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走事业线后万人迷了》 第1章 《魔尊走事业线后万人迷了》作者：獠牙竹子【完结】 文案 沈未然死了。 死后发现自己原来是耽美狗血文的股票之一。 主角喜欢他。 主角表达喜爱的方法： 虐身虐心，精神控制，人身伤害，明拒暗钓。 最喜欢暗示其它股票围杀他，并及时出现，玩英雄救美的游戏。 后来玩脱了，沈未然备受折磨死无全尸。 沈未然：直接黑化。 — 重生后，他对主角又爱又恨，直接疯批，进行了一系列虐恋情深强取豪夺复仇虐渣等行为。 最后被主角削去四肢，做成人彘，日夜承受苦痛与折磨。 又死了。 然后又重生了。 大婚当天，上一世所有纠缠和悲剧的开始。 此时的主角被他绑在床上，一身喜服，冷漠而轻蔑地看着他。 沈未然：…… 沈未然：不要靠近主角，会变得不幸。 沈未然：告辞。 —— 换攻，许道微攻。 外冷内热双标攻*无敌大佬混沌善良受 内容标签：仙侠修真 重生 穿书 基建 轻松 主角：沈未然，许道微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本想基建养崽结果狗血修罗场了 立意：遇到困难时不要放弃，对人真诚友善，真情才能换来真情 第1章 叒重生了 今天是魔尊沈未然大喜的日子。 新娘子是落离宗的首席，申屠珏。 魔域夺天门上下张灯结彩，众魔修得了令，大坛大坛的美酒敞开了喝。 魔修们很高兴，老大抱得美人归，让那帮道貌岸然的正派修士们丢脸丢了个大的。 高岭之花、仙域瑰宝、第一美人、不世出的天才……无论名头多响亮，不还是被他们老大拿下了？平时张牙舞爪的正派们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前殿魔修们的欢声笑语传进沈未然的耳朵里。 他叹了口气。 本该开心的魔尊不开心。 沈未然全无魔尊形象地蹲在地上，盯着床上那位祖宗默默地愁眉苦脸。 完犊子吗这不是。 是，他承认申屠珏很好看，忽略心魔的影响，看着自己曾经小师弟的那张脸，他还是会忍不住心动。 但问题在于，眼前这人是个变态，还是个他搞不定的变态。 第一世，二人身为同门师兄弟，沈未然为他鞍前马后舔生舔死，挡掉一波又一波难缠的追求者，最终被那些人连手除掉。 死后来到一个黑色空间，看见那本以申屠珏为主角的书，才知道，原来自己不过是一本狗血虐文的股票，他所遇到的所有危险，皆出自申屠珏之手。 申屠珏对他有好感，所以悄悄给他种下心魔，让他日夜思念自己濒临入魔； 所以伪装娇软身陷险境，看他为救自己命悬一线； 所以暗示其他股票围杀他，玩英雄救美的游戏。 结果不小心把他玩死了。 沈未然很生气。看完小说和评论后，一阵白光闪过，他重生到和小师弟相遇的那年。 直接黑化。 这一世非常刺激，包括一些狗血复仇，一些强制但没成功爱，一些小黑屋文学，以及一些相爱相杀恨海情天虐恋情深强取豪夺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 最后被申屠珏一剑刺死时，沈未然打心底觉得释然。 上一世申屠珏给的耻辱和愤怒，这一世他全都还了回来，即使他不爱自己，也无甚遗憾。 成为他最恨的人也不错。 可惜，世事无常，就在沈未然接受自己的死亡时，他又回到黑暗空间，又看到手机，手机停留的页面又是申屠珏为主角的书。 沈未然神清气爽地点开第一章，心想这回总该他憋屈了吧？ 没有。 申屠珏非常享受沈未然的追逐和伤害，对所有羞辱和剥夺都乐在其中，高兴得一匹，甚至比上一世还要爱他。 后来估计是玩够了，不爱了，他带来的刺激没有意义了，就一剑把他捅死。 沈未然：=皿= 沈未然于是悟了。 解决神经病最好的方式就是不要解决，和他相忘于江湖，成为两条永不相交的并行线。 这次他在黑暗空间停留许久，该空间有充足的灵气，美味的食物，以及装载了app的手机。 他看小说、修炼、干饭，每天过得都很快乐。 直到很突兀的某一天，脑海里匆匆闪过申屠珏的脸。 白光一闪。 他又重生了。 回到自己黑化的那一世。 此时刚黑化五六年，特选良辰吉日，突入落离宗，抢人，成亲，入洞房。 再过一会儿，落离宗众便会聚三宗十二派打进魔域，除魔卫道，就会他们光风霁月的首席。 魔修伤亡惨重。 他之前眼中只有申屠珏，那些魔修对他而言不过是资源是数字，无所谓他们的生死。 但当他把放在申屠珏身上的视线收回后，他觉得那些蠢兮兮的魔修小弟们，似乎更值得怜爱。 魔修势力繁杂，沈未然不过是其中异军突起的新秀罢了。 他虽实力强劲，但教众大多鱼龙混杂，良莠不齐，教里的左护法放在大教宗中，或许连一个普通堂主都轮不上。 第2章 他们的魔尊又是个舔狗恋爱脑，天天围着申屠珏转，他们平日里不知道受多少嘲讽，碰到同等级的教宗也要低人一等。 故而今日成亲，他们才如此高兴。 ——毕竟所有魔尊都想和申屠珏拜堂，真正做到的却只有沈未然。 一道清冽的目光，冷冰冰地刺在沈未然身上。 申屠珏一言不发，那视线仅停留不到片刻，便迅速离开了。 好像他是什么垃圾。 沈未然之前经常被这种眼神刺伤，然后破防发疯，掐着申屠珏的下巴质问：明明这样落魄，被仙域那帮狗日地当成祭品献祭，世界上只剩自己愿意爱他，为什么还把他当成空气。 然后很卑微地求他，求完得不到响应，就继续发疯。 这正是申屠珏想看的。 或许是他天生冷漠，所以那些热烈的离奇的情绪对他而言，是难以抗拒的吸引。 爱也好恨也好，他都很喜欢。 沈未然只是浅浅回忆一番过去自己的所作所为，就尬得恨不得立刻用脚趾把魔域抠大三倍。 告辞。 沈未然起身，施法解了他身上的捆仙绳，仙器灵蛇一般重新缠绕在他手腕上。 申屠珏束缚已解，却没显出半分轻松神色，反而更加冷漠。 冷漠也好看。 沈未然默默叹口气，自己这颜控真是没救了。 还是没忍住，探出一根手指轻轻戳了戳申屠珏左眼角下那颗红痣。 “你走吧。”沈未然转身背着手，淡淡道：“趁我还没后悔。” 申屠珏喜欢疯子，喜欢爱他的人。 只要沈未然当一个莫得感情的酷哥，两人之间的纠葛自然就淡了。 这波是战术变酷。 婚房安安静静，只远处隐隐约约传来魔修们的欢歌笑语。 沈未然等了一会，见他还没动静，有点疑惑道：“不走？” 心里暗暗着急，再不走，等三宗十二派的人到了，一场战斗不可避免。 沈未然，三百二十二岁，爱好和平，害怕暴力。 主要是因为他太强，怕一不小心把人打死。 当沈未然看向申屠珏时，申屠珏才出声。 “走？怎么走。”申屠珏的声音很轻，如玉石碰撞，带着点凉意，“一边给我下纵情蛊，一边要我走——” “师兄，你就这么想我死吗？” 纵情蛊，子蛊若是离开母蛊超过十丈，子蛊便会发作，中蛊者情潮泛滥，如不及时得到主人的触碰，将会在一炷香后因不得纾解精血倒流暴毙而亡。 沈未然：哦豁。 忘了。 第2章 对峙 申屠珏话音刚落，夺天门上下天摇地动，一道穿透力极强的声波一圈圈震荡开来，激得红烛火焰陡然熄灭，只余一缕白烟。 “逆徒沈未然，滚出来！” 沈未然恍若未闻，突然俯身吻住申屠珏。 舌灵活地分开申屠珏的齿关，探进口中，纠缠着他的，申屠珏像是没反应过来，任由他在自己口中搅弄。 这个吻不带任何情感，全是技巧。 沈未然咬破申屠珏的舌尖，驱动母蛊，子蛊便顺着舌尖细小的伤口爬出。 子蛊顺着二人交缠的地方，缓慢地爬到沈未然的口中。 分开时牵起一道染血的银丝，很快便断了。 子蛊口感有点像冰冰凉凉的果冻。 沈未然将子蛊放回蛊瓶，转眼看申屠珏。 他眸色幽深，双唇浸润着一层水光，或许是沈未然错觉，他似乎看见他飞快地舔了下唇。 只因这一个动作，清冷高傲的美人，竟显出几分妖异。 绝对是假的。 前两世申屠珏再怎么变态，也没崩坏半分高山雪、海中月的姿态。 外面催促的催促越发紧张，饶是如此也没有魔修来洞房打扰。 子蛊离体后，受蛊者会有一段时间的身体僵直，沈未然没办法，只好将申屠珏打横抱起，颠了颠，不经意地抱怨道：“小师弟，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申屠珏没回应，敛着眸，不知在思索什么。 申屠珏身形修长高大，沈未然要比他矮半个头，当年关系还不错时，沈未然经常托着腮感叹小师弟的成长速度，无论是身高还是修为，都比他这个做师兄的高上一截。 还浅浅地自卑过。 后来才发现，自己是天生的魔修，在正道数年才是真正的蹉跎。 沈未然抱着申屠珏一路走到夺天宗大门。 越走，表情就越凝重。 之前怎么就没发觉，夺天门竟然这么穷？ 不过几十米，他便从最后方的洞房走到前门。 前面专供魔修们吃酒的正堂，一共也就摆了五桌，桌子椅子还挤挤挨挨的，饭菜都是普通菜色，房梁上悬挂的红纱稀稀落落，看起来也不是高级货。 这么个小地方，总共算起来恐怕连在场门派的一座偏殿都赶不上。 等站到门前，望着满天满地的修士时，沈未然几乎是有些悲戚了。 这回三宗十二派的人算是下了血本，为了剿灭夺天门取得沈魔头的首级，前来助战的都是宗门里的精英，人手一把上品法器。 甚至还能看见小宗派里的元老。 妖兽们望着沈未然虎视眈眈，一双双凶性未泯的眼中充盈着杀气。 除去这些正道，沈未然居然还在遮天蔽日的灵船上瞧见几张熟悉的脸。 第3章 都是魔尊。 都是很有钱的魔尊。 “尊主！情况不妙，您带着夫人快走！”左护法挡在申屠珏身前，盯着那些人，额角划过冷汗。 又是恐惧又是兴奋。 这么多大能过来打夺天门，显然对尊主的实力十分忌惮。 这次集结而来的正派们足有上百，最次的都是金丹。 他们夺天门能与金丹一战的魔修，只有左右护法。 左护法知道魔尊很强，但再强也挡不过这些人打群架，一堆元婴金丹来围堵沈未然一人，真够损的。 右护法修为要比左护法要高一些，可在这些高级修士放出的灵压下行动还是十分困难，仅仅面不改色地站着都用尽了全力。 他心中悔恨，他可太没用了，为什么不能再强一点，现在别说掩护尊主撤离了，就连不拖尊主后腿都是奢望。 右护法咬着牙，正想着用自爆来拖一拖时间，肩上突然多了一只手，强大的魔息源源不断地传进他的体内，那股挤压内脏的压迫感瞬间消失。 右护法怔怔地看着沈未然：“尊主……” “你有没有飞行法器？”沈未然问道。 未等右护法回答，落离宗现任宗主不满沈未然恍若未见的态度，灵气凝成无形的巨掌，拍向沈未然。 “沈未然！你……” 沈未然单手搂着申屠珏，让人靠在自己身上，抬手向下压了压，蕴含着威压的冲击立刻散去，那宗主如掐了脖子的鸡一般，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气氛霎时间紧绷如弦，宗主见了鬼似的瞪大双眼，驱动灵力试图突破阻碍在他咽喉处的魔气。 冲不破。 这厮的实力竟不是他能看透的了！ “有么？”并不在意众人的情绪，沈未然盯着右护法重复道。 右护法羞窘，“没有。” 沈未然默默收回视线，忍痛把自己储物袋中唯一的飞行法器取出。 一条又脏又破的黑色毯子。 心随意动，毯子裹住申屠珏，将人送回落离宗所在处。 将人送回去后，沈未然想要重新召回毯子，却发现它和自己的联系已经断开，他望着毯子，心中十分不舍。 那毯子或许是这魔宗里唯二值钱的东西了。 第一值钱的是纵情蛊。 申屠珏的师兄师弟们接住他，将人妥善安置，并喂下几枚解毒丹，简单检查一番，发现这位首席，除了身上大红的喜服，并无任何被虐待的痕迹。 他们有备而来大动干戈，可宝剑法器还未祭出，敌人便已缴械投降，这让那些准备在战斗中大展身手的仙域新秀们，颇有种还没开始，就已经提上裤子的感觉。 憋屈。 不都说现在沈未然偏执阴狠吗？ 他们来时设想过很多情况，比如沈未然拉着申屠珏共赴黄泉、带着申屠珏跑路、宁愿顶着整个仙域的仇恨，也要将申屠珏独自占有等等。 结果把人用一条破毯子还来了。 落离宗的人忍不住仔细观察沈未然的表情，看出他心情欠佳，面色沉沉地盯着申屠珏的方向，这才脚踏实地。 若是不爱，那眼神怎能如此深情？ 即使把人带回来，也并不安全，要是今天不能将之斩草除根，恐怕日后还会重蹈覆辙。 祸患必除！ 年轻修士们目光灼灼地望向为首的几位发起者，手中刀剑鞭枪等法器都在兴奋地颤抖。 核心的老家伙们则想得更多。 三宗十二派本来预备从沈未然下手，打着除魔卫道拯救仙域的名头，帮着几个大魔尊清缴魔域势力，掀起战争并从中获利。 或许会牺牲很多人，但这都是为了大业不得不做的。 计划筹谋了数十年，如今天时地利人和，只差一把火。 万万没想到，这导火索点燃一半，噗嗤一声，灭了。 他们的脸色都很不好。 场面一时静得让人尴尬。 沈未然仰着头看他们，疑惑道：“人还回去了，还不走？” 当初沈未然入魔，无人相信。 因他长久的好脾气和不带任何攻击性的漂亮皮囊。 如今平静地发问，一副息事宁人的模样，让那些未曾见过疯魔沈未然的人，不由自主地升起几分轻蔑。 这就是所谓的魔尊？ 不过如此。 万剑宗只来了两位峰主，这二位是双生子，从小嫉恶如仇，七岁便立志铲除天下所有无恶不作的魔修。 见到沈未然这副无辜模样，登时大怒，哥哥当即抽剑，居高临下地怒斥道：“沈未然！你欺师灭祖，叛离宗门，趁人不备将申屠珏掠至你魔门之下，百般羞辱，如今只轻飘飘的一句‘人还回去了’，就算完吗！” 弟弟和哥哥心有灵犀，立刻接上，“沈未然！今日我辈正道便要将你就地正法，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兄弟振臂一挥，对众人慷慨激昂道：“道友们！沈未然不除！仙域永无宁日啊！” 宝器祭出，杀气腾腾。 在场地位最高的是落离宗宗主聂凌旭，此次灭魔活动也是由他组织，是沈未然的师叔，他来审判沈未然，再合适不过了。 可惜喉头梗了口魔气，解不开，也不好意思说自己明明是个元婴巅峰，却连入魔三年的沈未然的魔气都冲不破。 只能装高冷，抿着唇，调动灵力，霎时间天昏地暗，翻涌的雷龙长啸一声，径直冲向沈未然。 第4章 这一击撼天动地，比聂凌旭更年长的修士颇为欣慰地抚了抚胡子，心想落离宗还算是后继有人，这招恐怕连他也要伤上几分。 在元婴大能的威亚下，夺天门众魔修喷出一口鲜血，软塌塌地一头栽倒下去，只有右护法还面前站着。 沈未然突兀地笑了。 右护法很快速地看了他一眼，额头冒汗，怀疑尊主是疯了。 “剑。” 雷龙近在咫尺，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那龙离得越近，速度就越慢。 以至于他有时间将自己手中的剑，送入沈未然手中。 沈未然握住剑柄，蹙眉嘟囔了一句。 “你就用这个？” “罢了。” 他起手，不带任何剑招，身体亦很放松，好像只是随手挥落将要掉在自己面前的羽毛。 右护法见到他此生最震撼的一幕。 一剑，分天地，荡山河。 第3章 无敌且贫穷 方圆百里，花草树木昆虫走兽未损分毫，此间一片静然。 刚刚还在叫嚣的三宗十二派上下百人，不见踪迹。 若非天上浮云被剑气整齐地分成两片，这里恐怕看不出曾有人来。 右护法惊了。 沈未然也惊了。 他知道自己很强，但没想到竟然这么强。 按照这个强度，他认真起来，十几天就能毁灭世界了吧？ “尊主！”右护法兴奋地望着沈未然，“您是把他们都杀了吗！” 沈未然：“没。” 出手瞬间，他感觉自己这一招确实能把在场各位全扬了，有点慌，然后立刻为他们套上一层防护罩，剑气并未触及其身体，只是如狂风一般将人全吹走了。 他们还不能死。 七八十年后，鬼门大开，魑魅魍魉祸患三界，妖魔横行开启大屠杀，尸山血海，灵气衰竭，一切都在走向毁灭。 第一世的沈未然压根没活到那个时候，三十多岁就死了。第二世虽然身处如此大的变局中，他却全不在意，只想和申屠珏谈恋爱。 但现在不一样了。 仙域那帮老东西心思多是多了点，但强也是挺强的，要是真把他们全弄死，仙域金字塔尖的战力全部折戟沉沙，孱弱的仙域必然承受不了魔域的入侵，更无法应对之后的末世。 魔域仙域双方相互依存，关系时好时坏，但从总体上来说，魔域众因功法和不拘一格的人生观等原因，绝对比仙域更残暴。 而且生活还很粗糙，喜欢干架和消费，不事生产，想找个好厨子，好写手，绝对是万里挑一。 沈未然这一世想为自己而活，自然不允许世界在他还没活够时就自顾自地毁灭。 也不允许任何东西威胁他的享乐。 沈未然想得很好，但现在有个很严肃的问题摆在眼前。 咯嘣。 手中剑因承受不了沈未然的力量，节节崩断。 沈未然看着一地碎片，以及躺了一地的小弟们。 右护法立刻道：“尊主，能被您使用是它的荣幸！我要是它，恐怕半夜都要笑醒。” 沈未然：……大可不必笑醒。 寒酸的魔宗，孱弱的手下，自己还是仙魔两边的眼中钉。 天崩开局。 沈未然叹了口气，摆摆手，将一小点魔气送入倒下的手□□内，花了几秒钟帮他们简单梳理了一下身体筋脉，对旁边感恩又崇拜的右护法道：“过两日，我赔你一把。” 右护法面露惊悚：“尊主不可！我的便是您的，怎能有赔不赔这一说！”又蹲下去捡拾地上掉落的碎片，表情十分温柔，“我想将这曾经承载过尊主强大魔气的碎片留作传家宝，尊主，不知可不可以？” 沈未然麻木地点点头。 这右护法，有点彩虹屁在身上。 但该赔还是得赔。 沈未然翻了翻自己储物袋，统共找到三枚灵石，两百多灵币。 一灵石等于一千灵币。 魔域用剑的少，仙域最便宜的剑都要几十万灵币，稍微好点的动辄几百万。 出于大师之手的灵器更不必说，千万起步。 买是肯定买不起了。 抢倒是可以，然而刚和人家打完，如今风头正盛，再嚣张下去，积仇积怨越多，他们讨伐自己的理由就越多。 对他来说倒没有影响，只是怕自己不在时，有人来偷家，把他的小弟们全弄死。 那么只剩下自己来炼器了，然而他又不会。 沈未然决定去人间域走一趟。 找人。 一个为炼器而生的天才。 也是小说中期的热门股票，他曾经的情敌。 第4章 小可怜 皇宫。 当今圣上沉迷酒色血腥严酷，朝堂贪污腐败，各地战火纷起，正是乱世前兆，而宫中依旧铺张浪费奢靡不减，如时代结束前最后的狂欢。 学堂假山后，五皇子左凌烨被他的兄弟们团团围住。 老二掐着他脖子，将他按在地面，咧着嘴笑，“小五，学着狗叫两声，哥哥就放了你。” 左凌烨抿着唇不说话，右半边脸本就被火烧得扭曲丑陋，此时被二皇子按在粗粝的地上摩擦，破了皮，更显出几分恶鬼般的狰狞。 他虽是皇子，却全无皇子尊严，面对如此侮辱，只能咬紧牙关攥紧了拳头。 他母妃身份低微，受宠时还好过一些，前年一场大火烧死了他母妃，他运气好一些，保住性命，却坏了半张脸。 第5章 圣上因对他母妃仍有些旧情，所以允许他继续去学堂念书，过段时间又寻到其他美人，左凌烨便彻底被遗忘，那张与所有人格格不入的脸，使他成为学堂众人娱乐的对象。 左凌烨不肯照着二皇子的话做，反倒激起了二皇子的兴趣。 “不叫吗？真不叫？”二皇子笑眯眯地压着左凌烨，空着的右手挥了挥，他的伴读便很有眼色地将一把镶嵌着名贵宝石的短刀放在他手上。 “你是没长嘴吗？”他抽出刀，雪白的刀刃贴着左凌烨的嘴角，二皇子很耐心地劝道：“要不要哥哥帮帮你？若是没长嘴，讲不出话，日后可是要吃很多苦头的。” 皇帝性格暴戾阴晴不定，对皇子教育问题从不放在心上，皇子们留着神经病的血，自然有样学样，一个个年纪轻轻就无师自通了许多折磨人的方法，并且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沈未然坐在假山山顶，一个最佳的吃瓜场所，盯着未来呼风唤雨的情敌受苦受难，啧啧称奇。 现在小孩都这么变态的吗。 来到人间域三四天才找到人，结果让他大失所望。 他对左凌烨的人生不是很了解，只是出于对情敌的尊重和对原著的了解，有个模糊的印象。 他只知道这个时间段左凌烨还没去仙域，应该是在人间域当皇帝，没想到找过来一看，不过是十多岁的小孩子，根本没办法让他去炼器。 而且，经过沈未然这几天的观察，左凌烨的天赋似乎并没有自己前世见到那般恐怖。 只能说普普通通。 沈未然拄着下巴，对左凌烨道：“要不要我帮你？” 左凌烨不说话。 按理来说，他是能看到沈未然的，可沈未然跟了他三天，帮他挡了点小灾，他也从未和他说过任何话。 搞得沈未然都有点纳闷，难不成是真看不见？ 见匕首将要划破左凌烨的皮肤，沈未然立刻用魔气将匕首腐蚀掉了。 凡人无法感知魔气和沈未然的存在，只能看到匕首莫名其妙消失。 二皇子气死了，恶狠狠地把只剩下柄的匕首扔出去，怒气冲冲地问道：“又是这样、又是这样！左凌烨！国师到底看上你什么！竟然如此护你！” 贵妃死后不久，左凌烨冲撞父皇，也是国师开口将其小命留下，不然他一个舞妓生的丑八怪有什么资格在皇宫这么华贵的地方占据一席之地。 不知为何，这几天国师对他的偏袒更上一层，往日皇子间的玩闹国师从来不会过问，只要不危及左凌烨的生命，他们便能肆无忌惮地欺凌。 可现在，他只是想给丑八怪画个嘴都不行！ 二皇子皱着眉，满脸嫌恶地起身，旁边和他一伙的三皇子连忙凑过去，用力踹了左凌烨几脚。 “二哥莫气，既然国师不愿见血，那咱们便用不见血的方法惩治这东西好了。” 四皇子抬起脚尖嫌弃地顶了顶左凌烨的头，“别昏啊，昏了还玩什么？” “叫人打些冰水来，往里面滴些墨。”三皇子对下人吩咐道：“小五一向好学，喜欢与笔墨打交道，如今天热，不小心晒昏过去，我们这些做哥哥的自然要帮帮他，快去！” 六皇子在一边看着，有些疑惑地问道：“三哥，这是要做什么？” 三皇子温和地解释道：“让他在冰水里清醒清醒，还能闻一闻墨的香味，一举两得。” 七皇子还是不懂：“可是五哥哥没长鳃，怎能在水中呼吸呢？” 三皇子笑：“他长了的。这人坏得很，偷偷长鳃还不说，就是怕我们嫉妒。”叹了口气，“小五真是以小人之心渡君子之腹，我们身为末国皇室，怎会如此小心眼呢？” 这话说得离谱，偏偏最小的七皇子一脸认真，像是被说服了。 众人忍不住哄笑。 沈未然实在看不下去，用魔气把这帮小崽子全吹飞出去，只留自己和左凌烨。 真惨啊。 沈未然心中并没多少悲悯之情，只是很客观地评价左凌烨目前状况，感慨人间纵横捭阖的帝王、仙域威名赫赫的炼器师，还有这么弱小可怜的一面。 沈未然抱起左凌烨，他很瘦，好像只有树叶那么一丁点的重量。脸上又有烧疤，坑坑洼洼的，看着很骇人。 上一世左凌烨总戴恶鬼面具，只露出完好的左半边脸，沈未然当时还觉得面具只是防御法器，没想到那面具后竟然还有如此悲惨的过去。 沈未然悄无声息地将人放在床上，三皇子有一脚踹在柔软的腹部，很用力，左凌烨疼得昏过去，眉头紧紧皱着，身体蜷缩起来，面色惨白，满脸的冷汗。 沈未然束手无策。 他很穷，身上没有丹药。还是一个不擅长治病救人的魔修，若是强行用魔气处理凡人的淤血和伤处，凡人会在魔气入体的瞬间爆炸。 沈未然帮他擦掉滑落的冷汗，再次查看储物袋，在寒酸的储物袋中，找到一颗糖。 他把糖剥开，放进自己口中，悠哉地盯着左凌烨 左凌烨现在生命力还算旺盛，疼痛并未危及生命，若是濒死，自己倒是有办法来救。 没办法，忍着吧。 皇子的宫殿冷冷清清，只有一个又聋又哑的下人，这里又没吃没喝，沈未然看了一会，有些无聊，心想闲着也是闲着，就把左凌烨脸上的疤给治好了。 这治疗疤痕的小技巧，还是第一世的时候学的。 第6章 那时他还是老实人，组队去秘境，与伙伴们走失，又碰到同样入秘境的一位魔修。 魔修侮辱他，他忍了；可当他侮辱申屠珏，说早晚要把申屠珏做成他身下只会婉转承欢的傀儡时，沈未然直接打了过去。 然后被打败。 魔修很是迷恋申屠珏，知道沈未然是申屠珏身边最忠实的一条狗，若是打死，申屠珏必然不会再对他有半分好脸色。 可心中又十分嫉妒，不愿这样轻飘飘地把人放走。 思来想去，就把他整张脸都烧烂了。 申屠珏得知后像是十分愤怒，冷着脸提着剑就要去找魔修给他报仇。沈未然将人拦下，那魔修修为比他们高上许多，若是去了，便是真的入了魔修圈套。 无法，申屠珏只好留下。 沈未然那段时间过得很快乐，申屠珏日日照看他，为他上药，跟他说话。 伤口好得很慢，但最终还是好了，难看的疤痕爬满整张脸。 沈未然并不在乎自己长相如何，旁人是否用异样的眼光看自己也无所谓。 但他在乎申屠珏。 他不想让申屠珏看到自己如此丑陋的样子，恳求师尊许久，师尊才允许他修炼祛疤的法术。 在师尊眼中，这种法术都是上不得台面的，真正的修士一心向道，不必在乎容貌如何，像沈未然这种人日后必然成不了大事。 沈未然根骨一般，师尊本就不太喜欢他，此后更是厌恶。 但沈未然无所谓，学会法术将疤痕祛除后，立刻去找申屠珏，让他知道自己已然无恙。 看到健康的沈未然，申屠珏好像并不开心，两人闲聊几句后，申屠珏就以修炼为由，让沈未然离开。 当时沈未然还不明白，为什么小师弟的脸色冷冰冰。 死后看了书，便明白了。 申屠珏一直在隐瞒修为，魔修烧他的脸时，他明明可以跳出来阻止，却只是藏在阴影中，带着一种隐秘的兴奋，看他被人折磨。 魔修是他放进来的，沈未然和同门失散也是他做的。 他对沈未然好，给他上药和他说话，也并非出自愧疚或怜悯。 而是欣赏。 他欣赏着沈未然的疼痛、隐忍和残缺。 并因此得到畸形的满足。 看，多可怜的丑八怪，只要我对他好一点，他就像狗一样摇尾巴。 沈未然再回忆往事，不会像之前那么生气。 只是越来越不想再见到他。 - 水镜中，玄衣黑发的男子坐在床边，手指在小孩面上轻轻拂过，丑陋的疤痕逐渐褪去，露出本来模样。 是个漂亮孩子。 落离宗众人围看着水镜，这是唯一一面可以看到沈未然行踪的法器了。 沈未然一剑将仙魔大战直接推后，仙域众人纷纷猜测他之后的行动。 那样的沈未然，拥有支配整个世界的能力。 所有人都惶惶然地等待着他邪恶的下一步计划。是仗着如此强横的实力占领仙域？还是逼他们将申屠珏交给他？ 都不是。 他去了凡间域。 找到一个十分普通的小孩子。 还为他治了脸上伤。 申屠珏的一个小师妹突然捂着嘴惊奇地“啊”了一声。 “怎么？” 小师妹看了看水镜，又看了看申屠珏。 怯怯道：“师兄……这孩子的眼睛，好像你啊。” 这是要找替身？ 沈未然竟然变态至此——得不到正主，便寻一年幼的孩子，趁他还没定型，将之养成第二个申屠珏，勉强安抚求而不得的空虚。 太过分了！ 那孩子不过是一届凡人，又如此孱弱可欺，有何资格成为他们首席的替身？ “沈未然真是太荒唐了！竟用如此方法来羞辱师弟！” “首席，我们去找师父说说，咱们一个人力小，可若是叫上其他仙门宗派，总会找出方法压一压他这嚣张气焰！” 大堂一片嘈杂，似乎都在为申屠珏愤懑不平，如此讨论一会儿，众人慢慢静下来，看向申屠珏。 宽袍广袖下，申屠珏的手缓缓攥紧，指节泛白，指甲在掌心掐住几个渗血月牙，很快又被他用灵力治疗了。 在众人探究、怜悯、惊讶、看戏的目光下，他不动声色，依旧是那副高山冷月的姿态，淡淡道：“不必了，我自去寻他。” 第5章 有病吧 “你想要什么？” 小孩子嘶哑的声音飘过来。 这些天，左凌烨头一次和他交流。 沈未然给他倒了杯水，将人半扶起，茶杯抵着唇一口口喂下。 第一世做惯伺候人的活计，直到现在也没生疏。 一杯水下肚，小孩精神许多，有足够的力气支撑起身体，仰头望着方才将他拢在怀中的人。 小孩眼睛很漂亮，纯黑的双眸，在阳光折射下竟然泛着点幽深的蓝。 如果世上有像他眼睛一般的宝石，肯定能卖出很多钱。 至少够建个超级大宗规格的大门。 缓慢眨了眨眼，沈未然从贫穷中抽出神，回答左凌烨的问题。 “你有什么？” 左凌烨哑着嗓子笑，抽气时经过肺部，旧伤刺得肺子发痒，爆发出一串惊天动地的咳嗽，小肩膀像飘摇的风中絮，咳了好久才停。 嘴角还是勾着的，眼睛湿漉漉的，脸颊泛着病态的红。 第7章 左凌烨靠近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嘲讽道：“你观察我三天，竟还问出这样的问题？” 他除了这条贱命，一无所有。 什么皇子，不过是皇帝生的、欺负起来更有成就感的奴隶罢了。 沈未然和他对视几秒，伸出一根手指，抵住这小怪物的脑门，将他一下推倒在床。 倒下后，他便不动了，面无表情地望着沈未然。 沈未然摸摸被子，现在天气正凉，前几日还下了雪，空冷的房间一点热乎气都没有，被子都是潮湿冰冷的，一股霉味。 沈未然把被子收进储物袋，死命翻找，才找出件冬季的袍子。 袍子用料很足，领口一圈狐狸毛，盖在身上干燥而温暖。 左凌烨被温暖的袍子裹住，只露出一张因受伤而青紫斑驳的小脸，木木地问道，“你干什么？” 沈未然：“给你的。” 他又仔细给左凌烨掖了掖，让柔软的狐狸毛暖融融地围着他脸，用一种很温柔的语气道：“既然你什么都没有，那就等你有了，再管你要。” 说罢，身影逐渐消失。 房间依旧空荡冰冷，只有身上的袍子是有温度的。 左凌烨蹭了蹭狐狸毛，用力嗅闻，袍子上还沾染着清新好闻的甜味。 是水果吗？ 他身上的味道吗？ - 那国师有点问题。 沈未然隐身，穿梭于朝堂中，耳边是一众大臣的歌功颂德，昏庸的圣上歪坐于龙椅，龙袍精致华美地裹住他腐朽肥胖的身躯。 朝堂众臣，无论身份如何，都是站着的，只有国师坐着。 还是在皇帝身边落椅。 皇帝全无主见，什么河西水患、颠东地动，什么民间起义、诸侯造反，大事小事，都由国师来决定。 鲜有的几位忠臣见状，也逐渐缄默，保全己身。 大臣们正讨论下月的万寿节，支出让人心惊。 沈未然慢悠悠地走过去，背着手半俯身，同国师对视。 一个糟老头子，靠夺取皇帝的气运续命，长得倒是慈眉善目，可眉眼间暗藏狠辣，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人。 沈未然刻意放出一点气息，国师立刻警惕看他。 “国师，怎么了？” 皇帝支着下巴，小心翼翼道：“方才奏疏的是礼部侍郎王行之，可有何不妥？” 王行之身形清瘦，闻言怯懦地发起抖，鼓起勇气辩驳：“皇上！臣之所言，皆为国为民，绝无半点私心啊！” 皇上和国师都没在意这人刚说了什么。 国师定定地望着虚空某处，灵力铺展出去，凡人无法承受的威压，让一众臣子纷纷下跪，抖如糠筛。 皇帝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连忙大声道：“礼部侍郎王行之举止不端，言行无度，蔑视尊上，疑有谋乱不臣之心，拖下去，斩立决！” 王行之刚刚只是建议缩减万寿节的开支而已。 惨叫着被拖走。 国师收了灵力，神情颇为凝重，看也不看旁边面露讨好之意的皇帝，淡淡道：“今日早朝便到此为止吧。陛下，臣还有事，先行一步。” “诶诶，国师所行必是为了我国生计，朕知道朕知道。”皇帝见识过国师的能力，不敢有丝毫违抗，转头又不耐烦地宣布：“退朝！” 难得上了次早朝，还有人惹国师生气，真晦气。 紫寰殿退朝后，只剩下几位扫撒宫女在收拾。 国师去而复返，叫所有人都离开后，对着空无一人的大殿扬声道：“道友既然来了，又何必鬼鬼祟祟，行猥琐之事？” “我猥琐？” 国师心中一跳，猛然转头，向声源处望去。 空无一人。 “看哪呢，我在这儿。”声音懒洋洋的。 国师暗暗调出法宝，光看这人屏气凝神的功夫，修为很可能在他之上。 抬眸望去。 来人一身简朴玄衣，浑身上下连块随身玉佩都没有，对于修士来说有些太寒酸了。 歪歪扭扭地在龙椅上躺着，长腿搭在扶手上，一晃一晃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也就长得好看点。 此时再细细感知，这人修为不过筑基而已。 估计是有可以掩盖气息的法宝，所以才有恃无恐。 国师嗤笑一声，放松警惕，“阁下来此寻我，所为何事？” “你个魂修，不去修行，到凡间来当国师。”沈未然懒洋洋道：“官瘾这么大，要不要来我魔域，封你个雪隐丞相当当？” 挑剔地上下看他，叹道：“算了，给我扫厕所，你还不够格。” “找死！” 国师冷哼一声，灵力凝成尖刺，直戳沈未然脑壳。 可想象中青年惨叫着死去的场景并没有发生。 龙椅上放浪形骸的青年消失。 国师瞳孔紧缩，同凡人无甚差距的气息从身边传来。 沈未然笑嘻嘻地用一块碎裂瓷器，抵住他脖颈处命脉。 尖锐的断面，竟然能轻易划破修士的皮肤。 “打劫。” 沈未然往那一站，浑身都是破绽，好像只需要握住他手腕，随意用点力，就能把这位没个正形的青年按在地上。 只是表象。 国师猛地喷出口乌黑色的鲜血，方才他试图突破经脉中莫名出现的阻滞，没成功，反倒逆流了。 第8章 脚下不稳，眼前发黑，沈未然伸手扶住他，有点担忧道：“不是，你这么弱的吗？我还没干什么呢，别碰瓷啊。” 国师：…… 国师咬着牙，将血腥气咽下去，眼下还是保命要紧。 “阁下想要什么？” 沈未然想了想，回道：“什么都要。”顿了顿，依旧是笑：“我不挑。” - 国师死了。 死在紫寰殿中，尸体本来还算完整，后来有人一碰，便烟花般炸开，血肉崩了一地。 刚从妃子身上下来的皇帝，过分心惊，吓死了。 大皇子早年因病去世，二皇子上位。 是个比他爹还疯的精神病。 一上位，就把他所有兄弟姐妹们召集到某殿中，关了门，又放火，门口都有侍卫守着，谁跑出来，就一刀捅死。 说是怕父皇在下面寂寞，把他们弄过去陪他。 朝臣见二皇子如此，更不敢提什么。 早朝废弃，现如今的皇帝更加奢侈无度，夜夜笙歌，搜刮民脂民膏，实施苛政暴行。 整个王朝岌岌可危之时，死而复生的五皇子左凌烨，承载着天意，成为所有人最后的希望。 新帝上位后，风调雨顺，万物丰收，休养生息数年，他也露出左家神经病的本质。 挂帅亲征，穷兵黩武。 战火燃烧了十五年。 万国来朝。 沈未然靠在贵妃椅上，一边吃宫里人做的甜糕，一边悠哉地看话本。 讲的是当今圣上一统天下的爽文。 “先生，您回来了。” 宫人们跪了一地，左凌烨看也不看，挥挥手让他们离开。 沈未然“嗯”了声，算作应答。 他正看到刺激处，桂花糕吃完，没等他动手，就有人捏着块糕点凑到他唇边。 沈未然也不客气，一口吃下。 不小心咬到左凌烨的指尖。 现在的左凌烨，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软弱可欺的小孩子。 征战多年，杀人如麻，浑身的戾气仿佛能凝成实质；在朝堂上，又颇有手腕，很懂帝王的制衡之道，看着朝臣们吵得不可开交，面不改色，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可在看沈未然时，铁血的君主眼波柔和，不动声色地靠近他，将人笼罩在自己影子中。 沈未然看完最后一小节，将书放在旁边，上下打量他，惊讶道：“你都这么大了？” 不怪他惊奇，天上一天，凡间一年。沈未然把小孩养到十五岁，帮他登上帝位后，就回到仙域了。 他没兴趣插手他的帝王之路，留下玉珏，只在他有生命危险时才出现。 之前几回救人救得匆忙，没仔细看，今天一瞧，变化果然极大。 眉眼看着还有点眼熟。 像谁呢？ 左凌烨俯首，任由沈未然摸他五官。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答案，沈未然也就不为难自己脑子了，直接说正事：“还记得你同我说的第一句话吗？” “自然。” “现在我想管你要一样东西，你给还是不给？” “没有先生，便没有我的今天。”左凌烨轻轻攥住沈未然的手，“想要什么，先生尽管拿去。” 这小子挺上道啊。 沈未然满意道：“我想要你，你愿不愿放下你数十年拼搏赚来的东西，随我去仙域？” 左凌烨注视着沈未然那一小节皓白的腕，喉结滚动，声音喑哑，“活着去，还是死着去？” 沈未然噗嗤乐了，收敛力气，弹他脑瓜崩。 君王尊贵的头颅红了一小片。 沈未然又去帮他揉，逗他玩，“我要把你做成傀儡，让你给我端茶送水，干不干？” 国师本来是这么打算的。 他是不正经的魂修，需要吞噬魂魄以进阶，又因为能力低微，在仙域没有出路，就偷偷跑到凡间假装国师，到处噬魂。 承受苦难而最后位高权重者，其魂魄大补。 左凌烨命格特别，克天克地克父克母克兄弟姐妹克亲朋好友，是极致的煞星命格。 国师试图烹饪他的灵魂，让他变得更美味。 吃掉灵魂后，剩下的身体还能当傀儡。 之前左凌烨从凡间飞升至仙域，估计是国师吞噬过程中出现差错，反而被他吞噬，那之后左凌烨也是魂修，以魂炼气，以魂养气。 他手里的灵器，一出世便会引起轩然大波，每一件都是有市无价的珍宝。 若是真把他做成傀儡，那才是暴殄天物。 沈未然刚才那话多少有些侮辱人了。 可左凌烨一派淡然，甚至还有几分暗藏的激动，“那我便能日日陪在先生身边了？” 左凌烨抽出匕首，“听说制作傀儡，最重要的是要取心放血。” 说罢，反握匕首，笑着往自己胸口捅。 “我自己来，别脏了先生的手。” 沈未然：？？？ 第6章 啊？ 这人多少有点憨。 左凌烨动作快，沈未然反应比他更快，在匕首将要刺进胸膛前，用魔气将匕首节节绷断。 左凌烨茫然：“怎么了，先生？” 沈未然叹气，“方才都是吓唬你的，我哪舍得把你做成傀儡。” 左凌烨耳尖迅速通红，可不知又想到什么，又有些惶然道：“那我不能跟着先生了吗？” 第9章 沈未然掏出一个小瓷瓶，取出瓶口塞布，尖啸咒骂声从瓶中传来。 “沈未然！你卑鄙无耻言而无信！我虚无真人将来必取你狗命！” 沈未然晃了晃瓶子，浅白色的烟飘出来，咒骂声更大，显然是气愤极了。 左凌烨惊奇地看着那会说话的烟，“这是……国师？” “对。” 白烟外还缭绕清透浅淡的紫气，控制它飘向左凌烨。 左凌烨询问地看向他。 沈未然戳了戳白烟，冰冰凉，“把这玩意吃了。” 国师：“你敢动我！” 左凌烨微微面露难色：“怎么吃？” “张嘴。” 左凌烨听话照做。 沈未然将国师一点点往左凌烨那边推，离他越近，国师就叫得越厉害。 等他灵魂有一半都进了左凌烨口中，国师突兀大笑道：“孽畜沈未然！既然你做事如此不留余地，那我死也不会让你好过！” 白烟变红，沈未然惊讶地挑眉，仔细感受，原来是要自爆。 绵密磅礴的紫气凝成皮，包裹国师灵魂，就像太妃糖外面的软糖包裹里面的夹心。 沈未然有点想吃糖了。 可惜国师已经全部进入左凌烨口腔中，沈未然再怎么想要，也不能抢人嘴里吃的。 似乎察觉到沈未然的遗憾，左凌烨忍着口中怪异的感觉，问道：“怎么了？” 沈未然捏住他腕子，帮他梳理经络，有点好奇问：“尝起来味道如何？” “微甜，口感……如山崩。” 沈未然更遗憾了，还是跳跳糖，这个时代还没人发明这种奇奇怪怪的糖。 左凌烨见沈未然遗憾到有些沮丧了，又道：“先生想尝尝？” 沈未然下意识嗯了声。 左凌烨盯着他的唇，沈未然唇形优美，是浅淡的红色，唇珠圆润，让人忍不住想象将之含在口中，又是什么感觉。 会比糖更软甜吗？ 先生唇色这么浅，要是被亲吻□□，会变得更艳丽些吧。 很称先生的肤色。 左凌烨眸色渐深，脑中横七竖八的想法转瞬而逝，手指微颤，几乎要去碰一碰让他魂不守舍的红。 可还是压抑了这种冲动，敛眸道：“日后我会为先生寻来许多。” 沈未然欣慰颔首，“这事之后再说，闭眼，仔细感受，我教你魂修之道。” - 三魂宗。 小峰主庞仁怒而起身，“是谁，竟敢动我那不争气的小徒弟！” 庞仁好友路忍吓得一哆嗦，施法烘干刚刚被茶水弄湿的衣袍，慢悠悠地把杯子摆好，“我记得他现在在凡间域？凡间还有人能伤他？” 庞仁又感受一番，和徒弟最后一点联系也断开，悲愤道：“他死了！” 路忍惊讶：“才死啊？” 庞仁阴沉沉地瞪他，路忍旋即安慰道：“死了好，你这几年一直为他在凡间兴风作浪的事打掩护，人没了，你不就轻松了吗。” “路忍。”庞仁额头青筋直崩，“你再说一句我不想听的，别怪我不客气。” 路忍看他这无能狂怒的样子，感觉很有趣，但乐子需要可持续发展，这个逗没了，以后就没得乐了。 “谁做的？” “不知。”庞仁沉着脸迅速往宗门外走，“我徒儿任人打杀，那是跳在我头顶上打脸，我三魂宗若是忍下这气，日后地位更是不及他宗。” 路忍倒了杯茶，分析道：“近来去凡间的修士不多，我知三位。” 庞仁并非上头武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于是坐下来，“哪三位？ “合欢宗弟子，花缺月。” 庞仁摆摆手，“邪魔外道，实力低微，我弟子不可能死在这种人手中。” “落离宗首席，申屠珏。” 庞仁笑：“更不可能是他。这人孤傲绝尘，光风霁月，仙域赫赫有名，我弟子不招惹他，他也绝不会去伤我弟子。“ “那还剩一个了。”路忍表情有点怪，“你要不就在花缺月和申屠珏里选一个？” 庞仁：“事实就是事实，哪能是我选谁当凶手，谁就是？我要找的估计就是最后那人了，别卖关子，快说！是谁！” 路忍有些忌惮道：“是沈未然。” 庞仁：…… “庞兄？” 庞仁一个激灵，怒而拍桌，“定是花缺月见我弟子修为深厚，设置陷阱谋害我徒弟！” 路忍憋笑：“那沈未然呢？” 庞仁攥紧拳头，脸憋得通红。 围剿沈未然那天，他也在场，自然知道千百个自己也不是那人对手。 庞仁的愤怒，在压倒性的实力面前不堪一击。 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沉思片刻，庞仁道：“沈未然这魔头不好对付，我徒儿只能冤死，但我做师父的不可能全无表示。” 路忍饶有兴趣道：“你要如何？” 庞仁当即给落离宗宗主传讯，“沈未然对申屠珏痴恋入骨，那是魔头的唯一软肋。我同封真诉诉苦，让他叫申屠珏去处理此事。” 路忍觉得这事多半不可行，据他所知，申屠珏是为了沈未然下凡，可十多天过去了，仍没有好消息传来。 估计也是被沈未然暴涨的能力所绊。 可现在只能寄希望于他，除了申屠珏，没人能让那样的沈未然服软。 第10章 - 半夜。 沈未然陷入熟睡，以他为中心，向外扩展一大圈清神阵。 他阵法造诣极其一般，只会七岁小儿都能画出来的阵，可由于修为加持，再基础的阵法，也变得不普通。 修为在他之下的，触动阵法，会被他立刻察觉。 沈未然上一世树敌众多，睡前不画这样的阵便要掉脑袋，习惯形成自然，如今每回入睡，也是要画的。 只是范围小很多。 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 月色入室，梅香扑鼻，却都不及来者清冷皓白。 踩着画了阵法的地面，不急不缓地走沈未然的床边。 沈未然一无所觉。 他把视线沉沉地落在沈未然的身上，一寸寸地看，用眼神描摹勾画他的猎物。 □□，灵魂，都还是他。 为什么突然失控了呢？ 明明之前还很听话。 他抬手，想碰沈未然的眉心，想摧毁失控的玩具。 他讨厌脱离计划的一切。 沈未然突然睁眼。 来人动作一顿。 下一秒，伸出的手便被握住，沈未然自然而然地把人拉到自己床上，闭着眼，并轻车熟路地在他怀中找到最舒服的姿势。 还拽着他手，蹙眉嘟嘟囔囔道：“大半夜不睡觉乱跑什么？再不听话就把你师门全灭了。” 申屠珏温柔地抚摸他细软浓密的发丝，缓声问道：“我是谁？” “我师弟，我老婆。” 沈未然是真的很困，清醒时的理智烟消云散，眼下只有积年累月形成的习惯。 迅速亲了亲申屠珏微凉的指节，胡乱敷衍道：“你乖点，就没人会死。” 申屠珏不出声，沈未然又昏睡过去。 他已经一个多月没睡了。 黑暗中，只能听见沈未然清浅不设防的呼吸声。 申屠珏放松许多。 沈未然的身体严丝合缝地同他嵌在一起，仿佛天生就该如此。 将人抱得更紧一些，来自另一个身体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过来，这感觉十分新奇。 不讨厌，甚至可以说很喜欢。 杀心渐退。 可以再玩一段时间。 沈未然先醒的，因为左凌烨进入屋内，触动了阵法。 左凌烨将帝位交接的事处理了一个多月，如今总算彻底了结，脚下生风，刚下朝就来找沈未然。 门开着。 一进去，看到他窝在男人怀中，亲昵暧昧。 脑子瞬间空白，几秒后才找回理智。 同那人冷冽如刀，却又暗藏炫耀的视线相对，左凌烨皮笑肉不笑，气势惊人，“先生，我也可以的。” 沈未然：？ 你好？你可以什么？ 第7章 勘破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沈未然缓慢地坐起，在二人或隐蔽或明显的视线下，将自己收拾整理好。 等那阵莫名其妙的抓奸气氛稍微散去后，才轻咳一声，对左凌烨道：“你那边的事都处理好了？今日便能走吗？” 左凌烨见沈未然并没有介绍他床上人的意思，想必也是不太重要，只是貌美些的玩意罢了。 仔细看他眉眼，又似乎有些眼熟。 左凌烨心念一动，神色舒缓许多，周身戾气尽数散去，走上前，为沈未然捋平衣襟褶皱，温润道：“是，一切都听先生安排。” 转而又将视线落在床上人身上，眼神冷蔑，“先生，这人您准备怎么处理？” 申屠珏纹丝不动，沈未然这时才觉察出几分异样。 ——他怎么可能乖乖躺床上让自己抱一宿？ 第一世申屠珏同他交好，可也总是若即若离，偶有的接触更像是奖励或安抚，是用来钓他的工具；第二世虽然好了许多，两人频繁交流，但那也是他强取豪夺的结果。 每次申屠珏都表现得很不情愿，可到了后来又很主动，或者说太主动了。 若不是他入魔，修为大涨，身体也受反哺，忍韧许多，不然…… 沈未然把远去的思绪收回，历经风雨，本质还是老实人的沈未然，眼下脸有些发烫，赶忙把思路转回正途。 不对，他怎么会在这？ 沈未然隐约有几分不详的预感，放出几分灵力探入申屠珏经脉，他体内运行凝滞，四海俱沉，显然是被什么人强行定住了。 不仅如此，丹田内还有一异物，此时正因碰到熟悉的气息，而活跃起来。 正是大婚当天，沈未然下过的纵情蛊。 不是取回来了吗？ 沈未然收回灵力，一边纳闷一边坐回床上，正要去俯身亲吻申屠珏取蛊，突然想起左凌烨还在。 虽然他因动机纯粹而问心无愧，但左凌烨刚刚才说过“我也可以”这样的话，显然是有误会，还是让他先离开比较好。 沈未然扔给他一堆丹药，“你去按我之前教你的方法，把丹药服下后运转三个周天，凝神固气，等做完，我们就走。” 左凌烨深深地看了他和床上人一眼，未多说什么，见礼离开。 沈未然继续刚才未完成的动作。 爱人之间互诉衷肠的方式，放在他和申屠珏身上，更多是撕扯、争夺、隐恨，亲完后牵起的银丝都带着血气。 像这两次清心寡欲、不带攻击性的吻，基本是没有的。 把蛊取出，沈未然又用灵气冲破申屠珏体内的桎梏。 第11章 刚解开，申屠珏就猛地坐起，一口鲜血喷吐在地，而后就是撕心裂肺的咳嗽，伴随着咳嗽，零散的破碎内脏也都呕出。 本就冷白似雪的脸，更没了人色，黑色发丝黏在冒着冷汗的额角，鲜血将唇染得谲诡似妖，竟有几分惊心动魄的脆弱美感。 沈未然大惊，这他妈怎么又一个碰瓷的，他这回真的什么也没干啊！ 但又有点心虚，毕竟这辈子修为高深到他自己都摸不着底，刚才虽然有意克制并且自认为克制得很好，却也不好说是不是真的没问题。 灵力是不敢再往外放了，怕给人造成二次伤害，四处看了看，起身给申屠珏倒了杯冷茶，用灵力烘得温热了，递到他嘴边。 啪。 杯子掉在地上，碎了一地。 申屠珏收手，力不可支地倒在床上，恹恹地掀起眼皮看沈未然，虚弱道：“沈未然，何必假惺惺地对我好，我如今这模样，不全拜你所赐？”又很讽刺地勾起嘴角，“你这便得偿夙愿了？” 沈未然：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沈未然昨晚睡得香沉，无论怎样都回忆不起，他是如何将人绑回来的。 难不成是梦游？这也太有病了吧？ 陷入迷茫的沈未然一时不知怎么回答，这沉默模样似乎又刺激到了申屠珏，他挣扎着勉强坐起，动作间广袖滑落，手腕上青紫交错的痕迹一闪而过，又被他动作不太自然地藏起来。 踉跄着往外走。 沈未然自然看到了他伤痕，眉头一皱，“你去哪？那伤是谁弄的？” 申屠珏在门口停下，正午炙热的阳光似乎要将他整个人吞没，抓着门框，用力到指节都发抖，良久，才匆匆吐出极冷的几个字。 “与你无关。” 沈未然的心猛地被刺了下，下意识起身出去追，申屠珏因为受伤，步伐沉重而缓慢。 背影瘦削憔悴，像是挺拔却不堪摧折的梅枝，原本高山冷玉般的存在，不经意展露出的几分脆弱，更让人疼惜怜爱。 沈未然脚步顿住，突然反应过来。 他妈的，又被演到了。 第一世，他就是用这副模样，引得自己深陷险境，修为全废，双腿残疾。只能靠他定时给自己供给灵力，才得以让破烂的器官勉强运转，让自己成为一个只能依靠他存活的废物。 伪装娇软这一套，真是百试不厌。 沈未然眼中多了几分玩味，不远不近地跟在他后面，并未掩饰自己的脚步声，做出一副想要上前，又不敢上前的样子。 而后在申屠珏倒下后，沈未然利落地从他身边经过，沿着去左凌烨房间的道路去了。 直到最后，都没有半分关心他的模样。 等沈未然彻底走远，申屠珏才轻巧地从地上起来，施法除灰，遥遥望着沈未然离去的方向，难得流露出几分疑惑。 明明昨天晚上还叫他相公、老婆，怎的他这般可怜，倒在地上都不来扶？ 也不回头看。 - 沈未然进来时，左凌烨正在打坐修炼，他无事可做，斜靠着美人榻剥葡萄吃。 凡人之躯终究有限，不同于生于仙域从小就被灵力滋养浸润的修士，若是让直接让左凌烨用自己的身体上去修炼，恐怕未等炼至元婴，身体就要被灵力撑爆。 所以沈未然特意给他炼制一副新的身体，这一个多月不眠不休，也都是为了搜集材料。 左凌烨是魂修，届时直接将魂魄移进身体里便可，但难移的是根骨和灵根，还需要一样天品雪莲，才能制成丹药，让根骨灵根从他体内顺利剥出，再移进去。 对于现在的沈未然来说，这都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只要去趟被修士们成为死亡之地的天莲山便可。 正思索着，左凌烨醒来，吐出一口浊气，见沈未然在，立刻起身下床，给沈未然剥葡萄吃。 递到他唇边，沈未然倒也习惯这位帝王的伺候，吃了两三粒，感觉有些吃不下了，才拒绝。 于是左凌烨就将那颗贴蹭过沈未然嘴唇的葡萄，自然而然地塞到口中。 上好的西北部的贡品，汁水甜腻，比他过去吃过的所有葡萄，味道都好上许多。 珍惜地舔掉手指上残留的甜汁，左凌烨问道：“先生，我们何时启程？” “现在。” 沈未然仿佛土匪下山，把皇帝寝宫内的好吃的都塞储物袋里，凭空一划，便裂开一道大口子。 泉水叮咚，鸟雀相和，一池娇艳莲花，在清凉微风的吹拂下，款款摆动。 莲花围绕着莲花台竞相开放，莲花台台面上画着复杂繁异的纹路，而莲花台正中，躺着一副幼儿的身体。 精致可爱，双眸紧闭，同左凌烨小时模样别无二致。 沈未然拉着左凌烨跨进去，身后的洞自然合起。 这便是仙人之术！ 左凌烨虽是人间帝王，于人道上做到极致，可于仙途，却连仙域的孩子都不如。 仙域人司空见惯的事，对他来说，都是天方奇谭，更别说沈未然随意展现的这手撕裂虚空了。 这可是仙域人来了，都要叹一句“卧槽，牛逼”的程度。 沈未然走在前面，莲池内的莲花便举拖着二人，通向中间的莲花台。 左凌烨心中澎湃非常，憧憬又仰慕地望着前面那人，身形并不高大，也全无仙人姿态，穿着朴素到有些寒酸，举止无度，就连身为凡人的他，都比沈未然更像修士，更像贵人。 第12章 却也是这样的人，拥有着举世无双的力量。 仙域的人都像他这么强吗？ 他也可以吗？ 如果他也有和先生同样强的力量，站在和他同样高的位置，甚至比他更强比他更高，是不是就有资格对他表明心中爱意了呢？ 想到早上那同先生亲密的男人，左凌烨表面不懂声色，内心五味杂陈，又是欣喜又是苦涩。 先生竟爱他爱到如此地步，就连床上人，都有几分他的模样。 是先生爱他，不愿损他道心，耽于情.事，才装作若无其事吗？ 左凌烨望向沈未然的背影。 他如今只能这般仰望，可日后…… 沈未然神经大条，但身后的视线太难忽视，站在台上转头看他，左凌烨嘴角含笑，由下至上地望过来，深情款款。 沈未然打了个寒战，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么开心啊？ 希望他以后给自己打工，也能笑得这么灿烂。 第8章 天莲山 死亡之地，天莲山。 刚刚还澄澈清朗的天空，不知何时聚起数层不详乌云，风云变色，日月无光，狂乱的风呼啸着将地面上一切生灵卷起，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向落离宗外出探险的小队席卷而来。 “师兄，是黑暴。”季微岚着急地将最后一件防御法宝套在一行人身上，扭过头对冯骏大声喊，“这趟运气不好，不如我们改日再来？” 冯俊也有些扛不住了，即使是元婴三阶的高级修士，也无法再黑暴中保全己身，更何况队内还有几个修为不如他的。 眼见着风暴向他们这边移动，冯俊从怀中掏出珍贵的传送卷轴，注入灵力后撕开。 冯俊惊叫：“怎么回事！” 分成两半的卷轴，并未将他们传走，掉在地上被风吹跑，宛若废纸。 季微岚压着焦虑冷静分析道：“或许是这次黑暴太过强悍，影响了卷轴回路。” 冯俊捏紧拳头，恶狠狠地锤了一下膝盖，咬牙道：“没办法了，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小黄！” 小队中大部分是落离宗的精英，传送卷轴失效也未完全慌乱，小黄闻言立刻顶着压力将灵力向外扩散。 然而在黑暴中，一切灵力、魔力，或是任何其他力量，都会受到极大干扰，小黄即使是队里甚至宗里探知方位的佼佼者，亦十分艰难。 冯俊翻着自己包裹，试图找出保命之物，季微岚为小黄护法，支撑他的灵力向外扩散。 黑暴离他们越来越近，冯俊绝望地把包裹往地上一摔，黑暴强大的能量，让法宝支撑起来的防护产生裂纹，估计也挺不了多长时间了。 生死攸关之际，小黄猛地喷出一口血，面色惨白却惊喜地指了个方向：“师兄！那边约五百米处，有一个山洞，山洞直通地底，我们快走！” 众人被这话又注入了希望，顶着狂风脚步艰难地向小黄指过的方向走。 五百米，正常状况下御剑飞行几秒就能到，而此时对他们来说却有如天堑。 黑暴越来越近，他们中修为最低的金丹九阶，要不是被冯俊拉了一把，几乎要被卷进风暴中了。 “小心。”冯俊瞪了那人一眼，“没有下次。” 那人小脸刷白，低着头抓紧了衣领。 终于到了。 众人猛地扑进山洞，用仅剩的灵力在洞口加上几层防护，终于松了口气。 山洞黑黢黢的，只能听见他们自己劫后余生的急促喘息。 冯俊一边取出夜明珠，一边安抚道：“没关系，黑暴通常持续三到五天，我们一会去地下，就是安全的。” “哦？”随着微弱亮起的光，一道陌生的声音幽幽地说，“真的安全吗？” “谁在那！” 五人瞬间警戒，夜明珠掉落在地，咕噜噜地向山洞里滚去，最终停在来者脚边。 沈未然捡起夜明珠，打量一番，吹去上面灰尘，有些开心道：“送我的？”又不由分说地把东西揣兜里，“多谢。” 冯俊眼角抽了抽，对沈未然一拱手，“前辈，我们奉落离宗宗主之令来天莲山寻宝，不慎遇到黑暴，故而来此避灾，还望前辈莫怪。” “哦，落离宗啊。”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沈未然笑了笑，“你们首席伤势如何了？” 意料之中的回答。 落离宗是仙域第一大宗，在仙域影响力极大，搬出其名号，一般人多少要给点面子。 尤其是他们的首席申屠珏，更是名扬仙魔两域，正常人碰见了，多少要打听打听。 但他怎么知道小师叔受伤的事？是要借此机会做什么？ 冯俊脸色冷下来，“无可奉告。”又仔细打量他，试图从记忆中找出半点印象。 面白如玉，眼黑如墨，身形纤长均匀，一身黑，唯在劲瘦的腰间束着圈红丝带，更显腿长腰细。 看着不像坏人，甚至让人凭空生出些好感。 但坏人也不会将坏写在脸上，冯俊见他不像有攻击的意思，又调整情绪，问他时下最关心的问题：“敢问前辈，先前所言的不安全，是何缘故？” 未等那人回答，季微岚终于蹭到冯俊身边，扯了扯他衣角，附耳小声道：“师兄，那是沈未然。” 冯俊：……？ 冯俊将视线一点点从沈未然脸上撤下来，一时间分不清，外面的黑暴，和洞里的沈未然，究竟哪一个更恐怖。 第13章 因为这话，山洞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沈未然饶有兴趣地看那些人面如菜色，看够了，这才大发慈悲地递了个话头：“你们还没说，申屠珏如何了？” 小黄缩在队伍后面，闻言不服不忿地小声嘟囔：“你还好意思问，若不是你让首席昏迷不醒，我们哪至于……” “小黄！” 冯俊立刻打断，小黄憋憋屈屈地把话咽回去，但充满怨气的眼神还是飘了过去。 沈未然笑嘻嘻：“不要那么看我，不然把你眼睛挖了当糖球嚼。” 幽怨愤恨的视线立刻消失了。 沈未然看向冯俊，“你们来，是给小师弟采药的？” “是。” “是来找天品雪莲的？” 冯俊顿了顿，心中有了点猜想，放松许多，“是。” 果然，沈未然在几秒后就一个白玉匣子扔给他，打开一看，正是他们这趟拼死拼活都没采到的天品雪莲。 “碰巧多弄了一个。”沈未然转身往山洞内部走，“就当换你们的夜明珠了。” 顿了顿，又补充道：“你们回去，别说是我给的——不想死就跟上。” 冯俊将白玉匣收好，沈未然没管他们有没有跟过来，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中。 季微岚虚声道：“跟？” 小黄反对：“他都能把首席打成那样，把我们全杀了不还是抬抬手的事？更何况他是落离宗的仇人，我宁愿被黑暴卷死，也不愿死在他手上！” 金丹九阶真诚道：“你好有骨气啊。” 小黄瞥了那人一眼，冷笑道：“你不是一直追在首席屁股后面？怎么碰见让首席昏迷的凶手，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金丹九阶腼腆道：“我放了的，只是声音和味道都很渺小。” 小黄简直要气炸了，真不知道宗主为什么让这么个玩意进队，没有名气，没有修为，也没有脑子。 眼见着要吵起来，沉思的冯俊立刻阻止，“跟，一会下去你们别说话，那位估计是专程来给首席取雪莲的，既然如此，我们只要顺着他来，便不会有危险。” 季微岚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小黄虽然不服气，但也没办法。 金丹九阶小声感慨道：“那人好变态啊，把人打了，转头又偷偷摸摸地送东西讨好，图什么呢？” 冯俊叹气：“不是他做的，小师叔醒过一次，说是有个魔尊路上设伏，将他重伤，要不是沈未然突然出现，直接将那魔尊灭了，恐怕他难逃此难。” 说完，又深吸气，吐出，声音放得更小道：“但沈未然也不无辜，虽然将他救出，却也硬将人带到人间域，打乱了他的经络，要想养好，也要一年半载。” “搞不懂。”金丹九阶将斗篷系好，“黑暴何时结束？” “三五天吧。” 四人说着话跟上去，唯一没有参加讨论的跟在最后，白色蛟纱遮住了他的眼睛，皮肤是没有血色的惨白，发色亦然。 唯有唇是能看见的艳色。 眼上的蛟纱并未影响他的行动，沉默地跟上去，透明人一般。 第9章 小七 沈未然来天莲山三天，采了两百多朵天品雪莲，那些中品下品的因为没地方存而被放过一劫。 他到处搜刮，几乎是把所有天品雪莲全采光，才稍微满足。 天品雪莲灵力充裕霸道，是炼丹制药的极佳药材，因其生长条件苛刻，采取难度极大，一向是有价无市的珍宝。 沈未然将四朵雪莲拆开放随身的口袋里，嘴馋了便嚼两瓣，味道清甜回味悠长，清脆解渴，十分美味。 外面黑暴正在山洞上方肆虐，洞内的碎石噼里啪啦地往下掉，沈未然闲着也是闲着，放出灵力打石头玩。 石头拐弯，纷纷砸到从上面下来的落离宗众脑袋上。 他们筋疲力竭，还被砸了满头大包，心中有怨却不能表现出来，缩在一起，打坐休息。 黑暗的山洞没有时间观念，可按照他们周天运转的时间来说，也足足过了六七日。 黑暴没有离开。 他们进洞后灵力就已经全部用完了，这几日因为黑暴的影响，也未能获取灵力，灵石又一个不剩 没有灵力的修士，即使修炼过辟谷术，也无法抵抗饥渴。 若是黑暴还不结束，恐怕他们要生生饿死、渴死在这里。 冯俊看向在他们不远处，独自坐着的少年，“小七，过来。” 少年环着腿，闻言浑身剧烈震了下，而后慢吞吞地站起。 却并未走向冯俊他们。 他边走边解下覆盖在眼睛上的蛟纱，露出一双妖异的七彩眼珠。 七色交错，如同被搅乱的调色盘。 他缓缓地走到沈未然面前，在距离两三步的时候跪下，姿态虔诚而卑微地膝行过去，对他叩首。 冯俊着急：“小七！” 沈未然支着下巴，“有事？” 小七没有回答，尖锐的犬牙咬破手腕血管，青蓝色的血液顺着胳膊蜿蜒下滑。 甜腻的香气萦绕在沈未然鼻端。 他将胳膊往沈未然那边凑了凑，像是很久没和人说话，语调有些奇异，磕磕绊绊道：“我的、血，甜，好喝，有用。” 沈未然表情不变，“然后呢？” “小七！过来！你……” 小黄突然噤声，讲不出话，慌张地看冯俊，冯俊无声地张了张嘴，指指自己喉咙，面色阴沉。 第14章 “然后呢？”沈未然再次平静地问。 小七天生就不会做表情，五官像是粘上去的，精致漂亮却毫无生气。 只有那双奇异的眼睛，流露出几分属于人类的感情。 “我，不想，死。”他将快速愈合的伤口再次咬开，探出一截小舌将其沾上血液，却并不下咽。 红的舌，蓝的血。 他鼓起勇气抓住沈未然的衣襟，眼巴巴地把自己送上去，探着舌头含含糊糊地推销自己：“舌头……也可以，给你吃。” 见沈未然还是没多大反应，孤注一掷地仰头，凑到他唇边，“我洗过、了、很干……净。” 沈未然躲开一点，轻捏了一下小七的舌，小七条件反射地要往回缩，然而克制住了，闭上眼，等待即将到来的疼痛。 没关系的，他们这一族都是这样的，被修士使用、食用，只要还活着就比什么都强。 他们是修士的大补丹药，是他们的小点心，是长得像人的异类。 忍一忍，他们修复能力很强的，所以很快就不疼啦。 然而想象中的疼并未出现，反而是脑门被弹了个脑瓜崩。 惊诧地睁开眼，嘴还没合上，看起来有点呆。 沈未然好笑地将他下巴往上一合，小七还在怔怔地看他，眼中突然盈起水花，说话时带着沙哑的哭腔，“我、真的很……干净。” 他知道自己在撒谎，他并不是真的干净。 这一路不知道被冯俊他们吃了多少血，只是天赋力量复原得快，看不出了。 谎言难道被看穿了？ 小七几乎要哭出声。 沈未然几乎是有点宠溺地揉了揉小七的脑袋，往他体内注入灵力，加速身体的愈合。 “不吃你，我带你走。”沈未然拉着他站起，魔气带着极大的压迫感将那四人笼罩，理直气壮地对他们道：“这人归我了，好吗？” 小黄咬牙切齿，“这可是天灵族，还是个稀有的七色！沈未然你要不要脸！” “你说得对，奖励你一下吧。” 沈未然轻松惬意地点点头，下一秒，小黄嘴角至耳际划出一道大口子，大量血从伤口涌出，小黄惨叫一声，又被季微岚制止住，捂着他过大的嘴，满目惊恐。 沈未然微笑着再次询问：“这人归我了，好吗？” 冯俊咬着牙，在恐惧和愤怒中勉强从牙缝中挤出回应，“当、然。” 魔气消散，小黄昏迷，四人注视着沈未然带着那个天灵族人离去。 轰隆！ 冯俊和季微岚对视一眼，感受空气中重新充盈的灵气，先为小黄止血，而后小心翼翼地上去。 洞口，无数被黑暴席卷的东西雨一般纷纷落下，空中乌云已然散去，又是一个清朗好天气。 金丹九阶搀扶着小黄，小黄苏醒，怔楞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他，沈未然，把黑暴给刀了？ 金丹九阶羡慕道：“小黄，你真幸运。” 小黄蔫巴巴地，“怎么说？” “他明明可以杀了你。”金丹九阶帮他上药，“却只是划烂了你的嘴。” 小黄难得没有反驳。 - 左凌烨仰着头，小手一指挂在沈未然身上的小白人，奶声奶气道：“先生，他是谁，他怎么挂在你身上呀，我都没挂！” 左凌烨的灵魂进入新的身体，心智也小了许多，越想越委屈，“我都没挂！” “先生？”小七转头看看沈未然，又看看他，最后抱紧沈未然，“我是、主人的食、物，这样吃、起来比较方、便。” “是先生！” “是主人！” 一个小磕巴，一个小孩子，两个人纯洁剔透的双眼，齐齐望向沈未然。 “先生！” “主人！” 沈未然把小七摘下来，看着二人，心里默默给自己打气。 沈未然，好样的，黑心资本家，雇佣童工，一雇雇俩。 第10章 后话 上辈子的沈未然，对小七的印象只有两个。 一是蠢，二是纯。 当时申屠珏被自己关在魔宗，他的股票们设计将沈未然调离，过来营救申屠珏。 沈未然回来时，放在申屠珏身上的禁制被强制破除了，反噬，申屠珏似乎奄奄一息。 那些股票都是人中龙凤，气场强大，攻击性极强，只有小七在其中格格不入。 他像是一湖死水，清澈却麻木。 沈未然和其他人缠斗，仍留一丝注意放申屠珏那边。 申屠珏被小七接手，靠在他怀中，眼睛紧紧闭着，唇是唯一的艳色。 小七抱了他几秒，缓慢地勾了勾唇，死水一般的人终于有了几分波动。 他翻出一把弯刃匕首，掂量了几下，又很眷恋地看了看申屠珏，而后将其狠狠插入胸口。 刨开。 大量大量的蓝色血液从创口涌出，小七疼得浑身颤抖，动作却依然坚定平稳。 他徒手取出自己的心脏，沈未然看得很清楚，心脏是透明的，内部浅蓝色的血管装饰点缀一般分布其上，比起人最重要的生命器官，更像一件艺术品。 天灵族人的心脏，可救死人，肉白骨，若非只有天灵族自己能取，恐怕这种族都要被屠戮殆尽。 那心不大，半只手大小，抵在申屠珏唇边，流失的生命力让他无法再支撑动作，僵硬着倒下去。 第15章 在倒下去之前，申屠珏醒来，并未食用那颗心脏，而是将之好好保存起来。 刚才危在旦夕的模样像是假象。 灵力将小七包裹、粉碎，很快就变成了均匀细腻的白色粉末，申屠珏将小七的骨灰装进小瓶，仰头看向沈未然的方向，捏着瓶口，对他晃了晃。 像是挑衅，也像是炫耀。 看，愿意为我疯魔的不止你一个。 看，他的死亡，多么漂亮。 沈未然突然意兴阑珊，停下进攻的动作，离开。 他从小七身上，看到了第一世的他。 连死都死得不明白。 这辈子碰到小七纯属意外惊喜。 山洞下面长着天品雪莲，与天品雪莲伴生的妖物是一团不可见的空气，触之即死。 沈未然感觉这玩意不错，想办法捉回去，但他到底不是专业的，最后不小心把它弄死了。 多耗了一段时间，等出去的时候正巧和小黄一行人碰上。 又在他们里面发现了少年时的小七。 一队五个人，其他四人不管关系如何，看着都像是一个团队的，只有小七隐隐被他们排除在外。 沈未然有点好奇，就留下观察，确定小七是队里的储备粮后，感觉没意思了，要离开，就见小七向他走来。 然后就获得一个人形挂件。 小七很没有安全感，也许是察觉到了沈未然的纵容，经常就挂在他身上。 沈未然要是不让挂，他也不说什么，安静地退到一边，等找着机会，还是要挂。 左凌烨这个小不点也有样学样，仗着自己身体还是五六岁的孩子，常缠着沈未然要抱抱。 不给抱，泪花一下就涌上来，大颗大颗的水珠往下掉，却不哭出声，又乖又可怜。 沈未然多次提醒，你看着小，但实际已经三十多岁了，不要动不动就哭。 屡教不改。 以至于沈未然以为自己炼制的身体是不是出了错，怎么心智倒退，能倒退得这么厉害。 沈未然这边和小七左凌烨过着和平日常，落离宗却并不平静。 大长老抓着小黄的胳膊，愤慨地指着嘴角两道划至耳际的疤，对聂凌旭道：“宗主，你看看，你看看！” 聂凌旭皱着眉后退两步，“知道了，你离那么近干什么？” “你知道个屁！” 大长老脾气火爆，自己亲亲徒弟被沈未然打成这样，作为宗主的聂凌旭却硬当做没看见，发了几瓶凝气丹便草草了事，简直让他气得找不着北，“你还是不是宗主？你有没有点脾气？你就任由沈未然这样作践我们宗里的人？” 小黄小小声：“师父，别生气，我好歹还活着呢嘛。” “闭嘴！！” 聂凌旭也气，好歹他也是宗主，也是仙域数一数二的元婴，但面对大长老，他亲哥哥，还是没办法硬气起来，闷闷道：“那你想怎样？打又打不过，可不只能忍着？” 大长老攥着拳头在屋里来回踱步，咬着牙碎碎念，“忍？我是不想忍了，宗里其他人也不想忍。小黄和沈未然无亲无故，他受点伤也就罢了，那沈未然竟然连小珏都下得去手！到底还有谁能治一治他！” 小黄依旧小声插话，“天品雪莲是沈未然给的，我觉得珏哥经脉受损，未必是沈未然的手笔。” 大长老怒其不争，给小黄脑瓜子一巴掌，“你怎么这么单纯？打一巴掌给一甜枣，那沈未然是把我们落离宗的天才当成狗来训！” 小黄辩解道：“可在秘境中，他分明叫我们不要同申屠珏说，雪莲是他给的。” “他不让你说，你不还是说了？这招叫以退为进！”大长老气得咬牙切齿，这徒弟怎么就这么蠢，一点脑子都不长，顿了顿，又有些狐疑道：“你怎么回事，回来后一直替沈未然说话？” 小黄唇动了动，最终也只能干巴巴道：“要不是他，我们挺不过黑暴。” 这次黑暴汹汹旷日持久，同小黄共同进入死亡之地的其他宗，遇到的黑暴持续了整整十三日，所过之处寸草不生，队里一共去了十五人，即使有元婴大能，可最终回来的也只有两个，损失惨重。 这样一比，落离宗甚至还要感谢沈未然才是。 大长老憋得难受，又道：“那又如何，他不是将我们的天灵体掳走了？” 小黄：“是天灵体自愿……” “闭嘴！”大长老像一只凶恶吉娃娃，瞪了小黄一眼，“我真是搞不懂，天灵体放在哪不都是被用？怎么就跟沈未然走？沈未然就不喝他血了？” 小黄想起山洞里，天灵体探着舌头要沈未然吃，沈未然都不吃，想说什么，又忍回去。 聂凌旭叹气，“一个天灵体罢了，过段时间和族长说说，让他们再送来一个就是了，你别这么着急。” 大长老发了通脾气，冷静许多，“那沈未然怎么处理？就让他这么踩在我们落离宗头上？” 小黄刚才忍了一波，这波到底是没忍住，声音小得像蚊子，“踩咱们？仙魔两域加一起他都不放在眼里。” 大长老：…… 怎么沈未然没把这烦人徒弟的舌头噶了呢。 聂凌旭叹气，旋即又笑笑，给小黄一些祛疤的药膏，让他先走。 小黄离开，聂凌旭才道：“师兄快出关了。” 大长老一愣，“我记着师兄闭关时便是元婴巅峰，这次出来，恐怕要化神了吧？” 第16章 元婴本就少见，化神更是屈指可数，整个仙域颠来倒去恐怕也找不出五个。 聂凌旭有些严肃道：“没错，如果日子算得没错，师兄渡劫将在三日后。” 大长老抚摸胡子，立刻就明白了聂凌旭的意思，“渡劫前最是艰险虚弱，大师兄又树敌颇多……我这就率人加强警戒。” “主要防沈未然，万不可让他知道这个消息。”聂凌旭遥遥望去，透过窗户，落离宗第一峰陡然矗立，直插云巅，“若师兄渡劫成功，那沈未然，也蹦跶不了多久。” - “尊主！”被沈未然送进落离宗，附身在小黄身上的右护法匆忙来报，“落离宗的宫桦三日后出关！”顿了顿，又有点生气道：“尊主，他们说等宫桦出关，第一个揍的就是你！” 沈未然心想，可不得来揍他。 毕竟是他师父，闭关不过十数年，一个徒弟入魔，一个徒弟被入魔的那个折腾够呛。 他要是师父，他也气。 右护法见沈未然不语，赶忙道：“尊主不必烦恼，宫桦渡劫必然九死一生，我愿替宗主效犬马之力，寻找宫桦闭关地点，一举刺杀！” 沈未然肃然起敬。 右护法，你好勇。 筑基打元婴，连人带盒共三斤。 看右护法兴奋得好像下一秒就冲出去干架，沈未然摆摆手，“不必了，你任务完成得不错，放你休息一段时间。” 右护法不明所以，“尊主……” 沈未然把半倚在床，把刚才被打断的话本又翻一页，随意道：“等他渡劫，我自己去看。” 他记得上辈子师父是渡劫失败了的，这次便来帮帮他。 顺便看看能不能让他给自己打打工。 右护法瞬间就被安抚了。 望着沈未然，满眼崇拜。 不愧是尊主，竟然要挑人渡雷劫时下手，太无耻了！ 第11章 渡劫 申屠珏半倚半靠，面色是还未恢复过来的白，端着玉碗的手指节分明，浓黑的药汁一勺勺送进口中仍面不改色，等全喝完，把碗放到一边，拭去唇角残留的药汁。 看他喝得这么云淡风轻，季微岚好奇地点起一点碗底剩下的药，刚放嘴里，就苦得脸都扭曲。 “小师叔，这药这么苦，你怎么喝得下？” 申屠珏递给他一颗蜜饯，淡淡道：“日日喝，便习惯了。” 季微岚口中的苦涩被蜜饯稍微祛除一点，闻言叹息，“若不是那小魔尊，若不是那沈未然，小师叔也不至于遭这一难。” “沈未然入魔，我也该担份责任。”申屠珏看向季微岚，“还要多谢你们涉险取来天品雪莲，不然我不可能恢复得这么快。” 申屠珏清冽目光稍微柔和时，被他注视着的季微岚就忍不住脸红，连忙摆手，“不是我的功劳，是沈……” 话刚到嘴边，突然想起沈未然不让说，很强硬地改口，“是慎重和坚持，让我们有如神助，完成任务。” “带来黑暴的神吗？” 季微岚一顿，继续不太熟练地瞎掰，“祸兮福所倚，怎么不算呢？。” 申屠珏收回视线，笃定道：“是沈未然。” 确实瞒不住的季微岚决定摆烂，“对。”又叹气，有些落寞地问道：“小师叔，我实在不懂，沈未然是入魔没错，如今残虐弑杀也没错，可……” 季微岚顿了顿，剩下的话捂在口中，神情更加纠结。 申屠珏平静道：“但说无妨。” 季微岚垂头丧气，“可他之前是个很好的人呀。我之前心高气傲，遇到始终无法突破的瓶颈，他见了便要来帮，我那时对他说了很多不客气的话，可也没见他生气，还很耐心地帮我捋顺心境。” 想到小黄，他更难过了，“人怎么会变化这么大，这么突然。” 申屠珏垂眸，手指在被褥上绣印的花纹上轻轻摩挲，缓声道：“你说，他帮你突破瓶颈？” 季微岚未察觉申屠珏的语气不对，继续道：“不仅如此，咱们宗里的大部分都应受过他的照拂，平日里给那些还未辟谷的小师弟小师妹们买点心就不说了，像灵宠丢了、储物袋不知道放哪这样的小事，他见了也要帮一帮。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进苍霖秘境那回……” 申屠珏突然咳嗽，眉峰蹙起，捂着胸口咳得仿佛狂风吹拂的枯枝，季微岚连忙运转灵力试图帮他捋顺，可他太弱，灵力刚进申屠珏的经脉就被绞杀殆尽。 只好撤回，担忧地望着申屠珏，察觉到自己说的过多了。 小师叔是受害者，不管沈未然之前如何，对谁有多么好，如今变了就是变了，挽回不得。 “小师叔，抱歉。”季微岚沮丧道：“不该说这么多，惹你难过。” 申屠珏咳得两靥浮上两片不健康的红，虚弱道，“无碍。” 说完，便闭上了双眸。 季微岚将被子给申屠珏盖好，轻声道：“大师公将要出关，若是能成功渡劫，便是咱们仙域百年以来的唯一化神，那沈未然到时候便无法如此猖狂了。” 申屠珏没有响应，呼吸均匀，像是已经入睡。 季微岚轻手轻脚地把药放托盘上带走，关上门，留下一屋幽静。 申屠珏在他离开后睁眼，十分清醒。 原来在苍霖秘境，他还帮了别人。 真是一位乐于助人，甘于奉献的好师兄啊。 第17章 - 距雷劫还有两日，沈未然带回来的两个未成年，他始终下不了狠心去压榨。 他想当一个真的黑心资本家，可到底是差了点火候。 问题不大。 左凌烨新身体的成长速度很快，最多只要三个月，就能变成成年形态。 至于小七，沈未然也不用他干什么，只要他好好活着，在宗里当个吉祥物就行。 最近正逢春节，仙魔两域暂且放下对彼此的仇恨，共同快乐起来。 沈未然抱着左凌烨，另一只手牵着小七，右护法跟在沈未然身后，四人在热闹嘈杂的人群中被裹挟着前进。 此处位于仙魔两域交界，除了正常修士，放荡不羁的魔修也能见到不少。 大红灯笼高挂，路宽平坦荡，街道两侧是叫卖的小摊，沈未然很久没这么热闹过了，带着崽子开开心心地去买东西吃。 结果一个糖葫芦就要五个灵币。 买不起。 糖葫芦摊那没几个人，沈未然问过价格后就走远几步，停住，落寞又渴望地盯着糖葫芦摊，还带着两个孩子，那俩小孩也睁着大眼睛看摊主，三人的神情此刻达成统一的可怜，给摊主平白看出几分不好意思。 想了想，把做废掉的几个边角料找出来装纸袋里，对沈未然招招手，“诶！那个带孩子的小哥！你来一下！” 沈未然眼睛一亮，走过去，摊主把纸袋交给他，叹口气，“年纪轻轻就有两个孩子，不容易吧？虽然是边角料，可味道也还不错，尝尝。” “多谢。他们两个不哭不闹，很省事。”沈未然笑眯眯地接过边角料，从储物袋里翻出一瓣雪莲给摊主，“这是我偶然得到的，据说能用来炼丹药很不错，送您了。” 摊主见那巴掌大的花瓣散发阵阵幽香，蕴含着一股清透的灵力，怎么看也不像凡品，摊主接过，抬眸想说些什么，可面前的人却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沈未然美滋滋地吃着糖葫芦，味道很不错，时不时给小七和左凌烨喂一个。 “尊主！” 右护法匆匆赶来，刚说俩字，嘴里就被塞了个糖葫芦。 沈未然笑眯眯，“好吃吗？特意给你留的。” 沈未然并未易容，虽然他在仙魔两域威名赫赫，可没多少人知道他的模样，而知道他长相的，大多去参加由落离宗主办的宴会，所以他才如此自在。 他本身就好看，是种不带任何攻击性的漂亮，如今被黑暗和晕红的灯笼将轮廓模糊了，含笑看着他，显出十分的可亲可爱。 尊主喂他糖葫芦，还特地是给他留的。 右护法感觉自己脸有点发烫，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沈未然，珍重而缓慢地咀嚼那颗糖葫芦，平日里利落的嘴皮子也不知道怎么用，只木讷地吐出两个字，“好吃。” “烟花要开始了。”沈未然把纸袋子扔给右护法，有点期待道：“不知今年落离宗的烟花，是何模样。” 轰隆！ 天地间白光一闪，所有人都有一瞬的失明，而后仿佛要劈天震地的雷声在每个人的耳边炸响，本还热闹的街道仿佛按了暂停键，全都停下来，齐齐望向西北方向。 落离宗的方向。 “这样的雷劫，我活了两百多年，也未曾见过。” “是哪位大能在渡劫？” “我观那云中有龙凤之形缭绕，恐怕和普通渡劫不一样，这位……别不是要化神了吧？” 众人议论纷纷，沈未然逐渐收拢嘴角的微笑，把小七和左凌烨交给右护法，“你们先走。” 随后不顾旁人惊异恐惧的目光，划开空间，将那三人送回去，又划开一道，一个跨步瞬间来到落离宗半空。 “师父！是沈未然！” 弟子惊呼，言语间还带着几分畏惧，“他怎么到那去的！” “裂空术，他竟然连这都学会了吗？”聂凌旭喃喃出声，转而清醒，用了点灵力高声道：“雷劫提前！叫十二峰所有弟子全部撤退！紧急避难！各长老带各峰弟子撤退后随我来观天阁！快！” 话音刚落，于乌云中翻滚盘旋的巨龙发出啸长恐怖的龙吟，聂凌旭心尖一颤，即使离得这么远，他一个元婴巅峰，也还是被吼得差点筋脉逆流。 更别说其他修为低而未能及时撤离避难的，直接被这声长啸震得吐血，昏迷不醒。 落离宗上下一派混乱，幸好过来参加宴会的，都是仙魔两域各宗各派的佼佼者，如今各自奔逃避难，也不用落离宗再操其他心。 聂凌旭和十二长老忙着救人，虽担心正渡雷劫的宫桦会被沈未然袭击，却也担心地很有限。 沈未然再怎么强，也不可能从雷劫里抢人。 稍微靠近点，都要被劈成灰。 聂凌旭边救人，边虔诚祈祷。 求求了，把沈未然劈成灰吧。 他们是真打不过啊。 第12章 道侣 沈未然凌空而立，烈烈狂风吹得他衣角翻飞，实在是给他吹烦了，才控制这魔气在周身凝聚一层防护。 掏出储物袋，之前从左凌烨宫殿里顺来的小零食还没吃完。 怎么还没开劈啊？ 沈未然仰头看，雷云滚滚，紫白色电光在乌云中闪烁翻涌，时不时爆出几声威慑力极强的龙吟，气势磅礴。 闪了好几闪，可除了沈未然赶来前看见的那道雷，便再无其他雷落。 第18章 沈未然还想回去搞点饺子吃，背着手颇为不耐烦地盯着天，“你再不劈，我可就走了。” 翻滚的乌云猛然一滞，竟有散开的迹象。 沈未然：？ 你好？你是雷劫诶，你在怕什么？ 雷劫虽来势汹汹让人胆寒，但对修士来说意义十分重大。 修士可以通过雷劫淬体、锻魂、磨炼心智、坚固道心，若挺过去，整个人才算真正的踏入另一大阶段，也会有脱胎换骨的改变。 这是修士的机缘，也是孽缘。 沈未然无语，划个口子传到地广人稀的地方，几乎是他抬脚刚走，一道带着毁天灭地气势的雷，便极快地劈下来。 一副急不可耐的憋久了的模样。 刚好看到这一幕的沈未然：…… 前三道雷劫只是开胃菜，但每一道都比元婴期最后几道雷劫，更具威慑力。 仙域对化神期的记载很少，零星的几个，也无人能或者记录到底劈了多少雷。 若是按照规律，应当是七七四十九道。 沈未然眯着眼睛，整座山都被闪电的白光笼罩，他将魔气覆于眼上，这才看见山巅盘坐着的人形。 他许久不见的师父。 第一波的七道雷劫结束了，雷光散去，整座山变得焦黑，下一波雷正在酝酿，其威势有过之而无不及。 宫桦身着玄衣，吐出一口浊气，仰头，望着压抑的雷云，狭长冷蔑的眼中，没有丝毫畏惧。 第二波开始了。 沈未然试探性地探出只脚，刚把半边身子探出去，雷就不劈了。 行。 沈未然只好乖乖回去，仔细留意宫桦的一举一动。 内心有些疑惑，他师父看着实在是游刃有余，不像渡不过的样子。 是有意外发生？ 沈未然往嘴里放了块桂花糕，随后呸呸吐了出来。 忘了他这储物袋是便宜货，并不能保真保鲜。 桂花糕一股酸味。 正在沈未然嫌弃桂花糕的功夫，雷又快又凶地劈完了第三波、第四波、第五波。 沈未然这时再出现，雷劫便不再怯懦，像是为了找回面子，本来每次只劈一道，沈未然出现后就分为三道。 一道劈宫桦，另外两道纯纯报复性地劈向沈未然。 沈未然舌尖勾过齿列，咧嘴一笑。 来吧。 观天阁的几位长老遥遥望去，万仞山整个被蒸腾的莫名雾气缭绕，其中电花闪烁，雷劫破坏了方圆百里的一切事物，有如末世。 这便是……雷劫的威力。 众人震撼地看了许久，当雷劫分叉时，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 没听说过雷劫还能分叉啊？ 聂凌旭凝神望去，看得脑袋生疼，才看清山上模样。 ——沈未然，竟然在同宫桦共受雷劫！ 只有道侣才能有可能共历雷劫！ 聂凌旭惊骇地差点把扶栏攥烂，沈未然不是喜欢申屠珏吗！他什么时候和师兄结成道侣了？！ 看到这一幕的，不止聂凌旭一人。 远处，有人颇有兴味地轻笑，捻着由上古凶兽制成的魔珠，一双仿佛凝固血液般的双眸转过去看看身边人。 “小珏，你说沈未然他都有道侣了，怎么还对你不依不舍，真坏啊。” 第13章 渣男！ 雷劫来势汹汹兜头劈下，沈未然身形未动，调动魔气铺织成一张无形巨网，将撼天之雷尽数网住。 雷电在魔气中左冲右突，电花在网中极快地翻越，试图找到一个突破口。 可这魔气太过强大，两道雷劫无法挣脱，只能慢慢被压缩凝聚成一颗拳头大的发光雷球。 晶莹透白，如同一块剔透糖丝构成的工艺品。 给沈未然看馋了。 上回那国师的灵魂自爆，据说吃起来是跳跳糖，不知这雷劫尝起来是什么味道。 沈未然刚要搞一个尝尝时，雷云又凶又猛地再次劈了三道，依旧是一道给宫桦，两道给沈未然。 沈未然眼睛一亮。 跳跳糖就是要整包倒在嘴里才够爽！ 沈未然将继续向他劈来的雷劫如法炮制，第六波雷劫结束时，他身边悬浮着俄罗斯套娃一般的十二个雷球。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些雷球并不属于他，属于正在历劫的师尊。 但上一世师尊历劫的雷数，有这么多吗？ 沈未然垂眸去看宫桦的情况，正巧看到他身形不稳，捂着胸口猛地喷出一口血。 第六波雷劫显然给他带来不小伤害，幸亏第七波雷劫还在酝酿迟迟未落，宫桦才有时间运转周天。 千刃山周围的灵力，仿佛漏斗一般被宫桦吸引，帮他调息，恢复。 看样子，最后一波雷劫，应该也不是问题。 沈未然更迷惑了，师尊显然尚有余力，然而上辈子他只挺到第四波，不合理。 肯定有什么地方被他忽略了。 沈未然掐着下巴苦思冥想，在心里给自己放了曲柯南专属bgm，同时将魔气铺展至整座万仞山。 宫桦忽有所感，猛地抬头望向空中，在遥遥远处，仿佛是乌云尽头，面目模糊的青年凭空而立，狂风烈烈却不动如山，周围漂浮的光球将其围绕，硬生生将这魔气森森的人，称出几分神性。 魔域何时诞生这样强大的魔修？ 不对，落离宗被魔修进攻了？ 第19章 宫桦的心念一动，便引得灵力混乱，正是虚弱之时，宫桦只能勉强收起其他心思，专注修息。 雷云此时发生了变化，原本的滚滚黑云，此时透出几分鲜艳色彩，生机勃勃。 估计最后一波和前面的都不太一样。 啊。 找到了。 沈未然眯了眯眼，在魔气覆盖的范围中，他清楚地感知到，有五个小而灵活的傀儡，正无声而迅速地向宫桦聚拢。 与此同时，宫桦眉头轻皱，迅速掐诀，火焰凝成五簇长箭，以极快地速度向傀儡冲去。 命中，火焰爆开，傀儡挫骨扬灰。 不对劲。 这也太弱了。 既然宫桦如今并非巅峰状态，依旧能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傀儡弄死，那么上一世显然也不成问题。 突然想到什么，沈未然抬头望天。 刚才云层中透露出一点富有生机的彩光，如今已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更深沉、浓郁、让人见之不详的墨黑。 轰隆！ 沈未然瞳孔一缩，立刻瞬移至宫桦身边，调动起剩下的全部魔气，挡在宫桦面前。 地动山摇，为渡劫而设的阵法灵力生机断绝，只剩沈未然支撑起的魔气，保护着宫桦。 沈未然重生后第一次感到费力。 类似于拧瓶盖的费力。 “沈、未、然、”宫桦许久没说过话，声音有些枯哑，这几个字说得有点艰涩，“你堕魔了。” “惊喜吗？” 沈未然笑，反手往嘴里塞了两个雷球，一股难言的刺激感直奔大脑，体内的魔气撕碎吞噬雷劫的能量，并转化为更强大的魔气，释放出去，抵御雷劫。 宫桦不言语，将剩下的所有宝器一并放出，沈未然瞥了眼，吊儿郎当地，“师尊，你不如将这些东西给我，单我一个就能保你平安啦。” 这些都是宫桦平日收集的，用来应对化神雷劫的法宝，每一件都是天品以上。 每一件都能买十几道挺阔的宗派大门。 宫桦还是没说话，自顾自地将法宝一个个地送出沈未然的防御范畴，然而雷劫威力异常强大，只坚持承受了不到几秒，就一一毁坏。 沈未然看着心疼，他现在穷得连糖葫芦都买不起，而宫桦就这么祸害几十万上百万灵石的法宝，忍不住讽刺道：“师尊，你再这样，我就……” 就任雷劈死你，卷法宝跑路。 剩下半句话没说出来，沈未然侧过头看他，眼神一顿，嘴角按不住地向上勾起，“哟，怎么还哭了？” “孽徒。” 宫桦是他们那一辈最大的，然而心性单纯脾气暴躁，喜欢与讨厌都很浓烈，哭过，但很少在人前哭。 都是偷偷哭，躲密室里，一边哭一边吃奶糖。 沈未然还是从书里知道这事，如今看到宫桦那双狭长狐狸眼眼尾发红，紧抿着唇，故意不去看他，只赌气地把法宝一个个往外扔，就感觉很…… 很有趣。 沈未然笑意扩大，给他递了块手帕，“我什么都没看见。” 手帕帕角燃起火焰，沈未然一直捏着，直到火烧到手上。 烧无可烧，火焰便灭掉，只剩下掌心内的带着温度的余烬。 宫桦一直都不喜欢他，沈未然之前觉得，这或许是他不够强的缘故，可如今他强了，宫桦留给他的依旧只有这么点黑灰。 既然不能通过这点来吸引宫桦，那还能用哪点让他来给自己打工呢？ 仙域屈指可数的化神期，光是在他宗里挂牌而不干活，都能发挥很大作用。 外面的异常天雷劈到第二下，宫桦抽出本命法宝碧一鞭，恶狠狠地向沈未然抽去。 鞭子上没覆盖宫桦的灵力，不过是更坚韧点的普通鞭子罢了，沈未然躲都没躲，任由鞭子抽裂他的衣物。 鞭子抽了十八下，沈未然衣服碎成了条条，模样狼狈。 “如此，就算你我师徒之情已断。”宫桦收回鞭子，冷着脸道：“此后你我再见，便是仇敌。” 沈未然又吃了两个雷球，含笑看他，“既然你如此厌恶我，那刚才哭什么？不是因为见我入魔难过？” “难过？”宫桦虽然不哭了，可眼角还红着，不屑道，“沈未然，你未免也太轻狂自负了，难过？你有何脸面让我为你难过？” “是是是，不说这个了。” “快滚，我不需要你帮我渡劫！” “师尊你不必勉强，这波雷显然有问题，等……” 轰！隆！ 这道雷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长更强烈，连绵地贯下来，世界变为茫茫的纯白，声音和画面都变得不甚清晰。 沈未然啧了声，真够烦的，闪得他都看不到师尊，看不到他难得一见的红眼睛了。 沈未然心中郁郁，一气之下，把自己腰带解下，猛地一挥。 “别吵！” 冲天魔气凌霄直上，将乌云一举贯穿。 雷云渐渐散去，仍挣扎着要凝起来的云，也无可奈何地被魔气所化。 天气放晴，晴空下起淅淅沥沥的带着浓厚灵力的细雨，浇在雷劈的焦土之上，唤醒新的生命从土中钻出。 天边横跨一道虹越灿烂的彩虹，太阳从地平线缓缓爬升，朝霞绯红。 世界祥和、安宁。 沈未然：…… 宫桦：…… 沈未然尴尬地笑笑，把围绕的雷球往宫桦身前送送，心虚道：“还没吃完，用这个赔你行吗？” 第20章 - 众人赶到现场时，沈未然与宫桦呈对峙之势。 沈未然吊儿郎当地站在一棵被余雷劈裂的古树树尖，俯视那帮匆匆赶来的落离宗众人，其中还有几个魔修。 宫桦于阵中盘腿打坐，双眸紧闭。 以他为中心，灵力如实质般扩散开来，以一己之力让被摧毁的地方加速复苏。 十四个雷球，沈未然吃了四个，还剩十个，全都变成原样返还给宫桦。 只是非常凝缩，没有天然雷劫那样惹人注目，其威力和作用不减。 宫桦正式步入化神。 他缓缓睁开双目，面无表情地望向沈未然。 聂凌旭快走几步来到宫桦身后，忌惮警备地盯着沈未然，并将宫桦之前存在他这里的凝神固气的丹药交给他。 他们离得远，雷又太凶猛，只能看到白光，而见不到里面的状态。 聂凌旭本来还挺开心，因为劈到最后一波，雷劫的分叉消失，便以为沈未然被劈死。 结果没有。 只衣服受伤，腰带也没了，乱糟糟地都是口子，比起渡雷劫，更像被人…… 接下来的不能想，聂凌旭立刻住脑。 沈未然这趟虽然没能达到自己目的，但宫桦成功渡劫，他想做的事基本就成功了一半。 接下来就是想办法把他搞到自己这边。 现在人多，不适合话疗，时机也未成熟，此行应该告一段落。 想了想，沈未然把天品雪莲数出来十朵，随手一扔，笑眯眯道：“师尊，好好养伤，我日后再来见你。”顿了顿，想起那几个引起雷变的傀儡，又意味深长地单独传音，“不知师祖的骨灰，如今是否安好。” 随后拉开空间，另一边传来清脆的小孩子的声音，“先生！饺子好啦！” 视力颇好的在场众人，从一闪而过的裂口中，清晰地看到了说话的那个孩子。 桃花眼，笑起来冰消雪融，左眼下方一颗红痣，唇红齿白，轮廓温柔。 有着与申屠珏相似的眼睛，与沈未然相似的下半张脸。 - “……那是首席生的孩子吗？” “不要瞎说！男孩随娘，那脸一看就更像那个大魔头一点！” “那师叔祖是怎么回事？不是说道侣才能共渡雷劫？” “还有那天品雪莲，啧啧，出手真大方，一给就是十几朵。” “不知道真假，之前我听人说，首席这次生病，沈未然特地送了一朵，可如今一比……唉。” 金丹九阶冲锋在吃瓜第一线，拍案定音，“沈未然脚踏两条船，端水不端平，还喜欢带球跑，真变态！” 第14章 许道微 仙域近来发生三件大事。 一是落离宗上一任宗主的骨灰失窃，凶手未卜。 二是上古妖族，凤凰一派的小公子携族内圣物离家出走，气得他爹当即悬赏一百万灵石，要人追杀其子。 三是世间又多出一位化神大能，受其影响，百年未开的扶荒秘境大开，各宗各派正紧锣密鼓地挑选子弟，准备入境。 沈未然听完右护法的汇报后，不甚在意地点点头，又问：“巡城的拍卖会有没有消息？” “在半个月后，一月三十日。” “哦，还有别的事吗？” 右护法表情有些忧愁，抬眸小心看了眼沈未然，谨慎道：“尊主，青煞宗近来动作颇多，开出大价钱让咱们宗内的人去投靠他们，左护法他也……” “没事。”沈未然往嘴里放了根甜草，嘎吱嘎吱地嚼，“把人全弄走才好，咱们贵精不贵多。” 右护法松了口气，见沈未然不像生气，他反倒有些上火了，“宗主，要不要再招些人来？如今咱们夺天门，算上您、小七、左凌烨和我，就只剩五人了。” 说是叫夺天门，听着挺气派，可实际剩的这几个人连凑两桌麻将都凑不出来。 沈未然惊讶：“竟还有一人留下？是谁？” 右护法默默撇过脸，叹了口气：“是我爹。” “哦？我好像没见过，他如今在哪？” “在乡下养老，已经很久没参与过宗门事务了。”右护法一顿，坚定地补充道：“不过我爹也如我一般对尊主一心一意，只要您一句话，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沈未然缓缓将坐直的身体靠回去，摆摆手，无奈道：“好好，我知道你衷心了，可你看，我这里现在什么都没有，也没办法给你什么东西……哦对，还欠了你一把剑，你为何还跟着我？” 右护法眼睛一亮，不自觉地挺直腰板，噼里啪啦语速极快道： “尊主！我自见到尊主的第一眼就认定了尊主是我一辈子要追随的对象，不说宗主修为如何，毕竟这是仙魔两域有目共睹的强大无匹，单说您的广博心胸，您的高远志向，您纵横捭阖睥睨无双……” “停。” 右护法施法被打断，乖乖闭嘴，“好的。” 然而依旧目光灼灼地望着沈未然。 沈未然很少被夸奖，也很少被人用这样虔诚的、宛如注视着神一样的眼光来看，他与人对视时，大多只能找到鄙夷、愤怒、讥讽、恐惧，反正都不是什么好的情绪。 像是再多感受一秒就要被这样的目光烫伤，沈未然有些不自在地转头，故作不耐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去，收拾收拾，随我去巡城参加拍卖。” 第21章 右护法屁股后面并不存在的狗尾巴都要摇飞了，兴奋地告礼退下。 沈未然清点库存。 自那日雷劫后，沈未然又去死亡之地外围晃荡一圈，挑挑拣拣弄了不少炼丹炼器的好材料。 虽然不至于每一个都像天品雪莲那么珍贵，可放在一起，也算价值连城。 炼器的先攒着，到时候给左凌烨用，沈未然把能炼药的单独放匣子，随便找了个大口袋装着。 有些药材储存条件非常苛刻，这些匣子都是普通匣子，正常来说不具备储存条件。 所以每一样药材都被魔气裹着用以保存，若是放进储物袋，魔气将断开联系。 掂量了下东西的重量，沈未然拉开空间，踏进去。 小溪绕陋舍，翠鸟鸣竹林。 一派自然和谐。 沈未然还没进门，就大声道：“道微！你睡了吗！” 小木屋的门没打开，沈未然有节奏地又敲了两下，“道微！我带了点好东西，要不要看看？” 嘎吱。 身为当今最炙手可热的炼丹师，人称丹圣的许道微，身形高挑，清俊潇洒，任谁看了都要称一句翩翩君子。 然而却是金玉其外。 他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像是许久未曾入睡，眉眼间萦绕一股郁郁之气，此时硬生生被沈未然唤醒，脸更像是墨一般黑沉。 伸出一只手，而身体却并没让开，显然是让他交了东西就滚的意思。 沈未然没生气，将袋子交给他，许道微关门的动作没他快，一闪身钻进小屋。 看似简破的竹宅，里面别有洞天，大得离谱，随处扔着千金难求的丹师笔记，翻开的书页上字迹凌乱飞扬，靠着墙整整摆了三大柜子的古书古籍，地上横七竖八地摊着一堆炼丹用的东西。 房间大部分都被炼丹相关的事物占据，而睡觉的地方只有很小的一个单人床。 除了床，房间乱得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许道微脚上像长了眼睛一样，越过那些无处不在的障碍物，带着那袋子到了床上，而沈未然也自发拾起工具人的身份，开始收拾屋子。 许道微揉揉额角，勉强打起精神，一边开匣一边道：“要是你带来的东西不能让我满意，小心我立刻……沈未然！” 沈未然见怪不怪地把地上的书籍放回原处，“怎么样？喜欢吗？” “你……你你你……”许道微彻底气醒了，捧着一颗形似五芒星的红色草药，“你怎么敢把星魂草放这么个破匣子里！” “没办法，这种匣子最便宜嘛。” 有魔气的辅助，沈未然很快就将杂乱的屋子收拾得干净一新，他靠在书桌边上，看许道微紧张地将星魂草，装进由上好冰玉制成的储物盒，忍不住欠兮兮地踩雷，“不就一棵破草？放哪不是放？” 许道微闻言立刻转头恶狠狠地瞪沈未然，怒火将他那双只在炼丹时有些许光彩的眼睛，烧得晶亮。 许道微深居浅出，鲜少与外界交流，一心扑在丹药上，所以词汇量非常匮乏。 生气了，也只是叫着对方的名字重复他的恶行，气到极点，连话都说不出，单单盯着人看。 试图通过眼神来杀死对方。 知道再逗下去人就真炸毛了，沈未然收敛几分，“好好好，不是破草，以后我一定好好带它们来见你，别气了，嗯？” “……第三排第二个抽屉，有储物匣。” 这是原谅他，但心里还是有气。 沈未然坐床上，亲亲热热地挨着许道微，好哥们一样拍他肩膀，“我这次只在死亡之地外围转了圈，除了天品雪莲，其他的都挺普通，等三个月后我去深处，再给你多带些好东西。” 许道微突然抓住沈未然的手腕，直勾勾地看他，“你要去深处？你想寻死？因为最近的传言？” “传言？”沈未然没用力气地挣了挣，没挣开，就任由人家握着，“什么传言。” 许道微眼睛一眨不眨，“你曾爱过的师父和师弟，都对你不假辞色，即使有了孩子，申屠珏还是对你……” 沈未然哭笑不得地打断他，“停停，这都什么跟什么？我何时和申屠珏有孩子？这帮人怎么胡言乱语。” “他们都看到，有个小孩长得很像你和他。” 沈未然恍然大悟。 “那人是左凌烨，我之前不是找你讨要制作身体的方法嘛，结果一不小心把人捏得有点像我。” 许道微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攥着沈未然的手指也放松些，但仍没挪开。 他垂眸，看着被自己握住的那只手腕，低声道：“没有就好。” 沈未然将他的手拂下去，转为主动握住他手，“我想去参加巡城的拍卖，道微，我没有钱。” 许道微专注地盯着二人肌肤相接触的地方，不知道在想什么，神情有点恍惚，一时间没回话。 沈未然捏捏他的手，身为丹修，他的手就是最好的称量器材，因此用了十足力气保养呵护，十指修长，指尖光滑如凝雪，捏着这样的手，沈未然总有种占人便宜的感觉。 “道微？” 许道微回神，突兀地把手抽出来，掩饰性地起身，用后背对着沈未然。 “你以我的名义去，尽管拍。” 顿了顿，似乎觉得这样有些太亲密了，简直有些象话本里千金搏美人一笑的世家子弟，许道微又补充道：“你给我的那些草药、材料，价值远高于你要拍的东西。” 第22章 沈未然笑眯眯地后仰，两只手支撑在身后，仰头看他有点发红的后颈，又没忍住，“不怕我把钱都花光，让你当个穷光蛋？” “你花不完。” 焯。 沈未然在心中浅浅惊了一下。 这就是顶级丹师的底气吗，好强。 本来沈未然只打算让许道微给他炼两枚丹药，转手卖出去，去拍卖会的钱就有了。 万万没想到这人这么大方，直接让他无限额刷卡。 等去死亡之地深处，再多给他带些草药材料，除了这个，他好像也没什么喜欢的。 沈未然被钞能力短暂地震慑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冷静，正要和许道微告辞，突然听到一阵细碎模糊的压抑叫喊。 “什么声音？” 许道微蹙眉，看起来有点烦躁的样子，打开地下室的门，“一个炼毁的废料，你要来看看吗？” 沈未然很好奇，什么东西炼毁了竟然还能出声？ 跟着下去，穿过幽暗的地下长廊，下面的苦涩药味越来越浓郁，那声音也越来越清晰，终于到了最下面，许道微停在门前，回头看了眼沈未然。 “这里味道浓，一会你记得闭气。” 沈未然点头，却不以为然。 他错了。 沈未然险些被这药味冲得翻一个跟头。 有了教训，这才乖乖闭气。 幽暗的药室里，堆砌着各种各样的草药，沈未然不是很了解这玩意，却也能看出这些草药并非灵草，而是毒草。 绝魂草，勿相思，九忘花…… 单是沈未然认识的就不省繁数，更别说见都没见过的。 而在被毒物填充的小房间，放着一个人。 说是人，其实十分勉强。他身形的确是强装的青年人的身形，然而四肢、脖颈、身体上绝大部分皮肤，都被奇异的纹身覆盖着，就连脸上下眼睑的位置，也各有三条小指长的竖杠，宛如血泪。 他蜷缩着身体，不住抓挠着身上的纹身，黑色的纹路被他扣出鲜血，血肉填满指甲，而这样依旧不够，浑身的痛痒与冰火来回交替的感觉依旧无法断除。 脖子上一道两指宽的铁环将他牢牢拷在墙壁上，头胡乱扭动试图挣扎，可唯一的成果只是让脖颈多填了几道伤痕。 想撞墙自尽都不成。 沈未然看着那熟悉的三条竖杠，一时愣住，上一世的记忆碎片突兀地在脑中闪现，而他身前的许道微已经走过去，随手抓起地上的毒草，捏着那人的下巴，喂畜生一样往他嘴里塞。 沈未然立即用魔气阻止他的动作。 许道微转头，不明所以道：“怎么，心疼吗？” 顿了顿，许道微很理解似地安慰沈未然，“不必心疼，一个炼废的药人罢了，等我再喂两天，要是还不出结果，随手杀了就是。” 残忍又天真，仙魔两域，从没有真正的平等和善良。 沈未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药人，又名靳离，申屠珏股票之一，未来的炼药大师，第一毒物，最出名的一颗丹药，是由他师父的血肉炼制。 沈未然目光复杂地看向许道微，“若是炼成，你当如何？” 许道微不明所以，但还是老实答道：“收他为徒，替我做事。” 沈未然：“……” 看你眉清目秀的，没想到也是个恶毒炮灰。 死得不冤。 第15章 抱抱我 杀？ 趁着未来的对手尚且孱弱，就先一步将其扼杀，似乎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更何况他已经被许道微搞成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仇恨值拉满，放在身边就是个定时炸弹。 可他可是和许道微齐名，甚至隐约盛他一筹的丹师，还是个百毒不侵、骨血皆毒的药人，日后说不定也有用。 沈未然有点纠结，上前两步，蹲在靳离面前，看着他，拉了拉许道微的下摆。 “这玩意挺有意思，送我？” 许道微不解，沈未然的缠在他手腕的魔气散去了，手上的毒草自然而然地被沈未然接手。 “一个失败品，长得又这样丑，你要去有什么用？” 说他丑其实有失偏颇，若不看他身上的纹路和伤痕，靳离称得上是剑眉星目的好长相，只是被疼痛折磨着，五官扭曲，身上还一股难闻的药味，十分的颜值也折损成三分。 沈未然抬手要去碰他面上的纹路，被许道微制止，“有毒。” “无碍。” 沈未然摸了摸，那纹路几乎是有点烫手了，即使他的身体在修为加持下已然强大无匹，与皮肤接触过的指尖，还是感受到了被蚂蚁啃噬一般的痛意。 收回手，指尖被烫掉层皮，很快就复原了。 然而伤口的颜色，还是深深印在许道微眼中。 他抽出匕首，眼神冷漠地望着靳离胸口，“你退后些，我把他处理下。” 沈未然一顿，站起来，夺下许道微手上的匕首，安抚道：“道微脾气怎么这么大啊？我没事，你炼药人炼了这么长时间，就这么杀了，不心疼？” 许道微梗着脖子不说话，沈未然挎在他身上，来自另一个生物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过来，让他的行动开始变得僵硬。 因此只能被动地被沈未然揽着往外走。 沈未然好声好气地问，“这人哪来的？” “不知道。正巧撞进我林子里，半死不活的，但看着还能用，我便随手捡了。” 第23章 “自愿当药人？” “不知道。”许道微理直气壮，“我捡了他，他便是我的，我愿怎样就怎样。” 沈未然：“……你不怕他日后报复？” 许道微比沈未然还迷惑，“怎么会，我在他身上花了这么多时间精力，多少世家子弟被送过来主动要做药人，我都没答应，他有什么可不满的？” 沈未然想问的都问完了，又拍了拍许道微的肩膀，带着几分珍重。 好久没见到这么纯粹的恶毒炮灰了。 走到门口，许道微脚步停下，半侧过身，望向那个战栗的黑影。 目光不像在看人，平静道：“这些草药，你今日不吃，便一定会死，吃了，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那人影极缓慢地抠挠着自己身体，流下的血液蹭到衣服，将所剩无几的蔽体之物腐蚀得更少。 许道微说完，便关上门。 幽暗的房间，只有一颗夜明珠发着暗淡的光。 良久，他松开牙关，随手抓起一捧毒草，塞进口中。 眼睛大睁着，死盯着那扇关紧的门。 咀嚼、下咽。 灼烧般的疼痛从喉管开始传到五脏六腑，身体被摧毁、又很快被复原，摧毁是疼，复原是痒，在疼与痒交织而成的地狱中，他把所有懦弱的叫喊声，都吞进腹里。 像一匹受伤的野兽，蛰伏起来，随时预备给敌人以致命一击。 - 沈未然从地下室出来后，脑子清醒许多。 靳离未来的确是厉害的丹师，但现在的他不过是一个药人，所学的知识也都来自许道微。 如果把他带走，他也没拜许道微为师，那么他也就不是上一世的他了。 等等。 沈未然突然意识到一个关键的问题。 那左凌烨是不是也缺少成长的许多环，也就不是上一世的炼器天才了？ 沈未然心中一定，立刻回忆书里有关左凌烨的内容，然而很遗憾的是，一无所获。 ……失策了。 沈未然有点蔫巴巴地和许道微喝茶，就差捧着茶杯长吁短叹了。 看着这样的沈未然，许道微轻轻咬了咬茶杯，咔哒一声将茶杯放下，“你觉得我残忍？看他那惨兮兮的样子，你难过？” “那倒不至于。”沈未然叹气，而后又眼睛一亮，“道微，你知不知道去哪里学炼器？现在仙域最厉害的炼器大师是谁？” “你要学？” 沈未然摆摆手，“我没有这样的天赋，是左凌烨，我感觉他在炼器上有些天赋。”顿了顿，想起什么，重新蔫吧，“唉，就算你告诉我，人家也不乐意收，即使收，也不一定会好好教。” 毕竟有他这一层关系在。 仙魔两域威名赫赫的大魔头，突然笑眯眯把自己手下送出去学炼器，这让那些大师怎么想？ 甚至有可能把左凌烨，当成威胁他的武器。 可若是隐去他，让左凌烨自己去，去大宗门里的内门弟子做起，没有家世，很容易被排挤，也很容易被忽略，需要一点点从最底层往上爬，时间太长了。 沈未然要是等得及，就不会急吼吼地去人间域抓人了。 沈未然看小说，有时候不太能理解里面家长，关于择校问题的焦虑和困扰，现在明白了。 果然很烦。 许道微也知道这个道理，手指在杯沿划过，琥珀色的茶水清澈透亮，思考片刻，缓缓道：“听说扶荒秘境里有大师的传承，你让他去看看，若是没有，我可以将他引荐给陆寻晟。” “陆寻晟？” 沈未然没听过这个名字。 “万剑宗的，炼器还可以，连续三界拿了器师大比的魁首，应该够给他启蒙了。” 当今最炙手可热、众星捧月的炼器师，一把炼废掉的剑挂在拍卖行，都有无数人收藏，只为离大师更近。 到了许道微口中，只是“还可以”。 沈未然很清楚许道微的性格，咧嘴一笑，拎着茶杯和他轻碰了下，“我欠你一个人情。” 说罢，便将剩下的茶一饮而尽。 许道微没喝，慢条斯理地用那双完美的手指，摩挲杯沿。 垂眸，让人看不清他眼睛里的情绪，声音很轻。 “这人情，怎么还？” 沈未然没注意到许道微的变化，解释道：“怎么还都行，只要我能做到。” 这句话颇有重量，只要沈未然想，这个世界几乎没有什么他做不到。 “怎么都行？” 沈未然肯定道：“怎么都行。” 许道微沉默几秒，鸦羽一般的眼睫颤了颤，抬起，茶晶般的眼睛直直看向沈未然，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意味。 “抱抱我。” 沈未然：？ 第16章 药人 许道微的娘是他爹养的药人，他是他娘的孩子，打娘胎起也是个小药人。 一出生就把他娘毒死了。 他爹并不生气，这是他设计的好的，若是许道微毒性不够大，恐怕他还不会满意。 被各类草药填补到二十多岁，他爹不小心碰了他一下，也被毒死了。 许道微于是知道，他是个天生孤寡的人，骨血里的毒性让他必须远离人群，不然大家都要死。 也好。 他对人类社会并不向往，长居竹林深幽处，日夜与丹炉草药为伴，才是最合适的。 第24章 可还是有些寂寞。 被他捡到的那个人是意外，正巧他当时手头没有其他丹药在炼，于是就生出给自己造个同伴的想法。 他自出生起就鲜少与人接触，接触过的也大都死了，他真的很好奇，人类是什么温度。 就那么做了，但过程太慢，结果也渺渺无期。 沈未然是意外，也是例外。 久居山林，外面的消息他一概不知，可还是在取药人口中，听闻这位暴打仙魔两域的大魔头的消息。 自他踏上自己的那片土地，硬生生闯进他家起，这人就注定活不长久。 许道微冷眼看着，也不压抑自己药人的血脉，浓重的草药异香填满整个屋子，窗台的花在眨眼间凋谢，养在笼子里用来做实验的小仓鼠，蹬了蹬后腿，也失去了生机。 而他只是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尖，抱怨道：“好呛啊，你这是炼了什么？”顿了下，又嗅嗅，笑了，“还挺好闻。” 眼睛弯弯，唇红齿白，不像其他人口中的大魔头，倒像年轻气盛又不通人情世故的少年人，背着家里跑出来了。 许道微的毒对他没用，他没有能再威胁他的东西，那么危险的便是他自己了。 怕吗？ 当然不怕。 许道微只在梦里和人喝茶。 而人的面目也很模糊。 现在他不必做梦，沈未然就在他面前。 两人渐渐熟稔，或者说沈未然就是这样一个很容易和人熟起来的人。 他给自己带来珍贵稀少的炼药材料，和他聊天，和他亲亲密密地拥抱。 的确是好朋友。 但又开始不满足。 沈未然来去匆匆，每次都好像有许多事要干，有时甚至只开一道裂口，匆匆把药材扔给他，又挥挥手离开，继续不知道去做什么。 不满足。 许道微又开始做梦。 他来看自己，和他喝茶，好哥们一样挎着他肩膀说话，然后…… 醒来的许道微把亵裤烧了。 不该如此，却又回味填补，梦中缺漏模糊的点滴。 沈未然的人情，做什么都行？ 许道微当时瞬息间闪过很多不堪的想法，可都一一压下。 只要一个拥抱。 也确实如此，他没有资格多求，也不能多求。 - 沈未然本来以为，自己进入这片竹林后，鼻尖隐约萦绕的特别药味，来源于许道微房前种下的灵花灵草，或者他屋内不知炼出多少惊世丹药的药鼎。 不是。 沈未然被许道微抱得很紧，许道微比他高了大约半个头，下巴正好抵在他的肩颈处，微弱的呼吸扫在他裸露的皮肤上，有点痒。 两人离得太近，沈未然好奇地嗅了嗅，药味来自于许道微的身体，而非他的衣物。 丹师都这样吗？ 沈未然漫不经心地想，轻轻戳戳许道微的后脑勺，“好没？” 他声音闷闷的，“……马上。” 一个拥抱而已。 沈未然懒得想为什么许道微会提出这个要求，即使问了凭他的性格也不一定会回答。 他要，自己能给，那就给。 再简单不过了。 过了快五分钟，在沈未然开口前，许道微先一步松开他，后退到一个正常的安全距离。 动作利落，毫不拖泥带水，然而眼睛还恋恋不舍地放在沈未然身上。 他眼珠是剔透的茶晶色，看人时不像申屠珏或者成年形态左凌烨那样，有种压迫感，是天真而纯粹的，好像他的世界里只能装下一个人。 这个人就在他面前。 在这双可以找到影子的眼中，沈未然看见了自己。 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这双眼睛，很值钱。 够买一道大门。 “走了。” 沈未然拉开空间，另一头是夺天门寒酸的正堂，右护法正巧在裂口附近，惊讶一秒，无形的尾巴又摇起来，“尊主！您的裂空术真是每次看都觉得强到震撼，仙魔两域也只有您有能力……” 沈未然：“停。” 右护法一秒乖巧，“好的。” 许道微突然开口，“你还会来吗？” 沈未然一脚已经跨过裂口，闻言停下，有些诧异地一挑眉，“当然来啊。” 许道微又不说话，看着不太开心。 沈未然觉得许道微有点怪，因为二人并未产生冲突，关系仍然在良好以上，刚刚还抱了十多分钟，怎么这副表情？生气了？ 调动自己的脑细胞，沈未然联系今天的对话和行动仔细思考。 好像是拥抱之后就开始不对劲。 恍然大悟。 这是社恐的自我防御机制启动了，主动求抱，耻度太高，不安后悔，所以不愿再见他？ 那怎么行。 踏进裂口脚收回，他向相反方向走去。 许道微随着沈未然的靠近身体逐渐进入绷紧，灵力的运转速度加快，随时预备着攻击或者逃跑。 明明这个人他根本不需要防备。 但忍不住，他觉得自己已经把所有见不得光的感情，都放在明面上，融进那个拥抱里。 过于僭越、太过浓烈、且无法控制。 傻子都该知道，他在喜欢沈未然吧？ 他静默地等待审判。 沈未然郑重地拍拍许道微的肩膀，认真道：“好朋友之间搂搂抱抱没什么，你不必害羞。” 第25章 又极快地在他脸颊亲了一口。 “你看我，亲亲都不害羞。” 试图用反证法来安抚好友的沈未然，不负众望地被赶走了。 - 扶荒秘境开启当日。 来自各宗各派的精英弟子汇集在此，有条不紊地等待入境。 金丹九阶，金九跟在师兄们的后面，好奇张望，小心戳戳季微岚的后腰，问道：“师兄，青色的是万剑宗，白的是三魂宗，黑的是咱们宗，那其他宗派怎么没有个统一的服装？站得也分散，我都看不出谁是谁。” “他们没有那么多元婴修士，也就不必统一服饰了。” 扶荒作为上古大秘境，其危险程度和金九曾去过的灵宠秘境、材料秘境都不同，最低准入门坎都要元婴一阶。 他进不去，可跟在自己宗门队伍后面，威风凌凌地受着其他宗派崇拜羡艳的眼神，也挺开心。 “秘境什么时候能进？” 季微岚耐心回道：“这半个月以内吧，说不准什么时候开，但可以肯定，秘境只开一天。” “一天？”金九惊讶道：“那点时间，够干什么的？” 萧黄不屑地睨了眼金九，“你问这么多干什么？一个金丹期，老老实实在外面等我们回来就好，话怎么这么多？” 说话间，从嘴角至耳际的疤动起来，看着颇为狰狞。 季微岚有些犹豫道：“都是同门，你不要那么大恶意……脸上的疤不遮一遮？之前让你涂点祛疤的药你也不涂，我方才听到许多人在讨论你。” 萧黄突然沉默，轻嗤一声扭过头，不再参与他们的对话。 金九还眼巴巴地等着季微岚回答他，季微岚看他一眼，叹了口气，“秘境内的时间流速同仙域不同，扶荒秘境这次流速比较快，里面三百六十五天，便是仙域一天。” 说完，顿了顿，语气中带了点劝慰，“金九，这些东西秘境基础手册上都有，你基础薄弱，就多费心思学学。” 金九抿着嘴点点头，不再问了。 队伍静了一会，金九沉默许久，视线落在队伍最前方的申屠珏身上时，还是没忍住，小心翼翼道：“首席的伤好了吗？” 排在季微岚前面的冯俊，闻言瞪了眼金九，小声呵斥，“这是在外面，不要随意讨论宗里的人。” 金九缓慢缩了回去。 这回是彻底安静了。 第一日，秘境未能开启，众人司空见惯，各自找地方睡了。 第二日，秘境依旧未开，一般守境者对秘境开启时间的预测极其准确，如此推延至第二天的情况很少见，众人虽有疑意，却也没多想，安稳渡过了。 第三日，未开。 “怎么回事？”聂凌旭的声音从传讯符中传来，“今日仍未能开吗？守境人呢？” “不在。” 聂凌旭惊讶：“一个都不在？” 申屠珏视线遥遥落在不远处，散修聚集的地方，闻言回道：“是。” 传讯符那头的聂凌旭眉头紧锁，一股不详的预感萦绕心头，让他心慌得直接道：“那就先带弟子们回来，我觉得……” “开了。” 天空仿佛被一双看不见的利爪撕开一道大口子，中间黑洞洞的，扭曲着，同之前记载的秘境内“花草树木，鸟兽齐鸣”完全不同。 各大宗派察觉异象，都按兵不动，一些急不可待的散修却不顾管理者的劝告，脱离队伍，直接向那黑洞冲去。 嘎吱。 所有人都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淅沥沥的血液当空淋下，刚进去就被抽成人干的修士，被黑洞嫌弃地吐了出来。 这回再无人敢进。 但异变的秘境并未放过他们，从那黑黢黢的彼端，突然产生一阵强大的吸力，几个跟着宗门过来的金丹期修士，没有丝毫防备能力，尖叫哭嚎着被吸过去。 在场其他元婴自顾不暇，通讯符和其他法宝一概失灵，只能靠修为苦苦支撑，身上灵力像是水流一样往黑洞流去。 “师兄！” 金九调动所有灵力，也只能让自己被吸走的速度缓慢一点，绝望地望着场下苦苦支撑的众人，申屠珏勉强撑起防护罩，庇佑着还在地面的人。 而他离得太远了。 可能这就是命吧，他运气一直不太好，又总是被人嫌弃，这种情况下，若是不痛哭流涕狼狈呼救，或许死得也算有骨气一点。 于是他闭上眼，灵力已经完全用完了，现在只是等死。 希望下辈子能活得让人喜欢一点吧。 他已经能想象到自己死后干巴巴的人干样子，然而一只抓住他后领的有力的手抓住他，用力一甩，终止他所有一闪而逝的想法。 摔回地面，他被季微岚接住，季微岚匆匆说了句“抱元守一”，便不再管他。 此时的吸力已经减弱许多，让他们能够分神抬头仰视在空中活动的那个人。 一身朴素的黑衣，在空中来回翻腾，将被黑洞吸起来的修士，一个个踹回到地上。 所有人都安全了。 看不到他的脸，但那股魔气实在太让人印象深刻，仙魔两域只有那个人有这样纯粹的强大魔气。 ——昔日残虐的大魔头，沈未然，如今竟成了他们的保护伞。 他什么时候来的？易容吗？是怎么掩盖自己魔气的？他一个魔修来仙域的境干什么？ 第26章 问题太多，可在灾难面前，这些都不重要了。 他站在黑洞不远处，身后是被他保丠丠护着的人，伸出一只手，五指张开，一点点收紧，与之对抗的力量太过强大，手指用力到发抖，指节发白。 黑洞的边缘，极慢地收拢。 下面的人大部分都在组织撤退，可即使退得远了，仍能看到以一己之力对抗自然之力的那个黑影。 “首席？首席！”季微岚帮着其他人撤退，如今灵力没剩多少，扛着压力走到申屠珏面前，“咱们也撤吧。” 申屠珏凝视着沈未然，在看到接下来的一幕时，瞳孔一缩。 黑洞被拉得只有一人大小，沈未然像是力不可支，放下手，极快地被黑洞吸了进去。 申屠珏脚尖一点，随之跟上。 那黑洞将二人吞没后，难缠的吸力停了下来。 黑色的创口像是天空的疤，难看地横竖在那里，染血的地面被太阳暴晒，一股蒸腾的铁锈味。 - 沈未然眨眨眼。 什么都看不见，不是因为瞎，是太黑了。 动了动。 还行，没死，没缺胳膊少腿，一切正常。 丹田凝滞，灵气用不了，魔气倒是源源不断地获得补充。 沈未然叹气。 运气不太好，本来是准备带左凌烨一起入境，顺便锻炼锻炼他，没想到竟出了这样的事。 直接划开空间把人传走，转头一看那帮修士风筝一样往黑洞里飞，顺手就救了。 黑洞没他强，他关闭黑洞的时候遇到一些阻力，但不多。 最后没全关上，其实还是有点馋那个丹师传承。 不知道已经异变的秘境，还能不能有这玩意。 总之，先走走看。 沈未然起身。 没能起来。 下摆被什么东西压着，他伸手想推开，刚碰到，动作就顿住了。 很熟悉的轮廓。 不信邪地摸了又摸。 “摸够了吗？”申屠珏的声音像是被寒潭中长久不化的积冰，在这样的环境里，更显冷意。 微凉的唇瓣拂过指尖，说话间吐息湿润。 沈未然火速收手。 默念对申屠珏的四字真言。 伪装酷哥。 沈未然极力让声音像申屠珏一样冷酷，但效果不大。 “既然活着，为何不说话？” 申屠珏没有回答。 黑暗里只剩清浅均匀的呼吸声。 “我走了。”沈未然把下摆抽出来，起身，“你自己想办法出去吧。” 虽然还潜意识地有点担心，但已经进入酷哥状态的沈未然，毫不留情地顺着魔气摸出来的路线走。 没走两步，不知从何而来的风，带来一股浅浅的血腥味。 勾着沈未然回头。 魔气顺着主人的心意，勾勒出不远处的情况。 一团粉色的气体将申屠珏裹住，很快地往更深处拖，小腿磕碰尖锐碎石，昏迷中的修士身体无法用灵力保护，从脚裸至小腿中部，划出一道深而长的大口子。 是血腥气的源头。 沈未然定在原处，歪着头想了几秒，才慢条斯理地跟过去。 第17章 九重鱼 沈未然的魔气无法抑制那团粉色气体的移动，只能一路跟过去，眼见着要追上了，结果前面是断崖，一脚踩空，粉气、沈未然、申屠珏，一同下坠，足有十几秒，才掉到最底部。 魔气触碰地面，瞬间铺展开来，紧贴着地表描画出的场面，出现在沈未然脑海中。 卵。 密密麻麻的卵。 卵的大小并不一致，小到拳头，大到能装下一个成年人。 整齐地排列着，透明柔韧的粉色外皮，满含汁水，中间包裹着看不出形状的黑色生命。 蜷成一团，均匀起伏呼吸。 给沈未然看麻了。 沈未然躺在软绵的卵上，粉气已经消失不见了，他伸手抓住旁边申屠珏的腕，把人拖过来。 申屠珏眉头紧锁，沈未然唤了几声都没把他唤醒，又戳了戳他小腿的伤口，还是不醒。 那张完全长在沈未然审美点上的脸，此时因失血而变得苍白，唇也失去往日艳丽的色泽。 沈未然啧了声，用魔气帮他止血，捏合伤口。 行吧。 使用裂空术需要灵力，沈未然平时都是将魔气化为灵力使用，刚刚他试着转化了一下，刚凝出来的灵力，就迅速被吸走了。 沈未然感受灵力消失的方向，试验几次，好奇地戳了戳身下的卵。 这玩意太能吸了。 卵不堪其扰，里面的黑色生命体形状变换，看起来有些像节状小木棍，沈未然觉得有趣，抓起一个放在手中捏来捏去。 皮薄馅大，冰冰凉凉，还捏不破，解压。 不知道好不好吃。 正当沈未然盯着那颗卵，考虑它的可食性时，周围由远及近地出现窸窸窣窣的声音，而后像是忌惮什么似的，又都停下。 沈未然一手捏着卵，一手捏着申屠珏，将铺展的魔气收拢。 那声音越来越近了。 沈未然将魔气拢至只覆盖自己和申屠珏，不明生物就在魔气之外。 沈未然看不见他们的样子，只能听见细碎嘈杂的声音。 低沉的、尖锐的、温和的、激烈的，交织在一起。 第27章 “妈……妈……” 沈未然：？ 沈未然不爽，“我是你爹。” - 聂凌旭同其他峰主共同挡在宫桦身前，顶着宫桦暴怒的威压，聂凌旭满头大汗，焦急道：“师兄！ 你不要意气用事，既然有人能在你雷劫时拿先祖骨灰暗算，就难保这次也是陷阱！况且，有沈未然在，申屠珏一定……” 宫桦的眼神很冷，“滚，别让我说第二遍。” 聂凌旭没摸准异变秘境的情况，只听在场人员的描述，就是其凶险非常，他们派人过去探查，可还是束手无策。 宫桦刚进入化神期，是百年以来最有可能飞升的存在，聂凌旭不愿他冒险，继续道：“师兄你可能不知道，沈未然对申屠珏用情至深，他就算牺牲自己，也不会让申屠珏受半点伤，况且您也看到了，他的实力……” 聂凌旭的话没能全说完，宫桦就已经失去耐心，灵压肆无忌惮地放出，压得几个高阶元婴喘不过气。 更别提移动和说话了。 宫桦匆匆从他们身边略过，极快地掐了个缩地成寸的手诀，瞬间消失在原地。 聂凌旭和众峰主骤然从压力中释放，像许久没呼吸到空气一样，深深吸了口气。 化神和元婴，一阶之差，天壤之别。 拦不住。 罢了。 宫桦虽然脾气暴躁，有时又会冲动，可并非没有脑子。 这般冲出去，不是上赶着送死，是嫌弃他们这些人的没有用，他要亲自去看，去解决问题。 聂凌旭很快就将实力带来的恐惧丢到脑后，冷静下来，吩咐峰主立刻联系其他宗派，共同商讨有关异变秘境的问题。 等人都散去后，聂凌旭只留下封真，眼神中带着几分审视，直接道：“我听宗里传言，你最近同魔修走得很近？” 封真是代理峰主，在宫桦闭关期间代管千刃峰各类事宜，心性沉稳，如今听人怀疑，不急不慌道：“之前去打沈未然，是你命我去沟通魔域之人，交往密切，实数正常。” “那事都过去了半年多，沈未然没打成，和他们的约定自然作罢，你又为何私下去见穆里？” 魔域八十一城，其中势力范围最大的城，与最有影响力的青煞宗，都由穆里掌管。 这人是魔修和灵修混血，继承了他爹的城主之位，在上位后的短短数年就吞并许多小城。 同一心追爱的沈未然不同，他虽然也是申屠珏的爱慕者，然而爱得比较克制，比起爱情，征服魔域才是他真正的追求。 是个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极其恶劣，却又擅长将自己伪装成亲切友好的模样，在利益的驱使下，同落离宗做交易。 仙魔大战没打起来，聂凌旭其实是有点庆幸的。 到时候局势混乱起来，有这么个邪性人，指不定会发生什么。 可就算没打起来，这位也不够老实。 聂凌旭在等封真的回答。 没问聂凌旭如何得到的消息，封真笑笑，“他来了仙域，申屠珏不见他，自然是我与他最为熟识，好歹也是合作过的，日后难保会再有合作，我便接待了下，这样都不行么？” 用你接待？ 聂凌旭的心渐渐沉下来，所有的怀疑并非无的放矢，如今这样明晃晃地问，也只是为了敲打一番。 他勾唇笑了笑，眼中并无笑意，“当然可以，只是接待，我们落离宗还没小气到那个份上。” “那便好，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不送。” 聂凌旭望着封真远去，回到座位上坐下。 给自己倒了杯茶喝。 真是夭寿，怪不得当初选宗主时，师父选出来的人都不乐意当，最后才落到他身上。 当时有多惊喜，现在就有多闹心。 - “求许丹圣赐药！” “道微真人！我愿出五百万灵石，求您救救犬子！” “五百万？你这是在瞧不起谁？”说话的人轻嗤一声，又高声道：“丹圣！若您愿意出手相救，我张家愿出一千万！过程中您无论您需要什么药材，张家都能为您寻来！” “你……” 幽静的竹林被打破，世家大族的家长们在小木屋外吵得不可开交。 许道微喜静，平时不会这么吵，只是这次实在情况特殊。 他们的孩子只是跟着去参观扶荒秘境，谁料竟遭此劫难，人是回来了，可也废了。 明明经脉和丹田并未受伤，可就是无法存储灵力，运转周天，灵力确实吸进丹田中，可很快就像漏斗一样被漏掉。 都是族里的天之骄子，都是花了大量资源捧起来的天才，年纪轻轻就是金丹，前途不可限量，如今却连刚入门的孩子都不如。 其中一人忍不住了，愤愤道：“若非那沈未然，我孩儿如何能到如今这个地步？” 沉默的木屋终于传来声音，听不出情绪，“沈未然，怎么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问题来得太恰好，所有怨气都有了发泄的理由。 “明明是魔修，却去凑扶荒秘境的热闹，搞得秘境异变，在场二十多名金丹，险些被缴成人干！” “我儿被他横踹一脚，如今就无法修炼了，真是造孽。” “得亏苍天有眼，那沈未然兴风作浪，无法把控异变秘境，也被吸了进去，看样子是出不来了。” 第28章 “可惜落离宗首席，被他不知用什么法子一同带进去，连死都要找个垫背的，令人不耻！” 许道微垂眸仔细分辨外面的声音，等他们的抱怨告一段落，才平静道：“灵南方家，楚州齐家，司圆钱家，你们可以回去了。” 这三家平时和许道微多有合作，自认关系可以，刚才也对人人喊打的沈未然表达了明确的痛恨，不知为何就被许道微淘汰。 不解地还想再说什么，然而话还没出口，脸色一变，匆匆行礼离开。 刚刚缠绕在他们脚腕柔软细嫩的新草，悄悄回土地。 “一人两千万灵石，天黑前送进巡城的水木拍卖行，记我名下，交完钱，明日将人送来。” 外面在集体攻击沈未然时，因了解真相并且良心尚存的几家代表一直沉默着，此时留下，闻言大喜，连声感谢后，就立刻回去准备灵石。 两千万并不算少，是显赫大家族也要咬咬牙才能出的数字。 但对于挽救一个即将废掉的金丹，是很值得的。 外面终于安静了。 许道微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收紧，捏得手心现出几个渗血的月牙。 他摊开，看着掌心的痕迹，永远平稳镇定的丹圣的手，在发抖。 沈未然，会死？ 不会的。 一直在否定最坏的结局，可那样的画面还是在脑中不停回闪。 他要是死了，那准备的钱给谁用？找好的上学的人脉又怎么办？ 许道微试图用这种方式来安慰自己，可惜收效甚微。 狠狠闭了下眼，许道微稳定心神，起身翻出自己许久未穿过的特制护服，将自己裹成一尊白惨惨的木乃伊，只留一双眼睛在外，乘着仙鹤，向扶荒秘境赶去。 - 九重鱼的鱼鳞真的很难处理。 遍布倒刺，即使死了，也带着天然的寒气，有灵力护体也挡不住。 幸好左凌烨和小七并非娇生惯养的娇娇儿，因此在做这样的活时，也没半分怨言。 并且乐在其中。 沈未然爱吃。 临走前交代他们将鱼料理，等回来吃。 右护法刮鳞刮得龇牙咧嘴，倒不像旁边两个小孩沉得住气，最后凉得没办法，不小心把鱼摔在地面上，鱼一下就融化了。 左凌烨淡定地将处理完的鱼放入冰盘，极快地撩了眼右护法。 右护法冷笑，一把揪住他头顶的小发揪，“你看什么？” 左凌烨拍掉他的手，淡淡道：“狗就是狗，连鱼都收拾不好。” 右护法：？ “真是给你胆子了，尊主不在，这里我就是老大，信不信我把你踢出去？” 说话间，左凌烨又处理完一条鱼，他的冰盘里已经有了三条。 手里不停地处理第四条，逐渐熟练起来的左凌烨，不再掩饰自己的野心和挑衅，回以同样的冷笑，“废物，你试试看。” 游犬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闻言拼尽全力更冷地冷笑，缓缓地发出较为有威慑力的声音。 “呵——” 然后迅速将自己面前的冰盘，同左凌烨面前的交换。 得意地龇牙一笑，英俊的脸带了几分邪魅的傻气。 左凌烨面无表情地盯着游犬，眼中迅速盈起水雾，将黑润的大眼睛朦胧得可怜巴巴。 游犬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左凌烨一眨眼，那泪就扑簌簌地落下，长而浓密的睫毛也沾染泪珠，让人看着就忍不住心生怜爱。 然而唇角缓缓勾起，一个诡异的笑容出现在白嫩的小脸上。 “你说，先生要是知道你欺负小孩，会不会罚你？” 游犬心头一颤，大叫道：“你！都！三！十！多！了！” “凡尘俗世，过往云烟，往事不必再提。”左凌烨眼泪说停就停，将新处理好的鱼，放进游犬换走的那个盘子里，“如今我只有六岁。你抢走了一个六岁孩子的鱼，四条。” 游犬不可思议，“左凌烨！你要不要脸！” 眼见着俩人要打起来，小七沉重地叹了口巨大的气。 那两人停下，看向小七。 “我还是担心。”小七低着头，缓慢拔着鱼鳞，“主人出去什么都没带，我给他我的眼球他也不要，要是受伤了怎么办？” 游犬眼神变得有些危险，“你觉得尊主是一无是处的弱鸡？” 缓缓摇头，小七声音很轻，“我只是害怕。” 游犬嗤笑，“尊主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你这叫杞人忧天。” “杞人忧天，也要有天才行。没有主人，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看他可怜那样，游犬很不屑道：“你这么废，早晚也要被尊主踢出去。” “是啊，到时候我……” 左凌烨视线落在小七面前的冰盘，打断他，“九条。” “什么？”游犬不解。 “晚了。” 小七无所谓地笑笑，端起盘子起身。 “九重鱼要烹饪六个时辰，且必须九条共同料理，才能发挥其鲜美滋味。”小七俯视蹲在地上的左凌烨和游犬，勾唇一笑，“制成后，鱼肉香气久久不散，且放得越久，味道越好。” “你们已经输了。” “我的鱼——”小七柔柔一笑，却尽显嚣张，“才是最好吃的！” 说罢，拖着冰盘往后厨走去。 游犬愣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 第29章 不要脸！竟然敢卖惨拖延时间！ 第18章 怪物 那些怪物的王，简直就像一个真正的人类。 从黑暗的地底巢穴，被会发出嘤嘤叫声的怪物簇拥着，沈未然拖着申屠珏，来到更宽阔平坦的另一个洞中。 这里没有各种形状的卵了，修葺得也更像人类的居所，四处堆积着叫不上名字，但冒着柔柔微光的矿石。 矿石的光填满洞穴，黑暗中的视觉恢复清晰。 它端坐在土垒的高台上，两边是人形的怪物护卫，都穿着人类的衣服，破破烂烂，像是从战场死人身上扒下来的，它稍微好一点，至少明面上看不出有破损痕迹，但也很旧了。 那也比被拦在外面，□□，裸露着模样怪异的生殖器的杂兵好上很多。 沈未然仰头，在诡异的安静中，打量着所谓的“王”。 外面的杂兵们身材高大，躯干类人，腹腔整齐排列的八块腹肌。关节处都覆盖着厚重的保护壳，浑身泛着金属光泽，是五彩斑斓的黑。趾甲尖而长，卡在粗糙坚硬的地表，会留下一个个小坑。 单看身体，沈未然还能用称赞一句有点帅气，但一旦将视线挪到它可以被称之为头的部分，则全盘垮掉。 没有眼睛，尖锐细密的牙齿被收拢在皮筋一样的嘴里，时不时还探出柔韧细长的数根舌头，垂涎地探向沈未然拖着的申屠珏，很快就收回。 沈未然不得不感慨申屠珏的魅力，就连这种异形都对他一见钟情。 而王和所有怪物都不同。 拥有着人类的身体，被包裹在人类的衣物中，衣服不合身，小，鼓鼓囊囊地绷紧，勾勒出身体矫健挺拔的轮廓，袖口向上拉起，露出一截看着就十分有力的腕。 外貌英俊，黑发长而顺滑，胡乱披散着，带着几分不羁的野性。 如果不是那双纯黑的，见不到一丝眼白的眼睛、瞧不出任何人性的视线，走在街上，沈未然会认为它是一位长得好看的体修。 他一直在看沈未然，或者说是在看申屠珏，而沈未然作为阻拦他们获得申屠珏的对象，自然也加以重视。 并未开口。 沈未然对这样不带任何温度的探寻视线，适应良好，甚至还笑了笑。 在无声的单方面对峙中，王首先败下阵来，打破死一样的寂静。 “他是我的。”它的声音有种无机质的死板，“给我。” 沈未然饶有兴趣地观察它，“不给。” 它平静道：“你会死。” 沈未然惊讶。 这辈子还没人这样笃定地威胁过他。 这话前两世倒是听得多，如今竟然有些怀念。 沈未然颇为欣慰道：“那为什么还这么礼貌？” 既然拥有杀死他的能力，那作为怪物，它们骨子里本能的刻印着掠夺，一切障碍物都会被清除，沈未然怎么可能还好好地站在这里？怎么可能有机会听它主动向自己讨要威胁？ 洞穴中又陷入死寂，怪物或许不需要呼吸，雕像一样伫立着。 只有申屠珏在发出声音。 申屠珏呼吸急促粗沉，面颊透着不正常的红，如六月海棠遇青雨，狼狈可怜，却又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沈未然看了一眼，心中轻晒，移开视线。 估计是那粉色的气有毒吧，含有催.情成分什么的。 如果不是知道他百毒不侵，上辈子给他喂了药想狠狠惩罚一下，结果反而是自己受了伤，几天没能下床，他可能就信了。 怪物那边还在沉默，配上那一张张面无表情的脸，看起来有点呆。 沈未然好笑道；“没有然后了？那我就走了哦。” 他不知道哪里是出口，这里四通八达，来的路上弯弯拐拐地走了好多路，沈未然又是个路痴，基本没有靠自己走出去的可能性。 但也问题不大，大不了多费点时间，他们的巢打穿，手动造路。 沈未然因为自身的强大而颇有余裕，望着王的视线也轻松自在，但怪物们显然不像他这么快乐。 王眨了眨眼，蹙眉道：“什么意思？” 沈未然：“什么什么意思？” “你说我，礼貌，为什么。”他表情越来越迷惑，有些磕磕绊绊地向这个愚蠢的人类解释：“我威胁你，我不礼貌。” 沈未然：？ 所以刚才的沉默是在纠结这件事吗？ 沈未然难得无语，这种生物说话稍微拐个弯就听不懂，索性挑衅道：“这人我不给你，你要怎么杀死我？” 王再次缓慢眨眼，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无声蔓延，两排气势很足的怪物护卫突然躁动不安起来，指甲刮挠着地面，发出很难听的噪音。 而申屠珏也终于醒来，撑着地猛地吐出一口夹杂破碎内脏的血液，大口大口地喘息。 他的血液似乎对怪物有异样的吸引力，躁动着的护卫们迅速匍匐在地上向申屠珏冲过来，可还未碰到那滩血液，就浑身剧烈颤抖着推开。 面朝着王退下，一点点退到外面去了。 而沈未然好像没收到任何影响，依旧安稳地站着。 王更不解，脸上简直要把迷惑两个字实质化：“你怎么没死？” 沈未然沉吟片刻：“可能是因为你弱吧。” 但沈未然其实被影响到了，脑壳现在晕乎乎的，像喝了假酒。 是另一种体系的力量模式？竟然能穿透他的魔气防护。 第30章 事情变得有意思了。 沈未然本来想直接就走，现在燃起好奇心，并且这好奇心一发不可收拾。 还有申屠珏…… 他搀扶起申屠珏，申屠珏垂眸随手抹去唇角鲜血，抿着唇不发一言。 身体在轻微地发抖，努力平复自己过分急促的喘息，可惜效果并不明显。 他几乎是把自己的重量都交付到沈未然身上，透露出无形的信任。 盯着他看了几秒，沈未然咬破自己舌尖，勉强挤出一些血。 身形摇晃，可依旧牢牢地扶着申屠珏。 他勉强咧开嘴笑笑，用气声对他耳语，“小师弟，我快撑不住了，一会把魔气裹你身上，你能跑多远跑多远。”顿了顿，又有些不正经地调笑道：“要是逃不掉，我就让魔气杀了你，咱们在地下做一对亡命鸳鸯。” 申屠珏猛地抬眼，神情复杂。 沈未然说到做到，将大量魔气拉出来将申屠珏蚕茧一样裹住，随后不理会申屠珏的反抗，一把将人推了出去。 外面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利“嘤嘤”声，像数百个婴儿嚎嚎大哭。 把申屠珏送走，沈未然将舌尖上的伤口治愈，一道过于疑惑的视线望向沈未然。 以至于沈未然不得不回看过去。 王的座位太高，虽然是野生的怪物，可人类区分阶级那一套倒是学了个十成十。 要么向往人类社会并力图代之，要么是有人教他们这些东西。 沈未然有些不爽地一步步走上前，抓着两米多高的王，拎着他后脖颈，丢下王座。 视角转换，沈未然嚣张地坐在高台上，撑着下巴，居高临下地俯视他，懒洋洋道：“不好意思啊，颈椎不好，还是这么说话舒服。” 王静默许久，仰起头，无比郑重道：“我放那个人走，你替他，做我的王后，我们可以生很多很多强壮的孩子。” 沈未然：……？ 第19章 孕体 沈未然有过一个未能出生的孩子。 他被困在不见天日的水牢中，四肢都被铁链束缚，左凌烨炼制的镇魂钉打在他体内三十二处大穴，连呼吸都是痛的。 幽深刺骨的潭水淹没他的身体，只一颗头颅露在外面。 水会在申屠珏来找他时分开。 申屠珏喜穿白衣，但沈未然知道其实他无所谓衣服颜色，只不过干净飘逸的白，更适合塑造外人眼中谪仙形象。 一个天赋卓绝，清透出尘，却又被可恶魔尊逼得忍无可忍，联合仙域众人将之镇压在水牢的救世主。 多完美的人啊。 水牢只有申屠珏能进，伟大的他主动承担监视罪犯的责任。 外面人不知道的事可太多了。 沈未然的肚子隆起怪异的弧度，在外清冷高傲的申屠珏，眼中终于多了几分真实的情绪。 耳朵贴在他冰冷的皮肤上，像三界所有期待孩子诞生的好爸爸一样，温柔地摩挲，感受里面孕育的生命。 轻轻落下一个吻。 和沈未然亲密地咬耳朵。 “还有三个月它就出来了，期待吗？” “叫什么好呢？” 沈未然被冻僵的嘴角，勉强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 什么都没说，声带被毁了是原因之一，就算还完好，申屠珏现在也不会得到任何回答。 在它出生之前，沈未然逃出水牢，当着申屠珏的面，一剑捅进肚子里，将不该存在于男性身体里的那坨肉搅碎了。 沈未然笑着，虚声道：“你不该那么喜欢它。” ——“你默认了。” 王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他面前，半蹲着，即使这样顺服的姿态，也因体型庞大而比常人有威慑力。 他抬眸盯着沈未然，试探性地向他靠近，手背轻轻碰了碰他的脚踝，见他并不反抗，更放肆地将整个手掌贴合，顺着小腿煽情缓慢地抚摸上去。 这还是他第一次实践，动物性的本能让他想立刻将人拖到自己身下，咬着他的后颈占有他，让他产下优秀精良的卵，哭也无所谓，挣扎也可以，被盯上的猎物命运无法改变。 可他控制住了。 他从人类那里学到的技巧和经验，他自己是完全无法理解的，但对于人类来说还挺好用。 要慢一点，不要太急，也不要太用力，他会害怕，或许会跑。 盯着他，时刻关注他的变化，再加上一点适当的压迫感，按住他……人类真是瘦小啊，他一只手就能攥住他的两只脚踝。 沈未然支着下巴，漠然地看着王的动作。 没有任何被煽动的感觉，就像不会有人会因为发.情期黏黏糊糊的猫猫狗狗产生其他想法。 在王想要进一步动作时，沈未然制止他，魔气缠住他的手腕，发出滋啦啦的烤肉般的声音。 王直勾勾地问，“不可以吗？是我做的不好吗？”顿了顿，无比虔诚道：“我不会，你来教我。” 理直气壮地就把沈未然划成自己的东西，虽然姿态很低，像是很尊重他一样。 然而手腕上的伤已经被魔气灼烧得深可见骨，却还搭在沈未然大腿上，并未得到明确的同意，就将沉默当成认可，并自顾自地开始行动。 沈未然猜，即使他拒绝，这只怪物的王也有其他理由，用他理解的人类的方式，争取让沈未然达成他的愿望。 和怪物生孩子？ 第31章 沈未然轻声笑笑，缠绕在王手腕的魔气散去，几乎是瞬间，受伤的地方就愈合了。 托着王的手，捏了捏，很厚实，有点粗糙，有点像他过去养过的大狗。 “好啊。”他玩似的，捧着那对爪子颠了颠，“但不是现在。” “什么时候可以？你要吃饭吗？吃完饭可以吗？” 王说完，自我感觉是有些急切了的。停了下，又学着人类虚伪的样子，掩饰道：“没关系，我不急的。” “急也没用。”沈未然松手，起身摸摸他的头，“理想情况下，人类是在互相了解后，感觉彼此合适、喜欢才会自然而然地在一起，生下孩子。” 王歪歪头，“你要花多长时间了解我？” “看你表现。” 沈未然往外走，堵在门口却不敢进来的怪物们嘤地退开，呼啦啦跪了一地。 王礼貌地跟在沈未然身后半步，一边想人类真麻烦，一边想麻烦点也值得。 只有自愿结合的卵才能诞生出生命，不然即使生出来也是死胎，光吃饭不出壳，废物一个。 他的手下已经用了不少修士的命，试验了这一点。 最强的他只有和最强的人结合，才能生出最强的下一代。 但是…… 王一直盯着发顶只到自己肩膀，身形挺拔均匀的人类，有点愁。 他好小。 不会弄坏吧？ - 魔气不容抗拒地推着申屠珏走了一段，离沈未然越远，魔气受到的控制就越弱，倒是好好缠在身上没散去。 四面八方到处都是低级的怪物，模样丑陋，毫不掩饰对申屠珏的垂涎和渴望，铺天盖地地朝他涌过来。 然而一碰到魔气就尖叫着滚开，这些东西没有智能，在没有头脑命令时，只是按照本能生存，所以不会吸取教训，依旧不知疲惫地冲上去。 它们需要食物，它们需要进食，这个人类身上有它们要的东西，所以想吃，所以要吃。 魔气被它们前仆后继的触碰消耗得有点薄了，当最后一根稻草落下，魔气破碎，申屠珏突然暴露出来，像剥了壳的鸡蛋。 他停下，脚边是白森森的人类头骨，从密密麻麻的怪物间的缝隙中往外看，平静无波的水池边上，层层迭迭的全是白骨，有几个在啃噬骨头的怪物看到他后，放在被咬断的骨头，朝他冲过来。 所有被弄进这里的修士，无法使用灵力，身体又不是刀枪不入，势单力薄，最终都沦为它们的口中餐。 都是食物罢了。 其中一只怪物从它的同伴中一跃而出，凭借优秀的跳跃能力，直接往申屠珏的脸上扑。 嗡—— 它像是被一堵无形的墙挡住，还没挨到申屠珏，就从半空坠落，肢体反射性抽动，掉在地上了无生息。 以申屠珏为中心，看不见的某种能量一圈圈荡开，一直躁动着攻击申屠珏的怪物们，突然安静下来。 不出意外，以后也会一直这样安静。 申屠珏慢条斯理地向那池子走去，随着他的脚步，挡在他前面的怪物尸体潮水般退散。 他来到池前，伸手轻点池水，将红色的水在指尖撵开。 血腥味。 申屠珏盯着指尖的那抹红，脑海里浮现的是沈未然唇角流下的血。 这么喜欢他啊？还说要和他做亡命鸳鸯？ 要是他真的死了，面对自己残留下的骨头，沈未然会是什么表情？会哭吗？还是会笑着同他一起上路？ 后者的可能性会大一点吧。 也很精彩，但是不太好玩。 怎么会好玩一点呢？ 申屠珏想了想。 那些怪物就像蚂蚁，被虫母驱使，工蚁们勤勤恳恳地筑巢、觅食，不知疲倦地生产、死去，繁荣蓬勃地发展，若是不加制止，那么就会很快就会从阴暗的地底里出来，光明正大地将家具啃食得千疮百孔。 幸运的是，他们虽然天然拥有强大力量，但它们的王是不具备主动生殖能力的雄性。 日复一日地寻找合适母体孕育生命，虫与虫之间的结合只能诞生同等级的虫子，只是不会思考的傀儡。 所以需要人类，一个孕体。 王只会选最强者成为孕体。 那么被控制的沈未然，他的命运就很容易预料了。 如果没人救他，沈未然的肚子没有一天是平整的，不断受孕、生产，大大小小的卵排出来，因为是人和怪物的结合，所以生出的小怪物在未学习前，仍保有怪物的部分特性。 慢慢退壳，慢慢进化，慢慢变成“人”。 那之后的王会被最优秀的后代杀死，新的王继承种族的使命，继续使用沈未然，直到他死去。 正常人死前或许会后悔，为什么当时跑出去的不是自己。 但沈未然不会。 他那么爱他。 真可怜。 申屠珏摸摸唇角，指尖的血水蹭上去，他不知何时微笑起来，黑暗中没人看到他的诡异。 芙蓉面，鬼煞心。 他会来救他的。 在他最需要自己时。 起身，申屠珏突然消失在原地。 而那些怪物的身体也在顷刻间化为灰烬，同灰尘、白骨掺在一起。 —— “宗主！宗主！秘境有动静了 ！”来人因为太过激动，说话都带着颤音，“是首席！首席还活着！” 第32章 聂凌旭闻言，立刻停下和其他宗主的激烈探讨，脚步匆匆地赶了出去。 看到申屠珏时，身边三四个人正满头大汗地按着他，申屠珏试图甩开其他人的手，然而或许是受了伤，挣不动，一向平和冷漠的脸上染着几分焦急，“沈未然还在里面。” 聂凌旭松了口气，在场弟子在向他简单转述秘境中的状况后，便退下了。 申屠珏的情况比他想象中要好，好上太多了。 距离秘境异变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里外时间流速很有可能不同，聂凌旭不敢耽误时间，立刻找来秘境方面的专家来寻找异变原因。 结果不容乐观。 秘境极少异变，目前的异变只有两种情况。 一是入境者修为过高，濒临崩溃的秘境无法承担，便会自行毁灭，变成死秘境，入境者也会随之身陨。 二是有人篡改秘境坐标，将秘境入口同其他地点联结。 前者自然发生，百年也就有那么一两例，而后者比之更罕见，甚至没有发生过，只是大师们根据秘境特性做出的推论。 排除前者，扶荒秘境彻底消失，现在替代秘境的，不知道是什么地方。 单看它刚开启时，将众人灵力全部吸走的气势，显然不是修士的桃花源。 聂凌旭拦住申屠珏，严厉道：“你这模样出去不就是找死？好好呆着养伤，秘境的事我们解决。”看他表情不太对劲，聂凌旭试探道：“更何况那是沈未然，死了便死了，没什么好可惜的。” 申屠珏目光坚定，声音有些发涩，“是他救我出来，我必须回去。” 聂凌旭心情复杂，多少人能在面临生死抉择时，毫不犹豫地让自己爱的人活下去？ 更别说申屠珏对他始终不假辞色，只有沈未然单方面地追逐。 ——可经此一役，申屠珏应该也被打动了吧？ 凝视申屠珏半响，聂凌旭长长地叹了口气，态度软了点，“有你师尊在，他修为比你高许多，你就不要操心了。” 申屠珏一顿，垂着眸指尖微动，低声道：“师尊也来了吗？他之前雷劫受的伤还没好，最近魔域那边又不安分，师……沈未然还叛逃宗门，真的要他去吗？他真的愿意救他吗？” 聂凌旭看着申屠珏长大的，一辈子也没听他一次性说这么多话，知道他内心惴惴不安，安抚性地拍拍他肩头。 “你放心好了，沈未然给你师尊十几朵天品雪莲，宗里用那些炼了药，效果很好。” 申屠珏垂头，额前的发垂下，挡住他的眼睛，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聂凌旭还以为这话不能让人信服，组织语言，又继续道：“你们出事他也很急，再怎么说他也曾是沈未然的师尊，教导他这么多年，情谊深厚，不会坐视不理的。” 房间陷入安静，过了几秒，申屠珏才沉沉地“嗯”了一声，唇角飞快地勾了勾，像是一个不太明显的笑，轻轻道：“我知道了。” 看着这样的申屠珏，聂凌旭莫名感觉有几分怪异，那股奇怪的感觉没缠绕他太久，就被抬头直视他的申屠珏打断。 那双眼睛清凌凌的，见不出任何尘世的浑浊和肮脏，正如所有人对他的印象一样。 饱含对宫桦的信任。 “麻烦宗主替我转告，那就拜托师尊了。” “希望师尊安然无恙。” 第20章 救 王真是个实在虫。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短短几天，沈未然就把它们这种生物的底给摸透了。 天然诞生的王，在机缘巧合下吞吃修士进化成人，诞生灵智，有目标有计划地寻求进化。 普通的怪物吞食修士后是强一些的怪物，与人类结合生出来的孩子大部分都是死胎，极少的能从卵中生出来的，也过分孱弱，没多久就死了。 它们一直呆在这个地方无法离开，只能被动等待进入秘境，并且被他们盯上的倒霉蛋。 这样生活不知几百年，或者几千年，它们终于迎来转机。 宫桦化神，浓郁的灵力催化扶荒秘境，秘境提前打开，这样的秘境不太稳定，但问题不大，所有缝隙由守境人负责填补，他们只管入境。 王抓住时机将秘境毁去，无师自通地将秘境换为自己的巢穴，安心等待食物上门。 又或者是他的王后。 普通修士没用，把灵力榨干后随手扔了就是，连血肉都没必要吞噬。 吞噬无法进化，只有生命才能带来生命。 结果进来的是沈未然这样的大魔头。 沈未然掐住王的脖子，手上环绕魔气，王的喉咙腐化，他半跪在沈未然身前，面无表情地张嘴要说话。 然而一开口，咕噜噜的血沫涌出来，他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嘴唇开开合合，说不出也要说，特别不服气。 给沈未然气乐了。 “我让你爬我床了？” 王纯黑色的大眼睛没有光，终于闭上嘴，乖巧地摇头。 沈未然松手，王终于能说话了，他擦掉血，学着人类求饶的语气，诚恳道：“我已经没有可以让你了解的东西了，时间也过去很久，求求你，爱我一下吧。” 怪物的爱源自进化本能，表面叫爱，实则是不带任何情感的利用关系。 沈未然冷漠道：“不要。”想到什么，又勾勾手指，王学习速度很快，贴过去。 第33章 “这几天有发现其他修士来吗？” 说到这个王更委屈了，“没有，你不让我抓，我就没有再抓了。” “其他的呢？主动进来的呢？” “没有。” 沈未然意兴阑珊，懒洋洋地靠墙上，耷拉着眼睛慢吞吞道：“哦，这样啊。” 王蹲在床前，下巴搁在交迭的双臂上，平静道：“你在想什么？” 他不会在意人类的想法，也没必要在意。 但这是沈未然给他设定的规则，相互了解，相知相爱，然后他们才能做正事。 他已经被了解透了，现在该他来了解沈未然了。 人类总是很难懂，充满欺诈、谎言，话说一半留一半，人生经历也很复杂，要是想理解透，恐怕要花很长时间。 这是值得的。 王眨眨眼，问道：“你送走的，是你爱人吗？” 沈未然脑子里转着很多想法，闻言瞥了他一眼，“不是。” “是朋友吗？” “不是。” 王有几秒的停顿，“是儿子吗？” 沈未然被逗笑，“你怎么会这么想？不是。” 王更搞不懂了，“什么都不是，你为什么送他走？” 其实一开始他看上的是那个男的，传送进来时，灵力浓郁得连那些卵都块吃不下，他的手下们也都很开心，即使不用他来生孩子，养着，让他不断生产灵力也好啊。 但是沈未然不让。 他的强大有目共睹，也不畏惧他的力量，王立刻心动，不让就不让吧。 希望他们的孩子也能像沈未然这么凶。 王鲜少做表情，他没有喜怒哀乐，一切行为都根源于本能，本能只是生存和繁衍，除此之外的一切都是附庸。 人类从根本上来说，也是在生存繁衍，但要比它们复杂得多。 沈未然出神道：“送他走，是为了让他回来。” 看吧，又说他不懂的话。 就像吃饭是为了不吃饭，完全无法理解嘛。 王很耿直，“你的魔气会被消耗，他走不远的，现在可能已经死了吧。”又非常肯定道：“而且灵力无法使用，他不知道出去的路，这里那么大，就算始终被魔气包裹，他也跑不掉的。” “他不会回来救你。” 手指不动声色地搭在沈未然手上，试探性地一点点握住。 “你也不需要他来救。” 人类的体温比他们这些冷血动物要高很多，不安分地顺着手腕宽大的袖袍想上探，他的小臂在放松时是软的，骨头却硬。咬一口可能要被扎得满嘴的血。 “我们是相爱的，所以，留在这里。” 自然而然地又上了床，双腿分开跨坐在沈未然身上，庞大的身体像一座小山将他堵在墙边，无处可逃无处可去，捧着他的下颌，英俊却毫无活人生气的脸模拟出柔和沉迷的笑意。 接近，接近，接近，直到鼻息交缠，彼此只能看到彼此—— “沈未然！” 声音嘶哑，但勉强有几分熟悉。 沈未然一惊，王此时像个雕塑一样维持原来动作，表情说不上好，看着比正常时要阴沉很多。 也有可能是刚才那温柔笑意消失太快，以至于对比太明显。 无论如何，沈未然推不开王，这个狗东西长得太大了，即使用魔气也不行。 只好别别扭扭地歪过头，从小山的缝隙中看过去。 一头黑发被束在发冠里，一手提剑，一手拿着鞭子，鞭子和剑上都粘着不明的紫色液体和各种碎渣，身上没有一处是干净的。 左手手指断了三根，是齐根斩断，衣服被划得破破烂烂，伤口深刻见骨，勉强站着，无法再向前一步。 只那双眼如灼灼烈火，燃烧着，看着他。 沈未然愣住了，“师……尊？” 宫桦紧紧咬着牙，调动仅剩的只有筑基期的灵力，拼命要冲过去。 失败了。 消息有误，没想到一进入身上的灵力就被吸得所剩无几，准备得不够充分，差点落地即死。 照着很久之前种在沈未然身上的师徒指引，一路打到这个地方，已经耗费了他全部力气。 如今只是拼着一口气，用毅力支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沈未然就在眼前。 他要带他回去。 他的徒弟，他来收拾，还轮不到个破虫子张牙舞爪。 动一动吧。 身体已经痛得麻木，宫桦将喉头的血咽下，再次试图移动。 又失败。 无形的墙快要将他挤扁，五脏六腑像是被人用大手攥紧拉扯，最后的尝试也不成功，宫桦猛地喷出一口血，软软得倒下去。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一股强大的魔气将他托住。 被虫子切掉手指时他没哭，尖锐的爪刺进身体时他没哭，偏偏在被这样温柔地托着时，他忍不住了。 沈未然，逆徒，等出去一定抽死他。 怎么就入魔了啊？ 眼前一黑，所有疼痛彻底远离。 “是我的疏忽。” 沈未然喃喃，王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他从未见过沈未然这样难看的脸色，“你怎么了？” 沈未然抓住王的脑壳，大量魔气灌入，他的头瞬间炸裂。 然而怪物嘛，也无所谓大脑，所以王依然活着，只是动作因为受伤迟钝一点。 第34章 沈未然推开他，这次很顺利地就做到了。 抱起宫桦，魔气无法进入他的体内探查，然而只看他若有若无的呼吸，就知道他一点也不好。 明明是他和申屠珏的游戏，宫桦却全无所知地踩了进来。 为了救他，伤成这个样子。 申屠珏怎么回事？是死了？还是明明知道里面有多凶险，却眼睁睁看着宫桦进入而不阻止？ 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骤然凝起的魔气，如同利刃一般猛地划裂空间。 沈未然一脚迈进空洞，停下来顿了顿，扭头看向失去头颅的王。 “游戏结束。”沈未然淡淡道：“再见。” 话音刚落，魔气瞬间如海浪般填充席卷整个巢穴，除了王之外的所有手下、未孵化出来的卵，甚至没来得及发出绝望的尖叫，就全都灰飞烟灭。 王虽然没死，却只剩下拳头大的黑灰色的一小团，像一块石头，表面纹路怪异扭曲，组成一只模糊的眼睛。 那只眼睛正对着沈未然离去的方向，看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在石头中，柔软的什么东西在砰砰地跳。 好强啊。 好帅。 按照那些人类对心动的定义，他应该是爱上沈未然了。 ——在整个种族都被覆灭之后。 第21章 秘境尾声 沈未然拥有直接划开空间的能力，平时施展的裂空术只是快速迁越的方式之一。 而在一开始二人面对王的压迫时，他并没直接带他走。 他想知道申屠珏到底有多强。 上辈子也不是被感情折磨到动杀心，可每次都被他巧妙地化险为夷，一次两次还能说是巧合，可回回如此，就显得有些做作了。 偶然性的多了，就是必然。 他很强，不是众人能想象的强，只是伪装得很好，从来不展露在别人面前，只有已经为爱疯魔的沈未然，能从蛛丝马迹中窥之一隅。 沈未然故意让他走，只设想过两种情况。 他被杀死，或者逃出去，又回来。 沈未然觉得后者可能性大一点。 并非出于报恩或是其他正面原因，申屠珏只是喜欢看沈未然痛苦绝望的悲惨姿态，扮演救世主的角色，将人带入更深的局中。 沈未然本来想趁此机会和他彻底决裂的。 以为自己是救世主，结果受害者生活幸福快快乐乐，还自愿被打上其他人的记号——甚至不是人，只是怪物而已。 沈未然到时候就可以笑眯眯地搂着王的脖子，像刚成亲的新人，用一种炫耀地口气说：“我已经不爱你啦，王才是我的真爱，我还愿意为他生很多很多孩子哦。” 申屠珏受不了这个。 这是背叛。 他厌恶背叛，并且绝不会喜欢这样的人。 那沈未然的目的就达到了，既试探了他的实力，又在股票名单上被划除，一箭双雕。 申屠珏给沈未然留下的印记太重，沈未然即使对他完全没有感觉了，在行动上还是会露出端倪。 就像双手交握总是左手食指在上，吃饭会把最爱吃的食物留到最后，对申屠珏好，已经是一种习惯了。 改起来很麻烦，沈未然试过，效果不太好，那就换一种方法。 没想到把宫桦牵连其中。 他的失误，他来弥补。 - “怎么样？”聂凌旭焦急地在秘境口附近踱步，抓着旁边的大师问道：“还没有动静吗？” 大师盯着阵法，抿着唇凝重地摇头，“进去已经一个多时辰，换算过来那边应该是过了两到三天，凶多吉少啊。” 聂凌旭一捶桌子，“他还活着吗？元婴期的能进吗？” 阵法左上角是宫桦的命盘，进去前亮如白昼，如今只散发萤火虫一般的微光。 大师擦擦额头冷汗，立刻叫同伴着手布置，抽神极快地对聂凌旭道：“我们现在布阵将宫兄接回，麻烦宗主你立刻去寻丹师、医师，宫兄情况不对，强行将他扯出秘境身体必然会受到重创，需要即刻治疗。” “好，辛苦大师了。” 大师没再和他说客套话，将灵力注入阵法，专心画阵。 聂林旭离开帐篷用传音石联系人，大多有事在忙，小部分没事的能力却也不出众，聂林旭没办法，也只好把人叫来。 敏锐的嗅觉，让聂林旭轻松就问到一股药香味。 顺着这味道看去，仙鹤载着的仙人飘然落下，浑身都被绷带一样的特制衣物包裹，只露出一双琥珀色的眼睛。 聂凌旭下意识后退一步，旋即定住，却不敢同常人交流一样上前寒暄。 许道微也同样停在一个安全的距离，淡淡道：“我来找沈未然。” 丹圣和沈未然？完全意想不到的组合。 聂凌旭脑中瞬间闪过许多想法，面上仍然不动声色，“沈未然还在秘境中，我落离宗的宫峰主已经去救了。” “怎么入境？”许道微远远地给聂凌旭扔了个匣子，聂凌旭接过，里面放着三个小瓷瓶，依次打开，丹香四溢。 他震惊道：“是三转凝魂丹、太清丹、八方赤雷丹？” 许道微微微点头，言简意赅道：“让我进去，这是报酬。” 帐内匆匆走出来一人，是大师，他神情更加凝重，对聂凌旭道：“我们这边无法将他拽回来，需要有人进去指引。” 第35章 “宗主。” 申屠珏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 已经换上干净的衣服，模样虽然有些憔悴，却不变其芝兰玉树的气质，“我去。” 许道微视线落在申屠珏身上。 这又是谁？ 不认识。 化神期的宫桦，都无法自己脱离的境，他主动要去？ 和沈未然什么关系？他们很要好吗？ 许道微盯着申屠珏，眯了眯眼，对聂凌旭道：“你是想违约？” 申屠珏平静道：“我有入境经验。” 大师：“聂宗主，请尽快定夺，时间不等人啊！” 聂凌旭一边被许道微威胁，一边又被执着的申屠珏紧紧盯着，好像不同意他就自己直接闯，一边还被大师催着。 明明是丹圣单方面给了他丹药，他还什么都没说怎么就违约了！ 申屠珏究竟有没有点自觉，上次的伤还没好这次又迭上新的，要是再受伤下半生就没办法修炼了！ 大师怎么这么吵！ 烦死了！ 聂凌旭被三者夹击，脑瓜子都快成浆糊了，一气之下甩袖破罐子破摔道：“停！别说了！我去！” 随后不管另外那两人再说什么，转身就要入境。 “宗主！” 旁边围观的弟子发出一声惊呼，仰着头望天。 聂凌旭压着火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所有气在看到裂口中抱着宫桦出来的沈未然时，全散了。 许道微眼神闪了闪，视线落在宫桦身上一瞬，又重新看向沈未然。 申屠珏抿着唇不发一言，黑幽的眼中积累着沉甸甸的情绪。 沈未然落地，像没看到申屠珏一样，先将宫桦交给聂凌旭，请许道微进行救治，一扬手把秘境口给毁了，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地做完后，扣住申屠珏的脖子。 又拉开一个空间，捏着人传送过去。 沈未然出来后并未展现出任何攻击性，甚至在安排事情是条理清晰，这让他们一时间放松了警惕。 没来得及阻止。 聂凌旭刚松一口气，转而又提起。 “大师，能不能查查沈未然刚开的口，传送到的地方是哪？” 大师怔楞地盯着沈未然消失的方向，他一辈子也没见人能这样轻松灵活地使用裂空术，有些失神地回道：“可以是可以，但真的要找吗？” 如果沈未然要杀他，恐怕申屠珏连反抗都没机会。 现在去已经晚了。 聂凌旭知道大师的意思，沉默几秒，“查吧，沈未然不会杀他。” - 无人的寂静崖底，草木尽情生长。 沈未然一把将申屠珏掼在崖壁上，凸起的崖石硌着腰。 申屠珏刚受过内伤，按照规则，他应该脸色一白，气息不稳地摔坐下来，再根据他的性格，他不知道沈未然为什么会这么做，所以在抬眸看向他时，情绪要饱满一点，带点倔强、愤怒、以及少许的不安和委屈。 然后沈未然就会来安慰他。 安慰不论好坏，沈未然看着好生气，可能会打他。 但这对申屠珏而言，是一种比常规的哄劝、安抚更激烈刺激一些的安慰。 申屠珏有些期待了。 可沈未然没有。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位好演员，唇角勾起，拉出一个冷冰冰的笑。 “别演了，申屠珏，恶不恶心啊？” 第22章 游戏 “什么意思。” 申屠珏的目光落在沈未然身上，沈未然的话并不在他的预料之中，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但很快就调整好，变为莫名其妙的迷惑。 沈未然不再同他废话，魔力瞬间膨胀，一时间天地风云瞬变，空中隐约躁动跳跃着的杀意，让人汗毛直树。 申屠珏瞳孔一缩，即刻消失在原地。 裂崖静止一瞬，崖体斜开一道由上至下的裂痕，轰隆一声，庞大的裂崖彻底毁去。 沈未然自从进入这个世界以来，就从未如此酣畅淋漓地进行战斗。 他精准地捕捉到申屠珏所在的位置，抱着必杀的信念对他攻击，仙魔两域已知的最强战力，在发挥自己全部的力量时，几乎没人能抵抗得了这股爆破的毁灭性。 如果不认真，就会死。 山崖、海洋、天空、土地……沈未然追逐着申屠珏，魔力和灵力交杂使用，各种攻击性极强的毁天灭地的招数统统使在申屠珏身上。 日月无光，仙魔两域的民众紧急避难，不知哪方大神正在斗法，即使离得远，却还能深切感知到那极端的压迫力。 沈未然没有钱买武器，直接用魔气进行打击效果比较一般，于是只好从自然界取材，树枝、柳条、庄稼、飞花、落叶，一切都成为致命的攻击武器。 申屠珏的表情逐渐消失，转为无机质的空白，他一开始躲避沈未然的攻击，还比较勉强，所以被扯掉了一只手臂。 后来就越来越不隐藏，沈未然连他的衣角都无法碰到。 在一片狼藉中，沈未然终于停手。 申屠珏站在原地，胳膊扯断了，清秀出尘的白衣几乎被血染红，他一直没还手，因而沈未然是完好的。 沈未然笑眯眯地盯着申屠珏，一身散不去的戾气，“现在这样子，倒比你装腔作势顺眼许多。” 嗡—— 无形的锋利气刀对准沈未然，沈未然身为强者的第六感不断提醒他，危险危险危险，快逃吧，不然会死，然而他动都不动，依旧笑着，好像世界没有他畏惧的事情。 第36章 “申屠珏，你要杀我吗？” 申屠珏过往的形象都是清冷高傲的，虽然这样的人设限制他表情的发挥，但那双眼睛是活的。 现在却什么都没有。 比王还像一个怪物。 申屠珏没说话，那尖刀又向前探了探，沈未然虽然看不见，但感知十分灵敏，他向前一步，脖颈喉结处传来刺痛，一道鲜红的血液滑下来，落进衣领中。 沈未然歪了歪头，轻松惬意，好像眼前这人没有任何威胁，周围随时能夺去他性命的尖刀也并不存在，轻轻道：“你不遵守你的游戏规则了吗？” 眼睛弯起来，像可爱的黑色月牙，沈未然不像申屠珏的外貌一样带有攻击性，他的五官是柔和的，笑着时唇红齿白，简直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年人。 他一字一顿道：“那你杀吧。” 沈未然是真心期待申屠珏动手的。 他已经彻底确定了，申屠珏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使用的力量并非他所知道的任何一种体系，像王一样，却又比王强上太多太多。 不知道怎么进入的人类社会，假装成人的样子，遵守自己制定的规则，自娱自乐地玩弄他喜欢的玩具。 不喜欢的直接就毁了，反正是玩具而已，没了这个还有下一个。 但沈未然已经不是玩具了。 他知道了申屠珏隐藏着的真面目，他知道申屠珏最不想被人发现的秘密，他站在和申屠珏同样高的地方，对他说：来杀我吧。 如果你要打破你制定的规则，给你完美人类皮囊留下不可磨灭的创伤，如果你想输，那就杀了沈未然吧。 申屠珏不说话，只用那双找不出任何情绪和人气的眼睛望着沈未然，空白的，好像一尊不会移动的雕像。 沈未然一步步向前，不徐不缓地走向他。 随着他的动作，那尖刀也一步步褪去，只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戒备着，说不好是要杀他，还是象征性的威胁，抑或未曾料想的自我防御措施。 沈未然走到申屠珏面前。 很近的一个距离。 沈未然能清楚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那条断臂还在淋漓地淌着血，别说正常修士了，就算是沈未然流这么多血，也是要死的。 申屠珏还好好地站在这里。 戳戳手臂断面，手感很恶心，沈未然蹙着眉把手指上的鲜血蹭到申屠珏的衣领上，那是唯一干净点的地方了。 “申屠珏，一直玩自己的游戏，是不是有点无聊？” 申屠珏一言不发。 沈未然也不用他回答，慢条斯理道：“你本身就是个坏的，偏偏要把自己装进好人的壳子里，装了这么久都没人发现，你很得意吧。”说完，沈未然就摇了摇头，自我否定道：“不，不是得意，你根本没有任何感情，你只是想这么做，所以做了，对吧？” 申屠珏垂眸看着沈未然，抬起那只完好的胳膊，轻轻地用大拇指摩挲着沈未然的面颊，试图擦去他脸上迸溅的他的血。 做不到，因为手上也都是血，那片血越擦越糊，把沈未然都弄得有点脏了。 沈未然任由他机械性地触摸自己，嘴上却不停：“现在你又在扮演什么人设？你又在学谁的样子？” 申屠珏放下手，什么都不做了。 沈未然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也不在乎。 “那来玩我的游戏吧。”沈未然声音很好听，带着一股无法抗拒的诱惑力，“只有自己的世界太无聊，加上我，嗯？” 申屠珏轻轻道：“是什么？” 沈未然的笑意扩大，冷静之下是压抑的疯狂：“你会知道的。” 申屠珏本来给自己建立的基点，是伪装人类生活，追寻他需要的快乐。 可如今这个基点最根本的地方都被摧毁了，沈未然戳穿了他的表象，人类的皮囊骤然撕裂，只留下空空如也的他。 他还是什么？他还能是什么？ 申屠珏不知道了。 幸好沈未然给他新的选项，他心甘情愿进入沈未然的游戏。 即使前路迷雾漫漫，颈上莫名被套上锁链，而终端握在沈未然的手上。 - 聂凌旭和落离宗众人匆匆赶到时，一片狼藉的现场只剩下申屠珏。 只身上沾了血液，脸色苍白一点，其他的看不出异常。 可刚才的天摇地动又是怎么回事？ 能那样使用魔力的，聂凌旭找不出除了沈未然之外的第二人。 季微岚担心地问道：“首席，你怎么样？刚刚发生了什么？那沈未然那大魔头呢？” 冯俊虽然好奇，可申屠珏的脸色有些不对劲，把季微岚往后拉了拉，让他不要问得这么咄咄逼人。 申屠珏听到有人在说话，才终于从恍惚中缓过神，眼睛又恢复往日的神采。 他脊背挺直，脖颈至腰背连绵挺拔如梅枝，淡淡地望向聂凌旭，“无碍，他并未伤我。” 聂凌旭将灵力探出去，试探性地轻叩申屠珏的经脉，“有没有内伤？” 聂凌旭是一宗之主，和他们师尊宫桦又师出同门，申屠珏应该信任他，于是打开经脉，聂凌旭转了一圈，一切正常。 一切正常就是不正常。 聂凌旭松了口气，也不欲再问。 脑子里却在演电影，为这些不正常，找到很多正常的借口。 沈未然的魔气撼天动地，比之前仙魔大战还要认真持久，发了那么长时间的疯，而被他带走的申屠珏却安然无恙，这说明什么？ 第37章 这就是爱啊！ 聂凌旭望向申屠珏的目光带上一些同情，弟子们也不知道脑补了什么，表情也变得很丰富多彩。 就在众人将要回宗时，聂凌旭突然叫停。 弟子们不明所以，聂凌旭又仔细感受一番，方才突兀出现的细微魔气，此时却感受不到了。 是错觉？ 也有可能是沈未然留下来的。 不是很重要的事，聂凌旭宗里还有事要忙，转头将其忘到脑后。 启用空间卷轴，一行人消失在原地。 等他们的气息彻底消失后，半空中撕开一个小口子，拳头那么大。 一块形似石头，纹路奇怪的东西从中滚落，落到地上，和其他崩裂的土地掺杂在一起，看着毫不起眼。 而那小口子也没消失，仍停滞在半空，莹韵着丝丝缕缕的魔气。 - “先生！” 左凌烨正在修炼，听到有脚步落地的声音，转头一看，立刻惊喜道：“您回来了！” 沈未然摸摸他发顶，“怎么样，鱼做好了吗？” 小七冒头，端着鱼进入正堂，看到沈未然惊了下，那双七彩琉璃般的眼睛，坠入星子似地亮起来。 匆匆地走向沈未然，结果因为太心急，没注意脚下，左脚绊右脚，身体不受控制地倒下去。 正堂的地板非常粗糙，这要直接摔下去，下巴别想要了，纵是如此，小七仍然将鱼稳稳地举着，闭着眼睛，自信自己即使摔了，那道红烧九重鱼，不会洒出半点汤汁。 强大温柔的魔气接住他，也拖住了那道红烧九重鱼。 不知是不是错觉，小七总感觉那魔气和平时不同。 有点凶。 但接住了他。 小七睁眼，“谢谢主人！” “笨蛋。” 沈未然不轻不重地骂他一句，心情放松许多。 小七不好意思地笑笑，走过去，低着头试探性地靠近沈未然，“主人事情解决啦？饿不饿呀？” 沈未然也摸摸他的头，小七和左凌烨一个是少年，一个是小孩，都比沈未然矮，摸起来也毫无心理负担。 左凌烨仰头看了小七一眼，“先生，我的鱼还有一刻钟就好啦，您要先吃小七的吗？” 心中的算盘打个不停。 九重鱼肉质鲜美滑嫩，做好后放得时间越久越入味越好吃，并且十分抵饿，先生要是吃了小七的，那么肯定就没肚子再吃一盘。 他的鱼就能放到明天食用，明天的鱼味道将飞跃性提升。 两相对比，肯定是他的鱼最好吃！ 然而沈未然摇摇头，“那就一起吃，一会儿招待个客人，是我的朋友。” 小七和左凌烨具是一愣，说实话，手冻冰凉好不容易去了鱼鳞的九重鱼，他们都不想让除了沈未然之外的人享用。 但也只好按下心中的那点情绪，左凌烨笑道：“好，那我们再去准备些别的？” 沈未然想了想，“右护法呢？让他去买些酒来。” 小七高兴道：“右护法上后山去了，先生这次出门，赚了很多灵石吗？” 沈未然：…… 并没有。 甚至可以说是亏了。 身上衣服沾了申屠珏的血，他嫌晦气，直接烧了，身上这套是最后一件。 要是再坏，恐怕就要光膀子上街了。 “尊主！！！” 沉浸在缺钱悲痛中的沈未然，听游犬的声音由远及近，并且以很快地速度冲向他。 手上提着两只兔子，一只雉鸡。 奔到沈未然面前时紧急剎车，得意洋洋地提起手里的东西，炫耀道：“尊主，光吃鱼有什么意思，烤个兔子，再炖个鸡，我手艺很好的！用的都是祖传的老方子，尊主要是不满意，把我剁馅包饺子我毫无怨言！” 沈未然失笑，“你这么大个人，我哪有力气把你剁成馅？现在去做吧，我朋友很快就到了。” 沈未然在处理完申屠珏后，马不停蹄地联系了许道微。 许道微为了他离开竹林，自己还把与许道微全无关系的宫桦交给他，让他救治，不请吃顿饭那就太说不过去了。 没过多久，许道微就到了。 沈未然上前拥抱他，闻着那缕让人心安的药香，将人用魔气裹起来，轻轻点点他包裹在衣服里面的特制隔断服，里面那层衣服就被他完整地剥了下来。 许道微蹙眉：“给我穿上，你想把你宗里人都毒死？” 沈未然把隔断服放在许道微手里，“不用担心，我用魔气帮你隔着呢，穿这么个玩意，吃饭都吃不痛快。” 转而又看向他身后伫立着的高大男人，扬起下巴示意，“这不是你养的药人？怎么带来了？” 许道微一边往里面走，一边不甚在意道：“看你喜欢，送你了。” 靳离脸上的黑色纹路彻底稳定，英俊深邃的脸因此带上几分邪异，眼神和之前并无不同。 凶戾如狼，潜伏着，随时预备给人致命一击。 沈未然：……也不是特别喜欢。 第23章 干饭 “主人。” 小七先唤了一声沈未然，而后腼腆地对许道微点点头，算作打招呼，这才端着清蒸九重鱼放在餐桌上。 圆桌，许道微坐在沈未然右手边的位子，小七自然而然地坐沈未然左边，晚来一步的游犬和左凌烨只好顺势排下去，一个挨着一个坐好。 第38章 靳离还站着，沈未然看了他一眼，“坐。” 他垂下眼眸，坐在最后一个位置上。 沈未然先给许道微夹了一筷子鱼，见他视线一直落在小七身上，好奇道：“小七怎么了吗？” 许道微立刻收回视线，“天灵族人？” “昂，从落离宗那边捡的。” 沈未然又给最近的小七夹了块鸡腿，小七笑得嘴角都快扬到后脑勺，低着头慢慢地吃。 一只鸡有两只腿，一只给了小七，还剩下一只，游犬和左凌烨眼巴巴地看着沈未然。 沈未然莫名其妙：“吃啊，看我干什么？” 游犬是成年人，平日经常去后山打野味自给自足，吃得十分强壮；左凌烨的身体是后来做的，有特殊生长疗养方法，沈未然在养什么东西时从来不吝惜精力，因此左凌烨看起来也溜光水滑，像修仙大家的小公子。 只有小七，来的时候就很瘦小，即使现在也没胖多少。 还是青少年，沈未然自然偏向他。 游犬和左凌烨的视线小刀一样“唰唰唰”往小七身上飞，小七迎着他们的视线，叼着鸡腿弯起眼睛。 主人真好。 他吃完鸡腿，又仗着自己坐得离沈未然近，拉了拉沈未然的一角，睁着大眼睛看着他。 沈未然于是又给他夹了根鸡腿。 他小时候就是没获得足够的营养，结果生长期连后入门的小师弟都比他高。 “沈未然，你把它的眼球给我一个吧。” 餐桌瞬间安静，过了几秒，沈未然看向许道微，平静道：“怎么？” “我还没拿天灵族炼过药。”许道微语气淡淡，好像要拿来炼药的只是一根草，“想试试。” 小七咀嚼的速度越来越慢，当口中的鸡肉寡淡到没有任何味道后，咽下去，也做好心理准备了。 倒不是不能接受别人拿走他的一部分，他们天灵族人本来就是这样的，恢复能力极强，又自带堪称神迹的治疗力量，不拿来使用都是暴殄天物。 他只是有点怕疼。 在天莲山，冯俊他们也很习惯向他索取，血从伤口处极快地流出，立刻就被人取走，即使很快就有新的血液产生，可身体被抽空般的眩晕和疼痛不会消除。 只能慢慢缓，他需要缓很久。 落离宗不会有人给他足够时间，但在沈未然这里，休息的时间又太多了。 沈未然对他好，却又不需要他做任何事，好像他活着就是一种报答。 不该是这样的。 小七抿着唇笑笑，眼神纯粹干净，望向沈未然，没有丝毫恐惧，反而有几分期待。 “主人，我准备好啦。” 沈未然没回答，托着下巴望着许道微勾唇笑笑，“那我的眼球，你要不要？” “什么？” 许道微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怎么会有人护着天灵族人？ 强硬地抓着许道微的手，让他的手指触碰自己眼周温热的皮肤，一点点滑过去，“我可是仙魔两域独一份的强者，眼睛也是独一份的眼睛，入得了丹圣的眼吗？” 沈未然从来不叫他丹圣。 许道微蹙眉想将手抽回来，失败了，低声说：“他眼睛取出，不到一天就能长出来，你气什么？” 沈未然还在笑，“我只用半天，来嘛。” “不一样的。” “一样。”沈未然松手，笑容消失，有些无奈道：“道微啊，他是我的人，我会护着，你是我朋友，难得想要什么，我又不好不给，所以拿我来替，好不好？” 许道微和沈未然眼神相对，沈未然坦坦荡荡地眨了眨眼，那双墨黑的双眸中纹路复杂，像墨池中的莲。 “天灵族而已，哪能与你相提并论。”许道微收回视线，往沈未然碗里放了块鱼肉，冷笑道：“要就要最好的，等以后我以丹道飞升，飞升前最后一炉丹，就用你来炼。”顿了顿，又学着沈未然刚才的样子，撇他一眼，勾着唇笑，“好不好？” 沈未然笑嘻嘻，“可以是可以，但记得把我魂魄抽出来，要是见不到我最好的朋友飞升，未免有些遗憾。” 说完又转头看向小七，小七表情有些呆，沈未然恶狠狠地给他来了个脑瓜崩。 天灵族人的身体都很敏感，对痛觉的感知比其他人更强烈，沈未然雷声大雨点小，却还是给他弹出眼泪。 不知道是因为疼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沈未然捏着小七的脸颊，往两边拉了拉，气道：“你也是，什么叫你准备好了？准备什么？准备挖自己眼珠子吗？” 小七含含糊糊道：“可是……主人需要……所以……” “不管谁要都不行，你自己哪能随便给人！”沈未然松手，灵力凝聚在指尖，帮他治疗变红的额头，“笨蛋。” 小七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然而没有一点声音，等沈未然的指尖离开额头，他就没再哭了。 控制眼泪和表情是小七在落离宗磨炼出来的技能。 他疼就会哭，一哭就让人烦，就会被打，被打就还会哭，陷入恶性循环。 幸好掌握了这项技能，循环才被打断。 游犬记仇，之前小七先剥完鱼鳞嚣张傲慢的表情历历在目，见他这副模样，立刻小人得意地翘起尾巴，“不是吧？真的有人弱到被人弹一下头就哭？”又迅速看向沈未然，无比自信道：“尊主，你弹我，我头手感好，并且很坚韧，弹一天都受得住。” 第39章 沈未然好笑，“吃饭吧你。” 左凌烨自从沈未然说小七是他的人后，就一直没吭声。 “左凌烨，你现在修为如何？” 左凌烨低着头，盯着碗里的大米饭，“筑基六阶。” 沈未然惊讶。 这才修炼多久，就筑基六阶了？ 更何况魂修是出了名的难练，有钱的魂修用大量灵石和各类天才地宝堆修为，没钱的就去吸人魂魄，只有极少数的魂修和其他修士一样，靠正常的修炼方式提升。 就算是普通修士，才修炼两个多月就筑基六阶，那也很恐怖了。 沈未然夸了他两句，又算算时间。 等过十几天，左凌烨应该就能长大，身体变为十八岁左右的状态，也可以送去学炼器。 正好拍卖会快要开始，到时候给他买个鼎，给游犬买把剑先用着，给自己和小七买几件衣服，再趁拍卖会期间摸清小七的天赋，也送他去学习。 至于许道微…… 沈未然花的就是许道微的钱，许道微要是想买什么，自己会买。 如果要送，就送一些拍卖会都没有的东西，他喜欢炼丹，那就去死亡之地搞些仙域没有的草药材料。 啊，好像忘了一个人。 沈未然抬眸，靳离正坐在他对面，碗筷一口没动，在原处静止沉默。 沈未然多看了几秒他的眼睛，许道微就有些紧张地问道，“怎么了？” “没事。”沈未然自然而然地收回视线。 就是感觉他的眼睛不太对劲。 不用沈未然说，许道微自己就带了酒，沈未然酒量不好，但人菜瘾大，才喝了两杯就脸蛋红红，看什么东西都重影，却还要倒第三杯。 许道微不让，他就自己抢，咕嘟咕嘟把剩下的酒全喝了。 身体涌上一股热流，人好像在云上漂浮，沈未然在酒精的作用下豪情万丈，突然起身，慷慨激昂道： “三年河东三年河西！我沈未然必将在三年后，拿下整个魔域！” 话音刚落，不急不缓的掌声从正堂外传来。 沈未然虽然还醉着，可眼神非常清明，与正常时没太大区别。 餐桌上的几人立刻向来者看去。 他身材高大挺拔，腰间系着龙凤环形佩玉，手上带一串由上古凶兽制成的魔珠，一双眼妖异非常，如同血液在其中凝固，虽然笑着走过来，浑身漏洞百出，可浑身的煞气仍让人无法放松。 他一步步向餐桌走来，众人警戒，而他在较为安全且合适的距离停下。 带着几分对旧友的熟稔，穆里笑道：“许久不见，你果真变了许多。” 沈未然盯着他看几秒，认真地迷惑，“你谁？” 第24章 提亲 穆里很久没听到这两个字了。 魔域的魔修分为两种，一种是修士堕魔后的后天魔种，一种是天生就是魔的天生魔种。 天生魔种具有种族优势，非常容易修炼，并且在魔域备受尊敬。 而穆里的爹就是一个天生魔种。 还曾经是魔域最大的魔尊。 后来对他娘一见钟情，舍了事业一心恋爱，终于把原本的二十多个城给败没了。 他爹他娘感情一直很好，他爹生了他之后，就带着他娘四处去玩，只给他留下十个护卫。 穆里小时颠沛流离，受尽白眼，那护卫也依次死去，剩下的最后一个，用自己当祭品，为他换来一座城池。 穆里靠着这座城发家，无所不用其极，毫不吝惜卑劣残忍的手段，疯狂刮掠利益、财宝、权势。 他小时立誓，要当最有钱、最有名气、最有权势的人。让他的父母看到，让所有瞧不起他的人看到，让他们悔不当初。 小时的誓言如今已经融入骨血，穆里现在有了更多的目标和野心，忘了那誓言，却始终忘不了年轻时受到的所有轻视、伤害。 慢慢的，仙魔两域无人不知他青煞宗宗主的名号，让人闻之色变，见之惊魂。 没有人会忘记他。 至少沈未然不该忘。 强者的事业，需要美人点缀。 他看上的伴侣，就应该像他一样华丽、高贵、不凡。 申屠珏是很好的选项。 仙域第一美人、年轻的天才、落离宗首席…… 很配他。 他想夺走这颗珠宝，点缀在自己最昂贵的衣袍上，虽然有其他野兽对珠宝虎视眈眈，但这只会让穆里更兴奋。 越多人争，越能体现申屠珏的价值。 沈未然是申屠珏旁边，最凶的那条狗。 申屠珏在其他人的生命里，或许只占个七八成，即使再喜欢再追求，也仍有其他需要顾忌的事情。 但沈未然的爱是绝对的。 穆里为了解情敌，将沈未然于申屠珏之间的发生的事情查了个遍。 申屠珏十三岁入落离宗，沈未然当时十六岁，对申屠珏百般刁难，如同话本中的恶毒炮灰，试图让申屠珏被旁人孤立。 结果孽力反噬，天道轮回，反倒是他自己成为异类，最终在申屠珏十八岁那年彻底叛逃。 而也正是在这一天，所有人都知道，沈未然对申屠珏的感情，并非厌恶，而是扭曲怪异的爱。 他爱申屠珏，所以发了疯一样不允许申屠珏被任何人接近，任何申屠珏明确表现出喜爱的东西他都要摧毁。 第40章 申屠珏十八岁后更甚，成年前，沈未然对申屠珏做的事，一经对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申屠珏庆祝诞辰那天，沈未然将人秘密带走，直到三个月后才被找回。 申屠珏是昏迷的，身上密密麻麻的令人胆寒心碎的伤口，体内经脉被魔气浸染，灵力和魔气混合交杂，不分你我。 竟是被沈未然强行催化入魔，幸好在彻底入魔之前被救了出来。 申屠珏情况很不好，昏迷半个多月才清醒，仙域上下这才松了口气。 然而醒来后精神状态也没恢复，整整一个月都没和任何人交流，独自留在清心峰，直到听说沈未然被杀死的消息。 那些爱慕沈未然大佬们，因沈未然的举动大发雷霆，倾尽全力搜捕盘查，下最高通缉令要他死。 在仙魔两域的追杀下，沈未然难逃一死，最终带到申屠珏面前的是他的尸体。 申屠珏什么也没说，要走了尸体，众人只当他和善宽仁，顾念和沈未然的师兄弟之情，并未多想。 万万没想到，又出事了。 当初沈未然是金蝉脱壳，等灵魂修养好后，借尸还魂，重新附生在自己的身体上。 入魔。 未入魔的沈未然只是努力但不够优秀的普通修士，入魔后的沈未然则展现出恐怖的魔修天赋，以极快的速度崛起，短时间内聚集了一批崇尚暴力和力量的魔修，成立夺天门。 野心昭然欲揭。 穆里当时以为他要分魔域的蛋糕，提前想出好多对策，然而沈未然对魔域压根不感兴趣。 他只关心申屠珏，活着就是为了申屠珏。 穆里松了口气，站在情敌的角度上对沈未然进行打压，二人有过几次交锋，穆里对他印象非常深刻。 他是真的能为申屠珏去死。 穆里甘拜下风。 他自认为无法做到像沈未然一样的程度，因此再追求申屠珏时，也就不那么走心了。 更像在追随一种潮流。 在沈未然再次掳走申屠珏，并广发请帖邀人观赏他成亲之前，穆里还和沈未然因为申屠珏大打出手过。 战斗酣畅淋漓，穆里比沈未然稍微强一些，最终他胜，沈未然伤得更重，却还不依不饶地要来攻击。 他直接用魔气将人压在地上，沈未然动不了，只能看他和申屠珏离去。 如果被压在那里的是穆里自己，在杀死对手之前，他不会这样轻易忘记。 是实力强大后，有恃无恐，故意的？ 看着不像。 那就是真忘了。 穆里觉得后者更让人难以接受。 正堂陷入尴尬的安静。 沈未然等了几秒，没等到穆里的自我介绍，眼前人影重迭，根本看不清对方的脸。 大脑艰难运转，沈未然外表不显，笔直地向穆里走去。 穆里觉得不对劲，刚想后撤，就被沈未然控制住了。 勾着他脖子，穆里只能保持礼貌地站在原地，然而额头崩起青筋。 忍耐。 今天找他有正事。 沈未然仔细打量他。 沈未然恍然大悟。 沈未然终于记起来了。 穆里对申屠珏的爱不真诚，没有将人始终放在第一位，在申屠珏设计的一次选项中选择了事业而不是他，因此被淘汰出局。 淘汰得早，死得也早，只在书中占很小的一个篇幅，沈未然虽接触过他，却并不是很多。 沈未然感同身受。 他怜悯地拍拍穆里的肩膀，劝道：“朋友，别再喜欢申屠珏了，短寿。” 穆里眯了眯眼睛。 就这么喜欢申屠珏吗？ 短寿？是在威胁他妈？如果再追求申屠珏，他就把自己杀了？ 视线一拐，意外落在沈未然脸上，一个合理但又离谱的想法突兀地出现在脑海里。 那他该喜欢谁？喜欢沈未然吗？ 操。 穆里差点没控制住自己仿佛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 几个月前俩人还是针锋相对的情敌。 然而仔细思考，心又逐渐落下，再看沈未然时，眼神中多了几分不清不楚的意味。 长得漂亮，很强，和自己一样，名扬四海威震八方。 喜欢申屠珏，不喜欢他，所以不会太粘人，耽误他搞事业。 不错。 沈未然见穆里没动静，又醉着酒，平时不太会展露陌生人前的自来熟和手欠都放了出来，伸出一根手指戳戳穆里精悍的腰腹，“欸，你来干嘛的” 穆里含笑望着沈未然。 “提亲。”他的声音优雅低沉，缓缓道，“沈未然，我喜欢你，我想娶你。” 顿了顿，放眼看看简陋到寒酸的正堂，委婉道：“你入赘也可以。” 沈未然：？ 第25章 巡城 沈未然一时间不知道该无语还是该生气。 游犬第一时间跳起来，冲到沈未然身边，把他从穆里身上卸下来，警惕地看向穆里，压着不爽礼貌道：“穆宗主请回吧，我们尊主今天不见人。” 穆里眸光一冷，在游犬和沈未然身上转了两圈，陡然笑开，慢悠悠道：“沈未然，这是你养的狗？好衷心啊。” 游犬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却还坚守立场，“你夸我也没用！请你立刻离开。” 穆里：“？” 许道微不紧不慢地起身，走到沈未然身边，将游犬和沈未然挡在身后，他身量没有穆里高，然而气势不落下风，什么也没说，呈保护姿态，隐隐和穆里对峙着。 第41章 穆里饶有兴趣道：“你是何人？”顿了顿，穆里了然，魔气割断不知何时缠绕上他脚踝的纤弱藤蔓，“是仙域的丹圣许道微？您怎么在这？” 这话说得让人不舒服，明明穆里才是外来者，这一说，倒显得许道微多余了。 许道微不善言辞，面对挑衅只有一种应对方法。 更多的纤韧藤蔓从地板缝隙中穿出，无声无息地蛇一般向穆里涌去，穆里的魔气有漏洞，那藤蔓就从漏洞中钻出去，只是银针般的一小根，末端尖锐，由浅绿过度到乌黑，毒素聚在此处。 和方才警告般的小打小闹不同，许道微认真起来，看在他和沈未然认识的面子上，即使不致命，也够他躺十天半个月了。 沈未然突然拍了拍许道微肩膀，针一样的藤蔓突然停下，而后被穆里搅碎。 沈未然眨眨眼，脑壳也没那么晕了，酒醒许多，与他对视一眼，二人很有默契，许道微读懂他的意思，顿了顿，坐回原处。 仙域的许丹圣，这么听话？ 回忆着刚才许道微的眼神，穆里对沈未然越发满意。 不是只有他想得到沈未然。 穆里笑，微微俯身凑近沈未然。 他在极短的时间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身份转换十分自然，因而能突破“情敌”的界限，亲昵地蹭他额头。 在天生魔种中，这个动作代表喜欢。 沈未然一愣。 然后吐了。 穆里昂贵高调的深紫色连绒大衣，立刻报废。 穆里僵硬，在这一刻他失去了所有的听觉、嗅觉，木头一样直挺挺地停在原处。 比起这些秽物，他更在意的是，沈未然竟然在他表达亲昵后，吐了。 吐了？？？ 他，青煞宗宗主，英俊的黑云城、白云城等二十二城城主，掌管十几万魔修的魔域最大势力方，在情场中无往不胜的海王，把沈未然给蹭吐了？ 沈未然长舒一口气，胃里舒服许多，漱漱口，用清尘咒把自己处理干净，对穆里笑眯眯：“不好意思，没忍住。” 穆里无法再进行精确的表情控制，嘴角一抽，皮笑肉不笑道：“这就是沈宗主拒绝别人的方式？真礼貌。” 他用魔修的术法将衣服清理干净，可还是感觉很不舒服，长久挂在他脸上的假笑无影无踪，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沈未然：“本来还有要事想与沈宗主商量，既然如此，我就……” 沈未然抬手打断他，勾起一边的唇角，笑得有点坏。 “麻烦看清形式，”沈未然让魔气缠在穆里身上，“你现在是人质。” 穆里：“……什么意思？” 沈未然这几个月非常安分，听说还救了落离宗的几个弟子，就算是以前也从来不对其他人发疯，因此穆里来得有恃无恐，并且相信沈未然不会对他做什么。 沈未然将魔气收紧，穆里闷哼一声，不断寻找突破的方式，然而沈未然的魔气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无法逃出。 他停下，看向沈未然。 沈未然背着光，扔给他一个传音石。 “字面意思，叫人带五百万魔晶来，不然撕票。” - 拍卖会还有三天正式开始，巡城早早就开始做起迎宾准备，来自五湖四海的灵修、魔修齐聚于此，等待拍卖会开始。 大街上人潮涌动熙熙攘攘，突然间黑云蔽日，众人仰头望天，一艘巨大豪华的魔域鬼灵船悬停在拍卖场上方。 身材妖娆，穿着青紫双色纱衣的女魔修们翩翩落下，簇拥着一位黑发红眼的男子落在拍卖场前。 “穆城主，请随我来。”前来接应的人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巡城为您准备了最好的住所，如果有不满意的地方，我们随时可以改。” 穆里微微颔首。 旁边的一位女魔修对接应道：“参与拍卖的人员名单给我一份。” 接应心一颤，是要干嘛？要暗杀竞拍者吗？只要人都死了就没人和他抢拍品吗？ “抱歉，为保证拍卖会的安全性，本行暂不提供人员名单。”见穆里的表情说不上好还是不好，接应人擦擦额角冷汗，又委婉暗示：“但参与人员大都住在如意旅馆、安平旅馆和本行接待处，到时候您就能见到了。” 地点都提供了，这是叫他们自己去查。 连衣看了穆里一眼，又问：“现在一魔晶是多少灵石？最近有没有人大额兑换？” 因为不是什么重要问题，接应老实回答道：“一魔晶能兑五灵石，前几日的确有人用兑了五百万的魔晶，只是那人并未露面，存入的是一个匿名账户，我并没有查看的权利。” 穆里于是有数了，在心里冷笑一下，吩咐道：“连衣，你去兑五千万的魔晶。” 连衣惊讶挑眉，但也知道尊主说一不二的性格，毫不质疑，利落应下。 她走到接应面前，“想什么呢？走啊。” 接应一抖，这才缓过神来，脸上谄媚的笑容多了几分真诚，“这位姑娘，请您稍等片刻，我这就让人来带您去兑换。” “不必，你带她去，我自己逛逛。”穆里突然开口。 接应连连点头，带人离开了。 穆里在茶馆落座，茶馆内也十分热闹，对面是巡城最大的赌坊，人声鼎沸，门口驻守着刚迈入元婴的打手，也因此，很多即使输了的人也不敢在此撒泼。 第42章 能在这个地方开赌坊，还雇得起元婴，这老板是有点地位的。 穆里在此处，不少人的目光隐晦地落在他身上，手腕上标志性的凶兽内丹手串太过显眼，想不认出他身份都难。 穆里很适应、享受这样的目光，因此没要包房。 茶馆靠窗最好的位子，他捏着茶杯淡淡地望着下面蝼蚁般来去匆匆的人群，心中在想别的事情。 沈未然既然敢来打劫他，拿着他的钱大摇大摆地参加拍卖会，那就要承受惹怒他的后果。 这次拍卖，沈未然但凡能拿到一件展品，都算他这辈子白活。 到时候他可以拿着沈未然本来想拍的东西，假装不小心，当着他的面毁去。 他将是什么表情？ 想到那时的场景，穆里不免有些开心，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表情瞬间扭曲。 这他妈啥茶啊，怎么这么烫。 碍于面子，穆里只能忍着疼把茶咽了下去。 并顺便把这笔账也算在沈未然的头上。 - 赌坊里骰子和喧闹的人声交杂，叫牌和骂娘的声音掺在一起，分不出彼此。 四楼，一道施过静音咒的大门，阻拦了楼下所有声音。 能进入这层的人，非富即贵，赌桌上只一刻钟就有百万灵石的往来。 这层楼的摆设装潢也别出心裁，俊宇雕墙，银屏金屋，处处都张扬着灵石的味道。 但不该这么安静。 来的都是颇有涵养的上层人，可在牌桌上也难免会有几句交锋，如今却什么都没有。 只能听见一线环绕全屋外围的灵水，缓缓流动的声音。 他们面色阴沉，望向坐在东南方位的人。 不起眼，穿着也很寒酸，一身不知道穿了多少年的黑衣，腰间系着一根红绳，身体微微佝偻，长了张普通到有点丑的中年人的脸。 仙域人均玉骨冰肌，在场各位即使年迈也年迈得颇有气度，只这人与他们格格不入，就像一只灰扑扑的老鼠误入猫的地盘。 非但不夹着尾巴做鼠，还大摇大摆地过来晃荡，生怕自己死得晚。 桌上一共是五千万的筹码，四千五百万在他手里，剩下的五百万分散在其他五人身前，少得可怜。 他丝毫没有自己被讨厌了的自觉，翘着腿，黑幽幽的眼睛望向他们，笑眯眯道：“怎么不继续？这场还没结束吧。” 话音刚落，门打开，有人大声道：“谁出老千？” 庄家松了口气，小跑着迎上去，千乐坊坊主穿得金碧辉煌，身后跟着四位婴初阶，挺着胸脚下生风地走过来。 庄家在他耳边小声碎碎说了几句，坊主眼神更加凶戾，那四位修士不动声色地凑到中年人身边，只等坊主一声令下，就把这人身无分文地“请”出去。 但其实对他来说影响不大。 因为本身就是身无分文进来的，靠着一灵币从一楼打到四楼，如今桌上摆着四千五百万灵石，几乎是一个大型家族半年的收入。 就算他什么都没干，的的确确被财神砸了脑袋，这钱他也带不走。 树大招风，又没靠山，还一副小人得意的嘴脸。 庄家的视线扫到那人身上，冷哼一声，“你是何人？竟敢在我的场子里出老千？” 桌上的一位靓丽少女惊讶捂唇，灵动的双眸小鹿一样动了动，“原来如此，我说这人怎么就没输过。”顿了顿，努力在眼睛里放入怜悯，“没关系的，虽然我们游戏体验不太好，但只要你认错，我可以不追究你之后的责任。” 另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一拍桌，“你们这赌坊怎么管的，什么人都能进？” “赶紧把他弄走吧，看着都恶心。” 那人坐在原处，低着头也不辩驳，拿起一块代表十万灵石的筹码，捏着角，一下下抵到赌桌上，随意摆弄着。 庄家走到他面前，说话的那四人他惹不起，柿子就要挑软的捏，他沉声居高临下道：“既然林家大小姐发话，那这件事就算了。你是要自己走，还是我请你出去？” 咔哒。 “第一，我没出老千。” 庄家脸色微变，不知为何，这人说话时竟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咔哒。 “第二……没有第二。”他抬头，视线一一略过他人，竟然还在笑，“你们还玩吗？钱输光了吧？那就下场回家，别耽误别人玩呀。” 老头目露寒光，来自元婴四阶的力量压得众人呼吸困难，坊主和庄家腿一软直接跪坐在地，惊恐地望向那老头。 这次拍卖会果然卧虎藏龙，灵南方家竟然还有个元婴四阶的大能坐镇！ 坊主顶着压力讨好道：“您消消气，这人我来处理。” 给那几个勉强站着的打手一个眼神，打手艰难挪动步伐，试图在元婴大能愤怒前，把人给赶出去。 老头却不听，制住了那四人，盯着那人沉沉道：“一个骗子还敢在我面前放肆，找死！” 就在沈未然思考，是装一装再掉马，还是直接就把披了不到三天的马甲掀下来来时，那股压迫感突然消失。 沈未然抬头望去。 在他对面，输得一毛不剩却始终一言不发的男人，摘掉了脸上的面具。 双眼下方一指宽的地方，各点着颗艳丽红痣，本身昳丽端正的长相，被这痣衬出几分妖气。 第43章 一头白发如流动的银河，双眸金黄，不似凡人。 也确实不是人。 老头愣住，这张脸没人认不出，仙域所有城池里每个显眼的告示板，都贴上了这人的画像，和悬赏。 他轻点赌桌，无形的妖力荡出去，在座几人面色一变。 他们的灵力好像被压制住，用不出来。 凤凰族的叛逆小公子支着头，状似懵懂地望向率先出手的老头。 “他出千，你看见了？” 老头已经有几分退却，可还是嘴硬，“当然！” 凤弦钰笑了，金黄色的瞳中见不出半分恶毒，好像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哪只眼？扣下来借我用用，我怎么没看到？” 第26章 凤弦钰 凤弦玉的手指一下下轻叩赌桌，即使是那位婴四阶的老头，也不敢轻举妄动。 妖族拥有得天独厚的修炼天赋，按照灵修的等级制度，他们一落地就是金丹，大多数在成年前就能达到元婴。 更别说凤凰这种上古妖族，要是他们真发起疯，十个元婴四阶也不是对手。 妖族都护犊子，凤弦玉又是家里最小的，被宠坏了，带着圣物离族而去，颇为富庶的凤凰族族长，虽然生气，却也只悬赏一百万灵石。 有些把悬赏当真的倒霉蛋，还没等出现在凤弦玉面前，就无影无踪地消失了。 族长只是用这种方法，变相告诉所有人，凤家小公子大驾光临，各位多多担待。 叛逆的小凤凰很讨厌家长管束，没想到即使离开族里那帮老东西，也能找各种办法让他不痛快。 那些人看着他的眼神中，充满排斥和恐惧。 凤弦玉不爽地啧了声，臭着脸道：“你们还有谁看到了？” 几人又纷纷将视线收回去。 “误会，都是误会，哈哈。” 坊主擦着头上冷汗过来打圆场，内心却暗骂这凤凰族的小公子实在是太讨人厌了。 又不理解，明明他是全场输最多的，只要把这人找个法子赶出去，就不会有损失。 真是显得他正直善良。 要么是嫌钱多，要么就是个傻的。 凤弦玉支着下巴，见这些人服软服得这么快，百无聊赖地支起下巴，给伪装成中年男人的沈未然递了个眼神，“诶，你觉得是不是误会？” 原不原谅，选择权交给他。 沈未然看戏看得正开心，突然被叫到，一挑眉，又转眸望向那老头，“我人微言轻，说什么都不作数，还要看这位先生怎么说。” 得了便宜还卖乖。 不识好歹。 老头蜷起手指，再抬眸时就换了个表情，看起来十分慈祥，“是我们误会小哥了，真是不好意思，为表歉意……”他拽下手腕上的一串玉白色手串，放在赌桌上，推给沈未然。 沈未然像是没见过世面一样，提起手串惊叹道：“这是什么？好浓的灵力！” 老头看了一眼对面那三家世家大族的表情，唇角微勾，不动声色地炫耀道：“不过是地阶法宝虚灵珠串成的手链罢了，勉强用作赔礼，阁下赌艺精湛，老朽真是不服不行啊。” 沈未然笑眯眯，“多谢。” 凤弦玉以为此事已结，懒懒地收回视线。 心里的小猫咪不停摇尾巴。 匡扶正义，惩强扶弱，不愧是他。 “那么……” 沈未然的视线从老头身上略过，转到另外三人身上。 那三人背后莫名一凉，旋即听到那位中年人对他们笑了笑，不紧不慢道：“你们也误会了吧？赔礼呢？” 有老头打圆场，几人以为这事就过去了，没想到他竟然还敢开口要赔礼？ 贪得无厌！ 凤弦玉抬眼，小猫尾巴不摇了。 坊主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勉强支着笑脸凑到沈未然身边，“哈哈，小哥今天赢这么多，一看就是福旺气旺，宽和大度之人，来来，我带你去兑灵石。” 沈未然对坊主点头，上下扫了扫那几人，了然道，大度地摆摆手：“罢了罢了，看样子你们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来赔，我也就不勉强了。” 说罢起身要走。 “慢着。” 雍容典雅的女人突然出声，摘下自己的耳环丢给他，冷哼道：“无限空间的储物戒，比不上方老那串手链，但当做赔礼，也够了。” 话是这么说，在场众人都知道，这储物戒有多罕见难得。 少女眼珠子转了转，把头上最华丽漂亮的钗子拔下，留恋地看了几秒，就撇开眼扔出去，“这是陆寻晟陆大师的作品，赔你了。” 这次拍卖也有陆寻晟的作品，底价五百万灵石。 钗子是她的成人礼物，意义非凡，并且十分昂贵，要不是为了撑起齐家的面子，她都不舍得拿出来。 她抚摸衣服上华丽的纹路，并不心疼。 有些人承不起好东西的重量，也守不住，死了也正常。 只是钗子经过这种人之手，她觉得晦气。 剩下那人见另外两家都利落拿出了颇具分量的东西，心下有了打算，也没多说什么，给出一件不相上下的法宝。 沈未然毫不客气照单全收，收完后礼貌地对众人拱手道谢，还说期待下次再见。 那四人十分不屑。 还下次再见？ 这人能不能活到明天都是个问题。 第44章 沈未然把筹码兑成灵石，存进许道微的账户里。 许道微的账户是现成的，沈未然没有账户，在拍卖行开的匿名账户也是以许道微的名义。 他不能开户，他不信任仙魔两域这帮狗东西，之前仙魔大战就是针对他，开了户，查到户主是沈未然，很大可能直接把他账户冻结，白白把灵石送人。 仙域比魔域要有秩序，但无论哪里都没有法律，评判行为对错源于道义和约定俗称的规矩，所以整个社会十分脆弱，稍有不甚就会崩盘，成为第二个魔域。 而之后的末世也验证了这一点。 现在秩序由三宗十二派维护，靠山是宗派内错综复杂的世家，沈未然要想撼动、整理仙域，最快的办法只有两个。 一是花三四天时间把仙域人全清理掉，然后再像女娲一样捏捏人、甩甩泥点子，创造一个新的稳定仙域。 二是赶快回酒楼，躺在床上火速入睡。 梦里什么都有。 沈未然站在赌坊门口，仰头看对面茶馆。 书里对末世的描写十分模糊，灵气衰弱也没个具体时间，沈未然仔细思考，却也只能将源头定位到死亡之地。 死亡之地的内围无人能活着出来，前仆后继的探险者用性命探出分界，此后修士们全都在外围活动，没有人再进入那片禁区。 魔修也进不去，他们体内没有灵力，而死亡之地据说受神保护，没有灵力的人会被堵在外围。 沈未然是意外，他灵魔双修，以魔供灵，相互转化，全世界能做到这点的，估计也就他自己了。 难不成那里就像王所在的那地方一样，会屏蔽所有人的灵力？ 那么…… “蠢货。” 凤凰不愧是凤凰，这声音如玉石相撞，有股利落蓬勃的少年气。 沈未然转头，凤弦玉抱着胳膊站在他身边，冷着脸装酷，“踏出这门，不过三个时辰，你便死无全尸。” 沈未然的思绪被打断，好脾气地笑笑，将一个憨厚中年人的形象演得活灵活现，“啊，是方才的小哥。” 凤弦玉顿了顿，这回再沈未然时，眼中就多了几分怀疑和审视，“你不知道我是谁？” 凤弦玉特殊的发色瞳色，在仙域格格不入，那些修士见到后都是又敬又怕，妖族大多隐世不出，出来的那几个也很少有安分的。 更何况他悬赏贴满整个仙域，不可能有人不认识他。 沈未然有些抱歉道：“我该知道吗？” 凤弦玉一抬下巴，酒楼旁边就有个告示牌，“那儿。” 沈未然暗笑，继续逗道：“我不识字，那上面人是你啊？我都没认出来，你本人比那俊多了。” 小凤凰尾巴又开始不安分，凤弦玉从小在家里经常被夸长得好看，可那都是他家人。 这还是第一次被陌生人夸。 他瞥了沈未然一眼，“看在你这么识相的面子上，小爷就护你一段时间，免得你被人杀了，死得不明不白。” 这话说完他自己都脸红。 他忘了自己从哪学的“小爷”这两个字，觉得好听就记下，在这样场合说出来，有点羞耻，又感觉好帅气。 而沈未然也很捧场，惊讶又不解，“怎会有人杀我？” 凤弦玉没忍住，戳了戳旁边这人的脑袋，“你好笨，你赢了那么多钱，还丝毫不顾及那些人的脸面，揣了宝物就走，那帮小心眼的抠门怪，肯定要来报复啊。” 沈未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表情又转为崇拜，“我都没发现。” 凤弦玉唇角没忍住，勾了勾，又迅速压下去。 稳重成熟的凤凰，不会轻易乱笑。 他先走两步，见沈未然没跟上来，停下转头看他，背着手，淡淡地望着他。 沈未然在心里笑了笑，一边跟上去，一边悄悄给游犬传信让他带小七和左凌烨去逛，想买什么就买。 他今天晚上不回去了。 看看能不能拉个小凤凰给自己打工。 沈未然跟在凤弦玉身后，很快就融入了熙攘喧闹的人群。 而在他们后面的不远处，有一双眼睛，始终望着他。 - 夜。 最大的酒楼支起灯笼，三更半夜厢房安安静静，凤弦玉和沈未然住一间房，二人谁都没睡。 沈未然给凤弦玉扒花生瓜子和各种各样的干果，桌子上已经垒起一小座壳山，小凤凰干饭速度很快，沈未然这边刚扒完，他就火速吸入。 以至于沈未然扒了这么久，自己一个都没吃到。 拍拍手上碎屑，沈未然迎着凤弦玉没吃够还想吃的目光，打了个哈欠，“小公子，这么晚了，杀手也该睡觉吧，要不我们先休息？” 凤弦玉捏起花生，按着沈未然刚才的方法试图拨开，然而力气太大，一下就把花生直接弄碎。 试了几下都不成功，凤弦玉气闷闷地放弃，对沈未然道：“你困了就先睡，他们今天晚上肯定会来。” 沈未然提醒：“我看他们好像都挺怕你，这么晚还没动手，是不是因为你在这里，所以不敢出现？” 凤弦玉瞬间就明白了，心里夸这男人心细，到了嘴上却是：“你竟能看出这点，也不算太笨。” 沈未然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小公子肯定一早就看出来了吧？是有什么其他的打算？” 凤弦玉还是经过提醒才意识到了，哪有什么打算。 第45章 幸好脑子转的快，卡了几秒，就胸有成竹道：“你自己猜吧，我先出去，这块牌子给你，等人来了，我就会出现。” 沈未然接过玉牌，玉牌触手温凉，中间盘踞着华丽优雅的凤凰，凤眼活灵活现，好像下一秒就要从玉牌中飞出，所有纹路组合成玄妙阵法，古拙细腻，让人见之难忘。 并非凡物。 而在沈未然接手的瞬间，本来透明的玉牌如同往水球中注入颜料，一点点被染成了红色。 凤弦玉东西扔给他后就匆匆离开，压根没注意到玉牌变化，沈未然只好收起，准备等结束之后再问。 大概半柱香的功夫，沈未然灵敏地捕捉到外面窸窸窣窣的声音，立刻向后翻滚，原来坐着的椅子转瞬变为灰烬，从窗口爬进一人，见沈未然抓着玉牌躲在床脚，愣了愣，又攻上来。 估计是在外面远程攻击，认为他死了，才上来摸尸。 沈未然和那人缠斗，那人的动作太慢，破绽也多，沈未然皱皱眉，忍不住纠正道：“你灵力能不能不要大开大合？放准一些。” 杀手动作一顿，又更凶猛地攻过来。 房间内的装饰器物都毁得差不多，杀手做了曾隔音罩，因此这样大的声音也没有其他住客投诉。 沈未然躲得有些无聊了，又指点杀手几句。 杀手一直很努力在攻击，可连他衣角都碰不到，还被暗杀对象嘲讽，更气了，攻击不再有章法。 沈未然听到小凤凰的脚步声，动作顿了下，杀手终于初步命中，匕首在他颧骨到下巴的位置留下一道长而深的伤口。 他冷笑一声，跳窗出去，凤弦玉进来时看到杀手的背影，和脸上受伤的沈未然。 他在极短的时间内做了判断，在杀手身上留下印记，而后留在沈未然身边查看他的伤口。 抿着唇，他拿出一瓶药，扶住沈未然，捏着他下巴给他上药。 上着上着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在伤口处轻轻摸了摸，摸卷了一层皮，透明的。 在顺着摸卷了的那层皮，往上一撕—— 面白如玉，一双眼黑幽幽的，深沉动人，鸦黑的睫毛，红艳的唇，好像所有颜色在他的脸上都显得格外清晰。 凤弦玉呆住。 过了几秒，似乎才察觉两人之间距离太近，连忙松手，耳尖通红嘟嘟囔囔地憋出几个字：“你这人……长得还挺好看。”转而感觉不对，“你怎么戴面具？” 沈未然也没想到，他随机放过的攻击，正好划伤他的脸。 脸上的面具是他自己做的，后山取料，没花一分钱。 因此也有很多缺点，比如一撕就能撕下来。 “你不去追那个人？” 凤弦玉像是才知道该怎么做，脚步匆匆地跑出去，跑到半道又折回来，手指在空中划了两下，无形的妖力浸透整个房间。 这是妖族保护幼崽的简易阵法，如果侵略者要伤害幼崽，阵法发动，会立刻把侵略者搅得粉碎。 现在房间只剩下沈未然了。 也不能说只剩他。 那药很好用，沈未然的伤口已经不流血，正在缓缓愈合。 更重一些、不属于凤弦玉的脚步声，一点点接近。 停在沈未然身边。 那匕首上涂了毒，应该是致死的毒药，但不知道在沈未然身体里发生了什么变化，只剩下一点药性。 春.药的药性。 但其实对沈未然作用也不大，用魔气随意就能吞噬掉。 他慵懒地靠在床头，在一片狼藉中，掀起眼皮，将目光投向来者。 他很高大，并非仙域人崇尚的清瘦道骨那类身材，像一座沉默挺拔的小山，山体上刻画着奇异规则的纹路。 靳离搀扶起沈未然，沈未然自然而然地靠在他身上。 “你是药人吧？” 明知故问。 靳离揽着沈未然的腰，沉默地点点头。 沈未然感觉自己有点热，把衣襟扯开一些，笑嘻嘻地勾着靳离脖子踮起脚尖抱住他，靳离的瞳孔缩了缩。 在他耳边说话，“给我解毒，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揽着沈未然的那只手紧了紧，有不知名的什么东西在二人的之间流转。 沈未然放下脚跟，身子后仰，让他看见自己的脸。 靳离看着沈未然，那双眼睛忠实记录着他此刻的情态。 下一秒，他一点点接近，再接近，直到唇与唇之间，距离不到一个指节。 靳离闭眼，呼吸沉稳。 他听到沈未然轻笑，声音像是从梦中传来。 “快点。” - 不能动。 规则是不能动。 对于申屠珏来说，眼睛只是一种配合耳鼻口表达情绪的器官，真正想要看什么东西，不用眼睛也能做到。 所以他清晰看到了。 他很少有除了快乐之外的情绪，而快乐也是要他精心谋划才能获得的，因而大片大片的空白才是常态。 而现在，一墙之隔，他看着沈未然仰头承受他人的亲吻，发出动人的哼声，唇被吸吮得任红，脸颊耳尖都漫上情动的粉。 他不舒服。 陌生的情绪落地生花，伸出细韧的藤蔓将他缠绕，快要无法呼吸，可又无法找到破除之法。 只要他动动手指，胆敢亲吻沈未然的那人就会灰飞烟灭，除了沈未然没人知道是他杀的人，不算违背他自己的游戏规则。 第46章 脚尖处是沈未然魔气凝成的尖刺，刺在那里像一柄尖锐的剑，真正的墙不是眼前的一片白，而是那个刺。 这是沈未然的游戏。 不要过界，遵守规则，是你说要玩的，对吧？ 没关系，只是游戏。 是沈未然为他设计的游戏。 可他为什么要让自己看，他和别人接吻？ 他爱的人明明是自己。 是惩罚吗？ 不该这么想。 是游戏。 申屠珏有些混乱了，眼皮僵硬地落下，很缓慢地眨了眨。 一下、两下，最终闭上了。 无形的感知力也尽数收回，世界一片黑暗，而脑海中还在不断闪回刚才看到的那几秒。 与另一人交缠的唇舌。 画面迷乱闪烁，最终定格在他踮脚抱着那男人，下巴搭在男人颈窝，透过墙，却精准地望向申屠珏那一幕。 他红色的、柔软的唇，弯起来，无声地说。 ——不要动。 ——游戏开始啦。 申屠珏深深地吸了口气，从陌生的情绪中，找到了久违的快乐。 第27章 左凌烨 申屠珏离开了。 这就受不了？ 小师弟承受能力也不行啊，上两世他给自己的刺激，可比这离谱多了。 沈未然推开靳离，随意蹭了蹭唇，“谢谢。” 明明眼中还蒙着层水雾，玉白的脸泛滥粉腻情态，可表情一本正经，好像两人不是在接吻，只是解毒。 靳离盯着沈未然，面无表情。 凤弦玉停在门口，衣服下摆沾了点飞溅的红褐色，他一顿望着房间里的陌生人，“你谁？” 沈未然从靳离身后走出，靠近凤弦玉，不知为何，凤弦玉竟然不敢直视他那双眼睛，脚尖微动想退。 可好像又没什么可退的。 沈未然对他道：“这是我家家仆，同我一起来参加拍卖会。” 这家仆也真够壮实的，脸上纹路花里胡哨，看着不像什么正经人。 沈未然让靳离离开，靳离表面上是走了，可沈未然知道，他还在看着自己，在角落和阴暗的不会被人发现的地方。 凤弦玉叫酒馆老板赔偿了包厢损失，又换了间房，沈未然一直跟在他身后，很安静。 然而存在感极强。 凤弦玉有点后悔手欠直接把他的面具掀下来了，不然何至于这么不自在。 都怪他长得太好看。 要了两间房，凤弦玉在他隔壁，给沈未然送进房里，鼓起勇气看向他的脸。 看了好几秒，突然想到之前被这人打岔的事，“你为什么要做伪装？” 沈未然安静地望着他，“你为何又出现在公告板上？” 凤弦玉脑子转得很快，立刻道：“我做了好事，被人表彰，别打岔，回答我问题。” 沈未然眼睫垂下，像一把小扇子，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脸侧的伤非但没有破坏他的美感，反而多了点可怜的感觉。 他轻轻道：“你见过沈未然吗？” 凤弦玉不解：“没见过。” “那你知道他吗？” 凤弦玉：“知道，我正在找他。” “你找他干什么？” 凤弦玉自信又骄傲道：“我听闻他是仙魔两域第一大坏蛋，欺男霸女残暴成性，还乱搞恋爱关系，明明对申屠珏生下孩子，却又和他师尊不清不楚，等找到他，我要给他一个教训！” “什么教训？” 说到这个凤弦玉可就不困了，把能想到的最恐怖的惩罚安在沈未然身上。 “我先用我们妖族的秘法给他捆起来，哐哐给他两拳，然后逼他手抄三万字……三十万字的经文洗涤心灵，再把他狠狠打一顿，送到申屠珏和他师尊面前，让他忏悔、坦白自己的三心二意，最后再往他身上下我族禁术，以后他要是再伤人，就原地爆炸！” 凤弦玉说到最后，声音有点激动地扬起，意识到这不符合他在这人面前高大威武的形象后，轻咳一声，收敛了，又变为那副又酷又稳重的模样。 “你怎么突然提他？这和我的问题没有关系吧。” 沈未然微笑：“你好，我叫沈未然。” 凤弦玉：“？” - 拍卖会还有一天就开始了，为了热场，举办方在今天租赁巡城三处场地，分别举办娱乐性质的比赛，奖品都是常见的丹药、武器和灵宠。 赛场外的人也可以加注，随便押宝给选手。 说是娱乐性质，可在众目睽睽之下，巡城来参加拍卖会的隐藏大神不盛繁数，因此大多数人也都是奔着头奖去的。 不是为了奖，是为了显眼。 比赛每年都有，五年前，有人在炼器比赛上夺得头筹，正巧那场陆寻晟也在，那人当场就被收下成了弟子。 如今虽然销声匿迹，没打出来什么名声，可他传奇的经历却深深刻印在参赛者的脑海中。 报名现场人山人海，沈未然牵着左凌烨站在外围，“给你的书你看多少了？” “看完了。” “现在修为如何？” “筑基巅峰。” 沈未然深吸一口气，看着左凌烨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小左实在是太争气了，这才过几天，修为就连升三段？ 再让他搁宗里靠看书修炼都是耽误他。 第47章 沈未然虽然能稍微指点一二，但他对炼器一窍不通，小左遇到什么问题只能自己研究。 要尽快给他找个老师了。 沈未然也给左凌烨做了伪装，之前没注意，让人见到了他样子，还传出那么离谱的谣言。 ……虽然仔细看确实有点儿像。 左凌烨静静地看着沈未然，这几天他似乎终于恢复了正常，眼神已经不再像一个小孩子，虽然还喜欢黏着沈未然，却已经不会像之前一样那么咋咋呼呼了。 “你想要我得头筹吗？”见沈未然一直盯着那边看，左凌烨主动问道。 “哦？可以吗？” 左凌烨点点头，“只要你想。” 沈未然听这话有点不对劲，但也没咂么出来什么地方不对，下意识点点头。 左凌烨笑了，用力抓抓沈未然的手，去报名。 小七在一边看着，眼睛和头发都伪装成最常见的黑发黑眼，盯着左凌烨报完名到赛场上，场上就他一个小孩，其他人实现都若有若无地落在他身上。 沈未然也在看他，靠着扶栏，带着欣慰的笑意。 小七突然道：“主人，你看我适合学点什么？” 比赛可以自带炼器工具，也可以在主办方那儿领，只有左凌烨在工具区挑选。 啊，还没给小左买工具。 要是拍卖会有适合他的就买着，不知道钱带得够不够。 早知道昨天去堵坊，再多赢点就好了。 “主人？” 小七拉了拉沈未然的袖子，黑色的眼睛或许是伪装过的原因，不似往常那般清亮。 沈未然回神。 “怎么？” 小七指了指自己，眼中阴霾一扫而光，笑道：“主人，我也想给宗里出一份力，您看我适合做什么？” 沈未然仔细想了想，还没想出结果，就被场中的惊呼声吸引过去。 拍拍小七肩膀，“你等一下，这事我们一会说。” 小七抿抿唇，乖巧地不再说任何话。 左凌烨一共修炼不过一年，炼器师入门很难，光是把东西炼出形状，就能卡掉一大半人。 更别说炼出器灵、器魂了。 炼器要花的时间比另外的炼丹和阵法时间长，因此昨日就开启了报名，左凌烨今日加入，按照常理来讲，只能炼个钗子珠链这样的小东西。 然而左凌烨抱了比他人还高的玄铁，不过数分钟就锻出了铁剑胚子。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把锻造工具扔到一旁，竟生生用手打起铁来，这也是刚才惊呼的由来。 旁边人惊了下，忍不住嗤笑：“还是小孩，玄铁的质地不适合徒手锻造，若是凝沙倒还可能以手成型，玄铁？把他手打烂了都弯不掉一个角。” 刚说完，左凌烨就把剑胚凝成了原来一半大小。 那人：“啊这……估计这就是极限了吧，玄铁越到后面质地越硬，若非金丹修士，或者极度了解玄铁的炼器师，是不可能……” 这回还没说完，原本一半大小的剑胚又被炼得小了一半，不知他方才往里面加了什么东西，表面流光溢彩，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就已经超过了全场所有人的进度。 那人：“……” 炼器过程中可以稍稍摸鱼，沈未然观察，场内空闲着的炼器师，要么明目张胆地看他，要么走过去，与他攀谈起来。 左凌烨却没有交谈的意思，旁边人无论说什么都与他无关，那人见他不搭话，悻悻地走了。 沈未然盯着左凌烨，从他的身上看到了无数种可能。 小七微微偏过头，一直在看沈未然。 仅仅是一个时辰，左凌烨就炼完了，是一柄手掌长短的小剑，交给赛方后，在众人看怪物一样的目光中，走向沈未然。 在他到达之前，小七终于开口，“主人，我去另一边看看，晚上酒馆见。” 沈未然给他一块玉牌，“想买什么就买。” 小七接过，逃一样跑走了。 估计是看自己小伙伴这么优秀，小七感到压力了。 沈未然不指望小七为他做什么，只要他活着就行，但孩子想奋斗，他也没必要拦。 只要不走邪道，怎么都行。 ——当然了，走邪道也可以，毕竟沈未然觉得自己也不太正派，没理由要求小七也必须当个好人。 虽然他挺喜欢好人就是了。 左凌烨来到沈未然身边，“小七呢？” “去另一边了。”沈未然没问左凌烨比赛感想之类的，只笑眯眯道：“小左，等拍卖会结束，我想将你送陆寻晟那里深造。” 左凌烨低头，“我不能留在先生身边吗？您也看到了，我学习很快，再给我一些时……” 沈未然打断他，“我没有要抛弃你的意思，只是觉得你十分重要，因此不能耽误你的修习。” “这样啊。”左凌烨声音很轻，“先生，您喜欢我吗？” 话题转得太快，沈未然没多想，直接道：“当然啊。” 左凌烨笑笑，看起来有些腼腆，“先生，若是我得了头奖，刚刚的话，您能不能亲口对我说一次？” “为何？” 左凌烨垂眸，手指蜷在一起，“我只是怕先生会不要我，讨厌我，想讨句话安心。” 毕竟他只是申屠珏的替身。 多亏茶馆人多口杂。 他也没想到，自己还能如此自作多情，误以为沈未然对他深情款款，误以为申屠珏才是那个后来的。 第48章 那又怎么样？ 替身也好，眼睛像也罢，如今站在先生身边，被先生注视着，喜欢着的，是他左凌烨不是吗？ 左凌烨眼神幽暗，见不出光，笑微微地看着沈未然，“先生，好不好？” 第28章 水墨 沈未然不太理解左凌烨的脑回路。 沈未然从未给过他“你是我的东西”这样的暗示，都是按着正常人家教育的方式来养的，按理来说他不该这样不安。 难不成是小时候被人欺负的经历，即使三十多年的帝王生涯，也未能抹去，以至于现在仍然没有安全感？ 啊，帝王。 沈未然恍然大悟。 左凌烨是皇帝，皇帝都是心思深沉的，最擅长拐弯抹角地敲打。 如今变成小孩，无根无萍，没有且一时间无法积攒自己的势力，只能靠他过活，肯定不如当皇帝自在。 不安确实有，但沈未然猜，那话更多是在暗示自己。 他拥有无限潜力，希望沈未然能一直看重他，喜欢他，在他身上多投资，保证修炼资源的供给。 这样一想就通畅多了。 沈未然再看左凌烨时，眼神中只对孩子才有的纵容，少了许多。 笑了笑，打着只有二人明白的哑谜，“好啊，你放心，即使你没得奖，我也喜欢你。” 的能力。 左凌烨愣了愣。 即使他是废物，沈未然也会喜欢他？ 因为他这张和申屠珏相似的脸吗？ 左凌烨面不改色，勾唇露出一个与平日并无不同的乖巧笑容，“谢谢先生。” 沈未然感觉自己和左凌烨达成共识，成功安慰了未来打工人，也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不客气。” - 小七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穿梭在喧闹人海中，耳朵却什么都听不到。 沈未然是他的主人，他是沈未然的附庸，沈未然从来不强迫他做任何事，也不需要他做，他只要开心就好。 若是按照天灵族的标准，这样的主人可以说是开天辟地头一个，是做梦都不敢梦的好主人。 可他不满足。 许道微是丹圣，一丹千金；游犬是宗里的右护法，虽然人蠢了点，但说话好听，又很能打；左凌烨天赋卓绝，那些他根本看不懂的书，他三两下翻过后，就能实践出来。 只有他什么都不是。 一个废物。 废物最终会被人丢到脑后，沈未然的视线更多地落在强者的身上。 所有人都说，天灵族人最大的意义，就是成为修士们的补给包，为修士而死是光荣的，死得越惨烈，就越被崇拜尊敬。 而沈未然不需要他这样做。 修士眼中的唐僧肉，在沈未然那里，还比不上一盘九重鱼。 小七低着头慢慢在街上走，不知何时，喧闹的人声消失了。 滴答、滴答。 周围起了雾，青石板路上一层细密水珠，来往的人们隐在雾中，变成有一个个黑色的不辨模样的影子。 世界变为黑白两色，青石板路的尽头，有人持着伞，停在那里，宽大的十三骨油纸伞，每道伞骨尾端，都坠着邪异奇怪的吊坠，看着像盘曲歪扭的虫。 他是唯一的颜色。 遥遥地看过来，眼是三月的江南春雨，朦胧的墨色水雾，视线茫茫没有落点，但小七知道，他在看自己。 小七想跑，可是动不了。 两只脚像黏在了地上，也发不出任何声音，眼睛闭不上，眼球都有些干涩了，却只能睁着看那人。 他不紧不慢地走来，停在小七面前时，小七才发现，他竟然这样高大。 比主人还要高上半个头。 他在看着自己，不带任何情绪的眼神，轻轻落在小七身上。 很突兀地，他颈侧鼓起一道手指长的凸起，像有什么东西在皮下活动，很快消失，如果不是留在皮肤上的那道红痕，小七或许会觉得那是他的错觉。 还不及多想，下一秒，小七就失去了意识。 人潮涌动，叫卖声此起彼伏，热热闹闹的街道，仿佛从未出现过小七，也从未有过一个水墨般的青年。 只有碎裂的玉牌，落在青石板路，被人们踢到角落里去了。 第29章 好大儿 小七醒来。 房间不是很大，比起他们在酒馆的阳面天字客房，这间就显得有几分简陋了，墙角结着蛛网，蛛网上挂着许多小虫，拳头大的彩色蜘蛛停在网中间，正在进食。 小七身上还盖着被子，被褥灰扑潮湿，他皱着眉将被子掀开，在看到被子下面的东西时，差点没心脏骤停。 一只足有成人小臂长的大蜈蚣，盘在他的腰腹处，密密麻麻的数百双节肢紧紧揪着他的衣物，紫黑色的壳极其不详。 小七害怕虫子，见到稍微大些的蟑螂都能吓哭，生活条件不好时，就一边哭一边打蟑螂。 后来被沈未然带走，沈未然对他十分纵容宠溺，他明确表达自己对虫子的厌恶畏惧后，他就再没见过一只虫。 这也太过分了。 小七抿着唇，连抖都不敢抖得太过分，生怕这玩意突然暴起冲过来咬他脸。 “你醒了。” 从屋外传来的声音，平和安静。 小七颤颤巍巍的望去，被虫子吓懵的大脑艰难运转，想起自己其实是不应该在这个地方的。 第49章 他是被人抓走了。 为什么？认出他是天灵族了吗？ 那人端着个铜盆，装了半盆黑漆漆黏糊糊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液体。 他将铜盆放在床头，那盆水的味道飘过来，是让人有些恶心的腥气。 小七看着那水：“这是何物？” “药。” 他唇角弯了弯，水墨晕染般的眉眼变得更柔和，说话也很温柔，慢吞吞地，“阿紫很喜欢你。” 他伸手，紧抓着小七的蜈蚣抬起上半身，搭到那人的手上，黑紫色的壳和他死人般的惨白皮肤形成鲜明对比。 一点点爬，爬进他的袖口，顺着小臂爬到肩膀，经过脖颈，最终钻进他的耳中。 小七打了个颤，而那人好像很习惯这样，脸上表情淡淡，安慰道：“别怕。”顿了顿，又道：“我听到了你的声音，所以来帮你。” 小七不信他的鬼话，不动声色地打量屋子情况，寻找逃出去的方式。 然后发现，他从这人眼皮子底下逃出去的可能，几乎为零。 那人歪歪头，说话腔调很奇特，“逃？我只是带你过来，如果不需要我的帮助，你随时可以走。” 小七抬眸。 “你能听见我的心中所想？” 他点点头。 “你叫小七，是天灵族，你的主人叫沈未然，你有一个叫左凌烨的竞争对象，你怕你主人因为你是废物而抛弃你。”他顿了顿，“你渴望变强，我能让你变强。” 小七看了他几秒，摇了摇头，下床穿好鞋子，“多谢阁下好意，但是不必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小七头也不回地往外走，那人并未拦他，只在小七同他擦肩而过的瞬间，平静道：“你会来找我的。” - 小七回到酒馆时，沈未然正开心地和左凌烨说着什么，还很亲昵地帮他把碎发捋到耳后。 他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下，匆匆走过去，坐在二人中间，抓着沈未然的袖子沮丧道：“先生，玉牌丢了。” 沈未然见他神色惶惶，不甚在意地笑笑，“那有什么的，丢了还能补，倒是你脸色不太好，是遇到小偷了？” 小七凑近沈未然，靠着他，鼻尖是令人安稳的水果香气，心里终于好受许多，将碰到那人的事情同沈未然说了。 “不止是虫子，他那伞也真是奇怪，十三骨，每一骨末端都挂着怪东西，我分不清是什么。” 沈未然听到这个描述，捏着酒杯的手顿了下，“那人是不是长得挺高，说话慢吞吞，还能读心？” 小七支起身子，惊讶地看着沈未然：“是的，主人认识他？” 何止是认识。 沈未然极少怕什么东西，即使申屠珏削去他四肢，将他做成人彘，他也从未想过自尽或后悔招惹申屠珏，只一心发疯。 那个人是例外。 在申屠珏的请求下，他把沈未然做成了申屠珏的蛊。 申屠珏于是成为他绝对的主人。 沈未然的意识是清醒的，只是许多常识性的认知被改造，常人觉得痛的，他依旧是痛，但蛊化的头脑却因发起者是申屠珏，而认为那是快乐。 在此期间，申屠珏实验性地做了非常多过分的事情，沈未然遍体鳞伤，却又十分顺从。 清醒地百分百地配合他的伤害行为，末了还要笑眯眯地跪在申屠珏腿边，亲昵地蹭着他的膝盖，感谢他给予的疼痛，赞美身上每一道伤口。 残存的真正属于沈未然的意识，不断反驳那样乖巧低贱自己，一个小小的声音在脑海深处大声地喊，你快起来，让申屠珏也像你一样疼，太弱小，还没等听清，就被申屠珏的命令盖过去了。 后来还是申屠珏玩腻，厌倦了顺服的沈未然，才让他把沈未然恢复成原样。 他没有姓名，也不会死。 沈未然杀了他九十九次，每一次都确信他的气息消散于天地，每一次他都会再次出现在沈未然的面前。 用一种很遗憾的目光看他，又暗藏跃跃欲试的兴奋。 “你还想当蛊吗？”他慢吞吞地，茫茫的眸望向沈未然，“当我的蛊，好吗？” 沈未然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光是想到这个人就觉得晦气。 这辈子明明和他也没接触，申屠珏这时应该也还没认识他，那他哪钻出来的？ 还来找小七，到底要干嘛？ 虫子一样，到处都是，又打不死。 恶心。 沈未然的表情变得不太好看，小七有些紧张道：“主人是和他有仇吗？” 沈未然实事求是：“没仇，但那人坏得很，下次再见你就……”沈未然停了下，突然想起小七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又道：“你过来，识海放开，我给你做个标记。” 小七眼睛一亮，闭上眼同沈未然额头贴在一起。 识海是一个修士最重要的地方之一，里面存着修士的本命武器，十分脆弱，若非绝对信任的人，是不会允许进入的。 看来小七是真的很信任他，沈未然进去时，一点阻力没有，甚至还有种被小七拉扯催促的感觉。 小七的识海干干净净，空茫的白色空间，只在中间有一点黑。 看样子那就是小七的本命武器了。 本命武器是根据修士的性格生成的。 沈未然是一把没开刃的剑，同他长相和性格一样，都很老实，不带任何攻击性。 第50章 第二世则变得锋芒毕露，吹毛断发，一放出必要饮血，因而沈未然只在面对申屠珏时，才把剑放出来。 这一世他还没看，估计和之前没什么两样。 沈未然凑过去，那团莹莹的黑色，像是一团注了墨的水球，仔细看，却发现里面根本不是均匀的黑水，而是一个个密密麻麻的小点。 沈未然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刚要撤出，那小点就极快地冲进他的精神体中，而他未能避开。 沈未然眨眨眼，进入小七识海时似乎有一瞬的震动，好像忘了什么，不重要，问题不大。 他打量着这片空间。 识海有时也能体现出一个人的性格，小七的识海是一片白茫茫，只有莹润的水球一样透明的东西悬浮在正中。 估计那就是小七的本命武器了吧？ 沈未然凑近看，那水球同他的识海一样干净。 不知道是什么武器，但修士们总结得没错，武器类主人，这玩意像小七一样，没有半点杀伤力。 沈未然想了想，在小七识海里，用灵力写了一串字。 ——小七很优秀，我很喜欢，遇到问题来找我，我会帮你。 想了想，还在后面画了个小笑脸。 它们自动漂浮到水球旁边，将水球围住。 小七这孩子，有心眼，但不多，又太依赖他，过度关注他的想法，很容易走牛角尖，做出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希望这些话能在他极端时，稍微提醒他一下。 浅浅欣赏自己的狗爬字后，沈未然退出识海。 在他走后，水球晃了晃，将那字尽数吞噬了。 - 意识的流动是瞬间的，沈未然感觉自己在里面呆了很久，但实际外面只过了几秒。 小七摸摸自己的头，“主人，这就标记好了吗？” “嗯，以后你有危险，我就会发现。”沈未然想起那些字，感觉实在是有点肉麻，于是垂眸喝酒装作冷静的样子，“你先不要进识海看，等需要用本命武器的时候再说。” 小七乖乖点头，在沈未然看不见的角度，向一直没出声的左凌烨，投去一个炫耀的眼神。 左凌烨无所谓地勾唇笑笑，怜悯地看着他。 沈未然只是把他当宠物，谁会对宠物真情实感？更何况还是个需要人保护的废物。 沈未然只喜欢申屠珏，他好歹还是申屠珏的替身，小七算什么？ 小七不知道申屠珏的事，只当左凌烨在嘲笑他弱，不太开心，可一想到沈未然刚刚还在他识海里留下标记，如此亲密，心情又立刻明朗起来。 左凌烨就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于是小七也反还怜悯目光。 沈未然没注意俩人之间打的官司，让他们先吃，他先回去休息。 酒馆楼上的包间，虽不及那两间大旅馆豪华气派，却也干净整齐。 床上躺着的人，身形介于成年和少年之间，一头白发披散，冷金的瞳凝视着沈未然。 沈未然解开他口上的禁锢，坐床边拄着腮，在他眼前晃着那块变成红色的玉，笑眯眯道：“小凤凰，说点好听的，我就把这玉还你。” 看到那玉时，凤弦玉抖了下，瞳孔地震地盯了他好一会，看着他像是在看杀他爹娘的仇人，眼神甚至有点悲戚了。 沈未然把玉放枕边，他被魔气控制着动不了，但表情实在太奇怪，沈未然忍不住道：“行了，我又不是要杀你，放松一点，我之前说的事情，你考虑好没有？” 凤凰一族天生聚财，像凤弦玉这种则更为罕见，自己留不住钱，却能让其他人大赚特赚，沈未然需要这种人才留在身边。 所以向他发出威胁，在他身边老老实实呆三个月，才能放他走。 但凤弦玉一直不配合，这体质就不生效，沈未然也就没必要留他。 沈未然兴致来了，喜欢逗人玩，但要是把人真逗急眼了，他自己也觉得没意思。 把人松开，沈未然见他迟迟不动，疑惑道：“你还不走？” 凤弦玉捏着那块玉，玉在他手上就褪了颜色。 他表情变幻莫测，最终幽幽地望向沈未然：“这是我族圣物，唯有族长才能佩戴。” 沈未然：“哦。” 凤弦玉：“我们凤凰一族，忠贞不渝，在碰到命定的伴侣之前，绝不与他人胡扯乱搞，传承后代都是靠凤凰神树，将血液注入神树，树上便会结出孩子。” 沈未然心想这凤凰生孩子也太随便了，但还是捧场道：“有意思，然后呢？” 凤弦玉的眼睛都要滴血了，漂亮的小凤凰炸毛，咬着牙，一字一顿道：“圣玉只有在命定伴侣的手中才会变色。” 沈未然慢慢坐直，表情逐渐空白。 “这是我父王的玉。”凤弦玉的眼中蒙了层水雾，一眨，泪水便顺着脸庞落下，“那你，就是我的，我的……” 最后那字实在说不出口。 他啜泣一声，伤心过度，很难再维持人形，于是放任自流，变回原形，用翅膀掩着头，身体一抽一抽的，漂亮华丽的尾羽也随之颤抖。 沈未然对于凤凰族这古早狗血又十分离谱的命定伴侣，表示十分无语。 而更无语的是小凤凰的态度。 都快哭撅过去了，就这么不乐意吗？ 他作为受害人，都还没说什么呢。 沈未然轻轻揪揪他的尾巴，心想既然他哭得这么难过，还是安慰一下吧。 第51章 结果他还没开口，柔软的尾羽突然动了，很快地扫过沈未然的脸，不是很疼，但很像一个大耳刮子。 小凤凰屁股对着沈未然，尾羽收拢。 沈未然摸摸面颊，勾起唇角，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他强硬地扯开凤弦玉的翅膀，在他脑袋旁边轻声低语。 “我是你娘。”沈未然恶魔低语，“好大儿，别哭了，娘好心疼。” 凤弦玉发出一声清脆的凤凰鸣泣，软软地倒了下去。 第30章 拍卖会 凤弦玉刚昏过去，包间的门就被扣响。 沈未然打开门，那二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对他拱了拱手。 “小少爷初次离岛，不懂人情世故，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个子稍微高一些的人，从怀中掏出个储物袋，双手呈给沈未然。 “我们族长在岛中也曾听闻您的名号，对您钦慕非常，可惜族内事务繁忙，无法离开，故而命我将此物转交。” 沈未然接过，漫不经心地打开。 浓郁灵气爆炸般从袋口涌出，从袋口看去，一条连绵的白金色山脉横亘在平坦的草原上。 是灵石矿脉。 仙域已知的矿脉有三十二条，所有灵石产出皆源于此，一条矿脉每年至少产出十亿灵石，矿脉生生不息，永不干涸。 沈未然在心中深吸一口气。 他三辈子加起来也没拥有过这么多灵石。 沈未然收紧袋口，拎着红绳放脑袋旁边晃了晃，笑眯眯地露出整齐白牙，“给我了？” 高个子点头，态度很谦逊，“区区薄礼，聊表心意。” 苝丠沈未然侧过身，对二人一扬下巴，“没打算杀他，以为我是他娘，伤心地哭昏过去了。” 高个子叹气，“我们族长对小少爷比较严格，因此他对话本上传统的母亲形象十分向往，这次离岛，寻找族长的命定伴侣也是原因之一。” ”哦。“沈未然对此不感兴趣，懒散地往屋里走，一边扒花生一边道：“还不把人带走吗？等他醒来，恐怕又要哭。” 二人并未离开，对视一眼，高个子道：“族长吩咐，要我们不得干涉小少爷的行动，所以……” 剩下那半句犹犹豫豫地也没说出口，沈未然明白他意思，摆摆手，“知道了，今天我没见过你们，好吧？” 高个子一愣，显然是没预料到沈未然这么好说话，心里落差有点大，顿了顿，又将一储物袋放在桌子上，这才离开。 沈未然另一个袋子没打开，等确定那默默保护小凤凰的护卫离开后，才一个滑铲滑到床上，抱着他，笑眯眯地亲吻他柔软的羽毛。 小凤凰被亲醒了，妖兽形态的声音稚嫩可爱，惊慌道：“你干什么！不要乱亲！你怎么这样轻浮放……”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沈未然就捏住了他的小尖嘴，那张不带任何攻击性的漂亮脸蛋，如今笑着，在凤弦玉眼中却有如厉鬼。 “好孩子，乖一点，别说娘不爱听的话。” 凤弦玉眼睛瞪大，琉璃翡翠般的漂亮凤眼，又开始漫上水汽。 然而这次没等他哭出来，沈未然就抱着他，顺着窗户给人扔出去了。 凤凰会飞，这点高度不在话下，安稳落地后化成人形，气愤地仰头看向沈未然。 然而那窗户已经关上，只在窗棂上留下一道细长的黑色影子。 凤弦玉收回视线，心里莫名失落。 对了！沈未然还没把玉还回来！ 凤弦玉像是抓到一个大把柄，兴冲冲地抬腿要找沈未然理论，刚迈一步，当啷，印着凤凰族纹的玉掉到了地上。 原来玉被沈未然藏在了他羽毛中，变回人形，就松垮地别在腰间衣带上。 凤弦玉盯着地上的玉看了好一会，才缓缓蹲下，捡起来，有些落寞地走了。 - 拍卖会还有一个时辰开始。 参会人员陆陆续续到齐，三大宗派的弟子们受主办方委托，在会场内外维护秩序。 当那道高挑冷淡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巡逻、接应的弟子们才松了口气，凑到一起兴奋道：“那就是落离宗首席吧？果然名不虚传！” “这次拍卖会可热闹了，喜欢首席的那个魔尊……” “沈未然？” “不不，是穆里，他也来了。” 话音刚落，穆里出现，身后跟着数十位或貌美或英俊的魔修，他走在前面，排场很大。 弟子们严肃几秒，按着规矩检查完他们的信物后，便将人放行。 等人全进去后，才齐齐松了口气。 “那魔尊身上煞气好重，听说夺掠魔城时，城内魔修稍有反抗，他就放火屠城，偏偏被他盯上的城还无法将他如何。” “不仅如此，你瞧见他手上带着的凶兽内丹手串没？里面有三颗，是被他屠城过的，城主的魔丹。” “嘶——竟如此恐怖？” “不知他和沈未然打起来，谁能更胜一筹。” “当然是沈未然。” 低沉优雅的声音从他们背后传来，刚进去的穆里不知为何竟又出现，大手拍拍那位讲八卦讲得最欢的弟子，和蔼道：“最近有没有关于沈未然的消息？让我也听听。” 弟子脸色刷白，求助性地看向周围人，周围人表情也称不上好，他被肩上不轻不重的重量压得有点眩晕了，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第52章 穆里满意地收手，心想这才是正常反应嘛。 仙魔两域，知道他的人对他无非三种态度，一种是害怕畏惧，一种是忌惮顺从，还有一种是爱慕。 而沈未然不在这三者之中。 这很有趣。 穆里抱臂守在门口，他特意来得早一些，枯槁血液般的双眸紧锁入场人员，试图找到沈未然的身影。 胆子大的硬着头皮也就进去了，胆子小的没有办法，在侧门组队，再一同进入。 沈未然把之前弄坏的面具修补一番，勉强能用，只是看起来更沧桑些。 他也看到了穆里，魔族天生高大健壮的身体，在一众修士中格外显眼，或许是站得久了，脸上表情不太好看，让人望而生怯。 然而沈未然注意到的是他那件毛领大衣。 这人衣品十分单调，一年四季除了毛领还是毛领，如今冬季倒也不算突兀，夏天大家虽都不怕热，可也顺应时节穿得清凉，他的大毛领就显得很突兀了。 但也比他这身灰扑扑的黑衣来的气派。 这几天全都泡在赌场，没时间买衣服，沈未然决定等拍卖会结束，就去给自己置办低调昂贵的衣装。 “你。” 沈未然停下，他被穆里的魔气定住，有点弱，他差点就没察觉到，还是看旁边人突然紧张的表情才反应过来。 穆里弯腰，他鼻子很灵敏，这人身上带着股熟悉的味道。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这位干巴中年人，鼻尖不动声色地又耸了耸，旋即胸有成竹地勾唇一笑。 “信物呢？” 沈未然看他那么嘚瑟，就知道自己暴露了，但穆里好像没有要掀他马甲的意思，于是也顺势演下去，将入场牌交给他。 “六六三号。”穆里装模作样地看了看，把牌子扣自己手里，“行，你走吧。” 沈未然莫名其妙地撇了他一眼，就没再搭理，径直往里去了。 穆里把牌子自然而然地揣进自己怀中，旁边低着头，装没看见。 入场牌只能使用一次，他们检查核验后，牌子一旦进入会场就会立刻失效，留着也没什么用。 穆里行事一向诡异难测，一时兴起从魔域飞到仙域，只为给三年前瞪过他的仇人一拳，这样的事也不是没有过。 因此也不猜测穆里动机，收完那牌子他就走了，中年男人看着太普通，也没什么好扒的。 虽然无聊，却也不敢再讲八卦，生怕他们口中的谈资，笑眯眯地从他们背后冒出来，还试图加入对话。 拍卖会场设计十分大气，沈未然被人牵引着来到普通区，拍卖会门坎很低，只要交纳五十万的灵石，就能拥有一个座位。 会场如同一个巨大剧院，中间的台子是主要展区，整体空间被悬空看台分为两街，上半部分共九个单独看台，外面人看不见里面情况，下半部分又分为两大部分，包厢二十七个，剩下的都是散台，相对而言随意许多，但也安排妥当。 还提供灵果等美味小吃。 旁边人很矜持，在这样大的场合，吃东西似乎不太合适。 所以当沈未然悠闲地吃果子时，有人鄙视不屑的视线就飘了过来。 沈未然不紧不慢地擦手，回望过去。 是之前在赌场输了，拿钗子赔他的少女。 今天少女穿了件鹅黄的外袍，沈未然从储物袋里翻出钗子，对她晃了晃。 少女表情立刻变了，快步走上前，低声迅速道：“你怎么可以用那沾了灵果汁水的脏手，去碰陆大师的作品！” 距离开始还有一会，沈未然闲着也是闲着，对少女眨了眨眼，而后捏着钗子两段，向下用力。 少女倒抽一口冷气，失声叫道：“快松手！我的九宝金珠钗！” 这一叫，就把旁边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 也都看到了那钗子。 “这是前年陆大师的作品？”有人眼见，一下就看了出来，“我记得最终是拍到了楚州齐家那里，怎么在这……”他看着沈未然那张饱经沧桑的中年人的脸，最终用了一个比较礼貌的词汇，“这位大爷手上？” 少女和沈未然对视，而后立刻躲开视线，转为有些可怜的表情，小声小气道：“先生，您能不能把钗子还我？” 没有前因后果，只这一句话，少女立刻变为了受害者。 旁边人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少女泫然欲泣，“这钗对我真的很重要，是我娘送我的成人礼，我知道您喜欢，但是、但是……” 后面的话都被哽咽和啜泣给糊弄过去了。 “是啊，这位仁兄，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欺负小姑娘啊？” “护卫呢？护卫怎么还不来？有人抢劫！” “你一个大男人也用不到这个，跟人小姑娘抢什么抢？这场拍卖也有陆大师的作品，你若是喜欢，自己拍不就好了？” 沈未然听了一圈，感觉差不多了，刚想起来打个脸装个比，就听到不远处小凤凰清脆好听的声音。 “吵死了。” 他不知何时入的场，眼神冷漠地望向人群，未曾遮掩的华丽外表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少女打了个哆嗦，表情有瞬间空白，其他人也愣住，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他起身，慢条斯理地走过来。 极快地撇了眼沈未然，别人都没看到，只有当事人捕捉到这抹视线。 第53章 明明是凤凰，却像是翘尾巴小猫。 他看向少女，变得有些冷。 “送出去的东西还往回要。”他不紧不慢，燃金的眼眸藏着妖族的暴戾，“那天的事，要不要我帮你回忆？” 他又莫名笑了笑，说着只有当天在场者才懂的话，“你有一双漂亮的眼睛。” 少女僵了几秒，咽了口唾沫，在凤弦玉的引导下，道歉并讲清楚了事情经过。 最后真实地哭着跑走了。 真相大白，别人也没有可看的，也不敢再看戏，都默默坐了回去。 场内视线骤然暗了下来，凤弦钰不知怎么操作的，如今坐在沈未然身边。 臭着脸，看着挺酷。 如果不状似无意地看沈未然，估计会更酷。 沈未然躺平。 凤弦玉还是有点东西的。 小凤凰，一款防掉马神器，智能打脸小助手。 第31章 拍卖会（二） 拍卖会正式开始，沈未然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拍品手册，直到看见一柄名为“贯鸿”的长剑时，才精神许多。 这把剑简直就是为游犬量身定做的，剑身长度、剑的重量，与他原本的剑别无二致，更容易上手。 而且剑的剑身采取了特殊的处理方式，十分坚韧，不易折断。 游犬在剑被沈未然弄碎后，又短暂地寻找其他武器作为替代，可无论哪一个都用不了太久，他攻击方式太粗暴，廉价的武器无法适应。 那剑也用了才十几天，估计也是濒临崩溃边缘，再加上沈未然力量大，用了一下就碎，也很正常。 再往后翻，陆寻晟的作品竟然有两件，一件是失败品，刚才以三百万灵石的价格拍出去当藏品，另一件则作为压轴，放在倒数第二件。 似乎是为了营造一种神秘感，这件拍品全被涂黑，轮廓看着像块石头。 别的拍品多少都有介绍，唯有这件，只有个名字。 不可说。 起拍价，一亿灵石。 沈未然合上册子，再打开，确定上面写的起拍价是一个亿，而非别的单位。 前面价值最高的拍品，起拍价也不过五百万。 这让沈未然有种很割裂的感觉。 刚重生时，他只剩三个灵石，而如今竟然在拍卖场，看一个亿的拍品。 而他有竞争的能力。 那条每年量产十亿的矿脉，就是他最大的底气。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看了眼凤弦玉，两人视线正好对上。 凤弦玉瞥了眼翻开那页，唇角飞快地勾了勾，而后收回视线，“你喜欢？跟我回岛，我给你买。” 虽然沈未然水性杨花，同多名男子暧昧，不符合凤凰一族的择偶观念。并且性格暴躁恶劣，一言不合就动手，和他想象中的母亲形象相去甚远。 但小凤凰还是想把他叼回去，叼到自己的巢穴里，让他天天搂着自己睡觉。 或者把他藏到自己羽翼下，把他盖得严严实实。 如果是三天前的沈未然，直接就答应了。 现在的他，在四舍五入就是白嫖上亿和高贵冷艳选择放弃中，犹豫一下，对凤弦玉微微一笑。 “好啊。” 听他这么利落地回答，凤弦玉却又开心不起来，小声训斥他，“你笨蛋吗？别人随便给你买点东西你就傻乎乎跟着走，万一他要害你怎么办？” 沈未然一挑眉，开始逗小孩，“你要害我？” 凤弦玉声音更小了，听起来甚至有些委屈，“你倒是给我这机会呀。” 如果他打得过沈未然，那天晚上他就该把人叼走了，哪还用等到现在，参加根本不感兴趣的拍卖会。 凤凰再怎么高贵，凤弦玉再怎么不经世事，骨子里流淌的到底是妖兽的血，霸道，不讲理。 只看谁拳头硬。 沈未然没忍住，凑到他耳边轻声笑道：“给你机会，你就害我，小凤凰这么坏啊？” 微弱的气流划过敏感耳侧，有点痒，莫名其妙地开始变热。 凤弦玉从来没觉得人类这样器官如此多余、奇怪。 当他从那奇怪的状态中回过神来时，沈未然又正襟危坐，等着下一件拍品了。 凤弦玉强硬地把粘在他身上的视线收回，脸又臭了几分。 贯鸿的制作者没有陆寻晟有名，但作品质量都很不错，这件拍品起拍八百万，没用主持人介绍炒气氛，就直接飙到了一千六百万。 周围叫拍的声音渐弱，只剩一楼包厢的人在竞拍，那最高级的九个包厢都没动弹，估计是在等那件“不可说”。 沈未然举牌，三千万。 主持人将目光投向普通区，声音昂扬，“现在最高三千万！三千万一次！三千万两次——” 高级区三号包厢举牌，三千一百万。 沈未然没当回事，继续加价，四千万。 三号粘着他，又加到了四千一百万。 沈未然向三号的方向遥遥看了眼，一片乌漆嘛黑，如果用魔气来探查，应该能知道里面是什么人，但这就会暴露身份。 仙域修士虽然爱讨论沈未然身上的花边八卦，脑子里想的东西也都不太正经，但如果沈未然真的站在他们面前，该怕还是会怕。 世界上有老虎，并不会让人日夜恐惧，但老虎站在人的面前，那人最先想的一定不是这老虎到底有几个老婆，而是想逃。 第54章 沈未然拥有随意杀死任何一个人的能力。 他出现时，这场拍卖会基本就开不下去了。 况且，不用魔气沈未然也能猜出来。 十之八九是穆里那个狗东西。 沈未然继续举牌加到五千万。 三号跟，五千一百万。 此时会场内已经有了细微的讨论声，这件作品虽然工艺精湛，但只是一把普通的长剑，按照最普通的规格制作，有剑灵剑魂，值个三千万已经到顶，再加价就不划算。 五千万已经是一个，让炼器师都忍不住为买家不值的额度。 沈未然再次举牌，全场哗然。 一亿。 主持人也没想到，拍卖才进行到中间，就产生了这么大的拍额，凭着个人的职业素养，压下激动的颤抖，“一个亿！还有人加价吗？一亿一次，一亿两……” 一亿零一千万。 三号再次加价。 沈未然一亿五千万。 三号一亿八千万。 这时的会场已经完全没有声音了，主持人紧急向主办方确认普通场和高级场的二人，究竟有没有支付这笔费用的能力。 确认后，拍卖继续。 主持人因为过度紧张，声音有些干哑，“三号一亿八千万，那么六六三号还要加价吗？” 沈未然叫价两亿。 过了几秒，三号才跟，两亿五千万。 “两亿五千万！真是一个不可思议的数字！还有人要竞拍吗？六六三号还要考虑一下吗？有没有可能将这个数字再提一提？两亿六千万可以吗？” 在主持人的煽动声中，沈未然望向三号包厢，黑暗中，透过那扇单面平台镜，默契地同里面人对视。 弯了弯唇，无声嘲讽：“蠢货。” 这次，他没有再跟。 贯鸿最终以两亿五千万的价格成交。 名不见经传的小炼器师，经此一役声名鹊起。 包厢内，穆里掀起唇角，将酒杯稳稳地放在前面的桌子上。 下一秒，酒杯嘭地炸开，酒液并着碎片，摔了一地。 包厢中的几位魔修单膝跪下，颤抖地表示臣服。 主持人身前有水镜，上面会显示拍卖者的相关信息，其中就包括那人的预算金额。 想拍的拍品超过预算金额，相关人员就会找人确认，存在账户中的钱是否能够继续拍卖。 如果叫价超过了账户金额，叫价无效，作为惩罚，拍卖者将会连续三局无法叫价。 这就很好地抑制了恶意叫价，减少流拍情况。 那么问题来了。 连个象样大门都没有，住在深山老林，正堂甚至比不上青煞宗茅房的沈未然，怎么可能拥有和他竞拍的能力？ 他哪来的两个多亿？ 拍卖行直接走账，当场就将货物送来，一点不给人反悔的机会。 穆里抚摸冰冷剑身，的确是好剑，但他又不用剑，花两亿五千万买了个废品。 没关系。 都是小钱。 穆里对手下道：“去兑十亿的魔晶。” 十亿魔晶，就是五十亿灵石。 对于穆里的库存来说，并不少，却也不至于影响根基。 但他平时一毛不拔，这样慷慨的作风，让手下有些惊讶。 不知道谁给了他这么大刺激。 手下默默去兑换，穆里直接勾起酒壶，并不喝，实在是喝不下。 凝血般的眸，穿过黑暗，望向那个身影。 说他蠢货？ 总比没灵石，想拍什么都拍不起强。 拍卖会开始之前，他说不会让沈未然拍到任何东西。 说到做到。 终于到了最后一件拍品。 沈未然中间零零散散地跟过几次，但竞争意愿不强，随便掺一脚，让穆里出出血而已。 他没损失，想要的剑可以先用别的顶替，然后再找那位炼器师订做，有钱好办事。 拍卖场也没损失，还大赚一笔。 受伤的只有穆里。 沈未然没有压力，也不生气。 但听到最后一件的介绍时，他轻松的表情逐渐疑惑，连带着凤弦玉也有些紧张。 “不可说。”主持人将那不到拳头大小的东西，通过特殊的方法放大，“全世界第一件成长型武器，具有毁天灭地的能力，起拍价，一亿。” 因为模样太奇怪，看不出价值，暂时没人出价。 这都在主持人的意料中，他不急不忙地继续介绍，气氛重新点燃，在“陆寻晟”这个名号的加持下，价格升到了两亿三千万。 沈未然盯着那玩意，表情更加奇怪了。 看着像一块黑灰色的石头，拳头大小，上面刻画着怪异纹路，弯扭缠绕，在石头中间，扭出一道模糊眼睛。 它是活的。 无法忽视的视线，直直落到沈未然身上。 沈未然脑子里响起一个声音。 “沈未然，”那平缓而无波澜的声音，暗藏着几分欣喜，“我爱你，你现在能做我王后了吗？” 沈未然：……？ 先不说你怎么还活着，怎么能这么执着于交.配，怎么成为陆寻晟的作品，单就你正在被拍卖，还是块石头，这话说得就不合适吧？ 第32章 拍卖会（三） 沈未然支着下巴，叫价声不绝于耳，有些好笑道：“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来同我说这句话？” 第55章 失去整个部族，如今正被拍卖的石头，哪还有称王的权利？哪还配说什么王妃不王妃的？ 凤弦玉还以为他在和自己说话，不解侧头，“什么？” 沈未然指指拍卖台，“他想要我做他王妃。” 小凤凰缓缓望向拍卖台。 妖气肆无忌惮地蔓延，同王小石接触的瞬间，王小石淡定地同他打招呼：“你好。” 凤弦玉的妖气缠绕在石头上，瞳孔变成危险的竖瞳，“他是我的。” 王小石：“你也想和他交.配吗？” 凤弦玉脑袋嗡一声，像被人重重打了一拳。 沈未然摸了他爹的玉，他爹的玉变色，按理来说他应该和他爹交.配，但凤凰一族又有共妻陋俗，族长的妻子就是族的妻子，所以沈未然可以既当他娘，又可以…… 凤弦玉脑子里突然出现，沈未然那天晚上的样子，过于红润的唇和黑压压的眼。 他的大脑已经变成一潭浆糊，脸涨得通红，好像孩子做错了事，又被家长逮了个正着。 人类的身体好怪，要不是场合不对，凤弦玉早就变回原形了。 原形就不会有这么多心慌的反应。 王小石不知道凤弦玉在想什么，好心提醒道：“如果是的话，那请你排队，沈未然先答应我的。”顿了顿，又道：“但我很爱沈未然，至少要爱三百年，你还要排吗？” 小凤凰宕机，刚刚的话让他差点变成红烧凤凰，闻言很快反应过来，脸上热度还没消下去，表情却很快调整过来，勾唇冷冷一笑，举牌叫价，“五亿。” 已经是很高的价格了，对于这块实在看不出什么特别的石头来说。 拍卖场一时间陷入安静，主持人不慌不忙地继续介绍，试图吸引更多买家，但收效甚微。 如果它不是挂着陆寻晟的名号上的拍卖会，恐怕都不会有人出价。 “一个可以被随意买卖的玩意罢了。”凤弦玉转过头看沈未然，有些不爽道，“你该不会真答应了吧？之前也就算了，如今你可是我凤凰一族的人，不要出去随便勾引男人。” 沈未然挑眉，“我什么时候成了你们的人？你在给我立规矩？” 凤弦玉别别扭扭地扭过头不看他，赌气一样小声道：“我爹可比它好看多了，羽毛顺滑靓丽，还很有钱。性格虽然没有我好，但好歹也是一族之长，比较稳重，超过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人。”顿了顿，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难受，声音更小了，“你会喜欢他的，所以别找其他人，好不好？” 沈未然眯起眼睛，“之前还因为这事哭晕过去，怎么又变了？” 没等小凤凰回答，沈未然又道：“没关系，你装作没见过我，我就不用当你……”沈未然要笑不笑地勾了下唇，“当你娘了。” 凤弦玉下意识道：“不行！” 沈未然的视线飘悠悠地浮过去，“为什么？你不是很讨厌我吗？” 倒也不是很讨厌。 但不能这么说。 他能感觉到沈未然的逗弄，说到底还是记仇，用这种方式来报复他，让他心慌意乱。 还没等他想到能打击沈未然嚣张气焰的说法，拍卖场变故突起。 两道入场门，两道退场门，蚂蚁一样涌入蒙着黑色面具，一身黑衣看不清模样的人，每人手上都捧着粉红色的椭圆物，像一颗水球。 主持人长大嘴巴，目露惊恐，可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整个人就直接融化，变成一滩尸水。 “我的灵力！” 有人惊呼，这样的叫声此起彼伏，所有灵修都无法再使用灵力，恐慌在此间蔓延，无头苍蝇般想突出重围，却在刚挨门边时，惨叫着融化。 难闻的血腥臭气弥漫，哭声和讨饶咒骂声不绝于耳，有几个声音太大的，也化了。 变故只发生在瞬间，只几息功夫，就死了七八个人。 “安静！” 其中一队黑衣人大声道：“不要动！你们也想象他们一样，被神惩罚吗！” 沈未然的视线在会场内扫了一圈，压住凤弦玉的手背，对他轻轻摇头。 看着沈未然严肃认真的样子，凤弦玉心底烦躁生气，却也乖乖坐好。 他没把手抽回去，皱着眉小声道：“再有人死，我就动手。” 沈未然坐在原处，淡淡道：“不会，我保证。” 会场针落可闻，不安恐惧的气氛在席间蔓延。 嗒、嗒、嗒。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从后场出来的人身上。 身形纤瘦，一席黑衣，只在腰间系着一根红绳，带着恶鬼面具。 他有些跳脱地跨过拍卖台上化成水的主持人，不太正经地靠在半高的台子上，歪着头，伸手在空中虚点，声音不大，但场内每个人都能听见。 “一个、两个、三个……” 大量魔气铺展开来，在座众人表情微变，包厢内的冯俊和季微岚对视一眼，担忧地望向申屠珏。 申屠珏目光微沉，按着剑柄，视线落在台上数数的面具人。 “一百三十三人，死八个，还有一百二十五人。”他满意地点点头，手指敲敲旁边展台，放在王小石的玻璃，玻璃应声而碎，他小心翼翼地端着他，恭敬道：“王，那我开始了？” 对一块石头那么敬重，众人心里难免嘀咕，却因为那几滩明晃晃的尸水，而不敢露出任何异色。 第56章 他转头看向畏缩的观众，似乎是觉得包厢妨碍视线，一挥手，遮挡物尽数爆破，所有隐瞒身份的人，都暴露在视线之下。 这回满意了，他声音似乎是经过加工，粗粝难听，“这样才对嘛，躲躲藏藏，又不是见不得人的老鼠。” 面具后那双眼睛，落在最中间的包厢，轻佻地调笑道：“更何况这不是还有美人嘛，长得这么漂亮，怎么还怕被人看？” 黑衣人轰然而笑。 “那么话不多说，进入我们今天的正题——”他最后一个字刻意拉长，见众人紧张兮兮，这才慢悠悠地说出下半句，“恭喜各位，有幸成为我们神的，贡品。” 沈未然把自己的魔气藏在那人的魔气中，小心翼翼地覆盖在除了申屠珏外，每个人的身体上，闭上眼，让魔气进入他们体内。 是蛊。 沈未然的魔气绕着不知何时进入丹田的蛊，蛊在沉睡，魔气一点点逼近，蛊、被下蛊的人，都没感到异样。 这次袭击，竟然还有“他”的手笔。 他的攻击方式让人很恶心，阴邪歹毒，无声无息地就能取人性命。 溶虫在蛊师界并不罕见，只是炼制条件复杂，只一两只就要花费很多心血，“他”一下竟然能拿出这么多。 不知蓄谋多久。 将虫子都除去后，沈未然松了口气，台上人的发言已经到了最后阶段，他蹦下台子，随手扯了个倒霉蛋扔到拍卖台，又将王小石放在他身上，那人尖叫着挣扎，可惜被魔气控制，无法移动。 “你是谁！放开我！滚啊啊啊！”那人涕泗横流，“我给你灵石，给你灵石好不好？三千万可以吗？求求你，放过我呜……” 面具人将手指轻轻抵在他的唇上，笑微微道：“停。” 那人于是哆哆嗦嗦地闭上嘴。 面具人起身，活动了下四肢，在这样紧张的环境中，如此行为显得更加怪异，却也让人畏惧。 “他问了个好问题，那我是谁呢？” 其实大多数人都有了答案，在这样明显的作风下，很难猜不出。 可他仍然像自娱自乐似地走来走去，神经质地，“我是谁呢？我是谁呢？” 最后一扬手，笑着将脸上面具扯下，随手扔到一边。 长着沈未然的脸。 他含情脉脉地向远处望去，同自己梦寐以求的人视线相对，“申屠珏，我是谁呢？” 穆里嗤笑出声，翘起二郎腿，支着下巴，甚至还遥遥举杯，将酒倒在地上。 敬他好笑又拙劣的演出。 格格不入的放松姿态。 是挑衅。 “沈未然”差点没崩住，但是想起主人的教导，脸上的表情还是勉强维持，与此同时，储存在器皿中的魔气，在他的催化下大量涌出，向穆里冲去。 然而刚放出去几秒，就被更强大的什么东西堵回去。 他每一个角度都精准调整过的假笑，突然变得僵硬，猛地向源头看去。 普通席中，站起一个普通的中年男人。 曾在赌场见过这人的少女、老头、女人，以及坊主，瞪着眼睛看他不紧不慢地向台上走去。 冷静。 “沈未然”这样告诉自己，然而器皿中的魔气所剩无几，方才对付穆里用了绝大部分，他有备而来，但这个中年男人是意料之外。 黑衣人们也像失去灵魂，傻呆呆地站在原处，捧着粉红色的卵，对男人行注目礼。 别再过来了。 他开始害怕，主人教过他，沈未然不会恐惧，也不会惊慌，他唯一的弱点是申屠珏，而申屠珏如今没有危险。 所以他不该害怕，他应该笑，轻飘飘地将这人打得魂飞魄散。 天阶法器能让他做到，可他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连脸上的笑容都再难维持，崩裂成恐惧。 中年男人走过来，凑近了，伸手温柔地轻抚下颌至脖颈交界处，抚过的地方，细密的鱼线一样的伤口出现，渗出血珠。 他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而后瞪大了眼睛。 男人缓慢扯掉脸上的面具，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仿佛在照镜子。 场内上百人，静如坟冢。 在沈未然黑亮的眼中，他找到了那张惊悚的，不该出现在他脸上的表情。 “你是沈未然。”他笑嘻嘻地问：“那我是谁呢？” 第33章 工具 在假货惊诧的目光下，包括他在内的所有袭击者，在眨眼间，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都被沈未然收进储物袋里。 灵力又能重新使用，场内的七八位婴，在修真界横着走的大能，此刻却一动不动。 所有人都缄默着看着台上的沈未然。 沈未然轻点拍卖台的特制防护罩，罩子怦然而碎，他捏起那块不详的石头，对台下人轻松地笑笑。 “保护费，我带走了哦。” 说罢，带着那块石头，一同消失。 在他离开后，会场终于有人敢放肆喘气，流动的让人窒息的空气散去，劫后余生的众人在安排下火速退场。 由于袭击者是在拍卖快要结束时才闯入，也并未带走拍品，所以不用再重新拍卖。 “是溶虫。” 三宗十二派的重要人物留下，其余弟子去帮助维护秩序，季微岚检查过尸水的状况后，神情肃穆道：“这几人皆死于溶虫，同之前在栾城、巡城的几名死者，死法一致。” 第57章 这事说来话长，在宫桦化神前后，落离宗就接了许多莫名暴毙的案子，调查一番，除了知道杀人的是溶虫外，一无所获。 死者身份和地位各不相同，上至大宗族长老，下至贫穷散修，所有人受害者之间没有关联。 没有动机，没有线索，炼制溶虫虽然麻烦，但并不需要多金贵的材料，所有蛊师都是怀疑对象。 若非落离宗连同他宗将此事强硬压下，秘密调查，不仅会有许多蛊师受到牵连被人暗杀，仙域也会动荡不安。 申屠珏皱着眉，身形不稳地晃了晃，金九连忙伸手去扶。 申屠珏不动声色地躲过，指尖在腕上一划，伴随着黑污的血，一只半指长的紫色小虫，从伤口处钻了出来。 “怎会如此！首席也中了蛊吗！”季微岚担心地望着申屠珏，溶虫极难被人察觉，沉睡状态下没有攻击性，但想除蛊也需要花费很大的力气。 申屠珏看向金九，“手。” 金九不明所以，抬手，露出手腕。 申屠珏凭空一划，伤口处流出和他一样的黑色污血。 “被溶虫寄生过的人，一个时辰内，血液会变成黑色。”申屠珏为金九止住血，“在场一百三十三人，应该都被下了蛊。” 万剑宗首席陶戈见状，划破皮肤，血液确实是黑色没错，可检查丹田，并未见到溶虫的影子。 “是沈未然。” 申屠珏把溶虫放到蛊瓶中，准备带回宗调查，对有些迷惑的陶戈道：“在面具人出现后，他用魔气将蛊除掉了。” 陶戈之前未曾参与过对沈未然的讨伐，只知他很强，但如今对他的能力有了更深的认知。 能在他们全无所觉的情况下，用魔气除去蛊虫，自然也可以在他们全无所觉时，收割他们的性命。 善恶一念间。 陶戈心情复杂，又有些不解道：“那他为何不帮你解蛊？” 季微岚脸色微变，心想这人要么是不问世事，不知道沈未然对申屠珏的爱有多疯魔，要么是情商太低，这都看不明白。 哪是沈未然不给首席解蛊，是首席宁愿自己取，也不想被沈未然的魔气进入身体。 季微岚小心觑着申屠珏的脸色，但申屠珏只淡淡道：“我不愿用他。” 陶戈此刻也反应过味来，愧疚道：“抱歉，是我唐突了。” “无碍。”申屠珏视线落在小瓶中，不断扭动的溶虫上，“现在重要的是调查清楚今日的袭击者属于哪方势力，究竟是何人，又为何要假扮沈未然进行袭击。”顿了顿，“季微岚，你去调取近一个月来往巡城的名单。” 季微岚点头，“是。” 陶戈见状上前一步，“我们万剑宗也该担当一部分责任，只是如今毫无头绪，还请申屠兄指路，让我们也尽一份力。” “好。”申屠珏很快道：“两件事，一是查清最后一件拍品究竟从何而来，二是调查陆寻晟的去向。” 陶戈突然抬眸，“您是怀疑我们宗峰主？” “石头是以他的名义送来的，如果不是自愿，那么陆峰主很有可能是被人胁迫，估计正有危险。” 陶戈愣了愣，匆匆道谢，带着众弟子离开。 现场还剩下三魂宗，该宗首席比起陶戈申屠珏而言，稍显稚嫩，因此对申屠珏的喜爱也不太容易掩饰。 他凑到申屠珏身边，“我们呢？我们做点什么？”又有些讨好地笑，“只要你说，只要我们能做到。” 申屠珏后退半步，突然想到什么，冷漠的视线稍微柔和，“真的吗？” 魂旭顿时支棱，“当然。” “那就麻烦你们，去夺天门，请沈未然来落离宗一叙。” 三魂宗众弟子的视线刀一样割着魂旭后背，魂旭顶着压力勉强道：“如果是我去，沈未然未必会给面子。” 说完，期期艾艾地望着申屠珏。 他喜欢申屠珏是事实，沈未然喜欢申屠珏也是事实，这活最适合的对象，还应该是申屠珏本人。 申屠珏垂眸，看不出什么心情，只是态度冷淡许多，“好，我去。” 说完，也没再交代给三魂宗什么任务，带着弟子离开。 其实其他宗派没必要，也没义务听落离宗号令，只是在场的是申屠珏，对形式的把握更为明确，并且之前几次大事件都在他的指挥下得到良好解决，众人信服他的能力，进而愿意听他的话。 落离宗和万剑宗都找到活干，并且与会场事件紧密相关，若是事件解决，日后参与调查者声望必将大大提高，谁不愿意年少成名，谁不愿意当被人交口称赞的好修士？ 三魂宗作为三大宗之一，这届首席水分颇大，因而调动组织能力也不太行，最后只捞到点扫尾的活干，和其他十二派的人没什么两样。 可饶是如此，三魂宗众人也毫无怨言。 宁愿平庸，也不愿找死。 毕竟他们又不是申屠珏，被爱着，天生带着免死金牌。 - 沈未然炫酷登场，炫酷离场，熟练起来的裂空术非常好用。 他落在许道微的竹林。 当时那个情况来不及多想，只能跑，即使呆在那也就尬着，虽然也想知道真相，留在现场调查，可实在有点怪。 就像一群小白兔被饿狼围捕，解救他们的老虎不仅没露出獠牙，反而和蔼地帮他们回家。 第58章 怎么看都是居心叵测。 所以下意识地就来找许道微了。 他这地方实在不错，很适合修身养老。 等弄明白仙域末世的原因后，和许道微撒撒娇，让自己在他家旁边修个小木屋，两人共同生活，也算有个伴。 只是今天似乎有些杂音。 像有人在吵架。 许道微最不擅长争执。 沈未然脚尖轻点，瞬间就来到嘈杂的声源处。 “许道微！你枉为医者！治病的灵石我们又不是不出，为何只治那几家，却不治我？” “我儿如今成为废人，成日在家中寻死觅活，你既然有能力施救，凭什么不救？！我儿何至于此啊……呜呜呜……” 说话那人神情疯癫，身上贴满符篆，暗红色的纹路光芒闪烁，这人的愤怒太过专注，因此未察觉到身后的沈未然，仍在激动地骂道：“你清高，你了不起，好，等我把你炸成灰，你到黄泉后悔去吧！” 说着，就要启动符篆。 “那个……”沈未然忍不住出声。 那人突然扭头，双眼赤红地盯着沈未然：“谁！” “道微不在家，你还要演吗？” 那人有一瞬的僵硬，愤怒被打断，楞楞道：“他、他不在家？那他能去哪？不对，你是什么人？你怎么知道他不在家？” 沈未然不紧不慢地走近他，那人想后退，因为符篆的缘故，两脚紧紧黏在地上，动弹不得。 只能看着沈未然，将他身上本该牢固不可脱落的爆炸符，一个个揭下来，收在手中。 他愕然地看向沈未然。 这些爆炸符怎么不爆炸！ 一共三十六张，每张质量都很不错，沈未然数过后，自然而然地将符篆揣兜里，“这些东西太危险，没收。” “你……” 沈未然两根手指一捏，那人的嘴就闭上，徒劳地睁着满是血丝的眼睛，看着他。 “以后不要来了。” 沈未然捏着他后颈的衣服，将人一把扔进裂缝中，“他不喜欢吵。” 那人想叫，然而喉头被堵住，什么声音也发不出。 不出意外，以后也不会再有机会这么吵了。 “拍卖会结束了？” 几乎是前后脚，许道微回来时正巧看到沈未然把人丢出去，他把药筐放门口石桌，沈未然过去手欠地捏起一根草叼嘴里咬着玩。 “是啊，发生一些事，临时回来。”那草还挺甜，沈未然随口问道：“这什么？赶明儿我多采些，好吃。” 许道微皮笑肉不笑：“雁落草，服者不出三息，便会七窍流血，暴毙而亡。” 沈未然默默收回作死的手，乖巧道：“那算了。” “刚才那是什么人？” 许道微歇了会，拎着筐子往屋里走，沈未然跟在他身后，“不知道，不认识，太吵，我给撵走了。” 门口有还未毁掉的贴地符，使用者会和地面紧贴。 许道微叹了口气，“是不是来找我治病的？” “他之前也这样？” “嗯。” 沈未然眸色微冷，“只有他？” 许道微停下收拾草药的动作，转过身揶揄地看着他，“怎么，要给我报仇？” “你这人不声不响的，那些人看你好欺负就来这肆无忌惮，你能忍，我忍不了。”沈未然说着说着，就要走。 许道微拦住他。 沈未然不解地看向他时，许道微指了指窗外开得鲜艳漂亮的花草。 “你以为我怎能将它们养得这样好？”许道微笑了笑，“还不是有人常送上门来当肥料。” 沈未然：…… 抱歉，忘记你是狠人了。 许道微转眸，又换了个话题，“那个药人呢？时间也快到了，别忘了送他过来。” 许道微说靳离身上的药性还不稳定，每周都需要调养，这就需要沈未然每周都要带他来一次。 沈未然二话不说，直接又瞬移回巡城，带着靳离回来。 许道微给沈未然沏一壶茶，让他在地上等着，带靳离去了地下。 一道门隔断了光明，暗色的夜明珠嵌在墙壁上，许道微带着他来到之前关着他的房间。 这里已经被收拾好了，干净整齐，门正对着的墙上安着一块巨大水镜，但仍然很黑，若不是修士，恐怕会被绊倒。 许道微洗过手，撩起眼皮看靳离，靳离已经躺倒右侧的小床上了。 这次这么积极？是已经习惯了？ 对于接下来的事，许道微有些期待，也不再多想，将靳离的眼球取了出来。 将其放在水镜上，在贴上去的瞬间，水镜就发生了变化。 亮起盈盈的光。 水镜上，清晰地出现一个人的背影。 那无处不在的窥探视线，呈刻在另一个人视网膜上的沈未然，出现在许道微眼前。 微笑的、温和的、凌厉的、沉默的。 但大多数还是背影。 有点可惜。 但即使是背影，许道微仍然看得津津有味。 另一边。 被许道微当成工具的靳离，在黑暗中勾起唇角。 看吧。 看沈未然怎么吻的他。 第34章 暗心 水镜中，漂亮的青年眼中水光潋滟，本就红润的唇因吸吮颜色更深，像过熟的樱桃，轻轻一碰就会流出甜美的汁水。 第59章 昏暗房间无人欣赏如此诱人心动的景色。 许道微漠然地看着靳离，那双手手背青筋鼓起，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扣着他的脖子，将他向上举起，抵在粗糙墙面。 靳离双脚离地，他被许道微控制着无法反抗，快要窒息，可依旧勾唇不要命地挑衅。 “你喜欢、他、但他被我……哈……碰了。”脖颈骨节剧痛，那话是一个字一个字从喉咙挤出的，带着股血腥气，嘲笑道：“败、犬。” 许道微冷眸，手指逐渐收紧，靳离面色发紫，气流无法从喉咙通过，语言功能被彻底剥夺。 在他一只脚踏进地府时，许道微突然将他摔到一旁，掏出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手，又将手帕嫌弃地扔到地上。 大量空气涌入肺部，靳离跪在地上破旧鼓风箱般边咳边大口喘息，小山似的健壮的背高低起伏，像濒死的虎豹。 他捂着脖子，抬眼。 许道微清俊，水镜莹莹的光柔和地照在他身上，与这暗黑的密室格格不入，倒是同地上的竹更为相配。 寡淡、禁欲、正直。 不会对任何人产生任何欲望。 但他却将水镜中的象，向后倒，倒到沈未然在靳离耳边缓声催促：“快点。” 然后接吻。 自虐一般反复地看。 靳离觉得好笑，又觉得很爽。 他抓住了他的软肋。 靳离是逃亡犯，好不容易从那地狱般的地方逃出，转而又掉进了更加残酷的险境。 他绝非善类，每日伺机而动，初来时，装腔作势讨可怜也有过，蛮横耍狠各种威胁也尝试，可许道微软硬不吃，看他同看花草鱼虫并无差别。 于是经验老到的靳离便不再尝试与他交流。 许道微像一个不经世事，天真单纯的孩子，他最初将你摆在什么位置，那么无论再怎么挣扎，直到死，你依旧在那个位置。 靳离是药人，即使他再怎么表现得聪明乖顺，凶戾可怕，他在许道微那里也只是药人罢了。 许道微很好懂，但靳离非常讨厌这样的人。 固执死板，一旦给人定位后，就很难改变，说好了叫单纯，实际就是偏执，死心眼。 靳离讽刺地笑了笑，声音嘲哳嘶哑，“不杀我？是不敢吗？怕沈未然察觉异样？” 许道微视线并未离开水镜，睁着眼睛盯着镜中人，指尖微动，大量藤蔓便从地下涌出，针尖似的前端刺入靳离体内。 那疼痛几乎要把人撕裂，靳离发狂地挣扎扭动，然而没过太久，就要适应了这种感觉，从抑制他行动的藤蔓中抬头，咬着牙道：“你打着为他好的名号，把我安插在他身边，监视他，还要他每周都同你见面。”他顿了顿，恶意满满道：“他要是知道你这么恶心，还会和你做朋友吗？” 许道微终于施舍给他一个眼神。 “他知道的。” 靳离一愣，几乎是立刻就反应过来。 难怪沈未然从来不问他的行踪，即使发现角落里的他也不意外。 也是，天下第一的沈未然，哪有可能发现不了窥伺的目光。 他喉咙里滚出几声压抑怪异的笑，“真可怜啊，许道微。” 沈未然会爱高高在上的申屠珏，会亲吻他这个低贱的药人，但绝对不会和许道微在一起。 毕竟是好兄弟、好朋友嘛。 沈未然和许道微这方面倒是十分相同，都是将人定位后，就顺着定位的逻辑走。 他能纵容好朋友监视他，却无法纵容该行为下的隐含意义。 所以才会亲他，让许道微死心？ 还是说无所谓许道微心情，毕竟二人只是朋友，他爱亲谁亲谁，都和许道微没有关系。 靳离越想越觉得痛快，不管汩汩地往他体内注入毒素的藤蔓，眼中闪过恶劣的光：“你喜欢的人，他真的好在乎你啊。” 许道微似乎读出了靳离眼中阴阳怪气的怜悯，却没生气，偏过头，仿佛刚刚勃然大怒的人不是他，安静道：“六个月。” 靳离唇角的笑意渐渐消失。 许道微收回藤蔓，靳离身上被戳出来的黑洞洞的伤口，以极快的速度愈合。 缠绕在身上顺着肌肉纹理生长的黑色纹身，蛇一样在他身上蔓延。 靳离起身，只穿一件亵裤，后腰处与规则妖异的黑色纹路格格不入的，是拳头大的圆形烙印。 隐约能看出是三堆无根野火。 “哦。”靳离将衣服一件件穿上，那奇怪的印记也被遮住，“你要花六个月再做一个听话的药人，取代我？” “我同他相识六个月。”许道微平静道：“六个月，十八天。” 靳离嗤笑，“记得这么清，有用吗？” 许道微淡淡看过来：“我用六个月炼一个新的药人，你用六个月让沈未然喜欢上你，”顿了顿，补充道：“只要他喜欢你，超过对我的感情，我就放你走。” “不然呢？”靳离挑眉，他在沈未然身边老实安静，只是他根据沈未然的性格做出的伪装，嚣张驳逆才是本性，“杀了我，做成你花园肥料吗？” 许道微笑，“你倒是把自己后事交代得明白。” “好。” 靳离开门，将散落发丝捋到脑后，用一根廉价灰色发带扎起，他的头发和他这个人一样，很难驯服，干巴巴的。 他转头看了许道微一眼，沉沉道：“六个月后，我会叫你死在沈未然手上。” 第60章 “拭目以待。” — 在外面等待的沈未然，想起自己好像把黑衣人、假的自己，连着卵一起装进储物袋里了。 沈未然自己的储物袋比较廉价，装不了活物，所以用的是装有灵脉的那个。 卵会吸收灵力。 沈未然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把王小石掏出，扣了扣石头表面的纹路，缓解压力，“你那个卵哪来的？” 当时他应该都给毁了呀。 老实的王小石有问必答：“别人生的，死卵，出不了壳。” “在拍卖场，假装成我的那个人，是想让所有人都去产你的卵？” 王小石：“是，但你放心，我没出轨，这种寄生性质的产卵和交.配产卵不同，我还很干净，你可以放心和我交.配。” 沈未然：…… 沈未然缓缓掏出储物袋，对王小石道：“你这些卵，能吸多少灵气？” 王小石自信：“无穷吸。” 沈未然心凉了半截，但还抱有一丝希望，毕竟十几亿的灵石呢，其中包含的灵气都够左凌烨从筑基上到金丹五阶，不至于…… 打开，那道白金色的绵延脉络暗淡无光，灵气稀薄到感觉不到，在巨大灵脉的对比下，几乎看不到小小的卵。 沈未然极其费力地把卵取出来，灵脉意思意思地亮亮，最终还是暗下去了。 十几亿。 沈未然无助地捂住胸口。 十几亿灵石。 沈未然感觉自己眼角有些湿润，呼吸困难。 许道微出来时正看到这一幕，脚步一顿，内心躁郁尽数消散，匆匆走过去俯身，“怎么？” 沈未然抓住许道微的袖口，深吸一口气，浓郁的药香钻进鼻腔，旁人而言致命的毒气，对他来说却是最好的镇定剂。 他仰头，指尖都在发抖，无比悲伤道：“道微，我没有钱。” 许道微：？ 许道微明显松了口气，靳离抱臂恢复沉默姿态，在不远处静静观察二人。 “我还以为什么事，不就是灵石？”许道微拽着沈未然起身，打开柜子最下面一层，十七八个储物袋整齐码在其中。 许道微把这些储物袋都放进另一个空的储物袋里，一齐交给沈未然，“我在拍卖会存的钱都是少数，这些储物袋中，每袋都有差不多五千万灵石……应该是，别人给的，我没数过。” “够不够？” 沈未然捏着袋子，大悲大喜之下，整个人都显得有点楞：“给我？” “不然给谁？没钱的又不是我。”许道微见他还在愣神，极快地笑了笑，把储物袋从他手中抽出，直接塞进他怀里，还拍拍，“拿去用，若是不够，可以去其他城池的钱庄去取，报我的名字就是了。” 沈未然突然明白为什么自己在黑暗空间时，对霸道总裁文了。 这谁能顶住啊。 沈未然直接转身，用魔气把那十几颗卵裹起来，交给许道微。 它们已经由稚嫩的粉红变成过深的烂红，像一个快要爆破了的水球。 沈未然用力一捏，粉白圆润的指尖陷入柔软中，许道微眸色暗了暗，“这是何物？” 许道微灵力微弱流失的情况消失了，猜测灵力异常状况或许和这些卵有关系，仔细打量，越看眼睛越亮。 沈未然将这东西的来历交代一番，见许道微听完后就将卵放进炉中，已经进入了炼制状态后，就不再多说。 离开前，沈未然在门口犹豫了一瞬，还是扭头道：“道微，我能不能在你这里画个经感阵法？” 经感阵法同样是最基础的阵法，可以用来进行阵内沟通，画在传讯石上比较常见。 但这样大的地方，如果没有足够的灵力支持，也起不到联系的作用。 沈未然不打算用灵力画。 也不打算循规蹈矩，用最经典容易的阵型。 他画的是上一世的改良，只要许道微想，只要许道微遇到危险，沈未然就会无条件传送过来的阵法。 之前是画在自己后背上，强迫申屠珏执笔，申屠珏迟疑犹豫一秒，沈未然就会杀一个人。 最后死了七八个人，阵法才完成。 申屠珏只能随叫随到。 沈未然觉得这对他来说是屈辱，死的那些人也将成为他的梦魇。 结果申屠珏对他的残暴、压迫乐在其中，并很高兴他愿意为自己杀人。 画阵的手顿了下，沈未然很快将晦气的记忆扔到脑后，专心绘制。 沈未然被申屠珏教得太好了，两世的经历让他无法轻易做到断舍离。 只是遗忘，用记忆覆盖记忆。 忘得越多，名为申屠珏的咒，就越来越没有意义。 直至彻底忘记。 或者被别人抹去，打上另外的烙印。 第35章 三足鼎立 沈未然用魔气画完阵法后，又回了趟巡城，把小七和左凌烨接回来，就闪现回家。 金窝银窝，不如家里的狗窝。 虽然外面的环境很好，但沈未然觉得，还是犄角旮旯的这个小破宗，更能让自己安心。 ——在穆里、申屠珏、凤弦玉以三足鼎立的姿态站在正堂，齐齐看向他之前，沈未然是这样想的。 一进门，游犬就飞快跑到沈未然身边。 他被留下来守家，一周都没见沈未然，上后山抓鸡都抓得不起劲。 第61章 憋了一肚子的彩虹屁，都是新词，很有创意，刚要喷涌一波，沈未然就像会读心一样：“停，有空再说。” 游犬：“好的。” 沈未然看向那三人。 穆里不知道，凤弦玉是来找他去凤凰岛，申屠珏估计是打着调查拍卖场事件的幌子来的。 麻烦，但问题不大。 沈未然心里有数，看向穆里，“找我何事？” 穆里背着手，表情算不上好，虽然笑着，可眼中并无笑意。 “你说呢？沈未然，你让我白白损失那么多灵石，买下一个我根本用不上的东西，你很得意？”他将那把剑随手扔到地上，又道：“你哪来的两个多亿？是去绑架别人吗？” 说到这里，穆里冷笑一声，“怎么，只管我要了区区五百万魔晶，是怕我没有钱，给不起你？” 掏出一只储物袋，穆里将其恶狠狠地甩到沈未然面前，“里面是拍卖会剩下的灵石，不多，也就十几个亿，到时候别上外面说绑架我只要了五百万赎金，我丢不起这个人。” 沈未然：…… 真有上赶着送钱的傻蛋啊。 “没别的事了？” 沈未然走向穆里，穆里从他身上闻到若有若无的药香，闻得不太真切，低下头，凑近一些。 咻！ 穆里仰头，凌厉妖气从他喉咙处飞窜出去，微微偏头，饶有兴致地看向满眼狠厉的凤弦玉。 那是配偶被人觊觎，被激怒了的兽的眼神。 很好。 穆里兴奋起来，又看向申屠珏。 申屠珏姿态清冷漠然，面目是一如既往的冷静高傲，目下无尘，好像并不在乎的样子。 如果手指没有蜷紧，他或许就信了。 看来申屠珏对沈未然，并不像传闻中那样痛恨厌恶，似乎还有其他有趣的感情在。 喜欢？爱？还是占有欲作祟，不愿意看始终执着于自己的沈未然，同别人纠缠？ 申屠珏是他曾经追求过的对象，沈未然是进行时，后者爱慕前者，前者对后者的感情也很值得玩味。 申屠珏与沈未然本来单纯的关系，因为他的存在而更加混乱。 穆里某种不可言说的癖好缓慢苏醒，他勾起唇角，对申屠珏缓缓道：“小珏，你知道吗，前几日，我同沈未然求婚，他……” 还没说完，后脖颈一紧，穆里突然无法控制自己的行动，眼前一黑，等恢复意识时，他已经在不知何处的深山老林了。 参天古树都被撞断了好几根。 沈未然把人扔出去后，又看向申屠珏。 “是要查拍卖场的事？” 申屠珏颔首，克制地将视线落在他的唇上，“还请魔尊协助落离宗调查。” 凤弦玉直勾勾地看着申屠珏。 沈未然和申屠珏之间的纠缠，他离岛之后常在茶馆听到，讲八卦的人虽然多少都有点夸张成分，但无论哪一版，其他剧情变化有多大，只有一点是不变的。 沈未然爱申屠珏。 凤弦玉摩挲着圣玉上凤凰的眼睛，妖兽的本能叫嚣着让他在配偶面前展露实力，让所有打沈未然主意的人心生退却，让沈未然知道谁才是最佳的选择。 想让沈未然选自己。 可外面世界所有人信誓旦旦的言语，让他无法理直气壮地去争夺沈未然。 沈未然不是被随意摆弄的器具，他无法被简单粗暴地争夺，只有他选择的份。 争不到。 但不是没有机会。 幸好申屠珏这人和传闻中一样，清冷如高山雪海中月，姿态端的高，从未响应过沈未然的期待。 追久了也会累的吧？ 到时候就能看到小凤凰了吧？ 所以不必纠结于此时，与其灰溜溜地离开，倒不如主动一些。 和沈未然一起去落离宗，解决拍卖场的事，再想办法带他回岛。 有他在，二人想要发生什么，就会困难许多。 凤弦玉垂眸，短短数秒就调整好心态，和申屠珏一起等沈未然的回复。 沈未然从储物袋里，取出储物袋。 因为许道微的缘故，现在他也是储物袋用一个扔一个的大户人家了。 他走过去交给申屠珏，又把王小石放他手上。 “袋里是假的我和黑衣人，哦，应该说是傀儡吧，这个石头是之前异变秘境里的王，不知道怎么跑出来了。” 老实人王小石：“魔气冲出来的，然后被人捡走了。” 沈未然：“……就像这样，你问什么他都会答。” 申屠珏接过，动作有些太慢了，两人的手指像是不经意擦过，申屠珏抬眸看他一眼，声音很轻，“你不同我去？” 这话很有意思，之前都是沈未然粘他粘得紧，需要申屠珏随时防范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沈未然，而如今申屠珏主动上门邀请，沈未然竟然拒绝了。 这也是“游戏”的一部分吗？ 申屠珏安静地看着沈未然。 沈未然笑了笑，“不去，同你在一起，我不舒服。” 像有根针，轻巧地刺了下心脏，疼痛尖锐，不致命，但留在那个地方的创口，让呼吸都显得不太对劲。 申屠珏面上不显，但已经明白了。 这才是“游戏”。 愉悦与疼痛，相伴相生。 凤弦玉没忍住，瞳孔一缩。 他听错了？ 第62章 这是沈未然对申屠珏说的话？ 但想起之前听过的流言八卦，也不是不能理解。 沈未然这人在面对申屠珏时总是和旁人不同的，无论行为如何，最终目的只有一个。 让申屠珏看着他，关注他。 或许这是另一种示爱方式？就像之前沈未然囚禁申屠珏，囚得人精神失常大半个月一样。 凤弦玉完全理解了，却没办法因为沈未然拒绝申屠珏而开心。 最后那石头，他并没买来送给沈未然，因此二人之前的约定也不作数。 沈未然都能拒绝申屠珏，又为什么会愿意和他走？ 申屠珏得到他要的东西后，被沈未然一个裂空术就给传走了。 现在只剩下凤弦玉。 他的好大儿。 去死亡之地前，沈未然需要做足准备。 这辈子因为实力强大莽了许多，却也更加惜命。 即使没碰到凤弦玉，沈未然也是要去趟凤凰岛的。 凤凰涅盘，早就听闻岛上有能让人死而复生的好东西。 更何况他还是什么，命定之人。 同宿命、羁绊相关的事物，多年发展下来，利益必然会被牵扯其中。 沈未然笑眯眯地看向小凤凰。 “去凤凰岛？”沈未然一手拉着小七，一手拉着左凌烨，身后的游犬目光灼灼，他笑眯眯道：“走啊，可不可以多带几个人？” 凤弦玉融金般的眼睛，骤然跌入火花。 未曾预想的期望被满足。 沈未然宗里就这几个，全带着上岛，足以说明对他的信任。 心里的小猫变成小狗，激动地咬着尾巴团团转，可表面还很正经，淡淡道：“可以，坐我船去。” 他老早就想炫耀一下他那艘极其挺阔豪华的凤凰行船了。 凤弦玉安顿好几人后，独自站在船头，变作原形，暗自沉吟。 不愧是他。 离家出走，给自己找了个娘回来。 他父皇一定会很高兴吧？ 第36章 凤凰大婚 白天登岛，中午见到族长凤玄巍，二人密谈两个时辰，确定了成亲事宜。 晚上发请帖，第二日白天艳红的鲛霞铺了千里，歌喉最优美的凤凰们站在神树枝头高声啼鸣，盛赞这场无处不虚假、无处不匆忙的，却期待了百年的凤凰婚礼。 凤弦玉推开拦他的侍者，怒气冲冲地冲进宫殿，在回转曲廊的尽头，找到了身着大红婚服的沈未然。 和他爹。 凤凰一族最好奢靡华丽，更何况是如此盛大的族长成亲礼，东海鲛人日出迎光而织的日光纱炫丽霓红，日月交替时织成的月纱剔透清丽，最手巧的织娘织了十年，上缀无数珍奇异宝，珠光璀璨，却压不过二人的气质。 凤玄巍掌管凤凰一族百年，一双凤眼上挑勾起，眼尾斜飞道妖娆艳丽的红，鬓若刀裁，长得艳丽惊人，但却不掺杂一丝让人混淆的柔弱之气，像一把出锋利刃。 成年凤凰的身体强壮修长，沈未然站在他旁边，都被衬得小了一号。 织娘的手艺真是好极了，婚服无不细致妥帖，包裹着沈未然的身体，凤弦玉一只手，就挡住了他半边细腰。 明明相识不过一日的陌生人，此刻却甜甜蜜蜜地贴在一起，沈未然半靠在凤玄巍怀中，侧头勾勾手指，凤玄巍就低下头，听他在耳边轻巧地说悄悄话。 不知沈未然说了什么，凤玄巍轻声笑笑，凤眼弯成一条弧，而后轻轻亲吻了沈未然的额头。 一个凌厉，一个柔和。 像一对相爱多年的老夫老妻，行为举止都极其自然，如果不是是凤弦玉亲自开船载沈未然过来，亲自带他来见的他爹，恐怕他都会觉得，这是他爹秘而不宣的地下恋人。 明明只是才认识一天的陌生人而已。 他才是发现沈未然的那个人。 凤弦玉的脚步逐渐停下，他站在回廊阴影处，不知出于什么心情，竟然没打断二人的亲密，扶着梧桐木的柱子，不知不觉间，手指竟控制不住地在木头上留下了掐痕。 “小钰？”他气息隐藏得很好，但很难瞒过他亲爹，凤玄巍并未有被打扰到的羞恼，笑微微道：“你来了。” 沈未然的目光也看过来，同样的平静。 老夫老妻？ 笑死人了。 凤弦玉突然冷静，脚步也不像来时那样怒气冲冲十分匆忙，保持着自己身为妖中贵族的姿态不紧不慢地走过去，脸上的表情说不上好。 他先对凤玄巍施礼，又转眸看向沈未然。 父子二人的确很像，沈未然几乎能在凤玄巍的脸上看到小凤凰长大后的样子。 只是凤玄巍稳重，小凤凰更沉不住气，此时虽然努力保持冷静，然而表情仍然是冷的。 他扯起唇角，似笑非笑道：“不愧是命定之人，不过一天，就同我爹如此亲密了？”又转头看凤玄巍，笑容假得有些刻意了，“爹也是，怎么就这么着急？这样着急成亲，他知道你是什么人？你又知他品性如何？” 沈未然心想，小凤凰还是藏不住事，没长大。 于是笑着安抚道：“我很信任你爹，他是个值得托付终生的好人，你也不必担心我会如何，我已经做好当……”沈未然又想到那天哭撅过去的小凤凰，憋笑道：“当你娘的准备了。” 安抚效果不太好，凤弦玉的表情更臭了，他眼神钩子一样落在沈未然身上，很快又撇开，看向他爹，“凤凰有共妻传统，你与他成亲，与我和他又有何异？那今日让我同他洞房，又能如何？” 第63章 凤玄巍皱眉，然而绝无半分被挑衅的不成熟的隐怒，不轻不淡地训道：“小钰，不要胡闹。” “胡闹的是你，怎可对娶亲这样的大事如此敷衍？” “小珏。”凤玄巍的声音十分磁性，隐隐带着上位者的压迫感，“他是我的命定之人，我们注定要在一起，或早或晚，不过是时间问题，你不必如此介怀。” 沈未然了然，清亮的眼弯起来，打趣道：“原来你不想让我当你娘，是这个意思？” 那就是想让他当自己的……妻。 凤弦玉一僵，他心中隐约模糊的某个概念突然清晰起来，但很快就将这想法否认掉，傲慢道：“别自作多情了沈未然，若你不是我爹的命定之人，我看都不会看你一眼。” 沈未然突然凑近，两人的距离非常不安全，鼻尖对着鼻尖，沈未然好像永远不知道羞耻、难堪两个字怎么些，一直都这样游刃有余。 他笑眯眯地问：“真的吗？” 凤弦玉立刻后撤一步，装出来的冷酷傲慢都被打破，磕磕巴巴道：“不……不知廉耻！” 凤玄巍眸色微沉，“凤弦玉！” 沈未然拉了拉他的胳膊，像是要阻止他的样子，凤弦玉见到他这个小动作，心中更堵得难受。 他真是多余。 将目光很困难地从二人亲密的肢体接触中抽离，跑走了。 沈未然负手而立，心情很好的样子，凤玄巍无奈地看着这位恶劣的合作人，无奈道：“好歹是我凤族的少主，日后要接我的班，你这样逗他，不怕他日后报复你？” 沈未然胸有成竹地摇头，“他对我的好奇坚持不到那个时候。” - 凤弦玉这样狼狈又气鼓鼓地走后，越想越气，一路上很不文明地揪了好几朵花，最后所有情绪缓慢下沉，他跑到码头，坐在最高的瞭望塔塔顶，捏着手心粉嫩的花，望向远方。 凤凰大婚，百年来难得的喜事，娶的是男妻，本就让人震撼了，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是，这届凤凰族长要娶的人，竟然是沈未然。 请帖给到三宗十二派，给到魔域八十一城的实际掌权者，部分没有所属势力，但在外面颇有影响的大师级人物，也都收到了。 消息传播得极快，就连深山老林中的隐士，也在仰望天空时，看到那一艘艘密集的小点，而知道有大事要发生了。 至凌晨起，码头就开始人来人往，这些人大部分都和沈未然没什么关系，过来更多是为了凑热闹，以及探听消息。 凤凰岛很少对外开放，大多数人对这里都很好奇。 遮天蔽日的黑色诡船停靠在天空港崖上，从船口阵仗颇大地下来数十人，衣冠整齐然而满脸煞气，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 这些兴风作浪，无恶不作的人物，恭敬地列成两排，一只嵌着小颗琐碎魔晶的步履踏上土地，紫黑毛领金色绣边长袍，手上带着串纯黑的妖兽魔珠手串，模样俊美邪肆，视线并不落在任何人身上，只遥遥地望向远处直入云霄的凤凰神树。 “沈未然，”他掏出请帖交给接引者，像是不敢确定一样，询问道：“真的是那个沈未然，要和凤玄巍，成亲？” 语气很奇怪，像是在问一个不会得到回答的秘密。 他不希望得到确定的回答，但在沈未然这里，很少有能顺从他心意的发展。 接引人笑，眉飞色舞道：“是呀，说起来有趣，还是我们小少爷将人找到的呢，昨天刚带回来，族长就下令成亲，而且很巧的是，三年前就做好的婚服，刚好能穿在那位的身上，都不用再赶制了呢。” 听到这些话，穆里的表情变得有点奇怪，掀起唇笑了笑，礼貌地和人进入待客大堂，等待庆典开始。 在穆里之后的，是落离宗的船。 宫桦的伤已经好了，作为仙域唯一已知化神，自然肩负镇守仙域的责任，听闻沈未然成亲，罕见地没有因他动怒，托人带了三大箱的好东西，送上了岛。 聂凌旭作为宗主，是必然要来的，这次出行十分隆重，成亲或许是凤凰岛愿意同外界相接触的一个信号，因此落离宗十分重视。 但这些利益性的关系，并非落离宗众人，以及其他知道婚宴一事者关注重点。 重点在于，沈未然是真的放下申屠珏，与一个毫不相关的人成婚，还是借此机会将申屠珏引来此处，以退为进地让申屠珏落入他的陷阱？ 无论哪个，都有戏可看。 申屠珏一路上承受了太多的视线。 今日他穿了件青碧色外袍，发黑如墨，清冷俊傲，好像只要靠近一点就要被冻成冰块，即使不穿飘逸出尘的白衣，也让人望而生怯。 他被安顿好后就闭目养神，周遭众人不知他心情好不好，却也不敢触其霉头，这位冷美人的性格，和他那位脾气火爆的师尊有几分相似之处，冰山之下是滚烫的熔浆，要是惹他，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陆寻晟跟着万剑宗的船到岛，一下来就去找聂凌旭说话，视线却时不时地飘到申屠珏身上，气得聂凌旭冷了脸，“看什么？你也同那些嚼人舌根的人一样，想说些没用的废话吗！” 陆寻晟苦笑，“我哪敢，你们宗首席可是我救命恩人，我多看两眼还不让？” 之前拍卖会，陆寻晟被人绑架扣押至他都不知道的无名之地，昏天黑地地呆了许久，头脑也不清醒，那些人许是给他下了什么药，他听话得很，人家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第64章 但那些人做事还挺克制，只要他给巡城拍卖场呈递他们指定的东西就好。 一块石头。 他们从来不再陆寻晟面前交谈，似乎只起到监视看管的作用。 他身上的灵力也用不了，身体素质又一般，花言巧语对石头说也不顶屁用。 陆寻晟在日复一日地黑暗中，头脑越发沉沉，几乎要忘了自己是谁时，申屠珏率人将他救了出来。 还帮他除去了体内的蛊。 没等陆寻晟反应过来，被救出的第二天，沈未然成亲。 万剑宗宗主看他精神正常，身体也很健康，二话没说就让他带着万剑宗的人去参加成亲大典。 这一路上陆寻晟的脑袋都是懵的。 船上时，也听了一耳朵八卦。 沈未然先是同宫桦结成道侣，又给申屠珏生了孩子，如今连凤凰族族长都对他一见钟情，非他不娶。 陆寻晟的记忆还停留在沈未然和申屠珏大喜那日，自己被沈未然一剑吹飞。 可能这就是年轻人吧。 不是很懂，但尊重理解。 陆寻晟克制地看了申屠珏最后一眼，见他好似比平时更冷，叹了口气，对聂凌旭小声道：“小珏这孩子我看着长大的，一向看重感情，沈未然成亲，无论是真情还是假意，对他而言都只有不利影响，你回去以后，好生安抚才是。” 聂凌旭抚摸胡子，神情复杂道：“我本不打算让他来，他却……”下话没说，聂凌旭满脸愁容，“我只怕今日的典礼，不会那么容易。” 陆寻晟同情地拍拍聂凌旭的肩膀，下意识地一撇刚刚看过的地方，顿了顿，“……申屠珏呢？” 第37章 亲亲 沈未然被凤玄巍搂在怀里，他环抱住凤玄巍的腰，凤玄巍按着他后脑，两人的动作无比亲密，但双方都没有任何适配现在场景的心境。 沈未然：“还要多久？” 凤玄巍瞥了眼鎏金香炉中还剩下一小截的香，“快了。” 沈未然越过凤玄巍的肩头，远处直入云霄的参天神树散发着神圣的点点金光，隐约能看到几只蚂蚁大小的凤凰，围着神树高声歌唱。 这树看着好富贵。 可惜根在凤凰岛，挖出来就死了。 “好了。” 香燃到底。 沈未然解脱一样松手，凤玄巍动作比他慢一些，手指撤开时不经意地划过他后颈，蜻蜓点水似的，有点痒。 沈未然闹闹脖子，“你别弄这些小动作，我怕痒，不舒服。” 凤玄巍被梗了一下，没想到他确实半点暧昧的想法都没有，无奈道：“沈未然，刚刚气氛很好。” 沈未然勾着他脖子，将人勾得半弯下腰，在他唇角轻轻碰了下。 凤凰体温天生就比常人高许多，沈未然的吻因此衬得有些冷了，像秋日的落叶掉进湖泊。 落叶还是落叶，湖泊却因落叶而泛起涟漪。 沈未然又不带任何欲念地又亲了亲，“气氛好坏，同你我有什么关系？”他这回更放肆，探出舌尖极快地在凤玄巍的唇上极快地舔了下，“都是假的，不要真情实感。” 凤玄巍轻声笑笑，在沈未然退开之前将他重新揽入怀中，“你说的对。” 垂头，捕获那张总爱破坏气氛，从不说好话的唇。 沈未然在心中默数十五秒，在时间结束时，推了推凤玄巍，没推动。 于是毫不留情地合上牙关。 幸好凤玄巍撤得快，但舌尖也被咬得疼。 “还有三次。”沈未然捏着凤玄巍的下巴，又亲上去，在亲吻中含糊道：“不要超时。” 凤玄巍拿沈未然没辙，在心中默默叹气，将开始与结束的权利，都交给沈未然。 情人间亲密无匹的动作，被沈未然粗暴地当成任务来做，拥抱的时间是一炷香，十指相扣半柱香，接吻十次，每次十五秒。 凤凰神树要求有情人终成眷属，他们这对假情人心意不通，沈未然没太多时间和他培养感情，也养不出来，因此只好用这种形式粉饰塑料感情。 这也是二人的交易之一。 在神树见证下完成婚礼，沈未然还要同凤玄巍有夫妻之实，三个月后，才能取得凤凰之心。 作为交换，之后百年，沈未然要庇护凤凰岛，挡下凤凰一族最致命的劫难。 沈未然帮凤玄巍整理因亲吻而起皱的衣服，到底没忍住，“你们的预言真就那么准？万一什么都没发生，或者我不是预言中的人，你们不就亏了？” 凤玄巍低头看他，温声道：“若是不准确，你今天穿的，就不是这套婚服了。” 这套衣服是三年前制成的，沈未然穿起来正正好好。 预言没告诉他们劫难是什么，却清清楚楚地描述了凤凰岛救世主的衣服尺寸？ 沈未然感觉有点好笑，也不再多问，侧头看向某个方向，对凤玄巍道：“有人来找我，我出去一下。” - 申屠珏过来时，二人正在进行最后一次接吻。 分开时牵起一道银丝。 沈未然的唇润红，或许是亲得久，或许是另外那人吮得重，有点肿。 他安静地看着，这次脚尖没有沈未然魔气划出的界限，可他却很懂事地停在不会让人发现的阴暗角落，看那个本该爱着自己的人，同别人痴缠。 而沈未然知道他在。 第65章 申屠珏歪着头，品味刚才那一幕带给他的情绪，然而什么都没有，是空白的。 从得知沈未然大婚的消息开始，莫名的空虚感烧得申屠珏很难再思考，用人类的逻辑去研究沈未然的行为，毫无疑问，他不爱自己。 但他和沈未然之间的关系，又怎能用普世意义上的“爱”来衡量？ 他喜欢看沈未然为他疯魔的模样，喜欢让沈未然为了自己做一切反人类、超逻辑的举动，每次沈未然都能给他带来惊喜，在他引导下的浓烈扭曲的爱将他缠紧，让人着迷。 一直以来都是他掌握主导权，直到沈未然说要他来玩他的游戏。 失控。 作为棋手的申屠珏，莫名其妙地成为了沈未然的棋子。 从未产生过的奇怪情绪，让申屠珏感觉新奇，却又明确地知道，自己不喜欢。 他讨厌这个游戏。 讨厌沈未然被别人抱在怀里，被别人亲吻。 他整理自己难得混乱的思绪，眼见着理出一点头来，很快又被打乱了。 穿着大红婚服的沈未然，不急不缓地向他走来，停在他面前，笑眯眯地看了他几秒，一踮脚，亲了亲他的脸颊。 申屠珏没动。 他冷凉目光落在沈未然微肿的唇上。 不久后就会成为别人老婆的人，跑出来背着他的夫君，偷亲另一个人。 浮浪。 他有很多话想说，然而刚一开口，就被沈未然堵回去。 沈未然的唇舌很软，申屠珏已经很久没有和沈未然这样亲密了，之前只有他享受这种待遇，现在却不是了。 沈未然毫无波动地亲完，感觉申屠珏和凤玄巍没什么差别，再看他那张过分好看的脸，也不像刚重生时那样心动了。 这很好。 申屠珏语气低沉，声音有点哑，“什么意思？” 沈未然后撤一步，眼神清明，“是奖励。” 申屠珏笑，破冰一样浮现过分惊人的艳色，“因为我乖乖玩你的游戏？”他靠近一点，眼中沉浮着不明的情绪，“沈未然，我不开心。” “我不想玩了。” 他仔细观察着沈未然的表情，却很遗憾地没能从他脸上找出任何惊慌的情绪。 “别骗自己。”沈未然抬手碰了碰他的喉结，脆弱的软骨上下滑动，“你要是真不喜欢，哪还会小孩子一样来找我结束游戏？” 早就一巴掌把棋盘掀了，一个能左右世界命运的人，不会让自己受委屈。 申屠珏又沉默，睫毛垂下，在他白皙的下眼睑打下一层阴影，看起来有些可怜了。 一向理智的大脑越发混乱。 他的所有理智都搭建在他游戏的规则之上，而规则最本质的东西就是追求快乐。 现在一切都乱了，沈未然给他带来的快乐始终与其截然相反的情绪捆绑，像吃下带着玻璃碴的糖果，割得他鲜血淋漓，却也是真的甜。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微微低着头，抬眸，茫然地看着沈未然。 沈未然满意地摸摸他的发顶，像在摸一只大狗。 “继续玩就是了，现在你该回到你该去的地方。” 申屠珏深深地看了沈未然一眼，掐诀离开。 沈未然松了口气。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自己跟申屠珏在玩什么游戏，他和申屠珏约定的时候，只想以“游戏”为借口，约束申屠珏。 想让他一边发疯一边克制。 万万没想到是现在这个发展。 他三番两次的试探、挑衅，踩着申屠珏的雷区蹦迪，申屠珏竟然都忍了下来，老老实实遵循并不存在的规则。 沈未然饶有兴味地笑笑。 这么乖啊。 再过分一点也可以吧。 第38章 打算 凤凰神树被众宾客围在正中，昳丽红纱满天飞舞，凤凰在神树的间隙中穿梭，洒下点点金粉。 突然一声极其清脆悠长的鸣叫，让所有凤凰都停下动作，或停在树上，或站在原处，垂着头表示臣服。 岛外的鸟类也都望向凤凰岛的方向，沉默地收敛羽毛。 远处飘然而至硕大矫健的凤凰，其翎羽比任何一只都要璀璨华丽，九根凤尾如流星，在黑夜中依然熠熠发光。 他落在树顶，万鸟朝凤，而他只朝一人。 八只凶兽抬轿，空气震颤，宾客一时紧张，这凶兽任何一只失控，婚礼变丧礼只是一瞬间的事。 而它们丝毫没有被恐惧的自觉，拉着轿子饶树三圈，最终停下。 穿着大红婚服的沈未然，脚尖轻点，旋身出轿，人类渺小的身影，同威风凛凛的凶兽和华丽高贵的凤凰面前显得那样弱小。 但凤凰和凶兽都在他面前乖顺地趴好。 他落在树顶，凤玄巍伸出尾羽将他接住，任他踏过漂亮羽毛，站在自己肩颈处。 他亲昵地蹭了蹭沈未然，而沈未然抱住的他脖子，凤凰振翅一飞，扶摇直上，绕岛一周，最后重新回到神树这里。 落下后，凤玄巍变成人形，上挑薄情的凤目，望向沈未然时却带着柔柔的温度。 沈未然笑，此时神树花开，莹莹的白光花火一般落在二人身上。 凤玄巍拉住沈未然的手，将他轻揽入怀，微微低头，精准地覆上他的唇。 两人之前接吻过很多次，凤玄巍学习能力又很强，见不出半点生疏懵懂的模样……就像两人认识许久，每日每夜都要这样痴缠亲密似的。 第66章 小凤凰落在神树枝丫上，作为嫡系的凤族，他必须参与这场婚礼，对凤玄巍低头，为二人送上祝福。 看着他爹和明明是他找回来的人，如胶似漆。 凤弦玉扣了扣神树，神树质硬，却也被他硬生生地抓出几道划痕。 旁边他哥哥不知什么时候凑过来，拿翅膀轻轻扇了他一下，“他的唇看着真软。” 凤族共妻陋习意味着，沈未然除他爹的第二选择，也不一定是他。 凤弦玉冷冷道，“滚。” 凤弦和见他不知为何心情不好，就听话地滚一边去了。 族里的小霸王，要是真的发起疯，毁了这场婚礼，那他也有连带责任。 有这样担忧的不仅一人。 魔域的人看着穆里，落离宗的人看着申屠珏。 前者是因为好奇，想知道大费周章张牙舞爪想娶沈未然，却总被人打回来的穆里，在看到他先同别人成亲是什么反应。 穆里毫无怒色，由衷地开心，甚至还对旁边侍立的那人耳语。 “以后我和他就按这个规格来。”他看着沈未然的婚服，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属下没忍住道：“魔尊，沈未然已经成亲了。” 穆里瞥了那人一眼，对自己这位有些愚笨的属下道：“结了不是还能离？我喜欢沈未然这个人，无论他怎样，我都是喜欢的。” 属下有点惊奇，没想到穆里对沈未然的喜欢如此深情粘人，结果小心抬眸一看，穆里嘴角挂着兴味的笑意。 于是所有担忧的心都落回肚子。 穆里还是他们的魔尊，对待感情始终轻浮怠慢，如今这模样，只是觉醒了有些奇怪的性癖而已。 比如对人.妻什么的。 落离宗那边也十分平静。 申屠珏神色淡淡，其他人或隐秘或明目张胆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聂凌旭冷哼一声，精准控制好的威压放出去。 只是警告，压下那些人不该有的好奇心。 申屠珏也察觉到了，对聂凌旭颔首，“多谢宗主。” 礼貌，冷静，疏离。 却少了点拒人千里之外的冷傲。 如果是往日的申屠珏，不必聂凌旭多管闲事，他自己就动手了。 今日却任由那些视线将他困在网里，偏偏面上装得波澜不惊。 但凡他多表现出几分正常人该有的情绪，聂凌旭也不会这么担心他。 聂凌旭拍了拍申屠珏的肩膀，缓声道：“以后你们二人不再纠缠，也算是好事一桩。” 申屠珏没说话。 那边沈未然和凤玄巍已经结束亲吻，割破手指逼出一滴血液。 二人的血融在一起，颤颤巍巍地飘到凤凰神树中去。 树像活了一样，抖落舒展筋骨，大量灵力从枝叶间散出，在场众人精神突然舒缓，不约而同地闭上眼，享受安宁的片刻。 聂凌旭修为高，沉醉了十几秒清醒过来，举目望去，除了申屠珏和极少的几个人外，其他人的脸上都浮现幸福的笑意。 他感知一番，陷入瓶颈的修为隐隐有了突破的迹象。 一声凤凰啼鸣，才将所有人唤醒。 沈未然和凤玄巍已经离开，其他人将由本地人带领各自安顿，接下来的七天，他们可在岛上自由活动。 申屠珏在同落离宗众人告辞，回到下榻的地方后，将房门锁好，吹熄了灯，躺在床上和衣而卧。 闭上眼，一缕神识顺着窗户，飘了出去。 - 沈未然坐得不太稳，额角渗出热汗，不太满意地谴责道：“你就不能快一点？” 凤玄巍深深吸了口气，努力保持声音的平缓，“好。” 翻身将人压到身下，要去吻他，沈未然一偏头躲了过去，凤玄巍只碰到他的唇角，又不依不舍地追上去。 “让你快一点，不是让你亲我。”沈未然在清醒和沉沦的边缘，他不喜欢不受控制的状态，又一翻身，凤玄巍再次回到他身下，目光沉沉地看着他，带着几分纵容。 凤凰虽然是人形，形状却与人有细微的差别。沈未然撑着他胸膛极快地喘了一下，那声音太怪，他自己都受不了，又闭上嘴，连呼吸都停住。 凤玄巍笑，掐着他的腰，“没关系的，很好听。” 沈未然和申屠珏有过很多次亲密接触，但凤玄巍是他除了申屠珏外的首次体验对象，陌生的身体，陌生的语言，陌生的动作，纵使凤玄巍听话又配合，沈未然也无法太过放松。 沈未然的脸通红，骑着凤玄巍松松垮垮地卡着他脖子，不轻不重地打了他一下，生气道：“不、不是这种快，我要你快一点结束。” 凤玄巍抓住沈未然的手，吻了吻他的指尖，等呼吸平复下来，看着沈未然平静道：“我们凤凰要三天三夜，如果你受不了，我们可以慢慢来。” 很好商量的语气，却没给沈未然选择的余地。 沈未然却被几个字眼给刺激到了。 他受不了？ 瞧不起谁呢。 明明凤玄巍才是第一次，怎么显得比他还游刃有余？ 沈未然莫名其妙的某种好胜心升起来，就很难再消下去。 用魔气勾了壶酒放床头，沈未然喝了几口，随后俯身凑到凤玄巍耳边，并不明显的犬牙扯了扯他耳垂。 像一只顽劣的小猫，仗着自己被喜欢着，就肆无忌惮。 第67章 “用不着你操心。”沈未然又磨牙一样咬他肩颈，“快点。” 凤玄巍的眼神更加深沉，再次索吻时没被拒绝，在模糊的唇齿交缠中，宠溺道：“好。” 黏在窗户上，飘忽的白色细烟一样的东西，逐渐散去。 三日后，沈未然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 如今他顶着凤凰一族族长伴侣的头衔，行事作为却同过去一模一样，依旧嚣张跋扈，一切都按着心意来。 但他和申屠珏却像两块磁铁的负极相对，怎样都碰不到一起去，让很多乐子人大为惋惜。 沈未然也十分惋惜。 是申屠珏在躲他。 沈未然太了解申屠珏了，对现状一点都不意外。 申屠珏深信他爱着他，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刺激的“游戏”，而游戏是申屠珏和沈未然他们二人的游戏，按照申屠珏的逻辑，在游戏中，即使沈未然和别人接吻拉手发生关系，甚至和很多人这样做，也都可以接受。 这只不过是游戏的一部分，是沈未然给他出的题，所有行为的最终落点是申屠珏，而不是其他的什么东西，所以他现在还不会发疯。 当然，如果知道沈未然真的不爱他，做这些事只是为了自己，疯不疯的就不一定了。 看他现在状态，离确认自己并不重要，估计还有一段时间。 申屠珏不找沈未然，沈未然也不会主动去找他。 更何况，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沈未然从凤玄巍的宝库中，挑了一把适合游犬的剑，并花了两天时间改造拓宽了他体内的经络，修为暴涨好几阶。 而后将三分之二的魔晶、灵石都交给他，要他去魔域西南角最近正在内斗的小城中，想办法名正言顺地获得这座城。 怕他脑子不够用，让已经恢复成人形态的左凌烨也跟着去。 魔域并不平稳，穆里虽然一家独大，可比他稍微逊色一些的小势力，估计也没闲着。 仙魔大战被沈未然一剑推后，如今仙魔两域只是表面平和，其下暗流涌动，若不是有沈未然、宫桦这两个能决定战局的，极其强大的力量镇着，随意找个由头，又会打起来。 无论参与进来的是哪方势力，最终都将被迫卷入，不利于和平。 不仅如此。 沈未然重生回来许久，马不停蹄地收揽各方信息，总觉得上一世的仙魔大战，有仙魔两域之外的势力推动。 甚至可能和之后的末世有关。 然而这些只是猜测，并无实际根据，沈未然暂时也没查到太多东西，只好先做他能做的准备。 如果末世和死亡之地无关，上一世的妖魔鬼怪依旧肆虐，仙魔人神皆自顾不暇，他至少要保证，他所庇护的区域，之后五百年的和平。 现在凤凰岛，沈未然的亲信只剩下小七。 小七的身份太特殊，一个天灵族，要是没人庇护，掉马露出他那双彩色的眼睛，之后就会过得很惨。 甚至都不太可能活下来。 沈未然又没有百分百让他改变眼睛和头发颜色的技术。 把他放凤凰岛？ 凤凰岛上灵气浓郁，但妖族的修炼方式和灵修大相径庭，小七在岛上修为增长，但其他方面会受到限制。 外面又太危险。 沈未然想了半天，也没想到把小七安排到哪里，一时间有些郁闷。 唤出水镜，想找人讨些意见。 他认识的人不少，称得上朋友的不多，思来想去，能毫无顾虑地透露此事的，只有一人。 没过多久，水镜另一边便显出人的模样。 那人身形清俊，挽着袖子露出肌理分明的白皙小臂，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抓着粉红色的什么东西，黏腻的汁液从指缝间透出，泛着水色的光亮。 粉红色的小怪物很不安分，挣扎着要从他的手掌里逃出，许道微控制得很吃力，本来梳理整齐的发，都凌乱地跑出来几捋。 那发丝在他眼前荡幽幽的，显然十分碍事，又没有手去捋。 沈未然下意识地伸手，然而只碰到了冰冷的水镜。 正巧这时，许道微抬眼，自然而然道：“过来帮我。” 好像要一个成婚不过三天，按理来说正在同他丈夫蜜里调油的沈未然，不远千里来帮他捋头发，是件很正常，很有分寸的事。 沈未然下一秒就到了竹屋。 这里乱得不行，许道微虽然很爱干净，把自己打理得一尘不染，像是有洁癖的样子，但实际情况却与之相反。 沈未然勉强找了个落脚的地方，帮他用魔气压住那小东西，将碍事的发丝捋到耳后。 许道微松了口气，捏着酸痛的指骨，看向沈未然。 他没什么变化，脖颈露出来，靠近喉结的地方，有一块拇指大的红痕印在上面。 他皱眉，伸手去摸，“你被虫子咬了？知不知道是什么虫？” 沈未然任他摸，“鸟啄的，过两天就好。” 没有凸起，沈未然看着也不痒不痛…… 突然意识到什么，许道微手指微顿，在那地方又反复摩擦，蹭得那块皮肤颜色更深，才突然抽手。 他翻出一块手帕擦拭手指，太过用力，指尖泛红，而语气却是平静的，“啊，忘了恭喜你，新婚快乐。” 第39章 商量 沈未然一愣，随后手拄着桌子，侧过身，由下至上地去看他表情，笑容有些微妙，“听起来倒不像恭喜。” 第68章 许道微随手把那手帕烧了，一小撮黑灰飘到地上，他将被魔气包裹的粉球拉过来，摆弄着，并不看他那张令人生气的笑脸，淡淡道：“找我有何事？” “我三个月后进死亡之地。”谈到正事，沈未然神情严肃一些，可和许道微相比，还是吊儿郎当，“你知道在我手底下做事的那几个吧？其余的我都安排好了，只剩一个小七，他体质特殊，我怕我这一离开，他会有危险。” 许道微听了，捏着粉球的手指一顿，声音莫名发沉，“你只顾着他的安危，却没有想过自己吗？那地方是连化神都不敢踏足的领域，你以为那地方是我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富贵险中求嘛，这趟要是成了，我以后……” “停。”许道微出声打断，沈未然乖乖闭嘴。 道微好像真生气了。 许道微不理他，把粉球用力塞进一个透明方形的小匣子，它柔软的面团一样的身体从许道微的指缝间挤出来，顽强地粘着匣子四周，怎么也塞不进去。 粉球反抗性很强，并且自从许道微给它炼活后，吸取灵力的能力，就转变为屏蔽灵力，许道微用不了灵力，在对付这东西时，废了不少功夫。 沈未然见状，加重了缠在它身上的魔气，小粉球挣扎几秒，就认命地被关进匣子里。 看着匣子里的小粉球，许道微的语气有点别扭，“既然是天灵族人，那还是把他送到天灵族的领地更好。选拔刚结束，现在这批天灵族够那些人用一年。” “你将那人给我，以我的名义送去，受些惩罚，这一年便能安全无忧了。” 天灵族能力弱小，又因体质而遭人觊觎，只能依附世家大族，通过给人提供族人以获得庇护，维持生存。 那些被选中的天灵族人，可以像内门子弟一样学习修仙知识，等两年后维续期满，新一批天灵族人进入宗派，他们就能回去把这些知识传给族人。 天灵族人的生育率极低，可以说用一个就少一个，因此各大门派虽然不会把他们当成同等的人看，却也不会毫无理由地滥杀，能保护还是会保护一下的。 如此下来，天灵族内部的知识储备，虽远不及各大门派，但给族人们做启蒙，用个五六十年，还是够的。 不危险，还能学到东西。 的确是不错的去处。 但对小七来说不是。 他不想当落离宗的血包，卑微地求沈未然带他走，在沈未然抓住他手的那一刻，他就变成了天灵族的背弃者。 天灵族是货物，是被保护着的商品，没有自主选择主人的权利，过得好赖都看命，而绝大多数天灵族人都顺从于命运，接受自己离开领地，就不再是人的这一事实。 是可以忍耐的。 毕竟只有两年，两年过去，活着回到领地，他们可会被成为英雄，受族里人的尊敬、赞扬和顶礼膜拜呢。 小七没忍，他跑了，于是成为一个所有天灵族人眼中的懦夫。 天灵族不得族人自相残杀，但惩处的措施并不亚于人类酷刑。 也正是因为这些让人生不如死的，由天灵族和保护他们的宗派共同定下的酷刑，才让那些被送出来的天灵族人，不能逃，也不敢逃。 慢慢地都被驯化了。 小七是沈未然的人，全心全意地信任着沈未然，做出了人生中唯一一次的豪赌，以他的性命和灵魂为赌注，赢或输，死或活，全交由沈未然来决定。 沈未然不擅长辜负别人的忠诚和信赖。 天灵族的体质是原罪，弱小则罪加一等，贪婪的强者们坐在审判席，高高在上地俯视他们，冷漠地确定他们的分类和归属。 解决的办法只有一个。 让天灵族成为同他们平起平坐的强者。 三个月？ 有点难。 以后再说。 但如果只是小七，足够了。 这辈子，他拥有能改变一个人命运的能力。 沈未然顿时热血沸腾，情不自禁地抱起许道微转了圈，许道微身体突然僵硬，被放下时说不好是什么表情，将散落的发丝捋到脑后，想骂人。 但是搜索道微词库，也找不到几个能准确谴责沈未然的脏话，最终只能愤愤地瞪他一眼，一字一顿道：“你、有、病。” 沈未然乐不可支，“哦？那麻烦我们的许大丹圣，帮我看看这是什么毛病？” 许道微转身去储物柜里又取出三个储物袋，一股脑地塞进沈未然怀里。 “疯病。”他的眼神软刀子一样，又深得像海，里面的情绪太过复杂，以至于沈未然无法辨认出来，“这几日炼的废料，拿去吧，免得你总想一出是一出。” 沈未然接过，一打开袋子，里面密密麻麻排列数百个形状高矮不同的小瓶子，即使隔着瓶子也能闻到浓郁药香，价值不凡。 许道微给沈未然的东西，自然都是最好的。 这么多，估计是从他说自己要去死亡之地时，就开始准备了。 生死人，肉白骨的灵丹妙药，外界一丹难求。 要花费道微多少心血？ 三个储物袋变得有些烫手。 沈未然沉默地抚摸储物袋表面刺绣纹路。 许道微见他迟迟没有别的动作，有些生硬地补充道：“不过是随手炼的罢了，好的丹药我自然留下或者卖去，必不能便宜你这个亡命之徒。” 第69章 “道微。” 沈未然难得有太正经的时候，当他浮于表面上的笑容都消失时，那双墨玉般的眼睛就显得更加宁静深邃。 像是悬崖，稍有不甚就会失足陨落。 许道微只是不小心看了一眼，就立刻收回视线，装成冷淡的样子，“我说错了？” “没有。”沈未然仍旧盯着许道微看，很郑重地向他承诺：“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许道微垂眸望不断挣扎试图从盒中逃出的小粉球，掀了掀唇像是要说什么，最终还是把那些话敛下了。 沈未然现在有婚约在身，凭他的性格不可能做出一见钟情恋爱上头的事情，因此这成亲必然有利可图。 有什么利，要如何图，沈未然不方便说，许道微自己会去查。 因此没必要现在做出，或许会打乱沈未然计划的行为。 那话藏着，等沈未然和那什么凤凰离了再说。 无论如何都是不迟的。 最终，许道微微微颔首，像是并不在意他生死的样子，淡淡道：“你最好别骗我。” 第40章 序章 凤弦玉打着把金骨鲛绸的扇子，一身剪裁精致的直裰嵌着凤凰图腾暗纹，腰间只挂着两三块玉佩并金丝绣边储物袋，白发如同流动的银河。 正是风华绝代的小凤凰模样。 凤弦玉在打扮装饰上极有天赋，那些还在凤凰岛上的修士们，见了他无不直眼。 可他已经不经意地路过沈未然身边好多次，他却只专注和那瘦小干巴又灰土土的小破孩说话。 凤凰大婚已过去数日，凤弦玉当时气愤难耐的情绪强行压下，心里想着他已经是个半成年的凤凰了，不能那么不成熟地和沈未然计较，他说话难听，沈未然不来找他很正常，他不能不给他台阶下。 因此特地打扮得金光闪闪，不动声色地出现在沈未然的视线里，谁知沈未然身边还有个人类。 和他一起上岛的，凤弦玉还以为是仆人，但沈未然对他又太好了，简直是把他当亲儿子对待。 要不然杀了吧。 凤弦玉跟在二人身后，漫不经心地想。 沈未然突然停下，缓慢转身，遥遥地看过来，表情说不上好坏。 凤弦玉立刻什么想法都没有了，在他的视线下僵了几秒，汗毛直竖。 如果他现在是原形，可能会炸成一个很丢脸的小鸡绒球。 小七眼中闪过一丝流光，这光很快又重新掩在伪装过的黑瞳中，轻轻拽拽沈未然的衣袖，小声道：“主人，怎么了？” “无事。” 沈未然叹气，刚刚的冷硬表情尽数融化，无奈地对凤弦玉一招手，“跟一路了，过来。” 你让我来就来，让我走就走？ 这样想着，脚却不听话，很快地走到沈未然身边。 沉着脸不说话，气鼓鼓的。 沈未然感觉有些好笑，“小凤凰生起气来，也很漂亮。” “肤浅。” 凤弦玉嘴角飞快地勾了下，又继续一副臭脸。 凤凰岛这几日开设集市，种类丰富，逛集市的大部分都是修士，凤凰倒是不太多。 沈未然走到卖宝珠的摊子前，仔细看了几秒，挑出一金一紫的宝珠，对小七道：“你喜欢哪个？” 小七指了指紫色的。 “好。”沈未然问：“多少钱？” 摊主见是沈未然，笑容更加灿烂，“您是凤凰岛的主人，凤凰岛的所有东西都任您取用，不要钱。” 凤弦玉在一旁扫了一眼，“我爹这么抠门？凤凰阁的钥匙没给你？竟还要你来这地方买垃圾。” 摊主并未生气，与凤凰阁的藏品相比，他摊上的东西的确是垃圾。 沈未然带着小七向下个摊位走，“是不是垃圾，还要看人怎么用它。” 又买了七八样在凤弦玉眼中十分廉价的东西后，他终于忍不住了，“你要做什么？” 沈未然看向小七，有些期待道：“给小七升升级。” - 魔域。 左凌烨手起刀落，用手臂长的圆刃弯刀，收割掉第七十一城城主的性命。 人头落地，紫色的血喷溅到左凌烨的脸上。 在斩台下围观的魔修们，被城主飞溅的血液刺激得更加兴奋，振臂狂吼，黑眸泛着隐隐的红光，一派群魔乱舞的模样。 左凌烨直起身，将杀人刀随手扔下台，魔们不顾刀刃锋利，扑上去争抢。 得到刀的魔被划掉半个手掌，可他好像感觉不到疼一样，用另只完好的手将刀高高举起，对一众魔肆意炫耀。 曾经归顺于七十一城城主的魔，此时都成为左凌烨的走狗，他们疯狂地崇拜敬畏这个一路杀上来的男人，并愿意为他效忠。 直到有人向他发起挑战，将他的人头斩落。 在炙热到迷乱的气氛中，左凌烨下台，众魔摩西分海般退开，单膝跪下，向他献上魔域的最高礼。 左凌烨却不曾给这些野兽们半个眼神，丢下被驯服的魔们，径自回到寝宫。 一群无聊的疯子，他们的归顺对左凌烨而言，没有任何成就感。 将身上的血污洗去后，左凌烨看了眼时间，给游犬传声。 过了一会才得到响应。 那边游犬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伴随着嘈杂的呼吸声。 “左凌烨你他妈算计我！” 第70章 左凌烨只穿着里衣和一件紫黑色外袍，百无聊赖地将炼器秘籍又翻了一页，淡然道：“你这不是还活蹦乱跳的？” 游犬恶狠狠地给自己伤口处撒上止血剂，听着那头平稳淡然的声音，又委屈又生气。 是，他是脑子没人家好使，当时尊主让他们在魔域收服各城时，他也是自愿听从左凌烨调遣，就为了早日达成目标，让尊主高兴。 可这不代表他是傻的啊。 二人先是向七十城城主投诚，左凌烨有在人间修炼来的帝王经验，还带着转化灵器，能将灵力转化为魔力，假装魔修。 他靠着聪明的头脑和不俗的力量，很快就成为七十城城主的心腹。 随后左凌烨提出，要为七十城城主扩大领域，带着游犬跳到七十一城。 七十一城是比七十城还要弱小的城池，但这里的城主，比其他小城的城主更懂魔心，因此身边聚集了一波衷心且势强的护卫，真想收服，还是有些棘手的。 然而只是一个月，左凌烨就将这些人离间得差不多，最后剩下的几个簇拥的衷心魔族，都被他设计骗走。 游犬就是那个饵。 左凌烨在城里吃好喝好，游犬在被追杀；左凌烨向城主发起挑战并成功击杀，游犬在被追杀；左凌烨获得众魔簇拥，游犬在被追杀。 当然，追杀的日子今天就结束了，城主已死，这些魔应该回去找左凌烨复仇。 然而大局已定，没了城主，这些人就是一盘散沙，再加上七十城城主的帮助，他们也不会对左凌烨造成什么实质伤害。 游犬现在才反应过来。 左凌烨从来不和他讨论计划，只是用很浅显的指令和逻辑，吩咐他做事。 比如拿他当饵钓那几个魔离开，左凌烨并不直说，只告诉游犬让他带着一个圆形紫玉，挂在腰间两日，并在第三日出城，向七十一城的方向去。 然后他就被追杀了。 如果不是有尊主给他的法器保护，他此刻恐怕已经变成灰了。 “接下来做什么？”游犬忍气吞声道。 虽然被算计，但不得不承认，这人脑子的确很快很好使。 如果被他利用能更快地达成沈未然给他们的任务，那么游犬愿意配合。 “把紫玉给穆里，剩下的你就不用管了。” 游犬掏出紫玉，流光莹莹，的确非凡俗之物，“这东西究竟什么来头？” 传声石联系切断，没有回应。 游犬忍了又忍，最终把传声石一摔。 消气以后又捡回来。 看在尊主的面子上，他还能忍。 - 宫桦猛地睁眼，本命法宝碧一鞭立刻出现在手中。 化神期大能的威压铺展出去，桌面上玉壶战栗欲碎。 而不知何时出现在他房间中的男人，没受到半分影响。 他打着十三骨油纸伞，每一道伞骨都坠着谲诡怪异的青铜器物，伞宽而大，人在伞下，只露出半张惨白的下巴。 不知何时起了雾。 宫桦冷笑，一鞭挥出，撼天动地的灵力伴随着一击震荡开来，那雾被尽数扫除。 而天地也变得静，房间也消失，上下皆白，而那人轻巧地站在宫桦对面，扭曲破碎的身躯，逐渐拼凑恢复。 这是幻境。 能容纳一个化神期的幻境，其构造者纵然不凡，也要承受与之相匹的后果。 叮铃。 伞无风自动，握着伞的人终于露出脸，嘴角噙着笑，眼神无光，视线茫茫地落在宫桦身上。 像是在看他，又像是透过他在看什么人。 “宫、桦。”他说话的腔调有些奇特，极慢又极缠绵，“你要不要来当我的蛊呀？” 蛊？ 之前巡城拍卖会一事，让蛊虫杀人事件有了重大进展，沈未然给的那颗能讲话的石头，让他们得到很多信息。 抽丝剥茧，顺藤摸瓜，最终将源头定在一个没有名字的蛊师身上。 他十分低调，低调到有些透明了，从不参加任何蛊师相关的活动，除去这身奇怪但放在仙域也挺合理的装扮外，似乎没有能指向他是蛊师的证据。 找与他相关的线索还废了一番功夫。 知道他的，都叫他蛊疯子。 无物不炼，没有下限。 所作所为随心所欲，用溶虫随机杀死几个人，再正常不过了。 可从拍卖会当天的状况来看，又不太像随便杀的。 他应该有组织，不然没可能调动那么多人，或投入那么多资源去炼溶虫。 然而这组织和他一样，都意义不明。 只有一点是明确的。 来者不善。 见宫桦只是盯着他，并未回答，他遗憾地笑，慢悠悠道：“你也不答应，他也不答应，那我什么时候才能炼出满意的蛊呢？” “为什么不能帮帮我呢？” 宫桦没管他，一边抽出神识在环境中四处搜寻破境之法，一边用鞭子极快地攻击他。 他不闪躲，遗憾地叹气。 “我本不想去找你徒弟的。” 宫桦未能从一次次攻击中找到他的定位，在听到这句话后，突然停下来。 凭他现在的修为，找不到只有两种情况。 一是他比自己强，二是他肉身入境，在他眼前的不是虚影而是真人。 前者不可能，蛊师也算是灵修的一种，近五百年来，步入化神的只有宫桦一个。 第71章 后者相对而言，还有一小点可能性。 一个不会死的人。 宫桦皱眉，眼神凌厉似剑：“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和您做个交易。”他顿了顿，像是想到什么开心的事，水墨晕染的黑眸泛起波澜，“你将与沈未然的师徒印记给我，我就不杀你宗里的人，好不好？” 说完，地面层层荡开色彩，数百名修士的脸出现。 这个时间有人休息，有人修炼，看着似乎和往日并无不同。 ——除了后颈颈根处，不知何时出现的七个黑点外。 七星蛊，蛊发即死。 选吧。 是选那个叛离落离宗让他为之蒙羞又不受控制的沈未然，还是数百个前途光明的无辜弟子？ 答案很明显吧。 第41章 没本事 在沈未然逗弄死亡之地的赤古兽时，感受到了水镜的气息。 到了他这个境界，即使是天阶神器的窥探，也能轻易察觉。 “稀奇。”沈未然不慌不忙地闪过赤古兽的攻击，含笑道；“师尊竟会主动来看我。” 往日听到沈未然用这种混不吝的态度调侃他，宫桦就该生气了，然而这回没有。 沈未然耳边传来声音，有点急，“你同那蛊疯子有何干系？” “没关系。” 沈未然抬手把赤古兽脑壳戳穿，小山般的妖兽轰然而倒，他从妖兽腹部漫步而上，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 一边找一边道：“若不是他对你，或者你最爱的落离宗有威胁，恐怕师尊这辈子都不会主动联系我这个孽徒。” “说吧，什么事。” 宫桦那头停了好久，没有声音。 沈未然走到了妖兽头部，指尖凝出的魔气轻而易举地将它坚硬外皮剥离，又小心翼翼地把头骨完整取出放进储物袋，这才坐下，“怎么不说话？” “……一派胡言。”宫桦的声音轻了很多，“他来找我，用落离宗上下数百个弟子，换你我的师徒印记。” “你没给。” 沈未然语气很笃定。 宫桦又不出声了，好像这时说话，会让沈未然气焰更加嚣张。 他当然不可能给。 于公，蛊疯子和进来修士被害事件联系密切，谁知道他要拿这师徒印记对沈未然做些什么，而一旦沈未然被他人控制，那仙魔两域必将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于私，沈未然是他徒弟，口上说他与沈未然不再以师徒相称，但并未解除师徒印记，那沈未然就还是他徒弟，归他管。 宫桦抱着软绵绵的粉红色兔子抱枕，一个人蜷缩在地下室软绵绵的靠垫上，望着水镜那头的沈未然，声音冷肃。 “蛊疯子手段奇诡，即使是我也被困在他的幻境中废了一番力气才得以脱身，你虽有修为傍身，却也难免中招。” 沈未然：“关心我？” 宫桦心里咯噔一跳，抓紧了兔子的两只耳朵，咬牙道：“我只是想提醒你，别被那人利用，不然我饶是拼着自毁，也要将你从世上除去！” 沈未然无所谓地点头，“胸有大志、心怀天下，我师尊一向如此。” “你！” “但估计也不必师尊动手，五月中旬，我将启程前往死亡之地深处，师尊想见，也是见不到了的。” 沈未然又动起来，宫桦认出这是死亡之地外围，但也已经很靠近深处了。 外围和深处并无一条明确界限，只能靠动植物来辨别，越靠近内围，凶狠残暴的妖兽越多，赤古兽就是其中一种。 两位婴花上三天三夜才能共同绞杀的赤古兽，沈未然不过是挥挥手就能解决，其态度之随意轻松，足以令世人震悚。 如果是他，或许可以从无人生还的深处归来。 宫桦虽然性格火爆，却极少说无用废话，此时安静看着沈未然猎杀凶兽，更是一个字都讲不出。 这场面若是让人看见，恐怕再不敢评价他半个字眼了。 沈未然虽修为超凡，之前一剑出世令仙魔两域颇为忌惮，然而时间久远，淡化了众人的恐惧，取而代之的是各种轻佻戏谑的风言浪语。 说他三心二意水性杨花者有之，质疑他能力者有之，大言不惭说见了他便要将其一剑封喉的，更不在少数。 宫桦眼中有光闪了闪，又问，“还有三个月，这期间你有何安排？” 沈未然爽朗一笑：“那可多了去了，师尊您且等着瞧吧。” 说完，又补了句，“您只管看着，莫插手，我不愿伤你。” 随后水镜一花，再看不到任何东西。 - “我看那沈未然也没什么大本事，说不定那一身修为都是虚的。” 酒馆中，一身青衣的男人夸夸其谈。 “也不是没有这样的秘术，云峰乔家不就是靠一手暴涨修为的秘法，在仙域立足？” 旁边人忍不住打断他：“可他们家最顶尖的，其实力不过是元婴三阶，沈未然可是一剑荡飞数十个元婴的存在。” “沈未然是魔修，肯定和我们正统的灵修不同。”男人突然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道：“据我推测，他那秘法，多少与双修有些关系。” 沈未然坐过去，捧着茶杯吃自己的瓜，“此话怎讲？” 男人上下看了他一眼，想到自己一番发言，竟还能吸引到其他茶友，不免有些得意。 第72章 “沈未然在于申屠珏成亲之前，修为虽高，却也算不上顶尖，可那日之后，放眼仙魔两域，再也找不到一个能打得过的。” 男人对沈未然眨眨眼，表情有点猥琐：“而当今功法，只有双修突破最大。” 沈未然饶有兴趣地点头，“原来如此。”又喊小二给他填了杯茶，“老哥消息着实灵通，推理能力亦是超乎常人，小弟佩服。” 男人被吹得通体舒畅，闻言摆摆手，故作谦虚，“一般一般。” 旁边有人好心提醒，“小兄弟，这人最擅长说白话，你可不要被骗了。” 沈未然又笑眯眯地望向他，“哦？这位哥哥有何高见？” 沈未然生得一副明眸善睐的好相貌，看着让人很想亲近，那人怔了下，不自然地移开目光，“要我说，沈未然的确强大，但他并不危险。” “哦？” “他对申屠珏情根深种，行事做法也都以他为主，虽说如今嫁给凤凰岛的那位，表面瞧着像是对他失去了兴趣，可懂的都懂，他这是在欲擒故纵。” 沈未然疑惑地问道，“为何这么说？那魔头就不能是跟凤凰岛联合，在准备什么阴谋？” 周围一圈听到这话的，都喷笑出声，全来围观这位不谙世事的年轻人。 “阴谋？就沈未然那全然的恋爱脑，能想出什么阴谋？” “沈未然什么时候放弃追求申屠珏，恐怕就离世界毁灭不远了。” “年轻人，有时间多来茶馆喝茶，多跟大家交流交流这样的笑话，我们爱听。” 沈未然出了茶馆，那些人还就这他的话吃茶调笑。 往住处走，一直隐身的小七显出身形。 他的外貌有天翻地覆的变化，在各种材料的催化调理下，昔日纤细的少年，已经成长为高大俊美的青年，白肤白发白眼睫，好像身上的所有颜色都集中在那双彩虹色的眼中。 “主人，他们说话未免太过分。”小七眼神微沉，像是在盘算什么。 沈未然拍了下他结实的臂膀，“普通人聊八卦罢了，不必上纲上线，更何况他们现如今的反应，正符合我的预期。” 靳离打着赤膊，听到沈未然的声音后就从房后出来，蜜色的皮肤上汗珠点点，随着走动，滑落到腰际，没入裤腰中。 带着浓重血腥味，浓黑的双眸照不进一丝光，走到沈未然身前后单膝跪下，“材料已经处理完了。” 沈未然随手一指，便将靳离清洁好，并裹上了适合他的衣服。 “下回收拾好再来见我。” 靳离仔细观察他的神色，见他毫不动容，略微遗憾道：“是，如果您需要，我随您差遣。” 话有深意。 沈未然无奈。 不知怎的，靳离这段时间极其殷勤，经常试图用他精壮的身体展示男性魅力。 很听话，做事也很靠谱，就是心思不老实，想勾引他，却不是暗搓搓地勾，而是把所有心思都摆在明面上，光明正大地表达自己的态度。 说不上讨厌，因为次数多，对沈未然也没造成伤害，平时看着也挺有趣。 就是有点怪。 算了。 “我和小七闭关七日，你随便去做什么，不要留在此地。”思索几秒，又补充道，“去药王谷也可。” 药王谷就是许道微住的地方。 这几日沈未然在街上游荡，有几位赤身裸体的男人女人，被一身黑袍的修士当狗牵，他们身上都有与靳离后腰处相同的纹身。 三堆无根野火。 都是三魂宗四处或捉或买的奴隶，打上宗里的标识，便成了他们的家犬。 用以摄魂修炼。 此地对靳离来说并不安全，接下来的几日，沈未然需全神贯注地同小七呆在一起，无法分神去管靳离。 靳离眼神微暗，没出声，但看他表情，不像会听话的样子。 沈未然见状，拉开空间，直接送他去道微那。 由不得他不乐意。 如果他不是许道微辛苦用毒草培养出来的，沈未然不会管他。 解决完靳离，沈未然看向小七，“之后的一周会很难过，无论你如何哀求，我都不会停止，你真想好了？” 小七笑，“当然。” 他除了一身皮肉外，再无能报答主人的东西，如今主人给他机会，不抓紧，恐怕真的会被丢下。 - 沈未然不擅长布阵，觉得那玩意太繁琐，稍有不慎之前的一切就会前功尽弃。 但认真学过，画起来倒也顺畅。 阵中躺着浑身□□，涂抹着青紫色的涂料。 以他为中心，四周散落各种珍奇异宝，从中不断涌出生机和灵气。 小七手脚都被沈未然用特制的绳索束上，以免他胡乱挣扎跳脱出阵，也能防止他伤害自己。 沈未然站在阵边，再次问道：“不后悔？” 阵还没未启动，霸道凌厉的气就开始在阵中徘徊，皮肤刀割火燎一样难过。 小七脸刷白，神情却是宁静的，甚至十分期待。 “不后悔。”他眼前是沈未然的靴子，伸出手指，轻轻碰了下，又立刻缩回。 “好。”沈未然垂眸看他，总觉得自己像在通报一个将死的犯人，“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小七认真想了几秒，“若能成功，我想冠以主人之姓。” 他们族群中没有姓氏，都以代号互称，只有两相缔结，族长才会从命书中，为他们选姓。 第73章 所以，有相同姓氏的天灵族人，会被默认成夫妻。 仙域并没这样的规矩，所以小七才敢提出条件。 沈未然一挑眉，他不了解天灵族的习俗，只当他想与自己亲近，没犹豫，“沈七，开始了。” 话音刚落，沈七觉得身体里突然出现一股难以察觉的力量，牵连着沈未然。 而沈未然没有察觉，启动阵法，剧痛袭来，沈七陷入黑暗之中。 沈未然闭眼，牵引灵识，与他相连。 第42章 礼物 第一日。 灵力不断浇灌冲刷沈七细弱的经脉，巨大的能量让他体表的血管泛起浅淡的光。 他口中含着软绵的枷，所有哀嚎都堵在了里面，双眼瞪大震颤，浑身剧烈地抽搐抖动，却不能昏死过去，必须清醒地接受身体的酷刑。 沈未然额角滑下一滴汗珠，他的灵识在沈七的身体中穿梭，引导磅礴的灵力归于正确的地方。 他是无敌，可以大开大合地攻击而不必担心力量枯竭，但这样细致的活，是许久没做过的，稍微疏忽，灵力就会冲破沈七的身体，使他爆体而亡。 对于沈未然来说，也是一种挑战。 但不是很难。 第二日。 之前沈未然就对他的身体进行过加强改造，如今经脉尽通，所有灵力也逐渐归顺，等同于化神期大能的力量储存在沈七的身体中。 四舍五入，沈七现在有与宫桦比肩的实力。 远远超出沈未然的预料。 不知是他种族或是身体的关系，吸收灵力的速度极快，本来预计用五日提升他的修为，没想到一日就结束了。 沈未然精力过于集中，也有些累，他小心把灵识收回，起身去喝水。 沈七身上涂抹的药物都已经被吸收了，身体还在规律性地战栗，短暂的闲暇，却无法让他放松。 眼睛不对焦，虚虚地落在某处，纤长的白色眼睫抖了抖，身体被力量填充的感觉美好无比。 沈未然将他口中的枷取出，捏着他下颌检查一番口腔破损程度，安慰性地拍了拍他面颊，“第一日过去了，还有六日，但看你表现，也许后天就能结束。” 沈七依赖地蹭了蹭他的手，没说话，太累了，说不出来。 魔气凝成的水被沈未然牵引着，进入他口中，大约喝了一壶茶，沈七目光清明，狼狈地扭过头去：“让主人见笑了。” 他全程都十分清醒地感受身体变化，他知道自己尖叫，脸也因为痛苦而扭曲，好看不到哪里去。 “你表现很好。”沈未然蹲在阵外，安抚道：“之前我找人做过实验，他们能承受的力量，大约只有你的百分之一。” 沈七抿唇，有些羞涩地笑了笑，而后转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沈未然：“主人，我休息好了。” 沈未然将阵法上的材料全部撤掉，随后割开手指，在阵点处用血画出小阵法，每画完一个，就在阵法上放上回忆石。 沈七看着沈未然的动作，最后一笔落下，他眼前一黑，瞬间进入梦乡。 沈未然起身，捂着头，身形晃了晃，缓慢地走到椅子前，坐下休息。 沈七安静地躺在地上，俊秀的眉眼十分平和，不知梦到什么，唇微勾，笑意柔和。 笑吧。 也就现在能笑出来了。 沈未然给自己倒茶，翻出一本狗血虐恋的话本来看。 接下来他不必参与，一切皆在梦中。 锻体炼脉简单，难的是心性的培养。 所以他将自己三世所见所闻编织成梦，赠与沈七。 让他在梦中，再过一世。 若能历经苦难，仍不被力量支配、迷惑，那小七升级计划就算作成功。 他也能放心放小七出去，免得那些蝇营狗茍的东西，见他不在，就出来横行霸道。 想到这里，沈未然将部分灵识从身体中抽离，凝成实体，转瞬消失。 申屠珏正带着弟子们调查蛊疯子一事，摸到线索，正在巡城边郊。 沈未然突然出现在申屠珏旁边。 “沈未然？”弟子们惊呼，旋即开始不安躁动，都敌视地瞪着他。 申屠珏清冷眸光撇来，沈未然在空中漂浮，支着头浅笑，并不看他，“日行一善。那蛊疯子的事，调查得如何了？” 弟子们僵在原处，不敢动手，也不敢多说什么。 金九对旁边的聂凌旭小声地传音入耳，“我看他就是找借口来看咱们首席，都和凤凰王成亲了，还对首席念念不忘，真是……” 没等他说完，聂凌旭像见了鬼一样，将流转在二人之间的灵力截断。 “在说什么悄悄话？让我听听。” 沈未然笑眯眯地探头，金九吓得一激灵，猛地蹿到申屠珏身边，狐假虎威，“我说错了？你明明就是不怀好意！” “金九。” 申屠珏蹙眉，声音冷肃，金九脸色刷地白了，不敢再放肆，低着头回到季微岚身边。 沈未然飘到申屠珏身边，盯着他看。 瘦了许多，额头至鼻峰至下颌，连绵出一条起伏的山峦，气质越发锋利，像一柄寒光泠泠的剑，足以斩断世间污秽芜杂。 谁能想到，他竟是邪恶本身。 沈未然笑意加深，灵识化成的实体微冷，轻佻地拨弄他耳际的发丝时，如风吹过。 申屠珏仿佛全无所觉，表情没有半分变化，带着众弟子赶路。 第74章 但是，只有沈未然能察觉的某种力量，顺着他触碰过申屠珏面颊的指尖攀附而上，缓慢而煽情地舔吻过指节、指缝，钻进他的衣袖，向更深处探去。 沈未然调出魔力将其摧毁，申屠珏投来饶有深意的一撇，沈未然啧了声，飘远一些。 跟在后面的弟子们不解其意，只看到沈未然触碰申屠珏，气得脸都红了。 老色批，狗魔头，竟然当着他们的面，调戏冰清玉洁的首席！ 金九不敢再和季微岚说悄悄话，只在心里默默震惊。 首席别不会真对沈未然有感情吧？ 除了沈未然，谁敢对首席这么放肆？ 就连那个穆里，也只是打打嘴炮，首席连衣角都不给他摸。 可沈未然都成亲了！ 金九脑子疯狂运转，几近炸裂，茫然地跟着队伍，差点从飞剑上掉下来。 还是季微岚扶了他一下。 季微岚警告道：“好好看路，别惹事。” 金九勉强应下。 巡城拍卖会结束后，所有店铺场所仍然在运营，只是在街上的人少了很多。 沈未然不经常出现在市井之中，那些可以摩画面貌的事物，又不敢摩画他，因此即使走在大街上，不必伪装，大部分人也不认识他。 他变出一套落离宗的弟子服饰，在弟子里浑水摸鱼。 其他弟子们浑身僵硬，但首席没发话，他们更没资格反抗了。 万剑宗和三魂宗之前调查的线索没太大用场，绝大部分有用消息还是王小石透露的。 但有一条，在巡城郊外老房，有虫蜕痕迹，蛊疯子可能出没于此地。 是一间破落老宅，蛛网密布，停在门口，申屠珏皱眉，众弟子停下，只他和沈未然进入。 刚进去，申屠珏就设下屏障。 他拽着沈未然的领子，一把将人推到墙上，古朽的青苔味萦绕鼻尖，后背又湿又凉。 沈未然风一样从他的桎梏中飘出去，站在他身后，不满皱眉，“你发什么疯？” 申屠珏维持着刚才的姿势，过了几秒，才像年久失修的木偶一样，缓缓转身，面向沈未然。 一双黑眸透不出一丝光。 “你来找我，是想见我，还是为了蛊疯子的事？” 沈未然察觉到丝丝缕缕的危险，欣慰地想申屠珏总算开了点窍，不算那么无趣。 于是笑道：“当然是为了正事。” 话音刚落，沈未然的灵识就不受控制地被牵引到申屠珏身边，他也不躲不挣扎，任由申屠珏牵。 两人离得很近，他清晰看到申屠珏眼中藏匿的血丝，可说话的语气依然平静，“和凤玄巍呢？是为了我，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游戏你还在玩吗？” “……为什么不理我？” 抓握着沈未然脖颈的手，轻缓抚摸他皮肤细嫩脖颈，灵识凝出的身体没有温度，亦无手感。 他稍微攥紧一些，用不属于这个世界任何一方的力量，试图抓住他。 沈未然被弄得头皮发麻，他啧了声，盯着申屠珏的眼睛，“你不叫停，就还在继续。” 申屠珏这回没被糊弄过去，“你从来没说过游戏规则，都是我一厢情愿。” 他感觉不到沈未然的喜爱，曾经属于他的特别，如今都给了别人，而他只能站在墙外，透过窗户，像老鼠一样窥伺着那个说爱他的人。 这种体验确实新奇，他也感觉有趣。 他被沈未然的爱束缚，体验着在此基础上的种种情绪，如果沈未然还爱他，那么凤玄巍、许道微、左凌烨等等碍眼的存在，都不过是沈未然为了让他开心，而选择的工具人，无足轻重。 不过是游戏。 可如果沈未然不爱他。 那他就是笑话。 被耍了。 申屠珏的眸色越发黑沉，“怎么不说话。” “只是很意外。”沈未然眨眨眼，表情惊讶道：“明明是个聪明人，怎么现在才发现啊？” 空气猛地一滞。 申屠珏体会着那股从未有过的奇怪情绪，灵力不由自主地沸腾，院内的枯树发出烁烁的摩擦声，如雷暴将来的狂风。 “什么意思？”他发问，像一个真诚的学生。 庭院无端的风越发肆虐，外头有落离宗弟子们的惊呼，高声呼喊，试图确认申屠珏的安全。 沈未然歪着头欣赏一会儿破防的申屠珏，看着他的眼神甜滋滋的，笑道，“喜欢吗。” 这句话不算回答，甚至突兀地不符合当前情境。 但申屠珏听懂了。 被世俗命名为愤怒的情绪，在沈未然的规则下，重新定义为快乐。 游戏还在进行，规则心照不宣，他和沈未然心有灵犀，他的猜想是对的。 他松手，在沈未然注视下，他唇角极快地勾了勾。 “礼物？”他说，“谢谢，我很喜欢。” 第43章 蛊疯子 申屠珏实在是很好糊弄。 看他蒙在鼓中很好笑，时不时地逗他玩也挺有趣，但和沈未然的初衷相悖。 刚重生那阵，他还说要当酷哥再不搭理申屠珏，谁知在阴差阳错或有意放纵下，还是同他扯上关系。 今日只是察觉苗头，申屠珏就有不管不顾要让风云变色的气势，要是让他知道自己被骗，到时又不知该如何发疯。 应该见好就收。 第75章 沈未然痛定思痛，之后不再理他，在此处调查起来。 但除了几个没什么大用的虫子尸体外，别无发现。 狗东西，真够阴的，不怪他能活那么长时间。 沈未然在空中转了一圈，“走了。” 然而想找却没找到的人，却在沈未然魂归于体后，出现在眼前。 沈未然在木椅上坐着，一睁眼就看见蛊疯子那张温润可亲的假笑脸。 他半弯着腰，笑眼眯眯地盯着沈未然看，目光流露出让人很不适的垂涎。 沈未然眼神一厉，下意识挥手，磅礴灵力魔力一齐涌出，瞬间就撕碎了蛊疯子的身体。 有几节虫尸掉在地上，显然方才并非本人。 沈未然都要恶心死了，把虫子也灭成灰吹散，不必回头，便知有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椅子后面，双手搭着椅背，手指似乎要搭他的肩。 他无不遗憾道：“我最厉害的一条玲珑虫被你弄坏，你该如何赔我？” 沈未然轻笑：“我送你去地下，同那破虫子相聚如何？” 他摇摇头，发丝垂落，还未接触到沈未然，就被点燃了，眼见着火要顺势燎到他身上，蛊疯子也丝毫不慌张，随手拍了拍，就将精纯魔气凝成的实火拍灭了。 蛊疯子委委屈屈道：“你杀我宝贝也就罢了，怎连我也不放过？” 沈未然烦得要死，指尖一点，就将紧皱着眉，仍在梦境中的沈七送出去，而后在瞬息之间，构造出结界。 他又不紧不慢地抽出本命武器，是一把无锋剑，瞧着和宗门人手一把的破烂货差不多。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这一世的武器，倒也不意外。 修为高到一定程度，飞花落叶亦是神器。 蛊疯子好似有些失望，“这便是你本命武器？有些丑。” 沈未然起身，周身气势都是散漫的，也无剑招，随手一挥，结界内顿时化为一片废墟，地面开裂，裂缝深不见底。 仙魔两域，除了申屠珏，便只有宫桦能勉强抗下这一剑。 如今或许要加上蛊疯子。 沈未然不耐地啧了声，见蛊疯子死而复生，身上不着片缕，嫌辣眼睛，便随手丢给他一片桌布。 仙魔两域幅员辽阔，诞生的种族不胜繁数，像蛊疯子这种怎么杀都杀不死的，虽然离奇，但不是不能理解。 不能理解的是他要干嘛。 先是在巡城拍卖会捣乱，后来又去找宫桦要师徒印记，阵仗颇大，搞得整个仙域风声鹤唳，生怕自己被虫子给弄死，蛊师们声望本来就一般，现在更是连门都不敢出，怕挨打。 沈未然收了武器，非常不解道：“你究竟要做何事？说出来听听，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我帮你实现就是了，别总这么讨人厌地窜来窜去。” 沈未然很真诚，并且很真诚地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 要是理由不合理，那就把这狗东西做成人彘，也能阻止他到处乱窜。 常人所求，无非权钱财色，得道飞升，上路上随便问，归结起来不过这几样而已。 蛊疯子突兀笑起来，他本是温润如玉的长相，此刻却凭空多出几分邪异，他直勾勾地凝视沈未然，“沈未然，我要你。” 沈未然无语。 还是做成人彘好了。 “三月后你出发去死亡之地，我要同你一起前往。”蛊疯子似乎察觉到沈未然不耐烦的几分杀气，又恢复成正常状态，含笑道：“你若是不喜我做的事情，我便不做了。” 他去那干嘛？ 和自己一起，是想要寻求保护？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不可能。 无所谓，到时候就知道了。 “只是如此？那你先前为何杀那么多人？又为何要在拍卖会上排那一出戏？” “有趣罢了。” 沈未然点头，重新把武器抽出来，不带任何杀气地平静地看他。 “既然杀人这样有趣，不如让我也体验一下？” - 沈未然杀了他几百次。 到了后来，蛊疯子复活的时间越来越长，几乎要一个时辰才能活过来。 沈未然不是一个嗜杀之人，但上一世手上沾的血也不少，又因申屠珏的缘故，知晓很多折磨人的方法。 刀割、火烧、水淹这等方法都算常规的了，蛊疯子每次都死得不太安详。 那张始终温润含笑的脸，在折磨、死亡、复活中，变得有点僵。 最后一次，沈未然道：“不知道你误会我什么，让你觉得我很好说话，竟然敢以真身来见我。”他把嵌在蛊疯子皮肉中，快要被他愈合的血肉粘起来的刀子抠出，嫌弃地戳进他腹部，而后屈指弹了一下。 铁器发出响亮的“铛”声，蛊疯子本就没有血色的脸，变得更惨白了。 “我在你体内留下一道神识，若你言而无信，依旧胡作非为。”沈未然后撤一步，冷冷地看着地上软成一潭的蛊疯子，“我就会立刻找到你。” 蛊疯子勾起嘴角，笑容全然不似刚见面时那样随意轻松，“好。” 沈未然看了他几秒，没从他眼中找到半点对自己的恨，他只是疼，但情绪很平和。 够怪的。 沈未然拎起他后脖颈，撕裂虚空，随手把他一扔，落点随机。 三日后。 沈未然买了一堆沈七爱吃的小零食，算着他清醒的时辰，有些紧张地守在床前。 第76章 沈七平躺在床上，眼角一串清泪流过，蕴湿了他的鬓角。 在沈未然拿手帕要帮他擦去眼泪时，沈七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沈未然：“如何？” 沈七怔怔地望着沈未然，这模样让沈未然也不太有谱，他把所见所闻凝成梦境赠与沈七，但梦会根据主人心中的恐惧而有所改变，沈未然也不知道沈七具体梦了什么。 沈七突然盖住了沈未然为他擦泪的那只手，垂眸轻蹭了下，像是小动物下意识的依赖行为，过了几秒，他才重新睁眼看向沈未然。 眸中是阅尽千帆后的平静。 沈未然知道妥了。 他满意一笑，“这几日你好好休息，储物袋里有些法籍和武器，你挑着看。” 沈七颔首，“主人，三月后，我与你同去。” 刚说完，就被沈未然弹了个脑瓜崩。 沈未然挑眉看他，“不许你去，我还有任务交给你。” 沈七安静地望着沈未然，“誓死效命。” “帮我护个人。”沈未然挠挠脸颊，“你认识的，许道微，炼药很厉害的那个。” “好。” 察觉到沈七眼中的迷惑，沈未然又补充道：“不必时时守在身边，有空去瞧瞧他，同他说说话。若是叫你去寻药，力所能及的你便也帮一帮。” 沈七：“好。” 沈未然交代完，随手划开空间，“仙域幅员辽阔，你梦中所见不过世界一隅，更多我都未曾见过的风景，还要你自己去体会。我先走了，有缘再见。” 说完，就毫不留恋地离开。 也就只有沈未然，造了个化神，给他毁天灭地的力量，却又不甚在意造物的回报，也无所谓拥有这样强大力量的造物的想法。 有缘再见？ 沈七垂眸盯着自己干净的手指，良久，轻声笑了下。 - 魔域还是一如往常的随便。 沈未然到了第三十二城，迎面就被乱飞的胳膊腿绊了一脚。 前面有魔在干架，场面十分火热，沈未然凑上去好奇地看了一阵，两魔互拆胳膊腿，很快他们就只剩下了身体，圆柱一样躺在地上，依旧互骂。 原始魔族复原能力极佳，此为常规操作，拆了还能装上去。 两人骂得差不多了，其中一个的亲友将人胳膊腿接好了带走，另一个孤苦无依地在闹市里当圆柱体，沈未然难得好心，就帮他把掉落的肢体捡到附近。 原始魔族同堕魔者最大的不同，便是眼睛颜色，像穆里眼睛就是红黑的，如同干涸的血迹，这个魔眼睛是桃红，颜色要浅许多。 颜色越深，代表血脉越纯，越强大。 沈未然顺手帮忙后，这魔心情很好道：“我叫渊三，你应当是堕魔吧？最近堕魔在城里不好过，你跟着我，我罩你。” “城中有何变故？” “你不知道？”他狐疑地上下打量沈未然，确认他身上的力量确实是魔气后，才道：“最近新来的城主正四处搜罗堕魔，尤其是那种曾在仙域有名有姓的，碰到了就抓起来，然后就在没人见过他们。” 沈未然装作害怕的样子，“他抓这些人干嘛？” 苝苝整王里。 渊三嗤笑道，“这城主可是个会做买卖的，将和仙域有仇的堕魔原路送回给仇家，自己拿着仙域给的大把好处招揽更多无路可走的修士，搞得魔域乌烟瘴气，恶心死了。”顿了顿，神情变得有些复杂，“但很强就是了，据说穆里大人，也曾败倒在他的手下。” 沈未然：“魔域何时出了这种人物？是谁？” “左凌烨。” 第44章 专属秘境 沈未然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听到左凌烨的名字，有些惊讶道，“左凌烨？” 渊三走在前面，语气有些烦躁：“不提他了，我带你去吃饭。” “哦。” 沈未然乖乖跟着渊三走。 魔域很少有好吃的饭馆和酒店，原生魔族活得粗糙，珍馐和生食在他们眼中不过是维持生存的物品，无甚区别。 如今开起来的，老板和客人大多是堕魔，鲜少有天生魔族上里面花钱。 如果沈未然不是堕魔，渊三会带他去野外随便抓个什么玩意吃。 但可惜，他是。 渊三皱眉心疼地把魔晶交给店家，卖相很普通的三菜一汤端上来，渊三嗤笑道：“你们堕魔就是讲究，吃吧。” 那块肉上还带着血丝，闻着有股腥气，沈未然嘴角抽抽，抬眸看渊三，“多谢阁下的好意，只是小弟还有一事不明，还请你解惑。” 渊三被沈未然这种低姿态给讨好，抬了抬下巴，“说。” “我刚从山里出来，对那位左城主知之甚少……” 渊三打断他，“别说你了，我们这些魔也懵得很，只知道他发家于七十一城，不过半年，就将周围的小城池都纳为己有。” 沈未然安静地看着渊三，渊三在谈论左凌烨时，情绪十分复杂。 像是厌恶，又像崇拜。 “而后又和其他城打了几仗，莫名其妙地就扩展了更多势力，甚至到如今和穆里大人分庭抗礼的程度。”渊三冷哼一声，“不过是堕魔，未免也太嚣张了。” 沈未然点点头，又问了几句，见打听不出什么后，就在桌上放了几块魔晶，含笑道：“多谢，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第77章 渊三都没来得及问他去哪，一眨眼，大活人竟直接消失。 只桌上的几块上等魔晶，能证明他的存在。 - 沈未然突然出现在左凌烨的寝宫时，左凌烨正半靠在榻上看书。 他立刻向来者望去，眸光凌厉冷漠，然而在看到沈未然时，足以致死的魔气拐了个弯，在空中消弭，眼神也柔和下来。 “先生。”左凌烨快走两步，在沈未然面前停下，微微低头，和他对视，很高兴的样子，“您那边的事处理完了？准备留多长时间？” 沈未然来魔域，本来也只是想看看左凌烨和游犬有没有被谁欺负，他帮忙找找场子，顺便搜集一些用来制作傀儡的材料。 但左凌烨都快称霸魔域了，也没什么好帮的。 沈未然安心，“十天左右吧，游犬呢？没和你一起吗？” 左凌烨勾起的唇角缓缓落下，垂眸不语。 “怎么？” 看左凌烨这副表情，沈未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左凌烨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但像是找不到合适的词汇，叹了口气，“先生，你随我来。” 左凌烨带着沈未然离开寝宫，偌大的宫殿，一路上竟没见到半个人影。 七拐八拐地走了许久，左凌烨才在某个门前停下，又欲说还休地看了沈未然一眼，将门推开。 房间布置得比左凌烨的寝宫豪华，堆积着数不清的魔晶和珍宝，但这些沈未然都不放在眼中，他直勾勾地盯着中间的棕色小盒。 走过去捧起，盒子不算特别沉，但挺压手。 他望着左凌烨，左凌烨再次叹气，声音微哑，“先前为了拿走七十城，我叫游犬夺了七十城城主的玉，要他拿去给四十二城城主寻求支持，那些护卫就都出去追杀游犬，我才能趁机杀了城主。” 他走上前，面露哀伤，“后来我怎么也联系不上他，再见时，便……”他顿了下，“是我的错，没能保护好他。” 沈未然晃了晃盒子，奇怪道：“魔域何时出了能越过我将人击杀的存在？” 临行前沈未然给游犬和左凌烨各一法器，里面有他的魔气，足以抵挡三次致命攻击。 三次以后，第四次便会触发警告，他能立刻察觉并赶到。 但那法器并未用到极限。 “你亲眼见到游犬尸体了？”沈未然疑惑道。 左凌烨顿了下，“我属下将人带回时，已腐烂得面目全非，只能靠他衣物来辨认。” 沈未然感知一番，法器似乎不在游犬身上，他只能感知到左凌烨身上这个。 把小盒随手放回去，“这里面的不是游犬。” 沈未然的语气很确定，左凌烨眸光微闪，“这样吗？那我继续派人去找。” 沈未然不置可否。 他没在游犬和左凌烨身上留下任何标记，因此无法轻松寻人，若是想找，还需专人负责。 该去仙域天机阁一趟，那帮大忽悠在这方面还挺强的。 刚要走，就被左凌烨拽住了。 “先生是要去天机阁？” 沈未然颔首。 左凌烨拽着他的手，莫名施力，随后又很快放开，“这等小事不必先生亲自出马。追杀游犬的那几人已经被我处理了，现在他还不露面应该是有自己的考虑。先生若是想找，我恰巧与天机阁有几分交情，此事交我去办便可。” 说完，不等沈未然表态，又有些不好意思道：“之前是我胡涂，还请先生给我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左凌烨都这么说了，沈未然也就不好意思拒绝，“好，但我只在魔域呆十日，十日后若是未能找到，我可以去寻天机阁阁主帮忙。” 左凌烨点头，换了个话题：“我给先生准备了休息的地方，要不要现在去看看？” 他说话时，面上有不加掩饰的紧张和期待。 沈未然笑了笑，“走。” - 沈未然愣住了。 亭台楼阁与假山流水完美融合，小路上随处可见名贵漂亮的花朵，香味清新动人，来来往往的仆役也都穿着光鲜亮丽的衣服，容貌无不英俊美丽。 只是如此，沈未然或许会赞叹一声设计得颇有情趣，让他愣住的是接下来的一幕。 左凌烨推门而入，三层小楼是中空设计，从一楼往上看，便能将此处的情况都尽收眼底。 二楼摆满了书，三楼则排了数排的桌椅，有十几个人或坐或站，雪白的草纸上密密麻麻地都是字。 左凌烨笑道：“先生喜欢话本，我便将仙域和人间有名的几位话本作者请来，让他们在此处创作。” 一楼都是侍奉的人，比起之前在路上看到的仆役正常许多，穿着也灰扑扑的，见到左凌烨后都跪下磕头。 “参见尊主！” 左凌烨清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似的，对沈未然小声道：“他们是我在人间域弄来的家仆，侍奉起来倒也尽心，您想要什么，只管吩咐就是。” 说完，他又抬手挥了挥，冷着脸时，压人的威严便尽数显露出来，“这位便是你们的主子，以后只管听他命令便可。” 为首的那个很机灵，高声呼道：“参见主上！” 其他人也跟着喊，本来安静如鸡的小楼，变得十分热闹。 这也，太夸张了。 沈未然扯了扯嘴角，转头看左凌烨。 左凌烨也笑吟吟地看他，“那就委屈先生在此处暂住了，可还有什么要求？” 第78章 沈未然噗嗤一乐，将两人身形隐去后，捏了捏左凌烨的脸。 “你真行啊，这地方比我理想的家还理想。”沈未然松手，又用灵气抚慰他被捏红的脸，笑嘻嘻道：“专门为我建的？花了多长时间？” 左凌烨指腹轻抚过刚才被沈未然触碰的地方，眼睛眯起，“先生喜欢就好。” 他并未回答沈未然的问题，只继续道：“我能力低微，不足以开拓能容纳活物的秘境，这里是我在空间法器的基础上开拓的，而我在炼器时，曾向其中添加过与水镜相同的材料，也因此有了与水镜相同的功能。” 沈未然依旧是笑，“我说进来时，怎会有种被看着的感觉。” “吸取教训后，另一处秘境我改换了材料，但还需一两年才能完工。”左凌烨顿了下，貌似愧疚道：“虽然并未连接终端，无人能看境中景象，但先生五感敏锐，还是会有感觉，您若是住的不舒服，我再另外安排。” 沈未然挥挥手，撤了屏障，两人又重新显现在众人面前。 那些来自人间的仆从，似乎见惯了这些仙人手段，也并未露出太过震惊的神色。 沈未然蠢蠢欲动，转头拍了拍左凌烨，“这挺好的，你尽管去忙，我去楼上看看。” 左凌烨点头，看着沈未然脚步飞快地来到二楼，开开心心地挑书看。 他也忍不住勾起了唇，仰头看了几秒，便离开了。 其余仆从纷纷松了口气，心思也灵巧起来。 他们本来是在宫里伺候贵人的，怎料某日突然咽了气，只觉魂魄轻飘飘地被什么人领走，再醒来时，便在这里了。 身体的变化也很明显。 不会感到疲惫和困顿，亦不会吃喝拉撒，甚至连排泄的器官都没有。 现在他们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人。 周一端着盘新鲜水果和点心来到二楼。 铺着柔软皮毛的美人榻上，被尊主带来的人正津津有味地看话本。 周一把水果放在榻边的柜子上，对这位被左凌烨以礼相待的人十分好奇。 他是最早来这儿的，左凌烨很少露面，但他们都知道这人身份高贵，得罪不起。 这位“主上”，难不成比左凌烨还厉害？ 他多少也知道点仙人之术，心生向往，查遍了藏书阁的书，没找到半点修炼的法子。 要是能讨得这位的欢心，得他零星的几句指点，他是不是也能踏上修仙之路？ 况且这人长得十分面善，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成功的几率很大！ 周一看着沈未然的目光越来越炽热，沈未然很难忽视，把书放下，“何事？” “我……”周一刚要开口说话，一股莫名的力量，驱使他深深地低头，言不由衷道：“我先退下了，主上若有什么想要的，敬请随意吩咐。” 沈未然感觉有点奇怪，“只是这样么？” “是。” 沈未然挥挥手，不甚在意道：“没什么需要的，你先退下吧。” 周一目眦欲裂，但身体不受他控制，任他在心中如何嘶吼求救也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步步离开藏书阁，走到湖边。 湖里是左凌烨饲养的未开灵智的鲛人，日日以血肉喂养，闻到人味后就都聚拢过来，靠在岸边，期待地盯着周一。 海水般亮蓝的眼睛，瞳孔却是黄色的，咧开嘴，牙齿尖尖。 周一曾亲眼看到他们将比他们大十几倍的兽分食殆尽。 一双双湿冷的手攥住他的手臂，周一涕泗横流，眼看着就要被抓进湖中。 “咿——” 鲛人惊叫，四散开来，被魔气抽到手背的漂亮小鲛人，看着那个提走他们食物的青年，瞳孔缩成细线，鱼尾用力，从湖中越起，要去咬他。 沈未然后退一步，避开了小鲛人的攻击，随手把周一放旁边，蹲下来，捏着小鲛人的下巴，看他的牙齿。 看完后，把手上的水甩了甩，小鲛人这回不敢张口咬他，身体潜了下去，只露出半个脑壳，漂亮的蓝色大眼睛，幽怨地盯着沈未然。 沈未然哼笑，戳他脑门，“别什么玩意都吃，小心坏肚子。” 也不顾小鲛人突然瞪大的眼睛，拎着周一就走。 境外，一间由水镜铸成的密室，突兀传来笑声。 左凌烨探出手指，触碰镜中沈未然的面颊，过了几秒，自己也贴过去。 第45章 这样很好 左凌烨额头抵着水镜，面颊浮起一层薄红，兴奋又愉悦地亲吻镜中人。 这样很好。 他养过一只毛色艳丽的鸟，将它安置在精心打造的黄金笼里，日日喂食喂水，为它寻来同样貌美的伴侣，给予它一切连人都羡慕的待遇。 现在沈未然也是他的鸟。 只要看着沈未然生活在他创造的世界中，使用着他给予的东西，所见所触所闻都由他来决定，就会产生一种难以言述的快感。 左凌烨颤抖地吐出一口气，紧紧地闭上了眼，难得放纵。 良久，左凌烨才从那间屋子里离开。 魔域的事务繁杂，左凌烨不能沉溺在自己的小爱好里，他几乎是立刻就转变了情绪，又重新变回那个让属下都惧怕的城主。 “尊主，今日仍然未能寻到游犬，但在黑水那边找到了他的衣物。” 属下呈上来破烂的黑色衣物，血腥味很浓。 第79章 左凌烨漫不经心道：“多长时间了？” 那人额头划过一滴冷汗，深深叩首，声音发紧，“两个月。” “我给你们多长时间？” “一个月。”属下还是忍不住辩解道：“那游犬实在狡猾，但上次我们重创了他，他肯定跑不掉，只要再给我们一些时间就……” 话还没说完，头就飞了出去。 属下无头身体晃悠两下，倒在地上。 其他人更是噤若寒蝉，生怕自己就是下一个。 左凌烨平静地望着下面的人：“时间不够？好，我再给你们一周。一周后我若是没能见到他的尸体，”他伸手点了点，“你们这二十八个，就不要在我这里做事了。” 这话说起来没什么威胁力，但下面跪着的人却更加恐惧。 他们这些人姑且算作左凌烨的心腹，和他一路走来，左凌烨有多少敌人，他们就有多少敌人。 现在被左凌烨庇护，其他人不敢做什么，但要把他们放出去，就算左凌烨不对他们动手，他们也很难活下来。 左凌烨势力稍弱时，他们还有反抗的余力，随时能脱离他，但因为觊觎左凌烨许诺的好处，一时贪心留下，现在肠子都要悔青了。 却也没办法。 他们只能暗自郁闷。 修士能堕魔，堕魔却不能重新变回修士，未免也太不公平了。 真不知道是什么让左凌烨来的魔域，真该死啊。 镜中的沈未然打了个喷嚏。 小鲛人嫌弃地蹿远了，又蹿了回来，对他“咿咿咿”地叫。 周一吓得说不出话，在旁边喘着粗气，惊魂未定地看着沈未然。 沈未然笑嘻嘻地和小鲛人互动，以手指为诱饵，逗小鲛人来咬，每次都在他将要咬到的时候将手缩回去，气得小鲛人泛起泪花，让那双本就剔透的眸子更像宝石。 其余的鲛人慢慢也凑了过来，他们虽然未开灵智，但有基本的趋利避害的意识，知道沈未然不会伤害他们，他们也就胆大一些，有的还伸手去摸他的袍角和鞋尖。 鲛人稀少珍贵，鱼骨能用来锻器，血肉更是炼药的好材料，因此和天灵族一样受到修士们的捕杀，现在已经基本灭绝了。 沈未然上辈子为了让申屠珏开心，也就找到了两条，左凌烨这里竟然有一大池子。 要么是抓的，要么是繁育出来的。 也许他在驯兽上也有天赋。 沈未然盯着这些漂亮鲛人，胡思乱想了一会，在听到周一的啜泣声时，才转头看去。 周一身体和语言仍然不受控制，刚才发出的声音已经是他能做的极限了。 这身体是左凌烨给的，左凌烨当然想让他干嘛就干嘛。 今天被沈未然救了，可之后呢？ 估计还是难逃一死。 周一眼泪越流越多，沈未然拄着腮看了会，突然道：“我醒来时要喝茶，你这几日便跟着我，给我倒茶喝吧。” 第46章 大变活人 周一到周日，一共七人，伺候地沈未然连吃饭都不必自己动手，就差帮他擦屁股了。 每天什么也不用干，看看话本，上楼催稿，累了还能去逗逗小鲛人。 鲛人本身灵力感知能力就比其他人更强，沈未然这个庞大的灵体，让他们就像猫见了猫草，十分沉迷。 一见面就咬沈未然的那只小鲛人，甚至将自己的逆鳞扒下来，送给沈未然。 鳞片闪闪发光，在阳光下反射出不同的颜色，小鲛人眼巴巴地盯着沈未然，趴在岸边等他来摸自己的头。 “笨。” 沈未然叹气，把鳞片放进水里，小鲛人一下就急了，伸手去捞鳞片，但捞了个空。 鳞片在沈未然灵气的控制下，飘到他腰部与鱼尾连接的地方，稳当当的安了上去。 小鲛人突然颤抖地“咿”了一声，海蓝色的耳鳍颜色变深，他尾巴一摆潜进水里，很快他空下的那个位置就被其他鲛人填上了。 沈未然不知道发生什么，周一在旁边小声提醒，“鲛人的那里的鳞片下面，是……咳咳。” 他挤眉弄眼的，沈未然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沈未然：…… 好家伙，这是不小心调戏了人家。 等下次来再给他道歉吧。 今天是第十日，这十日他再没见到左凌烨，自然也没有游犬的消息。 他像是被左凌烨遗忘。 其实在这里多呆一段时间也挺好的。 他在黑暗空间的时候，除了看话本就是修炼，而这里能玩的东西太多，也不缺说话的人。 但他曾是申屠珏的宠物，一辈子都受人摆布，这一世他不愿重蹈覆辙。 只是想再给他一个机会。 即使左凌烨的手段很温和，很让人沉迷。 当沈未然想撕开空间离开时，多日不见的左凌烨终于出现了。 左凌烨提着个被砍掉了四肢的魔族，丢在沈未然面前。 那人重重砸在沈未然脚尖前，猛地吐了一大口鲜血，努力仰头，蓬乱的黑发下是一张熟悉的脸。 “尊……主……咳咳……”他话语破碎，声音极其嘶哑，“左凌烨，背叛，属下无能、呃！” 话还没说完，就被沈未然一下给搓成灰了。 左凌烨有些惊讶道：“先生这样无情吗？这傀儡我可是花了一个多月才制成的，就算游犬本人来了也分不出自己和他的区别，您就这么给杀了？” 第80章 沈未然漫不经心地看着那摊灰，招来些许微风将灰给扬了，随后笑微微地看着左凌烨：“你是聪明人，既然这么聪明，就不该用这样拙劣的手段来哄骗我。” 先生果然什么都知道。 左凌烨眯起眼睛，愉悦地笑道：“我只是想让先生留下来罢了。我不知您为何一定要去死亡之地，所有踏足的人，无论修为高低都未能离开。” “您确实强，但您如何就能确认，那里不会将您吞噬？” 左凌烨凑近了，不再掩饰对沈未然的觊觎，站在沈未然面前，是一个让人感觉亲密，又不算特别冒犯的距离。 耳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所有养在这里的生灵不知什么时候都出现了，安静地将二人围住。 那些貌美的傀儡面无表情，周一等人似乎察觉气氛不对劲，垂着头一言不发，写话本的那些真的活人害怕得浑身发抖。 鲛人们从池中探头，遥遥地注视着沈未然，各类珍奇异兽在空中和地面盘旋徘徊，境内变得十分嘈杂。 左凌烨的声音依旧清晰可闻。 “境是为您建的，您离开了，那他们也没必要继续活下去。”左凌烨视线落在那些躁动不安的生物上，叹息道：“他们很喜欢您呢。” 沈未然感觉有趣，他笑道：“威胁我？这么有把握？不怕我一气之下将你挫骨扬灰？” “此境与我灵魂相连。” 意思就是不能杀，要死一起死。 沈未然上前，进一步拉进两人的距离，看着他那双黑里透蓝的眼睛，确定了什么似的，笑眯眯地在他眉心一点。 他不带任何杀意，因此在场所有人都没想到，左凌烨会突然炸了。 他的身体是沈未然做的，用的材料也很珍贵，就算炸了，炸得也很唯美。 雪白的灰，飘了满天。 世界很安静。 其他人看着沈未然，沈未然看着其他人。 其他人：……？ 就扬了？而且境也没崩毁？ 震惊让他们说不出话，傻呆呆地望着沈未然，想问的东西太多，一时间竟不知如何说起。 左凌烨作为魂修，保命的手段比沈未然本人还多，估计来之前就做好准备，提前留下一缕魂在其他傀儡身体上，随时复活。 要是能吓唬到沈未然最好，吓不到也无所谓，他又不亏。 要追过去吗？想找还是能找到的，天机阁阁主在寻人上很有一手。 但是没必要。 左凌烨只不过是癖好不太健康，而这种不健康在沈未然眼里也不过是小打小闹。 囚禁，威胁，都是他玩剩下的了。 甚至有点想上手教他几招，这方面他可是专家。 有点可惜。 他本来还想统一魔域，搜集各种人才给他打工，但出于各种原因都没能实现这一愿望。 他不想拘束小七，左凌烨不装了把他当宠物，王小石现在是石头，靳离被许道微送给他，除了药人体质，也没学到什么。 等他取了凤玄巍的心，凤弦玉估计也会和他结仇。 总体看下来，搞了这么长时间，竟然一个能用的都没有。 沈未然有点想摆烂。 看来他还是适合当独狼。 周一不安道：“主上，那我们……” 沈未然一挥手：“我来之前，你们怎么生活，现在就怎么活，你们尊主没死，不必多想。” 突然想到什么，沈未然又补充道：“你愿不愿意和我走？” 周一也是左凌烨的傀儡，之前不知为何，左凌烨要杀，他拦了一手。 这回他走，其他人估计不会受多大影响，但周一就不一定了。 周一眼睛一亮：“愿意！我愿意！” 沈未然于是抓住周一的手腕，带着他离开了秘境。 天机阁。 沈未然找到天机阁阁主，他把自己关在问天楼最顶上的房间，房间里刻印着发光阵法，阁主坐在正中央，沈未然带人进来也不意外，蒙了一层白翳的眼看过去，平静道：“他在四十八城。” 沈未然一顿，不太礼貌地一屁股坐在他身边，地面阵法光芒闪烁，周一感觉自己眼睛被刺了下，脑子迷迷糊糊的，知晓这不是他能看的，闭上眼睛。 沈未然支着下巴探头过去看白温。 白温和申屠珏那种冷还不一样，申屠珏是拒人千里之外的高岭之花，但还是人，白温则更像仪器、傀儡之类的东西，无机质，只是按照程序和规则做事。 明明是人，却硬生生把自己活成了对象。 沈未然碰上这种人，心里那点坏就都涌出来，很想搞点破坏，看看这人能不能露出属于“人”的情绪。 这样看了几秒，沈未然灵机一动，伸手在白温眼前晃了下，“看，是不是什么都没有？” 白温：“……” 沈未然一抓一捏，天机阁守在外面的长老，便被他提在手上。 这位长老结婴时间比较晚，因此是耄耋老人的长相。 他一看到沈未然的脸，先是震惊，然后是恐惧，在发现身体里的灵力都被封印后，就转变为绝望。 他老泪纵横，想痛斥毫无底线的沈未然，但沈未然封了他的喉咙，他说不出话来。 沈未然得意洋洋道：“看！大变活人！” 白温：“……大可不必。” 第47章 交易 第81章 沈未然笑了下，把长老又随手丢了出去，拉开空间，临走前对他道：“希望下回能看到你有趣的表情。” 他离开后，被扔到外面的长老带着迅速集结来的弟子破门而入，但阁中却只剩白温一人。 大长老脸上露出愤愤不平的神色，“沈未然实在过分！竟然都欺负到了我们阁主的头上！” 长老是看着白温长大的，白温是上一任天机阁阁主之子，继承了前阁主的天赋，被天机阁精心保护着长大，是他们所有人的骄傲。 但他也因自己的天赋，被困在阁中，心知天下事，却连天机阁的宗门都没出过。 他们阁主单纯天真，冰清玉洁，而那沈未然是什么？ 臭名昭著的大魔头！单是他出现在阁主面前，长老们就觉得自己孩子被污染了，更别提他竟然还敢逗弄白温！ 他不去找申屠珏黏糊，来找阁主干什么？ 难不成是看上他了？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众所周知，沈未然喜欢申屠珏，喜欢的就是他高岭之花的感觉。 但他追求人家这么久，手段花样百出，甚至连和凤凰王成亲，试图让申屠珏吃醋的法子都想出来，可申屠珏哪有半分动容？ 眼下黔驴技穷、灰心丧气，就来找他们阁主当替代品，试图寻求安慰？ 欺人太甚！ 所有长老都吹胡子瞪眼的，恨不得立刻冲出去和沈未然干一架，在脑海里痛殴沈未然。 但实际上没人采取实际行动，只敢想想。 “不必介怀。”白温平静道：“沈未然其人并非如传言所说暴虐无理，甚至与之相反。” 正相反，在白温眼中，数万条旁人看不见的金色命丝，尽数汇聚在沈未然的身上。 有此相者，大悲大喜，苦尽甘来，历尽千帆后救众生于苦厄。 最终归于平常，与知心人度此余生。 - 沈未然确实在四十八城找到了游犬。 但没想到的是，他竟然和穆里在一起。 游犬状态还不错，就是见到他的时候眼泪“汪”一下就冒出来了，但开口第一句不出沈未然所料，“尊主许久不见还是威仪赫赫，让人为之心悦诚服，您……” 沈未然对这套流程很熟稔了：“停，说重点。” “是。”游犬克制自己的激动，正色道：“左凌烨背叛您，还想弄死我，之前我一直在躲避他的追捕，有次实在躲不过，正巧碰到了穆里，才侥幸留下一命。” 他又十分担忧道：“他还为您建了个秘境，寻仙魔两域的阵术师，在其中布置众多陷阱，其中杀机四伏，我知您强大无匹，但我不知道那狗东西有没有后招，若是伤了您，我、我……” 游犬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杀意，像是拼着自爆也要把人弄死的样子。 沈未然拍了拍他的头，那些杀意就都散去，游犬眼神湿漉漉的，看起来十分感动。 那秘境竟然是这样的么。 沈未然虽然知道左凌烨存着把他关在鸟笼里的心思，这就挺变态了，没想到这人比他预料的还变态。 但也不是不能理解。 一面囚禁他，一面又暗戳戳地想弄死他。 两个能造成相反结论的动作，却并不矛盾。 左凌烨喜欢羽毛艳丽的鸟雀，沈未然的强大就是他的羽毛，只有真正的强者才配呆在他精心打造的金丝笼中。 要是他因此死了，恐怕他也会瞬间丧失所有兴趣，而后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 沈未然有些怅然。 相处这么长时间，说没半点感情是不可能的。 比起失望，他更多的是可惜。 他本来想放左凌烨一命。 但游犬被欺负了这么长时间，说到底还是他太信任左凌烨，决策失误，需要弥补。 穆里在旁边津津有味地看着二人的互动，手指轻叩扶手上的头骨，“我替你养了一段时间的狗，你准备如何回报我？” 沈未然笑：“把左凌烨给你，可不可以？” 穆里嗤了一声，挺不屑道：“我要那么个玩意干什么？养不熟的毒蛇，我何必自找倒霉。” “别跟我装傻。”穆里坐在高位，沈未然过去一把把他从座椅上拎下来，自己坐上去，嚣张道：“你被他弄得地盘小了不少，外面到处都是你被他打败的传言，我不信你不恨。” 穆里站在旁边抱着胳膊冷笑，“传言而已，区区元婴期的黄毛小子，还配被我放在眼里？” 左凌烨和穆里一对一，在公平的情况下打一场，左凌烨肯定是打不过穆里的。 但问题在于，左凌烨在锻器一途上颇有天赋，法器不计其数，各种套路层出不穷。 那就不一定是谁赢了。 穆里的狡猾和算计数一数二，左凌烨在人间当了那么久的皇帝，因此也差不到哪去。 而且看情况，左凌烨甚至隐隐压过他一头。 把左凌烨给他，比沈未然自己处理要好很多。 穆里将榨干他所有价值，不止是那些夺来的手下和城池。 穆里自己也很明白这一点。现在只是嘴硬，或者想趁机提出更多的条件。 沈未然无所谓道：“那算了，我还有事，有缘再见。” 他不会坐在牌桌上和人正经谈判。 穆里本来也就试探一想，没想到沈未然真的这么果断，看他要走，穆里立刻抓住他袖子，“走什么？我接受就是了。你有地方去吗？我这里还不错，不如留一段时间。” 第82章 沈未然：“不。” 走了。 穆里重新坐下，靠着身后柔软的皮毛，用力嗅了嗅。 沈未然十分朴素，不戴香囊，身上那股好闻的气味，只有贴近了才能闻到。 在他的位置上坐了一会，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可惜。 - 寻找左凌烨不算难。 可以去找白温，这是最快的方法。 但天机阁那帮老家伙们，将白温护得密不透风，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恨不得全仙域警戒。 看他们瞎忙挺有意思，恨不得弄死他又无可奈何的样子也很可爱。 就是这样做不太善良。 他要去死亡之地，这段时间准备了很多，但还是不太有底。 本来不信命的他，也决定多做点好事，积点德。 虽然积的很有限就是了。 沈未然安顿好游犬后，来到仙魔两域的交界，世界的中心。 各个世界各有其运行规律，仙域并非地球，沈未然第一次从书里感受“日心说”和“地球是圆的”的世界观时十分震撼。 这次重生回来后，他曾以落离宗为起点，一路南行，试图验证这一结论。 越往边际便越荒芜，心脏狂跳，直觉继续走下去，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沈未然不信邪地继续走，阻力极大，差点被压成肉饼。 而竖直地往天上飞，飞了三天三夜，似乎到达某个极限，同样传来这样的感觉。 探索世界不是沈未然的专业，他对此好奇很有限，将这一结果写在纸上，交给遍寻宗后，就没再管。 但也正是这一经历，让他走遍除了死亡之地以外的地方，所有因为危险而无人踏足的地方，他也有印象。 连天山，是地面上最高之处。 沈未然站在封顶，狂风卷席着他的袖袍，他闭上眼，以他为中心，灵力与魔力荡溢出去，极快地略过地面每一寸角落。 元婴以上的修士察觉到这股异常的能量，纷纷警戒起来，忧心忡忡地望向连天山的方向。 “是沈未然？” “不然呢，除了他还能有谁？” “阵仗这样大，他终于恼羞成怒，要对仙域下手了吗？” “申、申屠珏呢！快让他来阻止沈未然啊！” 如此震荡不过持续了十几秒，却让仙魔两域人心惶惶。 短短的一天时间内，各大宗都做出决定，要在三天后，再次商讨“除去沈未然”这一话题。 但这次和之前不同，仙魔两域十分团结，讨伐沈未然也并非为了掀起战争，趁机谋利。 他们只是怕沈未然恼羞成怒，为了申屠珏毁灭世界。 第48章 不是惩罚 被找到了。 沈未然出现时，左凌烨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他自夺得第一座城后，就开始用沈未然送的储物袋里的方法，炼制傀儡。 沈未然对别人好时，是真的好，给他储物袋时只说，“里面杂七杂八的一大堆，你自己看着弄。” 太随意，随意得像不知道里面是各种能让修士疯狂的天材地宝。 沈未然给他那么高的起点，而他也没让沈未然失望，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学会了大半。 然后反过来对付他。 傀儡也是，他学会后炼了一共二十一个，一个比一个完美，费心将其藏在仙魔两域的各个角落，他作为魂修，可以在其中随意迁越，相当于有了二十一条命。 沈未然一个个摧毁过去，这是最后一个了。 左凌烨笑着，这个傀儡是最开始做的，某些地方还有缺陷，刚进入壳子后身体部分地方很僵，因此只能躺在床上，转头看沈未然。 “先生找到游犬了？”之前沈未然动手太快，他都没来得及叙旧，“他比我会藏。” 沈未然不说话，走到床前，冷静地俯视左凌烨。 左凌烨的身体大半笼罩在沈未然带来的阴影中，仰视着他，每次死亡前差不多都是这样的角度。 “先生不管秘境中的人了？还是已经找到了破解之法？” 沈未然沉默不语，只是看着他。 心软了？不想杀他了？ 应该是留出些时间让他说遗言吧。 左凌烨不是话多的人，私下里其实十分无趣，他讨厌和蠢货交流，偏偏蠢货太多。 沈未然算例外，按照他平时划分蠢货的方法，那沈未然也应该是不折不扣的世界第一大傻蛋。 太过天真。 如果游犬、小七、许道微，那些平白分去先生注意力的人，全都暴死就好了。 那先生就只有他一个，除此外了无牵挂，就算关进鸟笼里，也不会飞走吧。 左凌烨闭上眼，坦然接受死亡。 沈未然下手很痛快，他感受不到疼，灵魂就飘转离开。 什么东西在地上拖曳，发出嘎吱声。 而后一只温热的手，抓住了他的。 左凌烨猛地睁眼。 沈未然坐在床边椅子上，依旧是没什么表情。 顺着二人皮肤相接的地方，经脉被灌入大量灵力。 撕心裂肺的痛苦，让左凌烨像鱼一样弹起，意识有瞬间的空白，惨叫刚滚出喉咙，就被他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十秒后，沈未然松手，左凌烨软瘫在床上，口腔里满是铁锈味。 喉结微动，他将口中血沫咽下，看着沈未然，极其缓慢地笑了。 第83章 “是惩罚么？” 筋脉尽断，这伤刻印在灵魂上，恐怕之后无法继续修炼。 还没完。 沈未然又击碎他的丹田。 如今，他竟又变回了凡人。 沈未然拉开空间，对面是穆里。 穆里一挑眉：“这么快？” 距离沈未然离开，不过一个时辰。 他接到邀请，那些人又要想法子弄死沈未然，这样热闹，他当然答应，正准备过去看看。 沈未然把左凌烨拎起来，丢了过去。 穆里一把接过，拿在手里掂量下，不由咂舌。 幸好他和沈未然不熟，也没机会背刺他。 左凌烨不可思议道：“先生？” 沈未然：“有事？” 有事？ 两个字，轻飘飘的，砸得左凌烨眼冒金星。 左凌烨心脏抽抽的疼，这时没人伤害他，可呼吸间却像有把钝刀在缓慢切割他的身体和灵魂。 疼得指尖都麻木，无法呼吸。 左凌烨实在接受不了这个结局。 预想中最坏的结果是被他杀死，或者被他抹去神志，成为只为他一人服务的真正傀儡。 可他从没想过，沈未然，他的先生，竟然会将他送给别人。 沈未然已经不把他当人了，也无所谓之前的所有感情，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你无关紧要，甚至不配被我杀死。 哈，所以怪他自作自受吗？ 沈未然等了会儿，左凌烨沉默地流着泪，眸中的痛苦和恨意将他那双眸子淬得更加幽深，好像爬也要爬过来，咬他一口，至少咬掉一块肉。 可什么都没有，他只是死死盯着沈未然，直到他将划开的裂缝和上，也没说出半个字。 他看不到左凌烨了，估计以后也不会再见。 但那双眼睛却留在沈未然脑海。 他揉了揉额角，拎了一壶酒，有些疲惫地传送到竹林。 靳离在门口砍柴，见到沈未然也不像之前那么热络，瞥了他一眼，又去做手上的活。 沈未然敲门，“道微、道道、微微、许道微。” 过了一会门才打开，许道微眼下一如往常地挂着大黑眼圈，屋子里穿来各种药物参杂的苦味。 他整理衣衫，看见他带着酒，目光顿了下，侧身让开。 沈未然像回了自己家似的，扑进许道微墙角放的榻上，吸了一鼻子的药味，舒服地叹了口气。 修士无需吃饭，但沈未然嘴馋，每次来都带些好吃的零食，吃不了就在这儿放着。 许道微没扔，还专门定做了类似储物袋的柜子，用来存储他的零食。 先下都拿了出来，沈未然挑了块青豆丢进嘴里，整个人懒趴趴的，盯着房梁，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未然不主动说，许道微也不会主动问。 两人交往一向如此，要是旁人见了，恐怕会冷嗤一声。 这沈未然，又在一厢情愿了。 青豆在口中慢悠悠的搅动，沈未然消沉的状态只持续了不到一分钟，牙齿用力，将豆子嚼碎，坐了起来。 他又恢复往常没心没肺的样子，笑眯眯道：“最近如何？有没有难找的材料？” 许道微在心中默默松了口气，刚刚他想安慰，但搜肠刮肚，也没从自己的词典中找到半个好词。 沈未然之前也给许道微找材料，许道微不和他客气，将单子递给他，“我一切都好，倒是你，是有人惹你？” “也不算。”沈未然倒酒，“左凌烨，你也见过。我废了他的丹田和筋脉，而后把他送给和他有仇的穆里。” 许道微眨眨眼，不解道：“为何不就地杀了以绝后患？那小子手段层出不穷，在魔域很是出名，连我都听了一耳朵。” 他顿了顿，眸中闪过一丝冷意，“是下不去手吧。无碍，我……” 说着就要起身，沈未然一把将人按下去，挎着人肩膀哭笑不得地喂他酒喝，“道微，我不是这个意思。” 两人挨在一起，许道微身体微微发僵，他放任沈未然放肆的动作，就这他的手，将酒液吞如喉中。 沈未然察觉到许道微身体的变化，心想他还是不适应和人接触，于是贴心地坐回去。 又将酒一饮而尽，错过了许道微转瞬即逝的遗憾不舍。 “砍完了。” 靳离进入屋内，又冷又硬地撂下三个字，而后没看他们，直接去了地下室。 沈未然眨了眨眼。 许道微勾唇，难得有些愉悦道：“和我打赌，输了。” 沈未然有些好奇道：“什么赌？” 许道微看了沈未然一眼，“一个我不会输的赌。” 靳离打赌说他只要六个月，就能超过他在沈未然心里的地位，甚至让沈未然和他反目成仇。 结果这才多长时间？就被原封不动的送了回来。 许道微笑意更盛，沈未然又问道：“所以，他的惩罚是在你这里打下手？” “本想杀了的，但身边确实缺人用。” 沈未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转头道：“你躺好。” 许道微不明所以，“你发什么疯？” 沈未然：“放轻松，给你点保命的东西。” 他不由分说地将许道微按在床上，在许道微僵硬的注视中，额头抵了过去。 许道微的识海不算干净，里面有黑泥一样的斑点，应当是修炼时的芜杂，沈未然随手就将之除去。 第84章 沈未然将所有灵力压缩，凝成一个形似白玉小球的东西，注入灵台中的鼎里。 银白色的鼎颤了颤，变大一圈。 做完这些事后，他退了出去。 “我往你的本命武器里放了些修为，如此一来，就算宫桦也伤不了你。”沈未然看向许道微，很诡异地卡了一下，“道微，你怎么了？” 许道微面颊赤红，双眼紧闭着，额头渗出一点汗珠，喘息急促。 沈未然伸手将其拭去，很担心，刚要探查许道微身体情况，手腕就被人一把拽住。 他听见许道微咬牙切齿的声音，“你故意的。” 沈未然懵了，下一秒天旋地转，他被推倒在床上。 许道微撑在他上方，没怎么用力地卡住他脖子，拇指在他的下颌在线轻缓地抚过。 浓郁的药香缭绕鼻端，男人细腻微凉的指尖从皮肤上略过，往日可爱真诚的挚友消失不见了，占据这具身体的是欲念的恶鬼，跃跃欲试地露出獠牙。 沈未然莫名有点热，他轻咳一声，攥住许道微的腕，“那个……可能是有点误会，你先起来，我们……” 口鼻被捂住，沈未然的呼吸喷吐在这样小的一片空间中，更热了，面颊和耳际都变得通红。 许道微凝视沈未然，像是在确定什么。 沈未然大脑警报疯狂嗡鸣。 这个气氛，不太对劲啊！ 某种超出友谊的东西正在酝酿，沈未然模模糊糊地感觉自己将跨过那条危险的线，但他沉醉在药香中，明知道这样不对，却不想停止。 许道微突兀地笑了下，而后低头，在那只捂住沈未然的手背，轻轻吻了下。 细微的、像是泡沫碎裂一样的声响。 震耳欲聋。 第49章 变故 沈未然是真的不知道。 申屠珏用各种手段开发他的身体，最后甚至将他弄成不人不鬼的怪物，花样繁多，却唯独没进入过他的识海。 修士的识海十分脆弱，强行开启只有两种下场。 要么死，要么疯。 所以沈未然不知道，原来进入识海、摸人家本命武器，还往武器里放灵力，是只有道侣才能做的事。 简称双修。 沈未然狠狠闭了下眼，喧腾的心跳声无法平复，近在咫尺的来自挚友的温度和气息，让他燥得有点难受。 咔哒。 伴随着暗门打开的声音，一道冷漠的视线，落在沈未然和许道微身上。 靳离嘴角挂着讥笑，“真不好意思啊，打扰你们了？” 许道微起身，满含杀意的目光刺向他。 恰到好处的打断，让沈未然从那种迷幻奇异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他整理衣襟，轻咳一声，再看许道微的时候就有些不自在。 他难得坐端庄，紧张得有些装模作样了，灵力探入许道微的筋脉，看他一切如常，只是心跳快些。 就算不管，有个三两分钟，应该也就没事了。 许道微将视线转回到沈未然身上，带着难以言述的忐忑。 沈未然也被看得紧张了，他轻咳一声，认真道：“道微，我只当你是朋友。” 许道微的心脏重重下坠，浑身发冷，眸中的光暗了下来。 “但是刚刚我并非……”沈未然平时嘴皮子溜得很，撩人的情话张嘴就来，但今天却像锈住了，顿了好久，才轻声道：“心如止水。” 靳离故意弄出点声音，阴阳怪气地讽刺道：“魔尊对朋友的定义真是与众不同，在下大开眼界。”顿了顿，又上前两步，“不知我是否能同您，交个朋友？” 最后两个字尾音上挑，语气很不正经。 沈未然无奈叹气，随手挥了挥，就将人吹回地下室。 靳离肉眼可见地放飞许多，唯唯诺诺只是假面，或许这才是他真实性格。 说话带刺，但一针见血。 他和许道微确实不是正经的朋友关系了。 就算他想让两人退回到之前稳定安全的“朋友”线后，许道微也是不肯的。 沈未然说完后，许道微沉默一会，问道：“所以呢？这便是你的答案吗？” “模棱两可，我不接受。” 沈未然从未有过的纠结。 他是个烂人。 因为申屠珏，他已经没办法用善良健全的方式去喜欢谁，这一世他只想及时行乐，不建立任何亲密关系。 不伤害别人，自己也轻松一点。 但许道微是很重要的人。 只有在他身边，沈未然才有那种完全轻松的感觉。 不想失去他，也不想轻率地试试，辜负他心意。 沈未然猛地站起来，极快地踱步，终于下定决心似的，转头看他，“道微，你有多喜欢我？” 许道微再次词穷，他没想到沈未然会问这样的问题。 他静了一会，同样认真道：“同生共死。” “朋友也可以同生共死。” 许道微想了下，又加了几个字。 “同生共死，日日吻你。” 沈未然一巴掌捂住上半张脸，抿着唇，压着嘴角勾起的弧度。 不知道为什么，他很开心。 在沈未然沉默时，许道微专注地看着他，好像无论什么结果，都能接受。 “我不是好人，道微。”沈未然平复情绪，缓缓道：“你应该也听闻过我和申屠珏的那些纠葛，我不能容忍我的爱人同他人亲昵，无论男女老少，都不可以。” 第85章 “我会把与他亲密的人杀光。” 许道微刚要说什么，沈未然竖起手指示意他不要出声，继续道：“我性格恶劣，仇家又多，指不定什么时候有个大能横空出世，把我一巴掌拍死，你若是在旁边，同样会受到牵连。” “还有，我极其厌恶分离。”沈未然一边说，一边靠近许道微。 许道微仰头，沈未然白皙的指尖若即若离地勾勒他那双琥珀色的眼。 “如果你和我分开。”沈未然按着他的眼角，略微施力，明明是温润漂亮的长相，却莫名危险，“我会折断你四肢，套上锁链，把你养在不见天日的黑房子里，吃喝拉撒衣食住行，全由我来决定。” “如果哪天我对你没了兴趣，不再去看你，举世无双的丹皇许道微，就会滑稽地饿死在那里。” “这样也可以？” 许道微想立刻点头，但克制住了这种冲动。 假装深思熟虑地蹙眉，握紧了沈未然的手腕，用脸颊蹭了蹭他的掌心。 “可以。” - 沈未然和凤凰王凤玄巍的婚姻，没能持续到过年。 凤玄巍死了。 沈未然取走了他的凤凰心。 凤凰心能让所有被神树保佑的凤凰，死而复生，重入轮回。 沈未然这一举动，与凡间的挫骨扬灰无异。 本就计划着讨伐沈未然的三宗十二派立刻行动起来，联系在兵荒马乱中上位的凤弦玉，问他们要不要加入。 毫无疑问，凤弦玉同意了。 他大开宝塔，取出十分之一送与修士，自己镇守凤凰岛，让一半的族人参与讨伐。 凤凰的财富他们早有耳闻，但并没实质上的感受，如今只有宗主才能享用的天材地宝流水般摆在他们面前，举世动荡，鲜少有人能不动私心。 有些人仍坚守立场，连夜思考镇压沈未然的方法，还有些悄悄打听起凤凰岛的消息。 当他们知道，能够打开宝塔的钥匙，就在那只弱小幼稚的小凤凰手上时，一切就都变味了。 他们借着讨伐的名头管小凤凰要更多的宝物，小凤凰不给，他们便开始指责。 讨伐沈未然可是大事，自然是有一份力出一份力，我们宗主冒着生命危险亲自出马，你既然不露面，给些死物又能如何？ 凤弦玉觉得这些人是上不得台面的猴子，并不理睬，但舆论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最后三魂宗带着九个门派以及数万散修，竟然直接打到凤凰岛上去了。 凤凰没有戴孝的说法，人死后，族人的穿戴反而更加华丽。 金玉此等浮夸精贵之物，再配上一身红衣，全凤凰岛也就凤弦玉敢这么穿，并且毫不突兀。 年轻气盛，锋芒毕露，撑的起来。 如今却是不行了。 凤弦玉瘦了很多，裤腿和腰间空荡荡的，明亮的融金色眼睛也像蒙了层黑翳，变得有些浑浊深沉。 他仰头，以三魂宗为首的灵船漂浮在天际，密密麻麻，他赠予的宝器被用来攻击他自己，无数的灵力波冲击着凤凰岛的护岛大阵，地面颤抖，震耳欲聋。 他五哥皱眉，“小玉，他们人数太多，又有两个元婴，大阵撑不了多久。” “参与讨伐的那些族人何时回来？” “我已向他们发了消息，至少三日。” 三哥忍不住了，抽出一把剑怒气冲冲道：“这些修士好不要脸！竟然恩将仇报！看我出去把他们全砍了！” 二哥拦住他，“三魂宗宗主半步化神，你斗得过？” 三哥气得都快哭了：“那我们就忍着？” 二哥沉默地望向凤弦玉。 他们凤凰岛一向隐姓埋名，偶有不长眼的过来挑衅，不必族长出面，随随便便就被弄死了。 后来凤玄巍娶妻、凤弦玉开塔，凤凰岛才出现在世人面前，向所有人展示它的富有。 凤玄巍有实力守着金山，凤弦玉没有，却做出了和凤玄巍相同的决定。 但归根结底，错的不是凤弦玉，而是沈未然。 凤凰一族的王五百年一轮回，距离凤玄巍死亡还有百年，按照正常规律，凤弦玉会在这百年时间逐渐接手族里的事务，不必如此匆忙狼狈。 届时上位的是同凤玄巍一样强大稳重的凤凰王，而不是像如今的凤弦玉一样，年幼轻狂。 三魂宗宗主路忍，睥睨着下面的岛，宝塔金碧辉煌，周圈一层朦胧的光。 凤凰岛众人都见惯了的东西，对他们这些修士来说，还很新奇。 小小的凤凰岛，却独占这样多的资源。 实在不合理。 路忍笑了下，把沈未然杀他徒弟那账给平了。 幸好那个疯子只对申屠珏感兴趣，不然塔里这么多宝物，哪能全进他手里。 “宗主，魂奴们还能撑半个时辰，大阵估计也要半小时才能破，需要换队吗？” 路忍往旁边的强魂阵上看了眼。 阵中五角各坐着一个年轻男女，穿着仅能蔽体，裸露的皮肤上都刻印着三把无根野火。 他们紧闭着眼，面色惨白，站在他们身后的三魂宗弟子，却仍然不知休止地用功法，摄取他们的精神力，为其他攻击阵法的人，提供增幅效益。 眼看着这几个人生命力逐渐衰败，路忍却无动于衷，烦道：“这点小事还拿来问我？” 弟子心领神会，并未 第86章 三魂宗养的魂奴罢了，往上面投入挺多资源，死了挺可惜，但帮他们恢复会消耗更多。 还是死了好，反正也不值钱。 凤凰岛的护岛法阵眼见着就要碎裂，明暗闪烁的光刺得凤凰岛众人泪流满面。 他们隐居在外，一声平安喜乐，最大的矛盾不过是邻居的鸡吃了自家的谷子，他们从未想过竟会有如此浩劫。 可都不怨。 凤凰岛一千二百三十三人，齐齐聚在神树下，神树枝叶伸展，庇佑着一方子民。 他们化成原形，红金色的凤凰对日引吭高歌，竟压过了震耳欲聋的轰击声。 凤弦玉也做出决定。 他深深地看了看那些深深宠爱他的兄弟姐妹们，“我做错事，我来承担。” 说着，将圣玉交给自己大哥，一扭头就要走。 大哥立刻拉住他，眉头紧锁，“你做什么？” 凤弦玉用一种无法被拒绝的力气，扯开了大哥，足见轻点，化成凤凰，极快地往神树的方向冲去。 其他几人也纷纷跟上。 天空闪烁速率更快了，凤凰们一声比一声尖利，让人闻之色动。 凤弦玉落在神树最高处坐下。 他仰头，看着空中的灵船和人影，讽刺地笑了下。 他自诩天赋卓绝，七岁筑基、九岁金丹、十五凝婴，如此快的修炼速度，在整个凤凰史上，都算得上是独一份。 所以他觉得自己就算放纵一些也无所谓。 反正犯了错还有人在背后撑腰，大不了回去挨顿骂，对他来说这都不算惩罚。 他后悔了。 后悔没听他爹的话好好修炼，后悔偷跑出去遇见沈未然，后悔将他带回凤凰岛，后悔在他与他爹成亲时，没拼了命阻止。 幸好尚能弥补。 神树嗜血，千年前凤凰之祖以性命给神树设下诅咒，使它被镇压在凤凰岛，成为凤凰繁衍生息、无限轮回的工具。 它表面人畜无害，但骨子里还是千年前残暴的异种。 凤凰族长的心脏，能将其唤醒。 而一旦醒来，渴血千年的树，便会将所有它能触及的生物吸干。 除了拥有凤凰血脉的凤凰一族。 如此持续五十年。 也算是他最后的手段了。 “凤弦玉，你妄称天才。”他对着刀喃喃自语，“如有来世……” 后面的话，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 就在他将刺下去时，眼前突然闪出张熟悉的脸。 那人没心没肺地冲他笑，一如往常。 凤弦玉眸光一肃，立刻举刀挥向沈未然。 沈未然捏住他手腕，将漂亮匕首收到自己的储物袋里，迎着凤弦玉满含恨意的目光，依旧是笑，“怨我？” 凤弦玉的亲人们，终于赶到神树边，在看到和凤弦玉在一起的沈未然时，先是一愣，而后不可置信道：“沈未然！你竟还敢出现！” 沈未然直起身，伸了个懒腰，像是许久没活动过了，身上的筋骨噼啪作响。 随着他的动作，源源不断的攻击，也立即停下。 天上，失去灵力支持的灵船飞快坠落，金丹期的修士失声尖叫，但无论怎么努力，都感受不到灵力。 元婴期的要稍好一些，但也只能勉强维持在法器上站立，同刚筑基的无异。 所有人都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天上地下，在此刻达成了完美的统一。 “沈未然！” 路忍和凤弦玉同时叫出这个名字。 亦是同样的恨、同样的咬牙切齿。 第50章 讨伐 沈未然手搭在额前，做了个眺望的动作，而后笑眯眯地对路忍挥手，“你站太高了，不太礼貌。” 话音刚落，路忍便觉得有一股无法摆脱的重力将他向下牵引，使他迅速下坠。 灵船整个倒转，船上的所有人，全被倒在地面上。 然而有股莫名的力托举着他们，在从高空坠落的瞬间缓冲一下，没摔成肉泥。 沈未然自然地把五艘大型灵船收入自己的储物袋，随手一捏，就将路忍的领子拽在了手上。 路忍身形比沈未然高大不少，作为顶级魂修，魂魄坚不可摧，肉身更是经过数次雷劫的锤炼，就算是近身作战也有十足的优势。 路忍够强，不然三魂宗也不可能在良莠不齐、鱼龙混杂的情况下，位列三大宗之中。 但如今他只能愤怒地被拎着，明明是一位身强体壮的男人，却只能像小猫仔一样，瞪着眼睛，红着脸，咪咪地叫着：“沈未然！我劝你别太猖狂！其他人已经收到消息，正在赶来！” 沈未然无所谓道：“正好，我有事与你们商量。” 路忍半步化神，是凤凰们最大的压力源，如果他不在，其他人咬咬牙还是能反击的。 如今这副模样…… 老三没忍住，噗嗤一声乐了出来，引来另外几人的侧目。 路忍自从成为三魂宗的宗主后，就再没这么狼狈丢脸过，他气得胸口发闷，咬着牙怒视沈未然，却不能再说什么。 沈未然这老魔头最近行事越发诡异，貌似对申屠珏，也不像传言中那样痴迷了。 不知怎的，竟然又来管凤凰岛的事。 本就无法拿捏的沈未然，因为意图无法被洞悉，而更加难以琢磨，路忍之前的质问已经是他勇气的极限了。 第87章 他不敢再说，不能再说，万一哪句没说好，沈未然捏死他就像捏死蚂蚁。 还好这里没自己人，怂一点也无所谓。 路忍想开了，挂着屈辱的表情，默不作声，把自己存在感降到最低。 沈未然却不饶过他。 在一众凤凰警惕和仇恨的目光下，沈未然把路忍扔到凤弦玉脚边。 “为老不尊，带这么多人来欺负小孩。”沈未然看向凤弦玉，眸中是他最厌恶的纵容和鼓励，“交给你处置，怎么样？” 气氛陡然一滞。 鼓噪的某种情绪，在空气散逸开。 所有凤凰族人，都紧盯着沈未然。 刚刚风光无限的强敌如今跪在他们族长的脚下，纵然百般怨憎也只能闭嘴，而让路忍如此的，竟然是前不久才杀了他们前任族长，与他们有不共戴天之仇的沈未然。 他到底在干什么？ 来补偿吗？还是只想从他们这些败犬的身上，获取所谓的英雄的成就感？ 看他们作为受害者，却对施害者感恩戴德的样子，很有趣吗？ 压抑的愤怒，引而不宣。 凤弦玉燃金的眼睛，瞳孔几乎缩成一条细线，他一字一顿地咬牙道，“沈、未、然，你想如何？” 那双眼睛，像是下一秒就要流出血泪。 沈未然恍惚了一瞬，转而又笑道：“看到有人欺负你们，过来帮忙罢了，有什么好说的？” “呵。”气到极点，凤弦玉冷冷地勾起唇角，“你明知我问的不是此事。” 面对这样强硬的凤弦玉，沈未然也只是无奈道，“你问了，我没说，那就不要再问，也不必思考探究我的行为，你们只管知晓，之后百年，凤凰岛由我庇护就好。” “不论你们想不想。” 说完，沈未然又踢了路忍一脚，“你们援兵呢？怎么还没到？我还有事，麻烦你催一下。” 凤凰们听完沈未然的话，都非常不解迷惑地小声议论，有些胆子大的声音抬高，“让你来帮，我宁愿去死！” 这样的话沈未然听多了，免疫能力很强，反正不管他们愿不愿意，他都是要护着的。 这是和凤玄巍的交易内容。 凤玄巍给他心脏，他庇护凤凰族百年安宁，但两人的交易不能告诉任何人， 沈未然问为什么，凤玄巍说这就要从一千年前说起，沈未然当即没了耐性，截了他话头，全当自己没问过。 这还是他第一次当锯嘴葫芦，感觉还挺新奇。 仙域之前有人往他身上泼脏水，将不是他做的坏事也安在他身上，他不受这气，一个个杀过去，找到这事的主谋让他澄清，此后就再没人敢明着算计他。 眼下的境遇和那时有几分相似，明明是你情我愿的事，却因为交易，惹得所有凤凰都恨他，他还得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屁颠颠地保护他们。 也罢。 那凤凰心确实值这个价。 沈未然没理那几个恨不得啄他一口的凤凰，遥遥地望着远方。 有风声，空气在震颤。 在场其他人也察觉到异样，共同向那个方向望去。 黑压压的灵船，被足以遮天蔽日的异兽牵引，阳光被遮住，只留下大片的阴影。 沈未然眯着眼睛，在上面看到不少熟悉的身影，视力颇为不错的他，还看到穆里把玩着手中的骨串，对他笑了笑。 这阵仗可比之前大多了。 不止是三宗十二派，所有小宗派几乎都到场了，以落离宗为首，灵光朦胧，散发着一种让人心悸的威压。 那些跟着路忍一起来的修士们，见状都露出狂热的激动，大叫着“我们有救了！” 渐渐地，这话便被“杀了沈未然”取代。 在众人的声讨中，沈未然格外平静。 他这辈子还没来得及做太多坏事，自从知道将来的末日后，就一直在为此奔波，杀人杀得少，有影响力的更是只有凤玄巍一人。 没想到大家还是这么恨他。 或许恨的不是他，而是他拥有的、能够随意决定万物生死的力量吧。 沈未然想得很开，也没太多情绪，见他们喊得越来越激动，有点吵了，才打个响指。 瞬间，鸦雀无声。 刚才还群情激奋的众人，只觉得喉头像堵了块棉花，不由得目露惊悚。 这又是什么功法！只是一个响指，竟能有如此大的威力！ 沈未然大致能猜到他们想什么，倒也不是厉害的功法，只不过是对自己的灵力运用炉火纯青，打响指只是为了装一下。 很显然，效果不错。 宫桦作为在场唯一化神，以及沈未然的前师父，最有资格率先发难，身先士卒，带着所有人率先发起进攻。 但他迟迟不语，负手而立，不知在想什么。 他不开口，别人也不方便说话，场面一时间静得有点怪异。 最后还是沈未然等不及，纵深一跃，轻逸潇洒地跳到为首的灵船上，和宫桦面对面。 穿上载的是各个宗派的长老、宗主，元婴大能比比皆是，平时在自己山头王不见王，如今却都为了一个人聚在一起。 沈未然大摇大摆地出现，他们瞬间警戒，直接祭出了本命法宝。 但并未发动攻击。 数位元婴大能的强大威压，让灵船附近的修士都感觉十分不适，只好纷纷避开。 第88章 沈未然背着手在船上转了一圈，众人严肃压抑的表情给他看乐了，于是也毫不避讳地笑出声，“明白你我的差距，还来找死？” 他凑到聂凌旭身边，笑嘻嘻地拽他胡子，“都要死了，不如笑一笑，做个开心鬼，如何？” 气氛更加紧张，然而聂凌旭冷哼一声，将剑收起，“沈未然，你怎么总说胡话？” 其他人不解，但有些放松了一点，有些则更紧张了。 他们之前有的参与过第一次讨伐，感受过被一剑打飞而全无反抗之力的绝望。 而时间也没过去太久，那股在面对不可知的高山时的无力，仍旧深深刻印在他们脑海。 但更多的是没参与过的。 他们只听闻沈未然的威名，甚至今天才第一次见他，对沈未然最直观的感受只有两个字。 ——无害。 越无害，越危险。越危险，越让这些在自己领域不可一世的大能，产生试探触碰的心思。 也只是想想。 宫桦没动，他们怎么能动？ 大船悄无声息，但暗流涌动。 落离宗这边在这艘船上的有宫桦、聂凌旭和申屠珏。 申屠珏就站在宫桦后面，一如既往的冷淡高傲。 这层披在他身上，用来应付世人的最佳皮囊，此刻严严实实地裹在身上。 如果是之前，沈未然或许会为了好玩，当场刺激他一下，看看自己和他的游戏，哪个更重要些。 不知道他会不会在人前发疯。 但现在都不重要了。 对申屠珏的所有好奇心、探究欲，以及重生以来始终无法戒断的“习惯”，竟然全都果断的消失了。 如今是真正的心如止水。 沈未然的目光，蜻蜓点水一般从他身上掠过，继续飞快观察其他人的状态。 他们这些人至今都没动手，求和的可能更大些。 这样最好。 都是各大宗派的上层人物，要是死了，不仅拉仇恨，还容易变动仙魔两域的格局。 容易乱起来。 沈未然看了一圈，才正经对宫桦道：“师父？宗主？总之随便了，来都来了，不如你我坐下来喝杯茶，好好聊聊？” 宫桦盯他几秒，才吐出一个字。 “好。” 沈未然和宫桦进入船中的一间屋子，并用法术将声音隔绝。 船板上，拿着本命武器的众人面面相觑。 沈未然这是什么意思？主动求和？ 到底什么情况？ 他们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小声聊，武器也都收了起来，揣摩沈未然这一举动的含义。 和之前不同，这回讨论的方向更广泛，范围也更大。 之前的沈未然，无论他做什么，所有人都直接断定他是为了申屠珏。 但现在不太一样了。 也说不好哪里不一样，他们仍然相信传闻，相信沈未然对申屠珏一往情深，愿意为他死。 只是今天，至少是今天，沈未然有点自己的私心。 权？钱？名？利？ 总之不是申屠珏。 听着他们如释重负的叹息，申屠珏藏在广袖下的手指，痉挛似地抽了下。 第51章 撞衫 沈未然和宫桦没谈多久就出来了。 宫桦看不出喜怒，沈未然站在一边，眉头舒展。 其余人也纷纷松了口气。 看来谈得不错。 宫桦作为仙域的代表，又一向嫉恶如仇，如果沈未然以武相逼，提出不利于仙域的条件，宫桦的表情不会如此。 所有人的目光都向二人投来，等着宫桦发言。 谁知他竟后退了一步，给沈未然让了位置。 众人脸色异彩纷呈。 难不成真的是沈未然压了宫桦一头？ 沈未然巡视一圈，忽略申屠珏格外冰冷的视线，直接道：“我知在座各位忌惮我力量已久，做梦都想将我灰飞烟灭。可惜实力不济，诸多想法，也只能留在梦里，终日惶惶，生怕我哪日大开杀戒，屠了仙域。” 空气变得异常安静。 这是实话，但也格外刺人。 沈未然顿了顿，露出一个饶有深意的笑：“看在我师父的面子上，我给你们一个机会。” 依旧是静，但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专心听着。 “之后百年，我沈未然不会插手任何矛盾争斗，亦不会同你们争抢修炼资源，只游山玩水，不问道途。” 望向沈未然的目光，顿时变得诧异又不解。 穆里眯着眼安静，手指轻叩，勾唇笑道：“哦？沈未然，你一个魔修，当真能无欲无求？” 他慢条斯理地看一眼面若冰霜的申屠珏，又看了眼沈未然，“放得下？” 沈未然也笑：“自然。” 穆里轻呵了声，一挑眉，懒洋洋地向后靠去，同时毫不避讳地盯着申屠珏看。 还是那副不近人情的高冷模样，瞧不出任何破绽。 没破绽才有趣。 是真不在意，还是装的？ 沈未然继续刚才被带偏了的话，“但有条件。” 本来放下的一口气，因为沈未然的一句话，又被提起来了。 有几个性子急躁的，恨不得冲过去让沈未然一鼓作气把该说的全说完，别在这让他们担惊受怕。 “此后百年，我虽避世不出，但有一点前提望你们知。”沈未然的笑容淡去，“凤凰岛百年内由我庇护，但凡有人心思不纯，想做点坏事……” 第89章 沈未然随手一提，隔空把路忍捏了过来，提着他的领子。 路忍修为在沈未然离开后就恢复了，但也不敢放肆，带着自己人就要走，还没离开凤凰岛，就被拽了回来。 还是这么丢脸的，被所有人看着。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想说点什么给自己找补，但眼前一黑，再能视物时，却见身体已经化成末了。 那是他扛了两次大雷劫，数不清的小雷劫，才淬炼出的顶级□□。 就这么……没了？ 宫桦神色淡淡，并未阻止，其他人也不敢动手，也只能这么看着。 他们知道沈未然这是在杀鸡儆猴，他能轻松毁去路忍的肉身，自然能毁去他们的。 但其实也没事，这帮活了上百年的修士们，肉身只是他们的依仗之一，其魂魄才是根本。 只要路忍在这百年间，找个好肉身回炉重练，还是有重归道途的可能。 在场众人心中各有打算，路忍一走，三魂宗实力大跌，三大宗的位子空出来一个，不知道那十二派究竟谁能顶上去。 在场所有人，包括申屠珏，都以为沈未然如此警告就算结束时，却见沈未然竟将路忍的魂珠，放进口中。 咯嘣。 一道劲冽无声的风，以沈未然为中心吹荡开来，将众人的衣角吹得翻起。 隐约有哀嚎声。 半神死亡，在沈未然这里，也不过如此了。 针落可闻的大船里，只能听见沈未然有节奏咀嚼声音。 穆里捻着的头骨串停顿几秒，才继续转动，申屠珏直勾勾地盯着沈未然，黑幽幽的眼，藏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咀嚼声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 沈未然咂咂嘴，笑道：“竟是西瓜味的，比他弟子的要爽口些。”视线扫过噤若寒蝉的人们，笑意扩大，“魂修的味道不错，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吃点其他口味的。” 牙齿洁白整齐，让人心里发寒。 这回，没人敢再想些不该想的东西了。 - 讨伐凤凰岛由路忍发起，无论是参与的还是冷眼旁观的，本质上都是剥削者。 修仙之人对各种事物的欲望，来得比旁人都更强烈，金山银山就在他们面前，不伸手拿点，实在让很多人浑身不痛快。 但现在被剥削的凤凰们，有了沈未然这一大靠山，他们便也只能忍着贪婪，去寻找其他资源。 沈未然在船里把话说开后，没回凤凰岛，开个传送门把自己传到许道微那里去。 许道微正在磨药，听见声音后，便微微侧头，对沈未然颔首。 沈未然毫不客气地把自己挂许道微身上，从后面揽着他脖子，咬他耳朵玩。 道微这人最害羞了，耳朵很容易红，咬哪边红哪个，要是再亲亲，能从面颊一路红到脖子根。 但手上动作不停，他工作时不可分心，此时就算雷劫轰隆隆地往他这小草屋里劈，他也得把草药磨成沫，再看看这是怎个事。 药粉被装进瓶中，许道微做完最后一步，伸手去抓沈未然，然而沈未然机灵得很，对他工作流程也熟悉，他刚把塞子塞好，他就往外蹿。 可还是被抓住了。 两人手缠手，脚缠脚地过了两招，也不知怎么就亲上了。 许道微只是重复和他贴贴的动作，明明教了挺多次，可动作还是挺生疏，非要沈未然带他，他才能渐入佳境。 结局却是沈未然呼吸不稳地率先叫停。 沈未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但看许道微冷白的面皮，热得能煎蛋，唇也被他咬得红，便又得意起来，笑眯眯地凑过去招人嫌，“道微进步这么快，是为师教得好，还是……” 沈未然手指按着他唇角，逗他，“自己偷偷练过了？” 许道微才不搭理他这茬，捉住沈未然的手，亲他指尖。 琥珀般茶晶色的眼睛，凝视着沈未然。 浓郁的情绪，宛如实质般流淌出来。 沈未然清咳一声，把头埋进许道微的肩颈处，咬他脖子，黏黏糊糊道：“我明日出发，这段时间又做了些替身傀儡，一会放地下室，平时帮你跑跑腿倒也方便。” “另外我将小七的通讯灵石给你，他如今有比肩化神的力量，遇到事情，足以护你。” 许道微垂眸，不轻不重地捏沈未然的后颈，“这么急？” 两人甜甜蜜蜜的气氛，因为这些话，变得有些冷凝，沈未然叹气道：“总归是要去一趟的，况且你不好奇？仙魔两域的土地、秘境，被发现的都有人去过，并且也能活着回来，史书典籍亦有记载。” 许道微仍是不语，沈未然揪他头发轻轻扯了下，“唯有那里是独一份的高贵，资料全无，凭借一己之力，成为所有人心照不宣的禁入之地。” 不仅如此，沈未然调查越多，越觉得奇怪。 古书记载的历史恢弘壮大，仙魔两域至少发展了三万年，按书中所说，现在正是灵气充裕之时，天才应当层出不穷，整个上界也该呈现欣欣向荣的态势。 然而现实十分惨淡。 灵气稀少，绝大部分修仙资源被牢牢掌控在氏族手中，普通修士基本没有晋升空间，灵根和天赋也越来越差，有一大半修士和凡人基本没什么区别。 而上层修士，在高级资源的供给中，能出头的也很少。 整个仙域的化神，只有宫桦一个，元婴数十个，其余都是金丹、筑基。 第90章 资源少，因此需要明争暗抢，因此拉帮结派，因此仙魔两域弯绕极多。 想要修仙？努力和天赋竟然都成了次要的，背景和心机才是主位。 沈未然活了两辈子都没觉得不对劲，还以为这就是正常情况。 在黑暗空间看话本，看到里面化神不如狗，真神遍地走，神仙无论干什么都大开大合时，他还默默鄙视了一下自己所在的这本书的作者。 格局小了。 但这次重生回来后，沈未然感觉不对的地方太多了，而这些都不能用原著bug来解释。 ——这的确是真实的世界，但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沈未然直觉能在死亡之地，这个没有任何正经历史记载的地方找到答案。 本来他无牵无挂，周围一圈都安顿好了，直接上路便可，万没想到，临行前还多了许道微这样难以割断的羁绊。 他一旦和谁真的确定亲密关系，头脑就会不太清醒，像现在，嘴上说着要走的话，安慰着许道微，心中实际是不太情愿的。 这才和道微见多久啊，就要分开了。 看话本，异地恋好像都不能长久，更别说这一趟凶险非常，沈未然都不太确定自己能不能活着回来。 不行，他必须回来。 要是那事情他没法活着解决，那暂时就不管了，等以后再想办法。 不能让道微守寡。 沈未然脑补了一下自己死后的情况。 因为体质的原因，只要许道微在，就不会有人来参加葬礼，届时灵堂只有他自己，穿着一身白，惨兮兮地靠在棺材边上。 道微平时还挺毒舌的，不知那时会不会骂他几句别出心裁的话。 沈未然脑子里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思绪跳得很快，立刻又想到道微虽然毒舌，但两人确定关系后，就再没骂过他，也没阴阳怪气冷嘲热讽。 话少了很多，总是自己逗着他，把人逗得受不了，用行动来代替言语。 不像以前，无论沈未然怎么耍贱，许道微都能用那种天然嘲讽的语气，将之反弹回去。 那时的他反倒更鲜活，现在不是说不好，只是有点怪。 沈未然解释自己去死亡之地的原因后，许道微一直沉默。 沈未然从他怀里退出来时，感受到他揽着自己的手臂略微紧了下，而后才放开。 许道微平日喜穿黑色，黑不显色，各种药汁滴上去也不用当即就洗，头发大多数时间也束起来方便工作。 而这几次见他，他都穿的白色广袖长袍，头发也放下来，用一根钗子挽着，腰间也多了些配饰。 仙风道骨，清逸绝尘。 许道微本就长得好，板着脸时，也有几分高冷的意味，更别提如今被这副经典冰山装裹着，将出尘的气质又提了两分。 沈未然微微眯起眼睛。 许道微目光不自然地瞥向一边，“为何这样看我？” “咚咚。” 克制而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将沈未然和许道微的注意力立刻吸引过去。 敲门的人，并不像他动作那般礼貌，敲完后，直接推门而入。 来人俊逸高挑，也不愧他仙域第一美人的称呼，只是站在那，平平无奇的小屋子，就因此增色不少。 他的视线从许道微身上停留几秒，看他的衣服，看他的配饰，看他发间戴的钗子。 同他一模一样。 申屠珏勾唇嗤笑，眸中讽刺不加掩饰，而许道微僵硬地立在原处，连呼吸都停止了。 许道微故意叫人打听申屠珏的穿着习惯，自己加以模仿，为的就是让沈未然再多爱他一阵。 他实在没什么能拿的出手的东西，人也无趣，很怕沈未然感觉没意思，要分手。 然而仿品只是仿品，在真主面前，自然原形毕露。 许道微和申屠珏的视线，都放在沈未然身上，前者惶然，后者愉悦。 沈未然没思考申屠珏为何出现在此处，又为何做出不符合他人设的举动，他只看到道微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像是被谁踹了一脚的小狗，委屈地在主人脚边转圈圈。 怪可爱的。 沈未然笑了下，慢条斯理道：“申屠珏，换身衣服再来，我道侣不喜欢你和他穿一样的。” 心偏得没边了，话说得也很没道理，申屠珏和许道微，都变了面色。 愉悦没有消失，只是转移到了许道微身上。 然而很快，申屠珏又从容起来，期待地问道：“道侣？这又是什么游戏？同凤玄巍一样么？” 第52章 死遁 沈未然并未回答，许道微明显想问些什么，但申屠珏在，不方便说。 沈未然抓住许道微的手用力捏了下，又松开，这才走向申屠珏。 沈未然连一个笑脸都欠奉，和他侧身而过，“出来说。” 申屠珏瞥了许道微一眼，优越感和鄙夷藏不住，没有半分平日里高冷淡漠的模样。 沈未然说的出来，是指拉开自己开的小空间，把两人拽进去。 仙域本就破烂，要是打起来，一不小心把为数不多的灵气榨干，那就有意思了。 空间里灵泉良田相伴，静谧无声。 沈未然幻化出毛茸茸大椅子，又泡了壶茶，现在的他为了进黑暗之地积累了不少东西，不像之前拮据。 等把自己安顿好了，他才慢悠悠地抬眸看向申屠珏。 第91章 申屠珏脸色很不好。 像是下一秒就要掐死他的样子。 沈未然乐了，“这么生气？知道见我要生气，为什么还来？” “你不能去。” “去哪？” 申屠珏站在沈未然身前，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眼神晦暗不明，“禁地。” 沈未然依旧不紧不慢，“若我偏去呢？” 申屠珏周身的气势骤然变得危险，他伸手过去虚虚勾画沈未然的五官模样，手指没有温度，与皮肤似触似离。 沈未然仰着脸笑眯眯地说：“要杀了我吗？” 最后一个字节落下，申屠珏的拇指落在他眼尾，重重地碾过，杀气也变为某种凝滞的迷惑。 他不知道。 困住沈未然，不比困住一只蝴蝶难多少。 洗去他的记忆，满足他的衣食住行，用最昂贵华丽的宝物装点他，让他眼中再无若即若离的钩子，乖巧地趴在他膝头，仰着头，笑容只对他一人。 可这样也就不是那个和他玩的沈未然了。 他享受被沈未然支配、忽略的过程，但也因此生出不满、愤怒，而这些情绪同样被沈未然定义为“快乐”。 怒不成怒，哀不成哀。 杀，他不舍得；放，沈未然又不听话，要去不该去的地方寻死。 申屠珏的手指在沈未然脸上停留太久，沈未然将他那没什么分寸的爪子一把拍开，起身扫掉了身上刚吃出来的糕点渣滓。 “看样子你也没想好要说什么，不必说了，你拦不住我。” 申屠珏抽出灵光剑。 沈未然以为他不装了，要开打，转瞬间调动灵力做好准备。 但申屠珏将灵光剑反手抵给他。 “杀了我，随便你去。” 沈未然上辈子就死在这把剑下，此时再看，却心无波澜，甚至有些想笑。 杀他的这把剑，竟然在这一世，调转了剑尖的方向。 沈未然拾剑，利落地挽了个剑花，波光粼粼妩媚多情。 剑很配合，并未挣扎，和主人心境相合。 申屠珏毫无防备地闭上双眸，声音冷冷，“我只给你三秒。” 话音刚落，身上就传来剧痛，他猛地睁眼，不可置信地盯着沈未然。 沈未然戏谑道：“怎么这副表情？明明是你让我动手的。” 沈未然又一剑戳过去，申屠珏还停留在刚刚的情绪中，没躲，血瞬间染红他的白衣，但他连眉头都不皱。 “还不躲啊？”沈未然笑得更开心了，往剑中注入灵力，剑察觉到沈未然的杀意，不愿噬主，却又因为沈未然的压制而被迫锋利，“你是个不会死的怪物，我杀你一百次，你便复活一百次，终归是没有意义的。” 他这回动了真格，持剑横扫，申屠珏靶子一样立在那里，剑气瞬间将他撕裂，爆破的灰烬洋洋洒洒飘了一地。 沈未然把剑扔到地上，一屁股坐会毛茸茸的椅子上，继续喝那杯未喝光的茶。 在他身前，小世界凝成的土地被劈裂出巨大的缝隙，缝隙深不见底，只有无尽的黑，而被攻击的人的灰也很快散去，好似从没人来过。 平地起风。 一只无形的手，扣在沈未然的脖颈上。 逐渐收紧。 沈未然无法呼吸，而他并不慌张，那张因窒息而绯红的脸，浮现出嘲讽的笑意。 像是早知道申屠珏会如此。 就连死亡，也在他的预料中。 扣在脖颈上的手一滞，随后加大了力度，扣得他脖颈骨节发出不堪重负的摩擦声。 沈未然闭上眼，那力度便骤然散去。 隐而不见的压力也没有了。 他走了。 沈未然咳了两声，摸了摸皮肤上带着灼热温度的掐伤，随手治好。 只是喉咙里还有那种阻塞的异物感。 沈未然又灌了一壶茶，才好了许多。 他坐回去，继续刚才被打断的思路。 申屠珏头一次在其他人面前崩人设，他还以为是哪里出了他不知道的变故，没想到只是因为申屠珏得知自己要去死亡之地的消息。 申屠珏的反应很有趣。 沈未然一心想着死亡之地，没太花心思分析申屠珏的情绪变化，只是从他的态度中知道，那里是连申屠珏都忌惮的地方。 连申屠珏这个怪物都忌惮，那得危险成什么样子？ 沈未然好奇得要命，恨不得立刻就赶过去，但申屠珏这个定时炸弹还没解决，他还不能走。 沈未然有些头痛。 之前给申屠珏拴上狗绳，用“游戏”这个名头钓着他，扭曲误导他对快乐的理解，以此为基础到处浪，这条路现在走不通了。 玩翻车，许道微的境地一定比他更危险。 这狗东西之前也没少做过捏着别人软肋让人当奴隶的事。 沈未然想了想，有点不怀好意地笑了。 不让他去死亡之地，是怕他死在那儿？ 死哪不是死啊。 - 仙域最近十分平和，自从围攻凤凰岛那事结束后，沈未然只出现过一回，在各大宗派归还凤凰岛宝物的集会上。 凤弦玉穿着族长金红交织的长袍，华丽而威严，隐约有了几分族长的样子，和以宫桦为首的几大宗派宗主共同立誓。 沈未然不在贵宾席，抱着胳膊笑眯眯地站在一起来见证此刻的修士堆里，周围五米成真空带，他却没有丝毫被恐惧的意识，还转头对不远处满脸惊悚的修士，夸小凤凰今天这身衣服真帅。 第92章 有沈未然在，没人敢趁机做什么，一切都中规中矩，但凤凰岛经此一役，也不可能像过去一样与世无争，最终决定设置学院点，同意仙域之人和他们互换修炼资源。 会后，凤弦玉冷静下来后，又去看了凤凰一族的预言。 但看不到了。 传承了不知多少年的古书，竟在他手下灰飞烟灭，而后在他手上重组，老旧书籍变得崭新。 凤凰有涅盘重生的传统，没想到这预言书也一样。 但重生的预言书和过去不同，文字模模糊糊不成句子，一直在变。 凤弦玉默默合上，封存于塔顶，不许任何人看。 未来的变动，已经不是预言书能推测的了。 这次见到沈未然，他本想将他留下说些什么，但脑中模拟数遍和他见面的场景，最终还是算了。 他暂时还没办法平心静气地面对沈未然。 杀父之仇和护族之恩，复杂的情绪弯弯绕绕地扭在一起，或许时间长了，他得到足够多的历练，心境也更为成熟时，才能坐下来，好好和沈未然捋清这笔烂账。 但他万万没想到，沈未然没给他成长的机会。 浓黑的劫云遮天蔽日，仙魔两域笼罩在黑暗中整整三日，第四日，雷光翻涌，一道龙凤之形的雷，长啸着，劈向天莲山。 之后四日，雷一道比一道粗，一道比一道亮，其灵压逼得大部分修士灵力共鸣，让他们隐约有突破长进的迹象。 宫桦化神时的雷劫，已是骇人听闻，如今这雷，已经完全超出他们想象了。 雷下了四日，到了最后一日，轰鸣之声徘徊于天地，世界被黑白二色统治，如同世界末日。 如此过了三个时辰，雷劫骤然停歇，乌云散去，阳光再显，天地重新恢复正常秩序。 沈未然的尸首在天莲山山顶被发现。 宫桦曾在这里渡劫，来给沈未然收尸的也是宫桦。 他没了气息，魂魄也尽数消散，身体已经僵硬了。 但算得上体面，身体并未被雷劈得焦黑，看上去和生前没什么不同。 死了还笑，也许不是自愿的笑，他天生一副笑脸，温和可亲的模样不曾改变，之前在他座下时也是个好人，不知哪里出了差错，变成冷血无情，人人喊打喊杀的魔尊。 宫桦确认再三，这并非傀儡或者其他什么东西幻化出来的沈未然后，宣布沈未然已死。 他的尸首被留于落离宗，用寒冰保存着，封存在落离宗最深处，被人重重把守。 消息传出去，仍有人质疑其真实性，要求将沈未然的尸首公开示众，都被宫桦挡了回去。 后来这些质疑声也渐渐平息，因为有人听说这消息后，没忍住心中恶念，跑到凤凰岛上想偷取宝物。 还没等凤凰们动手，自己就突然大叫一声，爆体而亡。 在场的有仙域之人，知道这是临死前才能用的秘技，再加上沈未然之前说他百年之内不再会出现，如此联系起来，凤凰和修士们都沉默了。 他虽坏了点，但在守信这方面，倒是无可挑剔。 沈未然没有葬礼。 那间密室姑且算作他的冢。 密闭的黑屋，寒冰打造的棺材中，放着一位温润青年，表情平和自然。 门被推开，黑暗中的脚步声，慢慢靠近冰棺。 一点莹莹的光，飞到棺中人身上，照亮他那张没有血色的脸。 来人平静地俯视他，平静到有些冷酷了。 这是沈未然么？ 沈未然应该是温热的，或者更烫些。 他手指悬停在他眉心，过了几秒，才下定决心似的，轻轻点下去。 凉的。 比他还冷。 死人他见得多了，杀的人也不计其数，有些是为了好玩，有些是出于对“申屠珏”这一身份的扮演，但无论是哪种，都不会让他动摇。 他甚至没想过，动摇这两个字，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他不太舒服，具体哪里不舒服他也不确定，应该是心脏吧，密密麻麻的被啃噬的痛，缓慢地蔓延至四肢，手脚和头脑一样麻木起来，在他无意识地将视线落在指尖时，发现它竟在颤。 在无人的房间，他放纵这种失控蔓延，反正沈未然已经是尸体了，不会跳起来嘲笑他。 这也是游戏的一部分吗？ 这也该被归类为快乐吗？ 申屠珏不确定了。 - 这是沈未然进入死亡之地的第三天。 之前整活假死，把灵力耗尽一空，其他修士耗费成这个样子，至少要用珍奇瑰宝养数年才能勉强养回来，但沈未然不过半天，就恢复了。 而且用的好像还不是仙域的灵气，如果按照他这个吸法，灵气迅速流失，那么仙域必然会出现异象。 假死后又观察几天，仙域风平浪静没什么变化，他才放心走。 之前说好要带玩蛊的那个来，现在假死，也不用带了。 申屠珏这边暂时也不用管。 完美。 怪不得小说里那么多人愿意死遁呢，这可太好使了。 沈未然一身轻松地进入死亡之地，但随着逐渐深入，心情却越发沉重。 他屁股底下坐着迭成小山的、奇形怪状的、不知道该成为魔兽还是灵兽的生物，幽幽的叹了口气。 死亡之地，就这啊？ 第53章 新世界 第93章 沈未然现在已经没办法正确地衡量自己的强度。 在仙域时他老老实实，就算那天帮小凤凰平事，面对仙域的顶尖战力，数十个高阶元婴，他也十分轻松。 弄死三魂宗宗主，比呼吸都简单。 仙魔两域的体系不适用于他，天地异象和雷劫，作为修士突破的标志，也从来没出现过。 他只是强，一直强，强到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强。 也许申屠珏也打不过他。 他觉得自己像一个黑洞，源源不断地吸取着某种力量，像是灵气，又比灵气更高一级。 从怪物堆砌的小山上下来，沈未然伸了个懒腰，牵着长得像狗的怪物回空间休息。 死亡之地从没人踏足过，沈未然想铺展神识观察地形，但那种奇怪力量阻止他，让他只能铺展到目光所见之处。 来的这几日，确实发现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还有很多从没见过的草药，别的他都没带，只把狗和草药带回空间。 他把这里布置得很有雅趣，竹林、小溪、花园和菜地。 以及许道微。 他放心不下许道微，谁知道申屠珏会不会为了验证他究竟是不是假死，而去折磨道微。 所以用和假死同样的方法，给许道微也做了一副身体，并在这里定了灵魂锚点。 要是外面的道微死了，这里的就会睁开眼睛。 但现在这里的许道微，还是沉睡的状态。 许道微躺在床上，感觉是与外面的他连接的，沈未然看了眼时间，躺床上去，亲亲沉睡着的许道微的唇。 又拉起他手，笑了下，轻轻咬住他的食指指节，湿热的舌尖，逗弄似地舔舐。 另一边。 许道微猛地睁眼。 指节酥麻温热，略带着被啃噬的痒，这怪异的感觉一路从食指蔓延，烧到他的脖颈，最后落在了唇上。 他微喘着启开唇瓣，呼吸炙热，脸红得发烫，沈未然不在这里，他可以自然流露出渴求的欲.态，重新闭上眼时，好像那个人就在身边。 唇被刻意亵玩的感觉消失，许道微下意识地想挽留，但触及的只有夏季夜晚微凉的空气，想去搂抱、扣紧、掐捏某人的手，只能恨恨地攥成拳头。 被这般撩拨，许道微也睡不着了，他沉着脸起来，支起的帐篷嘲笑着他的欲求不满。 他起来冲冷水，蒸腾的□□被强硬按回去，憋得许道微都有了几分不管不顾的狠意。 回屋后，他抽出长剑，比划了两下，又想起沈未然临走时的叮嘱，最终还是放弃自杀的想法。 把这里的自己弄死，去找沈未然算这几天敢撩不敢当的账，听起来很让人心动，但这样会扰乱他的计划。 沈未然没说是什么计划，知道太多对他不好。 就连知道沈未然还没死这个消息，也会在见到申屠珏后的瞬间遗忘。 到时候就能名正言顺地去见他。 —— 沈未然每天生活很规律，随着他的深入，这里面的怪物也越来越少。 高大森林里的树木逐渐变得低矮，直至消失，地面由潮湿黑壤，变得黑而黏，踩上去吸人脚。 原本还能从树杈枝叶间透出几分天光，现在却是全然不见了。 沈未然铺展出去的力量凝滞起来，周围空气挤压着身体，如果他稍微撤掉一点保护罩，就会立刻被这种压力压成肉沫。 怪不得这里没人。 沈未然在黑暗中不知疲倦地不知走了多久，那股令人心悸的熟悉感就越发强烈。 他索性收了挤开空气的那股力量，凭着直觉决定方向。 突然，他撞到了什么。 沈未然停下，伸手去摸，触手粗糙冰凉，手下是凹凸不平的什么东西，他下意识地将力量注入其中，瞬间，白光大作，沈未然身形消失。 等再醒来，仿佛永远无法摆脱的黑终于消失，在纯白中，突兀地立着一座小草屋。 ……许道微的屋子？ 门开了。 一个只有沈未然小腿高的孩子，磕磕绊绊爬过门坎，木着小脸飞快地朝沈未然爬来。 他一把抱住沈未然的腿，坐在他脚上，仰着头，安安静静地看他。 沈未然动了动脚，这小东西将他又抓紧些。 沈未然无奈地把小孩抱进怀中，熟稔地轻拍他后背，“小不点，你谁啊？” 小孩搂紧了沈未然的脖子，像一声不吭的橡皮糖。 又问了几句，一点反应都没有，沈未然后知后觉地低头看，他已经睡着了。 粉雕玉琢的小脸在梦中也很严肃，眉头皱着，好像有不少烦心事。 沈未然笑了下，抱着小孩进屋。 在他踏进屋内的瞬间，一切都活了过来。 像是暂停的时间恢复流动，沈未然望着窗外从未见过的树木花草，奇异鸟鸣，打了个哈欠，睡在小孩身边。 第二天小孩比他早起，睁着一双黑葡萄一样的水润大眼睛，不知道盯着他看了多久。 和昨天长得不一样。 昨天还是圆圆的鹿眼，今天就变成了有点狭长的凤眼。 沈未然一只手枕在脑后，懒洋洋道：“申屠珏？” 小孩没应，雕像一样，眼睛也不眨。 沈未然翻了个身，侧面对着他，捏了捏他小手，笑眯眯问：“会说话吗？” 小孩面上露出疑惑的神色，歪着头，脆生生地说着沈未然听不懂的语言。 第94章 沈未然听不懂，有点苦恼地摇摇头，“你是外国人，我听不懂。” 小孩嘴紧抿着，突然来了脾气，小身子一扭，笨拙地下了床离开。 沈未然晃悠悠地跟在后面。 空气中充盈着浓郁的灵气，比仙域要浓了上万倍，没有丝毫攻击性，沈未然觉得自己每个毛孔都轻松地舒展开了。 他眯着眼睛仰头，在阳光下享受几秒，手在空中一抓，路过的无辜生物就被他捏在了手中。 长得像鸟，但沈未然从来没见过，它一张嘴就喷出一口火，沈未然把火吹了回去，那鸟被烧得乌头巴脸，看着有点可怜。 他放鸟离开，背着手想了一会，回空间看了眼。 许道微还好好的躺着，和本体的联系也并未断开，好像没什么变化。 奇怪了。 从空间出来，沈未然试着沟通在仙域留的傀儡，可灵力放出去却没有凭倚，迷茫地转了一圈，又回到他身体里。 他蹙眉，原地消失，转瞬间飞跃至半空，居高临下地将这片土地尽收眼底。 整体轮廓和仙魔两域很像，只是各地区划不同，无形的闪烁金光遍布其上，沈未然闭眼，将灵识放出去，稍微感受到各地防护大阵的阻截，又加了一点点点点力，便顺利地穿透进去。 这一变故立刻引起了地面修士的注意，他们迅速加固阵法，并寻找入侵者，但一无所获。 沈未然选了个最繁华的城市，观察城中人的衣着后，很迅速地给自己幻化了一身，随后落在城外，跟着人流涌进城中。 交易的货币是流通的灵石币，沈未然从堆成山的灵石中，挑了几块品质较好的，在包子摊前停下脚步，装哑巴，比比划划地很艰难地买了十几个大包子。 这几块灵石，放在仙域，能买一把下品武器，但在这儿只能换几个包子。 城中逛了一圈，好奇地四处看，碰到好吃的好玩的就停下来买，买得多了，便将之随手分给坠在他身后，眼巴巴盯着他的小乞丐。 小乞丐们得了小零食，飞快逃开，沈未然手指摸索，方才在分发食物时，他顺手看了眼这几个小乞丐的修为，竟是金丹。 而这条街遇上的人，最次都是元婴。 在仙域，一个低阶元婴足以撑起中高水平的宗族，他们享受着仙域最高规格的供给，向来眼高于顶，庇护的族人欺男霸女做出许多荒唐事，也无人敢管。 但这里的人没有丝毫倨傲之气，精神状态要比仙域好很多。 死亡之地的尽头，便是这里吗？ 沈未然找了一处偏僻角落，直接传回林中小屋，那小孩正坐门坎上盯着天，见他来，眼珠子一转，转而盯他。 沈未然靠近了，半蹲下去，和他面对面，捏着他小下巴控制力度在他脸上蹭了蹭，没找到易容的痕迹。 凤眼没变，变的是嘴，红嘟嘟的嘴巴变薄了，但仍旧是红。 沈未然撑着下巴，问道：“不开心？” 小孩不说话，那双雾蒙蒙黑眸没有丝毫神采，沈未然摊手，向他展示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掌，而后手掌正反翻动，掌心便出现一颗糖。 小孩眼睛睁大一些，看看糖，又看看沈未然，要去拿，还没碰到，坏心眼的成年人飞快地把糖扔自己嘴里了。 小孩：…… 沈未然笑嘻嘻，小孩面无表情地盯着他，那双黝黑的眸中，似有红光闪过。 地面震动，浓郁灵力都随之凝滞，沈未然察觉到这细微的变化，又翻出一颗糖，捏着它在小孩眼前晃了晃，然后又塞嘴里了。 糖球圆的，很好吃，沈未然把它们滚到两颊边，两颊便像仓鼠一样鼓起来。 他戳了戳气成木头的小朋友，“打一架？赢了给你糖吃。” 戳完小孩又指指自己，声音放得很缓慢，“沈——未——然——” 这回他听懂了，视线落在沈未然滑稽的脸蛋上，小声说：“沈未然。” 沈未然起身，表情和气势依旧不带任何攻击性，但以小孩为中心的数十米，地面塌陷出一个深坑。 小孩仰头看他，将之还了回去。 整片林子便都倒伏，地面开裂无数动物惊慌逃窜。 但无论是他还是沈未然，都默契地避开了小屋。 沈未然眯着眼打量这小孩，熟悉的感觉又一次涌上来，可惜隔着层纱，还是想不清像谁。 强倒是很强，没出全力，至少有三个宫桦那般水平。 沈未然勾唇，有几分兴奋，把买来的吃的都给他，转身要走。 一只小手轻轻拉住他袍子，但传来的力量感让沈未然都需要打起精神为之抗衡。 沈未然扭头看他，小孩被零食围在中间，没看它们半眼，和沈未然对视后，默默地又抱住他的腿。 沈未然：…… 行吧。 在成为无恶不作的魔尊前，他还是落离宗大师兄的时候，那些刚到宗门的小孩和像眼前这位一样，喜欢黏人。 这该死的小孩缘。 那就带着吧。 两人原地消失，过了一会儿，被破坏的地面和森林开始缓缓愈合，和许道微那间一样的草屋，也像被吸收的养料，渐渐消失。 第54章 失忆 一双从地狱中淬炼过的双眸，固执地盯着他看。 “申屠珏，你是我的。”温和而不带任何攻击性的面容，被强烈的占有欲和爱意扭曲，显现出一种让人有些惧怕的偏执，“摘了你的眼，封了你的口，毁了你道心，我已经做得这么绝，你怎么还……” 第95章 沈未然的头抵在他的肩膀上，温热的，带着一点让人心安的重量。 说着说着，声音又带上许多哽咽，“怎么还看不到我。” 申屠珏喟叹，手扣在沈未然后脑，手指收拢，像要把人揉到自己怀中去。 太可爱了。 不需要太过用力，头颅就被他捏坏掉，本该坚硬的颅骨云朵一样柔软，戳破那层水球一样的壳，猩红的彼岸花大朵大朵地盛开。 又一场美梦。 申屠珏缓缓睁眼，怪诞离奇梦醒后是一片黑暗，地下一千米的沈未然的冰墓不可能透光，每月都要躲在这里三日的申屠珏，在入梦梦醒中，恍然有种自己和沈未然一如从前的错觉。 是从哪里开始错呢？ 一直追逐着他的沈未然，竟然调转了角色，反而是他开始念念不忘了。 现在人死了，游戏也算结束，世界那么大，不该在一个死人身上浪费太多时间，照理来说应该去找新的玩具，可他还是不由自主地躺在这里。 和他躺在一起。 申屠珏控制自己身体的温度至无限接近零度，身旁是用特殊手段保存，鲜活得好像下一秒就会呼吸的沈未然尸体。 他将沈未然揽过来，下巴抵在他发顶，如同夫妻一般在他耳边亲昵低语。 “我忍不住了，师兄。” - 沈未然打了个喷嚏，被他抱着的小怪物仰头看他，眼神平静，没有任何人类的感情。 沈未然无奈，“哥哥呀，你还要让我抱多久？” 小孩不说话，揽着沈未然脖子，一副粘人虫，誓死不从他身上下来的模样。 “松手。” 沈未然见好的不管用，脸色立刻冷下啦，用一种很吓人的目光看他。 小孩不为所动。 今天的他长相和申屠珏有八分相似，沈未然对小孩很有耐心，但对像申屠珏的小孩，耐心就不是那么多了。 他不松手，沈未然就强硬地把他拽下来，小孩又要往他身上爬，还动用了灵力要束缚沈未然。 沈未然反弹回去，两人小小地打了一架，在二人还未决出胜负时，沈未然心念一动，空间里好像有变化。 他立刻停手，任由小孩牛皮糖粘他腿上，迅速进入空间。 草屋内，干净整洁的床上，许道微支起身子，不咸不淡地目光落向沈未然。 沈未然睁大眼睛，三两步跑过去，把小孩拎到一边，一把揽住他脖子，黏黏糊糊地要往他脖颈处蹭。 许道微眉头蹙起，躲了下，身体很僵硬，冷淡又陌生的目光落在沈未然身上。 “无礼。” 他扯开沈未然被这变故弄得有点僵硬的胳膊，见这位温润的青年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他，心下有些烦躁，“你是何人？” 他的视线略过这间和自己小屋很像，但在细微处又很陌生的草屋，语气中不免带上疑惑，“这又是何处？” 沈未然抿唇，小孩爬他身上，面色不善地盯着许道微。 空气奇怪地凝滞了几秒，沈未然才缓缓开口，“道微，你认识沈未然吗？” 许道微也意识到现在状况不太对劲，想了想，回道：“不认识。” “那申屠珏？” “未曾见过。”他揉了揉额角，感觉身体不太舒服，某个地方空落落的，不耐道：“我回答了你两个问题，现在该你了。” 小孩不满自己被忽视，直起身子要去咬沈未然，沈未然现在没心思哄小孩，把他弄出空间后，又坐回到许道微对面。 “我是沈未然，这是我家。” 许道微目露惊诧，但没过几秒，这种惊诧又变为平静。 “你找我做什么？”他顿了顿，“为申屠珏求药？” 沈未然静静地看了许道微几秒，把人看得发毛，随后用灵力固定住他四肢。 许道微挣扎几下，他那药人体质，因为他受到惊吓，浓郁的苦涩药香填满整间屋子，窗台和桌子上摆的花以极快的速度衰败下去。 沈未然不受半点影响的样子，只目光沉沉地看他。 许道微知道自己打不过沈未然，也就放弃挣扎，没什么求生欲，恹恹地合上眼。 他给别人炼丹要看心情，看缘分，要是不合他心意，就算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炼。 这副固执的臭脾气，让仙域一种有求于他的人都恨不得除之后快。 但炼丹师是稀缺资源，多的是人护着，再加上他因为体质原因也从来不主动出去，倒也平平安安活了几十年。 无聊的几十年。 现在这样的日子好像要结束了。 许道微没见过沈未然，但仙域没人不知道这位变态恋爱脑的名号。 只要是和申屠珏有关的事，他就容不得一点沙子。 之前就有人因为拒绝帮沈未然炼制束缚灵魂的灵器，被沈未然一脚踹进断仙崖，等人被下面的鬼魂折磨得半死不活时，才把人救上来。 最终灵器锁仙绳最终还是炼出来了，可炼器师也因为法器会作用在申屠珏身上，而羞愤地闭关，直到现在都没出现。 不知道沈未然会用什么手段来对付他。 许道微甚至有点期待。 眼睛闭上，其他感官就会异常灵敏。 温热的身体凑过来，一只手轻轻拖住了他后脑，随后柔软而干燥的唇印在了他的唇上。 许道微猛地睁开眼，惊骇地瞪着沈未然，一时间连挣扎都忘了。 第96章 他在干什么！ 这就是沈未然的手段吗！ 太变态了！ 沈未然浅亲了一下，比起两人确定关系后那段时间的亲吻，这个吻简直就像小孩子过家家，只是唇与唇碰了下。 他坐回去，解开了许道微身上的禁锢。 许道微脑袋麻了，被亲过的唇微张着，直愣愣地看着沈未然，纵然不是他愿意的，但身体的温度比往常要蹿得高。 额角甚至都渗出了汗珠。 沈未然噗嗤一乐，什么气都没了。 这气其实也来得不应该。 许道微这身体是他做的，灵魂转移的办法也是他想的，许道微失忆，肯定是转移的过程出了问题，而这问题显然要由一手包办此事的沈未然来解决。 许道微是无辜的，沈未然不该因为他推开自己，用那种警惕又陌生的目光看自己而生气。 但理智归理智，感情归感情。 被那样对待的沈未然，恨不得掐着许道微脖子，咬得他身上没一处完好的地方。 沈未然收敛不太健康的想法，勾唇笑了下，刻意逗他，“道微，你我结成道侣已经将近一年，就算忘了我，身体的本能应该也还在。” “忘了也没关系，我可以重新教你。”沈未然放缓声音，刻意暧昧道：“我亲你时，你应该张开嘴巴，伸出舌尖让我亲，记住了吗？” 晴天霹雳！ 许道微都要热炸了，他离群索居，很少和人沟通，现在一来就是沈未然这种放荡荒.淫的重量级，浑身的刺都炸了，却不知道怎样反击。 气愤，气愤中又有点不可思议，不可思议里又带着莫名的心慌，所有情绪都乱成一锅粥，那张嘴成了摆设，什么都说不出。 沈未然捶床大笑，很没道德地欣赏够许道微的窘态后，恢复正常，稍微拉开一点距离，笑道：“你不必紧张，不过是重新认识罢了，再来一次，你还会爱我。” 极其自信。 许道微还没来得及讽刺几句，就被沈未然拽住手，带到空间外。 床上的小孩外貌又发生变化，此刻更像沈未然，见二人出来，又飞快地粘在沈未然身上。 许道微看向小孩，沈未然点点头，“是的，我们是有一个孩子。” 许道微闭眼，睁眼，闭眼，睁眼。 ……这孩子，好像是有点像自己。 - 没了万夫所指的沈未然，仙域也没比之前好多少。 本就扭曲的社会结构，因为灵气枯竭，弊端暴露得更加一览无余。 三宗十二派中的落离宗最为显赫，手握最大的灵山灵矿，控制仙域一百多处秘境，宗内存储的仙器、丹药、秘籍不计其数，上下管理制度也相对完善。 可饶是如此，在天灾的影响下，也不免捉襟见肘。 灵矿产出、秘境数量锐减，灵花灵草药效大幅下降，即将突破的修士分不到本该有的晋升资源，普通弟子更惨，金丹及金丹以下的，甚至连灵石都掏不出来，交易用的都是这几年三宗联合发行的钱币。 确实是修士，过得却和凡人没什么两样。 三宗十二派的高层们聚了一次又一次，按照灵气枯竭的速度，再有五年，灵气就将完全消失，届时没有新的灵气补充，就连宫桦这个化神，也会在日日的消磨中，逐渐变成凡人。 情况十分紧急，各地为了争抢资源开始发生□□，更有甚者故意拼着九死一生的风险堕魔，为了躲避灵气枯竭的危机。 这样下去，天灾还没结束，人祸就够仙魔两域乱成一团。 多次讨论后，有人将主意打到了沈未然身上。 上古大神的遗体自成一方天地，孕育生灵。 沈未然亦应如此。 稍加利用、改造，便可延缓危机。 “沈未然生前作恶多端，危害四方，死后能有机会戴罪立功，又有何不可？” 万剑宗宗主姜渐说完，巡视一圈，直直和主位面色沉沉的宫桦对视，“宫宗主，你说对吧。” 第55章 烟花 宫桦垂眸，并未应声。 落离宗作为三大宗中体量最大的宗派，面临的问题只多不少，其他人都急得焦头烂额，宫桦表面镇静，心里恐怕和他们是一样的想法。 只不过碍于“沈未然师父”这一身份，不太方便同意。 这样想着，陈峰越发胸有成竹，露出理解的神色，给宫桦递台阶。 “大灾当前，仙域上下自当团结一心，宫宗主……” “够了。” 宫桦抬眼，陈峰立刻噤声。 大殿重新陷入安静。 宫桦很头痛。 他有牺牲自己成就苍生的勇气，但仙域的陈腐已经到了不可救治的地步，眼下靠他镇压，这帮老东西才稍微老实些。 若他修为散尽，为仙域多续个几年，又能如何？ 没了管制，这些人恐怕只会为了逐渐枯竭的资源，打得更厉害。 沈未然在他死的那日，灵气就都散尽了，可这事实没一个人相信。 眼下黔驴技穷，只好将希望寄托到天下第一的死人身上。 他们固执的相信，沈未然生前无所不能，死后也应当如此。 荒谬。 宫桦抬眸，眸中没有丝毫情感，“沈未然身死当日，灵力便已散于天地之间，此事不必再提。” “不必再提？”陈峰猛地一拍桌子，眼中尽是血丝，大声吼道：“宫桦！你究竟什么意思！” 第97章 他对着宫桦吼出这一句后，不敢看他表情，转身看向惊愕的众人，心中恐惧，却又有种大义凌然，“如今天下灵气衰微，仙域存亡危在旦夕，宫桦作为仙域唯一化神，却袖手旁观对此不闻不问，甚至暗藏私心，刻意护着那孽畜的身体！”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说的对，也越发勇敢，猛地转身，指着宫桦鼻子骂，“宫桦，既然沈未然身死灵散，那为何你还要将他尸首放在落离宗地下，日日用寒冰冷冻？” 陈峰梗着脖子，倔强地和宫桦对视。 宫桦平静地看了他几秒，又将视线移到其他人身上。 大殿针落可闻。 “都这么想？” 无人回应。 “好。” 宫桦起身，众人皆因他这动作心里一跳，可宫桦并不像生气，反而平静地走出大殿，在大殿门口，微侧过头，淡淡道：“跟上。” 暗道绵延地下千米，对于这些修士来说，一眨眼就能到，但如今灵力珍贵，大家都心照不宣地选择走楼梯。 宫桦在前，其他人在后，黑暗幽深的地下，粗糙土墙上随意地嵌入夜明珠，小宗派看得直磨牙。 还说没龌龊？成色好又饱含灵力的夜明珠，就这么镶墙上？ 现下人人自危，幸好现在在场的都是各宗派高层，还要点脸面，不然没等走到底，就会为了夜明珠打破脑袋。 宫桦停在门前，其他人也驻足。 他的手搭在把手上，不紧不慢道：“既然跟来，那就是都默认我暗藏私心？” 陈峰冷哼道：“宫宗主何必多言，真相就在眼前，快让我们看看就是了。” “可我觉得委屈。”宫桦意味不明地轻笑，“若沈未然的确如我所说，身死灵散，你们该当如何？” 陈峰有点慌，其他人也被宫桦这态度吓到了。 但没人后退半步。 良久都没等到声音，宫桦不再给他们站队选择的机会，平静道：“好，命偿。” “嘎吱——” 长久未曾打开的门发出让人头皮发麻的声响，寒气四溢，已经有些后悔的人们不由自主地探头，往密室中看。 可还没等看到什么，颈上一凉，随后世界颠倒。 在颠倒的世界中，一个个头颅掉在地上，失去头颅的身体也无力地倒下，未等血液喷出，就都化为灰烬。 一切发生的悄无声息。 宫桦收回鞭子和本命野火，抬脚往密室中去。 在看到棺中相拥的两人，眸中才终于有些温度。 他厉声呵斥道：“申屠珏！你还要疯到什么时候！” 申屠珏懒懒抬眼。 冰棺太冷，他身上也蒙了层霜，更显得他像一尊玉像。 眼珠朝右僵硬地转了下，看到是宫桦，又重新阖眼。 宫桦气急，恨不得把申屠珏拖出来，狠狠给他几鞭子。 沈未然刚去世的时候，他看着还挺正常，时不时出入密室，宫桦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越往后越魔怔，这次他已经跟沈未然躺棺材里躺了近半年，宫里大事小事都指望不上他。 偏偏除了自己，便只有申屠珏还算得上有威慑力，处理各地的□□游刃有余，效率很高。 他只是化神，不是真的神仙，如今又一鼓作气把这帮脑子不清醒的蠢货全清算了，仙域无人可用，申屠珏必须振作起来。 宫桦冷着脸训斥，“你摆出这幅样子给谁看？滚出来。” 申屠珏依旧是没有任何反应。 宫桦一边觉得悲哀，一边觉得愤怒。 他最喜爱的两个弟子，一个入魔，一个痴狂，如今竟都活得不像人样。 他真的好想哭。 想回去抱着自己的兔子布偶哭一场。 可惜没时间。 面对烟不出火不进的申屠珏，宫桦深深吸了口气，更加严肃道：“申屠珏，我宗不留废物，若你不能抗起落离宗一峰之主的责任，只沉湎旧事，那也没必要在这里呆着了。” “我不要这样弟子。” “沈未然若是还在，也不会喜欢这样的你。” 听到最后这句话，申屠珏薄薄眼皮下的眼珠动了动，缓缓睁开，黑琉璃一样深邃又黑沉的眼睛，看向宫桦。 “他从未爱过我。”申屠珏顺了顺沈未然的鬓角，将头靠在他颈侧，依赖眷恋道：“但现在是爱的。” 宫桦差点没气笑。 “好啊，既然你们二人情投意合，那不如为师做主，为你们二人做媒，成就这一桩婚事如何？”宫桦讥讽道。 但申屠珏一顿，支起上半身，伴随着卡擦卡擦的声音，零碎冰屑从他身上纷纷落下。 他转头看向宫桦，认真道：“多谢师尊。” 宫桦一愣。 申屠珏没开玩笑。 他几乎是立刻就从棺材里蹦出来，兴奋得快要绷不住他那张冰雪高冷的皮。 “我要广邀天下修士，要比凤凰岛那次更热闹。”他碰了碰沈未然冰冷的面颊，冷淡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温柔，“他喜欢热闹。” — “这边。” 沈未然把饭碗一撩，擦擦嘴，对旁边的小乞儿招招手。 小乞儿虽然蓬头垢面的，可仔细看，精神状态很好，满面红光，不像饥民。 沈未然给了他一小盒麦芽糖，他就很自来熟地在他身边坐下，“怎么哥，又有要问的？” 第98章 “下界怎么去？” “去不了，那边管得严。” 沈未然又给他塞了几块糕点，“透露透露。” 糕点都是限量的，每日只卖两百块，沈未然早早去排，排了两天才买到。 小乞儿眼睛一下亮了，把糕点小心翼翼收好，才道：“去通天州，找司界府，他们管这个，条件挺苛刻的。” 沈未然点点头，没事可问，又给他一些糖，看他甜滋滋地吃了，才放他走。 “道微，我们去下界吧。”沈未然期待道：“你不是喜欢炼丹？听说下界有更有趣的技术，还有许多美食，不如一起去看看？” 许道微：“解开魂契。” “这四个字我一路都要听烂了，解不了，你换句话说。” 许道微于是闭上嘴，整个人冷得像墙角大蘑菇。 沈未然觉得他很可爱。 凑过去，笑嘻嘻地哄道：“真没骗你，你失忆前跟我订了魂契，其中一条就是不死不休，若实在不喜欢，把我杀了，你我二人重入轮回，好不好？” 许道微偏过头去不看他，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哼道：“胡搅蛮缠，我怎会看上你这样的人。” 沈未然笑容微敛，眉蹙起，那双漂亮温润的圆眼睛就显得十分可怜。 他什么也不说，只是这样看着许道微，一口接一口地吃凉粉。 旁边的小孩，沈未然给他起名叫小幻，因为他面孔变换多端让人琢磨不清。 小幻默不作声地爬到沈未然身上，用那张和沈未然肖似的脸盯着他，随后勾着沈未然的脖子，把他往下拉，小手轻缓地抚摸他面颊，像是安慰。 沈未然假哭着蹭了蹭小幻，“呜呜，这个世界上只有爹的好大儿疼爹爹。” 许道微揉了揉额角，“装模作样。” “呜呜呜呜呜——” 周围人投射到这里的视线越来越多，许道微无奈道：“去去去，何时动身？” 沈未然一秒复原，“现在。从魔域走，还不知这边的魔域是什么样的。” 这个世界，不仅仙域发达，魔域也很发达。 沈未然办好入域的手续后，一手牵着小幻，一手牵着臭脸许道微，往第一域去。 那里今天有活动，听说是为了庆祝魔族诞生不知多少年，美酒烤肉还有各种特色表演随便吃随便看。 四处都是头上长角的天生魔族，有些女性魔族还会在角上贴漂亮的装饰。 还有专门卖角的。 魔域里，来游玩的修士不少，沈未然和许道微在其中并不突兀，走走停停地买了些特色食物。沈未然在卖角的小摊停下，挑了两只食指长的角，两只手捏住按在额上，装出挺凶的样子撞他一下，又仰头小声道：“我是坏魔，快给我糖！不给不让走！” 眼睛亮晶晶的，倒影着魔域深红的天空、昏白的灯火，和有些怔然的许道微。 许道微心念一动，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一块糖，他手指捏着糖块想给沈未然，可沈未然已经转过头去，没有太失望的样子，好像早知道他不会响应。 许道微抿唇，默默把糖收回去。 沈未然说他们是爱人，对他说亲昵的话做亲昵的事，可这一切对他来说都太越界了，陌生又尴尬。 每次推开沈未然，沈未然都表现得无所谓，但那之后他就会把距离拉更远，怕他感到不适。 从一开始动不动就要亲他舔他，恨不得和他当连体双胞胎，到现在走路都要拉开十公分，可谓是十分克制。 至少在白天是这样。 到了晚上会来偷亲，许道微闭着眼假寐，感受唇上一触即离的温软，不知出于什么心态，没有睁眼揭穿。 沈未然太了解他，应该知道他觉浅，易醒，却也没用自己的手段让他陷入沉睡，如此行为，恐怕是一场试探。 白日里许道微避之不及，对所谓的爱人恶言恶语没个好脸色，晚上应当是有些补偿的。 只是一个吻罢了。 许道微固执地认为这是交易，晚上的亲吻能换来白天的安宁，倒还算划算。 况且沈未然也很乖，他说要分房睡，果真分了房，晚上亲完他就老实躺在他身边，等早上，在他该苏醒的时间之前再离去。 所以很合理。 许道微这样安慰自己。 开始放烟花，烟火在空中炸裂，炸完后，天生飘下白绒绒的东西，冒着微光。 周围的魔族高兴地伸手捞空中的白绒光，沈未然也凑热闹弄了个，然后学着周围人的样子，毫不犹豫地放嘴里。 他打了个激灵，右耳垂生出一朵红艳妖娆的小花，他无所觉，激动地要往许道微怀里扑。 许道微心想，今天过节，他愿意抱就抱吧。 但沈未然在他面前一个急剎车，身体晃了下，转头扑进他身边另一个高大的英俊魔族怀里 。 魔族一顿，自然揽住沈未然的腰，要带他走。 魔域特色。吃了雪绒，身上有花的标记，所有人就自动默认这是可以一夜情的对象。 许道微一手勾住他后脖领，将他硬生生从魔族怀里扯回来，迎着魔族不满的目光，黑着脸道：“他是我的。”顿了顿，又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补充说：“朋友。” 第56章 大婚 沈未然在许道微怀中醒来。 许道微本来是药人，身上的温度和常人不同，一年四季都如玉般温凉。 第99章 而如今这副身体是由火神神木芯炼化的，很热，熟悉的药香被木头醇厚的清香取代。 许道微魂归于体后，两人还是头一次这样亲近。 沈未然睁着眼睛发了会儿呆，突然想看看许道微现在是什么模样，头往上抬了抬，却见许道微也醒了。 他的手臂先是收紧，而后缓缓松开，从床上下来后，默不作声地下去穿衣服。 时间已经不早了，清朗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到许道微身上。 青红交错，色彩斑驳，十分精彩。 沈未然缓缓道：“你昨天……挨打了？” 许道微穿衣的手一顿，“拜你所赐。” 说完，羞恼地将衣襟快速系紧，身上青紫的牙印和吻痕便被里衣都遮住了。 遮不住的脖子，喉结处有颜色很深的吻痕，下巴上还有牙印，如果不处理，恐怕要一两周才能消下去。 沈未然脑子里突然闪过昨晚发生的事。 他被许道微带回旅店，许道微也吃了雪绒，两人一进屋就抱在一起。 沈未然亲他，他也亲回去，但除此之外许道微便什么都不会做了，只能睁着眼睛可怜无助地看他。 许道微一辈子做了两次处男。 这话戳了沈未然的笑点，他噗嗤乐出声，一手遮着眼睛，躺倒在大床上，笑得身体一抽一抽的，无力地捶床。 许道微直觉这笑不是什么好笑，拧着眉头问道：“笑什么？” 沈未然手指张开，从指缝中透出弯成月牙的眼睛，看他一眼，笑得更开心了。 许道微大步走过去，拉开沈未然手掌，“别笑。” 沈未然听话地收敛狂笑，温柔地注视许道微，眼里好像带着钩子，又盈着一汪水。 他总是用这样的目光看他。 真是…… 许道微不敢同他对视，连忙转开视线，却又触不及防地看到他颈间和胸脯上的痕迹，被烫了一样扭过头，耳尖连着脸颊瞬间通红。 昨天晚上，在绒花的催化下，两个人在床上打架，谁也没留情。 许道微身上的印子多，沈未然身上的也不少。 沈未然并不放过他，支起身子追过去，在他耳边碎碎地追问，“道微白日里将我视为妖魔鬼怪，连手都不让牵，怎么到了夜里就这样厉害？” 他故意把手伸到他眼睛下边，皓白的腕子上有一圈被箍出来的红。 “逃都逃不得。”沈未然仔细看着许道微脸上的每一寸变化，放轻声音，“你看，疼死了。” 许道微：！！！ 脸热涨得快爆炸，心跳过快，以至于有些头晕眼花，天旋地转持续了几秒，他才恢复理智。 他想努力保持冷淡人设，被一个相识不过一个多月的男人左右心智，本就挺丢脸了，要是再不装一下，最后一点自尊都没了。 许道微轻咳一声，“你……” 没能装下去。 第一个字就破音。 许道微立刻闭上嘴，脸上迅速闪过懊恼的神色。 沈未然攥紧拳头，憋笑，怕许道微羞得崩溃，立刻把身子转到一边，脸埋在枕头里，咬着牙不笑出声。 这个时期的小许好可爱。 还会害羞，还会被逗弄得不知所措。 等再过一段时间，青涩小许成为熟练工，再逗他，就只是缠缠绵绵地吻过来，让人讲不出骚话。 沈未然在床上缓了一会儿，“一会儿带小幻去吃些东西，我听说这里最近有秘境要开，一起去看看？” 许道微没回，还是死机状态。 沈未然好笑地起来亲了下他面颊，穿衣服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表情一僵。 “……小幻呢？” - 申屠珏疯了。 仙魔两域无论是不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接到了申屠珏和沈未然大婚的请帖。 他们一度以为自己看错了请帖上的名字。 沈未然。 这人活着时，想娶申屠珏而不得，两人你追我逃，甚至还差点因此开启仙魔大战，结果现在他死了，申屠珏反倒不逃了。 两人之间的情感故事，流传出的话本都有几千部，沈未然死后数量骤减，如今申屠珏来这一出，恐怕专注话本创作的文士们将要文思泉涌了。 与此事无关的普通修士只对二人的情感生活津津乐道，申屠珏的同门师兄弟，以及仰慕他的人则都觉得不可置信。 这怎么可能是申屠珏做出来的事？ 被下了蛊？ 可世上最会炼蛊的蛊真人已经死了。 他们无法想象申屠珏爱沈未然爱得死去活来的模样，终于在大婚前两日，聂凌旭带着全宗的期盼，去找申屠珏。 宫桦已经气得不想见申屠珏，劝说申屠珏这事就只能由聂凌旭来办。 聂凌旭还是第一次到地下来。 地下本该是黑不见光的，但经过申屠珏的装饰，现在已经变得非常豪华。 整间屋子都被各种珍惜珍贵的物品填满，现在极其紧缺的高纯度灵石更是撒了满地，搭眼看去，那些千金难求的珍贵材料，竟没有一个是低于五百年的。 聂凌旭被眼前这一幕震撼到，良久都没说出话。 申屠珏转身，依旧是那副高冷不容侵犯的模样，扫了聂凌旭一眼，又将视线落回到冰棺中穿着大红嫁衣的沈未然身上。 嫁衣是他亲手织造的。 第100章 以鲜血为底，加入彼岸花等植物研磨出的汁水，才调出这样浓郁的红。 他的新娘，被他的血，染上他的味道。 颜色浅淡的双唇，也被申屠珏抹上了特制的胭脂，在他的精心打扮下，这具尸体变成随时能睁开眼的模样。 他的手指轻轻蹭了蹭沈未然的唇，又帮他抿了抿一丝不乱的鬓发，痴痴地盯着他看。 听到聂凌旭进来的声音，却没有半点反应，好像全心全意都是棺材里这人。 聂凌旭转头就走了。 这活真没法干。 跟疯子讲不了道理。 三日后，婚礼如约进行。 三宗十二派在申屠珏的威逼利诱下全员到齐，魔域七十二域的城主、域主也都在场，凤凰岛更不必说，凤弦玉领着几百只凤凰架船而来，在船头负手而立，穿着华丽耀眼，看着不像宾客，倒像是来抢亲的。 这是整个仙域从未有过的盛事。 整个落离宗都被人占满了，山上山下方圆十里都是申屠珏邀请的宾客。 的确热闹，人数比凤凰岛那次多了数十倍，声音吵嚷，申屠珏没安排人维持秩序，他只要求人到场，后来看场面太乱，宫桦才头疼着叫聂凌旭带人去安顿这几十万人。 凤弦玉瞧着这排场，神色淡淡。 他二哥有些担心凤弦玉也跟着发疯，走过去开玩笑似得试探：“小玉想要？好啊，咱们王看上的东西，抢来就是。” 凤弦玉转眸看他，说：“要什么？” 二哥面不改色：“什么都行。” “二哥是想说沈未然吧。”凤弦玉笑了下。 “……是。” 他摸索手中的族长玉佩，像是怀念，然而眸中没有丝毫情绪。 “一具尸体罢了。”他收回玉佩，不紧不慢道：“凤凰岛又不是垃圾岛，没什么好要的。” 第57章 死寂 今天天气很好。 阳光透过窗子照进屋中，申屠珏俯身掀开沈未然的盖头。 沈未然还躺在冰棺中，天生一副温润如玉的好长相，即使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依旧是含笑的，好像只是睡去。 申屠珏的手虚虚地勾过他的面部轮廓，眼神逐渐放空。 这半年来他和沈未然一直躺在一起，如果让之前的沈未然见到他们前所未有的亲密，恐怕会幸福得昏过去。 可现在这个，在他身边的，躺在冰棺中的人，不会给他任何反应。 爱也好，恨也好，他什么都感受不到。 他非常不舒服，也无法感受到快乐。 明明沈未然已经永远乖巧地留在他身边了呀。 在他迷茫时，宫桦给他指出一条明路。 成亲吧。 他恍然大悟。 他和沈未然的爱情，怎么能缺少那些人的见证？ 他离开不见天日的地下室，在众人怪异的目光下，紧锣密鼓地准备婚礼。 他广发请帖，邀请所有修士到场。 但他们大部分都不知好歹，蓄意推脱，只愿派出十个八个高层来。 申屠珏一剑削平了一座山头，在山摇地动中，将剑尖对着露出恐惧神色的宗主。 “请务必全员到齐。”他认真地说：“缺一个，杀一个。” 只需挑个最厉害的当鸡，其他猴子就会变得老实，这让他有更多时间去装点他们的婚礼。 沈未然和凤玄巍结婚那日，凤凰、饕餮、涅姚为他们搭桥铺路，最终在华丽魁梧的凤凰树上完婚。 于是他在秘境中穿梭，带出数百种威武漂亮的神兽妖兽，并将之豢养在落离宗。 宫桦来找过他，警惕戒备地问他是谁。 申屠珏并不意外，一剑削掉宫桦大半个身体，在他震惊又痛心的目光下，告诫他别来碍事。 又给复原了。 沈未然喜欢善良的人。 身体恢复正常的申屠珏，神情复杂地盯了他几秒，问他到底想做什么。 申屠珏能理解宫桦的恐慌。 宫桦本身是仙域最强大的，仙域现在岌岌可危的秩序全都担在他的肩上，如今突然出现变故，还是不可控的变故，慌张匆忙一些也在情理之中。 更何况是宫桦外厉内荏的人呢。 两人聊了聊，在得知申屠珏并没有对仙域出手的意思后，宫桦轻松许多，还答应配合他完成婚礼。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行进。 今天天气很好。 隔着屋子都能听到远处人群喧嚷声，门口灵兽妖兽不安地来回踱步，捆着它们的锁链血迹斑斑。 沈未然惨白的皮肤，也被大红嫁衣衬出几分血色。 很快他就将在宫桦的见证下，被天地祝福，喜结连理。 就像一开始沈未然期待的那样。 申屠珏扒着棺材，轻声问：“师兄，你欢喜吗？” “……” “还不理我。”申屠珏戳他脸颊，有些讨好道：“别生气了，我日后不会再这样玩了，好不好？” “……” 屋里针落可闻，安静得甚至能听见外面妖兽的喘息。 申屠珏收回那副神情的表情，当他不做任何动作时，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无机质的冷感。 黑沉地双眸盯着沈未然，过了一会，视线缓缓下移，落在自己的胸膛上。 他疑惑地按了按那里，用灵力冲刷胸口处的筋脉。 如此进行了几个循环，不舒服的感觉不减反增。 第101章 他揪紧衣襟，手指收紧又慢慢舒展，将褶皱捋平，看向窗外。 还有一个时辰。 很快。 别急。 - 沈未然和许道微很轻易就找到了小幻。 他很乖巧地回到自己房间，蜷在床上缩成小小的一团。 沈未然进去时，看见床上隆起的一个小包，心里发软，走过去，将被子拉下来，柔和道：“小幻，起床……” 当看到小幻今天的脸时，沈未然突然顿住，被子也掉了下去。 许道微见沈未然僵住，从后面走过来，一切似乎并无异常，但沈未然的表情十分僵硬。 是小孩出问题了？ 沈未然和他说这孩子是他们二人的，许道微自然不信，但相处的这段时间，也难免产生一些感情。 许道微同样表情一肃，拉开被子，看他闭着眼呼吸平缓，又去摸他脉搏。 没有任何问题。 许道微转眸看向沈未然，沈未然的视线还停留在小孩的脸上。 “怎么了？” 许道微摸了摸小幻的脸，今天的小幻和昨天长相不同，但并不意外，他已经适应了小幻的特性，只是不知道沈未然今天行为举止为何如此怪异。 像是被吓到了。 沈未然无论何时都是游刃有余的，许道微从未见过他面上这副表情。 到底发生了什么？ 许道微没得到回答，担心地凑过去，说话时带着他都没预料到的紧张，“你还好吗？” 沈未然眼底冷意微消，见许道微那张英俊的脸近在咫尺，没忍住，迅速亲了下。 许道微捂脸后退两步，脸立刻涨成西红柿，“你！” 沈未然把小孩重新用被子盖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小幻今天估计不会醒，你我先去找些吃的，然后去看看魔域的丹师大比，如何？” “……好。” 二人的行程一直都是沈未然做主导，然而今天他从早上开始就兴致缺缺，一言不发。 两人就这样沉默地在街上走，商贩路人还沉浸在刚过去的庆典氛围中，脸上挂着快乐的微笑，沈未然和许道微两个冷脸人显得格格不入。 很不对劲。 许道微浑身不自在。 他到现在才明白，沈未然巧妙提出话题，让两人之间永远有的聊是多么不容易。 虽然他总是单方面沉默，但大部分时间也会被沈未然所吸引，做出反应。 现在好了，沈未然也沉默，气氛压抑得像是刚办完丧事。 许道微抿唇，左右看了看，看不远处有个灵宠摊围了很多人，心想沈未然应该会喜欢小动物，就拽着他袖子，挤进人群里。 小摊位上卖的都是小型灵宠，眼下被摊主拿出来展示的，是一只巴掌大的小树精。 正常树精通体翠绿，长相似人，但多半丑陋粗糙，这只则与众不同，精致可爱，皮肤的颜色也是更符合人们审美的白。 小树精站在摊主手上唱歌跳舞，脚上的镣铐随之发出细小的哗啦声，树精在笑，周围人也在笑，许道微看了一会，不知道这些人在开心什么，转头状似不经意地看向沈未然。 沈未然敏锐地察觉他的视线，也看回去，许道微不知出于什么心态，立刻躲闪开。 “老板，这个怎么卖？”沈未然问。 “给钱就卖。” 沈未然稍微提起点兴趣，“三千年的树精，给钱就卖？” 树精不罕见，但年龄这么大，品相还这么嫩的，可以说是百里挑一。 老板表情瞬间变了，他挥手道：“你胡说什么？我家家养的，五年而已，哪有那么珍贵。” “哦……”沈未然翻出一块下品灵石，递给老板，“买了。” 给钱就卖在市场上是种话术，卖家话是这么说，但买家给钱的时候多少要顾及点脸面，用市场平均价来购买。 树精再怎么便宜，也要一块中品灵石。 老板嘴角抽抽，从摆摊开始就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 见周围围观的都在看热闹，他话说出去也不能反悔，于是没什么好脸色地把树精装笼子里给沈未然，干巴巴道，“您的树精，收好。” 顿了顿，又皮笑肉不笑地补充道：“树精这种东西最没良心，您可得多管管，别哪天让他偷完东西就跑。” 沈未然点头，没立刻离开，视线在摊子上巡视一圈，扭头看许道微：“还想要什么？ 苝苝整王里。 ” 只这一句没什么营养的话，许道微就像获救般，迅速道：“没有了。” 沈榭把树精给许道微，去丹师大比比赛场地，发现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 许道微不喜欢人多，在周边摊子上买了块能储存影像的水镜，就和沈未然一起回去了。 回去以后依然是沉默居多。 许道微在床上坐了会儿，视线不由自主地追到窗边的沈未然身上。 他从未好好看过沈未然，昨天晚上意乱情迷，一切沉溺于感官享受，理智被抛到脑后，沈未然更像是堕落与引诱的符号，让他做出他想都没想过的事。 从普世观念来看，他应该是一个极度自私自我的人，除了丹药之外的任何事都无法引起他的注意。 所以在醒来后，沈未然告诉他两人之间有生死契约连着，他是不相信的。 许道微抿唇，面上闪过纠结，起身凑到沈未然身边，站在他身后，颇为生疏地拍拍他肩膀。 第102章 “你不开心。”许道微没有安慰人的经验，搜刮词库组织语言特别生硬，意识到自己无法安慰到沈未然的他，也变得低落沮丧，“抱歉。” 沈未然闭眼往后靠，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在今天早上见到小幻的瞬间，那张和申屠珏年幼时完全相同的脸，让他瞬间头晕目眩。 随之而来的是被遗忘了的记忆。 沈未然攥紧许道微的手，突兀地问道：“你的身体由我一手创造，所以你应当算我的造物，对吧？” 许道微略微迟疑了下，“对。” 沈未然松手，从凳子上起来，转身抱住许道微，脸埋在他怀里，闷闷道：“对个屁。” 人不该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三次。 他不可能再次爱上申屠珏。 除非全世界都是申屠珏。 - 申屠珏不认为自己疯了。 所以当他操控着沈未然的尸体，在众人围观下成亲时，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淡然。 宫桦主礼，他在高堂上，每一个字都能清晰地传到其他人的耳朵里。 拜天地、拜高堂。 热闹喧腾的纸人锣鼓队卖力地敲奏音乐，红烛高悬，红纱千里，美酒美食流水一样呈上桌子，成千上万的宾客，被迫睁着眼睛看着。 沉默地看着。 宫桦再次尝试冲破筋脉处的束缚，来自高位者的禁咒，使他言不由衷。 就连眨眼频率，也在那个人的控制之下。 他自从成为化神，就再没这样无力过。 宫桦不断尝试，不断失败，再尝试再失败，在如此循环往复中，他听见自己的声音。 “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随之而来麻木刻板的掌声和祝福声在山谷间缭绕，整个落离宗从未如此热闹过，所有人的脸上都挂着相同的微笑，就连嘴角弯曲的弧度都完全一样。 宫桦死死盯着申屠珏。 申屠珏并未按照流程，和沈未然进入他精心布置的小家，而是直接在堂上掀开了沈未然的盖头。 俯身，没什么表情地在他唇上亲了下。 当他挺直脊背，站在沈未然身侧时，宫桦直觉中恐惧那部分疯狂鸣铃。 申屠珏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啵。 像是啤酒瓶启开的声音。 红纱红绸红地毯，在霎时间染上更深的颜色，稠腻的，腥臭的。 彻底安静了。 申屠珏看着安静的、空无一人的大堂，有些承受不住似的揉了揉太阳穴，眉头皱起，越来越强烈的疼痛仿佛要将他劈成两半，大量陌生而熟悉的画面填充进脑中。 他用力敲了敲自己的头，用力喘息，过了几秒，缓缓睁开眼睛。 他面向无知无觉的尸体，温柔而幸福地笑了。 “等我。” 第58章 无语 沈未然想起了一切。 在天地万物诞生之前，他与申屠珏便已存在了。 只是当时他不叫沈未然，申屠珏也没有这层人类社会赋予的姓名，他们只是两团初生的世界意志。 申屠珏为阴，他为阳。 阴的世界阴风大作百草不生，举目望去一片荒凉，虽有生命存在，却也都是粗蠢愚笨，满脑子杀戮的狂徒。 而阳面正相反，鸟语花香和平稳定，战斗和死亡从不存在，而也正是如此，没有威胁和危险，这里的生命只知繁衍而不懂进化，是放在阴面活不过半天的傻白甜。 阴阳凝成的意识，在清楚他们世界的缺陷后，第一次有了交集。 这样下去，能量耗尽，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 于是阴阳各取其中一部分，放入彼此的世界。 阴阳调和之下，双方世界都有了卓越的发展，不到千年就出现了智慧种族，并且越发壮大，万年以后，封建社会落成，经济文化政治逐渐繁荣。 阴阳也受世界发展的影响，从模糊一团，变为清晰的个体。 当阴对他的世界好奇时，他的世界就开始遭殃了。 他能轻易掀起灾难，天性为恶的他，喜欢看妻离子散、饿浮遍野，最爱的节目是自相残杀以及费尽心机追求理想之人希望破碎后那张狰狞痛苦的脸。 阴日日游乐，他的世界便哀嚎无数，人们 眼泪能填满最深的湖。 阳的世界本来蓬勃发展生机盎然，可阴如此作死，也会对他的世界造成负面影响。 阳找阴谈判。 阴仍处于极端兴奋中，并不理会阳的警告，依旧兴风作浪。 “人类很有趣。”阴化作的男人美艳狠厉，踩着人类的头颅，从眼皮子底下透出一点轻蔑的光，“无论如何都杀不光，只要一点点希望，就会疯狂地繁衍——你要不要试一试？” 说到最后时，他表现出明显的跃跃欲试，他对自己的这位兄弟天生有好感，像分享玩具的小孩子一样迫切道：“一起玩嘛。” 阳俯身，托起阴的下巴，望着他幽深的黑眸，淡淡道：“你不悔改？” “……改？”他和善的笑容立刻褪去，变脸比翻书还快，“无错，为何要改？” 阳收手颔首，并未响应，只是最后看阴的那眼神，让他浑身发冷。 不久以后，阳打开了双方世界的结界，阴阳大战正式开启。 千疮百孔的阴世界敌不过阳世界，最终被阳吞噬，两个世界合而为一，得到真正的进化。 第103章 而阴被阳分裂，反叛的那部分被流放到世界之外，临驱逐前他拼死抓住阳的一根头发，这根头发在他的精心滋养下成长起来，变成沈未然。 他为沈未然创造了一个小世界。 他对阳恨之入骨，而沈未然作为阳的一部分，又没有阳那般强大，因此沦为成为他怒火的容器。 在沈未然以为自己重生之前，他已经死了千百次，每次死亡必然伴随着世界的毁灭和重启。 阴等不及世界生成，索性按照自己的记忆投射出幻影，幻影中的所有事物都是他的记忆，换言之，都是他。 整个世界粗制滥造，历史、预言等需要细纠的东西都堪称儿戏，只有人类稍微精致些，因为他杀了太多人，也太懂这种生物。 如此毁灭、创造、创造、毁灭重复千百次，阴的能量不足，连记忆都难以保持，只留着本性重入轮回。 刻在灵魂中的恨，让他能精准地找到沈未然，摧折他的肉身，摧毁他的精神。 后来他越发虚弱，对世界的掌控也越发无力，主世界才能联系到沈未然，在所谓的黑暗空间中滋养灵魂，直到轮回两次，基本恢复，从他世界的裂缝中，回到主世界。 沈未然得知真相后许久没缓过劲。 他现在体会不到自己那时是抱着何种心态，用头发伪装成精魂，离开自己的世界，主动失忆，任由申屠珏虐了上千年。 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人所为。 而且为什么不早不晚，没有任何征兆的，在一个平平无奇的早上，他恢复了记忆？ 不想了。 沈未然揉了揉额角，庞大的信息量现在才算彻底消化完。 他得回去一趟。 如果申屠珏也恢复记忆，因他的离开发大疯，破坏他的世界，哪怕碰坏一个角，他也不能忍。 熊孩子不听话，在家搞破坏怎么办？ 打一顿，一顿不行就两顿，实在固执己见冥顽不化，那就把他丢掉好了。 谁让他是视万物为刍狗的神呢？ 感谢申屠珏，这次他不会再心善了。 沈未然捋清思路，从许道微怀里起来，见他还是有些担忧，便笑道：“我离开一段时间。” 许道微皱眉，这话莫名耳熟，弄的他心跳慢了一拍，下意识问：“去哪，干嘛？” 话刚出口，就有点后悔，管这么多做什么？他又不是沈未然的爹。 沈未然沉默几秒，许道微忍着心里那股难受劲，装作不在意道：“随便你，别影响到我就好。” 许道微醒来以后一直这么说话，沈未然虽然习惯，但还是有点不爽。 他危险地眯起眼睛，抬手搂住许道微的脖子，将他下压，强迫他与自己对视。 许道微抿唇挣扎，抬手用了点灵力想打开沈未然，然而沈未然比他这个申屠珏的一小部分强太多，不过是蜉蝣撼树罢了。 沈未然不紧不慢地捏了捏他的后颈。 许道微头皮发麻，后颈微热的手掌紧紧贴合他的皮肤，强者带来的压制感，让他恍惚间又回到弱小怯懦的童年。 无法逃离。 “放开！”许道微咬牙道。 沈未然捏得更紧，他凑到许道微耳边轻声道：“这是最后一次，别做让你自己后悔的事。” 说完便松开，头也不回地出门走了。 许道微站在原处，看他离去的背影，阳光从背后打过来，并不温暖。 - 一地鸡毛。 沈未然憋着点火气，定位申屠珏所在的世界，在去之前藏好了申屠珏的真我分身，也就是那个孩子。 他是申屠珏千百年，在他影响下演化出来的好的部分。 当初分离便分的很费力，而且看申屠珏那个样子，不像是还能再分一个的样子。 神不会死，所以申屠珏不会死，最好的办法还是洗脑，清除他的记忆，造一个初级世界把人扔进去，让他也不断轮回。 沈未然这样想着，划开空间，走了出去。 扑鼻的腥臭味让沈未然一出门差点没呛个跟头。 什么情况？ 沈未然皱眉望去，房梁悬挂红绸，汉白玉的地面却无法再看到一丝除红之外的颜色。 惨烈的凶案现场却没一块尸体，沈未然心绪凝重，缓步走下去。 从大殿沿着寻永路来到弟子堂，堂内摆了数十张大圆桌，圆桌上的饭菜分文未动，混杂着红色，已经馊了。 沈未然面无表情地从臭味满天的弟子堂离开，直接来到落离宗正门。 正门到通天路路口这段空地也设下酒桌，沈未然拿起一块残留的灵果，看它腐败的程度，应该有一两周了。 扔掉灵果，沈未然闪身至其他宗派，别说人了，连蚂蚁都见不着一只。 仙域、魔域、人间域皆是如此。 “然然。” 一道清冷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带着冷松香气的人将沈未然拥入怀中，下巴抵在他颈窝处，亲昵自然地低语：“我本想去找你，没想到你会回来找我。” “我好开心，然然。” 沈未然眼角抽搐，捏着他手腕略微施力，咯嘣一声，申屠珏的左手就软软地脱垂下去，肉身的疼痛却并未让申屠珏露出异样的神色，反而笑了下。 “只是手吗？” 他搂的更紧些，喟叹似地：“我以为你会想杀了我。” 第104章 “你不舍得？” “你爱我。” 沈未然：…… 无语是他的保护色。 第59章 讨论一下 申屠珏抱得死紧，恨不得要把他勒进自己血肉中。 挺好笑的。 一个厌恶人类，以人类痛苦为食的家伙，竟然用人类的方式表达喜爱。 沈未然神念微动，申屠珏便化为灰粉，却又在瞬间重组，出现在沈未然面前。 这回他又变了一副模样。 眼眸如琉璃般璀璨斑斓，清澈单纯。 “你很眷顾这个男人。”申屠珏顶着小七的壳子，微微俯身，探寻地质问：“为什么？” 原来小七长大是这副模样。 沈未然恍惚一瞬，回神时毫不留情地再次扬了他。 黑发红眸的穆里低笑着挎住沈未然的肩膀，“然然，他也很喜欢你，你喜欢他吗？” 沈未然面色愈冷，“无聊。” “哦。” 穆里转瞬消失，凤弦玉和凤玄巍父子二人一左一右地站在沈未然两边。 “你和他做的时候，会想到我吗？”左边的凤玄巍勾起沈未然的发丝，“那夜我在外面，你知道吗？” 凤弦玉勾起沈未然的小指，脸上浮现出混杂着轻蔑和嘲讽的笑容，“这个小鸟崽子也对你念念不忘，在你我大婚当日，想要偷偷劫走你的身体。” 沈未然忍无可忍，一拳打过去，将申屠珏打飞数米。 “你想说的只有这些？” “当然不是。” 申屠珏变成的凤玄巍和凤弦玉合二为一，他走向沈未然，每走一步，都会变成另一个人。 宫桦、游犬、左凌烨，甚至还有王。 等再次走到沈未然身前时，出现的是许道微的那张脸。 “许道微”专注地盯着沈未然。 “他呢？“申屠珏双手背在身后，克制自己想要吃掉沈未然的冲动，一字一顿道：“你、爱、他？” 沈未然还没等说话，申屠珏又自顾自地往下接。 “不对，他是我，你爱的是我。” 申屠珏被自己说服了，不由自主地笑了，“沈未然，你离不开我。” 沈未然平静地看了他几秒，随后嘴角勾勾，“别放屁。” 沈未然调动力量，小世界受到更强大的世界意识的牵引，逐渐变为沈未然想要的模样。 海枯石烂，沧海桑田，一切尽数倒退回到万物萌生之时。 申屠珏仰头，庞大的古老翼兽在天空翱翔。 “你现在应该很虚弱。” 申屠珏多少也是个神，他所创造的世界一般来说不可能被其他人这样随意更改，但沈未然碰这儿就像在捏橡皮泥，没感觉到丝毫阻力。 唯一的原因就是，申屠珏和他之间差距太大，无力阻止。 申屠珏无法维持人形，重新化成混沌的一团，虚空中，他将自己的思想直接传给沈未然。 “别走，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沈未然：“你想自己清除记忆重入轮回，还是我帮你？“ “我想和你在一起。” 沈未然：…… 如果恢复记忆会让他变成这种东西，那还是一辈子别恢复比较好。 沈未然与是不再和他废话，引导天地之力，追逐着申屠珏的意识，可还未等他侵入申屠珏的灵魂修改他的记忆，他就突然失去生息。 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沈未然寻找再三，依旧找不到申屠珏。 躲起来了？ 应该不会，现在这个世界受他掌控，一丝一毫的变化都在他眼皮子地下，申屠珏不可能逃得过去。 那就是自杀？也说不通，刚刚还纠缠着说什么重新开始的人，怎么可能下一秒就突然想开了？ 沈未然摸不准申屠珏的想法，又怕有诈，这样回去会影响到那个世界和许道微，于是决定暂时在这里多留一段时间。 直到确认申屠珏真的离开。 沈未然在这个世界停留了五十年。 稍微快进了一点世界进程，人类出现，学会使用石器，而后又注入许多灵气，并保证这些灵气能维持到万年后。 其实没有灵气也可以。 像他的世界，人间域灵力不足，近乎枯竭，人类也没有因此放弃生产生活，甚至找到了其他上天入地的方法。 真是很奇妙的生物。 作为世界之主的沈未然虽然拥有一切知识，却没真正体验过那样不同的生活。 解决完申屠珏，最大的障碍清除，之后会清闲不少。 想和许道微一起去。 沈未然算了下这边和自己世界的时间流速，在这里呆五十年，自己世界大概是五十天。 还好，不是太久。 沈未然拉开空间，回到自己世界。 坐标是许道微。 脚刚落地，就被人抱住了。 那人的怀抱是一如往常的药香，掺杂一点本体的草木香。 沈未然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拍拍许道微的背，“道微，想我没？” 许道微闷声闷气地回：“既然讨厌我，为什么还要回来？” “沈未然。”抱着沈未然的双臂收紧，许道微闭眼，气流从口腔穿过，声线微抖，“我一点都不想你。” 他从沈未然的颈窝处抬头，琥珀般的眸子，眼尾晕红，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却倔强地双唇紧闭，自以为成功掩饰了所有的不安和脆弱。 第105章 沈未然捧起许道微的下颌，笑眯眯地在他脸颊两边各亲一下，慢悠悠地哄道：“好好好，道微不想我，是我想道微好了吧？” “对，五十天，音讯全无，这就是你思念一个人的方式。” 许道微侧头，不看他，却没放开抱着他的手，一眨眼，眼泪刷地流下来，滴到沈未然的手背上。 可怜得要命。 沈未然又凑过去亲他，怜惜道：“不走了，以后就算走，也得把你揣兜里再走。” 许道微静了两秒，才轻轻点头。 “好。”沈未然松开他，看向旁边，“那现在是什么情况？” 一群高大威武的魔族人将二人围起来，手持武器，动作定格在即将攻击的那瞬间，一个个怒目圆瞪杀气腾腾。 紧张的战场，因为沈未然的出现，以及他和许道微旁若无人的亲热，变得有些尴尬和滑稽。 沈未然解开对他们的语言控制。 “卑鄙的仙域人！” 沈未然解除了对他们语言的控制，打头的那个立刻大骂道：“散发着腐臭气味的情侣！” “恶心！恶心啊！” 沈未然眯起眼睛：“好好说话。” 藤一噤声，仍带着怨气瞪着沈未然，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虚张声势地对许道微道：“他抢了我族的圣子！” “抢？”沈未然好奇，“什么圣子？” 沈未然猜想大概是能入药的那一类东西，因为许道微只对这个感兴趣。 一只翠绿的可爱小树精，从许道微的怀中，小心翼翼探出头，飞到了沈未然肩膀，坐下。 藤一表情立刻变了，震惊地盯着沈未然看，自语似地喃喃道：“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 整个人非常崩溃，好像下一秒就要碎了。 沈未然把树精攥在手里，也有点犹豫道：“你说的圣物，别不是这个小树精？” 藤一大吼：“那是我们的圣子大人！不要用小树精如此低劣的称呼！” “好。” 沈未然好脾气道：“你们圣子大人是我花五十万上品灵石买的，你们如果想要，十万灵石拿走好了。” 许道微在旁边瞳孔颤抖。 如果他没记错，树精是一块下品灵石换的，一千块下品灵石，才抵得上一块上品。 沈未然这一手买进买出，几乎是空手套了十万灵石。 许道微站在沈未然旁边，心想，这个人真是不简单。 还好他爱我。 沈未然说完那话后，现场陷入让人窒息的沉默，二十几个魔族怔怔地看着沈未然，有两个甚至还哭了。 沈未然难得良心作痛，咳一声，“那什么，八万也行。” “八万……” 一串眼泪从藤一的脸上划过，哽咽地重复这两个字，“八万……八万？” 沈未然：“要不，五万也行？” “你竟敢这样折辱我们圣子大人！” 藤一气得浑身发抖，暴起之下，甚至撼动了沈未然对他的牵制，往沈未然的方向移动了几厘米。 看样子是真挺着急。 沈未然走到藤一面前，把小树精放他肩膀上。 “行了，还你。”沈未然解除对藤一的控制，并且躲开藤一来不及收回的攻击，轻巧后退，回到许道微身边。 而小树精并未在藤一身边呆太久，几乎是立刻跟回沈未然，抱着他的耳朵不放手。 精致的小脸全是恐惧和警惕。 利刃一样狠狠戳进藤一的心窝。 藤一又哭了。 “都怪我，照料不周，弄丢了殿下。”藤一呜咽着跪在地上，极其痛苦地捂住头，“如今又失去记忆，认贼作父，我该死，我该死啊！” 说罢，挥舞着手中的大刀就要砍自己。 沈未然拦住他。 藤一眼眶通红，眼泪像打开的水龙头，配合着他那一嘴的獠牙，狰狞又可怜。 沈未然蹲下，两手拄着自己下巴，饶有兴趣地问：“具体说说，或许我能帮帮你。” 藤一都快哭抽过去，听到这话后虎躯一震，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沈未然摊开手掌，小树精就心电感应般在他手掌上坐下。 也不难理解，树精喜欢精纯的灵气，沈未然创造了这个世界，再没有比他更纯粹的灵气源头了。 “你看，他很听话。”沈未然对又隐隐有些不甘的藤一说，“我是一个好心的过路人，给我一百万上品灵石，我帮你把这事儿解决了，怎么样？” 藤二瞪着沈未然，“一百万灵石？你竟敢要一百万灵石？” 沈未然不解道：“很多吗？” 一百万上品灵石在申屠珏的世界是一笔巨款，能拿出来的人屈指可数，但在这个世界应该是正常价格。 “我们王就值一百万灵石？你在污蔑谁？” 沈未然：…… 擦，这个感觉怎么和穆里这么像。 之前管穆里要赎金，人家竟然还嫌要的少，配不上他的身份。 沈未然叹了口气，“那你开价吧。” 让他们开价，他们反而犹豫了。 藤一擦擦眼泪，在这里还是他比较理智，收回仿佛要黑化的样子，礼貌道：“此事关系重大，烦请您稍等片刻，我们讨论一下。” 沈未然点点头，并且颇为贴心的给他们罩上一层隔音罩。 第106章 二十几个人聚一起，并散开。 三秒。 藤一从隔音罩的范围走出，擦掉眼角泪花，无比坚毅道：“我们已经讨论好了。” 沈未然：“请讲。” “你帮我们恢复王的记忆，我们把包含三十二条灵脉、五条魔脉的领地给你。” 沈未然：“……不如你们再讨论一下？” 第60章 好好相处 当沈未然出于好奇进入他们领地，看到受到诅咒而根本没有产出的灵脉魔脉、大片荒芜土地以及大量危险异兽后，就知道自己大概率是上当受骗了。 藤一心虚，在沈未然表现出离开迹象的瞬间，一把扑过去抱住他大腿。 许道微神情一肃，出手要弄死他，沈未然勾勾他指尖，那股能撕碎人的力量便烟消云散。 藤一不知道自己的小命差点不保，紧抱着沈未然大腿哭哭啼啼，“哥，你别走啊哥，你走了我们就真完蛋了，领地再这样荒废下去，里面的异兽进化，我们在领地上的标识也会被抹去，到时我们就无家可归了啊！” “与我何干？” “我知道这听起来或许有些强人所难，但现在王只亲近您，也只有您有希望让王恢复记忆和力量，一旦恢复，此地山脉也将重新振作，届时您无论如何取用，我们藤族不会放半个屁！” 沈未然装出沉思的样子。 藤一和一众藤族人眼巴巴地望着他。 沈未然沉默越久，藤一这些人就越慌，过了一会儿他还没回复，藤一咬咬牙，大声道：“您想要什么请尽管说！” 沈未然没什么想要的。 他是创造这个世界的神，世界的一切他都可以随意获取，所以藤一答应给他的好处，他其实是无所谓的。 但如果一直按照这个思路走，未免有些无趣。 之前只有申屠珏这个搅屎棍能搅得他人生不受控制，现在搅屎棍没了，他也是时候给自己找点别的乐子了。 沈未然又看了一圈这片荒凉又很有潜力的土地，回道：“我不要任何东西。”他的脸上出现悲天悯人的光辉，“我只希望世界和平。” 藤族：……？ 啊？ 他好像在说什么很厉害的东西。 在藤族一脸懵逼时，沈未然把他们的王放了出来。 几乎是瞬间，这片贫瘠的土地就开始焕发生机，灵脉和魔脉也开始重新运转，此间万物都处于一种升级昂然的状态。 小树精浑身冒着彩色的光，在空中茫茫地飘了几秒，突然掉了下来。 沈未然接住他，光消失了，此地生机也消失了，小树精身上的绿色也淡了很多。 藤一小心翼翼地从沈未然手上接过小树精，对沈未然和许道微二人说：“请随我来。” 从干枯的枯树林中穿梭而过，远远地看到一点白光，等到了才发现，这是一颗极巨大的树，树林中只有它长了叶子。 沈未然看着藤一释放灵力，在树的中间便出现一个洞，藤一将小树精放进去，随着大树缓缓将之包容进去，小树精脸上痛苦的神色也舒缓下来。 藤一：“我们王还是个孩子，按理来说，不该让他来承担这片土地的运作，可上一任王在与花族的战斗中牺牲，我们只能……” 藤一顿了顿，没继续往下说，转眸看向沈未然，“您是被王信赖的，也只有您的力量能唤回王的记忆。” 沈未然其实可以强硬地恢复小树精的记忆，也可以强硬地让这里成为灵气中心，他可以创造规则，但后续会很麻烦。 这个世界没遭到过反复的破坏和变动，一步步发展过来，看健全很完善，沈未然不像申屠珏，为了一己之私，拉着整个世界陪自己玩。 所以最好还是遵循现有规则行事。 沈未然摸了摸树干，感受虚弱的生命力：“我知道了，具体该怎么做？” “我们遭受诅咒，灵脉魔脉皆被可恶的花族封锁，藤族人最终也只剩下我们二十几个。”藤一脸上露出几分愤恨，“但并非没有破解之法。” “王失忆，不会运用自己的力量，但本能让他选择了最强的人，也就是您来暂时替代他的位置。” “您不用做任何事，只要呆在这里，剩下的交给我们就好。” 沈未然：“我不。” 藤一：？ 沈未然脚尖轻点，飞到树上，居高临下俯揽全局。 这里应该是平原地区，向北望是山脉，东方有一条大河，西面树林变得稀疏，土地隐隐发黑，有开垦过的痕迹，还有许多废弃的建筑。 光看这里的布局，的确不错，山水健全，不难想象其繁华时的模样。 树下的人仰头担忧地看着沈未然。 藤一眸光处，温润如玉的男人凝视树上人，满心满眼全是他。 他和沈未然是亲密关系，藤一有心和他交好，但现在明显不是时候。 总觉得现在过去搭话，会被甩过来的嫌弃眼神批判得狗屁不是。 一个轻巧的身影落在众人身前。 “大致情况我已经清楚了。”沈未然眼神中带着几分跃跃欲试，“把这里重建为之前的样子，建得越多，人越多，就好了吧？” 这是极其精简的说法，藤一勉强点点头，又有些为难道：“但这里，除了我们藤族，以及被王认可的您、被您认可的伴侣，其他人或魔过来，力量都会大大削弱，留不住人的。” 第107章 沈未然：“你们之前说对头是谁？” 藤一：“花族。” 沈未然：“你可知仙魔两域最穷凶极恶的暴徒，都被关押在哪？” 藤一当然知道，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在此处往南三千里的深渊地牢，您要做什么？” “嗯。”沈未然笑眯眯道：“不是缺人？我看他们挺适合。” 藤族：…… 短短一天不知道无语了多少次。 见面就打的敌人、不知道弄死多少人的罪犯，把他们弄过来？ 干嘛？养蛊吗？ 把这些人弄来的影响倒是一方面，关键是怎么弄来？ 藤一嘴角抽抽，理智道：“虽说能量越强的人，分给这片土地的能量就越多，但他们并非威逼利诱就能乖乖听话的存在。” 沈未然眨眨眼，神秘道：“等着。” - 虽然是这么说，但沈未然并未第一时间开始行动。 藤一清理出一片房子，他和许道微就住在里面，不许其他人进入。 藤一不知道沈未然在干什么，虽然有点警惕，却也拿他没有办法，只好按照之前预定好的做法，从各地买来一些奴隶，用灵石供养，教他们学习合适的修炼之术。 在他们的努力下，收效甚微，藤一有些着急。 按照这个速度，大约要几百年才能恢复到原状。 其他种族虎视眈眈，这几天还有兽族的一些人过来试探，有把这里收入囊中的意思。 如果这片土地不是世代相传，只能靠一地之主选择继承人，无法强行抢夺的话，恐怕早就沦为他人的地盘了。 而且灵石的消耗量也越来越多，奴隶的修炼速度不快，可人实在是太多了。 在这样紧张的局面下，藤一和一众藤族人绞尽脑汁开始思考其他恢复的方法。 然而没等他们想出一个结果，三月后的某一天，地面突然摇晃，藤一眉头紧皱，将魔气铺展开，和藤族人迅速赶到震源源头。 然后看到极其炸裂的一幕。 在满地的契约传送阵中，一个个衣衫褴褛、带着镣铐的人从阵里爬出，他们□□的皮肤上刻印着黑色的围绕状的三滴眼泪。 有人狂笑，有人大叫，还有一边捶地一边大哭磕头的。 群魔乱舞。 藤族人站在一边，绷紧身体，只要他们展露出半点攻击意向，他们就会立刻动手。 但那些人只是看着疯，并未做出破坏性的动作。 什么情况？ 问题很快有了答案。 那些喧闹的囚徒在短暂的骚动后安静下来，零零散散地站好，盯着地面。 藤一他们也顺势看去。 一只手搭死死扣住阵法的边缘，温润可亲的青年探出半个身子，另一只手在另一端，面上挂着兴奋的笑。 让人心底发寒的深沉吼声，从阵法形成的那个黑洞中传来。 沈未然左手用力，手背上爆出青筋，额角也渗出汗珠。 周围围着的囚犯们都非常紧张，一动不动，紧紧盯着沈未然。 藤一他们不明所以，竟也紧张起来。 到底是什么情况？ 藤一不敢出声，屏息凝视，只见沈未然突然笑了下，随后按着阵法边缘的那只手用力，地面被按出龟裂般的形状，他拉扯的怪物，也终于被拖出阵中。 剎那间，天昏地暗。 乌云凝起，空气里蒸腾着湿润的水汽。 沈未然大字形瘫倒在地上，听着囚徒们爆发的惊呼声，看向天空。 云层中，电闪雷鸣，有什么磅礴而浩瀚的生物，在其中穿梭游动。 藤一目瞪口呆。 这条黑龙作恶多端，他所处之地必将掀起血雨腥风，千年前仙域数字大能折损半数修为才将其封印，为了将它牢牢囚困于地牢，每年都要死数十个元婴修士。 就，放出来了？ 认真的吗？ 沈未然还有点喘息，他将自己的身体调整为化神的状态，镇压黑龙花了许多力气，有点疲惫。 那些囚徒渐渐围拢过来，许道微对他伸出手，沈未然握住，一用力从地上起来，没骨头一样靠着许道微。 他依旧是那副不带任何攻击的样子，面颊粉白，微眯起眼睛仰头享受许道微的细致擦汗服务。 周围全是杀人不眨眼的凶手，他们一动不动。 收拾好领子，沈未然缓过劲，遥遥地对不远处的藤一他们招招手。 “小黑，你也下来。”沈未然说。 于是乌云散去，光明重现，化龙为人的高大男人，矗立在沈未然不远处。 沈未然满意地从左看到右。 “从今往后我们就是一家人。”沈未然咧开嘴笑，“好好相处哦。” 望着这个人人畜无害的笑脸，藤一莫名浑身发寒。 有种什么东西真的完蛋了的感觉。 第61章 好心人 于是这里开始走上正途。 经过沈未然之前的多次尝试，这片领域判定繁荣的方法不止是看人数，机制较为复杂，总而言之就是两个字。 人气。 有多少人在这里生活倒是其次，重要的是在这儿生活的人事物能带来多少生机。 而生机的组成，大约可概括为两部分。 一是修为，二是活力。 这和沈未然一开始的想法不谋而合。 去牢子里弄点人来。 第108章 在仙魔两域交界，有一处最大最森严的囚牢——镇恶。 这里关押的囚犯，全是修为高强的恶徒。 从千年前开始运作的囚牢，关押的犯人流动性却很小。 都是只要放出去，必然会为祸世间的魔头。 里面随便一个人，都足以统治支配申屠珏创造的那个世界。 可以说是全员恶人。 所以镇压、封印他们的手段也必须严酷残忍，此地运转的阵法每一年都消耗极大，甚至顶得上某一洲全年的支出。 若只是经济上花费多，那也还好，运转这个监牢的有识之士并不缺钱。 问题是，为了这些社会垃圾，每年都会陨落许多正直善良的天才。 阵法无法完全镇压这批人，越狱者数不胜数，将其追回的过程中，损耗的人力物力才占大头。 如果只是这样，沈未然没把握把他们全带回来。 最近逐渐削弱的灵脉才是主要原因。 镇恶囚牢位于灵魔两域之间的两极灵脉上，只有这条灵脉能进行魔气灵气的双向产出。 将镇恶建在这里，并在此基础上绘制伏魔大阵，有事半功倍的迹象。 可千年过去，时过境迁，灵脉被使用这么长时间，逐渐开始有了枯萎的迹象，管理此事的人从百年前就开始寻找下一个适合关押犯人的地方。 占据天时地利人和的位置很少，实在没有办法，他们只能选择一处兼具魔脉和灵脉的地方，出动人力，强行将之改造为与镇恶相似的囚牢。 按照灵脉衰竭的速度估算，大约还有五十年的时间，就能完成囚犯的转移。 然而凡事都有例外。 两个多月前，全世界各地的灵脉、魔脉不知受到什么影响，都发生了奇异的变化，有不同程度的衰落和升级。 非常倒霉的，两极灵脉衰竭速度加快，另一座囚牢还没建好，众人焦头烂额，寻找解决问题的办法。 方法很简单。 只要牺牲一个人，就能换来天下的和平。 沈未然找到那位牺牲者时，他发丝凌乱，全身伊裸，双目无神。 周围围着他的人，手上拿着刻印阵法的器具，针尖上、地面上，都是他的血。 阵法将成，少年的身上没有一块好皮，阵法灼烧着他的灵魂，空气中弥散一股难闻的腐臭味。 “来者何人！” 刻印阵法的人无法停手，一旦停手花了三天三夜做出的阵法就将前功尽弃，之后再想找像伊一样合适的受阵体当囚牢，会很难。 奄奄一息的少年，恹恹地抬眸，又倦怠地垂下去。 很累。 无所谓发生了什么，反正最后都要死。 也好。 这样无趣、无聊的人生，早日终结，便能得到解脱。 受到刻印的阵法影响，他很难听清楚外面的声音，充斥在脑海中的，是囚牢中五百三十三个犯人的癫狂嘶吼、愤怒谩骂，以及阴暗的诅咒。 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阵法的最后一步还未完成，因此视觉还在。 他看见刻印阵法的人，露出见了鬼一样的表情，身体一动不动，突然出现的人走到他们面前，说了什么。 然后那些人，表情更加怪异，怪异到连他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到底在说什么？ 伊的视线被轻易察觉，沈未然转身，那双黑幽平静的眸，同他相对。 沈未然笑了下。 伊的头脑有瞬间的空白，所有一切感官都消失了，极其的平和、安宁。 好像回到了一切未开始的时候。 他娘难得没发疯，将小小的他揽在怀中，轻声哼唱童谣。 黑色的发丝垂落在脸上，痒，可困得要命，痒便也顾不上。 伊缓缓闭上眼。 三天三夜，刻印阵法的人换了三波，而作为受印者的他却要时刻保持清醒。 清醒地疼痛，感知灵魂被灼烧的痛苦。 现在似乎要结束了。 不论来的那个男人是谁，有什么目的，伊都很感谢他。 打断了阵法，他会遭到阵法的反噬，估计很快就会死。 至少死得舒服一点。 伊突然有些好奇。 他想知道这个男人到底长什么样。 可眼皮子像被黏在一起，始终无法分开，尝试一番后，他顺从本心，睡了过去。 沈未然走过去，拉住他的手，那些阵法以此为媒介，缓慢地游弋到他的身上。 裸露出的皮肤蜿蜒而上着繁复的痕迹。 阵师们受制，动不了，那些恐惧、愤怒和不安，全都化为不解。 他在干什么？ 阵法当然是可以转移的，牺牲者自然也不止赤一个，有人以身为牢，囚牢便能多续十几年，为了防止意外发生，他们还有很多次一级的，不如赤的备选项。 如果赤发生意外，阵法便不用重新刻印一遍，直接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就可以。 人牢这件事非常保密，知道刻印阵法的日子和地点的人，一双手都数的出来。 一开始他们还以为是这件事被内奸泄露出去，引来了这些魔头们的下属或者朋友，故意破坏阵法。 结果这人竟然把阵法转到自己身上去了！ 阵法没有完成，他硬是用自己的灵力，将阵法中上万条灵力通道维持稳定，中断后仍能继续。 第109章 全仙域能做到这一点的，同样是凤毛麟角。 那问题更大了。 一个强者，知道转移方法，又这样费心费力地保持阵法，究竟是为了什么？ 沈未然控制那些人回到自己位置上，把玉台上的少年收到储物戒里，自己躺了上去。 闭上眼，好像自己并非侵略者，非常熟稔、理直气壮道：“继续。” 他们面面相觑，不敢动手，怕里面有什么阴谋诡计。 沈未然等了几秒，叹息道：“怕什么？我只是一个路过的好心人罢了。” 第62章 来龙去脉 这次画阵的时间地点材料，他们花费许多时间才收集完毕，若是这次失败，下次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他们不知道这人突然出现转移阵法的背后的阴谋是什么，可他若是想借机利用那些囚徒，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他只是牢笼，牢笼能困住犯人，却无法自动摆脱这囚牢的力量。 换言之，他没有放凡人出来的权利。 别无他法，相互对视后，还是将阵法继续进行下去。 阵成。 阵师们第一时间向外头通风报信，并展开防护和临时阵法，预备拖住他。 谁知这人没有要跑的意思。 看着身上渐渐隐入皮肤血脉的花纹，沈未然真挚地赞美：“很漂亮。” 阵师们依旧一脸警惕。 沈未然于是也不再强求，安静地等人来。 之后的事情就没什么悬念了。 管理此事的北庵宗宗主，是一个注重结果大于过程的人，在确定沈未然这个奇怪的人真的无害后，和他签订了契约，不再怀疑。 沈未然说要带他们去一个更适合改造，并且完全不必担心越狱的地方。 宗主占卜，卦象为大吉。 很难不同意。 “所以他们就跟过来了。” 沈未然喝着许道微给泡的茶，手指轻轻一点，原处偷懒的白发老人便嚎叫一声，继续耕地。 “另外，为了防止这些人经常越狱，我还请那些阵师，将他们的修为都短暂地继承在我的身上——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藤一坐在沈未然对面，麻木喝茶。 这事听他讲得怪容易，可仔细想想，每一步都很离奇。 尤其是他最后补充的那一点。 囚牢里关的五百多人每一位都来历不凡。 正常情况下，罪无可赦的囚犯一定会别处以死刑，挫骨扬灰永世不得进入轮回。 可这些人是例外。 要么是没找到能完全处死他们的方法，要么是处死他们的成本，大过关押成本。 能让仙魔两域都束手无策的，修为最低的，都是化神。 “我还有一事不明。” 沈未然耐心道：“请讲。” 藤一看向沈未然。 五官端正，闻不出血腥气，懒散地靠在自己编制的藤椅上，瞧着二郎腿，慢悠悠地饮茶。 “您究竟什么来头？” 沈未然笑了下，“都说了是路过的好心人，怎么不信？” - 不论其他人怎么想，愿意还是不愿意，这些囚犯也留下来了。 沈未然命令这些人在领域里搞基建，早八晚十，午休两个小时。 一旦发现斗殴或其他扰乱当地治安的情况，当天午休时间全部取消，全体人员还要在下班后加班两个小时。 沈未然从人间域学来的制度，应用到囚犯们身上，竟然意外的好用。 他们现在失去修为，和普通人无异，五百多人分成五十组，每组都至少有三人监工，根本做不了小动作。 简直是生不如死。 幸好有一件事足以支撑他们继续坚持。 每月的最后一天，沈未然都会放开他们的修为，让他们恢复力量。 这番行为堪称找死。 一旦恢复修为，这些人纵然被关在牢笼中，无法离开沈未然为中心的方圆百里半步，也有的是法子作妖。 但藤一这回没劝。 放开当日，沈未然在瞬间遭受了不同程度的袭击。 身上的致命处，都是他们的狙击对象。 沈未然没动。 只是微笑着看他们，那些人就觉得身上传来一股巨力，将之推到远离沈未然的区域。 一波又一波的攻击袭来，沈未然便泡茶，边看他们做无用功。 见袭击不成，这些人没没再费力继续，转而光明正大地寻找其他离开的方法。 不到半天，这片土地就被夷为平地，之前一个月建好的建筑，也都被尽数摧毁。 小树精所在的那片区域受到保护，其他地方堪称千疮百孔。 修为开放日结束，沈未然才平静地重新出现在那些人面前。 望着那些人癫狂的愤怒、兴奋和暴涨的杀意，沈未然收回他们的修为。 “现在公布一个新规则。” 一双双盈满凶气的眼睛，紧盯着沈未然。 沈未然不紧不慢道：“在座诸位都是千百年来被打入监牢的魔头，外界人对你们恨之入骨，只是碍于各种条件的影响，无法将你们除之后快。” 人群熙熙攘攘的大笑，穿着黄色短衫的男人大声道：“哈哈哈！仙魔两域的蝼蚁惧我、畏我又灭不掉我，只能将我囚困与此！无能！无用！” 沈未然状似赞同地点点头：“不错，你们不过是追寻你们的道，而你们的道又稍微有些血腥暴力而已，我也觉得其实没必要关你们这么久。” 第110章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们绝大部分都知道自己坏，他们享受作恶的快感，血腥和杀戮能让他们产生异样的兴奋，有时甚至不止是为了增加修为，只是为了有趣，就屠城坑人。 沈未然所言，其实和他们杀人的本心不同，但并不能算错。 他们惊讶的是，身为人形囚笼，困了他们这么长时间的人，竟然帮着他们说话？ 疯了吗？ 在寂静之时，沈未然张贴新的规则。 完成每日工作可领1工分。 额外完成的工作，可根据完成数量，领取不同的工分。 …… 诸如此类的兑换工分的内容很多，沈未然展开大榜，让所有人都能看到他们的分数。 “一个月后，得分超过五十且排名第一者，我放他离开。” 安静。 安静到死寂。 之前还张狂的老头，眯起眼睛狐疑地开口，“黄口小儿，此话当真？” 沈未然笑：“当然。” “那你立誓。” “不立。”沈未然果断回答。 那老头像是被噎了一下，随后怒发冲冠，“你是想耍我们不成？” 沈未然将榜和兑换名单放在那里，懒洋洋道：“信不信由你，夜深了，我去睡了。” 他看了眼天色，装模作样道：“还有七个小时上工，你们也尽快休息吧，晚安。” 说罢，也没再解释任何，真的回去睡觉了。 在他背后，明明白白地能听到他们的对话。 “这小子肯定是骗人！” “你信他吗？我不信！” “我也不信。” “诶！鹏飞，你去哪？” 身形高大似小山的姜鹏飞顿了一下，掩饰道：“拉屎。” 然后大摇大摆地进了休息的地方。 众人对视一眼，也立刻去休息。 都是人老精马老滑的东西，谁知道他们是真不信还是假不信？ 背着他们偷偷休息，明天好干活是吧？ 都当他们傻的啊！ - 第二日。 沈未然看着他们卖力干活的身影，十分欣慰。 屋子里，缠裹着白色绷带的少年，死死地咬着下唇。 许道微完成今天的治疗后，就把人丢在那里，去陪沈未然。 沈未然在阳光下，昏昏欲睡。 最近不知怎的，总是嗜睡，还很想吃酸酸甜甜的东西。 许道微给他诊脉看病，没发现任何异常，他自己也没感觉有问题。 单纯的困罢了。 许道微走到沈未然身边，半跪下来，捉起他的一只手，查看他的脉象。 平稳健康。 可沈未然最近睡得实在太多了，完全不是正常的状态。 许道微担忧道：“今日如何？” 沈未然慢吞吞地说：“非常好。”顿了下，又问，“那个少年如何了？” 那小孩是沈未然顺手救回来的，看他根骨不错，起了点收徒的心思。 已经是神了，活了这么多年，也没什么爱好，也就是养养花草、种种地，养养小孩了。 至于别的，能做但没必要。 “状态不错。”许道微捏着他手指，放在唇边亲了下，“心性倒是有可称赞之处，我处理他阵法留下的伤时，硬是一声不吭。” 沈未然与有荣焉地点点头，勉强打起精神，起身亲了亲许道微。 许道微顺从地接受这个吻。 很快很短暂的就结束了，只是双唇碰了碰。 沈未然又重新躺了回去，轻声道：“头昏，我睡一会。” 许道微皱眉，灵力再次探入他的经脉，一寸一寸地探查。 沈未然安慰道：“没事，只是困了，睡一下。” 很快，呼吸就变得均匀，沈未然几乎是躺下，就睡着了。 许道微心中的不安依旧没有削减。 仙域有人怀胎七十八个月，期间每日清醒时间不过两个时辰，最后那小魔头吸进母体营养破体而出，伪装成正常修士，极快地榨干宗门资源。 等宗门对他彻底没有帮助后，就将宗门上下的人全都屠戮殆尽， 沈未然…… 许道微揉了揉眉心，从传送阵离开，去山上采药。 防患于未然。 第63章 爱我一下吧 沈未然一睡就是五年。 在此期间，囚犯的事都由许道微来管理。 沈未然和他说过自己的计划。 他们精力旺盛，在监牢里用各种手段镇压他们那么长时间，也不见悔改，可见其心性有多偏执。 需要一些更有效的手段。 上界和人间界有壁，想要去往人间域，不仅需要相关管理人员的审核，还要经过这个世界的认可。 当确定他们足够无害，不会影响到人间域的正常发展，才能真的下去。 所以监牢这些人，完全没有领略过人间域黑心资本家的残忍手段。 月末，沈未然仍在沉睡，但在一开始就给了许道微权限。 第一名赚了八十多分，耕了将近七十亩地，种地、建造建筑，每天只睡两个小时，日肝夜肝，和人勾心斗角假装没干活，终于肝到了第一。 那一天，囚犯们看到榜首的他，差点暴动。 谁能想到，经常劝说别人摆烂的摆烂王，竟然是第一！ 修为开放，所有人都开始围攻他，在他被撕成八百份之前，许道微将人传到另一个领域。 第111章 他消失。 其他囚犯们失去了攻击对象，有些狂性大发的开始对其他囚犯动手，这段时间积累的矛盾不少，很快就乱做一团。 但无论怎么打，他们都小心翼翼绕开了房子。 沈未然那天还给他们定了一条规矩。 破坏已有建筑，要扣分。 而且重建很麻烦，高级建筑和做更高级的事情都是在这些基础之上进行的，做高级的事情可以得到更多任务分。 没必要那么傻。 许道微望着原处一个个飞快闪过，各显其能的斗法小点，心无波澜。 意识连通到另一个空间。 那里是这个月的离开者，第一名。 他被困在空无一物的黑暗空间中，感官失常，只能无助地大吼大叫。 他被骗了。 幸好，他的修为并未消失，所以在发疯过后，他开始探究离开的方法。 更多的灵力从他身上涌出，铺遍整个房间，试图找出破绽。 许道微收回意识。 沈未然创造的另一个空间，足以容纳所有囚犯。 每月送出去一个人，大概能送四十多年。 按照他们的建造效率，这片土地该建的东西基本上也就建完了。 甚至更快。 届时，新的监狱也会建成，沈未然只要完成转接，那就万事大吉。 但沈未然有更长远的目标。 他建造的空间，能吸收灵力，并将灵力转化为更精纯的灵气。 灵气多攒攒，就能注入那些被封印的灵脉魔脉中，成为它们的一部分。 等诅咒解除，这些灵脉魔脉会生存更久，也会更有开采价值。 说不定，经过这些刺激，还能产生变异灵脉。 变异灵脉产粮翻倍。 所以，在他们开始遵循沈未然的规则开始，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直到被榨干为止。 许道微懒得再看这番闹剧，回到小屋中。 这个屋子和他家原本的布置并无不同。 沈未然已经一个月没醒了，体征正常，连他都查不出是什么毛病。 许道微摸摸沈未然的额头，帮他清晰头发和身体。 每月都是如此。 赤走过来，哑声道：“许先生，恩人如何了？” 许道微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看在他是沈未然救回来的份上，回道：“我也不知。” 赤沉吟几秒，像是下定决心。 “我是药人。” 听到那两个字，许道微才多看他两眼。 他知道自己已经不在原本的世界了，听沈未然所说，他穿越死亡之地，所到之处便是另一个更高阶的世界。 在原本的世界，他被申屠珏杀死，然后来到这个身体里。 他原本是药人，现在不是，身体虽是人造的，但根骨尚可，修炼起来并不麻烦。 不知这个世界药人有什么用。 许道微眼睛眯起，头一回正视这个少年。 在给他治疗、做检查时，他能感受到这个少年身体的不同寻常。 如果他不是沈未然救的，而是他救的，恐怕赤还没来得及从昏迷中醒来感谢他，就会被他解刨。 很多次都想动手，后来还是压下那股心思，不看不想。 不想让沈未然不高兴。 他这人很护犊子，之前想要天灵族人的眼珠子，他也没给，还冲他不开心。 ……天灵族人？ 自然又突兀出现的记忆，让许道微有短暂的恍惚。 是之前的记忆。 许道微转头，想立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沈未然，但沈未然躺在床上，双眸紧闭，如果不是呼吸正常，恐怕会被误认为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了。 他浑身冰凉，将视线重新转移到表情坚定的少年身上。 “所以？” “我赤某有恩必报。”赤说：“我师父医术高明，正是他将我炼成药人，我不甘疼痛逃出，若是你带我去见他，他或许愿意去医恩人。” 师父这两个字，在许道微这里，并不是什么好词。 他父亲既是他爹，也是他师父。 这小孩的经历，和他竟然也有些相似。 许道微没有犹豫，直接道：“你师父所在何处？” “不知。”少年抿唇，艰难道：“他时常在大陆各处云游，我也找不到他。” 许道微的手指攥紧，危险地看他，“所以你想让我找。” “……是。” 许道微闭了闭眼，“你出去。” 赤看不出他脸色好坏，还以为他是不愿相信自己。 看着床上躺着生死不明的恩人，赤急道：“我没有撒谎！也没有利用你找他的意思！我是真的……” “我知道。”许道微解释三个字已经是极限，“出去。” 赤能感受到许道微那微妙的气场，垂眸敛目地退了出去。 许道微重新坐回到床上，抓起沈未然的手，轻吻。 “这回，换你等我。” - 当沈未然的意识一沉到底，清醒地在黑暗中不知沉了多久时，他就知道申屠珏这个老b登还在整活。 沉下去，在最深处，一切未开始的地方。 沈未然的视野变低，黑暗中重新显现声音和颜色，有人在拽他的衣服。 低头看，缺了三颗牙的小孩，哭唧唧地抱着他大腿哭诉。 第112章 “大师兄！我好疼！” 不止他，旁边还有许多小豆丁，都脏兮兮的，像在地上滚过。 他们才上山不久，在落离宗里生活三个多月，都是不到十岁的小孩，照顾他们的只有大师兄。 大师兄很温柔。 很难不黏过来。 沈未然楞了一下，上一秒还是囚徒大战，下一秒就变成老母鸡护崽了？ 顺着小孩手指指着哭诉的方向望去，沈未然看见一道格格不入的身影。 在现在这个小朋友普遍脏兮兮哭唧唧的时刻，他只是不染凡尘地站在那里，即使拿的只是一根树枝，也足够鹤立鸡群。 “大师兄！就是他打我们！” “呜呜呜，我的牙好像都要掉了，大师兄你看看呀。” “大师兄大师兄大师兄——” 沈未然下意识地把他们拢过来，摸摸他们的发顶，温和道：“小鱼道友，你的牙齿本就是要掉的，来，让我瞧瞧。” “大师兄！也看看我的！” “我也是我也是！” 小孩们有了靠山，叽叽喳喳地一哄而上，抢着要让沈未然看自己伤处，就连没受伤的，也憋出几滴眼泪，往脸上抹土，求关爱。 而申屠珏站在不远处，幽幽地看着他。 沈未然擦掉小红脸上的泥，帮小黄无痛拔了牙，帮小紫擦了眼泪，猛然回神。 不是。 他在干嘛？ 咋就开始当保姆了？ 如果这里是申屠珏拉他进来的世界，那么这些孩子也都是他的分神。 沈未然垂手，与申屠珏遥遥相视。 他不动，那些围着他转的小孩，得不到响应，也木僵僵的呆在那里不动。 申屠珏笑了。 按照本身的人设，他是很少有表情的，可现在他已经不必保持人设了。 沈未然夺去了他的世界，他成为沈未然的一部分，沈未然爱笑，那他也该多笑笑。 笑容的弧度、角度，与沈未然完全相似，甚至做到了面部所有细节的控制。 只是此时此刻，显得格外滑稽。 沈未然恹恹地把那些小孩推开，他们嘎吱嘎吱地往前凑，前仆后继地匍匐在他脚下。 干涩的、类人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压出来。 “大师兄。” “师兄。” “然然。” “沈未然。” …… 沈未然面无表情的听着，旋即嘴角微勾，皮笑肉不笑道：“死了这么长时间，没有半点长进。” 说罢，心随念动，全部场景全部灰飞烟灭。 申屠珏身形拉长，幻化为许道微的模样。 他跪下，一步步爬到沈未然身前，捏住他脚腕，仰头看他。 “沈未然，这个我可不可以？” “爱我一下吧，求你。” 第64章 完结 沈未然一脚把他踹成灰，然而脚腕上恶心的感觉却仍挥之不去。 他很快又出现，面上挂着僵硬死板的笑，“为什么不开心？” “只要看到你，我便不开心。”沈未然厌恶地拍了拍被他接触过的地方，“你去死吧，你不是爱我？死了我就开心了。” 幻化成许道微的申屠珏，重新出现在沈未然面前，他露出一个委屈的表情，“可我死不掉的，阴阳相生，你我本是一体，若我真的死去，你的世界恐怕也无法继续运转。” 沈未然一口郁气顶在胸口，很想冲动地说全灭了得了，但最终还是理智占据上风。 申屠珏说的话是事实。 一开始泯灭他的意识，是因为在阳的世界中，已经有一些阴的部分，两者相互独立，申屠珏对沈未然而言，就是肢体上凭空生出的毒瘤。 噶掉就好。 万万没想到，申屠珏居然愿意放弃自己的神格，降级为狗，自愿融入沈未然的世界中。 这也就意味着以后他再没有创造和毁灭的能力，现在就连恶心沈未然的这一抹意识，也坚持不了太久，很快就会被彻底同化。 届时沈未然将是阴阳的结合体，世上再无申屠珏。 所以申屠珏的威胁有时效性，他不必自杀，沈未然也不必杀他，时间一到，他自然会死。 沈未然合眼，再睁开时，望向申屠珏的眸子，连最后一丝情绪都消失。 “好。”沈未然面无表情道：“我陪你。” 申屠珏迅速缠了上来，像渴水的沙漠旅客啜饮清泉之源。 沈未然又给他干成灰，然后自己化成石桌，稳稳竖立在地面上。 个狗东西，总不能面对石桌还发情吧？ 如果无论什么形态都那么爱他，他也就不必大费周章地重复轮回，让沈未然以人的形态对他爱而不得。 把他变成蟑螂，不也是一种方式？好掌控又有互动性，轻轻触碰就能飞快逃窜，但因为体型太小所以挣扎也很无力，只要放在盒子里就能肆意亵玩。 如果是母蟑螂还能生很多蟑螂崽，这不是更戳申屠珏的性.癖？ 没这么做，是因为做不到吗？ 沈未然胸有成竹。 沈未然崩溃无语。 申屠珏又化为他作为申屠珏的模样，坐在石凳上，将脸贴在石桌桌面，含情脉脉地啄吻坚硬的大理石，面颊染上动人的绯红。 他的喘息炽热，喷吐在石桌桌面，烫得要命。 手指仔仔细细地带着色.情意味地从桌面划过，一下，又一下，像在抚摸情人的皮肤。 第113章 在申屠珏的角度而言，这也确实是沈未然的皮肤。 沈未然立刻变成蟑螂。 甲壳油亮，手掌一样巨大，在仙域也属于蟑螂王的蟑螂。 申屠珏眼中爆发出更浓烈的惊喜，抓着一手就能掌握的沈未然，放在脸上贴了贴。 沈未然的触须动了下。 我焯啊！！ 哥们你蟑螂都行的吗！！ 申屠珏的恶心，和他连蟑螂都下的去口的恶心，一时间不知道哪一种更恶心。 在被亲吻的前一秒，沈未然化成空气，消失于天际。 申屠珏坐在原处，哑声低笑。 “然然，你的每一处都紧贴着我。”他眷恋地蹭了蹭自己的皮肤，病态的嫣红染上耳际，“你像我爱你一样爱我，真好。” 沈未然；…… 申屠珏，一款打败全世界百分之九十九人类的恋爱脑。 - 沈未然在黑暗空间的时候什么小说都看，但最爱看的还是那种狗血虐文。 他和申屠珏已经狗血了许久，现在依旧重复着狗血的套路。 不过是极速版。 他逃他追他逃他追…… 沈未然天天跑，化成不同的模样，恶心的丑陋的都有，可申屠珏无论看哪一个都能品味出情谊。 后来沈未然不跑了，开始杀他。 被杀时的申屠珏，竟然快感更烈。 沈未然是真的没办法了。 跑也跑不了，杀也杀不掉，无论怎么样他都很爽。 沈未然第一次感受到恋爱脑的可怕。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这里没有白天和黑夜，沈未然也无法计时。 每一秒都度日如年。 终于，在沈未然将近筋疲力尽时，世界开始崩盘。 申屠珏那张堪称噩梦的脸，终于一点点裂开。 沈未然有种终于结束了的感觉。 申屠珏的身体在逐渐崩溃消泯，他踉跄着走过来握住沈未然的手，谲诡地说：“我等着下次再见。” - “沈未然？” 满含担心的熟悉声音，在耳边响起。 沈未然骤然惊醒，下意识就要挥手把申屠珏弄死，但在理智的片刻，他立刻将那股力量收了回去。 许道微感受到的，只是被推了一下，他又立刻坐回去，急切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沈未然神清气爽。 本来他隐约有种分裂的感觉，但是现在那种感觉完全消失了。 这个世界也隐约有升级的迹象。 那……结束了？ 困在梦中的时间太过长久，沈未然也不太确定，他摸了摸许道微的脸，似乎想辨别他的真假。 “恩人！” 赤迅速窜进房间，“恩人！你醒了！” 沈未然这才彻底放心。 看来申屠珏是真走了。 “我睡了多久？”沈未然问。 许道微：“三年。” 他眼眶发红，他不是那种很感性的人，只是看到鲜活的、能说话的沈未然，无望地奔走三年，现在终于有了结果。 他感谢他等到了沈未然。 沈未然看许道微那模样，顿时怜爱心起，抱住他，亲了亲。 赤看到这一幕，红着脸跑了。 沈未然凝视着他，许道微的脸，在他的注视下，也渐渐变红。 许道微：“想吃些什么？” 沈未然很想骚一下，说想吃你。 但刚醒，这样好像不太合适，而且有点油。 沈未然心情很好地笑，“带我去看看庄稼地，这么长时间，灵麦应该成熟了吧？” 许道微：“早磨好了。” “猪呢？他们养得怎么样？” “膘肥体壮。” “想吃饺子。”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