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1节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作者:郁七月 文案 *破镜重圆、开篇重逢 *冷艳妩媚vs腹黑深情 酒桌上,不知谁提了一嘴:“听说夜浓回国了!” 沈屹骁手里的红酒微微一晃。 有人起哄:“想当初咱们沈总和夜浓,那可是轰动一时啊!” 大学时,沈屹骁和夜浓谈了一场轰动全城的恋爱。 沈家是顶级豪门,而夜浓除了有一张顶级的脸蛋之外,一无所有。 所有人都认为她才是被抛弃的那一个,却不知,那晚的宿舍楼后,最能藏污纳垢的阴影里,沈屹骁把她吻到近乎窒息,最后卑微求她:能不能不走? 可她还是走了,头也不回。 * 夜浓随公司回国开疆辟土。新接的项目,面对甲方各种刁难,夜浓不得不亲自出面。 夕阳下沉,夜浓在那间过百平的办公室里见到了沈屹骁。 他站在霞光粼粼的落地窗前,脸色沉,声音冷:“好久不见,夜小姐,别来无恙吧?” 当年在他的庇护下,她骄傲、一身硬骨,但时过境迁。 以为她会服软,没想到许久之后只等来一句:谢沈总挂念,我很好。 沈屹骁一步步走过来,影子盖住她:“夜浓,被你玩了六年,求我一声,怎么了?” 可惜,最后服软、求饶的人还是他,永远是他。 那夜,书桌上的文件掉落一地,沈屹骁认命吻在她唇角:“夜浓,我上辈子是做了什么恶,这辈子要被你这么收。” 阅读提示: 1v1,sc 内容标签: 都市 豪门世家天之骄子 业界精英 甜文 主角视角沈屹骁夜浓 一句话简介:阴暗爬床和旧情复燃只在一瞬间 立意:初见惊鸿一瞥,重逢始料未及 第01章 《浓夜难渡》 郁七月/文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 酒过三巡,饭桌上,不知谁提了一嘴:“听说夜浓回国了。” 沈屹骁手里的红酒微微一晃,润泽如玛瑙般的酒液荡起微漪,撞在晶莹剔透的红酒杯壁。 眼波停顿间,悄然低语声争先恐后的往他耳廓里钻。 “从毕业后就再也没见过她,听祁闵他们几个说是出国了?” “不知道,我也是听韶观远说的。” “韶观远?” 这一声带着浓浓的意外:“韶观远和她还有联系?” “嘘,声音小点。” 话说到这里,不远处三四双眼睛悄悄瞥过来。 偏偏有人哪壶不开提哪壶—— “想当初,咱们沈总和夜浓,那可是轰动一时啊!” 微醺的调子带着几分调侃,响在推杯换盏间,虽然声音不大,但这一声之后,包厢里顿时噤若寒蝉。 毕竟沈家是京市金字塔尖的存在,沈屹骁父亲三年前去世后,名下所有股份都转移到了独子沈屹骁名下,如今他已从继承人变成了名副其实的掌权人。 尽管谁都不敢在他面前出言不逊,可人都是爱八卦的。 大四那年,沈屹骁和夜浓谈了一场轰动全城的恋爱,原因很简单,沈家是顶级豪门,而夜浓除了有一张顶级的脸蛋之外,一无所有。 恋爱谈得沸沸扬扬,分手更是弄的满城风雨。 毕业典礼那天,学校里有个好事的,笑侃两人是楚河汉界,分手是必然,典礼还没结束,沈屹骁就将对方的鼻梁骨打断了。 自那以后,「夜浓」这个名字便成了他的逆鳞似的,让知道两人关系的人,都不敢在他面前提及。 众人都在为酒意上头说话不知轻重的刘铮暗捏一把冷汗时,安静的包厢里传来一声轻笑。 只见沈屹骁掀起眼皮。 “记得没错,”他瞳孔是深邃的黑色,看向刘铮的眼神意味不明,“你以前好像追她追了不短的时间?” 漫不经心又似是而非的语气,像一根针,插进人的喉咙。 刘铮脊背一寒,这才后知后觉到自己的失态,哆哆嗦嗦了好半晌才艰难吐出断续的一句:“沈、沈总您可真是抬举我了,我那、哪是追啊,是仰慕,仰慕......” 沈屹骁垂眉轻笑:“仰慕?” 他嘴角勾出的笑意让人辩不出喜怒。 坐在刘铮身旁的陈煦忙端着酒杯起身,“沈总,刘铮刚刚是醉话,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和他一般见识,我敬你。” 今天这场酒局就是陈煦组的,他哥哥陈杨是东沈集团的财务总监,若不是有这层关系,沈屹骁今天断不会出现在这个包厢里。 面子给了,但也只是几分薄面。 沈屹骁端起酒杯,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后,起身。 “你们慢吃,我还有事,先走。” 众人沉默怔愣间,沈屹骁推开包厢厚重的双扇门走了出去。 门合上的下一秒,包厢里的议论声一瞬炸了锅。 “他该不会还对那女人余情未了吧?” “你开玩笑的吧,当初可是夜浓甩了他!” “谁说的,明明是夜浓作风不好,沈屹骁提的分手!” “那他刚刚一副要把刘铮吃了似的,不是吃醋是什么?” “拜托,那对他来说就是个黑历史,而且刚刚刘铮是什么语气你听不出来呀,当做笑柄似的,要你,你愿意?” ...... 天上缀满了星子,像细碎的流沙铺躺。 车窗玻璃落了一半,初秋丝凉的晚风卷着末夏的燥意,从窗外扑进来。 坐在副驾驶的秘书关昇侧身询问:“沈总,是回铂悦府吗?” 沈屹骁阖着双眼,额前上梳的刘海被吹乱两缕坠下来,在他眉骨与额头飞舞。 一阵静默里,他闷而淡的声音从后座传来:“去梦叠山。” 梦叠山是东沈集团开发的一处置身湿地公园的豪宅,既能宁静宅家,又能近水揽月。 地上地下双大堂,车辆直通地下车库。 车子停稳后,关昇迅速下车将后座车门打开。 “沈总,明天上午九点半,您和商建科技的商总有一个视频会议。” “我知道。”沈屹骁接过西装外套:“老时间来接我。” “好的。” 电梯上楼,一梯一户。 子母入户的装甲门一开,全屋智能系统也随之开启。 正对玄关的是由紫水晶打造的大理石背景墙,云纹缠绕,惟妙惟肖。 西装外套被他随手丢在了de sede蛇形沙发旁的雪茄椅上,而后,他从餐边柜里拿了瓶红酒出来。 两个杯底的红酒不经品尝直接入喉后,他又倒了些许,而后端着酒杯去了落地窗前。 270度全景落地窗拉近了与湿地公园的距离,让他整个人仿佛置身于山水的写意里。 空间弥漫出的优雅与静谧,可以是得意时的憩息地,也可以是失意时的避难所。 手机震了。 是齐祯,沈屹骁的多年好友。 “我刚看见你车出去,你今天在?” 轻“嗯”一声后,沈屹骁从窗边转身去了沙发里坐着。 “忙吗,不忙的话上去找你。” 不似沈屹骁偶有过来,齐祯自从住进来后就爱上了这个世外桃源。 沈屹骁兴致缺缺:“随便你。” 也就几分钟的功夫,门铃响,智能面板投出一张赏心悦目的人脸。 沈屹骁坐在沙发里未动,在手机屏幕轻点一下后,门开了。 见他正在喝酒,齐祯眉梢一挑,看向茶几。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2节 一瓶红酒已经见了底。 “上次没喝完的,”沈屹骁抬了个下巴:“你再去挑一瓶。” 得了这话,齐祯轻车熟路的去酒柜里拿了瓶他那儿不常见的。 瓶塞“噗”的一声—— “今天怎么突然过来这儿住了?明天不上班?” “路过。” 梦蝶山不仅坐拥山水,更有着八千平方的私家会所。 除了影院康健,瑜伽舞蹈、有氧健身,恒温泳池,spa这些基本配套之外,还有水吧、红酒雪茄吧、高尔夫果岭,以及赛级的台球桌。 沈屹骁偶有过来放松,但都是周末或者放假的时候。 齐祯瞥他一眼,给他空了的酒杯里续上酒,“从公司过来的?” “不是,”沈屹骁逆时针轻晃酒杯,“和几个同学吃了顿饭。” 话说得轻松,倒是察觉不出他多少的情绪。 齐祯坐到一旁的单人沙发里,随口问了句:“哪个同学?” 见他没说话, 齐祯眼皮一跳,举起酒杯的动作停顿了两秒,“大、大学同学?” 见他表情诧异,措辞犹疑,沈屹骁眼角微眯:“怎么,不行?” 一滴酒没喝,齐祯就先吞咽了一下,他眼神闪了闪,强壮镇定:“看你这话说的,老同学吃个饭而已,这有什么行不行的。” 沈屹骁没有被他糊弄过去。 “我记得当初你和陈煦关系不错,今天就是他组的局,怎么没叫你?” 怎么可能没叫他。 但是被齐祯给拒了,顺带着说沈屹骁最近忙也没空,没想到陈煦那家伙还是找了他。 想到他今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一个人喝起了闷酒。齐祯来不及多想,脱口而出—— “夜浓也去了?” 沈屹骁眼里的光微微下沉,“你也知道她回来?” 齐祯喉咙里一噎:“......” 就在他后脊背直冒冷汗的时候,听见旁边传来一声低笑。 齐祯怔怔看过去,只见沈屹骁勾着嘴角,无奈摇头。 “这么怕我知道,怎么,你该不会还以为我会对她余情未了?” 齐祯茫然地眨了眨眼:“你这是放下了?” “不然呢?”沈屹骁语气淡淡:“你觉得她凭什么让我记挂这么多年?” 当初可是她头也不回的走了,任他怎么挽留都不为所动。 她既能这么潇洒,又凭什么留他一人深陷? 灯光打下来,在他眼睑处投了一排微微颤动的影子。 沈屹骁身子后靠,浅色的唇因为沾了红酒,像点了朱砂,让他冷峻的脸上带出几分张狂的邪肆。 他挑了挑眉:“倒是你们,这么藏着掖着,只会让我生出更多的好奇。” 被他这么一说,齐祯也越发觉得自己过分小心了。 是啊,都过去五年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齐祯“嗐”了声,“这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她啊,估计就是在外面混的不好才回——” “说人话。” 齐祯嗓子里一噎:“...莱欧广告,上周五刚回来。” 第02章 今天周一,三天前,也就是周五,夜浓从香港坐飞机落地京市。 是对她有知遇之恩的阮瑜去机场接的她。 莱欧广告总部在香港,四月初在京市设立分部后,阮瑜就过来了,目前担任分公司总经理。 “阮总。” 人前人后,夜浓总是这么喊她,带着感恩和尊敬。 阮瑜张开双臂搂住她:“你知道我多怕judy不放你过来吗?” 彼此松开,夜浓眼露意外:“是你跟judy开的口?” 阮瑜虽然比夜浓大九岁,但岁月却格外眷顾她,丝毫没有在她紧致的脸上留下痕迹。 “不然呢,当初答应她回来开设分部,她可是允了我一个条件的。” 夜浓恍然大悟一挑她的丝雾双眉:“所以你这是早有预谋喽?” 阮瑜豪爽地将手臂搭她肩膀:“人嘛,就是要不断的折腾才能感受到活着的意义。” 「折腾」二字,在夜浓的耳膜豁出了一道口子。 这两个字,原本是那个人的口头禅。却在她离开这座城市之后,再也没听过。 久远的,恍如隔世的。 已经不记得他当初说那些话时,声音是浑厚的、低沉的,还是迷离沙哑...... 阮瑜没注意到她失神的目光,“你就带这一个行李箱?” 思绪被拉回,夜浓眼波稍顿,低头看了眼被晾在一旁的黑色行李箱,无奈一笑:“你知道我的,最怕收拾行李。” 十月的京市,没有盛夏的炎热,也没有凛冬的严寒,一切都舒适的刚刚好。 路上,阮瑜见她一直偏脸看着窗外,笑说:“这里和以前变化大吗?” 夜浓点了点头:“挺大的。” 但是从她眼底略过的建筑物却还是和记忆里有许多的重叠。 五年,说短不短,说长,却也不长。 很多平时根本不会想起的人和事,都会随着视觉而唤醒记忆。 哪怕那些早已散落成碎片。 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任谁回到一个久违的城市,心里都会掀起或多或少的伤感。 或者说,不是伤感,而是波澜。 视线从窗外收回后,夜浓问:“我们现在是去哪?” 阮瑜带着几分神秘,看了她一眼:“到了你就知道了。” 一个小时后,阮瑜将车开进小区。 满园的乔木绿篱,花边繁茂,一股子的清幽雅致,有一种无声的低调。 但走进6米2挑高的入户大堂,看见满铺翡翠绿琉璃背景墙,还有缓缓细流的珠帘水幕墙后,夜浓就知道,低调与高调从来都是内嵌外凸,相辅相成。 电梯停落12层,意大利dierre品牌的全尺寸铜制双开装甲门打开。 “你现在住在这?” 她语气里带着意外,不过,夜浓意外的不是阮瑜能住进这样的小区,而是意外她一个喜欢在院里摆弄花草的人,会住进平墅。 阮瑜笑了笑:“给点意见。” 走过进深3米的玄关就是对角合围式布局的客厅。 浅咖色羊绒地毯,暖色布艺沙发,还有一对poliform螃蟹椅,甚至还有bentley联名naim的音响。 颇有一种浮生半日闲的秩序。 大平层的好处就是空间连贯,一览无遗。 特别是270度全景落地窗,让人心情豁亮,无法抗拒。 “很棒。” 短短两字后,清脆的叮当金属声响在耳边,夜浓扭过头来。 是一个拴着黑色手环的金属钥匙串。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这里的主人了。” 短暂怔愣间,夜浓指了指自己:“给我的?” 阮瑜拉起她垂在身侧的手,将钥匙串放在她手心。 “放心住,一切开销都是公司的。” 夜浓垂眸笑了声:“既然是公司给的福利,那我就不客气了。” “你呢,”夜浓问:“你现在住在哪?” 见她唇角抿笑却不说话,夜浓眉梢一挑:“瞿总那里?” 阮瑜皱眉轻笑:“怎么可能。” 两人坐进沙发。 “实话跟你说吧,这个房子本来是公司配给我的,但你知道,我不喜欢大平层,所以刚回来的那段时间,我的确是住在他那,但现在我已经买了新的房子,离你这还挺远的,抽时间带你去看看。” 夜浓点了点头:“那我是周一去公司?” “对,周一,我估计你也没带几件衣服回来,明后两天正好是周末,你就趁这两天逛逛街买些衣服。” 说到这儿,阮瑜不禁缩了缩肩膀:“听说这边的冬天可冷了。”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3节 是挺冷的,到了冬天,风就似冰刀子似的。 虽说香港那边四季气候宜人,但夜浓还是更喜欢四季分明。 既有夏的炙烈,也有冬的凛冽。 思绪不过短暂游走就被夜浓拉了回来,“ alma 现在还是你助手吗?” 阮瑜懂她的意思:“放心吧,我都交代好了,今晚她就会把资料发到你邮箱。周一上午九点周会,到时我会正式把你介绍给大家。” 到了一个新环境,免不了要受到多双眼睛的质疑,不过这对夜浓来说并不是难事,甚至可以说是她的强项。 五年时间,真的可以改变很多。 离开这里之前,夜浓并不是很会处理人际关系。 她放肆张扬,人又漂亮,而且是那种带有攻击性的漂亮,这让她打小就非常不受同性的待见。 特别是上了大学,众多的追求者,让她一度成为学校女生们嫉妒的对象。恰恰是同性的排挤,异性的簇拥,才让她对自己这张脸有足够的自信。 那时的她,享受「花瓶」这个词,但后来,见识的人越来越多,她渐渐明白一个道理,以色示人不长久。 比起花瓶,她更想做一个跟男人地位平等的一个独立的个人。 如今她已经有足够的能力让与她公事的人,将她当成一个战友、伙伴。 “方铭寒上周给我打电话,问你这一趟过来,准备待多久。” 夜浓先是一愣,但是很快她便露了个无计可施的笑:“他倒是会打听。” “所以,”阮瑜试探着问:“你是真不打算给他一个机会?” 认识夜浓四年了,阮瑜知道她追求者众多,其中不乏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的,但却没有一个能入她眼。 “还是说,你有喜欢的人?” 这话,阮瑜早就想问她了,但因为她对男人一直都兴致缺缺,便一直没有问。 夜浓轻笑一声:“怎么可能。” 她目光落到视线无遮无挡的窗外:“男人和事业比起来,我还是更倾向于后者。” 虽然阮瑜很认同她这个观点,但还是觉得有些可惜:“你才二十七岁而已,正是享受爱情的年纪,就算不结婚,恋爱还是要谈的。” 她伸手点在夜浓漂亮的眼尾:“有爱情的滋润,和没有爱情的滋润,状态是不一样的。” “所以你现在的状态都要归功于瞿总喽?”夜浓将话题轻松推了回去。 阮瑜轻推她一把:“少开我玩笑。” 两人又聊了会儿天,之后,阮瑜接了通电话。 “我有点事得走了。” 夜浓随她起身:“我送你。” 阮瑜说不用,“你也坐了好几个小时的飞机,休息会儿吧。” 三个多小时的飞机不算累,但两周前,夜浓的外婆刚去世,这段时间,她睡眠不是很好。 走前,阮瑜将自己的车钥匙给她:“你先开着,我那儿还有一辆车。” 夜浓也没跟她客气:“我那车估计得周二才能到,那我就先开着。” 将阮瑜送进电梯,夜浓再度回到房子里。 和阮瑜不同,夜浓很喜欢平层的视野,目之所及一览无遗,不局限于室外,室内也是,就像她现在,躺在沙发里就能看见八人位的餐厅、水吧酒柜,以及餐厅上方的viabizzuno吊灯。 被阳光铺晒的客厅暖暖的,那盏悬吊的水晶灯更是折出目眩的光,让人忍不住闭了眼。 不等墨影铺地,连绵不绝的重重楼阁就被霓虹点亮。 叫醒夜浓的是提醒她该补充维生素的八点闹铃。 趴在沙发扶手,看了会儿窗外的繁星,夜浓突然想起行李箱还在阮瑜的车里。 实在是懒,可洗漱用品包括充电器还有电脑都被她一股脑的收在了行李箱里,没辙,只能出门。 本想拎了行李箱就直接上楼 ,又不想临睡前再填饱肚子,夜浓便摁了直达一楼的电梯。 晚上的气温明显低于白天,刚出一楼大堂,迎面吹来的凉风就让夜浓不禁缩了缩肩膀。 从亮着的灯火就能看出这个小区的入住率不高,所以被路灯照得恍如白昼的周围人影寥寥。 夜浓抱着胳膊慢悠悠地晃到了门口,这才注意到弧形景墙前的叠级水台里的有一个孔雀雕塑台,水下射灯投射出雀身上的四个字。 「铂悦府·雀」 夜浓心脏微微一缩。 「铂悦」可谓是东沈集团房地产最具代表性的平墅豪宅。 却没想到,自己竟然误打误撞的住进了这里。 说不清道不明的一丝情绪慢慢袭上心头,但又很快被迎面一束车灯截断。 沈家大业大,所涉及的产业遍及衣食住行,根本让人避无可避。 而她又何须避开。 都过去那么久了,即便他现在站在她面前,夜浓觉得自己也完全能做到淡然处之,甚至说一声:好久不见。 出了小区没走多远就有一家24小时便利店,夜浓进去买了一个三明治。 她很少下厨,最多是煲一些滋补的汤水。 从冷藏柜里又拿了两袋速食,玻璃刚合上一半,身后传来一道男声。 “我尽量。” 低低的嗓音,像深秋的井。 让夜浓手里的动作猛然一停,心口像是被什么蜇了一下。 她不敢置信地扭头看过去。 黑衬衫,银色西装马甲,背影像炭笔勾勒出来似的,挺拔修长。 有一种模糊的真实感。 男人转过身来,拿着手机的手挡住了他的侧脸轮廓,但昼亮的灯光却将他冷白手背上的一颗痣照得清清楚楚。 夜浓怔在原地,直到男人推开玻璃门走出去,她眼睫才倏地一颤。 * 夜色浓重,花树被地埋灯映照得枝叶分明。 夜浓怀揣着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回了家。 京市,这个她生活了二十年的城市,留给她的回忆,算不上特别美好。 不仅与她那破碎的家庭有关,还有她在大学时谈的那场恋爱。 所以她才会走得决绝,甚至想着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 可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 一切都会被时间磨平棱角。 所以在接到总公司指派,让她回京市担任分公司创意总监时,她才会爽快答应。 而就在刚刚,在她没有踏出这个小区的时候,她还自信的以为,就算遇见他,遇见那个曾给她绚烂却也给过他伤痛的男人时,她真的可以做到无波无澜,平静面对。 如今看来,好像有些高估自己了。 可是怎么就那么巧,京市可是有着两千多万常住人口的城市,怎么一回来就被她撞见,还有,他该不会也住在这个小区? 想起和他在一起的那一年,逢周末节假日,他都会随着游玩的地方,就近选择一处沈家旗下的房子带她去住,有公寓,有平墅,也有别墅。 对,这里应该只是他偶尔会来的落脚点。 想到这,夜浓心里轻松了许多。 一个三明治被她当晚餐的随意解决后,夜浓将行李箱拿到衣帽间。 24寸的行李箱里,日用品居多,收拾完一侧的日用品后,夜浓拉开装着寥寥几套衣服的一侧拉链,露出最上面的一件乳白色骆马绒针织衫时,她手指蜷了一下。 第一次知道骆马绒这种织料,也是大四那年。 当时她心血来潮给沈屹骁熨衣服,结果将他一件绒衫给烫坏了,她哪里知道那是骆马绒的,还跟他抱怨说是衣服的问题。当时沈屹骁还在睡觉,将她丢在自己脸上的绒衫扔到一边后,修长的手臂一伸,就将她搂到了怀里。 “烫坏了,那你可得赔我。” 夜浓知道他每件衣服都价格不菲,她也不逞能:“没钱。” “不用钱,”他吻落到她颈子里:“用人赔。” 不过一件最平常不过的绒衫就让那些回忆翻山倒海的涌现。 胸腔里积聚的烦躁越来越多,让夜浓越看那件绒衫越觉得不顺眼,她伸手将衣服捞起,走到两米远处的垃圾桶旁,脚尖一踩,桶盖掀开。 乳白色的绒衫往垃圾桶里一丢—— “你就这么扔了?” 沈屹骁一脸的无所谓,掐着她的腰,将她抱了起来,“一件衣服而已,回头多买几件给你练练手。” 原本的烦躁不知怎的,突然变成了鼻尖的酸涩。 练练手...... 当初他不就是拿她的感情当练手的吗? 第03章 榕港大厦坐落在京市的商圈中心,一共六十九层高,二十九层和三十层被莱欧总公司买下,作为分公司的办公区。 逢周一上午九点,会有一个各部门经理汇报工作的早会。 例会开始前,几个部门经理早到了一会儿。 “新总监什么来头?”说话的是市场部经理江广业,为人豪爽。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4节 “不清楚,”it经理刘怀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听说是香港总部那边指派过来的,姓夜,夜晚的夜。” 项目部经理徐贤眉棱一挑:“这个姓倒是少见。” 坐在他旁边的是工程部经理王焕,他瞥了眼对面空着的位置,皱眉低声道:“这不就等于空降了吗,那刘峰怎么办?” 在此之前,一直都是刘峰代理设计部总监一职,在许多人眼里,这个位置迟早都是他的。 几个男人不约而同看向人力资源部李妙。 李妙垂着眼皮拧着保温杯的杯盖,不作声也不接几个男人的眼神。 没两分钟的功夫,刘峰和另外两个部门经理前后进来。紧接着,又传来高跟鞋的声音。 椭形会议桌一圈的人顿时调整好坐姿。 随着原木色双扇会议门从外拉开,在众多双眼睛的注视下,夜浓落后阮瑜两步走了进来。 虽然还没有介绍,但众人都猜出她应该就是这次空降的设计部总监。 果然—— “跟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夜浓,从今天开始,担任设计部总监一职。” 接住所有看过来的视线,夜浓眼尾弯出淡淡笑痕:“很荣幸能跟各位共事。” 她今天穿了一件珍珠白的伞状无袖上衣,下身搭配同色系的高腰半裙,一袭浓密的卷发散下来,纤腰楚楚,妩媚动人。 对面江广业眼睛都看直了,由衷感叹了句:“没想到夜总监这么年轻。” 职场上,「年轻」一词可以被拆解出各种意思。 夜浓没去曲解,只当他是真心夸赞,视线投去淡淡一眼后,拂裙坐下。 眼看一帮男人视线都舍不得从夜浓脸上移开,阮瑜轻咳一声:“大家欢迎。” 围桌一圈的人这才反应过来似的,掌声七零八落地响起。 之后,各部门经理挨个汇报上周工作总结以及下周工作计划。 每个人都说的简单扼要,十点不到,会议结束。 夜浓和阮瑜并肩走出会议室:“之后工作上有任何问题,随时找我。” 夜浓笑了笑:“放心吧,我尽量做到不打扰你。” 阮瑜突然想起来:“在你之前,是刘峰代理设计部总监一职,你放心,他这人是实干型,不会因为你的到来而心里有落差。” 周六的时候,夜浓就已经将alma发来的所有员工资料都看了,她语气由衷:“我看了他的入职简历,很优秀。” 阮瑜掩手:“听说是个妻管严。” 夜浓忍俊不禁:“也是一个优点。” 回到自己办公室没两分钟,敲门声响。 “进来。” 是刘峰。 他抱着几沓资料进来:“夜总,这是设计部目前所有项目的资料。”他将资料放到夜浓左手边:“有任何问题,您随时找我。” 夜浓点头:“好,辛苦你了。” “应该的,那您先忙。” 想到刚刚会议上,他几乎不怎么敢看向自己的眼神,夜浓垂眸笑了笑。 随之进来的是助手曲姚。 “夜总,您的入职手续已经办好了。”她将一个黑色盒子放在桌上:“这是公司给您配备的新手机,新的电话卡也已经装好,这是您的证件。” “好,麻烦你了。” “不麻烦,”曲姚脸上挂着职业微笑:“需要给您冲一杯咖啡吗,或者茶?” “咖啡吧,”夜浓说出自己的喜好:“加奶不加糖。” “好的。” 办公室门无声关上,夜浓目光落到手边的资料。 【雾色香水-release】 这次莱欧广告负责的是雾色的新款香水「release」的包装设计。 作为国内近两年香水界近最瞩目的一匹黑马,夜浓对雾色这个品牌并不陌生,虽是国内品牌,但走的却是优雅奢华的路线,去年更是和意大利一家高奢品牌合作,推出了一款全球限量香水。 当时的试香会,夜浓也去了,黑醋栗加藏红花还有青柠的华丽前调,夜浓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不过,最让人津津乐道的还是这家公司的老板兼高级调香师祁孟,年纪轻轻就被评上了全国杰出青年企业家的称号。 趁着午休的时间,夜浓随意去了一家高奢商场。 从地下 车库上到一楼,刚走到上行扶手电梯平阶,就看见了雾色的店面。 黑色的店牌上只有很简约的「雾色」二字,带着珠光闪的紫色。 雾色香水开设只有三年。截至目前,一共出了六款香水。 也正因为可供挑选的款式不多,所以店内商品的陈列需要特别讲究。 走进店,夜浓环顾一圈。 香水不似寻常一些护肤彩妆店被排布放置在柜台之上,而是用一米二高的黑色原石做实柜,上面置一个方形的厚切玻璃格。 一个玻璃格中只有一瓶香水,顾客需要打开侧面玻璃柜门才能取出。 看似有些繁琐,但却很有尊贵感,毕竟每瓶香水的售价都不低。 如果说香味是一瓶香水的灵魂,那瓶身的设计就是它的皮囊。 而最能吸引消费者购买欲的首先就是它赏心悦目的外观设计。 所以夜浓这次过来,目的很明确。 转身间,她就被一个黑色的香水瓶吸引,看似浓墨的黑,但是经玻璃格中的四角灯光一照,泛出隐约的墨蓝色,特别是ufo式样的瓶盖。 夜浓看向一旁的标签。 上面有产品名称、成分,前中后调,以及售价。 从夜浓进店后,店内工作人员并未上前询问需要或介绍,但随着她脚步和目光停住,导购径直走了过来。 “您好女士,需要我为您介绍这款香水吗?” 夜浓眉心还轻拢着:“它的名字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导购打开玻璃侧门,戴着白色手套的手取出里面的香水:“这款香水名为「雾色-y330」,灵感来自于2009年被美国航天局发现的一颗‘宇宙中最孤独的恒星 cx330。” 导购微笑着娓娓道来:“cx330恒星在远离任何其他已知天体的银河系荒漠空间,正在急速生长。既没有恒星为邻,也缺少行星做伴,孤独且稀有。所以这款香水,我们一年只限量生产999瓶。” 夜浓看向标签上下方的同色售价牌。 价格还真不是一般的贵。 夜浓看着轻灵雅致的水晶瓶身:“那现在这款香水还有货吗?” “抱歉女士,目前这款香水已经在四月中旬就已经全国售罄,如果您喜欢,可以登记,明年的预售数量还剩下16个。” 不得不承认,雾色在营销手段上的确很有自己的一套,不知背后找的什么团队。 夜浓没有去登记,继续在店里看了其他的几款。 导购也一直耐心跟在她身边,一一解释每一款香水的灵感来源。 “这款雾色-queen,是以梨、佛手柑和柑橘的前调开始,中调留香很持久,是很浓郁的玫瑰和茉莉花,尾调是广藿香、檀香和香草,颇有一些辛辣,有一种很令人着迷的性感。” “还有这款雾色-宠爱,是以沉香、香草和白爵香为墓调,中调只采用了单一的土耳其玫瑰,尾调最为持久,是依兰、天丝葵还有乳香。特别是依兰,可以留香超过二十四个小时。” 夜浓看着标签上的名字,唇角勾了勾。 天然依兰有种懒洋洋的、轻甜的椰果奶感,的确可以算作是一段爱情里最甜蜜的部分。 不知这是哪家设计公司的想法,将这瓶香水的瓶身做成了双心形,颜色更是大胆的采用浓烈的正红色,看似普通,却又在那份第一眼的普通之后,又会被惊艳到。 走到另一个玻璃格前,夜浓先是看了眼瓶身,是一滴眼泪式的造型,标签上写着:「雾色-离瑰」 夜浓知道这款香水,是雾色的一款冷门香,味道很独特,也是雾色唯一一款透明色瓶身。 夜浓问:“这款可以试试吗?” 导购点头:“当然。” 那是一种带着极强侵略感的独特味道,前调味道最为浓烈,轻嗅辛辣,深嗅有种呛喉的灼烧感。 见她眉心皱得厉害,导购微微笑了笑:“不瞒您说,这款香水味道的确很冷门,前调是豆蔻和公丁香,很辛辣,中调是广藿香和沉香,尾调是苦橙的果核和花瓣,用苦橙花的甜美中和了绿叶的清苦。” 夜浓伸手接过她手里的香水,看着瓶身下方的两个小字「离瑰」。 “灵感是来源于恋人分手吗?” 导购点头:“是的,其实这瓶香水在最初调香阶段,前中尾调都是辛辣和苦涩,但是最后,调香师还是加了苦橙的花瓣给了它一丝丝的甜。” 是因为回忆起曾经拥有过的甜蜜吧。 就像当初,她有过的那段时光。 夜浓将香水递还给导购:“看来你们的调香师很有故事。” 看了所有的香水,似乎是觉得不买一瓶有些说不过去。 夜浓指着那瓶透明玻璃瓶身的「雾色-离瑰」:“这个还有货吗?” 导购点头:“有的。” “我要一瓶。” “好的。” 待夜浓走出店,刚刚给夜浓介绍商品的导购点开公司内网,将夜浓的信息输了进去。 一名实习导购走过来:“店长,我之前就想问你了,为什么只有顾客买离瑰才需要录入这个表啊?” 店长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这是沈总在离瑰上市后立下的规矩。” “沈总?”实习导购一脸茫然:“哪个沈总?咱们家的老板不是只有一个祁总吗?”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5节 * 秋天的晨风宁静淡雅,又带着一股萧瑟的凉意。 从半开的车窗里拂进来,伴着曦光,掠过沈屹骁异于平静的脸。 回不回来关他什么事。 过得好与不好,更是无他无关。 当初什么狠话都被她说尽,他沈屹骁不至于那么不堪,非得苦陷在有她的过去里。 交叠混乱的思绪扰了他一夜,这才被他强行压下。 趁着梦蝶山到公司所需的一个小时路程里,沈屹骁阖眼补了一觉。 到了办公室,关昇接过他脱下的西装外套,看出他气色不算好,关昇问:“沈总,要给您冲杯咖啡吗?” “不用。” 全景天窗的办公室里,有一处植萃环绕的临窗茶室,l型的绿植花箱,加配了隐秘的滴灌技术。 这个时候,武夷山母树大红袍正当季。 初沏的茶水刚浇冲完紫陶杯,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震了。 开始的时候,沈屹骁没理会,震动停了几秒后,再度传来“滋滋”声,他这才停了手里的动作,从软垫上起身。 是祁孟。 “明天忙吗?” 沈屹骁回到茶桌前:“什么事?” “明天上午设计公司来人进行前期的沟通,”祁孟问:“你要不要过来给点意见?” 沈屹骁兴致缺缺:“前期沟通而已,我就不去了。” 祁孟太了解他了,开始说不参加的是他,后面频频不满意的也是他。 有过多次因他不满意设计公司给出的方案而导致香水上市时间推迟的经验,祁孟说:“虽说雾色比不上东沈,但这好歹也是你的公司,你如果真的确定不来,那到后面方案敲定,你也都别来了。” 沈屹骁皱了皱眉:“还是之前那家设计公司?” 祁孟说不是:“上次你把人家设计总监骂成那样,我怎么可能还选他家,这次我换了,上周刚签的约。” “哪家?”沈屹骁随口问道。 “莱欧。” 沈屹骁端起茶杯的手一抖,滚烫的茶水撒在他指尖,他眉心一凝:“莱欧?” “对,他们总部在香港,京市这边的分部刚成立不久,阮瑜你应该听过吧,目前担任京市分公司的总经理,我就是冲着她在,才最终在怀玉设计和他们两家中选择了她家。” 见电话那头久未出声,祁孟“喂”了声。 沈屹骁眼神闪了闪,恍然回神:“我知道了。” “那你——” 没等祁孟说完,沈屹骁就挂断了电话。 两分钟后,关昇敲门进来:“沈总。” 沈屹骁微垂的眼睫盖住眼底情绪:“你去查查莱欧广告京市分公司的员工情况。” “好的。”这时,关昇又汇报了另一件事:“沈总,昨天盛悦广场的店里,卖出了一瓶离瑰。” 离瑰不仅味道冷门,自上市以来,也是雾色所有香水里销量最冷门的,一年的销量不超过两位数。 沈屹骁点了点头:“男的女的?” “是一位女顾客。” deep sea属于男香,想必是买给男朋友,但这位女顾客是否没注意这款香水背后的意义。 沈屹骁淡声叮嘱:“12月12号别忘了回寄一份礼物。” 第04章 雾色公司因为有研发工厂,所以连带着办公地点都设在远离闹市的郊区。 不到九点,一辆黑色轿车驶进工业园,最后在一栋五层高的办公楼前停下。 “把车停远一点。” 司机应声:“好的沈总。” 祁孟的办公室在五楼,沈屹骁坐电梯径直上去。 门是敞开的,沈屹骁敲了两下门,祁孟抬头看过去时,愣了短瞬,忙从办公桌前起身:“怎么这么早?” “不是你说的今天上午?” “我说的是十点,”祁孟低头看了眼时间:“你这来的也太早了。” 沈屹骁解开西装外套纽扣,在沙发里坐下:“不来你说,来早了你还不满意。” 祁孟给他倒了杯白开水:“看你这话说的,这不是怕耽误你那边的正事吗?” 沈屹骁没说话,扭头在办公室里环顾一圈:“有没有说那边来了谁?” “应该还是之前过来洽谈的刘总监。” 沈屹骁拧眉看他:“应该?” “这事都是张秘书联系的,对接都是跟他,不然我把他喊来问问。” 没两分钟,张秘书风风火火的跑到了门口,见沈屹骁也在,他双脚刹车似的止步门口。 “沈、沈总。” 沈屹骁今天穿一身冷黑色西装,锋锐的轮廓不着情绪,朝门口投去淡淡一眼时,他轻“嗯”一声。 祁孟坐在沈屹骁那组三人位沙发旁的单人沙发里,他歪头看向门口:“杵门口做什么,进来啊。” 张秘书知道沈屹骁才是雾色的真正老板,不过在他入职至今的一年零四个月里,算上今天,见过沈屹骁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怵什么,总之对面这人光是一个眼神就让他很有压迫感。 张秘书进去,在茶几前止步:“祁总,您找我?” 祁孟问:“周一你不是说,今天莱欧那边来人对接的吗?” 张秘书点头:“对,约了十点。” “那边有没有说来的都有谁?” “刘总只说他会过来,至于还有没有其他人,我没细问。” 沈屹骁一手搭在沙发扶手,一手随意放于腹前,浅浅眯起的眼角露出他对面前这位秘书的不满:“对方来了哪些人你都不清楚,那你觉得,等下我是出面好还是不出面好。” 张秘书心脏一抖:“我、我这就再确认一下。” 他刚一转身去掏手机,就被祁孟招手喊住。 祁孟看着手机上的来电:“你等等,阮总给我打电话了。” 沈屹骁视线看过去。 “阮总你好......我在......好的,那我到时候让人去楼下接你。” 简单几句,电话挂断。 祁孟将手机锁屏:“阮总说她今天也会过来。” 沈屹骁欠身去端茶几上那杯白开水:“除了她还有别人吗?” 祁孟眨了眨眼:“......她没说。” 刚碰到水杯的手就这么停住了,沈屹骁眼神睨过去。 祁孟也觉无辜:“她一个总经理都来了,我再去问底下还有哪些人,这也不合适啊。” 沈屹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照你这么说,这个设计以后都由她来负责?” 短暂的两秒对视,祁孟突然“嘶”了声:“我怎么觉得你今天这么较真呢?” 沈屹骁错开他疑惑的眼神,语气淡淡:“不是你说我对这个公司不闻不问的吗?” 祁孟:“......” 今天天气不错,湛蓝蓝的天,万里无云。 七人座的商务车里,除了阮瑜和夜浓,还有刘峰和设计部另一名设计师刘蕴。 “也就是前期的沟通而已,我倒是觉得你不用亲自出面。” 其实今天夜浓也没准备来,就像她说的,只是前期的沟通,让下面两个设计师出面就好。 但是阮瑜也有她的考量:“雾色目前所有的香水外包装设计都是以独立项目签定合同,而且每家设计公司都不一样,这说明什么?” 夜浓想了想:“可能之前的合作都不是让他们很满意,又或者......他们公司想尝试不同设计公司的设计风格。” “所以啊,一旦我们如果能以年为单位和他们签约,那咱们也算是给自己打了个免费的广告。” 夜浓皱了皱眉:“但是归根结底,人家看重的是设计方案,这跟你去不去关系不大吧?” “我这不是想着把你隆重介绍给祁总吗?” “隆重介绍我?”夜浓失笑:“你就不担心现在把我架得高,后期我再摔下来?” “不怕,”阮瑜对她相当自信:“倒是你,把自己小瞧了。” 夜浓倒不这么认为:“设计是很主观的东西,哪怕我放弃我所有的想法,完全去迎合对方的需求,出来的东西可能也会与他的设想和期待有落差。” 说到这,夜浓又有些不解:“我看了他们之前所有的香水,无论是外观、材质还是颜色,我都觉得很棒,但你刚刚也说了,他们却没有和任何一家设计公司有过续约。”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阮瑜也是从和雾色有过合作的一家设计公司打听来的。 “雾色和很多化妆品公司不一样,他们可不会跟你说他们的需求、消费人群又或者价格定位,他们就是给你一张照片和已经确定好的名字,让你回去自己体会揣摩然后出方案。”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6节 要这么说,是挺特立独行的。 阮瑜说:“别看这个祁总看着挺好说话,其实要求特别高,而且特别讲究细节。但凡有点不合他心意的,就会让你重做,你昨天不是去他们店里了吗,y330那瓶香水应该也看到了吧,那个包装可不是设计公司做出来的。” “那是谁?”夜浓不禁好奇。 “祁孟祁总啊,除了他还能有谁,听说当时负责这个设计的设计总监,被他骂的狗血淋头的。” 夜浓好笑一声:“还骂人?”还真当自己是甲方爸爸吗? 阮瑜虽然也不能理解骂人的甲方,但她理解的是—— “要求不高的话,对得起他们家高出市场两倍还多的设计费?” 说说聊聊,车子开到了工业园区门口。 岗亭内的师傅探出头:“找哪位?” 司机落下车窗:“莱欧设计,和祁总约好了。” 与此同时,张秘书也接到了电话。 “祁总,莱欧的人已经来了。” 闻言,沈屹骁平淡至极的眼神里骤然起了一丝波动。 祁孟从沙发里起身,看向沈屹骁,“你先在这等会儿,我和张秘书下去接一下。” 眼看他们走到门口,沈屹骁像是突然回神:“等等——” 祁孟回头。 “别提我名字。” 祁孟定定地看了他两秒,虽然沈屹骁跟他说过,不想被外界知道他是幕后老板,但他今天都来了...... 不过这个时候,他没太多时间去细问,“知道了。” 人走后,沈屹骁深吸一口气,从沙发里起身走到窗边时,刚好看见一辆银色商务车从斜对面缓缓开近。 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就攥紧了,哪怕他都不知道车里是否有她。 视线紧紧追着那辆车的同时,心里像是有数字在默数。 当车在正对楼下的停车位里停稳时,沈屹骁心脏也随之加快。 他看着主驾驶的车门打开,下来一个男人,紧接着是副驾驶,只一眼,就被沈屹骁排除在外。 直到后座右侧车门打开—— 真不知是距离太近,还是说她留给他的印象太深。 只一个发顶,沈屹骁就认出是她。 那一刻,时间好像突然就回到了六年前的夏天。 暴暑炎夏,她整个人却白到发光,直着身骨,蹬踩着那辆黑色山地自行车迎面而来。 从他身边一晃而过时,她那长及脚踝的轻薄裙摆被风吹得鼓起,刚好擦过他膝盖。 让他目光不由自主地追上去,她脸上每一个精致的五官都清清楚楚印在他墨色的瞳孔里。那一瞬,整个世界好像都静止成虚幻的影像,只有她的脸是清晰的。 明艳、张扬,有着与她年龄不符的妩媚。 像一壶酒浇在他心头。 “就是她,一脸的狐媚相,勾得我们班一群男生整天跑寝室楼下去等她!” “只能说你们班男生没见过世面。” “说的好像你们班的男生见过世面似的,昨天你们班的韶观远还在图书馆约人家吃饭呢!” “那你怎么不说我们班的沈屹骁呢,她要是真能让沈屹骁多看她一眼,我还真就服了她了。” 后来,他何止是多看她一眼,他动了不知多少个心思和手段,终于约到了她的人,牵到了她的手,吻上了她的唇,还将她带回了他的公寓...... 再一回神,楼下人影已空,只盛秋日暖阳投射在地。 沈屹骁目光凝了两秒后倏地转过身。 敞开的门被他“咔哒”一声关上后,他握着门把的手又下意识往下压了稍许。 门留了一条缝。 所有的动作都不经大脑思考。 他也未去细究其原因,只是手从门把拿开时,为自己这一系列的动作感到一丝好笑。 唇角淡淡嘲讽的弧度还未消痕,走廊里传来高跟鞋的声音。 沈屹骁转身回到沙发前,就要坐下时,他下弯的腰又慢住。 会议室就在五楼,和祁孟这间办公室只隔了一堵墙。 将人妥善安排到会议室里后,祁孟借故出去。再回办公室,见沈屹骁坐在他办公桌前。 “之前就说要给你准备一间——” “把门带上。” 话被打断,祁孟回头看一眼敞开的办公室门,又回头看一眼他,心生疑惑,但还是转身照做。 门关上后,祁孟走过来:“人都在会议室,一块过去吧。” 电脑鼠标随着指尖轻点,发出“咔嚓、咔嚓”声。 沈屹骁视线在电脑屏幕上游走,“我就不去了。” 祁孟听罢一愣:“来都来了,怎么又不去了?” 沈屹骁语波淡淡:“一会儿要回公司,中途离开不好。” 理由似乎也说得过去,但又好像哪里不对。 祁孟眉心皱了皱,“那我先过去了。” “嗯。” 祁孟转身走了两步,又转回身:“不然你还是过来一趟吧,阮总带了一个新的设计总监过来,正好认识认识。” “一个设计总监而已,”沈屹骁唇角勾出一缕意味不明的笑,视线从电脑屏幕移开,落到祁孟脸上:“在你眼里我就这么闲?” 这人今天是来找茬的吧! 祁孟气笑一声:“行,那之后出设计方案,你别又像以前一样。”说完,他转身就走。 随着办公室门“咔哒”一声关上,会议室里的监控画面也随之出现在祁孟的电脑屏幕。 前后门两个监控刚好将夜浓的正脸和背影都拢进画面里。 和记忆里的她无限重合。 但气质却不似过去那般张扬放肆,多了几分成熟的内敛,但一眼看上去的明艳妩媚却丝毫不减。 有旁人入了监控画面,但沈屹骁却紧盯着一处。 “抱歉啊阮总、夜总监,刚刚处理了一点其他的事,让二位久等。” 阮瑜和夜浓随之起身客套寒暄了两句。 沈屹骁看向她起身时那一身的浅色休闲西装。 以前,她可是一年四季都要穿裙子的,哪怕天再冷,哪怕他再怎么哄着都没用,所以那年的冬天,他手里总拎着一件骆马绒的绒衫...... 回忆像是一根刺,扎进每一根神经,让他眼里多了几分冰棱般的冷意。 监控没有声音,沈屹骁不知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只看见她从身旁女人手里接过照片。 沈屹骁眼皮抖了一下。 那是他给祁孟用作瓶身设计的灵感照片,上面是一个水晶碎片。 来自五年前,被他亲手摔碎的香水瓶,是她送他的礼物。 十九块碎片,如今已经用去了六个。 这是第七块。 香水的名字已经被他提前取好:release,释怀。 眼里翻滚的情绪再也压不住了。 沈屹骁看着画面里的人脸,唇角勾出酸涩的弧度。 所以她到底是什么意思,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在他决定释怀的时候,回来了。 眼看画面里的人相继握手,沈屹骁退出监控画面从桌前起身。 一门之隔,他又听到了高跟鞋声。 以前给她买过的高跟鞋她总是很少穿过,嫌弃又沾沾自喜地说自己的身高根本不需要高跟鞋来衬托。 伴着高跟鞋轻踩地板的“咚咚”声里,陌生却又残留几许熟悉的声音从门缝里传来—— “祁总,您就别送了……” 那一刻,沈屹骁真的很想冲出去,问她到底什么意思,这番回来并出现在他面前到底是命运赐给他的意外,还是说,她后悔了当初的决定? 祁孟推门进来见他还在沙发里坐着,表情一怔:“你不是说回公司吗,怎么还没走?” 沈屹骁不接他这话,将手里的一次性纸杯放回茶几:“那边有没有说设计稿什么时候出来?” “方向和概念都还没出来呢,你就开始催设计稿了?”祁孟像看个陌生人似的看他:“以前怎么不见你这么急。” 沈屹骁从沙发里起身,随意般走到窗边,见车位里那辆银色商务车已经不在,他一边扣着西装外套的纽扣,一边转身往门口去。 祁孟视线追着他:“走了?” “嗯。” 出了门,刚好张秘书从左侧办公室里出来,“沈、沈总。” 沈屹骁看了他一眼:“把会议室的监控装个音频。” 张秘书来不及多想,忙说“好”。 下一秒,又听沈屹骁要求道——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7节 “以后莱欧那边再过来人,提前一天跟我说。” 张秘书又忙不迭点头:“好的沈总。” * 回去路上,夜浓拿出祁孟给的照片。 阮瑜凑过来看了眼,轻笑道:“我说的没错吧!” 在会议室里,夜浓问祁孟,对这款已经命名为「release」的香水有没有大致想要的风格,这样她们好确定设计方向。 祁孟便给了这张照片,然后说了一句话:你们先从照片里找找灵感。 从一个玻璃碎片上找灵感...... 是挺出乎意料的,按道理来说,今天这趟是应该要拿到产品定位以及预算的,但现在他们就只给了一张照片。 就算是高考作文,还有主题和字数要求呢。 不过,倒也不是无从下手。 夜浓将照片收起,“也不是一点头绪没有。”她抬头看向副驾驶,“刘蕴,回去以后通知设计部,下午两点开个会。” “好的。” 随后,夜浓用肩膀碰了碰阮瑜:“今晚有约吗?” 阮瑜歪头看她:“怎么了?” “我也入职两天了,想着请公司同事一块吃个饭。” 阮瑜想了想:“放到周五吧,第二天不上班也能玩得尽兴。” 夜浓点了点头:“行,那你今晚呢?” “怎嘛,”阮瑜眯眼瞧她:“想单独请我啊?” 夜浓用胳膊轻搡她一下:“就说你赏不赏脸吧!” 阮瑜可一点都不跟她客气:“有免费的酒喝,干嘛不去。”话落,她掩手:“到时候带你去个好地方。” 夜浓抿唇笑:“你说chris呀?” 才来两天就被她打听到自己的喜好,阮瑜眉梢一挑:“可以呀,不过说真的,那地方是真不错。”是她近期发现的一个‘宝藏’。 夜浓忍不住逗她:“你是说酒,还是里面的小哥哥?” “还小哥哥呢,”阮瑜搡她一把:“对我来说都是小弟弟好不好?” * 从工业园回到公司,已是中午。 沈屹骁前脚刚到办公室,秘书关昇就敲门进来了:“沈总,耀辉科技的程总已经到了,正在会议室里等您。” 沈屹骁看了眼时间:“不是说下午两点吗?” 关昇说:“我从耀辉那边的人打听到,银行只给了他们五天的宽限时间,明天是最后一天。” 沈屹骁松着领带口的动作略有一停,默了两秒,他走到办公桌前:“帮我订份午餐。” “好的。” 办公室门合上,沈屹骁掏出手机,“上次不是约我喝酒的吗?” 电话那头的齐祯一愣:“今天周三。”他知道沈屹骁工作日的晚上是不会去外面喝酒的。 沈屹骁没说其他,“chris,八点。去不去随你。” 第05章 物欲横流的世界里,少不了繁华迷乱、灯红酒绿。 夜浓倚坐在酒吧吧台前的高脚椅上,吧台光线很暗,偶有五光十色的灯光打过来。 黑色的缎面长裙很贴身,将她瘦而不柴,窈窕婀娜的好身材展露无遗。 阮瑜用胳膊碰了她一下,“九点钟方向,两个男人的眼珠子都要掉你身上了。” 夜浓不是美的没有自知之明,她抿唇笑,像只神秘冷艳的猫:“何止两个,怕是一双手都数不过来。” 阮瑜被她逗笑:“本来长的就危险,还穿这么一身,故意的呀?” 夜浓托腮看她:“马上就奔三了,偶尔也要试试自己是否还有过去的魅力。” 阮瑜不禁撇了几分嘴角:“照你这么说,我一个马上奔四的女人,还要不要活了?” “拜托,你不说,谁看得出来啊!” “少来!”阮瑜嗔她一眼的同时又忍不住偷笑:“不过说真的,女人只要不结婚不生孩子,真的要比同龄人年轻许多。” 两三杯的烈酒,让夜浓有些微醺,“瞿总要是听了你这话,可要伤心了。”朦胧酒意,让她声音比平时多了几分嗔、几分娇。 阮瑜朝她轻“嗳”一声:“在香港的时候,公司里就有人传,说你不谈恋爱是因为身后有人。” “谁呀?”夜浓嘴角挟一抹狡黠:“隐藏大佬吗?” 阮瑜晃着杯里的冰块,“我可没这么说。” 夜浓笑出咯咯声:“所以你也想知道?” 阮瑜很少打探她的过去,这几年,她看着夜浓在一众女同事的嫉妒和嘲讽里忍气吞声,看着她利用所有的私人时间去学习,看着她抓住每一个机遇,拿下一个又一个让所有人都为之惊诧的大项目。 她如果真的想靠脸吃饭,根本不用这么努力。 可是她这样年纪的女孩子,完全可以在努力的同时去享受爱情。 但是没有,那么多条件好的男人,她从来都懒得正眼瞧上一眼。 “还是说,你...不喜欢......” 夜浓看着她做出的手势,刚抿到舌尖的酒差点被呛了出来,但她却没有急于否认,“如果真是那样,那你还愿意跟我出来喝酒吗?” 阮瑜“嚯”了声:“拜托,我包容性很强的好不好?” 她知道夜浓是开玩笑,手肘碰了碰她,难得八卦起她的感情生活。 “虽然这几年不见你谈恋爱,但你以前总谈过吧,”没等夜浓开口,她手指一指:“别跟我说你还留着初恋,我可不信。” “多大人了,还初恋,”夜浓轻笑一声:“谈过一个,不过早就分了。” 她语气很是轻松:“相比爱情,我还是觉得事业能给我带来更多的满足。” 毕竟,事业是付出就能看见回报的,爱情可说不准。 虽然料到她有过感情的经历,可从她本人口中得到确认,阮瑜还是像是挖到宝似的追问着:“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知道夜浓在衣着上的喜好,也知道她食物方面的忌口,唯独在男人的喜好上,她一无所知。 她的好奇心都要冲出天灵盖了:“说呀,到底是个什么样的?” 这要是平时,夜浓还真懒得提,今天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说经她这么一提让她想起两天前看到的那张脸...... 都五年过去了,还真是一点都没变,所以男人的保鲜期是不是都比女人长呢? 见她还是不作声,阮瑜搡了她一手:“能不能别卖关子?” 得,不说怕是过不去了。 夜浓唔了一声后,实话实说:“很帅。” “帅?”阮瑜有被意外到:“你竟然还看脸?” “为什么不看?”夜浓也被她的意外意外到:“我也曾是外貌协会的一员好不好?” 阮瑜又问:“那家世呢?” 长相都说了,家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夜浓用食指往上戳了戳:“算是京市里的top吧。” 阮瑜恍然大悟:“难怪你看不上之前那些呢,”话落,她又皱眉:“那为什么分手?” 见她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阮瑜心里有了猜测:“也是因为家世?” 夜浓招手调酒师又添了半杯:“你今天这么八卦,该不会又在帮谁打探吧?” 阮瑜想都没想就矢口否认:“怎么可能。”话落,她立马端起手边的酒杯。 夜浓一眼就看出她的心虚,“我之前就跟你说过,我跟他没戏。”她说的是方铭寒。 这话,阮瑜也不是第一次听她说了,但是以前阮瑜不知道她的上一段恋情,现在知道了,她点了点头:“是有几个臭钱。” 夜浓轻笑道:“钱是香的,臭的是人。”说完,她又解释:“我可不是说他啊。” 阮瑜当然知道她说的不是方铭寒,方铭寒虽是商人,年龄也比夜浓大了七八岁,但人品还是不错的。 但是刚刚夜浓的话题躲闪,让她觉得:“你是不是还没放下上一段?” “怎么可能?”夜浓将一饮而尽的酒杯往台上一搁:“你觉得我是那么拿不起放不下的人吗?” 同样一句话,也从远坐在角落卡座里的沈屹骁嘴里嗤了一声后说出来。 齐祯坐他对面,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嘴:“我就提了一嘴,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到底是我激动还是你激动?”沈屹骁抬起眼皮看了对面一眼:“别什么都往她身上扯。” 齐祯饶有兴趣地盯着他那张脸瞧:“那你跟我说说,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一个从不在工作日晚上来酒吧的人破了例?” 沈 屹骁一副懒得与他说的架势,目光了落到不远处的舞池里。 见他目光像是找人,齐祯扭头看过去。 虽然劲爆的音乐也还未开始,但舞池里已经挤了不少人。 “看上哪个了,我帮你长长眼。” 沈屹骁已经寻到了目标,嘴角勾着缕意料之中的笑:“还真在。” 听闻他这话,齐祯视线收回看了他一眼之后,又再度投进舞池。 默了两秒,他眉梢一抬:“那是程耀辉的儿子吧?”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8节 戴着个墨镜来酒吧,真不知是想低调还是想惹人注意。 齐祯好笑之余又打趣道:“他爸急得满世界托关系,他还有心情来泡妞呢。” 蓦地,他嘴角笑意一僵,视线收回,看了眼沈屹骁面前一口未喝的酒杯,这才反应过来,“敢情你今天点名要来这是为了找他?” chris酒吧是这条酒吧街上最出名的一家,除了有其他酒吧难找的好酒之外,帅气的服务生统一穿着黑色背心而显现出的健硕肌肉才是这里最赏心悦目的风景。用男色引流女顾客的酒吧其实不少,但不一样的是,这里男服务生的长相却是别处难寻。当然,真正的消费群体还是来这里寻乐的男人。不过这里对男性顾客的门槛偏高,进来消费首先要办理一张最低十万的入会卡。 沈屹骁拿起手机,对准舞池一连拍了几张。 齐祯笑道:“你说你堂堂一个老总,至于亲自上阵干这事?” 沈屹骁收起手机:“喝完了吗?” 齐祯看了眼时间:“这才刚九点,你不再等等?” “等什么?”沈屹骁皱眉。 齐祯往舞池递了个眼神:“也许人家就只是来解个闷呢,”他指骨敲在手边的瓶身:“几千块一瓶的酒,程少爷上次可是大手一挥把全场的单都买了。” “上次是什么时候?” 齐祯也有一段时间没来了,想了想:“应该是耀辉还没出事的时候。” 沈屹骁未再作声,但从抱于身前的胳膊来看,是应了齐祯的提议。 十点,五光十色的旋转灯光打在舞池内,鼓声碟声躁起。 沈屹骁已经许久不来酒吧这种地方,一是觉得浪费时间浪费精力,二是他已经不需要再借助这种敲击耳膜的喧嚣来让自己消沉。 想到过去那段被酒精泡发的大脑和身体,他嘴角扬起一抹自嘲。 坐了一会儿,沈屹骁实在被吵得心烦,他站起身:“你留意着,我出去透透气。” 鼓乐喧天,人声鼎沸。 就连卡座过道间都挤满了人。 而此时的吧台倒成了无人问津的一方小天地。 四十分钟前,阮瑜被瞿总一个电话喊走了,那会儿,夜浓人还是清醒的,也答应阮瑜应待一会儿就走,结果几杯鸡尾酒一喝,醉意上了头。 她眼里映着这灯红酒绿,坐姿闲散地靠着吧台。 频闪灯里折射出的五彩斑斓投在她沾了绯色的脸颊,虽然碟声吵得人耳膜发震,但夜浓还是随着节奏一下又一下地点着下巴。 就是这该死的酒精让人眼皮愈发的重,不知不觉的,撑在额鬓的手落了下去。 不远处的两双眼睛早已垂涎许久。 其中一个男人下巴一抬眼色一睇,另一个男人随之站了起来。 “宝贝,怎么睡在这儿啊?” 一声试探,见她没有反应,男人便大着胆子去扶她的肩膀。 吧台里的调酒师看出端倪,但也不敢过分阻止,只说:“先生,您和这位女士认识吗?” 男人豪爽的嗓门一扬:“当然,我们是朋友。” 酒保礼貌微笑,递过来一张消费清单:“这是这位女士今晚的消费,既然你们是朋友,还请帮忙结一下。” 男人伸手接过,一看上面的金额,眼睛睁大:“三万多?” 酒吧点头:“是的。” 男人给旁边的人递了个眼神,“我手机还在卡座里,你去帮我拿来,我先把她扶车上去。”说完,他手臂一圈,将夜浓从高脚凳上带了下来。 可惜夜浓双腿虚软根本站不稳,身子骨软下去,男人眼疾手快就要去捞她腰,却被另只手臂截住。 男人抬眼看过去,先是被对方晦沉的眼神震慑两秒,反应过来,调子一扬:“你谁啊?” 沈屹骁将人强势搂到怀里,看向男人的眼神丝毫不藏着他的攻击性:“你又是谁?” 男人偷偷观察夜浓许久了,并未见她有男伴,他心虚却又故作豪横:“我是她男人!” “她男人?”沈屹骁嘴角挂着一抹明晃晃的嘲讽:“你是他男人,那我是什么?” 对方瞳孔一缩,但是又很快反应过来他应该是想截胡。 他横着食指一指:“我劝你少管闲事!” 沈屹骁压着想拧断他手指的冲动,笑了笑:“我也不想管,这样,只要你说出她名字,我就让你把她带走。” 男人眼珠子一转,胡诌了个名字:“王萌。” 沈屹骁看着男人,声音裹挟着冷意:“你倒是会编。” 话落,怀里的人突然仰起脸。 “咦?” 沈屹骁心脏微微一缩,低头看向怀里时,他眼底的冷然随即淡了几分,然而下一秒,他脸就被异常温热的两只掌心覆住了。 夜浓两只掌心挤着他脸,冲他一笑:“你怎么在这?” 还是和过去一样,一醉酒就喜欢揉他的脸...... 被他藏于心底的过去仿佛一场春雨,漫天飘下来。 夜浓脸上的绯色从鼻尖蔓到两腮,只见她红唇一弯,笑得好似一只餍足慵懒的猫,“别以为我看见你一次,你、你就可以得寸进尺......” 沈屹骁眉心慢慢拢紧,目光沉在她朦胧一层水汽的眼睛里,难道是上午他站在窗前失神的时候被她看见了? 夜浓已经被酒精浸的完全陷在自己的思维里,贴在他脸上的手收了回来,改用伸不直的食指指尖抵着他下巴,“你知不知道,我一点都不想看见你,一、一点都不想。” 沈屹骁冷出一声笑:“你以为我又想看见你?” 吧台内的调酒师还第一次见到这状况,他辨不出真假,只能故技重施:“先生你好。” 见男人没回头,调酒师抬高声调:“这位先生?” 沈屹骁这才扭头看过去。 “请问你和这位女士认识吗?” 沈屹骁没回答,反倒低头看向怀里的人,“认识我吗?” 夜浓捏着他下巴,两指一甩:“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认识。” 时隔五年,再见又是揉他的脸,又是甩他的下巴。 还以为是五年前,还以为他会对她千般万般容忍? “既然化成灰你都认识,”沈屹骁搂着她的腰,将她发软的身子骨往上一提:“那你跟人家说,我叫什么?” 尽管被他搂在怀里,可夜浓依旧双脚虚浮得站不稳,索性两条胳膊攀上他肩,在听见他沉沉一声发问后,她仰头看他,意识混沌,可这张挑不出瑕疵的五官却与她记忆里的那张可恶的嘴脸重叠得严丝合缝。 夜浓冷嗤了一声笑,继而像喊他名字似的喊他:“王八蛋!” 沈屹骁:“......” 调酒师嘴角憋笑,但还是双手将一纸消费清单递过来:“先生,如果您想将这位女士带走,麻烦您把这位女士的单买一下。” 沈屹骁没有去接,只问:“多少钱?” 调酒师说:“这位女士一共消费三万七。” 沈屹骁一手搂紧怀里的人防止她站不稳滑下去,另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今晚刚办的卡。 见他递过来的卡是金色,调酒师忙双手接过:“您稍等。” 买了单,沈屹骁收回自己的卡,再看向怀里时,他冷出一声笑音。 刚才还一副耀武扬威的姿态,这才过去几分钟,人又醉回到脑袋都抬不起。 沈屹骁深吸一口气,将高脚椅上的包挂到肩膀上,直接将人拦腰抱出酒吧。 沈屹骁来的早,车就停在酒吧门口为数不多的停车位里。 将人放到副驾驶后,他没有立即抽回搂在夜浓肩膀后的手臂,而另只弯在她腿弯的那只手缓缓压在了座椅边缘。 整整五年不见的脸,从来只会出现在他梦里的脸,如今真真实实的,离他不过寸许。 究竟是喝了多少的酒,脸上的潮红竟然能从额头一整个蔓到锁骨。 如果今晚他没有出现,她岂不是要被那个男人带走? 都五年过去了,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劲怎么还是一点都没变。 不敢想的后果在他脑海里快速闪过,沈屹骁深深一个呼吸。 如果说上午见到她是事先有安排,那现在又毫无预兆的在酒吧里碰见又算什么。 是京市太小了,还是说她和他的缘分未尽? 缘分...... 沈屹骁嘴角掀起若有似无的弧度。 就算是缘分,怕也是孽缘吧。 那晚,他将她堵在宿舍楼后,求她的话说尽,她也不为所动,甚至在他咬牙说出【真要跟我分手,那这辈子都别再让我看见你】那句话后,她也只留给他冷漠一眼。 那一眼之后,她就走了,头也不回。 那现在再回来是什么意思? 故意试他的反应? 那她又想要他给出怎样的反应? 目光一寸一寸掠过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唇。 沈屹骁压下心头的酸楚:“夜浓,你真是太小看我了。” 第06章 红灯,车在斑马线前停下,沈屹骁一根食指推在夜浓肩膀:“喂。” 夜浓依旧一点反应都没给他。 开车前,沈屹骁不仅喊了她,也晃了她,更是将「你住哪」这三个字问了不知多少遍,但是夜浓回他的除了皱眉还是皱眉,最后实在是烦了,巴掌胡乱一拍,拍在了他脸上。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9节 气得沈屹骁索性不管她,直接将车往铂悦府的方向开。 那根没怎么用力的手指又推了好几下,眼看红灯只剩几秒时间,沈屹骁这才无奈作罢。 就这点酒量还敢自己去酒吧喝酒,真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这一想法从他心底掠过时,沈屹骁顺势就想到晚上那个男人搂着他肩膀的动作,心口的郁气几个深呼吸都没能驱散。 车子开进铂悦府,再驶入车库,最后在十二栋电梯口的车位里停稳。 知道她对电子手刹的声音敏感,沈屹骁便没有立即将车子熄火。 车厢里安静无声,能清楚听见旁边熟睡人略沉的呼吸声,沈屹骁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心里正犹豫着再等多久将她带楼上时,放在中控台,被他调成静音的手机屏幕亮了。 沈屹骁看了眼来电,又看了眼睡得正香的人,短暂犹豫后,他转过身,将手机接通。 “喂?” “人呢,赶紧回来,程大少爷马上就要撒钱了!” 车厢里太过安静,就显得话筒那边的声音异常得吵。 沈屹骁声音压低:“我有点事先走了,你帮我多拍几张照片。” 没等齐祯将疑惑说出口,沈屹骁就挂了电话。 转过身来时,见副驾驶的人还没有丝毫要醒的迹象。 总不能就这么让她在车里一直睡下去。 沈屹骁目光凝在她脸上。 其实在确定将她带回自己的住处时,沈屹骁就将她酒醒后可能的质问想好了应对的话术。当然,这都要多亏知道她酒醉断片的经验。 不过以前她酒醉可一点都不像现在这般老实。 闹人不说,话还特别多。 越不想回忆过去,大脑越是不受自己控制。 不想再被过去毫无意义的温存干扰,沈屹骁果断开门下车。 没了安全带的束缚,夜浓顿时就想翻身,沈屹骁忙握住她里侧肩膀,一只胳膊探过她颈下,另只胳膊捞起她腿。 刚要使力,看似熟睡的人就配合地抬起两只胳膊圈住了她脖子。 沈屹骁动作一顿,这种近在咫尺的距离,不仅能看清她鼻尖细小的绒毛,更能感受到她滚烫的鼻息。 其实他完全可以找个酒店,而非必须将她带回自己的住处。 他清楚这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像是在给自己反悔的最后一个机会,沈屹骁情绪翻涌的目光沉在她脸上,同时压着声问她:“要不要去我那?”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又或者在害怕什么,短暂几秒的等待就让他手心出了汗,而后在他的凝眸里,看见她红润的唇翕动,吐出黏黏糊糊的一声“唔”音。 也就是那一声可能是应允也可能是她无意识的一声低喃,让沈屹骁不再迟疑地捞起她腿,将她从车里抱了出来。 谁知在车里还老老实实,怎么叫都没反应的人,一下车就开始似醒非醒的不安分了。 一只手勾在他脖子上,一只手拽着他的领带,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算了,还把自己的脸往他衬衫领口蹭。 西装外套在沈屹骁上车后就脱下丢在了后座里,这会儿他身上只一件衬衫和西装马甲。 不知是布料薄了,还是她呼出的气息太过滚烫,一阵又一阵的灼热穿透布料斥进他皮肤,惹得沈屹骁眉心一次次蹙起。 电梯门关上,沈屹骁低头看向怀里的人。 嘴巴微微撅着,看似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 眉眼里的凉意不知不觉混进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心疼,连着他的心也跟着软下来。 以前,她每次和她母亲吵完架都会喝酒,那时的她酒量非常差,两三个杯底的白葡萄酒就能让她酒意上头,然后给他打电话,一遍又一遍地喊他的名字—— “沈屹骁。” “沈屹骁。” “沈屹骁。” ...... 他也会给足她耐心,在电话那头一遍又一遍地应她:“嗯?” 她也会生气,气鼓鼓的声音里夹着黏糊糊的怪嗔:“你为什么都不问我为什么喝酒?” 哪里需要问,在这段恋爱里,他给了她无尽的宠爱与纵容,学校的羡慕嫉妒惹来的各种非议也从未被她记在心里,就只剩下她那破碎的家庭...... 所以他从不明知故问,会拿上他平时买回去但没有一次性给她的包包或小首饰,然后在驱车接她的途中,给她买她爱吃的甜而不腻会让她心情变好的甜食,最后一一捧到她面前,只为博她嘴角一弯笑痕。 电梯“叮”的一声—— 沈屹骁恍然回神,低头再看一眼怀里的人,很想问她,这次喝酒是否还是和以前一样,因为她的母亲。 可话却悬在他嗓间,醉成这样,能问出什么呢。 沈屹骁轻叹口气,迈脚走出电梯。 进了家,他直接去了主卧,把人放在了他平时睡的那张床上。 身体感觉到松软舒适,在沈屹骁还未来及将胳膊从她肩膀下抽出来的时候, 夜浓顺势朝他怀里翻了个身。 这种胳膊横亘在他腰上,好似被她拥着的姿势,让沈屹骁整个人僵住。 不自觉的想起那些隆冬夜晚,她也是这样,喜欢从正面抱着他睡。 都说女孩子身子骨一到冬天就特别凉,她不是,她身上就像个小火炉似的,暖烘烘的,抱在怀里,特别舒服。 而他也是冬暖夏凉的体质,所以一到太阳好的时候,他就会让人将被子拿到太阳下烘晒。 那时,她总会问他:沈屹骁,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最好闻的味道是什么吗? 对他来说,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一种味道能好闻到胜过她的体香。 但沈屹骁也知道,她说的是太阳的味道,是被子在经过太阳暴晒后留下的松软与温暖的味道。 她这样一个缺爱的人,而他又是用尽全力去爱她的人,可那又怎样,他的掏心掏肺在她眼里,不过是「玩」。 沈屹骁另只手托起她头,将胳膊抽了出来。 卧室门无声合上,沈屹骁背身对门,深深一个呼吸后,径直去了餐厅,拿出一瓶酒,倒了半杯后,又从冰箱了拿了一个柠檬,切开,丢了一片进杯里,溅出的两滴浅褐色浸在他衬衫袖口,他皱了皱眉。 本不想理会的,可心底愈加觉得烦躁,酒被他置之于岛台上,他人去了卫生间。 用低于体温的水冲了一个澡后,他才觉得几分爽利,谁知刚穿上睡袍,门铃响了。 是齐祯。 沈屹骁一边系着浴袍的带子,一边看着视频画面里的人:“你怎么来了?” 齐祯晃了晃手机:“给你看点好东西。” 沈屹骁扭头看一眼卧室方向,短暂迟疑后,他说:“发给我吧。” 辛辛苦苦帮他又是拍视频又是拍照的,办妥了还不给上门,齐祯哼出一声冷笑,“行吧,那等你什么时候需要的时候去公司找我。” 说完,他慢着动作转身,然后就听见略有无奈的一声—— “上来。” 齐祯进来以后,见他穿着一身浴袍坐在沙发里,还颇为悠哉的在喝酒,齐祯用手将他从头指到脚:“把我一个人撂酒吧,你却自己回来洗漱准备睡觉?” 他是真的被气笑了:“你倒是会使唤人。” 沈屹骁不接他话,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把手机给他。 齐祯瞧不见似的,两手抄进口袋,在客厅里故作打量:“这么久没上来,你这里怎么一点变化都没有。” 沈屹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这么闲的话,你可以走了。” 还真是一点都拿捏不到他。 齐祯扭头看他一眼,皱眉道:“你就是这么待客的?” 沈屹骁落回翘着的腿,将还剩浅浅一个杯底的酒放到茶几上,“我从来都不待客。” 他这话倒是说的一点都不假,不是私交,还真上不了他的门。 齐祯在他这句看似不讲情面的话里找到了一丝甜头,眉头松开,将手机掏出来递给他:“开始还算老实,被几个女人的酒一灌,就忘了自己姓什么了。” 视频里的男人已经摘掉了眼镜,手往上空一挥,红色票子在五光十色的灯光漫天洒下,飘了雪似的。 沈屹骁无声讥笑。 “所以耀辉的收购,你打算——” “咣铛”一声响打断了齐祯的话。 他循声扭头:“什么声音?” 沈屹骁眼波悄然一顿,但很快他就给出了平静的反应:“你听错了。” 怎么可能,那么大的一声响,明显是什么东西掉地上的声音。 齐祯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越想越不对,刚一转身。 “回来!” 齐祯双脚一顿,刚一回头就见沈屹骁从沙发里起了身。 “当是自己家了?” 齐祯被他一句略带质问的语气堵得满目怔愣,然后就见他越过自己肩膀,往卧室方向去。 齐祯愣在原地,眼睛一转,眉梢一挑,为了验证自己心里的猜测,他轻步跟上去。 卧室门紧闭,齐祯耳朵贴门,屏气听着里面的动静。 一阵寂静无声里,突然一道软绵绵的“唔”声传进齐祯的耳朵里,惊得他身体陡然直了回来。 他心里一声“我靠” 这人竟然在房间里藏了个女人!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10节 第07章 齐祯没敢在门口久听,带着满腔的震惊、好奇和疑惑回到客厅。 这几年,他和他弟弟齐冀没少劝过沈屹骁,正面的‘引导’,反向的‘刺激’,能说的,不能说的都说了,可每回沈屹骁不是沉默就是冷言冷语一句「说完了?」来结束这种话题。 近两年,他们更是有意无意地说服他交交女朋友,可这人从来都不为所动。如今可好,悄无声息的带了个女人回来,还唯恐被他这个好兄弟知道。想当初他大学谈的那个,昭告天下似的,恨不得人尽皆知。 回想刚刚那声动静后,他的反应,齐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若是因为关系没确定不想被他知道的话,那他干嘛把人带回家,这可不像他的作风。 难道说,里面的女人是...... 这个可能性让他瞳孔一缩。 沈屹骁从卧室里出来的时候,齐祯正呆若木鸡的站在沙发前。 沈屹骁瞥他一眼,皱了皱眉:“怎么了?” 齐祯目光扫过沈屹骁身上的睡袍,没说话。 沈屹骁知道他心里有疑惑,但相比解释和闭口不提,他觉得后者更省时省力。 “时间很晚了,你早点回去吧。” 这么急着给他下逐客令,还真是扰他好事了。 虽然理解他作为男人的需求,但却无法苟同他的做法,嫌弃的眼神将面前的人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后,齐祯呵了声冷笑:“抽空去医院检查检查吧!” 听出他的阴阳怪气,沈屹骁更觉云里雾里:“检查什么?” 明知故问。 还能检查什么,就算真找那种女人,外面不能解决,非得带家里来? 齐祯懒得再同他说,从他身边走过时,没好气的拿肩膀撞在他肩膀。 沈屹骁:“......” 虽然一头雾水,但他对齐祯的莫名其妙没放心上,目送他出门,沈屹骁回到卧室。 刚刚齐祯听到的那声动静是夜浓打翻了床头柜上闹钟的声音,而她自己也从床上滚了下来。好在床边有一层羊绒地毯,不然把她摔疼摔醒了从房间里出去,再被齐祯看见,沈屹骁还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所以他到底是何苦给自己找了这么一麻烦。 房间里没有开窗,满室酒气。 沈屹骁走到窗边,将窗户闪开一条缝,凉风顿时隙了进来。 刚一转身,就见床上的人一连两个翻身,沈屹骁几个大步迈过去,用自己的胳膊挡住了她差点就要再度滚下去的身子。 夜浓身上是一条长及裹身的缎面裙,穿这样一身睡觉自然是不舒服。 沈屹骁当然知道,他更知道,她睡觉不喜束缚,哪怕是深冬,也喜欢穿轻薄不贴身的吊带睡裙。 沈屹骁低头看着她时紧时松的眉心,短暂犹豫后,他将她因为翻身而裹压在腿弯下的裙摆抽了出来,往上堆叠的同时,白里沁粉的大腿肌肤也一点点呈在他眼底。 眸色渐深时,沈屹骁及时收了手。 出了卧室,沈屹骁将客厅沙发里所有的抱枕都拿了进来,一边两个,又堆又抵的卡在她身体两边,防止她再度翻身掉下床。 之后他又去倒了杯温水,将水杯放在床头柜上后,他坐到床边,胳膊探到她颈下时,细腻柔软的触感让他动作停了两秒。 那一瞬间,他清楚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声声清晰。 他别开脸,一连两个深呼吸,才将淤在胸腔里那股难以名状的气息压下。 将人扶坐起来后,沈屹骁将水杯杯口抵在她唇边,杯底倾斜,湿润沾到她唇缝时,夜浓主动张了口。 以前她喝醉,沈屹骁就是用的这招,只是没想到,这么久过去依旧有用。 大半杯的水被她咕噜咕噜的喝了个干净,沈屹骁无声弯了弯唇。 水杯放回床头柜上,沈屹骁没有立即将她放躺回去,就这么看着她在自己怀里,一点一点地低着脑袋,直到她自己感觉不舒服,主动歪了身子,搂住他腰。 隔着睡袍,还有她身上的裙子布料,依旧能感觉到她的体温,不似记忆里她醉酒会有的滚烫,但也依旧高出他许多。 原本轻握在她肩膀未有动作的手,不知不觉地摩挲起指腹下的皮肤。 不知是把她弄痒了还是贪恋他丝质睡袍的顺滑,怀里的人把脸贴到了他胸口的位置,拱了拱,又蹭了蹭。 像一只奶猫似的,一副乖巧惹人怜的模样,像要得到主人的轻抚。 原本蹭在她肩膀处的动作不知什么时候停住,沈屹骁眉眼微垂地看着她。 房间里只亮了一盏落地灯,不是能酝酿无限旖旎的暖黄色,而是冷白的光。但却盖不住他眼底溢出的,连他自己都未察觉到的几丝柔情,顺着她绯红的额头,到挺秀的鼻尖,最后停留在她微嘟的红唇。 不知名的情绪似岩浆般在他眼底翻涌,让他眸色渐深,指腹捻过她柔软的唇瓣,他声音近乎低喃:“真的是不爱我......才跟我分手的吗?” 怀里传来呜咽的一声,听着很是委屈。 以前她喝醉,会抱着他,让他听她含糊不清的碎碎念,听着听着,他就会低头吻住她。 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抬起捏住她下巴,不过很轻的一个动作,就将她脸抬了起来。 她今天醉成这样,即便是将她吃干抹净,她也全无还手之力。 目光久久游离在她的眼、她的唇。 记忆也如开闸的洪水,突然回到五年前。 在她的宿舍楼后,他将她禁锢在坚硬的墙与他剧烈起伏的胸膛间,他吻她近乎失控,哪怕硬生生挨了她两巴掌,他也不管不顾的再度将她扯回怀里,直到她重重地将他的舌尖咬出血,直到她说:沈屹骁,你这样让我觉得很恶心。 恶心...... 一年来的掏心掏肺,最后换来这两个字。 也正是这两个字,让他这几年每每回忆起过去,都让他觉得自己像是个乞讨者一样。 是够恶心的,当初被她一把利刃插进心脏,换来的却是再见她时,最不该有的心软。 不是恶心是什么。 情绪的翻滚,让捏着她下巴的拇指指腹不自觉的用了力。 带着几分疼音的“唔”声,让沈屹骁缓缓松了指尖的动作。 “若不是我这个恶心的人将你带走,”他眼底情绪难辨,音色更是垂冷:“你知道今晚会发生多恶心的事吗?” * 翌日早晨,天空一片清亮的浅蓝。 夜浓在口渴难耐里醒来,手机闹铃未响,她也懒得睁眼,手往床头柜胡乱一摸,“咚”的一声闷响,她这才掀起惺忪眼皮,趴在床沿,朦胧视线扫过地上浅灰色的地毯,这才发现把杯子打翻了,手伸下去时,她动作突然停住。 不对,她床边什么时候铺了地毯? 所有的困意连带难耐的口渴瞬间消失,她蹭的坐起身,正对面的墙上挂着一组陌生的油画,旁边是高低两组同样让她陌生的角柜,目光再偏转,窗前多了一组沙发,窗帘也不是她卧室的雾霾蓝。 所有的一切都让她感到陌生。 夜浓只觉脑袋“嗡”的一声,低头间,看见盖在身上的毯子,刚刚起身动作幅度大,如今毯子已经褪落到膝盖,好在裙子虽凌乱,但还是完整地裹在身上,但这并没有让她掉以轻心,抓着床单的手一紧一松间,她捏着缎面裙布一点一点往上,直到看见白色底裤边缘,她才长舒一口气。 可是自己身处的陌生房间依旧让她赶到紧张与戒备。 夜浓闭上眼,努力回想昨晚,却只想起舞池里拥挤的人潮,还有调酒师调酒的动作,至于其他的,任她怎么拿腕心砸着脑袋也没能回想起来。 所以自己昨晚到底是喝了多少的酒,还有,她怎么能放任自己一个人在酒吧喝醉! 下床时,夜浓看见床边地毯上放着一双黑色拖鞋,从尺码看是男士,视线再一偏转,又看见两只抱枕一左一右的掉落在地。 她眉心拧了拧,没有去穿那双拖鞋。 赤脚下床走到门后,她深吸一口气,耳朵贴门,听了听外面的动静,一阵寂静无声里,她轻轻拧下门把。 全景落地窗,乔尔格蒂的家具,viabizzuno吊灯,还有厨房内嵌的嘉格纳五件套,和她住的那所房子里竟然惊人的相同。 一览无遗的连贯空间,不见半个人影,夜浓原地转了一圈后,走到落地窗前,看见楼下的喷池花园里的三只麋鹿雕塑,她彻底愣住了。 这不是铂悦府吗? 她人在铂悦府,但却不是在自己住的房子里,这是怎么回事? 突然想起自己的手机,她猛然转身,刚一抬脚就看见茶几上放着一只黑金cf包。夜浓走过去,打开包盖一看,果然是她的,手机、证件,还有银行卡,一应都在。 手机屏幕摁亮,满格的电量让夜浓再度蹙眉,不过她现在还没有心思去解这疑惑。 浅咖色的换鞋凳旁,整齐摆放着她昨天穿着的那双白色高跟鞋。夜浓看向一侧自带下拉杆的鞋柜,短暂迟疑后,她打开柜门,里面清一色的男鞋。 这让夜浓心有不安的同时愈加疑惑。 出一楼电梯,夜浓快步走向大堂服务台,“你好,请问12层的业主叫什么名字?” 管家嘴角挂着标准的商业微笑:“女士,请问您是本小区的业主吗?” 若是说不是业主,可能对方不会那么轻易透露。 夜浓便点了点头:“我住6栋,这里的12层是我朋友的朋友,我刚刚下来的急,把东西落上面了,想回去取,突然想不起对方的名字了,如果摁门铃,总要有个称呼。” 管家微笑回道:“您称他张总便好。” 第08章 听出对方不想道出全名,夜浓也没再深问。 “算了,东西我下次再来取吧。”礼貌道谢后,她出了一楼大堂。 铂悦府每栋楼前都有一面水景墙,看了眼上面烫金色的楼栋号,夜浓又在心里默念着刚刚打听到的「张」姓。 顺着楼前的林荫道走了一段,夜浓这才发现她住的六栋就在刚刚那栋楼的正后方。 她不信巧合,更不信有人会有没来由的好心。 但床头柜上的水杯、床边放置整齐的拖鞋,还有帮她充满电的手机,每一个细节都能感受到那个男人的好意。 可是怎么就这么巧,那人不仅住在这里,还住在她楼前那栋楼。 该不会遇到偷窥狂,然后一路跟她到酒吧...... 想到这,夜浓顿时倒吸一口气,以至于去公司的路上,她都觉得身后有车跟着。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11节 到了公司没多久,曲姚来敲门,说阮总找她。 “昨晚打你电话怎么也不接?” 夜浓没说昨晚的事:“睡得有点早,没听到。” 阮瑜将手边一个黑色皮质方盒推到她面前:“早上雾色那边让人送来的,对方来的早,就把东西放在了楼下的物业管理处。” 夜浓将盒子打开后,目光顿了一顿:“这是那个碎片玻璃的实物?” 阮瑜刚刚也看了:“对,你拿回去看看,相比照片,实物应该更能找到些灵感。” 夜浓点了点头:“好。” 设计部是设计公司的核心部门,一共三个小组,雾色香水的包装设计,夜浓安排给了设计二组,组长是刘蕴。 “夜总监,您找我。” 夜浓将刚刚拿回来的盒子递 给她:“这是玻璃碎片的实物,你拿回去让她们看看,周一上午例会结束后,我们再开个短会,务必要把初步构思和概念定下来。” 刘蕴点头:“好的。” “以后每周三上午和雾色对接项目进度这个工作,都交给你。” “夜总监,”刘蕴略有迟疑:“雾色那边......没有专门的工作人员对接这个项目吗?” 夜浓抬头看她,“不是说了祁总吗?” 刘蕴抿了抿唇:“我的意思是,祁总不是他们公司的老总吗?” 夜浓纠正她,“祁总不仅是他们公司的总经理,他还是这个项目的直接负责人,更是一名高级调香师,他的身份从来都不是单一的,你只要平常心对待,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行。” 见她连低垂,闷声不说话。 “刘蕴,”夜浓不管她是心怯还是其他原因,只说:“如果你觉得自己不能胜任这份工作,我也可以交给别人。” 刘蕴一听,顿时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的下了保证。 夜浓凝眸看了她几秒才抬了抬下巴:“出去工作吧。” 除了雾色香水,设计部另外两个项目已经进行到中期。两个设计部的组长接连去了夜浓的办公室汇报了项目进度。 十一点半,助手曲姚敲门进来:“夜总监,午餐您是去楼下餐厅还是给您另外点餐?” 夜浓正在看设计三组报上来的资料,“帮我点餐吧,我不挑食,但不太能吃辣。” “好的。” 午休有两个小时的时间,本想着让曲姚帮她去chris酒吧将车取回来,转念一想,酒吧里肯定有摄像头,或许可以借此看看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顺道再看一看那个叫张姓的男人,她之前有没有见过。 脑海里闪过这个姓时,夜浓不禁回想自己从住进铂悦府后所见到的面孔。 住进去不过短短几天,加上她早出晚归,打上照面的一双手都数的过来,但若说男人...... 夜浓皱了皱眉,好像只有前天,也就是周二晚上下班回来在车库里见到的一个男人,穿着一身极为显眼的白色西装,从一辆极为低调的黑色轿车后座下来。 不过这个小区每个楼栋的车库都是不相通的,而她昨晚住的是十二栋。 若是排除这位,还就真的没有第二—— 夜浓脑中一顿,突然想起刚回京市那天晚上,她在便利店看见的那个人。 但是下一秒,她就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 若是被他看见自己烂醉在酒吧,怕是除了嘲讽之外,再无其他了。 “叩叩”两道敲门声响,夜浓抬头。 是刘蕴。 她拿着早上夜浓给她的那个黑色皮质方盒走进来,“夜总监,上午我们都轮番看过了。” 夜浓点了点头:“放这吧。” 上午夜浓也就只在阮瑜的办公室里大致扫了眼,只记得第一眼看上去有些像顶帽子。如今再一细看,才看出这块略有敦实的玻璃应该是瓶底的一块。 随着盒盖盖上,淡淡一缕香味传来,夜浓怔了一怔,再打开,凑近闻了闻,果然是玻璃上的。 难道这是一个被摔碎的香水瓶? 夜浓对香味不是很敏感,这几年也鲜少会买香水,不过她大学时有一段时间很迷恋。 想到此就不由得想起某人。 那时,她根本就不能对任何一件东西流露出喜欢,一旦被那个人知道,恨不得搜罗出所有相关的送给他。 后来她还打趣:可幸亏我不喜欢月亮星星之类的。 结果他却反问道:喜欢吗? 好像她说喜欢,他真就能给她摘下来似的。 厚实的盒盖“啪”的一声合上,也将不该再记起的回忆不留回声的阻隔住。 深秋的天,刚到五点,暮色就沉了下来。 忙碌一天,夜浓坐出租车赶到chris酒吧的时候,天已经黑尽。 吧台里不再是昨晚那个调酒师。 夜浓说明来意后,对方很是为难:“没有相关手续的话,我们是不能将监控录像让客人查看的。” 的确,没有正当且充足的理由,对方肯定不会轻易松口。 夜浓问:“那能查到我昨晚的消费记录吗?” “请问您是几点消费的?” 夜浓耸了耸肩:“我不记得了,不过昨晚在这上班的调酒师肯定认得我,不知可方便将他的电话给我?” 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对方递过来一张名片:“这上面有他的联系电话。” “谢谢。” 夜浓有着一张让人一眼惊艳的长相,再加上昨晚还发生了那么一点小插曲,所以只在电话里短短两句自我介绍,对方就记起了她。 这次夜浓没再提监控的事,她婉转地问:“我昨晚喝得有点多,今晚过来是来买单的。” 对方忙说不用:“齐总交代了,这顿酒算他请的,如果您喜欢我们chris,下次常来就好。” 夜浓眉心忽拧:“齐总?” “对,齐总是我们酒吧的老板之一。” 夜浓听懵了:“......那你知道张总这个人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笑音:“您说的张总也就是我们齐总,他姓张名齐,主要是我们酒吧还有另外一个老板也姓张,为了区分,我们才喊的齐总。” 夜浓眉心这才缓缓松懈几分,接着又听对方解释—— “昨晚你喝醉了,有两个男人对你动手动脚,刚好被齐总看见,他担心你出意外,所以就交代店里的工作人员将你安排在了铂悦府,那是我们齐总的其中一个住处。” 夜浓听得将信将疑:“那像我这种情况,以前有发生过吗?” “您是说被工作人员带去齐总的私人住处?” “对。” “也有,如果能从客人那里问到住址,我们会有专门的工作人员将其送回家,但是昨晚你醉得厉害,什么都没问出来。” 说到这儿,对方小心翼翼地加了一句:“还是说,昨晚还发生了其他让您不愉快的经历?” 夜浓忙说没有。 话筒那边传来轻松一口气的声音:“那就好。” 夜浓知道这家酒吧的消费不低,而她昨晚点的酒也都是阮瑜的心头好。 “昨晚我一共消费了多少,你还记得吗?”夜浓问。 对方报出准确的数字给她:“如果您执意要结这份单,我就跟我同事说一声。” 夜浓不喜占人便宜,“你跟他说一声吧,我就在酒吧门口。” 结了账,夜浓心里一阵轻松,走到门口时,她又折了回去。 “你们齐总的联系方式,不知可否方便给我?” 对方笑着摇头:“齐总的联系方式,我们调酒师是不会有的。” 夜浓没再说其他,一声谢谢后,她走出酒吧。 回去的路上,夜浓心里思绪万千,所有的疑惑好似都解了,可又有种说不出的麻线,缠绕在她心头让她烦躁。 归咎起来,都是酒惹的祸。 夜浓深吸一口气,在心里警告自己,酒吧这个地方以后能不去就不去。 回到住处,夜浓将外套往沙发里一扔,而后去厨房倒了杯热水,转身间,看见窗外的几点灯火。 视野开阔,玻璃洁净无尘,但她住的这栋和前面那栋楼距离隔得远,夜浓推开半扇窗,眼睫不眨的同时,一层一层的往上数着,数到12的时候,她意外地眉梢一抬。 灯竟然亮着。 夜浓低头看了眼时间,才八点不到,这个点上门道谢,应该不算打扰吧。 第09章 昨晚齐祯过来,今晚齐冀又过来。 沈屹骁抱着胳膊坐在沙发里:“你们兄弟俩都这么闲?” 昨晚的事,齐冀已经听他哥说了。 相比齐祯满口的嫌弃,齐冀可谓是满心欢喜。 先不说对方是谁,就冲沈屹骁肯把女人带回家,这就足够说明他已经从上段暗无天日的感情里走了出来。 齐冀一直都是沈屹骁迷弟一般的存在,他在沈屹骁面前蹲下,“哥——” 沈屹骁膝盖一偏,抖掉他手:“喊错人了。” 齐冀才不管,手掌重新放上去:“你要是真想交女朋友,我可以给你介绍。”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12节 他今天过来一是来帮他哥劝沈屹骁迷途知返,二是发自内心帮沈屹骁介绍正经女朋友的。 沈屹骁冷着调子:“不需要。” 齐冀知道他一向讨厌麻烦,不然怎么会找那种女人,虽说那种方式很省事,可到底不利于身心健康。 齐冀拿出一副苦口婆心的架势:“哥,你见见呗,兴许会是你喜欢也不一定呢,”他伸出三指:“我保证,我给你介绍的全都是乖巧听话的,你让往东——” “齐冀,”沈屹骁打断他的同时,脸往大门方向一偏:“你可以滚了。” 齐冀虽然一时哑了声,但他脑子转的飞快。 既然劝说没用,那就只能用激将了。 “你早不找晚不找,偏偏赶在那个女人回来的时候找,”齐冀把眼一眯:“你该不会是故意做给她看的吧?” 看吧,他从头到尾都没提及「夜浓」的名字,这俩兄弟就开始主动代入了,这要是解释,岂不是越描越黑? 沈屹骁索性不说话。 可他的沉默在齐冀看来就是默认。 “你不是吧,”齐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你怎么还对她不死心?” 沈屹骁对这个话题兴致缺缺,但齐冀的反应却让他饶有兴趣。 他揶揄道:“怎么,不行?” “当然不行了,”齐冀双眼一睁,从地上站起来:“你别忘了,当初可是她把你甩了的。” 他调子扬得高,听得沈屹骁皱眉:“要不要给你拿个喇叭?” 齐冀偏着脸,闷了声“哼”音:“反正这事我不同意!” “还管起我来了,”沈屹骁一脚扫他小腿上:“长本事了?” 齐冀余光睨他一眼。 很奇怪,明明他嘴角有笑痕,可看在眼里却让人心里生出心疼。 “哥,”他又蹲沈屹骁面前:“咱别跟她有牵扯了行吗,你是忘了那两年你是怎么过来的吗?” 沈屹骁当然没忘。 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有段时间甚至需要借助安眠药才能入睡。 所以时间真的是一味良药,再深的感情都经不起时间的冲淡。 那些为她辗转难眠、为她买醉消沉的日子早已成为过去,当然,这中间倒还真没少这俩兄弟的帮忙,特别是蹲他面前的这个。 为了他,硬是休了半年的学从英国跑了回来。隔着一道门,就这么没日没夜地守着他。 沈屹骁凝眸看了他半晌,说不清是想让他放宽心还是在给自己警告。 “放心,同样的跟头我不会栽第二次的。” 齐冀将信将疑地看着他:“那你发誓。” “发誓?”沈屹骁好笑一声:“你是三岁小孩吗?” 这个世界上,最不可信的就是「誓言」。 偏偏齐冀执拗:“我不管,这事你必须发誓!” 这个小齐祯两岁的弟弟看似单纯简单,其实却比他哥难缠,有时候还特别一根筋。 沈屹骁无奈叹气:“我发誓,行了吧?” 可是他交叉抱于身前的两只胳膊却纹丝不动,齐冀不满意:“人家发誓都是三指并拢指天向上的,”他抬起右手做示范:“你得像这样。” 结果沈屹骁却松开胳膊站起身。 齐冀立马追上去:“哥,你干嘛去?” 沈屹骁径直往门口走:“下楼找点东西吃。” “我也去!” 沈屹骁随他跟着,但他把丑话说在了前头:“吃完饭就回你自己的家去。” 齐冀立马卖乖道:“都这么晚了,你就让我在你这睡呗。” 沈屹骁低头换着鞋,“你要是这么说的话,那六栋的房子我就收回来了。” “别啊,那房子我还一次没住过呢!” 沈屹骁不再理他,开门出去。 铂悦府里栽种着很多被修剪成伞状的丛生桂花,风一吹,树影重重,花香弥漫。 夜浓一边穿过六栋与十二栋中间的长廊花园,一边在心里犹豫着到底要不要登门道谢。 毕竟那个调酒师在电话里说了,她这种情况不是特例,所以于对方而言不过是作为酒吧老板的一个举手之劳。 可到底是住在同一个小区,万一日后碰见,人家是认得她了,可她呢,却连对方高矮胖瘦都不知道,视而不见的擦肩而过,岂不是很失礼。 就这么犹犹豫豫地走到了十二栋门口。 和六栋的一楼大堂不一样,这里的背景墙不是满铺的翡翠绿琉璃,而是一整面墙的黄杨木雕,描绘的是燕山八景的气势恢宏。 夜浓站在门厅前的高杆仿古庭院灯下,正犹豫着等下要怎么开口的时候,针织外套里的手机震了。 是阮瑜。 “阮总。”接通电话后,夜浓往一侧站了站。 “在家吗?”阮瑜问:“在的话我给你送点大闸蟹过去。” 夜浓不想大晚上的还要麻烦她:“你自己留着吃吧。” “老瞿给我拎了四篮子过来,我哪里吃得完。” 让她明天带到公司去也不合适,夜浓想了想:“那不然明天晚上下班我去你那拿吧,正好我过去认认门。” “也行,诶,不对,明天不就周五了吗?” 她要不说,夜浓也差点忘了明天晚上要请公司同事聚餐。 她一步步踩上台阶,“那周六?” “行。” 挑高五米的大堂里安静,服务台里侧的管家和每一位进出的业主颔首微笑。 “沈总、齐总。” 沈屹骁扭头看了眼身边的人。 一个留学回国不过两年,目前正在基层锻炼的黄毛小子,还自称是总,沈屹骁都懒得拆穿他。 可就是那只字未说的眼神,让齐冀心虚地“咳”了声:“是她们非要这么喊我的,不关我事。” 沈屹骁似笑非笑一声:“是吗?” 相比沈屹骁的西装革履,齐冀一身潮男打扮,他双手抄在裤子口袋,一副刚从家里出来的慵懒姿态:“不过话说回来,我也是名副其实好不好?” 虽说齐冀不敢在他面前造次,但是大庭广众的,他气势却拿捏得很足,毕竟他也是皓丰地产的二公子。 沈屹骁不与他争这种毫无意义的话题,视线看向门口时,他目光和脚步接连一顿。 夜浓也猝不及防地愣在原地。 和上一次在门口便利店看见他时不同,这次,夜浓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气息发紧,甚至有一种呼吸不畅顿挫感。 清淡的桂花香被风扑进宽敞的古香色大堂,丝丝缕缕钻进人的鼻息。 他眼底闪过一瞬不易察觉的意外之色后,沈屹骁屏住了呼吸里让他猝不及防的一丝波动,和门口那双看过来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 虽然知道她酒醉会断片,但醒来后一定会对自己身处的陌生环境而感到蹊跷,所以他才会在早上出门时和管家交代好,甚至连酒吧那边都打点妥当,只是没想到她竟会再度找上门。 不确定管家刚刚的那声「齐总」有没有被她听见,如果听见了,是消了她这趟过来的疑惑,还是说因为自己的出现而加重她的不解。 沈屹骁压下心底所有的忐忑,从容不迫的将目光从她脸上错开,不过几个大步就越过她肩膀走了出去。 像是电影画面里擦肩而过的两个陌生人。 没有暗藏深浓思念的“好久不见”。 也没有不甘与恨意交加的汹涌眼神。 所有的一切,都像在时间的轨道里,悄然落了幕。 夜浓缓缓转身,视线没有去追那道背影,只看向台阶下被透亮路灯投射出的一圈光影,一如他刚刚看向自己的眼神,除了冰棱般的冷白外,再无其他。 风声簌簌里,齐冀再一次转身:“哥,你想什么呢,走快点啊。” 沈屹骁像是恍然回神,抬头间,他略有绷紧的下颚线缓缓松懈,然而,他不仅没有加快脚步,而是直接站住脚:“我还有点事,你自己去吃吧。” 说完,他几乎一秒迟疑也没有直接转身。 齐冀立马追过来堵在他前头:“什么事也不急于一顿饭的功夫吧。” 沈屹骁没理他,双脚一转,肩膀擦过他肩往前走。 齐冀撵着他的脚后跟追上去,一声“哥”还没喊全,就被沈屹骁一个眼神噎在了嗓子眼。 前厅门口的浓密绿植挡住了里面的诱黄古色,就着路灯的照明,沈屹骁目光找寻。 刚刚虽然没有将眼神在她脸上过多停留,但她一身休闲,不像工作中的衣着。 沈屹骁踩上台阶,径直走到服务台。 “沈总。” “刚刚有没有一个穿着长款白色开衫的女孩子向你询问过什么?” 十二栋一共十五层,一层一户,虽然已经售罄,但入住率不高,管家几乎能清楚记得每一位进出的业主或客人。 “您说的是刚刚您出门时,站在门口的那位女士吗?” 沈屹骁点头。 “她没有进来,在您出门后,她在台阶上站了两分钟就往西走了。” 往西? 如果是出小区大门应该是往东才对,想到自己刚刚就是往东走的,沈屹骁轻扯一侧嘴角,许是不想再和他碰上。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13节 他刚一转身,管家又喊住他:“沈总。” 不过一个眼神就看出对方的欲言又止,沈屹骁:“有话就说。” 虽说同为业主,但沈屹骁可不仅仅只是业主。 管家自然知道他的另一层身份,所以抱着讨好的心态,在不违背她作为管家职业守则的同时,打着圈的透露说:“刚刚那位女士应该是回六栋了。” “回六栋?”沈屹骁眉心忽而皱紧:“她住在六栋?” 管家把话说得模棱两可:“应该是。” 沈屹骁没再细问,转身间,他掏出手机拨给了关昇。 “沈总。” “查一下铂悦府六栋的业主名单。” “好的。” “等等,”沈屹骁用手挡住已经敞开的电梯门边:“包括租户。” 第10章 空气里满是深秋的寒凉,但不妨碍它夜景的美。 历史古韵下,让这座城市的霓虹都和其他城市的很不一样。 夜浓双臂趴在落地窗边,凉风从上掀的玻璃窗隙进来,吹起她垂在耳鬓的丝丝卷发。 十二层好像被钉上标记似的,总是让她在视线偏转间一眼看见。 脑海里掠过刚刚看见的那张略有青涩的男人的脸,看着好像只有二十岁,和她想象中的成熟有着天壤之别。 只是,这个「齐总」为什么会和沈屹骁一同从里面走出来。 难道他也住在十二栋,所以两人才认识? 可是从刚刚两人笑谈的神情来看,关系似乎很是熟络。 但是刚刚那个「齐总」迎面走过来的时候,虽然看了她两眼,但那眼神丝毫不像认识她似的。难道说,昨晚酒吧灯光太暗,人家压根就没看清她的长相? 一定是这样,不然以她的长相,看清了的话,不可能一点记忆都没有。 心里闪过这一想法后,夜浓垂眸失笑。 老大不小的人了,还真当自己和以前一样明艳动人呢。 全景窗边框窄窄的,压得胳膊生疼,夜浓站直身体,指腹摩挲胳膊下被压出的一道凹痕,视线从上到下,扫过所有亮着灯的楼层。 可惜单向可视的窗户,只能看见光源。 沈屹骁鲜少会站在北阳台往外看,如今透过单向可视的玻璃,他目光直直定在十二层的西户。 与此同时,他也拨通电话:“铂悦府六栋的房子,你以后不要去住了。” 齐冀一愣:“你还真收回去啊?”他想不通:“我今晚不是没在你那住吗?” 沈屹骁拿另一处跟他交换:“三栋12层也在我名下,你要是喜欢,可以去住。” 以前齐冀没注意,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你名下是不是所有房子都是12层?” 梦蝶山那套是,辉园也是,这个铂悦府,竟然三套都是。 沈屹骁不理他这个疑惑:“还有,以后要找我先给我打个电话,别直接来铂悦府了,”不想被追问,他连着理由一并说出:“因为接下来我会很忙,住哪里不一定。” 齐冀听话地“哦”了声。 电话挂断,他眉头拧出疑惑,忙跟具体住哪有直接的关系? 晚上刚到楼下就遇到了齐冀,所以沈屹骁回来后还没来及去主卧。 如今他站在卧室门口,还能闻见淡淡的酒气。 扫一眼床上的凌乱,就能想象得到她走时是有多慌乱和匆忙。 沈屹骁走进去,捡起床边地毯上的两只抱枕时,看见掉落在一旁的玻璃水杯。 看来临睡前倒一杯水放在床头柜上的习惯还没变。 沈屹骁将其捡起来,放到床头柜上时,他视线落到抽屉外侧的锥形拉扣上,凝神几秒后,他拉开抽屉。 里面放着一个墨蓝色的,能装下一整套首饰的鳄鱼皮首饰盒。不过里面不是首饰,而是那个被他打碎,再也无法黏合回去的香水瓶玻璃碎片。 沈屹骁在堆叠着毯子的床边坐下,厚重的盒盖打开时,他惯例地在心里数了数。 十八块,少了的那块,被他早上让人送去了夜浓公司。 想必她已经看见了,不知这款早已停产的香水的香味,她还有没有印象。 不过她对香味不敏感,即便想不起来也无可厚非。 就像晚上在楼下她看见他,眼里除了意外,再也找不到其他的情绪。 几年过去,身材长相没变,薄情寡义的性子更是一如既往。 * “阿嚏——阿嚏” 一连两个喷嚏,让夜浓把生理眼泪都酸了出来。 被搁在被子上的手机免提里,传来刘蕴的声音:“夜总监,你感冒了吗?” “不是,可能是穿少了有些受凉。”夜浓吸了吸鼻子,歪身从床头柜上将抽纸盒捞了过来。 “那我就照你刚刚说的思路,再改改,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 “好。” 电话挂断,夜浓下床去了餐厅,一杯温水喝下,这才觉得心里暖暖的。 以前她一点都不怕冷,再冷的天她身上也像个小火炉似的,近两年不知怎么了,竟然开始畏寒。 将保温杯装满热水回到卧室,夜浓看了眼时间,才十点不到。 一晚上没吃东西,这会儿才觉得胃里空空的,拿了张毯子披在肩上后,夜浓一边从网上寻着轻食外卖,一边又回到客厅。 铂悦府的物业是不允许外卖员进入的,不过管家会亲自将外卖送到业主家门口。 一份轻食沙拉,就连沙拉酱都是无脂的。 最近还没来及办健身卡,所以夜浓尤其控制晚餐热量的摄入。 挑了一块鸡胸脯肉到嘴里后,夜浓给曲姚发了条短信:【铂悦府周边有没有设施比较好的健身会所推荐?】 曲姚短信很快就回复过来:【铂悦府的物业中心后面有一个会所,听说里面设备齐全,你可以去看看。】 差点忘了,这种高档住宅一般都会配备私家会所。 轻食没什么热量,但也裹腹,夜浓拧开保温杯盖走到落地窗前,热气缭绕里,她不由自主又看向对面那栋楼。 视线将十五层高的楼层一扫而过,只有廖廖几排透着光亮,其中并不包括与她视线平行的12层。 铂悦府地处闹市,所以房子的隔音效果是做了特别设计的。 昨晚沈屹骁没睡几个小时的安稳觉,今天更是忙了一整天,如今耳边一片消寂,眼前一片漆黑,可他却没有丝毫的困意。 或者说,是这个房间里有太多让他无法平下心来的气息流窜。 除了酒精残留的气味外,还有一股淡淡的,形容不出来的气味,丝丝缕缕往他鼻息里钻。 和他稀薄记忆里的早已不一样了。 一个深呼吸后,沈屹骁索性将床侧的壁灯打开。 视线在对面的油画上空洞停留半晌后,他低头看向盖在身上的毯子,想起昨夜担心她滚地上而趴在床边守着她的画面,忽觉一声可笑。 心里烦躁加剧,他伸手将毯子一掀,扔到了一边,留下的一角还蒙在他脚背,他抬脚一踢。 像是楚河交界划清了距离。 心情终于平复几分后,他才顺着床背躺下,翻身侧躺间,又闻到了原本不属于他枕头上的气味。 分不清到底是酒味残留还是她头发又或者昨晚未卸的化妆品留下的。 又一个深呼吸后,他蛮横的动作将枕头抽走扔到了床尾。 以为这样就能睡一个好觉了,结果事与愿违。 他索性也不睡了,出了卧室去餐厅开了瓶红酒。 酒液过喉,口腔留下燧石般的矿物质味,酸味紧实。 沈屹骁端着酒杯走到北阳台,目光锁定的同时,也在心里细捋这短短几日发生的多件巧合。 既成了雾色香水的合作方,又让他在chris酒吧遇到,如今竟还和他住在同一个小区,难道她不知道铂悦府是沈氏开发的楼盘? 签约雾色的包装设计,或许并非她一厢情愿就能办成。酒吧偶遇,或许是偶然发生。那和他同住一个小区呢? 想近水楼台,和他再续前缘? 当初走得头也不回,还把话说得那样决绝,如今该不会觉得五年时间就可以把他心头的恨意都磨平了? 想得倒美,难不成他沈屹骁在她心里,就这么的挥之即去,招手即来? 不过一个仰头,杯里的红酒就被他一饮而尽。 以往若是没有特别紧急的事,沈屹骁是不会深夜给关昇去电话的。 以至于看见来电时,关昇被子一掀,立马从床上坐正了:“沈总。” “明天安排几个人将我现在住的房子收拾出来,”电话这头,沈屹骁一丝迟疑也没有,所做的决定像是深思熟虑,又像是冲动不经大脑:“都搬到六栋去。” 他倒要看看,她葫芦里到底要卖什么药。 关昇愣了两秒的神才反应过来:“......好的,”带着不确定,关昇小心翼翼地问:“沈总,还有其他的事吗?” “没了。” 说完,沈屹骁把手机往沙发里一撂,起身往餐厅去的时候,他双脚一转又走到北阳台,平视的视线扫过对面,几乎一眼就目光锁定,见灯还亮着,他扭头往墙上看了眼时间。 都凌晨一点了还不睡。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14节 以前,夜浓是亮灯睡不着,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周围太暗,她反而会翻来覆去,慢慢的,就养成了留灯睡觉的习惯。 时间,真的可以改变很多东西,但半夜喝水的习惯,她是怎么都没改掉。 迷迷糊糊间,她眼睛都没睁开就伸手将床头柜上的水杯摸到了手里,浅浅一口温水含到嘴里时,耳边突然传来低沉又模糊的声音。 「是不爱我......才跟我分手的吗?」 眼皮一抖,滑到嗓子眼的温水差点哽住她喉咙,夜浓倏地睁开眼。 幽黄的光线里,她目光怔忪,突然想到早上被她打翻在地的玻璃水杯。 如果给她倒一杯水放在床头是对方的细心,那充满电的手机呢? 正常来说,对方将她送到那个房子里后就应该走了,可是早上醒来后,手机是放在包里的,那人难不成是在等到她手机充满电再走的? 这个解释牵强的让夜浓眉心越拢越深。 想到晚上那个齐总和沈屹骁并排走在一起的画面,她心脏一紧。 这人该不会是想和她破镜重圆? 第11章 翌日中午,夜浓拿着特意交代曲姚去买的午餐,来到阮瑜办公室。 “给,你的最爱。” 阮瑜为了保持她的好身材,一周有五天都在吃减脂餐,包装精致的饭盒一打开,她就叹了口气:“知道吃你这一口会让我多出多少脂肪吗?” 夜浓拉着她手腕和她一块儿坐到沙发里,“多锻炼一会儿消耗掉不就没事了。” 轻轻一个抬眼,阮瑜就注意到她眼底几道红血丝,“昨晚没睡好啊?” 夜浓赶紧用指尖摸在眼睛下:“还没消吗?”她睡眠不好的话会有黑眼圈。 阮瑜轻笑一声:“据我所知,你睡眠一向都不错,该不会是太久没回来,水土不服吧?” 水土不服倒远不至于,就是昨晚心里闪过的那个可能性让她后半夜几乎没怎么睡。 夜浓没什么能说知心话的朋友,这几年唯一交心的也就阮瑜一个了,但她又实在不想将自己的陈年过往说给她听。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以另一种方式从她这里问问意见。 夜浓垂着眉眼,“昨晚跟一个朋友聊电话,聊晚了。” 阮瑜夹起一粒玉米粒放嘴里,随口道:“这边的老朋友?” 不想把谎言编大,夜浓就没应她这话:“我那朋友最近遇到点事。” 本来阮瑜还没有多想,结果她一连两句都带出了「朋友」二字。 这是跟她玩假装是朋友系列? 阮瑜瞥她一眼,顺着她话继续往下问:“什么事?” 夜浓拿出她来之前就想好的说辞:“有天晚上她喝醉了,被一个陌生男人送了回去,后来发现她前男友竟然和那个男人认识。” 喝醉? 阮瑜想到那天晚上在chris酒吧,不过她走的时候,夜浓还很清醒。 所以她说的到底是真朋友,还是自己呢? 阮瑜有点拿不准:“然后呢?” 夜浓抿了抿唇,“她就在想,会不会是她前男友故意。” “故意?”阮瑜视线追着她开口到现在都垂着的眼睫:“故意什么?” 夜浓沉默了一阵才说出了困扰她大半宿的猜测:“...你说,他会不会是想和她复合啊?” 说完,夜浓抬起她那双茫然的眼睛。 阮瑜心里了然了,“那就要看你和...你这个朋友和那位前男友是因为什么分手了。” 以为夜浓会被她这句话吊出好奇,谁知半晌都不见她开口。 阮瑜心里的好奇倒是先按捺不住了。 “所以你,”她差点又说漏嘴:“你那个朋友想复合吗?” 夜浓眼睛倏地睁圆了:“怎么可能!” 阮瑜被她强烈的反应吓了一跳,默了两秒,她笑出扑哧一声:“说你朋友而已,你这么激动干嘛。” 夜浓这才反应慢半拍的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失态,她忙垂下眼,解释道:“都是玩的不错的朋友......” 认识她好几年了,阮瑜还真没听她说过她有什么朋友。 她将话题绕回去:“你刚刚说是个陌生的男人?” 夜浓点了点头:“嗯。” 阮瑜 一边在心里自责,一边又不露声色的提醒:“你那个朋友也是,怎么能让一个陌生男人送回去,这要是出了点意外可怎么办?” 夜浓声音虚虚的:“不是喝醉了吗......” “所以你应该庆幸,幸亏是前男友的朋友,这要是真遇到了居心不良的——” 不等她说完,夜浓就急忙纠正:“是我朋友,不是我。” 一句话就让她心慌成这样,阮瑜都懒得拆穿她:“是是是,你朋友!” 夜浓已经心虚的有些坐立不住,但又不好拔腿就走,索性岔开话题:“晚上聚餐你去吧?” 今天她做东,阮瑜自然是要去捧她的场,“当然去了,不过我下班得先去老瞿那一趟,八点前应该能赶回来。” 在阮瑜那边吃了一个心不在焉的午饭,回到自己办公室没一会儿,曲姚敲门进来。 “夜总监,这是铂悦府会所的入会卡。” 早上出门的时候,夜浓向管家打听了私家会所里的一些情况。 这才知道,每位业主都会有一张会所的入会卡,是交房时一并交到业主手里的,租户如果想进入会所,需要向业主索要那张卡。 到公司后,夜浓就把这事交代给了曲姚,没想到她办事效率这么快。 “房主说,会所是自费的,”曲姚问:“需要我去帮你充值吗?” 夜浓拿起卡前后看了两眼:“不用,回头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好的,另外晚上聚餐的酒店,我选了三个地方,等下发给你看看。” 几年未回来,夜浓对京市当下的酒店已经不算了解:“你拿主意吧,环境好点,保证大家都能吃喝尽兴就行。”” “好的。” 临近下班还有一个小时,夜浓收到了曲姚发来的酒店信息。 扫一眼名字,夜浓眼波一顿。 「凯旋国际」 是东沈集团旗下的酒店。 住在他沈家开发的楼盘里就算了,找个酒店都能撞上。还真是走到哪都逃不开他沈家的五指山。 若不是快下班了,夜浓真想让曲姚重新选个地方。 * 「凯旋国际」在全国一共有二十多年分店,其中京市就有三家。 因为年末会有一次优秀会议型酒店评比,所以近几个月,沈屹骁逢周五都会去巡场。 不过今天因为有其他公事耽搁,全部忙完已经是下午五点。 关昇见他摘掉眼镜捏着眉心,便给他泡了一杯花茶:“沈总,酒店还去吗?” 沈屹骁轻“嗯”一声:“半小时后出发。” 关昇便知道他是要休息一会儿:“好的。” 办公室门无声合上,沈屹骁松了松领带,去了沙发里。 连着两天晚上没怎么睡好,躺下没两分钟他就睡着了。 门口,关昇一直没走,笔直站着,时不时低头看一眼时间。 倒不是他着急,而是他深知沈屹骁时间观念特别强,说半小时,那多过一分钟敲门都是他的失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看时间精准过去三十分钟,关昇敲了敲门,等了等,不见里面有应声,关昇短暂迟疑后又“叩叩”敲了两下,但是里面还是没有半点声响。 疑惑间,关昇轻拧下右半扇的门把手。 门往里敞开间,见沈屹骁依旧躺在沙发里,双手交叉压在腹部,睡得很熟。 关昇以前也遇到过这种情况,抱着不忍心吵醒他想让他多睡一会的好意,但结果却是落沈屹骁一记冷视。 关昇走到沙发前,弯腰间,他喊了声:“沈总。” 沈屹骁眉心皱了几秒才缓缓睁开眼。 “沈总,”关昇温声提醒:“已经五点半了。” 沈屹骁这才坐起身。 见他一脸倦意,关昇问:“要给您冲杯咖啡吗?” “不用。”沈屹骁起身走到办公桌前,端起关昇之前泡的那杯已经凉掉的花茶喝了大半,“走吧。” 离公司最近的凯旋国际,开车过去只要二十分钟。 虽说周五巡场已成惯例,但具体几点到又或者先去哪一家,沈屹骁从不提前打招呼,所以就连关昇都拿不准。 车子驶出车库,沈屹骁落下半截车窗:“右拐。” 这时,关昇拿在手里的手机屏幕亮了。 【关秘书,沈总今天还来吗?】 是距离公司最近的一店总负责人乔总。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15节 关昇的回复很简短:【惯例。】 车子右拐后驶过两个红绿灯,关昇顺着路线猜到沈屹骁应该是想先去二店。 结果没两分钟,后座传来—— “左拐,去一店。” 舍近求远去了靠近翡夏湖的一店。 果然不能随便揣测老板的心思。 这时,关昇手机再度亮起,但他连看都没看,视线快速扫过后视镜,见沈屹骁依旧偏脸看着窗外。 京市的夜景,每一点霓虹都透着古韵的厚重。 坐落在翡夏湖边的凯旋国际酒店,夜浓还是上大学的时候来过几次,当然,都是沈屹骁带她来的,跟在他这样一个太子爷身边,住的自然是最贵的总统套房,吃的也是主厨亲自掌勺的特配菜。 是她过去二十年从未有过的体验,本该属于浓墨重彩的回忆,可如今再回想,却记忆稀疏的没留下多少印象。 夜浓下班后就和同事一块儿过来了。 不到三十个人,定在一个容纳两张二十人圆桌的大包厢。 阮瑜来的时候,夜浓正在和几个同事打牌。 见每个人面前都有一些零钱,阮瑜笑了声:“来真格的呀?” 夜浓把手里的牌给她:“给你玩一会儿?” 她手里是一副好牌,阮瑜欣然接过。 趁着这空挡,夜浓去了包厢内的洗手间,门一开就闻见了浓浓的烟味,味道重的她一连打了两个喷嚏。 这几年不知怎的有了过敏性鼻炎,遇到味道重的就会喷嚏不止。 夜浓出了包厢,左右看了看。 虽然住过这里的顶层总统套房,但下层的宴客区,夜浓却没来过。 夜浓便同门口的工作人员打听走廊里的公用洗手间位置。 “女士,直走到尽头,左手边就是。” “谢谢。” 她今天穿的一身是莫兰迪色系,饱和度偏低的粉色衬衫,灰色阔腿裤。优雅知性且不张扬。 人的视线会下意识落到右手边。 细高跟鞋不落声响的踩在厚实的地毯上,夜浓一边往走廊尽头走,一边看着右侧墙壁上的壁画。 从洗手间再出来时,走廊里已不是之前那般空荡,多了几道男人的背影。 夜浓落后他们五六米远,目光平视间,能看见为首的一个男人的身量明显高于其他人,颇有种鹤立鸡群的既视感。 夜浓并没有刻意去打量,只是目光直视间,那道背影自然而然的落于她眼底。 越来越熟悉,直到那人侧过脸露出一半侧脸—— 夜浓双脚倏地停在原地。 是该说太过巧合吗? 竟然又碰到他。 想起昨晚目光相撞时的尴尬,夜浓下意识转过身,也就是那一瞬,沈屹骁扭头看了眼。 厚实的地毯几近无声,直到再次走到走廊尽头,夜浓才停住脚,再回头,走廊已空无一人。 心里有一种不是心虚的心虚,夜浓意识到这一点时,好笑一声。 光洁如镜的银色电梯门,倒映出沈屹骁微拢的眉心。 是她吗? 但是没看见正脸,只是背影让他有种恍惚感。 “今天这层有几厢客人?” 站于他斜右方的是酒宴部负责人张经理,若是平时他也不会在意楼层客人,但今天是周五,为了能准确应对沈屹骁所有可能提到的问题,准备工作自然做的比平时更全。 张经理忙颔首应道:“回沈总,一共被定出六个包厢,其中两个大包,四个中包,都是用于公司宴请。” 沈屹骁沉默几秒才问,“公司名义订的?” 张经理心里疑惑,巡场至今,他从未见沈屹骁有过如此具体的过问,无法立即给出答案,他声音露出紧张:“这个我没有细问,稍等,沈总,我来——” 然而后面的话却沈屹骁打断:“不用了。” * 曲姚选的这个包厢,窗景朝北,因此包厢的最低消费不及窗景朝南的高。 夜浓体会她的用意,中途和她碰了几杯,夸她刚毕业不过两年,但办事效率不错。 期间,她也去了旁边男同事较多的那一桌,本想依旧饮料代酒,奈何没能周旋过去。 两天前的酒醉让夜浓对酒还心有余悸,好在那帮男同事并没有过多的劝酒,三四盅白酒后,夜浓回到刚刚的座位里。 夜浓对白酒没有招架之力,没一会儿的功夫,脸上的红就漫到了锁骨。 曲姚招手包厢内服务生要了一杯柠檬汁。 “夜总监,我今晚没喝酒,结束送你吧?” 夜浓朝她点了点头:“那麻烦你了。” “没事。” 一顿饭吃完,时间已过九点。 阮瑜走过来:“我在chris订了位置,你也一块儿吧?” 夜浓摇了摇头:“我就不去了。” 她脸上红晕依旧明显,阮瑜忍不住揶揄一声:“你这酒量,还真是怎么练都练不上去。” 周五最适宜放纵,除了夜浓和曲姚,所有人都跟阮瑜去了酒吧。 夜浓把手钥匙递给曲姚:“你也跟他们一块去吧,我打车回去就行了。” 曲姚却连连摇头:“我男朋友不喜欢我去酒吧那种地方。” 夜浓轻笑一声:“管得这么严啊?” 曲姚略有些不好意思:“他以前在酒吧做过经理,可能是心有余悸吧。” 是啊,心有余悸。 夜浓踩下台阶:“只身一人的话,还是尽量少去酒吧。” 习习凉风,将酒意吹卷上头,让人思绪有些繁杂混乱。 夜浓偏脸看向窗外,点点霓虹里,又想起昨晚那场尴尬难言的‘偶遇’。 夜浓将车窗上落到只留了一道缝:“铂悦府房子的租赁合同,是你办的吗?” 曲姚摇头:“是alma,不过我那有一份合同复印件。” “租期多久?”夜浓问。 “一年。” “付款方式呢?” “是一次性付清的。” 那就不好退了。 夜浓吐出一口无奈。 反正她早出晚归的,以后再尽量少在小区里溜达,估计昨晚那种情况也碰不到几次。 一阵自我宽慰后,夜浓闭眼眯了一会儿。 谁知这一眯就真睡着了。 铂悦府,曲姚是第一次进来,好在她上午和业主联系的时候,特意看了合同。 车子停到车库,曲姚晃了晃夜浓的肩膀:“夜总监,到了。” 夜浓蓦然睁眼,看了眼挡风玻璃外,她才回神一笑:“我怎么还睡着了。” 曲姚将车熄火后,钥匙还给她:“快上去休息吧,周一见。” 时间已经不早了,夜浓问:“你家离这远吗?” 曲姚笑了笑:“这旁边就有地铁,直达很方便的。” 夜浓点了点头:“那就好,回去注意安全。” 电梯门两侧是透光的皇家白玉石,被头顶繁复的水晶吊灯折出耀眼的光亮,几乎瞬间刺下眼底的困倦。 进了电梯,刷卡后,电梯门缓缓合上。 夜浓歪了歪脑袋,后发想起从住进来之后,还从没在这栋楼里见到过其他业主。 也是,这么寸土寸金的地段,买得起这房子的,想必手里都不止一处房产。 “叮”的一声,电梯停落,银色电梯门缓缓向两边敞开时,外面突然传来男人声音—— “忙,没空。” 夜浓双脚顿了一下。 六栋是一层两户,难道是对面1201的业主? 抬脚间,又听男人说—— “别来,不在。” 说话精简,声音略沉。 浅浅一点好奇,让夜浓迈出电梯门时,下意识往向左前方看去。 这一看不要紧,和那双几乎同时扭头看过来的视线一对上,夜浓眼睛倏地睁圆了。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16节 刚刚在心头闪过的猜想瞬间被她忘到脑后,第一反应就是—— “你跟踪我?” 沈屹骁自上而下将她打量一个来回,最后视线停留在她满是绯色的脸上。 在电梯门缓缓合上的机械声里,夜浓仿佛听见他喉咙深处溢出一声低笑。 好像在笑她刚刚说的话有多么荒诞。 可视线扫过他脸,却不见有丝毫表情,黑漆漆的一双眼,凝在她脸上,冷然的目光里,比昨晚多了几分探究。 好像刚刚那句话本该是由他说出来似的。 夜浓脸上渐渐现出几丝难堪,就在她眼睫轻颤,将视线收回时,听见他说—— “这位女士,如果你觉得我有跟踪你的嫌疑,大可以去物业查查,我购入这套房子的具体时间。” 似乎是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称呼自己,夜浓一时愣在原地。 但是她眼里的诧异只停留了很短的时间。 昨晚看见她,满眼漠视,今天再见,直接称她为「这位女士」。 看来这人摆明是要跟她装不认识。 行,既然这样,那就当陌生人好了。 夜浓压下眼底情绪,扭头,回他一记不失礼貌的假笑:“这位先生,我可没那么闲去打听你的私事。” 说完,她双脚一转,背身走到1202门口,“滴答”一道解锁声还未完全落地,“砰”的一声关门声就响彻电梯间。 夜浓背身站在门后。 想笑,但更想把包摔他脸上。 他沈家家大业大,真要不想看见她,大可以换个地方。 摆那张臭脸给谁看,说那种话让谁难堪? 回来不过短短一个星期,碰见他的次数,一个手都要数不过来。 这事搁谁身上不会多想? 她有那种反应不应该? 可是他刚刚看她的眼神,好像这一切都是她的故意靠近。 就像她刚刚说的,她有那么闲吗? 一个深呼吸后,夜浓脱掉高跟鞋径直去了卧室。 水汽从浴室里渐渐弥漫出来,周围的空气一点一点被潮湿笼罩。 愈渐深浓的雾气开始掠夺人的氧气,让人心脏有一种呼吸不畅的失重。 夜浓站在花洒下。hansgrohe的五金龙头被她手指轻轻一压,水声骤停。 柔和的光线里,朦胧水雾像一层薄纱,包裹着她潮湿的身体,凝于发尖的水珠,顺着她的后背肌理,滚落,滑过她后腰一处紫色半翅纹身。 洗手池上方的镜子有自动除雾功能,但来不及化掉上面的厚重水雾。 夜浓抬手一抹,镜子里倒映出她沁着水珠被水洗净的一张脸,经热气蒸腾,像是微施粉泽。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脑海里突然想起六年前的那个夏天。 当时全校都在传沈屹骁要追她,若不是流言传得太甚,夜浓根本不会关注他,也正因为刻意注意才发现,他这个集万千关注的沈家大少爷竟然也会出现在食堂、图书馆、超市,甚至水房,在她经常出现的那些地方,她常常一个抬头就能看见他,可是他却从未给过她一个眼神,好像压根就不知道她这个人的存在。 那些流言愈传愈烈,甚至周末她去看场电影回来晚了,第二天都要被传她被他带出去过夜。 本来夜浓是不想理那些谣言的,因为打小她就因为自己长了张出众的脸,走到哪都能惹来流言是非,时间长了,她也就习惯了,但现在那些莫须有的谣言已经严重影响了她生活。 于是她挑了一个晚上,在男生宿舍楼下拦住了沈屹骁,好言好语说明来意,希望他能破掉那些谣言,结果他却好笑一声,还说:这位同学,我认识你吗? 时间过去太久,很多记忆都已经变得模糊,可当时他好笑又带着几分探究的眼神,夜浓却记得清楚。 昨晚见到她,他眼底的漠视,今晚听见她那句话,他嘴角的荒诞,简直和当年一模一样。 * 虽说东沈集团开发的楼盘,沈屹骁都会给自己留一两套,但也不是每套他都住过,就比如这六栋,今天是他第一次进来。 除了对楼栋或楼层号有偏执喜好外,房型或大小,他都没什么所谓。所以进门后,他只大致扫了眼就转脚去了主卧。 脱掉的西装外套被他丢在床尾凳上,继而是西装马甲,领带从颈间抽掉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那声「这位先生」。 他嘴角一提,笑了声。 还真以为五年时间把她那小野猫的性子给磨平了呢。 斜纹领带被他扔在了西装马甲上,他一边解下腕表一边往卫生间走。 脑海里又定格出那张满是绯色的脸。 又喝酒。 酒量这么差劲,还偏偏去逞那份能。 那晚在chris酒吧发生的事,到现在还让他心有余悸着,可「那位女士」倒好,转脸就给忘到了脑后。 衬衫纽扣一颗颗解开,露出他纹理紧实的胸膛,也因他脑海里的画面让他在吐息间,胸膛起伏明显。 快速冲了一个澡后,沈屹骁套上浴袍出了卧室。 夜色深浓,星光稀疏。 阳台未封,凉风阵阵。 在落地窗边的茶椅里坐下后,沈屹骁脚尖一勾,将旁边的一只专门放脚的矮凳勾过来。 他坐着的方向,正对西面,轻轻一个抬眼就能将西户的阳台尽收眼底。 第12章 四下静悄悄的,能听见风声。 睡意朦胧时,“咔哒”一声响,划破耳边寂静。 沈屹骁忽地掀开眼,看过去,原本透亮的阳台已经黑漆漆一片。 环于身前的两臂松开,沈屹骁下意识去看左手腕上的时间,这才发现手表已经被他摘下,手机也不在身边,他撂下腿,从椅子里起身回了客厅。 不过一个眯眼的功夫,竟然已近十二点。 回到卧室门口时,沈屹骁突然站住脚,他看向正对床尾,皮雕雅致的背景墙。 东西两户...... 主卧好像共享一面墙。 凝眸间,他嘴角不自觉地扬了几许。 铂悦府的房子是精装修,每户房子的家具家电都一样,躺在回弹暄软的意大利品牌henge卧床上,沈屹骁双腿交叉,姿态松散地靠着软□□雕床背。 手机屏幕上有四条未读消息,全是被他视为「闲人」的齐冀发来的。 【哥,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 【是我哪句话说错了吗?】 【哥,上次你都答应要教我高尔夫了,不能说话不算数!】 【哥?】 沈屹骁没回他,这要是回了,短信就会接二连三没完没了。 他退出消息界面,将手机锁屏,撂到床头柜上后,他抽了张湿巾擦了擦手。 这些都是他临睡前的一些小习惯,做完这些,他躺下身。 视线从天花板缓缓往后移,最后落到床背上方的背景墙上。 明后两天是周末,以前的周末,她不喜欢在寝室里窝着,天热的时候去蹭咖啡店的冷气,天冷的时候又会去蹭商场里的暖气。不冷不热的春秋,她要么是骑着她的那辆山地车,沿着路边漫无目的地骑;要么就随意找一个公园,往草地上一躺,一躺就是半天。 现在呢,这些习惯还在吗? 都说一个习惯的养成和改变只需要二十一天,但这句话放在夜浓身上,受用度不高,又或者说,她养成一个习惯需要的时间远超过二十一天,但改变一个习惯,却是很短暂的。但是归咎结底,都与环境脱不了关系。 一个人的生活,无趣却也有趣。 因为做什么都是自己,但又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就比如现在,做好了明天睡一个懒觉的打算,所以这一晚,她可以随心所欲熬到任何时间。 虽说雾色香水的设计方案不用她亲手,但她却很感兴趣,可能是之前没有接手过这样的项目,也可能是那位祁总的爱情故事很吸引她。 总之她没有放过脑海里的灵感,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将那天在雾色香水店里迸射的两个灵感手绘了出来。 之后,她去了餐厅,从冰箱里拿出两天前买回来的一瓶白朗姆简单调了杯莫吉托回到卧室。 一部电影,两杯自调的鸡尾酒,就这么度过了一个悠哉自在的夜晚。 * 昨晚齐冀没有等到沈屹骁的短信回复,今天一大早就去了铂悦府。在十二栋楼下摁了好一会儿的门铃,没人,他直接来这儿堵人了。 看见他时,沈屹骁愣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找你啊!” 沈屹骁以前也没觉得他这么缠人,最近可好,跟块膏药似的,甩都甩不掉。 “今天要去公司。”他随口找了个借口。 齐冀拦住他面前的路:“你少来,我早上给你家关秘书打电话,他说他今天带女儿去游乐园。” 沈屹骁:“......” 见他不说话,齐冀坏笑一声:“还是说,你今天是有别的事儿?” 沈屹骁一双眼,不冷不热地看着他:“我有没有事,需要跟你汇报?”说完,他双脚一转,越过齐冀肩膀。 齐冀小碎步地跟在他身后,软缠硬磨:“今天天不热,适合打球,你就去呗!”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17节 他说的是梦蝶山。 沈屹骁步子不停,“找你哥去。” “他这段时间忙的我都见不着他人。”说完,齐冀两个大步迈到他身前,双臂一伸,拦住他路:“你就给句痛快话,到底教不教,不教的话,我发誓,以后再也不烦你。” 居然还拿种话来威胁他。 沈屹骁好笑一声,“那我可真是求之不得。” 虽说齐冀就比他小两三岁,但心就跟个小孩子似的,特别是在沈屹骁面前,扮可怜扮柔弱对他来说,手拿把掐。 “我就知道,你从来都没把我当弟弟。”他双手放下来,脸埋低不说,声音也焉了:“当初为了你,我学都不上——” “行了。”沈屹骁打断他,一个无奈吐息:“上午有事,下午过去。” 上一秒的恹恹无力顿时就消失殆尽,齐冀把脸一抬,两眼放光:“真的?” 沈屹骁懒得把话说第二遍:“回去等着。” 本来还想说在这等他一块走,现在目的达到,齐冀也不敢再得寸进尺。 “行,那你去的时候给我打电话!” 沈屹骁朝他挥了挥手,见他一溜烟地跑了,沈屹骁站在原地,一直目送他跑没影才转身往六栋去。 * 昨晚夜浓睡得迟,今天早上七点她醒来一次,去了趟卫生间回来又睡了一个回笼觉,叫醒她的是阮瑜打来的电话。 “干嘛呢?” 回笼觉睡得人脑袋昏昏沉沉,夜浓唔了声:“还没起。” “都快十一点了,还没起,你昨晚不是老早就回去了吗,怎嘛,是背着我还有别的约会?” 夜浓轻笑一声:“我在这边连个朋友都没有,和谁约会?” 阮瑜“咦”了声:“那上次你说的那个朋友,是香港那边的?” 经她这么一提,夜浓眼里的困意顿时就消了大半,“不是——” 阮瑜可不想听她的解释,“行啦,大周末的,你就准备这么睡过去呀?” 夜浓抓了抓被她睡得蓬乱的头发,坐起身:“又没其他的事,就当休息了。” “昨天不是说今天来我这的吗?正好这都中午了,过来吃饭。” 夜浓说了声行:“ 那你把位置发我。” 电话挂断,还没来及下床,阮瑜就把位置发来了。 上面显示着小区名字:梦蝶山。 梦蝶山环湿地公园而建,容积率仅0.3,人均享700棵植物。整个小区以别墅为主,另有六栋单套面积超六百平的平墅,是东沈集团花重金打造出来的一处高端豪宅,这种以绝对的土地占领稀缺的景观环境的奢华住宅,即便是放眼全国,也是凤毛麟角。 夜浓到梦蝶山的时候已经一点。 阮瑜跟物业打过招呼,所以夜浓报出楼栋号的时候,物业没有让她登记直接放行。 隔着车窗,目光所及皆是绿色,让略有萧条的深秋都染上了春的翠滴。 阮瑜就等在别墅门口,看见夜浓那辆从香港托运过来的白色越野顺着蜿蜒车道缓缓开近,她抬手招了招。 第一次登门,夜浓自然没有空手,礼物是来的途中从红酒行里精挑细选的一瓶红酒。 瞧一眼包装就看出是自己钟意的牌子,阮瑜挽住她胳膊:“破费啦。” “跟我还客气什么。” “怎么样,”阮瑜挽住她:“这里环境还不错吧?” 何止是不错。 夜浓伸出一根手指头:“有没有这个数?” 阮瑜抿唇笑:“具体多少我也不知道,反正我给老瞿的那张卡肯定不够。” 夜浓“哦”出一声尾音:“原来是瞿总的手笔啊~” 阮瑜也不反驳:“是他一直怂恿我来京市的,没点诚意像话吗?”说到这儿,她又唏嘘一声:“本来以为他在这儿混的有多风生水起呢,谁知买个房子左右不知托了多少关系。” 夜浓却轻笑一声:“瞿氏可是京市媒体界的半壁江山啊!” 阮瑜却撇嘴:“比得上人家沈氏吗?” “沈氏?”夜浓皱了皱眉:“哪个沈氏?” “东沈集团啊,这个房子就是东沈开发的,哦对了,和你现在住的那个铂悦府是一个开发商。” 夜浓双脚一顿,愣在原地。 阮瑜歪头看她,拿手在她面前虚晃一下:“怎么了?” 夜浓眼睫一颤,忙摇了摇头:“没什么。” 她现在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她复杂的心情了。 只能说他沈家家大业大,让她这种明明不是同圈层的人也能频繁地听见、撞见。 想到昨晚自己说的那句:你跟踪我? 夜浓突然理解他当时嘴角的荒诞了。 是挺荒诞的,她夜浓何来那种本事,让他一个沈家继承人跟踪她! 哦,不对,早两年他父亲去世,他现在已经是掌权人了。 阮瑜一边带她穿过别墅院子里苍翠欲滴的花间小径,一边同她说。 “知道我为什么执意要买这里的房子吗?” 夜浓扭头看她。 “房子从来都不仅仅只是一处居所,它更是你的名片,代表你的圈层,我以前跟你说过的,你所在的圈层会决定你拥有什么样的人脉,以及你在这个社会中所对应的资源分配。” 阮瑜停住脚:“你漂亮又聪明,应该利用自己的优势获取更优质的圈层。” 的确,只要她愿意,完全可以不用努力就可以获得更好的生活。 但她不愿意。 夜浓垂眸笑了笑:“可能是自己越来越安于现状了,感觉自己现阶段这种生活挺好的。” “你这么说,”阮瑜伸手点在她鼻尖:“是因为你没机会接触更好的。” 她怎能没接触过。 正是因为接触了,才知道用自己双手获得的物质更踏实。 如果现在还有人像当初那样对她,她一定不会忍着眼泪,问一句:这是他的意思? “这边有高尔夫练习场,都是按照球场模式设计,环境很不错,等会儿吃完饭咱们去玩一会儿。” 夜浓回过神来,皱起眉头:“我都好久没玩了。” 阮瑜挽她进了客厅:“就是好久没玩了才要去练练啊!” / 两点多钟,阮瑜接了通电话,听了她简短几句,夜浓等她电话挂断问:“瞿总也来了?” 阮瑜点头:“他今天约了喜雨传媒的汪总打球。” 夜浓很识趣:“那一会儿我就先回去了。” “回哪去?”阮瑜抓住她手:“他们又不是来我们这儿打,我就是给个东西给老瞿,完了他们就走了。” 说完,阮瑜拉着她手:“咱们先上楼把衣服换了,等下就不用回来了。” 阮瑜喜运动,因此各种运动装她都有。 “要不要试试这套?”阮瑜从衣柜里拿出一套浅蓝菱格毛衣加白色百褶裙。 学院风可从来都不是阮瑜的风格,夜浓惊讶了几秒:“你该不会特意给我准备的吧?” 阮瑜抿唇笑着,指着衣柜里的另外几套:“还有这套、这套,你还没来的时候,我就给你准备好了。” 阮瑜购物欲非常强,给自己买的同时也会给夜浓带上几件。习惯了,夜浓也就不跟她见外。她指着阮瑜手里的那套学院风,摇头:“这个太嫩了。” 就知道她不喜欢这种装嫩的,阮瑜挂回去,拿出另一套:“那就试试这身。” 是一套暗粉色的迪桑特,价格不算贵,夜浓锻炼一贯穿的牌子。 她伸手接过:“就这套吧。” 两人换好衣服出门的时候,一辆黑色轿车刚好在门口停下。 夜浓在香港见过瞿奕几次,相貌堂堂,一身的儒雅气质,再加上身材管理得当,看着要比他实际年龄年轻不少。 夜浓礼貌朝他颔了颔首:“瞿总。” “你好。”瞿奕也朝她笑了笑。 阮瑜将手里的文件袋给他后,车后座下来一个一身休闲便装的男人。 “阮总。” 阮瑜抬头,朝对方弯了弯唇:“汪总,好久不见啊。”一声招呼后,见对方走到自己面前,阮瑜便给夜浓介绍:“这是喜雨传媒的汪雨苼汪总。” 在对方看过来的视线里,夜浓伸出手:“汪总,你好。” 似乎是夜浓的长相出乎了他意料里的美,他伸手浅浅交握时,眉梢都沾了愉悦,“刚刚就听瞿总说,阮总今天家里有位美女做客。” 听罢,阮瑜看了眼瞿奕,盈盈笑意里,她话里有话:“夜浓可不单单只是美女,她还是我们公司的设计总监,也是我的好朋友。” 汪雨苼眉梢一挑,“夜总监,是我失敬。” 夜浓唇角牵出淡淡的弧度,不卑不亢地朝他莞尔:“哪里。” 汪雨苼一双眼似乎融不进其他,只有面前的美人:“夜总监以前可有打过高尔夫?” 夜浓点了点头:“以前玩过,但是很久没碰了。” 闻言,汪雨苼眼底笑意渐深:“正好一会儿我要和瞿总去玩一会儿,夜总监要不要一起?” 在夜浓看过来的视线里,阮瑜笑着圆场:“汪总,我们这球技,还是不要在你面前献丑了。”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18节 “阮总可真是谦虚了,我可是总听瞿总夸你的球技。” 就在阮瑜朝瞿奕使眼色里,汪雨苼突然想起来:“听说这梦蝶山也有球场,环境也很是不错,不如我们就在这边玩玩?” 阮瑜是真心不喜欢这位汪总,“汪总,这边可没有18洞72杆的,打不了比赛。” 这回,汪雨苼直接不说话了,视线看向瞿奕。 瞿奕是两边都不想得罪,索性把选择权给了夜浓:“夜浓,怎么样,要不要一起玩一会儿,就在这个小区里。” 夜浓自然是不想 阮瑜为难,笑了笑:“您可别这么说,能看您和汪总打球,已经是我的荣幸了。” * 梦蝶山的高尔夫果岭入口在小区最中间的下沉庭院里。 一株百年原生古槐沉在庭院最中间,沿庭院一圈,以镜面水池做景,涓涓细流声里,拾级而上,就到了高尔夫球场入口。 走进,入目皆是纹理连贯、色泽一致的地中海米黄干挂石材。 “这儿环境不错啊。”汪雨苼由衷感叹一句后,问阮瑜:“阮总,这个小区还有现房在售吗?” “没有了,就我住的那套还是沈总割爱的呢。” 汪雨苼愣了几秒:“你说的是东沈的沈总?” “对啊,”在他的惊讶里,阮瑜忍不住压他一头:“你要是真的喜欢,也可以试着去找找他。” 汪雨苼虽心有震惊,但面上还是从容不迫的笑了笑:“等有机会我问问。” 阮瑜和他之间隔着瞿奕,在他看不到的视线里,阮瑜嘴角撇了一撇。 喜雨传媒虽然做的不错,但却不如瞿氏,瞿奕都没能和沈屹骁攀上关系,他汪雨苼又何来那种本事。 到了服务台,阮瑜递出自己的卡:“包厢还有吗?” “抱歉女士,包厢已经满了,目前只有公共打位和沙坑区。” 瞿奕知道阮瑜怕晒,便直接忽略了沙坑区,低声问她:“这边的公共打位环境怎么样?” 阮瑜朝他点头:“位置间隔得很开,不吵。” 瞿奕点了点头:“那就开公共的吧,待不了多长时间。” 瞥一眼身后的汪雨苼,阮瑜轻声警告他:“夜浓是我朋友,你知道我的容忍度。” 瞿奕握着她肩膀的指骨紧了紧:“放心。” 公共打位的人不多,每一个打位后都有一组双人沙发以供休息。 阮瑜开了四个打位,但其他两个明显都是摆设。 瞿奕早已不需要再来这种练习场,但是他平日里太忙,所以珍惜每一个能和阮瑜共处的机会,所以阮瑜一拿到球杆,他就充当教练站在了阮瑜身后,手把手教学。 “当初就跟你说先练习用身体打球,你不乐意,现在用手用习惯了,很难改过来了吧?” 这边一说完,瞿奕就低头在她耳边亲了亲:“明天晚上有没有时间去我那?” 两人一阵低语里,汪雨苼知趣的去了隔壁的打位。 刚好夜浓挥出一杆。 瞿奕站在她身后,从上到下打量着她挥杆后的身姿的同时,心里猜着她的年龄。 阮瑜今年三十五六,和她做朋友,想必年纪不小,可面前这位,气质虽沉敛,但看上去年纪却不大。 二十四五? 汪雨苼皱了皱眉,太年轻了,正常来说,能坐上上市公司总监的位置,少说也要三十往上。但是分公司的话,资历或许没那么高的要求,要么就是靠着阮瑜这层关系。 夜浓回过头来的时候,见他眉心锁着,所有所思。 “汪总?” 很清丽的一声,汪雨苼恍然回神,见她盯着自己再看,汪雨苼嘴角一提。 “夜总监刚刚那一杆,挥得很是漂亮。” 她挥杆姿势是不错,但也只是徒有其表。 就在夜浓以笑置之的时候,汪雨苼又来了一个转折:“不过你刚刚的打法很容易拉伤。” 这句话莫名觉得熟悉,以前的确是有人这么说过她,甚至每打一次都要说一次。 夜浓弯了弯唇:“我已经很久不打了。” 她刚一说完,汪雨苼就走近她一步,接过了她手里的球杆。 看出他要亲自示范,夜浓自然而然退到一边。 汪雨苼双手握住球杆,给她讲解了起来:“两脚要与肩同宽,手臂自然下垂,一定要保持下盘稳定。” 说到这里,他却没有击出杆头下的球,而是把球杆递回夜浓:“夜总监,你再试试。” 夜浓低头看了眼他手里的球杆,再抬眸,接到汪雨苼双眉微挑的眼神,她短暂犹豫后,伸手接过。 也就是那时,间隔四个打位的地方,沈屹骁双脚蓦然一顿。 齐冀快他一步的双脚也跟着一停,扭头,见他双眼微眯,目光紧锁。齐冀又转回头看了眼,但是没瞧见异常,再回头,他一脸茫然:“哥,你看什么呢?” 沈屹骁视线追着夜浓从一个男人手里接过球杆,追着她朝对方露出莞尔一笑。他目光闪过一丝若有似无的凉意,但转眼间又消失不见。 “那个穿粉色衣服的,”所有情绪被他压在眼底,只听他音色渐沉:“身后站的男人是谁?” 齐冀再度扭头看过去,寻到后辨认了好几秒才“哦”了声:“喜雨传媒的,”他一边嘶着声,一边回想:“上次我哥带我去吃饭,他也在,叫汪什么来着?” 对方姓甚名谁不重要,重要的是—— 夜浓手握球杆,一边调整站姿,一边心里警惕着,余光里,那双黑色的双脚转了方向,她眉心一拧。 前倾的双臂就要收回来时,汪雨苼已经站在了她身后。 “保持这个姿势不要动。” 夜浓已经猜到了他接下来的动作,自然不想配合他,然而汪雨苼却一只手压住了她肩膀。 “放松,忘了我刚刚跟你说的,手臂要自然下垂。” 因他没有过分的举动,夜浓不好说什么,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结果那口气还没完全吐出,略有粗糙的掌心就覆在了她手背上。 夜浓整个人先是一僵,下一秒,她条件反射的就要挣开,然而一道人影突然盖到眼前,夜浓刚一抬头,手里的球杆就被抽走了。 汪雨苼猛然抬头,带出薄愠的脸色在看见面前的人脸时,他瞳孔一缩:“沈、沈总?” 沈屹骁掂了掂手里的球杆,没有看他:“汪总,你这教人的姿势不对。” 汪雨苼一时语怔主,微微弓着腰刚要直回去,肩膀就被沈屹骁反手一拍。 他看了眼自己的肩膀,又看了眼身前的人,默了两秒才突然反应过来似的,忙退到一边。 他眼睁睁地看着沈屹骁取代自己的位置,走到夜浓的身后,双臂环过她两侧肩膀的时候,汪雨苼无意识地喊了声:“沈总,你——” 沈屹骁这才掀起眼皮看他,双眼皮的内褶,压不下他眼底锋利的冷光,汪雨苼脸色登时刷白,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视线收回后,沈屹骁看向被他拢在身前的人。 他当然能感觉到她全身的僵硬,沈屹骁将下巴低在她肩膀。 “忘记我以前怎么教你的了?” 略沉但足以让旁边的人听到的一句话响在她耳边。 夜浓眼睫抖颤了两下,不过短短一个分神,她攥紧的手就被沈屹骁掰开。 将球杆强硬塞到她手里后,沈屹骁用自己的双手完全包裹住她的手。 “想不起来也没关系,帮你回忆一下。” 第13章 很是暧昧的一句话, 让汪雨苼整个人愣住,也让夜浓彻底回了神。 包裹在她手背的那双手,掌心微燥, 温凉, 却细腻, 没有汪雨苼刚刚带给他的恶心抵触, 然而这并不代表她会欣然接受。 可是双手挣不开, 夜浓不想当众弄他难堪,便用一侧肩膀去抵他胸膛,警告声还未被她说出口,就感觉到一股温热气息逼近她耳廓。 沈屹骁把脸低到了她另一侧的肩膀,用只有她才能听见的声音:“还是说, 你想让他教?” 本该是戏谑的一句话却被他用沉沉音色说出口,听着像是警告。 夜浓不动了, 但也没有沉默或否认,只说:“我不需要你们任何人教。” 两人近距离的对话, 在旁人眼里近乎亲昵的耳语。 汪雨苼站在原地,一时无措, 感觉到身旁又一个人走近,他扭头。 不似齐冀只识他脸不识他名,汪雨苼眉梢微微一抬, 当即称他一声:“齐少。” 齐冀溜他一眼,“嗯”了一声后,视线又快速回到沈屹骁那儿,还有被他“抱”在怀里的女人。 那脸看着有些眼熟, 但一时之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当然,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个女人和他哥是什么关系。 齐冀看得出沈屹骁刚刚是在帮她解围,可这种好心的举动可从来都不是沈屹骁的风格。 “哥——” 沈屹骁虽没看他,却直言打断:“去旁边等我。” 齐冀一向都视他话为圣旨,忙后退两步站到一边,但眼里的打量与不解却丝毫不减。 沈屹骁视若无睹旁人的存在,眉眼微垂,视线定在自己双手上的同时,他颇为耐心的声音再度响起。 “只动手腕,把球杆压起来。” 见她没有动作,沈屹骁下巴微抬,离她耳廓咫尺的唇,开合间,温热的气息拂起夜浓耳边微卷的发丝。 “想一直被别人这么看着?” 夜浓眸光微转,见汪雨苼还站在一旁,她轻吸一口气:“你松开,我可以自己打。” “那你刚刚怎么不自己打?”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19节 说的好像她刚刚巴不得被那个姓汪的占便宜似的。 夜浓拧眉就要反驳他,却听沈屹骁又将刚刚那句话重复了一遍:“只动手腕,把球杆压起来。” 夜浓吁出一息,虽不情愿,却也算配合地做了。 显然,她的动作让沈屹骁不太满意:“做到极限,到压不动了为止。” 过去他也是这么教她的—— 【手臂不动,只压手腕,直到压不动了为止,接着,上半身、手臂以及球杆同步转到九十度......】 这些要领就像是数学公式,她一直记着,只是每次记起的时候都会掀起回忆的洪流,让她生出逆反的心思,久而久之,她的球越打越烂,最后索性不打了。 如今他又像以前念起这些紧箍咒,夜浓烦躁的只想快点结束让她后脊冒汗的亲密距离,只是没等她开口,耳边再度传来低厚的声音。 “下一步做什么?” 夜浓一双眼凉着,声音也凉着:“忘了。” 声音落地,耳边轻擦一声微弱的笑音。 听着像是在嘲讽她的记忆力。 五年而已,她还不至于不记得。 夜浓心里轻哼一声,“以右腿为轴,左前脚掌把力量推给右前脚掌,右脚脚掌再将力量流到右脚后跟,然后腿配合脚——” “背反了。” 夜浓心里躁得不行,扭头瞪他:“哪反了?” 在她的质问声里,一旁的汪雨苼和齐冀都瞪大了双眼。 两人不约而同的相视一眼,再收回,又继续看向两人。 但是从他们的角度,只能看见夜浓因为扭头而露出的后脑勺,但是沈屹骁在她脸上流转的目光却一览无遗。 从他说完那句「背反了」之后,沈屹骁视线就落在了她气瞪瞪的两腮上,夜浓转过脸来瞪他时,他视线又顺其自然落到她眼睛里,而随着她开口,沈屹骁又不自觉看向她一开一合的双唇。 最后,他目光再直直看进她深咖色的瞳仁:“你说哪反了?” 刚刚一系列的动作花尽了耐心,夜浓现在恨不得一脚碾在他脚上。 但周围还有旁人,若真的那么做了,不仅会弄他难堪,还会让人觉得她不识好歹。 他漆黑的瞳孔星光点点,似笑非笑,可落在夜浓眼里,平白让她生出几分呼吸不畅的压迫,夜浓撇开视线,眉头拧着两分倔,不说话。 生起气来还是和过去一模一样。 当然,沈屹骁并不打算和她一直僵持,他主动开口纠正:“是先把左前脚掌的力量推给右前脚掌,右前脚掌接到力后,将力量流到右脚后跟。” 说到这,他才重了两分语气:“这时候再以右腿为轴,用左脚往里旋推你的右腿,右腿接到这股力量后,右胯往后走。” 他语速很轻缓,让人听的时候不自觉地跟起了动作。 沈屹骁当然能感觉得到。 两人挨得这样近,柔弱的肩膀被他两臂拢于其中不说,他的胸膛也紧贴着她的背。 沈屹骁压下胸腔里的紊乱,松开右手,下一秒,他指腹压着夜浓的右腿:“感觉到拉伸了吗?” 他手指碰触的动作很自然,而夜浓也没有做出抵触的动作,这在别人看来,像是两个对彼此身体早已熟悉的恋人。 听见她轻“嗯”一声,沈屹骁右手重新包合住她手:“手臂要怎么做?” 都教到这份上了,夜浓已经放弃了抵抗,只想着早点做出动作早点挥出球,早点离开他滚烫的胸膛。 “上半身、手臂和球杆同步转,转九十度。” “那你怎么不动?” 夜浓忍住给他的一记白眼,做出刚刚说的那套动作。 沈屹骁双臂随着她一起抬起,他双手看似包着她的手,但却没有使力,给足了她自己做出动作的余地。 “然后呢?” 夜浓又做出下一步的动作。 然而沈屹骁却并不满意:“说出来。” 夜浓深吸一口气:“抬起双臂,左臂绷直,右臂往后抬到极限。” 沈屹骁站在她身后,左臂随着她绷直的左臂缓缓抬起。 轻轻一个呼吸,能闻见他抬至自己脸前的手臂上传来淡淡一股香,夜浓不自觉地看过去。 青色的脉络,流畅的臂线,因为抬臂的动作,能看见橘色袖边下鼓出的肌肉。 感觉到自己突然加快的心跳,夜浓忙收回视线。 这时,右耳耳边再度传来他压低声音时,厚沉的音色:“抬到极限了吗?” 夜浓轻轻吞咽了一下,“嗯。” 沈屹骁这才松开自己的双手,后退一步,“将刚刚的动作连贯起来重做一遍。” 夜浓将举起的球杆收回时,这才注意到汪雨苼身边还站着一个人。 是那个“齐总”。 见他正盯着自己在看,夜浓朝他礼貌地点了点头。 齐冀先是一愣,条件反射抬了抬嘴角。 礼貌招呼完,夜浓摒弃一切杂念。 手握球杆,眼盯小球,深吸一口气后,她将刚刚的动作连贯起来,一气呵成,白色的高尔夫球如子弹一般飞出。 看得汪雨苼击出一掌:“漂亮!” 沈屹骁却懒懒地够了勾唇,似笑非笑:“退步成这样。” 说不上来他是暗讽还是惋惜,夜浓转身看他:“三号木我本来就不擅长。” 沈屹骁瞥了眼她手里的球杆:“那怎么不选你擅长的一号木?” 一番对话将他们的关系再次推到了扑朔迷离的漩涡里。 相比汪雨苼的好奇,齐冀则更为震惊。 他回国已经两年了,这两年里,他从未听说过沈屹骁身边有过女人,也就上一次从齐祯口中...... 想到这,齐冀两眼倏地睁圆了。 像是亲眼目睹动物大迁徙的角马渡河,他整个人被硬控住。 而在汪雨苼喊出那声极为响亮的“漂亮”后,瞿奕和阮瑜也从两米远的打位里走了过来。 在购置梦蝶山房产前,瞿奕对沈屹骁这个人只耳闻却没有见过。 作为有着百年根基的东沈集团,商圈里没有谁不想与之攀上关系,瞿奕自然也想认识,但之前一直未能有机会,所以在得知阮瑜心仪梦蝶山后,他就借此契机找到了沈屹骁。 不过当时沈屹骁给的说辞和售楼部一样:梦蝶山的房子在半年前就已售罄,目前若是想要只能等二手市场。 这种说法,可真可假。 毕竟这是当下房地产销售的常态手段。所以数日后,瞿奕又再度找到他。 瞿江集团主营领域涵盖文旅、投资、文化艺术交流等业务,虽算不上同行业的龙头,但却有丰富的业务线和强大的资源整合能力。 如今为了一个房子,他一个董事长两次亲自登门,沈屹骁便没有再薄他的面子,以“割爱”的方式将自己名下的一套三层别墅,以原始售价转给了他。 这其中的人情,瞿奕自然记下了。之后,瞿奕有过一次便饭邀约,但被沈屹骁婉拒,只说以后有机会他做东道主。 对于沈屹骁拒绝的理由,到底是看不上瞿江集团还是说他真的忙,瞿奕拿捏不准。但既然已经牵上了关系,他自然不想任其搁浅。 这段时间,他也找人打听过沈屹骁的喜好,却没想,一丝风声都没能寻到。为此,他也颇为挠头。 所以当沈屹骁就这么出其不意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一向镇定自若鲜少露出情绪的瞿奕,面上难掩怔愣。但是转瞬之后,他就惊喜出声。 “沈总!” 闻声,沈屹骁转过头来。 接到他视线,瞿奕更是几个大步迈到他身前。 沈屹骁接住他伸过来的手,握了握。 不似瞿奕刚刚那道满是惊奇的声音,沈屹骁眼波平,声音淡:“没想到瞿总也在。” 刚刚虽然一直在和阮瑜耳语厮磨,但这边的动静,他也不是一丝没有听到。 只是从那断续的对话里,他以为是夜浓遇到熟人,却没想,这人竟是沈屹骁。 此番再回想刚刚听到的,瞿奕不禁往夜浓那儿看过去一眼。 “夜总监和沈总认识?” 在没有确定两人的关系前,瞿奕改了称呼,没再对她直呼其名。 夜浓先是回看瞿奕一眼,继而又看向阮瑜。 接到阮瑜眼里浓浓的好奇,夜浓下意识避开了视线。 和沈屹骁过去的那段交往,夜浓不仅不觉得是可以炫耀的资本,甚至还让她有一种难以启齿的不堪。 所以,即便是阮瑜,她离开京市后唯一结交到的知心,她也不想将自己所有的过往都摊开让她知道。 吞下喉中酸涩,夜浓开口:“我和沈总——” “邻居而已。” 沈屹骁接住了她的后半句。 在夜浓几分诧异的视线里,沈屹骁云淡风轻地笑了笑:“不打扰各位了。” 说完,他便转了身。 齐冀以为他是要走,连忙抬脚跟上,结果沈屹骁却在两个打位后站住脚。 “哥——” 沈屹骁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还学不学?” 齐冀愣了几秒的神才想起自己这趟过来的目的,忙不迭地点头:“学,当然学了!”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20节 沈屹骁在三米远的休息椅坐下,双臂抱胸,意兴阑珊地看着散落在一片真草上的白色小球。 等齐冀拿着球杆过来递到他面前时,沈屹骁却抱臂不动:“照我刚刚说的,自己去练。” 齐冀嗓子里一噎,下意识就往刚刚过来时的方向溜了眼。 说真的,他现在也没多少心思学球,他就想知道...... “哥,”齐冀小心翼翼的在沈屹骁身旁坐下:“刚刚那女的是不是就是上次被你藏房间里的那个?” 沈屹骁眉梢一抬,视线刚投到他脸上,齐冀就双手呈投降状举到了头顶:“不是我说的,是我哥说的!” 余光轻轻一偏就落到了不远处。 沈屹骁短暂凝了两秒后,收回视线。 “不是。” 他若承认,齐冀心里的好奇也就消了几分,偏偏他否认,这就让齐冀头顶多出了两个问号。 “那她是谁?” 沈屹骁懒懒看他一眼,“刚不说了是邻居?” 刚刚是因为有别人在,齐冀才没有揭穿他。 “你住的是一层一户,哪来的邻居?” 沈屹骁没说话,但用一双「你再问一个试试?」的眼神看着他。 齐冀心有不甘的把满心的疑问咽回肚子里,再度扭头。 几个人围着站,不知在嘀咕什么。 倒不算嘀咕,就是刚刚沈屹骁的那句「邻居」让阮瑜惊讶不已。 “你是说他现在住你对门?” 夜浓点了点头。 阮瑜抬头和瞿奕对视一眼后,视线重新落回到夜浓脸上:“之前没听你说过呀!” “这有什么好说的,而且我也是昨晚回去的时候才知道对面住的是他。” 阮瑜不知她是不是介意有瞿奕和汪雨苼在场所以不便细说,索性拉她去后面的休息椅里坐下。 “真的只是邻居?”阮瑜当然不信,刚刚她就在隔壁打位,多少听了几句。 夜浓知道「邻居」一词根本解释不了刚刚沈屹骁教她动作时说的那些。可他们之间早就结束了,旧事重提没有任何意义。 而且「邻居」一词是沈屹骁定义的,若不是被他抢了先,夜浓原本是想用「校友」一词盖过。 思绪正乱七八糟着,她胳膊被阮瑜晃了晃。 “问你话呢!” 夜浓这才回了回神:“什么?” 阮瑜情绪摆在了脸上:“我在你眼里就这么好骗是不是,还是说你对我还藏着掖着?” “不是,”夜浓挽住她胳膊,以笑遮掩:“就是以前学高尔夫的时候见过几次,这都好多年没见了。” 见她一双审视加探究的眼神定在自己脸上,夜浓忙并起三指:“真的,从我去香港以后真的再也没见过他。” 阮瑜还想说什么,不远处的瞿奕喊了她一声。 “你在这坐着,我过去一下。” 阮瑜一走,三人位的一排椅子就只剩夜浓一人。 四米一个间隔的打位,脸不转只余光去瞄的话,根本就看不到太远。 夜浓没有刻意去看,视线往左前方一抬,见瞿奕正低头在阮瑜耳边悄声说着什么。 女人特有的第六感让她眉心微微拢起。 自然也就顾不上那么多,扭头间,视线直直落过去。 三人位的椅子里,他也只身一人。 不似刚刚那般靠着椅背,此时的他,弓着腰,双肘压着膝盖而坐。 齐冀正闷闷不乐又兴致缺缺的一个人练习挥杆。 沈屹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错误百出的姿势,想纠正都不知从哪说起好。 大概是真的看不下去了,他才无奈扯出一声笑:“好好打你的排球不好吗,非要学这个。” 齐冀扭头,无比幽怨的眼神看向他:“手把手教一个非亲非故的邻居,却不教一个放弃学业回国陪你醉生梦死的弟弟,你良心都不痛的吗?” 沈屹骁:“......” 陈年烂谷的事被他翻来覆去的说都不嫌腻,沈屹骁直起腰重新抱了臂,就那么看着他,最后把齐冀看得撅起嘴,哼了声。 随着他转身重新开始摆胯挥杆,沈屹骁无波无澜的眸底,有了浮光。 刚刚若不是他截了她的话,她是准备用什么样的词来形容他们现在的关系? 前男友吗? 还是说,她是想说他们压根不认识? 一阵难以名状的躁郁席卷心头,沈屹骁扭头看过去,刚好和那双隔着十数米远,几乎看不清眼底情绪的一双眼对上。 接到他眼神的那一秒,夜浓眼睫一颤。 来不及多想,她几乎一秒就收回了视线。 心脏渐乱,她轻呼一口气,也就是那时,汪雨苼走了过来。 但他并没有挨着夜浓身边,与她隔了一人位。 “夜总监,刚刚......”他嘴角挂着歉意的笑:“你不要误会啊。” 当然没有误会,他就是想借着教她动作揩点小便宜。 夜浓笑了笑:“主要是我球技真的很烂,汪总也是看不下去,想言传身教而已。” 被她这么一说,汪雨苼嘴角的笑又多了几分尴尬:“夜总监说笑了,我还真没见过几个女孩子能把三号木打的这么好的,”说到这儿,他借机把话题转到了沈屹骁身上:“夜总监经常和沈总打球吗?” 夜浓知道他想打听什么,但她并不想让这段关系发酵出另一层意味。 “没有。”她把话说的斩钉截铁,但也只说了这两个字。 汪雨苼以为她还有下文,静静等了几秒钟却见她漂亮的唇瓣合上,汪雨苼这才表情怔愣一瞬。 “但是刚刚沈总——” “沈总刚刚说笑而已,”夜浓打断他:“汪总怎么还当真了?” 汪雨苼一时无言。 但他沉默并不代表就信了夜浓的话。 只是他想不通,沈屹骁这样身份的人,是个女人应该都想攀上关系,可面前这个女人,却好像急于撇远至十万八千里似的,还是说,她故意不把话说清,让他自己想? 这时,阮瑜走了过来,汪雨苼识趣站起身。 在夜浓左手边坐下时,阮瑜往沈屹骁那儿看了眼。 捕捉到她眼神,夜浓对心里的猜测愈加笃定了几分。 没等她岔开话题,阮瑜就先开了口:“老瞿说,他想约沈屹骁吃个晚饭。” 还真如她所料。 夜浓歪头看她:“是想让我去约?” 阮瑜用肩膀顶了顶她:“想什么呢,他怎么可能让你去开这个口。” 夜浓这就不懂了:“那你跟我说是什么意思?” 阮瑜声音低了几分:“他是想问问你,晚上有没有时间,方不方便一块儿?” 夜浓想都没想就摇头:“我晚上还有事,去不了。” “是真去不了,还是想躲他?”说后半句的时候,阮瑜又往远处瞥了眼。 视线收回来时,听见夜浓很是轻松地答她:“好好的,我躲他干嘛?” 没躲吗? 阮瑜觉得她今天的反应异于平常,但是又说不好,但是她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你俩以前是不是有过一段?” 其实阮瑜也不是很确定自己的这个猜测,只不过上次在chris酒吧,夜浓提了有关前男友的只言片语,阮瑜这才大胆假设了一下。 见她唇角微张,一脸的难以置信,阮瑜心里突然就没谱了。 这是被她的假设震惊到了,还是真被她猜到了? “真是前男友?” 这次,夜浓一秒都没迟疑,矢口否认:“怎么可能,你别乱说!” 阮瑜撇嘴:“既然不是,那你怕什么?” 夜浓失笑:“我什么时候说我怕了,我真是晚上有事。” 阮瑜静静看了她两秒,“行吧,你要真不想去就不去。” 其实夜浓现在就想走,但若这个时候走了,倒真显得她落荒而逃似的。 夜浓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四点了。 “你晚上去吗?” 阮瑜往瞿奕那儿看了眼:“他能不能约到还不一定呢,上次他就约过一次,没约到。” 夜浓没说话,往瞿奕那儿看了眼,刚好接到汪雨苼看过来的眼神。 那眼神,怎么说呢,很是意味深长。 想到刚刚他覆在自己手背上的手,夜浓心里又觉一阵恶心。 夜浓用胳膊轻碰一下阮瑜:“瞿总和这个汪总交情深吗?”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21节 “什么深不深的,”阮瑜语气里有不屑:“你没看见我有点不待见他?” 至于为何不待见,夜浓没有问,阮瑜也没有细说。 没坐一会儿的功夫,不远处传来一声—— “哥!” 齐冀兴奋地猛一个转身:“你看见没,我刚刚那球,绝对有200码!” 声音太过响亮,传过来。 阮瑜皱眉:“不是说他是独子吗,怎么还有弟弟?” 夜浓心里疑惑的也是那声“哥”,上次在十二栋就看出两人交情不浅,却没想到两人竟然是称兄道弟的关系。 所以那晚酒醉后的事,到底与他有没有关系? 想到这,夜浓才后知后觉去细想他从汪雨苼手里截过球杆,又站她身后手把手教她的目的。 是看出汪雨苼对她不怀好意,给她解围吗? 如果是这样,那他最后又为什么只说他们是「邻居」? 正想着,一道人影从她面前掠过。 是瞿奕。 似乎是看出沈屹骁要走,瞿奕不再有犹豫,径直走了过去。 “沈总。” 沈屹骁已经背过身去,听声回头,他立住脚:“瞿总。” 这一声之后,他朝齐冀轻抬下巴:“去门口等我。” 齐冀看了眼瞿奕,慢了两秒才走。 一共二十个打位的长廊本就客人不多,这会儿好些人都去了里面的水吧放松,更显人影梳松。 瞿奕有礼有貌,口吻儒雅轻缓:“不知沈总晚上可有时间?” “有事?”沈屹骁礼貌却也冷清。 “想请您吃个便饭,不知可方便。” 沈屹骁没有立即回答,视线越过他肩膀,掠过去一眼,像是在回想那人的姓:“还有那位......汪总?” 见他皱眉,瞿奕秒懂他意思:“没有,是我个人想请您吃个便饭。” 沈屹骁视线又擦过另一边,落到夜浓脸上。 “上次公事在身,没能应瞿总的邀约,这次我做东。” 他挂着清淡笑意的唇角深了几分弧度:“刚好我晚上定了私厨,瞿总不嫌弃的话,就带朋友去我那吧。” 瞿奕心有为难,但若是改换场他来做东,又担心沈屹骁再次婉拒,短暂思忖后,他只能笑里含着一眼看尽的歉意:“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下次沈总有时间,我再请沈总。” 沈屹骁看了眼时间:“七点,12栋12层,我先过去。” 说完,他浅浅颔了颔首。 “沈总慢走。” 目送沈屹骁几步之后转脚进了出口走廊,瞿奕这才压下眼底渐生的笃定,转身回去。 阮瑜已经从休息椅上起身:“怎么样?” 瞿奕朝她点了点头,看向也随之站起的夜浓:“夜浓,晚上若是没有其他重要 的事,可否陪我和阮瑜去沈总家吃个便饭?” 征询里又带有几分不希望她拒绝的意味。 夜浓微微一笑:“不好意思瞿总,我晚上还有其他约会。” 瞿奕轻皱眉心,嘴角却是笑着的:“还真是被沈总说中了。” “什么?” 瞿奕压下眼底精明,朝她笑了笑:“沈总笃定你不会去,还笑开我玩笑,说是若能说服你,是我的本事。” 在夜浓的困惑与不解里,瞿奕无奈摇头:“没想到沈总倒是会打趣人。” 什么打趣,明明就是掐着人的软肋拿捏别人。 正想着,看见瞿奕略有不解地皱了皱眉:“汪总好像是哪里得罪了沈总?” 阮瑜不知打球时的那点小插曲,歪头看他:“怎么说?” 瞿奕看向两米远正在打电话的汪雨苼,“刚刚我问沈总晚上是否有时间吃个便饭的时候,他问汪雨苼去不去,那神色,摆明了是不想他同行。” “你不是说汪雨苼和他没打过交道?” 瞿奕缓缓摇了摇头:“我现在也不确定了,不过,”他低声提醒:“晚上和沈总吃饭的事不要跟他说。” 阮瑜点头:“我知道。” 这一声之后,阮瑜挽住了夜浓的胳膊:“看在我的面子上,晚上你也一块儿去呗?” 这些年,夜浓得了阮瑜很多的帮助,无论是工作中的提点还是生活里的照顾,但像今天这般开口带着征询与央求的口吻让她帮忙一件事,却是鲜少的。 何况那人的态度也很明了,就是借着帮她解围这事,让她登门道谢。 这要不去,真就欠了他一个人情似的。 夜浓点了点头:“知道了。” 此时的下沉庭院里,齐冀气得把自己梳的男团发型都抓乱了。 “什么跟人谈生意,我看你就是有异性没人性!” 沈屹骁站在三米高的镜面水池前,娟娟水流声里,他好笑又无奈:“快三十的人了,能不能成熟点?” 齐冀险些跳脚:“谁快三十了,我二十五的生日都还没过呢!倒是你——” 沈屹骁眼波淡淡:“我怎么了?” “你一个快三十的人了,该交个女朋友了。” 沈屹骁被他突然语重心长的语气惹笑,但是笑意很快就散了下去:“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齐冀心口一堵:“换个人,我还懒得管呢!” 沈屹骁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走了。” “等等——”齐冀两臂一伸,堵住他路:“你跟我说实话,那女的到底是谁,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虽说齐冀只有一段短暂的只牵过手的青涩恋爱经验,但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吗? 他确定及肯定,刚刚那个女人和沈屹骁之间绝对不清白。 沈屹骁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把问题反抛回去:“你希望我和她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 那自然要取决于那个女人是否清白,如果真的是齐祯口中的‘那种女人’,那自然一丁点的关系都不能有。 齐冀把话说得委婉:“你如果真的有需要,我和我哥都可以给你介绍,特别是我哥,他认识的女人多,都是正经人家的——” “不需要。”沈屹骁打断他:“另外,别我这边有一丁点的风吹草动,你就跑去跟你哥打小报告,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 他语气平平,但不乏警告的意味。 听得齐冀心虚得直咽口水。 沈屹骁朝台阶方向偏了偏脸:“回去干点正事,别整天无所事事游手好闲。” 齐冀:“......” * 梦蝶山仅有三栋平墅,楼栋号却不依次而排。 十二栋是视野最好的一栋,门厅外一侧是十二米高的飞瀑水法,湍流自上而下,经台基,线条立体,垂直外壁上是全冠取材的各种植被,一眼望去,满是清幽的写意。 瞿奕比约定时间早来了十分钟。 入门厅,抬眼便见整壁的原生苔藓长江石,封闭空间内装置着各色动态蝴蝶标本。 每户配备的专属管家走过来,简短询问后,引他们三人领到电梯口。 阮瑜掩手在夜浓耳边:“和这边一比,是不是显得我那边无人问津似的?” 夜浓抿唇笑了笑:“但是你不喜欢平墅啊。” 阮瑜却摇头:“要是这里的平墅,我觉得还不错。” 可惜这边的平墅价格和别墅压根就不是一个级别。 电梯直达十二层,走出去便是宽敞的私人门厅。 铸铜子母门,门外门铃一响,门内智能可见, 沈屹骁看着视频画面里站于瞿奕身后的那张熟悉面孔,嘴角隐隐上掀。 清悦的解锁声里,门敞开,身着白色半高领软衫和黑色休闲裤的沈屹骁立于三人视线里。 “沈总。” 在瞿奕这声后,阮瑜也颔首礼貌称呼了他一声。 夜浓自然也不好落单,敷衍又不失礼貌的笑意里,一声“沈总”被她喊的游刃有余。 沈屹骁目光停在她脸上,说话声悠闲又轻慢:“夜小姐,又见面了。” 第14章 夜浓脸上笑意不减:“沈总今天帮我解了围, 于情于理我都要上门跟您道声谢。”为了拉远距离,她连“您”都用上了。 沈屹骁不露声色将目光从她脸上错开,侧过身:“瞿总、阮总, 请进。” 绕过紫水晶玄关, 一铺到底的皇家白玉大理石让这套面积过六百平的平层空间一览无遗。 在梦蝶山, 平墅相较于别墅更为稀缺, 因为可以隔窗望景。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22节 湿地公园鸣鹭湖的夜景相较于白天, 另有一番绝美的神秘,沿湖栽种了春樱夏薇秋栾冬梅,一年四季花开不歇。当下正值栾树花开结果,簇蔟红妆点缀绿色树冠,经平墅投射的幽蓝霓束一照, 多了几分蓝调的爵士感。 “阮总在这里住的怎么样?” 沈屹骁知道那套别墅是瞿奕买来赠予她的,若非如此, 他还真不至于出手相让。 阮瑜在瞿奕身边坐下,“处处是细节, 特别是这里还提供农场里当天采摘的果蔬特供,这都要感谢沈总割爱。” “阮总喜欢就好。” 偌大的客厅里, 黑白色调作底,点缀一些暗金元素。 看似简单的石材背景墙里,里面归列摆放着限量的手办, 拍来的藏品。 客厅局分五段式,沈屹骁用来招待他们的是落地窗最东面的休闲区,比另一侧的会客厅要小,但舒适度更高。 黑色皮质沙发是全围式, 两面三人位里,瞿奕和阮瑜坐一面, 沈屹骁坐一面,阮瑜自然而然坐在了阮瑜右手边的单人位里。 管家将冲泡好的茶水放在不规则造型的茶几上,继而退远。 为了不影响会客,□□的星厨被安排在了与西式厨房一墙之隔的中式厨房内。 隐约有声音传来,不知情的夜浓视线偏转,眼神虽探寻,但是很克制。 沈屹骁一个抬眼,就将她所有的面部表情尽收眼底。 “夜小姐可有什么忌口?” 做戏做上瘾了似的。 这人对她的忌口怕是比她自己都要熟悉。 夜浓朝他微微一笑,“忌口倒谈不上,只是离开这几年,口味有了不少的变化。” 沈屹骁将其中一杯花茶推至她面前后,随口似:“夜小姐尝尝,看是否能喝得惯。” 透明玻璃杯中,茶色黄绿明亮,被冲泡开的洁白花蕾于水中漂浮。 哪怕没有闻到那沁鼻浓郁的花香,夜浓也认得是茉莉花茶。 是沈屹骁最为钟情的花茶之一。 但是他对茉莉花茶格外挑剔,只喝早春甘露为茶胚,双瓣茉莉窨制七八次以上的。 也正因为他的挑,让夜浓只喝了一次就爱上,甚至一度成为她的深冬伴侣。 但是过去被沈屹骁养成的很多不该属于她的挑剔的口味,都在她离开后,一并消失在了她的生活里。 夜浓端起那杯熟悉又陌生的茉莉花茶,浅浅喝了一口。 醇厚芳香的液体从舌尖一过,便和记忆里已经回想不起来的味道无缝重叠。 沈屹骁仿佛当对面两人不存在,视线定在夜浓脸上,见她眉心先拢后松,沈屹骁眼里含着让人捉摸不透的淡淡笑痕:“夜小姐过去喝过茉莉花茶吗?” 这要说没喝过,他是准备拿什么话来隐射笑话她? 夜浓放下茶杯,“当然,”她淡淡莞尔:“不过,自然是比不过沈总的私藏。” “喝得出是私藏,想必夜小姐对花茶也颇有研究。” 夜浓假笑恭维:“怕是要让沈总见笑了,相比茶,其实我更喜欢喝白开水。” 阮瑜听得出她话里的夹枪带棒,眼神不时打量着沈屹骁,恐他发火。 不知是这位沈总喜怒不形于色,还是说他大度,在夜浓那一句之后,竟低笑出声。 沈屹骁视线从夜浓脸上移开,落到阮瑜的脸上:“阮总,你这位朋友很有意思。” 阮瑜压下嘴角尴尬,“她性子比较直爽,沈总不要介意。” 之后,趁着沈屹骁和瞿奕说聊的功夫,阮瑜坐到靠近夜浓的沙发扶手边。 “怎么了呀?” 夜浓故作一脸无辜:“没怎么呀。” 阮瑜瞧着她的脸色:“以前带你出去,你说话可不像今天这样。” 在阮瑜眼里,夜浓出席一些商务应酬,不仅会说话,有时还很会来事,像今天这样,说话不给对方留余地倒是第一次。 “嗳,刚刚进门时,你说他帮你解围,什么意思?” 夜浓不准备将汪雨苼那点事拿出来说,毕竟阮瑜和瞿奕的关系在这摆着,她若是说了,阮瑜肯定会和瞿奕说起,可是说了又怎样,这种事对男人来说早已司空见惯,见惯不怪,倒是她一个女人,说不好落一个假清高的笑料。 夜浓一句话带过:“打球的时候,他教了点我动作要领。” 阮瑜没那么好糊弄:“我听得可清楚了,你说的是解围!” 夜浓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朝两个男人那儿递了个眼神,阮瑜这才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好在没一会的功夫,管家过来说晚饭已经准备好。 八人位的餐厅,秀色迷离。 不仅有空运冷链过来的黄金鲍鱼,还有预处理好的蓝鳍金枪,以及精细保鲜的a5和牛。 来之前,瞿奕回去了一趟,取来了上次高价拍得的一瓶久藏红酒作为上门礼。 但是沈屹骁却摆了摆手:“晚上要开车回铂悦府。” 阮瑜借机给夜浓找到了‘赎罪’的机会似的:“夜浓正好也住铂悦府,晚上就让她送沈总回去吧。”说完,阮瑜在桌下用脚尖碰了碰她。 夜浓却不买账:“没事的,沈总,您放心喝,到时我给您找代驾。” 沈屹骁本来也没想让她送,只不过他今晚没有喝酒的雅兴,但是听她这么一说...... 沈屹骁够了勾唇,看向她时,嘴角含着似笑而非的弧度:“相比代驾,我更放心坐夜小姐的车。” 夜浓瞥他一眼,头顶绮亮的水晶灯圈落在他含笑的眉眼,躁动又惹眼,只是刚刚那句话从他微翘的薄唇里吐出来,让人分不出是玩笑还是戏谑。 夜浓收回视线,没接他这句。 虽然夜浓和沈屹骁交往过一年,但对他酒量的深浅却一无所知。 眼看桌上空了三瓶红酒,夜浓不禁多看了他几眼,不似夜浓一喝酒就红脸,沈屹骁的脸色几乎和喝之前没什么变化。 都说喝酒红脸的人能喝,其实不然,那只是体内乙醇脱氧酶分泌不足导致的,相反,喝酒不红脸的人,说明酒精代谢能力好。 但是酒量再好也不能这么没有节制吧,万一半路上酒精上头,在她车里睡着,这不是给她找事吗? 夜浓坐在沈屹骁左手边,见他和瞿奕正在闲聊,她不好打断,便用脚尖往前一碰。眼看他眉心倏地一拢,夜浓这才想起自己脚上穿的是一双尖头高跟鞋。 她面色微窘,“抱歉,刚刚不小心。” 沈屹骁微勾起一边的唇看她:“我还以为夜小姐是想让我少喝一点。” 被他一语戳中,夜浓脸上难掩尴尬,刚好手边是一杯红酒,她大脑一时放空,端起就往嘴边送,虽涩却醇的酒液过嗓,她瞳孔微微一缩。 天呐,她怎么这么大意! 喉间的停顿让她差点把刚咽下的红酒呛出来。 右手边递过来两张纸巾,夜浓手背掩嘴,视线睇过去。看似好心的人,却好整以暇地端着她看。 夜浓以前没少应酬,可像现在这样失态的却是史无前例。 回味本甘的红酒此时又苦又涩地拉锯在她的喉间。夜浓抿紧了唇,一连吞咽两下后,才伸手接过那递在空中的两片纸巾。 “谢谢。” 沈屹骁没说不客气,半点没染上酒精的脸上,带着几分难辨的笑痕:“是我招待不周,竟然因为自己的私心就不让夜小姐沾酒。” 话落,他亲自给她放回去的红酒杯里又续上一些。 虽说答应送他回铂悦府并非自己的本意,可既然说了她自会做到。 “沈总不必担心,晚上我会找代驾,并亲自送您回去的。” 沈屹骁却话锋一转:“夜小姐酒量怎么样?” 他双臂交叉搭于桌沿,虽然视线流转在夜浓脸上,但却没着多少情绪,像是社交时,与人说话时的礼貌相望。 夜浓抬起眼睫看他,笑了笑:“我酒量真的拿不出手,平时也很少喝,但是今天有幸能和您一起吃饭,说什么也要敬您一杯。” 沈屹骁视线落到被她端起的红酒杯壁,上面留着浅浅一片红痕。 视线的停顿,让他拿起酒杯的动作慢了两秒。 然而夜浓却在他酒杯即将碰过来的前一秒,把手往回收了收,沈屹骁手里的酒杯几乎是一秒停了动作。 夜浓知道自己这么做很薄他的面子,但这都是他自找的。 从她进门到现在,他已经拿她的过往,一而再再而三的明知故问,是他刻意刁难在先,凭什么她要逆来顺受忍气吞声? 夜浓唇角挂着让他心知肚明的浅浅笑痕,先他将杯子里的红酒一饮而尽。 唇瓣离开杯壁时,她还故意说上一句:“我干了,沈总随意。” 沈屹骁没去理对面两张面面相觑,甚至暗捏一把冷汗的两位客人,杯底一抬,浅浅一个杯底的酒液也被他一口送入口中。 餐桌铺着桌布,杯底落下无声。 对面,瞿奕脸色已经有些难看,扯了扯嘴角,笑意有些僵硬:“沈总——” 沈屹骁像是没听见对面发出的声音,平静漠然的眼神锁在夜浓的脸上:“夜小姐对自己的酒量好像太过谦虚了。” 对面,阮瑜视线在两人脸上来回穿梭。 明面上两人话术客套,可就是有一种硝烟在两人之间滋长、盘旋。 眼看管家将沈屹骁已经空了的酒杯再度续上酒。 阮瑜端起酒杯试图打破让她看不懂的胶着:“沈总,我敬你。” 满桌的佳肴珍馐几乎未动,但酒却喝空了五瓶。 相比沈屹骁起身时的四平八稳,瞿奕站起来时,双脚趔趄了一下,幸好阮瑜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防止自己酒后失态,瞿奕没有多做打扰,几句寒暄后,沈屹骁吩咐管家:“把瞿总送回去。” 瞿奕虽说有些站不稳,但人还是清醒的:“沈总,不用麻烦,我去阮瑜那休息一会儿就好。” 话说到这里,瞿奕视线在沈屹骁和夜浓脸上穿梭了两个来回:“沈总今晚还要回铂悦府吗?” 阮瑜也是满腹担心,当然,她担心的可不是沈屹骁,她余光从夜浓脸上晃过,“对啊沈总,时间也不早了,这边也方便——” 沈屹骁却不理她话,看向身旁的人:“夜小姐若是不方便,我也可以自己找代驾。”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23节 夜浓不似他们空腹喝酒,而且喝的也比较晚,以至于酒精还未挥发到脸上,只眼角崩了淡淡一层绯。 听出他话里的坚决,夜浓浅笑端方:“沈总放心,今晚一定会把您安全送回去。” 说完,她朝阮瑜点头笑了笑,意思是让她不要担心。 出了门,阮瑜扶着瞿奕进了电梯,眼看电梯门缓缓合上,阮瑜不顾迎面站在外面的沈屹骁,朝夜浓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银色的电梯门合紧无声,宽敞的门厅走廊里顿时有种让人局促的气息。 不算浓郁的酒气萦绕鼻息,分不清是他的还是自己的。 夜浓落后一步站在沈屹骁斜后方,瞥了眼面前的半侧肩膀,夜浓轻吸一口气:“沈总是现在回去吗?” 沈屹骁双手抄在裤子口袋,转过身时,视线只和她交汇不过一秒就径直往回走。 夜浓拧着漂亮的眉头转身,然而她只视线追随,双脚却定在原地未动。 沈屹骁都一只脚迈进门了,才回头:“进来。” 两个字,听似温和,却又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夜浓心里憋着一股郁气,想发作却又只能忍着。 咬了咬牙,她深吸一口气。 谁知刚一进门,对面就传来声音—— “把鞋换了。” 夜浓这才注意到面前的地上放着一双白色绒面拖鞋,她抬头,看向肩倚玄关侧壁的人。 “刚来的时候,你不是说不用换吗?” 沈屹骁眼皮懒,声音更懒:“人多,鞋少。” 夜浓不想去深究他这个理由的真假,往后退了一步:“我还是在外面等沈总吧。” 沈屹骁自下而上地将她打量一个来回:“夜小姐这是在催我吗?” 没了旁人在,夜浓都懒得跟他客套:“是的。” 沈屹骁站直身体,冷笑一声:“那你就在门口等着吧。” 夜浓剜了眼他转身的背影,“啪嗒”一声将门带上。 然而下一秒她就后悔了,她的手机还有包还在里面。 时间一分一秒滴滴答答,眼看二十分钟过去,夜浓踩着七厘米高跟鞋的脚腕都站酸了,还不见那扇铜制双开装甲门有丝毫的动静。 而此时的客厅里,管家也终于松了一口气:“沈总,二十分钟到了,是让保洁现在上来吗?” 沈屹骁阖着双眼,嗯了一声后,说:“想办法让门口的人进来。” 管家点头:“好的。” 门口,夜浓背倚冰凉的大理石墙面,正换另一只脚撑着身体重量,听见对面“滴答”一声,她忙站直。 “你好,”她不顾脚腕的酸疼,迎上前:“沈总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走?” 管家将门虚掩:“保洁一会儿上门清扫,可能还需要一个多小时。” 夜浓:“......” 那岂不是得十二点以后? 她不管了,越过管家身侧,直接推门进去。 沈屹骁阖眼靠在沙发里,耳边由远及近的高跟鞋的声音让他嘴角若有似无地抬了抬。 “沈总——” “把鞋换了。” 说不上来是意识到自己实在不礼貌,还是说这几年的脾气被磨平了棱角。 夜浓咽下后面的话,转身回到门口。 双脚从高跟鞋里脱离踩入松软的拖鞋里时,她整个人都放松了。 但是这种身体上的舒缓并没有减少她对沈屹骁心理上的戒备。 脚步几近无声地再度回到沙发前。 夜浓这才注意到他眼角崩出浓浓一层红。 还真以为他对酒精免疫了呢。 夜浓在心里嘁出一声的同时,嘴角也随之撇出弧度。 “沈总,时间已经很晚了,如果你觉得困了,不如就在这里过夜。” “不用。” 真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急事非要大半夜地往回赶。 夜浓站在离他一米远的距离,几个犹豫后,她又喊了他一声。 “沈总——” “别吵。” 话被他再次打断,夜浓心里别提多躁,原本只想瞪过去一眼,结果视线落到他脸上时,目光不受控地停顿住。 他右眼角有一颗很小很小的泪痣,不知是五官太过精致盖过其锋芒,还是那颗痣颜色太浅,需要凝眸才能注意到。 当初自己就是在与他第一次接吻时睁眼偷看他才发现的。 都说泪痣最显柔弱,这话真是一点不假,在他极为硬朗的轮廓的反冲下,那颗痣总是会像一把软刀子,让你卸下防备,让你心甘情愿地摊开自己最柔软的一面,最后趁你不备,被他一刀刺中胸膛。 轻微的脚步声让夜浓别开视线看过去,两名身穿蓝白色制服的保洁走了进来。 夜浓条件反射地朝她们比出一个“嘘”的手势。 对方立马会意地点了点头。 在门口站了好大一会儿,夜浓不止脚腕酸,两条腿也僵僵的,她往身后看了眼,又回头看了眼沙发,只见那人阖着眼不知是闭目养神还是真的睡着了。 睡着了更好,等保洁收拾完,如果他还不走,那她就自己回去。 保洁收拾的动作很轻很轻,清脆的碗盘一只一只从餐桌上端起送到厨房,最后再轻轻关上门,之后便销了声似的,再也听不见一丝声响。 夜浓后退几步坐到沙发里。 沙发松软,让人不自觉就舒缓了身躯深陷其中,夜浓手肘撑在扶手上,单手托腮。 她并不想去看对面的人,可眼皮一抬,对面那人就直往她眼底钻。 实在扰人心神难安。 夜浓索性垂下眼,摆弄着腰间那根细细的腰带。 晚上她酒喝的不算多,但禁不住这么静静地坐着,眼皮一搭一阖没几个来回,托着腮颊的那只手就被松软的沙发靠背所代替。 保洁什么时候走的,她不知道。 身上什么时候盖了一张保暖的绒毯,她也不知道。 更不知道脚上的拖鞋什么时候被人轻轻脱了去,只隐约感觉到自己酸软的两条腿被缓缓抬了起来,最后被什么承接住。 她本能地往下蠕了蠕,最后在那一方小天地里寻到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头顶繁复绮亮的水晶吊灯被熄灭,只留了沙发边一盏暖黄色的落地灯。 灯影温柔,笼在她脸上,一旁的暗色交错里,沈屹骁目光久久停在她脸上。 酒精在她额头还有眼圈一周都染了淡淡一层绯,朝霞映雪般,让人忍不住想一看其真实本色。 盖在她身上的毯子,有一角被沈屹骁捏在手里,另只搭在膝盖上的手几度蜷起又松开,像是下了好大的决心才慢慢抬起来。 知道她酒意不深,所以他动作放的格外轻,只敢半弯着一根食指,用指背轻轻去碰触。 不知是接触面太少,还是他动作太轻,若即若离的贴碰让他心里虚虚实实。 并拢弯曲的另几根手指下意识松了几分,和刚刚那根已经捷足先登的食指一起,在她细润如脂的脸颊上摩挲了两个来回。 大概是弄得她痒了,在她眉心蹙拢的那一秒,沈屹骁如惊弓之鸟般收回了自己的手。 五指蜷紧才感觉到指掌的滚烫,分不清是心虚还是酒精。 虽说他喝酒总会留三分余地避免失态,但之后的酒精上头和挥发就不在他的控制范围内了,就比如现在,他看似稳当地半蹲着,其实身体的大部分重心都压在了抵地的右膝盖上。 本想起身去洗把脸,然后躺回刚刚的沙发里,就这么挨过一夜,但双手压着膝盖起身时,终究还是没忍住。 沉重的膝盖重新抵回地毯上,沈屹骁两手压着沙发边缘,脸一点一点低下去。 她的鼻息间也有清淡的酒气,混着她身上特有的一股香,交织出一股区别与他身上酒气的鲜甜。 就要吻到她唇时,沈屹骁突然停了动作,分不清是迟疑还是克制,滚烫又略有颤抖的唇稍稍偏了一分,最后吻在了她嘴角,相贴不过短瞬,沈屹骁就收回了动作。 和当初第一次吻她就压抑不住的汹涌相比,此时的他,克己复礼的简直判若两人。 沈屹骁回了卧室的卫生间。 细细水流里,他扑了两捧凉水浇在脸上,抬头,镜子里映出他眸光泛潮的一双眼。 和她交往的那一年,他也喝酒,只是那时他酒量还远不及现在,半瓶红酒就能让他有微醺的醉感。 微醺时的他不同于清醒,会比平时要兇,要放肆。 食髓知味,一夜都是常事。 倒是她,哪怕眼角洇着泪光,也从来都不求他。 哪怕被其欠.成了一滩氺,骨子里也硬气得很。 会反客为主,会居高临下。 当然,沈屹骁也会配合着让她过过瘾撒撒气,但是她呢? 酸了,车欠了,也不愿下去。 沈屹骁用手拨开领口,目光停顿间,他指腹擦过。 五年过去,当初被她咬出血的几圈牙印里,有两处到现在还攀在他肩膀上没有消。 他曾在她的领土,深凿出属于他的那一小方疆土。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24节 而她,留在他身体上的痕迹,又何止肩膀这两处。 再回客厅,看见她熟睡的模样。 刚被他连续几捧凉水压下的,湍急的气息,潮湿的氤氲,黏腻的津汗又重新席上他心头,漫彻他记忆。 第15章 夜浓一觉睡到了翌日清晨, 窗外刺白的光线让她眯了眯眼角,大脑短暂空白了几秒后,她眉心一皱, 悬在头顶上方的陌生灯型让她眼底惺忪一秒消散, 她撑着沙发倏地坐起身, 视线从落地窗辗转到四周, 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还在昨晚的房子里。 搭在沙发里的双脚慌忙落到地上时, 毯子也从她腿上滑了下去,但她哪有多余的心思去在意谁给她盖的毯子,抓起来不及叠平整就往沙发里一撂,在沙发前无措地转了两圈后,这才看见沙发扶手边的包, 她两步跑过去,刚把包抓到手里, 她手上的动作突然停住。 上一秒的手忙脚乱,在这一秒, 像是被按了慢放键。 她缓缓扭头,另一侧的沙发也一点一点漫进她余光。 地上没有鞋, 沙发上也没有人。 夜浓缓缓直起腰。六百多平的房子,环顾两圈,有一种望不到边的空旷感。 这种紧张与无措的感觉, 让她突然想到那个醉酒醒来的早晨。 她到底是怎么了,怎么能这么大意,怎么能让这种一想起来就后怕的事情一连发生两次。 一阵懊恼里,夜浓走到门后, 这才发现昨晚被她脱在柜前的鞋没有了,夜浓转寻几眼, 视线落到被镶在墙体里的柜子,隐形柜门往里轻压,柜门弹开。 她的那双浅咖色高跟鞋就放在两双黑色男款鞋中间,格格不入,却又莫名相衬。 短暂的失神后,夜浓将自己的鞋拿出来放在了地上,换好后,她转身又看了眼客厅。 想来,那人应该是回房间里睡了。所以要不要打个招呼再走呢? 几番纠结后,她觉得还是算了。 扰人清梦,还不如不辞而别。 结果手刚握住门把,就听“滴答”一声。 夜浓条件反射把手一松,人也往后退了一步。 门开,沈屹骁身着一身运动装站在门口,平日里上梳的刘海这会儿自然垂落,遮在眉骨,还带着几分潮意,很明显,他是锻炼去了。 看见夜浓站在门里侧,沈屹骁眼底闪过短暂的诧异,但很快,他脸就恢复了平静,用一点都不意外的语气说:“跑什么?” 夜浓心虚的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我、我哪有跑。” 随着沈屹骁往门里迈进一步,夜浓下意识又往后退了退。 夜浓身高近一米七,在一般男人面前丝毫不显娇小,但沈屹骁身型高大,这么直面地站在她面前,哪怕她穿着高跟鞋都要比她高出半个头来。 两人之间只隔着一人的距离,但夜浓不想再心虚地往后退。 她下巴一抬,对上沈屹骁凝眸看着她的视线。 “昨晚你不是说要回铂悦府的吗?” 沈屹骁垂着眉眼看她,嘴角勾出一抹浓浓的趣味:“所以呢?” “所以...你,你干嘛不喊醒我?” 昨晚饭桌上的伶牙俐齿过了一夜,倒是消减了不少。 沈屹骁话里玩味不减:“夜小姐这是在怪我?” 和他隔得不算特别近,可他说话时,气息却直直往人鼻息间钻。 夜浓抓着包链的手不由攥紧了几分,心里正想着要怎么回他,就见他又往自己面前逼近了一步。 夜浓双脚不听使唤地往后挪。 “怕我?” 他冷不丁的一声,让人心脏都随之一紧。 攥在手里的金属包链都快要被她掌心捂出热度,夜浓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心虚什么,但她面上镇定,下巴再度抬起,不卑不亢的眼神迎向他。 “沈总就是这么待客的吗?” 面对她的质问,沈屹骁游刃有余:“我怎么待客,难道夜小姐不知道吗?” 见她眉心褶出疑惑,沈屹骁却眉梢一挑:“看来夜小姐醒来的时候急于逃跑,没注意到身上的毯子。” 他赞同似的点了点头:“也对,在一个陌生男人的家里醒来,那种惊慌失措......可以理解。” 夜浓这才回想起刚刚从沙发里起身时,身上的确是有一张毯子。 但是那又怎么样。 昨晚若不 是他耗着不走,她也不会在沙发里大意到睡着。 “避免夜小姐日后出去说我待客不周,等吃完早饭我亲自送夜小姐回家。” 夜浓眼睛蓦的睁圆了。 还要等他吃完早饭? 不多给她回味的时间,沈屹骁擦过她肩膀去了客厅。 夜浓来不及多想,忙转身:“沈总不用了,我自己开——” 然而后面的话却被沈屹骁无情打断:“过来。” 夜浓站在原地,气瞪瞪的一双眼恨不得穿透那面紫色水晶石射到他身上。 梦蝶山提供一日三餐的酒店式服务,为了隔离隐私,送餐人员会坐专属电梯从气闸室式的双门空间进来。 所以当夜浓听见不是沈屹骁的声音传来时,她吓了一跳。 等她从玄关那里走过来时,刚好看见两个男人的背影。 沈屹骁正在将一个云朵白的瓷盅从餐桌中央端到右手边。 “刷牙洗脸去。” 夜浓肩膀微微一提,下意识就捂住了自己的嘴小小地呵了口气。 还好还好,没什么口气。 但是在他这洗漱,夜浓还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 沈屹骁转过身来的时候,夜浓正苦想着一个既不失礼又让他反驳不出的理由离开这里。 沈屹骁盯着她咬唇的动作:“还要我过去请你?” 说话夹枪带棒的。 夜浓还了他一记不冷不热的眼神,反正没别人,夜浓也懒得跟他绕圈子。 她也没换鞋,细高跟噔噔噔地踩出声音:“沈总,我们之间——” “请注意你的用词,”沈屹骁打断她,一字一句纠正:“是我和你,不是我们。” 夜浓心里憋着一股气,强行压下后,她唇角一弯,给了他一记假笑:“既然沈总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 “放心?”沈屹骁往她走近两步:“难不成夜小姐还以为我对你余情未了吗?” 夜浓没说话,就这么看着他嘴角扯出的那抹满含兴味的笑。 也是,当初她说了那么重的话伤他,他怎么可能还会对她心存幻想。 可他现在这样算什么? 有意为难她? 想报复? 夜浓看不透他,在一起的那一年他就让人捉摸不透,更何况现在。 但是沈屹骁不一样,他那双眼皮褶皱内敛的狭长黑眸,不过一个凝眸就好似能将她看了个干净。 “夜小姐难道忘了我昨天说过的话?” 昨天? 他昨天说了那么多,她哪知道他指的是哪句? 夜浓眼眸微转,记忆翻腾。 沈屹骁却后退两步,一边抽出椅子,一边说了两个字:“邻居。” 夜浓眼皮微微一掀,一双眼,几分探究几分将信将疑地重新落回他脸上。 沈屹骁回望住她,唇角一掀,无声低笑:“还是说夜小姐不想只和我做邻居?” “邻居!”夜浓几乎是撵着他的落地尾音抢答:“邻居就挺好的。” 真挺好的,如果能做那种见面仅点头微笑的邻居就更好了。 沈屹骁站在餐椅旁,一手自然垂落在身侧,一手搭于椅背:“既是邻居,那吃完早饭,夜小姐可否顺路捎上我?” 大概是被这「邻居」的疏远关系洗脑了,夜浓心里忽觉轻松。 她浅笑嫣然:“当然可以,那沈总慢吃,我去门口等您。” 说完这句话就该转身的,可被他一双眼攫住,夜浓双脚仿佛千斤重。 交往的那一年,他给过她旁人羡慕不及的宠爱和骄纵,但这并不妨碍他身上自带的那股类似顶级alpha的领导力和压制力。 就像现在,他站在那里,哪怕明明什么都没说,只一个凝眸的眼神,就足够让人心跳加速,甚至软下自以为是的硬骨。 但夜浓不会,她即便心有怯意也不会让人一眼看尽。 她就这么抬着下巴,轻问一声:“沈总还有什么吩咐?” 以前她惹他不高兴也是这样,故作无辜地问:男朋友,你在生气吗? 点头,显得他小气。 摇头,心里郁结难消。 所以他总是二话不说,压她入怀,手使坏,再逞口舌之凶。 或许她也是有心哄他,所以从不反抗,还会主动配合。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25节 然而再多的浓情都成了过去。 沈屹骁不是拿她没有办法,只是现下不想与她计较,但是从昨晚开始,她就时不时拿一声「您」来呛他。 这种心理上的不爽,沈屹骁不打算继续压着。 “别让我再听到那个字。”说完,他侧过身,依旧用刚刚那道不轻不重的语气要求道:“洗漱完过来吃饭。” 夜浓也懒得再同他扭捏,没好气地瞪了眼他的背影后,径直去了昨天就去过一次的卫生间。 松岚绿的双人洗手台上,除了男人的洗漱用品之外,两个椭型盆池中间还放着一只未拆的盒装牙刷,一管新的牙膏,甚至连漱口杯都准备好了。 不是酒店,却备着这些东西,可见这所房子里,平时没少来客人。 夜浓走到门后,将门轻轻关上。 因为没带卸妆用品,夜浓就只刷了牙。 从卫生间里出来时,她随意的语气里依旧带着几分客气。 “那就谢谢沈总的早餐了。” 只是看到餐桌上的餐食时,夜浓眼波突然停顿住。 无论是布满新鲜水果、杏仁再搭配甜奶油的华夫饼,还是烟熏鲑鱼浇配荷兰汁和鱼子酱的英式松饼,又或者那盅能闻到玉桂糖鲜甜的热燕麦。 都一如五年前他带她住酒店时的早餐标配。 真不知是他刻意,还是说面前这些早餐依旧是他的习惯。 夜浓在餐椅前坐下,余光瞥到邻边,和她的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沈屹骁面前的那盅热燕麦里放了香蕉片,而夜浓的没有。 五年过去了,还记得她的忌口,这是在炫耀自己的记忆力? 夜浓拿起勺子,在瓷盅里慢慢地搅着,余光又往他那边瞄。 也没瞧几眼,就被旁边的人逮了个正着。 “夜小姐就别吃着碗里惦记锅里的了。” 夜浓手里的动作一停,扭头瞪他:“你说话就说话,能不能别含沙射影?” 沈屹骁表情却做无辜状:“我说什么了,让你这么激动?” 夜浓一点都不想跟他提过去的点滴,可这人却在她雷区蹦跶。 她扬眉:“不错,当初是我提的分手,但分手就一定是有第三者吗?就不能是我对你烦了、腻了?” 沈屹骁压着情绪,努力让自己不去深究她的后半句,然而他轮廓却绷得紧:“我有说我们之间有第三者?” “你再说你没说?”夜浓声音很冲,对他丝毫不客气。 沈屹骁:“......” 夜浓转过身来,捏起刚刚的勺柄,怒气冲冲地搅着:“吃着碗里惦记锅里这句话,就应该送给你!” 可真会无中生有,别说当初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眼里容不下第二个女人,就是分手后的这几年,他也没多瞧哪个女人一眼。 他语气里有着很不满但又压抑到最后不得不认命的不爽:“你有没有良心?” 夜浓侧头剜他一眼:“没有,被你吃了!” 沈屹骁被她的话噎住,默了两秒,想起昨晚她满脸堆笑时的客套,和现在满身是刺的本性,还真是两个极端。 他嘴角浅浅一勾:“原来夜小姐昨晚的恭维礼貌都是假的,这要是被瞿总知道——” “你是要告状吗?”夜浓截住他话后,下巴一抬一收:“去啊,他现在应该还在阮总那。” 沈屹骁端坐着,就这么看着她指尖托起一块华夫饼送到嘴边,看着她腮颊咀嚼出松懒又漂亮的频率。 他叹出一息,“真是小看夜小姐了。” 心里的气撒出来大半,夜浓已经不想理他,自顾自吃着手里的华夫饼,时不时的再喝上一口热燕麦。 这般的慵懒吃相和他记忆里的几乎无差,只不过她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捻起华夫饼上的杏仁递到他嘴边,也不会看着他含住时强行要求他说一声谢谢...... 沈屹骁靠着椅背,安静看了她半晌。 等夜浓吃完,沈屹骁就只喝了两口热燕麦。 夜浓瞥他面前餐盘一眼,语气不冷不热:“是不是我在这,让沈总没有食欲了?” 沈屹骁看了眼她唇峰沾着的一丁白色奶油:“没有让夜小姐觉得招待不周就好。”说完,他站起身。 夜浓朝他背影撇嘴。 以为他会换身衣服再走,却没想他径直往门口去。 “沈总这是要走了吗?”她不确定地问。 沈屹骁站住脚,回头:“如果夜小姐还想继续在这坐一会儿,我也不介意。” 夜浓朝他投去淡淡一眼,一副你想多了的表情。而沈屹骁刚刚那句话也明显是玩笑,只是等他走到门后,手握住门把时,突然转过身。 夜浓就跟在身后,始料不及,双脚下意识后退一步,一抬头,对上沈屹骁凝眸而来的视线,她心跳突然漏掉一拍,“你、你这么看我干嘛?” 看出她满眼的防备,沈屹骁却嘴角一提。 因为视线紧盯着他的脸,夜浓全然没注意他身体其他部位,直到余光里晃进他的手—— 夜浓下意识就把脸往一边偏,可惜晚了一步,柔软的唇被他指腹一蹭、一停。 夜浓整个人呆住,忘了躲,一双瞪大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直到沈屹骁手指脱离她唇峰,紧贴的触感消失,夜浓这才慢半拍回过神。 脱口而出的“你有病——”,被沈屹骁将自己指腹上沾着的一丁白色亮于她眼前而倏然止住。 像是事实胜于雄辩,沈屹骁丝毫未将她刚刚骂他的三个字听进耳里似的,抓起夜浓垂在身侧的手腕,将指腹蹭在了她攥成拳的手背上。 夜浓怔怔地看着自己手背。 那一丁点的奶油,经过她的唇,到他的指腹,再回到她的手背,如今那一丁点的浅白色,若不仔细看都瞧不出来。 “又不走了?” 声音从对面传来,夜浓抬头时,眼里不止茫然,还有无措,夹杂着那句「你有病」带来的些许歉意,全部摊开,直直送到对面人的眼底。 隔着一扇门的距离,沈屹骁已经站在了门外,一双眼,无波无澜地看着她。 “下次随身带面镜子,吃完饭照照。” 本来还为自己刚刚骂他的那三个字生了些许的歉意,如今看来,根本就是骂轻了。 夜浓给他一记冷若冰霜的眼神,从他肩膀越过。 出电梯再过门厅,踩下门前台阶,哗哗水瀑声袭耳,夜浓长吁一口气,从身到心顿感一阵轻松。 沈屹骁扭头看她:“你车在哪?” 两人从出门到现在一个字都没说过,夜浓瞥他一眼:“你去大门口等我。” 锻炼时留下了一身汗气,本该在早餐前就去浴室洗一个澡解决掉,可又怕他门一关,她就转身跑掉,沈屹骁硬是忍到现在。 结果可好,换来她这么不耐烦的一句。 没和她在一起之前,没有哪一个人敢这么要求命令他,和她分手后,是再也没第二个人敢对他这么颐指气使。 她是第一个,也是仅有的一个。 其实这也都没什么,重点是,这话听在耳里本该让他烦躁,偏偏心底又生出了几分怀念。 她真当自己拿她没办法,还是说,以为他还会像以前一样把她当祖宗? 沈屹骁双手抄在裤子口袋,偏过脸气笑一声。 “门口是吧?”脸转过来时,他笑了笑,继而点了点头:“行。” 夜浓摸不透他的笑,但是从他话里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意味。 眼看沈屹骁迈开脚,夜浓忙喊住他,但不是“沈总”,而是“嗳”。 但是沈屹骁没回头,径直往前走。 不知道他是生气让他去门口等,还是不满意那声“嗳”。 夜浓踩着高跟鞋追上去,跑到他身前时,她修长的双臂一伸。 “沈总至于这么小气吗?” 还挺会倒打一耙。 沈屹骁压下眼底多余情绪,只留几分冷郁。 夜浓眼神闪了闪,心虚又嘴硬:“让你堂堂沈总跟我去取车,我哪好意思。” 跟她去取车不好意思,但是好意思让他去门口等她。 倒是会给自己找理由。 “所以呢?”沈屹骁轻飘飘地问了句:“夜小姐打算怎么办?” 铂悦府不似一些小区,地上也是允许车辆通行的。 夜浓往他旁边抬了抬下巴:“你在这等我,我去把车开过来。” 别墅区在东北角,平墅在西南,若是步行走过去,一来一回半个小时都不止。 沈屹骁懒懒丢了句:“不习惯等人。” 夜浓是真的想狠狠给他一记白眼,然后反问一句:以前在寝室楼下等我一等就是半个多小时,怎么没听你说不习惯? “那你说怎么办吧,我听您的。” 话音一落,就遭沈屹骁一个冷眼:“我是不是跟你说过别让我再听到那个字?” 夜浓心里想 ,你还说不许让我说「我们」呢,结果刚警告完,自己还不是说漏了嘴? 夜浓懒得跟他掰扯这些没意义的。 “行,沈总说什么就是什么,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 沈屹骁也懒得细究她不爽的语气,瞥她一眼后,双脚一转,擦过她肩膀,径直往前走。 夜浓在原地愣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他这是要跟她一块去取车。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26节 所幸沈屹骁步子迈得不大,走的也不急,夜浓踩着不方便跑起来的高跟鞋,匆匆几步就追了上去。 八点不到的早晨,凉风阵阵,再加上小区被浓密的绿化植被环绕,气温都要比市区凉一些。 穿过平墅侧墙就是一条双车道的沥青路。 沈屹骁再一次瞥了眼她裙摆下的两只赤白的脚腕,还有鞋底下细细的高跟。 他站住脚,眉头拧着,语气嫌弃:“走这么慢,车钥匙给我。” 夜浓气笑一声。 这人可真有意思,明明是他走的懒悠悠,却反过来嫌弃她。 但是一想到昨天一路走过来的路程,夜浓心里又偷生几分侥幸。 她从包里找出车钥匙,往沈屹骁摊开的掌心里一压,“那就麻烦沈总了。” 钥匙串上坠着一个很迷你的毛绒卡通玩偶,让沈屹骁心里生出几分莫名其妙的柔软:“别乱跑,回来见不到你人,我可没时间找你。” 眼看他转过身,夜浓忙朝他“嗳”了声:“要是、要是不小心看见瞿总,你、你......” “怕我告状?”沈屹骁似笑非笑一声。 夜浓只在心里白他一眼:“不是,我只是不想让他知道我在你这过夜。” 目光扫过她低垂着的眉眼,沈屹骁嘴角笑痕淡去:“放心,我比夜小姐更不想被人误会。” 夜浓看着他转身,看着他头也不回地往前走,被休闲裤包裹着的一双长腿,迈出的步子是那么坚定又决然。 和当初在宿舍楼下,她转身离开时一模一样。那他呢,是否也像她现在这样,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背影,站了很久? 对于自己突生的想法,夜浓感到一丝好笑。 夜浓背过身不再看他。与此同时,背对着她的那双坚定不移径直朝前走的双脚却渐渐慢了速度。走了一段后,沈屹骁终究是没忍住,回头看了眼。 背影,又是背影,她好像从始至终都只会给他背影。 一如当年一样。 他在原地站着,蹲着,守了近乎一夜,都没能等来她一个回头,更别说回心转意了。 * 梦蝶山的房子的确已经售罄,但入住率不高。 沈屹骁轻车熟路来到六栋,看见门前车位里停了三辆车,一辆张扬的红色跑车,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还有一辆中规中矩的白色越野。 如果不是看见了车钥匙上的车标,光是凭感觉,沈屹骁也能猜出哪辆车是她的。 倒不是车的价格低于其他两辆,而是对她的了解。 只是没想到,刚走到车头前,别墅大门就打开了。 看见沈屹骁出现在自己家门口,阮瑜顿时愣住。 “沈总?” 沈屹骁从容不迫地朝她笑了笑:“阮总。” 视线从他的脸,打量到他一身的休闲装扮。 像是从家里出来的,可是昨晚他不是回铂悦府了吗? 怎么一大早出现在这里? 阮瑜话里露疑惑:“沈总这是——” 沈屹骁往身后的车偏了偏脸:“我来帮夜浓取车。” 一大早过来帮夜浓取车,难过说昨晚代驾是开的他的车送两人回铂悦府的?那也不用他沈屹骁亲自回来帮她取车啊! 还是说两人昨晚没回去? 阮瑜心里刚闪出这个可能性,就听沈屹骁说了声抱歉。 “夜浓还在楼下等我。” 眼看他转身,阮瑜来不及多想—— “沈总!”她几步追上来:“夜浓昨晚没回去?” 沈屹骁点了点头,丝毫不藏着掖着:“她昨晚和我在一起。” 第16章 “她昨晚和我在一起。” 说这话的人, 一脸的风轻云淡,但听这话的人,却瞳孔震惊。 没等阮瑜将这话细品, 就听沈屹骁又说:“不过还是希望阮总不要在她面前提及这事。” 阮瑜怎么可能不提, 不过表面上, 她也只能笑着点了点头。 沈屹骁把车开回来的时候, 夜浓正抱着胳膊等在原地。等车停稳, 她走到主驾驶门口,见车门不开,她敲了敲车窗。 玻璃落下,沈屹骁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好似在等她下文。 夜浓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皱着眉问:“沈总不下车吗?” 沈屹骁坐在里面八风不动:“夜小姐是要穿高跟鞋开车?” 她后备箱里当然有备用鞋,但是被他这么不轻不重地呛声, 夜浓觉得自己简直多此一举。 夜浓没说话,瞥了眼后座车门, 正迟疑坐后面会不会弄他难堪时—— “夜小姐该不会真想把我当司机了吧?” 当司机也是你自愿的。 夜浓虽然心里这么想着,但脸上却挂着笑:“怎么会。” 她绕过车尾, 去了副驾驶。 路上,夜浓原本是想问他有没有遇到瞿总或阮总,但又实在不想开这个口, 几度留意手机屏幕,不见短信和电话,她也就放下心来。 车厢安静里一路。 即便是遇到红灯,两人也都没有语言上的任何交流。 车由西向东开, 阳光穿透挡风玻璃,直铺在两人身上, 也将后视镜上挂着的那串水晶吊饰折出了耀眼的光。 沈屹骁已经不知瞥了多少眼坠下来的那个蒙奇奇头像。 沉甸甸的,悬在那儿。 这要是不小心急刹车...... 可是又关他什么事。 沈屹骁忍下嗓子眼里的多余。 直到车子驶入铂悦府地下车库,在车位里停稳。 忍了一路的‘告诫’以警告的声音响在车厢。 “又是高跟鞋,又是这种幼稚的挂件,”沈屹骁扭头看向副驾驶:“夜小姐的安全意识真的有待提高。” 夜浓没想到一路上不说话的人,一开口就这么呛人。 她在车里挂什么跟他有关系吗? 还说她的蒙奇奇幼稚? 当初也不知是谁给她买了各种各样,一张桌子都要摆不下的蒙奇奇。 想起过去他捧着一盒又一盒的礼物讨她开心时的殷勤劲,再看看现在,夜浓讥了声笑:“沈总,作为邻居,你不觉得自己管太宽了吗?” 沈屹骁又一改刚刚的语气,心平气和了起来:“一点建议而已,夜小姐如果觉得不入耳也可以当我没说。” 车门开合,“砰”的一声,并不算摔门,但响在静谧的车厢,就是让人觉得刺耳。 狠狠剜过去一眼后,夜浓抓起放在中控台的车钥匙,下车去了车尾。 电梯门开,沈屹骁走进去转身的时候,夜浓刚好到了门口。 黑色尖头平底鞋被她两根手指勾着,带着一种「事实胜于雄辩」的姿态走进来。 电梯平稳上行到停落,门开,夜浓先他出去。 本来她一句话都不想跟他说的,但是不呛他一句,她心里又实在憋屈。 她扭头,“沈总。” 沈屹骁脚步停住,但没有转过身来看她。 夜浓也只是转过一侧肩膀:“希望我和你之间,可以成为对彼此视而不见的邻居。” 她声线很软,却也冷,听不出任何情绪,可响在耳边,却如刺一般。 高跟鞋由近及远,“滴答”一声的解锁声后,“砰”的一声。 像当年他将她压在黑暗的拐角强吻她时,挨的那一巴掌。 很疼,但却不及她说的那句:玩玩而已,沈大少爷这么拿不起放不下吗? 那晚,他在夜浓的宿舍楼下蹲了一夜。 夜浓也在楼上阳台抱着双膝坐了一夜。 舌尖,还有唇瓣,好几处被他咬破,一吮,满嘴的腥涩。 这些原本都要忘到脑后的回忆,随着再回这座城市,再见到他,都一点一点涌上心头。 夜浓背靠着门,被她勾在指尖的平底鞋不知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还有挂在肩膀上的包,也不知什么时候滑了下去,堪堪的悬在两根指腹上。 耳边许久都没听到外面门开合的声音,夜浓侧过脸又失了一会儿的神,意识到自己这下意识的等待,她苦笑里夹杂着一丝可笑。 * 铂悦府每栋楼都有两层悬浮会所,里面不仅有健身房、恒温泳池,还有甜品。 沈屹骁在家门口驻足了一会儿后就来了这里。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27节 侍应生拿来的菜单被他来来回回看了许多遍。 萨赫蛋糕里的巧克力过于浓郁,略苦; 冰淇淋易化; 马卡龙过于甜腻; 库纳法上面的坚果碎里有她不爱吃的开心果; 印度奶汤圆她倒是喜欢吃,但冷藏后食用效果才佳,更适合夏天。 沈屹骁招手侍应生,“没有青柠派吗?” “沈总,”服务生面露难色:“青柠派在上个月月初就已经下架了。” 沈屹骁又翻开一页菜单:“让主厨过来。” * 阳光从窗外偷渡进来,在羊绒地毯上碎了一地的暖阳。 客厅里开了暖气,夜浓躺着沙发里,她刚泡了一个花瓣澡,这会儿,全身只一条v领吊带真丝长裙,盖得住春光,但遮不住她一身淡淡的香。 楼下管家摁响业主门铃的声音有别于客人造访。 夜浓起身到门口,摁下通话键。 “夜女士您好,我们物业每个周末都会提供甜品免费□□,方便的话,我现在给您送上去。” 竟然还有这样免费的服务,虽意外,倒也惊喜。 等她从管家手里接过沉甸甸的三层高木质食盒时,夜浓愣了一下:“这盒子要收回去吗?” 谁知管家说不用。 夜浓不禁好奇:“你们每周每户都会送吗?” 管家笑着摇了摇头:“不是,我们都是随机抽取的,一周只有一户。” 那还好,要是每周每户都这么送,对物业来说还真是一比不小的开支。 因为是免费,夜浓以为就是一些普通的小蛋糕小饼干之类,谁知一打开,她不禁“哇”了声。 青柠派、焦糖蛋奶,还有一份盛在琉璃绿瓷盅内的印度玫瑰奶球。 都是一般甜品店里很难买到的,特别是印度玫瑰奶球,从她离开京市后,就再也没有吃到过。 说来也是好笑,其实在和沈屹骁在一起之前,她都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一道甜品。 还有青柠派,没有他带着,她再也吃不到可以将青柠汁的酸和甜炼乳的甜中和得刚刚好的味道。 焦糖蛋奶倒是常见,但是大多数甜品店都太甜...... 夜浓凑近看了看,这份焦糖蛋奶上淋的焦糖只有薄薄一层,一闻,还有桂花的清香。 她从盒子里取出金属小勺,叉了一块到嘴里。 果然不是常见的焦糖,是桂花蜜。 淋着桂花蜜的焦糖蛋奶,夜浓只吃过两次,一次是她和沈屹骁确定关系的第二晚,他带她去的一家五星级酒店吃的,另一次是她生日时,沈屹骁亲手给她做的,虽然味道不及第一次,但那一瓣瓣的金色桂花都是沈屹骁亲手摘下自己酿成的桂花蜜,所以意义大于味蕾。 时隔五年再次尝到这种味道,夜浓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了,鼻腔一酸,眼泪扑簌,不经脸颊,直直落在了诱黄的蛋奶之上。 三楼的悬浮会所,有一景眺望台,管家走过来:“沈总,夜女士已经收下了甜品。” 沈屹骁点了点头,“事后她若是问起,不要说漏嘴。” 管家点头:“好的。” 如沈屹骁所料,傍晚的时候,夜浓从楼下下来,径直去了服务台。 “你好,请问中午送的甜品,是你们会所里的吗?” 管家点头:“是的,我们的主会所在物业后面,相比楼上的分会所,无论是吃食还是娱乐项目都会更全面一些。” 夜浓道了声谢。 上次曲姚取回的会所入会卡,她还没来及充值,今天若不是那几分甜品,她差点都要把这事忘了。 出了一楼门厅没走几步,就看见一只纯白布偶支着两只前爪蹲坐在红色塑胶跑道边。 纯白布偶很少见,夜浓辨认了好几眼才确定。 全身上下这么干净,肯定是哪位业主的宝贝。 夜浓在它前身蹲下:“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呀?” 明明是对“猫”弹琴,可面对这么一只小可爱,任谁都忍不住碎碎念上两句。 猫咪倒是一点都不怕人,仰头看着她之余,还低低“喵呜”一声。 夜浓很想伸手去摸摸它,又怕把她吓跑让主人好找,便忍住了。 但她还是掏出手机,给猫咪拍了两张美照,手机收起后,她又安静在原地蹲了一会儿,最后才一脸不放心又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总听这个小区的会所在物业后物业后的,今日一来才发现,在听着不入耳的「物业后」竟然还藏着这么一栋富丽堂皇。 九层高的玻璃幕墙一通到顶,被包裹在金色拉色的蜂窝铝板中。 走进去,迎面一幅生动立体的锦绣玲珑。 偶尔出现于顶豪卧室内的暖光玉石在这里倒是成了基底墙,在灯光加持下,氛围高调,却又很松弛。 工作人员领着夜浓一一参观着会所内的各项基础以及基础外的设施。 书吧书法、阅读绘画、影院康健、瑜伽舞蹈、有氧健身、恒温泳池、spa,还有赛级的台桌,一应俱全,甚至还有水吧会客区和红酒雪茄吧,不同领域不同主题的私宴厅都被独立分割开。 这样高级别的私家会所,入会充值自然不低,一问果然,十万起充。 不过夜浓也没多少拘泥,充了值,录入基础信息后,她去了红酒吧,在圆形包椅里坐下后,一抬头,看见了最不想看见的人:沈屹骁。 他身上不再是早上那套运动装,而是撞色的休闲上衣搭配黑色休闲裤,搭在桌台那只手臂,袖子上挽,露出的劲瘦半截手臂上,能看见一只黑色腕表,十分简约利落。 两人视线对撞的那一瞬,夜浓是真的想起身就走,可转念一想,那样只会显得自己落荒而逃。 凭什么。 就算走,也要喝点再走。 不过沈屹骁并不是只身一人,在他旁边还有一个中年男人。 侍应生将酒送来时,夜浓很不经意的往对面扫了眼。 两个男人不知在聊些什么,颇为起意。 沈屹骁一手压在高脚杯底座,不时掀起嘴角似说似笑。 早上那一头自然垂下来的刘海,很明显经过了打理,露了一半出来,更显精神,但给人的疏离感也愈重。 夜浓一点都不想去打量他,偏偏那人就坐在自己对面,一抬眼就能看见。 原本是来放松的,这下可好,添了堵。 杯里的红酒也没了继续喝下去的雅兴,但是蓦然起身又很突兀,夜浓索性将手机贴到耳边。 一声“喂”后,她从椅子里起身。 沈屹骁抬眼看过去,红酒吧的公共区域不算大,五十个平方不到,目送她人影消失在门口,只很短的时间。 视线收回后,原本的闲心雅致都变得意兴阑珊,和旁边男人打了声招呼,沈屹骁也从卡座里起身。 走到门口,他下意识左右寻了两眼,这一层是红酒雪茄吧,她不会多做停留,那是去了楼上的影院还是楼下的健身区? 在门口停驻的时间里,想到她刚刚落在自己脸上的白眼,沈屹骁气笑一声。 亏他还想用甜品哄她开心,真是喂了猫了。 却没想,回去的路上真看见一只猫,通体纯白,沈屹骁只是淡淡掠过去一眼,没想到走到六栋门口,刚踩上楼梯,一声“喵呜”从身后传来。 还是那只白猫。 沈屹骁凝眸看了两眼后抬头,路灯照亮的四周,不见一丝人影。 又一声“喵呜”声,沈屹骁视线再次落到台阶下。 刚刚看见它的时候还是在小花园边,离这少说也有几十米元,这是一路跟他跟过来的? 沈屹骁打量了几眼。 他对猫的品种不甚了解,充其量也就只认得一种布偶,是过去夜浓用作微信头像,他才知道的品种。 但是眼前这只和他印象里的那只又 不大像。 但沈屹骁也没当回事,转身就上了台阶,进了大堂,管家走过来:“沈总,这是您养的猫吗?” 沈屹骁转身,下意识就往地上看。 真是奇了怪了,那猫竟然还跟在他身后。 沈屹骁说不是:“或许是这栋业主的。” 管家说:“这只猫从下午三点的时候就在门口了,一直不见有人来找。经理说,如果到晚上十点,还不见有人来认领的话,就做一个宠物认领启示。” 虽说东沈旗下所有楼盘用的都是自家的物业公司,但这还远不到沈屹骁亲自处理的地步。 沈屹骁点了点头,“妥善处理好。” 谁知,他一抬脚,那只猫又跟上了他的脚步,管家忙跟上去,弯下腰,手刚一伸出去,那只猫像是收到了惊吓,猛然一个转身,朝管家“嗤”出了警告。 平时一向从容镇定的女管家也被猫的应激反应吓了一跳,后退两步之余,脸色一阵刷白。 沈屹骁先是皱眉,继而一声失笑。 难不成他看上去比一个女人还要平易近人? 带着试探,沈屹骁蹲下身,朝躲到墙边的那只猫勾了勾手指。 那只猫睁着一双漂亮的蓝眼睛,歪了歪脑袋。 当初被夜浓用作头像的那只浅蓝色布偶,也是这般的歪着脑袋,乖萌乖萌的。 沈屹骁也不知自己哪儿来的兴致,手指又勾了勾,“过来。” 或许是主人也经常跟它说这话,猫咪听懂了似的,两只蹲在地上的后肢立了起来,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往沈屹骁面前走近。 等沈屹骁把手伸过去的时候,猫咪下意识又往后退了一步。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28节 「如果猫咪喜欢并信任你,它的尾巴会翘起来,但不是崩得很直的那种,会有弯曲,你看,就像这样......」 回忆里的声音让沈屹骁看向猫咪的尾巴。 略有弯曲的翘着,还不时左右轻晃。 这是喜欢他,还是信任他? 沈屹骁勾了勾唇,手再次伸近的时候,一根食指挠在了猫咪的下巴处。 没朝他“嗤”声,也没跑,眼睛还浅浅眯了眯。 沈屹骁双手一伸,不假思索的将猫咪抱了起来。 “去找个笼子来。” 管家在惊讶里恍然回神,连答应都忘了就踩着三厘米小高跟往外跑。 沈屹骁将猫咪放在了服务台上,掌心顺着它脑袋往后顺了几下毛发。 也不知怎么就对他这个陌生的男人生出了信任感,在他宽大的掌心下,猫咪异常乖巧。 夜浓含着一根棒棒糖走进来的时候,刚好看见这一幕。 她双脚顿了一下,眼里有明显的意外和不可置信,以至于双脚不受控地在服务台前站住。 “你的猫?” 沈屹骁闻声扭头,视线经过她的眉,她的眼,她捏在指尖的紫色棒棒糖,最后又回到她满含意外的眸底。 竟然因为一只猫,主动跟他说话。 真是稀奇。 掌心安抚的动作停了,沈屹骁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很意外吗?” 意外当然有。 但不是意外他会养宠物,而是意外这只猫是他的。 夜浓看着在他掌心下异常温顺的猫咪,没有生疑,视线回到他脸上,她礼貌回以笑意:“没想到沈总这么有爱心。”说完,她颔首都没有就转了身。 沈屹骁一边在心里品着她这话,一边看着她背影,眼底人影空了的时候,他才垂眸失笑。 没想到他这么有爱心? 好似在她心里,他这人有多残暴似的。 沈屹骁等了约莫二十分钟,管家才提着一个白色金属笼子回来。 “抱歉沈总,让您久等了。”物业那边也没有猫笼,她还是自己掏钱去小区对面的宠物店买了一个。 沈屹骁将猫咪放进笼子,“尽快找到主人。” 管家不住点头:“好的沈总。” 夜里猫咪还很乖巧,只断续叫唤了几声,结果第二天一大早就开始扒拉笼子,一声声的“喵呜”声回荡在宽敞的大堂里,异常尖利。 管家没办法,只能求助经理。 经理一听,立马吩咐:“赶紧给拿到总服务台,万一被业主投诉就不好了。” 结果管家刚将笼子拎到手里,身后就传来声音—— “它怎么在这儿啊?” 管家回头,忙礼貌颔首问好,之后将来龙去脉大致说了一些。 夜浓又是惊讶,又是好笑。 原来不是他的猫,亏她昨天还真信了。 夜浓问:“你现在是要把它带哪儿去?” 管家说:“目前只能送到物业中心的服务台。” 夜浓看向被关在笼子里的小可怜:“那如果一直没有人认领呢?” 管家也很无奈:“之前遇到这种情况,一周后如果依旧没有主人来认领,便会送去救助站。” “救助站?”夜浓蹙眉,她知道救助站不会虐待小动物,但心里还是莫名排斥这个地方。 “夜女士,我不跟你说了,我先带它回物业中心。” “哦,好,你去。” 夜浓站在原地,看着猫咪在笼子里转了个身,两只前肢扒着笼壁在看她。 分不清是错觉,还是心里有代入,总觉得那双看着她的大眼睛里满是求助。 夜浓轻轻叹气。 再求助于她又能怎样呢,她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有养一只宠物的能力。 不然当初她早就和沈屹骁养一只—— 莫名其妙又想到那个男人。 夜浓深吸一口气又闭了闭眼,谁知刚一抬脚准备往外走,就见那人从门口走了过来。 真是冤家路窄。 想起昨天他自诩自己是那只猫的主人,夜浓朝他投去一记白眼。 沈屹骁:“......” 这人是跟他有天大的仇还是怎样,至于一大早就没个好脸色? 沈屹骁站在原地,等到夜浓从他身侧经过时,他一把攥住她手腕。 夜浓条件反射就想挣开他手,可又哪里能抗衡过他的力道。 “你干嘛?” 沈屹骁歪头看她:“说清楚。” 夜浓皱着眉头,又挣了一下:“说清楚什么?” 沈屹骁拇指指腹压着她的腕心脉搏,“我是哪儿得罪你了,一大早就平白落你一个白眼?” 夜浓嘁出一声气音:“你自己心里清楚。” 沈屹骁凝眸看了她几秒,攥着她的手腕往自己身前一扯。 夜浓始料不及,双脚趔趄到他面前时,另只手下意识就抓住了他手臂上的黑色布料。 天生冷白皮的手指,陷在他带着褶的黑色袖料中,一黑一白。 那么截然不同又对立的色彩,却因为相互紧贴而有了一种近乎沾染甚至交.融的错觉。 沈屹骁刚从会所锻炼回来,满身汗气却被衣服上的香薰交织出一种柔软的味道。 扑入鼻息,让夜浓指尖微微收紧。 她抬头,这才发现自己正被他视线笼罩。 像一张网,密不透风的网,将她强势锁住。 夜浓被他一双眼攫住到失神,默了几秒才反应慢半拍地别开脸。 眼睫颤悠的同时,心脏也开始不受控地突突直跳,她从来都不怕他,五年前不怕,现在更是没什么可怕的,可一开口,声音却像被风吹散了似的:“你、你松手......” 沈屹骁背着光站,所有光影都被他挡在身后,他语调波澜不惊,听不出喜怒:“我如果不松呢?” 五年前跟他提分手,他也是这样,扣着她手腕,一字一顿:我如果不接受呢? 如今手腕被他紧紧攥着,腕心的脉搏都快要被他指腹压得息弱。 夜浓压下回忆里的苦涩,仰起脸,迎着他目光:“沈总这是想干嘛?” 说完,她双脚往前迈了一步,脚尖抵住沈屹骁脚尖的时候,沈屹骁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稍许。 然而夜浓却朝他步步紧逼,“是想大庭广众让我难堪,还是说......” 她嘴角笑着,眼神放肆地从沈屹骁的眉眼流连到他的唇:“沈总当年还没玩够,还想再玩玩?” 当年分手,她说的是:玩玩而已,沈大少爷这么拿不起放不下吗? 五年来,这句话依旧还似一把刀插在他胸膛,让他拔不下来。 如今从她嘴里再次听到这一声「玩」,沈屹骁眼底波澜骤起。 他不知道她所谓的「玩」究竟从何而来,外人这么想他看他也就算了,她作为当事人,怎么就看不清他的心。 他视线紧紧缠着她的眼,浮影重重里,沈屹骁紧绷的脸部轮廓突然松了,随之松开的还有他的手,然而只有一秒,转瞬即逝从她手腕松开的那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搂住了她的腰。 夜浓心脏来不及紧,就被他指掌及手腕的力量带入了他怀里。 胸前的松软抵着他紧实的胸膛,有一种密不透风的窒息感。 距离太近,夜浓抬头想要看清他表情,甚至需要把腰身连着后颈往后仰。 刚刚还噙着两三分笑意的男人,眼底突然就沉出了暗色。 夜浓下意识吞咽了一下,“松手!” 她一手抵着沈屹骁的胸膛,一手去掰他的手,但是徒劳,既推不开也掰不掉。 又恼又窘下,夜浓脸色微微红了,说出口的话更是急出厉色:“我让你松手!” 沈屹骁却仿若未闻,充满力量感的手臂圈着她的腰,带着不容置喙的禁锢,强势将她锁在自己的手臂与胸膛间。 “当初你让我松手的时候,我是怎么做的?” 夜浓心脏一紧,回忆顿时翻山倒海。 当初他不仅没松,还将她抵在墙上强吻。 来不及压下胸腔里的怦怦声,夜浓用尽眼里所有的凶意瞪着他:“你敢!” 沈屹骁垂眸看她的目光大胆又直白:“为什么不敢?” 听他这么一说,夜浓在他怀里挣脱的力道更重了:“你今天要是——” 话还没说完,她下巴就被沈屹骁的指掌锁在了虎口间。 他吻得很重,暴烈又急切,强势抵开她紧闭的牙关,掐着她的下巴深吻着她,哪怕被她咬破了舌尖,都没有因为那钻心的疼而放开她丝毫。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29节 舌尖勾缠出放肆的水声,磨过她舌面,抵入她更深的口腔。 从挣扎到意识放空,再到奋力抵抗。 可是腰被他箍得太紧,夜浓想躲却躲不开分毫,一声声的“唔”音从她嘴角溢出来,全身上下好像就只有双手是自由的,于是攥成了拳,一下又一下地砸在他肩膀。 这个吻从一开始就充满了失控的色彩,分不清是报复还是情动,但沈屹骁却清楚地从自己的发狠中感知到心底的迫不及待。 太久了,真的过去太久了。 可如果真的那么久,为什么一碰到她,过去的一帧帧一幕幕还是那么清晰地在他记忆里翻滚。 十几秒的一个吻,漫长又短暂。 一个想从混乱中剥离,一个流连出意犹未尽。 彼此都压着巨大的情绪。 放开她时,两人都气息微喘。 夜浓眼底的怒意盖过了羞红的眸光,可即便这样,她也依旧像一朵伶仃的,被雨打湿的初春桃花。 沈屹骁依旧搂她在怀,目光凝在她脸上的同时,他伸手用指腹想去蹭掉她唇上的水光。 然而夜浓却把脸一偏。 沈屹骁的手指在她脸颊边落空,他眼里映出她满脸的倔强,和五年前在宿舍楼下一样,求她的话说尽,却落得她一个轻飘飘不为所动的冷眼。 血淋淋的记忆,让沈屹骁搂着她腰的手臂突然收紧。 圆挺的胸脯顿时在他心口埋出最隐晦的形状。 密不透风的窒息感再度袭来,夜浓只觉心脏都缩紧到了极限。 偏过去的脸转回来,夜浓用怒意将眼底的羞窘盖住。 深色的眼眸看了她数秒,沈屹骁悬在半空的手指重新擦在她殷红微肿的唇上。 知道自己的反抗只会迎来他愈加的强势,这次夜浓没再有动作,压着内心的动荡,任他指腹在自己唇上不轻不重地摩挲了两个来回。 也正是她的顺从,让沈屹骁满意似的松开禁锢在她腰上的手臂。 得了自由,夜浓一连几步退离他数米。 如果不是道德约束,夜浓恨不得将口中沾了他的口水与气息都唾在地上。 她用手背用力蹭着自己的唇,动作满是嫌弃。 沈屹骁看着她,话音里带着揶揄:“要给你买几瓶簌口水吗?” 除了剜他,夜浓还想踹他。 但是她也知道,这个时候所有的气愤都只会助长他嚣张的气焰。 她太了解他了。 所以她下巴一抬,噙笑戏谑:“沈总的吻技和二十岁的小弟弟比起来,还真是差强人意。” 以为自己这句话会刺激到他,谁知对面那人却面不改色,甚至还笑出一股子的慵懒悠闲:“若真论起吻技,夜小姐也和我的上一任,上上一任没得比。” 第17章 这一场口舌之争, 说不上来是谁占了上风。 因为两人背过身时,表情都一秒变了。 原本打算去健身房锻炼的夜浓回了家。 从健身房锻炼回来的沈屹骁又回了会所。 冰水擦过舌尖的伤口,压下丝缕的疼意, 但心头的烦郁却越蹿越高。 他分不清那句「沈总的吻技和二十岁的小弟弟比起来, 还真是差强人意」到底是真话, 还是气话。 五年, 他是因为放不下她, 所以从不给任何一个女人近身的机会。 可是她呢,当年是她要分手的,肯定不会像他一样陷在过去里出不来。 所以就和二十岁的小弟弟谈恋爱? 那这五年,她又谈过几个二十岁的小弟弟? 去公司的路上,夜浓也一直想着这事, 和沈屹骁不一样的是,夜浓没有生气也没有烦躁, 她就是觉得好笑,说她吻技不好也就算了, 还说不如他前女友,不如他前女友那去亲他前女友啊, 来亲她做什么? * 例会九点开始十点结束。 会上,阮瑜不露声色地看了夜浓好几眼。 情绪稳定,条理清晰。 也是, 她一向情绪管理得当,何况还是周六发生的事。 但是阮瑜心里的疑问有了猜测就想得到印证,这无关上下级,而是作为朋友的关心。 毕竟相识四年, 这中间夜浓无视她扯过的红线,总是一副断情绝爱的模样。结果回京才几天, 就和一个男人共处一夜。 “都各自去忙吧。”阮瑜合上电脑看向夜浓:“你上午忙吗?” 夜浓点头:“一会儿要和三组针对雾色香水的初步构思和概念开个短会,”说完,她才问:“怎么了?” 上班时间,以公事为主。 阮瑜摇摇头:“没事,你先去忙吧。” 相比例会的短而精,听取设计组每个成员的想法更显细而繁。 阮瑜安安静静地听完所有人的构思和设计方案后,才开始说出自己的意见。 “雾色那边目前没有给出任何的需求和设计方向,你们都一致想要将瓶身设计成透明状,会不会太单一了?” 刘蕴说:“「release」是这款香水的名字,意为释怀,所以我们才会将「拨开云雾见天明」作为我们的立意。如果到时候他们觉得透明瓶身不满意,我们也可以提议在瓶身四周做出金属边框,这种设计在世面上还是比较新颖的。若是他们还想凸显高贵,瓶盖上可以加配珠宝。这些我们在ppt里都做了分解设计。” 夜浓没有反驳:“我不知道你们在构思之前有没有去了解他们已出的六款香水,五深一浅,浅的那瓶就是白色透明瓶身,那是他们家的冷门香,我上次去他们门店就买了那一款,后来才知道,买其他款都不需要信息登记,唯独那款是需要的。市面上大多数销量不好的产品都会下架,但这款冷门香却摆在他们店铺最明显的位置。依照你们的理解,会觉得他们这么做是为了促进销量吗?” 有人小声道:“难道那款有什么特别意义?” 刘蕴点头:“调香师一般都有自己精锐又或者怪癖的喜好,祁总既是调香师又是老板,想必那款香水是他的心头好。” “一滴泪的瓶身设计,在市面上并不算独特,甚至相比他们家其他款产品,那款的造型可以说是最简单的。”夜浓看向刘蕴:“就像你说的,金属又或者珠宝,这些元素都是在他们家之前没有使用过的。” 刘蕴却不以为然:“没有使用过不是更好吗,更能凸显这次设计的新颖。” 但是这种设计又怎能没有被雾色之前合作过的设计公司提议过。 夜浓笑了笑:“今天周一,时间还不算太紧,明天晚上下班前,再出两个设计方案,磨砂、鳞面,又或者切割面的设计,多出几个,到时候和客户讨论的时候才可以多争取一些反馈意见,不然我们太被动了。” 会议结束离午休就只剩半个小时。 夜浓前脚刚回办公室,阮瑜后脚就跟着进来了。 “周三和雾色那边的对接,你去吗?” 夜浓摇头:“这个项目交给了三组,到时候让刘蕴去对接就可以了。” 其实这也就是个话题引子。 阮瑜站在她办公桌对面:“怎么样,回来一个星期了还适应吗?” “挺好。”夜浓简单两字带过。 真不知她是真心还是敷衍,阮瑜视线追着她没什么情绪起伏的脸:“看来你挺喜欢这边的办公环境。” “简单有简单的好,复杂也有复杂的好。” 夜浓从抽屉里拿出一包扁状方形小袋,撕开,揪掉吊线,将坠着的三角降解包放进水杯里:“我这里没有咖啡,要曲姚给你冲一杯吗?” 阮瑜摇头,但却饶有兴致地拿起那片纸包,念着上面的小字:“茉莉毛峰?” 本来还没在意的,经她这么一念,夜浓手里的动作停了一停,突然想起那天在沈屹骁那里喝到的茉莉花茶,不过和他那个比起来,她这个未免太小巫见大巫了。 “六块钱一包,”夜浓浅浅揶揄一声:“味道还不错。” 本来还有点为自己想聊的话题苦恼找不到突破口,眼下倒是不经意的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阮瑜抬着眼皮瞧她一眼,“上次在沈总那,喝的也是茉莉花茶吧?” 夜浓绕过办公桌,声音波澜不惊:“他那个是花茶,我这个是绿茶。” 将杯子倒了七成热水,夜浓转身回到桌前,旋上杯盖。 “我这里还有不少,要不要给你拿一盒回去尝尝?” 不知是不是自己多想了,阮瑜总觉得她是在故意岔开话题。 她偏将话题绕回去:“那天晚上我和老瞿走后,他没为难你吧?” 听阮瑜这么问,夜浓便知道她是看出了端倪。 那天晚上,自己的确有很多应激反应,想控制的,但面对那个人,身上的刺总是不自觉地竖起来。 夜浓唇角微扬,半真半假地调侃:“怎么会,他堂堂一个集团董事长,怎么会为难我一个小小的总监。” 这两天,阮瑜可谓是将那晚的两人‘对峙’的场面温故了许多遍。 其实说对峙有些过了,当时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话音笑貌夹枪带棒的,更像是学生时期,两个尖子生之间的交锋,看似互不相让,却又带着点惺惺相惜。 “也是,”阮瑜挑了挑眉:“你又是给他叫代驾,又是亲自送他回家,他要是为难你,还真是没点男人的风度了。” 说这话的时候,阮瑜目光一直都有观察她的表情。 可惜风轻云淡,不着丝毫情绪,好像自己刚刚说的就是那晚她经历的。 可是沈屹骁明明说:昨晚她和我在一起。 难道说自己理解错了? 可『在一起』这三个字,任谁听着都是深处一夜的意思。 但是夜浓怎么就没有反驳她刚刚那句话呢? 是不想让她知道?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30节 虽说阮瑜认识她时间也不短了,也自认为自己很会看穿一个人,但夜浓,她是真的看不透。 看似很透明的一个人,其实心思却埋得很深。 当然,更多是她的感情方面。 其实阮瑜也想过单刀直入地问她,但是沈屹骁叮嘱又告诫地让她不要在夜浓面前提及此事。 难道说,是沈屹骁单方面对她有意思? 若是这样的话,这个男人也太有意思了,哪有这么追求女孩子的。 两人难以捉摸的性格和扑朔迷离的关系,让阮瑜一头雾水。 偏偏男方不让提,女方又避而不提。 弄的她这个局外人只能站在局外,看这两人接下来的发展。 但是对于夜浓来说,她是真的不想和对门那人有任何的发展。 特别是经过早上那无理又荒唐的一个吻,夜浓几乎不能让自己大脑有片刻的停歇。一旦无事可做,他手掌的力度,唇舌的蛮横,都会像潮水一般汹涌地在她脑中翻滚,打乱她思绪不说,还让她情绪异常烦躁。 以至于到了下班时间,所有人都走了,她还待在办公室里。 所有能处理的公事都处理完已近八点。 夜浓索性戴上耳机,找了几首震耳欲聋的摇滚来听,顺势又玩起了斗地主。 她是个游戏白痴,所有网游一概不会。 当初因为这,自己不知被沈屹骁取笑过多少次,甚至还把她搂怀里手把手教她...... 玩个斗地主竟然也能想到那个人,夜浓手里的鼠标“啪”的一声摔出声响。 晚饭在外面随便对付了几口,夜浓回了铂悦府。 刷卡进了电梯后,刚想摁亮12层摁钮,她手指又停住两秒。 不知那只布偶找到主人没有。 昨天因为猫的事,那位叫程麦的管家一连工作了二十四小时未歇。 接她班的是另一位男管家,叫徐天。 夜浓看了眼他的胸牌,“你好,我想问一下,昨天那只布偶,有找到主人吗?” 管家话音带笑貌:“据我所知,中午交接班的时候还没有,如果您需要,我打电话问一下。” 夜浓点头:“那麻烦你了。” 从电话里就听出那只布偶还在物业中心。 眼看对方电话挂断,夜浓问:“物业那边有猫粮之类的吗?” 管家略有为难:“之前是没有的,不过工作人员应该会准备。” 夜浓在原地迟疑了小片刻,最后转身出门。 物业中心的大厅,灯光亮如白昼。 夜浓在服务台询问几句后,工作人员领她去了里面。 走廊里安静,经过几扇门,夜浓听见了猫叫。 让人心软的“喵呜”声里,带着几分哑音,听着让人心疼。 随着一扇原色木门打开,夜浓看见被关在笼子里的猫咪。 可怜兮兮地趴在笼子里,笼外有两个一次性的塑料饭盒,一个里面盛着水,一个里面还有一些猫粮。 对一只无人认领的宠物,其实这种待遇还算不错。 让夜浓鼻腔一酸的是,那只猫咪一看见她就蹲坐了起来,两只前肢扒着笼边,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她,像是含冤入狱等着她将它解救出去。 夜浓没有立即去安抚它,略有急切的声音问一旁的工作人员:“它必须要在你们这待够七天吗?” 工作人员回答略有迟疑:“...也不是必须,只是今天上午,我们同事已经将宠物认领发到了业主群,这中间要有一个等待的过程。” 夜浓只是租户,并不在业主群内。 她没再说什么,毕竟物业也有它的流程。 夜浓走到笼子前蹲下,伸出一根手指摸了摸猫咪探在笼边的前爪。 宠物猫的胆子都很小,被她碰触,爪子条件反射地往回缩了缩,但是很快又放了回来。 身后,工作人员说:“女士您放心,在没有人认领它的期间,我们会照顾好它的。” 这所谓的照顾,也就是提供吃喝。但是也不能对人家有过多要求。 夜浓站起身:“我可以买一个笼子给它换上吗?” “这......” “是我自愿的,”夜浓说:“而且给它提供一个更好的条件,我相信你们领导也不会说什么。” 小区对面就有宠物店,夜浓买了一个比原先大三四倍空间,带有流动饮水机的笼子,还有猫砂、软垫,几个牛肉鳕鱼罐头。 一米二长的笼子拎起来很费劲,店员将其他东西都放进了笼子里。 “需要我帮您送到家吗?” 见店里只有他一个工作人员,夜浓便没有麻烦对方。 踩着一双七厘米高跟鞋将东西抱到物业,累得她气喘吁吁。 刚刚那个小姑娘从服务台里小跑出来,要从她怀里接过笼子时,夜浓说不用:“也没几步路了。” 猫咪是夜浓从原先笼子里抱出来的,工作人员帮不上什么忙,便取下笼子上的水壶去接了水。 再回来时,见那只猫咪又被夜浓抱在了腿上。 乖乖巧巧的,眯着眼睛,一脸享受。 “它很喜欢你。” 夜浓掌心顺时针地抚着猫咪脊背:“可能是她性子乖巧吧。” 乖吗? 早上她想去摸摸它,都还被它嗤了一声呢。 小姑娘没多话:“你买了这么多东西,回头我帮你登机一下,如果后面有人来认领,我帮你问问看,能不能给你补偿。” 夜浓还是那句不用:“都说是我自愿的了,就是不知道它会不会用猫砂。” 刚刚猫咪叫唤的时候,夜浓看见了它的牙齿,乳白透明,应该还只是幼猫,但是全身胖乎乎的,可见平日里主人给它吃的很好。 过了好一会儿,夜浓才将猫咪放进笼子里,“这个猫粮,你是早上喂它的吗?” 小姑娘点头:“它吃的很少,可能是新的环境让它没什么食欲。” 夜浓开了一个罐头,倒在猫碗里放到它面前。 不知是饿了还是遇到了自己喜欢的食物,猫咪闷头吃起来,头也不抬。 夜浓便趁着这间隙出了房间,“明天晚上我可以再来看它吗?” 小姑娘忙点头:“当然可以。” 从物业出来的时候,夜浓心里突然空落落的,扭头看一眼物业门厅,视线不觉落到了它后方的会所玻璃幕墙。 都说甜食能刺激大脑释放多巴胺,让人感觉到愉悦。 对别人有没有用,夜浓不知,但对她而言,的确可以让她抵抗坏情绪。 可惜这个点,三楼咖啡店里的甜品已经所剩不多,陈列柜里只有果仁蜜饼和南瓜派了。 果仁蜜饼上有开心果,她不吃,南瓜派又有肉桂和丁香的味道,她也不是很喜欢,可是只有这两种。 “你好,一杯玛奇朵,”夜浓看着陈列柜里,短暂纠结后,她妥协了:“还有一份南瓜派。” 马克杯上覆盖着一层甜美的奶泡,中和了浓缩咖啡里的苦涩。 夜浓耳朵上挂着耳机,一边刷着手机,时不时喝上几口。 沈屹骁没想到这么晚了会在这里遇到她。 舒缓的慢蓝调里,她只身一人坐在窗前。 隔着几米远,看见她面前的南瓜派,沈屹骁皱了皱眉,但是看见一口未动,他嘴角又掀了掀笑。 还真以为几年过去,她口味有了变化呢。 沈屹骁走到吧台,扫了眼陈列柜里仅剩的几块果仁蜜饼。 “barry呢?” 柜台里的小姑娘是新来的,不认识沈屹骁:“您好,请问找我们糕点师有什么事吗?” 沈屹骁抬头看她:“你只需要告诉我,他人还在不在?” 小姑娘摇头:“barry已经下班了,但是felix在,他也是我们的糕点师,不知您有什么需要?” 沈屹骁没再说话,出了咖啡厅,没一会儿的功夫,会所值班经理从电梯里小跑过来。 “沈总,请跟我来。” 沈屹骁跟在他身后去了烘焙间。 浓郁的米香扑鼻。 系着深咖色围裙的felix走过来,同他握手,说好久不见。 其实哪里算好久不见,只是两人所属天地不同。 沈屹骁看向电饭煲:“怎么这个时候蒸米饭?” “有位在做spa的客人点了芒果糯米饭。” 沈屹骁点了点头:“够两人份吗?” “当然。” 沈屹骁脱掉西装外套,递给一旁的经理,而后跟felix说:“帮我打个下手。” felix眼里闪着浓浓的诧异:“客人点的甜品,怎么能让你亲自动手!”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31节 沈屹骁解开袖口,将黑色衬衫的袖子挽至手肘:“客人点的当然由你来做,我只做我那份的。” 说完,沈屹骁洗净手,将芒果也洗净,从中划开,过刀,一丁丁的芒果落入玻璃碗中。 沈屹骁不会做饭,会一些甜品,至于芒果糯米饭,他做过两次,但也都是五年前的事了。 芒果处理好后,电饭煲里的糯米正好闷过了五分钟。 felix盛出两勺糯米放进另一只玻璃碗中,问他:“够吗?” “够了,”沈屹骁接过后,将其打松,“我记得好像要放盐?” felix点头:“一点点就好。”他眼里的惊讶不止:“你以前做过?” 沈屹骁没接 他话,将椰浆倒在勺子里:“这么多够吗?” “再来半勺。” 之后再放冰糖粉。 felix皱了皱眉:“可以再放一点。” 沈屹骁却摇头:“她不喜欢太甜。” “她?”felix抓住重点:“女朋友?” 沈屹骁手里的动作停了一瞬,才摇头说:“不是。” 将拌好的糯米饭倒入小碗里压紧实后,再倒扣在白色的盘子中,而后再将丁块芒果放到一边,剩下的一些芒果,沈屹骁切成小碎,铺在形状漂亮的糯米饭上,最后淋上一些椰浆。 “完美。”felix由衷夸赞:“不知那位「她」在哪,需要我帮你送过去吗?” 沈屹骁短暂迟疑几秒后,说不用:“我自己送去。” 第18章 咖啡厅里依旧只有夜浓一个人, 音乐流淌,她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 面前的南瓜派,她就只吃了一口, 但玛奇朵早就喝完了。 沈屹骁走到她身侧的时候, 夜浓刚取下蓝牙耳机。 一只手臂连带着浓郁的黄和清浅的乳白涌进她视线, 夜浓眼波一顿, 抬头见是沈屹骁, 拿着耳机的手停在半空中。 早上的事到现在还时不时闪过她脑海,见缝插针地打断她忙碌的思绪。 以至于脑海里的人突然出现在她眼前,她一时有点恍惚。 直到沈屹骁将那盘芒果糯米饭放到她面前:“请你。” 夜浓这才低回脸,瞥过去一眼,她眉心微蹙。 请她吃芒果糯米饭? 为自己早上的禽兽行为买单吗? 夜浓心里冷笑一声, 抬头,“如果沈总是想为早上的事情道歉, 那还是算了吧!” 她敷衍的假笑很刻意,像是故意让人看出来似的。 “如果我说一声对不起, ”沈屹骁嘴角挟一缕笑,语气不紧不慢:“那夜小姐是否也要回我一声抱歉?” 夜浓先是一愣, 继而好笑一声:“是你强吻了我,我为什么要道歉?” 沈屹骁皱了皱眉,表情略有无辜:“夜小姐不是也咬了我?” 被他这么一说, 夜浓顿时脸红到了耳根:“...你、你不要脸!” 以前她也这么骂过自己,不过那时的语气更多是嗔是羞,不似现在,只是为了骂他而骂他。 但不管怎样, 也算是见到了她真实的情绪。 沈屹骁将南瓜派一旁的小勺拿到手里,递到她面前:“尝尝, 我做的。” 夜浓眼里闪过一瞬的意外,像是不相信,但随着她视线落到盘中,回忆突然劈天盖地。 过去,他的确给她做过甜品,不是因为他喜欢,也不是因为他擅长,而是因为她的嘴太挑。 吃甜品却不喜太甜,巧克力又嫌苦,带果仁的又不吃开心果。 寒冬腊月,她喜欢穿裙子,沈屹骁便不许她吃凉,所以能让她挑眉说好吃的屈指可数。 至于沈屹骁是什么时候学的甜品,她不知道,只知道,在她生日那晚,他用一份焦糖蛋奶代替了生日蛋糕,跟她说了生日快乐。 那是他第一次给她做甜品,为了让她更感动似的,说那上面的桂花蜜是他自己酿的,一瓣瓣的桂花也是他亲手摘的,为了那一份焦糖蛋奶不知浪费了多少鸡蛋...... 总之就是各种用心良苦,最后问她好不好吃。 味道真的一般般,但是因为是他亲手做的,所以味蕾都跟着起了变化。 突然就想起那天物业送上门的免费甜品,里面也有一道焦糖蛋奶,味道正中她的喜好。 平心而论,那口感,可比当初生日时他做的那份好吃多了。 想到这,夜浓心脏“咚”的一声。 她被自己的记忆力意外到了。 分开五年,加上在一年的那一年,满打满算下来有六年的时间。 六年,她都快把他忘了,怎么还会记得当初那份焦糖蛋奶的味道? 举在自己面前的金属小勺晃了两下,夜浓眼底凝回神。 抬头,见他眼底的眸光不似平时那般冷漠,夜浓心底不知名的一块悄悄软了几分。 说不清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接过他手里的小勺的,但是接到手里后,她语气并没有放软,只说:“既然沈总这么有心,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但是勺尖落到糯米饭上的芒果丁时,她动作又停住。 这要是吃了,是不是就代表她原谅他了? 他会不会觉得她好哄,下次还会得寸进尺...... 想到这,夜浓不禁抬头。 谁知视线刚一上抬,就撞进他那双墨色的眼瞳里。 沈屹骁的目光自上而下地将她笼罩:“若是夜小姐实在没胃口,也不必勉强。” 一会儿让她吃,一会儿又让她不要勉强。 还有那声“夜小姐”,喊起来还真是顺口。 夜浓把勺子往下一压,一团铺着芒果碎的糯米饭被她连勺含进嘴里。 清淡的椰香伴着糯米的软糯,还有芒果的鲜甜在口腔里漫开。 味道的确不赖,但夜浓心想,若是他问她味道如何,回他一句「一般般」已是给足他面子。 谁知站在桌侧的男人不仅只字未问,连一声招呼都没打就转身走了。 夜浓眼含怔愣,追他背影出门后,她才反应慢半拍地气笑一声。 所以这人今晚突然出现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到底是来道歉的,还是来气她的? 口中依然还有糯米饭的清香软糯,但是再吃下去的胃口却没有了。 夜浓转身朝侍应生招了招手。 回去的路上,夜浓几次低头看着被她打包回来的芒果糯米饭。 真是笑死了,还说请她,请她为什么不把账结了? 重点是,票单上还注明着:特制芒果糯米饭。 就因为是他亲手做的,所以就被贴上了「特制」的标签? 又气又好笑地上了楼,电梯门开,夜浓往左前方掠去一记白眼。 她不知道的是,隔着一个走廊,隔着一道门,沈屹骁垂眸,倚着墙边而站。 筒灯里刺目的白从头顶打下来,落不进他一汪深不见底的眼底。 几年过去,激将法依旧对她有用。 可是几年过去,他对她的了解为何还是那般深入骨髓。 在她回来前,他以为自己可以把她忘了,真的就快要忘了。可是她偏偏回来了,在那款被他命名为「release」,也就是「释怀」之意的香水只缺一个包装就可以上市的时候,她回来了。 不早不晚。 是天意弄人,还是说,他们之间的这段感情还没有走到无疾而终的地步。可若真是如此,他们又要如何开始。 开始...... 他竟然还期待和她重新开始...... 耳边传来门关合的声音,沈屹骁深吸一口气,转身回到客厅。 而隔着不知几堵墙的另一客厅,夜浓坐在沙发里,正盯着被她放在茶几上的打包盒。 回京市以后,除了工作,她所有的生活轨迹,又或者原有的节奏,都被打乱了。没了过去几年的无波无澜不说,甚至每一天都会发生让她预知不到的意外。而这些意外的源头都来自于他。 她又想起早上那个吻。 让她心悸又慌乱,无措又害怕的一个吻。 不管他是戏弄还是报复,她的心跳骤乱骗不了自己。 她甚至都不怪他,只气自己,怎么就这么没骨气。 被他伤一次还不够长记性吗?还想继续被他玩,被他戏弄? 他是开心了,尽兴了,徒留她一个人泥足深陷,继而黯然神伤? 这样的经历,只需要一次就够了。 再来一次,她怕是再也拿不出当初的意志力快速从中抽离。 快速......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32节 夜浓被心里涌出的这两个字笑到。 天知道她用了多久才将他的脸从记忆里一点点抹去。 那段连刷牙洗脸都要告诫自己要忘记他的日子,她一分一秒都不想再经历一次。 所以当她再看向那份被她付钱打包回来的精美打包盒时,她几乎一个迟疑都没有就扔进了垃圾桶。 * 翌日一早,夜浓去了会所的健身房,平时看不到几人的小区,没想到起早来锻炼的人却不少。 临窗一排十几台跑步机几乎被占满,就剩下最里面两个空位。 夜浓脱掉外套,身上是一套香芋紫运动装,虽然是长袖,但修身的剪裁让她身段更加袅袅婷婷,凹凸有致。 她站在倒数第二个跑步机上,一阵低速的热身后,夜浓将速度增加到每小时三公里,十分钟后,她又将速度增加到五公里。 在她旁边是一个年轻男人,虽说银灰色紧身速干t恤下能看出他精而壮的肌肉,但五官俊秀,满是少年才会有的稚气。 从夜浓站到跑步机两边的防滑板上时,他就几次余光偷瞄。 眼看半小时过去,依旧不见夜浓有停下休息的动作。 滚滚的汗划过他眉清目秀的脸,像是终于找到一个搭讪的机会,他脚下速度不减,光明正大扭过头来:“第一次见像你能跑这么久的女生。” 听到声音,夜浓先是一愣,往右手边的跑步机看了眼才回看对方:“你在跟我说话?” “当然了。” 男人有着一双能望到底的干净眼神,笑起来,像是夏日里的山涧清泉。 很是赏心悦目。 夜浓回了对方一记浅笑:“我可不是女生了。” 她冷白皮肤沁了细密一层汗,透着隐隐的绯。 男人目光停留在她脸上,“那是姐姐?” 一声姐姐让夜浓颇感意外,夜浓轻笑一声:“你多大了呀,就喊我姐姐?” “二十一,你呢?” 男人热烈的笑里不见丝毫年下弟弟会有的腼腆。 夜浓眉梢轻挑,点头之余,她垂眸无声笑了下,黑密的眼睫因她垂眼的动作卷翘勾人。 对夜浓来说,年龄不算秘密,但对一个陌生人,她也不想交底。 “我啊,马上就三十五了。”她含糊其辞地虚报。 以为会把对方吓跑,结果却听他“哇哦”一声:“正是女人最有魅力的时候。” 在夜浓浅浅低笑里,男人调慢了速度,“以前没见过你。” 虽然知道对方在看着自己说话,但夜浓还是选择目视前方,“我刚搬过来没多久。” 男人说了声难怪,继而又细问道:“那你住几栋?” 不得不说,现在的小弟弟都太会搭讪,没点经验真要招架不住。 夜浓回头给了他一记笑而不语。 或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又或者仗着自己年纪小就可以任性妄为,男人嘴角撇了撇,人畜无害的脸,委屈犹怜的语气,说:“这么小气呀?” 说他没有礼貌好像都有些重了。 夜浓颇感无奈地摇了摇头,正是这动作,让她额头两滴汗滚了下来。 汗咸刺眼,夜浓条件反射把眼一闭。 几乎是同时,男人反应迅速的从慢转速的皮带上站到了一侧的防滑板上。 长臂一伸,掐着夜浓的腋下,将她从快速转动的皮带上托起放在了两台跑步机之间的平地上。 动作迅速到夜浓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面对夜浓满脸的怔愣,男人翘了翘嘴角,“不客气。” 惹得夜浓都不好跟他计较他刚刚的无理,只得轻笑一声:“谁说我要跟你说谢谢?” “那就换成抱歉,”男人语气诚恳:“所以,我可以为我刚刚的失礼,请你吃个早餐吗?” 不得不说,这种搭讪方式有些出其不意。 夜浓不是一个娇怯的性子,大大方方地笑了笑:“你都喊我姐姐了,怎么好意思让你请。” 四楼是餐厅,时间还早,用餐的人并不多。 男人点餐轻车熟路,要了双人份的港式早茶。 给夜浓倒水的间隙,男人语气有着自在的熟络:“你住十二栋,对吗?” 刚刚还问她住几栋,这会儿又主动报出她住的楼栋号,夜浓有些啼笑皆非:“你认识我?” 男人却摇头:“不认识,真正的认识应该是知道彼此的名字。”说完,他伸出手:“我叫南禹,你呢?” 他的话,他伸手的动作,让夜浓突然想起当初她和沈屹骁真正认识的那一天。 当初,她和沈屹骁的认识也是这么开始的。 那晚,她在男生宿舍楼下拦住了沈屹骁,好言好语说明来意,希望他能破掉那些谣言,结果他却好笑一声,还说:这位同学,我认识你吗? 当时夜浓只觉得啼笑皆非:和你传了半个月的绯闻,你说你不认识我? 沈屹骁一双眼睛带着打量和审视在她脸上:真正的认识应该从知道彼此的名字开始。 当时的夜浓只觉得好气又好笑:夜浓,这下认识了吗? 「夜浓时见月。」 五个字,被沈屹骁略有低沉的嗓音说出来。 下一秒,他伸出那只骨扇般漂亮的手:沈屹骁。 回忆短暂闪过,夜浓看着那只等待她交握的手,不过一个社交礼而已,夜浓伸手与他握了握。 “夜浓。” “夜浓,”南禹默念一遍后,露出一个看着很走心的笑:“很好听。” 好听吗,夜浓想起沈屹骁跟她说过的一句话:如果你是姓叶,那这两个字拼在一起就毫无惊艳可言。 他很喜欢她的名字,又或者,喜欢她这个姓,何时何地都会连名带姓地喊她,不着情绪时平铺直叙的,拿她没办法时轻拖尾音的,欢爱时落音短促的。 夜浓接过他倒好的那杯茶,随口似地问道:“哪里好听?” “水气凝珠,仙心浓夜,月明葭渚苍苍。”南禹说:“你说你叫夜浓的时候,我首先想到了这句诗。” 见她表情怔愣着看着自己,南禹脸上丝毫不见窘色:“是我领会错了吗?” 他是除了沈屹骁之外,第一个只凭听就识破她姓的人。 说不清是他太过年轻不会修饰自己的表情,还是说被埋在心底的那份特别不想被第二个人插足,夜浓没留什么余地地揭穿了他。 “其实在今天之前,你就知道了我的名字。” 说这话的时候,夜浓视线一直锁在他脸上。 以至于她精准无误地捕捉到他眼底划过的意外,以及再一垂眸,嘴角那看似生动却又尽显无奈的笑痕。 不用他承认或否认,夜浓心里都有了答案。 “说吧。” 南禹单手支腮:“说什么?” 现在年下小弟弟的脸皮都这么厚吗? 夜浓瞥他一眼,“不说的话,这顿早餐,我可没心情请你。” 虽说她话里有笑音,但说的话却并不算客气。 南禹脸上还是那般无奈的表情,只是托腮的动作变了,两手举过头顶,承认错误状:“我错了。” 年轻真是好,做这种看似幼稚的动作不仅不违和,还很可爱。 这次换成夜浓单手托腮地看他:“错哪儿了?” 她不经意的动作和表情,还有语气,极为自然的将「姐姐」这个身份与自己贴合。 南禹浅浅一个叹气:“物业中心的那只纯白布偶,是你给它买的笼子,是吗?” 夜浓没想到这会成为他的理由,眼里闪过浓浓的意外,支在腮颊处的手也拿了下来,“那只猫是你的?” 南禹摇了摇头:“不是。” 听到这个答案,夜浓说不上来是失望还是庆幸,然后听他解释。 “我只是在业主群里看到了宠物认领,好奇才去了物业,看见那猫罐头和我养的那只猫吃的是一个牌子,就多嘴问了一句,才知道那是你买的。” 夜浓不知该不该信他:“几个猫罐头而已。” 南禹从她一半的话里听出了她的质疑,笑着喊她一声姐姐:“我只是想告诉你,以后买罐头,特别是那种进口价格高的,一定要看它的生产日期。” 眼看她皱眉,南禹又解释:“不是谁都能接受那么高的价格,这就导致宠物店里存货积压,你昨晚买的那几罐,保质期就只剩一个月了。” 夜浓面色一窘:“...我当时没注意看日期。” “没事,我上个星期刚买了一箱,回头我拿一些过去。” 夜浓忙摆手:“不用——” 然而却被南禹略有不客气地打断:“我和你一样都是好意,你不能拒绝我。” 的确,她也不是猫的主人,凭什么拒绝他的好意呢。 说到这,夜浓突然想起来:“业主群里还没有人认领吗?” “早上看的时候还没有,”南禹浅浅皱眉:“你不在业主群吗?” 夜浓摇了摇头:“我只是租户而已。” “那要不要加个微信,如果有人认领我跟你说一声,省得你去问物业了。” 虽说能一眼识破对方是借此加自己的联系方式,但他给出的理由的确正中夜浓下怀。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33节 扫码添加好友后,夜浓看了眼他的头像,是他和一只猫的合影。 “你养的是德文啊?” 南禹被她的意外意外到:“为什么这么惊讶?” 夜浓没养过猫,对各种品种猫的了解都来自网上。 “都说它很凶。” 南禹笑出一声低音,说:“有的德文是有点凶,不过我那只还好,但是顽皮是真的顽皮,而且心眼小,见不得我碰别的猫。” 夜浓被他连续两个形容笑到:“真不知你是夸它还是贬它。” “有机会介绍它给你认识?” 夜浓没说好与不好,将手机锁屏搁到一边:“快吃吧,我一会儿还要上班。” 相比南禹对她的好奇一一问出口,夜浓对他却毫无半点兴趣,想答的答,不想答的一笑置之。 吃完早餐,南禹将她送到会所门口:“回去换身衣服就要去上班了吗?” 他语气娴熟的好像和她认识已久,可夜浓不是自来熟的性子,她将心底的那份不自在化在嫣然一笑里:“我先走了。” 没有拜拜,没有再见,只一个轻微颔首,她便转了身。 回到家以后,洗澡、穿衣、化妆,出门,看似紧张,却繁而不乱。 到了公司,依旧是忙碌的一天。 只是午休在楼下餐厅吃饭的时候,夜浓收到了南禹的微信:【吃午饭了吗?】 夜浓看着那条短信,拧了拧眉,很轻微的一个表情,被坐在对面的阮瑜捕捉到,“怎么了?” 夜浓没有立即回复,将手机锁屏放到一边后,笑说:“早上跑步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小弟弟。” “小弟弟?”阮瑜有惊讶却不意外:“所以刚刚是小弟弟在跟你嘘寒问暖?” 夜浓被她口中的嘘寒问暖笑到,“哪有,就是礼貌地问我吃饭了没有。” 有些时候,阮瑜觉得她像是涉世未深的小女孩。 “你是不是没被小弟弟追过?” 夜浓微微一怔,接着摇了摇头:“还真没有。” “那你可要小心了,”阮瑜给她传授经验:“现在的小弟弟就喜欢玩嘘寒问暖这一套,一日三餐问你吃了没有啊,天冷了让你多穿衣,下雨了问你有没有带伞,若是知道你家的地址,时不时的还会给你点杯奶茶配个甜品。” 夜浓被吓到了:“这么缠人?” 阮瑜抓到重要的一个信息素:“你不喜欢缠人的?” 夜浓摇头:“不喜欢。” 阮瑜很意外她的答案:“如果是喜欢的人这么对你,你也不喜欢?” 夜浓还是摇头,但是眼看阮瑜眯眼瞧她,夜浓忙解释:“主要是你刚刚说的那些,对我来说有点太过了。” 阮瑜表示不理解:“但是我刚刚说的那些,在恋爱期间都很正常好不好,难道说,你以前谈的那个男朋友没有那么对你吗?” 夜浓抿了抿唇:“我们不太发短信。” 阮瑜先是一怔,继而冷笑一声:“如果是这样,那你还真是分对了。” 夜浓:“......” 她好像表达错了? 但又没完全说错,当初她和沈屹骁的确很少发短信,每天都能见到,像阮瑜说的那些文字性的关心,沈屹骁从来都只表现在行动上,在哪儿吃饭,吃什么,他都会安排好,天冷的时候,他胳膊上永远搭一件保暖性极好的绒衫,至于下雨,他不是等在女生宿舍楼下就是等在她教室门口,奶茶那些东西,沈屹骁倒是不会给她点,但是会给她泡一壶茉莉花茶。 在阮瑜一脸看尽的失望与庆幸里,夜浓没有多做解释,毕竟已经过去式,解释起来费劲且毫无意义。 不过南禹并没有像阮瑜说的那样缠人,在夜浓忘了给他回复短信的几个小时里,他没再打扰。 临下班前半小时,刘蕴才将昨晚夜浓吩咐下来的设计方案整理好报给她。 夜浓是第一次遇到所接项目和对方老总亲自对接的,所以她格外重视,于是又和设计三组开了一个会。 结束已经七点。 刘蕴跟她身后出了会议室:“夜总监,明天就我自己过去吗?”她说的是去雾色和祁孟对接项目进展这事。 夜浓扭头看她一眼:“第一次项目跟进我就过去,那以后遇到难题,岂不是还要阮总出面?” 刘蕴抿了抿唇:“知道了。” 夜浓在办公室门口站住脚:“虽说这是你第一次负责项目,但只要把准备工作做好,没什么可怕的,阐述好我们的方案,再记下对方的诉求,项目对接的过程就是沟通和调整的过程,设计工作不是数学题,从来都不是只有一个答案,放心大胆去做,但是切忌在对接过程中给我打电话问我意见,知道吗?” 刘蕴连连点头:“知道了夜总。” * 沈屹骁的下班时间一直以来都是有下限没上限。最忙的时候,需要从早上七点工作到晚上十点,这段时间他的公私时间被打乱,完全是因为夜浓的出现,就好比今天,本来他手里还有一些工作需要处理,却因为一通电话而中止。 “沈总,您好,我是祁总的秘书张羡。上次您不是说莱欧那边若是过来对接项目,要提前一天跟您说吗?下午的时候我刚打电话确认,明天上午九点,会有一个项目负责人和一个设计师过来。” 沈屹骁问:“项目负责人叫什么?” 这次张秘书准备工作做得足:“叫刘蕴。” 沈屹骁眉心微蹙:“确定没有旁人了?” “确定!”肯定完,张秘书又说:“会议室监控的音频也装好了,如果您需要,可以同步到您那边的电脑。” 人都不去了,还有什么好同步的。 沈屹骁:“你们做好会议记录就行,结束后让祁孟给我电话。” 那通电话结束后,沈屹骁在办公室坐了近一个小时。 手指沿着已经空掉的紫砂杯沿转着的同时,脑海里又浮现出早上她和一个乳臭未干的小男人和坐一桌吃饭的画面。 昨晚亲手做吃的给她,挨了她几记冷眼,和别的男人一块,倒是谈笑风生。 敢情在她这,好的给别人,坏的都给他。 还真当他是过期的前男友了? 第19章 夜浓一直到晚上洗完澡回到卧室才想起中午南禹的那条短信, 她还没有回复。 发过去一个抱歉的表情包,南禹回了她一个委屈的表情包过来,而后才是一串文字:「本来想问你晚上有没有时间一起去物业看看那只布偶的, 又怕你嫌我烦。」 字里行间都能听出委屈, 夜浓心里的歉意不自觉多了几分:「明晚吧。」 南禹:「真的吗?不会到时候放我鸽子吧?」 夜浓:「不会。」 夜浓:「今天业主群里有人认领吗?」 南禹:「没有。」 夜浓:「上次物业里的人说, 如果过了一周还没有人认领的话, 要把它送到宠物救助站。」 南禹:「那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去领养?」 自己领养...... 夜浓悬在屏幕上的手指顿住。 她有想过, 但也仅仅只是想过,她打小就喜欢猫,就是因为太喜欢,所以害怕有一天会失去。 夜浓:「你养猫之前,会害怕它生老病死, 离开你吗?」 南禹:「不怕,毕竟没有我, 它也会有那么一天。」 能有这种乐观的心态真好。 当初沈屹骁看出她喜欢猫,也要给她买一只, 但是被夜浓拒绝了,知道她心底的害怕, 沈屹骁说:养或者不养,都有遗憾,但你若是养了, 就会多一份回忆。 但夜浓依旧执意地认为:相比失去后的戒断反应,她宁愿自己没有那份回忆。 夜浓深吸一口气:「时间不早啦,明天还要上班,晚安。」 然而南禹并没有因为她的晚安而结束这场文字聊天。 「你给我的微信号, 是不是你的小号?」 这个微信号是曲姚给她的那张手机卡申请的,名副其实的对公联系方式, 所以头像是默认的灰色人形图标,名字更是用的自己的真名。 夜浓实话实说:「我在京市工作期间,会一直用这个号,所以不算小号。」 早上在餐厅,南禹就问过她是不是本地人,夜浓只笑笑,如今听她这么一说,南禹心里了然:【你来这边是出差?】 夜浓:「嗯。」 南禹:「多久?」 夜浓:「说不准,好啦,我真的要睡觉了。」 夜浓的性子冷热分明,闲暇且遇到她感兴趣的,她会多聊几句,反之她也会冷淡寡言,将她骨子里的清冷发挥到极致。 所以像她这种只一眼就能让人回头还想看第二眼的女人,的确能激起一部分男人的捕获欲和征服欲,但对有些男人来说又会显得无趣。 但所有的无趣在足够精致又惊艳的皮囊之下,都显得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所以当南禹从短信里看出她的意兴阑珊,便没有第二次的穷追不舍,哪怕还想问一问她明天早上会不会再去健身房。 这个问题,夜浓在翌日早上也犹豫了一下,都进电梯了,她又折了回来,再出门,她手里多了一个装着浴巾的袋子。 主会所有恒温泳池,每栋楼的悬浮分会所也有。 沿窗并排六七个躺椅都没有人。 夜浓没去更衣室,径直走到其中一个躺椅前,放下袋子,脱掉外套。 当她穿着一身水蓝色的挂脖挖肩泳衣走到池边,“哗”的一道水声,惊得夜浓肩膀一提,一连后退两步。 刚刚还无波无澜的水面,突然冒了一颗脑袋出来。 看清人脸,夜浓整个人愣住。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34节 这是冤家路窄吗,怎么来游个泳都能碰见? 沈屹骁拂掉脸上的水才看清池边的人,和夜浓一样,他眼底也有怔忪,但他比夜浓更快恢复了平静。但条件反射的,沈屹骁往她身后扫了眼。 只身一人,不见昨天早上那个乳臭未干的小男人。 见她神色从震惊到犹豫,沈屹骁沉在泳池里未动。 一双被水沾湿的瞳孔,墨色清明,看似凝视,但隔着距离,其实是将池边的人从头到脚来回打量了好几遍。 倒是夜浓,虽然直面泳池,但眸光流转,心里纠结着,扭头就走显得她落荒而逃,可是下水的话,又有一种和他共浴的不自在。 余光往水池里看过去一眼,刚好和沈屹骁的视线撞上,夜浓忙将视线收回。 真是倒霉,早知道会在这里遇到他,还不如去主会所遇到那个小弟弟呢! 虽说心里有一万个不想下水的念头,但夜浓更不想被他看出自己的心虚,再说,她有什么好心虚的。 上次那份打着请她的旗号,却让她自己买单的芒果糯米饭,她还没找他算账呢! 这么一想,夜浓腰板突然就挺直了。 “看什么看!”她声音里满是对投过来的那双直白又强势的眼神的不满。 沈屹骁好笑一声:“你站在那儿不就是给我看的?” 夜浓:“......” 几年不见,长相没变,无赖的气焰倒是长了不少。 因为在浅水区,夜浓只能从扶梯下水,结果刚踩下一阶,就听不远处传来一句—— “不做热身?” 夜浓瞪他一眼:“不用!” 浅水区不深,站到池底,水也才没到她腰,夜浓往不远处瞥了眼,见他还盯着自己在看,心里的恼意根本压不住。 “你能不能别看了?” 沈屹骁心情还算不错,所以即便她烦躁又不耐烦地朝自己嚷,他也没当回事,甚至还饶有兴趣。 “又不是没看过,这么激动做什么?” 夜浓脸刹时一红,撩起水就朝他那儿泼,“你再看,信不信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水星溅到沈屹骁本就湿漉的脸上,他八风不动,目光依旧凝视。 好似在说:我就看,你倒是过来挖。 夜浓气得脸上的红持续不下,偏偏她骨子里倔,就是不想成输家,一不做二不休似的,往池底一蹲。 结果蹲得猛了,水灌进口鼻,她又哗啦一声站起身。 在她一阵的咳嗽声里,沈屹骁叹了口气,从中等水深区游过来,随着水深渐浅,他健硕的胸膛和腹肌一点一点浮出水面。 咳嗽声被眼前的画面闷在了嗓子里,夜浓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到他在离自己不过半只手臂的距离前站定。 夜浓全身像是被点了穴道似的定在原地,只剩眸光乱转 ,眼睫颤个不停。 沈屹骁却弯下腰,把自己的脸递到她垂下的视线里。 “送来了,挖吧。” 夜浓眼里光影交错乱得厉害,大脑已经跟不上他节奏,表情呆呆的:“挖...挖什么?” 沈屹骁食指点在自己的眼尾,“不是说要把我眼珠子挖出来吗?” 夜浓:“......” 沈屹骁两只肩膀放得低,仰头看她:“又舍不得了?” 说的好像她舍得就能真的去挖似的。 夜浓剜他一眼,眼神射过去的时候才发现他竟然离自己这么近,条件反射的,她两手往沈屹骁伏低的肩膀一推。 沈屹骁压着腰站,当然站不稳,失去重心的那一秒,他手臂一伸,攥住了夜浓的手腕。 一声尖叫,伴着“哗”的一道水声。 沈屹骁背身后倒,后他一秒入水的,还有俯身压入他怀里的人。 水波四溅。 夜浓一手被他攥着,另只手的掌心压在他胸膛,沈屹骁比她更甚,整条手臂都圈在了她腰上,如一股麻绳般缠绕。 两人可谓是以相拥的姿势入水,但夜浓推他的力量不过堪堪,于是沈屹骁就着脚跟和腰□□沉,让自己完全没入水下。 而夜浓的反应恰恰相反,一边用力挣开自己的另一只手,一边用手撑着他胸膛,好让自己浮出水面。 但沈屹骁却偏不让她如愿,他水下闭气最长能坚持一分半钟,但夜浓不行,再加上挣扎,她力气消耗得很快。 眼看她眉心越皱越紧,掰他手臂的力量也越来越轻,沈屹骁墨色瞳孔一缩,撑在池底的手掌忽而撑劲。 沈屹骁带她浮出水面,没有了水下的紧迫感,夜浓紧闭的双唇这才松开,大口呼吸,却又被鼻腔里的水呛到,只剩剧烈的咳嗽。 沈屹骁掐着她腰,将她举到池边,一边用手在她后背轻轻拍着,一边问她:“当初怎么教你的?” 不止高尔夫,夜浓的游泳也是沈屹骁教的。 可是这个时候,夜浓哪还有心思回答他,她连回想的余地都没有。 沈屹骁只得自己动手,指腹压住她鼻子一侧,“把另只鼻腔里的水擤出来。” 夜浓不想听他话也只能乖乖照做,几个来回后,她好受许多。紧接着,她用那双因咳嗽带出眼泪的蒙蒙泪眼瞪向身旁的始作俑者。 “你故意的是不是?” 沈屹骁抬手将沾在她眼皮上的两缕湿发捻到一边:“难道不是你先推的我?” 夜浓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委屈了起来,“那你就把我拽到水里吗?你这人报复心怎么那么重......” 她眼泪在通红的眼眶里盘着旋打着转,声音更是哽咽出哭腔:“还是说,你是要把我淹死才甘心?” 在沈屹骁的记忆里,她很少哭,仅有的几次也是因为和她妈妈吵了架然后喝酒喝到半醉的情况下,还有一种情况就是床上被他欺负得很了。 如今被他恶作剧一般的手段惹得泪眼婆娑,沈屹骁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行为有多幼稚。 眼看她眼泪砸下来,沈屹骁不由握住她肩膀把她转向自己。 “多大点事,至于报复你?”说着,他抬起手,弯曲的食指就要蹭去她泪痕时,被夜浓毫不客气地挥掉。 “你就是报复,你别不承认!”夜浓自己抹掉眼泪,“你敢说你没有因为当初是我提的分手耿耿于怀?” 这话,沈屹骁反驳不了,但他也不想承认。 “五年了,”他笑得好像很释然:“我至于因为过去那点事记到现在?” 夜浓看着他,眼里的泪似乎要凝成光,穿透他,去辨认他话里的真假。 可是他那漆黑的眼底像是一口深井,只能看到最浅表的一层。 漫不经心的、毫不介意的。 好像他真的已经将过去放下。 好像站在他面前的自己,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故人。 好像,曾经的唇舌热吻,床笫相缠,都翻页过去,想起时,再也不会在他心底掀起任何波澜。 夜浓突然觉得裹挟在肌肤上的水好凉。 那股凉意好像已经渗透皮肤,钻进骨髓,冰到了心脏。 “阿嚏——” 沈屹骁嘴角一勾,“再不上去,感冒了是不是也得怪我头上?” 夜浓吸着鼻子,扭头瞪他一眼:“不怪你怪谁?” 怪完,她身子一转,踏着水的阻力走了两步后,她又停住,身子转回来的时候,她警告:“别跟着我!” 声音带着明显的恼意,偏偏嗓子里还残留刚刚哭过的哑音,听在耳里,像是在撒娇。 沈屹骁在她转回身的那一秒,垂眸笑了笑。 自然没再跟着她,从水底一跃上了池边后,沈屹骁往最后一个躺椅走去。 夜浓从扶梯上去的时候,余光瞥过去。 后背肌肉还是和以前一样结实,腰侧也没有丝毫赘余,被五分速干泳裤包裹着的一双长腿,更是紧实有力。 随着沈屹骁弯腰捞起叠得平整的浴巾,露出后腰左侧的半翅纹身时,夜浓眼波蓦然顿住。 那是他生日时,她送他的礼物。 是夜浓亲手画的,一只展翅的紫色蝴蝶。 结果到了工作室,沈屹骁却突发奇想,要和她一人一半纹在身上。 当时是沈屹骁先纹,纹好后,跟她说不疼,结果等夜浓开始纹的时候,他还是把自己的胳膊伸到她嘴边,说疼了就咬他。 夜浓偏开视线时,吸了吸鼻腔里的酸涩。 身后传来的轻微鼻音,让沈屹骁抬手擦头发的动作止住。 转过身,见她站在扶梯旁发呆。 沈屹骁皱着眉头走过来,“真想感冒?” 话音落地,他将那张干燥的浴巾往夜浓肩膀上一披。 “去坐着。” 夜浓是在沈屹骁走远后才完全收回神识,扭头看向肩膀上的浴巾,垂在身侧的手蜷了紧,紧了又蜷,几个来回后,才攥住浴巾边角。 沈屹骁再回来的时候,身上穿着一条深色浴袍,胳膊上还搭着一条浅色。 夜浓不傻,当然知道他胳膊上那件是给她的。 但她并不打算接受,她自己也不是没带浴巾,再说了,出门过走廊就是电梯—— 然而,没等她脑袋里想完全,肩膀上的浴巾就被沈屹骁抽走扔到了躺椅上,夜浓只觉肩膀一凉,下一秒,保暖性极好的长绒浴袍就压在了她肩上,夜浓被他不太温柔的动作带得肩膀往前倾斜了几分。 他何止动作不温柔,声音也透着几分不耐似的:“跟我过来。” 夜浓也不知自己到底是哪根线搭错了,在他转身后,真就跟了上去。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35节 走过半截走廊,转身进一道门,夜浓这才意识到自己来了餐厅。 等在门里侧的侍应生一边引导入座,一边说:“沈总,茶水已经照您的吩咐备好了。” 不是临窗的位置,而是餐厅的正中央,一张四方形的乳白餐桌,两把雕花餐椅。 沈屹骁朝侍应生轻抬下巴,示意他去忙自己的,继而抽出餐椅:“过来。” 过来过来过来,一天到晚就会说过来。 弄的好像她必须对他言听计从似的。 夜浓不听他话的抽出他对面那把椅子,坐下。 沈屹骁也不气,原本握着椅背的两手改成搭着,就这么站在看她,看她哭过后还没有完全消红的鼻尖,看她身上那件已经穿好并系上了腰带的睡袍。 直到夜浓抬起三分倔的脸看向他时,沈屹骁才从椅后绕过来,坐下。 桌子上的那壶水在两人进来时刚煮沸,如今凉了两三分钟,用来冲泡今天的茶刚刚好。 沈屹骁用竹镊取了些茶叶放进白瓷碗里。 拉高注水,定点旋冲,杯中的条索状茶叶立即被这种最强注水方式梳理出秩序感。 夜浓闻到了浓郁的桂圆香。 “是金骏眉?” 沈屹骁盖上碗盖,将第一泡最香的茶汤倒入另一只白瓷碗里,放到她面前。 “我以为你看到茶叶就能认得。” 他没说错,在他用竹镊取出茶叶的时候,夜浓就认出来了。 毕竟是她喝过一整个冬天的红茶。 用沈屹骁当初的话说就是:它驱寒,你就当白开水喝。 没有比它还要香的白开水,也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她最喜欢的就是金骏眉的首冲,不够醇甘,却是最香的。 那一年,夜浓在他那里养成了很多很多个与她家庭背景不匹配的小习惯,大到住行,小到吃穿,对沈屹骁来说,是平常,但对夜浓来说,却是奢侈。但是当时的她,不觉有异,全盘接受,直到离开京市,去了香港,她才知道,她喝过的那种金骏眉一斤要五位数,穿过的随手一件外套更是六位数起步。 有钱人很多,做个手势就会有专门的人冲泡好茶,一声吩咐就会有专门的人去奢侈品牌店采买,但身亲力行去为她做这些的又能有几个。 看似幸运的遇到了一个,却也不过是抱着玩玩的心态。 他对她的好,夜浓无法反驳。 但那份好,却非真心,且有期限。 就像在养猫这件事上,他的态度是:养或者不养,都有遗憾,但你若是养了,就会多一份回忆。 的确是多一份回忆,可是也多一份痛苦。 有多爱,就有多痛。 夜浓看着面前那杯金黄色,略带微红的茶汤,所有的情绪都被她很好地压下,只剩微微一勾的唇角,“太久没喝,早就忘了。” 她看见沈屹骁握着茶壶的手指微微一紧,视线抬起,落到他脸上,夜浓嘴角弯出稍重的弧度,说:“上次在沈总家,我是不是说过,我现在更喜欢喝白开水。” 沈屹骁抬眸对上她视线,看似无波无澜的眼底,有他自己才知道的暗涌。 她喊他“沈总”,那他是不是也要回她一声“夜小姐”? 沈屹骁垂下眉眼,哂笑一声:“那照夜小姐的意思,二十岁的小弟弟是白开水?” 夜浓当时没细想他这句话的意思,以为他是借着上次她提到的二十岁小弟弟来说事。 “沈总不也年轻过?” 是,年轻过,但沈屹骁可不觉得自己的二十岁是一杯白开水。 不止意气风发好似穿堂风,还让她用求饶的眼泪、用攥紧的拳、用绷直的脚趾、用后弓的腰肢,每一个肢体语言,都是对他逞凶的狼性的最好控诉。 可是当时的她明明那么喜欢,现在呢,是觉得自己喝不惯他这种呛喉的酒,开始喜欢无色无味的白开水了? 白开水...... 沈屹骁想起昨天早上和她一起吃饭的那个男人,全身上下也就脸长得嫩了点,除此之外,哪里有一丁点白开水的影子? 真不知该说她天真,还是说她对男人有什么误解。 沈屹骁嘴角挂着玩味的笑:“夜小姐看男人的眼光真的有待提高。” 闻言,夜浓却眉梢一挑:“的确,但凡我眼光好点,也不会认识沈总了。” 沈屹骁哪里想到自己一句冷嘲竟被她钻了空子,以前怎么就没见她脑袋这么灵光呢。 在他的一阵静默里,夜浓心情有了明显的愉悦。 哪怕面前的那杯金骏眉已经凉掉了,夜浓也端起喝了一口,喝完,她还故意挑了挑眉:“连香气都没了。” 沈屹骁硬生生被她气笑了。 “是,夜小姐现在火气燥得很,哪需要再喝这种驱寒的红茶,”他下巴一抬,“让你那二十岁的小弟弟给你倒白开水喝去。” 夜浓之所以坐到现在没走,就是在等他现在抓狂的模样。 得偿所愿了,她唇角弯出几分沾沾自喜:“沈总别这么小气嘛,刚才不都说了吗,你也不是没年轻过——” 沈屹骁声调一扬:“我年轻时候什么样,你心里没数?” 夜浓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因为他这句听似很正经的一句话而想歪了。 是,他大学那会儿的确是最耀眼的存在,他的长相、他的家世,又或者他的成绩,无一不是全校议论的中心。 甚至还有些八卦的女同学私下里说他是最有性幻想的对象。 而那种只存在别人脑海里的幻想,都真真实实被她体验过...... 不知是餐厅里的空调温度调得高了,还是身上这件长绒睡袍太过暖人,夜浓只觉得脖颈一圈燥燥的、黏黏的,连着脊背都被焐出了汗。 夜浓抬手在脖子里摩挲着:“我能有什么数......” 话说得可真是轻巧。 沈屹骁凝眸看了她半敞,突然想起一件事,“你以前换下来的手机好像还在我那。” 手机? 夜浓愣了一下,“什么手机?” 问完,她心脏突然“咚”的一声,天呐,他说的该不会是...... 在她肉眼可见的惊慌无措里,沈屹骁提了提嘴角:“如果需要的话,我不介意找出来让夜小姐重温一遍。” 第20章 重温一遍...... 因他话里的这四个字, 夜浓脑海里的画面犹如指尖翻页。 坐他身,居高临下的。 躺他怀,餍足熟睡的。 有从她眼睛里拍下的浪漫烟花。 他手持仙女棒站在她面前画出的一个心。 他牵着她手爬上山顶看到的日出。 他开车带她追赶的那一场日落。 还有那么多的日常, 他给她剪脚趾甲、穿袜子、系鞋带...... 还有那么多的缱绻, 吻他脸、咬他耳垂、亲他喉结...... 太多太多。 结果分手了, 人走了, 手机却忘了拿回来。 可是都过去这么久了, 他怎么还没扔,还留着,难不成偶尔还拿出来看一眼? 脑海里定格住一幅画面,他仰靠沙发,指尖轻滑, 一张张照片在他墨色瞳孔里闪过。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当时都是以怎样的心态去看那些过去的? 伤感还是冷嘲? 意兴阑珊还是饶有兴趣? 餐厅里的温度好像越来越高, 夜浓额头都沁出了薄薄一层汗,不知是不是缺水了, 她喉咙很干,但面前的白瓷碗已经空了。 在她说那杯凉掉的金骏眉连香气都没有了以后, 对面那人就再也没了去冲第二泡、第三泡的兴致。 夜浓抬起头,视线笔直地撞进他那双漆黑的眼睛里。 记忆里那双温柔的眉眼,不知怎的, 莫名熔了他此时眼底的玩味。 让夜浓不自觉放软了调子。 “那是我的手机,”她语气几分诚恳:“如果沈总方便,可否还给我?” 还是和以前一样,被掐到了软肋, 才能让她服一丝丝的软,但这种软却不是她的本心。 沈屹骁细细凝视她一会儿后, 却笑了笑:“我今天很忙,改天再说。” 话说完,他一丝迟疑都没有就起身出了餐厅。 夜浓目送他背影消失后,整个人如绷紧到极致断掉的弦,往椅背上一靠。 那种感觉就像是领导在给自己穿小鞋,不想穿,却又不得不自己伸手接过,违心地说一句:领导,我自己来。 所以接下来,她要怎么办? 求求领导放过自己,还是说殷勤一点去讨好领导,又或者,认真努力工作,让领导对自己有一个新的改观? 乱七八糟的想法在她脑海里一一过着,“叮”的一声,电梯门开。 夜浓掌心压在心口,一连两个深呼吸后,她才鼓起勇气走到那扇双开装甲门前。 心想,等下他开门,她一定要礼貌客气,一定要和颜悦色,最好每一个毛孔都绽放笑意,总之就是不能惹他这位太子爷有一丁点的不高兴。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36节 一阵心理建设后,夜浓摁响门铃。 一秒、两秒、三秒...... 夜浓又摁了一遍。 又一个三秒、五秒、十秒过去,依旧不见门开。 难道没回来? 可他是穿着一身浴袍走的,不回家能去哪? 夜浓从手提袋里翻出手机,虽说沈屹骁的手机号早就被她删了,可那串号码却并没有从她记忆里删除。 几番犹豫后,夜浓摁下那串烂熟于心的手机号,话筒里很快传来了等待音。 每响一声,夜浓的心脏就跟着“咚”一声。 想他接,又怕他接,一番心里斗争后,话筒那边传来人工语音提示。 手机从耳边拿下来,夜浓拧眉看着通话记录里的那串手机号,虽说好几年没拨过这串号码了,但她绝对没记错。 所以没接的原因,难道是因为他拒接陌生来电? 沈屹骁的确很少接陌生来电,但夜浓的这个新号码对他来说却并不陌生,甚至还在他的手机通讯录里有它专属的名字:「y」 至于为什么没接,是刚好那个时间他在洗澡。 当他注意到手机屏幕有一个未接来电时,他人已经到了地下车库。 秘书关昇见他从电梯间出来时,忙打开后座车门,然而下一秒又见他往前迈的双脚猛然停住。 眉宇拧了短瞬,紧接着,唇角却弯了。 让人一时分辨不出他当下的心情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等他上了车,关昇从后视镜里看见他舒展开的五官,心里的石头这才落了地。 “沈总,羌海项目的签约仪式是下午两点到两点半,上午八点半您有一个短会,会议结束,我们就直接去机场了。” 沈屹骁阖着眼,轻应一声:“签约仪式前是不是还有一个领导会见?” “是的,不过时间很短,十分钟就能结束。” 到公司刚好八点,关昇给他泡了一杯花茶放在一边后退出办公室。 沈屹骁点开手机,看着通话记录里被标记的红色未接字母,他目光久久定格,最终还是将手机锁了屏。 这份犹豫和迟疑整整纠结了他五个小时,在飞机落地两千公里外的城市后,沈屹骁还是回拨了过去。 原本明亮的办公室因为窗帘紧闭,光线昏暗。 夜浓歪靠在沙发里正在午休,拿在手里的手机震动时,因为没有睡熟,她眉心浅浅皱了一下,没看来电,手指轻轻一滑,电话接通。 机场vip休息室里安静,听到话筒那边传来轻描淡写的一声“你好”时,沈屹骁很轻地扬了下唇:“你好。” 接下来便是两秒的沉默。 夜浓就是在那短暂的两秒时间里睁开眼,接通前,她不觉有意,回话的声音也不觉有异,但心里就是有一道异样的感觉,所以当她将耳边的手机拿下来看向屏幕时,一口气顿时从心底往上抽。 她几乎一秒就从沙发里坐正了,胸腔疯狂震荡,她却只能强作镇定。 “哪位?”她掐着嗓子问。 竟然反问他哪位。 沈屹骁眉眼带笑,眼底饶有兴致,配合着她:“早上你打了我电话,不知你哪位?” 夜浓忙说一声抱歉:“早上是我不小心拨错了号码。” 她掐着嗓子说话,声音细细的,虽说沈屹骁已经很久没听过她电话里的声音,但这点伎俩哪里能糊弄过他。 “这样啊,”沈屹骁食指挠在眉骨:“不知你原本是要找哪位。” 一般来说,对方听说是拨错号码的,有礼貌的会说一声没事,没礼貌的会直接挂断,这人却不按常理出牌。 早上拨通他电话的那股冲动经过一个上午的时间,已经让夜浓后悔不已,再说下去,她生怕自己会露馅。 于是她又说一次抱歉,不等电话那头给出反应,夜浓就先挂断了通话。 沈屹骁看着已经回到通话记录的界面,再回想她刚刚语气里的慌乱,不禁一阵低笑。 突然很期待下次跟她的见面,会因为那个色彩、动作还有姿势都异常丰富的手机而跟他服软吗? “关秘书。” 关昇立马走过来:“沈总。” “回来那趟飞机几点落地?” “七点。” * 一个下午,夜浓都有些心不在焉,好在今天公事不多,她百无聊赖的,一会儿看着电脑屏保失神,一会儿点开手机那通不过四十二秒的通话记录,一会儿又在想自己有没有露馅。 到了下班时间,曲姚敲门进来:“夜总监,你不走吗?” 夜浓这才回了几分神:“哦,你先走吧。” 霓虹接替下沉的暮色,将城市再次点亮。 中午吃得少,这会儿胃里空荡荡的,夜浓一边坐电梯下停车库,一边从网上搜索能勾起她食欲的餐厅。 一条微信消息从手机屏幕顶端弹出来,点开,是南禹发来的。 「昨晚的约定还作数吗?」 要不是经他提醒,夜浓真要把今晚去看物业看猫这事给忘了,想着会所那边也可以吃饭,夜浓看了眼时间,回道:「八点可以吗?」 南禹:「当然,八点我在十二栋门口等你。」 从公司回铂悦府也不过二十分钟不到,因为时间还早,夜浓先是洗了个澡,而后冲了杯茉莉花茶。 阳台凉风簌簌,两只掌心握着的玻璃杯壁很快就凉了温度。 以前从来都没有好好看过这个生她养她的城市,走的时候也不觉留恋,直到去了香港,才真正明白什么叫「身在异乡为异客」,然而后一句的「每逢佳节倍思亲」,她却没有过多的感受。 五年,和那个人的通话次数加起来有一双手那么多吗? 好像没有。 所以她应该过得很好,好到已经忘了自己还有一个女儿的存在了吧。 倒是当初那个主动放弃抚养权的父亲,对她照顾有加,时不时给她发两条消息问她近况。 夜浓嘴角笑出苦涩,与眼里倒映着的绚烂霓虹像是两幅截然不同的水墨画。 南禹在楼下看到她的时候,也有这种感觉。 浅灰色的针织三件套,密长卷发很随意的用一只玉色长簪全数挽起。 一股清冷的松弛感,可举手投足间又有一种顾盼撩人的媚骨风情。 脸上明明看不出任何的妆造,却依旧唇红齿白,一双眸,明亮清澈,整个人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 南禹失神在想,说的秋水剪瞳,大概就是如此。 “等很久了吗?” 轻快悦耳的声音犹如莺声燕语,南禹恍然回神,笑着迎上前两步:“我也刚到。” 两人并肩往物业方向走着,南禹一会儿看地上的影子,一会儿扭头看她。 平时和女生相处游刃有余如鱼得水的他,今天却脑袋里空空的,半天才问出一句:“晚饭吃了吗?” 夜浓虽然打算去会所吃点,但并没有打算和他一起,便点了点头:“吃了,你呢?” 南禹却摇头:“还没有,匆忙赶回来,还没来及。” 夜浓顺着他话问得自然:“你是不是还在上学?” 南禹先是摇头,又点头:“我已经大学毕业了,只不过研究生在读。” 这话听着好像是生怕她觉得他年龄小似的。 夜浓忽略这种感觉,笑了笑:“你是自己一个人在这住吗?” “差不多吧,我父母鲜少回来。你呢,”南禹视线定格在她略有低垂的侧脸:“你这次来出差会待多久?” 夜浓摇了摇头:“暂时还不知道。” 之前去海市出差,原本预计是两个月,结果一待就是半年。 南禹不知她是真不知道,还是不想说,又问:“那你是从哪个城市过来的?” “香港。” “香港?”南禹眼睛顿时亮了:“我父母就在香港,本来他们让我研究生毕业过去我还犹豫呢。” 夜浓听出他话里意思,有些哭笑不得:“你该不会因为我才要过去吧?” “不行吗?” 他的不假思索让夜浓一愣,从刚刚在楼下见到他到现在,夜浓都没怎么注意看他,如今视线定在他脸上,才发现他脸膛生得实在青涩,和他健壮的体格违和到矛盾。 大概也是因为太过年轻,看她时,眼里的眸光一点都不藏着,满是他这个年龄才会有的生动和热烈。 让夜浓想起当初的沈屹骁。 不过沈屹骁和面前这个男孩子可不一样。 同样的年纪,沈屹骁却五官轮廓锋锐,一双墨色眼瞳,自带疏离和冷漠,也正是因为这样,才显得他的热烈有多珍贵。 莫名其妙又拿他来比,夜浓虽然非常不想,但也无奈,谁让她就谈过那一场恋爱呢,连做个比较都没有选择的余地。 如今面对一个小自己五六岁的弟弟,夜浓大大方方接住他热切的眸光:“你若是真的把我当姐姐,去香港的时候,我可以请你吃顿饭。” 南禹一点腼腆都不露,张嘴即来:“姐姐。” 周围安静的能听见风吹叶动的簌簌声,夜浓被他生动的表情惹笑。 * 沈屹骁乘坐的飞机七点整落地,司机听关昇吩咐,直接开车回了铂悦府。 中途,关昇几次看后视镜,虽说飞羌海不算远,但往返都不曾见沈屹骁有过阖眼。特别是回途的路上,不仅看不出丝毫的倦意,甚至还有风发的意气流露在眉宇间。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37节 关昇在心里感叹,到底年轻啊,精力旺盛。再看看自己,四十不到,来回两趟飞机一坐,腰也酸,颈椎也硬。 一个多小时后,车子驶入铂悦府,原本是要进车库,却被沈屹骁叫停,关昇不解地扭头,却见他已经打开车门下车。 步行快到十二栋楼下时,沈屹骁抬头往上看,视线定格间是暗色,他眉心微蹙,看一眼时间,已经八点过半。 时间不算晚,但他第一反应却是:这么晚了还没回来。 进了一楼大堂,沈屹骁径直走到服务台。 今天管家是程麦当值。 “沈总。” “夜小姐还没回来?” 从那次甜品之后,程麦心里早就暗戳戳地洞悉了这位沈总的心思,礼貌应答:“夜小姐已经回来了,但是中途又出去了。” 中途出去,经过大堂,那就是没有离开小区,去会所吃饭了? 沈屹骁点了点头,转身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上次那只猫找到主人了吗?” 程麦摇头:“还没有。” “还在物业?” “是的,沈总,不过周一的时候,夜小姐买了一个猫笼送过去。” 对猫还是那么上心。 沈屹骁浅浅勾了下唇。 月朗星疏,晚风冰凉。 通往会所有更近的沥青路面,但沈屹骁却挑了略有硌脚的鹅卵石铺设的花园小径。 在他们还没有确定恋爱关系前,沈屹骁就知道她喜欢猫,不是听来的,是看来的。 那是一个午后,在食堂后面,沈屹骁看见她蹲在一个垃圾桶旁,用她那只白皙干净的手抚着一只脏兮兮的流浪猫。 流浪猫一般都很难让人接近,可那只却在她掌心下顺从乖巧。 他听见她很是失落的声音:“我这个月的生活费已经用完了,接下来这一星期,就只能委屈你跟我吃食堂喽。” 但是她语气又很快雀跃起来:“但是你放心,如果碰到有鱼的话,我一定带来给你。” 那天之后,食堂连续一周都是新鲜的鲫鱼汤。 后来他们交往了,沈屹骁才知道,被她生活费养着的何止一只流浪猫,多得他一双手都数不过来。 有一次夜浓被猫抓伤,沈屹骁就警告她以后不许再去喂那些流浪猫,那是他们第一次吵架,冷战一个下午,以沈屹骁在女生宿舍楼下苦等她到凌晨一点而告终。 热恋期的情侣总是床头吵架床尾合。 在夜浓哑声不知控诉他多少次混蛋后,沈屹骁压着她汗津津的脊背,跟她约法两章。 吵架可以,不许不回他短信不接他电话; 喂猫可以,要戴手套。 再后来,他问她要不要养一只,她却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说自己可能没有那么多的耐心。可她明明照顾那些流浪猫那么有耐心,一天一次地去喂,下雨下雪都不间断。 后来沈屹骁才知道,她是害怕。可是无论他怎么安抚怎样给她讲道理,她都坚持己见,说是看它们能填饱肚子就已经很开心。 他便都顺着她,只要她开心,什么都顺着她。 于是他们一起去给那些流浪猫买猫粮,还带两只母猫去做绝育手术。 太久没有去回忆这些美好,以至于一旦回想就刹不住似的。 原本是想去会所的,却不知不觉被脑海里的回忆引他走进物业中心。 等他意识到,双脚顿了一顿,转念一想,也的确好几天没见那只猫,看看也花不了几分钟的功夫,谁知,刚一进大厅,就听见熟悉的声音。 “那你白天上课,koko怎么办,是关在笼子里吗?” 沈屹骁循声看去,只见夜浓正怀抱那只布偶,坐在右手边休息区的沙发里,旁边还坐着一个男人。 正是上次在会所餐厅见到的那个男人。 和她同桌吃饭且谈笑风生的男人。 男人说了什么,沈屹骁懒得去听,注意力全在他的坐姿上。 压着腰坐,脖子前倾,脑袋前伸,侧着脸。 虽然看不见他眼神,但凭想就知道那双眼是盯着夜浓看的。 沈屹骁今天一身冷黑色西装,外套纽扣解开,露出里面依旧冷黑色的西装马甲。 一身肃穆黑色却凉不过他眉眼。 是会所的餐厅不好吃,还是小区的花园不够大,一只没有主人认领的猫,竟然还给两人创造了见面的机会? 这要是一直没人来认领,两人是准备把物业中心当成约会的地点? 凝眸半晌后,他紧绷的下颌骨突然一松,紧抿的唇角勾出淡淡弧度时,他身子一转,走了出去。 五分钟后,就在夜浓把手里那管益生菌收起来的时候,物业经理从办公室匆匆走出来,到了 服务台,他指骨磕着台面,吩咐道:“赶紧把那只布偶给沈总送去。” 站在服务台里的小姑娘叫汪雪,听完经理的话,她眼睛睁出疑惑:“哪位沈总?” 她来物业工作时间短,对「沈总」这个称呼还不是很敏感。 经理接到电话后的紧迫感还没消,不答反问:“还能有哪位沈总?” 汪雪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你说大老板呀?”私底下,她们都喊沈屹骁为大老板。 见经理点头,汪雪又起疑惑:“为什么呀?他是猫的主人吗?” 经理心急火燎,“哪那么多为什么,”他低头看一眼时间:“给你十分钟,十二栋1201,赶紧的,别让沈总等。” 天呐,十分钟,那她岂不是得用跑的? 汪雪低头看一眼脚上的小高跟。 “还愣着干嘛,快点去呀!” 汪雪都没见过经理发这么大的火气,立马从吧台里绕出来跑到沙发前。 “夜女士,不好意思啊,这只猫,”汪雪朝她怀里指了指:“我现在要送走了。” 虽说大厅里安静,可刚刚夜浓的注意力都在猫的身上,所以压根没去注意服务台前的对话,如今听她这么一说,愣了一下:“是找到主人了吗?” 当然不是猫的主人,但汪雪不知道怎么解释,毕竟她现在也一脑子浆糊。 正踌躇着不知怎么说时,经理走过来。 “不好意思这位女士,这只猫现在已经有人认领了。” “认领?”夜浓皱眉:“不是猫的主人?” 时间紧迫,经理眼神示意汪雪,让她先把猫抱过来。 汪雪忙伸手:“夜女士,那边要得急,我先送过去,这是我们经理,你有什么疑问,问他就好。” 如果是主人来认领,夜浓一句多余的话都不会,但现在明显不是。 她抱着布偶的动作没有松,问经理:“不是说非主人认领,需要一周后吗?” 规定当然是这么规定的,但现在大老板发话了,经理除了无奈就只能照做。 “夜女士,你让我们工作人员先把猫给沈总送过去——” “等等,”夜浓揪着他话里的两字,打断:“哪个沈总?” 经理懵了:“......” 他刚刚说沈总了吗? 夜浓在他茫然又惊诧的表情里,眉梢一扬:“你口中的沈总该不会是沈屹骁吧?” 第21章 * 夜浓眉梢一扬:“你口中的沈总该不会是沈屹骁吧?” 经理面露意外:“夜女士认识沈总?” “何止认识, ”夜浓嘴角的笑意似是而非,“我们还住对门呢。” 接着,她掏出手机。 此时此刻, 沈屹骁正抱着胳膊坐在沙发里。 从物业回来到现在一直蹙着的眉心在看见手机来电显示的那一瞬, 摊开了。 “滋滋”震动声从茶几震到他手心, 就这么垂眸看了几秒, 而后他才慢条斯理地接了。 “哪位?” 声音响在耳边的那一瞬, 夜浓突然倒吸一口气。 该死,中午他电话回过来的时候,她还说自己是拨错了,这下可好,馅露完了。 夜浓深吸一口气, 硬着头皮报出自己的名字:“我是夜浓。” 她现在只祈祷他贵人事多,不会记住自己这一串陌生的号码。 “夜浓?”电话那头, 沈屹骁似笑非笑一声:“这是你的号码?” 夜浓一时心虚,已经忘了这通电话的目的, 再一次硬着头皮“嗯”他一声。 接着,电话那头有几秒的静默, 而站她对面的经理早已心急如焚。 “夜女士——” 夜浓看过去一眼,这才想起正事:“我问——” 然而她就只说了两个字就被话筒那边的声音打断—— “你怎么会有我的电话?”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38节 夜浓嗓子里像是被哽住,但她反应很快:“我在物业, 是问经理要的你号码。” 以为这样就可以蒙混过关,结果耳边却传来一声漫不经心的笑。 “哪个经理还能有我的私人号码?” 夜浓:“......” 这人要不说,她还真没往这方面想,所以他现在是什么意思, 揪着这点让她自己主动承认? 行,不就是一串号码吗?她就当自己过目不忘好了。 “我也就是凭着记忆拨过去, 没想到这个号码你还在用。” 沈屹骁被她短短几秒变换的理由惹出一声笑:“我又不需要躲什么人,不至于换号码。” 听听,这是一个已经将过去放下的人会说的话? 夜浓一边在心里骂他小心眼,一边咬着牙关微笑:“沈总,我听物业的人说,你要认领这只猫。” “不行吗?” 虽然他把话说得轻飘飘的,可夜浓还是能听出他字里行间的针对。 奇怪,早上他从餐厅走的时候,不是因为手机一事占了上风吗? 之后没见他没惹他的...... 眼眸转动间,话筒那边又传来声音—— “还是说,你要养?” 夜浓顿时哑口。 而她的沉默也让沈屹骁握着手机的指骨逐渐用力到泛白。 他多怕她说一声“是”,多怕她的转变是来自别的男人的安抚。 曾经,他用心又用力,都不曾打动她、改变她...... “沈总想多了,我只是希望你能考虑清楚,毕竟养宠物不是谈恋爱。” 本来揪紧的心脏因她前半句而松懈,结果又被她后半句的意有所指而扎了一刀。 沈屹骁声音凉了几个度:“你不也一样?” 这通电话不知是谁占了上风,但通话的两人心里都郁了一口难以舒展的闷气。 电话是夜浓主动挂断的,她低头看了眼在她怀里温顺乖巧的小家伙,而后才抬头对经理说:“正好我也要回去,猫,我给他送去吧。” 经理面露难色:“这点小事,还是不麻烦夜女士了。” 见他伸手,夜浓把身子朝一侧转了几分:“你要是不放心,也可以跟我一起。” 经理和汪雪对视一眼,汪雪顿时懂了他的意思。 “夜女士,我跟你过去吧。” 夜浓没有把猫放进笼子,就这么抱着它出门。 刚刚一直没说话的南禹,这才开口:“那个要领养猫的沈总,是不是人不怎么样?” 人是不怎么样,但夜浓就事论事:“对猫还挺好的。” 到了十二栋楼下,夜浓停住脚:“你回去吧。” 南禹往透亮的大厅里看了眼,像是有些不放心:“我送你上去吧。” 夜浓笑了笑:“不用,我就住楼上,等下把猫给他后,我也就回家了。” “怎么,”南禹歪头看她:“你怕我去你家啊?” “当然不是,我只是不想麻烦你。” “这有什么麻烦的,几步路的事,”南禹往斜对面抬了抬下巴:“我就住八栋,很近。” 为了打消她的顾虑般,南禹又说:“放心,我只是想看看那位不出面就能把猫领养走的沈总到底是个什么人,没别的意思。” 不等夜浓开口,汪雪先急了:“夜女士,我们还是快点上去吧。” 虽说这个小区里的物业工作人员对业主都很礼貌恭谦,但从刚刚那位经理的态度来看,似乎还带了几分忌惮。 进了大厅,南禹歪头看向汪雪:“那个沈总该不会是你们物业的什么领导吧?” 汪雪抬头看他一眼,又迅速垂下眉眼:“不是的。” 眼看一行人进来,程麦忙从服务台走出来:“夜女士,这猫,你是领养了吗?” 夜浓无奈一笑:“不是我。” 她这么一说,汪雪轻而易举就想到了答案,她眉眼含笑,贴心地走在前,摁电梯按钮,她以手挡门,做好管家的本职工作。 电梯在十二层停落,夜浓抱着猫,径直走到1201门口,抬手准备摁门铃时,发现门已经留了一条缝。 夜浓当然没有直接推门进去,她指尖摁响门铃。 很短暂的等待,一指宽的门缝在无声中缓缓敞开。 因为好奇,南禹一双眼,在夜浓摁响门铃的时候就定格在他视线往下几公分的门缝处。 一直以来,南禹都对自己的身高很有自信,却没想,出现在他眼前的男人比他还要高出一些,一八八,还是一九零? 年轻气盛,带着几分不服输的气焰,南禹视线往地上一落,一双几近平底的家居拖鞋让他嘴角残留的最后一抹骄傲都没了。 等他视线再往上,又看见那只抄在西裤口袋里的手腕。 酒桶造型,小三针设计,是全球限量仅25枚的帕玛强尼。 南禹眼波顿了几秒,不相信似的,再抬头,这才发现自己正被他一双沉敛的黑瞳笼于视线中。 除了一股极其浓烈的冷肃感之外,这人硬朗流畅的轮廓还有几分不近人情的冷漠。 南禹一边无意识攥紧垂在身侧的手,一边在心里腹诽,这种人会有闲心雅致养宠物? 就在汪雪喊出一声“沈总”后,夜浓把怀里的布偶往前递过去:“给。” 沈屹骁漫不经心地垂了垂眼,抄在口袋里的手无动于衷之外,他人往旁边站了两分:“进来。” 知道自己这么说不可能让她答应,沈屹骁又说:“腰伤了,不能弯。” 夜浓下意识就往他身前和两侧的腰上看,明明隔着衣服布料,她眼前却浮出他赤身...... 夜浓耳尖一红,忙转身看向汪雪:“你把猫抱进去吧。” 汪雪忙点头说好,然而当她两手伸到夜浓怀里时,那只布偶却一边把脑袋往夜浓腋下躲,一边发出可怜兮兮的“喵呜”声。 南禹看出夜浓不想进这个男人的家门,便开口说:“我来吧——” “抱歉,”沈屹骁礼貌又不委婉地打断:“我不习惯让陌生人进门。” 夜浓算是听出来也看出来了,他这是‘点名’要她把猫抱进去呢。 夜浓腾出一只手,拽了拽南禹的袖子:“你先回去吧。” 南禹瞥了眼那个从始至终都对他抱有敌意的男人的脸,他不傻,当然看得出这个男人对夜浓的心思,但夜浓对他的排斥,南禹也能感觉得到。 “我在门口等你。”他一脸无畏的倔强。 夜浓知道他是被沈屹骁那张快要吃人的表情给吓到了。 “没事,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但是南禹却执拗:“不就是把猫给放进去吗,转脸的事,我就在这等你。” 真要这么简单就不是沈屹骁了。 但是面对南禹的执拗,她又很是无奈:“听话。” 这一声说完,身后传来一声嗤笑。 南禹视线越过夜浓头顶,白过去一眼,继而又低声问:“你和他很熟吗?” “邻居加同学,你觉得呢?” 夜浓脸一转,漂亮的一双眼,直直瞪过去:“你怎么不说是前男友?” 南禹当场倒吸一口气,“他、他是你前男友?” 夜浓转回脸,分不清是自嘲还是讽刺身后的人,冷笑说:“我有病吗,谈他这样一个前男友?” 沈屹骁:“......” 夜浓是在目送南禹和汪雪进电梯后才转回脸跟他翻旧账。 “我再跟你说最后一遍,我们现在的关系,仅仅只是邻居。” 沈屹骁眉梢的同时,两边嘴角往下一撇,“我也没说我是你前男友。” 夜浓:“......” 所以还要怪她喽? 恶人扮无辜,夜浓都找不到词来说他。 在她一记又一记恨不得在他身上戳出洞的眼神里,沈屹骁却心情颇好。 他声音漾着克制却又克制不了几分的笑意:“进来吧。” 夜浓瞪着他的后脑勺,踩进门槛。 一梯两户的房子,虽然房型一样,但装修风格却大相径庭。 夜浓住的那套颜色偏暖,沈屹骁这里颜色偏灰调。 懒得打量他住的地方,夜浓一手抱猫,一手拎着猫笼站在玄关处:“放哪?” 沈屹骁把脚上的那双拖鞋脱到她面前:“不能弯腰,凑合一下吧。” 夜浓微微一怔,视线刚一落到地上,余光里那双穿着黑色袜子的脚已经赤着调转方向。 什么腰不能弯,估计家里就一双拖鞋! 夜浓一边在心里嘁声,一边将脚伸进拖鞋,里面残留的余温让她动作顿了一顿。 再抬头,视线不自觉落到沈屹骁后腰:“你腰没事吧?” 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一问,沈屹骁默了两秒才转过身看她:“没事的话会连衣服都脱不了?”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39节 夜浓瞥了眼他身上的西装马甲,“脱衣服用手又不用腰。” 沈屹骁嘴角一勾,一步步走过来,眼看他就要越过半臂的距离,夜浓条件反射往后退了一步:“你、你干嘛?” 视线从她几分怯的脸落到她怀里的一团白,沈屹骁无声提了提唇角:“你在怕我?” 激将简直就是夜浓的软肋。 她下巴一抬,仰头和他直视:“好端端的,我怕你做什么?” “那你躲什么?”沈屹骁几乎撵着她的尾音问。 头顶灯头透亮,他身量高,这么低头看下来,明明光照不进他眼底,可那漆黑的一双眸里,却好似有光影跳跃,像一颗颗灼人眼的火星,又像一张绵密的网。 夜浓双脚止不住往后退着,可视线却被他一双眼牢牢缠住。 避不开,躲不掉。 就在她后背即将抵到一只半人高的花架,沈屹骁垂在身侧的手臂一搂。 绵软的一声“喵呜”声从两人之间传来。 夜浓忙低头,视线刚被一团白填满,头顶传来声音—— “味道怎么样?” 夜浓蹙着眉抬头,看他的眼里满是疑惑:“什么味道怎么样?” “白开水,”他问得漫不经心:“好喝吗?” 夜浓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懂他的暗意。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逗他,还是气他,浅浅一笑,“挺甜的。” 三个字,让沈屹骁搂着她腰的手臂不由得圈紧几分。 夜浓眉心顿时一跳。 沈屹骁目光攫住她眼:“比花茶还好喝?” “那是当然。” “和酒比呢?”他目光逼人,音色偏冷,四个字,像是从喉咙里摩擦出来。 夜浓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可骨子里就是不甘在他面前落于下风,她眼神往旁边一偏,是不愿再看他的表情:“压根就没有可比——” 不等她说完,沈屹骁头一低,精准咬在了她唇上。 原本只是想惩戒她一下,然而记忆里的渴望在碰到她柔软的唇,瞬间就被唤醒了。 滚烫的唇顺着气息将她覆盖。 像那天在楼下一样,不顾她的挣扎,扣着她的腰,舌尖抵开她咬紧的齿关,不留余地的,将她的“唔”声,她的呼吸声,她口中的津液,全部吞入腹中。 挤近她胸口的胸膛,惊到了夜浓怀里的布偶,柔软的身子骨从夜浓腋下一缩。 它的逃窜,更给了沈屹骁讨伐的机会。 湿滑香津在她的口中招摇又放肆。 夜浓用手去推他,却被沈屹骁反手握住扣在了她身后。 强劲有力地将她往怀里贴紧之余,沈屹骁又用另只手扣在她后颈,将她偏开脸的机会都给堵死了。 这种情况下,用牙齿反击也是一个选择。 沈屹骁像是预判到似的,在她双唇主动张开的下一秒,掌在她后颈的手卡住了她两腮。 夜浓双齿根本就抵不到一块儿。 呼吸交缠,灼热又焦躁。 夜浓被他吻得呼吸越来越急促,贴着他膝盖的腿越来越车欠,若不是被沈屹骁抱得紧,她简直就要滑下去。 虽然夜浓一双眼紧紧闭着,但沈屹骁却一直在看她,像是要从她表情里探究出他想要的东西。 可是除了她眼角因排斥而氤出的湿润,再也寻不到其他。 心像是被她凿出了一个洞,深不见底。 他是真的想把她吃进身体里,那样,他就不会这么患得患失。 难言的情绪交错,让他的吻越来越深入,但还是在她快要喘不过气的时候松开了她。 身体失去束缚,夜浓双脚一个趔趄,好不容易站稳,她扬手一个巴掌甩了过去。 “啪”的一声响在安静的,能听见彼此深沉的喘息声里。 沈屹骁偏着脸,那样用力的一巴掌,他却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像是早已预料到这一后果。 夜浓抿着被他吻到发麻肿胀的唇,怒目瞪了他两眼后才转身。 “砰”的一声关门声,震得趴在沙发里的布偶都支起了脑袋。 沈屹骁站在原地,久久地,失神看着门口的方向。 也不知过了多久,好几声“喵呜”声里,沈屹骁双眼这才凝回几分神识。 领带被他扯松后抽出来丢到沙发,接着是西装马甲,脱下后也被他随手一扔,从沙发背滑下去时,肩口不偏不倚的套在了布偶的脑袋上。 又一声“喵呜~”声,沈屹骁看过去。 冷黑色的西装马甲,和它身上的白是那么不相容,却又矛盾的让人心都能化开似的。 沈屹骁走过去,坐下,隔着一臂长的距离,看着它,无论是白色,还是黑色,都是让他黯然失色的眼底无法获得色彩的灰暗。 但是它有一双漂亮的,杏仁状的蓝眼睛。 和它不谙世事的一双眼对视许久后,沈屹骁笑出一声自嘲:“她现在应该恨透我了吧?” 布偶支着两只前爪,懵懂地看着他,许是盖在身上的布料弄得它不舒服,它低着脑袋,嗅了嗅,舔了舔,最后提起一只爪子,拨了拨。 沈屹骁伸手过去一掀,一丢,后颈再贴回沙发椅背时,腹前多了股重量。 抬头一看,布偶正用一只肉垫压在他侧腹,谨慎里带着小心翼翼,像是在试探这个新主人是否可以靠近。 沉甸甸的心底突然被抽空了几缕,让他嘴角弯了弯。 沈屹骁掌心朝上,把手伸到它面前。 白色的胡须尖触到他指尖,痒痒的,像过去许多个早晨,她闹他起床时,用她的头发丝挠在他鼻尖。 悬着的手无力的垂在了沙发上,沈屹骁闭上眼,仰回沙发里。 感受到一踩又一踩的重量,从小腹到胸膛,最后渐渐沉下,沈屹骁依旧闭着眼,只是抬起手,掌心压在那团毛茸茸的脑袋上。 不知过去多久,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响在静谧的耳边,让趴在他身上睡着的布偶瞬间抬头。 沈屹骁掀开眼,原本只有一道褶皱的眼皮因倦意未消,又多了一道。 拍门声没有停,混着依稀的,很是愤懑的声音—— “沈屹骁,你给我出来......滚出来......” 沈屹骁愣了几秒钟,一时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直到压在他胸口的重量腾空轻了几许,沈屹骁才确认自己不是幻听。 他抬手看了眼时间,十一点。 近乎砸门的动静,让他迅速起身大步走到门后,没有从显示屏里去辨认门外的人,门把往右边一旋。 门开,不等他看清门口人的脸,自己的衬衫领口就被一双手紧紧揪住了。 扑鼻的酒气让沈屹骁下意识皱起了眉,低垂的视线锁在她脸上。额头红着,眼角也红着,鼻头和脸颊更是一片潮红。 “喝酒了?”他脱口而出,不是明知故问,而是下意识。 夜浓双脚虚浮,全靠一双手抓紧他的衬衫领口才得以站稳。 她冷哼一声:“你管我?” 沈屹骁目光像是湖水,深不见底地盛满她的脸,在她似怨似恼又似嗔的眼神里,许久才问出一声:“为什么喝酒?” 话音一落,他就感觉抓在他领口的手一紧,下一秒,他像是被她嫌弃到似的,又被她往后一推。 实在没什么力道,以至于他纹丝不动地站着,而面前的人却往后一个趔趄。 沈屹骁眼疾手快地搂住她腰。 夜浓身上原本是针织三件套,脱去了外面一件,只剩半领针织背心和过膝半裙,贴肤软糯,只是不够厚,滚烫的热度沁出来,不仅缠满他圈在她腰上的手臂,更蹿到与她相贴的身腹。 几近烘烤着他,让他喉结轻滚,让他眸光发烫,让他心脏跳跃出紊乱,还有他的声音,带着试探:“是因为我吗?” 当然是因为他。 他知道。 但是他更想知道,这其中有没有一丝其他的,能证明她没有放下她的情愫在。 夜浓腰肢后折,在他怀里仰着头,醉醺醺的一双眼,像是蒙了一层薄雾,朦胧地眯着,朝他一笑,“你以为你是谁啊?” 她语气带着几分嘲,但却很软,露出的耳骨也被酒精染红了,让她娇憨的眼神里透着几分媚。 沈屹骁倒是没有因为她的回答而落出失望,“继续嘴硬。”他声音很轻,带着几分无奈和纵容。 喝了大半瓶的红酒,夜浓此时醉态明显,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这一长廊,走到他家门口的。 但是仅存的一点理智告诉她,今晚在他这受的委屈,她一定要讨回来。 可惜喝酒时在心里盘算好的那些话,被酒精闹的,此刻已经所剩无几。 垂在身侧的手,刚刚揪过他领口,又将他甩开,这会儿,她又抬起手来,但是映在她眼底的那张脸,有重影,眼皮一阖一睁,她逮住了那两秒的清晰,滚烫的掌心不偏不倚地捧住了他脸。 沈屹骁本就将她搂得紧,她呼出的气息,从他的下巴蹿进沈屹骁的鼻息,惹得他呼吸再度发紧。 视线从她的眼,到她的唇,在他的几近克制里,沈屹骁听见她说—— “沈屹骁啊沈屹骁,”她媚眼如丝地盯着他看,一边看一边笑:“你跟我说实话,你今晚亲我,是不是因为你吃醋?” 沈屹骁知道她醉酒断片,所以丝毫不藏着自己眼底的情绪,一开口,浓浓的醋意几乎将她的酒气盖住。 “知道还说那些话来刺激我,还把人带我面前?” 谁知,夜浓听了却笑起来,本就泛潮的一双眼,笑着笑着,眼尾竟浸出湿润。 觉察出她笑意的不对劲,沈屹骁双臂箍着她的力道渐渐重了。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40节 “笑什么?” 夜浓目光从他漆黑的眼底往下落,经过他挺括的鼻,最后锁住他微薄的唇,报复回去的意念瞬间从她脚底缠上来。 她脚上还穿着沈屹骁脱给她的拖鞋,松软的脚底随着脚尖用力而悬空,她捧着他的脸,精准找到了让她今晚失魂落魄的目标,一口咬上去。 第22章 夜浓几乎把全身的力气都凝在了双齿间。 沈屹骁瞬间吃痛一声。 然而那种痛感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就消失了。 脚后跟落回实处, 夜浓睨他唇上的血迹,微眯的眼睛里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沈屹骁心里瞬间了然,他胸腔起伏着, 光影灼灼的眼底, 倒映着她的脸。 “来找我, 就是为了这个?”他眼底有情-欲, 尽管不清明, 心底却透彻。 夜浓慢眨着眼看他,懒懒笑意里,却不说话。 分不清是故意不答他,还是被酒精麻痹了意识。 沈屹骁眼底满是晦色,哪管她醉意到底有几分, 腾出一只手,扣住她下巴, 不给她脑袋下点的机会。 “说话。” 夜浓顿时皱眉,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没什么力气地去掰他的手指, 掰不开,她气恼的声音里带着委屈:“你弄疼我了。” 沈屹骁顿时松了力道。 依旧不管她到底清不清醒:“那个男的到底和你什么关系?” 被酒精熏染的一双眼, 听到他这句话,顿时明亮:“你说南禹呀?” 南禹? 叫得倒是亲热。 “你喜欢他?”沈屹骁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咬着牙关问出口的。 他喉咙涩得厉害,却听怀里的人笑出声, 还不知死活地说—— “对呀,多可爱呀!” 沈屹骁气笑一声:“可爱?” “比你可爱,”夜浓一根食指点在他唇上,沾到了一缕红血色, 她“呀”出一声惊讶:“流血了,怎么流血了呀?” 沈屹骁哼出一声气音:“被狗咬的。” 夜浓顿时在他怀里站直了:“那你去咬回来呀!” 沈屹骁:“......” 若不是见过她以前醉酒比这更离谱的醉态, 说她是装的都不为过。 沈屹骁懒得和她这个醉鬼一般见识,搂着她迈出门,往走廊那头看了眼,见门敞着,他又低头看怀里的人。 不等他开口,夜浓就把眼睛一眯,拿手指他:“收起你那肮脏的想法。” 他肮脏? 沈屹骁冷笑一声,“那好走不送。” 他话虽这么说,搂在她腰上的手却松得缓慢,感觉到她身子虚浮,沈屹骁抓着她手贴到墙上:“扶好了,跌倒了我可不负责。” 夜浓哪里站得稳,顺着墙往下滑,一边在身上摸着:“手机呢......我手机呢?” 沈屹骁抓住她胳膊,把她往上一提:“找什么手机,你家在那,往前走——” “你走开!”夜浓挣开他手,“我男朋友会来接我的!” 沈屹骁赤脚迈到她身前,双手扣住她肩,将她压在墙上:“你男朋友叫什么?” “要你管,”肩膀被他扣着,不舒服,夜浓一脚踢他腿上:“松开!” 沈屹骁仿若未闻,腰身一弯,将她打横抱起。 身体突然悬空,夜浓条件反射的搂住他脖子,然而双腿却在他胳膊上方来回踢腾。 “放我下来——” “我男朋友马上就来了——” “被他看见,要你好看——” ...... 在她的挣扎和喋喋不休里,沈屹骁抱着她,穿过走廊,进了大门,两个转弯,最后将她半丢半扔到床上。 他并没有其他的想法,所以在看见夜浓退到床里侧并将枕头立在身前以作防备时,他只想笑。 “放心,我对酒鬼没兴趣。” 夜浓雾蒙蒙的一双眼瞪着他:“你才是酒鬼,你等着吧,我男朋友马上就来了,你就等着他找你算账吧!” 沈屹骁站在床边,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姓沈,是吗?” 虽说夜浓从始至终没说自己的男朋友姓甚名谁,但沈屹骁心里早有默认。 然而却听夜浓“嘁”出一声。 显然是否认的意思。 就在沈屹骁眉心渐渐蹙起时,夜浓已经坐不住,她抱着抱枕,身子一点一点往旁边歪,没等人躺下去,眼睛就先闭上了,接着手机震动声传来。 那一瞬,沈屹骁心里竟真生出一个「她男朋友打电话来了」的想法。 目光几度搜寻后,他走到床尾,拿起手机。 来电是一串号码,没有名字。 沈屹骁想都没想,直接接通,甚至都不给对方率先开口的机会:“哪位?” 话筒里传来毫不掩饰的诧异声:“你、你哪位,夜浓呢?” 原来是他。 沈屹骁从声音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他嘴角一提:“她刚睡着,你有事吗?” 他猜对了。 电话那头的确是南禹,一连很多条短信,夜浓都没有回他,他这才打电话过来。 但是和沈屹骁不同的是,沈屹骁是听声识人,南禹是猜的,用他男人的直觉猜的。 “睡着了?”南禹声音里有浓浓的不可置信:“你在她家还是她在你家?” 沈屹骁很轻地笑了声:“有什么区别吗?” 南禹被他话噎了几秒:“...所以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尽管沈屹骁对他和夜浓的关系同样好奇,但他并不想从对方口中去得知,过去什么关系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后。 “就是你现在心里想的那种关系。”说完,沈屹骁问:“还有什么疑问吗?” 到这里,沈屹骁是占了上风的,他也以为刚刚那句话会让对方断了念想,然而,耳边却传来一声笑音,带着嘲讽。 “你是她前男友吧?” 这话听着格外刺耳。 沈屹骁眉梢微扬:“所以呢?” “所以,”南禹说话丝毫不客气:“还请你这位前男友不要再纠缠她。” 听完这句,沈屹骁眉眼微垂,泼墨般的一双眼盛着闲散的笑意,但是握紧手机的手背,能见明显鼓起的血管青筋。 “如果我偏要纠缠呢?” 不似他慢条斯理的话语声,电话那头,南禹丝语气满是嚣张:“那我们就来比一比。” 沈屹骁觉得他很有意思:“比一比?” 冷白色的灯光从他头顶打下来,在他眼底落了一层阴影,他在笑,冷到骨子里的那种笑。 “你拿什么和我比?你的年轻气盛吗?” 夜浓骨子里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沈屹骁太清楚了。 看着清冷又高傲,实则依赖心很强,看似有主见,可真若什么都让她拿主意,她又懒得费心思。她喜欢生活井井有条,但却更希望被安排得妥当,偏偏还得正中她所想。 总而言之,是个难侍候的主。 这样的女人,你不花十二分的心思,用满满当当的细节和行动力,根本很难打动她。 所以沈屹骁压根就没把这个一脸青涩气的小男人放在眼里,二十岁的年纪,能有什么,花言巧语地提供一些最表面的情绪价值? 可人都会变的。 谁知道过去的不喜欢会不会正中她现在的喜好? 通话不知是对方挂断还是被他挂断的,手机被扔到一边后,沈屹骁在床边坐下。 一声“呜”声,断了他的失神。 听着有些委屈,像呜咽,沈屹骁腰身后折,还没看清她的脸,就听一声“混蛋”。 梦里都在骂他,沈屹骁气出一声笑,手越过她身侧,抽走她怀里的枕头往旁边一扔,两手再一捞。 像抱婴儿的姿势,将人给捞抱在了怀里。 不知是他 抱着她的姿势不舒服,还是被他刚刚的动作捏疼了,夜浓皱起眉头,搭在身前的手胡乱挥了一把:“走开。” “我走开?”想起电话里的挑衅,沈屹骁不太温柔地攥住她那只不安分的手:“那换谁来,那个小男人?” 和一个醉鬼说话,简直就是对牛弹琴,可他心里燥郁得厉害,不吐不快似的:“你可真是好本事。” 大学那会儿,那么多人追她,她从来都不搭腔,现在可好,随便出现一个男人,就‘顺杆子往上爬了’。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41节 “还把人领我家门口,故意的?” 天知道他开门时,是怎么将表情克制住的。她可好,临了还跟人家说,有病才谈他这样一个前男友。 “也不知是谁病得不轻。” 他的絮叨声,缠在夜浓耳边,像是蚊子的嗡嗡嗡,让她烦躁。 想翻身,肩膀像是被卡住动弹不得,刚一抬腿,脚腕又被扣住。 感觉到脚背有凉气蹿过,她眉头突然皱紧,可是下一秒,脚心就传来滚烫的熨帖。 沈屹骁刚刚脱掉了她脚上的袜子,过去全身像火炉一样的人,如今却双脚冰冷,沈屹骁将旁边的枕头拿过来,盖住她脚背,然后又用自己的掌心贴她脚心。 他掌心不厚,但手掌的宽度覆住她两只脚心却绰绰有余。 这股不属于自己的温度,会让人获取后,还想索取更多。 夜浓揪着脸侧边有热度的布料,把脸往上贴,像是被暖到,她又去寻那温度的最终来源。 直到把脸拱进了一个角落。 那是沈屹骁胸膛与腋下的位置。 没有令人讨厌的气味,只有淡淡的香萦绕鼻尖,夜浓把脸埋在那处,蹭了几下后,渐渐安生下来。 可她不知道,被她以这样的姿势汲取温度的人来说,需要怎样的忍耐力。 贴着她脚心的掌心越来越烫,横亘在她身后握着她肩膀的那只手也略略发紧。 若不是怕吵到她此刻的温顺踏实,沈屹骁真想深深一个呼吸,而他此时却全身僵着,生怕一个轻微的动作就失去她难得的依赖。 直到抓着他胸口衬衫的那只手松了,滑落下去,沈屹骁才将闷在心口的那口长息缓缓吐出。 时间已过凌晨,像是宣告这一场梦要终止。 沈屹骁低头看着在他怀里熟睡许久的人,一阵迟疑纠结后,他托起她腿弯,小心翼翼将她放到了床上。 右手从她腿下抽出来后,他另只手臂还垫在夜浓的颈下,就着这姿势,他躺在了她身边。 分手后的那半年时间,他几乎夜夜都会梦到她。 梦里有多甜,醒来后的现实就有多残酷。 电话打不通,短信更是石沉大海,他去她家,敲门没人应,打她妈妈的手机,也被无情挂断。 她像是一夜之间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 怎么都找不到他。 过去以为她是爱人留三分余地,原来不止,分手她可谓是将一切后路都斩断,不给他一分挽留的余地。 熬过五年没有她的时间,终于要将她放下了,她却又突然出现。 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打乱他所有的生活节奏。 沈屹骁将她平躺的身子扳过来面对自己,目光凝在她脸上:“我到底要拿你怎么办?” 他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重新追她吗?他几乎都不用想就知道这条路肯定行不通。 可是他又做不到和她形同陌路。 沈屹骁掌心覆住她后脑勺,将她脸贴到他怀里。 “你不该回来的。” 他说过的,真要分手,她就要做好一辈子都别再回京市的准备。 如今是她食言在先,又凭什么叫他信守承诺。 * 夜浓是被渴醒的,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窗外一片刺眼光亮,脑海里突然闪过几帧画面。 但是她没有去深想,惯例伸手去摸枕头下的手机,却没摸着,再抬头,看见手机在床头柜上,还冲着电。 夜浓皱了皱眉,将手机拿到手里,看一眼时间,她顿时倒吸一口气。 分秒必争的一阵梳洗后,夜浓开门小跑出去,到了电梯前,刚要伸手去摁按钮,“叮”的一声。 银色电梯门缓缓向两边敞开,一身白衣黑裤的沈屹骁出现在夜浓眼前。 昨晚被他摁在怀里深吻的画面铺天盖地地砸下来,夜浓脸颊一红,下意识就看向他的唇。 一道极为明显的血印,让他下唇微微有些肿。 夜浓胸腔一紧。 昨天她咬到他了吗? 好像没有吧! “你嘴怎么了?”她条件反射地问出口。 沈屹骁目光淡淡地落在她脸上,轻描淡写:“猫咬的。” “猫、猫咬的?”夜浓来不及深想他这句话的真假:“活该!” 沈屹骁:“......” 夜浓时间来不及,也不管他要不要出去,进了电梯就摁了下行按钮。 沈屹骁歪头看她:“你有没有礼貌?” 还好意思跟她要礼貌。 夜浓“嘁”了声:“礼貌对于你这种人来说,就是多余。” 一张小嘴,不仅会咬人,怼人也是厉害。 沈屹骁不跟她计较,双手抄兜,笔直面对电梯门站着,一直到电梯门开。 夜浓侧身,生怕和他身上的衣服布料沾到似的,从电梯门边挤身出去。 就在电梯门缓缓关上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道男声—— “姐姐!” 沈屹骁条件反射地以手挡门。 透过斜对面的透明玻璃,沈屹骁看见南禹从对面径直跑到夜浓面前。 “你、你怎么在这?” “等你啊。” 短短两字,让沈屹骁嗤出一声笑。 相比他眼底的冷然,夜浓脸上只有怔愣:“等我干嘛?” 南禹就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个饭团递到她面前:“给。” 夜浓没有接:“你自己吃吧,我已经吃过了。” 南禹丝毫不见外地抓住她手腕:“我可是特意给你买的,芝麻馅,很甜,特别好吃。” 夜浓空腹不喜欢吃甜,可面对这个真的可以做她弟弟的男孩子,她竟然不忍拒绝了。 “那...谢谢了。” 眼看她打开车门,南禹趁势问:“能捎我一段吗?” 不等夜浓答应,他就双手合十,一副委屈的调调:“拜托了姐姐。” 夜浓:“......” 她这是被套路了? 手里的饭团暖人手心,夜浓偏开脸,无奈笑出一声:“上车吧。” 车子驶出车位,沈屹骁也从电梯间走出来。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跟冰刀子似的,一直目送两束车尾灯转了个弯消失在他视野。 转过身时,他拨通了祁孟的电话:“把昨天莱欧那边给的方案发给我。” 夜浓迟到了九分钟才到公司,是她上班这些年来的第一次。 虽然这在其他同事眼里不算什么,但阮瑜是知道她的。 外套刚一脱下来,阮瑜就叩响了她的门。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呀,竟然迟到。” 夜浓回头看了她一眼,表情很是无奈:“绝不会有下次了。” 阮瑜可不想听她的保证,她只想知道原因:“干嘛去了?”她知道夜浓一向早起,睡过头的概率实在罕见。 夜浓也没瞒着:“送人到地铁站,耽搁了一会儿。” “一大早送人?”阮瑜联想力很丰富:“该不会是你昨天跟我说的那个小弟弟吧?” 夜浓从包里掏出那个黑米饭团:“吃人嘴短,没办法。” 阮瑜看了眼咯咯笑,“现在小弟弟追人的套路好像都一个ppt模板啊。” 昨天就听她说起小弟弟来一套一套的,这会儿再听,夜浓就听出了点苗头。 “该不会是——” 阮瑜及时打住她:“我不吃那一款,你知道的。” 夜浓开起玩笑:“也可以偶尔换换口味嘛。” “所以你这是换过了?体验感怎么样,都说二十岁的男人和三十岁的女人是绝配,都是如狼似——” 没等她说完,就被夜浓一个荔枝味棒棒糖堵住了嘴。 “我可没闲钱去养小弟弟。” 但是小弟弟在她车里说了这么一段话—— 【旧梦难重温,破镜难重圆,所谓的和好如初,不过是两个人重蹈覆撤。】 一听就是从网上看来的,但却字字如诛。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42节 十点半,刘蕴敲门进来:“夜总监,刚刚祁总来电话,说昨天报给他们的方案不行。” 昨天上午刘蕴带一个设计师去雾色细谈方案,但是没有当场得到反馈。 夜浓示意她坐:“具体哪里不满意,他有没有说?” 刘蕴垂头丧气地摇了摇头:“就说要全部推翻,”她很是想不通:“昨天跟他沟通的时候,他明明从头到尾一直在点头的。” 夜浓笑了笑:“点头,可能是他在示意你继续往下说,又或者你表述的,他听懂了而已。” “但是他现在说全部推翻,却又一点方向都不给”刘蕴一脸难色“...还说明天下午下班前就要报给他。” “那你们组就辛苦加个班,无论方案对方满不满意,时间上不要让人挑错,上次我就跟你说过,像这种什么信息都不给的甲方,你要在沟通的时候注意他的微表情,他们想要什么或许自己不知道,但不想要什么,他们却很明确。” 刘蕴瘪了瘪嘴:“昨天沟通的时候,我还在想,他这个人和外面传言的吹毛求疵不太一样,没想到会发生在事后。” 在工作上,夜浓不喜欢抱怨,所以也不喜欢听别人抱怨,但她也知道刘蕴经验有限。 “既然对方说全部推翻,那就换一条思路,只从包装盒形和色彩下手,其他细节一概不要提,先把大方向确定下来。另外,你在工作上的耐心需要提高。” 虽然她语气淡淡,但最后一句显然是对自己工作的不认可。 刘蕴立马收起对她好脾气的认知,不敢再多一句抱怨。 临下班前,夜浓去了设计部,“刘蕴他们呢?” “在会议室。” 到门口还能听见的讨论声,等夜浓叩了两声再推开门后,里面顿时鸦雀无声了。 夜浓目光扫过她们,正经的办公语气:“明天上午十一点前把方案整理出来报给我。” 一到车库,夜浓就看见阮瑜抱着胳膊等在她车头前。 “怎么这么看着我?” 阮瑜笑得一脸深意:“来看看我们夜总监发脾气有多可爱。” 夜浓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她意思,她无奈笑了声:“这帮人......” 阮瑜走过来勾住她肩:“去喝一杯?” 每次宿醉后夜浓都会警告自己离酒远一点,但这种警告显然没有任何的意义。 “先说好,不去酒吧。”她现在对酒吧这个地方还心有余悸。 阮瑜也好说话:“行,那就去上次老瞿带我去的那家日料,他们家梅子酒挺不错。” * 深秋的晚风带着寒,月光稀薄。 车停在车库,关昇从后备箱里取出两大纸袋:“沈总,我帮您拿上去吧。” “不用,”沈屹骁朝他伸手:“东西都买齐了吗?” “买齐了,另外您看什么时候有时间,我跟医院约好上门时间,给猫做抗体测试。” “周六下午吧。” “好的。” 昨晚沈屹骁是凌晨三点从夜浓那里回来的,当时布偶就蜷在沙发前的地毯上,听见声音,也只是抬了下头就继续睡自己的,整个后半夜都没叫唤。想着它挺乖,沈屹骁早上出门前就没把它关进笼子。 拎着两大袋的东西进门,还没走到客厅,沈屹骁双脚就定住了。 目之所及,一片狼藉。 一地的白色抽纸不说,还有两摊玻璃碎片,落地窗前两盆花架上的花也倒在地上,散开的泥炭土和珍珠岩泼了一地,像一幅浓墨重彩的画。 沈屹骁硬生生被这画面气笑了。 他不找始作俑者,直接一个转身出门。 接到沈屹骁电话的时候,夜浓正和阮瑜在商场里的雾色香水店。 本来第一遍她都挂断了,结果那人不厌其烦。 夜浓撇着嘴角接通:“什么事——” “你没在家?” 听说过男友查岗,没听说过分手五年的前男友还查岗的。 夜浓没好气:“你管我?” 沈屹骁单手叉腰站在她家门口:“你别告诉我,都这个点了你还在约会。” 别说现在才八点不到,就算她真在约会,那又怎么了? 夜浓轻哼一声:“不行吗?” 行,当然行。 沈屹骁转身往回走,出口的声音淡而戾:“看来夜总监的工作很清闲。” 夜浓不想听他的阴阳怪气:“到底什么事?” “没事,”声音落地,门砰的一声被他关上:“麻烦夜总监回来的时候给我买点药。” “买药?”夜浓愣了一下:“我为什么要给你买药?” “怎么,昨晚嘴唇被你咬成这样,给我买药不应该吗?” 第23章 被他这么一说, 夜浓瞬间想起早上他下嘴唇上的血印,可他不是说是猫咬的吗? 回想间,她眉心渐渐拢起。 不对, 猫咬的怎么会是那种痕迹, 可如果不是猫咬的, 那又是谁? 难不成真像他说的, 是...... 夜浓瞬间倒吸一口气, 她脸瞬间涨红,矢口否认:“你开什么玩笑,我昨晚才没有咬到你!” 说完,她才想起阮瑜就在她身旁。 她来不及多想,更没时间跟沈屹骁打招呼, 贴在耳边的手机瞬间被她拿下来挂断。 和阮瑜那双等着她招供的眼神一对上,夜浓忙别开视线。 阮瑜追着她心虚的眼神, 不慌不忙的,好整以暇地歪头看她:“谁啊?” “没、没谁, ”她大脑一片空白,“就、就一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阮瑜语带兴味:“那个小弟弟?” 夜浓把头摇成拨浪鼓:“怎么可能!” 阮瑜能想到的人不多:“那是......沈总?” 夜浓瞳孔一缩:“...你、你别乱猜!” 否认, 但却结巴了。 阮瑜心里了然,但却故作沉思地皱起眉,“不是小弟弟, 也不是沈总,”她拖起腔带着调:“难不成你身边还有别的...男人?” 夜浓脸上的红持续不消,正想着找什么话题岔开,却听阮瑜“哦”了一声:“懂了。” “懂、懂了?”见她转身往外走, 夜浓忙追上她:“你懂什么了呀,你别误会, 不是你想的那样——” 阮瑜故作无辜:“我没想什么呀。” 夜浓目光怔了怔,倒是阮瑜,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挽住她胳膊:“好了,饭也吃了,香水也看了,时间也不早了,叫个代驾,咱们各回各家。” 出商场到等代驾过来,总共花了二十六分钟。 这期间,阮瑜对那通电话只字未提,好像先前她所有的好奇都尘埃落地有了答案,这让夜浓心底不仅迷惑,还生出不安。 她也不知道自己那些复杂的情绪来自哪里。 是不想被阮瑜误会她和沈屹骁的关系,还是怕阮瑜觉得自己没有把她当朋友。 眼看阮瑜将车钥匙交给代价,夜浓忙拉住她胳膊:“我没别的意思,你,你别......” 阮瑜对她的好奇从来都有,但却从不追问。 她眉眼弯出懂她的笑:“不急,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 轮胎下的细微尘土被清凉的晚风卷走。 看着车尾灯渐远,夜浓又想起早上在沈屹骁唇上看见的伤口。 可是昨晚她明明都没咬到他。 总不会是她喝酒之后又去找他了吧? 夜浓被这个可能性笑到了。 等到代驾将车开到地下车库,夜浓还是没能将这事想通。 她站在车头前,犹豫等下是直接回家还是去敲沈屹骁的门。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袋子,里面是她在回来的路上去药店买的两管药膏。 真不知自己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真去给他买了药。 这不是坐实了自己咬了他的罪名了吗? 憋了一肚子的怨气,夜浓站在了电梯门口,左看一眼沈屹骁的家门,又看一眼自己的家门。 正犹豫着脚往哪转,“滴答”一声—— 夜浓条件反射地转身,可电梯门已经关上,根本无路可跑。 沈屹骁站在门口,视线扫过被她拎在手里的透明袋子,“跑什么?” 夜浓垂着脑袋,面对电梯门站,从后面看,像是做错了事被老师罚站的学生。 夜浓一边转着眸子,一边在心里想着理由,可大脑就好像短路了似的,好半天才支吾出声:“...有,有个东西忘车里了......” 沈屹骁抱着胳膊靠着门,将她的背影从上到下看了好几个来回,才将嘴角的笑痕抿下去。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43节 “所以你就准备这么站在那儿,等东西自己飞上来?” 夜浓扭头瞥过去的时候,几乎一眼就看到了他唇上的伤口。 虽然比早上消肿了不少,但那道暗紫色的血印依旧明显。 刚刚还一肚子的怨气,这会儿,心里竟然生出几分莫名其妙的愧疚。 夜浓慢慢转过身,走到他跟前时,胳膊一提:“喏。” 沈屹骁看了眼那轻摇慢晃的塑料袋,故作不解:“什么?” “药。” 虽然买了药,但她实在觉得冤枉。 “我什么时候咬你了?”不想问的,又实在憋屈。 沈屹骁往斜对面天花板抬了抬眉梢:“要不要去物业给你调监控?” 夜浓想都不想就直摇头:“不用!” 塑料袋的窸窣声响在耳边,夜浓一边把袋子递过去,一边佯装随口:“可我明明记得我没咬到你。” “你喝醉酒什么样,自己不清楚?”说着,沈屹骁伸手接过袋子。 夜浓整个人呆住。 什么意思? 她昨晚喝完酒真来找他了? 所以早上醒的时候,脑海里冒出的画面是真的? 为了验证,夜浓语带试探:“除了...”她往他嘴唇指了指:“那个呢?” 深知她醉酒断片的程度,沈屹骁也不怕她识破:“抱着我不撒手,非要在我这睡。” 夜浓一双眼睛睁得像铜铃。 沈屹骁也没往太夸张了说,见好就收地笑了声:“你这酒后失态的样子,什么时候能改改?” 如果有墙缝,她是真的想一脑袋钻进去。 一连两个吞咽后,夜浓红着快要滴血的脸,忍不住追问:“那后、后来呢?” “后来——” “别说了!”夜浓慌忙打断他:“我、我还有事,我走走了!” 说完,她转身就溜。 卫生间里,夜浓一连扑了好几捧的凉水到脸上。 都说不能碰酒不能碰酒,怎么就是记不住呢! 她看着镜子里依旧红到要滴血的脸,用手背贴了贴,烫的都能蒸熟一个鸡蛋了。偏偏自己的窘样被他瞧了个干干净净。 夜浓凑近镜子瞧了瞧自己的牙齿,那血印和她下齿的宽度还真挺像的。 像什么像,肯定就是她咬的,不然以沈屹骁那龟毛的性子,怎么会给别的女人咬到他的机会! 想到这,夜浓愣了几秒的神。 她是怎么了,怎么会有这么可笑的想法。 是,他以前的确不会给任何喜欢他的女人有机可乘,但那也只是以前。 上次他不是说过吗,她的吻技和他的上一任女友、上上一任女友没得比。 这说明什么?说明在她之后,他没少谈。 也是,上学的时候,喜欢他的女生就乌泱泱的,如今成了老总,那身边的莺莺燕燕岂不是更多? 所以呢,那么多的女人还不够他逍遥快活,还得再养只猫打发时间? 现在的上市集团老总都这么闲的吗? 夜浓气呼呼的一双眼,扭头看向门口。 * 沈屹骁身上的睡袍带子还没来及系就听见了拍门的声音。 他动作一停,第一反应就是:这是又喝酒了? 他皱眉走到门后,开门,迎面扑来的一阵风里,卷着淡淡的花香,涌进他鼻息。 和沈屹骁一样,夜浓也刚洗完澡,湿漉漉的头发未吹,松拢盘在脑后,身上一件绒质睡袍,胳膊上搭一件。 视线停留在她白里透粉的脸上,沈屹骁唇角含着星点的秋水笑痕:“有事?” 一个澡都没能把夜浓心里的憋屈给洗下去,如今听他微软的语气,被她抛在脑后的歉意突然又涌上心头。 夜浓余光往他唇上落了眼:“没事了吧?” 如果不是她胳膊上搭着上次在泳池里给她的那件睡袍,沈屹骁真要以为她是好意上门问候的。 “一点咸都不能碰,你说有没有事?” 说的好像全都是她的责任似的。 夜浓撇了撇嘴角:“是你无礼在先,我那是正当防卫。” “正当防卫?”沈屹骁看着她,似笑非笑的唇角扬着:“你当时咬回来是正当防卫,酒壮人胆再上门,这是事后报复。” 夜浓:“......” 都过去一天了,真不知道还和他掰扯这些干嘛。夜浓抬着眼睫剜他一眼,索性转身就走,结果走了两步才发现胳膊上搭着的那件浴袍还没还他。 她又折回去,把浴袍往他怀里一塞。 因为站在门里侧,看不见她转身再度离开的背影,沈屹骁不由往外迈了一步。 穿着棉质拖鞋的双脚踩在大理石地板上,听不见趿拉声,但落下的脚劲却能感觉到她的用力。 小脾气一点都没变,还是一句不中听的话都听不得。 见她进了门,沈屹骁这才低头看向怀里的浴袍。 想起还浴袍,怎么想不起昨天穿回去的拖鞋? 难道刚刚没看见他还赤着脚? 夜浓当然看见了,但是她忘了昨天把他拖鞋穿回家这件事。 一直到第二天起床,因为翻身到了床里侧,便自然而然地从床里侧下床,这才看见被摆放在床头柜边的一双男士拖鞋。 所以昨晚他赤脚是因为没有第二双拖鞋可穿? 可是昨晚她刚去还了睡袍,今天一大早再去还拖鞋,他该不会以为她是故意还一件留一件,想着法的去找他吧? 拖鞋依旧如初地摆在原地。 洗漱后,夜浓换了身运动服去了会所的健身房。 看见临窗一排的跑步机站满了人,夜浓不禁皱起了眉,下一秒,一只挥动的手臂闯进她余光里。 是南禹。 他从一架多功能训练器那儿走过来:“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呢。” 夜浓耸了耸肩:“早知这么多人,真就不来了。” 跑步机满人,但其他的器械却有很多空位。 南禹朝他刚刚用的那架器械抬了抬下巴:“这台k10不错,各个部位都能练,要不要试试?” 夜浓看过去一眼,摇了摇头:“不适合我。” “这有什么不适合的,我练之前就有一个女生在用它卧推。”说话间,南禹两手压着她肩膀将她推到机械前。 “试试。” “卧推吗?”夜浓直摆手:“那我更不行。” 结果南禹却把她按坐在座椅上,“你要是觉得卧推累,也可以试试蝴蝶臂推胸,以前练过吗?” 夜浓摇头:“没有。” 南禹面露意外:“但我看你应该经常来健身房,没练过这个?” 夜浓没有细说缘由:“这些重器械真的不适合我。” “适不适合,总要试了才知道,你说是不是?” 将配重片调好后,南禹将竖把推到她手臂两侧:“握住,我帮你看看座椅用不用调。” 想着那伤也过去好几年了。 夜浓握住:“你别让我练太重的,我吃不消。” “放心,两片配重而已。” 见她胸中部和手的位置刚好对齐,南禹便没调座椅,“试试,从身体两侧从外往里夹,像去环抱一棵大树那样。” 夜浓深吸一口气,刚准备做出动作,站她身侧的南禹就一连两个趔趄地往前栽去。 好在他脚尖用力,将失衡的重力收回来才没有栽地上。 但是刚刚肩膀那一推,让他难掩心中怒气,平日里脸上的那抹阳光与干净瞬间不见了。 “你他妈——” 后面的半句脏话,因为看见对方时沈屹骁而莫名止在喉咙。 “你有病吧?” 沈屹骁仿若未闻,拉住夜浓的手腕,将她带起来:“谁让你练这个的!” 他语气里有明显的质问,南禹看着他,不屑地讥笑道:“我说你这人可真有意思——” 沈屹骁眼底火光燎原,右臂一抬,食指毫不客气地直指南禹的脸:“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警告你,别让她碰这种东西。” 他眼底阴翳深沉,让人心惊。 南禹垂在身侧的手蜷了蜷,视线从沈屹骁的指尖偏到他脸上的时候,他故作镇定地抬起下巴。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44节 “警告我?”他嘴角弧度依旧轻蔑:“凭你这过期的前男友吗?” 不等沈屹骁做出反应,夜浓就先皱了眉:“能不能好好说话。” 南禹嘴角扬起的冷笑忽而一僵:“...你还帮他?” “我没有帮他,”她声音很淡,但音色偏冷:“但你刚刚的用词和语气,我很不喜欢。” 说完,夜浓又看向沈屹骁:“还有你,你的确是管得太宽了,”她一字一顿,像是提醒他的身份:“沈、总。” 沈屹骁嘴角卷起一味自嘲:“我管得宽?你后背有伤你自己不知道吗?” 闻言,南禹面色陡然一僵,视线落到夜浓脸上时,却见她扬唇笑了。 夜浓将手腕从沈屹骁手里挣脱开,“我当然知道,”她裹含笑意的声音里却有讽刺:”但你也别忘了,我那伤是怎么来的。” 说完,她转身就走。 就在沈屹骁抬脚想要追出去的时候,身后传来声音—— “都分手了还缠着前女友不放,沈总是找不到别的女人了吗?” 沈屹骁停脚回头。 他眼睛狭长,眼皮褶皱内敛,眼角一眯,眼底犹如沉静的寒潭。 南禹只觉一股凉意从脚底缠上来。 沈屹骁语气里几分戏谑:“若是让南晁刚知道你对我这个沈总的前女友心怀不轨,不知会作何反应。” 南禹瞳孔蓦然一缩:“你认识我爸?” 见他不说话还转身就走,南禹几个大步跑到他身前。 “你调查我?” 瞥了眼他额角一鼓一张的青筋,沈屹骁波澜不惊地朝不远处招了招手。 南禹扭头看过去,见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小跑过来,是会所经理,他认得。 “沈总。” 沈屹骁语波淡淡:“停掉南晁刚的会所vip。” “好的沈总。” 视线从经理那卑躬屈膝的姿态收回来,南禹歪头看着沈屹骁,上下两个打量后。 “停我的卡?”他笑出一声蔑视:“你凭什么?” 沈屹骁阴恻恻地看了他两秒,“就凭我是她的前男友。” 第24章 沈屹骁出会所的时候, 已经看不见夜浓的身影。 他一路跑回十二栋。 “沈总。” “夜小姐回来了吗?” 程麦点头:“刚刚上去。” 他大步流星进了电梯,门一开,沈屹骁就听见“砰”的一道关门声。 这力道, 明显带着气性。 沈屹骁走到1202门口, 垂在身侧的手抬起, 却在即将摁下门铃时停住。 客厅里, 夜浓把卡和手机往沙发里一扔, 转身去了厨房。 天冷之后,她就很少喝冰水。 冰水伤胃,但能降火。 一连数口,冷水灌喉,让她满口满心都凉得透彻。 再回沙发前, 刚好看见手机屏幕的亮光暗下去,拿起来一看, 是南禹打来的。 屁大点孩子,攻击性不小。 但当时他也是维护自己, 想到这,夜浓心又软了几分。 电话回拨过去, 刚响一声就接通了。 “对不起啊,”南禹一开口就道歉:“我不知道你后背有伤。” 夜浓在沙发里坐下:“是我没说,不怪你。” 她走后, 南禹在心里把她临走时说的那句话琢磨了好一会儿。 “所以你后背的伤,跟他有关?” 夜浓不想提这事,一语带过:“都过去好久了,早就没事了。” 听出她话里的躲闪, 南禹一副委屈的调子:“你都没把我当朋友。” 夜浓轻笑一声:“谁规定是朋友就要分享自己的一切的?好啦,时间不早了, 我还要上班,不说了。” 才不过七点,离出门上班其实还早。 夜浓不过是借口挂断电话。 如今电话真的挂断,周围瞬时流淌出让人无法静不下心来的沉静。 夜浓抬手在后肩按了按。 几年过去,曾让她有过钻心钝痛的地方,如今已经感觉不到异样。 可当初她却因此在医院住了半个月之久。 住到她发脾气,撒泼耍赖,沈屹骁这才不得不让人去办了出院手续。结果前脚离开医院大门,后脚沈屹骁就把她接去了他的公寓。 现在想想,那时候的她,脾气真的是又大又臭。 而他,一个处处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不仅照顾她的饮食起居,还对她的呼来喝去甘之如饴。 现在回想过去的自己,夜浓都忍不住嫌弃。 真不知当初那位是怎么忍受得了的。 但是转念一想,或许正是因为太多人对他忍气吞声逆来顺受,才显得她的嚣张跋扈有多与众不同。 嚣张跋扈...... 夜浓心里默念着这四个字。 如果她也像别人那样,他说一,她不敢说二呢? 他是不是就会觉得她不过尔尔,索然无味了? 这个问题的答案,在她离开的头两年,沈屹骁也曾问过自己。 其实不止他,就连齐祯也这么问过。 “你是不是就喜欢女人跟你对着干?” 好像是,可又好像不是。 好像只要是她,怎样他都喜欢,但凡她那股‘作’劲放在别的女人身上,他可能就会嫌弃到看都不愿多看一眼。 可有的时候,又实在想她乖一点,顺从他一点,可一旦她 真的乖了,他又觉得无所适从。 连着两个会结束,沈屹骁回到办公室。 关昇随他身后进来:“沈总,这是下周一出差三天的日程,您抽时间看一下,如果需要调整——” “不用,”沈屹骁坐到沙发里:“这两天帮我把铂悦府的那套皮质沙发换成布艺的。” 短短两天,沈屹骁算是彻底领教到猫拆家的本事了。 乖是乖,但那乖仅限于他在家的时候。 关昇点头:“好的。” “另外,你去秘书办问问谁有养猫的经验,以后我出差不能当天回来的,早晚过去喂一下。” 关昇:“好的。” 想起会议时齐冀一连两个电话,沈屹骁一边掏出手机,一边朝关昇挥手示意他出去。 电话一接通,耳边就传来齐冀那近乎欢脱的声音:“哥,忙吗?” “不忙会挂你电话?”沈屹骁松了松领口的领带:“什么事?” 齐冀嘿嘿两声:“想约你吃个午饭。” 沈屹骁可没他那么闲,“没空。” “那晚上呢?” “晚上也没空。” 齐冀“哼”了声:“那明天总行了吧,明天可是周六,”他先下手为强:“你要再说没空,我就去你家门口守着!” 沈屹骁属实被无语到了:“你这么闲,你亲哥都不管管你?” “你别岔开话题,你就说什么时候有空吧。” 想来想去也就中午的时间短。 “现在,我只有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都不够他铺垫的。 齐冀说不行:“就晚上,上次你放我鸽子的那家餐厅,七点,你要不来,我就和我哥去你家堵你。” 六点五十,沈屹骁比齐冀说好的时间还早到了十分钟。 不过他再早也早不过齐冀。 玻璃门推开,在服务生的引领下,没等沈屹骁抬头张望就听见齐冀提着嗓子子——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45节 “哥,这儿。” 这家餐厅菜品很有名,今天又恰逢周五,这个点,理应满客。然而十多张卡座里,却只有齐冀一个人。 沈屹骁拧眉走过去,还没坐下,他就问:“你包场了?” 齐冀:“......” 这人是长了一双透视眼吗? 齐冀硬着头皮不承认:“怎么可能,你又不是女的,我包场干嘛?” 缓缓落座间,沈屹骁凝眸在他脸上:“你什么时候追过女孩子?” 所谓多说多错,这话真不假。 齐冀笑着跟他打哈哈:“我都这么大人了,追女孩子不正常吗?” “不正常。”沈屹骁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口:“你可别告诉我,等下还有第三个人。” 今天这场景,让他很是眼熟,重点是,故技重施的还是某人的弟弟。 让他不多想都难。 视线刚一落到对面,沈屹骁就看见他直滚的喉结。 还真是被他猜中了。 沈屹骁一边朝服务生伸手示意菜单,一边明知故问:“说吧,找我什么事。” 齐冀心虚的时候除了吞咽就是喝水,他把手边水杯里的水咕噜咕噜喝了个干净。 “我都一个星期没见着你了,找你吃顿饭不行吗?” 说完,他又去握玻璃杯,杯底离桌,这才发现里面没水了。 沈屹骁看着他的动作,不自觉发笑:“是吗,”他翻开菜单:“看来这顿饭该我请你了。” “看你说的,找你出来吃饭,再让你掏钱,这不是打我脸吗?” 这要搁以前,听说他要请客,怕是恨不得自己成一块膏药。 沈屹骁勾了勾唇,懒得去揭穿他。 点了一份单人餐,沈屹骁将菜单递给他:“一个小时后我还有事,动作快点。” “你少来,”齐冀压根不信:“我就不信你现在能忙成这样!” “我忙不忙,你去看看你哥不就知道了?” 这话倒是不假,他哥现在忙到连这种事都安排到他头上了,不知是真忙,还是怕东窗事发,沈屹骁会迁怒到他头上。 齐冀撇了撇嘴:“所以你等下是回公司忙还是回家忙?” “出差。”沈屹骁直接断了他当小尾巴的念想。 等餐花了二十分钟,然而沈屹骁刚拿起刀叉,耳边就传来高跟鞋的声音。 “齐少,这么巧。” “诶,你也在呢,来吃饭?” 沈屹骁不露声色地扯了扯唇,一副听戏的表情。 “对呀。” “一个人吗,要不要跟我们一起?” 沈屹骁这才抬眼,不过不是看对方是何人,而是看向对面。 “你不应该问问我的意见?” 齐冀被他那双三分询问,七分警告的眼神震住,他吞咽了一下:“人家女孩子,我、我这不是礼貌问一下吗?”说着,他朝对方使了个眼神。 余光晃进浓烈的一抹红,沈屹骁这才偏脸看过去。 一身红裙,不算浓妆艳抹,但打扮得也算花枝招展。 沈屹骁懒懒收回眼神,然后就听齐冀在那介绍:“她叫许梓清,是我大学同学。” 沈屹骁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既然是你同学,那就一块坐吧。” 一听他答应,齐冀抿住就要往上跑的嘴角,用眼神示意她这位同学坐对面去。 就在许梓清绕过桌侧,服务生准备抽出沈屹骁身边椅子的时候—— “你让你同学坐我旁边,”沈屹骁抬眼看他:“不好吧?” 齐冀先是一愣,但是他反应迅速,忙把自己摘干净:“你也是,跑我哥旁边凑什么热闹。” 许梓清嘴角一撇,几分大胆的眼神里又露几分娇羞:“可我就想坐沈总旁边,不行嘛?” 齐冀没想到她胆子这么大,可他一颗小心脏却摇摇欲坠的,唯恐被沈屹骁看出这场偶遇是他的安排。 “别闹,”齐冀朝自己旁边的位置歪了歪头:“赶紧坐过来。” 许梓清埋怨他一眼,不情不愿地坐过去。 沈屹骁抱着胳膊,眼神在对面穿梭了两个来回后,最后定格在齐冀那心虚又露怯的脸上:“你刚刚说,你这位大学同学叫什么?” 不等齐冀开口,女孩就自我介绍:“许梓清,言午许,木辛梓,清水的清。” 说得倒是详细,但是听完却让人想不起她名字里到底是哪三个字。 沈屹骁好似记住似的:“原来是你。” 对面两张脸同时愣住。 许梓清扭头往齐冀看了眼,最后又看向对面:“...沈总认识我?” 沈屹骁耸了耸肩:“之前听过你,不过今天是第一次见。” 许梓清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张脸写满了不可置信:“在哪?” “对啊,在哪?”齐冀也勾着脑袋问:“她刚回国没几天,你在哪听说的她?” “不是你吗?”沈屹骁看向今晚的始作俑者:“你从早到晚把她名字挂嘴边,忘了?” “我?”齐冀无辜地眨了眨眼,“我、我什么时候把她名字挂嘴边了?” “怎么,”沈屹骁勾唇轻笑:“现在当事人在,又不敢承认了?” 齐冀整个人都愣住了,还没来及回想,就听旁边传来一声—— “齐冀,”许梓清一边看他,一边好笑一声:“你不会暗恋我吧?” 齐冀现在只想找片深不见底的湖跳下去,“...你别搞笑了行吗,我怎么可能暗恋你!” “我搞笑?”许梓清手指着自己:“你暗恋我还说我搞笑?” 在氛围十足的餐厅里上演这么一出闹剧,的确挺搞笑的。 沈屹骁在两人搞笑的对话里起身,及时抽身而退。 等齐冀反应过来这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码时,对面已经没人了。等他追出去,载着沈屹骁的那辆黑色轿车只无情地给了他两束尾气。 许梓清落后他几步追出来:“你跑什么跑,你还没跟我说清——” 齐冀一把甩开她手:“你烦不烦?” 许梓清气得嘴唇发抖:“是你把我叫出来的,你还嫌我烦?你还是人吗?” 齐冀破罐子破摔似的:“我已经不做人很久了。” * 车里,关昇已经听见后座传来两次低笑,他实在好奇:“沈总这是碰上什么高兴的事了?” “看了一出闹剧。” 只可惜晚饭他还一口未吃,视线从窗外收回来,沈屹骁抬手看了眼被他开了静音的手机屏幕。 三个未接来电,都是那臭小子的。 沈屹骁没理,问关昇:“上午让你问的事,怎么样了?” 关昇半转过身,“黎雪和王心蕊都有养宠物猫,不过黎雪更机灵,我就把这事安排给了她。另外,沙发我也帮您看好了,明天下午会送过去。” 沈屹骁点了点头,“以后齐祯再给你打电话,别再被那小子套了话。” 关昇立刻明白他意有所指,“上次是我不小心,以后不会了。” “还有南晁刚,今天早上,我让人停了他铂悦府会所的vip,若是他问及原因,你就让他亲自来找我。” 突然提及香港分公司一个副经理,关昇心里虽茫然,但点头:“好的。” 车在铂悦府门口被沈屹骁叫停,刚一下手,被他拿在手里的手机屏幕又亮了。 以为还是齐祯那小子,结果看见备注名,他双脚顿了一下。 悬在屏幕上方的手指紧张了几秒后才滑了接通:“喂?” “你没在家吗?” 沈屹骁轻“嗯”一声:“刚到门口。” “哦。” 听出她的欲言又止,沈屹骁迈的步子快了几分:“找我有事?” “也没什么事,就是...你上次不是请我吃了早饭吗?” 这么吞吞吐吐,可一点都不是她的风格。 沈屹骁听出她的后半句:“你这是要回请我?”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就在沈屹骁眉心越拧越深时,听见她说—— “算了,都这么晚了,你肯定也吃过了。” 流星般的步子突然停住,沈屹骁目光落在前面几米远,耳贴手机,垂着脑袋,脚尖磕在路牙石侧的背影。 心里的失落顿时就烟消云散,沈屹骁压着嘴角笑痕:“所以这么晚了,你在哪?” 夜浓哪知他在身后,胡诌道:“家。” “家?”沈屹骁一步步走过去,怕被她听见,沈屹骁将声音压低,“客厅,还是卧室?”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46节 “卧室,我都准备睡了。” 现在说谎都不打草稿了。 沈屹骁无声勾了勾唇:“所以你这是准备躺在这睡?”话音落地,他双脚也随之停住。 声音一半响在话筒,一半像是被风吹到她另只空闲的耳边,夜浓皱了皱眉,一回头,视线不偏不倚和那双饶有兴味的眼神对上。 夜浓嗓子里一噎:“你、你怎么......” “我可没跟踪你,”沈屹骁收起耳边的手机:“说了刚回来。” 见她未施粉黛的一张脸呆萌呆萌的,沈屹骁轻笑一声:“还是说,你在等我?” 透白的路灯下,夜浓耳尖一红:“怎么可能!” 是不可能,所以她这通电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沈屹骁往右边看了眼,“那不打扰你了。” 见他转身就走,夜浓忙追上前两步:“你去哪?” 沈屹骁没回头:“吃饭。” 夜浓就这么一路跟他进了会所,到了餐厅。 半小时前还不少人的餐厅,这会儿竟然走的一个客人都不剩。 夜浓在门口踌躇了会儿才走进去,瞥了眼他对面的位置,虽然和他没什么礼貌可讲,可今天到底是有‘求’于他。 偏偏沈屹骁看尽她心思,就是不招呼她坐下。 两人一坐一站,一个低头,一个抬着下巴,就这么对峙了好半晌,最后还是沈屹骁败下阵来:“就这么喜欢俯视我?” 夜浓两手抄在风衣口袋,咬唇不出声。 今天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沈屹骁嘴角勾着无奈的弧度:“所以你在等我给你抽出椅子,邀请你坐下?” 夜浓松这才松了唇:“那倒不必。”就着他给的台阶,夜浓坐到对面去。 “又是给我打电话,又是一路追到这的,”沈屹骁后靠椅背看着她:“说吧,到底什么事?” “你不是没吃饭吗,” 夜浓把桌上的菜单推到他面前:“我请你。” 沈屹骁视线瞥了眼又落回她脸上。 实在是蹊跷,难道是知道他和雾色的关系了? 不像...... 若是知道,不该是这个反应。 那是因为家里那只布偶,她想领回去自己养? 想到这,沈屹骁不自觉地挑了挑眉:“想给猫起个名字,有没有建议?” 夜浓怔了怔:“...我能有什么建议。” “毛毛、妮妮、球球——” 夜浓听不下去了:“你能不能认真一点,以前给流浪猫起名字也没见你这么随便。” 话音落地,本就安静的餐厅更显静谧。 沈屹骁目光定在她脸上。 餐桌上方悬一盏四方形染光灯,是清淡的白,落在他眼里却成了暖暖的橘,乌色的睫毛几微颤动后,沈屹骁垂下眉眼。 “那就奶酪吧。” 大学时,夜浓投喂的那些流浪猫里也有一只通体白色的,是最温顺的一只,于是夜浓就用自己最喜欢的一样零食作为它的名字。 但是后来,那只猫不见了。 沈屹骁一边翻着菜单,很随口地解释:“它很喜欢吃奶酪。” 夜浓从刚刚短暂的失神里出来,低“哦”一声:“是羊奶做的吗?” “嗯。” “所以...你为什么要领养它?” 因为不想它成为你和另一个男人之间的纽带。 沈屹骁看着菜单里的一道蓝莓奶酪蛋糕,淡淡开口:“因为它没人要。” 夜浓抬头看他:“可是都没到一周,也许——” “没有也许,”沈屹骁打断她:“不然为什么到现在,物业都没有给我打电话?” 是啊,都过去十多天了,如果不是他领养,或许那只猫已经被送去了救助站。 夜浓笑了笑,声音能听出酸涩:“原来宠物猫,也会被主人抛弃。” 或许是因为查出它有多囊肾病,所以才不要它的吧。 沈屹骁抬眸看她:“如果当时不是我,你会领养它吗?” 会吗? 夜浓不知道,因为她还没来及纠结犹豫,就被对面这人出其不意地拦腰斩断了。 见她唇从轻咬到用力抿上,一种说不出来的心疼从沈屹骁心底隙出来,丝丝缕缕往他咽喉里钻。 “你会,对吗?” 他眼底有细细碎碎的影子,像是被周遭的安静沉淀出了最柔软的本质。 夜浓看得一时失了神。 直到耳边有脚步声及近,夜浓才猛然回过神:“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 她刚刚眼底的温柔色早就被沈屹骁瞧得一丝不漏。 尽管她一秒变了脸色,也丝毫压不下沈屹骁嘴角上扬的弧度。 他合上菜单,招手服务生:“二号餐,外加一份蓝莓奶酪蛋糕。” 夜浓知道他不爱吃蓝莓,可见这份甜品是点给她的。 “我晚上吃得多,已经吃不下了。” 沈屹骁端起水杯的动作微不可察地一顿,视线落到她脸上时,他语气比刚刚凉了两三分:“我点的是单人餐。” “我是说甜品。” 这人总有让他心情一秒坠落谷底的本事,沈屹骁嘴角笑意都没了。 “我什么时候说是给你点的了?” 夜浓无辜眨了眨眼:“你不是不吃蓝莓的吗?” 还记得他不吃蓝莓。 沈屹骁轻嗤一声:“有人爱吃。” 不等夜浓做出反应,沈屹骁就抱着胳膊往后靠:“说吧,找我到底什么事?” 刚刚那一秒的怔愣被夜浓暂时抛到了脑后。 “你是不是把南禹的会所vip停了?” 沈屹骁压根没想到她是因为这件事。 以他对她的了解,即便是知道,也该是兴师问罪的态度,可如今却软下姿态,又是给他打电话,又是要请他吃饭的。 沈屹骁提了提唇角,似笑非笑:“他跟你告状了?” “不是告状。” 准确来说,就是告状,可她能怎么办,这件事因她而起,她哪里好袖手旁观。 “他就是个小孩子,说话没大没小,你跟他计较这些干嘛。” “小孩子?”沈屹骁好笑一声:“小孩子就不用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了?” 更何况都二十多岁了,算什么狗屁小孩子。 “当时他不是想护着我吗,所以才会说那些——” “护你?”沈屹骁一声冷笑将她余下的话打断:“你指望一个小孩护你?” 夜浓被他话堵的脸顿时有几分暗烧,没好气地瞪过去一眼,可一张嘴,声音还是露出了虚张声势的颤音。 “我什么时候说我指望了,我、我...我那是从他的角度来说的。” 以前倒是没发现她还有换位思考这么个优点。 沈屹骁嘴角提着股让人看不懂的笑,反问道:“那你怎么不站在我的角度想想?” 一点言语上的摩擦,想不通他有什么可揪着不放的。 还仗着自己的身份停了人家的卡,传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 夜浓瞥他一眼,这么英气的五官,却这么记仇。都过去好几年了,还和谈恋爱那会儿一样,但凡看出哪个男生对她心思不单纯,他就把人家列入黑名单。 想到这,夜浓忍不住嘀咕:“人家说话没轻没重,你不是也用手指人家了吗?” 虽说她音量不大,但沈屹骁听得清楚。 “我为什么指他,你心里没数?” 当然有数,正是因为有数,她对他才提不起气性。 夜浓不想和他掰扯那些会让她心生波澜的陈年旧事。 “你就说你答不答应吧!” 明明是求人的态度,用的却是咄咄逼人的语气。 不过相比她为一个男人对他软声软气,沈屹骁更喜欢她此时此刻的硬气。 沈屹骁食指在鼻梁侧勾了两下,一阵的故作沉思后,他眉梢一挑:“也不是不行。” 夜浓听出来了,他这是有条件。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47节 她洗耳恭听的眼神看着他,等他的下文。 结果等了半天,却听他说—— “看你表现。” 第25章 餐厅里安静, 夜浓被他刚刚说的「看你表现」扰得心绪难平。 看她什么表现,哪方面的表现,日常相处, 还是和南禹接下来是否有接触? 一直到沈屹骁吃完, 夜浓都没想明白。 出了会所, 夜浓落后两步跟在沈屹骁身后, 每一次瞥向他挺拔的背影, 他手里拎着的甜品盒就会想尽办法地往她余光里钻。 不是给她的,那是给谁的? 难道说,他家里还有别人? 穿过一楼大厅,到了电梯门口,沈屹骁又回了一次头。 眉心拧着还是没有摊开。 他是说了什么让她那么难懂的话吗? 电梯门开, 沈屹骁虽然先走进去,但指腹却摁在开门键上, 直到夜浓走进来。 电梯平稳上行,因夜浓站在他斜后放, 沈屹骁侧头看过去的时候,实在没忍住。 余光一道影子压进来, 没等夜浓反应过来,就感觉到自己的眉心被不轻不重的一股力道压住,连带着她其中一只眼睛的视线也被他掌心遮挡, 距离近到让她视线模糊。 本该条件反射地往后退而避开他的碰触,可耳边却有一道声音在提醒她:这是他对你的考验,推开他,你答应南禹的事情就办不到了。 可是, 她真的要为了一张卡牺牲色相? 这怎么行! 可是,他也只是碰在她眉心, 并没有其他越矩的动作。 眉心渐渐摊开,分不清是他指腹的功劳,还是被耳边那道声音说服。 而她温顺没有反抗的反应,也让沈屹骁从侧身到转脚直面她。 他身量高,肩膀宽实,因低头,挡住了从头顶落下来的冷白光线。 因他才有的那一片暗影里,夜浓只觉得心脏被分割成了两半,一半是安定的踏实,一半是跳跃的动荡。 想说什么,可喉咙像是被氤在一片湖水里,怎么都无法企口。 直到电梯停稳发出“叮”的一声,沈屹骁才缓缓松了手。 指腹离开她眉心的时候,他唇角掀起淡淡笑痕,“别总是皱眉。” 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柔余音随着轻轻痒痒的触感,从她的耳边、眉心一前一后消失。 直到沈屹骁转过身,夜浓才在他的背影里回了几分神识。 走出电梯,夜浓才觉眼睫轻颤,视线落到斜对面的时候,沈屹骁也刚好转身。 以为他是要说什么,夜浓垂在身侧的手突然紧张到攥紧身侧的风衣布料。 可是他却只看了她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很轻的一声门响,让夜浓瞳孔微微一放。 是她看错了,还是会错了意。 刚刚他看过来的眼神,竟然温柔得让人心疼。 突然就想起五年前在宿舍楼下,他捧着她脸,用卑微又发抖的声音求她:能不能不走? 是玩着玩着,不小心动了情,还是说,那段录音有问题? 可是那明明就是他的声音,她不可能听错。 而且当时她故意说「玩玩而已,沈大少爷这么拿不起放不下的吗」的时候,他不反驳却满脸惊愕,不正是被她说中的反应吗? 所以他有什么好让人心疼的? 就算心疼,也该是那个让他吃个饭还不忘带一份甜品回来的女人心疼。 夜浓朝那金屋藏娇的双开装甲门睇了记冷眼。 * 万籁俱静,浓浓夜色渐昏沉。 在齐冀的坚持不懈里,沈屹骁终于接通了他电话。 “你故意的是不是?” 本来是想借此试探他有没有生气,结果一听见他声音,齐冀就没忍住满腹的苦水。 沈屹骁刚洗完澡,穿一件睡袍,端一杯刚泡的花茶站在阳台,杯口的缭绕热气被风吹乱,胡乱扑在他脸上。 他回得不紧不慢:“还有下次,你会比今天更难脱身。” 说到这齐冀就来气:“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难缠的女人!” “所以你就介绍给我?”沈屹骁好笑一声:“你还真是不筛选。” 那他可冤枉齐冀了,他就是经过层层筛选才找了许梓清。 至于原因...... 齐冀小小地“嘁”了声:“你不就喜欢她这种吗?” 沈屹骁气笑一声:“谁跟你说的,你哥?” 虽说今天这饭局是他哥齐祯提出的,但齐冀的零用钱都被他哥一手掌控,哪敢把锅甩给自己的财神爷。 “还用我哥说吗,你以前谈的那个女的不就是一个作精?” 沈屹骁差点把刚进喉的茶呛出来:“谁跟你说她是作精?” 这还用谁说? 大冬天的穿裙子,还得男朋友随身带一件衣服;大半夜的醉醺醺的给男朋友打电话又哭又闹;爬个山得男朋友背着;吃个甜品也挑三拣四。 这不是作精是什么? 作也就算了,还玩弄人感情,玩弄完了还一脚把人踹了! 说她是作精都是轻的,要齐冀说,这简直就是一渣女,妥妥的渣女! 偏偏电话那头的人一股脑陷进去,都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到了他这,反过来了! 一想到这些,齐冀就气得腮帮子疼。 “你别管谁说,总之别让我看见她!” 沈屹骁眉眼里的光骤然一沉,下颚线绷紧的同时,嘴角残留的丁点笑意也瞬间消失。 “我不管你听到了些什么,但是人前人后,”他警告声明显:“你都对她客气一点。” 这话简直就是一口碎玻璃,被强行灌进了齐冀的嘴里,他气得声音都抖了:“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护着她?” “你可能不太了解我,”沈屹骁嘴角荡着股平时不太被人瞧出的痞气:“我这人,有异性的时候,没什么人性。” 齐冀没见过沈屹骁谈恋爱时候什么样,但他听他哥说过,说是认识了那女的之后,沈屹骁就从公寓搬回了寝室,不仅在学校和那女的仿佛一对连体婴,到了周末更是瞧不着人影,别说像以前一样约出来打球喝酒了,就连电话都难接一个。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齐冀不理电话那头的警告,哼了声:“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个有异性没——” 结果没等他说完,电话就被沈屹骁挂断扔到了沙发里。 的确是不想和他一个毛头小子废话太多,但骤响的门铃是沈屹骁挂断电话的主要原因。 毕竟没卡上不来这一层,所以能敲他门的除了那位没别人。 门开,果然。 见她一副不情不愿又无计可施的模样,沈屹骁突然对她的来意有点瞧不懂了:“怎么了?” 夜浓抿了抿唇:“那个...南禹那个卡——” 没等她说完,沈屹骁就一秒皱起了眉,而夜浓也因他表情的变化,把余下的话截在了喉咙。 其实她没打算今晚再跟他提这事的,但是五分钟前,南禹给她发来一条短信,短信是这么说的:「姐姐,你还是不要去问他了,我刚刚去查了,卡里也就几万块钱,算了吧。」 别说几万,就是几百块钱,夜浓都不想欠这个人情。 门里侧,沈屹骁抱起胳膊,一双带笑的眉眼,揉了几分冷峻:“吃饭的时候我不是说了吗?” 是,他是松了口,可谁知他会不会一觉醒来又改变主意,别说不放心他,就连夜浓自己都不放心自己,她这几年好不容易才养成的温和总是会被他一个眼神一句话就抛到了脑后,万一不小心踩到了他的小尾巴,那之前的低头岂不是都白费了。 夜浓把唇抿了又抿,“可我都答应他,明天不会影响他去会所锻炼了。” 沈屹骁实在想笑,可哪里笑得出来,一想到她为了别的男人对他低头,他心里就有一股无名火。 “所以,你是要我为你的大言不惭买单?”他目光沉在她脸上:“凭什么?” 夜浓知道他不会这么爽快答应,但也没想到他会这么难说话。 正犹豫着是再说两句软话,还是激将的时候,又听他说—— “凭我是你邻居,还是前男友?” 在夜浓的哑口无言里,沈屹骁转过身。 来都来了,哪有空手而归的道理。 夜浓来不及多想就抬脚迈了进去,经过鞋柜的时候,她余光瞥了眼地上,没有女人的鞋。 她心虚地收回眼神,没再往其他地方瞥。追到沈屹骁身后两步远的时候,看见他是赤脚。 难道在鞋柜? 夜浓下意识就回头看,柜门关得这么紧,她又没长透视眼。接着,她又想起那个被他打包回来的甜品。 视线收回来,刚一左右张望,眼神就被沈屹骁抓了个正着。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48节 “在卧室。” 还真是一点都不怕她知道。 夜浓忍着想踩他一脚的冲动:“......你跟我说这个干嘛!” 沈屹骁皱眉:“那你找什么?” 夜浓脸红,耳朵尖也红:“我、我找,我找猫啊!” 沈屹骁愣了两秒,思维节奏有点被打乱:“不跟你说了在卧室?” 这回轮到夜浓愣住了。 所以他说的是猫,不是那个女人? 还是说,猫和那个女人都在卧室? 夜浓站在原地,一时之间不知是走是留,万一那个女人突然从房间里出来,那她岂不是很尴尬? 万一再和她以前一样,穿着他的衣服...... 想到这,夜浓眉眼一沉,抬头看过去:“所以你到底答不答应?” 也不知她哪来的底气跟他这么硬气。 沈屹骁懒懒收回视线,转身去了餐厅。 夜浓余光往卧室瞥了眼。 出来撞见也好,真撞见,她就拿自己前女友的身份来要挟他。 几许得意又夹杂着丝缕酸涩从她心尖划过时,耳边传来金属与瓷具碰撞的清脆声,夜浓扭头看过去的时候,那份被他打包带回来的蓝莓奶酪蛋糕已经被放在了一只雪白的方形骨瓷盘中。 这是要给那个女人端到卧室里去? 夜浓突然觉得自己是一个多余到无人无津的存在。 她垂眸好笑一声,刚一转身—— “去哪?” 夜浓没有回头:“回家。” “回来!” 往前迈的双脚像是被按了暂停,猛然一刹,夜浓冷着一双眼回头看他:“沈总还有事吗?” 沈屹骁被她突然改变的称呼听笑一声,他双臂展开,掌心撑着盐白色的流理台:“你要是这个表现,那他的卡,可真的要作废了。” “你——” “过来。” 夜浓眉头皱得紧,气他的要挟,恼自己的不争气,不情不愿地走过去:“干嘛?” 两人隔着一米多宽的流理台,沈屹骁朝前面那份甜品抬了抬下巴:“吃了。” 视线从那淋了蓝莓果酱的乳酪蛋糕,再缓缓移到他脸上。 虽然这是她很喜欢的一道甜品,但此时,夜浓却满眼嫌弃。 把别人不吃的给她? 夜浓哼出一声可笑的气音:“如果沈总是想用这种羞辱人的方式看我的表现,那你可要失望了。” 她突然调转的态度显然让沈屹骁摸不着头脑。 他低头看了眼被自己小心翼翼从盒子里拿出来,和打包回来前基本无异的蛋糕表层,再抬头看她。 “让你吃个甜品怎么就是羞辱你了?” 可真会揣着明白装糊涂。 夜浓懒得拆穿他:“几万块钱而已,大不了我赔给他。” “你赔?”沈屹骁缓缓站直身体:“你倒是大方。” “把别人不吃的给我,要这么比起来,自然比你大方。” 沈屹骁这才反应慢半拍地听懂她的言下之意。 眉宇间少了几分凛冽的冷感,衬得他整张轮廓都柔和了。他嘴角抑制不住地勾了几分笑出来 :“我小气起来什么样,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吧?” 夜浓被他嘴角不明的笑意看怔了几秒,“...什么意思?” 沈屹骁将那只骨瓷盘推到她面前:“吃完,后天一整天的时间都归我,能做到,那个人的卡明早就能用。” 夜浓垂在身侧的手蜷了蜷,抬头看他,情绪收敛着:“到底是不是她不吃,你才给我的?” 不想问的,可若不问清楚,她实在吃不下去。 沈屹骁眼里藏着浅浅愉悦,明知故问似的:“哪个她?” 夜浓心里烦躁得厉害,手抬着往卧室方向虚虚一指。 沈屹骁视线却丝毫没有从她脸上偏离开,唇角笑意渐深:“奶酪不能吃这个,你又不是不知道。” 夜浓以为他还在装傻,瞪他一眼:“我说的是人,不是猫!” 沈屹骁恍然大悟似的“哦”了声,就在夜浓以为他终于要承认的时候,却听他话锋一转—— “这个房子里,除了咱俩,还有第三个人?” 夜浓陷在他话里,一时怔住。 “不然你亲自去看看?” 夜浓只觉得脸越来越烧,连带着脖子都浮出一层让她又羞又恼的热度。 偏偏对面那人在笑,夜浓都恨不得将面前那份蛋糕卡在他脸上。 “你故意的是不是?” 沈屹骁嘴角笑意散不尽,无辜地耸了耸肩:“是你自己想象力太丰富,怎么能怪我?” 夜浓:“......” 明明是他把话说得模棱两可,却还说她想象力丰富。 见她杵着没有动作,沈屹骁极有耐心地又问一遍:“在这吃还是去客厅?” 他给的选择,夜浓一个都不想选,她抬着眼睫,瞄向他:“我能不能带回家?” “怎么老想着把我这里的东西往家带?” 什么叫「老想着」? 夜浓嘴角刚一张开,突然想到被她穿回去的拖鞋。 等等,他赤脚...... 难道是因为他这里真就一双拖鞋? 突然就想到当初第一次去他公寓,他也是因为只有一双鞋而把拖鞋然让给她自己赤脚。 几年过去,还是那般的不好客。 对面,沈屹骁目光落在她偏着脸偷笑的嘴角,像是希望那上扬的弧度可以在她脸上多停留几秒,直到她抿了抿唇,沈屹骁才开口:“想好了?” 夜浓没说话,但人往流理台前站近了几分。 捏起那柄银色小勺时,她又忍不住问:“吃一半行不行?” 巴掌大不到的一块甜品,还吃一半。 沈屹骁看向她纤薄的双肩,还有勾般的锁骨。 “怕胖?” 夜浓掀着眼睫,不愿承认地给了他一记眼神:“哪有。” 沈屹骁不理她的嘴硬:“以前这么大的一块,你能一口气吃两份,吃完就睡也没见你胖哪去。” “现在能和以前比吗?”她声音闷闷的:“以前冬天的时候我还是个小火炉呢,现在连床都焐不热了。” 的确,以前的她,身体的确就是个小火炉,也就仗着这点,冬天才敢大模大样地穿裙子,不仅如此,晚上睡觉还得把暖气给关了,不然一准要踢被子。所以听她说连床都焐不热,着实让沈屹骁意外。 “什么时候开始的?” 夜浓含了一块蛋糕到嘴里:“就这两年。” “有没有看医生?” “这又不是病,看医生干嘛。” 话音刚落,她搭在台边的左手就被沈屹骁握在了手里。 “你干嘛?” 没等她把手往回缩,上一秒还与她掌心相贴的滚烫就消失了。 夜浓蜷紧了手,恍惚的,还能感受到他残留的几许温度。 看过去,却见他神色平常的好似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 也是,就是碰了下手,又不是多亲密的举动,可是他这人是不是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还是说仗着自己和她什么都做过,所以这些对他来说,很稀疏平常? 那他是不是对除了她以外的前女友都是这样? 原本含在舌面的小勺不知不觉被她咬在了双齿间,不自觉地用了力,崩出了一丝疼音。 沈屹骁低头看着手机屏幕的视线往上一抬:“怎么了?” 夜浓眼神慌忙错开:“没怎么。” 沈屹骁将手机搁在了一边,“快吃。”说着,他转脚绕出了流理台。 夜浓一边裹含着舌尖上残留的酸甜,一边侧头追着他背影,眼看他双脚停住,夜浓忙转过头来,然后就听不远处传来一句—— “不吃完不许走。” 谈恋爱的时候都没听过几句他这么命令人的语气,分手了还霸道上了。 夜浓“嘁”了声:什么人啊! 心里那点小忿忿还没怨上两句,就听一声“喵呜”声传来。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49节 循声看过去,见沈屹骁怀里多了一团白。 手里的小勺顿时从她轻抿的双唇间擦过被搁在了盘边。 夜浓小跑过去,“你怎么出来了呀?” 她站在自己的身前,歪着脑袋,食指轻轻挠在布偶的脑袋上,模样比怀里的猫还要温软。 目光从她挺翘的鼻尖,到她扇型的眼睫,又回到她翘着的唇角。 他看得专注,却不失神,所以在夜浓抬起头来时,他迅速挪开了视线。 “它现在都睡在你房间吗?” 视线里,有猫的白色毛发,也有她白皙的手指,原色的指甲端是粉色的月牙。 他以前就很喜欢揉她的指尖,也很喜欢含在齿间,似嘬似咬的,惹她一声吃痛后,再吮一吮—— 失神间,突然有影子在他眼前晃了晃。 因回想而失焦的眼神凝回时,沈屹骁看见了她的脸,距离有着明显的靠近,以至于他在她那双漂亮的瞳孔里看见了自己。 「沈屹骁,有人跟你说过,你的眼睛很漂亮吗?」 当然有,可他却从不给第二个女人有这样靠近他的机会,甚至在问出这样的话后,还能被他低头吻住。 可她现在无论再怎样凝望他,眼神都不会再像过去一样了。 可她心里若真的没有他了,为何还要介怀那块蛋糕,介怀他这里是否会有其他的女人? 各种猜想与不确定,错乱地交杂在他眼底,跳跃出焦躁不安的光影。 但落在眼里,总算是有了色彩。 夜浓抿唇好笑一声:“想什么呢?” 想抱她,吻她,问她:我们之间真的就只能这样了吗? 可又害怕从她口中听到自己不想要的答案。 比起她说过的那些各种让他心寒的狠话,那种直面的回答才更能让人死心。 而他,不想死心。 沈屹骁压下心头的酸楚,垂眸笑了笑:“没想什么。” 他把怀里的布偶递近她:“不想抱抱它?” 当然想,可是...... 夜浓抿了抿唇,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犹豫纠结什么,好几秒后才伸手。 接着,她双脚顺其自然的,跟在沈屹骁身后,去了客厅。 坐下时,夜浓看见沙发扶手上的抓痕,疑惑的双眼刚一抬起来,就见沈屹骁往她怀里抬了个下巴。 “它干的。” 夜浓愣了一下,低头看一眼在她怀里异常乖巧的一只,又看向皮质沙发上的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抓痕。 可幸亏生活在一个不把钱放在眼里的主人这。 夜浓把嘴角的偷笑抿下去,但眉梢却忍不住往上挑:“你没时间陪它,它当然要给自己找点乐趣了。” 她小表情生动到燥眼,沈屹骁眸光许久都没能从她脸上偏开。 直到夜浓抬头看过来。 几分不受控的慌乱,让他眼睫抖了两下才偏开视线。 他捡起夜浓刚刚的调侃,心不在焉地回道:“就应该让你看看它的拆家现场。” “你还拆家啊?”夜浓用手指戳了戳腿上的小家伙:“你胆子可真大!” 也不怕被人丢出去! 后半句她是腹语,却被沈屹骁听见似的,“怎么,我还能把它扔出去不成?” 夜浓撇了撇嘴:“那可说不好。” 虽说她话里还带着对他的成见,但相比之前,她对他的防备和排斥已经缓和了不少。 但沈屹骁显然不满足于当下的现状。 “答应你的事我已经办到了,你答应我的呢?” 夜浓这才想起他之前提的两个条件。 可恶,当时她注意力都在那个乳酪蛋糕上,竟然把第二个最具危险性的条件忽略掉了。 “那你先说你后天到底要干嘛。”虽说现在才问有些于事无补,但夜浓还是想有些准备。 然而沈屹骁却卖起了关子似的,手伸过去,在她怀里的那团白色脑袋上挠了挠,说:“到时候不就知道了?” 第26章 这个说了等于没说的答案, 困扰了夜浓半宿,而失眠的结果就是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起床后只觉全身疲软无力。 夜浓软着身子骨从卧室的床上挪到了客厅的沙发里。 点开手机,看见南禹早上从六点五十后接连发来的几条短信。 「卡真的能用了。」 「谢谢姐姐。」 「姐姐, 他没有为难你吧?」 一连几个姐姐, 让夜浓看得直蹙眉。 说真的, 之前还真没人这么喊过她, 说不上来是不习惯还是怎的, 夜浓在心里默念这几条短信的时候,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可是人家喊的也没错,虽说自己的年龄是虚报,可终究还是比人家大了五六岁。 五六岁的年龄差看似不离谱,可还是能感觉到明显的代沟。倒不是相处时的聊天内容, 而是对待一件事的应激反应。 就好比昨天在会所,听到南禹对沈屹骁毫不留情的挑衅, 她会瞬间反感。 所以那句「你刚刚的用词和语气,我很不喜欢」, 不仅是她条件反射下的第一反应,也是她的心里话。 以为自己一走了之就能解决问题, 结果可好。 不知这位年轻气盛的弟弟又口出了什么狂言,竟然让沈屹骁一气之下把他的卡给停了。 所以说,人总是要为自以为是的嚣张和狂妄买单。 如今可好, 账单摆在了她面前。 就这么让她束手就擒的成了砧板上的鱼肉,硬生生送到了隔壁那位的面前。 夜浓没回南禹的短信,她神色恹恹地把手机往身前一卡,又闭上了眼。 人总是越睡越懒, 越懒越不想动。 窗外天气不错,然而却被她荒废到了日落三竿都没迈出家门一步。 不过下午的时候, 夜浓听见了外面有动静声,但她却纹身不动地歪在沙发里,一会儿电影一会儿综艺的,一直看到深夜。 周六一整天的荒废,换来的是对周日出门的期待,尽管这期待来得莫名其妙,但总归不用窝在家消耗她的情绪了。 不过七点,沈屹骁的短信发来:「起了吗?」 夜浓眯眼瞅了眼时间,又把手机塞到了枕头下面。 没两分钟,耳朵骨又被震了一下。 还是沈屹骁:「准确来说,从凌晨十二点开始,你今天的时间就是我的了。」 好烦,比那个南禹还烦。 夜浓不想睁眼更不想打字,然而短信不能发语音,她阖着惺忪睡眼,手指在屏幕上快速点着:「加耶微信」 沈屹骁看见这条短信的时候,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才反应过来她是打错了字。 在知道夜浓手机号的时候,沈屹骁就搜索过她的微信,头像是原始灰色,签名也是空的,一看就是工作号。 他可不想成为她工作业务范畴内的一员。 但他想知道自己对她来说,属公还是属私。 沈屹骁:「你加我。」 发完这条短信,沈屹骁就点进了微信,他有两个手机号,一公一私,其实相比工作的微信号,私人号码的这个微信,他关注的更少,但是里面多是他的亲朋好友,尽管不多,但重在熟识。 等待的期间,他又点进朋友圈。 更新最为频繁的非齐冀莫属。 日出日落,一日三餐,恨不得昭告天下他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是怎么度过的。 除此之外,就是他爷爷,上了年纪,就开始关注各种养生,时不时发几张自己养的花草,再感叹一下余下不多的人生。 不知不觉几分钟过去,等他再退回通讯录,依旧不见好友申请探出提示。 耐心实在有限,沈屹骁直接拨了电话过去,好几声等待音后才听见话筒那边传来一声“喂?” 软绵绵的声音,一听就是还没睡醒。 以前她就是这样,一到周末就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赖在床上。无论沈屹骁把两天时间计划得多周全,都会因为她的赖床而功亏一篑。 没想到几年过去,还是没变。 很浅的一个笑音后,沈屹骁声音不自觉放轻:“昨晚很晚才睡吗?” “嗯。” 很轻的一个音节,像四月的迷蒙烟雨,在他耳边徐徐缭绕开。 让他没有丝毫的招架之力。 “那你再睡会儿,我去买早饭。”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50节 耳边传来的依旧是一声很柔软的“嗯”。 不知她是真听清了他的话,还是说只是下意识的一声回应。 沈屹骁问:“想吃甜的还是咸的?” 以前他也总是这样,只会问她吃甜还是咸,而不问她具体吃什么。 等了好一会儿,话筒那边才咕哝出声:“咸。” 依旧简短的一个字,却让沈屹骁嘴角浮出很深的笑痕。 过去五年,不知有没有一个人会像他一样了解她。 饿的时候只想吃咸,饱腹后才有吃甜的欲望。 电话挂断后,沈屹骁出了门。 会所里的早餐虽然中西都有,但沈屹骁没去,电梯直停地下车库,他去了一家路程颇远,但味道很不错的港式餐厅。 也是曾经,他经常带夜浓去吃的一家。 因为有老板的电话,沈屹骁路上就点了餐,即便到店没有等待,一来一回也花了一个小时。 沈屹骁没有回家,站在夜浓家门口,拨通她电话,依旧是许久才接通,入耳还是那道懒音:“喂?” 沈屹骁听出来了,她这是还没起。 他低头看着黑色密码锁,短暂犹豫后,他放下手里的纸皮袋,输入一串数字。 真的只是想碰碰运气,谁知“滴答”一声,锁开了。 看着自动往后敞出缝隙的门缝,沈屹骁先是一愣,继而垂眸低笑一声。 电话那头静悄悄的,沈屹骁挂断后进了门,门关上刚一转身就看见那双属于他的拖鞋整整齐齐地摆在地上。 放在这么明显的地方,却一直没有还他。 沈屹骁垂着眉眼看了好一会儿才脱掉脚上的鞋换上。 将纸皮袋放到餐桌上后,沈屹骁转身打量着客厅。 其实也没什么好打量的,毕竟这里的每一件都是别人的东西。 可视线还是忍不住从窗帘到茶几再到沙发,看见歪扭放着的几个抱枕,还有一张浅色的薄毯时,他走过去。 虽说他住的地方都会有专人上门打扫,但他平时也会随手整理。 将毯子叠成方正的一块,又将抱枕立好,转身时,又随手似的,将茶几上的两个遥控器并放整齐。 最后,他才往卧室方向去。 卧室门半敞着,他站在门口,闻见了和上次深夜从她这里回去后沾在身上的相同味道。 淡淡的,有点像成熟后的水蜜桃的甜香。 沈屹骁握住门柄,将门完全敞到墙边走进去。 视线落到左边的墙壁时,他嘴角弯了弯。 那是和他所住的卧室共用的一堵墙,而他睡的那张床的床尾和—— 他轻步往里走,在看见铺着浅色床单的床尾时,他嘴角笑意愈渐深了。 和她这张床的床尾是正对的方向。 而床上人的睡姿,一如他记忆里的一样。 侧躺,掌心压脸,一条腿伸着,一条腿蜷成九十度。 沈屹骁站在床外侧,低着眉眼,看了她许久,久到口袋里的手机“滋”出震动。 房间里太过静谧,衬得一点杂音都格外刺耳。 深色的棉质拖鞋在床边调转方向时,床上的人翻了个身。 很低的一声“唔”音让沈屹骁双脚停了一下。 视线转过来时,不偏不倚和一双迷蒙双眼对上。 未经主人同意就擅自闯入,多少让人心里发虚。 沈屹骁下意识就摁断了还未来及接通的电话,刚想解释,就见刚刚还看着他的人又把眼闭上了。 沈屹骁大脑空白且茫然了两秒,但也仅仅只有两秒,没等他再一低头去看一眼手机屏幕,耳边突然炸出一声—— “你怎么在这!” 惊得沈屹骁手里的手机差点都没拿稳。 再看过去,只见两秒前还躺着的人,一眨眼就坐了起来,原本盖在腰上的被子也被她防备地揪紧护在胸前。 这个时候,说不清到底是谁惊魂未定。 但和夜浓满脸的惊诧相比,沈屹骁没有将内心的慌乱表现在脸上。 他甚至从容不迫地笑了一笑:“不是你让我进来的吗?” 夜浓嘴巴张了张,揪着被角的手松开,指了指自己:“我、我让你进来的?” “不然呢?”沈屹骁语调里混着点儿笑:“我又没有你家的密码。” 夜浓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见她眸光微转,似在回想,沈屹骁出声打断她思绪:“都八点了,你倒是能睡。” 他的转身出门,让夜浓的全身戒备渐渐松缓下来,挺直的脊背抵进松软的床背,让她心脏也慢慢落回实处。 她是睡傻了吗? 怎么能把家里的密码告诉他! 也幸亏是他,万一换个不怀好意的—— 等等,她怎么能把他列入安全名单里,还能有谁比他更加不怀好意? 夜浓摸索着找到手机,点开通话记录,接连两个和他的通话,一个46秒,一个29秒。两个通话中间隔了一小时零七分钟。 她皱了皱眉,没想通。但是外面却迟迟没有门开合的声音。 夜浓蹑手蹑脚下了床,又小心翼翼走到门口,想歪头往外瞧一眼,才后知后觉这是在自己家里。 她有什么好做贼心虚的? 这么一想,她腰板顿时挺直了。 刚一迈出门,就闻见了浓郁的烤肉香。 平层的好处就是视野开阔,穿过走廊,一眼就看见餐桌前的人。 不走,却还大模大样坐着,夜浓气笑一声:“你怎么还——” “过来吃饭。” 话就这么被他毫不客气地打断,夜浓一边拿眼神剜他,一边走过去。 “你是不是有点太不客气了?” 沈屹骁不紧不慢地抬头看她一眼:“我倒是想跟你客气,但你呢?” “我怎么了?” 沈屹骁往面前被他打包回来的几样根本不算早餐的早餐抬了抬下巴:“ 烧鹅、牛腩煲、厚多士,都是你在电话里非常客气地让我去买的。” 夜浓:“......” 如果面前这几样没有在她昨晚临睡前从她脑海里闪过,她绝对要怀疑面前这人话里的可信度。 所以那两通电话间隔的时间,他是出去给她买吃的去了? 怀揣着心虚与难为情,夜浓小声咕哝道:“我那说的是梦话,你怎么还当真了。” 沈屹骁也没想到自己心虚嘴硬编的话就这么轻易让她信了。 但是很快,他嘴角就微不可察地往上勾了勾。 “一大早就要吃这么多的肉,你该不会昨天一天没吃饭?” 一整天没吃饭倒不至于,但她一觉睡到午后,早餐自然就省去,午饭吃的是冰箱里的速食,下午又断断续续吃了些水果,到了晚饭时间便不太饿,直到临睡前,饥肠辘辘的感觉才突然袭来,就这么忍着...忍着,竟然在他的电话里没忍住。 所以当时电话那头的他,除了不可置信她的要求外,是不是还有嘲笑? 夜浓瞥过去一眼,刚好看见他嘴角的笑痕,她心虚又嘴硬:“谁没吃饭了。” 她垂下脸,借着抽出椅子的动作掩盖眼底的不自然,“我以前就喜欢吃这几样好不好。” 她随口的一句「以前」让沈屹骁的心轻轻宕了一下。 和她在一起的以前,她并不爱吃烧鹅,也不爱吃牛腩煲,更觉得厚多士不过是没切的吐司没什么新奇。 是他告诉了他自己的吃法,才让她爱上了这几道菜。 沈屹骁“嗯”了声,将梅子酱推到她面前:“的确,以前一到周末,你就让我带你去吃他家的。” 回忆会随着具体的实物而鲜活。 夜浓看着打包盒上的「铭记」二字,突然就想起那间名为【桂】的包厢。 那是被沈屹骁常年包下的一个包厢。 就是在那间包厢里,他夹了一块皮酥肉嫩的烧鹅,蘸上梅子酱,喂到她嘴边,用哄着她的语气说:“尝尝看,不好吃的话,回去背着你爬上十六层。” 当然好吃,可她却故意说不好吃,为的就是让他背她。 十六层高可不是开玩笑的,夜浓压根就不信他会有那么好的体力。 事实证明,她低估他了。 十六层高,他背着她,每一阶台阶都被他踩得很稳,不紧不慢的,聊着天,时不时逗她两句挨她一拳,不知不觉就到了他的公寓,保槐大厦1601的门口...... 夜浓强行压下让她始料不及的回忆,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烧鹅,刚要递进嘴里,对面传来声音—— “怎么不蘸梅子酱?” 在香港的这几年,夜浓只偶尔去吃烧鹅,那些偶尔里,她一次都没配着梅子酱吃过。 是她刻意。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51节 因为不想被血淋淋的回忆左右。 夜浓抬头看他:“我现在不爱吃酸的了。”说完,她将筷间那块肥瘦相间、皮酥肉嫩的烧鹅放进嘴里。 是吗? 那卧室的床头柜上为什么还放着几块果汁软糖,柠檬、青苹果、百香果,没有一种不是酸的。 沈屹骁看着她因咀嚼而鼓动的腮颊,笑了笑,“那你还在电话里千叮万嘱的,让我一定不要忘了梅子酱?” 夜浓:“......” 她只是睡得迷糊,怎么到了他嘴里像是喝醉了似的? 见她眼底的疑惑越来越深,沈屹骁恐她深想,岔开话题:“快吃吧,等下要带奶酪去洗个澡。” 夜浓的注意力就这么被分散了:“洗澡?” 沈屹骁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它上次洗澡是什么时候,但身上的气味有点重。” “那它那些疫苗针有没有打,你知道吗?” 沈屹骁点头:“上周医生给它做了抗体检测,都打过了。” 虽然夜浓知道他没养过宠物,但却见过他对流浪猫的爱心与耐心。 以前刚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夜浓以为他这种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少爷会对那些流浪猫嗤之以鼻。 但是出乎意料的,他没有,不仅没有,还会和她一起蹲在那些臭烘烘的垃圾桶旁唤那些流浪猫到身边,甚至有一只生了皮肤病,他都丝毫不嫌弃地抱着去宠物医院。 明明他是在她的影响下才靠近那些流浪猫的,可最后,她却没有他的勇气,愿意养一只在身边。 客厅里安静的仿佛能听见金色的阳光洒在窗玻璃上的声音。 夜浓看着落地窗外的好天气,突然笑了:“今天天气真好。” 沈屹骁也觉得是天遂人愿。 明明昨天早上的天气预报还说今天是阴天。 早饭吃完,沈屹骁从餐桌前起身,知道她不喜欢收拾东西,随口,又似叮嘱:“等下会有人来收拾,你就别管了。” 都是打包的盒子,也没什么需要洗涮的,夜浓说不用。 沈屹骁低头看了眼,也没坚持:“那你准备一下,半小时后出门。” 可她都不知道他今天到底要带她去哪里,毕竟只去宠物店给猫洗澡花不了一天的时间。 想问又不太想问,就这么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因为失神,没注意到身前的人突然停住脚,而她低着头往前走,除了迈出的右脚不偏不倚地踩在了沈屹骁突然转过身来的脚尖,额头也抵进了他胸膛里。 沈屹骁右手下意识抬了抬,但没等碰到她,夜浓就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一步。 见她手背在额头上蹭了蹭,沈屹骁轻笑一声:“比踩到我还疼?” 夜浓似恼非恼地瞥了他一眼:“我鞋底可没你的胸口硬。” 说到鞋,沈屹骁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脚,很简单的款式,也正因为简单,和她脚上的那双浅色拖鞋有五六分的相像。 但是他闭口不提这双早就该物归原主的拖鞋,甚至脱下,穿回了来时他穿的那双鞋里。 “选你喜欢又舒适的衣服,裤子、裙子都可以。” 接连两声门锁开合的声音,夜浓站在门后,在想要不要把密码换掉。 她记性说好也不好,特别是密码这类,当初那些社交软件就因为换了密码,好几个都登不上去,再加上手机号停了,找回都费事。 犹豫了好一会儿,她还是觉得算了,这个房子里又没有钱财一类的东西,更何况,那个知道她密码的人,也不缺钱。 回到餐厅,除了厚多士,夜浓将没有吃完的烧鹅和牛腩煲覆上保鲜膜放进冰箱,之后她去了卧室,准备换衣服出门。 这段时间她买了不少的衣服,但都是纯色。 视线来回轻扫,最后拿了一件驼色风衣和一条半高领的黑色针织长裙。 她的确对裙子有一种执念,一种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执念。 只是等她换好衣服照镜子时,眉心不禁皱了皱。 忘记化妆了。 她平时会化淡妆,纯粹为了均匀肤色,让气色看起来更好一些。 不过是淡是浓,也取决于唇膏的颜色。 就比如她今天不小心拿错了一只唇膏,涂到唇上时才发现是正红色。 又懒得擦,便想着算了。 从鞋柜里拿了一双黑色平底鞋换上,刚一开门,就见沈屹骁怀里抱着一团白等在门口。 夜浓微微一愣,下意识就去看时间,袖口还没撩开—— “是我来早了。”视线在她脸上停顿了两秒后,沈屹骁转身:“走吧。” 进了电梯,两人一左一右站着。 电梯门过于明亮,能倒映出轮廓。 第一次捕捉到他朝自己这边扭头时,夜浓不觉有意,但是没两秒,又见他扭头,夜浓定睛从电梯门上看自己的脸,可到底不是镜子。 电梯在地下层停落,夜浓故意落后他两步出去,刚想从包里摸出手机照一照,余光就见走在前面的人突然转过身来。 夜浓忙装什么事都没发生,对上视线,她无辜般的一笑:“怎么了?” 沈屹骁嘴角也提着缕笑:“没什么。” 没什么才怪,她脸上肯定有什么东西。 看见了却不跟她说,明摆着是想继续看她的笑话。 顺着这股小小的气性,夜浓索性大模大样拿出手机。 然而前置摄像头里照出的脸上,除了鼻尖一侧有一颗很浅很浅的小痣外,其余地方可谓是什么瑕疵都没有。 所以那人到底为什么一直看她? 等她再抬头,却不见人了,只有不远处一辆白色跑车亮着车灯。 挡风玻璃贴了膜,看不清里面,夜浓扫一眼车牌,0606,她撇一撇嘴,走过去。 副驾车门打开,见布偶趴在座位里,夜浓弯下腰将其抱起来,矮身坐进去。 “宠物店远吗?”她一边系着安全带,一边随口问。 沈屹骁视线从她唇上掠过:“有点。” 若不是听南禹说门口那家宠物店有些缺德,夜浓还挺想问他干嘛舍近求远。 虽说沈屹骁今天开了跑车,但车速不快。 夜浓也没看路,一直低头用手指逗着趴在她腿上的布偶。 “你现在喊它奶酪,它有反应吗?” 话音落地,车刚好在斑马线前停下,沈屹骁扭过头来,视线只在她怀里落了一秒,便上移到她脸上。 “你喊它试试不就知道了?” 夜浓真就喊了声:“奶酪?” 奶酪眯着眼,一脸享受的沉寂在她手指的挠痒里。 夜浓又喊了两声,见它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看来它对这个名字不感冒——” “奶酪?” 低沉的音色,伴着微扬的尾音,刚一响起,掌心下的那只白乎乎的脑袋突然就支了起来。 夜浓愣了一下,扭头看向副驾驶。 沈屹骁略表无辜地耸了耸肩:“没办法,认主。” 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当初被夜浓投喂的那些流浪猫里,也有两只特别偎着沈屹骁。 其实很让人费解,毕竟他这人,一眼看上去很有距离感。 怎么就这么招这些小宠物喜欢呢? 夜浓歪着头,一副将他上下打量着,一边问:“以前的那些流浪猫,你是不是趁我不在的时候给他们喂过肉?” 刚好绿灯亮,沈屹骁轻点油门:“总要给它们加点营养。” 夜浓嘴巴张了张,被他无语到了:“那我当时问你,你不承认?” 沈屹骁眉梢一挑,扭头看她一眼:“我没承认吗?” 他何止没承认,还摆出一副无辜又震惊的表情,回答她说:怎么可能! 夜浓冷笑一声:“真是嘴里没一句实话。” 听出她语气不好,沈屹骁略有无奈:“这点小事,至于吗?” 当然不至于。 但是「从小看大」这句话可不是没有道理的。 夜浓轻嗤一声:“对沈总来说,能有什么称得上大事啊!” 她语调慢慢悠悠,讽刺意味明显。 虽说她小脾气一点就爆,但也不会无端因为过去两句话就生气。 可她刚刚说的,是真的很没有良心。 沈屹骁视线在她怨气明显的脸上停留 两秒后,方向盘在他手里一转。 车停在了路边。 夜浓八风不动地坐着:“怎么,戳到沈总痛处了?” 痛处,他所有的痛难道不都是她给的吗? 仗着他满心满眼都是她,有恃无恐、肆无忌惮。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52节 可他呢,即便知道自己是她可是随便放弃的人,却还是希望能被她拥有。 沈屹骁看着她那双潋滟红唇,忽地垂眸低笑一声。 夜浓斜睨过去,视线刚落到他脸上,就听他说—— “你扪心自问,和你在一起的那一年,只要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又或者和你有关的,哪一件被我当成过小事。” 一句话,让夜浓如鲠在喉。 而沈屹骁也在说完那句话之后坐正回去。 车子重新驶上路面。 车厢安静,但夜浓心里却久久不能平静。 那些被她刻意想要忘记的,全都因沈屹骁那句话而帧帧浮现她脑海。 不知道车子等了几个红绿灯,也不知道余下的途中,旁边的人看过来几眼。 只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到了。” 夜浓看向挡风玻璃外,陌生的建筑让她一时不知自己身处何地,几经辨认,眉心渐蹙,她又扭头看向玻璃窗外。 箭头式的蓝色路标让她瞳孔突然一放。 这是大学时那条步行过来不过一里远的商业街? 说不清是惊讶还是不可置信,夜浓忙抱起腿上的奶酪,开门下车。 过去的单行道变成了宽敞的四车道,错列纵横的路边小摊没有了,低矮的自建门面也都没有,一派白色主基调的新派街区。 她原地转了好几圈:“这里是什么时候改造的?” “去年年初刚建成。” 过去这条街虽然人流量很大,但很老旧,路灯总是两三个接连的坏掉,有一次晚上她高跟鞋鞋跟崴进了下水道盖板里,一弯腰手机也跟着掉了进去,沈屹骁电话找不到她,就来了这里,背她回去的时候,他说过,以后再也不会让她被这里的一砖一块绊到。 看着被自己踩在脚下的芝麻色大理石地面,夜浓眼睛一红。 第27章 虽然他没说这个改造项目是否是东沈承接的, 但夜浓还是隐隐感觉到。 不然他为什么要带她来这? 还是说,只是为了带她故地重游? “这边晚上会更漂亮,”沈屹骁手指给她看:“看见那个玻璃覆盖的机器人了吗, 白天它作为镜面可以反射周围环境, 晚上会自动启动人工智能系统, 还有商场的幕墙, 到了晚上会呈蓝色瀑布状。” 沈屹骁很喜欢瀑布的声音, 夜浓知道。 从视频里听到的 “呲呲”白噪音,身临其境才发现,如雄鹰般俯身冲下的瀑水,简直盖过人喧马嘶。 当时她嫌吵,双手捂耳, 可他呢,一脸坏笑, 硬是把她的手拿开,让她和他一起感受犹如万马奔腾的巨响。 震耳欲聋的回忆让人措手不及。 夜浓慌忙错开眼神, 又因为看见不远处两座一排的...... 她不确定:“那是魔方吗?” “是休息椅,看着像魔方, 是因为它的5d效果。” 是因为她喜欢玩魔方,才...... 鼻腔再度泛酸,夜浓偏开脸, 迅速将凝在眼里的水光用指腹蘸掉,脸再转回来时,她是笑着的。 “以前的那些临街小店呢?”夜浓问。 这条街有她很多的回忆,物美价廉的奶茶店、甜品店, 旋转小火锅,让她辣出眼泪的爆辣面馆, 还有能淘到很多可爱摆件的饰品店,包括那家她一到周末就能待一天的宠物店。 而这些地方,都是沈屹骁在认识她之前从未去过的,却又因为她,成了那一年里,他最常去的地儿。 沈屹骁明知故问:“你说哪些?” “就以前我常带你去的那些店——” 不经大脑的脱口而出后,夜浓脸色一窘。 沈屹骁嘴角抑制不住地勾出一味笑:“保留了一半以上吧,”说到这儿,他停了两秒:“要去逛逛吗?” 他虽是问她,却又没等她回答就径直往前走。 夜浓落后他几步,不时往路两边看着。 四车道的马路,算不上车流不息,却也一辆接着一辆。 走到斑马线前,沈屹骁抬头看向对面刚跳转的绿灯,再扭头,见夜浓停在原地,在看她右手边的一座半月雕塑。 能看出其中寓意吗? 沈屹骁不知道,只知道当初为了这座雕塑,他亲自出面和政府还有设计院交涉了很多次。 因为这座半月雕塑,和意在打造的科技广场显得格格不入。 可那又怎样,不仅雕塑被他争取了下来,就连这座广场的名字,他也用了他喜欢的:半月。 只因为她曾说,圆月难得,半月才是常态。 而他,不喜欢可遇不可求。 不远处,夜浓视看着那三四米高的雕塑台,人却在是失神。 她想起沈屹骁送给她的一条项链,吊坠也是半月型。 戴了半年,在分手的那天晚上,被她丢进了寝室的垃圾桶里。 当时她心气多高啊,也不管那东西值不值钱,现在想想,其实完全可以放进某个小盒子里,不戴不就好了。 真是年龄大了,骨气都跟着软了。 夜浓摇头笑了笑,低头,看见怀里的奶酪正仰头看着她。 这才突然想起来上午是要带它来洗澡的。 抬头寻两眼,见沈屹骁站在不远处,正在看她。 犹如冰片一般棱角感的轮廓,像是被阳光浸出了金色的柔和。 说来也是巧,他今天也穿了一件风衣,黑色,里面是一件白色衬衫,没有打领带,虽然不及平日里正装带来的正式,却依旧不减他的挺拔风姿。 五年时间,褪去了他过去露于其表的张扬,积淀出的稳重与内敛,时常让她觉得陌生。 夜浓走过去,“不是说带奶酪洗澡的吗,来这儿还怎么洗?” 阳光下,她红潋潋的唇被金色吞没了几分鲜亮,但也依旧夺人目光。 沈屹骁光明正大的将视线凝在她脸上:“以前你喜欢去的那家宠物店,还在。” 的确还在,不过已经从过去三十平方不到变成了现在过百平的——集宠物的用品、美容、寄养、诊所为一体的一站式宠物会所。 一进店,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就迎了过来:“沈总。” 是这家店的老板,夜浓认得他,只是没想到他会一眼就认得沈屹骁。 沈屹骁朝对方笑了笑:“今天带猫过来洗个澡。” 老板先是往夜浓看了眼,继而看向她怀里的白色布偶:“这只吗?” 夜浓点了点头,往他面前走近两步:“就是不知道它怕不怕水。” 开了这么多年的宠物店,只两眼就能大概猜出其年龄。 老板伸手摸了摸奶酪的脑袋,笑说:“有些猫对水有天然的恐惧,也有一些会天生适应,没事,等下试试看。” 说完,他喊来一名工作人员,交代两声后,对方将奶酪从夜浓怀里抱走了。 “沈总,您先坐。” 沈屹骁点头:“你忙你的,不用管我们。” 老板也有眼力见,不再打扰。 眼看人去了里面,夜浓用胳膊碰了碰他:“你经常来吗?” 沈屹骁摇头说没有。 夜浓明显不信,“那他怎么一眼就认出你,还知道你姓什么。”虽说以前夜浓带他去过那家宠物店,但次数并不多。 后来给猫做过的绝育手术,沈屹骁也因为当时他家的店面小而不放心,去了专门的宠物医院。 只是没等沈屹骁多加解释,夜浓就想到了其原因,她眉梢微微一挑:“这里还真是你们东沈承接的项目?” 沈屹骁却没直接说是与不是,但浅浅笑意袭上他嘴角,是他最好的回答。 夜浓伸手拨弄着陈列架上挂着的一只铃铛,“叮当”清脆声里,她揶揄了句:“那等下奶酪岂不是可以打折了?” “打折?不应该免费吗?”沈屹骁拿起一条粉色围脖,在夜浓身前比了比。 夜浓抢到手里,“这是给猫戴的好不好?” 沈屹骁嘴角压着笑,“也挺适合你。” 真是幼稚鬼。 夜浓拿起旁边一个皇冠,压在他头顶:“这个也很适合你。” 沈屹骁下意识抬手,指腹刚好贴在她手背。 夜浓手指触电般的,先是一抖,就要缩回来的时候,手却被沈屹骁抓住了。 “松——” “怎么这么凉?” 沈屹骁截住她话的同时,将她手,连带着那顶很小巧的皇冠一并握着手里拿了下来。 “冷吗?” 皇冠被他另只手接过去,但夜浓的那只手却还在他手里。 今天天气虽好,但室外温度却也不过七八度。刚刚在室外走了一段路,她抱着猫,裸在外的双手被冷风吹得冰凉。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53节 偏偏他手心滚烫,让夜浓一时贪暖,竟没舍得挣开。 可是心跳的加快,让夜浓不由埋下脸,刚好看见他大拇指压在她手背来回摩挲的动作。 过去他也是这样,无论牵她的手还是给她暖手,总喜欢用拇指指腹来回蹭在她手背。 过去像无意识,现在却像故意。 故意将她的心揉乱似的。 夜浓猛然把手收了回来,像是偷到了他的体温想赶紧藏起来,她把手迅速塞进了风衣口袋。 可恶的是,口袋里竟然一丝温度都没有,心里刚一失落,就见沈屹骁把手伸到了她面前。 夜浓愣了一下,抬头看他:“干嘛?” “手给我,”他语气一点都不客气,带着要求,像是命令,“我给你焐焐。” 这人怎么能把这么无理的要求说的这么理所当然? 夜浓把身子一偏:“不用。” “快点。” 夜浓扭头瞪他:“都说了不——” 话还没说完,她手就被沈屹骁强硬的从口袋里拉了出来。 “你干嘛呀!”夜浓一边挣脱,一边扭头张望。 但是沈屹骁把她手握得很牢。 “行了,”他一副无奈又嫌弃的语气:“暖个手而已,能不能别这么大惊小怪。” 这人竟还反过来怪她大惊小怪,他怎么不说自己没有边界感呢! 夜浓被他气笑了,“大马路上手凉的人多着呢,你怎么不去暖?” 沈屹骁语调里混着点儿笑:“那些人跟我有什么关系。” 说的好像她现在和他有什么关系似的,夜浓刚要开口怼回去,又听他慢悠悠地说了后半句—— “又不是我前女友。” 这话说的,好像是他前女友就可以享有被他暖手的最高荣誉似的。 “那请问沈总有多少个前女友?”夜浓嘴角撇得深:“暖得过来吗?” 沈屹骁扭头看她:“就你这一个,你说暖不暖得过来?” 现在又变成「就她这一个了」。 之前也不知是谁拿她的吻技和上一任、上上一任比。 一天到晚鬼话连篇。 想到这,夜浓又想把手往回缩,还一使力,就见沈屹骁睨过来一个警告的眼神。 夜浓:“......” 就这么被他似暖似牵的,被动地落后他一步。 沈屹骁整个人悠哉又惬意,慢悠悠地在琳琅的陈列架前挪着步。 “把这个黑色的小裙子拿下来。” 夜浓愣了一下,失焦的眼底凝回来,这才注意到他另只手不知什么时候提了个小篮子。 视线偏转,见自己的手还被他几近完全的包裹在指掌之中。 像是一张网,铺天盖地将她套牢。 分不清手背的滚烫是自己的还是他掌心里的。 偏偏他大拇指还在她手背上不安分,夜浓偷偷深吸一口气,几分怨恼地开口:“你能不能别揉了?” 沈屹骁愣了一下,似乎完全没注意到自己无意识的举动:“什么别揉了?” 夜浓瞥了他一眼,见他表情怔愣,她趁势缩回了手。 见他低头看着他自己空落落的手心,夜浓心里又莫名生出几分愧疚。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解释:“已经不冷了。” 然而却听他说:“明天下班你就直接回家,到时我让一个中医过去给你看看。” 夜浓听罢立马皱眉说不用,“手凉而已,又不是病。” “手凉不是病,”沈屹骁声音往下沉了几度:“那你身上连带着脚都冰凉是怎么回事?” 夜浓一愣:“你怎么知道我脚也凉?” 自然是上次她酒后找他算账那晚,他把她抱在怀里感受到的。 喝了酒都没能让她全身滚烫。 但是沈屹骁并不打算让她知道他在她床上留宿半宿的事。 沈屹骁面不改色:“不是你前天晚上跟我说,你晚上睡觉捂不热床的?” 好像是说过。 夜浓心里的疑惑打消:“怪就怪这边太冷了,跟我身体没关系。” 说的好像他不知道她过去寒冬腊月里的体温似的。 沈屹骁凝眸看了她数秒,突然笑了一息:“这么不想看医生,该不会是还想被我用手——” “你别乱说!”夜浓一瞬红了脸:“不就看个医生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听见她说完还气“哼”一声,沈屹骁偏开脸,嘴角滑出笑痕。 像是把不愿看医生的怨气都撒在了让沈屹骁花钱这件事上,两圈逛下来,夜浓把他手里的篮子填得满满的。 五颜六色的,沈屹骁也没细看,直到来到收银台,沈屹骁拿起其中一个包装袋:“你怎么还买袜子了?” 刚刚夜浓在陈列架看到的时候,就已经偷笑了好几次,如今被他这么一问,嘴角又忍不住往上跑,“我不是看你家沙发被它抓坏了吗,给你减少点损失。” 沈屹骁却一语戳中她的小心思:“我看你是想给它拍照。”看着那点点大的小袜子,沈屹骁又不禁失笑:“小心她记恨你。” 夜浓朝他囊了囊鼻子:“你以为它是你啊。”说完她转身离开收银台。 见她往猫粮一片区域逛,沈屹骁回身跟收银员说了声抱歉:“等会儿再结算。” 不过一句话的功夫,再回头就看不见人了,沈屹骁心脏莫名紧了一下。 “夜浓?” “这儿。” 听见她回应的声音,沈屹骁深吸的一口气这才缓缓轻吐。 越过四五排货架,见她蹲在地上。 一米七的个子,蹲在那儿,却显得小小一只。 沈屹骁不禁想起过去和她一起蹲在学校食堂后的垃圾桶旁。 他走过去,提着膝盖处的布料,在她身边蹲下:“在看什么?” 夜浓把手里的罐头给他看,“以后你给它买吃的,一定要注意它的日期,上次我在小区门口买的那几个罐头,都快过期了。” 她无意朝自己倾斜过来的肩膀,轻轻抵在了他的肩膀下方,沈屹骁余光掠到,压着嘴角的弧度,轻“嗯”一声:“还有别的要注意的吗?” 他看似不经意地问她,视线却擦过她额鬓垂下来的一缕头发,离得近,能闻见淡淡的洗发水的味道,是果香,清甜的奶芒味,有点像摩登果。 那样不起眼的小东西,落到她身上,竟还挺好闻。 沈屹骁垂眸轻笑一声。 夜浓歪头往他看:“你笑什么?” 沈屹骁没想到自己会失笑出声,更没想到会被她逮了个正着,他抬头,表情有短暂的茫然,“什么?” 他嘴角又或者眉眼的每一个笑意,在夜浓看来都有他的深意,让人不得不多想。 “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他现在在她心里是妖魔鬼怪吗,笑一下都要被她剖解出别意。 沈屹骁略有无奈,抬手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想着怎么把你给卖了。”说完他起身,“你慢慢看,我去看看奶酪怎么样了。” 夜浓忙放下手里的罐头:“我也去。” 宠物洗护间里,奶酪正在玩猫抓板上旋转的小球,大概是把自己转晕了,软乎乎的身子一歪,翻身倒在了旁边的软垫上。 看得夜浓咯咯直笑。 沈屹骁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半了,见她看得起劲,他便忍了一会儿,直到老板从另一个房间里出来。 “沈总。” “刘老板,”沈屹骁朝里面轻抬下巴:“晚上我再来接它走,可以吧?” 刘老板忙点头:“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沈屹骁走到玻璃窗前,手无意识地虚拢在她后腰:“饿不饿?” 随着夜浓转过身来,刘老板轻轻“嘶”了声:“我总觉得以前好像见过你。” 夜浓完全没注意到轻圈在自己腰上的手臂。 她朝老板笑了笑:“大学的时候,我经常去你店里看猫,有一次你有急事出门,还让我帮你看过半天的店,还记得吗?” 刘老板轻吸一口气:“我想起来了,你姓夜,对吧?” 夜浓点了点头:“当时你还说这个姓很少见。” “我刚刚就觉得你眼神,不过我印象里你是直发,这一变,我有点没敢认。” 说到这,刘老板眼波一顿:“当时和你一起来店里的男朋友,该不会是......” 随着他视线偏转到自己脸上,屹骁脸笑着点了点头:“是我。” 刘老板直呼一声“天呐”,“没想到没想到,你说我这......”他重重地叹了口气:“竟然现在才反应过来。” 夜浓知道他误会了自己和沈屹骁当下的关系。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54节 但她没有解释,毕竟解释起来,不仅会让对方尴尬,也会让他们这一对当事人难堪。 分手都五年了,如今却旧地重游。 想想都觉得讽刺。 出了店,夜浓眼底黯色未消。 沈屹骁看得出,也感受得到她情绪的低落。 可是当初是她提的分手,如今低落又为哪般呢? 沈屹骁将眼底情绪压下,故作轻松地问:“想吃什么?” 夜浓现在一点胃口都没有,抿了抿唇,“我想回——” 沈屹骁打断她:“旋转火锅怎么样?” 夜浓停住脚:“你今天是故意——” 然而没等他说完,又被沈屹骁打断:“是你以前爱吃的那家。” “沈屹骁。” 沈屹骁知道她想说什么,更知道自己的情绪已经濒临分界点。 但他嘴角依旧保持着淡淡的笑:“说了你今天的时间归我。” 看得出他是不想提以前,可既然不想提,又何必带她来这些塞满回忆的地方。 夜浓看不懂他了,“一定要这样吗?” 沈屹骁不置可否:“你答应过我的,不是吗?” 的确还是过去那家旋转火锅,却也和宠物店一样,店面大了不止一倍,只是人流量不及过去的一半。 “他们家晚上客人才会满座。” 他的随口解了夜浓的疑惑,却也让夜浓听出他的另一层意思,他之前来过。 一个人故地重游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夜浓不知道。 她只知道此时此刻的自己,鼻腔泛酸,心尖苦涩。 “坐吧。” 两人一左一右坐在被运输带围绕的椭形餐桌前。 “汤底还给你点鸳鸯?” 夜浓原本想点头,却又很快改变主意:“番茄汤底换成辣的。” 沈屹骁视线在她脸上停了几秒后,说好。 等两人锅底都端上来,夜浓发现被她刻意换掉的番茄锅出现在了他的鸳鸯锅里。 他以前不爱吃番茄锅底的,说太酸,会改食材的味道。 是口味变了,还是说,和她一样,是故意。 可她是因为不想和过去的记忆有太多重叠,那他呢? 视线刚收回来,手边就多了一瓶橙汁。 也是她的喜好之一,她吃火锅不爱喝碳酸饮料,也不爱喝凉茶,只喝橙汁。 偏偏这个牌子,做到现在还依旧能在各大超市里大肆摆放。 除了问她锅底的选择,沈屹骁从传输带上挑选食材都没再问她意见。 她吃菌菇,却不吃香菇; 吃毛肚,却不吃千层肚; 吃豆腐果,却不吃老豆腐; 吃年糕,却不吃芝士年糕...... 她的喜好在吃火锅的时候,尤为明显。 偏偏,他都记得。 眼看他端下来放在她面前的都是自己喜欢吃的,夜浓越发觉得心里酸涩无比。 不想继续生出这种不安的情绪,夜浓也抬手拿了一盘放在他面前:“喏,你的最爱。” 是脑花。 沈屹骁最讨厌的食物之一。 “你给我这个做什么?”沈屹骁嫌弃的都不愿伸手给拿走。 夜浓故作无辜:“你不是喜欢吃脑花的吗?” 沈屹骁眉心都要拧一块去了:“你什么时候见我吃过这个?” 夜浓眨了眨眼,慢了两秒,她才“哦”了声:“那可能是我记错了。” 沈屹骁视线定在她转回去的侧脸上,蓦地,他呵了声笑:“怎么,你认识的人里,还有喜欢吃这个的?” 夜浓没去接他的眼神,随口一答:“有啊,还挺多的。”说着,她抬手将脸侧的头发勾到耳后。 沈屹骁捕捉着她心虚时会有的小动作,也不拆穿,“看来你在香港这几年,认识了不少的朋友。” 说话又开始夹枪带棒了。 夜浓顺着他话:“还行吧。” 占据四间店面的店里,只有七八个人。 不算吵,所以时不时能听见清晰的笑谈传过耳边。 衬得两人好似一对以拌嘴为乐的情侣。 夜浓喜欢吃辣,却不能吃辣,所以点的牛油辣底,她除了最开始涮了几块肉,之后就再也没动过。 沈屹骁也是一样,被他故意点的那半个番茄汤底,压根就是摆设。 夜浓坐在他左手边,余光不时往他那边的番茄锅底瞅两眼。 沈屹骁自然都捕捉得到,但是他没问,就想看她会不会跟他张这个口。 结果却听她抬手喊了服务生,“你好,麻烦再上一份番茄锅。” 沈屹骁扭头看她:“我这不是有?” 夜浓坐正回去,“那是你的。” 分得这么清。 沈屹骁气笑一声:“那等下是不是还要跟我aa?” 夜浓眉梢一扬:“aa怎么了,我在香港,一直都是和同事aa。” 沈屹骁是真的被她气笑了。 “你要是这个态度,我看那张卡还是作废了好。” 夜浓一个眼神掷过去:“你敢!” 一提到那张卡,她反应就这么强烈。 沈屹骁看着她,渐眯的眼角眸光比刚刚锐利许多,虽然没说话,但那神情却像是挑衅,像在说:那不然试试? 夜浓知道他那狗脾气,心情好的时候,你怎么都行,但若要踩到他的小尾巴还不收敛,他真什么都干得出来。 夜浓可不想之前做的努力都白费了。 她抿了抿唇,语气放软:“你说你一个大男人,气量就不能大点嘛?” 她用的是怨恼的调子,揉了几分娇嗔进去。 说完,她睨过去一眼:“再说了,我今天不都跟你出来了吗?” 见他表情依旧冷着不变,夜浓又把语气提硬了两三分:“你再这样,那我现在就回去。” 她作势就要站起身,然而还没站直,压在桌沿边的手腕就被攥住了。 “坐下。” 虽说沈屹骁语气强硬,但夜浓听得出他的无奈。 原来这招对他还这么有用。 她故作不情愿地坐下了,但是把脸偏向一边。 然后就听后脑勺传来—— “你这小脾气是不是就只敢对我发?” 拿过去的招对他,换来的竟然也是和过去一样的对白。 夜浓转过头来:“谁跟你发脾气了,我是就事论事。” 既然就事论事,沈屹骁也拿事实说话:“上次我看你和那个姓南的吃早餐的时候,你可是笑得一脸妩媚。” 「妩媚」一词顿时让夜浓眼睛睁圆了。 “你别乱说好不好,他比我小那么多,我单纯就是把他当弟弟!” “弟弟?”沈屹骁微扬着调,笑得玩味:“你倒是会认亲戚。” 他话音一落,就见夜浓突然把脸凑近过来。 两人间的距离在顷刻间拉近。 她唇上的潋滟因吃火锅淡下去不少,却又被辣染了几分别样的红。 夜浓盯着他深如墨色的瞳孔,“沈屹骁,”她声音含着缕试探的笑音:“你该不会是因为吃醋,才停了他的卡吧?” 离得近,他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都能被她看得一清二楚。 她似捕猎者,然而她眼中的猎物却也在静候着她。 视线从她近在咫尺的唇缓缓移到她略有狡黠的眼,沈屹骁压住涩动的喉结,不露声色的任由她打量。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55节 夜浓以为他会被自己这么直白的问题问住,却没想,他脸上不仅没有丝毫的无措、怔愣,反倒眉宇舒展,唇角轻扬。 “不然呢?” 第28章 刚刚夜浓试图在他脸上找寻的几个表情, 如今因为他的回答,而一股脑地反射到了她脸上。 然而沈屹骁却没给她反应的时间,手绕到她身后, 以拢着她的姿势将她带起来, 而后又在她失神的时间里, 在收银台快速结了账。 直到出门, 夜浓才回了几分神, 抬头,见他侧脸轮廓平静,一点都没有被她刚刚的问题扰乱到丝毫。 反倒是她,心绪难平。 想问他刚刚那三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可她心里又好像明镜似的。 脑海里的胡思乱想让夜浓往前迈的两脚出现了卡顿, 这才感觉到他的胳膊正拢在自己后腰。 夜浓往旁边侧了下身,结果却没注意到旁边有人经过, 肩膀被顶到,原本虚拢在她后腰的手突然往前一圈。 就这么始料不及的, 被他搂到了身前。 夜浓呼吸微微一窒,视线上抬。 完全是下意识的举动, 却不偏不倚撞进他乌墨色的眼底。 夜浓眼睫一颤,慌忙别开眼。 想往后退,又想起那次在楼下大厅, 她越挣却被他搂得越紧的画面。 夜浓僵着身子不敢动,身体好似每个感官都被放大,既能感觉他俯视下来的灼烈目光,也能感受到他搂着她腰的用力。 大庭广众下, 夜浓不想惹出他反骨,索性老实待在他怀里, 等他先给出反应。 也正是她的没有反抗让沈屹骁波澜不惊的眼底掀起一丝波澜。 视线凝着她低垂的眼睫,沈屹骁无声弯唇,“突然这么乖?” 明明他声音很轻,却依旧让她心跳如擂鼓。 “不是你说我总是跟你发脾气?”她声音有着自己都未发觉的委屈的音色。 沈屹骁自问自己从来都不是一个容易满足的人,偏偏在她这里,给点甜头就会难免欢喜。 他眉眼笑意不减:“我倒是希望你能让别人也见识见识你的小脾气。” 说完,他主动松了手:“带你去宝藏街逛逛。” 名字虽陌生,但看到不远处那座墙体石钟,夜浓很快反应过来。 “这是那条白梨巷?” 沈屹骁点头:“对。” 真的变得面目全非了。 过去的那些甜品奶茶店、五元十元店,都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有着精致门头的手工陶艺、消费不低的生态缸设计,甚至还有被列入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木雕工艺店。 每个城市都有它的黄金中轴,每个街区也都有它的商业灵魂。 旧街区的改造虽然能提升它的环境和条件,但也会在一定程度上削弱它原本的热闹与繁华。 沈屹骁走在她身侧,视线牢牢抓着她眼里惊奇之外的失落:“消费模式升级,客流量减少是必然,不过下午三四点之后,这里就会热闹许多。” 他朝前面抬了抬下巴:“这条街走到头,是一个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地下美食休闲广场,你以前光顾的那些店,很多都保留在了那里。” 所以东沈集团接下这样一个或许没什么利润可言的改造提升的项目真的与她有关吗? 夜浓抬头看他,“是你接手东沈以后的第一个项目吗?” 她问得婉转,而回答她的是沉稳掷地的声音:“对。” 初冬的太阳,哪怕午后都很柔和,金色的阳光在他脸上晕出了一片很干净、很赤城的温柔。 可夜浓却觉得自己的眼睛好像被什么灼到了似的,都快要看不清他立体的轮廓了。 沈屹骁往她身前走近一步,宽阔的肩膀挡住了头顶的日头,他看见她渐渐湿润的眼睫。 是后悔当初扔下他的头也不回,还是想起这条街上,他曾与她的点点滴滴? 他不知道,但心里却因她眼眸的潮湿而被什么扎了一下,生出隐隐的疼意。 “怎么了?” 夜浓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忙垂下眼:“没什么。” 然而刚落下去的脸却被沈屹骁用掌心托了起来。 他凝眸看她,似乎是想确定她眼底蒙上的一层雾气到底是不是因为他。 “今天没风,可别跟我说是被沙子迷到了眼睛。” 脸被他掌心托得上仰,轻而易举就看见了他嘴角淡淡的笑痕。 这段时间,夜浓也见过他笑的样子,却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带着几分无奈的释怀。 夜浓眼睫忽地一颤。 所以他要了她今天一天的时间,为的是跟过去释怀? 贴着她脸颊的温热在她的失神里消失了。 沈屹骁拉起她手腕:“前面有家陶泥店,带你去看看。” 夜浓落后他身后一步,像是再也做不出任何推开他的动作,任由自己的手腕被他握在温热的指掌之中。 要成全吗? 她要成全他今天的重温,继而释怀......吗? 玻璃门被推开,夜浓跟在他身后进了店。 以前这条街到了晚上也会有一个 陶泥摊,一百块钱可以做一对,而她心血来潮想做一个送他的那天晚上是周六,沈屹骁不在,跟他父亲去了外地出差。 沈屹骁随手拿起一个墨绿色的水杯,“以前那只陶泥杯,被你打碎的时候,你还说会赔我。” 不似他说话时的一脸轻松,夜浓嘴角的笑牵强又苦涩:“是吗,我都不记得了。” 沈屹骁握着水杯的手微微一紧,侧头看她,见她脸低垂得厉害,他将水杯放了回去:“要不要做一个?” 夜浓抬头:“现在?” “来都来了,”说完,沈屹骁看向不远处的店员:“你好。” 在店员去准备材料的时候,沈屹骁扭头问她,“步骤还记得吗?” 夜浓点了点头:“不过我已经很久没做过了。” 虽说她大学时用陶土做过不少的小玩意,但去了香港后就再也没有碰过。 “没事,”沈屹骁走到陶轮前:“过来坐。” 店员拿来所需要的材料,问他们之前有没有做过,需不需要指导,沈屹骁说不用:“我们自己可以。” 见他揉泥的手法有模有样,夜浓抿唇笑了声:“没想到你上手还挺快。” 原本娴熟的动作突然就慢了几分,默了会儿,沈屹骁问她:“揉成这样就差不多了吧?” “嗯,你把它砸在转盘中心,然后用两只手掌把它拍成锥子形。” “这样?” 夜浓点头:“取一点水淋在上面,一定要保持它一直都是油光发亮的状态。” “然后呢?” 夜浓指了指他的手肘:“这个位置抵在你的膝盖里侧,然后用手掌的下半部分的力量将它捧起来。” “歪了歪了,往前推一点。” “你别太用力啊,”夜浓摊开自己的手掌指给他看:“用这里,掌根的力量去推它。” “对,往下压,慢一点慢一点,哎呀,你别这么急啊!” 沈屹骁抬头看她。 夜浓瞥他一眼:“你看我干嘛,你再把它提起来啊。” 沈屹骁哼出一声笑:“以前教你开车的时候,我嗓门都没你的大。” 夜浓剜了他一眼:“那我也没你这么笨。” 沈屹骁气笑一声,双手一松:“那你来。” “来就来,”夜浓站起来走到他身边:“你坐过去。” 沈屹骁没听她的,椅子让给她,等她坐下,他站在了她身后。 夜浓把手打湿,又淋了些水上去,“你看好了,这样往上提,再往下推,看见了吗,主要用左手的掌根,右手起辅助——” 余下的话因为后背贴上来的重量和温度而止住。 夜浓身子一僵,怔愣间,两只胳膊越过她肩膀两侧,贴着她手臂外侧伸了过来。 两只手背被他掌心包裹住的时候,夜浓肩膀微微一缩。 她双手失去了力气,任他的手带动着自己,带动着她掌心里的胚柱徐徐往下压。 “这样吗?” 略有低沉的声音从她耳边传来,夜浓只觉得嗓子里有丝缕的错顿感,她吞咽了一下,点了点头:“嗯。” 沈屹骁下巴轻抵在她的肩膀,又闻到了那股淡淡的果香。 “用的什么香水?” “什、什么?”脱口而出后,她才反应过来:“没、没用香水。” “那怎么这么香?” 略有低沉的嗓音,不疾不徐的语速,本该像四月春雨的朦胧,入耳却有一种夏雨的粘稠。 夜浓只觉心弦绷紧,心口也开始发烫,想遏制,却是徒劳。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56节 视线落到被他包裹的双手,这才发现,不过短短的失神,刚刚还未成型的胚柱就被捧出了刚刚好的高度。 “可、可以了。”说完,她试图撑开被他包裹着的手,然而刚有所动作,就听他说:“别动。” 沈屹骁掌心包着她的手背,带着她的手找到了重心,再用自己的大拇指压着她的大拇指,塞了进去。 阔出杯口,沈屹骁又带着她的手,扣出杯壁。 夜浓这才后知后觉到他其实是会的,准确来说,不仅仅是会。 因为此时他的手已经松开了她的,而杯口,已经在刚刚很短的时间里,被他用食指拉平到一个无可挑剔的平整程度。 夜浓扭头看他:“你不是说你不会的吗?” 因为太过意外,她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脸离肩膀处,他的脸,不过咫尺。 沈屹骁轻笑一声,带出的气息刚好斥在了她的唇上。 他眸光在她和眼睛和唇瓣流转了两个来回后,继而轻笑一声:“我什么时候说我不会了?” 他何止是会。 雾色最热销的「恒星」,香水瓶模型就是他用陶土做出来的。 夜浓一脸怔忪:“那你刚刚还让我教你?” “是你自己主动跟我说的步骤好不好?” 夜浓愣了一下,等她反应过来想用手肘搡他时,却被沈屹骁预料到似的,反应极快地收拢住胳膊,将她似圈似抱在怀里。 “只是看你说在兴头上,没忍心打断你。” 夜浓“嘁”了声:“没想到沈总还有时间学这个。” 他当然不会刻意花时间学这个。 只是有次经过一家陶艺店,想起她送给他的那只陶土杯,这才心血来潮跟老板学了几次,后来买了一套材料回去,偶尔周末的时候拿出来捏一捏。 别的没捏成,倒是捏了一个香水瓶出来。 沈屹骁从她身后起身,坐到旁边的凳子上,“既然来了,那就多做一个吧。” 夜浓看向自己面前的转盘:“你又不缺杯子,做这么多干嘛?” 沈屹骁拿起一块泥,不紧不慢地揉捏起来:“我以前也不缺,你不也送了我?” 夜浓:“......” 两个杯胚做好,外头已是霞光紧簇。 店员过来收走杯胚后,夜浓去洗手,手还没干,阮瑜的电话打来。 “晚上有事吗?” “怎么了?” “没事的话出来吃个饭。” 不知哪里生出的第六感,夜浓眉心微蹙:“是不是还有别的事?” 阮瑜轻笑一声:“听你这话,好像没事就不出来似的,有事,挺大一件事。” 夜浓便没细问:“那你把地址发我吧。” 电话刚一挂断,沈屹骁就走到了她身后。 “明天我要出差,等我回来,到时候带你过来上色。” 夜浓点了点头。 沈屹骁看了眼时间,“带你去美食广场逛逛?” 他依旧像之前一样,看似问她意见,却并不等她回答。 但是这次,夜浓却拉住他胳膊,“不用了,”她抬了抬手里的手机:“刚刚阮总给我打电话,说找我说点事情。” “现在?” “嗯。”见他皱眉,夜浓忙说:“是真的,没骗你。” 若说她是在闹脾气的时候说要走,沈屹骁多少还会怀疑,但是从进这家店之后,她整个人都柔软着。 沈屹骁不介意般地笑了笑:“那现在回宠物店,等下我送你。” “不用,我自己打车过去就可以了。” “宁愿打车都不要我送你,”沈屹骁意味深长地拖了几分音:“真是阮总找你?” 都陪他一整天了,如果真的想走何必等到现在。 夜浓不想再解释:“信不信随你。” 沈屹骁跟在她身后出了店:“我说什么了吗,小脾气说来就来。” 街上的客流明显多了起来,三五成行,来时还觉得空荡荡的街道突然就有种拥挤的感觉。 就在沈屹骁追到她身边,握住她手腕的时候,不远处一男一女两双脚像是被踩了急刹。 “我靠。”齐冀怀里抱着的生态缸差点砸自己脚上。 与此同时,跟在他身边的许梓清也眼睛睁得像铜铃:“那不是——” 两人目光紧盯着斜对面。 齐冀眼睛都直了:“我没看错吧,那是我哥?” 许梓清重重点头:“是的,你眼没瞎。” 齐冀一个冷眼射她脸上:“怎么说话呢?”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 “你不是说他没女朋友吗?”许梓清一双质问的眼睛瞪向他。 齐冀盯着不远处那张很难让人过目不忘的脸,默了两秒,“嗐”了声:“她啊,她是我哥的邻居。” “邻居?”许梓清撇嘴好笑一声:“你会在大街上抓着你家女邻居的手?” 齐冀被她堵的说不出话来。 再看过去,只见那女人皱着眉,一副不像被他哥碰触的嫌弃表情。 沈屹骁的注意力全在夜浓身上,完全没注意到斜后方的两双眼睛。 但他松了手,还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开我的车过去。” 夜浓把脸一偏:“不用。” “拿着,”这两个字被他咬重了几分音量,但下一秒又意识到自己语气的强硬,他声音放轻,带着几分哄人的调子:“听话。” 夜浓瞥他一眼:“都说了不用。” “嫌弃?” 夜浓皱眉说不是:“就是觉得打车比开车要方便。” “方便什么?方便喝酒?”沈屹骁抓住她手腕,把车钥匙硬塞她手里:“别太晚回去。” 酒现在都快要被夜浓列入禁物,太多窘态让她抬不起头。 她低头摆弄着手里的车钥匙,声音不自觉地低了几分:“知道了。” 不远处,许梓清碰了碰齐冀的胳膊:“沈屹骁好像把她哄好了。” 齐冀抓到的重点永远异于常人,他眼睛一瞪:“我哥的名字是你能喊的?有没有点礼貌。” 那天去见沈屹骁而打扮出来的妖娆妩媚,许梓清是听从了齐冀的意见,如今她‘返璞归真’,乌黑的头发高高束于发顶,其中有还挑染了两缕亚麻灰,说可爱,但也有一眼看尽的刁蛮。 她抱着胳膊,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齐冀:“请注意你跟我说话的态度,惹我不高兴了,我就去跟沈屹骁说,上次是你让我去勾引他的!” 齐冀立马表演秒怂,讨好地将怀里的生态缸往前托了托:“所以这不是买了两只蜥蜴给你赔罪吗?” “少来——” 没等许梓清说完,人影突然从她眼前一晃而过。 “喂——” 齐冀抱着生态缸跑了十来米,前后左右不知找了多少眼,可刚刚的两人却像凭空消失了似的,半点背影都找不到了。 许梓清追到他面前的时候,齐冀正蹲在地上。 “你蹲这干嘛?” 齐冀一脸挫败:“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上次惹他生气,他到现在都不接我电话,现在跟个人都能跟丢。” 许梓清甩了他一记白眼:“亏你长这么高的个,”她往斜对面抬了个下巴:“那女的不就在那吗?” 齐冀“蹭”的站起身:“哪呢?” 许梓清手指过去:“往路边走呢。” 齐冀看到背影,眉心摊开不过一秒又皱到了一块:“那我哥呢?” 许梓清肩膀一耸:“那不知道。” 齐冀扔下被他搁在地上的生态缸,抬腿就往路边跑,但是他晚了一步,视线追着那辆他再熟悉不过的跑车上了路,齐冀目光呆了呆。 能让他哥拉住手、弯下腰,还把自己的车给对方开的,除了女朋友还会有第二种身份吗? 齐冀一个电话就打到了他亲哥那,他言之凿凿的声音里带着兴奋:“哥,我哥他谈恋爱了!” 第29章 夜浓赶到地方, 天已经黑尽。 抓起被她放在中控台里的车钥匙时,夜浓眸光一顿,是一瓶香水。 她认得, 是雾色的那款冷门香水。 上次她买了一瓶之后就只用过一次, 之后就放进了抽屉里。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57节 却没想, 沈屹骁也会对这种辛辣灼鼻的香味感兴趣。 夜浓拿起车钥匙和放在副驾驶上的包, 匆匆下车。 却没想, 刚走到酒店门口就看见了熟悉的,却也有段时间没见的人:方铭寒。 如果不是他身边还站着阮瑜,夜浓真以为会是巧遇。 “你可终于来了。”阮瑜踩下两级台阶,迎过来。 从意外到恍然大悟不过短短两秒。 视线越过阮瑜,落到她身后, 夜浓朝方铭寒笑了笑:“方总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 在喜欢她并追求她这件事上,方铭寒从来都不藏着掖着。但这份直白却也经不住夜浓接二连三的婉拒。 不然换做过去, 他想见她,无论如何都不会通过阮瑜这个中间人。 夜浓朝阮瑜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眼:“电话里怎么不听你说?” 阮瑜回了她一记无奈的眼神:“总要见面的嘛。” 说到这, 阮瑜岔开话题:“刚刚看你开了辆跑车过来,谁的?” “一个朋友。”夜浓一语带过。 阮瑜几乎一秒就想到了沈屹骁, 倒不是凭空猜测,而是刚刚她留意到车牌上的「s」。 不过有方铭寒在场,阮瑜便没有追问。 “进去吧, 我来的时候,方总可是把包厢都订好了。” 虽说夜浓并不想与方铭寒有过多接触,但也不想因为私人情感得罪他。所以在香港,面对他偶有的邀约, 夜浓都会带上阮瑜,尽量避免和他单独相处。 年岁在长, 为人处世也要变通,处理这些感情事,哪还能再像年轻时,因为不喜欢就把话说绝、说尽。 包厢里很暖,夜浓脱掉风衣,刚想挂起就被另一只手截住:“我来吧。” “不用。” 面对她的拒绝,方铭寒早已习以为常,从在楼下与她对视的那一刻起,他脸上就一直挂着清淡温煦的笑,一如现在。 “举手之劳。” 他客气之余尽显绅士,再坚持,倒显得自己小家子气了。 夜浓松了手,“谢谢。” 十二人的圆形餐桌,将三人间隔出触手不可及的距离。 “这次回来,还习惯吗?” 夜浓笑了笑:“挺好的。” “那就好,这边冬天很冷,不要冻着了。” 这种嘘寒问暖,不管是真心还是场面话,夜浓总是一笑置之。 她岔开话题:“你要是早一天过来,我和阮总还能陪你逛逛。” “没事,”方铭寒不介意般:“你们忙你们的,工作要紧。” 听他这样说,夜浓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结果又听他说—— “下班后抽一些时间给我就好。” 夜浓嘴角挤出笑:“方总这次过来要待几天?” “一周。” 夜浓嗓子里一噎。 捕捉到她嘴角一闪而过的僵硬,方铭寒轻笑一声:“吓到你了吗?” “怎么会,”夜浓客套明显:“不过你能待这么久,怕是有公事才过来的吧?” 夜浓可不觉得自己有这种本事能让他这种全年无休的大忙人逗留这么久。 与自己有没有自信无关,而是知道女色对于他们这些名利场上的男人来说,占据的分量不过尔尔。 方铭寒看着她,眸中尽显笑意:“我就不能只为了你而来吗?” 夜浓只当他是玩笑:“方总可不是一个会被儿女情长绊住脚的人。” 她的聪慧和拎得清,恰好是方铭寒最欣赏的一点。 试问,哪个男人不喜欢漂亮却不恃美而娇的呢。 “你啊,真是跟阮总待一块久了,嘴巴越发能说。” 阮瑜这才开口说了进包厢的第一句话:“我就当方总在夸我喽。” 就这么闲聊近一个小时,服务生才开始上菜。 见她动筷子的频率不高,方铭寒问:“菜不合口吗?” 的确是不太合口,但一点都怪不了他。 是夜浓很少在外露出自己的喜好,遇到喜欢的,她不会多吃,不喜欢的,她也会象征性的吃一口。 所以越是应酬,她越是吃不饱,好在中午的旋转火锅,她吃了不少的羊肉卷,这会儿还真没觉得饿。 “没有,”夜浓放下手里的果汁:“是我来之前已经吃过了。” 方铭寒下意识看了眼时间:“这么早?” “周末嘛,在家待了一天,小零食不断。” 现在的她,说起这些小谎话来,早就脸不红心不跳。 倒是阮瑜,在她说这话的时候,看向她。 电话里,她可是清楚听见了第二个人的声音,不过这点小插曲算不上什么,她不喜欢方铭寒,阮瑜早就知道,只是这次方铭寒那通电话来得急,让她不得不做一次‘恶人’。 饭桌上没有喝酒,是让夜浓今晚感觉最为轻松的一件事。 眼看时间已过八点,还不见方铭寒有散场的意思,夜浓朝阮瑜投去一眼。 偏偏今晚她这个始作俑者闷头吃菜,话都不说几句。 没办法,夜浓只能掩嘴打了个哈欠。 见状,方铭寒轻笑一声:“这么早就困了吗?” 夜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解释说:“昨天熬夜赶方案,没睡饱。” “周末都要熬夜赶方案,”方铭寒看向阮瑜:“阮总对下属可是够狠的。” 手雷就这么扔到了自己头上,阮瑜不得不接住:“我这也是没办法啊方总,到了一个新环境,谁都想做出些成绩。而且你知道的,她工作一向都很拼命。” “但是让她一个总监熬夜赶方案,会不会是手底下的人工作效率太低了呢?” 若不是因为这个方铭寒和总部那边有过深的生意往来,阮瑜还真不买他的账。 “方总你看你,”阮瑜双眉一拧,佯装生气:“这大老远过来一趟,怎么还来挑我的不是了。” “怎么会,”方铭寒半开玩笑:“夜浓在你手底下做事,承蒙你的照顾,我想巴结你还来不及呢。” 若是真有心和他发展,这种话听着会很动听,反之,这话就是一种困扰。 夜浓眉心无意识皱起,面上却浮起一个微笑:“方总若要这么说,那我可真要误会阮总对我的提携和照顾并非因为我的工作实力了。” 半真半假的玩笑话,没有让场面有任何的尴尬。 因为在那句话之后,夜浓端起手边的果汁:“方总难得过来,那等下我就尽地主之谊带方总看看京市的夜景。” 也正因此才让这顿饭真正的结束。 借着去洗手间的空隙,夜浓逮住阮瑜:“等下不许跑。” 阮瑜求饶:“我哪敢啊!” 真要跑了,她可真就成了罪人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饭都吃完了,你干嘛又给自己平添一个麻烦?” 夜浓对着镜子补完口红:“今晚不给他点甜头,那接下来这一周,我怎么好拒绝。” 这话倒是不假。 阮瑜打趣道:“你这小脑袋瓜子越来越聪明了呀。” “还不都是被你磨炼出来的?”夜浓正色了:“我再跟你说一遍啊,这条红线,你别再帮我牵了,下不为例。” 阮瑜解释:“今天这事你还真不能怪我,我是见到他以后,他才跟我提到你,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他就在边上,还说不能在电话里提到他。” “那你就不能给我发个短信?” “你都答应了,我再给你发短信,那不摆明了是我给你透风了吗?” 夜浓无奈叹了口气:“我是真没见过比他还要难缠的人。” 阮瑜抿唇笑:“比那个小弟弟还要难缠吗?” 夜浓搡她一手:“少拿我寻开心。” “好啦,”阮瑜拍拍她肩:“反正离得远,他也就偶尔过来一趟,应付一下耽误不了多少时间和精力。” 方铭寒就等在洗手间外两米远的墙边。 夜浓出来的时候一抬眼就看见了他。 深色西装,身姿卓然,看过来的眼神里,平静里自带几分温润,但却很难让人心安。 不似下午那人,剥去那层锐利的外表,才能看见他骨子里的温柔。 吃饭的时候就几度想到他,如今竟还拿他和方铭寒比较了起来。 夜浓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了。 轻吐一息,阮瑜嘴角提着一贯的礼貌笑痕:“让方总久等了。” 虽说夜浓说要是尽地主之谊,但方铭寒不可能真的让她做主。 “一个朋友介绍,说是环鼎大厦看夜景不错。”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58节 环鼎大厦...... 夜浓微微一怔。 “要不要过去——” 短瞬的怔愣后,夜浓不等他说完就笑着打断他:“今晚月色还不错,我还想开车带方总兜兜风呢。” “兜风?”他被夜浓的这个提议意外到,但更多的是惊喜:“只有我们吗?” 一阵沁凉的风,裹挟着她身上的香吹来,入鼻很淡,但却经久不散。 像她的人一样,让人迷恋,让人一旦沾上,就很难舍掉。 很像龙涎香。 这是一种清灵而温雅的动物香。 气势虽不强,但就是有一种深邃而迷人的魅力,微妙柔润,留香持久。 是香料中的极品,稀有而昂贵。 沈屹骁就是在泡茶的间隙里,忽然想到了这种香料。 放了茶叶还未注水的水杯像是被遗忘,被搁置在流理台上。 电话里,祁孟听完他的想法,皱了皱眉。 “龙涎香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它的那种特殊的甜气,太让人爱憎分明了。你让它作为定香剂还行,让它成为主调,是不是有点太冒险了。” 每次跟祁孟说自己的想法时,沈屹骁免不了要捧捧他,“这就要看祁总调香的本事了。” 祁孟无奈又没辙:“回头我试试。” “那麻烦祁总了。” “少来,”祁孟想起来:“周五莱欧那边重新报过来的方案,发给你看看?” 沈屹骁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十点了,“你先发给我,我抽时间看看。” “你别抽时间,明天就周一了,我周三前要给人回复的。” “知道了。” 电话挂断,沈屹骁又看了眼时间,这么晚了还没回来,和女人吃饭需要这么久吗?还是说,又去喝酒了? 犹豫着要不要发个短信过去,又突然想起来和她还不是微信好友。 就这么犹豫了半个小时,最后他把手机往沙发里一扔,转身回卧室。 等他洗完澡出来,手机里多了两个未接来电。 是齐祯打来的。 沈屹骁回拨过去的时候往门后看了眼,将他视线拉回来的是耳边的声音。 “你谈恋爱了?” 沈屹骁一秒皱眉:“谁跟你说的?” 没有立即否认,看来是真的。 齐祯问:“和谁?” 傍晚在电话里,齐冀已经跟他说了那个女人的来历,但他实在想不出这个「邻居」从何而来。 毕竟沈屹骁一直以来住的房子都是一层一户,哪来的邻居? 见他不说话,齐祯又问了一遍:“问你话呢。” 沈屹骁这才慢悠悠地开口:“你现在是在质问我吗?” 齐祯嗓子里一噎:“...不是,”他语气缓和了几分:“就是好奇。” “好奇?”沈屹骁无声地笑了笑:“有多好奇?” 就说这个电话不该打,就应该像齐冀说的,直接私下里查。 可他那个亲弟弟可好,问名字不知道,问长相,光说漂亮,漂亮的女人这么多,他从何查起。 齐祯换了个套话的方式:“还是不是兄弟?” 沈屹骁依旧不答反问:“是兄弟就得把我的私生活全部告诉你?你谈的女朋友,我有问过一个吗?” “咱俩能一样?” “怎么不一样,你不是男人?” 可真是一张好嘴。 齐祯都听笑了:“但凡你这五年能谈一个,我就不会像现在这样问你。” “那你现在问完了吗?” 不等齐祯开口,电话就被挂断了。 齐祯看着手机屏幕,气得腮帮子都绷紧了,当然不是气挂他电话的人。 他一个电话飚到了害他哑巴吃黄连的始作俑者。 电话一接通,他就开始训斥—— “你说你,名字名字不知道,地址地址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你跟我说这事干嘛?” 齐冀也不是没有脾气:“你冲我嚷什么,你本事大,你去查呀!” “我去查?你以为我像你这么闲?” 齐冀不接这锅:“谁闲了,我也每天按时打卡的好不好?” 齐祯听笑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一天里,除了打卡的时候你冒个头,其余什么时间还能看见你?” 齐冀:“......” “既然你这么能跑,那行,这事就交给你了。” 齐冀都听懵了:“什、什么意思,你、你该不会让我去跟踪我哥吧?” “不然呢?” 齐冀直接炸了:“你疯了吧,这要是被他知道,还不把我剁了?” 两兄弟隔着一个天花板在那吵得不可开交,而此时,四十多公里外的客厅,却静得针落可闻。 奶酪乖巧地窝在沈屹骁身边,偶有抬头,但见主人睡得沉,它连“喵呜”声都没舍得发出来。 不知道睡了多久,但是在梦里,他看见了她。 看见她坚定不移地转身,看着她的人影离自己越来越远,就快要看不见她了—— 他突然惊醒,眼皮陡然掀开,光线乍亮。 不再是梦里的那个夜晚,没有昏黄的路灯,没有婆娑的树影,也没有她。 只有一堵墙。 原来是梦。 梦里的画面并不陌生,然而他已经很久没再梦到过了。 一声“喵呜”声传来。 沈屹骁看向腿边那团白,恍惚的神识渐渐清明,他攥紧的手也一点点松开。 奶酪睁着它那双漂亮的大眼睛看着他,直到沈屹骁突然提了提嘴角,她才大着胆去嗅他身上的浴袍,软软的,暖暖的,它一跃跳了上去,毛茸茸的脑袋在他心口蹭了又蹭,等到沈屹骁把手贴在它脑袋上,它这才安生下来。 沈屹骁拿起旁边的手机想看一眼时间,这才发现有一条短信。 是夜浓发来的:「钥匙放在门口了,谢谢。」 现在是凌晨一点多,短信是两个小时前发来的,也就是说她十一点多才回来。 一顿饭竟然吃了这么久,不知道的还以为跟哪个男人去约会了呢。 原本打算在出差前再见见她,如今这么晚了,想必是睡了。 沈屹骁抱着奶酪起身。 钥匙就放在门口的地板上,捡起时,被他托在手里的奶酪一跃跳了下去,见她往对面跑,沈屹骁压低声音:“回来。” 大概是听出他斥责的语气,奶酪扭头看了眼,又在原地站了会儿,也不知犹豫个什么劲,最后才提着尾巴慢悠悠走回来。 沈屹骁低头看它:“你这是想换主人了?” 像是不愿听这个主人唠叨,奶酪头都没抬的从他脚边溜了进去。 沈屹骁站在门口,看了眼对面那扇门,默了几秒,他掏出手机,点开那条这么晚了本不该回复的短信。 * 看见沈屹骁发来的「晚安,好梦」,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倒不是中途一直没有看手机,而是她现在实在很少去关注短信息,也不知怎么心血来潮突然想清一清信箱,这才看见那四个字。 但是再看一眼时间,竟然是凌晨一点多发来的。 不用想,肯定是半夜醒看见了她的短信才回的,不然就他那秒回—— 「秒回」两个字让夜浓眼波顿了一下。 他现在,怕是不会再像以前一样,会秒回他的信息了吧。 也不知怎么就生了试探,又或者验证的念头,夜浓几度抿唇犹豫后,手指在屏幕上轻点出一行字。 「钥匙看见了吧?」 短信发送成功后,她下意识开始在心里数起了时间。 1、2、3、4、5、6—— 手指连带着掌心被震了一下,被她目光紧盯着的屏幕里跳出来了一行字:「现在才问,是不是有点晚了?」 紧抿的唇还没完全松开,夜浓就不自觉地笑了。 「现在很少关注短信,不怪我。」 点了发送后,她又不由自主地开始倒数,这次他回得更快了。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59节 「那就加微信。」 夜浓一边撇着嘴角,一边快速打字:「你命令谁呢?你别忘了,我们现在是邻居的关系。」 这次,夜浓没有在心里倒数了,不过一个眨眼的时间,沈屹骁消息回过来:「要不要加微信?」 就在夜浓看着那行字犹豫的时候,沈屹骁又发来一条:「我手机号。」 周六的时候,沈屹骁就想借微信为由,试探自己在她心里是公还是私,此时此刻,他退出短信界面,点开微信,视线盯着通讯录。 等待的时间尤为漫长,就在他眉心渐蹙,耐心所剩无几时,终于看见了一个小红点。 然而,他眼里的光影却在看见原始的灰色头像时,暗了下去。 是她现在在用的这个号码。 他最不想看见的,对公的微信号。 可他还是加了,毫无选择的余地。 然而,他心底的灰暗又随着那个灰色头像发来的一条微信消息而一瞬豁亮。 夜浓:「这个微信号是对公的,以前那个手机号没有注册微信。」 隔着手机,夜浓看不见他笑意渐浓的嘴角,只看见他发来一行很欠揍的文字。 「解释这个做什么,我又没说什么。」 拜托,她不过是把事实随口一说罢了。 夜浓撇了撇嘴角:「您不是沈总吗,不解释清楚,谁知道你又会给我扣什么帽子。」 此时的「沈总」和过去的「沈总」,似乎变了味道。 沈屹骁正在心里想象着她念这两个字用的语调时,又看见她发来—— 「好困,我睡一会儿。」 这会儿困了,昨晚就不能早点回来? 以前没发现她晚上这么喜欢往外跑,还是说 ,在香港养成了夜生活的习惯? 好不容易抽出来的一点时间,原本还想和她多聊一会儿,眼前却又浮现出她打哈欠的惨兮兮。 眉眼里不自觉就浮出几星温柔笑意,就这么泄露在了指尖。 沈屹骁:「记得盖条毯子。」 消息发过去,他又觉得不够,紧接着又发过去一条:「好梦。」 第30章 看着沈屹骁发来的最后两个字, 夜浓不自觉地弯了弯唇,她没有回,以为真就可以好梦了, 结果眼睛闭上没一分钟的功夫, 方铭寒的电话又打来。 看来来电名字, 夜浓几乎是一秒皱眉, 她撑着沙发坐起来, 大脑快速运转着拒绝的理由,或许是对方没了耐心,夜浓刚准备接通就被对方主动断掉了。 断了也好,若是事后再打来,她就说自己在睡觉, 没听到。 谁知刚一躺下去,手机又震了。 这次是阮瑜。 该不会是方铭寒见她不接又去找阮瑜了? 虽说在香港的时候, 方铭寒就时常找阮瑜作中间人来约她,但夜浓一直都觉得他是一个温和且知趣的男人, 如今这般缠人,让夜浓对他的那点好印象大打折扣。 “干嘛?” 听出她声音隐约透出的不耐烦, 阮瑜以为她还在为昨晚的事生气。 “都过去一夜了,还没消气呀?” “没有,”夜浓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便没跟她绕圈子:“他又找你了?” “他?”阮瑜慢了两秒反应过来:“你说方铭寒啊?” “嗯。” “没有啊。” 夜浓皱眉:“那你给我打电话?” “给你打电话就一定是因为他啊,”阮瑜笑了声:“你现在对他是不是都有应激反应了?” 夜浓也不想,但她是真的不喜欢被人缠着的感觉,“刚刚他给我打电话, 我没接。” “看来你昨晚给的甜头不够。” 的确是不够。 都快走到车边了,夜浓才突然想起来自己开的是沈屹骁的车, 用他的车带别的男人兜风,光是想想就觉得别扭,万一再被沈屹骁知道,就他那性子,不把她吃了才怪。 所以风没兜成,改成去了酒店的咖啡厅。 阮瑜原本是跟着的,但是经不住方铭寒意味深长的一句:阮总,时间不早了,需要我让司机送你回去吗?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阮瑜自然不可能再跟着。 走之前,朝夜浓投去无辜又无奈的一眼。 阮瑜这会儿给她打电话,问的就是昨晚她走后发生的事:“所以你们在咖啡厅里待了多久?” “没多久,”夜浓回想了一下:“半小时吧。” “才半小时,”阮瑜不免叹气:“难怪今天会找你喽。” 昨晚夜浓没多想,这会儿开始反思了:“你说,会不会是因为我答应和他吃了顿饭,让他觉得自己又有希望了?” “如果像你说的这样......”阮瑜想了想:“那的确是怪我,但我觉得,他对你从来就没断过念头,虽然你之前拒绝过他,但谁又能保证,他不会觉得你是故意钓着他呢,男人啊,条件稍微好一点,就会有一种莫名的自信。” 阮瑜给她支招:“实在不行,你就找个挡箭牌把他糊弄过去。” 这个想法,夜浓以前不是没有过,但这种事情总要找个关系好的男性朋友,偏偏她没有那种关系的异性。 夜浓叹了口气:“就这样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阮瑜失笑:“我看你是想摆烂。” 感情摆烂,工作还是要认真对待。 下午,夜浓把刘蕴叫到了办公室:“上周五报给雾色的方案,那边有反馈吗?” 刘蕴摇头:“还没有,今天不是才周一吗,我准备明天下午跟进的。 这时,助手曲姚敲门进来:“夜总监,设计一组的人都到会议室了。” 夜浓点了点头,拿起桌上电脑:“你先去忙吧,有任何进展随时和我说。” 会议中途,沈屹骁发来一条短信:「下班早点回去,医生七点到。」 他若不提,夜浓差点就忘了这事,直到会议结束回到办公室。 夜浓才给他回:「只是看看,我不喝药。」 沈屹骁知道她怕苦,但回复的却没有转圜的余地:「如果需要,必须喝。」 说的好像她喝不喝,他会在旁边看着似的。 夜浓回他一个看似答应,实则不情愿的:「哦。」 略有忙碌的一下午,让夜浓暂时把方铭寒这人忘到了脑后,谁知下班刚出门,就见他站在电梯口。 以前觉得成熟隽雅的一张脸,如今却让夜浓有一种被绳索缠绕的烦躁。 夜浓朝他投去敷衍又不失礼貌的笑:“中午那通电话,我都要接了,你又挂了,想着你应该有事,我就没给你回过去。” 方铭寒说一声无妨:“晚上有约吗,请你吃个饭。” 夜浓故作为难地说一声抱歉:“真不巧,晚上我约了中医。” “中医?”方铭寒脸上意外和紧张难掩:“是哪里不舒服吗?” 说体寒似乎是小题大做,但夜浓也编不出其他,索性避重就轻:“我也说不上来,还是得医生怎么说。” 说到这里,夜浓突然想到「挡箭牌」,似乎当下就是一个很好的契机。 “主要是我那个朋友实在不放心,非要带我去看看。” 方铭寒听出她话里的重点,他笑笑,不露声色的,像是开玩笑:“是昨天把车借给你的那位朋友?” 昨天夜浓开的那辆跑车,不止阮瑜注意到,方铭寒更是多看了几眼。 四百多万的跑车,方铭寒知道她没这个实力,可在咖啡厅的时候,还是玩笑般问了她,什么时候换的新车,当时夜浓也说是朋友。 今天又在她口中听到这两个字,不联想在一起都难。 而站她面前的女人,脸上虽闪过一刹的意外,但又随之垂下了眉眼,似娇似羞。 像是默认。 方铭寒面色无异,很随口地岔开话题:“那你先检查,若是这边的中医不行,我那边也认识不少知名度很高的西医。” 没有在他脸上看见丝毫的情绪波动,说不失望是假的,但话说到这份上,夜浓也只能笑着点了点头:“谢谢方总。” 把这尊大佛送到一楼出口后,夜浓又折回地下车库。 回去的路上,夜浓频频走神。 她没想过用沈屹骁来做挡箭牌,可当时那种情况,她又不能否认。但愿方铭寒能见好就收知难而退。 一阵自我安慰后,夜浓又突然想起沈屹骁那辆跑车的车牌,0606,实在太好记。所以昨晚,方铭寒有没有去看那车牌号?如果记住了,又会不会让人去查? 就这么忐忑了一路,回到家,夜浓看了眼时间,离七点还有二十分钟。 也不知道那人是怎么跟医生说的。 夜浓拨了电话过去,等待音响了好一会儿才接通:“怎么了?” “我到家了,”夜浓问:“我是在家里等,还是去楼下接?” “在家等着。” 言简意赅,好像多说一个字废他多大的劲似的。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60节 夜浓“哦”了声,又问:“你今晚回来吗?” 电话那头先是一阵沉默,继而传来很轻的一声笑音,把夜浓笑得突然心虚了起来:“我是问你,你不在家,奶酪怎么办。” “照顾好你自己就行。” 行,是她多管闲事了。 夜浓没好气:“挂了。” 这趟出差,沈屹骁要穿梭四个城市,为了便利和节省时间,他坐的是私人公务机。 见他手机从耳边拿下来,关昇走过来:“沈总,十分钟后就可以出发了。” 沈屹骁点了点头,接着,他又把手机贴到了耳边:“孟医生,我那位朋友在家,等下您直接摁门铃就好......好的,麻烦了,我等下要上飞机,有什么情况您给我发消息。” 沈屹骁口中的孟医生,其实夜浓见过,她后肩受伤的时候,这位孟医生上门给她针灸顺过淤血。 以至于夜浓见到她的时候,狠狠一愣:“孟医生?” 虽然几年过去,但孟医生对她印象颇深,一来沈屹骁的爷爷和她老公是战友,二来是这姑娘实在让人俊俏。 “好久不见了,夜小姐。” 夜浓忙扶住她胳膊领她进门:“早知道是您,我说什么也不会让您上门看诊的。” “没事没事,我住的离这也不远。” 夜浓把人扶坐到沙发里,孟医生没有和她聊多余的家常便给她号了脉。 “平时生冷的东西吃的多吗?” 夜浓点了点头:“以前很贪凉,从去年冬天开始,我就注意了,但是天热的时候还是忌不了口。” “该忌还是要忌的,我听屹骁说,你以前冬天的时候身体像个小火炉?” 夜浓脸微微一红,“也没他说的这么夸张,但是比现在要好很多。” “人的体质会随着起居饮食和气候改变的,也没什么大碍,如果你有时间,去我那做一段时间的艾灸。” 就是要扎针的意思喽? 夜浓咬了咬唇:“那艾灸的话,是不是就不用喝中药了?” 孟医生轻笑道:“中药还是要喝的。” 不过她怕苦这事,孟医生已经听沈屹骁说了,但是中药哪有不苦的。 “到时让屹骁给你买些解苦的蜜杏。” 夜浓听出来了,沈屹骁没跟她老人家说他们已经分手这事。 临走时,孟医生递给她一张名片:“这是医馆的地址,上面有我的电话,我一直都在,中药呢,我回去开好,晚点会有人给你送过来。不过我开的中药都是需要自己熬的。” 夜浓将名片妥帖地放进口袋:“谢谢孟医生。” “那我就先回去了。” “我送您回去吧——” “不用不用,屹骁派来的那个司机就在车库里等着呢。” 但是夜浓还是坚持要送她下楼。 进了电梯,夜浓依旧为她上门看诊而歉意:“沈屹骁光说帮我找医生,却没提前跟我说是您。” “没事,我平时也是这个点从医馆里回去,”说到这儿,孟医生笑了笑:“你是不知道,昨天他找我的时候,把你说的那叫一个严重。” 关乎她身体的,那人一向就喜欢小题大做,夜浓都习惯了。 “他就喜欢夸张,我都说了这是小问题。” 孟医生扭头看她:“他呀,就是太紧张你了。” 一句话,让夜浓突然想起那天他听说自己身体凉时,脸上的反应。 的确很紧张,几乎和过去对她的紧张没有区别。 所以他真的很厉害,能那么在意一个人的同时却还抱着玩玩的心态。 * 气温随着一场夜雨的降临而骤降了五六度。但是紧闭的门窗隔绝了室外蚀骨的凉风。 夜浓被生物钟准时叫醒时,窗外还是灰蒙蒙的,她拿起在床头柜上已经充满电的手机。 屏幕干干净净,一条短信一个未接来电都没有。也不知自己在期待又或者失落什么,她甚至还点进微信确认有没有未读的消息。 结果呢,是她多想了。 心有杂念的时候最不能在床上待着。 夜浓起床去了客厅,视线不经意偏转,刚好看见流理台上的白色塑料袋,是昨晚一个男人送来的中药。 一包包黄色的四角纸袋,看着就让人舌苔发苦。 夜浓视而不见地别开眼,半杯温水下喉,她走到落地窗前往下看,地面潮湿,树枝招摇,一眼扫过,一个人影都不见。昨晚临睡前她看了天气预报,那直逼零度的气温光是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想到这,她又扭头往流理台上看了眼。 看来接下来的好一段时间,这个房子里就只有让人牙齿发紧的苦药味了。 因为怕冷,夜浓没去会所,两天没联系她的南禹给她发来短信:「今天不来跑步了吗?」 夜浓:「等天暖和一点吧。」 南禹:「那你岂不是要等好几个月?」 是啊,冬天才刚刚开始,但又好像已经开始很久了,而她都没有几件抗寒的衣服。 所以要不要上网买几件衣服呢? 结果在购物网站消磨了一会儿,一件衣服都没看入眼,最后付款的倒是暖宝宝、保温杯这些小东西。 七点半,夜浓从卫生间出来时,突然听见外面传来声响。 是密码锁的提示声。 这是出差回来了? 昨晚夜浓本来是想在短信里跟他说声谢谢的,可又觉得当面更显诚意。 但是他一回来就去敲他的门,会不会被他误以为她一直关注他的动静? 握着门把的手又缩了回来,刚一转身,被她拿在另只手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 点开一看,正是那人发来的:「这几天天气不好,艾灸等我出差回去再带你过去。」 连她要艾灸都知道了,可见这人已经从孟医生那里打探到她的情况,等等—— 等他回来? 夜浓茫然地眨了眨眼。 也就是说他还在外地,那刚刚密码锁解锁的声音是哪来的? 夜浓来不及多想,忙打开门跑了出去。 一连两声门铃后,紧闭的双开装甲门开了半扇。 一个算不上明艳,但却极为灵动的脸,映在了夜浓的眼底。 夜浓一时愣住,摁响门铃前的所有疑惑与猜测,在这一刻,只剩一片空白。 在她明显的怔愣里,对方朝她莞尔一笑:“你好,你是——” 攥着身侧衣角的手忽而一松,夜浓忙扯出一个笑来:“没、没事,我走错了。” 她近乎是落荒而逃地转身跑回了家。 直到门关上,直到后背抵在冰凉的门口,她才将刚刚憋在嗓子眼的那股紧张的气息吐出来。 难怪他出差不在家,不把奶酪托付给她,原来是有人照顾。 所以那晚他打包回来的蓝莓蛋糕,原本是给刚刚那个女人的,可他却推到了她面前,当时他看着她吃下去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想她这个当初走得头也不回的女人,还不是吃他现女友不吃的东西? 又或者,他也没有那么不堪,不然也不会要她一天的时间,带她去那条满是回忆的街,做最后一次重温,继而跟过去释怀,跟她说再见。 可她呢,竟然在最后的最后,对他生出了期待。 那不该有的,该死的期待。 * 昨晚沈屹骁忙到深夜,今天又起早坐飞机去了另一个城市,给夜浓发的那条短信是他上飞机前发的,两个半小时的机程结束,沈屹骁关闭飞行模式,有未接来电,也有未读消息,但却没有一条来自于她。 是忙没看见? 沈屹骁看了眼时间,已经十点了。 这时,关昇从他身后追上来一步:“沈总,傅总到了。” 沈屹骁抬头看了眼,拿在手里的手机这才收进口袋。 而此时的夜浓正失神看着电脑屏幕,曲姚敲门她都没听见。 “夜总监?” 夜浓恍然回神,抬起头来的一双眼里还有几分空洞:“怎么了?” 曲姚将一份资料放到她面前:“这份文件需要您签字。” “哦,好。” 粗略扫了眼文件内容,夜浓拿起旁边的钢笔。 然而,当她笔尖落下,写出的两笔却不是一点一横,而是上下排序的两点。 握着笔的手一顿。 曲姚也看出她写错了,“没事,我再去打印一份。” 作废的那页还铺在她面前,夜浓扔下手里的笔,双手掩面做了一个深呼吸。 昨晚落的那场雨虽然停了,但天依旧灰蒙蒙的,夜浓端着一杯什么都没加的黑咖啡站在窗前。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61节 她不喜欢喝一切让她觉得苦的东西,但是存留在口中的苦涩,和心里的苦相比,似乎又不过尔尔。 沈屹骁是在会议中途休息的五分钟时间里滑开手机的。 这几天他行程紧,时间几乎被排满,是过去三年里他的工作常态,过去他享受忙碌,而今,他只希望自己可以空出多一点的时间。 偏偏那个没他忙碌的人,连个短信都懒得回。 沈屹骁看着消息界面里最后一行的绿色对话框,一阵无奈后,他指尖迅速利落地点在屏幕上。 让他没想到的是,一条「中药罐我已经安排人晚上给你送去,你别买了」的短信发过去后,下面随之出现一条:夜浓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好友...... 第31章 沈屹骁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两三行的提示。 这是把他删了? 可是好端端的删他做什么? 沈屹骁直接拨了电话过去, 听到话筒那边传来等待音,他心稍稍落下去一点,然而下一秒, 就传来了人工语音声:您好, 你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请稍后再拨。 什么正在通话, 明摆着是把他电话挂断了。 沈屹骁又打过去, 这次可好,等待音都没有就听见:「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沈屹骁被气笑了,贴在耳边的手机往会议桌上一扔。 “啪”的一声,震的会议桌一圈的人瞬间都挺直了脊背看过来。 沈屹骁阖着眼, 手撑额头,食指几下摩挲后, 他右手往前一挥。 只字未说,但所有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一阵七零八落的收拾声和脚步声后, 会议室里安静下来,关昇几度犹豫才从他身后往前迈了一步。 “沈总——” “出去。” 关昇看了眼被撂出一臂远的始作俑者, 手脚放轻出了会议室。 门无声闭合。 沈屹骁一个深呼吸后,又将手机给拿到了手里。 虽然内心燥郁依旧,但打给孟医生的电话里, 沈屹骁依旧不减礼貌。 “孟医生,昨晚您从夜浓那走的时候,她情绪有没有什么异常?” “异常?”孟医生几乎不用回想就很确定:“没有啊,怎么了?” “没事, 我就随口问问,那您先忙。” 这通电话后, 沈屹骁又打给关昇:“把昨天接送孟医生的司机电话给我。” 沈屹骁心情不好时,关昇习惯在他的话里咬文嚼字。 他不确定地问:“是发给您,还是?” 结果还是撞了枪.口。 “你说呢?” 关昇:“...我这就发您。” 一个普普通通的司机,压根就没想到会接到董事的电话。 但是这个司机反应极快,哪怕对方都没报自己名字,但是光听见「中药」二字就迅速反应了过来。 “回沈总,我昨晚没有见到夜女士,中药是楼下管家帮我送上去的。” 沈屹骁虽有脾气,但不乱发,“好,我知道了。” 电话挂断,沈屹骁又拨给了关昇:“问问昨晚六栋管家是谁。” 关昇的办事效率一向都很高,更何况是当下这种时候。 不过两通电话,号码就发到了沈屹骁手机上。 电话接通,沈屹骁报了自己的名字:“昨晚你送中药到12层,对方情绪有没有什么异常?” 接电话的是程麦:“回沈总,昨晚夜女士的情绪看起来挺好的,没觉得有什么异常。” 没异常没异常,都说没异常。 可若真没异常,那为什么删他微信,不接他电话? “关秘书。” 关昇忙推门进来:“沈总。” 沈屹骁朝他招了招手:“把你手机给我。” 关昇忙将自己手机递过去,然后就见沈屹骁按下一串号码,关昇目光小心翼翼地观察在他脸上,接着听见他一声“喂。” 下一秒,只见他眉峰一压,紧接着,被他贴在耳边的手机也难逃厄运,直直撂出一臂多远。 关昇懂了,沈总这是被人挂了电话。 就是不知道是谁,这么有魄力。 “下午什么安排?” 关昇忙应道:“两点,源生科技的方总和廖总过来,随同我们的车一起去他们新建的研发工厂,预计五点结束。另外,中冶的合作洽谈安排在晚上六点的饭局上,结束后,九点飞机飞怀市。” 今天是肯定回不去了,沈屹骁又问:“明天呢?” 关昇:“明天上午九点要参加怀市开发区一个剪彩仪式,下午分公司有一个汇报会议。” 关昇知道他是想尽早回京,便说:“明天下午的会议也可以压缩到上午。” 沈屹骁点了点头:“那你跟他们打声招呼。” 阴了一上午的天,过了中午又开始落雨,飘飘落落,下得缠绵,没半点冬雨的样子。 临近下班,阮瑜从外面回来。 夜浓办公室的门是敞开的,阮瑜见她托腮看着电脑,便知她在出神。 其实中午吃饭的时候,阮瑜就瞧出她情绪有些不对劲,但饭后她有事出门,便没来及过问她。 阮瑜敲了敲门:“都下班了还不走?” 夜浓条件反射地看向屏幕右下角,再抬头,她嘴角挤出笑:“还有十分钟呢。” “降温了,晚上陪我去买几身衣服呗?” 夜浓也没打算下班就直接回家,便答应了。 下了雨的傍晚,交通比平时要拥堵许多。 两人各开一辆车,一前一后,龟速般地往前挪。 终于进了地下车库,从温暖的车厢一出来,夜浓就一连打了两个喷嚏。 “今天降温还穿裙子,你这是想感冒请病假啊?”阮瑜笑开玩笑。 夜浓低头看了眼:“早上想穿牛仔裤的,但是穿到身上感觉还没这条毛呢裙暖和。” “其实这边的冬天也还好,哪里都有暖气,只要不在外面逗留还真感觉不到冷。” 夜浓挽着她胳膊,一阵沉默后,突然说:“我有点想回香港了。” 工作上若是遇到问题,只会让她越挫越勇。 所以阮瑜几乎可以肯定,她是被感情纠缠住了。 “那天晚上你开的跑车是沈总的吧?” 夜浓扭头看她。 阮瑜笑了声:“想问我怎么知道的?” 夜浓没说话。 “我当时没反应过来,昨天晚上临睡前,突然想起老瞿之前跟我说过,沈屹骁有两辆跑车的车牌都是0606。” 夜浓皱了皱眉:“瞿总跟你说这个干嘛?” “因为老瞿生日也是六月六啊。” 夜浓先是一愣,继而失笑:“这么巧。” 话就这么被阮瑜套着了。 “连人家沈总的生日都知道,看来你俩的关系真是不浅啊。” 见她不说话,阮瑜便也跟着她沉默了会儿。 工作日的商场,人不多。 两人从电梯里出来后,谁都没有去注意品牌店里换季上新的各种衣服。 夜浓低着头,阮瑜偶尔扭头看她一眼。 “其实我大概能猜到。”一阵沉默后,阮瑜终究还是开了口。 夜浓一点都不觉得意外,提不起兴致的脸上,嘴角有淡淡苦涩的笑痕:“猜到什么?” “猜到...他就是你以前谈过的那个,又帅又有钱的男朋友。” 夜浓这才微微抬起脸,不过不是看她,而是看着前面空无一人的走廊。 “都过去了。”她语气淡的像水,像被四面墙框住的,一丝风都吹不到的平静水面。 “早就过去了。”这一句重复,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强调给阮瑜听。 “如果真的过去,那你今天失落成这样,是为的什么?” 说完,阮瑜明显感觉到她往前走着的脚步卡顿了一下。 但也只是短瞬就回归正常。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62节 阮瑜见她不说话,全当她默认:“我也是后知后觉,其实那次在他家做客,我就应该反应过来的。” 夜浓接人待物一向有分寸,对同事客气,对有钱的老板,她更是能不多说话就尽量保持沉默,可那次呢,和那个沈总可谓是争锋对麦芒,一点都不甘落于下风。若不是知道她的为人,说她强出头惹人注意都不为过。 走廊是u型,走到了尽头,两人自然而然地拐了个弯往回走。 阮瑜扭头看了看她,略有无奈:“你啊,什么都放在心里,你知不知道,有些事埋在心里久了会烂、会臭的。” 夜浓突然笑了声:“烂了臭了之后呢,会变成养料吗?” “你想得美。”说到这儿,阮瑜提起另一件事:“汪雨苼,就上次一块打高尔夫的那个,还记得吧?” 夜浓点头“嗯”了声:“他怎么了?” “我听老瞿说,他最近背得很,接连黄了两个项目。” 夜浓只眼眸微转就听出她意思:“你是说跟沈屹骁有关?” 阮瑜耸了耸肩:“我哪知道,是老瞿说的,说黄的那两个项目,都是和东沈关系挺不错的。” 夜浓倒不这么觉得:“沈屹骁又不是三岁小孩,关系再不错,也不会因为我那点小事浪费人情。” “别把自己看得这么轻,也别小看男人的报复心,”阮瑜意味深长地看向她:“就上次去他家吃饭那天,他就点名不让汪雨苼同去,而且当时他还多问了一句,问你去不去。” “问我?” “不然你觉得老瞿为什么非得拉上你?” 夜浓一时语怔。 “当时我只是觉得奇怪,现在代入你们的关系再回想当晚......”阮瑜失笑:“他当时看你的表情,还真是无奈至极。” 阮瑜已经被自己的话说得好奇心四起:“你跟他谈恋爱那会儿,也这么不给他好脸色吗?” 夜浓点了点头:“我以前的小脾气很多,很情绪化。” 现在想想,真不知当时的他是怎么忍得了的。 大约是觉得不过谈着玩玩,忍一时,不会忍一世。 “有时候也觉得奇怪,我那些小脾气好像在他面前尤为明显。” 作为局外人,阮瑜一语挑破:“你那是恃宠而骄,这女人啊,脾气都是被宠出来的,越是对亲近的人,越是不会敛着情绪。” 的确,那时的她,对自己不相干的人,还真是连脾气都懒得有。 循循善诱到这里,阮瑜把问题回到她今天的情绪上。 “虽然你不愿说跟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觉得,所有的负面情绪都要及时消化清理掉,有误会就说开——” “没有误会。”夜浓打断她:“五年前就已经结束的关系,五年后也没有必要开始。” 阴湿的天,让人难有好心情。 天气不好也就算了,偏偏自己还接了个心惊胆战的任务。 虽说齐冀非常、极度不情愿,但迫于他哥齐祯的经济封锁,齐冀只能硬着头皮妥协。 因为第一次见到那女人是在梦蝶山的物业中心。 所以齐冀便直捣老巢。 他求爹爹告奶奶,把他皓丰地产齐二公子的名号都搬出来了,物业经理这才答应给他透露风声,结果打听沈屹骁的行,听他说要调取球场的会员消费记录,经理顿时摇头又摆手。 没辙,齐冀只能给关昇打电话,结果两句话没问,关昇就借口说忙把他打发了。 打听不到那女的,齐冀就只能从沈屹骁那里下手,去了东沈集团的一楼前台,凭着自己那张帅脸,‘谄媚’了半天,最后打听到一句:我们沈总怎么可能会带异性来公司啊,齐少可真会说笑。 也不知道是真没带,还是这些小姑娘小嘴严实。 眼看快六点,齐冀又赶紧去了铂悦府,谁知在车库里守株待兔到九点,还是不见平日接送沈屹骁的那辆车回来。 但是他后知后觉地发现,平时停在老地方的两辆跑车和一辆越野车都不见了。 难道他最近不住这,所以把车也都挪走了? 想到这,齐冀立马坐电梯去了一楼大厅。 巧了,是以前他一过来就爱朝他笑的小管家。 齐冀掏出备在身上的两块巧克力:“昨天我哥回来了吗?” 小管家叫莫羽,文文静静、可可爱爱,接过他手里的巧克力后,点了点头:“回来了。” 齐冀歪头看她:“那前天大前天呢?” 莫羽还是点头:“沈总每天都有回来。” 每天都回来,那车库里的车呢? 齐冀又问:“那你有没有看见他带过女人回来?” 莫羽生了双漂亮的杏眼,一惊讶,更圆了,“怎么会!” 这反应有点大啊! 齐冀盯着她看,若不是以前就知道她害羞,还真以为她垂下脸不敢看他是因为心虚呢。 不过齐冀还不至于一点思路都没有:“那你平时看见他都是白天还是晚上?” 沈屹骁早晚都是司机给送到地下车库,也就是早上会去会所锻炼才会经过一楼大厅。 莫羽唔了一声:“大部分都是早上,晚上的话只偶尔。” 心头的那点疑惑就这么打消了,齐冀又去了电梯口,但是摁了半天门铃依旧没人。 这么晚没回来,不知是在忙公事还是和那个女人鬼混。 两个哥都在逍遥快活,就他在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乌糟事。 想想就来 气,气着气着就把他的那点激情气没了。 哪还有什么心劲再继续等下去,齐冀索性找了家最近的酒店住了一晚。 知道沈屹骁平时早上都是六点去会所,第二天早上五点半,齐冀就蹲在了会所斜对面的一排绿篱后。 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没蹲到沈屹骁,竟然让他蹲到了意外中的惊喜。 简直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齐冀目光紧锁住那张侧脸。 没认错,他绝对没认错,这么漂亮的一张脸,他认错才怪了呢! 亏他昨天还去梦蝶山问了半天,原来躲这里来了。 隔着五六米远,齐冀尾随其后,直到见人走进一楼大厅。 齐冀看向门口的水景墙,六栋。 竟然住六栋,都和他哥住一个小区了,怎么不住十二栋去呀。 就在他嘴角勾出沾沾自喜的弧度时,他表情又突然一僵。 之前沈屹骁送他的那套房子不就是六栋的吗,后来又莫名其妙的用三栋的跟他换...... 想到这,齐冀恍然大悟,难怪把房子要回去呢,原来是想金屋藏娇。 然而刚展开的双眉又被他再次拧到了一块。 为什么怕他知道,交女朋友不是好事吗,为什么要偷偷摸摸? 大脑快速运转了几下后,齐冀倒吸一口气。 难道真被他哥齐祯猜中的那样,是那种女人? 齐冀一边天塌了表情一边跑去12栋将他的车开到了六栋车库。 八点零三分,齐冀在车库里守株待兔地等了半个小时,终于逮着了人。 他点开相机,将镜头拉近,对着人脸拍了数张后,发动车子,紧随其后。 一路跟到榕港大厦车库,齐冀戴上口罩,下车。 但是很不幸,电梯口需要通行卡,齐冀被挡在了外面。 之后他又去了一层看了楼层索引图,都是表面看着很正规的公司,不像那种经营场所。不过现在扫.黄扫得那么严,那种地方自然会做得隐蔽。 但是拍到了人脸以及车牌,然后呢? 齐冀有点拿不定主意了,几经犹豫不决后,他给齐祯打电话。 电话一接通,他就言之凿凿:“哥,那女的不是我哥女朋友。” “你怎么知道?”齐祯问。 齐冀就把他捋出来的思路说了,齐祯听后,沉默了一阵:“你确定?” “我当然确定,不然我把她照片发给你看看,是真漂亮,身材也好,别说我哥,就是你——” “你够了!”齐祯不耐烦地打断他:“不漂亮,你那位哥哥能被迷成这样,还把人带回家?” 齐冀叹气:“所以现在怎么办,要说我哥不知道她是干这行的,咱还能拉回来,他是明知故犯,而且我听说,这种女人最会迷惑男人了,会让男人上瘾的那种,你说我哥是不是上瘾了?” “我哪知道!”齐祯声音透着浓浓的烦躁。 默了会儿,齐冀突然心生一记:“如果我哥不计较她的过去,那他总该计较她的现在吧。” “什么意思?” “你不是说我哥在感情上占有欲很强吗,我在想,干她这行的,肯定不止我哥一个男人,但我哥既然养着她,那必定会跟她约法三章,如果被我拍到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你说我哥会是什么反应?” 这家伙的鬼点子终于派上了点用场。 齐祯笑了声:“你要能把你这些小聪明用到工作上,也不至于三个月一个房子都卖不出去。”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齐冀调子一抬:“你就说我这主意怎么样吧?” 齐祯不想夸他,但给了他甜头:“你要真能把他俩拆散了,我就把你从销售部调回来。” 齐冀就差给他行礼了:“保证完成任务!” * 昨晚夜浓睡眠质量很不好,频频做梦,梦里全是过去和他的点滴,最后一次惊醒是分手那晚。 她从阳台往下看,看见他背对着墙蹲着,指间燃着烟,明明暗暗里,却不见他吸上一口。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63节 夜浓当然看得出他的失魂落魄,只是想不通,既然没付真心,又何必惺惺作态。 最后一次醒来后,夜浓就没再继续睡,五点多一点就去了会所,跑了六公里,跑到她衣服湿透,双腿乏力,最后点了一杯什么都没加的黑咖,喝到苦涩灌满五脏六腑。 从昨天中午开始,沈屹骁的电话就没怎么间断后,一开始是用他自己的手机号打,她挂断,他就换别的手机号再打,几次接通后,夜浓索性拒接一切的陌生号码。 但是他们住在同一层,总要碰面。 所以一到公司,夜浓就交代曲姚,让她帮忙另租一套公寓,另外,她又把自己的身份证给她,让曲姚去重新办一张手机卡。 从他出差那天起,天就一直阴雨不断,直到今天,头顶上空都还笼罩着一层灰蒙。 到了晚上下班的点,天又落了雨,层云翻卷,雨势渐大。 夜浓端着一杯热茶站在落地窗前。 突然想起方铭寒那天提到的环鼎大厦。 那个地方,夜浓一共去过三次。 一次是初春。 一次是烈夏。 一次是初秋。 唯独没有在冬天的时候去过。 因为他说冬天萧条,除了霓虹,并不美。 但如果有雨呢,会不会另有一番明漪暗影的美意。 像是感应到她的向往,雨势从噼里啪啦变成了淅淅沥沥。 环鼎大厦位于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夜浓寻了好几圈才在一公里外的停车场里找到位置。 偏偏她没带伞,然而这在雨天从来都不是一个难题,花了二十块钱在路边一个小商贩那里买了一把透明雨伞。 遮在头顶的伞布往后倾斜,九十九层高的环鼎大厦被雨雾笼罩出朦胧,映在人眼底,有一种海市蜃楼的美。 那一刻,夜浓真的很想将此时的一幕拍下来发给他看,跟他说:谁说冬天的环鼎大厦只有霓虹。 还有雨。 还有...... 没有他的这五年,她也可以过得很好。 但是没有她的这五年,沈屹骁过得一点都不好。 那段自我厌弃,甚至自我放逐的记忆随着再见到她,而逐渐淡去,却又因为她的决然断联,让一切好似卷土重来。 下了飞机,沈屹骁就直奔铂悦府,摁门铃没有回应,他索性用密码进了夜浓的房子里。 黑漆漆的客厅乍亮,明知她不在家,可沈屹骁还是找了卧室、卫生间、甚至阳台。 寻不到她人。 沈屹骁就只能求助于电话。 明知她不会接,可他还是抱着侥幸的心理掏出手机,只是还没来及拨通她的号码,就被另一通电话打断。 沈屹骁一丝犹豫都没有地挂断,拨了那通这两天拨了无数次的号码,然而话筒那边依旧是没有一声等待音的忙音。 从昨天下午开始,他的号码就被夜浓烈入了黑名单。 沈屹骁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贴在耳边的手机拿下来时,齐冀的电话又打来了。 飞机上的期待与侥幸都在此时此刻消失殆尽。 “什么事?”他声音只剩恹恹的无力感。 然而齐冀却丝毫没觉察到他的异常,他压低的声音里甚至还带着兴奋:“哥,你知道我看见谁了?” 沈屹骁丝毫提不起兴趣,敷衍问了声:“谁?” “你女朋友!” 沈屹骁眉心倏地一拧:“我女朋友?” “对,我在环鼎大厦看见她了。” 没有问那个人长什么样,叫什么名,沈屹骁就夺门出去:“顶层吗?” “对,你赶紧来,”齐冀躲在角落,看着露台上的一男一女:“她正和——” 不等他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 耳边的手机拿下来,齐冀看着手机屏幕,表情仅仅茫然了一秒就转瞬即逝。 他重新看向露台上挨着站的一男一女,鼻腔哼出忿忿的一声:“等着被我哥甩吧!” 第32章 被雨雾粉饰的夜, 一切都是影影绰绰的,朦胧又虚幻。 美得让人心惊,美得让人意外。 但最让人意外的是在这里遇到方铭寒。 “好巧。” 夜浓压下眼里的意外, 朝他笑了笑:“方总怎么来了。” 露台上厚重的伞布被风吹出刮耳的“噗噗”声。 像是好让她听清自己的声音, 方铭寒走近她身侧,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总觉得会在这里遇见你。” 是啊, 这个世界上,每天都会上演着各种巧合,有天意,也有人为。 不给任何人辨出她此时真实情绪的机会,夜浓脸上一如既往地挂着淡淡笑痕:“我也只是刚好经过这里, 若不是这场雨,还真不会上来。” “所以说冥冥之中, 我们之间还是有些羁绊的。” 可是真的让她心生羁绊的人并不是他。 夜浓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如此迫切的, 想和任何一位异性划清距离。 哪怕面前这个男人,她并不想得罪。 “方总说笑了, 钦慕你的人很多,而我,实在不足挂齿。” 方铭寒垂眸笑了笑:“我知道你的心不在我这。” 以前, 夜浓无论用什么样的借口和理由拒绝他,他总是不经意地岔开话题,像现在这样,说这种话, 倒是第一次。 夜浓看向他的眼神里,有几分难掩的意外, 但更多的是不确定,因为他的话让人听了总觉得还有下文。 果然,只一个短暂停顿就听他说—— “但我还是希望你给我一点时间。” 给他时间做什么,忘记她吗? 夜浓从来都不觉得他在自己身上倾注了多么难以自拔的感情。 因为在她的感受里,喜欢一个人,是不会忍着一个星期,一个月,甚至更长的时间不去主动联系的。 她不是不喜欢被纠缠,是不喜欢被不喜欢的人纠缠。 “方总以前也爱过人吧?” 方铭寒把话说得几分委婉:“活到这把岁数,如果没有爱过,岂不是很可怜?” 风在耳边呼啸,像嘶吼的野兽。 攥在大衣口袋里的手冰凉,夜浓看着迷雾般莫测的远方。 “为什么我觉得是幸运呢,哪怕爱上一个普通的人,也是走运。” 她嘴角仅剩的一点笑也淡下去了:“可我怎么就这么不幸呢。”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的起点太高,一般的男人已经很难再入你的眼?” 他倒是很会剖析她的话。 夜浓扭头看他。 似乎是觉得自己年长于她,方铭寒忍不住在话里带出几分说教:“其实感情和饮食没有什么区别,婴幼儿时,一勺白粥都会被咂出满汉全席的声响,可当你真的尝到了满汉全席,还会去回味那勺白粥吗?而你之所有觉得那勺白粥珍贵,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尝过的美味太少了呢?”、 什么白粥,什么满汉全席,不过是她抵挡他的借口,真真假假,美味与否,她又何必与他较真。 不想听这些大道理,夜浓索性更直白一点:“但是方总可能不太了解我,我这个人对物质没什么追求,我很享受自给自足的快乐,而这份满足和自由,都是旁人给不了我的。” 这话算不上婉转,对方铭寒这种骨子里就高高在上的人更是毫不留情,可她太想要一个清净,不被任何人左右情绪的清净。 只是没想到,方铭寒听罢却是不经意地笑笑,甚至还抬手在她后脑勺轻轻揉了揉。 “这次过来,的确是公事,所以你不要多想。” 他这种人,想让自己体面,就必然会给对方情面。 然而这对夜浓来说,却是模棱两可的答案,让她本就不轻松的心,又沉了几分。 接着,她听见他说:“要不要送我去机场,下次见面,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若是答应,只会显得刚刚那席话又成多余。 夜浓刚想拒绝,又被他截住话。 “怎么说我也是你们莱欧重点维系的客户之一,这点要求,夜总监应该不会拒绝吧?” 能拿客户的身份压人,夜浓就知道他心里有了忍着没发的无名火。 也是好事,说明他这次是把她的拒绝放在心上了。 “不过我车停得远,方总介意吗?” “怎好让你开车送我。”说完,方铭寒掏出手机。 眼看两人在露台转身,齐冀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这是要被那个男人带走了吗?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64节 可他哥还没来呢! 齐冀忙掏出手机。 他今天穿的外套,胸口刚好有个外口袋,手机往里一放,刚好露出摄像头。 隔着一米多远的距离,齐冀跟在两人身后,眼看两人走进电梯再转过身来,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的齐冀,瞥过去一眼。 真漂亮,漂亮到让人心惊。 难怪那次在梦蝶山,他哥为了她争风吃醋呢。 但是再细想,何止是吃醋,那一系列的行为举止,根本就是宣誓主权。 真要是个正经女人也就算了,就这样的,再喜欢也是水月镜花。 所以说,漂亮的女人都有毒。 这个有毒,那个前女友更是剧毒。 想到这,齐冀不禁为他哥的坎坷情路叹气。 是谁说的,上天都是公平的,给你开一扇门,也会给你关一扇窗。 齐冀掏出手机,关掉视频后,他给沈屹骁发了条短信:「哥,你到哪了?」 电梯都停落一层了,还不见沈屹骁回他短信。 齐冀也不敢打电话催,只能在心里干着急。 但是不管怎么样,今晚他就是什么也不干,也得给他哥站好最后一班岗。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黑夜和雨水,让寒冷加剧。 走出旋转玻璃门,夜浓忽感肩膀一沉。 是方铭寒将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了她身上。 “不用了方总——” 方铭寒压住她手,止住了她要掀掉外套的动作,“披着吧,别冻着。” 他看她时,眼神不似以前那般柔情,不过匆匆一眼,视线就从她脸上偏开,给人一种不过绅士,无需多想的风度。 在露台上站的那一会儿,夜浓不仅手脚冰凉,全身也被冷风穿透,她贪这一时的温暖,说了声谢谢。 十多级的台阶下,一身黑色西装的沈屹骁,仿佛和这浓重的夜色融为一体。 车停得远,他淋着雨跑来的,西装外套没有扣,领带也被他拧松,原本一丝不苟的头发更是被风吹得凌乱。 可那又怎样,为她风尘仆仆,看到的却是这样的画面。 他看着举止亲昵的两人,笼着薄薄一层雨雾的眼,像深海,藏着不为人知的汹涌。 但是他没有踩上台阶,就那样静静地站着,看着她穿着那个男人的外套,双手攥着衣领,拢紧,感受着不属于她自己,也不属于他沈屹骁的温度。 乖巧听话、莞尔一笑,眉眼垂下时,含一缕娇羞。 鲜少给他的,总是随随便便就给了别的男人。 落在眼睑下的暗影似有若无地轻颤了几下,攥紧在身侧的两只手也慢慢松开。 原来这就是她删他微信,拉黑他手机号的原因。 沈屹骁嘴角提一味「懂了」的自嘲,笑了。 可是为什么偏偏选择来这个地方。 跟别的男人来这里,就不会想起他给她的过去吗? 还是说,那铺满爱莎的露台、只属于她们的玻璃城堡的卡座、刻了她名字的钢琴,对她来说早已没有意义。 不然她怎能做到淡然处之的以一个客人的身份,和别的男人,旁观这一切。 回去的路比来时要漫长得多,手机震了又停,停了再震。 终于走到车边,才发现车子没锁。 上了车,他脱掉湿透的西装外套扔到一边时,看见了中控台储物格里的香水瓶。 视线定格几秒后,他伸手将那瓶香水扔到了副驾驶。 闭上眼靠向椅背时,脑海里又浮现出她和男人并肩的画面。 那个男人不会是突然出现在她身边的。 既然她有了下家,这段时间又何必默许他的靠近。 是有心看他的笑话,还是说,享受这份暧昧。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 沈屹骁沉沉笑了声。 他竟然会去想她的以前,以前她有多无情,他又不是今天才知道。 口袋里的手机又震了。 沈屹骁吐出沉沉一息,掏出来接通。 没等他开口,话筒里就传来急不可耐的催促声:“你怎么还没来啊哥,她都走了!” 沈屹骁缓缓掀开眼,当时他整个人兵荒马乱,没分出心神深想,这儿会他整个人平静下来就感觉到了各种不对劲。 沈屹骁眼角眯出短暂的思路,“谁跟你说我有女朋友的?” 他不疾不徐的声音里,质问声明显。 齐冀一时哑口:“...我、是我自己看到的。” “你看到的?”沈屹骁冷眼看着窗外:“你看到什么了?” 看到你在大街上牵人家的手,哄人家笑,还把自己的跑车借给人家开。 但是齐冀不敢说这么细:“就、就看见你们一起逛街。” “在哪?” 他的追问,让齐冀整个人都六神无主了,只知道他问什么,他答什么:“半月广场旁边的宝藏街。” 原来是在那。 沈屹骁眉心拧了拧:“你自己?” 上次因为给他和许梓清牵红线,惹他不高兴,这次齐冀哪还敢提到那个女人。 “还有一朋友,”说完,他又加一句:“你不认识。” 沈屹骁心里的疑惑还没有完全解开,他又问:“你知道她是谁吗?” 沈屹骁这么问的目的,是不确定齐冀有没有在齐祯那里打探到什么,毕竟他没见过夜浓,但这话在齐冀听来,就是试探他知不知道那个女人的‘职业’。 齐冀犹豫了几秒,决定招供:“知道。” “知道?”沈屹骁一秒皱眉:“所以你哥也知道了?” 齐冀坐在出租车里,目光锁着前方的同时,点头:“嗯。” 沈屹骁:“......” 耳边的沉默,让齐冀猜出他可能是觉得颜面尽失。 “哥,没事的,”这个时候,齐冀只能安慰他:“你这么多年没交女朋友,有点需求,我能理解的。” 沈屹骁听出不对劲,眉梢一压:“什么需求?” 这人真是的,他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还装什么呀。 可是没办法,男人都要面子,齐冀只能成全:“她是挺漂亮的,别说是你了,我都忍不住多看一眼。” 沈屹骁听笑一声:“...你都忍不住多看一眼?” 齐冀:“......” 他是疯了吗,怎么能说这种刺激男人占有欲的话。 齐冀忙解释:“我就是看看,没其他想法。”他才不会对那种女人有想法。 “哥,虽然她是挺漂亮的,可到底也不干净,你看你对她这么好,又是给她房子住,又是给他车开的,可她呢,脸一转就跟别的男人走了——” “等等,”沈屹骁拧着眉,眼神蓦然锋利:“你说谁不干净?” 齐冀吞咽了一下。 话是说得不好听,可他也没说错吧。 齐冀现在只希望他能迷途知返,也不跟他打哑谜了:“干那行的,能干净到哪去,说难听一点,她一天接几个客人,她自己记得清吗?” “齐冀!”沈屹骁低吼出声:“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齐冀被他吼的,耳边的手机都差点没拿稳,瑟瑟发抖间,话筒传来警告声—— “她夜浓就是再对不起我,也轮不到你说这种话来作践她。” 齐冀眼睛陡然睁圆了。 夜、夜浓? 他刚刚没听错吧,那个女人叫夜浓? 这么巧的吗? 他大脑快速运转着,刚想再问,电话被挂断了。 齐冀看着手机屏幕,呆了几秒,再抬头,看见前方指示牌显示是去机场的方向。 但是他现在哪有心思去关注这些,一个电话打给了齐祯。 “哥,你说巧不巧,那个女人也叫夜浓。” 显然齐祯也被他这句说懵了,“...也叫夜浓?” 齐冀点头像捣蒜:“嗯,我哥自己说的。” 等他把刚刚和沈屹骁说的那些话复述给齐祯听之后,话筒那边传来一句脏话。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65节 “你怎么还骂人啊?” “骂你都是轻的,”齐祯教训起他来丝毫不留情:“就你那猪脑子,让你去销售部都是抬举你!” 不等齐冀想还嘴,电话又被挂断了。 接到齐祯的电话,沈屹骁丝毫不觉意外,唯一的意外就是他竟然沉住气到现在才问。 “说。” “你什么时候和那个女人扯到一起的?” 他直接,沈屹骁也懒得再遮掩:“你跟我说她回来之后。” 齐祯:“......” “还有什么想知道的?”沈屹骁问。 齐祯气笑一声:“你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还是怎么的?” 雨已经停了,车却还停在路边。 沈屹骁半只胳膊搭在窗外,他弹了弹指间的烟,猩红的火光在夜色中明亮了。 他唇角微勾,心却堵得厉害:“压根没好,谈不上忘不忘的。” 就知道他没从过去那段阴影里走出来,偏偏还被他之前的故作轻松给骗了过去。 齐祯深吐一口气:“所以你就找她复合了?” “复合...”沈屹骁拖着音调,闷声笑了。 这声笑,让齐祯瞬间回想起当初他的消沉。 作为兄弟,他是真的不想再看见他为情所困的颓丧样。 五年时间,真的不算短,怎么就忘不掉呢。 “沈屹骁,别让我看不起你。” 沈屹骁嘴角笑痕依旧:“不需要你看得起。” 齐祯被无语住了,“你怎么就这么油盐不进呢?” 出了三天的差,他睡眠时间本就不多,如今又淋了一场雨,心力像是被消耗了大半。 沈屹骁一个字都不想再说,果断挂了电话。 * 雨后的空气湿漉漉的,有种厚重的沉闷感。 从机场回来,夜浓又去取了车,再回铂悦府已经凌晨。 电梯门开,不过一个抬眼就看见了东面那扇门。 夜浓强迫自己无视掉,回到家刚准备换鞋又看见那双从他家穿过来,至今未还的男士拖鞋。 她视线快速偏转开,继续无视。 准备烧一壶热水,又看见流理台上的中药包。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房子里竟然处处都是与他有关的东西。 夜浓想都没想,伸手将中药袋提到手里,走到门后,又拎起那双拖鞋。 “滴答”一声门开,夜浓大步穿过走廊,将不属于她的东西物归原主地丢在了门口。 又一“滴答”声落地,沈屹骁也从沙发走到了门后。 原本他是准备回梦蝶山的,中途又不知为何将车掉了头。 或许是想看她今晚到底会不会回来,又或者想和她打个照面,看看她面对他会不会有几分心虚。 但是他怎么都没想到,等了她快三个小时,等来的竟是如垃圾一般被她不要的中药,和他那双拖鞋。 嘲讽浮出眼面,积在眉宇间。 “砰”的一声门响,余声都盖过了密码锁的提示声。 夜浓心脏忽得一提,下意识扭头看向门的方向。 他回来了? 还是说又是那个女人? 但是视频里看不见和她同在一面墙的那扇门,夜浓握着门把的手落回去后,摆弄起锁上的设置键,将提示音关掉后,她才小心翼翼打开门。 东西依旧放在门口。 夜浓皱了皱眉,难道说那个女人一直在他家没有走? 留到现在是为了等他出差回来吗? 大脑不受她控制地开始胡思乱想,想着想着,夜浓突然好笑一声。 她关心这个干嘛?人家是男女朋友,别说是住一天,就是住一年,一辈子,也跟她没有关系。 “对,没有关系,跟我有什么关系。” 夜浓好笑一声,回到客厅,坐到沙发里时,压到了松软的抱枕,她抽出来往旁边一扔,但是力气大了,抱枕跌到了地上,她也没管,抱起胳膊,自言自语地冷笑一声:“一边交着新女友,一边关心前女友,沈屹骁啊沈屹骁,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有这本事。” * 翌日早上八点,接送沈屹骁的车惯例等在车库。 沈屹骁刚一走到车边,视线就在一点钟方向定住了。 并不显眼的蓝色牌照,车牌号里却有着在他看来极为显眼的「qz」两个字母。 视线从车牌缓缓移到挡风玻璃,一个黑影在他眼前晃了过去,沈屹骁凝眸两秒后,笑出一声气音。 司机不明所以地看过去一眼:“沈总。” 沈屹骁朝他挥了下手,默不作声地绕过车尾朝那辆车走过去。 虽然车窗玻璃贴着遮光黑膜,但还是能看见里面趴着个人。 沈屹骁抬手在玻璃上敲了敲,歪身趴着的人顿时肩膀一抖。 沈屹骁在车门外等了等,见他还不出来,他掏出手机,电话拨过去。没两秒,昏暗的车厢里瞬间亮起冷白的光。然而下一秒,那片光就被一只手卡了过去。 垂死挣扎了几秒,大概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齐冀这才一点一点坐起来,小心翼翼地抬头往窗外瞥了眼,正好和俯视下来的一双眼对上。 那眼神,好像戳了把冰刀子似的,齐冀下意识吞咽了一下。 他定了定心神,这才一点点抬起手,随着车门打开,齐冀可谓是一秒变了脸色,他眉眼、嘴角全都堆着笑:“哥,这么巧呢?” 沈屹骁冷着脸,目光锁在他脸上:“有多巧?” 齐冀嘿嘿两声,一只脚迈下车:“捡东西的功夫,你就过来了,你说巧不巧。” 沈屹骁懒得和他绕圈子:“你来这做什么?” “等、等你啊!” 一天到晚,嘴里没一句真话。 “别怪我没警告你,别去找她,”沈屹骁一语戳破他心思:“让我知道,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被他说对了,齐冀这趟过来就是来找夜浓的。 昨晚齐祯言之凿凿,说那个女人就是沈屹骁的前女友,好说歹说,齐冀就是不相信,后来齐祯从一本相册里翻出夜浓的照片给他看,他才彻底懵了。 他拿着手机里拍到的照片作对比时,齐祯在一旁骂他蠢。 齐冀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睛都红了。 他不是蠢,他只是不相信他哥会在一个地方栽两次跟头。 “哥!”齐冀追到车尾喊住他:“她过去怎么对你的,你都忘了吗?” 沈屹骁走到车后座的双脚蓦然一停。 “昨晚我在环鼎大厦看见她了,人家现在已经有男朋友了。” 沈屹骁缓缓转过身。 一夜未睡,他眼底红血丝明显,即便这样,都遮不住他眼底摄人的光。 “所以呢?” 齐冀被他问愣了两秒:“...我不是说了吗,她有男朋友了。” “男朋友,”沈屹骁垂眸笑了声,再抬头,他眉梢一扬:“那又怎么样?” 齐冀:“......” 什么叫那又怎么样,难不成他还想把人家拆撒了? 齐冀像看陌生人似的看着他:“至于吗?” “不是你说的吗,她过去都那么对我了,”他嘴角不经意地一抬,“我岂能这么算了。” 明明是带笑的语气,可听在耳里,就是有一种异于冷静的清醒。 齐冀愣住了,他看得出他不是开玩笑,“你、你要干嘛?” 第33章 今天周四, 距离上周五报给雾色的方案已经过去三个工作日。 夜浓把刘蕴叫到了办公室:“雾色那边,你联系了吗?” 刘蕴说:“周二联系过一次,但是祁总说, 他那边还要再讨论一下。” 夜浓点了点头:“张秘书的电话你不是有吗, 下午先从他那边问问情况。” “好的。” 结果刘蕴出去没半个小时就回来汇报:“祁总说方案还是要重做。” “还要重做?”夜浓皱眉:“有没有说具体哪里不行?”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66节 刘蕴索性将祁孟在电话里说的原话复述给她听:“不是说让你们推翻重做吗, 怎么立意还是以前的。” 连立意都要推翻。 按理说, 用「拨开云雾见天明」作为「释怀」的立意, 本该挑不出错的。 难道是对方觉得过于直白? 同样的问题,在一个小时前,祁孟也这么问沈屹骁。 “你当初确定这个名字的时候,想表达的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沈屹骁语波淡淡:“你也说了是当初。” 知道他挑剔,但不知道他这么善变, 祁孟无奈皱眉:“难不成你想换个名字?”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似是而非的笑:“只要没上市,一切都没有定数。” 要说以前, 祁孟还会意外他的各种不按常理出牌,但是现在, 他早已见惯不怪。 因为截至目前,雾色上市的六款香水, 名字、立意,甚至香水瓶的造型都是出自于他的想法。之前合作的那些设计公司,虽然都给出一整套的设计方案, 但最后派上用场的不过是包装盒上的字体、插画、图标以及效果图的制作罢了。 给这样的老板打工,说不累是假的,但却有一种莫名的心安,因为不管中间经历再多次的质疑和否决, 最后一切都会有他来兜底。 “要我看,还是你和设计公司那边直接对接吧。” 知道沈屹骁不想被人知道他是雾色的真正老板, 所以祁孟也就是随口,谁知却听他说: “还不到时候。” 以前祁孟被他的挑剔挑出脾气的时候,也这么说过他,可他都是怎么回的? 要么—— “要我出面,那还要你祁总挂名法人做什么?” 要么—— “你让我去跟几个设计师讨论这个,像话?” 要么直接两字—— “不去。” 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竟然说「还不到时候」。 祁孟怀疑自己听错了,“你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偏偏那人吊他胃口似的:“挂了。” 接下来的两周,莱欧报上来的四次,共计的六个方案,都被打了回来,至于原因:立意不符,重做。 刘蕴被气哭过一次,说从来没遇到这样的甲方,这哪是挑剔,根本就是找茬。 这点,夜浓没有否认。 尽管她遇到过比这更加难以沟通的甲方,但像雾色这种,不明确指出哪里不满意,只说重做的,却是第一个。 重点是,推翻的还是最基础也是最重要的立意,立意都过不了,那后续的各种就没办法进行。 周五下午,阮瑜去了夜浓办公室。 “晚上还要加班吗?” 夜浓摇头:“明后两天不是周末吗,今晚就不加了。” 阮瑜听出来了,这是杀头前给顿饱饭呢。 “要不要我去跟祁总聊聊?” 夜浓听了直皱眉:“你要是为这事出面,那不显得我们设计部太无能了吗?” “但是我听曲姚说,你们三组的人已经怨声载道了。” “那没办法,对方总是周五给反馈,周三让报过去,不加班万一完成不了怎么办。”说完,夜浓站起身,挺了挺坐得有些僵直的腰。 “听你这么说,怎么感觉那边故意不让你们周末好过似的?” 夜浓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阮瑜不免叹气:“现在知道那个祁总有多难搞了吧,之前跟你说他喜欢鸡蛋里挑骨头你还不信。” 这两天,夜浓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你要说他鸡蛋里挑骨头吧,他却连挑出的骨头都不给你看。” 说得阮瑜都难以理解:“所以他这算什么?” “说不好,但从刘蕴的话里,我总觉得他这个人像是人格分裂似的。” “人格分裂?”阮瑜轻笑:“那有点夸张了吧。” 夜浓可一点都不觉得夸张:“刘蕴说,每次报方案给他,他总是客客气气,等到反馈的时候,说的话就很难听了。” “这算什么人格分裂,”阮瑜换了个词:“顶多算是打一巴掌给颗甜枣。” 想起她刚刚说要去找祁总聊聊,夜浓短暂思忖:“如果下周的立意还是不行,我就亲自过去。” 下班的时候,曲姚来敲门:“夜总监,今晚不是不加班吗,你要不要去看看房子?我给你又找了两套。” 夜浓现在哪还有心神去想搬家这档子的事,她现在恨不得直接倒在床上。 “你跟房东约好时间了吗?” 上周曲姚就找到了两套很不错的房子,但是因为夜浓加班没去,放了人家房东鸽子,电话里曲姚无辜挨了房东两句难听的话。 这次她吃一堑长一智,曲姚摇头:“还没有。” “没有就行,这事先放一放,等忙完这段时间再说。” 连续的加班,让夜浓对今晚能在七点前回到家有种久违的兴奋。 谁知车子停稳,却看见对面车位里停了一辆银色跑车。 是上次沈屹骁借给她开的那辆跑车。 隔着挡风玻璃,夜浓看着正前方的车牌微微出神。 从他出差走的第一天到现在,已经过去半个月,这期间,她一次也没看见他,不仅他的人,还有他的车,都突然之间在她的世界里消失了似的。 其中原因,夜浓不是没想过,或许是因为她把他删除拉黑,他顺了她的意,不再打扰她,又或者他根本不在意个中原因,而是带着他的女朋友去了更好的住处。 但是奶酪,他是不是一直都照顾在身边,还是说,他把它丢给了那个女人...... 想到这,夜浓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人家是男女朋友关系,把自己养的宠物给女朋友照顾,有什么不行的吗? 夜浓别开视线,深吸一口气打开车门。 不知是适应了京市的冷冬,还是说最近穿得暖,这几天,她手脚已经没那么冰了。 从电梯里出来后,她习惯性地往左看了眼,门依旧是紧闭着的。 想到车库里停着他的车,那他这趟回来...... 后知后觉脑子里又出现他的人,夜浓眉心倏地一皱。 他回不回来,又或者回来做什么关她什么事。 夜浓把脸一偏,头也不回地回了家。 进门没两分钟,管家摁响门铃,说楼下有她的快递,如果需要可以送上来。 “不用了,我自己下去拿吧。” 脱下的外套没有穿,夜浓只一件高领羊绒衫出了门。 门锁从她那次调成静音后就没再调回来,“滴答”声没了,只有“咔哒”一声门合上的声音。 她没想去看那扇紧闭的双开装甲门,但一个抬眼,还是自然而然钻进她余光。 然后就看见门口的地上多了两个白色盒子。 上面的logo,实在太好辨认,是一个只做骆马绒的高奢品牌。 过去沈屹骁所有骆马绒的内衫外套都是这个牌子,包括那个冬天,她身上的。 而这家品牌包装盒上的logo,男士是黑底白金,女士是白底黑金。 显而易见,地上的那个白底黑金盒子装的女士绒衫是他送给女朋友的。 所以和他交往的每一任女朋友,是不是都穿过这个牌子的衣服,是不是都吃过他亲手做的甜品,是不是...... 他把曾经给过她的,都原封不动地给过第二个、第三个。 又或者每一个...... 甚至比给过她的还要多。 不知不觉就到了一楼大厅,电梯门缓缓向两边敞开,数秒后又缓缓合上。 电梯门再次敞开时,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人。 夜浓这才恍然回神,和迎面的人视线相撞,夜浓眼波一顿。 是上次她敲沈屹骁的门,给她开门的那个女人。 应该出电梯的,但夜浓却下意识站到了电梯一侧。 说不上来是出于什么心理,夜浓视线将她从头到脚快速扫了一遍。 很职业的一身。 黑色中长款大衣里是一件白色衬衫,里面还叠搭了一件灰色半高领针织衫。 至于侧脸,鼻子不算挺,但是睫毛很密很卷—— 或许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对方突然转过脸来。 夜浓忙将视线偏开,然后听见她问—— “您不按楼层数吗?” 是该说她太有礼貌吗,竟然称她为「您」。 然而电梯已经缓缓上行,夜浓故作镇定地摇了摇头:“刚刚想起来快递在楼下。” 对方朝她笑了笑,没再说话。 静谧的封闭空间,能闻见淡淡的香水味。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67节 突然就想起上次在陶泥店,他在她耳边问她用的什么香水,她说没用,他低笑一声说,那怎么这么香。 当初的心悸难平,如今再回想,只剩荒诞的好笑。 “叮”的一声,电梯门向两边缓缓敞开。 夜浓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场景下再见沈屹骁。 他站在门外,一身休闲装,双手抄兜,直直看进来。 表情淡的好像一杯白开水。 夜浓在心里好笑一声,这是看见她这个前女友让他不爽了? 不然为什么在看见自己的现女友,脸上无波无澜到性冷淡似的。 甚至在现女友走到自己面前时,双手也依旧抄在口袋里没有拿出来。 夜浓丢一记不愿再看一眼的表情过去,伸手摁在数字键上,电梯门缓缓合上时,她听见了一声“沈总。” 丝毫没有男女朋友之间的亲昵,竟然还叫他“沈总”。 不过话说回来,当初他还不是沈总的时候,她也这么笑侃过他,但是得来的是他用圈成圆的手臂将她脸抬起来,惩戒似的在她唇上咬了一口。 所以现在的他,是不是也像当初一样...... 脑海里的画面让她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攥紧。 想起当初为了将他从心里抹掉,几乎不给自己任何静下心来的时间。终于,她终于做到了,开心的时候不会想起他,难过的时候也不会想起他,他的存在终于脱离她的大脑,她甚至庆幸,庆幸未来的生活轨迹里再也不会有他。 结果呢,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就让她五年的努力功亏一篑。 多可笑。 但是转念一想,这种结果不正是她想要的吗? 电梯停落一楼,夜浓从服务台取走快递,再回电梯,她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三楼的分会所。 吃饱肚子,回去好好睡一觉,睡醒之后又是新的一天。 她是这么想的,也的确想这么做,但是夜太静了。 静到她大脑安静不下来,每一帧画面都与他有关。 而隔壁,和她卧室共享一面墙的另一间卧室里,沈屹骁也没有睡。 这两周的每一个周三都能收到她们公司报过来的设计方案。 他不知道那些方案是她手下人的构思,还是说里面也有她的想法。但都被他全部推翻了。通过祁孟的转述,那些丝毫不留情的话,想必都一字不落地传到她耳里。 会认为他吹毛求疵吧,又或者觉得他故意挑刺、找茬? 但是没办法,那些立意没有一个是他现在想要的结果。 「释怀」? 她都回来了,还要他怎么释怀? 当然,这本该落到他头上的‘罪名’都卡在了祁孟的头上,也幸亏有个替罪羊,若是让她知道,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他沈屹骁,怕是不会像晚上在电梯里看见他那样,只冷冷的一眼。 沈屹骁扭头看一眼窝成一团睡得正香的奶酪。 这段时间气温低,家里白天没人就没开暖气,昨晚回来,奶酪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今天上午带它去看了医生开了药,但这小家伙一看他手里的喂药器就吓得躲了起来,没辙,只能把秘书黎雪找了过来。 这会儿,吃了药,小家伙睡得正沉。 沈屹骁看着它身上为它专门定制的骆马绒背心,不禁笑了声。 “你这待遇也快赶上隔壁那位了。” * 连续两周的加班,设计三组没一个人脸上有笑。 倒也不全是因为加班,而是都在为总是不过关的立意苦恼。 “我就想不通,咱们给出的立意,怎么就和名字不符了?” “就是,说不行又不给个方向,你说那个祁总是不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他想要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好想回家,再这么下去,我都要记不清我男朋友几只鼻子几只眼了。” “你说那个祁总是铁人吗,既是法人,又是调香师,还是项目负责人,他都不累的吗?” “省钱啊,你以为资本家的钱都是挣出来的吗,抠也能抠回来不少。” 夜浓刚到会议室门口就听见了里面怨声载道里的调侃,她在门口敲了下门,没有进去:“今天不要在公司坐着了,去线下香水门店,找找灵感,明天上午八点前,每人都要想出两个立意。” 会议室里的五人面面相觑。 夜浓皱了皱眉:“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刘蕴忙带头站起身:“没有,我们马上就去。” 这时,有另一个人小声问:“夜总监,那我们今天还要回公司吗?” “随便你们,总之明天上午八点前,要把立意报给我。” 夜浓自然也没闲着,回到办公室将她昨晚因为睡不着做的一套方案整理好后,也出了公司。 榕港大厦虽地处繁华,周边就有两个商场,但她没去,而是驱车去了京市最大的一个奢侈品购物广场,昨晚她在网上搜了,说是雾色香水最大的一个店面就在其中。 周末的商场,客流量大。 除了雾色,商场一楼也有不少其他的香水品牌,除了辨识度高的高奢,也有一些热度很高的小众。 不看牌,不闻香,进一家店又出一家店,夜浓步子虽慢却不停。 从一个个陈列柜前走过,视线也一一扫过那些颜色各异、造型也各有不同的香水瓶身。 其实都大同小异,毕竟销量好的某一款香水,总会有其他品牌效仿。 “那这种以后再也不会出了吗?” “抱歉女士,这款已经在两年前就停产了,您也可以看看我们家其他系列的香水。” “可是我就想要一模一样的......” 夜浓看向女孩子手里的香水瓶,不过一个轻瞥就让她眼波一顿。 她当初也买过一瓶一模一样的,是一款中性香水,前调的茶香闻着和沈屹骁当时喜欢喝的红茶有一点像,所以她就买来送他了。 几年过去,夜浓都要忘了这款香水的味道。 “你好,我能看看你这款香水吗?” 女孩扭头看她一眼,点头:“喏。” 瓶盖拔开,夜浓凑近闻了闻,久违的茶香扑鼻而来,熟悉里又带着点陌生。 女孩叹气,语气满是可惜:“以后怕是再也买不到了。” 夜浓笑了笑,把香水还给她,“多看看几款,也许会遇到其他喜欢的也说不定。” 女孩却摇头:“再喜欢也不是这瓶了。” 看着女孩满是无奈地转身出店,夜浓突然迸出一个灵感,雾色她没去,匆匆回了公司。 从立意到瓶身设计,再到整体色彩,夜浓几乎一口气完成。 看一眼窗外,天都暗了。 工作上的满足感是任何事情都取代不了的,这是夜浓在异乡生活五年最深的感受。 离开公司后,夜浓去了超市,花了一个多小时,提了满满两个购物袋回了家。 她厨艺有限,除了煲汤之外,煎炒几乎一样不会。但是今天在超市,她在一个导购的游说下,买了一个空气炸锅回来。 照着网上搜来的食谱,她忙活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将切好的玉米、西蓝花、口蘑,还有虾仁放进了锅内的底盘里,然后她就坐在旁边,看着里面的五颜六色一点一点变色,一点一点溢出勾人食欲的烧烤香。 当然,这样一盘撒着孜然椒盐的低卡减脂餐,还要再配上一壶花茶才完美。 夜浓鲜少会在whatsapp上发自己的日常,但是她今天心情不错,将面前的晚餐拍了一张角度不错的照片放上去后,微信刚好弹出一条消息,是公司群里的。 点进去一看,是设计三组一个设计师发的,一张九宫格的照片里都是今天逛的香水品牌店,很明显,是汇报自己今天的工作,接着,其他几个设计师有样学样,都上传了各自的照片。 夜浓:「大家今天辛苦,熬过这一关,请大家放松。」 紧跟着她这条消息,下面一连串的感谢领导的表情包。 退出聊天界面,夜浓随手点开了朋友圈。 不似香港同事之间注重私人空间和隐私的习惯,夜浓当初一进分公司微信群,群里的所有同事就全发来了好友申请。 刷了几页,发现大家每天都会分享自己的日常,夜浓点进自己的,空白一片。 好像有点另类了。 于是她将刚刚发在whatsapp上的照片也发在了朋友圈里。 不过吃了两块玉米的功夫,就有三十多个点赞。但是也有只默默关注却丝毫不留痕迹的,比如沈屹骁。 虽然夜浓把他删了,但是夜浓的朋友圈是默认的所有人可见。 就这么巧,被沈屹骁刷到了。 倒也不能说巧,这段时间,他总会有意无意点进和她的聊天界面,上下翻看位数不多的几条聊天记录后,也会随手点开她的朋友圈。 平时一片空白的半截界面,今天突然多了一张照片。 沈屹骁点开后,扯动嘴角,冷笑一声。 原来这就是谈恋爱前后的变化。 但是很快他又不解地皱了皱眉。 一大早出门,天黑了才回来,约了一天的会却一个人回家吃晚饭。 这是找了个什么样的男人当男朋友? 沈屹骁将手机扔到一边,默了几秒他又给拿到手里。 “喂。” “怎么了?”祁孟问。 “你打个电话,让那边周一早上就把方案报上来。”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68节 祁孟都被他气笑了:“周五下午刚让人家重做,周一早上就要报过来,你还让不让人休息?” 沈屹骁还他一记不冷不热的笑:“都能有时间约会,没时间工作?” 祁孟听愣几秒:“你说谁?” “你别管谁,总之周一上午九点之前,我要看见那边报上来的方案。” 挂断后,沈屹骁去了阳台。 凛凛凉风,卷起他长及膝盖的黑色长衫衣摆,他眉宇微微凝着,黑白分明的一双眼,看着西户阳台。 为了一个连晚饭都不陪她吃的男人,把他删除拉黑,图什么? 想起那个男人的长相,算不上多出色,但也算周正,能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说明知她冷暖,可那又怎样。 有他在,他又能在她身边待得了几时? 第34章 周一上午九点二十, 沈屹骁收到了祁孟转发给他的方案。 发过去后,祁孟又给他打了个电话:“别说什么晚不晚的啊,人家公司九点才上班, 而且周末两天全组人都在加班, 你别太斤斤计较。” 沈屹骁抓住他听到的重点:“周末两天都在加班?” “不然呢, 周五晚上打回去的方案, 人家不加班, 今天怎么报过来?” 时间是他改的,如今听祁孟说她因此加了两天班,心里又一阵难言的自责。 可若是不加班,那就得和那个男人约会。 沈屹骁压下心头的不舍与烦躁:“方案你看了吗?” 祁孟:“看了,挺不错的。” 每回都是这两个字。 「还行」、「不错」、「挺好」, 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建设性的意见。 电话挂断, 沈屹骁点开邮箱里的文档。 只一眼,他眉心就拧出了不满意的褶。 「总有一个人在等着爱你一场。」 这和释不释怀有半点关系? 鼠标滚轮直接下滑到尾页, 不见署名,虽然这不算硬性要求, 但在他们东沈,任何一个涉及到技术性方案都是要有负责人署名的。 挂断不过两分钟的电话,又被沈屹骁回拨了过去。 “她们公司, 平时都是谁来对接这项目?” “是她们设计部一个组长,姓刘,叫...”祁孟想了想:“刘蕴,对, 刘蕴,怎么了?” 沈屹骁似笑非笑一声:“让一个设计组长来和你一个公司法人对接, 你觉得合适?” 祁孟语塞了几秒:“...没必要计较这个吧,只要对方能给出不错的方案——” “不错?”沈屹骁打断他:“对比之前已经上市的六款香水,你告诉我,是哪里不错,是立意够新,还是瓶身设计夺人?” 一时之间,祁孟还真不知拿什么话反驳他,正想争取两句,话筒那边传来两个字:“重做。” “沈总,”祁孟实在无奈:“先不说这次的设计方案,就之前的,哪款香水的立意和瓶身设计最后不是照你说的来,你要这样的话,那咱们还何必花钱还找设计公司呢?” 这话,祁孟之前也不是没说过,但沈屹骁给他的回答是:谁又能想到她们拿了这么高的设计费,却给出这样的东西。 这次呢? 沈屹骁说:“这个不行就换一个,难不成她们就一个设计师?” 听着像是不满意他们家的设计,但祁孟却觉得她是不满意人家「设计师」的头衔。 “这样,我让秘书来联系阮瑜阮总,让她亲自负责这次的方案,行不行?” 嫌人家组长不够格,那让经理出面,这总没话说了吧。 谁知电话那头却说:“记得没错的话,阮总一直都是做管理的,懂设计?” 祁孟是彻底没辙了:“那你想怎么样,我听您的指示,行不行?” 沈屹骁起身,慢步走到落地窗前:“上次不是从总部调来一个设计总监?” * “阿嚏——阿嚏——” 阮瑜一边在文件上签字,一边笑了声:“看来是有人念叨你了呀。” 夜浓抽出她桌子上的纸巾擦了擦:“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阮瑜抬起头看她:“什么意思?” “直觉。”她指了指自己的左眼:“我左眼一跳准没好事。” “迷信。”阮瑜将文件递给她:“眼皮跳,那是神经问题。” 回到办公室,夜浓刚一坐下,刘蕴就敲门进来了。 这段时间,夜浓看见她就有条件反射了:“又被打回来了?” 刘蕴点了点头,“另外,刚刚张秘书在电话里还说,说、说——” “说什么?” 刘蕴被她略有抬高的声音‘吓’的肩膀一抖:“说以后这个项目由您独立负责。” 夜浓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怔了两秒,反手指了指自己:“我独立负责?” 刘蕴下巴连点两下:“说是祁总要求的。” 夜浓:“......” 刘蕴刚刚在电话里听到这个要求的时候,吃惊的程度一点都不亚于她,但是她又有那么一点窃喜,但是现在,她又多了一点后怕。 “夜总监,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我就先出去了。” 没等她转身,夜浓就叫住了她,“张秘书电话多少?” * 今天的气温比昨天的还要低,所幸室内暖气充足。 祁孟身上只一件衬衫,正看着站在办公桌前在打电话的张秘书。 “是的夜总监,的确是祁总的意思。不过您千万别多想,祁总只是觉得您在这方面肯定经验更多,毕竟这么长时间过去,最基础的立意还没有定下来,祁总有些着急,还希望夜总监能够理解......是的是的,那就还请夜总监多费心......” 眼看他手机从耳边拿下来,祁孟问:“怎么样,她情绪还好吧?” 张秘书面对祁孟没有那么拘谨:“看您说的,您怎么说也是咱们公司的老总,怎么还担心她有抵触情绪。” 祁孟瞅他一眼:“我一个挂名的,你少跟我来这套。” “话可不能这么说,就算您只是明面上的法人,但咱们公司平时的运作可都是您在负责。” 祁孟若有所思片刻后,拧着的眉心不松反紧:“我总觉得沈总这段时间不对劲。” 祁孟从不在背后念人长短,但这次他是真的想不通。 张秘书当然懂他的意思,因为他也有所察觉:“您是说沈总这次过于挑剔了?” 祁孟眼皮一掀:“你说的,我可没说。” 张秘书:“......” 祁孟又捡起他刚刚的话:“虽说他之前也挑剔,但从不过问方案的具体负责人,这次竟然主动要求换人......” 被他刚刚那句话提了醒,张秘书说话也注意分寸了:“可能是这几次报过来的方案,质量真的不行。” 不行吗? 祁孟可不这么觉得:“我觉得不错,特别是第一次报上来的立意。” 他到现在还记忆犹新:“拨开云雾见天明,这简直就和「释怀」二字不谋而合嘛,而且那种不对称的切割面,我也觉得很不错。” 张秘书把话说得婉转:“可能沈总想要更特别一点的。” 这话不假。 沈屹骁的想法,祁孟一直都捉摸不透,就比如那款名为离瑰的冷门香,那惨不忍睹的销量,任谁都会下架停产,可这位沈总倒好,把其当成镇店之宝似的,到现在还被供在每个门店的c位。 “但愿这位设计总监能给出让咱们沈总满意的方案吧。” 张秘书直点头:“那是自然,毕竟是设计总监,总有两把刷子。” * 已经过了下班的点,夜浓还坐在办公桌前。 下午,她让刘蕴把之前所有的方案做了一个汇总。 九个立意,被她来来回回看了不知多少遍,说实话,除了今天报过去的,之前都是大同小异。 但是「释怀」二字摆在那儿,本身就有很大程度的局限性。 难道说,是她理解的太过表面了? 夜浓拿起她自己罗列出的,雾色目前已经上市的六款香水的名字和立意。 女王、恒星、宠爱、离瑰、重温、午夜。 将每一个立意串联在一起,很明显能看出来是一段恋情的走势,细究的话,甚至能看出这段恋情是男人先动的心,女人后提的分手。 分手后的那一段心理路程,夜浓深有体会,会重温过去的甜蜜,也会在午夜为现实买醉。然而生活还要继续,将这一段已经结束的恋情画上一个句号,正如现在摆在她面前的:释怀。 所以之前报上去的「拨开云雾见天明」到底哪里不对? “叩叩”两声敲门声打断夜浓的思绪。 阮瑜一脸意外地站在门口:“怎么就你一个人加班?” 夜浓深叹一口气后无奈笑出一声:“没办法,被点名了。”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69节 “什么意思,”阮瑜走进来:“被谁点名了?” “祁总啊,”夜浓拿起一旁的水杯站起身:“点名让我独立完成。” 阮瑜反应两秒,气笑一声:“他针对你啊?” 夜浓耸了耸肩:“不知道,但是他说的理由又让人反驳不了。” “什么?” “说是进度太慢了,还说我经验丰富,” 阮瑜翻了个白眼:“那也轮不到他来随意使唤我的人吧,”说着,她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手机:“我来问问他——” 夜浓压住她手腕:“没事,我之前做了几个方案,正好这次能派上用场。” 阮瑜往她办公桌上看了眼:“收拾收拾,带你去吃饭。” 夜浓摇头:“我就不去了,明天上午还要把方案报过去呢。” “明天上午?祁孟要求的?” “不是,是我自己这么打算的,今天他们电话里不是说进度慢了吗。” 阮瑜歪头看她:“我怎么感觉你和之前不一样了呢,当初思琪运动的sini针对你,你可是一点都没让着。” “不一样,那个女人是什么都不懂乱指挥,这个祁总可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夜浓转身走到办公桌前:“给你看个东西。” 阮瑜接过她递来的一张彩印纸,“这不是雾色在售的几款香水吗?”她扫了两眼:“什么意思?” “我是按他们上市时间排序的,名字、立意、还有灵感来源,你能看出些什么?” 阮瑜看了好一会儿才不确定地开口:“怎么有点像一段感情从开始到结束似的。” 夜浓眉梢一挑:“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阮瑜抬头看她:“这次的香水名字叫释怀,是吧?” “对,”夜浓又把另一张纸递给她:“这是之前报给他们的九个立意。” 阮瑜快速扫了眼:“这不都挺好的吗?” “我不知道好还是不好,但我自认为我们没有出错,但你也知道,设计是很主观的东西,之所以一直被他们打回来,我觉得应该是我们没有真正理解「释怀」这个词背后所表达,又或者暗藏的意思。” 阮瑜无奈失笑:“这个祁总,还真会以物递情。” “所以我说他和sini不一样,sini是真的很气人,但是这位祁总,让我觉得有点可怜。” “可怜?” 夜浓点了点头:“那瓶离瑰上市都已经一年多了,可见这段感情结束更久,但他却到现在都没有走出来。” “你怎么知道他没有走出来,”阮瑜朝她桌上的那些资料抬了个下巴:“这不是已经「释怀」了吗?” “他是想释怀,但是释怀不了,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推翻我们报过去的方案,可能,他连他自己想要什么都还没有确定。” 说到这儿,夜浓突然笑了声:“这些可都是我的揣测啊,也许是我想复杂了。” 阮瑜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两张纸:“如果真的照你所说,那这个方案你可有得做了。” 毕竟越是掺杂感情的东西,越主观,再加上面对一个丝毫不了解的人,想要完全揣测到对方的内心,更是难上加难。 夜浓却不这么觉得:“所以我决定反其道行之。” 但如果这样的话,她之前做的那些方案就都派不上用场了。不过心里有了明确的方向,做起来也会简单许多,就是不知道,她的那些猜想是不是自以为。 “跟你提前说声啊,这段时间,我如果白天忙的话,晚上会加班,如果太晚的话,第二天上午会来迟一点。” 阮瑜说没事:“卡你照常打,迟到的时间从加班时间里抵就行了。” 所谓的反其道行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 一段结束的感情,不释怀要怎么办。 放在心里默默守护,还是主动联系对方,挽留复合? 这两种对于夜浓来说,都是当初分手初期,她也曾有过的想法,但都转瞬即逝。她不喜欢在一段感情里委曲求全,即便是物质条件不对等,但彼此之间的感情要纯粹。 所以她当初才会毅然分手,头也不回。 可是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她这么洒脱,就比如这位祁总,都过去这么久了,还陷在过去里出不来。 但是无论是默默守护还是 挽留复合,夜浓都不敢贸然将其表现在立意里。 男人都要面子,万一被她戳到了软肋,再给她小鞋穿...... 保险起见,夜浓决定循序善诱。 这一忙就忙到了将近凌晨。 回到家,夜浓连外套都没脱就整个人倒在了床上。 她睡得熟,但是隔着一堵墙的另一个卧室却还亮着灯。 沈屹骁坐在窗边的单人沙发里,腿上放着电脑,腿边窝着奶酪。 “喵呜”一声。 沈屹骁视线依旧停留在电脑屏幕上,但在它脑袋上揉了一把:“困了就去睡。” 听罢,奶酪脑袋一垂,重新窝了回去。 一直到凌晨一点,沈屹骁才合上电脑,低头看一眼腿边的小家伙,睡得正香,他轻着动作从松软的沙发里起身,人还没完全离开沙发,奶酪就支起了脑袋。 沈屹骁不自觉地弯了弯唇角,单手将奶酪捞起放到床边它自己的小窝里,然后拿着手机去了客厅。 作为他的生活助理兼公务秘书,一天二十四小时的任意时间接到他电话都不觉意外。 “沈总。” “刚刚给你发了张照片,明天上午你去做张卡片。” “好的。” 简短几句,电话挂断,沈屹骁开了瓶红酒,倒了浅浅一个杯底,继而去了阳台。 冬天的夜,长空如墨,空气里漫着一层清凉的薄雾。 沈屹骁看着隔壁卧室亮着的莹黄微光,不禁皱起了眉。 他快九点的时候回来经过车库,不见她车,十一点,她客厅的窗户还是黑的,现在凌晨一点,卧室却亮起了灯。 想到昨天祁孟说,她两天都在公司加班,沈屹骁托着红酒杯的手指不自觉紧了一下。 不似关昇深夜接到他电话时的毕恭毕敬,电话那头的祁孟,声音有着明显的不耐烦。 “这都几点了?” 沈屹骁说了声抱歉,“明天你跟莱欧那边说一声,以后方案每周二报过来就行了,不用一周两次。” 大半夜发慈悲,这是深夜反省了? 祁孟揿亮床头灯,坐了起来:“大半夜打电话,就这事?” 沈屹骁也不和他多说:“你休息吧——” “你等会儿,”祁孟困意已经散了大半:“既然说到这,那我就多句嘴。你看你这次要求换成设计总监,对方也没说什么,既然人家这么爽快,那咱也别太吹毛求疵。” “吹毛求疵,”沈屹骁低笑了声:“在你眼里,我要求高一点是吹毛求疵?” 就算不是吹毛求疵,那也是鸡蛋里头挑骨头。 “我就随口一句,你要是不喜欢听,就当我没说,反正到最后用的也都是你自己的方案,没必要太为难人家。” 这是一个阵营里的人该说的话? 沈屹骁气笑一声:“我有那是我的,跟她有什么关系?” 祁孟不跟他争:“早点睡吧,你那大忙人,事可比我多。” 沈屹骁工作的确很忙。平日里,不仅要精确了解公司的市场表现、财务状况,还要定期召开会议,和其他高层讨论公司的发展战略、业务拓展等重要议题,甚至还要和媒体进行沟通,以保持公司的透明度和市场信心。 像今天这样熬到这么晚,在过去,在夜浓回来之前,并不少见。所以他会给自己一个半小时的午休时间,但就这么一个小小的习惯,也因为夜浓回来而消失了。 消失得明明很突然,可他自己却好像没有察觉。 中午一点,关昇被他喊进办公室,“通知市场部和工程部二十分钟后开会。” 是周例会,但是往常都是周三上午,临时改时间,关昇虽感意外,但很快点头:“好的。” 沈屹骁又将一份报告递给他:“快递给方跃的吴总。” 关昇忙伸手接过:“好的。” 办公室合紧无声,沈屹骁拉开抽屉,拿出一个蓝色信封,里面是一张卡片,是他昨晚熬夜设计,让关昇上午去做的卡片。 到底是寄给她还是亲手给她,沈屹骁还没有想好。 两点半,会议室的门依旧紧闭,电脑右下方弹出一条新邮件提醒,沈屹骁随手点开,看见标题,原本淡薄的眼底,顿时凝了几分认真与专注。但是很快,他眉心就蹙了起来。 刚汇报完月进度的工程部刘经理刚好扭头看过来,眼见他眉心越蹙越紧,刘经理顿时紧张起来。 一阵鸦雀无声里,沈屹骁抬头:“汪经理没有要说的?” 被点名,汪经理下意识坐直了:“这周五盛月二期开始消防验收......” 会议持续到临近下班,沈屹骁一出会议室就给祁孟去了电话。 “怎么方案这么快就发过来了,不是昨天才交给她吗?” 祁孟被他这捉摸不定的脾气给听笑了:“快不好吗,这说明人家工作效率高啊!” 沈屹骁哼出一声笑音:“高?你看过方案了吗?” “看了,”祁孟将那一眼就记住的立意背出来:“带着遗憾,华丽转身,挺好。” 和一个只会调香的人讨论这种问题,真的是浪费时间。 沈屹骁还是那句:“让她重做。” 不过他又补充一句:“记得跟她说,和效率相比,质量更重要。” 祁孟:“......”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70节 接到张秘书说方案推翻重做的电话,夜浓一点都不意外,因为这个方案本身就带着试探。 “张秘书,可以帮我约一下祁总吗?” 对于夜浓的约见,祁孟并不意外。 之前合作过的几家设计公司,都曾因为方案多次被推翻而找过他。 当然,有握手相送,也有面红耳赤不欢而散。 对于外界给自己扣的那些难听的帽子,祁孟也有耳闻,但他从来都是一笑置之,不予理会。哪怕那些本不该他来承受。 电话里,祁孟已经跟沈屹骁打过招呼,他也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的是,沈屹骁竟然给他安排了剧本。 会议室里,几句寒暄后,祁孟先夜浓开口:“不知夜总监以前谈过男朋友吗?” 夜浓属实没想到他会打探自己的隐私,她唇角一弯,露出个浅浅的笑:“祁总为什么这么问?” “闲聊,闲聊罢了,如果夜总监不方便回答,就当我没说。” 夜浓可一点都不觉得他是闲聊,甚至觉得他是故意借此来试探她对分手男女的看法,毕竟他问的是「以前」,若是这样的话,倒和她今天过来的目的不谋而合了。 “也没什么不方便的,”夜浓大方点头:“谈过,不过已经分手好些年了。” 祁孟在心里翻着沈屹骁给他的剧本:「如果她说她已经和前男友分手了,你就问她对复合这种事怎么看,不要让她觉得有针对性。」 虽说祁孟不知沈屹骁为什么好奇人家的隐私,但先把他交代的事情办妥是正事。 祁孟把话说得迂回又曲折:“不瞒夜总监,我那个秘书最近情绪不好,一问,是前女友回来了,我是不希望他因为感情的事影响工作,所以想开导开导他,但是又不知怎么说才好。” 说到这里,祁孟停顿短瞬,看向对面这位只有一面之缘,但却让他记忆犹新的设计总监。 “正好今天夜总监过来,”他把话说得客套有谦逊:“就想着请您帮个忙。” 夜浓没想到他会以这种方式问她的意见,怎么说呢,既觉得他有意思,又为他一个大男人深陷上段感情走不出来而生出些许的感动。 “祁总客气了,您也是关心下属,”夜浓故作思忖:“不过感情这种事,不了解其中冷暖还真不知怎么帮,若是站在我的角度,自然是希望从心出发。” 真是兵不厌诈啊,看似给了意见,却又丝毫没有建设性。 祁总脑力加速地想着要怎么把沈屹骁重点交代他的问题给问出来。 迂回怕是只会把问题越绕越远,祁孟索性豁出去了。 “那夜总监对复合这事怎么看?” 他的问题让夜浓验证了自己的猜测。 “祁总是希望...张秘书和他前女友复合吗?” 祁孟点头:“所谓宁拆十座庙,不会一桩婚嘛,您说是不是?” 夜浓垂眸笑了笑,“老话自有老话的道理,不过...人还是要向前看,您说是不是?” 祁孟听出她话意:“夜总监是觉得没有复合的必要?” 这趟过来,夜浓一是来探他感情的虚实,二是想将他心意确定,这样她的方案才好速战速决。 夜浓说:“我是觉得,既然分手那就一定有分手的原因,如果只是一时赌气那倒没什么,但如果是性格、信任,又或者价值观差异导致的分手,那复合后这些问题依然会存在。” 虽说祁孟在感情方面经验很少,但却很赞同她刚刚的观点。 “的确。”他点头以作肯定,但是话锋一转,祁孟又说:“遇到一个真心喜欢的人不容易,我是觉得只要不是原则性的问题,你刚刚说的那些,只要双方都愿意改变,都是能克服和解决的。” 听出他如此决然的心意,夜浓知道自己再说无益,既是这样,她也就没有必要和他持相反的观点。 夜浓弯了弯唇:“祁总对待感情的态度,让我都对自己刚刚说的话自惭形秽了,还请您不要介意。 祁孟被她客气到了,笑出一阵爽朗:“夜总监言重了,这有什么好介意的。”语顿,他突然想起来:“夜总监今天过来找我,是因为方案的事吧?” “对——” 放在会议桌上的手机震出的“滋滋”声打断了夜浓的话。 夜浓条件反射地看过去,再熟悉不过的三个字,让她眸光一顿。 第35章 电脑屏幕这端, 沈屹骁也注意到了她的视线,贴在耳边的手机几乎一秒被他拿下来并挂断。 但是眼看祁孟将手机拿到手里,眼看他眉心皱出疑惑, 沈屹骁下意识又拨了过去。 通话几乎一秒接通。 “喂——” “如果她问起我, 别说我和雾色有任何关系。” 祁孟愣了一下, 刚一扭头—— “别看她!” 祁孟表情一呆, 眼里的疑惑几乎瞬间被震惊取代。 他眼皮一掀, 视线精准投向天花板上方的摄像头。 沈屹骁看着电脑屏幕,和那双不可置信的眼睛对视着。 “你想知道的,我以后会告诉你,但是现在,拿出你最开始对我的礼貌和客套, 喊我一声沈总。” 祁孟看似整个人都明白过来,但人还有点懵, 机械地喊了声:“沈总。” “然后说好的,回头我就让下面的人给您送去。” 祁孟茫然地眨了眨眼:“好的——” “自然一点!” 他三分警告七分命令的语气, 让祁孟顿时危襟正坐:“好的,回头我就让下面的人给您送去。” 沈屹骁又说:“等下她如果问你是不是认识我, 又或者怎么认识的我,你就说因为恒星断货,我私下找你, 才有过一面之缘。” 然而,电话挂断,祁孟等来的却是—— “祁总,我今天过来, 其实是对这次方案有一个大胆的提议,您要不要听一听?” 祁孟目光定在她不见丝毫异样的脸上, 反应慢半拍地点头:“......你说、你说。” 电脑屏幕前,沈屹骁紧张的眉心摊开又拢紧,心里的疑惑盖过了耳边听到的声音,回过神来,听见祁孟说—— “如果是这样,那现在的名字岂不是要换掉?” “不换也可以的,”夜浓说:“释怀可以是对过去放手,也可以是和自己和解,从心出发,顺心而为,也可以作为释怀的另一种定义,您觉得呢?” 但这就违背了沈屹骁当初设计这瓶香水的初衷。 祁孟不敢将她的意见拍案定下:“这个我需要考虑一下。” “当然,那我就等您的电话。” 见她起身,祁孟也随之站起来:“不过我不能跟你保证你刚刚的建议一定能够通过,毕竟这个也不是我一个人就能做得了主的。” 这话让夜浓深感意外,外界一直都说他在方案的通过上独断专行,如今说这话是不满意她刚刚的提议还是说这个公司,真正拍案的不是他? 刚刚在祁孟手机屏幕看到的名字,让夜浓心头闪过一个大胆的猜测。 但是理性又在一点一点推翻她的感性。 虽说雾色香水在国内彩妆界已经有了一定的立足之位,但还远不够和东沈攀上关系。 还是说,这位祁总和沈屹骁有私交? 但是刚刚电话里,他和沈屹骁对话的语气又尽显卑躬...... “夜总监,夜总监?” 夜浓恍然回神:“嗯?” “你刚刚说,错过再拥有,后面那句......” “哦,错过再拥有,如凤凰涅槃。” “好的,我记下了。” 记下了,然后是讨论,还是汇报? 夜浓心里疑惑越凝越深,想问,又觉得冒昧。 “那我就不打扰祁总了,我刚刚的提议无论可不可行,还请您一定给我一个回话。” “那是当然,”祁孟将她送到会议室门口,“张秘书,你送一下夜总监。” 张秘书走过来:“好的,祁总。” 穿过走廊,到了电梯门口,夜浓扭头看向身旁这个穿着稳重,但长相和气质却相较青涩的男人。 “张秘书是吧?” 张秘书忙颔了颔首:“是,夜总监。” 夜浓笑了笑,随口似地提及:“刚刚在会议室里,听沈总在电话里夸你办事效率特别高。” “沈、沈总?”张秘书怔了一下:“您说的是哪位沈总?” 夜浓收敛着眼里的探究,“沈屹骁沈总啊。” 张秘书嘴巴张了张,茫然又无措:“您、您没听错吧?” 夜浓只是试探。避免这位秘书回去向祁孟提及此事,夜浓蹙了蹙眉:“听得不太清,可能真是我听错了。” 张秘书的四年汉语言文学专业一毕业就进了雾色,给祁孟当了私人助理,接人待物还远不够老道。 “您肯定是听错了,沈总绝不会夸我的。” 上一秒夜浓还觉得他刚刚的反应推翻了自己的猜测,结果他这句又让夜浓听出了几分苗头。 回到公司,夜浓就着心里大胆的假设,上网搜了雾色的企业信息,然而上面丝毫看不出沈屹骁和这家公司有任何的关系。 难道是她想多了? 也对,放着那么大一个集团,他有必要再去开一个注册资金不过两千万的彩妆公司吗? 和他在一起的的那一年,她可从没听说他对香水有过任何的兴趣。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71节 所以,是她想法太过天马行空了? 可是那六款香水背后的爱情线,让她不止触动,还有一种非常熟悉,仿佛被自己经历过一般。 但是转念想想,从初见到热恋再到分手,最后戒断...... 这应该是大多数分手过的情侣都会有过的经历吧。 但破镜重圆犹如浴火焚烧,这其中又有多少凤凰可以涅槃重生? * 夜浓走后没一会儿,祁孟就驱车来到了沈屹骁的办公室。 “错过再拥有,如凤凰涅槃。” 他语气里掩饰不住他的兴奋,“怎么样,这个想法是不是很有意思?” 沈屹骁没什么表情地坐在对面的沙发里,沉默不言。 “到底是总监,想法就是和下面的人不一样,”祁孟语气不乏欣赏:“说实话,当时她一说完,我就被震撼到了。” “震撼?”沈屹骁这才看了瞥了他一眼:“那你当时怎么没有答应她?” “这不得先请示你吗,”祁孟几分揶揄:“万一你不满意,那我岂不得为我的一时冲动买单?” “凤凰涅槃,”沈屹骁嘴角提了提:“在你看来,是不是凤凰涅槃就一定会重生?” 虽说这是概率性事件,但听到这句话,总会有一种固定思维,让人不做深想地潜意识里认定了那隐形的下半句。 见他语气没有一丝的认可,甚至还夹杂着几分苦涩,祁孟避重就轻:“这就是一种比喻,你别这么较真啊。” “不是我较真,是有人会较真,虽说我不在乎香水上市后是否盈利,但我不会给任何一个人攻击它的可能性。” 祁孟听出来了:“所以你的意思是,她的这个提议又要推翻了?” “一个提议而已,顶多算不采纳。” 祁孟不和他咬文嚼字:“方案方案不行,提议提议不采纳,你就不怕物极必反?” 沈屹骁眉心蹙起:“物极必反?” 祁孟这人一向先主后次,哪怕他心里的疑惑和好奇都快漫到嗓子眼了,但他还是忍到了现在。 在沈屹骁不解的视线里,祁孟歪头看他:“我说错了吗,你敢说你对人家夜总监没意思?” 沈屹骁:“......” “我说沈总,”祁孟终于知道他为什么单身至今了:“追人不是你这么追的。” “追人?”沈屹骁用手指了指自己,“你说我,”他手又往外指:“追她?” 见他又是摇头,又是好笑的表情,祁孟才真的觉得好笑:“我说错了吗?” 沈屹骁一时噎住。 来的路上,祁孟已经从头到尾把他这段时间的反常捋了一遍。 “难怪那边第一次来人对接,你会来那么早。结果来了又不露面,躲我那办公室,跟个贼似的。” 沈屹骁被他的用词气笑一声:“你说谁是贼?” 祁孟戳他脊梁骨似的:“除了你还有谁?” 沈屹骁:“......” “还让张秘书把会议室里的监控装了个音频,”祁孟扭头往他办公桌方向瞧了眼:“不仅是贼,还是个偷窥狂。” 沈屹骁眉眼沉着,“你装监控不就是给人看的?” “我没说不让你看,但你可从来都没说从你这边能看到我那边的情况,怎么,监视我呢?”像是掐到了他的软肋,祁孟今天的语气,强势里还带着几分咄咄逼人。 沈屹骁嗓子眼像是被什么堵住,默了两秒,才欲盖弥彰般清了口嗓子:“你有什么好监视的。” 声音都比刚刚低了,祁孟压着嘴角的笑,恨不得将他逼退到角落里。 “那你监视谁?”祁孟几乎撵着他的尾音问。 沈屹骁略有些心虚地躲开他目光,没说话。 认识他时间也不短了,祁孟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意气风发的气质不变,但神色却能看出明显的颓丧。 陌生的都不像他。 一阵针落可闻的沉默后,祁孟轻叹一口气。 “沈总,追人不是你这么追的。别说你这种方式追不到前女友,就是新女友,你也追不到。” 沈屹骁眼神微动,看他的目光里多了一丝讶异:“你怎么知道她是我前女友?” 祁孟给他一记自己体会的眼神:“你都让我问人家对复合的想法了,不是你前女友是什么?” 沈屹骁:“......” 生意场上这么游刃有余,处理起感情来却捉襟见肘。 祁孟忍不住说道他:“既然想复合,那就对人家好一点,拿出你的真心来,像你现在这样,这么处处针对人家,人家怎么可能答应跟你复合。” 真心?对她好? 他没对她用过真心吗?对她还不够好吗? 他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捧到她面前,用尽他所能对她,可结果呢? 一声分手,头也不回。 如今回来了,他摒弃所有过去,重新待她如初,可她呢? 头一转,就将他拉黑删除,跟了别的男人。 祁孟还在那苦口婆心:“这女人呐,心都软,你说,她要是知道那些香水都是你为她设计的,说不好一感动就答应你了呢。” 感动...... 沈屹骁嘴角滑出一味不明的笑意。 她可不是一个轻易会被感动的人,不然,也不会前一天还答应和他毕业一同出国留学,后一天就突然提分手,毫无预兆将他的计划打乱,将他为他们编织的未来亲手斩断。 蓦地,沈屹骁突然皱眉,他从来都没跟祁孟说过这些香水背后的意义。 “香水的事,你又是听谁说的?”他眼里又闪过一重意外。 祁孟都懒得说他:“你能不能别把我当傻子?倒是你,这么藏着掖着自己和雾色的关系干嘛,这么好的机会,你不好好把握,留着过年?” 以为能把他说动,结果却听他说:“我不需要她的感动。” 祁孟被他话噎住几秒,“...所以你的意思是,没打算跟人家复合?” 沈屹骁压着腰坐在沙发里,被他捏在指间的烟,一下又一下地磕在茶几上。 见他半晌不说话,祁孟有一种对牛弹了半天琴的无奈。 “亏我废这么多口舌,”他站起身,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瞥他一眼:“走了。” 办公室门合上的下一秒,打火机的声音骤然一响。 蹿出的火苗燃着烟丝,他半阖着的眉眼模糊在指尖升起的青白烟雾里。 「分手就一定是有第三者吗?就不能是我对你烦了、腻了?」 耳边突再次响起那天早上她说的这句话。 时隔多年,终于肯说真话了。 什么玩弄她感情,不过是她给自己的离开找的借口。亏他这些年总是忍不住细究回想,当初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让她有这样的错觉。 如今不用想了,横亘在他心头五年的结终于解开了。 还剩的半截烟被他捻灭在烟灰缸。 沈屹骁掏出手机,给祁孟拨了过去。 祁孟刚走到楼下:“又干嘛?” 沈屹骁不理他语气里的不耐:“她不是说等你回话吗,你现在就跟她说不行。” 怎么就这么一根筋呢! 祁孟叹了口气,决定最后一次劝他:“你想好——” “现在就打。” 真是油盐不进。 祁孟索性不管他了:“这可是你说的,后悔了别找我!” 后悔? 沈屹骁好笑一声,将挂断的手机撂在了茶几上。 她不是要向前看吗? 那他就偏要她走回头路。 * 虽然夜浓不敢保证「凤凰涅槃」这个提议一定会被祁孟认可并通过,但也没想到这么快就再次被一个电话推翻。 她看了眼时间,甚至都不到两个小时。 “张秘书,祁总有没有说原因?” 张秘书谨记祁孟叮嘱的『客气礼貌,言辞婉转』。 “夜总监,其实祁总非常喜欢这个立意,但凤凰涅槃是存在争议的,万一被有心人钻了空子,掀起负面导向,会严重影响这款香水的后续销售,甚至还会对雾色的品牌造成无法挽回的负面影响,祁总也是想稳妥一点,还希望夜总监谅解。” 其实回来的路上,夜浓就想到了凤凰涅槃的双面性,但却没有深想,如今因为这个理由被推翻,她的确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口。 刚刚心里蹿升的恼火因张秘书的解释而一瞬熄灭。 “是我没有考虑周全,麻烦张秘书跟祁总说一声抱歉。” “夜总监客气了,祁总说,如果您这边有其他更好的想法,可以随时和他沟通。” “好的。” 电话挂断,夜浓深吁一口气。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72节 所以接下来的方案要从哪里入手,是继续之前的释怀,还是反向的复合呢? 左右拿不定主意时,曲姚敲门进来:“夜总监,需要给你定一份下午茶吗?”午餐她注意到夜浓没吃几口。 夜浓摇了摇头:“帮我冲杯咖啡吧。” “好的。” 别人喝咖啡多为提神,但是对夜浓来说,除了满嘴的苦涩外,实在没多大用处。 夜浓只喝了一口就皱了好大一会儿的眉。 她拉开抽屉,刚想拿一包茉莉毛峰,却看见抽屉边的黑色皮质方盒,是当初祁孟让她们借此找灵感的玻璃碎片。 盒子打开的瞬间,一股很淡的香也随即飘了出来。 夜浓将盒子凑近鼻尖闻了闻。 很奇怪,凑近再闻,又和刚刚闻到的味道不太一样了,有点像柑橘,但她不太确定,但可以确定是果香。 夜浓合上盖子,偏开脸,深吸一口气后,再次将盒子打开。 那股几乎一闪而过的香味让她眉梢微微一挑。 对,就是这种味道,很清淡,是...... 眸光流转间,夜浓心脏突然快了一拍。 是茶香,具体是那种茶香,她不确定。 但是和上次商场里,那个女孩子手里拿的那瓶香水的香很像很像。 也就是当初她送给沈屹骁的那瓶香水。 是巧合吗? 夜浓不敢确定。 她目光落到手机屏幕,几经犹豫后,她抓起手机点开通讯录找到了祁孟的电话。 “祁总,冒昧打扰您。” “没事没事,谈不上打扰。” 祁孟本身就是一个很随和的人,特别是知道她是沈屹骁的前女友,语气更显客气了:“夜总监只要有需要,可以随时找我。” “我这边的确是有件事想问问祁总,就是那个用作设计灵感的玻璃碎片,不知是什么牌子的香水。” 祁孟知道有玻璃碎片这个东西,但他也只是见过照片,没看到过实物,如今听她说是香水,祁孟愣了一下。 “是香水瓶?”他条件反射地反问了一句。 当初那张玻璃碎片的照片,可是他亲手交到阮瑜手里,又传到她手上的。如今他的语气却满满充斥着,他不知这玻璃碎片的最终来源。 那一瞬,夜浓几乎笃定了之前在她脑海里闪过的一个可能性。 但是以防万一,夜浓又试探地问了句:“如果祁总也不清楚的话,可以问问沈屹骁,东西是他的,他一定知道。” 如果真的如她所料,那祁孟听她这么说,一定会反应过来自己说漏了嘴,一定会找一些说辞将沈屹骁从这段关系里摘出去。 然而传到她耳朵里的却是—— “对对对,你不说我差点忘了,我来帮你问问。” 算不上特别简短的一句话,从开口到结束,却好似一道鸣音从夜浓耳廓急速掠过,震耳欲聋的,让她拿着手机的手机迅速收紧。 温瓷般的手背因用力,指骨撑出伞状。 真的是他。 尽管心里早已有了猜想,甚至有过笃定,可事实真如她所料地摆在自己面前时,夜浓还是被震惊到了。 所以那些被打回来的方案,都是他在从中作梗。 点名让她独立负责,也是他的意思。 所以他在这家公司到底充当一个怎样的角色? 投资方? 享有一票否决权? 还有,那一瓶瓶香水背后的感情线,不是祁孟,而是他......和她的? 夜浓向来公私分明,不喜欢在工作中掺杂个人情感。但现在因为沈屹骁的闯入,让她无法再心无杂念地给出最理性的判断。 所以,她是该跟他对质,还是继续装不知道? 若是对质,会不会撕破脸,会不会影响这个项目的后续进行。 可若是装不知道...... 想起之前被组员们用心做出来,却被他无情刁难而推翻的一个又一个的方案。 夜浓眸光一冷。 而此时此刻的祁孟,直到电话挂断都没反应过来自己被套了话,直到他点开通话记录,看见「沈屹骁」三个字—— 「祁总如果想不起来,可以问问沈屹骁,东西是他的,他一定知道。」 耳边突然响起的这句话,让他脑子“嗡”的一声。 “坏了!” 当时他听到这句话怎么没有反驳还应了下来,这不是等于承认沈屹骁和公司的关系了? 祁孟下意识吞咽了一下。 这要是被沈屹骁知道,自己的老底被他掀了...... 祁孟来不及多想,赶紧给夜浓回了过去。 电话接通—— “您好,祁总。” 礼貌依旧,和几分钟前一样,话音里能听出淡淡笑痕。 祁孟在心里感叹,这两人还真是绝配,都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 祁孟硬着头皮扯出一声爽朗的笑,解释的话全凭大脑给出的应激反应。 “夜总监,我刚刚问了,虽然沈总和我一样,也有一瓶一模一样的香水,但他也记不清那香水的名字了,不过没事,张秘书也有一瓶一样的,回头我再问问他。” 夜浓知道他一定会打电话过来解释,却没想到他会用这么一个出人意料的理由。 但是没关系,无论他说什么,也不管这中间他有没有跟沈屹骁打小报告,都改变不了她当下的决定。 “不用了祁总,我自己去当面问他就好。” 祁孟愣住,不确定她说的「他」指的是谁,但是这个「当面」听得他心里一咯噔。 但是祁孟反应很快,“这点小事哪需要夜总监亲自问,我现在就给张秘书打电话——” “祁总误会了,”夜浓已经拿上外套走出了办公室:“我说的是沈屹骁,沈总。” 第36章 接到祁孟的电话, 沈屹骁刚走出办公室。 “什么事?” “你还在公司吗?” 听出他语气又急又慌,沈屹骁不禁皱眉 :“有点事要出去,怎么了?” 祁孟顿时松了口气:“那你赶紧去。” 沈屹骁听得一头雾水, 双脚不由得停在了原地:“什么意思?” 祁孟知道自己瞒不住了:“夜总监, 就是你那个前女友, 马上就去找你了。” 沈屹骁眼皮一跳, 大脑下意识给出了反应:“你跟她说我和公司的关系了?” 虽说自己和这事脱不了关系, 但祁孟还是尽可能地把自己摘出来。 “哪是我说的,是她自己猜出来的,她刚刚在电话里问我那个玻璃碎片的事,这事你压根就没跟我说过,我就想着蒙混过去, 结果她让我问你,这意思你还听不出来吗?” 沈屹骁眉心渐锁, 刚刚一闪而过的慌乱后,他很快就平静下来:“就凭这点猜测, 她就要来找我对质?” 祁孟没想到都这个节骨眼了,他思维还这么缜密。 “我怎么看你一点都不急, ”不想引火烧身,祁孟试索性把话题往他身上引:“还是说,你改变主意了?” 可惜沈屹骁丝毫没有被他分散注意力。 “祁孟, ”他语速不疾不徐,但音色明显沉了几分:“你别跟我玩避重就轻这一套。” 祁孟没见过沈屹骁发火,但他这人,就是有种不怒自威的本事。 “...我, 我当时没反应过来,”心一虚, 祁孟声音都不由自主低下来:“真不是故意的。” “那你就把你的「不是故意」从头到尾再说一遍。” 祁孟哪还敢再有半点隐瞒,将刚刚和夜浓的两次通话内容尽他所能还原了一遍后,电话那头传来一声笑。 把祁孟笑得后背窜出一阵阵的凉气。 祁孟下意识吞咽了一口:“所、所以,你要不要躲一躲?” “躲?”沈屹骁双脚一转,不仅不往外走,反而回了办公室:“为什么要躲?” 祁孟不知他是故作镇定还是有了别的打算,但是听他的语气...... 祁孟问:“你该不会是想...等她去找你吧?” 沈屹骁已经将刚穿上的西装外套重新脱了下来,扔到了沙发里。 “不然呢?”说完,他就断了通话,随即,他又拨给了关昇。 “沈总。” “跟前台说一声,等下如果有一位叫夜浓的女士来找我,跟我说一声。”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73节 之后,沈屹骁就去了临窗茶室。 烧水、洗杯、冲泡,眼看面前第二杯茶都凉了,还是不见办公桌上的电话响起。 沈屹骁眉心渐拢,扭头看向墙上的时间,距离祁孟那通电话已经过去四十分钟,但是从榕港大厦开车过来也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 难道说她改变主意,又不来了? 期待与惴惴不安交杂的内心,此刻又被失落填满。 沈屹骁起身走到办公桌前,直接将电话拨给了一楼前台。 “沈总。” “还没有人找我?” “回沈总,暂时还没有。” 沈屹骁又转身走到窗边。 暮色渐沉,路上车辆与行人穿梭。 俯瞰,霓虹如丝带,蜿蜒曲折。然而,所有的繁华喧嚣都被隔音效果甚好的玻璃阻隔而深陷一片寂静。 而此时,正对这座全玻璃结构,宛如一块矗立的水晶办公大楼对面。 行人如织的斑马线前,夜浓却如同静止的雕像一般。 她安静地站在那儿,安静地看着对面那座高耸入云的,她只走近却从未踏进过一步的办公大楼。 盘落的夕阳那么温柔,映着那座傲挺的楼身,衬得它如梦幻般遥不可及。 不知又等了几个红灯变绿、绿灯变红,直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碰了碰她手臂。 “小姑娘,再不走就红灯了。” 夜浓虽然久久凝望对面,但并没有失神,转过头来,朝老奶奶弯唇笑了笑,很随口地捻了个借口:“奶奶,您先走吧,我在等人。” 她的确在等人,等着向对面那栋楼里的某人要一个答案。 对面的红灯又亮了,漫长的99秒开始倒数,夜浓也不禁在心里开始倒数着...... 平时眨眼而过的一两分钟,在此时,却显得尤为漫长。 绿灯亮了,通行的时间远不及红灯来得长。 就好像她用尽全力为自己搭建的堡垒,崩塌不过短瞬。 但是有过一次经验,再修建筑起,应该远比第一次要省事又省力。 久久停在原地的双脚,在又一个绿灯亮起的时候,终于毫不迟疑地迈了出去。 穿过马路,踩上台阶,步行过数百米的楼前广场,夜浓走进高大的门厅。 “你好,请问沈屹骁沈总在吗?” “请问您贵姓?”前台礼貌询问。 “夜浓。” 闻言,前台朝她礼貌微笑:“您稍等。” 看着对方拿起座机电话听筒:“沈总,夜女士到了。” 夜浓嘴角随即勾出一记冷笑。 还真是如她所料。 既然祁孟将她要过来的事跟他说了,想必他也知道她这趟过来的目的。 也好,省得她再多废口舌。 电梯上行速度很快,门开,前台先一步出去,一手挡住电梯门,一手朝外示意:“夜女士,这边请。” 穿过静谧的走廊,再转弯,又到了一处前台。 “黎秘书,这位是夜女士,麻烦你接待一下。” 视线落到那位黎秘书脸上的时候,夜浓愣住。 竟然是她。 短暂的怔愣后,夜浓嘴角不禁滑出一味冷笑。 竟然和自己的秘书谈起了恋爱。 还真会资源自用。 但是这位秘书似乎没有认出她,不觉意外的脸上,浅浅一个颔首,礼貌道:“夜女士,沈总已经在办公室等您了。” 夕阳的余晖在天边扯出大片的橙黄。 沈屹骁站在霞光粼粼的落地窗前,听见敲门声,他抄在口袋里的双手蜷了几分。 “进来。” 黎雪打开双扇办公门的右扇:“沈总,夜女士到了。” 沈屹骁依旧背身对门,直到听见高跟鞋的声音渐近。 他扭头,凌厉的眉峰下,冷然的眼底裹着淡淡一缕笑痕。 “好久不见,夜小姐,别来无恙吧?” 本该先发制人,却因他这假模假样的一句而让夜浓陷入几分被动。 但她情绪藏得丝毫不露,平静的脸上,长睫轻轻抬着,夕阳的余晖漫了星点柔黄在她脸上,也在她眼底落了浅浅一排阴影。 夜浓呵出一声低笑:“沈总的这一句好久不见当真是好久。” 听出她话里的不甘示弱,沈屹骁嘴角轻出一缕笑意。 “怎么,”他缓缓转过身来,“难道夜小姐不觉得,刚刚那句,才是分手多年的情侣再见该说的话吗?” 回京市前,夜浓不是没想象过和他重逢的场景,或步行在街头转角,或驱车相背而行。 她以为时间过去这么久,他们之间真的可以有一句:好久不见。 然而,现实总是和理想相悖。 无论是那晚她出电梯看见他脱口而出的:你跟踪我。 还是现在站在他的领地,与他针锋相对。 原来,现在的相见,才是他们之间最该有的样子。 夜浓心里暗觉好笑的同时,视线直直回望着他:“所以我是不是该配合沈总刚刚的那句,说一声,谢沈总挂念,我很好?” 她看过去的眉眼,含着缕讥诮:“可惜我今天过来,不是跟沈总叙旧的。” “那你来做什么,来求我?” 夜浓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求你?” “难道不是?”他优越的眉骨下,眸色清冷,“不求我,你手里的方案要如何通过?” 隔着距离,他那双犹如浸了墨的瞳孔,深邃,淡漠而又隐晦不明。 夜浓脸色不由一沉。 沈屹骁一步步走过来,高大的身影从她的脚尖,一点一点上移,直到完全盖住她。 “夜浓,”他脸色沉,声音冷:“被你玩了六年,求我一声,怎么了?” 从始至终贯穿在夜浓心里的刺,如今被他倒打一耙说出来,夜浓偏开脸笑了。 谁玩谁,现在再纠结,再讨论,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抬着下巴,眼神不卑不亢,不躲不避,“如果我就是不求呢?” 余音落地后是两人静谧而长久的对视,彷如一场没有硝烟的持久战。 沈屹骁视线一寸一寸掠过她的眉、她的眼。 过去觉得她甚是好看的鼻骨,如今都透着股让他陌生的秀挺。 他不是没有见过她的骄傲,可过去让他一度迷恋的硬骨,在此时,是那么的不合他心意。 可即便是这样,他都想碰一碰她。 问一问她:为什么就不能在我面前服一点点的软。 他自己再清楚不过,只要她说一句软话,他就可以放下过去的种种—— “沈总——” 她的突然出声,让沈屹骁眸光微动,心底腾升的期待在这一刻达到了峰值。 然而,撵着她刚刚喊他的尾音,传到他耳里的却是—— “就是这么对待生意伙伴的吗?” 刹那间,挤满他心脏的期待、侥幸,尽数破灭。 他看见了她嘴角讥讽的弧度,那么清晰,仿若一记重锤。 让沈屹骁一瞬回到了现实。 “生意伙伴?”他嘴角滑出一道兴味:“你是我的生意伙伴吗?” “不是吗?雾色和莱欧可是签了合同的,我现在作为——” 沈屹骁眉骨一压,毫不留情地打断她:“所以你是要拿你设计总监的身份和我讨论方案?” 上一秒他的音色有多紧,这一秒,他的声音就有多散漫。 “这个身份可不够。” 夜浓克制地做了一个呼吸,“那你想让我用什么身份?” 沈屹骁垂眸看她,深沉似海的眸光里有压迫,却还是露出了星点柔光:“我想让你用什么身份,你不知道吗?” 不知是暖气开得太足,还是他站离自己太近,夜浓全身气息微热,心脏也仿佛宕在半空。 想偏开脸错开他眼神,可他眼睛里好似有一把勾子,不容她注意力分开丝毫。 “你该不会是要、是要......”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74节 她眼睫控制不住地颤抖两下,将原本哽在嗓子眼的话咽回去,“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沈屹骁语气平静且从容,“倒是夜小姐,如果没理解我的意思,我可以再直接一点——” “不用!”夜浓几乎撵着他的尾音开口。 像是给她思考了时间,过了半分多钟,沈屹骁才开口。 “那夜小姐的意思呢?” 她的意思? 他会尊重她的意思? 都开始拿他的身份来威胁压迫了,还假仁假义问她意思。 “沈总,”她眉心拧出浓浓的抵触:“感情的事,你觉得强求有用吗?” 这个问题,在她离开的第一年,曾被沈屹骁无数次地在心里做过假设。 如今倒好,从她嘴里被问了出来。 沈屹骁嘴角扯出一味笑,不知是笑她还是笑自己。 “以前我倒是都顺着你,结果呢?” 夜浓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一怔,回过神,她又不免嗤出笑:“我们之间的结果,不过是被我提前结束而已。早一点,晚一点,有什么不同吗?” 她眉梢一挑:“还是说,那一年,我没有让沈总玩尽兴?” 在她这句话后,周遭的空气似乎骤然降下来几度。 冽冽冷意随着沈屹骁走近她一步,直面而来。 他看着她,目光变得直白又滚烫:“一年而已,夜小姐凭什么觉得我会尽兴。” 夜浓看着他眼里倒映出的自己。 她想起那个下午,他不在的那个下午,想起那个一身笔挺黑色西装站在她面前,挺拔又威迫感十足的男人。 “你好,我是沈屹骁的父亲。” 她接过了对方递来的一只银灰色的录音笔。 「她什么家世你不知道?难不成以后还要把人娶回家?」 「玩玩而已,你怎么还当真了。」 前后不到十秒的录音,在那个下午,被她来来回回听了不知多少遍。 像是一场梦。 一年的时光,被那短暂的,转瞬即逝的十秒击溃得支离破碎。 只是没想到,一段被他玩结束的感情,还能在分道扬镳的五年之后,被他试图捡起来继续。 真是可笑。 更可笑的是,她竟然好奇他这么做的目的。 “报复我啊?”夜浓望着他的眼睛,揶揄道:“沈总该不会还喜欢,还想和我旧情复燃吧?” 她自己都觉得好笑,唇角一弯,竟笑出了声。 “如果我说是呢?”沈屹骁的声音响在她刺耳的笑声里。 夜浓看着他的同时,嘴角的弧度一点一点平了下去。 “你说什么?”她甚至觉得自己听错了。 然而沈屹骁却直起了腰:“夜小姐可以回去好好考虑一下。” 说完,他转身走到沙发前拿起西装外套:“我还有事,从这里看夜景还不错,夜小姐如果喜欢,可以多待一会儿。” 身后的脚步声渐远,门无声合上,“咔哒”一声。 蜿蜒的霓虹,在玻璃窗映出的身影上投出了五彩光斑。 淡了那道形单影只的人影,也模糊了刚刚他那句「如果我说是呢」的余音。 夜浓眉心锁着。 想不通为什么握在手里的主导权就这么硬生生地被他夺了去。 想不通事情怎么就发展到眼下的境地。 一份工作而已,凭什么她要拿自己的感情做代价。 可是真要失去,她又实在不甘心。 四年的时间,天知道她为了这份工作付出了多少的努力,可她也知道,在资本面前,她再多的努力也抵不过他一通电话里的只言片语。 就是这么现实。 可是就要妥协吗? 凭什么? 她就是再不济,也不至于因为一份工作当三,做他的地下情人。 夜浓在那一览无遗的璀璨光影里毫不迟疑地转身。 谁知门一打开,就看见那个叫黎雪的秘书站在门口。 “夜女士。” 她的礼貌颔首,让夜浓对沈屹骁刚刚提出的要求更感厌恶的同时,也对面前这个女孩子生出了同情。 尽管自己现在已经被牵扯进她和沈屹骁之间,但只要她不答应,她就不存在任何道德上的污点。 但是夜浓还是忍不住问出口:“黎秘书,奶酪最近还好吗?” 她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很久没见到奶酪,有点牵挂。 黎雪虽面露意外,但还是回答了她:“上次它有点感冒,不过吃了药,现在应该已经好差不多了。” “感冒?”夜浓眉心倏地一蹙:“什么时候?” “就是上次在电梯里遇到你那天。” 原来她记得自己。 脑海里闪出当时沈屹骁站在电梯门口等她的画面,夜浓用笑将眼底的情绪遮住:“没事就好。” 来的时候,夜浓是步行来的,开车很快的一段路,走过来却花了不短的时间,原本就酸胀的脚腕,如今更像是被绑了千金重。 正值晚高峰,一辆辆的出租车上都亮着「有客」。 夜浓等了许久,眼看马路对面一辆出租车停下,然而斑马线的绿灯只剩短短五秒,她来不及多想,刚要冲过去,手腕被一只强劲有力的指掌攥住了。 沈屹骁将她往回一扯,“不要命了?” 他绷紧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颤音。天知道刚刚那一刻,他心脏都要停滞住。 对他的出现,夜浓却眉眼一沉,手也往回一挣,喉咙里哽了很多很多的话。 委屈的,声嘶力竭的...... 然而都被头顶漆黑的夜吞没得干干净净。 甚至在肩膀擦过他手臂时,连一记冷漠的眉眼都没有丢给他。 十二月的天,凉风刺进骨髓,肆虐着路边的常青树,摇出一地的斑驳黑影。 夜浓几度裹紧身上的大衣,缩在口袋里的手尽管感受不到丝毫的温度也舍不得拿出来。 路灯将来往行人的影子拉长,让陌生的人影交错。 偏偏他和她的,总是碰不到分毫。 夜浓虽然没有回头,但直觉告诉她,他一直都在。 过去他也是这样,惹她生气了,哄不好,他就一直跟着,一直跟到宿舍楼下。 无路可跟,他也不走,就蹲在路灯下,点上一根烟,也不抽,就那么一直蹲在那儿,不管经过的人会怎样议论,他都不管不顾的,一副不把她等回来不罢休的架势。 说好听点是有耐心,说难听点,是掐住了她容易心软的软肋。 但是这次,夜浓硬是一个脚步都没有停顿,头也不回,一直走进榕港大厦一楼大厅。 沈屹骁在距离大门几步远的距离停住脚。 直到看不见她了,沈屹骁才掏出口袋里的手机,将刚刚未接的电话回拨过去。 “你好,哪位?” “是沈先生吧,上次你在我们店里做的一对陶瓷杯已经可以取走了。” “可以邮寄吗?”沈屹骁问。 “可以的,麻烦报一下地址。” 明天就是12号,是她的生日了。 想到这,沈屹骁又改变了主意:“明天我亲自过去取吧。” 第37章 翌日下午下班, 夜浓刚一到车库就见阮瑜抱着一束花站在她车旁。 “happy birthday!” 捕捉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怔愣,阮瑜走过来:“你该不会又不记得今天是自己的生日了吧?” 人的记忆有时候很奇怪,明明前两天还想起来过, 真到了这一天, 突然又给忘到了脑后。 夜浓接过她手里的花:“谢谢。” 这几年, 都是阮瑜给她过生日, 给她买花, 带她去餐厅吃饭,送她生日礼物。 “跟我还客气什么。”阮瑜一手挽住她胳膊,一手解锁了自己的车钥匙。 “今天阮总给你当司机。”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75节 其实在香港的时候,几乎没人喊她阮总,都是喊她lene, 但是当时的夜浓还没有习惯那边的称呼,喊过她几次之后, 阮瑜觉得特别,就没让她改口, 这么一喊,就喊了四年。 “我在环鼎大厦顶层定了位置, 今晚在那给你过生日。” 夜浓眼露意外:“怎么想起来去那了?” 阮瑜给她打开副驾驶车门:“我问alma有没有适合过生日的餐厅,她就给我推荐了这个,说是只要今天生日的客人, 都会收到一束鲜花和一个生日蛋糕。” “先说好,我可不是为了省钱,我是想你在今天多收到一份祝福而已。” 夜浓嘴角扯出很牵强的一点笑:“我知道。” 阮瑜朝她扬了扬下巴:“快上车,alma说那边一到晚上就堵得厉害。” 环鼎大厦位于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 即便不是晚高峰,也是人流车流拥挤。 车子缓慢行驶间, 阮瑜说:“这段时间你也没怎么好好休息,明天给你放一天的假。” 夜浓摇头说不用:“还有两天不就周末了吗。” “你方案通过了吗?”阮瑜问。 夜浓以为她是有什么言外之音,愣了一下:“还、还没有,怎么了?” “没通过你会好好过周末?” 刚刚因为紧张提起的心脏这才落了回去,夜浓很轻地笑了声:“那也不能命都不要了吧。” “知道就好,听说昨天你去找祁总了,他没为难你吧?” 夜浓现在算是知道祁孟在这件事里充当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了,说好听点,是传达,说难听一点,是‘顶罪’。 外界对他的那些难听的传言,说到底,都是他帮沈屹骁抗下来的。 想到这,夜浓都替他冤。 不过拿人钱财□□,她这个自顾不暇的人,还是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好。 夜浓摇摇头:“也不算为难,只不过提的一个方案又被打了回来。” “昨天提,今天就被打回来了?”阮瑜简直不敢相信。 夜浓没说其实中间不过间隔短短两个小时。 她耸了耸肩:“毕竟高出市场两倍的设计费,要求高一点也无可厚非。” 见她长吁一口气,阮瑜在她肩膀拍了拍:“别给自己太大压力,身体适当放松,灵感才不会断。” 从榕港大厦过去也不过十公里不到的路程,却因为堵车花了将近一个小时。 阮瑜脾气都快堵没了:“早知道咱俩还不如骑共享单车呢。” 夜浓笑:“你什么时候学会骑车了?” 阮瑜的确不会骑自行车,“不是有那种电动的吗,我看咱们公司好几个同事下班都——” 她话还没说完,胳膊就被夜浓碰了一下:“快,那辆车走了,赶紧停过去。” 停好车,两人一左一右下来,阮瑜随口问了句:“这家餐厅你以前来过吗?” 夜浓点了点头:“来过。” 阮瑜抬头往对面那座除了高,和一般商务写字楼没什么区别的大厦看了看,“alma说,这个餐厅的露台很漂亮。” 听她只轻“嗯”一声,阮瑜扭头看她。 以前生日虽不见她有多兴奋,但也不至于像今天这样,神色恹恹。 阮瑜眸光一闪:“该不会是你的伤心地吧?” 夜浓眼睫不自觉地颤了下,但她很快就摇了摇头:“不是。” 阮瑜知道她有时会口是心非,“如果是的话,你就说,咱换个地方。” 夜浓故作轻松:“不算什么伤心地,就是来吃过几次饭。” 阮瑜几乎一秒猜到:“和那个人?” 见她不说话,阮瑜便知道了。 今天是她的生日,阮瑜自然不想她被任何坏情绪影响。 她挽着夜浓的胳膊转身:“那咱就换个地方。” 不过一顿饭的功夫,再说,京市大大小小的餐厅,有点名气的,沈屹骁几乎都带她去过。 “来都来了,再说这个点去哪都堵车,就这家吧。” 阮瑜还坚持,但拗不过夜浓连拖带拽的,就这么踩上了十多级的台阶到了门口。 虽然是周四,但餐厅里却没有丝毫的冷清。 门口接待问有没有预约,阮瑜报了手机号。 是临窗的一个位置。 透过全幕玻璃窗,阮瑜看见露台上还有一个用玻璃环绕出的城堡卡座。 “你好,”阮瑜问服务生:“我们可以换到外面去吗?” 对方笑答:“抱歉女士,那个卡座不对外接待客人。” 阮瑜失落地撇撇嘴:“那算了,哦对了,”她又想起来:“今天我朋友生日,听说你们这还送鲜花和蛋糕?” “是的,”服务生说:“只要提供身份证件就可以。” 虽然alma跟她推荐的时候,说的是真人真事:我那个朋友说,是99朵的爱莎,还有蛋糕也是12寸双层。 但阮瑜不信,12月12号又不是多么稀缺的日子,这么送下去,那餐厅一天得亏多少钱。 阮瑜朝夜浓抬了抬下巴:“你身份证带了吗?” 夜浓从包里将身份证递给服务生,对方接过看了一眼后,不相信似的,对着身份证上的照片和夜浓本人来回确认了两遍。 阮瑜看出了不对劲:“怎么了?” 服务生忙摇头:“没事没事,两位稍等。” 眼看对方匆匆转身,甚至还一路小跑,阮瑜皱眉:“怎么神经兮兮的。” 她不知,夜浓心里却了然,但时间过去这么久,想必这里的经理已经换掉,又或者,露台那个卡座的锁眼也已经生了锈。 然而阮瑜却对露台上的那个卡座:“这么得天独厚的露台,不用来招待客人真是可惜。” 夜浓翻看着菜单:“可能是天太冷了。” 阮瑜看向那个被尖顶圆身玻璃罩住的卡座:“不用来接待客人,难不成是给人拍照用的?” 夜浓没说话,也没像她一样往外看去,准确来说,从她进来到落座,一个眼神都没有分到露台上,更别说那个专属于她的「城堡」了。 很快,服务生拿着夜浓的身份证回来:“夜女士,这是身份证,您收好。”说完,他将一个锥形钥匙放在桌上。 “这是钥匙,如果您需要,可以随时和您的朋友移步到露台。” 在阮瑜的茫然怔愣里,夜浓摇了摇头:“不用了,谢谢。” “那这钥匙——” “你收回去吧。” 等服务生一走,阮瑜的好奇就止不住了:“刚刚还说不招待客人,怎么,你和这里的老板认识?” 前男友的事都跟他说了,这点小插曲自然也就没必要遮掩。 她把话说的风轻云淡:“沈屹骁在这里有股份。” 难怪! 想到刚刚那个服务生说的话,阮瑜转了转眸子:“所以露台那个位置,该不会是你和他......” 夜浓点头:“以前露台的确有很多的卡座,那个位置,的确是只有我们——” 她又改口:“算是我和他的专属,不过前后我和他也就来过三次,最后一次是深秋,当时天冷嘛,露台风大,他就让人把那个卡座加了座玻璃,不过没多久,我和他就分手了。” 听着跟童话故事似的。 阮瑜不禁有些可惜:“听你这么说,感觉他对你挺好的。” “是挺好的,”夜浓没有否认:“算是...百分男友的那种,半点毛病都挑不出来。” “之前你说你们分手是因为家世,”阮瑜觉得不止:“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原因?” 夜浓将视线落到玻璃窗外。 九十九层高的天,夜色浓郁的好似一团化不开的墨。 “家世当然有,但当时我心气高,根本没把家世放在眼里,觉得只要我们相爱就可以了。” 说到这儿,她收回视线,垂眸笑出一声自嘲:“谁知,我以为的相爱在他那,不过是玩玩而已。” “玩玩而已?” 夜浓轻轻点了点头:“当时他父亲找到我,给了我一只录音笔,里面是他和他父亲的对话,他父亲问她,难不成要娶我这种家世的女人?” 阮瑜猜到了后半句:“他说他只是玩玩?” “嗯。” 深藏在心底,从未跟任何人提起的一件事,如今再说出来,没有波澜,只有释怀。 “那你有没有问他?” “有什么好问的,”夜浓笑得牵强:“问了不是自取其辱吗?当时他父亲还给了我一张卡,说是作为他儿子不负责任的赔偿。” “我当时心气可高了,把那张卡扔到了他父亲身上,还说,我也是玩玩,就当抵消了。” 阮瑜忍不住叹气:“你啊!” “但是现在想想,就算他当时是认真的,我和他又能走多远呢?他那样的家世,的确是不会和这样的我结婚,所以也没什么好可惜的,早分早结束。” “说得轻松,”阮瑜可不信她那张嘴:“但凡你想通了,这五年也不至于一直单身。” “看你说的,我那是清醒,年轻就是要多挣些钱,都用来谈恋爱的话,分手了岂不是人财两空?再说了,有钱了什么样的小弟弟谈不到。” 阮瑜“哟”了声:“那上次追你那小弟弟,我怎么没见你上心?” 说到这,夜浓才突然想起来似的:“这段时间他还真没找过我。”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76节 话落,之前那个服务生抱着一大束爱莎走过来:“夜女士,生日快乐。” 见到实物,阮瑜这才彻底相信了。 夜浓伸手接过时,阮瑜忍不住好奇:“你们每天要送出去多少束花呀?” 服务生笑了笑:“今年,这是第一束。” “今年?”阮瑜声音扬出不可置信:“不是说只要是12月12号生日的客人都能收到吗?” “女士您误会了,不是12月12号的生日,而是12月12号生日当天来餐厅消费的客人,我们才会送出鲜花和蛋糕。” 解释完,服务生看向夜浓:“夜女士,蛋糕,您想什么时候上?” “饭后吧。” “好的,那我先给您上餐。” 等服务生走,阮瑜问她:“今天你生日,那位有没有什么表示?” 夜浓好笑一声:“都分手了,他能有什么表示。” 阮瑜不信:“那可说不准,讲不好你今晚回去能收到什么惊喜呢。” 惊喜当然有,但是等了她四个小时还不见她回家的沈屹骁,已经把惊喜从1202的客厅拿回了1201。 奶酪像只跟屁虫似的,跟在他身后来回跑了两趟。 见他往沙发里沉沉一坐,奶酪那条吊在半空摇啊摇的尾巴像是被点了穴道似的,陡然停住。 沈屹骁又看了眼时间,已经十点了。 再过两个小时就是凌晨。 这段时间,沈屹骁每天都试着拨过她电话,然而每次都是忙音,也就是说,他现在依旧躺在她的黑名单里。 但是之前是试,现在他是真的在找她。 所以他拿出平时的工作手机,拨过去,不过一个停顿,耳边就传来了等待音,然而响了几声,不仅没被接通,还被挂断了。 “这女人——” 难不成知道这个号码是他的? 夜浓当然不知道,只不过她大半瓶红酒下肚,这会儿脸上已经带出浅浅红晕。 阮瑜把手机给她的时候,她眯着眼看了看,最后指尖往左一滑:“都不认识,不接!” 在西餐厅里喝醉是很丢脸的一件事,阮瑜夺下她手里的红酒杯:“行了,别喝了。” 夜浓微醺的一双眼染上淡淡的控诉,一噘嘴,再一伸手:“还我。” 阮瑜被她生动的表情惹笑:“咱们换个地方喝行不行?” 夜浓把头摇了摇:“不要。” 平时一身清冷气息的人,醉起酒来,几分妖娆里多了几分可爱。 阮瑜声音放低:“好多人看着呢。” 夜浓左右看了看,最后锁定露台:“那没人!” 都不等阮瑜应她,夜浓 就撑着桌沿站起身,阮瑜忙起身跟过去扶她。 “没事,”夜浓挣开她手:“我没喝醉。” 阮瑜没怎么见她醉酒的模样,但她脸实在是红。 “你走个直线给我看看?” 夜浓咯咯直笑,“那你看好了啊。” 她一步一步的,小心翼翼的,把直线走成了斜线。 九十九层高的露台,风声呼啸。 夜浓走到半人多高的围栏边。 凛凛凉风把她的长卷发吹起,扬在空中。 两人都没穿外套,阮瑜缩了缩肩膀:“你站好啊,我去把外套拿来。” 刚一转身,刚刚那个服务生拿着她们的外套走了过来。 阮瑜伸手接过:“谢谢啊。” 等到阮瑜把衣服穿上,对方将胳膊上一条咖色的羊绒毯双手递到她面前:“这是沈总的毯子,露台风大......” 见他视线落到夜浓身上,阮瑜便懂了他意思,伸手接过时,阮瑜顺便多嘴问了句:“你们沈总经常过来吗?” “没有经常,不过他上个星期来过一次,在露台这里坐了会儿。”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阮瑜看向那个看似密不透风,却又能看见一扇弧形小窗的城堡式卡座。 “你把钥匙拿来,我带她进去坐会儿。” 服务生忙点头:“好。” 金属栏杆旁,夜浓因为双腿没什么劲道,正弯着腰,双手趴在栏杆上。 阮瑜将手里的毯子展开,披在她肩膀:“看什么呢?” 瑟瑟凉风不仅没将她的酒气吹散,似乎还更上头了。 “看星星呀。” 可她明明垂着脑袋往下看。 阮瑜轻笑了声:“好看吗?” “不好看,”她下巴抵在手背上,说话时,脑袋一点点的:“没有以前的好看。” “以前?”阮瑜顺着她话问:“多久的以前?” 她不说话了。 脸转过来看阮瑜:“今天我生日。” 她声音软软的,雾蒙蒙的一双眼,分不清是被酒精染的,还是被风吹的,又或者,是想到了她自己刚刚说的「以前」。 阮瑜心里酸酸的,掌心在她头顶轻轻揉了揉:“我是不是不该让你回来?” 她弯了弯唇角,挤出一个很苦涩,很牵强的笑:“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知道她在为她的未来的铺路,知道她想把她现在分公司经理的位置给她坐。 她都知道。 阮瑜把手压在她肩膀:“这边看似从零出发,但是想做出成绩来,比总部容易得多,kari对你的成见,你是知道的,一山容不得二虎,更何况她现在攀上了leo,你在那边只会越来越受制于她。” “所以你说让我回来,我二话没说就过来啦。” 身后传来开锁的声音,阮瑜回头看了眼:“这里风大,我们进去坐一会儿?” 见她看过去却站着不动,阮瑜将她肩膀上的披肩拢紧:“男人而已,这个不乖,我们就换一个。” ‘不乖’的这一个,持续、不间断地,一共打了九通电话,每一声的等待音都像一块石头,一块接一块地垒在他心头,直到“轰”的一声崩塌—— 沈屹骁深吸一口气,再沉沉吐出。 最后一次,他再打最后一次。 他在心里又一次这么说。 不过这次,他隔了十分钟才拨过去。 也就在这十分钟的时间里,服务生将两人的包和手机取了过来。 主菜已经吃完了,但是夜浓还在一口接着一口地喝着杯子里的红酒,没有旁人在,阮瑜干脆也随她,不过她没陪着夜浓喝,两个女人出门在外,总要有一个人保持清醒。 沈屹骁第十遍电话打来的时候,阮瑜刚拿起夜浓的手机准备给她拍几张照片。 见还是那束尾号999没有名字的号码,阮瑜皱了两秒的眉,接通了。 “喂?” 光是一声喂,沈屹骁就听出不是夜浓的声音:“你哪位?” 阮瑜被问得一头雾水:“你打来的,你问我哪位?” “我是沈屹骁。” 阮瑜愣了一下,手机从耳边拿下来看了眼屏幕,带着几分犹疑和意外:“沈总?” 沈屹骁不记得她声音,但猜到了,“你是阮瑜?” “对,是我。” “夜浓呢?”沈屹骁问。 虽说他是沈屹骁,但对阮瑜来说,此时此刻的他,也仅仅只是沈屹骁。 阮瑜不答反问:“沈总有什么事吗?” 沈屹骁没有耐心和她周旋:“你让她接电话。” 对一个寿星这么颐指气使的。 阮瑜语气说不上好,但也尽量客气:“今天是夜浓生日,沈总如果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我知道是她生日,还请阮总把手机还给她。” “请”都用上了,阮瑜看了眼对面已经需要用手掌才能支起下巴的人。 “她喝醉了,说不好,听到你名字会挂断——” “她不会。” 真不知这人哪来的自信。 阮瑜把手机往对面一递:“沈屹骁的电话,你要接吗?” 夜浓抬起雾蒙蒙的一双眼,“沈屹骁?” “嗯,”阮瑜故意又问一遍:“不接我就挂了。” 谁知,夜浓近乎是用抢的:“不能挂!”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77节 阮瑜:“......” 她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对面的人把手机贴到耳边,从鼻尖潮红到两腮的一张脸,笑成了面若桃花状。 “沈屹骁!” 甜腻的声音,拖着几分娇软的尾调。 从未听过她用这种语调喊人,阮瑜嘴角一僵。 但沈屹骁却笑了。 “生日快乐。” 第38章 夜浓把胳膊当枕头似的枕在脸下, 另只手将手机贴在耳边,像是临睡前和男朋友打电话般。 “原来你真的会做生日蛋糕,我还以为你骗我呢。” “而且还是双层。” “你怎么这么厉害呀!” 阮瑜看向她头顶那个被她用手指勾出狼藉的双层生日蛋糕。 她听得一头雾水, 电话那头, 沈屹骁也不比她好哪里去。 “你在哪?” “你猜。” 她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醉音, 也只有喝醉的时候, 她才会展露出黏腻的, 娇软的小女人的一面。 沈屹骁听得心软,声更软,“餐厅吗?” “对呀,那你再猜,我在餐厅的哪里?” 这次, 不等沈屹骁猜,她就自己说出了谜底:“我在你给我建的城堡里, 就是这个,我说它像餐盖, 你说它像城堡的城堡里。” 声音落地的那一瞬,双开门其中一扇猛地从里面打开。 “等我。” 短短两个字的时间, 他指尖已经在电梯摁钮上摁了不知多少下。 电梯里信号弱,沈屹骁怕她挂电话,一连喊了她好几声。 但是话筒那边却没有声音应他。 “夜浓?” “能听见吗?” “夜浓?” 终于等来一声“唔”音, 沈屹骁狠狠松了一口气:“别挂电话,嗯?” 夜浓眼皮已经慢慢往一块阖,但还是下意识“嗯”了他一声。 终于等到电梯门停落车库,沈屹骁一阵风似的跑到车边。 “夜浓?” 但是回答他的声音却变了。 “沈总, ”阮瑜将滑到夜浓颈子里的手机拿到了手里:“她睡着了。” 沈屹骁坐进车里:“我大概二十分钟到,你别把她带走。” 后半句听似命令, 但又能听出几分央求的语调,阮瑜不自觉地跟着心软:“你别急,路上注意安全。” “谢谢。” 沈屹骁赶到的时候,夜浓已经躺在了双人位的软座里。 阮瑜站起身:“沈总。” 沈屹骁朝她颔了颔首:“今晚麻烦你了。” 话音一落,他就迫不及待地低头看向夜浓。 知道自己不该多嘴两人之间的感情,但阮瑜还是没忍住。 “如果沈总还放不下这段感情,那就拿出你的诚意来,不然,”她脸上挂着商业式的微笑:“把人逼回了香港,那我就爱莫能助了。” 闻言,沈屹骁微垂的眼底闪过一瞬的暗色,他抬眼看向阮瑜。 他以自信笃定的眼神回以阮瑜的犹疑和试探:“阮总放心,你说的那种可能性,不会发生。” 不疾不徐的音速,却透着一股让人心安的沉稳。 若不是听了夜浓口中有关于他的“玩玩而已”,阮瑜真要觉得他是一个很靠谱的男人,毕竟瞿奕口中的这位沈总,从未传出过任何的花边新闻。 等他来的这段时间,阮瑜一直纠结,是放任他把夜浓带走,还是说自己也跟着。 虽说两人有旧情,但沈屹骁还远不到让她把人放心交到他手里的程度。 可若跟着,阮瑜又实在觉得别扭。 眼看沈屹骁弯腰准备将人抱起来,阮瑜来不及多想:“沈总。” 沈屹骁停住动作,抬头看她:“阮总还有什么要说的?” 阮瑜绕过桌子,走到夜浓的另一边:“她醉成这样,我还是帮你搭把手吧。” 沈屹骁原本是想直接将人打横抱起的,听她这样说,笑了笑:“那就麻烦阮瑜把她的包和手机拿着。” 阮瑜:“......” 不过一个怔愣,躺在软座里的人已经被沈屹骁轻巧抱了起来。 阮瑜来不及想,抓起一旁的手包和外套就跟了上去。 眼看她走到自己身侧,沈屹骁扭头往她脸上扫了眼,“阮总今晚喝酒了吗?” 阮瑜余光往他怀里瞥了眼:“...喝了点,不多。” 沈屹骁就朝右手边的服务生递了个眼色:“给这位女士找个代驾。” 还真会想着法地要把她支走。 阮瑜在心里冷笑一声,她倒要看看,她跟他上车,他又能怎样。 谁曾想,沈屹骁开的是两座跑车。 沈屹骁抱着夜浓站在副驾驶旁:“麻烦阮总帮我开下车门。” 阮瑜不算友好的眼神落到他脸上,默了两秒才将车门打开。 就这么看着他弯下腰,把人放到车里,系上安全带,又将座椅下调,最后将夜浓沾在脸上的两缕头发拂到一边。 不可否认,他每一个奉若珍宝般的动作,都小心翼翼的让人触动。 但一想到夜浓为他黯然神伤的模样,阮瑜顿时又觉得这是他该受的。 “既然沈总这里没有多余的位置,那夜浓的包和手机,我就先帮她拿着了。” 她脸上挂着不容他拒绝的笑:“沈总路上慢点,我一会儿就到。” 看着她利落转身的背影,沈屹骁摇了摇头,无奈笑出一息后,他转身绕过车头上了主驾驶。 脱掉身上的大衣盖到夜浓身上后,沈屹骁一手放在空调出风口,一手探进大衣下握住了她的手。 男人的手一向都是宽厚的或带有薄茧,沈屹骁的不是,他手指细长,纤薄,但却丝毫不减力量感。 手指错开她五指,细腻又温热的掌心与她掌心相贴。 不知是不是酒精的作用,她手并不冰,但沈屹骁没有松开。 徐徐暖风从空调出风口散出来,静等一会后,沈屹骁又将温度调高了一些。 然而车却依旧停在原地。 沈屹骁凝眸看了她许久,最后俯身把唇印在她被酒染红的额头。 唇离开时,他将来之前在电话里对她说的那句话又说了一遍。 “生日快乐。” 四个字,时隔五年,终于又一次亲口对她说。 他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这个机会。 第一次跟她说「生日快乐」的时候,沈屹骁也说过很俗气的一句承诺:以后每年的生日,我都会陪你。 没能做到。 尽管非他所愿,但此时此刻,他还是将这句承诺捡了起来。 “以后每年的生日,我都会陪你。” 哪怕她现在手的温度和过去不一样了,但他说这句话时的虔诚却不减当初。 暖风惬人,夜浓压在大衣下的另只手冒了出来,抱住了他的手,无意识地往自己的脸上蹭了蹭,之后又连拽带拖的,抱到了怀里。 就着她的姿势,沈屹骁半个身子都倾了过去,右臂越过中控台,像是成了哄她入睡的安心抱枕。 在车库里待了半个小时之久,直到夜浓抱着他手的力度松了,沈屹骁才将其抽了回来。 回去的路,沈屹骁开得不快,时不时看一眼副驾驶的人。 静谧的空间里,能清楚听见她因酒醉而略沉的呼吸,看似睡得很沉,却因为安全带的束缚让她很不舒服,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又“唔”出一声想翻身。 每到这个时候,沈屹骁都会把车停在路上,按出安全带让她身体松懈,等她安生了,他再轻着力道把卡扣按回去,重新上路。 这么耽搁几个来回,回到铂悦府已经快十二点。 因为过了晚十点,谢绝一切非本小区的车辆驶入,阮瑜在大门口等了快五十分钟。 正后悔不该把夜浓的手机带在身边时,两束车灯从对面一连闪了两下。 看清车牌,阮瑜忙跟上去。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78节 车子一路驶入地下车库,最终停在私人车位里。 手刹的声音一响,夜浓眉心就蹙了起来。 阮瑜动作迅速地下了车,隔着黑漆漆的车窗玻璃,隐约能看见沈屹骁俯身到副驾驶。 做了什么看不清,说了什么更是听不清。 等了两分钟才见他人下车,见他绕过车头走过来,阮瑜往旁边站了站:“沈总是半路又去了别的地方?” 沈屹骁没有解释,视线掠过她一眼:“不是阮总让我慢点开的吗?” 阮瑜:“......” 副驾驶门打开后,沈屹骁半个身子都弯进了车里。 将完全失去意识的人从里面抱出来不是一件易事,再加上跑车底盘低,沈屹骁又怕不小心碰到她头。 最后索性晃了晃她肩膀:“夜浓?” 一声、两声、三声没反应,沈屹骁把唇贴到她耳廓。 看到这一幕,阮瑜忍不住去拽他身后的衣摆:“沈总——” 话音一落,就听“咯咯”两声笑从车厢里传出来。 黏腻的,娇羞的,能让人胳膊上起一层鸡皮疙瘩的...... 阮瑜:“......” 紧接着,就见沈屹骁轻巧将人从车里抱了出来。 再往他怀里一看,人醒了。 深浓笑意的脸上,杏眼融春,从眼前一晃而过后,阮瑜突然就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跟上去了。但是低头看一眼搭在胳膊上的大衣和手腕上的包,她又只得转身。 电梯里,沈屹骁抱着夜浓,和阮瑜面对面而站。 “那电影呢,你说会陪我看的。” 面对夜浓此时含苞愈浓的表情,娇滴滴的语调,再和两个小时前的郁郁寡欢一对比,阮瑜顿觉一阵割裂。 她想不通,这两人到底是什么时候和好的,又是怎么和好的。 一段路的时间? 有一个小时吗?而且还是在一方醉酒的情况下......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 眼睁睁地看着沈屹骁把人抱出去,阮瑜原地踌躇了两下后,最终还是在电梯门朝中间合拢的时候,快速跟了出去。 也没听沈屹骁问开门的密码,就见他熟练的在密码锁的屏幕上摁下一串数字。 门就这么开了。 阮瑜:“......” 所以她到底在担心和顾虑些什么,这两人怕是早就‘暗度陈仓’了。 “阮总不进来吗?” 沈屹骁的话打断了阮瑜的走神。 看过去,只见刚刚在电梯里还说着话的人又歪在沈屹骁肩膀。 见她眼睛闭着,阮瑜不禁皱眉:“她又睡着了?” 沈屹骁低头看着怀里的人,轻笑一声:“大概率放不下来。” 当时阮瑜没懂他话里的意思,直到她跟在沈屹骁身后进了卧室,看见他弯下腰准备把怀里的人放到床上时—— “你去哪?” 上一秒还看似熟睡的人瞬间就醒了。 沈屹骁抿着嘴角很深的笑意:“不去哪。” 夜浓把他脖子搂得紧紧的,声音极尽委屈:“你别走,你走了我睡不着。” “我不走,一会儿就陪你睡。”说着,沈屹骁抽出托在她腿弯下的右手,将她勾在眼睫上的一缕头发捻到一边。 阮瑜:“......” 她觉得等明天,不,下周一,她一定要问问她,这五年,她一个人都是怎么睡着的。 虽然不想再打扰两人,可到底也要打声招呼再走。 “沈总——” 同时响起的还有夜浓的“呀”声。 “怎么了?”沈屹骁的注意力都在还被他环在臂弯里的人,完全没听到身后的声音。 “猫还没喂呢。” “现在太晚了,明天再喂。” “不行,它们会饿的。” 阮瑜本来想走的,可夜浓的话让她听得云里雾里,勾起了她的好奇。 然而沈屹骁却知道,此时的夜浓正“醉”在她的回忆里。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人,眼里除了心疼,还有难言的酸。 “听话,”他声音里哄人的味道明显:“外面太冷了。” “你不是给我买了一件很厚很厚的外套吗,穿上就不冷了,”夜浓抱着他的脖子,轻轻地晃:“好不好嘛?” 太久没有听到她用这样软声软气的声音跟他说话,沈屹骁的心早就软得一塌糊涂,他温声细语地哄:“那喂完了就睡觉,好不好?” “好!” 沈屹骁蹭了蹭她的脸:“那你躺着,我去给你把外套拿来。” “嗯!” 沈屹骁抽出压在她颈下的胳膊,直起身。 转身时,见阮瑜怔怔地看着他。 “抱歉——” 阮瑜从两人刚刚的对话里已经隐约猜到了点:“她说的是你们的以前?” 沈屹骁点了点头,“她醉了。” 不知为何,阮瑜鼻腔里一酸,“所以,今晚如果不是她喝醉了......” 后面的话被阮瑜止在了喉咙里。 沈屹骁垂眸笑了笑,接住了她的话:“我也依旧会去接她回来,只是没有这么顺利罢了。” “那明天呢?”阮瑜问:“明天等她酒醒......” “她喝醉了会断片,会什么都不记得——” 阮瑜:“......” “不过没事,结果不会变。” 阮瑜皱眉:“什么意思——” “沈屹骁...” 身后传来的声音,让沈屹骁忙转身回到床边:“我在。” 从她被沈屹骁从抱下车到现在,她眼里似乎就再也看不见别人。 “我渴。” 沈屹骁轻轻压着她肩膀:“躺好,我去给你倒水。” 见他出去,阮瑜走到床边蹲下来:“沈屹骁是谁呀?” 夜浓朝她笑:“我男朋友呀!”她抿着唇偷笑:“是不是很帅?” 阮瑜点了点头:“嗯。” 她没见过夜浓醉过的样子,好奇心下,忍不住想逗逗她的话:“什么时候谈的男朋友,都没听你说。” “怎么会!”似乎是被阮瑜的话惊讶到,她那双本来迷糊的眼睛陡然睁大了一些:“全校都知道的,而且我们说好了,等一毕业就会一起出国。” 她伸出手,五指展开,“你看!” 随着她视线落到自己空荡荡的手指间,她嘴角的笑陡然僵住。 “我戒指呢,”她又伸出另只手,也没有。 她顿时就慌了。 “沈屹骁,沈屹骁——” 夜浓这边没有热水,沈屹骁去了隔壁他的房子里。 等他听见声音匆忙跑过来的时候,夜浓已经被阮瑜扶到了卧室门口。 沈屹骁慌忙将水杯放到一旁的边柜上:“怎么下来了?” 夜浓挣开阮瑜的手,两步扑到他身前,抱住她胳膊:“戒指,我戒指找不到了。” 她说的是那对银戒,是他们去爬山时,在路边小摊上买的,299块一对,虽然不值钱,但是夜浓觉得299的谐音很有意义。 沈屹骁看着她纤细却又空荡荡的手指,眼神很复杂。 夜浓的那只戒指,沈屹骁不知道是不是被她扔了,但他的那只还在。 “没丢,”沈屹骁握住她手:“你洗脸的时候摘下来了,我去给你拿。” 夜浓抱住他胳膊:“我也去。” 可她根本站不稳,沈屹骁腰身一弯,将她绵软的身子打横抱起来。 阮瑜双脚不受控的,也跟去了隔壁。 有陌生人进门,原本蜷在沙发里睡觉的奶酪瞬间支起脑袋“喵呜”一声。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79节 这让靠在沈屹骁肩膀差点阖上眼的人,顿时抬起头。 “是猫叫吗?” 沈屹骁点了点头,将她抱去了卧室。 阮瑜没有跟进去,站在门口,看见那一团白翘着尾巴从她脚边溜进了卧室里。 “它好漂亮呀,沈屹骁,我怎么都没见过它,它是新来的吗?” 上一秒还嚷着找戒指的人,这会儿已经把这事忘到了脑后,但沈屹骁没忘,从床里侧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红色的方形小盒,将里面的戒指取出来。 奶酪已经跳上了床,正被夜浓抱在怀里。 沈屹骁将她压在奶酪身上的手握到手里,然后将那枚戒指戴到她的中指上。 虽然沈屹骁的手指细长,可到底是男戒。 夜浓展开手看了看,皱眉:“怎么变大了?” “可能是你最近减肥,瘦了?” 夜浓听了咯咯笑:“你少来,你昨天还说我胖了呢。” 她身上是两件套式的针织裙,粗线的,不算贴身。 夜浓握着他手放到自己腰上:“你摸摸。” 晚上几度将她抱上抱下,她腰上的那点肉早就被他的手掂量出斤两。 比以前瘦了许多。 五年,他不在的五年,她那些不利于健康的坏习惯,是不是在离开他后又周而复始。 沈屹骁虎口卡着她纤薄的腰肢,轻轻捏着:“我不在的时候,有没有好好吃饭?” 夜浓当即卷起了眉,嗔恼的语气里还带着几分委屈:“你哪有不在。” 可是他不在了五年。 心暗暗地揪成团之际,一股酸涩瞬间涌入他鼻腔,眼底雾气渐弥漫,沈屹骁忙垂下眼。 夜浓身子泛软,坐不住,半个身子的重量都靠在他怀里,她低头追着去看他:“怎么啦?” 她看似清醒,可说话很慢,声音也很软。 沈屹骁深吸一口气将情绪压下,再抬头,他露了一个笑给她:“喜欢你胖一点。” 酒精把她的眼睛浸得朦胧潮湿。 夜浓嘴角抿笑,握着他手腕往上。 “那这里呢?” 沉甸甸的分量压在他指掌之下,被呼吸带出起伏。 “这里是不是胖一点?” 她眉眼里有大胆,也有羞涩,一点都不藏着,全部摊开让他看见。 见他不说话,手也没有动作,夜浓眼里露了几分茫然无措,上弯的嘴角一点一点平下去的时候,沈屹骁扶着她的脸,吻住了她。 “爱我吗?” 他含着她的唇,声音蠕在她微微张开的唇缝间,满腔温柔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的哑音。 回答他的除了一声“唔”音,还有点头的动作。 还有攀上他肩膀的两条手臂。 以及主动探进他唇缝的舌尖。 吻随之重了。 他搂着她躺下去,忘了门口是否还有人,也忘了此时身下的人还沉醉在过去的回忆里。 第39章 翌日, 曦光拨开薄雾。 淡淡酒气弥漫的房间里,轻薄的窗纱被迎面而来的徐徐暖风拂过,一下又一下地蹭着灰蓝调的窗帘, 像吻着情人的唇。 离落地窗几米远的是一张两米宽的双人床, 无论是暖色皮革包边出的蜿蜒线条, 还是挑高的床背流线, 都极尽刻写着它的优雅与沉稳。 然而, 就是在这样一个正平八稳的床上,传来了一前一后,一轻一重的均匀呼吸声。 听似规整,可若一眼看去,又尽显凌乱。 米色的两件式针织套裙, 一件垂在床尾,一件散落在床尾凳上, 而最蛊惑人心的黑色胸衣则被丢在了一只无人问津的枕头上。 两只一模一样的枕头,另一只好像更为松软舒适, 挤着两人。 独属于男人的黑色衬衫,像是为了遮住春光而罩在女人的身上, 看似松垮,却因一条腿半屈着,遮不过堪堪。 从衬衫下摆延伸而下的两条腿, 细长白皙。 一条舒展在男人的腿侧,一条屈成l状搭于男人的身上。 从宽松的衬衫袖子里露出的半截藕色手臂,也极为慵懒又惬意地横过男人蜜色的劲瘦腰身,纤细手指垂悬于半空, 斜戴在无名指上的圈戒,被窗外的光亮一照, 折出了微弱的光影,只是尺寸略大,松松垮垮地斜下,又被指骨截住。 不知被放在哪儿的手机,因房间里太过静谧而发出了一道闷沉的震动声。 一个人睡,夜浓总是将被子裹紧盖到下巴,今天不知是不是因为被一具温暖,甚至滚烫的体温拥着,哪怕身上只一件薄薄的衬衫,她都不觉得冷。 夜浓眼睫抖了一下,侧着的身子骨刚做出躺平的动作,就被圈在她肩膀上的手臂拢了回来。 夜浓条件反射挣了一下。 然而那股外来的力道又下意识地将她圈紧了一瞬,夜浓眉心拧出不悦,下一秒,略沉的呼吸从头顶传来。 夜浓眼皮陡然一掀,仰头寻那道声源,却在看见那张脸而懵怔住。 她不相信似的,眨了眨眼,锋利的下巴还在。 她又眨了下眼,高挺的鼻梁还是没有消失。 她定睛看着那颗印在眼尾下很浅很浅的泪痣,还是觉得自己在做梦。 直到泪痣上方的眼睫抖了两下。 眼皮掀开,四目相对。 迎着窗外淡金色的晨曦,能看见空气里漂浮着的细小颗粒,然而却因两人凝眸相望,像被定格住。 周遭安静得可怕。 能听见空调出风口的呼呼声。 也能听见轻斥在自己鼻尖,他的呼吸声。 还有自己的心跳声。 夜浓快速眨了两下眼睛,她昨晚做了一个梦,梦里全是这张脸,以至于她到现在还有种沉在梦里醒不过来的感觉。 但是那双眼看得她心脏阵阵发紧,而且那两排眼睫还隐隐不安生。 似眨非眨。 似抖非颤。 夜浓吞咽了一下,验证似的,试探着喊了声:“沈、屹、骁...?” 她的反应大大出乎了沈屹骁的意外。 昨夜,不,准确来说,应该是凌晨之后,他就在心里做了一万种她醒来后的假设反应。 轻的朝他扔枕头、扔手机、扔一切可以扔的东西。 重的给他一巴掌、一脚,又或者拳打脚踢。 甚至连她会报警的可能性都在他脑海里过了一遍。 却怎么都没想到,会像现在这样,看了他好一会儿还依旧愿意待在他怀里,甚至还喊他的名字。 而且喊他名字时,声音那么轻。 让他一时分不清她是不是还如昨晚,醉在回忆里。 喉结不自觉地一连滚了好几下。 眼睫抖颤间,沈屹骁轻轻“嗯”了声。 就是这一声,让夜浓脑子里“嗡”的一下。 像一根弦,崩断在她的神经里。 本该惊叫出声,然而她嘴巴张了张,竟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她一个骨碌地坐起身,这才看见沈屹骁赤着上半身,蜜色的皮肤让她瞬间倒吸一口气。 她第一反应就是低头。 黑色的衬衫,长度掩到她大腿根。 从宽敞的领口往下一掠,绵延起伏,却又空荡荡。 顺着沟壑,还有那三角的丁点黑色布料。 视线再偏转,凌乱的床单,散落的衣服,还有那件让她一秒红了脸的黑色胸衣。 血淋淋的事实摆在她眼前,都不用怀疑不用假设,就能想到昨晚发生了什么。 夜浓捞起旁边的枕头就砸了过去。 “沈屹骁,你不是人!” 松软的枕头从沈屹骁的脸上跳弹了一下,落到了地上。 沈屹骁撑着床垫坐起身,“你听我——” “我不听,你给我闭嘴!” 这边一吼完,她就迅速跳下床,站在床边,手指沈屹骁:“说,你为什么会在我床上?”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80节 沈屹骁看着她,无辜的表情里又有几分无奈:“这是我的床。” 夜浓表情一呆,左右看了两眼,然而下一秒,她理由更充分了:“那你说,我为什么会在你床上?” 这个答案,沈屹骁昨晚就想好了。 “昨晚你喝醉了,我给你打电话——” “说重点!” 沈屹骁深吸一口气,“是你自己跟过来的。” 以为他后面还有,等了半晌,见他没下文。 夜浓歪头看他,笑了:“我跟过来的?” 见他点头,夜浓呵出一声冷笑。 “我都喝醉了,还能跟你过来?” “你就算撒谎,能不能撒个靠谱点的?” 所以说,酒后断片是好事,也是坏事。 沈屹骁下床站到地上:“你要是不信,可以打电话给阮瑜。” 夜浓嗓子里一哽:“阮、阮瑜?” 她视线追着从床里侧走过来的人:“她昨晚也在?” 沈屹骁算是知道什么叫穿上裤子不认人了,何况这人还没穿裤子。 “嗯。” 极淡的一声,让夜浓心里又多了另一道无名火。 “你就是禽兽!” 沈屹骁步子一停,眯眼看她:“禽兽?” 夜浓抬着下巴,眼里像是戳了把冰刀子:“我说错了吗?” 沈屹骁视线落到她身上,上下两个来回间,夜浓并拢的两只脚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你、你看什么!” 视线重回她脸上,沈屹骁似笑非笑着:“我要是禽兽,你觉得你现在还能下得了床?” 羞耻心涨得夜浓喉咙又涩又紧,偏偏离她两步远的人还不依不饶。 “再说...” 他迈着慵懒的步子朝夜浓一步步走近。 “我禽兽的时候是 个什么样,你不知道?” 他语气和眼神都兴味明显,砸在人眼里,着实打眼。 夜浓被他一步步逼得后退,她偏开眼不去看他,偏偏那裸在空气中的上半身一个劲地往她余光里钻。 突然就想起几分钟前,她的脸枕在他肩膀,胳膊更是搂在他纹理紧实的腹腰上...... 夜浓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将他刚刚那两句话在心里一回味,她双脚陡然一停。 “所以你的意思是,”夜浓将信将疑地看着他:“我们、没有那什么......” “你说呢?” 他倒是想。 谁知吻着吻着,她竟然睡着了。 把他的火完全勾了出来,结果她睡着了。 他还能怎么办,他就是再迫切,再难忍,也只能深吸一口气,吻在她额头,继而去洗一个凉水澡。 澡没洗完,就被她接连两声的“沈屹骁、沈屹骁”给喊了出来。 如果说吻她之前她深陷在过去的回忆里,那么在那两声沈屹骁之后,她就回到了现实再也没回去过。 ‘酒疯’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她挥着手臂在那喊:“沈屹骁,沈屹骁——” 沈屹骁一遍一遍地应:“我在、我在。” 然后就听她张口即骂:“你个大混蛋!” 沈屹骁:“......” 一句大混蛋哪解气,她后面还有:“卑鄙无耻下流!” 前面两个字,沈屹骁反驳不了,但是后面的他不承认:“把后面四个字去掉。” 夜浓眼睛虽然睁不开,但是嘴上嘚嘚个不停:“你就是个缩头乌龟!” 她还哼了声:“躲在后面不出来,有本事你当面跟我说方案不行啊!” 沈屹骁将她脸上的两缕头发捻到一边,动作温柔,嘴却不怂。 “一天到晚在我面前晃悠,”他指腹揉在她嘟着的两片唇上,“你让我怎么释怀?” 夜浓完全沉寂在浓浓的酒意里,手一挥,精准无误地拍在了沈屹骁低在她面前的脸上:“公报私仇,大混蛋!” 沈屹骁舌尖顶了顶真有几分疼的腮帮:“......” 然而下一秒,接连不断的忿忿吼声变成了呜呜的抽噎。 “你都有女朋友了......” 想到那天雨夜站在她身边,给她披上外套的男人,沈屹骁眼里闪过浓浓晦色:“你倒是会倒打一耙。” “竟然让我当小三......” 沈屹骁眉心顿时拧出深褶:“我什么时候让你当小三了?” 她把脸埋到枕头里,还是那委屈的调子:“你竟然让我当小三......” 沈屹骁掌心压在她因为抽噎,抖个不停的肩膀:“转过来。” 她把肩膀往回一扭:“滚开。” 沈屹骁心里燥得厉害,拨开她头发,两只捏着她下巴,将她脸扳过来几分:“看清楚我是谁?” 他严重怀疑她是不是认错人了。 然而夜浓把脸一转,给了他一记后脑勺。 沈屹骁直接将人捞起放到他腿上。 被酒精染红的一张脸,因为哭,额头红了一大片,眼睛虽然阖着,但眼睫湿了个透。 沈屹骁虽然用指腹蘸走她眼尾的湿润,但声音却含着几许冷音:“谁让你当小三了?” 夜浓抬手将他手挥到一边,也不说话,把脸往他腋窝下面埋。 沈屹骁又把她脸扳回来:“问你话呢,是不是上次那个男的?” 夜浓眉心拧出烦躁,用手推他硬实的胸膛:“滚开,我男朋友马上来接我了。” 又是这句。 上次喝醉时就听她这么说过。 但是这次,沈屹骁不敢把自己代入了:“你男朋友姓什么?” 见她不说话,沈屹骁抬起一条腿,把她往上托高几分:“沈屹骁,认识吗?” 怀里的人突然抬头了,她腮颊酡红,娇憨明显,朦胧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游离,几秒后,她突然抬手。 “沈屹骁!”她声音近乎雀跃:“你来啦!” 不等沈屹骁嘴角弯出笑,怀里的人又一秒松了手。 又是那句——“你竟然让我当小三......” 沈屹骁:“......” 所以让她当小三的是他沈屹骁? 他气笑一声:“初恋是你,初吻是你,第一次牵手都给了你,我沈屹骁这辈子,除了你就再也没碰过别的女人。” “小三,”他语气万般无奈:“你这小脑袋瓜子整天都在想些什么东西。” 偏偏酒后断片这四个字在夜浓身上被发挥到了极致。 她就只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 “什么叫我说呢?是我喝醉,你又没喝醉。” “你也知道你喝醉了?”还不如喝醉时候可爱。 沈屹骁都想丢她一记白眼。 他懒懒地收回眼:“我对酒鬼可没兴趣。” 夜浓喉咙里像是瞬间被一块棱角分明的碎玻璃卡住,一时说不出话来。 但是身体的某一处却因为他的话下意识紧了一下。 好像,是没什么酸痛的感觉。 可是...... 夜浓低头瞥了眼自己身上的黑色衬衫:“那你干嘛脱我衣服?” “不是我脱的,”沈屹骁一板一眼地纠正她:“是你自己。” 夜浓表情一呆,但是她很快反应过来:“那你身上的衣服呢?” 沈屹骁说:“某人嫌蹭着不舒服,硬生生把它给扒了。” 随着他的指控,夜浓脑海里浮出画面。 不过一个闪现,她就脸红到滴血:“你、你少血口喷人!” 他说的都是实话。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81节 的确是后来她骂累了哭累了,窝在沈屹骁怀里,左蹭一下又蹭一下后,她开始揪着他身上的衬衫:“脱掉、脱掉。” 明明都醉得睁不开眼,可那双小手却能精准摸到他的衬衫纽扣,一颗一颗的,从上到下,解了个干净,接着往两边一扒。 对,是扒,不是脱。 没了她觉得蹭在她脸上不舒服的布料,她就把脸贴在了沈屹骁的胸口,又是蹭又是闻的。 大约是舒服又好闻,她弯着湿漉漉的眼睛,笑出了“咯咯”声。 断断续续的,呼出的热息撒在他胸口,不管他死活。 也不知用了多少的忍耐力,才将她哄睡着,之后他又去洗了个澡,等他再出来,原本穿在她身上的两件式针织裙,一件扔在床尾,一件扔在了床尾凳上。 连带黑色的胸衣暗扣也被解开,虚拢地挂在她身上。 沈屹骁站在离床两米远的地方,愣了好一会儿神。 澡是又白洗了。 但面对这样的她,沈屹骁自问自己是做不到君子的。 但他更不想趁人之危,哪怕那是他心底最真的迫切。 于是一个深呼吸后,沈屹骁将铺在床尾的被子盖到她身上,然而没等他走到床里侧,被子就被掀到了一边。 再盖再掀,几个来回后,沈屹骁只能找了件自己的衬衫给她穿上。 但是这种事要怎么说得清? 除非他把昨晚发生的都用手机拍下来。 可他吻她却是真的,压着她躺下去也是真的。 掌心覆盖到用力,惹她出疼音更是真的。 包括给她盖上被子前,脱下让他喉咙发紧,眸色变深的黑色时,他有过一瞬的禽兽念头,他都无力辩驳。 想到这,沈屹骁突然一改之前的辩解。 “我会负责的。” 他看着她,深邃的眼底像海,静谧而深沉。 但是夜浓却懵了:“...负、负什么责?你、你不是说、没、没那——” “怕你生气,”沈屹骁打断她:“怕你生气才骗你的。” 夜浓:“......” 所以,她真的真坐实了小三的身份? 脑中一片混乱时,门铃骤响,惊得夜浓肩膀一提。 她第一反应就是:“是不是你女朋友?” 她昨晚就说她自己是小三。 沈屹骁皱眉:“到底谁跟你说我有女朋友的?” 渣男! 不止渣,还敢做不敢当。 夜浓不想和他理论这事,迅速走到床尾捞起自己的衣服,然而下一秒,她手腕就被沈屹骁攥住了。 “我说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夜浓一边挣他的手,一边瞪他:“听你的狡辩吗?”她哼出一声冷笑:“抱歉,我没兴趣。” “真要没兴趣,那你昨晚为什么一个劲地说自己是小三?” 夜浓眼睫抖了一下:“别以为我记不起来你就乱说!” 沈屹骁视线追着她心虚的眼神:“那你告诉我,你到底是我和谁之间的小三?” 见她不说话,沈屹骁握着她的手腕往自己怀里拉近:“我就不信,你看过我和哪个女人走近过。” 夜浓被他的理直气壮气笑了:“沈总是不是忘了我住在你隔壁啊?” “什么意思?” 还问她什么意思。 夜浓对他简直无语:“我都亲眼看见她来你家了,沈屹骁,你到底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来他家...... 沈屹骁快速将这个信息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就在夜浓嘴角提起一味冷笑时—— “你说的该不会是黎雪?”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也承认了,夜浓一个字的废话都不想跟他多说,手往后用力一挣。 然而没等她转身,就被沈屹骁从后面抱住了。 “黎雪只是秘书,她过来只是喂猫而已。” 刚想挣开他的动作突然就停了,夜浓愣住。 只是秘书? 只是来喂猫? 还没来及去深想他这句话的真假,就听耳边一声轻笑。 “如果说进了这个门就是我女朋友,那你在我这睡了一夜又算什么?” 第40章 夜浓哪有心思去听他说了什么, 耳边全是他的笑。 得意的、沾沾自喜的,听着别提多刺耳了。 想到那天在他办公室,他拿一副高高在上的上位者姿态让她屈服, 如今屈服不成, 就趁她酒醉来个釜底抽薪。 夜浓气得额头红一片:“你卑鄙无耻下流!” 结果身后的人不仅不气, 还一副漫不经心、懒懒散散的调子。 “这词昨晚骂过了, 换点新鲜的。” 夜浓两只胳膊被他牢牢圈住, 上半身使不出劲,她索性抬脚用力往下一跺。 沈屹骁顿时吃痛一声。 夜浓趁机从他怀里抽身出来,赤着脚,穿着他那件松垮垮的衬衫,头也不回不回地往外跑。 等沈屹骁追到卧室门口, 只听大门“砰”的一声。 沈屹骁原地停了一步后又追了出去,但还是晚了一步。 一道门, 将两人阻隔在不同的空间。 门里侧,夜浓掌心压在起伏不定的心口。 耳边那两声让她气火攻心的笑没有了, 取而代之的全是—— 「黎雪只是秘书,她过来只是喂猫而已。」 所以是她误会了吗? 秘书...... 喂猫...... 似乎能说得通, 可若是细想,他又不是不在家,何必再让一个秘书上门喂猫。 她又想起那天晚上被丢在沈屹骁家门口的两个白底黑金包装盒。 能把盒子丢在门口, 说明是在他家拆的,所以东西也是在他家送出去的,刚好没一会儿她就在电梯里遇到了那个叫黎雪的秘书。 这么巧的吗? 夜浓嘴角提起一味可笑的弧度。 可是再可笑,又能有她可笑吗? 夜浓低头看向被她抱在怀里的衣服。 不止可笑, 还荒唐。 一夜荒唐。 想到这,她又不禁皱眉。 就像沈屹骁说的, 他禽兽时什么样,她是知道的。 可她此时此刻却感受不到身体有任何异样,除了头有点疼。 夜浓原地抬了抬腿,一点都不酸。 和当初事后一对比,简直天差地别。 还是说,他昨晚动作很轻? 夜浓被自己的假设无语到了。 都这个时候了,她竟然还能想这些有的没的。 “划清界限、趁早搬出这里!” 下定决心后,夜浓径直去了卫生间。 等她去解衬衫纽扣时,视线又陡然定住。 眼睫几个抖颤后,她不可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无名指。 这枚戒指...... 不是被她扔了吗,怎么会...... 但是下一秒,她就发现尺寸不对。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82节 难道是他的那枚? 他竟然还留着。 可是又怎么会戴在她手上。 昨晚的记忆被酒精抹去,只能从沈屹骁说的那些之言片语里简单拼凑出一些片段。 但是在他的一面之词里,却没有提及戒指的事。 这种无论怎么回想都回想不出丁点画面的烦躁,既让人无奈,又让人心慌。 想起沈屹骁说,昨晚阮瑜也在,所以要不要从她哪里打听一些? 默了两秒,夜浓突然一句“该死” 跑得太急,手机竟然忘了拿回来。 夜浓低头看了眼还罩在自己身上的黑色衬衫。 总不能还穿着这身去敲他的门。 她转身去了衣帽间,换好衣服后,她瞥了眼被脱在一旁的黑色衬衫,越看越碍眼,夜浓伸手一捞,转身走到垃圾桶旁,脚尖一踩,桶盖弹开,一把给扔了进去。 只是没想到,隔壁门铃摁了好一会儿都没人开。 该不会走了? 亏她来之前做了好一番的心理建设。 没辙,夜浓只得去楼下管家哪里借了只手机。 “喂?” 声音淡漠到冷漠,半点都找不到之前他低在她耳边的笑痕。 夜浓轻吐一口气:“是我。” 沈屹骁的确已经出门,在夜浓换衣服的时候,他就坐上了车。 见话筒那边不出声,夜浓不情不愿地报了自己的名字:“我是夜浓。” 沈屹骁压着唇角笑痕:“我知道,”他好奇的是:“你换号了?” “不是,是楼下管家的,”解释完,夜浓问:“你是不是出门了?” “嗯,公司上午有点事。” 这话听在耳里,像是随口一说,又像是报备行程。 夜浓努力不让自己去多想:“我手机落你那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隔着手机,夜浓看不见沈屹骁因为回想而略转的眸光。 昨晚他把她抱回他那边的时候,她压根就没拿手机。 “你没——” 话说到这里被沈屹骁自发地打住,他话锋一转:“我迟些才能回去,你先自己去找找。” 主人不在家,她一个人去找算怎么回事。 夜浓问:“那你多就能回来?” “说不准。” 夜浓只能妥协:“密码。” “老密码,”他说:“没变。” 脑海里顿时出现纯数字的、以及数字字母组合而成的两个密码。 真是想不通,昨晚的事情想不起来,五年前的数字倒却被她记得一清二楚。 “知道了。” “等等,”沈屹骁喊住她:“阮总说你今天不上班,是吗?” 夜浓没说是不是,“你问这干嘛?” “没事,随口问问。” 他的随口,夜浓自然没放在心上。 电话还回去,夜浓跟对方道了谢。 再回楼上,夜浓输了曾经被沈屹骁用作手机密码的六位数字。 “滴答”一声响,夜浓看着闪开的门缝,失了两秒的神。 推开门走进去后,夜浓尽量做到目不斜视。 然后就看见奶酪支着两只前爪蹲在卧室门口,那姿态,颇有一种盯着陌生人进门的虎视眈眈。 只可惜歪着脑袋的模样,更多的是呆萌的可爱。 夜浓轻笑一走,走到它面前蹲下:“干嘛,不认识我啦?” 后半句像是说:我昨晚才在这里睡过,忘了? 就在夜浓想伸手摸摸它脑袋的时候,看见它身上裹着一件和它毛发一样白的绒线背心。 款式简单的好像一只袖套。 夜浓略有嫌弃地撇了撇嘴:“你这个主人的眼光真的是有待提高。上次带你去洗澡的时候,给你买的那几件漂亮的小裙子,怎么不给你穿?” 她伸手在奶酪的脊背顺时针地抚着,掌心下,是很熟悉的软糯细腻的质感。 “虽然款式丑了点,但你穿着很暖和吧——” 她嘴角的笑随着几个英文字母而陡然截住。 是那个专门做骆马绒的品牌logo。 开始的那一眼,夜浓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她从来都不知道这个品牌还做宠物的衣服。 直到她在靠近奶酪尾巴的部分看见指甲盖大小的方形小商标。 脑海里突然就想到那天被丢在门外的两个包装盒。 难不成是...... 夜浓突然站起身,忘了这趟过来的目的,她走进卧室,目光略有搜索地环视一圈,从凌乱的还未来及整理的床,到床对面的边柜,再到窗边的沙发,圆几...... 最后落到离床两米远的椭圆形猫窝里。 厚实的软垫旁有一个米色的三角房型的抽屉型矮柜,最上面放着一个水晶皇冠和一对红色的袜子。 夜浓认得,是上次在宠物店里,她选的。 想必里面都是奶酪的东西。 她走过去,拉开第一个抽屉,里面是颜色鲜艳的头饰。 她又拉开第二个抽屉,里面是几对红绳编织的铃铛项圈。 在第三个抽屉里,夜浓看见了另一个,和奶酪身上一样款式的袖套式背心。 真的有两个。 所以那两个包装盒里装的...... “喵呜~” 奶酪在夜浓的腿边蹭了蹭,断了她的思绪。 “我是不是真的误会他了?” “那个秘书真的只是他的秘书吗?” 她抬头看向几步远,被她睡了一夜的床。 凌乱的...... 惹人遐想。 然而奇怪的是,进门前还让她无比抵触,甚至丁点都不愿浮想的画面,此时突然就多了几分旖旎的色彩。 眸光微微一偏转,看见从床头柜上垂落下来的数据线,夜浓这才想起自己的手机。 她忙起身。 然而,不管是枕头下,被子底,又或者床边缝,都没有找到手机的丁点影子。 她甚至还往窗边的沙发里看一眼。 不是没有可能,毕竟那人从不局限在床上。 脸就这么不自觉地烧了,并非恼怒带出来的,而是浮想出的画面让她身体某处一紧。 她忙收回视线匆匆转身。 客厅是和卧室截然相反的画风,找不到一丝让人脸红心跳的褶皱,但是茶几上的蛋糕盒却让她目光陡然顿住。 难道是昨天她生日,他买的? 垂在身侧的手不知不觉攥紧了衣摆,夜浓一步步走过去。 蛋糕盒上的丝带已经拆过了,散在一旁,似乎只要拿开上面的圆形盒盖就能找到答案。 但是在她伸手时,又看见旁边一对马克杯。 哑光,一只粉色杯身,蓝色杯耳。 另一只蓝色杯身,粉色杯耳。 和上次在陶艺店里,他们捏的杯型一样。 郁金香花苞型。 当时捏好后,还丑丑的,如今上了色,俨然一对精致的工艺品。 夜浓将两个杯子拿到手里。 厚实的杯身相碰,发出很沉闷的一声响。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83节 轻擦过耳膜,心脏却好似被重击了一下。 那天,他说等他出差回来,就带她一块去上色,但是没等他回来,夜浓就把他删除拉黑了。 而原因,就是因为出现在他家里的,叫黎雪的秘书。 如果没有这件事呢? 没等夜浓在心里做出假设,就看见蛋糕盒旁还有一个墨蓝色的丝绒首饰盒。 再熟悉不过的质感和颜色。 过去无论他买什么送给她,都会用这样的盒子。 夜浓当时还笑他,是不是批发来的。 他从来都笑着不反驳。 过去没有深想的含义,在她打开盒盖,看见里面的圆月吊坠时,突然就懂了。 夜浓。 夜浓时见月。 她在男生宿舍楼下拦住他的那天,跟他说自己名字的时候,他就是用这五个字,默念出了她的名字。 「夜浓时见月」 后来因为她的一句话:圆月难得,半月才是常态。 他就经常送她月半造型的首饰。 那现在这个圆月吊坠的项链,又是什么意思? 夜浓凝眸看着盒中项链许久才将视线重新落到旁边的蛋糕盒上。 心里明明是笃定的,却又不想被某种失落的情绪左右。 或许这是别人的蛋糕。 项链也是送给别人的。 马克杯...或许也是巧合。 然而上盖移开,看见里面的蛋糕时,所有的「或许」都被推翻。 淡淡乳黄色的立体圆形蛋糕,立在一片墨蓝色的蛋糕底座上。 哪怕没有「夜浓」,只有「生日快乐」这四个字,这个蛋糕是为谁庆祝的,也已经不言而喻。 在浪漫这件事上,他似乎总能不遗余力到出其不意。 可是都分手了,再做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难不成,他以为破镜真的可以重圆吗? 所有的东西都被她归于原位,一眼看去,客厅里的一切好像都没有被碰过。 但是在门合上之后,夜浓却久久得站在原地。 脑袋里像是被抽得很空,又像被填得很满。 各种各样的假设在她脑海里掠过。 如果昨晚她没有和阮瑜在一起。 如果她昨晚没有喝醉。 他会给她一个怎样的生日。 他手捧蛋糕的样子。 他对她说生日快乐的表情。 ...... 可是那天在他的办公室,他们之间明明还那么的‘水火不容’。 他都没有想办法去化解这一切的矛盾,怎么敢准备这一切的? 就不怕她打翻他的蛋糕,碎了那两只马克杯,甚至将那条项链扯断扔掉吗? 她是真的看不懂他了。 五年前看不懂。 五年后依然。 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回了家,只是坐到沙发了的时候,听到了手机的“滋滋”震动声。 在沈屹骁那边没有找到的手机竟然被放在了她包里。 电话是阮瑜打来的。 一接通,耳边就传来一道浓浓的笑音:“醒啦?” 在「酒」这件事上,虽然夜浓人菜瘾大,但她从不会在应酬的时候让自己喝醉,即便是阮瑜,夜浓也没在她面前因酒失态过。 所以她的酒后断片,除了沈屹骁和她自己,再也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夜浓把话问得直接又委婉:“昨晚你怎么给沈屹骁开门了?” 她以为自己问得很有技巧,结果却被阮瑜一语识破。 “你该不会什么都不记得了吧?” 夜浓顿时哑口无言。 然后就听阮瑜笑了声:“所以你早上醒的时候,是在自己家还是他家?” 夜浓顿时脸红,想都没想就矢口否认:“我怎么可能在他家过夜!” 不可能吗? 在她这通电话之前,阮瑜就是这么认为的。 毕竟从昨晚她醉酒的程度看,是不可能回自己住处的。 而那位,又怎么可能放过如此得天独厚的‘天时、地利、人和’? “哦~”阮瑜拖着调子:“那也许、可能,是我想多了。” 夜浓听得出她的意味深长,她不算岔开话题地将话题岔开:“你还是不是朋友,我都喝醉了,你怎么能放心丢下我一个人自己走了?” 不走,继续当一个亮瞎人眼的电灯泡吗? 她才不会那么没有眼力见。 阮瑜隔着手机撇嘴:“我给你打这电话,可不是听你兴师问罪的。” 虽说两人私底下是朋友,可到底也是上下级关系。 夜浓说了声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 阮瑜一听她这语气,顿时笑出声:“开个玩笑,你看你,怎么还当真了。” 夜浓:“......” “不过你昨天的确喝的有点多,若是想问什么,我倒是可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什么都被她看穿了,还有什么好装的呢? 可是她又一时不知从哪里问起,总不能说什么都不记得了...... 见她不说话,阮瑜声音带出惊讶:“你该不会...全部断片了吧?” 夜浓嗓子里一哽,想都不想就否认:“哪、哪有那么严重。” 阮瑜:“所以你想从哪里问起?” 说真的,她的记忆就只停留在餐厅的露台,就只记得当时的风很大,吹得她骨头都生疼。 可也不好让阮瑜从那个时候说起。 夜浓就捡重要的问。 “我有没有在他面前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想到昨晚她喝醉的可爱又可怜的模样,阮瑜似真似假地逗她:“你说了那么多不该说的话,我哪知道你问的是那一句啊。” 夜浓:“......” “这么说吧,从我把手机给你,你喊他名字开始,你就没说过一句正常的话。” 把手机给她? 突然冒出的一个新的信息素,让夜浓一时怔住。 “不过先说好啊,”阮瑜把自己摘得干净:“本来我没打算让你接他电话的,谁知他当时特别肯定地说你绝对不会挂,我不相信才问了你,结果你一听他名字,就跟我说了三个字。” 见她停顿住,夜浓好奇心都快要蹦出心脏了:“哪三个字?” “不能挂!” 夜浓:“......” “你当时的语气啊,我觉得我能记一辈子。” 夜浓像是听故事似的,说不上来是上瘾还是好奇:“然、然后呢?” “然后你就把自己在哪跟他说了呀,还让人家来接,认识你这么久了,还第一次见你对一个男人撒娇。” 阮瑜无不可惜:“现在想想,当时真应该用手机拍下来。” 一句话,提醒了夜浓。 之前被她换下来的那只手机里,就有她喝醉酒的照片,不止,还有视频。 是夜浓不承认自己发酒疯后,沈屹骁特意拍下来的证据。 一段借着酒劲‘霸王硬上弓’的铁证。 所以面对阮瑜形容的自己,夜浓虽然意外,却并不觉得匪夷所思,毕竟和那只手机的铁证相比,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所以她现在只想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说一些‘不该说的话’。 比如:沈屹骁,我还放不下你。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84节 第41章 心里装着一个人就必须要和他在一起吗? 在遇到沈屹骁之前, 夜浓的确是这么认为的。 她是个敢爱敢恨的性子,喜欢就追,不喜欢就放弃, 在爱情里, 她觉得非黑即白, 绝不存在灰色地带。 然而和沈屹骁的分手让她明白, 有些人是适合装在心里的。 当初分手是因为他对感情不认真。 如今再回头看, 其实家世才是横亘在他们之间最大的障碍。 当然,这并不表示她会看轻自己。 人,生来就不平等。 这个道理,她很早就知道。 而他沈屹骁又怎能不知。 沈屹骁当然知道,所以接到母亲的电话, 让他晚上和梁氏企业的梁正浩夫妇吃饭时,他就懂了。 “是不是还有他们家的千金?” 沈母避重就轻:“以前咱们俩家关系一直不错, 不能因为你父亲走了,就让这关系断了, 你说是不是?” “那行,”沈屹骁答应着:“等下我问问我女朋友晚上有没有时间, 有的话我带她一块儿。” “你谈女朋友了?” 相比话筒那边的讶异,沈屹骁的回答带着惬意的笑痕:“怎么,我谈女朋友, 你很意外吗?” “谁家的?” 为什么一定要是「谁家的」。 沈屹骁笑了,语调端得散漫:“我自己家的。” “你这孩子——” 沈屹骁打断话筒那边的声音:“我爸去世的时候,我就跟您说过,公司的事您别管, 我感情上的事,您更别插手。” 这么多年来, 沈屹骁对这位名义上的母亲一直都是这个态度。 然而,沈母却没把他似是而非的警告当回事,“我怎么能不插手,你父亲——” 沈屹骁再次打断她,“您若是拿我爸说事,那您应该记得,他去世前交代给您的任务是照顾好老爷子,可不是来管我。” 他声音还是那般的云淡风轻,但语气却能听出明晃晃的不善。 沈母不说话了。 沈屹骁也没多少耐心给她:“饭局要么您自己去,要么就帮我推了。” 电话挂断,沈屹骁看了眼时间,已经九点五十,距离夜浓打来的那通电话已经过去四十分钟。 说不上来是想问她手机找到了没有,还是想看看自己是否被她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 短暂犹豫后,沈屹骁拨了电话过去。 听过太多次电话那边传来的忙音,以至于这次,他都没敢立即将手机贴到耳边。 可是办公室里太静了,静到他不仅清楚听见急促的“嘟”音,就连自己心脏急剧跌宕的声音也听见了。 震耳欲聋,让他瞬间难掩烦躁地深吸一口气。 想不通,明明都跟她解释清楚了,怎么还不把他的号码从黑名单里删掉。 还是说,她压根忘了这事? 沈屹骁抓起外套走出办公室。 刚好黎雪抱着一沓资料从秘书办里出来:“沈总,您要出去吗?” 沈屹骁双脚一停,突然想起十点半有个会。 “会议取消。” “......好的。” “等等——” 黎雪本就站在原地,见他转过身来,忙迎上前:“沈总还有什么事要交代的吗?” 视线扫过她脸,沈屹骁眯了几分眼角:“上次你去给奶酪送药的时候,在电梯里跟夜浓说了什么?” 夜浓? 是前天那位夜女士? 黎雪反应迅速:“没、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沈屹骁气势一 沉,锐利的眼神锁在她脸上,“你确定?” 黎雪被他那双黑漆漆的眼睛看得背脊一凉,定在原地的双脚都忍不住往后退了一小步:“真、真的没说什么,前天夜女士来找您之前,我连她姓什么都不知道的。” 说完,她又突然想起来:“哦,当时她在电梯里没摁楼层,我就问了一句,她说,她说......”黎雪拼命回想:“说是什么东西落在楼下了。” 见沈屹骁好似还在等她下文,黎雪声音都变了调:“真的就只说这些。” 沈屹骁也不是有意为难她,但是他实在想不通,因为早上夜浓跟他说的是:我都看见她来你家了。 可是当时他明明是站在电梯门口的,包括后来给奶酪喂药,黎雪也是蹲在门口喂的,自己压根就没让他进过家门。 除非...... 沈屹骁眉心一凝,“在那天之前呢,你去给奶酪喂食,有没有看见她?” 黎雪点头:“有一天早上,我刚到,她去摁了门铃。” 沈屹骁顿时倒吸一口气。 看出他情绪有了波动,黎雪忙解释:“但是当时我就只说了句你好,其他就什么也没说了。” 还需要说什么? 说什么能比出现在他家里更有说服力? 沈屹骁压着情绪:“当时为什么不跟我说?” 这种小事也需要跟他报备吗? 黎雪吞咽了一下:“抱歉沈总,以后再遇到这种事,我一定跟您说。” “还有下次?”沈屹骁差点气笑了。 蓦地,他心里突然闪过另一件事:“当时是哪天?” “是......” 不等黎雪记起来,沈屹骁就说:“关昇把喂猫这件事交给你的第三天?” 黎雪愣了一下,“...您怎么知道?” 他怎么知道? 因为夜浓就是那天把他删除拉黑的。 沈屹骁目光凝着一层冷意,“你闯的祸,你自己解决。” 看似平淡的语气,却字字如刀,不容置喙。 黎雪肩膀一抖,就这么懵怔地杵在原地。 几分钟后,秘书办的门边缓缓探出两颗脑袋。 “黎秘书?” 黎雪还整个人没有反应过来,扭头,对上两双好奇又震惊的眼睛,然而头顶摄像头,她又不敢多说一个字,直到被两个同事招手进门。 她这才委屈地撇嘴:“我明天是不是不用来了?” 三个女秘书里,就数黎雪资历最浅,工作时间也最短。 其中一个女秘书叫王心蕊,在东沈任职两年零四个月,深知沈屹骁的脾气。 “你就算不来,这事你也得给沈总解决好了才能走。” 黎雪两条眉毛都要撇成八字:“可我都不知道我闯了什么祸,怎么解决?” 王心蕊和对面另一个女秘书钱歆相视一眼后,又齐齐看向她。 刚刚两人已经竖着耳朵将来龙去脉听了个干净,心里早就跟明镜似的了,却没想到她这个当事人还傻傻摸不清状况。 王心蕊简直不敢相信,“沈总都说得那么明显了,你还没明白?” 黎雪无辜地眨了眨眼:“他说什么了?” 平时看着那么机灵一姑娘,关键时候却犯傻。 王心蕊压低声音:“那位夜女士啊,你看不出她和沈总的关系?” 黎雪眸光闪烁了两下:“她不就前天来找过沈总一次吗,上次我去沈总那的时候,他俩面对面都没有说话。” “新人啊,”钱歆叹气:“看来有必要给你科普一下我们沈总大学时的恋情了。” 沈屹骁大学时的‘那点事’其实不算秘密。 有心人只要多打探就能略知一二。 在黎雪极为生动的表情起伏里,钱歆端起保温杯,喝了一口与她二十六岁的年纪极为不符的枸杞茶。 “现在知道那位夜女士是何方神圣了吧?” 黎雪脸上俨然一副知晓真相后的恍然大悟,但是有一个重要的信息,她没捋明白。 “既然是夜女士提的分手,那沈总应该恨死她了呀。” “没有爱,哪来的恨?” 王心蕊在一旁疯狂点头:“而且咱们沈总五年来都没谈过女朋友,这说明什么,你还不懂吗?”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85节 黎雪倒吸一口气:“那我岂不是只要从夜女士,哦,不对,”她立马改口:“从我们未来沈夫人那里下手就可以了?” 她突然一句「沈夫人」,差点让钱歆把还没来及咽下的枸杞茶给呛出来。 倒是王心蕊,“啧啧”两声:“难怪关秘总说你机灵呢,你刚才如果在沈总面前也这么喊,哪还有现在这档子的烦心事。” 黎雪眼眸一转,心生一记:“那如果我帮着沈总让他们和好呢?” 王心蕊和钱歆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 “那我离升职加薪的好日子还远吗?”黎雪霍然起身:“我现在就去!” * 虽说昨天是自己的生日,但夜浓却没吃几口饭,肚子饿到现在,早就饥肠辘辘地直叫唤。 谁知二楼分会所过了九点半便不再提供早餐服务,而午餐要到十一点才能开始。 服务生说:“女士,您也可以去我们的主会所,那边的一日三餐不限时。” 也只能这样了。 夜浓说了声谢谢。 到了一楼,经过服务台的时候,管家程麦喊住她:“夜女士。” 夜浓回头,见她拿着一个快递盒走过来。 “这是您的快递,昨天傍晚送来的,本来想给您送上去,但摁您家的门铃,没反应。” 夜浓伸手接过时,心里闪过疑惑,这几天,她没从网上买过东西。 “谢谢。” 程麦笑着回了声不客气。 出一楼大厅,往会所去的路上,夜浓看着盒身上贴着的快递信息。 寄件地址是本地的,寄件人名她不认识,电话留的是固定电话。 好奇心的驱使下,还没走到会所,快递盒子就被她拆开了。 里面是一个墨蓝色的玻璃状盒子,看着很是精巧。 拿掉上面的盒盖,里面是一个圆状球体。 表面看似光滑,瓶身里却做了切割设计,所以光线下,它折射出来的光涣散而不刺眼。 看着像是一个精致的摆件。 夜浓凑近闻了闻。 有苦又甜的混合气味,很霸道,有点像...... 黑咖啡和柑橘,好像还有一丝茉莉的清新,但是咖啡的味道过于浓郁,将其他的味道,盖得只剩依稀。 是香水? 夜浓一脸疑惑地转动球身,可若说它是香水,它周身却是封闭的。 路过一个果皮垃圾箱,夜浓刚想将盒子扔进去,却发现里面还有一张卡片。 上面是手写的四个字:生日快乐。 龙蛇般矫健的笔锋,让夜浓捏着卡片一角的指尖蓦然收紧。 这字迹,哪怕五年未再见,夜浓也依旧一眼认出是谁写的。 快递盒没拿稳,掉在了地上。 夜浓看向掌心那块沉甸甸的玻璃球,明明托在她掌心,却好像压在了她心头。 她又将快递上的信息辨认了几遍。 寄件人名不是他,号码也不是他,可见他是不想被她知道这个东西是他寄来的,可却又堂而皇之的亲笔写下「生日快乐」四个字。 他这是笃定五年过去,她认不出他的字迹了吗? 几分失魂落魄里,夜浓来到会所的三楼餐厅。 暖气开得足,夜浓脱下外套时,服务生送来菜单。 “一份海鲜炒饭,一杯果汁。” 她现在没什么多余的心情,只想将饥肠辘辘的胃填饱。 服务生走后,夜浓又将那张看似硬实实则质地柔软的乳白色卡片拿到手里。 很奇怪,看到这四个字时,明明是那么的深信不疑。几分钟过去,她突然又开始不确定。 夜浓照着快递单上的寄件人电话,拨了过去。 “你好,东沈集团。” 不算意外的回答,还是让夜浓心脏缩紧了一下。 “不好意思,我打错了。” 电话挂断,她目光偏转,视线刚一落到旁边的玻璃盒,她就怔住了。 原本的透明玻璃球竟然变成了墨蓝色。 她顿时想到早上那个蛋糕。 圆形糕身,立在墨蓝色的蛋糕底座上。 和这个玻璃球,异曲同工的像是一个系列款。 凝眸间,放在一边的手机震了。 是一串没有存进通讯录的陌生号码。 “喂?” “是我。” 短短两字,让夜浓胸腔莫名紧了紧。 她掌心压在心口,将情绪调整才开口:“什么事?” 偏冷的音色让沈屹骁拿着手机的手指悄然握紧。 黎雪说的那些话原本让他心头积了浓浓的郁气,但是也让他后知后觉意识到另一件事。 就是那个落雨的晚上,他在环鼎大厦门口看见的那个男人。 这段时间,他一直以为夜浓将他拉黑删除是因为那个男人,原来不是,原来她是因为误会了自己和黎雪的关系。 这怎能不让他心生窃喜。 可是她此时此刻漫不经心又夹杂冷漠的语调,让沈屹骁抱有的那点侥幸突然就没了。 “在哪?”他声音里有着明显的小心翼翼。 默了几秒,话筒那边才传来声音。 不是——「要你管」 也不是——「关你什么事」 而是:“沈总有事吗?” 一句话,将他们的关系拉远至最初。 他喊她「夜小姐」 她喊他「沈总」 沈屹骁只觉一颗心被宕至谷底。 如果说昨晚发生的一切都没有在她心里掀起任何波澜,那之前他在办公室里跟她说的那些话,她也有恃无恐吗? 沈屹骁压下心底情绪,“我在你家门口。” 虽然他刚刚有好一阵的沉默,但夜浓并没有挂断电话。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在期待什么,但是传来耳边的声音,让她心里蒙出失落。 她不冷不热地“哦”了声:“我不在家。” “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沈屹骁无奈到失笑:“非得这么跟我说话吗?” 还好意思说她。 一个生日,做了这么多,只字不提就算了,就连寄张生日卡片,都不敢留自己的名字和电话。 偷偷摸摸的,生怕别人知道似的。 越想心里越堵得慌。 夜浓没好气:“沈总平时听了那么多的阿谀奉承,都听不腻?” 整天就跟小炮筒似的。 还是醉酒了更惹人疼。 沈屹骁对她气不起来,顺着她的话说:“那你说两句给我听听?“ 送礼物怎么不见这么厚脸皮? 夜浓懒得跟他说:“沈总如果没有要紧事,那我就挂了。” “你这女人,”沈屹骁有些哭笑不得:“早上我怎么跟你说的,都忘了?” 早上说了那么多,谁知道他指的是哪句。 夜浓嘴角往下撇:“我酒后断片,沈总又不是不知道。” 都过了一夜了,还断片。 “那你现在回来,我再跟你复述一遍。” 夜浓看着面前还没动一口的海鲜炒饭。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86节 真不知这人哪来的底气,觉得自己比她填饱肚子还重要。 “那你等着吧!” 不给他再开口的机会,夜浓就先挂了电话。 自然也听不见拿着手机的人气出一声无奈。 沈屹骁看着已经跳转回通话记录的手机屏幕。 这么多年了,敢这么挂他电话的,还是只有她。 电话挂得斩钉截铁且迅速,点的海鲜炒饭更是被她三下五除二解决。 一口气将果汁喝得只剩浅浅一个杯底,夜浓眉心蹙了一下。 她这么着急做什么。 然而她虽这么想,但却没有影响她离开餐厅的速度。 只是没想到,刚走进一楼大厅,就看见了黎雪。 那位,沈屹骁口中,和他并无关系,只是来喂猫的女秘书。 第42章 接到对方看过来的眼神, 夜浓礼貌又不失敷衍地笑笑。 但是她明显感觉到,对方这次看她已经和之前大不相同。 带着点探究的打量。 虽然沈屹骁说这人和他没有上下属之外的关系,但是夜浓心里的怀疑并没有完全打消。 以至于她对自己夜宿沈屹骁家这事还有几分心虚。 她甚至在想, 这人该不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过来跟她兴师问罪的。 如果是这样, 她要怎么解释? 说昨晚她喝醉了, 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沈屹骁都说和她没有关系了, 而且奶酪身上穿的骆马绒背心...... 心头正乱着的时候, 只见对方朝她走来。 “夜女士,您终于回来了。” 夜浓微微一愣:“你在等我?” “嗯,”黎雪嘴角挟一缕礼貌微笑:“我想着上去,但没有门禁卡。” 夜浓懂了,这是要‘蹭’电梯和她一块上12层。 她不免觉得好笑:“你都有他家门锁密码了, 怎么会没有门禁卡?” “是这样,”黎雪解释得不露痕迹:“沈总家的门禁卡, 只有他出差期间,关秘才会给我, 沈总回来后,我是要上交的。” 眼眸微转间, 夜浓回忆起摁响沈屹骁家门铃的那个早上,那天他的确是在出差。至于后来在电梯里遇到这位秘书...... 夜浓眉心紧了一下。 当时沈屹骁是等在电梯外的,所以, 是因为她没有门禁卡,沈屹骁才会出门等她? 若是这样的话,两人的说辞就对上了。 那今天呢? 沈屹骁在家,她又为何上门? 而且还说在等她...... 在夜浓没有明说, 但暗含疑惑的眼神里,黎雪轻叹一口气。 “实不相瞒, 夜女士,我今天是趁着沈总不在,偷偷过来的。” “偷偷?”夜浓眉梢轻挑:“为什么?” 来的路上,黎雪可谓是绞尽脑汁。 直接解释显得太刻意,讲不好会让沈总的这位前女友觉得她和沈总串通一气。 若是婉转的话,那方式方法可就不止一种了。 到底是以聊天的方式带出事实更让她信服,还是以卖惨的方式博得她同情理解沈总对她的在乎。 想来想去,黎雪决定中和。 既能解了这位前女友对她的误会,又能将沈总完美摘出来保全他的面子。重点是,还能表现出她处理问题的技巧。 如此一来,升职加薪还不指日可待? 黎雪低头,指尖抠在左手中指位置:“我戒指找不到了,不知是不是上次喂完奶酪洗手的时候摘在了卫生间。” 她心虚的眼神往旁边瞄了一眼:“所以想趁着沈总不在,过来看看。” 说到这里,她又将表情一秒切换成委屈:“那戒指是我男朋友送我的,要是让他知道我给弄丢了,指不定要多伤心呢。” 夜浓怔在原地,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说不后悔是假的,如果当时她选择问他,而不是一味的将他拉黑删除,他们现在是不是就是另一种现状。 但是转念一想,就算他当时解释了,她就一定会信吗? 就好像今天早上,他也说和这个秘书没有关系,她不还是深陷在对他的猜测里? 各种复杂的情绪从她眼睛里跑出来,都被站她对面的黎雪看得清清楚楚。 她没说话,给足了这位前女友自行揣摩深思的时间。 直到夜浓将视线凝回她脸上。 黎雪忙做央求状:“夜女士,我可以跟您一块儿上去吗?” 短暂的时间里,夜浓已经将所有情绪压下,她点头,但同时她也善意提醒:“不过他好像在家。” “啊?” 这么巧的吗?老天也太会遂她的愿了。 黎雪压下心头窃喜,故作为难:“夜女士,那您能帮我一个忙吗?” 夜浓几乎一秒就猜到了她的意图:“你想让我去帮你找戒指?” 黎雪一连几下点头后,语气真切:“我知道我这个要求很唐突,但我晚上要和男朋友吃饭,我怕......” 平心而论,自己和这位女秘书只有过几面之缘,还远不到去帮她这种忙的地步,可今天若不是她,自己对沈屹骁的误会又怎么可能彻底解开。 但是她要拿什么做借口去敲他的门? 想到这,夜浓不免皱眉:“说到底你也是因为公事才不小心遗落了戒指,你跟他明说就是了。” 黎雪当即把头摇成拨浪鼓:“万万不可的!” 在夜浓不解的眼神里,黎雪都佩服自己的反应力:“夜女士有所不知,沈总不喜欢他在家的时候让外人进门。” 她就这么顺理成章的解释了另一件事:“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奶酪生病吗,就上次我在电梯里遇到你那次,当时是关秘书打电话让我过来的,就那种情况下,沈总都没让我进门,我还是蹲在门口给奶酪喂的药。” 夜浓:“......” 黎雪叹气:“你说的因公遗落戒指是没错,可到底也是我粗心大意,这对我们秘书来说是大忌,而且还发生在沈总眼皮子底下,马上就年终考核了,这要是被沈总知道.......” 她哭腔都漫出来了,夜浓于心不忍:“你别急,我、我等下去帮你看看就是了。” 黎雪顿时把脸一抬,泪盈盈的眼睛瞬间就弯出了笑痕:“真的吗?” 她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夜浓无奈又没辙:“但是我不保证能找到。” 说到这,夜浓想起来:“你上次过来是什么时候?” 本来丢戒指一事就是她凭空捏造,再加上她的确有段时间没过来了。 黎雪闪烁其词:“有段时间了,沈总这段时间虽然有出差,但都是当天往返,所以我不需要过来。” “你确定是丢在他那儿了吗?”夜浓问。 黎雪摇了摇头:“也不是特别确定,主要是我在其他地方都没找到,所以才想着来沈总这看看的。” 眼看她又面露难色,黎雪忙说:“夜女士,您就帮我去看看,没有也没关系的。” 帮人的话都说过了,夜浓也只能硬着头发点头:“那你在这等我,我上去帮你看看。” “夜女士,”黎雪喊住她:“我给你留个联系方式吧,如果没有,你发个短信告诉我一声就行,就不用再麻烦你下来一趟了。” 留了电话,又目送夜浓进了电梯,黎雪轻轻挥摆的小手还没来不及放下,大脑就开始高速运转。 自己做了这么多的努力,怎么说也得让领导知道吧,不然她图什么? 但是一想到沈屹骁那冷得几乎蹿出凉气的声音...... 算了,还是发短信吧! 这样也算给自己的‘补救’留一个证据。 黎雪拿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迅速点着。 「沈总,我刚刚已经跟夜女士解释过了,用的很婉转的方式,相信已经消除了夜女士心里的误会。」 至于戒指,黎雪没有提,毕竟这种小手段,她不保证能被所有上司接受并认同。 而夜浓上门这事,她更是没说,万一那位夜女士临时变卦没去,那她岂不是给自己挖了另一个大坑? 而此时的沈屹骁正压着腰坐在沙发里。 准确来说,他已经坐了将近二十分钟,这期间,他一直看着对面茶几上的几样生日礼物。 一切都好像他走时的模样。 蛋糕盒安安静静地卡在上面,两只陶瓷杯的杯耳相挨。 而那首饰盒里的项链更是没有一丝被取出来过的痕迹。 是没有进门,还是没有看见?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87节 若是看见了,刚才电话里不该是那种语气的,还是说,这几样东西在她眼里,压根一点意义都没有? 又或者......觉得他小气了? 天知道他多想高调,多想给她一场铺天盖地的浪漫,可是他们现在这种局面,他哪里敢? 万一真把她逼急了,两手一甩回了香港...... 沈屹骁深深一个呼吸。 后背刚一压进沙发,就听见外面电梯停落的声音。 夜浓知道他在家,但没想到他会把宽敞的双扇装甲门全部敞开。 这是唯恐听不见电梯的提示声? 刚一抬脚准备往右转,余光里就闪出一道深色的人影。 夜浓条件反射地看过去,不偏不倚的,和斜对面看过来的那双眼撞了个正着。 虽说她答应了帮黎雪找戒指,但该怎么面对沈屹骁,夜浓还没想到。 而刚刚留了黎秘书手机号恰好给了她一个「不急」的借口。 夜浓抬手就往自己家的方向指去:“我、我去穿件衣服。” 这话任谁听着,都还有另一层意思:我穿上衣服就来找你。 沈屹骁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好。” 他虽答应,但却没有站在原地等。 眼看他跟了过来,夜浓直接懵了。 她懵的时候,眼睛里会眨出几分不染尘色的清透。 在她的茫然无辜的眼神里,沈屹骁却浅浅笑了声:“怎么这么看着我?” “你、”夜浓忍不住结巴:“你过来干嘛?” “等你。” “不用,”夜浓抬手往他身后指了指:“你先回去,我、我等下——” “多久?”沈屹骁都不等她说完:“等下是多久?” 夜浓:“......” 起码得等她找出妥帖的理由吧,毕竟戒指在他家的卫生间。 想到这,夜浓顿时后悔。 这么乐于助人干嘛! 杵在她身侧的高大身影落下来的影子几乎要盖住她。 让人无法忽视,无法冷静。 夜浓抬手就去推他,结果掌心刚一贴到他胳膊,手腕就被沈屹骁捉住了。 “刚刚去我那边了吗?” 夜浓表情一呆,来不及思考就摇头:“没有。” 本来沈屹骁是不确定的,但是她眼神里有着明显的躲闪。 “奇怪,”沈屹骁蹙起眉,声音带出明显的困惑:“那蛋糕盒上的丝带怎么解开了。” 有丝带吗? 夜浓眼眸转了两圈,她记得那圆形的盖子,一下就拿起来了。 夜浓眼睫一抬,眼看他眼里闪过狡黠,夜浓才后知后觉他在套她的话。 她脸一红,抬起另只手就去砸他。 那只装着玻璃球的快递盒掉在了地上。 夜浓往地上看了眼,目光不由得变软,然而捉在她手上的力道让她一点点下陷的心捞了出来。 再抬头,夜浓眼里的倔强又回到了从前,“松手。” “不松。” “你这人,”夜浓用力挣了两下,“你到底松不松?” “那你去我那边。”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缠人呢。 夜浓拿他没辙,但也不愿就这么三言两语被他哄好:“都说了过一会儿了。” 谁知道她会不会门一关就再也不出来。 沈屹骁不妥协,但退了一步:“那不然我来你这。” 来她这还怎么找戒指。 夜浓剜他一眼:“你怎么这么烦人。” 怨瞪瞪的小眼神,落在沈屹骁眼里却那么生动,他唇角一弯,松开她一只手,另一只从握着改成牵着。 夜浓就这么低着头,眼睁睁地看着他灵活地撑开自己的五指。 掌心相贴,十指紧扣。 那一瞬,夜浓明显感觉到了自己心跳的加速。 双脚一边不受控地跟着他,夜浓一边在心里问自己:你就准备这样妥协了吗? 妥协于他一样又一样,让她内心一次又一次动荡的生日礼物。 还是妥协在他「一年而已,远不够我尽兴」的威逼下。 她不知道。 暖在她掌心与指腹间的温度,让她无法静下心来思考。 但被他这么牵进家门,却让夜浓意外找到了去卫生间的借口。 感觉到她手的挣脱,沈屹骁几乎一秒收紧了她的指腹。 夜浓垂着眉眼:“我想去卫生间。” 短暂怔愣后,沈屹骁这才缓缓松了口气,“你去。”说完,他才慢着动作松开她手。 视线追着她进了卫生间以后,沈屹骁回到门口,将双甲门门关上。 而此时的夜浓,视线扫过一览无遗的双人洗手台。 别说戒指,就连一根头发丝都没见着。 夜浓轻轻拉开下面的几层抽屉,也没有。 难道在他卧室的卫生间里? 虽说这个可能性不大,但万一呢? 可是她又要找一个什么样的借口再去他主卧的卫生间呢? 想到这,她眉心拧出烦躁:“烦死了。” 没有被刻意压着的声音,透过门缝,实实在在地传了出去,刚好被倚在门口等她出来的人听了个正着。 沈屹骁瞬间站直。 等在门口,惹她烦了? 他来不及深想,转身就走,然而走了几步,他又回头。 那么厚实的木门,她是怎么知道自己站在门口的。 “咔哒”一声,沈屹骁忙扭回头去,默了几秒,他才故作自然地转身。 小心翼翼的眼神,不算刻意地落到夜浓脸上。 眉心皱着,嘴唇抿着。 没有明说的烦躁呼之欲出。 沈屹骁不自觉抬手勾了勾眉骨,再一回头,见她往走廊方向看。 沈屹骁忙说:“奶酪应该在卧室。” 这句话狠狠提醒了夜浓。 上一秒因苦思冥想而深锁的眉心一瞬展开。 “我去看看它!” 沈屹骁愣在她近乎雀跃的声音里,等他反应过来刚要跟上去,又见夜浓突然转身。 “你能不能别跟着我?” 沈屹骁就这么停在了原地。 虽说她忽起忽落的情绪让沈屹骁很是摸不着头脑,但她此时的好心情却让沈屹骁觉得不失为一个好时机。 只是没想到,等她再出来,那表情似乎又凝到了冰点。 沈屹骁一颗心随她的心升起又坠下,“怎、怎么了?” 夜浓瞥他一眼:“没怎么。” 没怎么还有鬼了呢! 沈屹骁第一反应就是:“它抓你了?” 话还没落音,他就几个大步走到了夜浓面前,只是没等他捉到她的手,夜浓就后退了一步。 唯恐被他沾到、碰到。 沈屹骁都快被她逼疯了,手臂一伸,揽住她后退的腰肢。 “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 他下颚轮廓绷得紧,情绪想收敛却压根收不住。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88节 夜浓愣了一下,似乎没懂他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 抬头对上他那双压迫感极强的眼,她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就这么僵在了他的手臂与胸膛之间。 可对沈屹骁来说,她在面对他时表现出来的顺从,又或者风轻云淡才愈加让他心慌。因为这说明,他的存在已经在她心里掀不起任何的波澜。 他不允许。 而两人静谧而长久的对视,让周遭的空气都滞住了一般。 面对她丝毫不露怯、不服软的眼神,沈屹骁笑了:“看来你是真没把我那天的话放在心里。 “既然这样,”沈屹骁主动松了搂在她腰上的手:“那我就只能找阮总了。” 夜浓只觉眉心一跳:“你找她做什么?” 刚刚那么搂着她都没有反应,提到公事,情绪却一秒有了变化。 可见她对这份工作有多么重视,既然这样...... “去我那办公怎么样?”他眉梢一挑。 看似漫不经心又几分征询的语气,可每一个字每一个音节,都透着不给人置喙的斩钉截铁。 夜浓只觉得胸腔一阵局促,“你开什么玩笑?” “我像在开玩笑吗?雾色和你们莱欧的合同已经签了将近两个月,可你们却连基本的立意都拿不出来。” 他转过身,慢着步子往客厅去的同时,声音也慢慢悠悠地传来。 “如果不是你们的办公条件有问题,难不成是你夜总监的能力不行?” 夜浓追到他身后:“到底是我能力不行,还是你故意刁难,沈总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沈屹骁转过身来:“我清不清楚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夜总监清不清楚。” 后面的话几乎被他一字一顿地说出来。 夜浓冷笑一声:“所以沈总是准备用强的?” 沈屹骁目光定在她脸上,侵略的眼神一点都不藏着掖着。 “如果强的对你有用,”沈屹骁朝她笑了笑,“我倒也愿意试一试。” 第43章 夜浓以为他就是说说, 没想到他真的给阮瑜打了电话,而且还故意挑她走到自己家门口才说了最后两句。 “当然,夜总监已经答应了。” “那就谢谢阮总了。” 隔着不远, 却也一点都不近的走廊, 夜浓气得跺脚:“沈屹骁,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 沈屹骁半个身子隐在门里侧, 已经被他挂断的手机被他扬手挥了挥。 “周一见, 我的...”他还故意停顿了一秒:“夜总监。” 门锁“滴答”一声的同时,夜浓口袋里的手机也震了。 不用看就知道是谁打来的。 本来没想把沈屹骁和雾色的关系跟阮瑜说的,眼下,不说也不行了。 “喂?” “怎么回事?”阮瑜整个人一头雾水:“刚刚沈屹骁给我打电话,说要把你借调到他那边。” 甲方向乙方借调员工, 虽说少见,但也不是没有过。 但是真正让阮瑜没想到的是:“他刚刚还说雾色是他名下的公司, 你知道这事吗?” 夜浓深吸一口气:“知道。” “你——” 夜浓知道她想说什么,打断她:“但我也是刚知道不久, 还没来及跟你说。” 阮瑜将信将疑:“真的?” “真的,”夜浓问:“你能不能告诉我, 他刚刚电话里都跟你说什么了?” 阮瑜:“他上来就说两家合同快到期了,然而我们这边却还拿不出一个让他满意的方案,他问我要解释, 我当时都愣了,问他和雾色什么关系,结果他说雾色是他名下的公司,还说我若是不信, 可以给我看他和祁孟的协议。” “然后呢?”夜浓问。 “然后他就问我方不方便把你调去他那边,我说当然不方便, 毕竟你手里不 止这一个项目,然后他就说如果我们这边有事,你可以随时走,我就有点犹豫嘛,然后他声音就变了,说若是这样也不行,那以后咱们莱欧就别想在京市接到项目。” 夜浓:“......” 刚刚阮瑜在电话里没来及琢磨,如今自己再说一遍过程,觉察到了不对劲。 “他突然这么不讲情面,你俩...是不是吵架了?” 夜浓想都没想就否认:“没有。” 隔着手机,阮瑜看不到她表情,只能从声音里辨她情绪:“所以他把你调过去,是假公济私还是真的为了沟通方案?” 夜浓当然希望是后者,但眼下,他的目的已经很不单纯。 不该妥协的。 毕竟只是一份工作。 可真的就要因为他,放弃这四年来的努力吗? 凭什么。 原本眼里失焦的闪烁突然凝出了坚定。 不是说要对她用‘强’的吗,她倒要看看,他能‘强’出什么花样来。 夜浓走到落地窗前,“我会尽快把方案定下来,你放心吧。” * 周末两天,夜浓都没有见到沈屹骁,也没去注意听隔壁的动静。 直到周一早上她出门,才突然想起来自己的车还在公司。 晨雾笼着冬日里难得的绿色,也将叶片上晶莹明亮的露珠笼出微光。 夜浓裹紧及膝的黑色大衣。 虽说她的衣柜里添了几件看似轻薄却很保暖的羽绒服,可她还是觉得臃肿而没有穿。 更别说带绒里的高跟鞋了,更是难看。 两只脚的脚趾都快要冻僵了的时候,还是没等来一辆出租车。倒是一辆黑色的车从小区里驶出来,继而停在她身侧。 后座玻璃窗落下时,夜浓刚好瞥过去一眼。 和里面那双黑漆漆看过来的眼神一对上,夜浓就递过去一双白眼,外加一道“嘁”声。 沈屹骁不理她的各种冷眼嘲调,“上来。” 一大清早的,开口就命令人,还真拿自己是她的上司了。 夜浓不仅不上,反倒走远了两步。 沈屹骁坐在车后座,八风不动里,他视线从头到尾将夜浓打量了两个来回。 “非得我用强的?” 夜浓一个眼神瞪过去,然而下一秒,她就笑了:“好啊,我倒要看看大庭广众之下,沈总准备怎么——” 话还没说完,后座车门就打开了。 夜浓条件反射地往后连退两步:“你干嘛?” 她眼里的防备让人看着实在是...... 可爱。 生动到可爱。 沈屹骁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生出了这么奇怪的感觉。 总之比她昨天中午,被他搂住腰时的不反抗要让他心安,又喜欢。 沈屹骁在她半米远的距离处停下,就这么凝眸看她,也不说话。 其实也不用说,那直直笼在她脸上的眼神写明了:自己上车,或者扛你上车,选一个。 夜浓斜过去的眼神,从他脸上,斜到车身,最后又斜到主驾驶的车窗玻璃上。 沈屹骁就这么追着她的视线:“夜总监若是想和我独处,我也可以让司机下来。” “不用!” 沈屹骁嘴角隐笑,头一歪:“需要我给夜总监开车门吗?” 夜浓是真想把肩膀上的包砸他脸、不,砸他头上。 可是砸了之后呢,烂摊子不还得她来收? 夜浓身子一转,绕过车头,去了另一边。 谁知,手刚握住副驾驶的车门,门就‘自己’主动向外打开了。 夜浓顿时往后退了一步。 也不知沈屹骁是什么时候走到她身后的,被冷风吹得,已经感觉不到一丝暖气的后背突然被贴紧。 夜浓顿时扭头,又是那双黑漆漆看不到底的眼睛,夜浓没好气地回瞪他一眼,还没开口,就听他说—— “怎么能让夜总监坐副驾驶。” 下一秒,另一道男声从前面传来:“抱歉,夜总监。” 夜浓回过脸,视线落到几分熟悉但又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的男人的脸上。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89节 “这是关昇关秘书。”沈屹骁略微一提。 记忆像是一瞬被唤醒。 夜浓想起来了,五年前,就是他来学校找的自己,而后将她带到了沈屹骁父亲面前。 “原来是关秘书,”夜浓嘴角微微一勾:“好久不见。” 作为秘书,关昇一直都恪尽职守地依上司要求办事。 五年前是,五年后亦是。 所以他神色不见丝毫异样,浅浅一个礼貌颔首后,他打开了后座车门。 然而夜浓站着未动。 沈屹骁不惧有外人在场,垂在身侧的手搂上了她腰。 “真想让我抱你上车?” 这一声,他是低在夜浓肩膀处说的,以为又会挨她一记冷眼,谁知下一秒,站他身前的人突然转过身来。 “你吃早饭了吗?”说话的同时,她胳膊已经绕进了沈屹骁的臂弯里。 沈屹骁一时愣住,低头看向被她缠绕在怀里的那只胳膊,又抬眼看她。 还是那双漂亮到惊心动魄的一双眼,唇角微掀,凝眸看人时,不自觉就露出了几分媚气。 但是她的这份明艳妖娆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展现给他。 这样的一个,冷到她身体微微发颤,又对他心生怨念的寒冬清晨。 凝眸对视间的沉默,让夜浓眉梢微微一挑。 说不清是她无意识的微表情,还是对他不回应的不耐,沈屹骁捕捉到了她眼睛里不易察觉的攻击性。 「好久不见,关秘书。」 刚刚就觉蹊跷的一句话,再次响在沈屹骁耳边。 沈屹骁眼皮一掀,视线越过夜浓头顶,落到了关昇的脸上。 他目光攫人时,压迫感逼人。 但见关昇目光不躲不闪与他直视。 换做别人,疑惑该打消,然而沈屹骁却没有。 眼角渐眯间,他探究的眼神愈加明显。 关昇知道他对夜浓刚刚那句暗含意味的招呼起了疑心,但职业素养告诉他,无论是对已过世的董事长沈文宏,还是对现如今掌管东沈集团的现任董事长,他都是恪尽职守。 “沈总,需要我给您和夜总监预定早餐吗?”关昇适时出声。 沈屹骁眼里不善的眸光淡了两三分,他往旁边偏了下脸。 关昇立即懂了他意思,矮身向车厢里的司机交代两声后,主驾驶的车门打开。 似乎是没想到两人会这么走掉,夜浓在沈屹骁的怀里半转过身,然而下一秒,她肩膀就被沈屹骁扳了回去。 “什么时候见过关昇?” 他不仅有敏锐的直觉,让人捉摸不透的一双眼,更是能抓住一些细枝末节。 夜浓松开他的胳膊,淡淡然的表情下,声音却挟几缕嘲音:“沈总的名号享誉京市,你身边的秘书又能低调到哪去。” 若是她还抱着他的胳膊不松,沈屹骁真就想信了她。 但是很明显,她刚刚的动作是做给别人看的。 不过沈屹骁没有再追问,伸手将副驾驶车门打开。 夜浓拧眉看他:“你把他们支走干嘛?” 沈屹骁把脸一偏:“这么想坐副驾驶,当然要给你腾出位置。” 知道自己拗不过他,夜浓也懒得做无畏的挣扎。 虽然上了车,但是她说:“我上午有例会,去不了你那边。” “我知道。” 夜浓余光往他那边瞥了眼:“那就麻烦沈总送我到公司了。” “夜总监不用这么客气,”他左手很随意地搭在方向盘左上角,开口的声音也慢着调:“又是邻居,又是甲乙方,再加上......” 他停顿的间隙,夜浓已经猜到他后面要说什么。 “既然沈总知道我和你是已经分了手的男女朋友,又何必这么死乞白赖地苦苦纠缠。” 后半句实在难听到不入耳。 然而沈屹骁却笑了,嘴角笑痕落不下去似的,他余光看了眼后视镜。 “你还可以把话说的更难听一点,就当是......”他扭头看过去一眼:“那晚的利息。” 要不是他在开车,夜浓恨不得用脚下的细高跟戳在他脚尖。 但是她不能气,气了,不仅助长了他嚣张的气焰,还会显得他太能拉扯到她的情绪。 夜浓轻吸一口气,再匀匀吐出。 然后,她声音裹上蜜糖:“不知那晚沈总可尽兴?” 真要尽兴就好了。 天知道那晚他暗火明火生了几遭,又用几个冷水澡才压下。 沈屹骁余光瞥她一眼:“如果我说没尽兴,夜总监是准备再补偿我一次吗?” 补偿? 他竟然用「补偿」二字? 说不清是恼他还是气他,又或是被他的话给羞到。 夜浓红着脸骂他:“你不要脸!” 沈屹骁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在你面前,要什么脸。” 夜浓:“......” 余下的路程,夜浓一直偏脸看着窗外。 接连路过几家早餐店,夜浓都会多瞄一眼,以为旁边的人会多嘴问她一句早饭吃了没有,结果在那句不要脸的话之后,突然就不会说话了似的。 一直到车在楼前广场停稳,夜浓解开安全带,没好气地说了声谢谢。 结果下了车,见他也从主驾驶里出来。 夜浓斜他一眼:“你跟下来干嘛?” 沈屹骁扣着西装外套的纽扣:“认认门。” 夜浓:“......” 沈屹骁走到车头前,扭头看她,见她还杵在副驾驶门边。 “怎么,是改变主意去我那了?” 夜浓回他一记「你想多了」的眼神,拉开和他的距离,径直往入口走。 原以为他会因为没有通行卡而挡在外面,结果一扭头,见他挨着自己溜了进来。 夜浓气笑一声:“你也不怕被人赶出去?” “你说物业吗?” 夜浓愣了一下,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个大厦里的物业和铂悦府的物业是一家。 还真是走到哪都躲不开他们东沈的爪牙。 正值上班高峰,电梯里拥挤。 眼看轿厢里还能再站一人,夜浓第一反应就是挤进去,然而一抬脚,胳膊就被沈屹骁从后面拽了回来:“坐下一班。” 夜浓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胳膊,正犹豫着要不要大庭广众给挣开,就见他率先松了动作。 刚刚被她压在喉咙里的话,顿时就不想压了:“沈总难道不知道,打卡迟到要扣钱吗?” 这会儿节省上了。 当初也不知是谁大着口气说要赔那小男人的会员卡费的。 但是腹诽归腹诽,说出来的话就变成—— “我倒要看看,谁敢扣你的钱。” 这口气。 夜浓歪头看他一眼的同时,“嘁”了声:“真要是扣了,沈总还能赔我不成。” 不等她眼神收回去,电梯停落,沈屹骁胳膊往她肩膀上一圈,带她进了电梯。 随着一大波人涌入,夜浓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被挤到了电梯的最里面。 转过身来时,一个男人刚好和她迎面站着。 夜浓刚瞥到被男人举在手里的饭团,她人就被拉到了拐角,这次迎面堵在她面前的人换了。 换成了沈屹骁。 抬头,刚好撞进他漆黑眉眼下的深邃眼神,像是要看进她心里似的。 夜浓忙垂下眼。 西装外套的纽扣不知什么时候被他解开了,入目一片冷然的黑,是穿在里面的黑色西装马甲。 夜浓有心想避,然而不管她眼眸几经流转,始终都避不开他压迫感极强的胸膛。 离得太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水质香。 与其说闻见,不如说充斥。 随着自己的呼吸,渐渐充盈她的鼻息。 感觉自己呼吸都要被他掠夺了去。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90节 夜浓只觉一片晕眩。 膝盖控制不住地软了下,刚好抵到了沈屹骁的腿。 “怎么了?”随着他声音响起,沈屹骁的手也握住了她两只肩膀。 周末两天她几乎没好好吃饭,加上昨晚和今早空腹,想必是低血糖。 夜浓摇摇头:“没事。” 电梯几停几升,轿厢力已经松出自由的空隙。 然而沈屹骁依旧站在她身前,依旧将她禁锢在角落里。 中途夜浓推过他一次,但是没用。 虽说她会和他拌嘴,也时常怼他,但她很注意场合。 所以一直到电梯停落三十层,夜浓都没再做无谓的挣扎,一副随他的态度。 电梯门开,沈屹骁搂着她肩膀走出去:“上午是不是有例会?” 就这么随口的一句,分散了夜浓上一秒想抖掉他胳膊的注意力。 夜浓皱了皱眉,抬头看他时,刚好对上他眼神。 “很意外吗?”沈屹骁声音波澜不惊:“大部门的公司,每周一上午都会有例会。” 用门禁卡开了门,夜浓侧着身子堵在门缝里:“门也认过了,沈总请回吧。” 沈屹骁往里瞥了眼:“夜总监是觉得我拿不出手?” 天。 他一个集团董事长若是拿不出手,还有谁能—— 等等,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又不是她男朋友,有什么拿不拿得出手一说? 就在她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时,沈屹骁抬手掌住了玻璃门边。 门就这么被他敞开成九十度。 夜浓顿时压低声音:“你干嘛!”说完,她心虚地往后扫了眼。 夜浓今天已经来晚了,但还有比她来得更晚的。 “不好意思,借过。”两个女同事,一前一后从沈屹骁的胳膊下钻了进去。 夜浓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打卡,但是已经晚了,也就不急于这一时。 眼下最急的,是将面前这尊大佛请走。 然而不等她开口,刚才急冲冲进去打卡的两个女同事又调头回来。 “夜总监,这位是?” 夜浓虽然还没来及赶沈屹骁走,但她的手已经先做出了动作——掌心正贴着沈屹骁的胸口。 若不是两名同事定睛看着的眼神,夜浓自己都没意识到。 她这才触电似的,慌忙将手收回来。 比她动作还要急的还有她的否认:“他不是我男朋友!” 然而其中一名女同事听了却捂嘴笑:“夜总监,我们也没问你,他是不是你男朋友呀。” 所以她刚刚那句否认成了什么? 此地无银三百两? 不打自招? 夜浓顿时脸一红,“马上开会了,还不快去准备。” 她心虚的声音过于明显,在此时毫无震慑力。 两名女同事不仅不走,还大大方方地打量起门口的男人来。 办公室向来是盛产八卦的地方。 如今八卦还没来及传播,夜浓就已经能脑补出各种流言了。 这要是让人知道她和沈屹骁不清不楚,又或者以前有过一段,那她以后还拿什么服众? 拿他沈屹骁的名号吗? 夜浓朝他使了个「你快走」的眼神,然而沈屹骁却眉梢一挑。 “会议两个小时够吗?”他嘴角笑痕明显。 不等夜浓开口,其中一个女同事就急忙应道:“不用那么久,一个小时就差不多了。” 夜浓:“......” 几分感谢的笑意从对方脸上掠过,沈屹骁看向夜浓。 眼神意味深长不说,说的话更是惹人遐想。 “那我在楼下等你。” 然而这还没完,二十分钟后,沈屹骁拎着一包早餐又折了回来。 是门里侧的前台给他开的门。 “你好,可以帮我把这份早餐带给我女朋友吗?” 第44章 沈屹骁刚到楼下, 夜浓的电话就打来了。 看着出现在手机屏幕,久违的两个字母,沈屹骁没有立即接。 他就这么站在人来人往的大厅, 垂眸看了许久, 直到通话因无人接听而自动断开。 沈屹骁这才抬起手, 指尖轻点, 电话回拨过去。 终于不再是之前循环在他耳边, 犹如闷雷一般的急促“嘟”音,而是最正常不过,在这一刻让他犹觉悦耳的等待音。 不过,随着电话接通,话筒那边传来的质问声可就没那么好听了。 “沈屹骁, 谁让你跟别人说我是你女朋友了?” 虽然沈屹骁眉眼里的深浓笑意压不下,但嘴上还要装一装:“我没说。” “你还不承认?前台都把你说的话原封不动说给我听了!” 沈屹骁轻“哦”一声:“她怎么说的?” 夜浓一字不差地说给他听:“你好, 可以帮我把这份早餐带给我女朋友吗?” “是不是你的原话?” “是。” 他就这么没有预兆的突然承认,夜浓一时语塞, 紧接着,又听他说—— “但我并没有提到你的名字, 难道她把早餐送给你了?” “夜浓看着面前铁证如山的早餐,恼得额头都红了:“不然呢?” 电话那头,沈屹骁嘴角压笑:“如果是这样的话, 夜总监可不能怪我,是那个人太会......”他还故意停顿了一下:“揣摩人心了。” 明知他是强词夺理,偏偏还找不到反驳他的话。 夜浓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楼下那辆低调却在她眼里异常招摇的黑色轿车:“你就在楼下等着吧, 你慢慢等。” 沈屹骁怎么可能慢慢等,一个小时一到, 他就从车里下来了。 每周一的例会都是阮瑜主持,但是她今天来晚了,会议刚进行到汇报本周工作计划,敲门声响。 夜浓下意识看了眼时间,刚好十点。 她心脏一紧,该不是沈屹骁—— “进来。”阮瑜看向门口方向。 自然而然的,参会的所有人都看过去。 门开,是前台。 那一瞬,夜浓心都要提到嗓子眼,甚至都能预感到前台接下来说的话—— 夜总监,您男朋友来了。 所幸,前台喊的是:“阮总。” 夜浓这才很松一口气,手刚压在心口,耳边又传来—— “门口有一位自称姓沈的先生找您。” 阮瑜眼神一偏,与此同时,夜浓也看过来。 四目相对里有一种心照不宣的无声交流—— 阮瑜:到底是找我还是找你? 夜浓:喊的是你,跟我没有关系。 两人几乎是同时别开眼,夜浓以为她会起身出去,结果却见她波澜不惊地看向门口:“让那位沈先生先等着。” 前台自然不会把阮瑜的话原封不动地传达给门口的那位沈先生,毕竟二十分钟前,她耳听目睹了夜总监和这位沈先生的关系。 “我们阮总在开会,您在这边坐一会儿,我去给您泡杯茶。” 沈屹骁说不用,他看了眼时间,“冒昧问一句,会议还有多久结束?” 前台抱歉地笑笑:“ 我也给不了您确切的时间,不急的话,您就先坐一会儿。” 沈屹骁上午也有会,而且还是两个。 但是关昇很有眼力见,尽管没有收到他的任何电话和短信,也已经将会议临时取消。 在休息区的沙发里坐了会儿,带着几分百无聊赖,沈屹骁掏出手机,刚好看见短信上面显示着十九个未读短信,他随手点开,这才看见周五那天黎雪发来的短信。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91节 「沈总,我刚刚已经跟夜女士解释过了,用的很婉转的方式,相信已经消除了夜女士心里的误会。」 将短信来回扫了两遍,沈屹骁冷笑一声。 他倒是要问问,这位秘书到底是做了什么样的解释,让她那天的情绪忽起忽落成那样。 沈屹骁一个电话拨过去。 “沈总。” “周五你都跟她说什么了?” 黎雪万万没想到,这件事会在两天之后才被沈屹骁提及。 因为那天中午她回到车库没一会儿就收到了夜浓的短信,说没找到戒指。 可见她已经和沈屹骁见了面。 若是发生了什么预料之外的‘意外’,沈屹骁若是找她算账也该是当天啊,怎么会拖到现在才跟她秋后算账。 黎雪不敢隐瞒,便将当时的前因后果都如实说了一遍。 沈屹骁被她那拙劣的借口听笑了:“你解释就解释,有必要多此一举让她去帮你找戒指?” 黎雪顿觉委屈:“我、我只是想给您和夜女士创造见面的机会,没别的意思。” “那事后你就不能给我打电话说一声?” 黎雪忙解释:“我、我给您发短信了。” 沈屹骁气笑一声:“你能做到每天都能及时查看短信吗?” 但凡他及时知道,他就不会说那些话去刺激她。 夜浓什么样的性子,沈屹骁太清楚了。 她感性在前,理性在后,在理性没有占据主导之前,一定要给足她一个人独处思考的时间,等她想清理清,一切都会迎刃而解,甚至都不需要你说一句话。 可若是不等她想清楚就跟她理论,或者拿话刺激她,那她就会直接跳过思考的时间,只计较当下。 就好比这件事,若是没有周五他的逼迫,经过周末两天她一个人冷静,讲不好今天她还会主动敲他的门,问他能不能捎自己一段。 现在好了,前功尽弃。 黎雪算是知道这件事被她搞砸的原因了。 “沈总,那、那现在怎么办,我还能做些什么补救吗?” “补救?”沈屹骁冷出音:“你觉得呢?” 电话挂断没两分钟,不远处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传来。 沈屹骁坐在沙发里八风不动,支起的右手蜷抵在唇上,就这么看着阮瑜和夜浓一前一后朝自己走来。 “让沈总久等了。”说完,阮瑜看向前台的小姑娘:“不是跟你说了,让沈总去我办公室里等的吗,怎么能让人坐在这儿。” 沈屹骁不理她那些表面功夫,站起身,“请问阮总,我可以把我的人带走了吗?” 他还故意把「我的」这两个字咬重了几分。 夜浓皱眉看他:“能不能好好说话?” 沈屹骁弯下腰,声音低在她耳廓:“我若是不好好说话,你觉得她这个经理的位置还能坐得住?” 夜浓眼里盛着些许薄怒,侧头瞪他:“你敢!” 沈屹骁直起腰,眉眼轻挑,似笑非笑着:“那就要看夜总监的表现了。” 说完,他看向夜浓空荡荡的两手:“包呢?” 想起会前他又是女朋友又是早餐的,夜浓送他一记讳莫如深的微笑:“不是男朋友吗,那男朋友的分内事,沈总应该挺有经验吧?” 她唇角一弯,眼尾挑出丝缕媚意:“我去个洗手间,沈总自便。” 结果等她从洗手间里一出来,就见沈屹骁站在门口,手里不止有她的手包,就连平时装笔记本的托特都一并拎在了手里。 心细的毛病,真是不减当年。 夜浓不露痕迹地将眼底情绪压下:“上个卫生间都在门口等着,沈总难不成还怕我跑了不成?” “你也不是没跑过。” 还好意思拿当年说事。 夜浓扭头瞪他一眼:“跑也是被你气跑的!” 倒是会给他扣帽子。 沈屹骁不跟她掰扯那些陈年旧事。 “早餐吃了吗?” 时间太赶,他就只在楼下买了杯热牛奶和一个火腿三明治。 夜浓本来想说没吃。 转念一想,这人肯定是去她办公室拿包的时候看见了桌上空了的牛奶瓶才故意这么问她。 心机男,不就想逮着机会看她嘴硬吗? “吃了。”她回得理直气壮:“送上门的早餐,为什么不吃。” “可那是我买给我女朋友的,你吃算怎么回事?” 夜浓万万没想到他会在这里等着她。 一时愣住,反应过来,她话都说结巴了:“不、不就一杯热牛奶和一个三明治吗,等下买了还你就是了。” 又羞又恼的表情,看着就让人心生愉悦。 沈屹骁歪头多看了她两秒,视线收回时,他眉峰一挑,故作惊讶:“吓我一跳,我还以为夜总监是想做我女朋友呢。” 把夜浓说得脸一红,“你想得美!” 不想和他走并肩,夜浓索性走到了他前面,沈屹骁也随她,默不作声地跟在她身后,眼看她走到门口,沈屹骁一个大步走过去,给她推开了玻璃门。 夜浓抬头看了他一眼。 就很奇怪,心里的那股气,不知怎的,突然就没影了。 到了楼下,眼看她真往隔壁的蛋糕店进,沈屹骁伸手搂住她腰,“开个玩笑,谁要你真还。” “不还岂不真吃你女朋友的东西了?” “吃就吃了,又不值几个钱。” “沈总别小看人,我可不喜欢占人便宜。” “一份早餐而已,能有多大便宜。” “那也得算清了,一粒芝麻也得跟你算清。” 光顾着和他斗嘴,却没注意自己的腰一直被沈屹骁搂着。 搂得紧,搂得实,就这么被他一路搂到了车边。 眼看沈屹骁伸手打开副驾驶车门,夜浓愣了一下,回头往楼下大门看了眼,像是没反应过来自己怎么就走到这了。 看似挺精炼的外表下,却藏着一颗迷糊的心。 以前沈屹骁就喜欢在她睡着的时候看她,然后将她睡态时的娇憨和清醒时的冷傲做对比。 不能比,越比越觉得她是个矛盾的集合体。 偏偏每一个矛盾点都是吸引他的致命武器。 以至于这五年的时间里,没有一个与她有关的片段随着时间而被消淡。 沈屹骁的手已经从她后腰悄悄拿开了,他往车厢里抬了抬下巴:“还不上去?” 夜浓突然想起来自己的车在车库,她往旁边站了点:“我开我自己的车去就行了。” 现在才说这话,沈屹骁歪头看她,“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一上午白等了?” 夜浓余光瞄他一眼,刚想说是你自己要等的,跟我有什么关系的时候,又听他说—— “早餐也白买了,包也白拎了,”沈屹骁把脸往她面前凑近:“是这个意思吗?” 夜浓:“......” 以前陪她逛街,在她犹豫的时候,沈屹骁都会给她拿主意,这次也一样。 “先坐我的车去,你的车,我一会儿让人过来取。” 但是这次夜浓却没像以前一样听从他的建议。 “我要是不呢?” “那我就把我的车停在这,坐你的车走。” 夜浓被他的这股缠人的劲弄得无语又没辙:“你是铁了心非要跟我一块吗?” “对。” 沈屹骁一个停顿也没有,撵着她尾音回答的声音,让夜浓瞬间语塞住。 “以前也没见你这么缠人。”几分咕哝的埋怨声里,夜浓不情不愿地钻进车厢。 车门关上,将车外一道很轻的笑音阻隔在外,但十多层高的落地窗前却好似炸开了锅。 “真的是夜总监的男朋友吗?” “那还用说吗,早餐都送上门了。” “我的天呐,我一直以为夜总监的男朋友会是矮胖挫那一类,没想到这么帅!” “你这什么脑回路,夜总监长这样——” “这你就不懂了吧,有钱人里,十个有九个都是矮胖挫。” “那这个帅成这样,岂不是小白脸?” “什么小白脸,你刚刚没注意到他戴的那只表吗?帕玛强尼,那可是全球限量款,咱们夜总监有这么有钱吗?” “真的假的你分得清吗?” “那人家开的车总不会贴个假标吧?”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92节 “就看个车顶,认得出哪款车吗你。” “看不起谁呢,就那双圆灯,除了飞驰,还有哪款车有?” 飞驰是宾利欧陆车系的定制款,不仅全手工打造,车内的木料和真皮也都是采用世界顶级材料。 然而坐在这样一个奢华与艺术感兼具的车厢里,夜浓却无暇去感受它的舒适。 沈屹骁已经是第三次回头看她:“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从坐上车后,夜浓就半侧着身子,一直盯着他看。 “我在看你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沈屹骁笑了声:“那你看出来了吗?” 哪需要看,都明明白白写他脸上了。 夜浓剜他一眼后才坐正回去:“不管你打什么鬼主意,在合同期限之内必须让我方案通过。” 沈屹骁好整以暇地看了她一眼:“要是没通过呢?” “那我就辞职回香港。” 沈屹骁:“......” 夜浓斜他一记眼尾:“到时候你就是不想释怀也得释怀了。” 原来知道他不想释怀。 沈屹骁眼底的黯淡一闪而过,他嘴角滑出笑痕:“那我就期待夜总监接下来的设计方案了。” 平时司机都是把车停在车库,今天沈屹骁直接把车开到了大门口。 门里侧的警卫立即小跑出来,“沈总。” “把车停对面去。” 说完,他扭头看向副驾驶,见车门紧闭,里面的人坐在里面八风不动,沈屹骁垂眸低出一声笑的同时,绕过车头。 刚走到副驾驶门边,车窗落下了。 “你先进去。” 还以为她是在等他开车门,结果是想和他分开走。 沈屹骁气笑一声:“不和我一起,你觉得自己能上得了36层?” 夜浓:“......” 沈屹骁压下腰,手肘搭在车窗上:“都能当着关昇的面抱住我胳膊,怎么,这会儿又怕了?” 夜浓吃软也吃硬,但就是不吃激将。 “我有什么好怕的。”她心虚却嘴硬,动作慢了又慢,这才打开车门。 下了车,她往沈屹骁手里看了眼:“我包呢?” 沈屹骁往后座抬了个下巴,“你拿还是我拿?” 夜浓站着没有动作:“你说呢?” 可当沈屹骁真的将两个包拿出来,她又伸手了:“给我。” 沈屹骁把手往旁边一避:“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落得清闲,何乐而不为。 夜浓身子一转,绕过车头。 沈屹骁两个大步追到她身侧的时候,夜浓立马和他拉开一臂远。 怨叨叨的眼神瞥过 去:“你离我远点。” 沈屹骁:“......” 行,他倒要看看,等下她会不会回头等他。 夜浓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看似低调,却也招摇。 特别是她穿了一双细高跟,踩在大理石地面,落了一连串的“噔噔”声。 十点多钟,一楼大厅里的人不多,正是因为不多,进出的人才格外醒目的一一落进前台的两双眼睛里。 “是上次沈总交代的那位夜女士吧?” “是,但是今天王秘书报过来的预约名单里没有她——” “嘘,沈总在门口呢。” 夜浓看似目不斜视地越过前台,然而余光却能清晰感觉到两双视线正追着她。 六个电梯,三个门口都站着人,夜浓不露声色地走到边口那一个。 她知道自己走到哪,多多少少都能引来几双眼睛的注视,但今天好像和平时不太一样。 扭头看过去,果然,五六个人看她的眼神里,「探究」二字呼之欲出。 夜浓蹙了蹙眉,反应过来自己没有按电梯,刚想伸出手,动作又停住。 董事长所在的楼层,她怎么可能上得去。 下意识扭头,却发现身后空荡荡的。 夜浓往后退了两步,视线扫过一眼看尽的大厅,却见那人还站在门口。 夜浓茫然地眨了眨眼,心里刚闪过疑问,就见他朝自己歪了下头。 夜浓先是一愣,继而气笑一声。 她掏出手机,指尖在通话记录界面的最上面一点。 然而等待音响了好几声,却不见门口的人有丝毫的动作。 难不成手机没带在身上,落车里了? 夜浓没有深想,径直往门口走。 成功让她回头,且主动朝自己走来。 沈屹骁偏开脸,低笑出声。 随着高跟鞋声音渐近,沈屹骁压下嘴角的笑,回头。 刚好夜浓也走到了他跟前,“非得让我过来请你是吧?” 沈屹骁一脸无辜:“不是你说让我离你远点?”他还伸手比划了一下:“够远的吧?” 夜浓瞪了他一眼,“那你就在这站着吧。” 沈屹骁伸手拦住她腰:“不听你话不高兴,听你话还不高兴。” “你那是听不听话的问题吗?” 夜浓一生气,关注点就容易被分散,比如从榕港大厦出来,比如现在,光顾着反驳他话,又没注意自己的腰被他一只手臂圈着。 沈屹骁搂着她,一边往大厅里走,一边和她斗嘴:“不是听话是什么?” “你就是想让我给你低头!” “你不是没低吗?” “但我回来了呀!” 沈屹骁硬生生的将嘴角的笑抿下去,但是晚了,被夜浓瞧了个干净。 “你还笑?” “总不能哭吧?” 大厅里的人虽然不多,但加上前台,少说也有十来个人。 若是平时沈屹骁出现,往来的集团员工都会颔首,继而一声“沈总”,但是今天,没有一个人上前。 说不清是被眼前的画面震惊到了,还是不敢贸然上前打断他和身旁那位——被他亲密搂腰,疑似女朋友的女人的对话。 就这么目光追随着二人走进电梯。 八卦的熊熊烈火这才开始燃烧。 “是沈总的女朋友吗?” “应该是吧,不然沈总能搂着她吗?” “脸有点生啊!” “听说上次沈总特意交代过前台接待过一个女人,不知道是不是这位。” “问问前台?” “前台那嘴严实的能问出来什么,正好一会儿我要上去找黎秘书,问她不就知道了!” 电梯里,夜浓眉心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几个来回后,她突然扭头。 “你刚刚是不是搂我了?” 沈屹骁就知道她会后知后觉,所以在电梯门合上的时候,他就收回了手。 如今他站离夜浓半臂远,听她这么问,故意似的,低了低头,再抬头看她。 视线落到她狐疑的脸上,沈屹骁没有说话,但眉心微蹙,像是在说:你什么时候看见我搂你了? 夜浓咬了咬唇,视线从他的脸,落到他的肩,又看向他抄在西裤口袋里的手。 是她防备心太重了吗? 夜浓刚把手伸到后腰,电梯“叮”的一声。 夜浓这才想起自己的包还在他手里,觉得问他要也是白搭,她索性不出声,电梯门缓缓向两边敞开时,夜浓右脚一跨,绕到他身前,然而刚抓住包带,沈屹骁就连人带包往后退了一步。 夜浓始料不及,顺着他手往后缩的力道,左肩撞进了他怀里。 刚刚沈屹骁后退的动作也是条件反射,眼见她趔趄一步,手下意识圈住了她腰。 如此亲密的姿势,恰好被门口的黎雪眼睁睁地逮了个正着。 “沈总...”黎雪吞咽了一下后,心一横,豁出去了:“...沈太太!”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93节 第45章 接连两声, 让沈屹骁抬头看出去的同时,夜浓也心脏一紧。 她下意识就要扭头,结果后脑勺却被沈屹骁用掌心覆住。 “别动。” 夜浓顿时停了动作。 黎雪整颗心脏怦怦直跳, 看似平静的脸上, 眼睫毛一个劲地在抖。 但她目光很大胆, 锁在沈屹骁的脸上, 丝毫不敢放过他细微一个表情。 心脏摇摇欲坠之际, 她看见沈屹骁嘴角勾出了轻微的一丝笑痕。 黎雪整个人如获大释般狠松一口气,心里偷乐,却又丝毫不敢表现出来,眼看沈屹骁朝她使了个颜色,黎雪顿时心领神会地悄悄转身。 电梯门合上的声音传来, 夜浓立马从他怀里挣了出来。 不放心地往后看了眼,她才出声质问:“你刚刚干嘛——” “不让你回头?” 夜浓嗓子眼一噎, 其实她是想说他为什么搂她。 沈屹骁解释的波澜不惊:“回头不就让人看见沈太太长什么样子了?” 夜浓:“......” “放心,没看见你的脸。”说完, 沈屹骁将包递到她面前,随口岔开了话题:“想要说一声不就行了, 还抢。” 等到沈屹骁摁开电梯门走出去,夜浓往后退了一步:“你先走吧,我过十分钟再去找你。” 沈屹骁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要不要给你找身外套换上?” 这话还真就提醒了夜浓。 “你有门禁卡吗, 给我一张。” 沈屹骁眉心一紧,但是很快,他嘴角又勾了一记笑:“等着。” 秘书办里,黎雪翘着的嘴角到现在都没落下来, 门口突然有个人影挡进来,抬头间, 黎雪忙站起身,随之起身的还有王心蕊。 “沈总。” “沈总。” 沈屹骁往黎雪脸上一瞥:“电梯卡给我一张。” 黎雪将她一回来就备好的电梯卡双手递过去,随着沈屹骁转身,黎雪立马朝王心蕊挑了挑眉。 王心蕊佩服地朝她竖起大拇指:“这都能被你猜到!”她是真的服气。 黎雪嘴角撇出沾沾自喜:“等着瞧吧,等会沈太太要么不来,来了一准换身衣服。” 王心蕊不信:“瞧你说的,好像跟我们沈总谈恋爱多丢人似的。” 黎雪“嘁”了声:“不信啊,不信赌个晚饭啊,就...楼下那家新开的轻食,怎么样?” 王心蕊不甘示弱地“哼”回声:“赌就赌。” 没两分钟的功夫,沈屹骁只身人影从秘书办门口经过。 黎雪轻轻一个叹气:“听说那家轻食店人均200啊~” 王心蕊不信这个邪:“听财务anja说,沈太太今天穿的是黑色的大衣。” 黎雪目视电脑屏幕:“还有1955的小号马鞍和panda的托特哦。” 王心蕊:“......” 不过刚刚沈屹骁从门口走过时,两人都没有注意到那只panda托特正被沈屹骁拎在手里。 进了办公室,沈屹骁还特意环视了一圈,像是在给它找一个好去处。 这么明晃晃的一个棕色女包,放在黑色沙发里着实扎眼,讲不好她回来看见,会说他故意。 那是挂起来?和他的外套挂一起? 又觉得哪里不妥,最后,他看向自己的办公桌。 两米多宽,似乎坐两个人也绰绰有余,沈屹骁径直走过去,手一抬一落,包被他放倒在了办公桌上。 那距离,只要他一伸手,就能把手探进包口里。 但是旁边缺把椅子。 沈屹骁按下电话免提:“黎秘书。” 很快,黎雪脚踩一双三厘米高,落地无声的软底小羊皮站在了门口:“沈总。” “去订一把跟我这个一样的椅子,关秘书应该有电话。” 黎雪视线从他手边一扫而过:“好的。” 身子一转,黎雪看了眼时间,距离午餐时间也就只有五十分钟,她觉得...... 她又转身:“沈总,中午需要给您订一间餐厅吗?” 沈屹骁抬头瞥过去,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觉得呢?” 黎雪:“......” 心里正暗叫一声糟糕的时候,对面传来的声音有了几分温度。 “等下我把菜单给你,提前半小时让刘厨准备。” 刘厨是员工食堂的主厨。 黎雪眉眼一弯:“好的。” 半小时后,夜浓的电话打来,沈屹骁抬了抬手,站在办公桌对面的工程部刘经理忙止住声。 “怎么了?” 夜浓问:“你车停哪了?” 沈屹骁眉心微蹙:“你要干嘛?” “不干嘛,想把换下来的衣服放你车上。” 沈屹骁眉心一瞬展开,他朝刘经理挥了下手,继而拿起被前台送上来的车钥匙起身:“在楼下吗?” 夜浓“嗯”了声:“在隔壁的咖啡店门口。” 跟偷家的小贼似的,沈屹骁笑了声:“就只买了外套?” “不然呢?你还想我去把头发也染了?” “不用,”沈屹骁大步出了办公室:“现在这颜色就挺好。” 栗子色,很自然的波浪卷,散下来明艳妩媚,盘起来又像只晒着太阳的猫,带出几分漫不经心的慵懒。 突然就想起生日那晚,她搂着他翻身在上,散开的头发垂下来,她抬起手,手指从额头往后一拂,为了不让头发遮住自己的视线,她偏着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么妖娆的一张脸,笑起来却有一种迷糊的天真。 当时她说:你和我男朋友长得好像哦。 他手一伸,扣住她的后脑勺,将她拉到自己面前,吻住她。 她回吻得很主动,勾缠出的暧昧声里,她咬住他放肆又作乱的舌尖,把他咬出闷哼的疼意,她却咯咯地笑,笑完哼了声。 埋怨他:你吻技不行,没有我男朋友的好。 五年没接吻过。 吻技当然不如从前。 他循循善诱:那你教教我? 她噘着嘴,摇头,说不行,还说:我男朋友要是知道,会生气。 他又问:他生气会怎样? 她抿唇偷着乐,说:他生气了会在书房,会把桌上的东西全部挥在地上,然后让我跪在上面。 他听完愣了好一会儿。 他的确有在书房过,的确会把东西挥在地上,但什么时候让她跪过了? 那么硬的桌子,他就算是想,也舍不得。 他怀疑她是记错了人,眸色沉了,问她:你男朋友叫什么? 她一字一顿:沈屹骁。 就这么把他心底蹿出的酸意,轻轻松松压了下去。 但那份压制只压得了一时,这几天,他还是会突然想起这茬。 刚刚不经意地回想,又勾出了他心底的疑惑和酸味,结果看见她拎着一个手袋站在凉风中的咖啡店门口...... 沈屹骁叹了口气,走过去。 “这么冷,不知道去里面等?” 凉风把她鼻尖吹得红红的,但是她嘴硬:“我有帽子。” 黑色过膝大衣换成了驼色短款,微卷的头发依旧披在肩膀,但是头上多了顶同色系的贝雷帽。 比之前还多了对珍珠耳饰。 沈屹骁皱眉:“怎么还戴耳钉了?” 夜浓戴耳饰总是会痒,戴不过半天就会又红又肿。 “是耳夹,”她嘴角偷笑:“看不出来吧?” 沈屹骁拨开她耳边的头发,眯眼定睛:“你倒是会武装。” “那是当然,”她下巴一抬:“我可不想顶着你沈太太的头衔。” 一张小嘴,说不过三句就得气他一下。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94节 沈屹骁接过她手里的袋子:“沈太太三个字就这么对不起你?” 夜浓不理他这句,“你把衣服放车上后就先上去吧。” 都换了一身装备了,还要和他分开走。 沈屹骁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想顶着沈太太的头衔,还这么使唤我?” 他眼里凉嗖嗖的,“你这个乙方,胆子未免太大了点。” 夜浓撇嘴朝他伸手:“那你钥匙给我,我自己去。” 沈屹骁手往旁边一背,几分命令的调子:“去里面等着。” 等他把衣袋放到车里再回来,夜浓手里多了两杯咖啡,她递过去一杯:“喏。” 沈屹骁看了眼:“我不喝外面的咖啡,你不知道?” 她当然知道,但是吃了他的早餐,又使唤了他一个来回,总得回个礼。 夜浓抬了抬手腕:“买都买了,你不喝就给扔了。” 沈屹骁真的恨不得把她抵她身后的玻璃门上咬住她唇,昭告天下。 他克制地深吸一口气,从她手里接过那杯咖啡:“什么时候上去?” “等我把咖啡喝完。”说完,夜浓抬手在杯口抿了一口。 见她蹙眉,沈屹骁在心里无奈,明明不喜欢喝这东西,干嘛非得买。 真要等她把这杯喝完,不知道得什么时候。 于是他限制了时间。 “如果我一壶花茶泡好你还没上去,你今晚别想着准时能走。” 夜浓不以为意:“我又不是你东沈的员工——” 她话还没说完,沈屹骁就转身走了,走了两步,他又回头:“把握好时间,夜总监。” 夜浓:“......” 沈屹骁对茶的喜好多过于咖啡,集团里的人都知道,上好的咖啡他都鲜少喝,更别说几十块一杯的了。 如今他拿着纸杯咖啡从外面进来,前台两名接待眼睛都要直了。 但是很快,两人心里就了然了,因为没一会儿的功夫,走进来的夜女士,手里也拿着一杯同款包装的咖啡。 但是随着她越过前台,两名前台又面面相觑。 “是我记错了吗?我记得她之前穿的是黑色大衣啊。” “你没记错。” “那——” 两双眼睛无声交流了两个来回后,两人同时倒吸一口气。 “不会吧,一大早诶!” “可是换也应该换里面的吧?” “看你,咱们沈总是那么小气的人吗,要换肯定换全套。” 电梯门前总是不断人。 夜浓站在专属电梯门前,看着屏上的数字键从36一点一点下落,她尽量做到目不斜视。 电梯门一开,她径直走进去,直到电梯门缓缓闭合开始上行,她这才深深一个呼吸。 也许那些人会以为她是新来的秘书呢! 对,等下上去就让沈屹骁给她安个秘书的头衔。 但是下一秒,她就被自己的想法笑到了。 她是来工作的,又不是来偷.情,有什么好心虚的。 眼看电梯就要停落,夜浓下意识摸了摸头上的帽子。 刚刚那个喊她“沈太太”的人就只看见了她背影,没看见脸,如今她衣服也换了,帽子也戴了,想必应该认不出来。 电梯门开,夜浓勾头往外看了眼。 走廊里空无一人,夜浓尽量将脚步放轻,想到等下还要经过一个前台,夜浓心脏不自觉地快了两拍。 结果双脚刚一转弯,还没看清站在前台里的人脸,对方就走了出来:“夜女士。” 夜浓强作镇定:“沈总在吗?” 对方已经给她开了门:“在的,您请进。” 想到以后每天都要过来,夜浓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 “我是过来和沈总讨论工作上的事的,他有跟你说,接下来一段时间,我每天都会过来吧?” 对方嘴角一直挂着礼貌微笑:“沈总没有说,不过他交代,只要您过来,无论他在不在,您都可以直接去他办公室。” 给了她这么一特权,不是明摆着让人多想吗? 夜浓笑了笑:“沈总真是太客气了。” 秘书办的办公室是双向可视的全幕玻璃。 里面两双眼睛紧盯着她的人影。 黎雪抿嘴笑:“王秘书,也别等晚上了,就中午呗?” 王心蕊想不通:“为什么呢?” 黎雪一副经验老道的口吻:“因为沈总还在考验期啊!” 王心蕊觉得不是:“我觉得是沈总一厢情愿,而夜女士...”她想了想:“或许是迫于沈总的身份,表面妥协,但心里是想和咱们沈总划清界限的。” 黎雪震惊她的脑回路:“怎么可能,他们在电梯里都抱一块了!” “人前装不熟,人后猛亲...”王心蕊眼睛眯出沉思:“难道夜女士是想和咱们沈总搞地下恋?” 黎雪:“......” 王心蕊更想不通了:“她图什么呀?” 黎雪开始托腮在那看她碎碎念。 “难道是沈总家人不同意,棒打鸳鸯,但是两人爱得深分不开,只能转为地下?” 黎雪递给她一支笔:“你可以去写小说了。” 王心蕊却突然倒吸一口气:“难道当初他们分手就是因为沈总家里反对,然后一别五年,如今两人再见......烈火点干柴......” 沈屹骁办公室的隔音效果,即便是真的干柴烈火熊熊燃烧,外面也听不到一点。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不仅要来这上班,还要和你共用一个办公室?” 沈屹骁目光在这一百多平的办公室离扫了一圈:“夜总监是觉得这办公室不够大?” 说完,他又将视线横扫过身前的办公桌:“还是说,这办公桌不够长?” 夜浓:“......” 视线从他的脸,落到他身前的办公桌,最后又看回他。 “还、还要和你用一张桌子?” 她简直不敢相信:“你们东沈是要破产了吗?连张多余的桌子都没有?” 沈屹骁却点头,“有。” 但是他又话锋一转:“但是我想和你坐一块儿。” 夜浓:“......” 她差点就以为对面这人要开始深情告白了,结果—— “而且我思来想去,也就只有我这个位置能配得上夜总监。” 但是夜浓注意到,偌大的办公室里,一张多余的椅子都没有。 “我坐哪?”夜浓冷笑一声:“坐你腿上吗?” “也不是没坐过。” “你——” “开个玩笑。” 沈屹骁见好就收地把话拽回来:“我已经让黎秘书订了一把跟我这一模一样的椅子,天然麂皮,是你喜欢的。” 夜浓不领他情:“沈总还是给我换个办公室吧,在你这,” 她视线从他脸上瞥开:“我怕我静不——”话被她霎时止住,她迅速换了个词:“我怕是做不出让沈总满意的方案来。” “不急,”沈屹骁站起身:“若是到了期限夜总监实在交不出来,合同也可以再拟。” 之前拿着期限说事,如今又被他一语推翻。 夜浓看不透他了:“你香水到底还上不上市了?” 沈屹骁却不应她话,绕到她身后,两手压她肩膀,把她往办公桌前推:“去试试椅子坐不坐得惯,若是不喜欢——” 不等他说完,夜浓身子一偏,抖掉他手:“我才不坐。” 见她径直往沙发方向去,沈屹骁也不气,走到临窗茶室,将她进门前刚冲泡好的花茶,倒在了那只粉色杯身,蓝色杯耳的陶瓷马克杯里。 走到她身前时,沈屹骁拎起一只膝盖的西裤布料,蹲下身来,“这就生气了?” 刚刚还趾高气昂,这会儿又卑躬屈膝。 夜浓瞥他一眼暗含笑意的眉眼,“沈总可真是能屈能伸。” 听着不像好话,但她微噘的唇瓣,明显是赌气的成分更多一点。 沈屹骁用温暖的杯身碰了碰她的手背,开起了玩笑:“去掉一个字更好听。” 去掉一个字? 夜浓心里泛起嘀咕,蓦地,她微蹙的眉宇一松,几分羞恼的眼神砸他脸上。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95节 “想什么呢你!” 他想错了吗? 大丈夫才能屈能伸。 让她去掉一个字而已。 以前沈屹骁就喜欢拿她说的话来绕她。 没办法,她苦思冥想时的表情总是过于生动。 每次都忍不住拿手去掐一掐她脸。 但是现在...... 他有点不敢。 但是拿话软她的心,他还是敢的。 沈屹骁低头看着手里的杯身,“那天是我自己去的,也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就做主选了这两种颜色配在一起。” 夜浓刚刚从他身前转身的时候就看到茶台上的杯子了。 又粉又蓝的,和旁边那些沉稳雅致的茶器一比,格外的不伦不类。 却偏偏有一种让人多看两眼的魔力。 她真就多看了两眼,结果呢,莫名其妙把她的心都看软了。 这次,夜浓不上当了,抬着下巴,努力不让视线往下落。 甚至还嫌弃了一声:“土死了。” 然而下一秒,她手腕就被抓住了。 沈屹骁把温暖的杯身塞她手心里,然后将剩下的三分之一杯壁用自己的掌心接上。 沙发不高且松软,他一条腿蹲着,另一只膝盖抵地。 其实和夜浓坐着差不多齐平,但他却仰着脸,给尽了让她俯看他的高度。 掌心连着指腹,很快被杯身染上温热。 还有她的指背,被他指腹压着。 都快分不清传递在她手上的温度到底来自哪里。 夜浓很想忽略掉,然而她的两只手温度差异太大。 好像她的心,一半滚烫,一半温凉。 像是感性与理性的一场拉锯战。 浑浑噩噩的,让她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敲门声骤响。 夜浓慌忙将手从他手里挣开。 橙黄色的茶水因她挪远的动作,而激起一波水漾。 沈屹骁唇角含着丝缕笑意,将她刚刚的惊慌与无措捕捉在眼里。 起身时,他很随手的,掌心在她戴着贝雷帽的头顶,揉了一把。 这个动作之后,他才看向门口:“进来。” 门开,是黎雪。 她端正地站着,视线一点都没有往里偷瞄:“沈总,已经到午餐时间了。” 沈屹骁眼神说不上善,语气更是说不上好。 “你倒是积极。” 在黎雪茫然又无辜的眼神里,沈屹骁转过身。 谁知刚刚还坐在沙发了的人,一眨眼就没了。 再一扭头往里看,见她坐在了茶桌前。 看似在喝茶,人却扭头往窗外看。 真不知是在看风景,还是在躲人。 沈屹骁把黎雪晾在门口,转身走到茶桌前坐下:“准备午饭就喝这个?” 夜浓依旧没有把脸转回来:“我不饿。” “我饿,”沈屹骁伸手夺走她手里的青色小瓷盅,“陪我去吃点,嗯?” 他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明显的哄音。 夜浓这才收回视线,瞥他一眼:“多大人了,吃饭还让人陪。” “二十七,你呢?” 还有心情开玩笑。 夜浓剜他一眼:“那我比你小。” “比我小?”他站起身,绕过茶桌:“十八?还是十九?” 黎雪站在半敞着门的门口,听到里面的玩笑声,她整个人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一想到平时不苟言笑的沈总,竟然会开玩笑,她整个人都有点不适。 王心蕊从秘书办里出来的时候,见她歪着一边肩膀,脸也往门边歪着。 她轻轻“嘶”了声:“你干嘛呢?” 吓得黎雪顿时一个激灵,她下意识做了个“嘘”的动作,继而朝她招了招手。 谁知,王心蕊刚一走到门口,两道人影就从门里盖了出来。 “沈总!” 听见声音,黎雪也忙转身:“沈总。” 沈屹骁视线扫过两人心虚乱瞟的眼神,“到下班时间了?” 两人顿时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但是黎雪反应比王心蕊快:“沈总,刚刚刘厨打电话来问,可不可以上菜了。” “人还没到,他上什么菜?” 黎雪突然觉得,他还是开玩笑时候的声音好听。 不算特别温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懒傲在里面—— “愣什么呢,”王心蕊揪了揪她身后的衣摆:“沈总都走了。” 走廊里安静,夜浓声音压得低:“先说好,不许跟任何人说我是你的前女友。” 说的好像这是个多大的秘密似的。 虽说沈屹骁不是个理会流言蜚语的人,但他也不是完全的两耳不闻窗外事。 不管是公司里的,还是外面认识他的,但凡多打听两句就知道,这么多年,他就只谈过一个女朋友。 恋爱谈得轰轰烈烈,分手闹得满城风雨。 不过她这个当事人当初走得头也不回,自然不知道那段日子,他被人看尽了笑话。 见他不说话,夜浓站住脚不走了:“你听没听见?” 沈屹骁抬起手,食指刚勾到眉骨,手腕就被夜浓捉住了。 她一双看破他的眼神:“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一有鬼主意就喜欢挠你那眉骨?” 不等沈屹骁给出反应,不远处就传来了“噗”的一声笑。 沈屹骁和夜浓几乎是同时扭头。 黎雪条件反射地捂住自己万恶的嘴巴。 沈屹骁眼里眯出警告的意味:“我有在你们面前说过任何夜总监的什么吗?” 黎雪直摇头,手放下来后,她一脸无辜状:“没有,沈总您什么都没说过。” 王心蕊也随之补上一句:“对对对,都是我们乱猜的。” 夜浓:“......” 沈屹骁眼里蒙着浓浓一层无辜,看她:“听见了吧?” 信他才有鬼了呢! 但是转念一想,他一个董事长,怎么可能和下面的人说这些。 倒是她,总是和他针锋相对。 试问,哪个乙方会这么不给甲方的面子? 这要没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还真没人信。 所以,她是不是要对他恭敬一点呢? 夜浓刚一抬头看他,被沈屹骁一秒看破心思。 “温柔一点就行。” 夜浓被他说得面色一窘。 她匆忙收回视线,然而心里却在琢磨「温柔」二字。 她自问自己并不是一个温柔的人,但她也不是没有试过,哪怕是故意。 可当初沈屹骁是什么样的反应,她可真的太记忆犹新了。 想到这,夜浓抿住唇角的坏笑。 偏偏她脸上的微表情被沈屹骁抓了个正着。 进了电梯,沈屹骁伸手去按电梯,本该停在数字键「8」上的指尖,被他停了一秒,最后往下一落。 电梯在六层停稳。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96节 门开,夜浓伸手挡在门边。 沈屹骁本以为她会先自己一步出去,结果却见她唇角掀起礼貌微笑。 “沈总,请。” 这是要开始她的表演了? 沈屹骁不动声色地打量她一眼。 出了电梯,没走几步就是餐厅正门。 刚刚在楼上哄她下来时,沈屹骁说的是:带你去的是包厢,没别人。 但是现在呢? 出现在她眼前,用「乌泱泱」三个字来形容都不为过的画面,直接让夜浓愣在原地。 第46章 沈屹骁也没想到会这么多人, 那种嘈杂的、似乎连经过都要从人群中侧身的拥挤,让他排斥的同时,又有那么点...窃喜。 余光瞥到旁边, 那双上翘的眼睫, 似乎是被面前的画面震惊到, 好一会儿都没有眨一下。 沈屹骁这才扭头, 明知故问的:“怎么了?” 夜浓表面镇定, 心里却在打退堂鼓:“你刚刚没说有这么多人。” 沈屹骁皱了皱眉,“平时的确没这么多人。”他转过身,“那我们等会儿再来。” 夜浓忙拽住他胳膊:“不能走!” 来都来了,而且这么多双眼睛都看见她了,再转身走掉, 岂不是让这一大厅的人看出她心虚? 夜浓抬头看他:“你平时都在这层吃饭?” 她不信这么大的集团总公司,餐厅就只有这一层。 当然不止这一层, 这一层是普通员工就餐的地方。 上面的七层是中级管理层。 而沈屹骁平时会去的,也就是高级管理层的餐厅, 是在八楼。 但是沈屹骁说:“今天不是周一吗,每周一公司所有员工, 不分级别,午饭都必须来这一层。” 夜浓:“......” 所以今天,她是有多不赶巧! 她硬着头皮:“包厢在哪?” 六层压根就没有包厢。 沈屹骁回头, 直接用眼神把这个难题交给了身后的黎雪。 「机灵」这两个字,在黎雪身上被发挥到了极致。 本来进电梯后,沈屹骁快她一个动作 按下六层的电梯时,她还是懵着的, 但随着电梯下行,她很快就反应过来——沈总这是要向全公司的人宣告他和夜女士的关系。 果然, 刚刚沈屹骁的那句「所有员工不分级别都要在周一来六楼就餐」验证了她的猜测。 心领神会沈屹骁的眼神,黎雪默不作声地先走一步去准备。 再回来,她脸上挂着礼貌微笑:“夜女士,包厢在这边。” 在不知多少双眼睛的注视下,夜浓并肩走在沈屹骁身侧。 时不时会有人和沈屹骁打招呼。 “沈总。” “沈总。” ...... 看似喊他,但夜浓明显能感觉得那一双双眼睛都往她身上瞄。 其中夹杂了多少的意味不明,夜浓心里太清楚了。 没事,一会儿到包厢了。 她目不斜视,无论有意或无意的眼神,她都不接。 当黎雪站住脚,示意“包厢”到的时候,夜浓再次看怔住。 是用一人多高的浅色屏风隔出来的一处——有‘墙’无顶的小天地。 如果非要说它是包厢的话。 夜浓不可置信地看一眼黎雪,又将视线落到站她身旁,沈屹骁的脸上:“你、你说的包厢...就是这个?” “夜总监。” 黎雪换了个她自认为更合时宜的称呼,解释道:“您别介意啊,这层的员工餐厅没有包厢,今天是因为您在,沈总才让我临时安排了这个,不然以往的周一,沈总都是和其他员工一块儿用餐的。” 这种说法,其实夜浓并不觉得意外。 的确是有一些集团公司,会安排特定的时间,规定高层与员工一同用餐。但是却因为自己和沈屹骁的关系,让她心有别扭。 说到底,是她心有狭念。 她快速调整情绪,一改之前的小心谨慎,落落大方地看向沈屹骁:“既然这样,那就别坐里面了。” 在沈屹骁深感意外的神色里,夜浓环视周围,最后指着一处空位:“坐那边怎么样?” 视线收回来后,她礼貌又客气地喊他:“沈总?” 面色沉静、风轻云淡,再也不见之前的瞻前顾后、小心谨慎。 可沈屹骁却独爱她的那种心虚与慌乱。 因为他知道,她越是那样,越说明她心里有他。 而她之所以拧巴,是因为她还没有捋清自己的内心。 但是她现在却一改之前的态度。 这反倒让沈屹骁惴惴不安了起来。 但是他不信,不信她心里真如此时面上这么风平浪静。 “好,”沈屹骁不动声色地提了提唇角:“那就坐外面。” 黎雪反应迅速:“沈总、夜总监,你们坐,我去让刘厨——” 后面的话被沈屹骁截断:“不用。” 他看向夜浓:“夜总监,介意亲自打饭吗?” 夜浓莞尔一笑:“当然不介意。” 黎雪:“......” 看来刘厨的六菜一汤是白做了。 那菜色,她光是想想都直流口水。 正值午餐时间,每个窗口都排着长龙。 一眼看去,几乎每个员工的手里都自备餐盒,白的、蓝色、黄的。 就只有沈屹骁和夜浓拿着餐厅提供的不锈钢餐盘。 两人一前一后走过来时,好几个员工都自告奋勇地让出位置,但都被沈屹骁婉拒。 见五号窗口的人最少,夜浓走过去。 排在最后的几个人立马有眼力见地移到另一边。 两人就这么名正言顺地插了队。 虽然她看似很顺从,但沈屹骁知道,她的反抗说不准哪一秒就来了。 果然,眼看前面就只剩三个人了。 夜浓侧了点身子。 “你之前不是说,我那边有事的话可以随时走吗?” 沈屹骁以为她说的是现在,刚一皱眉,又听她说—— “明天开始,我上午就不过来了。” 什么上午不过来,不就是想避免再像今天这样,和他一起吃饭? 沈屹骁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任何让她不高兴的话,索性不回她这句。 他看着她露在帽子下的那只耳垂,“不是耳夹吗?” 夜浓愣了一下,这才把脸又往后侧了几分:“什么?” 沈屹骁食指指尖碰了碰她的耳垂:“红了。” 夜浓没有躲,抬起手摸了摸:“红了吗?” 从心理学的角度,有过亲密接触的两人,才不会对这种随手的碰触生出戒备,甚至抵触。 东沈集团就有心理疏导部门,恰好站在旁边队伍里的一个女人就是这个部门里的一员。 在不知多少双偷瞄的眼神里,沈屹骁拿开夜浓的手:“知道自己对这些金属过敏,还戴干嘛?” 他就这么将那只珍珠耳夹取了下来。 夜浓下意识就把脑袋往旁边躲,倒不是躲他的碰触:“我就戴一会儿,你别——” “别动。” 眼看他又将她另只耳朵上的耳夹也取了下来,夜浓剜他一眼:“戴个耳夹也管。” 众目睽睽之下,沈屹骁随手将两只耳夹放进了西装外套口袋,见她手指揉着耳垂,沈屹骁又握着她手腕:“别揉了,越揉越红。”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97节 夜浓就是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刚刚和他的对话,以及他的碰触—— 然而没等她大脑做出下一步的反应指令,沈屹骁已经松开她,并推了推她肩:“到你了。” 八种菜色,夜浓只要了三种:辣子鸡、香菇青菜,还有打饭师傅推荐的肉末茄子。 到了沈屹骁,打饭师傅明显拘谨了。 打了三年饭,第一次给老板‘掌勺’,他眼神一个劲地偷瞄,差点把汤汁淋到餐盘边。 结果等沈屹骁转身,却不见夜浓人影。 打饭师傅大胆开口:“沈总,您女朋友回餐桌那儿了。” 「女朋友」三个字,让沈屹骁转过身来,他心情好,眉眼里的笑也不压着:“明天开始,午餐多加一份水果。” “好、好的,沈总。” 回到餐桌前,沈屹骁眉眼里的笑就收了:“怎么不等我?” 夜浓埋头吃饭不看他,也不理他。 沈屹骁便知道她是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 “生气了?” “没有。” 连睫毛都不愿抬一下,还说没有。 沈屹骁故意伸手,手指还没碰到她帽子,夜浓就反应迅速地往后一躲。 那虎视眈眈的眼神,恨不得把他吃了似的。 “还说没生气。” 夜浓白了他一眼:“你刚刚是不是故意的?” “不是,”沈屹骁想都没想就否认:“只不过和你一样,没想那么多。” 夜浓不知该不该信他。 其实她刚刚也不是完全气他的碰触,她也气自己。 明明一而再再而三在心里提醒自己,要跟他保持距离,可有时候,脑袋就是会空白一下。 但若归根结底,还是与他的主动有关。 什么时候摸她耳垂不行,非得捡这个场合。 这下好了,所有人都知道她和他不清不楚了。 夜浓戳着餐盘里的米饭,“我才不信。” “我知道。” 似乎是没到他会说这三个字,夜浓抬头看他。 沈屹骁几乎是同一时间抬起脸。 一阵无言的对视里。 沈屹骁垂眸苦笑一声:“以前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可不仅仅只是现在这样被人注视。” 那是比注视恶意千倍万倍的讥讽与嘲笑。 当然,其中一大部分都是不甘导致的嫉妒。 而那些难听的话,都是泼向夜浓的。 因为他是沈屹骁,是站在金字塔顶端,东沈集团的独子。一出生就拥有别人可能努力多少辈都得不到的财富。 而她夜浓,除了有一张漂亮的脸蛋之外,一无所有。 可那时的她,却好像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那么的随心所欲,那么的不管不顾。 她不会为了迎合他改变自己; 也不会要求他降低身段去感受她的生活。 她不会因为流言蜚语就与他拉开距离; 也不会仗着他给她的宠爱出去耀武扬威。 她对感情看似很含蓄,却也热烈在骨子里。 当时觉得可爱。 如今觉得珍贵。 可是再美好的开始,再鲜甜的过程,都抵不过残破的结局。 夜浓抬头看他,“你也说了是以前。”几分失望的声音里,又暗含些许无奈。 沈屹骁几乎是撵着她的尾音:“不能回到以前吗?” 能回到以前吗? 回到以前,回到他拿「玩玩而已」对待她「掏心掏肺」的状态? 就算他们之间身份地位家世不对等,可对待感情,对待彼此的心也应该旗鼓相当、势均力敌。 更何况,为什么一定要回到以前? 重新开始不也...... 夜浓压下心头一闪而过的念头,垂下眼:“沈总这么想回到以前,那还不如将我以前报上来的设计方案多看两遍。” 沈屹骁:“......” 见他许久都不出声,夜浓掀着眼皮往对面瞄了眼。 刚好对上沈屹骁定在她脸上的视线。 “你不吃饭,老看着我干嘛?” 沈屹骁这才慢慢悠悠地拿起筷子,将她餐盘里那份青菜香菇里的香菇,一块一块地夹到他的餐盘里。 “你——” “我故意的。” 夜浓嗓子里一噎,下意识就往周围扫了眼。 果然,那些人都不好好吃饭,全在看他们。 视线收回来,再克制地落到对面,夜浓压着声警告:“你再这样,我以后都不来了。” “你试试?”他声音听似漫不经心,却又带着浓浓的胁迫,偏偏在他说完之后,又把自己餐盘里的一块筋肉相间的牛腩夹到她的餐盘里。 夜浓:“......” 她是真的不想去看周围那些人的眼神,偏偏忍不住。 重点是,那些人在接到她的眼神后,眼里的八卦之火燃烧得更迅猛了。 就差把话筒怼到她脸上,质问:你和我们沈总到底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 已经没有任何关系的前任男女朋友! 夜浓深吸一口气后,决定跟对面这人好好讲讲道理,结果还没开口,就见他接了个电话。 等到夜浓把饭都吃完了,还不见他挂电话。 想一走了之,又觉得大庭广众,会让他难堪。 再加上她现在是乙方的身份。 试问,有几个乙方会这么不给甲方面子。 怕是她前脚一走,更让周围这些人多了道茶余饭后的甜品了。 没辙,夜浓只能坐着等他。 结果没几分钟的功夫,就见沈屹骁起身,还朝她招了招手。 夜浓看了眼他面前没吃几口的餐盘,“你不吃了?” 沈屹骁一手举着手机,一边朝她偏了偏脸。 谁知,夜浓刚一起身,手腕就被沈屹骁捉住了。 她下意识就要挣开,却见关昇迎面走来。 动作就这么止住了。 “沈总,夜总监。” 沈屹骁因为在讲电话,只朝他点了点头。 夜浓一边被沈屹骁牵着手往外走,一边朝关昇莞尔笑了笑,“一上午都没见到关秘书,很忙吗?” 关昇颔了颔首,才回答说:“沈总上午交代,要给夜总监订一把一模一样的椅子,为了不影响您下午使用,我亲自去了工厂。” “那真是麻烦关秘书了。” “夜总监客气了。” “关秘书在东沈工作很多年了吧?” “到今年正好十五年。” “十五年,”说话间,夜浓视线一直追在他脸上:“那真是挺久的了。” 关昇听着,但笑不语。 走到电梯门口,沈屹骁的电话终于挂断。 “怎么样?”他问。 关昇这才摁下电梯按钮:“椅子已经送到您办公室了。” 沈屹骁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 有点意外,竟然没有挣开。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98节 沈屹骁牵着她走进电梯:“等会儿到办公室里面的休息间睡一会儿。” 夜浓瞥他一眼:“我不困。” 知道她嘴硬,沈屹骁索性顺着她话:“也行,正好马上我要开个视频会议,你在旁边陪我。” 提到嗓子里的「我是来工作的,又不是来陪你的」被夜浓硬生生给咽了回去。 她瞥了眼左前方:“关秘书,你吃午饭了吗?” 关昇转过身来:“还没有。” “那正好,沈屹骁也没吃。” 被她连名带姓地点名,沈屹骁眉心微蹙。 不是不悦,而是意外。 毕竟这段时间,她一直“沈总沈总”地叫他。 在沈屹骁再一次低头看向被他包裹在他手心里的手时,关昇颔首:“我知道了。” 沈屹骁抬头看他,早上就在他心头闪过的不解,此时再次涌了出来。 而关昇,也依然如早上那般镇定,视线不躲不避间,他问:“沈总,是让刘厨给您做,还是订之前那家餐厅?” 电梯“叮”的一声里,沈屹骁开口:“晚点再说,”他往外偏了偏脸:“你先去吃饭吧。” “好的。” 关昇前脚一出电梯,沈屹骁就紧了紧握在手里的手。 夜浓顺势有了挣开他的机会。 “你弄疼我了。”她低着头,揉着自己都快要被他握出汗的手指。 “我都没用力。” 音调抬得高,但垂眸看她揉手的眼神,却软得厉害。不过这不影响沈屹骁问出心里的疑惑。 “我怎么感觉你对关秘书很有意见似的。” “我哪敢。” 不是「没有」,而是「哪敢」。 沈屹骁视线追着她下垂的眼睫:“抬头看我。” 夜浓抬头瞥他一眼,但也只是短暂的一眼。 眼看她又垂下眼,沈屹骁心里了然了。 不过他没有再追问。 沈屹骁搂着她肩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感受着被他压在掌心的肩膀。 没有挣开。 一丁点挣开的动作都没有。 一直走到办公室门口,都不见她有丝毫的抵触反应。 乖的都不像她。 乖的,让他不生疑都说不过去。 进了办公室,沈屹骁将她带进最里面的休息间。 夜浓环顾了眼房里的陈设。 和外面一样,冷色调。 若不是开着暖气,都要被这非灰即白的颜色冻出冷颤。 真不知这人的审美什么时候变的。 “睡一会儿,两点喊你。” 见他转身,夜浓不自觉地跟上前两步:“你不饿吗?” 沈屹骁回头看她,嘴角斜一缕笑:“等你睡醒再说。” 饿不饿的,干嘛跟她睡觉挂钩。 好像她不睡一觉,他就要绝食了似的。 门缓缓关上,合紧的那一瞬,沈屹骁嘴角的笑也随之落了下去。 从口袋里掏出的手机一直到他出了办公室才点了拨通。 对于沈屹骁的电话,关昇从来都不会让他听到第四声的等待音。 “沈总。” “吃完饭到会客室找我。” 第47章 电话挂断不过五分钟的时间, 关昇就回来了。 会客室的门敞开着,沈屹骁掀着眼皮瞥去一眼,“这么快就吃完了?” 关昇走过去, “刚到餐厅就接到了您的电话。” 沈屹骁靠着沙发椅背, 眼里的探究丝毫不压着。 “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 夜浓话里行间对他的针对那么明显, 关昇对沈屹骁心里的疑惑自然心知肚明, 但他只能故作不解地摇了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沈屹骁皱眉却轻笑:“据我所知, 你之前并不认识夜浓吧?” 关昇避重就轻:“不算认识,但有过两面之缘。” “哪两面?” “在铂悦府的车库,接您上班的时候。” 沈屹骁目光沉在他眼睛里:“若只是这样,她犯不着这么针对你吧?” 关昇略做无奈:“这我就不清楚了。” 沈屹骁抓不到他神色里的丝毫破绽,但他的解释, 又实在消不下他心头的疑惑。 沈屹骁从沙发里起身:“你是我父亲身边的老人了,对你, 我从来都是百分之百的信任,但你也应该知道, 信任这东西,一旦崩塌, 就很难再捡起来。” 关昇眉眼微垂:“我没有要欺骗您的理由。” 但是对已逝的人的承诺,他必须要遵守。 沈屹骁定定地看了他半晌:“你先去吃饭吧,另外打个电话, 把一点的视频会议推到两点十分。” “好的。” 休息间里,夜浓已经脱了鞋,正靠着床背发呆,听见门锁拧动的声音, 她慌忙坐正。 似乎是没想到一开门就对上她看过来的视线,沈屹骁愣了下:“怎么还没睡?” 夜浓往后挪坐了几分:“刚准备睡, 你就进来了。” 眼看他脱掉西装外套,还将领带拧松,夜浓皱起眉:“你不是要开会吗?” “推迟了。”说完,他抽掉了领带,随手扔到了床尾。 视线掠过去一眼,夜浓心里突然一咯噔。 这人该不会是...... 想和她一块儿睡? 夜浓刚往身下一米五宽的床扫了眼,就见沈屹骁坐到了床边,又不及一个怔愣的功夫,见他往后一躺。 距离近到,手臂都要碰到她的两只脚了。 “你这么躺着,我还——” “过来。”不等夜浓说完,沈屹骁就横起手臂在床垫上拍了拍。 夜浓想都不想:“我不要。” “听话。” “我不听。” 房间里陷入一阵沉默,安静的,都快听见他沉稳的心跳声了。 见他不说话,眼睛闭着的同时,眉宇也微微蹙着,夜浓往前倾了几分身子,“你怎么了?” “头有点疼。” 他声音低到让人生不出怀疑。 夜浓抿了抿唇,眼眸几次流转后,才慢慢挪过去。 午后刺眼的眼光,穿不透浅灰色的窗帘,在没有开灯的房间里,氲了一层轻暖的光,让他那张男人气十足的脸都多了几分女人的精致。 夜浓盘腿坐在他身旁,交错的双脚离他肩膀不过咫尺。 “刚刚不还好好的吗,怎么就突然头疼了。” 沈屹骁深吸一口气,均匀,但气息微沉,能看见束缚在他深色西装马甲下的胸膛有明显的起伏。 “被气的。” 夜浓一听,直接将矛头对准了自己:“我什么时候气你了。” “不是你。”说着,他横着的手弯回来,不偏不倚地搭在了夜浓的膝盖上。 “我在想,要不要换个秘书。” 夜浓愣了一下:“你说关秘书?” 矛头指的倒是准。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99节 这两人之间若是没发生点什么事,他沈屹骁的名字倒过来写。 他握着掌心下的那只膝盖,指腹轻轻摩挲着的同时,“嗯”了声,“你不是不喜欢他吗?” 夜浓心脏微微一提:“...我、我什么时候说我不喜欢他了。” 沈屹骁这才缓缓睁开眼,视线落到她脸上,他眼角微眯,“那你老拿话呛他?” 夜浓:“......” 天知道她多想控制自己的情绪,可一看见那个男人,她就忍不住回想起那个下午。 可若真的论起来,她又凭什么怪人家一个秘书呢? 不过是领着工资,替老板办事。 见她不说话,嘴巴还委屈地扁了起来。 沈屹骁抬起手在她下巴勾了一下:“一个秘书而已,你若是真不喜欢,我换掉就是了。” 可是人家都是干了十五年的老员工了,难道就因为她心里不舒服,就害得人家丢了工作吗? 那她成什么了。 “都说了没不喜欢,”她埋着脸,揪着床单,揪着揪着就揪到了沈屹骁手臂上的衬衫布料。 说不清是委屈,还是失落,她食指开始往他胳膊上戳:“你爸爸以前是不是很器重他?” 又提到了他父亲。 沈屹骁视线攫着她低垂的眼睫:“你怎么知道他以前是我爸的秘书?” 夜浓手指动作一顿,视线抬到他脸上时,和他目光撞了个正着。 “嗯?” 夜浓眼眸不安生地转了转,又落了回去:“猜的。” “猜的?” 那一瞬,夜浓突然很想知道,如果让他知道他的父亲找过她,他会怎样。 会恨他的父亲吗? 可他父亲也没有捏造事实。 顶多就是怪他父亲插手,导致了这段感情急速结束,毕竟他也说了,一年而已,还不够他尽兴。 夜浓从来都不想做感情的弱势方。 可这一刻,她竟然天真地在想,如果当时她装作不知道,继续和他在一起,他会不会就和她‘玩’出了真感情...... 天呐! 她到底在想什么。 她怎么可以把自己放到这么卑微的位置。 一段感情,若是从开始就不纯粹,那后面即便是付出再多的真心也是无用功。 夜浓不理他一直盯在她脸上的眼神,剜过去一眼后,她挪回到枕头边躺下,不想碰到他,夜浓把腿蜷得厉害。 沈屹骁早就习惯了她阴晴不定的性子。 她不过来,他就过去。 她不想碰到他,那他就主动去碰他。 但是来硬的还不行。 沈屹骁翻了个身,手臂太长,伸过去时,刚好能握住她的脚腕,但他没有握,而是弯着食指,蹭了蹭她的脚心。 夜浓很怕痒,浑身一个激灵地缩了缩脚。 沈屹骁又在她另只脚的脚心挠了一下。 “你再——” “声音小点,”他温声细语地打断她:“头真的疼。” 夜浓不说话了,默了会儿,她很轻地“哼”了声:“叫你不吃饭。” 沈屹骁一直在等她心软。 等到了,如愿了,他伸出手,“过来。” 回答他的不是之前的「不要」了。 “过去干嘛?” 当然是想抱抱她。 可是又只能借着头疼:“不是头疼吗,过来帮我按按。” 见她不说话,也没有动作,沈屹骁索性主动挪过来。 床是一米五的床,枕头也只有一只。 夜浓刚好枕在枕头的中央。 沈屹骁没有越矩得太过分,故作可怜地枕在枕头边。 不过一个手掌宽的距离,近得能看见对方眼睛里的自己。 沈屹骁以为她会往后挪,却见她一动不动,就是那蜷在面前的手指,一点一点地收紧了。 沈屹骁默不作声地闭上了眼,“就像以前那么按就行。” 在夜浓的印象里,他身体素质特别好,别说伤风感冒发烧,就算是大冬天洗凉水澡都没事。 唯独有一次,他和他父亲去异地出差,原本计划三天就能回来,结果到了第五天都没能脱身。 于是周六晚上的那场演唱会,夜浓就自己去了,谁知却在体育场门口看见了他。 当时他一身西装,挺拔地站在人群里,即便风尘仆仆,也依然那么耀眼。 她问他怎么脱得身,他连骗都不骗她一下:和我爸吵了一架,他一气,就让我滚回来了。 当时的她,想法真的好简单,只有感动,没有担心,也没有后怕。 于是他们在荧光棒里狂呼,在人山人海里拥吻。 她不知道他去的那个城市没有机场,也没有直达的高铁,不知道他为了回来,转了三趟车,花了九个小时才出现在她的面前。 鼓声、掌声、歌声,在他耳边轰炸了两个小时。 他却没有表现出一丁点的疲倦,直到演唱会结束,直到回到公寓,他才把脸埋在她颈窝,说他头有些疼。 或许真的只是有些疼,可他却疼了一夜。 那是夜浓第一次见到他不舒服时候的表情。 眉宇锁得很深。 但却比平时要黏人,抱着她,不让她离开一步。 让他吃药,他不吃,拉着她的手,让她给他按眉心,却又舍不得她一直按,怕她手酸。 如果不去想他们分手的那晚。 他和她的回忆只有甜,甜到完美。 甜到...像是一场被幻想出来的梦。 等她从‘梦里’回过神来,右手的食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按在了他的眉心。 夜浓微微一愣,在他眉心打着旋的指腹也不自觉地停了动作。 “还记得带你去听演唱会那晚吗?” 夜浓看向他阖着的双眼,意外他竟然和她想到了一块。 “我不让你按,你还不愿意,趁着我睡着,坐在我头顶......”说到这儿,他笑出了声。 夜浓知道他在笑什么,原本停在他眉心的手,收回蜷起,轻轻锤在他肩膀。 “还好意思笑我,”她嘁了声:“当时也不知是谁吓得一下就坐起来了。” “能不吓吗?”沈屹骁睁开眼:“额头就那么砸在我嘴上。” 这话越听越不对劲。 “所以你不是心疼我,是疼你自己?” 她记得可清楚了,他当时坐起来的第一反应就是看她的额头,然后是摸,接着是吹。 可一点都没有笑。 哦,现在露出本性了—— “要不要再试试?” 思绪被他打乱,夜浓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试什么?” 沈屹骁看向她的唇:“再让你砸一下。” 不等夜浓反应过来,沈屹骁就主动把头低在了她的面前。 心甘情愿的,为她俯首称臣。 但他又留了那么一点点的距离,等着她主动把唇贴到他额头。 他说过,如果强的对你有用,我倒也愿意试一试。 可是相比用强的,他更想要她的心甘情愿。 可是他低了很久的额头,却久久等不到她柔软的唇。 沈屹骁缓缓抬头,这才看见她眼里蒙了厚厚一层水汽。 他顿时就慌了,“怎么了?” 不过一个很轻的眨眼,眼泪就从她的眼角流了出来,横过她秀挺的鼻梁骨的时候,被沈屹骁用指腹接住。 她把她心底最深最深的,贴在伤疤上的那块创可贴撕掉了。 “你当初...真的只是玩玩而已吗?”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100节 她泪流不止,抽噎得厉害。 沈屹骁从没见她哭成这样过,准确来说,是从没见过她为他流过眼泪。 即便是分手那天,他那么求她,她也一脸的不屑与决绝。 以至于此时此刻的他,整个人都是懵的。 而他的沉默,换来的是夜浓更为汹涌的眼泪,还有她几近撕心裂肺的质问。 “你说话呀!” 沈屹骁把头摇得先慢再快,神识一点点回了过来,他眼里终于凝了几分色彩。 他是雀跃的,然而在她的眼泪面前,他又不敢将心里的欢喜露出来。 只能锁着眉:“怎么又说这种傻话,嗯?” 傻话傻话,她说的都是实话。 等着吧,等周末她就回香港。 到时候把那只录音笔找出来扔他面前。 铁证如山,看他还怎么狡辩。 但是沈屹骁哪知道她的心思,在她的哼哼声里,不管她的反抗,将她搂到怀里。 “我一共见你哭过三次。” 他声音能听出淡淡的笑音:“第一次看见你哭,我就在想,怎么可以有女孩子把眼泪流得这么漂亮。” 夜浓湿着眼睫撇嘴:“少来。” “真的,”他说:“当时我还在想,要是那眼泪是为我流的就好了。” 一句话,把夜浓说得鼻腔再度酸了起来。 他不会知道,在那晚的宿舍楼后,在她转过身时,在她大拇指的指甲从深陷的肉里松开后,她眼底瞬间就红了,但她还是咬牙忍着,忍到她踩上楼梯,这才让眼泪绝了堤。 他更不会知道,在那晚之后,她没有一天不想他,没有一个晚上不梦见他。 就是从那时候起,她养成了开灯睡觉的习惯。 因为她害怕在黑夜里睁开眼,因为看不见他,会无意识地伸手去找旁边的人。 开灯就不会了。 身边的空荡荡,会将血淋淋的事实摆在她面前。 不仅会止住她所有无意识的动作,也会断了她所有不该有的念想。 可是她深陷这剜心之痛的时候,他在做什么? 她许久的不出声,让沈屹骁松开了搂着她的力道。 他看见了她空洞的眼神,在仰起脸回望他的时候,灰暗得让人心慌。 “不是真的让你哭。” 他把唇压在了她额头,像是弥补了刚刚她没有主动的遗憾。 话好听,动作也温柔,偏偏下一句就没了正形。 “其实还挺想你在床上哭的。” 第48章 夜浓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可能是在他那句话之后又被他搂回了挣脱不开的怀里,也可能是她真的困了。 但是等她醒来,身边只剩一片空荡, 若不是床单上的褶皱, 还有这休息间里压抑的颜色, 她差点以为自己又做了一个梦。 坐起身时, 夜浓看见床尾的领带没有了, 再细听,外面隐约有说话声。 所以这种情况下,她要怎么出去? 夜浓在房间里转悠了几个来回后,这才想到手机这个东西。 一墙之隔的休息间外,因为搁在桌上的手机震了一下, 让沈屹骁停留在电脑屏幕上的视线偏转。 因为他看手机的动作,电脑里的声音暂时停止。 沈屹骁垂着眼皮, “继续。” “是,沈总。” 休息间里, 夜浓都快把脚脖子给走酸了,还是不见沈屹骁的回复。 拉黑的时候一个劲地打打打。 如今把他放出来了, 开始不回她了。 夜浓手指迅速点在屏幕上:「再不回——」 字还没打完,聊天界面跳出来几个字:「出来吧。」 夜浓以为他这么说是因为外面没人了,结果门一拧开, 就和斜对面一个男人循声望过来的视线直直对上。 此时的夜浓,帽子没戴,外套也没穿,侧脸还有她自己不知道的压痕, 再加上她从休息间出来...... 个中深意,不言而喻。 偏偏沈屹骁回头看过去的时候, 说了句:怎么才睡这么会儿? 夜浓一手握着门把,另只手捏着针织衫的衣摆,无论是动作还是表情,都是一眼看尽的局促与慌张。 而此时站在沈屹骁办公桌对面,正在汇报工作的是财务总监陈杨,他弟弟陈煦是沈 屹骁的大学同学,当初夜浓刚回来时,沈屹骁参加的那次同学聚会就是他弟弟陈煦组的。 夜浓不知道这层干系,但沈屹骁知道,不然也不会在收到她短信到回复这段时间,掐断了视频会议,喊来了这个‘传话器’的财务总监。 视线收回,沈屹骁朝对面挥了挥手。 已经听到些流言,但却怎么都不信的陈杨,又往斜对面瞥了眼,之后才颔首转身。 直到办公室门关上,夜浓那颗怦怦直跳的心脏才歪歪扭扭地落回去。 “有人在,你让我出来干嘛?” 沈屹骁不应她这句,将桌子上,他刚刚才喝过一口的花茶递过去:“还是热的。” 夜浓眼神里的不安还没有完全压下,走过去,伸手接过他手里的那只蓝色马克杯时,又往门后看了眼。 “刚刚那人是谁?” “财务总监。” 财务总监...... 而且是个男人。 应该不会那么八卦。 她喝了口清香留齿的茶液,眉梢不自觉地一挑:“你放蜂蜜了?” “嗯。”沈屹骁将旁边和他身下坐的那把一模一样的椅子拉近:“坐。” 夜浓瞥了眼:“你就不能重新给我换个地方?” “换到哪?”沈屹骁抬了抬下巴:“你看我这里还有第二个地方适合办公吗?” 夜浓真就环视了一圈,最后看向她刚刚走出来的那扇门。 沈屹骁看过去一眼:“在我睡觉的地方?” 夜浓:“...... 好像是有点不妥,可起码不会被人看见。 可转念一想,中午那么多双眼睛都看见了,这会儿再躲,好像也没什么意义。 但也不能真的就和他坐一块办公吧。 像什么样子。 “不然我去沙发那儿。” 沈屹骁看向离他十多米远的地方,气笑一声:“坐我旁边是有毒还是有刺?” 夜浓把杯子往他面前一搁,“有毒又有刺。” 沈屹骁:“......” 可惜沙发那儿也不是那么好坐的。 开始的时候,夜浓是坐在五人位的沙发里。 只要门一开,就能被走进来的人看个正着。 后来,她就坐到了旁边的单人位,当然也好不到哪去。 偏偏一个下午,进进出出的人不断。 好像他这个集团董事长的办公室,大门向所有人敞开似的。 而那些人,进来时看她一眼,走时又瞥她一眼。 也幸亏是坐在沙发里,这要是坐在某人旁边,那眼睛还不都长在她身上? 四点,又一个男人进来。 听说话,能明显感觉到这个男人的受宠若惊,在沈屹骁简单几句询问后,夜浓觉得可以把「受宠若惊」这四个字换成「惊吓」。 可也没见沈屹骁语气有任何的不好,至于吓成这样? 夜浓忍不住扭头,刚好男人转过身,正提着袖子擦额头上的汗。 不想对方尴尬,夜浓忙收回视线。 等对方出了门,夜浓才把视线落到沈屹骁脸上。 轮廓松弛,眉目舒展。 看上去,颇有几分惬意。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101节 所以刚刚那个人到底为什么吓成那样? 敲门声响,关昇站在门口:“沈总,方远生物的廖总到了。” 沈屹骁抬头,“请他进来。” 看样子是有商业上的事要谈。 夜浓本能地合上电脑起身,走到他办公桌前时,沈屹骁也站了起来。 “你谈事情,我就不在这了。” “不用,没什么需要避着你的,”沈屹骁抽走她抱在怀里的电脑,继而往对面的椅子偏了下脸:“你先坐那。” 不等夜浓开口说不,关昇就领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走了进来。 “沈总——” 沈屹骁看向门口,“廖总。” 似乎是与对方关系熟络,他没有过多的客套,甚至搂着夜浓的肩,把她安顿到办公桌前坐下后,才走过去与其握手。 廖楚志轻轻一个眼神:“女朋友?” 沈屹骁但笑不语,朝沙发那儿招手:“坐。” 廖楚志今天来的确是公事,但眼下,他明显对沈屹骁的私事更感兴趣:“上次吃饭,没听你说啊。” 轻轻一个敲门声,黎雪端茶进来:“廖总,您爱喝的黑蜂村普洱。” 廖楚志一脸笑意地看过去:“黎秘书好记性啊。” “廖总抬举我了,是您来之前,沈总特别交代的。”说完,她颔首,但却没有离开,而是转身往夜浓那儿走。 “夜总监,需要给您冲杯咖啡吗,或者茶?” 夜浓笑了笑:“不用,我这有。” 沙发那儿,廖楚志一点都没收着眼里的好奇,打量了好几眼才收回视线。 “都坐你位置上了,还不承认?” 沈屹骁瞥他一眼,“以前没发现你好奇心这么重。” 他虽皱眉,但脸上并没有不悦。 廖楚志更不愿岔开话题了:“这不是没见过你身边有过女人吗。” “现在不是见了?” 此话一出,廖楚志顿时眉心一展,“抽个时间,一块吃个饭?” 知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沈屹骁含糊其辞:“再说。” 虽说夜浓所坐的位置离沙发那儿一点不近,但两人说的话,特别是那位廖总没有收着声的音调,夜浓听得一清二楚。 本来她没多想,但随着这位廖总的出现,她越来越觉得今天下午办公室人来人往有一种蓄谋的味道。 夜浓掀着眼皮往沙发那儿看了眼后,掏出手机。 如关昇所说,黎雪真的个机灵的。 看见夜浓发来的短信,她警觉心顿起。 黎雪:「回夜总监,今天周一,各部门都会来跟沈总汇报工作的。」 这个说法,让夜浓挑不出毛病。 想想,中午食堂那么多人都见了,下午这些人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夜浓摒弃杂念,开始把心思放在方案上。 结果没两分钟,手机震了一下,是whatsapp弹出的一条消息。 是她的大学同学韶观远。 「我听说你和沈屹骁复合了?」 把夜浓这个当事人看得一愣。 她回复过去:「你听谁说的?」 韶观远:「陈煦,他刚在同学群里说的。」 夜浓知道这个人,是当时学校的学生会主席。 但是他又是从哪听到的这个‘莫须有’的消息? 韶观远:「你要进群吗,进的话,我把二维码发给你。」 大学时,夜浓就和同学没什么交集,这几年更是断了联系。 夜浓:「不用了,谢谢。」 韶观远知道她不想被关注:「没事的,这个群里人很多,你不说话,不会有人注意到你的。」 夜浓犹豫着,问他:「群里有讨论我吗?」 韶观远:「正说着呢。」 就这么把夜浓的好奇心挑起来了,她把自己的新手机号发了过去:「你加我微信吧。」 她思索一件事的事情,总是皱眉又咬唇,偏偏这些小动作都被沈屹骁几下看了个干净。 “你先坐。”他压低声音跟廖楚志说了声后,就起身往办公桌前去。 夜浓已经加了群,里面正热火朝天地说她和沈屹骁的事。 「他俩复合??你搞笑呢吧!」 「就是,当初分手闹成那样,怎么可能复合!」 「陈总,你该不会是看群里太冷清,故意想把我们引出来吧?」 「来自现场的一手消息,信不信随你们。」 「陈总,正好也年底了,你组个同学聚会啊,到时候看沈屹骁会不会把她带着不就有图有真相了?」 「陈总,组起来,我迫不及待想看见那个女人现在变成什么样了。」 「就那张脸,混得不会差到哪儿去。」 「也对,你们这些男的就喜欢为漂亮脸蛋买单。」 看到这儿,夜浓嗤出一声冷笑,然后手机顶端探出一条消息,点开,是韶观远发来的:「学校那些人以前就爱酸你,别放在心上。」 夜浓:「不至于。」 韶观远:「你回来有段时间了,什么时候有时间出来坐坐?」 “韶观远?” 头顶突然传来的一声,让夜浓肩膀一提,抬头看见沈屹骁站在自己旁边,夜浓一愣,下一秒,她看向沙发那儿,见那位廖总还在。 提到嗓子眼想怨道他的话就这么咽了回去。 然而,没等她想好说什么,沈屹骁就先开口了。 “你和他一直有联系?” 夜浓把搭在桌子上的手拿下去,去推他的腿。 然而不仅没推动,还被他反手抓住。 “在我之前还是之后?” 堂堂一个董事长,竟然这么不分场合。 夜浓被他无语到了,不想惹他情绪起伏,她说:“之后。” 以为这么说就能把事情翻过去,谁知弄巧成拙。 “在我之后还能和他联系上......” 那语气酸的,夜浓都想笑话他两声。 但是还有别人在。 夜浓把手机界面退到消息栏,结果上下翻了几圈,却没找到他的微信。 心里刚一“咯噔”,一直黑色手机放到了她面前。 沈屹骁手指点在和她的聊天界面,只见上面显示着—— 夜浓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好友...... 再往上,是一条没有发出去的消息:「中药罐我已经安排人晚上给你送去,你别买了」。 虽说沈屹骁的手机号被夜浓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但他的微信,夜浓还没加回去。 “不用解释,给个结果就行。” 说完,他还抬手在她头顶揉了一把。 夜浓:“......” 他人一回到沙发,就惹来廖楚志一声嘲:“我还在呢,能不能注意点?” 沈屹骁视线落在没有被他退出聊天界面的手机屏幕,直到看见通讯录显示出一条好友添加申请,他眸光像是被那条红色的数字照出了色彩。 他嘴角提笑的同时,将手机锁了屏,“说正事吧,我一会儿要出去。” 一个正事说到了六点。 把人送走,刚一折回来就见夜浓拎着她的两个包走了出来。 沈屹骁皱眉:“你干嘛去?” “下班呀,都六点十分了。” “我都没下班,你下什么班?” “那是你——” 不等她话说完,提在手里的托特就被沈屹骁截了去:“等我忙完。” 夜浓转身跟在他身后:“你讲不讲理?”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102节 沈屹骁径直往办公桌前走:“方案做好了?” 一句话,把夜浓噎住。 沈屹骁这才回头:“没做好,你着急下什么班?” 夜浓剜了他一眼:“那我要是做好,你一句不行,那我岂不是连觉都不能睡?” “你不是没做好吗?” 夜浓:“......” 沈屹骁把她电脑拿了出来,打开,指骨嗑了两下:“过来。” 就该让他在「前男友」这个棺材里长睡不醒。 夜浓不情不愿地走过去,将他身旁的椅子,“哗啦”一声拽到了办公桌的侧面。 眼看她把电脑也拿了过去,沈屹骁眼皮一掀,视线落到她脸上。 却发现,这个角度,也挺好。 比在他旁边好,脸都不用转就能看见她。 夜浓注意力被分散得快,集中也快。 倒是沈屹骁,看着电脑屏幕,看着看着,视线就往左手边偏。 夜浓虽然没正眼瞧他,但余光却能将他那张脸尽数笼在其中。 “如果我在这让沈总注意力不能集中,”她手指动作停住,眼睫一抬看过去:“那我明天就不来了。” “你敢。” 本该威慑力十足的两个字,却被他说出了几分委屈的味道。 夜浓压着嘴角的笑,“赶紧忙完走,我都饿了。” 沈屹骁何尝不想早点结束工作,带她去吃饭,带她回家。 可就像夜浓说的,她在这,他的确是没办法集中注意力。 可也因为她在,那种静不下心的背后,却是另一种心安。 沈屹骁被自己的矛盾惹出一声笑。 夜浓瞥他一眼,本来想视而不见的,又总觉得他现在的每一个表情都与她有关。 但她没有直接问,婉转的,迂回的,带着几分试探:“明天我能不来了吗?” 沈屹骁眉眼里的笑痕就这么淡了下去:“不来这去哪?” 看,一不对他的心思,脸色立马就变了。 真不知别人怎么从哪看出他喜怒不形于色的。 夜浓索性当没看见,理直气壮地说:“当然是回我自己的公司。” “所以你是想今晚连夜把方案赶出来,且有十分的把握能让我满意?” 又拿这副公事公办的气势压她一头。 夜浓“嘁”出一声:“沈总公私不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谁知道会不会心里满意,嘴上却说不行。” 视线从纸质文件上抬起,沈屹骁眯着眼角看她:“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 以前不是,但现在是。 夜浓拖着调儿:“但愿我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喽。” “别以为我是在刁难你,”沈屹骁神色认真了:“你之前做的方案,我没说不好,只不过不是我想要的。” 他就事论事:“包括以前和雾色合作的那些设计公司,也是一样。” 沈屹骁合上手里的文件,拿出了他对待工作的一贯态度。 “你也不是第一天做设计了,应该知道,满足客户的需求才是你们设计方案通过的关键。 当然,这中间需要各种沟通,之前的确是我不想曝光身份才让设计方案无法顺利进展。” 说到这儿,他微微停顿,椅子微转:“但现在不一样了。” 他将自己深邃的一双眼,直面呈在她面前:“你的客户,现在就在你面前。” 这是不是代表,无论她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他。 可是她还需要问什么呢? 他想要的,难道她不知道吗? 夜浓垂下眼睫:“我会尽快把方案做出来的。” 沈屹骁猜到她会是这个反应,毕竟他已经把心思都表露得这么明显了。 他现在更为好奇的是,她到底会拿出一个怎样的方案。 毕竟,她现在做的已经不仅仅只是一个香水的设计方案,而是对他心意的回应。 秘书办里的灯随着董事长办公室里的灯一起亮着。 王心蕊双手托腮:“都快十点了,沈总到底还要忙到什么时候。” 钱歆重重叹了口气:“早知道我就趁他们去吃饭的时候溜了。” 黎雪是三个秘书里年纪最小的,胆子却是最大的。 “不行,我得去问问沈总,我家的猫还在等着我回去喂呢!” 王心蕊忙拉住她胳膊:“万一打扰到沈总的好事,你这刚保住的工作岂不是又要没了。” 黎雪顿时哭丧起脸:“那怎么办,就这么在这干等着呀?以前咱们陪沈总加班,那是真的在忙工作,可现在呢?” 陪老总谈恋爱。 这不是虐狗、不,虐猫吗? 黎雪推掉她手:“我去听听。” 没想到,沈屹骁办公室敞了一扇门。 弹软的小高跟踩在地板上,悄无声息。 黎雪走到门口,轻轻敲了下门,眼神刚往里一瞟,就接到比外头夜色还要凉的一双眼。 黎雪倒吸一口气的同时,脸往下一埋:“对、对不起沈总......” 她在心里惊呼一声“天呐!” 竟然真被王心蕊说中了! 可是这门都不关,这是真不把她们三个秘书当外人吗? 第49章 沈屹骁也没想熬这么晚, 但是在楼上餐厅吃完饭回来,夜浓就直奔电脑。 那股子的劲头,他都不忍心打断。 笔记本的键盘发出好一阵的敲击声, 眼看她从眉目舒展, 到咬起唇, 再到托腮, 沈屹骁就知道她是被思路被卡住了。 “别想了, 去沙发那儿坐会儿,我把手里剩下的一点事情忙完就送你回去。” 也没一会儿的功夫,再抬眼,就见她歪在沙发里睡着了。 隔着距离,看她熟睡的模样, 像是笼了一层薄雾,美好到有点不真实。 沈屹骁走过去, 将歪在她腿上,下一秒就要滑掉地的电脑拿起放到一边。 然后, 他就蹲在了她腿边,安静地看着她。 若是没记错, 这是他第四次看她睡着。 冷白的光线下,她的皮肤白得近乎通透,衬得她唇樱粉粉的。 就这么阖着眼, 整个人的气质如同一株含苞待放的春兰,娴静清雅。 可是清醒的时候呢,与他针锋相对时那不服输的模样,简直就是只难驯的小野猫。 天差地别得好像是两个人。 偏偏哪种都让他喜欢。 凝想间, 沈屹骁叹出一声无奈的笑,嘴角的弧度还没落下去, 就见夜浓抵在掌根处的下巴往下一点。 沈屹骁忙伸手接住她脸。 这一接,就很难放下去。 想叫醒她,又实在于心不忍,或者说,贪恋地想以这种方式多和她待一会儿。 沈屹骁一只胳膊伸着,慢慢直起腰,坐到她旁边时,松软的沙发下陷。 不等他犹豫要怎么把她抱到怀里又不扰醒她的时候,夜浓就自己支起了脸,靠到了他肩膀。 睡着可不比酒醉,既不会断片,醒来也只是一个睁眼的动作。 沈屹骁给了她一段睡意渐沉的时间。 就在他垂眸看她胳膊、膝盖,想着要怎么把她抱起来的时候,夜浓主动搂住了他腰,顺着那姿势,她又主动把身子往他怀里歪。 主动的,都让人怀疑她是不是在装睡。 沈屹骁真就盯着她的眼睫看了会儿,甚至还喊了她一声,见她眉心轻轻蹙了一下,心头的那点怀疑这才打消。 默了会儿,沈屹骁把身子往前倾,夜浓的后背也随着他的动作离开了沙发背。 胳膊环到她后肩,沈屹骁又捞起她并拢的膝盖,微微一用力,就把人抱到了自己的腿上。 然后呢,是把她抱去车里带她回家,还是直接抱去里面的休息间凑合一夜? 举棋不定的时候,怀里的人突然“唔”出一声极浅的睡音。 沈屹骁低头看她,然后就见她一边蹭着脸下的衬衫布料,一边试图把身子往外翻。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103节 沈屹骁忙把捞在她腿弯的手拿出来,搂住了她的另只肩膀。 往外翻身不成,她就往里翻。 把脸闷在他的臂弯里不说,手也开始往暖和的地方找。 总之就是各种不安生。 直到把手挤进他衬衫的两颗纽扣中间—— 也不知是那地方暖和,还是手被卡住。 老实了。 沈屹骁呢,被气笑了。 偏偏还只能在心里。 他低头看着露在黑色布料外的半截手背,突然就想起第一次抱着她睡的那晚。 当时她的动作比现在更过分。 过分到...... 让他一秒惊醒。 他在黑暗里捉住了她的手,声音都被她手指圈紧的动作惹出低沉的砂砾感。 “还想要?” 结果他话音一落,怀里的人却抽回了手,翻身背对他了。 这些勾缠人心的细枝末节根本不能回想。 特别是在霓虹渐变的夜幕下,怀里还抱着她。 爱意会变成银河,让人失了分寸。 黎雪敲门的前一秒,沈屹骁刚号低头吻在夜浓的唇上。 “叩叩”两声,让沈屹骁眼皮一掀,吓得黎雪缩回手的同时,脚也顿时后退了两步。 “对、对不起沈总......” 就是这吓出魂的声音,让夜浓眼皮抖了两下。 睁开眼的时候,沈屹骁的唇还轻轻贴着她唇。 夜浓还以为自己在做梦,眼睛茫然地眨了两下后,发现不对劲,就是这时,沈屹骁沉在门口的眼神收了回来。 这才发现怀里的人醒了。 不仅醒了,眼睛还圆睁睁地盯着她看。 沈屹骁心里也慌,但这个时候,他只能强装镇定,而且要赶在她开口前开口才能掌握主动权,虽然可能随时会被反噬。 结果刚一离开她唇—— “你在干嘛?” 沈屹骁:“......” 夜浓看着他唇上沾到的口红印子:“你竟然趁我睡着偷亲我?” 的确是偷亲,可这话听着就是没那么顺耳。 “你说反了,”他不仅否认,还倒打一耙:“是你亲的我。” 夜浓都不想说他:“上次我喝醉,你说这话骗骗我也就算了,我今天可是一滴酒都没喝。” 因为分心和他争,夜浓都没注意自己正睡在他腿上,也正是因为这样,沈屹骁心底愉悦得厉害。 他压着嘴角的笑:“力都是相互的,这有什么可争的。” 圆的都能被他说成是方的。 夜浓瞧着他嘴角的笑,一抬手,两指捏住他下巴:“要不要我拿个镜子给你照照?” 沈屹骁顺势握住她手,“不用。” 夜浓剜了他一眼:“忙完了?” “嗯。” 夜浓手还在他手里,她也没挣开:“拉我起来。” 沈屹骁愣了一下。 这是知道自己睡在他腿上? 他一边抬起压在夜浓后肩膀的胳膊,一边盯着她的表情看。 没瞧出什么所以然,倒见她一脸松弛地站起身。 夜浓低头扣着外套的隐藏纽扣,“明天上午我就不过来了。” 沈屹骁这才回了几分神,站起身:“下午呢?” “再看。” 都开始拿话敷衍他了。 沈屹骁朝衣帽架抬了个下巴:“把外套拿给我。” 以为她会不情愿,又或者即便拿给他也会说两句怼他的话,结果却见她不声不响地走过去,将西装外套拿到手里后,还抖了一下,走过来时,不是递,而是走到他身后。 虽说沈屹骁满心意外,但却反应迅速地展开胳膊。 将外套给他穿上后,夜浓转到他身前:“我车还在公司的车库里,等下——” “明早我送你。” 不是浓情蜜意的一句话,却让夜浓的心跳漏了一拍。 也才发现自己的手竟然捏在他西装的平驳领边缘。 她在做什么。 在给他整理西装吗? 夜浓陡然收回手。 颤个不停的眼睫被沈屹骁看在眼里。 不想她去反思,又或者懊恼自己刚刚一系列的举动,沈屹骁将电脑递给她的同时,岔开话题:“回去吧,奶酪估计在家要饿得叫唤了。” 此时的秘书办,王心蕊和钱歆正捂着嘴,在听黎雪各种夸张的声情并茂。 “你是不知道,沈太太当时真的好乖,像只小猫咪似的,动都不动,还有沈总,我的天,你都想象不出来他当时,有多——” “你们怎么还不下班?” 突然一道声音插进来,让八卦味弥漫的房间顿时安静下来。 三人几乎同时站起身,但是开口说的话却出奇的一致—— “沈总、沈太太。” 夜浓嘴角一僵。 沈屹骁也被这个称呼听愣住,但是身边的人突然转身走掉,让他迅速回神。 警告的眼神往三人脸上一扫,沈屹骁抬手指了指:“让我说你们什么好!” 训斥的语气里,若是细听,又能琢磨出几分无奈的...... 黎雪眼瞅玻璃外追出去的身影:“我怎么感觉沈总在夸我们似的?” 电梯门口,沈屹骁拉住夜浓的胳膊:“跑什么。” 夜浓埋着脸,挣开他手,也不理他。 那委屈又难为情的表情,惹得沈屹骁忍不住多看两眼。 他压着嘴角的笑:“她们就是乱喊,没认出是你。” “你少来,”夜浓哼了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 沈屹骁歪头看她:“我怎么想的?” 还能怎么想,心里肯定乐开花了。 夜浓瞪他一眼:“少装蒜。” 进了电梯,夜浓从包里掏出电梯卡,“还你。” 沈屹骁笑不出来了:“你这是打算以后都不来了?” 还来什么呀,都被人戳穿了。 亏她还觉得自己伪装得天衣无缝,原来是自欺欺人。 夜浓把卡塞进他口袋:“方案我在公司做,保证这周五给你。” “不行。” “沈屹骁!” 调子抬得高,偏偏跺脚的动作却很轻。 跟撒娇似的。 要命。 沈屹骁一点都不想心软。 “那就放你一天假,”他在心里告诫自己只能退这一小步,“但是明早我照常送你。” 电梯门开,沈屹骁都走出去了,夜浓还站在里面不动。 沈屹骁也不急,就这么杵在门口等她。 电梯门几度往中间合,都被他用手挡住。 但是夜浓就是不为所动。 最后叹气的是他。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104节 主动往里迈进一步的也是他。 低头又先开口的还是他。 “我保证,以后没有你的允许,她们绝对不会再喊你——” 他停了两秒才将那三个字说出来,但是说出来的方式...... “沈太太,”他皱了皱眉:“不是挺好听的吗?” 夜浓把肩膀上的包往他肩膀一摔,“好听个大头鬼。” 沈屹骁转身看向她头也不回的背影。 她好像很不喜欢回头看。 大学还没和她在一起之前,有段时间,沈屹骁经常跟在她身后,图书馆、食堂、教室走廊,但凡她有过回头,就会发现他。 后来和她在一起了,她也不爱回头,甚至还因此挎错过别人的胳膊,反应过来,她涨红了脸,可即便这样,她也只是转身,原地一个跺脚:“沈屹骁!” 更别说分手那晚她的头也不回了。 那现在呢? 沈屹骁知道自己不该有期待,可还是忍不住地在想,也许她真的会回头呢,哪怕不是转身往回走,哪怕只是回头看他一眼。 他控制不住地在心里默数。 从十到一,数完,他垂下眉眼,嘴角现出苦涩—— 不该对她有这种奢望的。 因为无论她回不回头,他都会—— “你还走不走了?” 声音响在安静的大厅,入耳,那么清脆动听。 沈屹骁抬头,只见都快要走到大门口的人正一步步地折回来。 哪怕她声音带着不耐烦。 哪怕她眉心皱得厉害。 哪怕她走了几步又停在了原地。 可沈屹骁还是偏开脸笑了。 不得不承认,人一旦尝到了甜头,就会忍不住得寸进尺。 沈屹骁掌心朝上,朝她伸出了手。 大厅看似安静,可前台却有人值班。 夜浓也是往回走,在说出那句「你还走不走」之后才注意到的。 如今那人就隔在两人之间。 夜浓一时进退两难。 她甚至都能想到,自己若是走过去,那人肯定是二话不说就牵住她手。 到时候再被前台里的人看见,这不是又多制造出一个让人背后议论的话题? 夜浓站在原地,盯着他看的同时,微微骗了下脸,意思是说我先走,你快点出来。 结果听到的却是—— “沈太太?” 天! 他该不会以为大厅没别人了吧! 刚想跑过去,却见前台里的接待突然背过身。 夜浓:“......” 这是什么意思? 但她哪有时间去想那么多,在前台背过身去的疑惑里,夜浓踮着脚尖,一溜烟地往里跑。 生怕他再没遮没拦地说出其他危险的词来,夜浓刚一在他身前站定,掌心就捂住了他嘴。 “你疯啦!”她声音压得低,生怕被前台的人听见。 沈屹骁也不躲,任由贴在她掌心下的唇角上弯,任由笑意从眼睛里跑出来。 夜浓不放心地回头看了眼,脸再转过来时,她警告:“不许再说话!” 沈屹骁知道她在顾忌什么。 但是等夜浓把手拿下来,他却故意:“怎么了?” 夜浓忙朝他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前台有人!” 沈屹骁当然知道前台有人。 只要他在公司没走,前台势必会有人值班。 他故作吃惊:“那我刚刚那么喊你,岂不是被人听见了?” 夜浓朝他递了个「你说呢」的死亡表情。 大厅肯定是不能走了。 夜浓拖着他胳膊,把他拽去了安全通道。 厚重的金属门一推开,漆黑的楼道顿时亮如白昼。 夜浓脚上穿的是高跟鞋,“蹬蹬蹬”的下楼声响在耳边。 沈屹骁‘好心’提醒:“声音轻点,别把保安招来了。” 夜浓往下踩的脚顿时往回一收:“你怎么不早说?” 谁知道她会小心翼翼成这样,偷偷摸摸的,四处给他找机会。 沈屹骁走到她身前,腰身一弯:“上来。” 夜浓看着他宽厚的,弯到自己面前的后背,愣了一下:“...不用。” 沈屹骁不管她是真的不想被他背,还是嘴硬,反手搂到她后腰,往前一压。 夜浓就这么伏在了他背上。 她瞪着他的耳后皮肤,“你现在这么怎么无赖?” “喜欢君子?”他每一步都踩得很稳,偏偏把话说得不正经:“那我以后装装看。” 沈屹骁背她不喜欢勾着她的腿弯,而是用掌心托在她屁股下,他觉得这样她会舒服。 而事实,也的确很舒服。 不知不觉的,夜浓就像坐在小凳子上似的,坐在了他的两只手掌心里。 只可惜,从一楼到负一楼,台阶太少。 夜浓两手勾在他身前,抓在手里的托特包随着他走路的动作,一啪一啪地轻轻拍在他胸口。 出了楼道,夜浓扭头看了看,周围别说人了,就连车都看不到几辆。 她晃了晃自己的脚:“放我下来吧。” 沈屹骁步子没停,“好几天没锻炼了,再背一会儿。” 夜浓不禁撇嘴:“你可真会给自己找理由。” 理由也是结果,而导致这个结果的,除了她,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 所有的情绪都被她牵着系着,本该放在公事上的精力全部因她而分散。 一天里,也就只有早起的那两三个小时,脑子会有点空,会让他腾出清晰的思路处理公事。哪还有时间去会所锻炼。 但现在不一样了,睡在他腿上她也不生气,亲 她,她也不像之前那么排斥,就连现在,随便找一个理由想多背她一会儿,她也会借着岔开话题而间接的愿意了。 贪恋掌心下,属于她的温度和柔软,沈屹骁背着她走的步子原来越慢。 “明早要不要一起?” 见她不说话,沈屹骁微微侧过脸去看她:“嗯?” 夜浓抿了抿唇:“我不一定起得来。” 声音软软糯糯的,轻轻萦绕在耳边。 视线从她的鼻尖落到她说完话又抿合的唇瓣上,沈屹骁轻笑一声:“睡你的。” 所以呢? 是不去了吗? 夜浓垂眸看着被压在深色西装下的那片肩膀。 好像比以前宽厚了许多。 以前被他这么背着,她总会侧着脸趴在他肩膀。 夜浓偷偷往前瞄了眼,这是出地下车库上坡的路,再走一段就要到楼前停车场了,到了车边,她就要从他后背下去了...... 这么一想,她突然就觉得时间好紧张,紧张到她心一横。 谁知,下巴刚一低下去,刚碰到他肩膀布料,她整个人就被往上托了一下。 再低头,原本离他肩膀的下巴就这么高出了二十公分。 夜浓顿时卷起眉,“你干嘛!” 沈屹骁停在原地,茫然地回头。 只见她小嘴扁着,正恼着一双眼在瞪他。 以前背她的时候,沈屹骁偶尔会使坏,故意把她往上一托,惹得她脸颊一抬一压。 所以他猜:“磕着下巴了?” 难不成说因为他把她往上托高,让她没办法趴他肩膀了吗?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105节 夜浓蹬了蹬自己的腿:“放我下去。” 要是以前,沈屹骁会说:我不放。 但是现在,他多加了一个字:“我不想放。” 心跳漏了一拍,搂在他身前的两只胳膊也因为大脑袋突然的空白而松了几分,腕心擦过他颈口的皮肤时,能清楚感觉到他的体温。 有点烫。 烫得她眼睫颤悠了两下。 夜浓错开他眼里直白的灼热,“难、难不成你还想把我背回家啊......” “也不是不可以,”沈屹骁侧着脸脸,追着她不安生的眸光:“我什么体力,你又不是不知道。” 这人真是...... 夜浓瞥他一眼,声音带着几分咕哝的调:“我哪知道。” “也是,”沈屹骁把眉一挑:“你那天喝醉了。” 夜浓收回一只手,砸在他肩膀:“再说明早就不要你送了!” 但是话还没说完,她抽回去的那只手又攀上了他的肩,环过他颈口,能感觉他喉结明显滚动了了一下。 十二月的京市,晚风是那么的凉。 但后背被她贴的那样实,脖子被她搂的那样紧。 她的一呼一吸,挟着香气的温热,一下又一下地拂在他耳后。 心底突然生出一个念头,还没经过思考,就从他喉咙里滚了出来。 “今晚要不要去我那边睡?” 第50章 迎面一阵风, 将他微沉的,试探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声音吹散,也吹到了夜浓的耳边。 夜浓一时怔住, 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那道声音却还带着回音, 盘旋在她耳边。 会不会是她会错了他的意? 夜浓压住眼睫的抖颤, 看着他的侧脸, 问:“睡哪?” 刚刚她短暂的沉默已经让沈屹骁有些后悔,如今她的突然出声,又让他压回心底的期待瞬间潮涨了出来。 “你不是说冬天冷,焐不热床吗?” 夜浓:“......” “开暖气你又喜欢踢被子。” 沈屹骁站住脚不走了,扭头看她:“去不去?” 夜浓瞥他一眼:“那你跟我说老实话, 那天晚上,你、你到底有没有那什么......” 这两天, 她总会不经意地想起那天早上醒来时,他赤着的上身, 罩在她身上空旷旷的衬衫,还有那褶皱的床单, 丢在枕头上的惹眼胸衣。 真若发生了,不知道当时的她到底是怎样的一种窘态。 可若是没发生,她都穿成那样了, 他怎么忍得住...... 但若是真发生了,那她身体怎么就感受不到一丁点的异样呢? 这和过去她事后的感受,完全对不上。 见他不说话,夜浓夹了下他的腿:“问你呢!” 沈屹骁不知道要给她怎样的答案, 因为他不确定她想听什么。 这种非对即错的判断题,一不小心就会让自己葬身火海。 商场上, 沈屹骁一向都视风险为机会,他不怕输,这个输了,还有下一个。 但她夜浓不一样,全世界就她一个夜浓。 他赌不起,也不会赌。 这种情况下,只有再发生一次,才能将上次的记忆给淡化甚至抹去。 “你先跟我说,去不去我那。” 不回答就算了,竟然还跟她谈条件。 夜浓把脸一偏,压在了他肩膀:“不去。” 风把她的头发吹起来几丝,擦过他鼻尖。 蹭出的一阵痒意里,沈屹骁只能看见她栗色的发顶,看不见背对她的那张脸,眉眼藏着狡黠又满足的笑。 回到铂悦府,已经快十一点。 走出电梯就意味着下一秒要与她背对而驰。 沈屹骁喊住她:“困吗?” 夜浓一时没懂他意思:“怎么了?” “不困的话,帮我喂下奶酪。” 夜浓上下打量他一眼:“你要干嘛去?” 他随便捻了个理由:“我有个重要邮件要回复。” 回个邮件能花他多长时间。 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还挺想去看看奶酪的。 “行。”夜浓答应得爽快。 门一开,夜浓就先沈屹骁一步走了进去。 “奶酪?” 夜浓一边朝里喊,一边去脱脚上的靴子。 沈屹骁站在她身后,看着两只靴子东倒西歪地横在地上,他笑了声。 看着她自己主动打开鞋柜,拿出他那双男士拖鞋穿上而不管他是否会赤脚,他又笑了声。 “它应该在卧室。” 他话音一落,夜浓就直奔卧室的方向。 沈屹骁将她靴子上的拉链拉上,放到一边,腰还没完全直起来,他又把靴子拎到手里,继而收进那面从未沾染过女人气息的鞋柜里。 但是里面清一色的黑色,让他眉心拧出不满。 是不是有点太单调了。 是买一双粉色的拖鞋放进去,还是买一双鲜艳的高跟鞋提一下色? 可是她对高跟鞋的颜色喜好,好像只有黑。 记得以前给她买过一双红色的,惹她嫌弃了好几天。 夜浓抱着奶酪从卧室里出来的时候,沈屹骁还站在鞋柜前。 “你干嘛呢?” 沈屹骁这才转过身,看了眼她怀里,他走过去,揉了把那团白色的脑袋。 “猫粮都在那边。”他指着客厅的方向。 夜浓却说到了另件事:“它身上这背心,你什么时候买的?” 沈屹骁哪里知道她的心思,笑了声。 “怎么,”他手指挠在奶酪的下巴,眼睛却在看她:“吃醋了?” 眼看她剜人的眼神投过来,沈屹骁这才说:“上次她感冒,我就让关昇去给它订做了两件。” 夜浓都佩服自己的想象力:“那我以前穿的那些呢,也是关秘书买的?” 沈屹骁皱眉:“给你的东西,我什么时候假手过第二个人?” 眼看她眉眼渐垂,沈屹骁小心思动了一下。 “你先去给她喂吃的,我去书房。”但是他提醒:“她吃东西的时候,你别在旁边看着。” 夜浓抬头看他,“为什么?” 沈屹骁胡乱编了个理由:“它护食。”他往沙发那儿抬了个下巴:“你就去沙发里坐着就行。” 说完,他转身。 夜浓就是这个时候看见他赤脚的。 给奶酪的小碗里倒了猫粮,夜浓真没在旁边等着,但她也没闲着,去了沙发里,掏出手机,从网上买了双拖鞋,付了款才突然一拍脑袋。 她买男士拖鞋干嘛,是她鸠占鹊巢,买也该买双女士的,留她过来时穿。 于是她又给退了,买了双女士。 再抬头,奶酪已经吃完,正在用自己的小爪子擦嘴。 夜浓走过去将它抱起来:“很晚了,我们去睡觉吧。” 沈屹骁正坐在书房的椅子里闭目养神,大门开合的声音让他眼皮一掀。 一出去,果然,拖鞋放在了换鞋凳旁边。 沈屹骁气笑了。 走了都不跟他说一声。 准备给她发短信埋怨两句的时候,夜浓的短信先他发来了。 「时间很晚了,你也早点休息。」 两句中间还有一个打哈欠的表情包。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106节 平平无奇的,和可爱丝毫沾不上边的表情包,就这么把他的心给看化了。 沈屹骁:「晚安。」 如果这个时候洗澡上床,那他也算和她隔着一堵墙差不多的时间晚安。 但是明早还要和她去会所锻炼,沈屹骁只能又回书房将今天剩余的一些公事处理完。 等他再出来,已经是一个半小时以后,冲完澡,他倒了杯热水,继而去了阳台,却发现,隔壁卧室的灯还亮着。 这么晚了不睡,难不成又在忙方案? 沈屹骁二话没说就转了身,没有发短信没有打电话,他穿过客厅,直接开门出去。 摁了门铃,等了一会儿不见动静,他索性用密码自己开了门。 客厅里漆黑一片,但随着他走近,低在墙角一圈的感应灯一截一截地亮了。 像是给他引路,一路将他引到了卧室门口。 房门半敞,在门口泄了一截暖黄的光。 沈屹骁垂眸笑了声。 这是有多专注,竟然都听不到门铃响。 然而当他轻敲一下门,不等里面给出回应就推门走进后,却不见床上有人。 准确来说,是不见床上坐着人。 视线落到被子边缘露出的那颗脑袋,沈屹骁怔了一下。 这是睡着了? 他看向床头柜上亮着光的圆顶灯盏,虽然不算刺眼,但铺在枕头上的一圈光晕却足够明亮。 她一向都不喜欢亮灯睡觉,会嫌刺眼,会连眼睛都闭不上。 可现在,却呼吸清浅有规律,睡得很沉。 突然想起之前给她买早餐的那个早上,当时这盏灯好像也亮着,不过当时窗外有光,他并没有多注意。 所以,这个习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的呢? 沈屹骁在床边坐下时,注意到枕头边缘高出了一块,他把手伸进去,摸出来的却是一个玻璃球。 他眸光一顿。 这不是...... 下意识的,他扭头看向床头柜,以及床里侧的梳妆台,然而几度梭巡却没有看见那只泪滴型的透明玻璃瓶身。 所以那张卡片,她也收到了吗? 那卡片上的「生日快乐」呢,她还能认出是他的字迹吗? 出了卧室,沈屹骁给关昇打了一个电话。 “沈总。” “这个月12号一共寄出去几份生日礼物?” 关昇说:“一共九份。” “都是谁寄出去的?” “是王秘书,”关昇猜到了他的意思:“沈总是想问寄给夜总监的那份吗?” 沈屹骁眉心渐渐拢起:“你知道这事?” 关昇说知道:“离瑰的客户购买信息,我都会留意。” 这是当初沈屹骁交代给他的,几年下来,他一直都有认真做记录。 “夜总监是十月九号在盛悦广场买的,十号我跟您汇报过这事,也是那天,您让我去查莱欧广告分公司的员工情况,我才知道夜总监在莱欧上班。” 关昇以为自己说得滴水不露,然而沈屹骁听完,却轻笑一声。 “你对她的名字,印象似乎很深。” 关昇硬着头皮:“夜总监的姓,的确让人印象深刻。” 这话,沈屹骁反驳不出丝毫。 当初知道她叫夜浓后,自己也曾在很多个夜深人静,一次次地默念过她的名字。 “没事了,你休息吧。” 电话挂断,沈屹骁再度回到卧室。 刚刚还侧躺着的人,如今已经翻了个身。 开着暖气的房间,每一个角落都被暖意填满,以至于她将被子踢的只剩一个边角盖在腰上。 虽然熄灯睡觉的习惯变了,但再冷的天都要穿吊带睡裙的习惯却还在。 沈屹骁没有走,在床边坐了很短的时间就躺上了床。 松软的床垫因他的重量而有下陷。 沈屹骁屈着胳膊,掌心托在耳后,就这么看着背对他的那只漂亮的后脑勺,等着她自己转过身来。 可是夜太静了,静到时间都被放慢了速度,等得人耐心不足。 怕压到她头发弄疼她,沈屹骁将散在枕头上的头发拂到一边,再把自己的胳膊从她颈下挤进去。 人就这么被他弄醒了。 眼看那张脸转过来,四目相对。 沈屹骁整个人愣了一下,倒是夜浓,惺忪迷蒙的眼睛迟钝地眨了好几下,侧着的身子也慢慢转过来。 就在沈屹骁等着她发火又或者质问的时候,盯着他看的那双眼睛又阖上了。 像是不相信她就这么睡过去,沈屹骁喊了她一声。 他声音很轻,说不上来是真的想把她喊醒,还是又怕她醒。 而回应他的那声“唔”音更是轻到需要细听才能听得见。 沈屹骁的胳膊还在她颈子下面,明明压在上面的重量很轻,却清楚能看见青色的脉络青筋。 之前几次抱着她睡,全都是在她醉酒的状态下。 如今和她之间的关系渐明朗,沈屹骁当然不再满足单方面的清醒。可就是因为关系还没有完全明朗,会不会因为他一个不小心就让他们又回到起点。 沈屹骁不敢赌,但又忍不住想试一试。 他慢慢蜷起胳膊,握住她肩膀,还没将她平躺的身子扳过来,夜浓就自己侧了过来。 他又闻到了她身上的果香,和之前不一样的是,多了几分葡萄柚的清爽。 清清淡淡地萦绕在他鼻息处,竟让他心头的灼热消了两三分。 沈屹骁深吸一口气,想着还是算了,即便想造次,也得在他那张床上。 然而,离他胸膛咫尺的人却不放过他。 就在沈屹骁打算再躺一会儿就回他自己那边时,腰上突然缠上来一股力道。 藤蔓似的,缠紧的同时,还把人往他怀里送。 沈屹骁身上只一件丝滑透气的睡衣,很轻薄的布料,刚好给了呼吸一渗就透的机会。 他低头看着贴紧他怀,恨不得将身体融进他的人。 很无奈,但难耐更多。 一阵纠结里,突然听到一声低笑。 沈屹骁全身僵了一下。 这人该不会是醒了又装睡,然后故意试探他反应? 带着这份不确定,沈屹骁把身子往后挪远了两分,然而,刚拉开的一点距离又因她贴过来而严丝合缝。 沈屹骁气出一声笑音,“满意了?” 他自己都能明显感觉到身体的变化,更何况把他抱得这么紧的人。 然而房间里又陷入一阵只剩清浅呼吸的静谧里。 沈屹骁不禁皱眉,但是怀里的人贴得他太紧,他看不见她脸,索性,他翻身在上。 然而,落入他眼底的却是阖着的眼,轻卷的眉。 完全没有他以为的狡黠,又或者偷笑。 还挺会装。 沈屹骁朝她卷密的眼睫轻轻一吹,目光攫着她唇,就等着抓住她因为忍不住笑而往上翘的唇角。 然而等来的却是一声极为不耐烦的鼻音。 再然后,他胸口被推了一下,软绵绵的力道,像是排斥他身体重量的本能反应。 沈屹骁没有立即起身,视线扫过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每一处都被他细细凝眸许久,直到身下的人有点不安生地想翻身,沈屹骁才躺回到她身边。, 床头灯被他关了。 就着窗外隐约的亮色,沈屹骁将人重新搂回怀里。 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总要有一个结束才能重新开始。 “宝贝。” 这一声,在过去那一年,被他喊了无数次,专属于她的。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月震吗?” 他略微停顿:“据说遥远的月亮每年都会发生一千多次月震,月亮轻颤,而地球上人却浑然不知。” 他声音很轻,响在这撩人的夜色里,温柔地撞开了贴着他胸口的那片心窝。 夜浓缓缓睁开眼,深咖色的一双瞳,若是有光照进来,能清楚看清上面覆着的一层晶莹。 她想起那个初秋的夜,她枕着他的胳膊,和他躺在距离京市一千八百公里外的一条名为「望月湖」湖边的草地上。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107节 他搂着她,细腻的指腹摩挲着她肩膀的皮肤。 像刚刚一样,他喊她宝贝。 “你知道月震吗?据说遥远的月亮每年都会发生一千多次月震,月亮轻颤,而地球上人却浑然不知。” 那是夜浓第一次听到「月震」这个词。 她仰起头看他:“是不是还有后半句?” 他笑着点头:“不过放在我们俩身上不合适。” 因为那剩下的后半句是:就像此时此刻你站在我面前,我的心震动,而你却浑然不知。 更像暗恋者深埋于心的难以启齿。 而当时的他们,是那么用力地爱着对方。 可谁又能想到,在五年后的今天,这句话也会应验在他们身上。 就在夜浓轻轻阖上眼,任由两行清泪滚过鼻骨时,听见他说—— “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夜那么深,那么静。 夜浓忍着眼眶里的眼泪,将他抱紧。 沈屹骁低头吻在她发顶,“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可她要怎么说,她还想着周末回一趟香港,将那只录音笔拿回来。 如今可好,害得她都想忽略那根插在她心头的刺了。 要不要再给他一次机会呢? 这个想法让夜浓心乱如麻,再无困意。 也不知过了多久,搂着她肩膀的那只手渐渐松了,头顶也传来均匀的呼吸。 夜浓这才轻轻抬起头。 就着窗外清淡的月色,她视线一寸寸地掠在他脸上。 可是月色太淡了,淡得只能看见他的轮廓,却看不清他英挺的鼻骨,更别说他冷然的眉眼里只会对她才会露出的温柔。 其实,何止他一个人的心震动。 她也是。 从再遇他那天起,她的心就乱了。 很难让她情绪起波澜的人和事,到了他这,情绪总是易如反掌被他牵扯。而她,表面看似排斥,可内心却又偷偷期待下一次的再见。 真的见到了,她又总是控制不住地与他针锋相对。 这两个月,她像是在演一个精神分裂的病患。 一边任由自己的心下陷,一边又警告自己不可以再重蹈覆撤。 就像现在,她的心,她的人,都那么柔软地躺在他怀里。 可明早起来呢? 想到明早,夜浓不禁撇嘴。 竟然趁她睡着偷溜进进来,不仅堂而皇之地躺在她床上,还睡着了。 不是问她可不可以重新开始吗? 行,如果明早她睁开眼,他还这么大的胆子躺在她床上,她就既往不咎,如果偷溜回去...... 第51章 翌日, 天边还蒙着一层灰白,沈屹骁睁开眼。 他第一反应就是低头看向怀里的人,依旧还是一只胳膊挤在身前, 一只胳膊搂在他腰, 虽说不及昨晚那么紧了, 但姿势没变。 温香软玉在怀, 伴着她身上的那股诱人的果香, 像是给他下了蛊似的,竟然让他不知不觉睡着,甚至还一觉睡到现在。 不过,若不是确定她昨晚是装睡,沈屹骁还真不会睡得这么踏实。只是没想到, 昨晚她竟会是那种反应。 没有质问,没有推开, 没有生气,甚至在他那句「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之后, 还把他抱得越来越紧,生怕他会跑掉似的。 沈屹骁凝眸看着怀里的人, 就是这张脸,昨晚埋在他颈子里,不安分的眼睫, 一下又一下地刮着他颈子里的皮肤...... 若不是想看她装到什么时候,沈屹骁真就差点把她压身下了。 结果可好,等着等着,竟然把自己给等睡着了。 沈屹骁轻提眼角掠了眼窗外。 灰蒙的天色, 估计只有六点半左右。 他记得在会所最早看见她,差不多就是这个时间点。 虽说有幸在这张床上留了一夜, 但谁知道天一亮,怀里这人会不会改变主意。 沈屹骁掀开被子下床,穿上拖鞋后,他又转过身来,两手撑着床垫,弯下腰,在熟睡的人的额头留了一个早安吻。 唇离开时,他眸光几分流连,最后又把唇压在了她的唇上。 不怕她醒似的,还留了很轻很轻的一声“啵”。 压在床垫上的掌心抬起时,挂在夜浓肩膀上的那根细细的带子往下一滑,擦着皮肤,传来的丝缕痒意,让她眼睫抖了一下。 但是也就仅仅抖了一下。 昨晚她怕沈屹骁会偷偷溜走,所以一直都逼着自己保持清醒,可耐不住眼皮一个劲地往一块阖。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但是人睡着了,身体却总是处于一种严阵以待的状态,时不时的,胳膊就会下意识收紧。 那种没有实物在怀,空荡荡的感觉让她眉心一跳,眼皮一抖。 她几乎一秒睁开了眼,看着空了半边的床,她大脑空白了几秒后,再扭头看向身后,也是空的。 她笑了。 无奈的、失望的、咬牙切齿的。 “沈屹骁!”她朝着天花板作气地大喊一声。 “干嘛?” 几乎撵着她尾音响起的另一道声音,让夜浓愣了一下。 扭头,见沈屹骁手里拿着只水杯,站在门口。 她眨了眨眼,上一秒还停留在她眼睛里的委屈和气性,因为他的突然出现,渐渐变成茫然、惊讶。 原来他没走。 这个结果让她眼底又多了几分惊喜。 虽说和昨晚跟自己打赌的结果不太一样,可到底还在这个房子里。 只是没想到,一开口,竟还结巴了。 “你、你......” 她想说的是:你在啊,我以为你跑了。 但是她睁圆的一双眼,吞吐的语气,在沈屹骁看来,却是:你怎么在这? 所以,这是想当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没有来,她也没有醒。 那他的那句:要不要和我重新开始呢? 是不打算给他回应,还是说,她需要时间考虑? 如果是后者,他倒是可以给她时间。 一天,还是两天? 沈屹骁眉梢轻挑:“不是你喊我来的吗?” 夜浓愣了一下,视线将门口的人,从上到下打量了两个来回,睡衣拖鞋,还拿着她平时喝的水杯,一副她这个房子里的男主人似的。 不经同意,进出自如。 到底谁给他的底气和胆量让他这么光明正大,这么理直气壮的。 她都还没答应和他重新开始呢! 夜浓轻剜他一眼:“你瞬移吗?我刚一喊你,你就出现了?” “不喜欢?” 见他一步步走进来,还在床边坐下。 夜浓开始秋后算账,“都不经过主人的同意就擅自进来,”后面一句,她声音低了:“没有礼貌。” 装得还挺像。 视线扫过她漂亮的肩颈,沈屹骁压着嘴角的笑,“这不是怕你还没醒,不想吵着你吗。” 所以这人是想当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吗? 那昨晚还问她要不要和他重新开始,还说什么月震不月震的。 怎么,就只敢趁她睡着才敢说? 五年过去,脸皮厚了,胆子却小了。 夜浓忍不住嘲他一句:“沈总可真是好胆量。” 虽说她身上只一件清凉的吊带睡裙,丝薄的能清楚看见胸前顶出的轮廓,但她却丝毫不扭捏的把被子一掀。 睡裙凌乱地堆叠在她的腿根,白色的一丁从沈屹骁眼底晃过。 夜浓当他空气似的,脚跟压着松软的床垫挪到了床边,膝盖没还放平,细白的脚腕就被一只修长的手握住,一拽。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108节 “喂——” 像是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就一个眨眼的功夫,自己就坐到了他的腿上。 夜浓愣了一下。 低头,只见他一手压着自己的膝盖,一手搂着她腰。 那掌心,像是被烈火烤过一般,烫着她。 夜浓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余光瞥过去,只见他正盯着...... 夜浓追着他眼神,低头,脸瞬间一红,忙用手捂住胸前的春光。 沈屹骁掀起眼皮看她,肉眼可见的两片红晕,正一点点的在她脸上漫开,红到了眼尾,烧到了耳尖。 他笑了声,视线又落到她交叉在胸前的两只胳膊上:“遮哪呢?” 虽然羞窘难挡,也知道自己脸烧得厉害,但不影响她抬着调儿:“你看哪呢?” 沈屹骁抬手在她锁骨点了点:“这儿。” 夜浓:“......” “跟你说过的,我喜欢这儿。” 夜浓错开他浓烈的眼神,“你喜欢的可不止那一处。” 虽说她声音带着几分含糊不清的咕哝,但沈屹骁听得清楚,他眉梢一挑,故作惊讶:“还有别的地方?” 这人真是! 夜浓被他说的何止脸红,心都烧了起来:“你再说!” 以前没发现她这么容易害羞,沈屹骁弯着食指蹭在她脸上。 烫得他嘴角刚要往上翘—— 夜浓拿手指他:“你笑一个试试?” 他不笑了,脸往前一凑,咬住她手指尖。 清汤寡水的一个人生活了五年,夜浓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因为他一个动作而生出羞耻的画面。 她就这么盯着他似含似咬的动作,眼睫几下抖颤后,她不由得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她自己可能不知道,过去,在她濒临临界点前夕,也会像这样,咬住自己的下唇,溃败来临,沉而闷的喘息才会冲破她唇齿。 那是沈屹骁至今听过最好听的声音。 勾缠人心,让人失控。 继而拓宽而深凿。 属于他沈屹骁,一个人的领地。 昨晚就不该放过她。 沈屹骁压下心头难耐:“今天真不去我那了?” 夜浓松开唇:“你不都答应放我一天假了吗?” 是答应了,但是他很不情愿。 眼看他不说话,夜浓鼻子一囊:“说话不算话——” “哪有不算话。” 他语气里满是无奈:“那先说好,明天不能不去,不然这款香水真要砸你手里了。” 夜浓“嘁”了声:“沈总哪却那点利润。” 是,钱他不缺。 但人...... 沈屹骁抱着她起身,再将她放到地上:“时间不早了,赶紧刷牙洗脸穿衣服,等下带你去吃饭。” 眼看他转身,夜浓下意识抓住了他衣摆:“你干嘛去?” 视线从她那可怜兮兮的小手再一点一点上移到她略有委屈的脸上。 沈屹骁笑了声:“那不然你跟我一块儿?” 去他那边刷牙洗脸? 夜浓忙松了手,“我还没穿衣服呢。” 视线扫过她漂亮的锁骨,沈屹骁转过身来,“眼睛闭上。” 夜浓一怔,眼睛不仅没闭,还茫然地睁大,一连眨了两下后,她抬手就把嘴巴捂住了,声音从指缝里闷出来,“没刷牙呢!” 意思就是,如果刷了牙,就给他亲了? 不过沈屹骁也没说是要亲的唇。 耳边回荡着刚刚她那又急又恼,但却格外悦耳的声音,沈屹骁搂住她腰。 夜浓条件反射地把腰往后折,刚好给了沈屹骁低头的机会。 吻落在她锁骨。 麻麻的,痒得她肩膀微微一缩。 夜浓整个人愣住了,捂在嘴巴上的手也不自觉的松了力道。 只觉得手腕被他握住,还没反应过来,因怔愣而微张的唇就被一团柔软覆住。 蜻蜓点水的、一触即离的...... 都还没来及回味,搂在她腰上的手臂就松开了。 夜浓不由得往后趔趄了一下。 可是刚刚又吻她锁骨又吻她唇的人,却转身走了。 走得头也不回,走得毫无留恋。 气得夜浓把脚一跺:“沈屹骁!” 满床的褶皱,被子也凌乱。 满卧室里都是他带来的男人的气息,如今人一走,只剩清冷的空荡。 夜浓站在离门后几米远的客厅,说气恼,但更多的是委屈。 不是因为刚刚他的吻。 而是因为,他怎么可以当昨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是,她是装睡。 所以他就只敢趁着她睡着才敢说出那句:「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吗? 她都没怪他不请自入,他怎么就不能在她睡醒之后,把那句话再问一遍。 就这胆量,还想着和她复合。 夜浓狠狠瞪了眼紧闭的大门,刚一转身,门锁输入密码的声音传来。 扭头,只见那人又折了回来。 重点是,他都不敲门,就怎么堂而皇之的自己输了密码开了她的门。 夜浓硬生生地气笑了:“你真把我这当你自己家了?” 然而门口的人却不接她的话,还朝她招了招手,说:“过来。” 夜浓都想把脚上的拖鞋扔他脸上:“就站这说。” “让你去我那边,站这说算怎么回事?” 见她站着不动,沈屹骁笑了声:“你要是等我过去,那你可就不是用走的了。” 夜浓眼角斜他一眼:“那我 还能用飞的?” 她都这么说了。 沈屹骁脚一抬,进了门,走到她面前时,二话没说就弯下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其实夜浓又怎会不知他刚刚说的意思。 虽说心有准备,但还是要故作诧异地蹬两下腿。 “你放我下来。” “不放。” “放不放?” 沈屹骁步子停了一下,“再说可就不是单纯地抱着了。” 就会耍嘴皮子的功夫。 昨晚倒是可以不单纯,也没见他耍什么花招。 走廊里没有暖气,一出家门,凉飕飕的空气就冷得夜浓肩膀一缩,这才想起来自己身上还是那条吊带睡裙。 如今被他抱着,裙摆就只能堪堪遮在腿根,她下意识就把裙摆往下拽,当然不是怕他看见,而是冷。 好在走廊不长,几下眨眼的功夫,沈屹骁就把她抱进了他家。 奶酪摇着尾巴,跟在沈屹骁的身后,一路跟进了卧室。 “冷不冷?” 身体不冷了,但心凉。 夜浓卷着眉:“你说呢?” 沈屹骁把她放到床边的地上,弯腰将床尾的睡袍披她身上:“我让餐厅那边做了蟹黄面,你去刷牙洗脸,我去给你拿衣服。” 所以他干嘛多此一举地把她抱来,她那边又不是不能洗漱,再折回去给她拿衣服—— 衣服?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109节 夜浓心脏一提,“你回来!” 沈屹骁都走到卧室门口了,“怎么了?” 几分羞窘的眸光在夜浓眼里乱转:“衣、衣服我等下回去自己拿。” 隔着距离,沈屹骁将她从头到脚看了两个来回。 这个时候跟她玩害羞了。 “以前你懒的时候,胸衣内裤都是我给你穿的。” 夜浓顿时脸红到脖颈:“那是你自己乐意,又不是我要你穿的。” “我现在也乐意。”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在和她的‘针锋相对’里,时不时地说两句戳她心窝子的话。 夜浓喉咙里像是被他塞了一颗软糖,甜甜的,卡在那,让她几分怒恼的眼神里又露了几分欢嗔。 沈屹骁怎能看不出来,但他却把眉眼一压,“赶紧去刷牙。” 上次夜浓进他卧室的卫生间,是来帮黎雪找戒指的,当时洗漱台上只有一个一个刷牙杯,如今不仅多了一个,还多了一只电动牙刷。 但凡那牙刷的颜色是白或黑,夜浓都会以为是他给他自己多备的一只,偏偏是粉色,甚至连牙膏都挤好了。 夜浓扭头往门口看了眼,嘴角往下撇,偏偏眉眼露着笑。 她看着一侧大理石墙壁上立着的那只黑色牙刷,忍不住囊了囊鼻子:“都是黑配白,哪有黑配粉的。” 刷完牙,夜浓随手打开镜面柜,想着用他的洗面奶暂时解决一下,却见里面横了一排的—— 洗面奶、水、乳、精华、面霜,甚至连眼霜都有。 这人...... 该说他细心,还是早有预谋? 重点是,这些东西他都是什么时候买的? 外面传来脚步声,夜浓合上镜门,等着某人自动现身。也就几秒的功夫,门口立了条人影。 倚着门边,胳膊上搭着衣服,故意似的,还把胸衣放在最上面。 最气人的是,那看过来的表情悠哉惬意得不行。 夜浓朝着镜子勾了勾手指,只见那人眉梢一挑。 “看见了?” 夜浓“嘁”了声:“难怪让我来你这边刷牙洗脸呢。” “牌子还行吗?买的时候,导购说这是抗皱里效果最好的。” 夜浓眉眼一压:“要不要再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他像是早就想好了似的,张口就来:“你现在哪用得着这种,没看我都收在柜子里没拿出来吗?” 夜浓剜了他一眼:“换你的衣服去。” 男人穿衣服就像洗澡似的,不过一个洗脸的功夫,西装都被他穿好了。 西装别履,衣冠楚楚,倒显得她一身睡裙,凌乱不堪了。 夜浓瞥他一眼,“你还不出去?” “又不是——” “我也不是没看过你的,”夜浓打断他的同时,朝他身上的衣服抬了抬下巴:“那你给脱掉,再重新穿一遍给我看。” “你确定?” 夜浓也就是逞一时的口舌,眼看他真解了两颗纽扣,夜浓顿时就急了:“你害不害臊?” 如果不是为了配合她昨晚的装睡不想被他知道,沈屹骁不知道会有多少话等着她。 可是怎么办,她之所以这样,无非是在逃避他的那句: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他也想无所畏惧,可是他已经失去过她一次了。 再来一次...... 他赌不起。 短暂失神间,夜浓已经转到了他身后。 肩膀被她两只小手推着,眼看都要被她推到门口了,沈屹骁突然转过身来。 “帮我打个领带。” 夜浓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原本推在他身后的手,已经被他攥在了手里。 他手指修长,圈着她的手腕,拇指几乎都快压到中指的指骨。 衬得她的手腕那样细,让她在这一刻,觉得自己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不堪一击的,因他一句话而陷入了回忆里。 那是他们在一起后,沈屹骁第一次出差。 但却因为她不小心,把他领带弄脏了。 她不知道那条领带的价格,再加上她的生活费也所剩无几,于是就去了一家普通的店,花了两百多块钱给他重新买了一条。 回去了再和他的那条一比,光是手感就不知差了多少倍。 但她一点都不觉得拿不出手。 她笨手笨脚地给他打领带的时候,跟他说:你别看它便宜,这可是我花了我身上所有的钱。 或许在别人眼里,他们身份地位差的不是一星半点,但对夜浓来说,她的爱一直都拿得出手。 拿不出手的是他沈屹骁。 将她用尽全力付出的真心踩在了脚下。 回忆像一把刀,片她的心脏。 夜浓抽回自己的手:“要打你自己打。” 沈屹骁知道她刚刚为何失神。 他弯下腰,追着她泛红的眼底:“你买的领带,你不打谁打?” 她买的? 夜浓看向他衬衫领口。 辨认了好一会儿,不相信似的,她伸手摸了摸那布料。 “认出来了吗?” 夜浓眼睫忽颤:“都这么久了,你怎么......” “你给我买的每一样东西,除了那瓶香水,我都留着。倒是你,是不是把我送给你的东西都扔了?” 夜浓:“......” 他说的没错,能扔的,都扔了。 如果剜心不会死的话,当初她怕是连被他占据得没有一丝缝隙的心脏都恨不得挖出来扔掉。 沈屹骁将她攥紧在身侧的手又握到了手里。 “看在我当成宝贝似的保留到现在,勉强再帮我打一次?” 夜浓又瞥他一眼领口。 真不知是当初自己审美有问题,还是当时的流行趋势,夜浓越看越觉得不好看,重点是,和他今天穿的衬衫布料不配。 她抬手一抽,将那领带抽到了手里。 沈屹骁眉心隐隐在跳:“怎么了?” “丑死了,”她说:“回头有时间重新给你买一条。” 人,的确不能尝到甜头。 何况是给他这么甜的一颗糖。 去会所吃饭的路上,夜浓再一次抖掉他胳膊,“都说了别搂了。” 沈屹骁又不厌其烦的,再次把胳膊压在她肩膀。 “重死了!” “那牵着。” 夜浓算是知道什么叫给点阳光就灿烂了。 “不——” 话还没说完,她手就被沈屹骁牵到了手里。 十指紧扣的,挣都挣不开。 到了会所门口,夜浓手心都出了汗。 知道自己反抗无效,她无奈:“你还是搂着吧。” 到了三楼,电梯门一开,刚好南禹站在门口。 四目相对,夜浓刚想打声招呼,却见他双脚后退之际,突然喊了声“沈总。” 声音透着明显的紧张。 夜浓刚一皱眉,就见他低着头,慌慌张张地跑了。 夜浓几乎都不用想,扭头看向沈屹骁:“你是不是对他做了什么?” 沈屹骁搂着她往外走:“一个小屁孩,我能对他做什么。” 对于他这种有前科的,夜浓根本就不用去想他话里的真假。 “那他干嘛一看见我就跑?” 沈屹骁一脸镇定:“可能是有新目标了?”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110节 听出他话里有话,夜浓皱眉:“说什么呢!” “沈总。”餐厅门口,经理礼貌颔首。 沈屹骁点了点头。 餐厅里有半数的客人,窗边被预留了位置,沈屹骁搂着她过去。 “这么大个人了,我不信你看不出那小子对你心术不正。” 还好意思说人家,夜浓在他抽出的椅子里坐下:“说的好像你心术多正似的。”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 沈屹骁在她对面坐下,“我能和你分手五年都不找女朋友,他能吗?” 夜浓被他说怔住,但见他眼里噙着懒散的笑,夜浓嘁了声:“别把自己说的好像情圣似的。” 想起昨天清汤寡水的一夜,夜浓心里一阵难以明说的怨恼,像是不吐不快,她软乎乎的眼神,瞥了眼对面。 “谁知道你是不是不行。” 第52章 话听着很伤人, 但她的意有所指却让沈屹骁嘴角滑出笑。 “激将啊?” “谁激将你了,”夜浓故作随口:“我是实事求是。” 若是实事求是,那就是不满意昨晚他的君子行径了。 “行, ”沈屹骁点了点头:“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那我改就是了。” “改什么?” 见她面露茫然, 沈屹骁端起手边的水杯, 眸里浸着笑, 看着她,却不说话,好像刚刚也是随口一说。 两名服务生一前一后端上来两份蟹黄面。 沈屹骁将筷子递到她面前,“快吃,车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夜浓松开轻咬的唇, 接过他手里的筷子时,心里还在想着他的上上句:「那我改就是了」。 改什么呢? 面都吃完了, 她还是没想明白。 为了尽量避免和夜浓的见面,今天关昇没有随司机一同过来。 虽然他跟沈屹骁打了招呼, 但是夜浓不知道。 上了车,夜浓瞥了眼副驾驶。 视线刚一收回来, 下巴就被沈屹骁捏住转了过来。 “找什么呢?” 他敏锐的洞察力攫在她脸上,让夜浓眼睫颤了两下。 不等夜浓给出反应,沈屹骁就主动松了动作。 “他被俞初蓉找去了。” “俞初蓉?” 这个名字让夜浓隐隐觉得熟悉, 又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沈屹骁捻掉她大衣肩膀沾着的一根头发:“我爸后来娶的那个女人。” 夜浓嘴巴张了张。 似乎是没想到她会是这个反应,沈屹骁眉心微蹙:“你不知道?” 夜浓摇了摇头。 她是真的不知道,因为在此之前,沈屹骁从未在她面前提及过这事。 沈屹骁凝眸看了她短瞬才将视线落到窗外。 这两天, 她的反常让沈屹骁疑心四起,但从关昇那里又问不出什么, 偏偏她这张小嘴又严实得厉害。 刚刚她的眼神寻找,让沈屹骁突生一个想法,当初她的离开,会不会与那个女人有关。 毕竟那场分手来的太过突然。 可是她刚刚的反应,明显对那个女人的名字感到陌生。 是他想多了吗? 他的一路沉默让夜浓茫然又不安。 当初他父亲过世,夜浓也是从财经新闻里看到的。 说实话,当时看到那个消息,她情绪很复杂,对于一个曾用钱侮辱过她的人,她甚至生出过一种‘坏人被天收’的快感,但又因为他是沈屹骁的父亲,在他下葬的那天早上,夜浓在阳台鞠了三个躬。 其实想想也觉得自己可笑,如果说他的父亲用钱侮辱过她,那他沈屹骁呢,何尝不是用他的虚情假意踩过她的真心。 可是这段时间和他的相处,又让夜浓渐渐生出了各种不确定。 他保留至今的领带、银戒,她送他的香水,很多她自己都不曾发现,却被他深记于心的喜好。 还有他的‘不想释怀’。 怎么会有人‘虚情假意’到如此地步,这不是玩弄别人,这是把自己‘玩’进去了。 还是说,他想把她追到手,再将她过去提的分手回赠给她? 夜浓被这个想法‘吓’到了。 肩膀微微一个瑟缩,一股温热覆在了她后颈。 “怎么了?” 沈屹骁刚一转过脸看她,就见她整个人瑟缩了一下。 不等夜浓回望向他,手就被沈屹骁抓在了手里。 “冷吗?” 夜浓压下心头的动荡不安,朝他挤出一个僵硬的笑来:“不冷。” 车厢里开了暖气,她的手是温热的。 但沈屹骁还是将她的手包在了掌心里。 “平时中午都是在哪吃的?” 说话的时候,他的指腹又开始无意识地蹭着她的手背。 痒痒的,一点一点模糊了夜浓心头的不安。 “楼下有餐厅。” 沈屹骁又问:“午休是几点到几点?” 夜浓听出了他意思:“不用。” 沈屹骁笑了声:“问你几点,你说不用干吗?” 夜浓余光瞥他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既然知道,沈屹骁也不藏着了。 “我过来接你去我那吃午饭,或者上午十一点到下午三点,你去我那办公,两个,你选一个。” “......” 简直就是无良奸商。 夜浓问:“如果我选第一种的话,是不是就不用在你那办公了?” “你想得美。” 夜浓:“......” 车已经开到了榕港大厦楼下,但是夜浓的手还在沈屹骁的手里。 一副她不给个答案,他就不放她下车的架势。 夜浓的倔是骨子里天生的,有时候吃软也吃硬,有时候又软硬不吃。 “两个我都不选。” “行,”沈屹骁也干脆:“去上班吧。” 夜浓看着自己重获自由的手,不相信似的:“我真走啦?” 沈屹骁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嗯,走吧。” 他越是这样,夜浓越觉得心不安,不踏实,她眼角一眯:“你是不是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沈屹骁又点头了点头:“对。” 夜浓:“......” “想知道吗?” 见她一脸的求知欲,却又把唇抿着,沈屹骁朝她勾了勾手:“过来。” 夜浓防备地皱起眉:“干嘛?” 沈屹骁往主驾驶瞥了眼,松弛的手比划了下距离:“那我说了?” 这人真是! 夜浓不情不愿地往他那边挪近几分,见他不张口,只得将自己耳朵贴近他。 “晚上见。” 撵着最后一个尾音的还有一声“啵”。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111节 惊得夜浓把脸往后一躲。 “你——”她捂着被他亲过的脸颊,似嗔似恼的一双眼瞪过去。 沈屹骁笑着往她身后扬了扬下巴,“去吧。” 要不是有司机在,夜浓真想把包砸他身上。 真以为在她床上睡了一夜,就能转正了? 打开车门后,夜浓又扭头赏他一记白眼:“胆小鬼!” 沈屹骁也不气,眼里映着笑:“以后不会了。” 本来夜浓没想明白他之前说的「那我以后改就是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和后来的「晚上见」,以及最后一句「以后不会了」串联起来...... “夜总监,夜总监?” 曲姚站在她办公桌对面,一连喊了两声,夜浓才蓦然回神:“...你说。” “这有两份资料需要您签字。” 曲姚将资料放到她面前,同时,暗含好奇的眼神收敛地落在她脸上。 “阮总说您最近因为其他公事,来公司的时间会不固定。”她说得婉转。 夜浓将资料递给她:“我每天上午都会过来的,如果其他时间有事找我,你就给我打电话。” 她不知道的是,她就只离开了一天,就有人把她的“男朋友”扒了出来。 如今全公司的人都知道,原来她们的夜总监竟然背靠那么一棵大树。 曲姚接过资料,说了声好,然后她又提到了另一件事:“之前您让我找房子,现在还需要吗?” 她不说,夜浓都要把这事忘了。 “暂时先不用了。” 曲姚点了点头:“那我先出去了。” 没一会儿的功夫,阮瑜电话打来:“你来上班了?” 夜浓来的时候,去过她办公室,但是她不在。 “嗯,以后上午我都会来公司。” “下午再去沈总那?” 目前看来,的确也只能这样,毕竟某人不松口。 不过夜浓说:“他那边的设计方案,最迟下周就能结束。” 阮瑜轻笑一声:“这么有把握?” “差不多吧。” 本来没把握的,但昨晚沈屹骁提到了「月震」,让她有了新的想法。 如果这次还不能让他满意,那她就只能来硬的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夜浓问。 “上午是去不了了,有个老客户从香港过来,我刚到机场。” “那你先忙。” 电话挂断,夜浓打开电脑。 昨天在沈屹骁办公室,心思零散,做出来的方案再一回看,简直是垃圾。 全选、删除后,页面上出现了一个新的标题:月震。 * 有时候,天都会‘看’人的脸色。 那段被夜浓拉黑删除的日子,京市可谓是阴雨不断。 如今和她的关系日渐明朗,全幕玻璃内的地板上,似乎从早到晚都被洒了一地的碎金。 沈屹骁开会一向喜欢简洁、直切主题。 参会人员,不仅要对手里的工作进行总结,还要提出问题,更要针对问题拿出解决方案。 不然,他那双喜怒不形于色的眼,就会锐利地投到你脸上。 但是今天,法务部因为审阅合同出了纰漏,他只说:找对方协商,出一份补充协议。 营销部上报的工作计划中,因为没有完成上周的工作,他也将期限放宽到周五。 会议中途不知是谁疏忽大意,手机忘了关铃,他也只是蹙了下眉。 他的好心情没有表现在脸上,全在容忍度里。 以至于会议结束,沈屹骁一出会议室,里面就炸了锅似的。 一群的公司中高层,全都成了吃瓜群众。 “沈总今天心情这么好,难不成真是因为谈了恋爱?” “不然呢,你还能找出第二个理由?” “陈总监,我听说那位夜总监是你大学同学?” 陈煦这个人比较矛盾,爱传八卦,却又小心谨慎:“别乱说,夜总监那么年轻,怎么可能是我大学同学。” “刘总,我跟黎秘书打听打听,问问沈总什么时候再带女朋友去吃饭,咱们也去瞧瞧。” “就是就是,到时候咱们也去捧捧场,我听说沈总是有意带女朋友去食堂露面的。” 当然,有对这份感情肯定的,也有否定的。 “听说咱们沈总大学时谈的那个女朋友也是姓夜,是不是同一个人啊?” “怎么可能,沈总这条件,至于吃回头草?” “那可不一定,听说当初沈总和女朋友分手是因为棒打鸳鸯散,如今沈董都不在了。” “沈夫人不还在吗?” “瞧你说的,咱们沈总怎么可能受制于她啊!” “听说沈董当初就给夫人留了几套房产和一些基金,咱们东沈,她可是一分一毫都没捞着,而且,我还听说了一件事,沈夫人把她一个远房亲戚接回来了,昨天还一起和房董吃晚饭,说是这两天要带她来公司看看呢。” “这是要介绍给沈总?” “我可没说这话啊,你别乱传。” 传话的人,都喜欢说这么一句。 就这么传到了黎雪的耳朵里。 “沈总,听说沈夫人这几天要来公司。” 倒不是黎雪打小报告,而是三个月前,沈夫人来公司,被黎雪直接请进沈屹骁的办公室,接着沈屹骁就意味深长地交了她一个任务:以后沈太再过来,我希望你能提前跟我打声招呼。 现在她听说了这事,可不得马上汇报。 沈屹骁意味不明的眼神看向她:“听说?” 黎雪点头:“说是...昨晚沈夫人和房董一块吃饭的时候说的。” “还听说什么了?” “还有...”黎雪声音渐低,“说沈夫人身边带了个女孩,喊沈夫人三姨。” 俞初蓉在家中排行老三,能这么喊她,说明沾亲带故了。 不过沈屹骁从未把俞初蓉当过一回事,过去因为他父亲,沈屹骁多多少少还会顾及一下她的面子,如今他父亲不在了,他连场面都懒于周旋。 “跟前台交代一声,无论是谁来36层,都要有预约,包括随行都必须在预约名单里。” “好的,沈总。” 黎雪一走,关昇就进来了。 “沈总,茂宸的江总来了。” 沈屹骁看了眼时间,十二点半,他皱眉:“约的十一点,他现在才来。” 他起身:“带他去会客室,我吃完饭再过去。” 昨天因私荒废的公事,齐齐聚到今天,导致沈屹骁一天的时间都被排满。 吃饭的间隙,沈屹骁给夜浓发了条短信:「睡了吗?」 夜浓本来是打算睡一会儿的,但是午饭的时候,突然想起来生日那晚从他家穿走的黑色衬衫被她扔了,再加上早上答应会重新给他买一条领带,所以这会儿,她正在商场。 手机在外套口袋,外套又被她脱下搭在胳膊上,就没能注意到震动声。 一直到她准备付钱才看见沈屹骁发来的短信。 夜浓:「没睡。」 沈屹骁已经吃完午餐走到电梯门口了。 没睡到现在才回他? 沈屹骁:「那你在干嘛?」 夜浓:「逛街。」 沈屹骁几乎一秒就猜到了:「给我买领带?」 短信刚要发过去,却见刚刚那两个字被她撤了回去,紧接着是另外一条。 夜浓:「刚准备睡。」 沈屹骁笑了声,故意:「刚刚发了什么,怎么撤回去了?」 夜浓正担心他是不是已经看到,见他这么说,这才松了口气。 「打错字了。」 「我不跟你说了,好困。」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112节 现在撒起谎来,竟然这么张口即来。 沈屹骁也不戳穿她:「那你睡,下午我让人给你送些点心过去。」 沈屹骁不给她说“不”的机会:「我还有事,你睡吧。」 所谓点心,无非就是一些小蛋糕小甜品之类。 也的确如夜浓所料。 只是没想到,不是送给她一个人吃的。 夜浓看着前台柜面上横着摆成一排的红色包装盒。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里面装的是马卡龙,她差点以为是谁结婚派来的喜糖! 夜浓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这、这些都是刚刚那个女孩子送来的?” 前台嘴角的笑根本压不住:“还有两个男人。” 夜浓:“......” 十四个一盒装的马卡龙小蛋糕,全公司,人手一份。 在一片的欢呼雀跃,以及各种暗含深意的花式感谢里,曲姚将单独一个包装袋递给她:“夜总监,刚刚那位黎女士特别交代,这是给您的。” 不似其他红色包装盒,夜浓的这份是粉色。 夜浓只觉得脸一阵烧,接过后,她匆匆回了办公室。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沈屹骁今天的所作所为生不出气性。 只觉得他幼稚到好笑。 多大的人了,还玩「昭告天下」这一套。 五年前是,五年后还是死性不改。 但是她却从始至终没有想过给他打电话质问一通。 甚至还莫名其妙的,点开了手机的相机,给那粉色的包装盒留了张影。 拍都拍了,好像不发到社交账号就有点浪费了似的。 就这么点开了微信,点进了朋友圈,点进了右上角的相机图标,屏幕下方出现了三行选项 。 她指尖停留在第二行的「从手机相册选择」,但是在发布前,她又鬼使神差地选择了部分人可见。 * 冬天的傍晚总是转瞬即逝,几分钟前,天边还残留着一片橘,没一会儿的功夫,再抬眼,窗外就漆成了暗色。 霓虹灯影的渐变色里,夜浓刚一到家就收到了沈屹骁的短信。 「晚上我会迟些回去,奶酪的晚饭就交给你了。」 夜浓扫一眼时间,刚七点。 她问:「你平时都是几点喂它的?」 她的这条短信消了沈屹骁心里的不安。 毕竟那马卡龙的包装盒颜色,是他特意选的。 只是没想到,做好了被她质问的各种准备,却没有派上用场。 所以刚刚那条短信,是他的试探。 沈屹骁:「八点这样。」 夜浓:「知道了。」 都不问他几点回去。 沈屹骁坐在办公桌前,抬手勾在眉骨上。 默了会儿,他才问:「晚饭想吃咸还是甜,回去的时候给你带。」 夜浓:「已经被你的甜齁死了。」 甜的不仅是马卡龙,还有人,还有窗外轻薄如纱的月光。 只可惜它的住处凄凄凉凉只有她自己,不像沈屹骁那边,那有一只猫。 于是,喂完奶酪吃的,她就没有走。 蹲在奶酪的窝旁边,给她戴上次买的各种小头饰小围脖,奶酪也乖,任它摆弄了半天,还听话地被她摆出姿势让它拍照。 等到夜浓给它穿袜子,它就不听话了,一连几声“喵呜”声之后,就把自己蜷成一团不理她了。 “小气鬼,这就生气啦?” “以前你家主人逼着我穿保暖裤,我都没生气。” “起来再陪我玩会儿嘛~” “再不理我,我可就走了。” “我真走喽~” 也不知是不想她走,还是被她的碎碎念听烦了,奶酪刚一懒洋洋地抬起脑袋,脸上就被逗猫棒上的羽毛挠了一下。 刚刚为了制造自己走路的动静,夜浓故意退后了几步。 这会儿,她侧躺在床边,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拿着逗猫棒。 “上当了吧?”她咯咯直笑。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奶酪此时的表情,「无语」最恰当不过。 偏偏那挠人痒痒的羽毛一个劲地扫在它脑袋上,奶酪在窝里翻了个身,露出自己的四个爪子,一副势要把那讨厌的东西抓住的架势。 人的精力有限,猫的精力也好不到哪去。 玩着玩着,奶酪累了,拿着那只逗猫棒的手也累了。 支着下巴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压在了脸下面。 四周全是让人心安的温暖气息,让人在逗趣中,又或者等待中昏昏欲睡。 梦里,夜浓感觉到自己落入一个被温暖和淡香交织的密网中。 “在等我吗?” 四个字,低沉又温柔,磨得人耳朵发痒。 夜浓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 沈屹骁没想到她会等他,而且还是在他的家里,在他卧室的床上,甚至还穿着这么一身,让人浮想联翩,哪怕把她弄醒都不会心有不忍的两件套式睡袍。 雪丝般触感的材质,在这样一个暖到让人心头灼烫的房间里,莫名有几分降温的舒适。 只可惜,搂着它的人刚洗过澡,不过短瞬,就将那薄薄两层布料熨帖出滚烫的温度。 从正面笼罩着她。 夜浓感觉自己好像被扔进了火炉里,试图调整睡姿来躲过那面燥热,却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了。 眼睫抖了两下后,掀开,不偏不倚地和一双漆黑的眼睛对上。 那视线,像一张滚烫又绵密的网 ,将她牢牢罩住。 夜浓愣了两秒的神,以为是梦,眨了眨眼,却见那双盯着她看的眼睛,弯了几许。 夜浓心脏“咚”的一声,“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沈屹骁看着她,眼神像月亮周身沁出的一片轻薄的纱。 “嗯,二十分钟?”他是微扬的语调,“洗澡完才发现,床上多了个人。” 夜浓这才发现他身上穿的是睡衣,也慢半拍地闻到了他身上的沐浴液的清香。 她脸一红,“我、我不小心睡着了...” 感觉到她挣扎似要起身的动作,沈屹骁搂着她腰一圈的手臂微微收力。 “跑什么?” 夜浓下意识吞咽了一下:“奶、奶酪我喂过了,你也回来了.......” 明明可以直说回自己那边,可她却吞吞吐吐,左右而言他。 这种羞窘交半的矫揉造作,太久没在她脸上看见过了。 “就当还你的。” 他欺笼的眼神,低沉滚烫的气息,像一针断人思考的药剂。 让夜浓一时茫然住:“还我的?” “昨晚不是在你床上睡了一夜吗?” 夜浓:“......” 见她神色不起变化,沈屹骁压着嘴角的笑:“不生气,那就是早就知道?” 就在夜浓卷起眉心的下一秒,微张的红唇被沈屹骁吻住。 不同于她熟睡时,他吻她的小心翼翼,也不同于强吻她时的暴烈心切,这一次,他吻得特别从容。 可即便再是满腔的温柔缱绻,也抵挡不住唇齿交缠带来的心悸。 夜浓只觉得自己失去了五感,除了他吻她带给他的浓烈碰触与气息,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贴于他胸怀的丝质睡衣那么轻薄,因他的体温,因他的吻,像是要被烧着,抵于他胸前的那只小手没有去推他,从最开始的僵住到一点一点地蜷起,布料挤进她指缝,拧出丝缕的褶皱。 本就清浅的吻慢慢停了动作,沈屹骁睁开轻阖的眼,刚好对上 她那双氤出潮湿的眸。 四目相接,像是两条被揉碎一池星光的银河,粼粼波光里,映着彼此。 “昨晚我说的话,有没有听清楚?” 他像是在问她,却也只停顿了短瞬:“如果没听清,那我再说一遍。” “要不要和我重新开始?”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113节 不似昨晚那么浓的征求,语气也不像先前那般温柔。 带着几分逼问,几分强势,几分不容她否定的笃定在里面。 而在他问完这句话后,他人也从侧躺翻身在上。 居高临下的眼神望着她,看着压迫感十足,但是他抖颤的眼睫,滑滚的喉结,已经把他的紧张与忐忑出卖得干干净净。 可是身下的人却没有立即回答他。 被他吻过的唇,如今被她自己轻轻抿着,一点都没有松开的意思。 他慌了。 不再给自己心生后怕的恐惧,他再度低头吻在她唇上。 没有由浅及深,由轻至重的循序渐进,从碰到她的唇开始,他的吻就不可抑制地带出了失控的色彩。 带着掠夺,将她的呼吸被完全吞没。 只差一秒就要为他而点头的动作,此时此刻都被他强硬的吻而淹没,只剩无法启齿的委屈。 伴着她的一声“唔”音,还有她的挣扎,沈屹骁抓住她手腕,交扣着,压在了她头顶。 “沈——” 趁着她张口之际,他的舌趁势卷入。 缠住了她的舌尖。 余下的话被淹没在交吻的水声里。 他汹涌地吻着她,带着全方位的主导,侵袭而来,让她心悸,让她气恼,也让她的躲避,但在此时都被赋予了回应的色彩。 她根本无力招架。 以至于神志都不由自主地渐渐迷失。 突然一道“喵呜”声,让夜浓心头一惊。 扣在头顶的手腕突然就松了,下一秒,她只觉身体突然腾空,滚烫的后背仿佛被沁入一道冷空气般,让她全身抖了一下。 空软的四肢让她来不及多想,条件反射地抱住了他的脖子。 这才发现自己竟被他抱下了床。 然而,刚偏开不过短瞬的脸就被沈屹骁用手扳了回来。 视线还没有完全收回来,唇又被他再度吻住。 密不透风的,恨不得将她口中的氧气都霸占得干干净净。 让人意识空白,呼吸停滞。 偏偏这种野性和蛮横,又很刺激,让人兴奋又后怕。 盘在他腰侧的两条腿,绷直,连带她的脚趾,都用了力。 不知是想推开他的吻,还是生怕自己摔下去,夜浓一手搂住他,一手锤着他肩膀。 不想接下来的失控被奶酪看见,沈屹骁把她抱出了卧室,本想去客厅,又因她的挣扎,让沈屹骁突然想起上次她醉酒说的那句话—— 「他生气了会在书房,会把桌上的东西全部挥在地上,然后让我足危在上面。」 虚掩的书房房门被他用后背抵开,又被他脚尖一勾而“咔哒”一声合上。 桌上的文件被他一应挥掉在地,传来的声音,让夜浓心脏剧烈加快。 似曾相识的画面,让她很快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明明裹挟在身上的都是温暖的气息。 可当夜浓被他放坐在硬实的桌面上时,她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想跳下去,可面前的人好似一堵墙,挡在她弓长开的腿间。 而他从始至终,唇都没有离开她分毫,甚至偶尔因动作拉锯而磕到她的牙齿,咬到她舌尖,他也没有松开她,不管不顾的,一手扣着她后颈,一手搂住她腰。 臂上青筋彰显着他男人的荷尔蒙,也描述出他的凶悍,恨不得将她的腰折进他的骨头缝里。 夜浓恼他恼得厉害,偏偏一个字都吐不出,额头都被她憋红了。 没辙,只能用脚去踢他,奈何踢在了他的腿前骨,反倒把她自己的脚趾踢疼了。 说不尽的委屈,让她的“唔”音里惨进了落泪才会有的呜咽。 沈屹骁这才放开他。 “要不要?”他咽动难耐,音色沉哑,“嗯?” 要不要什么? 要不要和他重新开始? 还是要不要在这里满足他的兽性? 夜浓抿着被他吻得又红又肿的唇,虽然眼含泪光,但却丝毫不服软,倔强的一双眼,瞪着他,一副誓不开口的桀骜劲。 沈屹骁深吸一口气,半晌,他垂下脸,沉出一声笑。 像是无奈,然而当他再抬头,眼底眸色却比刚刚深了。 “宝贝,”他眉梢微挑,似笑非笑:“非得让我来硬的是吧?” 夜浓撑在桌沿的手顿时收紧了:“...你敢!” 过去,再过分的事他都做过,这点算什么。 沈屹骁掌心贴在她后脊,往他怀里一压。 皮肤与桌面摩擦,带出轻微的火烧感。 “你——” 后面的话,因感受到他的跳动,而瞬间止住。 羞辱和难堪让她脸红到脖颈,也让她一动不敢动,偏偏又很不争气的,心尖颤抖。 跳不下去,就只能往后退。 谁知,后挪的一小步,却反招来往前的一大步。 下一秒,逞凶极恶的,简直要莽入她灵魂深处,让她后背一瞬崩直。 “还跑吗?” 呼之欲出的欲念,哑在他嗓音里,沉在她耳边。 夜浓只觉得心脏都麻了。 她悄悄屏住呼吸,生怕被他发现她内心的焦灼与难耐。 然而,透亮的光线下,她抖颤的眼睫,飘忽不定的眸光,都会被窥探得一干二净。 沈屹骁抬起她脸,视线好似绵密的一张网,将她牢牢锁住:“早上怎么说来着?” 虽然早上她说了那么多的话,可夜浓还是一秒懂了他的意有所指。 她虽然身子不敢动,但偏开脸的动作却毫不迟疑,“忘了。” “忘了?”沈屹骁笑了声:“你可真是鱼的记性。” 说话间,他呼吸潮热地撒在她偏开的脸颊上。 她心跳乱着,低垂的视线偷摸地自己□□瞥。 没经历过,会因为不知何滋味而紧张。 而她深深经历过的,会因为记忆里的凶狠而更紧张。 偏偏她是个不服输的性子,尤其在这样的境况下,更想提起自己的骨气来掩盖自己的不安。 “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对我怎么样,我——” “你就怎样?” 她抿了抿肿胀的唇:“我就——” 沈屹骁再次接住她话:“回香港?” 不似上次被她威胁住,这次,沈屹骁却唇角一勾:“东沈在香港也不是没有分部。” 夜浓:“......” “当然,你也可以去国外,只要你喜欢......” 停顿间,他后退稍许,取而代之的是他的指尖。 夜浓肩膀随之一抖,撑在桌沿的手瞬间紧张到指尖泛白。 “这种你逃我追的把戏......” 他虎口掌住她下巴,低头含住她唇,连着她的颤抖一起吮住,唇舌碾磨间,后半句被他一个字一个字地隙入她口中—— “我愿意配合。” 话落,他火热的舌深抵,将她的心慌意乱,将她深埋于心难以启齿的渴望全部吞吃入腹。 压在桌沿的手因推他而抵在他的胸膛,仿佛能感受到他的心跳和自己的脉搏共震着。 想扇他、锤他,偏偏被他吻的腕心酥软。 更想踢他、踹他,可是他指尖那么从容地捻在其中,让她膝盖都绷出了酸胀感。 他唇舌一向很厉害,不止会吻她的唇。 沿着她的唇吻到她的耳,用湿漉的水痕描绘着她的下颚线,再到脖颈,被他反复流连,再坠入他最爱的锁骨线。 还有那两根细如针线的丝带,被他牙齿衔落到手臂。 沉甸呼之欲出间,被他稳稳接住。 他用心且用力,全方位地照顾着她。 将那香槟金的浅色,染上两片触目惊心的水痕。 让她修长的天鹅颈,都后仰出情难自禁的咽动。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114节 房间里那么热,可她全身都在颤,一阵一阵的,像高烧带来的忽冷忽热。 “身体都比你的嘴巴诚实。” 这句话,在过去,没少被沈屹骁说过。 如今再听,夜浓依旧羞窘难挡。 脊髓里像是被电流过了一遍,她伏在他怀里,颤颤巍巍地抖。 而他却不放过她丝毫,像是要把五年前品尝过的再细细品尝一遍,来填补没有她的这五年,每一个难熬的夜。 以至于他不管面前这张紫檀木书桌有多么的稳重静穆。 他手背青筋博起,掐着她的腰,应了她之前那句话—— 「他生气了会在书房,会把桌上的东西全部挥在地上,然后让我足危在上面。」 可他又何曾真的生过她气。 他爱她,所以恨过她。 却因她再次出现,让那些爱而不得的恨全都回到了初心。 几近崩溃的呜咽,响在这浓稠的夜。 也过电般,差点掠夺走他的心跳。 沉重灼热的一声闷哼后,房间里只剩彼此沉重紊乱的呼吸,交错着。 透亮的光照在色泽深沉的紫檀桌面,能看见淋淋水花。 沈屹骁抱紧她,一边感受与她共震的胸腔鸣音,一边认命吻在她唇角:“夜浓,我上辈子是做了什么恶,这辈子要被你这么收。” 第53章 月光、星光、灯光, 还有隙入骨缝的每一丝酥软,交织成一张让人沉迷且无力的网。 他的连番起兴,连番忍耐, 让夜浓因足危着而左右支绌的膝盖骨都磨红了。 脚趾绷紧到放松, 几经循环。 夜浓腰肢软得都要抬起来了, 她抄起桌上残留的最后一件东西——钢笔, 往身后砸去。 “沈屹骁!” 沈屹骁轻掀眼皮看过去。 很美。 香槟色睡裙从头顶剥落的时候, 她就如同一颗诱人的珍珠,呈现在他的眼前。 如今足危伏于这紫檀木的桌面,简直就像美人鱼被潮水冲落至星空下的礁石面。 美到惊心动魄。 沈屹骁凝眸看她,一双眼,似笑非笑:“...怎么了?” 他声音不是很稳, 沉重且沙哑,偏偏响在这迷幻的夜, 别有一番撩人的性感。 夜浓原本是想骂他混蛋的,在他这一句之后, 莫名其妙就变成—— “你家客厅的沙发是摆设吗?” 她的声音并不比沈屹骁好到哪儿,哑出了鼻音。 怎能不哑, 从最开始忍着憋着就是不出声,可到底禁不住沈屹骁的各种磨人的花样。 手肘也疼,膝盖也疼, 屁股还平白挨了他几巴掌。 火辣辣的。 但是经他后来的深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凿,如今已经分不清到底哪里疼。 沈屹骁笑着,这才大发慈悲的,掐着她的腰, 将她从桌上抱起来,漂亮的背脊贴着他胸怀不过两秒, 又被他反转过去。 青筋凸显的手臂,刻画着他男人的力量感。 沈屹骁从正面将她贴抱到怀里。 两件式的睡袍,滑落在书桌旁的地上,无人问津。 沈屹骁应她要求,将她抱去了客厅。 他赤着脚,步子迈得从容且悠闲,目光一直看着怀里的人。 眼睫挂着湿漉漉的水痕。 看着格外惹人怜,偏偏嘴唇噘着几分倔,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走到沙发前,沈屹骁没有将她放下去:“亲我一下。” 还亲他一下,夜浓都恨不得咬他一口。 见她没有动作,还剜了他一眼,沈屹骁笑出一息鼻音:“不亲,那我可就站着要——” 话还没说完,夜浓就吻在了他唇上。 说是吻,其实是咬。 牙齿衔着他的下唇,一抵。 眼看他眉心往中间蹙。 说不清是怕他疼,还是怕他报复,夜浓又忙松了力道。 就要离开他唇的时候,后颈被沈屹骁指掌扣住。 另只手圈着她柔软的腰肢,他把人吻得像只折颈的天鹅。 他那么高,站在透亮的灯光下,与她呼吸交缠。 从轻徐,到灼热,再到沉重,最后只剩急切。 最终,他没有将她放低到沙发里,就那么站着,与她深吻,借着手臂的力量,让她迅速起q落。 在没有去香港前,夜浓只看过一次海。 浪潮抵岸前,是那么汹涌,会掀起巨大的水墙,会释放无比力量的怒吼。 如马脱缰,如箭离弦。 如滚沸了般的潮水,扬起白色的浪花。 而她,在今晚,不知被那股浪潮席卷了多少次。 过程有多凶狠无度,事后就有多缱绻温柔。 沈屹骁一贯这样。 知道她困乏的时候不喜欢吵,所以给她冲澡的时候,沈屹骁一个字都没有说。 抱她回床上,给她盖好毯子,沈屹骁低头吻在她额头。 刚一起身,手腕被夜浓抓住了:“不许抽烟。” 这都知道。 沈屹骁低笑了声:“不抽,我去给你倒杯水过来。” 她还记得他喜欢事后一支烟。 他也记得她半夜醒来会喝水。 一年时间,说短不短,说长,却也不长。 但是和五年相比呢? 沈屹骁抬起她手,放在唇边亲了亲,“先睡,还是等我?” 夜浓抽回自己的手:“你快去。” 答非所问,却也是答案。 沈屹骁无声抿出一个笑来。 倒杯水的功夫,再进来,夜浓已经翻了个身面朝着里面了。 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想被他从正面抱着睡。 沈屹骁没有留灯,一片暗色里,他将人搂进怀里。 夜那么静,静到耳边还清晰盘旋着刚刚深凿着她的冲撞声。 沈屹骁不知道她有没有睡熟,试探着:“你还没答应我。” 等了一会儿,不见她出声,沈屹骁轻吸一口气,无奈的笑里带着纵容:“睡吧,明天再说。” 哪里还是明天呢? 离天亮也不过短短三四个小时。 身体的疲乏,让夜浓这后半夜睡得极沉。 就连沈屹骁将胳膊从她颈子里抽走,再起身下床,她眼睫都没眨一下。 然而没过多久,耳边就响起扰人的门铃声,持续着,一副誓不罢休的架势。 “沈屹骁...沈屹骁...” 一连几声,不见回应,偏偏那门铃声还在轰炸人的耳膜。 夜浓“腾”的坐起身,刚刚软乎乎的调子没了。 “沈屹骁!” 奶酪都被她从客厅吼过来了。 “喵呜~” 像是意识到有人上门做客,奶酪吊着尾巴,看她一眼,又往外看一眼。 门铃声还在响。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115节 夜浓深吸一口气的同时闭了闭眼。 她倒要看看,是谁一大早这么不知趣。 她身上只一条睡裙,但是却不是昨晚她传来的那件。夜浓捞起放在床尾的睡袍罩在外面。 到了门后,都还没看清视频里的人脸,夜浓就摁下了通话键:“大早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话说到这儿,她整个人愣住,不经思考的脱口而出:“齐总?” 视频里,齐冀虽然看不见她人,但心里已经猜出了七八分:“你是那个姓夜的?” 似乎是没想到这位“齐总”会这么称呼自己,夜浓不满地皱了皱眉,不等她再开口,视频里传来一声嘲:“你不在你自己家待着,跑我哥这做什么?” 在今天之前,夜浓对这个齐总的印象其实还不错,毕竟受过他的‘恩惠’在他家住过一晚。 但他这极不礼貌,甚至可以说找茬针对的语气,如今已经把那几分好感都抹杀得干净。 夜浓没应他上句,语气淡淡:“齐总这么早过来,有事?” 齐冀被她这一副女主人的语气笑到:“我找我哥,跟你有关系?” 夜浓想不通自己哪里得罪了他,竟遭他这么大的敌意。 她语气说不上好:“你哥不在——” “开门!” 毫不客气的两个字,将夜浓的话打断,也把她的脾气激了出来。 “我跟你说了他不在——” “我让你开门听不见?” 夜浓:“......” 说实话,这要是自己的家,她都想骂人了。 夜浓瞪着屏幕里那张怒气冲冲的脸,手一抬,摁了电梯通行键,随之打开的,还有右手边的大门。 夜浓低头看了眼身上的两件套式睡袍。 怎么说呢,穿这么一身待客,实在算不上雅观,但想到刚刚那位齐总字里行间的针对,夜浓哼出一声冷笑。, 不是看她不顺眼吗,那就多刺刺他几眼。 齐冀走到门口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穿着一身极为不守妇道的睡袍的女人。 知道他上来,还这么不知羞的穿着这身,不就是想给他一个下马威,让他知道她和他哥的关系吗? 果然长得漂亮的女人,心思都深。 漂亮成这样,不知道那心得黑成什么样。 齐冀用他那大剌剌的眼神,丝毫不收敛的,将门里侧,那个当初一脚踹了他哥的女人,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好几个来回。 越看心里越不爽。 脸皮可真厚。 当初把人甩得干净,现在还有脸回头。 亏他亲哥齐祯说她是个硬骨头。 哪硬了? 全身上下,怕是只有心是硬的。 偏偏他那不争气的哥看不清她的真面目,都被伤成那样了,还这么不长记性。 齐冀蔑着眼角看她:“我哥呢?” 他打量自己的同时,夜浓也在打量他。 一身潮牌,还湿发造型。 沈屹骁怎么会和这种混不吝的人交朋友。 夜浓双臂交于身前,气势一点不输:“不知道。” 这语气,就跟他欠她万儿八千似的。 齐冀冷哼一声:“你是自己没家还是怎么的?” 夜浓回他一记眼尾:“跟你有关系?” 齐冀:“......” 本来他没打算进这道们的,毕竟他哥不在。 如今被她话冲的,齐冀右脚一抬,迈了进去。 夜浓已经对这人没半点好印象了,懒得同他多说,夜浓任门敞着,身子一转。 给他一记背影的同时,还有她最后的客套:“齐总自己找个地方坐,我就不打扰您了。” 喊他“您”,这个女人竟然喊他“您”。 当他三岁小孩,听不出好坏话吗? “你给我回来!” 齐冀也一句废话都不想跟她多说,但现在她踩进他哥的地盘里,那就别怪他了。 夜浓站住脚,但是没回头,“一大早,不知齐总哪儿来这么大的火气,” “你——” “不过现在不是在酒吧,就算是,我也是花钱喝酒的,犯不着听您的数落当您的出气筒。” “什么乱——” “更别觉得自己和沈屹骁关系不错,我就会买你的面子。” 她转过身:“我连他的面子都不买,何况你的。” 话落,门口斜进一道人影。 刚刚被夜浓一顿炮轰,齐冀整个人都懵了,如今见他哥回来,嘴一撇—— “哥,你可终于回来了!” 他哭丧着脸,转身跑到门口,一手揪着沈屹骁的袖子,一手往里指:“你听见没,我就问你去哪了,她就把我一顿骂,我都不知道自己哪儿得罪她了。” 他哭腔都出来了。 可怜兮兮的一双小狗眼,极尽委屈。 不远处,夜浓都听笑了。 见过白莲花,没见过这种白莲花。 门口,沈屹骁眉心拧着,低头看一眼,继而手腕一抬,抽回自己的胳膊。 “谁让你来的?” 齐冀:“......” 沈屹骁脸往后一偏:“回去。” 齐冀嘴角一僵。 当初齐祯说他有异性没人性,他还不信。 如今血淋淋的事实摆在眼前,就这么真真实实发生在自己身上。 齐冀打碎了牙齿往心里咽:“亏我当初放弃学业回国陪你,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沈屹骁:“......” 又提这事,但凡说出点让他不开心的话,他就把这事翻出来。 沈屹骁无奈:“随你。” 他拎着早饭进门,扭头,见夜浓穿着那么一身,他眉心顿时拢起。手里的保温袋都来不及放,就搂着夜浓的腰,把她带去了卧室。 门关,他这才开口:“怎么穿成这样就给他开门了?” 夜浓剜了他一眼:“他在那拼命按门铃,我喊你你又不在。” “那你给他开了门回房间不就好了,穿成这样......”说着,他屈着手指,在她胸前一蹭。 夜浓拍掉他手:“没看见我抱着胳膊吗?” 还以为她是为了抬气势才这副架势呢。 沈屹骁把手里的保温袋放到旁边的圆几上:“刚炖好的花胶松茸,趁热喝,我去看看他。” 气归气,但夜浓心里疑惑更多:“他好像对我很大成见似的。” 到现在,她还以为外面的男人是那个名为「张齐」的酒吧老板。 当然,这个误会,沈屹骁也不知。 他知道的仅仅只是,因为过去那段他自我厌弃的日子,让齐祯兄弟俩对夜浓误会极深,特别是打小围着他转的齐冀。 这段关系,势必要缓和,且缓和的过程,不能让夜浓知道那两人对她的敌意,不然就她这小性子...... “没事,”沈屹骁揉了揉她脑袋:“他就那狗脾气,估计又是被他哥骂了心情不好。” 夜浓皱眉:“感觉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 哪有半点上次那个调酒师描述的涵养和沉稳。 沈屹骁把她轻推进卫生间:“刷牙洗脸吃饭,我出去看看他。” 虽然齐冀人坐在客厅,但两只耳朵却竖着,听见门声,他忙松弛后背靠进沙发。 这几年,他仗着那句卖惨又邀功的话,可谓是屡试不爽。 而刚刚沈屹骁的无奈,显然又让他尝到了甜头。 他藏着眼里的小心翼翼,张狂的调子丝毫不克制:“她是不是跟你告我状了?” 沈屹骁在他对面坐下:“从现在开始,你给我注意你说话的态度。” 齐冀表情一呆。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116节 “还有,以后见她,喊姐喊嫂子都行,总之你给我客气点。” 齐冀简直不可置信:“嫂、嫂子?” 他差点把牙齿咬碎:“你竟然让我喊她嫂子?” 他要笑死了:“她凭什么能做我嫂子?” 沈屹骁凉着一双眼看他:“就凭你喊我一声哥。” 齐冀:“......” 夜浓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齐冀整个一张「咬碎牙齿往肚子里咽」的表情,但是不妨碍他喊出那句—— “嫂子。” 第54章 夜浓整个人一呆, 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你喊我什么?” 齐冀强扯的嘴角一僵。 什么意思,还想让他再喊一遍? 这女人做梦的吧! 可是当他余光往沈屹骁那儿一瞥—— 嘴瞬间就秃噜了:“嫂子, 刚刚是我态度不好, 您大人有大量, 别和我一般见识。” 他不止说, 还站起来, 一改之前咄咄逼人的气势,低着头,活脱一只战战兢兢的小鹌鹑。 懵怔间,夜浓扭头看向沈屹骁,只见他抱着胳膊翘着腿。 视线再落到那位齐总脸上。 因为他个子高, 即便再低头,也能看见他余光一个劲地往沈屹骁那儿偷瞄, 夜浓眉梢一挑,懂了。 什么「我出去看看他」, 明显就是拿气势压迫人,逼着这位齐总低头认错。还大言不惭的让人家喊她“嫂子”, 说的好像她答应和他重新开始了似的。 生日第二天的账还没跟他算呢。 “你——” 两双眼睛不约而同地看过来。 夜浓视线从沈屹骁脸上掠过:“跟我进来。” 沈屹骁翘着的腿放下来了,抱着的胳膊也松了。 反倒是上一秒还低着脑袋弓着腰的齐冀,这一刻, 沉冤昭雪似的,背一挺,下巴一抬。 “哥,嫂子喊你呢!” 沈屹骁心里虽虚, 但不妨碍他沉着眉眼看过去。 接到他眼神,齐冀忙错开眼, 抬着下巴往天花板瞄的同时,嘴里咕哝着:有本事你别瞪我,瞪你那个前女友啊! 他声音蠕在唇缝里,沈屹骁虽然听不清,但知道他没有好话。 “有本事你大点声。” 齐冀哪来那本事,最多就是抬起手,虚虚往卧室方向指:“再不去,嫂子要生气了。” 沈屹骁:“......” 卧室里,夜浓正抱着胳膊坐在窗边的沙发里,除了没有翘腿,那架势和气势简直和自己刚刚一模一样。 把沈屹骁看笑一声:“他就是个孩子,都跟你低头认错了——” “那你呢?” 沈屹骁一愣:“我?” 夜浓上上下下打量着他:“我生日第二天早上,你怎么说的?” 沈屹骁:“......” “你说你会负责,也就是说,咱俩已经上了床了,”她脑袋一歪:“是这意思吧?” 本来还想借着既定事实,将那晚给翻篇过去,没想到反被她揪出来‘严刑拷问’了。 沈屹骁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下:“当时不是怕你误会我不想负责吗?” 他说话的同时,手悄无声息就往她腰上搂。 夜浓往他已经没入,只露的半截手腕上一拍:“老实点。” 沈屹骁看得出她不是真的生气,起身间,胳膊托起她腿弯,刚想把她抱起来,就听她重重“嘶”了一声。 沈屹骁顿时停了动作,“怎么了?” 还好意思问她怎么了。 夜浓卷着眉,剜了他一眼:“你说呢?” 起床的时候没发现异常,结果刚刚坐下想翘腿,差点没把她眼泪酸出来。 夜浓掀起盖在膝盖的裙摆:“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她皮肤白,衬得两个膝盖骨上的淤红格外触目惊心。 昨晚给她洗澡的时候,就见她膝盖有些红了,没想到过了一夜,竟还肿了起来。 沈屹骁眉眼瞬间一沉,手指悬在上方,想碰又怕碰疼了她。 “我去给你买药——” 夜浓想捉他手腕,可惜晚了一步。 客厅里,齐冀听见开门声,忙从沙发里站起来,眼看他走到门口,齐冀忙喊了声哥。 沈屹骁步子一停,视线落到他脸上,默了两秒,他招了招手:“你过来。” 听出他语气不似之前那么强硬了,齐冀激动地跑过去:“怎么了?” “去帮我买瓶活血散瘀的药,可以消肿止痛的。” 齐冀表情一呆,条件反射就往他身上看:“你、你怎么了?” 沈屹骁把脸往门后一偏:“赶紧去。” “...哦。” 把人支走,沈屹骁出门去了隔壁。 再回来,夜浓正在卫生间里洗脸。沈屹骁把胳膊上的衣服放到床上,又默不作声去了卫生间。 趁着她弯腰之际,沈屹骁从身后抱住她。 虽然知道除了他没有别人,可始料不及,夜浓肩膀还是微微一缩,还没来及开口,后肩突然传来一声道歉。 “对不起。” 夜浓微微一怔,心尖刚一泛软,身后又传来一句—— “下次我轻点。” 夜浓:“......” 道个歉都想着套她话。 夜浓哼了声:“没下次了!” 话音刚落,沈屹骁就掐着她腰把她转了过来:“那昨晚算什么?” 夜浓偏开脸不看他:“就当还你的衬衫。” 就会嘴硬。 沈屹骁拂掉她下巴的水渍,“那你放在床尾的衬衫和领带是买给谁的?” 夜浓微微一愣:“你——” “我怎么知道的?”沈屹骁截住她话:“刚刚去给你拿衣服看见的。” 就算没看见,昨天中午也知道了。 夜浓剜了他一眼:“你再往我那边跑,你信不信我把密码给改了?” “行,”沈屹骁知道她在记密码这种事情上最犯迷糊,“别回头改了个自己都记不住的密码。” 不理她的冷眼,沈屹骁腰一弯,将她打横抱起:“昨天说好今天跟我去公司,没忘吧?” 夜浓任他抱着,没有挣扎,但是嘴上不饶人。 “路都走不稳了,还跟你去什么公司。” 沈屹骁把她放到圆几旁的沙发里,“走不了那就抱着你去。” 没一点董事长的样子。 夜浓拿眼尾瞄他一眼:“你要是不怕被别人看笑话,随你。” “谁敢看我的笑话?”他弯着手指在她鼻子上轻轻一刮:“也就你。” 夜浓:“......” 齐冀火急火燎地买完药回来,见客厅没人,兴冲冲地就往卧室跑,然后就看见他心目中向来‘睥睨众生的神’正卑躬屈膝地蹲在地上,一手保温盅,一手汤勺,正一口一口地喂着那位,当初把他一脚踹了的前女友。 瓷勺轻碰盅壁的清脆声,犹如滤镜啐地。 所以这个女人到底哪里好,怎么就让他好了伤疤忘了疼。 齐冀冷着脸,咬着牙,走进去,把买来的喷剂往床尾一扔,转身出了房间。 之后他就去了阳台,在凛凛寒风里给他亲哥打电话。 以为能找到同盟,得到共鸣,结果却听话筒那边传来一阵笑。 “你还笑?”齐冀瞳孔震惊:“你心是石头做的吗,你还是不是我哥的兄弟?”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117节 齐祯叹了长长一口气,心疼没有,无奈倒是有。 “你就随他吧。” “随他?”齐冀想都不敢想:“万一他再被那女人踹一次——” “没事,”齐祯打断他:“也许多踹几次就习惯了呢,就练就铜墙铁壁不死真身了呢?” 齐冀:“......” 他算是听出来了,世界上除了他,再也没有第二个人会管他哥的死活了。 行,没人管是吧? 齐冀咬了咬牙:“我管!” “你怎么管?” 齐冀也没想好,但是当他回到客厅,听见两人的对话—— “你能不能轻点?” “好好好。” “哎呀,你别吹了!” “吹也疼吗?” “你说呢?” “那怎么办,不然带你去医院看看?” “不用,我在家躺着就行。” “就这么不想跟我去公司?” “不想。” 向来被人伺候的祖宗,如今极尽卑微把她当祖宗地伺候,不落一句好不说,还挑剔这挑剔那。 这个女人到底是 怎么敢的! 等等—— 齐冀眼皮一跳,回味起刚刚两人的对话。 难道说这女人已经去他哥公司上班了? 如果是这样...... 齐冀眉梢一挑,顿时来了主意。 “哥——” 沈屹骁扭头看过去,刚刚还下弯的眉眼,就这么一秒凉了温度。 “你怎么还没走?” 齐冀:“......” 他算是知道什么叫做过河拆桥,用着人在前用不着在后了。 不过既然下了决心,他就要管理好情绪,为接下来的“监视”做好准备。 “我哥让我跟在你身边学几天。”理由,他就这么信手拈来了。 沈屹骁听得皱眉:“跟我学什么?” 齐冀胡诌不出来了:“我哪知道,他就光说让我去你公司,你要不信就给他打电话。” 这事不用打电话,更谈不上信不信的,因为沈屹骁一秒洞悉了他的鬼心思,但是他却没有一口回绝,相比对方在暗处给他使坏,他更想把人撂在眼皮子底下。 “行。” 齐冀没想到他会爽快答应,刚一愣神就听见下一句转折—— “不过,你的表现将直接影响日后我对你的态度。” 齐冀:“......” 怀揣着让人后脊冒汗的警告,齐冀扔了自己的车,坐上了那辆飞驰的副驾驶。 和他一样浑身不自在的还有夜浓。 不过她的不自在里还夹杂着心虚。 她总觉得这个齐总不安好心,这么左右跟着她,好像故意在提醒她那晚酒醉留宿他家的事。 又或者不是提醒,是威胁。 夜浓余光时不时地往副驾驶瞄,偏偏几次都被齐冀从后视镜里逮了个正着。 看着她那心虚又不安的眼神,齐冀更加确定她这次回头缠着他哥是不安好心别有目的了。 车子一路开到了东沈的地下车库。 下车后,沈屹骁站在车边,朝里伸手。 夜浓不接:“我自己能走。” 她声音不冷不热,带着几分不想让别人看出任何她身体不爽利的怪嗔。 但是落在齐冀耳里,就是嫌弃,就是连被他哥牵个手都不愿意。 这会儿不让碰了,那还睡他哥的床? 还闲着一双手让他哥给她喷药? 齐冀扔了一记冷眼过去。 到了电梯门前。 沈屹骁低头看她的脚:“都说让你穿平底鞋了,就是不听。” 夜浓恼了他一眼,声音里有细微的怨道:“你怎么什么都管。” 齐冀深吸一口气,把往上窜的火狠狠往下压。 本想瞪一眼前面人的脚,却看见他哥拎着她的包,跟个仆人似的。 偏偏还理所当然地使唤人——“你把包里的蓝牙耳机拿给我。” 齐冀终于按捺不住了:“你腿受伤,手也不能动了?” 夜浓几乎和沈屹骁同时扭头。 相比沈屹骁警告的眼神,夜浓却是笑的,不仅笑,还轻拖尾音:“你管得好宽哦,齐总。” 齐冀:“......” 夜浓回过头,把嘴角不该有的幸灾乐祸给抿下去后,她抬起手挽进了沈屹骁的臂弯里。 能同意齐冀跟来公司,沈屹骁是不想他暗下使别的坏心思。 却没想到竟激起了夜浓的胜负欲,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沈屹骁眼神里掺杂了几分意味深长,被齐冀精准捕捉后,他头顶冒出了两个硕大的问号。 什么意思? 是警告? 但是和平时的眼神又很不一样。 还是说,笑他刚刚吃了这个女人的瘪? 也不像...... 进了电梯,齐冀缩在两人身后,视线盛着沈屹骁的后脑勺,心里还在盘算着他刚刚的眼神。 难道是暗示? 可是又在暗示他什么呢? 电梯很快停落36层,穿过走廊,经过秘书办,黎雪余光一瞥,顿时倒吸一口气。 一连两个“嘶”音,王心蕊和钱歆双双扭头看她。 黎雪狂把下巴往外点。 两人又齐刷刷扭头。 不过两人坐的位置只能看见沈屹骁和夜浓并肩走着。 茫然对视一眼后,两人刚一回头,只见黎雪已经踮着她的无声小高跟溜到了门口。 鬼鬼祟祟的模样,惹得两人也从座位里起身,刚走两步,就见门口突然闪进一个人影。 黎雪举在手里的手机顿时往身后一藏:“齐、齐少。” “你竟然偷拍我?” 黎雪把头得像只拨浪鼓,刚想说没有,就见他弯下腰。 “那我之前让你扫我微信,你干嘛不扫?” 他嘴角挂着的混不吝的笑,让黎雪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她端着一张乖乖脸:“我男朋友说,不可以随便加别的男人微信。” 齐冀:“......” 黎雪不想得罪他这个二世祖,很快岔开话题:“您今天怎么来了呀?” 齐冀“咳”了声,问正事:“那个姓夜的,”他脸往外偏了一下:“在这什么职位?” 黎雪听出他语气不善,“您说夜总监啊?” “总监?”齐冀嘴角差点抽了:“我哥竟然给她安了这么个头衔?” 黎雪忙小幅度地摆手:“不是,夜总监不是我们公司的员工,她是莱欧设计公司的创意设计总监。” “莱欧?”齐冀眉心展开,但也只展开了一秒,“那她不去自己家公司上班,跑这干吗?” 黎雪耸了耸肩:“那我就不清楚了,可能...是和我们公司有合作意向吧。” 虽然她还没有收到任何有关东沈和莱欧任何合作的消息,但总不能说沈总假公济私把女朋友带来谈恋爱吧。 “齐少,”黎雪不想言语上有任何纰漏:“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去忙了,关秘交代了好多事呢。”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118节 齐冀看了她两眼,这才挥了挥手,不过他也没多待,毕竟还有正事等着他。 他这尊小佛一走,黎雪立马拿起手机,将自己刚刚拍到的照片发给了王心蕊和钱歆。 “我的天呐,他们这是和好了吗?” “不然呢,”黎雪一脸得意:“前天晚上就跟你们说他们又抱又亲的,你们还不相信。” 王心蕊:“那你岂不是成了大功臣?” 钱歆:“就是,那以后沈总结婚了,你岂不是要坐主桌?” 不等黎雪嘚瑟—— 钱歆:“坐主桌的话,喜钱肯定和我们不一样了吧?” 王心蕊:“对哦,怎么说也得万儿八千吧?” 黎雪:“......” 这边说到喜钱,另一边说到了喜饼。 夜浓刚一进办公室就接到了阮瑜的电话。 “吓我一跳,alma说,是你男朋友送的,我还以为你俩这是要订婚了呢!” 夜浓听了直皱眉:“你想什么呢!” “我想错了吗,这么正的红色礼盒,谁看了不像喜饼啊!” 夜浓不知说什么好了。 毕竟昨天她也是这么觉得的。 以至于电话挂断,她就朝沈屹骁投了一记死亡眼神。 沈屹骁直接甩锅:“不怪我,是黎雪。” 夜浓当然不信,这事要没他发话,黎雪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会做这种主。 “敢做不敢当,你还是不是男人?” 沈屹骁气笑一声:“不是男人,你腿会酸成这样?” 夜浓被他堵的脸微微一红,抬着调儿掩饰自己的心虚:“...你再说一遍?” 就这么巧,齐冀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这么一句。 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能不能对我哥温柔点?” 沈屹骁这次没有拿话制止他,更没有眼神警告。 这对齐冀来说,简直就是给他敞开了发作的大门。 视线从沈屹骁的脸上偏开,齐冀一双警告的眼神直直攫在夜浓微微怔愣的脸上。 “也就是我哥这么忍着你,换我,早跟你分八次手了。” 让他说,但也不是什么话都任由他说。 沈屹骁眼皮一掀,看过去:“换你?” 齐冀:“......” 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那么喜欢看这位齐总吃瘪的表情,夜浓视线从门口收回来,嘴角的笑一点都不收着:“齐总,别在门口站着了,进来呀。” 这话给了齐冀台阶下,他瞥了眼沈屹骁的表情,见他没说话,这才走进去。 进去以后,才反应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刚刚夜浓跟他说话时,拖了尾音。 就说他跟在旁边提点有用吧! 声音都软了。 他像是给自己的存在找到了价值,也不惧着刚刚沈屹骁看他用的眼神和语气了。 走到办公桌对面:“我坐哪?” 沈屹骁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后就收回了视线:“沙发、茶桌,随你。” 齐冀心里堵着一口闷气。 凭什么这个女人和他坐一张桌子,而他要去坐那两个鬼地方? 他就不坐! 齐冀往沈屹骁旁边的人白了个眼神后,转身出去。 再回来,他手里拎了把椅子,往办公桌侧面一搁。 “我就坐这。” 原本挺宽敞的办公桌,又多了一个人,顿时变得局促。 沈屹骁视线掠过去:“你觉得合适?” 齐冀不敢看他,但是敢说:“还行吧。” 沈屹骁似笑非笑一声:“要不要把我的位置让给你?” 还以为留他在能帮点什么忙,结果除了找事还是找事。 沈屹骁一个电话拨到了齐祯那儿:“把你的人带走。” 都不给话筒那边说话的机会,电话就被他挂断撂在了桌上。 “砰”的一声响,齐冀几乎是瞬间站了起来。 看着他那怂唧唧往沙发那儿溜的背影,夜浓想笑又莫得觉得他有点可怜。 她碰了碰沈屹骁的胳膊,“差不多得了。” 就是那摔手机的动作,让齐冀老实到了中午。 相比周一那天的门庭若市,今天可谓是门可罗雀。 夜浓已经从他身旁坐到了之前齐冀坐的位置,眼看沈屹骁手里的钢笔停了动作,夜浓托起腮:“今天怎么都没人来找你了呀?” 沈屹骁当然听得出她话里的意思,“你要是想,我可以让他们排队。” 夜浓剜了他一眼:“真是一肚子的坏水。” 虽说她还没给他确切的答案,但沈屹骁已经被她早上挽着他胳膊的动作吃了一颗定心丸。 他磕了磕旁边的桌面:“过来。” 夜浓垂下眼:“赶紧忙你的,都饿了。” 沈屹骁身下的椅子一滑,离近她右手边:“想吃什么?” “麻辣烫。”也不知怎的,突然就想起了这口。 沈屹骁皱眉:“没营养,换一个。” 夜浓掠他一眼:“人也换一个,怎么样?” 齐冀憋了一上午了,一个冷眼投过去:“能不能好好说话?” 夜浓不气也不恼,视线落过去:“齐总中午要一起吗?” 齐冀嫌弃地收回眼神,语气轻傲:“我可不吃那种垃圾食品。” 说不去的是他,等沈屹骁搂着夜浓走出办公室,跟上来的还是他。 夜浓“咦”了声:“齐总这是要去哪?” 齐冀把厚脸皮三个字发挥到了极致:“我哥去哪我去哪。” 他就这么跟在两人的身后,眼睛盯着那双十指紧扣的手。 怎么说呢。 既想给掰开,又想生生世世将那两只手给粘在一起。 总之就是很矛盾,让他烦躁。 进了电梯,他掏出手机,把那双十指紧扣的手给拍了下来。 他微信里两千多个好友,平时随手一个日常都能有大几百个赞。 这条朋友圈一发,不过眨眼的功夫,点赞就快破千了。 随之而来的还有评论—— 「我靠,你小子可以啊!」 「快快快,哪家的小公主,快报上名来!」 「别发手啊,正脸来一张!」 「过你哥的审了吗就官宣?」 「齐少可以啊,竟然还玩意境美了。」 「都是成年人,你搞这么纯情给谁看啊?」 「我要看脸,你给我看手有什么意思?」 评论多的他都看不完。 齐冀捡着他看着顺眼的回—— 「我手背上有痣?」 「看不出我是第三视觉?」 「这是我哥!」 「我另一个亲哥:沈屹骁」 第55章 齐冀的微信里不仅有好友, 还有各路亲戚长辈。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119节 出电梯到了车边,齐冀刚一拉开车门坐进去,手机就震了。 “三姨。” “冀冀, 交女朋友啦?” 齐冀一愣:“没有啊!” “那我看你发朋友圈发那照片?” 齐冀暗叫一声糟糕, 忘了把那条朋友圈设置分组可见了! “你看你, 还挺含蓄, 就发个手, 都瞧不见正脸,赶紧的,把那姑娘的照片发给二姨看看。” “二姨,”齐冀小心翼翼往主驾驶瞥了眼,声音发虚:“那不是我。” “不是你?不是你, 你发什么朋友圈?” 齐冀:“......” “你说你这孩子,害二姨白高兴一场!” 这个电话挂断, 又来一个—— “大舅。” “你小子什么时候交的女朋友,没听你妈说啊。” 齐冀又是一通否认:“不是我。” “不是你?那你乱发什么朋友圈, 你这孩子,逗长辈开心呐?” 齐冀:“......” 一个个自己在那乱猜, 还怪起他来了。 电话无情被挂断,齐冀朝手机扔了记白眼。 但是没完,还有—— “孟叔叔。” “昨天你妈还在我面前担心说你以后找不着女朋友, 还让你姜姨给你留意着,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自己谈上了。” “孟叔——” “既然谈了就赶紧跟你妈说,别让她操心。” 齐冀可不敢得罪家里那位祖宗:“您别误会,那是网上的照片, 我看着挺好看就给放朋友圈了。” “嗐,你说你这孩子, 行,那我跟你姜姨就给你留意着。” “不用,孟——” 电话又被挂断了,齐冀烦躁地抓了把头发。 一抬眼,刚好对上从后视镜里投过来的眼神。 齐冀心里一咯噔,忙低头点开手机。 避免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再误会,他赶紧将那条朋友圈改成了仅自己可见。 手机锁屏,他这才狠狠松了一口气,看了眼窗外,他又皱眉:“这是去哪?” 沈屹骁目视前方:“不知道去哪还跟着?” 齐冀:“......” 吃了个瘪,他在心里“嘁”了声,余光一瞥,这才注意到中控台的一双手。 走路牵着也就算了,开个车还牵着。 这是不把交通安全放眼里,还是故意撒狗粮给他吃? 齐冀简直无语,“你是怕我哥跑了还是怎么着?” 夜浓回头看他:“你在跟我说话?” “不然呢?”齐冀理直气壮地眉梢一挑。 似乎是觉得他这个问题很可笑,夜浓回他一记似笑非笑的眼尾:“麻烦你看清事实再说话。” 齐冀看向中控台上的那双手。 虽然是十指紧扣,但下面的那只手明显是主导者,手指用力到指尖都泛白了。 偏偏那只手是他哥沈屹骁的。 敢情刚刚那句话他说反了。 齐冀不觉理亏:“谁让你有前科。” 夜浓不可置信地回头看他。 沈屹骁也没想到齐冀会不知轻重地说出这种话。 刚想警告他一声,旁边传来一句—— “那你倒是说说看,我都有什么前科。”夜浓侧着脸看着后座的人,似笑非笑 着。 齐冀早就想跟她算这笔账了。 但是有些话不能当着他哥的面说,不然太伤他男人的面子。 齐冀抱着胳膊往后一靠:“什么前科,你自己心里——” “齐——” “你让他说!”夜浓打断沈屹骁话的同时,也把手从他手里用力抽了回来。 齐冀被她吼得肩膀一提,心脏都跟着抖了。 之前就听齐祯说她脾气爆,他还想着,长了这么张漂亮的脸,就算再爆又能爆到哪儿去。 今日一见,真是开了眼了。 见他不说话,夜浓眼角眯了几分:“怎么又不说了?” 齐冀也不是没见过比她凶的女人,但这么漂亮还又这么凶的,他真的是第一次见。 那种笼罩在她周身的低气压,带着一种攻击力,让齐冀一连吞咽了好几下。 想不通,全世界那么多温柔的女人,他哥怎么就好了她这口。 说不清是真的怕她,还是怕她身边那位。 齐冀低着头,手揪着膝盖处的布料,“不都喊你嫂子了吗......” 上一句有多咄咄逼人,这一句就有多委可怜兮兮。 切换的游刃有余,如鱼得水。 把夜浓都看懵了,听愣了。 如果说这就是他炉火纯青的演技,那他真能捧个国际大奖回来。 夜浓嗤了声笑:“你以为我稀罕?” 这一句简直让齐冀心尖冒火,但是一瞥她脸,又被她眉眼里的刀光剑影一刀斩灭了。 但是他委屈,替他哥委屈。 可是又敢怒不敢言,以至于他还端着那副软乎乎的腔调:“我哥稀罕。” 夜浓被他这四个字气出一声笑来,像是拿他没辙,夜浓视线落到沈屹骁脸上。 “你这都交的什么朋友?” 沈屹骁瞥了眼后视镜,原本是想给后面的人一记警告,结果却捕捉到了他眼里的狡黠。 沈屹骁:“......” 他这才懂了这小子的鬼心思,原来是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 车子开了会儿在路边停车位里停下。 齐冀落后几米跟着两人进了一家小门店。 虽说齐冀经济被管控得很严,但他重质量高于数量。 他抱着胳膊,勾着脑袋,先是看墙上的卫生许可证,接着又弯着腰低着头去看火灶上的一个个小砂锅。 老板瞧出了他的意图:“放心吧,我这店啊,都开了十多年了,没一个吃坏肚子的。” 齐冀直起腰看了老板一眼,再扭头,只见夜浓一副王母娘娘的架势坐在桌前。 他走过去:“我哥呢?” 夜浓下巴一抬。 齐冀扭头看过去。 只见上个月股价创历年新高,公司总市值过千亿美元的董事长「他哥」,一顿西餐都要吃个万儿八千的「他哥」,正一手塑料筐,一手夹子,在夹菜。 齐冀都看傻了,等他回过神,刀子似的眼神射到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某人脸上。 “你、你是没长手吗,竟然让我哥干、干那种事?”他虽然咬牙切齿,但声音压得低。 夜浓好笑一声:“他是男人,干那种事...不应该吗?” 在他的怒目圆睁里,夜浓嘴角笑意不减:“难道齐总谈恋爱,都是女朋友跑前跑后照顾你,你像个大爷一样,躺着?” 齐冀被她说的,脸色从白到红,想发作又顾忌沈屹骁在,活脱一只想炸毛又只能忍住不能发作的小狗。 他深吸一口气。 在心里告诫自己:这恋爱是他哥谈,这苦头是他哥吃,这委屈也是他哥受,跟他齐冀有什么关系,他又不会少块肉。 但是凭什么! 全世界又不是只有她一个漂亮女人! “哥。” 沈屹骁回头,但是不是理身后的人,而是看向斜对面。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120节 “你要的是番茄汤吗?” 夜浓点头:“你再另外放几片番茄。” 沈屹骁这才把眼神落到齐冀脸上:“你不吃?” 齐冀注意力被分散了几分,小心翼翼地问:“你给我夹吗?” 沈屹骁好笑一声:“你觉得呢?” 齐冀:“......” 他亲哥说的果然没错,这人就是典型的有异性没人性。 本来还想劝他回头是岸的,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好吃你就多吃点。” 多吃吃这女人带给你的苦! 说完他回到桌前,在夜浓低头看手机的漠视里,坐在了她对面。 漂亮,是真的漂亮。 偏偏心狠手辣! 齐冀早就想跟她算算过去的帐了,借着他哥不在,齐冀朝她“嗳”了声。 结果对面的人看都不看他一眼。 齐冀咬了咬牙:“...嫂子。” 夜浓这才掀了掀眼皮:“你喊我名字就行。” 真当他多想喊她那两个字似的。 齐冀两个都不喊。 “你摔过镜子吗?”他问。 夜浓被他迂回的问法听笑,嘴角轻轻一提:“是你哥想要粘回去。” 齐冀:“......” 还真以为他哥是被她这张脸给迷住了,原来还有点脑子。 齐冀换了个突破口:“但当初分手是你提的,所谓好马不吃回头草——” “你说你哥不是好马?”夜浓将手机卡到一边。 齐冀:“......” 这女人,怎么这么会曲解人意思呢? 他眼珠子一转,又生一计:“你说你这么漂亮,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这样,回头我给你雾色一个,我保证,”他三指并拢,举天发誓:“绝对不会比我哥差太多。” 眼看她点头,齐冀眼睛一亮—— “正好你哥过来了,你问问他。” 齐冀嘴角一抽,身后有人影罩过来。 “问我什么?” “问你——” 齐冀心脏都要跳出来了,赶紧截住她话:“就是问问你,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夜浓先是一愣,下一秒,她“噗嗤”一声,笑得肩膀直抖。 沈屹骁看了她一眼,又把视线落到齐冀脸上。 齐冀哪禁得住他那双审视的眼神,眼睫抖个不停不说,嘴唇还往一块抿。 沈屹骁把手里的号码牌往桌上一撂:“我看你是把我说过的话当耳边风了。” “没有,”齐冀解释的声音都抖了:“我真没说你什么,不信你问嫂子。” 他可怜兮兮的一双眼,求救地看向对面。 本来夜浓觉得他这人很会装,刚刚几句话一聊,她突然就改变看法了。 这人是真的有几分单纯。 “你多大了?”夜浓问。 齐冀愣了一下:“...二、二十六。” 沈屹骁撩起眼看他:“说准确点。” 他什么时候说不准确了吗,他家那个老母亲一直都这么报他年龄的,说什么男人本来就成熟得晚,再把自己说小了,更显幼稚。 齐冀朝沈屹骁投去怨呼呼的一眼,这才不情不愿的,“过完年二十四。” 夜浓眉梢轻挑,难怪。 二十三四岁,温室里长大的小少爷,要么坏得离谱,要么单纯得不谙世事。 夜浓朝他笑了笑:“沈屹骁在你心里很重要吧?” 这话简直说到了齐冀的心坎里,他下巴一抬:“那当然了!当初你一脚把他踹了,我连学都——” 沈屹骁声音一扬,打断他话:“你有完没完?” 齐冀:“......” 现在要面子不让他说了,有本事当初别干那没出息的事啊。 一想到那个暗无天日的房间,一地的烟屁股、酒瓶子,安眠药,还有上门的心理医生...... 齐冀忍不住嘟囔:“反正你对我哥好点。” 可惜他声音含糊不清,夜浓并未听见。 砂锅式的麻辣烫被老板送过来:“碗在消毒柜,你们自己拿。” 夜浓刚要起身,手腕被沈屹骁按住:“坐好。” 回头,只见沈屹骁手里不仅拿着碗筷,还多了一瓶牛奶。 “刚让老板温热了。”沈屹骁将牛奶瓶盖拧开,放在她面前。 齐冀:“......” 以前就听齐祯说过他恨不得把这个女人捧手心里疼着,今日一见,这是捧手心里吗,这是给顶头顶上惯着。 不止,还一块菜一块肉地给夹到她碗里。 可那个女人呢,又开始挑剔了—— “你怎么还放鱼片了。” “不想吃?” 夜浓摇头。 沈屹骁把鱼片从她碗里夹了回来:“以前不挺喜欢吃巴沙鱼的吗?” “你都说了是以前。”说着,夜浓又把碗里的紫薯丸还给她:“这个也给你。” “这也不爱吃了?” 夜浓皱眉:“番茄汤里放这个不好吃。” 几块鱼豆腐吃完,夜浓碰了碰他胳膊:“你有没有觉得味道和以前不一样了?” 沈屹骁已经把她刚刚夹给他的都吃完了,但是他也就只吃了她夹的。 他笑着点头:“以为你没吃出来。” 齐冀忍不住了,脑袋往前勾:“你什么时候还喜欢吃这玩意了?” 想到了过去的隆冬雪夜,自己从男生寝室一路跑到女生寝室楼下的画面。 沈屹骁笑了笑:“她有时候半夜饿,会想吃这个。” 齐冀没谈过恋爱,但认识的女孩子不少。 “麻辣烫都吃了,那路边小摊上的臭豆腐,你是不是也吃了?” 沈屹骁知道他排斥臭豆腐的味道。 “巧了,”他说:“你嫂子不爱吃那个。” 谁知他刚一说完,胳膊就被夜浓碰了一下。 “我现在也有点爱吃了。” 沈屹骁扭头看了她几秒,轻笑一声:“那下次带你去吃。” 视线收回,他看向齐冀:“你不吃点?” 齐冀抱着他宝贵的胳膊:“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吃这玩意。” 他往沈屹骁面前空空的碗底瞥了眼:“你也不爱吃,别以为我不知道。” 夜浓微微一愣,扭头看向旁边的人:“你不爱吃?” 但是以前她把吃剩的推给他,他都能消灭干净。 “这不是中午吗,”沈屹骁说:“我中午习惯吃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的确知道,虽说他对吃的不算挑,但正餐他喜欢吃有饱腹感的。 “那你不早说。” 虽然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可沈屹骁还是忍不住地明知故问:“早说了呢?” 夜浓手里的筷子轻轻戳在碗里,“早说不就晚上过来了吗。” 沈屹骁唇角抿出笑痕:“那等你吃完,回公司再陪我去楼上吃点。” 刚被他放下的筷子,又被他拿到了手里,将他记忆里对她的了解,从那很大份的砂锅里挑出来,夹到她碗里。 齐冀从未见过他如此照顾过谁,看得他心里五味杂陈。 趁着沈屹骁去结账的功夫,齐冀逮着了机会:“你们以前在一起的时候,他也这样?”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121节 夜浓抬头看他:“哪样?” “就,”齐冀往桌上指了指:“他什么都不让你干?” 其实他更想说: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夜浓摇头失笑:“是你太大惊小怪了。” 他大惊小怪? 齐冀嘴角挟一缕冷笑:“那是你觉得,我哥他什么身份你不知道?他哪里需要做这种事。” “所以你的意思是,因为他含着金汤匙长大,所以我就要拿着他给的金汤匙一勺一勺地喂他?” 齐冀皱眉:“你别这么较真行吗?” “我较真?”夜浓垂眸笑了:“你怎么不说你自己不了解他呢?” 这句话仿佛像根刺,扎在齐冀的心头。 “所以你就拿着你对他的了解,那么伤害他?” 这一刻,夜浓才突然明白面前这个男人对她的针对从何而来。 原来,他的这些朋友是这么看她的。 在她和沈屹骁的这段关系里,她这个被他伤得体无完肤的人,竟然成了持刀的那一个。 本来夜浓都想放下过去了,都想将那只录音笔的事埋进土里了。 这一秒,她又改变了主意。 “齐总下周一有时间吗?” 齐冀防备的目光定在她脸上:“你要干嘛?” “到时给你听个好东西。” 第56章 “到时给你听个好东西。” 她眉眼和嘴角都在笑。 却让齐冀莫名其妙打了个冷颤。 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让他平时那股子的吊儿郎当都没了。 齐冀好像在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看见了两颗毒苹果。 他防备的目光死死定在夜浓的脸上,“什么好东西?” 之前夜浓还在犹豫,如果她把那只录音笔甩在沈屹骁面前, 会不会让他们重新开始的关系蒙上一层阴影, 现在好了, 刚好可以借这位齐总的嘴, 让沈屹骁知道他当年的狼心狗肺, 她也不是全然不知情。 夜浓端起手边那瓶还温热的牛奶,喝了一口。 齐冀被她悠然自得的动作看急了:“你说不说?” 夜浓这才轻提嘴角:“到时候不就知道了?” 无论是她的表情还是她的话,都意味深长,让齐冀满腹狐疑又心生不安。 他回头看了眼沈屹骁的背影,这才压低声音警告道:“你最好给我老实点, 再敢对我哥打什么坏主意,别怪我不客气。” 夜浓双眼微微一睁, 故作惊吓:“我胆子小,齐总可别吓我。” 但是下一秒, 她眉眼又突然一压:“但是我也不是什么脏水都任人泼的。” 齐冀被她冷冰冰的眼神看怔了两秒。 回味起她刚刚的话,他又觉得好笑, 嘴角刚要张开,身后脚步声近了。 齐冀合上嘴,但眼睛却不放过对面的人。 就这么被沈屹骁逮了个正着。 “你什么眼神?” 齐冀恍然收回视线, 表情一秒切换成乖巧,他笑着站起身:“可以走了吗?” 沈屹骁打量着他,眼神探究间,齐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我接个电话。”他像是找到了一个开溜的借口, 脚下生风地跑出了门。 沈屹骁紧了下眉,看向夜浓:“他又跟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夜浓仿若无事发生, 挽住他胳膊往外走:“等会儿回去的时候,你把我放公司楼下吧。” 沈屹骁扭头看她:“都陪你来吃麻辣烫了,你就不知道礼尚往来吗?” 还礼尚往来呢。 夜浓睨他一眼:“你要这么说,那我膝盖的帐要怎么算?” 沈屹骁嘴角滑出笑,“昨晚我不也跪了吗?” 短短一句话却让人脑海浮出极强的画面感。 昨晚在客厅,他的确有跪在她身后,可他是跪在沙发前的地毯上的,能和她跪在坚硬的书桌上比吗? 以前还知道给她垫个东西,昨晚可好,不管不顾的。 想想就来气。 夜浓手在他臂弯里掐了一下,“你膝盖又没肿。” 这种话题极具讨论性。 “那不然今晚重新跪一次?” 几年不见,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 夜浓“哼”了声:“行啊,今晚你跪茶几。” “茶几?”沈屹骁低笑出声:“你倒是 会给自己找地方。” “什么叫我给自己找地方,我说你,你自己跪。” “那你呢?” 脑海里闪出画面,夜浓嘴角抿笑:“我就坐沙发里看。” 这会儿正值午后,路上有行人。 沈屹骁低头在她耳边:“昨晚站着要你的时候,你也没少看吧?” 夜浓脸顿时一阵烧,抬头重重恼了他一眼:“你再说?” 沈屹骁不逗她了,见好就收:“下午如果没什么重要的事就在我那待着吧。” 的确是没什么重要的事,但她这个设计总监的职位也不是虚挂的,更何况,那个一张口就阴阳怪气的齐总一直跟着。 “你和他到底什么关系?” 顺着她轻抬的下巴,沈屹骁看过去一眼:“他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不用搭理他。” 他的答非所问,惹得夜浓眉心拧出不满。 “我问你和他什么关系。” “一个朋友的弟弟。” 沈屹骁一语带过。毕竟和她的关系还有他不确定的因素在,沈屹骁便没有提及齐祯。 夜浓本来还想问他是哪个朋友,又觉得自己管太多。 她又往车边瞥了眼,只见刚刚还站着的人,这会儿已经蹲着了。 午后阳光直直铺在人身上,很暖,但齐冀却整个人燥得厉害。 不是晒的,是被耳边的电话气的。 虽说那条朋友圈已经被他设成了私密,可到底晚了一步。特别是已经看过,转头又想去截图传播给其他朋友的,一回头却发现找不到了。 从店里出来后,齐冀的手机都快被打爆了。 “你们烦不烦,串通好了还是怎么着,一个接一个地问?” “有这么好奇吗?” “跟你有毛关系?” “我能发还不能删?” “我高兴,管得着吗你!” 这些是回那些没被他评论区回复的哥们。 然后又是被他回复过的—— “问我,有本事你去问我哥啊,敢吗你?” “这么好奇,要不要我把我哥的手机号发你?” “你管哪个女的呢?怎么着,你还想认识认识?” “我就奇了怪了,牵个手而已,跟结婚有毛关系?” 两人走到他身后的时候,刚好就听到最后一句。 夜浓晃了晃沈屹骁的胳膊:“他要结婚了?” 沈屹骁好笑一声:“女朋友都没交过一个。”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惹得齐冀骂了声脏话,气得他抬手就要摔手机的时候—— “发什么神经?” 齐冀动作一停,回头看了眼,立马站了起来:“...哥。” 沈屹骁看了眼他手里的手机,又将他心虚的表情收进眼底,最后,一双眼就定在了他脸上。 齐冀心里慌得厉害,但他又善于装无辜,摸了摸后脑勺:“怎么了?”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122节 沈屹骁逮着他的动作:“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心虚的时候会摸后脑勺?” 齐冀一愣,条件反射就把手拿了下来:“有吗,不会吧,我刚刚就是后面痒——” 沈屹骁都不等他瞎话编完就给夜浓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眼看他也两步迈过来,沈屹骁关上车门后,抬手压在他肩:“说话前记得在脑子里过一遍,做什么事也要考虑一下后果。” 手在他肩膀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后,沈屹骁视线定在他略有怔愣的脸上:“记住了?” 齐冀机械地点了点下巴:“记住了。” 沈屹骁亲自给他拉开了后座的车门,又嘱咐一句:“你这辈子,就这一个嫂子,姓夜。” 齐冀脑回路新奇:“那我亲哥呢,他不结婚了吗?” 沈屹骁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别跟我咬文嚼字。” 齐冀:“......” 回去的路上,齐冀很乖,一口一个嫂子。 “嫂子,你喝奶茶吗?我知道一家奶茶店,贼好喝。” 相比他突然转性的套近乎,夜浓还是觉得他之前的阴阳怪气更顺眼。 “我不太喝奶茶,谢谢。” “那咖啡呢?我一哥们开咖啡店,回头我给你弄张卡,给你打一折!” 夜浓侧过脸看了他一眼:“一折的咖啡...能喝吗?” “当然能喝了,他那都是纯正的咖啡豆,几千块一斤的,一折不过是给他的面子钱。” 夜浓摆了摆手:“不用了,我习惯喝茶。” “那简单,我们家就是茶多,青砖、普洱都有,明天我给你带几饼——” 后面的话被沈屹骁回头一个眼神止住。 “你有完没完?” 齐冀:“......” 真难伺候,挑刺不高兴,巴结还不高兴。 回到公司,沈屹骁没让夜浓陪他去餐厅:“你去休息室睡一会儿,两点半我喊你。” 夜浓点了点头,问他:“你下午忙吗?” “有两个会,怎么了?” 夜浓不想因私废公:“我想回公司。” 眼看他又想皱眉,夜浓沉下脸:“我也有自己的工作,你老把我绑在这算怎么回事啊?” 看看,这就是宠着惯着的后果,要上天。 齐冀根本忍不住:“你知道有多少女人想被我哥绑着吗?” 夜浓眉梢一挑:“多少?” “一双手都——” “吃你的饭去!” 齐冀:“......” 沈屹骁一双冷眼将人送进电梯,门合紧,他眼里的光才柔下来。 “没想绑着你,就是想让你多陪陪我而已。” 他话里哄人的意味明显,夜浓心就这么别他说软了,“不是住隔壁吗,晚上又不是见不到。” “你也说了住隔壁,不是还隔着几堵墙吗?” 夜浓听出来了:“你该不会想让我搬你那边去吧?” “行吗?” 两个字,撵着她尾音问出来,让夜浓愣了一下。 头顶透亮的光落在她仰起的脸上,照在她漂亮的眼睛里。 让沈屹骁想到了一句很衬她的诗:脉脉眼中波,盈盈花盛处。 他俯身抱住她:“晚上要不要跟我去梦蝶山?” 他们有着情侣间最完美的身高差。 拥抱在一起,能清晰感受到彼此的心跳。 走廊里安静,36层高的电梯更是鲜少有人打扰。 夜浓把脸埋进他颈子里:“去那干嘛?” 她说话时轻蠕的唇蹭着他敏感的皮肤,丝丝缕缕的痒意爬过,漫到他心尖。 沈屹骁侧过脸来,在她鼻尖亲了亲,“那边的房子里有两双拖鞋,我就不用赤脚了。” 夜浓被他的借口惹笑:“所以你在怪我喽?” “怎么敢。”他的声音随她的笑扬出懒洋洋的调,响在静谧的走廊,像是把冬日午后的阳光都偷渡了进来。 他声音低了,和唇一起低下来:“去不去?” 西装领口随着他低头,有热意烘出来,暖暖的,烘得她脸颊滚烫。 夜浓微微抬起头,刚好给了被他吻住的机会。 开始只在她唇上辗转,但随着她主动张开唇回应,他的吻就重了。 灵巧的舌滑进去,缠着,吮着,贪婪地攫取她的气息,掠走她的湿滑香津。 吻,在的她的配合下,变得炽热而绸缪,也让人开始不满足于现状。 但是走廊太安静了,让交吻的水声无限放大,心悸、刺激,也让人后怕。 沈屹骁无所谓,但他不想让任何人看见怀里人的意乱情迷。 会让人生出无限的,不该有的遐想。 沈屹骁果断松开她唇,牵着她小跑着穿过走廊。 办公室的门打开又一瞬关上,带出的一阵风里,夜浓的包从肩膀滑下来,掉在了地上。 沈屹骁将她抵在门后。 手不安分地从衣摆下钻进,沉甸甸的滚烫。 让他的呼吸沉了,也让他的吻随之重了。 再也不需要克制,也克制不住。他唇舌的力度恨不得席卷她、淹没她。 而她唇角溢出的“唔”声,更像是一针肾上腺素,让人失控。 夜浓紧紧揪着他的衣襟,仰头迎合他的吻。 交缠的吻声、沉重的呼吸声、摩挲的衣料声。 跌跌撞撞的,从宽敞的办公室到隐秘的休息间,一退一进踩在地板上的错落脚步声。 每一道细微的声音里,都无限彰显他对她的渴望。 不似昨晚的半推半就,这次,他明显感觉到了她的回应。 无论是回吻他的唇舌,还是抽出他衬衫衣摆的动作。 都是那么热烈。 将彼此的欲望都撕开了一道口子。 她仰头索吻,他低头续吻。 休息间的门“砰”的一声关上,沈屹骁踩着自己的西装,将她抵在了门后。 他掌心是滚烫的,从她细软的腰肢,抚过那妖潋的紫色半翅纹身。 夜浓在他怀里抖了一下。 他的吻比之前要凶,吃出了她的疼音,他这才意犹未尽地松了几分力道。 可是不够。 呼吸犹如砂砾,擦过她下巴,顺着她的下颚线,吻到脖颈。 半含半吮间,他将她的针织衫推上去。 不过双指对捻,就能让她摆脱束缚。 他却故意似的,偏偏不。 他唇舌伺弄上去。 白皙的手指隐没在他的黑发间。 从扇叶偷渡进来的金色光驳里,能清楚看见她仰起自己脆弱的铂晶,还有他埋于的那两杯山间雪。 像是跻身在潮湿的山谷,能听见细微的水流声,风擦耳边的簌簌声,颤颤巍巍的。 被浮着青筋脉络的臂弯托起的一条腿,脚尖悬空,荡在他的腿边。 能感觉到她躬身于喉咙深处的声音,带着克制。 沈屹骁抬起头,咬着她唇,眸色深重的一双眼看着她。 “别忍着。” 几分命令的语气里,他声音是沙哑的,低沉的,颗粒感十足的。 然而,当她真的要宣泄,他的吻又铺天盖地的覆上来,将那黏稠的,勾缠人心的声音全部吞吃入腹。 申吟震回胸腔,留下一阵急湍的口耑息。 夜浓脸颊红着,唇瓣更是被他吻出了血色,潋滟娇媚得让人完全停不下动作。 急切的冲幢里,汗涔涔的皮肤,像被覆了一层四月里绸缪的雨雾。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123节 南方的天,很会下雨。 她一个地道的北方女人,也会。 那是只为他一个人下的雨,只属于他的雨。 打湿了盘踞在地的西裤,溅在他光亮的鞋尖。 第57章 齐冀在楼上餐厅吃完都没等来沈屹骁。 耳边的电话依旧响到忙音都没人接。 齐冀看着已经跳回通讯录界面的手机屏幕, 眉心都快要拧出“川”字了。 难道他那句话说重了,把那女人惹生气,害得他哥又开始不理他了? 想到这, 齐冀哪还坐得住, 一溜烟地跑出了餐厅。 结果到了电梯门口才发现自己根本上不去36层。 不过, 就算他上得去, 也进不了从里面反锁的办公室。 一场激烈, 站着开始,站着结束。 若不是后背有门抵着,腿也有他臂弯托着,夜浓根本站不住。 “下午还回公司吗?” 他全身凌乱得不像话,声线哑出了迷离的音, 眼底也不清明。 夜浓整个人被他抱在怀里,声音更是软成了水:“你故意的是不是?” 这算哪门子故意, 不过是情到浓时,忍不住, 也不想忍。 “别去了,嗯?” 虽说他下午有会在办公室里待不了多久, 但还是想和她在同一层,且会议一结束就能第一时间看见她。 他喜欢这种心安的感觉。 这种整颗心都被她占据,压得他沉甸甸的感觉。 “以前没发现你这么缠人。” “不喜欢?”懒懒的一声笑低在她耳边。 细软的耳垂就在他唇边, 他舍不得放过,含着吮了吮,“晚上跟我去梦蝶山。” 夜浓身子骨又是一阵抖,默了好一会儿才软耷耷地问:“去那干嘛?” 当然是要把他名下的每一处房子里都染上她的气息。 但这么真实赤骨的理由, 这个时候说了,怕是她不会答应。 “那边夜景还不错, 带你去逛逛。” 夜浓现在哪还有那心思,她两只胳膊搂着他脖子,用身子骨去推他:“抱我去床上。” “去床上再来一次吗?” 他说话的嗓音连着鼻息的温热一同斥着她颈间的皮肤。 她像一只可怜兮兮的雀,扑簌着没什么力气的翅,砸在他肩膀:“快点。” 沈屹骁没个正形的样子,这么多年,也就只有她一个人看见。 “刚才还不够快?” 说起骚话来,简直和大学时一模一样,哪还有现如今半点董事长的样子。 夜浓用那她双蕴了水光的眸子瞪了他一眼,“你现在服务意识明显不如以前了。” 沈屹骁当然懂她的意思:“我倒是想,这不是时机不允许吗?” 昨晚带了几分强硬,今天又太过迫切。 听她有气无力地“哼”出一声,沈屹骁低头吻住她唇,将她的舌含弄得汁水淋淋,才意犹未尽地放开她:“晚上跟我去梦蝶山,到时好好补偿你。” 满舌都是他的气息,夜浓在他怀里软绵绵地挣扎了一下:“没节制。” “不碰你,说我不行,碰了又说我没节制了。” 他无奈似的,叹出一息笑音:“你现在可真是越来越不好伺候了。” “那你别伺候啊——” “那不行,”沈屹骁打断她:“我有多想伺候你,你不知道吗?” 在她的怔愣里,沈屹骁将她抱去了床上,俯下身来时,他目光深深地望着她。 “倒是你,想不想被我伺候一辈子?”他温柔的嗓音又低又沉。 和这道声音一同混进她耳里的,还有那段被她听了成千上万遍的对话—— 「她什么家世你不知道?难不成以后还要把人娶回家?」 「玩玩而已,你怎么还当真了。」 刚被他填满的身体,还有此时依旧被他占据的心,渐渐往下坠。 夜浓看着他眼角下方的那颗很浅很浅的泪痣。 大约是心情好,他眉眼里染尽了笑痕。 夜浓抬起手,指尖碰在他眼尾。 她真想看看,当他知道自己当年的狼心狗肺,她是全然之情的时候,这人还能不能再像现在这样,笑着说出这种话来。 夜浓抽出自己的手,食指指尖,顺着他深凹的肌理线,一路往他人鱼线延伸,指尖停顿住,她莞尔一笑:“想啊。” 人在足够理性的时候,眼里会有一种很坚毅的光。 那是一种不会被外来因素所影响,藏在顺服下的另一道隐匿的韧性。 虽然她骨子里很倔,但她心是柔软的,凭着对她的了解,沈屹骁总是能一语分辨出她的真心,和口是心非下的逞强。 但是现在,在她如此撩弄的动作下,他却有点分辨不出她刚刚说的「想」,到底是真还是假,还是说,她觉得他在开玩笑,所以也拿玩笑敷衍他? 迫切地想证明自己此时的不安是太害怕失去她才会生出的,沈屹骁目光深深锁在她眼睛里。 可是没等他探究出什么,就见身下的人捧住了他脸。 “想什么呢?” 沈屹骁喉间好似被什么卡住,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最后只剩无奈。 他提着唇角,扯出一个很牵强的笑。 “没什么。” 但是他心又实在不安。 “刚刚那臭小子说的话,你别放心上。” 他试图从齐冀那句的口无遮拦找突破口。 如果她在意他,一定会吃醋,别看她平时风轻云淡的表现的很大度,其实也会心如麦芒,只不过表现方式会迂回曲折一些。 果然,捧在他脸上的手收回去了,那双刚刚还弯着的眉眼也不笑了。 他听见她“嘁”了一声,听见她嘲意明显地说—— “你以为我像你?” 她剜过来的眼神,像是被一缕透亮的光,将沈屹骁心头的阴霾一点一点抽走。 他脸上露出了明显的喜色,抿唇轻笑间,沈屹骁捏着她下巴,把她的脸转过来直面自己。 “我怎么了?” 他说话的调子慢了下来,尾音微扬,每一个音符都彰显出他的愉悦。 夜浓打掉他手:“南禹,还记得吧?” 突然提到那个毛头小子,沈屹骁不免皱眉:“他又找你了?” 还找她呢! 夜浓想想就来气:“人家已经把我拉黑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拉黑的,但是昨天她没事翻朋友圈,才发现他在上上周发过一条消息给她,但是她一直都没注意。 再回复过去,却发现人家把她拉黑了。 原因还用想吗,肯定是他在背后搞鬼。 “你是不是威胁人家什么了?” “我能威胁他什么,屁大点孩子。” 夜浓剜了他一眼:“好好说话。” 沈屹骁勾缠了缕她的头发在手指间:“觊觎父母上司的女朋友,你觉得还需要我威胁他什么?” “倒是你,”沈屹骁手指点在她鼻尖:“一个无足轻重的人把你拉黑,你就气成这样,想想当初那段时间,我是怎么过来的。” “......” 本来还想借着这事压他一头,结果可好,被他反将一军。 夜浓两手推着他肩膀:“起来,重死了!” 沈屹骁纹丝不动压着她,抬头看了两眼,“就应该换个床。” 夜浓抬起下巴仰头往后看,本来没懂他意思,当她视线收回,瞧见他嘴角勾出的坏笑,夜浓这才慢半拍地懂了。 她笑出一声不可置信:“怎么,你还想把我绑起来?” 他眉峰一挑,也不知是意外她的聪明,还是得意自己的想法。 “不行吗,”他慢悠悠地直起腰,两个掌心压在她肩膀两侧,“不听话,或者再跑,你看我会不会把你绑起来。”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124节 虽说他话说得不正经,但他的表情却认真的看不出一丝玩笑或揶揄的味道。 夜浓看着他,心头突然泛起酸涩。 “当初...”她抿了抿唇:“你有没有这么想过?” “想什么,”他居高临下的视线锁在她脸上:“把你找回来,还是把你绑起来?” 夜浓没说话,只觉得身侧的床垫忽得往下一陷,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自己就从平躺被他翻身抱到了他身上。 这次,居高临下的人,换成了她。 “这就是我和你的关系。” 他像是把自己放在了最卑微的位置,像是把掌生杀予夺的刀交到了她手上,那他呢? “你依然可以像以前一样,跟我耍小性子,跟我说分手,但是,”他说了但是。 “我不会再像上次那样放你走了,从现在开始,我们之间的关系,只有开始,没有结束。” 在夜浓眼睫的颤动下,他搂在她腰上的手蓦然收紧。 “听清楚了吗?” 夜浓一向喜欢自由,不喜欢被束缚。 所以她是自由自在了五年,腻了烦了,怀念起他的霸道和占有欲了吗? 浑浑噩噩的,都还没想明白,就点了点头。 可是又觉得哪里不对,想深究细想,又被沈屹骁的吻乱了心神,等她反应过来那句「我们的关系,我说了算」的意思,她只觉一阵天旋地转。 沈屹骁抱着她翻了个身,低头吻在她额头。 “睡一会儿,我去吃个饭。” 他起身下床,走到衣柜前,将凌乱的,领口沾了她红色唇印的衬衫脱掉时,露出了结实强劲的上身,还有那只紫色半翅纹身,就盘踞在他精瘦健壮的后腰。 像是感觉到她的视线,沈屹骁转过身来。 目光相撞,夜浓下意识别开脸,被他那双视线缠得脸渐渐烧起时,夜浓索性翻过身去。 沈屹骁轻笑一声,视线缠紧她泛着红的耳尖,说:“明天我要穿你给我买的那件。” 一阵窸窣声里,夜浓听见他走近的脚步声。 心跳莫名快了起来,眸光流转间,她肩膀微微一缩。 温热的呼吸沿着她细白的肩线,一路轻斥到她的脖颈、下颚,最后停在她的脸颊。 “怎么还这么烫?” 夜浓羞窘难挡:“你再不走——” 后面的话被他的吻吞没,直到灼热气息占满她呼吸,他才松了几分距离,贴着她柔软湿濡的唇,问她:“昨晚临睡前,我说了哪三个字?” 那时的她,困乏席卷,可那三个字被他咬得掷地有声。 “我爱你。” 明明是问她的话,却又被他亲口说了出来。 他眼里盛着她水润润的眸,笑了笑:“睡一会儿。” 门开合的声音那么轻,撩着她的心扉。 说不清是感动他刚刚的细语柔情,还是可怜自己的再度深陷。 夜浓闭上眼,将溢出眼眶的两行清泪洇在绵软的枕头里。 * 齐冀是从黎雪那里走了后门才上了36层。 在办公室门口苦等了半个小时才把沈屹骁从里面等出来。 “哥——” 短短一个字,被他喊得颤颤巍巍。 沈屹骁瞥了他一眼就将视线掠到了不远处的黎雪脸上:“去餐厅——” “我去!” 他的自告奋勇,终于又让沈屹骁多看了他一眼,但是没等来什么好话。 “想让你哥亲自来把你领走,还是我让保安把你送走,你选一个。” 齐冀吞咽了一下,“哥,你别生气,我保证,”他竖起三指:“我保证再也不乱说话了!” 然而沈屹骁却没什么耐心的掏出手机,齐冀忙按住他手:“哥,我真知道错了!” 沈屹骁抖掉他手:“知道有什么用,不影响你知错再犯。” 能在门口等他半个多小时,齐冀也不是一点没给自己准备后路。 “哥,有件事我得跟你说。” 生怕他说不想听,齐冀撵着自己的尾音补充:“关于嫂子的!” 果然,他哥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齐冀心里窃喜,“就是中午吃麻辣烫的时候——” “沈总——” 关昇的出现,打断了齐冀的话,他看过去一眼,“你等会儿。” 他拉着沈屹骁的胳膊,故作神秘的将声音压低:“就中午你去结账的时候,嫂子说下周一要给我听个好东西。” “好东西?”沈屹骁平静的眼底有了一丝波动:“什么好东西?” “这她没说。” 眼看他朝自己投了个无语的眼神,齐冀赶紧揪住他袖子:“你别急,你听我说完!” 沈屹骁对他实在拿不出耐心:“赶紧说,说完赶紧走。” 看看,这就是被他捧在心尖供着的哥! 就是这么对他的! 齐冀深吸一口气,拿出他吃奶的耐心给他分析:“你想啊,既然她说下周一给我听那东西,说明那东西现在还不在她身上。” 沈屹骁像看个三岁小孩似的看着他:“然后呢?” “她说的是「听」,说明什么,说明是个类似录音的东西。” 长个耳朵都能听出的意思,到了他这,不知杀死了多少脑细胞。 沈屹骁偏开脸失笑的时候,视线好巧不巧的从关昇脸上掠过。 眉心紧皱、眸光闪烁。 一向从容淡定的人,竟然会因为齐冀的两句话,在他脸上掀起波澜。 视线在他脸上停留几秒后收回,沈屹骁看向齐冀,故意咬出两个字:“录音?” 齐冀下巴直点:“而且很大可能是跟你有关。” 故作沉吟间,沈屹骁余光又从关昇脸上掠过,“她还说什么了?” “还说...还说,”齐冀眉梢一抬:“哦,她还说不是什么脏水都能往她身上泼的。” 随他话音落地的,还有沈屹骁的声音:“关秘书。” 三个字,像是一道警钟敲在了关昇的耳边,让他来不及管理好脸上的表情就条件反射地抬起了头,“沈、沈总。” 他抖颤的眼睫,心虚的表情,甚至连说话声都虚出了和平时不一样的音色。 沈屹骁目光在他脸上凝了几分审视,却不刻意:“你刚刚要说什么?” “我...”关昇慢了两秒才回过神:“哦,是沈夫人来了,在楼下。” 想起上次黎雪跟他打的小报告,沈屹骁紧了下眉:“她自己?” 关昇说:“前台电话里说,沈夫人还带了一个很年轻的女孩子。” 还真被黎雪说中了。 沈屹骁低头看了眼时间:“会议推迟半个小时。” “好的。” 眼看两人对话断了,齐冀才小心翼翼喊他:“哥——” “去。” 齐冀愣了一下:“去、去哪?” “去把人亲自接上来。” 齐冀手指着自己:“我去啊?” “不然呢?” 除了夜浓,其他所有事,齐冀都是给他一条战线的,包括那个不被沈屹骁待见的「继母」。 齐冀丝毫不掩饰他的嫌弃:“她自己又不是没有脚——” 后面的话被沈屹骁警告的眼神止住。 齐冀脑回路新奇,“哥,你是不是不想让她和嫂子撞见?” 沈屹骁看着关昇的背影,眼角渐眯:“你说反了。” 反了? 齐冀摸不清他的心思:“你就不怕——” “怕?”沈屹骁打断他的同时,好笑一声:“在你心里,我怕过什么?” “你怕嫂子啊!嫂子一跺脚,你心脏都抖三抖。” 他之所以能这么不要命地说出这话,那是因为他亲哥齐祯说过—— 在沈屹骁面前,只要是捧那个女人的,你就是把他踩脚底,他都不会生气。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125节 但是眼看沈屹骁嘴角勾出一缕似是而非的笑,齐冀心脏先抖了。 “哥——” “滚下去接人。” 语气听似不善,但也就只似骂非骂了这么一句,重点是,在这一句之后,还手压他肩,交给了他一个伟大且有使命感的任务。 这让齐冀窃喜,他终于可以换个人换个事拿捏他哥了。 要知道,「弃学回国」不止他哥听烦了,他自己也说腻了。 “哥,你可一定要和嫂子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说完,他拔腿就跑—— “回来!” 齐冀刹住脚。 这次,不用他迎过去,沈屹骁就主动走了过来。 “你嫂子跟你说的那事......” 齐冀立马一副「我懂我懂」的表情,“放心吧哥,我保证会把我听到的一字不差地汇报给你!” 以为自己这么识时务能得他两句夸,结果却见他眉眼一压,正经又严肃地反问道:“你哪只耳朵听我说「汇报」二字了?” 齐冀:“......” 难怪刚刚话说一半呢。 齐冀一双无辜的眼,将他此时的心思看了个透。 “没有没有,你什么也没说,是我两面三刀墙头草,嘴上没个把门的!” 沈屹骁目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去吧。” 第58章 齐冀不喜欢俞初蓉, 也不全是因为她是沈屹骁的继母,而是他觉得这个女人假。 属于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时不时还会玩点阴招的。 他特别不待见这种人。 但是没办法, 下来前, 他哥说了, 要把她招待好。 其实这种场面活, 他也能应付。 但是重点是他哥后面的一句:她应该不喜欢你嫂子, 但是没关系,有你在,你嫂子不会吃亏的。 瞧瞧,这要没点信任,他哥能把这么伟大且有使命感的任务交给他吗? “俞姨!”他嘹亮的声音响在一楼大厅:“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呀!” 俞初蓉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 短暂怔愣后,她嘴角扬起温柔的笑:“冀冀也在呀, 一段时间没见,又变帅了。” 齐冀瞥了眼她身旁的女孩子:“俞姨, 这位是?” “哦,这是我侄女, 方仙蕊,”俞初蓉搂着旁边怯怯懦懦的女孩给她介绍:“这是齐冀,皓丰地产的二公子, 他哥哥齐祯是屹骁最好的朋友。” 介绍个人,都绕这么大一圈子。 齐冀心里冷笑,嘴角咧笑:“方仙蕊是吧,名字真好听, 长得也跟个小仙女似的。” 他拿出了他那副有钱公子哥的风流痞相:“多大了呀小仙女?” 俞初蓉嘴角的笑敛了几分:“没个正形,我这侄女单纯着呢, 你别吓着她。” 能跟你这种人带出来,能单纯到哪去? 齐冀一边在心里腹诽,一边朝电梯方向招手:“俞姨,咱们上去说。” 进了电梯,俞初蓉问他:“屹骁在忙吗?” “我哥忙了一上午,这会儿在睡觉呢,不然说什么也要亲自下来接您呐。” 俞初蓉瞥他一眼:“刚刚在楼下,前台那小姑娘竟然还问我有没有预约。”她笑得意味深长:“我还以为是屹骁交代的呢?” “哪能啊,我哥就是不让天皇老子上去,也不能将您堵在门外啊,”这边奉承完,他又解释:“主要是想见我哥的人太多了,这不抬高门槛,那不成菜市场了。” 见她不作声了,齐冀又把话题引到她旁边的小侄女身上。 方仙蕊。 刚刚就觉得这名字有股绕口的熟悉,刚刚他脑海里一闪,突然想起个人。 “小仙女,你这头发可真黑,跟假的似的。”他半真半假地调侃了一句。 方仙蕊抬头看他,柔柔弱弱的眼眸一弯,冲他浅浅一笑:“是吗,”她手不经意地摸着自己的发稍:“好多朋友都这么说。” “你很多朋友吗?”齐 冀故作惊讶:“我以为你这种内向的女孩子都不交朋友的。” 俞初蓉抬手作保护状,将方仙蕊往肩膀后揽了几分:“你可别打我们仙蕊主意啊,她心思可单纯着呢。” 一口一句单纯,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似的。 齐冀转了个话题,但矛头还是对准这个单纯的小仙女。 “你见过我哥吗?”他嘴角噙笑,眼里趣味明显。 方仙蕊缓缓摇了摇头:“没见过。” “那等下你可有眼福了,我哥那长相,”他啧了声:“世间一绝!” 下一秒,他又话锋一转:“不过你没机会了。” 在俞初蓉看来,沈屹骁之所以能和他走近,完全是因为他哥齐祯,所以她打心眼里就没把这个整日吃喝玩乐的二世祖放在眼里。 一开始的客套点到为止,俞初蓉皱眉,语气明显不善:“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还质问他怎么说话,他说错了吗? 带了个小女人上门,不就是想往他哥身上贴吗? 想干嘛? 捞不着公司的股份,就打起了他嫂子的位置了? 齐冀冷笑一声后,扭头,“俞姨,我也没说什么呀,”他一脸的无辜:“不过我刚刚书的都是实话,我哥现在真是有主的人了。” 见她嘴角一僵,齐冀心头一乐:“怎么,我哥没跟你说他谈女朋友了吗?” 上次电话里,俞初蓉的确听到沈屹骁提了一嘴女朋友,但她以为是借口,压根没当真。 “谁家的姑娘?” “放心吧俞姨,”齐冀答非所问:“我哥那眼光有多挑,您又不是不知道,能入得了他的眼的,自然不是一般的姑娘。” 说说讲讲,电梯停落36层,齐冀礼貌地用手挡住电梯门:“俞姨,您请。” 到了办公室门门口,见门紧闭,俞初蓉下意识抬起的手顿了两秒,又落了回去。 齐冀歪头看她,故意似的:“俞姨,您怎么不进去?” 老公已逝,沈屹骁又独掌整个家业,俞初蓉自知自己这个台面上的“沈夫人”不过是有名无实。 她转过珠宝加身雍容华贵的一身,朝齐冀笑了笑:“你不是说他在午休吗,等会儿——” “没事儿,”齐冀往前一个迈脚,抬手握住门把往下一压:“进来吧俞姨。” 这间过百平的董事长办公室,俞初蓉进来的次数,屈指可数。 不似楼上沈文宏那间满室的红木,这里,无论是黑白的色调,还是锐利的线条,每一处都像极了那个人的性格:难以接近又不近人情。 俞初蓉余光刚一瞥向最里面,一道人影就挡在了她身前。 “俞姨,您先坐,我去喊我哥出来。” 俞初蓉伸手就要去拦他,但是晚了一步。 齐冀一边往里跑,一边扬着调儿:“哥,俞姨来了!” 休息间里,沈屹骁正蹲在床边,半求半哄着:“就露个面而已,不用你招呼。” 夜浓虽然已经穿戴整齐,但人却坐在床边不动:“还没和你怎么样呢,就要被你拉着见家长了。” 沈屹骁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背皮肤:“又是站着,又是跪着的,这还叫没怎么样?” 都这个时候了,说话还没个正形。 夜浓抬腿踢了他一脚:“你再说!” 沈屹骁受得甘之如饴,嘴角笑意不减:“那能出去吗?” “不去!” 沈屹骁歪头看她:“你该不会是怕了?” 明知他是激将,可夜浓还是忍不住“嘁”了声:“我有什么好怕的。” “那不就得了,”沈屹骁拉着她的手,把她拽起来:“应付两句而已,不用多给面子。” 可到底是他的家里人。 夜浓听得皱眉:“你和她感情不好吗?” 似乎是被她口中的「感情」二字笑到,沈屹骁皱眉反笑:“你也太小看我沈屹骁的感情了。” 说着,他俯身与她平视:“我爸不在了,如今这世上,能让我付出感情的,也就你夜浓一个人了。” 那一刻,夜浓只觉一阵酸涩在她鼻腔里翻涌。 夜浓很轻地吸了吸鼻子:“你不是还有个爷爷吗?” 沈屹骁抬手揉在她脑袋上:“就会跟我咬文嚼字。” “你只要记着一点,她在我这,什么都不是。” 两人从休息间出来的时候,俞初蓉正低头在方仙蕊的耳边说着什么,听见声音,她声音顿时止住。 然而,沈屹骁搂着夜浓走过去的时候,却没有开口喊她,而是看向齐冀:“怎么不让你俞姨坐?”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126节 俞初蓉嫁进沈家十多年,沈屹骁只有在大型的公共场合,才会卖给他父亲一个面子,喊她一声“妈”。 其余时间,他都是称呼她为:「你」。 若是他不高兴了,还会喊一声「您」。 这么多年,俞初蓉早就习惯了他对自己的态度。 又不是三岁小孩,什么都摆在脸上。 俞初蓉脸上堆笑,一贯地喊他:“屹骁。” 可是当她视线落到沈屹骁身旁的那张脸,她嘴角的弧度顿时就僵住了。 竟然是她。 倒不是自己记性好,而是这张脸实在漂亮的让人记忆深刻,哪怕她只是看过几张照片,也依然让她只一眼就认了出来。 可是他们不是早就分手了吗? 当初分手闹的那么僵。 按理说,沈屹骁这记仇的性子,当年被她那么绝情地抛弃,该对她恨之入骨的。 怎么还能回头? 难道说是这个女人主动缠上来的? 可是当初那一身傲骨的劲,钱都不要,只拿走了那只录音笔。 录音笔...... 俞初蓉瞳孔顿时一缩。 “俞姨?” 齐冀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面前,歪着脑袋:“您想什么呢?” 俞初蓉恍然回神,看了他一眼,嘴角强行挤出一个笑来:“没什么。” 齐冀朝沙发招手,“上门是客,您老这么站着,我哥该说我没礼貌了。” 俞初蓉胳膊被他拉着,刚一转身—— “等等。” 沈屹骁的突然出声,让整间办公室突然静了下来。 俞初蓉愣了一下,回头。 沈屹骁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您都不问问......”停顿的功夫,他收回视线看向被他搂在怀里的人:“她是谁?” 因她知晓夜浓这个人,所以没有问及。 也正因为如此,让沈屹骁心里生出疑惑。 “还是说,您之前见过她?” 俞初蓉心脏猛然一缩,后知后觉自己的疏忽大意,她嘴角倏地往上一提:“我怎么可能见过啊,这不是等着你给我介绍吗?” 刚刚那句,沈屹骁不过是试探。 就算她没见过夜浓真人,可他房间里那么多和夜浓的合照,她总该见过吧! 沈屹骁嘴角勾出一味笑来:“那我就介绍一下,夜浓,我女朋友。” 这一声之后,夜浓礼貌颔首:“沈夫人。” 她看过来的一双眼,眼波平静。 说好听点,是不卑不亢从容自若。 说难听点,就是一点都没把她这个沈夫人放在眼里。 也是,两人从大学时就在一起了,想必早就知道沈屹骁有多不待见她。 俞初蓉在心里冷嗤一声的同时,回她一记礼貌微笑:“夜小姐,你好。” 她的反应都被沈屹骁看在眼里。 见着人,一副陌生的神色,听了名字了,还是一副从未听说过的平静。 要知道,无论恋爱和分手,「夜浓」这两个字都是和他沈屹骁的名字绑在一起的。 沈屹骁不露声色地扬了扬手:“您坐。” 看出这两人之间焦灼的低气压,齐冀忙挽住她胳膊:“俞姨,你坐这边。” 说完,还不忘抬头:“嫂子,哥,你俩也别站着,都过来啊。” 他唯独落下了那位小仙女,眼看她成了无人无津的一隅,齐冀故意似的:“哟,差点忘了这还有个呢。” 眼看他把方仙蕊按坐在他身边,俞初蓉面露不满:“仙蕊,你来三姨这。” 可她坐的是单人位沙发,如今把方仙蕊从双人位里喊过来,要么就是让方仙蕊站她旁边,要么就是...... 她索性顺理成章:“你坐屹骁旁边吧。” 方仙蕊听话地走过去,然而,当她拂着衣摆就要坐下时—— “谁给你的胆子?” 偌大的办公室顿时静谧到针落可闻。 沈屹骁慢慢悠悠地掀着眼皮,看了她从进来这办公室的第一眼。 方仙蕊两手揪着身侧的斗篷式衣摆,一边偷瞄着他那张似笑非笑的眉眼,一边糯糯唧唧地喊了声:“哥。” “哥?”沈屹骁嘴角噙着冷笑,讥讽藏在眼深处,又露在话语间:“你倒是会认亲戚。” 方仙蕊手足无措地朝俞初蓉投去求救的一眼。 俞初蓉也想护她,但又忌惮沈屹骁此时复杂难辨的眼神。 其实也并不难辨。 沈屹骁生气时,是会气极反笑的。 看似不动怒,却更给人压迫。 俞初蓉忙起身,拉着方仙蕊的手,和她一起坐到了齐冀的那组双人位沙发,坐下后,她扭头看向齐冀:“冀冀,你坐刚刚阿姨那边去。” 「冀冀」二字,让夜浓一秒皱眉。 又是「张总」,又是「齐总」,现在又多了一个名:「冀冀」。 这人的外号怎么这么多? “夜小姐。” 俞初蓉的声音,让夜浓浅浅的走神回了过来,她看过去,“沈夫人。” 俞初蓉手里握着方仙蕊的手,眼睛却在看着她:“不知夜小姐从事什么职业?” “我——” “莱欧设计听说过吧?”齐冀成了接话筒:“世界五百强,我嫂子在里面担任设计总监。” 他眉峰扬着自豪,声音透着得意。 但是在俞初蓉看来,再世界五百强,也是别人的公司。 她笑了笑:“没想到夜小姐年轻轻轻就坐上了这么高的位置。” 夜浓当然听得出她话里夹杂的另一层意味。 但是她什么也没说。 很多时候,但笑不语也是一种回击。 但是齐冀可没她这种气度,话锋一转:“小仙女,你现在从事什么职业呀?” 俞初蓉掌心轻轻拍在她手上:“我们仙蕊年纪小,刚毕业回国。” 齐冀“啧”了声:“现在留学回来可不像以前那么好找工作了,特别像你这种没有工作经验的,要么跟我一样,伸手跟家里要,要么就是托关系——” 说到这儿,他突然“咦”了声:“你今天跟俞姨过来,该不会是想走后门,来我哥这上班吧?” 他话里的戏谑惹来俞初蓉不满:“你看你这孩子,仙蕊是我侄女,来东沈上班怎么了?” “只是来上班不怎么,只要您别打别的主意。” 俞初蓉脸上一僵:“我、我打什么主意了?” 从进门就唯唯诺诺没说两句话的方仙蕊,终于在俞初蓉话音落地时开口。 “齐少平时都是这么跟长辈说话吗?” 齐冀视线偏到她脸上。 刚刚还一副任人宰割的乖纯小仙女,终于装不下去了? 齐冀嗤了声笑:“sheryl,贝德福特大学表演艺术专业,是你吧,方仙蕊小仙女?” 方仙蕊眉心一跳:“你、你怎么知道?” 齐冀翘起了二郎腿:“你那么出名,我就是不想知道也难啊!” 俞初蓉这才想起他大学也是在英国上的。 “冀冀——” “俞姨放心,”齐冀将她紧张的神色尽收眼底,他笑得一脸坏:“她的那些光辉伟绩,我不会说的。” 俞初蓉脸色犹如窗户纸似的煞白,倒是坐她旁边的方仙蕊“腾”的站起身。 尖酸刻薄在这一刻,终于积聚到一个极点。 她怒目切齿地看着齐冀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你少在这跟我阴阳怪气的,别人对你客气,那是给你哥的面子,你还真以为自己多大脸了,是吧?” 齐冀哪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过,火气直冲天灵盖:“有种你再把刚刚说的话给我说一遍!” 方仙蕊挣开俞初蓉去拉她的手:“我有种说,你有种听吗?一天到晚跟在你两个哥后面摇尾巴,还好意思让别人喊你齐总,喊你哈士奇还差不多!” 齐冀额头青筋直跳,腮帮子都咬紧了:“你她...” 但是他从不骂女人,他忍住:“你有种,你给我等着。”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127节 他眼珠子一转,恨不得砸俞初蓉的脸上:“这就是你嘴里那个心思单纯的小侄女,可真单纯,单纯得给人家当三,还当街打人家老婆,说出去是要笑死谁!” 他根本不给人回击他的机会,话一撂完,拍了屁股就走人。 把方仙蕊气得原地直跺脚:“三姨,你听——” “滚出去!” 极尽冷冽的三个字,让刚刚犹如菜市场哄闹的办公室一秒安静了。 方仙蕊抓着俞初蓉的胳膊,下意识就躲到了她身后。 视线瞥过去,又被那双冰棱般的眉眼吓得脸一埋。 夜浓知道他已经在克制自己的情绪了,她晃了晃沈屹骁的手,“不是还没吃饭吗,我陪你上去吃点。” 夜浓的这句话也让俞初蓉找到了离开的理由。 她拿起沙发里的包,“那你们去吃饭,我们就先走了。” 从始至终,她都将自己的情绪管理得很好,哪怕对那个齐冀咬牙切齿,哪怕沈屹骁那不留情面的三个字让她颜面扫地。 她都没有将情绪在脸上显露出分毫。 但是当她走出这间办公室,她脸色就变了。 她眸中凝着厚厚一层寒光,狠狠盯着秘书办的透明玻璃,但是经过时,她却一个眼神都没有看进去,直到走到电梯门口。 “三姨——” “你给我闭嘴!” 她低声狠斥一声:“这么多年的脸,都被你短短几分钟丢尽了!” 方仙蕊扁了扁嘴,“我哪知道那个姓齐的会知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不为,你还有脸怪别人?”她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方仙蕊其实一点都不想来,奈何被这个三姨架着,如今脸面被撕破成这样,她心里何尝好受,重点是,若不是她这个三姨,她今天至于被一个二世祖奚落成这样? 方仙蕊用余光瞪了眼旁边的人,“反正我是尽力了,三姨您还是想其他法子吧。” 俞初蓉当然听得出她话里的怨念,她冷哼一声:“现在说这话了,当初你被人告了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想其他的法子,转头来找我呢?” 方仙蕊被她堵的一时无语。 俞初蓉给了她一记白眼后,掏出手机,电话拨通刚一贴到耳边,电梯“叮”的一声,银色的电梯门缓缓敞开。 关昇表情微微一怔,但很快就朝她浅浅颔首:“沈夫人。” 俞初蓉眼尾一挑。 眼看他往外迈脚,俞初蓉抬手挡住电梯门:“关秘书,聊聊吧。” “沈夫人,现在是上班时间——” “那不然去你的办公室?”俞初蓉打断他。 说完,她走进电梯,关昇只得后退两步。 一个秘书罢了,俞初蓉懒得和他说那些场面话。 “关秘书还记得自己当初答应过沈董什么吗?” 对于她口中的沈董,也就是沈屹骁的父亲,关昇不觉心中有愧。 “当然。” 俞初蓉半转过身看他:“既然记得,那现在屹骁和那个姓夜的关系,关秘书要怎么解释?” “这是沈总的私人生活,我无权做任何的解释。” 俞初蓉好笑一声:“那关秘刚刚说记得,是在敷衍我,还是敷衍已经过逝的沈董?” 关昇抬起他古井无波的一双眼:“沈夫人,您是不是对当初我答应沈董的事情有什么误解?” “误解?” “当初我只承诺沈董,不会把录音的事说出来,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俞初蓉一时无言,但不妨碍她再度咄咄逼人:“但是这事除了我和老沈,就只有你知道,你不说,那他俩人之间的误会就不可能解。” 关昇不下任何结论:“我只能保证我不会说,至于沈总会不会从其他地方了解,又或者夜女士会不会把那段录音给他听,那我就不知道了。” 俞初蓉心脏一紧。 她竟然把这个可能性疏忽掉了。 如果那个姓夜的真的把那段录音给他听,那沈屹骁一定会深究,到时候再把齐祯那件事牵扯出来...... 俞初蓉倒吸一口气:“你赶紧去查!” 关昇眉心微蹙:“查什么?” 俞初蓉声音激动到高亢:“当然是查那只录音笔的下落!” 她现在已经不敢去想沈屹骁知道后的后果。 然而关昇却说了声抱歉:“沈夫人,我现在只听命于沈总,您的要求,恕我无能为力。” 俞初蓉没想到他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撂了挑子。 她冷若冰箱的一双眼,带着几分蔑视,看着面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秘书。 “你就不怕录音的事被沈屹骁知道,你的饭碗会不保吗?” 据她所知,他的孩子在国外读书,每年花销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关昇从容地笑了笑:“如果沈总真的这么做,我也不会有一句怨言。” 他的处事不惊,让俞初蓉心头诧异,也让她为自己的处境愈感不安。 俞初蓉嘴角挤出讥笑:“关秘书可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沈夫人过奖了,不过恕我直言,” 关昇话锋一转:“当年那段录音,我只是一个知情人,截取又或者制作——” 电梯“叮”的一声打断了关昇的话,而他也言尽于此。 门开,他抬手挡住门边,在俞初蓉的满脸怔忪里,关昇低头颔首:“沈夫人慢走。” 第59章 俞初蓉双脚好似灌了铅似的, 一步步穿过大厅,走到门口。 这么多年,方仙蕊还是第一次见她魂不守舍成这样。 “三姨——” “别说话!” 她的厉声打断, 把方仙蕊吓得肩膀一抖。 从她渐眯的眼角, 不停流转的眸光, 方仙蕊这才意识到她是在想事情。 想什么? 想自己做的缺德事怎么才不会被那个姓沈的知道? 刚刚在电梯里, 她和那个关秘书的对话, 方仙蕊已经理出了大概。 一直都知道她这个三姨心思不浅,却没想到还会干这种破人姻缘的好事。 还好意思说她破坏人家夫妻感情,可真会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有嘴说别人,没嘴说自己。 门口凉风吹得她瑟瑟发抖,方仙蕊瞥她一眼紧皱的眉心。 “三姨, 咱找个地方坐不行吗?” 俞初蓉扭头看了她一眼:“你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 方仙蕊求之不得:“那我就先走了, 拜拜。”都不等俞初蓉再开口,她就一溜烟跑了。 俞初蓉回头看向一楼大厅。 满墙的皇家白玉石, 至尊至贵。 而她,人人都要尊称一声的“沈夫人”, 却连上36层的资格都没有。 一句有名无实的沈夫人,四栋房产,还有那几份对于沈家不过九牛一毛的基金。 这就是嫁给他沈文宏十多年, 得到的一切。 吝啬的,连一个孩子都不给她! 就为了将来不会有第二个人霸占他沈家的家业吗? 怎么,他和那个女人生的孩子是他沈家的人,她俞初蓉生的就不是了? 刺骨凉风里, 她攥着包带的手,指尖发青。 当初拆散他和那个夜浓, 是为了日后好安排她的人成为沈家的儿媳。 如今,人,她是安插不进去了,但那又怎样。 他沈屹骁就能和喜欢的女人在一起了? 不甘、野心,还有求而不得的嫉恨,让她眼里的恨意翻涌成灾。 既然她想要的,他沈文宏不给她。 那他沈文宏儿子想要的,她也不会让他如愿! * 相比楼前广场的人流不息,36层高的办公走廊,静谧到让人心生畏怯。 黎雪没一点秘书该有的大方得体,整个人躲在办公室门边,勾着脑袋往外看。 钱歆瞥了她偷偷摸摸的姿势,抿唇笑:“关秘要是看见你这样,又要说你了。”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128节 黎雪心虚地往里面的隔间瞥了眼,见关昇正靠着椅背在闭目养神,她踮脚猫腰回到自己的座位里。 她可没有王心蕊和钱歆那么的淡然处之。 学历比不上人家,工作经验更是拿不出手,唯独她这颗小脑袋瓜子还算灵活。本来还想着靠撮合沈总和前女友复合来保护住自己的这只小饭碗,偏偏这两人还吵架了。 黎雪压着声朝钱歆“嗳”了声:“你说...沈总他俩不会分手吧?” 钱歆瞥她一眼,没说话。 沈屹骁办公室隔音效果好到里面掀翻了天,外面都听不到丁点。 黎雪哪里知道里面发生的那场闹剧? 她就只看见沈屹骁从她们办公室门口经过时,那紧绷的轮廓,黑沉的脸色,还有女朋友抱着他胳膊,那温声细语的声音—— “你想吃什么呀?” “如果不想去楼下餐厅,我陪你出去吃点?” “别生气了嘛~” 听得黎雪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还是那个处处将沈总拿捏的死死的夜总监? 重点是,女朋友低眉顺眼、低声下气成这样,他们沈总却完全无动于衷,一个眼神都不给的同时,还沉声斥了句:真当我这什么地方。 简直刷新了黎雪的认知。 果然天下男人都一个嘴脸。 没得到的时候,是舔狗。 得到了就不知「珍惜」两个字怎么写了。 想想就来气。 可又只敢在心里腹诽:不就有几个臭钱吗,拽什么拽! 沈屹骁的确是拽的,只不过他在夜浓面前拽不起来。 办公室的那出闹剧,其实他也没动多大的气,只是没想到,一句「滚出去」竟让他尝到了甜头。 在沈屹骁的印象里,她从来都不是一个特别有耐心的人,却没想到,能哄他这么久,从办公室出来,到电梯,再到八楼餐厅,她哄着他的话就没停过。 太久没听她用这软乎乎的调子跟自己说话,就想多听一会儿,多被她哄一会儿。 以至于在接到关昇的电话,问他需不需要将即将开始的会议推迟或取消时,沈屹骁只回了他三个字:你说呢? 眼看他“邦噔”一声将手机撂到桌上,夜浓无奈又想笑,“还第一次见到我们沈总生这么大的气。” 见他不说话,夜浓又抱着他的胳膊晃了晃:“气大伤身,为了不重要的人,咱至于把身体搭进去吗?” 她歪头往他身前凑:“别生气了好不好?” 哄人用的调子,不自觉就会带出几分软乎乎的嗲音。 像是奶猫的爪子,踩在人的心窝上。 沈屹骁瞥她一眼。 透亮的眸,挺翘的鼻,微红的唇,漂亮得让人根本气不起来。 视线从她轻眨的睫,到微噘的唇,几个来回后,沈屹骁别开视线,深吸一口气。 他是在强压自己想吻她的念头,但是在夜浓看来,显然就成了心头还有一口郁气未消。 她把下巴压在沈屹骁肩膀,歪着脑袋看他:“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生气的时候特别好看呀?” 沈屹骁抿了抿唇角,把笑压住。 “没有吗?”夜浓故作惊讶:“我该不会是第一个吧?” 本就漂亮的一双眼,做起这些生动的表情来,璀璨的让人挪不开眼。 再这么看下去,他能忍住表情才怪。 结果他刚一把脸偏开,耳边就传来一声命令里带着几分委屈的音—— “不许拿后脑勺对我!” 沈屹骁几乎一秒把脸转了过来。 但是他表情管理得还算不错,面无表情的脸上,所有的小心翼翼都藏在了眼底深处。 “你就笑一个嘛~” 他的胳膊被夜浓抱在怀里,因为用的撒娇似的语调,身子不由自主地左右轻轻地晃。 挤压在手臂上的两团绵软,让沈屹骁喉结滚了两下。 夜浓不知深浅地将他胳膊又抱紧了几分,“你笑一个给我看看,我看到底是笑着好看,还是生气了好看。” 以前没发现她这么会哄人。 也是,以前他压根就没跟她生过气。 这么一想,沈屹骁突然觉得有点惋惜。 突然就想把当初没尝过的,多尝几遍。 他“咳”了声,将情绪值往下压,眉心就要往一块拧的时候—— “不许皱眉!” 沈屹骁:“......” 视线落到她脸上,又听一句命令。 “不许用这种眼神看我!” “快点笑一个!” 一连三句命令,偏偏被她用软乎乎的调子说出来,听着像撒娇似的。 沈屹骁忍住想掐上她腰,将她抱到怀里的动作。 谁知,旁边的人却突然起身。 随着她抬脚的动作,沈屹骁顿时知道了她的意图。 并拢朝向她的膝盖,在她坐到他腿上,扶上她腰的手。 每一个动作都比他大脑更快一步。 甚至在她抬起手的时候,沈屹骁主动仰起了自己的脸。 然而,等来的却不是她的唇,她的吻,而是她两根食指指尖戳在他嘴角的动作。 “快点,笑一个!” 沈屹骁真就笑了,不过是被她气笑的。 但是不等他笑音落下,搂在她腰上的手就移到了她后颈,微微一用力,就把坐直的人轻松压到了他怀里。 都不用沈屹骁仰头,唇就精准覆在了她唇上。 措手不及的吻,让夜浓呼吸一滞。 但是她没有挣开,压在他肩膀的两只手,随着吻的深入,而渐渐搂住了他脖颈。 又随着他唇舌的侵入,手指不自觉没入他乌黑的发间。 脱了外套,只剩一件贴身的,尽显她沙漏曲线的薄薄绒衫,贴紧他只一件衬衫加一件西装马甲的硬实胸膛。 彼此的体温熨帖传递,严丝合缝地交织出另一味滚烫。 感觉到的时候,夜浓整个人抖了一下,微阖的眼睁开,她看见他眉心紧了一下。 他情绪不好的时候,会紧眉。 克制自己的时候也会。 夜浓不安地瞥了眼门后,唯恐下一秒就会有人闯入,她“唔”出一声的同时,推了推他的肩。 “门没锁......” 唇被他又磨又咬的,她的声音含糊不清。 沈屹骁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隐患,吻了她一阵后,他抱着她站起身,走到门后,他腾出一只手。 只听“咔哒”一声。 他个子高,夜浓又被他抱举着高出他一些,不过一个转身,就让夜浓深陷一阵天旋地转里。 没等她反应过来,整个人又突然下坠般。 松软的沙发承载着两个人的重量,只感觉到了很轻微的弹跳感。 沈屹骁握住她两只脚腕,环到他腰后。 圈出的方圆,像是把自己划入了她的领地,甘愿为她画地为牢。 但是他的吻却掌控着她的唇,手更是攫取住属于他掌心的那一方天地。 吻,被沈屹骁全方位地引导和主导着,而被吻的人,能做的就是乖乖的把自己的软舌香津渡给他。 静谧的包厢,把勾缠的吻声无限放大。 刺激着人的肾上腺素,像是随时会失控。 被他如此色谷欠地吻着,夜浓身体像是被抽了芯剃了骨,整个人都软在了他怀里。 沈屹骁是个放肆而又知分寸的。 尽管一向的理智会因为是她,而尽数瓦解,但什么地方能做什么事,能做到什么程度,又在哪里停下,他都心中有数。 唇从她的唇滑到她耳畔,和他滚烫的气息一侵入的,还有他因克制而低沉的声音。 “晚上跟我去梦蝶山。” 似“唔”似“嗯”的一声,让他眼尾下方的咖色小痣都绽出了不一样的色彩。 他含住她轻软的耳垂,舌尖勾缠出一片湿润后,才放开她。 夜浓慢了好几秒才缓缓睁开眼,眸光泛潮的一双眼,像剔透的琉璃,映出了沈屹骁眼底浓郁的色气。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129节 刚刚这一通不算作乱的作乱,不过是解他一时的瘾。 如今她满含春色的模样,看得他心底又是一阵痒。 沈屹骁把头低在她肩膀。 像是被自己的不争气气笑了,他沉哑的声音里能听见低迷的无奈。 “真不知上辈子是你欠了我,还是我欠了你。” 夜浓抿了抿肿胀的唇:“那肯定是你欠了我。” 就这么把她绕了进来。 沈屹骁抬头看她:“那我从今晚开始还。” 当时夜浓没去深想他这句话的意思,直到回到办公室,沈屹骁把一张纸推到她面前。 “这是......” “我名下的房子。” 夜浓反应了两秒,差点气笑了:“人家都是把房产证交出来以表忠心,你倒好,把小区名字写给我。”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炫富呢。 沈屹骁朝纸上睇了眼:“你再好好看看。” 除了有小区的名字,还有楼栋号。 看到第三行的时候,夜浓彻底愣住了。 除了小区名字不一样,每栋的楼栋号和楼层都是一样的。 夜浓抬头看他,眼里有茫然有意外,还有几分不可置信的惊喜。 “怎、怎么都是12栋12层?” “谁让你生日是12月12号。” 夜浓突然想起他现在住的这套铂悦府,也是12栋12层。 可是怎么这么巧,她就住他隔壁。 夜浓只觉得喉咙像是被什么卡住,哽了几秒后,又有酸涩往鼻腔 和眼底翻涌。 沈屹骁没想到会因为这点小事把她眼泪惹出来。 他整个人慌了一下,忙将她搂怀里:“几栋房子而已,怎么还把你眼泪给招出来了?” 夜浓攥着拳锤在他身后。 “你就会背后搞这些,香水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沈屹骁低头看她,无辜的表情里还透着几分沾沾自喜:“还想着跟你邀功呢,怎么还算起账来了。” 夜浓抬头恼他一眼:“谁让你把我们的感情线放到香水里的,你问过我意见吗?” 沈屹骁指腹蹭掉她脸上的泪痕,“那么想你,可是你又不在,我当然得找点东西寄托了。” 一句话,把夜浓说得眼泪又掉了下来。 看得沈屹骁心疼又心动,“好了,都是我的错,下午我什么事也不干了,陪你好不好?” “谁要你陪,”夜浓推开他:“你忙你的,我还要回公司开个会呢。” 一个小时前,两人去餐厅的时候,是夜浓抱着沈屹骁的胳膊,歪着脑袋哄他。 一个小时后的现在,反过来了。 秘书办里,黎雪看得别提多解气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 沈屹骁原本是打算开车把夜浓送到公司的,结果到了车库,但却被夜浓一声警告止步于车头。 “你再这么缠着我,我晚上就不去梦蝶山了。” 沈屹骁只得无奈递出车钥匙,“我这边就一个会,结束了就去找你。” 结果又惹来嫌弃的两个字:缠人。 沈屹骁气笑一声:“但凡换个人,你看我会不会这样?” 夜浓又给了他第二道警告的眼神:“你试试?” 沈屹骁早就在她身上练就了一身「夹缝中找糖」的本领。 他嘴角抑制不住的勾了味笑:“那就等夜总监忙完来找我,行了吗?” 夜浓给了他一记「这还差不多」的眼神后,上了车。 只是没想到,车驶出地下车库开上路没几分钟,她就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 “夜小姐,有时间聊聊吗?” 虽然对方没有自报家门,但那听似优雅又暗含低讽的声音,夜浓一耳就辨认出来了,她看向后视镜,定睛几秒后,笑了。 “让沈夫人等到现在,我怎好意思薄您的面子。” 第60章 俞初蓉的确是在车库里一直等着。 在得知夜浓目前住在铂悦府, 且和沈屹骁住同一层后,她除了守株待兔别无他法,只是没想到, 她这么快就出来了, 甚至还开着沈屹骁的车。 电话挂断, 俞初蓉看着前面那辆连车牌都价值不菲的银色跑车, 心里冷嗤一声。 见面的地点是夜浓定的, 在榕港大厦对面的一家咖啡厅,不过因为还要回公司,夜浓便将时间推后了两个小时。 再从公司出来,已经快五点。 夜浓并不觉得俞初蓉会等她,毕竟有「沈夫人」这三个字加身, 怎会自降身份。 果不其然,寥寥数人的咖啡厅里, 并未见到俞初蓉的影子。 夜浓在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一壶花茶, 视线不经意地往窗外一瞥。 刚好看见俞初蓉从车里下来,身后还跟了一个保镖似的男人时, 夜浓嘴角滑出笑。 怎么说呢,这画面还真是和五年前有那么点重叠。 不过当时是沈文宏在等她,而她, 则是被关昇带到他面前的。 想到当时见到沈文宏第一眼时的局促和紧张,夜浓心中突然有些五味杂陈。 她收回短暂的失神,看向已经朝自己走来的俞初蓉。 虽说这位沈夫人很不受沈屹骁的待见,但场面上的礼貌总归要有。 她落落大方地站起身:“沈夫人。” 俞初蓉将身上外套脱下, 递给旁边的男人后,朝她做了一个落座的手势:“夜小姐请坐。” 夜浓没有兜圈子, 直接问了:“不知沈夫人找我是要聊什么?” 俞初蓉也想和她开门见山,但还没摸到她和沈屹骁的底,又唯恐冒失。 “中午在屹骁那儿...”俞初蓉停顿了一下,嘴角抬着淡淡几分抱歉:“让夜小姐见笑了,还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她的礼貌客套让夜浓略感意外,但这意外也只在她心头滑过短瞬。 老公离世,无儿无女,仅有的一个继子,又如此不买自己的帐。 这就是她的现实。 现实让她不得不用委曲求全地维持自己的体面和地位,哪怕再看她夜浓不顺眼。 夜浓倒了杯花茶递到她面前,“一点小事,沈夫人言重了。” 俞初蓉看了她一眼,笑了笑,像是随口:“其实我还挺意外的,没想到时隔五年,你和屹骁还能摒弃前嫌重新走到一起。” “摒弃前嫌...”夜浓缓缓的,一字一顿地念着这四个字。 再抬头,她眼角弯出一记很明艳的笑:“看来沈夫人知道当初我和沈屹骁分手的原因。” 她的主动提及,中了俞初蓉的下怀:“那是当然,当初是屹骁有错在先。当时他爸爸也很严肃地批评过他,说他就算玩心再重,也不该拿感情开玩笑。” “所以,”夜浓停顿了一下:“您是觉得,我不应该原谅...他?” “怎么说呢,”俞初蓉摆出一副长辈的语重心长:“感情这种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如果我是你的家长,自然是希望你能找到一个疼你爱你待你真心的人。” 说话间,她观察的眼神一直都停留在夜浓的脸上,但又因为说话的礼貌对视,而被她掩饰得很好。 但是从接到她电话那刻起,夜浓就知道她今天的目的,只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婉转曲折,甚至还打着为她着想的幌子。 不过她既然这么迂回,夜浓索性就顺着她话,她轻叹一口气:“我的父母要是也能像您一样为我着想就好了。” 对她的家世背景,俞初蓉早在五年前就了如指掌。 在一个整日因钱吵闹的家庭里长大的孩子,会不知道钱的重要性? 当初若不是因为知道沈屹骁是抱着玩弄她的心态,她怎么可能舍得分手,还故作清高地扔了那张卡,事后想必肠子都悔青了。 如今一回来就找沈屹骁复合,还不是因为这五年里,找不到比沈家更有钱的? 视线扫过桌角那只限量款手包,俞初蓉垂眸笑了笑。 “做父母的,自然是希望子女衣食无忧,不过夜小姐现在这么优秀,想必完全有能力给父母提供很好的物质生活。” 这是拐着弯的说她看上了沈屹骁的钱,还是暗示她别贪图沈屹骁的钱? 虽说夜浓不是一个会主动攻击别人的人,但也不是一个逆来顺受,忍气吞声的。 她嘴角勾着淡淡的笑,“其实当年我和沈屹骁分手也不能全怪他,他玩心重,我又何尝不是呢?” 当年她把那张卡扔到沈文宏身上的时候,说的是:我也是玩玩,就当抵消了。 这话,俞初蓉从沈文宏那里听来的时候,只当她是气话,不想自己丢面。 如今听她这漫不经心的语气,好像当初说的是真的似的。 俞初蓉难辨她话里真假,“既然当初夜小姐也没用真心,那如今呢?”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130节 “那就要看沈屹骁了。”她嘴角噙着一抹让人看不分明的笑。 看沈屹骁? 俞初蓉不禁皱眉:“那照夜小姐的意思,他若还是玩玩而已,你也准备玩回去?” 夜浓眉梢微微一扬:“那依沈夫人看,他现在是在玩吗?” 今天这场谈话,俞初蓉做好了片叶不沾身的准备。 “这我可说不好,不过......” 她不特指,只笼统概括:“甜言蜜语、虚情假意,男人不都爱玩这一套吗,你说是不是,夜小姐?” 夜浓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说了这么多,一点成效不见,俞初蓉耐心不足。 “虽然我不知道夜小姐对未来有什么打算,但老沈临终前交代过我,沈家将来的儿媳妇,无论家世还是个人的条件都要配得上沈家。” 这话,就算她去问沈屹骁,俞初蓉也不怕,毕竟这是这个圈子里惯例。 但是她也不想惹夜浓心里不痛快,便又补充道:“当然,我知道夜小姐是非常优秀的,只是出生于什么样的家庭,并不是你能选择和决定的。” “虽说我个人从来都不看重这些,可到底是老沈的遗言。”她把自己摘得干净,把所有都推到了已经去世的沈文宏身上。 “屹骁这孩子打小就孝顺,”她语气很是无奈:“大约是天意弄人吧。” 她轻叹一口气的同时,夜浓垂眸笑了,像是被她的话戳中了笑点,夜浓笑了好一会儿。 而在她毫不遮掩的笑声里,俞初蓉脸上的从容开始逐渐消失,“我是哪里说的不对,竟让夜小姐笑成这样?” 夜浓撩起眼皮,她眼尾染着笑痕,但语气已露戏谑:“沈夫人,您不觉得您的戏太过了吗?” 被她一语戳破,俞初蓉嗓子里一噎,“...你说我在演戏?” 无论她演得累不累,夜浓已经看累了。 “说了这么多,您无非就是想让我和沈屹骁分手,是吧?” 被她一语击中,俞初蓉放在身前的手不自觉地勾搅在一起。 但是她什么都没说,只一双眼紧紧定在夜浓的脸上,像是在用她眼底的威视默认她的答案。 不过相比她内心的焦灼,夜浓无论从表情和内心都很淡定。 出乎她自己意料的淡定。 甚至淡定的主动谈及了钱。 “想必您也是有备而来的,说吧,您准备给我多少?” 她的爽快不仅没有让俞初蓉觉得轻松,反倒让她紧张和不安了。 她甚至在想,如果她狮子大开口,而她又拿不出那么多该怎么办。 一阵沉默后,俞初蓉问:“夜小姐想要多少?” 之前觉得她废话一大堆,如今这个话题,夜浓觉得非常有意思。 “听说上个月,东沈的股价又创历年新高,总市值已经超过千亿美元,不知沈夫人准备给我几成?” 俞初蓉顿时瞳孔一缩。 她真是小看了这个女人的野心,竟然打起了东沈的主意。 是该说她不知天高地厚,还是笑她不知自己几斤几两。 俞初蓉嘴角勾出一味冷笑:“屹骁若是知道夜小姐打这样的主意,不知会怎么想。” “怎么想?”夜浓轻抬下巴,像在思考,“我猜,他若是知道我看上了他的钱,怕是睡觉都要笑醒。” 俞初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夜小姐可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啊!” “你不信吗?”夜浓拿起卡在桌上的手机:“不然我们来问问他?” 在俞初蓉遮掩不住的惊慌里,夜浓轻笑一声:“开个玩笑,看把您吓的。” 外人就算再不把她这个沈夫人放在眼里,面上也会装一装。 可是这个女人,面对面地几经羞辱她。 如果不是顾忌沈屹骁,俞初蓉真恨不得将桌上那壶滚烫的花茶泼她脸上。 偏偏这时,夜浓端起桌上那杯已经凉掉的花茶,唇抵杯沿,她浅浅尝了一口后皱眉。 “果然不如屹骁亲手泡的好喝。” 她视线落到对面,在俞初蓉的满眼怒视里,夜浓无声弯了弯唇,“如果沈夫人现在给不了我答复,我就先告辞了,我的号码您也有,你要是想好了,随时给我打电话。” 随着她起身,俞初蓉抬着眼皮看她,像是要扳回一局,她横眉冷哼一声:“现在跟我要钱了,当初又何必装清高呢?” 看得出她嘴角凉凉的讽刺,夜浓轻“啧”一声:“这怎么能是清高呢,实在是你们当初给的太少,我看不上。” 俞初蓉怎么都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一时怔住。 在她的怔愣里,夜浓拿起桌上的手包,越过桌侧,她想是突然想起来似的,停住脚。 “差点忘了,这次你们可别再拿那些录音什么的给我听了,现在,能让我和沈屹骁分手的,除了钱,其他的,什么都没用。” 第61章 虽说在俞初蓉那里没有吃亏, 甚至可以说扳回一局,可夜浓还是憋了满腹的火气。 车驶入东沈办公楼的地下车库,还没停稳, 沈屹骁的电话就来了。 “夜总监还没忙完吗?” 听听这漫不经心, 悠哉自得的语气, 夜浓没好气:“下来!” 言简意赅的两个字, 凉飕飕地传进话筒, 炸在沈屹骁的耳边,让他心脏一紧。 嘴角的笑淡了,他脸上只剩茫然:“怎么了这是?” 还问她怎么了? 她这辈子是欠了他沈家吗? “给你五分钟——” 随着沈屹骁猛然起身的动作,身下的椅子远远往后一滚,椅背重重撞在黑色的书台。 他一阵风似的从秘书办门口掠过, 让收拾包包准备下班的黎雪动作一停。 “嗳嗳嗳——” 谁知刚一扭头,就见王心蕊和钱歆也在盯着门口看。 但是哪还能看见半点人影。 但是很不巧, 电梯没有停在36层,看着显示屏上的数字一点一点往上升, 沈屹骁的眉心也一点一点往中间拧。 “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向两边敞开。 关昇一秒接到了他那双骇人的眼神:“沈总。” 沈屹骁沉着脸, “旁边的电梯站不下你?” 关昇茫然又无辜地眨了眨眼:“旁边的电梯——” “赶紧出来!” 关昇赶紧大步从里面迈出来,随着电梯门缓缓合上,他不忘把刚刚被沈屹骁打断的解释重新解释一遍:“旁边的电梯——” ——上不了36层。 可惜后半句被电梯门的无声合紧阻隔在了门外。 关昇无奈叹气, 不该重复前半句的。 正值下班的点,车库里不停有车从车位里驶出来。 沈屹骁站在主驾驶外,在一辆辆驶过的车灯里,他一只胳膊压在车顶, 弯腰看着里面靠着椅背闭目养神的人。 夜浓在心里默数到三百的时候,抬起手里的手机看了眼时间, 刚“哼”了声—— 沈屹骁抬手,指骨“叩叩”两下磕在玻璃上。 夜浓侧脸看过去。 车窗玻璃贴着灰色陶瓷膜,外面的人看不清里面,但里面的人却能将外面人和物看得一清二楚。 看似正经严肃的脸上,嘴角却隐着笑痕。 夜浓落下车窗玻璃,眯着眼瞧他:“沈总可否传授下经验,你是怎么做到一天到晚心情都这么好的?” 这个时候,沈屹骁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嘴角提笑:“这不是看见你了吗?” 说完,他伸手去拉车门,结果却听“啪嗒”一声。 来的路上,沈屹骁还在想,是不是公司里的谁惹她不高兴,现在从她看他的眼神,从她跟他说话的声音,还有她将车门反锁的动作,沈屹骁这才意识到自己是那罪魁祸首。 可是她走的这几个小时,别说电话,就连一条短信,他都没敢发过去。 “怎么了这是?”他表情无辜:“我这是哪里惹夜总监不高兴了?” 他腰都弯出了卑微的弧度:“你说,我改,行不行?” 这么将他晾在外面,根本就不解夜浓心里的委屈和怨气。 五年前,被他父亲拿钱羞辱,五年后,又被他继母拿家庭讽刺。 凭什么? 就因为爱上了他沈屹骁? 这就是爱他的代价吗? 夜浓看着低在玻璃窗边的那张脸。 就应该把今天,把之前五年所受的委屈全部发泄到他身上。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131节 “夜浓——” 降了一半的玻璃突然落了下去,也像是一道光照进沈屹骁的眼底。 原本压在玻璃边的手伸进去,谁知刚碰到夜浓的手就被她甩开了。 沈屹骁嘴角弧度一僵,下一秒,他的脸就被一双手捧住了。 这么多年积攒在她心里的委屈,像是破了闸,发泄似的一股脑地往外涌。 不过不是用眼泪的方式。 隔着一道车门,夜浓捧着他脸,用力又粗暴地吻他。 那股凶狠,前所未有。 可是那股凶狠却又只凌迟着他的唇,柔软的唇抵着坚硬的齿,磨咬的力度让沈屹骁眉心蹙得很紧。 他试着用舌尖的柔软和温度降她的火,抚她的情绪,软她的心。 但是没用,舌尖刚一探进她唇峰,就被她抵了回来。 唇被她磨得火辣辣的疼。 这点疼对他一个大男人来说其实不算什么,可是她不一样,那么软的唇哪经得住她这么折腾。 沈屹骁知道她在发泄,可这种发泄方式能发泄出什么? 他连车门都没开,双手从车窗边缘伸进去,掐着夜浓的腋下,在夜浓睁开眼的时候,自己的上半身已经被沈屹骁从车窗里掐抱了出来。 “喂——” 夜浓双手砸在他肩膀:“你干嘛!” 沈屹骁把她往上一托,抗上了肩,“让你发泄。” 夜浓小半个身子都被他斜在肩下,血液倒流,原本的委屈变成了恼意,夜浓垂在他身后的两手一下又一下地砸在他后背:“你把我放下来!” “想让人听见,你还可以再大声一点。” 他混着清淡笑意的声音,像是提醒,又像是警告。 夜浓顿时不敢出声了。 并排停的四辆都是沈屹骁的车,他就这么把人抗在肩上,一连越过两辆车的车尾后,他拉开了那辆无论从舒适度还是宽敞度,都能极度满足她发泄欲的斯宾特车门。 车门“哗啦”一声打开,沈屹骁圈着她腿,抬脚踩进车厢内。 一米八五的车厢高度,沈屹骁自如地站着,他歪头问肩膀上的人,“要单座的还是三座的?” 耳后方传来一声重重的“哼”音。 “宝贝,”沈屹骁拖了几分调,“不说的话,我可就帮你选了。” 夜浓拿脚尖踢着他腿:“你赶紧把门关上!” 声音压低的唯恐第三个人听见。 “哗啦”的一道关门声里,后排的三连座椅也一百八十度被放倒。 沈屹骁将她从肩膀抱回怀里后,躺了下去。 “继续。” 他让她在上面,是给足了她可以尽情撒气,自由发挥的空间。 偏偏占据高地的人,眼睫眨出小鹿般的无辜与茫然。 夜浓两手攀着她肩,下意识问了句很明知故问的话:“继续什么?” 把沈屹骁听笑了:“刚刚那么猛,这会儿又怂了?” 倒不是怂,主要是被他打断,心里的那团火莫名其妙就灭了不少。 不知是被他刚刚的蛮横压下去的,还是连自己的发泄都被他如此纵容,给消了。 总之就是...... 既想像刚刚那么暴烈,又没了刚刚心头那股气的支撑,一时之间,不知怎么办好了。 但是她心头的火消了,却把沈屹骁身上的火点起来了。 见她没有动作,沈屹骁索性掌心扣住她后颈,把她压向自己。 不似刚刚夜浓的贴唇磨咬,这次,沈屹骁直接撬开她双齿,把自己的舌抵进去。 勾到了她的舌,沈屹骁用自己的舌尖点了点她的。 夜浓被他的主动求咬惹的好笑又生气。 她囊着鼻子,双齿轻轻一抵,很轻很轻地咬了他一下。 她的不舍惹来沈屹骁的不满。 沈屹骁含住她唇,声音低出迷离的欲色:“重一点,嗯?” 一个字,带着明晃晃的勾引。 结果,等夜浓重了几分力道又咬了他一下后,主导权就被他拿了回去。 唇舌勾缠,湿濡又滚烫,却让他口干舌燥,犹如心尖放火。 心口覆上来的那一掌滚烫,挤压出丝缕的疼意,让夜浓突然清醒地睁开眼。 手腕被按住时,沈屹骁还没意识到她情绪的变化,可是当他舌尖被用力咬住...... 沈屹骁顿时停了所有的动作。 他睁开眼。 眼底的红,写满了他蓄势待发的乱,还有被打断的茫然,像是在问她怎么了。 夜浓松开他,“我在生气你不知道?” 沈屹骁愣了一下后,把脸埋在她颈窝里笑了两声,再抬头,他语气讨好:“这不是正在给你降火吗?” 夜浓剜了他一眼,掌心推着他肩:“起来。” 很不情愿,却又只能照做。 不过他坐起来的时候,也顺带把人抱在了怀里。 这种面对面被他抱坐的姿势,让夜浓下意识就把自己的腿圈到了他腰后。 很多时候,这种身体上的自然反应会因时间久了而被忽略。 但是沈屹骁不会,他是一个特别会注重小细节的人,特别是在夜浓这里,他会自己给自己找糖吃。 “说吧,想怎么发泄,说的,还是做的?”他声音有着细微的笑音。 夜浓剜了他一眼:“用做的,岂不是称了你的意?” “这你可就说错了,更多时候,男人都是从女人的满足里找满足。” 这种话,一不小心就会接出危险的火苗来。 夜浓索性偏开脸,不去接他眼底的灼热。 但是沈屹骁却捏着她下巴,把她脸扳过来:“到底是谁惹你不高兴了?” 他觉得矛头在自己这里,但又有一种第六感,是间接惹到了她。 视线掠过他的唇,夜浓这才发现他下唇被她咬破了,一缕伤口,挟着淡淡的红。 说不心疼是假的,尽管伤口很小,可一想到自己受的委屈都是因他而起,又觉得他罪有应得。 五年前受的委屈,被她以一句“我也是玩玩”含泪咽下。 五年后的今天,夜浓再也不想一个人默默忍受。 “下午俞初蓉找我了。” 短短一句话,让沈屹骁眼底顿时沉出暗色。 “他跟你说什么了?” 夜浓明显感觉到他周身骤起的低气压。 她甚至觉得只要自己把话说的稍有不慎,他都要拿把刀去找俞初蓉了。 夜浓只想让他知道这件事,并不希望他有任何冲动的行为。 “你别这么大惊小怪。” 都把她气成这样了,还让他不要大惊小怪。 沈屹骁气笑一声:“她都让你跟我分手了,你还让我别大惊小怪?” 夜浓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她让我跟你分手?” “难不成她还能找你话家常?” 夜浓:“......” “所以你怎么回她的?”他瞳孔黑如墨色,自带锐利。 夜浓却眉梢一挑,带出几分沾沾自喜:“我就跟她要钱了。” 沈屹骁只觉得嗓子里一哽:“...你、你还问她要钱?” “我——” “我是能缺了你的钱还是怎么,你跟她要钱?” 被他这么反声质问,夜浓火气也上来了:“你再凶?” 沈屹骁舔了舔唇:“行,那你跟我说说,你问她要了多少?” “我也没具体的数,我就问她,东沈现在的总市值已经超过了千亿,不知沈夫人准备给我几成。” 沈屹骁:“......” 夜浓歪头看他:“不知我这个回答,沈总还满意吗?” 满不满意是一说,但一想到自己在她心里是有价可估,他心里还是很不爽。 沈屹骁“哼”出一声气音:“万一她真拿得出来,你还真准备跟我分手?”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132节 夜浓可不觉得俞初蓉能拿得出那么多的钱。 再说了,就算她拿得出,她要不要还是另一说,不过...... 夜浓突生了一个试探他的念头。 “你说,”她倾身环住他腰,仰着脸看他:“我要是再像以前那样踹你一次,你会怎样?” 沈屹骁眼底的光瞬间就暗了,他看着怀里已经失去过一次的人,想起她离开后的那一年。 “你是想看我死吗?” 夜浓万万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一句话。 鼻腔里顿时一酸,可一想到他当初的狼心狗肺,夜浓又不免好笑一声:“现在把死挂嘴边了,你是忘了当初抱着跟我玩玩的心态了?” “谁跟你说我是玩玩的?” “你再说你没说过?” “我沈屹骁对天发誓,我要是说过,我不得好死!” 见过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没见过他这么不怕死的。 夜浓气笑一声:“行,你没说过。” 本来还想着周末回香港的,还等什么周末,明天她就买机票回去。 第62章 见她气噘着一张嘴, 沈屹骁环臂抱住她:“好了别气了,这笔账,我会给你讨回来的。” 还好意思跟别人讨。 欠她最多的, 明明是他沈屹骁。 夜浓在他怀里挣了一下, 没挣开:“我要回家!” 沈屹骁低头看她:“不是说好跟我去梦蝶山的吗?” 夜浓知道他想干什么, 但她现在哪还有那个心情。 “我可没答应。” 沈屹骁捏着她下巴, 抬起她脸, “再说你没答应?” “我就没——” 后面的话被沈屹骁用吻堵住,吻得很用力,撬开她双齿,吮住她舌尖,直到把她的“唔”音吃出来才放开她。 夜浓用力将他往后一推, 手背捂着胀痛的唇:“你能不能别这么不讲理。” 还说他不讲理。 沈屹骁都想把她就地解决了:“对你这种说话不算话的人,讲理有用吗?” 就因为讲理没用, 所以只能带她回了铂悦府。 心里压着股上下皆不顺的郁气,沈屹骁一路都没说几句话。 夜浓自知‘理亏’, 又不想心软,索性也不搭理他。 可又时不时想起他说的那句:你是想看我死吗? 再踹他一次, 就是想看他死? 夜浓眉心几度蹙起又摊开。 车子开进小区,眼看驶入地下车库,夜浓余光往旁边瞄了眼, 轮廓还绷得这么紧。 看得夜浓撇了撇嘴角。 等到车子倒进停车位,夜浓“咳”了声:“你饿不饿?” 沈屹骁却没往她那边看,“一会儿会所会有人送餐过来,到了你就先吃。” 听他的意思好像还要出去, 可是又见他解了身上的安全带。 夜浓歪头看他:“那你呢?” 沈屹骁没有明说:“你先上去吧。” 还卖起关子来了。 夜浓不是一个喜欢追问的人,“哦”他一声后就下了车。 目送她进了电梯间, 沈屹骁拿起手机。 好一会儿的等待音后,话筒那边才传来一声“喂?” “沈夫人。” 沈屹骁对俞初蓉的称呼,全凭他当时的心情。 在话筒的一阵沉默里,沈屹骁不疾不徐地问起来:“听说下午沈夫人找我女朋友了?” 他拖腔带调的,俞初蓉就知道了他来者不善。 不过她一早就预料到自己会接到他的电话,甚至都做好会被他找上门的准备了。 不过俞初蓉不急也不慌,因为回来的路上,她已经为自己想好了几副说辞。 “是,我是找了夜小姐,不过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试探她对你是否是真心。” 沈屹骁对她的巧舌如簧来了兴趣:“那您试探出来了吗?” 俞初蓉没有直接回答:“你能给我打这个电话,说明她都跟你说了,就是不知道当时的对话,她敢不敢对你和盘托出,不过没关系,我录了音,你要听听吗?” 果然做足了准备。 沈屹骁轻描淡写地说了声好啊:“那就麻烦沈夫人让我听听。” 很快,电话那头传来了两个女人的对话—— 「夜小姐想要多少?」 「听说上个月,东沈的股价又创历年新高,总市值已经超过千亿美元,不知沈夫人准备给我几成?」 「屹骁若是知道夜小姐打这样的主意,不知会怎么想。」 「怎么想?我猜,他若是知道我看上了他的钱,怕是睡觉都要笑醒。」 俞初蓉就只给他听到这里,刚要开口,开了免提的话筒传来一阵笑音。 随着这笑音一同被他沈屹骁默念出来的还有刚刚录音里的最后一句话:怕是睡觉都要笑醒。 俞初蓉嘴角勾出得意的笑。 幸好她留了一手录了音,不然什么好话都被那个女人说了去,她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不过这也多亏那个女人的大言不惭,竟能这么的口出狂言,就没想过她会把这些话说给沈屹骁听,还是笃定沈屹骁只信她的话? 俞初蓉在心里冷笑出得意,当初她能用一段录音让两人分手,如今她依然也能用录音将她打回原形。 但是她没想到的是,沈屹骁会突然问她:“沈夫人怎么不继续放了?难道就只截了这几句?” 后面的对话因为夜浓提到了录音,俞初蓉当然不可能给他听见。 “其他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屹骁啊,”俞初蓉试图转移他注意力:“你只要知道那个女人是看上了你的钱——” “看上我的钱怎么了?”沈屹骁打断她。 俞初蓉愣住。 她不会知道,在两人分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沈屹骁常在心里做一个假设:如果她图我的钱就好了。 虽说夜浓是沈屹骁费尽心机才追到手的,甚至在追求的过程中,夜浓对他一度的爱搭不理,可在外人眼里可不是这么回事,两人在一起后,学校一直盛传夜浓是图他的钱才蓄意接近他。 以当时沈屹骁的性子,怎么肯呢能容忍听到这种谣言。 可是在两人分手后,当初最让他嗤之以鼻不能容忍的谣言却成了他心里最大的渴望。 以至于很多个夜深人静的时候,「如果她真的图我的钱就好了」这句话,被沈屹骁无数次,自 言自语地苦笑着说出来。 如果她真的图他的钱,她就舍不得和他玩玩,因为在当时,整个学京市找到两个比他沈家还有钱的。 偏偏她压根就不把他的钱,他的家世放在眼里。 如今她能再度回到他身边,不管是什么原因。 若是真心,那就是他沈屹骁赚到了。 若是因为钱,那也说明他沈屹骁在她心里是有价值的。 他的爱没有那么高的境界,他爱她,就是要和她在一起。 什么祝她幸福之类的,都是狗屁。 而现在,他得偿所愿了。 想到这,他怎能不笑。 但是他眉眼间的戾色也在他的笑意里不动声色地浮了上来。 “沈夫人,我记得我之前跟您说过,让您别插手我感情的事。” 他嘲讽的声音里裹着冷笑:“怎么,您是年纪大了,记不住?” 电话那头,俞初蓉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我——” “既然这样,那我今天就再跟您说一遍,您听好。” 他刀刃般的声音传进话筒,直割人的喉咙。 “我沈家的大门,她夜浓是进定了,您若是聪明,那就做一个明面上的好婆婆,若是您想不开......” 他冷出笑:“您大概还不知道,我爸的遗嘱,需要我认可并同意才能生效吧?” 他话里的威胁之意,顿时让俞初蓉的脸失了血色。 “另外,”沈屹骁又警告一句:“从现在开始,别再主动出现在她的面前,我不想让她添堵。”” 这么多年加起来,沈屹骁跟她说过的话都没有今天的多,他不喜欢这个女人,不单单是因为她嫁进沈家,而是她为了能嫁进沈家,不惜抛夫弃女。 虽说他对这个女人满腹意见,但不得不承认,他的心情随着这通电话而变好。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133节 特别是那句「他若是知道我看上了他的钱,怕是睡觉都要笑醒。」 沈屹骁勾着笑,在心里回味这句话。 还知道他睡觉都要笑醒,看来没白疼。 可是等他站在家门口,摁门铃没人给他开的时候,他又皱眉了。 沈屹骁扭头看向1202,难道回自己家了? 他转脚走过去,指尖都要摁在门铃上了,又被他落了回来。 “滴答”一声,随着门敞开,他迫切想听到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你怎么又不请自入了?” “这不是——” 后面的话,随着他看见地上摆着一双男士拖鞋而止住。 他抬眼看向客厅,见夜浓抱着奶酪朝自己走过来,他嘴角提笑,指着地上的男士拖鞋:“给我的?” “不然呢?” 回来的路上,说过的话都不超过三句,这要不给他点甜头,不知道这张脸得拉长到什么时候。 只是没想到,一双拖鞋就把他嘴角的笑哄出来了,早知道,中午她就不费那么多的口舌,直接去给他买双拖鞋得了。 但是沈屹骁却站着没动,他伸手招了招:“过来。” 夜浓走过去:“干嘛,你还想我给你换——” 话还没说完,沈屹骁就展开双臂将她搂进了怀里。 一声“喵呜”从两人拥近的怀里传来,奶酪从夜浓怀里跳了下去,把那处不属于它的三分田地还给了某人。 像是给空落落的两只手找到归属地,夜浓轻轻搂住他腰。 “一双拖鞋而已——” “五年了,”他厚重又低沉的声音闷在她颈窝里:“感觉自己像做梦一样。” 夜浓半张脸都遮在他沁着暖意的肩膀里。 本该让她觉得踏实又温暖的怀抱,因为刚刚定了回香港的机票,让她心里生出了浓浓的不安。 不知那根扎在她心头的刺拔出来后,她和他之间的关系会怎样。 是赤诚相见,比以前更懂珍惜。 还是让这面破镜重圆的镜子多了一道挑破后的新的裂痕。 夜浓轻吸一口气的同时闭了闭眼。 “明天我有点事,要回趟香港。” 沈屹骁心脏微微一紧,默了几秒,他松开手。 视线追着夜浓略有低垂的眼睫,他声音有着他自己能感觉到的颤音:“什么时候回来?” “晚上。” 短短两个字的回答,夜浓明显感觉到握着自己两只肩膀的手松了力度。 他在紧张,甚至可以说害怕。 是怕她再像以前一样,头也不回地走了吗? 所以,当初她说的「玩玩而已,沈大少爷何必这么拿不起放不下」也让他耿耿于怀了这么多年,是吗? 既然彼此心里都有一道坎迈不过去,那就将一切都说开。 吃完饭,夜浓推着沈屹骁的后背,硬是把他赶到了门口。 “不碰你,真的,我说到做到。” “谁信你的鬼话。” “这点信任感都没有——” “砰”的一声门响,将沈屹骁后面的话堵在了门外。 他气笑一声,刚要开口,门里侧的人就将他到嘴边的话说了出来—— “我警告你,你要是再不经过我允许进来,我就把密码改了!” 得。 他沈屹骁在她这,也不是没吃过憋。 “那我明早送你去机场。” 夜浓背身对门,给黎雪发了一条短信:「齐总的手机号你有吗?」 很快,黎雪给她发来一串号码。 夜浓拨了过去:“齐总,我是夜浓。” 齐冀正在他亲哥齐祯那儿诉苦呢,“有、有事?” “之前不是跟你说要给你听个好东西吗?” 齐冀一边听着话筒那边的声音,一边看着齐祯:“...什么意思,你又不给我听了?” “怎么会,明天晚上吧,七点,到时候我在机场等你。” “机场?”齐冀顿时眼睛一睁:“你该不会...给我听完又要跑?” 夜浓被他的想象力无语到了:“我有什么好跑的?” 齐冀冷笑一声:“你又不是没跑过,像你这种有前科的,你觉得我会信你?再说了,不跑你让我去机场找你干嘛?” 夜浓气笑一声:“行,你要是这么不放心,那你跟我一块回香港。” 齐冀哼了声:“去就去,我还怕了你不成!”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一抬眼,接到齐祯凉飕飕的眼神。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齐祯都想踹他:“你挂电话前是不是要先问问人家几点的飞机?” 齐冀一拍大腿:“对哦!” 不过不等他再打过去,夜浓就把时间和机场名字发了过来,后面还有四个字:「不见不散」。 齐冀看得恼火:“你看看你看看,这都被我哥宠成什么样了。” 齐祯呵了声笑,“这才哪儿跟哪儿。” 他余光一瞥,见齐冀又把手机贴到耳边了,刚一皱眉,就听—— “哥,嫂子说明天带我去香港!” 齐祯朝他翻了记白眼。 见过献殷勤的,没见过这么会献殷勤的。 电话那头,沈屹骁揉着奶酪脑袋的动作一停,“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就刚刚。本来她是让我晚上去机场找她的,但我不放心,你说她万一再撇下你跑了,你说你怎么办,所以我就说我必须跟她一道,她也答应了。” 他信誓旦旦:“你放心,我一听到那录音,立马给你打电话!” 通话在齐冀的一声“晚安”里挂断。 但手机却被沈屹骁贴在耳边许久都没有拿下来。 他不喜欢等待,更擅长先发制人,但是这件事,让他除了等齐冀给他一个答案之外,他几乎都不敢开口去问夜浓。 可是她又不是不知道齐冀和他的关系,让齐冀知道,就不怕齐冀扭头告诉他? 还是说,她是想借齐冀的口让他知道? 夜很难熬。 特别是在收到夜浓的短信:「明天你不要送我了,多睡会儿,晚上见。」 所以他到底还要不要送? 如果送,到了机场,他看见齐冀,他要给她怎样的反应? 四点五十,窗外还是一片浓墨的黑。 一夜未睡的沈屹骁听见了门开合的声音,很轻微,但响在寂静的夜,却让人耳廓一震。 他拿起一直被他拿在手里的手机,拨通了齐冀的电话:“到了吗?” 平时这个点,齐冀还沉在梦乡,但今天,他兴奋的都睡不着。 “到了哥,就在大门口等着呢!” “让你迈的早饭呢?” “买过了,放零食水果我都带着呢,放心把,我会把嫂子照顾好的,” 沈屹骁深吸一口气,绷紧的一晚上的心,不该松懈,却又莫名松懈下来。 他仰靠进沙发,闭上眼:“录音的事,如果对我和她的关系不利,就别告诉我了。” “啊?”齐冀懵了:“那我怎么知道到底对你们的关系有利还是不利?” 沈屹骁也在纠结,身体里像是有两股力量在撕扯,让他优柔寡断到不知如何是好。 “你先听了再说吧。” * 三个半小时的飞机,齐冀从一坐上飞机就开始睡,一直睡到提示飞机即将落地。 他一个激灵,睁开眼第一反应就是看旁边还有没有人。 夜浓一眼看进他心里:“放心,没跑。” 齐冀心虚地坐正了几分:“这么高,你能跑哪去。” 下了飞机,出机场,两人坐上出租车。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134节 “饿吗?”夜浓随口问了句。 当然饿。 但是齐冀更想先听那让他百爪挠心的录音。 他摇了摇头:“你要给我听的东西,是录音吧?” 夜浓看他一眼:“你还挺会猜的。” 真当他三岁小孩吗? 齐冀扭头看向窗外:“这五年,你一直都在香港?” “嗯。” “一离开京市就来了这儿?” “嗯。” 齐冀扭头看她:“所以你家里是有人在这?” 夜浓说:“我爸爸。” 她的家庭情况,齐冀从齐祯那儿听说过一点,支离破碎的。 齐冀没再问。 出租车一路驶到一栋独栋公寓楼前。 “到了。” 齐冀开门下车,扭头看了看四周后,他掏出手机,拍了几张。 然后给沈屹骁发了过去。 「这就是嫂子在香港住的地方,看着还不错,比我想象中要好。」 几分钟后,他跟在夜浓身后走进一间二十平大的独身小公寓。 他又拍了几张给沈屹骁发了过去。 「这就是我嫂子住的房子,面积挺小的,不过布置的还行。」 手机刚塞回口袋,就见夜浓将一只银色的录音笔递到了他面前。 她抬了抬手:“听听吧。” 齐冀右手蜷了两下才接到手里。 也不知是紧张还是什么,齐冀看着那凸起的开关,“这还有电吗?” 夜浓抱着胳膊,身靠着墙,“放心,充一次电能听几百个来回呢。” 说得好像她一没事就把这录音拿出来听似的。 齐冀犹豫几秒后,拇指按下开关,很快里面就传来了男人的声音。 「她什么家世你不知道?难不成以后还要把人娶回家?」 齐冀皱了下眉,抬头:“这、这是沈叔叔的声儿?” 他话音刚落,又一道声音传来—— 「玩玩而已,你怎么还当真了。」 齐冀拿着录音笔的手抖了一下。 看出他诧异的表情,夜浓嘴角滑出似是而非的笑:“这句能听出是谁的声音吗?” 他当然能听出来,只是...... 齐冀睁着一双不可置信的眼睛看她:“这谁给你的?” 夜浓朝他手里的录音笔抬了抬下巴:“就你刚刚口中的沈叔叔。” 齐冀大脑急速转了几圈后,瞳孔缩了一下:“所以你是因为这个才跟我哥分手的?” 夜浓笑出一记讽刺:“这都不分,还等着继续被他玩下去吗?” 可是...... 齐冀将手里的录音笔往对面的床上一甩:“不可能!这声音肯定是别人合成的!” 夜浓偏开脸笑了:“所以你的意思是,这是他爸爸——” 齐冀几乎是吼着打断她:“你别管是谁,总之我哥不可能玩你。” 夜浓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她摇头失笑:“这么激动,是觉得他的高大形象在你心里崩塌了?” “崩塌?”齐冀才觉得好笑:“你这么相信这是他说的话,那是因为你对他从未有过信任!总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倒好,宁愿信一段录音,都不愿相信他对你的好。难怪我哥说你没有心,你这叫没有心吗,我说难听一点,你就是狼心狗肺!” 夜浓脸色沉了:“他说我没有心?” “我说的是我亲哥齐祯,不是沈屹骁。” “齐、齐祯?”夜浓猛一皱眉:“齐祯是你亲哥?” “怎么?”齐冀下巴一抬:“很意外吗?” 张齐、张总、齐总、冀冀...... 这些名字在夜浓脑海里翻滚着:“那你叫什么?” “你还问我叫什么?”齐冀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到现在还不知道我叫什么?” 夜浓茫然地眨了眨眼:“你不叫张齐?” 活了二十余载,还第一次被人安了这么一名字。 齐冀都气笑了:“本少爷站不改名坐不改姓。” 他一字一顿:“齐、冀。” 第63章 这么长时间, 夜浓一直以为他是chris酒吧的老板,没想到从头到尾都是她搞错了。 但是齐冀没给她多余的时间去理这件事。 他走到床边,一把拾起刚刚被他扔掉的录音笔:“我去找人查查, 这声音是不是被人动过手脚。” 夜浓说不用:“我以前找人查过, 声音不是合成的。” “不是合成也可以是截取, 你就没想过, 为什么单单给你听这两句, 而且这里压根就没提过你夜浓的名字。” 夜浓当然想过这个问题。 之所以截取这两句话,肯定是因为这两句对她和沈屹骁的关系杀伤力最大,可是...... 夜浓看向齐冀:“当初我跟他提分手的时候,我故意说我也是玩玩,他当时的反应完全就是谎言被拆穿会有的反应。” 齐冀气得不知该说她什么好:“所以说这就是你们女人的思维, 遇到事情就喜欢先入为主,你认定了他对不起你, 那他无论给你什么反应,你都觉得他心里有鬼。有这时间在心里琢磨, 你就没想过亲自问问他?” 夜浓垂眸笑了,“问他什么?问他, 你是不是一直在玩我?” 对她来说,问这样的话就是自取其辱。 这就像问一个被抓奸在床的老公,你和床上的那个女人是什么关系。 就像问一个已经移情别恋的男朋友, 你还爱我吗? 她问不出口,她再爱一个人,也不愿□□情里那个卑微的,求着别人来爱的可怜虫。 齐冀凝眸看了她好一会儿, 突然眉心一皱:“既然你抱着这么大的误会和他分手,那现在误会都没解开, 你又和他和好......” 他双眼眯出警戒:“你该不会是想着报复,再踹我哥一次?” 夜浓给了他一记无语的白眼:“都过去这么久了,我要是想报复至于等到现在?” 齐冀对她没有半点信任,“那你为什么和好?” 见她不说话,还把脸低下去,齐冀眉梢一挑:“难不成是良心发现了?” 在夜浓的冷眼里,齐冀嘴角勾出坏笑:“那就看在你还有点良心的份上,齐爷我就帮你把这误会给解了。” 见他掏出手机,夜浓眉心跳了一下:“你该不会想把这事跟沈屹骁说吧?” 齐冀眼里露出几分精光,瞥了她一眼:“你把这东西给我听,不就是想借着我这张嘴告诉我哥?” 见她眼睫虚虚眨了两下,齐冀冷笑一声:“还真以为自己那几分小聪明,我看不出来是吧?” 被他戳破心思,夜浓心虚但不理亏,她承认:“我的确是想借着你给他敲敲警钟,不然他还真以为自己做的亏心事我什么都不知情呢!” “你这女人,”齐冀眼睛里都快瞪出火星子了:“你怎么就这么肯定这是他说的话呢,当年他那么掏心掏肺地对你,圈子里谁不知道他把你放手心里疼着宠着,怎么到了你这,你就跟个万儿八千的近视似的,看不见呢?” 要不是看他对沈屹骁一腔热血的赤诚劲,夜浓都想拎起凳子砸他脑袋上。 见她一连瞪了自己好几个白眼,齐冀反倒收起了手机:“既然你这么不信他,那行,那咱们就来赌一个。” “堵一个?”夜浓有点摸不清他的鬼心思:“赌什么?” “要是这事真是我哥对不起你,那我就扣着他脑袋给你磕头认错。” 夜浓上下打量着他:“就你,扣着他脑袋给我磕头?” “怎么,你看不起人是吧?” 夜浓把嘴角的嘲笑抿下去:“我倒是挺想看得起你的。” 齐冀压根就不需要她看得起,他之所以敢这么大言不惭,那是笃定这事跟他哥没有丝毫关系。 “不过,”齐冀气势沉了几分:“这事要是是别人做了手脚,不关我哥的事,那你就立马跟我哥去把证领了!” 夜浓嗓子里一噎:“...领、领什么证?” “你说什么证,当然是结婚证!” 夜浓:“......” 见她别开眼不敢看自己了,齐冀嗤出一声笑:“怎么,怕了?” 夜浓余光剜他一眼:“我有什么好怕的,倒是你,想想自己按着你哥的头给我磕头认错吧!”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135节 其实齐冀心里也慌,倒不是慌这录音是真的,而是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查。 他两手叉腰,绕着床边来来回回地走着。 从他哥那问出来的答案,无论是与否,这女人都不会信,那就只能从别人那里下手,可是沈叔叔不在了..... 他突然抬头:“那个姓俞的,她当时在不在?” 夜浓摇头:“不在。” “不在也肯定知情!” 知情又怎么样。 夜浓说:“她现在巴不得我和沈屹骁分手,你觉得她会跟你说实话?” 也对,那个女人鬼心思太多了。 齐冀想了想:“那当时沈叔叔找你的时候,还有谁在场?” 夜浓说:“关昇,当时就是他去学校找的我。” 关秘书...... 齐冀手指捏着下巴:“那老头的嘴可不好撬。” 抬头接到夜浓眼里的求知欲,齐冀说:“你有所不知,他孩子能出国留学就是我沈叔办的,她老婆的妹妹当初得了一个稀奇古怪的病,也是我沈叔从国外找的专家给治好的。” 承了这么深的恩,那嘴巴还不跟粘了胶水似的。 不过...... “走,我们现在就回去找他!” 被他一把攥住手腕,夜浓挣了一下:“机票是下午三点半,现在——” 齐冀一脸得意地打断她:“你是不是不知道你家那位有私人飞机啊?” 结果等他掏出手机准备给沈屹骁打过去,又说了句不对:“咱们在香港,我哥那公务机在京市。” 他赶紧翻通讯录,滑了几下后,他指尖一压:“诶,有了。” 他一个电话拨过去。 “雷子,你家那个飞机借我飞一趟京市。” “废话,我不在香港的话,会问你吗?” “今天不行,今天我有急事,下次,下次你去我那我请你。” “现在就要,越快越好。” ...... 立马能回京市的难题就这么被他轻轻松松解决,齐冀一副等着被夸的表情:“怎么样嫂子,有我这么个弟弟,你是不是做梦都能笑醒?” 夜浓的嘴上功夫什么时候输过人。 她点头,怼得一脸认真:“你哥如果知道他有一个按着他脑袋磕头认错的弟弟,不做梦都在笑。” 齐冀:“......” 不过别看齐冀平时吊儿郎当没个正形,真正遇到事情,心思却很细。 临上飞机前,他就给他们家的司机打了个电话,让他去机场等着,之后又给黎雪打了电话,问她关昇下午的工作行程。 当然,黎雪也不是他问什么都能告诉他,但是齐冀很能威胁人:你们沈总的婚姻大事现在就攥在你手里,你自己掂量掂量,如果搞砸了,你这小秘书的凳子还坐得稳吗? 把黎雪吓得立马将关昇下午的行程出卖了干净,临了,还不叮嘱一句:齐少,你可千万不能说是我说的啊,不然关秘会把我杀了的。 齐冀笑她可爱:放心吧,他老婆孩子还等着他养,他不会把自己送监狱里去的。 坐上飞机后,齐冀把自己的计划跟夜浓说了。 “关秘这人,虽然城府很深,但是个特别衷心的下属,所以拿钱大概率诱惑不了他,前程这东西,从咱俩嘴里说出来,也没个可信度,所以就只能打感情牌。” “感情牌?”夜浓皱眉:“你跟他有感情吗?” “我是没有,但我可以拿我哥的感情来打!” 他一脸笃定的模样,夜浓都不忍心浇他冷水。 齐冀又说:“不过今天下午四点开始我哥要去下面的酒店巡场,关昇会跟着,所以咱俩需要在这之前把关昇绊住。” 被他说得好像谍战似的,夜浓皱眉:“那就等他下班再找他不就好了?” 齐冀歪着身子看她:“你怎么就这么不急呢?这误会早解开一分钟,你不就能早一分钟跟我哥去领证了吗?” 夜浓:“我看你是平时被他压榨得狠了,想早一点按着他脑袋——” 齐冀直接炸毛了:“你再说!” 夜浓:“......” 齐冀不跟她说这些有的没的,“反正到了以后你就给她打电话,你就拿录音笔的事威胁他,他一准自己找借口留公司。” 夜浓并不觉得,以关昇那种沉稳古板的秘书,能受她的威胁。 只是没想到,三个小时飞机落地,当夜浓拨通关昇的电话,说到录音笔一事—— “夜女士,您现在在哪?” 他的主动让夜浓懵了一下。 夜浓看向旁边激动到捂嘴的齐冀:“我一个小时能到你们公司。” 关昇自然不想在公司跟她说这事。 “夜女士,东沈对面有一家撩香茶室,五十分钟后我在那里等您。” 沈屹骁知道齐冀借了公务机回来。 早上还在为录音一事纠结的他,当看见齐冀发来的落地香港的短信,以及夜浓所住公寓的照片后,他满腔的好奇就压不住了,结果给那臭小子打电话竟然被挂断,发短信直接回他三个字:「忙着呢,等我都了解清楚了跟你说。」 都听到录音了,还有什么需要了解清楚的。 沈屹骁当时没想明白,但是当关昇来跟他请假,他就有了第六感。 “有什么重要的事吗?”他目光带着明显的探究和审视。 偏偏关昇略微垂头不接他眼神:“是私事,用不了太久,我这边一处理完就立刻去酒店找您。” 沈屹骁凝眸看了他一阵后,抬手挥了挥。 办公室的门一关,沈屹骁就拨通了齐冀的电话, 结果电话刚一接通,沈屹骁都还没来及开口—— “我不是说了我在忙吗,你等我电话就行了!” “你——” 电话就这么被挂断了,气得沈屹骁把手机往桌上一撂,默了会儿,他又给拿到了手里。 他不确定齐冀那臭小子有没有把他卖了,所以就没敢打电话,一条短信被他写了删删了写,最后只剩:「想你了。」 看到这三个字的时候,夜浓也不知怎的,心头一阵酸涩。 齐冀本来还在嘚嘚嘚地说个没完,见她吸了两下鼻子,又把脸偏向窗外。 原本闹哄哄的车厢随着他闭嘴,顿时静到针落可闻。 等齐冀抽了两张纸巾碰了碰她胳膊的时候,夜浓扭过头来:“干嘛?” 见她脸上一丝泪痕也没有,齐冀立马把纸巾揉成了团给扔了:“还以为你能为我哥掉两滴眼泪呢!” 夜浓“嘁”了声。 长这么大,也就沈屹骁见过她的眼泪,除此之外,还真不到第二个人。 车一路开到东沈对面的商业广场。 下了车,齐冀见她深吸一口气,不禁嘲了声笑:“放心,有我齐小爷在呢,没人敢欺负你!” 虽说他语气让人听着不舒服,可若是细品他的话,又觉得心里暖暖的。 夜浓一点都不想助长他嚣张的气焰:“你能把你自己保护好就行了,别等下在人家关秘书那里吃了瘪,又像昨天一样,拍拍屁股走人!” 她说话的同时,脚下步子没听,齐冀小跑着追在她身侧:“你说你这么漂亮一人,嘴怎么这么毒呢?” 夜浓略感惊讶:“你这是在夸我?” 齐冀才不想夸她,可是又实在没见过比她还漂亮的。 他嘴角快撇到下巴了:“不漂亮我哥能被你迷成这样吗?” 夜浓:“......” 撩香茶室正对广场,关昇双手背在身后,站在二楼包厢的窗边,看着两人从车里下来,一路迎面走近。 不多时,身后传来敲门声,关昇转过身,“请进。” 门开,夜浓看向站于窗边的人。 过去的工作经验中,夜浓没少和秘书这种职位的人打交道。 有的张狂,有的内敛,但大部分的秘书都很会审时度势,说直白一点就是很会看人说话。 但是关昇这个人却不同。 五年前,他去学校找到她时,第一面就颔首喊她夜女士,他给她开车门,给她抽出椅子,哪怕沈文宏用钱羞辱她,这位关秘书都没有附和地朝她露出一个不善意的眼神或动作,哪怕她将那张银行卡扔在沈文宏身上转身就走,他也追出来,朝她鞠了一躬,说了声抱歉。 如今她以沈屹骁的正牌女友出现在他面前,他的反应依旧让夜浓感到意外。 没有丝毫的巴结讨好,只有不卑不亢的礼貌、周到,甚至还带有几分刻意疏远的距离。 他似乎总在反方向而行之。 是该说他有自己的个性,还是什么呢? 隔着距离,夜浓与他对视。 一身稳重儒雅的气质,温润柔和的眼底,一片云淡风轻。 像是完全不惧她口中的录音。 可若是真如他外表看起来这么的无所畏惧,又为何这么着急见她呢?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136节 “夜女士,请坐。” 夜浓走进去,在他半扬的手势下,坐到了茶桌对面。 关昇自然不会忽略与她一同前来的齐家二少的,“齐少,您也请坐。” 齐冀双手交叉落在身前,两腿微微岔开,跟个保镖似的站在夜浓身后,“我就不坐了。” 关昇笑了笑,没有再执意,他倒了杯茶,放到夜浓面前,他没有兜圈子,开门见山地问:“不知夜女士电话里说的是什么意思。” 电话里,夜浓问他:关秘书,当初沈屹骁父亲给我听的那只录音笔,里面的内容你听过吗? 当时他没有回答就问她在哪了。 现在想想,当时他应该是一时情急脱口而出的话。 夜浓视线锁在他脸上,“我以为关秘书约我过来是回答我的,怎么还反过来问我了呢?” 关昇接住她视线,不躲不避:“我没有听过。” 夜浓料到他会这么说,“既然没听过,那我今天就让关秘听听。” 说完,她从口袋里掏出那只银色录音笔,随着她指尖压住开关,两个男人的对话声也随之传来。 听完,关昇抬头,无波无澜的一双眼看向对面。 也正是他故作镇定的表情,让夜浓失了声笑:“关秘,你如果真的没有听过,不该是这种反应的。” 关昇笑了笑:“那夜女士觉得,我应该是什么反应呢?”说完,他去端起手边的水杯。 这时,齐冀开口了:“关秘,从心理学的角度分析,人在心虚的时候,总会做一些小动作来掩饰自己的紧张和压力,就比如——” 他手一指。 关秘握着水杯的手蓦然停住,他抬头看向平日里吊儿郎当没个正形的齐小二爷。 齐冀没夜浓徐徐深入的耐心,他抽出椅子,屁股一坐。 “您就别藏着掖着了,沈叔在的时候,您可是他身边最信任的人,这录音,您要是不知情,我齐冀名字倒过来写。” 然而关昇依旧语波平平:“我的确不知情。” 他像是解释:“即便沈董事长再信任我,我也只是一名秘书,我只会做董事长交代的事,而不会去过问其中的原因——” 齐冀揪住他话里的漏洞,步步紧逼:“所以你的意思是,这录音笔里的对话,虽然是你合成的,但是你并不知道——” “不是我合成的——” 随着关昇的出声打断,略有争吵的包厢顿时安静了。 在齐冀突然的一道笑声里,关昇脸色不受控地僵住。 “关秘,既然你说不是你合成的,那你倒是说说,还有谁,难不成是沈叔自己?” 关昇别开视线,不说话了。 齐冀冷笑一声:“那不然我把我哥喊来,让他亲自问你?” 随着他掏出手机,手机屏幕一亮—— “齐少,”关昇眼底眸色沉了:“您别逼我。” “我逼你?”齐冀脸色也冷了,他把手机往桌上一撂:“当初我哥被你和沈叔合起伙来逼成什么样,你心里没数吗?” “他那么阳光的一个人,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个多月不出门,一百五十多斤重的人,两个星期受到脱相,整整一年——” 情绪激动到高亢的声音突然哽咽出鼻音,齐冀红着一双眼,伸出一根手指头:“整整一年,他吃了整整一年的安眠药。” 见关昇丝毫不为所动,齐冀蓦然站起身,隔着桌子,抓住他的领,将人拽了起 来:“你说,这些到底是你们逼的,还是我逼的?” 五年前的那件事,关昇一直心存愧疚,但比起愧疚,更有作为长辈的心疼。 特别是他亲眼目睹沈屹骁将自己关在暗无天日的房间,心理医生跟他说了那么多,而他却只说「我不想走出来」的时候,关昇一度自责地在想,如果当初他没有将那个女孩子带到沈文宏的面前,他们是不是就不会分手,沈屹骁是不是就不会遭今天的这些罪。 可是当时的他,身为沈文宏的贴身秘书,怎么能不依他的吩咐办事。 所幸。 所幸他们还能在五年之后重逢、和好。 而过去的事,又何必再提呢。 关昇任由自己的领口被齐冀攥着,不挣扎,不开口。 齐冀被他的冷漠看笑了。 他缓缓松了手。 “都说你关秘书忠心耿耿,所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想请问关秘书,你现在拿的薪水是沈屹骁发给你的,还是已经死了的沈文宏给你的?” 似乎是没想到他会拿这样的话来踩自己当下的做法,关昇一时怔住。 齐冀手压桌沿,缓缓坐下:“要我跟你细说一下我哥那一年是怎么过来的吗?” 视线从关昇的脸上收回,他扭头看向一旁的夜浓:“你不是说我哥一直玩你吗,那今天我就把这个玩你,玩到恨不得把自己的命搭进去的人,那一年的日子说给你听听。” 五年的时间不算长,却也不短,齐冀从来都不觉得自己的记性好,上个星期发生的很多事,他可能都记不清,但是五年前的那个冬天,对他来说,是他记忆里最血淋淋的一笔,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忘。 “京市的冬天,没有暖气的房子里就像是一个冰窖。我接到我哥电话,连夜从英国赶回来的那天晚上,他穿着一件圆领的卫衣,很薄的一件,坐在沙发前的地上。” 齐冀用手在地上比划着:“这么大一摊的啤酒瓶,还有一地的烟头,他手指头冻得发紫手里拿着一罐啤酒,就那么坐在冰凉的地上,他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睡前都要把手机用消毒纸巾擦一遍的人,就那么坐在那堆垃圾旁边,低着头,问什么都不出声。 “我陪了他一夜,他都没抬头看我一眼,也没跟我说一个字,直到我说,哥,我陪你去找她,咱跟她认错,哄哄她,肯定能把人哄回来。 “他这才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摇了摇头,说,没用的,他说你删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手机号也停机了,他还去你家楼下等了几晚,结果你妈妈说和你已经两个多月没有联系了。” “之后,他就什么都不愿说了,我把他扶到房间里,想让他好好睡一觉,结果从那天起他就再也不愿出来,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窗帘拉着,也不开灯,更不吃饭,我怕他想不开,就一直守在门口,后来沈叔来,把他骂了一顿,可是没用,当时的他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似的,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我没辙,就把我哥找来,我哥看到他那样,气的将你们的那些合照都给砸了,这才惹怒到他,他俩干了一架,他当时身体很虚,我哥心疼他没舍得还手,结果他可好,恨不得把我哥往死里打。打完,他就蹲在地上,从那一片片的碎玻璃里,将你们的照片一张张捡起来,宝贝似的放在枕头下。 我哥怕他把自己憋出病来,又去找沈叔,沈叔就找了个心理医生过来开导他。开导了一个多月吧,最后他终于开口了,结果说的却是:我不想出来。 沈叔工作忙,我哥当时也经常跟着我爸出差,没办法,我就停了学,跟个护工似的,整天陪着他。 他终于愿意出门那天是正月初九,我跟在他身后,走了两个多小时,到了半月街,街上的店他挨个地进去,挨个的在里面坐上一会儿,最后他就站在路边,大概是站累了,他就改成蹲着,蹲到路上都看不见人了,他才站起来,我问他,哥,咱回去吗? 他也不理我,顺着那条路一直走,最后走到你们学校,就坐在大门口的路牙石上,然后问我有烟吗? 结果给他点着了,他又给摁灭在地上,我问他是不是不喜欢这牌子,我去给他买,他摇头,说:她说吸烟对身体不好。 我陪他在学校门口坐到下半夜,那么冷的天,我冻得直打哆嗦,他倒好,整个人像是没有知觉似的,后来我实在困的打了个盹的功夫,再睁眼,才发现他晕倒在了地上。 在医院住了两天的院,结果他趁我不注意跑了。 我们家,还有沈叔,都派了人找他,找了一个多星期,环鼎大厦经理打电话来说他在露台。 那天天很暖和,我跟我哥赶到的时候,他在那个玻璃罩的卡座里睡着了。 好笑吗,一个在家里的床上睡不着的人,窝在那个不足他半个身子长的椅子上,却睡得很香。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卡座是他特意给你做的—— 话说到这里,被关昇哽咽声打断。 “夜女士,”关昇眼底忍着浓浓一层雾气看向对面,看向那个双手遮着满脸泪痕,他至今仍觉得亏欠的女孩子。 “那段录音,的确是沈总的原话,但是说的不是您,是齐祯齐总。” 第64章 齐冀愣住, 夜浓掩在脸上的手也缓缓落了下来。 她湿透的眼睫难以置信地颤抖着:“他、他说的不是我,是、是齐祯?” 关昇点了点头,“当时齐总谈了个女朋友, 听说家里人不太喜欢, 当时沈董就借着这事试探沈总对门第差距的想法, 沈总就回了那么一句, 说完他自己应该是反应过来沈董的意思, 又说,齐祯是压根没对这段感情上心,他不一样,他将来是要和您结婚的。” 扎在她心头五年的刺突然连根拔起,而关昇的最后一句话又像是一根针, 狠狠扎进她的心口,密密麻麻的痛感袭来, 漫进四肢百骸。 她用力掐紧自己的手心,刚止住的眼泪再次盈满眼眶, 无声的,一行一行滑过她脸颊。 哭着哭着, 她又低声笑了:“原来、原来是我......” 原来是她的不信任,才让他们这段感情走到了尽头。 “夜女士,对不起, 隐瞒了您这么久,其实他老人家也后悔过,他没想到沈总对您的感情会这么深,他想过跟沈总坦白, 可是又害怕被自己的儿子记恨,所以他临终前交代我, 一定不能让沈总知道录音这件事,哪怕是日后你们还有和好的可能,也希望我保守这个秘密,所以我才三缄其口,如今我把真相告诉您,已经违背了我当初在他临终前的承诺,我不求您能原谅他,只请您看在他身为父亲的立场,不要太记恨他。如今您和沈总能和好如初,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可以吗?” 结果齐冀却“腾”的站起身:“凭什么,你说过去就过去,那我哥这几年的苦都白吃了吗?” 见夜浓拉住自己的袖子,齐冀不可置信地看向她:“什么意思,你该不会被他两句话说心软了?” 见她不说话,齐冀一把甩开她手:“他说两句话你就心软了,当初我哥求你别走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心软?你知道当初你一句分手让他受了多大打击吗,你别看他现在对你还和以前一样,那是因为他太爱你了,当初你说的玩玩而已,到现在还跟把刀似的,搁他心窝里戳着呢!” 见他情绪有些失控,关昇开口:“齐少——” “你住口,”齐冀一个冷眼射过去:“你这个帮凶没资格说话!” 关昇自知理亏,只好闭嘴。 齐冀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后,一把抄起桌上的手机:“是父亲就了不起吗,做了错事就可以不追究了吗?亏我哥把他当偶像似的——” 夜浓一把抢过他手里的手机,“你够了!” 她眼含坚毅地看着齐冀,说话的语气也是万分的不容置喙:“这事你不许和他说!” “凭什么不许说?” 齐冀怒目圆睁的一双眼里,覆了浓浓一层水雾,全是他为沈屹骁过去这五年感到不甘带来的委屈。 夜浓当然知道他在为沈屹骁打抱不平,如果沈屹骁和他父亲的关系不好也就算了,就像齐冀说的—— 夜浓吞下嗓子里的哽咽:“就凭你刚刚说他把他父亲当偶像!” 齐冀眼睫抖了两下。 “至于我插在他心口上的刀,我会帮他拔出来,”夜浓声音有明显的颤栗:“因为我的不信任带给他的伤害,我也会弥补,但是他父亲这件事,” 她看向齐冀,再一次沉声警告:“你不能说。” 包厢里一阵沉默的静谧。 关昇低头看了眼时间,“夜女士,我还要回公司处理一些公事,就不多打扰了,您这边有任何的需要都可以找我。” 说完,他颔了颔首。 只是没想到,当他拉开包厢的门,却见沈屹骁站在门口。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137节 关昇瞬间面如土色:“沈、沈总。” 随着沈屹骁往门里迈进一步,关昇也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一步。 茶桌前,夜浓表情怔愣了两秒,视线往齐冀脸上一扫,齐冀顿时缩着肩膀往后退,“不、不是我,我没跟他说我来这......” 夜浓看向一步步从门外走进来的人,从他晦沉的表情就知道他应该是听到了什么,可是听了多少—— “录音是谁截取的?” 他冷沉的声音一出,夜浓眼睫顿时颤出了不安。 她来不及深想,连忙跑到他面前,“屹骁。” 然而,沈屹骁的视线却紧紧锁在关昇低垂的脸上。 夜浓抱住他胳膊,小心翼翼地晃了晃:“屹骁。” “我问你录音是谁截的?”随着他高亢的尾音落地,重重的一脚踹在了关昇的小腹上。 关昇一连两个趔趄跌坐在地。 然而沈屹骁却一点都没解心头怒气,就要再度迈步上前时,腰被夜浓紧紧抱住。 “你别动手,”夜浓在他怀里仰头的同时,一边用手在他后背来回抚着:“有什么话好好说,不动手,好不好?” 她哄人的音调明显,可沈屹骁却不为所动。 他火光燎原的一双眼看着地上的人,“还需要我重复第三遍?” 关昇按住齐冀扶他起身的手,自己撑着地,缓缓站起身。 沈屹骁刚刚那一脚几乎没收力,关昇的腰根本直不起来。 他颔腰低头:“我不知道录音是沈董找谁截取的,只知道是沈夫人的建议。” “她的建议?”沈屹骁冷笑一声:“所以录音也是她录的?” 关昇手压腹部,点了点头。 沈屹骁目光沉在她脸上:“所以从始至终,你到底是在对谁衷心?” 关昇没有为自己辩解:“对不起沈总。” 然而就是这声对不起,再次激怒了沈屹骁,他搂着夜浓的肩膀,侧过身。 眼看他又要一脚横扫过去,夜浓几乎使出全身的力气才抱住他。 “你以前答应过我不打架的,你忘了吗?” 她脸贴紧他胸口,随着他胸腔里激烈的起伏而起伏。 沈屹骁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当初她就是这样护在他身前,才使得那棒重锤狠狠砸在了她肩上。 胸腔里的轰鸣顿时就偃旗息鼓了。 沈屹骁不会忘,他这辈子都不会忘。 他用心爱着的女人,也是会用命来护着他的。 可是,那些外人想要他的命也就算了,他的家人,他生他养他的父亲怎么也舍得...... 沈屹骁强忍的怒气、怨气被他积聚在眼底深处,“可是...如果不是他们,你又怎么会和我分手。” 他眼眶一点、一点地红了:“不是他们,我们怎么会错失这五年。” 在夜浓缓缓朝他摇头,想要说不怪别人,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的时候,沈屹骁突然从她双臂里挣脱出来。 这一次夜浓没能拦住他。 沈屹骁双手揪住关昇的衣领,将比他只矮了半头的人拎得双脚几乎离地。 “你也太不把我沈屹骁放在眼里了,我之前是不是几次三番问过你,你是怎么跟我说的,嗯?” “对不起沈总。” “你别他妈的跟我说这三个字。” 沈屹骁将他狠狠往后一撂,幸好齐冀就站在关昇身后,眼疾手快地双手接住了他。 沈屹骁手臂绷直,指着他:“我跟你说过,信任这东西,一旦崩塌,就很难再捡起来。” 关昇懂他的意思:“我会引咎辞职。” “在这之前呢?” 关昇颔腰应道:“我会通知律师处理沈董的遗嘱事项,并在今晚勒令俞初蓉搬离目前所住的常玉别墅。” “还有呢?” 关昇停顿了几秒:“保证您以后不会在京市看见她。” 包厢里安静了,只剩夕阳的余晖在窗前留下今天的最后一抹艳丽。 还有那一句—— “沈总,您保重身体。” 或许是他手按腹部佝偻着的腰,或许是他刚刚说那句保重身体时哽咽的声音,又或者被他如长辈细心照顾了这么多年...... “等等。” 已经走到门口的关昇,顿时停住了脚,他转过身,一如既往地恭谦,喊他一声:“沈总。” 沈屹骁转过身没有看他:“他临终前跟你说了什么?” 他从未在外面对沈文宏用过「他」这个称呼。 关昇的手缓缓从腹前落了下去:“沈董让我照顾好您,让我留心俞初蓉的一举一动,不允许她沾手公司任何的人和事,还有......” 他压下嗓子里的哽咽:“沈董还说,他这一生只爱您的母亲,让俞初蓉嫁进沈家,只是想找个人照顾你,但是事与愿违,是他眼不识人。” 说完,他短暂思忖后又开口:“还有一件事,就当是我多嘴。” 关昇看向夜浓:“夜女士,您到香港的第二年,也就是您入职莱欧公司的那一年,您签的第一份合同,是沈董暗中牵线搭桥的,沈董没有别的意思,他只是觉得你一个女孩子在外打拼不容易,很多时候只是缺一个台阶,不过您放心,那之后,沈董再也没有插手您工作上的事宜。” 在夜浓满目怔愣里,关昇朝她颔了颔首:“夜女士,祝您一切顺利。” 在关昇转身的背影里,齐冀难以置信地呵出一声笑来:“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给自己上一个老板洗白呢——” 夜浓一个冷眼落他脸上:“出去!” 齐冀愣了一下,刚要张嘴,余光瞥见沈屹骁低垂的眉眼,他这才将嗓子眼里的话咽回去,但是取而代之的是:“嫂子,别忘了咱俩的赌约。” 说完,他立马脚下生风地溜了。 夜浓走到门后,将门关上,再回到沈屹骁身前时,她怔住了。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沈屹骁的眼泪,不经脸颊,从眼眶里一颗、一颗地往下砸。 夜浓捧起他脸,左手的拇指指尖刚好接住了他的一滴泪。 “你打关秘书,气你爸爸,又这么对俞初蓉,却唯独落下我,”她看着他眼睛里的自己:“就没有怪过我吗?” 他何止是怪过她,这些年,他简直是恨她恨到了骨子里。 可是就像她说的,他对关昇动手,记恨他父亲,让俞初蓉一分钱都拿不到,偏偏对她一个狠字都说不出口,一个冰凉的眼神都不舍得给。 除了爱太深,可以盖过一切外,还有他对自己的反省。 为什么她宁愿相信一段录音都不相信他对她的真心,说到底,是他做的不够好,是他没能让她对他们之间的感情足够笃定,是他没能给到她一百分的安全感。 见他不说话,夜浓将他的脸略微捧高了些:“不说话,我就当你原谅——” “怪过。” 捧着他脸的手微微一僵,夜浓压下鼻尖酸涩,牵强地挤出一个笑来:“那你为什么都不凶我?” 想凶她的。 可是又怕把她凶跑了。 秘书可以再找,她夜浓,这世间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 沈屹骁拿下她手:“我还要有公事,你先回家吧。” 夜浓顿时就慌了,抱住他腰,不让他走,“所以刚刚是有外人在,你觉得凶一个女人,显得你小气吗?” 沈屹骁被她这离奇的思路听得一时无语。 腰被她两只胳膊如藤蔓般地缠着,沈屹骁小幅度地挣了挣,“你知道就好。” 夜浓知道他会生气,甚至都做好了等他歇斯底里地质问:你为什么就不能多给我一点信任。 可是他现在呢,看她的眼神没什么起伏,跟她说的话也音色平平。 冷淡的,像是对一个人失望至极后仅剩的敷衍。 “屹骁...”她尾音拖着绵延起伏的调,黏糊糊的。 沈屹骁只觉得耳膜都悄悄震了一下。 其实从他进门后,夜浓就已经这么喊了他好几次了,只不过当时他正在气头上,没注意。 他眼里含着几分难以置信:“你喊我什么?” 夜浓知道自己讨好的意图太过明显。 可是如果还像以前一样喊他沈屹骁,哪里还能表现她的诚心认错。 “屹骁啊,”这次,她还加了个一个“啊”。 沈屹骁:“......” 见他眼睛一连眨了好几下,夜浓搂着他腰的力度紧了紧:“你以前不就说你喜欢我这么喊你吗?” 是,他是说过,可她从头到尾也没喊过几次,除了偶尔逗逗他。 沈屹骁强压着嘴角的笑:“今天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夜浓悄悄撇了撇嘴:“那你喜不喜欢听?” 喜欢。 他喜欢的东西多着呢,她都能一一满足他吗? 沈屹骁垂眸看了她一阵,故意卖乖的表情里,藏着让人一眼看尽的狡黠。 浓夜难渡[破镜重圆] 第138节 他别开眼:“还走不走?” 夜浓知道他是故意拿乔,也知道他对她气不起来。 而她,也特别、特别想在今天多给他一点甜头。 “你昨天不是说要带我去梦蝶山的吗?” 她手在他后背轻轻的、来来回回地画着圈:“还去吗?” 她意图这么明显,沈屹骁当然看得出来。 重点是,她的目的。 是真的想去,还是为了哄他而想去。 商场上,沈屹骁重结果而非过程,但是对她,他是两个都要。 沈屹骁抬手将她的胳膊,用着几乎慢放的速度一点点拿开,与此同时,他视线紧紧攫在夜浓的脸上。 在她三分怔愣七分茫然的眼睛里,沈屹骁嘴角一勾:“下次。” 换做以前,夜浓一定会把手往回一抽,甚至说:谁稀罕。 但这次,她没有。 就要被沈屹骁拿开的胳膊被她往回一圈,夜浓在他怀里蹦跶了一下:“我不要,我就要今天去。” 她在撒娇,而且是故意撒娇。 但是她也只是在撒娇,不知道自己撒这样娇的时候有多可爱。 这是与她的长相,与她的性格,简直相悖的一个特征。 是曾被沈屹骁格外想收集的珍贵。 如今,他还是觉得弥足珍贵,珍贵到,再也高不出一丁点的姿态。 他拉着她,几乎是用跑的,跑出包厢,跑出走廊,跑下楼梯,跑到路边。 在绿灯35秒,明明可以立马穿过斑马线的短暂半分钟里,在天边被扯出的大片晚霞里,在人潮汹涌里。 他像是要每一个经过的人为他作证。 他捧起她的脸,问她:“还爱我吗?” 夜浓知道他为什么要在「爱我吗」三个字前加一个「还」。 她点头,重重地点头:“一直都爱你,无论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的今天,我从来都没有停止过爱你。” 她说:“你还记得我第一次去你办公室找你,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吗?” 沈屹骁点了点头。 “你现在再重新问我一次。” 见他不说话,夜浓晃着他的腰:“你快问啊。” 沈屹骁眼底一红。 那时的他满腔汹涌,声音平静:「夜小姐,五年不见,别来无恙吧?」 如今他低闷的声音像是从喉骨里发出的:“夜浓,这五年,你过得还好吗?” 夜浓摇了摇头:“不好,你不在的这五年,我过得一点都不好。” 那些不再像最初那么想他的日子,都是被她刻意用大量的工作填满的,压着、藏着、埋着,以为会淡了痕迹,可她太小看他们之间的感情了,也小看了面前这个男人,让她真切领会到「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惊艳后的无奈,让她明白,原来,真的除了这个人之外,其他的都是将就。 她在他怀里仰着头,深咖色的瞳孔里倒映着他的脸,“现在,我想把我当初不小心弄丢的人找回来。” 她挺翘的鼻尖,轻轻蹭着他下巴,“还有机会吗?” 沈屹骁低头,额头轻点在她的额头上,“那你先告诉我,你是想回到过去,还是重新开始。” 因为一个误会,让他们的过去断了五年,如果可以,她当然想填补。 可是和他的现在,好像也不错。 夜浓嘴角抿笑:“为什么非要选,不可以两个都要吗?” “两个都要?”沈屹骁渐眯眼角:“怎么个都要法?” 正在等她的答案,却见她脸一偏。 “绿灯亮了!” 39秒的绿灯倒数里。 一个女孩正举着相机,追着斑马线上手牵手跑过的一对恋人。 “怎么样,怎么样?” 女孩将相机从眼前拿下:“超美的。” “赶紧给我看看。” 镜头拍的画面里,夕阳的光晕柔和,秋水烟云般的落在一对手牵手跑在斑马线上的恋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