布置的更为先进和精准,森鸥外向忍成太郎道:“待在樱子酱的身边,也要保持日常训练吧,组织的场地、设备都不错,你随时可以来这里进行训练。” 这似乎是在表达关怀和善意,但忍成太郎抬起目光,注视着面前那双似若温和的酒红色眼眸,湛蓝色的眼瞳中褪去无神,在这刻显出了前所未有的危险性来。 像是一头在平静中阖眼休憩的狼预感到危险而睁眼,由松懈转为捕猎状态,四肢匍匐在地,然而他已露出了尖齿和利爪,望着敌人的目光中充满残忍乃至于垂涎。 ……日常表现再是平和温驯的狼犬也有野性的另一面,他守护着一份珍宝,但凡有人欲要威胁或摘取,忠诚和疯狂并不冲突,他只会撕咬着敌人至死方休。 而森鸥外无比欣赏他的这份心性,纵使迟了一步,但并不妨碍他尽力笼络,他并不觉得冒犯,只是笑着安抚道:“这当然是有价值的,我从不做亏本买卖,但我想你应该知道——无论在哪里,樱子都是唯一的例外,” 将狼犬看护着的珍宝排除在他的算计之外,虽然话语过于直白,但无疑能更好地安抚于忍成太郎,森鸥外看着对方的状态逐渐放松,恢复了以往时候的模样,还是没忍住叹了口气,优秀的人才就在眼前,可他却无法收拢到自己的手里。 “我想,有人会懂得的。” 语声落下,森鸥外就不去管忍成太郎,带着两个女孩儿从另一座电梯上去,然后他就被每时每刻都在增多的文书撵了回去,从上位之初就在不断加班熬夜,而到现在工作量也不见减少,再不去处理、任由工作堆积的话,想了想永无停歇的加班地狱,森鸥外眼含热泪地坐在了办公桌前,拿起笔的手都在颤抖。 忍成太郎被留在单人训练室里,身体还朝着樱子离去的方向,微微垂眼站立,这处的隔音处理比外面好上很多,只听得见他自己传出的呼吸声。 假如那个男人并不算计于樱子,那么他所谓的价值……体现在哪里? 想通其中的关窍轻而易举,更何况这近乎是明谋,港口mafia的首领想要他的力量,也想要通过他来达成与森村之间的联系。 只不过静站了会儿就去一旁放着枪械的架上中取下一把伯丨莱丨塔,稍打量了下就拉开保险冲训练室另一边的靶上射击,他并没有怎么瞄准,也不在意十环的成绩,先将枪支都试过了一遍这才去做针对体能的训练。 …… 在第二天,教学所需的东西已全部备齐,森鸥外批复着文件,而爱丽丝就端着小大人的架子给樱子讲课,虽然她是爱闹爱玩,可樱子还是要学习的小孩子,在这方面无论如何都是不能松懈的。 只是忍成太郎原本和樱子一样的课程调整了下,他照着另一份教案学,很经常就离开樱子去往训练场,而等回来时就明显经过洗漱还换了衣服。 樱子对此不太了解,在课间时候看到忍成太郎回来,很是平静无恙地坐在她旁边,他热衷于学樱子,比如说坐姿,在一开始是很正襟危坐的跪坐,后来就和樱子一样盘腿而坐,樱子趴着玩手机时他也会仰面倒下,但是小心翼翼地收着手脚不去抢占她玩耍的空间。 一齐坐在地毯上,旁边还散落着几只可以捏响的小玩偶,看着他微湿凌乱的黑发,在那之下是一双湛蓝色空明的眼睛,忍成太郎的皮肤也很白,经洗漱过后肤质似乎更好,樱子歪了歪头,“你去,哪里。” 虽然好像知道他是去训练了,但是之前、他也保护着樱子,有的时候无所事事一起在外面玩,好像没有怎么训练过。 被她注视着,忍成太郎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脊背更往下压,尽量和樱子平视,免得她仰头费力,轻声地道:“训练。” 第353章 这么简单的回答显然不是樱子想要的,她今天扎了低低的双马尾,烫得微微卷,十分柔顺地垂在身后,而鬓边还是落着些散发,就算有长大,但樱子怎么看都是一副年纪小的模样,她还是不哭也不笑,但是熟悉的人能分辨得出那些情绪。 现在就明显是困惑了,而且还想问一个究竟,板着脸色很是正经的样子。 忍成太郎想了下,“森先生想要我帮忙,于是问了森村先生,以及他们之间也想要开展合作。” 这一件事情就是这么简单,森村先生无疑知会到了那份被传递过去的讯息,反正在港口mafia的范围内,首领所在的总部大楼安防严密无比,樱子不会有任何危险,确保了这一点,那么他就能作为编外人员去帮忙,还能领到另一份工资。 ——虽然就工资这一项森鸥外很想克扣,但是想到万一樱子知道,那么首先会暴走的大概是他的爱丽丝酱,于是万分沉痛地批下了工资条。 慢慢地‘噢’一声,了解到以后就没有多在意了,但想起了什么后,还是再抬头看向忍成太郎,有些认真地道:“安全。” 帮忙的话就不会是单纯的训练,在训练之后会洗漱换衣服,那么就是拿过枪械、身上沾染了硝烟味,体能训练完后衣服也会湿……现在是训练,大概之后会去出任务。 樱子在琴酒身边待过不短的时间,因此很有些了解,琴酒所在的组织那些人员出任务的伤亡率她在报告上看到过,现在也是想起了会有危险而和他说要注意安全。 受伤是很难过的事情,樱子所受的伤只有磕破皮和哪里青了一块,但就这样都会觉得很不舒服,会痛,而且会妨碍动作,而效力于黑手党或犯罪组织的人,受的伤只会更严重,而他们的受伤一不小心就会死掉。 ……就算在樱子的异能力影响下,步入梦国会带来‘圆满’和平静祥和,他们都会在生命的终点见到一切牵念所想。 但是她想,不要再有人死去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没有第二更了噢~ 前面几天爆肝,本期榜单要求字数就快要无啦!(我好棒) 我们争取在二百章左右完成人间烟火卷,下一卷的名字叫-天上卷。 第183章 课程恢复了好几周,而樱子很少见到太宰治,在拿到了新玩具弹弓的时候,就想到了那个很爱捉弄人的少年。 早上的课程已经上完了,而距离午餐时间还有好会儿,就跑去问森鸥外,她手里还拿着弹弓,已经把一枚金属粒放在了皮兜上捏着。 森鸥外才批复完一份文件,一早上的忙碌让他颇感头痛,但是被樱子扒在对面桌沿上问到,他还是放下了手中的钢笔,轻轻搁置在笔架上,原本阴沉神情的脸上浮现出个笑,“怎么了呢?是想念太宰君了吗?” “他可能,是不知道到哪儿去做‘新试验’了。”虽然知道樱子也能猜到太宰治是去尝试各种自杀方案了,但在说起的时候却不免稍作美化——毕竟实话难听,也不大适宜讲给小孩子。 但出乎意料地,他的话语声才落,首领办公室的大门就被推开,太宰治一身湿漉漉地从门外进来,边拧着衣服上的水,头也不抬,还不忘出声埋怨,“森老师一点都不关注我,虽然我今天是想去尝试‘新试验’啦,但这可不是试验造成的。” 浑身上下都往下滴着水,低头发现好像水是拧不干的,太宰治摸着下巴想了想,就干脆席地而坐,反正在进来的那一刻就弄湿了地毯,更湿一点也就无关紧要了。 完美忽视了森鸥外望着地毯的痛心无比的眼神,太宰治毫无心虚和悔改之意,丧里丧气地道:“我早上是想去悬崖之上,在风中等白鸽飞过,然后我就可以跳下悬崖去寻找我梦寐以求的死亡,但是,” 听到这个熟悉的‘但是’,森鸥外痛苦得只想捂住耳朵,看到还在自己桌前的樱子想让她不去听,但已经迟了。 太宰治像是大受挫折以后精神失常般地勾起嘴角,以悲痛莫名、但又隐约带着点欢快意味的语气道:“但我在爬山的过程中被不起眼的石头绊了一摔,那座山只是有那么一点点陡,然后我就一直往下翻滚,最后掉进了路边的水渠里。” 这个经历无论从哪里来看都属于离奇范畴了,太宰治还在那里比比划划试图说明那座山是有多陡峭,看他几乎比了个垂直角度出来,森鸥外不忍直视地闭了闭眼,“我想太宰君应该知道,在横滨的野外几乎不会有白鸽出现。”他所想的画面根本不可能实现。 毕竟除了在广场和公园里有人养着白鸽,白天放出来可以向行人售卖饲料而勉强回一点本,晚上就全部回笼休息,安全和生活都有着保障,而野外的鸽子完全争不过海鸥这种厚颜无耻且极爱掠食的生物。 太宰治脸上展露个似若乖巧的笑,但话语毫不客气,“原来您还知道啊,那么被发现了!其实是我走在河畔,享受着清晨的微风,而一群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黑衣人突然就冒出来,突突突向我开枪,然而……” 那样的情景自然是很危急,他做作十分地眼含泪水、颤颤巍巍抬起手臂,给森鸥外看他手臂上缠着的绷带,就好像是在那过程中受了伤一样,“可能他们的射击训练并不过关吧,但是我竟然脚下一滑,在毫无防备的时候就摔下了河堤掉进河里。” 也许是一件悲伤的事情,但是被太宰治声情并茂地讲述得有那么一丝滑稽好笑,森鸥外已经神游天外、放空了大脑,樱子在一旁也听得迷迷糊糊,最后黑发少年眼里闪着光地向她看过来,她有些不知道怎么反应,最后只呆呆地‘噢’一声。 第354章 森鸥外实在苦恼太宰治的不着调,也见不得樱子露出的茫然又可怜的模样,冲她招了招手,摘下了手套轻抚着她的头发,语声尽量温和地对她说道:“别在意那么多,把太宰君的话当故事听就好。” 但是并没有说太宰治的话都是虚假谎言,看着她去到一边玩,爱丽丝也从外面端了餐前小点心进来,这才转向太宰治,深思了片刻后道:“既然有这么危险的话,太宰君就留在总部一段时间吧。” 对太宰治下手的人是想以‘证人’的死来证明森鸥外的上位并不光彩,譬如说上位后的新首领为了保全秘密而杀害证人灭口,如此一来,不说底层人员如何做想,但是跟随先代首领的那一批人绝对会更加不满且借口刁难。 所以森鸥外和太宰治必然是同一立场,在短时间内、先代首领的遗患还未被彻底处理的时间里都需要保证太宰治的人身安全,而再没有比首领身边更安全的地方了,且森鸥外想太宰治尽早熟悉组织事务,即使目前还消极怠工,但总会妥协并加入的。 …… 于午睡过后又是熟悉的自习时间,因森鸥外要在办公室里召人商议事情,爱丽丝也闹着想去玩,课程就被取消掉了,只要樱子在今明两天完成她的试卷就可以,毕竟以她现在的年纪来看,学习进度实在超前了太多,完全不用紧张和急迫。 看着她们两个要去玩,太宰治也高高地举起手,“我也要去!”口中喊得积极,实质还是一身惫懒状态,耷拉着眼睑,哪怕站起来走也像是棵随水波晃荡的海草。 因为想和樱子一起出去玩,爱丽丝皱着脸勉勉强强容忍了他,但樱子摇了摇头,她有点想一个人出去。 忍成太郎去带新人出任务了,她也不要玩伴和别的黑衣人保镖,虽然她表达出的意愿是这样,但太宰治和爱丽丝还是陪着她下楼,一路上不少组织成员都见到逐渐眼熟的两位小姐和‘证人’一起走。 三个孩子都是不可辩驳的好相貌,其中金发蓝瞳的爱丽丝小姐是首领亲女,另两个孩子则都是首领大人的学生,虽然看起来各自性子都不同,但相处时之间的氛围却轻松和缓。 太宰治对樱子早没那么强烈的好奇心和探知欲了,除了有的时候恶作剧和吓她,几乎不产生任何肢体触碰,尤其在组织范围内,连她一根头发丝都没挨到过,走下楼后站在门前,浑身都透着懒洋洋的气质,他把手掌张开放在脸颊旁,似若和煦地对她笑道:“出去一个人要好好玩哦,注意安全不要被人拐走了。” 像樱子这样的小孩,就是很容易被人拐,虽然不会有什么伤害,但在横滨这样异能力者众多的地界,遭遇到危险的风险却会变大许多。 他本人的存在就是对异能力者最大的威胁,因为森先生庇护以及封锁消息,他自己也几乎没有向外人展示而未被泄露出去,安全才得以保障,像他这样的异能力者都有,那么也指不定有什么人就能克制樱子。 幼小的孩子只有这样虚无缥缈的异能力用以保护自己,他意味不明地哼笑了声,和早上湿漉漉的造型不同,现下换了一身衬衣黑裤、头发也吹干了,就变得清爽明媚起来,但袖口和领口依然见得到他缠在身上的绷带,还把一只眼睛也给遮住。 纵使有的时候一副暗沉沉不高兴的样子,但是挥手和樱子告别时,太宰治无疑表现得很是亲和乃至于阳光,看着樱子和他们简单告别后就步伐轻快地离开,于是站在原地伸个懒腰。 能与森先生同流合污,足以证明他不是个什么好人,纵使他没有被樱子的异能力所影响,但竟然也升不起针对的心思,要是换个稍微有点意思的人身负这样的异能力他都会颇感兴趣、反复来试验,但是樱子…… 那样的孩子有些可怜,还是让她被爱也不要受伤吧。 今天樱子穿着的是带有刺绣的小裙子,色彩素淡,样式也很简单,衣襟和裙摆绣着朵朵樱花,而袖口处还带着抽绳,就显得无比可爱。 这也是个适宜出门玩耍的好天气,天色晴朗,而在天空上有着散落的云朵,偶尔会遮蔽一下日光。 樱子慢慢地去到了港未来,在上课的时候很经常从巨大的落地窗望见那座摩天轮,在白日里它没有什么灯光,但当走近时就会注意到它有很高、很大,即使比另一岸的一座船帆型建筑低矮,可也已经比很多建筑都要高。 她还没有来到这里玩过,随意地四处走走,微微的风吹撩动她鬓边和额前的头发,于是就有很放松,低头去踩地砖的边缝线,张开了手臂好似幼鸟展翅般。 即使不那么热,但头顶还会感到微微热,于是想去便利店买一罐清茶,因为还在夏日里,店内只有常温和冰镇的清茶,樱子迟疑着,年轻的店主看出了,笑问道:“是怎么了呢?常温的对肠胃也会冷吗?” 或许是有些身体缘故在其中,店主没问个究竟,而是找出了水壶来烧热水,且搬出个板凳来让小客人坐。 两个人一并坐在店内吹风扇,他手里还额外拿了把蒲扇,看樱子歪着头看来有些好奇,就为她介绍道:“这是我在中华街买的蒲扇,很耐用呢,起码两三年了,除了裹的布边有些破,其余都没什么问题。” 耳畔烧水壶发出‘呼呼’的声响,店主把扇子递到樱子手中,她拿着翻过来翻过去看,发现没有他说的破的布边的痕迹,店主笑了声,“哎呀,破了嘛肯定被我缝好了,要说我的缝纫技术那可很不错的。” 第355章 没什么话说,店主打开了挂在墙壁上的电视,原本是想放动画片,但忽然看到了一位著名电影女星的专访节目,看店内的小孩看的目光也有些专注就不调台了。 专访是早些时候的了,店主已看过了一遍,等水壶烧开了,就把一罐清茶放进去,最快的加热方法无疑是把饮料丢进热水里烫,估摸着温度差不多了就捞起来,易拉罐也没被烫爆,当然如果是碳水饮料的话那就不一定了。 摸了摸罐身,感受到里面的茶水并没有过分地烫,店主就把清茶递给了樱子,他自己觉得现下的氛围很好,也从冰柜里拿了罐清茶拉开了来喝。 于是路旁便利店里,一个大人一个小孩都没什么形象地随意坐在小板凳上,手里拿着清茶往嘴里灌,樱子的动作还斯文些,而店主就很豪放不羁,没会儿就喝完了,然后单手握着空易拉罐给捏瘪,吸引了樱子的目光。 ……这一行为确实有些教坏小孩子的倾向,店主沉默了下,另一只手不由得摸摸自己的头,“可别学我这么捏,因为小孩子的话,很可能会伤到自己的手。” 他为了增强说服力还给樱子看他捏瘪下去的易拉罐上那些凸起的痕迹,被折叠的边缘处的确有些锋利会伤人。 看着年少孩子听进去了,虽然觉得以她的力道做不到,但该教的还是得让她知道,店主很是满意地点头,然后就在樱子想要付钱结账时摆了摆手。 “别吧,我来这里开店又不是为了赚钱,要不是老头子赶我出来让我‘受苦’,我怎么可能在这天气里搁在这儿吹风扇。”要知道他在之前可都是胸无大志赖在夏威夷,边晒着日光浴边打蒲扇。 目送着小客人离去了,店主重新躺回躺椅上,摸着柜台上的墨镜戴上。 樱子从便利店出去,经过哪里时,听见音响中传出歌声。 “ai yai yaii\'m your little butterflygreen black and bluemake the colours in the sky……”* 【作者有话说】 过路人x93 *歌曲《butterfly》 下章会跳时间线,跳至明年。至于樱子和森村爸爸度过的这一个生日和新年,到时会加入番外中。 第184章 于初春时道路两旁绿化带中的樱花上含露欲滴,拢着清晨一层薄薄的雾气,本就浅淡素雅的粉色变得朦胧如梦,但更衬出几分美好幽静。 樱子被忍成太郎送到东京某处,他在前一夜里就回横滨了,而樱子随意地找了处安全屋休息,没有叫家政阿姨来,从柜子里拖出来被褥、换上新床单被套,就这样睡了一觉,然后第二天一大早就从安全屋中出来,很是闲适慢慢地走在街上。 这个时候街上的行人并不多,天气有几分寒凉,樱子套着嫩黄色的小裙子,裙摆在膝盖上方,外面则罩着一件柔软的棉布围裙,边缘处白色的蕾丝边妥帖地垂下,比裙摆略长,些微镂空感显得裙子整体精致也不失可爱。 踏着皮鞋‘咔哒’、‘咔哒’地踩在石板砖上,樱子抬手摸了摸自己蓬松乱乱的头发,因为赶走了忍成太郎,没有人梳发了,她自己最多把头发梳理一下,却不会编发型或怎样处理,于是大把头发就再度蓬松得和蒲公英一样。 但是任由长长的头发披散,也会带来暖和和趣味,比如她就有点想撅嘴吹拥簇到自己面颊旁的头发。 有极小的风微微吹拂,带来混合在草木清香中几乎令人分辨不出的樱花香味,但是樱子忽然跑快了几步,没会儿就去到一家早餐店门口。 藏在街巷中的店铺面积不大,有的桌椅和锅炉都支在门外,但店家很精心地打理和清扫,以至于门前地砖上几乎没什么油印和污脏痕迹,浓郁的粥香弥散在空气中,但丝毫不掩靠近后所能闻到的更多味道—— 清淡的鸡汤、味道十分浓烈的辣油、油锅炸制面食的味道,还有茶叶蛋的香气等。 外面街道上的行人稀少,可是店门前等候餐食的人却分毫不少,仿若一下自如梦如幻的幽境步入烟火人间中,来往的人大多是东亚人种的面庞,但是神色中所携带的感觉却与本土人不同,仿佛更具有一种精神和活力。 老板和客人有时说的日语,客客气气、有些生疏,但间歇中和人熟稔地寒暄问候,所用的却是另一种语言,有些像是……汉语,因为所用词汇简单,句子也很简短,而别的语言都有些达不到这一点。 樱子也走上前去排队,老板的动作麻利,收钱找钱也迅速,很快就到了她。 见到面前是一个一身鲜活气,虽然不笑的模样似若冷淡,但神色中天真懵懂的小孩儿,老板笑了笑,和蔼地用日语问道:“小客人要些什么呢?” 被问到了,樱子却有些不知道要什么,由于迟疑和纠结都写在了脸上,老板就把她领去了一张恰好空出来的桌子上,将先前一位客人的碗筷收拾了、擦拭干净桌面,就道:“既然不知道,那就看着来点儿吧。” 考虑到小孩子的胃口不大,就盛上来一小碗皮蛋瘦肉粥、小半碗凉面、半根油条和一枚茶叶蛋,全都摆好后老板就再去忙活了。 店中生意火热,除了身处异国他乡同胞之间的好感和未尝变过的口味爱好,更大的原因是老板的手艺好,用料也从来都不差。 樱子坐在矮凳上慢慢地吃着,皮蛋瘦肉粥的口感软滑,顶上洒着一层翠绿的葱花,皮蛋多是深棕色透明的蛋清,而瘦肉中也未掺入肥肉,凉面呈一指宽的米白色条状,其上浇了辣油和其他调味料,还放了些嫩豆芽和葱花,拌了拌后咸香辛辣的味道便毫无保留地涌出。 第356章 从锅中捞出的茶叶蛋还有些烫,放在小碗里,樱子边喝粥就望着它裂开的、被染成棕色的蛋壳,等凉面也吃了些,之后才感到茶叶蛋表面的温度降了下去,就很慢慢地剥开,原本白色的蛋清被染色,且蛋壳上的裂痕也像是印在了蛋清上,是有些‘奇怪’的样子。 名字叫茶叶蛋,但吃着是味道很好的卤香,樱子对于今天的早餐都有些喜欢,难得地吃撑了,直到她吃完老板仍旧忙碌着,她才站到旁边时就被老板留意到了,很是快速地付账找零,樱子回到外面的主干道上,街道上的行人也逐渐多了起来。 路上的雾气快要散尽了,不仅上班族行色匆匆,还有要上课的学生们走在路上,许多孩子都穿着学校制服,也有些因社会课程而穿着日常的服装,樱子背着小背包在其中也毫不显眼。 但是当樱子在外面从早上晃悠到下午,即使随意变换位置、去到新的地方,仍不免吸引到一些人的目光。 ……最起码,当第二次见到有过一面之缘的孩子还游荡在街上,褐发蓝眼的青年还是没忍住带着身旁的好友走过去,不再故作出冷峻的模样,他在面上扯出抹温和笑意。 “怎么不去上学呢,樱子?” 很小只的女孩儿正背对着他们,好像是在看手中的什么,诸伏景光走过去,她听到自己的名字就回过头望,虽然已过去了好久,但还记得会弹贝斯的青年,低头看一眼消息已经发出去了,就按熄屏幕。 把手机揣回身后背包侧边的兜里,樱子仰头看他,好慢地回答:“家庭教师,假期,玩。” 虽然在好久之前她的课程地点就算不上‘家庭’了,而更像是辅导班?但是不妨碍这么和别人讲,不用多做解释。 诸伏景光弯下腰和她平视,虽然看出了樱子有所隐瞒,但她的模样一如既往,虽长大了些,而仍能看出身上备受宠爱、无忧无虑的痕迹,显然不曾遭受过挫折苦难,于是他笑了下,伸手摸摸她的头顶,“我知道了,那你在这里玩什么?要不要回去了?” 就算长大了点也还是个小孩子,尤其有着精致漂亮的面庞且独身一人在外,或许会吸引来别有用心者,他从看到她时就有着些忧虑,索性被派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而和新的任务交接还有点时间,能够送樱子回去。 旁边的好友有些惊诧于他的温和表现,在第一次遇到这个名为樱子的女孩儿时就留意到诸伏景光的目光,但是没想到他会这么体贴,尤其在加入组织后应格外小心行事、以避免牵连无辜,但还是决定送她回家。 有心想劝诸伏景光放弃,然而想到……在这段时间里不断接取任务,纵使有的时候将消息传递出去,令任务目标被公安保护得以存活,但仍有不少人丧命在诸伏景光的枪下,或许他应得到片刻宁静祥和,也冲那个孩子笑了笑,打消了脑中的想法。 金发且肤色微微有些黑的青年道:“你好,我是他的搭档,安室透。”即使在这刻也只介绍道自己的假名,且措辞用得谨慎。 樱子看了看安室透,‘嗯’了一声,然后拧过头去回答诸伏景光的问题,“去,找人。” 诸伏景光闻言点头,“那刚刚是联系了对方吗?是不是就快要来了?”然后得到了点头的回应。 等三个人一齐走在了路上,樱子在前面步伐轻快,后面安室透不客气地用胳膊肘靠了靠好友,“樱子知道你的名字吗?”他问的是真名,他们现在正在出秘密任务,潜伏入大型国际犯罪组织中卧底,要是在隐藏身份方面稍有遗漏的话…… 想到了那个一身黑衣、被称为组织中top killer的男人,安室透心下凛然,仅仅在想到的时候就有寒意爬上脊背,令他的脸色显得有些难看。 看着好友沉沉的神情,诸伏景光无奈一笑,“啊,在还没被派来前就认识。”意思就是那个孩子知道的,但他心大地没怎么在意,要知道自从获取代号后就和琴酒好久没见了,也没听闻到琴酒在哪里现身的消息。 “没什么关系,难得有这么会儿闲暇时间,就一起走走吧。” 代号成员很难得有时间放松,而在指派任务时也只有极少概率能与同为卧底的友人一起被派出去,因此聚少离多,好不容易见这一次难免心中放松了些。 被他这样一说好像真的没了那份紧张急迫感,安室透抬起手在自己鼻尖轻抹了下,忍不住摇头闭眼,拿他很没办法地道:“你都这么说了。” 长长地呼出口气,安室透把目光放在前面那个女孩儿身上,那是如花一般的年纪,被人呵护和爱着长大,是他作为公安而最想看到的景象,但愿世上的恶人减少,能让孩子们都这样天真无忧地长大,而在长大后也不必经历人为造成的苦难。 仿佛感受到了他的这份心情,诸伏景光的脸上也挂着笑容,轻拍了拍身侧友人的肩膀。 前面樱子先是去超市买了金平糖出来,然后去精品店里买新的头绳,所挑选的款式是灰色轻纱在细细的绳子上绑了一个蝴蝶结,除此外就没有别的装饰,期间店员小姐姐有看到她蓬松微乱的头发想帮忙梳理,但樱子想了想后摇头。 她去哪儿,诸伏景光和安室透都等着她,从店里出来后,一身嫩黄色裙装的樱子有很闲适自在,甚至于走着就会原地转圈圈,而披散着一头如大朵蒲公英样的长发,就很活泼可爱,让原本还有些绷着脸的安室透也不禁柔化了神情。 第357章 走到一处拐角前时,樱子抬头向前望了一眼,停住步伐稍微蹦了蹦就开始小跑,根本不看地朝人撞过去,然后就被按住了肩膀,虽然她的势头很勇,但来人听见脚步声就熟练十分地做好了接住的准备,没让她碰到自己衣服下的‘小东西’。 这是一个冷冽无比的怀抱,即使有宽大的手掌垫在两肩前做缓冲,仍觉得他身上很硬、似若整个人都不近人情般,还带着股化不去的血腥和硝烟味。 但假如真正不近人情的话,不会看着手机上的定位巴巴地就赶过来,才出完任务连衣服都来不及换,也不会妥帖地收拾好衣服下具有杀伤力、锋利至极会伤人的装备,更别提这么似若漫不经心却小心谨慎地接住她。 樱子有很软和地把自己贴过去,一点都不生疏,抬起手抱住他的腰身,虽然闻见不喜欢的味道皱了下鼻子,立时又耷拉着眉眼,一副不大高兴的样子。 但她像是吐泡泡样地开口唤道:“爸爸。” 【作者有话说】 下章就琴酒:你有几个好爸爸? 以及安室透、诸伏景光:? 第185章 安室透虽然在与诸伏景光寒暄,但也没有放松警惕,发现樱子跑过转角后脚步声骤停、像是撞在了什么上,他们飞快地对视一眼,都不由加快步伐往前,还没见到具体情况,然后就听到了那一声轻飘飘的没什么力气的“爸爸”。 看来是他们大惊小怪了,诸伏景光略有所放松,然而安室透却有着奇怪的预感,像是直觉到什么熟悉万分的危险来临,乃至于令他出手拦了下诸伏景光,对上那双带着点儿疑虑的眼睛,他谨慎地摇了摇头以作示意,诸伏景光也只好无奈地应从,两人几乎瞬间就冷下脸去,和伪装身份后出任务时的相处模式一样。 在他们临近转角的时候,听到一声冰冷至极的冷笑,而那道声音的主人慢条斯理地道:“你唤我什么?樱子,”一开始的语气像是带笑,然而最后那一句‘樱子’,却又含了怒气。 而那道声音的主人,诸伏景光和安室透无疑都太过了解,那是组织中的顶级杀手,手段狠辣、生性多疑,也是他们摧毁组织道路上最大的阻碍和威胁,近乎是一盆冷水从他们头上浇下,也在瞬息之间回忆起自己之前有没有露出过破绽,然而他们最大的破绽就是── 樱子知道诸伏景光的真名。 刺骨的寒意笼罩了安室透,令他心下胆寒甚至于冒出一股狠意,他不知道自己在此刻作何感想,要怪同窗滥发好心的行为吗?还是要怨怼自己不够谨慎没能拦下友人、也没能知悉到被意外带来的,却能让他们陷入绝境的麻烦。 留意到身旁人的脸色极差,强忍着猛烈的情绪冲击,诸伏景光只有一开始感到麻烦,然后又想到……啊,是樱子的话,她根本不可能加入组织、是组织成员的吧?对此有着莫名的信心,于是紧绷的神经逐渐放缓,他还戳着旁边全身僵硬的安室透,递去了个眼神。 被友人戳着胳膊,安室透好歹回过神来,死死按捺住了那股欲要爆发的杀意,只是神情依旧难看,勉强扯着嘴角、同样动了下眉眼,示意地问询他怎么这么轻松,难道是那个叫樱子的孩子……她不会对琴酒说到这件事吗? 诸伏景光无奈地弯眉对他笑了一下,已经走到了这里,进入了琴酒所能感知到的范围内,掉头逃离显然是不明智的选择,何况人来人往的街上,他们不可能在这里开启激战,那会伤害到民众也会令公安长久以来付出艰辛努力的布局功亏一篑。 转角后的气氛不比另一边紧绷的氛围,琴酒低头看着怀中的樱子,她软乎乎地倚靠着自己、搂住腰身,不觉得危险也没有半分生疏,扯了扯嘴角,“好久不见,胆子也变大了是吗?”但就算口头冷然,也没将她推开,只不过一开始气极反笑,连带着脸上神情愈加冰冷严酷,看她站稳了就伸出手指来抬起她的下颌。 成年男人的身形十分高大,肩背宽阔,身上黑色风衣的色泽深浓,然而身侧垂落的发丝呈现出璀璨的银白之色,分割明晰的对比之下,被礼帽和刘海掩盖而只露出半张脸的面庞也显得冷白。 仔细端详了下自己照顾过的孩子的面庞,她还和从前一样赖着,把整个脑袋的重量都压在他手上,好歹之前被激起的情绪被压下,琴酒的嗓音低沉嘶哑,似若平静地道:“……你有几个好爸爸?” 而勉强镇定下来后,安室透和诸伏景光两人之间完全恢复了冷然且隐约针锋相对的状态,当然留意到琴酒话语中所含带的情绪有所缓和,步伐微顿后走过拐角。 琴酒没等樱子的回答,慵懒地直起身后,宽大的手掌就落在她蓬松微乱的头发上揉揉,这是落在安室透和诸伏景光眼中琴酒前所未有过的‘温情’举动。 绝对冷酷的目光投向了对面两个自己熟悉的人,他饶有兴味地开口,“这又是你从哪里捞到的人?” ──这是意味十分微妙的一句话,在问樱子而非他们。但即使在组织成员面前,琴酒仍未收敛自己对于樱子亲昵又寻常的态度,似乎和照看孩子的大家长一样,但从发隙间隐约透出的那抹墨绿却令安室透和诸伏景光心下凛然。 而樱子还在想他的问,慢慢吞吞地道:“三个。” 年少孩子从来没有哭或笑的情绪鲜明表情,昳丽非常的眉眼总显得有几分冷淡,然而由于那双眼里空荡荡的,就还是叫人觉得她满身孩子气、怎么都长不大的模样,樱子仰起头看琴酒,还伸出三根手指精确地示意着。 第358章 琴酒没忍住扯了扯嘴角,分毫不在意她的‘有三个爸爸’这种话,早就被敷衍得习惯了,就昨天看到她的定位在向东京来,然而当他发消息问起时,又是她的什么都不代表只代表敷衍的字符小表情。 樱子伸手去抓琴酒的风衣,不小心扯到了他的头发,琴酒没半点表情地任由她动手动脚,然后两个人都站到了同一边,好会儿后她又道:“路边,问,想送我。” 意思就是他们是好心路人,琴酒漫不经心地冷笑了声,两手揣回风衣兜里带着樱子向前走,步伐有刻意地放缓,“走吧,先回基地去。” “别总是傻,他们两个是组织成员,波本和苏格兰。” 组织成员总是危险的,虽然是想要告诫樱子,但那语气中尽是纵容意味,就好像如果他口中的‘组织成员’威胁到了樱子,那么他就会亲自着手来解决问题。 樱子很容易就哄住,琴酒和她都是彼此敷衍、不会深究什么,但在经过两个组织成员时,琴酒微微侧首投过去目光,带着极强的压迫感和杀机,只不过一瞬间就收回了视线,短暂得连他一贯萦绕周身的深沉危险的气势都没有放出。 由于出来时没有开车,琴酒电话联系了伏加特,但还走在路上,樱子从自己的背包侧兜里拿出之前买的金平糖,倒出几粒吃了,顺手就塞去琴酒手中,他低头看一眼,就算冷着脸色凶戾,倒也接过放在了自己衣兜里,而在后面的波本和苏格兰看来是完全颠覆了固有印象,没有想到琴酒竟然也会有这么包容和耐心的时刻。 琴酒不大和樱子聊天,她跑前跑后了会儿,就走去金发青年的身边,仰着头看他和之前不大一样的神情,“……苏格兰。” 诸伏景光在之前就认识樱子,当时就有猜测她的身份或许有不一般,毕竟被送礼物的方式就和街头交接一样,可没什么一般人会这么做,刚刚看见她和琴酒互动产生的震撼感被死死按在心底,也察觉到了这个孩子似乎和组织无关,现在听到她对安室透唤到他的代号,不由得一笑,出声道:“是我。” 顺着从旁边传出的声音看过去,已经冷脸不笑了好久的褐发蓝眼的青年再度露出了笑,但笑容也和之前的有了微妙的不同,像是有被尽力克制情绪,连态度也变得有些疏远,他看樱子张口‘噢’了一声,就道:“苏格兰是我,他是波本。” 安室透是波本,诸伏景光是苏格兰,樱子点点头示意知道了,然后又去拽琴酒的衣袖。 “琴酒,” 被唤到的琴酒厌烦口吻地开口:“又有什么事?”哪怕才见面,樱子还没有来烦他,但已经惯常地用上了‘又’这个词。 “头发。”樱子有很兴致勃勃,手里还抓了她的头发起来示意,她一天都是毛绒绒蓬松的样子,就算显得天真可爱,但是被纵容着,就很想闹腾,要是她不被妥协的话,还会委屈起来、做出耷拉眉眼的不高兴的模样。 琴酒低头冷眼看着她,而樱子一点都不怕,还想赖着似的挂在他手臂上,有着个小孩子在身边,他浑身气势越发严酷冰冷,可是偏偏拿对方毫无办法。 甩又甩不开,用残忍手段对待他又自己舍不得,不由得冷笑了声,“你怎么不让波本或者苏格兰来给你梳头发?”然而即使锐利的话语,他的语声也不自觉地放得柔和。 而樱子走着,步伐越来越慢,琴酒不甚耐烦地停下脚步看过去,然后就被樱子一下抱住了腰身。 从他的角度来看,只能看到年少孩子毛绒绒的头顶,她的头发肆意地披散着,摸上去的手感细腻柔软,在琴酒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手掌就已经放上去了。 不得不说,樱子从见到他起的态度亲昵自然,且还有着些浅显表达出的依赖,这种种表现都令琴酒感到一切都还在掌控中的满足和愉快感,樱子没在他面前的时候可以强迫自己不闻不顾,任务繁重也总有时候顾不上丝毫,但当她走到自己身边,琴酒就克制不住自己想要掌控她的想法。 ──樱子这样的孩子,如不能放在自己的庇护之下,那么是怎样都无法安心的。 琴酒勾了勾嘴角,露出个笑,“怎么了呢?”他明知故问。 樱子挤在他的怀抱里还要蹭一蹭,慢慢地道:“有点……想念,琴酒。” 有好久没有见过面了,她当然知道琴酒也有来横滨过,然而都只远远看着、从来没有靠近过,看到她生活得不错就离开,有的时候会发短消息问候一下,但从中得出的信息也就能令琴酒对她的情况了然,比如到现在长高了多少、体重也有增加,在哪一天被人逮着理了头发,还有课程进行到哪里等,或许比她本人记得的更明晰。 【作者有话说】 唔,在家里没有上班那个氛围,码字效率显著降低(呆呆)还在封控中,不知道明天会不会解封,好难熬啊,我嘴角都冒水泡了,感觉解封有点悬乎,烦烦。 这期榜单看情况能不能完成,计划之外的事就好让人头秃,焦虑起来了。 小天使们要记得在家中常备一点什么,就像是我这里,这还是20年爆发之初解封后的第一次封控,来得就很意外。 第186章 没过多久就遇到了开车过来的伏特加,他还是一张方脸、挎着墨镜没什么改变,看见了熟悉的组织成员里出现了个不是组织成员的小蘑菇,下车走到琴酒面前喊了声‘大哥’,然后就低下头和正看自己的樱子对上视线,扯着嘴角露出个有些凶神恶煞的但已经尽力和善的笑容。 第359章 “樱子来东京了啊,是大哥接到你的?”伏特加边接过了樱子身上的背包,目光边看向跟在大哥和樱子身后的那两人,想着他们是怎么凑上来的,但很谨慎地没去问。 樱子想了一下,虽然是到东京玩了大半天才撞到琴酒的,还在之前就遇见苏格兰和波本,还跟着要送她,但她点了点头,因为,琴酒、就是来接她的。 一行四个黑衣人里混进个幼弱无力的小孩子,而她一点没自觉,不觉得自己的存在很突兀,在要上车时仰着头对琴酒道:“饿,海鲜饭。”不仅饿还有一点困倦,说着不由抬手捏了捏自己的头发,然后打了个哈欠。 从早上出门就在外边玩,中午随意地吃了些,主要是之前小食吃多了,而午觉也没有睡,现在就有些止不住地眯眼。 她在想什么全都写在了脸上,望着她那副可怜既可爱的模样,琴酒唇边的弧度平平,没有分毫情绪流露,却是道:“那你要先吃饭还是先睡觉?” 好言好语商量的语气显然打破了苏格兰和波本以为的琴酒的底线,伏特加却是习以为常了,自从看到大哥给樱子揉按生长痛的腿,还有抱着她或背着走路,他就觉得自己再看见什么都不会失态。 伏特加面不改色地给大哥拉开车门然后坐去驾驶座上,琴酒弯下腰去,掐着樱子的胳肢窝把她拎上车,安室透有心想要告辞,即使琴酒现在表现得温和,但不知道樱子的具体身份,也生怕犯了什么忌讳,他才有一点想说什么的迹象,琴酒就向车窗外投出视线。 一贯黑衣示人的男人,脸部被自额前垂落的发丝遮盖大半,只能见到线条冷硬的下颌与情绪深藏的嘴唇,而对直面他的人来说,看不到眼睛,就示意着很难读取到有效信息以做出适当的反应,也同样意味着自己的行为被观测,然而对对方的观察却注定有所缺漏。 车窗被降下一点,琴酒意外地扯了扯嘴角,仿佛有些玩味,“回基地这样的事情而已,应该还不用分开走,对吧。” 根本就没有要问过他们意见的意思,安室透瞬间就明白了,琴酒完全知道他们接取任务的情况,需要他和诸伏景光两人一起出动的任务已完成,剩下的是几个无关紧要的能放一放的任务,他无奈道:“是。” 安室透有意想隔离开好友和樱子,避免万一露馅,于是他率先打开另一边的车门坐上后座,和琴酒之间只隔了个樱子,他动作快速且自然,态度就像是对琴酒会照看的小孩儿很感兴趣的模样,诸伏景光也只好去副驾驶座。 路上伏加特的车开得平稳,他早习惯了载上樱子的话车速尤其得注意,从后视镜里看到琴酒冷酷如常的脸色,而安室透还有点震惊于琴酒会系安全带的这一行为。 四个男人之间的氛围有些许微妙,但樱子却是扒着琴酒的风衣止不住打瞌睡,眼睛一闭一阖,然后就被琴酒伸出手遮盖在眼上。 他像是极低地笑了声,饱含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从胸膛传来轻微的震动,樱子在半梦半醒间隐约地感受到,然后就听到低沉嘶哑的嗓音在她侧上方很近的位置道:“我在,睡吧。醒了以后有你想要的海鲜饭。” ‘我在’ …… 像是有许多泡泡从轻柔摇晃的梦海里上升,无数游鱼与鲜花飘荡,海底的暗流涌动,那些水流就像是风一般从身旁流逝过,可那些全都只是感觉,樱子没有在梦境中见到任何具体的事物,是这样的‘空荡荡’之感。 回到基地后,琴酒一把抱起了樱子去他的休息室,好久之前就在里面布置了樱子的房间,她去住过几次,而到现在她的东西也仍留在那里,什么都有,熟练地给小孩儿脱了鞋袜塞进被子里,他自顾去收拾了。 之前出任务时身上不免沾了些味道,手臂侧还有一道子弹造成的划痕需要稍加处理,从浴室里出来后任由淌水的银白长发垂落,琴酒拿出医药箱,坐在座位上随意地给伤痕处擦干水然后上药,之后也懒得包扎。 而在吹头发前还有事情要处理,琴酒拿出笔记本打开暗网查看消息,从樱子进入东京起,她的路线轨迹、留在监控中的画面,而其中最显眼的就是那个跟在樱子身后的青年,那是一双被驯服的狼犬的眼,他慢慢地勾起唇角,却没有半分不快的情绪。 年少的孩子应当有能陪伴她更久的玩伴,大人是大人,在有的时候无法替代朋友的存在,而那个黑发蓝眼的青年也已经被驯服,没有什么危险。 樱子在街上晃,被诸伏景光和安室透遇到的时间在两三点钟,而等在组织基地睡醒起来后,时间差不多在下午五点。 起来后先去卫生间洗脸刷牙,最开始来时她收拾洗漱在琴酒的洗浴间,然后东西都放太高、镜子也很高,需要踩凳子才够得着,看她实在可怜,于是后来她房间里的就被改造,变为适合身高的布置,即使身高有些微变化但也不妨碍。 洗了脸蛋给牙齿刷白白,顶着一头蓬松微乱的头发,樱子就在基地里乱晃,一路上有遇见组织成员,但他们的态度寻常,没会儿她就去到不知道什么地方。 那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两侧房间的门锁在昏暗中闪着蓝色的微光,樱子有很闲适地走在走廊上,微微向两侧张开手臂,就像是在保持平衡那个歪歪扭扭地迈步走,她有一些好奇那些房间里会是什么,走到中间的一大扇玻璃前向里看。 第360章 而没等她看清里面有什么,就被人按着肩膀往后一带,好像靠在了什么人身上,樱子鼓起脸向上看,再顾不得关注房间里的是什么。 昏暗的环境中,金发青年低下头,他的脸色仿佛有些深沉可怖,那双眼里也满是锐利色彩,但樱子不以为意,她还张开了两臂扑腾着,很像是落水的小鸭子般。 纵使安室透想装一下,但是樱子一点也不怕人,最后抬手抓住了他的衣襟,而青年挑了挑眉,倒也顺从地微微低下头去。 “樱子到这里来做什么?”他唤出名字的语气有很微妙,在从外面回来后,就用组织的暗网查了一下樱子,意外的是关乎她的信息极少,只有少少的外貌和年龄信息,而从组织的方向查,只能查到信息是被政府藏匿了,这就很令他意外。 但因为她的身份或许与政府相关,安室透的态度也不由缓和了点儿,他原本查了消息后是想去训练室,却被琴酒通知去找樱子,他又没定位或别的什么,只能到处来找,好不容易在这里撞见,又没有其他人,就想逗一下小孩子。 樱子是仰头的姿势,手臂抬高还抓住了他的衣襟,就有些不舒服,干脆身体后仰完全地靠着他,然后慢慢地想,“不知道。” 到现在为止也还是喜欢说短句,意思全要别人来猜,安室透认真地想了想,大概这个‘不知道’是说她不知道这里是什么、也没有什么目的地,因为好奇就过来了。 因为樱子的脸颊是上仰着的,从他的角度来看,樱子还是个很年幼的孩子,即使满了十二岁,可看着和感觉就是个很小的孩子,眉眼间稚气未脱,就连骨骼也小,或许是生长得慢,身量完全比不上他所见过的十二岁孩子。 简单地回答了安室透的问题,樱子又想看前面玻璃后的是什么,安室透却干脆地抬手遮住她的眼睛,然后就很让樱子不满,撅着嘴巴不高兴。 安室透看着她的小模样,分明就还是个小孩子,但他还想说些什么,譬如关乎他好友安危的事,但从走廊一头突兀传来脚步声。 诸伏景光是被派来找樱子和波本的,被琴酒告知了去哪里找,他就过来了,但是没想到会看到—— 身形高大的金发青年怀中禁锢着年少的孩子,他的衣襟被捉住,顺从地微微弯下腰去,但他抬起的手遮住了樱子的眼,而樱子仰着头,就像是被他所胁迫着一样,且没什么力气地靠在青年身上。 这是一个不论怎么看都十分不妙的姿势,诸伏景光沉默着,然后不得不将脚步声加重,他板着脸走过去,抓着安室透的手臂令他放开樱子,然后就把年少孩子带至自己身边。 樱子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诸伏景光隔在她和安室透之间,他似若带笑地侧过头看站在另一边非主动和他们泾渭分明的,猫眼里却没什么笑意,冷淡地说道:“我带樱子走了。” 这条走廊两边的房间被严密地封锁着,诸伏景光带着樱子走,安室透则走在后面,不知道好友是怎么了,但也没有靠近过来。 身旁毛绒绒的脑袋左顾右盼,看起来就是很好奇的模样,诸伏景光在对着她时原本冷凝的神色重新回暖,轻声地与她笑道:“是好奇吗?”得到了点头的回应。 樱子仰头望着他,即使在昏暗中,她的樱粉色眼眸仍旧剔透明亮、毫无晦暗,比名贵宝石要更加动人,诸伏景光从不认为她会是组织的人,或许与琴酒之间有着关联,但樱子却不会犯下什么罪恶。 他解答道:“那些都是研发室,用作武器研发,还有简单的药物改善。” 【作者有话说】 就说忘记了什么,过路人x94回来上班了,争取爆肝将榜单要求字数补齐。 第187章 樱子跟在琴酒身边,从基地里搬去了琴酒所住的别墅里,有的时候琴酒出任务去了也会带着她。 因这样的缘故,安室透和诸伏景光很经常看见她和琴酒一起走在路上,但也都知道樱子只是跟上去玩的,她的背包里还带着保温杯和零食,从出发到回来,一身上下都干干净净,一点也没参与进任务中。 又是一天出完了任务,琴酒把樱子背在身上,她之前跑热了,没顾及水的冷暖而喝掉了一瓶波子汽水,但这时候天气还冷、尚未回暖,在喝完水后没走几步就小蘑菇样地蹲下了,小肚子痛,让她脸色都恹恹。 琴酒的肩背有很宽阔,披散着的银白色长发顺滑且柔软,樱子把脸颊贴在上边,很轻轻地呼吸着,她不舒服,像是幼弱十分的猫崽子那样发出哼哼声,身体也蜷曲着,因趴在琴酒的背上而被迫打开四肢,没有能捂在肚子上的东西,时不时胸腹部就会用力收缩下——是被痛的。 那种痛或许并不强烈,然而小肚子里的感觉是沉重和坠痛,就很令人不适,如果呼吸得重了也会牵扯到。 原本意识到她不舒服后,琴酒是抱着她,然而那样的姿势也很让樱子难受,她忍不住蜷缩着,可是小肚子里只会更闷痛,到最后只能背着她,也尽量走得更快速平稳些,感受到樱子时不时的痉挛,琴酒的眸色更深。 回到车上后看樱子坐也坐不稳的模样,琴酒把想把她放在副驾驶座上的想法收回,再也顾不得因樱子而守的交通规则,沉着脸色,直接把她搁在自己膝上坐着,然后飙车回到他们一起住的别墅。 背着樱子到她的房间里,琴酒把人放下,落在柔软的被褥里,她的眼睑微阖,长长的眼睫却一直在颤,他靠近后撩开樱子额前散乱的头发,低声地问道:“还痛吗?” 第361章 樱子不说话,只是很无力地伸出手臂抱住他的手,是毫无防备的依恋的模样,在那张稚嫩精致的面庞上,细细的眉毛蹙着,怎么都是一副不高兴、不舒服的模样,但只令人感到可怜与一种莫名涌动的情绪。 已经回到了别墅里,琴酒摘下礼帽随意地放在一边,顺便脱下了黑色长风衣外套,他坐在床边,干脆地把樱子揽过来,也扯过被子盖在她身上,尽量令她感受到暖意。 在之前就去过了诊所,然而医生说是因为小孩子发育……樱子身体底子不好,或许年幼时有受寒严重的情况,致使现在经期还未来,但在临近的时期会不舒服,也不能吃冷吃冰,一旦受寒小腹就会痛。 只能在她肚子痛的时候做好保暖工作,他想去给樱子灌热水袋来,然而樱子一点离不得人,只要他有想放开的动作,就会发出极细的呜咽般的声音,拿她没办法,琴酒调整着樱子的姿势,令她坐在自己怀中,然后用被子把她捂严实,就连他的风衣也盖在樱子身前。 胸膛紧贴着樱子的背部,她身上的体温对于琴酒来说有些凉,他有些冷酷地思忖着,被在横滨那边的大人养着,难道一点都没有把她身体养好吗,但想到其中有成年男人和小女孩体温之间的差异,慢慢按捺下了那份杀意。 毛绒绒的脑袋就支在自己面前,琴酒动作轻柔地给她顺了顺头发,示意安抚。 樱子没精打采地垂着脑袋,可是不是困、睡不着,只眯着眼睛蜷在琴酒怀中,有被捂很热,尤其身后靠着的身躯尤为温热,源源不断地传递来热量,身前的被子也被慢慢焐热,就感到有热烘烘的暖意在往脸上攀升。 “还不舒服吗?”琴酒抱着她,语声缓和地问道,褪去了冷酷意味后,这番动作倒也真正算得上‘温情’。 他们的身体紧贴着,琴酒还脱了外套,里面的高领衬衣并没有多厚,因说话而带起胸膛中和咽喉部的震颤,这些感官全都传递给樱子,她动了动,但是被抱得紧密,一点也动不了,脑袋歪在琴酒胸前,很慢地从鼻腔里发出‘嗯’一声。 她不太懂得,不明白为什么吃冷吃冰会痛,虽然之前已有过了教训,但直到现在才开始思考。 “为什么,痛?”樱子皱着小脸思考,语气有很细微无力,然后就感到一双宽大十分的手伸到她身前,然后隔着衣裙、交叠着捂在她腹部,要比之前更灼热滚烫的温度显然更令她感到舒适,小腹里的坠痛与胀感像是也有缓解,于是更放松。 琴酒抱着她弯下脊背,这是一个更好拥抱的姿势,他听到樱子的问声,却是在想要不要说、要不要问,难得会有这样犹疑的时刻,他生性多疑,然而此刻心中毫无波澜,没有分毫因此而生的警惕和排斥。 樱子在长大,他很早就认识到这一点,纵使她对自己的态度亲昵依然,可是当她长大,那些所被吸引来的‘爱’却更驳杂,可他无法一直在樱子身边保护,樱子也注定会去到更为遥远的地方。 于是就有了一种可能—— 在未知的未来,或许樱子的身边会有少年或青年,而那些人围绕着她,给她另一种非亲情非友情的爱。 而樱子会接受吗,他不知道,不知道她的前路,不知道她终究会去到何处,身为她身边的大人,不得不为此担忧。 “我该要怎么样看守你呢,樱子?”就好像樱子是他所看守的珍宝,搂住樱子的手臂更收紧了些,他有些忍不住笑,很是莫名,而等抬起头来甩了甩随意披散着的发丝,他冰冷坚硬的面庞露出来,而墨绿色的眼中些微笑意真切,再不如往常般冷冽凌厉。 琴酒的手掌按住她小腹,轻轻揉按着,语声平淡地道:“女孩子长大,身体发育,随着生殖功能逐渐成熟,会出现月经。” 樱子上过生理课,知道这一点,在之前森鸥外和爱丽丝都为她讲过,但是当时没有实感,‘噢’了一声,而琴酒不预备和她说太细,“你还在发育中,由于以前身体过于亏损,才造成现在这样,” 男人的语声顿了下,然后才道:“你还记得你的小时候吗,你经历了什么?” …… 室内门窗紧闭,没有什么风,然而樱子慢慢地想,她像是感受到有什么空荡荡的、实质并不存在的风吹过,忽然就有一些类似不高兴的情绪涌出,滂沱得让她有些不安。 她鼓起了脸颊,磕磕绊绊地说道:“走出来、饿,痛,没有人,” 是说她一个人从那个地方走出来,然后很饿、会痛,没有人看到她,纵使那个时候毫无对外界的感知,可是当现在说起,那些被遗失的饥饿和疼痛仿佛被还了回来,她不喜欢那样,不喜欢一个人站在世界上,感知不到任何事物。 “寒冷。”从寒冷到来之际开始流浪,在最冷的、将要冻死的时刻,被一个近乎哭瞎了眼的妇人带回去,在那之后她才被人们所看到,然而不知事的孩子感知不到危险,在很长的时间里也不知道饥饿冷暖。 如果不是有人爱她,那么她或许夭折在得到‘不死原樱子’这个名字之前,死去得悄无声息,就如断翅的蝴蝶跌落在尘土里,只有风和雨为她埋葬,而不会有任何哀悼。 樱子有一些‘不高兴’,不可遏制地微微颤抖着,而这份颤抖被琴酒所感知到,他放在樱子小腹上的一只手抬起,抚摸在她面颊上,手指似乎触到了一点水渍。 第362章 琴酒对她道,“你是在委屈。” 那是很久远的,在她记忆尽头的‘伤痕’,而在那之前或许还有更多的委屈难过,但那个时候年幼的孩子感知不到,只有幼弱的身体记录下了那些不可消抹的伤痕,而后在漫长岁月里慢慢显现。 樱子不知道自己正在委屈地哭泣,而琴酒能感受得到指腹下的泪流仍未停歇,樱子的脑袋本就摆在他胸前,于是随着他低头,就像是爱怜地亲吻她发顶的姿势。 宽大的略有些粗糙的手掌向上抬,近乎把樱子的整张面庞都遮盖,他情绪如常,平静地开口,“我在。” 没办法,笨孩子总是迟钝地感知不到,她尚且不懂得,于是只能由他人来一遍又一遍地告知那份‘爱’。 或许是怀抱拥有治愈的能力,被抱着焐了两三个小时,最后有被热到,樱子就能爬起来闹腾了,琴酒就冷眼看她又恢复了生机活力开始跑跳。 在那日过后没有什么异常,不过就是琴酒对待樱子的饮食看顾得更严密,天气还冷的时候常温的水也不能喝,裹着她令她不能着凉,以至于发展出樱子到处藏匿地玩猫抓老鼠游戏的新乐趣。 一日莱伊从国外回来,与琴酒搭档完成了狙击任务,旁边的银发男人将咬着的烟头吐出,轻描淡写地抬脚,将之踩在皮鞋下轻碾,拿出手机看了下,然后自言自语般地冷笑道:“让我看看,小老鼠又藏到哪里去了。” 【作者有话说】 莱伊:?! 第188章 樱子一个人在美食街上玩着,去店里吃过了烤鸟串后,坐在路边长椅上手里抱着一大杯的关东煮,旁边还放着热奶茶,就有很闲适自在。 而任务完成后黑麦威士忌给琴酒开车,确认了目的地就直直驶向这个地方,然后就坐在车上看着一身黑衣杀气腾腾的男人说着要抓‘小老鼠’,却是走到了个路边独身一人的小姑娘面前,目光不由得微凝。 可是完全他出乎意料地,琴酒不仅没有动用暴力也没有拿出枪,却是伸出手到那个孩子面前,接过了她手里还冒着热气的关东煮,态度十分自然,像是这样的事情早已做过了无数遍。 唇角的弧度平平,琴酒问道:“玩够了吗?”意思是要回去了吗,他低头看了看杯中关东煮的菜品,随意地拿出一支来吃,帽檐遮蔽下眉头微动,味道不怎么样,怪不得没有吃而是等他来,不禁流露出一分冷笑。 樱子点了点头就站起来拿起她的奶茶,跟在琴酒身后像是小尾巴一样,直到他们两人一齐坐上车后座,诸星大面无表情,但实质还有些没回过神来,但在后视镜里对上那个孩子望过来的视线和琴酒隐约的目光,他心下一凛。 手掌下按着方向盘,诸星大定神后还没来得及开口,樱子望着戴针织帽、面庞冷峻的青年,这是一个没见过的人,歪了下头向旁边的人问道:“他,是谁。” 她只想问对方的名字,但是不妨碍诸星大多想,琴酒熟知组织成员的惯性思维,然而懒得故作玄虚,扯了扯嘴角,“自己去问他。” 诸星大的确警惕地思考着组织是否吸纳小孩子作为组织成员,以及那个孩子究竟是什么身份,竟被琴酒纵容地对待,但在对上后视镜中那抹冷冽的墨绿时,一切纷杂的猜测与思绪全都被理智压下,他的目光冷淡摄人,落在了那个孩子身上。 考虑到琴酒的态度,他的语气没有太过冷然,“我是诸星大,代号黑麦威士忌。”他说出自己的代号是为了试探对方是否是组织成员,然而琴酒在这一过程中没有阻拦,他心下愈加沉重。 樱子轻眨了下眼,清亮剔透的眼底毫无阴霾,那是十分天真烂漫的色彩,‘噢’了一声后她也像模像样地道:“我是樱子。” 很难得这样正式地和人交换名字,樱子垂着的小腿微晃,但是交换过名字后就没有了什么兴趣,拿起自己的奶茶嘬,她有些喜欢这杯叫海盐芝士什么什么的奶茶,芝士的味道在一般时候吃不惯,但是咸芝士放在奶茶里就很棒。 见她想回去了,琴酒道:“回基地。”有些事要处理,以及,他低头看了眼手里的那杯关东煮,慢条斯理地想,到时候遇到谁就把这东西给过去好了。 诸星大开车虽然快速,要说一般时候会尽快回到基地,但是顾虑到琴酒和樱子,这次却是保证了平稳和安全性,果不其然最为挑剔的琴酒没说出什么。 车停在基地车库里,琴酒带着樱子下车,路上遇到一个工作人员,随手就把一大杯关东煮递过去,那人战战兢兢还在怀疑着什么,但是樱子探头,慢慢吞吞地道:“给你。”那是她的,不是琴酒的。 明明只是一句短短的话语而已,但是工作人员忽然就安心下去,竟还笑了一下、略有些不大好意思的腼腆流出,弯下腰对樱子说,“那谢谢樱子,我下次给你带其他口味的零食。” 樱子很是随意地点了下头,之后进入基地,虽然她是用异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了,但还是很经常被人逮住,然后往她手里塞糖果零食还有小玩具,最后有个工作人员给了她几个彩色塑料的竹蜻蜓。 有几个是拿在手中搓着玩的,但有一个很特殊,是哆啦a梦的戴在头上可以带人飞起来的竹蜻蜓那样,不过底座下是一个小夹子,可以别在发上。 琴酒早就去忙自己的事情了,他走得快就是不想哄小孩也不想被打扰,樱子很有经验,也不会去找他,看了看大家都有很忙,给她竹蜻蜓的那个工作人员也已经走开了,她站在原地摸了摸脑袋,但是等来了走在后面的诸星大。 第363章 那个头戴针织帽、黑色长发,和琴酒一样是绿色眼眸的青年,他进来时留意到小孩子的目光,挑了挑眉,像是没有了在琴酒身边的那种紧绷感而略微放松,他本来是要去武器库登记装备耗损情况以及保修,但是看到樱子一个人在那儿,想了下还是走过去。 “樱子,在这里做什么?” 他说起‘樱子’这个名字时,语气有很玩味,但后面的问询正常,好歹是个小孩子、还没有见到她身负什么罪恶,那么宽和对待不过人之常情。 尤其想到这么一个犯罪组织里出现一个小孩儿,就不免更加仇恨且警惕组织,但对于她的态度即使有审视,但也没那么严苛。 樱子去一边桌上把自己怀中的糖果零食放下,竟是好大一堆,路途上还落了几样,诸星大走过去,脸上不笑看着冷淡,但却是捡起了那几样东西,看到都是些昂贵的好像口碑和味道都不错的零食,给她放在了零食堆中,然后就看小孩儿抬高手臂,举起她手中的竹蜻蜓。 诸星大低头瞧着,跟在琴酒身边被特殊对待的小孩子竟真有这么童真童趣,伪装的可能性根本不大,何况一个一看就知道没经受过训练的、柔弱无力的孩子能做到什么,跟着琴酒去坑蒙拐骗?那还不如那位top killer开枪来得快,他只要站在那里,就足够人吓破胆了。 樱子认真地答道:“玩,发夹。”她站在这里是要玩,但是她想要他给她别上发夹,是这样的意思。 被她清凌凌的眸子望着,诸星大倒是真的放松了一点,从她手上拿过竹蜻蜓发夹,“走过来点。”随意地招呼道。 小孩儿也真很听话地站到他面前来,然后就被突兀一笑的青年揉了揉脑袋,好些天里都是琴酒在给她扎头发,杀手不会梳什么繁琐复杂的发型,直接扎了双马尾完事,顶多用的发绳上装饰着彩色的塑料小花,虽然廉价,但放在小孩儿身上却又合宜,那是她自己看中的样式。 脑袋顶上分了发路,诸星大比划了下就给她别在左边的马尾发上方,由于是个哄孩子的小玩意儿,除了底下固定着的是钢夹,其余全都是由柔软的橡胶材质制成,拨一下竹蜻蜓的‘翅膀’就开始来回晃荡。 认真看了看他就没忍住笑出声,樱子抬头看了眼他,不在意大人会笑这种事情,拿起一根薄荷绿的竹蜻蜓就开始搓,一开始还有些不熟练,但是等搓竹蜻蜓失败、从手里掉落了几回,在一次尝试里,竹蜻蜓摇摇欲坠地飞起来,虽然还是没有飞高飞远,但毕竟算得上是成功。 诸星大就抱着手臂靠在一边看她到处跑着玩,虽然是个柔弱无力的小孩子,但在玩耍时却意外地精力充沛,跑着圈一点也不嫌累,面不红气不喘,玩到最后没什么乐趣了就去吃零食。 他看到那个孩子不爱口味太重的零食,太辣太甜或是太咸都不吃,对于零食也没多大的依赖喜爱,随意地往嘴角叼了一支棒棒糖,就拉开桌下的抽屉,把零食糖果全都揽进去,在抽屉里原本就有不少零食,现在就近乎快堆满了。 樱子跑去了别的地方玩,有工作人员看到她但是都没有阻拦,诸星大看着她离开,然后去拉开别的地方的抽屉和柜子,果不其然看到他们往常从不在意的这些地方都放满了各式零食。 没会儿就有人走来,诸星大看到她胸前的铭牌,穿着白大褂还有铭牌上的信息,证明是实验室的人员,她冲他笑了下,“我来收拾下东西。” 但她所谓的收拾是打开抽屉柜子都看了看,然后把樱子刚才随意放进去的零食都捡出来,最后按照零食分类放在相应的大概已经算专属的位置,将这些整理好后她就离开了,好像就为了这样一件‘小事’而来,但态度又十分认真。 诸星大跟在她身后,由于是武器装备实验室的人员,代号成员顺利地跟了上去而没有因权限不足而被阻拦。 研究人员小姐去清洁了下手掌,消毒酒精仔细地喷过每一个位置,然后开始揉搓,她问道:“黑麦威士忌跟来做什么?” 他看了下实验室内现在没什么危险武器在外,靠在了一边试验台上,“好久没回来,发现组织有了什么变化?” “是在说樱子吗?”研究员小姐笑了下,神情显出了几分柔和,她回过身就看到黑麦威士忌正凝目望着自己,他是个很清隽冷峻的青年,针织帽下左眼上方有些许发丝垂落,带来几分神秘感,不仅面庞令那些小年轻们心动,眼睛也很漂亮。 诸星大弯了弯眉眼,脸上的笑容怎么都是好看的,坦诚十分地点了下头,“跟在琴酒身边,不知道是他带的人、看中的苗子,还是……”他有些示意地抬了下下巴,那么说的是谁就很明显了,毕竟能令人连交谈都克制的人只有那位从未露面过的boss. “这倒不是,关乎那位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不过樱子来的时间要比你和另外那两个新成员都要更早些。” 研究员小姐努力回想着,没顾得诸星大脸上真实显露的诧异神情,“去年吧,不仅琴酒看顾着樱子,贝尔摩德对她也很特殊。” 只说这两个代号成员,几乎就告知了顶头那位boss也应该知道樱子的存在,否则不会这么纵容着。 【作者有话说】 过路人x95 第189章 诸星大目光微凝,他还想再主动问些什么,但是研究员小姐笑着打断了他,“我觉得你现在应该……” 第364章 话还没说完,诸星大揣在兜里的手机微震,点开短信一看,是琴酒发来的消息,他微微站直身体,挥手向研究员小姐告别,“多谢你,不然我不会知道这么多。”语气有些无奈,也掺杂了分真情实意的苦笑。 出完任务回来本来就什么都不知道,虽然在基地里留有眼线,可是他从没接到过有关于名为‘樱子’的孩子的消息,对比刚才从研究员小姐口中得知的信息,他已有了无数种猜测在脑海里,来不及一一验证就因为琴酒的短信而把它们全都压下。 或许是有了新任务,诸星大的神情恢复了冷然,只有简短冰冷的一句‘过来’,连地点都没有,但他无疑知道该去哪里找琴酒,从训练场路过时没看到人,那么就去审讯室外的房间,银发男人站在屋子中央,身边还有另外几个人。 樱子正拉着琴酒的衣服,非要他低头看,而她晃晃自己毛绒绒蓬松的脑袋,头顶上的那枚竹蜻蜓发夹也跟着摇摆,就有这样一身可爱。 诸星大走进去,那么屋中就有了五个人,波本、苏格兰和黑麦威士忌都来了,琴酒抬眼压了下帽檐,低沉嘶哑地道:“我离开一段时间,樱子就交给你们了。” 分明是在托付几人,但是琴酒止不住冷笑,“黑麦威士忌看来很是积极,那么就由你看着苏格兰和波本。” 琴酒出任务,看来是会离开不短的一段时间,知道组织即将会有的动作,三人都紧绷了神经,但在现下的情况谁也不能掉以轻心,安室透率先出声问道:“樱子有什么身份吗?” 他问得含蓄,但是质疑樱子的身份,怀疑她的存在是否对组织有利,还是琴酒下这样的命令有着什么私欲。 站在宽阔房屋中央的高大的银发男人可以说是中心,但也被几人围困着,琴酒似乎对此毫无所觉,但不慌不忙地抬手落在樱子的发顶,很是平淡地道:“没什么身份,不过是个被政府所保护着的小孩子。” 除了异能力,除了她的面庞外,就没有任何值得人在意的事情,但就是在那些年年岁岁里,她走过了很多地方,也去到了许多人们的心上,在那些脆弱的地方扎根,然后像是会上瘾的毒药一般令人无法割舍,用她细弱的藤蔓缠绕了一颗又一颗心脏。 琴酒低头审视着樱子,眼底冷漠非常,没有分毫情感与柔和意味,像是在下一刻对她开枪也毫不意外,瞬息间降临的深沉压抑的氛围镇住了其余几人,只有樱子毫无所觉,还抓着琴酒的手臂,正随意地看着房间周围的布置。 但是慢慢地想到了琴酒要离开,摸着自己的发尾仰头向他问道,“哪里、去,多久。” 他要去哪里,要多久才回来,还没有分别,但是她有点想‘重逢’。 琴酒投下的目光里蕴满了冷酷意味,就像是他唯一一次对她枪口相向时那样,但他脸上神情平静得不可思议,再没有了那时如困兽般的挣扎和恨意,他以毫不设防也毫无保留的胸怀接纳了一个孩子,那么就不可能再背弃。 而樱子就仰头看着他最终勾了勾嘴角,语声里带了些莫名愉快的笑意,“那得要看你什么时候想见我。”气氛就这样和缓下来。 她的异能力能令她知道自己在哪里,假如她想见他,那么就发消息或者自己来见他吧,琴酒能在一年多以前放手送她离开,那么就不会再管她的去处,这是他给她的‘自由’。 琴酒说完后就离开,他的东西已经收拾好了,也被伏特加拎上了车,现在就要去赶飞机航班,时间耽搁不得,黑色的保时捷从基地驶离,越来越远。 于是就留下了三个代号成员和一个暂且身份不明的樱子,她有很不知事,在脸上没有分毫表情,只有那双眼眸里偶尔盈着光亮或人影。 不知道为什么氛围有一点奇怪,樱子来来回回看安室透、诸伏景光和诸星大三人,但觉得他们没有什么意思就从房间里出去,她还有些想去一些‘危险地方’,比如实验室、武器装备室还有化药研究室等。 诸伏景光最先向樱子离开的方向投去了目光,诸星大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好像那个孩子要去的是什么不得了的地方,看来是有过先例,他弯了弯唇,碧眸里没什么感情,但似若友好和善地道:“我先去看着樱子,其余的你们随意。” 随着黑色长发的青年先一步离去,房间中就剩下了诸伏景光和安室透。 安室透抬手抱胸,意识到这里只有他和诸伏景光,而且由于在审讯室外,也没有监控和监听设备,稍微放松了下,沉思着樱子的身份,“琴酒说,‘是被政府所保护着的孩子’,看来要么是烈士后代、重要成员的亲属外,还有可能是那种特殊人员?” 进入公安后,待了段时间有从前辈们口中得知那种‘具有特异能力的群体’存在,虽然还没有亲眼见到过任何一个异能力者,但那个消息在公安内部口口相传就足以证明什么。 安室透不觉得如果是樱子是前两种身份还会被琴酒带在身边,那么更大可能就是后一种猜测。 但是他的脸色不由更沉,纵使和樱子相处的时间不多,但那个孩子身上的特质太过于鲜明—— 不具有情感和情绪,缺乏很多认知,不会哭也不会笑,是一个无论如何都无法企及这个世界、也无法被拯救的孩子,她根本什么都不懂得,还像是白纸一张,可是没人能在上面留下痕迹色彩和笔画。 第365章 是那样一个幼弱懵懂的孩子,不应被这个犯罪组织所掌控,即使现在琴酒还待她温和,但是未来呢?当组织需要用到她的能力,那时是否会如现在这样宽和纵容,还是残酷无情地将她拉入人体试验中或者强制洗脑。 安室透只要想到那些残忍的事情就不由咬紧牙关,樱子还只是一个孩子…… 看出了好友面上的不对劲,诸伏景光走过去拍了拍他肩膀,“别想那么多,你有没有接到有关樱子情报?今天应该送来了。” 有关樱子的情报才是要紧的事情,就算他猜测了那么多,但都需要验证,安室透点了点头,他早上外出时就从与他对接的下属那里拿到了,现在就去找他的笔记本,情报都装在了u盘里,看过一次后数据就会自动销毁,当然他也会进行物理毁尸灭迹,不能被人抓住任何把柄。 打开了笔记本,熟练地进行验证进入,还有指令解码,两人凑在屏幕前一目十行地看下去,但忽然地脸色都变得不怎么好看。 樱子的信息一定是被‘藏’住了,不是说没人知道或者公安方有所隐瞒,而是说真正知道樱子情况的人强制将关键信息压下,而经手这份情报的所有人都没察觉到那份不对劲,因而传递过来的消息是有着缺漏的。 情报中有樱子的年纪、外貌和学业情况,近照是她很乖巧略微仰头看的姿势,看得出拍照的人与她相熟,因而近距离且相互配合地留下照片,那人或许是政府职员,而学业情况上写着具备高中知识,经考证的是港口mafia,安室透的目光凝固在那几个字样上。 而随着往下看,樱子的身份上写着‘异能力者’,但是关于具体异能力的名称和作用效果却完全空白,还有很大一部分经历空缺—— 没有亲生父母信息,而从那些极度零散的信息上看,她从出现就是独身一人走在流浪的途中,依凭着人们的善意而存活,直到被一个外国人所收养才略微安定下来,后来继承了一位集团夫人的部分遗产,再有监护人去世、和国外黑手党势力的拉扯,之后的情报中有着更大更明显的漏洞。 樱子曾寄宿过的家庭,信息被藏住;从八原回来后的行踪,没有丝毫记录;当去到横滨后,信息同样被遮盖了大半…… 要么是在‘信息’上被异能力者所隐藏,要么就是庇护着樱子的庞然大物在其中出力,如果说港口mafia与黑衣组织有所勾连,那么由公安送来的这份情报不会有这样太过明显的缺漏,所以只能是各方权衡后的结果。 他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笔记本屏幕上u盘中的数据被销毁,取下那个小东西将之破坏到完全无法复原的程度,最后把残骸冲入了下水道中。 回到房间里,安室透脸上仍旧沉重,从那不足千字的情报中窥见了几分庞然大物投下的恐怖的影子,深吸一口气,他与诸伏景光苦笑道:“真是出乎意料啊……” 因为樱子是一个什么都做不到、也什么都没做的小孩子,因而被政府所庇护,而在政府之外,还有几方黑手党势力同样庇护于她,分明还天真懵懂,却处在湍急的旋涡之中,安室透无法确认那些人对待樱子究竟是真心还是利用,而他也什么都做不到。 无能为力的感觉袭上心头,诸伏景光看着他勉强的神情,无奈地道,“但不管那些,樱子也就只是个孩子。” 他们正看着樱子,无疑能确认她就只是个尚且不知事的、天真又有些任性的年少孩子,会顽皮会四处跑跳,而纵使对着琴酒那样冷酷残忍的人,只要靠近了也能够做到撒娇,非要人对她妥协。 是这样鲜活的一个孩子,不应被警惕和冷漠对待。 【作者有话说】 好耶!三点更新啦,下午六点就没有了噢~ 开始写明天的章节内容(溜溜达达离开)。 第190章 当诸星大找到樱子的时候,她的手已经搭在了实验室的门把手上,正在尝试验证进入,但是门锁用的是组织的最新科技,需要铭牌、指纹和虹膜三重身份认证,安防极其严密,别的不说,而樱子的身高完全够不到扫描虹膜的高度。 他走过去没忍住笑出了声,樱子盯着打不开的门锁好一会儿,慢慢地回过头来,虽然还是面无表情的模样,但诸星大就是看出了几分不高兴。 “这些地方对你来说当然有危险,”他向樱子伸出一只手,不确定樱子会不会来牵住而做好了收回手的准备,但樱子鼓着脸很像是臭脸猫崽子样地看了他好一会儿,他一直等着,最后还是握住了她抬起的小小的手。 两个人牵着手走在出去的路上,诸星大就发现樱子是个很好哄的孩子,没会儿就忘记了那些不高兴,她有点想问为什么,看出了她的疑问,诸星大认真地思考自己应该怎么答。 “你还太小了,不仅在于年龄还有身高,何况也还不明白那些危险呢,”说是带孩子那么就很尽职尽责,诸星大的态度已经柔化、温和了下来,“实验室里有许多的实验器材,像是枪支弹药类你当然不能去碰,而假如是一些危险性强的化药,那么危害和风险就更大了。” “枪支能将人的皮□□穿,击碎内脏和骨头,火丨药则会破坏一切,腐蚀类的化药能消融你的皮肤、血肉和骨头,作用于神经的药物会带来不可逆转的大脑损伤等等。” 刻意地将这些事情都说得可怕,虽然有夸大成分,但黑衣组织运用那些东西的成果与他所说的无差,也算不上是欺骗小孩子,诸星大不确定樱子这个年纪的孩子能否理解,但是看到她点了点头,何况也还有真正懂得那些东西危害的人在,只要拦着她就好了。 第366章 诸星大和琴酒一样留着长发,连长度也很相像,只不过一个黑发一个银发,樱子走在路上踩着地砖间的缝隙,没会儿就去看身旁诸星大披散着而落在胸前的长发。 很轻而易举地留意到了年少孩子的视线,他歪了下头,连带着头发也一甩动,“怎么了呢?” 樱子有些稚气地道:“头发。” 很简短的词汇,不知道是跟着琴酒学的还是本来就这样,似乎是个沉默的不爱说笑的孩子,脑海中划过些思绪,但诸星大意外地知会到了她所想表达的意思,她是在问他怎么打理头发的,以及会不会梳发。 是个很没意思的小孩子逻辑的问题,但他想到了什么就不由得发笑,“我自己打理的,也许会梳发,但是没尝试过。” “你不会吗?那么是琴酒给你梳头发?”这简直称得上是石破天惊的猜测,但仔细一想却又不是没可能,回想起那会儿琴酒的保父模样,诸星大扯着嘴角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来,说震惊是有,但也不免好笑。 樱子点了点头,再点了点头,和小鸡啄米似的,他们牵着的手被她无意识地带动晃晃,从实验室区域走出去,她就很熟练地去开暗格,从里面拿出了她的游戏机,诸星大目光一扫,还是任天堂的最新款游戏机。 本来就一天过半,琴酒走了只让他们三个人来看护樱子,却没说住宿饮食什么的,诸星大在来找樱子之前把这个任务交给了苏格兰和波本。 毕竟琴酒属意他来看着另两个代号成员的举动,虽然有对他探知情报的行为的警告意味,但琴酒毕竟走了,在不触及对方底线的情况下当然能依凭自己的意愿和想法来。 “走路的时候别打游戏,走去看看苏格兰和波本有没有给你找到住宿。”诸星大伸手拍了拍樱子的脑袋,力道当然克制得很轻,然后就揽着她单薄瘦削的肩膀带着往前走,相当不客气地、莫名就亲昵了起来。 诸星大想要和人拉近关系的时候近乎无往不利,等安室透和诸伏景光看到他们的时候,两人之间相处的氛围已经十分和谐自然了,诸星大漫不经心地抬了下眉,“我想你们该安排好了那些事?” 三个大男人要照顾着一个小孩子,住所小了可不行,而要是在人来人往的市区公寓里也很引人注目,诸星大两手抱胸站在樱子身旁,好整以暇地等他们的回答。 注意到他和樱子之间转变融洽的氛围,安室透和诸伏景光都不动声色地警惕起来。 诸伏景光道:“我和波本看了几处,交给樱子来选吧,只要定下马上就可以去收拾布置。”话语声落下就向着樱子招呼,他拿出笔记本电脑,将屏幕转向她,地图上圈了几处,点开进去的话就有室内平面图和一些近照,周围环境相关照片也有。 樱子凑过去看了看就没兴趣了,都是一些民居院落或独栋公寓,但是好像大家都要让她选,她慢吞吞地想,“别墅,我有。” 要说的话还有好多座,是怎么来的樱子没有记,但是在从横滨到东京来之前,森鸥外给了她几把钥匙、说了一些奇怪的听不懂的话,也有森村给她准备的很多东西,她想了想,森村准备得有很齐全,都放在了别墅,直接去就好了。 很认真地一点头,“你们的,东西。”要收拾带去。 知道樱子虽然不显山露水,但实质财产颇丰,诸伏景光接受得十分轻易,“你有钥匙记得路的话,那在路上去买我们的东西,顺便吃了晚饭再去。” 住所问题简单地敲定,带上武器和装备,路上诸星大开车、樱子坐在副驾驶座上,诸伏景光就和安室透两人商量别墅中可能缺少的东西,做了预案,但也没买太多东西,毕竟或许会待上一段时间,但他们只是去照顾樱子的。 晚饭是豚骨拉面,在等拉面的时候,樱子埋头奋力在诸伏景光的手机上翻地图,她仿佛能记得那个位置,但事实就是虽然能记住自己走过的地方,但对于地图的记忆却没有多清晰,茫然摸着脑壳好会儿后,就只能把自己手机上的地图点开给大人看。 她的手机上清晰明了地标明了地点位置,褐发青年看过了就对她笑,“我记得了,对了,等会儿樱子你要去买些什么吗?”他觉得小孩子会对此感兴趣的,但是樱子摇了摇头。 豚骨拉面盛上来,由于樱子是胃口不大的小孩子,她的碗里只有半块从中间剖开的溏心蛋,面汤所呈现的色泽浓郁,但并非乳白色,或许是因添加进去的酱料而改变了颜色,顶上浮着些翠绿的葱花,还有裙带菜、玉米粒、鱼丸和海苔。 樱子不喜欢吃肉片因而没有,但在拉面外点了天妇罗和烤鱼,后者仍旧是她喜好的甜口,而等她吃完后去洗手的时候,很自然地就结了账。 一出店门时间还早,樱子饭后闲不住想跑,但是诸星大按住了肩膀就再动不了,她仰头看过去,和那双碧色的锐利眼眸对上,他忽然一弯眼流露出几分笑意,而看着年少孩子被拘束着不能乱跑,旁边的安室透和诸伏景光面上也都挂着笑容。 绿色的眼睛让樱子想到了琴酒,但是银发男人很少会做出放松的笑,通常都是扯着嘴角似笑非笑,好像在别人看来有很重的威慑感,要么就是蕴满了杀机和冷酷的意味。 想着一些事情也就顾不得跑了,只能跟在他们身边走得慢慢,脚下踩着投落的虚虚的影子,天色昏沉沉的,但是刚打开的路灯也并不多明亮。 第367章 六七点左右街边霓虹灯全都亮了起来,无疑吸引着人的视线,被店门前的玻璃或其他金属材质折射,显出一种迷离的光彩来,但看久了以后就会扎眼。 和停车的地点有着段距离,诸伏景光和诸星大告知了樱子后就先去商业街,由安室透带着她去车上,等他们回来再一起回去。 和樱子两人走在路上,安室透早已经检查过了她身上没有窃听器,周围行人来往,由于是放学后,有不少大人身边都带着孩子出来吃饭,也有和同伴们笑笑闹闹走在一起的孩子们,他们在其中毫不显眼。 或许是单独两人的气氛合宜,尤其樱子还是不知事的孩子,就算待在琴酒身边、被犯罪组织的人所看护着,却没有揭露诸伏景光是卧底这件事情,有可能是她认知不到,但她什么都不说就足够安室透感到感激。 蓝色的眼眸略弯,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放轻松,变得真正地柔和,他轻声地说道:“樱子是为什么遇到了琴酒呢?” ……是为什么遇到了琴酒呢? 樱子慢慢地想,“贝尔摩德,走,交付。”就像是琴酒把她再托付给他们一样,因为自己有事要离开,于是让别人来帮忙照顾。 “你很喜欢琴酒吗?他对你好不好?”安室透带着自己才知道的促狭意味问道。 【作者有话说】 好像和人唠嗑闲话的大婶子噢(指指点点) 下午一更可能在六点呱,榜单要求字数就快要完成啦! 第191章 也就是诸星大和诸伏景光不在,而假如随便换个人来也都能听出那份意味。 但樱子半点没所觉,喜不喜欢琴酒这个问题,她感觉自己不用回答,但是不回答的话,可能大人又不会知道她的答案,至于好不好的话完全可以包括在前一个问题里,摸着自己的脸颊侧,樱子仰头对安室透说道:“爸爸,琴酒。” 一下就令安室透回想起当时,他记得当时所有观察到的细节,琴酒对于那声‘爸爸’的反应似乎有些不对,何况后面还问樱子有几个‘好爸爸’,那么就是说樱子对琴酒的称呼在之前并不是这样。 最重要的是,安室透完全想不明白琴酒当时的怒气,以及今天托付樱子时展露的那份冷酷意味究竟是怎么回事,虽然找寻不到其中的线索,但只要放在一起想,简直令他胆战心惊。 安室透勾了勾唇角,“好吧,我知道了你们的感情很好。” 然后樱子就低头走路,再不理他了,夜晚的风很轻微,但是两边的马尾发随着步伐迈动而晃来晃去,她什么也都没有想,但在之前只不过是想到——假如安室透问她的三个爸爸,那么这个问题是一定不会被回答的。 回到车上去坐好,扒着关上的车窗看外边,坐在驾驶座上的安室透好像有话要和她说,意外地憋了很久才慢慢地开口,语声放得轻缓,也还有一些笑意在其中,“樱子为什么不告诉琴酒呢?” 他说的话没头没脑,虽然樱子很喜欢也习惯说短句让别人来意会,但是自己不喜欢去猜别人话里的意思,她稍微有一点认知,比如说:自己是个笨小孩。 不回头地甩了下脑袋,安室透无疑知会到了她的那份不满情绪,想着年少孩子现在应该是会鼓脸撅嘴,就更止不住脸上的笑,安抚语气地对她解释道:“我是说,诸伏景光那件事,也许你知道……” 或许安室透不该没防范地说出这句话,但他对樱子有一种莫名的信任或者说信心,无法弄清那份情绪究竟自何而来,但在挣扎的理智之下还是对她说出了口。 在话语落下的那一瞬间,巨大的沉重感和摊牌后的轻松一齐涌上来,不论是自愿还是被驱使着问出了他纠结已久的问题,现在他就只等待樱子的回应了。 清凌凌的、如映着月光般,明澈但也温柔的蓝眸望着那个孩子单薄的身影,安室透唇边勾着分勉强的似有若无的弧度,看到樱子回过头来,然而他却蓦然失语。 樱子有着一双很特别的眼眸,那是烂漫如烟霞一般美丽的色彩,或许还映照着宛如隔世的樱花,剔透得令人一眼望得到底,可她的眼眸空空,就算是能见到些什么倒影,然而所有一切都无能在她连着眼底的心中留下痕迹。 她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孩子,就像蝴蝶振翅飞翔过天际,纵使人们能望见那份美丽的神采,可是它本身却无法留下什么痕迹,单独一只蝴蝶的翅膀是无法吹起风来的。 仅仅蛛丝就能困住她的翅膀,她什么也都做不到。 樱子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慢慢地‘噢’了一声,直接敷衍过去,可是有感受到身旁金发青年的情绪像是积雨的阴云一般,有很沉重,还有许多不断翻涌着的悲痛和难过。 然后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了。 年少孩子根本什么也都想不明白,不知道大人说的话的意思、不知道他为什么陡然间变得难过,她只看到安室透的脸上浮现出一种莫名的、温和又包容的笑容,她没有用到自己的异能力,但是茫然地感受到……那是一份由他内心中所生出的‘爱’。 很轻很慢地呼吸着,樱子像是自闭小蘑菇样的别过头去,只要装作不问不顾,事情就会被放过去,看出了她的意图,安室透伸手按在她脑袋上揉揉,有些无奈地道:“做什么这么抗拒呢?好了,那我不问了好吧。” 樱子是拒绝沟通的姿态,怎么看也都像是不明白他话的样子,那他也不好逼迫,反正看出了她不管的意思,安室透轻松地呼出一口气。 第368章 然后等到诸星大和诸伏景光拎着几个购物袋回来,黑发青年把手肘搭在樱子的那边窗户上,等车窗被调整着降下,不由得挑眉,“波本,你笑得有点过于假惺惺了。” 他从衣兜里拿出一条包装成长方体的酸奶软糖给樱子,被接过去后,顺手揉了把她的头发。 诸星大没怎么和安室透一起出过任务,完全不知道他的车技如何,诸伏景光倒是有意想提出换人来开车,但樱子有些不明白也就没换。 之后去别墅的路上无话,到了地方以后,由于大门没开,车先停在外面,樱子没解开安全带,想下去的动作被扯了回来,她晕乎乎的,脑袋里的思维意识已经近乎罢工,好像手脚都不是自己的,安室透等诸星大下来在车门外等着接人,这才给她松开了安全带。 一点方向都找不着,时不时就会脑袋猛点一下,诸星大看着她的样子,只好给人拎起来抱在怀里,不然要是任由她下地,怕是直接就会栽倒爬不起来了。 诸星大笑着对安室透道:“车技不错,就是下次别开了。” 在速度和效率方面他确实得甘拜下风,一开始车飙得很猛,但樱子明显不适应,后面‘缓和’了一点也没好到哪儿去,要不是这是一个带孩子的任务,他多少得怀疑安室透是对组织报复不满,想带着他们一起去殉职。 大门处是指纹锁,诸星大单手抱着樱子毫不费力,刚抱起来时还颠了颠,就发现她的体重远逊于同龄孩子,而现在还能腾出一只手来让她去按指纹,但是等解锁成功也没立时进去,等他们三人都将指纹录入了,这才带着樱子往里走。 她的钥匙揣在背包里,但之前丢在了后备箱,他就抱着樱子等诸伏景光把钥匙拿过来。 站在别墅门口,身后是车辆重新发动的声音,安室透把车开去别墅自带的车库里,诸伏景光过来开门,两个青年和一个孩子就看见灯被打开后—— 从门口到大厅一路上都摆着许多小礼盒,诸星大蹲下来打开了几个看看,就发现是些零食、书本或玩具,也还有适宜樱子这个年纪的饰品,依他的眼光来看怎么也都不便宜,而当去到大厅,完全不用他们额外来布置,这座别墅被妆点得温馨既可爱,也什么都不缺,那些爱毫无保留地被他们所感知到。 难免为之而动容,诸星大低头看向怀里的樱子,一只手抬起她埋着的脑袋,“你要坐着休息一会儿,还是这就上楼去收拾洗漱?” 晕车以后根本一点都不想再坐着躺着,脑袋晕得还做不到摇头这样的动作,只有从咽喉中发出的像是吐泡泡样的呼噜声,由于里面是不满的情绪,诸星大只好让她在自己怀里再缓一会儿,然后把人放下地,掐着她的胳肢窝来撑住、免得倒下。 樱子没气力,但是又想扑腾,于是等安室透过来时,就看到诸星大正带着她四处晃荡,就和老父亲带女儿学走路一样,虽然古怪但也和谐。 …… 樱子惯常住的房间是二楼,周围是她的游戏室、花房、活动室、家庭影院等等,等她脑袋不那么晕了以后就开始绕着安室透走,她一个人蹬蹬上楼,别墅里是定期有人来维护,而家政在他们出发前就打电话沟通人来收拾好了。 楼下三人就看着二楼卧室房门被打开、阖上,然后又被打开,一个毛绒绒的脑袋伸在栏杆处,樱子很慢地说道‘晚安’,然后就回房间去收拾洗漱。 衣柜里是满满的衣服,从里面挑出了睡衣换上,到洗漱间里拧开水龙头,先放出的是冷水,之后被加热变热,细细的水流冲在凹陷的洗漱台里,然后从底部那个小孔里流出、去到了下水道。 洗漱台前的镜面因腾起的热气而出现水雾,樱子看着里面模糊不清的自己的身影,她想,她知道波本想和她说什么—— 卧底、琴酒口中总是会说到的‘老鼠’。 为什么不告诉琴酒。 她轻轻地眨动眼睫,和蝴蝶振翅一样轻般,是因为,琴酒拒绝了。 性情冷酷残忍、手段狠厉无情的杀手从认知到她真实的异能力起,就强制她不能过度地运用,掰着她的下颌一遍遍地告诫她,“藏住你的异能力,永远表现得无害,什么也都不要说,在当时我没有杀死你,你的命是属于我的。” “但如果另外的人察觉到,我只能亲手了结你——在那些人对你动手之前。” 琴酒对她说,“什么都不要做。”那是一份无奈之举。 她的异能力本质没有那么无害,只需要维持表面上的作用就可以了,但是为了她的自由、为了她更好地存活,琴酒只能掐灭一切会致使她暴露异能力,或被人所觊觎利用的可能,‘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做’这就是唯一能保全她的办法。 只有懵懂无害的孩童才不会被被人所忌惮,但她需要保持着那份不动容,永远不要掺和进任何事情中来。 尽责的大人那样教导着孩子,面对神秘莫测的异能力者群体,他无法做到方方面面,所能带给樱子的庇护,最顶部企及到她的‘自由’,他只能在那道划分清晰的界限下运作和活动,而无法去尝试打破。 他能做到的只有这么多。 【作者有话说】 琴酒对樱子的爱,也很深沉且伟大。 为了榜单三天爆肝一万九,乌丸已经彻底虚掉了呱(呆滞)后面就恢复日三啦! 第369章 第192章 樱子是一个很好照顾的孩子。 三人都十分轻易地得出了这一点结论,她不爱闹腾也不爱烦人,待在别墅里总是能找到玩的东西,在饮食上也并不挑剔,除了不爱生食和苦的味道,也尤其排斥肥肉,但是别的肉又都会吃,对于西餐一类也接受良好。 安室透早上起来,做了煎面包、玉子烧、味噌汤、沙拉和关东煮,有一些杂,但显然他的手艺不错,玉子烧在做的时候并没有添加牛奶而是换成了高汤,也并没有做的太大太厚,完成以后切块,洒了些芝麻和海苔碎,再浇上和炸鸡店里口味类似的甜辣酱。 在这几天里都没什么任务,或许是因被托付了照顾樱子,总之被留出了相处适应的时间,四个人都整齐地坐在桌前,组织成员当然能保持作息起床,只有樱子是诸星大敲了好几次门才喊起来的。 在昨天晚上拼乐高有一点上头,但是直到现在她还是很喜欢史迪奇,拼了一点后就忍不住想要拼完,也还不要人去帮忙,被人摸到她的零件块后就像是被威胁到了的小猫崽子似的,一副恨不能冲人哈气的模样。 因为她有一些‘凶’,照顾她的人也不好阻拦,等到困得意识有点模糊了的小孩子顽强地拼完她的乐高积木,这才被抱着回去洗漱收拾,然后滚进了被窝一觉睡到早上八点都还有点爬不起来。 现在都还是满脸不高兴的样子,钢叉戳了戳面前餐盘里的面包片不太想吃,就先去喝味噌汤,玉子烧很好吃,她也喜欢关东煮里的鱼丸、虾丸、鱿鱼圈、捞起来时剥掉壳的蟹肉和各种素菜,关东煮的汤熬煮了一夜,食材在里面煮出来后洒上葱末,还可以蘸酱吃。 由于熬了一点夜,吃饭时候动作慢慢,也没有人催促她,但三个已成年的男人即使想配合她放慢进食速度,怎么也都比她吃得快,安室透和诸伏景光去收拾了,诸星大坐在樱子旁边半点不动,单手撑着脸颊看她。 黑发青年起来时只不过梳顺了头发,没戴针织帽,现下披散在身周就有很长,大部分落在脊背上,也有几缕发丝顺着手臂的弧度蜿蜒垂下,他不笑时神情就冷极了,但现在唇边勾着抹笑,“你为什么不说话?” 他冷不丁地问道,樱子向他看过去,但是嘴里咬着东西,没意思的问题就不想回答了,转过头去把一块玉子烧吃完,又端起汤碗吨吨喝着。 剩下煎面包片不想吃,樱子吃完早饭后回到二楼上去,花房里有着许多花,金盏菊提前开了,她蹲在地上慢慢地看着,但是…… 金盏菊的叶子,好像一种菜啊。 总觉得那叶子像一种可以吃的但是很苦的菜,在很久以前有乡下的人家会做,进沸水里焯一道,然后就凉拌,有很苦、非常苦,但是那些大人们都面不改色地吃下去了。 樱子想着一些乱乱的东西,目光落在花瓣上,可是眼中又空荡荡地仿佛什么都没有看,长大了一些,不再怕触摸花瓣,伸出一根手指点在花瓣边缘处,动作小心翼翼地,不是怕压垮了花朵,而是不想有花上的虫子沾染到自己身上来。 金盏菊开得圆圆的,花瓣堆叠、有许多层,错落有致,精致且美丽,绚烂而热烈,金灿灿的色彩就像是一些艳极的霞光凝聚而成,它的花朵也并不小,被叶尖圆圆显得柔和的绿叶簇拥着。 保持蹲姿久了,樱子动了动,顺便把手收回来,但还是抱着膝盖蹲着的姿势,埋着头当小蘑菇,因为把自己团成了一团儿就显得更小,她的头发被诸星大梳了起来,扎了双丸子头,于是露出纤细非常的脖颈来。 安室透走过来,他腰上还系着围裙,衣袖也挽了起来,“莱伊说让我来看看你,” 年少孩子蹲在地上,他也就蹲在她身边,但视线还是比樱子高出许多,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了那朵金盏菊上,笑道:“樱子喜欢这种花吗?” ……不喜欢花的樱子抬头,不带任何意味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就收回视线,可安室透还是拉着她说话。 “住在这里,樱子是有些不适应吗,还是想念琴酒了呢?”把琴酒和‘想念’这一词汇联系在一起,令安室透的情绪变得复杂,但还是尽量柔和口吻地问出了声,“还是说我们有哪里做得不够好?” 三个成年男人都对于照顾小孩没什么经验,只大概感觉到樱子很令人省心,但过了几天却发现樱子不爱说话,之前虽然不爱,但还是会冒几个要人猜的短句出来,而现在根本就是一句话不说,只剩下点头摇头和一点微弱至极的情绪来进行表达。 他笑着在问,但态度很有些坚决,樱子一点也不想回答,安室透也不强制,就是一会儿到她面前来晃一下,通过递零食饮料或给花浇水、从哪里收刮东西去清洗来表达自身的存在感。 等到中午的时候,安室透看樱子还是毫不动容,她正从楼梯下来,要去花园里,那里有不知道谁买回来的小鱼,樱子早上抱出去了,现在要抱回来。 安室透就等在她要经过的路上,站在最底下的地面上,以手臂枕着头趴在楼梯栏杆上,见到她来微微抬手打了个招呼,脸上扬起笑容,“是要去看鱼吗?” 樱子的步伐停住,安静地看了他好一会儿后才点点头,但在那张稚气未脱的面庞上仍未有表情,安室透跟在她身后,当找到被挪动的鱼缸的位置时,樱子就看到漂亮的玻璃缸中那一尾鱼身色泽艳烈昳丽的斗鱼已经浮在了水面上。 第370章 晒太阳,死掉了。 再度和小蘑菇样的蹲在了鱼缸旁,樱子慢慢地想,她查过了,斗鱼可以晒太阳的,只是不能太阳光直射,室外温度也不宜过高或过低,当时她把鱼缸放在阳光下——但那是早晨时候,太阳光并不多强烈,如果不挪动的话…… 不挪动的话,鱼只会晒一会儿太阳,但是她又想到现在的室外温度可能没有斗鱼的适宜温度那么高,那么,究竟是冻死的还是晒死的呢? 想着很认真严肃的问题,脸上终于出现了点儿鲜活气,旁边安室透摸着头发,模样有些不大好意思,“是我挪动了鱼缸的位置,是在是抱歉。”其实鱼是他买回来的,为了给别墅里增添点儿生气,也让樱子多一点乐趣,但是今天鱼会死确实让他也没想到。 不确定这种‘宠物’死去的事情会不会给樱子留下什么阴影,他陪在樱子的身边,脑海中复盘鱼会死掉的情况,当中也可能有类似环境不适应、饲料不合胃口的因素。 他也试图讲给樱子听,那不一定是养鱼的人的问题,但是他还没开口,樱子就慢慢吞吞地‘噢’一声。 死掉的鱼沉在水面下,它在活着的时候,在水中的身姿有很灵动飘逸,色泽艳丽、鳍如花开,一甩尾巴带动着浑身张扬的鳍变换着盛放的姿态,像是不会厌倦般,带着勃勃生机游荡在仅有方寸大的鱼缸中,但它现在再没有了半分生气活力,只仍微微张着它漂亮的鳍。 樱子没有了什么兴趣,坐在花园台阶上发呆,有风微微吹动,她略微转过去眼珠,因风吹动了玻璃缸中的水,连带着水底死去的斗鱼轻微晃着,就造成了它也许仍存活的错觉。 安室透目光无奈地看着好不容易才愿意发出一点声音的樱子,哪怕好几天不说话、不与人交流,她仍然没什么影响的样子,只有他们在为此担忧着,而他又实在不明白樱子不说话的缘故。 在从前就听闻过‘叛逆期’的存在,但樱子的年纪距离同事例举的叛逆期显然还有段距离,她只是、忽然地不想说话了,于是就产生出一种遥远非常的距离感,令她身边的人对此难以知会,只有偶尔惊醒才能留意到这一点,或者说是樱子的存在感更进一步降低,即使他们三人照顾着她,却无法轻易地察觉到那份异常。 那是一份很奇怪的能力,安室透慢慢地想着,但是并不认为具有特异能力的樱子是异类,他只不过是关心着樱子,担忧她会孤单寂寞,毕竟还只是这么小的孩子,拥有任性和被纵容的权利,也有自我选择的权利,他尊重着,但也会想靠近并温暖她。 “是为什么不开心了呢?” 对待孩子时总是温和且耐心的,安室透的眼眸里含带着温暖意味,注视着樱子等待她的回应,而樱子也很慢地动了动脑袋,像是小猫崽抖了下皮毛般,还是一身懒洋洋的模样,趴在舒适的环境里,就算被人戳动了下也只是抬抬爪,连视线都懒得挪过来。 樱子想,她没有不开心,但是忍不住开口回答,“……不喜欢,不是,没有,” “奇怪。” 挑挑拣拣地回答了安室透之前的和现在的问题,她的回应很慢,但又没怎么经过思考,因为就那样觉得就回答了,不管有没有逻辑或者怪不怪。 对应为什么不开心的回答是‘奇怪’,樱子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觉得奇怪、然后不开心,她总是不明白很多的问题,好像习惯了,又好像永远都不会明白,总之很轻地就放下了这个问题。 快要临近正午,太阳光直直地照射下,让脑袋顶变得热起来,樱子以蹲着的姿势挪动自己,去到了荫蔽处又是不戳不动的小蘑菇。 【作者有话说】 很乱地写了一点什么,最近忙工作,有个大大的麻烦的需要长期作战的工作丢到了我手里,悲惨。 虽然但是,文中,金盏菊,真的可以吃,但真的苦。 第193章 天气逐渐回暖,樱花谢落以后有更多勃勃生机的花开,在之后负责照顾樱子的三个大人,陆续因任务而走掉了两个,只剩下诸星大驻守在东京范围内,他时常带着樱子出门去,要么年少孩子跟着他出任务,要么就是放她出门一个人去玩儿。 又是一天,半夜里蹲守到了任务目标将之‘处理’掉,在订好的酒店里睡了两三个小时后,诸星大就爬起来,顺便把樱子捞起来、准备下楼去吃早饭,不知道她昨晚有没有不听话地熬夜。 在给她梳头时,樱子脸上没有什么睡眠不足的困倦,从镜中看到了,他不由得一笑,樱子一贯不爱熬夜,只是昨天在外面玩时买了不少玩具,有些担心她会玩着忘了时间。 手上的动作继续,撩起她的发丝细细地梳理着,成年男子的体型对不大的孩子来说极具压迫感,尤其是彼此间贴近的姿势,但他刻意地避免了许多肢体接触,也尽力蹲着身、放平视线,免得让她看自己还要仰头。 诸星大笑着问:“今天还要去游乐园吗?” 前段时间去过了富士急游乐园,诸星大怎么也没想到樱子会喜欢过山车项目,富士急的三大惊险滑坡项目都上去坐了一次,在进入超战栗迷宫后也是面无表情地经过,除了下车时和迷宫里被工作人员和道具弄得炸毛猫猫样的头发而脸上苦大仇深,根本就没有半分害怕,而在之后就总是奔着主题公园跑。 昨天也是去了一个小的活动场,她买的猫耳发箍就放在一旁,昨天就说好了要给她戴上。 第371章 诸星大动作轻柔快速地给她鬓发两边各扎了一个辫子,将之整齐地扯松,等猫耳发箍戴上,就将辫子小心地盘成花朵造型在猫耳下固定住,于是除了略长的额发外,她鬓边干干净净地、而身后的头发都披散着,变得更像是一只毛绒蓬松的猫崽。 樱子看到他差不多完成了就试探地歪了下脑袋,清透漂亮的眼眸轻眨,纵使神色平静仍叫人爱怜非常,诸星大抬手捏了捏她的猫耳尖尖,开口道:“好了,先去吃早餐,你的日程规划也别忘了。” 下楼时拎上了樱子买的东西,在酒店用了平平无奇味道一般的早餐,之后退房,樱子站在酒店外的路旁等他开车过来,看了看花坛里盛开的花,好多的植物她都不认识,但是也没有怎样感兴趣。 等到坐上了车,樱子才慢吞吞地说出一家甜品店的名字。 那家店的位置很有些远,之前没有听樱子念叨过,诸星大扬着眉毛,露出一点诧异的神情,问道:“那我们开车去?还是坐电车吗,只是快或慢一点的差别。” 樱子摇着脑袋不说话,猫耳下装饰着的铃铛跟着发出响动,大概所表达出的是不急的意思,那就开车去,路上车辆有驶过一些荒芜偏僻的地方,樱子原本端正地坐着、手里捏了一块冰凉凉的合色棱镜,后来就趴在车窗边上看外面。 有很多、那种被破坏过的痕迹,比如山林某一块的草木曾经秃噜过,树有枯死,连荒草长得也不比别的地方,还有的地势奇怪,像是被外力破坏炸开,于是山石崩裂,就变成了凹陷处……有一些很老很老的房屋,土泥围成墙,或者薄薄的竹编外糊一层泥也就成了墙。 在公路旁挖的有水渠,水泥路面有着些不大的裂纹,偶尔会经过塌陷的一小块,于是车身一抖,那都是些很没意思的景象,但樱子一直观察着,就好像是和忍成太郎学了坏习惯。 …… 去到了甜品店,樱子只是想吃泡芙而已,除了要在店里吃的一人一个,店员小姐姐给她包了一包有六七个,因泡芙个头并不大,和她同行的还有大人、也不确定是否还有其他人要吃,就推荐多带走几个,也向她推荐了奶油千层酥、蔓越莓饼干等。 不太会拒绝小姐姐的建议,刷卡将那些这些甜品都付了,樱子拍她的卡,身后诸星大就站着看她动作——樱子可比他们这些组织成员富有多了,也不知道是怎么看待的他们,总之相当多的时候都是自己付账单,也包揽了他们一些时候的开销。 在他们照顾她的某一天里突然开窍,不仅给了他们三人‘可报销额度’,还让一位政府职员和银行的人来替她开个账户,办理了副卡……她在试图给琴酒‘开工资’,从那一天起,诸星大正式醒悟自己不明白现在孩子的想法。 简单刷了卡,服务员拎着袋子带他们去卡座,泡芙已经摆好,也还有赠送的饮品。 这家店的泡芙皮薄且酥软,而内里被香滑绵密口感的奶油填得满满,因搭配了店里的青柠茶而不会令人觉得腻味,诸星大也尝了一个泡芙,确实味道不错,怪不得小孩儿会惦记着要来。 坐在店内,因是窗边的位置而能看到外面,路上行人来往,因是上学的日子而没有什么学生在外游荡,上班族也行色匆匆,只有少部分人闲适而自在。 先吃完了甜品,随意地向后靠在椅背上,店内卡座的空间不大,女学生们挤进来热热闹闹吃甜品是够了,但对于身形高大颀长的成年男子来说难免显得狭窄,让他的身体无法舒展开,桌下双腿规规矩矩地收拢,一旦向前支的话就会碰到樱子的脚,很有些端正且委屈的模样。 诸星大收回视线喝了口青柠茶,“对了,千层酥和饼干呢?”那两样都是樱子不怎么吃的,但她却买了下来。 樱子还在咬着泡芙,外面那层酥皮一旦咬开后,内里的奶油很容易溢出,一不小心就会沾到哪里去,她觉得自己很注意了,但脸颊侧还是多了一块儿白。 对回答问题这种事一点也不热衷积极,她才想到一点什么,就从对面伸过来一只手,诸星大扯了张纸巾支到她面前,就很乖地放下泡芙、微微扬起脸颊。 是相当无敌可爱的小猫猫了。 起码宫野志保在从店外进来时,没有忍住笑出了声,在之前和樱子有过一面之缘,只不过当时诸星大带着她出任务走得急,基地外车窗一升就踩下油门,以至于没让她和樱子来相处熟悉。 茶发微卷的女孩子直接奔向樱子,笑着向她招呼,“你好啊樱子,我是宫野志保,你叫我志保就好了。” 这其实是第二次交换名字了,只不过上次还没来得及听樱子说出她的名字来,宫野志保脸上难得显出几分活泼来,眼眸发亮地望着她、等待着。 樱子仰头看过去,头上的猫耳也跟着一动,“志保。” 就算是琴酒养的孩子也明明很可爱的!宫野志保伸手,一下摸在樱子的头上,亲昵十分地靠近过去贴贴,“真是好可爱的孩子,” 分明两人的年纪并没有差多少,不过比樱子大一岁而已,但是宫野志保抽条得更快、更具有少女模样,她是从国外留学回来的,勉强算是有一点见识,也能够不要人照顾、独立地生活,而樱子长得慢慢,怎么看都是一团孩子气的模样。 很有大姐姐气质地说出上面那句话,宫野志保忽然就明白了姐姐的心情,笑着去和樱子挤在一起坐,然后放她吃未吃完的甜品,就与坐在对面的诸星大搭话。 第372章 “你最近照顾着樱子,有没有去看过姐姐?” 宫野志保从国外回来,当然也很想念她的姐姐宫野明美,但是只有回来时是主动地见过姐姐一面,之后大部分时间都在基地里,只有姐姐来找她,而当她想出来时,总会遭到一些明里暗里的阻拦,一开始还相信了组织人员的借口,但次数多了以后…… 想到自己可能是被组织挟持了,也大概无法轻易逃脱,她就不由担心起了在外面的姐姐。 今天能够成功出来,是好不容易说动了实验室负责人,然后由组织成员送她出来,本来是会被跟着寸步不离的,但她既然联系了姐姐的男朋友诸星大,那么找个借口到甜品店里,等遇到了代号成员‘黑麦威士忌’也就不必被人跟上了。 ——纵使他们两人之间有着点关系,但是对组织来说,男女朋友的关系可能算不上是什么桎梏吧,组织看上了诸星大这一人才,但是当被下令分手或敌对的时候,要么诸星大背叛姐姐,要么组织清缴叛逃成员,送他们全部人去死。 待在实验室里也不免了解到组织的一贯作风,那些骇人的传言毫不被禁止就意味着是一种警告。 宫野志保脸上的笑容微敛,略有担忧地问道:“我从国外回来后,去到实验室里就出不来了,不知道姐姐怎么样?” 诸星大的神情轻松,耸了耸肩,“你姐姐还好,只要你待在组织内,为组织的研究做出贡献,那么明美就没人能伤害到她。” “我觉得你应该相信这一点。” 【作者有话说】 过路人x96又是卡文的一天(呆呆),周日不更新噢,周一见~ 第194章 宫野志保坐在樱子身边,垂下头去,诸星大不太在意她现在是怎样的神情,但还是在面上显出了点儿对于她的姐姐、他女朋友的关怀和在意来,毕竟能顺利潜入组织,还多亏了她们姐妹,而纵使欺骗感情只为了达成目的,他也不至于太过绝情。 “明美生活得很好,只是时不时都会想你,生怕你吃不好睡不好,也准备了不少东西想带去你工作的地方,我和她建议了过两天就来看你。但你既然从实验室出来了,那些东西想必今天就能给你。” 茶发女孩被他的话语所动容,想到要是见到了姐姐肯定又会被她所念叨,像是一些她还是小孩子、需要长身体,所以不能过于劳累,要早睡早起还要锻炼身体,不能一直待在实验室里这样的话,勾着嘴唇流露出几分笑意,她略微抬手抱住了樱子的手臂。 “那好呀,那我就等着一会儿看姐姐给我买了些什么。”她一挑眉,神情间多出些兴致。 说着的时候忍不住对樱子亲昵贴贴,在组织里很少见到同龄孩子,当然是除了实验室里她还不能接触到的那部分实验项目的试验品外,而在国外的时候,她所着重的是学习和研究,身边的导师同学都比她大很多,都是早已成年的大人们。 或许对着其他的孩子会有所顾虑,但樱子是琴酒看顾着的小孩,那么就能随意地靠近而不必担忧带去伤害。 宫野志保摸了摸她头上毛绒绒的猫耳朵,道:“樱子还要带走这么多甜品,是要去看望谁吗?” 她有一些好奇,不知道樱子在组织之外还认识有什么人,毕竟她不知道樱子的身世和来历,从那些年长的同事们那里得知的信息仅仅是‘樱子是琴酒看顾着的孩子’,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宫野志保沉静地思索着,樱子在外面有很多的朋友吗?琴酒那样的杀手真的待她十分温和纵容吗?以及这么漂亮可爱的樱子会是谁的孩子…… 要用肆意发散的思维来冲淡原本压抑着的情绪,纵使表现出了一点活泼好奇,但樱子无疑感受得到那份飘荡着的、不会落下的情绪,但是和暗沉沉并不好看的积雨云不同,它更像是云霾一般,也并没有很大朵。 樱子侧过头看宫野志保,她们的发色认真说来是有点相似的,但眸色和神情有很大的不同,宫野志保哪怕年岁尚幼,但意志坚毅、聪慧也具有自己的锋芒,否则也不能在现在的年纪取得成就而被吸纳进入组织,而樱子近乎全然是一个不知事的孩子。 没办法不对这样的孩子心生爱怜,她樱粉色的眼眸有很漂亮,脸蛋白皙柔软,就连不哭不笑的模样也是叫人喜爱的,但宫野志保和她对视过一眼后就挪开视线,把手边的青柠茶递给她,“好了,吃完了甜品来喝一点水。” 樱子偏爱奶油的味道,但是吃过一个泡芙后暂时不想要第二个,埋头喝一口水,然后张口小吐出一口气,她慢慢地想,“看望。”点头。 的的确确是要去看望什么人,但是她不说。 从早上出门起,在路上耗费了不少时间,樱子还有要看望的人,于是等宫野志保也选了自己想要的甜品,帮她付了以后就带着诸星大离开。 和身后的组织成员一起站在路边,望着黑发男人携着年少孩子离去,宫野志保感到自己压抑着的情绪似乎有所放松。 见到樱子会令她觉得组织中或许存在人情,但理智上她更知道,樱子是一个特例,而其余所有人都只是组织所包揽的暂时的利益,当失去价值以后就会被毫不留情地抛弃和处理,她不能有丝毫放松。 现在她应当去和姐姐见面了。 樱子重新回到了车上,就被诸星大问道:“现在要去哪儿呢?”她想了下后念叨了一个车站的名称。 第373章 距离车站并没有多远,诸星大去停好了车,身高腿长几步就跟了上来,樱子原本想溜的步伐停下来,不大高兴地回头盯他,慢慢地像是吐泡泡样地张口,“……” “我、走了,”像是大喘气那样,樱子仰头看着青年脸上像是有些不明白,于是额发下细细的眉毛蹙起,模样更不大高兴了,“任务结束,回去。” 琴酒都不会管她要到哪里去的,但是很了解她的琴酒还在外面、没有回来,那么就要向现在看护她的人说明,她有些不喜欢这样,耷拉着眉眼,小猫崽子脸上的表情也一点都不好看。 诸星大低下头,笑问道:“是说我和苏格兰、波本负责照看你的任务结束了吗?让我回去,但是你一个人,我放心不下。”她这样幼小的孩子会想要去哪里? 望着樱子的碧瞳里带着摄人的光彩,在此前都柔化了许多,但现在要放樱子一个人走的话,他却是可能不会听她的话,诸星大微微一笑,神情中无疑表达出这样的意味。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僵持,但樱子继续摇头,目光不再看诸星大、逐渐放平,她比以前长大了许多,于是视线范围内不再是来来往往的腿,而是很多人的胸腹和腰,“gin知道,我,离开。” 诸星大神色微动,近乎是同一时刻就感受到了衣兜里手机的震动,而当拿出来时,果真是琴酒发来的短信,没什么别的话,只不过就是将比之照顾樱子期间的任务数翻倍的清单发给了他,但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作为组织的代号成员务必要去完成分配的任务,当然不再有时间追踪在樱子身后。 樱子也只是告知,并没有问询的意思在,转过身想走,但是诸星大拦了一下,蹲下身将自己兜内揣着的一小罐糖给她放进点心袋里去,叮嘱道:“好吧,我意识到了不该再管你了,但是糖带上,还有不能吃冷的、喝冷饮。” “你什么时候回来了,告知琴酒,或者给我们发消息,说不定还能见到我和那两个家伙。” 语声落下后轻拍了拍她的脑袋顶,他自己梳的头发当然知道哪里能动,没两下后在她的猫耳下、铃铛旁边缀了枚宝石发夹上去,“有个送你的小礼物,感谢你在这些天里的照顾了。”分明是他照顾着樱子,但在说的时候却颠倒了顺序。 在进入组织的这段时间里,确实只有照顾樱子的这段时间有足够轻松,不会被安排太过危险的任务,也不会去杀死太多的人们,手上沾染的鲜血有限,实实在在地舒缓了口气。 但被琴酒托付的照顾樱子的任务结束,他就要重新直面那一切,黑发青年站起身,抬手扯了下头上的针织帽,然后目送年少孩子离开、消失于人群中。 看过樱子的资料,就会知道她是一个留不住的孩子,纵使外人有太多的观感,但对于樱子自身而言,存活于这个世界上就只是一场流浪,她没有固定的巢穴,也没有眷恋的什么地方,只有来来去去的风,只有空荡荡连她的自我都不存在的世界。 …… 当樱子到达目的地时,在下午的一两点左右,从出租车上下来时给了司机之前说好的两倍价,然后慢慢走在街巷中。 已伫立了许久、未有得到翻新的墙壁上爬满了苔藓,还有一些很小的草籽被飞鸟带来、在砖块间的微末之地生根发芽,春日走到尽头,飞回的鸟雀立在墙头上,不时啼鸣一两声。 这是一个天色灰蒙的阴天。 年少的孩子步伐轻轻,但是在不短的距离外、阻隔了好几面围墙,一个身着恐龙睡衣、胸前挂着奶嘴的小婴儿催促着身边的褐发少年,“废材纲啊,跑快一点!” “你要是再不拿命跑起来的话,我可不敢保证你后面会不会没出息地哭鼻子!但是没办法,作为你的老师,我选择帮你一把——” ‘嘭’一声枪响,小婴儿飘落在一面围墙上,微微叉腰站立着,抬起来的那只手上有一把枪缓缓变换回了绿色变色龙,他的眼睛有很黑很大,脸上浮现出一个欢愉的笑容来。 “有个久违的孩子回来了,但她可不一定会见你,如果你慢一步,那么就没什么能再见的机会了哦。” 小婴儿轻飘飘的话语声响在耳边,但沢田纲吉已经一头栽倒了下去,然而随着火焰的力量被激发,一股惊人的潜力从他身体里迸发出来,纵使脑子还晕乎乎地没怎么听进去话,可是意志已经找到了欲要奋进的方向。 “唔啊啊啊啊——” 眼看着头顶上冒火的少年已经向前拔足狂奔而去,小婴儿reborn才慢慢抬手将变色龙放回帽檐上,列恩有它自己一贯喜欢待的位置,绕着帽檐走一圈就乖乖地趴窝下。 樱子有察觉到一团热烈的情绪在向自己而来,慢慢停住不走了,抬眼看去,就见到熟悉的少年人向自己跑来,路途中磕磕绊绊但像是发了狠一般没有停下过,但只坚持到她身前两米外,明明地面上什么都没有,但就是平地摔狠狠地砸了下去。 沢田纲吉颤颤巍巍地伸出一只手,艰难地发出语声,“我要、咳,我要……见到樱子妹妹!” 无论如何都一定要再见到樱子,纵使她当初离开以后没有留下联系方式,纵使他完全不知道樱子是否还对这个地方、对他和沢田奈奈有没有留恋,他一定要再见她,要说清楚那份想念,要尽最大的努力去挽留曾经的羁绊。 【作者有话说】 第374章 持续卡文ing 第195章 沢田纲吉的脑袋上还冒着橘红色的、暖融融的火光,一开始有些失去理智,但是等樱子的手缓慢地按在他头上,且揉了揉,他没会儿就回过来神,但口中仍旧念叨着一些不甘释怀、不能放下的话语。 “我一定要再见到樱子,要把想念传达过去,要保护好她,还有……” 面朝下栽倒的少年人把头抬起,他有一双并不软弱的眼眸,经过了老师的打磨和同伴们的激励,终于有了因守护而生的不屈意志,那眼底蜜橘色流淌,像是浮有水光般熠熠生辉,他露出一个小心的笑容,“……你不孤单的。” 所有的爱,所有的关怀、在意和想念,它们都必然包含了真实,沢田纲吉抬起手掌来牵住樱子的手,他还生怕自己所见到的只是妄想,但手上的触感一下传递到脑海中,他立时呆愣住了,然后半分钟过后,“诶也?!”猛烈地发出一声悲嚎。 近乎从地上跳起来,沢田纲吉反应超大地缩到一边去,另一只手颤巍巍地盖在之前牵住樱子的那只手上,一脸天崩地裂的神情。 在他身后一行人缓缓走过来,一头银发、穿着很是前卫的不良少年走来,抬起手对樱子招呼道:“樱子啊,是回来见十代目的吗?” 不知道他是否察觉到了什么,没有靠近而是在街巷的另一头停驻,在他身后还有着黑发少年、蓝发小孩、红发女子,额角有疤痕的少年和两位可爱的女生徒,reborn慢慢地飘过来,目光看着樱子,而他脸上还是不变的笑容。 “现在是你们的叙旧时间噢,请。以及我们会去逛街啦,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樱子要去看下奈奈吗?” 樱子点了点头,得到了回应,reborn是想转身就走,不过想了一下后还是回来,小婴儿放弃了飘浮,‘啪嗒’、‘啪嗒’地走在地上,去到樱子身边时,她在之前摸沢田纲吉脑袋的时候就蹲下了,但他还是需要微微仰头。 “樱子,你要好好长大。”软乎可爱的语声说出,由于太过稚嫩而无能令人分辨出其中的情感。 无论如何都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但reborn想,他也看着沢田纲吉长大,能够察觉出他的每一分成长,但是樱子——她成长得太慢了,从离开后算起,就像是没有任何变化,仍旧是那样蒙昧不知事,也无法不让他忧虑。 可是,她该有自己的道路的,reborn向她抬起一只手,他们握手了片刻,趴在他帽檐上的变色龙也走了几步,轻轻地将尾巴落在樱子的手背上。 之后黑西装的小婴儿转身,大大的眼睛里有那么一瞬闪过笑意,“好了,我们走吧。” 只要见她一面就会有轻松之感,只要不去顾那些异样之处,毕竟,樱子是世间的一个奇迹,再不会有别的小孩和她一样,reborn一边走,一边看到蓝发小孩被狱寺隼人抓着手臂不让其上前。 “你凭什么!凭什么不让蓝波大人唔%#@%……” 狱寺隼人嗤笑一声,“凭什么?对啊我凭什么要放你过去,让你阻挠十代目和樱子叙旧?” 他们这些人也无疑熟悉樱子,相处过一段时间,但并没有很亲近,并不是说因他们的‘小秘密’和总是身处危险的情况而排外或保护,而是樱子不在意很多事情,她的情绪和情感太少了,少到他们自觉无法接近,因为…… 因为沢田纲吉和沢田奈奈有很喜欢她,那么,她有限的情感当然要给到这对-待她最好的母子身上,而不能有人去抢占那极少的位置。 一行人渐渐远去,现在只留下了沢田纲吉和樱子两人,褐发少年有些悻悻地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脑袋,慢慢向樱子走过去,他们之间的距离从很早起就变得很近、很亲近,但并没有和幼时一样牵着手走路。 樱子是大孩子了,眉眼昳丽,纵使不笑而显得冷淡,可是熟悉她的人都知道不是那么回事,她也长高了一些,头顶高过了他的肩膀位置,头发似乎长了一点,是很大的变化呢。 “不知道你被什么人接走了,我和妈妈都很想念,后来有收到未署名的明信片,它们全都被很好地保存着。” “妈妈很经常说她的厨艺有精进,会了更多小孩子爱吃的菜式,而且学了一点营养搭配,她很乐意做给我和朋友们吃……妈妈的爱真是厚重啊。” 有那么几天他耍赖不去训练,被妈妈投喂得很快乐,然后导致体重隐隐增加,之后就是来自reborn的地狱训练,把他累得快要掉秤几公斤这才停下来,当时有觉得这样被追赶很痛苦,但是获得能守护他人的力量的感受却有很棒。 沢田纲吉在说起的时候,脸上微微浮现出笑意,不再像之前那样有着拘谨和小心,他侧头看着樱子,当然有很多想要问的问题,但最终都没有出口,而是略有苦恼地叮嘱道:“樱子不能轻易地和男孩子握手啊,” 一定要告知年纪还很小的樱子,关于男女之间那一点事情,比如‘绝对不可以早恋’这样的话,又担心她还不懂,但万一他说了后就懂了,那也…… 苦着脸,又抬手抓几把头发,从前他的头发是刺猬状,到现在也没变,沢田纲吉留意到了樱子手里拎着的袋子,“会不会累?要不我来拿着吧。”他有很兴致勃勃,像是积极面临什么挑战一般。 手里的东西有很轻,但樱子还是把点心袋递给了沢田纲吉,他在接过后脸上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虽然,那个、我是说……” 第375章 才说了不叫樱子和男孩子过于亲近,可能会前后矛盾,但他还是开口道:“离家还有段距离,樱子要我背你吗?” 樱子侧过头看沢田纲吉,轻眨了眨眼,像是有些疑问,他就一笑,而整个人的气质都软化下来,带给人一种非常无害的感觉。 “但我是樱子的哥哥。” ‘哥哥’可是和外面那些男孩们都不一样的,因为是家人,所以当然可以亲近,沢田纲吉已经蹲下了身,就等着樱子趴上来。 樱子是即将长大的孩子,他们所能亲近的时刻只有越来越少,而他也不知道樱子回来会待多久、之后又要去到哪里,身处在世间总是很容易离散,沢田纲吉自己当然是无比珍视在身边的那些羁绊,也想要尽最大的努力来挽留,但樱子不同。 自由的风无法被拘束,它将带着振翅的蝴蝶去到世人无法企及的、遥远的地方,沢田纲吉无疑清楚这一点,于是不论怎样不舍,他都会目送樱子离去,直到他被需要,直到他们又在某一刻再会,到那时再将思念和不舍诉说。 无人看见他的神情在这刻坚毅至极,但语声仍旧温和,“唔,见到樱子的话,妈妈也一定会很开心吧,她想你很久了。” 在路上随意地说着一些话,很快就回到了那栋小楼房,沢田纲吉单手推开门进去,他和以前最大的区别大概体现在意志和体魄上面,前者不太明显,但后者就十分直观,毕竟一开始的时候他想背起樱子,但是差点弄摔了樱子呢,难得被妈妈教训了一次。 妈妈好像在楼上收拾东西,沢田纲吉就先去给樱子冲了杯果茶出来,等到沢田奈奈收拾完下来、手里还抱着收纳筐,看见楼下两个孩子的神情,她走在楼梯上的步伐一顿,慢慢地睁大了眼,脸上眼中全都溢出惊喜的笑意来。 “哎呀,是樱子回来了,” 她走下来后顺手把收纳筐放在一边,客厅的桌上摆放着有瓜果,她就去拿出一大袋糖果点心来,“这都是樱子你爱吃的哦,在我们自己的家里不用客气,对了,樱子有长大呢,变得更漂亮可爱了。” 年少孩子的头上还有猫耳发箍,温柔的粉色和她眼眸的色彩相互呼应,怎样看都叫人又爱又怜,沢田奈奈直觉曾经照看过的孩子没有和自己生疏,立时上手去揉揉她的脸颊,也很是轻柔爱惜地顺过她的头发。 “樱子是来看望我和纲君吗?有没有大人带着你,路上累不累,纲君没有向你顽皮吧?” 自己家里的孩子闹腾时有多烦心她当然知道,生怕他会过于热情给樱子造成烦恼,看见了年少孩子摇头,沢田奈奈对她弯眼一笑。 “差点忘了还要向樱子说——” “欢迎回家哦,樱子。” 这里永远都是樱子家,沢田奈奈毫无保留地爱着她的孩子们,纵使没有血缘关系但并不妨碍他们彼此间的心贴近,她不是刚想起要对樱子说‘欢迎回家’,而是足够体贴温柔地先拉进她们的关系,再以纯粹的爱来说出这句话。 【作者有话说】 是超温柔的奈奈妈妈!(软趴趴) 过路人x……啊呜不知道该记多少了,之后再说叭。 第196章 “樱子会在这里留多久呢?”沢田奈奈轻柔地,温和且明朗地问道。 褐色短发的女子笑得眉眼弯弯,抬起一只手抚着自己的脸颊,面上全是包容之色,她对此有很期待,希冀着樱子能多留一段时间,那样的话就能很好地照顾她,尤其是向她展示自己精进的厨艺。 但是这份期待和爱意并不是束缚,沢田奈奈所表现出的情绪恰到好处,她看到樱子摇了摇头,纵使有遗憾,但能够见一面已经足够令她满怀欣喜和感恩,能再见到樱子的孩子,无疑要感激命运,也要知悉到这是樱子‘自己的意愿’。 沢田奈奈的温柔目光中有着些释然,笑道:“那好哦,不过能否在这里用了晚饭,到明日再走?” 樱子想了下,先点头又很快地摇头,沢田奈奈不舍得拒绝她的意愿,只好无奈地应了下来。 慢慢地说到先前的那些问题,知道了樱子是一个人来的、拒绝了大人的同行,沢田奈奈眼眸微睁,“樱子有很厉害呢,对哦,一开始遇见樱子的时候,也是一个人在外面玩,”她忽然就回想起了那时,说到的时候有很兴致勃勃。 “当时我带着纲君走过来,就在想,是谁家的孩子这么好看可爱呢?真是叫人喜爱,因为有很喜欢,所以想叫你和纲君交朋友——” “和我的儿子成为朋友以后,我当然就可以来和樱子亲近了。” 还有的理由她没有说,比如看见樱子一个孩子坐在路边长椅上,不由得疑惑着她怎么是一个人呢?她的朋友在哪里,她的家人在哪里?沢田奈奈不知道,但是她想,她想要靠近过去,想要带给那个不哭又不笑、可是很叫人爱怜的孩子,带给她一份轻易就能给出的善意,带给她坚定选择的爱意。 沢田奈奈在后来,在纲君的家庭教师来后,有听到说樱子具有一份怎样的能力,但是她半点没有放在心上,因为在那一时刻并不是樱子影响了她,而是她由心地想要靠近,主动地想要去带给她什么。 ‘爱’是自人的内心中生发的,即使一时有被迷惑,可是意识通透的人们会认识到,大人应该有分辨的能力,也当然有能力控制自己的行为和心。 她的目光落在樱子身上,其中所蕴藏的感情包容又明朗,樱子、纲君,还有好几个出门去的孩子,他们都是她心爱的孩子,沢田奈奈弯弯眼,看到了樱子手边的点心袋,她歪了下头,“樱子回家来还带了礼物吗?” 第376章 原本只是说笑的口吻,但樱子点了下头,慢慢地道:“……甜品,” 樱子总是很难得给出回应,她没有想什么,只是很干巴巴地就说出口,“味道好吃,喜欢,和想念。”微弱的情绪也是会生根发芽,就算并没有很理解‘想念’这一词的意思,但是的确是想到了、要到来,也真的到达了这里,那么也许这就是想念。 对上那双漂亮清透的眼眸,沢田奈奈毫不介意她眼底的空荡无物,非常感动地伸出手臂来抱住樱子,很是亲昵地和她抱了好一会儿都还不想撒手,年少孩子的身上软乎乎地,大概是洗发水的味道换了,有那么一点像是甜软的酸奶味。 她也还有别的礼物,毕竟甜品的话,还有一点算不上,樱子从衣兜里拿出了两个小盒子,是她自己去买到的,宝石项链和一对袖扣,它们都是热烈明亮的橘红色,一眼就能看出设计上有着相近之处。 甜品是因为樱子觉得好吃,于是喜欢的东西要和亲近的人分享,而宝石项链和袖扣的话,同样是来自樱子的心意,她有从这一个家中感受到温暖,于是挑选了色泽如火焰燃烧般的宝石。 沢田奈奈闭目,为心爱的孩子而动容着,“真的是,很让人感动啊。” 和樱子诉说了想念过后,沢田奈奈要去准备晚饭了,站起身后向沢田纲吉道:“要照看好妹妹,和她玩哦。” “我当然会照顾好樱子…”刺猬小少年哼哼着,但是语声逐渐低下,不大好意思地看一眼樱子,“……妹妹的啦。” 妈妈一走开,沢田纲吉立时就站起来,这时候再顾不得距离,抓住了樱子的手腕就带她向楼上走去,“家里现在添了很多新的玩具,有游戏机、悠悠球、遥控无人机,还有很多高达模型。” 他说到的都是想和樱子一起玩的,但是当去到楼上之前樱子住的房间里,除了摆放有他的玩具,也还有樱子很喜欢的史迪仔毛绒玩偶、手办、徽章和其余各种周边,它们摆了有很多,远超过沢田纲吉自己的玩具数量。 “那个、这些都是看到官网在发售,所以忍不住买下来的,就是如果樱子你想要,留下地址就能全都寄给你。” 房间的地上铺有地毯,坐在上面也不怕着凉,沢田纲吉从柜子上拿下两只毛绒史迪仔,就和樱子面对面盘腿坐着,把更张牙舞爪的一只递给樱子,他轻松地笑道:“一开始我还不太会,reborn明知道我什么都不懂、只可能会错过,但他一点也不提示,不过我错过的那两款,他都买回来了。” “而像是系列玩偶,我一个抢不到,就都是妈妈在帮我,之后……” 在身边逐渐多了同伴之后,虽然这是他个人的行为,可是跟随在他身后认定他是十代目的人们却义不容辞地揽过去,当有新周边要发售的时候,他们就热热闹闹地挤在一间屋子里,虽然有同伴会彼此间闹着,但都很注意分寸,他们都无私帮着他,却不会过问其中的缘故。 沢田纲吉有很喜欢樱子,将樱子视作为需要保护的妹妹,他也很喜欢自己的活泼又闹腾的同伴们,他们站在他身后,给予了他力量,也带给他诸多勇气和毅力。 为守护而生的信念坚毅无比、熠熠生辉,但在没有敌人时,他的表现似乎仍旧软和,不具备什么威慑力,但意外敏感的超直感从始至终在告诉他很多事情,沢田纲吉就这么坐在樱子身边,却好像更靠近了她一点。 樱子是太多的人们都无能留住的小孩,她总是想去到更远的地方,而倾注目光在她身上的人们却又不舍得拒绝或约束。 沢田纲吉的心有很静,他当然知道樱子是怎样的一个小孩,或许在最初时候因樱子的表现而会偷偷失落,可是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他也学会祝愿樱子,也学会了将心中的情感以能被对方所接受的方式表达出。 他身边的同伴们有很好,他们都一并向樱子发散出善意。 “樱子,”沢田纲吉笑着伸手,他比起以前长大了许多,手掌变得更宽大,也更具有力量,而那只手落在樱子头上,轻柔地揉了揉。 “我是想要告诉你,无论如何,我都在这里。只要你需要,我和我的同伴们都会回应你。” 也许reborn的观察没有出错——樱子所拥有的异能力并不无害,可他无比相信着和自己相处过好久的樱子,他不知道樱子的未来在何处,于十年后他奔波在战争中,没有太多的时间顾及到樱子、去找到她在哪里,但如果他们的拯救成功了的话,想到未来的自己会掌控那么大的黑手党势力,他觉得自己能向樱子许下守护的诺言了。 少年人的语声很轻,因快要到变声期而显得有些沙哑,樱子抬起头和他对视着,她觉得自己、的确,很喜欢橘橙色,因为那样的色彩像是火焰,也像是融化了的流淌的蜜糖,她慢慢地‘噢’一声,不知道究竟听没听进去。 而对于沢田纲吉来说,樱子在之前回应过就足够了,既然能给他带袖扣就一定是记挂着自己的,当即就去把他的玩具都抱出来。 玩悠悠球的话,他已经能玩得很顺畅了,只要不出意外事故还可以翻好多花样出来,但樱子拿在手中的动作有很笨拙,目光专注无比,然后就看着悠悠球被线绳缠着却并不怎么转,落地以后就往旁边滚去。 再尝试了好几次但都失败,樱子认真的时候,脸上除了冷淡外还有一点严肃,就和板起脸来的小猫崽认真谨慎地玩毛线团似的。 第377章 沢田纲吉望着她,没忍住弯眼笑,“不急不急,你先看我怎么做,然后我们再来一点点练习尝试好不好?” 口中说的是教学,但其实很是暗藏着欣喜情绪地把自己学会的技巧都展示了一遍,还要樱子给他鼓掌,哄了小孩子后,少年人脸颊连带着耳根都有一点发烫,但这时候就开始认真地教樱子要怎么操纵悠悠球。 期间沢田奈奈有送水果盘上来过一次,看见两个孩子还和以前一样玩在一起、没有半点生疏的样子,褐发女子笑得眉眼弯弯,感到幸福每一刻都在降临。 …… 晚饭只有沢田奈奈、沢田纲吉和樱子三个人吃。 沢田家的饭桌上没有那些规矩,沢田奈奈给樱子夹去了一块煎蛋,问到了reborn还有那些孩子们,沢田纲吉答道:“刚才问过了,他们在外面野炊吃烤肉呢。” 野炊吃烤肉的确是个很好的活动,但前提是沢田纲吉在,也能够及时地阻拦他们打闹起来,想着他们在外面可能会有的动静,沢田纲吉眼前有点发黑,但这样的事情在之前也没有少过,只能祈祷不会有其他无辜的过路人看见。 他抬手摸了下自己的头发,深吸一口气压下那份情绪,“大家都已经相处了很久嘛,没有什么事的,到了晚上就都会回来了。” 沢田奈奈的厨艺在从前就很好,而现在更是精进了许多,尤其做的都是两个孩子爱吃的菜品,樱子吃得没有她想的那么多,或许是因生长得本就比同龄人慢、导致还没到抽条大变样的时期,不过沢田纲吉的胃口很大,直接都包揽了。 饭后就要送樱子离开,沢田奈奈留下收拾碗筷,招呼了儿子去送。 天气逐渐转热,傍晚也就暗得没有那么快,室内的灯光明亮,院子里也有高高悬挂的灯散发出光亮,沢田奈奈站在门边向外看去,院落门口,沢田纲吉向她招手,樱子也抬起手挥动,头顶上毛绒绒的猫耳被风吹动了下,就好像是有所动容的模样。 向外走了几步,沢田纲吉侧身,向樱子伸出一只手,“你要牵住我吗?” 但他对上樱子的视线以后就转变了话语,眼中流露出一些和沢田奈奈很像的温和包容的意味来,“好吧,我想牵住你的手,可以吗?” 小小的手落在他掌心,被轻柔地握住了,一高一矮的影子慢慢被拉长,到另一盏灯的范围里时逐渐变淡、在身后多出一道影子,然后越过灯杆,暗沉沉的影子又走到了他们前面。 只送樱子到街巷口,前面就是一条宽阔的大道,时不时有车辆打着灯经过、发出一两声鸣笛,樱子不要他再往前送,沢田纲吉站定后,明明已经有心理准备,但还是会有不舍之情被表现出。 告别的话说完了,沢田纲吉向樱子挥挥手,还是没忍住唤住她。 “樱子!你一定要、一定要记得——这里是你的家。”而他和沢田奈奈,和很多的同伴们会一直都在。 年少的孩子步伐轻快,有的时候会走到哪里绕几个圈后再继续向前,很快就消失、看不见了,沢田纲吉慢慢地向家的方向走,突然想到了什么,“今天好像没看见风纪委员长?等等!他该不会是……” 【作者有话说】 (呆呆)画册这种东西,设计起来真的会叫人变痴呆。 万恶的ai,万恶的cdr…… 第197章 小镇上并没有太多的居民,大多年轻人都向往着外面,而等出息了以后就回来接走家人去一起生活,站在较为宽阔的路口向四周看去,建筑物上点亮的灯光零星,昏沉沉的夜色笼罩下来,路上的行人和车辆也愈少了,带出几分寥廓之感来。 樱子的步伐变慢,停住以后有一只小黄鸟不知道从哪里飞来,十分亲昵的落在了她肩上,还努力地靠过去和她贴贴脸颊,而看在某人的眼中,两个小动物都是毛绒绒的有很蓬松的模样。 有人从深暗的角落里走出,他没有穿着惯常装扮的学生制服,而是随意地套了件浴衣和服,踏着木屐缓缓走来,与上一次见面时相比,他又长高了许多,双臂抱胸,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樱子。 “樱子,”他慢慢地念道她的名字,嗓音清冽得没有半分起伏,然而随着走近,唇畔竟缓慢地浮现一丝笑意,“真是好久不见,我都以为你不会再回来看一眼。” 他有一头黑色偏长的头发,而最为醒目的是那双极具古典韵味的丹凤眼,极为深浓的蓝眸在夜色中并不透光,暗沉沉地极为冷肃,而他十分熟稔地和樱子并肩,跟随她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 樱子‘嗯’了一声,干巴巴地道:“云豆,云雀。”有些敷衍地算作是招呼了。 对她太过了解,也从来就没在意过这点敷衍,云雀恭弥微微颔首应下,他平静地问道:“是为什么不去见我们这些人呢?” 如果不是在想逮沢田纲吉一行人的时候看到,那么根本就不知道樱子有回来过,他在那个时候看到从前跟在自己身后、也被他找看过的孩子又长大了一点,可是还和从前一样是个无心之人,纵使似乎有着动容,但太过浮于表面,她的心仍旧如钻石一般冰坚冷硬。 云雀恭弥不会怪她,也并非质问,只不过是想得到一个答案,即使再被敷衍也没关系,他对弱小的孩子有足够的包容和耐心。 樱子埋着头不说话,他就把一只手搭到她头上揉揉,手法和揉小动物一样,力道克制得极为轻柔,“你的猫耳朵有很可爱。” 第378章 勉强算作是一句夸赞,樱子从来都是精致又漂亮的孩子,从前眉眼未长开的时候叫人又爱又怜,她还会鼓脸撅嘴,这才让云雀恭弥容许她跟在自己身后,在后来也对她多有照顾,而等她年岁渐长,那份昳丽和明艳再遮挡不住,往后或许更令人心折。 “你不愿意回答,那我知道你的答案了。” 云雀恭弥垂头,或许他的内心并不如表现的这样平静,但樱子当做不知觉,他也配合着藏好那些情绪,一直平缓稳定的木屐敲击地面的声响骤停,他抬手打了个哈欠后,平淡十分地说道:“我困了,要去休息,但你让我很不放心。” “所以,现在和我走吧。” 迁就着樱子的步伐,慢慢回到云雀家宅,屋内侍奉的仆从几乎没有换过,见到他身后跟着的女孩儿没有分毫意外之色,相当自然地上前服侍,当然主要目标是樱子,而云雀恭弥身边仅有一人静候命令。 樱子被年长女性的仆人带去洗漱和收拾,虽然樱子是很久没来过,但云雀家中仍备有她的衣物和用品,还按照年岁而稍有变化,轻易就从中找到了合身衣物和她喜欢味道的牙膏、沐浴露和洗发膏,在从洗浴间出来后,有专人为她养护头发。 在一切都打理好后,年长的女仆带领她去到一座阁楼里,慢慢地顺着楼梯往上,最终推开三楼的一间房,等樱子进去后,女仆就动作轻巧地阖上门离去。 阁楼原本会很空旷冰凉,维持着云雀恭弥一贯喜好的风格布置,但自从接待过樱子后,就逐渐有了变化,而在之后也没有改回来,传统的日式木质构架建筑,一面保持着典雅节制,一面却被属于年少孩子的气息潜移默化地移改。 房间正中摆了一张矮桌,地面上铺着藤席,到处都散落着有精致印花的坐垫和樱子喜欢的玩偶,在一边的架子上还有一排很是醒目的达摩娃娃摆件,集齐了不同发饰、配色、衣装,各式各样一全套,都有很精巧可爱。 樱子果不其然对达摩娃娃有很感兴趣,到屋里走了一圈后就到了娃娃面前,云雀恭弥在她身后道:“都是你的,但你也带不上,就留在这里。” 清冽平淡的语声说出,樱子‘噢’了一声毫不在意,拿下来一个精致素雅衣装的达摩娃娃,它们一全套都是齐刘海妹妹头,这只也不例外,放在手心里它四面摆动着、摇摇欲坠,但始终未有落下去。 这只达摩娃娃的脸上,在距离眼角很近的眉毛起始的位置一边画着个小红点,似乎那是一种古典妆容,还有一点绯红的眼妆,而面颊上干净非常,只有嘴巴涂得红艳。 看了看就把它放回了架子上,一排的达摩娃娃脑袋都有点歪,尽显可爱,樱子的手指拂过它们,达摩娃娃全都晃了起来。 看过了就想要回来在矮桌前坐下,还没来得及动作,坐在对面举杯茗茶的云雀恭弥并不抬眼,但另一只手拿到旁边一早备好的薄毯就向她递过去,显然早熟悉樱子不爱各种规矩的本质。 跪礼的确是一种传统礼仪,他所经受的礼仪培训无疑包含这一项,但并不强制樱子去遵守,抬头就看到樱子先抖开了薄毯然后盘腿坐下,没有任何缘由地,他轻笑一声。 “还有半个小时才到睡眠时间,”樱子的作息很是规律,和云雀恭弥一般不应对敌人、无所事事时候的作息很像,他看到年少孩子和他没有半分生疏地抱住个玩偶就半趴着,而在打理后更加细软柔顺和蓬松的头发肆意披散着,就和绸缎一样垂下。 云豆也不知道从哪里飞来,在桌上跳来跳去,樱子伸出一根手指,云豆就蹦上她的指尖,极细的鸟爪爪牵住了樱子的手指。 她很轻轻地呼吸着,云雀恭弥道:“你有什么想要的吗?大概这话有人和你说过了吧,” 樱子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却无能确认下次再见是什么时候,她总是不留念、有那样自由和无拘束。已逐渐自少年成长为青年,云雀恭弥垂眼,略长的黑发遮住他眼底的神情。 “没有、想要的。”对于想要的事物,樱子想不到任何,虽然有感受到很多,但在被问及这种自我意愿的时候,却又得不到什么答案,因为好像她都有,可是又好像那些东西全都不属于她,她有些模糊且懵懂地表达了这一意思。 “那就留一个愿望在这里,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你找到答案,我都能为你完成。” 窗外似乎有哪里燃放起了焰火,先是几道遥远的声响,然后在高大建筑的遮挡后,拖曳着尾巴的焰火在夜中并不怎么醒目,唯有上升到顶点后落下,被催发着绽放的那一刻展露些绚烂,距离太远了,于是连那份光彩也是黯淡的。 烟火不那么好看,但远处天边云上被渲染的色彩漂亮,云雀恭弥陪樱子在窗边看着,他不问樱子是否喜欢,因为她是一定会拒绝的。 ——从不认为自己拥有什么,所以也不追寻于任何。 这份自由太过空荡、令人悲伤,但是云雀恭弥自觉无法改变樱子,也不觉得樱子需要被改变,人世本就不够美好,远离了也好,而她身边有着许多人就不会孤单,他和那些人们一起为她编织一场足够美丽的人世幻梦。 从阁楼上下去时,樱子的步伐轻快且富有节奏,和以前一样,小动物似的跟在云雀恭弥身边,不会亦趋亦步,但跑前跑后地一个人玩着,却是随时会回来一起走一会儿,然后再去到哪里玩,距离休息的地方还有段距离,走在回廊上,云雀恭弥还从仆人的手里接过一只灯笼给她。 第379章 “好了,去睡吧。晚安樱子。” “……晚安。” 第二日在云雀家宅用过了早饭,云雀恭弥并不送她走,而是让司机载她去她想要去的地方,因目的地有很远,那么就要去机场,而在途中的时候樱子就下车了。 恰好到了周末,街上的孩子们逐渐多了起来,樱子在其中一点也不显眼,不过在想去买章鱼烧时,还在店门前排队,身后传来了一道呼喊声,“樱子!” 樱子回过头,就见到一头利落短发的女孩儿向身旁的好友道:“看!我就说吧,看背影我都能认出来樱子!”对于幼时有过一面之缘的小孩儿印象深刻,铃木园子自认为她的直觉肯定不会出错,当即就唤了名字且确认了。 她笑得眉飞色舞好不得意,明显就是一副要好朋友夸的模样,和她手挽手的是一个黑长发、神色文静软和的女孩子,弯眼笑着‘嗯’了一声后,两人就一齐看向樱子,因为这才是第二次见面,不确定樱子是否还记得她们,于是保持着合适的距离。 “我是毛利兰”、“我是铃木园子” “——我们曾经见过的,还一起吃了拉面,你还记得我们吗?” 两个好朋友出口的话近乎一模一样,铃木园子对此大笑,因有其他人看过来而示意自己会小声的,看到站在她们前面而还是比她们稍矮一点的樱子点了下头,就一把将她揽过来,亲昵地蹭蹭她脑袋,“樱子还记得呢,所以果然我们是好朋友吧?!” 第198章 说笑了一阵儿,铃木园子就摸了樱子的头发至少两三把,还捏了一下脸蛋儿,看她睁着仍漂亮又懵懂的眼眸,她就忍不住想去逗弄她,还好已经排到了她们,樱子站在最前面,而铃木园子和她商量。 “你看我们两个买一份好不好?小兰的话有和她一起分享的人,一会儿我请你吃鲷鱼烧。” 铃木园子说得神秘,而樱子并不介意,等付账拿到一份章鱼烧后,她们两人就先从队伍中脱出来了,站在一旁等毛利兰,铃木园子向旁边的一个男孩子道:“欸,我和小兰要的鲷鱼烧你买了没有?” 刘海很是有些不羁的男孩子把手里的袋子往上拎,示意她看,无奈地撇眼,“园子大小姐,我说你究竟有没有看?” “嗨、嗨,看到了,”铃木园子随意地敷衍过去,笑弯了眼睛,她要说什么对方完全猜得到,一下眼神死,率先开口道:“好的,我知道了,继续要我拎着是不是?” 目光从她身上挪开,看到了站在旁边的漂亮女孩儿,他点了下头,和煦地道:“你好,园子的朋友,我是工藤新一。”和园子这家伙是从小玩到大,就算被动地也对她的社交圈有所了解,但近乎没有包含过这样一个小女孩,于是不由得沉思。 ——看服装和外在表现,身上衣服的品牌高档,神态天真、没有半点阴霾,符合上层社会中被人疼爱且纵容着长大的形象,不过面上的表情好像从始至终都一个样?可能存在部分‘小问题’,而和铃木园子之间,应该是她们许久未见,而那个家伙就直接莽上去拐人。 工藤新一眼里带有的打量和思忖并不惹人烦厌,因他脸上挂着的笑容温煦有礼,好奇心被小心地展露出一点儿,却又恰到好处。 铃木园子揽住了樱子,非常自然且骄傲地道:“她是樱子哦~是我和小兰在小时候就敲定下来的好朋友,而现在和未来都不会变!”有漂亮的女孩子做自己的好朋友,这可是一件非常有面子的事情。 毛利兰也买了章鱼烧慢慢地走过来,闻言露出一个温和柔软的笑容来,“是哦,樱子是我们的好朋友。” 明明两个一起长大的女孩子性格完全不一样,但在此刻的笑容里却仿佛有相同的意味在,工藤新一被她们看着,恍惚记起似乎的确在很久之前、他们都还很小的时候,有一段时间里,铃木园子那个家伙天天都在念叨着的一个名字就是‘樱子’。 当时工藤新一还看不过眼她们两个记挂着一个只见了一面的孩子,还试图挖出更多的信息来进行推理分析,但明明她们想念着,却又不要他来做‘多余的事情’。 但记起了也没有比没记起好多少,为什么女孩子会这么感性,童年时期的‘好朋友’在长大到年少时都还不放弃地找上去相认,竟然还真让铃木园子这个家伙找到了,她很得意是吧? 可是毛利兰也以那样的目光望着他,工藤新一心下叹了口气,摸着鼻尖也扯了扯嘴角勾出一个笑,神情明显变得真切了许多,“嗯,我知道了。” 四人一行走在路上,铃木园子和樱子一起吃一盒章鱼烧,后面毛利兰和工藤新一走在一起。 现在自己身边有久别重逢的好朋友,铃木园子再顾不得好友和她的幼驯染的情况,虽然一直以来大家的年纪都小,但她很确信自己在他们两人之间看出了点儿什么,就算是好朋友被抢走……好朋友被推理狂抢走,这还是青梅竹马、知根知底,总比毫不了解的其他人要好。 叼着章鱼烧走在前面带路,去到路边开放的公园里找长椅坐下,四个人当然不可能挤在一起,那么就是两两分开坐着的,铃木园子擦拭了长椅,把樱子按住坐下,一盒章鱼烧只剩下樱子还在慢慢咬的一个,她就去工藤新一和毛利兰拿过来她的那份鲷鱼烧。 那家店的鲷鱼烧有很多种口味,看过了预告,今天有四种,是红豆、芝士、奶油和抹茶馅的,她刚才问工藤新一她拿到的两个是什么馅,结果那个臭屁狂却要她自己猜,她当然不肯服输,不理他直接就回来了。 第380章 咧着嘴不高兴的模样,但一察觉到樱子看向了自己,立马就爽朗十分地笑了起来,铃木园子拿着包装走到樱子面前,晃了晃,“今天是未知口味哦,就当做拆盲盒了!” 鲷鱼烧的个头可不算小,内里装的满满都是馅,温度也还热着,等樱子咽下去章鱼烧、喝了一口路上工藤新一给大家买的奶茶,立马就有半块鲷鱼烧喂到了口边。 铃木园子在掰开后就看见了馅料,挑了下眉,“这可是奶油馅的,我觉得小孩子都会喜欢吃。”对此非常确信地点了下头,以增强说服力。 时隔太久,只记得当时和樱子一起吃的拉面,而其余更多的信息都不知道了,等樱子接过去半块鲷鱼烧,铃木园子也咬着半块,很熟稔自然地就问道:“当时樱子没有在学校读书、是请的家庭教师,那现在呢?” 樱子的确喜欢鲷鱼烧里的奶油馅,虽然昨天就吃过了泡芙,但两种奶油是不同的都很好吃的风味,先是点了下头,然后慢慢地回答:“还是、家庭教师。” 一直都是家庭教师,樱子显然不觉得这有任何问题,而铃木园子却突兀多了点警惕心,装作不大在意模样地开口,“是为什么不去学校呢?话说樱子你很经常出门吗,都会去什么地方?” 这种情况实在是令她脑洞大开,即便是年纪小的孩子……那总也要去学会或者说适应和人相处的吧?尤其小孩子要交朋友、和同龄孩子们相处,这样的成长才更健康,不过转念又想到樱子的模样,就不由开始动摇。 如果她是樱子这样的小孩的家长,那么肯定也不会放心吧?樱子看起来就瘦瘦小小的,而且不爱说话也不爱笑,还有这么漂亮可爱,万一在学校里受到了坏孩子的欺负怎么办?只要想一想心就会提起来,对哦!樱子就是还小啊,完全可以再放慢一点。 好像两边的想法都很有道理,铃木园子蹙起眉来,脸上的表情也很是纠结,她可没有工藤新一那样的脑子,自己再想也不能确认,目光就放在了樱子身上。 被她所注视着的樱子想了想,“不喜欢,经常,去很多的地方。” 还是不太爱说话,冒出的就都是短句,但樱子用舌尖舔了一点落在鲷鱼烧表皮外的奶油,很难得地再补充道:“爸爸、很好,后来搬走。横滨,还是上课。” 樱子抬起眼来,她的眸子清透明亮,即使今天还是一个阴天,但仍然不掩那份天真烂漫之感,像是辉映天际的霞光,也和樱花灿烂绽放时的色彩一样。 铃木园子记忆中的樱子原本已模糊身影,但此刻忽然清晰了起来,令她觉得樱子不论从前还是现在都一直没有变过,因为被很好地呵护着、庇佑着,于是经年不改模样,她忽然就觉得樱子是一个很幸福且幸运的小孩。 置身于上流社会中,但见识过了太多阴暗和不幸,即使有家人不动声色的保护,但铃木园子还是从小就懂得了很多,有一些事情是绝对错误的,应有法律来惩治,但事实就是受害者很难得到公正,也还有大家族里的各种阴私,简直混乱不堪。 “樱子是被爱着的小孩哦!”铃木园子笑着道,说完就大咬一口手中的鲷鱼烧。 有风一点点吹着,吹动了樱子额前的浅浅的绒发,令她觉得自己毛绒绒的,好像蒲公英那样蓬松着、也许风一吹就会散落去,咬着鲷鱼烧温度降下后酥软的外皮,好久之后才很慢地点了下头,“嗯。” 在周末里约出来玩,下午还要去海洋馆,铃木园子问樱子等下要去哪里、会和他们一起去玩吗,年少孩子摇了摇头,她有想要去的地方,那么就不能同行了。 “嗯,我想一想,”铃木园子其实也没有多失落,抱着樱子的手臂问道:“那我们留个联系方式还是地址?等你有空的时候就可以约我和小兰一起玩诶!” 在最初见到的时候,她们都是小孩子,铃木园子虽然有个人联系方式,但当时樱子可没有的,不过现在遇见了嘛就可以要一个了!她一定会时常找樱子聊天来拉近关系,哪怕是时间和距离也不能阻拦她们的友谊增进。 樱子选择留下的是联系方式,不仅铃木园子和毛利兰和她交换了通讯号,连工藤新一也被拉着多了一个‘好友’。 工具人在被用过之后就丢在了一旁,他沉思着,还听见铃木园子咋咋呼呼快活的声音说着,“你回去后一定要和我们联系,而且最好给一个地址,可以彼此送小礼物!这是目前女生间最流行的活动呢,我对此好奇很久了……” 她说个没完没了,毛利兰也弯着眉眼,不时‘嗯嗯’表示赞同。 其实对樱子还是有点不放心,看着她离开了,铃木园子像模像样地摸摸下巴,“樱子应当是在旅途中吧?”不知缘由地,她坚定地如此认为。 工藤新一眼睛一撇,他完全没有这么觉得好吗?怎么会有人旅行不带行礼,尤其,还是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啊。 …… 樱子一个人在路边慢慢地走着,去坐出租车,到了哪里又再下来。 似乎是经过一座庙宇,亡者经通夜、告别式和火化,已到了纳骨的时刻,僧侣念诵着含糊低沉的、听不清的经文,伴随着声声清晰也富有节奏的木鱼敲击声,独属于香火燃烧后的味道也弥散开,在阴云密布的天气里带出庄重严肃的氛围。 于今日下葬的似乎有好几家,于是通往庙宇的路旁立着写有不同姓氏的指引示牌,‘横川’、‘吹田’、‘江上’和‘观月’。 第381章 历经风霜岁月,已斑驳风化了表面的石路向树木遮蔽的林里蜿蜒,站在路口能望见庙宇的一角,不知是何故,沉沉的铜钟响了一声,之后又再无声息。 三世六道,轮回不灭。 一切生灵不停歇地于六道中生世轮转,依凭今生的‘业’来决定来世的路,每一个生灵都有自己的来途和去路,似乎身死就作为‘涅架’,或能跳出轮回,然而终有日回到尘世、再沾染烦恼业障。 【作者有话说】 将不再计算过路人。 这周榜单的更新时间有点不确定噢(思考),从明天开始,因为公司要过检,于是不知道会忙些什么、有哪一天会不会整天忙碌没时间码字这都不大确定,到时候会写请假条,不过应该下周二后就没事了呱。 第199章 这是一个晴朗无比的天气,因是假期第一天,于是作业可以先放一放后面再写,猫咪老师不知道又做什么去了,藤原塔子和藤原滋一起去镇上采买,也拒绝了夏目贵志想要跟随上去拎东西的请求。 已到了夏日,但气温还并没有多炎热,夏目贵志一个人去山林中,走过林间小道去到了很经常会待着的山坡上。 一大片绿草郁郁葱葱,密集得没有任何一处缺漏,占据了这处小山坡、几乎没有别的什么杂草,生机勃勃地竖立着叶尖,被清朗凉爽的风吹动而摇晃,夏目贵志就抻着两腿,手臂撑在身侧地坐在草地上,看着远处连绵不断的山,还有山下隐约能见的房屋建筑和田野。 夏目贵志轻轻地呼吸着,思绪澄明,原本什么都没有想,但不知为何突然再记起了那个曾经相处过一段时间的孩子,一个名为‘不死原樱子’的孩子。 她现在又到了哪里,过着怎样的生活,身边是什么样的人们,是不是学习进度还那么快,以及……像樱子那样的孩子,会不会想起他和塔子阿姨、滋叔叔呢? 其实在这近两年的时间里,藤原家时不时就会收到几张明信片,给藤原塔子的多是印着各种鲜花,也还有几张是画着蜡笔或丙烯画,用色和构图、笔画很有些奇怪——是和樱子的‘奇怪’一样的奇怪,藤原滋收到的明信片上则多是一些拍摄入镜了机械的风景图。 至于夏目贵志的,唔,有很多的猫猫狗狗,完全没有任何问题,但每次猫咪老师一看到就会暴跳如雷,一脸凶狠地露出倒三角眼,骂骂咧咧,如‘愚蠢的猫咪和狗哪里比得上我斑大人就算别的小妖怪们也很愚蠢但这根本不能比’,之后就开始摧残他们家的桌椅和墙面,是不吃一拳就不会停下的程度。 吹拂的风中洋溢着绿草的味道,闻着清新无比,也或许有什么花开了,带来一丝极浅的馥郁芳香,夏目贵志微微闭目。 骤然变大的风吹动他额前的刘海向后,他忽然睁眼,似有所感地望向一边,他的眼眸色泽澄明剔透,完整映入了所见之景,在那里,久别重逢之人正张开手臂、像是幼鸟预备着起飞的姿势一样,缓步走来。 张开手臂了的话,那么也可以看做是无声地在向人示意可以拥抱吧。 夏目贵志蓦然地起身,略有跌撞地向她跑过去,无疑给了她一个敞开到毫无保留的拥抱,眼里似乎微微湿润,清亮的水色动人,而他弯眼一笑,“你回来了啊,” “——樱子。” 等怀抱松开以后就发现,少年人的身量又长高了许多,一头浅色的头发在阳光下近乎发光,正目不转睛望着樱子的眼眸也明亮非常,盛入了与眼底夏景融合了的温柔之意,掺入风中吹过樱子的鬓角,让她没忍住抬手摸摸侧脸颊。 因为樱子一歪头,手撑着膝盖和她平视的夏目贵志也跟着同方向歪头,他脸上的笑容温和灿烂,明明一开始是他热烈拥抱,但好像现在才后知后觉地觉得有点不大好意思,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不可遏制地笑弯了眼。 “是怎么了呢?”和樱子一起并肩走着,见到她摇了摇头,他也就不再问。 回到那片小山坡上坐着,在这里视野十分宽阔,而阳光也不过于炎热,风仍带着些凉意,夏目贵志的目光落在旁边樱子的侧脸颊上,他开口道:“好久不见,樱子长大了呢,” 因为有太过想念、因为曾经的他们有很亲近,而到现在两人之间的氛围也未曾生疏远离,所以夏目贵志看得很细致。 樱子的睫毛还是很长,眼眸一如既往地明亮美好,掩藏在额前刘海下的眉毛细细,面庞长开了些,她的头发被很好地养护着,而且……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和委屈。 确认这一点就足够他感到满足开心,夏目贵志笑得温软柔和,他看得久了些,樱子就转过头来,没忍住回看,因那双眼眸仍如以往般烂漫也不知事,但又好像带点儿疑惑味道,他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头。 “樱子现在是和谁一起生活呢?”夏目贵志当真好奇。 樱子的反应慢慢吞吞地,于是带着点稚弱的感觉,“爸爸。” 听见她的回答,夏目贵志侧头望着她,微微地笑,樱子的表现和当初来时有了一点不一样,他说不清楚,但就是有不一样,就像是—— 小蘑菇身旁多了一朵大蘑菇,就算后来她还是要一个人出门玩,但那把大大的伞朵带给她的遮蔽和安全感却不会消失,于是小蘑菇就变得更有底气,会更自在地玩着。 他不知道为什么,开始很慢慢地笑,在樱子的眼底看到自己笑弯了眼且不可遏制的模样,好半晌才揉揉自己的面颊止住,俯下身去抱住自己的腿,目光也转到前方,“我知道了,樱子是在说-你的爸爸有很爱你,他给你很多的爱,也在你身边给你关怀和庇护。” 第382章 说完之后,夏目贵志就不由‘欸’一声,“这是我猜的啦。”有点不好意思了。 然后就听闻自身旁传来的‘嗯’的应声。 “那樱子有认识新的朋友吗?”他不问在这段时间里樱子都生活在哪里,因为如果樱子想要联系的话,那必然是能联系到他们的,但如果她不要,他和藤原夫妇也都会为她留出这份空间。 平静地守护,满怀希冀地祝福,在遥远的、看不到她的地方守候着,却不会想牵绊住她的步伐。 世间的爱本就多种多样,除去自私的情感,更多则是会奉献和付出,但说实在……仅仅这样、仅仅这样,还算不上是付出吧,夏目贵志温和也平静地想着。 樱子在风中轻眨了下眼,好慢地思考着,点了下头,“有,好、几个。” 额发被吹着向后,露出细细的眉和满是蒙昧不知事的眼,樱子把原本抻着的腿腿收回来一点,手肘支在膝盖上,然后掌心撑着脸颊,她总是很安静,夏目贵志也不知道她是已经回答完了,还是在想一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樱子有些奇怪地开口,“桃子,狗狗,狐狸。” 桃子就是桃子、福田桃子,而狗狗的话像是有三只,樱子熟练地略过其中最为闹腾的一个,想到了忍成太郎和凛太郎,而狐狸是很爱装模作样的伊迪斯。 “闪闪发亮。”这是更为奇怪的补充。 夏目贵志没有听太明白,只不过是因樱子的回答而笑,“在我看来,樱子也闪闪发亮,就像是书画中总会描绘出的名贵璀璨的宝石那样,当然……蝴蝶翅膀上的色彩也很夺目,但是我想,樱子的光芒,大概更为持久永恒。” …… 坐在山坡上和樱子待了好一会儿,夏目贵志才后知后觉地想到——樱子是从哪里上来的,从镇上到藤原家有段距离,而这里更是在山腰处。 夏目贵志问道:“樱子要下山去吗?喝口水,你可以看看现在的家里,其实和之前没有多大的变化。” 唯一的变化的话,大概就是那些明信片都贴在家里一面墙上,而他们都在背后写了对于樱子的祝福。 很简单就哄了年少孩子下山去,夏目贵志怕樱子会累,想背她下山去,在说这话时正走在山路上,樱子仰头看夏目贵志。 少年人的身形拔高了许多,在逐渐趋近于青年,却仍有些本质上的区别,他正温温和和地笑着,樱子看了他一会儿,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一直笑,忽然就抬手试图推着自己的嘴角向上。 但无疑失败了,小猫崽子的表情更臭,皱眉耷眼,看得夏目贵志没忍住把手掌覆到她面颊上揉着,樱子鼓脸呼出一口长气,挪开目光继续耷拉着眉眼,他再问道:“要我背你吗?下山会累的。” 纵使看着瘦削单薄,但夏目贵志可并不软弱无力,还曲起手臂给她看自己的肌肉,而樱子望着他也并没有拒绝。 背着年少孩子慢慢下山去,夏目贵志的步伐缓慢也十分平稳,纵使有意想将下山的时候拉长,可是想到她可能会渴会累,就还是加快了速度。 回去藤原家里,给樱子煮了果茶,纵使她说不累,但夏目贵志还是陪着她坐了会儿,于院中树荫下搬了板凳坐着,细碎的光自头顶叶片间投落,随风而微微摇晃,不断零散又重组。 “今天有风,要去放风筝吗?” 于是就去拿了风筝出来,那是夏目贵志一次在集市上看到带回来的,只是很平凡普通的燕子风筝,只不过是水墨风格,骨架也简单,但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也许樱子会喜欢,买回来以后就一直挂在他的房间里。 因随时都会擦拭灰尘,拿出来抖一抖就能放飞到天上去。 但需要找一个合适的场地,家中的院子有些小了,旁边就是大树和房屋,很容易风筝线会被勾,他们就再并肩走到田埂上。 风吹动了田野间连绵且拥簇着的草叶,簌簌声响不绝,夏目贵志低眉,目光温和清淡,“樱子要自己来放吗?” 一路上是樱子拎着风筝,当风起的时候她会拎起风筝、举在头顶,像是试图就这样把它放飞起来。 可是她摇了摇头。 夏目贵志从她手中接过那只岔开尾巴的燕子风筝,慢慢的往前走,然后面朝樱子把风筝丢到空中,迈步向她跑过去。 风筝迎风越飞越高,线轴不断转动着,当它飞到了高天上,夏目贵志已到了樱子身边,他们一并仰头向天上看去。 【作者有话说】 才写完啊呜(生气气)白天上班又在打扫卫生哼。 明天也会尽力完成更新~ 第200章 当藤原塔子和藤原滋回来时,看见了樱子毫不例外,本就是他们收到信息后,将樱子从镇上接回来,然后才去采买,而瞒着夏目贵志是想要给他一个惊喜。 在远处的时候就看到两个孩子在田埂上放风筝,它被线牵着飞得高高的,在风中左右摇摆,尾羽被吹得猎猎,一有不稳当的时候就被大孩子扯着线调整,于是自始至终没有失误,年少孩子只仰头看,她的发丝和衣摆被吹出‘波纹’,整个人都于风中摇曳。 藤原塔子走过去,“哎呀,贵志君当时说樱子会喜欢这只风筝,果不其然呢,”她笑着弯起眉眼,抬手抚了下鬓发,也和他们一起仰头向那只风筝看去。 随着性格沉静也温和包容的男人走近,推了一下眼镜框,他说道:“让孩子们在外面玩会儿吧,我们回去把这些东西收拾下,然后就可以准备做饭了。”他手里拎着一大包采买回来的食材和物品,但并不觉得劳累。 第383章 一开始就在采买途中,不动声色地从妻子手中拿走已付钱的商品,就看着她拎着布包手中握着一卷零钱,轻快地走在街上去买她想买的物品,偶尔藤原塔子会做出和年少时一般的神态与举动,藤原滋走在后面,目光只落在她一人身上,到后来藤原塔子想从他手中分担,但他拒绝了。 藤原滋当然知道妻子在家中的时候会做一些家务活,像是端着木盆或篮子将洗干净的衣物拿出来晾晒,有时他不在家中,很重的被褥清洗了,又无法塞进洗衣机里脱水,她也能一个人将之挂在晾衣杆上,妻子并不柔弱,但这与他的体谅无关。 夏目贵志在唤过了塔子阿姨和滋叔叔后,看到他们对于樱子在这里并不惊异,猜到是养父母瞒着自己,却觉得有暖意从心底涌出……樱子的到来,无疑算作是一道惊喜。 “唔,”藤原塔子想了一下,伸出手拍拍夏目贵志的肩,当初领养回来的孩子已高过她了,每当这种时候夏目贵志都会弯下腰,以免她抬手费力,她笑着说道:“那贵志君和樱子好好在外边玩,不过要记得回来吃饭哦。” 她是想两个孩子在外面玩,但是樱子抬起手挥挥,示意让大人看她,这是一个充满了孩子气的动作,有些像是课堂上举手回答问题,藤原塔子看过去,弯弯眼问,“怎么了呢?” “一起,回。” 还和从前一样的表述方式,但是藤原塔子和她无障碍沟通,认同地点了点头,“那我们就一起回去吧。”而她握住了樱子伸出的那只手。 因为樱子想要和藤原夫妇一起回去,夏目贵志无奈地弯眼,就开始收回风筝线,收拢一截后,剩下的就要把风筝拽下来才能继续回收,于是等风筝落下后,就由樱子一手拎着,而夏目贵志不断地将线缠回线轴上。 就像是一家四口走在田埂上,藤原塔子牵着樱子,走在后面稍慢一点的是藤原滋和夏目贵志,不时会谈论说笑,有相识的乡邻从旁边路过,向他们招呼着,“哎呀,是樱子这孩子回来了?好久不见变得更漂亮了呢,还长高了,你们一家是准备回去了啊,有孩子回家来了,肯定得准备些好吃的。” 絮絮叨叨的寒暄却并不惹人厌,那乡邻和他们简单对话后就走了,人家家庭团聚,重逢时自然希望有更多时间相处,他又怎么好去打扰。 走在回去的路上,藤原塔子就止不住地笑,在更仔细地看过樱子后,“我们樱子是变得更漂亮了,再长大以后还会更好看,也不知道……” 也不知道这样好看的樱子未来会是如何,在更遥远的时光中会长成什么模样,又成为什么样的人,她会不会有喜欢的人,又会不会得到更多人的喜欢。 明明是那样不确定的事情,但藤原塔子只要想到了樱子就露出完全控制不住的、温柔灿烂的笑容,她由衷地祝福着,不论未来如何,樱子始终都要自由着,做她想要做的模样,然后被很好的人们喜欢着,而她的喜欢不论付不付出,都一定有人守候,也分毫不被人辜负。 回到了家中,藤原塔子赶走两个孩子让他们去玩,而她就和丈夫滋一起收拾物品。 藤原家中的布置近乎没有什么变化,当走到客厅的那面墙前,上面贴了樱子邮寄回来的明信片,只贴了最上边的位置,底下微微翘起,樱子有些好奇地走过去看,当掀开明信片,就看到了写在后面的祝福语。 字字句句并不浮华绮丽,只不过是最平淡话语书写了最真诚的祝愿祝福:‘希望樱子天天开心’、‘一定要前途坦荡光明美好’、‘要成为自由的无有拘束的人’、‘樱子的学业进步’、‘多交几个朋友’…… 夏目贵志就站在旁边看着樱子,他说实在不爱笑,只不过和家人、朋友,和樱子相处时例外,剔透十分的眼眸也跟随着她的视线落去那些明信片上。 “塔子阿姨和滋叔叔都很想念你,我也一样,”站在客厅里,能听得到自厨房中传出的语声,藤原塔子和藤原滋说着话,指使对方把哪样东西放去哪里,他们相处时的氛围有很温馨,而即使在这里也能感受到自他们身上传来的温暖。 还像是想要说些什么,然而夏目贵志只是略弯弯眼,樱子很轻地‘嗯’了一声,或许是在表达她也有想念。 然后两个孩子一前一后上楼去,夏目贵志惯于走在她后面,是当初养出的习惯,因为樱子走楼梯时偶尔会撑开手臂前后左右地摇摆,那样看着有一点危险,于是他走在樱子身后,这样就能够及时地接住她。 藤原塔子忽然想到了什么就问,“喵吉到哪里去了,有没有看见它?” 藤原滋道:“好像是早上那会儿,我们说去接樱子,喵五郎就不见了。” 已经走到了楼上,夏目贵志想说什么,但是想起猫咪老师很经常出门去,果不其然藤原塔子又念叨道:“应该没事的吧,喵吉认得回来的路,大概是去告诉它的朋友们,樱子回来这件事了?” 这样的猜测着实有趣,藤原滋不由得笑出来,但是很配合地应下,而藤原塔子却是知道的……从樱子到他们家起,周围出现的小动物就逐渐多了起来,都在关注着樱子,于是很经常看见胖乎乎的三花猫和其他的小动物打架,挠得毛毛或羽毛飞起。 即使后来樱子离开了,那些小动物也会时不时在附近出现,看过了一圈再离开。 或许于它们而言,樱子也是很重要的朋友,于是牵挂着。 第384章 楼上樱子的房间一直留着,纵使时常清扫灰尘,但藤原塔子说过要好好打扫一下,玩耍的话就还是去夏目贵志的房间,进门后,屋中东西都收拾得整齐,作业本摆放在桌上,书包则挂在一边,他的书架上是一些课外书和物件。 抽出一把椅子让樱子坐,夏目贵志就去翻自己的柜子,从中取出了一件玩具,是一个童话故事中的发条锡兵,正面看着呆板十分,沉默的锡兵不会说话,但它背后却有发条,在故事里一旦拧开就可以迈着步子活动。 樱子以前就很爱去集市上买自己喜欢的玩具,在她被接走以后,夏目贵志有时也会去买一些明显小孩子才会喜欢的玩具回来,为此还被他的同学笑话,但是知道了他还有个小妹妹,尤其当那个在学校里口口相传的漂亮孩子和他的小妹妹画上等号,于是情绪变得像有点‘妒忌’起来。 锡兵只是个模型,它背后的发条无法扭动,只有关节可以微微活动,夏目贵志又从柜子里取出好几把扇子,分别是桧扇、蝙蝠扇和白檀扇。 虽然是自流水线上诞生的工艺品,但桧扇的扇面印着一支独梅,两边的束带上坠着剔透的玻璃珠,显得素雅淡雅;仅仅五骨的蝙蝠扇上的是狐狸和麦穗;而白檀扇是其中最贵的一把,所采用的材料是香木和白檀,木片上雕刻了镂空的花纹。 他没有买到很多的玩具,除了锡兵外,更多的都是些饰品,还有一些小东西藏着没有拿出来。 夏目贵志对樱子轻柔地笑着,“樱子回来,或许待不了多久吧,”总是走在路上的孩子无法在一个地方停留得太久,她还有更为眷恋的、更为向往的地方。 将一只手掌竖着放在樱子的脑袋侧,忽然就很想逗逗樱子,房间的窗户大打开着,明亮的光线中他眼底淡化了原本的虹膜色泽,显得宛如透明的金色,在那其中蕴藏着很是清浅的情绪和情感。 他看着樱子很是不明白,但歪着脑袋一下贴上来,还没有距离地蹭了蹭。 很慢地反应,樱子开口,“看,回去。”来看他们一眼,然后她就要回去了,回到爸爸的身边,回去她的家里。 或许提及分别是会令人失落的事情,但夏目贵志没有表露出那份情绪,他有感到一丝安慰,因为才来时的樱子……那时候她会表现得冷淡,叫人感到什么都不在乎,然而现在她有了庇护于她的、亲近的大人。 年少孩子的眉眼褪去了冷淡,那是很令人欢欣的事情。 吃饭时藤原塔子一个劲地招呼着樱子,也给夏目贵志和藤原滋夹去了许多食物,分明一般时候她也照顾着两位家庭成员,但陡然热情起来就实在有点…… “太多了,塔子。”藤原滋开口道,宽和温厚的神情里也不免夹杂着无奈,他抬手抚了下眼镜,然后就与身旁闻言仰头看他的藤原塔子相视一笑,带着脉脉温情。 褐发的中年女子笑了笑,做出双手合十、为大家打气的姿态,“哎呀,夹的好像是有点多了,那就麻烦各位了哦。” 【作者有话说】 我们二百章啦!于本章下评论会收获红包噢~ 往回走的这一路都是日常,回横滨后再开始剧情。 然后到这时才发现,唔……由于一些设定,导致文和文案上所写的对不上了,会进行调整,后续会再改文案(摸脑壳)。 今天在三点更新,没有第二更!(其实通常是中午十二点更新才会有第二更啦)乌丸明天也会努力更新的~ 第201章 饭后又在藤原家及附近玩了一下午,但不准确的是,由于对于明天还有游玩计划,于是夏目贵志不得不提前做作业,而不是和之前计划的那样留在星期天下午做,而他就在这一过程中发现,樱子的学习进度似乎有点太快了。 “樱子的老师是什么样的人呢?”夏目贵志的眉眼间带着些好奇,就算极力压制,但还是会对樱子在这两年里的生活产生好奇。 少年人的语声慢慢,嗓音清越动听,更何况在哄年少孩子时,语调总放得更为轻缓柔和,樱子没有抬头,等把手头的数学题做了,不想给圆珠笔盖上笔帽,很是随意地拿在手中、伸长两臂到前面去,然后头枕在上边。 夏目贵志从她手中接过圆珠笔,笔帽合上后就插在桌上的笔筒里,他看着樱子在草稿本上做的题,和他的答案不一样,然后就在一道步骤里发现了自己的疏漏,纵使在之前就知道樱子是聪慧的孩子,但她的老师也应该不一般吧。 樱子趴着,于是出口的语声有点闷闷的、又很没力气,“东大,高材生。” 她对森鸥外不太了解,东大高材生是当时爱丽丝和她说的,总之这位老师是自己应聘的,还不收学费,只不过总是表现得不正经、不着调,且他还有着一份颇耗心力的正式工作。 夏目贵志扭过头看她,樱子的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就连更细微一点的情绪表露都没有,但他恍若觉得在东大高材生这个名头下还有什么隐情,可是樱子不在意,他也就不问,微微一笑,“那的确很厉害呢。” 看樱子不要做题了,就去楼下给她用牛奶和茶叶兑了一杯热奶茶上来,夏目贵志在上楼时就被才回来的斑抱住了腿,他低头,“猫咪老师去哪里了呢?” 直觉猫咪老师出门去是和樱子有关,他站住不动,就看着胖胖圆圆的三花猫扒拉着他的裤腿,蹬着小短腿但很灵活地蹿到他肩上去,懒洋洋地团成一团,开口的话语里也带着抹不去的满足意味,“还不是看樱子回来了嘛,所以,” 第385章 “所以呢?”他仿佛猜到了什么,于是不由微笑,目光从侧方大开的窗户投出,似若看到了曾经围绕樱子、对她表达亲近和善意的妖怪们。 恰时风吹过,窗外树叶簌簌作响,就好像许多妖怪们一起做出的动静,而在遥远的地方,曾呼唤‘樱子’这一名字的声音再度响起,很快就被克制着不再说出,而不再有寥落意味。 三花猫舔了舔自己的爪子,眼睛得意地弯成了半月状道:“夏目你都猜到了喵,当然是去通知那群家伙们可以举办宴会了,反正最近的集市就要开了,就干脆一起办,也不耽误功夫。” 当然不耽误功夫了,从这个消息一传出去,那群妖怪们全都动了起来,就连还在路上赶来的妖怪得知消息后都加快了速度,而斑就卧在树上看它们忙碌个不停,原本的集市规模再提升了等级,将不再进行交易,而是转变为妖怪们的宴会。 整个八原都好似因这一事情而活了起来,就算是一些没见过樱子的家伙,因为从别的妖怪口中得知有个能看到它们的孩子而想来凑个热闹,尤其得知那是个漂亮孩子……不论在人类还是妖怪眼中,樱子都是很好看的孩子。 “哎呀,只有半天功夫呢,那群家伙们全都忙碌坏了,但是这和我斑大人有什么关系呢?” 这和一只胖胖的三花猫有什么关系呢?它只不过是住在藤原家里,已经有一个夏目贵志天天在面前,还会给它上供七辻屋的馒头,而大家都爱的樱子嘛,也只不过是寄宿在藤原家,勉勉强强和她相处一起玩过而已啦。 三花猫古怪十分地笑着,而夏目贵志就不由问道:“猫咪老师和其他妖怪说过这番话吗?” 斑的笑声戛然而止,它气呼呼地不说话,但是之前就看到猫咪老师身上有挠痕,原本还在想猫咪老师是因什么而打架、还吃了亏,但既然是这回事的话……他竟然会觉得不算亏,就连他听了也不由蠢蠢欲动想挥拳。 但猫咪老师已经打完架回来了,夏目贵志不再想这个事情,斑在他肩上探头,“这是要给樱子的?” 和人类在一起生活了好久,斑大人很有经验地开口,“你放的甜度够不够?怎么能没有小零食呢?樱子一个人在楼上玩什么?你有没有照顾好樱子酱?” 耳旁猫咪老师絮絮叨叨,他走得慢,于是就听到猫咪老师图穷匕见。 “你是没吃饱饭没有力气吗?!走快一点斑大人可是迫不及待地想见樱子酱了!” 最终夏目贵志肩上蹲着个挨了一拳的三花猫一起进屋,一见樱子,斑动作灵活矫健地从夏目贵志的肩上跳下来,一下蹦到桌子上,三花猫不仅体态很圆,就连尾巴也是短圆的,它就用那截短短的尾巴去逗樱子。 手臂上多了毛绒绒的触感,在之前就听到从门外走廊上传来的声响,樱子动了下脑袋、转过头来,樱粉色的眸子看着斑,而它一下就蹭上来,一下把樱子的手抱在怀中,然后翻过身蹬着小短腿腿,态度间毫不生疏。 “好久不见喵,樱子酱~”甚至于在语末带上了小波浪,黏糊糊的样子简直令夏目贵志看不过去,要知道就算猫咪老师是妖怪,可是……男妖怪的话,也要离樱子远点,尤其不该这么没有距离感。 樱子看着它好一会儿,慢慢地从鼻腔里发出‘嗯’一声,“斑。” 于是三花猫的爪子挥舞得更欢快,而夏目贵志不笑时便格外清冽冷淡的目光落在斑身上,斑当然知道夏目贵志早在从前就和它念叨过无数次的男女之别,但是他们可是人妖之别诶! 夏目贵志有心想板着脸,可是只有斑看他,当樱子伸出手挠三花猫的肚皮时,它投来的目光更为得意洋洋,还像是嘲笑,也就让他的拳头有些痒起来了。 但只是在面上露出个微微的笑容,他把热奶茶放到樱子面前,对她道:“是用茉莉花茶兑的奶茶,不知道你喜欢吗?” 少年人没有表现得具有怎样的威胁性,三花猫反而觉出了几分危险,再黏着樱子一会儿就趴在桌子一角,看见夏目贵志有题做错还是看樱子的演算才改过,于是又发出嘲笑声,它很想大声的,只不过是怕吵到樱子而已,才不是屈服在夏目贵志的拳头下。 猫咪老师又在发出怪叫,只不过没有多大声,夏目贵志就就不去管它,回到座位上继续写作业,忽然就抬头,看向旁边正抱着玻璃杯喝奶茶的樱子,“对了,今晚有个妖怪聚会,”他仔细斟酌着话语。 “是为欢迎樱子回来而举办的,猫咪老师很是积极地去通知,妖怪们也都准备了起来,樱子要去玩吗?” 和她的视线对上,他弯眼一笑,“要去玩的话,等和塔子阿姨、滋叔叔用过了饭,戴上面具就可以去参加了。” 夏日的天暗得没有那么快,吃晚饭时,塔子阿姨对他们夜间要去玩没有意见,只不过叮嘱了夏目贵志要照顾好樱子,以及要带上手电筒、驱蚊香包和薄衫,避免在外沾染了夜露着凉,也要早些回家来。 被养父母送出门,夏目贵志手中牵着樱子,另一侧肩上趴着只三花猫,他将另一只手里的面具提起,是早在之前就选好了的,樱子的面具上绘着漂亮绮丽的蝴蝶纹路,而他的就只是一张描着红纹、空白为多的狐狸面具。 随着逐渐向山中走去,夏目贵志已经能听见很多动静,被密集的树木草丛遮掩着,他看不见妖怪的身影,只听到那些嘈嘈切切、始终不绝的话语声,有的调子古怪诡谲,但从未有一刻这样带来安详感,没有分毫威胁和危险,有的只是那庞大的思念与善意。 第386章 ……就像是外婆夏目玲子和她的友人帐上的妖怪朋友们一样,想念和怀念能跨越时间空间,在许多年后被后人所觉察,纵使当初的缘分已被生死所截断,可是那些东西又在他的身上延续。 樱子也有了许多的妖怪朋友,或者说,是妖怪们单方面认定樱子是朋友,它们的想念那样真切,在她离去的这两年里仍被夏目贵志所察觉。 夏目贵志把面具递到樱子手中,向她道:“我要戴面具了哦。” 在今天,在妖怪们的聚会上他并不是主角,于是选择戴上面具,而真正作为主人公的樱子不论怎样选择都好。 樱子拿着面具,试探地戴上了一会儿就取下来,有一点闷,尤其还在走山路,没会儿就哼哧哼哧地呼气了,取下面具后就挂在手腕上甩甩,明明已经距离妖怪聚会的地点不远了,但夏目贵志提议道:“要不要让猫咪老师变大,然后载我们去?” 天色已暗了些,到了要打手电筒的地步,这个建议也对于他们的出行更安全些,樱子仰头看他,夏目贵志弯眼,“猫咪老师还能带我们飞起来的。” 还没有被载着飞过,樱子点了点头,再点了点头用以肯定,“嗯,飞。” 被安排的斑踹了夏目贵志一脚,但是并不排斥,蹬了蹬后腿,跳到空中就变回了原形—— 如狐狸或大型犬一般的妖怪本体十分巨大,全身毛发都为白色,而在额头上有着几道色泽艳烈的红纹,显得似若有几分凶恶邪性,它直起身来抖了抖,皮毛在月光下柔顺如泛着水华,身周纤长无比的尾巴肆意地招摇着。 斑的妖怪本体极具威胁感,但尾巴尖从半空中垂落,轻触在樱子的面颊上蹭了蹭。 变回本体后,不仅物种有了变化,就连语声也变得沉缓且具有力量,它咧着充满尖利牙齿的嘴,“都上来吧,要准备出发了。” 夏目贵志想先搀扶着樱子上去,但斑有力既柔软的尾巴一卷,轻松地就带起樱子把她安放在自己的背上,夏目贵志见状无奈,也跟着趴坐上去,还不忘告诉樱子要抓紧斑的皮毛,不然可是有可能被甩出去的。 但斑可没有平时载着夏目贵志那样不注意,腾入空中的动作行云流水,也近乎没有带来什么冲击和起伏,整个过程中平稳无比。 斑无疑知道妖怪聚会的地点,但即便如此,它睁着青黄色的妖目,低头时仍看到下方妖怪们的指路。 第202章 妖怪们的聚会举办得热闹,大妖怪们纷纷到来,而就连平常弱小到会躲起来的妖怪们也出现,斑就降落在它们中间留出的巨大空地上。 强大无比的妖怪,就连口中喷吐的气息都带着浓重的威慑,给已有些蠢蠢欲动的妖怪带来警告,见到聚会的主人公已经到来,妖怪们间原本冒出的躁动全都消湮,近乎所有目光都汇聚于樱子一身。 夏目贵志先从斑身上跳下来,等巨大的妖尾卷着樱子的腰身递到他面前,这才把她接下来,面具下的面庞反而没什么笑容,表情清浅,只有从那双剔透的茶色眼瞳中可以窥见一二,但语声一如既往地温和,“这些都是期待与樱子再见的妖怪们,” “要与它们打个招呼么?” 顺着他的视线,樱子抬头看过去,忽然就见到黑暗中无数萤火自周边升起,星星点点的微光点亮了树林,也使每一个到来的妖怪都显出身形来,它们在樱子未有到来之前声声呼唤着她的名姓,却在此刻尽都缄默。 月光都似乎比不上自地上发散出的莹莹光芒,风吹动树叶摇晃的声响中,忽然就有擅于歌唱的妖怪开口,也还有别的妖怪慢慢弹奏三味线或是击鼓为其伴奏,而在光中丝丝袅袅的烟雾浮出,像是丝线一般缱绻地绕过妖怪们,最终落到了樱子身畔。 每一份孤独的‘爱’都被展露、充盈此间,那些情绪庞杂无序,可是又并不形成拘束,妖怪们近乎从不被人类所看到,除了除妖师和极少的具有特殊能力的人们,它们自诞生起就孤独,注视着人类日复一日地生活,明明是生命短暂的人类,却能轻易过得热烈灿烂,痛快地发出欢笑或悲泣。 对于妖怪们而言,那样的生机勃勃和自由自在可望而不可及,妖怪之间具有着领地意识,在平常并不会聚集,弱小的妖怪也担心自己被强大的妖怪所狩猎,而它们注视着人类,但无论做出怎样的尝试,都无法参与进人类的悲欢和热闹。 在漫长岁月里孤独累积,面对除妖师,它们会反抗以自保,面对那些极少数能看到它们也并不排斥的人类则会选择靠近,夏目玲子和她的后代夏目贵志是,而樱子的话,却又有着些不同。 爱意、爱意、爱…… 和人类一般的情感席卷了它们,被‘爱’驱使着而选择靠近,每一个妖怪都将真实的自我展示在聚会的主人公面前,看着她眼瞳中的自己,看到那双眼里所存在的更多的事物,也看到她空荡荡无一物的世界。 孤独。 妖怪们认识到自身,于是产生出孤独,可纵使有着自我表象、却始终对此未有认知的自由的孩子,她当然也无能认知到孤独。 樱子是不会孤独的孩子,可是被无穷无尽的爱淹没的妖怪们,却无法克制自己,慢慢地靠近,将她围绕在中心,而斑早在一开始就觉得不妙,卷了夏目贵志从它们中脱出去,变回三花猫的模样趴在他脚边。 “真是疯狂啊,那些家伙们。”远远地望着那边的情形,三花猫咂咂嘴嘲笑着,想着什么而略有一点出神,等回过神来就不由道:“但我还是要说,樱子的影响应该早就收回去了,所以现在的情况是——” 第387章 夏目贵志也留神着那边,面具下不知是何表情,只听得见他说,“我知道的,只不过是围绕着樱子的妖怪们想要留下那份情绪与情感,在从前未有过悲欢,也没有人类看到它们,于是当感受到什么以后,就想要用尽全力挽留。” “可真是……”其余的话语消湮于风中,夏目贵志的眼中浮现出几分微不可查的宽容之色。 “好在樱子并不排斥,而且,留有这样的记忆的话,或许会更美好吧。” 而被妖怪们围在中央的樱子,她抬起手,有一枚不知从何处飞来的树叶落在她手上被捉住了,细嫩的指尖执着叶片,樱子很慢很轻地呼吸着,眼底的色彩明净无瑕,叫正面望着她的妖怪想到清晨于草叶上的露珠和冬日浮在河面上的冰片。 露珠易逝、坚冰不化,年少的孩子张开手臂,不知是何意地于原地转圈,因张开了双臂,于是像是一个拥抱。 行走于地上的天使张开羽翼,她的姿态既是垂怜的拥抱,也是挥翅之前的告别,樱子望着四周,那些妖怪们的情绪仍在生发和蔓延,以她为中心、终汇聚为风暴,开始不间断地向周边辐射,于是形成了一座能被随意打开门扉的囚笼。 爱…… 樱子低下头去,于是原本就会遮眼的刘海自然垂下,在她面庞上形成了阴影,而她脚边有一群很小的妖怪们,它们仰起头就看到,年少孩子似若开口说了什么,因未有出声而什么都未有听见,但她向它们伸出手。 执着叶片的手轻轻挥舞,于是体型小巧的妖怪们借着那阵极轻的风跳向空中,衣袍和披散着的头发鼓起来后像是一朵朵蒲公英,围绕着樱子的手飞舞,像在跳一支舞。 因聚会的主人公有了动作,其余的妖怪们也动起来,原本轻缓柔和的歌声和乐声一变,陡然就有了欢快热烈的气氛,聚会上的妖怪们并没有一拥而上,而是一个下去后,会有另外的妖怪上前来,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和樱子互动着,只有极少的情况才与她牵手或蹭一蹭、轻抚她面颊。 这一场聚会注定持续不了多久,樱子还是很年少的孩子,需要保持充足的睡眠,在聚会将要步入尾声时,一直未有入场的一位极为优雅动人的女妖走到场中,它微微笑着并不说话,而是谦卑地微微躬身、向樱子伸出一只手。 “妾身能否邀您共舞一曲?” 樱子点点头,于是女妖温柔无比地接过她的手,分明是美丽柔弱的外表,可妖怪皮囊下所具有的力量不可估量,轻易地就能带动樱子,也能在最终乐声落下时将她投入空中,再以纤弱十分的手臂接住。 年少孩子的动作笨拙,可更能令妖怪体会到那份自心中生出的‘爱’,女妖眸光温润地注视着她,最终露出了一个包含爱可是也伟大的笑容。 “我能感受到樱子的心,可还是忍不住想问,为什么不愿意与我们结缘呢?”总有妖怪具有看透人心的力量,女妖就是其中之一,而她也最具勇气。 自空中接住了年少孩子,女妖低眉,神情间满是温柔包容,她在问之前就已有足够释然,她在当初、在樱子到来时,就有感受到那份能影响自身的力量,可是为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小原因没有拒绝,她在此前没有和樱子见面过,只是安静地注视她,包括送她离去。 可是、为什么要再回来呢? 樱子这样的孩子,是为什么在离去后再回来呢?它看到樱子的心,透明无色,也难以摧毁,樱子就像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孩子,她根本没有任何‘根’,她找寻不到任何在意的人或事物的存在,在某种程度上和妖怪很像。 此时那个孩子就以明净无瑕的目光望着它,让它感到一阵空明,就好像自身也会迷失在她空荡荡的世界里,可它并不介意,怀抱着樱子,而微微抬起手来轻抚在她面颊上,属于妖怪的微凉的手指贴在樱子眼尾。 樱子很是不知事地开口,“……没有。”短短的话语就像是泡泡那样自水底浮到水面,然后轻微地‘啵’一声绽裂。 “可是妾身听见了,在您心中的许多回响。” “‘我心爱的樱子,是世界的孩子’,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很多的话语。”而那些话语中全都表露着爱意,他们不得不为樱子动容,也不得不爱她,在那些虚浮的情感之下也有真实的、坚定无比的爱,冲破黑暗和晦涩最终抵达她身边,于是再不会动摇。 女妖沉醉于樱子眼底的那片烂漫的色彩中,因她的不动容而感受到悲伤,可面上始终是不变的微笑,樱子和它们见到的很多人类都不一样,因而无法归类也无法理解。 它还想再问些什么,而樱子已慢慢地又说到、她自己不大理解的、哪怕夏目贵志和妖怪们也无法理解的话,“因为、看不到,没有。”只是短短的话语但有一点气喘,莫名急促地说出,就又变成了一只小蘑菇。 …… 夏目贵志怀抱着三花猫坐在一旁树下,安静地看着场中所发生的事情,他在最后上前来,从美丽至极的女妖怀抱中接过樱子,弯腰低头对她笑道:“不用在意那么多哦,樱子还会要走在旅途上,所以不可以回顾那么多。” 少年人从始至终都戴着狐狸面具,只有眼里展露出几分轻柔的笑意,他说着年少孩子会懂得的话,“樱子只是拒绝了它们的邀请而已,而这场聚会的目的,也不过是,” 第388章 夜间的风骤起,吹拂过这山中的一切,夏目贵志抬手将樱子鬓边的散发理到耳后,免得她又摇着头甩头发,而当环顾四周时,妖怪们皆已失去了行踪,但他仍能感受到那些无声的注视。 “也不过是,想要为樱子塑造一场美好的回忆。” 在经年以后记起,或许会怀念,或许他们还会有重逢的机会,而到那时就会有更多的话题谈论——是否还记得彼此的模样,是否还记得它们的名,而在那分离的岁月里,只要她呼唤,它们会感知到,也会尽力来回应。 【作者有话说】 人变得呆呆,二万字榜(比比划划)(瘫倒)。 第203章 在昨日就写了大半作业,那么剩下的星期天,夏目贵志还能继续用来和樱子相处去玩,已经和妖怪们见了面,樱子还要见的人是希子婆婆。 一头已褪去旧日色彩的银白色短发,眼瞳变得更加剔透,仿佛一泓轻易能望见底的清水,希子看上去更苍老了,或者说是距离生命的终点更进一步,被时光岁月催促着前进,而终将有一日抵达、去往死亡的国都,也踏上来生的路途。 面庞上的褶皱深刻,眼窝深陷,她老去了,脊背也不再挺直,可她的心仍停留在过往时岁里,她身上的韵味不改,那是很漫长的时光,过往每一处细节和全部所有的经历塑造了希子,将她骨血里都刻入那份优雅。 希子许是有些记不得人了,满是褶子的手搭在藤椅上,而望着面前好看的孩儿,她面上浮现出几分和蔼的好奇之色,“真是、真是好看的孩儿,”她只说出了这几句话,随后就陷入了出神中,全然不顾得外界,嘴唇细微地蠕动着。 是谁呢?谁在她被忘却的记忆中熠熠生辉?明明存在有那样鲜明,就像是再一细想就能拨开迷雾,可她始终不能真切地想起,只隐约地知觉到,对方是一个自由的孩子。 为自由而生的孩子行走在世间,她该有多漂亮可爱,眉眼昳丽得不像话,希子慢慢地回想着,尽力从那飞散的碎片中收拢自己珍视无比的记忆,但她显然已做不到了,只是忽然忆起了一些细节。 茫然至极的悲伤涌上心头,希子仰坐在藤椅上,喃喃出神着,她眼底透亮,逐渐明悟了什么。 “哎呀,我一定是见过那样的孩子的……” 希子缓慢地思索着,‘那是个沉默的、不哭不笑的孩子’,这样的词句浮现在她脑海中,就好像抓住了一根细弱如蛛丝的线,她正慢慢地向上攀升着,想要浮出这昏沉累赘的水面,再看她所惦念的孩子一眼。 人世太沉了,当人老去以后就深陷于此,要么以死亡超脱,要么就在昏沉中茫茫然失去自我,希子的思维已经不清醒了,只不过莫名的力量驱使着她在迷雾中行进,“那个心爱的孩子,怎么不笑呢?” 思维和语句颠倒,于是变得‘奇怪’了起来,可是希子迷惑地想着,她怎么会觉得那个孩子会哭?怔怔出神着,苍老的面庞上褶皱深刻,蹙着眉,她不明白。 “让我想想……” “她知道、她知道了。” 是谁知道了什么呢?蛛丝再隐入了雾中,淹没她的水再度回来了,希子感受到了那份寒凉,冰凉的温度一点点渗入她骨血乃至于心扉,就像是要将她埋葬了,可忽然她屋中的留声机响了起来。 哪怕忘记了太多,但当万分熟悉的悠扬婉转的曲调响起,希子忘记了前一刻的所想所思,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眼前的虚空中,只专注于乐声中,面庞上浮现出曾于舞台上展露过无数次的神情,她缓慢地抬起手指。 十指代替了她起舞,于空中数次旋转、翻腾,每一次迈步都优雅至极,每一个动作都在讲述着动听的故事。 希子已完全忘记了先前的思索,她的目光也并不看眼前的两个孩子,兀自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恍然还在聚光灯照射下的舞台上翩跹起舞,而台下是无数观众,他们为她而来、因她响起掌声,而在下一刻又想起了一些碎片—— 在更遥远的时光以前,有一个和她长得相像的男人,他抱着她,在给她读故事,他们一起伏在桌前看书中所描写的,那些美丽至极、动人至极的词句。 ‘吉原的舞女,就像是跌落地上的蝴蝶那样起舞,衣袂飞扬,在尘世间挣扎着、欲要回归去到哪里,可她们哪有什么去处与归处,只有一次次尝试振翅,只有不绝的轻盈美丽的生物无力跌落的声响,凄艳而动人。’ ‘乌发像是蜿蜒于地的溪流一样,但因被盘起而变成回流的静潭,而如日出华辉照耀般,华丽的饰品将其妆点,在那之下是雪的肤色和山的身躯……富士山的子女学它一样装扮自身,华裳不过是外在,而她们的神情该有多叫人难忘,缓慢庄肃,举手抬足全是山、水,乃至我们神明的表达。’ …… 希子已陷入了自己的世界,她的日常生活其实没有问题,只不过很容易就出神,她没有丈夫和子女,乡邻们便时常看着她。 夏目贵志站在希子身前,他牵住樱子的手,对她低声地道:“希子婆婆可能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情,看过了她,那我们要回去了吗?” 樱子的目光也是虚虚的、没有落处,轻眨着眼睛也在发呆,被问到以后,仰头去看夏目贵志,而他也正低着头,于是对她露出一个很是柔和的笑容,少年人的人字刘海一直没有变过,轻易露出了秀致十分的眉眼,而在那双茶色眸子中满是真诚和纯粹的情感。 第389章 她很慢地‘嗯’了一声,于是就牵着手从希子婆婆的院中走出,已到了十点左右,今天没有昨天那样清凉的风,太阳逐渐变得有些晒人,知道樱子不喜欢晒太阳,尤其不喜欢被晒到头顶,于是回去的路上就尽量踏在树荫下。 鸟雀在林间啼鸣着,早蝉也开始昭彰自身的存在,还有些别的虫吟,在走到将要转角处时,樱子回过头,夏目贵志关切体贴地问道:“怎么了呢?” 站在小小的坡度上回头看,希子婆婆和院子和小楼被遮掩了大半,樱子抬起另一只手,有极细微的风从她掌心溜过,年少孩子的情绪自始至终没有波动,平静得就像是那缕风,她慢慢地开口。 “我知道。”纵使很多时候、很多事情都不明白,但是……她长大了。 长大的孩子总会明白一些事情,可是在她身旁的夏目贵志伸出手,松开了他们牵住的手,然后带给她一个拥抱,他俯下身轻声柔和地道:“不要去想,樱子。” 哄着年少孩子,夏目贵志把她按在自己怀中,揉了揉他今天早上给她梳的头发,故作得有些轻快地道:“我也知道哦,知道樱子在想什么,可是呢,” 仔细斟酌着话语,再度牵住了樱子走在回去的路上,夏目贵志在路旁摘了一朵小花别在她的鬓发上,看了看果然很可爱,不由唇畔的笑意加深。 “我们都知道的,但是,嘘——” 那是一个不可说的秘密,樱子要装作不知道,而夏目贵志则是为她而守护,或许那是会悲伤的事情,但是少年人伸手揉揉樱子的面颊,因为动作有些不客气,就叫年少孩子鼓起脸来,而等回到藤原家以后,三花猫看不得樱子‘被欺负’,于是露出三角眼,和他追赶打闹了起来。 只在藤原家待了两天就再离去,不过倒是和夏目贵志交换了联系方式,为此一直节俭不爱花钱的夏目贵志去买了新手机,只为了能及时接收消息和方便发消息。 来的时候是一个人,回去时,就有忍成太郎来接她,森村原本也想来的,但是因为高濑会组织内部有一些事情走不开,于是只来了忍成太郎。 青年的黑发凌乱也略长,有时会被风吹着遮住眼睛,但他本身毫不在意,只睁着平静无神的湛蓝色眼眸,还像是什么都不在意的模样,而察觉到樱子的目光,就温驯十分地低下头去。 他不说话,樱子就牵着他的手,仰头气虚虚地道:“爸爸、凛。” 年少孩子和离开时相比近乎没有变化,或许有长高,但只有一点,因是仰头的姿态,额前的散发就向两边分开,露出她细细的眉和清透美丽的眼来,她的眼尾是有一点上翘的,眸光太过清亮而仿若含着水,她正眼巴巴地在等忍成太郎的回答。 忍成太郎顺从她意愿地向她那边歪斜下去,这样的话,仰头太过费力,樱子就不看他了,而他的视线落在她的头顶上,过了好会儿后才道:“森村先生很好,每天都会在公寓中做了饭才出去,无事的时候也回来得很早,凛,”他的语气微妙地一顿。 “……还是很丑。” 很丑的小狗就让樱子提不起兴趣来,木木地就再不问了,就算有长大,但她还是很喜欢微微张开手臂那样地走路,然后侧过头看她的衣袖在空中晃着,自由的小蝴蝶会关注她的羽翼,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已经不牵手走了,樱子才后知后觉到一点,“你的,手。”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好像和她记得的有不同。 “啊,”忽然被问到这样的问题,忍成太郎发出无意义的音节,然后想了下,竟意外地带了点笑,“磨掉了。” 手上的枪茧和死皮被磨掉了,在从前他没有固定的工作,而打散工随时都有可能遭遇袭击,纵使保养着但仍不能磨去那些痕迹,直到他在港口mafia中兼职、有了带着出任务的属下,就终于能处理掉它们。 回去的一路都有忍成太郎照顾,即使分别几月,但未尝有分毫生疏,沉默寡言的青年细致也耐心,还学会了不少新的发型,而唯一让樱子觉得新奇且好奇的是,他的战术功能包里好像少了很多工具,都换成了给她的发夹和发绳等。 当回到横滨那一日,仍旧是一个晴天。 车站出口外,一身得体西装的老男人站立,手中牵着一条狗绳。 凛太郎又长大了,原本有些丑的焦糊的短绒毛变长,披在变得矫健有力的身躯上,一见到樱子和忍成太郎就站立起来,它叫了一声,想向樱子扑过来,但绳子还被牵在身后男人的手中,它被训练得很好,即使情绪激动也不敢妄自动作。 森村弯下腰,拍拍它的脑袋就解开了项圈上的绳扣,轻声赞许地道:“去吧。” 第204章 长大了一些的毛绒绒的凛太郎算不上丑,它的外表和许多已驯化的家养犬比起来更像是狼,尤其体现在毛发颜色和一些细微的方面上,但是性情温和,也很机敏,刚出门时还有些害羞,不过由森村带着,适应了陌生人的目光后就好多了。 森村慢慢地和樱子说着关于小狗的事情,而凛太郎就蹭在樱子身边,有很注意地不去绊她的步伐,但偶尔走在路上还是忍不住用尾巴扫她的腿,或者试图用爪子刨一下,小狗已经有意识去争取主人的注意力了。 布了褶子的脸上微微笑着,森村有很容忍小狗的动作,但忍成太郎看了摇尾巴的小狗很久,无神的目光中没有分毫情绪,最终去向森村要来牵引绳,直接扣上绳扣,带着很不甘心的凛太郎走在后面,不去打扰森村和樱子。 第390章 樱子小弧度地晃着和森村牵住的手,明明已过了十二岁,可始终都喜欢和亲近的人有肢体接触,要么是牵手,要么是拥抱,仿若只有这样才能真切地抓住与拥有什么,或者说是只有这样才能感知到身边人们的存在,她不怎么说话,森村无奈地与她问道:“不如,和我挽手走?” 已不年轻了的男人面庞上的神情温和,毋庸置疑的爱意在那褶子间、在温润眸光与唇畔的笑里流淌,无论如何,他的小女儿都长大了,与男性之间应保持距离,而挽手的话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因他提议了,樱子就松开他们牵住的手,然后有些茫然地举起手,呆呆地不知道‘挽手’这一动作具体要怎么做。 年少孩子在看自己亲近之人时,目光会变得很专注,那双樱粉色的眼眸里映出自己的身影,森村笑了下,就先俯身弯腰,手臂屈起,示意她将手与他交错,待樱子的手伸过来,他就拢回手臂,可是樱子……她的年岁还是有些小了。 年纪还那样小的孩子,想要与他手挽手,可是只能伸长了手臂,虚虚地搭在他臂弯上,这样的姿势或许别扭,可是她又找到了新的乐趣,还有一点想要挂在那上边然后‘荡秋千’。 森村觉出了她的想法,没忍住慢慢地、温和地笑出了声,伸出手为她理额前被风吹得微乱的绒发,随后才制止道:“我可没有那样的力气,或许你可以和忍成一起玩?” 樱子很认真地想了一下,‘噢’一声,“回去玩。” 她忽然就想起了在离开之前,她想要一个大秋千,就仰头去看森村,手搭在他臂弯上拍拍、昭彰自己的存在感,虽然和她同行的两人都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可年少孩子有很活泼,索性身边的人们也都纵容着。 “秋千!”在说这样的短句时候,从不会气虚虚没力气,即使稚气未脱的眉眼间仍旧没有表情,可仍谁都能觉出那份兴致勃勃来,她有很期待森村的布置,在她的房间里其实有秋千,还有摇篮秋千,但是她要大的。 小孩子的愿望总是千奇百怪,很莫名就会冒出,而森村怎么会舍得拒绝,他的纵容溢于言表,低低的哼笑自胸膛和咽喉传出,他说道:“都为你准备好了。” “你的好朋友伊迪斯已经来过了好多次,在秋千布置完成后经常来玩,甚至还排练了不少秋千技巧,说等你回来就能表演。” 一头铂金色发的少年人如他所表现出来的那样热情,森村无数次能从那双烟灰色的眼底觑见孤独和寂寞,但他在樱子出去玩后还是会经常到来,他说他是在等候,也在‘享受’等候,因为—— 没有人可以等候,才分明是更深的孤独。 为了相见的那一刻自心底涌出的满足,于是可以忍耐、享受孤独,他是一只会伪装自己犬性的狐狸,假如是谁都值得他的期冀和等候,就不会如此孤独,也不会仍旧茫然又无措地游荡在尘世间,他找寻不到归处去处,只好将樱子的全部当做他的全部。 樱子想到了对方,又‘噢’了一声,“他,来吗。”虽然是想表达疑惑,但语气平淡得没有分毫波澜,小猫崽子的表情有些严肃,她走着路,有些调皮捣蛋地拧腰、身形往另一边一歪,因被森村紧紧地揽着手而不会倒下。 没办法地只好停下步伐,森村动作轻柔但有力地把她拉回来,拍拍她仍旧单薄瘦削的脊背,示意她好好走路,而他的眼中带着些理性的光彩,“我想,你会见到他的。” 走在回公寓的路上,已到了大约是居民区的地方,围墙围住了独栋的建筑,路旁还有些老树撑开了树荫,近乎森村的语声才落下,就从他们头顶上传出一阵树叶被震动的簌簌声响。 “唰啦——” 一颗铂金色的脑袋从绿叶间伸出,少年人倒挂在树干上,一下还伸出了双臂无力地晃着,看得出他很想带给樱子惊吓,但一行三人一狗,他哪个也都没吓到。 落在后面的凛太郎倒是跃跃欲试想要咬他,但是太高了够不到,它就去咬身旁忍成太郎的裤脚,想扯着他往伊迪斯的方向走,但被青年一手摁住了脖颈,就再动弹不得,被迫蹲坐在地上,两只耳朵不时动着,身后的尾巴也不耐地甩来甩去。 由于是倒挂着的姿态,伊迪斯身上的衣衫落下,露出一截细腻白皙、且线条十分美丽的腰身,虽然是还没长成的模样,但他的身躯无疑矫健有力,被锻炼得具有不容忽视的力量,看着显得单薄乃至于秀美,可落在上边的肌肉轮廓一点不少。 樱子抬手,手指点在他垂下的掌心上,然后被伊迪斯握住一瞬间,随之又松开,他很是恣意地露出个笑容。 森村伸手将他的衣服扯上去,因面对的是除樱子外的他人,有些生疏地扯着嘴角,而态度始终温和,“该下来了,衣服也要穿整齐。” 伊迪斯还想和他们闹、手指放在自己脸上扯着嘴角和下眼睑做鬼脸,可是森村随后的话语打消了他的念头,“回去的路上和樱子慢慢叙旧。” ‘哇’一声,少年人睁大了眼眸,脸上笑得格外好看,眉飞色舞,就仿若真有那样开心快活,他有些莫名地笑着,快乐地道:“好噢!森村爸爸!” 快快乐乐地唤过了樱子、忍成太郎和凛太郎,从树上下来的伊迪斯跑前跑后,摸了一把小狗,逗得凛太郎想咬他,但被忍成太郎牵住了绳子而只得小声地叫着,然后就凑到樱子身旁,超级理直气壮地和她说话,“樱子要来牵我吗?手挽手哦!” 第391章 他还给樱子比划示意,“森村爸爸高过了樱子好多,建议和我挽手。”他脸上的表情天丨衣无缝,就好像只是一个寻常的问话。 面庞精致秀丽的少年人又是在‘撒娇’,亲昵十分地挨着樱子,而且已经做好了和她挽手的准备,因为樱子只看着他而不动作,他的烟灰色眸子里就浮现出点儿委屈,眉眼也耷耸着,是十分鲜活的不高兴模样。 樱子有些不明白他所表现出的情绪转换,但还是配合地松开了搭在森村臂弯上的手,她向伊迪斯伸出手,但是被他一把拦腰抱起来就跑,就像是被从森村身边骗走、抢走一样。 伊迪斯撒了欢地跑,抱着樱子毫不费力,得意洋洋地大笑着,“哦呼!”他的快乐有很简单,轻易地就达成,而在始终平静、空洞的心间也泛起微弱至极的波澜。 他当然有很开心,因再见樱子而心满意足,那种‘饱腹’的感觉填满了他的胃、头脑、胸膛和骨血,就像是将他整个人也填充了起来。 能被他人所牵动,就像是变成了一个真正的人,伊迪斯‘爱’这样的感受,抱着樱子兀自跑在前头,他当然有很肆意,也在别人的大人面前过于放纵了。 可森村没有出声制止他们,好像突然被伊迪斯抱起来的樱子有不高兴、皱着眉眼,苦大仇深的模样,可他看着那一幕,面上却不由浮现出温和平静又爱极的神情。 “那是我心爱的小女儿,看,她有多鲜活可爱啊。” 那并不是一句反问句,而是简单的陈述,森村慢条斯理地说着,麻木和僵冷褪去,他面庞上的每一道褶子都述说着爱意,也毫不加以掩饰。 忍成太郎慢慢地走到他身边,望着前方,当和樱子一起出行时他会警戒,但是有森村在的情况下就能适当放松。 身为父亲的男人总比其他任何身份时都要更为强大,森村早已经把一切都布置好了,在考虑樱子的安危时,他的掌控欲强烈得没人能不着痕迹地突破任何一道防线。 伊迪斯的到来无疑是他所安排的。 森村的步伐不紧不慢,他身上深色的西装得体,同色搭配工艺精湛的皮鞋踏在地面上发出节奏的声响。 他头上的头发已花白了不少,人老去后,头发褪色的部分总是零散、不规整,于是去做了染发,满头的银发衬得肤色更冷,只看着面庞就莫名令人联想到千年不死的僵尸。 忍成太郎平静地应了一声,看到森村侧脸颊上的皱纹细且深刻。 “我的小女儿她一无所有,你是她的,伊迪斯也是,” “我还知道,还有更多人是,” 平静万分地做下定论,森村扯了下嘴角,那似乎是一个笑,他周身的气势莫名恐怖,眸光是具有光泽与神采的,但也森然到了极致。 “这该死的人间总要给她几份礼物。” 【作者有话说】 忽然很爱我笔下的伊迪斯。 开始当谜语人(x) 周天没有更新噢,周一见,挥~ 第205章 森村的笑容浅淡,等到伊迪斯抱着樱子跑回来了,就恢复成温和可亲的模样。 张扬恣意的少年人才不怕他,一身欢快气息地举着樱子递到他面前,森村只好啼笑皆非地把心爱孩子接过来,纵使在之前说的自己无力,可接住樱子的动作仍旧平稳,仿若轻描淡写,把她放下地后轻拍了拍那单薄脊背。 “那是伊迪斯在表达想念呢,他不知轻重,今晚没有他的蛋挞了。”和孩子们交流时,与在外广为流传的‘饿狼’称呼完全不符,他的危险性完全不曾呈现,而极少数时候会做出的威胁也只在这些细末方面。 森村轻声慢慢地安抚着樱子,她仰头看年老男人脸上的表情,而他纵容万分地弯了眉眼,抬手轻抚她的头发。 樱子‘噢’了一声低下头去,她没有什么情绪情感,但是回过头就看到伊迪斯又在动着眉眼——做她之前的不大高兴的模样,学得很传神,就那种面无表情但是细节处就能看出坏脾气的样子,她想了一下,“没有。”语气难得地坚定有力。 逗了好朋友以及丧失了森村的手作蛋挞以后,伊迪斯就凑去忍成太郎身边,凛太郎倒是想咬他,但是被他一把抱起来以后就麻木得不怎么动了,虽然樱子的小狗不讨忍成太郎的喜欢,但他可是很会捣蛋、去和小狗玩起来的。 樱子不在家的时间,他都很经常到她家里来玩,看忍成太郎训练小狗,还会去扒拉他们俩,被烦到的青年会揍他、把他拖去训练,但小狗面对这一个‘不想熟悉的熟人’,下狠口咬做不到,不论怎样都会被逗,一来二去在被扒拉后就有点自闭。 “忍成好会梳头发,”少年人的身量还未完全长成,也只能仰起头看身边的青年,他的语气又放软了,就和向樱子撒娇时一个样,睁着略圆的眼眸,而眼尾微微上挑,精致姣好的面庞上不乏讨巧和可爱。 忍成太郎平静十分地垂下视线,无声问询他想说什么。 明明只是一个平常的问询姿态,但伊迪斯一下笑起来,还露出了两边尖尖的犬齿,烟灰色眼眸里一下盈入了光亮,大声地道:“我也想要!我也想要和樱子一样的小辫子,还有,”他试图比划一下,但抱着凛太郎又实在不好动作。 看得出他那装模作样出的为难,但忍成太郎点了下头,“我知道,你什么时候要。” 伊迪斯快乐地晃了晃脑袋,其实在和忍成太郎、和森村相熟识以后,唔,他就很少去街上捡纸箱了,因为之前没有地方堆放他的‘宝物’,被风吹雨打很容易破损而不得不再去找新的,而现在他可是有一层楼,就在樱子家楼上,放满了他的大纸箱,房间还在森村问过他的意见后改造成了纸箱迷宫。 第392章 也不仅那样,像是他的头发……想着伊迪斯就不由搂紧了凛太郎,还把它颠了颠,他的头发现在都是由忍成太郎或者森村给他理的。 ‘樱子的全部,就是他的全部’,而世间的伊迪斯这个人实质是苍白空洞的,他注视到樱子,于是去学着走她走过的路,想要躲藏在她的影子里,只有那样才会安心。 得到了忍成太郎确切的应声,他轻眨了下眼,就像是有蝴蝶自长长弯曲的眼睫上飞走,沉思了一会儿,“明天?明天我们一起出去玩?”他要在那种时候梳和樱子一样的小辫子,影子就是会无限靠近它的主人,或者说,他也想向他人昭彰自己于樱子身旁的存在。 那份欣羡有很直白醒目,伊迪斯从来都大大方方的,被看到就被看到,反正樱子的都是他的,而他也没有被排斥,于是相当自在。 忍成太郎低低地应了一声,“嗯,看樱子吧。” 在前面,年少孩子走得不怎么规矩,现在没有人牵她了,但是她身边有着森村,他就看着她摇摇摆摆地走路,偶尔还会蹦蹦、转几个圈,她总是很自在闲适,从未有急迫过,森村只看着她就止不住笑,从路旁摘了一根纤长无比的草叶给她。 不知道那是什么草,和茅草有一点相似,但显然叶片边缘并不割人,樱子捏着叶子底部,好奇地用叶尖挠挠自己的脸颊,有一点痒,然后捂着脸仰头与森村对视,慢慢地开口:“……什么?” 是什么草呢?樱子有一些好奇,可是那份好奇并不强烈,她脸蛋上并没有很深的一定要得到答案的神情,想了一下后就抛开了。 回到了那栋偏僻的公寓楼下,樱子没有着急上楼,而是先去楼栋后看移植过来的大树,它存活着,当初被掘开又填平的地面已看不出什么痕迹,小草也已冒了出来,高大的树木撑开了巨大的绿荫,樱子站在树下仰头看着,就看到一根遒劲弯曲的树干上挂了秋千索上去。 秋千,很大。 更准确说的话是秋千有很长,于是它可以荡很高,樱子跃跃欲试想去玩,被森村温和地制止了,“明天再来玩,现在不要去睡午觉吗?而且还要准备晚上的食材。” 因为爸爸说的很有道理,樱子有点不舍地回到公寓楼上,一开始还觉得自己不困,但是换了衣服、洗漱完后倒头就睡,待她睡醒起来,就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 夏日的天黑得没有那样快,拉开窗帘向外看去,仍旧一片光明,但昏黄气息逼近的步伐却无法被遮掩,才一觉睡醒起来,眼睛还不能适应那样亮的光,樱子揉着眼睛趴在飘窗上,怀里抱着薄被,还不是太清醒。 天空蔚蓝,散布着许多零碎的、不成形状的云朵,它们全被日光染上了灿然的霞彩,太阳已西行至天边,光芒铺开万里,风不知道吹着云向哪里去,但由于最鲜明存在只有那一点,于是像是一切光一切云都向那里汇聚去。 发呆了好久,樱子手扒着玻璃窗,把脸颊贴在上边,感受那被阳光照得并不冰凉的温度,忽然放在一旁的手机震动了下,拿过来看,是收到了新的讯息。 [我好热呀] 十分简短的话语,只说着自己热,别的什么信息都没有,但语末像是带着些叹息的意味,樱子想了想,给他发消息[你可以摘了你的帽子]。 没有帽子和帽子上的两个‘耳朵’就不会多热了,樱子确信,打完字发送过去后清醒了一点,想要放下手机,但对面又发来了新的消息。 [我会考虑的,那樱子是回到了家么] [唔,嗯,噢] 又是敷衍过去,但对面接受消息的人显然有自己的理解,‘唔’-你的考虑我考虑下,不要你觉得要我觉得;‘嗯’-已经回家了;‘噢’-还有没有什么事。 在遥远的地方,坐在辉煌富丽且氛围庄严的大教堂中,正午阳光照在彩玻璃上,落下许多破碎的美丽的色块,上方神父带领人们做祷告,而他坐在后排的椅子上,埋头以一种绝对不健康的姿态坐着,咬着手指看屏幕上的消息,慢条斯理地想了想,然后就觉得—— 已经过去了一分钟,好的,不用再回复了,可以先想下一次发消息要说些什么。 原本挂在脸上的轻柔的笑容不曾收回,但仿若失去了几分真切,收回手机揣回衣兜内,等神父祷告完、信徒们全都涌出时,他也混入人群中慢慢走出大教堂,轻微咳了几声,得到身旁素不相识的女士的问候,摇了摇头,跨出大门,外面广场上的白鸽起舞。 于是今天的合作伙伴算得上是失礼的目光总是游荡在他头上,最后还是没忍住那份好奇心,略带微妙地问道:“你是被窃贼弄丢了东西吗?”言辞间十分克制。 而他神情不改地抬头,很是认真地想了一下,眼睑微敛,把映入眼底的光亮更遮住了许多,显得暗沉沉、宛如一片深黑,“答案不在我这里。” 他不是很关心这个问题,这个问答也没有半点意思。 等了半分钟没有新的消息,就把手机放在一边再不管,光脚踩着地板去洗漱间随意地抹了把脸,樱子顶着一头毛绒绒微乱的头发,蹬蹬下楼就发现森村和忍成太郎正在准备晚上的火锅材料,伊迪斯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屋中两人都换了家居服,还系上了围裙,森村抬头看到樱子,眼尾的褶子更添一分深刻。 “正在准备食材呢,要谁给你梳头发?”下午五点多,纵使外面天光仍旧明亮,但室内已开了灯,森村头上的银白在灯光下熠熠生辉,而分明还是冷白的肤色,但意外地有了温度。 第393章 樱子只套了内衣、短袖和南瓜裤,下来后就去搬了一把椅子反着坐,因头发还未有被梳理,于是毛毛糙糙且蓬松着,额发遮住了眼睛,有点像是瘫成一团的长毛猫,歪着头或许是在思索,好会儿后还是没有回答。 如果要爸爸梳头的话,森村就要解开围裙去洗手,给她梳了头发后还要继续手头的事物,而忍成太郎……他也一样。 手捧着脸颊又在发呆,然后就等来了伊迪斯,他从窗户外翻进来,明明有门,也没人不许他进来,但调皮捣蛋的少年人从来不按规矩走,几下就窜进来,和小狗一样蹲在了樱子旁边,也试图去扒拉她。 “洗手。” 忍成太郎只平漠地说了这一句话,似乎没有什么威慑力,但伊迪斯就乖乖地去洗手了,他爬了墙还不知道一个人在楼下疯玩了什么,于是忍成太郎跟着他,干脆把他拎上楼去纸箱迷宫里找换洗的衣物。 两个男孩儿的动作迅速,不过几分钟一只焕然一新的伊迪斯就出现了,仍旧热情又欢快地凑到樱子旁边,蹲下后的视线就要比樱子矮好多,他试图扒拉,但比划了下发现蹲着的姿态去扒拉反坐在椅子上的樱子有很不方便,遗憾放弃。 伸出一根手指去戳戳樱子的手背,伊迪斯好整以暇地做出笑表情,“我听到了!樱子要梳头发吗?我也可以哦!” “不会的话还可以学啦,多试几次就肯定行的。”少年人对此十分自信。 但迎接他的事实就是—— 他不行、不可以,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就一梳到底的简单操作,但他就是会把头发卷在木梳上,最后越卷越乱,扒着椅背的小猫崽子已经很不高兴了。 举着缠了许多根头发的木梳,伊迪斯表情无辜,他还想再尝试,然后就被樱子一脚踢在小腿上,那点虚虚的力气根本不痛,他委委屈屈地走开了,除去那点不敢置信和自我怀疑,也有点心虚地想把木梳藏起来,但被忍成太郎接了过去。 伊迪斯还想辩解几句,但被青年平静漠然的目光一看,那抹冷冽的湛蓝色下藏着的凶性他不敢触碰,难得蹲到了墙角去反省自闭,和樱子牌小蘑菇的姿势一模一样。 忍成太郎已结束了部分材料的准备工作,清洗了双手也把围裙解下,低眸将木梳上缠绕的发丝清理,然后走去轻轻抚摸樱子的头发,“有扯痛吗?”从他来到樱子的身边起,还从未有一次扯断她这么多头发。 他身上的情绪似若没有波动,只琢磨着什么,樱子还趴在椅背上,闻言摇了摇头,她之前那一点细微至极的情绪在忍成太郎过来后就散去,整个人有些软乎乎地,轻轻地呼吸着。 沉默着,因为晚上吃完饭后不会再去哪里,忍成太郎把樱子的头发全部揽起,然后扎了繁复的鱼尾辫,漂亮的尾巴垂在她身后,等梳好后照着镜子瞅了瞅,樱子就又恢复了活力,她想给森村和忍成太郎帮忙,但是被劝开了。 有些不明白地在一旁看森村和忍成太郎动作,樱子撅嘴吹一下自己额前的散发,看到细细的发丝在光下飞舞又落下,然后问道:“……为什么,不?” 为什么不要她帮忙呢? 森村温柔随和地弯了下眉眼,“因为你是我心爱的孩子?”他轻笑着反问。 好像不是这样的答案,樱子轻眨了眨眼,森村就只好答道:“没有人是必须要去做什么的,人们总是在说女孩儿要学会家务、做合格的主妇,可我是个和那些观念不合的人。” “我从不认同什么‘人’的定义和约束,我是个极端的人。我要告诉你一个被掩藏起来的事实,那些定义全是谎言,为了支撑起人类的社会、为了保障某一群体的利益,而‘人’的本身是毫无意义的。” 森村慢慢地想着,陷入了一些遥远的回忆里,语声不徐不疾,“烂人是人,渣滓也是人,好人是人,所有人都不例外。[自人文诞生的那一刻,‘人’就已死去了]*,不论道德还是法律,还是那些大众观念,那都是对于人的约束,也都是对于人本身无意义的存在。” “它们的意义体现在人类这一群体上,体现在社会和文化上,于是个体的人作为载体自动承担了那些东西,每个人都深信那是应被遵守的规则,而打破规则的则会是被整体所排斥的异类。” 他微微敛目,自唇畔溢出一声叹息。 在他的女儿和妻子接连离开身边后的某一天,森村忽然就明白了这一件事,而在与樱子相遇、爱意死灰复燃,在她留在自己身边后,他才深刻地理解了它们。 世界上从不存在任何固定不变的‘意义’,只有人类延续的本能与人人追求的利益。 “那是瞒天大谎,而我只要确定你、确定我心爱的孩子,‘自己不会’这件事无关紧要,你能够很好地存活,有人来到你的身边为你考虑,这就足够了。” 【作者有话说】 *大概摘自福柯的《词与物》,有点记不得了呱,但印象非常深刻。那本书前言才看到一半,脑瓜子就开始发昏。 唔,感觉森村的话语很有道理(?) 第206章 森村说的话,有时候和雅各布很像,他们都不太重视一些东西,并不会强求什么,而因已生活在这个世界、这个社会上,理解之下又有宽容,只不过和雅各布相比,森村的宽容极少,他不在意很多,唯一在意的是自己身边的孩子们。 第394章 ——他心爱的小女儿,忍成太郎,凛太郎,也还有樱子的好朋友-伊迪斯。 樱子回来以后的生活照旧,但还是热闹了许多,忍成太郎会送她去港口mafia,伊迪斯虽然知道他们的去向,但是不想招惹那个庞大的组织,于是除了在外面晃,就跟在森村身边和他待着,还有遛狗这样的重要任务也移交到了他手上。 就好似很忽然地,他们的‘家庭’就壮大,而彼此间的相处熟稔、毫无异样,有伊迪斯和小狗凛太郎在,气氛从没有冷下来过。 时间一日日过去,樱子的学业还在精进,虽然不确定她会要选择什么大学专业,但私以为作为‘常识’,森鸥外偶尔在处理文书之余也会教她不少医学知识,比起太宰治那个学生来说,或许樱子更能担这个名头。 夏日时候樱子不大喜欢出去玩,因为不喜欢晒太阳、不想要被太阳晒,阴雨天的话就很积极,会去到大街小巷,看集市上捞金鱼和商贩买小风车,她很喜欢买一些无意义但好看的、自己喜欢的、有趣的东西回来,还近乎给身边每一个人都送了花。 至夏末时节,又是细雨绵绵的天气,出门时双手背在身后摇着头拒绝打伞,她不想要打伞,因为腾不出双手,就不方便她玩,于是太宰治神情微妙地去翻箱倒柜地,找到她的雨衣就给人套上。 前夜里雨下得大,这个年少孩子就歇在了港口mafia中,在首领办公室这一层备有她的休息室,而因不放心,森村也来看过她,只是他不留宿于敌对组织中,看过她后就回去了,太宰治慢条斯理地抬手,唤着樱子:“你好歹配合我一下啊,不要那么死板地说一声才动一下。” 因为时常逗樱子,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可没那么亲近,但太宰治心想着,哎呀,他其实真是一个大好人了,看他都没有什么坏心,还对樱子这么好,要不是时常逗着樱子,她都不会有这么活泼的,按理来说森先生也应该感激他才是。 虽然次数极少,但太宰治也是能、也是会看顾着樱子的,他套着黑大衣,弯下腰给樱子胡乱套好了透明雨衣,看她自己来慢慢整理,那嘴巴上几乎能挂油瓶,就伸出手指戳戳她脑袋。 樱子晃着脑袋拒绝,不过手指下毛绒绒的触感的确很好,不愧是被忍成太郎那样的人亲手养护着的头发,太宰治仅露出一只眼睛,望着她笑,他可是和那位被森先生借过来的同事共事了好久,就算他不太爱听森先生的话,但总有时候和忍成太郎相处。 他一直没搞懂沉默寡言但又凶戾非常的狼犬到底把忠心给了谁,竟然连森先生那样的人都只能把人借过来用、而拿捏不到手上来,他倒是问过了忍成太郎,对方可是有点过于诚实了。 青年的目光无神又空洞,无由地令人感到恐怖,他没有什么异能力,却能在组织的武斗派里占据一席之地,虽然作为被借调的人员从未有对组织内部的事务发言过,但无疑其他决策层总会问询他的意见,忍成当然是没有什么意见的,但他背后站着的首领有时会让他来传话。 因被组织里关于他的已经被妖魔化了的形象好奇,太宰治才难得也对其人有了些好奇,就在一次任务结束后去‘碰瓷’,可能大概也许是看在当初捞他起来的份儿上又再捞了一把带回组织。 在回去的路上慢慢走着,其余成员各有各的事,有几个跟在后头的但离得够远,当时他问道:“森先生把你‘借’过来,但你是属于谁的呢?”十四五岁的少年表现得轻浮不着调,还很喜欢调皮捣蛋,但在行为上和樱子、和伊迪斯有几分相似。 忍成太郎看着他话才问了一半就跑去路边摘草,因此剩下半句是遥遥传来的,或许是太宰治想那么去玩,或许是他知道自己问及对方的隐私了,为了避免自己挨揍而提前跑开。 他的眼底色泽美丽,却一直缺乏有神的光彩,忍成太郎走至他身边,两人再并肩一起走后才慢慢开口,“你不需要猜。” 答案一直就在那里,他是收到了森村的委托,于是忠诚于樱子,他属于那一个‘家庭’,牵绊住他的不是某一个人,而是那很多的东西,是水母灯、是一句温和的‘你怎么不来’,其中还有樱子眼中的空荡,有年少孩子的一整个空无的世界。 忍成太郎是樱子的世界外的守护者,也是这一个家庭中的一员。 “哎呀,”回忆起那时,太宰治口中发出无意义的音节,看到樱子差不多整理好了身上的雨衣、想要戴上帽子,就把戳在她脑袋上的手指挪到了那张稚气仍存的面庞上。 指腹轻轻地按下去,他想了一下,“樱子长得好慢呀。”他的语气里不由带了点儿关于‘长得慢’这件事的嫌弃意味,他长了一岁都长高了许多,但就看着眼前的孩儿不论什么都是慢吞吞的,就像是没力气一样。 有些怪异地,他又问到了一句:“你真的在长大吗?还是什么时候就避着人偷偷去蜕皮,像是蛇或者什么虫子一样,在夜里蜕过旧皮,于是就会长大?” 太奇怪了,太宰治从没有见过长得有这么慢的孩子,别人家都是女大十八变,但放在樱子身上,就看她和朵小蘑菇似的,栽在地上就不动了——塑料的那种。 有的时候樱子身上会有情绪或情感波动,但微弱得就像是不存在,更多时候她无论做什么都和这个世界有着隔阂,这让太宰治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就会忍不住怀疑樱子的存在,以及她存在的意义。 第395章 ……但那是一个很麻烦的问题,樱子回望着太宰治,就像是不明白他话语的意思,他眨了眨眼,非常无辜软和地弯眼。 “不要回答是吗,那也没关系,” 直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太宰治伸手捏住了樱子的雨衣帽子上的抽绳,牵着她往外走,要说动作好像是有那么点不对,起码当尾崎红叶看到这一幕时,投来了非常温和可亲的不赞同的目光。 被红衣红发的女子那样注视着,太宰治仿佛有感到一丝不妙,非常乖地举起手来,然后换了个动作去牵樱子,抓着她的雨衣袖子摇晃起来,就和两个小朋友结伴要出去玩一样。 方才还神色隐隐不善的尾崎红叶破功,没忍住勾了勾唇,态度也和缓下来,“太宰君不带伞,应当只是送樱子出去吧,妾身想,你应不会那样糟蹋自己的身体?” 她的话语里带着似有若无的威胁感,要说太宰治的‘顽皮’和不着调程度,她可是知道的,要是跟在樱子身后,铁定会闹得鸡飞狗跳,还不如只樱子一个人出去玩,那样她更自在快活些。 太宰治无疑看出了这意思,“嗨、嗨,”应道。 “我只是送樱子下楼哦!红叶大姐你有事快去忙吧,对了,森先生不在办公室,他带着爱丽丝去武器研发部了~” 无论如何,带着幼女去那种危险地方怎么都不是大人应该做的吧?但屑大人除外,飞快地转移了矛盾,看着一身和服端庄典雅的女子先去首领办公室放文件,太宰治松了一口气,撒娇又像是委屈地道:“差点就会被红叶大姐教训了呢。” 现在就安分不作妖地带着樱子下楼,送她去到大楼一层门口,太宰治和她告别、挥了挥手,就看着那年少孩子毫无忧虑地走进了细细雨幕中。 要说人活着总有很多烦恼,‘活着’这一件事存在就不会有真正的轻松,但如果是樱子的话…… 像是被突然压垮了肩膀,一身黑西装、着大衣的少年没精打采地回去楼上,步伐迈得和游魂一般,想了想后,反正生活无趣,不如去给森先生和爱丽丝制造‘惊喜’吧!立时眼里冒出了诡异的幽光。 而雨中,樱子慢慢地走着,披雨衣、踩着雨靴,她有过一段时间不爱踩水,因为不想把地上脏污的水溅到身上,导致起水痘和被感染,但今天可是全副武装,一个人走着就也不怕把水溅到别人身上去。 透明的雨衣下是色彩鲜亮又样式可爱的裙装,因被雨衣笼罩而变得雾蒙蒙的,但在灰白偶有光亮的世界里有足够明亮夺目。 不怎么抬头看路,埋着头踩水洼走,雨衣有很封密严实,但抬手的时候还是会有雨滴从袖口落在手上,然而这时节没有那么怕冷,樱子捏着被沾湿的两根手指,不断捏紧又松开,只是很简单、很寻常的动作,但她就是觉得很有趣味在。 樱子要去‘拜访’兰堂家里,说实在因为兰堂任职于港口mafia中,他们还是很经常见到,只不过在之前就相识的关系没有被暴露,包括森鸥外也只认为兰堂待樱子温和的态度是源自她的异能力。 而她出来玩,太宰治虽然没有问过,却对她要去哪里有大致的猜测,他当然知道兰堂的联系方式,等估算着樱子一个人玩得差不多,就打电话过去让兰堂去接。 于是还在路上玩着的樱子就被截住了,道路前方一个套着灰色大衣的男人打着伞,不急不缓地走过来,他披着弯曲的黑发,步调姿态带着难以言说的优雅气质,而走过来、在将要擦肩走过时,毫无预兆停下了步伐。 “你不要来见我吗?” 似若草黄色的眼眸转动,目光居高临下地落在身侧的孩子身上。 她身上的色彩、棕褐色的头发被压在雾蒙蒙的雨衣下,莫名叫人想到飞舞在玻璃缸中的蝴蝶,那头蓬松的发丝被压得变形,铺开在那单薄十分的脊背上。 樱子仰起头,眼睛上方的透明挡板再挡不住斜飘着的细雨,极细的雨滴落在她面颊上和睫毛上,那孩子睁着明净无瑕的眼眸,“嗯。”不知道是要还是不要的意思。 兰堂转过身,将打着的伞向她倾斜过去,完全地为她遮蔽了风雨,然后两人一起向前方走去。 【作者有话说】 又是一章日常,剧情就发生在日常之下。 这期榜单没有写够字数,大概还差两千多,实在无以为继。 但今天作话大概会写很多(?) ——分界线—— 在基友群里聊天,冒出了个新脑洞——《猫派少女喜欢狗叫》,<a href=https:///tags_nan/qingxiaoshuo.html target=_blank >轻小说,故事发生在梦想城,居民大体分为猫派和狗派,细分还有很多。 比如暴躁猫派、暴娇猫派、长毛猫派、都市猫派、田园猫派…狂犬派、田园狗派、流浪狗派、绅士狗派……各种奇奇怪怪划分,随意加入,还可以自创。 女主大概就,混乱猫派,信奉一只宇宙思维升华猫猫,在明确猫狗的划分下天天学狂犬派暴躁狗叫凶人。 我想写没有任何生存压力的类人社会里,“工作是为了给你们找事情做,不要一天天颓废又无聊”,但其实无聊的话猫猫狗狗只会开启乱斗、打成一团,不存在颓废。 以及“梦想城是一位至高存在的梦境,当然,包括你我,还有那无数微萤意识都只是其中的梦景” 想了想,这个故事也可以添加在系列文里联动。 目前的预收里,除了小说家是衍生,但包括小说家,它们都是一个系列、一个力量体系,我为小说家写了十分庞大的设定,第一部 是衍生,后续可能会有二或三部,篇幅较长,都是原创。 第396章 猫派少女暂时不会放预收,写的话也大概二十万字以内完结。 这本书已经在慢慢收尾了,等十五岁、龙头战争过后,第二卷 一开启,就直接奔向完结,纵使还有一些人一些事要写,但显然不会太多,会在十二月底之前连同番外全部完成。 我其实有一点沮丧的。 其实写文过程中有很多崩溃的时候,开这本书之前选了很久会写哪个故事,最终定下了这本,以为樱子会受到大家喜欢,但事实就是我写得并不好哇——没有主线,没有故事性,也没有什么吸引读者的萌点在。 于是导致了数据极差,倒v,收订比极差,已经快一整年了,收藏在前段时间才艰难地够到了四千,而到现在的全部收益-[一千六]。 这当然是很差的数据,总是忍不住和别人比起来,于是会崩溃,然后想要不要截断或者解v,想了很多很多次。 而在情绪恢复后又继续写了下去,写到现在-七十余万字。 想到快要完结,竟然会是一种解脱的心态——她无疑是我心爱的孩子,只不过一些时候、在情绪状态没有那么好的时候,也是沉重的负担。 但不论如何,我已足够爱我笔下的樱子了,于是不辜负自己,也没有辜负直到现在仍在看文的小天使们。 哇呜…难免沮丧,大概以后不会再写日常文了,除了《文明使徒》那本会有点日常,别的都走剧情流。 咕咕了好一阵儿,有点找不到话说了(挠头) 这是上班摸鱼码字、写作话,回去工作了,以及,爱你们呀~ 第207章 等走到兰堂居住的地方时,他一边肩上早已湿透了,然而没有如往常那般畏冷得严重,收起来那把很大的黑伞放在檐下墙角,他去开门,没听见身后跟来的脚步声,待回过头,就看到樱子还站在细蒙蒙的雨中,她在仰头看什么。 兰堂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什么也都没有看到,细雨绵绵的天气里,天上只有一片灰白,就连远处的建筑或风景全都隐在雨雾中。 而近处的话,高高的混凝土杆上牵着一排黑色的电线跨过遥远距离,从一边延伸向另一边,有鸟类站在线上眺望,时不时动一下、抖一下羽毛,呆立一会儿就飞去不知道哪里,很多东西都在细雨中静默,他住得偏僻,周围没有人声或是车声。 细雨被风吹得微斜,落在脸颊上仅有一丝冰凉,很快就被脸颊的温度烘得温温,这样的小雨也不会让人感冒着凉,她还想感受一会儿,但是被兰堂一把捞过去,身形颀长的男人力道也不小,轻易就揽过了年少孩子进屋去,门被他轻踢而带上。 到了屋中,兰堂先是自己脱了大衣挂在衣帽架上,然后就唤着樱子,“来脱雨衣,等下给你拿拖鞋,雨靴也要换。” 低眸平静地望着眼前的孩子,他举手抬足间满是优雅的韵味,雨衣是拉链的,就让樱子先捞起来自己的头发,免得会扯进去,因对方的配合,兰堂很轻易地就完成了那些事项,然后就看樱子踩着猫猫拖鞋到处去逛。 兰堂去沙发上坐好,且往自己身上搭了一条薄毯,看到樱子小猫猫还在到处找着什么,他轻轻地勾着嘴角,似若友好地提示道:“今天藏了三个小礼盒在屋子里,你找到的话,我还有礼物送给你。” ……倒不是一开始就这样玩,而是有一次樱子想玩‘躲猫猫’,兰堂想了想,配合了一次,但由于自身体型过于明显、也不好太过欺负小孩子地构造出亚空间躲进去,被抓住后就决定换个玩法,起码这样樱子玩得开心不无趣,他也能一个人待着。 哪怕只是哄年少孩子,兰堂可没有那么吝啬,除去一些适合女孩儿的饰品和玩具,已给她送了不少资产,包含房产、宝石、古玩古画、一些上市公司的股份等,其中最为昂贵的大概是一处宝石矿。 樱子原本在房间另一边,慢吞吞走过来,然后从沙发背后探头,趴在椅背上,伸手摸摸兰堂身后披散着的卷发,兰堂侧过头望她,目光平静清浅得仿若情绪没有分毫波澜,而事实也确实如此,只不过抬起一根手指,力度极轻地压在樱子的手背上。 “你不去找吗?”是这么快就对这个游戏失去兴趣了吗?那他接下来要怎么陪她玩,或者说,有什么是樱子会感兴趣的呢? 他想着一些事情,清隽的脸上没有笑意,而樱子睁着眼眸看他,眼底的樱粉色清透得像是水中照花,她轻轻地呼着气,那一点点的热度也喷洒到兰堂的颈侧,一瞬间温暖过后就变得微凉,却令他不自觉地勾起了唇角。 樱子有发呆一下,只有很短的时间,在那之后她握住了兰堂落在她手背上的手指,握住、松开,再握住、再松开,这样重复了三次,就不做别的动作了。 兰堂遏制不住自己的笑,侧望着她弯了眉眼,甚至于眼中也沾染了几分真切笑意,他略微掀开了搭在自己身上的薄毯,而拧着腰身去把樱子从沙发椅背后抱过来,就像是完全没有男女意识那样,十分紧密严实地抱住了她。 随便自己的薄毯、沙发,因他的动作而被樱子的猫猫拖鞋踩到了,反正他的居所里没有什么脏污,鞋子上也沾不到什么灰埃,他抱住这个孩子,就从她身上汲取到了某一种力量。 一种温暖非凡的、能令他皮肉骨血里的寒冷全部褪去的强大力量,兰堂抱住她,就不由微微舒叹出一口气。 “真是温暖啊……”他慢慢地开口道。 第397章 只要待在樱子身边,自身所感受到的寒冷就会褪去,但是和消抹不同,一旦离开,刺骨的冷意就会再度回来,就像是浸泡在舒适十分的热水中,兰堂微微敛目,他不禁思考起樱子的异能力究竟是怎样。 在之前就已有所猜测,他宽敞的怀抱里拥着樱子,把她搂得更紧了一点,“你有在锻炼你的异能力吗?看来是没有,为什么不用呢?” 忽然转变了下话题,但回过来以后,兰堂脸上的神情逐渐变得温和,他无疑从樱子之前回复他的举动中明晰了什么,开口问道:“我是你的礼物吗?”三个礼物都是他,说是不想要继续找东西的孩子的敷衍态度也好,就这样理解也好。 但兰堂感到莫大的欣慰,为这个孩子的变化、为她这样的回答。 忽然有了新的两个问题,樱子猫在他怀里不想动弹也动弹不了,想了想后扒着兰堂的手臂,她略微仰头向上看,但视线仍旧未有焦点,虚虚地落在空中,颠倒了下回答的顺序,‘嗯’一声,“不想。” ——她不是那样想用她的异能力,但在有危险的地方和充当暖手宝时例外,从好久之前,樱子的异能力就变为了减弱自身存在感的用法。 在最初时候、流浪之初,幼弱无力且难以存活的孩子想要被看到,想要得到来自他人的爱,可是当她流浪和生存的时间够久,就逐渐不那样想昭彰自身的存在,在她的心中只有空荡荡的世界,而在她的眼中也只有很小的能容纳进什么的地方。 要当一个吝啬的孩子,把自己身边的人们容纳进去就好,而别的更多的人们就不要来占据地方了。 年少孩子的思维想法很有些‘奇怪’,可是当她慢吞吞、前言不搭后语地说出,兰堂顺着她的思维想了下,却又并不意外。 他止不住地笑,从轻轻的、低微的笑变为畅快大笑,眉梢眼角里都带有那份风情,兰堂笑得有些猛烈了,在之后微微咳嗽了几声,在这一过程中自胸膛中传出的震动全都传递给怀中的孩子,他们的身体紧贴着,不论被传递还是被感受到的每一分反应都足够真实。 樱子不甚明白他的反应,可是也没有很在乎,等他平静了下来,就在他怀中兀自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一身懒洋洋、软乎乎地。 兰堂说道:“真是任性又自我的孩子。”可他语调优雅悠扬的声中不含半分责备,忽然就像是也包含了一点细微至极的‘爱’,他在爱这个孩子。 “我亲爱的小蝴蝶,我做不到教你什么,而唯一能做的,却是给你祝福,” “需要我祝福你的自由和美丽吗?” 没有等樱子回应,那是一个与世界有着隔阂的无能回应的孩子,兰堂的面庞上、目中溢出爱怜之意,微微低下头去,一个似有若无的吻就落在她头顶,力道轻得如一只蝴蝶落在草叶上,根本令对方察觉不到丝毫。 他的举动实质有一些过了,但是无关于男女之情,就好似问题不大,兰堂把薄毯拉起来,盖在了樱子和自己身上,手掌搭在她的手臂上,轻轻地拍着,是一个哄孩子的动作。 或许是这样的氛围太过闲适美好,兰堂闭着目,像是恍惚对未来将发生之事有了什么预感,“假如、我是说假如我离去了,你要接收我的全部东西吗?” “我将它们全都给你,你会知道什么的,我相信你。”他再度笑起来,仿佛真有那样放松和自在。 樱子不大高兴地蹙眉,开口说‘不要’,可是兰堂拥着她,语声平淡得不像话,“我是比你更为强大的异能力者。”弱小的异能力者只能接受而不能反抗。 在当时‘强迫’了樱子,后续为了哄年少孩子,兰堂不得不陪着她玩了很久,但是兴致起来以后,在别墅里放了曲子,他却是开始教樱子舞蹈,没有怎样深入,只不过是几种最基础的步伐,还有那些舞会上的知识。 明明很有钱,名下资产许多,但别墅里放音乐的是古董留声机,而不是更加现代的音响,那样放出的音乐添了上一个时代特有的味道,舞曲是略带一点破碎的,刻印在磁盘上就像是凋零成万千金色恢弘的碎片,而当磁针放上时又被聚拢。 乐声舒缓地响着,兰堂先为樱子展示了男步,他弯腰伸出手,想向樱子邀约,可是她小蘑菇似的栽在地上、站着不动,撅着嘴巴拒不配合,他想了下后道:“那我再为你演示下女步?” 身着衬衣与西裤的男人直起腰,却又再度俯身,优雅地向他唯一的观众致意,然后分毫不违和地迈着女步,他为樱子挑选的舞步并不复杂,轻松简单就能完成一套动作,然而他举手抬足间令这一简陋的舞会场地灿然辉煌。 黑色美丽的长卷发随着他的动作而动,如海藻那样在暗流中摆动自如,虽然是简单的舞步,可其中还有大转圈与下腰,兰堂没有分毫删减地全都做出来,他被勾勒清晰的腰线精瘦漂亮,衣裤都很衬托身形,没有哪一处不完美。 有一道步伐迈到了樱子身前,他微微垂目,浅淡的黄绿色眼瞳映入她身影,可是他应有舞伴,就像是—— 于他整一个人生中,于他被掩藏的世界中,他有过这样一刻看到了这个与众不同的孩子。 他只是一个过路人,但却为她垂目,为她动容。 【作者有话说】 写到最后这几段,有一种感动莫名的情感。 第208章 第398章 或许兰堂的预感没有错,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了,日常要么黑大衣、红围巾,要么一身白大褂的森鸥外给樱子放了假,爱丽丝倒是不甘心地想闹腾,但是体格和脾气从未有变化过的幼女可斗不多诡计多端的大人,最后被拘着只能抢过森鸥外的手机和樱子发消息。 横滨的气氛再度紧绷了起来,可是和老首领退位前后的情况比起来却又好了很多,起码波及的范围没有那样广,只有地下世界的黑手党组织之间的关系逐渐微妙。 谁都知道经过一年多的时间发展,那位港口mafia的首领应已差不多掌控了组织,那么就快要对外宣战,尤其是处理在之前对港口mafia有过冒犯的势力,而谁也都不怀疑那位首领的谋算和能力,他在当初果断采取手段上位,以绝对之势镇压了内外部的动荡,在现在也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那是一位可怕的对方,而平静表象下酝酿着的风暴已准备拉开序幕、登上舞台,横滨有不少组织都盯着他的位置和他的所为,想找到机会击溃他的组织,从而夺取利益,除去那些势力可观的虎豹,也还有一些恼人的鬣狗在暗处蠢蠢欲动。 森鸥外对此毫不意外,只不过要保全樱子的话,最好在一切还未开始之前就将她推离这场风暴的中央,他当然足够果决也足够理智,已让忍成太郎送樱子回去,爱丽丝还在和他闹别扭,处理了文件好久才从座位上站起来。 “爱丽丝酱~”男人凑去在办公室另一边趴在地上画蜡笔画的幼女身边,蹲下身双手合十对她十分讨好地笑,“你是知道的嘛,这种情况当然只能和樱子酱分开,尤其,” 怎么说呢,森鸥外认真地思考了下,“我们还与森村先生做了交易呢,在这时候只有把樱子放回去才能得到最大利益,那位‘饿狼’不易相处,要不是有樱子这层关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才能掌握高濑会的消息。” 他说的很好听,但事实是早已在高濑会中安插了人手,只不过职务没有那样高,并不起眼也就意味着没有接触高濑会核心的机会,不过有了和森村先生之间的合作,那部分人手倒是可以继续渗入、变得更隐蔽,也能佐证森村的行为。 爱丽丝趴在地上,扭过了头去一点也不想理他,气呼呼地‘哼’一声,森鸥外则满脸无奈与纵容,伸出手轻抚她的头发,那头明亮细软的金发铺在她脊背上。 意识到自己被碰到,爱丽丝很是气愤地扔掉手中的蜡笔,躲开他放在她头上的手就忍不住捶地,“不许挨我啦!混蛋林太郎!” “就算你说的很有道理,但这不是你让我和樱子酱分开的理由。”理智上是一回事啦,但爱丽丝就很不忿和自己很喜欢的樱子分开,她们早就变成好朋友了,最近还在和樱子口中的那只‘狗狗狐狸’斗智斗勇,她这样下去就快要输了啦! 森鸥外没忍住苦笑,手指摩挲着下颌,再度陷入深思,“虽然如此,但你我都知道。” 在面对自己心爱的幼女的小脾气时,这个身为上位者的男人没有恼怒,目光虚虚地落在窗外天边,他眉梢眼角里褪去了那股刻意的温和之色,变得锐利且具有侵略性,慢慢地开口道:“已有预感,樱子不会在横滨留多久了呢。” “她的旅途总会启程,樱子会想要和她的‘爸爸’相处,她是个……” “樱子这样的孩子追寻着旅途,为了[世间不可得的自由]而走在路上,但是人生有多长,那一条路途就有多远。” 森鸥外对忽然坐起来、头枕在他膝上的金发幼女道:“那是一个彼此心知的、不可言说的秘密,不是吗?我们永远无法去阻拦樱子的步伐,因她只能暂时停留,而当被困住无法伸展羽翼时,就会轻易地断翅死去。” 说着便不由得发笑,或许是有些好笑意味在的,但并不是因樱子,而是为那一句‘不可得’,“与我的理想背道而驰,却与爱丽丝酱的想法有那样贴近,那么,看着她好吗?” 简单地就哄好了爱丽丝,但还是被小心眼的幼女一拳捶在腰腹,森鸥外原本计谋得逞的笑容垮下,捂着腹部半天起不来,颤颤巍巍地向跑开的幼女伸出手。 “不、不能这样啊!爱丽丝酱你怎么可以对我这么残忍?” 另一边忍成太郎也放了假,这段时间暂时卸下在港口mafia内的职务,而等事件过后再回去,毕竟他的主要工作是保护和照顾樱子,当小狗饲养员,而非那一项兼职,没有那样喜欢斗争和流血,不去面对、回归日常生活,反而更加闲适自在。 在天气渐冷时,带着樱子走在外边玩,在年底就快要满十三岁的女孩儿不能再随意地和人牵手,而挽手的话,问题是忍成太郎太高,而她长得慢慢,大概还要很久很久才能和他手挽手走。 穿了漂亮繁复的裙子,米色的花苞裙打底,羊腿袖的袖口扎了一圈蕾丝边,而在连衣裙外披了一件深蓝色的短衣或者说披风,以蕾丝边点缀,围绕身周一圈,然后在胸前扎成蝴蝶结,而外衣布料自带暗纹,一些细节处则布着刺绣,还有一枚月亮胸针落在右边胸膛前。 底下能看见一截位置在膝盖上的南瓜裤,她踩着的小皮靴上也有着刺绣,随樱子迈着轻快的步伐,她头顶上的猫耳贝雷帽偶尔一动,显得无比可爱。 是非常昂贵的定制衣物,但作为高奢品,具有身份地位的人获得大师设计和一条单人生产线是非常合理的,通常有近千人的工作都是为一人而服务,但既然有这样的商业模式存在就意味着其中有利益可得。 第399章 在夏日的时候避免闷热,樱子的头发有做打薄处理,而到这时将全部头发梳了两条辫子也不显得沉重累赘,忍成太郎梳发的手艺越发精湛,对此做了深入研究,还参加过几次女性或男性组织的‘变美沙龙’。 樱子一个人走在前面,随时蹦一蹦,在路边还试图跳起来打头顶上的树叶,但是她够不到——如果是樱子伸手就能够到的、跳起来也能够到的部分,早已经被修理掉了。 可爱的举动中带着好笑,但是樱子不以为意,等忍成太郎摘了几枚树叶给她,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看过了树叶并不多好看,她就甩甩头再走到前面去,没有方向随意地乱走,她手里当然是空空,即使搭着一个可爱精致的猫猫包,可里面近乎没有装东西。 她的东西都有忍成太郎带着,比如说她的保温杯、银行卡、零钱,她的东西很少,忍成太郎身上最多的还是他的装备。 一贯沉默没什么存在感的青年跟在她身后,不知是什么时候,有两道敌视的目光从暗处投来,虽然隐晦,可对忍成太郎来说,分毫的恶意都太过明显,像是黑夜中的灯光般,扫过一眼就能确定位置。 他的步伐微顿,明明情绪还是平静得没有分毫起伏,但樱子回过头望他。 那双明净剔透的眼底没有什么意味,但那是好奇的表现,忍成太郎收回了目光,平淡低沉地道:“也许是两只小老鼠。” 他毫不在意,眼底仍旧无神且空洞,但这样的表现似乎激怒了对方,两个半大的孩子从暗处走出来,打头的银白发色的少年冲他愤怒道:“你这个人在说什么?!” 白濑狰狞着面容,明明在之前已确定了自己可能不是对方的对手,却轻易地被一句话激怒,正面与对方起了冲突,还有一点理智的柚杏拽着他的胳膊,使劲往后扯,避免万一那个青年真的动手……他们会吃亏的,中也接到消息了,但还没有赶过来。 半大的少年不仅身高矮了忍成太郎一头,连气势也、毕竟樱子是和对方一起走的,那个黑毛一直跟在樱子身后,不动声色地照顾着她,或许他们不仅走在一起,也还有着别的什么关系,总之比白濑更有资格。 就好像他的立场只是个笑话,他想获得更多的东西、更多的权利,以很好地照顾樱子,也许他能够把樱子接到自己身边,但是—— 为什么这个人轻易拥有了他所追求着想要的?白濑看到樱子身上很好的衣裙,他不太懂得女孩子的衣物饰品,但无疑能看出那份昂贵和奢侈,那也是权利与地位的象征,他瞪着眼睛,眼里混乱至极的情绪凝聚。 那股愤怒对于忍成太郎而言是无由的,但他经历过很多不可理喻的人,也有过很多可怕的敌人,除了他微弱之至的向生意识,却不会有分毫在意,更遑论是畏惧,平静的目光扫过了他们,最终落在已折回来的樱子身上。 忍成太郎不爱开口说话,樱子也同样,他们两人对视了好一会儿,就像是完全忽略了在场的另两个人,柚杏来回看了看他们,退后一步松开了抓住白濑的手,转而亲昵地去抱樱子的手臂。 一头粉发、面容秀美的女孩儿小声地问:“那个人是谁啊?”她的神情怯怯的,就像是受到了很深的惊吓。 且有点不安,但柚杏没有退缩,而是埋着头略微把樱子遮在自己身后,“白濑他也没有坏心的,只不过是……他看着好凶,而且、樱子为什么不来见我们呢?”她的眼眸里盈入些微泪光,模样又娇又惹人爱,和樱子咬着耳朵。 “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或许有装模作样,可是当柚杏说出这句话时,真有很大的茫然和委屈席卷了上来,她不明白为什么樱子不和他们亲近,明明当时在羊组织里他们有很照顾她,也还有别的成员为她梳头发、扎辫子。 如果当时留下樱子,她们就能日夜相处,不会分离得这样久。这个世界太大了,一旦失去了某一个人的踪迹,就很难得再找回来,一次分别就是一次无期的遗失。 【作者有话说】 下章中也出场。 以及发现近乎完全没有写出忍成太郎心机狗勾的样子(沉思)大概,他是只和凛太郎争宠? 然而他们现在是组成了一个家庭,森村和他的孩子们-樱子、忍成太郎、凛太郎和伊迪斯。 这是樱子有且仅有的一个家,而在之前和雅各布……那时的樱子并未有意识到、那是一个家。 第209章 柚杏有很想念樱子,她的话语并不一定真实,但这份情绪却没有分毫作假,不仅在她面上显了出来,还有逸散的情绪凝结了一朵小小的乌云,飘荡在头上,纵使有极细微的雷光闪烁,但它拒绝下雨。 樱子有很不明白地望着她,看了好会儿后,等扭过头就意识到白濑还在和忍成太郎僵持着,后者完全不在意,但前者愤怒得甚至于自心底涌出了‘恨’。 摸着自己垂在胸前的毛绒绒的辫子尾巴,樱子‘噢’了一声作为敷衍,想到还有一个问题,又才慢慢地回答:“忍成太郎。” 她的反应总是很慢,柚杏对此很是了解,但见到她的反应还是呆了一下,莫名就变得更为沮丧,且还有一部分气恼,这样的情绪完全吸引了樱子的注意力,樱粉色的眼眸注视着人,可是好久都不说话,致使气氛也变得怪怪地。 等到柚杏抓着她的手更收紧了点,樱子这才仰头看向忍成太郎,干巴巴地道:“柚杏、白濑。”是他们两个人的名字。 第400章 这样柚杏才破涕为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摸着自己鼻尖,但是脚尖在地上轻蹭了蹭,她姣好的面庞上故作出一个开怀的笑容,“樱子现在生活得很好呢。”语气中带着些异样,低眸时看到樱子和自己身上衣物与鞋子的区别,身旁被她所抓住的孩子有那样天真美好。 她太好了,过得太好了。 可是在最初,那时樱子身上虽然穿着和服,可她喜欢乱跑乱跳,弄得自己像是被大人们所抛弃的小孩,于是被容纳进只有孩子们的组织里,而现在他们还挣扎着求存,樱子却始终有人关怀和照顾。 柚杏不是不嫉妒,她嫉妒着樱子离开他们、身边有了别的人,嫉妒樱子能生活得很好,可是看着她这样好的样子,柚杏想,生活艰难苦困的他们从来都知道世间的一切都是有着代价的,而樱子身上的那一切,她又会付出怎样的代价呢? 茫然之感不断冲击着柚杏的内心,她抓着樱子的手松开了一点又不禁握紧,忽然意识到自己发呆了有好一会儿,于是勉强地勾着嘴角笑道:“是忍成君吗?我知道了哦!”已经第二次见的、叫忍成太郎的家伙,是一个很强大的对手。 恶意全都藏在和缓的笑容之下,柚杏弯了弯眼眸,忽然感受到了衣兜内的手机震动了下,她像是早在之前就有什么计划、并且准备妥当,想要开始实施,可是在场谁都能看得出她的神情恍惚了下,僵在原地再不能动。 原本在一旁看着她们的白濑顿时变得紧张,意识到柚杏的不对,因而更对忍成太郎警惕,至于樱子,她那样柔弱无害,白发的少年人并不认为她有怎样的能力,何况他们早在之前就认识,樱子肯定不会对柚杏下手的,那么在场唯一有嫌疑的人就是忍成太郎。 眼神凶狠得就像是会喷火一样,“你!你这个可恶的家伙,对我的同伴做了什么啊?!”白濑伸出手臂,将柚杏和樱子全都挡在自己身后,就算对方的体格和那份经受过训练的力量感带给他巨大的压迫,但还是咬着牙不退缩。 纵使完全不知道柚杏当时给他比划的暗语有什么用意,但现在出现了意外状况,他当然首先选择维护自己的同伴,随着感受到手机震动,他皱着眉拿出来,按开屏幕就看到中原中也发来的消息,是在问柚杏怎么没有回复,他马上就来。 从这道信息中证实了什么,白濑原本绷着的神经微松,但看到忍成太郎似乎伸手向腰侧,他在之前就看到他身后别着枪,白濑骤然发难,随意地仰头朝着个方向,大喊道:“中也!” 倏忽有什么从天而降,狠狠砸在地上激起一阵烟尘,而还有无数石头钢筋在灰埃的遮掩下浮起,橘发少年的眼神凌厉,然而当他快要冲到‘敌人’面前去时,忽然看到了在一旁的白濑、柚杏和一个眼熟的孩子,立时停下了动作。 挥挥手令身周的烟尘和飘浮着的物品全都下落,中原中也皱着眉走向柚杏,看到她突然地从怔忪状态中惊醒了,就不由问道:“这是怎么了?” 然而白濑不满他的停下攻击的举动,气势张狂地道:“那是敌人啊!中也!你为什么不去击败他?”为什么突然收手,就算那的确是跟在樱子身边的人,但在狠狠地挫败他之后再解决矛盾也是可以的。 中原中也看着他,两手插在衣兜里等解释,“你还没有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白濑仍旧气愤着,站在中原中也对面,就像是和他之间泾渭分明,手指着一旁自始至终毫不动容的青年,“你没看到吗?他——” 出口的话语声戛然而止,白濑抽着眼角看到忍成太郎从腰侧的包里拿了一支口服液出来,十分自然地走过来递到樱子手中,细细的吸管已经插上了,樱子低头慢慢地吸着,但一支口服液本来就没多少,一下就见了底。 空掉的瓶子再还给忍成太郎,樱子不怎么关注别的人发生了什么,但从旁边传来迟疑地唤声,“……樱子?” 樱子的目光顺着声音看过去,看到了一头橘发的少年人,他穿着一身机车服,帽子盖在头顶上,稍长些的头发扎了个小揪揪甩在颈间,而额前散着的发丝略微凌乱,在那之下是一双澄净又凛然的蓝眸。 中原中也目露迟疑,他原本不那样肯定的,但是一看到她的脸上也是不哭不笑的模样,就近乎能确定她就是仅有一面之缘就送她离开了的‘樱子’,要说年纪也对得上,不免表现出几分欣喜之情,他毫不客气地伸手,摸到了这个孩子的头上。 轻轻地捻着对方贝雷帽上的猫耳,中原中也挑眉问道:“当时你说的话我没听清,你叫什么樱子来着?” 表达下久别重逢的欣喜之意是人之常情,但是在一旁的白濑骤然插话,掩饰着脸上的表情问:“中也在什么时候见过樱子?我们找了这个孩子很久呢。” 因他理直气壮的表现,中原中也拧眉不解,转头看向他,“不就是……五年前?你们把她带回来的那次,之前和之后我可都没有再见过她了。”回身再打量了下樱子,确定了身份后,一眼就看出了那些变化。 从前短短毛糙的头发变得细腻顺滑,就算变长了还是一样毛绒绒的,年纪小的时候发色浅,现在成了棕褐色,面庞也有长开,但和从前很像,那种不知事的神态、神情,只不过是更漂亮好看,她的眼眸则从未有变过。 而外在的话,衣服质量很好、很昂贵,明显就是被照顾得很好的样子,至于她身旁跟着的那人,中原中也似乎看见过他几次,好像是给港口mafia做事,但在一些时刻走在街上,却不会对‘敌人’下手。 第401章 ……有点古怪啊那个家伙。 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忍成太郎只是被借调的人员,在下班时候很难得有加班工作的想法,但现在没有看出什么矛盾冲突来,他当然没有出手的打算,倒是向柚杏问道:“你不是发消息说这里有敌人吗?着急得不得了地发消息,还要我配合你在适当时候出现,那么?” 已经过去了好一会儿,柚杏还有些没回过神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了抱住樱子手臂的手,两手合十紧握在胸前,垂下目光,慢吞吞地做出反应。 “好像,没有什么事吧?”脑子里混乱得无法思考,但是和思维被冻结或者被控制不同,她只感到一阵巨大的、包裹了自己的茫然,阻隔了她的意识和外界,于是变得万分迟钝,下意识地做出回答后,她有感到自己忘记了什么,似乎是不太重要的事情。 但是在回答时和回答后,她都觉得自己正常得不得了,事实上她的表现也确实没有什么漏洞——除了那个约定好的计划完全被她抛之脑后外。 姣好秀美的面上笑意盈盈,回过神的柚杏倒是留意到了中原中也之前的话语和反应,有些莫名的目光落到他身上,“那个时候中也就见到樱子了吗?” 那像是一个十分正常的问话,因为在羊组织里,中原中也带着樱子的时候,确实没有和白濑、柚杏撞见过,他爽快地答道:“是啊。” …… 气氛太奇怪了,樱子是想溜走,但又不是那样想用自己的异能力,思考了好一会儿后一路敷衍地应对,把大家全部带去饮品店里,虽然其余人都很想付款以证实自己的不知道是什么、有什么用的实力,但他们都敌不过忍成太郎腿长手长,轻松地就结了账。 樱子只喝热饮,忍成太郎要了清茶,中原中也和白濑都选择汽水,柚杏则是非常快乐地向店员要了小料加倍的奶茶,正抱着纸杯有十分心满意足。 虽然没能为樱子付钱,但这可是樱子请客,非常具有意义的。 一行五人围绕一桌坐在了店里,也许有尴尬或疏离,中原中也并不开口说话,但这时候樱子才想到之前还有个问题,先是无意义地‘噢’了一声,吸引了几人的注意力,这才转向他干巴巴地答道:“不死原,樱子。” 在五年前分别的那个时刻,她说道自己的名字,是叫做‘不死原樱子’。 中原中也两只手肘都支在桌上,把喝汽水喝出了喝酒的气势,闻言抬头对她一笑,“那我现在记得了。”在以后也不会忘记。 心下默默想着这些事情,他没有出口问樱子住在哪里,身边又有着什么样的人,因为贸然问询这些就好似带着冒犯意味,不论如何他都尊重着樱子的意愿,就像当初明明担忧却会送她离开一样,自然不会轻易去干涉。 樱子没有任何想与人叙旧的想法,一路上都不怎么说话,于是忍成太郎照顾着她,也拦下了不少白濑和柚杏的问话,简单地告别以后,带着她的‘大跟班’离开。 饮品店还有其他的客人们,可是这一桌上静默,白濑找不到话说,要他说什么呢?说他的不甘、怨恨,还有那些不能见光的小心思?他无疑是想要去到樱子的身边的,不论那份情感的起因是什么,但那是他想要完成的事。 柚杏咬着吸管,倒是扭过头来回看他们,最终慢慢地扯出了一个笑,“樱子都已经走了啊……”她的情绪不免变得低落,在语声中都带了出来。 “那我们也回去吧,还有组织内的事务呢。说起来,中也今天有巡视到什么吗?前几天我听说旁边有个小组织想要对我们下手,他们可凶了啊,听说还会贩卖孩子。” 很是配合语境地搂住自己臂膊抖了抖,柚杏担忧着这个问题,中也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虽然有时能及时对外做出反应,但只有他一个人,总有时候会出一点疏漏,需要事后去补救,但如果他们羊组织的成员被拐走,就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白濑也想到了这点,着急冲冲地就要向外赶,走出几步后,回来拽着中原中也的手腕往外走,“竟然有人想要对我们下手吗?中也你必须要狠狠地给他们一个教训啊!” 他和柚杏两人都只是普通人,就算有心想要组织防护,但只有中原中也是强大的异能力者、拥有怪物一般的实力,于是让他先回去看着情况了,而他们走在街上。 柚杏的步伐慢了下来,咬着涂了漂亮甲油的手指道:“中也在五年前就见过樱子哦!明明我们有那样防范着。”她勾着唇角,眼底森然之色一闪而逝。 “那么,会不会是他……” 当时樱子离开,可她是那样柔弱无力的小孩子,根本不可能一个人走出擂钵街,那么她的帮手会是谁?是谁躲避了他们的视线,把樱子送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樱崽,明明是主角、是当事人,却在发呆,自以为局外人。 然后眨眨眼睛:发动失智冲击波。 有被笑到。 第210章 过了几日,和森村约了一起出门吃烤肉,男人已经将一身西装穿在了身上,他的银白头发也被梳理得整齐,来看樱子收拾得如何时,她穿好了衣裙,却盘腿坐在床铺上,支着下巴发呆。 “在想什么呢?”敲过了门进来,森村看到坐在窗前床边的孩子,她身后的窗户大敞着,窗户也开了,风将窗帘吹得四处飞扬,一束阳光从外面照射进来,落在年少孩子的身上,勾勒出她的身形轮廓,在那毛绒绒的脑袋上拢了一层朦胧的光。 第402章 轻轻地呼吸着,很慢地回神,樱子不看来人,只歪了下头,令身前身后披散着的头发也跟着动作,“不知道。” 不知道自己发呆时在想什么,她只是在收拾了自己身上的衣服后就有一点想要发呆,于是就坐着不动了,伸出手挠挠脸颊,樱子向森村伸出手。 那是一个索要拥抱的姿势,而森村拒绝了她,布了褶子的面上温和地笑着,“你长大了好吗?我不能再抱你,当然,是除了你伤心或者在向我寻求庇护的时候。”而在一般情况下,他都将不再抱她。 樱子歪着头看他,因一脑袋都是毛糙乱乱的,许多或长或短的发丝落在额前,微微遮住那双颜色清透好看的眼眸,只依稀能见得点儿樱粉,她像是一下就被注入了生机,小蘑菇弓腰爬背、坐姿一点都不健康,但就很有‘气势’。 分明不明白事,但理直气壮地道:“那我在‘伤心’。”她想骗一个拥抱。 森村望着她做出的小模样,没忍住慢慢地笑了出来,可是随之他脸上的笑容敛下去,低眉带出几分和樱子表现出的完全不同的伤心,他唇边的弧度渐平,“不可以这样耍赖,樱子,听见你说‘伤心’,我的心都要碎了。” 他的眼神真有那样受伤,绵绵的痛楚涌上心扉,他看着眼前这个孩子,却不由想到自己曾经身边的另一个孩子,他去坐在了樱子的窗边,脊背挺直,忽然想与她述说一些过去的话。 不知事的孩子把自己挪过来一点,伸过来她的手,而森村这次没有拒绝,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动作间有十分珍重的爱意,他启唇仿若叹了口气。 “你知道吗?关于你的姐姐。”已不年轻的男人语声沉缓,可是又并不沉重,就像是很厚重的雨浸透了他的声线,他已在风雨中走了很久,纵使最初被淋湿的时候有发热和病痛过,可时至如今那些伤痛本身都有些淡去了。 仅留下令他在许多夜里辗转反侧的回忆,在睡梦中他总是会越过风雨,回去遥远的时光以前,他想要再见曾经的挚爱,可却已模糊了她们的身影,只有那些于当时感受到的幸福空荡地回响在胸膛中,令他一遍遍怀念,令他无能放下。 森村慢慢地道:“你的姐姐、她逝去了。”那只是一句结论,他并不准备与他的小女儿说那些事情,因为她并不感兴趣,或许那会叫她怀疑现在他对她的爱,作为一个合格的大人,森村当然不会那样做。 “我只是在想,她逝去的时候没有我在身边,我什么都不知道,还在与人做着活,自然也没有赶去救她,那么她那时会不会有伤心?” ‘伤心’是一个很字面意思的词,森村拿温润的、浸入了明亮日光的眼眸望着樱子,“她的伤心我无从想象,可是樱子,你在我身边,我已不能承受你的伤心。” 他似乎在说自己有很脆弱,而能摧毁他的尖刃就握在樱子手中,她说一句‘伤心’,而他的心就将要碎成几块了,他也在说——他已经很努力了,所以,不要这样伤害他。 而最重要的一句话森村还没有说出口,他要拥抱住他心爱的小女儿,纵使刚才拒绝了,但现在是他们敞开心扉交谈的时候,自然可以再拥抱,他不愿意与他的孩子有分毫隔阂,就总是选择妥协。 伸长手臂揽过来他的孩子,森村与她轻声地道:“我的小女儿总是不爱言说,可我知道她的每一分情绪变化,她不需要做什么、说什么,她拥有我全部所有的专注和爱。” “所以,不要这样。” 这个拥抱很短,之后森村就掐着胳肢窝把她抱起来,像是提着小人偶那样,让她在被褥上站好,然后又把她带下地、要踩在拖鞋里,就像完成了一个艰巨任务,樱子不再顾得刚才发生的事情,高高地举起手,森村则弯腰与她击掌。 一整个‘教育’的过程轻轻地,就连结尾都轻描淡写,随意地翻篇,或许除了那些道理外,森村也只想找个适当的理由对她妥协、给她一个拥抱,他总是不能拒绝她。 今天出门去只有樱子和森村两人,凛太郎生病了,忍成太郎送小狗去看病,伊迪斯也跟着去,虽然他喜欢逗小狗,可是逗久了之后就不免有深情厚谊,他带了一袋肉干陪同着去,大概是想激励凛太郎早日康复吧。 森村给她梳了低双马尾,仍旧精致好看,只不过这样的发型让她看起来更年幼了许多,收拾好了以后,森村道:“走吧。” 樱子虚虚地把手搭在他的臂弯里,捉住他的西装偶尔晃晃,每当这时森村眼尾的褶子都变得更深刻。 出门去有手下开车,而在吃饭前,他们还要顺路去处理几件事情,森村不会要樱子下车来,她就只好坐在车上捏八爪鱼玩偶。 像是收账和胁迫合作的事情都很简单,只不过是收尾阶段,作为他的任务目标,每一个人都被吓破了胆那样,‘饿狼’虽然是‘饿狼’,却不会饥不择食,相反更具有忍耐力,也更为残忍,总是会在处理事务之前先摧毁他们所拥有、所在乎的一切,他习惯将他们贬入泥土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始进食。 他手里最后的一份账务收回,森村不过才下楼,就听闻大楼上传出一道枪响,或许是那位一无所有之人自戕了,但他只向上望了一眼就毫不在意。 天色蔚蓝,些微薄云点缀其上也很美丽,风吹动了绿化树木,花坛中的三色堇也摇曳着。 回到了车上,还有最后要去的一处地方,在一座岛上,位置靠近擂钵街,而交易合作的对象是两个未成年,但他们也代表了一个组织。 第403章 …… 在贫困破败、灰暗一片的擂钵街上,柚杏正与白濑争执着,“你就这样抛弃我们了吗?!”粉发少女难得有很生气的模样,在她的面上全是一片怒色。 柚杏看着眼前白发少年狰狞的模样,分明还是从前那个人,可她感受到难言的战栗,忍不住后退了一步,继续道:“她有什么!她什么都不能给你,难道你要放弃我们唾手可得的权势和财富吗?” 可是白濑冲她一甩手,怒气冲冲,那双眼里满是偏执和疯狂,“在当初我们已经放弃过她一次了啊!凭什么总是要留下她一个人?” 被他恶狠狠盯着的柚杏很想说他们口中的‘她’什么都有,她已经很幸福了,就算那是个不知事的孩子,可她身旁有很爱她的人们,而他们又凭什么固执地想要冲上前去‘付出’,他们真的会带给那个孩子很好的生活吗?白濑这样的选择真的值得吗? 白濑晦暗的眼底流淌着恨意,还在喃喃自语着,“她什么也没有……” 那样凶恶的眼神下像是藏着一头恶兽,只不过是恶兽被拴紧了绳子,还根本不想挣脱,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这刻的情绪是怎样,只有愤怒不断地涌上心头,他想大声地说樱子什么都没有,但是又觉得,柚杏怎么会懂得? 根本不会有人懂,樱子是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孩子,她早就被流放了,就像、难道她的流浪是自愿的吗? 这个世界根本不爱樱子,它有那样大的恶意,近乎逼迫樱子死去,只不过现在的一切看上去美好才带来了错觉。 他睁眼瞪着柚杏,有感受到莫大的绝望,让他越发不忿和疯狂,柚杏被他的表现吓到了,面上惧意一闪而逝,不由得软化了态度,“可是你现在不能那样做啊!你看,我们和gss的交易还没有谈好,如果临阵脱逃的话……” “还有,在脱离了中也之后,难道我们不要做出什么成绩吗?不然拿什么作为底气照顾好樱子?” 柚杏振振有词,还在绞尽脑汁地想要怎么说服白濑,不过他倒是缓慢地平静了下来,让她松了口气,她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马上gss的人就要到了诶,我们快点和人家谈好吧,之前说好的条件绝对不能变。” 他们正站在擂钵街边缘的一处空地上,周围零散地坐落着几座矮平的建筑,里面躲藏着他们的人,而中也早早就被他们支开了,虽然想到也许对方会更强势,但他们可以唬对方的人说中也就在附近。 几辆车从远处开过来,柚杏和白濑都有些紧张,身着黑大衣的人先下车,有一个人毕恭毕敬地拉开了后面一辆车的车门,大概是gss对外的负责人吧。 车内森村笑了下,抬手轻抚了下背对车外那两人的孩子的脊背,“有这么不想看见他们吗?”这个问题完全不需她回答,全都在她满是孩子气的举动里了。 “那么不要下车,我还有事情和他们商谈,会很快的。” 简单地安抚了心爱孩子后,森村不急不缓地下车,整理了下自己的衣物和袖口,这才优雅十分地向前迈步,做工精湛的皮鞋踩在粗粝的石子路上,不免发出些微声响。 浅棕色的眸子望向那两个未成年的少年少女,他的脸色已恢复了在外一贯的麻木僵冷之色,纵使那张苍老的面容平凡普通、一身气势也并不怎样深沉,但莫名地令人感到森然可怖。 纵使在最初就做好了面对大人物的准备,白濑和柚杏都不禁打了个寒颤,但是他鼓起勇气拧眉道:“你、你难道不是……” 不是为高濑会对外事务负责的‘饿狼’吗?怎么今天代表gss前来和他们探讨合作事宜,白濑的目光有很怀疑,甚至于惊怒地想是不是那两个组织早已经有约定,预谋针对他们羊组织,而且今天中也也被他们调开了。 而被他所盯着的老男人面不改色,只沉稳缓慢地开口:“身兼数职罢了。” 平漠到无机质的目光居高临下投落,被他那样看着的人不免接收到那份笃定和有恃无恐,意识到根本不能拿捏到这个人的把柄,白濑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但他轻而易举地接受了这个理由后,转而变得理直气壮。 “那你现在究竟是代表哪个组织来和我们交易?” 有留意到他的一整个反应,森村扯着嘴角,似若笑了一下,“自然是代表gss.” 身形颀长既单薄的男人表现得十分温和有礼,而且他都这个年纪了,白濑以为能争取到更大的利益,可是事实是他全程被压制,只好在最后商定的报酬勉强能令他接受,最后看着那人被黑衣人拥簇着上车,他眼底闪烁着暗光。 如果、如果给够他时间,他也想…… 狠狠地一闭眼之后,白濑转身就走,而全程都没有插话的柚杏连忙跟了上去,或许是对未来有所把握,她也不禁思考着,失去中也这张‘王牌’之后,他们羊组织的成员又该何去何从,就算和那个组织约定了会接收他们的人,可是意识到维持了很久的生活将被打破,不论如何她都有些心慌。 车上森村笑着,手指轻点在樱子的手背上,“好了,每个人都有他们各自的命运,他们已往前驶去,我们也要去到我们的方向。” 第211章 没过多少日,爱丽丝就短信轰炸说很想她了,反正也没有什么事,也约定了这两日不上课,樱子就和忍成太郎带着凛太郎一起去港口mafia的总部大楼。 第404章 小狗浑身毛绒绒的,仍旧是一身焦糊色,毛发和体格都还没有长成大狗的模样,抬头挺胸地走在街上有很活泼,如果它被解开绳子,会很害羞地躲藏在认识的人身后,但是被牵着绳子的话,就顾不得害羞,只有开心,还会蹦来蹦去。 凛太郎有很喜欢樱子,时不时就会往回走、蹭在她腿边,微垂的尾巴一下下甩在她腿上,樱子低头看它,小狗眼中明亮的蓝色似乎有些变淡了,它有些想抬爪去挨碰她,可是看了看走在另一边的忍成太郎又不太敢。 最后它机灵地发出低沉的‘嗷呜’一声,就得到了樱子摸摸耳朵的安抚,小狗开心得就差要在街上劈叉了。 看着它似乎要得意忘形,忍成太郎轻微扯动了下手里的牵引绳,成功让飘忽着的凛太郎落下来,尾巴尖朝下垂着,再度恢复了出门时的沉稳模样。 樱子看了看步伐重新变得优雅的小狗,因小主人和饲养员都在旁边,尾巴不急不缓地左右甩着,在它不那么跳脱时,身上属于猎食者的气息无疑强烈,它不像一只狗,外貌更像是狼一点,耳朵高高竖起有很警觉,在它毛绒绒的面庞上完全看得出认真严肃之态。 但是它的脾气有很好,就算在训练过程中也从没有发过脾气,只有玩闹时会假装张开口咬,且都很注意着力道,就像知道人类有很脆弱,尖齿从来小心翼翼,对人类温和友好。 当去到港口mafia总部大楼,虽然随行的多了一只狗狗,但还是被顺利放行,忍成太郎想牵走小狗让人去照顾,因为樱子是很难得会照顾小狗的,她连照顾自己都有很麻烦,不过她接过了绳子,慢慢地埋头想了好一会儿,“玩。” 说的是玩,但是她也想不到要怎么带着凛太郎玩,只是有这样的意愿,忍成太郎想了下,倏忽地,在那张平静至极的面庞上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笑意,凌乱的黑发下,无神的眼眸望向已站定的、等候指令的小狗,它听到大厅另一头有人走来,十分敏锐地抖了下耳朵尖看过去。 因为主人和饲养员都没有动作,它往那里看过去一眼,就只以余光警戒着,留意着别处的动静,忍成太郎道:“那我让人跟着你,他一会儿过来找你。” 让人跟着樱子,在她不要和小狗玩后,随时都能接手小狗,樱子点了点头,那么忍成太郎就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牵着小狗慢慢吞吞地在大楼里走,她人很小,牵着的小狗说是‘小狗’,其实一岁多大,早已经是半大狗狗的模样了,再长大一点点就会变成大狗,而现在就是毛发色浅,性格也很稚气活泼。 凛太郎四肢着地的身高已经到了樱子大腿的位置,如果站起来的话,很容易就能扑到樱子身上,还会很热情地舔她的脸颊,只不过忍成太郎训了小狗,于是它只有很少时候才会任性地那样做,而在一般时候会很喜欢被揉毛。 樱子牵着明明可以跑得很快,但现在十分迁就她步伐的毛绒绒狗狗,随意地去到哪里,当有认识的人来和她打招呼时,就冲人举起手里的牵绳,示意是她的小狗。 最初有人不理解,直到一位黑衣的办事人员点头,认真严谨地道:“是给大家认你的小狗吗?” 他撇过一眼到那只‘小狗’身上,想了想怎么也快长成大狗了,就外表来说,不太像混血狗,说是混血狼还差不多,但是就那样温驯听话地任由樱子牵着,也没有对生人表达出敌意,却态度鲜明地维护着身后的主人,应当是性格很好的陪伴犬品种,带在身边倒是会有十足的安全感。 樱子从鼻腔里发出‘嗯’一声,仰头看向那人,他笑了下,“是很好的狗狗,很神俊,身姿矫健,四肢有力,毛发光滑旺盛。” 夸被带出来的狗狗,会令它的主人开心,这条定律完全没错,就算年少孩子面上不哭不笑,但周身气息都说明了她有变开心,那人笑了下,然后就十分自然地跟在了樱子身后,等她不想带小狗玩时,就能接手过来照顾。 说带小狗出来溜一圈,樱子还对让人认她的狗狗这件事乐此不疲,跟在她身后的人姓阿部,是一个很常见的姓氏,或许在港口mafia中喊一句‘阿部’会有好几个人应答,他说话很风趣幽默,即使樱子不答话,他也泰然自若,并且还能不着痕迹地向遇见的职员们示意要夸赞小狗这件事,用以哄小孩子。 在楼中转了许久,她去大楼顶层没有见到森鸥外,忽然就有些顽皮地解开了凛太郎的系绳,想了下后,和它蓝色的眼睛对视,“玩具。” 她是在为难小狗,出来时虽然有带上小狗的玩具,但现在都被收着的,就算阿部手里有,但他看着樱子的反应,于是没有拿出来。 凛太郎被解开了系绳,先是原地跃起跳了几下,和樱子的对视之后,它十分机灵地看了看阿部,它有玩具在那个人身上,但是他好像听主人的话,不会给它,严肃板正、毛绒绒的脸上思忖了几秒后,不知道它是做了什么决定,立马撒开腿就跑。 ……大概是去给她找新玩具了。 樱子不急不慢地顺着凛太郎离去的方向走,大致分辨出它是下楼了,就也走楼梯往下蹦,不知道是到了哪一层,时间没有过去多久,就听见几声幼童稚气的喊叫和犬类咽喉中发出的安抚的低吼。 机灵聪慧的凛太郎的确给樱子带回来了新玩具,除了那并不是物件而是一个人外没有半点问题。 尖齿小心地叼着幼童的衣服把人带过来,那是一个阴阳发色的幼童,穿着宽松的睡袍,怀里抱着缠了绷带、有些可怖的玩偶,正睁大了眼望着对他来说很是大只,完全无法反抗的狗狗,因发现了前面有人也看过来。 第405章 他没有畏惧或胆怯,只不过是好奇地望着人,而在他的眼底有着可爱的圆圈和星星,他意识到两人中有一人是狗狗的主人,而那个黑衣服的大人站在姐姐身后,他就懂得了,一手按在狗狗的皮毛上,边被扯过去,边仰头向年少孩子道:“姐姐!” 被他唤到的女孩子面庞上没有表情,不哭不笑,可是他很满足地弯了眼、笑起来,原本和小人偶一样,在这时却恢复了浑身生机与活力,“我好喜欢,好看的姐姐。” 凛太郎把它找到的‘玩具’带来就自诩完成了任务,拧身子甩开了幼童抓住自己毛发的手,端正地蹲坐在一边,仰起头平静地看玩具和主人的互动,当然有看到他把手伸向了樱子,但歪了歪毛脑袋,没有选择动作。 “我叫梦野久作哦,姐姐叫什么?”面庞稚气可爱的幼童仰脸,很乖地道。 那双眼睛里除了浅金色的图案,别的瞳仁都是黑黝黝的,完全映照不进去什么,因而带出几分诡异之感,他想与这个姐姐交换名字,然后他们就会是好朋友啦!他有好喜欢这只毛绒绒的狗狗,但是一见到她后就更喜欢她。 梦野久作要多多的朋友,要最好的朋友。 很矮很小的幼童才到樱子腰间,她低下头看他,走廊外侧是一整面彩玻璃,每一块都有着不同的色彩,因被阳光照射着而在走廊上投下彩色的影子,她眼底也碎了很多的色块,有很美丽烂漫,让梦野久作不禁伸出了手去、想要触摸。 好美丽、好漂亮啊,为什么可以那样平静呢?没有半点对于人世的在意,就像是站在距离世界很远的地方,她始终不曾真正地靠近,也未曾有过抵达,可是他心底涌出很多的喜爱和亲近,他喜欢这样平静的人,就算不会被喜爱,但也绝不会被排斥厌恶。 “……是樱子哦。” 不是樱子在说话,而是自走廊另一边走来的森鸥外所说,双手揣在衣兜里,步伐沉稳的男人故作温和地弯了弯眼,身后是尾崎红叶和两个少年人——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已经闹腾过了一阵,原本梦野久作也和他们在一起,但是突然窜出来一条狗狗把那个孩子‘叼走’,出于好奇,他们就都跟过来了。 森鸥外给了樱子权限,关于她的一些事情可以由底下人先做决断之后再告诉他,于是见到狗狗时才猜测也许是樱子带来的,因为好些时日不见确实有些想念,就跟上来看看,以及他也不知道樱子带着她的狗狗来做什么。 “假期玩得开心吗?”他笑着问道。 凛太郎看到他们,抢走玩具而被人找上了门来,毛脑袋歪了下,樱子和它一起歪脑袋,认真地想了下,点点头后又摇头,意思有开心也有不开心。 她的注意力转开了,梦野久作就不甘心地牵住了樱子的衣摆,搭拉着大大的拖鞋和她站在一起,还要很近地依靠着,而凛太郎看到这一幕也重新站起走过来,很是亲昵地蹭在樱子的另一边,身后毛绒绒的大尾巴甩着,轻轻地扫在她腿上。 目光温和包容地看着三个小家伙蹭在一起,尾崎红叶刚想要说什么,就听身后新加入组织的橘发少年迟疑地道:“欸,樱子?” 因加入了港口mafia,作一身黑西装、戴礼帽打扮的中原中也面露疑惑,宝石蓝的眼眸看向了樱子,他从没想到会在这个组织见到樱子,而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其中的关联,他目中带着关切,仰头问身旁的和服女子,“樱子也是组织的成员吗?” 尾崎红叶抬袖掩唇,略带几分诧异,可是又并没有多意外地笑道:“中也君也和樱子有前缘吗?不过那孩子可不是组织成员哦~” 不待她再做解释,太宰治就率先举手,表情非常得意地望向中原中也,眼中流露出同情可怜之色,“樱子在跟着森先生学习,要说课业开始的时间的话,那可是去年了呢。”而去年那时候他也都在森鸥外身边了。 听出了那句潜台词,中原中也再度抑制不住自己的火气,气势汹汹地和他吵起来,“这种事情有什么好得意的啊混蛋!不就是和樱子相处时间长吗,我!” 他可是在很早之前就认识了樱子,然而再回忆到那时,羊组织仍好好地存在着,他还是不禁沉默了。 在场的两个大人都不预备掺和到孩子们的争吵中,原本跟着樱子的阿部已经退下去了,森鸥外走过去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问樱子:“小狗养得不错,是叫什么名字?” “凛。” 在樱子身边的梦野久作重复了一遍,“凛。”他眼底抱着布娃娃,有很好奇,而被念道名字的狗狗向他看过去。 也不知道他们跨物种交流了什么,梦野久作松开了牵住樱子衣摆的手,转而向狗狗伸手,“那我们做朋友哦。”他弯着眼睛笑,因为没有恶意和敌意,被训练过的狗狗意识到那是要握手的动作,毫不抗拒地把自己毛绒绒的爪子搭上去。 森鸥外含笑地看着他们,忽然就意识到樱子带她的狗狗来,就是为了让人们认识到她的狗狗,带一点微弱的夸耀和昭彰,只因为那是她的所有物。 喜欢她的狗狗就像是喜欢她,樱子目光平静地看着梦野久作和凛太郎交朋友,眼底什么都没有,但是很放松闲适,她站在彩玻璃的色块阴影中,很轻很轻地呼吸着。 前方几步远外太宰治睁大了眼,满脸都是不可思议的神情,“那是狗诶!那么可恶又可怕的物种!”樱子为什么要养这种动物作为宠物?小女孩不都喜欢猫猫或兔子吗? 第406章 一旁中原中也不屑地冷笑。 …… 时间又过去了好久,樱子已满了十三岁,一直都孜孜不倦量身高,好在有长高,只不过由于是一日日细微的变化,就好似没有什么大的改变,倒是太宰治不断往上蹿,在港口mafia内和樱子玩的时候,纵使说着自己柔弱无力,但还是能把樱子举起来,看起来也没有多费力。 喜欢举着樱子到处跑,尤其喜欢显摆到中原中也面前去,嘲讽‘蛞蝓一样黑漆漆的小矮子’长不高,虽然有一句话嘲讽两个人的嫌疑,只好在另一人并不怎么在意。 在从前不怎么和樱子玩,但是在中原中也、樱子和梦野久作那小鬼中三选一的话,太宰治无疑选择漂亮可爱的女孩子,最主要的是,只要他注意了安危,那么不论怎么和樱子玩都不会招来排斥和讨厌—— 装乖就有可能被原谅,就算不被原谅,樱子也不会生气,最多是给他摆苦大仇深的小猫崽子模样,到下次拒绝和他玩。 他带着樱子的话,日常活动是:围观他入水、把他自己挂在树上、一起去逗猫遛狗最后留下樱子去安抚情绪激动的小动物和依靠樱子的异能力来进行一些小机灵鬼的操作等。 后来有一段时间没有怎么见到太宰治和中原中也两人,樱子很慢地,在很久之后才在和森鸥外的对话中知道,太宰治害死了中原中也的同伴和一位很好的警官,可是中原中也不能杀死他,只能用不伤害性命的手段报复,后来他们又对付了什么敌人。 那好像是一段很跌宕起伏的经历,但黑发首领的面上始终平静带笑,那或许是一份伪装,也或许是一旦过去的事情就在他那里失去了意义,他在说完简陋单调的故事后,告诉樱子,“看,活在人间就是这么麻烦。” 阳光肆无忌惮地从落地窗洒进来,他坐在椅子上,十指交错地搁在腹部前,很是随意闲适地依靠在椅背上,森鸥外移开视线,看向窗外那片遥远而微渺的景色,这栋大楼实在太高了,身处高位就不容许有更多的动摇和软弱。 “樱子,你不要学他们。” 男人沉声和缓地说完这句话,叹了口气,抬手轻轻地抚在年少孩子的额前,缓慢落下遮住她的眼睛,“你我都知道,” 知道什么?知道不被容许知道的一道事实,但因为答案已经被知悉,他们都只能装作未曾知觉。 “好了,故事已经讲完了,你要去看看其中一位主人公吗?” “那位‘暗杀王’。” 【作者有话说】 参观展览‘暗杀王’,但不会再往下写了,下章就进入龙头战争。 第212章 发生在横滨这片土地上的战争有许多,但因极其庞大的、无主的五千亿财产而引发的这场‘抗争’却有不同。 又被放了假,樱子从森村口中听说好像横滨决意参与进抗争的黑手党组织之间展开了大规模斗争,连港口mafia也不例外,传言不过蔓延开几天时间,哪里都变得很危险,森村出去过几趟,之后就变得清闲了许多。 因为外面有很乱,就算樱子有能保全自己的异能力也不被允许外出,忍成太郎倒是还在外面奔波,但并不是为森鸥外做事,在中原中也进入港口mafia之后,他就独立出去了,森村为他安排事情做。 不能出门,就在公寓楼里上蹿下跳地玩,给凛太郎扎揪揪,丢飞盘,打游戏,看电视看书,由于地处荒凉,附近也可以去逛一逛,还有在手机上和人发消息聊天。 但是一直在家待着也会腻味,被困了些天就想要出门去,樱子去找森村,努力认真严肃地扒着他的臂膊,一板一眼道:“要出门去。” 一身闲适坐在藤椅上的森村牵过了她的手,低眉时眼尾的褶子变得深刻,他慢慢地笑着,“要出门去,做什么呢?” 已长大了些的孩子伸着腿腿,把旁边的矮凳子一点点勾过来,坐下来、趴在藤椅扶手边上,就和小蘑菇似的一团儿,就好似还和年幼时一样,只是现在有很亲近依赖大人,细嫩的手被握在满是褶子的宽大手掌里,那些岁月留下的痕迹清晰,在人身上刻下了一道道年轮。 森村难得会讲笑话,“像樱子这样的小孩,一旦出去了是要被吃掉的。” 棕色的眼眸里盛入温情的光芒,森村捉住她的手,慢条斯理地向她挨着的扶手那边靠过来,以他们相握着的手来支撑着下颌,慢慢地道:“好了,真的要出去吗?” 樱子气虚虚可是又闷闷地应了一声‘嗯’,她就是想要出门去玩,家里和附近都早已被她霍霍过了,楼下除了大秋千也没有什么好玩的,那些景色她在楼上都可以看到,而前几天的时候,她在草丛里看到了一条大毛毛虫,当即是跑着回来的。 知道她的小性子,森村笑了一下,“好啊,那我们就收拾准备出门吧。”已经到傍晚,没有什么好看的了,他也不说外面那些景色或许樱子不会喜欢。 因这场正在发生的抗争,致使横滨土地上死伤无数,不仅黑手党之间的矛盾愈演愈烈,也有极多的普通人被卷入其中,横滨的街上已没有多少人了,全都紧闭门窗、不敢外出。 战争即是灾难。 也不知道谋划这一出戏剧的人有没有感到心满意足,但就森村而言,他想着,或许是不满足吧,能将整个横滨拖入战火之中,怎么可能为这一点牺牲和动乱而满足,其必将有着更大的阴谋和目的。 第407章 同意了心爱孩子的外出请求,等待樱子收拾好了出来,森村为她梳发,简单地梳理了下,给她戴上与衣裙配套的帽子,就这样与她挽着手出门。 樱子身上的装扮略带一丝蒸汽朋克元素,米白色的连衣裙上点缀着深色齿轮绣纹,腰封是由皮革制成,领口处别着一枚精致无比的金属花,她的帽子上有更精致的齿轮和更大的金属花朵,然后搭配皮靴和小号皮箱一样的包包,只不过包是拎在森村的手中。 没有叫来属下,森村就亲自开车,樱子坐在副驾驶座上,扒着窗户看外边,从偏僻处逐渐去到城中,一路都有见到遭受炮火冲击的景象,而道路上的人寥寥,多是穿着黑大衣,似乎听着指挥而如工蜂一样不断去到各处,完全顾不得关注别的任何事。 远处似乎一栋建筑里有被抗争氛围逼疯的人无差别地攻击,然后淹没在人潮和自膛管喷涌出的枪弹中,森村也无疑注意到了那边的情况,驾驶着车辆远离,看樱子背对着自己,等车停在了一处就给她戴好了一枚微型通讯器。 塞在耳朵里,有一点怪,樱子捂着那只耳朵,很难地适应着,而通讯的第三方在通讯器放入后就听到了她的呼吸声,直到森村问‘适应了吗’,她应下后这才平静无异样地道:“前方七百米处,主干道上有组织正在聚集,大致五十人群体,包含异能力者三人,目的地……” “忍成。”听出来了是谁的语声,樱子慢慢地念道。 他们已经下车了,森村一手牵着她,另一只手里握住了枪,他似乎轻笑了声,而等樱子抬头看他时,他脸上的表情平静且温和,就好似并没有笑。 忍成太郎的话语声没有停顿,直到说完信息后才极轻地应了一声,比一只振翅的蝴蝶落下的力道重不了多少,这是三个人的共同频道,可樱子忽然想到了个问题,直接就问道:“你、还怕吗?” 在很久之前,忍成太郎说着他不想死,以及‘在底层会死,但向上也会死’,但好像来到樱子身边,他有感受到片刻宁静平和,而在后来又迈入与过往无差的生活中,这似乎是一个得不到答案的问题,他沉默了会儿。 “我不知道,”忍成太郎并不介意向樱子和森村剖析自己,平静万分地做出补充,“我没有选择过。” 命运一直携裹着人前行,在很多时候,他都因内心中无法填补的空缺而无能做出选择,于是后面的那一句话并非抱怨,他不会去想着过往,而看着前方的目光中仍旧一片苍茫,他看不清前路,不知自己会去到何处。 很多他人认为的选择,对他来说,却都是看不到路的情况下被推着走去的方向,不论是悬崖还是深潭、沼泽或坦途,过去了便是过去了。 被推着迈入其中,可身为‘忍成太郎’的个体,纵使唯独仅有的心愿是不想死去,可他也无能针对于此做出任何举动。 “……既然人都会死去的话,那活着这件事也能变得无关紧要。” 追寻着理想、有着方向和目标的人已经够多了,而忍成太郎还没有到背负什么崇高理想的境地,他的心是死的,也放不进去人类整体或某一群体,能看见自己和现在身边的人就已经耗尽全力。 他忽然就理解了这一点,没有那样去做,但不妨碍他这样想,倏忽地就笑了出来,好似真正地放松了一般,他对樱子说道:“我只是意识到,‘我是一个会死的人’这样的一件事,而且,” 细微的电流音中,传出一道平稳非常的声线,“我会听森村先生的话,樱子,我也是你的鹰犬。” 多少是跟着伊迪斯学会了点什么,忍成太郎只不过是变得有一点心软,而那处凹陷容纳进少少的几个人就已经填满,他的空洞已经有人来补足了,奉献出忠诚也即意味着付出全部的信任,他毫不介意这一点。 樱子不懂他说的话,好久后才‘噢’一声,而忍成太郎仍旧为他们传递信息,平静得仿若没有这一场谈话。 刚下车时傍晚昏黄的光洒落在街道上,在高楼大厦的玻璃上反射出颓靡的光彩,随着时间流逝,深蓝色的夜幕拢在天穹上,逼退了最后的余晖,缓慢地将一切都遮盖。 下午时候吃过了零食,还有新鲜出门的兴味在,不那样饿还不想吃东西,仍旧满大街地晃着,走在商业街上,樱子就看到那些店铺好多都被洗劫一空,橱窗被打破以后,玻璃碎渣散了一地,踩在上面很轻易就发出脆响。 有留意到什么,森村轻轻地牵住了樱子,而持枪的手抬起,在一道拐角后也有人跃出来,暗红色的发丝和衣摆随动作扬起又落下,他有一双蓝色的眼睛,平淡的目光划过森村后落在了樱子身上。 没有从监视器中监测到敌人,森村并不怪忍成太郎,他知道面前这个人在从前是一位顶尖的杀手,不被观察到踪迹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他只是留意到对方的目光后,极其细微地动了下眉眼。 没待森村动作,对方就率先放下了手中的枪支,大概为了表明自己没有敌意,还将枪佩戴回了腋下,森村也顺势收回了枪。 轻易地就能分辨出身着西装的男人虽然会开枪,但大致身居高位久了,以及也并非处在前线的战斗人员,并没有怎样的威胁性,织田作之助主要是看到了个熟悉的孩子,这才收好自己枪,避免战斗和可能会有的误伤。 站定在这处,织田作之助很是沉思了会儿,他不开口,而樱子也没有想要说话的想法,森村也只顺着她的意愿。 第408章 好像在场的只有自己有沟通交流的欲望,织田作之助脑海中闪过一丝这样的想法,之后便开口道:“樱子。”唤出名字时并没有迟疑,实际上他在港口mafia中看到过几次这个孩子,听人说是首领爱重的学生,但并不参与进组织内的事宜,有被保护得很好。 出于种种考虑,织田作之助始终没有上去相认,但是这会儿近距离接触到了,再装作不认识就不很像话,何况他们之间也并没有需要避讳的什么。 樱子和从前的变化不大,当一眼看到她的时候,仍旧会心下柔软,不得不为她而动容,倒是她身边保护着她的人,为什么会是那位‘饿狼’?而且看起来关系并不一般,就像是……一对父女。 即使有着这样的猜测,红发青年的面上仍旧没有表情,在他唤出名字之后,樱子歪了下毛绒绒的脑袋,她的帽子有很大,帽檐宽宽的、近乎把半张脸都遮住,于是很费力地仰着头,就和调皮捣蛋的孩子‘用鼻孔看人’一样,但显然樱子更可爱。 他也佩戴了通讯器,听到太宰治轻笑了声,说道:“小孩子怎么又跑出来了,就有那么闲不住?”听不出什么语气,倒是带出了点儿嫌弃,知道作为森首领的学生,他们两人怎样都应该认识,织田作之助没有说话。 不过太宰治若有所思:“倒是没想到你们之前认识,织田作,这个故事就在下次我们去喝酒时给我讲吧。” 樱子仰起头看他,慢慢吞吞地道:“织田。” 是认识的人,没有危险,她表现得半点都不在意,森村身上的气息就也和缓了下来,唇边的笑意包容又无奈。 即使久别重逢,樱子仍旧很平静,而织田作之助也一样,点头应下,“天色已经暗了,说不定会有危险,你和……森村先生是出来散步吗?” 很自然地走在了一起,织田作之助有自己的目标,他们就一起走过去,开始十分闲适地攀谈,樱子点点头,帽檐太大了,几乎看不到她的脑袋,只能见到那顶帽子在上下地动着,“你,做什么。” 已经走到了珠宝店前,织田作之助转身跨进去,语声不急不缓,“调查一件事情,被要求找到犯人。” 樱子‘噢’一声,她会和人问到一些事情,可是对于答案没有多在意,随意地敷衍过去,倒是织田作之助的态度很认真。 走进店内环顾了下四周,伴随着脚下玻璃被踩碎的声音,织田作之助看到一室惨状,除了不值当被搬走的大物件,其余所有东西都被搜刮了,而凭借这样是完全无法找到犯人的,而他也知道这家珠宝店背后的势力和其真正的作用。 织田作之助倒是想去翻找一下,万一有存留的证据,才去四处看了看,就听到有人正走来,还自顾地发出了质问。 他抬眼,看到来人是个面容隽秀的青年,只不过白发白衣,而那双红色的眼眸就如有火焰在其中燃烧,似若带来几分森然威胁之感,但对方只是言语激烈,没有表露出敌意和要动手的想法,他也不动作,反而开始思考他的话。 两个人都没有怎样关注一旁的父女二人,森村看到月光已倾洒下来,落在地上就如结了一层薄霜,被到处碎散的玻璃反射出微光,遍地都开了霜花。 樱子牵着他的手,然后伸出脚尖去戳戳碎玻璃渣,还碾了一枚弹壳在脚下,不时发出声响,看她玩的无聊,森村从她的包里拿出一袋水果软糖递过去,然后他们就一人一颗分着吃,最后男人轻笑着拒绝,“我不怎么吃糖了。” 白发男人叫做涩泽龙彦,他和织田作之助之间的谈话并没有持续很久,等分别之后就十分自然地走向樱子,那双红眸看着年少孩子,他笑了下,面上挂着的笑容虚幻且乏味,就好像只是不得不而做出的。 因为视线过于强烈,樱子也扶着帽檐看回去,吐泡泡一样‘噢’了一声,涩泽龙彦就很突然地笑了,难得会提起一点兴味,就连笑意也变得真实,他向前方走去,“我知道你,樱子。” 那个名字他听说过几次,在当时并不以为意,也以为那句‘只要你看到她,就一定会认出来’的话是虚假的,但现在看来完全正确。 “你有一份礼物,哦,我是传话人,只是告诉你有礼物送达了,你很快就能见到他。” 虽然只被要求当一回‘传话人’,但是头一次见面这样草率……涩泽龙彦想了一下,然后就知觉到自己大概是已经被影响了,可是他没多在意,相反顺从自己意愿地从怀中取出一个小袋子,里面全是装的沉甸甸的宝石,和普通被洗劫来的不一样,这些宝石都很珍贵,每一颗都有着被流传的、响亮的名字。 想掷过去,但看了看那年纪小的女孩儿,可能她会接不住吧,砸到手上也会带来淤青,就转为递过去。 等她收下了,涩泽龙彦道:“你有很不同,我想收藏,”他的语声还未落下,就有一道枪响,一颗子弹灼烧了他的发丝,从脸颊旁划过。 涩泽龙彦看过去,顿了下,表情掺杂着几分迷惑,“我只是在述说一个事实,可不是已经被定罪的犯人,” “你作为她的父亲,难道没有看到自她身上升起的光芒吗?那样明亮耀眼,可是太遥远了,就像是永远无法企及一样,但是不妨碍任何人观赏。” 他像是叹了一口气,白色的身影在月光中变得愈发剔透,逐渐消失在骤起的雾中。 第409章 “她的光芒啊,已经与她融为一体了,没人能将之取走。” “明亮的光,与巨大的阴影相伴。” 【作者有话说】 饭团:你去见这个叫‘樱子’的崽,传个话(虽然想制造惊喜,但这种事情要被期待才能算作为惊喜吧) 龙龙:我看到了,我传话了,我被骗了(说好的宝石根本取不走,我就是跑个腿,还送给她不少收藏品) 第213章 巨大的阴影…… 森村有留意到那一个略显古怪的词汇,但他没有在意,布满褶子的面上慢慢地笑,转而说起了她和涩泽龙彦之间的对话,“是谁呢?那个‘他’,是你很好的朋友吗?” 明明才初次见面,可那没头没脑的对话默契极了,双方都对说着的事情、那些前因后果明晰,森村低眸望着自己心爱孩儿的头顶,心有忧虑,可是又为她总是被人们妥协纵容着这件事感到欣慰,因来到她身边的人们都迁就着他的孩儿这样与众不同的性子和说法方式,与她同化。 不具有默契的人们不会懂得那些话,森村缺少了一部分信息,于是也不能了解到,而他不在意这件事,只想知道那人是谁,何况,他问的话,他的孩子会坦诚告诉他的,她总是不吝啬于一些没那么重要的答案。 身形单薄瘦削,身高才到他的臂弯处,戴上了又高又大的帽子,也都还一副小小的样子,他没忍住心软地弯了弯眼尾,樱子和他牵着手,因走动,那顶遮盖住了她的帽子就也小弧度地动着,满是调皮可爱。 轻轻吹着的夜风里,她的语声也很轻,冷淡但也软和得不像话,“是、罗佳。” ‘罗佳’是她的很好的朋友,想到那个苍白病弱,又会作出温和、亲和微笑模样的少年人,樱子缓慢地组织语言,闭嘴想了好会儿后才道:“还好。” 是很好的朋友,但是他的人只是‘还好’,因为他一直都会装模作样,比如说那些为她而生的‘爱’,还有后来的种种举动,即使给她送了很多的东西,还将她的财产里雅各布的洋馆钥匙找出来给她,可他们的关系没有那样亲近,那只是一层表象,而他们彼此都知道。 但是,他们又的确能被定义为好朋友。 樱子的表达一向很奇怪,那句还好可能是说他们的关系还好,也可能是说对方的人还好,而森村听着,无疑能理解,慢慢地扯出了个宽和的笑容,“是这样吗,那要多久去见他呢?” 长在自己身边的年少孩子有了约会,作为大人,森村无疑对这个问题关心,樱子摸摸自己披散在身前的发尾,“还要、一段时间?”她也不能确定,因为罗佳没有说,而她又不想猜,总之到时候就知道了。 没有多在意,樱子追逐着月光下自己暗沉沉的影子,因街上的路灯在抗争开启不久后就被破坏掉了,可能电缆也都被人掘开剪掉,没有光而需要很注意地上,有时玻璃碎渣和金属物会反射一点光芒,也有部分反光十分微弱,也许是被血液糊了光滑的表面,致使反光黯淡。 已经是快要满十四岁的女孩子了,森村的目光望着前方,忽然想到了个问题,“你……”才说出一个词就哑然失笑。 樱子不甚明白地动了下脑袋,也牵动他们相握住的手,森村低眉,“没什么,只不过是,你要什么时候才长大呢?” 他说的长大是明面上意思的长大,只不过也许指向着某一具体的方面,樱子想了想,慢慢吞吞地道:“红叶,说,大概、快了。”她有点不高兴了。 帽檐下纤长弯曲的睫毛轻颤,好似有感受到不安,樱子又是苦大仇深的臭脸猫崽子模样,“会痛。” 人为什么要长大呢?尤其是女孩子,尤其是…… 在幼年时吃过太多苦,虽然一直很少生病,可樱子的身体状况没有那样好,在从前就比同龄孩子看着更小,到现在的年岁发育仍旧缓慢,她的初潮仍未来,然而有的时候小腹会作痛,逐渐变得畏冷,日常也还是不能吃冰吃冷。 “不想长大。” 牵着她的手慢慢收紧,却不会带给她疼痛,森村能知会她的想法,但不会说那是任性之语,他心中有着长长的叹息,没有表露出来分毫,只安抚地道:“我在。” 樱子埋头不说话,发呆了好久,最终脚步停顿了一下,“爸爸。”她的唤声气虚虚也干巴巴的,没有任何起伏的情绪在其中。 森村温柔地应道:“我在。” …… 于某一天,横滨土地上倒塌了许多大楼,森村后来又去忙碌了,樱子想要出门去,和爸爸发了消息后就准备出门。 从荒凉偏僻的地带渐渐走去城中,或许高楼大厦中仍生活着很多平凡普通的人们,但他们都不敢探头与出行,生怕自己惹出什么响动、招惹来杀身之祸,窗户与门全都紧闭,厚重的窗帘遮蔽了一切视线,而一整座城市都静默着。 樱子很随意地慢慢地走,她有与站在高处、周身闪烁着金色电弧的异能力者对视,由于距离太过遥远,他似乎看过来一眼,然后就一直看着她,直到再有敌人来袭,围绕自身的汹涌电光再度蔓延开去,铺开面积极广,近乎没有人能突破。 毫不留情地收割敌人的性命,致使这座城市变得更加破败,然而直到挪开视线,他都没有对这个孩子出手,而且还看护着她,摧毁她前路上的阻碍。 樱子在这附近走了走,没有什么意思就离开了,没有再往曾经繁华的街道地区走,而是去到一些小巷,去到那些根本不会引人注意的地方。 第410章 白日里碎去的玻璃比黑夜时更明显,而除了那些东西之外,还有很多经受破坏的、被抛弃在路边的东西,像是垃圾,碎砖块,一些纸屑,还有许多的尘埃和落叶,大致是接近居民区了,四周的房屋没有那样高,从围墙里探出繁茂又寥落的树梢。 她拎着裙摆,忽然想起了曾在电视里看到过的——那些优雅的舞剧,樱子转了几个圈,然后就把自己绕进了一条巷子里。 其实一路上所见除了那些被破坏的东西,也还有被破坏的生命,在这张抗争之中,有很多的人们死去了,就算尸体被收走,可是那些因死亡引发的情绪仍旧飘荡在各处,它们在身死的地方徘徊,就像是云雾一样,可即使在太阳光下也不轻易散去。 樱子缓慢地向那里走过去,有沉睡的人倒在地上,她的胸腹部开了一朵凋敝了她生命的花,头顶是自墙后伸出、荫蔽了她身体大半的树木,微弱的阳光从叶隙间洒落,零碎得就如苍白透明的纸屑堆叠在她身上。 女人裙摆上的血迹早已干涸变得污脏,她的面庞上还残留着身死前的一部分情绪,她有过许多泪,混杂着血液流在地上,然后血迹的深浅就变得不一,她有十分的惊惧惶惑和……茫然。 人的一生为什么如此短暂,因被人为地截断、戛然而止,她在生前从没有想到自己会死去在这里,也并未意识到死亡这件事情除去疾病外会随机降临,她只是很茫然自己死亡这个事实。 一切都像是虚幻,此前的一生如梦幻泡影,全都在破灭在痛苦和泪水中,最终归于了死亡。 这是一个晴天,太阳光终于变得猛烈起来,于是灿然明亮的光中,得见灰埃起舞,尤其是那些零碎的光束里,每一粒尘埃都变得明晰,它们轻轻地飘荡在空中,从未有一刻如此时存在鲜明。 雾蒙蒙的光束照射在死去的人身上,就如接近之光。 在日本关于生死的传说中,死去之人是有概率成佛的,他们将超脱人世,去到生人所不能及的净土中。 樱子走上前了几步,站在明亮的阳光中,低眸对她道:“……晚安。”年少孩子一身光明,可是在此刻的思绪却飘荡回了很久以前的一个夜晚。 ‘你要去哪里呢?’ 那个时候她在看很多的人世之景,而不在意很多的人,有人不放心地跟着她下车,为她拢了一张柔软的披肩在身上,夜色中的灯光落在她眉眼上一点点晕开,在那身后还有连绵的路灯延伸向远方,于是她一整个人都笼上了一层柔和的光圈。 那是遥远的,但也清晰的记忆,夜色在太阳光中逐渐褪去,樱子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下方,抬起眼已经有些想要离去了。 她转过身走,步伐如来时那样轻轻,等她走出巷子就见到了正在等候她的少年人。 铂金发色的少年人一身白衣黑裤,然而衣服与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全都染了血,他身上有着许多伤口,小的大的全都掩在驳杂的血迹下分辨不能,他抬起眼,对着向他走过来的樱子展露出一个和从前一般无二的笑容,“樱子酱!” 圆且明亮的烟灰色眼眸里满是亲近意味,他也快要长成青年了,高过了樱子许多,却还是会和犬科的狐狸一样向她撒娇,一下蹭过来,伸出的手指似乎想把自己指尖的血染到她肩上去,但却只虚虚地放在靠近的地方、没有落下。 面上笑容不改,伊迪斯大大方方地收回手摊开在她面前,笑意盈盈地问:“要和我牵手吗?”他眼里满是快要溢出的顽劣和狡黠。 伊迪斯有什么坏心眼呢,他只是想和自己的好朋友一起玩,还想和她如年少时一样牵手走。 挨近以后,他身上的血腥气味更重,樱子不适应地撅了下嘴,伊迪斯就乖乖地走到她另一侧的下风处,弯下腰,讨好一样地向她道:“回去后我就把自己洗干净哦。”但现在是不可以、没有那个条件啦。 他伸出的手上横贯着伤口,而小指的姿势也似乎略有不对,鲜血、干涸的和半干的血液都染在那只手上,他却以为樱子会牵住他的手,一直没有收回。 和樱子平视的目光十分专注,虽然他的内心是空荡荡的,可是眼神从来不如忍成太郎那样无神,他喜欢以浮夸的装模作样来表现常人会有的情绪,伊迪斯一弯眼,眼尾斜斜地向上,无论怎么看都叫人爱怜非常。 樱子看着他那也被血糊了的精致面庞,好会儿后‘噢’了一声,而抬手,食指轻轻地点在横贯了他手掌的伤口上,那里已经皮开肉绽、血肉模糊,看着有很可怖,也许是樱子所想不到的疼痛,她没有受过这样的伤。 温驯乖巧地歪着头看她,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伊迪斯手掌一翻,很是不在意地就牵住了她的手,他们的掌心紧紧相握住,纵使这番动作让他手心的伤口再次破裂,湿漉漉粘稠的血液涌出,然后贴着樱子的掌心,就这样顺着往下流,可是…… 伊迪斯牵着她走,想了想后道:“我们的手牵着哦!你看,我的血液在你的掌心下,我的血肉也绽开在你的掌心下。” “多么好啊,这样牵着樱子酱的手,就好像你会顺着那道伤口,顺着血脉经络然后进入我的头脑和心脏里,虽然早已经是了。” 但这可是前所未有过的体验,伊迪斯满不在意地笑着,铂金色的妹妹头早在之前的战斗中变得凌乱,也有因血液而凝结在一起的发丝。 第411章 踩着一地碎玻璃,他忽然把樱子抱起来转了一个圈,蹭了她一身污脏和血迹,然后弯下腰把脸贴在她面前,就好似耳鬓厮磨般地,嗓音软和无比地对她说:“你有没有看到我?”樱子的眼里心里什么时候会有他? 他的眼里含着偏执,可是又并不固执于得到答案,笑了一声后松开他们牵住的手,掐着樱子的胳肢窝把她举起来,步伐轻快地边走边转圈,令樱子低头俯视着自己,他仰起脸看她,就如望着自己的全部所有。 “哎呀,最近横滨的抗争可真是惨烈呢,‘白麒麟’那个男人好坏,你看,要说之前是横滨本地势力卷在里面打打杀杀就算了,他一来可是杀死了好多的异能力者,而对付那些势力的时候,又牵连了更多普通人们的性命。” 真是一个恶魔啊。 好似抱怨,但他咧开嘴露出两边尖尖的虎牙,显然是一点都不在意,实际上他也根本不知道那会儿和自己打斗的人是谁,原本他坐在一旁花坛上看,没有想参与进去的,可是有人破坏了他想摘的花朵,于是‘生气’的伊迪斯就去给了他们全部所有人教训。 他的花已经没了,而死掉的敌人才不值得被放在心上,伊迪斯把樱子放在他胳膊上单手抱起,再牵过了她的手、紧紧贴在自己脸颊侧。 年少孩子轻轻地呼吸着,在她烂漫且透彻的眼底空无一物,可伊迪斯有感受到什么,他仰头望她的目光里满含了许多‘真挚’的情绪,有那样故作伤怀地道:“樱子酱,你是为什么难过了呢?” “森村爸爸会为此心碎,樱子,你是为躺在那里的那个女人吗?她逝去了,你在为她的死亡难过,也许你们有着怎样的前缘,也许你念念不忘。” “逝去的生命无法再挽回,生者只能注视着他们的背影,看着亡者远去,然后借由各种各样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情感情绪……我们回去见爸爸吧。” 灿然的太阳光下,他的发丝就如发着光,连带着面庞也似乎变得白净了点,伊迪斯踩着满地的垃圾、碎砖块、一些纸屑,还有许多的尘埃和落叶,突兀地奔跑起来,飞舞在光中的灰埃早已令人看不到了,但似乎呼吸的时候仍能感受到它们的存在。 樱子的视线越过他头顶向后看,满地的碎玻璃渣,就如撒了一地泪光。 等两个孩子回来时,森村已经在家里了,他打开门就见到伊迪斯抱着樱子,是他很早就不允许孩子们之间没有界限的姿态,可是他的目光移到伊迪斯的脸上和身上,还有樱子的面庞上时,他就不在乎这个问题了。 “怎么受伤了呢?”只问伊迪斯,显然不认为他怀里的樱子会受到伤害。 受伤的伊迪斯将自己身上的污脏血迹全都蹭给了樱子,叫她出门时一身干净整洁的模样不复,森村从伊迪斯的怀中接过了樱子,把她放下地后,满是褶子的手掌贴在她面颊上,温和地问道:“是遭遇了什么?” 这个问题樱子不要回答,伊迪斯就积极地举手做回答,他还是没心没肺的样子,可森村去屋里取出了医药箱,坐在沙发上,开始熟练地为他擦拭身上的血迹,要先清理了伤口处的脏污才能上药,他便耐心地一点点处理着。 伊迪斯先回答后一个问题,伸出一只手让森村处理,另一只手就撑着下颌,“不知道哦,我是在一条街巷遇到樱子酱的啦,她站在那里、看一个死去的女人。她看起来有很亲切温和。”后面那句话就是他瞎说的。 “或许是樱子酱以往认识的、很好的人吧,她有一点难过。” 开口时伊迪斯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其实还是不太了解,但他知道这个时候不应该笑,坐在森村另一旁,埋头装小蘑菇的樱子看他,很慢很轻地应了一声‘嗯’,好像就这一个音节发出都很费力。 人的生命逝去了,就不会再在世界上存在,自此失去那一个人的踪迹,生死相隔,不会再见。 森村在为伊迪斯处理伤口的间隙,抬头看樱子,温润的目光注视着她,他不知自己应说什么,可是又觉得……樱子的情绪有些不定,她面庞上残存的、那些极其细微的伤心难过全都在消散。 他心爱的孩子就在他眼皮底下丧失了一切仅有的情绪,年幼时的蒙昧不知事回到了她身上。 森村恍若见到一道巨大无比的隔阂、或者称之为天堑阻隔在了樱子和世界之间,她被保护得严密,只有从遥远的地方窥及这个人世,却永远不能触及。 风从樱子空荡荡的胸膛中穿过,她好像不在意了什么东西,歪倒在森村身边,孩子气地抱住他的臂膊,她现在倒是有了要回答的想法,很是散漫地开口,“千叶,” 那位女士叫千叶,樱子说着她习惯的短句,“爸爸之前、电车上,说要,带我回家。”是一位如大和抚子般的女士,对待不相识的孩儿也很温柔,轻易就给出善意和爱,向她问到愿不愿意和她回家。 那一句‘爸爸之前’,森村似若明白了,樱子与那位名叫‘千叶’的女士相遇在他之前,假若樱子当时选择了对方,那么他和她之间的羁绊就不复存在……不过是因缘际会、一念之差。 樱子把脸颊贴在森村的衣袖布料上,“我想、不要再有人死去了。” 她为此而难过…… 也因之丧失了情绪。 森村将手中的面前递给伊迪斯,他非常懂事地接过去自己处理,而这位作为父亲的男人张开手臂,将他心爱的小女儿揽入怀中,极轻的吻落在她发顶和额上,在那双日渐褪色变得透亮的眼中溢出悲伤,“我心爱的孩子,我的小女儿,” 第412章 “樱子,永远不要这样想,好吗?” 活在这个人世间,任谁都是会死去的,没有人能做到不死,没有人能永远陪伴另一人身边,就像是森村一遍遍告知樱子的那句‘我永远爱你’,而那份‘永远’只在森村的一生中、在樱子的一生中,却无法随时间而永恒。 “就像我也是会逝去的,时光和命运总有一日会带走我,那么那时你会有多伤心呢?” 森村一遍遍轻抚着她的头发,他的身躯微微颤抖,可是他必须将这个事实告知樱子,却又在这刻绝望地觉得,或许他的孩子再度丧失了情绪,会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 过了那日后,龙头抗争结束得很快,太宰治将任务丢给了中原中也,就带着樱子去找他的友人玩,而等在酒吧见到了坂口安吾,他就沉默地发现,自己竟然是最后一个与樱子相识的,顿时就耷耸着肩膀,垂头丧气没精打采。 “我真的很需要一块硬豆腐,” 织田作之助手中握着樱子喝了一口就让他拿着的牛奶杯,平淡地侧过头问道:“怎么了呢?” 因为被问询到,太宰治一下恢复了精神,手舞足蹈地试图比划,“硬豆腐啦硬豆腐!先把它挂在墙上,然后在上边钉一颗钉子,我就,”他伸出两指指着自己的眉心。 语气非常深沉但仍然掩饰不住一身不靠谱气质地道:“——撞上去!这样就可以迎接来我梦寐以求的死亡啦!” 另一边一脸社畜气息、挎着眼镜的坂口安吾嘴角抽搐,他推了推镜架,以此掩饰自己很想锤人的想法,也还是忍不住吐槽。 “某个小鬼能不能成熟一点啊,不要一天天地说这种话,尤其,樱子可还在这里啊八嘎太宰!” 太宰治不安分地坐在椅子上扭着,非常欢快地举起手,看向坂口安吾的目光十分轻浮且得意,“哎呀,安吾这可就错了,我经常带着樱子玩哦!而从一开始我们天真可爱的小女孩就能对我见死不救,看着我上吊、入水……” 虽然说着‘见死不救’,但太宰治忽然想起自己当初的确是被她救起来的,但这个时候假装忘记了这件事来逗坂口安吾也没什么问题……的吧? 坂口安吾捏紧了拳头,趁他一时大意立马就动手锁喉,作为情报人员,身体素质着实没那么好,但太宰治就不挣开,‘虚弱’地吐着舌头说:“啊,我就要被安吾勒死了,织田作你快看,安吾这个家伙可是在谋杀好友呢!好坏!我们以后不带这个人玩了!” 织田作之助目光没有看他们,只注视着坐在一旁高脚椅上的樱子,她在晃着腿腿、根本踩不到地上,和这间酒吧格格不入,但是昏暗的灯光下,又好像没什么冲突的地方,她有些过于安静了,和往常不爱说话不一样,但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慢慢吞吞地才问道关于上一个话题的疑惑,“太宰,硬豆腐钉上钉子,那么钉子是尖朝外还是冒朝外,钉帽朝外的话。”那么想要自戕会有一点困难吧。 一番话镇住了太宰治和坂口安吾两人,太宰治很是认真地想了想,“有道理诶。” “不过,织田作看着樱子,是发现了什么吗?” 黑发微卷的少年人从见到樱子起就发现了那分‘违和感’,而在来之前逗了樱子好久,最终发现她的情绪好像丧失了,但认真想来的话,却又无由,完全摸不着头脑。 ——因为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是肯定的,但有什么能令她丧失情绪,让他的人间失格也对此无效?他可就有些想不透了。 因为酒吧是属于港口mafia的地下产业,来此的其余成员也都离他们远远地,太宰治并不介意说给他的两位好友,当然了,他也知道樱子不会对这件事介意。 织田作之助很认真地想了下,摇了摇头,“想不到,不过太宰,你真的没有猜测吗?” 坂口安吾也没有贸然开口,经常性和樱子相处的是太宰治,他应该有什么把握才会提出这个问题吧,不然不会这样轻松语气地问他们。 被两位好友加一个听到自己的名字而看过来的小孩看着,太宰治打了个响指,笑眯眯地道:“真的有哦~” “我想了想,还是觉得,是樱子的异能力太古怪了吧,为了把她保护得严密,于是就能令她丧失会致使她伤心难过的情绪功能,她在从前也伤心过,但次数是有阈值的,一旦超过就会关闭。” 那份异能力强烈地爱着樱子,阻隔了她的视线和感知,让她看不到很多肮脏污秽的事,也感知不到他人的恶意,在这个孩子的内心中是空荡荡的一片,纵使有住进来少少的人,可是…… 太宰治起身走去樱子身边,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樱子是被爱的小孩哦!只要被爱就足够了。” 流浪的孩子,被爱的孩子。 自由的孩子。 他在心底叹了口气,慢慢地想着,樱子的自我在觉醒,从这两年里她不怎么爱用异能力就看得出来,可那样是不好的,她一定要被保证‘被爱’,如果不被爱的话,像樱子这样柔弱无力也懵懂不知事的小孩,是会很容易就逝去的。 拿过织田作之助手中樱子的牛奶杯,递到她手中,太宰治去举起了自己的酒杯,向他的好友们道:“干杯!来让我们敬亲爱的樱子酱!” 祝她自由且伟大。 【作者有话说】第一百八十二章,最后一段“但是她想,不要再有人死去了。” 第413章 即将开启第二卷 —— 【天上卷】。 第214章 从乘坐的车上下来,年少孩子有点被憋坏了,没精打采地晃了晃脑袋,张开口吸气呼气,在从前没有晕车过,而现在却感到不适,主要原因在于司机开车过于豪迈迅猛,把外观平平无奇甚至于有些破旧的改装车辆开上了八十迈,七拐八拐地不断超车。 额前的散发全被晃乱,虚虚地遮住眼睛,她没有什么情绪,不过习惯性地撅嘴,让人能看出她的‘不开心’。 于是站在她旁边的少年人俯下身来看她,微凉的手搁在她额头上,面色很是关切地探着温度,“樱子,有很不舒服吗?”他弯了弯眼示意安抚。 暗沉沉的紫眸望着自己,即使在光下也没有丝毫光亮,樱子摇了摇头,小蘑菇栽在了地上,既不说话也不动作,她不再看‘罗佳’,目光移去了别处,即使已到了俄罗斯好几天,可她还看不腻那些景色和人。 这个国家的人很喜欢鲜艳、宽大的衣服,不论男性还是女性都会往身上穿亮丽的颜色,有些服饰和装扮很好看,建筑风格也与日本不同,文化方面有很大的差异,它们体现在方方面面。 樱子好奇地张望四周,而少年人则咬了咬自己的手指,面容柔和沉静,谁也都不知道他在思考着什么,他轻轻柔柔地唤回了樱子的注意力,语声似乎气弱,但语调中含着莫名的韵味,“牵住我的手吧,不要走失了。” “要不要去看,那座很大的雕像。”他的目光有很专注,对这样的环境太过熟悉,也没有什么危险,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面前人的身上。 顺着他歪头看去的方向,樱子也投去视线,更仔细地看了眼那座高高的、无比巨大的女性雕像,想了想,“你要讲故事吗,费佳。” 在从前用着假名,真名叫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少年人轻眨了下眼,没有缘由地,后知后觉地笑起来,他用没有被咬的那只手去牵她,但是樱子把手背在身后,于是原本直立的小蘑菇变得歪歪斜斜。 恍若明白了她的意思,费奥多尔只好将那只手揣回兜里,于是樱子挽上来,长大的孩子已经不轻易和人牵手了。 身形单薄纤长的少年与她走在路上,步伐慢慢吞吞,背还有一点驼,可他毕竟是半大的少年了,高过了樱子许多,垂眸就见到她毛绒绒的发顶,他在去见到樱子时,还什么都不会,但是和她相处了几天,就逐渐学会了给她梳头和编发,还有许多别的照顾人的小技巧。 ……就好像樱子是他的责任,啊,从那一刻起。 他再见到樱子时,是在一个夜晚里,那时龙头抗争已经落幕,而他准备了礼物,发消息给樱子,他们要在某一个地点‘约会’。 不知事的孩子才不会有戒备、警惕心什么,没有感受到恶意和危险,就敢于去到任何地方,她披着红色鲜艳的斗篷站在月光里,布料带着微闪,衣上流淌着明亮的银红,也为她笼上一层微光,就如行走人间的天使一样。 可性子和年少时近乎没有变化,站在那里等他了会儿,就没忍住蹲去一边,看夜里已经闭合了的小花,也不知道一些草木和石子有什么样的乐趣,她总会望着它们发呆。 费奥多尔走去的步伐轻轻地,几乎叫人听不见,但樱子能知会到他的到来,语声在夜色里寂默又宏大,“罗佳。”平平地念道了名字以后就沉默,她不爱说话,也不知道会要说什么。 而他很不介意这一点,也很熟悉樱子的个性,于是他开口了,“我不叫罗佳哦,”语气轻柔十分,他低眸想了下,也和樱子蹲在一起,拽着自己的披风免得落在地上,樱子不说话,他也就不说话。 但在不说话这项‘比赛’上他从来赢不了樱子,好看的眉梢眼角里都染上了无奈,“我以为,樱子和爸爸们在一起生活了很久,会变得、”会变得什么呢?他想了想,果然还是想不到与身旁这个樱子不同的樱子会是什么模样。 樱子投过去视线,他就竖起一根手指置在唇前,“没有什么哦,对了,我的真名唔,有很长,你可以叫我‘费佳’。” 在从前轻飘飘地给一个假名,然后又在重逢时推翻,连真名的全名也不说,就只给一个昵称,这也许是会在坂口安吾口中狠狠吐槽的作为,但是樱子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慢慢地‘噢’了一声,示意大家彼此敷衍,都没关系。 就算在来之前就有对樱子的反应做出猜想,但真切感受到的时候,费奥多尔还是不由沉默了一下,眼眸在夜色里暗沉沉得漆黑无光,等他缓过来就又勾出一个笑,显得十分温和可亲,“费奥多尔,我的名字,但你可以叫我费佳。” 他有点固执地想要樱子唤他的名字,因为——在那三年里,他们在手机上联系,他会打出‘樱子’的名字,和她说很多的话,可樱子没有一次打出过‘罗佳’,他怀疑自己根本没有备注,如果不是他经常发消息,樱子完全不会理会他的。 “我可以看下你的手机吗?” 作为三年后久别重逢的第二个要求,这应当是十分冒犯的,但樱子慢慢吞吞地从衣兜里摸出手机拿给他,然后又望着地面发呆,费奥多尔摁开手机,没有密码,而打开她的许多聊天软件,就发现…… 为什么樱子的联系人里,有着狗狗一号、狗狗二号和狗狗三号? 为什么和狗狗三号的聊天数会有那么多?三号狗狗是个话痨么? 第414章 沉思了半晌,手机屏幕早就熄了,虽然查过樱子的经历和资产,但是从没去看过她在网络上的隐私痕迹,还将她的手机加密。 费奥多尔把手机还给她,但在樱子想要接的时候陡然转回自己手里,小巧的手机被收拢在纤长漂亮的手中,侧头笑着问道:“你最喜欢哪只狗狗?”他一本正经。 栽在地上的小蘑菇看他,明明是暗沉沉的夜,纵使月光皎洁,可落在地上就成了霜,没有日光那样明亮,但樱子的眼眸仍旧透亮,能令人分辨出那抹烂漫的樱粉,她眼底什么都没有,空荡荡地就如明镜照花。 不回答问题,看了他会儿后就扭过头去,那么费奥多尔就知道答案了,樱子才没有喜欢哪一个狗狗,她都不喜欢,但是在联系人里就意味着也不排斥、已经习惯了,樱子是没有喜欢和不喜欢的笨小孩。 “你不好奇我的礼物吗?”费奥多尔问。 樱子还是不要说话,他就在夜风里睁大了眼,“真的不好奇吗?樱子,”最后的那句唤声轻轻地,就和从前时一样,就和他对话框里的每一句‘樱子’一样,带着浅淡的无可奈何和纵容,像是一声叹息。 费奥多尔慢慢地蹭近她一点,年少孩子的披风长度在腰上,蹲下后变得更短,他就扯着自己的披风盖过去,即使有好一截都拖在了地上,他没有多在意,不自觉地啃了下手指,两个都还年少的孩子一起蹲着,而他的长披风就是避风的屏障。 “好吧,你从来都不好奇,那么如果我说,” “我想和你去别的国度流浪。” 这句话让樱子有了一点别的反应,慢慢地摸着脸颊,侧过头不大明白地看费奥多尔,‘噢’了一声不知道要说什么,他就有些年少意气地弯了弯眼,“你不要去看看吗?那些从未去到过的地方,那些不同的风俗人情,除去由人类构成的人文社会,也还有很多奇异瑰丽的自然之景。” 他慢慢地说着话,“世界有很大,而一个国家所占据的比例太小了,你长大了啊,樱子,所以要去到更为遥远的地方,去看看更大的美丽世界。当然不是永远离开这里,你随时可以回来的,不是吗?” 那道语声轻缓柔和,夜风吹起他额前的发,让那些略长的黑发在他眼前飘荡,于是不可避免地眯了眯眼,“你会害怕吗?但我和你一起的。” ‘和你一起’是一句肯定的陈述的话语,而非许诺又或是其他,费奥多尔有那个信心会在旅途中一直和她一起,他是一个惯会以真实的话语来构造谎言的骗子,但在有些时候,却又真诚得连他自己都会为之感喟。 “……樱子,” 轻声地唤过她的名字后,费奥多尔咬着的那只手完全掩在唇上,已经有一些细小的血珠在反复啃咬撕开的伤口处溢出,被舔舐进唇舌中,而他的另一只手,正缓慢地移向樱子的头顶。 距离年少孩子毛绒绒的发顶只有几毫米,将落下的手掌已经压下了蓬松翘起的发根,然而此时自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两个半大的孩子一齐向后看,费奥多尔慢吞吞地收回了手,没让樱子察觉分毫。 两张年少面庞都是平静且不笑地,看到身着一身昂贵西装的老男人走来,他僵冷的面色在看到樱子时就化作了一片温和,对她微微地笑着,“在和你的好朋友聊什么呢?” 对于樱子身上有的定位器和监听器,费奥多尔并不意外,他当然有足够了解这位原本出身卑弱,却在来到横滨后取得了了不得的权势地位的男人,他是‘饿狼’,也是樱子的爸爸之一。 纵使自己说的那些话被小孩家里的大人听到了,他也半点不惊慌,和樱子一样动作地歪着头,眼里都带点儿好奇。 不过樱子的动作比他大,歪头过后就站起身向爸爸跑过去,牵住他的袖子把自己贴上去,有很依赖粘人的模样。 而现在被他们这对父女望着,费奥多尔慢吞吞地起身,拖在地上的披风随着他站起来而重新飘荡在那身后,他放下咬着的手,露出一个不含任何意味的笑容,“森村爸爸,我在和樱子说——” “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外面的,更大的世界流浪。” 【作者有话说】 感觉本章陀和崽很有cp感(点头) 饭团:爸爸,请将您的爱女交给我(x) 这对樱花饭团cp我先磕为敬。 第215章 暗沉沉的夜里,只有月光打落在人身上,倒不是没有灯光,而是那些光太远了,照射到这里时还远远不如月光,远处高楼大厦,城市里的霓虹灯闪亮,光芒照射到天上,将那片天空都染上偏红的色调。 森村不预备站着和孩子们说话,去找到了一处台阶坐着,也不管干净不干净,但他看着那个名为费奥多尔的少年人先把自己的披风垫在了冰冷的台阶上,这才让樱子来坐下,虽然是久别重逢,可他的小女儿没有对其生疏。 他带来了一盒钢丝棉烟花,递到樱子手中时,她不大明白地打开盒子,烟花棒细细的,并没有多长,上次玩是好久之前了,她捏了一根到手里,轻眨了下眼,长长弯曲的睫毛如蝴蝶扑扇翅膀般划出弧度,然后就看森村。 面庞上褶子深刻的男人笑了下,就拿出打火机来点燃了一根,纤细的棒上在夜里绽开了明亮美丽的烟花,如星子四散,在每道散开的光点后拖出一截光弧,钢丝棉烟花的燃烧温度极高,不过手持的部位留得够长,何况烟花棒点燃得快,熄灭也快。 第415章 于是两个半大的孩子就点燃烟花棒,拿在手中挥舞,看细小美丽的火光四溅,就如烟花绽放一般,一盒烟花棒没有多少,樱子并不怎么爱玩,看了自己手中两支烟花棒燃尽,再没有一点火星就丢开。 倒是费奥多尔有很爱这个玩具,慢条斯理地点燃,持在手中,可他本身不看,只凭借这一点绚烂的焰火吸引樱子的注意力,他偏过头去,看到坐在樱子另一边的男人,他早已不年轻了,曾经饱受苦困磋磨,即使现在已获得了权势和地位,在陪伴女儿时却全然没有架子。 森村将专注的目光转向费奥多尔,慢慢地道:“流浪,要去到很多的地方吗?”那并不是反对的态度,他这样问着,眼底一点点流淌出笑意。 轻晃了晃手中的烟花棒,费奥多尔移开视线,看着樱子毛绒绒的发顶,仍旧是轻柔十分的语调,“是哦,流浪这种事情,” 他思考了会儿,“当然会去到很多地方,也很随机,是看樱子的嘛,她想去到哪里就是哪里?”虽然有一点计划,但既然是和樱子一起,那当然是跟随着她的步伐走。 少年人低眉顺眼,手中的烟花棒燃尽了,他就从樱子手边的盒里取出一支点燃,动作不快但不失条理,手指纤长十分,他看起来也有些单薄病弱,偶尔会溢出咳嗽声。 语声落下以后,突兀地静默了会儿,森村轻轻地叹息着,“那樱子呢?” “樱子,你要不要去,”这位父亲问着,可话语中尽是平静,与其说是问询,倒不如说是陈述,他宽大的手掌抬起,轻缓地抚摸着樱子的头发,又逐渐往下,触到了那单薄脊背,夜风有些凉了,于是拉起她的红披风上的兜帽,仔细地盖在她头顶上。 “我的孩子,我希望你去,去到更辽阔宽广的世界,见到更多的景色和事物,这一个国家太小了,注定无法牵绊住你的步伐和心灵。” 森村的指尖落在樱子的眉心间,细细软软的额发有一点盖住她的眼睛,而她就借着那些发隙仰头看身旁的大人,他抑制不住笑,自喉间溢出一两道苍老的笑声,“我不能跟在你身边,我已老去了、不年轻了,而你还有很多的人们,像是太郎、伊迪斯、福田小姐,和你的别的朋友们……” 温柔的目光注视着面前的孩儿,森村怎么会不遗憾,可他已无法再离开这片土地,不仅要为樱子守候在这里,何况他的胸膛中日夜回荡着不绝的怀念,他还有妻子和长女在这里,她们俱在等候着与他重逢的那一日,他怎么能、怎么能舍弃妻女而不顾呢。 那已经是拒绝了,樱子的问还没有出口就得到了回应,小蘑菇点了下头,既然爸爸拒绝了和她一起,那她就再点点头。 “要去。” 不知事的、已失去情绪的孩子,不懂得那样的遗憾和悲伤,什么都无能感知到,自身也无法诞生出与每一个情景相应的情绪,一切都显得平静安定。 森村侧身拥着樱子,轻拍了拍她的脊背,而目光看向费奥多尔,“费奥多尔……我能唤你费佳吗?要准备什么时候出发呢,在离开之前,我还有些东西要交给樱子,或许要一些时间。当然,我也并不舍得我的孩子。” 去往世界流浪,这一件事就这样简单地定下。 因是作为樱子的‘好朋友’,费奥多尔也跟着森村和樱子回去,在那栋公寓楼里拥有了一层楼——第七层,虽然有被森村爸爸布置起来,但是樱子把他塞进了她的打通了的四五楼,而她有点粘人地带着自己的东西下来,和森村住在同一层楼。 费奥多尔的到来没有叫这个家庭中的另两人多喜欢,忍成太郎多是无视态度,反正他只对樱子、森村和凛太郎负责,偶尔顺手捞一把伊迪斯,而伊迪斯无疑能认识到,这是一个想来抢走樱子的人,会‘无伤大雅’地做一点恶作剧。 病弱单薄的少年人即使被针对,生活在森村家中却一直保持了闲适自在,面容从始至终都是平静的,偶尔还会对一眼就能看得出来的恶作剧微笑,即使有的时候会故意配合,然后让犬科狐狸摔个大跟斗,但尺度把握得很好。 因为不受到欢迎,费奥多尔更多的时间就跟在樱子身后,和从前相处的那段时间一样,只不过现在是樱子带着他玩,但她不会说很多的话、做解说,只随意任性地去到一个地方,待一会儿就离开,像是毫无意义的举动。 和樱子两个人走在有些荒芜的街道上,少年人的目光落在那些饱经风吹雨打、变得斑驳的大块玻璃和金属招牌上,他的脚步停顿,说道了一句:“晚霞真美啊。” 傍晚已来临,辉煌灿然的太阳垂在西边,天穹上的云霞被染了金粉色,可是如这样的傍晚有很多,他的目光落在那些被花白朦胧映出的云霞上。 “美丽的晚霞有太多,但是这样被映照出的晚霞……” 荒芜狭窄的街道被夕阳照得泛起昏黄的光,就连他们两人身上都着了色,风吹着吹得动、吹不动的东西向一个方向,樱子的步伐轻快,于是走在前面带路,那头留得长长的褐发在风中飘扬,她抬手摸了下头发,因他停下了,就也站定。 回眸看来的年少孩子平静得就如天上人,那样的目光遥远,和不定的风一起落在他身上,樱子‘嗯’了一声,她说道:“喜欢。” “没有情绪也喜欢吗?”费奥多尔似乎冒犯地问道,可他脸上的笑容柔和,慢慢走去樱子身边。 第416章 樱子并不回答,这个问题没有回答的必要,于是费奥多尔就笑,“嗯,没有情绪也会喜欢,这份喜欢很了不起呢。”她的眼底什么也没有,在她的世界里仍旧空荡荡地无一物,可是当她能坦然地说出‘喜欢’的时候,那份自我也变得坚实。 费奥多尔和樱子都不说话了,一齐看着那一片废弃商铺的玻璃门窗和金属招牌,它们静默地伫立在被遗弃的地方,看着时岁变迁,经受着风吹雨打,玻璃门窗沾染上污脏的痕迹,还有许多蛛网拢了风干的小虫子结在上面,曾能清晰映照出人影的金属招牌则风化生锈。 在一个平凡的傍晚,它们映出天边晚霞,昏黄的光笼罩着这一整条街道,金粉色的云霞在玻璃中变化形状、飘荡,金属物反射出的一些光打落在地上,一切静寂。 他蓦然地开口,“命运中的一切皆有标价,你预备向我支付了吗?” 那双暗沉沉无光的眼眸转向樱子,他当然并非圣人,即使在从前照顾了樱子许多,可是当他认为自己所行正确,就会毫不犹豫地出手,而那所谓的‘照顾’,那份爱、那份心情出自真心,但也是作为一种手段。 “樱子,你是什么样的存在呢?”他的唤声低且柔和,就与耳语一般,还有几分亲昵在里边,可他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于是显得冷淡疏远十分。 樱子原本不想理会他的问,但是再被罗佳牵住了衣袖,她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袖子,才慢慢地想到,罗佳其实是叫费佳,思绪不知道飘去哪里,又开始了发呆。 但是落在自己面庞上的视线一直都在,等她回过神来,才‘噢’了一声以作敷衍,她忽然想问一个问题,慢慢地张嘴又闭紧,重新很认真地组织下语言,“袖子,牵,为什么,不。”后知后觉到现在才感到奇怪。 ——为什么到现在,‘好朋友’,还没有牵过手,就连肢体接触都近乎没有? 她想不大明白,歪着头思考,在这种时候,茫然再度爬上了眉眼间,就好似还很鲜活,拥不拥有情绪,对她来说近乎没有什么影响,只有悲伤和难过被拦在世界外。 “欸,”费奥多尔睁大了眼眸,神情惊异,笑容再度回到了他脸上,完全令人分辨不出其是否出自真心,笑了一下后思索着,然后松开了牵着樱子衣袖的手,慢慢在自己身前举起来,而掌心向着她。 “也许有个秘密在其中?你要试一下吗?” 明明是他在问,可是当语声落下后就不由轻叹了一口气,“不过这个问题,或许在今天能得到答案,可我不会告诉你,你有一半加一半的一半的概率不知道。” 奇怪的话语,樱子不很在意,她有感受到费奥多尔的情绪一直都平静的,和伊迪斯的空无不同,他是看到了这个世界,在找寻到方向以后,仍旧对一些事物动容,可已经没有什么能动摇他的了。 费奥多尔注视着樱子的不动容,慢慢抬起手,他的掌心距离樱子的额头只有几毫米的距离,已经太近了,他的疑惑很快就会得到解答,而他的心中眼中对此毫无波澜。 轻轻地,苍白秀气的少年人的手掌就贴上去,所触及的皮肤温热。 什么变化都没有。 那双暗沉沉的紫眸里前所未有地泛起波光,昏黄的光芒照进去,也隐约映入面前人的身影,他的脑子倒是难得地宕机了一下,“欸,为什么呢?”他自言自语地问。 费奥多尔不知道自己在这刻做出了怎样的表情,伸出的手掌倒是很喜欢比自己掌心更温热的温度,又觉得一直摸女孩子的额头也许会冒犯,就挪到了她头顶上去,很是随意地揉了揉,樱子的肌肤很柔软细腻,而发丝的手感同样不差,叫人爱不释手。 “樱子,”随意态度地一手摸着樱子头顶,另一只手轻轻按住她的肩,不想让人溜走了,虽然她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费奥多尔低眉,看着她的目光柔和又带了点困惑,轻声笑语:“这真的是……” “好大的惊吓啊。” 【作者有话说】 饭团:摸头杀! 樱崽:迷迷茫茫摸不到脑壳(是的,你的脑壳在别人手底下,赎不回来了) 补充,但龙龙的脑壳是真的在饭团手里。 以及晚霞那里,饭团无疑能理解樱子会喜欢怎样的景色。 第216章 “美丽的晚霞有太多,但是这样被映照出的晚霞……” 世界上的人也有很多,多到连战争都洗去不了多少人命,几百万、几千万的数字毫无实感,即使尸横遍野,即使生活在底层的人们痛哭悲嚎,又或是高呼拯救,试图找寻出一条真正能令他们美好生存下去的道路,那也是…… 不可得的。 无论是怎样的牺牲都无法使迫害停止,就算喉咙在嘶吼中破裂出血,就算十指在挖掘泥土作坟墓的过程中鲜血淋漓,就算奋起反抗,前仆后继,以血肉身躯去阻拦一切带来悲哀的事情发生。都不能,都不能使迫害停止。 在存在异能力者的战争之中,平凡普通的人们用血肉筑墙也无法阻拦他们,在面对异能力犯罪时,他们只有近乎绝望地接受生命被凌虐的命运,所有哭嚎、求救、怒喊和反抗都太过微弱。 他们的灵魂在由异能力所带来的死亡下黯淡失色,生命的长度被迫截断,曾经平凡安定的生活不复,失去所能失去的一切,而就连这份死亡也不一定为人所知。 第417章 无数战争和斗争中,被波及死去的生命汇聚成一个个或大或小的数字,冰冷地展示在人前,在其中近乎不能分辨出个体的存在,每一个数都代表着鲜血、悲剧和看不到意义的牺牲。 该要怎么样停止迫害,要将异能力都消灭掉,令那些偏移的轨迹回到原位上去,在人类的社会中,异能力者可以是不必要的存在,只有令这些创造出不可忽视的巨大罪孽的存在消失,才能挽回因其所诞生的不止囊括命运,也归属于世界的悲哀。 ——消除那份罪孽的源头,制止毫无意义的牺牲,停止因握有强大力量而施加于人之上的迫害。 费奥多尔温和无比地笑着,凌乱的黑发下,那双眼中却分辨不出任何情绪与思想,他只不过是望着樱子,忽然地道: “……真好的孩子啊,樱子。” 樱子,不死原樱子。一个自由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孩子,她有这样年少不知事,未曾背负罪恶,也不明白很多的事情,像是一旦受到伤害就会就此消亡,他无法不对这样的存在自心中生出无限的‘爱’。 世间的人们也有很多,但是像樱子这样的孩子也许不再有第二个,一旦失去,那么必然会遗憾,但费奥多尔不是‘爱’她身上的象征又或是其他,他不会再去寻找第二个这样的孩子,于是那道目光就只是注视在她身上。 爱她与爱他人他物没有区别,少年人被晕染成暖色的面庞平和既安定,他会跟随在她身边,不断地观察,期待见到她最终抵达之处。 在昏黄的夕阳里,余火仍在天边燃烧,灿然辉煌的金粉色逐渐变为橘红,而在另一边的天空上,昏黑已经降临了,深色的蔚蓝一点点吞噬余晖,地面上已有的地方点亮了还不那样明显的灯光。 樱子自己就喜欢发呆,听不明白费奥多尔的话,也不去管他在想什么,低头看身侧拖着长长的影子,她一抬手,影子就跟着动作,她稍微转过身然后张开手臂,如幼鸟张开翅膀一样,今天穿着的衣服是蝙蝠袖,就导致影子的模样看着很笨拙。 有些呆的小蘑菇看到,身旁的另一道影子动了下,小弧度地抬起手臂——拥抱了她,于是前方地上的两道影子融为一体。 明明、在之前很注意距离,可是她根本没有得到什么答案,‘好朋友’就变得很有些粘人的模样,樱子歪了下头,想挣脱开,但是一侧头就看到他即使昏黄色调也掩不下去的苍白面色,等了好一会儿他还不松手,刚想要做出动作,费奥多尔就松手了。 他低眉神情柔和,忽然之间那些‘爱’都溢于言表,弯了弯眼,“你要和我牵手吗?” 而樱子的回应是很慢且小心地把自己的手揣回了衣兜里,然后就去走自己的路,看了这里的晚霞以后……不要去别的地方了,要回家吃晚饭,然后她征用了伊迪斯的纸箱迷宫,在里面布置了好几盏星空灯。 纵使已经有星空灯、布置在楼道上,可就和别的东西一样,喜欢的仍会往家里带,一时兴趣过后就会被人收归在杂物室里,她是玩过后从来不在意东西摆放的。 但是把那些她喜欢的东西带回家,除了一时兴趣,也还有一份想要与身边人分享的意愿在。 刻意延长了时间,用了半个月才将自己的财产收拾整理出,森村从中挑拣着要转入樱子名下的,虽然是想一股脑全部塞过去,可有的毕竟是地下产业,还有的不适合由人代理、或有隐患,于是最终剩下的多是不动产、股份和流动资金,也有几个产业位于国外,例如农场和马场。 赠与材料轻松地备好,拿回去让樱子签字,后续的交接都与她无关,虽然樱子名下的财产有出自政府的代理人监管,也有国外的监管人,但他还是找了第三方,这样的话他会更放心一点。 在这段时间里,费奥多尔唯一一次与樱子牵手,是在机场外,森村将樱子交给这个仅相处了极为短暂的一段时间,对其并没有多了解的少年人。 早已不年轻了的男人温柔注视着自己的孩子,眼尾的褶子深刻,又逐渐染上水色、变得湿润,然后弯下腰去,将一个吻印在她的额上。 “祝福你,我心爱的孩子。” 这一分别,就无法预期再见。 …… “你要、讲故事吗,费佳。” 他们正在向山坡上那座巨大无比的雕像走去,樱子的步伐轻快,可是并没有多快,索性旁边的费奥多尔一样走得慢,听到她第二次问,略微侧头想了下,“也许是一个不好听的故事?” 这时候俄罗斯的天气已经冷了,费奥多尔除了身上那件带毛边的深色披风,头上还戴了有两个‘耳朵’的哥萨克帽,而他和樱子走在一起,并不介意把自己身上的披风分享给她,原本就可以遮住自己大半的身影,塞进来一个樱子,空间仍旧足够。 因挽手的动作,挨靠在一起的身体部位有很暖和,费奥多尔抬头看那座雕像,缓慢地道:“她的名字是‘祖国母亲在召唤’,为了纪念一场伟大的战役。” 伫立在伏尔加格勒,顶天立地,象征祖国母亲的雕像,她的姿态英武非常,充满刚强和坚毅的气质,面向波涛滚滚的伏尔加河,手持利剑,正张口怒吼,号召自己的英雄儿女冲锋陷阵,消灭敌人,展现出必胜的决心。* 从入口处进入,沿途还有不同主题的雕像群,全都刻画得栩栩如生,一座座巍峨高大的雕像述说着有关战争的故事乃至于信念。 第418章 费奥多尔仰头看那位‘祖国母亲’,轻声地道:“战争,我不喜欢战争。” 看过雕像后,费奥多尔就带着樱子去一早选择好的住所,是一座市内的庄园,早有佣人进入其中收拾打扫,他留下了几个人,雇佣他们为他和樱子服务,而至于为什么只有两位小主人而没有大人,尤其两人的相貌肤色都有着不同。 被玛利亚大婶问到的时候,费奥多尔坐在壁炉前看书,想了想后答道:“樱子的父亲将她交给我照顾,我是收到了报酬的,何况樱子真是个好看又可爱,还那样鲜活有趣的小姑娘,不是吗?” 在与人说到这些平常的话题时,他表现得十分平和且易于交流,暗沉沉的眸子望着一旁摆着果盘的金发碧眼身材丰腴的中年妇女,玛利亚爽朗地笑了下,脸上苹果肌格外突出,“特别棒的姑娘,就是不知道在这样的天气里去哪里玩了。” 被告了状,费奥多尔把手中的书籍向下盖在自己腿上,慢慢地向后仰,靠在毛绒暖和的椅背上,“我想,她或许在阁楼上?” 樱子从到来起就有很大的好奇心和热情,一开始总是往外面跑,而等天气再度降温就喜欢猫在宅院里,为了照顾樱子,而且俄罗斯的冬天比日本冷太多,如果放她经常外出玩,指不定会生病。 而在邀请樱子之前,在更早的时候,他就在这座庄园里布置了不少小乐趣,现在正好用来哄年少孩子,免得她一直往外跑,但即使这样约束着,樱子还是会任性地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费奥多尔只担心她的身体,并没有想约束她的天性,就演变成了躲猫猫这样的游戏,日常由他和玛利亚大婶来逮她,抓住了就带回来取暖,在保暖的室内待着,总会减少一些着凉感冒的概率。 在躲猫猫这个游戏里,玛利亚大婶通常翻遍了庄园也不一定能找到人,但费奥多尔似乎没有在意过她的动静,却总是能说出她的所在。 玛利亚大婶‘哎呀’一声,“总是关好了窗户的吧?樱子小姐可不要为了看风景就去开窗,今天风可大了。” 她一边念叨着,声音有些大,果盘摆好了拿过那会儿搭在一旁的湿毛巾就急匆匆赶往阁楼。 第217章 樱子跟在玛利亚身后回来,明明吹过了冷风,揣着手有一点瑟缩着,然而还是蹦蹦跳跳,裹着毛绒绒宽大的衣服,就和一团儿兔狲一样把自己挪过来,一下猫在椅子里的时候,衣服消减下去,就像是摊开融化了一样。 壁炉里燃烧着柴火,有一些细小的声响传出,樱子回来就飞快地踹掉了雪地靴,然后一整个儿蜷在完全能容纳下她的藤椅里,和费奥多尔的椅子一样,垫了厚实保暖的皮毛在上边,而她jiojio有一点冻,就从一旁扯过来一张毛毯,盖在身上就可以了。 被毛绒拥簇着,她自己也是毛绒绒蓬松的模样,费奥多尔的书仍盖在膝上,目光看向樱子,关切地问道:“吹风了是吗?” 这样的天气本就风大,也还有一些小雨在,她的头发和脖颈处的毛领都被吹僵了,再认真看了看樱子的面色,仍旧红润、没有发白,他放心了些,但仍看着樱子。 樱子闷闷地‘嗯’一声,吹过冷风之后声音不可避免变得闷沉,不过保暖一会儿就恢复了,她对此很有经验,一个人埋头不知道是又在发呆还是做什么,好久之后就见她扑棱着手脚,盖在身上的毛毯起伏,猫猫虫不断地动着。 似乎想要做什么,但随着玛利亚大婶的到来,她的意图就被完全地镇压了。 烘过后热热的毛巾从天而降,落在了樱子头上,玛利亚脸上的笑容和善,但却充满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在,可是面对年少的孩子时,她又刻意削减了那部分压迫感,“我的好孩子,看看你这柔弱可怜的模样,这时候可不能出门和吹风,万一病了怎么办呢?” 万一病了,这么单薄柔弱的孩子可不得受罪,别在医院里打针时哭出来了,她看看在自己手底下因被摁住了而变乖的孩子,又去看另一位小主人,面上不由流露出无奈,一个单薄一个病弱,都是在更小的时候没好好养的缘故。 暗中摇头过后,觉得自己肩上的责任不轻,拿热毛巾给樱子擦拭了面颊还有头发,当拿开时也还温热着,她亲昵地拍了拍这个小孩儿的头,当然,那和她平时做事的力道是完全不同的。 “多在屋子里玩儿,还有米哈伊洛维奇陪着你呢,”叮嘱了过后,玛利亚想了下,向樱子和费奥多尔问道:“晚饭要吃什么呢?土豆吗,还是火腿、布林饼、炖牛肉、意大利面……” 她例举了许多食物出来,看到已经整个儿钻到毛毯下的樱子动了下,哈哈大笑,连忙说道:“哎呀今晚不吃土豆,除了这些,我知道有些中餐和日餐不错,就来个大杂烩吧。” “我去找阿加妮娅说会儿话,交流一些菜式,有什么事请记得唤我。”亲和爽朗的话语声落下,再看了看屋中有没有需要收拾的地方,玛利亚就和她说的一样摘了围裙,去找那位阿加妮娅了。 这座庄园是费奥多尔的,他雇佣了三位佣人,玛利亚、阿加妮娅和约瑟夫。 玛利亚是身材略有些丰腴的,照顾饮食和负责收拾整理屋内的中年妇女;阿加妮娅是一位退役的女战士,她的骨架尤其宽大,一米八的个子,肌肉分布匀称,一早就找了借口出去了;而约瑟夫则是一个大胡子男人,衣着整齐,偏偏面庞潦倒,每天会送新鲜的食材和所需的物品过来。 第419章 屋内只留下了两人,费奥多尔无心看书,慢慢咬起了手指发呆,壁炉……这座庄园内实质装了供暖系统,早已经打开了,而点燃壁炉不过是一种习惯,或者说心理安慰,看着燃烧的火焰就好似能更直观地感受到那份温暖和灼热。 有尚未干透的木柴在火焰中发出崩裂的声音,风被阻隔在屋外,丝毫感觉不到寒冷的侵袭,费奥多尔没有戴那顶哥萨克帽,连披风也解开了垫在身下,他忽然地朝一边伸手,就接住了一只从毛毯下伸出的不那样暖的手。 他们的椅子挨得近,就只有这一臂长的距离。 他不说话,樱子也不爱说话,但这样的氛围是安定且祥和的,费奥多尔单手捏住了她的手,樱子想要缩回去,但是他不让。 “你的手变凉了哦。”也许指她在外面吹了冷风到现在还没缓过来,也许是说到了这样寒冷的地带,她变得更加畏冷,和小时候只要挨近就能感受到的小火炉模样不同。 樱子不去管他说了什么,她已经整个儿埋在毛毯下,但是手被捉住了收不回来,想了想,就扒拉着毛毯把脑袋探出来,趴在扶手上目光不知看着哪里,“故事。”她想要也喜欢听故事,但是不认识俄文,费奥多尔有在教她,可进展没有那样快。 费奥多尔每天都会给她讲故事,她想要现在听。 但是少年人轻柔地笑着,纵使眼里心里溢出了很多的‘爱’,可他问道:“那你向我伸手,是想要做什么呢?”要得到这个回答,他才会为樱子讲故事。 剔透烂漫的樱粉色眼眸转向费奥多尔,那眼底明净非常,映照着他还有这一个世界,莫名就令人体会到一种‘盛大’的感觉?他轻飘飘地想着,凌乱黑发下眉眼略弯,是惯常哄着年少孩子的姿态,“请告诉我吧。” 樱子认真地望着他,想不到的问题她有一点不想回答,很轻很慢地呼吸着,一点点的无赖也在面上表现了出来,但费奥多尔看见了,面色仍旧清淡柔和。 而樱子的目光莫名落到了他的衣衫上,最终停留在那纤细的脖颈处,那里有略微凸起的喉结……没有保暖的、打底的衣衫,他看着瘦削单薄,在一般时候也表现得比樱子更畏冷,但是除去披风,一直都是单衣吗。 “你、不冷吗?”她自己都已经裹了很厚了,可是费奥多尔为什么,还是和之前一样的装扮,就连她挠人不成,被迫牵手,他的手也比她的热一些。 她又还记得,在最初遇见费奥多尔时,那时候他的名字还是‘罗佳’,她的手指有点在他的额头上,那时候的触感微凉,所以费奥多尔是冬暖夏凉? ‘欸’一声,做出惊诧的模样,费奥多尔当真顺着她的思维去想,最终只得出一个不算结论的结论,“也许是我习惯了?我在这个国家生活了很长的时间。”他也诞生于这个国家,不论血脉还是天性,都似乎能拿来作为解释。 费奥多尔握着樱子的手,慢慢地道:“就像是土豆一样。” ——奇怪的樱子派的交流,如果是别的什么人根本就不会懂得,为什么在这种话题上能以土豆来作比较,而樱子无疑能听明白,是说,他习惯这样的天气,就像是樱子不习惯每天都吃土豆一样。 土豆太多了,樱子慢慢地‘噢’一声,示意了解了,然后就再不问了。 简单对话过后,费奥多尔就像是忘记了自己还牵着樱子的手,也不再问为什么樱子要向他伸手,也许是她顽皮,也许她想要和他亲近。 原本看着的书被他拿到一旁桌上,他依靠着椅背,就开始为她讲故事,遥远地方、在那城市边缘的森林中发生过怎样的故事,老猎人在风雪中进山,然而有一伙流窜作案的盗贼去到他的屋中,当老猎人回来时,他留意到了那些细节,然后端起了枪…… 他很在意故事的逻辑性,譬如老猎人为何独居、为什么要进山,以及那伙盗贼的身份安排,老练的猎人会如何狩猎和对待他新的猎物,盗贼又是否能逃出生天等,但是结尾却总会有出乎意料的发展,似若合理,但也有着点怪异违和。 樱子安静地听着,而由于姿势不端正,没过会儿就要调整一下,不然会哪里发麻,那样就很难受,最后固执地要把手收回来,费奥多尔看着她,松开手以后,她索性盘腿坐着,然后又把手搭过去。 费奥多尔柔和地笑着,再度牵住了她的手,力道轻柔地包裹着,却又叫人不易挣脱。 故事讲完以后,樱子不太明白费奥多尔说到的一个词,有点皱着眉眼,像是吐泡泡样地,话语声从水底冒出,‘啵’的一声就破裂了,“忏悔。”奇怪的词语,她不明白的东西很多,在一些时候不在意,但有的时候就想要弄明白。 ‘忏悔’是一个奇怪的词语。 “一个人在面对选择时,有时会有一念之差,如果是更关乎自身的选择,那么也许在后来的某一时刻会‘后悔’,而‘忏悔’的话……” “为自身的卑劣有罪又或是迫不得已,因对此产生认知,并感到痛心,而向神明和他人忏悔。” 费奥多尔只做了最浅显的解释,他不预备为樱子讲述自己对此的理解和认识,轻微捏了捏她的手,立时就转移了樱子的注意力,是这样好哄一个孩子。 樱子看着自己被牵住的手,才想起来问:“为什么,牵手。” 爸爸说,长大的孩子就不能再和人牵手,女孩子间可以相互玩闹,但是和男孩子不行,所以樱子不和人牵手,但是费佳……他为什么这么粘人,一定要和她牵手。 第420章 微笑着的少年人偏了下头,故作出思考模样,“那你要和我拥抱吗?” 对这个问题樱子想了想,她现在不想和他拥抱,就摇头,费奥多尔说:“每个人都有他们的自我意愿,我在表达想要和你牵手、拥抱的诉求,你拒绝了,这是你的意愿,你也不想和我牵手,因为森村爸爸所教给你的,那是他的意愿。” “你接受了森村的所说,而我在强迫你和我牵手。” 那双暗沉沉的眼眸里有很多的‘爱’,一部分高升,算得上是伟大,而另一部分下沉,变成为令人捉摸不透的想法和举动,费奥多尔松开了他的手,就和教育她一样地道:“你有没有明白呢?” “每个人都在表达,都在诉说,都在被动地接收和被改变。” 话题转移得不算自然,但不论费奥多尔还是樱子都对此接受自然——就像是先前他的问题会被敷衍忽视,那么现在费奥多尔也同样敷衍回去、拒不回答。 【作者有话说】 小修。 一个聪明崽以破绽百出的话语和樱崽交流,磕到了(点头。 第218章 费奥多尔的话题转移得成功,樱子张口想要说什么,但是又慢慢鼓着脸憋回去,他就伸手去摸了摸她的头,柔和地道:“我在这里哦。”是对她没有出口的话语的回应。 室内再度安静下来,费奥多尔闭目不知在想些什么,樱子则捏着她的八爪鱼玩偶,玩了一会儿就把它丢在一旁桌上,因之前去阁楼玩穿着雪地靴,就回房间去换了毛绒拖鞋,等回来时抓了一把樱花状软糖,每一颗都剔透着,有很好看。 樱子看到八爪鱼玩偶到了费奥多尔手中,也没有多在意,一大把糖洒在桌子上,只吃一两颗就不要,很快又去别的地方玩了,但都没有出去,也不是在窗边和没有供暖的地方玩。 下午四五点的时候,玛利亚就和阿加妮娅一起回来了,从门外走进来,也带来一阵冷风,玛利亚十分熟练地去系上围裙,开始去收拾和处理晚餐所需的食材,阿加妮娅进屋后倒是先脱掉被雨沾湿了的外套,然后去壁炉前稍微站了一会儿。 她的个子有很高,一眼就看到了樱子在哪里,走去的时候,年少孩子坐在沙发背后的地上看画册,周围还散落着报纸和一些周刊小说,阿加妮娅把它们从地上捡起来,报纸折叠后压在书下,然后就去把已经向自己伸手的小姑娘抱起来。 抱起十四岁的小姑娘毫不费力,轻轻地和樱子贴了一下面颊,阿加妮娅坐在沙发上的时候就把她放下来了,“今天出去没什么好玩的。”她先开口说道。 阿加妮娅是喜欢这样的小姑娘的,纵使不哭不笑也不爱说话,但这是别人的个性,任意去干涉的话没有这样的道理,而她身上的气息有很软和无害,已经被烘热的宽大粗粝的手掌轻轻贴在樱子的面颊上。 两个人经常玩在一处,费奥多尔和玛利亚会在寒冷的冬季约束樱子外出,但阿加妮娅和约瑟夫就不一定,先斩后奏、阳奉阴违带着樱子出去玩已经发生好几次,当然在外出前会认真仔细把樱子裹起来,说出去玩也只是让她待在车上看。 健壮高大的女子语声低沉,带着些嘶哑,“不过我想起来,樱子……你是不是钓了一头熊?”阿加妮娅若有所思,在俄罗斯的野外,少数时候能看到野生棕熊,当然也有幼熊因失去父母而被人类养育着的。 而阿加妮娅第二次带着樱子出门时,当时把她留在车上,回来时却注意到附近的地面有熊留下的痕迹,后面谨慎小心地避开了,虽然没再遇见,但这几天里约瑟夫说路上有不对,附近有些在棕熊食谱内的植物有被啃食过。 对被隐藏在公众视线之下的异能力者群体有所了解,阿加妮娅联想到了这一点,然而坚毅英气的面庞上却闪过一丝笑意,“你有没有和米哈伊洛维奇说?”真正能管着樱子的人只有费奥多尔,但看樱子的小模样,显然是偷偷地。 她的语声没有压低,无疑吸引了费奥多尔的注意力,他慢条斯理地走过来,站在樱子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唇畔仍旧挂着笑意,但显然有点虚浮,可他又是纵容着的,叹了口气,“不让你出去玩……” 偷偷和人出去就算了,他和玛利亚想着年少孩子任性调皮,也在庄园里待不住,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她还用异能力去钓西伯利亚棕熊。 不过樱子的异能力纵使在她渐渐长大后很少锻炼和使用,然而还在不断壮大,现在所影响到的除了人类,还有动物。 真是一份强大又霸道的异能力啊,和樱子的任性自我很搭。 总是拿她没办法,费奥多尔道:“那你要把你的新朋友唤来吗?它或者是它们,可以在这里待到春季来临时,如果族群将迁徙,得让它们回去。” 他没有半分责怪,给出了一个很好的提议,沉沉的眸子里什么都不含,只少少地映着樱子的面庞,她歪了下头,明明还是没有表情和情绪,可她从沙发上起来,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蹬蹬跑去开窗,和小猫崽子一样‘哇’一声,召唤她的新朋友们。 这让费奥多尔很合时宜地想起一些坏脾气小猫咪,被主人说教后有的时候会生气地‘哇哇哇’,他淡淡地笑起来。 窗户打开,细细的雨丝被吹进来,阿加妮娅走过来给她把身后的兜帽拉起来,三个人一齐守在窗边看,先到来的是一些飞鸟,看得出它们有很热情,各个都带来了‘小礼物’,还有的留下飞羽,而盘旋了一阵儿后就飞走。 第421章 棕熊也来得很快,一身深棕色皮毛厚实,体格很高大,翻栏杆的动作有些笨拙,但显然这对它来说不算是阻碍,翻过来后前肢腾空,直立着走过来,目标清晰、没有半分迟疑。 但是,有的小调皮蛋见到了大棕熊,却埋头下去屏住呼吸,毕竟野生熊身上的气味可算不上好闻,阿加妮娅见到她的反应,直接拍上了窗户,把那些古怪难闻的气息阻隔在外,她一时也找不到说什么,反而想笑。 玛利亚手中握着把青菜,站在厨房门边看了他们好会儿,看到樱子梗着脑袋走回来,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没忍住大笑道:“好孩子,你给它找间屋子去,等过两天天晴了,我把它洗刷干净,那时候再找它玩。” “野熊嘛,还得小心那些细菌和寄生虫,不过我要说,熊的皮毛挺坚硬,到时候别贴上去磨了你的手和脸,它力气还挺大,要注意距离和分寸。” 都没有对她招惹来动物的举动有什么异议,樱子甩甩脑袋忘掉刚才的事情,额发略微遮住了眼睛,破碎的樱粉色仍旧明亮,她先去厨房看过了确实没有土豆又再出来,玛利亚给她拿了一个泡芙,坐在壁炉前慢慢咬着。 阿加妮娅去杂物间里敲敲打打了,她会木工,想做几个柜子,敲敲打打,还有窸窸窣窣的刨木声,倒是在休息时拿起刀来削木头,随意地下刀,最终刻了个圆滚滚的龙猫出来。 在夜里时,那只没上漆的木头龙猫就到了樱子的房间里,她洗漱完出来就看到了,把它拿在手中,木头表面被打磨得光滑,龙猫咧嘴笑着,胡子和眼睛被刻画得生动,它正伸了一只爪爪出来招手。 …… 过了三天才转晴,然而太阳光仍不猛烈,被掩在薄雾后,于是变得浅淡失色,也没有什么温度。 风呼啦啦吹着,但反而没那么冷,樱子去到阁楼上看书,到十点钟左右,就看到玛利亚和约瑟夫把棕熊牵出来,正在给它用水管冲着清洗,还有往身上撒药,两个成年人态度随意自然,把动作笨拙的棕熊指挥得团团转,嫌它高了,还要拽着脖颈毛给扯下来四肢着地。 在她的感受中,大大的熊却是一个微小的光团,它的情绪十分平和,只被影响着而很想亲近她,但是被两个人类按住了清洗,却一动不敢动,让它抬爪就抬爪,让它吃药就吃药。 皮毛被反复清理刷洗,棕熊乖得不行,然而还是在打过疫苗后才见到樱子。 约瑟夫一身皮制大衣戴着帽子,就守在樱子身边,他手里拿了一根烟杆而没有抽,脸上胡子拉碴,遮住了他干裂紧抿着的嘴唇,粗粝带着伤疤的手放在胸前,要是那头熊有什么异动,他插在腰间的枪就会抽出来了。 年老的、然而愈加锐利的眼神看着棕熊,它好似也感受到了威胁,但始终没有异动,只是乖驯地走去了樱子身边,连抬一下爪子都不敢,慢慢地坐下,用它没被修剪的爪子刨地上的干草。 除去那些野外生长的痕迹,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家养熊,但是在他提出想给棕熊拔掉尖齿和修剪爪子时,这个提议被否决了,棕熊的体格巨大、前肢力量极其恐怖,即使被异能力控制了,然而它本身所具有的威胁不容小觑。 樱子上前两步,没有了那些难闻的气味,就不‘怕’棕熊了,伸出手掌慢慢地拍在它突出的吻部上,那里的毛发不长,也没有过于扎手,棕熊的视线看着樱子,抬起的爪放在她腰部轻轻贴着。 它被异能力驯化了,动作小心翼翼,温驯得不再像一只食肉野兽。 西伯利亚棕熊就像是一只吉祥物待在庄园里,最开始虽然听从指令、也不向人类动手,然而那份野性残留于习性中,后来被投喂习惯了,就会缠在人身边,做一些无伤大雅的调皮举动,时不时冲人给出‘熊抱’,还有压垮围栏,到处去拆东西,出去滚一身泥地回来。 天气一日日地冷下去,出门玩不再具有吸引力,樱子猫在自己的房间里看电视,听见一阵敲门声,起来披着毛毯去开门,门外费奥多尔低眉,“我能进来吗?” 年少孩子点点头,费奥多尔就走进来,原本他是习惯了这样的冬天,可是和樱子生活在一起,也会学得她的举动,披着毛毯把自己裹起来,坐在樱子的软垫里,一下就陷进去,他有些抑制不住地笑,也咳了一两声。 好像樱子从来不会被改变,而在她身边的人却极其容易被影响。 可是费奥多尔在那些资料里,在她的身上有看到他人留下的痕迹,那是对她付出伟大爱意的人们的祝福,那些爱和善意令她得以长大。 他问道:“樱子,我知道、你的高中课业已完成,你想要更进一步地学习吗?” 临近樱子的生日了,满十四岁后就将步入十五岁,她在渐渐长大,小孩子时的世界被大人庇护着,可当脱离年少,就有更多的事物呈现于她眼前。 费奥多尔不打算让不知事的孩子无所事事,就算没想让她懂得太多事,但在当时邀请她出来时,他说的是‘去更大的世界流浪’。 “你要学习,通过学习去认知了解,然后获得你的屏障。”他的话语与雅各布所说的话重合,都是在为她找寻出路和去处。 从前和现在所保护着樱子的,是她和世界之间的隔阂,什么都不知道,于是也不能被伤害,可是长大的孩子面临的世界比年幼时的更为艰险,要么她仍自由地不属于这个世界,要么认知到确切的‘自我’、获得更坚定的屏障。 第422章 费奥多尔不知道樱子会如何选,也许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然而…… “就算你来到世界的步伐被阻拦,可是,看到更宽广辽阔的世界,却是每个来到人间活过的人们所具有的权利。” 他的话语慢慢,原本想着许多,可是当看到樱子的眼眸,那里面分明空荡荡,却清透明亮地映着整个世界,忽然就意识到,樱子能被影响,可她是不能也无法被改变的,六年时间的学习无法改变她,在往后也不能。 那么,就把这只自由的小蝴蝶放飞吧,这是他的不断自心底涌出的‘爱’。 【作者有话说】 写了一章不知道什么(x) 西伯利亚大仓鼠,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 卡文,脑壳秃秃,但感觉很快正文就会完结了呱。 第219章 从歌剧院里出来,白发金瞳的青年笑着招呼路旁的卖花姑娘,他笑起来的模样有很明朗可亲,眉眼弯弯得就像是标准的面具一样,“请给我一支玫瑰花~” 卖花姑娘从腰间挎着的框里抽出一支边缘处干枯失色的玫瑰花,迟疑地拿在身前,而青年伸出手,他的手指纤长十分、骨节分明,然而掌心空无一物,但他变魔术一样地手掌一翻,还没让人看清时,指尖一动,一枚硬币就被高高地弹起来,被他握拳接住。 “猜猜这是多少卢布?”他这样问道,然而并不捉弄人,伸出手去,卖花姑娘面对这样好看的青年不由有些拘谨,目光只放在自己伸出的预备接住硬币的手掌上,动作略微僵硬,又不禁怯弱自卑地出神着,他的手可真漂亮,而她的手却那样粗糙难看。 对比起来,就是——贵族青年的手,和乡下姑娘的手。 塔季亚娜才来这里卖花没多久,父亲去外地务工了,母亲前段时间闪了腰,她才读完初中没多久,家里也没钱再继续供她读书了,想出去打工,可是母亲担忧她,不让她出去,说还有点积蓄、能撑过这段时间,起码之后她能带着女儿出去找工作。 她紧张地抿了一下干裂的嘴唇,这些玫瑰花不是她家里养的,也不是从花草商那里进货,而是好友看她每日惶惑,于是剪了自己家里的玫瑰花拿给她,说让她去贩卖,还让自己在城里做事的父亲照看她,如果卖花有赚的她们就分成,没有卖出去的话,那她回去后就要给她讲城里的故事。 好友还、还提出过‘过分’的建议,说她的作文写得那样好,那么也可以试着写文字然后投去报社,被她羞愤畏怯地拒绝了。 卖花了好几天,她不会叫卖,作为乡下姑娘也不会怎么收拾自己,看着走在街上光鲜亮丽的人们,不敢抬头与他们对视,只有看着装在框里的花枝日渐枯萎,她的思维僵硬着什么都没有想。 可是在这一刻、眼底映入这样鲜明的对比,感受到自己卑弱弯曲的脊骨,还有落在自己头顶上的不含有任何意味的视线,却难得想要写一些什么。 ——是为什么、究竟为什么她这样贫弱卑小,如果,如果她也想要和那些打扮美丽,面容无忧的人们一样,她要付出什么才能改变这一切。 眼底干涩得令塔季亚娜不停眨眼,像是有什么将从心底喷涌而出,而她强忍着不要在青年面前失态,脑中思绪许多,可现实里只过了极短暂的时间,她的视线越过青年,看到站在他旁边的一对少年少女。 很突然地对上少女的眼眸,呀,她真好看啊,比之前匆忙扫视过的青年的面庞更精致漂亮,那双眼睛可还是粉色呢!比她所见过的春日花朵颜色更美丽,就像是她见过的同学给他们连着展示了半个月的粉水晶那样。 惊慌地退后一步,被对方看着,她心里涌现出的却是雀跃无比的心情,没有半分的自卑或怯弱,她面颊染了红晕,想要说些什么,然而伸出的掌心却感受到微凉,骤然回神看去,十卢布硬币落在她手上,她想说给多了,可是急得说不出话,而她也真的很需要钱。 巨大的卑弱感再度回到了心头,塔季亚娜看着青年就要转身,立马追上去,什么都不顾地从框里抽出一大把玫瑰花塞过去,然后拥着莫名的勇气拔足就跑。 “哎呀,”白发青年似乎没料到卖花姑娘的动作,讶异地睁大了眼,一大把玫瑰花被扔在身上,看似就要落地了,却被他动作优雅、不急不缓地揽了回来,抓在手中。 他晃了晃花束,空着的手打了个响指过后,一根丝带出现在指间,而他在这一抱都有些干枯失色的玫瑰花中挑拣一翻,选出了最美的一支—— 半枯萎的玫瑰花,曾鲜嫩娇艳的花瓣因长时间失水而呈现出斑驳的焦黄色,然而那些色泽点缀却十分合宜,它处于将凋零的状态,似乎轻触上去,花与叶片乃至于枝干都会破碎四散,然而最后的生机挽留着这份美丽。 青年慢条斯理地把这枝花咬在唇齿间,当然,花枝上的刺早已经被拔掉了,而他毫不在意它是由什么人培育,又经过什么人手里,用丝带将其余的花都捆束起来,然后把花束招摇地晃过自己身边两位友人的面前。 “是个有趣的姑娘,不是吗?送了我好大一抱鲜花。”而只字不提他给的钱确切地能买到如此多的且更好的花。 才去看了歌剧,一身正装,青年不在意路上他人的目光,步伐轻快地转了个圈,试图撩开自己的西装外套,但是动作没有那样娴熟,反而局促,他笑眯眯地道:“有一点不太方便呢,不过,礼物是不能被辜负的,不是吗?” 第423章 连着两个‘不是吗’,自言自语过后,他拿着花束的手伸向自己西装下,于是,好大一把花就完全消失不见,有被大人牵着的孩子看到这一幕发出惊呼,‘是魔术!好厉害的魔术师先生’。 而西装革履正经得不太像是魔术师的青年看过去,向他做了个wink,纤长漂亮的手指竖在还衔着玫瑰花的唇间,大大的笑容很快就令小孩子与他默契地点头,闭口不言,只是忍不住一直回头看。 安抚了小孩子后,青年走去少女身边,优雅十分地俯下身来,将唇间咬着的玫瑰花拿下,在她面前晃晃,“这一枝是我买来的玫瑰花,现在是你的了、是你的礼物。” 披散着棕褐色头发、粉眸的少女接过,轻声柔和地‘嗯’了一声,唤道:“果戈里。” 果戈里脸上的笑容似乎变得更深刻了些,具体体现在他眼睛和嘴唇弯曲的弧度上,从微笑面具变为夸张的微笑面具。 将满十六岁的少女容貌昳丽,披散着的头发如云,就像是整个人都笼在光里,她的眼眸清透明亮,从前至如今未有一刻动容,似若冷淡,却又能叫人释怀一切……那如高天之上投落而下的、如神明一般的目光。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这样如举世珍宝般的存在,却没有多少人能‘看见’和注意到她,那些视线平常万分地从她身上划过,果戈里想着这件事情,从认识她起就一直这样,猜想到可能是与精神相关的异能力,但是、两位友人都不告诉他真正的谜底。 果戈里弯着眼甩甩头发,坠在脑后的毛绒绒辫子跟着甩动,他还是弯着腰的姿势,想像从前一样扯着自己的外套盖在樱子身上,但西装外套真的太小了,他很遗憾。 相反走在樱子另一边的黑发病弱少年能和她牵着袖口,也许他到了能被称为青年的年纪,然而由于那份苍白、单薄和由内渗透到外的柔和感,以及他略微有些驼背,看着个子没有那样高,就还是一身少年气息。 三人中最高的果戈里笑,他抬手抚摸着樱子的头发,道:“我真的不可以吗?不可以抱和牵樱子吗?” 他知道自己一位挚友的回答是什么,但是仍不死心,继续地问:“但我们在去年冬天时候就有过哦,我的斗篷盖着樱子,而费佳的披风可以盖着我俩,” “那真是一个很棒的冬天!”果戈里真的很难不怀念那时。 他有些忍不住大笑,恰好已走到了一条无人的巷子前,他回望了一眼,发现也无人留意到这里,然后手指变魔术一样地在脸上晃过,一道伤疤落在左眼上,而他的两只眼睛显然有着不同。 除去这一点‘小变化’外,他从西装外套下拿出一顶魔术师礼帽,先是放在胸前向自己身边的两人致意,然后在优雅又恣意万分地戴在头上,而他单手搂着樱子的头靠向自己胸膛,与费奥多尔对视。 “陀思,你太吝啬了,而我只是说——” “我也想‘爱’樱子而已。” 果戈里和费奥多尔眼神交锋,他脸上的笑容不改,然而眼底的神色竟然是真情实意地,咧开嘴唇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他的语声高昂,语调就如戏剧或歌剧表演者那样情感充沛也具有转折起伏,“我亲爱的挚友、陀思,” “即使你作为樱子的‘导师’,可也不能阻拦她交朋友不是吗?我们是好朋友,你都没有拦住那些人,就更不应该让我远离,这不公平。” 挚友的朋友就是他的朋友,不去管那些名头,总之就是想亲近樱子、观察樱子,费奥多尔没什么所求地照顾着她,而他也只是想靠近一点,试图弄明白樱子的自由和他的自由有什么不同而已,这应该算不上值得警惕的举动。 作为樱子的导师是指—— 在这近两年的时间里,费奥多尔没有为樱子找固定带她大学的导师,而是带她去大学里旁听课堂,还有体验那些实践课程,更多时候则是樱子对什么感兴趣,就都去进行更深的了解,去年他们还一起去地里蹲过土豆,今年则是与艺术相关的比较多,他们已看了不少歌剧、戏剧和舞剧。 是有一点棒的导师,除了严防死守了点儿,根本没什么春心萌动的男孩子能接近樱子,而他也不知道怎么和樱子说的,总之她对世界的了解愈多,却像是变得更独立。 三个人走着路,不仅气氛古怪,连姿势也怪极了。 樱子唤到‘果戈里’,于是他条件发射地松开手,像做出了投降姿势,低眉温和既可亲地问道:“怎么了呢?” 落在头上的手松开了,樱子就不再说话,索性果戈里也早已经习惯,目光再转向费奥多尔,指间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了一张卡牌,被他塞到头发下、盖住了右眼,他的手拂过身后的发辫,于是一个红绒球就缀在了上边。 “你不把你的想法告诉我吗,陀思?我怎么能猜到你在想什么呢?”果戈里低声亲和地问道,他脸上挂着好奇的笑容,由于情绪表达过于标准而显得古怪刻板。 费奥多尔歪了下头,额前凌乱的黑发晃过眼眸,他认真地想着,最终柔和地做出答复:“为什么你不和樱子说?” 果戈里的眼珠机械地转动,却不禁双手合十,由衷地赞道:“难道不是费佳你一直引导着我的思维吗?好吧这个问题不重要!现在我就来亲自问樱子!” 说出宣告一般的话语,可是白发的转变了自己的装扮而变得有些不伦不类的青年优雅俯身,他的发辫垂到了胸前,神情似若温驯地低眉顺眼。 第424章 “我想邀请您,樱子,您愿意与我赴约吗?无与伦比的双人世界!会是一场排挤掉我们共同好友——费佳的约会!” 将自己半伪装的小丑并没有多疯狂,不过语气激昂,展现出他一贯的热情与夸张,他抬头向樱子伸出手,笑容微不可察地真切了一丝,“只是一场约会哦~甩开费佳,让我们两个人去玩,还可以去他不允许的地方逛一圈。” 睨一眼费奥多尔,果戈里道:“我们当然是偷偷地,不会被发现,也不会参与。” 樱子很轻地呼吸着,看着他们之间的交流和对峙,点了下头,披散着的毛绒绒的头发也跟着一动,她的额发仍会遮住一点眼睛,然而那份樱粉色一如既往剔透无瑕。 果戈里伸手,完全没有像他之前说的那样要抱要牵,而是极注重距离分寸地按住了樱子的肩膀,慢慢揽在身前,他比樱子高过了太多,弯下腰和她凑头,笑眯眯地对费奥多尔招手,“那么,再见——” 不知道从哪里变出的斗篷被他骤然甩动,似乎是一个将披在自己身上的动作,然而随着斗篷一角被他按向自己肩上,抬手一道响指打出,高高掀起的白斗篷遮盖住他及身前的樱子,随着布料落下,两人的身影消失,仍飘扬着的斗篷一角也遁入空中。 被留下的费奥多尔很是好脾气地笑了下,慢慢呢喃地道:“……这样也好。” 无人的街巷前只留下他一人了,时间还未到正午,他随意地去路边找了条长椅坐,又咬起了手指来,撕开之前留下的伤痕,一点点血液渗出,然后落在他唇舌间,他的面容苍白,然而只轻松地出着神。 沉沉空洞的目光投向虚空中,费奥多尔拢了下自己的衣襟,他在想很遥远的地方外,那里有一个人,正走在去赴死的道路上。 “走去自己的方向吗……” · 骤然引发的爆炸极其猛烈,火光明亮得刺痛人眼,还有滚滚浓烟升起,象征着此地发生了一场袭击、一桩悲剧,未来得及挽回和拯救的男人痛苦着,哪怕想尽力嘶吼以宣泄过于悲伤的情绪,却嘶哑得无能发声,只能有尽全力来呼吸,压迫着肺部,感受胸膛中心脏不可抑止的急促跳动。 成串的眼泪从眼眶中滑落,他终于发出了就和那场爆炸一样猛烈的吼叫,然而已经不似人声,在那包裹着自己的复杂的情绪之外,他知道,他已经…… 在同一座城市的某一处,苍老的遍布褶子的手拂过面前两个年轻人的肩膀,最终弯下腰去,手掌揉了揉一颗毛绒绒的脑袋,“就要拜托你们了。”我的孩子们。 成年的狼犬自咽喉中发出呜咽,甩着尾巴想留下照顾着自己的人,然而它被牵住了系绳,即使再想追赶过去也挣脱不开,只能看着那道身影远去。 …… 早晨晴朗的天变得阴云密布,很快就下起了雨。 织田作之助走在路上,没有打伞,他在路上遇到一个想劝说挽留他的少年,但他只是似若平静地拒绝了,然后再度走在路上。 不知是什么时候,那位森村先生和他同路,慢慢并肩走在一起,只是西装革履、一头银发打理得整齐的老男人打了一把黑伞,透明雨珠不断滴落,他的皮鞋踩在浑浊的雨水中,溅起一些细小的水珠。 “您和我同路吗?”织田作之助出声问询,他没有想自己的任务变成最后的、最坚实的信念后,在去完成它的路上会与人同行。 已然变得有些麻木涣散的蓝色瞳孔望着身侧的人,森村微微抬起伞面,他的目光望着前方,平静得像是不知道作为一个普通人,假如参与进这场战斗中,他有极大可能会身死,语声平缓地道:“是啊,我也接到了首领传召。” 可他不是这个意思,在织田作之助逐渐意识到阴谋时,他轻声道:“我不知道你的事情,抱歉。但我,这是我和那位首领一并做下的决定。” “我们都将走去自己的方向。” 和织田作之助不同,森村知道自己会身死,可他是主动且平静地,“织田君,愿意听一下我的故事吗?” 织田作之助隐约从他这样的态度中窥见了什么,低沉地‘嗯’了一声。 “我的女儿叫爱花,”森村慢慢地笑,仿佛回忆起什么,眉目间的温柔几乎溢出,但是织田作之助不太明白,因为他说:“我有两个女儿。” “爱花六岁,而我的小女儿今年要到十六岁了。” “她,”这个‘她’或许指的是那个小女儿,他平静中带有点温柔地道,“她很任性,在最初的时候总是嫌弃人们对她过于亲近,于是不断地逃开,任意地走在自己的路上,谁也不顾。但是对我来说,她就像是天使一样。” 每当看到她的时候,总觉得爱花和里奈都还在,他的心脏不曾冷却麻木,仍如每一个傍晚回家,拥抱妻子女儿的时候,她把爱花带了回来,也把一个曾经一切念想都失去、拼命报复的刽子手拽回世间。 “樱子是我心爱的小女儿,我从来没有弄混过对于两个孩子的情感,她曾经有过一段时间的不安,要我对她诉说无数遍爱她,可是,” 森村眼尾的褶子变得深刻无比,他的语声轻轻,又饱含了无奈,“她有多可怜可爱啊,也就有那样的无知觉,我从来没有说过,即使没有那份异能力,我依然爱她。”作为一个父亲地爱她,为她付出全部所有。 第425章 雨势渐小,天气再度晴朗起来,虽然云没有全部散去,然而天边已洒下了极为美丽的霞光,夕阳的色彩呈现出灿然恢弘的橘红,经由世间的水迹折射出细碎光彩。 织田作之助无法理解那份也许有着些‘怪异’的情感,只是平静地接受了,他也想到了樱子,觉得有人为她付出一切,竟然不是什么值得怀疑的事情,停驻了步伐,然后问道:“那你呢,你是怎么想的呢?” 他失去了自己收养的几个孩子,只感到痛不欲生,可是森村,这个男人为什么要去赴死,即使樱子已经离开了横滨,可是当她知道这个消息,不会为此而悲伤吗? “我老去了,可我不能真正地老去,那样未免难看了些,而我……” “怎么舍得绊住心爱孩子的步伐。” 森村无可奈何地想着,假如他停留在这里,那么,樱子会眷恋不舍,即使她已失去情绪,可她还是会回来的,她的心如钻石一般冰坚冷硬,可是作为感受到她的情绪和情感过的父亲,他怎么能认为她真的无动于衷呢? “我只能陪伴她这一程,而在往后,她只有自己一个人了。我要告诉她,远走高飞。”森村已从西装外套下取出枪,拉开保险栓,他已有对死亡归属的觉悟。 这似乎是一片慈父之心,为她殚精竭虑,可是织田作之助联想到自身,想到曾经关于他收养的孩子们未来的设想,木讷地开口道:“可她从此就无家可归。” 森村的心为这句话而塌陷,有极其酸涩的风从他胸膛中穿过,这位老去的父亲道:“永远不会,她只是结束了一段旅途。在我逝去后,就让我心爱的孩子怀念我吧。” 一声枪响,最终进入位于森林中的别馆时,织田作之助与森村分头行动,他们都知道,这是一场奔赴命运终点的行动。 …… 最后的枪声落幕,太宰治向织田作之助赶去,而忍成太郎也见到了自己的‘父亲’,他单膝跪地,有看到森村的面容是平和的,除去胸腹部溅开的血迹,就像是睡着了一般,然而他再不能抬手轻抚他的肩,说道一声‘好孩子’。 “父亲,”他低声唤道了他从来未曾出口的这个称呼,似乎有湿润水意在眼底汇聚,他湛蓝色的眼底空荡荡且无神,可他忽然就冲破了一道阻隔,泪珠垂落下来,被他茫然地接住。 他曾经的愿望是‘不想死去’,可当面对自己认为是‘父亲’的男人逝去时,他体会到陌生的情感回荡在胸膛中,却也感受到自对方身上传递来的力量,那是坦然和无谓,还有很多的,无可奈何、无能为力的‘爱’。 森村在出发前就安排好了一切,不论对他还是伊迪斯和凛太郎,他在‘父亲’身边学到了很多,也可以拒绝现在自己身上的这些事情和责任,但是,“我会听话的。” 被驯服的狼犬已没有了挣脱枷锁的能力,他甘心情愿被桎梏着,“我会听话,不论是您还是樱子。”他是好孩子,应允的承诺永远不会更易。 伊迪斯来得只比他晚了一点,铂金发色的青年身形比忍成太郎还健壮,他没有笑,沉默地走来,站在一边,好久后‘哦’一声,“森村爸爸已经离开了吗?” 忍成太郎应了一声,伊迪斯就道:“那我们送森村爸爸回家?哦不对,他给自己安排了墓地的,就在临海的山坡上吧。” “那片墓地的风景听说很好,森村爸爸想在那里守候,可以看到大半个横滨,假如樱子回来,也许他能看到?” “还有爸爸的妻子和亲生女儿吧,他们一定是想团聚的。” 伊迪斯将他们父亲的尸身搀扶到忍成太郎身上,没有等港口mafia的收尸人来,虽然森村在龙头抗争期间已转换阵营到港口mafia中任职,可他一贯独来独往,也另外发展了事业令自己身边的两个孩子练手,不论是阳光下的还是黑暗中的世界都让他们尝试过。 走在林间,还未干的雨水湿透衣衫和裤脚,伊迪斯只安静了一会儿,又没忍住做出如面具一样的笑,似若狡黠无忧,且毫不顾忌地去攀在忍成太郎身上,可是当忍成太郎侧过头看他时,他很小心地把脸颊贴去森村的头边,轻轻地道: “晚安,爸爸。” · 果戈里拉住了樱子的手腕带她去疯玩,没有费奥多尔看着,就极度随意地运用自身的异能力,隔上几秒就换一次地点,由此飞快地移动着,白斗篷翻飞,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换回了一身小丑装扮,夸张的黑白色礼服西装、条纹裤和尖头靴。 然而这副装扮比之前的模样更具力量感,也充斥着混乱和怪诞之感,只不过小丑先生还记得照顾樱子,说带她去玩,就真去酒吧、赌场、金库和一些打斗场景转了一圈,其中有个地点有人不检点地脱了上衣展示肌肉,果戈里很贴心地遮住樱子的眼睛,而在离开之前非常友好地丢了个小刀过去问候。 连翻转的过程中,樱子去商场买了歪脚熊糖果,等果戈里停下来时,他们在一栋高楼的天台上,临近正午的风微微带暖,虚虚环着樱子的手臂放开,他从樱子手里接过几颗糖果,扒了糖衣丢进嘴里。 “你的自由、是什么呢?”果戈里咬着糖果问,他趴在天台栏杆上,身后斗篷被风吹得猎猎。 樱子在等口中的糖果化去,想了这个问题一会儿,抬手将晃悠在身前的长发理向身后,她也想把手臂杵在栏杆上,但果戈里伸过来一只手,非常自然地用手套把那截栏杆给她擦拭干净了。 第426章 “不知道。” 听见她这样的回答,果戈里的面上仍旧肆无忌惮地笑着,但怎么都带着点无奈,换了双新手套就再揉她一把,“是思想的自由、意识的自由,还是人身的自由?” “你的流浪无拘无束,虽然有费佳看着,啊我知道了!他一定算桎梏的对吧!”他对于给挚友‘定罪’有很积极,然而看他不变的笑容,就知道是在满嘴跑火车。 果戈里侧头看樱子,脸上的笑容略有收敛,如叹息一般地道:“我亲爱的樱子,你怎么会不知道呢?难道不是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心知肚明吗?你从不属于这个世界,你的自由是存在于[无法企及]和[无法抵达]这两者背后的距离,” “你不能理解这个世界的对吧,没有与任何人感同身受过,也没有正常人的情绪和情感,那是你的桎梏,也是保护你的屏障。” 他在此刻格外地平静,狭长的眼眸微阖,“好啦,那是你的[自由],你根本不为任何人和事物所动容,也当然不会动摇。也许你不应当是一个‘人’,而应该是天上的神佛又或是别的什么。” 樱子无法成为他的借鉴对象,果戈里在风中张开手臂,任由风吹乱他的头发,将那光洁的额头露出来,平静而喟叹地出声,“真是失误啊,可是作为一个‘正常人’的我又应该怎样找寻到自己的道路?” “‘自由’是什么?从被制定的规则中脱出,从自己和他人的思想中逃离出来,以及身躯不能被束缚……” “你说,要怎样才能到达真正的、绝对的自由?” …… “樱子,我会羡慕你,你已从自由的小蝴蝶成长为展翅的飞鸟,也许等你再长大一点,费佳就要放开你去自由飞翔了,他也将不能再约束你。” “然后,你就会在人间失去踪迹,除去曾经留念的羁绊,再没有什么能牵动你。” 【作者有话说】 极其肥的一章,森村成全自己,也成全了他为樱子保留的【自由】。 希望这章下大家多多评论呱,什么都可以说,啵啾~ 第220章 沢田纲吉再见樱子时,曾经的刺猬头少年已长成了青年的模样,身上带着属于上位者的气势,在不笑时显得冷然,穿着一身黑西装,与人站在广场的边缘处,看那些白鸽挥翅落下又或是飞向天空。 对他来说不论是斗争还是平和,都只能算作日常,早已度过了无数个这样的日夜,然而当清醒意识到自己所守护着的是亲友与更多人们的生活,他就仍有为此而涌现的力量和勇气,带着身后人们的期冀,无论如何都会坚持着走下去。 这两日难得闲暇,就有时间一个人出来闲逛,但还是有出外勤的家族成员撞见他而上来招呼,已经是准备告辞离开了,然而沢田纲吉一回身,凌厉凛然的目光越过无数人身影,最终落到似若毫不起眼、被人们所忽视的少女身上去。 恰时少女也抬眸看来,明明已经年未见,可当再次重逢时,沢田纲吉还是轻易就认出了对方,面无表情的脸上浮现出柔和的笑容,那名成员一看到首领神情的变化,没对他这样的态度转变的因由有任何好奇,当即就默不作声地离去了,只是难免余光看到他向着一人走去。 随着向她走近,沢田纲吉感到自身的存在感也被压低了,他们就像是放在缸中的鱼隔着层透明的玻璃被放置在水里,和外面的人们能相互看到,却近乎不能靠近,算不上遥远的距离,然而巨大的隔阂横贯在他们之间。 气质成熟的褐发青年走到了樱子面前,他微微一笑,依稀能见少年时的赤忱,“你终于到这里来了,樱子。”他对此很有些欣喜,和缓下来的面容上笑得好看。 也许在曾经的关于再度相遇的设想里,有数不清的想念,有很多想要讲述的话语,然而当真正重逢时,却又觉得那些话全都不必说、那份心情也不必再表达。 和年少时的玩伴站在一起,猛烈的情绪被按捺下以后,他的心无比平定,听到那一句仍旧慢慢的、说不快的‘纲君’,他就抑制不住笑,难得腼腆地抬手摸了下仍旧刺巴巴的头发,略微侧过身地看她。 “嗯,真是好久不见。樱子可比那时长大了,都长高了好多呢,不过……” 橘橙色的眼眸望着她那头长发,棕褐色的发丝细软柔顺,看着就是被人所精心养护的模样,在细微的风中招摇着,于是她整个人都变得毛绒绒的。 沢田纲吉在心中算了一下,樱子在年底就应该会满十八岁了,她抬眼,与他看来的目光对视,略微遮眼的发丝下,那双眼眸仍旧剔透烂漫,与他记忆中存留的印象没有半分改变,不过他和缓地问道:“好漂亮的长发,现在是谁在为你打理呢?” 面容长开的女孩有很美丽,眉眼间的昳丽毫无保留,偶尔额发被风吹起时能见到那双细细的眉,她还是不哭不笑,也不怎么爱说话,但除去她不愿意和无法回答的问题,就总是有问必答。 樱子手中握着一把精巧的扇子,被捻着扇钉轻轻敲击在另一只手的虎口处,她有很闲适,像是毫不为这场重逢动容,连半分情绪波动都没有,“费佳。” 她的回答十分简短,沢田纲吉倒是知道那个人是谁,被称作‘魔人’的一个异能力者,关乎他的情报并没有许多,因为其人所具的黑客技术,而他本身也是个可怕的人,创立了犯罪组织‘死屋之鼠’。 第427章 目注着身侧的少女,他有心想说什么,却又将它们都咽了回去,在这刻反而说起了他的想念,“我们有很久未见了,我有很想念你,不知道你会去哪里,又是和什么人一起生活,” “即使我们有过一段玩伴经历,可我从来猜不到你的想法。” 在一起相处了两年的时间,在樱子的陪伴下,每一天都过得有很充实,然而当沢田纲吉回想起来时,却发现他对樱子的了解太过于贫瘠了,或许樱子就是那样的小孩——没有什么喜恶,只似乎喜欢甜口食物和毛绒绒玩偶、一些玩具和外出游玩。 于是在分别之后,沢田纲吉无法想到她会选择去过怎样的生活,她会选择怎样的新的玩伴,樱子不具有怎样的情感和情绪,也还有一份能得到他人善待的异能力在,于是好像无论在什么样的环境里都能生存,因为与世界之间的隔阂,她在命运里变成未知。 沢田纲吉的面庞上浮现出与从前一般无二的笑容,低沉但轻声地道:“其实在我到意大利,在接手彭格列家族后,有得到过你的消息,那是在我未曾到来之前一直都在运作的情报部收集到的,” 他有关于樱子的情报,然后呢,在看过了她当时在哪里、生活得怎样,确认没有什么危险就下达命令,将她的情报都封锁起来,也不必再拿给他看了。 ——在很久以前就得知樱子的‘自由’,他知道自己无权去干涉。 樱子不是会一直停留于某一地点的人,她总是会在这个世界上辗转流浪,去到任意她想要去到的地方,曾经是因太过年幼而只得待在日本,而等她渐渐长大、身边有了引导她的人,于是就能去到更多的地方。 “这是你的旅程,不过,你是终于想到我了吗?”沢田纲吉宽厚温和地笑着。 樱子‘嗯’了一声,倏忽有白鸽飞过,一根羽毛飘斜着落下,她打开手中的扇子去接,而在白色的羽毛将要落下时,突兀扬起了扇面,于是将其扇走。 任由鸽羽在身前挨不到的地方落下,精致非常的扇子收拢,樱子轻轻慢慢地道:“想念。” 她的眼尾是略微上翘的,纤长的眼睫眨动时,就如蝴蝶振翅,牵扯着眼尾流露出动人之色,而她的神情太过平静冷淡,令人无法靠近。 沢田纲吉面露诧异,没有想到樱子真的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然而怔忪过后就不由得露出个笑容,“嗯,想念,那樱子要和我去彭格列,见一下我的同伴们吗?他们很想念你。” “对了,云雀学长每年都会提起你一两次,他也有很想你。” ——对于这句话的真实性,云雀恭弥不置可否,只不过在彭格列基地看到一道不属于这里的身影时,他的步伐稍有停顿,之后仍面无表情地走去她身边,却全无了最开始听到沢田纲吉说‘惊喜’时兴致缺缺的态度。 已过去了太久的时间,他变得更加成熟稳重,当然冷脸时看着更不好惹,仍旧讨厌群聚,在闹腾腾的聚会上忍耐了许久,见到樱子起身,跟着走出聚会场地透风。 在之前简单招呼后,就一直目光认真地看着她,而到了外面才有说话的机会,大致不会被打扰,和他曾经照顾惯了的小尾巴相处,云雀恭弥没有表露出不耐,反而气息放松了许多,他平淡十分地开口:“难得一聚过后,大概不会再见了吧。” 云雀恭弥自认对她有几分了解,在从前她能一去之后再无消息,隔很久才再度出现,然而重逢的时间只有很短暂,她没有什么想念的人,只有一些身影映在那颗如钻石般的心上,于是偶尔会想起回来看一眼。 樱子轻轻地应下了,他却觉得自己没什么话说了,不过就是,“当初那个愿望,我为你留着。” 他这样说着,却知道当初许诺给她的愿望也许没有完成的机会了,要是年幼时的樱子选择来到世界上,或许真的能够说出那个愿望,可是她被许多人们托举着远离人世,那么她的意志升去高天以后,就不再可能会降下。 微不可察地叹口气,可云雀恭弥想,樱子的选择没有错,最大的遗憾是这个人世不够好,存在太多的危险和苦困磨难,于是无能留下一个蒙昧不知事的孩子,因她如不远离,就终有一日被消磨掉灵魂意志,只有藏在那道隔阂后,她才能够…… 永远不会受伤。 云雀恭弥侧头看到她的眼底清亮,“樱子,你是被爱着的。”他这样说道。 “所以随意你去做什么吧,无论你要去到哪里,总有人在你经过的路途上守候,他们、我们都为你祝福和祈祷。” …… 樱子要回入住的酒店时,是伊万来接她,那个男人有着蓝灰色的头发与眼眸,举止优雅得体,唯独脾气不太好,总是会笑着收拾对他冒犯的人,并在同时施以轻蔑。 伊万等她坐好以后才启动车辆,然后慢缓缓地行驶在路上,“樱子小姐的夜宵里要小蛋糕吗?”因得到了确切的回答,于是回去路上就去甜点屋买了小蛋糕和热奶茶,而他给自己和主人捎带的是咖啡。 酒店里他们几人包了一整层,樱子回去后,伊万提着夜宵为她放在所在楼层的观景厅,他把一份咖啡留在这里,下去没多久,费奥多尔就过来了。 他微微笑着走过来,动了下眉眼,“去见了过去的玩伴,有什么感想吗?” 费奥多尔给人的感觉,不论何时都是单薄且苍白的,眉眼里带着几分倦怠,但仍旧不消减他好看的面貌,一弯眼时就有少年感透出,他坐在了樱子的身边。 第428章 樱子把扇子丢在桌面上,然后用指头轻轻戳着,另一只手肘撑着下颌,“没有感想。”她抬头看一眼费奥多尔,他总是会问一些没有意思的问题,明明知道答案,却似乎乐此不疲。 迎着她的视线,费奥多尔轻眨了下眼卖乖,“好哦,那么你……” 他话有点多,樱子截断他的话语,平静的面色看起来有些严肃,但一板一眼地道:“噢。”随意地充作敷衍。 难得地显露出孩子气,但显然她在敷衍上的天赋不足,从前到如今都是‘噢’一个字拿来敷衍,当然也可能是她在敷衍一道上的修行已经臻于化境、返璞归真了。 她年岁渐长以后,再也没有臭脸猫崽子的模样了,却是用冷淡掩盖了那份神情,只有对她极为熟悉了解的人才能够分辨得出来。 费奥多尔柔和地微笑着,也学着她的姿态撑着下颌,歪着头语声慢慢,“我是想说,樱子,你没有话和我说吗?” 樱子从来都不爱说话,哪怕在长大以后,很多时候也不知道要说什么,而她的这点个性一直被纵容着,没有人强迫她改变,于是她就能很自在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发呆出神,以及任意地去到任何地方,哪怕只是平常地转过后就回来,却不会被问及。 但是她的‘导师’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很喜欢和她说话、问她想说什么。 ——她闭着嘴巴不想说话,而她也什么都没有想。 【作者有话说】 上章跳两年时间线-十六岁樱崽,这章同样跳两年时间线-十八岁樱崽。 十八岁还有点内容,慢慢写,但也不会太多。 · 然后推推好朋友的文,衍耽,cp织太,《死去的纸片人突然找上门》文案: 为了回家,意外流落异世界的织田作之助参加了一个恋爱向攻略游戏内测。 就在成功前夕,他的攻略对象突然失踪了。 以为和对方达成共识,认真恋爱中的织田作:? 织田作:我那么大一个纸片人老婆呢(比划) 因为偷渡游戏还冒名顶替npc和玩家恋爱,被禁止接触游戏的宰:心虚.jpg旧文案—— 织田作,一名普普通通的作家,热心交税的横滨市民唯一不算平常的,就是他在某款单机游戏里养了一个可可爱爱的小纸片人鸽子作家的日常——摸鱼、研究咖喱饭、在游戏挂机等待小纸片人回家、挽回一下太宰氏纸片人日常自鲨活动、死线赶稿(划重点) 偶尔,也会被神奇的游戏剧情拉到陌生的世界和纸片人一起冒险日子本来该在一轮又一轮的无良抽卡氪金肝活里迅速消失。 只是某一天,被联系出版作品集而出发去了东京办事的织田作,意外撞上了黑衣组织犯罪现场。 但,问题来了! 对面黑衣组织那个看见他之后躲躲闪闪的青年,为什么,好像自己在游戏里为了漂亮小衣服刚氪了十单648的小纸片人? 织田作之助,在线困惑.jpg 第221章 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懒散地倚在椅子里,手边桌上就是甜品和热奶茶,樱子很自然地伸出手去,一句话也不说、还要人来猜她的想法,费奥多尔就起身去给她拿过来一只抱枕,被她团了团塞在怀中了。 樱子‘心满意足’了,纵使脸上没有表情,然而一些微小的变化却被关注着她的人看在眼中,费奥多尔回到座位上,端起他的咖啡轻抿一口,笑容仍旧柔和可亲。 “我最近听说了一件有趣的事情,”他不紧不慢地开口,但是不和讲故事的时候一样直接顺畅地讲下去,他等樱子看向了自己,这才又道:“‘沉睡的小五郎’,多么有意思,其人还有着被诅咒的名侦探、平成年代的明智小五郎这样的绰号。*” 费奥多尔当然知道这样被炒作起来的名声是没有什么意思的,可是佐以其他的信息就变得有趣起来,“在他的周围可是有黑衣组织和日本公安活动的痕迹呢,我也还听说,有人从那个组织中叛逃,于是琴酒和波本都想将之追踪回来。” 他的话语声轻轻,却无疑清晰地传递到樱子耳中,她抬头盯着费奥多尔不说话,因刚才蹭着抱枕而把披散着的毛绒绒头发弄乱,费奥多尔只是看着她微笑,慢慢地捻取一缕棕褐色的长发在指间。 樱子的头发留了有很长,而她从始至终都没有自己打理过,都有人为她精心养护,她在去年夏天因为太热而想要剪短,但费奥多尔给她扎了好看的头发——每一天,在确保美观和不重样的基础上也尽力不让她感到太重和热,这才哄着收回了想法。 虽然如果剪短了头发,到冬天又会困惑为什么要剪、想要保留长发的人不是他,却也不想看到有人为这种事情迷惑纠结,费奥多尔可是为此付出了极大的努力和耐心。 观景区的灯光明亮且不刺眼,窗外则是城市的夜景,樱子抱着抱枕像是要把自己埋在上边,可她长大了,就再不能像小时候那样一个抱枕就能抱满怀,只有这样偶尔做出的姿态近乎不变,脊背弯曲得厉害,对颈椎也不太好。 轻轻地呼吸着,她对那番话没有什么感想,只不过毛绒绒乱乱的头发挠到了脸颊,就有些不适地动了下脑袋,试图给蹭开,而在某一时刻,坐在她旁边的费奥多尔伸来一只手。 苍白纤长且漂亮的一只手,掌心向上摊开在她面前。 “唔,”樱子再慢吞吞地看过去,眼底色彩明净得不可思议。 第429章 她似乎不明白,但是费奥多尔脸上的笑容仿若与之前有些不同,眼尾弯弯,褪去一贯伪装出的柔和无害,染上了一些莫名的味道,“你没有话和我说吗,樱子?”落在末尾的名字被他念得轻轻,似乎有叹息或无奈在其中。 樱子不说话,她不喜欢说话,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于是很多时候都沉默着,平静地注视着,面对羁绊未有很深的人和事物时,那样的目光与注视花草树木、飞鸟虫鱼没有什么分别,永远不会动容,也无能诞生出情绪与情感。 费奥多尔低眸望着她,他的手仍旧伸出,自己也是前探着上半身,一个不怎样健康的姿势,可是他道:“那样对脊椎不好,好孩子不能……” 话语还没有说完,对面伸出一根手指头就戳到了他额上,费奥多尔似若迷惑地眨眼,‘欸’一声过后歪了歪头,黑发凌乱地扫在额前,让他自发隙间透出的暗紫零落破碎。 很自然地话语一转,“怎么了呢?” 樱子不吭不响地看着他,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的,但还是慢慢地说:“不明白。” 她不明白的事情有很多,哪怕直到长大后也没能够很了解这个世界和很多规则与道理,也不明白在前几天费奥多尔忽然、再次向她提出的‘要不要牵手’这个问题,似乎和年少时的牵手有着不同,不是年长者对于小孩子的引导和陪伴,不是好友之间的玩闹亲近,而有点像家人之间那样特殊且不同的感觉。 随着她仍旧碎片零落的陈述,费奥多尔明白了她的意思,倏忽弯了弯眼,低眉时的神情显得温柔,他想握住樱子点在他额上的手指,但是她一下缩回去了,藏在怀中的抱枕后,眼眸也睁大了点,就像是把自己蜷在纸盒里想藏起来的猫那样。 “虽然有点像,但不一样哦,”他将十指交叉相握,支在下颌处,“伴侣是和家人不同的,家人可以有许多个,比如父母和兄弟姊妹,但伴侣在同一时间只能有一个。” 他没有说家人和伴侣之间的情感有什么不同,那是樱子所不能理解的,于是体贴地给她留出了时间,“那么,在出发之前,我能邀请你一起出去玩吗?” 樱子望着他,平淡地‘噢’一声,是答应了的意思,再坐在这里休息了会儿,吃点心喝奶茶,费奥多尔也保持了安静,等到她抱着抱枕回去房间,这才慢条斯理的起身,咖啡有些凉了,摸了摸杯壁就转身离开,他不会去休息,还有很多的事要做。 在第二日,费奥多尔起来得早,简单地给樱子梳了发,伊万已经带来了早餐,在吃过后,他们两人就散漫无目的地地走在城市中。 说是一起出来玩,然而却在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樱子抬眼看到有许多人来往,有的人们两手相握,说说笑笑着路过,面对彼此时总有一份情愫自神色间流露,她在观察,试图能理解什么。 有年轻的女孩儿揽着身旁男孩的手臂,在说笑到什么的时候故意把两手背在身后,然而她仰起的面庞被男孩捧住,他们又要亲近起来,然后女孩儿跑远了。 那是很鲜活动人的神情和姿态,可是樱子的思绪却飘回了很久以前,她想到了观月夫妇,他们相伴着度过很长久的时光,在老去后也携手出门;菅原夫人偶尔露出的寥落神情,她也许不那样爱她的丈夫,无时无刻不在悲切自己未能出世的孩儿和已逝去的姐姐妈妈,可也有的时候会有一点孤独;还有岛田婆婆,她怀念自己的丈夫与孩儿,近乎大半个世纪…… 那是很深刻的情感,浓烈得像是酒水一样,樱子却没有很喜欢,她有点想屏住呼吸,然后视线就被费奥多尔伸手遮住了。 “费佳。”她唤道。 视线只被遮挡了一瞬就放开,费奥多尔侧头望着她,凌乱的黑发落在十分好看的面颊上,在有的时候一下就会吸引樱子的注意力,她的目光总是空荡荡无着落的,但那是一个距离问题,她只有在看身边亲近的人的时候,才会变得专注。 费奥多尔很耐心地拉近距离,然后除去最初时候问‘要不要牵手’,以及给她打理头发和照顾日常生活还有玩闹时,就总是注意着身体接触,他严防死守不叫别的男孩靠近她,而自己也似乎没有那样的想法。 但是现在…… 他移开目光,唇畔噙着一丝笑意,“你有想到什么吗,樱子?” 而樱子的疑惑很怪,却也是她会产生的疑问,“为什么,是伴侣?”如果都是亲近和陪伴,那么为什么不是作为家人呢? 费奥多尔歪头,“我也不知道哦,不过,” “——长大的孩子,什么都要拥有。” 他是在说,这些道理都可以不重要,但是作为长大的孩子,什么都可以拥有,那些别人有的、世界上存在的,都能拿给长大的孩子。 这似乎是诡辩,非常浅显简单地偷换了概念,但樱子是一个会听话的,会接受这样道理的长大的孩子,但她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我。”为什么要问她,要不要牵手这个问题。 费奥多尔状似思考,伸出一根手指在面前,是一个表明坚定自己说法和信念态度的姿势,同时也能带给他人这样的感觉,他说道:“你看,我只喜欢樱子,怎么会向别的人问呢。” “我也觉得,樱子会向我问这样的问题——会不会离去,会不会继续陪伴,然后演变成你想要一个人去到哪里,以及,” 第430章 “最终我们的分别。” 如果樱子问出了那两个问题,如果等到那时候,那就无法挽留她了吧,于是费奥多尔只好自己来主导她的思维,占据主动的地位,也就能够改变她的想法,他毫不遮掩自己的意图,当然也十分清楚樱子从不会深究。 樱子还是不明白其中的逻辑在哪里,只不过问道:“牵手,代表。”她有想问费奥多尔会什么时候离开,也在思考自己要什么时候离开,她总是在流浪,于是不断地分别好像成为了一个定论。 但她没有向费奥多尔问出那个问题,就算他再问,但是她不说话。 费奥多尔道:“牵手就代表陪伴,在你牵住我的手以后,如果我不同意解除、你不拒绝,我们就一直都是伴侣了,即使再有俗世间的分别,但伴侣是不会分开的。” 他微微地笑,向樱子伸出一只手。 【作者有话说】 大修,改了很多内容,不妨重看一遍噢~ 饭团:长大的孩子,什么都要拥有,伴侣也是哦。 樱崽:(思考)(困惑)(点头) 距离正文完结还有最后的东京+横滨之旅,由于之前调整过主线,于是不会写到文野动漫开始时的剧情点去,会停留在樱子十八岁→太宰治二十岁,刚入侦探社的时候。 关于樱子的异能力,会在番外揭秘。 第222章 回到最初的起点、那一个国家,樱子发现路途似乎没有那样遥远,乘坐飞机和火车很快,于是轻易地抵达。 “这叫返乡,或者说是回家。”费奥多尔轻柔地与樱子说道,他们的手牵在一起,樱子的长发毛绒绒且蓬松着,而全部披散开,造成的视觉效果就是他们挨靠得很近,姿态有很亲近和紧密,他比樱子高过一头,微微俯身才能平视。 他们已从车站走出,密集的人群向四周分散开来,让她想到很多次从高楼上遥遥投下视线,当人多的时候就如蜂屯蚁聚,然而一旦聚拢他们的事物消失,便风流云散,去往四面八方。 樱子的视线掠过费奥多尔,看向前方,这里是横滨,是有她的家的地方,不知事的孩子很慢地才理解到什么是家,然后在心底未曾有波澜起伏的时候失去,就好似一切都轻描淡写,无论是对曾经的怀念还是不舍与悲伤,全都消湮在她感知到那份情绪之前。 长发飞扬在乍起的风中,略微遮眼的额发晃来晃去,应了一声‘嗯’,她轻轻地道:“回去,看爸爸。”距离离开那时已经要有四年了,她失去森村也已经有两年,而直到现在才回来。 费奥多尔问道:“那你一个人去吗?”他总是能敏锐察觉到樱子的意图,于是她独自选了一个方向走去,不论如何,那份强大的却被压制的异能力都会带她到目的地。 森村的墓地在一片山坡上,那里的风景很好,恰好这也是个好天气,天清气朗,樱子打出租车去到山脚下,就慢慢地往上走,她一点也不急迫,裙摆有时挨碰到路边的草叶,她的呼吸声很轻,脚步声也近乎不闻,身形仍旧单薄,但显然这一点运动算不上费力。 去到那一片墓地,樱子很轻易地就找到了森村,她低头俯视着石头雕刻的墓碑,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和波动,但伸出手去,感受到风从自己面前刮过,撩动了头发和衣裙,轻柔地纠缠着它们向后,于是额发再不能遮挡住她的眼。 她想席地坐下,但身后忽地传来脚步声,有人到来了,她没有回过头,知道是谁。 “真是狠心又无情啊,”身后的人发出喟叹,语声轻柔得似若没有恶意,但显然也不带有善意,穿着长风衣的青年走到她身边,低头去看那座墓碑,“哎呀,森村大人,你等到你心爱的小女儿了唷~” 他一头黑卷发也被风吹着略微向后,鸢色的眼底没什么意味,寡淡地道:“真是好久不见啊,樱子酱。” 樱子平淡地回应道:“太宰。” 两人之间似乎没什么话可说,太宰治抬手捏住了她的一缕发丝,倒是难得生出了些好奇,“怎么,是在外流浪了没地方去才回来?你这几年是……”他想问樱子是跟着谁在生活,然而忽然截住话头。 长大了许多、近乎大变样,然而仍旧不知事的女孩平静地看着他,他似乎有察觉到什么,弯了弯眼问道:“我的话语刺痛到你了吗?看来是情绪恢复了呢。”也有很好地被爱,所以曾经遭受伤害后的封闭得以解开。 在那昳丽非常的面庞上没有什么表情,但作为起码和她相处了好久的人,太宰治无疑能分辨得出那些极其细微的变化,她有一些很轻很小的茫然和悲伤,然而由于太过微弱,只存在短暂一瞬就消湮,致使她的意识无能辨识和感知。 还和从前一样,无知又可怜,然而从另一角度来说,却又是很多人的期盼祝福,也许什么都无从感知才是最大的幸运和幸福。 “你要和你的森村爸爸说话吗?” 樱子想了下,摇头却又点头,她没有话要和森村说,但是想在这里留下,太宰治挑眉后就挥挥手,手揣在风衣兜里离去,声音逆着风传递过去,“那你就一个人待,等会儿和我去见几个人。” 太宰治离开了,樱子就在墓地间坐下,挨紧森村的墓碑,她没有盘腿坐,而是抱着膝盖,是她在小时候很经常维持的一个姿势,只是后来固定地和人在一起生活,才变得喜欢盘腿坐。 慢慢地把头枕在膝盖上,任由长发披散下来、将她整个人都倾覆住,些微阳光落下来,每一根飘在空中的发丝都泛着光,就像是为她笼上了一层虚幻柔软的光圈,可是又脆弱易破。 第431章 樱子坐在那里好久,一直都没有说话,偶尔抬手将把她弄痒的发丝撩开,发着呆什么都没有想,到最后在那思维中,也不过出现‘今天’‘天气好’‘有风’‘不热’这样的词汇,数不清的气泡自水底上涌,有一个最为特殊的气泡被她所捕捉。 ‘想念’ 想念森村,而想念这个词和怀念是挂钩的,她慢慢回想起与森村的那段时光,从最初尚且不相识的男人带她回家,到最后的‘就像我也是会逝去的,时光和命运总有一日会带走我,那么那时你会有多伤心呢’和‘祝福你,我心爱的孩子’。 于是想到了,她和森村之间的故事已经完结了。 就像是那一本《轻轻的佐和子》,故事总有完结的时刻,当有的人离去,故事就会落幕,即使还有别的角色怀念不舍,但他已不会出场,即使再有怎样深刻的情感,那也是属于后来人的事了。 森村就和空空一样,去往了高天原上,于是再不会回来了,但是她又想到,好像自己才是空空—— 被许许多多的人们,被这个世界、被命运送往高天之上,于是再不会有悲伤,因为远离了人间,就变得坚不可摧。 当距离太过于遥远,伤害就也变得微不足道,空空成为了天上人,就理所当然地没有什么能伤害到她了,她曾经为了证明自己无法被征服,而选择不断缩减自己的世界,减少自己的弱点——那些在意的、喜爱的人和事物。 空空如愿了,最终她如天空中明亮的、无法触摸的星子那样,高高在上,永远不坠落。 但樱子想,自己和空空有所不同的,可是哪里不同她却无能想到。 发呆了好久,最终还是太宰治来找她,一走过来就看到个小蘑菇栽在地上,分明还是之前的模样,就毫不客气地笑了出来,“哎呀呀,我们的小朋友樱子,我想你该不会腿麻了起不来吧?” 然后就是太宰治蹲下身,任劳任怨地给她揉按腿部,没什么亲昵的氛围,就是实在忍不住张口嘲笑,“怎么还是那么又可怜又……” “果然不太聪明啊樱子酱,长这么大都还是一个笨小孩。” 在年少时能够轻易地哄过去,还会跟着他一起出去玩,一旦自己上吊入水受个伤,诸如在树上爬不下来、被水冲着又死不了又回不到岸上,还有断腿断手等等情况,都能向樱子求助,她用下异能力就有人来捞他了,特别方便快捷。 有的时候是闹不明白樱子这样小孩的思维,总觉得太难懂了,可是于另一方面而言,又很好理解,甚至于不免为此心生爱怜。 太宰治想着些事情,也不妨碍他在给樱子揉按得差不多的时候,忽然想揪住她的脸扯一下,正儿八经上手了以后,樱子还没反应过来,他更过分地用力一下也行,但最终还是遗憾地放弃,拍了拍她的头,“好了,跟我走吧。” 他穿着沙色的长风衣,两手揣兜,走得不紧不慢,身后跟着个漂亮女孩,而在有着一头草黄色头发、脑后留着个小揪揪的青年看到这一幕时,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手里被折断,他气势汹汹地走过来,压低了声音,恶狠狠地向太宰治问道:“你这个混蛋又去搭讪无辜少女了吗?” 太宰治惊诧且无辜地睁大了眼,态度轻浮地摊开双手,“国木田桑,你怎么能这样凭空污蔑我的清白?” 这样不着调的话语听在国木田独步的耳中,令他的火气更大,“好好给我说话啊混蛋太宰!”而在看向跟在太宰治身后的那名少女时,他不由怔了一下。 “哎呀,国木田桑是看樱子看呆了吗?虽然知道我们樱子是小漂亮,但她可不是谁都能看得上的,你就死心……” 太宰治两手交错、枕在脑后,口中还在叭叭着,然而国木田独步的面色有些认真,迟疑地道:“这位是樱子小姐吗?刚才冒犯了,十分抱歉。但是,是真的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撇过眼去看到了国木田独步的神情,似乎有想到什么,太宰治轻轻地‘欸’一声,略微转了下思绪,就满不在意地道:“随便眼不眼熟啦,樱子是我的客人,即将受邀前往侦探社去看看我的工作环境,怎么样?” 国木田独步对于樱子的印象没有很深刻,一时半会儿完全想不起来,但绝对不是他以前的学生或者侦探社的委托或受托人,大概是有过一面之缘吧,尤其听太宰治说樱子以前在横滨生活过一段时间,就放下了那份特别的在意。 【作者有话说】 上一章有大半内容大修,建议重看噢~ 第223章 当回去武装侦探社时,大部分人都在,国木田独步推开门,本意是让樱子先进,然而太宰治拧着身子就蹿进去了,长手长脚动作麻利,一下就给自己摔到沙发上去,懒散地翻了个身,冲额头青筋猛跳的国木田独步招手。 “嗨嗨!国木田桑、樱子酱,还在门口耽搁什么呢,不进来吗?” 他笑意盈盈地道,忽然听到不远处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偏过头去就看到了侦探正在把盖在自己脸上的报纸掀开,眯着眼一副睡眼惺忪地看过来,然后,忽然就僵住了。 名侦探支棱着一头刺巴巴的黑发,好似还没清醒过来的样子,但是椅子转到了面向门口的方向,身体也在一点点地前倾,眼睛缓缓地睁开了,清透冷冽的碧绿眸子看着少女走进来,而且还没有看自己,他撇着嘴,忽然就很大声地发出:“哼!” 第432章 这样倒是有意思了,太宰治躺在沙发里,饶有兴致地看走上前去态度关切的国木田独步、正看过去的樱子,以及气呼呼地哼一声结果摔下椅子的名侦探本人。 有些想笑,但是又怕被名侦探大人记恨,太宰治只好挪开视线,目光无神地望着天花板,努力地克制了表情,但不妨碍他竖起耳朵听那边的动静。 江户川乱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就不起来了,伸手把那可恶的椅子推开,就抱着手臂气哼哼地,扭过头去,既不要国木田独步搀扶,也不理会他的话,反而在和樱子置气,昂着脑袋偏向另一边,不论如何就是不看她。 然后他们俩就僵持了好久,江户川乱步感觉自己的脖子都拧痛了,而曾经的小伙伴樱子还没有什么反应,他越想越气越委屈,就在真正要爆发脾气的时候,樱子轻声平平地唤道:“江户川。” 冷不丁一下他的气全都跑走了,满脸气馁和不满地把头摆正,“你这么久都不来见我,你还差点认不出来我,你都没有给名侦探大人带礼物……” “你!”江户川乱步一巴掌拍在旁边地上,“你好过分啊!嗷痛!” 把自己打痛了的名侦探捂着手差点满地滚,还好国木田独步飞快地从小冰箱里取出一瓶冰镇过的波子汽水,等到江户川乱步拿在手中,除去分在樱子身上的注意力,就只顾得看瓶中的玻璃珠了,也忘了痛,喃喃自语着。 “这是新出来的波子汽水?虽然都看起来差不多,但工艺上有一点差别呢,别不会弹珠不好取出吧?”江户川乱步佯装专注地看手中的波子汽水,但实质接着玻璃瓶的反光,看一眼自己的小伙伴,收回视线、再看一眼。 他的动作清楚直白得不得了,根本不存在他以为的演技,然而始终不被理会,脸颊都快要鼓起来的时候,就看到樱子的眼尾似乎有上翘那么一点,是表达开心的弧度,江户川乱步一下就不气了,嘴巴一撇,捏着波子汽水从地上爬起来。 “哼!樱子就是这样的小孩,没办法,谁叫我是你的大朋友呢?”从重逢起就发脾气和一个人说着话,但是又很容易被哄好,江户川乱步大方地原谅了樱子,就凑去她身边,忽然冒出一点坏心思,丢开了波子汽水就去捂她的脸。 摸过冰镇的波子汽水的手有很冰凉,一下贴在樱子的脸颊上,冰得她眼眸都睁大了一点,然后就是往后退缩。 而得逞的名侦探大人有很洋洋得意,他才不会怪樱子怎样怎样,樱子是一个很笨的、需要人爱护的小孩,就算在一开始有生气,但那是不可避免会冒出的,稍微被按下就能满不在意。 忘了手还痛,江户川乱步拉着樱子跑到一边去,而在路过太宰治时,他又不知道怎么回事,非常不满、非常针对地:“哼!”就和幼稚园小朋友生气似的。 深棕色的斗篷从自己斜上方飘过,还有那一声‘哼’,太宰治觉得自己绝对是被迁怒和记恨了,名侦探大人难得地不理智,不对在横滨生活那么久而不来看他的樱子生气,反而不满他把她带过来,显得好像名侦探不是樱子的好朋友、生气也是无理取闹一样。 太宰治目光无神地瘫在沙发上,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他已经开始觉得麻烦了,乱步先生的推理能力极其了不得,假如用在谋略上的话也一定毫不逊色吧,不过他睁着眼睛,出神地想着…… 樱子的异能力是所有人都对此讳莫如深的一件事,不说被那份强大异能力影响了的人们,就连森鸥外那样的人,分明清醒且理智着,却也会保留一分善意。 而他想不明白的事还有,为什么森村会要向森鸥外讨得一份手谕,然后从容赴死,他那样死去,恐怕忍成太郎和那个叫伊迪斯的人都会不知道如何面对樱子吧,这次樱子回来,也许他们会见面,到时候仍然待她如初?但谁也都知道,已然回不到过去。 在埋葬织田作和森村的墓地重逢,他没有怪樱子的意思,几次自己截断了话语,并不想伤害她,最大的情绪也只不过是——不忿于樱子拥有许多,有那么多人爱她,然而她追寻着自由,于是将一切都舍弃在身后,只有偶尔会来将落尘的记忆珍珠擦拭灰尘。 然而她不会停留。 樱子没有做错什么,他看到过森村面对她时的神情和态度,也知道樱子那时已经不怎么用她的异能力了,忍成太郎和伊迪斯也都不是因异能力影响而选择去到她身边,所以那些情感中没有掺入任何杂质。 森村心爱的孩子想要自由,于是,他是如愿地死去了的,那是一份极尽伟大的爱。 …… 想着这些事情,太宰治实在忍不住想叹气,就从沙发垫子下摸起一本红皮书,懒懒散散地盖在自己脸上,假装睡大觉。 那边江户川乱步把他的零食抱出来,路上掉了几个,被其他办事员捡过来一起放在桌上,他和樱子挨靠在一起说话,自己跳上桌子坐着就算了,还把樱子拉上来,拉不上去就要她自己坐上来。 他们俩嘀嘀咕咕一些话,大多都是江户川乱步说,樱子偶尔回一两声,不仅分享一些街头美食、好玩的地方,还有他破案的那些光辉经历,不过,他咬着一根美味棒,眯眼端详了樱子好半晌,突兀地道:“你交男朋友了吗,樱子?” 太宰治默然地伸出一根手指,缓慢戳着红皮书推向头顶,暂且被掩盖在书本下的眼睛睁开,眸光幽幽,注意力已经全部移过去了。 第433章 门口那里似乎正有人打算进来,门锁拧了半转,然后猛地停滞住了。 侦探社内一片安静,不知何故,氛围凝滞得让人不禁屏住呼吸,然而不仅太宰治留意到了那份动静,江户川乱步和樱子也看过去。 国木田独步发怔了一下,立马就小跑去开门,门在他手下拉开,出现在门口的赫然是一身和服的侦探社社长-福泽谕吉,他披着深色羽织,两手抱胸,视线居高临下地投落,室内的众人都有些被那样威严的气势慑住。 按往常习惯,他应是先与国木田独步招呼,然后让江户川乱步不要吃太多零食,然而此刻的注意力全部在那句‘交了男朋友’上,面色看上去更加深沉冷然。 福泽谕吉沉稳地迈步进来,微不可察地向国木田独步点了下头、示意招呼,然后就走去江户川乱步那里。 已经与樱子太久未见,她长大了,估算着年纪是快要成年,然而身形仍旧单薄,她披散着长长的头发,眉眼长开、显得昳丽动人,而抬起与他对视的那双眼眸明净一如过往。 他站定之后,却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你……” 曾经那样幼弱可怜的孩子长大了,刚刚听乱步说,她已经交了男朋友,他想要问关于那个人的信息和情况,却又不合时宜地怔神,回想起在从前、很久以前的事情,那还是他做杀手的时候。 他遇到过独身一人的樱子,而在当时就察觉到了她所具备的异能力的影响,照顾了她几天,教她识了一些字,然后,就送她离开了。 那个时候的樱子看起来只有四五岁的样子,套着不合身的宽大衣服,许是摔了跤还是怎么,弄得一身泥水,身上磕绊了不少伤痕,有被处理过的痕迹,但是被她自己不知事地抠和撕,于是让结痂的伤口再度裸丨露。 福泽谕吉才解决了一支小队的性命,纵使动作干净利落、身上没有沾染鲜血,然而还是有一些血腥黏腻的味道在身上,在回程的路上看到那个孩子。 不过是恻隐之心致使他带她回去,问她名字不答,被处理伤口时也不知疼痛,福泽谕吉完成任务后,须得停留几日避免被追踪痕迹,也就只照顾了她那几日。 对那时的他来说——一个拥有能影响到人精神的异能力的孩子,是需要戒备和警惕的,他不知道这样的孩子未来如何,会不会成为他人手中的利器,在最后送她离开就已经是最大的善意。 而他显然没有想到,凭借异能力存活下来的孩子,会那样坚定固执地追逐着自由,她被爱着长大,然而以他后来看到的资料来看,长大也意味着失去。 她长大了,福泽谕吉拢在袖子中的手指微动,最终仍未有动作,只把目光挪向了江户川乱步,“樱子,男友。” 虽然语气沉稳平缓,但那份疑惑和关注还是被传达出,国木田独步谨慎庄肃地站在一旁,忽然就想起来他是在哪里见到过樱子。 是在福泽谕吉的书房里,有他和樱子的合照,只不过那时的樱子还太小,才到社长的大腿那里,只拍到了脖颈处,就这样相片上社长的头已经快齐顶了。 那张相片早年没经过很好的保存,于是变得灰暗泛黄,但在后来却是装在相框里,就放在社长的书架上,随时一扫眼过去就能看到。 他暗暗思忖着,那个时候年幼的樱子脸上好似有擦伤,涂了有颜色的药水,一块白一块黄,面容显得瘦骨伶仃,虽然头发被很仔细小心地梳顺了,却枯糙得和杂草一样,而那时眼里绝没有现在这样明亮和有神,像是个人偶一样。 江户川乱步被福泽谕吉看着,半点不怕地叉着腰,慢慢吞吞地咬完了一根美味棒,才飘移着目光地道:“我可没有确定啊……” 虽然他很想装作出不心虚的模样,但显然瞒不过对他很了解的社长和国木田独步,又再想了想才十分勉强地开口,“这个问题不如问樱子,问她本人才最清楚嘛,是不是?” 【作者有话说】 江户川乱步:你的男朋友要不保了!(猫猫炸毛) 第224章 被江户川乱步的话语说动,面色端严的银发男人看向樱子,眸子里是深沉的关切,然而表现在外时就是气势愈发威严可怖,侦探社内已经无人走动,连惯常翻阅文书所发出的声响都没有,气氛近乎凝滞。 也只有樱子和背对过去的江户川乱步、仰倒在沙发上的太宰治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她抬起头与福泽谕吉对视,想了一下,“嗯,伴侣。” 虽然她时至如今也没有想明白‘伴侣’是怎样的,就如年幼时并不理解‘家庭’一样,她没有很多的在意,但是,费佳说——长大的孩子什么都能拥有,于是她拥有了伴侣也应当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问题。 她想着一些乱乱的问题,旁边江户川乱步仿佛能明白她,戳着她的肩膀,一下又一下,于是转过头去,他不满地唔哝说道:“你都在想些什么事情啊真的是,” “樱子是笨小孩,我才不想给那位‘男友’说好话,但是,樱子,是你不想与人分别,这个想法或者说愿望被传达过去,这才是你们成为‘伴侣’的最大原因之一。” 名侦探大人的嘴角撅老高,他没有说的那另一个最大原因,是对方的精心筹谋还有耐心引导,毕竟樱子这样的小孩,如果不是有人刻意诱拐,她才不会有什么伴侣呢,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气呼呼地‘哼’一声。 第434章 “反正随便啦、随便啦,我知道那就不是个好家伙,但是没办法。” 樱子给自己择定的伴侣有很过分,藏着自己不要被发掘出线索,连名侦探大人一时半会儿都看不出来,虽然是找不出那些痕迹、只能辨识到他对于樱子的真心和在意…… 但这更过分了不是吗,是对名侦探大人明晃晃的挑衅!可他又不想,或者说是极力避免把那个人的身份找出来。 跳下桌子后就叉着腰要往外走,走出几步才想起没有带零食,江户川乱步又折回来揽了好几样零食在怀里,在路过福泽谕吉时,银发剑士沉声地道:“乱步。”余下的话没有出口。 江户川乱步的步伐停顿,斜向上与福泽谕吉对视时,眼眸睁开一条线,极其冷冽的碧绿之色一闪而逝,之后继续眯眯眼,迈着大跨步向外走去,挥挥手说道:“安啦,才不会有什么事,我是说,对樱子。” 樱子的男朋友不是什么好人,啊对,她的爸爸们也都不是什么好人,连玩伴里也有一些算不上好人的‘坏家伙’,但是那有什么问题呢?完全没关系的,江户川乱步没有那么强的正义之心想将坏蛋们一网打尽,他一个人担不了太大的责任,只有眼前的、身边的事件才会看到眼底。 他一离开,国木田独步在怔神之后,向福泽谕吉说了一声就追出去,远远传来几道对话声,‘乱步先生要去哪里’、‘是去公园里玩啦,顺便买红豆麻薯’…… 福泽谕吉仍低头望着樱子,半晌不曾说话,好像是在严肃正经地思考自己应当说什么,而最终只是‘嗯’了一声,目光落在她的发上、面庞上,曾经稚弱可怜的孩子长大了,但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他不曾参与过,仅有这短暂三次相处。 然后蓦地开口,“你……” 他看到樱子闻声看来的那双眼,清透明亮的樱粉色眸子里映着他还有这许多事物,从始至终未有改变过的是那一份犹如天堑的距离和隔阂,她不知事、不懂得,这样的孩子连长大都能算作是命运的恩赐,即使有运用到过她的异能力以求存活,可福泽谕吉想,他无权也无能对此苛责。 默不作声地于心底叹了口气,他和乱步其实都知道樱子在横滨生活过一段时间,且和港口mafia之间有着联系,与森鸥外几次见面中,他想打听消息,但那个男人只明说他没有利用之心,却绝口不提她生活得如何。 偶尔会想拥有那份强大异能力的孩子是否参与进那些黑暗的事情中,又是不是被利用了她的异能力从而造成什么影响,但在他身边的乱步告诉他: ‘才不会有大叔你想的那些事情,樱子的身边真的有伟大的爱哦,她也是很艰难才长大的小孩,被爱的话,那些人们的真心凭什么是她所不能得到的?’ ‘假使爱能弥补苦难的话,那么樱子也不过是作为一个童话故事的主人公而已,才不应当被人所质疑’ 福泽谕吉不太理解那样的话,但是自江户川乱步的眼底看到了一些悲哀之情,他知道乱步的苦难是失去父母、被迫长大,而樱子的苦难,是—— ‘流离失所,流浪在这个世界上,即使有短暂停留,但永远不会停下步伐,她从前不明白、现在不明白、未来也不会明白很多的事情,没办法理解人的情感和情绪,然后随着成长越来越远离这个世界’ ‘她是一个自由的孩子’ 无法分辨得清那样是幸运还是不幸,就算被一切美好的事物所包围,她都会在最终离去,但从另一方面而言,也不会为情感和情绪所困扰,坚定固执地走在自己的路上,永远不会有迟疑,不会被这个世界上种种纷杂的事物所困扰。 江户川乱步会和她做朋友,会期待每一次的见面,但才不会主动去到她身边,他有自己的很在意的事情和人,樱子的世界里则没有什么很在意的事情和人。他们是能相处得和睦的好朋友。 “你长大了。”福泽谕吉注视着她道。 短暂的交谈过后,侦探社社长去到了他的办公室,另一边太宰治从沙发上爬起来,把他的红皮书塞到不知道哪里,走过来看到桌上的那瓶冰镇波子汽水,去就茶水间冲了两杯热茶过来,“去待客区坐会儿吧,等会儿还有人来和你见面。” 一人一杯热茶,他坐在樱子斜对面,翘着二郎腿而身体向她那边倾泻,“我猜你知道来的人会是谁,但你其实这次回来,没有想和很多人见面。” “真是狠心的女孩,除了格外在意的人,别的人都不那么重要,”可他语气里没什么责备的意味,语声慢慢,反而带着笑,在从前就知道樱子这样的脾性,总不能到现在才开始计较。 伸手捞过一缕她披散着的发丝,捻在手里轻轻摩挲着,太宰治轻笑了一声,回想起十四五岁年少的时光,唯一会觉得轻松的时候,就是逗着樱子和她玩,时不时去招惹一下,然后要么被‘报复’要么轻易就哄好了她。 他从不觉得樱子是被命运眷顾着的孩子,她能长大、她能被爱,都是由她自身所焕发出的无与伦比的光彩,她有很闪闪发亮——在一部分人们的眼中,而无知觉的孩子拥有微弱不自知的自我意愿,就像是童话或奇迹一样,理所当然值得珍重对待。 他是祝福着樱子的。 “你的伴侣是什么样的人呢?”他侧过头去看樱子,鸢色的眸子意外地显得柔和。 第435章 手边有放茶杯的矮桌子,樱子就把手肘支在上面、掌心撑着自己下颌,坐得不怎么规矩,但好看的人不论什么姿势都是好看的,她在想费佳是怎样的人,然后还要总结出来,而最浅显的,是,“好看,微笑。” 费佳当然是好看的,他也很爱微笑,就算是装出来的微笑模样但也显得柔和可亲。 樱子把脑袋抬起来一点,于是原本撑着下颌的那只手招了招,稍微转了一下就再把脑袋压下去,轻声慢慢地道:“牵手。”还能够想到许多别的事情,但她偶尔会吝啬,于是不会说。 太宰治从她的神情中看出了些什么,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但也刻意板着脸,轻佻不屑地,“嘁。” 就跟谁在意她和她男朋友牵不牵手似的。 要是连牵手这一步都没有的话,那个所谓‘伴侣’,太宰治轻飘飘地想,可以让那人去世一下,然后给樱子换一个,毕竟他可是知道森村的教育,让樱子一般不要和男孩子牵手,如果连这点都不能说动樱子、还占据了个名头,那人就真的可以去世了。 “话说我很好奇,他是怎么说动你的?你真的不是被骗了吗?” 樱子看着太宰治,他笑着对自己的问询半点不心虚,明明把你是笨蛋我得多问一下的态度摆在了明面上,但就一脸平静若无其事,她好会儿后平平地‘噢’一声。 对自己是不是被捉弄这件事有所认知和辨识,她还是没有表情的模样,但太宰治就看出了苦大仇深和一点出神,他眨了眨眼,极力克制住笑意,但还是从轻快的语声中泄漏了出来,“哎呀呀,我这也是一片好心嘛,多对你关怀和在意~” “麻烦樱子酱告知我,回头我就烧给织田作和安吾君,顺便和你爸爸唠一下。”他在说到织田作时情绪略有低沉,但很快就恢复了,语声轻轻地,却有一点认真在其中。 而樱子歪头,“安吾?” 太宰治表情无辜,如常地笑道:“哎呀,不小心说错了,他还没死,但樱子的恋情我才不会和他分享。” 【作者有话说】 太宰治:啧,安吾你还没死(莫名语气) 以及在年少时候觉得‘闪闪发亮’这样的词汇太过直白而显得幼稚,但在现在却有很喜欢。 第225章 樱子对太宰治的问题想了想后就摇头,她的额发长度会遮眼,有时也会扎进去、不舒服,抬手把头发理了一下,仍旧懒散地手撑在桌子上支着下颌,明明是长大的孩子,却让人觉得有些孩子气在身上。 有一些问题的回答她想藏起来,不过,“不是被骗。” 太宰治望着她,好久后才略弯了弯眼,“这么相信的吗?那好哦,就祝我们的樱子酱自由且幸福。” 在从前,樱子年少的时候,会祝福她自由且伟大,但是当她长大以后、更靠近也更远离这个世界,就不禁想祝福她自由且‘幸福’,虽然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孩子,但她毕竟生活在人世间,从前身边有家人,现在身边也有着伴侣,那就祝她幸福吧。 之后两人就不再言语,慢慢喝着茶,太宰治在之前就联系了人,抱着务必要绊住樱子步伐的念头,拖着聊过天以后,就也没什么话说了,只等人来。 樱子在侦探社内见到了赶来的忍成太郎和伊迪斯,太宰治贴心地把三人带进会议室内,这里的空间足够,隐蔽性强,没人能探听得到他们的对话——毕竟是久别重逢,万一有的人会哭呢? 随着门阖上,樱子坐在椅子上看向忍成太郎,他和过往相比近乎没有变化,仍旧面无表情,那双湛蓝色的眼眸空洞无神,唯有落在自己所关注在意的人身上才焕发出一丝光彩,身形颀长、肩背宽阔的男人在她的目光中蹲下身来。 忍成太郎似乎无话,只望着她的面庞,难得专注,好久后说道:“……欢迎回来。”语声似若平淡,仅仅这样就算作是招呼了,他闭目,然后深深低下头去,他什么事都没有做好,离开森村的庇护之后,很是吃了些亏、受到了不少教训,时至今日也没有什么长进,仍旧如困兽一样,固执地守候在原地,等着不知道什么,但他已经感受过平静且安定的生活,身边有过家人,于是被束缚着再不能逃开,而最大的问题也只不过是…… “我不知道我的愿望,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就仍和以前那样,平静十分地在樱子面前剖析自己的内心,也许忍成太郎知道自己会得到答案,而哪怕只是得到一丝半点的安抚和慰藉也是好的。 作为一个无有愿望之人,是决计找寻不到自己的方向的,他送樱子离开,然后埋葬了森村,就好似再度埋葬了一次自我,微弱到近乎快要湮灭的意识飘荡在这个世界上,他有时感到自己仍未从幼年时那个残忍的环境中脱出,人会吃人,环境也会吃人。 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没有能‘不死’的人,于是他不想死去的愿望只是一场空,他清楚明白这一点,却无法再找到什么用以填补自己空洞的内心。 樱子低头看着他,轻轻地呼吸着、好久都不说话,但偶尔会动一下,于是顺着脊背和衣衫倾泻的发丝也会扬起弧度,她已经长大了,坐在椅子上已经不能晃晃小腿,就学着之前太宰治的模样,翘着腿斜坐,然后把手心落在了忍成太郎头上。 凌乱的黑发,揉着手感有很柔软,他湛蓝色的眼眸抬起来一点,显得专注且明亮,无意义地‘啊’了一声,忍成太郎在等樱子接下来的反应。 第436章 “也还好。”樱子说着和从前无差的话,她没有觉得什么或者怎么,但是不知道被怎样的情绪所驱使,她放下交叠着的腿,又从椅子上起来。 然后,给了忍成太郎一个拥抱。 那就像是一个信号,原本站在一边微笑的伊迪斯立马亲亲热热地凑上来,张开手臂把自己贴上来,三个人抱成一团,就和年少时的玩闹亲近姿态一样。 伊迪斯长成以后的体格比忍成太郎还要更健硕几分,个子倒是差不多,一下搂住了他们俩,仍旧精致姣好的面庞上挂着笑容,他的铂金发色的妹妹头早已经大变样,虽然前边的样式还保留着,但脑后扎了高马尾,于是发型变得像是公主切。 “好想你啊樱子酱,说起来我一进来就看到你,哇!小漂亮变大漂亮!超级惊喜!”伊迪斯晃着他散着的额发和鬓发,凑近了樱子,轻轻地把脸颊贴在她头发上。 那双弯起的烟灰色眼眸里空明澄亮,他是还不明白人的情绪和情感啦,但是已经学会了在怎样的时候该做出怎样合理的表现,这样的天赋或者说能力在有些时刻很好用,能进行完美伪装和造成某种反差威慑。 有力的臂膀揽着自己的兄弟还有樱子,伊迪斯语气亲昵得一如既往,就和犬科狐狸一样,非常积极且自然地翻开肚皮要人揉揉,“你都和忍成说话,你还不看我。”真的有好过分啊。 伊迪斯说着就忍不住活灵活现地学樱子以前苦大仇深的模样,耷耸着眉眼,脸颊有一点微不可察的鼓起弧度,还真的很像,保持了那样的表情三秒,一下就又笑起来,仍是少年意气,也张扬恣意着。 “樱子回来,看过了森村爸爸吗?” 忍成太郎原本蹲着身,樱子给了他一个拥抱,然后伊迪斯又扑上来,他面无表情地起身,反手把趴在他背上、重量惊人的伊迪斯拎开,而樱子也松开了手,但是他们彼此间的距离仍旧很近。 樱子的头顶毛绒绒的,头发养护一直在进行,发缝很密,每一根发丝都细软顺滑,他沉默地注视着,然后抬手开始给她编发,只是取一小缕发丝在她鬓边编小辫子,她没有觉得排斥或不适,任由他动作。 听着伊迪斯的问,樱子从鼻腔里发出‘嗯’一声,声音也像是毛绒绒且柔软的,伊迪斯面庞上的笑容快乐,但是他又慢慢地蹲下身去,忽然地道:“好哦,” “能再见樱子,我真的有好高兴啊,但是、” “我不太明白,为什么人会掉下泪来。” 伊迪斯是一个没有心的怪物,从年幼时身边的人就这样说起,于是他自己也这样认为,然后游荡在世界上,却也不敢远离那对生育他的父母给他的房子的地界,但是他知道他们在遥远的地方已经有了新的、可爱的孩子,可他还是在这里,即使喜欢纸箱和睡在大街上,却一步都不想踏出这座城市去。 在后来他遇到了明明看到了他却不觉得他奇怪的樱子和森村,也许是因为一点欣羡和憧憬,于是抱着尝试学习或理解的心态靠近,非常无赖地把樱子的所有当做他的所有,要在樱子的身边占据一席之地,还要森村的关心、忍成的纵容。 不懂得人心的怪物因不知满足而贪得无厌,做出快乐的模样度过一天又一天,而不去思考更深层次的什么,他想要维持下去这样的生活。 然后美好的梦境破碎在森村逝去的时候。 怪物轻易地被樱子所吸引,也被森村所付出的‘爱’所捕获,但在那一个傍晚,他失去了他的父亲,于是有泪滴落下来。 忍成太郎已经为樱子编好了一侧的发辫,她晃了下头就蹲下来,不管衣裙和头发都铺散在地,只望着伊迪斯。 那张好看的面庞抬起来时,眼睛的形状、唇畔的弧度,与每一处细节都在表达着无忧无虑的‘快乐’,然而有泪水从他的眼眶中掉落下来,他仍旧感受不到自己有怎样的情绪或情感,也从樱子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可他感到自己胸膛里酸涩无比。 “我有一点、痛。”那种奇怪的感受愈演愈烈,分明他在从前不论是断了手脚还是刮蹭得皮开肉绽的受伤,都没有像这样痛过。 忍成太郎望着蹲在地上的两个孩子,平静无比地道:“你在表达悲伤,也还有委屈。” 悲伤于森村的逝世,时至如今都不能释怀淡然,压抑着的、不能被他自己所感知到的情绪终会于某一刻决堤,而他委屈于…… 森村离去之时,樱子早已经如他所愿地‘远走高飞’,她出去流浪了好久才回来,伊迪斯找不到自己的支柱,他还委屈于就算森村也为他安排了未来,可他既失去了森村,也失去了樱子,他只有身边唯二的忍成太郎和凛太郎了。 栽在地上的蘑菇变成了伊迪斯,他蹲着身,然而强健的体魄却更被表现出来,肌肉隆起,就如蓄势待发的模样一般,但是不明所以、委委屈屈地蹲在那里,根本无法让人警惕。 他们曾是最亲密无比的家人,当然不会有什么冲突或隔阂,伊迪斯下意识认同了那句‘悲伤’,但是听到‘委屈’就想撇嘴,最后在樱子的目光中,变成故意做出的很委屈的姿态,即使青年的体格健硕,但那张面庞仍旧好看得会惹人爱怜。 樱子也伸出手去摸摸他的头,灯光打落在漂亮的铂金色头发上,就令他每一根发丝都发着光,明明没有话语,但伊迪斯有感到自己胸膛中酸涩的地方又塌陷一块,却软和得不再有伤害。 第437章 “忍成,伊迪斯,好久不见。” 就算没有愿望,就算身有缺陷,但是、如果一直向前的话,那么一定会有答案。 “家人。” 她也有很多的事物不懂得和不理解,但家人和朋友这样的存在,是即使分别也永远不会有分开的。 ——那是费佳告诉给她的话语,樱子眼底的色彩明净,像是有风从她的心间吹过,有一点轻轻柔柔的力道,却不会令波澜惊起,于是感到有很自在。 【作者有话说】 不确定下午有没有第二更哦~最近真的好忙(呆)我有十多套简易包装、十套定制产品包装、一本画册(百多页)和一本画册预定,天天都在麻木拖延。 不要搞设计,看见这个专业,快逃! 第226章 樱子多在横滨停留了几日,随意地一个人走在街上,因为之前和费佳发消息,他说他要去处理一件事,不过大概等他们继续踏上旅途,会见到一位新的同伴。 横滨近日的天气很好,出了太阳但并不过于炎热闷沉,轻轻的风吹拂着,而洒落下来的阳光犹如碎金一般,显得灿烂且美好。 套着宽大的衣裙,即使还有底衫但仍旧透气清凉,长袖随意地落在身侧,随着她的动作甩出漂亮的弧度来,而头发和惯常时候不同,高高地束起来,戴了一顶精致华丽的莲花冠,仅有额发和鬓边一些略短的发丝散落着。 可是这样好看的女孩走在街上,却没有多少人对她投去关注在意的目光,任由她如振翅的飞鸟一般掠过、又或是于她所感兴趣的地方短暂停歇,中原中也奉命出来接一个名姓不知的人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首领的那句‘中也君,不需要更多的信息,当你看到她时,自然会知道的’,在当时自心底诞生出的为难情绪于这刻全部消失,抬手压了下帽檐,他扯动了嘴角,“什么嘛,原来……真是一个惊喜啊。” 樱子在看一旁的珠宝店,店名和商标好像都有点熟悉,但一时半会儿无能想起,等回身过后,就察觉到有人靠近了自己,她有些随性地回身,就看到了与从前相比变化不大的橘发青年,在那顶黑色的礼帽下,是一双如蓝宝石般明亮灼灼的眸子看着自己。 “我奉首领的命令来接你,樱子。”虽然很想克制自己的表情,但完全抑制不住那份与友人久别重逢的欢欣愉悦,何况也没有必要故作正经,中原中也弯唇笑起来。 近乎四年的时间不见,樱子长大了许多,最为直观明显的就是身高方面,从前她的十三岁还如十一二岁的孩子一样,满身孩子气,就算被照顾得很好,仍能感受到那份单薄,然而现在看起来是要健康了许多,个子终于拔高,稚气的面庞也长开。 中原中也没有套他的长西装外套,在衬衣和马甲外只披着件短衫,和樱子并肩走着,倒是不必抬头或低头,轻易就能平视。 “怎么想到要回来呢,啊对了,在外面生活得还好吗?”他很轻松地问道。 樱子的步伐走得不快,颇为闲适和自在,而中原中也走在她身边,就感到自己的存在也似乎在他人眼中变弱了,没什么人关注着,这样倒是难得的放松。 他在从前就知道,如果是在樱子身边的话,除了太宰治那样异能无效化的人,那么完全不必担忧袭击或意外发生,她的异能力会为自己和身边的人隔绝开危险,不容许有任何伤害威胁到她,当然,她的异能力不太管磕绊摔跤这种小事。 手中握着一把与装扮搭配的扇子,合拢时显得精巧十分,樱子把扇骨最顶端轻搭在下颌处,语声轻轻地,“看一看,东京。嗯。” 意思是回到日本国想要去东京,但是先到横滨看一看,在外面她也生活得很好。 还是那样不爱说话,但即使分别了这么久,仍旧未有生疏和远离,中原中也想揉揉她的头,但是看到那顶精致非凡的莲花冠,没下得去手,只轻笑了一声,道:“那在去过东京之后还是要出国吧。” 他得到了樱子的点头回应,于是面上不禁浮现出一些宽慰之色,轻声感喟,“让我想起在那时候,你还是好小一个,送你出擂钵街也不在意,不说自己要去哪里,也没有想任何关于未来的事情。” 在那时候,年幼的中原中也不免有着忧虑,仅凭着一丝自我意愿就辗转流浪在这个世界上,即使有着很多的爱,可她要怎样过活呢?没有中途夭折,但长大以后会不会还像幼时那样天真懵懂?她是不是会需要如珍惜易碎的宝物般被保护起来、与一切伤害远离? 在从前会担忧着一些这样的事情,哪怕于十五岁时再见,仍未放下忧虑,可当真正见到长大的樱子,他却有着无比释怀,以及一份轻松—— 长大的樱子原来是这副模样,和他想象中的、或者说全无想象的模样完全不同,虽然还是一副没有力气的样子,体魄只能勉强算健康,但曾经在她身边的爱意真的保护也成就了她,樱子的自我开始绽放,她不再畏怯不安,也不再有迷惘。 “说起来我一直都没有问过,你都有和谁一起生活过,虽然我是很好奇,但这个问题多少有点冒犯,你也不必回答。我只是想说,他们都是很好的人呢。” 像樱子那样的小孩,封闭着自我,与外界有着巨大隔阂,是需要非常直白热烈的爱意才能传达到她身边、然后被感知,那么付出那份爱意的人一定是伟大的,尤其是作为第一个那样尝试的人。 第438章 而中原中也第一次见到樱子时,她的身边是没有那样的人的,那么就是在离开之后才遇见。 樱子被风吹动的额发一直晃在眼前,把落在眼底的日光变得破碎零落,那其实是一个很好回答的问题,她的眼尾略弯了一点,很轻地说道:“离开擂钵街之后,雅各布,然后搬去了东京。” “苏菲、有纪,还有许多的人们,雅各布去世,有纪也死去了。”她在说到雅各布时,把挂在脖颈上的一枚蓝宝石扯出来,项链整体十分简约,然而那枚蓝宝石一看就知价格昂贵,也一直被保存得很好。 樱子略微仰起头,目光看着不知道哪里,但也许是想起了大人,就下意识做出仰头看那个人的姿态,她很着重地说,“雅各布,蓝胡子大人,眼睛,蜜糖。” 雅各布是有着浓密络腮胡的大人,头发和胡子都是蓝色的,就像是一大朵蓝蘑菇,而他的眼睛呈现出橘橙色,一笑出来、表达善意和爱意时,就像是有蜜意在其中流淌。 后来的事就是,“继续学习,阵、玩,八原,横滨,森村。” 长大的孩子就是一口气说好几个词,说完以后才有一点气喘,然后没会儿呼吸声就平复了,樱子把蓝宝石项链扯出来,就不大想再塞回去,忽然想起了一点、以前的事情。 她有过一点吝啬,会想要藏住自己的大人,不告诉别人他的名姓——因为那是她的很珍贵的宝藏。 但她好像现在不介意这一点了,她的很珍贵的大人,值得拿给任何人看。 想着一些事情就到了港口mafia的总部大楼,中原中也带着她直接去往顶层,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很大一部分职员都不认识樱子,只把她当做平常的首领的客人对待,而她的异能力仍旧作用在身上,也发散开去影响着他人。 仍旧是那部安装在楼外的电梯,采用的是单向透视玻璃,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色,清楚地认识到自己正在高升,一点点远离了地面。 熟门熟路去到首领办公室,在迈向走廊时,护卫人员想要检查樱子身上是否携带武器或其他危险用品,被中原中也制止了,“首领吩咐了不必,下去吧。”于是两人拿着检测仪器退让到一边。 首领办公室的门大开着,听到有人正在往这里走来,金发蓝眼、装扮可爱的幼女直接跑出来,看到樱子时眼眸一亮,“哇!是樱子酱!”一下快乐热烈地跑过来,倒是还记得樱子没什么力气,及时站定以后就去牵她的手。 两个漂亮的女孩牵着手,不得不说极其赏心悦目,落后一步走在她们身后的中原中也同样相貌不差,当森鸥外见到这一幕时,不由得真情实意地弯了弯眼。 年近四十岁的男人,每日还操劳着数不清的文书和事务,就算再怎么好好保养,也无可避免在面庞上一些细微处留下痕迹来,森鸥外放下了手中的羽毛笔,自办公桌后起身,没有向他们走来,而是去拿一只遥控器。 摁下开关,于是遮着落地窗的窗帘上升,室内的昏沉感瞬息散去,而他招呼着几个孩子,“进来了就到这里坐吧。” 落地窗前已经布置好了桌椅乃至于点心、热茶,爱丽丝牵着樱子坐到森鸥外身边,中原中也自己坐下了。 森鸥外动了下长时间保持坐姿的肩背,揉按着一侧肩膀,侧过头看樱子,好会儿后笑得宽厚温良,“看来在国外生活得不错,长大了啊,真是个漂亮姑娘。” 放下手以后靠在椅背上,森鸥外克制着没有展露出锋利冷酷的那一面,他的意识很清醒理智,然而仍有一小部分心绪为她动容,于是完全狠不下心,也或许……是他习惯了和樱子平静放松地相处。 他的笑容里没多少真实,但也不至于在自己照看过的、且不曾利用过的孩子面前保持虚假的温和态度,倒是爱丽丝抱住了樱子的手臂就不撒开,非要亲昵地蹭蹭,还去捉她的头发玩,两个孩子又玩做一团。 “不论怎样,我都是会信守承诺的。”森鸥外轻松地舒展着眉眼说道。 在很久以前,啊、近六年前,那是他们的第二次见面,明知被樱子的异能力影响着,可他还是疯狂既理智地甘愿为那份异能力折服,于是也与樱子做下了承诺——即使她不懂得,即使他作为一个失败的大人,但森鸥外也还是不太想蒙骗或违背。 他所做的并不算多,完全称不上是‘付出’,也不需要樱子的回报和代价,他把酒红色的眼眸转向樱子,宽和地注视着她。 在他的身上或者说眼底、心里也许真切地有过一份爱,在很早以前樱子就解除了她的异能力影响,可即便那样,森鸥外也如常地和她相处、给她上课。 “我没有什么想和你说的话,也没有看顾你很久……”而那些时日都已经过去。 “一直走下去吧,倒是什么时候想来俯瞰横滨的景色,就到这里来。” 森鸥外不会叮嘱樱子什么,说到底他并不算她的大人,而仅有的慈爱之心是让她无论何时都能到这里来,樱子从前到如今都没有变过,他自然也不会违背诺言,将她拉入自己的最优解中。 热茶冒着热气,摆在桌上的点心也很新鲜,他倒是想起了那位森村先生,于是恍然应该和她再说几句话,唇边噙着一丝笑意,语声沉缓地开口。 “森村先生要我和你说,‘远走高飞’,你总应该去到更远更宽阔的世界,他想说什么也都不能绊住你的步伐,想要你拥有自由、永远自由。但是我想,你总该有能到达,能停留的地方。” 第439章 【作者有话说】 在对待樱子的方面上,这只森是好森呢(点头) 二更(倒下),明天的话就是单更了,继续赶工作进度。 第227章 从车站出来以后,就见到等在那里的费奥多尔,他坐在路边长椅上,仍旧是弯曲着脊背、坐姿尤其不健康的姿态,似乎一个人沉思着什么,但樱子的目光一看过来,他就似有所觉地回望,然后对她弯了弯眼。 青年穿着一身单衣,黑发凌乱地遮落在面庞上,但他毕竟有很好看,神情柔和,暗沉沉的眸子望着人时显得格外专注,他向樱子伸出手,于是被牵住了。 “去看过了很多人,东京。”这是属于‘樱子派’的奇怪交流法,费奥多尔问道,他对这个问题会有一些在意。 看过了很多人,那么在东京要看望什么人,是这样的问题,樱子想了一下,但是故意地‘噢’一声,她知道费奥多尔有答案,他只是想问她,让她多说一些话。 于是费奥多尔低眉顺眼,显出他身上苍白病弱的气质来,但唇畔的笑意始终不变,他也会固执,“真的不告诉我吗?”问着的同时,还晃了晃他们牵住的手,他比樱子高出许多,只是身形看着单薄而已,而手掌有很宽大,能将樱子的手握住在掌心,轻轻地并不用力,却叫人无法挣开。 他的手是凉凉的,然后看他的动作像是要抱她,樱子不想要在街上和他拥抱,于是把脑袋偏过去,撞了一下他的臂膊。 ‘欸’了声,费奥多尔的神情带着一点惊诧,似乎没有想到樱子会这样做的模样,然后就逐渐变得无奈,他也俯下身来,用脸颊蹭了蹭她的面颊,一冷一热的肌肤贴在一处,但感官里只余下柔软。 “樱子在欺负我,真的是欺负我哦。”他很轻地笑着。 然而将他们紧握着的手拿起,放在了他们两人的面颊之间,费奥多尔刚刚和樱子凑得太近了,他不想樱子不喜欢或退缩,所以先自己退让一步、拉开一点距离。 他口中说着‘欺负’的话,面上却在表达:樱子以前也固执地让人妥协过很多次,那么现在,她要不要开始对他妥协呢? 樱子看着和自己挨得很近的好看面庞,他的眼底一如既往没有一丝光亮,却在这刻含着许许多多的希冀和爱,不曾遮掩、毫无保留。他在等候,等她的回应,等她向他妥协。 樱子从前是一个任性又自我的小孩,会叫很多人担忧和不得不在意,然后任由她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去自己想去的地方,总是会为她安排好所有,但是、现在,她是长大的孩子了,她要自己安排一些东西。 距离太近,于是彼此的呼吸纠缠起来,樱子把头向上仰了一点,于是与费奥多尔的距离更近了一点,她忽然地开口,“琴酒。” 得到了令自己心满意足的回答,费奥多尔的另一只手就揉揉她的长发,牵着的手回落到身侧,两人继续走在路上,他若有所思,“琴酒,是一个人的代号。樱子,不能喝酒。” 樱子不能喝酒,她有一点酒精过敏,喝一点酒后就变得醉醺醺,而在面颊的皮肤薄弱处还会出现红斑,那时候因为变得不好看,最主要是她自己不喜欢,于是栽在房间里好久不出门,等完全恢复以后才愿意出去玩。 因为这一点原因,那么‘琴酒’,就必然是指一个人,费奥多尔在很久以前就知道的,那个跨国犯罪组织,以及其中的顶级杀手-琴酒,但这和他要和樱子说话关系不大。 他们并肩走着,步伐都不紧不慢,任谁都能看得出这是一对情侣,说了好几句话也没走出多远,有大人带着孩子即将从旁走过,那个机敏的男孩儿对他的大人说:“哥哥和姐姐是情侣诶!他们都好好看,刚刚,” “他们亲吻了!” 那位大人敲了下男孩儿的头顶,歉意地冲他们笑,“这小子口无遮拦的,不过,先生和小姐看起来真是天作之合啊。”说罢还很赞同地点头。 简单地招呼过后,每个人又都走在自己的道路上,樱子拧过头看费奥多尔,他们刚才没有亲吻,为什么、那个男孩儿要这样说,她的神情间仅有一丝对于这点的疑问,而情绪平平,没有分毫波澜。 费奥多尔装模作样地沉思着,“唔,大概是……小孩子会看错?”小孩子的眼神不灵光,或者是看见他们彼此间靠近就产生出联想? 他的笑容柔和十分,表现得无懈可击,樱子看了他好一会儿才移开视线,不知道有没有听信。 在从横滨出发往东京时,就给琴酒发过消息了,但他有事,晚上才会来见她。 樱子就和费奥多尔两个人在街上随意地走着,忽然地想到或者说察觉到了什么,目光定定地看向一边,费奥多尔也歪头看过去。 那是一个粉发的成熟男人,衣着素雅,戴着细边框眼镜,面上轻松带笑,镜框后的眼睛眯着,因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而慢一拍地看过来,稍微思索之后,走了过来,十分礼貌地招呼,“两位看着我,是有什么事吗?” 面上非常贴合语气地浮现出一些疑惑,他能确认自己未曾见过那个青年的模样,看面庞和肤色就知道是外国人,但面前这个女孩儿,却能令他想到一个人,但在这时候,他是决计不能与之相认的。 “我是冲矢昴。”他这样自我介绍道。 费奥多尔并不说话,他眼底暗沉沉的且空无至极,纵使看着单薄病弱、也很好脾气的模样,可冲矢昴面对他时,却莫名产生出警惕之意,甚至于连身体都有些紧绷,他和善友好地笑着,把目光看向了另一人。 第440章 樱子不说话,那么冲矢昴就变得有一点无措,如果是面对作弄他的小孩子,还能和他们讲道理,但对着他似若熟悉的、对她身份有所猜测的女孩子,无法确认自己是否被认出,就着实有些心绪不定。 “啊好吧,我正要去街上,要和我同行吗?” 他只不过试探地问道,然后就收获了两条小尾巴,现在倒是确定那的确就是樱子,不爱说话、面无表情,并且无论如何都很闲适自在,她才不会有自己总是在为难他人的认知。 小尾巴落在了身后就不太能摘掉,尤其她还带了一个人,看起来两人是情侣,连樱子那样的小孩子也都谈恋爱了,她小时候和长大以后的模样变化不大,就是眉眼长开、变得更昳丽漂亮些,当时要每天给她梳头发,现在留了长发,就不知道是谁在给她打理了…… 冲矢昴独自走在前面胡乱地想着事情,非常熟练地把人带去一家咖啡厅,招牌上书写着店名‘波洛咖啡厅’,推门进入后,就有一位女服务生走上前来,非常温和热心地招呼道:“三位客人是一起的吗?有需要的甜点和饮品吗?” 樱子想要热奶茶,但是费奥多尔先开口说话,“两杯摩卡。” 冲矢昴笑道:“我也一样吧。” 去卡座上坐好,费奥多尔手撑在桌面上,用手指去勾身边樱子的衣服,“摩卡咖啡并不难喝、不会苦哦,” “会加入鲜奶油、牛奶和巧克力酱,糖块自加。”他很清楚樱子所在意的点是什么,于是也能轻易哄好她。 冲矢昴就沉默地看着这一幕,樱子的恋人喜欢逗她,但也十分在意地关注着,他们两人即使牵手也没有什么热恋当中黏糊腻歪的氛围感,反而显得清淡平常,但是他能看出,这段恋情的确立时间不久,还应当是黑发青年先挑明的。 费奥多尔想和樱子牵手,但是看到了她所戴的耳夹有一点歪斜,就抬手给她调整至端正,两人又靠近了些,而饮品已经被店内的另一名服务生端了上来,是一个淡金头发、肤色较深的男子,他脸上挂着清爽的笑容,“客人你们的咖啡。” 三杯在淡奶油上有着漂亮拉花的摩卡咖啡呈上来,小心地放到每一个人面前,还有盛着糖块的小碟,但服务生收好了盘子、夹在腋下,还没有离去。 “这位小姐很像是我的一位故人呢。”安室透非常明快地笑道。 樱子抬头看他,“嗯,安室。” 她这样平淡地叫出了自己的姓氏,倒是让安室透不禁挑眉,“你这小孩跑出去那么久,还一个消息都不给,要不是问过了人,还以为你消失了呢。” 虽然是留有通讯号,但谁知道樱子的不联系,直接就是好几年时间,一直给她发消息不回,以至于让他后来去问了琴酒,才得知她已经出国去玩了,回想起那时候,他仍能感受到不顾忌其他、只照顾樱子时的安定和平静,然而…… 与他一同卧底的诸伏景光已经去世,他只能确定诸星大还活着,然而若要覆灭黑衣组织,大概还很遥远吧。 安室透看向坐在樱子身边的青年,从进门起就留意到了,他们两人之间姿态亲近,他想了一下,笑着问道:“这是你的男朋友吗?” 樱子这样的年纪差不多该有男朋友了,他还是相信樱子自己不会受委屈的,毕竟从前就知道她有多任性自我,要是不高兴不开心的话,自己就会选择远离,而不会做出委曲求全这样的举动来。 他看着面庞苍白柔和的青年,正侧着身往樱子的杯子里夹糖块,后又轻轻地搅拌,只能看出唔,身形单薄、似乎有一点病弱的样子,但就那会儿晃眼一看的印象来看,身高不差,应当也十分好脾气,能照顾好樱子。 不太能打,但可以做一个居家好男人。 樱子不说话,只是把桌下她和费奥多尔牵着的手举起来,于是安室透就看到青年展眉,轻轻地笑出来,看向她的时候,眉目间溢出许许多多的爱。 【作者有话说】 安室透:他是你的男朋友? 樱子:举起和陀牵着的爪。 饭团:(微笑) 位于后台暂未上场的琴酒:(擦拭伯丨莱丨塔) 第228章 没有很多想说的话,咖啡厅内也还有别的客人到来,简单招呼过后,安室透就去忙碌了,他知道樱子并不好奇自己为什么在这里,而不是在基地或者出任务过程中,虽然这份服务生工作也算是任务内容,但显然整个因由不太好解释清楚,就干脆不说了。 樱子不会向安室透问什么,对待冲矢昴时也是淡淡地,但是在她喝完咖啡,吃掉几块搭配的小饼干,将要离去时,一头粉发、气质成熟的男人也跟着他们出来。 街道上的监控铺开得不算全面,有许多行人与他们擦肩往来,并不过多地在意除自己和同伴外的他人,有人拿着手机打电话,不时‘嗨’、‘嗨’一两声,车道上造型各异的车辆驶过,近处和远处的鸣笛声近乎同时响起。 走到了一个位置,站定在路边的花箱旁,冲矢昴叫住了长大的孩子,“樱子,”眯着眼睛对她宽厚温和地笑着,在镜框后他的眼睛缝隙间,能觑见一点沉沉的绿色。 “就到这里吧,我们该分别了。”他抬手摸了下后脑勺,就俯身在闻声转回来的樱子面前,语声温和地对她道:“祝你幸福快乐。” 樱子看着他微笑的面庞,轻轻且平淡地‘嗯’了一声,冲矢昴在她的眼眸里看到自己的身影,然后就没有别的任何的意味,也许这个孩子知道很多的事情,但是她都从不在意,也不会向人言语。 第441章 “再见。”冲矢昴道,然后他向自己的方向走去,而樱子和她的男友继续向前,他看得出来,那个青年很会照顾樱子的情绪,他们之间有很熟悉,应该在确立关系前就相处过不短的时间,两个人在一起有很般配的模样。 那个青年总带给他一丝隐隐危险的感觉,也许不是个好人,但冲矢昴想着,在小情侣相处的时候,就算是再罪大恶极,也不会当着恋人的面做坏事吧?作为搜查官,他没有看到、察觉到有违背人伦道德与法律的事件发生,那么就当做对方清白且无辜。 在另一处街角,灰原哀站在广告牌边看着三人分离,长大的樱子面容昳丽冷淡,无论何时都被人们所爱,旁边的柯南在问‘诶,那是你认识的人吗’为什么会感觉眼熟呢。 毛利兰向那里看过去,那个少女有一双樱粉色的眼眸,倏忽一怔,但是没有上前招呼,只不过抿了抿唇露出一个笑容,“好啦柯南,我们还要去电影院呢。” 自由的小蝴蝶蜕变为振翅的飞鸟,只要能确认这一点,那么相不相认、是否要招呼,就变得不那样重要起来。 费奥多尔仍旧和樱子并肩走着,把樱子的手握在他两手之间,这个动作没什么含义,大概意思就是‘和她玩’,樱子这样理解着,总之伴侣之间可以牵手,那她就不在意他这样玩起来。 “都是樱子熟悉的人呢。”他轻轻地道。 他所掌握的情报有许多,对出现在樱子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有所了解,也知道樱子具体回来是想要见谁,不是那位名声鹊起的‘沉睡的小五郎’,不是日本公安安插在黑衣组织内部的卧底-波本威士忌,当然更不是死遁后改换身份的fbi搜查官…… 樱子想要见的是那位top killer琴酒。 在曾经作为幼弱无力的小孩子,樱子的异能力总会为她寻找依靠,用‘爱’将那些人们捆束过来,然而他们陷入在其中,就像是落在蜘蛛网上的飞虫,越缠越紧,直到最后再无法逃脱出去。 后来的樱子会解除她的异能力,但是,费奥多尔握着樱子的手,与她慢慢走在街上,低眉时神情柔和之至,他在最初见到樱子时,没有被那份异能力所影响——那个时候的樱子就已经不爱用异能力了,但他能察觉到那些蛛丝马迹。 费奥多尔自己走进了她的蛛网中,落目安静地期冀和等待,他想看到这样的孩子长大,于是提供给她庇护还有帮助,也不断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 哪怕他和那些被放开的人们一样明知她的异能力,那些施加于精神之上的影响,但是,“爱是伟大的,不是吗?” 只有伟大的爱意才能照射进樱子那颗如钻石般冰坚冷硬的心中,还能折射出极度美丽耀眼的光彩。 樱子本身就是璀璨明亮的,但是因故而蒙尘,只有在爱她的人们眼中才闪闪发亮。 而这也是她自身的选择,只有付出爱,才能得到回报的美丽光彩,她将自己藏起来,藏在世界背后,就如一场脱离世俗逻辑的幻梦,或者说一个离奇而烂漫的童话故事,费奥多尔在极其恰当的时间和她牵手,正好成为了也许最后一个和她靠近的人。 “我有很多的爱,樱子,你会不会‘爱’我?” 他对这一整个世界上的人们都有很多的爱,但是问樱子会不会爱他,那么话语的意思就是:他有很多的爱,但是和对那些人们的爱不同,他向樱子付出了其中尤为特殊的那一份,于是想要得到樱子的爱,也会向她回报更多的、数不清的爱。 樱子不太明白他的话语,呼吸声始终轻且平稳,而看向费奥多尔时,他脸上的笑容一如既往地柔和、没有分毫异样,走出了好远,她略显敷衍地‘噢’一声。 于是费奥多尔敛目,神情间不免溢出了一点无奈,但是樱子有些平平地开口问道:“你想和我亲吻吗,费佳?” 虽然是一个反问句式,但她说得就像是陈述句,费奥多尔沉思,眨了眨眼藏住那些意外之色,确认地点头。 但是公众场合下尝试亲吻,好像有那么点‘奇怪’,樱子目注着前方,平静地想着,而且她还要去见琴酒。 …… 樱子有琴酒的别墅钥匙,之前发消息问,他没有搬去新的住址,就直接过去了,打开门以后非常熟练地找木屐换上,她喜欢在室内穿鞋,不过有的时候也会穿袜子踩在地上。 踏着木屐走得‘咵嗒’、‘咵嗒’响,在这种时候就想到了她以前玩过的游戏机,去到一边置物架上,看也不看地一摸……没有,但是弯腰看下面两个格子就拿到了,认真地想了想,她觉得是因为自己长大了,因为以前的身高的话,就是在那里拿。 被丢在门口的费奥多尔眼底有一点茫然,但看了看已经想不起自己的樱子,他穿着鞋子踩进来,顺便关上了门。 虽然有过设想,却没有想到樱子回到了她的‘家’,就会把自己忘在身后,这会儿抬眼看去,她已经猫在了沙发上,盘腿四仰八叉地坐着,边上还摆了杂志和故事书。 费奥多尔环顾了下,去厨房里打开冰箱,取出主人家买的水果洗净并切块装盘,还配上了牙签端出来。 他很自在地坐在樱子身边,凑过去看吸引了她全部注意力的游戏机,屏幕上被操纵着的女战士人物一拳暴击清空了敌方的血条,于是成功收获本场战报和一条满血击杀成就。 第442章 不会打扰樱子的玩耍游戏,费奥多尔叉了一块芒果到她嘴边,被一口叼走,她还和小时候一样,吃东西时会有一点不自觉地歪头,像极了可爱的小猫猫,总之无论被怎么纵容都很闲适自在、理直气壮,而他就只专注地望着她。 当琴酒从外面回来时,才一走近就发现有外来者的痕迹,但是一丁点都不掩饰的,也只有某个胆大包天的小鬼,冷嗤了一声就去开门。 开门就看到一对小情侣黏糊腻歪着,琴酒没有管那个只看个脑袋就知道她正在打游戏的人,迈步走过去,皮鞋敲击在地板上发出规律且短促的声响。 那个樱子带来的混小子抬头看向他,琴酒站定之后冰冷至极地审视着,一身气势愈发深沉可怖,仅露出的下半张脸绷紧。 她看上的人不怎么样,模样单薄苍白,也就是脸蛋能看、不算蠢笨的样子,然而不知思虑到了什么,压低了的帽檐下,自发隙间投出的目光沉沉,显出极致的冷漠意味来。 银发男人和青年之间无声地对峙着,但后者弯眉笑得柔和,不带丝毫攻击性,费奥多尔抬手轻勾了勾樱子的发丝,但她还是一局游戏打完才抬头,直接看向了琴酒。 “琴酒。”她仍旧没什么力气地唤道,一点也不见生疏,放开游戏机以后就站到琴酒面前去。 就算长大了也没有很高,才到琴酒的胸膛处,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扯了扯嘴角,“你觉得你应该唤我什么,樱子?”低沉嘶哑的语声中带着丝冷嘲。 樱子站在琴酒面前,看他的时候还是要抬头,而近乎四年的时间过去,琴酒身上却没有什么变化,他戴着黑色礼帽,一头银发披在宽阔的肩背上,身上的风衣样式一直都没有变。 她有一点出神,想到在自己更小的时候琴酒就是这副模样,而她从九岁到十八岁,这样称得上漫长的时光过去,琴酒仍旧未变。 “噢……琴酒。” 被她唤到的男人想把枪指在她头上去。 【作者有话说】 当初的顶级杀手:别唤我爸爸。 现在的琴酒老爹:我再给你三秒时间组织语言。 至于为什么是宽容的三秒时间,大概知道他爱的是笨小孩吧。 第229章 在琴酒很有些不耐,想调转矛头质问那个混小子是怎么回事的时候,樱子伸手牵住了他的袖口,慢慢吞吞地道:“爸爸。” 银发男人浑身散发出的杀气猛然一滞,帽檐下被遮挡的墨绿色眸子死死盯住樱子,好半晌后扯着嘴角冷嘲一声,“你倒是把这里当你家了。”然而虽然语气厌烦,却没有什么脾气在,在身上气势都收敛之后,纵容的态度就一览无余。 琴酒去给她热了一盒甜牛奶拿出来,樱子已经坐回了沙发上,她继续拿着游戏机,手指头在上边按着,而旁边的青年凑头过去看,并不在她打游戏时说些什么指导的话,他们之间有很亲密的样子,超过了樱子以往的那些玩伴和朋友。 费奥多尔知道樱子的异能力能感知到许多,但她不抬头,他就看去,琴酒的面上已经恢复了冷漠,他的相貌是有些混血的模样,面部轮廓冷硬锋利,肤色呈现出失血般的冷白色,他已经摘了礼帽,而那件色泽浓黑至极的长风衣仍旧套在身上。 两个男人之间的打量直白且冷然,琴酒倒是冷笑了一声,“魔人,”有这样称谓的难道会是什么好人吗?与那表现出的单薄形象不同,他在里世界的声名可是会叫人嫌恶防备、避之不及。 而费奥多尔只是柔和地笑,慢条斯理地从他的手边拿过牛奶盒,拆开吸管插好,然后再和樱子靠近一点、戳着她的手臂,这才把牛奶递过去。 樱子把界面暂停的游戏机放在一边,接过甜牛奶,感觉到气氛有一点‘怪’,但是不知道要说什么,咬着吸管就想伸手,琴酒抬手把电视遥控器丢给她,电视机被打开,新闻报道里正说着什么,但显然没有一个人在看。 傍晚的太阳光仍旧明亮,只不过染上了赤红的颜色,从窗户照射进来,于是也被窗框分割成几块,樱子望着那些光发呆。 她没有留意到琴酒和费奥多尔都出门去了,或者说注意到了,但是知道他们之间不会有激烈的冲突,而她在飘忽着、没有着落的思绪中,出现播报员的声音。 “……这是岛田女士逝世的十周年,她一生做出伟大奉献,资助了许许多多的孤儿院,让那些贫弱的孩童们得以吃饱穿暖,且能进校读书,学习知识与技能。” “在堆积满一整箱的感谢信中,我们可以窥见她的半生,从‘岛田阿姨’到‘岛田婆婆’,漫长的几十年光景中,她对于孩子们的资助始终都在进行。” “和蔼可亲的岛田婆婆,她的前半生历经磨难,失去亲子和丈夫,找寻到孩子的埋骨之地后便返回家乡,用自身行动去减少世间的苦难,希冀不再有悲剧发生在面前。” 屏幕上放着一张慈和的老妇人的照片,她的发丝银白、脊背弯曲,可是眼睛透彻得像是已望见了来生,释怀和坦然盛在她的眼底,早已经没有遗憾,而即使面庞衰老,布满了褶子,也依稀能见那份往日美丽飞扬的神采。 有一位中年男子抱着黑白相框走到台上,他眼中含泪,哽咽地说起那些曾经,他也是岛田婆婆资助的孩子之一,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岛田婆婆是孤家寡人,接连失去了孩子和丈夫,又在后来送走了家中的老人,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第443章 岛田婆婆时常到孤儿院看望孩子们,会给他们带和果子,还有教年纪小的孩童识字,在周末的时候,就陪着能做手工活的大孩子编织一些物件,那些物品都不甚精巧,但拿去卖的话也会有一点收入,能减轻孤儿院的负担,或者换他们平常吃不到的糖果。 在那最后的几年时间里,她就如风中残烛一般,快要燃烧到了尽头,原本强健的身子骨不复,开始出现已经无法遮掩的病痛症状,有过好几回高烧,卧床不起,她的家中没有什么人,是边上人家和孤儿院的孩子们去看护照顾她。 病痛反复,时好时坏,然而又一次清醒过来的岛田婆婆做出了最后的决定,执意要独身一人出行—— 那是一条单程的道路,她坐车去往横滨,说要将自己的孩儿和一同葬身的、别的孩子们都带回来,然而取到了孩子们的骨灰,她却倒在旅馆中,一觉不起。 她已无法回程了。 或许神佛在上,如岛田婆婆留下的遗书中所说,她的丈夫还在等候,会来接她和孩子们‘回家’。 生时无法团聚,那么就希冀在那条赴往来生的道路上重逢,他们终将再次相见。 台上的中年男人掉泪,哭得眼眶都红了,他说,他现在是一家博物馆馆长,但是博物馆并不收费,是免费展览,而其中所展示的,也不过是岛田婆婆的遗物、生前的生活痕迹、她的遗书。 还有被精心修复处理的,她和丈夫,和孩子一树,和许许多多孩子们团聚在一起的照片。在那张照片上,所有人都微笑着,但是看着照片的人,无不为之动容落泪。 “我希望岛田婆婆成佛,我也会不断地做善事、积攒德行,我希望,他们都能在佛国里重聚。” 把遗憾不舍留在逝去的人那里,而作为曾经享受过岛田婆婆恩泽的人,他会努力带给更多的人们希冀,会证实世间美好,去把那阻碍幸福的重重苦难,一点点地消磨。 “我希望有朝一日,能见得人间佛国。”中年男子泣不成声。 不要再有苦难和悲伤,纵使岛田婆婆伟大,可她的身上却有那么多的苦难磋磨,在一生中尝遍辛酸苦楚。他们是在歌颂伟大,而不是宣扬磨难,而如果要消除不幸,则需要世界上每一个人的努力。 …… 樱子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来,她不再看电视屏幕,目光从窗户处看向外面,烂漫美丽的赤金色铺开,渲染云霞还有这一整个世间,而有很多的风从四面八方吹向她的胸膛,穿过这具躯体,到达了灵魂和意识之中。 无处不在的风未有一刻停歇过,它们会使她感知到世界和人,她所要前往的每一个方向,每一个和她擦肩、和她有所关联的人,还有那些飘浮着的被表达无遗的情绪,那些许许多多的信息全都会被她接收到。 年幼被忽视的孩童,当从最初的地方走出,不知疼痛饥饿和冷暖,在第一次被看到后,异能力开始作用,在得到名字时,她第一次感知到‘世界’。 她还要再想一些什么,然而骤然一声枪响,樱子放下她的游戏机,踩着木屐‘咵嗒’、‘咵嗒’走过去,打开门以后,琴酒还握着他的伯丨莱丨塔,而倚靠在另一边矮栏杆上的费奥多尔也没有受伤。 只有脸颊左边凌乱散着的黑发似乎焦了点,但是没什么大问题,费奥多尔对着樱子一笑,眉梢眼角里都是柔和安抚的意味,“樱子。”他伸出手。 而琴酒就冷眼看着他们牵手,在他面前表现亲近,然而他把枪收回去,却是伸手揉了揉樱子的头发,一言不发地就回别墅内了。 费奥多尔和樱子落在后面,他歪了下头,问道:“怎么了呢?”他对她的情绪变化极其敏锐,暗沉沉的紫眸专注,和她挨靠在一起。 樱子想了想,“风。” 这是一句更奇怪的表达,但费奥多尔恍然大悟,和她勾着小指往里走,语声里带着和外貌相符的少年感,却又平缓得没有什么起伏,“让我想想,风、光亮和阴影,”前者是樱子刚刚所说的,而后面两个词汇,是从涩泽龙彦那里得到的。 “或许与樱子的异能力本质相关?”他轻轻地道,可是并不深究,抬起相握的手放在樱子脸颊侧,而另一只手则像是想遮住她的眼。 “假装不要去看,不要去听。”不要去发掘一切的真实。 但这一件事情是可以假装的,他们都知道答案。 费奥多尔脸上的笑容无懈可击,显得温和既包容,樱子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又回到沙发上坐着,她还要继续玩游戏。 晚饭当然是酒店送餐,而在饭后樱子就到楼上去找她的胸针——一枚以子弹壳融化后镶边,打磨得光滑明亮的贝母作为主体的蝴蝶形胸针,整体造型华贵古朴,但是她没有找到,兜兜转转去到了琴酒的房间,里面银发男人正在等她到来。 琴酒坐在窗边向她招招手,樱子就过去,坐在矮板凳上,就像是还小的时候,但她已经长大了太多,“樱子,你长大了,而你真的喜欢那个人吗?” 他问着话,而俯下身去,粗粝的、布有伤疤的宽大手掌轻抚她的头发,情绪已经平静了下来,却不得不向樱子问到这个问题,“究竟是喜欢,还是只是依赖呢?”他在很早时候就知道樱子的异能力,现在也不禁思考难道是她的异能力更进一步,这才吸引了魔人? 琴酒的心中冷嘲,他一点都不信那个人口中说的话,倘若魔人的话能信,那么死人也能从棺材里跳出来了,他只问樱子的回答。 第444章 樱子‘嗯’了一声,她有一点情绪变好,从眼尾的弧度就能看出,“陪伴。”答非所问,但那是费奥多尔说服她的原因,樱子是自由的孩子,但她想要有能停留的地方,就像不论出去多久,她还是会回来一样。 “费佳,陪伴、学习,”而最后的一个词汇是,“牵手。” 是先有了陪伴和陪伴过程中的学习,后面才成为伴侣的,她和费奥多尔相处过好长的时间,如果没有前者,她不一定会和他牵手。 樱子的世界是空荡荡,能看到的外面的世界也很小,她有的时候会吝啬,比如藏起自己珍贵的大人,还有不要将注意力分给不重要的别人,在后来的费奥多尔能走到自己身边,与年少时的照顾无关,是因为、对蓝胡子大人已经可以释怀,即使想念,但已经有位置可以容纳下别的人。 ——而费佳就等候在那道缺口处,他在樱子自己都还不明晰的时候,非常自然地走了进来。 但是长大的孩子想,“有一点、不。” 有一点原因不是那样,因为那一句‘假装’,他们在欧洲度过近乎四年的时间,去过很多地方,也当然撞见过涩泽龙彦。 在浓雾之中,费奥多尔找到了她。 他站在巨大的阴影中,仍旧如常地笑着问她,“两杯芝士红茶,你要两杯都要吗,樱子?” 樱子回过神的时候,琴酒不再问什么,只扯着嘴角,低眸把那枚贝母胸针放在她手心。 【作者有话说】 就到这里吧,正文完结啦~ 虽然感觉还有很多内容没有写完,但是写到这里,已经感觉差不多了哇。时间线其实开了快进的(小声),原本可以到樱崽20岁,文野动漫开篇那亚子,但是,我得保证这篇文在十二月底之前完结。 这篇文写了快有一整年了噢!一整年!非常了不得的乌丸自己,还有非常了不得的追更至现在的大家。 写到现在,发现已经失去了开文时的心情,回过头去看最开始的行文,和现在写的有了明显分别,然而从故事的角度出发,从人间烟火卷到天上卷,樱崽看到的人间愈发微渺,已经很少再有过路人,这的确是一开始的设想。 千叶、森村和岛田婆婆的故事,都是从写到他们起就已经设想到了最后,我由于开快进,还差点忘了岛田婆婆(目移)。 要说感想的话,其实有一点轻松,完结了诶!这可是完结诶!一整年写了八十多万字,我虚了,我就是虚了呜呜呜呜哭哭,以后不要再写这么长了。 而下本的话,就是开《化身小说家》,大概会在新年后开文噢~还要写设定,然后坚决写大纲细纲,不可能再无纲裸丨奔了!(仇恨的目光)没有大纲细纲真的太辛苦了。 ↑可以来vb看噢,今天下班回去就会放出小说家的人设图。 然后这本,正文完结了,就要开启我们的番外if线·不死原樱木篇、颠倒世界-樱子和宰互换异能力、盛大烟火-森村爸爸和樱崽一起度过的生日。 明天不一定有更新啦,我要歇一歇,反正这期榜单要求字数够了(挨锤)而番外的每个篇章都是写完了直接一章发,大家看个爽,不分章啦~ 啵啾啵啾小天使们~ 第230章 番外if线·不死原樱木篇在横滨这样的地界,悲剧和惨案时时刻刻都在发生,于繁华富丽的表象下,肮脏污秽的‘真实’在地下管网和里世界中铺开蔓延,肆意随性地将人命、财富、权利席卷,暴力成为至上的守则,唯有以鲜血宣告地位和权威。 ——就连政府组织都无法施加管束,任由黑丨帮于公众面前开展活动,时不时便有普通人被牵连不幸殒命,混乱黑暗的城市吸引来无数亡命之徒,偷渡者自港口处登陆,许许多多‘淘金者’游荡在这片被血液浸染的土地上,试图夺取利益而毫不在意牺牲。 也还有曾经的战乱与最终战败的结果所带来的影响,数不清的人们流离失所,无法出现在光鲜亮丽的城市表面,于是被填入贫民窟或‘擂钵街’,因各种原因造成的孤儿数量过多,国家、社会团体和个人所创建的福利机构远远无法负担,而他们的生命权重不够,无法使政府下定决心俯察处理。 而就在这样的地方,诞生了于往后被称作为[世界的掌控者]的男人。 【一】 “哎呀,”漆黑无光的办公室里,有人轻声可又意味古怪地笑着,明明是作为主人却没什么形象地坐在地上,长腿屈起,手掌撑在身侧。 微卷的黑发服帖地落在脸颊侧,随着他一偏头,额前较长的头发也跟着一动,他仰头看向靠在办公桌上,比他还更像是这里的主人的男人,微笑道:“樱木桑,你回来就是为了这点事情来找我的吗?” 太宰治的语气轻轻柔柔地,但是显然这并不是友好的体现,“你,”他在这个字眼上着重强调。 “你把我从沙发上拽下来,我——才忙活完积压了整整一星期的工作,好不容易休息会儿,想要睡觉以松缓我疲惫的身体和神经,但是现在,”他既没有睡好,还摔了一跤,而当目光撇去唯一透入光亮的地方,那里门边还放着新送来的一摞文书。 他沉默着,又实在不知自己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来,只好微笑。 真是惹人生气啊,但他要是面无表情板着脸,那么只能跟他更无休止地就‘笑还是不笑’这个不重要的小问题纠扯下去。不死原樱木,一个烂到泥里的、让人倒胃口的三流品牌。 第445章 然而被明白指责的樱木可分毫没有自己所作所为过分了的自知,非常随性地弯了弯眉眼,“这不是好久不见了吗,太宰,我很想念你的。” 太宰治完全拿他装模作样的话当耳旁风,叹了口气站起身,开灯顺便拉开窗帘,室内的一切终于分明了,和他交谈的那个男人,不死原樱木,他有一头褐色短发,和清透却又毫不违和的粉色眼眸。 “不论怎样看,我都觉得,你适合去牛郎店当首席,简简单单爆红,无数富婆、政客和军统都会前仆后继到你怀里,然后为你所用,甚至于还有可能把那两位攥入掌心,随便你搓揉利用,不比你这样筹谋简单得多吗?” 虽然是恶劣讽刺,但他的确有这样的疑问在,太宰治佯作出无辜之色,没什么顾忌地坐回沙发上。 闻言樱木笑了一声,从他的表现中可全然看不出太宰治口中的谋算,神情爽朗,也不乏温和的一面,竟顺着太宰治的提议思索了下,“这是你第十六次提出相同建议了,虽然可行性不低,但是,” 太宰治把之前睡觉时盖在身上的毯子拉到自己膝上,反问一句:“但是什么?” “如果我以‘首席牛郎’出名的话,妹妹该会不想见我了。”他语气有些遗憾,作为有妹妹的人,当然应该以妹妹的意愿为主,他怎么可以这样做呢。 太宰治继续微笑,“但说来到现在,我都没有见过你的妹妹。樱木桑,你的精神问题有去医院看过吗?医生怎么说?” 两个人对视,就都笑了出来。 虽然彼此都是虚情假意,各自也清楚知悉,但的确放轻松了一点,太宰治仰在沙发靠背上,一身黑西装上,随意搭着的围巾色泽如鲜血般醒目,他想了想,“你伤害了我,我要森先生回来工作。” “夏日祭的操办就交由我吧,哎呀,那可麻烦了,像森先生那样的屑办不好这种需要有人情味的东西,哦!我倒是忘了他还兼任孤儿院院长,那么他的孩子们就也由我来接手,塞入夏日祭里打工吧。” 聘用童工算得上是某种‘传统’,太宰治对此格外冷酷无情,不能他打童工好多年,而别的孩子们就能逃得过,以及,“樱木桑,你能不能暂时挖走爱丽丝小姐的墙角?”他非常诚恳地发问。 他决定一个子儿都不给森鸥外留。 樱木笑意盈盈地道:“没有问题。” 【二】 港口mafia曾与活跃于欧洲大陆的[兽]组织对抗,但那是在老首领在位的时期,后来两任首领继位,都与之有着隐秘联系。 或者说,是伫立于横滨的庞然大物,已然从内部、由下至上地被渗透,就连继位的第一任首领也没能逃脱,也只有第二任也就是现在这位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首领保持了清醒和理智。 九年以前—— 黑街上的人员构成鱼蛇混杂,环境当然也很糟糕,废水横流、垃圾乱堆,偶尔路过垃圾堆的话,发现一些残缺肢体和报废武器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很少有人会管这些,蛇虫鼠蚁盘踞,于是也爆发过几次疫病,但只要黑街范围内的人死完了,疫病也自然不会传播出去。 等终于有‘大人物’想起了,派人来收尸和消杀,总会有新住户进来,冲淡那些不利于利益发展的阴暗氛围,热闹会致使纷争并起,然后有人铤而走险,要么杀死他人要么自己被杀,或者干脆了当地卖掉自身,沦为毫不值得在意的牺牲品,或许有幸运的家伙能一步登天。 但在三年前,黑街上有了第一位‘医生’、第一家诊所。 太宰治跟在医生身边,手里捞着手腕处有些散开了的绷带,正试图把它缠回去,但上面又沾了些泥灰,就让他的意图不那么确定。 来来回回反复地比划着,旁边医生低头,向他睨来一眼,“太宰君,诊所内的医用品最近变得稀缺了啊。” 他的话没说完,但太宰治无疑能听明白,但是满脸无赖,一下就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高声咋呼地道:“欸?!那不是作为大人的医生你很无能吗?为什么医用品的线断了?是森先生……唔,你的人情已经用完了吗?还是说我们真的穷得连绷带都买不起了?” 黑街上的医生自然有他的暗线,而他们所说也不全指医用品,毕竟还兼职贩卖情报,而后者才是他们的主要事务和收入开支的大头。 一句医药品缺失,所能指代的事情可太多了,太宰治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他虽然在为森先生打工,还被收作为学生,但这种事情是肯定得森鸥外思虑着,大人的事情嘛,该大人操心着。 看他脸上的表情,就知道这个学生可没什么同情或者想主动帮忙的,幸灾乐祸和看好戏的意味明白地表现着。 一身白大褂的森鸥外也不恼,面上微微带笑,“太宰君,你摔的那个坑,现在有没有觉得熟悉?” 被一句话定住身的太宰治顿时落在了后面,他仔细地深思,然后发现,或许也许大概,是真的有些熟悉,不过那里……他脸色一变,陡然大惊。 刚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就望见一队人匆匆走过,他望着他们过去,然后赶去步伐停顿下来的森鸥外身边,眼底毫无笑意地道:“有些奇怪呢。” 不是有些奇怪,而是太奇怪了。 森医生的诊所发展至如今,早已经获得不少可靠的合作伙伴以及线人,虽然都是利益驱使才达成合作,但其中则必定有森鸥外真正得信的人,然而就很奇怪,他们的情报线一条接一条地断裂,失去了倚仗,倒真成了柔弱无害的医师和他的学徒。 第446章 而这些事情的发生全无预兆,那些人不可能全部反水,没有任何一个个人有这样的力量,同时他们所做的事情都有限度,不至于引起里世界中有这样能量的庞然大物的注意。 还有刚才过去的那一队人,太宰治深思着,晃晃垂着绷带的手臂,然而脚下不知道被什么一绊,差点再摔下去啃一嘴灰。 森鸥外收回搀扶他的手,俯下的脊背挺直,而锋利眉眼间笑意依旧,他不疾不徐地道:“走路的时候还是要慢些,太宰君。” “我并不为现在的境况困扰,只不过是不知[敌人]的身份和目标,因而有些苦恼。虽然横滨的局势看似晦暗不明,港口mafia的首领下令与[兽]组织疯狂交战,但是,” “以我作为医生的眼光,看到了一场‘瘟疫’正在蔓延,或许我们只是被这场抗争所波及,但,也有可能我们正是局中人。” “——已经有意外的人到来了呢。” 黑发紫眸的医生抬眼看向不远处一道身影,那里站着一个少年人,西装外套被随性地拎在肩上,缓慢地动着眉梢眼角,露出一个明快且颇具温和,却很难得算得上好心的笑容。 1那个大坑于之前作为太宰治亲眼目睹的,焚烧十几名传染病人尸身的场地,已有过消杀处理。 注:传染病源是否为本土病毒尚有疑虑,黑街环境并不足以孵育出此类毒株,因此推测为人为造成;现有医疗手段对所采取的病毒样本无效,或许有异能力因素影响。十几具传染病人尸身脓化腐败程度较高,面目无法识别、基因库中无相符数据、身份检索失败。其中一或三名人员似与某地下组织有所关联,不乏被追凶可能。 2那一队人并非港口mafia所派出的部队,为盘踞黑街附近的某二流组织,意外的人员调动证明诊所情报源已完全丧失,或许港口mafia与[兽]组织的对抗将扩大规模、席卷整个横滨地下。 【作者有话说】 原本满心以为每个番外最多一万字就可以解决,所以才说单个写完了一章发,但是看了看写下的内容以及进度……沉默。是我低估了我自己。 三万字以内能完成番外一,就是最好的期望了,分章就分章叭。 然后,希望大家探讨一下剧情嘛(叉腰)有没有小天使来猜猜不死原樱木篇是怎样的发展? 以及后翻,还有一章噢~ 第231章 番外if线·不死原樱木篇【三】 港口mafia与[兽]组织的对抗自一年前伊始,然而前者的抗争力度愈发衰减,[兽]组织表面的挑衅行为由单独针对港口mafia转变为肆意打击全部本土势力。 然而由于近期港口mafia底层人员收到命令与[兽]组织成员一同行动,局势更加变化莫测,像是要将整个横滨里世界都拉入深水之中,填入财富、权势和人命,然而他们所能握住的所有,都将随着越卷越大的旋涡,被撕扯着化为乌有。 此时—— 森鸥外邀请了意外到来的‘客人’,三个人坐在狭小的诊室内,诊所的财务长期处于赤贫线上下,暗处的收入和开支不说,但作为自诩无有能力以应付黑手党人员、因某些也许是欠债的缘由才到黑街上开诊所的医生,他是不应有太多钱财在手中的。 勉强从柜子里的边角处收刮出了一包茶叶,然后分作了三份泡茶,水也是不温不热的,干瘪的茶叶飘浮在没什么热气的水面上,三只纸杯放在一起,有人取走了一只,捧在手心里。 “真是寒酸啊森先生。”太宰治拖长了语调,他看一眼那剩下的两杯茶水就不由得露出难言的表情。 森鸥外倒是一笑,在太宰治无聊得想要走掉的时候开口问:“不知如何称呼你呢,这位小先生。” 被他们所盯住的少年人弯了弯那双粉眸,语气意外地亲和,“樱木,我叫不死原樱木。” 他身穿剪裁得体的黑西装,外套被撂在一边椅子的扶手上,看起来身形单薄,肤色白皙,但面庞确切地是亚洲人面孔,不乏混血的可能,在他手上有一层极浅的枪茧,如果忽略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意味,或许真的会叫人觉得他只是个面庞好看、脱离家族混迹于里世界的小少爷。 樱木非常礼貌地介绍了自己,而随之而来的一句话是,“我知道你们,森先生还有太宰君。” 他的语气给人一种怪异的,早已经和他们相处过、并且十分熟悉的感觉,而这对于他所面对的两人来说,近乎是大忌。 太宰治的目光凝在他脸上,看他怎么都不像个好人的笑容十分不顺眼,轻飘飘道:“你知道我们,那么来见我们做什么呢?”怎么有人能这么讨人厌,一上来就招致他的恶感,并且潜意识在告诉他,最好不要和面前这个人有过多的交集,不然会很麻烦。 樱木手捧着不温不热的茶水,沉思了一下,“我只是想来给二位送情报。” “比如说,前几天夜里gss被人高价买下,那群穷得差点改行以维持生计的安保可算是有主人了,真是令人唏嘘啊。”当然,樱木感喟唏嘘的是,穷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 gss在之前毕竟是搞安保的,曾经也从横滨本土黑手党势力口中撕咬下大块利益,一旦他们因资金不足这样的缘由而落败,那些围观的鬣狗绝对会一拥而上,把他们连骨带肉全部吞吃干净。 所以这样的情况下打铁是不能打铁的,成员需要吃饭,武器需要维护保养,还要考虑到损耗后的购入,而最快的来钱方式就是黑吃黑,行黑手党方式的所为,趁觊觎他们的敌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时直截了当地改换门庭,就可避免他们无力承担的巨大损失。 第447章 但就这样的gss(格哈德安保服务),竟被人买了下来,樱木笑意盈盈,而森鸥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阻止了欲要开口讲话的太宰治,慢条斯理地开口:“那么不死原先生找到我师生二人,不知是所为何事呢?” 黑街医生惯常保持的模样随性潦倒,下颌处的胡茬未曾打理,半长的黑发显得凌乱,有那么几缕发丝垂落在额前,莫名地就带出极大的压迫和威慑感。 年长者总是具有优势的,因那些年轻人所无法比拟的精彩阅历,纵使从前的一切被抛之身后,但到了某一个年纪或阶段时,就有必定要追求的事物,甚至不惜为此付出一身所有,因这样的信念乃至于决心,使得他的意志越发强大、坚不可摧。 森鸥外注视着樱木,而对方在如此饱含极端理性的审视目光中,仍旧泰然自若,牵动着唇畔一笑。 “我于几日前恰好拜访了夏目先生。” 此时端坐于主位上的医生微微敛目,他的预感没有出错,这场人为的‘瘟疫’的确蔓延开了,而将覆灭在之下的是无数组织,他们的敌人毫不在意利益的损害也要将局势搅浑,那么所图谋的必然是更大的、不惜一切也要达成的目的,但就现在的横滨而言,已然无力抵抗。 而如此同时,也还有数不清的野望会伴随鲜血的流淌而被动地消逝或藏匿,就譬如说他自己。 纸杯中的水已经凉了,而茶叶至现在也没泡开,他们之间要谈论的是严肃也三言两语不太能说清的事情。 樱木把纸杯放回桌上,而这似乎是一个信号,诊所外有人敲门,森鸥外挑眉,随口道了句:“请进。”就有人走进来,带着新茶与器具,反客为主一般地去接水烧煮,对诊所内的布局十分了解。 而太宰治眼尖地看到他们竟然还有试毒这一流程,由于动作熟练、方式多样,让他觉得这样的事情应该不在少数,甚至于那些人都习以为常了。 诊所开在黑街上已有三年,内部布局早已经不算是机密了,但太宰治心中凛然,等候在外面的人怎么会接到屋里的信号,他没有森鸥外那样顾忌良多、不便开口,佯作好奇地问道:“樱木桑是安排了狙击手吗?还是说……” 他陷入沉思,目光落在樱木西装袖口处,露出一点的金色腕表上。 见他好奇,樱木把腕表解下来,随意地拎着表带在空中晃了晃,脸上的笑意浅淡柔和,“都没猜对啊,太宰君,不过这的确是一样异能力产品。” 新煮的茶水上来得很快,森鸥外和太宰治都接过了被呈送上来的茶盏,而樱木就着他人的手,揭开盖子往里看了一眼,“不喝,换一杯。” 太宰治大惊失色,“什么?!我的这杯也会有毒吗?” 樱木的眼眸略弯,清透的樱粉色里映入两人,笑道:“那是肯定,” “不会有的。” …… 十五六岁的少年樱木,身形纤细单薄,面容清俊秀美,然而在诊所内的所为却是完全反客为主,茶水都有了,那么点心和水果也不会缺。 樱木从未表现出过急躁焦虑的情绪,他也的确不需要担忧什么问题,只有森鸥外和太宰治严阵以待,隐晦地明白其人来者不善。 对他的身份有所猜测,还有那些能量……森鸥外尝了一块点心,味道确实不错,捻掉了指尖的点心屑,抬眉向樱木道:“不死原先生介意向鄙人说明一下现在的情况吗?” 那么情况就是—— 席卷整个横滨地下组织,全然颠覆了过往局势的这场抗争历时两年才堪堪落下帷幕,但就异能特务科事后统计,于抗争过程中造成的人员伤亡数量远远低于他们的预期,以及本次事件虽然一度重创了由黑丨帮组织经营的连锁经济体系,然而对民生经济的影响却极低。 横滨本土的黑丨道势力空前衰弱,然而在异能特务科想要接手掌控时,却发现阻碍极大,其最大缘由自然是肆意发起抗争的始作俑者[兽]组织。 据异能特务科情报组得知,[兽]组织诞生于意大利,创立之初就有老牌家族彭格列为其保驾护航、扶持发展,之后大肆搜罗各类人才,逐渐独立,然而其成长速度过于迅猛可怕,于发展过程中近乎全无波折困难。 关于[兽]组织首领的情报无人得知,纵使各国里世界中悬赏总额高达千亿,不断有‘猎人’前去探听,却无一人成功传递出相关信息。 在这一组织背后似乎还有更大的能量未曾显露出,异能特务科对其态度慎之又慎,才刚想要就抗争事件以及异能力者未经审批私自入境情况问责,顶上议员和政客就呵斥制止了他们的行为。 [兽]组织与国家重要机关有着紧密联系,或者说,已收拢了不少议员政客为其言语,其组织异能力者入关文书被严密保存,坚决不能泄露出分毫信息,异能特务科无权申请核验。 ——此乃政府机关权利极大的一位高官所言。 【四】 横滨的地下组织遭遇摧枯拉朽般的毁灭性打击,不少无力抵抗这股强劲浪潮的小组织早已倾覆在大变之初,细数两年前黑丨道行业繁盛时期被注册合法的组织以及三五十人就可构成的小型团体数量,时至今日存留下来的势力屈指可数。 然而就那些组织也是空挂着名头,实质内里被渗透入侵,或者说,是仅顶着皮囊,而皮下构成早已经颠覆。 第448章 港口mafia新旧首领的更替按理来说应当十分引人注目,然而森鸥外的上位历程却十分平静,轻易到令他本人都有些不可置信,乃至于感到一种森然胆寒之意。 彼时。 那位年轻时意气风发、英明睿智,带领港口mafia到达‘龙首’这样高度的老首领躺在病床上,他早就老去了,而生老病死这样的事情会消磨人的意志,摧毁曾蕴满力量的身躯,把过往的那些踌躇满志变作为不甘和疯狂。 老首领就为这样的情绪所累,被挑衅,于是想证明自己的权威,昭彰他的力量,与谋算了一切、做好全部准备的[兽]组织开战,随之落入了敌人早已挖好的陷阱之中。 最初的开战仅有两方,此番动作持续了一整年,[兽]组织的财力与武器就似耗不尽一般,源源不断地从欧洲国家送往犹如弹丸之地的横滨,在这区区四百三十七平方公里的土地上肆意开战,宣泄战火。 然而作为屹立本土、掌控横滨里世界的庞然大物,除去一家独大也还有敌人林立,只不过抗争之前威胁不大,不值得港口mafia不顾一切地将之打压下去,而在此时便不免捉襟见肘,前有豺狼后有虎豹,武器、人员和财富疯狂消耗,回血的力度却日渐不足。 一年的抗争历程足够将港口mafia拖累变得无力,不少干部早已不想就这样没有半分利益收入地空耗下去,老首领的命令被封锁,在他们的纵容和默许下,中下层的小头目公然改换立场,与火力仍未见衰减的[兽]组织一起活动。 混战开始了。 于是在抗争完全落幕的这时候,在[兽]组织不急不缓地打扫了战场、开始作为主人在横滨行动的时候——森鸥外被带着走进了他曾经想要谋夺的港口mafia的总部大楼。 前边樱木手中抛着一枚金黄完整的砂糖桔,身后是森鸥外和太宰治,而他身边还有着好几个黑衣人。 太宰治看了看樱木,一直猜测的是他也许是[兽]组织中极其重要的一员,毕竟如果是这样年轻的首领发动这样可怕的抗争……会叫他大惊失色以及忍不住怀疑自我和这整个世界是不是都出问题了的。 跟在樱木身边的几个人里,有一个‘蓝蘑菇’格外醒目,扎了小揪揪的蓝头发、爬满下半张脸的蓝色络腮胡,尤其他还有一双干净的橘色眼眸,简直就不像[兽]组织里的人嘛,毕竟其他几个人可都慎肃恭谨得厉害,和他表现出的轻松完全不一样。 太宰治多看了他几眼,那个‘蓝蘑菇’注意到了就低语向樱木说了什么,于是少年人回身,倒退地走着,把手中的砂糖桔抛来抛去,目光也跟随着一上一下,只有极短的时间落在他身上。 樱木笑道:“你在看我的蓝胡子大人吗?” 【作者有话说】 夸夸这只会说他的蓝胡子大人的樱木,写到这里就忍不住把他炫耀出来。 第232章 番外if线·不死原樱木篇“欸,”太宰治口中发出无意义的音节,他缓慢地睁大了眼,过于浮夸的诧异之色流于表面,“……你的,‘蓝胡子大人’。” 这是一个非常亲近的说辞,然而樱木并不忌讳在手下和外人的面前表现出这份特殊态度,那么就是有恃无恐,而这所能代表的意味有多重,但无论哪种都让太宰治所想的尚且身份不明的樱木更加难以对付。 他们走进港口mafia总部大楼的一路顺畅无比,从内部电梯直直升入顶楼,在走廊处森鸥外还见到了一位名叫大佐的干部,他现在的态度可是对樱木殷勤又关怀备至。 樱木就如贵族小少爷那样被簇拥着进去,但留下个眼神示意他们跟进来,太宰治挑眉,可他们两人却是要经过多重检验才能进入。 虽然只进行了搜身这一项,但太宰治知道没那么简单,诸多藏在隐蔽处和布置在明面上的仪器严密监控着这条走廊,没有任何一处死角漏洞,他还注意到墙壁油漆材质,看起来是新漆的,稍微分析一下就能知道这栋大楼的建筑材料格外不同。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当首领的人都很怕死,港口mafia的老首领是这样,连樱木也……他们都格外惹人厌,不怪有人想要他们死。 搜身进行得非常快,也完全没有冒犯为难的意思,森鸥外的手术刀以及他塞在衣服夹层里的铁丝都被收走代为保管,恪尽职守的安防人员表示等他们出来后便会归还。 太宰治弯了弯眼后抬头,故作出好脾气的模样,向那位安防人员问道:“监测设备都很新呢,是最近安装布置的吗?” 虽然惯常待在黑街上,但他看到一些设备的外形,仅仅那些露出来的部分,都让他觉得这是现在的日本所不能有的技术,那么答案很明显,不可能是卧病在床、被架空了的老首领布置的,就只能是樱木身后的[兽]组织所带来的了。 并不对回答固执,太宰治就像是随口一说,转身就跟在森鸥外身边走进那间象征权利的首领办公室。 室内的光线昏暗,办公桌上的烛台顶部一簇火苗燃烧着,因有人进来带动空气流通而微微摇曳,那只蜡烛流淌着融化的蜡油快要燃尽,棉芯无精打采地垂在一边。 曾经权威的实化表现,当被他人所掌控时,也不过是一间牢笼而已,皮鞋落在铺了地毯的地板上,发出的声响轻且微弱,但在一室静默时就格外清晰,樱木和他带进去的人不在这里,但有一扇与办公室连通的门微微开着,从里透出光亮。 第449章 太宰治和森鸥外在里间见到了老首领,然后就惊觉—— 办公室的大门阖上了,在他们身后、在彻底封闭的环境唯一的出口处,悄无声息地多出了一道身影,而那是一位极其强大的异能力者,毫不避讳地放出自身威势,但也克制地仅针对两位‘客人’。 而作为有眼力见的客人,是不会在这个时候回身去看,或者不管不顾地向樱木质问的。 樱木不太喜欢室内的这股味道,虽然有通风透气,但是老去的人身上总有股叫人不喜的味道,慢条斯理地扒开了带进来的砂糖桔,而看到面前床上的老首领就倒胃口,他不吃,只捻着桔子凑在鼻尖。 他是一身闲适,好闻的桔子气息发散在室内,也许是察觉到此时温度比外面的低,那个蓝胡子大人非常以下犯上地把樱木的外套给他披上,得到了一声亲和的轻笑,“雅各布。”怎么总是认为他冷呢? 森鸥外的目光落在满脸老年斑、僵硬着肢体无法动弹,眼神却令他感到胆寒畏惧的老人身上,他表现得镇定,然而心下愈沉。 与樱木的上一次见面时隔一年,今天只是受邀来港口mafia走一遭,森鸥外完全没有想到会收到这样一份大礼,他不过是作为一介黑街医生,有什么值得樱木在意的呢?他的理想?他的能力? 他现在终于能明白,[兽]组织发动长达两年的抗争,是为了清洗横滨本土的所有黑丨道势力,但他留下了gss和港口mafia,就连高濑会也保留了一部分。 但他不能想通的是,[兽]组织在国外发展,形势正好,究竟是为什么要夺取横滨这个弹丸之地,要知道即使是港口所带来的利润,也不及他在欧洲各国发展所获取的资源好,而就算是掌控了,[兽]组织的总部远在国外,难道是不知鞭长莫及这样的道理吗。 不过既然能在横滨发动长达两年的抗争,想来是没有上述问题的。 一个新兴组织,对待横滨近乎是炮火洗地,以无数的金钱为基底,终于掌控了这座城市,他不能想究竟有什么人站在这样的组织背后,以及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且在这一年里,身边都是樱木的人,他真就老老实实当了一年医生,除去樱木想让他们知道的、自身从各个细节推断出的信息,近乎是耳塞目盲的状态。 于此时,森鸥外看到的是,在床上的老人眼中,有一种怪异至极的情绪,他已经不能动弹了,张大了嘴,敞开喉咙犹如破风箱那般费力地呼吸,发出低微的‘嗬嗬’声响,这样的状态下,目光是空洞无神的,但扭曲既疯狂的意味又明白呈现在眼底。 老首领似乎之前被注射过药剂,而现在正缓慢恢复过来,他的肢体有一点力量了,使劲把头向樱木那边侧,干瘪的身躯上青筋鼓起,纵使涎水从大张着的嘴边流出也不在意,在看到樱木的那一刻,他就像是见到了最为信仰的神明。 粗粝嘶哑的嗓子不断发声,“我要、要,”他费力地想要说出一个名字,然而似乎知道樱木排斥不耐,就只好抬起颤巍巍的手指他。 “把、一切,嗬嗬,全部、所有,都给他。” 被那样骇人的目光所盯着,樱木看也不看似乎精神失常、神情疯狂得不像正常人的老首领,手指隔空地点在一身白大褂的医生身上,“让他继位。” 于是室内的人全都听着老首领一字一句,情绪莫名亢奋,然而所发出的嗓音扭曲嘶哑,让人想到无数长着刀腿的虫子在阴暗的地上乱爬,带来极致的恐怖感,说让这位在他生命最后试图医治他的医生继位。 现在就是证人有了,视频录像也有,樱木垂下目光,略微带笑地道:“好了,你可以去死了。” 于是那位老首领就憋住呼吸,活活将自己闷死,死亡后的眼珠格外凸出,就像是要将死前所见的一切都牢牢记住。 而森鸥外和太宰治都无法确认,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这位丧失自我的首领有没有逃脱那份精神控制,清醒过来。 不太想在有死人的空间里待着,但还有一些事情要解决说清,樱木拍了拍手,于是无数金色光粒与金色方块凭空出现,一起升起,无视物理定律的亚空间被构造,瞬息之间他们就已经脱离了那处办公室,来到无限大的金色空间中。 那位在森鸥外、太宰治身后的强大异能力者走上前来,他肤色苍白、表情寡淡至极,披散着一头微卷的黑长发,衣服裹得很厚,但是当站到樱木身后时,抬手解下了围巾,并且将衣袖挽起。 那是准备战斗的姿态。 “晚上吃火锅吗?”男人态度平常地问道,就好像是突然想到了于是就问出来,而丝毫不在意现在这样的场景是否合适,或许对他来说,只有在之前配合表演‘老首领的遗嘱’时才需要稍加注意。 樱木想了下,“不如你问雅各布?” 完成了工作,他的作用更多是威慑而不是战斗,想到一会儿就能收拾回到温暖的办公室,但听见这句话,兰堂才出现在脸上的一点笑意消失了。 即使是失忆的法国人,也不一定能和意大利人相处得好,他不置可否地点了下头。 森鸥外沉着镇定地注视着这一切,不由得微微叹了口气,无奈插话,“唉,这是近乎超越者的实力吧?或者说,这就是一位超越者?” 樱木把手中半剥开的砂糖桔递给兰堂,而对付的指尖才一触及到,整个桔子金色的小方块和光粒般散开消失,他走向森鸥外,和他面对面站立,“确实,兰堂是我在横滨的最大依仗之一。” 第450章 一点甜甜的桔子味还残留在手上,随便一嗅就能闻得到,他现在也觉得晚上吃火锅是个不错的主意了,那么就不需要再过多地耗费时间。 “森医生,当然,现在该是森首领了。” 森鸥外冷静无比地低眸,脸上的笑容玩味,“不死原先生十分确信我会继任首领之位?所以此前那一年算作是考验吗?”他当然不会在超越者的面前动手,何况他还没有弄明白樱木的异能力究竟是什么,发动条件、作用效果和解除方法等等,这始终是一个威胁。 见过老首领被精神控制的一面,他却对自身的‘重要性’有了一点了解,樱木想要他来继任港口mafia的首领之位,当然不可能是他自己或者他手下的人不行,只可能是要通过他来达成什么,而这才是樱木最终的目的。 樱木笑了下,眉眼间的情绪清淡亲和,“不,那其实算作是保护吧,我得保证你们的性命不会损失。以及森先生拒绝了也没事,我只需要你和太宰君之间的一个人来继任这个位置,而不论是谁都可以。” “当然,我信任森先生的能力,毕竟太宰君的年纪还小嘛,还需要学习和成长,太过压榨未成年人可不行。” “可不死原先生的年纪也不大。”森鸥外顺势歪了话题。 …… 这是太宰治第一次从樱木口中听到他一直以来所说的‘妹妹’—— 樱木笑道:“可我还要顾及着妹妹,不得不为她的愿望而努力。” 太宰治好奇地打量着他,试图举手,“樱木桑看我!森先生不要那个位置的话就给我坐!” 不论如何那都是一份极大的权利,纵使是从樱木手中接过,但在未来也未尝不可成为反刺回去的利刃,而如果放弃这一次选择,那才是完完全全的蠢人,太宰治可不信森鸥外不会想到这一点,但既然他和森鸥外谁都行,那他当然要积极争取。 森鸥外的答复是,他伸手按下了跃跃欲试的太宰治,故作得温和宽厚地向樱木道:“那么您会给出什么回馈呢?” 这是一场交易。 樱木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得明快,然而那双放在少年人身上毫不违和的粉眸里浮出某种异样且恐怖的色彩,他摩挲着下颌,脑袋略歪,“那就异能开业许可证吧,森首领,拿到以后你就可以放心施为了。” 【作者有话说】 真是越写越多啊(呆) 第233章 番外if线·不死原樱木篇【五】 于一日午后,异能特务科长官-种田山头火经夏目漱石牵头,会见了[兽]组织的首领—— 不死原樱木。 目注着面前风姿卓绝的少年人,种田山头火和蔼地笑了下,端起茶杯示意,“茶是好茶,不死原君不如品鉴一下?” 经两方酌定的会见场所是在一处山顶,经过了清场不会有人来打扰,异能特务科和[兽]组织的成员都守在山下,相互戒备彼此警惕,但在没有接到明确动手的信息前,两方都不会擅自动手。 樱木端起热茶轻抿一口,“味道不错,我很喜欢。” 他穿着的仍旧是一身黑西装,外套随性地搭在肩上,明明还是极年轻的少年人,可是在对面光头和服男人的注视下半点不为所动,樱木尝了口茶就再次倚靠在椅子扶手上,手撑着下颌,他说道:“您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语气十分平淡,他笑出来,“不过我可没打算与日本政府为敌,您同样知道的,所以假使您有什么问题,我会考虑回答。” 种田山头火当然知道,实质在他出发之前,就有高官政要递来消息,要他配合对方的行动,再三叮嘱这是一件对本国有利的事,但说是为国家好,不如说是满足他们一己之私和有私利可图吧。 “我确实知道,但尚有疑虑,那么便向不死原君讨教了,”种田山头火笑眯眯地,“对了,我可以叫你樱木君吧?” 樱木对称呼问题不置可否,但在种田山头火态度转变得严正威肃时坐直,神情也认真了许多,然后得到了光头大叔满意的点头,不论别的,不死原樱木的确是有外貌优势的优秀年轻人,如果不优秀,也不能在现在坐到了他对面不是? 沉思片刻,种田山头火先问到了个颇有些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听说樱木君还有一个妹妹?” 这是一个好问题,立时吸引了樱木的注意力,他歪了下头,清透得过分的粉眸显得无辜,答道:“的确哦,我的妹妹-樱子,她不在我的身边。” 樱木和樱子的确是一对很搭的名字,放在一起就知道其必然具有某种关系,可是樱木说他的妹妹不在身边,而像是他这样的人,能坦然相告这条信息,除了有恃无恐外别无他想,要么那位樱子小姐被他保护着,要么就是…… 亡者必然不会怕受到什么伤害。 种田山头火不欲深究,只是记下了那个名字,等回去以后就可以追索相关情报,他表现得就和隔壁家胖大叔一样,摸着下颌处那一撮尖尖的胡须,“听名字就感觉很亲切,想必是一个可爱的孩子,” 他还认真端详了下樱木的相貌特征,“樱木君生得如此出色,那么妹妹也不会差吧。” 樱木弯眉笑起来,眉眼疏秀,赞同地点头,并且试图比划,“我的妹妹,是一个笨家伙,但是又笨得很可爱,她还不想长大,嗤。”说到最后不由嗤笑。 听起来那是一个天真不知事的孩子,种田山头火自觉这个话题说到这里就已足够,但樱木看出了他的意图,却继续开口炫耀他的妹妹,“种田长官知道吗?她这么高的时候,走路都还会摔跤,放不来风筝,时常都黏人要人抱着哄。” 第451章 说着似乎展现出亲昵的话语,可是在那眉眼间却没有什么实感,他没有亲眼所见,没有关于那些事情的真实回忆,樱木笑不可遏,“她不在我的身边,可我总是要为她完成愿望的。” ‘妹妹’和‘愿望’,这是两条极其重要的情报。 种田山头火平静地注视着樱木的言笑,耐心等他说完之后才温和地笑道:“我可以冒昧地问,妹妹的愿望、樱木君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吗?” 樱木止住了笑意看着坐在对面的种田山头火,慢慢地道:“我需要确保……” …… 继任港口mafia首领位置的太宰治曾问过樱木这个问题,彼时他的答复是—— “我得要确认一点。” “什么?” “保证这个完美世界一切都顺着我的意愿运行,当然在完美表象下的牺牲也要有足够的价值将之压下。我不做亏本生意,就只好次次盈利。” 太宰治从未想过会得到这样一个充满狂妄和疯狂的回答,然而这的确是樱木,他微微睁大了眼,可是望着樱木的眼中含有微末的怜悯之色,“你真是个疯子。” 樱木的妹妹樱子?哈,他哪里有什么妹妹,然而他却为了那所谓的‘妹妹’和‘愿望’而努力,不惜打造出一个他自我设想中的完美世界,可偏偏这样的疯子就有足够的能力和行动力来实施完成。 太宰治走到他身边,抬手搭在彼时已是青年的樱木肩上,面上虚伪做作地笑着,轻声问道:“那你的妹妹,她在哪里呢?” 那个也许真的存在的妹妹,樱木要如何见到她呢? 虽然理智上清楚一切,但在理智之外,太宰治相信樱木的所说,因为他看到和感受到的樱木,不仅是一个疯子,还是一个极其可恨可怜的人,他向来不同情这样的人,但是他会尽可能多地在樱木身上获取信息,总有日能彻底解决这个可怜虫。 只要他死了的话,那么就不会再有惹人恨的表现了,太宰治轻飘飘没怀好意地想。 樱木的脸上仍旧是那副温和且明快的笑容,他像是在模仿什么人的动作——一个稚童的歪头动作,那张惹人厌的面庞上竟浮现出天真之色,他摊开手,“你觉得我是为什么要打造出这个完美世界?那当然是,” “——为了迎接妹妹的到来。” “假若她看到这个世界,也许会开心吧。” 他又回想起自己所知悉的关于樱子的一切,面上仍挂着拙劣伪装出的天真,然而在太宰治看来,却感到莫大的、近乎撕裂现实和虚妄的荒诞可笑,然而在之下却是至极的毛骨悚然之意,他意识到樱木竟是认真的。 …… 但在异能特务科长官面前,樱木说道的是,“我需要确保横滨是一个好的横滨。” 所谓好与坏的界定都会因个人主观而产生巨大的差异,种田山头火如何能确定樱木口中的‘好’是符合大众观念的好? 不死原樱木,这个少年人的目光看向山下那广袤土地,他十指交错着握在桌上,在他的眼中无疑有这个世界、这片土地,种田山头火能分辨得清那些赤忱热爱,他的目光有很高,却是认真地俯瞰,试图令世界变成为他想要的模样。 而种田山头火知道,他与他亲手发展起来的[兽]组织的确有这样的能力。 他不由问道:“那樱木君会采取怎样的手段呢?” 在问出这一句话后才想起他早已经有过所为——耗时两年肃清了横滨本土的黑丨道势力,现在整个有关地下的产业行业都百废待兴,樱木当然可以肆意施为,而如果拿到了异能开业许可证,那么就连政府都无法约束和干预。 樱木开口道:“啊,合法组织么,全部有关人口、器官和毒品买卖的产业禁止,按时纳税,尽量减少于民众面前开展械斗,当然——部分交易仍旧不会停止,种田长官应当能理解。” 实际上他说禁止那三项交易,就足够种田山头火感到满意,但是,他这里颁发的可是‘异能开业许可证’,樱木会如何安排那些异能力者,这才是今天的重中之重。 种田山头火坦率地问出了这个问题,樱木轻笑了声,毫不意外,“这就是我和种田长官您之间不必言明的事情了。” “我听闻,种田长官的异能力是能通过某种方式获取他人的异能力信息。” 两人之间无话,然而种田山头火敏锐地察觉到有什么改变了,他沉下心去,樱木拿起已转凉的茶水,略微抬高向他致意,然后轻抿了一口下去,仍旧风轻云淡的态度,对于今日能拿到异能开业许可证有十足的把握。 光头和服的中年男人沉默着,脸上和蔼的笑容不知何时消失了,那双锐利无比的眸子盯着樱木,不断地评估打量着什么,直到好久之后,他才绷着嘴唇沉声道:“樱木君当真是有信心。” 他想说的是——樱木当真是好手段。 “纵使你今日拿到了异能开业许可证,可我只怕你倒行逆施、自取灭亡。” 种田山头火的表情严厉至极,甚至于还有一分狠色藏在一贯和蔼的眉眼间,假如樱木接下来的表现不能令他满意,那么他会当即下令,即使耗尽异能特务科的全部有生力量,也会将之击杀于此。 气氛变得肃杀冷厉,而樱木笑道:“我怎么会呢?这是一个很好的世界,我会守到妹妹逝去、世界坠落之时。” 第452章 “那么不如,种田长官与我立下‘契约’吧。” 种田山头火望着面前这个少年人,明知有对方异能力影响的因素,却还是不得不认同他的提议,那份强大无比的异能力迫使他的理智近乎一面倒地偏向对方,直至心底也妥协了,那股不叫拉扯,叫偏心眼的精神影响才减弱了些许。 ‘契约’的内容很轻易就定下,条件宽松,就连制约都没多少,偏心眼真是偏到家了,种田山头火恨恨地想着。 樱木道:“今日多谢种田长官了。”异能开业许可证已经到了他手中。 他冷嘲了一声,“滚吧你个臭小子!” 身形单薄的少年人站起身欲要离去,轻松明快地向他挥挥手,笑眯眯的模样有那么点讨喜,“那么再见,光头大叔。” 会面结束,[兽]组织的人先行离去,异能特务科的人收到长官的信息,部分人员也回去了,还有两人见种田山头火在山上没下来,便找寻到他身边。 见到长官面前的冷茶,其中一名青发女子将其倒掉,重新沏了一杯,递给种田山头火时问道:“这件事情……” 种田山头火摇了摇头,“给他了,这是迫不得已必须做出的妥协。” 望着樱木离去的方向,他喝了口热茶才勉强抚平体内那股深入肺腑的寒意,“[兽]组织这个名字,真是名副其实。” “不死原樱木,他就是那头最为凶恶可怖的兽。”这似乎是一语双关。 在他所忌惮万分的那些事情未发生之前,不死原樱木必须得好好活着,而一旦对方表现出毁约的迹象,则需要联合更强大的力量诛灭此人,但是。 种田山头火暗叹,他完全不知这个少年人对于异能力者和普通人的渗透、掌控情况究竟到达了何种程度。 【作者有话说】 当前可公开情报汇总: 1不死原樱木-[兽]组织首领。 2不死原樱木与不死原樱子疑似[同位体]关系,但在性别、年龄、性格和经历上有极大的差别。本条世界线上并无不死原樱子的存在。 3不死原樱木疑似超越者。 4不死原樱木/不死原樱子的异能力似与[兽]相关,目前展示出的作用效果为精神控制。 以及樱木和太宰治都是戏精哇,不要相信他! 其他剧情相关的信息就由大家猜啦,我们会慢慢揭秘的~ 第234章 【六】 不死原樱木绝不是不知敬畏的家伙,但他在浅浅篡一下别的组织的位和撺掇别人篡位这两件事上着实没有什么底线。 后者不必说,是他将森鸥外送上港口mafia的首领之位,而前者的话,则是…… 在东京码头处,夜色中月光洒下,海面波光粼粼,琴酒下车就看到围栏前站着的少年人,身上搭的一件外套衣袖和衣摆随风飘扬,听见了身后的动静也不回身,看起来是哪家贵族小少爷,而非他们这样时常行走在危险线边缘的犯罪者。 琴酒没有想要忍耐或纵容小少爷的意思,站定步伐后果断地举枪,手指扣在扳机上,旁边的大块头伏特加倒是道了句:“大哥!”好歹是boss指定的合作人选,不好这样上来就下马威吧。 然而对方的态度也没有很热切,明知他们已到了,却还是这样散漫轻视,琴酒按下指节扣动了扳机,在开枪的前一秒向旁边移动了枪口,于是子弹擦着那颗头颅一边的发丝掠过,不知道击落在哪里。 但是深黑的夜里因这一番动静惊起几只海鸟,没有充足的光线照射,海鸟黑漆漆的一团,羽翅和阴影混在一起,只有偶尔能看清它的尖喙。 樱木轻笑地道:“好久不见,琴酒。” 他靠在围栏上,一身懒散地转过来,少年人有一头褐色短发,明明这处海岸边的灯光晦暗,但他眼底的粉色却显得过于清透明亮了,甚至于令伏特加感到怪异。 ——于黑暗中熠熠发光的眼瞳,就像是[兽]一般,那种野性的东西,眼珠也会在夜里发光,幽幽得渗人,但是对它们而言这样的特性对于猎食极其有利。 琴酒冷笑着收了枪,他肩背宽阔、身形高大,理所当然比还是少年人的樱木要高,起码看他时是低着头,视线居高临下,“竟然是你这个家伙啊,樱木,你还没死,真是可惜。”说着可惜,但他语气里意味不明。 樱木笑了下,“我当然还不会死,好了琴酒,现在我是你的合作者。” 目注着他脸上的轻松神情,琴酒道:“或许我应称您为——boss?” 黑色礼帽下,自发隙间透出的目光绝对冷漠,琴酒在从前就知道这个人身上的古怪异样,不知道对方什么样的心态,对他人随意施加异能力影响,却对他仿佛多有包容,或者说是恶劣逗弄,操控着人的精神,却又会在某一刻骤然抹除影响。 没人管伏特加脸上惊疑不定的神情,大块头站在琴酒身边,挎着墨镜,努力板着脸,就好像当做自己是个石头桩子,做过不少威逼恐吓的事,他当然知道只有嘴巴牢靠才是最大的活命秘诀,听不懂就听不懂,总比丢了性命的聪明人强。 樱木在夜风中歪头,笑容轻松明快,“要不然你尊称一句‘樱木先生’吧,我挺想听的。” 琴酒半晌没话说,最终冷淡地问道:“合作内容是什么?”连首领都被控制了这种事情,他不是不深究不计较,而是…… 被银色发丝遮挡住的眸色暗沉,琴酒的杀意全都掩藏在心底,被很好地遏制住,这些所有屈辱都将会报复回去,只不过不是现在这个时机。 第453章 …… 黑衣组织的首领想要什么?想要长生不老。 但是作为[兽]的意志延伸,这份疯狂的愿望也就变得无关紧要,身为统领一切的王兽,樱木堪称恣意妄为,在琴酒甫一见面就说破他的身份之后,就直截了当地将黑衣组织作为了[兽]组织的下位,源源不断地向上供给资金和人脉。 琴酒冷眼瞧着这一切,点评道:“就和你一样啊,寄生虫似的爬在宿主身上吸血。” 但是,在什么都不缺的情况下,樱木住到了他的别墅里是不是实在有些太过分? 忍无可忍的琴酒试图给他扫地出门,但樱木是撵了出去他自己有腿能回来,就算琴酒去到别的地方,他也有定位能精准上门骚扰,试过两次之后,琴酒就放弃了这项无效举措。 赖在沙发上不起身,腿上还搭了张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的毛毯,樱木手枕着头无比惬意,“你的形容很贴切,首领我啊,相当满意。” 这就多少让琴酒沉默了,他是不是有点过于没脸没皮了?然而随之冷嘲一声,琴酒本不想这么早揭破那个真相,却实在有些恶心他这样的作派了。 “樱木,你在透过这个世界看什么?” 【七】 “我在看妹妹的世界。” 那里有花开,云动,风吹,鸟语,有一整个世界的美好,美丽得就好像一场遥不可及的幻梦,而他和妹妹之间的距离,比妹妹和世界之间的距离更为遥远,他们是至亲,他们却不能相逢。 樱木是一头毫无生气的[兽],但是他追寻着妹妹的愿望不断向上,在如梦幻泡影的世界中越游越远,最终自己浮出水面,他抓住了千结万络以掌控一切,也从不犹疑地向那一个方向走去。 “她的愿望在我这里,”而他则认为自己是属于妹妹的。 琴酒不知听信了几分,撩了一把肆意披散的银白长发,嗤笑一声,“你们都是怪物。” 他本意是挑衅樱木,然而对方笑容不改,颔首应道:“谁说不是呢。” …… 狗皮膏药似地在琴酒身边赖了大半年,樱木终于等到了三个好下属,反正以黑衣组织的合作伙伴身份把人借过来,借口到底有没有信服力这件事倒是最无关紧要的,只要卧底们知道他是[兽]组织的人而甘愿上钩就足够了。 大半年的时间足够樱木将黑衣组织内外部的事务全部修剪一通,做过一次园丁,第二次也就越发得心应手,他没有很想要黑衣组织,科技不如彭格列,也没有异能力因素,但那庞大无比的资金源和人脉网实在好用,尤其在这样的社会上一个成熟的医疗体系能省太多的事情。 樱木甚至于想邀请与谢野晶子来医药研发部门来看一看,但是想到她对于黑暗气息的敏锐感知,还是无比遗憾地放弃了这个打算。 但是如果在未来返老还童药的制作工艺成熟了,的确可以叫与谢野和森鸥外来现场看‘大变活人’这个精彩表演。 在见那三个手下的前夕,琴酒向他问道:“要见贝尔摩德吗,樱木先生?”那句尊称在他口中显得玩味讽刺,反而不带什么敬意。 樱木坐在转椅上,脚尖踩着地面,闲适地转来转去,“樱木先生说他不见,但是,” 门被打开又被轻巧地阖上,有人穿着高跟鞋踩在地面上一步步靠近过来,发出优雅且节奏的声响,她解下头盔甩了甩一头璀璨美丽的银发。 “——但是神秘主义者会自行到来。” 贝尔摩德依靠在桌边,距离樱木很近,她好不容易抓住了这位‘先生’的尾巴,才飙着摩托车赶过来,但是毫不气喘,也不见半点风尘仆仆的模样,似若多情的眼眸落在他身上上下打量,还是个半大小子呢,但是在对上那双色彩有些软弱的眼眸时,她心下一凛。 男孩子有着粉色眼眸,照一般人来看是有些违和、软弱的,但这位樱木小先生…… 樱木轻轻巧巧地抬手打了个响指,“我的左膀右臂都到齐了啊。”他笑意盈盈道。 然而那并非是带着友好意味的招呼,贝尔摩德下意识地抬头看向琴酒,她可不信那个残忍冷酷的男人会由着这么个小子作威作福,但是目光交汇的瞬间不知道她接收到了怎样的讯号,倒也按捺了下来。 “贝尔摩德,你对我很好奇吗?” 眉目间蕴满风情的女性俯身在桌上,他们上级不像上级,下级也不像下级,但如果是之前那位‘先生’,但凡有人在他面前露出一丁点儿不逊,只怕马上就会被下令处理掉吧,贝尔摩德暗忖着,起码这位小先生的脾气是真好,他的相貌也足够俊俏。 侧过头时银白的发尾晃过樱木眼前,贝尔摩德似乎没有留意到这点,她笑着以手指掩唇,但显然那指间留出缝隙,是故意让他看到自己的笑容,“当然啊我的boss,你太神秘了,如果不是有意露出破绽,还有琴酒的告知,我也不会……” 话语还没说完,她就感觉自己坠入了一场梦里,无数气泡上涌,不断地催促她放弃抵抗、甘心堕落,她好像有些喜欢眼前这个孩子,她望着他蓦然失语。 在极其遥远的梦里,她好像爱过一个孩子。 但是放在现在的话,那样的情绪情感就太过遥远,但她仍旧被影响着,突兀地问道:“樱木桑有妹妹吗?” 似乎很高兴她的问题,樱木弯了弯眉眼,笑容明朗轻快,“我的妹妹可是天下第一可爱。” 第454章 贝尔摩德非常赞同地应和,而一旁神情冷酷的琴酒看着他们两个,只想一人头上给一颗子弹。 第235章 【八】 “你的操纵,漏洞百出。” 对于他在东京的所为,太宰治这样评价道,他有一些好奇,“你是对他们手下留情了吗,樱木桑?” 黑卷发的少年微微笑着,他着实对樱木这一系列的所为好奇,非常想知道谜底,而在他的视线下,樱木泰然自若,脸上仍旧是他讨厌至极的笑容。 “我没有瞒着太宰君,想必你的猜测距离真相已差不了太远吧。”樱木毫不在意那些于细枝末节处的漏洞,想了想后,平静十分地道:“那是不可避免的事情,然而当下的局势就是——没人可以动摇我的位置,而这个时限还将不断地延长下去。” 他与政府所做的交易正待实施,然后港口mafia中不少人都处在他的异能力控制下,森鸥外的上位有很大一部分他的原因,也借力于[兽]组织,而最近才夺过来的黑衣组织的话,资金和人脉源源不断地经他而流向他处,早已经被[兽]组织扎根,一旦要将二者撕扯开,那必然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何况…… [兽]组织从始至终都并非日本的本土组织,不过是些许触肢延伸至此,而它的本体盘踞在国外,与意大利老牌家族-彭格列守望互助,而这都只是最为浅显的表象。 太宰治瞧着樱木上下打量,好会儿后把笑容垮了下去,然而樱木一板正经地和他道:“你还是笑起来比较好。” 沉默了一下,太宰治对他露出一个虚伪至极的笑,“你什么时候有了这种坏习惯,樱木桑?你见不得人不笑吗?”他眼底的鸢色沉沉,映入了樱木的身影,像是要将之吞噬进去,与那浓厚到化不开的阴影融为一体。 他是无效化异能力的拥有者,樱木的异能力也对他无效,就算在一开始樱木可能不了解,但过去了这么久,再说毫不知情那就说不过去了。 但是,樱木为什么要留下他这么大的破绽?还是说,他也是樱木所追求的‘完美世界’中重要的一员?以及,他的‘完美世界’究竟是以什么作为对照的呢? 太宰治心下冷然,他倒是从来都被迫清醒理智,但在这样的问题上,却仍觉得自身如坠梦里,他不得不为樱木的疯狂而感到毛骨悚然,于是愈来愈警惕戒备。 樱木能感知到那些情绪变化,但面不改色,略歪着头笑,“笨蛋妹妹桑也不爱笑,”樱子是一个笨小孩,从来都不哭不笑,而他看见表情相似的人就不由想起笨呆呆但可爱的妹妹桑。 “一点都不会笑,但偶尔时候会哭。”太宰君,你也不想哭出来的对吧? 少年人有那么点想作弄人的意思在,而太宰治一下笑出来,神情逐渐变得自然,战术后仰,“我可没有得罪你啊,樱木桑。对了,你这次回来又有什么事吗?” 樱木从森鸥外上位以后就跑出去大半年,要说没做什么,太宰治是决计不会信的,但对于他回来是要做什么,却有一点猜测在脑海中。 那长达两年的抗争肃清了横滨本土势力,杂乱无序、乱象横生的地下产业也在抗争中宿弊一清,在森鸥外上位大力发展港口mafia的这大半年中近乎没有波折阻碍,不过他们都知晓樱木能从异能特务科手中取到异能开业许可证,其必然是付出或许诺了什么。 ——也许就是现在。 樱木轻笑一声,略微坐直了一些,两手交错相握搁在面前的桌上,在他的眼眸里近乎看不出来什么,太宰治十分配合地做出认真倾听的姿态,也还记得问一声,“要我去请森首领过来吗?” 他们两人待在休息室内无所事事,推开门看到这一幕的森鸥外不由叹气,他现在当真是辛苦,然而不论樱木还是太宰治,前者近乎全不管事,后者能做任务但是更能赖皮和搞破坏,他沉默一霎,“我是不是打扰了你们的下午茶?” 窗外阳光正好,这样的天气多么适合带着爱丽丝酱一起出门去买甜品和小裙子,然而作为首领却无法太过任性——起码作为成熟的大人,尚且有那么一丝理智扼制住他的想法,森鸥外也没有樱木那样得用的异能力,自然也没办法和他一样任性。 一身白大褂的前医生、现任首领神情憔悴,看见樱木抬手沏了杯茶,就知道等下的事情和自己相关,他刚想抬起步伐,就感受到腿边多了个存在,金发蓝眼的幼女一下先他一步挤进去屋里,欢快非常地凑到樱木身边。 “樱木桑!”爱丽丝凑在樱木的另一边,抱住他的手臂把自己贴贴上去,她对于太宰治有很嫌弃,但就有很喜欢樱木,大大的蓝眼眸里满是喜爱,“你大半年都跑不见,回来了还不告诉我!” 虽然是指责的话语,但爱丽丝迟疑了一下,还是把一根手指戳在樱木脸上,目光虚虚地移开,“你有没有想我哇?” 都是科技发展的时代了,为什么还会有樱木这种拿着通讯装置都还能肆意失联的家伙存在,明明留有通讯号,但就是任性地不管不顾,不回复消息也不接听,简直让爱丽丝气急可是又没办法。 樱木侧过头对爱丽丝笑,“嗯,想爱丽丝酱了。” 爱丽丝眼眸一亮,不待她做出怎样的反应,一旁畏手畏脚靠近的太宰治就一把按住了幼女,异能力体骤然化作光粒散开在空中,走进来的森鸥外扶额,再次忍不住想叹气。 第455章 太宰治满脸得意之色,但等森鸥外坐下,将要谈及正事时,就都恢复了平静。 樱木手边放着一叠崭新的书,他拿起最上边的一本翻开,其中夹着一张大图,摊开后便知是整个横滨的俯瞰图,看得出是近期才拍摄的,而整张大图的重点,落在了——孤岛之上的擂钵街上。 这个少年人神态自然,仿佛所面对的并非整顿擂钵街这样的大事,森鸥外也未曾料到他会有如此决心和毅力,但转念一想却能够明白,这是一枚极重的棋子,虽然看似擂钵街大爆炸后,政府并无整顿意愿,但在那个时候,大战方才落幕,作为战败一方、且横滨租界上还有不少他国驻军,这样的局势也令政府无力插手。 于当初他们所有人都能对擂钵街的情况置若罔闻,但当下樱木一旦插手管束……森鸥外目光沉凝,缓慢地抬起落在樱木面上。 “不死原先生是要以[兽]组织,还是港口mafia的名义来施为呢?” 樱木捧起他的茶杯转动了一下,杯盖与杯身轻微碰撞,发出一道细微的脆响,“这件事情将会由政府督促,港口mafia和擂钵街上的‘羊’组织一同推进。” “gss不是开展了新业务吗?用作青少年培训机构也不错,退伍军人合该有他们的正当用途,我记得高濑会也留下了一簇势力,唔,擂钵街附近的那处码头会交给他们,毕竟他国的驻日基地这类事情不便由政府或港口mafia去谈,我们需要留有几分面子,虽然会割舍一部分利益,但他们吃进去的总有一日会吐出来。” “‘横滨新面貌’,真是不错啊。” 对gss和‘羊’组织的安排简单粗暴,而式微的高濑会就纯属一块遮羞布,一个遭受打压、迟迟未能再度发展的组织去与驻军高层谈判,不带脑子地想也知道其必然背靠官方和其他本土势力。 “擂钵街是一方面,贫民窟也会同时进行整顿,青少年人的安排简单,但没有哪一个地区的官方或组织会倒贴、支撑这足够长久也不定能得到回报的开支,所以,” 胃口极大的[兽]组织决定庄家通吃。 樱木放下茶盏后换了个姿势,手撑着下颌,对于异能力者和资金人手样样不缺的大型组织来说,重建一处地区轻而易举,不过就是那些流窜的犯罪者、流浪汉和孤儿的安置上有几分难处,何况在这一过程中也极易发生动乱或因一些小事而损伤颜面。 他笑道:“恰好我支付得起,人才我会要,那两处地界未来发展所赚取的资金我也会要几个百分点。” 在人员安置问题上,官方和港口mafia不是不可以处理,只不过会付出极大的代价,还要承担不少风险,然而对樱木来说实在好解决,他是处理这件事的最佳人选,这也是他庄家通吃的筹码之一。 事情简单地理顺,樱木从港口mafia的总部大楼出去,旁边车上有人在等他,驾驶座上的黑长发青年对他招呼道:“要走了吗老板?” 樱木坐去副驾驶座上,慢条斯理地系好安全带,“去擂钵街上看一看吧。” 傍晚时的天色十分美丽,灿然的光辉洒满世间,落在海面上折射出粼粼波光,樱木只让诸星大驾驶车辆到唯一通往擂钵街的那条道路前,海岸边有许多细沙、石子和被冲上岸后晒干的海贝。 风一阵阵吹着,撩过他的发梢和衣摆,樱木好似在发呆,望着隔海的另一岸许久才收回视线。 “虽然仅仅是一次合作,但‘羊’组织必然会不复存在,重力使大概率还是会到港口mafia中,他有着强大的异能力,然而心性手段还需经过磨砺,有几只小羊潜力不错,但因中原中也的缘故就不再适宜留在横滨,将会安排送往国外锻炼。” “总感觉事情没有多少了呢。” 樱木轻声喟叹道。 第236章 【九】 在樱木的异能力操控下,‘羊’组织平淡地接受了擂钵街将会被整顿重建,不少成员进入gss的培训机构中,而重力使中原中也则是进入港口mafia中,由于个人对项目推进做出了巨大贡献而得到官方嘉奖取得荣誉证书什么的就不足为道了。 重力异能,真是比拆迁施工队还要好用啊。 樱木毫不在意大笔资金投入,因为在此之上他已经确定这个项目近乎掏空了横滨市政府规划的投资金额和港口mafia的存储资金,他们的开支不仅用在重建上,还有因[兽]组织揽过去了人员安置问题,而不得不向他支付佣金。 但事实上樱木没那么好心,没有野望给世界上全部的人们带来美好和希望,gss收入那些青少年人,进行短期技能速成培训,然后丢入各个底层产业中就可以开始卖劳动力给自己赎身了,如果身上有什么坏毛病改不过来,gss也非常愿意开办几场类军事化训练,或者把刺儿头发配去国外。 他觉得自己真是个穷凶极恶的坏蛋了,但是,安室透就这个问题和他说道:“不论如何,樱木先生为他们垫付了医药费,也让他们吃上饭,能有地方住,而不是任由他们病痛饥渴不管不顾。” 擂钵街和贫民窟中游荡人员的数量堪称恐怖,完全无法令人相信在这个社会中还有那样多的人们衣不蔽体、食不饱腹,他们在很早之前就堕落在那处泥泞里,然后陷入进去就无力再挣脱而出。 战争所致使无家可归的流浪汉还好一点,或许从前有过谋生手段、识得几个字,但青少年人身上的问题尤重,抱守弱肉强食的观念,无有一技之长,抱团排外,性格尖锐恶劣,对规则的理解能力薄弱,自制力差,无团体精神…… 第456章 但其实不论青少年还是成年人都很难得纠正过来,源源不断的资金投入这深不见底的洞窟之中,到后来樱木烦了,还干脆把不听话的人全都监狱式管控起来,先搬砖给他们自己建集体宿舍,完工了腻子灰都不抹就去踩缝纫机。 樱木仰在椅子上,头望着天花板,思考了好久后平淡地道:“还好吧,” 他说,“妹妹桑养过两只小狗,有一只在贫民窟里长大。”人吃人这样的事情还是要少一点比较好,不然贪生怕死的小狗会害怕。 “就算在人员筛查过程中,不顾法律地将违反人道的渣滓就地处决,安室君也认为无关紧要吗?”樱木好奇地问道。 安室透笑了下,“和犯罪者相比,无论如何都是未曾犯下罪行的无辜者更为要紧一些吧,何况是横滨这片土地上的事物,也是异能力者凌驾于普通人之上的地界,清除渣滓虽然有悖人道,但实在算得上一件好事。” 法律审判在横滨的有效性着实不高,安室透十分清楚这一点,于是才说哪怕这种私下审判也比法律流程靠得住一点,以暴制暴也不失为一种好办法。 黑手党组织都合法了,那么在的确是‘好’的一方面放宽松要求没什么不好的。 重建项目任务艰巨,但在明面上却没有什么声势,除了筛出的人才都被送往国外[兽]组织的总部进修,其他大部分人员都是先快速清理出一片场地、建立住所和各类加工厂,勤劳致富的方针由专家定制并且教导培训,起步阶段各个都是吃白饭,资金耗费巨大,但慢慢走上正轨以后,一部分人直接就业,一部分想读书的也能半工半读。 而真正铺开的重建工程由普通人所构成的施工队慢慢修建,擂钵街并不会填平,而是铲除现有乱搭乱建的建筑,依照图纸施工,预留出了博物馆、商业街、公园、纪念地等等的位置,由于初时规划得太大了点,周围的军事基地也被拔了为重建让路。 基于民众和多方势力情绪安抚这样的工作,樱木不得不在横滨停留了半年时间。 离开之前倒是还记得把苏格兰调过来变成驻横滨派遣人员,顺便把黑麦威士忌塞回fbi里,他总不好过于明目张胆地嘲笑琴酒身边都是卧底,毕竟身为[兽]组织的首领,他所遭遇的刺杀可比想杀死琴酒的人多多了。 …… 他的‘完美世界’不容出错,任何一个人都不能偏离他为他们划定的道路。 没有先代首领复活事件,但[兽]组织中多了一位超越者; 没有由五千亿遗产引发的龙头抗争事件,樱木在国外率先截下了费奥多尔和涩泽龙彦,并且与这两位开展了合作事宜; 没有mimic事件,当背后推手俱已成为合作伙伴,那么一场冲突自然可以消弭,[兽]会驱使亡命之徒臣服,他能够吃得下这个秘密用以蚕食掌控各个国家。 于太宰治十八岁时,森鸥外退位,同年芥川龙之介、芥川银、中岛敦、泉镜花加入[兽]组织中。 于太宰治上位第四年,被称作为[世界的掌控者]的男人再度回到横滨,举办一场夏日祭,由此他们见证了异世界来客,以及这对兄妹的唯一一次相逢。 【十】 构成夏日祭的是什么呢? ——浴衣,烟火,捞金鱼,苹果糖,庙会,御守,风铃,面具等等。 走在夏日祭的举办场地中,四处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然而樱木无法确定樱子的降落点会在哪里,有孩童赠予了他一张狐狸面具,被随意地扣在面庞上。 二十四岁的不死原樱木,哪怕参与夏日祭时也一身黑西装,然而他站在人群中分毫不违和,这个男人天然夺取人们的视线重心,以黑夜中的明灯来形容最恰当不过。 面具后的粉眸熠熠生辉,他倒是具有闲情逸致,半点都不急迫,太宰治一眼就看到他了,但远远地不想凑过去,脸上挂着轻柔的笑容‘嘁’一声,被旁边的织田作之助问道:“怎么了,太宰?” 太宰治动了下眉眼,勉强美化了一下形容,“看到了你的老板,那个令人倒胃口的家伙。” 织田作之助想了下,“樱木先生算是好老板吧。” 性格开朗爱笑,不乱发脾气也没有什么叫人觉得麻烦的地方,尤其掌握了那样庞然大物一般的组织,却还是能做得很好,并且有时间去各处串门游玩,还有当时牵头整顿重建擂钵街,而就以最开始那两年的抗争来说,樱木的确是个颇有毅力和决断的人。 太宰治听着从织田作之助口中说出来的赞美之词,只觉得自己立时就要窒息了,非常虚弱地笑着,“织田作认为樱木桑有那么好,那么我呢?” 高大的赭发男人低头,平淡无比的目光落在太宰治身上,好一会儿后敛目说道:“还是没长大的孩子呢。” 即使已继任港口mafia首领之位已有四年,但他们认识的时间却有六年之久,这样长的时间过去,太宰治还和相识最初那样满身孩子气,时常从总部大楼中溜出来和他和安吾三人一起去酒吧喝酒。 太宰治有些想对这样的评价反驳,但是张开口后笑一笑,反而把话语收回去,他抬头看到前方街道上一路七八个孩子手中都拿了烟花棒,点亮后的小火花细碎美丽,旁边则是各种小吃摊,卖章鱼小丸子的老板正吆喝着,他家小孩正站在他身后扯着他衣摆,入目一派温馨之景。 “安吾是不是还在加班?”太宰治突然想起来他们无赖派还差了谁,不过一场夏日祭而已,但坂口安吾已经加了十天半个月的班,而肉眼可见他还将继续加班下去。 第457章 他的视线停留在一处许久了,织田作之助看过去,向老板买了一只苹果糖,递到他手中,“那我们回去时给他捞一只金鱼吧。” 太宰治微怔,接过那只看起来格外好吃的苹果糖,又再继续笑起来。 “把无辜的金鱼带给安吾的话,肯定是跟着他不眠不休,很快会把自己卷死吧!” “啊对了,鱼能吃硬豆腐吗?” 织田作之助认真地思考着,“不能吧,我觉得鱼吃的食物都比较软。” 在他们身边有许多人们走过,每个人都走去自己的方向,去到同样到来夏日祭的重要之人身边,尾崎红叶身边伴随着她的恋人,俊秀的青年把手中新买的发簪插入她鬓间,得到来自女伴的温情一瞥。 泉镜花牵着一位面容秀美且颇具英气的女子,而母亲的另一只手牵着父亲,他们未曾经受分离,一家三口都统一着装穿着浴衣,在衣服细节处绣着相同的纹样,她看到摊上的一只兔玩偶,恰好是射击游戏,百合想要上前,但玩具枪被萩原笑容温和地拿过。 江户川乱步仍旧一身侦探服,走得气势汹汹,就和小鸭子一样横冲直撞,但是到他感兴趣的摊前就停住步伐,弓背叉着腰想了又想后冲身后喊道:“乱步大人要玩这个!” 今天没有国木田独步跟着乱步大人,因为他去找他的好朋友田山花袋玩了,大概率他们会是两人一被出行,江户川乱步都能想到那个场景,坚决不要自己也成为主人公之一。 今天是牛气哄哄的世界第一名侦探大人!不过就是之前一个人跑错了路而被大叔说了而已,但他不记仇,态度如常地走到银发剑士身边,指着之前自己看中的小摊,“我!要!玩那个!社长拜托你了!” 旋即双手合十,但从撅着的嘴巴弧度很能看得出他的委曲求全,后面跟上来的江户川夫妇一笑,嗯还是个孩子呢。 中岛敦走在孤儿院院长的身边无话,但是顶着锅盖头的男人在看过他几眼后,去旁边给他买了一张面具盖在脸上,中岛敦手忙脚乱地接住了,然后看到面具是一张笔画简单、描绘可爱的圆圆虎脸。 芥川龙之介与妹妹芥川银一起游玩,他仍旧板着脸似若凶恶,但是身旁芥川银与他挽着手,时不时要兄长笑一下,以及要他去参加比赛获得奖品,只要妹妹说想要,芥川龙之介瞬间就能战意盎然地上前,也像是想以目光杀死其余的竞争者一般。 与谢野晶子走在路上,身后不远处是为她拎包的谷崎兄妹还有宫泽贤治和春野绮罗子,夏日祭才开始没多久,而她已买了足够多的东西,直到坐到一家饮品铺子前,她给他们都点了冷饮,这才招招手示意他们拿着饮料去各玩各的。 森村带着他心爱的妻子和女儿参加夏日祭,里奈温柔十分地笑着,爱花依恋着他们,可是又调皮,会把适合里奈的礼物买来,然后塞在森村手中,就要他亲手送给妻子。 在更为遥远的地方,小山有纪看护着她心爱的孩儿长大,与神秘组织交易从而获得基因药物的菅原夫人生命被挽留……也还有许多人们在他们平静的生活中迎来夏日庆典。 于第一场烟花绽放时,参与夏日祭的人们共同抬头看去,而樱木逆着人群走到一处僻静的地方。 他笑着向年轻女孩儿伸手,面具后的神情染上真实,在眉梢眼角里都是轻松愉快又志得意满的笑意。 “欢迎来到我的世界。妹妹桑,我是,” “不死原樱木。” 第237章 二十四岁的不死原樱木,二十岁的不死原樱子,在这对兄妹间有着清楚分明的四年时岁的差别。 樱木坦然地摘掉了戴着的面具,他的面庞便比樱子更为成熟,而那面目上的神情也要比樱子更鲜活明晰,他笑起来,敞开了自己的怀抱问道:“我知道在你身旁的是你的伴侣,不过现在,不来给我一个拥抱吗?” 樱子身旁是柔和笑着的费奥多尔,他们原本不在一个地方,但是突兀到达这里时却在一起,刚才她问费奥多尔,但是他只笑着不说话,好似也对现在的情况不甚了解,可是当看到这个介绍自己名为‘不死原樱木’的男人时,他退后一步,示意樱子上前。 “也许是久别重逢?” 费奥多尔闲适非常地望着他们,眼底暗沉沉地没有一丝光亮,但在唇畔的笑弧里带着一点无奈的纵容,重新上前捧住了樱子的面庞,与她脸颊贴近了一下,“现在有没有被哄好呢?” ‘噢’了一声被哄好的樱子看向樱木,但也许笨拙也许大智若愚很是聪明的年轻小鸟自顾自张开手臂,在很多时候,樱子会索取拥抱、等待拥抱,因为肢体语言总是会比别的表象诚实几分。 她就有这样理直气壮,睁着万分清透烂漫的樱粉色眼眸,等待世人都向她妥协,于是樱木走上前来,俯身带给她一个严密无比的、也许饱含了思念和爱意的拥抱。 妹妹比自己矮许多,即使已长大成人,可是当并肩走着的时候,仍会觉得她还是未长大的小孩儿,樱木乐意之至为她引路,虽然有一个多余的人跟着,但他实在认为问题不大,只专心致志照顾着妹妹、为她买零食小吃和玩具就行了。 夏日祭上有人卖精致小巧的花灯,圆滚滚的灯身似乎是用许多纤薄的彩玻璃切块又拼凑出花纹,照射和折射出的光亮艳丽绚烂,上边还缀着许多装饰物,樱子站在摊前挑选小提灯,而樱木后退几步,拿出手机为她拍了一张相片。 第458章 无论是怎样绚烂的背景都无法压下樱子身上的光芒,她其实克制着异能力,没有那样多的人们将视线放在她身上,可是当走过那里,仅仅擦肩而过、与她相处同一片天空下,就能够感受到放松和释怀。 人世是一条很漫长的道路,每个人都有他们各自的方向,而他们不仅能回退,还能随意走去任何一个岔路,无法回复和重来的只有时间,而人们所做出的即使愚笨、毫无道理,哪怕重蹈覆辙的选择都有独属于个人的在那一刻重要无比的意义。 怀抱着这样的理解力,就能够更坦然地走在道路上。 即使未能自知,但樱子把这样的‘自由’赋予给了身边的人们,她已去到了高天之上,却在俯瞰人世时,遥遥投落下的目光中包含神一般的慈悲和宽容之意。 在樱木所拍摄的相片中,那些绚烂无比的光彩照亮了樱子的身周,为她笼上一层虚朦的光圈,侧脸抬手想要摘下一只小提灯,被照得毛绒绒的长发披散于身后,就让人想到面对想要的玩具时神情专注的小孩子。 她拿下一盏圆溜溜的精致小提灯,樱木去为她付款,再一起走在人来人往的街上,樱木感到自身也好像变得存在感不再鲜明,路过许多人们,他们站在一座小桥上,樱子看到流水中的倒影荡漾着波纹。 这是一个很美丽的世界,因为樱木努力达成他的‘完美’,会要遏制犯罪、减少流血,不要那样多的悲剧发生,即使在这样的繁华安定之下埋葬过许多生命,但被鲜血浸染的土地上仍能开出灿烂且动人心弦的花。 今时的美好不一定能掩盖掉过去的悲伤,但以世人的眼光来衡量,这二者却是可以相互抵消的,而足够多的美好就能够抵消掉曾不得不付出的‘代价’。 而不死原樱木的所为有很成功,他将整个世界都收拢在自己的掌控下,于是能够随心所欲地更易他人命运,以及无论怎样挥霍投资,都将获取他所想要的盈利,简简单单达成最终所求。 樱子有些平淡地唤道:“哥哥。” 她没有什么想要说的话,就只是很笨呆地唤一声,昳丽可爱的面庞上没有表情,始终都不哭不笑,但那眼尾略微上翘的弧度却能够令人感知到她的情绪似乎上扬,她闭着嘴巴很轻地吸气呼气,像是把自己栽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小蘑菇。 樱木望着她便忍不住笑,脸上的神情开怀,和她站在一处,揉了揉那颗毛绒绒的脑袋,“这是你的心愿。”他低眸温柔地道。 在某一个时刻,樱子有一个很天真的愿望,那就是—— 她希望,不要再有人死去了。 目光中所能见到的人们,不要再有因死亡带来的悲伤,但无论在诞生出这个微弱心愿之前还是之后,她都有感受到生命逝去。 良太、佑树、雅各布、有纪、千叶、兰堂、森村……她的世界里,他们都已然逝去,可是在这个‘完美世界’中,他们都很好地存活着。 樱子放开自己的感知,不尽的风从她身畔吹过去,但只撩动了一点儿发丝和衣襟,这是一场许多人来参加的夏日祭,那些奔涌着的情绪构成了一片欢快的海洋,在横滨这片土地上已经很久没有大型斗争发生,那些阴霾淡去在人后,而人们所能感受到的是平定与祥和。 “泡泡。”樱子在说只有她自己和很少一部分人才能懂得的话语。 简单的词汇里是她最真实的感受,在她所见所感里,这个世界就好像梦幻泡影一般,纵使那些人们都有很真实,可她仍觉得四周是空荡荡的。 因为。 这是一个与她无关的世界。 在这个‘完美世界’中只有不死原樱木,而没有不死原樱子,没有那些路过、经历和相识,她感觉自己是一条游曳于缸外的鱼,有点突兀地看到这个缸中世界,但她晃着尾巴的话,还是不能激起缸中哪怕一点涟漪。 “啊,”樱木发出无意义的一道音节,却是能理解这样的感受,他弯眼笑起来,温暖宽大的手掌轻抚在樱子身后,“就当做这是一场梦境,在我的世界里所有一切圆满,那些你曾见到逝去的人们还很好地生活在这里。” 这是一场虚无空幻的梦境,耗费了樱木十几年的光景、倾注他无数心力,而他只是想让樱子来看一眼,以填补,满足她曾有的微弱的心愿。 樱子又‘噢’了一声,她的左边是兄长樱木,右手牵着费奥多尔,三个人里无论年纪还是体格都是她最小,喧嚣热闹的夜里吹拂着微风,她想要在岸边走,身旁的人就与她一同。 河畔的树上挂着小灯笼,有的呈网状铺开、团成圆圆的球,有的则缠绕在枝条上垂下,夏日祭的第二场烟花燃放过后,有一处场地里,人们开始往空中放飞灯笼。 能放飞起来的灯笼材质都很纤薄轻便,薄薄的纸张背后,一点烛火被烘托得堂皇,只有一两盏灯笼在天上时显得寥廓寂寞,但随着时间推移,被放飞起来的灯笼愈多了,就变得热闹美丽起来。 樱子不想要走了,樱木就低头向她问道:“还有今夜里的第二站,你要和我去看一眼吗?” “——我的蓝胡子大人。” 樱木和樱子唯一相同的经历,便是在当初遇到了蓝胡子大人,他诞生于擂钵街上,成长到十二岁,然后在遇见雅各布时,与他一同去到意大利,开始发展[兽]组织。 两双樱粉色的眼眸相对,都一样清透明彻,樱木面上时常挂着笑容,轻松愉快,他好像是一个人笑足了两个人的份儿,于是那份笑意就变得真切且诚恳,而樱子是一个不具有情感,也不大会遵守人类法则的‘笨小孩’。 第459章 看了他好一会儿,笨小孩把自己手里的提灯递给樱木,然后牵住了他的一只手。 樱子和樱木的性别、性格、经历和年纪都全然不同,与其说是同位体的关系,倒不如说是流落异世的血脉相连的亲人,牵手的那一刻所带来的感受比拥抱更甚,樱木很难得抑制自己过于猛烈热切的情绪,忽然就问道:“你想让我背你吗,妹妹桑?” 但这句话的意思其实是他很想背妹妹,他一本正经地问可以吗。 非常有眼力见的费奥多尔一直都没有多话,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只是顺带被捎上、作为陪伴樱子的人选,因为是伴侣,所以在这样算作是重要的场合需要一起出现,但在这两位真正的主人公面前,他的重要性就被削减了一层。 柔和笑着的青年歪头,与樱子亲近地咬耳朵道:“这是哥哥桑的愿望,也需要被满足哦。” 于是樱子张开手臂,趴到了樱木宽阔的肩背上,非常轻巧地被背起来,樱木还颠了颠,想了下后道:“比我想的还要轻呢。”有很想问她有没有好好吃饭、运动和休息,为什么体重这样轻。 他有很多想说的话,但都没有说出口。 已经背负了一整个世界的肩上,当真正承担起最想要感受到的那份重量时,却觉得她太轻、这条道路太短,他们的相逢只有这短暂一夜,怎么够表达那些思念和爱意。 樱木背负着樱子,感受到前所未有地开怀畅快,就如年少意气的人那样奔跑起来,风把会遮眼的发丝撩向后,眼前开阔、再无阻碍,而妹妹披散着的发丝落在他身上,因这样的纠缠而仿佛他们两人的身躯也融为一体。 当樱木最终停下步伐时,他喘着气,可又抑制不住笑地问道:“樱子,你有没有感受到,这一整个世界……”到处都充满了他所想表达出的东西。 ——爱。 不死原樱木是一头孤独的‘兽’,他游荡在世界上,哪怕得到了世间所有人都想要的东西,也仍感受到孤独,而他看过了许多条世界线,无数个世界里,他只找寻到樱子这一个同类,于是在那一刻,他接收了樱子的愿望,决意为她打造这个‘完美世界’。 于是理所当然地,这个‘完美世界’的存在就证明樱木的爱意。 而樱子没有回应,她只是趴在他颈间,呼气轻轻地落在上边,答案是会有些多余的东西,樱子不需要回答,樱木也不需要答案。 因为,不死原樱木是个会疯狂到孤注一掷,而毫不在意结果的人。 他脸上的笑容收了收,但仍旧显得张扬随性,甩了甩自己的头发后道:“现在时间差不多了,再去看过几个人,那么最后一场好戏就要开演了。” …… 与夏日祭一同举办的还有一场宴会,时间在半夜里,参与人数倒是挺多的,不少闻名世界的势力与各国高层都有派人来。 太宰治作为港口mafia的首领也不得不来参加这场盛会,但他还保持了一个比较好的心情,毕竟实在难得看到樱木那个家伙和毛头小子一样,背着他那久闻其名而不得一见的妹妹桑乱跑,不过,他谨慎地想了一下,妹妹桑的性格应该不会如樱木那样虚伪、恶劣、惹人厌吧? 一个臭水沟横在面前就已经够他难受的了,要是还有第二个,他绝对会立时下发‘银之手谕’就地退位,要么请回森先生,要么让黑漆漆的小矮子继位,反正中也眼瞎,时至今日都还认为樱木那家伙是个‘好人’。 嫌弃万分地‘啧’了一声,旁边的侍从问他是否有不适或需求,太宰治脸上带着轻柔的笑意,摆了摆手,随后随便找了个角落待着,在今天这样的场合里,即便港口mafia的首领,身份在众人之中也不过是个垫底的小人物。 宴会的场地足够大,到场的人也很多,太宰治平静带笑地注视着他们,却不知道今日过后,这一整个世界的局势又会变成什么模样,最差不过再一次陷入战乱,而最好的情况却是…… 所有人都有意无意关注着门口,于是当樱木和樱子抵达时,近乎是万众瞩目。 樱子,樱木的妹妹,他们兄妹都是棕褐色发和樱粉色的眼眸,但从外貌上便可看出那份血缘关系,年轻女孩儿的面庞昳丽艳绝,但没有分毫表情,樱木倒仍是挂着轻快明朗的笑容,态度随和地与人招呼着。 蓝胡子大人正与一个白发像刺猬那样炸开的青年交谈着,樱子走在樱木的身边,不过很快就有人伸出手揪她鬓边的头发,侧过头去看,是低眉顺眼的费奥多尔,他揪住她的头发,就和小伙伴半路偷跑而有些情绪失落、闹别扭了一样。 樱子把他的手抓下来,但想了想没有松开,因为如果现在不哄费佳的话,他之后就会变得很粘人并且会蹭她,他闹别扭以后,要很多的拥抱、亲吻还有退让才能哄好。 上一次费佳闹别扭,还是上一次,她被哄着退让,然后,她的浴缸的空间也被占据了一块,原本自己一个人时会玩的搓泡泡、吹泡泡也不好玩了。 脑袋里想着一点很乱的事情,她抿着嘴唇脸上没有表情,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当站到了雅各布面前时,扎着小揪揪、留着络腮胡的男人低头看她,他的蓝胡子动了下,似乎是弯起了嘴角,那双橘橙色的眼眸里也流淌出蜜意,语声低沉,刻意放得和缓,“是樱子吗,真是漂亮可爱的小姑娘啊。” 第460章 她身上有着一些孩子气,眼底天真,可以看出她没有受到过怎样的伤害,而是在许许多多的爱意中长大。 唯有伟大的爱意,才能令她身上的[自由]保留,她褪去了脆弱的蝴蝶羽翼,拥有一双飞鸟的翅膀。 雅各布对她笑了笑,他欣慰于樱木与他妹妹的相逢,终于得偿所愿。 樱子有些自顾自地张开手臂,她总是不爱说话,但她身边的人们又总是会纵容她的行为和想法,而当下的雅各布也不例外,他感受到一种近乎能称作为‘伟大’的情愫在自己心中产生,也还有一种莫名的冲动役使。 或许他们前尘有旧,但在命运的齿轮下不得不遭遇分离,而在拥抱的这一刻,终究圆满。 短暂的拥抱过后,樱子回到樱木身边,她一直都没有表情的,但身上的那份轻松能被人所感知到,费奥多尔伸手勾勾她的手指,凑过来亲了一下她的面颊。 樱子盯着他好一会儿,不太想亲回去,但他们牵着的手慢慢晃着,就和郊游中的小朋友一样。 她不大会守规矩,从前就一直喜欢晃腿还有盘腿坐,而现在也是不顾忌场合只做她想做的,是个很有些任性自我的孩子,但没有人会管束她的这点小习惯。 在宴会当中有两个费奥多尔,这是很容易就能发现的事实,那么关于樱子的身份也变得很明晰——另一个世界的来客。 樱木向樱子介绍了他的友人白兰,然后还去见了沢田纲吉和云雀恭弥等人,最后见到的人是琴酒。 这一场跨越世界壁垒的相逢终会落幕,于凌晨钟声敲响、许多人冲他们举起枪时,樱木牵住樱子的手,带她来此的特异点也带她与她的伴侣回返。 樱木站在一面巨大的落地窗前,琴酒举枪向他射击的子弹击在胸膛上心脏的位置,那是一个开战的信号,无数枪弹向他倾泻过去。 这个被称作为[世界的掌控者]的男人在身后烟火绽放的背景中张开手臂,而面上笑容不改,“这是我最为开怀的一天,”这当然不是临终遗言。 “满足了妹妹桑的愿望,那么,于此刻我也会继续遵守‘契约’。” 这一整个世界都在他的掌控下当然并非虚言,不死的怪物无法遭遇伤害,宴会场地被重重围住,樱木一个人面对着数不清的敌人,这一角的灯光也变得黯淡无比,他踩着一地被击碎的玻璃残渣,就好像踩在破碎的月光之上。 那些枪弹穿透他的身影,就像穿透一道虚影一般,未曾留下分毫伤痕,有人向他质问他是什么怪物。 对樱木来说这就好似揭开一道谜底,所有人都关注着这里,所有人都想找寻到把柄弱点然后置他于死地。 但他非常好心地答道:“我的异能力,其名为——” “[丑陋的怪物]。” 丑陋的怪物于弱小时无法独立地存活,于是迫使他发散出自己的触肢、不断延伸出去,强制夺取他人的善意和爱,最终他的异能力变成为精神控制,役使所有人听从命令,无法违抗他的意志。 不死原樱木是一头名副其实的[兽],他是一头怪物,在获得能够改写现实的[书]以后,他便是整个世界的掌控者。 “你们的反抗来得太迟,而我,我活在人们的记忆、认知和意识中,只要有一个人认识到我,那么我便是不死的。” 丑陋的怪物不一定存活于现实,相反他依托于人们的精神而存在。 樱木弯了弯好看的眉眼,“我的契约内容是‘保证这是一个好的横滨’,所以这场无意义的反抗也该停歇了,我不会去追究任何一个人的责任。当然我也会守着这个‘完美世界’,直到世界坠落的那一天。” 这个世界是没有意义的,就和他在[书]看到的无数个世界一样,脆弱易碎,但他达成了一份完美,而不想这个世界就此坠毁。 不死原樱木是比他的妹妹更为怪异扭曲的存在,他的妹妹路过世界,最终自己变成了天上人,但他却选择掌控世界,他是真正冷酷无情的怪物,屹立于世界之上,维持着世界运转,而不容许任一意外的发生,这场反抗也只是他故意露出的破绽而已。 …… 宴会之上,太宰治问樱子,“你知道你的哥哥桑,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吗?” 在他看来蒙昧无知、天真无害的女孩儿只是‘噢’一声,她没有很在意这个世界,看到了,但这也就只是看到了,她眼底映照着所见一切,宛如隔水照花,那颗如钻石般冰坚冷硬的心是无法动容的。 神明不会从云端走下。 樱子也看到许多自己的世界里认识的人们,贝尔摩德仍旧对她表达了喜爱,似乎那些情感中包含了一份‘注定’,但是,那是不同的。 这是一场美好的梦境,她会醒来,然后继续走在自己的道路上。 【作者有话说】 如神明一般的樱子。 最终揭秘,樱子/樱木的异能力【丑陋的怪物】,作用效果为强制剥夺他人的善意和爱,并且具有移情效果和精神控制的能力。 所以樱子到最后不爱用她的异能力了,她和身边爱她的人们,都知道她的异能力到底是什么,这成为了一个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永远不会说出口的秘密。 第238章 番外·颠倒世界与盛大烟火 又是一日天清气朗,猫在侦探社里无所事事许多天的太宰治也被拖出来活动活动,原本这次出任务应当是他和织田作之助一起,但是有一些关于书籍出版的事情,织田作被邀请去了东京,他也就只好和国木田独步搭档。 第461章 太宰治走在路上,手枕着头一副不着调的模样,旁边一身社畜装扮、正在看任务详情记录线索的草黄发色青年对他这样的表现早已习以为常,顶多是偶尔路过年轻女性时伸手拉拽一把同伴。 现下时间并不怎么急迫,这份委托是在侦探社的官网平台上经办事员对接、详细交流后下单的,定金已经交付,而委托内容是想请他们代为查看一个地点。 在网络上的交流中可以看出委托人有很疑虑,因为他一次外出散心时在横滨某处荒僻地点,看到了一行人走入了荒山中,很像是什么研究人员的装扮,并且跟随着保镖,路途上还在掩盖痕迹,委托人当时躲起来了,后来没忍住再去查看,没有再撞上人,但于当时的地点布置了监控,最后怀疑他们是在进行违法试验。 委托人似乎很怕自己被追踪,即使选择相信武装侦探社、并且下达了委托,却还是坚持藏起自己的真实身份,他们现在要去取那份很可能包含重大信息的监控,但委托人拒绝线下会面,于是需要他们自行前往一个地点,依照约定的流程获取。 再次确认了一遍信息,国木田独步阖上他的笔记本揣回衣襟内,缓慢地沉思着,这份委托的整个逻辑似乎合情合理,委托人意外发现了一个秘密,然后没忍住自己的好奇心而探索更多的内容,最后感觉如果自己的行为一旦暴露也许会遭遇危机而寻求侦探社的帮助,试图彻底解决这个问题。 但他始终感觉到有一份违和,左思右想,连带着眉毛也蹙起来。 旁边一身闲适走着的太宰治‘嗨嗨’两声,他的表情很有些无害的模样,“不要老板着脸啊国木田桑,一直脸色不佳的话会令面部肌肉僵硬,进而影响神经,然后导致整个人都提前老化哦!” 国木田独步拧过头非常严肃正经地盯着他,明知太宰治嘴里能跑火车,但某些时候由于他的神情太具有信服力,而让他不得不动摇一下……不对。 狠狠按捺下自己想要在笔记本上记录‘知识点’的冲动,他努力把跑偏的思维拉扯回来,“太宰治你没有觉得这份委托有些古怪吗?” 他们缺失了一部分重要信息,在委托人的叙述中没有时间和地点这两个基础信息,如果说是想要隐藏自己的身份还好,但是对方连在什么时候去到那个地点发现异常的说明都没有,就总令人感到古怪不安。 太宰治左顾右盼,笑了一下,“哎呀,这种事情嘛,要拿到监控录像后才好说。” 现在的情况就是他们缺少关键信息,分析也分析不出来个什么,只有找到更多的线索才能合理推断下去,太宰治问道:“就我们两个人去拿?” 就他们两个人去拿,遵循约定的时间,准时到达一处居民区,然后顺着当时留下的文字指引深入,这处居民点十分荒芜颓败,就连国木田独步也不得不开始怀疑是否还有人居住在这里。 地上的石砖开裂,凹陷下去的位置里已长出了杂草,两边的红砖围墙看起来也很老旧了,青苔和一些细小的藤蔓爬在墙上,他们深深地走入居民区,车辆的鸣笛声、人声全都在身后远去,虫鸣开始冒出来,一些鸟雀飞跃在楼栋间。 看得出近乎没有什么人生活在这里,道路都没有人搭理,国木田独步反复确认笔记本中写下的门牌号,然而抬头看去,这处房屋虽然外观完好,但门牌号、信箱、门锁全都风化生锈,门前栽种的植株枯萎,那条小道也很久没有人涉足。 太宰治向里看过去,一瞬间里神情似乎显得柔和,“也许这份委托是一件旧事。” 一切都早已经过去了,只不过有人心中懊悔,在经年以后才妄图掀开过往尘埃,希望有人能找寻到真相,把那些掩藏着的、不为人知的往事——或者称之为悲剧的事件揭开。 委托人允许他们破开门锁,国木田独步上前推门,未能推开,然后尝试撞开,腐锈的门锁轻易就被毁坏,门推开以后,他没有全然相信委托人的所说,而是低头仔细观察屋内的环境。 因开门的举动而掀起一阵风,许多灰尘被激起而飞在空中,但不论国木田独步还是太宰治的神情都有些严肃,“已经有人来过这里了?” …… 然后两位侦探社成员遭遇到了爆炸埋伏,那些炸药的布置时间疑似就在近期,才从居民区出来,旁边还发生了一起军警追捕犯人的事件。 纵使有惊无险,但还是不可避免被弄得灰头土脸,全程都没有看到监控录像,在国木田独步想要返回去再次寻找时,太宰治拦下了他。 “我们得走了。” 国木田独步不解地问道:“什么?” “你不觉得刚才的爆炸,还有那些军警都是在‘警告’吗?”太宰治俯下身去拍拍自己风衣上沾染的灰尘,“这件事可能又是与政府相关的组织干的破事吧,有人想揭开,有人想掩藏。” 而有着关键证据的监控录像一定不在这些明面上的信息之中。 网络委托,荒僻山野,旧居民区,以及‘破坏门锁’。 “有一个地方一定会有相关信息,这份委托的重点不在监控上。”而在于提前布置的爆炸和军警如横来一笔、着实有些多余的掺和上。 但在从居民点出去时,太宰治与一位仍生活在这里的老妇人交谈,寥寥几句话后便告别,他与国木田独步说道:“十多年以前的旧事,大概发生在擂钵街大爆炸前后。” 第462章 对于太宰治而言,获取额外的情报信息格外简单,只要他想就能有人送上门来。 好看的青年身上似乎展现出一种格外惹人爱怜的气质,国木田独步不为所动,接收到信息后就冲他头上给了一巴掌,“你个混蛋给我好好收住你的异能力啊!”在路上已经有很多人都向这里看过来了好吗? 国木田独步实在不想再经历一次‘人群中捞太宰治’这样的事件,而且一旦有性格固执的被他所蛊惑住的人,所带来的麻烦更大,在太宰治来到侦探社的这两年中,类似情况已发生过数次。 他很明白为什么港口mafia那样的庞然大物也会一脚踢开太宰治,纯粹是由于这个人招蜂引蝶过于麻烦—— 什么全横滨最受欢迎的漂亮青年榜首、下饭颜值首选第一人、使想要递去的婚姻届能填满鹤见川的男人等等,而且他的异能力着实有些荤素不忌,不论男女老少都会被吸引,在港口mafia中的时候就差点全日本出道,不少人追着他的步伐加入组织中。 他艰难回想起一些往事,木着脸对太宰治道:“把你的存在感降低,不然……”不然回头就把太宰治挂在侦探社外的墙上,他会向社长建议开启付费参观的项目,想必会带来不菲的收益。 太宰治,一个已隐退的‘前偶像’,在满十八岁后异能力更上一层台阶,然后不得不从港口mafia中退出,在政府的帮助下躲藏了两年,暂且控制住了异能力才加入武装侦探社中,而这番举动是因社长的异能力能帮助他掌控自身的异能。 拥有这份特质的太宰治不论在哪里都是一个吉祥物,不过这两年在侦探社倒是有点想支棱起来的模样,国木田独步自然支持他找事做,而不是像不少社员那样无条件纵容着他。 在路上盯着太宰治把他的异能力收回去了,然后二人分道扬镳,国木田独步知道太宰治要独自去找线索,也不担心他个人的人身安全,先回侦探社去做后续准备。 …… 从老妇人口中得知的信息是,很久以前有一些人住在这里,但总是间隔十天半月才有人来往一次,有些面孔只见过一次,有的是‘素材’有的是为研究试验,而那些人在擂钵街大爆炸后才逐渐减少。 这个事件也许与异能力者相关,那么就必然可以在异能特务科存留的档案里找到。 时间过去了许久,这已经是一件旧事了,纵使有人想要阻拦真相被挖掘,但太宰治依凭自己的异能力还有与坂口安吾的交情,还是成功进入了档案室中查找资料。 档案室中堆积的纸质文件浩瀚,坂口安吾找到了那份资料,他在之前已经看过了,确认没有包含敏丨感信息这才能交到太宰治手中。 那是一份与异能力试验相关的文件,其中记录着那个实验室在唯一仅有的重要试验对象死后便关停了。 这场牺牲了许多异能力者的试验有着足够的回报,对当时进行着的异能大战产生了巨大的影响,牵制了许许多多的外国异能力者,即使在最终战败,但那样的贡献却是无法抹除的。 这份重要资料本应永久封存,但因试验对象的唯一性——世间再没有第二个类似的异能力者,因而于十数年以后得以解封。 当年进行的试验的详细数据都已经被销毁,只留下部分纸质文件阐述试验过程和所获得的成果,研究人员和异能技师从试验对象身上‘提取’出了她的异能力,转移到其他媒介上,然后送往前线作为秘密武器参与大战。 在文件最后附了一份u盘,里面是经过技术处理、复原了数据后的录像画面。 坂口安吾拿出一台无法联网的笔记本,将u盘插上,点开了视频文件。 画面最初有些频闪,当稳定之后就能看到试验的对象是一个小孩子,她穿着十分单薄的衣物,坐在空荡荡的白房间里,一个研究人员坐在她对面和她搭话。 “你、好,你好……”明明只是简单口语的词汇被他说得很慢,像是在教对面的小孩子学会发声和理解。 那个孩子没有任何的反应和回馈,她瘦弱得像是骨头轻易地就能被折断,头发枯黄毛糙,眼里毫无神采,还是很小的年纪却好像负担了极大的压力,脊背弯曲着,很是费力地呼吸。 ‘呼哧’、‘呼哧’的声响令屏幕外的两人想到风声,但在深入地下的实验室里是必然不会有风的。 录像中很多的画面都像是静止的一般,那个孩子除了最基础的生理需求而做出的反应外,没有任何自我的举动和言语,在她身上进行的试验长达三四年,而她的身形近乎没有成长。 那一个研究人员总是在试图和她说话,在逐渐靠近以后给她梳头发,有时会在异能技师的允许下给她带进来糖果、零食和玩具,但是,她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般,始终无能做出任何回应。 “她的异能力是……”太宰治喃喃出声,他在录像中没有看到有关试验的片段,只有研究人员和她的每一日都很近似的相处,日复一日,没有改变。 坂口安吾沉默了片刻,抬手推了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框,“无效化异能。” 那么加上之前看过的文字资料,太宰治就完全能明白了。 她是最主要的试验研究对象,异能力无法直接作用在她身上,被她所接触到的人无法施展出自己的异能力,但这个‘接触’的范围究竟是怎样评定的,脱离人体的组织是否具有同样的无效化特性?在接触时假如肢体骤然断裂,无效化会在什么时候消失? 第463章 以及异能无效化这样的特性要怎样才能被提取出? 在经过剪辑的画面之外,必然还有她无数次受伤的经历。 录像只有近七八分钟,这似乎是一段被压缩的死亡历程,幼小的孩子一直被困在空荡荡的白房间里不见天日,她的生命逐渐枯萎,被无止尽的试验耗尽生命力,最终凋零于此。 她是睁着眼睛逝去的,在最后一个画面里,太宰治才辨识到她有一双粉色的眼眸。 这个年幼夭折的孩子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有没有什么想看到的呢?在整个录像中,她仅有一次自我行动,是站在空无一物的白墙前,手掌扶着墙壁,说了一句‘你好’。 …… 这已经是一件旧事了。 时间过去了太久,当初的那些研究人员和异能技师,要么早已隐退,要么进入别的实验室或机构中,他们因曾经的‘贡献’,身份被保密,无法追究那份于时局下‘迫不得已’杀死一个年幼孩子的罪孽。 覆在过往的尘埃被一只手轻轻拂去,那个被埋葬在实验室、被遗落在旧日时光中的孩子,她的存在终于得见天日。 但是一切都已称得上太迟。 “安吾,那你知道她埋葬在哪里吗?”太宰治轻声地问道。 这件旧事能被掀开,那么就证明当年死去的孩子,至少尸身没有被再次利用,她应当是被那位研究人员带出实验室安葬了。 坂口安吾看向太宰治,他们的表情一样,再是如何冷情冷心的人,当发现一个孩子之死时,总会保留一分真实的对此而生的悲戚与祝祷。 “在你来之前我问过种田长官了,在临海的一处墓地吧,”她生前遭受苦楚,但在死后的安定却还是能被保障的,虽然这件旧事的掀开有些猝不及防,除了那位研究人员外,好似有隐藏着的第三方想揭开这个事件。 但种田长官从那位研究人员那里接到消息……其实除了当年的极少数人外,没有多少人在意曾经的试验对象的安葬之地,种田长官把消息按下,也只告诉了他。 “等到下班时候,你要和我一起去看她吗?” 他们两人一行,异能特务科的人开车把他们送到山脚下就离开了,路边有人卖鲜花,坂口安吾去买了一束花抱在怀中。 走在上山的道路上,太宰治优哉游哉地问道:“现在才带花来看她,不会觉得太迟了吗?” 毕竟这件事是当时政府所做,但除了那一个研究人员外,竟没多少人会惦念、愧疚自己曾经所做的事情,他哼笑一声。 “当然是太迟了,”坂口安吾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即使是去看望、悼念一个身死之人,但他还是格外在意自己的衣着形象,“但是,我还是认为有必要前往。” 那个孩子已逝去了十多年,墓前荒草萋萋,许多野花野草繁茂生长着,妆点在未能刻下一字的空白石碑前,这些生机勃勃之景从来与她无关,她的短暂一生就如野草一般,因人为而沉寂在这块石碑下,没有名字,没有过去,也失去了未来。 在山路上被太宰治绊了一脚而形容狼狈的坂口安吾站在墓前,他把手中包扎得漂亮的花束放下,看到这处墓地已经荒芜了,然而石碑始终干净,就好像时常有人拭拂。 也许是风吹或者鸟衔来的一朵鸢尾花被掩映在草叶下。 第239章 这一个委托很轻松简单地解决掉,后续尾款也收到了,太宰治继续猫在侦探社里,见到一个幼小的孩子在这个世界上被动地死去,纵使是发生在过去的事情,但无论如何都还是叫人有些提不起精神来。 直到织田作之助从东京回来了,他才勉强爬起来和挚友一同出行。 走在街上,准备去超市买一些日常用品,然后看望孤儿院里的孩子们,太宰治惬意无比地倒退着走,近乎毫不在意路况,毕竟他的异能力能感知得到他人,直接在脑子里生成3d地图且实时更新,并且还有织田作之助在身边,就完全不必担心任何问题。 在距离路口还有几步远的时候,绿灯跳作了红灯,等候在斑马线前的车辆驶动,太宰治和织田作之助一并停下步伐。 有察觉到他的兴致不怎么高,织田作之助目光盯着马路对面,平静地问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他虽然比太宰治提早两年加入武装侦探社中,但毕竟是个退休的前杀手、现作家,在有太宰治存在的横滨这片土地上没有那样多的案件发生,于是也一直没有参与进多少委托当中,他是因太宰治而被庇护着的人,除了踩死线写稿外没有什么烦恼。 意思也就是,如果太宰治不说,那么他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他所接取的、所处理的委托内容,自然也不知道他在经历过后有着怎样的心绪起伏和感悟。 但是依照目前情况看来,太宰治的情绪还处在一个‘还好吧’的状态,如果真的很差劲的话,织田作之助也是会去向社员们问询情况,然后对之做出处理的,他们是朋友。 平淡非常的语声里包含着关切意味,太宰治闻言笑了一声,“也许没有什么事。” “但是,”织田作之助将目光移向了他,“我觉得你有一些失落。” 让人想到在雨天里等候着什么的小男孩儿,站在路边的站台下,看着许多打伞的行人往来,然后电车时不时驶过一趟,有人上车有人下车,而他的包里其实也揣了一把伞的,他就是不想拿出,拒绝走进雨里,也拒绝上车。 第464章 那种茫然的没有任何想要去往的方向的,或者说骤然间变得不在意一切的失落感。 太宰治认真地想了想,他其实没有那样多愁善感,但是被好友问到了,还是尽力给出一个能说得过去的答案,“我觉得我们像是生活在缸中。” 这个世界是一个巨大的鱼缸,有着很完善的生态循环,于是所有人都可以在其中安然十分地生活下去,虽然时常有犯罪和意外的发生,但这都是不论人类还是其他生物所构成的社会中无法避免的事情。 各种天灾,如地震、风暴、火山喷发……还有各种人祸,车祸、火灾、犯罪、自杀等等。 自然界中生物不以杀戮为罪,因为也许它们的脑子完全意识不到这些,那就只是很平常地狩猎和进食,而人类社会中,也许一个犯罪者是压抑到极致而选择爆发,也许他天性本恶就喜欢违背规则或者说享受他人的痛苦,还有各种阴差阳错造成的事故发生。 他的思绪有一些乱,这似乎是完全不关联的事情——起码与他在那个委托中的所见所感没有任何明面上的关联。 一个年幼的孩童死去了。 这是一件事情。 而世界上每时每刻都有人因各种原因丧失生命,同时也有新的生命诞生,而依照越来越多的人口可知,新生命的诞生大于逝去的数量。 往好处想,万一那个孩子在逝去后成佛,或者当即转生去到了一个可以弥补前世亏欠的幸福家庭中呢? 肆意发散出去的思绪似乎没有什么逻辑可言,太宰治无由地勾唇笑了下,决定抛开那些东西,红绿灯已经变绿了,他和身旁好友一并走过马路,向他们出来前便决定好的超市方向走去。 虽然是大部分社畜的上班时间,但街上始终有行人走过,一些要么因事而形色匆匆要么闲适自在的年轻人们,一些买了打折商品正在回返的人们,还有逃学的学生、野猫和鸟雀。 走出几十米远了,织田作之助忽然地‘哦’了一声,就好像现在才接收并且理解到太宰治的回答。缸中。 “那么,天空就是盖子吗?” 太宰治略微蹙起眉眼,他对这个疑问感到很匪夷所思,但是又忍不住笑,他摇了摇头,“天空当然不是盖子,不然火箭和卫星要怎么发射出去呢,我是说,” “我以为……”他的话语声很轻,连他自己都没能听清和了解。 …… 孤儿院建造在郊外,里面生活着许多的孩童们,就太宰治所知,他们的新社员中岛敦就出自于孤儿院,早前遭受过院长的虐待,不过那是因为作为普通人的院长无法理解人身兽化这样的异能力,因而采取了不是太理智的手段,但本意却是想保全他的孩子。 不过太宰治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织田作之助……他也只比自己大五岁,还很年轻的二十七岁,但却对孩子们有很强的爱心。 但有个很重要的问题是,除了在七年前进行的大整顿里,横滨的孤儿院接收了许多孩子们,而后来即使还有孤儿被接收,人数也不会有那么多。 意思就是,大部分孤儿都已经长大,变成为少年人或者已出身社会,只有少少几个在七岁这个年龄线下徘徊,但他们都有很亲近织田作之助,并且有几个小子喊他‘哥哥’却是喊织田作为‘叔叔’。 这个情况很有一点怪。 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往返,回到侦探社的太宰治再次瘫倒在一早就成为了他的专属的沙发上。 去的时候是拎着日用品、文具和轻便的运动器材等,回来时则带着孤儿院里的孩子们回赠给他们的各种手工艺品还有信件等等,大概是不久之前组团去过陶瓷博物馆的缘故,其中有很多捏得古怪但勉强算作是完整的东西,也就很重。 那些东西被他丢在一边,而侦探社里的办事员早已经习惯他们去过孤儿院,必然会带回来不少物品。 春野绮罗子带着几个文员来收拾整理,在那些简陋粗糙的陶器里翻到了一个盘子,举起来对着光源看了看,“没有漏洞呢,而且绘着猫咪,很适合给小咪当新食盘。”虽然小咪只是一只猫咪,但她知道它很喜欢孩子们送给侦探社的那些礼物。 她在收拾东西时看到太宰治躺在沙发上,脸上盖着那本《完全自杀手册》,看起来是在休息睡觉,于是路过时放轻了脚步。 距离那次委托过去了十天半个月,然后又经历两三次轻松简单的委托任务,在公园里找猫、交付给猫主人后回来,太宰治进门就撞见了才回来的江户川乱步,名侦探大人抱着他买回来的零食,翘腿坐在随便哪个人的办公桌前,看到太宰治后抬了下帽檐。 “诶,你!”观察极度敏锐的名侦探发现了什么,于是从零食袋里抽出一瓶波子汽水,走到太宰治面前问道:“怎么这么没有精神?去天台上吹吹风?” 在路过泉镜花时,让和服少女帮自己削开瓶盖,江户川乱步和太宰治两人乘坐电梯到敞开的天台上。 武装侦探社坐落于红砖仓库,位置靠近海边,而且附近也没有很多别的建筑,站在天台上向四周看,不远处就是广场和大海,甚至于还能眺望港未来。 天上没有明显的太阳,吹着和煦的微风,冰镇过后的波子汽水外壁上凝结出一层水汽,江户川乱步小口小口地嘬着,对汽水口味不怎么感兴趣,相反举起汽水瓶,聚精会神地看着里面的玻璃珠,时不时倾斜一下瓶子,看玻璃珠在有颜色的汽水里滚来滚去,要么玻璃珠在滚动下把水中的气体压出来、使一些细小的气泡上浮,要么就是看在某个角度时玻璃珠的颜色格外好看。 第465章 “乱步先生有什么想要和我说的呢?”太宰治倚靠在一边的矮围栏上,抱手看延伸出去的海平面。 听到他的问话,江户川乱步皱了下眉眼,很是不满地道:“明明就是你的问题吧,接过一个委托,然后呢?” 然后明明有所触动,但他就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却有很多人对此十分关心,最后拜托到了他这里。 他戴上外观笨拙的黑框眼镜,睁开那双冷冽非常的碧绿色眼眸盯住了太宰治,在这样的目光下没人还能继续伪装出平静,太宰治连连摆手,示意自己服输,“我可不想什么事情都暴露在乱步先生面前,也要为我保留一点秘密嘛。”他轻声埋怨着。 “那就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在这样毫不留情的逼问下,太宰治放下抱着的手臂,他感觉这个问题像是很难以言说,但其实又没有那样严峻和重要,只不过是他有一些想不开而已。 “我们生活在缸中世界里,”他很轻地道。 风撩起那头黑卷发,让他眼前的发丝晃来晃去,太宰治望着前方眯了眯眼,他在此刻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可说的,他所生活在的这个世界没有那样沉寂腐朽,但他却感受到一层阻碍,像是有无形的玻璃罩子笼罩在世界上方,一切有形无形,全都被束缚住了。 他又想起了那个逝去的孩子,她被困在地下,她也没有自我,她唯一一次具有自我意识的行动,是手扶着墙壁、对墙壁问候道‘你好’。 那个孩子懂得‘你好’这个词汇的意思吗?她能认知到自己的出声得不到回应,而因选择的对象问题,这一举动也是毫无意义的吗? “我们生活在缸中世界里,而‘神’早已经死去了。” 也许世界不是一个‘缸’,只不过他自己困在了缸中。 江户川乱步扭过头,神情凝重地看着太宰治,“你的思想坏掉了。”他做下如此结论。 …… 【作者有话说】 这个故事无法做到完整讲述,只能到此为止。太宰治和樱崽异能力互换,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 感觉不死原樱木篇的开头尚可,而结尾部分由于是在新冠感染后所写,我选择相信是因病毒降智,于是导致后续文字不美,只能勉强呈现。 在这个颠倒世界中,与主世界不同的是:樱子缺乏自我保护的能力,因此早夭;而与主世界相同的点在于:因异能力互换,太宰治感知到了那层‘阻隔’,但是和樱子被保护于是无法感知这样的阻隔不同,所困扰着他的,是—— 他的思想上浮,以‘神’的视角俯瞰世界,能够理解的事情太多,于是一切事件都无法再动容他的意志,但是在这份异样的认知之外,他却认为像是那个孩子那样无知的角色才是真正的‘神’。 也许世界不是一个‘缸’,只不过太宰治自己困在了缸中。 于此借用文野中果戈里的一句话:牢笼即是头盖骨。 第240章 早晨起来以后去洗漱,由于在昨日就说过今天不想出门,于是公寓中的暖气一直开着,樱子收拾整理完出来时,只套了件简单可爱的草莓连衣裙在身上,而一头毛绒蓬松的头发随意披散着。 从洗浴室里钻出来,随意套了双袜子就开始在屋子蹿,之前的动静已经足够让森村知道她起来了,于是敲门进来后,见到的就是一大朵棉花糖歪在梳妆台前,她坐得不规矩,手肘撑在台上支着脑袋,底下小腿还在晃。 他们的视线在镜中交汇,森村望着她笑出来,脸上的褶子愈发深刻,却溢出满满的温柔意味来,他走过来时带上了一只被随处乱放的八爪鱼玩偶,俯身递到樱子手中,然后就开始为她梳理头发。 “今天真的不要出去玩吗?” 今天是樱子的十二岁生日,他提前许多天就开始为此做准备,拿着木梳轻轻梳理她的头发,很快手底下毛绒绒的脑袋就晃晃,“不要。” 说不要就是不要,樱子睁着清透烂漫的眼眸,把手里的八爪鱼玩偶举起来,但目光望着森村,“爸爸,小狗。” 森村笑了笑,从简短的词汇里准确得知了她所想表达的意思,平静温和地道:“等会儿吃早饭时就能见到了。” 小狗不只指凛太郎,不知道为什么,有的时候樱子会把凛太郎、忍成太郎和伊迪斯一并合称为‘小狗’,在之前森村问及时,她还说自己是‘猫猫狗’,这样的孩子气有些笨拙天真,却令森村感到无可比拟的幸福。 简单地给樱子两鬓边各梳了一条辫子,脑后的头发就任由它披着,樱子不要戴和裙子搭配的发箍,因为觉得会有一点夹脑袋,就在额前的散发边上夹了草莓夹子,之后就这样着装在公寓里跑来跑去。 室内有很温暖,而樱子喜欢待在窗边,当然是不开窗,冷暖对比强烈这样的感觉很有意思,早晨起来拉开窗帘,玻璃窗上凝结着一层小水珠,等那些水痕消失,从楼上看外边枯黄荒僻的景色。 她手中捏着橡胶玩偶,在森村说吃早饭时就随意地丢下、跑去餐厅,忍成太郎和伊迪斯都已经起来了,桌上摆放着米饭、味噌汤、烤鱼、腌菜、玉子烧和买的豆沙面包等等,凛太郎在客厅里,它也有它自己的肉蛋奶早餐。 也许是因路过时看到了凛太郎有肉排,樱子坐在餐桌上时举手,“牛排。” 伊迪斯倒是对进厨房很有兴致,跃跃欲试,但由于之前很是造成过几次损失,以及差点造成事故的缘故,忍成太郎把他压了下来,很快就煎好了一份儿童牛排出来,切割成小块盛在餐盘中,樱子早餐吃不下许多,于是剩下的都让其余几人解决了。 第466章 一整天都要待在公寓里,有些无所事事,樱子盘腿坐在沙发上把电视机打开,随便翻到一个节目当做背景音,然后就开始接电话。 先是爱丽丝打给她的,港口mafia的大小姐热烈邀请自己的小伙伴出来一起玩,并且表示可以包下商场、游乐园,还有顶级设计师与甜品师随时待命,她在电话那边叽叽喳喳说着话,时不时就见缝插针地问怎么样和要不要来。 樱子安静地听着她说话,不出意外地,在爱丽丝欢快活泼的语气都显得气馁时,电话那头的语声戛然而止,随之是少年人含笑的问候声。 “莫西莫西?” 根本不需要樱子作答,太宰治非常熟悉樱子的性子,就是这样不爱说话和不理人,笨呆呆地反应还慢,他一下笑出来,“嗨,樱子酱!听说今天是你的生日,我可是一早就在期待这通电话哦~” 说得就好像他们昨天没有见面,或者樱子让人从树上摘下来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他一本正经地道:“生日快乐啊,笨小孩,至于我嘛我肯定有给你准备礼物的哦!” 太宰治想了想自己当时的布置,“我觉得会在前天的前天的大前天,那时候你带回家的烟花筒里发现?” 那就是起码一周前他就准备好了,只不过到现在才说,毕竟太宰治真的觉得在樱子生日当天见不到她这件事很有可能发生,要说一般时候就算下雨天冷她也会往外边跑,但是一到什么时候的时候,笨小孩就会待在自己的大人身边。 她有点依赖自己的大人,这是很轻易就能发现的事情。 樱子去找那枚烟花筒,由于当时带回来是要给伊迪斯的,于是塞到了他的纸箱迷宫里去,公寓里早已经做过改造,楼道上也供应着暖气,但没有地暖,她不大想去换鞋,放下手机就飞快地跑上然后跑下。 回到沙发上就把jiojio揣进毯子里,樱子打开烟花筒,里面没什么出奇的物品,只在纸筒壁上贴着一枚平平无奇的五角星玩具,再接起电话时,就听见太宰治得意的笑,“对唷!就是一枚开箱器!” 非常敷衍,和小孩子玩具一样的五角星开箱器,边角仅有的一点锋利度只能划开薄薄的胶纸那样。 樱子把五角星捏在手中,‘嗯’了一声,没有喜欢或者不喜欢,但的确有用、会用到,于是等脚上的温度回暖后,就把开箱器放在了电视柜上。 对她的性子很是了解,太宰治再随意与她说了几句话后就挂断电话,他当然有很得意,从早上起就保持了好心情,并且还去中原中也和梦野久作面前炫耀他的生日礼物送了出去,至于送的礼物是开箱器这样的事情……到最后还是暴露了。 不仅货真价实的人类幼童梦野久作理解不了,准备了很多东西但都没能送出去的中原中也、森鸥外和尾崎红叶都不能理解。 中原中也怒而拆门,“你这个混蛋,为什么能把那种东西送出去啊?!” 在他的攻势下被迫躲藏、上蹿下跳的太宰治微一眯眼,“哎呀,黑漆漆的小矮子这是感到不公平了吗?” “但明明就是我和樱子相处的时间更长哦!而且只有我才是最诚心的人,提前那么久准备好礼物,然后成功在今天送出——这都离不开我的用心和努力,和蛞蝓这样没脑子的生物完全不同……” 在这样吵闹的背景音下,森鸥外陷入沉思,缓慢地开口问询:“现在的年轻孩子们,”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明明距离他年少意气风发时也没过去多久,却在现在不太懂得樱子和太宰治的相处交流。 站在他身后的和服女子掩唇笑了笑,“哪里,”她抬眼时,眉梢眼角柔和,目光缓慢慢地投向窗外,看去樱子所在的那个方向。 “樱子是很与众不同的孩子,而太宰君却是能理解和接近她呢。” 这两个孩子都太特殊了,如在一般时候根本不会有所交集,也不大会和平相处,但所幸他们能遇见并且靠近,太宰治是个太过聪明的孩子,而樱子…… “开箱器是樱子会需要的东西吧。” 她需要,所以会收好,并且时常都会用,这比他们准备的许多礼物都要好,尾崎红叶有些遗憾不能在生日当天将礼物和祝福送给她,但是明天的话,她们就一定能见到,那时候再送出去也同样不迟。 公寓里樱子正在拆箱子,忍成太郎送了她钥匙链,虽然但是,其实钥匙链是他给自己换的,毕竟樱子的钥匙很多时候都不在自己身上,而是由和她一同出门的人揣着,给她看过一眼之后,忍成太郎就自己换了。 伊迪斯抱出来的包裹倒是很大,他自己飞快地拆了,是一把吉他,看得出他很想表演一下才艺,但是实际演出效果为锯木头,由于锯得太难听,被凛太郎咬了一口。 铂金发色的少年人就坐在樱子身边,凛太郎在他手腕上留下了咬痕,但是没到出血、要处理伤口的地步,他揽住了小狗的脖颈,非常蛮横不讲理地和它玩成一团,有些好奇地看樱子从别人寄来的纸箱中拆出了一盒宝石。 “哇噢!”他快快乐乐地发出呼声,看了看樱子并不介意,就把手伸进盒子里,抓起宝石然后任由它们落下,“一看就好贵的礼物。” 但是用处的话不是很多,如果要用作收藏,樱子其实有好几座宝石矿,种类丰富,产量也不低,就伊迪斯所知道的她的收藏也已经很多了,那么这一盒漂亮石头大概只能用作饰品上,或者往她的镜子边镶嵌? 第467章 伊迪斯兴致勃勃地提出建议,樱子望着他好一会儿,脸上没有表情,那么意思就是拒绝了,继续拆箱子的话,还有很多衣物饰品。 有一点怪。 已经长了很多见识的伊迪斯认为送那些东西的人的逻辑有些颠倒,竟然是用衣物饰品来搭帽子,而不是帽子去搭其他,“所以那是一个帽子狂人吗?” 樱子非常肯定地点头。 …… 罗佳很喜欢他的帽子,在樱子的房间里还放着一张从遥远国度寄来的相片,那是一张俯拍的照片,戴着哥萨克帽的苍白单薄的少年人略微低眸,似乎正想要抬头,脸上的表情隐约带笑,很是闲适轻松的模样。 他站在白茫茫的雪地里,身后是一串留于雪地上的脚印,似乎是在大街上,但周边近乎没有什么人,天气很冷,而他的手心里捧着一枚种子。 那枚种子也在樱子的抽匣里,没有任何寓意,罗佳把他的相片寄来时也没有任何的话语,只因为想到,于是就送了。 樱子很习惯罗佳的风格,其实在一开始他不这样,但是樱子总是不回复不说话,他就会自己调整,最后总能让樱子和他搭话交流,就变得越来越贴心并且有选择地减少废话。 才想起罗佳,她的手机里就传出提示音,樱子按开屏幕看,是罗佳发来的消息。 ‘天才将亮’ 俄罗斯与日本的时差是六个小时,她这里的时间要更快一些,樱子回了一个‘噢’字,她知道罗佳还有话要说。 ‘你又长大一岁’ 而这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他说:‘我还要继续睡,午安’。 对于又长大一岁的孩子,罗佳想了想,不祝福她平安快乐,因为那是必然的事情,但也不会督促她快点长大,或者说希望时间更慢一点的什么话,他没有参与进樱子的生活中,他知道她有她自己的生活,于是不会多说任何一句话。 但是那样平淡的意味被樱子接收到了,她放下手机去摸摸凛太郎,小狗一下把自己蹭在她的手掌下,亲昵无比地贴贴,还想要舔她的手,然后她一下把手举起来。 凛太郎被困在伊迪斯的怀抱里,记仇的伊迪斯才不会松开它,把小狗急得呜咽直叫。 只在家里玩,一整天都过的很平淡,冬日的天气很早就暗了下来,晚饭是酒店送餐,同时送来的还有一个蛋糕。 樱子在吹完蜡烛以后仍旧自己玩着,不怎么吃东西和蛋糕,她在等森村的礼物,注意到了她的这份心情,森村切开蛋糕,分盘装了几份放在桌上,就走到樱子身边。 这个已不年轻了的男人蹲下身,他望着自己心爱无比的孩子,满是褶子的眼尾溢出无法道尽的温柔意味来,“能与你一同度过现在这一刻,真好。” 他还记得在很久以前,问樱子要不要留下的那时候,他想为她付出一切,可她拒绝了。 年幼的孩子固执于流浪。 但他现在把失而复得的孩子揽入怀中,在她耳畔轻声温和地道:“我永远爱你。”这一刻无比真实,圆满了他所有愿望。 他们身后的窗外,绽放出盛大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