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节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作者:严午 文案 原文名《新概念丧偶式育儿》,爸爸带娃哦! 文案之前看说明: 【本文是奇幻文,奇幻文,奇幻架空世界! 本文世界分为五大州,七大海,东西南北中州,红橙黄绿蓝靛紫海,本文主要舞台发生在中州夏国,夏国是世界中心位置的最大国,坐拥三大海,其中红海在与南州接壤的无归境中,紫海在夏国首都旁,绿海在夏国内域,但绿海自治省及周边村镇全部建立在绿海上,别称“海之国”,夏国地理环境气候环境完全是奇幻架空设定 中州夏国本身经历了“玄灭时期”,消失了过去六千年的历史,如今中州夏国只能向上追溯至一千七百年前,夏国消失的六千年历史被称为世界未解之谜第一,也是本文最重要的伏笔 本世界一切妖魔鬼怪都是邪恶堕落之物,没有阴间没有天庭没有地府也没有神佛仙人、大道升天,天师修行与现实玄学修行不同,男主以鬼的身份狩猎鬼,以妖魔的力量斩杀妖魔,并不讲究法器或符咒。本文也有许多奇幻生物,化龙蛟卧于紫海影响了水体,吊睛白额大虫藏于深山焦土岩石上,男主本家是传承自玄灭时期前的大家族,负责掌管看守无归境,无归境本身就是奇幻小世界,是去而无归的禁地 女主出自首都安家,后者同样是传承一千七百年的大家族,女主的产业涉及橙海、绿海、紫海开发,贴合奇幻世界地理环境,也并非现代中的商战】 以下为本文文案: 安各,单亲妈妈,丧偶。 安洛洛,小学一年级生,丧父。 母女俩常常被嘘寒问暖。 “妈妈一个人打工养你很辛苦吧?” 安洛洛:谢邀,我妈是首富。 “你妈妈一个女人独自生活很难熬吧?” 安洛洛:谢邀,我妈每天都在刷剧爬墙换老公。 “呃……小孩子不懂……你妈妈其实还是需要一个现实中的男人……” 安洛洛“啧”一声,拿出爸爸遗照。 “叔叔你好,请看我死掉的爸爸。虽然黑白滤镜,但他依旧貌美如花。” “妈妈找下任的条件是超越这张脸。” 对方:“……” 对方铩羽而归。 又是一个被爸爸颜值击退的叔叔,果然爸爸的颜值是超越生死级别的能打。 望着第87个试图嫁入豪门(娶我妈)的家伙遁走的背影,安洛洛面无表情地收起爸爸遗照,转头,打开电视机。 财经频道里的妈妈戴着墨镜,穿着豹纹,正在主持又一栋大楼剪彩。 俊男秘书给她递剪刀,霸道总裁在旁申请合影,外围还挤满了挤不进去的当红鲜肉。 安洛洛:“……” 安洛洛转头看向身侧,死掉的爸爸正坐在沙发上打毛线,盛世美颜碾压电视机上那些妖魔鬼怪,举手投足写满贤良淑德。 安洛洛……安洛洛第88次劝分:“爸爸,你跟妈妈离婚吧,我将来会养你的。” 爸爸笑起来,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洛洛,别和你妈妈赌气。” “可是——” “妈妈工作忙不回家,因为她要挣钱养洛洛呀。” “可——” “把电视关了吧,听话。” 爸爸微笑:“否则我怕我现在从电视机爬过去,打扰你妈妈工作。” 安洛洛:“……” 安洛洛:“好哒爸爸。” --- 知名企业家安女士曾接受采访。 语录1:“谢邀,不是海王,是寡妇。” 语录2:“虽然老公千千万,但老婆我只有一个。不考虑再娶谢谢。” 语录3:“看到这张遗照了吗,是的,是我老婆。没别的,就是给你看看。” --- 【即使死亡也无法分离我与你。】 【因为我们是彼此的命定。】 鬼魂天师爸爸x阴阳眼女儿x霸道总裁妈妈,父母爱情,带崽日常,一家三口皆主角。 【是爸爸丧偶式带娃,妈妈非传统妈妈哦!!】 故事有古风元素,是奇幻文哦!! 专栏左转《命定之人au》可见前传~ 内容标签: 天作之合 婚恋 古代幻想 玄学 轻松 he 主角视角 安各 洛安 配角安洛洛 其它:甜文he保证!!!!! 一句话简介:谢邀,不是海王,是寡妇。 立意:正义与爱是最好的辟邪武器。 第001章 第一课 放学之后还留在校门口发呆的家伙肯定是主角吧 今天,日历说是冬至。 天气预报说,是小雪。 班主任说,是星期五。 现在的钟表时间…… 不重要。 安洛洛小朋友“呼呼”吐出一口白气,“啪嗒”摁灭了自己粉粉的电子手表。 她严肃地得出结论: 因为,现在是放学时间。 钟表与指针这种复杂的东西不重要,“现在放学了”,才是最重要的。 “放学咯——放学了哈哈哈哈——” “好耶,下雪啦!!!雪仗雪仗打雪仗!!” “今天老师说下周一要开家长会……爸爸妈妈都要来哦……” 而她的同学们明显也是这么想的。 ……好吵哦。 默默紧了紧书包背带,安洛洛小朋友往旁边挪了挪。 她避开了校门正中央的位置,挪到了门岗亭下。 放学时间,校门正中央是冲锋陷阵的第一战场。 安洛洛抿着嘴巴,神情严肃地盯着自己的同学们冲出学校。 他们穿着黑白两色的冬季加绒校服外套,背着统一规格的黑色小书包,脑袋上还戴着花花绿绿的毛线帽或耳套—— 冲出校门的模样就是一大群奔向竹子的小熊猫。 安洛洛决定保持谨慎的态度继续观察他们,因为今天是她来夏天小学上学的第一天,她跟任何同学都不熟,而且这些一窝蜂冲出来的熊猫们真的很吵。 有必要喊叫这么大声吗,只是放学了,下雪了,有家长来接而已。 有家长来接…… 想到这里,安洛洛仰头,看了看太阳。 还挂在天上。 ……那爸爸就还来不了啊。 爸爸说冬天的太阳落得比夏天快很多,但,再快,似乎也快不过小学一年级的小朋友们放学的速度。 想到这里,小学一年级生、六岁的安洛洛小朋友表情便更加严肃了。 她左右看看,很熟练地找到了门岗亭外那个特殊位置。 一定会摆放着小板凳的位置——安洛洛对这个位置非常有亲切感。 果然,即便是换了一所小学,在谁也不认识的新学校,门口该摆放小板凳的地方还是会摆放小板凳的! 安洛洛很满意,于是她脱下书包,抱到膝盖上,端端正正地坐在了门岗亭外的小板凳上。 她坐姿非常好,是教科书式的标准,背挺得直直的,书包也抱在正中央。 她是个很严肃的小朋友。 ——但小雪与冬风都不给面子,她脑袋上那圈大大的猫爪形状耳罩也很不给面子,脖子上毛茸茸的还坠着一串小毛球的围巾就更不给面子了。 雪花和风斜斜地吹过,小朋友耳罩上和围巾上的毛呼啦呼啦炸起,一连炸起的,还有她脑袋后仔细绑成蝴蝶结形状的两枚小羊角辫。 如果说其他穿着黑白校服的小朋友是小熊猫,她就是静电摩擦后的小熊猫。 被迫炸成一团毛的安洛洛:“……” 她狠狠瞪了一眼冬风和雪花,又狠狠地瞪向头顶的太阳。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节 然后继续恶狠狠地抱着书包端坐在小板凳上。 校门正中央,已经瞄准了自己小姨,打算快快乐乐冲过去的王春燕小朋友不禁顿住脚步。 ……那是今天刚来到班里的转校生,叫安洛洛的女孩子,被班主任安排坐在她邻桌。 她一个人坐在那里……而且…… 王春燕小朋友有点眼馋地瞅了瞅她的猫咪耳罩、毛球围巾、蝴蝶结状小羊角辫。 而且,新来的安洛洛小朋友,真的好可爱好漂亮哦。 穿的衣服可爱,用的东西可爱,扎的头发也可爱! ……想去和超可爱的新同桌搭话! 于是王春燕小朋友暂时放弃了那边还在汹涌孩子流中艰难寻找自家外甥的小姨,她背着书包奋力挤回去,在浅浅的雪上踩出一阵阵的“嗒嗒嗒”。 她跑过去就兴奋地打招呼,相当热情:“你好呀!你在干嘛?” 瞪着太阳的安洛洛:“你好,我在想太阳什么时候能爆炸。我的眼睛有魔法,说不定瞪久了太阳就会爆炸。” 王春燕小朋友:“……” 王春燕小朋友不禁后退了一步。她开始感到害怕。 新同桌是个危险分子。这是她的第一想法。 新同桌跟太阳打架时不要牵连我。这是她的第二想法。 但安洛洛立刻就移开了对准太阳的视线,认真地瞧着她。 和别人说话时要看着对方的眼睛,这是爸爸教的。 安洛洛严肃地说:“请问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王春燕:……请!这个新同桌竟然会在日常说话时加“请”! 而且,唔…… 安洛洛浅茶色的大眼睛正认真望着她。 ……好漂亮的眼睛啊,难道是真的有魔法吗? 王春燕小朋友又后退了一步,最终,还是没舍得离开。 她支吾了一会儿,还是鼓起勇气问:“你的毛球围巾很可爱!有链接吗!” 喔。 王春燕面前,古怪又漂亮的新同桌突然就笑起来了。 非常闪亮的笑,她笑起来会露出一颗小虎牙。 “没有链接。这是我爸爸亲手织给我的!” “那耳罩……” “没有链接。也是我爸爸做给我的!去年冬天戴的是棕熊爪子!” “那、那头发……” “我爸爸编的哦!网上没有教程!固定羊角辫的发卡也是爸爸做的!” “……” 王春燕小朋友不说话了。 因为安洛洛小朋友的身后正闪烁着皮卡皮卡的迷之光芒,那光芒有点烦,有点闪眼睛。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好闪。 王春燕抿抿嘴:“你爸爸是……”是什么魔法生物吗。 这不公平,明明我爸爸连马尾辫都不会扎。 正在这时,已经找外甥女找得很着急的小姨跑了过来。 “燕燕——”小姨又气又无奈地扯过她的胳膊,“在这里磨蹭干嘛,放学多久啦,别的小朋友都走光了!” “小姨,等……” “磨磨蹭蹭的!快快快,今天冬至,你奶奶在家包了饺子……” 王春燕被小姨拉走了,安洛洛继续坐在小板凳上。 她目送着同桌离开的背影,没有失落,只有遗憾。 我还没告诉她我的书包挂坠也是爸爸做的呢,安洛洛想。 雪花和冬风又吹起了她的头发——虽然身上穿戴的东西很暖和,但安洛洛也意识到,风又变大了。 而且,拥挤吵闹的校门正中央,变得冷清了。 ……放学时间嘛,大家一窝蜂冲出去,冲出去后,就很快不见了啊。 安洛洛很熟悉空荡荡的校门口了,她几乎每次放学都会坐在小板凳上,见到空荡荡的校门口。 想到这里,她重新仰头,看向太阳。 再等一会儿就要掉下来了吧?太阳掉下来,天空就会变黑,天黑之后……天黑之后…… “小朋友,你家里人还没来接吗?” 门岗亭打开,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男人问:“进来坐坐吧,知道爸爸妈妈电话吗?” 安洛洛不冷,她摇摇头。 “不用了。谢谢叔叔。我坐在这里就可以啦。” 那个男人的表情动了动,流露出有点古怪的情绪——那是一个大人的“怜悯”,安洛洛看不懂。 门重新合上,断续的议论声从门缝漏出来:“那孩子是最后一个没被家长接走的了……听说是第一天转来我们小学……上面领导还……” 安洛洛听到了那些话,但她不懂,也不怎么在意。 我又不是没有家长接。 她认真又严肃地想:我只是在等天黑而已啊。 太阳掉下……天黑之后……爸爸就会来接她了。 安洛洛小朋友有家长接的,每次都有,只是爸爸的情况稍微有点特殊,每次都会比其他小朋友迟到一点点罢了。 每次空荡荡的校门口只有她,但她一点都不失落,一点都不害怕。 和之前的每一次放学一样,她充满期待地坐在小板凳上,等太阳落下。 “嗡——吱——咔——刺啦——” 就在这时,不远处,已经徐徐堆出一层轻薄积雪的地面,产生了一串非常嚣张的噪音—— 是轮胎划过地面,凌厉的辙痕炸出雪面,随着一个极为刺激的甩尾,一辆大红色的皮卡声势浩大驶来,直接在安洛洛面前停下。 急刹车“唰啦”溅起雪花与风,一团飞溅的雪直接打在安洛洛脑门上。 安洛洛:“……” 安洛洛眼神里的小期待立刻消失,流露出十分麻木的情绪。 她摘掉自己的爱心手套,颇为用力地抓下额头上的雪,捏。 车窗降下,轰隆隆的摇滚乐与空调的热气也炸出来,一个戴着墨镜的女人探出脑袋,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架在车窗上。 她染着红绿白三色的头发,还打着耳钉,气质就和这辆放着摇滚乐的大红色皮卡一样。 女人冲她咧嘴一笑,露出一颗小虎牙。 “嗨,宝贝,上车啊?” 安洛洛抬手就是一发雪球扔过去。 “不要。”她严肃又大声地说,“开车甩尾和急刹车是很危险的!我不坐危险人物的危险车辆!” 安各抹了抹墨镜上的雪,“嘿”一声,直接伸手一捞:“怎么说你妈呢?” 安洛洛:“你往我脸上溅雪球——你这个危险人物——不要拎我的毛球围巾!!而且你又买颜色这么丑的大卡车!” 安各:“什么颜色丑,这是我新老公亲自代言的车!很帅气的!” 安洛洛:“……你又因为刷剧上头就直接买新车!而且你上个老公代言的是洗发水不是车,你是不是又爬墙了——可恶,你把我放下来——危险人物——呜呜嗷——不准捏我脸!我不跟你走,我绝对不要坐这么丑的大卡车——” 或许是因为反抗的动静太激烈,门岗亭急急忙忙打开了,穿着保安制服的男人冲出来。 “不要动!”保安很紧张:“你是什么人,我警告你把孩子放下!” 安各:“……” 安洛洛:“……” 两人对视一眼,安各挑挑眉,安洛洛鼓起了脸颊。 安洛洛很不情愿、很不情愿地踢了踢脚。 “这个人是我妈咪。叔叔误会了,不好意思。” 安各吹了声口哨,一伸手就揪乱了她的蝴蝶结小辫子:“哟,乖。” 安洛洛:“……” 气人!! 气死人了!! 安洛洛小朋友气得张开嘴巴露出了虎牙。 保安有些尴尬地回到门岗亭,安洛洛立刻重新扑上去。 安各单手一拎就把她拎回了车厢,拽上儿童座。 安洛洛:“……你干嘛!你不是忙得很从来不接我吗!你今天干——” “行啦。” 安各旋小了摇滚乐的音响,有点漫不经心地说,“妈咪今天开完会就跑来接你放学了,挺赶时间的。十五分钟后公司还要开年会……约的造型师五分钟后就到……走吧洛洛,你跟我一起去,你在家也没吃的啊,吴姨冬至请假回家了。年会上有大餐哦洛洛,有龙虾……还有很多很多的帅哥呢。”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节 安洛洛:可是爸爸在家包好饺子了!!我回家是有饺子吃的!! ——她没能喊出来,因为安各一个猛打方向盘,大红色的皮卡再次嚣张地在雪地上甩尾,轰隆隆地驶向目的地。 安洛洛:“……开车慢一点!不要急转弯!你这个危险人物!危险人物!!” 安各“哈哈哈”就是一阵笑,直接伸出一只手过来摸她头发:“你怎么这么严肃啊洛洛,真是个小古板……” 安洛洛:“妈咪方向盘方向盘啊啊啊!!” 慌什么。 安各单手一打方向盘,特别得意:“我老司机了,宝贝,放轻松,直接带飞你。” 安洛洛:这是个大笨蛋。大·笨·蛋。 ……果然我还是想要爸爸来接我放学! 第002章 第二课 一个人坐电梯时遇见有人挤进来多少有点怕的 晚,七点五十分,cbd区,重元大厦。 冬至的天空黑得很早,天空已经聚起阴云。 ……嗯?似乎是比寻常的夜晚,还浓重许多的阴云? 卫安成并没有注意到这点。 他走下轿车,皮鞋刚踩在地上,小腿就有些发软。 望着眼前似乎直直插入阴云的重元大厦,他不禁咽了咽口水,又正了正自己领带。 领带是高级的丝绸材料,被他带汗的手指捏了好几下后,甚至产生了有些恶心的皮质感。 ……或许只是他的心理作用,毕竟他整个人都紧张得犯恶心。 “别磨蹭,来都来了。” 第二位走下轿车的是个穿着一字肩礼服的女人,见状她一巴掌糊上卫安成的肩膀—— 卫安霞:“背挺直!腿并拢!不就是让你来出卖色相给快破产的咱们家拉点投资吗,一个大男人,姿态给我堂堂正正一点!” 卫安成肩膀上“嘭”地挨了一巴掌,更站不稳了。 他只好苦着脸说:“姐……” 抱着“勾引大老板、从而给快破产的家里拉投资”这种目的,怎么可能堂堂正正啊。 况且,我们家现在说是“破产”,曾经也不算有什么“产”。 老爹靠挖煤矿发家,近几年才开始做房地产,全家的档次太低,怎么也挤不进去真正的上流圈子…… 没破产时,卫家是实打实的暴发户。 所以卫安成身为一个家里曾有矿有楼的富二代,基本就没怎么碰过西装领带。 今天好不容易脖子上戴了一条,他是各种不适应,完全没有富家公子的气派。 毕竟,十几年前的卫安成,还和姐姐挤在台阶上,扒着碗吃香椿炒鸡蛋呢。 当时他人生最大的理想,就是拥有一台属于自己的游戏机。 所以家里骤然暴富后,他唯一爱干的,就是打游戏。 没染上什么坏习惯,也没学到什么好习惯。 偶尔的几次社交场合,他站在那些公子哥面前支支吾吾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也更不想去贴近那些浑身贵气西装革履的精英们—— 卫安成就爱抱着游戏机打游戏,除此之外,完全服从一家之主老爹的命令,一棍子打不出半点响。 说好听点叫老实,说难听点,叫没出息。 ……当然,以前家里没破产时,家人觉得他这样也没问题,不爱惹事,安分守己,总比那些乱搞男女关系的二代好。 卫家虽然是暴发户,但家风很正。 据说从太太太爷爷那一辈就没有花肠子,家谱顺下来一条直线,堪称究极安分人。 哪怕是骤然暴富的卫老爹也没做过任何对不起卫老妈的事—— 前段时间他投资房地产失败把家里搞破产了,这段时间正被卫老妈关在家里拿拖鞋抽着骂“老赔钱货”,脸快抽红了也不敢吐一个字。 而且卫老妈一边骂骂咧咧地抽他,也一边在盘算破产后能带走多少钱,去住哪片地区的老小区买菜更划算了。 ……这种家庭氛围教育出来的卫安成,绝对无法把“出卖色相求投资”划归为“堂堂正正”。 他想到这里,仰头眺望着眼前几乎看不到顶的重元大厦,腿又软了。 这栋楼并不在如今的cbd中心,高度也并非全国第一,设备也有些老旧了,卫安成只跟着谈生意的老爹来过这里一次—— 但那一次,这里面的人们,没一个愿意和他们说话。 直到有位美丽动人的女士走来,轻笑着问,他们是不是走错了,员工通道在另一边。 卫安成便明白这栋楼不会接纳他们家的档次。 ……那时就不可能,这时已经快破产了,就更不可…… 姐姐卫安霞大抵是知道他脑子里想的什么,她又用力挥了他肩膀一巴掌。 “你以为我非要你去啊?”卫安霞恨恨地说,“要不是你姐我还要顾着公司不好出面,现在我自己已经冲上去了!我们家又不是彻底没救了,现在就差那一笔投资!你动动嘴,动动腿,不就是稍微用点魅力拉投资,这么高个的男人卖卖笑也没什么,别白瞎了爸妈给你的这张帅脸——来都来了,上去!” 是,来都来了。 自己无所谓,总不能让快奔六的老爸老妈重新回去过苦日子……是和姐姐讨论许久,又意外得到这个社交机会,才一咬牙,决定来这里……出卖……出卖色相。 唉。 ……他真对不起爸妈的教导……但这也是为了爸妈…… 而且,谁让他的确长了一张好脸,姐姐很肯定说“能被大老板看上”呢。 卫安成只好苦着这张好脸走进大厦。 他们来的时间已经算晚了,而今晚的宴会在顶层,所以大厅里几乎没有人。 卫安霞直直拉着他往里冲,左拐右拐绕了好久后,来到了一间外表平平无奇的电梯外。 “这是我砸了血本才打听出来的直升电梯,”她跑得太快,以至于正拽着他喘气,“从这里直升顶层,上去就是宴会后场,这个点,主办方应该正把灯光调暗了举办节目,我们可以轻松混进去——” “然后你,找到目标,哄她求她,弄投资,懂了吗!” 卫安成:“……” “姐,你这计划跟把大象塞进冰箱没区别,我根本就找不到目标……” “怎么找不到!那肯定是最亮的聚光灯下、气场最不平凡、看上去最高贵的——” 卫安霞左右环视一圈,见四下无人,就彻底放开了架势。 又是一巴掌拍在怂货弟弟肩膀上:“那可是首·富!首·富!不是x市x城xx村的首富——那可是全国首富!” “你觉得全国首富是扔人群里找不到的目标吗?” 这就是令他最腿软的地方啊。 卫安成欲哭无泪:“你让我跟这种大佬中的大佬拉投资……还出卖色相……做那种不正经的拉投资……” 况且,这位大佬中的大佬,堪称巨佬的存在—— 她虽然经常出现在财经频道的头条报道里,却几乎没有任何清晰的照片、影像。 没有过公开演讲,没有过成功学讲座,没出自传没有访谈—— 面对公众,她低调得可怕,还直接选择不参与那些富豪们趋之若鹜的财富排行榜。 这位巨佬低调到,普通民众基本不知道她“首富”的地位,只模糊觉得“好像是挺有钱”,不会把她的名字放在第一位,甚至民间排名时,在她前面排了十几位的“富豪”。 但稍微沾了点点那个圈子的卫家知道,那十几位“富豪”的资产,跟她比起来,就是虾米与大海。 没谁知道那位巨佬究竟有多少资产。 也没谁知道她究竟长什么样……当然,也可能是卫家没到知道她的档次吧。 毕竟,这位巨佬走的并不是什么神秘贵族风。 恰恰相反,听说她相当接地气—— 不用司机而是自己开车上下班; 不住超豪华大别墅而是住在某中高档小区里; 听说早餐也不是让助理买咖啡,而是自己揣着煎饼果子吸着豆浆袋子慢悠悠走进公司…… 跟等电梯的普通员工站在一起,能让后者极为放松地开始抱怨工作狂老板。 她还自己用账号上网冲浪、频频发表一些离谱到大家怀疑是她号被盗的东西: “某某男星很帅是我老公” “女儿又考了零分喜提鸭蛋哈哈哈哈” “今天天气真好,顺便去染了一头青葱感十足的绿色” ……之类的。 卫安成很怀疑卫安霞搜罗来的那个“据说是巨佬本人”的认证账号是假的。 因为那个账号名为【帅哥都是我老公】,头像是一只竖中指的金钱豹。 ……假的吧!肯定是假的吧!全国首富是这种画风的吗! 那些收集来的“据说”“听说”消息也肯定是假的吧,哪家的首富会自己开车自己等电梯自己—— 就在这时,一直等待的电梯门打开,还在做他思想工作的卫安霞一鼓作气,把发呆的弟弟拽了进去,风风火火地摁动关门键。 “哎哎,等一下,前面的帅哥美女们,留个门留个门——” 卫安成下意识就伸手挡住了快合拢的电梯门。 卫安霞皱皱眉,原本想说什么,看到远处飞快跑来的人影后,也伸手挡住了门。 那是一个抱着小孩的女人。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节 她一路冲进电梯,气势比刚刚的卫安霞还迅猛,像一辆横冲直撞的大卡车。 电梯门再次合拢。 女人摘下墨镜,理了理头发。 “谢谢你们~这边的电梯比较方便……你们也是要混进顶层年会的吧?” 卫安霞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作为一个跟着暴发户老爹在商场打拼的公司老总,她对外人很有架子。更何况家里快破产了,她现在也没心思在意陌生人。 但卫安成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那个女人生得十分夺目,还染着颜色很摇滚风的头发,但这不是吸引卫安成目光的原因,他现在绝没有心思打量朋克美女—— 重点是,这个女人的气质,极其特别。 墨镜下的眼睛亮得像是燃着火花闪电,眉目间有一股说不清的、极尖锐的锋利感,脸上的笑容又格外爽朗大方。 听她说话的语气,似乎就是个普通的迟到员工。 但如果仔细看她……跑步过来时也好,此时的站姿也好…… 似乎下一秒她伸手召唤雷电轰在地上,也不会有半点违和感。 这个陌生女人的气场相当、相当惊人。 是会吸引陌生男人看过去,又会令他们微妙得有些害怕,产生莫名的敬畏感从而收回目光的。 ……如果说没看过照片也能在人堆里一眼认出来的,肯定就是这种人吧…… 不需要聚光灯,不需要晚礼服,也不需要排行榜,超强的气场足以说明一切……站在人挤人的游乐园估计都能自然创造真空地带的家伙…… 想到这里,卫安成的视线小心翼翼地下撇。 脖子上似乎是一条廉价项链。 身上不是晚礼服,是一件纯色长袖打底衫,和一条牛仔裤。 脚上穿的是纯黑素面的经典款高跟鞋。 ……肯定是员工了,不可能是来参加晚宴的客人……看来自己是紧张过头了…… 他收回视线。 却对上女人的眼睛。 安各挑眉:“哟,一直盯着我,觉得很好看?” ——那个眼神里一点轻浮感都没有,隐隐的警告和那份若有若现的气场压过来——她察觉到他在打量她了—— 卫安成的脑子“轰”地一下,下意识地,就往后退了退,躲到姐姐肩膀后。 卫安霞:“……” 卫安霞:“对不起,我弟弟没见过世面。” “哈哈,没事。” 安各收回眼神,自然得好像刚刚真的只是一次调戏而已。 “我也觉得我很好看,你的弟弟不仅长得帅,还很有眼光。” 卫安霞一边再次道歉一边暗暗揪住了卫安成手臂上的肉。 她咬牙切齿:“你——出——息——点——” 卫安成疼得打哆嗦,但怎么也不肯从亲姐肩膀旁挪开。 那女人是真的有点可怕!他原本腿就软,站她旁边腿更软! “姐……姐……” 原本就胆小的卫安成基本被刚才那一眼吓退了所有的胆子。 用一个词描述就是……凶神恶煞!特别凶神恶煞! 他就知道他不该来这里……这根本就不是他这个档次的人能来的……上次跟老爹来也很糟糕……他想回家打着游戏吃香椿炒鸡蛋…… 卫安成躲在卫安霞身后,说话快带上哭腔了。 “姐……我们回去吧……我不想勾引那个首富拉投资了……” 首富安各:“……” 被亲妈夹在胳膊下、刚从那套极速冲刺抢电梯中缓过神来的安洛洛:“……” 安洛洛小朋友看了看那个西装革履的小白脸。 又回头看了看挑起眉的安各。 然后她用力地拍了拍安各捞着自己的手臂:“妈咪,你放我下来。” 安各:哦,对,她坚持在外人面前叫我妈咪来着。 明明平时电话里就是“喂”“危险人物”“花心臭老妈”。 哎呀,我女儿怎么会是这么一只爱遵守规矩的小朋友呢? 明明我自己幼儿园时就知道爬树上墙拔家长头发了。 于是安各笑眯眯地收紧了手臂:“不放,宝贝。” 然后小小声:“有本事咬我,嘿嘿。” 安洛洛:“……” 安洛洛:我要咬她!!!呃呃呃——都怪她——吃不到饺子——又迟到——说是去做造型——结果中途为了一家老字号烧饼摊排了超久超久的队,直接放弃打扮了——好吧那张梅干菜烧饼的确超好吃,很值得排队,我们两个炫了三张大饼——但都吃撑了还非要带我来年会“见帅哥”——我还要回家写作业——我要爸爸的饺子汤——我要咬她!! 安洛洛开始奋力蹬腿。 她嘴巴里那颗继承自妈妈的小虎牙都有些气痒了。 【不管如何,洛洛。在外面,要保护好妈妈。不可以乱发脾气。】 ——呃呃呃气人气人气人气人!! 安洛洛愤怒地停止了蹬腿。 谁让爸爸说得总是对的,爸爸的一切教导是她最相信的真理呢。 在外面要保护好妈妈……家门关起来再咬她!! 安各兴致盎然地观察着安洛洛嘴里的“嘶呼嘶呼”一点点变急促,又一点点消退。 她像是一只自己把自己充满、又自己给自己放气的小气球。 ……我究竟是怎么养出这么守规矩的小孩的?这个年纪就懂得情绪调节了??我好像根本没教过她吧? 这么乖巧,难道是天性吗,简直是受气包,到底是谁教她…… 安各顿住了。 她突然就想起自己跟他吵过的无数次架,与他无数次回应里,那种连感叹号也不用的、温温润润的好态度。 所以每次吵架基本是被她迎面攻击。没有半点还手余地。 ……啊这。 安各骤然严肃起来。 她抱着女儿,严肃地戳了戳安洛洛:“宝贝,以后一定要做那个率先发火的。不能做受气包,知道吗。” 安洛洛:“……” 【如果妈妈有时候说的话很奇怪,那就是不正经的话,没有价值。如果洛洛听到没有价值的话,直接点头用礼貌的语气回应,但脑子里可以不用听,想象高山,流水,或者任何能让你感觉舒服的事情。这样语气就更礼貌了。】 爸爸说得果然是对的。 爸爸的教导全都是真理。 于是安洛洛想象着下嘴咬她胳膊肉的感觉,相当礼貌地应道:“我知道了。” 安各:……怎么回事,这句吵架专用回复语跟他那么像??受气包属性是携刻在基因里的吗?? 她有点头大,还没仔细想明白,就听见“嘭”地一声—— 然后是“砰咚咚咚咚!!” 卫安成惊叫一声,卫安霞实在忍不住要出口骂他了。 “你出息——” “退远!” 原本站在角落抱着孩子低声说话的女人突然冲过来,一把扯过卫安霞的手臂,把她从靠近电梯玻璃观景层的地方扯走,塞到角落里。 卫安霞被猛地扯过来,紧抓着她肩膀的卫安成也被扯回来,俨然一串,几乎是“嗖”地被安各抓了过来。 仿佛老鹰抓小鸡。 卫安霞惊怒交加:“你干嘛——” 安各扭头,看了她一眼。 卫安霞的情绪便骤然熄灭。 随着情绪一起熄灭的,是电梯厢里的声音。 一片安静。 ……所以,可以明显听到……骤然响起的杂音…… 从透明的电梯轿厢外传来。 是冰雹。 婴儿大小,体积惊人的冰雹,正一颗一颗滚下高高的云层,似乎下一秒就要砸破这栋大楼暴露在外的电梯玻璃管道。 ——而这是正在上升的电梯,如果被砸开,他们无路可逃。 安各观测了一下冰雹的量与频率,轻轻把安洛洛放下,对她说了一声“嘘”。 然后她一个箭步冲回刚刚卫家姐弟俩待的位置——也就是背靠透明装饰板、同样靠近电梯按钮的位置—— 安各握拳砸下红色的警铃按钮,又飞快退了回去。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5节 与此同时,一颗篮球大的冰雹“嘭”地砸在了电梯外不知什么地方,电梯内部的照明闪了闪,和卫家姐弟的理智一起熄灭。 急促的呼吸在黑暗里蔓延。 “没事了,”安各的声音在黑暗中无比冷静,间接安抚了所有人,“妈咪联系了警察叔叔,很快就会有人来救援,洛洛。过来,抓紧我的手。” 安洛洛没动。 安各努力放柔声音安抚女儿:“洛洛,这种时候,抓紧妈咪的手——妈咪现在也很疑惑,为什么冬至这天我们位于南方会遭遇这么大的冰雹——但高空中的电梯遭遇这么大的冰雹是很危险的,所以暂时放下疑惑,抓住妈咪的手,我们等待警察叔叔救援——” 安洛洛非常安静。 她没有动,因为她听过爸爸的教导。 【洛洛。如果有东西,有别人都看不见的东西,直直地盯着你的眼睛。】 透明的玻璃挡板,他人眼中,仅仅是遭受了过于猛烈、违背时节的冰雹。 【如果你被那东西盯住了。那东西让你下意识有点恶心。】 高空中的电梯轿厢,虽然有些危险,但也已经停下,只需要护住头部与要害,等待救援。 【那么,不要动。不要喊叫。不要说话……屏住呼吸。】 是的,只需要等待救援。再说了,这是一栋豪奢的写字楼,位于繁华的cbd,配备着无数的安保设施。 【千万,千万,不要让那东西有机会嗅到,你吐出的气息。】 区区冰雹只是可怕了些,怎么可能真的砸穿电梯外的夹层玻璃,对里面的人造成生命威胁—— 【然后,集中注意力,在心里默念。】 爸爸…… 安洛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电梯外的高空。 一对泛着绿色脓液的、积满血丝的眼珠,正镶在那东西的脑袋上。 那东西从高高的黑黑的云层爬下来——长长的黏黏的——正死死地贴在电梯的透明观景壳外——獠牙里伸出长长的多条的舌头敲打着夹层玻璃—— 而它死死盯着她。 盯着她同样在这黑暗的轿厢里幽幽亮起的,独特的茶色眼睛。 爸爸。 安洛洛看着那东西,而不远处催促她回应的妈妈听上去已经很紧张,很生气了。 她看不见那东西。 只有安洛洛能看见。能透过她独特的茶色眼睛看见。 但,没关系。 很快。就像之前每一次我做的那样…… 爸爸……安洛洛屏住呼吸,在心里默念…… 【爸爸。有东西在盯我看。】 “——轰!!!!” 这一声巨响,是雷霆。 胆子小的卫安成惨叫一声,理智线彻底绷断,跌跌撞撞无头苍蝇般冲向—— 可他猛地瞪大了眼睛。 模糊的、慌乱的、充满怀疑与恐惧的内心,与敏感细腻的感知,在这一刻,共同连向他的眼睛。 他看见上方有人影,从云中而落。 伴着雷霆。 并非力重千钧,并非狂暴纷乱—— 那人影就只是很轻很轻地,落下去。 像蝴蝶,像湖边柔细的柳枝,像把精巧别致的手工剪刀。 ——瞬间剪开了盘旋在半空中的巨蛇,从头到眼到骨到尾——脓液与眼球炸开多截舌头化为灰烬长长的盘旋的身体如同被裁开的布匹—— 没有半点声音。 甚至不能计算时间,只是转瞬。 那摊奇形怪状的碎肉落下地面,化为无形。 电梯内部的灯光亮起,警报铃里传来安保人员的询问。 安洛洛立刻就大口大口地呼吸起来。 安各察觉到什么,她立刻就走近夹层玻璃,茫然地看着窗外。 “……天气变了?” 婴儿大小的冰雹,不知何时,突然变成了暴雨,暴雨又逐渐柔细下去,最终,轻轻拂过,变成再无害不过的,黏在电梯外的小水珠。 “这鬼天气……” 安各皱皱眉,转身摁下了一楼的按钮。 不管如何,还是先离开电梯,回到地面,等待工作人员排查一下风险。 她可绝对不敢再带女儿坐…… 想到这里,安各立刻扭头:“洛洛,过来,抓紧妈妈的手。” 安洛洛立刻就跑过来,紧紧地抓住了她。她一言不发,还在大喘气。 ……肯定被吓得不轻。 安各紧紧地捏住了塞进来的小手,半晌后才意识到,她们手心同样微汗。 尽管她们几乎同样冷静。 “……这次年会就算了,妈妈先送你回家,肚子还饿的话,回去的路上给你买份肯德基……” 电梯门打开,挤满了安保人员的一楼大厅出现,而安洛洛猛地摇了一下安各的手。 她望着门外,很小声地说:“别说了。” 安各看见一楼,彻底松了口气,再次一把抱起女儿:“走咯走咯,去给你压压惊,买个肯德基全家桶……一块半烧饼现在肯定已经被吓没了,不抵饱嘛……” 安洛洛缩了缩脑袋。 而后方的卫安成瞪着门外,发出了一声格外凄厉的叫喊,彻底晕死过去。 安各不禁回头嘀咕:“那位小帅哥胆子也太小……” 门外,左手正拖着一滩长长的用断裂的尾部打包的碎肉、脚下踩着一颗死死地朝上盯视的巨型眼球的男人没动。 他用剔透无比的茶色眼睛静静地看了一下后方昏死过去的卫安成,然后视线又放回来,放在她们身上。 与视线一起静静放下的,是他右手握着的东西。 洛安放下右手手里还在滴血的擀面棍,左脚把恶蛟的眼球慢慢踩扁。 他温温润润地说:“冬至不吃饺子,跑出来,先是路边摊,又是垃圾食品。” 安洛洛:“……” 安各还在扭头看热闹:“啊,都吓昏了,小帅哥真惨……” 洛安:“嗯,还有小帅哥。” 安洛洛:“……” 妈!!不要再扭头乱看了!! 第003章 第三课 老板的行为与决策有时候离谱得难以置信 李秘书抓着手机从年会舞台上跑下来时,心情是极度糟糕的。 这糟糕的心情在看到一楼大厅里的老板时并没有好转多少。 反而更差了。 “老板,刚刚给我发的短信是——” 老板正在和安保队长说话,闻言转过头,冲她招手示意。 李秘书板着脸走过去,努力压抑怒气:“老板你究竟——” “童童小美女,别老板着脸嘛,”安各一把搂住了她的肩膀,“会长皱纹的。不气不气啊。” 李欣童秘书:“……” 李欣童冷冷地拍开她的爪子。拍击声十分响亮。 “有什么事,说。” ——作为全国首富身边的第一秘书,每个星期源源不断滚进账户的极高薪酬,是李欣童留在这个奇葩老板身边工作的唯一原因。 安各:“哎呀,你好凶哦,手拍得我好痛,童童美女你不要我了吗?” ……好吧,她还跟她是从高中到大学的校友,工作后正式结识,私交不错,这也勉强能算一小部分原因。 但这点资历不算什么。 毕竟安各这个人,朋友遍布五湖四海,商场做生意下场就能称兄弟,圈子里有点名号的同龄人多数都要叫她一声“安哥”—— 安各本人一本正经地表示过更喜欢“小仙女”这个称呼,比起似乎有点流氓气的“哥”,希望朋友都能叫她小仙女。 但大家都当她是在说反话。 毕竟这女人从头到脚哪一点都不符合“小仙女”,无论是异常简单的名字“安各”,还是非主流色彩的头发。 职场女精英红唇套裙走得美丽自信,安各破天荒抹点口红来公司,大家会觉得她是要去唱重金属摇滚。 ——那是黑色的口红!黑色的!她还脸上贴了一个配套的黑豹纹身贴!染了一头红发!! 李欣童曾和自己黑嘴巴红头发的老板一起坐在会议室与合作方签字。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6节 对面一串五十多岁的老头子,看老板的眼神就像看猴子,看她就像看溜猴子的傻子。 ……经历过太多这样的事件,李欣童很难对自己的离谱老板保持平静的心态。 真的很难。 要不是她给下属的工资数字超级大方、奖金每周叠加结算、公司股份也有自己一份、年会抽奖还能抽到房产……!! 安各第二次笑嘻嘻地搂住了她的肩膀。 李欣童忍住没有第二次拍走这只爪子。 “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她压着气问,“老板你叒决定不出席安排好的年会,在一楼大厅叫了一堆安保,还发消息说……” 这已经是老板第四年拒绝参加原定出席的年会了,也是她成为老板第一秘书的第四年了。 第四年。 而没个正型的老板放开她的肩膀,手放到一边,不知从哪儿拽过来一只板着脸的小女孩。 “介绍一下。这是我女儿安洛洛。” 李欣童:“……” “来,洛洛。这是妈咪的秘书。叫童童姐姐。” 小女孩:“童童姐姐好,很高兴认识你。” 李欣童:“……” 老板弯腰拍了拍小女孩的头,被拍开,又直起腰拍了拍李秘书的肩膀,被拍开。 ……接连两次被拍开爪子的老板竖起大拇指,依旧扬起超极爽朗的笑容。 “所以,童童美女,就麻烦你开车把我女儿送回家啦~她很乖的你放心!如果可以在路上再给她买点肯德基!” 李欣童:“……” ——四年了,整整四年。 老板有个五六岁大的女儿。 ……原来不是玩笑短信!!【我有点事要处理你下楼送我女儿回家】不是老板的口嗨玩笑!! 李欣童震惊得气都喘不过来:“老板……老板你……” “啊,对了,还有。” 老板示意另一边正被医护人员披上毯子、焦急地打电话的卫安霞与昏迷的卫安成。 “那边那对姐弟,是卫家的孩子吗?” “什……” “今晚重元大厦发生了一起严重的安全事故。他们受了牵连。” 老板随手一摆。 “那两个人,你明天去仔细查查。如果是卫家那位卫明老先生的子女……重元大厦这几年暴露的弊端太多,也正巧听说卫明老先生近期遇到了一些资金问题……” 正在这时,大厅经理拿着一些文件递给她,安各一边掏出签字笔一边扭过头去,只留给李秘书一句轻飘飘的话。 “就把这栋重元大厦直接给卫老先生吧。” 她是刚刚才想起来的,怪不得觉得那个小帅哥有点眼熟。 卫家的卫明老先生,曾对她有恩,如今帮个忙也没什么。 而且,嗯,她早就想脱手这栋设备陈旧的老楼,什么时代了还固执地搞一些阶级划分的东西,不肯彻底调整定位面向群众开放……今天这事暴露出的安全隐患也是导火索…… 如果不是家族里那些老年痴呆坚持,安各一开始根本就不想收购重元。 这几年也赚得差不多了,正好送给卫老先生,既免了麻烦,也全了人情。 ——从救护人员口中听到那对姐弟的姓名后,安各就迅速决定了赔偿处理。 当然,听在李秘书耳朵里,随随便便就给一家破产暴发户送了cbd一栋楼的老板…… 真离谱。 离谱。 但李秘书只是叹了口气。 谁让老板是老板呢,她爱怎样就怎样。 没看那些连流行音乐都排斥的老头子和涂着黑口红染着红头发的老板谈生意,也只敢笑呵呵地夸她“年少有为”吗。 ……跟着老板做事的这四年,李欣童完全没见识过“有钱人是怎样奢侈”,但当她看着老板翘着腿坐在水晶旋转餐厅顶层大口吃烧饼还掉芝麻渣时,切实见识了“我老板是怎样霸气”。 说话做事只按她自己的规则来,对所有约定俗成的东西不屑一顾,有些决策看着离谱其实结果相当惊艳…… 这样的她对着生意对手开朗地笑出小虎牙时,对面只会幻视到美洲豹徐徐张开的獠牙。 就差把“霸气”两个字纹在胳膊上了。 李欣童刚在她手下工作时,望着她的背影,甚至有幻视过历史里的霸王。 成为第一秘书后看安各在办公室撒泼打滚,“就要童童美女叫我小仙女,就要就要就要”,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嗯。 ……嗯。 李欣童的老板是真的很离谱。 ……别的离谱事也就算了!老板下怎样的决策都行!要送楼就送楼吧,反正对老板来说一栋楼也没什么…… “您真是……这么大的事……” 一个看着都要上小学的女儿! 整整四年做您秘书! 我竟然完全不知道! 李欣童尴尬又紧张地和安洛洛打了声招呼,便低声在安各耳边说:“楼上的年会这次是我负责主持的,要紧急叫停有些麻烦,如果可以的话,老板你这个……这位……女儿……的爸爸呢?可以让他来接孩子回去吗?” 安各依旧竖着大拇指,给予秘书肯定且赞赏的目光:“不行哦!必须你来送!因为孩子她爸死啦!嘿嘿嘿!” 李欣童:“……” 其实耳朵很灵的安洛洛:“……” 安洛洛看了看不远处。 爸爸正在弯腰给那个昏迷的哥哥拔除不好的东西,动作很流畅,似乎没听见。 ……但肯定是听见了!爸爸的耳朵比我还灵的! 所以我才不希望妈妈来接我放学……她明明几乎从不接我放学……也很少能在正常时间看到她出现在家里……可一旦出现必要截我去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乱玩……然后担心我的爸爸就会找过来…… 然后见到妈妈在莫名其妙的地方乱玩(。) 虽然妈妈以前也很爱在莫名其妙的地方乱玩,但那时爸爸是和她一起隔着电视看的。 唉。 六岁的安洛洛小朋友在心中深沉叹气。 她从小就知道自己家的情况有点特殊,妈妈看不到爸爸,妈妈也不常回家,妈妈在家时还经常对着爸爸喊“张姨,麻烦扫一下地”“吴姨能洗个水果给我吗”…… 但爸爸耐心地给这每一个特殊情况做过解释。 他说妈妈看不到是因为“妈妈没有洛洛的魔法眼睛”; 妈妈不常回家是因为“妈妈在很辛苦地工作赚钱养洛洛”; 妈妈对着他乱喊是因为“爸爸需要在家里做事照顾妈妈和洛洛,但没有对外的遮掩会很麻烦”。 所以安洛洛并不觉得很奇怪。 尽管爸爸经常在妈妈回家时顶着“吴姨”或“张姨”的壳子走来走去,但在洛洛的眼睛里,那就是正烧菜做饭给妈妈切水果拼盘的爸爸而已。 安洛洛的眼睛能看到许多不正常的东西,但在爸爸的教导下,她认为她从小看到的这些都是正常的,她的爸爸妈妈与她家的相处方式也很正常。 她才模糊地搞懂“我的眼睛有魔法”,她没有被教导过“阴阳眼”这个词,更不理解,什么是“阴阳”。 但安洛洛能理解别的事。 譬如,当爸爸正在给妈妈削苹果时,妈妈不能对着电视剧里的男明星大叫“老公好帅”。 譬如,当爸爸正在给她讲睡前故事时,妈妈不能风风火火地冲出卧室,对着电话喊“那家店帅哥很多是吗我来啦——” ……嗯。 不能。 安洛洛能理解的,通过被爸爸折弯后又轻轻扳回来的水果刀,通过爸爸嘴里突然急转直下结局变成“因为小红帽深更半夜出去和别人玩所以彻底被吃掉”的睡前故事。 如果问“爸爸你生气了吗”,爸爸就只是笑笑,给她掖紧被子,再摸摸她的额头。 关于妈妈的问题,安洛洛很少能够得到答案。 明明爸爸会给她看到的一切做出认真的解释说明。 唉……大人的事……真搞不懂。 反正……不管怎样…… 安洛洛只是有点烦恼而已。 毕竟,爸爸妈妈的关系,是真的很好的。 “……洛洛,过来,跟童童姐姐回家。到家跟妈咪打个电话哦。” 喔。 安洛洛望了望已经开始低头签字的妈妈,又望了望远处的爸爸。 李欣童走过来,轻声细语地邀请她牵住自己的手,领她去车上。 但眼前的小女孩眨眨眼,递出一只手牵住她后,又默默举起了另一只手。 安洛洛一只手牵着自己,一只手空空地举在半空,像是一种奇奇怪怪的欢呼动作。 ——因为爸爸走过来了,低头轻轻牵住了她。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7节 爸爸对她说:“好了,洛洛,我们回家吧。” 然后爸爸抬头对妈妈说:“你工作结束后也早点回家。别待太晚了。” 妈妈一边签字一边笑着冲他们挥了挥手,露出小虎牙。 ——李欣童领着安洛洛走了很远了,她在对扭头的女儿打招呼。 但安洛洛没这么想。 因为安洛洛感觉到爸爸牵着自己的手轻轻收紧了一下,然后对着妈妈,也笑了一下。 第004章 第四课 凉透的饺子不能草草丢进微波炉加热 今天是星期六,不用上学的日子。 可以睡懒觉的日子。 但安洛洛小朋友早早地、早早地就睁开双眼—— 早晨六点半,上学时起床的时间,一分不差,一秒不晚。 要问为什么,因为【早晨】是她最喜欢的时间段之一。 ——起床,穿拖鞋,走进洗手间,搬出自己的专用小板凳,挤出草莓味的儿童牙膏,拿起米黄色的小毛巾洗脸,然后—— “早上好,洛洛。” 安洛洛兴高采烈地推开了卧室的大门,对上了爸爸的视线。 后者正拿着平底锅,用筷子一点点地,把花朵形状的荷包蛋赶进盘子里。 “洗好手了吗?洗好手就先下来吧。” 爸爸在锅沿敲了敲筷子,语气柔和。 “今天早晨的豆浆还要再磨一会儿。我先替你扎头发。” ——好耶! 安洛洛欢天喜地:“爸爸我今天要扎小樱桃!闪闪的那种!” “好。” 扎头发,这是她最喜欢的晨间活动之一了。 如果说别的小朋友臭美时喜欢坐在妈妈的梳妆台前,安洛洛小朋友就喜欢早起,然后坐在爸爸前面。 她不需要特意臭美,只需要等待五分钟,举起小镜子,就能看到全世界最漂亮的小朋友了。 小揪揪,羊角辫,花苞头,短马尾……搭配各种各样的小发饰,千变万化,比换装魔法动画片里的主角还丰富多彩。 安洛洛早晨坐在小板凳上五分钟,就自认是世界第一,感觉连魔法少女都当过了。 她觉得还能超越电视机那些娃综里、聪明可爱的小朋友们。 就很自信。 ……这份自信是真的很像她那顶着豹子纹身贴表示“都要叫我小仙女”的妈。 对于安洛洛这份自信,爸爸从不会说“电视机里的小朋友们是明星的孩子,你怎么能比呢”,爸爸只是低笑着告诉她,那些小朋友身边是有优秀的造型团队的,不能和他这一个人在家里这简简单单几分钟的“扎头发”比。 就是能比啊。 安洛洛很单纯地想:造型团队只要花钱就能有,但扎头发的爸爸花钱可没有。 她又不是没见过造型团队,妈妈去参加什么宴会前往往一个电话就能叫来最顶尖的—— 但安洛洛一点也不觉得那些团队打扮起来的妈妈,比自己漂亮。 臭老妈花花绿绿总是乱染的短发怎么能和自己精美的小辫子比,哼! ——不过,洛安起初并没有特意研究什么幼童发型花样,也没想过什么“要一鼓作气把女儿打扮成学校里最漂亮的小孩”。 安洛洛继承了她妈妈的五官,笑起来会露出妈妈的虎牙,这在他眼里已经是最漂亮了,不需要任何额外修饰。 洛安花心思帮她扎头发,只是抱着“要让女儿学会珍惜自己的黑头发,长大后,起码不能学她妈三星期染一次色”的朴素心愿。 ……对于一个从小生活在大山古宅里,学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长大后蓄了一头极其古典的黑长直的天师来说…… 妻子每三星期就换个彩虹色的头发真就是,呃。 ……呃。 挺可爱的。毕竟是妻子。 ——但女儿还是别学她了。 一定要让女儿明白,头发不染红黄蓝橙紫,也可以很好看……所以,稍微花点心思…… 结果,在这位爸爸“稍微花点心思”的标准下,全幼儿园的小朋友们体会了一些次元上的差距,全幼儿园的家长们被迫开始卷生卷死。 ……就很过分。 很过分。 当然,这还不是最过分的。 安洛洛蹦下楼梯:“爸爸,早上吃什么?” “春卷和……下楼慢点,洛洛。” 安洛洛的小卧室在二楼上,每天早晨下到厨房,都要蹦这么一段楼梯。 这种设计其实对儿童很不方便,尤其这栋房子本身压根就没有楼梯,是安各硬造出来的。 虽然安洛洛的平衡能力非常棒,有爸爸常驻在家,房子里也不可能发生任何安全隐患——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安各很爱这段楼梯,以及楼梯旁的小滑梯。 安各起初打算弄儿童房时曾对着设计师指指点点,反复强调“我女儿一定要和芭比电影里的小女孩那样可以随时随地在家里‘哧溜’下来的东西”,设计师看着她,觉得这位业主脑子有大毛病。 没见过的,非要在一栋装修风格黑白灰的大平层里装糖果色滑滑梯。 况且,事实证明,她的女儿安洛洛非常嫌弃这种“可以随时随地‘哧溜’下来的东西”,女儿每次都会踏踏实实踩着拖鞋走旁边的楼梯,很有大人风范。 而原本特意“给女儿用”的滑梯立刻就成了安各常用的东西,她有时候完全没有上楼的必要,在大厅揣着手晃悠一圈后,也要“嗒嗒嗒”从楼梯跑上去,再揣着手“哧溜”从滑梯上滑下来。 她闲在家里时可以独自爬上滑下好几遍。 除此之外,家里还有她打着“为女儿”旗号造的秋千、积木公园、盲盒收藏室…… 其实会玩的人只有安各本尊而已。 安洛洛是妈妈沉浸式玩秋千时负责站在背后推她的那个工具人。 ……她有时候真不想伸手推前方嘎嘎乐的傻子,想用脚踹。 唉。 但爸爸看着呢。 不能用脚踹,只能忍她。 安洛洛望着妈妈在滑梯与秋千上翻腾的背影时,时常产生叹气的冲动。 她觉得自己挺聪明的。 爸爸说妈妈在外面很厉害很厉害,也应该不是傻子啊。 当时安洛洛严肃思考许久,然后拽了拽爸爸的围裙。 “爸爸,妈妈是傻子吗?” 正在洗碗的爸爸:“……” 爸爸把洗干净的碗放进沥水槽里,手上的水珠抖了抖,回过头似乎想说什么,但看到不远处正第六次爬滑滑梯的妻子时,又把话咽了回去。 “不是的。妈妈很聪……很厉害。妈妈只是在家里比较放松。” 安洛洛想,哦,所以厉害的人在家都是爱溜滑滑梯的傻子。 她仰头夸奖:“那爸爸你一点也不厉害!” “……谢谢洛洛。” 后来,安洛洛从老师的教导里得知了“厉害”的意思,搞懂了自己那时的夸奖不是什么好话。 她感觉挺聪明的自己都被妈妈带不聪明了。 ……就更想踢她了。 虽然只能想想……爸爸说妈妈没有魔法眼睛,所以拥有魔法眼睛的我一定要保护好妈妈……哼……她哪里需要保护了,只要出现就会欺负我…… 幸亏今天是星期六。幸亏昨天她莫名其妙出现了。 按照以前总结的“妈妈回家规律”,今天明天大后天肯定再也看不见她…… “好了。喜欢吗?” 爸爸的手从头发上拿开了,安洛洛双手举起了自己的小镜子。 今天是两串低低的小麻花辫,辫尾上的发圈坠着两串小樱桃,某种她没见过的亮亮的红鳞片做成。 安洛洛左右晃晃脑袋,“樱桃”壳子里的小核桃还响了响。 闪闪的新发饰,还会响,她没见过。 “这是什么做的呀,爸爸?比闪钻还闪!” 爸爸应了一声,已经转进厨房里,在给她盛磨好的红枣豆浆。 他的回答在豆浆的香气里非常柔和:“昨天剪的那头恶蛟。八百多年道行,鳞片闪度正好,还是红蛟,戴上去招福气。” 安洛洛似懂非懂:“所以拥有八百年道行的东西很适合做头绳吗?” 爸爸把盛好的豆浆放在她手边,又递给她儿童汤匙。 “并不准确。”爸爸柔和地教导,“盯着洛洛眼睛看的东西,都很适合做头绳。如果有盯着妈妈看的东西,也会适合做头绳的。” “可是妈妈不需要头绳,她不扎辫子。”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8节 爸爸拿着锅往盘子里放煎好的春卷:“那就做护发素。血也好,筋也好,利用方法很多,不能浪费。” ……噢。 安洛洛不明所以。 她懵懂记下“不能浪费”,便再次举着镜子,沉浸式欣赏自己的发型。 她又晃了晃辫子上会响的小樱桃,得出结论:“我真漂亮!” 爸爸说:“是的,洛洛真漂亮。” 安洛洛持续膨胀:“我比妈妈还漂亮!” 爸爸说:“不是的,吃早饭吧。趁热。” 安洛洛:“……” 安洛洛的膨胀时间就这样戛然而止了。 但幼小的她已经经历了许多次的戛然而止,早已熟练,便放下小镜子,拿起了汤匙喝豆浆。 扎头发的时间,正好让新鲜磨好的豆浆晾出了合适入口的温度。 最喜欢的第二个晨间活动,吃早饭。 因为早饭真的很好吃……不,每天的饭都很好吃……而且,日常忙得不见人影、很少回家的妈妈,早餐时间,从来从来不会出现欺负…… “哟。” 安洛洛喝豆浆的动作一僵。 安各拉开卧室门,打着哈欠,拉开了餐桌旁的椅子。 “谢谢张姨……嚯,闻着就香。” 她的视线里,女儿身边忙碌的聋哑女人静静点了一下头,冲她比了比手语,便递来一套新餐具。 豆浆的热度与甜度都是正好的,安各刚入口就感觉熬了半夜后产生的头疼缓解不少。 喝了好几口后,她才感觉活过来了,便抬头,打量的视线划过这位不声不响的女保姆。 “昨天冬至,我给您和吴姨都放了假,今天没必要清早再来……” 这位又聋又哑的张姨是她七年前出于机缘巧合聘请在身边的。 安各原本没有请仆人照顾自己的习惯,如果不是那段时间情况特殊,又正好碰到这个女人落难…… 当时的背景调查再仔细不过,这个女人没有问题,忠心、勤快还能干,还没什么与安各攀关系的心思。 安各不是很喜欢在自己的房子里见到外人,如果她在家里,而这个听话的仆人便只在饭点出现,一过饭点就自动离开。 她不在家时,这位保姆在家里做饭照顾女儿,也没有任何纰漏。 安各之前工作忙,不是很能顾到女儿的情况,对家里的仆人都是怀着些警惕心的——仆人活动的地方都装有监控,她午休时偶尔会调出来看看,没发现过任何问题。 安洛洛也不像是遭受过保姆暗地里虐待的小孩,心理特别健康(健康得安各有时觉得她太过了),久而久之,她就搁置了自己的警惕心。 但,唔,明明冬至这个时候,张姨应该会陪在家人身边,她记得张姨的老家挺远,就算昨天放假回老家,今天早晨也不太可能回来……她可是大手一挥给家里两个阿姨放了三天假,平时也没多严苛啊…… 安各放下豆浆,笑着问:“阿姨冬至不回家?” 张姨摆了摆手,又点点头,便解下围裙,安静地离开了厨房。 哦,原来是做完这一顿早饭再走。 她还说呢……虽然在家里做事很久了,但看到这个阿姨不声不响在上班时间以外出现在家里还是有点怪……安各总觉得她身上有怪怪的地方…… 也有可能,是她太敏感。 ……工作太累了吗…… 安各挠挠头,随手夹起一筷子春卷塞进嘴里:“谢谢阿姨,阿姨慢走……这个真好吃,绝了,洛洛你也尝……” 安洛洛目送爸爸离开,又轻轻走回来,神色如常。 虽然她能直接看透那些借用的“壳子”,但爸爸揣着壳子在家里活动真的很麻烦,每次用壳子见到妈妈,都要离开,脱掉壳子再回来。 而且妈妈一出现,就不能和爸爸说话了。这是和爸爸说好的约定。 ……话说她为什么会周六清早出现在家里!她不是应该明天后天大后天都在外面—— 安洛洛扭头,瞪了一眼安各。 “妈咪,你这几天很反常。” 沉浸式吃春卷的安各:“昂?” “你不是不常回家的吗,你最近回家频率很古怪。” 安各:“……我不是今天才回来吗!昨晚接了你放学今天回来——我回我自己家,怎么就古怪了!” 安洛洛:“很古怪。我每次见你,起码要隔着一星期的。你这次肯定没隔一星期。” 安各:“……” 安各把筷子一放就去捏女儿脸:“什么意思啊,臭小鬼,不欢迎你的宝贝妈咪回家啦?” 什么宝贝妈咪,一天到晚在外面浪的花心臭老妈。 安洛洛刚要张嘴反驳回去,可是,下一秒,静静坐在餐桌对面的爸爸就放下了筷子。 爸爸的视线范围内,不允许任何“臭老妈”称呼的。 爸爸明明是个很温柔很温柔的人,但安洛洛敢和妈妈唱反调,却莫名不怎么敢违背爸爸的意思。 当爸爸安静吃饭时放下了筷子,就是“打住”的意思。 安洛洛:“……” “欢迎的。”望着那双放下的筷子,她只好挎着个脸复读,“欢迎宝贝妈咪回家。” 安各:“哎哟嘴真甜——不愧是我女儿——嘿嘿垮着脸干嘛,来,笑笑!” 臭老妈。 安洛洛仰着被捏扁又被揉圆的脸想:总有一天我也要把她的脸这样一通乱盘……臭老妈!! 第005章 第五课 深更半夜浪完回家前要记得检查衣服 安洛洛的妈妈不常回家。 这里的“不常”不是“不经常”的意思,而是“不常见”—— 【在家的安各】是一款稀有物种,堪比收集游戏里的超稀有宠物,而且还限时捕捉。 这么说,是因为安各回家的时间点很不日常,要么午夜、要么凌晨…… 所以,早睡早起、作息相当健康的安洛洛小朋友,基本就没直面过“妈妈打开家门”这一幕。 她眼中的妈妈往往是突然从角落里冒出来的——从家里的各个角落——还打着哈欠,揉着脑袋,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安洛洛不明白,她妈妈其实是“倒在家里各个角落睡着”,抱着个酒瓶进门后随便往茶几上一趴也是日常—— 如果不是,洛安不需要睡觉,随时随地在等她回家。 午夜也好,凌晨也罢,在外面浪完的妻子只要打开家门,他总会察觉到动静,第一时间过去,把她抱回卧室好好放在床上的。 ……虽然她喝得没个正形,嘴里还在嘟哝着什么帅哥美男,衣领上往往还蹭着乱七八糟的口红印…… 但总不能真让她睡地板吧。 安各总宣称自己有钢筋铁骨,从小到大运动会奖牌拿得手软,天塌下来都不会感冒,所以可以任意逍遥。 但洛安切实见过这货低烧没退就要跑去跟那帮朋友喝酒……生理期第三天就吃超辣火锅配大碗刨冰…… 他到现在还记得她生完孩子的第二天就偷跑出病房遛弯,冬末春初的时候,湖里冰还有薄薄一层,有个在公园溜旱冰的孩子意外跌破了冰层落下去—— 喧嚣又寂静的那几分钟里,周围所有人都在观望,只有安各脱掉外套扔开高跟鞋,一路助跑跳进了冰湖。 一个刚生完孩子的产妇。 雷厉风行,没有回头。 当然她成功救回了那个小孩,因为安各的确擅长游泳,她那一瞬间很理智地判定“我有成功救回那个孩子的能力”,就立刻采取了行动。 当然她也没像悲情电视剧里那样落下无法治愈的病根,因为洛安在她身边,他连夜炼了三个重点医院里的怨鬼老窝才补足了她这趟耗损的气血。 当然,安各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生完孩子就能跳冰湖冬泳,第二天起床脸色红润身体倍棒,期间还炫了两杯冰激凌呢—— 不愧是我,一身钢筋铁骨。 这位大佬从此就开始变本加厉,各种折腾,就差变身猴子拎起金箍棒了。 ……洛安不止一次想弄个具现化的五指山,把她狠狠地扇回“注重健康,安分养生”的道路。 你是只傻豹豹,又不是石猴。 “我身体超棒,天塌下来也不会生病,所以想怎么浪就怎么浪” ——简直一番鬼话,他天塌下来也不会信她。 ……然而,但是。 他总不能真的放手不照顾她,让她自生自灭,从“生病难受”里学习“养生很重要”吧。 她是他的妻子。 如果生病了,难受的又不是一个人。 ……所以不管她怎么蹦跶折腾,还是必须耐下心把人照顾好…… 口红印香水味再突出,也不能把人摔在地板上,转身就走。 ……嗯。 耐心。 忍住。 ——当然,除了出去浪,安各不回家的原因,也有工作。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9节 从南飞到北,从西飞到东,她出差结束回家时和出去浪完回家的状态也没区别,东倒西歪,神志不清,随随便便倒在各个角落。 而且她正经工作出差也会带着格外突出的口红印和香水味回来,鬼知道为什么。 大概是美女们真的很喜欢和帅气的首富贴贴,首富本人也对漂亮美女来者不拒吧。 男女授受不亲,女女也应该授受不亲的。这很不公平。 ——洛安每次用力搓掉她衣服上的口红印时,都会这样想。 安洛洛小朋友不明白这些发生在深更半夜的事情。 安洛洛不怎么懂“妈妈出去浪完回来”与“妈妈出差后在倒时差”,也分不出这其中的区别,但她能从爸爸的态度看出来。 如果爸爸对她轻轻“嘘”一声,表示不要吵醒妈妈,然后轻手轻脚地拉上家里所有的窗帘,那应该就是“妈妈出差回来,正在倒时差”了。 如果爸爸做早饭时菜刀声剁得很响很响,切蔬菜时仿佛在剁牛骨头—— 那肯定是“妈妈叒出去乱七八糟浪,浪完后昨晚回来”了。 而且厨房里似乎永远有一盅在工作的小炖锅,锅里可能炖着鸡汤、甜羹、小米粥—— 随时备着,专门解决宿醉、通宵或颠倒黑白的时差。 安洛洛永远也搞不清妈妈什么时候回家,因为爸爸的表现永远都是“妈妈随时会回家”。 所以安洛洛很自然地接受了这一点,“妈妈不怎么回家”与“妈妈随时会回家”在她稚嫩的认知里并肩而立。 然而,安各就算回了家,又难得在安洛洛清醒的时间出现—— 她也不会久留。 刷刷电视剧,吃吃水果零食,随便玩几个小时……一通电话打进来,她就又离开了。 但她给女儿打来的电话、视频聊天邀请都很频繁,频繁到安洛洛觉得她很烦。 “宝贝”“爱你”“啾咪”什么的,张口闭口就是这些。 总隔着屏幕讲这些话逗我,臭老妈又不会真的回家,而且我叒看到你在电视上对各色帅哥讲这些话。 臭老妈。 ——安洛洛对“妈妈不常回家”的认知,直到今年,却被打破了。 因为安各整个星期六都在家。 安洛洛中午吃饭时瞅了一眼她,晚上吃饭时也瞅了一眼她。 安各心情似乎不错:“怎么?难道妈咪脸上有饭?” 安洛洛盯着她:“不是。我就是好奇你什么时候走。你怎么还没走啊?” “……” 安各抬头看了看钟,确认了,自己才在家呆了十几个小时而已。 臭小鬼。 她翻翻白眼:“怎么啦?我自己的房子。我就呆在家。” 安洛洛:可是你不走,我就没办法跟爸爸一起翻书看了。 上次她在书页里摸到了一只有三只脚七只尾巴的小狐狸,还想再去摸摸呢。 还有爸爸陪我玩的拼图……图里那只青眼大老虎的筋我才剥开了一点点,想知道接下来的关键关节…… 还有还有,爸爸还说好这个周末要带我去姑姑那里玩,姑姑有多余的飞剑……虽然裴叔叔总说这个年代没人玩飞剑了,大家都想玩幽灵跑车和布加迪…… 但爸爸说,裴叔叔的话一般没有任何价值。 所以安洛洛选择性忽略他。 ——可是妈妈在家,她就什么也玩不了了!! 安洛洛不禁瞪了一眼她。 悲愤又恼怒又激动,这一眼仿佛含着千言万语,格外丰富。 正用自家的超大屏电视刷剧的安各:“……?” 她有点莫名其妙:“怎么啦……是要妈咪带你去玩吗?那去俱乐部?宝贝你知道吗,最近城西有一家特别特别厉害的俱乐部,里面的小帅哥正穿着执事服搞主题——” “一起看电视吧,妈咪。” 爸爸又在用剁牛骨的气势切水果了,你快住嘴吧。 ……于是安洛洛怀着复杂的心情度过了有妈妈在的整个星期六。 感觉很好。 但最好不要再有了。 第二天,她睁开双眼,再次兴高采烈地下楼—— 安各:“早上好呀宝贝~来来来,快坐下,妈咪给你扎头发!” 安洛洛:“……” 安洛洛麻木地踩着拖鞋下去。 一步,一步,一点也不见星期六早晨时的欢喜雀跃。 她麻木地走过去,坐下,麻木地感受安各扯过自己的头发。 十分钟后。 安洛洛小朋友依旧没有发型,并且她失去了好几根头发。 马尾辫都绑得很艰难的安各:“……咳,咳咳,稍等啊,就,让我再研究研究……” 自己短发留得太久了,长发的时候全交给造型团队打理,小的时候家族里一堆仆人,她还真……真不怎么会扎头发…… 安洛洛小朋友感受着又一根头发被亲妈大大咧咧地扯下来。 而爸爸正在客厅角落掸灰,假装不经意地经过她们时,向女儿投来温和中含着抱歉的视线。 爱莫能助.jpg 安洛洛:“……妈,你让我披着头发吧。反正我周日不出门。” 安各:“等等……很快……我马上就好了!扎头发而已我只是一时半会有点不熟练!宝贝你相信我!我很快就——” 然后又是十分钟过去了,安洛洛的头发又被扯走了几根。 爸爸已经脱下了聋哑阿姨的壳子,他把手虚虚搭在安洛洛手背上,目光诚恳。 大概是请求她不要彻底失智回头薅光妈妈的头发。 安洛洛小朋友:“……” 当又一根头发断裂时,安洛洛小朋友的理智线也断裂了。 她奋力扭头,一爪劈开安各手里的梳子——又或者,薅头发利器—— 安洛洛:“你放开我!你放开我的头发!!” 安各:“……咳,那什么……” 安洛洛:“你怎么星期天也在家!你到底要干嘛!要·干·嘛!” 安各:“……我就是……” 妈妈剧烈地咳嗽了一阵,干咳,眼睛到处乱转。 “那什么……洛洛宝贝……你不是刚转学吗……明天,星期一,要开家长会的,对吧?” 安洛洛疑惑又愤怒:“问这个干嘛,你从来不参加我家长——” 每次都是爸爸参加的! “我这次想去参加啊。” 尽管家里没人,安各却还是戏剧化地压低声音,仿佛要告诉女儿一个小秘密: “妈咪我上次帮你去办转学手续的时候……” 她竖起拇指,神色肯定:“你的新班主任长得很帅。妈咪想要请他吃饭。” 安洛洛:“……” 安洛洛立刻转头,猛地往桌上一扑,双手往前一摁。 安各在旁边“哈哈哈”一阵:“怎么啦?演动画片呢?” 不是的。我在阻止对面的爸爸动手薅光你头发。 ……爸爸!怨气要实体化了!快摁回去!摁回去! 第006章 第六课 一般而言转学的原因可能是难言之隐 安洛洛的班主任姓李,名宪桦,是个刚毕业的高材生。 李宪桦老师正值青葱年少的时候,长相清秀,身上书卷气很浓,还没毕业时也是不大不小的系草一枚。 的确是块质量不错的小鲜肉。 ——但李老师已经有了年底就要结婚的女朋友了,而且,李老师是真的很怕安各。 校长喊他去办公室喝茶时就开始怕了,听见“好好表现,大人物在里面等你”就更怕了,一进门对上沙发上那个女人的视线—— 西服,领带,蛇皮般发亮的高跟鞋,没有一丝灰尘的黑色西装裤。 白发,红绿挑染,钻石耳钉,颈侧一小块皮肤露出的半颗豹子头。 这样的女人注视着他,眉毛高扬,眼睛里仿佛炸着闪电星火。 ——是□□大佬吗?是□□大佬吧! 李老师扶着门框试探着跨出一步,女人立刻就“嚯”地从沙发上站起,一步一步极有分量地走来,伸出手—— 李老师直接被这逼近的气势吓得膝盖一软,就往地上一跪。 安各:“……”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0节 咳。 太久没接触不知道她身份的鲜嫩小帅哥了,都快忘了…… 不明真相的帅哥一直很怕她。 安各原本打算和老师握手的爪子立刻就收了回去,在半空中一变,紧紧攥住了这位老师的胳膊,把快跪下去的他半拎起来了。 仿佛老鹰抓小鸡。 ……安各做这个动作很熟练,还隐隐带着点沧桑感。 为什么帅哥总在我面前被吓软……从青春期到现在,爱好美色的她就没成功撩过哪个小帅哥……她应该有特意收敛气场啊…… 安各抽疯时跟多少朋友嚷嚷过“要叫我小仙女不要叫我哥”,但多少朋友都回复说“安哥别开玩笑”…… 曾经,跟一大圈朋友抽完疯后,只有大美人老婆会搭腔说“好的,豹豹是漂亮的小仙女。” ……结合他本尊的颜值,这份夸奖就很不走心。 那家伙出口夸谁“漂亮”都有点阴阳怪气开嘲讽的嫌疑。 但他对她说话一直都很温雅,说什么都像是在说真话。 “豹豹是可爱漂亮又帅气的小仙女”,他可以一边说这话一边帮她贴漆黑的豹子头纹身贴,神情特别自然。 “疼……” 李老师被刚才突如其来的一攥攥得头皮发麻,他又怕又疼,忍不住喊了一声,拉回了安各跑远的注意力。 她确认对方站稳了,就立刻放开了手。 安各天生手劲大,青春期叛逆时去地下拳馆玩过几次,有了安洛洛后还开始玩极限攀岩—— 嗯,极限攀岩。 那是安洛洛出生满一百天的时候,安大佬打着“要给我女儿跨时代百日宴”的旗号,背着女儿跑去玩极限攀岩了。 安洛洛用一根绳子绑在她脖子上,安各身上也就系了一条绳子。 玩的就是极限。就是刺激。 ……当然,她那次主要是为了气死家族里那些非要在安洛洛百岁宴指指点点“女孩就要早点订婚”的贵物…… 安各攀了一段山崖就挥挥手,跳出去,让直升机带自己和女儿登顶了。 她的女儿百岁宴才不会坐在那帮腐朽的贵物中间遭遇指指点点呢,要庆祝就去爬最高的山,看最大气的风景。 气死他们,略略略。 但当时飘在下面的洛安也快被她气死了。 ……女儿他倒不担心,继承了阴阳眼的女儿也继承了平衡力绝佳的体质,别说山崖坠落,踩上铜钱就会飞——再不济他还能接着—— 但那个没有特殊体质的孩子她妈怎么就那么能折腾! 就系了一根绳子——她看不见他他就没办法对她做肢体接触——接也接不住——旁边那架直升机他也不敢上去,生怕还没调整好的阴煞气场影响电流信号—— 如果不是洛安涵养极好,真要跟那些没底线的家伙一样,揪出那座山的土地神来让它帮忙了。 这行为和进医院时威胁医生一定要治好一样,看着厉害,其实挺蠢的。 ……那还能怎么办呢,只能快速摸清了山崖脉络,费劲力气改了土石的属性。 虽然这手段没能真正用上,虽然母女俩顺利登顶也顺利下山了。 登顶后再被带着下山,尚未懂得“人身安全”的安洛洛在妈妈脖子上咯咯直笑,妈妈也挥着随手折的树枝棍子咯咯直笑。 洛安看着这没心没肺的一娃一妈,差点没再爆出怨气。 ……懂事后的安洛洛小朋友总对妈妈的一些行为表达鄙夷,“妈妈是傻子吗竟然这么干”“太坏太不规矩了哼”,但洛安从不发表意见。 女儿嘴上很嫌弃,但其实她妈妈随口哄几句,她就又会混过去跟安各一起玩,混成一路的傻子。 她几个月大就能骑在妈妈脖子上、悬在悬崖上没心没肺地咯咯笑了,洛安实在不抱什么大期望。 ……他甚至有时候想离妻子和女儿远一点。 不为什么,不想被傻子传染。 咳。 总之,在安大佬种种离谱的锻炼(事迹)下,她如今的手劲比普通男人大许多,一般人还真受不了她这一攥。 李老师是真疼,他站直之后第一时间就开始揉胳膊,连害怕的情绪都扔在一边了。 安各有点尴尬。 虽然对女儿口花花,但她今天来找这位老师,是真没什么花花心思。 还特意穿了谈重大生意时才会穿的西装……拿出相当正式严肃的态度……在会客室里等老师时都少见得有点紧张了,明明谈生意时也没怎么紧张…… “老师您好。”心里尴尬,她面上依旧笑得很爽朗,“我是您带的一年级班里,安洛洛的家长。” 李老师揉着胳膊看她一眼,惊疑不定。 “我们学校是正经学校,应该不收□□少主啊”,他就差把这行字打在脸上了。 安各:“……咳,是这样的,我只是个普通的生意人……” 她侧头指指脖子上那点露出来的豹子头:“老师您别乱想。这个不是刺青,是纹身贴。贴着玩而已,可水洗的。” 虽然她今天来之前特意洗了好几遍,却怎么也洗不掉,残缺的纹身贴反而更吓人就是了。 李老师也不知道信了没,但他摸索到沙发上坐下了。 好歹不会再被吓跪。 “这样……”他推推眼镜,似乎是找到了一点属于班主任的底气:“安洛洛的家长……安洛洛……前几天刚转来的小女孩?……您不用费心,安洛洛在班上很乖……” 安各心想,我当然知道她乖,有的时候她乖得不太像我女儿。 “是,谢谢老师。”安各说,“但我想问问您,是否有留意到,我女儿这几天在班里……” “和同学的关系,还好吗?” ——一年级四班,安洛洛趴在课桌上。 这是最后一次的课间休息,过了休息时间,就是家长会了。 周一的家长会,也是学期末最后一场家长会——开完了,就要放寒假了。 家长会上,老师会奖励或批评大家这学期的表现……夏天小学的一二年级是没有测验考试的,这和安洛洛之前的小学不太一样……不过大多数家长最关注的还是孩子的学习,老师应该会讲讲这学期的整体学习情况……然后发发本学期的三好学生和优秀班干部奖状…… 唔。 反正都和安洛洛没关系。 她上周五是第一次来这所小学上学,这周一才是上学第二天。 ……上了两天学就迎来寒假,这要是在以前的小学里,安洛洛小朋友想必会特别开心的……之前的学校那些测验考试真的令她头痛……而且…… 安洛洛小朋友歪歪脑袋,往课桌上呼了一口气。 之前的学校里,同班同学里,有很蠢的坏东西。 她很讨厌。 【安洛洛好恶心,恶心恶心恶心——】 安洛洛小朋友又往课桌上呼了一口气。 时值冬季,白气几乎要在光洁的桌面上形成镜子,隐隐照出了一些别的东西。 她独特的茶色眼睛。 【安洛洛是妖怪,妖怪妖怪妖怪——】 呸。 她认真地想,我才不是呢,你才是恶心的妖怪……不,你哪有妖怪可爱,你这个恶心的坏东西。 ——去年幼儿园毕业后,因为妈妈工作的原因,安洛洛没有和幼儿园的朋友们一起升上小学,而是去了另一个城市,另一所私立的贵族小学。 精英教育,半封闭式管理,中午还必须在学校吃食堂。 安洛洛也很开心,因为那所私立小学放学的时间比公立小学晚很多,几乎每次背着书包离开教室,都快天黑了—— 虽然学业任务很重,虽然各种课程她有点吃力,虽然测验和考试都很折磨…… 毕竟安洛洛在幼儿园时就搞不懂拼音,同班的同学却有人开始学奥数了。 试卷里的题目她读都读不懂,别的小朋友却能解附加题。差距太大了。 但只要天黑,就能见到爸爸来接我放学。 背着书包在学校门口等几分钟就能等到天黑,实在是太好太好了。 所以她很乐意上那所学校,妈妈打来视频时看到那些厚厚的作业皱眉询问,她也会摇头表示,没什么压力。 爸爸有帮她一起做作业,实在不会的地方就搁置一边,虽然老师把分数说得很重要,爸爸却从来都告诉她,“没关系”。 比起那些连发音都不怎么懂就要死记硬背的英语单词,他更多的是告诉安洛洛,要保持好的坐姿、好的握笔姿势,然后一定要保持健康,早睡早起。 还有各种妖怪,各种成语,好听有趣的古诗和故事,一些奇形怪状的古董,草药呼吸的方式,筋脉与水流的区别…… 这些爸爸单独教给我的东西,我一学就会啦,和写那些题目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安洛洛悄悄觉得,从爸爸那里学到的东西,比老师教得有用多了。 而且妈妈也亲口表示“你这作业也太多了,随便糊弄糊弄行了,比起这个,宝贝记得要去外面跑跑步跳跳绳,对啦要不要玩溜溜球”——然后她给安洛洛买了一箱超酷的电光溜溜球,女儿拒绝后自己囤在办公室玩—— 父母的教育方针截然不同,但却殊途同归。 安各是单纯觉得自己女儿学好做人处事的道理就行了,至于学习,学得好当然好,学不好也没关系—— 反正,她挣的钱,女儿躺在上面玩十个辈子也玩不完。 再说了,小学一年级能有什么必须要掌握的重要知识啊,这个年纪就该好好玩——有谁会因为小学一年级成绩不好就上不了高中吗? 洛安则考虑得更多,【阴阳眼】是个太过、太过、太过复杂麻烦的东西。 对于安洛洛来说,教育为的不是让她有多好的成绩,而是让她掌握能够保护自己的能力。 他太明白拥有一双阴阳眼意味着什么了……太明白。 面对百鬼夜行,纸面上的成绩就算是一百、一百五十,女儿也无法依靠这分数保护自己。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1节 综上所述,在父母的影响下,安洛洛从没意识过“分数”的重要性。 她拿到糟糕的分数后,会有点气馁,感觉有点对不起爸爸的仔细辅导和自己认真做作业的那几小时,但,也没有难过,更不可能体会“沉重”或“恐惧”。 “满分”与“零分”,对于安洛洛,只是一句“爸爸对不起”,和爸爸的“没关系”。 “洛洛真棒,卷子都认真写满了,你已经很努力了。要吃可乐排骨吗?庆祝你考试结束。” 嗯,顶多再加上妈妈远程打来的电话,与“哈哈哈哈又是零鸭蛋呀,我的安鸭蛋大宝贝哈哈哈哈”嘲讽……吧。 但安洛洛这个时候从不生她气,反正爸爸的可乐排骨和炸鸡翅都在她嘴里,臭老妈只能加班。 ……只是,她这么想,同班同学可不这么想。 那种私立学校、那种精英教育的小孩当然会比同龄人更聪明、更世故、拥有更高的起点—— 全校任意一个小孩拎出来,背景都闪闪发光,只有安洛洛,父不详,母不详,家族不详。 放学后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的,校门前最后一个坐在小板凳上的,认真说着“希望天早点黑,想把太阳炸掉”的。 安洛洛一进学校就成了全校最漂亮的小朋友,引人瞩目。 但她拿着班里最差的成绩,摆着最自然大方的姿态,做着最怪的事情。 太漂亮……太独特……太怪了。 更别提她那双茶色的眼睛……对上视线时…… 想要拉她辫子恶作剧的同桌男孩收回手,莫名的,脊背发凉。 “好恶心。”他嘀咕出声,咬咬牙,又伸手,再次拉扯她的—— 安洛洛扬起尺子,“啪”一声拍开他的手,神情大方又认真。 她字正腔圆地说:“你才恶心呢。” 男孩害怕又恼怒:“我才不恶心——哪里像你,眼睛又恶心脑子又蠢——” 安洛洛冷哼一声:“你才蠢。又恶心又蠢。” “……你随堂测验又是倒数第一,老师亲口说的,你很蠢!” “我不蠢。”安洛洛皱皱鼻子,“老师说的话不一定是对的,我又聪明又漂亮,一点也不蠢。” “但你蠢。你骂我恶心,莫名其妙骂别人恶心的人才是恶心的,你又蠢又恶心。” 她说话做事实在很有特色,既有着规矩平稳的感觉,又有着不容他人反驳的气势。 男孩原本只是恼羞成怒想骂她几句,但脸上火辣辣的,又莫名有点害怕,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只是,当着她的面说不出来,却可以在背地里悄悄说。 反正是个父不详母不详的插班生。 奇怪的流言就此漫开,小小的单纯的孩子,与小小的单纯的恶意。 安洛洛听到了“恶心”,还听到了“妖怪”,她甚至亲眼看着班里的几个同学聚在角落里,伸出小小的指头,指点她的眼睛。 其实不是眼睛的错。 因为她太漂亮,没有家长,成绩超级差,却又那么自然开心。 每次测验都能拿九十九分的同学,都会忍不住讨厌安洛洛。 ——凭什么她拿着零鸭蛋,还能蹦蹦跳跳地放学回家呢? 她有什么值得开心的成绩吗?她应该感到羞耻! 在那所分数至上、孩子与家长彼此竞争的精英学校里,安洛洛太独特了。 而过于独特的安洛洛小朋友,她还真没被那些流言影响到一星半点。 如果说一天到晚在外面跑的安各在安洛洛目前的教育上起到了什么关键的作用——大概,就是她本人的作风吧。 安洛洛从记事起就看着妈妈在外面特立独行、上蹿下跳,而爸爸从未说过任何不好的评价,反而一遍遍地告诉安洛洛,“妈妈在外面是很厉害,很帅气,很强大的人”。 安洛洛跟着妈妈在旋转餐厅啃过烧饼,也跟着妈妈在水晶大厅跳广播体操,几个月大就体验过极限攀岩。 她说话还不利索的时候,就明白“其他人的评价和眼光跟我没关系”。 “随他们说呗,”安各一只手抱着她,一只手拎着装满包子的塑料袋,经过别墅区那些眼神异样的人,“说再多,能有我钱多吗?” 是的,无所谓。 我这么漂亮这么聪明,还有魔法眼睛,他们肯定是嫉妒我,哼。 那些背地里的流言,对安洛洛小朋友来说,便如同毛毛雨般,下了,也就过了。 说我“脑子蠢”,那是他们自己蠢。 说我“像妖怪”,那是他们没见识,连真正的妖怪都没见过。 说我“没有爸爸”,那是他们眼瞎……他们是真的眼瞎,爸爸每天都来接我的。 爸爸来接我时,还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叮嘱我“洛洛,不要和那些没教养的残疾小孩计较,他们很可怜”呢。 “爸爸,那是我的同学,他们没有残疾。” “残疾了。脑子残疾,眼睛残疾,心也残疾。” “……噢,那他们真的很可怜啊。” 于是安洛洛向那些同学投去怜悯的目光,再次把同学们的脸气红了。 如果说安各钢筋铁骨,安洛洛就是铜墙铁壁,“没爸爸”的流言从小听到大,她真得完全不怕的。 ——直到,那天,安各破天荒来接她。 染着橘色头发,戴着钻石耳环,穿着破洞的紧身牛仔裤,开着亮蓝色的越野车。 她风风火火地蹦下车,背影只出现一瞬,就是校门口最刺目的风景线。 安洛洛的同桌盯着那个格外夺目的女人,而他的妈妈狠狠皱起了眉。 “真辣眼睛。这种人怎么能把孩子送进这种学校的……肯定是靠那条暴露的牛仔裤……” 一句低低的咕哝,一份大人隐隐的恶意。 小男孩就这样记在了心里。 第二天晨读,便迫不及待地,把它当作“新式武器”,指着安洛洛嚷了出来—— “安洛洛没有爸爸,因为她妈妈是不正经的东西,靠着紧身裤子才能来我们学校上学的!!” 安洛洛拿铅笔盒的动作一顿。 她定定地看着他,一秒,两秒,大方自信的神色第一次完全消失,变成冷冰冰的东西。 三秒后。 她摔下铅笔盒,抓住对方的手腕,找到爸爸教过的那些筋脉—— 一下,两下,三下。 那个男孩惊恐地发现自己动不了了,软手软脚地摊着,而安洛洛就把他摁在桌子上,一下,两下,三下,四下—— 她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抽了他重重的五个大耳光,甚至抽掉了他三颗乳牙。 安洛洛不觉得自己在做错事。 因为他这次没在说自己的坏话,他在说妈妈的坏话。 “要保护好妈妈”,这是爸爸的教导,他强调过太多太多遍了。 ——如果不是班主任赶到,安洛洛还要继续抽下去。 她还没把那家伙的牙齿全抽掉呢,爸爸说,用这个手法抽打脏东西时,要一边抽一边拔掉它全部的牙齿。 同学好像不是爸爸举例的“脏东西”,但管他呢,安洛洛很生气,她学的手法又不是只能抽脏东西。 她没做错事,她只是在教训他,不要乱讲话,尤其是乱讲她妈妈。 不可以乱讲我妈妈。 爸爸说,妈妈是很厉害很帅气的! 第007章 第七课 阴天请家长时请一定要注意对方的见面语 安洛洛不觉得自己在做错事。 自己不是坏小孩,所以绝对不会做错事。 然而。 同学们不是这么想的,班主任不是这么想的,小男孩的家长也不是这么想的。 一个才上小学一年级的孩子,一个莫名其妙抽掉同班同学三颗乳牙的暴力狂—— 安洛洛做的是大错事,很错很错,而且她无疑是个很坏很坏的孩子。 掉落的乳牙弹在铅笔盒和课桌上,同桌的小男孩嘴巴里淌了很多很多血,班里其他的同学被这画面吓哭了,所有的流动的小情绪全变为恐惧。 而紧急赶来的班主任神情非常严肃,接到消息的男孩家长震惊又愤怒。 班主任呵斥安洛洛,滚去办公室,站好。 男孩被送往医务室处理牙齿,嘴巴里的血沾在脸颊上,又滴在走廊。 走廊两端,那一整层楼的、一整个年级的小朋友们都看到了这令人害怕的一幕。 安洛洛站在办公室外面,双手背在身后。 她高昂着头,茶色的眼睛认真地盯着走廊上的窗户,站姿很标准。 ……这次,没谁敢再伸出手指,对着她的脸指点她异于常人的眼睛了,也没谁敢说关于她的流言了。 她的周围,走廊两端,只有恐惧的眼神,与空空的、因为恐惧而退避开的空旷空间。 课间休息的铃声响起,没谁敢跑出教室,靠近她身边。 但安洛洛依旧没觉得自己做了错事。 虽然她小腿有点酸。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2节 班主任呵斥她老实站在办公室外的墙壁前,一直站着,直到他回来。 于是安洛洛就对着走廊两侧躲藏闪烁的眼神们一直站着。 她虽然成绩不好,但一直很听老师的话。 ……可班主任奔去了医务室陪受伤的小男孩,又联系了男孩的家长说明情况,再陪同激动无比的家长去了牙科医院、联系专业的医生核查孩子伤情…… 毕竟那是所私立学校,而男孩的父亲有些势力,是老师绝不想得罪的人物。 所以为了不丢掉饭碗,他只能代表“疏忽管理”的校方,陪在旁边道歉。 于是就不可能回校继续自己的教学工作。 于是安洛洛就在办公室外,从早读站到了天黑。 ……腿很酸,腰也有点痛,脚很麻很麻。 安洛洛开始感到难受。 心情不难受,但身体有点难受。 ……老师为什么还不回来呢?老师让我站在这里究竟是为了做什么呀? 算了…… 安洛洛又望了一眼走廊上的窗户。 窗外,太阳消失,阴云聚拢,漆黑的雨水渐渐贴上玻璃,粘稠又阴冷。 ……算啦。天气难得这么好。 【腰挺直,肩膀端正,脖子不能歪。】 安洛洛悄悄揉了揉发酸的小腿,换了换脚,再次挺直了腰。 天气难得这么好,她也要摆出好的姿势! ——终于,五分钟后,班主任、男孩的父母与伤口处理好的男孩一起回到了办公室。 其实那些血只是看着吓人,安洛洛学的方法再好下手再精准,也没有爸爸那种能瞬间“剪坏”异常之物的力量。 她只是个小孩,没有打坏他的任何一个器官,只是抽了他的耳光,顶多让脸颊肿了起来。 而且小男孩正值换牙期,被打掉的那三颗又正巧是他开始松动的乳牙——无论医务室的医生,还是牙科医院的医生,仔细检查后,都安慰说,没什么大问题,脸颊冰敷一下,一段时间内注意饮食就好。 但男孩的家长对这结果很不满意。 不严重的伤情,就是不严重的后果。 于是回来的班主任看着站在外面的安洛洛,呵斥她进去,给家长打电话。 ——他其实在医院时就在想办法联系安洛洛的家长了,但这孩子在学校登记的联络人只有母亲,母亲的电话号码一直不通,怎么打也是关机。 班主任知道一点安洛洛的情况,听保安室说过她每次放学都在校门口待到天黑,所以,心里其实有点叹息。 大抵家里是没什么人的。 ……他在这所私立学校任教好几年了,他很清楚,家里没什么人的小孩,惹了事后,结果远不止“罚站”“请家长”。 他其实也隐隐知道安洛洛和同桌打起来的原因——他隐隐知道孩子之间的流言,也听同班的小孩复述了当时男孩大声说出口的话。 孩子不会无缘无故地说那种话。只是很会复述大人的话而已……那是来自大人的恶意。 他心里有些同情这个小女孩。 但,他无法帮助她。 首先是她先打了对方;其次,她家里没什么人;最后,这个被打男孩的父亲,很有势力,据说,还沾了点黑色的生意。 所以班主任没有开口为她说任何话。 他沉默地进门,指了指地面,示意安洛洛继续在办公室里站好,便拉开椅子,坐在了自己办公桌前。 然后,赶在他之后,拖着哭嚎的儿子冲进办公室的那位母亲,直接就伸出手,去抽安洛洛的脸。 班主任拦了一下,只是意思意思出手拦了一下,他甚至没从椅子上站起来。 男孩的父亲倒是没做什么,他跟在最后,关上办公室的门,也拉开一把椅子坐下,只冷眼看着妻子去教训这个小孩。 男孩父亲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任何父亲知道“我的儿子在小学被一个小女孩摁着打,打成了一个哇哇哭的孬种”都不会脸色好看的,更何况是沾过黑色生意的他。 他一向认为“谁的拳头大就该听谁”,可自己的儿子甚至打不过一个女孩,都几小时过去了,还缩在母亲身后哇哇大哭。 这种事如果传开了,圈子里的人一定会嘲笑自己,说不定还会名声受损。 ……他很烦躁,很不舒服。 尽管对方只是个小女孩,但他赞同妻子的行动,这个小女孩该得到教训。 因为她害他的儿子,也害他很丢脸。 ——可安洛洛依旧不觉得自己做了错事。 她感觉到那边的老师很冷漠,感觉到那个陌生的叔叔在瞪他,感觉到冲进来的阿姨非常愤怒—— 但老师说“站在这里”,又没说“让陌生阿姨打”。 她是听老师的话,但她又不傻。 那个阿姨狰狞的脸和抓过来的美甲,此时映在她的眼睛里,真的,又慢,又笨拙。 安洛洛往后退了一步避开尖指甲,又伸出双手,忿忿地推了她一把。 安洛洛还有点气那个说自己妈妈的同桌,为什么老师还没骂他——而且她站得很久很难受也没有好心情,也不觉得要对一个一进门就对自己挥指甲的陌生阿姨保持礼貌。 这一避,这一推,直接让猝不及防的男孩母亲往后一跌,坐倒在地。 ……她愣了愣,然后,直接指着安洛洛的脸,气愤地尖叫起来。 “让你妈过来,你这个没教养的死丫头——让你妈——” 男孩父亲看着地上撒泼的妻子皱皱眉,转头,有些不满地对班主任说:“给这个小女孩的父亲打电话。让他来这里见我……我不想和没见识的女人说话。” 安洛洛闻言看向阴沉的窗外,眨了眨眼睛。 班主任此时不得不开口了:“先生……我之前联系了她的家长……学校只有母亲的电话号码,但,一直是关机……” 男孩母亲:“怪不得是没教养的死丫头——连妈也没——” 男孩父亲:“那就再打。你们这些老师究竟会不会做工作?我每个月交那些钱是让你们吃干饭的吗?” 班主任:“……很抱歉……” 男孩母亲:“没教养——” 男孩父亲:“你能不能闭嘴从地上坐起来!现在这样像什么样子!” 办公室里很吵。指责声和道歉声搅在一起。 可是安洛洛把眼睛从漆黑的窗外挪开。 她很轻快地说:“老师,天黑啦。你现在可以给我爸爸打电话啦。” 班主任有些无语,心想谁都知道你这个孩子是父不详,怎么可能有电话号码—— 但下一刻,办公室内,座机就响了起来。 又突兀,又自然。 班主任皱着眉拿起听筒,窗外最后一丝亮光被粘稠的雨水糊下了。 阴,中雨,傍晚,放学时间后的第十四分钟。 班主任听见听筒里传来温雅又清和的男声。 但背景音里又似乎夹杂着阴沉的雨。 “老师,您好。我是安洛洛小朋友的家长。我没在校门口接到我的女儿,听说她在您办公室……” “您可以帮我开一下门吗?” 这个问题非常奇怪。 办公室的门根本没有锁,明明可以直接推门进来。 但班主任没有细思,从接起听筒的那一刻起,他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就被糊住了。 “好的。”他有些茫然地应道,“我这就帮您开门。” 听筒那边顿了一下。 然后男声说:“不用了,谢谢您的许可。” 紧接着,办公室的门响起了一声礼貌的敲击声,便被推开了。 ——门外的男人没有拿伞,尽管听筒里的他听上去是待在阴雨里。 他穿着一件漆黑的长风衣,衣角平整又干燥,黑色衬衫仔细扣到第一颗,高高立起的衣领几乎遮住了所有外露的皮肤—— 但脖颈修长,衣领依旧在喉咙上遮出一抹异常晃眼的白。 男人走进房间,班主任恍惚地意识到,外面走廊的灯完全灭了下去。 他像是被无光的地方特意送进来的。 ……可是,一点也不阴沉,要问为什么,这个推门进来的人实在是…… 洛安对办公桌后的老师点点头。 “抱歉,安洛洛的妈妈在国外进行一场重要会议,手机关机了。给老师您添麻烦了。” ……实在是,过于典美。 班主任讷讷道:“好的。没关系。” 同为男性,他很难对着这种气质和颜值说重话。 ……美大抵是真的不分性别的,尤其是这个仿佛从古典水墨画里踱步而出的家伙。 没什么烟火气,更没有沾上半点尘埃……美得甚至都不太有“人”的感觉……似仙似鬼…… 可是下一秒,洛安他立刻走过去把安洛洛抱了起来。 “如果老师没事的话,”他仿佛压根就没看见那个肿着脸大哭的小男孩,神情格外自然优雅,“我就先带安洛洛离开了,家里的电饭煲还在煮饭。洛洛,跟老师说拜拜。” 安洛洛:“好哒,老师拜拜。”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3节 完了洛安抱着女儿转身就走。 班主任:“……” 班主任:“等一下,安洛洛的家长,这……” 坐在地上的男孩母亲抢先插嘴:“你知不知道今天你家这个没教养的——” 洛安顿住,转头看了一眼她。 ……女人尖利的嗓音立刻就低了下去,她甚至有些仓促地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裙子。 “这个叫安洛洛的,”这位太太清清嗓子,正了正胳膊肘上的漂亮小皮包,下意识就让它对准自己裙子上的花纹:“这位……安洛洛小朋友,打了我的儿子。” 男孩父亲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大概是觉得妻子突变的态度很莫名其妙。 但他只看了一眼,就不耐烦地移开视线,呵斥洛安:“你这种人是不是听不懂——” 洛安的眼睛静静地转向男孩父亲。 比起在学校里异常独特醒目的安洛洛,他那双更加浅淡的茶色眼睛之前几乎没有引起人的注意,但真正看向谁时,又几乎…… 一串静默的冷意滑过男孩父亲的脊梁。 他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就把所有的暴躁、轻蔑收了起来。 ……男孩父亲忍不住抖了一下腿,又抖了抖手指,从裤袋里摸出一根烟。 他把烟递给洛安,语气礼貌了许多:“说说吧,你家孩子惹出这种事,打算怎么赔偿?” 看来是赶不上电饭煲订好的时间了。 洛安接过那根烟,没有抽,而是用纸巾包了三下,放进口袋。 然后他拎过一把椅子,把安洛洛放了下去。 “先坐下,洛洛,耐心等一会儿,我们要晚点才能回家。” ——虽然被爸爸抱起来也很棒,但安洛洛小朋友早就想坐下了,她欢天喜地扑在了椅子上。 洛安把她落在教室里的小书包放在她膝盖上,安洛洛拉开了拉链,欢快地拿出一本课外书。 班主任忍不住开口了:“安洛洛同学刚才是在罚站,不可以坐……” 洛安的语气依旧很温和:“这是放学时间,老师,她可以坐下了。” 然后他把安洛洛的椅子往自己背后拉了拉,看着他们说:“所以,我的孩子究竟造成了怎样的误会,麻烦老师和这两位家长还留在办公室里?” 男孩的父母没在意,但班主任立刻就敏感地意识到了。 开口就是“误会”,这个人根本就没有道歉的意思。 “不是‘造成误会’,今天的事很严重,安洛洛的家长,你的女儿真的很不……” “抱歉。”洛安是在道歉的,但这道歉似乎只是针对“打断老师说话”,“老师,我需要明白我的孩子具体做了什么,才能理清这件事是否‘严重’。” 男孩母亲急切地扯过缩在自己身后的儿子——不知为何,从洛安进门的第一刻,小男孩就彻底缩进了母亲的后背,不敢发出任何哭声了—— 她指着男孩红肿的脸、缺掉的牙齿说:“是你家这个没教养的——咳,你的孩子,出手打了我的儿子!把他打成这样!” “是吗?” 洛安皱了皱眉,似乎有些困惑:“我的女儿比这位小朋友矮小许多,又没什么力气,怎么可能打出这种伤口呢?” 男孩母亲:“可是整个教室的人都看到——老师也——” “想必是误会吧。” 洛安轻轻摇了摇头:“我从未教过孩子在不恰当的时机使用暴力。” 然后他转过脸,更加困惑地对着男孩父亲说:“更何况,您看,我的女儿这么瘦小,你的儿子却很强壮。怎么可能是她反过来把他打成那样呢?难道……” 可我儿子明明就被抽成这样了! 男孩母亲张张嘴,在对方那双漂亮眼睛的注视下实在不好撕破脸发怒,但还是着急开口—— “行了!” 男孩父亲已经忍无可忍,他沉着脸呵斥她:“你老实闭嘴!让我和对方说话!” “可……” “没有可是!” 男孩父亲直接用手一指,小男孩立刻就低了下头。 “我的儿子因为这个你女儿导致的‘误会’伤成这样。”男人的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再怎么说,你也该给点赔偿吧?” “当然。”洛安点头,“您可以联系安洛洛的妈妈,把这件事告诉她,她一定会立刻给出‘赔偿’的。” 男孩父亲皱眉:“我不想和女人说话,既然你站在这里——我要你给出的赔偿!立刻!” ……哦。 “但我还是认为,如果让我妻子出面‘赔偿’……”洛安轻轻地说,“得出的结果,会更合适一些……” 破财消灾,总是更合适的。 “行了。”男孩父亲挥挥手,不以为意,“你一个男人,不会拿不出什么赔偿吧?这样吧,我们家也不差钱——你随便开个几十万的支票就行,然后,明早,立刻让你的女儿当着全校的面对我儿子道歉,再自己抽自己五个耳光。这样就行了,我可以既往不咎。” 洛安愣了一下,然后,他微微地笑了起来。 “好吧。” 安洛洛在椅子上翻着课外书,听见前方的爸爸用那种要仔细刮鳞剖鱼前的语气说话:“我明白了。” “我的赔偿会很快到账的。” 第008章 第八课 做错事不要紧但花错钱万万不行 安洛洛读完一本课外书的时间,爸爸终于和那些奇怪的大人说完了话。 ——嗯,对,安洛洛小朋友决定把那些人划归为“奇怪的大人”,因为她不喜欢一见面就冲自己挥指甲的阿姨,不喜欢莫名其妙瞪着自己的叔叔,也有点气一直没有教训那个小男孩的老师—— 爸爸有说过“待人接物要保持礼貌”,但也补充了“面对奇怪的大人不需要保持礼貌”。 所以安洛洛小朋友要把那几个人当成“奇怪的大人”,这样就不用保持礼貌了。 如果是正常的大人,她肯定不能完全无视他们、躲在爸爸背后看课外书的…… “洛洛,走吧。和老师说再见。” 最后一页,书里蹦蹦跳跳的小豹子回到了布满绒球的毛线窝窝里,安洛洛非常满足地合上书页。 她开开心心应了一声“老师再见”,跳下椅子,牵住了爸爸的手。 ——爸爸的手一直很凉很凉,没什么温度。 摸上去像是一颗怎么也温不透的玉石,一块浸过无数次夜雨的墓碑。 但安洛洛很喜欢这温度,就像她很喜欢没有太阳的天空、阴沉的积雨云、漆黑冷漠的窗外、与任何无光的地方—— 因为爸爸手上的凉意自出生起就陪在身边了。 因为这些无光的地方,让爸爸可以在外行走。 所以她认为的“最棒温度”“最好天气”,是这么与众不同。 况且,她淌着爸爸的血,还拥有与众不同的魔法眼睛…… 所以就算她牵着爸爸有些凉的手、和爸爸走在一起无光的地方,爸爸都会说“没关系,绝不会令你受伤”,纵容她蹦蹦跳跳的。 当然,安洛洛不懂阴阳眼的许多特殊,也不懂什么是“阴气入体”“邪祟伤身”。 她更不懂为什么每次爸爸下意识向妈妈伸出手后,都会顿一下,再慢慢收回来。 像是一个发生在黑白默片里,因为导演没编排好剧情逻辑,便突兀插进来的小动作。 明明,每次都会小心地收回去,小心地不碰。 但,偏偏,每次还依旧会下意识伸出手。 安洛洛小朋友只是用自己的方式理解:肯定是爸爸嫌弃妈妈太热了,牵惯了爸爸的手,她偶尔被风风火火跑来玩的妈妈抱走,也会嫌热呢—— 爸爸的手那样凉,碰到妈妈那样热的手,肯定是有些不适应了。 再说了,每次爸爸缩回手后,都会再找来毛毯、枕头、被子、手套——隔着这些把看电视睡着的妈妈抱起来,又或者—— 在女儿乖乖睡着的三更半夜,盯着妻子叒酒气熏天且布满口红印的衣服,抓紧特地煮到温热给这货擦脸的湿毛巾,默默比划一个适合勒死她的角度。 ……当然,只是比划比划。 他很有定力的。 他就是忍不住在这货脖子上多比划几下。 “爸爸,”想到了妈妈相比较起来热烫的手,安洛洛不禁晃了晃爸爸的手,“所以臭老妈她……” 爸爸:“嗯?” “……妈咪,是妈咪。妈咪她在外面开什么重要的会议啊?她又开了一整天!又是很厉害的事吧?” 爸爸:“哦,似乎是买了几十个群岛吧。” 要开设世界级热带乐园项目……什么的。 他新闻看到一半就来接女儿放学了,也不是很清楚。 安洛洛:“……群岛是什么,爸爸?买那个有什么好处吗?” 爸爸说:“买了那个,洛洛今年夏天可以吃到非常新鲜的芒果和菠萝。” 安洛洛:“哇——那确定妈咪没接到老师电话吧?没耽误我的菠萝吧?” “……” 爸爸牵着她走下漆黑的楼梯,没再说话。 就像喜欢的温度、天气很异常,安洛洛小朋友对于“妈妈的电话号码很少能打通,老师打了一天也打不通”这种事的态度也很异常。 别说一天了,妈妈在外面三天四天没音讯也很正常啊…… 要知道,她甚至是个认为“妈妈不常在家,在家的妈妈几小时就会不见”很正常的小朋友。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4节 如果有一天,妈妈回家超过半天,安洛洛反而会觉得很异常呢。 因为,“学校”“家”是爸爸的领域,“外面”“赚钱的地方”是妈妈的领域。 爸爸是负责把她领回家的,妈妈是负责把她带出家玩的。 安洛洛觉得这领域划分没有任何问题:就像非常喜欢爸爸手掌那冰凉的温度,她出生起就待在这两个泾渭分明的领域里,太过习惯,如今也很喜欢了。 ……说到底,为什么老师要打电话给妈妈呢? 妈妈不管我学校的事,打给她也没用的。 况且,爸爸也一直教导我说,“工作赚钱”是最最最辛苦的事,所以不回家的妈妈在外面做的是最重要的…… 安洛洛胡思乱想的小脑瓜突然停住了。 【先开张几十万的支票给我……】 等一下哦。 “爸爸。”她严肃地站直了:“你刚刚是不是给那些奇怪的大人开了一张支票?” 爸爸应道:“是的,怎么了?” ……安洛洛期待芒果与菠萝、被课外书里的小豹子变好的好心情,忽然就消失了。 她停下脚步,看着黑暗里的爸爸,爸爸也转头看着她。 爸爸个子很高,但他此时站在下方好几层台阶的位置,并没有显出很有威慑力的感觉,也没有留下对孩子而言十分不可逾越的背影。 他被安洛洛放开的手在空中半伸着,既像是在重新等她牵过来,又像是要轻轻摸摸她的脑袋。 特殊的眼睛没让安洛洛错过任何细节:她看清了爸爸的表情,黑暗中,回头冲她半伸出手的爸爸,似乎是不开心的。 安洛洛形容不出那是什么表情,毕竟她小小的充满快乐的人生经历很少体验“心情难过”。 但她记得上一次爸爸露出这样的表情,是她在幼儿园的运动会里跑步比赛时淋到了小雨,又穿着湿衣服在校门口等到天黑,被爸爸接回家后,就发烧了。 那天过得昏昏沉沉,印象里头上换了好多次热毛巾,又吃了苦苦的退烧药,好像还被扶起来喂了一碗香喷喷的热汤面条。 安洛洛已经不记得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她觉得自己应该病得不严重,毕竟还能尝到面条的香味嘛。 卧着蛋,还有葱蒜炝锅,非常香。 再说了,有爸爸照顾,一场小感冒能严重到哪里去呢? 但第二天中午,她醒过来,发现爸爸坐在床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午间的阳光照射进来,爸爸的手是半透明的,还浮着一层浅淡的黑气。 安洛洛总觉得自己睡之前他就坐在这个位置了,于是揉揉眼睛,询问他要不要去休息。 爸爸说不用。 爸爸说妈妈在国外,不知道进行什么重要的会议,手机打不通,所以没办法让妈妈赶回家看她。 安洛洛懵了一下:“为什么要给妈妈打电话?妈妈不是很需要在外面忙吗?” 安洛洛又说:“要妈妈赶回家做什么呢?我已经病好了啊。话说她就算回家也什么都不会做,就知道把我拽出去玩……我今天可没力气和臭老妈玩……” “那,不用通知妈妈?” “不用啦……不想让臭老妈知道我很弱……” 爸爸便点点头,收起自己在正午的阳光下显出透明的手,端起搭着毛巾的水盆,又弯腰给安洛洛倒了一杯温水。 后知后觉的安洛洛打住了下意识出口的“臭老妈”,却发现爸爸这次没针对她顺口的称呼说什么。 他抽走她衣服后垫的小毛巾,抚平了被角,最终只安静地说了一声,对不起。 “爸爸让你穿着湿衣服等太久了。” 安洛洛莫名其妙,心想这又不是爸爸的错,昨天校门口高高挂起的大太阳直到七点半才消失,是太阳的错吧。 再说了,每次太阳一消失,爸爸就立刻出现了,从没让她等久的。 ——但她后面的话没说出口,因为爸爸端着水盆说“去给你拿午饭吃”,脸上带着一种她看不懂的表情。 那种表情让她莫名有点紧张,有点慌乱,甚至会冒出“难道我做错了什么吗”的想法。 因为她很喜欢爸爸,爸爸不该露出那种表情的。 安洛洛说不上来,就是觉得很不应该。 ——现在,漆黑的走廊台阶上,爸爸看着她露出的表情,正是当年看着刚退烧的她道歉后,露出的表情。 安洛洛想,唔。 原来我是真的做了错事。 她喃喃问道:“我是不是不该打那个小孩?” ——不是因为小孩的家长很愤怒,不是因为同学们或尖叫或哭泣的反应,更不是因为老师让自己一直罚站—— 安洛洛小朋友真正产生“我做错了”的感觉,并非出于任何人的指责、惩罚。 是因为见到了爸爸露出那种表情,不该有且她不懂的“难过”表情。 “爸爸……我做错事了吗?” 洛安没有回答。 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妥善回答女儿这个问题……毫无疑问,是做错了。 因为同龄人一句话直接出手把对方打伤,是毫无疑问的错事。 哪怕这次因为她的力量微弱,对方受的伤很轻微,没产生什么大的后果,不算犯了戒。 但如果呢? 如果碰到了那孩子的要害位置、把他打残了、打傻了呢? 这并非是两个小孩之间撕扯打闹的手法,安洛洛用出来的是该针对妖魔鬼怪的手法——摁住要害、拔牙抽筋—— 这是用天师的手法,欺凌一个凡人。 如果对方真的因为这手法受了重伤,安洛洛是会欠下“因果”的。 天师掌握着太多玄妙强大的东西,然而,相较于普通人,天师一旦犯戒,也会承担更严苛的“因果”,遭遇更危险的“报应”。 ……哪怕今天的后果并不严重,哪怕那孩子只是掉了乳牙所以不算受伤严重,哪怕退一万步真犯了戒、洛安也有办法让安洛洛逃离所谓的“因果”…… 但规矩就是规矩,不重规矩的天师,迟早会走上邪门歪道。 虽然洛安自己也不算什么重规矩的正统天师……但看看现在的他自己吧,一只浑身阴寒气息的煞鬼,只能避开太阳—— 难道要女儿来承担这种风险吗? 如果是师父站在这里,一定早就让她双手倒立着下山,来回打上数百桶水,再接着三个星期不准吃饭、吊在悬崖前思过了。 洛安很清楚“教导天师”的惩罚流程——他曾经隔三差五就去悬崖前面饿着肚子吊一吊,日常得仿佛钓鱼……可太熟这流程了。 安洛洛破了规矩,这是毫无疑问的错事。 可是,洛安也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并非“传道受业”,也不是要教导安洛洛成为天师的老师。 他其实并不期望安洛洛成为天师:太苦,太累,太艰难危险了。 正常小孩上幼儿园学着唱儿歌时,天师的小孩就要学着流血画符了—— 能成为天师的人基本都是父母缘薄:没有哪对疼爱孩子的父母舍得让孩子去受那份苦。 用现代教育的眼光看,那些训练手法无疑是“虐童”。 所以洛安从未给安洛洛灌输什么“除魔卫道”的观念,他教安洛洛的那些东西,仅仅是为了让拥有阴阳眼的她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并非希望她未来传承自己的衣钵。 所以,不站在老师的角度,不要求她成为天师…… 站在父亲的角度,毫无疑问,女儿没有做错。 他进门之前就看了那个男孩的记忆:他知道那个孩子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 安洛洛毕竟是小朋友,下手没轻重,懂得也不多……如果当时是洛安站在那里,他有一万种方法让对方更疼、更恐惧、还流不出血、没有任何伤口。 要知道,曾经他在女儿这个年纪时,就为了试探“破规矩”那条底线,在边缘反复横跳,暗暗琢磨了无数……否则怎么会日常吊悬崖……咳。 相比较下来,女儿还是太直接太善良太光明磊落了。 这点很像她妈妈。 有点傻乎乎,直来直去地凶人。 当然,洛安不至于真对那个孩子动手。孩子不过是反映大人的镜子。 作为一个成年人,欺凌孩子是极其低级的行为。 但这件事安洛洛一点错也没有—— 他教女儿的手法是为了让她保护自己,而“从流言蜚语中保护自己,让别人不敢欺负”,也算是使用正确的。 小男孩传谣在先,冒犯在后,女儿打他很正确。 说错了话就该骂,做错了事就该打。 天师可没有“赏识教育”的先进理念,小男孩这样的幼崽放在大山里早就开抽了……棍棒教育永远有效,遇事不决吊悬崖。 ……至于吊悬崖也整治不好的幼崽,用师父的话说,“也行,你他妈的很有勇气,那你就继续在上面吊着”。 做坏事之前就是要有吊悬崖的觉悟,这叫担当,敢屡犯屡吊的家伙,的确也是有真本事的。 ……咳,自己的例子特殊,不能放在大山外如今这个新时代…… “洛洛没有做错事。” 仔细斟酌后,洛安还是决定这样简单地概括给女儿听:“洛洛做得很对,他说了糟糕的话,就该抽嘴巴。只是下次,你可以悄悄地……去没人的地方抽他?别让老师看见……也别让他敢告状……力道也可以小一点,流了血会很明显。下手一定要注意,最好连医生也发现不了……嗯,爸爸回头会仔细教你。” 可是安洛洛不开心。 她动手时就知道爸爸不会怪自己的,爸爸的教导涉及“妈妈”时都有双重标准,这点她很习惯了。 但是、但是—— “那些大人让爸爸签了支票!——因为我打了同桌,爸爸被迫签了支票——” 所以才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洛安有点错愕:“不,我只是……”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5节 只是发现,自己没能第一时间赶到,又不得不让你等了很久而已。 至于支票……呃?女儿介意的是这个? 安洛洛小朋友又气又急。 她清晰想起了那个讨厌叔叔嘴里的“几十万”,与爸爸临走前递过去的支票。 她甚至在台阶上咚咚跺起了脚。 “他们让爸爸签支票——怪不得——他们竟然让爸爸签支票!!” 安洛洛小朋友很明白支票是什么—— 安各给女儿零花钱一直是直接开支票的,甚至还专门教过她如何操作银行小程序提款。 洛安从没管过这些,反正他在金融管理方面不可能有超越妻子的见解,这位天师二十岁时才第一次走进银行。 而且当时他不是为了取钱,是为了阻止自家师兄对着atm机无能狂怒,大哭乱喊“你把我的公交卡吐出来”。 ……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嗯。 总之,金融相关的问题,洛安永远会直接告诉安洛洛“爸爸不是很懂,洛洛去问妈妈吧”。 他在这方面所做的教育只有叮嘱女儿“财不露白”。 不过,就像安各不怎么高调炫富,安洛洛小朋友也不是很能花零花钱。 不管每个月拿到的“零花钱”支票上有多少个零,作为一个一年级小朋友,她能花钱的地方也就是衣食住行玩。 可是爸爸做的衣服比商场里的好看许多;爸爸做的饭比花花绿绿的零食好吃许多;爸爸做的小床不管是颜值还是舒适度都能超越那些汽车床公主床;什么旱冰鞋、溜溜车能比得上坐在爸爸胳膊里、从暴雨、隧道或高楼中飞过吗? 综上所述,安洛洛小朋友发自内心觉得“零花钱”是摆设。 她要什么零花钱,她去贴贴爸爸就好啦。 ……然而,因为安洛洛很喜欢贴贴爸爸,所以她知道,爸爸自己有很多必须要花钱的地方,而且他没什么钱。 妈妈的钱是“常年在外,努力做着自己超厉害的工作”赚来的,我的钱是妈妈给的,但爸爸呢? 爸爸一直都在我身边,从未“外出工作”,所以没有赚钱的地方吧? 妈妈也没有给爸爸每月开支票,所以爸爸没有办法拿到妈妈的“零花钱”。 就算爸爸有时为了方便会顶替那两个阿姨的外壳,有拿“张姨”“吴姨”的双份工资……但妈妈给那两个阿姨打的工资,也被爸爸尽数转成了那两个阿姨账户里的钱,作为“顶替外壳”的报酬。 而且,爸爸给我做各种各样的东西应该是要买材料的……烧菜做饭也要花钱……还有爸爸做的好多好多事…… 安洛洛甚至不止一次看到过爸爸拿着笔,低头在餐桌上核算账单。 问爸爸的话,也只会模糊地对她解释说“没什么,只是记录日常开支”。 然后安洛洛就跑去跟妈妈打视频电话:“我看到有人呆在家里经常拿着笔核算账单,记录日常开支,这究竟是因为什么呢?” 妈妈不正经的神色就立刻消失了,神情特别严肃:“洛洛宝贝,千万不要学电视剧里那些上个年代的家庭主妇。操持家务时记再多的账本也省不出多少钱,那种女人只能靠着丈夫给钱,如果丈夫不给钱,就很可怜很可怜了。” 安洛洛:“……哦。” 她心想,那你从没给过爸爸钱啊。 怪不得爸爸只能坐在那里核算账单。 明明你天天跟我说“玩耍时钱花出去就直接花出去,没必要浪费时间算账单”…… 所以爸爸在家做事赚不到钱,你也从不给他钱,他是我们家唯一会仔细算账单的。 爸爸好可怜。 真的好可怜。 于是安洛洛再跑去算账单的爸爸旁边,严肃保证:“爸爸你不要管妈妈了,她不给你钱我给你,我将来也去外面工作赚钱,你就负责在家里花钱。” 洛安:“……” 他工作特殊,的确赚得没妻子多,但,也不至于吧。 维持家庭日常开支还是完全够用的……他只是习惯了仔细核对账单记录开支……好吧,他没正式出师前的确是有些财政困难,带着师父师兄还要养一串师弟师妹,核对账单节省开支太习惯……至今买菜还习惯砍价…… 没有妻子出手阔绰还真是对不起啊。 女儿的童言童语伤害程度与好笑程度过于强大,洛安无言以对,只好说了声“谢谢”。 孩子定下目标要努力工作赚钱,总是要鼓励的。 ……安洛洛就此把“爸爸不赚钱,爸爸没有钱,爸爸真的好可怜”钉死在了脑子里,她开始仔细留意,如果爸爸再次计算家用开支,下定决心要冲过去帮助爸爸——譬如直接给爸爸钱。 反正她有钱的,很有钱。 但或许是被那番童言童语创伤了,洛安再没当着她的面算过家用开支,表现出关心价格的态度。 于是安洛洛懵懂地认为,爸爸还好,钱目前够用,能撑到自己长大赚钱的那天。 ……但,不管如何,爸爸肯定是没什么钱的! 安洛洛小朋友(自认)彻底理清了爸爸难过的原因,她完完全全气急了。 “爸爸为什么要给他们签支票?爸爸竟然给他们签支票!” 爸爸的声音依旧很温和:“不论对错,打伤了人肯定要给医药赔偿……签一张也没什么……” 几十万对他的收入而言,的确也不算什么。一桩不大不小的驱鬼委托金罢了。 女儿突然这么在意,难道是觉得…… “没关系。”洛安想了想,还是解释说,“爸爸花的是自己的钱,妈妈的钱一点损失也没有,洛洛的钱也好好的。” 他这方面分得非常清,毕竟和妻子收入差距有点大,不能混了界线。 哪怕这些年基本是他独自在养安洛洛,洛安也从没动过安各打给“保姆阿姨”的钱。 “自己挣的自己花”,他习惯了。 再说了,他也不懂安各那些乱七八糟的基金股票……还是别碰了,银行相关的东西太复杂,万一摁个按钮妻子的钱就消失了呢。 洛安以己度人,觉得女儿肯定很在意妈妈账户的完整与安全。 他便再次对女儿强调说:“没关系。爸爸只会花自己的钱。爸爸甚至没看过妈妈账户的。” 安洛洛:“……” 爸爸连妈妈的钱都没办法算,只能可怜兮兮地算账单! 爸爸原本就很穷很可怜,因为我打人还给出了几十万! 安洛洛小朋友替爸爸委屈死了。 她直接“哇”地一嗓子哭出来了。 “爸爸……我要妈妈……呜呜……我要给妈妈打电话!!” 洛安:“……好,好的,你别哭,妈妈工作一结束我们就打电话……别哭……洛洛很漂亮,哭会变丑的……” 于是,海的另一边,刚买完一串群岛的安各接到了女儿的电话。 她闭着眼倒在酒店的床上,高跟鞋都懒得脱。 “怎么啦宝贝?这个点……你该上床睡觉了吧?” 女儿听上去有点生她的气。但她基本任何时候都在生安各的气,谁让安各基本任何时候都要欺负她。 她此时怒气冲冲地喊道:“妈咪!给我打钱!” ……嚯,真有气势,不愧是我女儿。 安各打了一声哈欠,没问要多少,直接摸过旁边的平板,随便一滑就转了一串零过去,看都没看。 她甚至花钱让人开发了一个专门的转账小程序,这样付钱方便,不用登陆各个银行后台。 正常付钱真的很麻烦嘛。 “ok,还有什么事吗?妈咪困死了,开了两天会……” “没事了!”女儿语气凶狠地说,“妈咪工作辛苦!妈咪快睡觉休息!妈咪要养好身体继续赚钱!那妈咪拜拜!” 安各:“……” 安各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挂了电话,她有点懵。 但实在是很困,听气势女儿依旧很活泼,话说她是不是过分活泼……嗯,睡了睡了,睡醒了再想…… 安各翻身埋进枕头,安洛洛则摁下了手机,点出自己的账户。 她捧着新鲜出炉的一串零跑过去,爸爸在厨房洗碗。 安洛洛小朋友“啪”地把那串零往桌子上一放,然后用力一个起跳,抱住了爸爸的胳膊。 “爸爸!”她认真、大气且骄傲地表示,“我挣钱给你了!你拿去花!” 爸爸:“……” 就是说,直接问妈妈要钱再转过来,能算成“挣钱”呢。 ……但这是女儿的一片心意……算了算了…… 洛安原本想摸摸她的头,但手上沾着泡沫,只好动动胳膊,把挂在上面的女儿抬上来,偏头过去亲了一下她的脸颊。 “谢谢洛洛。” 当然花是不可能真的花的,待会给妻子转回去吧…… 安洛洛小朋友不知道自己其实白嫖了一个亲亲,立刻就开心了。 爸爸没损失钱→爸爸没被那些大人欺负→爸爸不会难过→我做事超级正确。 “我将来一定会赚更多的钱给爸爸花!” “……谢谢你哦。” 好像妻子曾经也很爱说这种话,还隔三差五塞什么乱七八糟的黑卡给他,他如果拒绝她还翻脸跟他吵架。 久而久之洛安就习惯了当面收下,背地里偷偷还回去……反正这两只都不爱查看收支账单…… ……说真的,这两只母女是什么毛病。 自己的钱非要给别人花。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6节 第009章 第九课 父母当年讨论要孩子时的波折其实远超孩子的想象 给女儿转了钱后,安各在酒店里爆睡了两天两夜,期间一个电话也没接。 即便是生活作风相较许多富豪要低调朴素,安各也不缺人打理身边琐事——只不过是她和女儿如今居住的房子情况特殊些,安各不太爱请人进去就是了。 不提负责一日三餐、清理打扫,哪怕是负责照顾女儿、且一照顾就是这么多年、背景极为清白人品极为老实的两个阿姨,安各在家时,也不是很愿意让她们出现在自己眼前,在自己居住的那栋房子里转悠。 当然,她很感谢负责照顾女儿的两位阿姨,并不冷待她们,也经常给她们开出丰厚的酬劳和奖金。 安各只是出于私人原因很不喜欢有谁进入那栋房子——所以她对不得不请的佣人没什么恶感,也不会升起什么好感。 就连跟在身边四年的第一秘书李欣童,也根本不知道安各和女儿居住的那栋房子——甚至安洛洛本身的存在。 安各知道这很怪。 没办法,她这个人的领地意识很强,天生就有些霸道不讲理的地方。 更何况,那栋房子……那是丈夫曾经生活的地方。那便是她领地意识最强的地方。 公司都要摆在第二位: 安各不是很担心自己撒手不管时公司会出什么事:她的事业如今今非昔比,早就越过繁忙的上升期来到稳定期,许多事情不可能再亲力亲为、无微不至。 安各如今有贴身秘书组,有专业经理人,有许许多多经过培养、历练的心腹属下—— 她这几年建成了一套相当成熟的管理体系,如果做到这个地步还要最顶层的大老板事事过目,还要他们干嘛? “建立成熟的管理体系,逐渐降低工作时间占比,放心思在个人生活”是安各早就在计划做的事,只不过如今终于完成后是多陪陪女儿,当年下定决心开始这项计划…… 【不回来了,又要加班?……好吧,注意身体,别太辛苦。半小时后可以去给你送饭吗?】 嗯。 当年下定的决心,今年也终于完成了。 一分钟亿万上下的首富当然忙碌,但这种忙碌如果是“一旦停下就全部垮台”,就还是从侧面说明了手头产业的不成熟。 她这段时间的频繁出差也不全是为了谈大项目,更多的是进行对自己的一些产业的管理层的考核,整合一下弊端,方便后续真正腾出时间。 大概再过几个月吧……也就是过完冬至的时候…… 她应该就能卸下许多重担,回家去多陪陪女儿了。 安各一直是有些介意的,关于“陪伴女儿”这件事。 女儿今年上小学了,她去参加家长会的次数满打满算不超过五次,曾经幼儿园的每一次亲子活动都没参加过,就连安洛洛刚出生的那段时间,自己也是把她完全丢给保姆,工作到深更半夜才有空看看家里的监控……别说捧着婴儿摇晃轻哄了,那时候的安各比现在还不靠谱,她甚至不止一次忘记喂安洛洛奶喝…… 她那时候连自己什么时候该吃饭都忘了,咳。 这些年,安各明白自己作为一个“母亲”,在传统的“母亲”角色定位里,太过失职。 不管事业如何重要,她常年缺席女儿的教育与成长是事实,女儿基本就是家里的保姆带大的。 虽然安洛洛如今大方健康又活泼……过分健康活泼……似乎也没有对她这个妈妈疏远冷漠……安各用放大镜瞅也瞅不出她有什么缺失陪伴造成的“童年阴影”…… 但,安各不能在这方面给自己找借口。 女儿心理健康身体健康,也不代表自己这些年的缺席是正确的。 ……虽然女儿各方面都很活泼开朗没出问题,太令人省心也太省事了,以至于安各真的很容易就忙昏头了忽视女儿……她的洛洛宝贝简直是继承了自己的钢筋铁骨,从小到大一场病没生过一次哭闹没有过,不知事的婴儿时期也没吵醒过自己……哪怕那天她度过三个通宵后往床上一倒、完全忘记喂她喝奶了…… 夸张地说,安各至今都不太明白,自己这种货是怎么把女儿养得这么好的。 她从小到大就没成功养过谁,连办公桌前的仙人掌也能被自己养死,唯一成功养活的宠物是一条叫罗罗的小金鱼—— 那条小金鱼来自于当年和丈夫的一次争吵,吵架的中心话题是“未来要不要孩子”。 当然那次吵架丈夫一如既往地没回嘴,安各单方面输出他,骂骂咧咧地说他这是不尊重自己的子宫,自己的生育权,她爱怎么生就怎么生,将来哪怕生一支足球队他也没这个权利反对。 ……嗯,对,他们吵得是这个。 安各持的观点是“我们迟早会要孩子吧我就要我就要二胎三胎都ok”,洛安的观点是“不,算了吧,丁克挺好,别祸害孩子”。 而且他完全没回嘴,面对妻子骂骂咧咧的生足球队宣言,他只是捧着被她养死的仙人掌尸体,温和地表示“好,那你就自己一个人努力要孩子吧”。 ……安各更生气了,全地球人都知道一个人是没办法要孩子的! 如果可以一个人要孩子她还结什么婚啊!她可不希望将来告诉自己的娃说“嗨,宝贝,你爸是精子银行里的保密档案资料”! 听着那货虽然温和却坚定不移的陈述句,吵架上头的安各差点没把仙人掌尸体扔过去。 但脸太好看了,没舍得。 而且他最终也妥协了,提出一个折中建议:“那,先试着养一只宠物吧?如果你可以做到养活它,就保留要孩子的可能。” 安各一口答应下来,转头就疯狂找人咨询“什么是世界上最好养的宠物,绝不会被我轻易霍霍死”。 可是安各翻遍了朋友圈也没找到这样神奇的宠物——没有朋友敢给这位连仙人掌都能养死的大佬推荐宠物—— 最终洛安也没纵容她把一只比仙人掌还强韧的生物弄回家,他带她去了一家花鸟市场里的小店,让她在店里随便挑一只。 安各便从鹦鹉、花猫、小狗中选中了那条小金鱼。 没什么原因,非要说的话,因为安各讨厌鱼,那条小金鱼也格外丑,头顶着三块大脓包——这样的丑鱼如果养死了她应该不会很难过的……吧。 她养东西就是要做好“养死怎么办”的觉悟啊。 洛安便没再说什么,买下那条小金鱼后带回家,取了一个名字叫罗罗。 “因为我希望它能像大罗金仙般强壮坚韧,在你手底下成功挺过一星期。” 再次怒气上头的安各:“……一星期算什么!你可别看不起我!我告诉你,我这就养它三个月——如果我能成功养它三个月,将来就是生一支足球队你也无权管我!!” 洛安便背过身盖被子睡觉了,他不是很想和傻子说话。 生什么生,还一支足球队,她是要参加世界杯吗。 别的事无所谓,生孩子这种事他作为丈夫怎么就无权管她,大不了直接念佛出家断绝六欲去,这货还能跟木鱼生足球队吗。 ……当然,洛安从不回怼吵架上头的妻子,他没把这些末尾带句号的阴阳怪气说出来,他就只是涵养良好地无视了她。 但这是临睡前的卧室里,他无视的态度足以令安各怒发冲冠。 她张牙舞爪地钻进对方的被窝,张牙舞爪地扒了对方的长袖睡衣,抱着人的胳膊啃了好几大口。 手臂被切实啃了几个牙印出来的洛安:“……” 每当他觉得她不是很聪明的时候,她总要再蹦跶一下,证明她还可以更不聪明。 安各:“你说话!你不准背对我!你有本事把床头灯打开跟我说话!” 于是洛安把床头灯打开,转身回来,静静地盯着她。 安各发作的暴脾气“咻”一下灭掉。 他本来就好看,特别特别好看,床头灯的光一打,就更加特别好看了。 那盏灯是结婚前她跑遍了各个光线设计师后定制的:为的就是绝佳的打光,一定不能阻挠她在卧室里欣赏老婆。 而且他用这种眼神看她时总是能灭掉她发作的脾气,那眼神里既含着点想咬她的气愤,又带着点无奈的笑意。 没谁能拒绝美丽老婆的这种眼神。 “好吧,”安各看似勉为其难地抖开自己的被子,噗啦噗啦拍打自己身侧的床单,像只快乐的大蝙蝠:“那你不说话也行啦。” 洛安:“……” 洛安伸手摁住了这只大蝙蝠的翅膀,把她左右两边的翅膀……被子裹了裹,裹成一团,然后慢慢滚到床底下。 被包成一团丢下床的安各:“……” 她的暴脾气立刻“呼啦”被点燃了。 伪装蝙蝠不成的豹子再次张开獠牙:“你是不是找抽,我警告你——” 洛安掀开被子,下床踩在她面前的地毯上,把自己刚刚被扒开的长袖睡衣脱下了。 闻言他好脾气地“嗯”了一声:“警告什么?” 安各:“……” 安各放了一半的狠话卡在嗓子里,她吞了吞喉咙,看着站在床沿脱衣服的老婆,把暴脾气和狠话都咽了下去。 没有要警告的。 “明天早上开会吗?” 没有的没有的。 第010章 第十课 有的时候你成功养活的宠物并不是你的 于是第二天早上安各推迟了原定的会议,直到中午才飘飘荡荡地晃进公司。 就很开心。 那时候她还没得到首富的头衔,公司规模较小,那些员工也对顶头老板的资产多少没什么概念,再加上安各本人作风一直很接地气,所以,一路上,大家都在用同事般的口吻和安各打招呼。 尤其是一层负责接待的员工。 她们估计是最熟悉老板的基层员工:因为老板隔三差五就旋转跳跃着从顶楼蹦跶下来,蹦跶进一楼的接待室,从她家老公那里接过爱心便当,背景板也满是旋转跳跃的爱心。 当年,一楼的员工们心情一直很复杂。 要知道安各是个异常坦荡的颜控,最爱美女帅哥,所以公司一楼那些做门面的员工个个是顶尖的好看。 而且安各开出的工资待遇都极好,企业地位也高,在她手底下工作一段时间都能给简历镀上金光—— 所以那些员工不仅漂亮,也基本是卷生卷死才挤进来的高材生,智慧与美貌并存,没有任何绣花枕头。 整个一层大厅便常年闪耀着各种高质量美女的光芒,要颜值有颜值,要气质有气质,不知道的跨进他们公司会以为这是什么明星聚集会,或者在拍电影。 当时安各还没买下隔壁楼,隔壁楼里软件公司的男员工经常借口来这里串门看美女,戏称安各公司的一楼是“大观园”,十分蠢蠢欲动。 但一层的这些美女姐姐们眼光都养得太高:有一个气场两米八、又帅又多金又风趣还能力超强的大老板在眼前晃,怎么可能看得上歪瓜裂枣。 有一次地刚拖干净,有女员工踩着高跟鞋去倒咖啡,来了一个偶像剧式摔倒—— 一般经过的老板能一把攥住对方乱挥的手臂,拿住往下掉的杯子,搂着对方肩膀顺口来一句,“美女,没事吧”。 ……这么帅,还分什么雌雄。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7节 他们老板的魅力是超越雌雄的,别说隔壁男员工,隔隔壁的男总裁也干不过。 隔隔壁的男总裁和老板谈生意时可是被意外壁咚过的,还被老板壁咚脸红了。 开玩笑,我们的大佬老板,一款总裁圈美洲豹、富豪圈大猛一,没结婚前员工小群里,各式双总裁同人文可多可多了。 哦,没谁财力能力比得过老板,那来搭讪的家伙们就采取温情路线? 一楼的美女姐姐们眼光依旧很高:老板家那位基本随叫随到,台风天都能把温度正好的汤送过来,饭后小甜品小零食做得比楼下烘焙店还漂亮,老板忙着开会没空时就静静等在楼下看书——这能和微信里的早安晚安和点奶茶外卖比吗? 比都不能比,更别提男员工还在最新鲜的搭讪阶段,那位已经是结婚蜜月期之后了。 ……况且,就算老板家那位两手空空,什么饭菜也没带,大家也会忍不住看着他流口水的。 要知道那位常年一件长风衣一顶棒球帽,打扮平平无奇,手腕都裹在袖子里,棒球帽还压得低低的,恨不得把脸全挡住——姿态低调得不能再低调,摆明了不是来作秀炫耀的,就是单纯送个饭,不愿意打扰对象工作…… 但实在太好看了。怎么遮也遮不住的好看。 如果说一楼的美女姐姐们聚在一起是大观园,那位踏进公司大门时,简直是把凡间红尘都吹拂干净,直接带来一片仙台玉宇。 ……就是这么好看,就是好看到这么逆天。 好看到大家看着他安静坐着等老板加班时,会忍不住低声逼逼,说老板怎么把人家霍霍过来还冷藏放一边呢,太可惜了,这要是我对象,还加什么班啊,肯定一天二十四小时都用来陪他,等在这里都三小时了,他好受委屈哦。 老板宣布结婚时大家都很替老板委屈,双总裁同人文磕了这么多,凭什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狗男人就把老板勾走闪婚了——是开了哪家公司经营了什么产业啊—— 见到老板娘后,大家都替老板娘委屈。 这种颜值!这种气质!……这么逆天的大美人竟然便宜了工作狂老板! 但大家也就是羡慕嫉妒恨地逼逼一下,毕竟那位不管安静等了多久,看到从顶楼冲下来一叠声“对不起对不起加班才结束”的老板,都会笑起来,点点头说,“我刚来,没等多久”。 ……还能怎么办,那是人家对象,人家等多久也不委屈。 所以一楼的美女姐姐们眼光实在被拔得太高,看财力能力没谁比得过老板,看脸看性格没谁比得过老板娘。 ……唉,老板绝对要为她们单身负责的。 那天也是,一楼的员工看着老板旋转跳跃蹦跶进公司,就明白了什么。 前厅经理打趣道:“老板今晚是有约会吗?” 安各很开心:“不是!我从今天起就要和我老婆一起养崽啦!” 前厅经理:“……” 前厅经理看看安各脚上的恨天高,又看看她在大理石地板上蹦跶的力道。 ……不愧是老板,揣了崽也如此不同凡响。 安各没能读懂经理肃然起敬的目光——其实她真揣了崽时也的确很不同凡响—— 但当时的安各还没揣崽,当时她只是兴高采烈地养了一条叫罗罗的小金鱼。 这条鱼只要活过三个月,她老婆就同意让她“未来某一天揣崽”了! 安各一路兴高采烈地宣布过去,不到三小时,全公司都知道老板养了一条小金鱼,而这条小金鱼决定老板未来有没有娃能养。 ……能在安各手底下工作的全是顶尖的聪明人,但这些顶尖的聪明人,也时常对不上老板的脑回路。 如今是新时代了,老板又是为了事业连老板娘都能冷藏的工作狂,怎么突然就兴致勃勃要怀孕揣崽……不,虽然不是马上揣崽,是“得到未来有一天揣崽的可能性”…… 大家不是很懂。 安各炫耀了一天情绪依旧高涨,当晚捧着一堆员工推荐的极品鱼食回来,哐哐哐全往鱼缸里扔。 “你要健康一点,长胖一点,”安各激动又慈爱,“罗罗,妈咪的好大儿,妈咪将来能不能有机会拥有超可爱的崽崽,就靠你啦!加油!” 罗罗:“……” 于是罗罗加油地吃光了安各倒在鱼缸里所有的鱼食。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洛安凌晨一点捉完鬼回家,就看见鱼缸里躺着一条翻肚皮的死鱼。 洛安:“……” 洛安不禁低头看了看手表。 嗯,不到24小时,比她养仙人掌造成的破坏力还厉害。 ……所以这种养谁谁死、神经大条的家伙,为什么敢说要生养小孩啊?? 让妻子养小孩……还不如把小孩放进刀山火海。 洛安摇摇头,走过去把那条可怜的死鱼捞出来扔进垃圾桶,然后洗澡换衣服。 这时候的他根本就没把妻子嚷嚷的“要生小孩”放在心上。 洛安觉得他们的关系远没有稳定到能够共同养育一个稚嫩的新生命,有太多隐患,还需要仔细磨合……而且他其实也不是很喜欢小孩,她如今从自己的事业里分给他的时间都很有限,如果有了小孩,估计会一门心思扑在孩子身上,完全忽视他吧…… 不,说到底,根本不需要想太多。 妻子的脾性风风火火的,做什么都三分钟热度,所谓的“生小孩”估计就和她之前的“要打弹弓”“要玩泡泡机”一样,弄回家玩个几天,也就丢到一边了。 ……就像这条不到24小时就死掉的鱼,唉。 确定身上没有做委托时沾上的血腥味,又随便贴了几道符隐去背上的伤口,洛安穿着睡衣走进卧室。 安各还没睡,她正趴在被窝里刷视频。 洛安靠近了,就听见视频里传来小孩的哭声——还有视频里大人的笑声。 ……是个拿到冰激凌甜筒后转头就跑,结果一屁股摔倒在地,也摔没了冰激凌的小孩。 家长拿着手机在旁边录视频,抹了满脸冰激凌的小孩开始大哭,一边哭一边用手扒拉脸上的冰激凌往嘴里吃,于是录视频的家长开始狂笑。 看视频的妻子也在嘎嘎狂笑。 洛安:“……” 这就是新时代的笑点吗,不懂。 “快睡吧,豹豹,别看手机了,现在很晚。” “你看你看,安安,”妻子笑着扭头,举起手机给他看,“逗起来是不是特别可爱!是不是是不是!” 不觉得,在我被子里嘎嘎傻乐的你比较可爱。 “生小孩就是要拿来玩——” 安各在被子里滚了一圈,直接抱住了背对她关台灯的丈夫:“哎呀别睡,你陪我看看,这几个视频好好玩!我之前一直在刷视频等你,看得太多,现在睡不着啦……话说你这次是出去查什么案件,又查这么晚。不危险吧?” 洛安关灯的手顿了顿。 这是因为她对他工作看似不经意的打探,也是因为她这直接一抱,正好碰到了他后背被符咒隐匿的伤。 “……不,不危险。今晚只是些必要的情报调查。” 他伸手捉住她抱过来的胳膊,不着痕迹地拿到自己伤口之外的位置。 疼痛倒无所谓,这次背上是几只异常阴毒的山鬼留下的,尽管贴了隔绝符,他还是怕妻子接触到会沾上阴气。 安各的眼神从手机上挪开一瞬:“怎么啦?” 刚才是不是她错觉,安安老婆今晚竟然不给抱? “……没怎么。” 丈夫的神情在台灯下依旧很柔和,他拿开她的胳膊,反搂住了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哦,是他想抱抱她了。 安各恍然大悟,仰头亲了他一口。 “工作辛苦了?没关系没关系,太辛苦的话就不工作了,老婆就呆在家里负责貌美如花,让我赚钱养着吧~” 又提这个,这都几千次了吧。 天师又不是可以辞职离开的工作。 还“养他”……不知道她的那个朋友会怎么……算了。还是避开这些事吧。 洛安笑了笑,转移话题:“你刚才说,是哪几个视频?” ……然后,他只好顺势陪她刷了一堆的“人类幼崽迷惑行为”视频。 有一半是大人故意逗出来的。 “是不是超级好玩?” 安各兴致勃勃:“如果将来我们有小孩了,我要把视频里的玩法全对崽崽玩一遍!哈哈哈逗哭的样子太可爱了!” 洛安:“……” 洛安没说话,他再一次明确了“别让妻子有小孩”的想法。 “你说呢?嘿嘿,如果将来我们有小孩了,一定……” “豹豹。”洛安不得不打断她,“孩子是需要仔细养育的,而你连养宠物都还没……” “谁说的!我马上就证明给你看!”安各对他炫耀:“你不知道啊,我今天为了养好我的好大儿罗罗,买了各种各样的鱼食,全部一点点喂给它……非常非常有耐心,喂它鱼食超过了曾经给仙人掌浇水的时间呢……” 哦,所以那条鱼才死了。原来是撑死的。 “这次我肯定能养活它……”妻子听上去特别自信,“只要我开始认真了,什么都可以办到……我的好大儿只会在水里游,特别安全,喂养三个月完全ok……” 可你的好大儿已经是条死鱼了。 洛安忍住没有通知她这项噩耗,他有点期待明早她对着鱼缸鬼哭狼嚎的场面。 所以现在只是淡淡提起:“就算你成功养活了宠物,也只是有了一个可能性,豹豹。养孩子和养宠物的难度是不一样的。” 安各晃晃脑袋。 “这有什么,不是有那种说法吗?”她拍拍他的手臂,举着手指在半空给对象画大饼:“我俩嘎嘎带娃,你负责带娃,我负责嘎嘎。多好,多和谐。” 洛安:“……” “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养娃是两个人的事情,所以你负责一下99%嘛。” 洛安:“……” “安安你最好啦,你脾气又好性格又温柔,肯定比我更擅长带小孩……到时候你就全职在家带娃,我负责在外赚钱给你打钱……我们各司其职,效率最大化……” 洛安:“……” 洛安默默听着这货一顿画大饼,再次坚定了“不能让她有孩子”的信念。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8节 他什么时候脾气好了,他只是总纵容傻豹豹这个暴脾气罢了。 “你怎么想?怎么说?” 安各画完养娃大饼,笑嘻嘻地回头:“我觉得特别特别好。” “我们一起养的小孩肯定也特别特别好,跟你一样漂亮,脾气好,还很乖巧。不乖也没关系,不乖的话就像我,像我的幼崽哎,是不是特别可爱?” 她的眼睛特别亮,亮得像是一轮小太阳,看上去期待又开心。 似乎所有人说她的眼睛太凶太锋利,那肯定是所有人都没能有幸得到他这样的观赏距离。 ……洛安压在心里的冷嘲热讽便消失了。 他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模糊应了一声:“嗯。” 虽然依旧不觉得小孩很好,像她的话,当然会特别可爱……当然。 安各之前等他回家等了很久,现在又被抱着得到了几个亲昵的吻,终于逐渐升起了困意。 安安老婆曾对她提过,他那内容模糊行踪不定的工作是私家侦探,要接触不少生死,他本人似乎也的确频繁在凶杀现场出没。 他一直说这份工作没有危险,但,每次很晚很晚才回家时,她总是会有点放不下心。 虽然她也经常很晚回家……但他可是侦探……要和危险的犯罪者打交道…… 他今晚又岔开话题了吧,哼,我总有一天一定要说动他,这个法制健全的科学世界难道缺一个侦探就转不动吗,有困难当然要找警|察。 她赚了那么多那么多的钱,还养不起老婆吗…… 安各打了一声哈欠,抛开手机翻过身去,抱过他的腰。 她很喜欢抱着他睡觉。哪怕什么也不做。 “晚安……”安各闭着眼说,“等明天起来,我给你看看,我今晚喂过的好大儿罗罗……这是我第一次全力以赴养宠物……将来我也会全力以赴养我们小孩的……全力以赴赚钱……” 洛安:“……” 洛安合上眼,等她呼吸匀净后,又睁开。 ……算了,虽然这大概是三分钟热度,但……既然是她第一次养宠物……还那么期待那么开心……眼睛都亮了…… 凌晨三点,一位午夜才捉完鬼的天师不得不披上衣服离开家,揉着眉心,开始寻找一条头顶有三颗大脓包的丑丑的小金鱼。 还能怎么办,那是自己家傻豹豹亲口认定的好大儿。 【数年后,夜】 同样是凌晨一点。 结束了一趟劳心劳力的出差,也终于结算了手头关于群岛的大项目,安各用钥匙打开家门,摇摇晃晃的。 她在酒店爆睡了两天两夜,但睡醒后就赶了回来,在飞机上也没休息好……还是困。呼。 赶紧睡觉……然后明天是周六,正好打劫洛洛去游乐园玩……要睡好要睡好……明天一定要陪好久不见的女儿玩上一整天…… 安各一边往卧室走一边脱衣服,连鞋也不想脱,打算进了卧室就倒在地毯上。 反正她钢筋铁骨,无所谓的。 但是,摇摇晃晃飘到一半时,她又顿了顿,转身回来—— 她的卧室外,走廊后,一面小展示墙前,放着一只小鱼缸。 鱼缸里游着一条红色的小金鱼,头顶有丑丑的三颗大脓包。 “好久不见啊,罗罗宝贝。” 安各打开抽屉,抓了一把鱼食撒下去:“你可真厉害,不愧是妈妈的好大儿……出差这么久依然挺住了……” 她淡淡地笑了笑,屈指隔着鱼缸弹了一下那条游过来吃鱼食的小金鱼。 “你怎么还活着啊。” 金鱼没搭理她,它应该是很饿了,一点点地吸着嘴巴。 ……呵。 安各撇开视线,摇摇晃晃地,走进了自己的卧室。 半晌后。 洛安拎着脱下来的高跟鞋走出来,他轻轻合上卧室的门,被抱进床上被子里的妻子呼吸匀净。 但他目前没理睬那边,他皱着眉靠近鱼缸,看着鱼缸里那条狂吃不停的金鱼,伸手拿过了小篮子。 撒的鱼食太多了,这样下去又要喂死。 这都是第四十七代罗罗金鱼了……回回都被她喂死……真是笨蛋养出来的笨蛋鱼。 第011章 第十一课 想教训的家伙过于凄惨时反而会有点失落 当安各真正意识到安洛洛学校的风波时,事情已经过去了。 她发现这事还是第二天带女儿去游乐园玩的时候…… 那天天气不错,太阳变成晚秋特有的金色调,风里有着淡淡的热度,非常适合玩游乐园—— 工作日的上午九点也的确人流量很少,但安各直接包了场。 她带女儿来游乐园玩过几十次了,每次直奔上下翻飞的幽灵海盗船与有着各种卡通人偶手牵手表演节目的大草坪——谁让安洛洛的身高不满足大多数刺激项目的条件呢,她们基本也就在这两个地方打转。 这两个全游乐园最冷门的地方。 两个人为了玩两个项目包了整座游乐园,如果捅上互联网肯定是爆款热搜…… 但安各没有上热搜的想法,她不爱炫富,也不喜欢把自己和“普通人”做区分弄成高高在上的模样——说实话,安各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和她这种相当贴合大众的作风脱不开关系。 比起一个精英主义唯利是图的商人,安各表现出的态度相当强硬清晰:她绝不无底线地扩张财富,只要条件允许,她很乐于与一切愿意合作的伙伴共同致富,为了长远利益,也可以瞬间舍弃短期利益——赚钱不眨眼,砸钱同样不眨眼。 且不提她本人生活作风低调,遵纪守法从未偷税漏税…… 比起出席各种光鲜亮丽的慈善晚会接受记者采访,安各更多是大笔大笔地直接投资各式公共建设项目,实打实的资金直接砸进去,却不进行任何宣传。 安各能不声不响斩落前面风头响亮的富豪,默默升上第一稳坐至今,和她为人处事的风格是脱不开的。 安各从不觉得有钱就要对着路边摊皱眉头、挑剔奶茶店小姐姐的服务态度、吃个肉包还非要什么米其林厨师装在翡翠碟子里送上来……如果这些就能影响那些人所谓的“档次”,那还真挺可怜的。 或许是家族那群脑瘫的影响,这种做派真得令安各很想翻白眼。 所以安各那天随便包了个场后,也随便给游乐园划了账,让园方补偿给今天每个前来的散客三倍门票钱,再安排一张其他时间的免费门票。 影响别人的旅游安排就给出道歉和赔偿嘛,如果不是她今天带着女儿实在懒得排队,绝对不会包场。 想到这里,安各打了一声哈欠。 安洛洛正在草坪里和那些穿着人偶服的工作人员上蹿下跳,玩得非常沉浸。 今天她扎着两颗翘翘的羊角辫,蹦跳的时候辫子上下翻飞,像是小豹子摇动的尾巴。 安各坐在旁边冷饮店里的遮阳伞下给她录视频,见状笑了笑,把沉重的眼皮努力撑起,回头点了一杯咖啡味的冰沙。 困死了,再这样肯定会在幽灵海盗船上睡着。 所以女儿什么时候能变大一点……这样就能一起去刷全游乐园最高最猛的过山机……来游乐园除了刷过山机还能玩什么…… 【原来那就是摩天轮,我第一次见……嗯?要一起坐吗?】 安各又打了一声哈欠。 犯困时就是容易胡思乱想吗。 店员在柜台后“嗡嗡”点开刨冰机,安各关闭视频录制键,准备玩游戏。 她在今年爆款的大型网游“逍遥九天”上有个经营不错的账号,前段时间忙工作没登录——当然,这整个游戏也是安各旗下产业之一,她玩这个纯属是陪着朋友一起,没什么升级欲望。 不过,这款游戏里的帅哥建模是真的很绝……不管背后的家伙高矮胖瘦,在游戏里顶着角色建模,一律是帅哥……她交友栏里的情缘位都快满了……还差十个就能申请后宫位扩张,达成“满园春色”成就,嘿嘿嘿…… 但安各还没点进自己琳琅满目的情缘列表,就见到消息栏滴滴一闪。 是现实的朋友,安各当初是陪她一起才玩的这个游戏。 方球不圆:[链接][xx小学xx教师在办公室陷入昏迷,原因不明] 方球不圆:[链接][xx教师醒来,表示对过去一周的记忆毫无印象,学校调查中,保安表示期间无外人进出校园] 方球不圆:你是不是跟我打听过这所小学和这个老师的资历?好像出事了,三天前。你有接到消息吗? 安各眉一皱,点进链接。 ……三天前在办公室里突然陷入昏迷……今天早晨突然醒来……对过去一星期一无所知……办公室监控没有任何问题……昏迷前五分钟正和班级内某学生的家长谈话,学生家长同样陷入昏迷,今天醒来,同样失去记忆…… 没错。 是女儿的班主任,和女儿上的学校。 安各立刻退出游戏,翻了翻三天前消息栏——没有,学校没有给出说明,也没有班主任的来电提醒。 ……那就应该不是女儿相关的事情……但,女儿的班主任和学生家长莫名昏迷,不排除在学校里遭遇袭击的可能性…… 安各在桌子上敲了敲手指。 说是精英学校,看来安保措施没有宣传得那么好啊。 店员在这时端上了做好的冰沙,一大碗咖啡味旁边挨着一小碗橙子味,是之前安各嘱咐过的。 正巧安洛洛玩热了,蹦蹦跳跳地冲过来。 “臭老妈,给我吃——” 安各合上手机,一胳膊夹过她的小脑袋。 “不准动啊,桌子上的冰沙是你的香香宝贝妈咪点的,不是臭老妈点的。” 被夹住的安洛洛:“……香香宝贝妈咪,我要吃冰沙。” “真聪明,不愧是香香宝贝妈咪的女儿。继承了我的十分之一聪明。” 被夹住的安洛洛:“……我要吃冰沙!” “吃吃吃,哎,别生气嘛,蹬什么腿啊。” 安各放开安洛洛,后者立刻就从胳膊肘下窜了出去,蹦上椅子坐好。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9节 冰沙裹满果汁,她“啊呜”一口直接塞了一嘴,被冰得肩膀抖了抖,脑袋后的小辫子再次摇摆起来。 安各拖过自己的咖啡味冰沙,没急着吃,只是把勺子插进去搅了搅,漫不经心地问:“这段时间在学校怎么样?” 安洛洛舔着果汁,回答时跟亲妈一样漫不经心:“挺好的,拿了四次倒数第一,抽了同桌五个大耳刮子。” 安各:“那就好……啊?” 安洛洛此时的神情和幼豹龇牙一样:“我可厉害啦老妈!我抽掉了他三颗牙!还抽得他从晨读哭到天黑!” 安各:“……” 安各有点恍惚。 这一瞬间,她想起了自己当年混迹地下拳馆的青年叛逆期,对着学校校草流氓式吹口哨的少年叛逆期,与踩着隔壁桌小胖子称霸幼儿园的幼年叛逆期。 ……叛逆期似乎至今仍未毕业,毕竟头上还有红绿色的挑染…… 叛逆期唯一中断是跟老婆谈恋爱的时候,毕竟安安老婆特别传统古板,她那时候为了追他直接连滚带爬冲进理发店染回了黑发,然后拼命对他表现自己“很乖很文静”,连长袖碎花裙都穿上了。 ……虽然最终表现得不是很成功就是了。 终于,这份顽强不屈的叛逆精神,是遗传到我乖巧得都不像亲生的女儿身上了吗? ……不不不,这个还是别遗传了……倒是遗传一下孩子她爸的温柔乖巧啊…… 安各艰难地咽下一口冰沙。 她有点想说说女儿“五个大耳刮子”的事,但想起自己当年的种种事迹,实在无颜说起。 她有点想说说女儿“炫耀抽掉同桌牙”的事,但再次想起自己当年的种种事迹,嗯…… 安各最终什么也没说。 这位在外雷厉风行的大老板挠挠头,轻咳一声,语气要多心虚有多心虚地问—— “那什么,洛洛啊……就,你抽完同桌后……班主任怎么反应……咳,要家长过去聊聊吗?” 安洛洛不明所以。 不用的,爸爸去聊过了,爸爸也解决好了,他们欺负爸爸拿走的钱我也补上啦,今天出来和妈妈玩,理睬三天前就解决好的事干嘛。 不过,之前,爸爸好像还教我说…… “因为我的同桌嘴巴不干净,班里的同学也有点讨厌……”安洛洛努力回忆着复述道,“妈咪,我不想呆在学校里了。我想去其他地方,跟嘴巴干净的小朋友玩。” 安各愣了一下,表情立刻就暗了下去。 “什么嘴巴不干净?” 妈妈坐在晚秋金色的阳光下,隔着超大号的茶色墨镜也流露出了几分冷意。 她敲了敲手指。 “学校里的那些人,说了你爸爸坏话?” ……当然咯,“没爸爸”“她爸爸不知道是外面什么东西”,爸爸相关的谣言我都听惯了……上幼儿园时我的同学都知道妈妈很有钱,所以,有些人说爸爸的话更多…… 不过爸爸本人一直表示,没关系,要关爱残疾人。 因为爸爸表现得太平淡,安洛洛也没意识过那些话代表什么。 那些指着站在自己身边的爸爸说“没爸爸”的家伙,安洛洛只觉得对方智商有问题,她往往会给出发自内心的同情。 所以,面对妈妈严肃的问话,安洛洛仔细想了一下。 对爸爸而言,涉及妈妈的坏话直接动手就好,爸爸肯定会夸我做得好。 对妈妈而言,涉及爸爸的坏话…… “说了。说了好多。” 安各把手里的勺子猛地插进碎冰。 “抽得好。下次抽狠一点,不要怕,随便抽,我帮你兜着。” ……嗯,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安洛洛:“不过之前我动手不是因为这个。因为同桌说了妈妈的坏话啦。” 安各:“……那我倒无所谓,如果是说我,洛洛,无视就……” “然后同桌的妈妈还想抽我。但我把她推倒了,她指着我哇哇乱叫。” 安各:“好。安洛洛,谁欺负你你就抽谁,大人小孩都可以抽,抽不动就用脚踢用拳头锤——嗯,洛洛这次抽得很棒,没有问题。” 安洛洛咧开小虎牙,开朗地笑起来。 “我当然知道!我最厉害最棒了!” 安各严肃纠正:“你第二厉害。妈咪才是第一厉害的。” 安洛洛:“……我是第一!!” “不,我是。” “我是!!” “我是。” “我是——” “谁请你吃冰沙了,谁就是第一。所以我是第一。略略略。” “……” 于是安洛洛的笑容消失了,她愤怒地抱走了自己吃到一半的冰沙回到草坪玩,脑袋后的小辫子一摆一摆。 安各的笑容也消失了,她立刻拨打电话号码,命人去查那个差点抽了自己女儿的家伙—— “……什么,今天早晨从昏迷中醒来后,就被上门的警察带走了?原因是涉嫌教唆犯罪……警局那边今早突然查出来她曾经哄骗情人杀死了丈夫在外养的小三……” 什么乱七八糟的烂人,怪不得会对小孩动手。 安各揉了揉眉心:“那这家的男主人呢?” 欺负了女儿总得讨个说法,管她进没进监狱。 “……手上沾了黑色生意?边境非法交易突然被举报?苏醒后抛下妻子儿子直接逃跑了,被通缉,财产充公……” 安各扶住了额头。 ……怎么回事,这家人是不是太倒霉了点? 虽然涉嫌教唆犯罪、沾手黑色生意的确是要去蹲监狱的,活该受到法律严惩,但…… 三天前双双昏迷后双双苏醒,一小时前同时遭遇警方调查…… 好巧,好倒霉。 而且有种还没出手事情就结束的憋屈感…… 负责调查的下属在电话那头也有些莫名:“太古怪了,老板,你说这家人是不是沾了什么晦气……” 安各冷哼一声,对方立刻不再说话。 老板最讨厌这种话,差点忘了。 “哪里有什么晦气福气。法网恢恢,疏而不漏,违法犯罪就是会得到教训,这种事要感谢健全的法制与科学的调查,还有兢兢业业的警|察同志们,和那种神神叨叨的东西有什么关系?” “……好的老板……我就是……咳咳……” “别让我再听到这种话。你工作办事是拜大仙就能办成吗?工作出了问题你要告诉我是沾了晦气吗?” “抱歉老板……” “行了,下不为例。去休息吧。也辛苦你帮我调查,就算十倍加班费吧,一小时后到账,你记得查收。” “……谢谢老板!!老板再见!!老板爱你!!” 安各挂断手机,思考片刻后,再次打了一个电话。 “……喂,是我,嗯,查一下附近口碑好的小学,我待会儿把地址发给你……为什么?我打算给女儿转学……有必要这么吃惊吗?我有女儿,没开玩笑……说正经事……什么,你那边在……” 安洛洛吃完了冰沙,抱着空碗嗒嗒嗒跑回来。 戴着墨镜坐在遮阳伞下的妈妈突然站起,冲她勾了勾手指。 “走,洛洛宝贝,”她笑眯眯地说:“我们换地方去城西的游乐园玩,有一大批好看的哥哥们在那里举办游泳比赛。” 安洛洛:“……” 安洛洛:“我玩累了,我想回家。” “那也行啊,妈咪打电话请个摄影师开直播,我们一起欣赏大屏电视机里活色生香的游泳……” “快走妈咪。你千万别回家。” 第012章 第十二课 时代变迁虽然有新起点但也需要努力习惯 安洛洛觉得,时代变了。 ……虽然她才六岁,她才上小学一年级,她连自己三岁前的事情都记不清了,根本就不知道“时代”是怎样一个概念…… 但她就是能很笃定地、很认真地觉得,时代变了。 ——因为安洛洛的妈妈开始频繁回家了。突然常年在家。 好吧,要求一个小朋友把“常年”这种描述使用正确也挺难的…… 其实安各频繁回家的行为是从今年冬至开始的,满打满算,也才几个月而已,绝不是“常年”。 但对于一个妈妈周末在家两天都会觉得“异常”的小朋友,几个月就是常年,“妈妈这几个月天天在家”就是“时代变了”。 从冬至到惊蛰,从去年年末到今年年初。 这几个月在大人眼中有多短,在孩子眼中又有多长呢? 在大人眼中,也就是元旦假期,春节假期,元宵节假期,然后痛苦地开工了。 在安洛洛的眼中呢? 妈妈午夜硬是拽醒自己去最高的大楼看了满城的烟花;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0节 妈妈春节硬是拽着自己飙车去了很远很远的河边点了一卡车的爆竹; 妈妈元宵节蠢蠢欲动地要在调好的芝麻馅里塞金条,结果被装作聋哑人的爸爸忍无可忍挥着铲子赶出了厨房,然后妈妈忿忿不平地说“阿姨就是太古板了,芝麻元宵没意思啊”,之后硬是拽她去某家高级餐厅炫了一大锅冰激凌水果奶酪汤圆—— 嗯,安洛洛这段时间经历的事就是这么丰富,这么多彩。 ……她不是很想拥有这么丰富多彩的经历,而且,经过那一大锅冰激凌水果奶酪汤圆的洗礼后,安各与安洛洛一致认为,还是芝麻馅最香…… 曾经,妈妈在安洛洛的眼中,是稀有的,不常见的,一出现就会带来各种各样新鲜游戏的。 妈妈天天不回家,妈妈只拽她出去玩。 ——那个“时代”却完全变了。 妈妈不只拽她出去玩,妈妈陪她玩完后还陪她回家,陪她回家后还陪她一起坐在沙发上,陪她一起看完电视陪她一起洗澡,第二天依旧会打着哈欠出现在家里…… 第七次亲眼看见妈妈亲自推开家门、愉快地宣布“我下班咯”时,安洛洛小朋友沉痛地放下了手里的儿童汤匙。 今天的甜点是冰糖雪梨银耳羹,银耳糯叽叽的,用勺子舀起来吃,就像果冻一样。 因为妈妈这几个月天天回家,所以爸爸把晚饭时间调整到了妈妈下班的时间点——早的话五六点,晚的话七八点。 这个时间点对之前定时放学定时吃晚饭的安洛洛来说有点难熬,为了不让她饿肚子,爸爸会在三点左右额外做道小甜点。 现在是下午四点整,但妈妈已经回家了——她一眼就看中了安洛洛碗里的银耳羹:“刚才就闻见了,好香,给我尝尝!” 爸爸正在厨房里剥鹌鹑蛋,听见她开门回来的动静似乎也有点惊讶,在围裙上揩了揩手,用手语表示稍等片刻。 她这个点回家太稀奇了,所以雪梨羹只炖了女儿的份。 妈妈挥挥手:“不用麻烦了,你做完晚饭就下班吧。” 然后妈妈手向桌上一伸:“我喝我女儿碗里的就行。洛洛宝贝乖,就尝两口啊。” 立刻被夺走了专属小甜点的安洛洛:“……” 安洛洛攥着儿童汤匙,眼睁睁地看着妈妈的“尝两口”变成了“尝半碗”,然后又变成了“尝完一整碗”。 完了妈妈放下空碗,竖起满意的大拇指。 “味道绝了。那什么,麻烦阿姨再给我女儿做一碗吧。这个碗好像有点小,就只装了两口嘛。下次你换个碗啊。” 安洛洛:“……” 安洛洛攥着汤匙,头毛炸起,沉默且愤怒地看向爸爸。 爸爸……爸爸给了一个特别柔和的安抚性眼神,那眼神安洛洛这段时间见了很多次,也翻译了很多次,大概意思是“别跟你妈计较,她上班失了智”。 然后爸爸转身回到了厨房重做银耳羹,徒留安洛洛攥着汤匙坐在板凳上。 她就知道。 ……她就知道!! 安洛洛把汤匙“哐”一声摁在桌上。 “老妈,你这段时间是在外面没钱挣了,要破产了吗。” 安各:“……” 或许是因为刚才土匪式抢走了女儿一碗银耳羹,她挠挠头,态度挺好。 “最近妈咪工作上有变动啦……在家陪洛洛玩不好吗?” “一起玩很好,但抢我的雪梨羹不好。” “我就是尝了两口啊,碗那么小跟妈咪有什么关……” “那·不·是·两·口!!臭老妈抢我甜点吃!!” “生气啦?生气啦?来来来,正好,妈咪今天听说了一项新概念亲子游戏,就是要怀着愤怒进行——” 于是安洛洛露出虎牙,“嗷”地扑过去,安各也露出虎牙,一边“哈哈哈”一边把扑过来扯自己头发的女儿往沙发上摁。 然后母女两个在沙发上抱成一团咕噜噜转了起来,如同动物世界里两只乳牙都没长全的猫科幼崽进行战争。 ……安洛洛理所当然战败了,学过再多的技巧理论她的短手短脚也不可能钳制住安各,后半场已经演变成了被臭老妈抱在胸口转圈圈。 不气了。 就很晕。 安各转了几十圈后把她放下了,安洛洛直接“噗通”一声跪在地毯上。 真的很晕。 安各:“哦哟,真乖,洛洛宝贝要红包啊?好的好的,立刻给你转账,转6个6哈。” 安洛洛:“……” 安洛洛晕乎乎地抬头瞪她。 安各:“还要玩啊?那等等吧,妈咪刚下班回来,想先去洗个澡……等我啊,洗完澡就回来继续玩你……不是,一起和你玩。” 安洛洛:“……我听见了!你说要继续玩我!!” 安各:“你转晕了宝贝,休息一下吧,爱你~” 安洛洛:“……” 于是安各愉快地转身去洗澡,直到浴室门前时,安洛洛都能听见她张狂的“哈哈哈哈”。 ……她躺在地毯上,瞪着天花板,又气又晕。 臭老妈!! 等我长大了……等我手脚再长一点……被转晕的就是你!哈哈哈哈的肯定是我!我才是会笑到最后的——抢我银耳羹吃的臭老妈——臭老妈臭老妈——等我十年后一定回来转晕—— 视野一暗,又一亮,是半透明的爸爸探头过来。 “洛洛,银耳羹做好了。”他望望浴室门,又转回来,像是说秘密似的压低嗓音,“你这碗比刚才那碗的银耳多。别和妈妈生气。” 安·刚刚准备隐忍十年转圈报复·洛洛:“我怎么会生气呢!我超级大度!妈咪想喝什么让她喝就好啦!……所以我碗里多出来的银耳是从妈妈碗里抢过来的,是吧?” 爸爸:“……是的,洛洛真聪明。” 在微妙的地方真的很像,连自己碗里的食物都要划地盘,却还偏偏喜欢跟别人抢。 安洛洛小朋友便一下被哄好了,她欢呼雀跃地冲向餐桌,冲向自己的银耳羹。 看上去就很多!还是我赢啦! ……当然,其实,银耳被煮开煮软后就是很多很多的样子,真要比较两碗的银耳数量,或许只是多了七分之一颗银耳…… 但安洛洛不知道,安洛洛就很开心。 她啊呜啊呜炫自己的银耳羹,趁安各还在浴室里,半开心半苦恼地对洛安抱怨说:“你不觉得妈妈最近在家里呆太久了吗,爸爸?我们家的时代都变啦。最近好异常哦。” 爸爸:“……” 该怎么告诉她,“妈妈定时下班回家”就是正常家庭的正常日常呢。 爸爸轻咳一声。 “还好。洛洛不想和妈妈玩吗?” 安洛洛顿了一下,桌子下没抵到地的脚摆了摆。 “也不是不想……就……比较习惯跟妈妈在外面玩……” 看到她天天在家,真有点怪怪的。 “会习惯的。”爸爸虚虚地摸了一下她的头,表情很温和:“妈妈以后天天在家,应该就不会怪了。说不定妈妈以后还可以去接洛洛放学,去洛洛的运动会和家长会呢?” 这样吗? 安洛洛低头想了想。 虽然她学习成绩不是很好,曾经上幼儿园时,却经常在联欢会上表演各种各样的节目—— 因为安洛洛全幼儿园最漂亮嘛,又很能打,小朋友经常票选她演王子。 那些联欢会、表演会在漆黑的礼堂里,所以爸爸一直会去看她的表演,但,台子下,贴着“安洛洛”座位的两把椅子永远空着一把。 安洛洛从没想过“妈妈不来我学校”是件很落寞的事,也不会把“缺席”和“妈妈”联系在一起,因为爸爸一直都会和她看新闻向她转述妈妈做的事,安洛洛觉得“妈妈在外正式落成全国最长跨海大隧道工程”比“妈妈来参加家长会”帅太多太多了。 那可是跨海大隧道!!落在海底里能够开汽车的超大管子! 安洛洛那段时间接到妈妈电话都会紧赶慢赶催她挂电话,“快去做好你的海底大管子,做好了快带我去玩”! ……虽然她不觉得自己委屈,但是,表演节目时在台子上看着台子下其他小朋友的家长们,与那些坐满的两把椅子…… 这时安洛洛再看向爸爸旁边的空椅子,会由衷觉得,爸爸有点委屈。 别的爸爸可以有妈妈陪,为什么爸爸旁边的椅子是空的呢。 别的爸爸有的东西,我爸爸也要有呀? 她认为“妈妈不来学校看我”很正常,但也认为“妈妈陪着爸爸坐在一起就更好了”。 如果妈妈像现在频繁回家一样频繁进出我的学校……和爸爸一起…… 安洛洛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我可以再让给妈妈一碗银耳羹。”她认真说:“我会努力习惯妈妈天天在家,然后劝妈妈去我学校玩的!” 的确,能有一个切实的被所有人看见的家长陪在洛洛身边,哪怕只是偶尔陪几次……也比自己陪着好太多了。 洛安便鼓励女儿:“好。洛洛要努力习惯,习惯之后让妈妈陪你去学校。” “嗯!” 然而,饭后。 妈妈兴高采烈地打开了电视,兴高采烈地拉出塞进包包里带回家的限量抱枕,兴高采烈地追起了时下最流行的电视剧。 “值了,哪怕是五点钟放松,不得不为了他提前两小时回家追剧——” 妈妈抱着印着陌生哥哥脸的枕头,捧着自己的脸对着电视机里那位陌生哥哥嘿嘿嘿,嘿嘿嘿了好久,然后在他的入浴特写镜头出现时感叹:“好帅!不愧是我新老公!” 旁边的安洛洛:“……” 安洛洛好像听见厨房里洗碗的水槽里传来“嘭”一声。 安洛洛不得不婉言提醒:“妈咪,你好像有老公的。” 以前不常回家、偶尔刷个剧喊个老公也就算了,现在她天天回家,所以天天都能见到妈咪一边刷剧一边喊……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1节 “哎呀没事。”妈妈盯着电视机里男主角水淋淋的胸肌,满不在乎地挥挥手,“你爸不是我老公,而且早死了,管不到我管不到我。呀——老公湿身了——” 安洛洛:“……” 安洛洛听见厨房里洗碗的水槽又传来“嘭”的一声。 然后爸爸走出来,一边把沾满水渍的围裙扔进垃圾桶,一边往门口走。 妈妈头也没回:“谢谢阿姨——阿姨再见——啊啊啊老公!!” 安洛洛:“……” 爸爸点点头,走出去,但没有变成半透明的状态回来。 安洛洛探头看了一眼空空的门外。 半透明的爸爸在门外挥挥手,微笑着说:“洛洛再见,我去上班了。” 安洛洛:“……” 爸爸要去上什么班。 爸爸哪里有工作,爸爸的“上班”只是个借口—— 爸爸被妈妈气出家门了。 ……爸爸!爸爸自己完全没有习惯妈妈天天在家! 依旧在盯电视剧里小鲜肉的安各:“好耶,老公——” 安洛洛一爪拍在她的明星抱枕上。 “妈咪。你还是去工作吧。否则你真的会没有老公。” 安各很疑惑:“无所谓,我老公很多的,你说我会没有哪一个啊?哪一个没有都无所谓啦,大不了再换,我真的很多老公。” 安洛洛:“……反正不要再追剧瞎喊了!!臭老妈!!” 第013章 第十三课 师兄的恐惧也可能会演变成师门的恐惧 洛安是有在上班的。 上班时间一般是妻女睡着后的深更半夜,反正他不需要睡眠。 安洛洛眼里的“爸爸天天在家”,是晚出早归的洛安,在女儿的九小时睡眠里抓紧每分每秒完成了工作,再赶在太阳升起前,第一时间回家而已。 天天如此,从未间断,其实跟安各比起来,忙碌程度不相上下。 ——洛安当然要勤恳上班,因为他要挣钱养家。 妻子曾经经常强调的“赚钱养家”宣言,洛安早就当成了她嗷呜嗷呜的口嗨…… 毕竟曾经她赚再多的钱他也不会碰,如今她赚的钱就更和他没关系了。 怎么,难道能把支票转成冥币、再转成现金汇入死人的账户吗。 说笑罢了,冥币其实也没用。 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阴间亦没有神佛,妖魔鬼怪归根结底都是遗留在世间的浊物,天师无法借用任何仙佛的力量,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天道”还是有的,“替天行道”也是相当一部分正统天师的立身之本。 即使“天道”从不庇佑谁,因果报应,冥冥之中却有定数。 但,所谓的“死后世界”,凡人的幻想罢了。 幻想长生不老,幻想神佛相助,幻想能在阴间称王…… 不。 其实这些都没有。 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鬼魂是留恋,是执念,也是扭曲。 它们没有来世,没有轮回,逃脱了天道划归的“因果”,亦没有所谓地府来评判生平善恶。 选择成为“鬼”,便抛下了一切。 要么浑浑噩噩遗留在死去的地方,要么万般狰狞地找上自己的仇家,要么…… 停在留恋最深的存在身边,永远可望不可即。 然后,终有一天,死后的怨恨与扭曲吞没了生前的善意与爱意…… 那是可怜、可恨、见不得光的东西,害人也害己。 洛安驱除过无数鬼魂,他可以很肯定地说,所有的鬼魂,都会走向罪恶扭曲的末路,不论起初表现得多么无辜可怜。 他亲眼见过一只单纯渴望着“陪在爸爸妈妈身边”的小鬼童,才上幼儿园的年龄,死于人贩子之手,一双眼睛纯洁又可怜。 承接了那份委托的天师一时心软选择了放过,坚持驱除她的洛安像个彻头彻尾的坏人,那位年轻的天师还为此和他翻了脸。 【她是个好孩子】,对方是这么说的,一边说一边用驱鬼的石刀指着他的心脏,【你这个冷漠血腥的邪门歪道,你根本不懂什么是孩子!】 洛安便只好转身离开。 左右那不是他的委托,那也不是他必应的劫数。 ——然后,某一天,那对父母提及“再要一个孩子”吧。 小鬼童便满怀怨恨地撕开了母亲的肚子寻找“那个坏东西”,找不到之后掐死了母亲,然后一边尖叫着“爸爸妈妈看看我”一边爬进了父亲的肠子。 杀死父母后,尝到人血的它杀死了所有试图凑近那栋房子的生灵——包括后来惶惶赶到的那位天师。 最终,那只疯癫的小鬼童杀了17个女人,24个男人,4位天师。 是洛安亲手结果了它,用那位死去同行的石刀,削断了它的四肢、又削断了它的舌头。 再没有可以施展怨力的部位后,那只鬼童双眼恢复了清澈又单纯的模样,它一边涌出泪水,一边挪动过来嘶哑喊着“爸爸好痛”…… 那似乎就是一个无比可怜尤为无辜的小女孩,四肢尽断,苟延残喘。 谁也下不了手,洛安的师兄站在旁边,哪怕肩膀上刚刚被抓出的伤口还在淌血,依旧不忍地扭过了头。 谁也下不了手。 于是洛安一脚踩了上去。 血肉横飞,鬼童嘴里偷藏的匕首捅穿了它自己的脑壳。 旁边的师兄:“……你就不能用个温柔点的方式吗?” 洛安:“不能。她叫我爸爸,我讨厌洛洛以外的家伙叫我爸爸,也不希望这种东西玷污我在妻子前的清白。” 师兄:“……” 洛安:“师兄,你知道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吗?随随便便谁都能叫我一声爸爸,我的清白还要不要了?这种造谣行为应该从骨灰开始杜绝。” 师兄:“……你行,你真行。” ——是的,当时,洛安自己也是鬼,安洛洛也正是那个刚上幼儿园的年龄。 他就是可以对着女儿相同年龄的鬼魂直接动手,毫无半点怜悯之心。 ……能被业界传为【邪门歪道】,绝不是空穴来风。 以鬼的身份狩猎鬼,以妖魔的力量斩杀妖魔,身上几乎没有任何法器古剑……洛安是位极为特殊的天师,生时特殊,死后亦是。 他的鬼魂状态异常微妙,理智冷静,明亮内敛,身上的衣服也整齐干净——几乎没有半点“鬼”的特征,更别提任何鬼身上都会有的怨恨、扭曲与阴森。 ……如果安各在家的日常行为传播出去,玄学界肯定会陷入动荡的。 谁敢在能手撕蛟龙的阴煞眼前各种花心、在外浪玩不回家啊,鬼魂这天然裹挟着怨恨的东西随便一句话就能刺激疯,安各这种种踩雷行为,早就该被撕成肉干了—— 正如之前的小鬼童事件,那些留在恋人身边、看似深情守望的男鬼女鬼,因为恋人在自己死后稍稍流露出寻找下一任的意思、或说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就彻底堕入怨恨手撕了对方——这案例可特别多,肉干也特别多。 但没有,别说撕肉干了,安各家的顶级阴煞连毛巾都不撕,就是握在手里绞一绞,最终还是把人抱回去安顿好,连让她睡地板都办不到。 ……这说出去是个阴煞吗,连深闺怨妇的战斗力都比不上。 深闺怨妇好歹还会用指甲挠挠晚归的丈夫吧。 当然,玄学界无从得知坚定的科学拥护者安各的日常生活,她家的阴煞从不撕她,很擅长撕外人。 没谁愿意招惹那只阴煞,知道一切定律在他身上无法印证,远远眼馋一下这个极特殊案例,再膜拜一下这位巨佬天师的委托完成率,也就算了。 那是真的巨佬啊,巨到哪怕变成鬼了,也没谁敢驱散他,照样当天师……没听过“黑化强十倍”吗,一个活着时就不敢招惹的巨佬,死后怎么敢去招惹。 洛安的师兄倒是认真想过要招惹,他曾发自内心地忧虑过,曾经的师弟是否会和那些鬼魂一样堕落,自己作为师兄有责任亲手灭他…… 直到他和死后的洛安第一次见面,揣着自己最厉害的法器颤颤巍巍地走进他家,然后看到一只满身黑气、坐在茶几后、低着头…… 低着头拿着笔,皱眉记录家用开支的师弟。 师弟抬起头:“师兄好,最近有什么能赚钱的委托吗?” 师兄:“……” 师兄:“你这是……” 师弟:“妻子又买了新车。交不上下周水电费了。” 师兄:“……” 生活比鬼可怕,这是真的。 ——只想挣钱的天师,不愧是业界盛传的邪门歪道。 哪怕是安洛洛站在小朋友的角度也能发现:爸爸真的有很多地方需要花钱。 洛安不是当年刚下山时孑然一身的自己,也不可能继续风餐露宿: 他要照顾女儿,要交水电煤气物业费,要支付妻子那些玩具高昂的养护费,还要不定期寻找并购买头顶三颗大脓包的红色小金鱼…… 安各虽然没住别墅也没有多少仆人,两个经过层层审查后格外靠谱的阿姨在监控器下交替着照顾女儿、买菜做饭、清洁打扫、管理零碎的家用,作为富豪算是十分低调了。 起码不需要“养马”“维护草坪”“修剪花枝”“养护游艇”“维护泳池”…… 毕竟安各真的没住别墅,她的其他大别墅分布世界各地,用来招待客户,举办员工团建,邀请朋友举办派对…… 反正和她自己私下的居家生活关系不大。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2节 因为和自己的私人生活关系不大,安各对那些别墅没什么领地意识,随手划账让成群结队的仆人去维修照顾。 自己和女儿居住的房子里仆人也就两个阿姨,是安各能忍耐的极限了。 但再怎么低调日常,她预支给阿姨“买菜”“带娃”“清洁”“交物业”“养护家具”等等项目的费用,加在一起也不算便宜。 而且安各喜欢收集各种各样的大型车辆,跑车卡车货车一应俱全,换着开就很快乐,还在房子地下三层专门开辟了一个私人停车场。 这些车维护的费用也是一个天文数字,安各作风再低调也不可能自己天天亲自养护,一般直接把养护费和加油费一起打给阿姨,让对方直接拿着钱雇人处理。 ——可这些钱,撇开了给阿姨的工资,其实都回到了她自己的账户里。 那是妻子认为自己打给其他姓名、其他面貌的活人的钱,洛安一分钱也不能拿,因为那是“特定给予”的钱,就算对方是层虚假的壳子收不了,这钱转回去,也是妻子的钱。 不问自取,叫偷。 哪怕是鬼,也不会轻易吃其他鬼碗里的食物。 这种事也是有因果报应的,洛安非常讲究“明算账”。 所以,他既然要绕开活人亲自打理家务,这些层层叠加的费用就只能从自己的工资里出。 哪怕他自己可以亲手制作大部分的东西,也不可能完全绕过货币交换的过程。 更别提他有时上班必须使用的东西……各式各样的古木古董……各式各样贵得要命的东西…… 所以洛安的钱不算少,也永远不算多。 他少年时风餐露宿吃糠咽菜未曾觉得“贫穷”,如今笔笔委托赚得盆满钵满也未曾觉得“富有”。 养家养女儿要钱,所以不得不上班挣钱,但上班用品也要花钱,根本没有报销的地方…… 如今这个社会可不会因为你一句“内有不祥”就把价值连城的翡翠免费给你。 ……虽然,他的师父就是这么干的。 洛安的师父叫罗岑进,今年一百一十八岁,在山里修炼了一百一十年,真·不出世的高人。 八年前师父破天荒决定下山入世,还是因为最看重的弟子结婚了,他要来吃喜酒。 ……嗯,对,“吃弟子喜酒”,师父的下山理由就是这么质朴。 洛安是师门里第一个结婚的,后来又是师门里第一个有孩子的,师父高兴傻了,看安洛洛的眼神比看三千年道行的舍利子还亲切。 如今师父再看那些连对象都没有的其他弟子就无比嫌弃。 “不如你们去动物园应聘喂熊猫吧,反正你们没娃没对象,也就能喂熊猫为国家做贡献了”——师父他老人家经常这样骂骂咧咧。 ……师父就是这样,有时候很古董,骂人倒是与时俱进。 那可是能对着不满十岁的洛安骂“你他妈的很行”的高人师父啊。 但论及本行,不管时代如何,师父依旧固执坚持那么一套,只要发现不好的东西,哪怕是挂在小姑娘包上的挂坠也会当街拦住人去拽,劝说对方给自己处理…… 所以师父隔三差五就会被各式热心人挥起拳头喊着“打劫”往死里揍,又或者被群众举报传播迷信,送去了派出所。 师父曾经最常待的地点是大山里深潭旁的礁石,现在最常待的地方是派出所围着铁栏杆的拘留室。 ……虽然师父本人还蛮高兴的,他说待在派出所能吃到好吃又免费的盒饭,还可以和保家卫国的同志好好交流……即使所谓的好好交流是指他单方面被训“老人家要遵纪守法不要坑蒙拐骗欺负小姑娘”…… 但作为弟子,总不能把一百一十八岁的师父丢在派出所里吃盒饭吧。 洛安有相当一部分开支就用在这个方面,他隔三差五就要去派出所交一下保释金,把师父拎出来,再拖着沉迷扒盒饭吃的师父对着警察同志再三道歉。 至于其他的师弟师妹……那是另一个极端…… 三师弟热爱蹦迪钓美女; 四师妹是深度网瘾社恐患者; 五师弟天天嚷嚷着脱出师门去商海里沉浮; 六师妹天天嚷嚷着脱出师门去商海里嫁总裁…… 最下面还有一个小师弟,别的都好,就是怕鬼,怕到见鬼就哭,还腿抖。 唉。 洛安是师父的二弟子,也不算一直守在师门里的中坚分子,按理说上面的大师兄和师父都该做表率管理师门,轮不到他操心。 但,师父就不提了,师兄……嗯。 洛安经常会假装师兄是一团空气,毕竟他说的话还没有空气有益。 师兄:“搞得好像你没问题!一堆师弟师妹里就你问题最大!不准无视我——不准背对我画诅咒!!” 看吧,师兄说话是真的没有空气有益。 安洛洛:“爸爸,裴叔叔说你是师门之耻,师门之耻是什么意思啊。” 洛安:“‘裴叔叔说的话是空气,没有价值,无视就好’的意思。” 安洛洛:“哦——裴叔叔是空气——无视啦!” 大师兄裴岑今:“……” 裴师兄怒发冲冠:“不准你对我大侄女说瞎话!!” “抱歉,我的女儿和空气没有血缘关系。” “……你走!你走!你不要和我说话了!” 于是洛安在深山老林里打开车门,把师兄请下车,然后带着女儿开车走了。 洛安:“师兄一路平安。” 安洛洛还摇下窗户,探出脑袋摇着自己刚刚采到的小花花:“裴叔叔一路平安——” 裴师兄:“……” 裴师兄那天是哭着走回去的。 因为同出一个师门,又年龄相近,玄学界里就他和洛安搭档委托的次数最多,混得最熟,也承受了最多的阴阳怪气之力。 ……当然,师弟师妹们没谁会同情大师兄,要问为什么,谁不知道啊,师父车轱辘般反复叙述了大师兄和二师兄的恩怨…… 因为年幼的洛安刚拜师入门时,年幼的裴岑今正疯狂沉迷《西游记》。 于是他就天天举着一根长树枝,跟在新入门的小师弟身后,反复嚷嚷“二师弟二师弟”“猪八戒猪八戒”“哈哈哈我是大师兄”等童言童语……还爱拿长树枝当金箍棒耍,不停戳这个小孩齐肩的黑发,戳他干干净净的白袍子…… 年幼的小洛安当时还戴着面纱和斗笠,刚入师门时的气质遗世而独立,结果被树枝戳破功了,忍无可忍地摘下,扭头瞪了他一眼。 大师兄便被师弟的美颜震撼了。 于是他把“猪八戒猪八戒”的嚷嚷改成了“猪八戒的花媳妇”。 然后继续戳树枝,当金箍棒使。 小洛安:“……” 这份恩怨,便再也无法解开了。 当年大师兄仗着比二师兄的本领高欺负了他七个月,七个月后,二师兄碾压了大师兄的本领,终于默默报复了回去……并报复至今。 死了也没放过他,继续报复,还带着女儿一起报复。 所以师弟师妹们敢和师父大师兄唱反调,没人敢和二师兄唱反调。 大家至今都忘不了,那天顶着“同事”身份去喝二师兄的喜酒,嫂子笑嘻嘻地说“你们不要欺负他啊他脾气很好很容易被欺负的”,然后大家在二师兄的注视下齐刷刷点头。 二师兄脾气可好了,二师兄你看我头点得特别虔诚,特别好。 ……这份深厚的同门共识延续至今,即使二师兄死了…… 【夜,十一点零十分,重元大厦顶层】 裴岑今走出电梯,右脸的疤痕在白炽灯下闪得有些狰狞。 他留着寸头,一米九五的个子,肌肉相当结实,还穿着无袖背心和短裤,看上去就很猛很不好惹,走在路上瞪谁谁害怕的类型。 身后的电梯门闪着异样的蓝光,一个穿着睡衣蹬着拖鞋的女人抱臂站在天台上。 “师兄好。”四师妹吴媛圆揉揉眼睛,“很晚了,叫我有事吗?” 裴岑今看了看天台上孤零零的四师妹,又转头看了看闪着蓝光的电梯门。 “……其他人呢?” 四师妹的眼神有点阴郁,内含“我副本都没打完你就拉我出来说这”的意思。 “三师兄估计在泡吧,五师弟在慈善晚宴喝红酒,六师妹陪着他喝红酒,小师弟大概在宿舍里睡觉……师兄你以为自己美国队长吗,说一声我们就要复仇者集结啊,大家都很忙的。我‘逍遥九天’上队友还催着打副本的,你没正事吧大师兄,没有我走了。” 大师兄:“……” 大师兄:“我有正事!而且你们听上去忙得都不是正事!” 四师妹已经穿着拖鞋往回走了,闻言打了一声哈欠:“什么正事啊……” 大师兄:“你你你二师兄今晚找我们有事!” 四师妹:“……” 四师妹闻言立刻拔腿跑进了闪着蓝光的电梯门,五分钟后飞一般炫出来,身上的睡衣拖鞋换了碎花长裙和小皮靴,还抹了点唇彩。 异常得体。 赏心悦目。 大师兄:“……你这是什么区别对——” 他话还没说完,四师妹就把头一扭,膝盖一并,站姿要多端正有多端正。 “师兄好。我刚结束了今晚的委托,正准备稍微休息一段时间。” ——什么委托!你刚刚沉迷游戏副本,正准备继续去沉迷游戏副本! “嗯,师妹好,辛苦你了。” 裴师兄没有回头,但他听见有人在自己身后淡淡说:“师兄……你这一身衣服……为什么没有袖子?” “有碍观瞻。” 裴师兄:“……四师妹她刚刚还穿着睡衣拖鞋!” “颠倒黑白。” 裴师兄:“你欺负我!你就是欺负我!”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3节 “血口喷人。” 裴师兄:“……你明明不是人!!” 背后的家伙轻轻伸手,阴冷的气息拂过这位猛男肌肉暴突的胳膊。 “那就血口喷鬼。” 裴师兄:“……” “师兄你穿这种不雅观的衣服,是太热了,需要我帮忙降温吗?” 我不要阴气降温!! 第014章 第十四课 匹配游戏副本时要小心看上去离谱的队友 “逍遥九天”是今年最火爆的大型线上网游,有角色扮演、冒险战斗、模拟经营、恋爱养成等多个要素,游戏中的社交功能相当卓越,游戏本身剧情设计也十分优越。 不仅今年,去年、前年、大前年——年年荣登热度榜首。 这款游戏爆火到什么程度呢——用户年龄段从十岁到五十岁不等,受众相当广泛。 哪怕是对游戏不感兴趣的人,也或多或少会出于“陪学校的朋友一起”“想和同事拥有共同话题”……等理由,进入该游戏,并最终被吸引。 这款游戏的巨大成功有着多方面的原因,业内各种分析总结报告厚得翻也翻不完……但最为普通玩家们津津乐道的,还是以下两个原因。 一:“逍遥九天”背后的游戏制作公司是业内口碑第一的大牛,制作属实精良,运营策划相当良心,有种即使被坑也要给他们送钱的魅力。 二:游戏背景选取了一千七百年前的那个时代,历史上最混乱、最神秘、最具有玄幻色彩的时候——“玄灭时期”,这是夏国第一部 重点讲述这个时期的游戏,这个时期本身对大众就有着十足的吸引力。 是的,夏国的“玄灭时期”。 是的,夏国,大家所居住的国家。 这里需要重点强调、重点说明的是: 这个世界共五州七海,东西南北中五州,红橙黄绿蓝靛紫海。 ……啊对,就是这个名字,很简单对吧,简单得像麻将和彩虹对吧。 但很贴合实际:七海的名字,就真的对应了七海的颜色。 这个世界的橙子起初就长在橙海底部,被冲上沙滩后才命名为“橙海”呢。 顺便一提橙海周围的国家靠卖“正统橙子汁”大赚特赚,但因为“谁卖的是最正统橙子汁”,已经在全世界联合会里撕了几百年,是世仇关系。 之前安各买的几十个群岛就在橙海里,坊间传闻版本是有位神秘人统一橙海各国,正式定下了“谁是最正统橙子汁”,要搞一波大的。 ……当然实际情况也差不多,安各要开世界级巨型热带乐园,不可能让那几个小国家继续揪着橙子汁撕下去。 影响赚钱的。 咳。 说回夏国,它是如今世界土地最辽阔的、人数最多的、经济实力最强大的—— 坐拥中州,是绝对的世界中心位置,疆域内就有红海、紫海、绿海三大海。 夏国的首都就位于紫海边,红海在夏国与南州交界的位置,至于绿海呢—— 三面环山,山名分别为“绿衣山”“绿鞋山”“绿帽山”,该地旅游经济相当发达,不知为何每年都会有大批悲情男女前往绿海抒发伤痛。 ……咳。 总之,夏国疆域辽阔,它自一千七百年前建国,期间从未有过大范围的分裂与动乱,极高的凝聚力相当神奇。 虽然几百年前因为长期的固步自封差点被其他四洲吞并中州,也在之后迅速崛起,死死地坐在中州老大的中心位置。 这个国家有着最强的民族凝聚力和文化认同感,也有着最奇特魔幻的历史时期。 ——依据各个知名考古学家给出的数据,中州文明的历史要远高于记载的“一千七百年”,可以追溯至七千七百年—— 也就是说,在夏国正式建立之前,还有六千多年的文明发展、王朝更迭。 然而,这六千多年,却没有任何文字记载,有的只是莫名其妙的古董,谁也看不懂的壁画,挖掘出来千年不腐的黄纸,还有莫名扭曲的人骨化石…… 直到一千七百年前,夏国建立,历史才出现在纸上。 之前那空荡荡的六千年,却没有任何前人记载。哪怕是其他四洲也没有。 ……像是一千七百年前,所有的执笔人一致默认,“抹消”过去的时代。 历史学家便将这交界期称为“玄灭时期”,有着各种各样的猜想与学说,最出名的是两个说法: 一,大爆炸学说:一千七百年前发生了一场毁灭性的中州大爆炸,地质结构改变,动植物物死光,空气被污染,瘟疫横行……之前时代的人全部死光,一支躲在紫海旁洞穴里的部落靠着紫海里的超强免疫物质幸免于难,最终将断层的文化重组,建国为“夏”。 二,大雷电学说:一千七百年前其实中州的大家都在修仙,追求长生不老,结果有一位道友发现死都无法成仙,便为了自己的长生要献祭整个世界——最终这位道友成功献祭了整个中州,正准备继续献祭东南西北州时,天道降下一千七百道雷把这个畜生劈死了。 ……鉴于中州文明的特殊性,研究历史的夏国人好像脑洞都挺大的,这两个学说看着很离谱,其实也都有相应的证据。 不过嘛,咳,大雷电学说实在是说出口都很中二,夏国的中小学教科书上只会记载大爆炸学说,大雷电学说逐渐沦落为普通人茶余饭后说着玩的乐子。 听说今年好像还被挂到《过去科学界的十大离谱学说》里群嘲了。 不过,众说纷坛,不管事实如何,夏国人对“消失的六千年”“一千七百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非常非常好奇。 其实四州各国人都很好奇,这可是世界未解之谜no.1,国外还有不少探险家靠这个吃饭的。 顺便一提,世界未解之谜no.2是“夏国绿海旁的绿帽山为什么被命名为绿帽山”。 ……咳。 总之,在夏国人高度的好奇心驱使下,逢年过节就要拉上热搜唠一唠的“一千七百年前发生了什么”—— 在“逍遥九天”游戏里,制作公司却给出了一个异常详细的设定。 游戏开场白表示,一千七百年前,神佛堕落、仙魔粉碎、数万玄门尽毁——所以,才被称为“玄灭时期”。 以玄灭时期作为游戏背景,游戏里种种设定都令人眼前一亮,而玩家被称为“玄灭旅人”——因为某个组织出于神秘目的要修复一千七百年前断层的那些文化,便派遣夏国人身份的玩家进行一场时空穿越,穿到了夏国尚未建立的玄灭时期,收集种种重要的历史节点。 虽然制作公司用粗体表示了“游戏背景设定均与现实无关,娱乐作用”,但架不住衣食住行设定太详细精致,既可以修仙又可以扛火箭炮的战斗系统太好玩…… 大家现在很乐于假设“之所以一千七百年前没有记载,是因为牛叉哄哄的我穿越回去,揭晓了,原来我就是世界未解之谜no.1”。 ……游戏嘛,让玩家玩得开心就好啦,反正不是正经历史,随便假设随便猜。 至于该游戏幕后立项时,曾经受顶层大老板的敲打—— “你们这个世界观设定,是不是有点问题?” 穿着豹纹外套的大老板坐在阴影里,把手里的文件轻轻一摔。 “妖魔?神佛?还有鬼?修仙?……呵。” ……大老板是出了名的讨厌这些玄幻东西,一字一顿,内含的气势恐怖极了,当时游戏制作人差点没被吓得跪下来。 但他坚持住,深吸一口气,结结巴巴地说道—— “老板,设定是穿越过去的玩家自带超先进战斗系统,所以,除了学习其他道路,玩家开局就可以用科学的铁拳碾碎一切妖魔鬼怪!我们给各式物理武器的力量设定值是最高的,吊打任何法术武器!” 大老板立刻就发出了满意的“好”。 然后大老板直接挥挥手,资金拉满,迅速立项,之后“逍遥九天”横空出世,制作团队抱在一起喜极而泣。 后来发现大老板的朋友也入坑游戏,于是拉着大老板一起入坑玩……制作团队再次喜极而泣。 哪怕刚发行时便屡创佳绩赚得飞起,没有大老板的肯定,大家心里都有些不安。 大老板点头了,大老板入坑了——太好了,项目再也没有被砍的风险了! 哪怕是之后,玩了一段时间的大老板找过来,提出了离谱的资方要求…… “是这样的,下个月正好是我老婆的第三个祭日。我想纪念一下早死的美丽老婆,你们能用他的遗照做个npc吗?不用很重要,‘时代之花’‘玄灭时期最美丽’之类的头衔就可以。反正就要最美丽。能力无所谓啦。” 制作人:“……” 这是什么要求,大老板是拿她早死的美丽老婆当乐子了吗,豪门家庭真复杂啊。 但不管如何,大老板的要求不能不应,制作人做好心理准备:“好的老板,那我看看照片……” 就算是个网红锥子脸,大老板要求,也得整成世纪之花。 ——然后老板递过了照片,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那是一张证件照。 怼脸角度,白底背景,头发全捋到后面,很死板且毫无修饰的证件照。 ——制作人扶了扶眼镜,又扶了扶眼镜——第一次体验了什么叫“被证件照的美丽糊了一脸”——他不禁又扶了扶眼镜。 可恶。 ……一个男人长成这样,还不阴柔不弱气,美得超乎想象——岂不是早死属性拉满了吗!这种家伙不早死天道会往下倒柠檬海吧!! 大老板:“怎么样?” 制作人:“……很可以的老板,比目前游戏里最美npc的建模还美丽……话说谢谢老板给了一个最美丽参照……” 大老板:“啊,不是,不可以参照。你们可别拿他去量产其他建模啊。我只要一个角色,最独特的一个角色。” 大老板收回那张照片,特别认真:“而且,虽然希望你们做一个最美npc,但也希望你们别让他露脸。面纱也好斗笠也好总之想办法把脸全遮住,从侧面衬托美丽……” “因为是我的老婆,玩家不可以看。要做到哪怕玩家用破解器都看不到他脸,绝对不可以看。” 制作人:“……” 制作人还能怎么办呢,谁让这是大老板,制作人只好点头说好。 ——数年后,安各开开心心地登陆游戏,点进地图。 玄灭时期,中州安国国都霞城,花楼旁,茶馆里,常年坐着一个低头读书的白袍斗笠npc,手边摆着一只茶盏,一把折扇。 安各每次上线都要先去那边晃个五分钟,因为游戏设定在这个npc身边晃满五分钟了,他就会略略抬头,给你在桌对面倒一杯茶,而这杯茶可以瞬间消除所有异常状态,回满所有体力血条精力值等等。 玩家把这个npc亲切地称为“茶妈妈”,除此之外没有对话,也没有剧情—— 安各挺满意的,制作人想必还在挠头铺垫剧情呢,目前安安静静不说话的npc也很好。 毕竟是电子游戏,真要有了台词剧情,她肯定会有违和感吧。 晃满五分钟了,对面的npc抬头给这位玩家倒了一杯茶。 斗笠面纱,挡得严严实实。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4节 安各操作角色在对面桌坐下,拉出私人树洞功能,噼里啪啦打字:【嘤嘤嘤,洛洛又生我气了,今晚莫名其妙说什么也不让我追剧,只好跑来玩游戏了】 npc没回复——当然,安各就只是单方面树洞吐槽一下。 【你说我就是看个电视剧她凶什么凶,今天游戏也没什么重要活动,朋友也还没上线,我好无聊啊……啊对对,你肯定会说玩游戏不好,但我这不是没事干……待会只能随即匹配一个队伍刷刷新副本……洛洛她呢最近越来越奇怪,你不知道,她去年在学校……】 消息界面闪了闪,安各输入那些碎碎念的动作顿了顿。 她切换窗口,立刻弹出通知:【情缘位已有170/170,恭喜您,达成[满园春色]成就,获得[后宫王]称号!】 【是否需要立刻扩张情缘列表至170/300?[是][否]】 安各:“……” 安各望望头顶开出一堆红杏的[满园春色]称号,又望了望对面安安静静的白袍npc。 安各:“……” 莫名,突然,有点,一丢丢的,心虚。 ……要知道老婆在世时她是相当乖的……老婆异常古板,连玩游戏都不太会,一起看电影时如果看到演员接吻的片段还会抿起嘴眼神特意避开……超级可爱超级乖……所以她更不可能当着他的面刷偶像剧追男明星……话说老婆在的时候有那张脸看也看不下其他明星……见到老婆之后,少女时期的所有追星周边全部扔地下室锁起来了……结婚后还对着老婆不止一次口口声声表示“不是吧不是吧,那些追星少女是什么品味啊,我觉得电视电影里的男明星都很低俗很无聊”…… ……太多了!老婆没死的时候她在老婆面前刻意隐瞒的东西可太多太多了!一整个虚伪的老婆单推人嘴脸啊! ……虽然她现在也是老婆单推人!但是!但·是! 老婆已经死了……所以老婆不会发现嘛……就,只看看个十百千的帅哥啊什么的……也不犯法啊……网络情缘位也是随随便便做个情侣任务就算啦……逍遥九天的情侣任务回报率很高所以大家都有很多情缘位的……哎呀不算什么……不算…… 对面的白袍npc再次抬起头,又倒了一杯茶。 因为安各又坐了五分钟没动。 安各:“……” 安各:“算了算了今天算了!!” 她恶狠狠点了一个“否”——反正这个通知过几天还会弹出来——当着虚拟电子老婆的面扩充情缘列表实在是——咳咳咳—— 安各迅速离开茶馆,仿佛是那一丢丢的小心虚压弯了脊梁,现实的她躺在床上玩着电脑,也默默往被子里缩了缩—— 不想了不想了,打副本去打副本! 她遁出整张地图,随便站在荒郊野外,点了一个自由匹配。 【匹配成功,五星级副本-惊蛰时分开启】 【匹配团队成功】 安各这才舒了一口气。 ……打游戏!打游戏!刚刚什么也没发生! 游戏把她传送去了一片竹林,其他队友也陆续出现在竹林里。 或许是网速原因,离安各最近的位置最先出现了一位队友,名为【口天阿四】,女性建模,是个火炮手,短发长裤,看上去游戏作风很利落。 安各率先搭话:“你好……” 口天阿四却没有立刻回复,因为她旁边又闪现了一个玩家,那个玩家戴着新手服里的灰色斗笠,穿着防御值为零的黑袍子。 似乎是个男玩家,而且和口天阿四认识。 “只能玩二十分钟,”他似乎不太熟悉队友频道,打出来的消息是安各都能看见的气泡,“盯梢时间虽然很折磨,你负责的区域也很安全,但也要集中注意力,师妹。” 口天阿四:“好的好的,这把结束就ok了——有师兄监督我绝对立刻下线——” 对话气泡很奇怪,安各仔细打量了他一眼。 没捏脸,用的是初始建模,等级是一级,昵称是一串数字。 无聊。 她立刻扭头去瞅陆续出现的其他男队友建模了。 ——另一边,顶着一串数字的玩家也注意到了旁边那个装备等级相当亮眼的女玩家。 他先是谨慎地拉开了一下距离,不能离陌生女玩家太近——又不可避免地被她头上花团锦簇的称号刺了一下眼睛。 太亮了,不怎么玩游戏的真不习惯。 “师妹,那个称号是什么意思?里面的字和红杏混在一起了,我看不清。” 口天阿四:“……” 口天阿四在私人频道悄悄戳了一下古板的师兄。 “师兄你小心一点。那个是高玩,那个称号是超稀有的‘满园春色’,代表她170个情缘位全满了。” “……玩游戏的人都这么离谱的吗?” “哈哈哈哈……” 洛安抿紧嘴,想了想,又操作角色离那个离谱的女玩家远了一点。 然后又走远了一点。直到很远很远。 感觉到被瞬间疏远的安各:“……” 有病吧他。 第015章 第十五课 网线对面链接的家伙性别未知种族也未知 洛安不玩游戏。 ……他其实不是很明白“玩游戏”的意义是什么,幼时潜心修炼四处游学,成年后则在各地历练做委托…… 无数次委托、无数次生死一线的战斗后,才堪堪能在工作中做到“游刃有余”。 工作方面才刚稳定,又遇到了格外不同凡响的妻子,在对方空前激烈又可爱的追求下,决定英年早婚。 ……事实证明,这不是一个英明的决定。 年少时洛安对婚姻的认知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婚后他时时刻刻就要遭遇妻子狂风暴雨般的骂骂咧咧——基本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而且是他单方面被吵—— 敬什么敬,吵架状态时安各的气势比商场谈判时还惊人,哪怕掏出火箭筒炮轰他洛安也不意外。 从小接受的教育规定洛安不可以和妻子回嘴,在妻子发怒时不可以表达任何个人意见,所以他只能保持微笑接下任何狂风暴雨——谁让这是自己的妻子呢。 暴脾气,过分霸道,抵触一切传统,总爱用奇奇怪怪的称呼叫他,还总想让他辞职待在家里“保持貌美如花”…… 虽然她挑起争端和事后认错的速度一样快,但……唉。 婚姻绝不会比工作容易经营。 面对工作,他好歹自小修习玄学;面对婚姻,却只是一个刚刚拥有“恋情”的稚嫩新手。 而且,洛安想要的不是“及格的婚姻”。 他想仔细维护保养这段缘分,最好能超越百年,渡过坟墓。 打个不太恰当的比喻,这位奇怪的天师在这方面像极了那种安静乖巧的女学生,从小到大基本待在学习的象牙塔里,大学毕业后立刻相亲成婚,工作时间结束,就一心一意经营家庭。 用妻子曾经的话说:“你在某方面真是过分封建,安安。不想去外面浪一浪吗?工作做完了就在家待着,你不无聊?这是什么奇怪的新概念夫德啊?如果你是一个独立的新时代女性,我会用力掐着你的脖子把你晃清醒。” “可我不是什么独立的新时代女性,我只是你的丈夫。……这不好吗?那我可以改……” 安各:“好。特别好。继续保持,只能对我嗷。” “当然了。我只有一个妻子。” “……继续保持!一定要继续保持!” ——所以,这样的洛安完全不理解“抽出纯粹的个人时间玩游戏”这种事。 工作时间已经很辛苦,工作时间外的休闲时间,当然要待在妻子身边。 哪怕不是真正“待在身边”,带上一本出差前没看完的书,坐在她公司楼下阅读数小时,等到她下班……也可以。 况且,曾经的安各也不玩游戏。 “我的现实已经很棒了,”这位日理万机的总裁曾这样对着朋友解释,“游戏里的男角色没有我老婆好看,没必要抽时间玩。” 追星也好打游戏也好,她曾万分狂热,结婚后却全部丢到一边了。 工作已经很忙很忙,连见对象的时间都要挤出来——那还打什么游戏呢? ……然而,大家都知道的是。 丧偶之后,这位不同凡响的大佬在追星与游戏上再度陷入狂热了。 还有飙车染发喝酒蹦迪调戏小男生,能怎么浪就怎么浪。 没见识过安各这些爱好的洛安属实缓了很久……他第一次见识安各顶着一头绿毛调戏来送外卖的男大学生时,恍惚地混进百鬼夜行思考了整整一晚鬼生…… 死掉之后才发现,我认识的妻子根本就是个幻影……类似这样恍惚的思考……就很恍惚。 就,遭遇了一些万鬼同哭也整不出来的精神伤害。 妻子办到了,不愧是她,比万鬼同哭还厉害。 不过,万幸的是,安各在家时,做得最多的还是刷剧追星,玩游戏也就睡前打几局而已。 洛安那“妻子和我一样,也不玩游戏”的认知尚未破碎,也未曾目睹过她那用滑轮往下滚都要滚半天的情缘列表…… 要知道,安各在游戏里处网络情缘,和现实追星完全不是一回事。 现实的她再怎么追星也就是私底下刷刷剧买买周边尖叫几下,不可能真的以“夏国首富”的身份出手捧红谁,安各习惯低调,骨子里也有着商人的凉薄—— 再怎么喜欢,也只是嘴上说说。 安各可以对着某张鲜嫩的脸蛋随随便便喊句“老公好帅”,第二天看着对方成为法制咖的新闻,冒出一句“这谁啊”。 安各这种级别的大佬,怎么可能真情实感追捧哪个明星。 她喜欢所有美丽帅气的人,最高记录是一天调戏七个帅哥——但也仅仅是喜欢所有美丽的皮囊罢了。 见过就忘,不入眼底。 和圈子里某些同龄人不同,安各甚至懒得花心思去玩那些“小明星”——明星与素人是有壁的,她很认可这句话。 任何一张她隔着荧幕喊过“老公”的脸,现实里一见,就再也不会追捧对方了。 要么皮肤太差要么鼻子太假要么身板太单薄……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5节 ——总之就是no,不能比,和安安老婆不能比。 “安安老婆”和“其他男人”,这可是厚厚厚的厚障壁啊。 这样的安各,连见一眼现实的明星都嫌弃,就更不可能出钱投资对方。 即使钱对她而言只是个数字,安各也不允许自己的事业与娱乐圈的花边新闻沾在一起。追星领域仅限于自家的沙发,绝不可能牵扯别的。 ——但玩游戏处情缘,就不一样了。 披上马甲,谁也不知道对方的三次元身份,相互对话的也是虚拟形象,不可能影响现实的工作。 钱只是个数字,玩游戏只是为了开心——因此,安各在“逍遥九天”里处情缘相当大方。 只要情缘对象的建模足够养眼,说话足够好听,对方要什么她挥手送什么,新鲜感还在时直接打钱都行。 当然,“逍遥九天”并非氪金就可以应有尽有的圈钱游戏,安各作为一个靠谱的老板不可能破坏游戏平衡,如果情缘对象想要氪金也氪不来的稀有材料、服装…… 那就直接开几局打过来呗,安各也不差那个能力。 她游戏不常登,但id名“女儿又考零鸭蛋”的女拳击手,可是“逍遥九天”综合实力排名第一的大佬。 这位对情缘无比大方、操作还强得离谱的大佬,江湖人称“金鸭蛋”“鸭蛋皇”,不论男女都想跟她处情缘。 反正大佬只看美丽建模,男女不忌。 ……安洛洛小朋友要是发现妈咪的游戏昵称叫什么,想必也会炸毛的,万幸她还没发现,嗯。 今天也是众网友挤破头想和金鸭蛋大佬处情缘的一天,副本“惊蛰时分”共匹配了19个玩家,其中12个玩家落地后就认出了抱臂站着的“女儿又考零鸭蛋”,大家如同丢了鸭蛋的鸭妈妈般嘎嘎冲了过去,拼命献殷勤。 id“口天阿四”的女角色探了探头——现实里,抓着手机的吴媛圆也有点心动。 ……那可是金鸭蛋大佬!只要舔进大佬情缘列表就可以躺赢了!还可以在游戏里体验被豪门霸总宠爱的感觉哎! 但……呃…… 吴媛圆的眼神悄咪咪动了动,看向头顶空荡荡的天花板。 大师兄去了大厦底层镇守阵口,二师兄在天台上作为主力,她负责的位置不大不小,大厦七层的一处节点,埋线洒米后就没她什么事了,原地待命,帮忙盯梢就行。 虽然师兄一番布置很认真……他今晚要捉的家伙似乎也有点大……大师兄听见委托内容后脸都绿了…… 但是四师妹吴媛圆没那么深的道行,她不太明白“惊蛰午夜,引化龙蛟”意味着什么。 惊蛰出,万物生。 地穴翻腾,江海走蛟…… 往年,这个时候的中州,蛇虫之类的妖魔力量最强盛、最躁动。 这世界没有玄幻小说里的“化龙升仙”,一切妖魔都是遗留世间的浊物,而那些厉害的妖魔所谓的“修行”“道行”…… 全部,是用人骨堆起来的。 这里没什么好妖坏妖,许仙白蛇——中州所有妖魔,都是吃人的。 妖魔吃人修行,人杀妖魔修行。 所以,强大的妖魔一律归入天师的斩杀委托,只有弱小的妖魔,经过反复教化与审查后,才被允许成为天师的助手。 然而,去年冬至,洛安在重元大厦上杀了一只八百年道行的安隆蛟,妖纪会回收后核实到,那只邪蛟身上背着八万个血债。 这原本只会是又一个“啊那位巨佬又刷新了我的眼界,原来八百年道行的蛟可以徒手剥开”事迹…… 但洛安后来剥鳞取筋给妻女做东西时,注意到了异常。 那只蛟是秋分苏醒的。提前了整整半年。 它来自南州的红海,千里迢迢跑到中州紫海边的首都,扒在重元大厦上,降下了一场违背天时的冰雹,而且,一开始…… 一开始,连安洛洛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 那只蛟,是先看向安各的。 它先盯向了电梯内的安各。才垂涎上拥有阴阳眼的安洛洛。 ……这极其异常。 洛安很清楚,以妻子极为特殊的命格、体质……无论如何,也不会是妖魔鬼怪盯上的对象……但,这次却偏偏优先吸引了那只蛟…… 所以他仔细做了一番调查。 正巧去年过年时安各拉着女儿在外面疯玩,洛安就趁这个机会,连夜出门去了红海那边。 ……调查结果太过离奇,洛安需要验证,便安排了今晚这场狩猎。 惊蛰,蛟龙最强盛的时候。 午夜时分,他要引一只比安隆蛟可怕得多的东西出来……在它的全盛时期…… 亲手绞碎它的脑浆。 找到它意识里的东西。 虽然独自行动也不是不行,但测算后最佳位置在重元大厦——为了避免惊扰他人,洛安不得不多联系几个人,提前设下阵法。 ——这一系列复杂的内幕,一心副本的四师妹吴媛圆当然不可能知道。 反正,我只要负责盯梢,离预定时间还有几十分钟,而且和二师兄一起工作不可能出意外啦……所以吴媛圆相当心大地摸出了手机开始打游戏……结果,咳,被抓了个正着。 ……二师兄的阴阳眼太犯规了!用来抓鬼抓妖抓人都很犯规! 不过今晚二师兄似乎很好说话,天台上的他随手弄了一个账号,叮嘱师妹“只准玩一局”,就打算下线了。 ——为了避免身上的阴气给同门造成不好的影响,像今晚这样各自镇守地点布阵的时候,洛安会通过间接手段联系他们。 鬼一旦通过对讲机或手机、座机与活人建立联系,或多或少会带去点晦气。 天师也同理。 虽然天师有祛晦气的手段,但,自家师妹,他一般还是很照顾的。 所以洛安发现师妹开小差,就直接通过她正玩得起劲的网游,跟她建立间接的对话—— 对阴煞来说,网上那些东西不过是动动手指就能潜入操控的,他甚至不需要操作手机电脑。 当然,对于裴师兄,洛安一般直接打个电话过去聊。 反正天师可以自己祛晦气,裴大师兄很厉害,不是吗。 洛安原本通知她一声就想删号离开,但吴媛圆难得见师兄玩游戏,立刻软磨硬泡拉他去打副本——巨古板的二师兄真的从不玩游戏,号都建了还走什么走啊,反正工作还没到点——她连“师兄陪我玩一局我以后一定认真学习”都冒出来了—— 于是洛安就被拽去了副本,见识了一番网络物种多样性。 一帮花花绿绿的玩家围着那个花花绿绿的“女儿又考零鸭蛋”…… 高饱和的电子数据滚在阴阳眼的力量下,洛安实在…… 眼睛疼。 真搞不懂这个新时代的乐趣。 “师兄,师兄,”师妹在旁边叽叽咕咕,似乎又想打什么歪主意了:“那个鸭蛋大佬,你当然要离她远一点……但我可不可以凑近一点呀?” 师妹特别诚恳:“师兄,我不是单身吗,我想勇敢地追逐自己的爱情,所以师兄我可不可以跟那个大佬处情缘啊?” 洛安:“……” 洛安:“你刚才还说,那个……玩家,很多情缘,很花心。” 吴媛圆:“哎呀!网上嘛!不是真的!大家都很花心!我跟她处,也可以和别的玩家处……这就是个游戏!网络游戏,不是真的!” 洛安:“……虚假的情缘,为什么要追逐?” 吴媛圆:“这个东西就是假的才带劲啊!现在这个新时代追逐爱情都假情假意的,师兄你不懂啦!” 洛安:“……” 好吧,他是不懂。 四师妹的私人感情生活他也不会干涉…… “这局结束就下线。其他的你自己决定吧。” 得到默许,吴媛圆蹦蹦跳跳地冲向金鸭蛋大佬——又帅又有钱又宠人的大佬,处个情缘连升十级也不在话下—— “女儿又考零鸭蛋”玩家扭过头,明显也注意到了奔来的吴媛圆。 “你好鸭蛋大佬!你好你好,我等级170,职业是……” “你好啊阿四。”安各却话锋一转,“那边那个初始建模的新人是你男朋友吗?” 吴媛圆:“……不是!不不不不是!我绝对没有觊觎过师兄!!他他他脾气超好的我绝对没有胆子!” 安各:“?你别激动,我就是问问。” “那他单身咯?” 吴媛圆:“……大佬,那个,我师兄很认真的,现实已婚,绝对不处网络情缘哈……” 什么,这种没礼貌的家伙还能现实已婚? 安各又衡量了一下对方与自己之间远远拉开的距离,与对方那张初始建模脸都隐隐显现出的对她的嫌弃…… 啧。 肯定是个生活不如意的油腻男,老婆瞎了眼才嫁给他。 不知怎么,安各就是看对方很不爽。 看对方刻意拉远的距离很不爽。 她拐着弯问到了想问的重点:“所以,你那个什么师兄……他对我是有什么意见吗?” “有意见让他过来,跟我打一场,别摆着那张嫌弃脸。他影响了我玩游戏的心情。” 吴媛圆:“……” 吴媛圆:不是,大佬,那么僵硬的初始数据建模,你究竟是怎么看出“嫌弃脸”的。游戏也没这个功能吧。 她只好尬笑:“那个,我师兄没怎么玩过游戏……可能让大佬误会……” 正在这时,洛安走了过来。 “眼睛很疼,我走了。”他淡淡地说,“你玩过这一局记得下线。我会监督。” 安各立刻一拳头摁上了这个玩家的肩膀。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6节 “眼睛疼?你什么意思?”在莫名的强烈的不满下,她直接挑衅道,“看见我很辣眼睛?” 洛安:“……” 哪怕是电子数据,哪怕是虚拟人物……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摁上的肩膀,默不作声。 男女授受不亲。他很厌恶其他异性触碰自己。 ……就算只是游戏,这个三心二意花花绿绿的玩家也太过分了…… 况且,他不玩游戏。 不想理解,这种轻浮无聊的游戏方式。 洛安抬起头:“已经很晚了,这位玩家,也许你该去休息。” 然后他的眼睛直接穿透数据流——网络信号——游戏程序——ip地址的电脑——摄像头—— 安各猛地掀开被子,瞪着电脑屏幕:“这究竟谁啊?!讲话这么阴阳怪气!” 正准备给现实那端的家伙强制沉眠的洛安:“……” 洛安清晰得看见,自己家的豹豹从床上蹦起来,“噗通噗通”在床垫上跺脚,然后指着电脑上的游戏开始骂骂咧咧。 气势和过去吵架时一模一样。 洛安:“……” 洛安默默退出了游戏。 ……然后,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多少……情缘……170个是吗?满了? 满了。 ……噢。 重元大厦七层,吴媛圆看着手机,有点恍惚。 从天台向下,整栋大楼,好像开始震了。 大概是错觉吧,师兄在上面镇守呢,怎么会震成这样,怪害怕的。 裴师兄打了一个电话过来。 “什么情况?我这边地面很平静,是不是天台那边开始震了?震得——喂——嘭——” ……不是错觉嗷。 吴媛圆默默关闭手机,在剧烈的震动中,默默塞进裤兜里。 怪害怕的。 第016章 第十六课 能够形成漆黑气场的家伙最好离远一点 化龙蛟。 听名字就知道,这不是一般人能制服的东西。 道行足够化龙的邪蛟——呆在这无法化龙升仙的世界,超过的道行日夜囤积、逐渐腐烂—— 最终,那些用人骨堆砌的道行喷涌而出,吞噬了自己,也吞噬了江海。 ——夏国首都旁的紫海如今以紫黑色的水体闻名,然而,根据古籍记载,紫海的颜色应当“娇若丁香,透若琉璃”,不可能紫到发黑,甚至年年变深、愈来愈暗。 紫黑色的紫海上,各种水难事故就没停过,近年更是出现“重度工业污染”“检测出不明毒素”等等负|面报道……安全为上,紫海附近的民间渔猎活动十年前就被禁止了。 这都是因为紫海最底部,潜伏着那只已经半妖半鬼的化龙蛟。 它那将近两千年的道行,污染了自己,也污染出了一整片紫海。 ——而天师们拿它毫无办法。 那可是将近两千年的道行——那可是,玄灭时期之前就存在的妖魔啊。 一千七百年前,玄灭时期——在玄学界那些避世千年的家族的记载中,那便是神魔仙佛化为乌有,千万玄门尽数粉碎的时候。 【玄灭】。正如其名。 ……然而,即使是玄学界,也没弄懂一千七百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一切的覆灭又是为了什么…… 但是他们知道:能够活过玄灭时期、存在至今的妖魔,不是他们这些天师可以解决的东西。 玄灭时期破碎了太多玄门传承,世间已经没有能够移山换海的大能了,怎么可能降伏那只几乎与紫海融为一体的蛟龙。 天师到底是陆上的人类,客场作战,怎么可能杀死海底的蛟龙。 ……当然,“那只化龙蛟已经成了半妖半鬼的行尸走肉,就算降服,身上的东西也无法为人所用”也是重要原因。 如果那只化龙蛟身怀至宝,哪怕强如神佛,千年下来,大家也会争着抢着杀它的。 问题是那东西被污染得彻底,一身皮肉里暗藏千年的怨气,恐怕只有鬼敢碰。 那些能污染一条蛟龙、一片大海,怎么可能污染不了一个薄弱的人。 十年前,紫海情况恶化,彻底禁止了渔猎活动后,几家正统大族碍于情势曾筹划过一场群猎活动,最终也不了了之—— 因为谁也不愿意真正引那玩意出来打,怕沾到那份怨气。 于是全站在水面上往海底扔远程攻击。攻击了个寂寞。 ……七年前,这帮人被监管局狠狠整治了一番,不得不再次组织第二场群猎活动…… 大家七嘴八舌讨论一番,最终某家正统大族一拍脑袋,提出“那就让那个邪门歪道来吧,反正他有阴阳眼,沾了脏东西也没事”。 ……啊对,洛安曾被光荣提名“第二次猎蛟行动总指挥官”来着,那帮人为了把他拉拢过来当刀使,还提前发了奖牌,隔三差五邀请他吃饭,吹捧他是什么“最杰出青年天师”,甚至那个提名他的正统大族还派了个号称“正道之花”的女弟子过来使美人计…… 当然,洛安没被这些乱七八糟糊弄。 当然,那位“正道之花”姐姐没使出什么美人计,见到他本人的脸后就回家自闭了。 ……洛安和那些蝇营狗苟的家伙关系就没好过,但毕竟净化紫海迫在眉睫,顾全大局,他无论如何还是会出手的,只是打算从那些大族手里多敲点东西出来。 ——如果不是七年前他在杀蛟之前先接了一个委托,不幸殒命。 紫海底部那只邪蛟七年前就该死了。 如果不是唯一能杀它的天师死在七年前。 之后,白天被阳光困在一栋养着金鱼、儿童和豹豹脾气小仙女的房子里,夜晚则在黑暗中…… 【零点零四分,重元大厦】 惊蛰时分已至。 大厦的震动停止了。 裴岑今撞开了天台的门。 他呼吸急促,双手双脚都在抖,但,依旧一步步地迈近了天台边缘的东西—— 涌着漆黑的气息,碾着漆黑的蛟尸,滴着漆黑的血。 裴岑今的手抖得更厉害。 但他坚定又沉默地移动了那只抖动的手,慢慢地移动到背后,凭空抽出了一柄古朴狭长的青铜剑。 裴岑今注视着那漆黑无比、几乎遮住月亮与天空的巨大阴影,缓缓拔出剑身—— “师弟……?” 他的手和声音全在抖,拔剑的动作却没有迟疑。 从七年前开始,裴岑今一直为今天做着准备。 “师弟……” “没疯。放心。” ——漆黑的阴影褪去,皎洁的月亮露出来,清透的茶色眼睛眨了一下。 他身上的黑风衣几乎被紫黑色的妖血浸透了,周身依旧有阴气起伏——但月光下的脸,皎洁又明亮。 洛安问:“吓到你了?” 裴岑今“噗通”坐倒在地,长长舒了一口气。 他维持着烂泥状瘫在地上,有气无力地把拔到一半的剑塞回去:“吓死我了……” “哦。那就好。” “……喂!师兄真的要吓死了!师兄真的很担心你!” 裴岑今眼神飘忽:“我可绝对绝对不想和你这种阴煞对打……” 打不过的,绝对打不过的……没看到他脚下那个支离破碎仿佛被碾成肉末的玩意儿也没打过吗!! 那个东西有两千年的道行……但他才活了几十年啊!他还想再活几十年呢! “放心,不会。” 洛安拔出钉死在地上的长钉,连带着拔出了被钉死在地上的那颗蛟头,又扯了扯,提着它把它从钉子上拔了下来。 轻描淡写的,仿佛在拔韭菜。 裴师兄:“……” 光是看着,脑壳就疼了。 他默默往后挪了挪:“……虽然但是,你是真能杀它啊……再怎么说,这也是惊蛰时最强的最强邪蛟……你是真能把它杀成……屠成这样啊。” 洛安拎着那颗缺牙断齿的蛟头,若有所思地望了望脚下。 月亮彻底照亮了脚下这片大型黑暗马赛克。 各种零件碎末铺了一天台,堪比剁肉现场。 ……哦。 “我也没想到。过程是该更艰难一些的。” 这位天师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无暇:“可能因为,我当时在算数吧。”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7节 裴岑今:“……算数?这是什么新概念提升力量的方法?你算的是什么数?” 洛安:“170。” 裴岑今:“……这个数字有什么意义吗?” 洛安:“晦气。不吉利。算着算着就想剁肉沫。” 裴岑今:“……” 这一刻,哪怕是作为一位天师,裴师兄也由衷地产生了一声感叹。 算个数就能爆虐两千年邪蛟,什么离谱玄学。 “……那么,就开始收拾吧……天也快亮了,阵法撤掉前我们要把这里清干净,否则会吓到别人……” “嗯。” “之前的剧震是因为这东西出现了吗?但那时候不是还没到惊蛰?阵法出了差错?我之前在楼下怪害怕的,你也没消息……” “大概。” “……我刚刚上来时已经顺手送四师妹回去了,她好像是被强震吓晕了……手边还亮着游戏屏。真是,道行太浅。下次见我要好好说说她……” “是的。” “这一摊真难清理……噫,死后还在往外冒漆黑的邪气,这谁能碰啊……筋脉也黑了……你说我们这次上交给哪边?妖纪会大概率不会愿意碰的……本阳会那帮怂货更不可能……监管局那边倒是会有科学家愿意要,但我最近跟监管局关系紧张……” “不必。” 洛安弯腰,指尖划过浸着紫血的鳞片。 即使袒露在皎洁的月亮下,这些鳞片依旧漆黑无光。 “……师兄,或许,我正好差一把趁手法器……” 【第二日,晴,夏天小学】 今天星期一,所以安洛洛小朋友正在学校。 学校也不会因为“今天惊蛰”放假的。 但不知怎的,今早,一直以来“污染指数严重超标”的紫海焕然一新——一夜之间,就从黑紫色变成了丁香色,仿佛是被祛除了所有黑暗似的。 各大电视台争相报道,网上也空前热闹,而安洛洛学校的校长激动地表示,这是中州文明的先进科技创造的奇迹,推动世界环保前进一大步…… 总而言之,一番令安洛洛云里雾里的演讲后,整个小学的下午都放假了。 因为所有小学生都得到了课外任务:回家观看下午一点要在夏国全频道播放的《环保科技的奇迹:我们的紫海》直播节目,再写一篇不少于五百字的《我们的紫海》观后感。 就很讨厌。 安洛洛小朋友最讨厌写日记、作文、观后感了。 每次苦恼半天憋出来的内容,老师总会批评“安洛洛同学,不要写幻想小说,你的儿童节体验不可能是在云上飞”“你的母亲节体验不可能是目睹妈妈哈哈引爆十年前失败的轨道工程”……等等。 就很讨厌。 明明安洛洛小朋友从不写幻想小说,她最讨厌写东西了。 而且,更更更讨厌的是—— 整·个·下·午全放假! 也就是说,中·午就放学了! ——安洛洛背着书包,站在正午时分的明亮太阳下,目送同学们呼啦一下全部跑光。 她却慢吞吞走出教室,慢吞吞走向校门。 面无表情,走得比乌龟爬还慢,大概是整座小学最不乐意提早放学的小朋友吧。 中午放学……就很讨厌!很讨厌!! 要等多久才能等到爸爸啊……妈妈今天也去忙了,再怎么提前下班也不可能中午来接我,话说好像就是她弄出了那个全频道直播节目……今天早晨没吃早饭就抓着手机冲出去了……就是臭老妈害我要写五百字观后感!! 安洛洛小朋友臭着一张脸往校门口挪动。 惊蛰到了,爸爸说,春天会越来越开心。 所以白天会越来越长……越来越长……新小学每天放学都很早,以后她也会在校门口坐等越来越长…… 今天还要在校门口坐到天黑……回家写五百字观后感…… 今天超级无敌最讨厌了!! 安洛洛跨出校门,重重踢了一脚门口的石子。 她抬头,狠狠瞪向太阳—— “洛洛。” 安洛洛炸起的头毛立刻僵住。 就和怒气上头时骂骂咧咧却被打断的母亲一样,她僵着头发,僵着脖子,瞪圆了眼睛。 ——校门口,街对面。 一把漆黑、漆黑、漆黑的大伞支了起来,即便是正午的太阳,也没能穿透它的黑暗。 黑伞下,爸爸冲她招了招手,弯起浅浅的茶色眼睛。 “洛洛。我来接你放学。中午我们一起去洛洛想去的比萨店吃饭,好吗?” 安洛洛:“……” 安洛洛深吸一口气,鼓起了小胸脯。 好耶耶耶耶耶—— 超级无敌最喜欢今天了!! 她呼啦啦冲出校门,百米冲刺般的速度,小书包跟在背后啪嗒啪嗒晃,仿佛疯狂摇晃的小尾巴。 “爸爸爸爸你来接我啦——” 洛安伸手接住了整只扑过来的女儿。 她扑得又猛又欢,他一手打着伞一手接着她,猝不及防向后退了一步,有一瞬间晃出了黑伞,露了小半边微笑的侧脸。 ——而遥遥的另一条街上,正和秘书说话的安各无意中瞥见了那片侧颜。 一闪而过。 第017章 第十七课 有许多事情往往需要时间才能擦去表面浮灰 安各想, 嗯。 他微笑的侧脸是真的很好看。 ——她曾无数次瞥见过这片侧颜,加班结束后的深夜、通宵过后的中午、倒时差之前的凌晨—— 她的丈夫活着时,总坐在公司一楼大厅的长椅、紧拉着窗帘的卧室床沿上、家里那只摆在沙发旁的梨子台灯旁—— 等她下班, 等她苏醒, 等她出差回来。 她总能看到他等待自己时的侧脸。 安静又温柔, 又听见了她人还没出现就大呼小叫奔来的动静,转头前就自然露出微笑。 ——那份侧颜的美丽是无可替代的。 并非出自于眉眼的精致, 那份侧颜里包含的“等待”,本就美得动人心魄。 安各生活在一个热烈、奔放、节奏极快的世界里, 自己也是个如风如火的脾性。 遇见他之前,她从未见过这种没有手机没有游戏,漫长的、温柔的…… 仿佛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安静纯粹的等待。 如果这份等待出现在虚拟作品里, 描绘什么“曾经车马很慢”,她或许依然会不屑一顾吧。 但这不是其他人。不是其他虚拟作品。也不是其他的时代。 是他在等她。 他就是擅长安静等待她,留下一份微笑的侧脸, 无关他人,无关时代。 所以她无论如何都会想用最快的速度奔过去, 贴贴他,亲亲他, 说声抱歉, 问一句“等很久了吗”。 ……安各再也没见过那样美丽的侧颜了。 那东西伴随着一个小小的盒子被埋进地下, 她当时望着墓碑想, 大抵这辈子, 都不会再见。 见不到也没关系。 这个热烈奔放的花花世界还有许多不同的美丽呢。 见不到也没关系。 从相遇相恋到相别, 她和那家伙一起度过的时间满打满算也才三年,她的生命可不止三年。 见不到也没关系。 她…… “老板?老板?老板——你跑什——” 安各冲出去, 没有思考,像狂风像大火。 她真的很擅长跑步,哪怕穿着高跟鞋,跑起来也和豹子一样。 她从小就喜欢豹子,最喜欢豹子,每次望见那满身花纹的野兽在电视上舒展四肢,急速狂奔——就感觉,豹子真是强大又帅气,可以通过奔跑抓住任何东西。 看着它们,感觉自己也可以通过奔跑抓住任何东西。 她最喜欢豹子,从小到大最喜欢去动物园看豹子,呆望着豹子可以度过一天…… 可是,曾经,只有一个人愿意陪她那样度过一天。 也只有一个人会叫她…… 【豹豹。】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8节 安各冲出人群,不假思索地冲向拐角。 那片侧颜已经消失在人群中了。 刚刚只是在遥远的斜对面,遥远地闪现了一下。 她不可能看错那片侧颜。 但她也不可能再看见那片侧颜。 安各很清醒。很理智。 她继续奔跑,继续加快速度——如果不是这个转角,一定是在下一个转角——我绝不会放过,任何可能——再跑快一点—— 一把黑色的遮阳伞飘过她的肩膀,安各猛地转身,伸手攥住了对方的胳膊—— “小心。” 洛安打着伞,无奈地拎起差点绊倒在地的安洛洛。 从刚才开始她就一直走在旁边蹦蹦跳跳,现在才摔,也算平衡力很牛了。 “走路时别乱跳,洛洛。” 安洛洛:“可是我开心——” 她被爸爸重新放稳后,多多少少注意了一下脚步,但小辫子依旧愉快地上扬:“爸爸爸爸!你白天可以出来啦!” “嗯。只要在伞下。” “那爸爸可以被别人看见了吗?我们去接妈妈吧——” “……” 洛安一手拎着女儿的书包一手打着伞,闻言,并没有出声。 但安洛洛从他的沉默里明白了什么。 “……依然看不见吗?” 爸爸叹息一声。 “的确,在这把伞下,是有可能被看见。但可能性很小……” 阴气与邪气笼罩的两千年道行,给了阴煞避开阳光、在白日现身的可能。 但,没有阴阳眼的普通人要想穿透这些在伞下看清他,除非是很强烈很强烈的、针对他本人的执念…… 就冲妻子那自由的作风……没心没肺的做派……还有那170个情缘……呵呵。 谁看见他,她都没可能看见吧。 在游戏里逍遥快乐交了一百多个对象的家伙,怎么也不可能和“执念”这种东西扯上关系。 别说让她看见,洛安这几天连看都不想看她。 他是不会反驳她对她发脾气,但,自己默默生闷气总行吧。 他都做鬼了,还不能自己生闷气吗,又没人会发现。 170……这数字快到两百了……洛安不懂什么游戏情缘,他觉得那种东西和对象完全没区别,已婚的家伙就不应该随便交任何情缘…… 总这样,妻子总这样,她概念里的“已婚”和他概念里的根本就不是一个词。 还活着时就和她吵过很多次了——明明已婚她偏要穿什么露背短裙去和什么乱七八糟的朋友吃宵夜,说她一句,她就脾气发作揪着他开骂“这是我的自由你再逼逼就滚出去”…… 说得好听,那他深夜要出去工作的时候,她为什么依旧揪着他骂。 “你鬼鬼祟祟从卧室里溜出去想干嘛,你不说清楚就别想出去,你敢出去试试”…… 哪怕他从不还嘴,她也吵得很凶。 但以前的洛安总觉得,妻子毕竟和自己成长在完全不同的环境里,面对“已婚后该如何摆正态度”的问题,需要理解,需要协调,需要磨合。 譬如他认为“男闺蜜”这个存在就是这个新时代该被砸得稀巴烂的糟粕,但总不可能直接告诉妻子,让她和所有男性朋友断绝往来。 ……虽然她那个男闺蜜是真的稀巴烂。洛安看一次就想动手砸一次。 还有她那个莫名其妙的女性朋友…… 但妻子是想让他融入她的朋友圈,他不能动手,只能保持微笑。 哪怕能看见她几个朋友背地里的嘲讽表情。 ……还能怎么办呢,谁让他们是两个观念太不同的人,山里山外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所以,她吵归吵,闹归闹…… 脾气过去之后,安各总会道歉,洛安总会理解。 如果一起认真维护,总能找到合适的解决方法吧。 譬如那个糟粕男闺蜜,洛安相信,如果他潜移默化地给妻子上眼药,大概结婚七年后,就能出手把他砸成稀巴烂。 嗯。 问题矛盾都会解决的,只需要更多的时间。 因为是要认真过下去的夫妻,古板的洛安从没有“不合适就离婚”这个概念。 总能过下去的,只要还想着对方。 只是要多费些耐心,多一点退让,多等待一段时间……没关系,他最擅长这个。 ——然而,洛安没能等到那么多的时间。 从相遇到相别,他们之间,满打满算也才三年。 他本以为很了解妻子,死后才发现,他真的……太不了解她。 有太多东西,他不知道。 按心情换着染的头发也好,沙发上的明星抱枕也好,游戏里的情缘列表也好…… 而且,最重要的是。 他们之间,似乎不再是“夫妻”,不再共享“已婚”的身份了。 洛安怨气起伏了一晚上,不得不清醒地意识到: 只有他自称“已婚”。 她如今却是“丧偶”。 ……更通俗的说法是“寡妇”,新时代的寡妇交1700个对象也不违背什么,他没理由去管。 ……想来想去,最终,只能自己默默生闷气……除了生闷气什么也做不了……今天连饭菜也不想做……给她做什么饭啊,反正她有钱,多的是高级餐厅星级厨师抢着伺候……她那个乱七八糟的朋友不是还强调过很多遍吗,他们圈子里的人压根就看不上什么家常菜…… ……随便吧。 反正她不再是已婚了,他只是个倒霉早死的前任。 170个情缘还是1700个情缘,随便她好了,他无论如何也管不着。 洛安越想越气,越想越气,一整晚后,手下锤炼的蛟鳞蛟皮都快冒烟了。 ……死透的化龙蛟不可能再次成为稀巴烂帮他缓解情绪,洛安没缓过来,太阳出来后也没有。 今天早饭他就做了女儿的份,只给安各炖了一碗皮蛋瘦肉粥,还没放皮蛋。 安各的午餐便当也是“阿姨”的工作范围,但洛安今天没做三菜一汤,就丢了一堆速冻饺子随便进锅煮熟,然后塞了两块葡萄干能量棒,直接快递寄去她公司。 至于晚餐,冰箱里有女儿早上吃剩的小笼包,爱吃不吃随便她。 反正她有钱,还有170个对象呢,怎么也不缺人照顾。 ……以这位煮夫贤惠的程度,此举属实是气狠了。 安洛洛小朋友还没意识到,“爸爸带我去外面吃披萨”本身就是一件异常的事。 通常爸爸被妈妈气到后,再怎么气也依然会待在家里的,区别只是使菜刀的力道大小。 哪怕是气出家门,也会赶在早饭时间点回来。 这一次,嗯…… “洛洛,吃完午饭,爸爸带你去姑姑那里,好不好?爸爸正好要去姑姑那里查工作上的资料,姑姑会帮洛洛一起写观后感的。我们晚上就在姑姑那里吃饭吧?” 披萨店里,安洛洛咬着拉长的芝士丝,茫然地眨眨眼睛。 姑姑那里…… 因为去那里要飞过好多地方,爸爸一般只会在暑假带她去姑姑那里玩。 但是,去那里要……飞过好多地方!飞过—— “好耶!!我要去我要去!!” 安洛洛立刻欢呼雀跃,把“咦那臭老妈晚上吃什么”的疑惑抛到脑后了。 【另一片街区,咖啡店】 黑色的名牌遮阳伞叠在一边,安各看着对面的男人,对面的男人正轻嘶着揉胳膊。 她低头给秘书发了短信,又调出其他下属额外添了几个命令,便合上手机。 ……明明,是绝对不可能把他的侧脸看错的……更别提,看错成眼前这个…… 安各忍不住轻轻啧了一声。 她的心情,非常,非常不好。 狂奔出去的时候,明明,感觉,能够抓到珍贵的东西…… 却抓到这么个东西。 “你手劲也太夸张了吧。” 男人皱着眉地抱怨:“我这块都变青了……” “是你太弱了。”安各翘起腿,似笑非笑,“我经常攥我丈夫胳膊乱晃,也没见他抱怨什么。” 男人勉强笑了一下。 “我听说,你丈夫七年前就死……” 安各接过服务员递来的冰汽水,一脸无所谓:“他是死了,但我又没离婚。死人签不了离婚协议,死了也是我丈夫。”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9节 “跟我这种人结婚,死了也别想跑。” 男人:“……” 服务员:“……” 男人的脸色更不好看了,服务员立刻夹着餐盘遁走。 安各吸了口汽水:“跑得口渴……早知道只是你这个东西在附近乱晃……” 男人:“安各——” “生气了啊?学长?因为我说你是个东西?” 安各笑着摆摆手:“不好意思,第一次见到有人效仿别人的丈夫整了鼻子下巴和耳朵,跑到我附近乱晃吸引眼球的……你不是个东西,东西也比你好看。” 男人霍地站起—— 安各脸上的笑容没变,眼神却猛然冷了下去,抬手在桌上轻轻一敲。 她心情真的很不好,没耐心跟这东西耗。 ……男人慢慢坐回原位。 没谁能在这样凶冷的眼神面前站直吧。 她……是真的…… “嗯,这才像样。所以你想求我什么?”安各抓回汽水,“想要的东西不少吧,否则也不至于整出这么一张脸来。” 男人咬咬牙。 他那张脸其实底子很好,动刀的痕迹并不明显,整容医师的技术想必也很高超。整出来的效果不算违和。 男人和她一起走进店里时,几乎所有人都在看他。 因为这张微整过的脸是仿照某个人的脸——原型太优越,哪怕是三分相似,也足够美丽了。 与洛安三分相似的脸,尤其,是侧脸。 ……所以,看在安各眼里,这样恶心、劣质。 三分相似的低劣仿品,结合刚刚那个一闪而过的真实侧脸—— 难道我真的能把这东西看错成他? 难道我真的有那么冲动愚蠢? ……这猜想让她的心情极度、极度不爽。 恨不得动手把这张脸砸得稀巴烂。 “我行程很满,学长。这场谈话按分钟计算,消耗的是你的机会。” “……你知道我家里是什么情况的,安各,你明明最清楚……我、我母亲她,她骗我说生病了……我不得不从国外回来,回来后才知道,家里的财政情况……所以她要强迫我去联姻……她竟然要逼我娶一个离过婚带小孩的女人……” 哈。 安各把手往桌上一放——对面的男人轻微抖动了一下——安各笑了一声,因为这次她只是随便放个手而已。 “王伦学长。你真无耻。需要我提醒你,我是个已婚带小孩的女人吗?” “……” “哦。因为我看上去比她更年轻更漂亮,还有钱的多得多,是不是?” 王伦动动嘴唇,最终,还是憋出了自己也觉得耻辱的请求。 “你曾经那样帮过我,安各……能不能,再,帮我一下……我家里真的……我不想和她结婚……我知道你当年曾经喜欢过……” 安各说:“我当年没有帮你。” “你明明——” 桌对面的女人,是真的年轻又漂亮。 不知为何,数年未见,她仿佛停在了高中时代,依旧那么耀眼、鲜活、刺目。 然而,没谁会在看见安各时,联想到“美貌”……只是刺目……刺目而已。 高中时的安各,染着杀马特头发,校服外套系在腰间,常年一件运动背心搭红色秋裤,给出的说法是“血溅在红秋裤上看不出来”。 常常有人目睹她约架、喝酒、飚摩托,传言说她和一堆社会人士交从甚密,还频繁出没地下拳馆……十足的混混做派。 是,她同时也出手大方、性格爽朗、没逃过一节课缺过一次勤,作业本哪怕沾着不明血迹也照样写满上交——成绩年级第一,打球碾压校篮球队,田径比赛跑得像豹子,打游戏时操作拉满带飞同学—— 这位当之无愧的大佬,再怎么混混做派,同学们对她,也是羡慕喜欢。 谁不喜欢呢,脑袋又聪明,性格又开朗,看到大家做卷子做累了,挥挥手就请全班吃冰激凌。 高中时的安各收女生情书收得手软,比学校里正经的校草收得还多。 虽然她本人经常直白嚷嚷“我是异性恋”“我要大帅哥”“我要酸酸甜甜的羞涩早恋”,但高中男生,很少有人敢挑战她这个类型。 就像白衬衫的帅气男生是高中女生追捧的主流类型,白裙子的美丽女生也是高中男生追捧的主流类型。 ……当时男生们对安各其实抱着敬佩感和嫉妒感,前者因为她真的牛,后者因为…… 那个白裙子的美丽校花,天天就围着安各打转。 穿着美丽的白色长裙,用那把娇滴滴的嗓子在看台上喊她“安哥加油”,喊得围观的男生又酸又羡慕。 ——啊对,“安哥”这个绰号,就是从那个女生开始的。 杨兰兰,从高中开始黏着安各打转,从高中开始就“安哥”“安哥”黏黏糊糊地喊她,最终喊得安各朋友圈里的同龄人都会打趣几句,叫她“哥”了。 ……安各本人并不喜欢这个谐音梗,倒不是因为别的,她是真觉得“安哥”听上去不够可爱,想要一个可爱的昵称。 热爱逛动物园看豹子吃棉花糖的追星少女,想要个可爱点的绰号怎么啦。 ……然而,其他人就算不叫“安哥”,也不可能把安各划进可爱区域。 但毕竟无伤大雅,她也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和朋友翻脸,就算了。 更何况,除了杨兰兰,其他人也不常叫这个绰号,顶多见面时打趣几下。 正式的场合也不可能出现这种称呼,员工就更不可能…… 所以无所谓了,杨兰兰小公主爱叫就叫吧。 ……所以凭什么她能被大家叫“小公主”这么可爱的昵称,她就不行啊?? 唉。 归根结底,杨兰兰的家族很有分量,哪怕是碍于生意场上的关系,安各也不可能因为一个私底下的小昵称和杨家的小公主计较。 性格使然,从高中时代时应对杨小公主的黏糊纠缠,安各一直宠着纵着,睁只眼闭只眼。 面对杨兰兰那种娇滴滴的、漂亮可爱的女孩,她太习惯把自己放在“保护者”“主导者”的位置了—— 拜托,杨小公主被太阳晒一下就头晕了,她一个能在烈日下进行一千米赛跑还拿到第一的大佬,还能和杨小公主计较吗? 安家的野孩子是钢筋铁骨随便摔打,杨家的小姑娘是水做的花捏的要好好呵护—— 碍于两家相仿的分量,这话安各从小听到大,潜移默化的,她也觉得没什么毛病。 她就是身体健康不娇弱嘛,皮实又抗造,挺好。 ……虽然,有时候,会稍微有点不爽…… 譬如跑完马拉松比赛拿着奖杯气喘吁吁回班,一边精疲力尽地扒拉着防晒霜想擦擦晒伤的皮肤,一边口干舌燥地找水喝…… 结果发现班里空无一人,大家都跑去呵护医务室的杨小公主,而书包里的防晒霜和水都被拿走了,杨小公主眼睛红红地瘫在医务室的病床上,说我刚刚在看台上给安哥加油都犯头晕了,你一点也不关心我。 “水呢?” “我倒光了,哼。” “防晒霜呢?” “扔掉了,反正你不心疼我。” “你有病吧?” 杨兰兰眼泪立刻就下来了。 然后安各不得不追在后面哄她哄了一星期。 ……有时,和这位娇滴滴的闺蜜相处,哪怕是爽朗大方的安各,也会产生一点不爽…… 但她对朋友大方惯了,也粗神经惯了,真要高中的安各说具体哪里不爽,也说不出来。 反正她皮肤晒伤了也能好,没水喝去外面的水池喝直饮水也行,算了。 ……这样的杨兰兰,作为安各众多朋友的一员,却是高中时黏她最近的一个,所以和安各在各方面都是鲜明对比…… 高中时代,大家提起杨兰兰的温柔娇弱,就要感叹一下安各的钢筋铁骨。 说一声杨兰兰作为校花受男生追捧,就要感叹一声安各作为无冕校草受女生欢迎。 事实也的确如此,当事人好像都没意见。 ——直到安各意外遇见了那时候的高年级学长,正经的学校校草,王伦。 安各自认和王伦没什么关系的,顶多是看着那张还不错的脸吹过几声口哨,听说他家里的困难后,顺手帮了一把送王伦出国学习。 对她而言,不过是年少时随便看过的一张脸。 要问为什么能把这个名字记到今天,即便他整了容也能认出那张脸……和什么青涩的高中感情还真没关系…… 纯粹是因为,当年,王伦出现的时机,正好。 安各最叛逆、最躁动、最不成熟最想撂挑子离开一切破坏一切的青春期。 她当时蹲在马路边缘,脚边躺了一地破碎的酒瓶,手里攥着一根点燃的香烟。 破烂家族,破烂爸妈,那些破烂东西的影子在她脑子里来回搅,搅得安各异常烦躁。 安各醉醺醺地盯着手里的香烟想,要不,吸一口吧,然后去打一身洞,耳钉刺青舌钉全安排上,让那帮人成为圈子里的大笑话,反正她已经是他们口里的大烂人了。 再烂点也无所谓吧。 虽然那时她依旧认真上课认真学习,再叛逆也没真的吸过烟,真的在身上打过洞。 不过……真的做了,那帮人又能怎么样? 她偏要……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0节 醉意满满的安各抖了抖香烟,就要放在嘴边。 这根烟还是杨小公主给她的呢,小公主说,吸烟的人很酷的。 ——可是,正巧,那时,王伦从她身边经过。 白衬衫的校草,安各模糊想起,前几天好像对他吹过口哨。 于是她晕乎乎地招了招手:“嗨,校草,晚上好……” 王伦直接在她脚边啐了一口。 他的眼神被路灯照得异常清晰,安各便再也没忘记这个人、这句话: “恶心。” ……鄙夷,嫌弃,贬低……“干净”的校草那时显露的眼神与辱骂…… 就像一盆冷水浇下,安各从最不成熟的时期里清醒过来。 她在街边蹲了一夜,最终碾烂了手里的香烟,踢翻了脚边的酒瓶。 算啦。 现在好好读书,将来好好工作……只要我和帅气的豹子一样奔跑起来去抓那些东西,总有一天能随便碾压那些烂人吧。 没必要用如今这方法,和他们两败俱伤。 【恶心。】 ……我可不想,把那种眼神当成自己未来的全部价值啊。 所以,其实,后来的安各挺感激王伦。 高中毕业时,听说他迫于家里的压力无法继续学业,就出手帮了一把,让他出国学习了。 不是和这个人关系多好,更不是对他有什么异性想法,只是,回报他那时候恰巧出现在那里,骂醒了她而已。 她不可能对曾那样侮辱自己的人有什么好感,但,也的确要感谢对方那时的侮辱,不是吗。 安各处事一直清醒理智,恩仇必报。 ——然而,在安各的所有朋友眼中,尤其是与她共度了高中时光的杨兰兰眼中—— 这位曾被安各调戏、又被安各切实出手、动用资源帮助的校草,是安各板上钉钉的“青涩初恋”“校园男神”。 高中时代那么一个青涩的时期,一个白衬衫的校草学长和一个叛逆不良少女——要素拉满,只要提几句,大家就默认有故事了。 当然,王伦本人肯定知道,这份“初恋”传言完全不属实。 他对高中时的安各的鄙夷厌恶也是真的——她比他受女生欢迎,还有杨兰兰追在身后—— 王伦那个时候很喜欢杨兰兰,所以,怎么也喜欢不来安各。 在他看来,娇弱美丽的校花追在那么一个粗鲁恶心的不良后面,太可惜了。 但,离开校园后,安各愈发亮眼,创下的成就与财富愈来愈惊人…… “我很厌恶她,我和她完全没关系”,步入社会的王伦再也说不出这话了。 毕竟,“夏国那位大佬曾经暗恋过的男神”,这份头衔、这个误会给他带来了太多太多的好处……无形的利润越滚越大,他甚至不需要说明什么,只需要在旁人打趣的眼神里默不作声…… 长此以往,听着那些吹捧,王伦自己也恍惚觉得,高中的安各的确喜欢过他了。 否则,为什么遭遇了那样一句辱骂,还肯出手帮他,这么多年没有进行丝毫报复呢? 她肯定,是真的喜欢过他…… 可是,再后来…… 安各竟然宣布结婚了。 “传言里大佬曾经暗恋过的某某”与“大佬名正言顺的合法丈夫”,哪个能在圈子里占到真正的利润,显而易见。 听到消息后,王伦非常慌张。 ——他不能放弃这个头衔,这份传言,安各唯一的桃色新闻给他带来的利润已经太大太大了,如果这个谎言被戳破,他如今的工作、上司的纵容、同事的羡慕眼神—— 万幸的是,安各的丈夫,还没有露面。 他似乎完全不懂,该如何抢占“大佬身边”的无形利润。 王伦占据先机,况且…… 杨兰兰找上了他,极为不满,极为鄙夷。 “我们没人看得上他,”如今更加娇艳美丽的女人撅着嘴说,“安哥就像是瞎了眼,他完全不是圈子里的人,没钱没势还工作不稳定,一个只有一张脸的低等废物,我说了多少遍,安哥跟他结婚就是扶贫,但她死活不听我的劝,为了他竟然还敢和我吵架——” “这样吧,我给你个机会。要不要就看你了……王学长,你难道想被一个下等人夺走自己的东西吗?” ——然后,王伦就被送进整容医师手下,又被杨兰兰直接送去了洛安那边。 那是个小包厢,应该是吧,王伦对于那时见面的缘由没什么印象,因为他太紧张了。 包厢里没有安各,只有杨兰兰为首的几个富家女孩,角落里还坐着一个在抽烟的男人。 王伦被女孩们嬉笑着推过去,洛安回过头瞧他。 王伦第一反应就是,耻辱。 他想要逃跑。 那样一个人,原来是那样一个人……而他为了维护一个无耻的流言低头来到这里……这太耻辱了。 但洛安很礼貌地伸出了手,他似乎正因为包厢里扎堆的富家女感到不适,又不是很想靠近角落里唯一的男人—— 他说:“你好。你也是安各的朋友吗?很高兴认识你。” 王伦说不出话。 一想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他就羞愧得脸上发烧。 面对那样一个人温声的问好,谁也说不出什么尖利无耻的话吧。 ——不过,不用他说话,杨兰兰迫不及待地捏过他的脸,对着那个人说—— 说了很多。 这个人才是她爱慕许久的初恋,你看看你们相似的眉眼,你不过是个一穷二白的替代品,如果还要脸的话就自己离婚滚出首都…… 杨兰兰说了很多,很多。 添油加醋,胡编乱造,还说安各高中时就和他接过吻,开过房。 格外尖利,格外刺耳。 不知怎的,即便是默不作声,脸上发烧的王伦也感觉到,这位自己曾经暗恋过的温柔女同学,本质上没有那么温柔。 而对面的男人听着那些“真相”,打量他的眼神轻轻凉下去,却也没有很冷。 最终,杨兰兰已经无法维持尖利的嗓音,她嘶哑地喘息起来,停止了谩骂与侮辱。 而对方只是点了点头。 “这样吗。” 他抬手转了转无名指上的戒指:“我会和妻子沟通确认的。” “不过,这些事听上去就像笑话,她或许会拍着肚子狂笑。” ——杨兰兰气疯了,而王伦再也待不下去,他仓皇地跑出包厢。 即便跑出了包厢,也能听见杨兰兰嘶哑地对着那个人大喊大叫。 ……王伦不明白,杨兰兰为什么听上去比自己还针对那个人,她表现得就像是被抢走了什么东西似的,面对朋友的丈夫,侮辱贬低与鄙夷,歇斯底里般宣泄出来,仿佛之前几十年的豪门家教化为乌有…… 而那个人……唉。 他看上去真的脾气太好。 迟早会被排挤出那个圈子……哪怕是安各名正言顺的丈夫,也吃不到安各身份的任何利润吧…… 不过,当然。 作为一个天师,洛安对上流圈子没有半点兴趣。 傍晚后安各急匆匆地下班赶来,对面那个满脸扭曲的女人立刻就柔了下来,一叠声地叫着“安哥”去搂她的手臂。 安·两手已经抱住等很久的老婆手臂求原谅·各:? 她回头看了一眼杨小公主,摸不着头脑。 不是,她都有丈夫了,丈夫的手臂手感还那么好,为什么不搂自家丈夫的胳膊,专门空出一只手给她搂啊。 话说她也不是很喜欢和杨小公主搞闺蜜贴贴,都多大了还非要抱在一起干嘛,杨小公主指甲上的钻会刮疼她,香水味道也呛。 然后杨兰兰眼睛一红,就冲出去了。 安各下意识就问洛安:“你刚刚凶她了?” 刚刚遭遇了一场长达五十分钟的单方面辱骂没开口的洛安:“……” 碍于这是在外面,这是妻子朋友组的饭局,洛安保持着微笑。 结束后他坐进驾驶座,喝了酒的安各坐进副驾驶,车门关闭,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 “你那个杨姓朋友,说话乱七八糟,行为莫名其妙。以后离她远一点。” 安各:“?” 安各:“啊?” 脾气超好的安安老婆为什么会有这种评价? ……她单纯的震惊大概是被解读成了“什么我朋友没问题啊”,洛安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又放松。 “好吧。随你。但我不想再和她见面。” “……发生什么事啦?我加班没来的时候,你们闹矛盾了?不过今天组的局也奇怪,怎么包厢里就那几个人,我还有很多别的朋友没来,我改天再介绍你……” “不用了。够了。我不想再见你那些莫名其妙的朋友。” “……你这是什么态度?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就是问问你,你对我朋友这种尖锐的态度是什么——” “……” 然后洛安又遭遇了长达十五分钟的单方面骂骂咧咧。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1节 虽然没有侮辱没有贬低,就是“我很生气”“你要尊重我朋友”“我真的很生气”的文明骂骂咧咧。 直到到家,直到停车,直到他默不作声地拉开车门,往外面走。 安各两秒钟后就意识到他正往与家门相反的方向走,她立刻跳下车去拉他—— 轻而易举就拉住了,好像她的手劲真能战胜怨鬼或蛟龙似的。 安各:“……咳,咳咳,我刚刚又乱发脾气……对不起。” “哦。” “你别生气啦。我就是想把你介绍给我所有的朋友……你要是不喜欢他们……那就不见了,都没关系。你最重要啦。” “……” “对于杨兰兰那个人,我刚刚没有无条件指责你的意思……近几年我跟她关系也淡了,毕竟她天天喝茶吃点心逛街,我要工作玩不到一起……我,我就是单纯好奇了一下,因为她一直很受男人欢迎,难得听到有异性给她这么尖锐的评价……” 洛安原本已经缓和了表情,听见她这些嘟哝,又皱起了眉。 “那种莫名其妙的人受异性欢迎,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是你丈夫,对其他异性不会有任何偏颇评价。” “……偏颇评价?” “譬如‘你刚刚在车里没有让我很生气,即使骂骂咧咧也很可爱’,就是来自我的偏颇评价。” “……对不起嗷。” “算了。没关系。……你那个杨姓朋友,真的……莫名其妙。” “还好吧,”安各挠了挠头,“她一直有点莫名其妙啦,从高中开始就是,高中的时候她经常让我……” 然后这位对朋友尤为粗神经的豹豹就呱啦呱啦吐槽了一通高中时自己的遭遇,她也说不出所以然,“就是有点不爽”“但没有大问题啦”“还是要让着她”之类的小牢骚。 但是好脾气的丈夫当时非常、非常、非常生气。 他看着她,几次欲言又止,但,又像是顾忌什么,把话慢慢咽了回去。 ……或许是顾忌到她的暴脾气,顾忌到她对朋友的维护心,顾忌到杨兰兰是“高中至今的闺蜜”,而他们之间不过是才认识了几个月就闪婚的稚嫩恋情…… 他顾忌太多,考虑太多,对他们之间暗藏的矛盾,也有太多的不自信。 最终,洛安只是说:“没关系。” “我可以叫你小公主,你想听多少遍,我就叫多少遍。” ——时隔多年后,安各终于从他人的口中明白,他那个时候,究竟想说什么,又咽回了什么。 她看着面前低着头的王伦。 恍惚中想,怎么又一次,被这东西点醒了呢。 ……但这次时机不恰巧,好像没人会再叫她小公主,用可爱的昵称弥补一些说不出口的东西了。 不过,也没关系。 安各点了点手指。 她又不是小公主,他还是最常叫她豹豹的。 豹豹有獠牙,愤怒了会咬人,伤心了也会咬人。 “杨兰兰现在的联系方式,你有吧?给我。” 第018章 第十八课 解决讨厌的朋友不需要坦白恶心的细节 安各的朋友一直很多, 每个朋友都有着各自的特点,在各自的领域里也很优秀。 好比安洛洛之前转学的事——就是拉安各入坑“逍遥九天”的那位朋友“方球不圆”出手办妥的,她现实名叫方丘芳, 是位相当有地位的教育专家。 谁也不知道讲台上温婉的老师背地里有多沉迷网游, 咳。 要知道安各本质上是个商人, 再怎么粗线条,步入社会后, 她愿意出手结交的朋友不会差到哪里去。 交友也好,做生意也罢, 商人的人脉就是待变现的金钱,安各重视朋友,就等于重视自己的生意。 真要仔细去挑选自己亲近的人,安各的眼光其实相当毒辣。 ——即使是读高中时最不成熟的时候, 安各在混混地带交的那些朋友,也相当可靠,义气又爽朗, 虽然没什么文化、社会地位也不高,但那里面真有人愿意为她打架坐牢。 安各至今都愿意和他们时不时出去喝酒玩。 ——当然, 要结交到这样讲义气的朋友,安各本身绝不是一个吝啬精明、斤斤计较的朋友。 做一个受欢迎的朋友, 是不能太精明的, 要适当冲动, 适当糊涂。 家世好的朋友, 能力强的朋友, 性格有趣的朋友…… 有人想把她当刀使, 有人想把她当挡箭牌,有人对她有莫名其妙的坏心思…… 朋友多了, 好的有,坏的便也有。 大多数时候,安各只是睁只眼闭只眼。 譬如家世好的某个朋友性格不好,能力强的某个朋友嫉妒心强,性格有趣的某个朋友谎话连篇……她是交朋友,又不是找遗产继承人,挑剔那么多做什么呢。 人无完人。 不涉及底线的,不算大事的,不影响她利益的,随便啦。 反正,那么多朋友,也不可能都是她深交的朋友。 该大方时就该大方,该舍弃时就该舍弃。 ——安各就是这么舍弃杨兰兰的。 如今的安各早就和杨兰兰关系疏远了,她甚至连杨兰兰的联系方式都要问王伦要。 毕竟杨兰兰不是安各看中的、信赖的、主动出手结交的那些朋友…… 杨小公主是自己黏过来缠着她的,十分莫名其妙。 而且,每次和她相处,安各都会有点不爽。 最终自然而然疏远了,抛之脑后,差点连这个人姓甚名谁都忘了…… 反正安各朋友很多,工作很忙。 杨兰兰身上,从来就没有安各看中的价值。 没义气,不算有趣,性格有点作,没什么很强的能力,也没有靠谱的专业领域。 每次和朋友聚起来玩,只要有她,玩着玩着就要照顾她,一个疏忽,这个小姑娘就砸她东西对她红眼睛发脾气…… 安各也就是对朋友相对大方、相对不计较,要她时刻忍耐另一个小姑娘莫名其妙的娇脾气—— 怎么可能,她可是对着自家老婆都能时刻炸毛的臭脾气。 她这个臭脾气是要靠美丽老婆时刻顺毛的,跑到外面玩时却要顺毛别人的脾气,她想得美。 ——不过,安各的忍耐线,是逐渐降低的。 曾经,在安各眼中,杨兰兰就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安各喜欢长得好看的人,也喜欢娇软的小女孩,所以愿意让着她,随口哄哄她。 不管杨兰兰是倒了她的水,扔了她的防晒霜,还是折断了她新买的粉色铅笔盒……一些东西和一个娇滴滴的朋友,安各当然更纵着后者。 说白了,价值问题,曾经杨兰兰作来作去,也没真正损害安各看中的东西。 水倒了再去接就是,防晒霜扔了可以再买,铅笔盒被折断了还可以从垃圾桶里捡出来,拿透明胶带缠个几圈继续用……安各这方面粗线条惯了,不觉得委屈。 然而,结婚后,她就越来越烦杨兰兰了。 因为杨兰兰作来作去、重点针对的对象不再是水或防晒霜,是她丈夫。 “他怎么怎么无耻”“他怎么怎么废物”“跟这种人结婚就是扶贫”,只要见到杨兰兰,安各就能听到她嘴里对洛安的贬低。 她单方面对老婆骂骂咧咧是一回事,有外人对老婆骂骂咧咧是另一回事。 ……我自己脾气发作骂老婆时都舍不得骂这种侮辱性这么强的话呢! 你谁啊,你凭什么当着我骂他? ——当然,安各那时不知道,杨兰兰背着她对洛安做的事,更过分,更恶心。 其实杨兰兰在她面前说的话完全不算骂骂咧咧,只是些不着痕迹的调笑,叠加女孩美丽的脸和豪门大族的修养,上眼药上得十分赏心悦目。 ——但安各这样一个粗线条的家伙,唯独洛安相关的事,特别敏感。 所以杨兰兰只要上一次眼药,安各就能听出来,再立刻把那句轻飘飘娇滴滴的话,自动翻译成一顿骂骂咧咧。 然后她就会不爽,非常不爽。 “是啊,呵呵,现在的男人,只想着……” “你什么意思。你对我丈夫有什么意见吗。” “……安哥,你吓到我了,凶我做什……” “你说清楚啊。你对我丈夫有什么意见啊?” “……呜,呜呜……我只是关心你……” “又哭?出去哭,别让我听见,吵死了。” “……” 某位总裁圈大猛豹要是凶起来,那是真的凶。 翻脸就露獠牙的。 也就某位看惯了妖魔鬼怪的天师能从发火的她身上看出“可爱”吧。 久而久之,杨兰兰在她面前不敢再上洛安的任何眼药了,安各考虑到杨家的关系,见她收敛了,便也暂且放下。 ——当然,杨兰兰背地里完全没有收敛。 她只是发现,安各是个臭脾气,安各的丈夫却是个软和性子。 洛安从不擅长应对陌生异性,“男女授受不亲”的教育刻在骨子里,面对妻子的朋友,妻子不在场的时候,他一句话都不会主动开口。 不接触,不反驳,不理睬。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2节 他的确不是个会投入一切“吵架”类事件的人。 ——看在杨兰兰眼中,就是最极致的好欺负。 她当然厌恶洛安,安各是她的安哥,本就不该结婚成为谁的妻子——她最喜欢的安哥是不可以嫁人的! 安哥那么帅气那么强大那么夺目,当然是她的骑士她的王子——安哥绝对不是什么能穿上裙子嫁人的女孩!安哥才不需要婚纱或丈夫! 杨兰兰已经恨了许久,尤其是她们离开校园后。 安哥就该是她的安哥,在运动会所向披靡,在阳光下露出虎牙,冲她摇晃金灿灿的奖杯,帅气又明亮。 安哥不需要防晒霜,也不会口渴疲惫,更不可以拥有粉色的铅笔盒。 安哥喝酒砸酒瓶很帅,打架流血时也很帅,如果能添上刺青、吐出慵懒颓废的烟雾—— 杨兰兰太喜欢那样的安哥了。 钢筋铁骨的野孩子,过家家时固定在身边配对的王子,同龄人比来比去总是越不过去的大佬。 谁也比不过安哥,谁也没有安哥强。 小时候意外遭遇绑架,紧紧抱着大哭的自己轻声说“嘘”,被坏人的子弹擦过脸颊也不吭一声的……她最喜欢的,强大帅气的哥哥。 杨兰兰并非同性恋,她喜爱的是强大帅气的男性——而身边的安各却比虚拟作品里任何的男角色更强大、更帅气,就是她所有幻想的具现化,她所有渴慕的究极替身。 杨兰兰是杨家的小公主,安各只是安家的野孩子…… 理所当然的,杨兰兰想,我可以把她拿过来,捏成自己想要的模样,成为自己身边最帅气的王子殿下。 大家都会哄着我,顺着我的,安哥也会非常乐意。 也不需要更改许多,安哥很好很好,唯独只有一个瑕疵:她的性别。 ……但无所谓,安哥自己也不在乎性别,留着短发穿着裤子,哪里有女孩的样子呢? 安哥才不是女孩呢,是我强大帅气的哥哥。 没关系,瑕疵就去掉,我会帮安哥更帅气,更强大的。 ——可是,费劲力气、求遍了爸爸妈妈,才来到安哥就读的重点高中,努力靠近了她后…… 杨兰兰发现,安哥总是喜欢一些坏东西。 安哥为什么要喝瓶子里的水?应该像校园片的男主角一样直接对着水龙头喝自来水,这才帅气呀。 安哥的包里为什么会有防晒霜?原本皮肤就有点白,应该被均匀地晒伤后,慢慢变成性感的小麦色。 安哥为什么会喜欢粉红色的铅笔盒?应该用机器人、黑蓝色、一切帅气强大的——一个强大又帅气的哥哥,绝对不准喜欢粉红色!! 安哥,安哥…… 竟然还对她开玩笑说什么,“能不能换个可爱点的绰号啊,我也要当小公主”。 开玩笑。 安哥怎么能当小公主呢? 安哥这个想法真是恶心死了。 ——没关系,可以慢慢改掉,她不介意费劲去修改,安哥这么帅气。 ……然而。 离开校园,离开那个把她当作“女神”众星捧月的小小班级。 安哥跑得太快,飞得太高,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就是奔进大草原的豹子,杨兰兰无论如何也追不过去。 她再也无法贴到那么近的位置,修改安哥身上的坏东西。 只能眼睁睁看着安哥穿丝袜,穿高跟鞋,学着那些莫名其妙的狐狸精穿工作套裙—— 最终,恋爱嫁人,穿上美丽的婚纱。 她是个强大又帅气的人,但同时也是个漂亮可爱的女孩——那个骤然冒出、一无是处的男人,他潜移默化、润物无声地帮她展示出了这一点。 一头乱七八糟、堪堪洗回黑色的短发,他梳顺了,理好了,竟也能编出漂亮的辫子。 短短的小辫子,丝巾扎出的发带,五颜六色的手绳,花纹精细的项链……还纵着她去动物园游乐园之类一点也不帅气的地方,陪她玩一点也不帅气的东西。 有他陪着,安哥竟然要买彩色的夸张爱心墨镜,要吃粉红色的棉花糖,要选颜色漂亮的冰汽水、再插上猫爪形状的吸管喝。 ……开什么玩笑!那是安哥,她强大帅气的哥哥,绝对不可以戴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喜欢那些—— “和你无关。” 被侮辱成下水道的蛆虫,那个好欺负的男人也只会平静地说:“她喜欢什么,就做什么。” “你懂什么——” 杨兰兰快恨死洛安了。 杨兰兰有多恨安各身上那些自己再也修改不了的“恶心东西”,就有多恨洛安。 她几乎把所有的恶意发泄在洛安身上——反正他好欺负,是个没用又懦弱的穷鬼,也融入不了安各的朋友圈。 杨兰兰做的事说的话,本就是上流圈中心的安各可以完全不受影响,但洛安…… 洛安不懂那些,也不想懂,或多或少的,还是听进去了。 关于财富差距的,关于地位权势的,关于工作身份的。 他决定结婚时就知道他们有很多不同,但,没想到,差距会这么大。 ……洛安不喜欢杨兰兰,不是因为这个自称是妻子高中闺蜜的女人总对他恶言相向、贬低辱骂,只是因为,她有时揭露的关于妻子的东西,让他有点茫然。 洛安是个天师,他能分辨真话假话。 什么校园初恋当然是假话,但…… 妻子买给自己的、身上这件衣服,价值多少,不是假话。 “安哥总这样,花钱大手大脚。”杨兰兰笑着点着他的脸说,“碰上新鲜的喜欢的玩意,砸再多钱进去也乐意。” “她遇上喜欢的脸,送车送表送楼,那些人感激涕零地缠上去,她却失了兴趣,挥挥手就赶走……你也是这样的,不是吗?看看她给你买的衣服,看看你手上的表……知道那是什么牌子的东西,又值多少钱吗?卖了你,一辈子,也挣不到这些东西。你不过也是一个钱买来的玩意,失去新鲜感,安哥就不会要了。” “为什么就不能聪明点呢?主动离婚吧,离开这里,我会给你开上一张足够丰厚的支票……多好啊。” 洛安把这些话认真听进去了。 【差距】 【金钱】 他想,的确,这是有点道理的。 他和妻子收入差距太大,过去对金钱没什么概念,也不懂什么名牌奢侈品,她送的东西就自然而然放在身边使用…… 原来,是不行的吗? 的确,这么贵……不合适。 所以,要想更好地维护这段关系的平衡,果然,还是要仔细注意,分出距离吧。 委托可以多接一点危险的,真要赚钱也不是赚不来……至于身上这些实际价格太夸张的东西……不如原价退掉,把钱打回她账户里。 穿这么昂贵的衣服,做什么呢?他不讲究吃穿用度。 习惯了风餐露宿的天师不懂这些,之前不过是觉得“夫妻不必过分生疏”,她给他买的衣服,似乎也和自己送出去的古玉银镯没什么区别吧。 ……可,山下的这个世界,似乎不再能那么界线模糊……即使是夫妻之间,也要分清账户。 洛安没谈过恋爱,没接触过异性,对爱情里的拉扯、婚姻里的算计一窍不通。 杨兰兰报出的那些价格没有说谎,从豪门角度对他尖锐的批判也没有说谎,洛安认真考虑了起来。 金钱。 山下的世界,真的很讲究这个啊。 然后他退掉了安各送的所有礼物,把所有钱包进红包,在一起度过的第一个春节,认认真真递给了妻子。 “抱歉。今年我会更加注意,不用你一分钱的,再努力去挣更多钱的。” 正沉迷老婆操刀的年夜饭的安各:“……” “以后你不要给我买东西了。我的衣服够穿,也不需要手表。” 看着美丽老婆把自己买的围裙也摘下来的安各:“……” 安各气傻了,大过年的差点没谋杀亲夫。 凭什么啊?? 自己凭本事追过来的美丽老婆凭什么自己不可以花钱养啊?? 养他很费钱吗,不费钱啊,这家伙不爱车不喝酒不抽烟,逛街随便买了两套风衣就摆手说太多,费了一番口舌才让他愿意穿——而且他不是爱戴棒球帽吗,多买几个漂亮颜色换着戴能花多少啊—— 凭什么凭什么,她给手底下最底层的员工发的加班费都比自己老婆愿意用的零花钱多!! 可是老婆态度异常坚定,不管她怎么吵怎么闹,说不要就不要,送他的东西超过100块就打包退货。 ……安各可以给任何人花钱,偏偏在自家老婆身上花不了一分钱。 就很憋屈。 事实证明,洛安虽然不擅长应对陌生异性,但他很擅长用认真无辜的状态气安各。 洛安觉得自己就是从她莫名其妙的朋友那里得到了意外提醒,吸取教训,让他们的关系变得更好而已。 但安各快被他气死了,那段时间活像个炸药桶。 再碰上杨兰兰黏过来撒娇说要“安哥给我买包包”—— 安各看着她,意识到就连一个疏远了不少的小姑娘都能从自己这里得到几十万的包包,可脑回路异常奇怪三观不在一个世界的老婆连199的棒球帽都不肯要。 ……越想越气,越想越气! 于是炸药桶状态的安各把杨兰兰往外一推,恶声恶气地说“自己买”,然后顺手撸了店里一长串棒球帽,回家继续跟老婆吵架了。 不肯要,再不肯要就咬死他!! 凭本事追回来的老婆凭什么不许她给老婆花钱!! ……杨兰兰就这样被安各疏远了,谁让那段时间不肯收东西的老婆让她很烦躁,杨兰兰问她要东西,又正好撞到了枪口上。 就很巧。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3节 ……巧得有些微妙。 但反正那时候安各的势力成长到连她背后的杨家也不怕了,疏远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而已,没人能干涉安各的决定。 可爱漂亮的脸,她愿意护着的时候别的缺点都无所谓,但撞上了烦躁易怒的时候,舍弃也就是一分钟的事。 安各不需要搞懂杨兰兰弯弯绕绕的内心活动,谁动她老婆她就凶谁,就是这么个霸道无理的臭脾气。 洛安不是水瓶里的水、书包里的防晒霜、可以用透明胶带修理的铅笔盒。 那不是杨兰兰可以夺过来、占为己有的东西。 ——嗯,在安各看来,杨兰兰那些弯弯绕绕、莫名其妙的小动作…… 就是嫉妒本豹豹吧? 谁让她身体这么健康,田径比赛能拿第一名,因为小公主嫉妒她拿了第一名,所以才倒了水吧。 而且她皮肤其实比天天仔细护养的杨兰兰还白一点,天生丽质,啧啧,小女孩嫉妒也正常啦,所以扔了防晒。 至于铅笔盒……能不嫉妒吗,那可是限定的软糖图案铅笔盒,不仅有粉色的豹豹头,还涂了闪粉呢!我懂我懂,她只是嫉妒我有这么好看的铅笔盒啦。 至于后来杨兰兰不着痕迹的阴阳怪气、种种针对洛安的行为…… 就是嫉妒她,嫉妒她能追到那么美丽那么温柔的老婆。 这也是安各一开始放任了杨兰兰那点阴阳怪气的原因:这个粗神经产生了一种莫名的骄傲感(。) 嫉妒吧,嫉妒吧,美丽老婆是我的,你得不到,略略略。 所以,洛安不需要多说什么,多做什么。 那个女人自称是妻子“高中至今的好闺蜜”,而他与她相识太晚,站在哪个立场说坏话,都显得他这个男人太斤斤计较,没有度量,没有涵养。 他可能还不够了解安各之前的人生,但,没关系,他很了解呆在家里的傻豹豹。 洛安只需要切好西瓜,插好牙签,递给团坐在沙发上看电影的豹豹,再轻飘飘加上几句—— “你那个朋友,是叫杨兰兰吧?她最近经常在你上班时找我说话,一说就是几小时,不知道为什么……你知道吗?” 正吃西瓜的安各:“……” 安各含着切好的西瓜,扭头看他。 她含着瓜,没说话。 洛安从她脸上的表情知道,嗯,可以了。 于是他拍拍傻豹豹的脑袋:“放心,我不怎么和陌生异性说话。就是和你说一声,因为觉得她这个行为很怪。为什么总避着你找我?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安各:“……” 安各咽下西瓜,张开嘴,用力吐掉了牙签。 吐牙签的气势,很像是不良少女约架前吐泡泡糖。 嫉妒闹情绪可以,绝不可以真的动手抢,豹子的领地意识真的非常霸道。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当天她就约了杨兰兰,当天就把人甩了。 洛安再也没见到过安各这个莫名其妙的女性朋友,他很满意。 当晚又给气呼呼的豹豹切了一碟果盘,微笑拒绝了她硬塞过来的一大包棒球帽。 第019章 第十九课 鬼这种东西行为逻辑离奇也不奇怪吧 其实安各今天行程很满, 紫海突变,她抢了第一手的全频道直播权,从早晨开始就开了一串会议、发布各项指令。 下午一点就定时播出的节目, 要资源, 要协调, 而紫海本身的情况她也必须第一时间掌握到——渔猎开放,航运线路, 旅游业发展,民众舆论与好奇心—— 接收“紫海突变”的消息后, 这位首富就立刻行动起来。 只要紫海被确认排除了所有污染与毒素……太多的商机即将显露…… 安各抓着手机冲出家门,早饭没吃水没喝,给女儿留下一句“早安宝贝爱你拜拜”,就全身心投入工作了。 信息就是金钱, 这种时候,最快最全面了解好情况的,就能最快占据商机。 安各很忙, 一直很忙。 女儿去年秋天在上一个学校里发生的事,才让安各从忙碌中暂时分出注意力。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自己分在女儿身上的注意还是太少—— 鉴于自己幼时那多次被袭击、绑架、勒索的经历,安各不希望安洛洛在外顶着“首富女儿”的高调名头活动, 也很注意安洛洛能接触的环境——摄像头, 监听器, 安洛洛脖子上常年挂着的长命锁里, 安各还藏了一堆极其敏感的迷你定位器——高智能电脑进行全方位监视, 一旦有问题立刻会通知安各。 这里的问题是指:定位点偏离出家与学校的常规路线, 定位点闪动情绪恐慌不稳定,定位点骤然消失…… 总之, 稍有不慎,机器自动通知安各,然后报警。 安各不愿意请仆人请保镖,或暗示学校领导安洛洛的身份……也是出于安全考虑。 她从未有过养育小孩的经验,只知道根据自己的童年摸索—— 仆人会在饭菜里下药,保镖会与绑匪故意串通,学校领导也可能会收下敌对家族的钱…… 安各不信任任何人,从不。 那时的自己只是安家的“野孩子”,而安洛洛如今可是“首富的女儿”啊。 至于那两个负责日常接送、照看安洛洛的保姆阿姨,家底早被查得一清二白,比刚做好的石膏模型还干净,就这样,安各至今也没对她们放下戒心。 哪怕是自己手边的秘书助理,哪怕是打听小学情况安排就读的朋友……安各也从未透露过女儿的消息。 【安洛洛】这个名字至今未在上流圈流露,哪怕是工作四年的第一秘书也不知道“老板有女儿”,知道她存在的只有安家几个老不死的东西…… 安各其实把她保护得很好。从安全的角度。从自己的角度。 然而,那到底是她自己的角度。 机器只能察觉到危险、异常、大幅度的情绪波动,它察觉不到孩子细密的成长,周围人的流言。 而安洛洛小朋友一直有爸爸陪在身边照顾,她或许是这个世界上最乐观开朗的小朋友了,心理素质宛如铜墙铁壁,听到“这个野孩子没有爸爸妈妈”连眼睛都不眨—— 缺爱的小孩才敏感,安洛洛最不缺爱。 她知道一直陪伴在身边的爸爸很爱自己,也通过爸爸的教导明白不回家的妈妈很爱自己,更能通过独特清澈的眼睛看出,爸爸妈妈关系真的非常非常好,哪怕彼此看不见碰不到—— 这样的她能有什么恐慌、什么失望呢? 她只觉得那些流言很讨厌,说流言的同学很可怜。 所以安洛洛小朋友哪怕被老师罚站一天,心跳也稳稳的,用挺拔的站姿望着窗户,等天黑下来,爸爸来接她回家。 她其实比许多大人还要自信,还要勇敢。 ……然而,铜墙铁壁的安洛洛小朋友,隔绝了脆弱与敏感,也隔绝了安各的查探。 还能怎么办呢,她的宝贝洛洛世界第二厉害,扇掉同学牙齿、被老师罚站一天、差点被没素质的家长欺负——也依旧能把心跳稳定在平平安安的范围内,隔了数日后再见,没心没肺地跟她去游乐场玩,吃着冰沙晃着腿,才把这些当作“老师今天布置了四项作业”般的小事顺嘴聊出来。 当安各知道时,那个老师转岗了,那对家长入狱了……虽然还有一个畏罪潜逃在外,但她能做的也就是打电话支持一下追捕行动。 一切全都结束了。 手机里没有未接电话,全方位保护女儿安全的监控系统也没传来短信。 ——当然,是洛安动的手脚。 女儿的事,陪在身边的他能够完全解决,还要在外劳累工作的她留神做什么呢? 虽然对于安各如今暴露的种种瞎浪行为颇有微词,但洛安从不觉得,要把带娃的任务分担给她。 ……就冲那四十六代喂死了活活了再被喂死的罗罗金鱼,他也不敢把带娃任务托付给她啊。 他一只不需要睡眠的鬼,白天在家带娃晚上出去工作,时间安排得绰绰有余。 对傻豹豹的要求就只是睡好吃好照顾好身体,在外面少浪一点,记得回家。 所以那次,洛安接回女儿,处理好后,摸到安各网线那边确认她在蒙头大睡,便删除了所有记录。 他知道,如果后续她发现了那些未接来电,是会很愧疚很愧疚,很难过很难过的。 女儿生病了有他照顾,女儿闹脾气有他教育,女儿成绩不好有他辅导,女儿在学校出了事有他解决……如果他没有办法第一时间解决,肯定是他自己的问题。 所以,去年晚秋,小男孩掉了牙齿,安洛洛转了学。 这令安各加快建立手头所有的产业管理体系,回归首都本部公司,逐渐定时下班。 这也令洛安把“白日现身”彻底放在心上,然后安洛洛得到漂亮的发圈,安各得到异常好用的不明护发素……而最终,他得到了一把黑伞。 比起曾经遗落在地宫的法器,这把怀着“170”怨念一夜赶工出的伞不算非常趁手,但,终于能及时接女儿放学。 曾经不擅长恋爱还能用“没接触异性”解释,如今带了这么多年的傻豹豹,总不能继续不擅长育儿吧。 妻子工作辛苦,拼命精神十足,有时候忙起来饭也不吃觉也不睡,洛安不想拿接送女儿放学的琐事去打搅这样的她。 女儿上学的时间她还在补觉,女儿放学的时间她又在开会…… 他接送女儿之前,往往还能顺路去给她送个早晚便当。 豹豹真的很爱工作。 哪怕是刚结婚的时候,他也经常被工作上头的豹豹晾在公司一楼,一等就是几小时。 洛安每次等她时都很耐心,只是会偶尔猜想,未来的某一天,什么东西会值得这个工作狂在工作时间专门分出空闲来理睬呢? ——答案是,他自己。 今天下午,行程排满的安各,一边接下秘书递来的各种通知各种文件,一边发布层层叠叠另一套的命令—— 她挤出十二分钟和王伦完成对话,然后又挤出两小时,揪出远在国外的杨兰兰送进疗养院,摁下试图购买机票的王伦送去整容医院,绑在手术台上重新整回了那张脸。 安各觉得这很公平:杨兰兰这个人原本就有精神病,王伦这个人原本就不该顶着那张脸。 她可没有违法犯罪,她只是讲究公平交易。 结果,紫海的直播节目还没结束,来自杨家的询问、试探、震怒狠话就快打爆了安各的手机。 ……啊,脑仁疼,被吵得脑仁疼。 原本,杨兰兰个人的精神病行为,安各是不打算上升杨家的。 但他们要护着小公主和她死磕,还要口口声声地提什么闺蜜情恶心她的话……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4节 傍晚七点,李欣童咯噔咯噔踩着高跟鞋走近紫海边的折叠躺椅。 平板、文件、签字笔——自家老板堆在这些东西下面,精神又张扬的短发蔫下去,摊成一只被淹没的豹豹饼。 老板脸上正盖着企划书,墨镜半挂在手指上,还发出“呃呃呃”的动静,仿佛是豹豹饼被强行拉长时发出的咕噜声。 听上去就很累,很痛苦。 ……活该,就没见过的,一个大老板不坐在海边上喝茶吃水果瞎指挥,反而一分钟当成一小时花,恨不得变身八只手同时处理十个项目。 她一个打工人中途还被老板发钱去吃了点海鲜烧烤,老板连轴转到现在,听说早中晚饭都没吃,连口水也没喝。 真是钢筋铁骨。 李欣童走过去:“剩下的任务会由助理组完成的,老板,我送您回去吧。” 老板有气无力地在企划书下回复:“不要……我要自己飙车……” 飙什么车,这个月工资还没发呢,她不想明天看见老板疲劳驾驶飙车飙死的消息啊。 “那,我替老板您去接您女儿?是叫……安洛洛小朋友,对吧?” 老板:“不用……她中午就放学了,学校布置了课外作业……今天家里阿姨请了病假,洛洛的姑姑给我发了短信,中午就被接去她姑姑家玩了……晚上吃完饭她姑姑送回来……呃呃……” 哦。听上去有点复杂。 但老板的女儿比老板乖多了,大概没问题吧。 李欣童想了想,摘下了老板脸上的企划书。 “那我带您去吃晚饭吧。您一天什么也没吃。” 正在这时,老板一部手机再次响起急促的铃声。 ——这部手机响了整整一下午,老板一直没接。 李欣童明智地没有开口。 刺耳的铃声中,老板沉默片刻,突然开口:“童童美女哎。” “……老板,还有调戏我的力气,不如爬起来去觅食吧。” “童童美女啊,你还记得吗,你刚入职的时候,是秘书组里的小新人……被我发现午休时间低着头看的小说……叫什么名字来着?” 李欣童用力咳嗽一声。 “就只是不入流的……” “童童美女,童童美女,童童——” “《霸道总裁绝情爱:替身甜妻带球跑》!不要再翻我青春黑历史了老板!” “啊对对……就是那本……记得很清楚嘛,童童美女……” 老板抬起手指头指了指虚空,上面挂着的墨镜“啪嗒”一声掉下来。 “我当时啊,觉得封面和标题很有意思……就扒在你肩膀后默默陪你看了一午休……心想这个新入职的小姑娘真是品味清澈哦……” “不要再念了老板!不要再念了!” “……然后,最终,呃,一起看到了哪个情节来着?我看到了哪个情节,忍不住出声评价,‘一点也不现实,生意人为什么非要为了点小事就和别家结仇,而且明明这个事主要是主角自己犯的错吧,谁让他没保护好对象’……” 再次响起的刺耳电话铃声里,李欣童万分头疼地闭了闭眼。 “……就是那个情节啊老板,霸总文经典情节,‘天凉王破’……炮灰一家陷害单纯的女主角,于是女主伤心落泪带球跑了,霸总一怒之下天凉王破……” 瘫在躺椅上的首富感叹一声:“那真是好蠢的情节哦。” 李欣童:“……我知道了老板!我早知道了!我不需要你再提醒我什么市场平衡什么人脉经营,动不动就让对方破产的是不懂权衡利弊的傻逼,管理层做出大决定要有凭有据有方案,出于个人私怨在生意场里随随便便□□的都是弱智——还有什么主角本身就蠢、否则也不会看不出自己对象被欺负、一个牛逼轰轰的霸总还保护不了对象吗,炮灰一家犯小错主角才犯大错,天凉王破纯属转移矛盾弱智泄愤——老板你别念了,现实道理我现在全懂啊!” 老板叹息一声。 沉沉的、长长的叹息。 然后,在再度响起的电话铃声中,老板坐起身,屈腿团在椅子上,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老板抱着膝盖,望着大海,委屈巴巴地说: “可是,我现在好想让杨家破产哦。” 李欣童:? “是杨家打来的电话。打了一下午,好烦。好想让他们破产。” 李欣童:? “不就是把精神病人送去了该去的地方……逼逼赖赖吵吵闹闹的……好烦。好想让他们破产。” 李欣童:? “谁让他们养出来的精神病欺负我对象……骂我对象……还跟我对象乱造谣……破产!破产!破产算了——” 老板抱着膝盖,开始前后晃头:“我要当弱智我要让杨家破产呃呃呃啊啊啊——” “……老板你冷静一下!老板你对象不是……” “啊是啦我对象早死了!对象死之前的旧事了!我就是在翻旧账嘛!就算我对象死了也不代表他曾经没被欺负过啊!我就是要当弱智我不管——破产破产破产吧都给我破产——” “……” 老板晃着晃着,“噗通”一声从椅子上晃下来,栽进了沙滩里。 老板的嚷嚷声停止了,她仰头盯了一会儿逐渐变暗的天空,站起身,拍拍衣服上的沙。 沉稳回头,沉稳地抓过杨家响铃的手机,丢进大海。 “吵死了。破产之前全部淹死算了。” 李欣童:“……” “童童美女啊,去给我买三百斤水泥袋……” “……老板你冷静一点。” 安各踹了踹脚底的沙子。 “我很冷静啊。”她委屈巴巴地嘀咕:“我就是想让他们先淹死再破产……” “……都说了冷静一点了!老板你是法制咖类型吗!你不是最知法懂法守法吗!” 安各扬起一脚沙,对着紫色的大海骂骂咧咧:“但他们欺负我对象!他们欺负我早死的美丽老婆!” 李欣童:“所以老板你想说的是——刚才你酝酿了一番想说的不就是——” 主要还是因为你自己犯蠢没保护好对象,所以你决定用天凉王破泄愤,转移矛盾当个弱智对吧! ……作为一个优秀的秘书,李欣童没把这句激烈的吐槽喊出口。 但安各明显知道她要喊出口的是什么——安各也不需要秘书喊出口。 她再次“噗通”一声倒回沙滩,然后在沙滩上滚了起来。 “那我能怎么办……我老婆已经死好久好久了……又没办法补偿他……老婆呜呜呜……” 李欣童目睹老板在沙滩上打滚犯抽,眼角也一抽一抽得乱跳。 她是真搞不懂老板的脑回路。 饭也不吃,水也不喝,工作忙完了累得要死,还有力气在这里上蹿下跳。 “那老板,你其实是很愧疚,想要补偿您丈……您早死的美丽老婆?” 老板从沙滩上默默抬起脸。 她带着一脸沙子,散发出一些杀气:“是我早死的美丽老婆。你不要乱喊。只有我能喊老婆的。” ……什么大冤种老板。 明明就是情感求助,还这个鬼态度。 ……话说老板那个对象都死了多少年啊,死后多少年的情感求助,老板脑回路真怪。 “好吧好吧,您……去世的丈夫。”李欣童挥挥手:“这样,如果您诚心道歉,那就去买一些冥币……” 好好祭奠一下吧,也真是辛苦对方曾经被这么一个怨种对象祸害。 “啊,我老婆有说过这个。” 安各朝天指了指:“老婆说冥币是骗人钱的假东西,这个世界没有阴间,烧再多冥币死人也收不到。” 然后她骄傲地拍了拍胸脯:“我们夫妻都很信奉科学,是坚定的达尔文主义战士!” 李欣童:“……” 噢。 “那……” “而且我老婆很温柔很善良脾气超级好的,不可能变成阴暗的鬼啦。”安各顿了顿,“这个世界也绝对没有鬼……所以你别想着什么祭奠了,祭奠他是浪费钱。我每年清明都会去他墓里挖挖坑种种树,代表他一起为世界环保做贡献。” 李欣童:“……” 好可怜,要不我私底下问个地址,今年去帮对方扫个墓吧。 同是被老板祸害的苦命人,唉。 “那您到底要怎样?” 要怎样? 要怎样才能对一个不可能再见面、再触碰、再说话的家伙表达歉意呢? “对不起,曾经的我真的很笨没注意到,你会因为他们说的话难过吗,你会原谅没注意到这些事的我吗?” ……安各躺在沙滩上,呆呆望着天空,想了很久,很久。 直到夕阳西下。 夜色低沉。 旁边守着的秘书叹了口气,踩着高跟鞋嗒嗒嗒离开,但是,一会儿后,又不声不响地回来了。 安各没去看她了,她望着紫海边的天空,又累又饿,眼皮也愈发沉重。 “喂……你说……要怎么才能表达歉意呢……” 秘书顿了顿,伸手要抱她起来的动作也停住了。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5节 安各打了一声哈欠,向上摊开手掌,如同入睡前准备抻出双爪的豹豹。 在海边睡一觉也不错,今晚洛洛在姑姑那里会被安顿得很好…… 海浪翻滚,睡意低沉。 沙砾似乎滚过指尖,爬上手臂,又打着卷,和风一起掐了掐她的脸颊。 沙沙,沙沙,沙沙。 初遇的时候,就是在海边的沙滩吧…… 安各合上眼睛。 几分钟,几十分钟,又似乎是几秒后,她昏沉地睁开眼睛。 远处亮起车灯,童童美女绕着车钥匙站在那里,脸上的表情很无奈。 “老板你快点啊,我车都帮你开来了,走吧走吧,别思考人生了……我晚饭也没吃,赶紧回市里……” 哦。 睡醒了,不困了,似乎也没那么疲惫了,安各揉揉眼睛,从沙滩上站起来,吧嗒吧嗒向自己的车走去。 亮亮的车灯,大大的前挡风玻璃,紫海上焕然一新的海风拂过,几乎让它成为一面晶莹剔透的大镜子—— 安各低头一看,僵住了。 李欣童回头一看,也僵住了。 因为一个大大的【170】正呈粗体写在安各的额头上,后面还跟着三个巨大的感叹号。 安各:“……你在我脑袋上瞎写什么!吃不到晚饭也不至于这么欺负老板吧!” 李欣童:“哈啊?我刚刚明明去开车了——” 安各:“你回来了吧,你绝对回来了,你回来之后趁我睡着在我额头上报复——” 安各狠狠地揉了揉自己的脑袋:“……竟然还是用防水记号笔写的!!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听见沙沙声了,我觉得痒了——还以为是风——” 李欣童:“老板你脑子睡傻了吗?!黑灯瞎火的我为什么要偷偷摸摸溜回来在你脸上写170?!!我肯定趁机踹你一脚!” 安各:“……你欺负我呜呜,童童美女竟然敢欺负我了,不是你还有谁……” 李欣童快被怨种老板气死了。 她大声吼道:“不知道!鬼写的!” “……鬼为什么要在我头上写170!!” “不知道!你肯定是用170欺骗了鬼的感情!!” 第020章 第二十课 大姑子的友情建议可是必须认真倾听的 夏国广袤, 国土无边。 被世界广泛所知的是,中州夏国占据三大海,绿海、紫海与红海——至于三大海以外、那些不算出名的山川河流, 数不胜数。 夏国人自己花了千年也没数清那些山川……太高, 太险……有太多原因。 尤其是西南部那块地方, 毗邻世界第一大海红海,又位于最长的国境线上, 穿过去就是南州厌露部落联盟国—— 不管是哪个方面,那块区域在世界上的位置都相当微妙。 高山连绵, 地形诡异,上一秒或许还在平地行走,下一秒可能就栽入万丈悬崖—— 没有完整地图、没有村落人烟、没有任何史料记载,一旁的红海还漫进山川底部, 在山底制造了数不清的深潭……再叠加常年大雨狂风的恶劣气候…… 目前,任何已知的科学仪器、交通工具,进了西南部那片大山全都完蛋。 那块区域被古人称为【无归境】, 去而无归,其危险程度可见一斑。 某位豹脾气的首富也是打过无归境主意的, 这地方潜在的科研价值与商业价值都相当惊人,在她看来, 只要经过可靠安全的人工开发, 这地方就是一个每分钟进账千亿的聚宝盆—— 然而无归境环境太险恶, 她亲自跟着团队去考察了几遍后, 发现, 实在是开发难度过高。 甚至考察团队中几个成员险些在无归境出了事, 被安各救回后,一星期高烧不退, 躺在医院里说着胡话,相继袒露了不少秘密…… 有人承认曾故意饿死了老年痴呆的母亲,有人承认曾瞒着丈夫在出差时出轨了富有的上司,有人吐露出亡妻是自己亲手用枕头闷死在病床上…… 犯法的报警送监狱、道德低劣的直接开除后,安各不得不暂时放弃了重组考察团的想法。 无他,“做了亏心事,在无归境就会遭报应”的传言似乎再次被应验,哪怕安各本人无所畏惧觉得这传言纯属扯淡,其他人也绝不敢主动报名去那里探索。 哪怕自认清白,也没谁敢往那地方跑。 悬崖,深潭,雾气,狂风暴雨……安各的考察团队已经能算异常幸运了,之前别国的考察团队进去,基本有进无出,出来的人也伤痕累累、神经错乱…… 无归境,似乎是人类无法触碰的领域。 当然,安各不信这个邪。 这个世界绝没有妖魔鬼怪、因果报应——有的只是人心,复杂多变的人心。 那些在医院意识不清、直接袒露罪行的队员,安各不认为他们是在无归境里见到了鬼。 他们只是在无归境意外摔跤、意外坠崖、意外掉入深潭,遭遇一系列惊吓后神智错乱—— 如果真的有鬼,当时出手营救他们的自己,怎么可能不受牵连呢? 安各可是亲自拉住险些滚下高坡的队员、爬上悬崖边的树伸手营救坠在树枝上的队员、系了一根安全绳跳进深潭把呼救的员工救了回来—— 如果这一系列意外是“鬼”制造的,她这个次次冲在前锋救人的碍眼家伙,怎么可能在鬼魂手下全身而退。 这个世界绝没有鬼。 那些人只是做了亏心事,心里有鬼罢了。 安各从不信鬼神,只信自己。 而且她是真心觉得无归境挺好的,风景好,空气好,人也好—— 啊对,人好,人特别好。 因为她早死的美丽老婆的故乡,就在那里。 当年登记时问他要户口本,他还懵了一下,说什么“我老家没有户口本”。 “怎么可能?再偏远的地方也肯定有,你老家在哪里?” 老婆当时表情很茫然,回答也很诚恳。 “在无归境肆八山四十四峰头……” “?我跟你说结婚登记的正经事,别跟我开这种没品的玄幻玩笑,你难道是住大山里修炼的吗?” “……好吧。那你等我一下。” 然后老婆默默转头打了个电话,再回来时满脸复杂地说:“在无归境边红海旁的一个小村子,村子很不发达,没通网没通电也没和外界往来,所以没有户口本。如果和外面的人登记结婚,只需要家主……村长她开个签字证明就可以了。” 安各心想这个年代还有这么不发达的地方吗,但到底顾忌是未婚夫故乡,没说什么。 不过这家伙有时奇奇怪怪的表现就能解释了,对着银行atm机如临大敌,用手机电脑时总爱把字调大,已经是订婚的关系却依旧不做亲密动作…… 约会时看到她穿着牛仔短裤和吊带背心跑出来,这货还会扭头捂住眼睛,全程不敢看她。 出生在那么封闭的地方,怪不得会这么古板。 ……虽然有点古板,但古板得很可爱。 “那签字证明……” “家主……村长她说明天就飞……坐飞机过来。村长正好在飞……在村子外某个发达的小城市办事……” “是吗?那真是太麻烦村长了,等村长过来了和我说一声吧,我们去接机,再请人家吃个饭。” “……不用,她应该送完证明就走……” 安各挑挑眉:“怎么?你和你们村村长关系不好?” 洛安想了一下曾围绕洛家家主位置争夺的那些人,最终都成了他手里的尸体。 洛安又想了一下利用自己登上家主位置的她,少年分别时,他们早就达成了“绝不再见”的共识。 虽然那段时光中,自己被当作争权的武器,但,她的做法也正常。 “……不算吧,我对她没有恶意。事实上,我曾有些对不起她的地方……” 他斟酌着说:“我们之间有点复杂……很久很久没见了……如今她可能不是很想见到我吧……曾说好不再见面的……” “我七岁时就彻底离开了那里。走的时候,她也还是个小姑娘呢。” 安各:“……什么?什么什么小姑娘?” 他这是什么突然出现的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回忆啊?听上去还很有一段爱恨情仇啊?? 洛安却再也没开口解释了,他回头扒拉了一下自己的钱包,嘴里冒出“邀请她去哪家店见面合适”之类的考虑。 安各:“……” 是初恋情人吧。绝对是年少懵懂两小无猜的初恋吧。自己也没意识到感情萌芽的小青梅对吧。 她稍稍有点不爽,但介意“七岁之前同村的小女孩”也有点夸张了,不符合本豹大方的形象。 六七岁时候的童年玩伴,有什么好介意的,我这个人特别大方,绝不嫉妒,绝不。 绝不介意,绝不在乎,童年玩伴而已,他们都要领证了还介意什么…… “那你别见她了。不是达成了不见面的共识吗,我自己招待村长,你就别管了。” ——只是提出一个合理的方案罢了。她才不介意。因为双方不见面效率最高啊,她也就是要拿个签字证明。 洛安愣了一下:“不需要我陪着你?是不是不太合适?” 安各:“……有什么不合适,我难道能吃了她吗?” 表情有点像是。 但洛安没再说什么,或许是窥见了未婚妻凶神恶煞的表情,或许是感应到了一些微妙的误会…… 他什么也没说,点头同意,态度很温顺。 然后第二天,机场,洛安温顺地拍了拍僵硬的未婚妻,示意她收住震惊的眼神。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6节 他们面前的女人穿着一套雪白的运动服,头上戴着棒球帽,帽檐下眉眼冷淡,仿佛挂着冰棱。 但视线放在安各身上时,略略柔和了下来。 “幸会。”这位很像是冰雪仙子的人物开口:“在下洛梓琪。父母双亡,暂代他们与安小姐会面。舍弟给您添麻烦了。” 安各:“……” 洛安微笑着又拍了拍僵硬的豹豹:“这位就是我同父异母的长姐,以及我们现任家主……村长。那么,按照你的要求,我就先走了,你们好好聊……” 安各:“……” 洛梓琪:“听舍弟说,安小姐要和在下单独会谈。谈什么。” 安各:“……哈哈、哈哈、哈……那什么……姐姐好……” 洛梓琪:“不必客套,时间紧张。安小姐要谈什么?” 安各:“……”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安各转身揪住了往回走的洛安,左眼写着“救我”,右眼写着“救救我”。 ——见家长怎么能不陪着一起啊!这家伙昨天不说清楚是故意的吗! 不过,事实证明,无归境是个好地方,养出的人都很好。 作为未婚夫唯一在世的家长,洛梓琪对安各的态度异常柔和,初见面时有些冷峻的气场,也在之后迅速消失。 尤其是在饭桌上酒过三巡,又炫了数盘炒菜后。 这位气质冷艳的姐姐变得很好说话,被安各一口口的“琪琪美女”忽悠着加了联系方式,还被安各忽悠着差点秃噜了不得了的东西出来。 醉醺醺的洛梓琪:“嗯什么,你问我们家……我们家族当然没有户口本,洛家在无归境隐居一千七百……” 洛安抄起鸡腿塞过去:“村长,你喝醉了。” 被鸡腿噎清醒的洛梓琪:“……咳咳,咳,不是,是我们村,我们洛家村……当然是在无归境外面,无归境里住不了人……我们建村一千七百年了……” 安各:“哇。那么历史悠久的古村落,还在红海边……或许我能去那里看看?琪琪美女如果有开发旅游项目的意愿……” 洛梓琪:“不行,镇压了太多鬼……” “嗯?” “不是,咳,我的意思是,只有我这个村长,才能镇得住村里那些心怀鬼胎的村民……村民排斥外人,不愿意与外界往来……” 是吗,那可真可惜。 安各看看旁边正给自己剥虾的美丽未婚夫,又看看对面醉态撩人的美丽姐姐。 这个民风淳朴古板的洛家村要是能被扒拉出来开一家娱乐公司,能让我赚多少啊。 村民都这么漂亮,这么温顺,这么好忽悠。 太可惜了……这是未婚夫老家,咳,不能轻易动商人的心思…… 安各就此对无归境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好到后来洛安去世,安洛洛出生,她还会带娃去无归境境外的洛家村附近晃荡。 洛家村真的位于红海边缘,是个小小的古村落,虽然除了等在那里接她玩的洛梓琪,其余村民完全没有安各想象中好看,脸色发青表情僵硬还对她这个外人退避三舍…… 但安各很喜欢那里,远远避开自己的古怪村民,总比安家那些贵物好。 这个村落面朝大海三面环山,根据洛梓琪的说法,“只有夏季才能出入平安”——可能是夏季以外的时间山路太不好走吧,毕竟那个村子夏天实在阴凉,没有蚊虫没有制冷,安各去玩时仿佛全程徜徉在凉丝丝的大海里。 是真的特别凉爽,安各完全把那地方当成了避暑胜地。 唯独可惜的是,不管她怎么旁敲侧击,洛梓琪对于洛安幼年的事守口如瓶,含糊其辞。 说实在的,起初安各想和琪琪美女搞好关系,就是想得到一些幼年洛安的资讯,如果能有美丽老婆的幼儿园毕业照就太棒了—— 但洛家这对姐弟的关系似乎非常疏远,哪怕是洛安在世时,每次洛梓琪来访,这位美女姐姐也只愿意和安各说话,和洛安的交谈不会超过三句。 安各当初没有仔细问,“同父异母”这个词暗藏了太多故事。 左右丈夫的态度也很温和,安各看不出双方抱有什么负面情绪,就这么相处下去了。 洛梓琪是一村之长独立强大,和安各志趣相投,安各避暑时还瞥见过她在树下抱着大酒缸望着月亮豪迈吨吨吨的景象……在颜控与酒鬼的双倍加成双向奔赴中,双方早就越过亲戚关系,发展成了真正的好朋友。 有段时间,洛梓琪几乎随叫随到,陪安各一起喝酒。 不管夜有多深,两个酒鬼聚在一起,一言不发喝得非常沉浸。 安各不会问她和她弟弟究竟有着怎样的往事,洛梓琪也不会问,安各为什么凌晨加完班还不回去睡觉,非要泡吧喝酒。 况且,这层朋友关系再叠加亲戚关系,安各还是比较信任洛梓琪的——有时工作实在忙不过来又遇上保姆请假,琪琪美女会帮她照顾洛洛,安各也放心把女儿送过去…… 【现在,首都,晚,九点整】 “喂?琪琪美女呀?谢谢你照顾洛洛哈,我加班结束了,现在去接……” 安各把视频通话界面放到车载智能屏上,同时转动方向盘。 视频那边,洛梓琪穿着一件有点复古的白色长袍,眉心微皱。 她这边的镜头,能把她车窗外的漆黑看得一清二楚。 “今天惊蛰,紫海突变,山外气息浑浊……”洛梓琪突然说,“你最好别在外面待太晚,安各。” 安各:“这不是刚结束加班吗,而且我秘书住得远,女孩子这么晚一个人回去不安全,我刚刚先送了她……你发个定位给我呗,我去接洛洛。” 闻言洛梓琪晃了晃镜头,安各瞥见她后方的小床上,安洛洛已经卷着被子,睡得四仰八叉了。 哪怕隔着毛线毯子,也能看见她一起一伏、表示睡眠相当香甜的小肚皮。 安各:“……嘿,这个心大的小混蛋。在你那里睡成这样……也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 “她下午玩累了。” 洛梓琪晃晃镜头,又正回自己的脸。 或许是同父异母的原因,这位姐姐的脸生得其实没有洛安那张脸优越,比起美丽,更多是冷峻。 所以她板起脸时,比早死的美丽老婆有气势多了。 安各不止一次觉得洛梓琪板起脸很有豪门大族族长的气势——一村之长,好像也差不多,嗯。 “你也很心大,安各。”洛家村村长给出冷漠批评:“这么晚了还不回家,你是不是还在疲劳驾驶。” 安各:“……” “明早我会直接送洛洛去上学,现在太晚,就算你去调直升机,也不要来无归境,境外的红海也别来。” ——嗯,对,每次把女儿托付过去,安各都是调直升机去接女儿的。 毕竟洛家村太远,开直升机也要数小时路程……有时候安各真的很好奇,这位姐姐是怎么顺利出入,带着孩子快速往返的。 红海边的古村落,可能有什么渠道不方便让她这个外人知道吧。 安各:“好吧好吧,那我不来了……你明早注意安全,来不及送她上学就打给我,我会给学校请假,千万注意安全哈……” 洛梓琪:“不必,我很安全。你该担心你自己,现在太晚了。” 安各:“……琪琪美女啊,当年我们凌晨两点还在外拼酒呢……” “那是因为我们待在一起,你现在独自一人在外面。”洛梓琪顿了顿,“而且今天是惊蛰,早上紫海突变……” 窗外有高高的路灯快速闪过,安各的脸有一瞬间被照亮,视频那头的洛梓琪立刻沉默下来。 【170!!!】,额头上的粗体是真的异常刺目。 安各:“……别提了,一个无聊的恶作剧,我秘书死活不承认是她干的……你刚刚想说什么来着?紫海突变和晚上不能待太晚有什么关联……” 洛梓琪:“哦。” 洛梓琪:“没事了。” 洛梓琪:“你随便吧,待多晚都行,但最好别去什么帅哥很多的酒吧。这是友情建议。” 安各:? 前挡风玻璃划过一大片写字楼投下的剪影,这是夜晚九点,那片写字楼也依旧灯光明亮,不少窗户亮着灯。 前方红灯,安各踩了刹车,停在一栋高高的写字楼外。 她笑着对视频里的洛梓琪说:“你怎么突然提这个,想泡吧了?行啊,改天我一定带你去玩,市里前几天有一家新开的美男俱乐部,可以往皮带里塞钞票的那种……” 车载空调突然失灵,车厢内的气温急速下降。 安各:? 她戳了两下空调调节键,没用,阴冷感依然非常强烈。 安各:“怎么回事,刚买的新车……” 她又握拳砸了一下控制板,嘴里嘟哝:“冻死我了,初春也是很冷的啊。” 空调:“……” 空调突然又好了,车厢内的气温立刻回暖。 安各:“哦哦,好了,不愧是我新老公推荐的车——” 视频那边的洛梓琪:“……友情建议,你最好不要再说话了,否则空调大概会觉得冻死你活该。” 安各:? 安各:“琪琪美女你今晚说话很怪。” 绿灯亮起,她一边重新踩下油门一边说话:“对啦对啦,下个月就是清明了,你来首都度假吧,我请你……” “嘭!!!” 一具重物猛地从楼顶砸下,安各立即踩下刹车—— 但太晚了。 那东西重重砸在引擎盖上,又回弹上玻璃,弹出什么血淋淋的要撞破车窗的—— 车厢内似乎有什么动了动,血淋淋的模糊物体缩回去,那东西弹出玻璃,远远地滚在路面上。 安各愣愣地握着方向盘。 大约十秒钟后,她迅速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 “喂,喂,你没事吧——” 那是个人。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7节 一个肢体扭曲、双眼大睁着、指甲盖被拔光的女人。 她趴在地上,脑后的血越淌越多,身上还穿着有点奇怪的古装。 不过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安各察觉到她好像还在动弹,还有微弱的呼吸。 所以她立刻靠近,一边摁住女人的胸口做紧急复苏一边掏手机拨打急救—— “你没事吧,清醒一点,坚持住——” 女人缓缓转动眼睛,急救电话也被拨通了。 安各欣喜道:“太好了,你不要怕,坚持住,医院马上……” 女人转着眼睛,张开嘴。 电话里,传来嘶哑的:“疼……疼……一起……一起疼……” ——不远处车厢内,视频通话依旧接通着,洛梓琪异常严肃:“你还不快去!” 可空荡荡的车厢内非常平静。 “没关系。” 有声音温和地回答:“你忘了,对她而言,这种等级的东西完全没关系……” 纯阳之体,八字极硬。 最重要的是,不惧仙佛、不信鬼神的心…… 安各立刻摁断通话,拍开女人张开的手。 她神色冷峻地拎起地上的女人,直接拽着青黑色的粘稠衣领,掀开她黑漆漆的长发—— 安各气势凶冷地捏住女人还在淌血的脸颊。 “喂,你。晚上九点玩这种恶作剧,很没意思。” “我的车被弄坏了,你看看要赔多少吧?” 女鬼:“……” 女鬼眼前,原本生机旺盛、垂涎欲滴的女人,突然发出极端刺目的光芒。 “喂,你说话啊?装鬼破坏别人的财产很有意思吗?!这样还会耽误医疗资源的你知不知道啊?!” 被光芒刺得浑身作痛的女鬼:“不、不知……” 安各横眉倒竖:“好好说话!不要口齿不清,你嘴里含着的又不是真血,只是吓人用的葡萄汁!你们这些满脑子迷信的臭狗屎!!” 第021章 第二十一课 两场葬礼的奇怪发言共同延伸至今 今天是星期二, 安洛洛小朋友依旧要上学。 但她早晨醒来、穿好小皮鞋、背上小书包后,依旧非常高兴,仿佛要迎接一次假期似的——即使今天的早饭不是爸爸做的美食, 而是姑姑从冰箱里翻出来的速冻饺子—— 安洛洛小朋友也不介意, 她兴高采烈地背着小书包, 嗒嗒嗒跑出门外。 “姑姑,姑姑, 走吧,我们去学校!” 古树遮天蔽日, 山涧鲜红如血,霜华与云雾中,盘坐在岩石上的姑姑转过头来。 ——安洛洛当然不是被接去了洛家村。 根本就没什么洛家村,那个红海边的小村落原本养着洛家收集的一些低级鬼魂, 是洛家子弟的修炼场所之一……洛梓琪正式成为洛家家主后,就把那里废弃了。 后来,考虑到安各的特殊情况, 洛梓琪才专门拉扯出了一个虚假的“洛家村”,在安各来访时迎接她。 村民全是最低级的鬼魂, 看到安各就想跑,没有丝毫安全隐患。 ……没办法, 安各的情况, 实在特殊。 毕竟, 洛家的千年传承中, 男子一律娶妻, 女子一律招赘……进入家族的外人只准在本家生活……没有谁可以跟着伴侣离开家族, 更别提下山入世,在红尘中打滚。 以洛家的传统来看, 洛安还真是“嫁”出去,给安各做老婆的。 无归境中高山连绵,云雾遮天,倘若外人嫁进这隐居了一千七百年的玄门望族,一辈子便只能生活在这里。 当然,没到封锁行动不允许进出的程度,只要伴侣愿意,偷偷御剑带着对象飞出无归境去山外逍遥、度个短期蜜月也没人管……只是根必须扎在这里,只能扎在这里。 因为要守着这里。 所有洛家人,必须守着这里。 无归境一万九千八十八座山,七万九千六十六口潭……还有无数未命名的山川河流,无数被镇压的妖魔鬼怪,只要在无归境境内—— 皆属洛家。 有去无归,有来无回…… 无归境内,这是铁律。 ——当然,这都是洛梓琪成为家主前的旧族规了。 她十二岁夺得家主位置,十三岁便大刀阔斧进行改革——不是没有反对声音,不是没有顽固的迂腐分子—— 但是十三岁的洛梓琪背后,站着七岁的洛安。 玄学界唯一一双阴阳眼,玄门嫡系里唯一一个纯阴之体,还有着最轻的八字,最短的命格。 那家伙没被炼成鬼婴、没被抹掉血缘送出去挡灾、没被切成天下无双的毒蛊、没有在母亲肚子里就早早夭折…… 七岁时依旧不声不响地站在长姐背后,虽然寂静,却也有几丝活气——是个实打实的奇迹。 如果悉数列出他的八字计算,没有哪位天师会认为,那是活人的八字。 注定早夭,那个婴儿活至满月都不可能。 最好出生时就把他掐死,烧成灰烬,埋进深深的地底——那东西一定会死,注定惨死,死后绝对会成为无比强大的怨鬼—— ……但洛安却活了下来,违背一切玄学常理。 没人知道原因……因为没人再敢深究原因…… 一对属于纯阴之体的阴阳眼,一个八字极轻命格虚无的幼童—— 鬼怪妖魔才能通晓的力量,三岁的洛安出手掌握,就像折一架纸飞机。 只要洛安站在洛梓琪背后,别说让一个未成年的女童成为家主—— 洛梓琪哪怕是要挖穿无归境做游乐园玩,洛家也没人敢提反对意见。 当然,洛梓琪没那么不靠谱。 洛家这对姐弟的关系,似乎也远没那么坚固。 洛梓琪用强硬的手段和洛安的力量坐稳了家主位子后,就把七岁的弟弟直接赶出了无归境,什么东西也没给—— 那孩子只穿着一件白袍,戴着面纱斗笠,两手空空,就那么被驱逐出家了。 他那时只会些妖魔鬼怪的阴毒手法,没学会正统天师的御剑飞行术—— 一万九千八十八座山,七万九千六十六口潭,整座无归境,七岁的洛安是徒步走出去的。 再出现在玄学界时,已经拜入那个罗老糊涂门下,以他门下二弟子身份行走。 一个老糊涂天师,一个凋敝的师门,他和无归境洛家的关系似乎撇得一干二净。 ……但洛安的实力一直在增长,后来也没见他对洛梓琪有什么报复打脸行为,如果在玄门会议意外碰见,就礼貌称呼一声“家主”……意外很平和。 所以玄学界也搞不懂这姐弟两的关系,吃瓜群众们一直对这段神秘渊源猜测纷纷,连“弟弟七岁就被姐姐偷偷搞死了,之后活动的洛安是机关木偶人”这种离谱说法都有。 洛安从兴致勃勃的师兄嘴里听到这种言论时,只微笑着问了一句“那你想体验机关木偶流星锤吗”。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裴大师兄再也不敢大声分享洛家相关的八卦了。 洛梓琪也听过这些离谱猜测,但她没解释。 没必要和外人解释……也不好解释,当年的事太复杂。 早死原配的独生女,抬成继室的妾生子。 洛梓琪小时候和弟弟同桌吃饭都会觉得恶心,看到他那张美丽的脸就想吐。 洛安似乎也明白,但或许是因为涵养优秀的长女洛梓琪是家族里唯一一个没叫过他母亲“狐狸精”的同龄人,小时候的他,总是比较亲近她的。 被欺负了也不吭声,只乖乖地笑。 但洛梓琪很厌恶他的亲近。厌恶极了。 哪怕嫡系长辈相继牺牲,本家只剩他们两个孩子面对所有旁支的窥伺…… 小时候的洛梓琪,也依旧拒绝靠近洛安。 ……那时太年幼了。也太不成熟。 哪怕是长大成人后,再遇见洛安,洛梓琪也不爱多说,更不知道该怎么说…… 道歉似乎太晚,关心又显得虚伪。 ……只能沉默寡言,冷淡相对。 直到弟弟意外殒命,再也无缘诉说。 她并非天赋卓绝,没有阴阳眼,弟弟也从未于夜晚现身在她眼前。 洛梓琪也只和虚无的空气说过几句话。 估计还是为了避嫌。 弟弟活着时也会尽可能避开和她见面,他们之间,关系太微妙。 ……洛梓琪至今也没查清,究竟是什么东西,害死了那样强大的弟弟……他的鬼魂究竟是怎样的状态,是否时刻在流血,是否需要修复保养……最重要的是,是否…… 还有再复生的可能。 一只鬼死而复生,听上去违背天理…… 但洛家是玄门大族,坐拥无归境,天材地宝数不胜数,只要找到死因,就能找到办法。 撇去所有纠葛,那是她唯一的弟弟,嫡系最后一个亲人了。总归是要救的。 更何况,洛安的死,包裹着太多谜团,洛梓琪感应到了更深层的问题。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8节 洛安真的死了吗?三魂七魄在哪里?尸身又在哪里? 给死后的弟弟卜卦,每一次,结果都是“生死未卜”—— 弟弟的死亡,一个巨大的谜团。 洛安本人则对自己的死因三缄其口,给出的解释说明是“遗忘了死时记忆”—— 洛梓琪怀疑他根本没说真话。 强如洛安,怎么可能像低级小鬼那样意识混沌,遗忘了死因? 他都成了阴煞……那是怨气最强烈的鬼……只能由最不甘的惨死催生。 记不住自己的死法,怎么可能成为阴煞? ……话又说回来,究竟是谁,究竟是什么东西——能令玄学界最强大的弟弟惨死? 洛梓琪见证他度过最易夭折的幼年,听闻他四处历练度过九死一生的少年……最终,却在最强大的时候,突兀死去。 太古怪。 就和洛安的葬礼一样。 混乱,又古怪。 ——因为主持葬礼的遗孀险些被自己家的长辈在葬礼现场扇了响亮的耳光,他们差一点就打成一团—— 年迈的老太太敲着拐杖大骂安各是“顽固至极、一身反骨、猪狗不如的畜生”——更多长辈纷纷指责 “死者大过天,起码装个样子,你究竟有多恨你的丈夫”—— 因为拒绝一切迷信的安各,没设灵堂,没有守灵,更没有哭灵、请人奏乐抬馆、整理尸体遗容…… 她没有遵循任何一份传统。 安各着手操办葬礼的第一个步骤,就是在病床上打了一个电话,让太平间停放的尸身被拉去火葬场,全自动产业链火化成盒。 她满脸漠然,一滴眼泪没掉,躺在病床上工作开会,甚至没去见最后一面。 那场葬礼没有尸体,一切从简。 只是目送一枚盛满灰烬的盒子埋进坟墓,亲友挨个上前献花告别。 而安各作为遗孀的告别语是“人死了就是死了,灰烬也听不到什么话,说实话我也不明白那些人自顾自说什么,反正我会好好享受花花世界,和各种帅哥相亲相爱的”。 ……这种作风,实在太叛逆。 洛梓琪作为洛家长辈的代表,留到了最后。 她便也见证了墓碑前那样一场闹剧,忍无可忍的安家人,和异常冷漠的安各。 她说完那样一通告别语后,连献花告别的流程都断然拒绝。 “死人听不见活人的话,我绝不会告别”—— 安家那些人忍无可忍,纷纷骂了起来,想要抽打她惩罚她,嘴里也骂得越发难听。 他们估计是觉得,安各终于肯点头结婚做别人的妻子,婚后又逐渐柔和了下来,曾经不成熟的叛逆期终于结束了,不会再露出那么狰狞的反骨吧。 安各却依旧冷漠。 但或许是顾忌着葬礼不想翻脸,她没说话,只是不时偏偏头,躲过巴掌或指甲。 直到有谁骂了一句“娶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不堪入目的野种,不配为人妻”—— 如果不是洛梓琪出手拦住了安各,那个老头子就要被安各打死了。 安各当时肚子里还揣着安洛洛,打架斗殴依旧拳拳到肉,还见了血,眉眼满是戾气。 ……说实话,那时候,洛梓琪也不明白。 那样草率简单的葬礼,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安各憎恨着亡夫,尽一切可能施加报复吧。 平时再怎么拒绝封建迷信,也没必要在葬礼上表现得这么强硬,是不是?总要留点余地的。 可是后来,洛梓琪就明白了。 所有人都离开之后,安各请她吃饭,给她满上酒,自己这边满上果汁。 两个人一言不发,闷头喝到洛梓琪醉死过去,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睡在长椅上。 而安各抱臂,坐在她怎么也不肯献出去的花上。 她把花朵都坐烂了,背靠墓碑,盯着刚填上土的地面。 “这个世界根本没有鬼。”她面无表情地盯着坟头说,“我把葬礼亵渎成那样,在这里坐了一个通宵,也没等到有鬼爬出坟墓找我啊。” “这个世界,果然……没有鬼啊。” 有的。 只是有的鬼实在特殊,凝聚现身不是为了计较糟糕的葬礼,是为了照顾怀孕的妻子。 那是怨恨缠身的鬼魂,但偏偏,不是因为怨恨回归尘世。 按理来说要凝聚数年才能现形的顶级阴煞,偏偏就赶上了照顾怀孕前三个月的妻子,孕前期中期后期一个瞬间也没错过,后来还一直照顾到孩子上小学。 洛梓琪至今也搞不懂洛安是怎么做到的,那么快就神智清醒、凝聚身形、触碰实体、收敛好阴气——可能身为纯阴之体,做鬼也有天赋吧。 但,到底不同了。 小时候的弟弟,一身天赋,连他自己的死活都不在乎…… 【人死了就是死了。大家总要死的。】 【姐姐,别哭了。躺在那里的不是父亲,只是个死人而已。】 【……姐姐,冲我吼什么?明明大家都是死人,这个棺材里的父亲是死人,那个棺材里的母亲也是死人,大家不过是死掉的尸体……又或者,在他们嘴里,是‘狗东西’和‘狐狸精’?】 【‘狐狸精’的‘野种’都没哭呢,姐姐。看看我,野种在笑呢,你哭什么呀?】 ……洛梓琪从未搞懂过弟弟脑子里的东西。 不管是曾经奇怪的小孩,还是现在奇怪的阴煞。 其实,就和安家的长辈一样,洛梓琪也隐隐希望过,洛安有妻有女、成家立业后,能抛去幼年时那种奇奇怪怪的脑回路—— 然而没有,昨天弟弟本人还带着小侄女跑回来了,照样不愿意现形见她,但开口就是要在这里住170年。 洛梓琪:“……” 和对象闹矛盾后负气带着孩子回娘家是吗,他真可以。 ……又不是真的嫁出去给别人当老婆了!弟弟奇怪的脑回路变鬼也正常不了吗! 然而洛梓琪还没想好怎么开口教训他,扬言要住170年的弟弟突然沉默下来,留下一句“我先走了”。 安洛洛很贴心地帮姑姑做实况转播:“爸爸走之前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我的通话手表说现在是晚上七点钟,而且妈妈今天在紫海附近加班——爸爸应该是担心妈妈加班过头睡死在沙滩上,所以回去接妈妈下班了。姑姑别担心嗷。” 洛梓琪:“……” 洛梓琪:“你已经习惯了吗?推断这个?” 安洛洛:“不需要推断的,姑姑。妈妈这个点如果不回家,爸爸一定会出去转转,如果妈妈人不在公司在外面玩,爸爸就会再被气回来。很正常啦。” 洛梓琪:“……” 洛梓琪:“我们去看隔壁峰的叔叔演的皮影戏吧,洛洛,那才是你作为洛家小孩该习惯的正常。” 安洛洛:“可是姑姑,隔壁峰的叔叔没有影子……” “但他皮影戏演得很好。而且姑姑和爸爸之前也把他结实捆在了结界里。所以很正常。” “哦,我明白了!” ……明白了一些并不正常的常识后,安洛洛小朋友开开心心地去观赏皮影戏了。 那玩意可比动画片好看,演戏的叔叔脖子可以转360度呢。 洛梓琪看着安洛洛的背影,神色复杂。 她一直在调查洛安死亡的谜团,所以迫切想见到洛安本人的鬼魂形态,想亲自逼问他当年的死亡情况——洛梓琪怀疑洛安不在自己面前现身绝对有问题—— 如果旁敲侧击询问安洛洛眼中的洛安状态,一定会从小侄女嘴里听到“爸爸就是爸爸啊”“爸爸剁大骨头有穿围裙防护”“长风衣很干净沾不到血哒,沾到血爸爸也会洗干净”……之类,奇奇怪怪的童言童语。 鬼魂,鬼,当然是顶着生前的死相,淌着血流着怨气——没听过的,当了鬼还能干干净净换衣服,那是活人的魂魄吧? 如果洛安状态特殊,是不是还有真正以活人身份回到世间的可能……可是活人的魂魄,又怎么可能成为顶级阴煞呢? 洛梓琪怎么也想不明白。 还有,她更不明白的…… “姑姑!姑姑!今天我们乘什么上学?” 小侄女的追问声拉回了她的注意力:“姑姑,今天骑大狗狗、大猫猫、还是那边的大酒葫芦?” 洛梓琪轻咳一声,从岩石上站起。 “不是大酒葫芦,洛洛,那是x牌小轿车……” 安洛洛揉了揉自己茶色的眼睛。 “不是呀。”她指了指停在大宅边的卡其色小轿车,字正腔圆地说:“那是一只超级大的酒葫芦,脖子上挂着粗绳子,还在空中来回晃呢。” ……阴阳眼。 妖魔,鬼怪,真假,虚实……阴阳眼的超凡之处几乎涉及尘世一切,远不止于安洛洛目前自然使用的“看”功能。 寻常人避之不及的阴阳眼,对顶级天师而言,却是天赐法器的阴阳眼…… 这些年,洛梓琪暗中调查洛安死亡的谜团时,早发现,玄学界还有一大波人在暗中追查。 想找到洛安的死亡地点,找到洛安的尸身……挖出那双举世的阴阳眼,炼成自己的法器吧。 千年难逢的天赋,传说中,修炼至臻的阴阳眼甚至能倒转时空、创造轮回。 ——偌大五州、整个玄学界,只有洛安一个持有,怎能不令人眼红? 洛安活着时那些人还有些忌惮,但陨落成鬼后,全玄学界都知道他尸身下落不明……偷东西比抢东西容易太多,总有人想去试试机会的。 ……然而,小侄女只需要出生,就自然继承了这样一个宝贵的东西。 安洛洛。 她的名字被母亲藏在上流圈之外,她的眼睛同样被父亲藏在玄学界之外。 洛梓琪理解洛安掩盖女儿的行为,玄门之间各种手段层出不迭,防不胜防,在安洛洛拥有自保能力前,绝不能让玄学界知晓她的存在。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9节 然而,安洛洛不是安各。 这一双阴阳眼,注定了她不可能效仿母亲拥有一颗不信鬼神的心,完全生活在大山外。 她是洛安的孩子,也是洛家的孩子。 安洛洛这个年纪,洛家子弟应该已经会上山下海,斩杀低级妖魔,辨别是非曲直,自己包扎伤口…… 而不是上着小学,背着书包,纠结什么拼音字母,课文背诵。 洛安让安洛洛接触到的玄学,太安全,太无害。 那家伙教女儿辨别妖兽筋脉时还专门捉了几十只妖,挨个放血,做成薄薄的画册再除掉血腥味—— 他本人当年可是被家主直接扔进妖魔堆里开撕的,筋脉之类的常识,撕多了就清楚了。 不血腥一点、残忍一点,怎么能磨练出生死之间的战斗直觉? 不磨练出战斗直觉,怎么可能以人类的身份在各路鬼怪中活下来? 洛梓琪很喜欢安洛洛,但她不认可洛安的教育方式。 哪怕她天赋不算优异,七岁的时候也能御剑飞行——更别提洛安他七岁的时候—— 【姐姐。】 眉眼温顺,白袍及地,茶色眼睛剔透又温柔。 铜剪刀比小孩的手大很多很多,但剪刀下,零碎的肉块,模糊成鲜红的泥。 【姐姐,吓到了?没关系,这都是其他东西的血。】 洛梓琪猛地一闭眼,再睁开。 安洛洛背着大红色的卡通小书包,眨巴着茶色眼睛,身后是干干净净的阳光。 她没有抓着巨大的铜剪刀,她抓着姑姑的手,那是只握过铅笔和蜡笔的小手。 “姑姑?怎么啦?你今天一直在走神……昨晚没睡好吗?” “……我没事。走吧,洛洛,上学要迟到了。” 算了。 ……算了。 洛梓琪带着安洛洛乘上巨大的酒葫芦——酒葫芦外遮掩用的小汽车外壳,飘飘荡荡地飞进山谷中的薄雾。 安洛洛坐在空中,眼睛亮亮地望着周围,那些云雾在晨光照耀下,像是洒满山谷的钻石。 虽然爸爸送自己上学也很棒,但她最喜欢姑姑送自己上学了! “姑姑,”安洛洛小朋友不禁问道,“为什么你连爸爸也看不见,却能开这么酷炫的酒葫芦呢?爸爸送我来时都开不了酒葫芦——我只能坐在爸爸手臂里飞的!” 洛梓琪:“……” 有没有一种可能,比起乘坐法器,赤手空拳直接飞的家伙更厉害啊。 作为洛家家主,在侄女面前,她轻咳一声,试图挽回一点世外高人的形象。 “洛洛,你要知道,‘看见爸爸’并不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这只是因为洛洛有你爸爸说的,咳,魔法眼睛,才能看见他。” 安洛洛扭头:“可是裴叔叔能看见爸爸!我也跟裴叔叔一起玩过!” “……你裴叔叔,他毕竟是罗天师的第一弟子,也是你爸爸最常合作的工作搭档,能力还是很好的……而且你爸爸自愿在裴叔叔面前现身……” “可是爸爸说裴叔叔是空气。空气都比裴叔叔有用。” “咳咳,咳,咳!” “姑姑,你喉咙不舒服吗?” “……” 洛梓琪用力地清了清嗓子。 “洛洛,你爸爸没有教过你,看见鬼的条件吗?” 安洛洛摇摇头。 阴阳眼能看见一切妖魔鬼怪——这无需多言。 然而,对于没有阴阳眼的人,要“看见”鬼,困难重重。 依靠顶级的法器,依照深厚的修为……在外物的影响下,也只能见到一片虚影、模糊的闪现、大概的位置形态……要说具体到看清鬼的表情神态动作……除非鬼自愿现形。 所以,大多数天师去捉鬼也看不见鬼,只能通过卜卦、测算、勘察现场痕迹、寻找证人信息等等,来判断这只鬼的具体情况。 而鬼自愿现形,也有着各种条件。 首先能做到“自愿现形”的鬼,对自身的怨气控制已经无比娴熟,有着一定的自我意识,属于很高级的鬼魂。低级鬼魂要么没有自我意识是行尸走肉,要么就是一团阴毒混乱的怨气,没有手脚。 其次,“现形”也有着各种条件——必须避开阳光,避开高温,把对方引入自己的地盘——天师常去凶杀现场完成委托,正是这个道理。 死去的地方,是最适合鬼魂现形的地方。 最终,也是最关键的一点——玄学界以外的人,基本不可能接触到“鬼”。 “洛洛,你爸爸有叮嘱过你吧?自己眼睛看到的一切,都不可以对姑姑、爸爸和裴叔叔以外的其他人说?” “是这样,因为爸爸说他们没有魔法眼睛……” 警察,军人,这类人最不可能见鬼,警察局与军队附近,也基本不会有阴魂。 正气凛然,煞气十足,保家卫国的战士……鬼光是看到这种人都会被刺得眼睛疼,更别提谋害了。 天师杀妖驱鬼,他们惩治罪犯,两者其实相通。 所以鬼理所当然会害怕警察,罪犯也会下意识在天师面前腿软。 至于那些说见过鬼的人——天生体质弱的,八字比较轻的,受了一定精神冲击的—— 在某个鱼龙混杂的时刻,某个阴气深重的地方,可能,会瞥见一些东西。 但往往也就是见到一眼,吓到之后再看,便看不见了。 而天师所承接的委托,那些真正被妖魔残害、被鬼魂吞噬的人—— 说白了,便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心中有愧,才会见鬼。 凶手,欺凌者,传谣言的人,生前使了小绊子的……正是因为心里清楚自己做了什么,也害怕对方变成鬼来找自己……才会被鬼缠身,被鬼敲门。 信则有,不信则无。 常常求神拜佛说着保持善心的人,往往心里最不平静……有着亏欠,有着恐惧,或许还有着罪恶感……这种人,就是鬼魂的食粮。 所以,安各作为一个八字极硬的纯阳之体,极坚定地站在反迷信立场,信奉“这个世界只有科学没有玄学”——在这个妖魔鬼怪横行的地方,也的确可以屹然不倒,万年长青。 因为她实在坦荡大方,坚定不移,正气凛然,还带着一身煞气…… 大家祸害谁都祸害不了她,什么脏东西都不可能侵扰安各,就算真有东西刻意通过手段现形、舞到她眼前,也就是遭遇一通豹豹乱锤,被锤成迷信分子,在扭送派出所的路上消失。 在怀揣恶意的鬼魂眼中,这就是个巨大的阳光闪电集合体,亮得眼睛要瞎,碰一下就疼得打滚。 不信,就是不信,什么吊死鬼跳楼鬼七窍出血的女鬼,哪怕天王老子来了安各也不信神佛鬼怪,你能拿这位钢筋铁骨的科学战士怎么办,看你是先被她烫出惨叫还是先被她扭送派出所。 这位商场上108个心眼也不嫌多的总裁,偏偏内心深处阳光普照、没有半点阴暗,老鼠在里面打洞都打不出来。 ……的确,这样一看,以安各的逻辑,坚信“这世界没有鬼”,她就绝对不会碰见鬼。 和一堆人一起进入深山老林路过坟堆,其他人撞鬼困了进去,安各也能大大咧咧走出来。 说不定路上还满脸问号地拉扯走了突然胡言乱语抱着墓碑的同伴。 “我的世界很科学”,她就真的能把自己的世界变科学。 ——只是,安各这样的人,太少太少。 谁能够那样固执坚定,谁的心里能够那么坦荡敞亮呢? 普通人,有自己的小心思,有小阴暗的地方,小犹豫的地方。 “我心向太阳”,没谁能真正做到这句话的。 大家说着不信神佛,路过寺庙时,到底会下意识恭敬起来,逢年过节也会顺着习俗去拜一拜; 大家说着不信鬼神,到底会害怕床底下的黑暗、看不见的拐角,在已逝亲人的照片前摆上瓜果,路过村子里的祠堂时放轻脚步…… 普通人并非迷信,只是不能做到最干脆最决绝的“不信”而已。 再怎么反迷信,谁敢在葬礼上踹翻棺材呢? 信与不信,留有一丝余地,大家都如此。 至于“不做亏心事”的道理,在现实中就更加微妙…… 堕落的鬼魂发了疯,可不会分青红皂白,理清谁谁具体亏欠多少——是,怨鬼当然会抢先杀死凶手、帮凶—— 可这个外卖员曾经对我态度不好,这个白领曾经用奇怪的眼神看了我一下,这个学生路过我身边时往街上吐了口香糖——错、错、都有错、这些人全都招惹了我—— 只要拿出一丢丢小错,揪住那一点点怀疑,鬼魂的手,就能爬入活人的心脏。 你没错吗? 你真的没错吗? 你仔细想想,你心中肯定能意识到吧,你的小迟疑小退缩—— 只要有一点点,阴魂便可缠身。 不论对错,不论好坏。 ——所以,天师驱鬼,必不可少。 大多数人一生也不会见鬼,但大多数人,也有着遇见怨鬼、结束一生的可能。 至于各种恶妖邪怪……信不信都无所谓,那些玩意力量强盛到一定地步,哪怕看不见碰不到,你也能感受到它引起的冰雹海啸、地动山摇。 综上所述,如果要让安各看见、触碰到什么…… 【首都,总公司,最高层办公室】 “……什么?那个大半夜恶作剧撞我车的家伙从派出所消失了?” 安各皱紧双眉:“是惯犯吗?还是有人接应?团体预谋作案——”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0节 听筒那边,下属的声音颤颤巍巍的。 “没,没,监控视频一闪,那个女人就不见了……没人看清她的脸……” 装神弄鬼。 安各最恨这种东西,闻言她猛地一拍办公桌:“我行车记录仪呢!直接截屏不会吗!实在不行你拿笔来,我这就给你画一张!这种扰乱正常社会秩序的家伙——” “老板、老板你冷静,行车记录仪当时花屏……” “那还不快去修!” “老、老板,修过了……” 下属欲哭无泪地汇报:“老板,你花屏的行车记录仪里,还原后根本没拍到那个女人……老板你看图……” 安各不耐烦地点开发来的截图。 的确没有那个女人,只有下车的她自己,空荡荡地站在那里。 不仅站在那里,还扭过了脸,对着行车记录仪的方向裂开—— 安各横眉倒竖,对着照片就是一个凶猛的豹豹拍击。 “有人动了我车里的监控视频!还搞这种视频剪辑!什么王八蛋!” 照片:“……” 照片在无形中被这一拍一骂,直接烫走去了黑暗的阴气,莫名有点灰扑扑的。 被电焦的灰扑扑感。 安各挪开手掌,正准备再次指着照片,进行一通骂骂咧咧,却发现上面的内容又变了—— 自己跪在车前,扶着那个古装女人,正是昨晚真实发生的一幕。 但古装女人的脸,依旧没在图片里出现。 因为,多了一把黑伞。 一把巨大的黑伞,就挡在跪地做急救的她头顶,像是要挡住什么继续从楼顶倾斜的脏东西,而且…… 截图最角落,黑伞下方。 有半截黑裤管伸出来。 截图里,裤管下,那个女人的脑浆被踩得如同夏花般绽放。 而跪地做胸口急救的她毫无所觉。 安各:“……” 安各:“立刻报警。昨晚我身边出现了暴力杀人跟踪狂。” 第022章 第二十二课 白日行走之后拥有的特权可不止接送放学 怨鬼最厌恶的, 恐怕就是太阳。 怨鬼最渴望的,恐怕也是太阳。 如果有一种法器,能让他们在阳光下自然走动, 随意收敛阴气煞气就像收敛伞骨……那么, 肯定, 会掀起巨大波澜,令无数怨魂鬼怪趋之若鹜…… 白日现身, 只要能白日现身,阳光下的所有活人都是琳琅满目的自助餐, 镇压阴气的种种法器再也不是对手,天师之流再也不可能——倘若能够行走在阳光下—— “排骨一斤三十七?可以便宜点吗?” ……不过,对于某只阴煞而言。 拥挤热闹的菜市场,伞下的声音幽静又温和:“一斤三十五吧, 再加一把小葱……” 这只意味着,他终于可以前往阔别许久的清晨菜市场,亲自挑选新鲜的食材了。 卖菜的阿姨眯起眼睛:“一斤三十六, 半把小葱。” “一斤三十二可以吗,隔壁的蔬菜摊也是阿姨家的吧?玉米看着很好, 如果可以再帮我称两根玉米……” “小伙子年纪轻轻的,还计较这几毛钱?算了算了, 排骨算你一斤三十五吧, 但玉米不可——” “阿姨, 这把香菜也很漂亮。能给我送一把试试吗?如果好, 下次还在您家买……您看, 我还又称了四根胡萝卜。” “……拿去拿去!一小把香菜, 送你了!” “好,谢谢阿姨……阿姨人真好……” “哼!” 黑伞下的手接过袋子, 数目正好的零钱被留在摊上,还有一叠小小的折纸,被折成漂亮的菱形。 卖菜的阿姨心里正嘀咕这位只能看到伞外伸出的一只手、递钱也不递进自己手里的客人,眼见钱里掺了别的东西,立刻抬头喊道:“哎,小伙子,你东西——” 那把黑伞不见了,就像是一团被人群随意抹去的墨。 “……古古怪怪的。” 阿姨挠挠头,拿起菱形折纸,发现纸上还写着“平安”两字……黑色签字笔写的,除了字特别好看以外,没什么显眼的地方。 不过纸是好纸,其余地方摸上去白白净净的,如果只写了这两个字,带回家给孙子打草稿…… 这么想着,她把折纸揣进了兜里。 “让一让让一让,刹不住——” 一辆盛满西瓜的电动三轮车突然冲向她的摊子,车主大叫着死死抱住方向盘,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周围的人群猛地糊成一团。 阿姨惊恐地僵在原地,没动弹。 ——可电动三轮车突然也惊恐地僵在了她的摊前。 堪堪打住,停得特别好。一根葱也没碰掉。 车主僵硬地抱着方向盘。 半晌后,车上滚下了一只西瓜。 “吧唧”砸烂。 “刹、刹住了……哈哈……哎。竟然刹住了。” 阿姨:“……” 阿姨猛地一撸袖子:“你这个小伙子开车之前不检查刹车是想——” 后方吵成一团,卖菜人高亢愤怒的斥责和卖瓜人低声下气的道歉混在一起,本就热闹的菜市场更加热闹了。 洛安分开人群,提着排骨、玉米、胡萝卜等菜,转弯往豆腐铺去。 这么久没来早晨的菜市场,价格还是贵了。 以前买菜时,两根玉米也是可以送的…… 想到这里,洛安不禁感到略微的遗憾。 ——和大多数落后于时代的人一样,洛安不习惯窗明几净的超市,总觉得最新鲜的食材,一定藏在最热闹的市场里。 你很难让一个曾在溪水边捉鱼淘米的家伙理解超市海鲜区的大冰柜,也很难让他抹去“会动的才是最新鲜的”观点。 什么真空包装,什么冷冻空运,全是新时代的妖魔鬼怪。 如果说安各第一次产生和丈夫吵架的冲动,是看见他包里有一块稀奇古怪的罗盘…… 温和的洛安第一次对妻子产生翻脸的冲动,是听见她说要吃卤牛肉,又乐颠颠地打电话,让人送了一大箱丝绸包裹、放在冰袋里的食材大礼包。 卤牛肉能用真空包装的牛排做吗?不能! 为什么菜和肉提前切成了这么方正的小块?要卤入味是要切斜角的! 香叶八角不需要放在华而不实的小玻璃瓶里,用塑料袋一裹一扎就好了! 什么,材料全部提前搭配好了,菜单按克数打印在旁边,她那个稀巴烂男闺蜜还电话过来说不会做可以直接预约厨师上门—— 那还让他做什么卤牛肉,她不如直接跟人家喝红酒吃牛排去吧。 ……平时的老婆与握着锅铲的老婆战斗力似乎完全不是一个等级,安各稀里糊涂就被剥夺了家庭买菜权,并再也没能拿回来。 她被温柔美丽的老婆永远驱逐出了厨房的领域,只能待在沙发、吧台椅或电视机前,眼巴巴地等饭做好。 就很可怜。 而且,安各逐渐发现,温柔美丽的老婆,唯独在买菜方面…… 买鱼一定要看见鱼活蹦乱跳眼睛迸发求生的亮光,买肉一定要看见畜生的怨气附在上面,买鸡买鸭就更…… 如果可以,一切食材,一律现宰活杀。 ……嘶。 安各再怎么叛逆接地气,她也是钟鸣鼎食之家养出来的孩子,饭菜对她而言就是装在干净碟子里的东西,顶多追溯到超市标签里的“精制排骨”“精选鸡翅中”。 曾经过年时带老婆去自己名下的农庄玩,她听说隔壁有人散养土鸡,就缠着他说想吃老婆做的鸡汤火锅,然后安排了装在玻璃盒里的食材,黄铜做的小火锅,一架炉子点在溪水边,特别有情调。 远处的山林里,厨师正现做汤底,安各开开心心地想象好了汤底端来老婆捏着筷子帮她烫蔬菜的美景,就见老婆丢下一句“不是让我做给你吃吗”,直接站起,向山林走去。 一群人正在那里追逐围捕安各点名吃的鸡,力求过程安静干净不打扰那边的大老板,操作着仪器和引诱剂——然后洛安走过去,没拿刀,直接出手,抓住鸡腿,咔嚓扭开了鸡脖子。 仿佛扭汽水瓶盖。 抓鸡的众人:“……” 远处的安各:“……” 然后她眼睁睁看着老婆又白又干净的手指,沥干鸡血,掏干净鸡的内脏,抠开…… 洛安把煮好的鸡汤汤底端回来时,安各呆呆坐在桌上,很想说,我不吃了,吃不下。 她的老婆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美人,不是眼前这个手起鸡亡的荒野战神。 这绝对不是她老婆。 ……可是鸡汤闻着太香了,老婆洗干净手之后捏着筷子烫蔬菜的模样也太好看了……呜呜。 安各含泪炫完了一整锅。 “老婆,你只会杀鸡对吧?不会杀别的对吧?”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1节 洛安慢吞吞地抬眼看了她一下,说:“我只杀畜生。” “……老婆你还是很心善的对吧!你还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对吧!你刚才是故意在我面前耍帅对吧!你鼓起勇气,阴差阳错才杀了——” 跟我说读书时是斗殴之神,一拳三个小混混,原来她看杀鸡也会吓到。 斗殴不把对方的肠子扯出来,叫什么斗殴呢? ……不过算了,豹豹开心就好。 “嗯。对。我刚刚是鼓起勇气。” “……老婆你最好啦!老婆你很帅的,下次千万不要逞强!” “哦。好。” 洛安就此默默把厨房里的宰杀现场挪去了其他地方,提着放干净血的尸体回来,再和安各说,是拜托市场老板处理好的。 安各还会担忧市场老板吓到了他,蹭过来安慰性抱抱,这很好。 ——直到死后,直到她再也看不见他—— 安洛洛从小见证了爸爸在厨房里一系列现宰活杀的行为,甚至能从骨头碎沫的大小判断出爸爸的心情好坏。 就像妈妈染发放飞自我一样,爸爸杀鸡杀鱼也毫不留情了。 反正他/她看不见。 安洛洛小朋友虽然被保护着没接触什么真正的妖魔鬼怪,但鲜红马赛克也绝没少见,她或许害怕妖怪,却不害怕菜刀下的肠子。 菜刀下的肠子和辣椒炒在一起,真的很好吃。 这样的安洛洛小朋友,在臭老妈追剧《行尸走肉》时,甚至能够漠然地坐在旁边,被哇哇乱叫的老妈当抱枕抱住。 有什么好害怕的,还不如爸爸待在我们家厨房杀鱼可怕。 “妈咪,你不是不相信妖魔鬼怪……” “但丧尸病毒是可能成真的啊!丧尸也是真的有可能的!全世界哪个角落肯定有一堆阴暗科学家——肠子肠子被钢管插穿了啊啊啊啊!!” “……” 既然你这么害怕,妈妈,下次就不要在爸爸杀鱼的时候翻看明星写真集了。 不要晃我了,不要抱得这么紧,很热……都说了很热了!不要贴在我背上!不要蹭脸! “这么怕就别看了!”安洛洛小朋友歪过被贴得出汗的脖子,无奈推走妈妈的脸,“我们换个类型看吧,妈咪你不是很爱看鬼片吗,当成喜剧片看得特别开心……” 妈妈抱着她哼哼唧唧:“你爸爸当年最常陪我看的就是丧尸片!今天是清明,我们要纪念他!” ……所以说清明节你为什么抱着我在家看丧尸片,根本不去扫墓啊! 虽然爸爸本人就在后面给花瓶换水,好像也不需要我们去扫墓…… 安洛洛嫌弃地拍了拍妈咪的头,到底没有再推开她。 丧尸片究竟有什么好看的,妈妈一看就拼命贴人抱人,她也看不到多少画面啊。 ……安洛洛小朋友似乎隐隐发现了一些真相,但她毕竟拥有一颗纯洁的童心,没有勘破真相。 她总是能意外从妈妈那里发现一些爸爸的真相,又稀里糊涂地忽视了。 但这次不一样。 这次,安洛洛小朋友怎么也忽视不了—— “洛洛,记住这张截图,记住这截裤子。” 星期六一早,妈妈就严肃地坐在桌上,招她过来看照片。 “这是个很可怕的犯罪分子。最近盯上了妈妈,也可能盯上了你。” “只要看到这截裤子,这把伞——洛洛立刻就往人多的地方跑,再给妈妈打电话,知道吗?” 安洛洛:“……” 安洛洛抬头看了看爸爸,爸爸穿着黑裤子,面无表情地坐在妈妈旁边擦伞。 他擦伞的气势和杀鱼前磨菜刀一样。 安洛洛:“……” 安洛洛:“妈咪,可能是有点误会。” “那不是误会!那是个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这几天我用尽手段也找不到那家伙——” 安各仔细打量一眼女儿,见她完全没当一回事,咬咬牙挪开了自己挡在照片上的手指。 “你看,洛洛,那家伙把别人的脑浆都踩爆了,就是丧尸片里的那种大坏蛋!见到他一定要和妈妈打电话,然后拼命往外跑,知道吗!” 安洛洛:“……” 女儿的神情依旧无比镇定,她慢吞吞看了眼照片,又慢吞吞看了眼安各。 “哦。好。” ……安各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女儿这个回复,似乎有点像老婆当年杀鸡后面对她胆战心惊的询问,给出的回复。 但怎么可能呢,老婆温柔美丽,没有洛洛宝贝生猛厉害的。 洛洛宝贝主要是遗传她,所以很猛,是世界第二厉害的宝贝。 ……不怕丧尸片就算了,看到这种照片也不害怕,胆子真大啊,不愧是我女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安各还想说什么,但摆在一旁的手机响了响。 她皱紧眉,心里生出一股破口大骂的冲动——但顾忌是女儿面前,到底忍住了。 “走吧,洛洛。那个老东……你曾外祖母打电话来催了。” 嗯,妈妈前几天就和她说了,这周六要去曾外祖母家玩。 安洛洛跳下椅子:“那走吧,妈咪。” 和姑姑、裴叔叔不同,安洛洛不是很喜欢外婆、外公和曾外祖母,总觉得和他们相处有点怪怪的。 妈妈也不常带她和那几个长辈见面。 但是,唔,曾外祖母家,虽然比不上姑姑家,却也很有意思。 除了几个怪怪的长辈,安洛洛更期待见到其他的…… “洛洛宝贝,我们今天就去那里待一天,一天就走,不会完全破坏宝贵的周末。周日妈妈带你去游乐园玩怎么样?看烟花……” 其实最不情愿、最不想去那里的是安各,她嘀嘀咕咕地走到门前,一边换鞋,一边拿上车钥匙:“要不就待半天,几小时……烦死了,不就是杨家破产的……” 安洛洛已经穿好小鞋子,嗒嗒跑出门外。 每次去曾外祖母家前,都会有人把一大一小两双绣花鞋送过来,再附上特别详细的着装规定,厚厚一摞纸。 所以妈妈每次都会穿上红艳艳的恨天高,再给她穿上镶满碎钻的运动鞋。 ……嗯。妈妈每次都要反着来。 安洛洛转身,安抚地伸手拍拍妈妈的手:“没关系,妈妈,曾外祖母家也很好玩……” 她安慰的话到一半,便卡住了。 因为她看见沉默的爸爸从门里走出来,打开黑伞。 车门打开,妈妈嘀嘀咕咕地坐上驾驶座,爸爸安静地坐上副驾驶。 安洛洛:“……” 安洛洛坐在后驾驶座的儿童安全椅,忍不住往前探了探头,又挪了挪屁股。 妈妈漫不经心地看着后视镜:“洛洛宝贝,安全带扣好……妈咪这次要飙出风采,让他们吃一嘴车尾气……” 然后妈妈转头打开驾驶座的抽屉戴墨镜,副驾驶座的爸爸在妈妈戴墨镜时默默俯身过来,把安洛洛的安全带扣上了。 安洛洛:“……” 安洛洛小朋友突然意识到,爸爸拥有一把黑伞,不止可以立刻接自己放学。 安各把手肘放上车窗,一脚踩下油门—— 黑暗迅速划走,停车场外的阳光与行人掠过车窗,而安洛洛轻轻地、轻轻地、趁着那一瞬的喧嚣说出口。 “爸爸,你和我们一起出门吗?” 爸爸愣了一下,然后笑起来,摸了摸她的头。 阳光划过他透明的指尖,黑伞挡在他身边。 ……好耶! 爸爸妈妈和我可以一起出门了!! 七岁的安洛洛小朋友兴奋地挥舞双手:“妈妈,妈妈,放音乐听吧!” 安各看了眼后视镜,发现女儿正兴高采烈地往驾驶座和副驾驶的最中间拱,很像是要看中央风景的小狗。 她忍俊不禁地伸手,旋开播放器:“好嘞,难得洛洛这么高兴,那听我新老公——” 爸爸笑着收回摸安洛洛头的手,轻轻一拳锤烂了播放器。 拼命点播放键的妈妈:“……嗯?怎么空调之后,播放器也出问题了?我老公歌呢?” 安洛洛:“……” 安洛洛:“妈妈,我们不如讲笑话玩吧。没有帅哥的那种笑话。” 第023章 第二十三课 垃圾家族订下的垃圾婚约里或许也有点好东西 首都安家, 豪门大族,族谱可追溯至一千七百年前,家族香火旺盛, 族人在各领域都颇有建树—— 即便如今这个时代, 安家早已没落……也没人敢动。 百足之虫, 死而不僵。 谁愿意平白无故得罪一个从玄灭时期累积至今的大族呢。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2节 要知道,从玄灭时期累积至今没有断绝的家族数量, 中州之内,一只手就能数完。 但这其中, 有两家最极端、最相反—— 无归境洛家避世一千七百年,世代守在高山深潭中,几乎不食烟火。 首都安家却入世一千七百年,世代争权夺利, 在红尘中兜兜转转。 一家是玄门望族,一家是凡间豪门,这两家在自己圈子里的地位其实都差不多:格外显赫, 没谁敢动。 但玄门望族和凡间的豪门到底不同—— 或许是掌握的东西太玄妙触及了天道,洛家香火一直非常微弱。 盘根错节的旁支暂且不谈, 洛家的嫡系传承基本是一根独苗顺下来,每代的嫡系到最后……往往只剩一个人。 至于嫡系长辈, 很难活到子女长成的时候——他们往往死于妖魔鬼怪之手, 牺牲在除魔卫道的路上。 族谱记载, 这个传承至今的天师家族里, 没谁能活过六十岁。 就像是曾做了什么有违天道的错事……代代身为天师累积功德, 却代代不能善终…… 所以, 洛家嫡系,往往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孩子。 于是, 为了尽一切可能维持住嫡系香火,洛家人从孩童时期就要订下婚约,刚一成年就要履行婚约,婚后两年如果无所出,必须纳两个及以上的妾—— 这规定不分男女,只要坐在家主的位置上,就必须担起传承家族的重任,延续嫡系香火。 不管娶进来的是男人还是女人,只要造不出孩子,一律改纳新人。 前前任家主,洛梓琪的祖母纳了八个男妾才有了洛梓琪的父亲;前任家主,洛梓琪的父亲倒是只纳了一个妾,但出于一些微妙的原因,家庭关系非常扭曲。 不过祖母四十六岁殒命,父亲三十七岁惨死,前尘往事,便没什么提的必要了。 不论私人情爱,洛家嫡系代代牺牲在守护百姓、镇压妖魔的位置上,总归能称得上是人中龙凤,正道英雄。 ——然而,安家,恰好相反。 安家香火异常旺盛,代代嫡系子弟的数量基本在三十以上,古代时几乎被旁人当成“多子多福”的形容词,提起安家就是羡慕嫉妒恨。 子孙太多,以至于后来没法分什么嫡系什么旁支,每代都是一大堆人你抢我争,最终谁能坐上家主的位置,谁就是安家嫡系、正统大家长了。 不仅孩子多,香火旺,安家人还非常长寿—— 即使安家人都是不属于玄学界的普通人,安家族谱上,每隔几代就会出一个活到一百五十多岁的“老神仙”,整个家族人均寿命90往上。 逢年过节聚在一起,家宴上敬一圈酒,可能一小时也敬不完。 小孩子背诵叔叔伯伯婶婶姨姨之类的称呼,比背学校课文还难。 安家人小时候犯错时旁边怒目圆瞪的长辈,长大了照样可以怒目圆瞪地在旁边扇自己耳光—— 安家往往能看见曾祖父打祖父、祖父打父亲、父亲抽皮带打小孩的精彩画面。 还有曾祖母给祖母气受,祖母对着母亲指指点点,母亲一边哭一边虎视眈眈地盯着儿子没过门的女朋友。 ……长幼尊卑,在如今社会逐渐演变成“礼貌”的粗浅东西,在安家,却成了森严、繁复、密密麻麻的规矩。 长辈太多,子孙太多,规矩太多……百足之虫的确死而不僵,但千年大族,沉疴积弊也多得是。 这个家族如今已经没落,如果想要再次强盛,急需一管强硬的针剂,一个锐利的新人,一场彻头彻尾的改革——正如同洛梓琪掌权时所做的。 可惜,不管香火多旺,这一代的安家子弟,良莠不齐,自负骄躁…… 没有优秀强硬的长女自愿担负家族荣誉,更没有某个纯阴之体堪称妖邪的力量相助。 这一代,唯独一个,鼎鼎有名、才干惊人的安家人—— 别说强硬改革、振兴家族,安各不用强硬的手段直接轰碎家族,就算不错了。 老东西。死封建。臭迷信。唾。 安各不信玄学,但她从小时候开始就希望有魔法存在——然后用魔力凝结出一个“科学现实主义最棒”大炮轰烂家族。 这其实不怪她,任谁经历过—— 高烧时被强灌符灰水不准去医院; 第一次生理期降临时因为说出“例假”两个字,被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扇耳光,叱责“毫无羞耻心”; 不愿意和完全没见过的其他家小孩订立婚约就被拉出被褥、春节当晚被绑在黑漆漆的祠堂里、四个阿姨强摁着自己对牌位磕头发誓自此守贞…… 任谁经历过那些,都会想轰烂家族的一切吧。 更何况,安各也不是什么优秀的长女,可爱的幼女。 被那个什么破烂大家族选中、切实拥有联姻价值前,她是被叫作“野孩子”长大的。 因为一个臭道士说她“八字太硬,小时候克父克母长大后克夫克子,是最最晦气的天煞孤星”—— 所以安各成了公认的“野孩子”,所有人都装作看不见她,把她当成“闯进门来的小鬼”打发,父母更是远远避开,就像避开一个讨厌的地雷。 可又因为一个臭道士说她“天作之合,是相互依存、相对相克也相生的命定之人”—— 所以安各成了金光闪闪的“安家女儿”,重新拥有地位、话语权与关注度。 但那也是因为长辈巴不得把自己培养成“最好的妻子”,这样才能送出去换来对方家族的满意——她被迫订下未来的丈夫,被迫选定合适的婚期,又被强摁着教导三从四德,学习针线与厨艺。 那时,还没满七岁吧。 即便反抗、反抗、奋力反抗——反抗最多的后果,也还是被竹板打在地上、紧咬着牙抽搐。 ……垃圾家族,垃圾未婚夫。 记忆里那个未婚夫的信息已经非常模糊,安各从未见过对方,但她可以很有底气地判定,对方和安家一样垃圾。 因为,听说联姻的是某个安家也想巴结的“玄门大族”,嫁过去之后就要困在大山里一辈子,两年内生不出孩子就要忍受对方纳妾——所以安家甚至拼命给不满七岁的小女孩灌输“将来怎么勾引丈夫生孩子”。 安各小时候不懂,只单纯觉得恶心,并且很乐意张开虎牙、咬住一切抽来的竹板、凶狠嘶吼。 长大后,安各自认可以很清晰地提炼出那些信息、很精准地概括对方的情况—— 玄门大族?嗤,骗子窝点。 嫁进大山里生孩子?太典型了,娶不到老婆的穷山沟沟吧。 什么年代了还要纳妾续烟火,yue,那家以为自己是皇室吗,续不上烟火江山会爆炸啊。 爆炸吧爆炸吧,要靠纳妾才能维持的江山爆炸也无所谓了。 六七岁的时候,安各基本天天跪祠堂、天天被抽竹板、天天被迫对着牌位磕头认错。 都说孩子打几下就听话,但这个野孩子实在钢筋铁骨,连续打了快一年半也绝不听话,竹板打折了一篓子,照样是听见三从四德就咬人。 别人抽出了贱骨头,她倒好,那时起就抽出了一身暴脾气。 后来,突然,有一天,阴沉的家仆、焦急的长辈、竹板嗖嗖的抽打声,都消停了下来。 听说,是那边联姻的对象出了问题。 两家长辈共同选好的男孩没能掌权,登上家主位置的是个女孩——那边负责订婚的长辈还失去音讯了,或许,是在权位更迭中出了意外吧。 新掌权的女孩显然不会娶妻生子,之前挑好的八字也不契合——安家闹哄哄地挑选起同龄男孩,安各就此沉寂下去。 十一岁的时候,对方寄了一封信来,是女家主的信件,字迹自有一番风骨。 对方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订婚生子规矩彻底取消了,自己也不打算结婚生子,但发现之前送来的那份八字与弟弟太过契合,如果姑娘本人愿意,可以正式订下婚约,具体婚期延后再讨论。 不打算结婚生子的家主,嫡系唯一的弟弟——巨大的利润当头,安各不得不再次被安家长辈架进了祠堂,说教抽打叱责一套套开始重复。 她不愿意,一百一万个不愿意,哪怕是被闪电击中也不愿意奉陪盲婚哑嫁的封建婚姻—— 可长辈决定一切,长辈给安各再次订回了那个未婚夫,她本人甚至不知道对方的样貌、姓名。 知道又怎样,不知道又如何? 十一岁的安各比七岁的安各懂得多多了—— 反正我不会嫁给那个垃圾未婚夫,她冷漠地想,有朝一日,等我长大,就把婚约变成废纸,把家族和未婚夫倒进桶里,分进不可回收垃圾。 什么八字,什么命定。 罪该万死的封建迷信。 后来她长大工作,商场的能力,强硬的手段,逐日进账的金钱……家族终于肯正视安各,慢慢把她放进重要的位置。 但如果说家族对她有二两的期待,安各对家族就有一百二十斤的反骨。 不可以接触陌生异性?呸,青春期开始她就爱看明星追帅哥,和大堆大堆朋友不分男女彻夜蹦迪。 一定要做好三从四德,为夫守节?呸,安各就要叛逆,就要不良,就要一通暴脾气突突乱打,守个豹豹的节,只要有瞄准的大帅哥我就邀请对方一夜情—— 最终安各成功退掉了垃圾婚约,自由恋爱,自由成婚。 她毫无隐瞒,每次对着自己的丈夫谈论曾经那段“垃圾封建婚约”时,总是洋洋得意,带着一份“我反抗成功了吧,快夸我超级厉害”的小骄傲。 可她的丈夫从没有过正面的回复。 他会看着她微笑,一如既往地欲言又止,然后附和一句,嗯,豹豹超级厉害。 安各的丈夫曾有过太多的欲言又止,而安各从不知道原因。 现在她知道了。 “你的前任夫婿洛安,已经死了七年多。” 安家本宅,慈眉善目的老太太转了转佛珠,旁边的家仆躬身递上一封信件:“是时候再嫁了,这个对象很不错,尽早成婚尽早收心,再生个儿子……别天天在外面这样鬼混,也别纠结你那个怪里怪气的女儿了,安各。” 安各轻轻抬眼:“哦……” 然后,她慢慢捏起拳头。 第024章 第二十四课 经营婚约就和经营生意一样需要努力 于是, 进入安家老宅不到一小时。 安各就被关进了老宅的祠堂里。 连拉带拽、连捆带绑……如今的她不是当年的小孩子,一群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才捆上了麻绳—— 五花大绑后,这位战士却依旧能够左蹬右踹、拳头乱挥。 不知为何, 绑上去的麻绳好像完全限制不了她的行动。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3节 结果四个婆婆完全压不住, 只好加上两个男丁, 四个婆婆分别摁住手脚,两个老头一个堵她嘴巴一个钳住她腰—— 当然, 分工时是这么比划的,实际没能成功。 一部分原因是被捆起来的安各眼神太凶太恐怖, 一部分原因是不知怎的、怎么也碰不到她身体—— 手一伸过去,就像伸进一团看不见的冰水混合物、或被某种黑漆漆的东西盯住了似的。 安家的家仆也是旁支的安家人,迷信得很,次次伸手次次升起这种感觉, 再也没谁敢动安各了。 最终六个家仆聚在一起讨论一番,只好找园丁借了板车,把五花大绑的安各放上去, 再一路把这货运进祠堂—— 远远望去还蛮搞笑的,牡丹芍药一片名贵花卉中, 一架木板车咕噜噜滚过去,板车上的家伙绑着麻绳气势却很惊人, 板车下没绑麻绳的人弯腰驼背、脸色难看。 仿佛是六个低声下气的小鬼抬轿子, 抬送可怕的山大王去享用唐僧。 好不容易拉到了祖祠门口, 急忙把人推进去, 反锁大门, 作鸟兽散了。 只余安各倒在祖祠里, 对着青色的地砖骂骂咧咧。 其实今天安家把安各五花大绑关进祖祠,还真算是师出有名—— 谁让这位钢筋铁骨的狂豹战士对着如今的安家家主安老太太出拳了, 把自己的亲奶奶锤进了icu。 ……嗯,对。 不掺任何水分的暴脾气,说握拳那是真的出拳,想动手那是真的狠锤啊。 什么慢镜头捏拳又放松,什么满目隐忍又移开视线,不存在的,完全不存在。 ……虽然没直接锤在老太太身上,是锤在了老太太手旁边的雕花太师椅上,又给了旁边冲上前要扇自己耳光的嬷嬷一发豹豹破颜拳,然后扯走了老太太手里的佛珠,往茶几上再次重重一锤,锤得佛珠七零八碎、老太太嘴唇发抖。 最终安各踢着弹了一地的佛珠,锤着对方头顶咔咔掉木屑的太师椅,皮笑肉不笑地说: “奶奶,你做寡妇都多少年了,比我更合适再嫁吧,不如我把那个劳什子未婚夫让给你,奶奶去帮安家传宗接代,再添十七八个大胖小子啊。”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老太太两眼一翻,昏倒在地,被众人送进了icu抢救。 安各遵纪守法,正气凛然,不良少女时期也是因为自卫才出手,但她的的确确也把九十多岁的亲奶奶锤进了icu。 就某方面而言,这只豹子的道德底线没那么高。 不管9岁还是90岁,惹毛她照样出手爆锤。 安各动手前还很冷静地权衡了:反正安家现在没办法拿自己如何,自己的资本也不怕安家如何,除了这帮老不死的东西其余人都舔着脸想巴结自己,那就动手吧,真要撕破脸看谁搞死谁啊—— 所以果断动手了。 一分钟也不忍,就很爽。 动完手后,惊怒交加晕厥过去的老太太在icu,安各自己被五花大绑送进了祖祠,等众人在老太太那里慌完了,再回来开会讨论如何发落。 话是这么说,但谁也没胆子发落她,肯定还是绑在祖祠里“反省”一天,意思意思就算了。 七岁的小安各就教训不动了,怎么可能动得了如今的安首富呢。 没看他们连安洛洛都不敢动,安各被拖进祖祠时,年轻人那一块还聚在一起、抢着争着讨安洛洛欢心,安排她住在离本宅最远的漂亮小阁楼,就差把她捧成安家的小公主。 虽然安家人和安首富没什么利益纠葛,没在商场上沾过她的利润。 因为老一辈人最推崇“贵族”做派,不工作不赚钱靠着土地租子就足够逍遥—— 同龄人也差不多,本家人也好结亲的外人也好,不用工作就能躺着花钱。 这才叫“老派世家”,反正安家千年积累的底子足够坐吃山空。 这个家族如今的规矩陋习再多,也底蕴雄厚,祖上出过不少优秀人才,一代两代是败不光的。 嫁进来的女人、攀上门的男人,也不是没有受过新时代教育的,但,只要忍忍那些规矩,就可以不上班不早起直接躺着花钱……说到底,不过是些老破臭规矩而已,表面上意思意思,家宴时伏低做小,哄那些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开心,也没什么。 要知道安家没落至此,也依旧在豪门圈子里端着“头部世家”的脸面,再重男轻女也不可能让家里的媳妇洗衣做饭,再封建刻板也没断了安各的教育资源,照样培养她一路名校、出国留学。 当然,前提是安各的确成绩极度优异,有培养价值。 安家子女再不学无术,简历也要用钱堆得金光闪闪。 如今安各还愿意带着孩子回来一两次,让安洛洛叫一声“曾外祖母”,纯粹是念及家族到底在年少时给了自己不少资源,把自己锦衣玉食养大了—— 安家有着世家的包袱,不管是冷落她无视她还是强迫她学破烂女德,都是关起门的“家事”——在外面依旧把她当作“安家小姐”,正常出席各式上流场所,缺什么也不可能让安各缺钱。 所以老东西再怎么恶心,一码归一码,安各也不会真让他们破产当乞丐。 养恩虽稀薄,还是有一些的。 她现在顶多就是想在老东西快死的时候赶去病床竖中指吧,利用好能气死对方的每一分钟。 但安各不知道,老东西对着其他子女或许是“不管如何用钱堆出好看的简历”,对她还有一层考虑—— 安各是要拿去和那个洛家联姻的,注定是洛家的妻子——那可是传承千年的玄门大族,和洛家的联姻太重要了。 安家对着其余豪门高傲又冷淡,但对着传说中的玄门,身段却低到了骨子里。 谁不怕死,谁不想超脱红尘呢。 权势金钱已经不缺,老迈的人坐在高高的位置上,便只渴望长生了。 哪怕是人均90岁的安家,也渴望活得更久、变得更年轻…… ……即使洛家人实际代代惨死,寿命比普通人还短……安家人看不清那些,也不知道那些,他们只知道,那是玄门,那是天师,那是真能给出平安符长生丸的神仙。 安各得到丰厚培养资源、逐渐变得更加优秀的过程中,安老太太曾次次去信试探洛家—— “让她读大学可以吗”“让她出国深造可以吗”“让她读博士学位可以吗”“让她出去做生意还是太胡闹了”—— 但凡婚约对面真是封建腐朽的穷地方,给出一句“不希望未来媳妇太有文化”,安各求学经商的道路就会被家族截断,她就会经受更多折磨,也会早早和安家撕破脸。 所幸,婚约对面不是什么没见识的穷地方,那位女家主的回复很少,但句句精辟。 “可以,舍弟没读大学,这就勒令他去读” “可以,舍弟没出国深造过,这就勒令他自费出国” “可以,舍弟没拿过什么学位,这就勒令他去做研究” “可以,舍弟连atm机都没用熟,这就勒令他去银行实习” ……安老太太都有点摸不着头脑了,她只是询问一下洛家对媳妇的培养要求,怎么对方没阻止任何在自己眼中“出格”的发展,反而对自家人开始了一系列“勒令”呢,难道不是安家嫁媳妇,是洛家给安各送老婆吗。 这就是玄门的结亲习俗吗。 当然,洛家家主没给出详细解释,但是个正常人就觉得要高标准要求自家弟弟吧—— 洛梓琪不知道安家内部那些弯弯绕绕,只觉得定亲的女方出身豪门,又是高级知识分子,又出国留学见识丰富,还会做生意赚钱,条件各方面一等一的好…… 将来正式相看时,总不能拿出弟弟神秘莫测的简历,说他主要在大山里上学,特长是杀鬼捉妖吧。 虽然弟弟脸长得特别好,似乎当个漂亮花瓶也没什么,但他毕竟是去做丈夫的,没有相匹配的简历怎么行。 配不上对方还怎么有脸面迎娶呢,尤其是人家未婚妻一路高升,这么优秀。 ……洛家,嗯,奉行的是另一种封建传统了。 其实,让洛梓琪下定决心结亲、唯独在弟弟身上延续“幼年订婚”洛家传统的原因……还是对方之前送来、又阴差阳错被自己看见的八字。 太过契合……一个纯阴之体能和纯阳之体的命格配对也异常罕见……再结合洛家那命定之人能改命的传说,想到弟弟空荡清澈的茶色眼睛,“大家都会变成死人”的异常发言…… 瞎猫撞见死耗子也好,总要试一试。 万一对方真是“命定之人”,这份婚约能救弟弟注定早死的命呢。 所以洛梓琪下了死命令让洛安结亲,又对对方家族发来的一切倾力赞成,摆出的态度虽不明显,其实也是想巴住人家姑娘。 “舍弟性格奇奇怪怪还很容易早死,只有和你结婚才有可能长命百岁,求求姑娘发发善心看在他那张脸的份上处一处,处得不合适就算了也没事”,总不可能把这种话写在信里吧。 至于洛安本人的意见,那不重要。 什么都没命重要,他也不是什么要追求爱情追求自由的人。 洛家是另一层面的“封建”,洛安也不打算和家主兼长姐死磕,十一岁时收到被订婚的通知,确认了一下“是家主的命令吗”,就顺从地接下了。 有什么好反抗,他对爱情、婚姻、子女毫无期待,反正所有洛家人都要幼时订亲、成年结婚的。 后来再接到一系列“填充简历”“配得上对方姑娘”要求时,也就默默去做了。 尽管他同样不在乎对方姓甚名谁、样貌如何,也没兴趣去接触。 家主的命令,从小接受的教育,意外相合的八字……在这些因素下,喜欢与否并不重要,既然对方有可能为“妻”,他就会为素未谋面的她达成一切要求,尽到婚约者的责任。 ……反正,对洛安而言,除了“弄懂银行atm机”,其他都不算有难度。 一个同龄人还没认字时就能用易经启蒙的玄学大佬,真要读博深造也是很厉害的—— 虽然读博很难,但再难也难不过倒吊在悬崖上参透星斗、改换山河吧。 而且,唔,他对新时代的理化生,是真的挺有兴趣。 用物理学圣剑-撬棍打鬼,比桃木剑还好使。 ……所以这位一心走邪门歪道、知识又杂又广的天师,身上其实有三个博士学位来着,还分别是物理、化学、生物三大领域。 安各当年差点没被学神的简历闪瞎,差一点点就把他招进自己手下做科研项目的首席了。 ……但脸太好看,那张脸比学神的简历更闪,做下属暴殄天物,还是拐回家做老婆吧。 不过,到底,洛安金光闪闪的简历比不过安各—— 他既没有在社会里找工作,也没那个经商天赋,怎么可能有妻子赚得多。 按理来说做天师不可能有经济困难,但洛安要拉扯师门里一串不靠谱的家伙,明面上和底蕴深厚的本家没关系,还和那些正道玄门关系紧张…… 也避开了太多,最轻易的赚钱路。 其实,去找安家这样迷信又富有的豪门,随随便便胡说一番,看看风水,就能直接暴富。 这也是玄学界最通用、最普遍的赚钱方式。 安各幼时经历的各种“臭道士”,撇去装模作样的普通人,有真本事的家伙却也爱随便胡说指点小事—— 本质上只有半瓶水功力,只是混口饭吃,说错了也没人会指出……真东西还是假东西,谁知道呢,反正普通人对玄学一窍不通,最好糊弄。 这样的天师,在玄学界多得是。 反正他们处理的事也不大,无非就是宅子风水啊,孩子八字啊,这个头疼脑热的小病怎么治啊……小事小事,随便指点一下灌点符灰水,再不济烧烧香跳跳大神,稍微有良心一点的,煮符灰水时掺点感冒药呗。 有多少迷信的巨富,有多少心里有愧的商人,那么,这样赚钱,就有多容易。 ——谁愿意去真正承接那些驱鬼杀妖、在生死线里打滚的危险委托啊?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4节 糊弄普通人,又安全,又稳妥,还能累积人脉,搭上一堆大老板做后台,勾勾手指就有人争先恐后送钱来……还有给明星富太太做美容丹、给啤酒肚老板做龙精虎猛药什么的……玄学太能赚钱啦,在如今这个社会,拼上性命去干真鬼真妖的天师,才傻呢。 既不出名,难度又高,还容易因为古怪的言行扭送派出所。 被有钱老板请去家里看看风水,给不懂事的小屁孩治一治发烧哮喘,再合适不过了,这才是新时代天师该有的样子啊。 是啦是啦,驱鬼杀妖的天师是很厉害是很大佬,但,笑死,再大佬也没我赚得舒心快活。 ——这种东西,洛安见一个阴一个。 反正这帮人的玄学造诣也就半瓶水不能再多,他随便路过一下拍张招怨符过去,他们怎么也看不见摘不下来——有本事给自己解咒啊,既然想出了这么聪明的赚钱路。 哦,他不是为了匡扶正道,他纯粹是嫉妒。 尤其是刚下山时,和师兄一起站在街角啃馒头就榨菜,身上淌着血也舍不得去买创口贴,正讨论着要不去街头拉二胡给师弟师妹挣点肉吃吧,小师弟站在啃德基外流了三天口水了——却看着那帮人珠光宝气道袍飘飞地从豪车里出来。 裴大师兄:“靠。” 洛二师兄:“啧。” ……然后大师兄带头,二师兄输出,师弟师妹跟着这两个表率一起干,那段时间大家见到一个“新时代天师”就阴一个,往死里阴。 不为别的,单纯仇富。 反正都是邪门歪道了。谁讲同行道义啊。 那段时间,九死一生做完委托,裴大师兄感叹得最多的,就是“好想有钱”。 “多磨练技艺,多接委托,积累起强大的名声后,迟早会有钱的。” “……可是那些人完全没磨练吧!那些人只是乱七八糟说几句话讨好大老板吧!如果我也说两句‘八字不好多喝符灰水’就能开跑车——” “那些人是那些人,说的话做的事,都是有因果报应的。师兄,你看,他们正在我们脚下遭遇报应。” “……是你的脚下。是你提议搜刮完钱包后再一边踩一边暴打,逼问出其他银行卡密码的。” “我只是在旁边望风,师兄,踩人暴打的是你吧。这么粗鲁的事,我不会做的……他好像又能喘气了,师兄,你踩人力度应该更大一点,唉,真没用。” “……是你出的主意啊!所以是你的脚下啊!算因果报应时肯定算在你头上!” “别抱怨了师兄,快点干活……” “我们在打劫吧!虽然这帮人很可恨但我们干的也很可恨吧!话说师弟啊,只要你露出这张脸,随随便便找几十个富婆也不是……” “师兄,我有未婚妻的。如非必要,离陌生异性距离不可少于两米。” “……这种时候你就搬出了你的娃娃亲!平常也没见你对人家有多在乎,上网搜都懒得搜,可一到‘异性好烦不想接触’的时候你就把她搬出来了!一旦摆出这种姿态别人还会以为你很痴情呢,实际你连人家叫什么名字也懒得问!” “师兄,慎言……” “反正你那个未婚妻也挺有钱的,等个几年就能有老婆有房子还有大老板当后台真好啊!真·好·啊!” “那是陌生异性的钱与房子,与我无关。” “……这种时候对方又变成‘陌生异性’了!你用这个素未谋面的娃娃亲当借口也太方便了吧!但凡给我这张脸,给我这张脸——五十个富婆也不在话下——可恶——” 然而,数年后,一切似乎依然没变。 他们依旧仇富,二师兄依旧在大师兄暴打同行时望风。 “……你不是结婚了吗,喝喜酒的时候我也去了……你老婆好像真的是很厉害的大老板啊……” “嗯。比你脚下这个东西背后十七个商人加在一起的资产还多。比旁边那个晕过去的东西背后七个豪门加在一起的资产还多。” 二师弟顿了顿,踢开伴随血迹溅到这里的车钥匙:“能买许多辆这种车……许多许多辆吧。我妻子非常厉害,非常富有。” “……那我为什么还在这里打劫同行啊!你为什么还站在旁边望风啊!喂,行行好吧,你就跟你老婆要点零花钱吧,一丢丢零花钱就能让我们好过很多啊,这帮人都能通过胡说八道从小老板手里拿钱,凭什么你没办法从合法妻子兼大老板那里拿钱啊——之前也没觉得你是个有‘男人自尊心’的家伙——” “是没有。那种东西很无聊,也很没必要。” 二师弟想了一下:“但是,我妻子的朋友三番五次跟我强调了,我在这方面必须非常注意。在这个新时代,即使结婚了,夫妻财务也必须分得很清楚,否则关系不会长久……如果用她的钱会导致关系破裂,还是算了……这个新时代的婚姻规矩很多,唉,我要多多学习。” 裴师兄:“……” 裴师兄:“你是不是被欺负了?跟偶像剧里的灰姑娘一样,你被她那帮上流圈的朋友欺负了吗?靠,我早就说了师弟,觉得异性很烦就直接拉开距离,你总有一天会因为不擅长对付陌生异性吃亏的——谁啊,谁跟你讲这通屁话,你报个名字师兄这就帮你——” 二师弟仔细回忆了一下。 非常、非常仔细地回忆了一下。 “姓名,不记得了。我的记忆一般也不会容纳陌生异性,尤其是很吵的陌生异性。” “……” “陌生异性真的很烦。而且我很忙碌,除了妻子也不需要其他异性在记忆里刷存在感。” “……你的脑子是加载了终极男德程序的内存卡吗!你故意的吧!你依旧觉得很麻烦所以拿妻子当借口用了吧!你这家伙竟然恶劣到懒得记忆和自己对话的人啊!” “比起那种无聊的事,师兄……我这里有一个男人的名字,虽然没有直接交谈过,但,我总觉得对方有点问题……迟早会变成肮脏的鬼魂……所以师兄,不如你先帮我咒杀……” “又在转移话题!……而且不要拿我当道具解决你看不顺眼的无辜群众!这个名字是你老婆的男秘书吧!人家应该除了当秘书什么都没干吧!” “但是他单身。他还穿紧身裤。” “……单身不犯法!穿紧身裤也不犯法!晚上九点陪同你老婆参加商业晚宴结果被记者意外拍到传了绯闻也不犯法!!不要试图糊弄我——是的我看到新闻了!你连着给我转发了十条还刷屏发咒杀的emoji我当然能看到!!” “啧。” “……你这个家伙意外气量超小啊,在老婆面前大度宽容又温和,背地里连她旁边的蚊子性别要在意吗……” “没有雄的。用阴阳眼确认过了。” “……喂!适可而止!” 于是二师弟适可而止了,二师弟平静老实地继续和师兄进行打劫同行的仇富行动。 但十天后裴师兄又收到了重复转发的新闻——考虑到产业发展,陪在安各身边的男秘书被安排去其他市的公司做执行总裁了,安各身边换了一个女秘书。 师弟他深更半夜重复转发了十条,还刷屏发了小彩虹的emoji。 裴师兄:“……” 裴师兄立刻打电话过去:“你去跟你家大老板要零花钱。下次委托我要坐飞机头等舱过去,还要吃香的喝辣的。” “不。” “我刚刚截图了,你不去要零花钱我就把截图发给你老婆。让她见识一下有人表面贤惠大度、其实背地里又恶劣又幼稚还气量巨小的真实嘴脸。” “……”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洛安默默出钱请愤怒的师兄坐了飞机头等舱,还请他吃了香辣鸡腿堡,反省了自己蜜月期没过时过于不成熟的心态。 裴岑今看着他在快餐柜台前扫码付款,抓起香辣鸡腿堡,叹息道: “师弟,问你家大老板要钱会死吗。” “不会。但别人说会关系破裂。” “……别人说的就是对的吗,你这么精明的家伙难道偏听偏信……” “我还有上网做调查。喏。” “……你告诉我,网上这些乱七八糟的忘恩负义凤凰男文学你是怎么代入自己的!师弟你对自己没有自知之明吗!再怎么说也是我们玄学界最——” “我是大山里出来的,不会赚钱。她是豪门里的大老板,有很多钱。” “……不要抛开具体情况概括基本元素!你以为自己在写三流网文文案简介吗!!” “吃你的堡,师兄。你很吵。” 于是愤怒的裴大师兄被摁进炸鸡肉里发出了愤怒的“嗯嗯呜呜”,洛二师兄收起手机,瞥向远处,一个珠光宝气满脸油光的同门正跨出豪车。 “快吃,师兄。我们回程的头等舱机票就在那里。” “……走走,老规矩,你负责望风我来动手!” 第025章 第二十五课 哪怕坚信科学经过祖祠时还是老实弯腰鞠躬吧 财务问题, 这真是曾经的一大争执点了,一个拼命要分清账簿一个拼命要混淆在一起,两个人各有各的固执, 谁也说服不了谁。 哪怕蜜月期过去, 哪怕迎来结婚一周年纪念日、二周年纪念日……这点也没变过。 区别只是一开始洛安总当面退回去说清楚、安各回以大吵大闹, 送钱态度尤其强硬;后来他学会了默默在妻子看不到的地方退还,安各这个从不查对象具体花销的家伙完全发现不了。 再后来, 名声愈来愈响,能力越来越强, 赚得也越来越多……不再手头紧张,经济彻底宽裕了,连裴师兄也慢慢放下了“跟你的大老板老婆要点零花钱啊”的碎碎念。 钱财乃身外之物,他们本就不在乎, 过去只是太窘迫了。 哪怕成鬼后洛安也保留了买菜还价核对开支的习惯,其实也不是真的手头紧张,只是刚下山时那段窘迫生涩的时光印象深刻, 便保留了节省的习惯。 就像家里过于老派传统的爷爷奶奶,退休金其实比爸爸妈妈拿得还多, 但总想着勤俭节约,省下来的钱甘愿大把大把花在伴侣和子女身上, 无论如何也不肯花一分在自己身上。 洛安比爷爷奶奶那辈还能节省, 毕竟他是真死了, 吃穿住行花销为零。 ……安各要是知道自己挥金如土时自家老婆的画风是“勤俭持家”, 大概又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吵架的激烈程度估计和洛安听见她追星时手下的厨房一样。 不过, 小夫妻之间再如何争执,那也是关起门的家事—— 曾经, 陪着她一起回安家时,如果遭遇老东西“都成婚了你也该收收心了,别抛头露面做生意给丈夫丢面子”的指责,洛安一定会拦住试图豹豹出击的妻子,给出“我没她能挣,只能指望妻子多多赚钱养我,您还是别阻挠我财路”的答复。 安各结婚后柔软了不少,在安家眼中俨然就是“成婚后收心了”,逢年过节只要他们夫妻回来,老东西总会各种给洛安上眼药,希望他把安各改造成“贤惠妻子”。 生意做得太大,钱挣得太多,安各底气也越来越足,老东西真心认为让她工作很碍眼。 毕竟,在本家提供的极其充足的物质条件下,真的生猛强硬和家族死磕、逢年过节连个面子情也不愿意给的年轻人,也就安各一个。 谁让这一辈正经出去工作正经赚到大钱的,也就安各一个呢。 其余人不管如何都要靠长辈给钱养活,所以对长辈平等说话的勇气也没有。 安各倒好,丁点大时脾气就超级暴躁,长本事后脾气简直比天还高,说她一句她就翻脸摔筷子走人…… 那帮老东西恨得牙齿发痒,刚结婚就忙不迭地怂恿洛安,“将来要养育孩子的话全职主妇比较好吧”“嫁了人的女人在外面抛头露面做生意像什么样子”“要不你让她把公司资产全转到自己名下,你们感情好,夫妻之间分得那么清楚做什么”。 ——洛安之后对于财务分清越发固执,也有这帮人上眼药的原因。 次次陪安各回娘家,次次听见这些鬼话。 还非要支开妻子,拉着他私下七嘴八舌乱说。 洛安能从中感觉到太多恶意,感觉到富有的妻子被许多人窥视,感觉到妻子在娘家也遭遇种种贪婪的眼光——那当然不会同意她分出任何东西,巴不得让她把所有钱藏起来,自己赚自己花,便宜谁也别便宜外人。 在钱的问题上,他自己当然也算“外人”。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5节 总之妻子的财产一定绝对要保护好,保护她财产的信念强大到了哪怕女儿问“为什么妈妈不给爸爸零花钱”,第一反应也是强调“爸爸绝对没动过妈妈一分钱,妈妈的财产完整又安全”。 ……洛梓琪评价的那句“性格与脑回路奇奇怪怪”,绝对不是假话。 洛安的确是个没多少“男人自尊心”的奇怪家伙,私底下对着安各不愿多要任何东西,却能够欣然对着外人强调一百遍一万遍“她比我厉害许多,我要靠妻子赚钱养”,无视所有人暗藏轻蔑贬低的眼光,遭遇某些人暗藏嫉妒与恨意的针对时,连对方的名字都懒得记住。 尤其是在安家,婚后每次安各回安家,洛安都会陪着她一起——然后作为“好像能管住安各的存在”被各路长辈集火。 洛安甘愿被集火,因为暴脾气的安各出手就是豹豹锤击,拳头会锤疼的。 反正他咬死了“我很穷,我要靠妻子赚钱养”,一百一万遍的“让她放弃做生意”逼逼也没进耳朵,有次家宴被老太太反复催生,话里话外就是“再不下崽就抱不到健康的大胖小子”,洛安拦住要发飙的安各,直接在饭桌上说了一句: “我生殖问题严重,行房有碍,不会有孩子。” 反正洛安的人生计划里从未有孩子,不打算生,当然就不能生。 “男人自尊心”是什么,没写在经书里啊,也不能吃。 ……这样一句话平平静静放出去,接下来的家宴再无任何逼逼,尴尬的大家全都埋头吃饭,私底下疯狂传递八卦的眼神。 洛安不尴尬,吃完饭正常和长辈道别,正常开车带妻子回家。 安各当时喝了点酒,茫然地坐在副驾驶上,搞不懂为什么有男人说完这种话还依旧不沾红尘自带仙气,弯腰过来帮她扣安全带时,好看得想要抱住脑袋狂蹭。 车厢内安静了好半晌,直到洛安说了一句“快到家了,在车上睡会感冒”。 安各:“……我没有睡着!我刚刚只是想不到什么话……” “怎么了?” “……那什么,咳,你刚刚在饭桌上说的话……你那什么……” 一身仙气的老婆瞥了她一眼。 依旧是温和的态度,依旧是平静的神情。 “这都能信,你是我的妻子,不是我家的傻子吧。” “……咳咳,咳,我当然不信,什么问题不问题,我当然很清楚的,咳……但是,你,咳,把话说得那么绝,将来要是我们有孩子了……你不想要孩子吗?” “嗯。不想。” “……其实,那什么,我有计划的,再过几年等我手头工作忙完了……腾出时间备孕,要个可可爱爱的小女孩也不是不……” “不想。孩子很烦。” “……小女孩很可爱的!长得像你的小女孩会超级可爱!而且我从小时候就有规划要一个女儿了——” “那你规划吧。但我拒绝。” “……我要小女孩!我要可可爱爱能够买一堆小裙子随意打扮的宝贝女儿!” “可以。你要吧。但和我无关。” “……你告诉我一个人怎么要孩子!!你告诉我!……不准假装听不见我说话!!喂你想吵架吗!!” 然后她又单方面和他吵了一架,到家后气得宣布死在副驾驶里不下来。 洛安说“不要把死挂在嘴边,不吉利”,又在她要因为“吉利”这个迷信关键词炸毛时把她的安全带打开了,直接抱起不肯下车的豹豹,一路抱去小区冷饮店给她买了一个草莓柚子茶味双炫冰激凌。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双炫冰激凌和老婆的顺毛抱抱很难让人继续生气。 洛安一直搞不懂,一个叱咤风云的大老板私底下在家,被抱起来晃晃再递一个双炫冰激凌就能哄好,怎么还能跟他嚷嚷着要小女孩。 自己就是个小女孩,还想让他再分心养谁呢。 别人家要小孩是头生子,他们家如果有娃了,他等于是带二胎啊。 ……所以,安各眼里的丈夫,是全世界最爱护自己的人了。 他观念奇怪,有点传统古板,总冒出点迷信言论戳她肺管子,对于各式约会场所浪漫手段更是一窍不通—— 但是真的对她很好很好,疼惜与关爱渗透在所有的行动里,不用言语表述出来也能感受到。 只要她说在忙,不管是公司大厅还是下雨的站台,深更半夜的客厅沙发还是空空荡荡的电影院门口,他一定会耐心等她。 只要她说想去,不管动物园还是演唱会,呼啸而过的过山车还是嘈杂吵闹的重金属乐,他一定会陪着一起去。 这份极其温润的陪伴与等待不止出现在暧昧期、热恋期、蜜月期—— 出现在他活着时的每一分每一秒,不管是吵架还是冷战,从初次相遇到埋进坟墓,他的陪伴与等待也没有过任何动摇。 没谁会在这个冷漠快速的现代社会相信童话,但安各无比确信,丈夫这样的人,哪怕活到一百岁也会牵着自己的手陪她的。 所以她心甘情愿独自怀孕独自生产,哪怕一个人养女儿总有各种各样的疏漏、自己也真的不算很称职……还是跌跌撞撞摸索着养下去了。 安各从不觉得被抛弃,也不觉得很委屈。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鬼…… 那家伙肯定爬也要爬回来照顾她和女儿吧,毕竟他最喜欢陪伴她了。 男人不值得谅解与心疼,但那家伙不一样,那是她早死的美丽老婆,看在墓碑和骨灰盒的份上,当然要原谅他不能陪着自己走下去啦。 不陪着也没关系,花花世界多精彩啊,他陪着的时候总吵架,搞些封建迷信看着就气的东西,还管她定时回家管她裙子长短,平常脾气再好只要看见电视上出现她绯闻了就只给她煮速冻饺子吃,有他在更不可能追星泡吧打游戏…… 他不陪着,我想怎么浪就怎么浪,又自由又快乐。 过得特别好。仿佛回到少女时代呢。 ——安家祖祠里,被绑起来的安各盯着青石地板,轻轻嘟哝。 “以前每次回本家,都会陪我一起的……” “这不是依旧陪你来了吗。” 洛安把打开的黑伞放在她身上,驱开祠堂内的阴气,又勾勾手指,一颗小石子划开麻绳。 每一次都陪她的。 他就知道,只要是回安家,自己不陪着是不行的。 安各念及安家的养育之恩,是个公私分明的人,再怎么被恶心也不会发作到底。 但她暴脾气上来了又管不住拳头,那些长辈再怎么可恨,一帮90岁往上的老人,被她真锤伤了,家族丑闻道德绑架……隐患多得是。 这种方法反抗,只能两败俱伤。 可她已经不是一无所有的小女孩,如今的豹豹有很多很多东西了,没必要流血受伤和一群注定入土的家伙硬怼,也不用给出任何代价。 洛安想,自己到底是太吝啬,她的财产不舍得便宜外人,她的名声她的事业她的一切,也不舍得分出一丝半毫给外人。 况且,曾经,他是陪着妻子一起来这里的外人,妻子想要如何处理,他便顺从她的想法…… 现在,好像,豹豹彻底被弄生气了? 即便是他,也没见过她发这么大脾气。 “竟然会生气吗。” 洛安伸手轻轻碰了一下伞面,虚无的黑伞下,安各的眼神凶凶的。 哪怕借着黑伞拥有了白日现身的能力,对洛安来说,在阳光下陪在妻子身边出行,依旧有些困难。 女儿的阴阳眼特殊,又与自己血脉相连,那些微末的阴气反而会令她无形中更加健康。 所以洛安可以牵她的手、摸她的脑袋、又或者把她抱上肩头飞行,任何的肢体接触都可以—— 然而,妻子不行。 偏偏只有妻子不行。 八字极硬,一身煞气,纯阳之体,极其坚定的排斥心…… 触碰不行,交谈不行,就算故意留下蛛丝马迹她也会当成什么视频剪辑——有时,仅仅是白天待在她身边,身体都能感觉到刺刺的疼。 他家豹豹太厉害啦,万鬼不侵。 ……太厉害啦。搞得他想再陪她在阳光下出一次门,都这么困难。 安各的麻绳已经被“正好”咯在地板上的石子割开了,但她没动,依旧趴在地上嘟哝,像耍脾气。 洛安收回触碰伞面的手指,屈腿坐在一旁。 他没法靠她太近,但坐在旁边看看,没有问题的。 因为一直陪在身边,所以真的有点郁闷。 因为没法真正陪着,又真的没有生气的立场。 “……还以为你很乐意呢,再婚。再婚不好吗?” 天天嚷着要自由要潇洒,最喜欢各式帅哥美女,丧偶之后这么开心。 其实挺好,傻乎乎的豹豹,他不在也过得开心快乐最好了。 虽然有错愕有嫉妒有茫然,但,他见到了好多从未见过的豹豹。 原来喜欢追星,原来擅长打游戏,原来把头发染成绿色也好看,原来喝酒非常厉害…… 想到这里,洛安笑了笑。 没结婚时喝了两口果酒就红着脸软软地往他身上倒,现在看着这家伙吹酒瓶的气势,原来那是装出来的。 还穿着碎花长裙,剪了一个乖得不能再乖的黑色妹妹头,跟他强调说网上那些红绿灯式漂染发色的留影是记者乱p图,其实自己从小乖到大……真会装啊,豹豹。 果然还是个狡猾的商人吗,看着又傻又可爱,追他时照样运用了三十六计。 好像没必要的,真实的叛逆少女也很可爱。 他很感谢这份独特的死后视角。 ……所以为什么会因为再婚的事情生气呢,能让安家人松口答应再婚的新未婚夫,也一定家世显赫,条件优秀吧? 还是说,现在她单身久了浪习惯了,不想要再被婚姻束缚? 看她现在浪得这么开心,曾经似乎是管得太紧了。 果然还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生儿子……对方嫌弃了洛洛,所以才生气…… 安各嘟哝的声音变大了一些。 “糟老东西。垃圾家族。毁灭吧……” “毁灭倒不必。但如果你真的下定决心,我会帮忙教训的。” “遇事不决关祖祠,又不可能真关住我……每次进祖祠身上的绳子就断开,人一走该怎么活动就怎么活动……要不是我觉得祖祠是全老宅最清静的地方,从小到大在这里都有感情了,自愿进来不想陪着那帮人在医院吵闹……”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6节 “啊,这倒不是。” 洛安抬起头,望向不远处的牌位。 ——各路透明的爷爷奶奶公公婆婆正打成一团,其中一个尤其弱气的老头被颤巍巍围在最中间,其他人聚在旁边踢脚吐唾沫。 拄着拐杖的曾曾曾曾祖母:“看你教的好女儿!呸!安家快要被败光了!” 挥舞棋盘的曾曾曾曾曾祖父:“干嘛啊干嘛啊,就知道欺负小各,走走走现在就跟我爬去icu拔管——” 穿着古装痛心疾首的曾曾曾曾曾……曾爷爷:“倚老卖老,无耻迂腐,满口荒唐言!这样下去家族怎么振兴!怎么发展!” 年轻美丽头戴金钗的太太太太……太叔祖母:“呜呜,我不要我不要,再婚什么再婚,我磕的cp不能be——我要用小钗钗划她脸——” 洛安收回视线,复杂地叹了口气。 累积一千七百年的豪门大族。 一点也不清静,祖祠是全家最热闹的地方了。 ……对于阴阳眼来说,真的一点也不清静。 正巧这时,一个穿着青布衣裙的奶奶拿着团扇飘过来,眼神活泼又明亮。 “没关系的,安安媳妇,如果她再婚了,你就来我们祠常住吧,陪奶奶打打麻将说说话啊,她不要你,奶奶要的。什么新未婚夫,不准进祖祠的,只准你进祖祠哒。” 洛安:“……” 洛安:“谢谢奶奶厚爱。容我拒绝。” 安各:“破烂家族,毁灭吧——破烂祖宗,毁灭吧——” 奶奶眼睛滴溜溜转:“你不陪我打麻将,我就去转播小各又在这里诅咒全体牌位啊。” 洛安:“……” 洛安无奈地戳了戳虚无的伞面,就像要戳戳妻子的脸颊似的。 然后起身拍拍衣角,陪爱好美色的太太太太太奶奶打麻将去了。 没办法,谁让他每次都放心不下,陪着妻子回娘家。 第026章 小孩落单时遇到陌生人搭话看成妖怪也没错 “洛洛, 你看,最新款的娃娃屋……” “洛洛,渴不渴, 姐姐给你点奶茶……” “洛洛, 哥哥最近刚从国外回来, 给你糖吃,把哥哥简历带给你妈妈……” 坐在垫着几个天鹅绒软垫的小花椅子上, 安洛洛小朋友默默撑着双手,往后缩了缩。 她没有说话, 但脸上自然流露出的“好烦”足够让周围聒噪的讨好声顿住。 ——安洛洛长得像妈妈,虽然总在妈妈“嘿嘿哈哈”不正经时保持特别正经的严肃脸,但母女俩骨子里有着太多的相似之处—— 譬如此刻,面对一大串簇拥在身边的年轻哥哥姐姐, 她一言不发,抿着嘴巴,眼神里只流露出“好烦”二字。 就像是好不容易才出现在本家一次的安各被同龄人围追堵截、遭遇“那个您看您旗下有合适的位子吗”试探时、冷漠的眼角流露出的“好烦”…… 在这方面, 母女俩一模一样。 “烦,吵, 让开”,碍于疏远的距离与优秀的涵养没有把这些话说出口, 但又切实流露出带有煞气的眼神, 对方便再也不敢开口。 这种凶煞的气势与生俱来, 仿佛自己天生就是趴在树上瞄准猎物的豹子——安各也好安洛洛也好, 瞪人凶人尤为理直气壮。 曾经那个环境不好的小学里, 小孩子们的恶意再汹涌纯粹, 也没谁真敢对安洛洛动手……同样是这个原因。 “眼神好凶,靠近就害怕”, 大家私底下悄悄嘀咕着,安洛洛面无表情地从旁边走过时,他们忙不迭闭上嘴巴,怕得膝盖发软。 事实证明这是对的:当着安洛洛的面真说出什么坏话,她看似稚嫩的拳头能把你牙齿都打出来。 安洛洛如此,安各更是如此—— 不过,就像爸爸的阴阳眼比安洛洛的收敛许多许多、大多数人甚至注意不到他瞳色的异常; 妈妈凶煞的眼神也很少会被旁人察觉,经商最讲究和气生财,平常的妈妈看上去比严肃的安洛洛好说话得多。 即使安各这一身暴脾气,从本家到老婆一致认证—— 但工作状态的大总裁其实很少发火,开得起玩笑耍得了宝,如果一天十小时工作有八个多小时都把“阳光灿烂”挂在脸上,剩下一个半小时用来吃饭…… 这种家伙如果猛地收起笑容,流露出带着煞气的眼神……比动不动就脸红脖子粗对着员工喷口水的人,可怕太多。 所以安各的任何下属都似乎能和她处成朋友,正式场合却没人敢逾越,踏踏实实认真工作,心甘情愿叫一声“老板”。 真的很怕老板收起笑容,用签字笔点着办公桌,一言不发地给出,“你很烦”的眼神啊。 比劈头盖脸骂自己可怕多了。 ——然而美丽的老板娘完全没有这种认识,他遭遇单方面吵架时常常听见妻子大声嚷嚷“你很烦”,还见过她一边抱着枕头在床上打滚一边大喊“你很烦”—— 不是,长期出差后回来需要的是睡眠,这是常识吧? 哪有人挂着黑眼圈还要扑到他身上扒他衣服的,扒到一半自己睡死过去,睡醒后还恼羞成怒怪到他头上? 这个动不动就骂骂咧咧跟他吵闹、发火时把卧室的床当蹦蹦床蹬的破脾气,怎么能镇住员工的,洛安属实想不通。 难道被员工惹生气时还会蹦到办公桌上打滚吗。 ……总不会靠撒泼打滚统治公司吧,这就是新时代的大老板吗。 所以美丽的老板娘偶尔会准备多余的点心,在等老板加班时,给路过的员工发发桂花糕倒杯牛乳茶,温声安抚“大家辛苦了还请你们多多包容”—— 满脸问号的员工接过点心,心想老板哪里脾气不好了老板天天笑嘻嘻的态度特开明,余光一瞥就瞥见老板站在老板娘后面,收起笑脸,向自己拿着猫爪型桂花糕的手投去格外凶煞的视线。 “你很烦,那是我老婆的手作点心”,凶煞如刀的眼神传递了这样的意思。 员工:“……” 员工立刻放下糕点:“好的好的!不要紧不要紧!这些还是留给老板吃吧!” 老板娘:“不必,特意多做……” “您费心了费心了!我不饿不饿!” 原来如此,豹豹的员工也是勤奋踏实的好人,很包容她的脾气啊。 原来如此,老板娘总无意中踩中老板的雷区,老板明明脾气挺好。 ……老板娘和员工之间就是达成了这样的双向误会。 不仅仅是员工,安各的朋友、竞争对手、合作伙伴—— 没谁会觉得安各“暴脾气”,只觉得她大大咧咧,豪气爽朗。 也没谁会觉得她给出“你很烦”的意思时很可爱,笑容消失后暗藏着警告的眼神,是真的恐怖…… 也就一个人可以看见她穿着金钱豹家居服在地毯上打滚大喊“你很烦”而已。 安各公私分明,内外也分明——外人的意思是什么呢,就是“安安老婆以外的人”。 所以最臭的脾气给了他,最幼稚的无理取闹也给了他。 虽然后来还添了洛洛宝贝这个特例,但女儿的脾性跟自己太像,在她面前撒泼打滚不会换来温柔哄劝,只会换来“你很吵,你很烦,你还挡在我拿汽水的路上了,臭老妈”。 安各:“……妈咪正在生气难受呢!不安慰妈咪就算了,对你的宝贝妈咪还这么冷漠!” 安洛洛踩着拖鞋啪嗒啪嗒绕开地上的东西,打开电冰箱拿可乐:“你没有生气没有难受,你只是因为看到真人秀里的男明星涂抹保湿水防晒霜,所以叒对男明星幻灭了而已,臭老妈。” 安各:“……本来就是啊!看到帅哥翘着兰花指抹面霜不幻灭吗!你爸比他白三个度也从没抹过护肤品啊!!你爸虽然温柔美丽但烈日炎炎下扛着三袋大米也通身仙气、绝不出汗的!!” ……烈日炎炎下扛着三袋大米还不出汗的人,有没有一种可能,妈咪,那是真的修炼过。 而且爸爸曾经如何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刚刚在沙发上惨叫“我的老公不会这样”时,爸爸又把围裙扔进垃圾桶,表示出门上班了…… 爸爸叒被你气出门了,唉。 安洛洛抱着可乐瓶子往回走:“你好烦,臭老妈,我的《摇摇摆摆毛茸茸》动画要开播了,不要躺在地上挡我……” 躺在地上的妈妈冷哼一声,双手一摆,直接揪住了安洛洛的毛绒拖鞋上的小尾巴。 “《摇摇摆摆毛茸茸》有什么好看的!里面全是老虎!要看就看豹子!” 安洛洛:“……豹子有什么好看的!老虎才是最好看的!老虎脑袋上有王字呢!” 穿着豹子家居服的安各:“豹子身上还有花纹呢!” 穿着老虎家居服的安洛洛:“老虎才是最——” 然后大豹子伸手一拽,然后小老虎抱着可乐瓶“嗷”一声被拖进毛茸茸的地毯里,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两只毛茸茸抱在一起打了起来。 安各抱她乱滚,安洛洛咬她头发。 一通嗷呜乱打后,做完委托回到家的爸爸收获了两件绒毛纷乱的家居服,一对头发鼻子全是汽水的母女,与一条黏黏糊糊浸满可乐的地毯。 洛安:“……” 他就知道。 不愧是亲母女。 安各“哈哈哈”地蹦进浴室,只留安洛洛在爸爸的注视下心虚低头:“……是妈咪主动摇晃可乐瓶的……” 爸爸:“哦?” “……我只是抢过来打开瓶盖了……” 爸爸:“哦。” “……妈妈在喊我洗澡,我先走了爸爸。家居服和地毯就……我很喜欢小老虎图案的……” 爸爸:“我会洗干净。下不为例。” “嗷呜……” 爸爸:“不要跟你妈妈学这些。而且她发出这种答应声恰恰表示下次还敢。” “……对不起爸爸。我去洗澡了爸爸。” 安家这对母女看似水火不容关系紧张,实则脑电波异常同频,还经常出现一些令人牙疼的默契感——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7节 譬如凶凶的眼神,譬如在外面在家里判若两人,譬如互怼几句就能一起胡闹打滚、然后让丈夫/爸爸跟在后面收拾烂摊子。 今天也是一样,安洛洛小朋友用妈妈遗传的凶凶眼神礼貌地驱赶了聒噪且陌生的哥哥姐姐们,听到“那洛洛你先睡个午觉,我们不打扰你”、又确认那帮人走远后—— 安洛洛小朋友第一时间就跳下床,背上小包穿上小鞋,翻过窗户就往祖祠跑。 哥哥姐姐外婆外公都怪怪的,安洛洛不太喜欢他们,但外婆外公家还是很好玩的! 每次陪妈妈来,她一定会跑到祖祠里,然后—— 跟曾曾曾……曾奶奶玩翻花绳,跟曾曾曾曾……曾爷爷下围棋,看曾曾曾……曾叔祖养的小乌龟…… 祖祠超级热闹的,大家也超级喜欢我,可好玩啦! 在安家,只要安洛洛身边没有人,就能见到曾曾曾……曾奶奶摇着小扇子,示意她过去玩。 待在那些莫名其妙的大人身边一点意思也没有,坐在超级大的木桌子上吃饭妈妈也不是很开心,安洛洛每次来安家就爱去祖祠待着,也会拉着妈妈过去。 妈妈对祖祠也很熟的,据妈妈炫耀说是“从小被罚关祖祠关到大,比自己卧室还熟”,妈妈每次一进祖祠就熟门熟路地拖出读书时藏匿在里面的零食靠垫游戏机,真的很熟很自在。 所以每次回安家,两个人都跑去祖祠,妈妈趴在牌位下一边啃着贡品水蜜桃一边打游戏,安洛洛看曾曾……曾爷爷们用纸钱、纸人和小乌龟给自己演戏玩,两个人都很快乐。 而且这次爸爸也去了,爸爸说先去祖祠里找妈妈,让我和哥哥姐姐礼貌打完招呼,就顺着他留下的安全路线过去找他…… 安洛洛眨巴了一下茶色的大眼睛,视线里,一缕似有似无的漆黑阴气飘过小道。 我有完成“礼貌打招呼”。 安洛洛小朋友加快脚步跑向祖祠,颇为严肃地想,我没说话啊,很礼貌地听着哥哥姐姐们的要求,没有任何反驳的。 这不是礼貌打招呼吗,我顺利完成啦,接下来就是去祖祠找曾曾曾…… “咦,小孩?哪里的小孩……噢。” 顺着爸爸留下的阴气跑得正欢的安洛洛,突然见旁边猛地伸出一只手:“你就是安各的女儿——” 安洛洛没躲,也没动。 爸爸的阴气裹在身边,对方碰不到自己的——相反,她轻轻伸手推了一下,把那个陌生的大人推远了一点。 爸爸说普通人不可以沾到阴气,对身体不好。 对方愣了一下,估计是没想到一个小女孩有力气推远自己。 “嘿,小孩,你怎么……” “你好,叔叔。” 那是个有点高的叔叔,但没有爸爸高,安洛洛看他的脸不用踮脚。 ——看爸爸的脸也不用踮脚,每次爸爸和她说话都会主动弯腰、或者半跪下来。 安洛洛急着去找爸爸妈妈,不想和陌生人说话,只点点头:“叔叔走路要小心一点。” 碰到爸爸的阴气,会难受的。 可那个叔叔却无视了她的话,再次伸手过来—— “正好,小孩,你就是安各的那个女儿吧?长得真的好像。不像你亲爸吗……太好了,我正担心你会不会太像你亲爸,要不太膈应……咳。小孩,过来过来,带叔叔去找你妈妈……” “你还不知道吧,叔叔要做你的新爸爸哦。” 对方哈哈一笑,手直接往她头上摸:“你妈妈见到我肯定会很高兴……” 安洛洛:“……” 安洛洛这次没有推他。 她保持了礼貌的沉默,看着那个叔叔撸来撸去的手臂一把伸进爸爸留下的阴气里,然后—— 叔叔“嘭”一声昏倒在地,眼睛翻白,脸色发青。 安洛洛:“……” 安洛洛伸出小球鞋,正打算踢踢他的胳膊,又犹豫了一下,捡起小树枝扒拉了一下。 哦,还有呼吸。 留下的阴气被触碰,耳边也立刻响起了爸爸的声音:“……洛洛?怎么了,你附近有危险吗?我没感应到……” 没有,但有个很讨厌的叔叔,语气讨厌动作讨厌,还跟我说胡话。 安洛洛蹲在地上,抿着嘴巴,又用小树枝扒拉了一下昏迷的叔叔。 “没有,爸爸。”她严肃地汇报:“你放心,邪恶的妖怪已经被我打倒了。” “……洛洛,我感应不到妖魔,你那边的似乎是一位普通的人类叔叔……” “他说要当我新爸爸。” “……” 阴气那端沉默许久,然后,响起了爸爸遥远不失清晰的鼓掌声。 第027章 对于有些人就该把室内禁止吸烟的道理刻在脸上 “……再嫁?” 多日前, 无归境,安洛洛还未醒来的清晨。 一处云雾飘拂、直戳天幕的巨岩。 巨岩上,依旧是一身白色的运动服、戴着白色的棒球帽, 洛梓琪正一脸严肃地做拉伸动作。 古树遮天蔽日, 她旁边雪白的云雾, 似乎掺过一抹漆黑。 “比起那个,昨晚, 小各碰到的那只鬼,究竟是怎么与她产生接触……” “无碍, 家主。我已着手调查。” “……那就好。” 他肯定比自己更在意这事。 洛梓琪慢慢说:“那么,安家前段时间送来的信,我考虑许久,还是想问你……” 虚无中有谁打着伞, 笑了一下。 “这有什么好问我,家主。洛家没有守寡的规矩,新时代连‘再嫁’的说法都不太合适——再婚是个人选择, 特意来问一个死人做什么呢?” 洛梓琪没什么反应,只弯了弯腰, 手指触及湿润的岩石。 她一边继续做拉伸一边说:“洛家是没有守寡的规矩,但安家专程去信来问我意见, 想必还是比较看重洛家的态度。你要是不愿意, 我也可……” 话说到一半, 漫不经心的语气顿了顿, 洛梓琪眼角的余光瞥向旁边。 她什么也没看到, 对方依旧没有现形。 但看到了也没什么—— 漆黑的伞, 漆黑的风衣,洛安站在一身洁白的长姐身边, 静静注视着巨岩下的山崖,神情平静。 没有半点压抑隐忍的意思,就和云中无声的山涧一样平静。 “是吗,安家想再把安各嫁出去,又怕得罪家主,特意提前去信来问……家主,您来问我是否愿意,是不是问错人了?” 朝露下,云卷云舒。 “是她嫁,当然要看她是否愿意。我能有什么意见?我只是个与她毫无瓜葛的死人。” 洛梓琪:“……” 洛梓琪:“需要我提醒一下,你们俩七岁的女儿就在后面的本宅睡觉吗?” 这是哪个宇宙的毫无瓜葛啊。 “是新时代的毫无瓜葛,家主。你听说过‘孩子是我的,狗男人滚一边,抚养费定时打卡里就行’吗?失去我一个,还有千千万万个呢——” “……弟弟,大可不必这么代入,弟媳只是玩玩网游、和虚拟对象建了情缘关系……这年头随便建个账号做任务就要找情缘……” 从昨天开始你就在计较“我要在山里守170年不回去”,究竟是要把这个170记多久啊。 况且,看到天黑就万般担忧直接赶回去接人下班,发生意外后直接揪着那只女鬼的肠子查了一晚……你怎么看也不是能“在山里守170年”的样子啊。 “那是170个情缘。170个。我问过师妹了,师妹还说那个网游里的情缘列表可以扩容。扩完后就是300个,300个扩完就是900……” “……那只是网络情缘!网上的游戏里的,是假的!你难道认为170个网络情缘比一个即将名正言顺的未婚夫还重要吗?” “对。” “……” “那170个,全是她自己找来,自己兴高采烈填满列表的。至于未婚夫,如果她愿意嫁,那整座无归境都拦不住——我这个早死前夫的意见又算什么呢?家主,难道你觉得她是能被安家‘嫁出去’的人吗?她是能被谁轻易命令、拦住的?” 洛梓琪叹息一声,直起腰。 她想到和安各一起泡吧时,自己拦着拖着也挡不住她冲台上舞男吹着口哨、并大喊“再脱一件”。 ……新时代太可怕了!大山外的新时代一点规矩也没有! 哪里像他们洛家人懂得规矩,自己是因为母胎单身没有配偶才明目张胆跟在旁边大喊“再脱亿件”的! “所以,你没有任何意见?那我就回信表示默许了……” “本就不该问洛家,或者我。安家该第一时间问她。” “……好吧,既然你不准备对这件事发表任何意见,也不打算干涉……” 晨光快要穿透云雾,旁边虚无的黑影似乎打算转身了。 洛梓琪再次弯腰拉伸,白雾巨岩下,棒球帽后倒下的单马尾像根点入山水画的毛笔。 “我可以给你一个名字。” 她说这话时,表情也淹没在云雾里:“虽然你自认和安各毫无瓜葛、任何意见也无权发表,但作为洛洛的亲生父亲,总该留意一下继父的人品吧?” “我知道安家想要再订下婚约的那个人……可以给你名字,也可以给你八字……” “家主。” 晨光熹微,巨岩上隐隐现出一把黑伞。 “出于私情咒杀他人,有违天道。”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8节 “……我只打算给你名字与八字,我可没说别的。” 而且我只是暗示用八字稍稍搅一下浑水,为什么“咒杀”自然而然成为了你的唯一选项啊。 “不必。那份八字在我脑子里的唯一选项是咒杀,还是不知道比较好。” “……” 说出来了!奇奇怪怪的弟弟用微笑的语气直接说出来了! “况且,能让安家松口同意,对方家族的条件肯定……我猜猜,那个人的名字是……?” “他名叫……” 风划过巨岩,把阻挡晨光的白雾推开一瞬。 洛梓琪愣了愣,那个名字被递出后,她竟然听到弟弟发出笑声。 平静的,温和的,有些愉快的。 奇奇怪怪的弟弟,听上去是真的有些开心。 “是他啊。果然。不出预料……真合适。” “……弟弟,性格再奇怪,难过的时候也不能发出真心愉快的笑声吧。” “什么?不,家主,我不难过。” 洛安把手伸出黑伞,捉过一丝白雾拿回伞下,像是捉住咖啡里逐渐化开的牛奶—— “我是在幸灾乐祸,真心愉快啊。” 【多年前,傍晚】 如果说一栋崭新发亮、巨大的办公楼像剑,那楼下静静亮起昏黄灯光的咖啡馆就像剑坠。 快速且激烈的键盘敲击声,缓慢且暧昧的灯光氛围感。 洛安看着杯子里的牛奶逐渐化开,咖啡特有的香气打着卷上升。 一缕烟雾飘过白皙的杯碟,仿佛一条泥泞的蛇。 ……但果然,他还是不喜欢。 不喜欢,不习惯。 这种莫名其妙的新时代产物。 洛安缓缓收起要去捏咖啡杯的手指,拿出湿纸巾擦拭指腹。 “呵。你在听我说话吗?还是说你根本听不懂?” ——烟雾的源头是对面男人的嘴角,他叼着香烟,神色似笑非笑。 这种神情放在这种男人的脸上,再搭配他锃亮的黑皮鞋与腕间名贵的手表—— 这个男人富有魅力,毋庸置疑。 他能与崭新发亮的办公楼、格调高雅的咖啡馆融为一体。 ——可惜他正和洛安面对面坐在一个卡座里。 像是打火机快没气时冒出来的火苗与洒满山川大地的月光……完全不能比。 尤其是男人正一边抽烟一边抖腿。 半晌后,洛安率先打破沉默。 “你看那边。” “什……” “‘室内禁止吸烟’,我可以读给你听。这样即便眼睛有问题,也能懂吧?” “……” 季应差点没给他气笑。 “这是我自己开的咖啡馆,懂吗?我没必要遵守这里的任何规矩,不像你,一个卑贱的客人——” 洛安擦拭着之前差点碰到烟雾的手指,神色淡淡:“不懂。室内禁止吸烟,是新时代的礼仪吧。你可能不仅仅眼睛有点残疾,耳朵也有点残疾——室·内·禁·止·吸·烟,先生听清楚了吗?” 季应:“……” 他左手上的青筋刚爆出,又拿右手摁了回去——算了,不计较,他没必要和这么个玩意计较。 杨兰兰那女人下贱又愚蠢,他可不一样。 与这种玩意计较,实在太低级。 不过就是个穷困山沟里爬出来、靠着祖上的封建规矩意外走了大运的小村民。 “你也就能嚣张这几天了。”他狠狠吸了一口烟,又呼地吐出:“我已经完全查清了你的底细,我会让安各知道真相……” 洛安端详“室内禁止吸烟”标志的眼神没动:“安各?先生找我妻子有事吗?” “一个古板封建的婚约,一个穷乡僻壤的破地方,一个口口声声说着‘偶然遇见’实际特意接近她的小人……” 季应冷笑:“她不会再理睬你。只要知道真相,她会立刻抛弃你,把你丢进不可回收垃圾。” 哦。 洛安停止端详禁止吸烟标志——他意识到,与其委婉给出提醒,还不如禁止对面的残疾稀巴烂出现在自己眼前。 这样就能一并获得清新的空气,与清新的心情。 于是洛安说:“那先生要怎么‘通知真相’?” “……别装了!我知道是你搞的鬼,自从你出现——把安各的联系方式给我!立刻马上!” “我没义务给妻子的‘前任朋友’提供联系方式吧。” “都是你,如果不是你,绝对是你在私底下和安各说了莫名其妙的——她怎么会拉黑我,她不可能拉黑我,我和她这么多年的友——” 对面的稀巴烂残疾动物激动起来了。 洛安平静地看着对方霍然站起,挥起手掌,滚热的咖啡泼向自己的—— 一如对待安各所有朋友的态度,他没反抗,没躲避。 ——就只是站起身,伸手,捉过点燃的烟头,再轻轻摁上对方的脸颊而已。 咖啡杯滚落在地,咖啡液不知为何泼撒在对方的皮鞋上——对方没功夫顾及变脏的皮鞋,因为他正在烟头下惨叫。 洛安平静又温和地捏着烟头,在吵闹的烟灰缸里转了一圈,再缓缓摁灭。 “室内禁止吸烟,以及,我的妻子拉黑一个已婚之后依然与异性拉扯不清的人,与我无关,是她自己的决定。” 稀巴烂没有回复,似乎是疼晕了过去。 真好,空气与耳朵都很清静。 洛安丢开烟头,默默拿出第二张湿纸巾擦拭自己。 待会儿要去接妻子下班,指腹不能有烟味,会引起误会的。 第028章 漫长真情且信息量爆炸的剖白不需要复杂回应 其实, 安各的许多朋友或多或少都对她抱有好感—— 不分性别,不论阶层。 出身豪门的人仰慕她反抗家族的魄力;出身平民的人喜欢她明艳大方的气度。 这个人既可以与纨绔子弟一起坐在高端会所里品酒,也可以和需要勤工俭学的大学生坐在街边喝四块的奶茶。 对着朋友, 她的好脾气是出了名的, 没看到出了名难伺候的杨家小公主在她面前作天作地, 安各也没露出半点厌烦—— 虽然她一旦真正厌烦了对方,转身就走, 任由对方在原地痛哭流涕,绝不回头……冷漠得可怕。 但被她真正厌烦的, 也不会再被安各纳入广博的朋友圈里,她对“朋友”依旧十分宠爱。 要钱给钱,要玩陪玩,和她无边无际胡侃什么她都乐意倾听, 时不时做东组局请大家一起玩——譬如读大学时直接开着加长轿车带着朋友去自己名下的海滩别墅玩狼人杀—— 虽然总是第一个被损友投出去,然后抱着平板缩在房间里沉迷工作去了。 这样的朋友,没谁不喜欢吧? 司机、钱袋、地图、东道主、后援团队……安各在朋友眼中, 几乎是万能的。 大学宿舍一共四个室友,讲四种不一样的语言, 但次次出门整齐划一地跟紧安各,攻略地图驱蚊水方向盘都在安各手里, 其他人只需要带吃喝玩乐的手和嘴。 啊对, 跟她出去玩脑子都不用带。 这就是安各给朋友的安全感。 所以那三位风情万种风格各异的异国美女, 大学毕业时一个个跪下来扒着安各哭, 像即将失去鸡妈妈的小鸡崽。 ……嗯, 她们三个都比安各高, 扒着她哭时还要特意半跪下来,安各真心觉得她们是故意的。 作为全宿舍最矮最可靠的人, 她冷漠地推开肩膀上的白皮美女、踢开腿上的黑皮美女,拉着行李箱往登机口走。 又不是见不到了。 毕业后都在一个城市工作的。一帮戏精。 ……而且她的大学时光根本就被这帮人浪费了!送别时应该是左边一个白皮帅哥右边一个黑皮帅哥才对啊!为什么整整四年没错过任何一场联谊派对,却完全没吸引到想要的帅哥啊!! 她不想要美女……想要帅哥!帅哥!帅哥!! ……这位追星少女对帅哥的追求从未停止,当然,这不是说安各广博的朋友圈里只有美女。 帅哥是有的,还有很多。 但那些帅哥往往是安各美女朋友的现任男朋友、前任男朋友、现任追求者…… 大多名草有主,少数和安各走得近,也是为了勾搭她某位美女朋友的。 安各是喜欢帅哥,但她没有为爱当三的癖好,当然要仔仔细细划出距离。 所以,遇见洛安前,她永远是一帮情侣中唯一的单身狗,一帮美女中唯一会被帅哥靠近说“哥们,请你喝酒,你朋友的联系方式拜托了”的中间人。 ……就很讨厌。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9节 她为什么怎么也吸引不到帅哥呢? 她明明也很可爱吧? ——因为季应。 与单向倾慕、高中时才借着家族的背景挤入安各班级的杨兰兰不同,季应与安各,从小就认识,能称得上一句“青梅竹马”。 季家与安家,首都大族第二与第一,只不过季家是新兴家族,家族史也就一百多年。 近几年因为安家迂腐没落,季家的实力逐渐赶超,隐隐有了和安家旗鼓相当的势头。 但这两个大族内里一样有烂透的地方——安家因为八字批命无视安各,把她当成“野孩子”,季家则因为季应的出身对他多有打压、贬低。 上一任季家家主私人感情生活是一笔烂账,商业联姻后对妻子不理不睬,冷暴力长达十年后逼死了对方——然后吞了妻子家族的财产,另娶白月光,生了三儿一女。 本该“幸福美满”结束,但白月光很快变成白米饭,那位家主又在外面播种了一堆私生子—— 季家没有封建迷信,但各个情人各个私生子之间天天互扯头花。 安各的父母其实也没好到哪去,在安家长辈命令下盲婚哑嫁,婚后也没培养出什么感情,后来各自摆烂四处乱玩,给安各添了一堆“弟弟妹妹”…… 但安家规矩太严,绝不容许非婚生子乱跳,只会承认安各这个婚生子,到处乱玩的父母在家族里也不敢吭声。 季应就不同了,他是那位商业联姻的原配唯一的儿子,出身最正统,境遇最凄惨——私生子轮着欺负他,继母不理不睬,亲生父亲也厌恶。 只不过,因为是原配的儿子,出身“正统”——推崇封建规矩的安家认定季应才是季家的“嫡子”,两家在正式场合交流时,只允许安家子弟和“正统嫡子”打交道。 安各就这样与季应相熟了,从小玩到大,一起学交际舞、一起对家族吐口水、一起抵达叛逆期喝酒飙车。 安各曾经对谁都会笑嘻嘻介绍季应“我男闺蜜”,而季应也会接一句“不是闺蜜,是她竹马”。 ——可想而知,洛安和他初次见面时,听见这句话有多恶心。 这一句似笑非笑的反驳,季应给洛安的印象从“妻子第xx位朋友,新时代西装革履的精英,缺点是抽烟”立刻变成了“一团恶臭稀巴烂,没有优点,缺点是还在呼吸”。 ……男人在这方面其实也是很敏锐的,只要愿意,他们往往几眼就能看出谁在觊觎自己的领地,谁该被撕成稀巴烂摁进臭水沟里。 季应喜欢安各,毋庸置疑。 但,除了洛安,几乎没谁发现这一点。 安各本人包括安各的其余朋友,也不觉得季应会喜欢她。 因为没谁觉得他们真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安各与季应,也并非那么亲密无间。 或许是家庭原因,季应性格极端乖戾,阴晴不定,脾气暴躁,小时候就对所有人不理不睬,不愿意遵守任何规矩—— 虽然安各也不愿意遵守规矩,但季应反抗的“规矩”里,还包括一切社交礼仪。 譬如吃饭不要吧唧嘴,坐正后不要抖腿,室内禁止吸烟,见人要问好,撞到人说对不起…… “素质”说白了不过是社会订下的、让他人舒适的规矩,而我有这个权势不遵从规矩不讨好任何人——季应的观念是这样的。 他是那种很典型的、自己司机撞到人后坐在后座冷冷一句“直接给钱打发,别浪费时间”,然后扬长而去的家伙。 季应这样的性格背景,放在男频网文里是复仇打脸流,放在女频网文里是反派救赎流……可惜,他遇到的是安各。 安各不惯着他,也没有“变身小太阳倒贴救赎”的爱好,年幼的小安各与其说是小太阳,不如说是小火球。 见谁烧谁。呸。 小时候,比起“郎骑竹马来”——他们其实见面就打,拳拳到肉。 而且不是互打,是安各把季应摁在地上暴打。 ……纯阳之体天生就劲大,尤其是手劲,安各八字还硬,煞气特重,戴着“野孩子”称号日常在安家老宅上蹿下跳,四个老嬷嬷使劲全身力气才能摁住的。 而季应呢,继母其实没少他吃穿,小少爷依旧养得金尊玉贵,身边跟着的仆人比安各多多了——季家是别墅,没有安家的古树大院与祖祠,季应日常活动量基本就是动动腿走进车里,再动动腿走下车。 而且安各热爱吃吃喝喝,天大的委屈也不能她耽误吃饭,在本家炫完一顿饭觉得吃得不快活,就跑到祖祠吃贡品——不知为何祖祠供桌上永远有新鲜水果和零食,那些牌位有时还掉落薯片和曲奇,跟藏宝箱似的—— 但季应他不爱吃喝,吃饭时也阴晴不定的,稍有不顺就摔筷子走人,一堆保姆阿姨求着哄着也不一定能吃完一份白粥。 多重因素叠加,年幼的季应又瘦又小,被略显白胖的小安各锤得毫无还手之力。 安各小时候看他不顺眼的原因很简单:季应总对她阴着脸,搭话问话一概不理睬,一副“你欠我好多钱没还”的模样,特别欠打。 欠打就该打。 是,季应的确长得好看,但绝没有好看到安各能容忍他破脾气的程度—— 更何况季应打不过她却会骂她,他会的骂人话比安各多多了,什么“白肥猪”“臭野种”,那是基础词,还有更过分的……那些话很难听,小孩也听不懂,估计是他从父亲那些乱七八糟的情人嘴里学的吧。 小时候哪里懂什么忍让朋友、睁只眼闭只眼维持关系呢,安各打得更凶。 有点白有点胖怎么啦! 她才八岁呢,白胖的拳头才能锤烂这家伙的臭嘴! ——直到后来,某一次安各去季家意外撞见了那帮私生子聚在一起殴打季应。 打得很重,季应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脑袋在流血。 群殴很没品,闹出人命也太过分了,安各义愤填膺加入战局—— 当然没有碾压性胜利,她也就是个手劲颇大的小女孩而已,面对一帮小男孩,结果是两败俱伤。 安各眼角下的位置留了一条疤,断了一片指甲,对面则被打得哇哇大哭。 那帮被娇宠的私生子哪里见过这么生猛粗暴的拳头,受得伤没她重,却深深地怕了她。 事情结束后安各又被带走关祖祠了,再见面时,一脸欠打的家伙稍稍礼貌了一点,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对她说谢谢。 安各看对方顺眼了一些,自此才开始和季应做朋友。 之后一起迎来叛逆期,一起喝酒飙车,季应看美女安各看帅哥,嘻嘻哈哈凑在一起很快乐——自然而然,普通朋友级别上升至闺蜜级别,安各组局请朋友玩时名单里一般会有季应,季应也经常请她玩。 还曾有人戏称他们是“双海王”,因为季应换女朋友如同换衣服,安各看帅哥如同看厕纸文学——一个随便玩玩,一个看过就忘。 幸亏没人知道安各私底下追星的德行:换老公如同换衣服,极其不走心,也是“随便玩玩”的。 然而,季应这个人在安各心里,最多最多,也就是“叛逆期时的闺蜜”了。 因为成为朋友了,因为事业上可以互相帮助,所以,对这位朋友的很多缺点,安各睁只眼闭只眼。 ……但,渐渐的,随着长大成人,随着进入社会…… 安各看得很清楚,自己这位男闺蜜,路越走越偏。 与念及家族养育之恩,所以稍微留有余地的安各不同,季应拥有足够的力量后彻底和家族撕破了脸—— 大庭广众之下撕破了继母的裙子,逼那个女人赤|果着爬出商场,否则就发短信给雇佣的歹徒、轮了她被迷昏在酒店房间的小女儿——季应用的是这种方式。 从小到大,安各理解季应对继母的厌恶,但听说这事后,她就冷静地着手与季应做切割,默默拉远了距离。 做事太偏激,手段太下流。 而且,她不和法制咖打交道的。 看在发小的情分上,季应做出这事前,安各也不是没出手拉过他,好言规劝过…… 但那时,她已经结婚。 安各不可能再深更半夜跑出来、单独和季应喝酒飙车,吹牛聊天谈起过去的故事—— 安各再粗线条也知道这不合适,况且,她也不乐意。 一个人喝酒飙车有什么意思呢,她现在就喜欢跟对象待在一起,夜那么深,当然要回家啦。 所以,安各也只能在大多数朋友都在的时候,找到角落里拧眉抽烟的季应,试图和他聊聊。 但不管安各怎么说、怎么劝——季应就像是完全没进脑子,和小时候他最欠打的时期一样,对她不理不睬—— 最终,一大团呛人的烟雾里,他只会没头没脑地来一句“你凭什么指责我过分,洛安才是最过分的,你是不是瞎”。 安各:“……” 安各深吸一口气,心想,但凡自己变小十岁,肯定一拳锤上去了。 又开始嘴贱了是吧,又开始莫名其妙、摆出一副欠打的模样—— 太欠打了,她自己对象关他什么事啊? 开口闭口就要说我的美丽老婆,他脑子有病吧? 好心劝他全当成废话,不管跟他说什么他都要扯回“洛安很过分,你是不是瞎”—— 安各又不是什么救苦救难济世菩萨,季应也不是什么肝胆相照亲密无间的知己,从小到大勉强积累的情分,也被他几次三番的“洛安那个人xxx”消耗得差不多了。 安各把丈夫介绍给自己所有的朋友,积极地把他们凑在一起见面说话,其实也没指望洛安完全融入她的朋友圈,做一个多么优秀贤惠的伴侣,帮忙经营自己的人脉。 安各只是想要炫耀他。 很幼稚,很单纯的,想炫耀他。 我母胎单身至今,是你们之中永恒的单身狗,就算有单身帅哥搭讪我也是为了通过我勾搭你们,一起组团出去玩往往只有我住单人间—— 终于,本豹凭本事追到了一个超级美丽大帅哥,碾压过去全部人生里见过的帅哥—— 那当然是带出来给你们炫耀啊!立刻马上拼命炫耀!看吧看吧,谈过多少恋爱有过多少帅哥追,你们全都没我厉害,我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追到了这么这么好的超级大帅哥,没有丝毫拉扯直接闪婚—— 铛铛铛,快来看,这是我貌美如花的对象! 我对象全世界第一最好啦! ……正是因为察觉到了她这种孩子气的炫耀心理,洛安才次次答应出席那些自己完全不想去的饭局,和她的朋友们见面、说话。 哪怕他拥有全世界最敏锐的眼睛,能看出太多的鄙夷、嫉恨、贬低、恶意。 一场推杯换盏其乐融融的社交酒席,对洛安来说,就是一间充斥辱骂嘲讽的囚室。 ……拥有一对能看穿真假的阴阳眼,是永远也无法成为社交达人的。 带着这对眼睛诞生的第一刻,洛安就直接浸泡在人间万恶中—— 所以他不怎么出去玩,不对外人宣扬自己的想法,不会把陌生人的存在记进心里。 洛安下山后喜欢把棒球帽压得低低的,遮住脸和眼睛,也有这一部分原因。 基本把自己的外壳打磨成一块风雨不摧的圆润石头后,他才能做到正常生活。 要知道,幼时的他控制不住眼睛,猝不及防看穿那些后,【大家迟早都会变成死人】,他是认真设想、并认真感到愉悦的。 因为死人看过去只是死掉的尸体,看不到活人嘴巴下纷乱污浊的私心。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50节 ……洛安不想要孩子也是出于这样的考虑,一个拥有阴阳眼的幼童不会控制力量,迟早会变成奇怪的异类……万幸,安洛洛继承的阴阳眼,并非是完全的阴阳眼。 大抵是母亲万鬼不侵的纯阳体质起了中合作用,安洛洛的眼睛看不穿那些过于复杂的东西。 这很好。孩子不该看见那些的……成人也不该看见那些。 看见那些,读懂那些,之后再做到平静无波地过滤那些,控制那些……洛安做了太多努力。 遇到安各后,他已学会收敛,但依旧能看穿—— 她所有的朋友,或多或少的,都对他抱着敌意。 这很正常,洛安并未放在心上。 安各值得被所有朋友喜爱,而关心在乎她的友人们,肯定会讨厌一个突然冒出来、交往几月就娶走她的陌生男人。 善意中抱着一点点的敌意,许多的敌意中带有一丝怀疑,都很正常。 人心复杂,洛安又不真的是那种一无所有嫁入豪门、诚惶诚恐想讨好所有人的灰姑娘,他从不在意陌生人对自己的看法。 所以,哪怕切实听进了她某个莫名其妙的朋友的建议,洛安也不会去记对方的嘲讽、贬低、脸或姓名。 ——但,这么多人中,安各那么多那么多的朋友中—— 洛安唯独记住了季应。 不是因为他觊觎安各。 不是因为他嫉妒自己。 因为洛安看见了……察觉了…… 【呵。】 【她为什么又在招惹苍蝇?】 ——季应对安各,十分的喜欢里,还藏着六分的恨意。 【你该喜欢我的。】 【你该等待我的。】 【为什么……就连你也要背叛我吗?】 安各以为的,一个叛逆期志同道合的闺蜜,一个不懂事时有些欠打的发小,一个被自己救了一命后就成为朋友的人…… 并非如此。 年幼的、被她从那帮私生子手里救下的季应,再看到她眼角下留的疤,低低说出“谢谢”时…… 【这个女孩愿意为我破相】,他其实没有半点歉意,只有欣喜若狂。 一无所有,阴暗暴躁的家伙,突然发现,有个无比明朗的女孩愿意为自己添上伤口—— 继母那个千娇万宠的女儿,连脸上被画了一道蜡笔,都要哇哇大哭呢。 可她脸上挂着血、手上断了一片指甲、眼角下添了一道永远去不掉的疤—— 为什么还能嬉笑着站在原地,一边啃着水蜜桃一边拍拍他的肩膀,轻快地说“哟,你总算学会说谢谢了”呢? 树影摆动,蝉鸣嘈杂,对面的小火球真漂亮啊。 于是喜欢的心情疯狂发酵,独占欲像泥泞的蛇钻进地底。 危险的、阴暗的、炽烈的爱慕。 这个人从小就站在我身边。 那么,她就该一辈子站在我身边。 季应喜欢安各眼角的疤痕,那是因为他留下的疤痕。 季应迫切想给安各添上更多的疤痕——所以怂恿她喝酒,带着她酒后飙车,还通过杨兰兰的手递给她香烟—— 因为那都是他的习惯,所以也想让最喜欢的人染上。 他最喜欢的人,他最渴望拥有的人,当然必须只能和他站在一起——不管是习惯,还是人生选择,他们必须始终在一起。 他不相信婚姻,她也不相信,所以不会束缚彼此,各自乱玩追逐异性解决需求; 他最喜欢最喜欢她,她那副过于凌厉的模样也没有男人会喜欢,于是迟早会默契地在一起; 他家世与她相当,权势财力样貌都不缺,哪怕是商业联姻也最相配,而且安家季家迟早会联姻的; 况且她无比宽容、冷静可靠、细枝末节的小事都不会计较——她独一无二,她比他曾交往过的每一任女朋友都要体贴,那些虚有其表的女人一旦陷入恋爱就开始无理取闹、要人哄要人宠、麻烦又离谱—— 季应烟瘾严重,亲昵时最喜欢把烟雾吐在对方脸上,但那些女孩总会皱起鼻子,嘟嘟哝哝地撒娇,带着几分抱怨说,好臭好难闻。 但安各不会。唯独她不会。 她最叛逆的时候也止住了自己没去碰烟,应当是个反感吸烟的人—— 但安各每次看见季应抽烟,都只笑笑,不置可否。 顶多加上一句带着笑意的调侃“少抽点,会短命”。 ……每被这样笑着说上一句,季应就有些忍不住。 想把烟雾吐在她脸上,再亲她一下。 ——可惜,这个动作太暧昧、太过线了,哪怕粗线条如安各也会察觉到什么——他不得不忍住。 要等到自己有足够力量提出联姻的时候,要等到自己彻底玩够了打算许诺婚姻的时候…… 安各注定会成为他的妻子,也最合适成为他的妻子了。 脾气那么好,那么大方,那么会包容人、宠爱人。 所以,与糟糕易怒、阴晴不定、不擅长哄人宠人的他在一起,再合适不过了。 他需要这颗明朗大方的小火球,哪怕握紧她有点烫手。 他们一定会在一起,迟早会在一起,最合适在一起…… ——“安各。你眼角下,那块疤呢?” 时隔多月再见,他又抛掉了几个虚有其表的女朋友,那颗停在原地的小火球笑容依旧。 不,笑得更爽朗了。轻松愉快许多许多。 许多朋友聚在一起,季应只看着她咧开嘴,抬手指指干净的眼角,无名指的戒指闪闪发光。 “我结婚啦——这个是我对象帮我治好的!他会调配一种超级有用的祛疤药膏!” 季应脑子“嗡”地一下,香烟落在地上。 安各还在和其他许久未见的朋友炫耀:“不是没邀请你们,但闪婚嘛,婚礼很简单,有点匆忙……就没办法全部通知到位……哈哈哈一定一定,改天一定再请大家吃饭……啊,你以前没注意过吗,我眼角的疤?我在意挺久了,觉得形状像条小虫子超级难看,没想到他说能去掉……估计是小时候爬树留的疤吧,记不清了……你看你看,我膝盖这边,青春期打架时留下的疤他也帮我完全祛掉了!比美容医院还厉害!” 季应已经听不清了。 人们的惊叹声,嘈杂的音响声,酒瓶开启时的“嘭”—— 他看着她干净白皙的眼角,看着她无名指上亮亮的戒指。 喜爱碎成玻璃片,恨意像渗入地面的酒液。 ……为什么? 这么多年……我们这么多年…… 为什么要背叛我? 恋爱、结婚、开什么玩笑、她是傻了吗疯了吗、她这样不可爱的女人这样粗野的家伙—— 明明,除了我,不会再有人这么喜欢你。 ……你真是,愚蠢至极,不知好歹啊。 但没关系。 喜欢的碎片依旧扎进手心,恨意也一点点浸润。 没关系。 季应放下酒杯,心想,他可以原谅她这一次。 至于乱七八糟的结婚对象……很好解决的,肯定很好解决,就和以前一样。 【我这么漂亮,为什么没有一个帅哥真心喜欢啊?】 ——因为以前,每一次,季应都在她身边。 真心喜欢她的人,当然有。 很少,但有。 朋友之中隐隐流露出倾慕的,同班同学偶尔偷看她睡脸的…… 不过,很好解决。 要么没他有钱,要么没他有势,要么没他长相优越、安各根本不可能看上…… 随随便便吓几句,雇几个人抽一顿,就散了,歇了痴心妄想的心思。 所以,季应当时想,会很好解决的。 如果她要离开,如果她要看向他人,如果她不喜欢我—— 没有如果,没有人能越过他。 ——抱着这样的想法,季应见到了洛安。 意料之外,是极其好看的人,那份美连他都差点恍惚了一瞬。 不过,意料之中,是个懦弱、内向、不敢得罪任何权贵的平民。 来自一个偏远村子,户口和固定工作都没有的落魄乞丐罢了。 季应叼着烟,姑且先旁观了杨兰兰小公主欺负对方的过程——比想象中还好搞定啊,那家伙,能避就避骂不还口,连反驳的胆子都没有吗? 虚有其表的孬种。 确认完毕,季应决定出手,盯住了行程,趁着安各出差,几辆高速摩托车迅速围拢买菜归来的对方,自己亲手拿了铁棍站在对面,笑着说如果不想死就离婚—— 然后被对方直接踹翻了摩托,用买菜的大塑料袋罩住脑袋,单手揪到没有监控的墙根,掰下摩托车轮胎,进行了一顿蒙头毒打。 从头抽到脚,抽成了稀巴烂,持续了整整十五分钟。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51节 打完后,对方拍拍手,把轮胎往他脖子上一套,回家做菜去了。 全程表情阳光灿烂,沉迷快乐的毒打,一句狠话没留。 半死不活的季应:“……” 安各的暴揍,洛安的毒打,那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东西。 前者仅仅是手劲大了点气势凶了点,后者…… 咳。 季应之后在医院重症室躺了一星期,可他妈的没人能查出疼痛原因,也没人能拿出他被对方毒打的证据。 堵人的是他,趁安各出差动手的是他,支开附近所有路人的也是他——区别是他原打算事后抹掉监控,而对方从一开始就用提菜的姿势把他提去了监控死角。 ……就好像对方也分外盼望这个时机似的。 好不容易从病床上下来,季应当然是去找安各——但想也知道,一个把“别惹老子”写在脸上的叛逆男和温柔美丽连杀鸡都要鼓起勇气的老婆,安各会相信谁。 安各越听越觉得季应是在找茬,最终他气得踹翻了她办公室的椅子,说她偏听偏信为了一个男人背叛朋友—— 安各只把签字笔往桌上一放,冷静又冷漠。 “证据呢?伤情报告呢?监控录像呢?” “……” “我知道你最近因为季家的事心烦,季应,但这不是污蔑我丈夫的理由。没有下一次了,请从我的办公室出去。” “……” 季应冷笑一声,把踹翻的椅子踢向安各的办公桌,扬长而去。 “你真是个蠢女人,安各。我会找出真相给你看的——” 然后当晚就被从家里拖了出来,袭击他的家伙一言不发,戴着漆黑的棒球帽穿着漆黑的运动服,把他拖到别墅天台绑起来,然后抄起一把怎么看怎么眼熟的散架椅子,迎头又是一顿毒打。 在有禁止吸烟提示的室内吸烟是不道德的,冲别人的妻子发火踢椅子也是不道德的。 对方大抵是想通过椅子腿与骨头的击打声说明这一点吧。相当体贴详尽的说明。 ……之后,次次如此。 季应发现,与面对杨兰兰的态度截然不同——“真是他妈的天差地别,活见鬼”——那个温吞柔和的家伙,只要面对自己,次次一言不合就毒打,直到打成稀巴烂再收手。 而且没留下半点证据,下次当着安各的面和他碰见,依旧点头,微笑,礼貌温和来一句“你好,季先生”。 ……他甚至不是自卫式毒打,他常常主动找上门来毒打他——只要他去找了安各,和对方争执,那个武力值高得离谱的家伙一定会把他拖出卧室毒打,十台红外线报警器与一排贴身保镖都挡不住他—— 甚至,避开交谈也没用。 有一次,他只是叼着烟在街上和安各擦肩而过,半夜就被那个疯子拖出来打了整整二十分钟,打得四个月不能下床,必须拄拐走路。 季应……季应还能怎么办呢。 在一个武力值高到恐怖、抹掉证据如同抹掉水滴、对着安各比莲花还高洁无害的无耻混蛋面前,你很难维持身为一名情敌的尊严。 权势金钱威吓不了季应,但面对碾压性的暴力,谁都无法不发抖。 ……季应不得不屈服,彻底龟缩回自己的位置。 直到洛安去世,他才敢重新探出头喘息。 ——可是,那时,他与安各之间实在隔得太远太远了—— 碍于事业也碍于洛安的威胁,季应早就进行了商业联姻,有了妻子。 曾经真心的规劝无效,安各也完全疏远了这个发小,她实在对季应那些自觉“无伤大雅”的手段感到膈应,道不同不相为谋。 但安各眼中,疏远与分离都很自然,也不好用太决裂的姿态——正巧听闻他成婚,给出一个“结婚成家了,你就收收心,注意和异性朋友保持距离”的理由,才体面地离开了。 于是,洛安死后,季应花了整整七年逼走了那个麻烦又爱哭的女人,把她困进了精神病院。 然后,他第一时间就向安家提出联姻,满怀复杂的心情踏入安家老宅,想要见到安各—— 撞见一个分外眼熟的小女孩,又被某人阴倒在地。 再然后…… “哦。” 安家祖祠门口,现在,安各蹲在他旁边,摇晃着手里的可乐罐。 树影没有晃动,这个季节也没有蝉鸣,但她的脸和当年一样漂亮年轻。 一颗不会熄灭的,分外漂亮的小火球。 即使有了孩子…… “我知道了。” 面对一番漫长、诚恳、激动无比的真心剖白,安各抛了抛手里的冰镇可乐,然后,她拉开拉环。 可乐喷了他一脸,安各直接拿起地上的麻绳。 “你涉嫌谋害合法妻子、又企图强迫已婚妇女重婚,我会立刻通知警察。在此之前……让我找找……哦,牌位下掉了一块板砖下来,正好。” 安各抛了抛手里的板砖,冷漠的视线下移。 这是她第一次认真打量朋友的这个位置。毕竟要找准。 然后,一言不发,板砖下落—— “嘭!!” 砸碎了稀巴烂,真好。 第029章 超级规律的作息除了方便爸爸上班也方便妈妈 数日后, 夜。 安洛洛小朋友的作息无比规律,六点半起床,九点半睡觉, 有时九点就早早打着哈欠爬上小床。 今晚她八点半就困了, 因为妈咪非要扯着她看巨巨巨无聊的情景喜剧—— 罐头笑声、表情夸张的主人公和小孩听不懂的双关语笑话, 一切都令安洛洛感到无聊。 爸爸似乎是有什么事,给妈妈和她弄好水果和零食后, 一直在阳台和谁打电话—— 然后爸爸八点钟时挂断电话走出来,温和嘱咐她“洛洛早点睡, 上床前要刷牙洗脸,也要记得告诉妈妈早点睡觉”,便出门离开了。 爸爸最近似乎有点忙,对她道晚安有点着急, 还欠了她整整六个睡前故事—— 只要不是她被妈妈带出去玩或者爸爸被妈妈气走,爸爸每隔一晚都会给她讲睡前故事。 可这段时间,爸爸故事还没说就离开了。 自从去过太太太……太奶奶那里, 爸爸就很忙。 安洛洛其实也不在意欠下的睡前故事,她没认真听过故事本身, 只是喜欢在爸爸好听的声音下睡着而已。 而且爸爸有对她认真道歉,承诺“之后不忙了就补上”, 安洛洛愿意做一个慷慨大方的小朋友。 安洛洛在意的是, 爸爸究竟在忙什么呢——明明爸爸没有工作呀? ……难道是在找工作吗?找晚上八点之后开始工作的职位?难道爸爸已经缺钱缺到那种地步了? 可是, 在爸爸“记得关照妈妈”的嘱托下, 安洛洛只能陪着安各继续看巨巨巨无聊的情景喜剧, 提醒数遍“妈咪要早点睡觉”后被笑嘻嘻的妈咪揉乱了一头毛, 最终一边嘀咕“臭老妈”一边睡倒在妈妈怀里。 没办法,六点半醒九点半睡, 生物钟到了。 小孩子就是没法在吃过晚饭后思考重要问题的。 她这份作息无比健康,超级固定,以至于爸爸不陪在身边、跟着妈妈出去玩时,安洛洛也会固定在这个点犯困睡觉…… 如果妈妈九点钟拽着她去当地的夜市烧烤摊,九点半一到,安洛洛抓着啃到一半的烤馒头片就眼皮打战了。 所以安各常常会叹息表示“洛洛宝贝,你可真强”。 也从侧面证明那两个保姆阿姨是认真在带小孩…… 不像安各自己,她小的时候身边的家仆看菜下碟,知道她是没人关注的“野孩子”,就经常图省事把安各往电视前一放,然后去旁边的小房间喝茶嗑瓜子打牌,直玩到十一点多,才想起要把这个小孩弄进卧室睡觉。 可是,等到那时,安各已经不在电视机前了—— 几个嬷嬷找过去时,发现她倒在祖祠的蒲团上睡得正香,肚子上盖着一条小毯子,还在一起一伏。 说来好笑,小安各规律的作息是阴冷的祖祠培养出来的。 有段时间天一黑她就犯困,天一亮就清醒,真的很奇怪—— 就像天黑之后,身边会出现真正关心自己的长辈,愿意照顾她把她哄睡着似的。 安洛洛同理。 因为有个仔细照顾她、刻意培养她早睡早起的爸爸,安洛洛才能拥有这样规律至极的作息。 ……虽然,她爸爸自己的作息也没好到哪去,工作原因,常常凌晨午夜出门…… 但这位巨佬天师内视、调整身体节律如同运动员调整呼吸,可以规定自己十天不合眼也可以规定自己休眠整三天——他掌控自己的身体如同掌控手中法器,基本不会自然产生常人的“疲惫感”。 ……当然,洛安如今变鬼后二十四小时连轴转,作息表上基本写满“猝死”,再如何也不值得提倡。 这一家三口,其实只有安洛洛一个拥有早睡早起的好作息。 安洛洛小朋友还不知道,自己的爸爸妈妈一个比一个作息混乱,堪称“典型反面例子”,爸爸本尊完全没有资格进行那些“早睡早起身体好”的教导。 就像妈妈在盘山公路上单手飙车飙得人都快飞出窗外,教安洛洛骑儿童自行车时却严肃说“骑车要慢行,头盔要戴好”。 ……咳,无法以身作则,却要求女儿早睡早起……洛安也没办法。 一是因为自己基本在晚上九点半后出门上班,女儿这个时间如果还醒着他没办法继续贴身照顾; 二是因为妻子的作息实在太混乱了,他劝不了她,只能跟在她身后煲汤煮粥……洛安绝不希望女儿未来也这样。 嗯。 对于女儿,对于妻子,洛安都有一套双重标准。 自己曾经深夜不睡觉,因为自己能调整身体; 自己现在通宵工作,因为是鬼不需要睡觉啊。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52节 和妻子深夜不睡觉在外瞎浪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天知道为什么现在这只豹豹酷爱深夜活动了,明明以前和安洛洛一样,是个彻头彻尾的向阳生物,深夜活动全靠酒精、咖啡与灯光,离了这些就犯困。 过去他无数次偷偷离开去做委托,凌晨起床时,她都在被窝里睡得很熟很熟。 阴阳眼当然能看穿对象是否在装睡,洛安确定以及肯定,自家豹豹对他深更半夜离开一无所知,对他清晨回来也一无所知—— 只有闻到早饭香气,只有发现阳光和闹钟铃切实出现,她才会醒。 他风尘仆仆紧赶慢赶回到家时,看到这个睡眠质量超级优秀的家伙依旧呼呼大睡,就差融化在枕头里…… 洛安总会忍不住想,旁边躺的家伙换成别人也察觉不到吧,真是只没心没肺的豹豹。 现在倒好,他一死,这货夜夜在外浪…… 再也再也不老实窝在卧室里了。 什么睡得过沉以至于忽视对象,笑死,不存在的,完全不睡,就是要嗨。 ……和自己的婚姻究竟是有多糟糕多恐怖,不会抽烟不会喝酒超级没趣的男人是压迫她多狠,把她束缚得多么喘不过来气啊? 一个一关灯就陷入休眠模式、几乎把脸颊睡成半化乳酪的家伙,丧偶后最爱干的事变成了深更半夜不睡觉,去外面浪。 洛安属实不明白。 整整七年,依旧想不明白,每见证她一次肆意瞎浪,他这个古板又落后的家伙都会感到恍惚。 区区一只傻豹豹,实际比无字天书还难懂,钻研透了无数玄门杂学,也钻研不透她。 ……太复杂,最后洛安决定不想了。 曾出现在自己眼中的豹豹,如今这个独自潇洒的豹豹,有太多太多的不同,用过去的角度,怎么想也想不通的。 “追星少女”“叛逆不良”“博爱帅哥”……他还没能完全熟悉这个豹豹,好多好多崭新的、陌生的、无法理解又哭笑不得的地方。 如果这是真实的她……如果这是“曾经我的妻子”之外的、不做伪装的安各…… 那,总要学会适应的。 就像是刚下山时,面对大山之外的整个新时代。 有点恍惚,有点头疼,有点不适应,又非常好奇、期待。 ……摸索清楚之前,便不做任何猜测了吧。 他陪在这里,看着她就好。 况且,哪怕是为了女儿,她迟早也会空出行程、定时回家休息吧? 不提他这个地位微妙的早死前夫,她真的很重视洛洛,再忙再累,只要是女儿主动拨来的电话,肯定立刻接听。 ……蜜月期时他都没这个顶级待遇啊,她沉迷工作时只敢等在她公司楼下不敢打电话,等待时间一律两小时起步。 ……果然是当时表现出来的态度太平静了吗?当时应该闹一闹吵一吵表达被忽视的不满?虽然“我喜欢等待你,感觉没有等很久”是实话,但她说不定早就觉得这些话太夸张太沉重,不够轻松不够有趣……应该潜心学习一下那些她追更时嗷嗷乱叫的偶像剧台词,然后结合实际应用…… ……这也不怪我吧,谁让她在我面前从未表露过对偶像剧的热爱。 如果我能早知道……早知道…… “就能把自己包装成更好的人了。” ——安各轻声说,握着方向盘,对着漆黑一片的后视镜。 车内空无一人,她只是在自言自语。 “我最近发现了很多不同于过去的……” 她只是对着后视镜自言自语,车厢里黑黑的,但那份黑暗很干净,里面什么也没藏。 这世上没有鬼,只是她没开灯,独自说些瞎话而已。 ……好吧,清醒理智的人,不该干这种事。 沉默片刻后,安各停车,拔下车钥匙,走进村口的小卖部。 现在是晚上十点零三十一分,这里是首都郊区,紫海边的小渔村。 安各踩着洞洞鞋,套着一件宽宽大大的牛仔外套,里面只穿着一件连体泳衣—— 紫海变色后水质极好,安各果断买了一批沙滩划成待开发项目,刚刚是挑了一片浅滩,跳入紫海,深更半夜游了个爽。 她最近脑子很乱,所以今晚决定来海边随便晃一晃,醒醒脑子。 安各经常这么“随便晃一晃”,在她不需要和他人社交相处的私人时间,在她孤身一人、不打算联系任何朋友的时候。 不做攻略,不做规划,随便拎出一串车钥匙,踩上鞋就出发。 今天也同样,夜晚的海风和海浪都很舒服,她独自泡在里面好一会儿,感觉清醒了不少,便驱车返回,中途停在这个小村子,决定给自己买点夜宵吃。 ——至于女儿,已经在家被情景喜剧催眠了,临走前安各替安洛洛盖好了小被子,又关上卧室的灯。 晚九点半的健□□物钟,女儿真的很乖。 也很方便她——耶,又是一个独自出来浪的夜晚。 安各轻快地晃进货架,随便选了一只海苔肉松面包,便拿去收银台结账。 紫海附近刚刚恢复发展,这个小卖部有些老旧,收银员是个戴着老花镜的阿姨,有些口音,大抵是本地村民。 “……什……哦,机器坏了,扫码不行……刷卡?刷卡也刷不了……” 安各费了一番功夫才弄清收银员阿姨的意思,然后她挠挠头,有些为难。 这个时代有手机有银行卡,谁会在身上带零钱啊。 阿姨看上去也有点为难,她看看安各那只价值几块钱的肉松面包,又看看这个大号牛仔外套里只一件泳衣、头发上一抹红一抹绿的城市姑娘——完全不是会在身上带小零钱包的女孩,任谁都能看出来。 于是阿姨操着口音说,拿去吧拿去吧,一个肉松面包而已。 安各……安各平生第一次被投注“就让你白吃一次好了”眼神,她有些尴尬地在身上摸索起来:“阿姨等等,我应该有……” 虽然她真的不可能有,安各早多少年就没带过零钱了。 ——但她的确拿了出来,大牛仔外套内,夹层口袋里,放着一颗小小的零钱包。 零钱包里,是七枚硬币,两张纸钞,一片字条。 安各愣愣地拿着打开的零钱袋。像变魔术似的。 阿姨有点好奇,操着口音问,姑娘你把零钱放哪里了? “……不是我放的。我丈夫放的。” 原来这是他的牛仔外套,怪不得,下意识就穿上了,裹起来的感觉正好。 原来这是他的零钱袋,也对,只有他那个异常古板的家伙会在外套夹层里放零钱袋。 都什么时代了,真是。 传统又古板,落后时代不知多少年的奇怪家伙。 竟然还会做备忘字条放进零钱袋,在字条上拿笔记下“给豹豹买油条和豆脑”…… 安各低头,捏紧那张薄薄的、泛黄的字条。 阿姨不由得催促道:“肉松面包还买不……” “不要。” 面前奇怪的城里姑娘突然抬起胳膊,过长的袖子捂住脸—— “想吃油条……豆脑……” 阿姨莫名其妙地想:她说什么呢,店里没这个啊。 好端端一个姑娘,傻了吗,还是疯了? 第030章 第三十课 大师兄和二师兄某些时刻可能是一样的生物 夜, 十一点零六分。 首都市中心,从慧大厦第17层,大宴会厅。 电梯刚打开, 就能见到遍布会场的服务生——每隔四步就静静站着一位, 不发一言, 像是某种真人大小的宫灯。 他们脸色木然,胸口一律别着黑白相绕的双鱼徽章, 脚下似乎没有影子。 ——从慧大厦一楼的保安室内,却一片祥和。 泡面在小锅里慢慢泡开, 球赛解说声从电视里传出来,保安托着腮趴在桌上,电视遥控器边闪着17层的监控录像画面——画面中依旧是寂静空旷的宴会厅。 摄像头没有拍出遍布会场的服务生。只拍出了几点不和谐的雪花。 摄像头更没有拍出熙熙攘攘、从不停打开的电梯鱼贯而出的客人们。 客人们手中的拂尘或木剑,客人们身上奇奇怪怪的长袍罗裙, 同样没被摄像头捕捉。 玄门集会,当然不会容许凡人窥视。 今夜是本阳会主持召开的预先小集会,按照本阳会一贯的作风, 邀请函上的集会内容只一行“互相交流学习”—— 所以裴岑今揣着几袋子炒板栗,穿着花裤衩就过来了。 “互相交流学习”, 也就是“大家讨论一下近日玄门界的新闻交换消息”,四舍五入不就是集体吃瓜聊八卦嘛—— 那他带了炒板栗进来吃, 没毛病啊。 要不是本阳会召开的集会特别要求各门派首徒到场, 不到场他们就认为是这个门派不给自己面子, 之后门派扯皮更麻烦—— 裴岑今才懒得从家里的沙发上爬起来、放弃今晚的球赛、冰镇啤酒和刚刚送到的披萨外卖…… 要不是顶着“门派首徒”的责任, 他才不想跑到这种地方, 应付一堆惯会装模作样的苍蝇同行。 唉, 大师兄这个称号,吃力不讨好, 唯一的好处就是能欺压师弟。 ……虽然这个唯一的好处在小时候就彻底消失,因为师弟他的天赋和报复心一样强…… ……然而,想也知道,能穿着花裤衩带着炒板栗溜达到这种场合的裴师兄,也没有很认真地践行“门派首徒”责任…… 师父他老人家都不在乎这种东西,底下的弟子当然有样学样。 听说师父今晚八点叒被抓进派出所吃盒饭了,不过当时自己有点忙,只能让二师弟去……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53节 反正二师弟很熟那套保释流程,比他熟多了。 二师弟虽然个性很有大问题,但办事是没问题的,他非常放心。 裴大师兄打了一声哈欠,跨出施过空间变换的电梯门,拎着炒板栗晃进宴会厅。 厅内非常热闹,裴岑今走进来的时候,纷扰的人声静了一瞬。 ——无论是从师门的角度,还是从个人的角度,这位天师都相当有名。 虽然他天天被二师弟欺压,但…… 玄学界内唯一能频繁与那只顶级阴煞搭档的天师,裴岑今的实力毋庸置疑。 ……当然,实力再如何强横,在这种场合受到大家一致的瞩目,还是因为裴岑今穿着花裤衩…… 各种玄妙不凡的道袍罗裙中,就他一个黄花大裤衩。 ……黄花大裤衩一路晃到了自己的位置,那里只有一张放着“罗天师”名牌的木头小圆桌,很没有牌面了。 当然,鉴于他们师门和本阳会的关系,能给个小破角落就算成功。 圆桌边有七个位置,只坐了一个人—— 一个穿着紧身小礼服的漂亮女人,正对着小化妆镜努嘴涂口红。 裴岑今走过去,她正眼都没给,依旧专注涂口红。 鲜绿色的口红。 “别涂了,师妹,你每次涂口红都这么久。” 裴大师兄把炒板栗往桌上一放:“话说你怎么每次都涂这么重的颜色,我看最近那些小姑娘,似乎流行什么蜜桃色……” “你不懂。” 六师妹潘佳“啪”一下合上小镜子,很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这是时尚,师兄。” ……好吧,鲜绿色的时尚,是不懂。 裴岑今挠挠头:“你今天怎么有空来了?五师弟呢?” 六师妹的冷哼声更加响亮:“帮女明星美容去了,谁管他在干嘛!” ……哦,这个话题也不能提。 “那……” “别提了师兄,最近首都豪门行情不好,我看重一个就出问题一个。” 梦想是去商海里嫁总裁的六师妹明显积累了一腔怨气,闻言她扳着手指开始数: “之前看重的杨家大公子原来脑子不好,为了那个进了疗养院的小公主妹妹在商场上发疯针对大佬,结果被反坑走了大半身家……然后我又挑了季家那位刚离婚的大总裁,结果不知怎的又得罪了大佬,离完婚就入狱,听说还被‘自卫式攻击’攻击到了致命部位,断子绝孙了……” 说到这里,六师妹忿忿地用美甲戳了戳桌布。 “那位首富大佬明明很低调啊,低调到我求爷爷告奶奶,连对方照片都搞不到手。不知道最近发什么疯,各个高质量大总裁都被那位大佬击沉了……” “要不我直接豁出去勾搭首富大佬好了,反正传说中首富是个帅气非凡的人,即便没照片,也不可能长得丑。” 裴岑今:“……” 哦对,六师妹完全不知道首富是谁。 吃喜酒的时候师弟师妹就知道“嫂子是大老板”,但具体多有钱,二师弟也没跟他们仔细说过。 ……以二师弟那个至今还要买菜还价的作风,谁也联想不到他家里有个首富吧。 “据说首富帅气又大方,只要成为首富女朋友,多少钱的包包裙子车子都可……你说霸王硬上弓对首富管用吗?简单粗暴但管用嘛!” 不知道。 除非想被你二师兄拿走脑壳做成弓。 裴大师兄咳嗽起来,在一门心思勾搭首富的六师妹前,不得不转移话题:“所以,师妹,你今天是为什么……” 他们这个落魄小师门,门风异常散漫,一般玄门集会,七个位置里空六个,也就他一个会参加。 ……四师妹和小师弟倒是偶尔会给他面子,愿意作为“门派子弟”在这种集会充场面,但最近四师妹不知为何被吓得表示“我不见师兄不见不见”,小师弟则在准备开学考试…… “师兄,你没收到消息吗?” 六师妹指指厅内互相恭维的同行们——他们这桌一个穿着花裤衩一个在抹口红,仙风道骨的同行们纷纷避开,仿佛靠近一点都会弄脏衣服似的—— 所以,这桌分外清静。 只要沉下心,就能够观察到厅内各个角落的状况。 “那边,喏。” 六师妹指的正是那些佩戴着徽章的古怪服务生。 “本阳会的鬼童,这次在会场布置了那么多……怎么可能单纯请我们聚在一起聊八卦。” 裴岑今挑挑眉,没露出什么吃惊的表情。 本阳会的风格……嘛。 “所以,打着‘交流学习’的旗号,其实是想搞什么?” 他掏掏纸袋,随手捏开一把板栗:“师妹你吃吗?现炒的板栗。” 六师妹:“才不吃,这么土气的零食谁稀罕,我要吃马卡龙。” “马什么卡龙,小时候师兄们带你下山玩,你跟五师弟吸着鼻涕淌着口水、头都伸得要掉进炒栗子的铁锅里,还是你二师兄反应及时把你们扯回来……” 大师兄的碎碎念突然变成了一声“嗷”。 六师妹收回桌子下的脚,嘴巴上的绿口红带着蓝细闪,格外高贵冷艳:“你说什么,师兄?” “……我,我说,咳咳,我说,本阳会啊,他们总不会是想把我们这帮邪门歪道一网打尽吧。” 闻言六师妹翻了好大一个白眼,语气非常嫌弃。 “既然邀请了大师兄你,不可能做这种离谱计划的。如果想把邪门歪道一网打尽,就不该邀请我们师门啊。” ——虽然听上去很嫌弃,但话中有着十足的信赖与肯定。 大师兄的实力碾压一堆空有其表的“名门首徒”,有他在基本不会有人敢动他们的;如果大师兄被抓走了,那二师兄肯定会出现,如果这帮人能让二师兄现身动手…… 嗯,这帮人虽然一直很蠢,但不至于弱智。 把他们召集过来,是为了…… “数日后,七年一度的红海大会,定在春分午时召开。今天集会,是为了公布红海大会主办方。” 裴师兄猛地一僵—— 洛安拉开他身边的位置,静静坐了下来。 ——黑伞放在手边,阴气收敛完全,极少见的,这一次—— 不仅出现在师兄眼中,洛安骤然现身在众人眼前。 玄门中人齐聚的地方,深夜十一点的时间,又有本阳会专门调整、为了方便鬼童现形驻守的阵法——种种条件正巧方便了洛安现身,所以,此时,他身形格外清晰。 清晰到宴会厅内每个有些功力的玄门中人都能看清他白色棒球帽上的巨大logo—— 白帽子上“早睡早起”四个粗体大字,还是粉红色的,“起”字旁还有一只粉色猫爪印。 特别显眼,全玄学界都能看清。 裴师兄:“……” 裴师兄:“你这是……” 师弟下山后酷爱深色系棒球帽,绝不可能戴这种帽子啊。 “师父他硬给我戴上的。” 二师兄戴着这顶活泼的帽子直视前方,平静的表情中透着一丝麻木: “他老人家抓着我唠叨了半个小时,说我头顶的黑帽子不吉利,很晦气。所以硬拽着我去夜市买了一个‘活泼元气’的白帽子。还跟我说要按照帽子说的早睡早起,这样才能长命百岁。” 大师兄:“……” 师父,有没有一种可能,师弟他是只鬼,不需要考虑“吉利”,不需要早睡早起,更和“长命百岁”这种祝福没关系啊!! ……师父他老人家怎么每次都搞这种事,啊,简直幻视小时候,他非要给师弟戴猫耳头箍,还一本正经地命令师弟对着打开的留影镜学猫叫,美名其曰“这是修炼”…… 虽然小时候的师弟真的很合适那些奇奇怪怪的头饰……但这也不是他老人家借着师弟的尊敬肆意妄为各种录影的理由! ……也不是不把留影备份给他的理由!! 但裴大师兄顾不上理睬这个,现在明显有更重要的事要提醒:“师弟你怎么现身——” 之前只在我眼前现形,现在却在他们眼前现形,如果被这帮贪婪的苍蝇发现了你鬼魂状态的异常,岂不是会—— “没关系。”二师兄风轻云淡地转头,似乎完全不在意那些人震惊中迸发贪婪的眼光,“六师妹,好久不见。” 光速撸起餐桌布挡住自己紧身小礼服的六师妹:“……二师兄好,好就不见……您怎么……” 二师兄皱了一下眉。 六师妹口不择言:“……我我我这就去换衣服!之前只是意外被路人碰断了裙子,我这个裙子是有下半截的——是被路人撞断了才——” “没关系,师妹。只要注意保暖。” 洛安礼貌地避开视线——那条裙子的确有些短了,就像对待新时代每一个紧身超短裙的女孩,洛安会回避眼神,再刻意拉开距离。 一个一年四季长袖长裤的家伙永远无法理解靓丽的超短裙,刚下山时他恨不得戴着眼罩走路。 他有未婚妻,哪怕没感情也要守贞,如非必要,洛安连其他女孩的脚都拒绝看。 甚至,这个异常古板、奇奇怪怪的落后家伙在意的不只性别—— 他会认真觉得男人穿人字拖和大裤衩也是“有伤风化”,并在光着膀子的男人经过时忍不住露出“噫”的表情。 为什么这个新世界,人类都如此奔放,露腿露脚露胳膊。 不懂。震撼。 ……什么?夏天太热所以自然会露出?有那么热吗?明明就…… 光着膀子一般路过的裴大师兄:“你一个不会流汗的纯阴之体不要露出这么鄙夷的表情!人类是无法四季都穿长袖长裤、脖子脚踝全部裹住的!不要把全体人类划进‘有伤风化’的区域里,你这个奇怪的古代石头!!” 二师兄:“我没有鄙夷全体人类。全体人类也与我无关。我只是在鄙夷你,师兄,有伤风化,噫。”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54节 大师兄:“……你有病吧!” ——咳,不管如何,极端古朴的二师兄对新时代穿衣习惯的极端鄙夷,只体现在大师兄身上。 二师兄就是要对大师兄进行极端的指指点点。理由随便。 至于师妹如何,随她们高兴……只要注意保暖、别冻到膝盖就行。 闻言,六师妹松了一口气。 其实二师兄从未表现过对她们衣着的要求,但在二师兄的无上威严面前,大家下意识就…… 可二师兄的眉依然没松开,神情中夹杂着一丝担忧:“但你的嘴怎么了?中毒了吗?” 抹着绿色带蓝色细闪口红的六师妹:“……” 她一个猛子扎进包包里,拽出卸妆巾就疯狂擦嘴。 “师兄我我我是没注意碰到了路人的画笔才——” “哦。没中毒就好。” 刚刚只是提一句就被师妹翻了数个白眼的大师兄:“……” 大师兄悲愤地瞪了一眼六师妹,光速擦嘴的六师妹在桌子下又踢了他一脚。 二师兄在呢!检查一下仪表然后背挺直头摆正!表现好一点! 大师兄:……所以为什么我没有这种威严。究竟谁是大师兄啊。 大师兄悲愤地缩了缩被踩痛的脚,转头对二师兄说—— “稍等,师兄。你这件裤子……是什么?” 二师兄平静的眉眼变了变,露出十分嫌弃的神情:“有伤风化。” 穿着大黄花裤衩的大师兄:“……” “六师妹她裙摆才到大腿根——” 你干什么,你针对我! 腿上拢着桌布的六师妹:“师兄你不要血口喷人,我的裙子是被路人撞断一截的!” 头上戴着白底粉字棒球帽的二师兄:“师兄,请不要关注师妹的裙子长短,很恶心。这里丢人现眼的只有你。” 大师兄:“……你是不是有病—— 二师兄直接转头温声询问:“师妹,吃板栗吗?记得你小时候爱吃炒板栗,还差点砸进铁锅……” 大师兄:“不要无视我——而且那是我带来的板栗!!我刚刚也问过她,她嫌弃说土……” 六师妹:“吃的吃的,特别爱吃,谢谢二师兄!” 大师兄:“……” 大师兄往桌子上一趴,小拳拳开始锤打桌子:“你们太过分了!你们欺负人!——师弟你还给她剥板栗,师妹是什么好待遇啊,不公平我也要我也要——” 洛安:“知道了。师兄你很吵。” 然后他把剥好的板栗递给师妹,剥开的板栗壳放在了大师兄手边。 刚感动抬头的大师兄:“……” 二师兄手里还捏着一颗在剥的板栗,慢悠悠地:“怎么办呢,因为今天有人说着忙推我去接师父……我手上还有一颗在剥的板栗,谁会要呢……” “咳。” 师兄妹三人的争执猛地停止,发出咳嗽的人站在桌边,有些局促地咬了咬唇。 “洛安……我可不可以要一颗?” 沉浸式吃板栗的六师妹:“……” 六师妹那勾搭多位总裁练出的雷达动了,立刻就觉得手里的板栗不香了。 你谁啊,我师兄老婆吗,直呼其名叫得这么亲密。 还脸红,还咬唇,还捏手指,啧啧,这些小动作。 但在座的似乎就她一个拥有敏锐的小雷达,大师兄是个憨批—— 憨批大师兄:“喂,有人问你要这颗板栗呢,讲点礼貌。” 二师兄则把板栗直接扔进了嘴里。 “不。”他嚼着板栗含糊说,“我饿了,而且想当着你的面吃你的零食。” 大师兄:“……” “气不气。气不气。” 大师兄:“……你是有病吧——” 然后大师兄扑了过去,二师兄猛地扬起板栗袋子——两位师兄旁若无人地继续开始争执,旁边那个要板栗的女孩子眼圈都红了。 六师妹:“……” 算了。 在座师兄们都挺憨批,都不需要雷达提醒。 第031章 第三十一课 神秘嘉宾会随着电话铃声与玩笑话一起到来 话虽如此, 师兄们没有一直憨批下去。 ——因为那个来要板栗的女孩子一直站在桌边,而且,她并不是什么随便冒出、一般路过的普通女孩。 六师妹潘佳到底不是一个分量足够的天师, 年龄与资历都不够, 这种场合无法代表师门说话, 其他门派也不会注意到她个人,只当她是个生涩的小辈罢了。 六师妹更没有资格与渠道知道…… 停留在桌前, 直接向洛安要板栗的这个女孩究竟是谁。 青色罗裙,白玉发簪, 腰上系着一枚黑白相间的双鱼佩。 本阳会的大弟子,青灰道人的长女,第一正统玄门大族戚家家主唯一的姐姐——真要论资排辈,在场正道人士或许都要称她一声“大师姐”。 论资历、样貌、天赋——她也理应得到任何人尊敬讨好的目光, 被殷勤奉上任何精致的糕点。 如果不是洛安在场现形,本阳会戚妍,便是全场最夺目的美人。 这样的人轻轻停在桌边, 开口询问一颗剥好的板栗,没人可以拒绝——也没人会舍得拒绝的。 ……可惜洛安在场。 论资历, 论天赋,谁能比得过他呢。 如果要论样貌, 哪怕这人戴着logo夸张的棒球帽、穿着没任何装饰的运动服、手里拿着板栗壳—— 戚妍想, 还是比不过他。 云泥之别, 大抵如此了。 并不是因为出身深山, 并不是因为天师身份, 并不是因为那对阴阳眼…… 只是因为这个人是洛安。才拥有这样一份极致的美。 独一无二、美丽清冷、不可亵玩的……莲。 戚妍深吸一口气, 收起了那些羞怯情态。 她只是因为刚刚看见他太过激动——时隔多年终于能再看见他一眼——忍不住,就想凑近试试而已。 ……本就不抱什么希望。只是想试试。 毕竟, 洛安这个人,是出了名的古怪…… “裴天师。”戚妍向这桌的主位点头致意:“好久不见,罗天师一门来参加今日集会,本阳会非常荣幸。” 身为本阳会大弟子,今天的集会里,她本该作为主人招待各桌宾客。 本阳会举办这场集会就是为了公布红海大会的主办方——其实很明显,拿出这样的排场,以本阳会的作风,绝不会给他人作嫁衣。 这场集会虽然还没揭晓重点答案,但结合最近玄学界的动向就能猜到,今晚是“我们本阳会实力雄厚,作为正道第一大派即将承办红海大会”的庆祝宴会,召集这样多的玄门中人,是为了把小门小派拉拢成自己的助力。 七年一度的红海大会至关重要,本阳会希望能在大会前真正达到“正道魁首”的威望。 小门派找投靠,大门派要造势,如此而已。 置身事外的人,仔细收集消息,自然就能看清。 好比洛安,他一出现就带来了本阳会与红海大会的消息……不需说全,裴岑今便能明白。 但他们师门没必要奉承本阳会,更没必要成为他们麾下一员—— 所以插科打诨,随便混混。 裴岑今碍于门派首徒的身份必须出现,但已经知道内情的洛安却同样出席,还公然现身在所有人眼前…… 洛安没说原因,但裴岑今隐隐能猜到。 他最近一直在调查那只女鬼……那只骤然出现、与安各产生切实接触的女鬼…… 当夜,安各开车经过的办公楼,那只女鬼一跃而下的地点—— 正是这栋从慧大厦。 这今夜被本阳会正式包下、举办玄门集会的17层。 ……裴岑今不清楚洛安的调查到了哪一地步,之前去了一趟安家祖祠又得到了什么消息,这段时间具体是忙些什么…… 但他清楚,洛安做事是不会出错的。 所以不管如何,配合师弟行动便好。 ——潘佳师妹排行第六,师门内除小师弟外年龄最小,其实也才刚成年,自然不懂这些暗涌。 但发扬师门优良传统,师兄们不着调,她自然就和师兄们一起不着调了。 于是今夜暗潮涌动的集会出现了这么一桌——只坐了三个人、一个小礼服一个花裤衩一个粉字棒球帽——各有各的奇怪,特别显眼。 本阳会大弟子戚妍过来说话,其实是提醒他们收敛。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55节 ——两位师兄其实第一时间就明白了对方的身份与来意,只有六师妹觉得这姑娘是心里冒着粉红泡泡来搭讪。 ……倒也没错就是了,一见到洛安,原本敲打提醒的话就变成了要板栗…… 不过,两位师兄是察觉不出这变化的,只觉得她之前的搭话是来自本阳会的试探。 裴岑今:要板栗?暗语吗?来自本阳会的突然亲近?一定有诈!要提醒师弟小心谨慎!果然是因为他现形后特殊的鬼魂状态,立刻被盯上了! 洛安:不认识的本阳会弟子,突然对我直呼其名。挑衅?还是嘲讽?要用阴阳眼仔细看看她吗? ……幸亏戚妍不知道这两位天师内里的心理活动,否则,她肯定就端不住表情了。 见过好心当驴肝肺,没见过把少女心当成歹意的。 “今日招待不周,请您见谅。” “不不,请您见谅才对。” 见对方拿出了东道主家大师姐的姿态,裴岑今也收起玩闹的表情,他冲戚妍拱了拱手。 “抱歉抱歉,我这个二师弟,是个不通人情往来的哑巴,如果有得罪戚小姐的地方……” 洛安没开口,也没往这里投来视线,他坐在师兄旁,低头沉浸式剥板栗。 就好像戚妍只是一团站在桌边的空气。 ……要知道,洛安其人,面对玄学界,是出了名的“目中无人”啊。 不守规矩,不讲人情,不关心任何追捧或辱骂。 尤其是陌生异性,除非必要,不理睬,不说话,不靠近——如有可能,还会刻意避到两米之外。 数十年前惊鸿一瞥后,地位显赫如戚妍,再想见他,也只能是遥遥一眼。 如果可以,真想和他说上一句话……哪怕只是一句话…… “无碍。洛天师性情如此。”戚妍收回目光:“裴天师,如果对本阳会有……” 剩下的就是些客套官话,师兄和对方进行了一番无聊的推拉,几分钟后,陌生人就告辞离开了。 陌生人不在,洛安开口说话:“本阳会最近动作很大。从紫海突变开始的。” 裴岑今应了一声:“是啊,竟然还跑来关心什么板栗不板栗的……师弟你说,他们是什么意思?暗语吗?” “不知道。静观其变吧。”洛安又剥开一颗板栗扔进嘴里,“总不可能是想通过板栗给我下毒。” “哈哈哈,那本阳会也太异想天开……” 旁听两位师兄交流的六师妹:“……” 哦,他们刚才的憨批是装的。 但装了似乎等于没装。什么薛定谔的情商。 六师妹默默指出:“有没有一种可能,师兄,那个女人只是来搭讪你……” “不可能。”二师兄用“师妹不懂吧”的姿态温和解释,“那位是本阳会大弟子,出身正统大族,虽然大师姐配大师兄很好听,但名门大师姐绝对看不上我们落魄大师兄的。” 六师妹:“……” 师兄你才是,完全不懂吧。 ……要不是她们从小就在二师兄的无边威严下生存,目睹师兄制造了太多黑暗血腥马赛克,对二师兄的尊敬与畏惧远远超过不懂事时萌动的少女心……也应该会沦陷吧…… ……这种等级的美色,哪个陌生异性不沦陷啊?哪个陌生异性会忽视二师兄跑来搭讪大师兄啊? 可裴岑今“嘿嘿嘿”一阵笑打断了六师妹即将出口的咆哮:“怎么不可能,你别说啊师弟,我最近桃花运还挺旺的。” 与保守传统、顺着家族婚约安排直接英年早婚的二师兄不同,大师兄单身至今,一直坚信“外面的大草原更美丽”。 这倒不是说大师兄私生活多混乱,他们师门再怎么不着调,这方面还是比较老实的—— 大师兄只是单纯爱欣赏美女,花花世界中各种花花美女,大师兄能蹲在首都中心广场远观欣赏一夏天——看花了眼,也只喜欢看花眼,基本不会靠近搭讪。 他也不是没碰到互有好感的姑娘,但总觉得一旦靠近美女就会变得不幸,所以,便不了了之了。 ……大家都猜这可能是二师兄带来的心理阴影。深刻的心理阴影。 不过大师兄本人完全不在意,说自己单身特别自在,生活糙惯了,也不想多出一个要悉心照顾的对象。 “累了饿了孤单了可以打给师弟,二师弟会给我做饭陪我聊天还让我饱眼福,有了师弟完全不需要找对象”,大师兄欣然对他们表示,还竖起了肯定的大拇指。 ……二师兄报复大师兄至今,绝不只是二师兄的问题。 “不不,你们不知道,其实我最近情况有变啊。” 大师兄得意洋洋地说,“别看我这样,最近桃花很旺,遇到了一个特别特别可爱的女孩——顺利交往也就这个月的事了吧,哎呀真的特别可爱——” 六师妹:“不要把正经的讨论拉向你最近的虚拟幻想对象,裴师兄。” 二师兄:“不,师妹,这种时候我们应该温柔一点。师兄太寂寞了会死掉。” 大师兄:“……她是真人!真人!不是什么幻想对象!我在网上谈了好一段时间的网恋——” 六师妹挑起眉毛:“网恋?对面肯定是个啤酒肚大叔吧,师兄,你不懂,可爱的妹妹角色背后肯定是啤酒肚大叔。” 二师兄则非常平静:“网恋都该死。” 大师兄:“……师弟你为什么莫名开始散发阴气!而且师妹你别不信啊!对面切实是个可爱妹子!我们还交换了现实联系方式呢,你们等着,看我这就给你们找到——绝对是真人啊——” 说罢大师兄就掏出手机,调出备注名“小甜甜”的号码拿到他们眼前,相当激动。 ……其他人都在讨论正经玄学,只这一桌在讨论网恋,周围人看着他们这画风迥异的一桌,眼神更鄙视了。 但这一桌没人在乎,六师妹相当关注那个小甜甜号码:“嚯,还真有?师兄你不会是给电信提醒号码改了备注名吧?” “……没有!是人家自愿给我的号码,都约好这周六面基了!!听语音是个很可爱的妹子——” “也就是没图没真相咯。语音消息作假也容易,现在有ai变声……” “网恋都该死。” “……旁边的师弟不要再散发阴气了!你为什么这么厌恶网恋……咳咳,你们看啊你们看,看我这就拨电话,才不是什么ai变声……” 激动的裴大师兄摁下了通话键。 ——手机铃声骤然响起,不在裴师兄的手机里,而是在他们身后—— 17层宴会厅,厅外,电梯口。 负责引路的戚妍听见响起的手机铃声,她回头瞧了一眼,姿态柔顺。 “您有事忙……?” “啊,不用。顺路的事。” 安各跨出电梯门,随便撸了一把身上的牛仔外套,露出手腕,去接通震动的手机。 “喂,你现在是坐在……哦,不用答话,我看到你了。” 然后她径直穿过空荡的厅门口,无视了厅内奇装异服的人群,落座在那张画风迥异的圆桌。 桌子上坐着一个穿着大黄花裤衩的男人和一个穿着紧身礼服裙的女人,两个人中间的空椅子旁还靠着一把黑伞。 安各很自然地就去拉开那把空椅子,一边拉椅子一边对着举着手机呆若木鸡的裴岑今打招呼: “好久不见,裴先生。你的‘网恋对象’小甜甜是我秘书——作为私家侦探,你真的把自己藏得很严实,几乎找不到,是不是?明明和他联系密不可分,却再也没出现在我面前……我查了你好几年,最终摸到游戏里的账号,靠着网络情缘才钓出来……” 裴岑今:“……” “啊,不过,我秘书钓你时给你刷的礼包服装全是我出钱……四舍五入,你的网恋对象小甜甜就是我——” 裴岑今猛地打断了安各接下来的玩笑。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扑向那把空椅子,然后——虚虚抱住了椅子腿。 安各:“……裴先生,你已经被我找到踪迹了,抱椅子腿也藏不起来的。” 裴岑今虚弱地抬起头。 “没想藏。我在求饶。” “……我不会真的伤害你,裴先生,你是洛安的朋友,我只想找到你,问你几个问题……” “我知道。让我求饶。” 但椅子上的师弟他会真的伤害我的。 再不抱住师弟的腿求饶他真的要伤害我了。 ……师弟!冷静师弟!师弟你不要冲我露出这种微笑——师弟我只是意外网恋了她的秘书而已——我可以退钱退礼物啊啊啊啊!!! 第032章 第三十二课 过分保守古板的或许不代表过分无聊 裴岑今这个人, 安各一直印象深刻。 要知道洛安双亲皆亡,在世的血缘长辈就一个洛梓琪。 安各考虑到男方亲属的感受,破天荒同意按照安家那些老东西的要求准备订婚宴, 也是她自己想要招待他家长辈时——却被洛安告知不必费心。 果然不必费心, 订婚宴时, 安家数十个人对着空空荡荡的桌对面,场面很有些尴尬。 为男方长辈准备了对应的数十把椅子, 对面真正落座的也就两个人。 一个洛梓琪,一个裴岑今。 前者安各已经交换了联系方式、私底下带着玩过好几次了;后者却还是第一次见。 脸上带疤的凶猛大汉, 穿着稀奇古怪的白色道袍,神情严肃又紧张,每隔几分钟就要正一正脖子上的祥云扣。 这种场合应当是正装出席的,洛梓琪穿着安各陪她逛街时买的桃红色旗袍, 只这家伙——难道这身白袍是他概念中的正装吗? 坐在那里,怎么看怎么格格不入。 安各没觉得对方不够得体,只稍微有点好奇。 她本就是不重规矩的人, 这种主要招待对方长辈的宴会,最重要的不是对方的穿着, 而是他们对自己的态度。 裴岑今对安各态度特别好,好得都有点古怪了——尤其是看到洛安陪在她身边剥虾夹菜时, 这位凶猛大汉眼圈都红了。 “姑娘你一定要把他镇牢”, 他紧紧握过安各的手, 激动摇晃着, 欣喜与悲痛交杂的神情仿佛是在目送安各牺牲自己镇压万年恶妖。 安各……安各不知道该怎么对待这位长辈, 明明就是个稍大几岁的年轻人, 未婚夫介绍说他是“我一位朋友兼同事,并不重要”, 而裴岑今敬酒时给出的说法是“师父尚未下山,我只是代师出席,当然也能算是洛安的兄长”。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56节 两种说法完全不同,更何况,裴岑今本人对洛安的态度也奇怪。 洛梓琪和安家长辈推杯换盏时,安各出去接了个工作上的电话,回包厢的路上,意外瞥见未婚夫和那个凶猛大汉站在洗手间门口。 后者似乎是喝多了,呜呜咽咽地说什么“师弟我就知道,不管你对我多过分心里还是把我当成家属的,这种场合让我和你姐一起出席我太感动了呜呜,你放心,长兄如父,以后爸爸罩你”,言罢还要拥抱洛安…… 而温柔美丽的未婚夫笑笑,伸手一巴掌把他镶进了旁边的衣冠镜。 “谁是谁爸爸。” 路过的安各:“……” 安各不禁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也喝多了。 揉完眼睛后,那幻觉般的一幕骤然消失,未婚夫和那个哭哭啼啼的大汉好端端站在远处,衣冠镜完好无损。 未婚夫扶着大汉走近她,温和地解释说,裴先生喝醉了,刚刚在洗手间帮他醒酒。 大汉呜呜咽咽地补充:“是的弟妹,我酒醒了,我不是任何人的爸爸。” 安各:“……” 安各看了一眼未婚夫温柔美丽的侧脸,又看了一眼远处完好无损的衣冠镜,确认,刚才是自己喝太多了,看到了幻觉。 怎么可能,能一巴掌把人锤进镜子里的是血腥变态暴力狂,才不是她温柔美丽的安安老婆。 ——老婆的手跟白玉雕像似的,看着那双手拿筷子她都会担心粗糙的筷子反过来磕碰了他,一举一动仿佛艺术品—— 这双无暇的手怎么可能把那个凶猛大汉锤进镜子,哈哈哈,绝不可能。 安各松了一口气,心想刚才的幻觉也太离谱,今天喝得有这么多吗—— 于是她捉过洛安的手,往自己脸上贴了贴。 “凉丝丝的……好舒服。” 嗯,当着长辈的面做出这种事,她当时绝对喝多了。 而安安老婆当时似乎也喝多了,昏暗的走廊里,他任由她抓着他的手往脸上放,一动不动。 于是裴岑今其人和他口中的“师弟”在安各心里留下的违和感化为乌有,事后再想起,只能想起洛安微凉的手。 这么想来,她似乎对他的朋友、同事关注太少太少…… 但怎么办呢,那个人本身就占据了太多太多分量,她分不出余裕给其他东西了。 哪怕费力去回忆他周围的关键人物,脑子里也只能浮现,微凉的掌心贴在脸颊上的触感…… 过热与过冷,微烫与微凉。 他们性格上似乎有着完全相反的地方,完全相反的体温却刚好互补—— 安各天生体温偏高,冬天下雪时跑步照样一身汗、吃火锅也能汗如雨下,夏天恨不得一天吞十个冰激凌—— 巧的是,她对象体温很低,炎炎夏日下,连汗都不会流。 据他所说,这也是天生的……好巧,就和她一样。 安各当然不懂什么纯阴与纯阳,她只知道,跟凉丝丝的老婆贴贴特别舒服,不管是饭局里喝多了浑身发热时,还是夏天被蚊子追着咬时。 ……这家伙夏天体温低就算了,周边两米内还没蚊子,又热又招蚊子的安各真是看得眼红…… 不过这是自家老婆,体温低也好不招蚊子也好,还是便宜了她自己—— 每个夏天的晚上,安各都要紧紧搂着扒着缠着他睡觉,不得不出差时恨不得把他塞进行李箱带走。 帮她收拾行李箱的老婆:“不行。带上驱蚊水就好了,酒店也有空调。” “呜呜呜安安老婆我不要走……没有你蚊子会吸干我……” “我是你的丈夫,不是强力花露水。” “……呜呜……你是我老婆!老婆就是可以塞进行李箱带走的!我不管我不管我要老婆跟我一起出差——” 收拾完行李的安安老婆叹息一声,立起行李箱,抱起在地上打滚的她。 “别闹,航班要误点了。去吃早饭,再把鞋穿好。” “嗷呜……” “不要假装答应实则连袜子也踢到一边。豹豹,你几岁。” “我不管我要老婆——” “再不穿好袜子你就没有老婆了。低龄儿童是不可以结婚的。” “……呜呜。” 安各只好低头老实穿袜子穿鞋,心里泪流成河。 每次接到临时出差的通知,安安老婆的态度都会变冷淡。 她也不愿意出差啊……但这不是工作没办法,事业还在关键的上升期,拼一拼争一争,或许还能参加首富名号的角逐呢。 老婆很重要,工作也很重要,安各是个贪婪的商人,只想全都抓,才不愿意在两者中做选择题。 “早去早回,注意安全。我在家等你。” ——安安老婆也不会让她做选择题就是了,态度再冷淡,他也会替她收拾好行李做好随行便当,最后送她去机场,在登机口前摸摸她的头,轻声嘱咐这句话。 安各其实不想要他在送别时做这种举动,又是摸头又是嘱咐,他就跟安抚小孩似的—— 应该亲一下嘛,送别吻之类,很浪漫很亲密的,像电影里那样,只有爱侣离别才会出现的动作。 但安安老婆超级无敌古板,在众目睽睽的机场主动亲她绝不可能,她看着他这个仙气飘飘的模样也不好意思开口说“能不能给个离别热吻”—— 安各单身时追星刷剧什么骚话都能胡乱鸡叫出来,婚后对着他,反而各种不好意思了。 “安安老婆”的绰号天天嚷嚷也没事,但真要读“洛安”两个字,在无人的地方字正腔圆地慢慢念出来,她都会有些脸红。 更别提对着他本人喊那些各式各样的追星骚话……仅仅一句“老公”就能让她险些咬了舌头……还是叫安安老婆最自在。 老婆本人也就这点若有若无暗示过,“是不是有个更合适的称呼呢”“偶尔可以换个称呼吗”,但安各只当没听见,继续一串“安安老婆”—— 见她不回应,温柔贤惠的老婆自然就不再提了。 或许是恋爱时装得太好,他其实把她想得很“柔弱”,不过一个暧昧的世俗称呼而已,她不愿说他就不会逼。 ……想让这个过分温柔的人学会在公开场合调戏自己,难如登天啊…… 所以,如果不把“送别时想要你吻我一下”的要求说出口,对象是怎么也不会意识到要主动做这个举动的。 他对她有多保守、有多谨慎——安各很清楚。 这个超级古板的奇怪家伙,哪怕曾经在谈婚论嫁的阶段,也没对她有过什么肢体接触—— 那时都要举办婚礼了,他们手还没牵过几次呢。 ……安各不止一次怀疑他是从古代穿越过来的,哪有这样的,作为未婚夫还不给未婚妻亲一下!贴近了他就推拒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 但,唔,他每次推拒她,睫毛都会微微抖起来,低声补充,“待明媒正娶后……” 所以安各连滚带爬地冲向了婚姻的坟墓,急切无比,像闪电像火花。 别人结婚是多年恋爱后从多个方向仔细斟酌考虑,她倒好,直接闪婚,闪婚原因是“想亲到温柔美丽的对象”。 没办法,再也不想体验那种憋屈感了。 安各至今都记得,恋谈爱时单独约了他出去旅游,脑子里各种火车高铁已经汽笛高鸣了,激动的心颤抖的手还有包包里的套全部备好,结果却听见男朋友跟前台低声说“麻烦开两间房”—— 这合理吗?! 这不合理!! 本豹可是从17岁开始就梦想和超级美丽大帅哥一起住情侣大床房啊!!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男女朋友不可以住一间房,为什么未婚夫妻不可以亲一下,为什么—— 这是新时代了,成年男女你情我愿水到渠成,干嘛非要结婚领证啊,有这么重要吗! 重要的。 起码,对于洛安,重要的。 他的娃娃亲,他的未婚妻,他的命定之人—— 只要她没有点头同意、正式成婚,那么,随时还有反悔离开的权利。 洛安不懂新时代的男女关系,“男女朋友”“交往关系”在他看来不过是轻浮易变的口头约定,只有婚姻才是最牢固的契约。 他和她不是萍水相逢,要做相依一生的夫妻的。 ……而她之前主动提出了废弃婚约的决定,虽然意外遇见他本人后又开始了激烈的追求……谁知道会不会再次反悔呢,洛安很谨慎。 一旦真正做了什么逾越之举,那就无法挽回了——在他这里,再也无法挽回。 因为洛安只会娶一次妻,结一次婚,许下一次终生有效的约定。 嫁给他没有离婚的选项,亲过他就没有去亲别人的可能。 保守古板又无聊,他的确是这样的。 你情我愿? 不,她只是出于色心想要这张温柔美丽的面孔,而他想要的是她的余生。 不管她热情激烈的追求过程再可爱,洛安始终记得,最初,她只是来搭讪他“要不要一夜情”。 所以,必须结婚,等到婚后…… “不可以再反悔了。” 不论贵贱,不论生死。 洛安卸下新娘的耳环,笑容未达眼底:“既然已经成婚,豹豹,你就不能反悔……” 在喜宴上喝多了的新娘正在吃自己的喜糖解酒,张嘴说话时还含着芝士味的奶糖。 “好好好!绝对不能反悔啊!那我们这就出去订情侣大床房吧?我还想要体验那种几百块连住四小时的钟点房!” “……” 明明正常恋爱正常结婚,对象怎么却像是被美色骗婚的。 冲动热情,糊里糊涂,从不考虑要如何相处如何磨合,就一门心思要求贴贴。 洛安不止一次怀疑过,她是不是打算结婚后来个“一夜情”,然后直接离婚继续逍遥……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57节 反正安各一点也不怕“离婚”这个选项,她和朋友电话聊天时总蹦出“这个不合适那就下一个”“不分还留着过年啊”“离个婚多简单吃顿饭的功夫就可以转战新世界”……等话,五感敏锐的天师坐在远处,实在是听得三观动摇。 哪怕那时安各装得很乖,洛安的直觉告诉自己,依旧要保持警惕—— 可能是因为那份追求太过热情太过纯粹,阴阳眼也不敢多观察分辨,就几乎被里面满溢的“喜欢”迷了视线——这样美好明亮的东西,他太害怕会转瞬即逝。 烟花如此,霞光如此,过分美好明亮的东西总会立刻消失……她大大方方给出的喜欢比烟花比霞光还明亮,也会立刻消失吧? 他很担心。 或许只是一种过分愚蠢的烦恼。 因为“妻子给我的喜欢太美好”而担忧对方不再给出这份喜欢,怎么看,也太贪婪了点吧。 或许,该收敛点…… 收敛起自己传统的想法,收敛起自己小气的独占欲。 再配合一点她,再纵容一点她,这样,才能……让这份喜欢更久一点…… 于是,新婚当夜,思绪混乱的洛安陪着自己醉醺醺的新娘,离开婚房,跑到外面订情侣大床房。 安各扑向柜台上夺过房卡,脸上满是酒精导致的红晕,身上婚纱还没脱,酒店员工看洛安的视线就像在看勾引醉酒新娘逃婚的狐狸精。 ……嗯。 新婚当夜竟然陪她跑到这里,这目光好像也没错。 不过该反过来的:明明就是旁边这个醉醺醺的豹豹勾引他跑出洁净的家,来到这种地方。 开好房后安各拽着他一路冲进去,门刚打开洛安就觉得眼睛疼—— 蓝紫色的灯管,完全透明的浴室玻璃,造型奇怪的床……据说是最近很火的赛博朋克风主题情侣房。 原谅一位保守的天师吧,他拿出最高忍耐力也无法忍耐这地方成为自己的婚房。 但醉醺醺的新娘完全没理睬。 她拽着他一起倒在床上——没能成功,洛安稳稳站在床边,还伸手拦住了她往下扑的动作。 天知道这种房间的床单干不干净,蓝紫色的灯管太刺目,他没心情仔细检查。 踏进酒店大厅的第一刻他就在后悔顺着她跑出来了——即使结婚时决心要“收敛点”,新婚夜也没必要任由这个醉鬼胡闹吧——这可是新婚夜,虽然她醉成这样他也没想法做什么,只想给她弄点解酒汤哄她早点休息—— 怎么办,该用怎样的方法,才能坚定不失委婉地把她拉回家? 洛安在飞速思考。 但醉醺醺的新娘突然不扑腾了,她一动也不动,垂着头安静下来。 ……太醉了,睡着了吗? 洛安轻轻晃了晃她:“豹豹……” 豹豹抬起脑袋,眼睛湿湿的,脸上也是醉意——她双颊太红,洛安都要担心是不是酒精过敏了。 “你碰我了。” 洛安的视线下意识就落在自己的手上。 情急之下,刚刚横过她腰间,把洁白的婚纱和她一起抱过来的手。 ……啊。 他下意识就想松手道歉,但又意识到,不对啊,已经成婚了,这点触碰应当没关—— 于是反而收紧了手臂。下意识的。 没做别的,就是紧紧地搂住而已。 两个人面对面站在乱七八糟的床边,气氛本该很暧昧——实际是都僵住了,蓝紫色的灯光也盖不住两个人脸上逐渐浮出的红色 比喜酒和喜糖还要红。 面对面,红着脸看了好一会儿,睫毛都在抖。 其实谁也不是轻浮的类型,谁都是第一次贴近对方。 就和第一次牵手时一样。 僵立好一会儿后,洛安率先打破了沉默。 “请问,我可以亲你吗?……不想在这种地方……” 怎么不可以呢。 装醉的安各闭上眼睛,把脑袋放上他的肩膀。 比起什么情侣大床房的一夜情刺激体验,还是回家吧。 ……这就是认真成婚的感觉吗……不仅有人陪着乱闹,闹完还有人陪着回家…… 可恶。 这也太好了吧。 第033章 第三十三课 追着零碎的线索一路奔跑下去也要看清目标 然而, 物极必反。 世间常理,似乎如此。 太美好的东西总容易消逝,太明亮的家伙总容易吸引阴影, 太美丽太温柔的爱意…… 浸泡在里面, 稀里糊涂, 只知道开心、大笑、胡闹、肆意撒泼,只知道陪在旁边的人全世界最喜欢自己, 好像只需要知道这一点就能扬帆起航、把那个人丢在所谓的“港湾”里去征服全世界、反正回头就能看见他等在原地的影子—— 结果,却连对方真正的身影也看不清。 ——面对着墓碑, 在冷雨下举起黑黑的伞时,安各才察觉到了这一点。 他的朋友,他的事业,他的少年, 他的理想与秘密。 ……一无所知。 我,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摸清。 埋葬在那里的家伙, 似乎只剩“我的丈夫”这个身份,也只有这个身份展现在我面前——到最后, 墓碑上空荡荡铭刻的、纪念下的存在,也只是“我的丈夫”。 准备以遗孀的身份替坟墓里的家伙写下一封生平总结, 提起笔, 才发现…… 作为最亲近的枕边人, 她的笔下只能写出, 他作为“丈夫”的每一份好。 可这个人不仅仅是“丈夫”。 这是个完整的人啊?不仅仅是我的伴侣吧? 总该有些其他身份吧?总该有些其他故事吧?总该有些—— 除了那副永远等在家里、无比温柔美丽的“丈夫”角色外, 他肯定有些, 其他真实又可贵的东西吧? 他叫洛安,拥有全世界最美丽的茶色眼睛, 可以进行全世界最漫长的等待,全世界最奇怪也最温柔的人。 生他的土地在哪里,养他的人是什么模样,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喜欢那些东西讨厌那些东西的原因,所有所有的在我面前之外的他—— 我不知道。 ……竟然不知道。一点也不知道。 【你是谁?】 每一次争吵时都那么温和平静,每一次都待在温暖安全的地方里等待她,每一次都在目送她离开工作的背影…… 意见,不满,喜恶,反驳—— 他把一切都吞进柔和的微笑里,成为“全世界最完美的丈夫”,一块静默、光滑又美丽的玉石。 【你是谁?】 没有棱角。 没有破绽。 过分温柔了…… ……那个人温柔到,把关于他的一切,都在她面前隐藏了起来。 【不需要费劲心思了解我,为我身上真实的缺憾或不完美烦恼。】 【一直这样相处便好。一直这样相爱便好。】 ……一个完整的人不是这样的。 妻子应当是全世界了解丈夫的人才对,从他的美好,到他的不美好。 他……洛安……是怎样的人? 那块美丽的玉石从没向她刨开过自己。 三年的婚姻——原来自己只是把那块石头握在掌心、用微热的掌心,稍稍提升了热度而已吗? 没留下指印,没增添划痕……即使以最亲密配偶的身份目送他装进盒子送进坟墓…… 【你是谁?】 【我……不认识你。】 真好笑啊。 丈夫正式下葬的那天,才察觉到,自己对他的了解还不如对一个朋友的了解。 对着某些朋友的缺点或阴暗睁只眼闭只眼,哪怕不理睬也稍微能猜到一二—— 对着丈夫,却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盲人,一个被蒙在鼓里的痴傻蠢货。 【既已成婚,我便是你的了。】 开什么玩笑。 ……她根本没拥有过他,一分钟也没有过。 如果拥有过,手里那根“遗孀写葬礼发言专用”的钢笔,怎么可能一个字也写不出来啊?? 为什么呢?因为那个人的错?因为他用沉默和微笑欺瞒了自己——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58节 嗤……哈哈哈。 她可没愚蠢到逃避自己的错误,也没懦弱到把所有的问题推给死人。 【这次出差很重要啊,因为是关键的会议……】 【抱歉抱歉抱歉——加班让你等久了真对不起!!】 【呃,是秘书那边的电话……有个项目我必须亲自过去……】 【那个,酒店的晚餐我已经预订好了,五分钟后就到房间,一起吃完你就回去吧?】 【是说好一起旅行完全不碰工作的……但这不是……突然发现了一个超级有利的时机……如果不抓住这次机会的话招标会就……】 【对——不起!!但安安老婆你一定会原谅我吧?对吧对吧?等我忙完就回来哦,等我忙完就回来,我们再一起去旅行——】 好多好多次。 那个永远不会在争执中反驳自己的人,听到这些话,也只会微微笑起来,说一声“没关系”。 平时奋力投身自己“超级重要”的事业,回家了见面了就扑进他的爱意里放松下来,像是泡温泉那样呆呆地放空自己,完全不动脑子去思考—— 哪里有余裕去在乎丈夫的朋友、事业、热爱或理想呢。 所以他肯定是判定“沉默和微笑是给妻子最好的东西”,自顾自收敛了其他的东西…… 是她的错。 被那么过分的爱包裹着,太得意忘形了。 “所以,你才没回来吗。” ……真好笑。 这么愚蠢的、恋爱新手才会犯的错误,“被太温柔地纵容所以得意忘形”,要看着他的墓碑才能明白过来…… 所以即使把葬礼闹得一团糟,他也没回来报复她吗? 【反正你从没了解过我,从没拥有过我,也不是很在意我吧?】 【太好了终于死了,这样就不用再端着微笑做这个人的完美丈夫,她和她的事业相亲相爱我也和我的休息时间相亲相爱,永久的休假真是太棒了】—— 他是这么想的吗,死去的时候甚至松了一口气吗? 他下葬后的第二个夜晚,所有宾客都走光的寂静墓地里。 安各靠在墓碑上,神情和浸润过冷雨的墓碑一样冰冷。 “没有这么好的事哦,安安老婆。” 是丧偶,又不是离婚。 “许下承诺做我丈夫”,这种事不是死亡就能反悔的。 我的“已婚”身份还刻在证件上呢,除非你真的从长眠里醒过来起草签字离婚协议书—— 休想,我已经把你烧成盒子里的灰了,你根本没胳膊签字赞同离婚。 “即使我过去犯了错,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笨蛋……” 不同的地方要耐心磨合,彼此的错误要互相包容,这不是你主张的吗。 我只是对着初恋犯了错,没谁规定初恋时犯错的人不可以抢回自己的丈夫吧? 【你是谁?】 【你究竟是谁?】 ——不知道没关系。努力去知道就可以了。 洛梓琪说:“我与他关系淡薄。不算深交。” 王伦说:“那个男人,对着杨兰兰那么过分的举动,却像是看不见她……” 安老太太说:“你之前的婚约已经结束,你的前任夫婿洛安已经死了。” 季应说:“他简直就是个疯子!不管是红外线监视仪还是高级保镖,那家伙都能完全无视然后把我拖出来打——” 丈夫去世的第七年,安各终于切实摸索到了,一点属于【洛安】的真实。 她很冷静。非常沉着。异常漠然。 这是一场绝不能输的商战——一场不准停歇的马拉松——豹子捕猎时拼尽血管里每一滴热量的奔袭—— 奔跑时不能动摇、不能有多余的思考、不能露出一丝半毫的动摇,就连眼泪也会成为模糊视线阻挡道路的障碍物—— 不要想别的。奔跑、扑咬、紧攥所有的线索就好。 这样……才能…… “抓住你了,裴先生。” 安各笑着说:“怎么样?要不要和我私底下聊聊?” 裴岑今,那个凶猛大汉泫然欲泣地看着她,又怕又委屈。 安各的手指敲了敲椅背。 她没有坐下,只用俯视的角度审视着这个仅有过几面之缘的男人。 一次是订婚宴,一次是婚宴,一次是偶然瞥见他和洛安站在某个凶杀现场前,还有一次是…… 【他的死有蹊跷。三魂六魄全卜不到……你别太伤心,或许,还有后续。】 洛安死后,出现在她病床前,留下这么一句话,就匆匆离开。 再也没出现。拿出手头所有资源调查这个人,却仿佛调查大海底部的石子。 洛安身边最亲密的朋友……订婚宴唯二出现的男方家属…… 他手里关于【洛安】的线索,肯定会远超之前收集到的。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她嬉笑着伸手拍肩,“倒也不用行这么大礼,怎么啦,你的网恋对象很可怕吗?” “——求您了。” 裴岑今虚弱地往后退了退,避开她说:“别再开这种玩笑……你找我究竟是为什么?” 为什么? 洛安一死这家伙就人间蒸发,还用问她吗? “别把我说得这么居心叵测啊,裴先生。”安各耸耸肩,“我找帅哥说话需要理由吗?” 裴岑今:“……” 裴岑今惨白着脸抱紧了椅子腿,表情似乎打算从这栋大厦17层跳下去,再爬上来再跳一次。 他几乎是哭喊道:“我网恋对象是你秘书!我的小甜甜是你秘书!不是你!” 安各开始有点搞不懂了。 一个人间蒸发、故意不被自己查到的家伙终于被查到,表情或许是会绝望点——但至于吗,他是洛安的朋友兼同事,她这个人只是来问问题,又不打算犯法。 这种“还不如让我立刻去死”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啊。 她目前摆出的态度挺亲和挺好吧?根本没开口威胁他啊? 安各再次伸手去试探他,看刚才的反应,似乎自己一打算触碰他他的反应就会变激烈—— 但没碰到。 她的手被旁边伸过来的一只手捉住了。 安各扭头,穿着紧身小礼裙的女孩正战战兢兢地握紧她的手——双手——就像是阻止她再去触碰炸弹引线似的—— “嫂、嫂子好!好好好……好久不见哈哈哈!” 六师妹潘佳颤抖着握紧安各的手摇晃:“哈哈、哈哈、哈,嫂子你不记得我了吗,我去喝过您喜酒的——” 嫂子? 喜酒? ……哦,好像是有点印象。 安各想了想:“你是叫……潘佳?洛安那个侦探事务所里第六个入职的员工……好像他是这样介绍的?” 潘佳:“对对对!二师兄——不是,洛先生——我们都和洛先生很熟的!嫂子你想问什么我我我们都可以回答!不用接近大师兄——裴先生——私下问话的!” 是吗? 可我只见过裴岑今和洛安一起出没……他也亲口说,裴岑今是合作最频繁的同事…… ……这个女孩,是为了掩护什么,不惜对我说假话? 不过,唔,潘佳吗,能坐在婚宴里唯独属于男方的一桌,洛安当时又亲自带我去介绍的……我记得,那一桌是七个人加一位老先生……应当是关系很好的。 之后只见到裴岑今和他一起了,见不到其他人……看来那个事务所,内部关系很微妙啊。 算了。线索她已经捉到了。接下来是耐心调查。 安各从善如流地转身,拉开潘佳旁边的空椅子:“好啊,其实我今晚过来也不只为了裴先生,能遇到这样一位可爱的小美女当然更……” 潘佳立刻震声打断:“请不要这样!请把我当成大丑女!嫂子我们用公平公正无比冷酷的态度对话吧!!” 安各:“……” 这个事务所里的人,怎么都奇奇怪怪的。 裴岑今软着腿往自己椅子上爬:“那个……安女士……” 安各哈哈一笑:“裴先生可以继续叫小甜甜啊。我不介意。” “……弟妹啊!弟妹啊!”裴岑今又噗通往地上一倒,快要声泪俱下了:“我的网恋对象是你秘书——也是你秘书和我聊天约会——应该有聊天记录吧,或者你秘书的联系方式,能不能亮出来证明我的清白呢——弟妹啊!!” 称呼这么响亮,他是在击鼓伸冤吗。 “好吧好吧,我只是和裴先生开个玩笑……” “求您了不要这样!!” “……当然是我秘书操作的,我原本也没想到裴先生会进行网络交友,查了您很久后,我秘书建议说可以从这个方面入手……细枝末节的我也不清楚,给秘书批了足够的资金,一段时间后她就说确定对方是您,然后就直接约了见面,留了我的电话号码……啊,对了。” 安各拿出手机:“如果裴先生和我谈话顺利、认真回答我问题的话,我可以把我秘书的联系方式给你哦?也不算网骗啦……童童美女对你印象还挺好的呢。” 裴岑今:“所以我的网恋对象不是你!不能四舍五入算你!不·是·你!!”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59节 安各:“……” 安各捂了捂耳朵:“知道裴先生对这个玩笑不感冒了,抱歉抱歉,我不开玩笑了。你没必要吼这么大声。” 裴岑今欲哭无泪地仰起脸。 师弟早就从椅子上站起来了,正微笑着俯身看他,背后是翻腾起伏勉强收在周边伺机待发的浓厚怨气—— “师兄,请不要吼这么大声。” 裴岑今:“……” 裴岑今:“好,好的……我小小声和弟妹说话……呜……呜呜……我小声……” 安各:“……我倒也没指责你的意思,裴先生,我只是调侃一下,你哭什么。” 说话间她更换了一下坐姿,眼神扫过远处那些奇装异服:“我今晚没想到您会联系我……也没想到裴先生会参加这个莫名其妙的cosplay集会。” 一件连体泳衣,一件宽大的牛仔外套,一双洞洞鞋。 安各穿着这一身,对着远处的道袍罗裙露出鄙夷的眼神:“深更半夜聚在一起,怎么还穿得这么不正经。” 裴岑今:“……” 想要吐槽!很想要吐槽!长期以往待在师弟身边锤炼出的吐槽能力要形成条件反射了! ……但不行,光是用眼睛瞥见弟妹的泳衣就感觉眼睛要被面前这个快要引爆的怨气综合体挖出来了!! 裴岑今只能说:“哈哈……哈……” ——此时,估计是被大师兄惊恐无助的泪水打动,更有可能是被二师兄攀升的怨气浓度吓得喘不过来气——潘佳小师妹相当英勇地挺身而出—— 拽过桌布,紧紧盖住了安各翘在外面的腿。 安各:“……潘小美女,怎么啦?” 刚才就有点好奇了,这个小美女为什么要用桌布裹腿,明明穿了很靓丽的紧身裙,就该露腿啊…… 还突然带着她一起裹腿干嘛。某种饭桌礼仪吗……不仅扯了桌布盖我腿,甚至直接拉高桌布系到我肚子上了…… 这年头小姑娘的饭桌礼仪这么夸张啊。 通过勇猛无比的遮腿行动终于削减了一点师兄怨气的潘佳:“那、那个!请问您为什么会穿着泳衣来这里呢!既然您到这里不是追踪裴先生——绝对不是为了裴先生!!” 哦。 “因为我之前在紫海那边游泳打发时间……” 安各指了指墙上的挂钟:“大概一个多小时前吧。然后,唔,游完了肚子饿,正想找家店吃点豆脑油条当宵夜的时候……” 安各手一指。远处走来一个人。 “妍妍美女给我发消息啊,说‘这边有个很好的投资机会,过来看看能看到有趣的东西,还可以请你吃豆脑油条’……” 双鱼佩,白玉簪,戚妍再次走近圆桌。 这次没看洛安,她笑着坐在安各身边。 “请您别说笑了。原本季家的赞助撤资了,我正头疼呢,您这个点却没睡觉,突然群发消息说要吃豆脑油条,我联系了您之后竟然直接愿意给个机会来看看……” “毕竟季家撤资我要负一点责任。”安各一伸手直接勾过了戚妍的肩膀,“正巧我晚上还想在外面玩一会儿,有个新奇的cosplay聚会去正好……而且为了妍妍美女,投点钱没什么啦……我们是好闺蜜嘛!” 裴岑今:“……” 潘佳:“……” 裴岑今:“你们两个……为什么……怎么??” 戚妍抿唇笑了笑。 这位名门出身、风姿动人的大师姐,此时的笑容与之间的客套不同,相当真诚。 “我要特别感谢这位安女士。” 她柔声说,眼角的余光轻轻往洛安那边飘,“之前意外遇见,是安女士出言肯定了我的心意,还鼓励我说……” 【什么?年少暗恋的对方很难接近,而且也结过婚了,如今是丧偶状态?没关系没关系,人死了就是分手了,丧偶后当然就是单身啊——勇敢追求自己的心意吧,妍妍美女,爱就要大声说出来!】 安各拍了拍朋友的肩膀,竖起拇指。 “因为鼓励她勇敢追爱,所以关系好起来了。暗恋对象不就是有个死别的老婆吗!完全没有道德问题啊!所以我鼓励了妍妍美女勇敢追爱,成为了好朋友!!” 洛安:“……” 裴岑今:“……” 潘佳:“……” 潘佳:“嫂子。你来口凉茶吧。” 不要再煽风点火了。 ……那是你自己的墙角!!那是你自己死别的老婆!! 第034章 第三十四课 轻浮的调戏动作如果出自奸商最好谨慎小心 安各在这张圆桌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离开前还是倾身拍了拍裴岑今的肩膀—— “联系方式也交换了,改天帅哥要记得和我吃个饭,别再躲我咯?” 这么说完后, 第二次拍拍裴岑今的肩膀, 然后跟潘佳比了个心, 最终搂着戚妍贴在一起走了。 ……谁也不知道这货是来干嘛的。 说要问话也没问几句,说要调戏人也没怎么调戏……好吧, 调戏了,还是成串调戏的。 能在几分钟内把半径三米内的帅哥美女全部纳入范围, 左拥一个右抱一个,动作还这么自然潇洒不带油腻感的家伙,也没谁了。 深更半夜不睡觉,又是跑到黑漆漆的偏远大海游泳, 又是跑到莫名其妙的深夜集会考察投资,又是调戏死去丈夫的好朋友、还搂抱想撬走自家对象的美女…… 谁也不知道这货脑子里在想什么。 光是数一数今夜的事迹,放到网上概括一下, 这位就是等级超高异常潇洒的大海王。 常理说,丧偶当然等于离婚, 单身狗想怎么海怎么浪都可以——别说搂抱拍肩了,真坐在帅哥俱乐部里从猛男身上叼饼干吃都行—— 前提是山盟海誓花前月下过的早死对象没在旁边看着。眼睁睁看着。 ……那就有些微妙了。 很有一些在底线边缘反复横跳、踩踏炸弹引线的美感。 想到这里, 潘佳师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师兄的脸色—— 咦? 周围波动的怨气……消失了? 师兄……竟然不生气吗?看着嫂子和暗恋自己的美女搂搂抱抱, 大有“没关系正宫老婆让给你, 方便我去花花世界继续浪”之意……还各种调戏大师兄……这都不生气吗?? 二师兄可是连自己的剑穗被大师兄碰了一下、都能追着他连打三天的小气家伙啊。 看到这种事都不生气吗? 不仅仅是“在外调戏帅哥”, 还是“把正宫老婆往外推”哦?鼓励别人勇敢追你哦?真的看上去完全一点也不在意你这个早死前夫啊? 二师兄似乎是注意到了她好奇的视线, 扭过头来。 “?” 潘佳:“……我我我绝对没想什么惨遭抛弃的正宫老婆!!” 洛安收回视线。 他看上去真的一点都不在意, 还微微笑了一下。 ……明明刚才,光是发现嫂子换了个坐姿后露出泳衣, 周边怨气就快冲破大厦了!! 洛安并不知道小师妹脑子里精彩纷呈、虐恋情深、还有什么大度正宫含泪冷宫的大戏。 如果知道了,大概会让师妹专心修炼,把经书抄个几百遍吧。 ……和过去无数次一样,洛安只是在目送妻子离开的背影,自然露出微笑。 紧急出差、临时加班、急匆匆奔赴自己的专业领域,绽放自己的锐利与锋芒…… 看着那样明亮积极、仿佛要冲着全世界扬帆起航的背影,是很难不露出微笑的。 ——并非是隐忍一切后露出的沉默,送别她时露出的也不是演出来的虚假微笑。 他这边同样是初恋未毕业,哪里能掌握“假笑”这么高端的技能? 是真心实意。 无论“早去早回”的嘱托,还是“我会等你”的承诺,又或者表示“没关系”的微笑。 当然没关系。 他又不真的是她只养在家里的美丽老婆。 有自己困扰的事,有自己重视的工作,有自己必须专心钻研的领域。 还有脚,有手,有隐身的法门与御剑飞行术——实在想念了,静静过去见一面,然后不打扰她工作安静离开……就可以了。 天涯海角,不管她去哪里,他都有能力去找她,见她的。 况且,如果每一次目送对方离开时,都清晰地知道…… 她会回来。 有离家,就有回家。 因为每一次分别都很难熬,所以,每一次见面格外开心。 如果把每一次离别都变成对每一次重逢的期待,除了微笑,就再没有别的表情了。 洛安从没想过“把自己的全部暴露给她看”这种事,原谅一个还沉浸在初恋里的保守新手吧,相处的时候利用每分每秒欣赏对方还觉得不够呢—— 沟通交流对他而言是“豹豹今晚的水饺想吃什么馅”,而不是“我的缺点一二三四五如下你要全部接住”。 安各眼中的洛安,绝不是虚假的外壳。 只是一个同样太喜欢对方、所以愿意泡在开心的情绪里,不想去殚精竭虑的笨蛋而已。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60节 ……这样做有问题吗? 起码,在他活着的时候,洛安不觉得有任何问题。 “真实完整的自己”,两个陷入沉浸式初恋的笨蛋聚在一起才不会思考这种深沉成熟的情感话题。 死去之后,倒是发现,真的错过了很多很多……嘴上骚话不断、喜欢搂搂抱抱、看似大大咧咧实则…… 师兄担忧的脸凑过来。 “师弟?师弟?怎么了?为什么还在笑?难道气傻了吗?” ……实则,她非常狡诈,也异常难对付呢。 洛安伸手,轻轻拂去裴岑今肩膀上细微的小光点。 “师兄,小心追踪器。” 趁着轻浮的调戏动作把这种机器贴上去……该说,不愧是商人的手段吗。 见到手挥过来,裴岑今下意识就缩了缩脖子,但考虑到坚固的师兄弟情,还是忍住没有逃跑。 这么多年的感情,总不至于当众把自己肩膀削下来吧。 ……事实证明,师兄弟情还是有一些的,他再睁眼时,洛安已经用手指捏碎了那颗微细的追踪器,再把碎末盖进茶碗里。 “既然已经查到了师兄你,就没办法再躲藏了。你挑个时间和她会面吧。” 裴岑今:“……” 旁边的六师妹惊呼:“啊,原来是这样,所以刚刚的亲密接触根本不是调戏——师兄们早就发现了这一点吗?” 裴大师兄……裴大师兄他完全没察觉到自己肩膀上被放了这种机器,闻言他讪讪笑了一下。 “那当然,你师兄我早就发现了。我可是师门第一人。” 洛安幽幽看了他一眼。 “是吗,我还以为师兄你只是单纯信赖我们的师兄弟情。” “……没有吗!我们之间坚固的数十年交情难道没有吗!” “如果刚刚是真的调戏,现在师兄大概就真的少了几块肩胛骨吧。” “……喂!不要一脸灿烂地和我说这种似真非假的话!!” “好了,师兄,当然是玩笑……” 洛安拍拍裴岑今的肩膀,确认拍走了妻子之前触碰的痕迹后,温柔地替他理好了衣领:“她的审美标准很高,怎么也不会看上你的。所以我怎么也不会想毁灭你的,师兄。” 裴岑今:“……” 裴岑今:“虽然你的决定令我很高兴,但你的理由令我很难高兴。” 这是什么暗藏鄙视的温柔纵容啊。 “至于那个本阳会弟子,名字似乎是叫……戚妍……对吧。” 洛安收回手,看向远处正走向露台的戚妍。 这是他第一次正眼打量那位风姿绰约的大师姐,第一次把她认真看在眼里。 眉眼婉约,气质古典。 洛安认认真真地观察了一番对方的背影,从步伐到衣裙的配色。 潘佳胆战心惊地注视着师兄——别是因为这种奇葩理由反而引起师兄注意了吧—— 然后她听见师兄认真评价说:“不成威胁。没有我好看。” 潘佳:“……” 六师妹空洞地张张嘴,想了想,又默默闭上嘴。 师兄这种平时看人对事情商高原,对着陌生异性总变成情商盆地的特性,也蛮好的。 还是不要跟他解释清楚,对方想勾搭的是他自己吧…… 【会场另一边,露台入口】 戚妍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在男神心中成为了一分钟就被自信排除的假想情敌,又和理论上真正的情敌成为了好闺蜜。 她走向安各,后者正靠在露台边缘,低垂着头,戴着耳机。 17层外的风很大,但她身上的牛仔外套也足够宽大,挡去了所有的寒风。 “安女士,您要的豆脑和油条已经准备好了。” 虽然说是朋友,但到底今晚是邀请她过来考察的,季家撤资后,本阳会主办红海大会很需要一个实力雄厚的赞助方……想到这里,戚妍的语气温柔又小心。 “进去用餐吧,本阳会会长戚延庭先生在等您。如果您接下来的投资……” 安各举起手摆了摆,没抬头。 “我只想跟妍妍美女谈生意啊。”她漫不经心地调整着耳机,“如果不是喜欢妍妍美女,这种乱七八糟的cosplay集会,我才懒得……” 把季应弄进监狱后出手对付季家,中途发现他们藏在最深处的秘密投资项目,本以为是利润超高的商业机密,才想着顺便来看看,也算帮一把顺眼的美女…… 没想到,是一帮人道袍罗裙,深更半夜聚在一起讲封建迷信。 虽然妍妍美女穿古典风的罗裙很好看啦…… 安各歪歪头:“妍妍美女你很适合啊,这套裙子。话说初见时我就觉得,妍妍美女真是美得让我感到特别亲切——” 戚妍愣了一下,然后脸颊微微红起来。 “我不算美……比起那个人……” 其实,是因为年少时惊鸿一瞥,生了渴慕的心,才想要模仿对方的举止气质——尽管如今被捧成什么“正派大师姐”,但戚妍知道,自己连对方的十分之一美都没有。 东施效颦罢了。 ……那个人真好看啊,刚刚又凑近看了一眼,第一次看到他露出微笑的样子……是对谁笑得那么好看呢…… 戚妍不禁出了神。 哦,看样子,这位美女又沉浸在自己的暗恋心情里了。 ……安各其实不是很懂,喜欢就去大胆追求啊,对方听描述是个距离感超强性格超级冷漠的人,这么含蓄这么羞涩能追到吗? 不像她,再怎么恋爱笨蛋,行动也是超高效率的——当年不到一个月就追到老婆,三个月就骗老婆去领证了,开玩笑,谁有她牛。 想到这里,安各耸耸肩。 “你这样很难撬墙角吧?要不要我教你?追人就要豁出去啊。” “……” 可是,那个人真的很难很难接近。 戚妍看着安各,眼神复杂。 这个大方爽朗的凡间商人大概完全没概念吧,那可是玄学界最冷漠遥远、最不讲人情的洛安啊…… 绝不是什么几句话几个眼神就能随便勾搭到的俗世男人。 况且,以她的身份、立场……本阳会内部的……怎么也不可能,真的去追求那个人。 如果有这个勇气,当年听闻洛家要给他订亲时,就孤注一掷寄去自己的八字了。 当年没有这个勇气,现在对方已经成婚,就更不可能…… 如果能说上一句话就好了。让那个无比遥远美丽的人稍微注视她一下。 ——她其实只希望这个。根本不敢想象更多。 “您别说笑了。”戚妍移开目光,“今天我看见了他微笑的样子……已经非常开心,非常知足。况且,很快,我就要订下婚约……” 安各微皱了一下眉。 她冷冷地说:“所以我讨厌封建迷信。妍妍美女,爱情是握在自己手里的,和婚约没关系。” 戚妍:“可——” “好啦,好啦,我懂……说白了你还是顾虑对方不回应自己对吧,要不把他的名字给我,有我出马什么男人都能追到的——” 安各洋洋的海口夸到一半,突然顿住了。 她之前一直是一边调整耳机一边和戚妍聊天,此时突然扶住了自己的耳机。 戚妍:“可是……” “嘘。安静。” 安各靠在露台角落,小心调高音量。 远处,遥遥的宴会厅另一头,圆桌。 ——潘佳身边的宽大桌布下,桌脚,静静闪着一颗窃听器。 “不过,你说……”裴岑今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本次红海大会,本阳会竟然破例邀请弟妹这个圈外人来投资……还邀请她进入今晚的预先集会……戚妍身份特殊,本阳会竟然放任她一直陪着弟妹……” “师弟,你觉得呢?” 洛安刚要开口,却感应到什么,迅速看向桌底。 ——“刺啦刺啦……刺啦……” 被发现了吗。和那个定位器一起,信号消失了。 安各捂住耳机,神色冰冷,外套在大风中飘摇。 明明已经特意离开,希望他们放松警惕,却依旧没听到多少东西……这就是顶尖的侦探吗,反侦察力的确……不过。 【师弟,你觉得呢?】 那张圆桌上,明明只坐着裴岑今,和潘佳。他自己和一个女孩。 “师弟”这个称呼,绝对是对着其余人…… “……裴岑今,避开我,在和谁说话?” 第035章 第三十五课 遭遇高空抛物时除了第一时间躲开还能如何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61节 定位器, 窃听器,电子探测仪,微型摄像头……还残存着流淌向露台那里的无声电流, 估计是她旗下新研究出的什么高精尖设备…… 裴岑今、潘佳、圆桌、她坐过的椅子—— 短短时间, 这里就布下了严密的监视网。 “真危险啊。” 洛安捏起最后一只迷你装置, 轻轻捏合,直到手指间掉下能融进桌面的细细粉末。 怨气无声扬起, 化作半透明的短刀,切断了圆桌附近那些信号电流。 他必须切断这些。 的确, 对于习惯了警惕咒符的玄门中人,妻子手里迷你的科技小玩具是几乎难以察觉的,哪怕经验老道如师兄也无法第一时间察觉—— 可一旦被他人察觉,她就将极度危险。 倘若发现这些手脚的人不是他……顺着指纹与仪器上残留的生气, 轻而易举就能找到…… 师兄正和六师妹争执本阳会的目的,这一次,洛安没出声作任何提醒。 只独自解决了这些。 ……当初钻研物化生领域, 是单纯对新时代的科学感兴趣,没想到, 如今却方便了铲除妻子做下的小手脚。 自从发现她在女儿的长命锁装微型电子报警器后,洛安就很注重这一方面。 ……那可是他施过各种繁复加护的长命锁, 如果不是安各装报警器时他就在旁边看着, 长命锁第一时刻就会把她手里的仪器当作“不明危险源”, 继而弹出对抗妖魔的力量…… 安各这个人不缺手段, 不缺行动力, 更不缺凡事必成的恒心—— 过去作为他的妻子, 是个连一起旅游都懒得收拾行李、翻看地图的迷糊笨蛋,现在却像是更新换代、全面升级了。 洛安至今都记得, 那次凌晨时分太过担心出去找她,却看见她跟大学室友喝酒泡吧,追忆往昔——往昔里全是安大佬一人顶十人、备餐开车订酒店、集体旅游扛把子的光辉事迹。 ……想想自己记忆里那个仲夏夜出行连花露水都忘记喷,逛夜市时拿着烤串到处乱跑,好不容易找到时就见她被蚊子叮了一腿包,抱膝窝在一条死路里呜呜嘤嘤要他抱要他背还怪他这么晚才找过来、“给我买冰沙甜筒吃才会考虑原谅你”这样无理取闹的家伙…… 唉。 自己面前的妻子,其他人面前的总裁——其中巨大的差异,洛安如今体会得太鲜明。 针对保姆的背景调查,女儿周围的监控摄像头,对陌生异性轻浮中暗藏冷漠的言行,还有,最关键的…… “在调查玄学界。……为什么?” 作为一位顶尖天师,洛安第一时间就察觉了安各的动作。 针对、试探与窥视。 不仅是对师兄行踪的调查,还有她自紫海突变后就在紫海海岸线的徘徊,与本阳会弟子成为朋友的莫名举措…… 【你的前任夫婿洛安,已经过世七年,旧婚约也没必要继续遵守。】 从安家老太太那里得知他们的婚约后,洛安已经预设了她激烈反抗的态度,甚至预设了她会正式离婚—— 毕竟她无比厌恶封建婚约,这件事一旦爆出,肯定会把他本人也认定成“欺骗我、隐瞒我、不可容忍的封建余孽,一开始就怀有目的接近我吧”…… 然而,安各默不作声。 脾气那么暴烈的她,像是完全没听到安老太太当时说的话,完全没察觉“洛家与安家早有婚约,洛安本人就是那个未婚夫”这件事似的。 和洛梓琪通话时依旧自然爽朗,“快到清明了,琪琪美女记得来玩啊,我带你在首都浪飞”,轻松调侃的语气,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背地里却把家主查了个底掉,从出现在这个山下世界第一刻时问行人年月,到参加喜宴时用假|证件购买的来往车票。 ……如果不是这一系列调查发现在家中书房,而洛安当时就在她身边,看着她挂断通话后第一时刻对洛梓琪布下调查网…… 如果不是自己也在第一时刻出手挡回了她的试探、调查,布下相应的迷惑选项分散她下属的注意力,暂且拖延了时间—— 那么,安各绝对能查出洛梓琪真实的身份,与“洛家村”根本不存在的恐怖事实。 ……太锐利。 仿佛真实被一头茹毛饮血的豹子盯上。 不过,洛安是个连蛟龙也能抓进手里撕碎的天师,他不会因为豹子的窥视毛骨悚然。 绝非轻视安各,但,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因为妻子的盯视毛骨悚然啊。 他又不是那个暗地里找了170个网络情缘的家伙,问心无愧,在婚姻中怎么也不会毛骨悚然的。 呵呵。 非要说的话,感受到被盯住后,尤其是这段时间、自离开安家老宅后感受到被安各的种种手段逼近后—— 洛安更多的,是困扰。 为什么现在,突然开始调查关于他的一切? 是过于愤怒他隐瞒了婚约的行为吗?可明明当年相遇时,他们的婚约已经被她单方面撕毁,他绝不是抱着接近未婚妻的心思有意靠近的…… “死去七年的前夫”,这个身份定位周围,有什么值得她突然殚精竭虑、执着调查的吗? 还是说,通过季应表白的心意,她察觉到了他这个人更深处的、骨子里的…… 【太明亮的东西,总会吸引阴影。】 ……不,那是绝不会被发现的。再仔细的调查也查不出来,除非她能找到师父。 师父不是师兄,他绝不会透露的。 更何况,现在不是计较这种感情问题的时候——绝不是。 如果是过去,如果是洛洛刚诞生、他耗尽一切手段想让她意识到他的存在的时候…… 洛安一定会全力迎合妻子的调查,亲自引导她发现他周围的信息,拼命回应她的搜寻。 【我在这里】,他想告诉她,已经太久太久了。 但现在不行。 唯独现在……她绝对绝对不能…… 【为什么,那只鬼能被小各触碰?】 【季家暗地里资助本阳会后,红海大会才被提……】 【那只出现时降下冰雹的恶蛟,是先注视妻子,再注视了女儿的阴阳眼。】 【有违天时、不符合常理、黑蛟被杀时脑子里划过的记忆是针对纯阳之体的——】 唯独现在。 她绝对、绝对不能触碰玄学界,绝不能触及他周围的信息。 这不是顾及私人情感问题的时候。 玄学界里有人盯上了安各……没有盯上女儿的阴阳眼,反而盯上了妻子的纯阳之体。 为什么? 他还没查清,但是,很快…… 洛安站起身。 “失陪一会儿。” 他轻声对师兄说,转身离开圆桌,把露台方向锐利无比的视线抛在身后。 有人注意到这里的窃听了,他要去解决才行。 话又说回来,果然,本阳会……今夜特意现身,是有用的。 戚妍的背影再次浮现在洛安脑海里。 这一次他没有对着师妹插科打诨,假装茫然,背离师门后,表情不需要再作掩饰。 戚妍……戚家长女……本阳会所谓的大师姐……在她这个位置之后的人,能够命令她主动放低姿态与安各交好的人是…… 洛安转进宴会厅后的长廊。 棒球帽低低压过眼睛。 ——一盏盏鬼童组成的人型宫灯划过,鬼童仪仗中间的男人从漆黑的长廊尽头而来,玉带白袍,腰间的双鱼佩叮咚作响。 他与他擦肩而过。 洛安目不斜视:“居心叵测。” “……久仰威名。” 男人低低笑起来,扭过脸:“您果然,是名副其实。” ——“小心啊!!!” 头顶突然“轰隆”一声炸开,正靠在露台调整频道、查询断开信号的安各一愣。 这栋大厦17层,似乎是之前坠下了一个打算自杀、又扮鬼戏弄自己的女人……? 电光火石间她突然意识到什么,但,来不及了。 ——血肉模糊的肢体伴着玻璃碎片砸下露台,并非砸在安各头顶上,这团滴着血的高空抛物猛地砸向一旁站着的戚妍—— 不远处,裴岑今迅速踢开椅子冲了过来,奔跑速度快得不似常人。 可来不及,一切都是转瞬之间。 戚妍连眼泪和尖叫都没来得及发出。 ——最旁边、最距离的安各猛地出手,她冲过去把吓呆的戚妍狠狠推向宴会厅内,然后抓住露台边缘的防护栏杆,奋力往外一跃—— 她很冷静。 没打算死。 安各紧紧攥住防护栏杆,踩住露台边缘,紧紧蜷缩在露台外缘的墙壁,以此避开骤然砸向露台中的—— “轰!!!” ……不对,冲击力太强了。 什么情况,似乎是从天台掉下的东西,为什么,竟然坠落时能够……砸碎了整个露台?? 自杀的人?死去的尸体?沙袋?裹挟着玻璃碎片的不明高空抛物?再怎么也不可能砸碎露台,这个17层可是最高层了啊,上面没有楼层抛下物体才对—— 安各的思绪非常快,就和之前冰雹来袭时一样。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62节 但这种时候,思绪再快似乎也没用…… 她死死攥着露台护栏——被砸碎的露台护栏,只剩一截断开的铁管。 边缘的油漆,底部的砖石,露台中支撑用的钢筋……全部碎开。 安各不知道,骤然砸下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她只知道,自己也在往下砸。 半空中,只攥住了那根破碎的护栏,这是大厦第17层,哪怕是她也没办法…… 不对。 安各突然想,坠落时要调整一个较好的方向,最好顺着大厦边缘的玻璃护栏一路砸下去吧,这样才能避免砸死地上的行人。 于是她在碎片和风中转身调整自己,身上的外套猎猎作响,口袋袖口呼呼灌满风。 冷静又漠然。 可是,一张被仔细折叠过的泛黄字条突然被风刮出口袋——安各愣了一下,突然放开了那截护栏,奋力向下伸手,疯狂地想要捉住那张字条——这个不能丢不能丢绝对不能丢要抓住抓住不管如何绝对要抓住哪怕变成破烂肉泥也要奋力抓住—— “啪。” 抓住了。 不是字条,是一只戴着婚戒的手。 一只分外、分外眼熟,变成肉泥也忘不掉的、格外好看的手。 安各:“……” 安各恍惚仰头,那一瞬间,似乎看见了死去的美丽老婆。 他悬在半空,紧紧抓着她的手,眉皱得能夹破好多好多陈旧泛黄的字条。 ……但还是很好看,特别超级无敌好看的美丽老婆。 “弟妹——弟妹!!你没事吧!!” “坚持住嫂子,我们这就拉你上去!——师兄你用点力!!” 安各眨了眨眼。 手里紧握的突然变成了一条长长的桌布,桌布那头是急切的潘佳,潘佳后是正在使力往外拖着她腿的裴岑今。 安各被慢慢拖上来。拖进安全坚固的大厅。 裴岑今问她有没有事,潘佳拖来了急救箱,但她没开口,只愣愣地盯着手里的桌布。 ……咦。 咦? 她早死的美丽老婆……刚刚看到的……是老婆还是桌布? 第036章 第三十六课 微波炉里不要放锡纸这点小常识最好谨记 “……安安。” 似乎是个盛满阳光的午后, 丈夫回过头来。 装潢时安各单纯图好看选择的浅色开放式厨房本该容易很弄脏,却总被他打理得非常洁净,灶台上的平底锅里正煎着咕嘟冒泡的可乐鸡翅, 滚动着苹果雪梨汁的榨汁机闪着准备完毕的小绿灯。 这似乎只是个寻常温暖的午后, 他在给她做看电影时想吃的零食。 “安安老婆?” ……只除了他没有在听到这称呼时流露出微妙的困惑, 以及“为什么要这样胡乱称呼我”的小无奈,还有…… 他背着阳光站在那里。 厨房内明亮的宽大窗户在他身后, 阳光照亮了煎锅、榨汁机与水槽里洗好的碗筷,偏偏没有…… 没有照亮他。把他完全淹没在黑暗里。 她看不清他的五官, 更看不清他的眼神。 安各扒着沙发靠背看他,手指有点茫然地缩了缩,划出白白的痕迹。 她又叫了一声:“安安。” 丈夫没有开口。 但他似乎歪了歪头,仿佛是询问, 怎么了,还好吗,是不是不开心啦…… 他总这样。 明明她超级无敌厉害的, 一回家,这个人就会用“我们家豹豹在外面有没有受欺负”的关切眼神看过来, 好像她只是个走路都会遭遇危险的小孩。 ……在外叱咤风云当然很酷,在家往地上随便一赖喊着“不开心”就能得到温柔的安抚, 也是真的很开心。 安各恍惚想起一场千钧一发的坠落, 一种自己变成肉泥也无所谓的漠然心情。 “没有。”她喃喃道, “我没有问题的。一点也没有问题。我很好很快乐。” 丈夫似乎察觉到什么, 想要追问。 但一如既往地, 他更察觉到她拒绝的想法, 于是顿了顿,收回了即将出口的话。 欲言又止…… 啊, 他的欲言又止。 不用看清五官,不用看清眼神,就能感觉到了。 这竟然成了她最熟悉他的习惯之一。 【好吧,你不想说。那没关系。】 安各不由得握紧拳头。 不知为何,她突然暴躁起来,跳下沙发,飞快跑向他。 “你干嘛呢站在那里,你是脑子有病吗还是在跟我冷战啊,难道我又跟你发脾气了吗,你这个家伙就不能过来跟我说句话——” 为什么要离那么远,为什么要站在背光的地方? 让我听听你的声音。 让我碰碰你的脸颊。 让我看看你的眼睛。 安各没看见自己的表情,明明就是骂骂咧咧气势惊人地冲过去,她脸上的表情,却像一个从噩梦中陡然惊醒的孩子。 安各只知道自己拼命伸出手—— “你有病吗快过来让我抱一下!!” “不要,臭老妈。你太热了。” 安各:“……” 安各冲着天花板伸出手,安洛洛的茶色大眼睛在上方眨巴。 灿烂的午后阳光划过卧室的落地窗,被拉开一角的窗帘被染成温暖的胡桃色。 安各躺在卧室的床上,维持着伸手的姿势,呆愣愣地看着女儿。 女儿趴在她身上,严肃地注视着她向上伸出的手,半晌,相当老成地叹了口气。 “讨厌的太阳已经升到晒屁股的位置了,妈咪,身为大人,你这样赖床是不对的,因为赖到这个时间起床,你会错过早饭与午饭。健康的人类不可以错过早饭与午饭。” 安各:“……” 严肃地说完叒赖床的妈妈后,安洛洛仿佛下定什么决心,她看着安各僵硬伸出的手,抿抿嘴巴,然后—— 也伸出了自己的小手,拍在妈妈的手上。 “啪叽”,完成了一个相当响亮的空中击掌。 “仪式完成了。”安洛洛小朋友严肃道:“现在妈妈可以开机起床了吗?” 安各:“……” 安各默默放下自己被拍红的手掌——不愧是我女儿,手劲也挺大——然后她从床上撑起身,紧盖的被子滑下肩膀。 长袖睡衣和睡裤……身上干干净净的,没有汗水没有血渍更没有玻璃碎片的划痕,似乎也洗过澡了。 谁换的?谁帮忙洗了澡?又是谁送自己回来让自己陷入沉睡,仿佛昨晚的一切就是个荒诞的梦—— 安各垂着眼睛检查了一遍自己,神色晦暗不明。 安洛洛小朋友可不懂大人的脸色如何,尤其是妈咪的脸色——她坐在床上,伸出双手规律拍击妈咪的肚子:“起床,臭老妈,起床,臭老妈,起床,臭老妈,嘭嘭。” 安各:“……臭小鬼,不准拍我肚子!你还配音!这又不是催起床用的小手鼓!” 安洛洛很严肃:“这是我出生的地方,我是个热爱早睡早起的乖小孩,所以这个地方就是催起床用的小手鼓。起床起床起床。” 安各:“……” 安各:“这才几点啊,臭小鬼,别拿你那三好学生式的作息来要求妈咪,大人的世界可是很——” 说话间她拖过枕边的智能手表,划亮屏幕—— 【13:34】 安各:“……” 安洛洛:“妈咪,我没吃午饭。我好饿。你舍得饿死你可爱的大宝贝吗?” 安各……安各关闭手机,看着女儿茶色的大眼睛—— 明明是瞳色极像他的眼睛,偏偏不温柔不透明,也没那份遗世独立的仙气,只写着“妈咪,起床,饭饭,饿饿”。 安各:“……你哪里是大宝贝。你这个小饭桶。” 安洛洛:“臭老妈,你才是小饭桶——健康的人类需要午饭!健康的我更需要午饭!!家里的大人却赖床让我没有午饭!!” “哦,你的肚子比人类优先级还高,不愧是我女儿。” “臭老妈——”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63节 安各不得不把自己从那些纷乱深沉的思绪中拔出来,她掀开被子,随手揪住扑过来试图再次拍自己肚子的女儿,然后拎着张牙舞爪的女儿下床。 “行行行,起床,起……催什么催,你不仅是小饭桶,你还是小闹钟。” 安洛洛被她拎起来后又随手放到了地毯上——七岁的女儿还蛮重的,哪怕安各手劲大,刚起床时浑身发软,单手拎她有点费力。 安洛洛三岁后,她就很少能单手拎起女儿了。 ……真是个能吃能长的健康小饭桶,嘿。 “你怎么会午饭没吃?这是周六吧?照顾你的阿姨呢?” 闻言被放在地毯上的安洛洛撇撇嘴,拽了拽妈咪的裤脚以示报复。 “今天爸……保姆阿姨全都请假出去了,就我们两个在家。爸……阿姨是早晨请假的,给我做了早饭,午饭提前做了黑椒牛柳意面放在冰箱第三层,说吃的时候喊你帮我放锅里炒一炒热,是两人份,我们一起吃……我又不会用锅,没办法自己热意面吃。而且你也睡太久了妈咪。” 哦。 ……对方也应该没想到她会睡这么晚吧,睡到下午一点,根本没替孩子热面条。 安各神情放松下来,她揉揉头发,打了个哈欠:“知道了知道,你等我五分钟换个衣服……” 卧室内窗帘紧闭,只刚才被叫妈妈起床的安洛洛拉起了一角。 安各拉着睡衣,指指那角窗帘,安洛洛重重“哼”了一声,还是嗒嗒嗒跑过去把窗帘拉紧了。 养女儿的两个好处:能帮你关灯,帮你拉窗帘,完全不用懒癌晚期动腿动手,一款智能小帮手。 见窗帘拉紧了,安各把脱下的睡衣随便往后一甩,直接果着上半身打开衣橱,把内衣和衣服噼里啪啦扔床上。 安洛洛严肃指责:“妈咪,你这样有伤风化。” “卧室里除了你也没别人嘛,洛洛宝贝,别这么古板,跟你爸似的。” “爸爸不会在妈妈不穿衣服时说这种话的。” 爸爸只会默默把我眼睛捂住,微笑教导我不要乱看。 安各关上衣橱门,果着叉腰审视床上的衣服:“怎么样?帮妈咪选选?今天打算穿吊带衫,里面穿胸衣还是运动背心,桃粉色还是浅绿色?” 安洛洛臭着脸指了指:“桃粉色好俗气,浅绿色的运动背心最好看。衬妈妈很皮肤白。” “好哦。” 尽管年龄还小,但女儿眼光非常优秀,只要有条件,安各就会让安洛洛帮忙选衣服。 其实比她眼光还好……要安各自己穿衣服,一般就是随手一捞。 安各迅速套好运动背心,然后就是牛仔裤,考虑到防晒再随便捞一件挂在门后的长袖衬衫外搭—— 安洛洛小朋友眨巴了一下眼睛。 她说:“那是爸爸的衬衫。” 安各相当熟练地把过长的袖子挽到手肘系紧:“他人又不在,借我穿穿怎么啦。” 况且他虽然只穿长袖,但眼光和女儿一样优秀,无论衬衫还是外套,款式都相当好看。 那时安各单纯是因为“时尚品味可以啊,这些都很好搭配,做工材料也好”才留下了死人的衣服——反正她也不信封建迷信,死人的衣服怎么啦,那个死人有本事从墓里爬出来找自己还衣服啊,她绝对不怕的—— 不过,现在倒不是因为这个。 安各把过长的衬衫下摆随便打了个结塞进裤腰,就走向厨房。 安洛洛没觉得不对:她很难建立“死人的衣服”观念,毕竟她一星期前还看见爸爸穿着那件衬衫切菜。 刚刚就是单纯“指出事实”而已。 安洛洛跟在妈妈身后,亦步亦趋地复读爸爸临走时的嘱咐:“意面在冰箱第三层,不要找错位置了,妈妈。” “至于吗?我再怎么不熟悉厨房也不至于犯这种蠢吧?” 安各翻了个白眼,打开冰箱,拿出被锡纸盒盛着的意面——果然是两人份意面,还有一小盒剥好的柚子肉—— 睡到一点多才起,她也饿了,于是立刻把意面盒子塞进微波炉,功率调至最大。 动作如行云流水。 安洛洛:“……” 安洛洛小朋友严谨指出:“爸……阿姨让你把盒子打开,把意面倒进锅里,炒热了吃。” “哪需要那么麻烦。开火拿锅也太复杂了。” 安各把微波炉丢到一边,转身去刷牙洗脸:“好啦好啦,洛洛宝贝别担心,热饭这种事跟着妈妈学,微波炉这种东西就是人类发明出来简化热菜流程的,妈妈再怎么不擅长家务也不至于——” 被塞进锡纸盒的微波炉:“轰!!!” 正拿过牙刷的安各:“……” 出于谨慎天性待在客厅观察的安洛洛:“……” “妈咪。” 安洛洛小朋友望着厨房里冒出的黑烟,第无数次严谨指出结论—— “我们的午饭和微波炉一起爆炸了。” 安各:“……” 安各:“……哈哈、哈……等下,我用手机搜索看看嗷……哇,百科说微波炉里不能放锡纸加热……今天真是学到了一个有用的小知识呢,洛洛宝贝!” 女儿没有回应。 女儿神情肃穆地坐在沙发上,收回目送厨房黑烟的视线,转过来看她—— 看她的眼神就像看傻子。 安各:“……洛洛宝贝去穿衣服吧,我们中午出去吃,久违的周六母女亲子活动,开不开心,意不意外?哈哈哈!” 安洛洛:“不开心。因为我期待的黑椒意面没有了。不意外。因为妈咪是没进过厨房的笨蛋。” “……别看你妈这样,当年照顾几个月大的你,可是亲自进过厨房冲过奶粉……冲过好几次奶粉的!” 嗯,然后因为温度过烫能把狗都烫伤或温度过低用筷子也捅不开奶粉结块……爸爸不得不光速应聘保姆阿姨,把你那些失败作全部倒了,重新冲好调好。 我有知道,爸爸在教导我“千万别让你妈妈动手冲调饮料”时举例说明过。 想到这里,安洛洛相当老成地叹了一口气。 “妈咪,你有自己热过饭吗?” 她甚至精准替换了“热”这个字,没有用“做饭”这个词。 安各:“……我为什么要会!你爸会不就行了吗!” “可是爸爸今天不在。” “那就先出去吃饭啊——” 微波炉半死不活的冒烟背景音下,安各恶狠狠地比了个手势:“然后我迟早会给你弄个会做饭的新鲜爸爸回来的!” 安洛洛:“……” 安洛洛小朋友不知道妈妈昨晚经历的种种,与内心复杂成熟的怀疑。 安洛洛小朋友只是脸色变臭了。 脸色空前变臭。特别不开心。 而且眼睛瞪得和妈妈一样凶,嘴巴还撅得老高。 “不管如何,妈咪。”她恶狠狠地挥拳示意:“你绝对不可以把乱七八糟的男明星带回来当我爸爸!会做意面的男明星也不行!!” 安各:“……” 她看着女儿呼哧呼哧向虚空挥起拳头,仿佛要虚空索敌似的。 “男明星!不准!进我们!家门!” 安各:“……” 第037章 第三十七课 早饭时间的爸爸除了待在厨房里也可能待在玄关 安洛洛小朋友很清楚, 自家笨蛋老妈是个多么热爱明星、帅哥与花花世界的傻子。 嗯,傻子。 而且是比三岁小朋友还幼稚的傻子。 ——七岁的小朋友如此严肃认证。 安洛洛从没接触过安各的朋友圈,绝没有那些“无敌勇猛钢筋铁骨”的滤镜——安洛洛对“妈妈在家外面很厉害”的认知全部来自于爸爸的反复教导, 可是, 每次爸爸强调“妈妈很厉害”时, 妈妈都在背景里上蹿下跳、撒泼打滚。 因为喜欢的男明星脸上长了痘痘就扑在自己拖鞋旁边打滚; 因为喜欢的男明星代言了口红就买回来一根巨丑的色号,嫌弃许久后决定用它在她头上画圈圈; 还有看到她手里的吃的就一定要抢过来吃一口, 哪怕是爸爸特制的水果酸奶冰激凌…… 那可是爸爸特制给我的!! 还插了“洛洛”的巧克力小牌子表示属于我呢!臭老妈!! “臭老妈本质上只是个幼稚傻子,稍有不慎就会被帅哥、明星或酸奶冰激凌先生拐走”, 安洛洛不禁产生了这样的印象。 ……于是安洛洛认为自己是全家最聪明的人,而妈妈是倒数第一的大笨蛋。 爸爸呢,爸爸虽然很厉害,但也没自己聪明……因为爸爸总对她说“你妈妈很厉害”, 但安洛洛完全没有看出这一点,她觉得爸爸在妈妈面前也很不聪明。 不像她,哼哼, 她是全家最聪明。 她把妈妈“幼稚傻子”与爸爸“面对妈妈选择性眼瞎”的属性看得特别清楚。 这样“聪明”的安洛洛小朋友,便油然生出一种责任感——类似“只有靠聪明的我才能拉扯好我身后一家子笨蛋”的强大责任感。 所以她很忧心爸爸的财政状况, 时常想把妈妈给自己的“工资”拿给“贫穷凄惨”的爸爸贴补他—— 于是洛安再也不敢当着女儿核对收支了。他实在承受不起女儿那些“爸爸赚不到钱也没关系,爸爸保持美貌再做好饭就可以”童言童语。 ……亲女儿天真烂漫的“爸爸赚不到钱”暴击, 谁扛得住。 安洛洛处理好笨蛋爸爸的财政状况后——爸爸不再低头写账本了, 肯定是不穷了吧——便转头去处理笨蛋妈妈的问题。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64节 笨蛋妈妈问题很大。比爸爸问题严重太多了。 通过无数次的“陪妈妈一起刷剧”“陪妈妈一起追演唱会”“被妈妈抱在怀里一边揉搓一边旁观她对着屏幕里的人发花痴”体验后, 安洛洛小朋友深刻清楚了。 笨蛋妈妈的问题, 不是通过我努力赚钱能解决的啊。 爸爸就在旁边, 妈妈却一眼也不看他, 只对着各种各样的其他叔叔尖叫打滚,满口“宝贝”“老公”…… 安洛洛小朋友模糊觉得, 这是不对的。 但她说不上究竟哪里不对:毕竟他们家情况特殊,爸爸再怎么生气也不可能对妈妈切实做什么,没有争吵没有动手连摔门而去都没有—— 毕竟爸爸怎么也碰不到妈妈啊。 尤其是在安洛洛面前:爸爸在厨房里闹出的动静再大、周围起伏的怨气再厉害,到最后也就是对女儿笑笑,匆匆出门,留下一句“洛洛要和妈妈一起早点睡觉哦”的叮嘱。 所以安洛洛一直觉得妈妈这么做有点问题,但,也一直觉得,问题不是很大。 哪里大了呢? 妈妈再怎么胡闹,爸爸也会待在家里的。 就算爸爸被气出家门,也会第二天准时回来,为她们准备早饭的。 所以妈妈对着各式帅哥乱嗷是日常,她稍微阻止妈妈乱嗷是日常,爸爸被妈妈气出家门再默默回来也是日常…… 他们一家这么日常,整个中州的家庭肯定都是这么日常吧。 所以笨蛋妈妈的问题虽然很大,但也不是很紧急,她安洛洛会慢慢拉扯妈妈改正的…… 而且安洛洛和妈妈一样,也很喜欢好看的叔叔们。 ……要不怎么安各每次拉扯女儿当刷剧小伙伴,女儿表面嫌弃,实际都乖乖坐到旁边了呢。 区别只是妈妈冲着明星尖叫打call,女儿会细细观赏片刻,瞥一眼远处的爸爸,然后得出“没人比我爸爸好看”的结论,继而骄傲起来。 拥有一个好看的丈夫非常值得骄傲,拥有一个好看的爸爸也非常值得骄傲呢。 ……所以洛安从未把女儿对妻子的嫌弃当真,小家伙和她亲妈一模一样,热爱美女、帅哥与花花世界,上幼儿园第一天就把班里的男生颜值排出一二三了。 第一天去幼儿园接女儿,见她板着一张脸背着书包回来,心里一沉想是不是出事了,却听见女儿表情悲伤冒出一句“爸爸,全班男生都没你好看,他们好丑,为什么我掉进了一个丑丑的班级”…… 不愧是她妈的亲女儿。颜控属性刻在血缘里。 所以洛安有时会认真想,要不他请个长假去专门处理自己的事,然后让这母女俩快乐生活吧。 反正妻子有钱,女儿聪明,这两个凑在一起应该饿不死。 ——这样极其无奈时蹦出来的想法,没想到,却在今天实现了。 今天早晨,当安洛洛小朋友健康优秀地在六点半准时睁开眼睛,开开心心穿上裙子,然后蹦下楼让爸爸帮忙扎辫子时—— 却见爸爸站在门口穿风衣外套,行李箱已经收拾好,停在腿边。 “洛洛,早上好。” 爸爸看见她蹦下楼,有些冷淡的表情软了软:“早饭在桌上,午饭是黑椒牛柳意面,我提前做好了放在冰箱……过来,爸爸帮你梳好头再走。” 走? 安洛洛懵懵地靠近爸爸,伸手拽了一下他的衣角。 “爸爸要去哪里?” “有些非常重要紧急的事……”爸爸说这话时,身上温和的气质突然又冷了些,“爸爸这几天必须去处理,暂时不能照顾洛洛了,对不起。” 几天? 紧急事件? ——安洛洛看着他,根本没注意到这些关键词。 因为,这是第一次,爸爸在白天离开家门。 在白天,在她刚起床要吃早饭的时候,在应该陪着她玩耍教她学习的星期六—— 没有工作只会呆在家里的爸爸第一次对她说,“要离开”。 ……爸爸,爸爸和妈妈不一样,爸爸明明从未离开过家啊。 送妈妈上班,送她上学,再接她放学,去抓下班后到处浪的妈妈…… 就算被妈妈气走,爸爸早晨也会出现在餐桌旁边的…… 而且,也依旧会笑得很好看,说话很温柔。 早饭时间的爸爸就应该站在厨房里,对于七岁的小朋友,这是一个重要的世界定理。 早饭时间的爸爸绝不应该站在玄关穿外套,气质有些令她陌生,表情还透着若有若无的冷意。 【完了,爸爸这次是真的真的要离家出走了】 ——于是安洛洛攥紧爸爸的衣角,只冒出了这个想法。 因为妈妈吗? “爸爸……虽然我也很喜欢那些好看的哥哥叔叔……但我真的真的绝对不会同意妈妈让电视机里的好看叔叔们当我爸爸的!!所以爸爸不可以离家出走——” 喊着喊着,安洛洛小朋友拿出了从亲妈那里学来的撒泼气势,一边攥着爸爸的衣角一边往地上赖:“不要走爸爸——不要走嗷嗷——爸爸不可以离开我们家——” 洛安:“……” 又是琢磨不透女儿小脑瓜的一天。 ……为什么啊,为什么在女儿心里他真的有可能被那些乱七八糟的男明星代替,又真的有可能被那些男明星气到离家出走啊?? 眼见着安洛洛快嗷出眼泪了,他只好蹲下,口吻温和地解释:“爸爸没有离家出走。也不是因为妈妈喜欢明星而生气。” 安洛洛:“那爸爸为什么要走……” 洛安:“爸爸没有要走。只是向洛洛提出一段小小的离家申请而已,为了处理……妈妈的事情。” 一听,安洛洛又放开嗓子嗷了起来:“我以后会努力管住妈妈不让她乱看明星的——爸爸不要走——爸爸离家出走后会因为没钱流落街头的——” ……不,究竟为什么女儿会这么想。 “爸爸不会离家出走,也不会流落街头。只是稍微离开几天。” 安洛洛真要一咬牙使出从妈妈那里学来的撒泼打滚大法时,爸爸却摸了摸她的头。 爸爸说话的语气很认真,是教导她时的那种语气,安洛洛不得不安静下来。 “爸爸要稍微离开几天,因为要保护妈妈。” ……哦。 好吧。 如果是这个理由的话…… 安洛洛嘀咕:“我也会保护好妈妈的。” “嗯,爸爸很信任洛洛,所以把‘在身边保护妈妈’的任务暂时托付给你。爸爸只是稍微离开几天、去外面保护妈妈,外面有一些需要处理的……坏人。” “爸爸真的不是去外面处理妈妈乱看的男明星吗?” “……不是哦。” “那好吧。” 又被摸了摸脑袋,然后得到了一个额头亲亲,安洛洛小朋友委屈地接受了“爸爸要在白天离开,并离开好一段时间”的事实。 “洛洛很厉害吧?爸爸可以相信洛洛吗?爸爸不在的时候,洛洛既要保护好妈妈,也要保护好自己,这是个非常艰巨的任务。” “我是全家最聪明最厉害的。爸爸当然可以相信我。再怎么艰巨的任务,我很聪明,一定会搞定的。” “洛洛真棒。等爸爸回来,会给你带礼物的。” 爸爸都说到这份上了,而且一共得到了两个额头亲亲。 安洛洛不情不愿地松开手,爸爸拍了拍被攥皱的衣角,起身拉过行李箱。 “……爸爸。” “嗯?” “妈妈……还在睡懒觉吧?我要怎么跟妈妈说爸爸离开的事呢?就说……家里的阿姨全部请假吗?” 背光的玄关里,爸爸顿了一下。 安洛洛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感觉仰起的脑袋被揉了揉,爸爸的语气和晨光一样柔和。 “也可以直接说,‘爸爸今天不在家’。妈妈会了解清楚的。” ……哦。 安洛洛小朋友不明所以,但她莫名有点开心。 她还从没用过呢,对着妈妈用“爸爸今天……”的句式说话。 第038章 第三十八课 星期六的母子活动除了相亲相爱还有其他选项 从爸爸那里接到了“保护妈妈和自己”的艰巨任务, 安洛洛小朋友挥挥手告别他。 然后转头,怀着艰巨严肃的心情去吃早饭。 爸爸今天做的早饭很丰盛,油条、豆脑、糖醋小萝卜, 还有小老虎造型的奶黄流沙包——大抵是预估到妻子起床的时间会晚, 他准备的这顿早饭完全能够支撑安洛洛一个小孩饱到下午一点。 不过安洛洛在认真思考自己新接到的艰巨任务, 脑力劳动很剧烈,体力劳动也很剧烈。 具体表现为一边思考一边在玩具室的积木城堡里转圈。 爸爸离开了, 这是星期六,妈妈也不会去上班。 家里就她和妈妈。 不是一起出去玩好玩的东西, 不是和一大堆叔叔阿姨度假,是她和妈妈单纯呆在家。 爸爸说,他离开是因为外面有坏人要威胁妈妈,所以必须处理坏人。 所以, “家”这个区域里只剩她镇守,也只有她能出手拉扯笨蛋妈妈远离危险了 ……真是艰巨的任务啊,坏人不提, 酸奶冰激凌都能随便拐走笨蛋妈妈的!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65节 爸爸说,只能靠聪明又厉害的她了! 安洛洛小朋友本就认为自己全家最聪明, 得到爸爸的口头托付后,便有种瞬间成家立业的感觉——沉甸甸的责任感、满满的骄傲情绪叠加在一起, 让她很想做什么—— 安洛洛小朋友真的很容易膨胀, 毕竟她生活在一个考试拿零蛋也会得到“竟然把卷子仔细写满了, 洛洛真了不起”夸夸的环境里。 ……这种环境, 小孩子很难不膨胀成气球的。 长此以往, 每当她膨胀成气球时, 爸爸都会在旁边默默戳破一下,譬如在她宣扬“我全世界最可爱”时回应“不是的”, 在她宣扬“我全世界最聪明”时鼓励她去写拼音作业,“洛洛这么聪明肯定能写对前鼻音与后鼻音吧”——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安洛洛讨厌拼音。 膨胀起来,再被爸爸温和戳破,没事人般遗忘刚刚的尴尬,下一次再次膨胀…… 这是安洛洛小朋友独有的气球循环。 而这一次冷静的爸爸不在旁边,于是这位很容易膨胀的小朋友转出积木城堡,挺着胸脯巡视了一遍家。 整个上午,她抓着妈妈买回来玩的玩具警笛,相当兴奋地巡视了三遍。 一个人也能玩得超级开心,这或许也是一种血缘天赋。 爸爸昨天刚打过蜡的木地板,柔软宽大的皮艺沙发,妈妈追剧专用、堆满抱枕的大躺椅,电视机前那个区域铺满的毛毛地毯与妈妈的豹纹空调毯,通往阳台的落地窗与紧紧合起的窗帘——以上各处没有异常,检查完毕,家里非常安全! 也许我该做一下家务,这样才能细细检查一遍,安洛洛严肃地想,老师也说过做家务是成熟的开始。 于是安洛洛跑进厨房,拖过小板凳,垫高了自己后往水池里看。 吃过早饭她就自觉把碗筷放进水池里了,这是爸爸教过的。 ——但爸爸没教过她洗碗,因为“洛洛小时候有爸爸帮忙洗碗,长大后有对象帮忙洗碗,没有对象就用机器洗碗,总之如果有谁想让洛洛学会亲手洗碗就亲自锤爆他哦,爸爸批准洛洛使用分筋错骨手”—— ……于是安洛洛盯着水池里的碗沉吟片刻,决定爬下小板凳,去扫扫地。 尽管地板光洁如新,但她就是想干点什么。 爸爸把扫帚放在哪里了呢,似乎在哪个角落,有个扫帚间,是妈妈的地下车库入口旁边吗—— 又在家里绕着跑了一圈,安洛洛找到了扫帚间。 她用手指头摁了摁门把手上鲜红的朱砂字,打开门。 门内,一团血肉模糊掺着玻璃片被钢索捆成肉粽的马赛克:“唔唔呃呃咳哼——” 安洛洛:“……” 安洛洛:“对不起,叔叔,我开错门了。” 然后她习以为常地关上门,低头又摁了摁门把手上的朱砂字,再次打开门。 扫帚、簸箕和拖把安详地放在里面,安洛洛抱了一把小扫帚出来。 差点忘了,爸爸有说过的,扫帚间里会时不时存放“待回收垃圾”,让我开门小心。 拿出小扫帚后,安洛洛小朋友抱着它开心跑过茶几,准备从玄关扫起—— “啪!” 安洛洛:“……” 安洛洛缓缓扭头,看着扫帚柄——被扫帚柄横扫的咖啡壶,与咖啡桌下,啪嗒啪嗒滴成一片小壶的咖啡。 ……于是安洛洛放弃了打扫玄关,她默默扶起倒下的咖啡壶,藏匿起犯罪的扫帚柄,然后点开了角落里的扫地机器人。 接下来一小时,一直抱膝观看扫地机器人清洁地上的咖啡渍。 ……嗯,这也是做家务的一种啊。 膨胀情绪消失了,因为不仅仅地板,地毯它也染上咖啡渍了。 ……没关系!和犯罪的扫帚柄一起藏起来就好了!反正爸爸要几天后才回家,反正咖啡桌和咖啡壶都是妈妈的,爸爸不一定能发现嘛——哈哈哈、哈! 一番折腾后,地板上的咖啡渍消失了,安洛洛拍拍扫地机器人的圆脑袋以示奖励,然后把咖啡桌下的猫爪地毯团吧团吧,抱起来,跑回了扫帚间。 打开门。 血肉模糊的马赛克:“呃呃呜呜咳——” 安洛洛:“打扰了叔叔,我藏一下,很快就好。” 然后她把犯罪嫌疑人小扫帚丢进去,把被染上咖啡渍的猫爪小地毯丢进去。 被扫帚柄和脏地毯砸中的马赛克:“呜呜——” 安洛洛的茶色眼睛冷了冷:“很吵。待回收垃圾叔叔不能闭嘴吗,会吵醒妈妈的。” 又被阴阳眼煞到的血腥马赛克:“……” 它明明只是个被恶意抛下的怨鬼罢了,不是有意砸破露台也不是有意制造那场事故——天知道为什么会遭此横祸。 感应到那个恐怖的阴阳眼走了,本以为这个小女孩很好搞定…… 现在的玄学界,阴阳眼已经批发了吗?? 安洛洛可不知道这位马赛克内心的痛苦与疑问。 血肉模糊的马赛克一点也不可怕,她可是看过无数次爸爸杀鸡的。 关上扫帚间的门,拍拍手,嗯,大功告成。 没人会知道她打翻了咖啡、弄脏了地毯啦。 ……一番活动下来,肚子饿了……爸爸好像有说冰箱里存着午饭……看看墙上的钟,已经下午一点了…… 思索片刻,安洛洛果断跑向卧室。 “妈咪——起床——” ——洛安并不知道这短短一个上午发生的种种。 他不知道女儿在他离开家的第二个小时就霍霍了咖啡壶与地毯,也不知道妻子在懒觉苏醒后的第一个小时就霍霍了微波炉和午饭。 ……刻在血缘里的毁灭属性是吗,这母女俩加在一起的破坏力堪比十头山地大猩猩……有的时候他真心觉得自己呆在一家闹腾的动物园里,是唯一的饲养员……别说离开几天了,离开几个小时,动物园里的豹子与老虎就会开始制造混乱…… 幸亏他不知道。咳。 况且,这之后,更不能让饲养员知道的是—— “我要一份香辣鸡腿堡套餐,加卷卷薯条。你要点什么?” “我要没有被臭老妈引爆的黑椒牛柳意面。” “没有,臭小鬼,这里只有炸鸡和汉堡。快点单。” “……那我要一份菠萝牛肉培根堡套餐,加鸡汁土豆泥。” ——毁灭了微波炉和午饭后,下午两点零四分,安各带着安洛洛跑到外面吃了垃圾食品。 ……幸亏幸亏,此时洛安不在旁边。 否则他“离家出走”的想法真会强烈起来的。 快餐就是快,五分钟后,安各接过满满的餐盘,走向女儿的位置。 安洛洛选了一个靠窗的吧台位置,因为坐在这里可以一边吃一边晃脚,还可以看窗外花花绿绿的行人。 ……虽然她和妈妈一样不挑嘴、认为爸爸做的食物是最好吃的——但安洛洛吃快餐的机会太少太少了,小孩子总是喜欢稀奇的东西。 至于安各,她纯粹是习惯了。 下馆子、点外卖、请厨师——她没遇见洛安前的每一顿都这么过来的,三个选项换着来。 她当然不会刻意亏待自己的胃,各位知名大厨的订制宴席也吃了个遍——但图快时,快餐连锁店里的汉堡炸鸡套餐还是最佳选项,安各吃习惯了。 真要算起来,快餐还是她学生时代的回忆呢。 偶尔一顿快餐而已,不会造成什么健康负担啦……天知道曾经的丈夫为什么看到她吃快餐就会严厉起来。 真是个固执的古董。 “喏,你的菠萝培根堡。” 安各把女儿的套餐拿给她,然后分出自己的辣鸡腿堡:“点单时问过你了啊,小鬼,待会儿自己吃自己的,不准窥视宝贝妈咪手里的份。我们家只有一个规矩:不分享食物,知道吗。” 安洛洛哼哼:“懒觉睡到下午,这个点带我来快餐店随便打发午饭的妈妈,我才不想叫‘妈咪’呢。” 话虽如此,她还是跃跃欲试地打开了土豆泥。 安各一伸手拿过来:“哦,那汉堡和土豆泥还给我,用妈咪的钱买的。” “……宝贝妈咪。不会抢你的鸡腿堡的。” “乖。先随便垫垫,妈咪晚上带你去吃私厨。” 哼。 安洛洛谨慎地护住被还回来的土豆泥,重新盖上小盖子放远,然后打开了自己的汉堡。 安各也打开鸡腿堡的包装纸。 一个蹦跶了一上午,一个懒觉睡到现在错过早午饭,其实母女俩都饿了。 于是,她们之间有好一会儿是完全沉默的,只有埋头吃饭……堡的动静。 一起坐在高高的吧台上,晃着悬起的脚,对着窗外的行人,啊呜第一口,嚼嚼嚼,啊呜第二口…… 如果有人留意快餐店里的这一幕,会发现,这一大一小,姿态是完全同频的。 撕开又叠起包装纸的角度,双手左右抓住汉堡的姿势,吃汉堡后嚼嚼嚼的速度,连吧台下晃腿的小动作都一样。 ——只除了一个手掌稍大能直接抓稳汉堡,一个手小小的,只能艰难抓住两边的包装纸。 虽然是不靠谱的大人和板着脸的小孩,但,也是妈妈和女儿。 大宝贝和小宝贝。 ……被饲养员看到后肯定会一手一个拎回家、用散发黑气的微笑让她们老实吃健康饭菜的。 但饲养员今天不在场,这是星期六的母女活动。 姿态同频,思维也有点同频。 ——因为共同注视着窗外花花绿绿走过的帅哥美女们,很难不同频。 爸爸今天不在家,所以可以和妈妈自由观赏帅哥美女。 安洛洛咽下一小口汉堡:“我喜欢那个哥哥的t恤。”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66节 “那个小帅哥的牛仔裤更好看。”安各拿着一根卷卷薯条说:“我打九分。” “怎么可能有九分,裤脚脏脏的……” “满分是一百。那边,唔,那边的西装男可以有17分。” “妈咪,但那个西装叔叔的脑袋好油。我不喜欢,两分。” “倒也是,油头很容易下头的……那边那边呢?那个青春靓丽的学生妹妹——好可爱的水手服妹妹……” “……那个姐姐的衣服是很好看哎。妈妈,你也可以试着穿那套裙子吧?” “有道理。待会儿带你去买,我们买两个号一起穿。你觉得妈妈穿粉色的好看还是蓝色的好看?” “我喜欢黑漆漆的夜晚的颜色——” “我喜欢豹纹。” “……妈咪,豹纹水手服和‘清新可爱’无关。” “那有什么……哇哇,看,洛洛,学生妹妹旁边那个男生——五官好帅啊,37分!” “……就那样吧,我觉得只有三十分,动作有点奇怪……哦,妈妈,那个哥哥在亲那个姐姐的脸颊。长大了也可以亲脸颊吗?” 安各咬断了嘴里的卷卷薯条:“嘁,情侣狗啊。那零分。” 安洛洛不懂“情侣狗”是什么意思,但她肯定地点了点头。 “嗯,零分。” 作为一个刻在血缘里的天生颜控,虽然喜欢看帅哥美女——但各式帅哥美女看过去,真要以爸爸为满分参考打分的话,大家都是零分。 爸爸才不需要那些明星刻意的服装或灯光辅助,爸爸举刀在厨房杀鸡都很好看的。 这家快餐连锁店在一家商业综合的大广场边,所以她们才能看到来往那么多的帅哥美女——看了好大一圈,安洛洛第无数次满意地得出“我爸爸最好看”结论。 安各就不是很满意了——任何一个单身狗看到亲亲密密的情侣狗都不会满意的。 ……真好哦,学生小情侣星期六一起出来逛街是吗……在广场上就卿卿我我的……牵牵手亲亲脸……嘁。 安各又咬断了薯条:“不就是秀恩爱的对象吗。我迟早会重新有的。” 安洛洛:“……” 安洛洛沉痛地放下了自己吃了一半的汉堡。 她语重心长地强调:“妈妈,你绝对不可以去找那些乱七八糟的男明星当我爸爸——” “你觉得妈妈的选项只能有那些男明星吗?”安各翻了个白眼:“我还嫌那些明星脸上涂了太多粉底、背地里私生活混乱呢。” “什么是私生活混……” “小孩子不需要知道。总之,妈妈真要给你找爸爸,不可能考虑男明星。” 哦。 安洛洛重新拿起汉堡:“不过,妈妈,你今天为什么总说要给我找爸爸……” “洛洛没想要过吗?” 安各刚刚沉默时已经吃完了自己的辣鸡腿堡,如今正托腮望着窗外,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薯条。 姿态真的很随意,很自在,仿佛这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星期六午后,她只是在和女儿胡乱聊天。 “——洛洛明明出生时就没见过爸爸,却没想要过爸爸吗?” 这个问题就这么随随便便抛了出去。 携带着星期六与快餐的天然加成,轻松得不能更轻松了。 以至于安洛洛根本没意识到抬头仔细看妈妈此时的表情,她吃着汉堡,非常自然地回应:“没有啊。我有爸爸的。” “可是洛洛的爸爸早死了啊。对‘爸爸’这个角色一点也不好奇,也没向往过吗,洛洛?” ……为什么要好奇,爸爸就在我和妈妈身边啊。 笨蛋妈妈,又在问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了。 安洛洛没答话,因为她刚刚才咬下一口汉堡,嘴里塞满食物。 嘴里塞着食物时不能说话,是爸爸教导的,所以她乖巧地嚼嚼嚼,只从忙碌的嚼嚼嚼中抽出空来,向妈妈投去疑问的眼神。 安各又轻松拿起一根薯条,没被阳光照亮的眼底却深深的。 现在想想,真的很奇怪。 有太多违和的、奇怪的地方。 要知道,她是个理智的成年人。 理智的成年人,就可以很冷静地定义说,早死的美丽老婆只是个故去七年的死人。 一团沙。一个盒子。一些钙和磷质。一种属于虫子与蘑菇的好肥料。 ——仅此而已了,成年人该这样认为。 对着墓碑说话不会有谁回应,在炉子里点起香火也不会有谁食用,米饭上插着筷子更不代表什么—— 这世界绝没有怪力乱神之事,她也没懦弱到为了一个死人否定对人生的观念与认知。 人死如灯灭,黑暗的角落里什么都没有,对着电子影像或后视镜说话,回应的也只有自己空荡荡的眼神而已。 死了就是死了,她健康快乐地活着,还有一整个鲜活的花花世界忙着享受呢,缺了他钱也不会少挣宇宙也不会崩塌,那么当然要把他抛之脑后……他在家做的一切都可以用家政阿姨代替,那张脸找不到一模一样的平替,也可以去浏览成百上千的次品…… 不过是一张脸,一个人。 她有钱,有健康,所以什么都可以拿到,抛弃什么也行。 成年人的世界哪里有什么不可抛弃的,所以一定要把他抛之脑后,一定要认为帅哥明星酒精跑车最有意思了…… 一个理智的、想要认真积极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成年人,必须必须,把这些认知钉死在脑子里。 就像往血肉里楔入钢钉,安各钉死了一切疯狂的想法,漠然走过了七年。 她当然不在乎他的去世。她绝对绝对不会去在乎一个死人。顶多是对于“我从未熟识真正的丈夫”感到生气。 可是,对于年幼的女儿呢? 尚未建立完整“处事理智”与“世界认知”的小女孩,需要呵护、培养与成长的幼崽—— 伴侣有太多代替选择,但【父亲】这个角色,哪里有什么替代品。 对安洛洛而言,【父亲】,怎么可能故意无视、假装不去在意? 一个孩子从诞生起,“爸爸妈妈”就是一个理所当然的、组合在一起的完整世界。 诚然,她的洛洛是个健康又快乐的宝贝,拥有自己也想象不到的超积极心态,自己也没有的真诚乐观又活泼的个性……安洛洛身上明显什么也不缺,无论物质还是情感,任谁看都会觉得她出生一个幸福完整的家庭…… 安洛洛身上,没有任何问题。 之前,安各以为,安洛洛长成这样,只因为“是我女儿”。 即使不依靠父母,也依旧快快乐乐无敌帅气地长大了——自己不就是这样吗? 哪怕长辈逼自己做童养媳,哪怕父母当自己不存在,哪怕遇到了各种各样的糟糕破事,幼年时如同刺猬少年时叛逆不良……她也依旧好好长大了,成为一个钢筋铁骨、所向披靡的人。 因为自己这样成长能变厉害,洛洛宝贝也是这样变厉害的吧? 当然,这不是说安各理所当然地认为“不关心女儿也没问题”——她只是下意识以自己的童年为参考,便认为自己给安洛洛的东西,已经很完整很好了。 关爱,全面的保护,天南地北一起玩耍,以及从忙碌工作中挤出的零星陪伴——很好了啊,曾经的自己对这些东西想都不敢想啊? 她是第一次做母亲,第一次做家长,只能通过自己的童年,模模糊糊地摸索着前进。 很笨拙,不算靠谱也不算贴心,但,总归是竭尽全力。 一个人想要在从未接触过的领域做好产品,需要参考,需要评价,这样才能够不停地改进、提升自己的产品。 安各在“做父母”领域内一无所知,唯一的参考是自己极端差劲、拿出来放到网上都过于凄惨的童年,而她得到的评价来自于唯一一个“产品”—— 负责评价“妈妈做妈妈是否优秀”的安洛洛,从未给过妈妈任何指责。 她又快乐又大方,活泼开朗,不因为犯错而恐惧,不因为流言而自卑—— 安洛洛其实比小安各还要明亮。 小安各不过是团扎人的火球,拳头紧握,随时都准备着反抗,与自己以外的全世界拼得两败俱伤。 所以,当安各每迈出“做母亲”的一步,试着回过头察看女儿给出的评价,整理改进自己的时候…… “妈妈为什么不回来看看我”“妈妈就只知道工作一点也不在乎我”“妈妈你真的关心我吗你都不知道我生病了”“全幼儿园的同学都走光了,但我的妈妈就像不存在一样,只留我一个呆呆坐在学校门口”“妈妈你又在到处玩,花心浪荡又轻浮让我丢脸死了,我将来绝对不想要靠近妈妈这种烂人”“妈妈我讨厌你我恨你,为什么啊,你的脑子里除了钱和工作和玩完全没有我吗,你看看我啊”—— 以上全部,没有。 没有尖叫、抱怨、申诉、大吵大闹。 没有一星半点的,来自一个孩子的负面评价。 ——安洛洛给妈妈的,是喜欢、崇拜与可以笑闹着抱在一起打滚的亲昵。 没有负反馈。只有正反馈。 安各从女儿的态度、眼神中看不出任何的委屈、埋怨与指责,只有源源不断的亲近与崇拜。 所以,就像安洛洛认为扫帚间里有马赛克是家庭日常,安各很自然地认为,自己天天在外工作、凌晨时分不回家、女儿学校也很少抽空去……是一种自然的日常。 她无疑是个不靠谱的妈妈。 可是,如果婴儿安洛洛哭闹过一次、幼儿安洛洛怨恨过一次、背着小书包在门口等待家长的安洛洛表达过一次难过—— 安各一定会意识到、改正自己的。 可是,没有啊? 没有。 小婴儿不规律的哭闹声从未传至妈妈的耳朵,学龄前小孩感冒发烧的事情从未被妈妈察觉,总是要在校门前等到天黑才能回家、妈妈也不知道—— 因为有一只鬼24小时陪护,解决了一切问题。 而且安洛洛真的很喜欢在校门前等到天黑,她一点也不觉得难过。 拜托,有个只能伴随黑夜一起出现的半透明美丽爸爸哎,多酷啊。 ——于是,安各从女儿那里收获的,全部是赞美。 “妈妈在造跨海大隧道吗”“妈妈在给我买岛挑芒果吃吗”,谁也无法在这样开心的追问下感到,女儿对自己工作的不满吧。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67节 巴不得再连轴转上十天,为家里的小宝贝带去更亮眼的事业勋章。 气呼呼的“臭老妈”也好,假惺惺的“宝贝妈咪”也好,安洛洛不需要反复表达“宝宝最爱妈妈”这种黏糊的话,安各只要回家看到她激动翘起的小辫子、因为兴奋微红的脸颊,就明白了。 她不是个靠谱的榜样妈妈,她也不是个优秀的甜心女儿,但她们之间似乎有着更加牢固紧密的东西。 一起刷剧、一起爬山、一起去游乐园、一起吃快餐看帅哥,不管分离多久也不会疏远的奇妙关系。 ——所以,就像安洛洛从父母的夸夸中认定自己是个很棒的小孩,安各也不由得从女儿的贴贴中认定,自己是个很棒的妈妈了。 她过去以为这是血缘,这是自然基因,这是冥冥之中怎么也斩不断的母女联系……哪怕工作再忙出差再久也没关系的…… 【还记得你小时候吗,安各?像只刺猬,像团火球。】 可是,呵,季应。 那个稀巴烂真心实意的追忆往昔,真令她意识到了太多东西。 小安各的父母把她当成透明人,于是,长大的安各也把父母当成透明人。 ——【血缘联系】,这东西可以极端强大,也可以极端脆弱。 维系它,绝不能单单依靠“基因”。 安各看着阳光下吃汉堡的安洛洛,不禁想到了很多。 很多很多。 小时候的自己……缺失父母的陪伴……几乎没有家庭……真就完好无损地长大了吗? 小安各不过是一块残缺的、狰狞拼图。 ……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刻意模糊了童年记忆,如果不是再见到季应,她真要忘了那些事。 七岁的小安各,七岁的安洛洛。 一只伤痕累累、满腔愤怒的小豹子,一只皮毛光滑、骄傲开心的小老虎。 一样吗? ……太不一样了。 为什么不一样?因为小安各长在那样一个扭曲破碎的家庭,而安洛洛长在一个…… 前所未有的、美满健全的家庭吗? 父亲。母亲。小孩子眼前共同搭建的全世界。 她竟然从未意识到……意识到,自己女儿的眼睛里…… “洛洛。” 安各再次问道:“洛洛真的一点也不想要爸爸吗?” 安洛洛叼着菠萝片,这次连头都懒得抬了。 “我有爸爸啦。”她理所当然,“我不要新爸爸,绝对绝对不要!” ……自己女儿的眼睛里,有那个人的存在。 一直都有。 “可是你的亲爸爸死了,洛洛。很早很早以前就死了。”安各放下汽水,声音有一刻比纸杯里的冰块还冷:“他只是个死人,一团灰烬,一种适合虫子与蘑菇的肥料。” 安洛洛不明所以。 她真的很不理解“死人”的概念,妈妈从以前开始就一直提过,每当妈妈提起爸爸时—— 妈妈其实经常提起爸爸,在他们家,最不避讳的就是“死人”与“去世”。 而妈妈每一次提起爸爸,都会先强调说“你爸早死了,是个死人”。 “你爸早死了,喊别人老公没问题” “你爸早死了,吃点垃圾食品没问题” “你爸早死了,他的外套我借来随便穿穿”…… 妈妈提起爸爸时总用“你爸早死了”开头,都快成某种口头禅了。 安各绝不在孩子面前避讳生死,更不避讳谈起洛安——安洛洛刚学会说话时,她就会抱着孩子,拿出洛安结婚证上的证件照,教她“这是你亲爸,早就死透了,但是他超级好看,别认错爸了”。 ……但安洛洛也从未搞明白过妈妈想要强调、无时无刻不在强调的“死了”,毕竟,妈妈每次提起“你爸早死了”时,爸爸就在旁边啊…… “妈妈,说真的,你为什么突然想要给我找爸爸?” 安洛洛长叹一声:“我真的不需要其他爸爸。过去七年也没见你提起啊。” 因为过去七年,我从未像现在这样清醒、这样混乱、这样怀疑过。 人死如灯灭。 明明不可能再出现的。 这个世界没有鬼——绝对绝对没有鬼—— 如果有的话,为什么她搞砸他的葬礼、清明节时不去上坟、带着铲子去他墓边挖坑种树、天天欣赏帅哥追捧明星光顾美男俱乐部,还经常在午夜驱车跑到墓地里、把一排明星成人写真集拿到那家伙坟前,超大声欣赏评价男明星的腹肌和人鱼线—— 为什么这种种持续数年的坟头蹦迪行为——真·坟头蹦迪,去年清明她就差请一团脱衣舞男去墓地舞了——为什么这些都没把那个死人气得从墓里爬出来啊? 明明是个连她裙子长短都在意的臭古板。 这时候倒是不在乎她左拥右抱、掉头奔向花花大海洋了啊? ……啧。 可是……女儿口中不经意的提起……女儿对【新父亲】角色的异常抵触……女儿过于健全的成长过程…… 再想想昨夜。昨夜一晃而过的脸,昨夜一触即逝的手。 “我不知道。” 安各轻轻地说:“洛洛,我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开始在意这些。” 这个世界没有鬼。 绝对没有的,她奋力验证过,又如此坚信。 更何况,如果要对女儿造成影响,如果要在年幼的洛洛身边留下痕迹——那些迷信邪说里,阴沉可怕、徘徊在自己的死亡中、散发不详阴气的鬼怪真能创造一个健全完美的【父亲】角色,长期陪伴在女儿身边,还令女儿如此健康明亮吗? 安各认为世上没有鬼,如果有鬼,那一定是可怕的、围绕着死亡的负面存在。 她不怕死亡,不怕一切阴暗,更不怕坟头蹦迪去吵死鬼清静招惹报复—— 但,那个人就算来报复她的不敬,也绝不会伤害女儿的。 她或许不算非常了解他,但这点,很清楚。 ……他怎么可能成为阴暗的鬼,又怎么可能以鬼的身份伤害女儿…… 那样一个眼睛比山谷幽泉还清澈的人,会变成要避开太阳生存的阴暗生物? ……怎么可能。绝对不行。 他不会是鬼。 可我所见到的那些……女儿话中眼中不经意透露的…… “妈妈也搞不清楚了。” 安各捏紧手里的薯条,喃喃道:“妈妈真的很想给你找一个新鲜的爸爸回来。” 新鲜的,唔,听上去像是爸爸在买菜,挑选活蹦乱跳的。 自认全世界最聪明的安洛洛小朋友便晃晃脑袋。 “我就知道,笨蛋妈妈又搞不清楚了对吧,那我来帮你——你究竟在苦恼什么啊,妈妈?” “……洛洛,如果有一个人,他明明彻底离开了,你以为他死透了,数年后却发现,他的痕迹无处不在……然而,这个人绝对没有变成鬼,这个世界也没有鬼,那么这个人究竟是怎么……” 这还不简单吗。 作为思维直率的小孩子,安洛洛相当爽快地回答:“那个人是假死啦!还活着,然后偷偷跑回来了呀!妈咪你忘了我们一起追的福尔摩斯电影吗!” 安各:“……” 安各:“不,洛洛宝贝,现实没这么简单,我当初亲自主持了那个人的葬礼……” “尸体是假的!” 怎么可能,这是现实……不,等等,我似乎没见过他的尸体…… “棺材里没东西!” 只有骨灰盒,当然,是我远程一个电话过去,全自动火化…… “盒子里是沙子!” ……等等,骨灰真假,肉眼好像也真分不清?我当初并没有真的在火葬场现场观察? 安洛洛小朋友兴奋又骄傲地摇摇手指:“有好多好多种可能——肯定·绝对·是假死啊,笨蛋妈妈!” 安各:“……” 什么。 ……所以他是不惜假死跟我离婚,直接抛妻弃子吗?! 第039章 超级豪宅里的鬼魂结界或许也有好东西 早春的下午四点零四十三分, 太阳尚未落下,月亮却也在逐渐攀升。 平整辽阔的大片草场、波光粼粼的人工水域、洁白庞大的游艇、宽敞又刺激的超长赛车道—— 最中心的,便是一栋占地甚广的巨型豪宅。 ……准确说, 这一大片, 连带着草场、人工水景、游艇与赛车道的……才是一整“栋”巨型豪宅。 是的, 这地方是一个住址,一栋房子, 这里面只住了一家人。 它毫不吝啬地向外界展现着金钱、地位,契合人们对“豪门”的所有想象, 光是远远隔着看一眼屋顶,就能想象出不少金碧辉煌的故事。 在它面前,光线似乎永远明亮,投下的影子便也明亮。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68节 ——却有一把黑伞徐徐靠近, 吞没了尚未消失的阳光,尚未完全的月光…… 那把漆黑宽大的雨伞立在门口,仿佛幽谷中一颗遮天蔽日的古树。 这附近没有行人, 没有摊贩,没有任意一个活物经过——当然了, 这可是首都中心富人区,哪里会有行人与摊贩—— 所以, 没人注意到这栋豪宅门前的黑伞, 以及伞下的…… 洛安静静停在门口。 他打着伞, 默默打量着这栋——这片占地广泛的豪华别墅, 神色平静, 没有向往也没有嫉妒。 ……尽管他是一个习惯去菜市场买菜、并与菜市场阿姨纠结半毛三角的家伙, 怎么看怎么应该在这栋房子前表现一下羡慕嫉妒…… 不。 一点也不。 毕竟这栋豪宅的主人被妻子手动砸没了下半生的希望,这栋豪宅里住着的一家子也正因为事业上的问题焦头烂额…… 嗯, 事业上的问题也是妻子手动制造的,把掌权人送进监狱后趁势抓住漏洞狠狠整了一通,搞得季家产业动荡,然后她最近正瞄准时机疯狂捡漏。 天凉王破很不理智,但把法制咖老总弄进监狱,然后趁着对面群龙无首时猛吞蛋糕吃,当然很理智。 理智且狡诈,一个优秀的生意人。 所以,洛安此时站在【季家大宅】门前,一点也不嫉妒。 他只是有些感慨,因为联想到了妻女如今的住所。 ……当初结婚时没想那么多,他没和她那些朋友见过面,也没仔细打听过这方面的避讳与禁忌……说来惭愧,当初的婚房,如今的住所,是妻子买的房子。 不过,客观意义上来说,安各当初并不是专门为结婚买了一栋房子—— 她根本没买房,只是提议“就把我现在住的单身公寓装修扩建一下作为婚房吧,反正我住惯了”,而那时对这方面一无所知的洛安顺从点头,便敲定了婚后的住所。 如果当初亲眼见到对象在订婚时买房,洛安肯定会了解到“结婚买房”规则,并表示“我来买吧”,然后自觉掏出钞票。 他那时在玄学界已立下名声地位,根本不穷,随随便便几套房几辆车都可以出手,做委托时工作需要还必须出入拍卖行买那些名贵玉石古董呢——在玄学界闯出地位后没人会穷,没看那些只是拍马屁的半桶水天师就有钱住别墅吗—— 只是和妻子比较起来挣得不多,刚下山的苦日子又令他把勤俭节约刻在骨子里,所以,洛安其人实在不会令人联想到“富有”。 所以,就像多年后的安洛洛一样,那时安各默认对象“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侦探,手头没什么钱也挺窘迫”,于是根本没跟他提过什么婚前资产,更不可能要求他去买房买车。 单论中州,她拥有的房产就超过百位数了,跟美丽老婆计较一栋房子一辆车干嘛。 更何况遇见她时,洛安亲口表示“居无定所”,做酒保做服务员做各种零散兼职,暗示他“想去你暂住的地方看看”时,被他领到了野外悬崖旁指着下面的山洞…… 刚想“哈哈哈”傻笑捧场他这个有些不好笑的冷笑话,却发现对象的表情似乎是认真的。 ……说真的,这年头谁会居无定所住在山洞里啊?对象气质是很仙,但他难道真是修仙长大的吗?? 几番来回后,洛安察觉到一些,便改口说自己有和别人合租一栋很不错的公寓——也不算说谎,那时他单身,为了方便照顾师门,常常和同样单身的师兄住在一起,而且师兄有时赌球上头,还要靠他垫付房租钱的。 当然,保守如洛安,怎么也不可能同意带女朋友去合租的公寓里——两个成年单身男人合租的公寓,进去就可能看到光着膀子只穿了一条大裤衩的师兄本人,属于他的私人空间只有卧室……洛安怎么可能带未成婚的女友过去。 所以,有一个“条件不错”的合租公寓,但不能带她去。 ……那就是条件不好啊,环境嘈杂家徒四壁什么的……安各听着听着,实在不觉得这种货有能力拥有房产,怕伤他自尊,结婚时就根本不提买房的事了。 反正她也真没觉得委屈——那栋单身公寓是自己事业开始后买给自己的第一份礼物,第一栋彻底甩开家族资源后建立的居所,各方面意义都无比深刻…… 结婚时装修扩建一番,和喜欢的人一起亲手把它布置成温馨的小窝,对安各而言,那就是最好的婚房了。 她事业的起点,她婚姻的开始。 安各很满意,尤其是对于洛安问都不问就点头说好,住址装修扩建全由她说了算的态度。 如果对象争着抢着要凑钱给她买个她不喜欢的小别墅要她住过去,暴脾气如她,反而会生气吧。 “婚房我来定,就重新扩建装修我自己公寓” “婚服我来选,我说要什么风格你就穿什么,这边一串西装那边一串红袍你先换给我看让我拍照” “婚礼流程规模全部由我决定,一切从简,你挑几个重要的人邀请到场就行了,总之尽快结婚不要拖沓” ——对她的一切霸道决定点头说“好”,问都不问就全力支持的态度,安各是真的很喜欢。 这样的他就很好了。 ——然而,当洛安自己复盘曾经这段操持婚礼的日子,只觉得愧疚。 没给她买房没给她买车,只对她一切要求说好,纵容她兴冲冲买来各式礼服让他换上,不问价格也不关心牌子,觉得只要她开心就万事顺利——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呆子。 ……如果不是她的朋友,呆子是意识不到自己当年有多呆的。 相遇相识相恋,仅仅三个月就缔结婚姻,现在想想,当年的自己实在有太多不妥,也有太多功课没做了。 即便认识安各时他已经下山入世,却也没接触到“买车买房才能结婚”的俗世观念——连陌生异性都不靠近不说话不投去眼神,遇见未婚妻前他对男女之间的种种毫无兴趣,怎么会知道呢。 轻率又鲁莽,被从未体验过恋情冲昏头脑,作为一个伴侣有太多不完美的地方,难怪她如今会喜欢自由,那么讨厌被婚姻束缚。 ……那时太笨拙。 直到被她的朋友提醒,才后知后觉,不该住在妻子所有的房子里,不该理所当然地使用她赠予的高价值财物…… 但礼物可以退回去,婚房又不能退。 所以洛安有认真想过定期给安各房租钱,当然,也从她对“退礼物”这件事的态度中看出她绝对不会收…… 于是默默汇款过去了,反正她户头众多、户头里的数字位数也众多,他每个月汇一笔小小的房租钱过去也不会被发现。 洛安至今也还在默默给她户头汇房租钱的,按照首都最高房租的标准价格汇。 ……其实他也不明白,如今作为首富,为什么安各还要住在那栋房子里……和眼前的豪宅比起来,实在是…… 太委屈她了。 哦。 也可能,是她有了女儿后在工作和女儿之间愈发忙碌,所以懒得更换? ……虽然,如果她住的不是当年的房子,他就不可能陪在她身边了……没有这把伞之前,他白天只能在那栋房子里活动…… 但现在已经有了黑伞,可以在白天陪她离开那栋房子——她不该再委屈自己了,为什么不搬去这样一栋豪华漂亮的房子里呢—— 季家不值得住在这种地方。只有她值得。 她千辛万苦奋斗得来的首富名号,应该好好享受。 “铛……” 豪宅内,突然钟响了。 “……好吧。现在倒也不能来住。” 洛安低头看了一眼腕表,时间已经跳到了下午四点零四十四分。 ……他刚刚打量这栋豪宅,其实只是在等这一分钟。 时间到了,收回思绪,步入大门—— 洛安合上黑伞。 ——没有阳光了,穿过那扇门,宅邸内部滚满了阴气浊气,鲜亮的草地铺着鲜亮的阴影,光线奇怪地弯折扭曲,不远处的豪华座钟也弯折扭曲—— 一个女人的尖叫声传来,人工河里淌过似有似无的血。 “脏东西真多。要好好清理一下才行。” 洛安缓步走向季家住宅,通往那栋别墅的车道似乎很长,他一步一步走过去,仿佛还留在原地。 混凝土地面,也仿佛出现了粘稠的血肉触感。 但洛安依旧神色平静,直到他听见身后传来呼啸的引擎声—— “嘿,让开让开,别拦在车道上——呃呃,等等,你——?!” 拜访这栋豪宅的天师,第一次露出了平静以外的表情。 他转过身去,不远处是淌血弯曲的座钟。 ——大红色的跑车在长长的车道上“嘭”一下停止,灰暗的阴气中,车上的司机亮眼得像团小火球。 校服系在腰间的少女探出车窗,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拉下了自己的墨镜。 鬼魂制造的歪曲结界里,十六岁的安各瞧着这位陌生的客人,不禁吹了一声长长的口哨。 “嗨,这位大帅哥,你也来季家玩吗?要不要坐上我的副驾驶试试?我可以带你兜风呀~” 洛安:“……” “还是说,要来一杯吗?来一瓶?来吧来吧,我带大帅哥你去兜风,我们一边飙车一边喝酒,体验飞一般的——” 洛安:“不,谢谢。” 第040章 第四十课 年少轻狂时犯的错比三天没洗头的头屑还多 安各至今为此的人生, 堪称波澜壮阔,基本什么也没错过。 事业,友情, 家庭, 子女…… 基业稳定的超级大富豪, 年轻美貌又健康,还拥有一个超级美丽感情特好的对象, 一个超级可爱性格特好的小孩——广大网友发帖吹牛做白日梦时都不敢这么吹。 她在拼搏的时候奋力拼搏,恋爱的时候也全心恋爱, 创业也好闪婚也好怀孕也好,人生中的任何一个重大决定都干脆利落、毫不犹豫,迈进这些至关重要的岔路口,似乎没有任何忧虑或恐惧。 就像无论如何也坚定相信这是个科学的世界、以至于邪祟不扰万鬼不侵; 安各面对自己的人生选择, 也走得昂首挺胸,异常坚定,仿佛确信一定会有最好的结果似的。 结婚时担忧对象不值得信赖依靠托付一生, 要孩子时担忧自己是否能承担起一个新生命的重量—— 要不要再谨慎些,考察一下对方的经济条件与家庭环境?他究竟是做什么工作的? 要不要再理智些, 没有帮助、独自一人生养孩子堪比泥菩萨过河,遗腹子还是打掉比较容易开始新生活吧? ——这样的规劝声, 安各听过太多太多了。 来自朋友, 来自家族…… 封建如安家, 曾经也不赞同她把安洛洛生下来, 因为“一个寡妇生孩子太不好听, 对名声有污”。 ……况且, 无论朋友还是家族,曾经都不是很相信, 安各怀的孩子……咳,是不是她正经丈夫的。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69节 毕竟这位奇葩寡妇在葬礼上亲口表示“我要去左拥右抱帅哥美男,享受花花世界,死鬼前夫拜拜了您内”的意思,对象尸体直接全自动火化一眼没去看,没哭没惨叫,主持完葬礼就如同冲出马厩的野马、夜夜穿梭在各种好玩东西中…… 咳。 大家倒不是觉得她人品不好,臆测她婚内劈腿什么的…… 只是,这么个家伙,这种死了对象的反应,怎么看也不会觉得,她是那种“心系亡夫,满怀悲痛爱意抚育遗腹子”的类型啊。 安各没什么反应,她甚至顺应着那时的流言与规劝,跟朋友圈里几乎每个朋友都表示了“嗯,是,孩子已经打掉了”。 然后显怀时默默躲起来,完完全全孤单一个人生下了安洛洛。 洛梓琪作为姑姑,都是安洛洛出生后才知道她存在的。 ——安洛洛作为首富之女之所以在上流圈隐身那样久,身份消息能被安各保护得那么严密,也是这个原因。 从一开始,在安各所有的人际关系里,安洛洛就是个“未出生”的小孩。 谁也触碰不到安各的女儿,安各的家。 她把这些强硬地、秘密地圈牢在自己的领域里。 谁碰谁死。 ……谁也弄不清,安各在想什么。 说到底,大家曾经劝说她结婚谨慎、不要生育——也并非错误。 这是人之常情,也是尘世的无奈。 面对重大的选择,大家都会有点烦恼,有点犹豫,有点不坚定……就像坚信科学时却忍不住在经过祖祠时放轻脚步、教育子女不要在米饭上插筷子…… 哪里像安各呢,说着不信鬼神就真能跑到亡夫坟头蹦迪,说着恋爱结婚,真就倒追三个月直接领证把人骗回家了。 大家真的忍不住想,她也太离谱了吧,怎么会有那么坚定那么幸运的家伙? 这家伙难道是超人吗?还是天命之子啊? ——为什么,她每个风风火火、迅疾强硬的人生选择,明明该为草率与鲁莽付出代价的,却似乎没有一个出错? 她放弃家族,创业后拼成了首富;草率闪婚,却嫁给了一个最好的对象;意外怀孕,却有了一个特别可爱的女儿。 ……怎么会有每个人生选择都那么坚定的人?怎么会能自然摆出“我选的就是最正确”姿态?怎么会遇到每个重要大事都超快做决定、每个后果都会反过来证明她的决定绝不出错? 太多人羡慕。 太多人嫉恨。 【任意一段人生都不出错】,谁都想要啊,但谁都不可能啊。 ……当然谁都不可能。 人生就是要犯错的,犯很多很多错。 安各是事业成功——可是对象活着时她忙于工作常常忽略他,有了女儿后她忙于工作也常常疏忽。 安各是婚姻幸福——可是丈夫下葬时才意识到自己不够了解他,女儿七岁了还要摸索他是死是活。 安各是潇洒快活——可是他死前最后一次见面就是一个夜晚,她一如既往安心沉睡,他一如既往地偷偷离开去工作…… 睡得特别沉,特别舒服,睡眠质量特别好。 可苏醒后没看到他回来,起床后也没等到早饭。 想着再见面时要跟他吵闹几句表达不满,却没有再见面了。 ……是因为睡得太沉了? 太沉了吧,连永别时都没醒来。 从那以后,所有的夜晚与卧室,都像是牢笼。 用爪子抓用牙齿咬用脑袋撞,找不到逃出去的办法。 这哪里是什么值得嫉妒的人生啊? ……是啊,显于人外的全是幸运与正确,翻开自己至今的人生,满页满页的错误。 单论“我对我早死美丽老婆的恶劣态度”,安各复盘时就能写出几百张纸的检讨书来。 还只是记忆里随手扒拉的单方面吵架语录,各式骂骂咧咧,嗯。 ……不过,不过。 错误再多,也不会掩盖美好的结果。 如果要安各自己选一段最错误的人生检讨自己,绝不会是与他相处的时间,也绝不会是与洛洛宝贝共同成长的日子——结婚后犯错的自己,带娃时犯错的自己—— 和他们待在一起时,犯再多错,她也很喜欢。 喜欢他们,也喜欢和他们待在一起的自己。 ……所以,如果要安各自己细细翻阅目前人生里的每一个错误,挑出一个她最不喜欢的、最不堪回首的、错误比蚂蚁还多的阶段…… “我十六岁的时候啊。” 成年已婚的豹豹这样对自己的丈夫嘟哝过,“你不知道,我十六岁的时候,简直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弱智傻货……” “年少轻狂,我们那时候都会犯些错。” “……不不,我不只是一些些错……我那时是……” 对上丈夫好奇的眼神,看见他眼睛里染回黑发的自己,酒后差点吐真言的安各哽住了。 “……一丢丢,哈哈,一丢丢小叛逆……” “没关系,谁都会有叛逆期。” ……不是啊。 谁家的叛逆期会放学后跳进跑车,在盘山公路飙到120迈,还一只手抓着方向盘一只手握着酒瓶吨吨吨喝酒。 那不是叛逆,那是嫌活着太无聊,想要穿越异世界吧。 ……安各回想自己的十六岁,已经不是“悉数人生错误”了,那是“悉数违法行为”“悉数作死案例”。 她的十六岁就是作死的十六岁,喝酒飙车打架,怎么刺激怎么来,还在吸烟纹身与打鼻环边缘蠢蠢欲动—— 交通法和未成年法是什么,一点也不酷,青春无底线,嗨起来家人们,那边的帅哥看过来,耶—— ……在夜店派对蹦跶着大喊这种话的十六岁少女,不是弱智傻货,是什么啊。 十六岁的安各,可是有安各本人认证的“弱智”标签的。 ……由此可见,安洛洛眼中热爱喝酒飙车到处玩的妈咪,她真的收敛不少了。 起码她只是提到道路法规定的最高速限度内,而且她开车绝对不喝酒,遵纪守法第一人。 安各嫌弃自己的十六岁嫌弃到什么地步呢——如果这个世界有时空穿越器,她一定会想办法穿越到十六岁的时候,然后给弱智几个正义的大耳刮子扇醒她,把她压去派出所接受口头教育…… 当然这个世界还没发明时空穿越这么先进的东西,除了自己和那几个朋友,也再没人知道十六岁的自己是什么鬼样了,哈哈哈哈! 她已经洗心革面找了对象好好工作了,她绝——对不会暴露! “帅哥,你长得这么好看,脾气却有点不好哦?” 十六岁的安各撇撇嘴,手指头戳来戳去:“不上副驾驶就算了,你竟然还抢我酒。好看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今天原本是个艳阳高照的好日子,男闺蜜家新买了房子,季应邀请她来体验一下刚铺好的车道,于是安各直接跳进一辆马力最强的跑车,带着一箱冰啤酒,听着摇滚戴着墨镜嚼着泡泡糖就飙来了—— 没想到,嘿,今天季家还有请别的客人。 还是这么这么这么好看的大帅哥。 比学校校草还好看好多好多,比电视剧里的明星还夺目好多好多。 就是有点成熟,不太像自己的同龄人……像是工作好几年的社会人,气质一点也不像是学生……不可能是季应的朋友,难道是季家家主的合作伙伴? 害,管他呢! 大五岁大十岁大二十岁无所谓,这么好看还在乎什么年龄! 作为一个骨灰级颜控,安各第一时间就刹车停住,然后热情洋溢地邀请这位陌生大帅哥上车。 上车,坐副驾驶,被她带去兜风——四舍五入就可以被她带去酒吧灌酒,然后醉意朦胧地被迫官宣成为她男朋友了,耶! ……结果帅哥完全没有回应她的热情邀请,他冷若冰霜地看着她,仿佛看到了一个在死亡边缘反复横跳的弱智…… 直到她拿出一瓶冰啤酒递给他,大帅哥才有了回应。 他直接顺着她的动作拉出她装满啤酒的冰镇大箱子,然后“哐”一声扔路边,又抬腿“噼里啪啦”踢碎了所有酒瓶。 冷酷无情,干脆利落。 安各:“……嘿!那是我的酒!你别以为好看就能为所欲为,我告诉你——” 洛安扭回头瞧她。 “……好吧好吧,好看到帅哥你这个程度,干什么都行啦。” 安各嚼着泡泡糖,用一种很烦人的动静咂咂舌:“没想到你长得这么好看,脾气却这么差劲。一箱酒也没关系啦,大帅哥你要是愿意,我买一百箱酒给你砸着玩……好不好?只要你上我副驾驶,跟我去兜风。” 洛安:“不。” “……帅哥你脾气真的很差。真的不来兜风?我可以带你飙去140迈。” 洛安:“……” 要不是这里只是阴气组成的结界,眼前这家伙只是一段曾经在季宅上演的怨气留影…… 未成年人。 140迈。 他冷静地想,如果这是真的,我回头一定要把她的所有车轮胎卸下来。 开什么车,她开空气去吧。 “真的不考虑上我的副驾驶吗?嘿,我车技超好的哦,搭配啤酒与——” 黑衣黑发,风姿古典的美丽大帅哥抿了抿嘴。 “开车不喝酒,亲人两行泪。” 大帅哥抿嘴也好看,怎么这么好看哦……嗯?他刚刚说什么话来着? 被美色迷得听力失常的颜控少女挠挠头:“哦,无所谓啊,我巴不得我全家去死。”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70节 那些老东西死了肯定造福社会的。 洛·真正全家代表·也的确去死过了·安:“……” “好。那再见。” 说罢他转身就走。 “哎哎哎——大帅哥大帅哥别走啊——你叫什么名字呀电话号码多少,你有女朋友吗没有的话正好考虑一下——” 红色的跑车又哧溜向前滑了一段——然后“咔吱”再次刹住,仿佛一条追着人脚跟跑的小狗。 洛安回头,看到她又兴奋又欢腾的脸。 ……这并非现实的妻子,只是一段过去……季家大宅里的脏东西导致宅子里时空混乱,出现了不少属于过去的留影而已…… 但,也不能说她是虚假的。 在她眼中,没有阴气没有血迹没有扭曲的时钟,这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天,她响应着朋友的邀请开着车来到这里—— 曾经她肯定这样开车来到这里,才被宅子里的脏东西复刻下,变成一段来自过去的留影。 这不是他的妻子,却也是真实的安各。 ……十六岁,太小了……身高都没长上去……虽然成年后安各也不高,但十六岁的她显得“瘦小”许多……感觉还在长身体的发育期,并且,没怎么摄入好的营养。 老实说,洛安看着十六岁的她,只想扎她车胎、摔她酒瓶,再揪着她耳朵进行交通安全教育,最后给她多多喂点红烧排骨大米饭吃。 ……说真的,怎么这么瘦小?这时候她肯定没好好吃饭,一天到晚垃圾食品吧?? “帅哥~帅哥~” ……洛安心情很复杂,不是心动的复杂,是长辈式的复杂。 又想教训她交通安全法,又想给她多多喂大米饭吃……无论如何,他是不可能把这个“安各”看作“妻子”了。 但这不过是季家大宅这个肮脏结界里,浓厚阴气组成的一段留影,口头教育也好喂饭也好,都不会给现实的妻子造成任何影响…… 不过是一段留影。一抹阴气。 过去的录像带里的人。即使和她见面、触碰、说话—— 也与现实的妻子无关,产生不了任何影响。 ……他不该再和她纠缠了,时机正好,不能错过…… 想到这里,洛安继续往别墅走去。 他眼中,明亮的草地全部枯死,洁净的车道遍布鲜血。 合适的风水,合适的时间,天和地利时——非常强大的怨鬼待在一个区域里,有时便会组成这样的结界。 结界里会留下一些不同时空的留影,记录过去某个时间段发生的事。 好比医院里不断游荡的无头护士,学校天台不断爬上跳楼再爬上的…… 洛安顿住了。 不对。 怨鬼的结界里,只会有怨鬼。 他抬眼看去,洁净的车道遍布鲜血,鲜血尽头的是——一个年轻幼稚的女孩开着大红色的跑车,手边放着啤酒嘴巴嚼着泡泡糖—— “嘭”一声撞在喷泉上,插进前挡风玻璃的树枝拦腰截断,鲜血和肠子一起涌出来,尸身在压扁的车头里混成一团,最终碎成点着火星的肉末。 一场极端惨烈、毁掉所有美丽、希望与未来,场面血腥得甚至有点恶心的车祸。 然后,血液慢慢消失,碎开的肉块一点点拼合……车道尽头、抵达别墅的喷泉旁光洁如新…… 而车道那一头,再次响起了摇滚、笑声、引擎的嗡鸣,一辆大红色跑车里坐着一个年轻的小女孩。 怨鬼的结界里……不会容许明亮的存在……除非,是一遍遍恶意破碎她的,死亡循环。 洛安的茶色眼睛追着那抹被操控的阴气,从车道尽头,看到车道末端。 然后他猛地伸出手—— “哦?你同意啦大帅哥?” 一直在他旁边慢慢溜车的安各立刻探出头,她不清楚这个帅哥原本走得好好的,怎么往前看到车道尽头就僵住了,僵了半晌后又飞快往后看—— 她才不管帅哥心里怎么想,愿意搭理她就好啦! 安各开心地发出邀请:“来呀来呀,上我副驾驶——” “不。” ——大帅哥拒绝了副驾驶。 三分钟后,安各茫然地被扣上了副驾驶的安全带,看着那位陌生大帅哥握上方向盘。 咦。 等等。 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是怎么把她从驾驶座拎去副驾驶……好像是随随便便伸手一拎就……咦咦? “那个,大帅哥……” “未成年人不可以开车。”洛安转过方向盘,离开这条布满恶意的车道:“而且,我不叫大帅哥,我的名字是洛安。” “……好名字呀,那我叫你安安……” “不可以。这位小姐,我已婚了。” ……哦。 嘁。 十六岁的安各忍不住小声逼逼:“结了婚还可以离嘛。恩爱狗。呸。” 洛安:“……” 洛安闭闭眼,又睁开,继续冷静地开车。 “其实,也快了。最近我和她感情有了一些问题,可能在离婚边缘。” 安各打了声哈欠:“那就直接分呗?下一个更香!” “……我说的是,一些需要努力调和沟通的问题……” “分分分!赶紧分!单身最棒耶——单身的世界布满自由海洋——” “……你还没认真听是什么问题呢,年轻的小姐。” 要听什么啊,当然是劝分,这么个大帅哥单身后就可以便宜我了!他老婆不要我要! 年少轻狂的十六岁弱智扯扯衣领,轻咳一声。 她故作成熟道:“感情的问题,不需要调和,也不需要沟通。对方很烦、问题很多、矛盾复杂——那当然是直接换成新的啊,下一个永远最好,修修补补的浪费时间干嘛?” 洛安:“……” 洛安:“哦。我不知道,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十六岁弱智在副驾驶上摩拳擦掌、手舞足蹈:“那当然!赶紧分!立刻分!有了分的念头就不需要再犹豫!你不如明天就去办离婚手续吧?” 洛安:“……” 第041章 第四十一课 时刻面带微笑似乎脾气很好的家伙真有点恐怖 安各话很多, 也很会聊天。 一个能交到许多朋友的人,一个能做到顶尖的生意人,必然很擅长与不同的人找到共同话题、进行愉快的沟通交流——换句话说, 必然是个社交恐怖分子。 掌握谈话的节奏, 寻找有利的信息……这种人很会聊天, 而且很会把对方被逗乐,制造令他人放松警惕的空气, 反过来对其产生“这个人真适合做朋友”的印象。 当然,这并非欺骗。 就像季应眼中看到的, 在大多数朋友眼中,安各的确是一个脾气极好、性格极大方、一丁点也不“麻烦”的女人。 ……嗯,脾气好。大方。不麻烦。 ——洛安第一次从她朋友那里听到这种评价时,差点错觉自己和他们活在不同的宇宙。 要知道她跟自己吵架时吵到一半跑出去出差, 忙完工作静下来后想着想着又气起来,于是远程一个电话,在通话那头噼里啪啦继续对他大吵大闹…… 洛安把手机开着免提放在厨房备菜台上, 洗完碗拖完地还去洗了个澡,回来时她还在那边大吼“你这个总不听人话的大大大混蛋”。 ……脾气好, 这是哪个宇宙定义下的脾气好了。 “我没有不听人话。” 洛安拿出应对妻子吵架专用语气——无比平静,无形顺毛—— “我刚刚只是在洗澡。” 对面……对面一下就安静了下来。说实在她吵到现在已经遗忘了起初吵架的原因, 吵架好像完全不重要了。 更重要的是对面说他刚洗完澡。 “哦……不好意思……那我们换成视频通话吧, 让我看看……” “不。” “……你这个又古板又固执简直无可理喻的——” 好的, 她又开始了。 洛安把开着免提的手机默默放远了一点, 然后出门去做委托, 做完委托后回来, 大声骂人的手机已经开始传出呜呜嘤嘤的动静。 洛安……洛安还能怎么办呢,他察看了一下天色, 又掐指算了算云层里的水汽。 “我来找你了。已经下飞机。” “……真的吗?” “真的。所以我要挂断通话了,你乖一点,不要再闹。” “是吗……听上去你又在随便撒谎……”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71节 “酒店地址发给我。” “……真的吗!真的吗真的!我以为你随口瞎哄我的,我这次出差的地方要做三个半小时飞机才可能——” 还好,御剑飞行十分钟就能到。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这只是无数场吵架结束方式中的一种。 远程吵架就直接去见她,近距离吵架就边做自己的事边对她微笑,总之她那些骂骂咧咧一般不会进脑子,当成一种嘈杂又可爱的背景音就好…… 哦,这么想,他似乎的确是个不怎么听人话的家伙。 但洛安毫无愧疚之心。 正如同妻子风风火火的脾气,“不怎么听人话”是他自小的天赋技能。 而且妻子也不在乎他是否认真倾听,发脾气时的她,只是要鼓足劲单方面输出。 她嚷嚷“我要毁灭全世界的广场舞时”并不需要你在旁边认真指出“你只是因为在围观光鑫广场那边年轻女孩的集体热舞时不小心被人群挤掉了冰激凌球,豹豹,你不能因为这件事决定毁灭全世界的广场舞”。 你只需要回答“是的,去毁灭吧,顺便我能再给你买一颗冰激凌球吗”。 ……否则她又会揪着你话里的“集体热舞”彻底炸毛,反复质问你是不是觉得那个领舞的短裙美女很辣很性感,你是不是一点也不关心她和她失去的冰激凌球,你就知道把眼睛黏在短裙美女身上…… 这时候,你就更不能认真倾听、再认真回复—— “没有,豹豹,我根本没有去广场那里看到舞蹈,只是坐在家里看书,突然看见你抓着空空的甜筒皮哇哇哇地冲进来,向我宣言你要毁灭全世界的广场舞。” “……你就是不在乎我和我的冰激凌球!你就是你就是——呜呜呜我的本周限定最后一颗香草冰激凌球——你是我对象,我对象竟然不在乎我的冰激凌球——” “……” “呜呜呜——冰激凌球——冰激凌球——我要毁灭全世界的广场舞!!” “……是的,去毁灭吧,顺便我能再给你买一颗冰激凌球吗。” “*吸鼻子的动静*不……限定的……那家店已经关门了……没有了……” “我去给你做,照着网上那家店的菜单图片。厨房还有材料。” “……那要两颗冰激凌球。香草味和巧克力味。” “三颗,换你放开我的裤管。” “……不要!!” “三颗冰激凌球,一瓶带弹珠的汽水,你放开我的裤管,上来和我抱一下。” “……那好的叭。” 洛安伸手抱过她,另一只手把刚刚合上放在旁边的书重新打开,偏头无视了妻子“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吃甜筒皮”的邀请。 所以,“大方”“不麻烦”。 在哪个次元,这两个词能和他热爱撒泼打滚的妻子产生联系啊? 于是洛安发自内心认为,安各那些用“大方”“不麻烦”“脾气很好”等等词汇来评价她的朋友们——都像是脑子有点大病。 难道是身上的器官有什么残疾吗? 他真心希望他们去医院看看。除了季应。 所以,那之后,洛安对她朋友的态度就更加平和……不管是找上门的那个谁谁兰,还是其余没有出声的…… 或好或坏,或艳羡或嫉妒,洛安一律摆出平静无波的态度。 就像多年后他认真教导女儿的—— “洛洛宝贝,那些是残疾人,我们要对残疾人摆出最温和的同情态度。作为智障或眼瞎怪,他们已经很可怜了。” 安各不知道这些,就像她不知道每次远程吵架时洛安都把手机开免提、放到一边然后静静去干自己的事。 对他吵架不过是一种豹豹式的撒娇罢了,而且,每一次,都会得到他行动上的回应。 给她做冰激凌,坐飞机来找她,抱抱她哄她开心。 要是安安老婆曾经有认真说过一次——“你说的这些话太过分了,我不想再听你说话”——如果他有表达过一次不满,安各一定会有意识地控制住,这种奇奇怪怪的宣泄方式。 但他没一次认真表达过——那是因为他基本没一次认真听过,嗯,幸亏安各不知道。 ……她也弄不懂自己,为什么对着其余所有人都可以应对自如,对着这个人,连最信手拈来的“好好聊天”也做不到。 掌握谈话的节奏,寻找有利的信息……不存在的,完全不存在。 她要是可以把工作社交的那一套用在洛安身上,还犯得着多年后去纠结“他究竟是活的还是死的”“他究竟有没有打算抛妻弃子”吗? 温柔美丽的早死老婆……他是真的脾气好吗?是真的很温柔吗?最近听秘书说眯眯眼都很恐怖,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虽然她老婆也不算什么正儿八经的眯眯眼啦,他只是经常对她露出很好看的微笑…… ……不! 绝不!! 怎么能把“安安老婆”和“恐怖”联想在一起!绝对不可以! 这是歪曲历史——玷污真理——亵渎—— “……你有点恐怖。” 十六岁的安各哆哆嗦嗦地说,她实在太害怕了,以至于那种社交恐怖分子特有的亲和力笑容都挂不住:“你究竟是谁请来的啊,大帅哥,哈哈,现在这情况可越来越不好笑了……” 主驾驶上的男人没有回答她。 见面第一眼他砸碎了她的酒箱,刚才他轻轻一拎就把她捆在了副驾驶座上,现在他正握着她的方向盘,开着她心爱的跑车飙出车道—— 然后以每小时180公里的速度,把车头对面遭遇的每一个人碾成肉泥。 男人开着她的车撞过一切会溅出血的生物,脸上是一种平静温和的微笑,仿佛自己刚刚只是准备蒸馒头,找到了一截趁手的擀面棍而已。 ——很好,原来美色不能覆盖一切,而她并不是能目睹天地倒塌下来、依旧嗨喝啤酒、万事不怕的英雄。 血腥暴力……鲜红马赛克……车头上时不时造成的比丧尸片还恐怖的场景…… 安各一边干笑着试图轻松调侃“大帅哥别这样”,一边紧紧抓住安全带,平生第一次产生了逃跑的冲动。 封建迷信不可怕。妖魔鬼怪不可怕。悬崖高山不可怕。 ……这家伙可怕!可怕死了!! 精神病!变态狂!180公里每小时——她专门改装过的跑车记速表都要爆了——他竟然还在微笑——这个疯子疯子疯子!! 大概是感应到了她即将发出豹烈尖叫,开车的杀人狂大帅哥——不长得再好看也是杀人狂——瞥了她一眼。 “安静。” 他说,再次提速,脏器在车轮下飙成肉花,刚刚卡在挡风板上的头颅变成一团碎末。 跑车在她手里是炫耀的财物,在他手里,完完全全就是…… 凶器。 一柄朴实无华、用于收割生命的凶器。 安各近乎窒息地看着那颗人头变成碎粉,那家伙摁开雨刷调节器——他竟然还有功夫打开雨刷调节器——视窗驱开了一些鲜红马赛克,安各看到前方有一个推着婴儿车散步的女人。 安各:“……不!不!不不不你这个疯子那里有婴儿——” 巨大的惊恐与慌乱中,她哽咽一声,浑身上下的僵硬仿佛被冲破些许,便立刻用力抠开自己的安全带,扑向主驾驶座:“停车停车停车你这个疯子杀人狂——” 早有预料,洛安叹了口气。 开车时不要乱动……她怎么总是记不住? ——他油门踩到最大,无形的咒符再次迅疾拍上车头,如风如雷如一把蝴蝶般的剪刀—— 女人与婴儿篮被高速飙出的汽车拦腰斩断,犹如之前在恶意下重复的“安各”死亡。 洛安伸出一只手,阴阳眼里清晰现出那个半截身子的女人在半空裂开喉咙——他伸出手拽出那家伙的舌头,死死拉长又用挡板割开——另一只手,紧紧按在了安各身上,把尖叫又乱抓的小女孩盖在那只女鬼的阴气之外。 “安静。” 他在工作。 第042章 第四十二课 一般去探监时都要做好一定的心理准备 当洛安操纵车胎微笑地碾过女鬼呕出喉咙的肠子时, 安各——现实的安各正在和安洛洛说话。 “你知道吗,”说这话时她正巧也开着车,感慨颇深:“你爸当年特别注重交通安全, 坐我车时总说要慢点稳点, 还不允许我急转弯……真是个慢吞吞的臭古板。一点也不酷。” 与此同时, 结界里的少女安各:“啊啊啊慢点慢点慢点疯子啊呜呜呜——” ……嗯,那是结界里的事了。 结界外, 没有任何鲜红鲜红的马赛克—— 吃过午饭后安各带女儿去了攀岩馆,然后搓了一下午的陶艺——总之带娃度过了一个快乐和谐的周末下午, 春光明媚,鸟语花香。 正常的周末下午就是不该出现任何鲜红马赛克的,正常的工作内容也不该是把车飙到最高速、从怨鬼与年幼妻子的尖叫中微笑碾压过去。 ……虽然正常的母女俩中午在快餐店的那一番讨论走向很不正常,还产生了很深远的后果……但安洛洛被妈咪带着玩了一下午, 早就把自己吃汉堡时随口的那几句话抛之脑后。 大人比小孩会掩饰多了,她一点也不觉得妈咪和自己做陶艺时出门打的那几个电话代表了什么,只觉得“中午时莫名其妙的聊天就这么过去了, 现在期待晚上妈咪订的私厨餐馆就好啦”。 哦,但现在妈妈驱车前往的不是私厨餐馆。妈咪说要“先去处理点公事”。 听见前排开车的妈妈再次不经意地提起爸爸, 即使是总把“你爸早死了”挂在嘴边的妈妈,今天提起爸爸的频率也尤其高了—— 车后座的安洛洛很高兴, 虽然她说不上什么原因, 这种高兴就像是听到爸爸说“可以告诉妈妈我今天不在家”一样。 小孩子摸不清具体的原因, 但就是直觉很开心。 爸爸妈妈是诞生起自然而然就摆在一起的两个世界支柱, 希望这两个支柱站在一起是所有小孩最初的愿望——只除了安洛洛家特殊一点, 她用自己的魔法眼睛看过去, 看见爸爸妈妈虽然在自己面前站在一起,实际却分隔在两个不同的世界。 白天与黑夜, 家外与家里,阳光与阴影。 不是什么感觉上的,是切实分割开的,两个泾渭分明的世界。 安洛洛眼前明明是完整的两根世界支柱——可以抓住妈妈的手,也可以抓住爸爸的手——古怪又自然,她就是这样成长的,只需要在妈妈询问“洛洛你为什么要高举另一只手空挥”时回答“这样更高兴”就行啦。 可是,不知为何,随着安洛洛逐渐长大…… 仅仅是自己同时抓住爸爸妈妈,好像有点不够了。 她有点想要把爸爸妈妈的手放在一起。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72节 她就是无法把爸爸妈妈的手放在一起。 爸爸向她解释过许多次“爸爸只是不可以碰妈妈和妈妈说话而已,这不是大问题”,安洛洛也很相信这不是大问题,因为爸爸能做到一切,怎么会遭遇大问题…… 但,还是有点困惑。 如果爸爸不觉得这是个“问题”,为什么要一遍遍地下意识伸出手,又一遍遍地默默收回去呢。 果然,还是有点问题吧? 只是问题很小,是个小小的、容易解决的问题。 ——没关系!有全家最聪明的她在,肯定可以很快解决这个小问题啦! “你说啊,洛洛,怎么会有你爸那么无语老实的家伙,开车稍微快一点点怎么啦,稍微炫了一下技他就……” 妈妈还在驾驶座嘀咕。 安洛洛原本想点头的,因为爸爸也的确经常教导她“绝对不要学习妈妈飙车,那样不酷,还很蠢,很危险”,爸爸带她出门要么步行要么直接飞。 但她后知后觉想起了妈妈曾经说的“你爸他连鸡都不敢杀”,与爸爸数次面带微笑在厨房制造的马赛克现场—— 爸爸给出的解释是:“保持微笑是很重要的,洛洛,这代表你对生命的尊重,每个生命结束之前都值得看到美丽的微笑,所以,下手抠出它的心脏前保持微笑,这也是一种礼貌。” ……安洛洛回忆了一下爸爸的教导,决定持保留态度。 “我知道了,妈妈。” “虽然他自己也有驾照,但他甚至不怎么愿意开车,除非碰上我喝酒的时候……某种方面而言,他真挺胆小的……哦,到了。” 安各拉上手刹,车子停下。 她解开安全带,回头说:“妈咪临时要去里面一下,谈点公事……车内空调没关哦,洛洛手边还有刚刚从陶艺礼品店买的画册吧?妈咪十分钟就回来,很快很快,所以你先——” 安洛洛已经拿出了自己的新画册。 “嗯嗯,快走吧,走之前麻烦妈咪帮我把音响打开。” “……” 这臭小鬼。 安各立刻就压低声音做出阴森的调调:“妈咪可是要把你一个人放在车里十分钟,下车去别的地方……” 安洛洛翻过一页画册,语气敷衍又无奈:“没关系,妈咪,我有魔法眼睛,只要你不离我很远,我就可以保护你的。” 安各:“……” “走吧走吧,妈咪不要怕,就是离开我十分钟而已。” 安各:“……” 臭小鬼。 ……到底跟谁学的,这一套? 她有什么好怕的啊,她什么都不怕,臭小鬼哪只眼睛看到她害怕过—— 安各忿忿关上车门,感觉有点微妙。 就像是自己的“全世界最厉害”标签被女儿拿彩笔在旁边涂了朵小花。 本豹明明很厉害的好吧,是公认的最强最帅气最厉害,天地倒塌也不会眨眼睛,老婆当年还夸过好多次呢,开口闭口都要说她“最厉害”的。 女儿这是什么敷衍中带着安抚的态度,搞清楚谁更厉害啊,臭小鬼…… 就像安洛洛很在意“全家最聪明”的称号,安各也很在意“全家最厉害”称号。 母女俩这份满溢的自信一脉相承,都有着“我才是这个家的大家长”的信念,并且都不怎么容许其他家庭成员表示反对。 唯一的“其他家庭成员”洛安倒也不会表示反对就是了。 他很乐意作为饲养员在旁保持微笑,也很乐意被其他家庭成员一致当成“只需要在家做饭保持貌美如花的老婆/爸爸”。 只希望母女俩不要总一致认为他很穷,拼命给他送钱……说真的,为什么女儿也继承了妻子的这点?她们究竟对他的钱包有多么贫瘠的印象啊? “……是吗,户头那边查出异常……做得很好,接着查下去。一旦有新结果,随时让我知道……” 又接了一通电话,安各走进房间,对着门外站岗的人点头示意:“十分钟就好,谢谢。” 自然,她这次来访是提前通知、安排好的。 虽然与里面的人无亲无故,有些不太符合规定…… “好久不见。” 但想见的话,总还是能用手段见到的。 更何况,她就是把他送进来的人。 安各拉开椅子,神色轻松地在窗口前坐下。 ——隔着一扇防暴窗与铁栏杆,季应坐在窗口后,神色阴翳。 “对着曾经的‘好友’就是这种态度吗?”安各笑道,“我是第一个来看你的吧,自从你出事之后,曾经的朋友下属全都跑光了,不是吗?” 季应慢慢咧了咧嘴,他阴沉的眼神让这个咧嘴的动作更像是龇牙。 如果不是拦着手铐、窗户、铁栏杆……他几乎要扑咬过去了。 “别吧。”安各托住腮:“扑过来也打不过我,忘了吗,从小到大,你有在我的拳头下成功反击过吗?” 季应猛地站起身——几个警卫立刻也冲过去抓住了他的胳膊,他不得不止住了。 “谢谢,谢谢……但没关系的,请放轻松些。” 安各摆摆手:“我要求的是十分钟的私密谈话。十分钟而已。谢谢你们。请谅解。” ……于是,一分钟后,这个房间里的所有警卫不得不退了出去。 这是安各事先安排好的见面,也是事先提出的私密要求。 季应的眼神追随着最后一个警卫带上门,才慢慢转回她脸上。 “你什么意思?” 安各第一次感觉到这位前任男闺蜜的眼神像鲶鱼。 ……不不,也不是说像……就是那种,黏糊糊的,仿佛在阴冷的水底下,睁得又圆眼白又特别多的…… 嗯,很不好看的那种眼神。 倒不是感觉害怕,主要是感觉恶心。 “真可惜。”她轻声嘀咕:“我原本以为自己很喜欢黑暗系帅哥呢。” “什么?” “不,没什么。我只是说,”安各赞许的目光投向他青白的脸色:“我很高兴看到你这样。” 一看就特别不好过,成为一个稀巴烂的样子。 季应:“……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没有再站起来了,但绷紧了手腕,铁链的声音咔吱作响。 季应死死盯着她的脸,说话声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你以为这样就万事大全了吗,安各?驱开所有警卫,你就不怕我对你——” “不,当然没有。”安各说,“我只是认为你好歹没有那么蠢。” 她一只手托着腮,一只手相当惬意地绕着自己的墨镜:“这里有着首都最严密的安保措施,你我头顶还有数个监控摄像头,每个摄像头后还有数个爱岗敬业的监察……我以为你没这么蠢,季应。” “我出现在这里,决定给你这宝贵的十分钟……如果你还算聪明,就该抓住机会,不是吗?” 季应阴沉地回答:“我看不出我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安各,你已经毁了我所有的东西。” “我吗?明明是你自己吧。” 使用那么多非法手段针对自己的家族,踩着黑色的领域扩张生意,稍有不爽就让办事不利的下属和竞争对手断手断脚,还有企图施行对法定妻子的谋杀,期间涉及到的非法用药、监|禁…… 如果不是仔细查了查,她还真不知道,自己这位“朋友”,早就半只脚迈进监狱了。 安各不觉得自己做了任何事。 不过是把一个半只脚迈进监狱的恶臭法制咖彻底踹进监狱。 “你的前妻与她的家族……现在成功缓了回来,不管是精神上还是物质上的……” 安各绕着墨镜瞧他,笑眯眯的,摆出的态度似乎依旧是他亲和的朋友:“我听说,她打算把你送去一个条件相当‘怡人’的监狱呢,季应。” 季应的眼神立刻就阴了下去,但他没再晃动手铐的链子。 “我呢,作为你的‘前’朋友,决定给你十分钟的机会……如果你的回答令我满意,或许就会发生一个巧合,正巧改变那位美女的想法,让你去个稍稍不错的地方哦?” ……呵。 “说吧,你想要什么。” “你能给我什么?” “……季家的东西,你应当已经吞了大半了……” “别把我说的这么阴险,季应。我是个义气的朋友,也只拿我该拿的部分。至于其他人……你做事太偏激,其他人此时的动作也是你曾经结下的果。” “……我还有从慧大厦的产权书。秘密藏在书房的暗格里。” 安各的眼底闪了闪。 终于说到重点了。 从慧大厦……不明跳楼者装鬼惊吓她的那栋大厦……又是碰见裴岑今等人的大厦……并且,在同一层楼,她遭遇了袭击。 如果不是接连在同一栋大厦、同一层楼遭遇了两次奇怪的袭击——先是落下装鬼后失踪的家伙撞她的车子,再是落下不明的马赛克撞裂她所站立的天台—— 如果不是这么巧,她也不会真的去查—— 查过之后才发现,从慧大厦是季家的秘密财产。 是上一代季家家主购入的,从那以后,那栋大厦一直握在季家手里。 ……一栋普通的商业写字楼罢了,为什么偏要偷偷摸摸、运用各个转移的手续,把产权藏起来? 仿佛那是一栋见不得人的大厦,而季家依靠那栋大厦进行了一桩见不得人的交易似的。 安各非常介意。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73节 如果不是季家本宅因为一桩意外谋杀案被查封了、上任季家家主正是那桩意外谋杀案的受害者……她一定会亲自邀请上任季家主喝杯茶的。 但对着季应,她说:“不,一栋楼罢了,季应,你觉得我会在乎区区一栋楼吗?” 季应果然发出了嗤笑。 这家伙从小就爱贬低她的智商,一向觉得她比他蠢许多——即使是现在,他被她间接送进了牢里。 安各觉得这没什么不好,她从没认真纠正过……因为她认为自己不需要向季应证明“我最厉害”—— 想要对着某人表示“我最厉害”,只因为想要去保护他、把他划到自己的私人领域、让他理所当然地站在她身后而已。 ……季应贬低她,这很好。 还很方便。 “区区一栋楼?不,你什么都不知道,安各,你还是老样子。” 季应向后靠上椅背,肩膀打开——这是他开始放松、找到主导权的标志:“你不知道,那个老头子为了那栋大楼付出了多少代价……买下之后,又进行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交易。” 安各说:“听上去像是你随口杜撰。一栋大楼哪里有什么值得季家秘密保存的价值?” “不不,不——你听说过本阳会吗?” 这就连上了。 果然,本阳会……这个组织…… “没怎么听说过,但我有个闺蜜在那里工作。”安各耸耸肩,“我个人不喜欢那个组织的风格,有点太封建迷信了……但听说是经过中州官方认证的正经大组织,主要是教古代武术、还原玄灭时期文化传承的。还算可以的一个历史文化团体?” “呵呵哈哈——你真无知,安各。无知得可怕。” 季应笑得不停:“本阳会,本阳会——那是中州最大最深厚的玄学组织,知道吗?你我凡人触及不到的领域——那些高高在上、求仙问道、满是清高嘴脸的天师聚集在一起的地方。” 安各的脸色立刻就冷了下去。 “你知道我最烦什么,季应。如果你是要跟我说这种神神鬼鬼的胡话——” 她霍然站起:“或许我没必要浪费这几分钟。” “……安各,你还是老毛病,只要自己认定了,怎么也不肯听。” 季应闭上眼睛,脸上现出一点怀念:“俗话说你这种人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但,怎么说呢?要我说啊……你怎么也不会回头的,是不是?宁愿撞死在哪块臭石头上,也绝不肯回头。” 安各作势往门口走去—— “等等。好吧,好吧,我不是要逼你相信什么,但你总得耐心点……况且,买下从慧大厦的人不是我,是我家那个愚蠢浪荡、晚节不保的老头子。你可以把这些当成,我从我父亲那里听来的‘歪理邪说’?” 是吗。 从上一代季家家主开始……可是,她与那个老头只有几面之缘,为什么会和袭击自己的事件扯上关系? 安各顿住脚步。 “你还有五分钟。” “这么说吧,我家那个老头子,越老脑子越不清楚……他几年前似乎被一个天师算出了不好的命……说他什么来着?哦,‘必将死于发妻之手’。” 季应笑得幸灾乐祸:“我那早死的亲妈尸骨都烂了,他却被那个骗子天师吓得不清,做贼心虚,是不是?” “当然是做贼心虚,所谓的天师当然也是骗子。” 安各转过头说:“以防你在监狱可能不知道——你家老头子前几天死于一场入室抢劫案,是意外死亡。那个盗贼在偷前任季夫人的遗物时被他发现了,慌乱之下抢了他的大红色跑车,结果意外把那个拄着拐的老头子撞死在喷泉边……据说尸身都被拦腰斩断了,肠子流了一地,油箱着火烧没了剩余的肢体……场面极惨。” 季应的笑声顿住了。 安各继续说:“所以,‘死于发妻之手’?哈,骗子天师的经典骗术……他求仙拜佛折腾了那么久,也没想到自己会死于一个盗贼慌乱之下的车祸吧?” 安各走过来,双手摁在桌上。 “我不信鬼神。”她森冷地说,“只会信自己。” “……是啊,安各,你是这样固执的。但你这样,真的很愚蠢。” 季应的笑声逐渐低下去,挂在脸上的不知是讽刺,还是悲悯。 他听闻亲生父亲死讯的反应后,就像听到了一个荒诞的黑色笑话。 死有余辜的人,但那样一个结局惨死了,干笑后总会有些茫然的。 “你不知道……你真该知道……” 他轻轻说:“我的母亲她……” “从慧大厦又与你的母亲有什么关系?据我所知,前任季夫人早就故去——” “是那个老糊涂买下,又用她名字命名的。根据本阳会派来的那几个天师的说法,这样才能‘压住怨气’……我的母亲本名是许从慧。从慧。” “好吧,一栋用于纪念前任季夫人的大厦。你可别告诉我她会从那栋大厦17层冒出头来。” “不不,当然不……依照那些天师的说法,我母亲她只会紧紧跟在老头子身边,藏匿在宅子最深处……” 季应说这话时脸上闪过一丝厌恶:“阴魂不散的女疯子,死了也不安分,非要继续纠缠那个老糊涂……” “我的耐心正随着你话里的封建迷信浓度提升逐渐降低。” 而且,虽然事不关己,我很讨厌你这种提及亲生母亲的态度。 ——虽然,安各曾瞥见过前任季夫人本尊,对她的一些行为不敢苟同。 前代季家家主的发妻,原配许从慧——那个女人是与他政治联姻、又经受长达十年的冷暴力后自杀而死…… 但,她死的时候,季应和安各都已经有记忆了。 场面相当血腥。 就像是要用肉泥涂满整栋房子…… 那是个疯女人。 她固然很可怜,但年幼时,安各根本不想靠近她。 正是因为恍惚中见过她死去的画面,安各才至今有点害怕丧尸片里过于血腥的马赛克。 “季应,我的时间很宝贵。如果你只是要说些季家内部弯弯绕绕的家事,我没兴趣……” “我知道了,知道了,天呐,安各,你可真是既愚蠢又没耐心……那么,让我来告诉你一个惊喜……” 季应的笑容拉大了,就像是即将要破坏什么似的。 “正巧,我也是入狱后才意外从别人口中得知的,关于从慧大厦、与我父亲的这件事。” “别卖关子,季应。你只有两分钟了。” “你猜,安各,那个见过我父亲后,算出他‘必将死于发妻之手’的骗子天师叫什么名字?” 季应缓缓撑起身体,狰狞的伤疤在囚服下晃荡,一如他脸上狰狞得意的笑容。 “有人告诉我,那个天师的名字,是洛·安……” 第043章 第四十三课 若非下定决心不要轻易招惹表象之下的东西 她站在窗边, 看着那个女孩。 那个儿子偷偷喜欢的女孩,明亮又张扬,开一辆鲜红色的大跑车, 从宽敞洁净的车道一路风风火火地窜进来, 呼哨声与大笑声能掀翻整座宅子的灰尘, 笑容比太阳还闪亮。 女孩经常来家里做客。因为儿子喜欢。 ……她也很喜欢。没谁不喜欢,这种明亮。 这种明亮、明亮明亮明亮呵呵呵呵—— 没有阴影会不喜欢这种明亮。 谁都喜欢。 她也喜欢。 所以, 她天天扒在窗前,偷偷看…… 今天下雨了, 女孩没有来。 今天雾霾很重,女孩没有来。 今天有重要的考试,女孩没有来。 今天…… 她沾着自己缝合拙劣的尸体,小心翼翼地用血, 在窗户上画着圈圈。 今天女孩也没有来。 女孩……为什么不来? 她不在乎这栋漂亮的宅子了吗?不在乎她那个阴沉沉的讨厌儿子了吗? 唔,也是正常的呀……唔唔,很能理解……谁会在乎……唔唔唔…… 她低头, 用长长的指甲,把快涌出嘴巴的内脏摁回去。 今天女孩也没有来。 但不行呀, 不行的,因为…… 她要保持美丽, 保持优雅的仪态, 嘻嘻。 这样才能等女孩来。 【这样才能等到他回来。】 今天女孩也没有来, 心情不好, 脑子也有点乱。 有个男人出现了——帅气的、绅士的男人—— 他邀请她跳舞, 对她说笑话, 逗得她咯咯直笑,不远处的父母也投来满意的目光。 于是她开开心心地脱下舞裙, 穿上洁白的纱裙。 男人牵着她的手走进漂亮的大礼堂,给她戴上漂亮的大戒指。 然后她的肚子隆起了漂亮的大弧度,父母放心地把产业交给男人。 嘻嘻——嘻嘻——心情好起来了——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74节 啊,但,男人好像有点点不对劲。 她的肚子鼓起来,扁下去。 她的父母笑起来,死掉了。 男人搂着她哄她,又走了。 然后……然后……啊。 他再也不和她说笑话。 他再也不邀请她跳舞。 他再也不回家。 就像那个好看的女孩一样,帅气的男人再也不来了。 为什么呢? 她不明白? 是我做错了什么吗,是—— 【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如果不是你,我不会变得这么丑啊啊啊——】 哦。 是因为肚子鼓起来,扁下去,然后变得不好看了。 因为她没有保持住美丽的姿态,所以男人不回家了。 错误在她吗?呃呃,不对,不对,她绝对不会错呢,男人也很爱很爱她的——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夫人要把小少爷掐死了,来人啊——】 吃吃。 嘻嘻。 这样就好了…… 【妈妈最爱你了。妈妈最爱最爱你——所以都是你的错。】 【爸爸是在嫉妒你呢?知道吗?因为嫉妒你很得妈妈喜欢,才不回家的。】 【爸爸不回家,因为你让妈妈变丑了——爸爸不回家,因为你让妈妈疼爱你——爸爸不回家,因为——你还没有死——】 嘻嘻。 是这样的。 是这样的道理。 指甲长长的,掐死阻拦的园丁,捅穿按住我的保姆,指甲长长的……好方便啊。 呀,我的儿子,这团没有生命权利也不该出生的烂肉。 你发什么抖呀? 妈妈只是要疼爱你——疼爱你之后,爸爸才会回家—— 哦——呃——呃? 不见了? 藏去哪里了? ……躲什么呀,不要躲了,不要躲了……妈妈只有你了,你和妈妈是一边的……爸爸不回家,你要和妈妈站在一起,等爸爸回家的时候,我们一起好好疼爱爸爸…… 蠢货白痴肥猪弱智——你是我的儿子!!你是我这一边的!!不要躲、不准躲、你胆敢用那种眼神看我——呃呃呃嘻嘻嘻—— 等一下。 她晃了晃头。 还有一个才对。 “女孩……闻上去香香甜甜的……咕叽……女孩呢?” 她曾经最喜欢那个不回家的男人,但不要紧,她现在最喜欢那个香香甜甜的女孩。 今天女孩也没有来。 啊……啊啊……就和男人一样……有点变得讨厌了…… 今天女孩也没有来。 ……为什么呀? 是嫌弃这栋漂亮的大宅子,嫌弃她阴沉又讨厌的儿子,还是嫌弃—— 嫌弃她? 所以不愿意回家? 哦。 嘻。 这可不好。 没关系……女孩不来……我可以让她来…… 女孩来了。 她真漂亮……真明艳……真可爱呀…… “但是,要接受一点点小惩罚。” 她痴迷地画着圈圈:“谁让你背叛我——谁让你不回家——谁让你——” 和那个男人一模一样!一模一样!一模一样——明明我这么这么喜欢你为什么为什么—— “嘭——轰轰轰!!” 终于,男人的脑浆碎了一地,被点着了。 但她已经不在乎了——她在乎她的女孩—— “嘭——轰轰轰!!” 哈哈哈,漂亮的脸也碎成尸块啦!脑浆好多好多哦—— “嘭——轰轰轰!!” 再来一次!再来一次!真漂亮! “嘭——轰轰轰!!” 太棒了太棒了,女孩今天也来看她—— “嘭——” 引擎的嗡鸣声在头顶炸响,窗边的女鬼回过头去。 ——大红色的跑车从天而降,尖刀般从上而下深深劈入她疯笑的脸,撕开她身上所有破碎的缝线。 因为是死之前亲手把定时炸弹缝进自己肚子的女鬼,所以,这一击,她几乎碎成一滩爆开的气球。 ……越是残缺碎裂的鬼,自己出手时,越喜欢把被害者弄成碎裂。 洛安拉上手刹,把旁边早就吐晕过去的小屁孩安全带紧了紧,然后打开车门。 他没有面带微笑,因为稍微有点情绪。 阴阳眼从这只女鬼身上读到的、看到的东西,让他稍微有点点生气。 洛安走进地上的狼藉碎肉,许从慧的怨气在嘴巴与指甲的部位继续徘徊着。 她吃吃地笑:“女孩……我的……女孩……” “谁是你的女孩。” 洛安伸脚一踩,长长的指甲玻璃般碎开,怨气尖叫着四处躲藏。 那是微黑掺红的细小怨气——在洛安周围波动的纯黑怨气下,无所遁形。 小鱼吃虾米,大鱼吃小鱼,至于什么吃大鱼…… 似乎不需要解答。 “你难道是想要代替我……” 等谁,回家? 洛安弯腰,缓缓掐住女鬼开合的嘴巴。 他的指甲没有变长,身上没有淌血,更没有疯疯癫癫地说话。 但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此时比疯疯癫癫的鬼话还可怕。 浅浅的茶色,透明又漠然,干净得照不出任何东西—— 却也围绕最漆黑的怨气,笼罩着最漆黑的阴影。 太过明亮的总会吸引太过阴暗的——这似乎是世界定理。 翻腾逼近的黑色怨气中,女鬼尖叫起来。又或许是尖笑。 “纯阳!纯阳!纯阳的女孩——嘻嘻嘻——呃呃——香甜的——纯阳的女孩——我的我的我——你是谁!纯阴——死人——你是谁是谁是谁死人呃呃呃——” 洛安收拢手指。 一张嘴,两片肉瓣与中间一条舌头,碍眼的组合,碍眼的噪音。 “噗嗤”一声,化为指尖的血雾。 很好…… “终于安静了。” 洛安松开手指,让最后那点微末的泥落回地上。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75节 他静默片刻,站在鲜红色的狼藉中,打量自己的手。 【纯阳的女孩。】 【纯阴的死人。】 【为什么还存在?为什么还在苟延残喘?】 【……你是谁?】 “唉,为什么工作对象总是这种疯子……” 半晌后,洛安用另一只手伸进口袋,掏出原本为安洛洛准备的小包湿纸巾。 一地血色中,他抽了一张儿童便携湿巾,慢条斯理地擦自己的手指。 “竟然还沾到口红了……和妻子解释会很麻烦的。” 【你是谁?】 安各的丈夫,只是一位私家侦探而已。 虽然没什么名气,也赚不到什么钱。 一个小侦探,总出现在奇怪的地方,做着有点奇怪的事—— 这是结婚前,安各对他职业的全部印象。 其实她是有过好奇的:以他的学历,明明可以跻身任何一家待遇优厚的研究所……哪怕不依靠学历,单论他在古董古籍等方面的精通,怎么说也该是个搞历史文化的大牛。 虽然不能说洛安看上去就出自“书香门第”,他身上也没什么清秀的书卷气…… 但,也的确很难想象他会去干酒保、服务员、酒店前台,几乎以平均一个月六次的速度更换工作,做的全是低廉的短期小时工,几天就走。 虽然丈夫给出的说法是“调查委托内容时必要的信息收集”,但安各依旧有些不满。 她家温柔美丽的老婆,凭什么要出去给别人端盘子,看小老板的脸色受气? ——是,没错。 安各一直认为他可以做到很多很多。 他又聪明,又博学,即便见多识广如她,也总能从他口中得到新奇的、偏僻的知识。 而且他生活节奏比她自律多了,不管如何总能坚持早早起床,起床后一趟晨练遛弯买菜再回来给她做早饭或绕路去给她买早饭,简直是个和清晨共存亡的古代人—— 这个奇葩睡前甚至不玩手机。 ……话说他平常也不怎么玩手机,如果不是她非要和他用情侣手机,那个古板还在用上个世纪的x基亚…… 真的很怪。 虽然总顺着她纵着她,但他自己的某些习惯,是绝不会被周边环境动摇、改变的—— 所以,就算她缠着他换了一个最新款的智能手机,他照样不爱用,打发时间的方式依旧是看书,看纸质书。 有一次他在电影院门口等她,那是一场热门电影的午夜首映场,安各匆匆赶过去时门口坐满了等待进场的男女—— 一大批翘腿低头玩手机的男男女女中,只有他独自站在售货机的灯光旁,安静看书。 而且看的还不是什么逼格甚高的外文书,他当时手里捧的是《十全大补汤:你所不知道的真相》,粗体标题在灯光下格外显眼。 安各……安各当时反复瞥了那本书标题三遍,怎么也没能顺利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已经是一位已婚数月的成熟女士了,再怎么没心没肺也清楚,自己丈夫和“十全大补汤”是绝对没关系的。 见到她过来,他就顺势把书合上,对她打招呼,神色平静又自然,仿佛自己刚才看的只是一本普通的书。 安各……安各不禁有点腿软。她开始下意识反思自己是不是这段时间加班太频繁让他等太久…… 不知为何,有时候,面对丈夫温柔美丽的脸,她时常感到腿软。 耗子见猫的那种腿软。 “我觉得你不需要看这个。”左思右想,安各还是忍不住发出虚弱的抗议,“我真心觉得你不需要这本书。你不能看这个。” “什么?哦,我只是随便看看,觉得里面的药材搭配很有趣,打算给同事吃点……” “那就好那就好……等等,乱吃药会死人吧?” “我的同事不会,他很结实。啊,电影开始了,我们进去吧?” ……现在想想,那时候就该明白的,“洛安”这个人,真是各方面都有些奇奇怪怪。 他愿意迁就她陪她做很多事,却也总保留着自己独特的习惯,不为任何动摇。 这样一个人,安各怎么也不觉得,他会是某些家伙口中“只能做短期小时工混日子、只一张脸有价值的废物”。 独特,古怪,总揣着许多秘密,无论多少次,看到那张脸都会犯迷糊。 是因为那张脸本身吗?不是的,蒙娜丽莎的迷人也并非容颜本身啊。 之所以如此美丽迷人,只因为那个人是洛安…… 一个明明非常优秀,却坚持打零工,没钱也没权的私家侦探。 “你究竟图他什么?只是因为那一张脸吗?……的确,那张脸是太强了……但至于吗?再怎么颜控也不该只为了一张脸闪婚吧?” 说不清。 谁会在陷入滚烫的初恋时把整个自己冷静扯出来,理清具体原因一二三四五啊。 曾经,面对急匆匆赶来的伴娘真心担忧的眼神,安各只能打着哈哈傻笑,说“因为那张脸真的太好看啦,我就是顶级颜控嘛”。 你们究竟又觉得,我该图什么呢? 是啊是啊,地位……还有金钱啊…… 再不缺钱,也不会嫌钱少吧。 如果是为了事业发展认真考虑,商业联姻的优质选项到处都是。 她是安各,哪怕不会被男人看作“可爱少女”,也会得到足够的尊重、讨好甚至服侍。 虽然总嚷嚷着“为什么只有我是母胎单身狗,好不公平”,但如果她真想要异性围绕在身边,总能得到的。 优质的联姻对象也好,乖顺的明星奶狗也好,勾勾手就可以得到了。 其实有很多很多选项摆在面前,就像是被她邀请来做伴娘的挚友所暗示的,她面前有着远比“来源与工作不明的男人”更好的选项们。 洛安这种人,从一开始就不会在安各的备选列表里。 他们生活在两个世界,却偏偏要在一起。 真古怪。真疯狂。 安各知道,朋友们没有错。 用“金钱地位”衡量一个人的能力虽然有些偏颇,但现实里,大多数时候正确且有用—— 但正是因为安各生活在一个塞满金钱与欲|望的圈子,她太明白了。 金钱不能代表一切。远不能。 或许,按照朋友劝说她的论调,她这样的“大佬”,就该和帅气富有权势逼人的另一个总裁结合在一起,才叫“强强联合”—— 但安各总是过分挑剔。 帅气富有、权势逼人、圈子里的那些男人们…… 她觉得,要么轻率到愚蠢的程度,要么温和到懦弱的程度,听着家族话唯唯诺诺的或用阴险毒辣的手段报复家族的—— 不。 安各可以以一个朋友的定位,或多或少容忍他们。 但她绝不会以一个异性的眼光,去喜欢崇拜他们。 脾气温和的富家公子,他有着这样那样的顾虑,命脉大多被握在强硬的长辈手里,甚至连在家宴上大声说话都做不到; 性格叛逆的有钱少爷,他或许是够独立够自主,但行事张扬狂妄,自己的心情与脾气都像是不稳定的炸弹,自制力近乎为零; 温吞柔和?是没有魄力吧。 狠辣无情?那是没有气量。 ……甚至,哪怕是和季应关系最好、最认可他“朋友”身份、他也没成为法制咖的时候…… 哪怕是十六岁的安各,也没对自己亲近的“男闺蜜”产生过任何幻想。 因为季应总阴着一张脸,仿佛全世界都欠他钱。 十六岁的安各再叛逆再弱智也不会喜欢阴沉的脸——家里那些老东西的阴沉脸她已经要看吐了,她太需要微笑,以至于她自己逼着自己对着镜子学会了开怀大笑,时刻开朗。 ……同理,安各看待总裁圈里那些的确优秀独立、涵养良好的男人们,也是这样的。 除开叛逆的少爷,除开懦弱的公子,当然还有许多优秀聪明的男人,与她站在同一个领域,是值得敬佩的竞争对手或合作方—— 但安各同样不会向他们投去异性眼光。 因为她知道他们和自己在某方面一样,不容反驳不容置疑,霸道刻进骨子里,无论家庭或事业都要紧握主导权,控制住自己的身边。 没结婚的单身时期,有些朋友总想把她和这个那个才俊凑在一起,也推荐给她不少家世相当的优质帅哥——安各也硬着头皮去试过一次,毕竟她那时真的很想尝试恋爱—— 好吧,主要是因为朋友先搞到了对方的照片给她看,颜控单身狗忍不住想去瞅瞅。 那位总裁是那种很言情剧的、“冰山禁欲系”长相。 ……结果很不好,还没见面就在闹矛盾……因为那位总裁安排好司机、礼服造型师与餐厅,连出行路线都摆满了规划好的玫瑰—— 可安各非要自己飙车过去,没穿礼服没做造型,而且她很介意对方帮自己直接选定餐后甜点的行为,她想吃可乐加冰激凌球,不想吃什么主厨特供鲑鱼奶冻—— 于是双方脸色都不好,上甜点时差点没打起来。 “我给你派了司机你为什么不肯用你什么意思”“我有手有脚自己飙车最刺激你管我开什么车”“你飙啊你飙啊我看你迟早一头撞死在高速路上”“撞死之前我必将飙车从你身上碾过去,谢谢嗷”—— 咳。 同性相斥,大概就是这么个道理。 顺带一提,那位质量很高的总裁先生和安各不打不相识,后来安各请他去吃了冰激凌汽水表示道歉——因为那次相亲他被她拿鲑鱼奶冻泼了一身,毁了一件手工定制西服—— 然后,在如此具有浪漫电视剧氛围的开端下,什么针尖对麦芒呀,你看不起我我泼脏你衣服的激情来回下—— 安各就是和对方处成了勾肩搭背的好兄弟。 然后,那位好兄弟就撬走了她的美女朋友。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76节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人家夫妻俩现在孩子都生了三个,去年安各收到对方在进行第n次蜜月之旅过两人世界的明信片,她满怀阴沉的心情在明信片下摁起了打火机。 安洛洛:“爸爸,妈妈大过年的在那边烧什么,还碎碎念。” 爸爸:“……” 总不能说妈妈在烧她朋友度蜜月的照片,一边烧一边碎碎念说“恩爱狗都得死”吧。 ……她能怪谁啊,人家结婚后沉迷老婆孩子蜜月旅行,她结婚后继续沉迷工作,总说“过段时间等我忙完了我们就去旅行”,所谓“过段时间”只挂在她嘴上,从来没真正出现过……已经欠了他不知道多少个“过段时间忙完了就去旅行”承诺…… 妻子的承诺就和秋天的落叶一样,她吹着吹着就吹没了,他早就看得清楚。 ……但她也没什么好沮丧的吧,“对象没有事业重要”不是她的座右铭吗,她付出那么多努力现在站到了第一的位置,对方的事业心却随着老婆孩子日渐摆烂……她一点也不比对方差啊,有什么好嫉妒的。 等等,或许她是想念对方那种“二人世界”的感觉了? 是啊是啊,随便挑一个拼命想和她传绯闻的男明星就行了,她现在真自由—— 安洛洛:“爸爸,黑气,黑气又出来了,快收住——” 咳。 总之,安各异常挑剔,而好不容易挑剔出来的男人,她和对方又怎么也处不出感情。 虽然她不相信偶像剧里的“命中注定”,但冥冥中总觉得,不是这个、不是这个、不是—— 就这样排除光了面前所有的选项,然后一眼看上了洛安。 ……仅仅是单纯的见色起意吗? 刚结婚时,她无法对着挚友说出具体原因。 结婚后,那个朋友却再也没问过她了。 “你过得很开心,安各,这样就好”,她笑着说。 ……开心,这样就行了吗? 可是婚后,我也越来越容易生他的气了。 哪怕被那张脸的魔力暂时蒙蔽,下一次想起,也还是会吵起来。 愈发察觉到他的博学、自律、冷静……愈发察觉到他的优秀,就愈发生气。 ——为什么偏偏要做一个古怪的私家侦探,进行那些秘密的、绝不肯告诉妻子的委托。 什么委托?他到底要处理什么重要委托?私家侦探,反正也就是谁谁家太太委托抓丈夫出轨证据,谁谁家丢了宝贝宠物狗…… 至于吗,他至于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委托付出那么多? 睡得再沉,旁边的枕头有没有温度醒来后一摸就知道了;工作再忙,也能察觉你风衣外套上不属于本市今日天气的雪花或水珠吧? 总避开我去工作,明明已经在我工作的地方广为人知了,你却根本不邀请我去参观你的事务所、和你的同事多打声招呼和你的朋友一起吃几顿饭——连这点自觉都没有,你是认真的吗? 我要知道你最近的委托内容,你关系好的工作同事,你日常的下班时间,还要知道你今晚会不会又接到一个电话悄悄挂断,然后趁着我睡着深夜离开—— 每次都想着“今晚一定要保持清醒,逮住他离开的时候跟他大吵大闹让他把话说清楚”,每次都被那个巨巨巨擅长哄人睡觉的家伙提前哄睡了,堪比磕了一瓶安眠药。 第二天醒来,旁边的枕头照样是凉下去的,早餐桌上,那家伙笑得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可恶可恶可恶!! ——于是安各就会对他发脾气,暴躁又激烈,好一长串骂骂咧咧,手里的筷子也嘭嘭作响—— 为什么你要做你那个破工作?!赚不到钱就算了,又那么危险! 为了那种工作劳心劳力、归期不定,在新闻的凶杀案报道里看到你一晃而过的影子总会吓到心脏停跳—— 明明就是个格外优秀有能力的人,明明可以选择好多好多体面安全的工作! 现实又不是推理小说,私家侦探,嗤,说难听点就是个八卦狗仔,还不知道哪天会撞到穷凶极恶的真正杀人犯! 是啊,我就是双标,我可以长期出差,你绝对不行——我长期出差的地方安全又明亮,鬼知道你的“长期出差”是蹲点在哪个黑漆漆的可怕地方,谁让你从来不告诉我! 你不准出差,你不准去工作,你不准再出门,你就老实待在家里好了,我绝对不再允许—— 我可以出钱替你建一所研究所,或者一座清闲的文化博物馆——怎样都好,我在这里—— 告诉我,和我说,让我知道你啊!! ……发火、摔门、扔东西的认真吵架里,她对着他单方面骂了好多好多话。 好像满腹的疑惑与担忧都没能顺利说出去,认真的建议也上了一层利刺,迅疾出口的全是对最仇恨敌人的最尖锐武器,话里满是对他的控制欲与贬低。 那些是很糟糕的吵架。 和平时的撒娇完全不同,那些糟糕透顶了,是她绝不想回忆的内容。 糟糕到她一定会慢慢冷静下来,坐在椅子上,轻轻捂住脸,说“对不起”的。 然后得到一如既往、无比温柔的“没关系”。 ……她无可救药的脾气与随着脾气飙出来的语言武器,他似乎从没在意过,还给出了格外明朗的态度。 “你真的很棒,豹豹。”像是真发自内心对这个问题感到好奇似的,“你怎么每次都能做到比我还快道歉的?我听说女孩都是不喜欢低头道歉的,你该把这个任务交给我才对,道歉反思这么快,弄得我每一次都有点受宠若惊。” ……得了吧。 他只是在用这种方式哄她高兴。 干嘛要替刚刚还冲你发泄恶劣脾气的人开脱啊? 你上辈子是佛祖吗?刚刚被这么骂也不难过不生气? ……好像,的确如此。 他唯一在乎过、给出激烈反应的吵架只有那一次,刚结婚时她听他说了什么风水什么辟邪的鬼话,一气之下口不择言提出了“离婚”—— 而他默不作声,消失了整整一星期,再见面时脸上没有微笑,看她的眼神也冷冰冰的。 丈夫没有再挑起争端,但安各后来受到了十足的教训,那段时间她甚至需要他替她开车送她上班。 ……奇怪的家伙,他在乎的不是吵架,只是那个词吗。 安各有些好奇,但她不敢再试探了。 那个词似乎能真切刺伤他——是能把他们都真正刺伤的词,安各后来无数次对他大吼大叫,也不敢再甩出那句“离婚”。 她甚至一直都不敢问他,关于那次提出禁忌词的吵架,“不要紧吗,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还有很多东西,是她隐隐察觉,却故意拒绝、不敢去问的。 为什么你的衣服上有时会有铁锈味,为什么你的身影总出现在凶杀案现场报道的背景里,为什么你身边那个叫裴岑今的人总叫你“师弟”,为什么你说坐飞机来找我、我却每一次都没在公共机场查到你的航班—— 安各从不深想。 她控制住自己不去细思,就像控制吵架时不要说出那个禁忌词。 有时候疑点很明显了,他甚至有点故意摆出来、期待她来问来沟通的意思了—— 但安各绝不注意。 装聋作哑,插科打诨……绝不,她绝不去深想丈夫故意摆上台面的蛛丝马迹。 因为,真的很害怕啊? 她无法预测自己的脾气最激烈地发作时,会对他说出怎样可怕的话。 她也无法预测,如果自己真的得知“丈夫与坑蒙拐骗、宣扬封建迷信的恶臭骗子有牵扯”—— 【离婚】 安各太害怕,自己会真的把这个词,重重、重重地摆出来。 砸到他们之间,砸出一道再也无法弥补的沟壑。 她是很喜欢他。喜欢脸、身材、性格、才学…… 但那不过,只是最常见最平凡、最无聊的最可以被替代的—— 一个女人喜欢一个男人而已吧? 安各不敢赌。 她不清楚这份喜欢具体源自何处,又究竟有怎样的分量,是否抵得过自己数十年的痛恨、曾罩过半个人生的恶臭阴影。 只要和这个人待在一起,快快乐乐地度过岁月——不就行了吗?何必刨根问底、非要知道那么多,逼着她把现在拥有的一切搅碎,逼着她把他和自己的人生原则放在一起做选择? 她不清楚,不明白,弄不懂……她甚至没自信说“我是真正纯粹地喜欢你”——一见钟情不就是见色起意吗,一张好看的脸与一个好脾气而已——轻浮的喜欢怎么可能与我的人生观念比在一起啊? 安各衡量不出这份感情的分量,所以她拒绝拿它去经历任何考验。 ——于是,她的丈夫死了。 快快乐乐、不做选择、不用细思、发脾气或装不懂都被纵容的时光破成一地扎脚的碎玻璃。 ……安各有时会想,这是不是他故意的啊。 故意报复她,报复她曾经每一次爆发的坏脾气、每一次沉迷工作对他的忽视、每一次装聋作哑不肯回答的打哈哈。 而且,故意让她慢慢知道,让她逐渐发现…… 这不是一份轻浮的喜欢。 不是一个女人与一个男人,不是几种荷尔蒙共同达成的化学反应,吃再多巧克力也感觉不到看见他的心情,全世界的好看异性加在一起也不会产出这份喜欢—— 有时候看着电视上那些鲜活的明星,她会忍不住想,为什么他们没死啊。 赝品。劣品。替代物。折价二手货。 为什么——这些人这么多人还多姿多彩地活着,而她的丈夫偏偏死了啊? ……这份喜欢好重好重,重到快把她压得疯癫了。 他下葬后的第七天,手机搜索栏的历史里挤爆了“头七”“回家”的关键词,她一边不停下拉刷新浏览器,半夜三点坐在他墓碑前吃着薯片。 明明没设灵堂,没撒白米,招不来游魂也看不见脚步……差一点点、差一点点就要砸碎手机,决定去准备这些了。 但安各忍住了。 她不信鬼神,怎么也不信,只是相信他而已。 虽然他离开时没说“会回家”,但他每一次深更半夜瞒着她偷偷离开,都会及时回来的。 如果他真能回来……根本不需要这些乱七八糟的封建仪式,就是踩着薯片碎渣,也会奋力出现的吧。 她没有等鬼现身,她只是在等洛安而已。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77节 既然等不到,就绝不能放任自己,成为一个脆弱又疯癫的可怜家伙。 她要好好地活下去——积极灿烂地活下去——她还有洛洛宝贝呢,据说当妈后都会忘了什么爱情什么男人,看来我活下去轻轻松松啊—— 不是有句老话吗?时间总能遗忘一切的。 时间啊,时间啊,最厉害最强大啦,跟着它随便乱玩乱走,看看帅哥打打游戏,总有一天能把那家伙彻底抛之脑后——忘记他,不在乎他,把他狠狠丢到悬崖谷底,什么封心锁爱绝不存在的,本豹要向全世界的帅哥均匀泼洒自己的喜欢与爱——啊啦啦啦啦—— “你闭嘴。” 安各狠狠地锤上防暴玻璃:“他绝不是个招摇撞骗的神棍!” ——季应抬头看着这道拳头,囚服下的伤疤隐隐冒出微黑的阴气—— 那一刻,就像感应到某种东西存在,特意做出反应似的。 安各衣领里隐隐有道金光极快闪过,于是防暴玻璃轰地一声在她拳头下碎开—— 七年的时间也减不了这份喜欢的重量,一扇玻璃似乎也不算什么障碍了。 当然,窗口破开时,狂怒的安各和阴冷的季应脸上都闪过错愕。 这不该是常人的拳头,也不该是常人能造成的破坏。 ……开玩笑,一拳锤破防暴玻璃啊?在拍电影吗? 安各恍惚觉得戴在衣服里的项链似乎在发热,但那只是一个恍惚。 下一秒,警铃大作,季应怔怔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警卫们鱼贯而出扑向—— “给我一个名字。” 安各在最后一秒低低咆哮出声:“给我一个名字,季应,告诉你‘洛安是天师’消息的那个人,他的名字——” 她此时的气势太可怖、狂怒的表情仿佛暴风雷电。 季应怔怔地看着她,半晌后,在警卫接连扑来的动静中,他缓缓拼了一个名字。 “……” 呵。 ——好一番混乱后,安各缓缓走向看守所的出口。 她该庆幸这次是安排好的私下会面,事后也会抹消监控录像吗。 不,再怎么说,哪怕亲眼见过也不会有人相信的……轻轻松松一拳锤破防暴玻璃的人类……她今天起床时用这只手拎安洛洛,都有点费力啊…… 安各恍惚地抬起自己的手。 做了些草率的应急处理,纱布还在往外渗血——她的拳头也受伤了,当然,那可是防暴玻璃。 她竟然一个豹击锤碎了防暴玻璃。 她真离谱。 ……要不要抽空去拳馆里试试锤水泥墙啊? 不不,不不,冷静……人类肯定不会莫名其妙变成超人的,肯定还有什么更合理的解释,譬如那扇玻璃窗口上本身就被动了点手脚…… 还有那个名字。 季应给出的名字。 ……或许就是那个名字搞的鬼呢?他做的手脚? 现在,最重要的,是带洛洛去吃晚饭,然后回去泡个澡静一静,歇个半天……再召集属下,调查洛安的死亡与那个人的…… 安各呆望着自己滴血的拳头,走出看守所时,飘忽的脚步却顿住了。 看守所,不知为何,已经天黑了。 而台阶下,她的车旁。 站着一个熟悉的背影。 安各恍惚地垂下拳头,纱布里渗出的血在身边无声地滴落,“嗒”一声,坠至地面。 【好香……纯阳……好香甜……】 站在车旁的人回过头来,安各的鲜血继续“啪嗒”坠落。 她已经无暇理会了。 【……是纯阳。纯阳的女孩。】 车旁的人慢慢翘起嘴角,那是个幅度格外大的笑。 “好久……不见?纯阳……安各?” 安各走近他。 她的丈夫正笑着歪头看她,一张脸温柔美丽,白袍及地,风姿如故。 【好香……好充沛……啊……】 【好想要。纯阳的女孩。】 “安各……” 丈夫那张美丽的脸之后,有东西慢慢开口:“可不可以……替我打开这辆车的锁……让我进去呢?” 安各一言不发地伸出手去开车锁。 她只有行动能力,暂时失去了思考能力。 她的行动能力一向又快又准,车锁立刻就—— “嘭!!!嘭嘭——嘭——” 是车内的女儿,她握拳重重砸在车窗玻璃上。 隔着车窗,女儿拼命地冲她做着口型,她惊恐圆睁的茶色大眼睛里—— 只倒映着她,与她身旁一只滴着口水的直立怪物。 第044章 第四十四课 遭遇奇怪生物时除了盯住它的眼睛也要盯住它的 ——时间倒回三分钟前, 安洛洛正在车里翻看画册。 她心情不错,因为这本画册的主角是一只画得特别可爱的小老虎,而豹子身上的花纹被画得很丑, 像是小孩乱踩污水坑后黏在裤子上的污渍。 不仅如此, 豹子是反派, 小老虎在画册里负责欺负反派,让它嗷嗷哭, 反省它不能贪嘴吃掉别人的冰激凌球。 因为这个,臭老妈买画册时跟她翻了好几个大白眼。 ……臭老妈, 老虎就是比豹子可爱多了,哼哼,豹子就该被画丑一点! 安洛洛得意地翻开下一页:“嘭。嘭。嘭。” 不是画册发出来的动静,也不是她嘴巴里跑出来的动静, 当然。 是很沉闷、仿佛响在头顶的敲击声…… 于是安洛洛抬起头,看到车窗外贴着一张脸。 鱼眼睛,阔嘴巴, 一开一合,尖牙鲜红, 仿佛在吞吐海水。 “纯阳……纯阴……” 那东西慢吞吞地贴在车窗上,盯着空空的主驾驶座过一会儿之后, 眼球又咕噜咕噜转到副驾驶上:“好香……” 安洛洛……安洛洛其实不是很害怕。 她还蛮冷静的, 第一反应是合上没看完的画册, 把它仔细放回袋子里, 避免折角。 第二反应是扑向自己出门前背上的小零钱包, 拼命翻找—— “爸爸爸爸——” “……” 找到了, 带小铃铛的红色发圈。 原本应该绑在头发上,但妈妈不会扎辫子, 出门时折腾一番后嫌麻烦,就随便撸下来塞进她的小包包里了。 安洛洛握紧发圈:“爸爸爸——” “……出什么事了?” 洛安手上翻找的动作顿了顿,女儿叫得这么撕心裂肺真的很少见,即便那次被恶蛟贴脸她也没这么惨叫过:“给我十秒,这就过……” “爸爸爸——它好丑呜呜呜有个好丑好丑的东西它丑到我了!!!” 洛安:“……” 洛安:“爸爸正在工作。没有重要的事,不要浪费爸爸给你的传讯咒。” 安洛洛:“爸爸可是它好丑——好丑好丑——丑得我看着就想哭——” 洛安:“那洛洛不去看它,就不会被丑哭了。” 安洛洛:“……” 安洛洛:“爸爸你心情不好啊。” 面对妈妈故意凶狠或低沉的语气,安洛洛从没怕过——但不知为何,有时爸爸平平静静的平铺直叙,会让安洛洛下意识就心虚气短、不敢抬头。 譬如“所以洛洛手边的杯子是突发意外,自己跳到地板上碎开的,对吗。” 又或者“所以妈妈和洛洛一起去看了好看哥哥的演唱会,还买了‘要给哥哥生猴子’母女款应援扇,然后手拉手唱着好看哥哥的歌回来了,是吗。” ……爸爸每次像这样说话时,难道不可怕吗!! 爸爸虽然很温柔很美丽……但有的时候就是会在他面前下意识小声道歉啊! “那什么……爸爸……” 安洛洛揪了揪小发圈:“你已经离家出走好久啦,我就是想问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很久?也才小半天而已。 ……当然,他不至于和七岁的女儿计较这个问题。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78节 “没关系。你那边真的不要紧吗,洛洛?” “不要紧的爸爸,我只是被一个丑八怪吓到了。” 安洛洛也的确不害怕,觉得不会有什么危险—— 她拥有一双能看见许多东西的阴阳眼,也被许多东西所窥视着,但,大多数时候,她被爸爸保护得很好。 脑袋上的发卡,辫子里的发圈,手腕上的串珠小手链,脖子挂着的银质长命锁——还有布挎包上的绣线、做书包挂坠的铜钱、铅笔盒里折成圆形写着“安”的小纸片—— 穿的用的玩的,处处暗藏玄机,保护严密。 如果把安洛洛整只扔进玄学界的大鉴宝镜里,那帮天师会羡慕到双眼喷血、饿狼扑食般蜂拥而上的。 更别提,洛安当作最终防线始终藏在女儿眼睛里的,那几缕若有若无、出自自己的漆黑怨气。 他每次都能感应到安洛洛的呼唤,第一时刻来到女儿身边驱除那些妖魔——也有这几缕怨气的原因。 如果说安各是因为“不信”所以压根不和鬼怪在一个次元、免疫了所有影响; 安洛洛就是因为身上被爸爸叠了太厚太好的防御甲,寻常鬼怪怎么啃也啃不穿她的破甲线…… 等到终于、可能、有一丢丢希望啃穿安洛洛的防御时,洛安本人已经到场,把它脑壳摘下来了。 因此,安洛洛小朋友常常看见危险的东西——却也基本没遭遇过真正的危险。 大多数家伙,她挥起书包上的小挂坠就能锤成灰的。 而安洛洛判断“情况是否紧急,是否要呼唤爸爸帮忙”很简单,她一直认真依靠爸爸的教导—— 【如果有别人都看不见的东西,直直地盯着你的眼睛。】 【如果你被那东西盯住了。那东西让你下意识有点恶心。】 ……可是,唔,这次没有。 虽然是个贴着车窗、丑到爆炸、丑得她连滚带爬联络爸爸的东西—— 但,很奇怪的是,那东西并没有盯着她的眼睛,也没让她产生作呕的感觉。 它只是贴在车窗上,流着口水,呆呆地重复“纯阳”“纯阴”,视线漫无目的地在前排座位打转。 安洛洛没从它身上感觉到“被注视”,它甚至根本没有留意坐在车后座的她……唔,难道这就是裴叔叔说的,“道行太浅”? 这东西……甚至像是……有点残疾。 说话慢吞吞……眼神也钝钝的……就像是……像是…… 安洛洛猛然想起姑姑带自己见过的皮影戏。 ——对,它就像是被手指操控的小纸人。 而且,唔,不是姑姑带我见过的,那些活灵活现、漂亮生动的小纸人。 是拙劣的、丑陋的、仿佛随意一捏随意用线一绑造出来的—— 【劣质傀儡】。 ……好吧,真的不危险,只是太丑了。 那么,就没必要麻烦爸爸跑过来啦……像以前一样,我假装看不见它就好…… “这边没问题,爸爸。那个丑八怪很不聪明的样子,也没看我。” 是吗。 的确,留下的怨气也没感觉到女儿那边有危险,洛安便放下了破开结界的动作,继续翻找着手边的书柜。 其实,对女儿说得很轻松,但要洛安现在立刻赶去女儿所在的位置,还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更何况他花了这么一番功夫潜入季家大宅,当然不只是为了让一只疯鬼闭嘴。 从慧大厦,许从慧当年有些刻意的死相,还有季家这份结界本身……就很值得耐人寻味。 要调查针对妻子的家伙,就必须先把这里彻底翻透。 “那爸爸就先……” “嗯嗯!爸爸再见!爸爸要早点结束离家出走昂!” “……爸爸没有离家出走……算了。洛洛再见。” 安洛洛放开发圈,过于红的颜色暗淡下去,她重新弯腰拿出画册。 接下来就是等妈妈回来带我去吃晚饭……哦! 安洛洛扒上车窗:妈妈从里面走出来了!办完事了吗? 她正打算冲妈妈挥挥手,就看见贴在窗边的怪物同样转过头—— 掠过她的阴阳眼,如同掠过空气。 慢吞吞看向安各,贪婪流着口水。 ……可妈妈才应该、一直都是那个被奇怪恶心的东西掠过的啊? 安洛洛那一瞬间只单纯有点茫然,她依旧没觉得会产生任何危险,毕竟所有妖魔鬼怪都会掠过妈妈,妈妈也看不到任何她能看到的东西—— 可妈妈顿住了脚步。 她死死地盯着那只怪物,就像在凝视一个死而复生的不可能。 ——当然,绝不可能。 在车内旁观了一切发生的安洛洛小朋友,没来得及去细究丑八怪为什么偏偏去看妈妈,妈妈又为什么能看到丑八怪,还有为什么她眼中的丑八怪有一瞬间闪出了爸爸的样子——她只是以她优秀直接的脑回路,得出了一个非常质朴的判断—— 妈妈她,和我一样,也被对方丑到了。 丑得震惊茫然,丑得六神无主,丑得必须连滚带爬去寻找求助。 ……妈妈需要我的帮助!! 安洛洛小朋友立刻蹦起来,踩上后座,双掌啪啪啪敲车窗,还试图晃动车门锁——被丑到极点了,惊恐尽数转成愤怒、她直接拿出一脉相承的行动力—— 就在安各愣愣地看着女儿的眼睛,开车锁的手即将放下时。 安洛洛小朋友“嘭”一声冲出车门:“丑八怪离我和妈妈远一点啊啊啊啊——” 伴随着小孩尖利的嚎叫,长命锁、木发卡、串珠手链、一堆堆的顶级防御法宝也砸过去—— “噗”,仿佛一缕被熄灭的烟。 那东西被冲出车门的安洛洛冲了个对穿,直接化为尘埃,飘散至无形。 一个猛子冲没对方的安洛洛小朋友还在原地跳脚:“丑八怪、丑八怪、丑八怪、丑死了丑死了呃呃呃——” 安各:“……” 安各站在原地,恍惚晃了晃。 她呆愣愣地看着女儿的茶色眼睛,看了一会儿,嘴巴张开,又呆愣愣合上。 合上,再张开。 “刚才,我好像,有看见……” “妈妈你为什么会停在那个丑八怪面前啊,明明就是丑八怪——” “……洛洛你,冲出来弄碎了别人的全息投影?” 安洛洛:“……” 安洛洛:“哈?” ——事实证明,优秀直接的脑回路,也是极有可能依靠基因传承的。 而且,这一次,安各还真找到了特别科学可靠的证据。 ——她们俩脚下,怪物刚刚站立的位置,留下了一块破碎的全息投影显示屏。 安洛洛:“……” 安洛洛呆愣愣地看着妈妈弯腰捡起那块碎屏,打量着技术与做工,又打电话让人调查这块黑科技投影屏的厂家来源时…… 安洛洛小朋友也彻底傻了。 ……咦?所以我没有恶心感,那东西也没有盯着我的眼睛——是因为——咦,它真的只是一段别人放在车旁边,提前录制好的投影? 怪不得啊,所以妈妈能看见,我也能看见,而且我完全没感觉到危险,只是被丑到了而已…… 那不是什么“除我以外谁也看不到”的东西啊?只是个过于逼真的恶作剧而已? 安洛洛恍惚低头,却看到了脖子上的长命锁。 ——古朴的银色里,淌过一抹灿烂的金色,又缓缓消失。 这是……爸爸留下的符咒感应到什么,启动生效后的反应。 ……没错了。 那的确是“只有魔法眼睛才能看到的东西”。 但是,为什么……脚下还有破碎的全息投影屏……咦? 【晚,18:54分】 下午时遭遇了那么一出,母女俩都没心思吃饭了,安各带安洛洛去了趟医院,以防万一,她决定母女俩彻彻底底检查一遍身体。 她的拳头暂且不提,万一女儿冲出来时被什么碎开的细小玻璃划到呢,而且,根本不知道是谁用什么方法把那块屏放到了女儿旁边,万一有什么别的手脚…… 安各很担心,但她不得不耐下心。 要仔细查查,前所未有、全面地盘查一番才行。 从医院里出来后,天色已晚,安各看女儿也是惊魂未定的样子,就提议说,先回家洗个澡,然后跟妈妈抱在一起看肥皂剧,妈妈会让那家私厨送外卖过来的。 ——这个时候,真的很想回家。 安洛洛毫不犹豫地点头了,回家后肉眼可见地放轻松、重新开心起来—— 因为,家里,是“爸爸常年驻扎”的地方。 全世界哪里都有可能出现危险,家里绝对绝对不会有危险的。 安各让女儿先洗了澡,但小孩子受不住浴室的蒸汽,安洛洛很快就提前跑出去,说要到外面拿果汁喝—— 于是此时,安各放了水,躺进浴缸里,兀自闭目养神。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79节 ……她需要缓缓。 真的,她需要缓缓。 究竟是怎么……那张脸……还有…… “……回来啦……我没事没事!……是感应到这上面的……哦哦,我真的没事!那东西一下就不见啦,嘿嘿,我嘭一下把它撞没……” 嗯? 女儿在和谁说话? 安各想开口喊几句,但她实在太累了,也实在很安心。 这是家里。 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她异常确信。 ……哪怕是撇除自己设置的无数安保措施……撇除自己排查过无数遍的安全隐患与门禁系统…… 单纯的、存在于潜意识中的—— 安各也会觉得,【家】里不会有任何危险。 因为是他和她一起建立的领域。 于是她垂在一边的手动了动,眼睛懒洋洋地睁开一半,看向门口:“洛洛……” 洛安走进来,微皱着眉,嘴唇轻抿。 浴缸拉着半透明的帘子,他也没去看,一如既往地自然掠过,在洗手台上翻找女儿刚刚洗澡时解下的小发圈。 如果那上面有残留,他就能用阴阳眼回溯看到今天下午停车场的那只…… “啧。” 身后传来轻响,然后是细微的水花声。 ——洛安找东西的动作顿住了,因为他感觉到,有几滴水被弹向了自己的方向。 他慢慢回头,妻子正拉开了浴帘,从浴缸里探出脑袋,懒洋洋地瞧着他。 她看上去是半梦半醒的状态,泡在热水中,又累又迷糊。 安各打了个哈欠,看着他的脸说:“今天真是见鬼的一天。” 洛安:“……” 洛安:“然后呢?” 还问然后? 安各又轻“啧”了一声,随手抓了块肥皂冲他扔过去。 “真是个没良心的死透的混蛋,你都好几年没来我梦里见我了。你这么混蛋,你不死谁死啊。” “……” 很好,所以她即使在梦里,吐出来的也是骂骂咧咧的胡话。 洛安默默躲开了那块肥皂,心情异常复杂。 第045章 第四十五课 泡澡时随着水汽一起咕哝升腾的只会是梦话 洛安从未想过, 她能看见自己。 ……怎么可能呢。 寻常普通人要看见一只鬼魂,必须是鬼魂自愿现身、他们心里又存在着鬼魂可以做手脚的空隙—— 所以全世界谁都有可能看见鬼,唯独安各不可能。 他是发现自己有很多不够了解她的地方, 但有一点, 他早就极其清楚、明白了—— 妻子每涉及到“封建迷信”时, 那极端反感、厌恶、憎恨的态度。 “迷信全滚蛋”就是安各的人生观念、行事基准乃至人格的一部分。 她那么强烈那么坚定地抵触着鬼怪玄学,但凡碰到一点点沾边的东西, 就发飙生气,像刺猬炸出浑身的刺—— 在他随口说出“今日不宜出行”“那片浊气太多”时, 狠狠瞪来视线,然后就是一长串的骂骂咧咧,“为什么你总要说这种莫名其妙的鬼话”—— 嗯,他当然也在她强烈抵触的范围内, 显而易见。 活着时她无数次鲜明的反感态度,早就令他放弃了“告诉她我真正从事的工作领域”,只能不停地做遮掩, 有时候感觉自己真是背着一筐筐土,跟不知疲倦的大自然搬运工似的往名为“搞迷信就离婚”的巨大沟壑里填埋。 死后或许还产生了一点点期盼吧, 毕竟是自己死去了,她再怎么反感抵触, 也总该会有些改观, 会有点不忍心否定他的存在—— 事实证明, 她很忍心。 ……还尤其快乐, 如果不是还惦记着孩子, 早就狂奔出去享受自己的大草原了吧。 洛安有认真疑惑过安各为什么没有再嫁, 毕竟,以她如今的作风, “丈夫如流水,情人遍地走”,也正常。 后来他意识到她很重视安洛洛,又联想到她家里那些龌龊——嗯,大抵是“继父”这个角色对于小孩来说很难接受,比起她轻浮喜欢的异性,她更重视家庭,所以绝不想为难女儿吧。 母女之间存在的纽带,或许总是要比夫妻之间、男女之间更强韧的。 她愿意为了安洛洛舍弃那些花花绿绿的可能性,不管再怎么浪迹天涯,总归也没真正找任何人,强迫女儿接受…… 已经不是他认识的那个任性的妻子了,是个有些靠谱的大人啊。 真好。 ……洛安的心情其实也有些复杂,万万没想到,那个惯爱撒泼打滚的豹豹也会成为一个“为孩子稍微沉稳下来、舍弃一点玩心”的人。 他在的时候,都没见过她这样的改变呢。 又是调整工作时间,又是频繁表达爱意的,困得要死还会一边灌自己咖啡一边带洛洛玩…… “真好”,这样发自内心感叹时,也会生出一点点埋怨。 “旅行”“调整工作”“动不动就来一句爱你”“困了累了还愿意陪着出去玩”……毕竟全是自己没能得到的东西。 当然会忍不住钻进“为什么没为我做过这些事”的牛角尖里。 但洛安钻过牛角尖后,也总会自己钻出来。 他早过了会纠结自己在对象心里地位高低的时候,也不可能真和最疼爱的女儿计较什么。 ——嗯?他当然也更疼爱女儿了,谁要理睬那个日常寻花问柳浪迹天涯就是不回家的怨种妻子。 感情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仅存于“把醉醺醺倒在地板上的怨种妻子送回她的床上”“把她叒乱喂喂死的小金鱼捞出来、去找一条新的换进鱼缸”吧。 这又不是恋爱时期,如今只剩塑料夫妻情罢了,多的绝没有。 绝没有的,所以绝不会在意。 ……所以,洛安从未想过她能“看见”自己。 为什么要看见?一个极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如果看见自己家里有个自由活动的透明人,结果怎么想也是—— 拿电磁脉冲枪把他轰出去,或者把他上交研究所吧。 ……洛安并不想浪费时间和监管局那些人扯皮,把“是是我身为天师却找了个极端反迷信的妻子,她巴不得把我扔出家里”的家事跟整个玄学界抖出来……所以,还是算了。 如果说以前他还有些幻想,“就算看不见,只要能意识到我存在”——去过安家,和祖祠里那几位聊过后,洛安就打消了最后的幻想。 他没有权利要求妻子为他毁掉整个人生的观念,与一直以来伴随着成长的信仰。 【我不信鬼神,只信自己】——她就是这么个固执的臭脾气,一路走来,他也没插足过任何地方。 三年。他们之间,不过只有三年。 小安各,叛逆期安各,大学安各…… 他都没见过,也没在她的任何一段重要人生中留下过痕迹啊。 洛安很能理解。 作为丈夫,把她无法舍弃的厌恶与喜欢一起包容起来,也是必要的责任。 她有一颗无比坚定的心,无比宝贵,那当然要把心上的柔弱与尖刺一起珍惜,而不是为了自己无聊的幻想故意打碎它,抠出能把怨气与执念塞进去的空隙。 洛洛很喜欢她,她也很重视洛洛,这就足够了,这母女俩足以组成一个完整快乐的小家。 走在她们身边,他不需要露出清晰的五官,甚至不需要清晰的回忆画面——只要保护好她们,替她们解决一些因为自己身份带来的危险罢了。 他的角色是一把透明的保护伞,不需要显出颜色,插在她们中间。 ……所以,洛安从没想过,妻子会看见自己。 她不会妥协于任何迷信,不会屈服任何鬼怪,他如今最清楚不过了—— 况且,他也绝不会【自愿现身】的。 为什么要见面? 再干净的鬼魂状态,也会有怨气。何况是他如今的姿态。 哪怕他用最大的力量去收敛、打理、隐藏自己—— 寻常人见鬼,总归是要受影响、受伤害的。 更何况,如果她的眼睛里真的倒映出他,她真的能够切实注视着他的存在说话…… 给自己编织出一千个虚假的理由不去在意、假装是不需要被留意色彩被在乎感受的透明伞、拉扯出百分之二百的自制力缩回下意识去触碰的手—— 被注视时再做这些事,就比不被注视时,难上千倍万倍了。 “我好久没做这种梦了。” 她靠在浴缸说胡话,傻得就跟墙上逐渐往下滑的水汽似的:“自从洛洛出生就没做过这种梦了……话说你为什么又跑出来让我看见啊,你很烦,别耽误我跟性感小奶狗共度春梦。看到你这张脸一点做春梦的心情都没有,走走走。” 洛安有点想打她。 这张嘴还是一如既往地令人生气,追他时好话满嘴乱飞,结婚后连一句稍稍亲密点正经点的昵称都仿佛会烫了她的嘴巴。 用记忆无数次美化、在女儿替她面前各种描补,真听见本人开口说话时,还是会有点想把丢过来的肥皂捡起来砸回她脑袋上,然后转身离开,重重摔上浴室的门。 他从来就不是个脾气好的人。 他真该切实冲她摔一次门的。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80节 “都多少年……没看出你这家伙报复心这么重,临走时跟你吵架让你‘滚’你就真一次没回来了……现在回来干嘛?真要报复我啊?啊对对……你墓碑上的红色笑脸是我拿口红乱涂乱画的,旁边的“这里死的是个混蛋”与箭头也是我画的……薯片渣和靴子印也是我的……还有还有,让我想想……” “有点想打她”的程度变成“很想打她”了。 要是能伸手捏住那张令人生气的嘴巴就好了,揉圆再捏扁,直到她“呃呃呜呜”地推拒,意识到什么瞪圆了眼睛——是啊是啊哪个靠谱的春梦会邀请早死的前夫来浴室露面,你的潜意识能不能有点自觉,准备和别人在梦里逍遥时倒是记得把他提前轰出去啊—— “如果你还要继续说胡话,”洛安合上柜门,他已经找到了女儿的发圈:“我就先走了。不打扰你做春梦。” 没想过被看见。根本不想被看见。 要不要离婚已经不是单纯的感情问题了,哪怕是为了女儿的健康成长,他也绝不可能离开她或结束婚姻,除非她那边想通了决定再嫁了——真是的快点再婚吧,赶紧去气死别人好了—— “……你干嘛这么生气啊。” 她伸出手指头在白雾中指指点点,跟醉鬼指点江山也没两样:“你什么意思啊?这么久没见了又对我摆脸色又假装听不见我说话就算了,顶着这么一张脸眉却皱成这样暴殄天物也算了,你还敢站得这——么远?你赶紧过来,我警告你,你不过来我就——” “你就怎么?” 连碰也碰不到,还能怎么样。 “……我就哭给你看!哇——” 干嚎。完全只是干嚎。 洛安抱臂看着她在浴缸里一边拍水一边干嚎,心中毫无波动。 他就知道。 听说是在他本人的葬礼上也一滴眼泪没掉的冷面女人,这种时候干嚎个什么劲,嚎多久都不会有真正的眼泪出现的。 “哇——哇——呜呜——呜呜——”妻子嚎着嚎着捂住了眼睛,虚假的嚎啕突然掺入了一些真情实感:“呜呜——呜——” “眼睛——额头上蒸出的汗滴进眼睛了——呜呜难受——哇——疼——” 洛安:“……” 不愧是她。 他不得不走过去,靠近浴缸,小心地隔着空气挥了挥。 不能触碰,但用点小技巧帮笨蛋弄走眼睛里的水,还是可以的。 “……你什么时候能好好说话,不惹我生气。” 弄走了那些水,洛安拿了毛巾,小心地揩净她发红的眼睛:“这样就好了。” “……这样一点也不好。” 安各低头瞧着他——她正窝在浴缸里、浴帘也被完全扯开了——而那个古板又固执的混蛋为了避嫌,选择跪坐在浴缸边的瓷砖上。 这个角度,肯定什么也看不见。 ……哪怕她脱光了趴在浴缸里,他也完全避免去看见!! 哪个宇宙的男人或丈夫会在妻子的梦里选择待在这种角度啊!! 安各不禁锤了一下浴缸:“你是不是死了!” 洛安:“是。所以呢?” “……能不能有一点春梦对象的自觉!” “没有。我又不是你春梦对象,不需要自觉,待会儿出去可以帮你致电小鲜肉提醒他产生自觉。” “……” 温柔美丽的早死老婆,七年来终于肯在她梦里露一次面,却怎么对她讲话这么阴阳怪气。 安各不禁委屈起来,她缩进浴缸,“噗噜噗噜”吐起泡泡。 洛安叹了口气,他调整了一下水温,又把之前那块被砸飞的肥皂放进盒子里,然后他伸手,轻轻点了一下她的眉心。 安各看见他无名指上还戴着婚戒,尽管她一时半会想不起他死时是否戴着戒指——她依旧很高兴地笑弯了眼。 “安安老婆,安安老婆……你是要亲我一下吗?” 洛安看着她,半晌,直接弹了她一个脑瓜崩。 “你想得美。” ——助眠入梦、混淆意识的无形咒符彻底在她眉心展开,浴室里所有的水珠似乎都闪过金光——又归为寂静。 洛安张开结界,又驱开她身上被那怪物带来的阴影。 安各的眼神彻底混沌下去。 “你究竟凭什么……”她嘀咕,“站那么远……还不亲我……” “凭我还在生你气。”洛安抓过她的手——那只缠着纱布、隐隐冒着血、又曾在千钧一发时被他切实抓住的手。 她不该见到他的。 洛安握着她那只手,无声念动口诀,而丝丝缕缕的漆黑怨气,像被热水器烧开,逐渐脱开安各的手背,往上上升。 ……到底是给她带来了不好的影响吗,昨晚在大厦上那一抓。 破坏了平衡,又招惹了更该死的脏东西…… 她不该见到他的……不该。绝不该。 安各撇了撇嘴。 “你还会生我气啊?你脾气这么好,怎么骂都不会生气的。” 大概是察觉到视野内的人越来越模糊,她有点不安地挣了挣手:“你干嘛……” 洛安原本想捉回去继续帮她驱散阴气,但安各却说:“你打扰我欣赏无比美丽的大帅哥了。你快松开我手。” 洛安:“……” 好吧,反正咒符已经下完了,她不可能再清醒。 也不急这一时。 他便暂时放开她的手,安各很高兴地发现自己视野内无比美丽的大帅哥面容模糊了一下,却又慢慢清晰回去。 “大帅哥……” “我不叫大帅哥。” “安安老婆……” “我不是你老婆。” “……你有完没完啦!从没生过气的家伙非要在梦里和我赌气冷战吗!” “是。怎样。” “洛·安!” “不要大吼。安静。” “……” 安各不禁猛地扑过去咬他,结果被迅速躲开了—— 之前只是在大厦上抓了手就给阴邪之气留了开端的口子,洛安哪里敢再触碰她。 于是安各只好挂在浴缸边沿,气得呼哧呼哧喘了半晌,又滑回水里“咕嘟咕嘟”了。 “安安是个不肯亲我的坏蛋……” “有170个情缘的家伙才是坏蛋。” “……啊?” 安各猛地抬起头,被咒符彻底迷蒙的意识里,老婆依旧在糟蹋他美丽无比的脸。 眉皱得好紧好紧。 “梦”里的老婆皱着眉问她:“你现在瞒着我做过多少坏事?” “……” 安各埋怨他的气势一下就弱了下去。 “我那不算坏事……”她嘟嘟哝哝地说,眼睛到处转,“反正你人都死了……活着的人总要追求自由嘛……你管我啊。” “你是不是真想气死我?” 心虚无比的家伙开始对手指。 “那什么,反正你都已经死了。怎么可能还被气死。” “是吗。” 洛安凉凉地说,“其实没有完全死,一直在找活过来的办法,最近也摸索着快摸索到了……但看你这么自由潇洒,我还是继续死着比较好,免得给你追求自由的道路添麻烦。” 安各:“……” 安各:“你等等。你说什么没完全死?” 洛安:“没有。我说我被你气死算了。” “……不准再这么阴阳怪气跟我说话了!你说重点,什么没完全死——” “反正你要追求自由,你追求自由去吧,我的事跟你没关系。” “洛·安!!!” “别对我大吵大闹了,我现在是你死掉的前任,又不是有义务包容你破脾气的现任丈夫,你去跟你那170个网络情缘挨个开聊天窗口大吵大闹去。” “……” 安各彻底炸了。 即便是梦里,即便是在咒符的混淆作用下,她也彻彻底底给气炸了。 “你说清楚!你有本事说清楚——我怎么不知道,你这混蛋什么时候瞒着我离的婚——你怎么就莫名其妙变成我前任了!!” “哦,真稀奇,你还在意这个。我以为你更在意你那170个情缘呢。” 第046章 第四十六课 夫妻吵架除了点燃彼此的火气还有可能点燃自制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81节 夫妻吵架, 或许是这个世界的正常家庭里再寻常不过的一幕了。 如果两个人和和美美你侬我侬一辈子都不闹一次矛盾发一次脾气—— 怎么看都不该出现在现实里,应该是超异次元里互相做过脑部手术、把名为“恼火”的情绪功能全部摘除的新人类家庭吧。 ……好吧,或许有点偏颇, 但安各的概念里, 是不存在这种情况的。 她睁眼开始认识的第一对夫妻, 第一对本该作为人生范例的存在—— 【父母】,在安各的记忆中, 却只剩两块单薄的透明塑料片。 对那两个人,不管是期待、渴慕或怨恨……她早已全部忘光了。 不过是安家那无数张充满厌恶畏惧的老脸里, 稍显年轻的两张脸。 不怨恨,不期待,因为不再在意。 她唯独还记得无比紧张的空气,看不到表情的沉默, 与怎么仰头怎么伸手怎么大吵大闹拼命去够也碰不到的—— 【话语】。 所谓【父母】,连【话语】也吝啬给予她,嘴巴像被针缝上, 眼睛冻着被靴子踩脏的冰。 她有试过理解他们,弄懂沉默里的潜台词, 努力蹦跳着够到大人的高度,去看清他们沉默时的表情与眼神—— 【这个孩子还不如死在肚子里】, 他们的眼神这样说, 无言又沉默。 他们憎恨她。 ……这当然, 谁让安各是经过“大师”公认的, 克父克母克夫克子的天煞孤星, 闯入安家的无名小鬼呢。 她出生在那样一个“不吉利”的时辰, 又有着那么“有违天道”的体格,“纯阳的女孩怎么可能降生呢, 肯定是披了某位大师骨血闯空门的小鬼”——请来算命的天师捋着油亮的胡子说,吊起的眼角与翘起的小拇指写满世外高人风范—— 于是安各爬到树上冲他投掷了一筐臭鸡蛋,然后又从树上跳下来骑到他脖子上,凶狠地揪断了他的胡子,骂他“脑子有病就去医院”—— 结果当然是被押进祖祠关禁闭了,但无所谓,她已经揪断了对方的八字胡,身为世外高人,有本事自己施法把胡子长出来啊。 油亮的八字胡可以揪断,他人心里坚信的想法,却怎么也揪不断。 所以父母眼中,她的出生就是错的,毫无疑问。 按照“大师”的言论,她该死在襁褓里,才能保他们平安。 【这个孩子迟早会克死我】,这么想着去看待她,哪怕血浓于水—— 血浓于水直接成了屁话,命最重要,她不过是一只没权利决定自己是否可以拥有生命的小怪物。 母亲的寄生虫,父亲的夺命索。 仅仅因为一个八字,一句“晦气”。 ——听说算出她的八字后,惊慌失措的父母就试着杀过她很多次,一个羸弱的婴儿,用枕头轻轻一摁用手指轻轻一扭—— 但每次,都阴差阳错的,被什么突发事件打断。 反而是试图伤害她的父母,那一整年,小病小灾不断——要么是父亲想掐死她的那只手莫名脱臼,要么是母亲想用枕头闷死她时被掉落的花盆砸破额角—— 怎么也没成功,住在襁褓里时,安各就是钢筋铁骨。 “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安家请来的第44位天师只给了这么一句,就甩袖走了。 ……于是不得不忍气吞声放弃杀她,哪怕明知道她“可能会克死我”,也不能,更不敢再对她下手。 那位胡子断了两截的天师再次指点迷津“就把她当成闯门的小鬼养吧,别随便和她说话,容易牵扯孽债”—— 小安各得到的,便只有沉默。 老东西们的沉默,“家庭”饭桌上的沉默。 一张张阴暗又沉默的脸,一张张仿佛被针线缝上的嘴。 她认识的第一对夫妻,认识的第一对父母,其他长辈无所谓但总该是离自己最近最亲的两个人—— 沉默,看不见脸与眼睛的沉默,啊,那种沉默从幼时便压进喉咙,真令她暴躁得发疯。 所以安各受不了。 她要放声大笑,她要大声抗议,她要听最爆炸的摇滚乐,把车子仪表板的指针飙到最高处,感受引擎超大声嗡鸣,让手掌后背乃至心脏一起震动—— 被反感也无所谓,被撞死也无所谓,她就是要这么大声地度过自己的每一分钟。 沉默、沉默、去他的沉默,她绝对绝对要远离那份沉默—— 这些举措当然不能称之为正确,结界里满是叛逆的少女早就尝到代价,她一遍遍死无全尸,脑浆都没能留下多少,全部蒸发在引爆的汽油里。 轻视生命的,当然也会被生命所轻视。 但现实的安各那时遇到了王伦,遇到了一口唾沫、一句侮辱与一记警钟。 她清醒过来,意识到“大声活着”有更多美好的方法。 所以停止疯狂飙车,停止疯狂酗酒,停止打架斗殴,全力以赴地往更外面往更高的地方走—— 然后遇到了洛安,全世界最擅长沉默的人。 有好多的秘密,好多的欲言又止,好多次避开的眼神…… 安各像是再次回到十六岁的时候,无比大声地表达自己的热情,却又无比暴躁地想锤烂沙袋。 她用最开心的大笑表达喜欢,又用最剧烈的吵闹声表达不满。 当然有不满。 两个完全不同的人生活在一起,总会有哪里不满意的。 要么今天看见她短到离谱的可怕裙子; 要么前天看见他在那里摆弄风水罗盘; 要么电视里关于她的花边新闻太刺眼睛; 要么发现他又半夜偷偷离开家不告诉自己…… 总会有哪里不满意。 于是火气呼呼上来,攀至顶峰烧至最旺时,连盘子里的煎溏心蛋不够流心,都能成为开火的理由。 安各曾就一枚煎鸡蛋的流心程度跟对象吵了十分钟之久,而负责早餐煎鸡蛋的对象一言不发地在厨房洗碗,只在最后她嗓子吵哑时,转身给她倒了杯橙汁。 每当这时,安各就会给他上一层“温柔美丽老婆”滤镜——她从未以自己的暴脾气为荣,对温和沉默的人再欣赏不过,但从幼时就压进喉咙的东西实在难以去除—— 况且,况且…… 安各从未认为,他们之间,是寻常的“夫妻吵架”。 他是太安静美丽的人,不会反驳,不会回怼,不会甩出表达激烈情绪的动作,更不会情绪失控抛出尖锐的语言利剑刺伤对方。 只静静听着,被她的怒火单方面袭击。 然后等她冷静下来,后悔不迭地跑过去说“对不起”,他总会说“没关系,你很可爱”。 ……如果不是每次都能得到纵容的答复,她也不会吵闹那么多次吧。 所以一次次感动,一次次愧疚,一次次反思自己,“老婆这么温柔这么好,我还对他吵架发火,我太不应该了”。 虽然每次反思后下次照旧,但,那时总归是诚心觉得错在自己,会诚心对他道歉弥补的。 ——直到很久很久之后,她仔细回想发现,那次关于煎鸡蛋的吵架后整整三天,她盘子里的煎鸡蛋都是便利店塑封三明治里拆下来的现成品。 鸡蛋和午餐肉喂给吵个不停惹人不快的妻子,剩余的面包片自己当作工作餐在凌晨吞掉,至于面包里软趴趴又不够新鲜的蔬菜,秉承着不浪费食物的美德,丢给盯梢时一个劲喊肚子饿的师兄吃。 分配均匀,嗯,洛安很满意。 大师兄:“……我不是狗!!” 二师兄:“你当然不是,小狗值得三根火腿肠的。” 大师兄:“……你比小狗还过分!性格奇怪又差劲的小心眼狗人!” 嗯,不是不会生气。 只是比起发火,洛安更擅长默默地、持续地用行动报复回去。 谁让他就是性格奇怪又差劲。 家主师父师兄乃至整个玄学界公认的“性格奇怪又差劲”,也就某人能傻乎乎地贴过来喊着“老婆对不起”,情绪上头时对他说一句重话,事后回想就能露出仿佛天塌的表情。 而某人隔着“温柔美丽老婆”滤镜去看,当然不可能看出端倪——所以才叫她傻豹豹呢,看她在那边反复闹腾,又好气又好笑的。 她大概真是“老婆”喊多了吧,把这个胡闹的昵称完全当真,仿佛口头上凶他几句之后,他真会感到难过、委屈掉泪、咬着嘴唇说要离家出走回娘家似的。 ……拜托,谁更经常闹情绪,谁更容易发脾气,谁又是那个被说一句“安静”就愣在原地、委屈得眼眶发红的人。 每次吵架的气势都那么大,但反被说上几句时,却不堪一击,仿佛被针戳破的气球。 像个虚张声势的小孩。 不想被凶,只想被哄。 ……究竟谁是谁老婆,她认真叫一次正确的称呼是会怎么呢。 虽然但是,洛安大多数时候并不会纠正她喊的“老婆”,因为他很喜欢看没有自知之明的傻豹豹到处乱蹦,吵着要“贴贴老婆”。 嗯,他就是性格奇怪又差劲,大家公认过了。 产生的矛盾、不满意的地方太多,所以生气? 当然也是会有一点的。 无论是她那些短到夸张的“新时代”裙子,还是她在新闻上和某个男伴在宴会把酒言欢的照片。 但她这个傻子总是完全找不到重点,日常跑过来揪着他吵起来的基本全是鸡毛蒜皮的小事,鸡蛋不够溏心咖喱辣到嗓子冰箱里的迷你甜筒吃完了没有及时去补货——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挑这些小小的细微的事情跟他发脾气,吵吵闹闹的背景音听在耳里也莫名变可爱了。 有种【只会和我计较这些事】的奇怪感觉,仿佛他在吵架领域单方面独占了她似的。 ……真无语啊,斟酌良久依旧不敢提出“裙子长度能否膝盖以下”的要求,却推着手推车在超市的迷你甜筒冰激凌与临期的酸奶旁边,因为收到“今天的鸡翅为什么是餐厅外带不是你做的”短信而沾沾自喜。 他好像也没立场说对方傻了。 能够因为“被吵架”而感到被在乎的傻子,也没几个了吧? “不能再任由她这样吵闹下去了,这个破脾气总要改改”,一边这么想着下定决心,一边再次因为她来道歉的心虚模样感到可爱。 多少是被在意的,多少是被重视的,听不到什么正经甜蜜的情话,对方无数个真诚的“对不起”便也可以很动听。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82节 被吵架时心里的白眼快翻到天上了也说不出一句重话,被道歉时“没关系,你很可爱”倒是顺嘴就冒出来了。 ……没救了。 ——洛安怎么想怎么觉得,以前的自己真是个彻头彻尾完全没救的恋爱脑蠢货。 对面那个即便以为自己做梦也要表示前夫滚蛋标榜单身自由的家伙还在拍着水面冲他大吵,洛安已经完全屏蔽了她吵闹的内容。 “你是不是又开始不听人话——我问你——” “是。我没听你说话,作为前任为什么要听前任的气话。我在思考更重要的事。” “——你再说一遍前任试试——” 洛安没听。 他已经够生气了,何必再听傻豹豹的气话。 肯定一点也不动听,肯定更会令人上火生气,肯定会让他更想—— 拿毛巾直接堵住她的嘴,然后把她从浴缸里拎出来,拎进卧室摔到床上—— “继续做你的梦吧。” 洛安深吸一口气,直接转身,摔门离去。 平生第一次被摔门的安各还在浴室里炸裂吵闹,但不到五分钟,她就会彻底在符咒作用下陷入沉眠。 而平生第一次听见妈妈在浴室里对着爸爸制造大吼大叫的安洛洛正在小餐桌上呆滞地坐着,呆滞的手里握着没掰开的果汁吸吸冰。 洛安走过去,颇为冷静地帮女儿掰开了那根冷冻好的果汁吸吸冰,然后递给她一半,自己把另一半直接咬进嘴里。 安洛洛:“……你还好吗,爸爸?” 我不好。一点都不。 ——但对着女儿不可能说这话,洛安只是面无表情地咬碎了嘴里的吸吸冰。 “没事。只是你妈妈又在挑战我的自制力。” “……哦。” 那就好像没事了,妈妈随时随地都在挑战爸爸的自制力。 安洛洛不太明白,因为她没看见爸爸身边怨气起伏,不太像是平常的“挑战自制力”情况——但她又明白了一点,因为爸爸的脸色很不愉快,而且他咔吱几下就咬完了那半根葡萄味碎碎冰,表情和那次听见妈妈追剧大喊老公时在厨房里杀鸡的表情一样。 于是安洛洛拍拍爸爸的肩膀,递给他另一半吸吸冰,表示对他的鼓励。 然后她诚恳建议道:“爸爸,你去杀鸡试试吧,会好一点的。” 洛安:“……” 洛安:“谢谢你。” 第047章 第四十七课 一根葡萄味碎碎冰与一双袜子彻底拉开的序幕 安各不是个优雅的人, 但好歹是大族出身,她从不说脏话。 真气得要死产生爆粗口的冲动时,她一般会说, “去你豹豹的”。 这是她自己发明的文明脏话, 意思是“希望有头豹子跑来把你咬死、然后拖着你的尸体带你一路狂奔飞出大气层”。 ……其中涵意相当不客气, 但“豹豹的”听上去也实在无害,一般她骂出口, 没人会觉得她在开骂。 所以安各很频繁地使用这句文明脏话,自叛逆期至今。 面对家族里叽叽歪歪挑剔离谱的垃圾东西, 她常常会说,去你豹豹的吧。 今天早晨醒过来时想到昨晚的梦,会抓着头发,挠了半圈, 然后咬牙切齿道—— “去他豹豹的夫妻吵架。” 事实证明,夫妻吵架这种东西,绝对不该变成人类家庭的常规化。 ……她就是双标!她就是暴躁!她就是不能接受自己单方面骂骂咧咧时被温柔美丽的老婆怼回来——温柔美丽的老婆怎么会—— 安各长吁一口气, 掀开被子下床。 头好疼,胸好闷, 气喘不上来,全世界阴阳怪气重点偏移的家伙怎么还不赶快排队被豹子咬死送去大气层火化。 ……不, 不行, 小学的中二病都要和高中的叛逆期一起被气得卷土重来了, 赶快去洗把冷水脸吧。 明明不是秋天也没有静电, 仅仅是做了一个离谱的梦, 然后醒来而已。 整个人却从发根炸到发尾, 被染得乱七八糟的短发几乎翘成五花八门的短刺,满心暴躁地走进洗手间正准备冷水糊脸, 却被镜子里顶着一头红绿灯白短刺的家伙吓住了。 ……意识到是自己被自己睡醒的暴躁脸吓住后,就更暴躁了。 狗被镜子里的自己吓到可以张嘴狂吠,猫被镜子里的自己吓到可以出爪拍击…… 豹子被镜子里的自己吓到好像什么也做不了,包着纱布的拳头还在隐隐作痛,嗓子像是真正大吵大闹过所以有点发哑—— 太蠢了。 被自己蠢得不忍直视,有种写数学卷子时点着手指确定好“选项是c哦哦”结果答题卡全部涂错成b的感觉。 ……谁会因为“梦里和早死的亡夫大吵一架”所以气到发根发尾全部炸起、又因为见到镜子里头毛乱炸的自己被吓一大跳啊? 安各以前听见朋友抱怨说“他竟然在梦里跟别的人在一起”会嘎嘎大笑嘲讽对方谈个恋爱怎么脑子都没了,梦中出轨这种破事也能闹起脾气; 好嘛,换了自己,一种莫名态度几句阴阳怪气,根本不需要他真做什么,就快要委屈难过掉出眼泪来了。 这是什么离谱的恋爱脑传染病,人都死七年了还没免疫呢。 ……话说是真死了吗! 身份存疑,工作存疑,人际关系和死亡证明也存疑,刚准备调查火葬场监控就见到本人的投影出现在停车场,刚准备调查停车场就见到梦里的家伙说什么“没有完全死”—— 死还分“完全”与“不完全”吗? 他以为他是跳过瀑布后潜伏多年于空屋案回归的福尔摩斯啊?拿她当成安静等待期盼回归的华生是吗? 呸,热泪盈眶感动欢迎什么的,他想都别想,真活蹦乱跳回归了,她的大吼分贝绝对在豹吼以上,吵架长度绝对要在三天以上。 ……但等她的嗓子好全了再说,豹豹的,嗓子真疼,做梦吵架时真的在现实里真情实感吼出声了吗。 草率洗漱后,安各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吐气,呼气,吐气。 三个深呼吸后,稍稍平静下来,便试着压平翘起的头发。 ……三次尝试未果后重新暴躁起来,瞪着镜子里的爆炸头,继续开始迁怒亡夫—— 当然要怪他!全是他的错! 死的莫名其妙,在梦里态度也莫名其妙,当初还坚决不愿意让她在卧室床对面放镜子,问就是“风水不合适”—— 但如果起床就能看见镜子,她绝对能第一时刻挽救自己翘成这样的头发!! ……啊对,就是这么个九曲十八弯的脑回路。 头发炸成这样都是因为他,梦里吵架了也是因为他,周末早晨却这么不愉快也是因为他—— 反正对象就是用来转移责任承担埋怨的,不管这个对象是活着还是死了。 当然安各没有把以上这些吼出来,她多少还是要些成年人的脸面的,知道这是小学生才会有的赌气。 一边在心里碎碎念地埋怨对象一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卧室,心情不好想吃甜的,火气太旺想吃冰的—— 于是一脚踏进厨房,拉开冰箱,寻找保姆阿姨前几天新买的碎碎冰。 厨房的地面,铺着略显冰冷的地砖,区别于客厅区域柔软的地毯,很干净的浅梧桐色,踩上去也很坚硬。 脚掌踏进去,脚趾接触到。 就在那一瞬间。 安各低头,意识到不对劲。 ——她穿了袜子。 初春的室内,没开空调,脚上的家居袜似乎并不违和。 袜子上的花豹是卡通图案,黑黢黢的眼睛用两颗水晶珠镶着,鼻头粉红,表现为袜圈正中间的一颗毛线球。 是她自己的家居袜没错,自己挑的图案自己买回来的,丈夫当时还在世,亲口夸奖她眼光好—— 但她晚上睡觉时,从不会穿这双厚厚的家居袜。 只是图款式好看买回来,但不怎么爱穿,谁让她爱出汗又火气旺,平时最爱的是光脚在家里乱跑,拖鞋都懒得穿。 昨晚泡澡……迷迷糊糊做梦……梦醒后迷迷糊糊出来找洛洛……看到洛洛宝贝已经睡了,就迷迷糊糊倒回卧室睡着…… 她绝对不会去翻找一双家居袜,套在自己脚上。 但她正穿着这么一双。 “地砖和地板很凉”,“初春也没完全暖回来”“在家穿好拖鞋,要么穿袜子,不是有一双你很喜欢的家居袜吗,不要光着脚乱跑”—— 只有一个家伙会介意这种事,也只有一个家伙总会把这双袜子默默拿过来,在她看电视、吃零食或午睡的时候,帮她套到脚上。 安各不由得长久地瞪着这双毛茸茸的家居袜。 家居袜上傲视群雄的卡通花豹头,也长久地瞪着她。 “早上好……哈欠,妈咪你今天没睡懒觉啊。” 安洛洛蹬着小拖鞋,吧嗒吧嗒来到厨房。 她的头发同样很乱,但又黑又顺没经过烫染的糟蹋——毛茸茸一小团靠过来,推了推妈妈,让她帮自己拿出蒸锅里温得正好的肉包。 “阿姨清晨时回来一趟,准备了早餐和午餐又走了……妈咪,不要挡道。” 安各“哦”了一声,帮女儿把早饭端到桌上,然后转身拉开冰箱。 野菜鸡丝粥,一颗大葱猪肉包,拌好的黄瓜与西红柿—— 安洛洛“啊呜”一口咬下去,两只小手满当当地捧着包子,小心翼翼地吸掉逐渐溢出的透明肉汁。 再平常且满足不过的一个周日早晨。 然后她听见弯腰被冰箱门挡住的妈妈突然说:“安洛洛。” 空前正经,尤为严肃。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83节 “谁偷吃了我的葡萄味碎碎冰。” 安洛洛:“……” 安洛洛咽下一口肉皮,又嚼嚼,吞下去。 “那不是你的碎碎冰,妈咪。” “我说想吃于是阿姨去买的——花了我的钱,就是我的碎碎冰。” 不,那是爸爸的钱,爸爸买的碎碎冰,分给你吃而已。 而且爸爸有说过你很讨厌葡萄味,喜欢可乐味——可乐味碎碎冰专门给你买了两大包放在最显眼的位置,葡萄味碎碎冰只有一小包,是爸爸经常吃的口味。 安洛洛其实也更喜欢可乐味,但物以稀为贵,她看着那两大包可乐碎碎冰和一小包葡萄碎碎冰,就是忍不住向更稀罕的东西出爪。 ……幸亏三个家庭成员里,只洛安有着“不抢食不护食”的好习惯,带着女儿买零食时因为她和妈妈都爱吃可乐味买了两大包,结果买回家看到女儿一根可乐味不吃,尽捡着数量最稀少的葡萄味吃…… 也就纵着她吃了。 他吃不惯可乐味也喝不惯可乐,非要选择肯定会拿葡萄味,但说到底,可乐味或葡萄味都是零食选择,洛安从不计较这些小零食。 当然,对着大师兄他什么都计较。 但不知为何,妻子也一改往日作风,开始争抢葡萄味碎碎冰了——是谁当年说“吃零食还选葡萄味,你不如直接去买葡萄吃啊”,对他的零食品味吵吵闹闹的—— 结果可乐味碎碎冰完全没人吃,不消一星期,家里一大一小就快炫光了那一小包他原本买给自己的葡萄味。 昨晚安洛洛拿的是最后一根葡萄味,而爸爸为了平心静气拿了半根走,她又出于同情分过去半根,冰箱里彻底没了。 “安洛洛,究竟是谁偷吃了我的葡萄味碎碎冰,你老实交代,坦白从宽。” “……不是你的葡萄味碎碎冰,臭老妈,碎碎冰放在冰箱里就是大家的!” “有人偷吃了我的葡萄味碎碎冰!我要吃葡萄味碎碎冰!” 好烦。 面对笨蛋妈妈又一次的小学鸡发癫,安洛洛嫌弃地别开视线。 “你要吃那你自己再去买,臭老妈,大清早不要打扰我吃早饭。” “……你对你的宝贝妈咪太过分了!你的宝贝妈咪连葡萄味碎碎冰都没有了,你还这种态度!” “今天是星期天,我上午和同桌燕燕约好去新开的儿童公园里玩了,中午和姑姑约好了一起吃饭,下午要跟方老师练习跳绳和羽毛球——我的日程表很满很忙碌的,臭老妈,不要拿你的葡萄味碎碎冰和你的小学生脾气打搅我。” “……” 妈妈合上冰箱,失魂落魄地倒在餐桌上。 结合那头乱毛,她此时就像一只被熄灭又摁扁的刺球。 “洛洛宝贝……一点也不爱我……一天到晚就知道在外面忙忙忙……星期天也不陪宝贝妈咪……不关注宝贝妈咪丢失的宝贝葡萄味碎碎冰……” 安洛洛:“……” 谁要关注啊,对着零食都能喊宝贝的臭老妈。 “我的羽毛球课下午四点结束,妈咪。” 左想右想,安洛洛小朋友还是撇撇嘴,有点别扭地伸出手—— 她拍了拍她的脑袋:“你来接我,然后我们去吃昨天没吃到的私厨菜,晚上回来一起看电视不就好啦。” “但是要下午四点啊!这才是早晨,你忍心让你的宝贝妈咪等到下午四点吗——” “忍心。现在不要乱嚎了,臭老妈,我的包子要凉了,你在耽误我吃早饭。” “……” 妈妈抬起头瞅她,眼睛里果然没什么真正的难过,嬉皮笑脸的。 “洛洛宝贝真冷淡,啊,为了治愈我被洛洛宝贝刺伤的心灵,妈咪决定用烫头蹦迪看帅哥打发寂寞的一天——” 安洛洛下意识就向厨房看去,随即意识到爸爸不在家。 ……还好还好,万幸万幸。 “那你去呗。” 既然爸爸不在场,或多或少也缺点心眼的安洛洛小朋友就没阻止了——妈妈出去浪的行为不对,不对在“这样会令爸爸产生怨气”,但如果爸爸不知道就不会产生了怨气了—— 企业级的理解,嗯。 安洛洛便稀松平常地挥挥手:“浪完后记得四点钟开车来方老师那里接我啊,臭老妈,别迟到。” “好哎——谢谢洛洛——哇这个流肉汁的猪肉包子看上去好好吃!” “……继葡萄味碎碎冰后不要再惦记我的包子了!!而且蒸锅里有你的份,不要来抢我的盘子——臭老妈——” 于是,周日,九点钟。 安各送安洛洛去了儿童乐园,又打了两个电话安排人监视周围,便开车去了会所。 她的中短发还是有些乱翘炸毛,这个颜色也保持好一段时间了,染头狂热者再去理个头发似乎非常合理。 于是安各走进去,与她相熟的理发师早就等在那里,直接引她坐下为她披上布—— 既做过安各婚礼的伴娘、也是顶尖理发师的胡冰小姐心情不错地拿来茶水点心与色谱表,只以为这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闺蜜日。 “今天染什么色?湖蓝最近很流行……” “全部洗掉,染成黑色。” 胡冰愣了一下。 “什么……?” “全部染成黑色,然后弄点柔顺什么的。” 告别了女儿,安各正面无表情地摁着手机,屏幕里闪过无数条汇报与信息—— “我对象他好像真的还没死,昨晚突然回来,结果跟我彻底翻脸吵了一通然后离家出走了。帮我把头发全部染回黑色,然后我要把他逮回来——哪来的胆子跟我说前任,去他豹豹的。” 这个世界上还有哪个固执古板又温柔的家伙,会在经历一次大吵后还能默默给她套上袜子啊。 第048章 第四十八课 猜谜时两种完全不同的逻辑或许还有人引导 她对象没死。 ……她对象?谁啊?? “你刚刚说的是什么词?” 胡冰看着安各, 安各看着手机。 像是一脸懵逼的老母亲,与满心玩手机的好大儿。 于是胡冰捏住她肩膀,耐心、缓慢重复了一遍: “你刚刚在说谁没死?” 安各:“我对象。” 胡冰便仔细回忆了一下“对象”这个词的意思。 她确认自己应该不是突然理解错了, 朋友看上去很清醒, 没梦游也没喝酒。 “安各, 你清醒点。你现在没对象。” 上个月还在俱乐部发动态说自己是一条快乐自由的单身狗,我还给你那条动态点赞了来着。 安各仰起头, 总算愿意离开手机搭理她了:“我怎么没对象,我一直有对象的, 你忘了啊冰冰,我不是结婚了吗?”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啊?很久很久以前你——” “没有很久。” 安各自然地说:“我丧偶至今七年九个月零14天,没有很久啊。” 这串数字非常自然地从她口中冒出来,仿佛在报自己的身份证号。 甚至不需要低头查看一下手机, 算算日期。 胡冰……沉默下来,看着她,然后转身放下了手里的东西。 这问题很严重了, 她意识到。 “安各。那是你的前夫。丧偶即单身,等同于离婚——你不是一直这么说吗?” 安各点头肯定:“对啊。丧偶当然等于恢复单身。又不是封建年代, 谁要守寡拿牌坊。” “那你怎么还有‘对象’——” “别人是别人,我是我。我跟我对象的标准不一样。” 很好, 双标也如此理直气壮。 胡冰拉过一把椅子, 在她面前坐下了。 情况相当严重, 比起头发, 朋友的脑子更需要—— “安各。你前夫、你前任、你那位的确样貌气质顶天立地的大美人对象早死了。过去这么多年, 一直是你口中的‘早死美丽老婆’。你现在是单身狗。” “他是我对象!现任对象!!不是我前夫也不是我前任!!” “……这是重点吗?!重点是对方早被你火化装盒下葬完毕, 坟头草都高了,我去年清明还看过, 坟头草高到我腰了,打火机一点就着啊——” 安各“啪”一声拍到朋友肩膀上,打断了胡冰激动的吐槽。 “你不懂,冰冰。”她一脸凝重,“我对象他其实是假死,他瞒天过海在秘密进行某些地下活动,我最近才发现的。” “……这里是现实世界!你完全没有发现自己嘴里在讲什么吗?!” 胡冰也“啪”一声拍上安各肩膀,开始抓狂:“人死不能复生可是你一直标榜的道理,坚持不信灵异事件也是你自己的——” “对啊,人死不能复生,世界也绝对没有鬼!” 安各另一只手同样“啪”地握上对方肩头,双手捏着她肩对着胡冰疯狂点头:“人死不能复生!所以他根本没死!他是假死啊!我世界第二聪明的宝贝女儿也说他是假死了!!” “……现实不存在假死!而且你女儿才七岁,小洛洛的脑回路跟你一样离谱,别以为这是悬疑电影!!你要说他刚新鲜停尸在医院里时被发现假死也就算了,假死设定最重要的是‘尸体完整’吧,但你这货当年按照‘人死不能复生’‘为环保做贡献’的理由直接火化他,骨灰都已经成盒七年多了!!你告诉我尸体烧成灰了怎么假死?!” “我可以证明的!”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84节 朋友坚定、凝重又激动地握着胡冰的双肩,发出这样的邀请: “来吧,冰冰!我们一起去掘我对象的墓吧,挖出他的骨灰盒来测试一下!你是我最信任的挚友啊,作为挚友,我们就是要一起掘我对象墓啊!!” 胡冰:“……” 胡冰深吸一口气。 “你要不要仔细听听你在说啥?” ——她认识安各真的很久了,是安各闪婚时为数不多请去参加婚礼的朋友,是那场草率婚礼唯一的伴娘,也是如今负责帮安各洗剪吹的理发师。 上过一个幼儿园,小学春秋游每次都手拉手,初高中和大学虽然没在一起,每年却也会定期聚一聚。 进入社会后,安各公司创业时她也正巧离开家创办美发工作室,艰难的创业初期里,两人还合租过一段时间。 如今安各按心情换着染的彩色头毛全是胡冰一手炮制,每隔几周,剪头染发时两个人就能叭叭聊几小时。 可想而知,关系巨铁。 安各跟胡冰聊过任何事,唯一瞒着胡冰没说的就是安洛洛的存在,前段时间终于透露给秘书李欣童知道后,又打电话给胡冰道歉“冰冰美女呀,对不起我先让童童知道了,但你在我心里和童童美女一样重要哈”…… 胡冰气得拉黑她半个月,然后别别扭扭地约好了改天要专门去和安洛洛见面吃饭,目前还在反复纠结挑礼物——“我欠了人家整整七年的生日礼物啊安各你个先斩后奏的渣女”。 虽然胡冰是有同居男友的,但她跟同居男友拌嘴的次数都没跟安各互相扯皮的次数多。 哪怕放在安各无比广博的朋友圈里,她的地位也很高,安各组局请朋友玩时,根本不会把杨兰兰之流和胡冰放在一起,连季应也只和胡冰说上过几句话。 面子上工作上各种人情的朋友,和极铁的挚友,那当然是要分开的。 ——而且,胡冰也是安各刚决定恋爱时,唯一告知的朋友。 当初凌晨两点四十给她发信息,没头没脑一句“你觉得追他合适吗”,一张洛安的侧脸偷拍照—— 胡冰迷迷糊糊拖过手机,一点开图片就从枕头上弹起。 作为一个从事时尚行业的理发师,看着对方那头极其顺滑古典的黑长直,她眼泪都要从嘴角喷出来了。 言简意赅,秒速回复:“追,狠狠追,追回来带给我摸头发。” 于是安各立刻狠狠去追,三个月后直接打电话请她去参加婚礼。 就很突然。 而且安各追回来了,也不给她摸洛安头发,美其名曰“他特别保守,他说陌生异性不可以碰自己头发,只有我才可以哦”。 ……呵呵。 一听就是男人哄她的鬼话,这年头有谁会封建到这么“保持距离”,话说封建年代的“保持距离”也不是“男人不可以让女人随便摸头发”,反而该反过来吧? 总之,和安各所有的朋友一样,胡冰不太喜欢洛安,尽管他的颜值实在是…… 遮掉照片不见本人,胡冰可以理智地说,她不怎么喜欢洛安。 闪婚实在太突然,工作身份不清楚,家庭环境也打探不了…… 还有那个据说和安各关系不错的洛梓琪? 想约她出来逛街购物打探消息,难如登天,也不知道平时是忙着什么大事,打电话都不接……同样有一头美丽的黑长直也不让她捯饬! 反正,胡冰怎么看怎么觉得,洛家人一身未知谜团。 光是“婚后直接住进女方名下的房子,没分出任何财产”就足够警惕了吧? 不过,胡冰只是心里不喜欢而已。 和每个正常理智的成年人一样,她压下反感,没说什么也没做什么,被安各拉着和洛安见面时总是很客气,彼此关系平淡,也算和谐。 因为胡冰和安各太熟太熟了,她很清楚,安各本质上是个撞南墙能把墙撞塌的臭脾气。 她自己的选择,没人能改,除非她自己想通,做出决定。 这货看上去“无所不能”“安全靠谱”,实际犯轴时无比离谱,脑回路是常人绝无法理解,谁试图跟她讲道理谁就会头疼—— “真的!真的真的啊!正好我派出去的人也汇报了不少东西回来,你看啊冰冰!!” ……或者被她绕晕进去,彻底说服,逐渐感觉她离谱的脑回路很有道理。 胡冰头疼地看着安各举给她看的传真文件。 火葬场监控记录?销毁了。 太平间尸检报告?遗失了。 没有照片,没有视频,没有任何物证—— 甚至就连最开始,洛安被路人发现,然后打电话报警,警方又立刻送到医院,医院急救无效直接通知家属认领时…… 现在去查,却发现那几位“警方相关人员”证件虚假,根本没有洛安当时状况的伤情报告,负责急救与验尸的医生们“连签字证明都没有,身份未知”,第一发现者路人那时登记的姓名号码,直接“查无此人”。 异常之处太多,就差把“这件事有问题”写标题上了,不需要侦探,是个普通人,都能看出洛安之死里面的不对劲。 看着这些文件,就像是…… “他在纸质文件里彻底死去了。但却……没有留下现实的痕迹?” 致命伤是什么?死因是什么?发现现场情况如何?尸体究竟是什么模样—— 胡冰感到头疼,她已经彻底动摇了,感觉安各的理论真的很有道理——她再次为自己被安各的离谱逻辑说服而感到头疼。 “这些文件……调查结果……的确。我都要觉得,他根本没有留下【尸体】了。” “有的。”安各却说:“我见过一眼,尸体的确存在。我绝不会认错那只手,不可能是假的尸体,但有可能是假死状态。” 接到电话,连询问“受了什么伤,急诊室在哪里”的机会都没有,就被直接带去了太平间认尸。 “确认是你丈夫吗”,戴着白口罩问话的家伙声音奇怪,也没有替她掀开那层白布—— 根本不需要掀开。 她只要看见一只手,一只垂下的、露在白布外的手,就能认出来。 然后整个世界都变得模糊不清,无形的铅块从头顶落下,她踉踉跄跄地迈步,每一步都仿佛失血过多、即将窒息。 好像没有别的解释了。 她也不是会给自己找多余解释逃避现实的人。 接到电话之前,早就有过最不安的时候,最不好的猜测。 ——毕竟,她家温柔乖巧、古板又居家的安安老婆,怎么可能突然失去联系,整整一个半月都不回复她的信息? 那可是连她的一日三餐、起床时间与脚上的袜子都要在意的人。 哪怕出差工作,他也绝不会错过她打来的电话,忽视她发来的短信。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了。 拨出通话不知第几百次,又专门派人寻找了无数次,却依旧听到未接电话提醒时…… 安各早就隐隐猜测到了那种可能。 所以她只用看到那一只垂落在白布外的手,就能确认所有事情。 【他死了。】 ——她比任何人都迅速地确认了这个事实,相信了这个事实,理智、冰冷、逻辑清晰。 没有眼泪,没有崩溃,好像也没有歇斯底里吧? 就只是僵硬地看了一会儿那只手。没哭也没干什么别的。 然后,“嗡”一下,就什么都记不太清了。 “……记不太清啊。” 安各皱起眉:“现在想想,接到电话、去认领尸体的那一整天,我都记不太清了……我只记得看到一只手,然后……” 听到陌生医生通知她怀孕,温声嘱咐“照顾好自己,要好好养身体。” 又模糊听到朋友走进来,说…… 【好好照顾自己,把孩子生下来,万一孩子有双和他一样的眼睛呢?】 ——从那一刻起,大脑才重新开始运转,记忆与视野稍稍清晰了一些,她意识到自己正躺在病床上。 她怀孕了,她要准备主持一场葬礼。 ……紧接着,一切都漠然、平静、有条不紊地继续下去……没有什么情绪,也没有什么波动的……多年之后再想起、再想起…… “那天的回忆,我真的什么也记不清。……如果那时候第一时间调查、注意到不对的地方……” 甚至也真的没去认真“察看尸体”,确认他具体的死因。 白布都没有掀开,脑子里的一切就仿佛被盖上白布似的——嗡嗡嗡—— 安各怎么想,怎么想,那一天自己的记忆,都是一片空白。 只依稀记得了有个医生来通知她怀孕,有个朋友来告诉她…… 安各看向胡冰:“你呢?你当时也在那里。你有发现什么异常的、不对的地方吗?” ——是,胡冰就是那位走进来的朋友,这也是安各今天来找她,把自己的发现告诉她、说服她怀疑洛安的死,和她一起讨论那天的原因之一。 自己空白的记忆怎么搜索也是徒劳,但,同样在场的胡冰或许会知道什么? 是她第一时间告诉她要把孩子生下来,因为“或许会有双和他一样的眼睛”。 ……虽然后来胡冰又改口,劝她打掉遗腹子,解释说自己当时的劝慰不过是看她状态不太对,想给她鼓鼓劲…… “是这样吧?冰冰你紧跟在我之后就到医院……” 面对此时安各的询问,胡冰却没说话。 她的眼睛瞪大了些,嘴巴微张,就像是想起了什么完全遗忘的事—— 对,没错,七年前,安各的丈夫。 安各的丈夫失踪了一个半月,音讯全无。 安各找他时的状态很不妙,她已经听不进去任何话了,像是陷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停不停不停地拨出通话,听着忙音,又调集一切人手去搜寻—— 朋友们当时背着安各,流传甚广、隐隐公认的说法,是“对方终于露出真面目”了。 肯定是携款潜逃了吧?比起在乎对方的人身安全,此时更该第一时间排查自己的所有户头,检查现金动向才对。 那家伙本来就是高攀了豪门安家,和安各的地位完全不匹配,连正经工作都不肯找的男人,肯定是在外面一时不慎,欠下天价赌资,然后偷了安各的财产消失……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85节 这流言的出处已经无法查证了,或许是心怀怨恨的杨兰兰,又或许是畏惧又不甘的季应。 但胡冰没信这流言。 是,胡冰依旧不信任洛安,但她信任安各。 安各挑男人的眼光绝没那么差劲,再不喜欢洛安,他那身气质涵养也和“携款潜逃”“欠下赌资”绝无关系。 那三年,安各的婚姻生活很幸福,对方也很少在她的资源她的人脉附近露面——他甚至赞同安各日渐低调的行事作风,不会和她共同出席任何面向公众的场合,更别提宣告主权、占据身份红利了。 只朋友们内部知道,安各已婚了,对象是个圈子外的男人。 三年呢,一点一滴,哪怕是远远观望的位置,也能看见太多。 她有眼睛,她会自己观察—— 对方再如何也不是什么差劲的男人,是个值得尊敬的好人,只是有些秘密而已。 ……胡冰那时早就诚心祝福他们,她甚至想过改天约洛安出来吃个饭,就自己最初的偏见跟他道歉,然后真正搞好关系做做朋友,看自己能不能有机会摸摸那早就眼馋许久、过分美丽的黑长直…… 但没来得及。 听到失踪的消息,又看见安各那样后…… 胡冰也开始担心,她隐隐猜到,大概是要出意外了。 既然不会是逃跑,那么,只会是……回来不了。 于是,听说安各接到电话离开,担心朋友的胡冰第一时间就追着她,赶到了那座医院里。 安各没接电话,胡冰安慰自己那大概是因为她正在急救室外心焦—— 是,她隐隐还怀揣着一些希望。 万一对方是意外昏迷呢。万一对方是生了无法动手联系安各的重病呢。 ……应该没事吧?不会有大事吧? 胡冰当时甚至提来了一把大号的慰问果篮,果篮里主要是几大串葡萄——安各说过她丈夫喜欢吃葡萄——果篮里还插着“祝愿洛安先生早日康复”的卡片。 医院当天有些冷,走廊里空空荡荡的,不远处似乎聚了一些身穿白色道袍的人,又在她快走近时散开了,像缥缈的云。 胡冰莫名有点害怕。 她抱紧了果篮,想拉住一个戴着白口罩的医生,后者却像根本没看见她似的,兀自走远了。 呼唤不理睬,拉扯不理睬,就像是……在完全遵循身上的丝线往前移动关节,是一只劣质的傀儡。 不知道怎么,当时,她自己望着那个医生的背影,不觉得有任何异常。 【要跟上去】,胡冰脑子里只回荡着这句话,【要跟上去】。 于是她慢慢抬起脚步,慢慢跟上,身上仿佛也绕上无形的丝线,双臂逐渐放松…… 紧抱的慰问果篮落下去。 写着“洛安先生”的祝福卡片即将掉出去。 ——然后她的衣领被猛地扯住了,掉落的果篮也被重新接住。 胡冰缓缓回头。 扯住她衣领、接住那果篮的,是个面容模糊不清的男人。 穿着白大褂,戴着白口罩,似乎是医生。 “……怎么?” 胡冰想质问他为什么突然出手扯自己衣领,但脑子转得很慢,开口时甚至拼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像是被丝线绑住了舌头似的。 她继续大着舌头:“怎……么……” 男人没理睬。 他好像望着走远的白色背影打量良久,兀自确认了什么事,又夹出果篮里的祝福卡片。 他看了一会儿卡片上的名字,歪着头,低着脸看了好半晌,就像是在慢慢回忆。 有点像是精神病科的患者。 胡冰的舌头慢慢复苏了,害怕的感觉也重新回笼:“你是谁,你放开——” 衣领被放开了。 那个男人把卡片折了一下,重新放进她的口袋,点点头。 似乎是表示道谢。 然后他又缓缓弯腰,从果篮里摘了一枚葡萄出来。 “谢谢你,的果篮。” 是明确的道谢态度了,胡冰多少放松下来。 但不知怎的,她完全没留意男人嘴里在说什么,也没意识到他的状态—— 他开口说话时也有点慢,仿佛在逐渐适应重新说话的感觉:“在医院里,最好不要跟随,听不见声音的背影。” ——说完这些后,男人便转身离开。 胡冰在原地愣了好久。 然后,不知怎的,她一哆嗦,重新清醒过来。 ……她愣在这里是做什么的?对了,安各,安各的丈夫,她要送果篮…… 不对。 果篮呢? 胡冰望着自己空空荡荡的双手,茫然地缩了缩。 果篮呢,是被那个男人拿走了吗……不对? 什么男人?这里没有任何人啊。 什么果篮?我根本没买果篮啊。 ——之后,胡冰询问了一位护士,终于赶去了安各身边。 人们在妇产科的病房里发现了她,意识不清,手腕上还缠着一道白布。 “有位情绪激动导致昏迷的孕妇”,护士是这样描述的。 胡冰匆匆赶到时,发现她很不正常——看人时仿佛在看另一个世界的虚点,很游离,也平静得可怕。 这时,门突然推开,有个戴着白口罩的医生在她背后开口,慢条斯理的。 “你该安慰她一下。” ……胡冰便张口说了那些话。 鬼使神差的,像舌头上缠绕的丝线还未完全褪去,有人轻轻拽动了它们。 舌头成了傀儡。 发音被捆绑住。 就仿佛脑子里放着【要跟上去】便迈出脚步,当时,她的舌头也不由自主动起来,说—— “好好照顾自己,把孩子生下来,万一孩子有双和他一样的眼睛呢?” ……哈? 什么?生孩子?? 这种时候,她不关心她刚丧偶的朋友,为什么要劝她生孩子? 那可是遗腹子,情况太复杂了,朋友要是愿意生就算了,但最好的决定肯定是打掉孩子重新开始,再怎么说她也绝不会轻易开口劝说朋友独自生下遗腹子啊—— 胡冰不明白自己在胡说什么,为什么要重点偏向孩子,为什么要强调“有一样的眼睛”。 她真的不明白。那绝不是脱口而出的潜意识。 那更像是…… 有谁借着她的嘴巴,她的舌头,向安各说出了话。 胡冰该感到恐惧。 后面戴着白口罩的医生又拍拍她的肩膀,她舌头里无形的机关咔嚓作响。 “你该说,”他放慢语速,“把孩子生下来,无论如何也要把孩子生下来,作为一个合格的母亲,哪怕死也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这可是他最后的血脉——” 胡冰不想说。 她的脑子似乎已经钝得无法感受恐惧了,但愤怒,它一跳一跳的,是舔舐锅底的火苗。 结了再多锈的锅,僵硬混淆了再久的神经,也能感受愤怒的火苗。 她想摇头,想反抗,想回头看看那个医生是谁,怎么这样莫名其妙—— 但那个人似乎是有点不耐烦了。 见拍拍肩膀无法解决问题,他直接伸手摸向她的嘴巴,仿佛是要检查不合格零件似的…… “呼。” 胡冰的口袋突然变烫了,小火苗切实窜出来—— “……该死。” 那个人低咒一声,彻底收回了手,身后的门重新合上。 胡冰的舌头和脑袋回到自己的意识里,她第一反应就是摸口袋,刚刚好像口袋里有东西在燃烧? 没有。 没有东西在燃烧,衣服口袋很正常,只有一张被折起的果篮贺卡,贺卡里写着“祝愿__先生早日康复” ……哎? 哪家莫名其妙的水果店啊,把没填名字的果篮卡片扔她衣兜里干嘛? 她既没买果篮,也没有要送果篮的人啊。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86节 对了,刚刚那个很不礼貌的医生! 胡冰回头冲出去,医生走得不远,白色的背影,就在走廊那边。 胡冰正想跑过去让他停下:“说清楚啊,刚才你莫名其妙干嘛呢?而且安各她怎么会出现在妇产科病房——” 白色的背影没回头。 脚步有点僵硬,肩膀也有点僵硬,像是被丝线扯着动。 【在医院里,最好不要跟随,听不见声音的背影。】 ——胡冰猛地打了一个寒颤,她迅速停下脚步,仿佛刚刚有谁在自己耳边敲响一声警钟。 口袋再次变烫了一下,无名的贺卡彻底消失了。 胡冰转身,浑身冷汗,但没意识到什么,只茫然地往回走。 走廊不再空旷了,医院里总是很忙碌的,护士家属与护工摩肩接踵,莫名有些鲜活的热闹感。 “……搞什么……对,对,安各……安各在病床上,状况不好,我出来找医生……医生,能有哪位医生来看看我朋友……谢谢,谢谢,先挂号缴费是吗,好的好的……” ——“你确定吗。” 多年后,现如今,清醒理智的安各,握着她的肩膀,一字一顿地重复。 “你在那个医院,切实遇到了身份不明的假医生,接连遭遇了两次药物控制?一次在入口的走廊,一次就在我的病房?” ……空白的记忆逐渐倒灌进脑子里,胡冰茫然无措地看着她,又怕又慌。 “安、安各……” “不要怕。我在这里,你很安全。” 安各收拢手臂,用力抱了抱胡冰:“把情况清楚地告诉我,我会帮你找到那帮假冒医生的垃圾,让他们付出代价。” 情况更清晰了。 果然,是有着某种未知的危险,一个人,一件事,或一个庞大的犯罪组织——所以为了安全,安安老婆不得不假死潜伏,那帮人甚至在他假死当天差点找上了我和冰冰,但我和冰冰的表现完全没有破绽,所以才让我们逃过一劫——他们听上去对洛洛也很感兴趣,或许是想要彻底灭口,但洛洛这些年有我和安安老婆共同保护—— 安各长舒一口气,心跳得飞快。 是这样没错,这样就能解释一切了。 一个分外强大、耳目众多、能够轻易混入任何地点的犯罪组织…… 把我的美丽老婆从我身边逼走,又想对我的朋友、女儿下手。 “两次遭遇,一次在入口长廊,一次在我的病房,是吗?” 安各沉声保证:“我会立刻派人去调查——” “……不,不是的。” 胡冰结结巴巴地说:“第一次遭遇,不是的……” 她推开抱住自己的安各,神情忐忑,欲言又止。 “怎么了?”安各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表现出坚定的态度安抚朋友:“你可以告诉我任何事,冰冰美女,任何事我都会罩着你的!” 胡冰:“呃……其实……第一次遭遇……似乎是靠近太平间的长廊……” 安各:“……” 胡冰:“比起什么犯罪组织,我、我觉得……更像是灵异事件……” 安各:“……” 胡冰深吸一口气,这次轮到她激动又坚定地摇晃朋友肩膀。 “绝对、绝对、绝对是灵异事件!我第一次遇见的是位大师,他救了我,给我一张开过光的贺卡——然后第二次在病房里遇见了一只恶鬼,想要操纵我,但大师给我的贺卡把他吓退了——” 安各:“……” “而且啊安各!我刚才仔细、超仔细回忆,刚刚浮现的画面里,第一次在太平间附近遭遇的那位大师——” 胡冰小姐撒开手,开始在空气中疯狂比划,仿佛挥舞多把理发剪刀: “我确定、以及肯定,那位大师是你丈夫啊!我怎么也不会认错的,对对对,除了白大褂、白口罩,那个男人还——” 扣着一顶黑色的棒球帽,头发又黑又长又直,美丽顺滑,一眼就能抓住理发师的眼球,让人馋得想撸想摸。 ……她怎么就没记起来呢!她当时怎么就没意识到呢! 对,她没意识到当然是因为—— “其实你丈夫是大师中的大佬,连记忆都可以修改,哪怕死了变成鬼也能保持理智继续做大师,大佬好牛刚死刚变成鬼,竟然还顺手保护了我不被恶鬼控制呜呜呜——然后大佬对抗的一定是杀死自己的超级恶鬼,为了避免超级恶鬼对你们动手他才不得不维持鬼魂状态在你们身——” 安各“啪”地出手,攥住了胡冰激动乱舞的双手。 “脑回路不要这么清奇。” 她气势磅礴、霸道严肃地说:“认真点,胡冰同志,我们继续从犯罪组织的方向拼凑线索。” “现实世界没有鬼,只会有假死和犯罪组织。你别这么离谱。” 胡冰:“……” 胡冰:“哦。对不起哈。” 安各:“没关系,我知道冰冰你只是有点吓傻了所以失去理智,才会妥协灵异事件的。不怕不怕,中午带你去吃火锅压惊,哎呀好可怜,我家被吓傻的冰冰宝……” 胡冰:“……哦。” 【与此同时,从慧大厦外,一条小巷】 裴岑今坐在一家咖啡馆后门的台阶上,斜眼看洛安打着伞走过来。 “你确定你这样没问题吗?” 他冷不丁说:“刚刚六师妹给我发短信,发现周围有人在暗中查她……我最近呢,也在周围见到不少自以为藏得很好的家伙,公寓楼都被蹲点了,你媳妇刚刚还给我发短信约我明天喝咖啡……” 洛安走过来,合上伞。 “怎么?” “……你问我怎么了?你好意思问我?” 裴大师兄手掌“啪”地往膝盖上一拍:“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家那位是不能轻视的大佬,自从那晚,你这几天又是给她留线索又是直接暗示她,还直接把我的联系方式给她让我不要再藏,生怕她发现不了你——万一她真顺藤摸瓜查出——” “没事。” 像是想到什么,洛安笑了一下。 “她一定会以清奇的脑回路,奔向一个合适合理但不真实的答案。” 嗯,当然。 洛安当然知道,她会抓住他。 但,是顺着他亲自给出的所有线索,抓住他替她铺垫组合好的答案。 引导洛洛说漏的每句话,他的身份他的工作透露出的违和感,他昨晚对她直接透露的信息,还有…… 她既然是切实吵了一架,醒来后当然会发现自己头疼,嗓子哑。 发着脾气、嘟哝着埋怨,肯定会想去冰箱里翻点甜滋滋的冷饮—— 发现地砖没有想象中冰时,低头看见一双她从来不肯自己穿的袜子,这暗示便足够了吧。 洛安绝不会轻视自己的妻子。 玩猜谜语的时候,她总能读出他的每一个暗示。 ……但如果他想让她猜到并对他说出“喜欢”这个词,就总有办法,把“苹果”这个真实的谜底,彻底藏起来。 次次如此。 这一次也是。 作为灵感与导向的福尔摩斯系列,是他陪着她们一起在家里看的,前段时间开始,哄洛洛睡觉时就会和她讲一些关于福尔摩斯侦探对抗邪恶组织与他假死保护他人的故事—— 潜移默化,耐心诱导。 女儿会帮着给出“天然”的提示,她也会顺利成章地被绕进去。 胡冰,对,他也知道她今天肯定会去找胡冰—— 每次吵完架,那只傻豹豹睡醒后总是头毛被气得到处炸,当然会去找自己最亲近的闺蜜兼理发师。 所以,今天上午,根据女儿去儿童公园的时间,再预估出妻子送完女儿去胡冰那里的时间—— 洛安掐诀解开对胡冰记忆的所有封印,让她顺利成章地想起一切。 那么,便水到渠成。 他确信她会确信自己的【假死】。 裴岑今:“……但你的确是死了。你是真的惨死了啊师弟,变成顶级的阴煞,最近一能在阳光下活动就开始肆意搞事……你现在故意跟她搞这么一出干嘛?” 洛安走进小巷的阴影,合上黑伞,轻轻靠在墙上。 “有很多原因,也非常有必要……” 当然,最重要的。 “真正的死亡总会令活着的人伤心。虽然我也真没看出她有多少伤心吧……” 洛安叹了一口气,又摇头笑了笑。 “但以防万一,有能力有机会做到的时候,用虚假的死亡把真相盖过去,肯定是最佳选项。恼火与开心,总比难过好啊。” 她或许正活力满满地开始筹划如何逮住我呢。 多好,比知道他“凄惨而死,化身阴煞,怨气缠身”好太多了。 ……开心的傻豹豹,最好。 第049章 第四十九课 蹲点时除了固定甜甜圈各式奶油面包也是最优解 “……我真搞不懂你。” 裴岑今悄声嘀咕:“从小到大这么多年都没搞懂, 你这家伙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87节 说别扭吧,当年这货只花三个月就娶到老婆了,行动力高得吓人, 听见“我未婚妻要请客吃饭, 师兄先代替师父出席吧”时他还以为在做梦, 这个万年“异性禁止”目中无人的混蛋怎么就有了未婚妻,别是修炼歪道走火入魔大变活人吧; 说直接吧, 他最重要的工作身份竟然能糊弄老婆整整十年,这么个古怪差劲的本性还能生生装成“得体贤妻”, 曾经被恶鬼掏空大半右胸腔也能团吧团吧搞几个符纸辅助塞回去,爬也要爬回家买菜做早饭,理由是“妻子昨天说想吃我做的菜包”。 ……现在总算遭遇怀疑,还能绕着弯把人重新拐进坑里…… “究竟有什么大不了。圈子里那些家伙, 和圈外人成婚的也多的是……” 玄学界里,和凡人成婚生子的太多了,洛安并非特例。 毕竟中州早已玄灭, 没有神仙佛祖、转世轮回,更没有大道长生。 寿数总有尽, 天道会定命。 结缘成婚,延续血脉……凡人如此, 日日与妖魔鬼怪厮杀、朝不保夕注定惨死的天师, 就更如此了。 洛家便是这样做的, 这个隐世大族的稀薄香火, 早就在无数代嫡系的惨死中艰难摇曳一千七百年。 总会惨死。 总只会剩一人。 ……所以必须延续血脉, 一代代子女延续下去, 血脉在玄学界中太重要了——天师传承,太讲究天赋与血缘, 亲缘之人的东西或血液,关键时刻还可以提供吊命的机会—— 安洛洛便是一个格外典型的例子。 “……否则,你根本不会那么快苏醒,又能拥有这种程度的理智吧?” 裴岑今有一搭没一搭地顺着自己膝盖上的裤子褶皱:“你当年,在太平间,是因为感应到有自己的血脉孕育……” 洛安打断了他的话。 “谁知道呢。”他轻快地说:“我不记得自己死时的情况了,也不怎么记得成鬼的原因。师兄要吃点早饭吗?这还是上午九点,我们还不知道要蹲点多久。……啊,正好,师兄坐在一家咖啡馆后门。我进去买点面包。” ……嗤。 又转移话题。 只要一试探他的死亡,就绝对会转移话题…… 裴岑今眯着眼目送洛安重新打伞转进巷外的咖啡店里,按在膝盖上的手慢慢摩挲着。 血脉传承,亲缘之人,生死之间搭住桥梁的人。 他不信师弟不懂他暗示的意思。 小洛洛的位置太重要了……也绝对会是师弟脱离鬼魂状态的关键。 ——嗯,裴岑今也已经彻底确信了,自家脑子里一套一套比幽谷还复杂的师弟,绝对有着“脱离鬼魂状态”的信心。 既然对他表示决定对妻子布下【假死】的谎言,他肯定会有圆谎的方法—— 【假死】还能怎么圆谎,当然是【复活】了。 如果一个人重新鲜活地出现在阳光下,自然再没人去纠结他当初真死假死…… 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会选择“死而复生”还是“假死回归”,答案显而易见。 师弟很了解他自己如今的状态,也知道该怎么解决。 说不定过去几年一直在默默寻找重获生命的方法。 ……搞不懂,这家伙。 师弟似乎真的很想把【曾经死去】这件事完全抹消,隐瞒下所有,包括自己的死因与那个杀死他的东西…… 今天还特意透露给自己知道些许。 “搞不懂啊。” 脑子复杂性格奇怪的师弟。 要是真能有人气愤无比冲过来,揪住他用性格修正拳爆锤一通就好了——裴岑今不禁想。 没人打得过他,自己动手去锤也肯定会还手吧,只能指望来自师弟对象的拳头了。 那个恶劣的家伙哪怕是师父锤过来都会还手,但偏偏在他对象面前仿佛是个面粉与纸片和出来的泥人。 ……师弟对象啊。 真挺好一姑娘,竟然愿意做师弟对象。 真挺可惜一姑娘,竟然成了师弟对象。 ……老实说,裴岑今这边倒没有安各朋友们那些“配不配”的考虑,纯粹是“竟然有人愿意收走那个怨种师弟,收走吧快收走他谢谢菩萨菩萨真好”的感恩之情。 安各在裴岑今眼里从不是魅力异性,那是头顶大慈大悲光圈的救世大佬。 ……这层法相滤镜下,哪里还会计较什么“配不配”呢……咳,虽然师弟除了性格有大毛病,其他地方都异常优秀,他和师弟妹几个私底下偷偷比较过,也的确觉得…… 师弟跟正道第一美人、第一仙子、第一大师姐或任何知名的玄门美女站在一起,也能把旁边的姑娘衬得相形见绌—— 全师门最喜欢的娱乐活动之一,“我们二师兄跟谁更配”,大家聚在一起嗑着瓜子吃着板栗把最近听闻的玄门美女都拉出来聊聊,再遥望一眼二师兄的脸纷纷摇头,“不不不配不上原因如下”——可好玩了,堪比大山里的换装游戏。 裴岑今经常中途混进讨论,师父偶尔也来玩的。 玩着玩着师父就开始担心二师弟那张碾压众生的脸再也嫁不出去,二师弟回答说“师父,为什么我是嫁出去”。 咳。 但玄学界里,八字相合就是最相配了。 总不可能非要求师弟对象也成为一个能上天入地、手撕妖魔、天赋异禀堪称千年奇才的巨佬吧? 师弟这种等级的天师一千七百年只能出一个啊,否则天道会劈下雷霆表示崩坏的。 至于弟媳的排斥态度…… “杂粮面包和贝果都卖完了,但是店员非要留我推销,就买了一些别的。” 洛安提着面包袋走回来,这次他直接坐在了裴岑今旁边,一边说话一边扒拉袋子:“奶油毛毛虫很腻,师兄吃吧,香肠芝士包也很恶心,我讨厌芝士……还有什么榴莲小方……” 说话间他翻出一张小票:“店员说是免费菠萝包赠送券,明日生效……背后写一串号码做什么,会影响使用吧。” 裴岑今:“……” 裴岑今:“那是个女店员?” “嗯。因为看她眉心发乌,今日可能有灾……就顺势去接触了,遵循规则,不会有大碍。” 裴岑今:“……咖啡店里你把伞拿开了,是吧?” “当然。这和我被笔写花的免费面包券有什么关系?” “那应该是人家电话号码,师弟。” 特意留你推销,特意写给你的。 “为什么。”洛安皱皱眉,把被电话号码写花的赠送券随手揉皱丢在一边,“特意给出一颗平安符替她挡了今日灾,还替她驱了驱晦气,结账时钱也没少给啊……为什么要污染我的免费面包券……陌生异性真离谱。” “……哦。你这么想就好。” 于是洛安继续嫌弃地挑剔袋子里的面包,奶油芝士或榴莲,没一个他爱吃的——虽然他也不是什么挑食的人,真需要补充能量什么都可以吃—— 洛安直接把纸袋往裴岑今膝盖上一放:“师兄,全给你吃吧。” “……你知道师兄最近在减肥吧啊?师兄每天晚上都和小区健身队一起拼命快走四十分钟啊?” “嗯。知道。所以师兄多吃点。” “……” 什么怨种师弟。 面包的香甜诱惑对一个正减肥的人来说,也太过分了,刺激得裴岑今立刻就把刚刚独自琢磨的东西说出来—— “师弟你知道吗,好多好多娶了常人的同行们啊,人家对象一点也不排斥,刚结婚就立刻就坦明身份了,反响特好,得到了对象崇拜、仰慕、依赖和各种各样激动的爱慕之情……嚯,那帮姑娘就跟意识到自己对象是超级英雄似的,反应都特别可爱,完全不会生气吵架——” 洛安:“……” “哎,师弟啊,我跟同行交流时遥遥见过好多次,那些小姑娘可真可爱啊,又蹦又跳眼里都是星星,拉着人胳膊不放,说三句话晃十下,撒娇卖嗲脸蛋红,还‘厉害哥哥’长‘厉害哥哥’短的……啧啧啧,嘴巴甜得不得了……” 洛安:“……” “不过师弟,你不用介意,那些同行基本也就半桶水功底,画个符画半天,御剑飞行术还没完全学会,上不了什么台面……虽然他们对象踩个抖抖索索悬空半米的剑就开心得大叫,紧紧抱着人好一番你侬我侬……” 洛安:“……” 裴师兄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阴险低语:“你说是不是啊,师弟。不用介意吧。完全没必要介意那些只半桶水就出来炫耀,还有对象亲亲抱抱的人对吧。” 洛安:“……” 洛安没说话,他默默拿回了师兄膝盖上的面包袋子。 “这才对嘛师弟,不要总伤害师兄,师兄也可以……” 洛安拆开面包袋子,一手奶油毛毛虫一手榴莲小方,捅大刀般往裴岑今嘴里凶狠捅去。 “师兄,您吃。” “……噗咳咳咳呃呃呃——” “您说得很好,多吃点吧。” “呛到咳咳咳不呃呃——” “没关系。快呛死时我会救您。您的嘴还是全用来吃饭吧,这样安静。” “咳咳咳咳咳咳咳” 裴岑今差点被奶油和榴莲肉塞得翻白眼时,用面包捅他喉咙的师弟动作一顿。 “好了好了咳咳我知道错了你怎么气性这么大……” “嘘。” 洛安拿过黑伞:“我们蹲的家伙出来了。” 从慧大厦背面的小门,有个人影正缓缓走出来。 洛安和裴师兄所在的小巷,正能把那个人影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又绝不可能被对方窥见。 裴岑今压低了咳嗽声,抹掉嘴角的面包屑,眯着眼看那边。 “……你确定没搞错吗?戚家那位真会在今天上午从里面出……” “不会有错。”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88节 洛安打开伞,笼在伞下,一点点靠近小巷外的阳光。 裴岑今也迅速站起,贴过墙根。 “一靠近,就动手?” “按原计划……” 裴岑今便迅速冲出小巷,正打算掐诀握剑—— 极其逼近巷口阳光的洛安,却猛地伸手拦住了他。 “……怎么?” 洛安没说话。他猛地退入更深的阴影里,黑色的怨气迅速聚拢,如同陷入一团黑墨,再无踪影。 裴岑今还想再问问他到底是察觉了什么,是阴阳眼起作用看到了其余埋伏的人吗—— “哟,好巧?裴先生也在这啊。” 巷外,阳光下,安各开开心心地晃了过来。 她左手搂着胡冰,右手拉着戚妍,见到躲在巷子里的裴岑今,笑嘻嘻地邀请:“正巧我来接朋友去聚餐吃火锅……裴先生顺便一起吗?” 裴岑今:“哈哈……哈……我暂时不用……” “是有什么事忙吗,虽然午饭点还早,但从这里开车过去那家火锅店,也差不多快中午……” 安各说话时视线一直在他周围徘徊,像是要找什么人似的。 当然,她没找到,只看到了地上零散的面包,与一张揉皱的赠送卡券。 好巧不巧,它被抛在她脚边。 安各直接弯腰捡起来,卡券背面的号码被水笔故意描得粗黑醒目——这种东西就像是咖啡杯上的爱心符号、小票后的圆珠笔留言——看一眼就能明白了。 “这样啊,裴先生运气真好,遇到了可爱的面包店店员。” 安各翻看一遍确认没什么多余线索,便直接把卡券递回去,调侃道:“要收好啊,这可是女孩的心意,怎么能随便乱扔呢?电话号码当然要放进口袋背下来啦~” 裴岑今:“……” 裴岑今:“别。” 第050章 第五十课 朋友车内的座位安排有时候很有讲究 安各又和裴岑今说了几句话, 最终强调了一句“裴先生明天见”,便离开了。 今天她似乎真的只是偶遇了裴岑今便打声招呼,没什么别的意思, 转身离开的动作相当利落。 ——但裴岑今可不敢赌这个, 他属实被那次“网恋诈骗”吓出了心理阴影, 安各一走远他就赶紧伸手四处确认自己衣服—— 没有。 ……呼,对, 这次她根本没做什么肢体接触。 裴师兄想了想,又赶紧贴紧墙根, 窥视走远的安各—— 左手搂一个冰冰美女,右手牵一个妍妍美女,大摇大摆走远的背影格外快活,幻觉里或许还能看到得意的毛绒尾巴在摇。 可不得意吗, “确认对象根本没死”,摩拳擦掌正打算逮人。 安各非常开心,背景板都是明亮的小花花。 裴师兄警惕地盯了她好一会儿, 直到安各带着美女上车,明亮的小花花消失在防窥车膜后。 直到…… “嘭”一声, 一把黑伞不轻不重地敲在他头顶。 “师兄。”二师弟重新在怨气中现出身形,脸色淡淡的:“不要乱看别人的妻子。” 被敲了一伞的大师兄:“……我只是确认她有没有跟上次一样使坏!而且我只是在盯着她的背影确认她有没有完全离开!” “那不是使坏, 是合理的怀疑与调查。而且盯着背影也等于盯她, 盯她等于乱看, 别人的妻子不可以乱看。” “……喂!你正常点!不要搞这种莫名其妙的四舍五入!” “不会的, 这次放心吧。” 洛安收回黑伞, 目光也飘向安各离开的方向。 启动, 转弯,车都开走了。 “她今天不会怀疑你的, 刚才说话时眉毛都扬起来了,她心情很好。估计是要开车去吃火锅庆祝。” 很久没见到她把眉毛扬得这么高、眼睛亮得这么漂亮了,上次见是他还活着的时候吧,她成功搞定了人生中第一次价值几十亿的大项目。 当时一路欢呼雀跃冲下公司楼,双手高举冲进他怀里大喊“快夸我厉害”时,就是这么个表情。 ……这次是因为又谈妥了超大的生意吗,还是因为搂着漂亮美女呢? 总不可能是因为确认他“假死”开心成这样吧,洛安很有自知之明,把自己卖了也不值几十亿。 唔,如果是谈妥生意,那么他也很为她开心……如果是后者,因为搂着漂亮美女……那个似乎姓胡的理发师就算了,他记得她有男朋友……但另一个…… 他捏着伞柄的手指动了动,一个女人远去的背影再次清晰浮现在脑海里。 洛安从未如此记忆过一个陌生异性。 “戚妍。” 裴岑今:“……难得,你竟然能记得清陌生异性的脸和背影。” 总不能是那位大师姐的暗恋被发现了吧,这个对外目中无人的情商盆地。 ——啊对,大师兄当然也能看出美女的意思,懂装不懂罢了,只有涉世未深的六师妹会觉得两位师兄是憨憨。 裴岑今不觉得这种事有点明的必要: 外人可能觉得师弟如今是单身状态,再说暗恋也不犯法,但师弟口口声声以“已婚”身份自居,怎么看也不是感情破裂的样子……那夫妻之间的事,外人乱掺和什么。 这时候凑上去跟师弟说“你知道吗有个美女暗恋你,反正丧偶即离婚,要不你放弃你家那个去跟她试试”……裴岑今没那么傻逼,也不想讨打。 虽然他们师门很不靠谱,但“夫妻一体,外人滚蛋,谁搞外遇谁挨雷劈”,是师父耳提面命教育过的。 所以裴岑今也不太喜欢戚妍。 ……当然,人家暗恋也不犯法,他没立场去管啦。 “师弟啊,所以本阳会的大师姐怎么你了?你竟然还记得住她名字……” 洛安没答话,打开伞,走到阳光下。 裴岑今明白他意思——刚刚和安各对话时,这个小巷可能已经暴露了,他们要换地方。 于是他默契跟上,还颇为八卦地追问:“所以她怎么——” “她没怎么我。”洛安慢吞吞地说:“她牵我妻子手。” “……人家是女的。” “女的怎么了,女的就可以牵我妻子手吗。” “……” “凭什么她能牵。她领证了吗就乱牵。”我自己现在都不能牵。 “……你真小的心眼啊,拿根线都穿不进去吧。” “这和心眼没有关系。没有许可不可以牵手,这是公平问题,规则问题。” “喂……” “我讨厌她。戚妍这个名字听着就讨厌。” “……适可而止啊你。” 闲聊时,洛安已经步入台阶——裴岑今抬头,愣了一下。 他们正走进从慧大厦的后门。 “……彻底放弃原计划了?” “嗯。” 刚刚,肯定是被发现了,妻子走进巷子时,他感知到了收走的丝线。 而且,既然妻子刚刚从这个方向过来,还牵着戚妍,那么,他们要蹲点的那位,肯定已经…… 从慧大厦第16层,洛安直接踹开办公室的大门。 文件柜里空空荡荡,几位点着宫灯的鬼童僵立在周围,办公桌后的墙上,挂着一张写有【天道定命】的牌匾。 室内空无一人,桌上摆着两杯酒。 裴岑今紧随其后冲进来,见洛安收起伞在四处打量,他也放下手里的剑,拿起一支钢笔瞧了瞧。 “笔尖还有没干的墨水。他人刚走。” 见洛安在办公桌附近徘徊,裴岑今也探头过去:“怎么?……两杯,杯里冰块没化,他刚刚在这里接待了其他家伙?” 其他家伙? “不。” 洛安端起对面的另一杯酒,他平静的眼神微微动了动。 “这是新潮的西式气泡酒……那帮正道同行可没人敢在他面前要求这种酒喝,戚家那位自视甚高,也不会拿出这种酒招待他们。” “那刚刚是谁在这里和他谈话——” 洛安用指腹抹掉了杯缘上的口红。 “说了她起码一万遍,”他小声叹息,“明明涂个润唇膏就很完美了,怎么总爱抹这种容易留印子的化妆品。” ——车厢内,安各握着方向盘,稍稍被蹭花的口红映在后视镜上。 戚妍坐在车后座,有点不好意思:“我帮你补个妆吧……明明安女士今天是来接我去吃饭的,弟弟非留你在那里谈生意喝酒……或者胡女士能帮忙补个妆,拿一下安女士包里的口红吗?” 胡冰坐在副驾驶座上玩手机,听见这话,她根本没抬头。 戚妍有点坐立不安了。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89节 老实说,她突然接到“吃火锅”邀请,又被直接杀到从慧大厦的安各从办公室里拉走时,就有点不安…… 从慧大厦是季老头的私产,说是许从慧的祭品,其实就是希望本阳会解决许从慧的“委托金”,前段时间他死在许从慧手下,本阳会便顺理成章占据了那栋大厦。 虽然并不差钱,但能在首都市中心占据那样一栋风水位置微妙的大楼,本阳会还是很重视的。 近日,从慧大厦便成了本阳会筹备红海大会的临时据点,戚妍也主要在大厦里活动。 ……但安各不该知道这么多的,突然来这里找自己就更…… 安各飞快瞥了一眼后视镜,笑道:“没关系啦妍妍美女,反正待会儿吃饭要全部蹭光的。我也不常化妆,一般就涂个口红,对妆容完整什么的没要求。” “哦……那……” “没关系没关系,我早就也想见见戚先生,这不是巧了吗?” ——转过一个弯,在从慧大厦另一侧的出口,安各停车,拉下手刹。 “火锅就是要人多一起吃,才热闹啊。” 车门打开,男人从出口处走出来,玉带白袍,腰间的双鱼佩叮咚作响。 “安小姐,你愿意帮忙,真是太好了。” 戚妍唯一的弟弟、本阳会会长兼本代戚家家主—— 戚延庭坐上车后座,谦和地对安各道谢:“今天有两个小虫子在门外的小巷堵我……无论如何也不是很方便离开大厦,真的,很谢谢安小姐出手搭救。” 安各笑着扭头看他:“没事,我很愿意向所有帅哥提供帮助,吃火锅时旁边坐着帅哥也能多吃一点嘛。要我多打几个电话,帮你赶走讨厌的虫子吗?” 戚延庭带着笑意摇摇头。 他的确是个帅哥,身上有种雅致的文人气质,身上的白袍和玉佩也没有违和感,仿佛是古代的大家公子。 “没关系,我想这样就够了,他们总不可能追到安小姐的车里吧?” 安各:“那当然啦,也不可能追去火锅店——” “等一下。” “啪”一声,有只手摁在未关拢的车门上。 裴岑今略略喘了一口气,视线划过车里的戚妍和戚延庭,又放在安各脸上。 半晌,他挤出一个和蔼可亲的笑来。 “弟媳啊,你中午吃火锅能带我一个吗?” 安各挑挑眉:“裴先生改主意啦?我还以为你忙着跟面包店……” “想了想,还是和美女吃火锅比较舒服。” 裴岑今理直气壮地上车,指着戚延庭说:“让让,给我腾个位子。” 戚延庭:“……” 戚延庭的眼神微微沉了一下,但还是带着笑说:“车后座坐满了,这位先生挤在我和姐姐身边有些不合适……” 安各立刻拔了车钥匙:“哦,不用担心不用担心。我正好在从慧大厦附近有个私人车库……人多不会挤,我们下车换一辆大车就好啦。” 戚延庭:“……” ——于是不得不下车,然后安各变魔术般又开了一辆葡萄紫的加长型轿车出来。 裴岑今理直气壮地第一个坐进去。戚妍犹豫着也坐了进去。 安各坐在主驾驶座上戴墨镜:“怎么了?戚先生不进去吗?你刚刚不是跟我请求了,总待在大厦里没意思,想借着我的车甩掉那些虫子,顺便出去兜风吃火锅嘛。” 戚延庭:“……” 安各戴完墨镜便扭头冲他招手:“来呀戚先生,来呀来呀,你可是妍妍美女的弟弟,我肯定好好招待你哒~” 戚延庭……戚延庭看着裴岑今。 裴岑今挤出一个有八颗牙齿的闪亮笑容。 ……戚延庭不得不深吸一口气,也挤出笑容。 “好的,当然,我很期待和安小姐一起吃火锅。” 安各振臂一呼:“大家一起吃火锅才有趣!哈哈哈!走走走!——冰冰宝你别站在外面玩手机了,快上来,副驾驶门我都替你打开了,就差你一个——” 嘁。 我才不想陪你跟这帮人打机锋。 胡冰翻翻白眼,刚要坐进车里,抬头就僵住了。 ——有个黑衣黑帽子的家伙已经坐在了副驾驶上,正抱着一把大黑伞,还有一头异常美丽顺滑的黑长直。 他似乎在闭目养神。 安各:“怎么啦冰冰?愣在那里干嘛?上车上车——” 洛安睁开眼睛,静静看了她一眼。 胡冰:“……” 胡冰打了个哆嗦,然后,又猛地揉了揉眼睛。 车里的裴岑今轻咳一声:“副驾驶可能不太适合这位小姐。你还是坐车后面吧。” 胡冰:“……对、对,我,我坐车后面去……我坐副驾驶不合适……哈哈……哈……对了……其实我也不是很想吃火锅……不如我坐公交走……” 安各:“别啊!人多吃火锅才热闹啊冰冰!” 洛安又静静看她一眼,然后他抿抿嘴,默默从副驾驶上起身—— 胡冰:“别别别别别!!我不走我不走我不需要让座——” 然后她连滚带爬冲进了车后座,冲前方挤出一个有八颗牙齿的笑容。 第051章 第五十一课 时尚与流行与半透明就该被剁成肉泥团成丸子下 安各开着车。 从启程到现在, 她已经开了一小时。 车内很寂静。 ……当然寂静,因为车后座安静对坐的四个人,彼此之间都没什么共同语言…… 更没有和谐相处的想法。 哪怕这四个人里有两个是亲姐弟, 有三个是玄学界里的同行, 但这四个人全都在有意无意心怀鬼胎地打量安各开车的背影—— 肯定要打量。 裴岑今是发自内心疑惑, 为什么安各能和本阳会的戚延庭扯上关系,刚刚还能和他在办公室里密谈生意。 戚妍是感到了一些不适, 本以为这只是一次普普通通的“闺蜜聚餐”,但家主和裴岑今竟然插了一脚过来。 戚延庭是非常非常不快, 安各其名他早有耳闻,本想借着这次机会和她彻底建立联系,姐姐在中间以朋友的身份做黏合剂最好不过了,否则为什么要花这么多力气制造“巧合”, 让戚妍和安各产生接触—— 然而,阴谋诡计、暗流涌动,一车人心里的弯弯绕绕, 此时都不重要。 ——起码,在胡冰的脑子里, 其他人各异的眼神都不重要。 她死死瞪着安各的背影,纯纯是想骂脏话。 再也不信了。 朋友新奇又曲折又离谱又莫名令人信服的脑回路。 再·也·不·信·了—— 那么大一只鬼就在那里!! 半透明的!! 绝对绝对是半透明的——而且除了我, 好像根本没人看见啊!! 去他的假死理论去他的邪恶组织去他的忍辱负重谍影重重小侦探—— 安各这个比石头还犟撞塌南墙也不肯回头的智障——你早死的美丽老婆正坐在那里啊!就坐在副驾驶上!! 绝对是鬼, 绝对是鬼, 绝对绝对不是什么假死状态—— 裴岑今轻轻拍了一下胡冰打哆嗦的肩膀。 他的笑容尴尬又亲切:“你好啊, 这位美女, 方便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吗?” 胡冰刚想说“不了我有男友”, 又瞥见了他若有若无飘向副驾驶的眼神。 ……难道你也能看见吗?你也能看见副驾驶上那个家伙吗? 她立刻死死攥住了裴岑今的胳膊,眼睛绽放出一种海鸥终于在码头整到薯条的希翼。 裴岑今:“……哈哈、哈, 所以,美女,能否交换一下联系方式……” 哦,对对,估计是要避开副驾驶上的东西和我私下交流,我读过玄幻小说的,在鬼面前绝对不能表露出看到鬼的样子,这肯定是位要解救我于水火之中的大师—— 于是胡冰马不停蹄和裴岑今加了好友,通过好友的第一刻就见到对方发送: 【冷静点,别让旁边的戚家人看出来。副驾驶上的是我师弟,虽然有点小心眼,但他不咬人,很安全。你已经让了座,你就已经安全了。】 胡冰:“……” 胡冰:好的,原来这位是鬼的帮凶。 她低头,噼里啪啦疯狂敲击键盘—— 裴岑今一边忙着在手机聊天窗口里安抚胡冰的激动情绪,一边悄悄地、尴尬地挪走了刚刚被胡冰掐住的胳膊。 胡冰有男朋友,他也还想和弟媳嘴里那个“真正的网恋对象”再发展发展呢。 而且,真的很痛,一点也没有“美女掐掐”的暧昧体验,他胳膊上硬是给胡冰掐出了指甲印子。 ……裴岑今脸上没什么表情波动,因为他已经锻炼出来了,这么些年下来,他实在是被惊慌失措的受害者掐过太多次胳膊。 没办法,他没那个单枪匹马做委托的自信,只要出门做委托,基本都是和师弟一起的……而师弟那个怨种东西,根本就不愿意花功夫安慰受害者情绪。 尤其是异性受害者,只要看到女人惊慌失措挥舞着指甲或包包喊着“大师救救我”冲过来,怨种师弟肯定会说“师兄交给你了我有对象要保持距离”,然后丝滑地躲到旁边隐形——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90节 最终只能由裴岑今尽数承受对方惊慌失措的指甲乱挥与包包乱打,艰难从她们吓得不连窜的语句中拼凑出需要的信息。 ……隐形术练得比他好就了不起吗!怨种师弟! 不过师弟偶尔也会善心大发,看他实在安抚不了受害者、被掐得打得太凄惨,总归是会过来帮忙的。 不需要做别的,只需要露出那张脸,淡淡一句“你安全了,慢慢说清楚,我会解决”就行。 ……受害者便会自然安静、小声、矜持起来,还会格外在意起自己的形象……情绪稳定了,询问信息时,便也方便很多。 而且,不分男女。 ……师弟要是不做天师,改行靠脸吃饭,他们肯定已经发家致富走上人生巅峰了。 不过,这杀伤力相当惊人、有着“使用自身魅力蛊惑异性”嫌疑的一招,明显不是师弟自己琢磨出来的。 是师父教给师弟的,理由是“你师兄和我都嗓音太难听,我们下山行走时,你出来露脸说话,比较方便沟通”。 “可是,师父,你们可以用变音术……” “你露脸说话就够了。比变音术有用。” “……哦。” ——二师弟唯独很听师父话,被那个老头子这么教导(忽悠),也就信了。 也是因为师弟那时候还小,好忽悠,再长大一点师父试图忽悠他帮忙泡老太太就不管用了——啊对对,有的人就是八九岁便拥有一张能吃饭赚钱安抚众人心灵的脸,破烂老天爷。 想到这里,裴岑今怨念地看了一眼副驾驶上的洛安。 ……他明明不用坐车里的,跟在车后御剑飞行就是……坐车里太容易被戚家姐弟发现……还故意在胡冰面前现形,怨种师弟。 ——嗯,没错。 此时,车内能够看见洛安的,也就一个裴岑今,一个胡冰了。 因为洛安此时只在这两个人面前【自愿现形】,他是可以控制自己被某些特定人选看见,又不被其他人看见的。 ——胡冰当然应该看见他,反正记忆封印解除后,这个女人多多少少也会产生灵异事件的怀疑—— 当年胡冰就能看见他,常人大抵如此,合适的时机与合适的地点……“绝对完全不迷信,死也不肯信”的固执家伙堪比珍稀物种,这么些年下来,洛安也就遇到过安各一个。 而胡冰是个正常人,她胆子不大,又亲身经历过两次撞鬼,不可能真的就被安各的“假死”论彻底带跑偏,或早或晚,迟早会反应回来。 洛安打算待会儿便找机会和胡冰认真谈谈,这次露面不过是预防针。 ……当然,也因为她正好两次坐在副驾驶上。 继“妻子是个热爱一切帅哥的资深颜控”后,他又要接受妻子对美女左拥右抱了,他今天实在不想再接受“我的座位不是我的是其他美女”的事实。 洛安认为自己今天默默表示一下副驾驶座的主权是完全合理的——虽然昨晚他和妻子在浴室吵了一架,但今天在外却依旧选择听从她的建议,认真背下了那张面包券背面的数字号码,尽管他不明白这种新时代礼仪的原因,扔掉莫名其妙的数字号码为什么是不对的是“辜负心意”,还非要他背下来—— 但洛安还是压下疑问,选择听从她。 他值得奖励。 所以,哪怕现在他没权利阻止她追星刷剧,也总有权利捍卫自己的副驾驶吧? ……明明恋爱时还说什么“你要是愿意当我男朋友以后我旁边的座位都只属于你”……一派鬼话。 信她还不如信后排的师兄胳膊上没有指甲印。 想到这里,洛安的嘴角又往下撇了撇,抱紧怀里的伞。 哪怕现在他成功把座位抢了回来,也不算开心。 ……要问为什么,刚刚在巷子里离得远、故意掩住身形避开她时还好,现在坐在离她最近的位置仔细瞧才发现…… 妻子今天,穿了一件薄薄薄比薄切羊肉片还薄的上衣。 这件蕾丝上衣绝对是半透明的,肩膀脖子锁骨看得清清楚楚,前面的领子竟然还是v领—— 这是他最讨厌她穿的一件衣服,讨厌到甚至无法在她穿这件衣服时露出大方美丽的表情。 不,一个落后于时代的古板绝无法接受“半透明”,这就是透明,别跟他说什么里面的运动背心的肩带就是要露出来才好看,这不等于内衣肩带,而且现在也流行穿开衫露内衣肩带—— 不。 洛安忍无可忍地再次瞪向这件半透明上衣。 什么半透明。 时尚和流行就该全被剁成肉泥。 有没有一种能瞬间把网纱变成棉布的法术啊——玄学界竟然没有这种法术,玄学界那么多所谓的研究家杂学家究竟干什么吃的——过去看不见她白天在外面的打扮,眼不见为净就算了——是啊是啊他现在没立场发表意见,反正他是死掉的前任—— 安各猛地踩下刹车。 “我们到服务区了……我去加个油,大家下去活动活动,喝喝水什么的吧?” 吃火锅怎么还开到了服务区,需要额外加油——但车内此时没谁把心思放在这上面。 洛安默默下车离开,他发现自己还是御剑飞行跟在后面比较好,眼不见为净。 距离产生美,最近一靠近她就想到170,一想到170就会想揪住所有看不顺眼的事跟她吵架,想吵架的情绪酝酿着酝酿着那个17岁的少女安各就会在脑子里跳出来,嘻嘻哈哈来一句“对象看不顺眼那就分啊,下一个永远更香”。 ……他去买杯冰可乐好了。用冰块、气泡与对可乐的厌恶感让自己醒醒脑子。 正事要紧。 必须冷静…… 此时,戚延庭的背影在加油站后一晃而过。 洛安顿了顿,对裴岑今招了下手,缓步跟了上去。 ——车内,胡冰手忙脚乱地解开安全带,她刚刚还在打字,是最后一个发现安各停车的—— 见到洛安和裴岑今共同走远,正打算追过去,揪住他们逼他们解释清楚—— 安各转头一把拉住她,“嘘”了一声。 “冰冰你过来。”她压低嗓音,相当兴奋,“我有事和你说。” 胡冰:“……你又得出了什么新奇结论?”新奇但错误的结论? “过来过来过来,小心别让人听见——” 于是胡冰不得不被安各拉去了加油站旁的小便利店里。 安各直拉着她往里走,往里走,在小便利店最深处的货架停下。 然后她从口袋里掏出什么仪器,四处晃了晃。 “……好了,这里没有监控,没有人,更没有任何电子信号。” 安各确认完毕,小小声对胡冰说:“我们的计划快成功了。” 胡冰:“……不好意思,但我已经遗忘了我们之前的计划……” 自从我一眼看见副驾驶座上的家伙。 “就是那个——追着我对象查的踪迹过去,把我对象引出来的计划——最近裴岑今总在从慧大厦附近徘徊,而且戚延庭正好是——” 胡冰心想,完全不需要这么复杂,我一靠近副驾驶,他就跑出来了。 “我刚刚绝对没感觉错。” 安各伸出手指往结满蜘蛛丝的天花板指:“他肯定跟上来了,他之前正好在蹲点戚延庭,他现在就在我们附近。” 胡冰:“……你怎么感觉出来的?这次还蛮对的。” “当然是我故意设计他的啊。” 安各得意地拍了拍自己半透明的v领胸口:“我今天特意把这件衣服从衣柜最底部翻出来了,他以前每看见我穿一次,就会笑容变淡、情绪格外不满、还不停瞪我的!他特别特别讨厌我穿这件上衣!我刚刚绝对感受到了那种不满情绪浓厚的瞪视!!” 胡冰:“……” 胡冰:“那然后呢?你打算怎么办?” 安各的眉毛已经嗨得要跳起舞了:“然后啊,如果我穿着这件能让他特别特别特别讨厌的上衣,再故意去和戚延庭那个犯罪嫌疑人贴近聊几句,他肯定会忍不住出来——” 突然,“轰”地一下,加油站方向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小便利店的货架也被震得窸窣晃起来,一罐玉米罐头扑簌簌掉在她们脚边。 胡冰:“哇……听上去,你对象提前把那个戚延庭就地正法了。” 安各:“……” 胡冰凉凉地说:“你不该穿这件上衣的,安各。你想清楚,那不是你温柔美丽的早死老婆了,那是个敢炸加油站敢和犯罪组织作斗争或许还从不回头看炸弹的大佬侦探。” 安各:“……” 在那一瞬间,记忆如潮水涌回。 安各想起自己把这件上衣压进衣柜最底部的原因了。 最后一次穿它去带领公司团建,然后结束出差的丈夫在视频里说“地址给我”,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大海沙滩,阳光椰树,整整四天,她被困在酒店房间里揪着窗帘眼巴巴地望着窗外,拼命道歉。 丈夫相当认真地和她沟通交流,清清楚楚地表明了“我真的很讨厌这件比火锅羊肉片还薄的上衣,时尚与流行与半透明都该剁成肉泥,希望你不要再穿它”的意见。 她答应了。她也相当认真相当沉痛地答应了。 ……她豹豹的现在完全忘干净了。 第052章 第五十二课 暗恋心思是诗也可能是最容易让旁人怀疑人生的 安各刚发现“对象假死”不到一小时便制定完成、不到半天便风风火火开始执行的计划—— 因为加油站爆炸, 彻底破产。 ……怎么想也太轻率了,怎么想也是,太轻视对方了。 怎么可能呢, 躲躲藏藏七年多都不肯露脸见自己的家伙, 一个上午一次会谈, 还有一件上衣就能被逼出来? 安各呆滞地看着轮胎飞到自己面前——不知从哪里飞来、被高速加热的气体投掷而出的备用轮胎—— “噗吱”一声,相当弱气地瘫在地上。 ……毕竟被烧了大半, 飞到自己脚边时,只剩散发着臭味的残渣了。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91节 该庆幸对象干活时多多少少顾忌了一下她的财产, 被炸飞的不是她的车轮胎,她停在那边的车也完好无损吗? 不不,话说,他究竟是和怎样的犯罪组织搏斗, 搏斗余波能炸毁一个加油站……不不不,想象美丽老婆和“搏斗”这个词扯上关系就很恐怖!特别恐怖! 她早死的温柔美丽的老婆怎么可能和“搏斗”“炸毁”这种词扯上关系呢——太暴力太不好了! ……虽然但是,安各的理智正缩在角落里, 弱弱地、很小声地说…… “你早死的温柔美丽的老婆,既没早死, 也不是你的温柔老婆”。 如果猜测没有错的话,某人昨天晚上还空前阴阳怪气地表示“我不是你老婆, 我是你前任”。 第一次在吵架时回嘴, 第一次不哄她也不让着她, 第一次清楚表明“凭我在生你气”还转身就走对她摔门…… 况且, 一个“一文不值、资质平平的小侦探”, 哪里来的能力招惹极大犯罪组织、让组织恨不得斩草除根杀他全家、以至于不得不假死状态瞒天过海呢? ……一个能在现在这个社会成功完成“假死”这种电影情节、还坚持了整整七年没联系老婆孩子的家伙, 就绝对无法和“无害”扯上关系吧? 【你太轻视他了】,理智说道, 声音很小,却也无比清晰。 面对商场上的对手时明明就能做到计划周密、耐心等待、格外能沉得住气—— 面对他,“假死”才确定不到三小时,连心里的情绪都来不及顾及,就抓过手头信息,无比激动地起草了一个槽点多多的计划…… 说白了,不过是把他当成了“无害美丽日常宅家的安安老婆”,赌他依旧会关注到介意到她的穿着打扮,会因为她和戚延庭密谈不开心。 ……这就好比是商场谈判时,她不正经搞项目搞技术搞情报,反而自信发言,“我赌你介意我衣领上有口红印,会方寸大乱自动认输,不扯正经事就想跟我扯昨晚没回家去哪里蹦迪”…… 【太轻视他了。】 他是一个极其优秀聪明的人,哪里会这么幼稚,这么沉不住气。 ……而且他干活的场面也太大了,完全超乎她的想象啊,一言不合引爆加油站什么的,等等等等,破坏公共设施也是违法犯罪吧,而且,她虽然也在怀疑那个戚延庭,真把人炸死是不是太刑—— “咳咳,咳,咳……” 浓烟火雾,不知怎的熄灭,又不知怎的彻底消散了。 戚妍扶着戚延庭走出身后被毁了一半的加油站,脸色很难看。 安各莫名松了口气——没真正把人炸死,太好了太好了,说不定是犯罪组织引爆加油站的嘛,而且要是真完全引爆,这个加油站也不可能只炸了半边,完全没殃及她停在旁边的轿车与小便利店,真要心狠手黑引爆加油站会殃及这一整片区域的——又不是玄幻小说,引爆之后还能控制火焰控制住爆炸程度,哈哈哈根本不可能——所以绝对是她老婆阻止了犯罪组织破坏公共设施,果然她的温柔老婆绝对不会掺和血腥暴力—— “我们意外遭遇了一场事故。” 戚妍扶着昏迷的弟弟,脸色青白地对安各说:“抱歉,安女士中午的邀约,可能无法到场了。” “……哦,没事没事,我开车送你和你弟弟去医院……而且报警……” “我弟弟没有大碍,我带回家让他休息一会儿就好。……至于这边,会有人来处理,无需报警。” 安各从她话里寻摸到了一点东西,真心的担忧之情也淡了。 戚家人可能真和犯罪组织有牵扯,否则,怎么遭遇这么大的事故,也不声不响,不愿意报警。 她咧嘴笑了笑:“好的好的,那你们先回去吧,到家后没事了跟我说一声,养好身体,我们改天再聚……” 戚妍离开的脚步顿了顿。 “无需改天。” 她转头,看着安各,苍白地扯出一个笑来。 “事实上,安女士方便的话,可以今晚和我见一面吗?就我们两个,单独见一面。” 要说安各对戚妍没有警惕心理,那是假的。 这位美女起初接触自己就是故意创造时机,安各这边也算是含着点心思,打算借着她查清季家深处、从慧大厦的谜团—— 而且,那晚在从慧大厦被不明坠落物袭击,就是戚妍陪在身边的,安各很难不怀疑她。 ……但,再怎么说,安各也不觉得,戚妍是阴谋背后做主的人……对方吐露暗恋心思时也挺情真意切,被她随口鼓舞“爱就大声说出来”时,表现出的样子真的很娇羞很真实…… 安各主要警惕的是戚妍背后的人,戚妍本人单独约她见面,或许不会有什么危险。 这么个涉世未深循规蹈矩的美女,能对她有什么威胁?她一拳可以锤得成年男人嗷嗷叫,还怕轻声细语弱柳扶风的妍妍美女吗? 既然不会有什么直接威胁,她很乐意继续打探消息,摸清楚戚家人的位置。 ——于是安各欣然点头:“好啊。那妍妍美女,今晚见~就约在午夜吧,我们第一次偶遇的那个酒吧?” 反正傍晚要和洛梓琪见面,一起带着洛洛玩过后,可以暂且把女儿托付给姑姑带一晚上。 “……好,谢谢安女士……您放心。” 戚妍离开时,丢下最后一句。 “我只是想和您聊聊私事。聊聊洛安。” 安·满脑子正经阴谋犯罪组织正经追查线索中·各:? 她刚刚说什么什么私事? 而且她刚刚说什么什么洛安? 那是我对象名字吧? ……应该是我听错了吧?妍妍美女的“私事”为什么会和我对象的名字产生关系?? 嗯……?果然是幻听了? 我对象的名字怎么也不可能从妍妍美女嘴里冒出来……对吧? 【数小时后,晚十一点,夜色酒吧】 这是家清吧,纯粹听听音乐,喝喝酒,朋友聊天的地方。 ——其实安各大多数的“深夜蹦迪”都不是“蹦迪”,她说“去酒吧”一般去的都是这种清静的、环境很好的地方—— 又不是十几岁的叛逆少女了,上班工作忙了一天,凌晨饿着肚子出来找乐子,哪还有力气穿着超短裙在呛人的烟雾与刺眼的灯光里乱蹦跶。 安各的“深更半夜在外浪荡”其实内容项目很多,游泳啊兜风啊吃烧烤啊看电影啊呆在清吧喝酒听歌—— 其实大多数情况,她只是一个人四处游荡而已。 从未真正左拥右抱,也不再喜欢烟雾、灯光、四处挥发的异性荷尔蒙。 ——她早就戒了这些东西,她的归属早就变成了那个暖暖和和的家。 ……哪怕对外强调一万遍“是丧偶的快乐单身狗”,但骨子里依旧渴望着家里的菜香、灯光与对象微凉的手掌。 她已经被养成“傻豹豹”了,这不是丧偶一两年就能改回来的习惯。 ……时间早就证明了,不管丧偶多少年,她也没办法快快乐乐地把这习惯改回来。 七年多没见对象了,七年多以为对象板上钉钉躺墓里而自己是彻底丧偶了—— 哪怕是两个月没见寄养在朋友家的宠物,都会产生点“远距离滤镜”,譬如“旺财在我身边一直很乖,旺财从不拆家不啃沙发腿”呢。 ……死亡、时间与距离,令安各给对象披上了极其浓厚的滤镜,否则也不会七年了才开始正式搜寻蛛丝马迹—— 【早死的美丽老婆】早就被她的大脑层层叠加渲染美化,记忆里的人比白月光还白月光,印象中简直是不食人间烟火色的古典水墨画。 像那种“就煎鸡蛋不够流心跟他吵架后整整三天都在吃便利店三明治鸡蛋”“穿着他表达过很多次不满的上衣跑去沙滩玩结果被关进酒店房间”…… 这些不太符合“温柔美丽”的记忆片段,安各早就选择性遗忘,把它当成和老婆一样的死物,装进小盒子塞去记忆角落了。 安安老婆这么好,怎么会做这种事呢,不会的不会的。 明明不会难过、不会焦躁、从不会和她闹脾气,哪怕被放鸽子被屡次爽约被敷衍亲了几口就说着“工作很忙你还是回家等我吧”赶走他,也会露出温柔微笑、理解她拼搏辛苦、关照她身体健康,堪称一朵绝世的白莲花—— 是。 莲花。 喜欢洛安的人其实很有些共同点,无论安各还是戚妍,试图描述这个人却怎么也觉得不够时,都会下意识冒出一个想法,“莲花”。 高洁,美丽,不染尘埃,气质如仙如梦…… 不说他跟“男明星”“男人”有壁,他跟“凡人”都是有壁的。 是个如果真撩撩眼皮,低头瞧着你说一句“凡人愚笨”,你却激不起任何反感察觉不到任何蔑视,只是头晕目眩、心里嗷嗷叫“我愚蠢我笨蛋,你给凡人亲一下”——是美到这种程度的人。 更何况洛安从不会说“凡人”这种词,他其实和那种清冷高贵的仙尊系人物完全没关系。 认真平和地生活在菜市场排骨与超市打折鸡蛋中; 在家要么穿着围裙要么穿着围裙带女儿; 日常关注家人一日三餐穿衣厚薄作息时间; 自己工作的同时接送孩子上下学一天没落下; 凌晨做完委托回来喝口水喘口气就开始算账记录今日开支、然后规划明天给孩子吃什么怎么才能营养均衡,拿着钢钉往鬼头里摁时脑子还在琢磨明天女儿的冰糖雪梨羹里要不要加片小百合—— 他比凡人还凡人,比贤妻良母还贤妻良母。 哪怕是仅仅远观过他几次的戚妍,也不会觉得洛安是摆出了极高的姿态、踩在更尊贵的地方蔑视自己的身份、才能,把自己看作“凡人”。 戚妍很明白,他只是忽视陌生人罢了。 ……他与她只是陌生人而已,所以他从未认真看过她,只能由她来想象,如果这个人投来注视,会是怎样一幅画面。 哪怕叠一百层暗恋滤镜,戚妍也想象不出他用眼角的余光蔑视谁,只能想象出,那个人认真望着谁,轻轻微笑的样子。 ——而她也终于真切见过一次,那一晚,和安各站在一起,注意到他投来的目光时。 戚妍确信他在看她,因为旁边的安各怎么想也不会是和他产生关联的人啊? 无比抵触封建迷信、揣着商人狡诈心思来接触本阳会的巨富,和那个人,谁都不会联系在一起的。 完全是两个世界吧,比生与死还割裂的两个世界。 况且安各当时的衣着打扮也莫名其妙的,连体泳衣加超大外套,那个人平时连陌生异性的脚腕都不会看,怎么可能越矩去看安各这个只披了件大外套裹住大腿的家伙—— 戚妍后来反复琢磨,给他当时看过来的目光找了一千多个原因,最终还是得出结论:是在看自己。 用一千多个原因排除了“在看旁边的安各”,当然就只可能在看自己。 ——为什么忽视了这么多年却突然投来视线,还露出那么好看的微笑呢? 打听到那个人有婚约的消息就再也不敢靠近了,更不敢仔细打听他的未婚妻究竟是谁——因为她很怕自己会忍不住用玄学的手段去解决对方,再怎么说也是本阳会大弟子,随随便便捏个诅咒的话—— 很不甘心,因为论家世论背景论能力,哪怕是放在古代讲究“门当户对”,玄学界正道第一大派本阳会的大弟子、玄门大族戚家的长女——再怎么说,也没谁比我与那个人更合适了吧? 洛家选择结亲对象时,她的资料肯定也纳入第一考虑范围的。 为什么偏偏不是我呢?是某个从未露过面、“嘭”一下就天上掉馅饼拿到婚约书、说不定还不乐意和他结婚的古怪女人?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92节 ……这么想就更加不甘心,更不敢去打听对方的身份了,生怕自己真会动手。 戚妍当然知道洛安的未婚妻不乐意。 ——基本整个玄学界都知道,毕竟洛安其人太过招眼,有多少人对他生出过想法,就有多少人打听出他“从小定亲,成年便要完婚”的消息。 有多少人把无归境洛家那个幼时订亲的规矩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得牙痒痒呢。 结果恨着馋着远远巴望着,却怎么也没等到对方顺利完婚的消息—— 成年后没有,成年一年后没有,成年两年后没有…… 洛安当然不会回复“为什么还没履行婚约”的问题,洛家隐隐透出的意思,只是女方有事要忙,也不愿意这么早结婚。 忙?嫌结婚时间太早? ——开什么玩笑,对方是完全没见过洛安那张脸吗? 对着那张脸能说出“太早了不想完婚定下关系”,女方是什么铁石心肠没有凡尘欲望的大菩萨啊? 心怀不轨的家伙们眼巴巴观望着,洛家给出的消息,今年说忙明年说忙后年说忙忙忙—— 婚礼一直在筹备,新娘却也一直没露面。 怎么看也能看出来,“忙”不过是个借口,女方根本不想完婚。 怀着好感的人或怀着恶意的人大嘴巴一张,“那个搞邪门歪道的洛安被从小定亲的女方彻底嫌弃,说不定过段时间就被解除婚约”的消息,立刻就传遍了圈子。 那样一个人太惊艳夺目,爱慕也好妒恨也好,同行听到他“将被婚约者抛弃”的消息,总会瞪大眼球,连连抽气,恨不得让周围人都知道的。 “这样的人也有不被看上的一天”,或“终于我有机会可以光明正大拥有他”,想法大相径庭,行为却也差不多。 于是玄学界全都知道了,洛安的未婚妻,不怎么喜欢他。 后来他终于完婚,便也全都知道,洛安的妻子,不怎么喜欢他。 ——谁来看都能看出来。 因为洛安从不带她出席玄门交流的场合,婚前一个人坐着,婚后照样一个人坐着——被问及妻子怎么没来,给出的说法,和当年洛家对外的说辞一样。 “她很忙”。 谁都知道那是借口,再忙再忙,也不至于一次都没陪过丈夫出席重要场合吧?真的不怕对方碍于宴会要求与颜面问题,在外面邀请女伴吗?还是说觉得对方找女伴陪同出席也无所谓,根本不在乎? 是后者吧。 肯定是后者吧,一点也不在乎他,无所谓他在圈子里的颜面,无所谓他会不会找其他女伴参与宴会,完全不管他。 听说,是单方面撕毁婚约后,洛安又找过去,重新完婚的…… 明明,就是一个很不称职、很不上心、很不在乎他的妻子。 对他一点也不好,一点也不。 但是,再怎么想再怎么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是那个人心甘情愿的婚姻】,戚妍远远望着,也再清楚不过了。 因为,每一次,在正式的必须携带伴侣的玄门场合,他孤零零一个人坐着,被问及“妻子为什么没来时”…… “她很忙,我还要多体谅一下”,洛安每次都会这么回复。 而且,是微微笑起来,露出“提及那个人就柔和下来”的特定表情,很认真地给出回复。 名正言顺拥有他的那个人,似乎一点也不在乎他。 ——但那个人自己也不介意,不难过,举手投足依旧那么规矩有着那么遥远的距离,就差把“我不会注视妻子之外的任何异性”写在脸上—— 哪怕是拜托他师门里几个师妹出场,做几次他的女伴,先撑撑场面呢? 没有过。 “我的女伴只会是我的妻子,她无法到场,因为她很忙,需要我体谅”—— 那个人的喜欢与包容,再明显不过了。 ……所以,所以,再怎么打抱不平,再怎么嫉妒不甘……也没有任何立场的。 戚妍原本以为那个人结婚就会慢慢放下喜欢,可是,却更喜欢了。 喜欢他这个人,喜欢他对一份感情的态度,喜欢他拥有一段婚姻后、悉心维护、认真温柔的模样…… “啊对对,对对,我懂得我懂得。” 酒吧内,安各喝了口气泡酒,有点无聊地把吸管在杯子搅了搅:“人夫感嘛,我懂我懂,那玩意很诱人的,比单身状态更诱人。” 本以为妍妍美女神神秘秘约了她晚上出来喝酒是要继续打机锋搞阴谋呢,害,结果,就还真是她“私事”。 一大段暗恋历程,听得她耳朵都长茧了,今晚依旧还是这么一大段。 暗恋心思总是诗啊…… 安各在酒液里吹了个泡。 她今晚本来是想过来刺探刺探情报、干正经事的,没想到,还真被当成了吐暗恋苦水的闺蜜。 ……妍妍美女,哎,毕竟还是自己朋友,她也很难摆出道德制高点的模样,指点对方不该对已婚异性抱有心思…… 但好感与情绪又不是自己能控制的,再说了,无论如何,对方已婚时,妍妍美女也没采取任何行动啊。 能控制住就是最好啦。美女很棒的。 安各想,再说了,我又不是那个被暗恋的已婚异性的正宫老婆,我介意妍妍美女的暗恋对不对干嘛。 妍妍美女就是当年真破罐子破摔、设计人家滚床单把人家抢到手了——那也不关她事啊,安各没心没肺地想,我又不是人家老婆。 ……所以她相当没心没肺地听着戚妍倒暗恋苦水,一听就是这么多次,这么多次听着听着还处成了好朋友,听得耳朵长茧无聊透顶,还怂恿她“你这么纠结就直接去追他算了,反正他跟那个人已经分手变前任了”。 ——戚妍是跟安各这样说的,“因为某件事那个人和妻子再也没有交集,估计早就离婚了”——毕竟他出事后现在是阴煞,随时都需要稳定状况,戚妍怎么想也不觉得,他还会留在那个凡人妻子身边。 安各也亲口劝过她了,“丧偶即离婚”,那个凡人妻子肯定早就另有新欢,现在洛安的确是单身状态的。 综上所述,大胆追爱完全没有任何道德限制——再次来自安各的亲口劝说。 ……所以,今晚,为什么又要跟她叨咕一遍呢。 “我今天见到他了。” 戚妍喝干杯里的酒,惨白的脸浮出红晕:“我今天见到他本人了。” 安各心里翻了个大白眼,哦,就这啊,直接行动再续前缘呗,在这里纠结干嘛,大晚上十一点还非把我拖出来让我给意见,我还忙着抓我自己老婆呢…… “唉,我说你,晚上多好的时间啊,在这里自己灌醉自己干嘛,赶紧去灌醉那家伙跟他滚床单呗,孤男寡女的,一晚上就攻略完毕了。” 戚妍:“……我、我不敢……” 妍妍美女还是道德底线太高了,唉,搞这么纠结。 “好吧好吧,那今天见他时,发生了什么?” 安各面上非常耐心:“那你跟他说清楚了没,抓住机会,说清楚你的心意——” 戚妍握紧杯子,颤抖起来,最终,“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他、他、他根本没给我说话的机会——我只是说了一声‘好久不见’——他就看着我,跟我说——” 【我讨厌你。我讨厌你的名字。而且你长得没我好看,放弃吧,你比不过我。】 戚妍:“呜呜呜——哇哇呜——他明明之前还看着我微笑了一下——呜呜——他不仅嫌弃我、我的名字还有我的长相——他还说我比不过他——就是说我永远也配不上他的意思啊!!呜呜呜——呜呜——我的暗恋再也没有了——哇——” 安各:“……” 嚯。 真过分。 虽然对别人无意的话,果断拒绝的确也是好事……但这么说话也太过分了……那家伙性格也太恶劣了吧。 好差劲的男人,一点绅士风度也没有。 安各拍拍彻底失恋的戚妍哭得一抽一抽的肩膀:“妍妍美女不伤心,这种人不值得你伤心,不哭不哭哈……他叫什么你告诉我,我帮你锤他去,狠狠锤。” 戚妍:“洛安——我男神亲口说他讨厌我——洛安讨厌我呜呜呜——洛安为什么不喜欢我——明明之前还看着我笑——为什么呜呜呜——” 安各:“……” 安各默默收回了拍对方肩膀的手。 她拿这只手掏了掏耳朵。 很慢很慢地掏了一遍,顿了顿,环顾酒吧,又很慢、很恍惚地掏了第二遍耳朵。 “你说谁。你暗恋对象什么名字。你再说一遍。” “呜呜呜洛安——你说得对姐妹,我不管了,我这就去灌醉洛安一晚上搞定——” 安各直接一拳头锤在吧台上。 整座吧台都发出沉闷的一声“嘭”,还震了震——而她的手指头也开始嗡嗡发麻。 “你打住。”她奋力挤出一个特别亲切的笑容,牙齿在灯光下寒光闪烁,嘴里叼着的吸管已经被彻底咬烂,仿佛一根坑坑洼洼的枪管—— “戚妍……美女哈。你,麻烦再说一遍,你暗恋对象……他是叫什么名字来着?” 第053章 第五十三课 推开酒吧门看见的场面千奇百怪 “嘭——嘭嘭——嘭嘭——” 沉浸在失恋情绪里的戚妍被这不间断的噪音锤醒了。 她扭过头, 就看见了安各。 后者正一拳一拳地锤着吧台,神情空前僵硬冷漠,仿佛是月球上正准备中秋节的兔子。 只不过兔子抓着杵, 锤的是药材——而安各正拿她自己的拳头锤吧台, 怎么看也锤不碎吧台, 只锤红了她自己的手指头。 戚妍:“……” 戚妍:“安女士?你怎么了?” 她把手放到她肩膀上,安各立刻就抖了下去——飞快抖下她的手后, 又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鼻子都凶狠地皱了起来。 “你不要管我。我现在必须找个东西锤, 否则就只能捶你了。”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93节 戚妍:“……为……” “不要管我!我就要锤!谁让我是智障!” 戚妍:“……” 戚妍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喝酒喝太多,出现了幻觉。 今天她已经这么怀疑过自己两次了—— 区别是,第一次产生怀疑时,她手里没握着酒杯, 周围只有滚烫的汽油。 暗恋了不知多久的那个人终于投来注视,认真看着她的眼睛,完完全全没有忽视她—— 【戚妍。我讨厌你。我讨厌你的名字。而且你长得没我好看, 放弃吧,你比不过我。】 ……这是第一次他切实注视自己, 这也是第一次他切实和自己说话。 甚至,戚妍恍惚想起, 这好像是第一次, 他记住了“陌生异性”的名字。 ——但她一点也不高兴!一点也不! 这绝对是最惨痛的拒绝语——最可怕的告白回复——她甚至压根没机会告白, 只是说了一句“好久不见”—— 男神怎么会那样说话呢?!莲花般的男神怎么会那么没礼貌, 说这话时也完全没带上温柔的笑脸, 黑色的怨气还在背景板隐隐飘——戚妍发誓自己听到【你比不过我】时绝对看见他背后窜出一抹漆黑的怨气了!! 男神——她的男神——哪怕变成阴煞也奇迹般理智温和又明亮的男神——怎么会——呜呜呜—— 打击太大, 悲伤太过,戚妍想到那一幕就想灌自己酒, 吨吨吨喝到失忆好了。 ……可她又很不会喝酒,于是,便想到了安各。 安各。 对于从小循规蹈矩、担着“大族长子”“正道第一派大弟子”……等名头长大的戚妍来说,安各是个彻头彻尾的怪人。 那种感觉就像是你十年如一日地待在蒲团上念经,突然,有个家伙穿着布满豹纹的巨大玩偶服挎着卡通拖鞋呱唧呱唧冲进来,丢下一句“哈哈哈哈感恩节快乐”,然后拽着你呱唧呱唧跑到电玩城抓娃娃去了。 ……嗯,这么说很奇怪,但安各带给戚妍的,差不多就是这样的感觉。 也是安各教她喝酒的……呃,莫名有种“不良带坏未成年”的感觉……但就是这样的。 戚妍从没喝过酒,更别提洋酒。 而且打听到男神“喝酒误事”的言论,她更不可能主动去碰这个了。 结果某晚出完委托意外接到家主的命令,要和一个正在夜色酒吧逍遥的陌生女人建立朋友关系,虽然莫名其妙,但弟弟与家主身份的双重请求总是不可能拒绝的—— 拿到手的目标资料只有相当惊人的财产目录,“要当成潜在合作伙伴对待,但也要和她拉近关系,最好处成闺蜜”,家主的态度很微妙,戚妍权当是一次棘手的委托了。 于是特意创造了时机,让她被几个黏人又低级的男人围拢,自己掐着表打算过去,及时阻止路人的骚扰得到她好感…… 但安各却驱散了那几个搭讪者,抢先坐在了她旁边。 “你真漂亮啊,是古典风的大美女哎。我能请美女喝杯酒吗?” ……莫名其妙,迷迷糊糊的,便在那张笑脸下开始吨吨吨喝酒。 “什么?不喝酒?都成年了总要尝试尝试嘛……噗,因为暗恋对象讨厌喝酒?又不是你对象,他管那么宽干嘛?” “我?我是快乐自由的单身狗啊。就算我有对象——也当然是照喝不误,哈哈哈哈哈,我的自由是谁也不可以干涉的!!” “为什么这么晚还待在酒吧里……怎么怎么,有哪条法律规定我不可以待在酒吧里消遣时光吗?酒吧多好啊,有酒,有音乐,有朋友,还可以看美女帅哥——嗨那边的帅哥——所以都说了可以啦可以啦,戚妍,美女你是叫戚妍对吧?你是哪里人啊,古代人吗……” “妍妍美女想喝多久喝多久,我会陪……我吗?嗯,没问题啊,我在外面浪多久都没问题,通宵喝酒也可以——话又说回来,人为什么要被家庭之类的束缚呢?‘晚上回家睡觉’是写在哪条法律里了吗?不照做就会违法?人就应该追求快乐!追求自由!哪怕我把吧台后那桶啤酒灌下去,然后直接睡在这家酒吧的沙发上也——哈哈哈哈,你们打赌我灌不下去那桶啤酒吗?那你们错啦,嘿,看我——吨吨吨——” “……啊,妍妍美女,又在问这个问题了。我,我当然是条快乐自由的单身狗啦。话说,好像也能算是个寡妇……但单身狗的说法更有趣,嘿,而且,不管我对象在没在,都管不到我喝酒。我们家是我做主。我说一他绝对不敢说二的。所以,不管有没有对象,我都会在这里……家有什么好回去的,夜晚的卧室最无聊最没趣了……” 安各。 想找人陪着喝酒,想找人倾诉情绪,想确保自己喝再多也不会出大问题——通讯列表一拉,安各肯定是最合适的选择。 一个帅气的、前卫的、过于大胆甚至有点异常的,新时代的单身女人。 戚妍没觉得安各是个花心的人,因为安各每次在酒吧里被搭讪时,都会摆摆手,耸耸肩,“拜托,就你这样”的嫌弃几乎写在脸上。 但戚妍也没觉得安各是个专情的人,因为她有时模模糊糊会提起“我有个早死的对象”,但每当她提起,都会反复强调,“我对象死了之后我有多自由多快活,我对象死得多好多妙”。 安各从未真的追捧过什么帅哥、沉溺在异性的感情游戏里……她很清醒,清醒得戚妍都会有些心惊,怀疑她是否察觉到了初次见面时自己故意创造的时机。 但安各也从未真的表示过对传统爱情、婚姻的亲近之情,每当她谈及自己辛酸的暗恋历程,安各总会有点不耐烦,然后催她“孤男寡女的,灌他酒滚个床单就搞定”…… 所以,在戚妍的想象里——正如安各现在给她前夫乃至女儿都留下的印象—— 安各是个从没有在乎过认真的情感问题,只会追求外表身材,异性交往绝不会真正往心里去的人。 一个潇洒又帅气的人。 一个就适合用“单身”来描述的人。 “……我有跟你说过我对象吗?对啊,没有,完全没有……” 戚妍也许是喝多了,但她确定自己清晰看见了安各握紧的拳头。 她每说一个字,拳头便“嘭”“嘭”落在桌上,手指都被砸红了。 通红通红,像充血的太阳穴,喝醉之后的脸颊。 戚妍恍惚抓住她的手:“别砸了,安各,到底是怎么……” 这么砸不疼吗? 安各再次拍开了她的手。然后她瞪着戚妍的脸,半晌,嘟哝了一句。 “你长得真漂亮。” 古典风美女。温柔端庄。被劝着喝口酒都会脸红。一看就很传统的类型。 跟她完全相反的类型。一看就是更适合那家伙的类型。 戚妍:“……?谢谢,但这和你……” “让我继续锤——我还需要锤——” 安各再次嘭嘭地砸着桌子,咬牙切齿。 不捶桌子,她真怕自己对准旁边这货的鼻子,直接给她来上一拳,锤破了那张漂亮脸蛋。 可恶——真想直接出拳锤烂这张漂亮脸蛋—— 但不行。 因为对方没做任何错事,只是有点小心思、有点小情绪,从头到尾怂恿对方、劝说对方、给对方出种种馊主意、还低语“反正丧偶即离婚,出手根本没问题”的—— 是她豹豹的自己。 一人做事一人当,这是原则,所以哪怕要锤,也只能锤给出行动方案的自己。 ……可恶!她这时候真恨自己的过分清醒! 安各一拳拳砸着吧台桌,用的力道一次比一次大,无所谓,反正这家酒吧就是她名下的,桌子砸坏了再买一张,拳头砸坏了再去医院就是—— 有把格外炽烈的邪火烧得她头晕目眩,可极强的原则与清醒的脑子,让安各怎么也发不出这股火气。 “戚妍,我有跟你说过我对象吗,我——” “什么?我以为你是单身。你不是一直说自己单身吗?” “……我·有·对·象!!” “冷静、冷静,安各,你的拳头要出血了……能给这边拿杯冰块吗?谢谢……” 安各低低喘了口气。 说来好笑,她从未想过这种事。 “有人会喜欢他”,从未想过。 怎么可能想过呢——光是设想一下就要气疯了——怎么有人敢——那是她丈夫——领过证签过字办过婚礼的——无名指的戒指就应该是新时代的奴隶书吧??那玩意应该和基因标记证明一样强力地驱赶走所有苍蝇吧?为什么没这个功能,她立刻马上就去投资研发这个功能—— 为什么? 明明不可能的。 他怎么会和异性——和任何异性,产生交集呢? 那可是个连女孩的脚踝都不肯看,看她穿短裤就遮住眼睛,谈恋爱时连牵个手都犹犹豫豫、出门时非必要情况根本不和陌生异性说话的大古板啊? 一个一有空闲就待在家里、或者给自己发消息说来接她下班的家伙——怎么会有别人窥视他呢? 他又从未去过声色场所,就算他待在声色场所里…… 是。 安各想起,自己出于工作不止一次地放他鸽子,出门在外时,他经常一个人呆着。 全是美女的一楼会客厅,挤满年轻女孩的网红甜品店,遍布大胆热情女学生的音乐会排队进场处…… 她经常被一个电话叫走,留他在那里一个人等待,再匆匆出现的。 放心。对他放心得无与伦比,感觉“有人会喜欢他”是荒诞的玩笑。 最夸张最愚蠢的一次,哦,对,那一次——“抱歉,临时有事,我必须去处理”,双手合十弯腰鞠躬,嘻嘻哈哈地跟约好一起度假的丈夫道歉,果然顺利得到一声无奈的“没关系,我在这里等你”—— 然后就把丈夫单独丢在国外的海滩上,旁边聚满公司团建队伍、学生的夏令营,甚至还有模特秀场——一群只穿着比基尼的漂亮女孩醉醺醺地在夕阳下打闹奔跑,鸡尾酒、抒情乐、充气床垫触手可及。 她呢,却缩在车里忙着一个傻叉项目,电话会议开了三轮,两个半小时才算结束。 回去找他时,沙滩烧烤音乐会都开始了,那帮穿着比基尼的漂亮女孩尖叫着笑闹着聚在一起跳舞,而丈夫依旧坐在原位低头看书,仿佛一块冥顽不灵的石头。 他甚至面无表情地打开了手机电筒。 她当时随手捞了一杯鸡尾酒,有点好奇地问他,怎么用手机光看书,我走之前你手边明明有个便携小台灯啊? 洛安合上书。 现在想想,他当时是完成了两次深呼吸,忍住情绪,才平和地对她开口的。 “有人喝醉了,跑过来抢走了我的台灯,一边跑一边喊我去追她,不追她就把灯扔进海里。” “那你去追她好了啊。哪个女孩?” “……不知道,她身上的布料加在一起还没有一面手帕多,我不想靠近她。” “这有什么不敢的,怎么这么古板,而且你胆子好小哦连个喝醉的比基尼女孩都不敢追哈哈哈哈哈哈哈——” “……”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94节 安各笑着笑着笑倒在他身上,然后开始喊他“被女孩欺负的胆小鬼”—— 嗯,丈夫当时低头看她的眼神,一定是看傻子的眼神。 因为她笑了好久,也因为,她笑的原因真是蠢死了。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把丈夫丢在一堆醉醺醺的比基尼女孩中走开两个多小时,回来后还怂恿丈夫跑去追其中一个”的妻子啊?傻吗?再粗神经也不该那么粗吧? 但洛安当时既没有质疑她的情商,也没有质疑她的智商。 他只是把哈哈大笑的妻子脸捏住,一点点捏扁,又搓圆。 然后叹了一口气。 “你多少要在乎一下我。” 虽然百分百的信任很好,但太信任了,总是会产生一点怀疑的。 尤其是瞥见那边的情侣正因为“你刚刚看了一眼那个蓝色比基尼吧”大吵大闹,而自己的妻子正因为“你怎么不敢去追近乎裸体的女孩”对他发出大声的嘲笑。 嫉妒一下也没关系。 生气一下也没关系。 偶尔表现一下,是假装的也没关系。 “?我是很在乎你呀,安安老婆,但你的确是个被女孩抢了台灯也不敢追的胆小鬼哈哈哈哈哈哈!” “……好了,我们回去吧。这里很吵。” “别呀别呀,那边美女好多,我们也去跳跳舞喝喝酒……” “……我不喝酒。” “好吧……那我去那边蹦跶一会儿!你在这里等我吧!” “……” 后来丈夫就再也没跟她出去度过假了,邀请他出去玩,他也只会问“你保证全程不接电话不处理工作吗”,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仔细想想,这可真好笑。 “我是智障……我是蠢货……” 戚妍犹豫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没关系。”她说,“听上去你真的不是很在乎你的前夫。或者,呃,对方本身就没什么魅力,长相平平不会吸引任何异性,你才那么那么放心?” 安各:“……” 安各:“我劝你闭嘴。” 放心? 她是很放心。 百分百确信他是个忠诚、坚定、负责、无比无比优秀的人——所以百分百地信任他是属于自己的,信任他戴上戒指就绝对不会再脱下来,旁边的人是比基尼女孩还是传统淑女都无所谓,反正他连眼角的余光都不会给出去—— 洛安这个人本身,早就给了她一千一万个理由去构建这份百分百的信任。 看到他脑子里第一个浮现的就是【我丈夫】,而不是一个【非常具有魅力的异性】。 所以,自然而然,把他和任何的邂逅、任何的潜在威胁隔开了啊? 哪怕亲眼见到女孩搭讪他,那时安各也觉得,自己绝不会有什么反应的,因为“这是我丈夫,他无论如何也会坚定拒绝”——她甚至这么亲口对他说了,在他问“如果有异性要做我的女伴,你会介意吗”时—— “完全不介意啊,随便你随便你,就算有人搭讪你我也不会介意……而且没人会搭讪你啦……你又要去哪里找女伴?有什么要携带‘女伴’才能出席的场合吗?” “……不,没有。我就只是问一问。” 而他也真的没有找女伴,依旧一个人出席了那些需要两个人的场合。 对吧?她的信任果然是对的吧?丈夫再怎么说也不可能做出任何越矩的事啊? 为什么非要有什么感觉?为什么他会说“多少在乎一下”? 捕风捉影、吃醋抓狂就等于在乎吗? 一个清醒的、理智的人握着这份信任,绝不应该再怀疑他有任何问题。 ——可情绪与理智完全无关,她挂在嘴边劝了戚妍这么久,结果自己到今天才搞懂。 戚妍没做什么,既没有采取任何行动,也已经被他狠狠拒绝了。 就算她长得漂亮、善解人意、性格脾气比她好很多很多、各方面还很传统一看就和洛安很有共同语言…… 我不应该产生任何反应。 我应该继续很放松、很信任、笑笑当作完全没关系才对。 ——安各一拳头锤在吧台,然后猛地蹬腿,踹开了自己坐着的凳子。 好吧。 一个人,一生,总会有几个时刻会觉得,自己是个蠢货。 【就算有人搭讪你我也不会介意】……说这话完全是装酷耍帅,说这话只是觉得安安老婆最乖巧最老实,绝对会第一时间避开任何搭讪……这就好比对着盲人说“就算你浏览色情图片我也不介意”一样…… 什么鬼话啊?当时的自己是怎样一个脑回路会冒出这种话来? 搭讪,哈哈,我这个胡话连篇的大蠢货竟然还敢假设“搭讪”—— 仅仅是知晓了一段无疾而终的暗恋。 脑子开始不受控制地想象“自己老婆和一个真正漂亮乖巧脾气超好的传统美女站在一起”——仅仅是想象几秒钟——就快要气得她眼睛喷血了。 ……蠢货。 戚妍:“你不要紧吧,安各,你怎么突然这么激动……” 戚妍也从凳子上站起来了,再次试着拍她的肩膀,甚至伸手拦住安各,试图阻止朋友继续拿脚踹凳子——她穿的是沙滩拖鞋,现在手指脚趾全给撞红了—— 任谁看到旁边的朋友对着桌子一通“嘭嘭”狂锤,又跳起来对着凳子一通“嘭嘭”狂踢,结果桌子凳子完好无损,手脚又红又肿—— 任谁看到这么一副画面,都会有点担心,然后搂上来安抚地揉一揉。 就像看到一只歇斯底里、炸毛生气的小动物。 ……但被抱住的安各依旧很想一拳锤在她的漂亮脸蛋上,因为被抱住时她猛然意识到,“美女的身上也是美美的香味,比我香”,然后立刻变成“这个美女抱起来比我香好多好多还穿着美美的裙子留着美美的长发有着温顺的好性格”“这个美女就是比我更适合亲亲抱抱搞对象”—— 越想越生气,越想越委屈。 于是她跟戚妍搂在一起,也“哇”地一声嗷出来了。 “我要找我对象——我要——” 我性格虽然差劲但是知道错了就会努力改,我身上没有美美的香味但可以去多抹点香皂,头发也可以留长变顺变漂亮——我也很合适的,我也可以比这个美女更适合亲亲抱抱,哪怕我以前表达感情是个大智障——我也可以很适合亲亲抱抱,我还领了证呢明明只有我是名正言顺的——为什么宁愿见她都不见我—— 已经不知道是气哭,委屈哭,还是难过哭了。 安各紧紧抱着戚妍,掉眼泪的感觉涨得像打开瓶盖的汽水,却什么也掉不出来。 戚妍真情实感地继续在哭,而她只是继续在干嗷。 因为她从没有柔柔弱弱地哭过。她没有抱到自己的特定无理取闹兼撒娇对象。 戚妍:“呜呜——呜——你也为我难过吗——你真好——呜呜——” 安各难过地想,这种等级的美女喜欢她对象就算了,还要把鼻涕抹在她身上。 想锤她,没理由锤。 想哭出来,没有能抱着哭出来的对象。 她……她…… “请问,是安小姐吗?” 肩膀突然被戳了戳,昏暗的灯光下,有个陌生服务员低着头说:“刚刚门外,有位先生在找您。看见您在……会客,就转身走了。” 安各扭头看去,酒吧的门已经缓缓合上,模糊的毛玻璃后隐隐现出一抹漆黑的背影。 黑色棒球帽,黑色长风衣,看不清五官,但转身时,嘴角似乎抿在一起。 很熟悉的背影。 很熟悉的人。 戚妍上一秒还抱着朋友哭,下一秒就感到一股极大的推力:“呜呜——呜——安各?” 安各一把将她推开,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她不会看错的。 ——就和那天偶尔瞥见的一把黑伞一样,她果然是绝对不会看错的…… “喂,你等一下,你等——啧,跑去哪里了——” 安各冲出酒吧门,看了看左右岔路,便飞快跑向了右侧有光的、点着路灯的地方。 “洛安——洛——” 左边,漆黑无比的阴暗小巷里,洛安回头看着她跑远的背影,不解地皱了一下眉。 第054章 第五十四课 奔跑也好游泳也好只要是能见到对象什么都好 洛安早习惯了妻子在外浪, 今天忙了一圈,晚上回来发现她不在家,也没什么意外。 如果女儿不在家, 妻子是绝对不会待在家的。 哪天他要是看到妻子独自待在家里, 才会感到意外——如今那是只向往自由大草原的豹子, 什么时候夹紧尾巴乖乖回家了,洛安才会怀疑, 她是不是在外面背着自己做了不得了的错事。 于是算算时间,确认离下一项工作还有几小时, 便转身去了一趟无归境,给女儿和家主烧晚饭吃。 ——洛梓琪才是洛家真正不食人间烟火的主,没人做饭给她吃她就驱使鬼仆给自己做饭,鬼仆做出来一堆乱七八糟的, 也能面不改色吃下去,仿佛嚼维生素含片,再吨吨吨猛喝茶缓解嘴里精彩缤纷的感觉…… 自从开始下山接委托, 洛梓琪几乎顿顿都在外面下馆子,反正洛家财大气粗。 ……洛安对此颇有微词, 但洛梓琪是家主,他一个明面上被家族驱逐的家伙也没什么立场出言规劝。 后来有了安洛洛, 洛安照顾再周全, 遇上棘手的委托也总有顾及不到女儿的时候——就更别提安各了, 保姆阿姨背景再干净, 肯定也没有孩子亲姑姑来得放心。 所以安洛洛平均每两周就会被爸爸妈妈托付给姑姑带一两天, 仿佛每两周度假一次, 这位小朋友还挺高兴的。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95节 她姑姑住在云雾里,周围的人影全贴着奇奇怪怪的符纸, 开的车还会飞哎! 去姑姑家就跟去动画片里玩一样! 爸爸来接她回家时,安洛洛有时还有点不愿意,揪着姑姑昨晚切断的颜色相当漂亮的骨头不撒手—— 爸爸:“那是人骨头。阴气浸润过的僵尸骨头。” 姑姑:“……洛洛很喜欢看我捉鬼,还想要纪念品……” 爸爸:“我女儿手里抱着的,是人骨头。是人骨头没错吧。” 姑姑:“……你女儿先抢过去要抱着的!她说想要纪念品,我能有什么办法——她第一时间就开心抱走,还蹲在山涧那边自己把血洗干净,问刘叔要了小手帕擦干净系了蝴蝶结,抱进怀里就不撒手了!……别无声谴责我了,你不如反思一下自己的基因……你自己小时候也没好到哪里去……” 爸爸:“……跟我没关系。她主要是遗传她妈妈。” 神经特粗,纯天然没心没肺。 小的抱着系了花手帕的人骨头傻乐,大的抱着明星抱枕看着帅哥傻乐。 ……真想挨个弹脑瓜崩过去,“嘭嘭”两下教训教训……这麻烦的一大一小。 之后好不容易把女儿带回去,见到妈妈,安洛洛小朋友第一时间就开开心心地举起自己手里小花手帕系好的人骨头—— “妈妈,看!姑姑给我的纪念品!好看吧!” 妈妈:“哈哈哈哈哈哈好看!长得好像被砍断的人骨头!审美真独特!不愧是我女儿!” 正琢磨怎么教女儿编借口蒙混过去的爸爸:“……” 累了。算了。毁灭吧。 以上情况发生太多次,洛安已经懒得产生情绪波动了。 安洛洛认为去姑姑家是度假,洛梓琪也十分乐意拐带这个看到血腥马赛克会“哈哈哈哈”的神奇小朋友。 别问,问就是“姑姑出手好漂亮,没有爸爸杀鸡可怕”。 ……说真的,小侄女这样,弟弟绝对要负一部分责任。 但,咳,毕竟是天师家的孩子,这样异常还挺省心的……要是跟安各一样,见到丧尸片马赛克就吓得到处乱跑,反而有些困扰了。 所以,洛梓琪还真挺喜欢把安洛洛接过来的——因为带着安洛洛很开心,而且,一旦把安洛洛接过来,厨艺绝顶的弟弟也会不放心地跟过来,一并包揽了她的晚饭和早饭,偶尔还会和她单独说说话。 虽然论起育儿经,他俩一个把新鲜砍下的僵尸骨头给侄女做纪念品,一个当着女儿面放(鸡)血剖(鸡)心还附赠“怎样找到砍脖子的最佳角度”讲解,全程面带微笑……好像也没一个是好榜样,聚在一起怎么讨论也讨论不出正常东西。 但弟弟说“洛洛神经粗,主要遗传她妈妈,跟我没关系”时,洛梓琪也会点头表示肯定。 弟弟连做糖醋排骨第几分钟放冰糖第几分钟炒出什么样的糖色都能记得清清楚楚,怎么可能是个粗神经的人呢。 ——其实还真是,毕竟这位美丽奇葩当年被妻子无数次放鸽子晾在外面,独自等待度过了许多许多时间,也没什么想法。 是真没有,虽然傻豹豹如今替他脑补了很多委屈,很多难过。 “我喜欢等待你,等多久都没关系”,这话洛安说过很多次,每一次都很认真,没有说谎。 如果真的难受,“你让我等太久了,我很委屈”,洛安肯定会这样表达出来。 但他还真没委屈过——琢磨典籍里暗藏的力量,推敲同行新出的理论,在心里在指尖悄悄模拟更精巧的符咒手势,又或者翻看新奇的菜谱、古董玉石目录、漂亮锋利的新款菜刀,洛安相当喜欢阅读厨具杂志——时间便一晃而过,从不觉得难捱。 他唯一一次稍微有了点情绪,是海滨度假时有个莫名其妙的小偷抢走了他看书用的小台灯,打扮十分有伤风化地围着他转圈跑了好久,还醉醺醺地要往他身上扑。 洛安实在躲得很狼狈,那个穿着暴露的醉鬼小偷身上的水珠都甩脏了他的书——好不容易避到人跑远,等到妻子忙完工作过来,她还哈哈嘲笑他是胆小鬼。 洛安看着她哈哈哈笑倒在他膝盖上,又气又好笑。 有人抢走了他的台灯,她还搁这傻乐呢。 ……他真的很喜欢那盏便携看书小台灯……是刚下山时用委托金从饭钱抠出来自己买的啊,有纪念意义的。 这个没心没肺的傻豹豹,能不能多少在乎一下他——能不能多少在乎一下他被抢走的台灯—— 没看到旁边的小情侣,莫名其妙还有伤风化的小偷也拿走了男方的纸条,他还听见什么“交换电话号码”——仅仅是一张写着号码的纸条,女方就在乎得不得了,都跟他闹到现在了—— 怎么他这边被偷走了一盏台灯,妻子还能乐成这样? 于是洛安那天嘟哝了好几遍,“你多少在乎一下我”。 安各不明所以,但第二天她就给他买了一盏崭新的便携小台灯。 “安安老婆!看!我特别在乎你丢失的台灯,给你买了一个相同的!——这是提前的生日礼物,不可以退还给我!” ——于是洛安就很愉快地原谅了她,不满的情绪一笔勾销。 因为他真的只是介意“有人抢了我的阅读小台灯而妻子不在乎”,他同样粗糙异常的脑回路完全不明白,“妻子把我单独丢在比基尼女孩群里”代表了什么。 反正身边的人群是男是女,穿着超短裙还是比基尼,都跟洛安没关系。 ……这个奇怪的古板家伙甚至不知道比基尼是什么,他只觉得海滩上那些美丽女孩是一群喝酒误事、四处偷窃发癫的新时代野人。 衣不蔽体,可不是野人吗。 抢他台灯,往他书上抖水,还围着他乱跑喊他去追,可不是偷窃发癫吗。 太过分。 大山之外的这个新时代简直太过分了,精神病也能随便放出医院,他还要碍于妻子装成柔弱礼貌的样子,不能出手把这些精神病一巴掌抽远。 ……所以,多年后,当安各捶胸顿足地后悔自己的智障行为,是不是让他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委屈难过了很多次—— 洛安正认认真真地背下了酒吧服务员给自己的小纸条,虽然他过目不忘,但纸条上的电话号码真的很难记——因为他不明白为什么要记,大脑根本不习惯记忆被分类为“无用废物”的内容。 但妻子说记这个是礼貌,没办法。 ……啊,怪不得当年那对情侣因为一张写着号码的小纸条吵架呢,因为男方没及时记下纸条上的号码,所以表现得很不礼貌吗? 究竟为什么要记陌生异性的电话号码……新时代规矩好多…… 他经常被塞这种纸条的,咖啡纸杯、奶茶袋子或收银小票上经常有——哪怕是带洛洛去儿科诊所检查牙齿,也总被护士多发好几包软糖,软糖包装袋背面都会写着满当当的电话号码。 还有送洛洛去学羽毛球时,天知道那个球馆里的女教练是有什么问题,她反复说“安洛洛小朋友家长,有重要事项必须和你单独说明,请来我办公室”,他才特意敛了阴气过去露面,结果一见面就要拉他手请他吃饭,每走两步就贴他很近,每隔三句就要强调一下“我有练非常柔软的瑜伽”,真是莫名其妙,她是不是单身练没练瑜伽跟洛洛的羽毛球训练有关系吗—— 烦死鬼了。 洛安差一点就一巴掌把那位教练扇去墙上了,哪怕是以家长身份必须和陌生异性打交道,他依旧反感那样近的距离。 ……但对方是活人,对方是活人,不能一巴掌扇飞再咔咔扭断……忍住忍住…… 洛安忍了整整十分钟。 从办公室出来后实在膈应,想到之后接送女儿练球还要跟对方打交道,就以保姆的身份间接和安各沟通了几句,安各却说对方专业能力很强,让他不要乱操心。 ……虽然后来,安各仔细想想,觉得家里的阿姨一直安安静静的,能给她发邮件正式说出意见就肯定是教练有点问题了……于是又改口安抚了阿姨几句,抽空给那个教练做了一遍背景调查。 的确,专业能力很强,没有瑕疵。 但她教小孩打羽毛球,已经顺便跟好几个已婚男家长打到床上去了,调查到的照片很精彩。 安各:“……” 真精彩。 怎么可以柔软到这种程度,骗人的吧。 于是安各怀揣着一种欣赏物种多样性的想法,抓着那几张照片坐在沙发上钻研了半天,中途洛安买菜回来,瞥见沉思的她与她手里的照片。 ……他不得不用塑料购物袋盖住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然后打着手语告诉她,孩子在睡午觉,随时都会出来。 追星刷剧就算了,能不能别在家看这些情|色垃圾小广告。 安各:“哦,我没有,这个是别人现场照……哎你看看,阿姨,这个女主角柔韧性真好哦。腿怎么能弯到那里的?练过瑜伽吧?” 洛安:“……” 你确定要让我看这种污秽吗? 你确定还要跟我讨论这种话题吗? 虽然我是很习惯反思自己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但这怎么也不是我的问题吧? 于是安各看见家里慈祥的哑巴阿姨相当不慈祥地翻了个白眼,打了几个手语。 大意是“你也可以去练瑜伽”。 安各:“不要——拉筋很疼——腿会断的——” 是啊,干什么都逞强,实则怕疼第一人,结婚时为了戴上搭配婚纱的珍珠耳环才决定打耳洞,打耳洞只花了三分钟,后来却攥着他的手哭着喊疼十五分钟。 还因为“怕疼”硬是拖到蜜月期最后几天才同意跟他……稍微想尽点兴就大声喊疼喊痛,眼泪掉得可怜巴巴的,四处乱抓哭天抢地好像他十恶不赦…… 啧。 现在却成长到能兴致勃勃、光明正大品鉴这种玩意了。 女主角就算了,那家伙要是开始品评男主角,他肯定控制不住怨气。 ……为了眼睛与耳朵与自制力,洛安最终还是默默转身进厨房了。 他不是个男人,他也不是她丈夫,他就是个准备晚上给孩子炖枸杞鸡汤吃的慈祥哑巴老阿姨。 嗯。 多在心里念几遍,回忆一下悬崖边修炼的感觉,平心静气。 “阿姨——阿姨——阿姨真的不来看看吗,好有趣哦,这个女主角不仅超柔韧还超漂亮——” ……他究竟是娶了一只怎样粗神经的傻豹豹回家啊。 上幼儿园的女儿就隔着几道门盖着蓝天白云的小毯子睡午觉,她大中午坐沙发上看什么污秽之物呢,要是意外被洛洛发现桌上的脏东西,难道要他对洛洛解释说“妈妈在用污秽的眼神欣赏污秽的人体艺术”吗?? ——再次脑回路跑偏的洛安嗵嗵嗵开始杀鸡,只留安各在那边啧啧啧品鉴半天,才堪堪收起了八卦心。 然后她左思右想,觉得教练的私生活问题好像跟自己女儿也没关系,是家里的阿姨接送洛洛去学羽毛球,又不是她早死的丈夫在亲自接送洛洛,教练勾搭谁也不可能勾搭阿姨吧……应该没什么大碍…… 但冥冥中产生了一点不太爽的感觉——谢天谢地,她的直觉——最终安各还是给女儿换了一个教练。 却也依旧是女教练。 于是洛安第一天接送安洛洛时,依旧被对方塞了写满电话号码的小纸条。 洛安……洛安也没办法了,毕竟这位新教练起码只是隔三差五偷偷给他塞纸条,别的什么也没干。 反正他对纸条与号码早已司空见惯,一直当做垃圾随手丢开……现在却要学着挨个记忆。 ……没办法,这是妻子说的,而他在与异性打交道的方面,的确还需要了解与学习。 花了几秒钟背下来,存进脑子里“妻子教的”区域里,洛安再次揉皱纸条,随便扔到一边。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96节 旁边送水的服务员正扑闪着假睫毛,见他把自己暗暗递过去的东西揉皱,笑脸不由得僵了僵。 “所以,先生是来想……” “我在等人。请让开吧。” ——在无归境待了几小时,一直照顾到安洛洛上床睡觉,洛安掐着时间又回到了市里。 说是市里,也不算,夜色酒吧地理位置微妙,出门往右再跑一段路,就是接近紫海的无人郊区。 这里属于某位大商人手下的众多项目之一,首都扩建过来的新开发区,紫海复苏后,首富计划把这里改成酒吧音乐一条街,和另外几个区域合并成小度假胜地。 ……妻子在她自己的地盘喝点酒玩一玩,本没什么的,洛安相信她有手段保护自己。 但时间太晚了,最近情况也特殊,这块新开发区附近又没有住户,离开酒吧多走几步便人迹罕至……他不太放心,还是亲自来接妻子比较好。 今天上午他刚刚把红海大会的主办方炸到昏迷不醒……戚延庭到现在还躺床上,戚妍他也没客气,动手时还顺带着毁了戚家不少至关重要的法器…… 虽然是为了引蛇出洞,但,很难讲没掺杂什么私人情绪,嗯。 洛安其实晚十点零三十分就来到了夜色酒吧,戚妍和安各都没来时,他就随便选了个位置,悄悄坐在了角落里。 既是为了接妻子,也是为了工作。 嗯,这一次工作内容,是蹲点戚妍。 洛安当然知道戚妍今晚约了安各见面。 因为他早更换目标,盯住了她。 洛安不喜欢戚妍,撇除私人情绪,他也不会喜欢一个刻意接近自己妻子的玄门子弟。 戚妍在本阳会的身份太有代表性了,而洛安早就查清她与安各初始相遇是本阳会的有意为之—— 安各究竟有着怎样的价值,让玄门第一大派的主人对自己的长姐下令“接近她,讨好她,最好能彻底拉拢她”呢? 虽然亲口下令的戚延庭已经陷入昏迷,但他嘴严得很,洛安今天堵他时用了不少手段,也没挖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戚妍这边更好下手,她什么都不知道,看似局外人的身份,却被弟弟利用,在局中举重若轻。 洛安很想尽快查清一切,如果他抛下女儿与妻子,彻底回到玄学界,在各个势力中潜伏打探,肯定能够更快查清—— 但,现在急不来。 比起查清一切,更重要的是,抹掉那些潜在危险。 去年年末违背天时的邪蛟、紫海底部动荡不安的黑蛟、从慧大厦被本阳会入驻、接连两次高空坠物事件、还有季应看守所外停车场那个东西…… 本阳会、戚家、季家,全都撇不开关系。 洛安甚至怀疑,季应突然冒出来邀请安各与他成婚,也有本阳会的手笔。 【婚姻关系】,在玄学界,是能做许多文章的。 情况愈演愈烈,他只是稍稍离开几小时,就又有东西袭击安各—— 第一次是安各独自开车从紫海回家,对方估计不知道他在车上,于是往安各车上投下了那么个东西。 为什么安各能看清那只女鬼?能与那只鬼产生接触? ……洛安后来查清了,那只从第17层落到妻子车上的鬼,非鬼,是人。 一个塞满了阴气怨气、强行吊着命、又被活生生抛下高楼的活人。 不,已经不是活人了……不如说,只是一个用活人做的,阴气炸弹。 所以,安各能看清她,能触碰她,甚至还能感受到她的呼吸。 所以,那东西虽然能散发阴气影响安各,却又微乎其微,被她一碰就散了。 第二次,小集会那晚,同样是从慧大厦第17层他去查戚延庭,结果安各差点没被砸死…… 洛安立刻返回抓紧她,又迅速捉住了砸碎露台的东西——依旧是定位微妙的活人炸弹,魂魄□□全部扭曲在一起,重量却被法术刻意加大,堪比一台起重机—— 别说是否能砸碎露台了,万一安各一开始就没躲过去,万一那台起重机直接砸向她的头顶呢? ……洛安便把那东西捉回去,关进地下室研究了一晚上,又另外做了措施把它镇压在那里。 第三次,他才收押完那个鲜活的样本,循着那团魂魄的痕迹走进季家别墅,调查许从慧的死,结果安各却在停车场遭遇了那么个鬼东西—— 拿过女儿的头绳后,洛安已经用眼睛回溯着看过了,安各那天在停车场遭遇的,是傀儡术操纵的怪物,却也是切实的科技投影。 两者合而为一,创造了一个她眼前的“洛安”。 ……为什么? 一次,两次,三次……或许还有不经意的四次五次。 是,安各不信鬼,怎么也不会见到妖魔鬼怪。 所以恶蛟没动手,只是下起巨大冰雹把她困在离地数十米高的电梯里;女鬼男鬼也没动手,只是携带着满满的阴气或重量,以一个活人的躯壳血花四溅地砸到她眼前;那个模仿他相貌的东西就更没做任何事了,安洛洛一扑就消失不见,从头到尾所做的似乎只是站在车旁边,等着安各走出来看见…… 妻子不仅仅是被盯上。 盯上妻子的家伙,偏偏用的,还是半科学半玄学的手段…… 傀儡术明明可以删掉所有痕迹,但没有,它偏偏留了一个似是而非的“投影屏”。 那是安各本人可以切实看见、接触、产生怀疑、追查线索的。 ……幕后之人想做什么? 整合所有线索,洛安几分钟就明白了。 他太明白,因为这是自己一直以来,都想要做的事。 ——诱导安各、指引安各去发现,【玄学】的存在。 再怎么相信科学,不合常理的天气、高楼掉下来却消失的活人、从不存在的18层砸下去却能砸破17层露台的尸体、还有早已死去却偏偏活生生出现在车旁的丈夫…… 再怎么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看到这些既现实又违和的东西,总会产生怀疑的。 更别提从慧大厦那一晚已经真真切切逼出了他本人现身,妻子怎么可能认不出是他拉住她的手,拉长系紧的桌布根本只能糊弄她几天,等她平复心情、重新冷静,会发现太多太多破绽…… 洛安现身后就明白,自己如今的状态,再也瞒不了她了。 安各怎么也不会是能把亡夫影像当作“幻觉”轻轻揭过的性格。 似乎一切事件都在催促妻子去触碰玄学界,去动摇她的信念,去看见成鬼陪在她身边的自己…… 触碰他,见到他,理解他所在的世界。 那是洛安曾经梦寐以求的事。 ——所以,现在,他绝不能让安各打破唯物主义的信念,去触碰【阴煞】的自己。 因为幕后之人诱导着安各向死亡的世界前进。幕后之人迫切地给安各指出一条靠近玄学界的路。 那绝对是居心叵测,满怀恶意。 洛安不相信一个设计往安各头顶扔重达千斤的尸块的家伙,会那么好心,准备这么多只为了让他们夫妻俩见面。 而且,自他拜访过安家祖祠后,就深刻了解到了…… 安各抵触玄学的原因。安各固执己见的必要性。 【天煞孤星】 【克夫克子】 ——洛安从未这样了解过她,从未这样深刻地认识到,妻子的“不信”里,含着多少艰辛。 她反抗这些长大。笃信“那些人嘴里是破烂”,拼命用最强烈的信任肯定自己,用最激烈的态度“不信”那些声音。 所以,如果有朝一日,她的所有观念破碎,她切实发现,自己的丈夫早就惨死成为阴煞,自己的女儿有着遭妖魔鬼怪垂涎的阴阳眼…… 她一旦相信玄学,便会不得不相信,幼时围绕在周围的声音。 所有一切悲剧,是她自己咎由自取。 自己的确克死了爱人。自己的确也会克死女儿。自己活该孤寡终身,活该在出生时就被掐死,活该遭遇那些对待也活该被抛弃被—— 过刚易折,最坚定最勇敢最开朗的唯物主义者被捏碎后,钢筋铁骨后躲藏的傻豹豹又会崩溃成什么样子? 不。 洛安不会让这一切发生,他便制造出【假死】的谎话来。 当然不只是因为哄劝妻子,也并非一味要隐瞒。 只是情况特殊,他必须以活人身份现身了。 已经有东西开始冒充他的脸,下一步或许就是扮成恶鬼出现在安各面前,又或者,扮出他当年的死相,揭开他死亡的原因,控诉安各的种种…… 不。 洛安非常确信,自己不能再【死】下去了。 他要尽快本人出现在安各身边,以一个活人的姿态,以一个“侦探”的角色——既然幕后之人想要撕碎安各眼中科学唯物的世界,那他就要为妻子建立出一个最科学唯物不过的世界来—— 他花了整整七年研究如何脱去阴煞的状态回到妻子身边,所以他有把握,能暂且以“活人”的姿态重新出现。 活人可以被塞进阴气怨气做出人鬼模糊的炸弹,死人也可以填进生气阳气,变成一个能暂且接触温热皮肤的活人…… 今天上午他堵着戚延庭,虽然没得到多少线索,但…… 洛安转了转手里的双鱼佩,又把它慢慢化进手心。 戚家宝贝很多,戚延庭藏匿的宝贝更多。 今天上午这一趟的收获,足够他续到充沛的生气。 ……哪怕,一点点把生气压进自己布满怨气的躯壳,又一点点把力量排空压缩赶进角落……哪怕是运转研究七年才完善的法术辅助……痛苦依旧无法消减,必须要慢慢进行…… 就好比往封死的高压锅里塞入筷子,往鬼魂体内填压生气有违天时,换了洛安以外的任何一位天师——“往鬼魂体内打生气阳气是让它魂飞魄散的最佳手法”,肯定会以为你是在询问驱鬼指导的。 但洛安不是任何一位天师,他捏着手中一点点化为粉末的明亮双鱼佩,神情分外平静。 走邪门歪道,痛苦是最轻的代价了。 都死成鬼了,又不是没承受过比这更可怕的。 ……幸亏没让师兄一起来,要是让师兄发现我在做这种事…… 眼角的余光里,又有几个服务员注意到这边——很好,这说明他在逐渐被常人注意到——阴气没有飘散,别人也没有出现“见鬼”的影响—— 戚妍和安各终于来了,坐在吧台边。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97节 洛安站起身,再次试着调动被压缩的力量,转换成不向任何人现形的鬼—— 他走到戚妍身边,后者扭着哭脸和安各说话,没有任何察觉。 成功。 洛安轻轻摘走了戚妍腰间的双鱼佩,然后,掠过妻子,走向门外。 ——是。 他当然没有找陌生的服务员通知妻子,更没有留下半开的门、离去时还特意转脸。 模模糊糊中他其实有感觉戚妍在后面跟妻子搂搂抱抱——但太疼了,双鱼佩的明亮生气,本阳会著名的纯正阳气压进体内,他疼得恨不得去找把刀刨开胸腔,哪里会去在意身后鸡毛蒜皮的小场面—— 洛安只是有些踉跄地走出去,然后躲进左边漆黑的小巷,打开自己炼成法器的黑伞。 ……两枚双鱼佩都只吸收了一点,似乎是今天的极限了,不能再吸收。 他窝在漆黑的伞下,轻轻吐息,调整片刻,才重新睁开眼睛。 吸收进度比自己想象中还慢,或许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顺利完成铺垫,出现在妻子身边…… “洛安!你等等我,你等等——洛——” 洛安刚想重新回到酒吧等她们喝完酒,就见妻子风风火火冲出门,然后头也不回地向着明亮的右侧公路跑过去。 洛安:? 他打着伞,看着安各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狂奔远离,差点没以为她是喝多了在发酒疯——但没啊,接近戚妍时他特意瞥了一眼,妻子今天还是挺乖的,点的是度数很低的气泡酒,也只喝了几口,那点点怎么可能灌醉她—— “洛安——洛——你别跑,你等等——” 洛·打着伞站在原地·原计划就是等在这边接妻子回家·安:? 或许是刚刚吸收生气疼得脑子有点木,有那么几秒钟,洛安只想到:不会吧,傻豹豹刚刚在里面被戚妍吨吨吨灌了一大桶酒吗? 戚妍不是喜欢他家豹豹吗?怎么会恶意灌酒? 然后他下意识眯了眯眼,茶色的阴阳眼深处有字符亮起,轻轻转了转,看清了越跑越远的安各。 ——以及安各拼命追逐的,坠在更前方的,一只涂着墨水描了五官的纸傀儡。 飘飞的纸傀儡被丝线吊着扭过脸,阴阳眼中,它冲洛安咧开一个笑容。 洛安立刻清醒。 他把伞一拢,挥手起阵,飞快追了过去。 “洛安——喂——别跑——你等等——我要——” 怎么跑得这么快。 不管脚步拼命提速多少,不管追得多辛苦多累,前面的背影始终是吊在不远不近的距离——混蛋混蛋混蛋混蛋—— 安各不敢再开口喊他名字了,跑得太剧烈,每一步落脚都嘭嘭嘭敲在心脏上似的,她真怕自己一张口,就把内脏咳出来。 于是紧咬牙关,再次加大脚步、加快速度、拿出自己能做到的最快最快的—— 前方的背影顿了顿。他已经跑到了陡坡边,退无可退,似乎停下了。 安各惊喜道:“洛——” “噗通”一声,那个人直接跳了下去。 ——夜色酒吧出门左拐根本没路,只一条漆黑无光的死胡同,一眼就能看到酒吧后门的垃圾桶。 夜色酒吧出门右拐,宽敞的点着明亮灯光的漂亮公路还在修建中,直通紫海无人区,还未开发完全,荒无人烟。 安各追着他的背影飞一般急速奔跑了三公里,所有的明亮路灯都被甩在身后——尽头,无光也无路,他却仍然没有回头。 那漆黑的背影径直跳进了海里。 ……为什么? 这么……不想见她吗? 这么多年了,究竟是为什么—— 安各本该想着这些事。 本该有委屈悲伤的情绪袭上心头,本该有空前绝望的想法油然而生,本该彻底掏空力气放松膝盖,心脏难受死了嗓子难受死了连呼吸都疼痛,反正他注定恨她怨她再也不想见她,那就这样吧无所谓吧大家各自拜拜一别两宽,放过彼此最好曾经的所有全部都是折磨—— 本该想这些的。 但她没有。 那一刻,看着漆黑的背影消失在海里,她什么情绪都没有,什么想法都没有。 粗神经的、大大咧咧的、脑回路奇怪的…… 安各直接大吼一声:“你豹豹的不准跑,滚回来跟我把话说清楚!!!” ——然后她一头冲过去,也跳进了海里。 仿佛尽头不是高高的陡坡下漆黑的海,而是一条挂满彩带气球的终点线。 安各冲过去,脚步根本没停,脑子一边空白。 她“噗通”掉进晚十二点的无人紫海,第一刻就开始划水蹬腿,拼命眨巴眼睛在漆黑的海面上搜索一个漆黑的背影—— 没想。 什么也没想。 手指头刚刚砸吧台砸得疼死了,另一只拳头那天在看守所受了伤还包着纱布,脚趾踢板凳也疼死了,刚刚跑步时沙滩拖鞋应该还磨出了一些鲜血和水泡——话说她其实私底下是个最怕疼最怕疼的人了—— 但没想。 没哭。 没难过。 就只是咬牙切齿、奋力地在漆黑的大海里扑腾,呼哧呼哧划着水,呼哧呼哧寻找着亮光——肯定是在有亮光的地方,那个人是最明亮的,微笑很明亮眼睛也明亮,这样漆黑偌大的海里,只要看到那双透明的茶色眼睛,她就能找到——她绝对绝对要找到—— “洛——” 脚踝被猛地拽了一下。 磨破的脚趾头滴出纯阳的血,纯阳的血很香。 纸人慢吞吞地卷出红色的舌头—— “噗嘟嘟”一声,安各来不及换气,就被拖进了水底。 什么,海草吗,该死的,我记得身上有小刀,冷静冷静—— 拿着刀拼命往下戳划,纸被撕裂了一些,血却也漫了更多出来。 纸人爱惜地摸摸自己被划破的脸,眼珠转了转,愤怒地伸出另一片手卷住她的喉咙。 “咳噗噗噗” 安各死死攥住绞住脖子的那东西,含住嘴里的空气,小刀拼死往后划去。 纸人的手也被划破了,它睁大眼珠,桎梏松开,她狼狈地往海面游去,但是脚踝再次一沉,不,不,稳住,被拖了个大弯,空气要咳出去—— 一把黑伞长钉般戳进海底。 涂着墨汁与血水、舔舐着纯阳气息的纸人被破成碎片,半径三米内的海水都被这把伞炸退开,海底露出深坑般的真空地带—— 又或许只是幻觉。因为安各已经缺氧,她半合上了眼睛。 ……但有只手再次死死抓住了她,跟那天晚上一样…… 不,跟那天晚上不一样。 那只手抓着她,往下,又直接拎住了她的衣领—— “噗咳咳咳!!” 破开压强,安各被直接拎出海面,仿佛一只被拔出地里的萝卜。 她大口大口地吐水、干呕、咳嗽—— 刺痛又混乱的视野内,她被高高举了起来——锤完后背,吐完水,然后直接扛上肩膀,两边的浪花飞速溅起,跟趴在摩托艇上似的被送回浅滩—— 安各没反抗。她也没什么力气反抗了。 她只咳嗽着,半晌,结结巴巴咳出一句:“谢谢你……海滩救援队……同志……但我对象……还在海里……他跳海了……他……救人……” 洛安:“……” 洛安:“我警告你。我现在可以随时把你扔在海里离开。” 安各:“……咳咳咳……你不是……开着摩托艇的……救援队同志……” 洛安:“闭嘴。” 好吧,闭嘴。 视网膜依旧无比刺痛,光是试图睁开,就要流出眼泪了。 喉咙也很痛。耳朵也很痛。浑身上下哪个地方都很痛。看不见听不清,海水与浪花依旧在脑子里嗡嗡嗡转。 安各收紧手臂,紧紧的、紧紧的—— 嗯。 很熟悉的肩膀。 靠过好多好多次的。 手感一点也没变的。 绝对是我对象的肩膀,记忆里也确认过千万遍,哪怕脸认错了肩膀也不会摸错。 她扁扁嘴,眼睛都没睁开就立刻开始抽鼻子:“洛——” “上岸再教训你。现在闭嘴,笨蛋。” “……” 第055章 第五十五课 想象之中的总是赶不上现实情况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98节 初春的海水很冷, 午夜的海风更凉。 安各溺水后刚被救起时昏昏沉沉,只想着“我对象跳海了我要去救我对象”,现在把呛进去的水全咳出来了, 后背又切实触及干燥的沙砾, 总算清醒了些。 很冷。很凉。 昏沉的脑子里闪过千言万语, 但张开嘴巴,只有牙齿咯咯打战的声音—— 一件长长的风衣外套猛地罩在自己头顶, 两边袖子被当作系带拉紧打结,脖子又被一圈圈绕上了围巾。 “吱”一声, 是一把伞撑开,挡在风口,退开了所有凉意。 这边拳头上浸湿的纱布被拆开,那边把充血的手指稍微搓了搓, 脖子上被缠住的淤痕也被轻轻摁了摁,然后又滑到脚踝,握着提起来, 察看脚趾间的水泡、脚掌上的血迹与脚背那两道泡得发白的伤口。 细致又全面的检查,堪比任何一位称职的急救医护人员, 镇定的动作中隐隐含着焦急,没有多余时间说话。 甚至能感觉到他打量伤口的目光温度。 也是凉丝丝的。 安各终于揉开了眼睛里全部的水, 她拨开湿漉漉的刘海, 去瞧他的脸。 ……唔。 唔。 都说“白月光”“朱砂痣”滤镜会自动把人美化成完全不真实的样子, 再见到真正的本人, 滤镜只会全部破碎心头第一感受是“失望”—— 可她花七年九个月零14天堆积的层层滤镜, 终于见到本人后, 竟然完全不会有落差感。 我还是太笨拙了,安各想, 完全没有清晰地描绘出来啊。 那么多那么漫长的记忆,连他十万分之一的美好,都没有描绘出来。 眉毛,眼睛,鼻梁,嘴角,每一处栩栩如生的细节……比记忆明亮好多好多,比那么那么多的滤镜叠加后的模样还要漂亮。 本以为已经把这个人记得很清楚,整夜整夜到处游荡不想睡觉,生怕睡着睡着就把记忆里的画面忘干净了,庆幸这些年来脑子还好使只要回想起他依旧恍如昨日—— 结果,这不是,完全没记清嘛。 幸好又切实看到了。 幸好有机会更新记忆画面了。 幸好。 安各咧嘴笑起来,笑脸跟哭脸似的:“这位救援队同志,你真亮。” 山坡上远远立着一盏路灯,光线投射到这里时,也只剩零星的微光。 模糊的光线,其实一点也不亮。 丈夫也完全没搭理她压着哭音与笑意的招呼。 ——指尖划过的水泡足以让他集中所有的注意力。 她身上伤口太多,遭遇袭击,又受了凉…… 撕下衬衫袖子,草草包扎了她的脚踝,洛安只问道:“能走吗?” 安各正晕在久别重逢的激动心情里,闻言愣了一下。 “呃……” 那就是不能了。 洛安捡起挡风的伞,又把她身上的外套紧紧扎好,然后他直接把她抱了起来,快速往岸上走去。 跟某位之前毅然跳海的勇士一样,此时洛安什么都没想,只心心念念着碘伏、纱布、酒精棉。 而且他这么抱过她很多次了,无论是活着,还是死后。 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是十年来无数次中的一次而已。 裹上毯子,抱她回家,再稀松平常不过。 ——洛安这一套动作自然到了骨子里,以至于安各被抱着走回了明亮的公路,才反应过来。 这家伙花了七年多装死,一露面就理直气壮抱着我走哦?一点歉意一点反思一点点愧疚都没有吗?而且为什么态度这么自然动作也这么熟练,仿佛做了好几年? 等等等,之前计划好的,只要这家伙敢露面,我一定要先让他吃几个结结实实的拳头——潜伏理由再怎么苦大仇深,把老婆孩子狠心丢在家里数年不理睬也太—— 丈夫又问:“你车停哪里了?回家前先去趟药店。” 安各下意识回复:“停在酒吧旁边的……等等等!!” 他低头,没说话,只眨了眨眼睛。 没什么心情说话时也会在她发言时多少给出回应,于是姑且眨眨眼睛,表达“有什么事吗”的意思。 熟悉的小动作,和熟悉的人一起回来了。 ……安各的尾椎骨都有点发酥,这个角度,这种询问意见的表情,啧,她算是明白自己以前为什么总稀里糊涂像个智障般处理感情问题了…… 待在这家伙旁边进行近距离接触,能把自己定期拔出来正常工作就是个奇迹,她肯定是拥有常人无法企及的理智才能离开他正常上班,又哪来的余裕在与他相处时理智思考清醒处理啊——只有独自一人重复十几次回忆时才能恍然大悟,总结整理出自己当时需要改进的毛病—— 见到本人,前功尽弃。 安各轻咳一声:“你先把我放下来。”被抱着的话怎么也无法好好说话的。 丈夫:“放你下来做什么。你脚上全是伤口。” 安各清嗓子,努力严肃:“我要站直了先捶你几拳把你锤趴在地——” “哦。那你锤。” “……你先放我下来!” “你可以立刻动手把我锤趴在地。这样就能自己下来。” “……” 于是,无言以对的沉默中,安各又被抱着走了好长一段路。 是熟悉的动作,熟悉的人,但绝对不是熟悉的语气,怎么才说几句就被怼回来了呢?虽然是平平淡淡的叙述句,但怎么听怎么觉得有点阴阳怪气呢? 安各裹着他的外套和围巾,稀里糊涂地琢磨他的语气问题——温柔美丽的老婆回来了但没有完全回来,这是什么情况,好怪哦—— 其实她自己从跳海至今也还没真正清醒过来,毕竟一上岸就被罩在了干燥温暖的大外套里,安各阔别对象还留有余温的衣服七年多了,甫一接触,很难脑子不迷糊。 就跟打了麻醉药似的,她以为自己在坚定理智地表达立场,实则相当乖巧地窝在里面嘟哝,说话声比蚊子嗡嗡声还小,尤其是那句“我要把你锤趴在地”。 缩在外套围巾和他手臂里,脸颊紧紧贴着他衬衫都挤出一圈小肉来,哼哼唧唧嘟哝出一句“要锤趴你”,很难被严肃对待的。 洛安还没查清那张纸人带给她的影响,但他能感觉到胸口滚烫滚烫——妻子可能开始起烧了。 受了惊吓又受了凉,她要是还有力气挥拳揍他,那就随便她揍吧。 当务之急是去药店…… “咔哒”一声响,安各晃晃脑袋,低头看清自己身上被扣紧的安全带。 被抱着一路回来,坐在副驾驶上了。 坐在副驾驶上……? 洛安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座,正要拧钥匙,就感到肩膀被轻戳了一下。 他扭头看她,看见一只被握起、摁在肩膀上的拳头。 慢吞吞地摁上去。 收回。 再慢吞吞摁上去,拳头摁出了肉垫的感觉。 ……但不是戳,她应该是想给出锤击吧,只是没什么力气。 一如既往地,洛安决定顾全她威武霸道的面子:“你为什么现在突然出手捶我,豹豹,你锤疼我了。” 安各:“锤得就是你。你是个混蛋。” “嗯。” “我们这么久没见面……这么久……” “嗯。” “你抛下我……不找我……这么多年……” 洛安已经启动汽车了,他正了正后视镜。 哪怕没有起烧,他也担心她身上的伤口发炎化脓。 玄学的治疗手段只能适用于信奉玄学的人…… 碘伏,纱布,酒精棉。 他踩下油门,脑子里浮出距离这里最近的24小时营业药店。 妻子在副驾驶上的嘟哝已经变得很小很小,不知道骂了他什么。 洛安打了几圈方向盘,在午夜无人的公路中飞速前行,只几分钟就飙回市区,降速靠拢,绕进车道——成功抵达了那家药店门前停车点—— “你太过分了!” 安各在他踩下刹车时大骂出声:“你竟然都不抱抱我!!!” 洛安:“……” 洛安拉起手刹的动作顿了顿,告诉自己,不要和伤者计较。 无论她是手脚受了伤,还是脑子进了海,都是受伤。 ……于是他深呼吸,拉起手刹,下车,到另一边开车门。 安各坐在副驾驶上气得发抖:“这么久没见面,你竟然根本不愿意抱抱我!!!” 洛·刚刚直接抱着人飞速走了几公里回车里·还被数次勒令不要抱要放她下来让她自己走·安:哦。 她脚上的伤口被海水泡得泛白,他已经失去了再争辩的耐心,只再次伸手,把妻子抱了下来。 妻子的骂骂咧咧戛然而止,她陡然温顺,也伸出手抱紧了他。 洛安原本打算把她抱下副驾驶让她站好的,但实在被箍得死死的,对象一边坐在他手臂上一边奋力伸手往他脖子肩膀上乱贴乱爬,仿佛甩着尾巴划地盘的大型猫科生物—— 锤他的力气没有,黏他倒是有。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99节 看来短时间内是没办法把她弄下来了——洛安想,在被她爬到耳朵旁边咬头发时直接跨进了药店。 深夜十二点零五分,他镇定又自然地顶着一只趴在肩膀上咬头发的妻子对售货员说:“请给我碘伏,纱布,酒精棉。请问,还可以借一盆热水吗。” 售货员:“……哦……好的……” 听见售货员的声音,安各开开心心的贴贴动作一顿,然后,出乎意料的,她收起划地盘的举动,滑下地面。 “到药店了?” “嗯。” 安各站直,左右看了看。 洛安当然不觉得她是顾虑到他的颜面问题——顶着她走进来时他就没考虑过颜面问题—— 他只是很自然地回忆起,哦,药店,妻子以前最喜欢在这里买橙子味的维c泡腾片。 “在柜台那边,我帮你拿……” “不用啦不用啦,我自己挑!” 安各从身上裹紧的外套下抻出两条胳膊,然后气势很成熟很坚定地,一瘸一拐走远了。 售货员从员工休息室端来热水:“先生……” 洛安收回视线去道谢,又接过药品,付了钱。 只这几分钟的功夫,安各一瘸一拐、气势惊人地走回来了。 “我还要买这个。” ——她把一堆安全套呼啦啦抖在柜台上,卸货般铺了一柜台。 搬空某货架又跑收银台卸完货的安各站直了,掏出自己的黑卡,镇定又自然:“帮我再拿个大号袋子。不。帮我再拿三个大号袋子。” 洛安:“……” 洛安:“我只让你去买泡腾片。” 安各“啪”地把一管葡萄味泡腾片拍在花花绿绿的安全套中,雄赳赳气昂昂:“我买了啊。你凭什么说我没买?我主要买的就是泡腾片,你看这管泡腾片放在中心位置!你看!” 洛安:“……” 洛安只好扭头对售货员说:“抱歉,你们这里还有退烧药吗?” 第056章 第五十六课 生病了就要乖乖躺平把病养好 似乎是做梦, 因为看见了温柔美丽的早死老婆。 又或许不是做梦,因为老婆一举一动尤为真实,别在耳后的长发还有几缕湿哒哒的黏在一起, 既像是被海水细沙搅乱的, 又像是…… 嗯。 安各严肃地伸出手指:“我咬的。” 洛安一把拍开她的手指头:“搂住, 小心跌倒。” ——妻子在浴室里迷迷瞪瞪地瞧了他一眼,但没反驳, 很慢很慢地“哦”了一声,把手指头缩回去, 重新搂紧了他的脖子,仿佛是睡午觉时把自己挂在御用爬架上的大猫。 ……去掉仿佛,就是只豹豹。 这头豹豹是个很能闹腾的性子,但, 在特地的情境下,她其实也可以异常乖巧。 譬如此刻,被对象抱着洗澡。 ……洛安也没办法, 某人闹腾一晚,又是冲吧台砸拳头冲凳子踢脚又是穿沙滩拖鞋狂奔三公里多又是跳海救援的…… 如今膝盖、脖子、乃至手脚均有负伤, 帮她处理好大大小小的伤口后,看着那些星罗棋布的纱布和药膏, 总不可能把她直接丢进浴缸里, 咕嘟嘟放水, 任由从头到尾把包扎好的伤口全部打潮。 没办法, 只好亲自把人弄进浴室, 拿了花洒调整水温, 然后一只手抱着她调整角度,一只手仔细避开伤口淋水擦洗。 还要小心耳朵、眼睛、鼻子……在药店时又买了退烧药和温度计, 后者证明了他之前的猜测,安各腋温37度9,差一点点就迈出低烧范围了。 虽然只差一点点,但看在洛安眼里直接四舍五入成高烧——直接等于一位急需24小时陪护的超高烧患者,他怎么也不会放心让她自己洗澡。 万一纱布被淋潮、万一伤口又发炎、万一海水里的盐分没洗干净、万一她脑袋昏昏在浴缸里呛水了…… 到家时刚说出“先去洗个澡别着凉”,人还站在玄关里,脑子里就闪过一万个“万一”,眉一皱再皱。 低烧的安女士兀自欢呼着“好耶我这就去洗香香然后我们去卧室进入正题”开心跑了几步路,就被再次拎住抱起——没捏脖子更没触碰什么关键部位,并非情人之间的暧昧拥抱,只是举高高式的抱抱,顺便护住脑袋、胳膊与双腿,相当安全。 这是洛安专门发明出来,对付四岁时不愿意从蹦蹦床上下来的安洛洛的。 这个抱法安全又强大,既没有攻击性也能直接终止对方手脚的自由活动——防止安洛洛挣脱爬回蹦蹦床,她当初已经在蹦蹦床上面嗨了四小时还不肯吃午饭——也可以用于此刻,防止安各踢腿乱闹。 抱着的人毕竟不是女儿是妻子,她乱踢几脚会导致什么后果,很难说。 ……不过万幸,此时安各已经烧懵了,她没再作妖。 就像遭遇了一只特制音量遥控器,他一把她抱起来,安各的大声就下意识变成小声。 她以为自己依旧说话气势十足,实则早就变成了往人肩膀上贴的嗡嗡嗡。 安各真的很喜欢贴对象肩膀。或者以肩膀为起始点乱贴乱爬他其他地方。 “怎么……了?” “太危险了。抱你去洗澡。” “……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安各乖乖地被抱去洗了澡,被毛巾擦擦又被吹风机吹干,然后换上长袖睡衣套装,放进床上。 尽管她如今没什么脑容量跟他争辩“我前往家里的浴室能产生什么危险”,但,“既然被抱起来了就不要开口表示反抗,白送的为什么不要”,低烧患者还是有一些商人的精明的。 她全程很安静,除了傻笑、傻笑以及伸指头重复“我的”,就是在他替她冲洗头发上的泡沫时来了一句,“我要用香氛手工皂洗澡”。 家里根本没有什么香氛皂,只有女儿的小老虎牌泡泡沐浴露,洛安权当她烧晕了,在说胡话。 毕竟她这些年根本没讲究过日常洗护用品,洗脸洗身体用的都是最朴素的清洁皂,工作忙得两眼发黑时还直接把薄荷牙膏抹到脸上当眼霜,还是洛安看她睡着后拿着热毛巾给她抹下来的。 一番折腾终于送她上床后,洛安便转身离开,去了趟地下室给妻子拿了些调补身体的药材,开火煮上后,又把药店里买的东西放进医药箱——当然没买安各抽疯抖了人家一柜台的花花绿绿产品,他现在完全没那种心思—— 转了一圈又不放心回卧室看了看,发现妻子果然蹬开了被子。 她火气旺,发烧时尤其嫌热,这个蹬被子的小毛病十年了也没好,被他发现时还在蹬旁边的毯子。 ……毯子其实搭在床脚,就是稍微拢了拢,也没真搭在她身上,不知道怎么惹她了。 平时乱蹬无所谓,但她今天脚上缠了纱布,全是伤…… 于是洛安又拿过了那对豹子家居袜,坐到床边,给她套上。 他套袜子的动作很小心,只注意着缠好的纱布,也依旧没想什么别的。 但安各却被这个动作打搅了,她睁开眼睛,歪过脑袋盯着他,蹭了蹭微汗的额角。 这个凝视和之前在海滩上时的凝视一样,只不过洛安之前完全没注意到。 安各又冲他笑了笑:“你好亮。” 洛安愣了一下,不知该怎么回答。 一只埋在漆黑怨气里的阴煞,有什么能称之为“亮”的地方? “你好亮……”安各伸出手指,在空中虚虚划了几道:“好亮……” 洛安有点担心她是不是烧得温度上升了,便坐过去一点,手背贴上她的额头。 安各轻哼了一声,埋在枕头里的半边脸顺势挪了挪,直接倒进他掌心,软乎乎的。 “舒服……” 洛安第一反应是抽回自己的手,因为有阴气,会伤到她的。 ……第二反应是意识到自己如今暂且转换成了活人的状态,触碰不会沾上怨气,身躯也并非凝结了阴影。 慢了数拍后,才猛然惊醒。 对啊。 能碰到……? 现在,原来能碰到她了吗? ——之前帮人洗澡换衣服都完全没有的心思终于呼啸而来,像山崩海啸。 洛安下意识就把视线下挪,他知道她嫌热蹬被子时也会下意识挣开几颗扣子,此时冒出薄汗后风景应当会非常——可又被妻子脖子上刺眼的白纱布止住了。 那是纸人在海底勒出的淤痕,他熬的药就在厨房炉灶上,待会儿等她睡着了,还要掐诀替她做彻底的检查,用法器帮她祛除影响。 ……是了。现在情况特殊。 不可以让她再疼了。 纷乱汹涌的心思再次被强制压拢,就像压拢那些被粗暴填入躯壳的生气引起的疼痛…… 洛安垂下眼睛,收敛了不合时宜的冲动,只放在她额头上试温的手僵在那里没动。 安各便动动头,两边脸颊挨个转着蹭了一圈,又伸出双手,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指。 左手握着小拇指,右手握着大拇指,脸紧紧贴着掌心,仿佛不抓紧会跑一样。 切实抓紧了,安各弯弯眼睛,露出一个比她额头还要烫得多的笑。 ……很亮很亮的表情,哪怕低着头从指缝看过去,也亮得有些惊人了。 洛安抿了抿嘴角,虽然彻底压下了那些心思,他也没有再试图抽手。 或许她是要对我说什么重要的事。 “安安……我很想要……” 洛安维持着平静的表情,但轻轻颤了下睫毛。 妻子抓着他的手,在他的指缝里亮晶晶地说:“我想要用香氛手工皂洗澡!” 洛安:“……” 洛安:“哦。” 他开始往外抽手:“药在炉子上,我出去看看。”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00节 “我想要用……葡萄味的香皂……” 明明就很讨厌葡萄味,也没怎么用过香氛类产品。 “你在说胡话,豹豹,我去给你端药。” “我没有……我要用香皂!” 妻子贴着他掌心皱起鼻子:“我也要……身上香香的……” 跟那个暗恋你的漂亮美女一样香。不,要比那个美女还香! 洛安不明所以,但她皱起的鼻子是表示认真在闹情绪,于是便多问了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你回来啦。” 安各鼻子又不皱了,她抓着他的手继续傻笑,仿佛说出那几个字就很开心似的。 “因为你回来啦。我要重新香香软软的,变得很适合被亲被抱。” 她顿了顿,车轱辘又转回去:“所以我要用香氛手工皂洗澡……” 噢。 洛安也弯起眼睛,仿佛回到了刚认识的时候,很耐心地试图理解她约会装醉时颠三倒四的闲聊:“为什么会觉得你不适合被亲被抱?” “我……不是那种类型……” “那你觉得自己是什么类型?” “我……” 安各吸了吸鼻子,没再说话了。 她躲在他手指下的眼睛很亮很亮,也湿漉漉的,不知道是因为起烧,还是因为刚洗了澡。 ……或者,因为要哭了? 洛安突然产生了一点好奇。 过去七年,妻子一次也没有哭过——可明明那三年在他面前,她是特别容易掉眼泪的人了。 本以为这是因为他不在时她慢慢成长、成熟、追求潇洒帅气的生活方式,又或者,终于自由了不扮乖扮嗲露出粗犷真面目…… 怎么现如今,还会说着说着就掉眼泪呢? 神智不清连路都走不稳,总不可能还记得在他面前伪装。 所以,不是伪装吗? 于是洛安轻轻摇了摇手指,作出要抽离的意思。 安各只觉得紧抓的东西晃了晃,又要抽开——她的眼泪立刻呼呼冒出来,轻而易举的—— “我!就是!不适合被亲被抱!” 车轱辘再度转回去,安各哽咽着攥紧了他的手掌,仿佛抓着一罐糖果哭着强调自己要买下整座糖果店的小朋友:“我要变成香香的——” 洛安被她逗笑了。 受伤病人是会有点情绪化的,说话是有点颠三倒四的笨拙,他家豹豹的爱哭属性,好像也是真的。 只针对他出现的属性吗,真好。 不逗了,他俯身隔着指缝,吻了吻她流泪的眼睛。 “哪里要分什么适不适合的类型,我只养了一只豹豹,只有你可以被亲被抱。” 安各立刻就不哭了。她也立刻撒开紧抓的手,去搂他脖子,想把他拉下床,讨到更多的吻。 商人本色,相当精明。 洛安笑笑,却侧过脸,避开了她的乱贴,浅浅亲掉了刚才淌到脸颊的泪痕。 安各有点不满意,但脸颊亲亲也是很开心的。 她一边继续往上贴一边确认:“真的吗?” “真的……” 洛安这次果断把她手拉了下来,又把她摁住,掖进了被子。 “但现在,早点睡,把病养好。” 安各嘟哝:“把病养好又没好处……” “把病养好就有亲亲抱抱。” 很好,安各立刻老实地闭上了眼睛,还用被子裹紧了自己容易乱蹬的脚。 第057章 第五十七课 学校街角种草已久的早点铺子未必很好吃 晨, 六点五十分,无归境内。 又是一个星期一,安洛洛小朋友已经整理好了上学的书包, 她哼着歌跑下长长的石阶, 脑袋后的马尾辫一甩一甩, 像是一把拨弄背后云雾的小拂尘。 昨晚她睡在姑姑家,姑姑和妈妈一样不会扎辫子, 安洛洛今早的辫子是她自己对着镜子绑的。 虽然有点歪,虽然有点不平整, 但这是她第一次自己扎出可以甩的马尾辫——之前每一次自己扎头发,刚一扎完,脑袋一甩,发圈也飞走了——所以安洛洛觉得能扎住就是最好看了, 歪了一点毛躁了一点也无所谓! 扎好头发穿好衣服,然后背着小书包跟姑姑吃早饭。 “姑姑,早上……” 姑姑正坐在前院, 一身仙气,唯独嘴里正塞着个叉烧包一鼓一鼓地嚼, 手里还抓着两颗奶黄包。 爸爸坐在姑姑旁边,把蒸笼往外推了推。 他说:“没有人会和家主抢。” 洛梓琪心想你都两个多星期没过来给我弄早饭吃了, 这不是抓紧机会吗。 而且侄女也挺能吃的, 万一她跑过来抢我饭呢。 远处, 正背着书包爬下山阶的小侄女一愣。 洛梓琪颇为警惕地又拿了一颗奶黄包。 “爸爸——” 安洛洛一猛子扑过来, 拼命甩脑袋:“快快快, 快帮我重新扎头发, 这个歪歪斜斜的马尾辫好丑我受不了了!” 爸爸:“……” 爸爸:“哦。” 本来还想鼓励女儿说她这次自己扎的头发好看,以后天天自己扎呢。 洛安从口袋里掏出小木梳, 又拆了被安洛洛扭来折去的发圈,帮她重新编头发。 自从养了女儿,洛安的口袋里就随时随地会备上湿纸巾、木梳子、小手帕,发圈发卡、果汁软糖……包罗万象,无所不有。 有一次委托人情绪激动哭花了脸想补妆,他还从口袋里掏出了折叠小手镜,当时师兄看他的眼神都不太对劲了。 能怎么办呢,他养了一个超级爱臭美的女儿。 安洛洛:“我要两颗羊角辫!” 爸爸:“好的。” 安洛洛:“我想把大石头那边长的小黄花编上去!” 爸爸:“好的。” 安洛洛:“这边的刘海想用那颗星星糖发卡夹起来!” 爸爸:“好的。” 安洛洛:“我今天不想上学听老师教无聊的课文了,我要去参加中州选美大赛!” 爸爸:“不行。” 安洛洛:“……” 爸爸:“不是爸爸不相信洛洛拿不下第一名,但中州选美大赛有文凭要求,不会有小学肄业选手。去上学。” 安洛洛:“……” 姑姑一脸高冷地嚼着包子凑过来:“不上学也没关系,洛洛在无归境修玄学吧,姑姑可以帮你举办无归境选美大赛,你肯定能拿第一名……” 爸爸:“因为整个无归境只有洛洛会报名参加选美大赛吗,也因为整个无归境只有洛洛小学肄业。” 安洛洛:“……我会努力上学,成功小学毕业的,爸爸。” 爸爸:“洛洛,你知道吗,选美大赛也不会有初中肄业选手。” 安洛洛:“……” 安洛洛有的时候会很想跟妈妈玩,因为妈妈不会三言两语把自己噎得说不出话。 爸爸正正编进头发的小黄花,又松开两颗完工的羊角辫:“好了,走吧,跟姑姑说再见。今天爸爸带洛洛去学校街角的那家早点铺子吃早饭。” 很好哄的安洛洛小朋友一下就重新兴奋起来:“好耶——” 学校街角的那家早点铺子是学校同学的妈妈开的,那是位很漂亮的年轻老板娘,有两个儿子,一个上初中一个小学五年级。 安洛洛想去那家早点铺子吃早饭很久了,因为老板娘上初中的大儿子每天早晨都会在店里帮忙干活,而那个哥哥长得很好看。 ……嗯,就是这么朴素的理由。 但安洛洛每次上学时都在家里吃得饱饱的,爸爸从不会让她有机会在外面买早饭吃,说实话,外面的早点铺子也根本没有爸爸做的早饭好吃,她也瞥过来不及吃早饭的同班同学打包装到班里吃的老板娘招牌生煎,油乎乎黑漆漆的,完全比不上爸爸在家做的生煎包…… 所以每次只能背着书包经过,望望在里面急匆匆吃早饭的同学们,再望望远处忙着端盘子的哥哥。 洛安前段时间打着伞送她上学注意到了安洛洛总望着那边,就问她是不是想去那家铺子吃早饭。 小孩子好奇心重,家里吃惯的饭菜总是比不上外面新奇的垃圾食品,他倒是能理解,当年小师弟也有过连着吃一星期不同口味泡面也不愿意吃三菜一汤的时期。 而且想着“同学都在这家早点铺吃饭”,没去过可能也会有点失落? 听到爸爸询问,安洛洛猛点头,就差没把“想去”写眼睛里。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01节 洛安……扫了眼那家早点铺子油渍满满的地砖与没扫干净的卫生纸,很想说“不行”,但对上女儿的眼睛,又不忍拒绝。 安洛洛的注视真的很像妈妈,尤其是想要什么东西、便亮晶晶盯着别人看时。 算了,孩子喜欢,偶尔吃一次路边摊也没问题。 于是安洛洛小朋友顺利得到爸爸的承诺,“如果拼音测验得了15分,就带洛洛去学校街角的早点铺子吃一次”。 ……啊,对,条件是“拼音测验得了15分”。 而安洛洛小朋友至今也没能在拼音测验里抵达15分。 她一次次认真参加测验考试,一次次拿回写得满满的零分试卷,一次次得到爸爸“这次比上次写的字多,洛洛进步好多”的温柔鼓励——殊不知她爸爸一次次拿着女儿的零分试卷审阅,心里已经默默得出结论了。 女儿就是和拼音字母没有缘分,什么时候不考拼音了,什么时候才能突破零分吧。 但不考拼音了,就满足不了“拼音测验”的前提条件。 ……也就是说,女儿似乎是无法得到奖励,走进她心心念念的早点铺子了。 真可怜。 ——虽然但是,洛安不打算指出这一点,就让女儿抱着期望努力学拼音吧,吃不到那种卫生条件堪忧的早点也没什么……生活不可能十全十美,这也是成长的一环啊。 嗯,安洛洛小朋友对于爸爸漆黑如墨的内心尚没有了解。 今天早晨,她竟然被爸爸带去了那家自己心心念念已久的早点铺,坐在爸爸擦了很多遍的小凳子上时,还开心得不行。 “爸爸!是要提前奖励我后天的拼音考试吗!爸爸认为我后天一定能在拼音测验拿满分吗?” 爸爸认为她后天一定能在拼音测验继续拿零蛋,然后被妈妈再次称为“安鸭蛋”。 但爸爸没有说出来,他第四遍拿酒精棉擦了擦桌子筷子与勺子,面上温柔又鼓励地“嗯”了一声。 “这不只是提前奖励,洛洛,也是爸爸想拜托你一件事……” 终于来到自己期盼已久的早点铺吃早饭的安洛洛红光满面:“什么事!爸爸说!我一定答应!” 爸爸便温柔又鼓励地继续:“你能从今天开始装作不认识爸爸吗?” 安洛洛:“……” 于是,晨,七点整。 安洛洛坐在种草已久的早点铺,看着那位之前远望过数遍的哥哥端着豆浆过来,拉近了距离,把豆浆包子放在桌上。 安洛洛终于看清了早点铺子的哥哥,看清了他脸上长着很多很多的痘痘。 安洛洛小朋友瞬间拔草了这家早点铺。 ……紧接着,在一种“生无可恋”的感觉中,安洛洛小朋友呆滞地听到了爸爸给出的剧本。 这几天要装作不认识爸爸……这几天要跟爸爸拉开距离……这几天要…… 或许是她的神情太呆滞,爸爸停止讲剧本,顿了顿。 “洛洛?不是一直很想吃这家早点铺子吗,快吃吧。……如果洛洛这几天能扮演好,爸爸还带洛洛来这里吃早饭,好不好?” 安洛洛小朋友再也不想来这里吃早饭了。 远望许久的好看哥哥仔细一看有好多痘痘,对面360度无死角无瑕疵的美丽爸爸说要跟她拉开距离。 而且,豆浆也不够好喝……包子也不够好吃…… 安洛洛逐渐感到委屈。 “姑姑今早抢了我的叉烧包吃。” 爸爸:“……洛洛不是一直想来这里吃早饭,所以爸爸才提前给姑姑做了早饭……” “我想吃爸爸做的叉烧包……还有奶黄包!还有还有豆浆油条——爸爸不能离家出走——” 好吧。 洛安及时出手,他给安洛洛夹了一只生煎包,制止了女儿快出口的嗷嗷乱嚎。 他看出来女儿情绪低落了:“爸爸不会离家出走,相反,爸爸最近会经常在家,也会补上之前欠给洛洛的睡前故事。……洛洛要是不愿意装,没关系,爸爸还有别的办法……” “真的不会离家出走吗?” “不会的。” “那爸爸要回来了吗?” “回来了。” “那为什么……我要装……” “因为妈妈觉得洛洛不该认识爸爸。忘了吗,洛洛有一双很特殊的魔法眼睛,这是爸爸与洛洛的秘密。” “可是,就像以前一样,只要妈妈不在家,我就可以……” “妈妈会在家的。妈妈会和爸爸一起在家。” “……” 安洛洛眨眨眼睛,慢慢咽下被塞到嘴边的小生煎。 妈妈会和爸爸一起在家,那就是说…… “妈妈能看到爸爸啦?” 洛安筷子顿了顿,半晌,他抬头,脸上没有任何异常。 他浅浅“嗯”了一声。 “所以,洛洛这几天要和妈妈站在一边,装作刚接触爸爸的样子……” 安洛洛打断了他的话,她高高举起小手,欢快地拍了拍。 “好啊好啊!妈妈也可以和我一样看见的话——我可以我可以的!爸爸好,嘿嘿,初次见面!” ……嗯。 洛安摸了摸自己的手腕,再次摁下正无时无刻淌过疼痛的筋脉,对着女儿又露出一个温柔又鼓励的笑来。 “洛洛好,初次见面。之后请多关照。” 第058章 第五十八课 谁也不知道电话两端是免提还是外放 于是, 晨,七点零三十五分,安洛洛坐进教室, 从书包里拿出早读的课本。 ——与此同时, 洛安回到家里, 放下这一趟出行拿回的东西。 他其实清晨就回了无归境,那顿专门给家主做的早饭当然不是白做的…… 怎么可能专门免费给家主做早餐吃, 他们又没什么感天动地姐弟情,顶多是看在安洛洛的份上扮演和谐的亲戚。 哦, 这当然不是说洛安对洛梓琪有什么意见。 他只是真心觉得,除了结婚证上的“妻子”与户口本里的“女儿”以外,没必要在他人面前刻意表现出“温柔贤惠”的一面。 关心姐姐的身体健康便在清晨时分飞回本宅为她专门和面调肉馅—— 这种理由连洛梓琪自己都不会信。 当她穿着运动服在巨岩上做操时远远瞥见那把黑伞飘过来,私下从未主动搭过话的弟弟开口就是“家主今天想吃什么早餐”—— 洛梓琪第一反应就是“你今天想要什么东西”。 毕竟, 七岁的安洛洛也就是三岁才开始记事,她只见过成年的爸爸刻意营造出的完美形象,洛安在她面前除了“美丽温柔的爸爸”就是“有点威严的爸爸”—— 洛梓琪从出生起认识洛安, 她见证了这货如何从婴儿长成奇奇怪怪的幼崽,“大家都变成死人就好啦”等异常的童言童语, 各种毫不收敛惨无人道的行为…… 要知道,洛梓琪小时候做噩梦, 每个噩梦里都会有她弟弟。 每个噩梦主角也基本是她弟弟。 上任家主教她“洛家人必须除魔卫道”时, 洛梓琪有认真考虑过掐死弟弟, 掐死他就等于除妖魔卫天道了。 但她弟弟当时提议说“姐姐与其掐死我, 不如由我先帮姐姐掐死其他人, 这样姐姐就可以顺利做家主”, 洛梓琪无比心动,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所以洛梓琪也发自内心认为小侄女更像妈妈, 因为小侄女很可爱,一点也不吓人。 ……所以,也正如洛安听见妻子的朋友形容妻子“脾气好”,洛梓琪第一次听安各形容她亲弟弟“温柔美丽又贤惠”时,很希望安各去医院做个检查,看看是眼睛出问题,还是脑子出了问题。 弟弟做活人时就比妖魔更能吓人了,到底哪来的“温柔贤惠”啊。 小侄女也是,和她妈妈一样对弟弟有种谜之滤镜,怎么可能会有“爸爸过来给姑姑专门做早饭吃”这种事呢,他们只是在安洛洛起床前的数小时便达成了一个交易。 洛安用一屉叉烧包、一屉奶黄包和一碗红枣豆浆换到了无归境藏书阁三小时的使用权,顺便他又帮家主打扫了一下幽潭附近的“垃圾”,洛梓琪啃着包子表示可以让他把“垃圾碎屑”带回去。 此时,送完女儿上学,洛安回到家,反锁大门,又进出了一趟地下室。 养女儿之后,他基本把每件外套的口袋都改造成了乾坤袋……倒也方便处理材料了。 在地下室呆了几分钟,把不适合被妻女发现——安洛洛也不行,有的东西还在放声尖叫、飙出黑血——把自己带回的“垃圾碎屑”彻底料理好,洛安又检查了一下自己之前镇压在扫帚间的“人肉炸弹”。 血腥马赛克依旧呈马赛克状,洛安又给对方上了一层静音符,还在扫帚间里意外发现了一把被折断的小扫帚,一张被咖啡渍弄脏的猫爪小地毯…… 顺便一提,洛安昨晚煮药时就发现了爆炸的微波炉。 他眨一下眼就能猜到,小扫帚和小地毯是女儿干的,爆炸的微波炉是妻子干的。 ……这一大一小真厉害啊,他也就连着两个白天没在家吧? 哪天他真要长期出差,她们俩在家里连宇宙大爆炸也能制造出来吧? 看在妻子如今受伤又生病的份上,洛安不去介意那个微波炉。 但他把弄脏的地毯扔进水池里,默默给在上学的安洛洛在心里记上一笔。 早读中的安洛洛小朋友:“春眠不觉晓,处处闻……阿嚏!” 殊不知她惯常双重标准的爸爸已经在家找到了她破坏咖啡壶的罪证,又花了十分钟才洗干净那张小地毯,把它晾晒起来,还拍了个符修理了被摔的咖啡壶。 然后洛安看了一眼焦黑的微波炉,绕回卧室—— 没发出脚步声,很轻地推开门。 妻子埋在枕头里睡得很熟,一无所觉。 ……嗯,安各女士,是唯一一位不需要早起的家庭成员,也是全家唯一一位没有早起习惯的家庭成员。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02节 毕竟她不用早读,也不是能自动调节睡眠时长的天师。 现在是早晨七点零五十分——离她上班时间还早,安各一般会直接睡到九点钟,在手机闹铃的噪音下惊醒,然后十分钟内搞定洗漱穿衣,随便买份路边摊早饭,再花五分钟开车飙到公司楼下。 说实话,对于一位上头没人的顶级大老板,九点半准时到公司已经算是非常勤勉了,如果早晨没有重要会议,安各睡到十一二点也是正常的。 毕竟她夜生活特别丰富,总在别人睡觉的时间到处蹦跶,所以太阳出来就困成了傻子。 不对,太阳消失的时候也是个傻子,哪个正常的聪明人午夜会从高高的山坡上跳海? 洛安也没想叫醒她,他只是走过去,用手背试了试她的额头。 常温。 低烧已经完全降了下去,纸人带给她的影响也消退了。 昨晚他喂她吃的药汤也开始起效,她身上的伤口已经逐渐愈合,留下的伤痕很轻,大约一两天就能好全。 这是当然的,任谁看到那些青白发黑的淤痕,也不可能相信“被海草缠住”的解释吧。 只是她拳头上的伤口…… 他后来用了点手法恢复了她那天和季应见面的监控,知道这是怎么弄出来的。 一拳锤爆防暴玻璃……嗯,相当霸气。 但总不可能是她突然挥发天生神力…… 洛安目光下移,再次落到她的睡衣领子里。 视频录像里,她出拳时,衣领里有个曾响应着季应身上浮出的怨气,闪出金光的位置。 洛安没有伸手去确认那个位置。 ……作为她的丈夫,他或许是最清楚这个秘密的人。早在刚结婚时,他就注意到了这个秘密,没想到现在会出现反应。 连她自己也一头雾水吧。 只是,这必须要藏起来才行。 还没到时机…… 隔着她的睡衣,洛安静静地把手附在那个位置,飞快划出了一个繁复的图案,又把这份虚无的符咒小心翼翼压下去。 微弱的金光在安各衣领内闪动,又重新暗下,像是懵懂探头后重新陷入冬眠的小动物。 ……果然情况是开始变化了吗,过去,他无法直接用咒术影响她的身体,只能用调配好的药汤或法器。 洛安微皱了一下眉,但又很快松开。 算了。一时半会也急不来。 用符咒遮盖完毕,确认那地方不会再轻易显露,洛安收回手,算了算时间。 七点零五十五,离妻子惯常上班的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 也许他该去把粥炖上,虽然她已经退烧,但午夜被那鬼东西袭击,还是要养养…… 不,等等。 安各突然在睡梦中翻了个身,而洛安的视线自然落在她枕边的手机上。 ……新闻不是说睡觉时把手机放在头旁边会导致辐射吗? ↑一位不是妻子要求至今还在使用诺x亚的深山古板 洛安便想拿走她的手机放到旁边,可是,正巧在他拿起安各的手机时,手机屏幕亮了亮。 是一则消息。只显示了消息发送者的备注。 【童童美女:……】 哦,是她现在的贴身秘书。 难道是通知她早晨的紧急会议……不,不会,如果是紧急会议,她秘书会直接打电话过来。 洛安从未干预过妻子的工作——不对,他从未“触碰”过妻子的工作。 哪怕是去她公司等她加班结束,也绝不会上楼去她办公室里,或者给她打电话打扰她。 因为以前的一些认知,涉及到安各的工作,洛安总会选择退让,甚至避嫌。 可如今,被迫站在第三者角度旁观七年,他早认识到自己过去建立的某些观念、甚至关于妻子本人的理解与认识——有很多很多是错的,还需要重新学习,深入研究……而且…… 而且她昨晚遭遇了那么多。 应该多休息一段时间的。起码,早晨该多睡一会儿。 如果她的秘书真打电话过来,妻子绝对会第一时间跳起、奔去公司投入工作—— 嗯,洛安根本没设想“她看到我出现在家里之后会暂时抛下工作留在家里”这种事,毕竟安各这七年也依旧是个工作狂,顶多是这几个月为了女儿调整了下班时间。 洛安很自然地认为,如果手机响起,妻子一定会离开去工作。 可他今天不希望她冲去工作。 她是退烧了,但也真应该在家多休息一会儿。 如果是以前……他心里怎么想,也不可能真做出什么干扰妻子工作的举动,表示出任何反对意见…… ……但今时不同往日。 他或许该做出改变。 洛安犹豫片刻,还是把手机拿出卧室。 他靠在门板上,试着输入安各手机的解锁密码。 就试一次吧,如果能顺利解锁,我就发消息给她秘书请个小假,如果不能就算了……他也只记得她七年前的解锁密码…… “咔哒。” ……顺利解锁了? 解锁密码竟然还是他生日……难道这些年她工作忙到密码都忘换了? 洛安有点疑惑,但他没空想别的,“手机解锁”本身就抓住了他的注意力。 因为这是第一次,他背着妻子偷偷解锁她的手机。 不管是《夫妻相处大全》还是搜索网站,洛安都曾查阅到,这行为是错误的。 ……不,他也不算“偷偷”,等她醒来就告诉她,“我帮你跟秘书请了一段小假,上午别去公司,在家里多休息一会儿”……他只是打算做这件小事而已,不打算翻找她手机里其他任何的东西…… 是真不打算。 毕竟以他如今对安各的了解,很难不翻到什么“追星舔屏图集”,或者直接发现她手机壁纸是掀开上衣擦汗的小鲜肉,又或者,发现她手机通讯列表里一串“xx帅哥”,而自己的备注是“早死前任”或“女儿的死鬼亲爹”之类……或者压根就被删了,也对,哪个正常人会留下死人的联系号码…… 眼不见为净,不翻。 洛安直接点进李欣童的聊天窗口,输入消息。 【李小姐,今天上午不来公司了,麻烦你帮忙请假。】 ——晨,八点整,公司最顶层,秘书组办公区。 李欣童正在喝自己加了焦糖糖浆的南瓜拿铁,低头看见亮起的手机,立刻“噗”一声被呛住了。 然后她“噗咳咳咳”咳嗽了好久。 隔壁工位的路秘书叼着豆浆袋子探头:“怎么了怎么了?刷到什么有意思的新闻吗——” 李欣童剧烈咳嗽着,没说话,只举起了自己的手机,示意她看消息。 路秘书:“噗咳咳咳——” 路秘书也迅速被自己的豆浆呛住了。 路秘书隔壁工位的杨秘书也闻声而来,他喝的是乳酸菌饮料—— “噗咳咳咳!!” 嗯,乳酸菌饮料不仅呛到了杨秘书,还毁掉了他的领带。 ……很快,整个秘书组办公区都陷入剧烈的咳嗽声中。 不过也就这三位秘书而已,其余人还没来办公室里。 他们顶层秘书组的步调与全公司一致,按照八点整的员工上班时间准时打卡,但顶头老板大方,特许他们在她没来上班前自由活动。 所以八点整时正式坐在秘书组办公室的也没几个人,其余人都在公司附近慢悠悠吃早饭,一般会在九点左右过来。 反正顶头大老板永远在九点半准时到公司,一分不早一秒不晚。 ——不过李欣童能做到安各身边的第一秘书,业务水平相当可靠,她一般会选择带着早饭来公司吃,吃早饭时顺便理理今天的日程表,再视轻重情况,编辑短信提前发给安各。 另外两位秘书同理:八点整会准时出现在秘书组办公室的,都是安各比较器重的骨干秘书。 所以,这三位也是秘书组里最熟悉大老板脾性的秘书。 ……太熟悉了,所以此时都被自己的早餐饮料呛住了。 “老板这是怎么了?”杨秘书揪着自己被乳酸菌毁掉的领带,颤抖着指着屏幕说:“老板这是被夺舍了吗?” 路秘书:“嘘——让老板听见这种词,你这个月奖金就要没了!” “……不,没关系。” 李欣童擦着嘴角的咖啡,神情麻木:“她要么是被夺舍了,要么是打算玩我。” 她入职五年多,成为老板的第一秘书四年,就没见过这货好声好气地叫过【李小姐】。 安各叫过她“小新人”“小美女”“童童小美女”“童童美女”,就是没正经叫过上司该叫的称呼。 “李秘书”“李小姐”,这种称呼是绝不可能从怨种老板嘴里跑出来的。 还有【麻烦你帮忙请假】……这种温和的敬词是老板会说的吗!怨种老板只会直接下令,然后配上活泼如傻子的【哈哈哈哈】!! ……更别提【今天上午不来公司】……说真的,怨种老板各式毛病令人头疼,但唯有一点,她从不请假。 起码在老板身边工作的这几年,李欣童从没见过老板请假。 台风暴雨、冰雹酷暑——不,老板风雨无阻来上班,打卡记录比最勤奋的员工还长,堪比一位钢筋铁骨的工作战士。 老板工作的劲儿就跟没个人私生活似的,也是这几个月才频频提前下班回去陪女儿……至于玩,老板是爱玩,但她总挑阴间时间玩,第一次刷到老板凌晨四点钟发的“帅哥美女我来啦”朋友圈时,李欣童都傻了。 老板,今天我们连轴开了五场会议,中晚饭都没吃,您九点整才结束工作,就立刻奔去晚十一点开始的万圣节派对,换装蹦迪调戏帅哥吗。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03节 我在家爆睡到现在起床叫夜宵外卖,老板你一觉没睡直接嗨到这个点啊。 老板的精力条难道真的是无限吗。 有朝一日,竟然能看到老板发请假短信…… 语气还这么好!措辞还这么简洁干净!既没有烦人的“哈哈哈哈哈”也没有乱七八糟的豹子表情包! 李欣童不禁抓紧手机,眼泪都快出来了。 路秘书:“……呃,反正今天上午的确没什么急事……谁知道老板在搞什么幺蛾子,但先回复她‘收到’……” 老板请假,他们也轻松啊。 杨秘书换了一条领带回来,又盯着那条信息若有所思地瞧了一会儿。 “不一定吧。”他突然说,“万一是别人动了老板的手机呢?老板根本不可能发这种请假短信。” 李欣童也这么觉得。这封短信实在太离谱了。 但是:“老板怎么可能让别人轻易动她手机……” 路秘书“啊”了一声,眼睛亮起。 “万一是老板对象呢?老板以前的对象是知道她手机密码的,我还亲眼看过老板把手机给她对象玩让他打发时间——” 对象? 入职五年多、完全没见过洛安的李欣童撇撇嘴:“根本不可能,老板以前的对象不是早死了吗,而且老板也绝对不是那种谈了对象就会把手机给过去的类型……老板就是个工作狂……” 路秘书入职十年,而且是从一楼接待处干起的,闻言她立刻摇头。 “那你就不懂了。”路秘书有些唏嘘,“老板当年谈恋爱时特别精分,她能在恋爱脑与工作狂中来回切换,只要是她对象,自己的手机算什么……不不,老板对象那身气质那张脸啊,我们还觉得老板给他太少了,一天到晚就晾着人家在一楼等……” 李欣童:“不不,退一万步来说,老板对象不是早死了吗?” 杨秘书轻咳一声,拉过一旁的电脑调出画面:“一个对象而已,死了,还可以再找啊。老板一直有很多选项……” 他促狭地指指画面里的男人:“万一是类似这位的呢?” ——那是一楼大厅等候座的监控,有位戴着口罩帽子、穿着相当时尚的男人坐在那里。 哪怕隔着口罩帽子也能认出来,对方是位最近正当红的小明星。 ……当然能认出来,在座的三位秘书都是帮老板抢过对方演唱会门票的。 路秘书:“……你的意思是,老板私下谈了个新对象,这位不懂事的对象动了老板的手机?” 杨秘书:“不不,老板不会谈对象,老板可能是私下玩了个小帅哥……之类的……” 李欣童:“怎么可能啊,你们忘了吗,老板从来没追过星,偶尔经过片场或者去娱乐公司,看见明星也是掉头就走?” 杨秘书:“但是的确有各式帅哥对老板前赴后继、使劲浑身套路……尤其是各种各样的小明星……喏,楼下的这位,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老板抢了他演唱票的消息,又是绯闻试探又是隔空喊话的,已经在网上连着暗示了老板好几个月,还宣称‘想见安小姐一眼表达真诚的谢意’,啧啧……你看,今天都跑到我们公司一楼大厅蹲点老板了,明显就是想搭上老板的关系,也没见老板严词拒绝嘛。” 李欣童翻了个白眼:“网上那些绯闻八卦到处都是,老板懒得搭理这些跳蚤而已。你怎么这么关注网络八卦?” 路秘书则再次仔细看了看监控。 “不会的,”她很肯定地说,“这位乱跳的小明星从今天起就要完蛋了,老板会正视他,再出手整死他。因为他现在坐的是老板对象曾经坐过的等候位。” 杨秘书:“……” 杨秘书:“不至于吧。老板对象都死了多久,坐个等候位还能惹老板生气……” 路秘书:“哦,你当时在分公司,你没见过,老板对象当年可是……” 李欣童打断了两位同事跑偏的对话。 “等一下,等一下。”她再次举起手机,“所以这个消息怎么办?确认不是老板本人发送的,我们该怎么处理?” ……该怎么处理? 正常而言,反正今天上午没要紧事,老板手机发来请假短信,那就当是请假了呗,老板九点半以后来没来上班一看就知道…… 但八卦上头的两位秘书对视一眼。 “童童啊……” “童童美女哎……” “你看,要不……” “直接给老板打个电话问问吧……” “……再开免提让我们听听?” 李欣童:“……” 专业的李欣童秘书望着两位入职时长远大于自己的前辈,很想严肃拒绝。 但是,看看监控录像里第无数个粘上老板的小明星,想到老板朋友圈里那漫山遍野的帅哥……她内心也燃起了八卦的小火苗。 咳咳。 “好吧,两位前辈,那我打……” “快打快打!” “等下等下,我把我的鸡米花拿过来——好了好了快打!” 于是,晨,八点十五分。 洛安随手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他正在调节粥的火候,听见手机动静时不假思索就接过:“喂……” 李欣童:“……喂,您好?” 洛·下意识以为自己拿的是自己手机·下意识以为通话那边是师兄·安:“……” 他默默扭头,看了一眼桌上的另一部手机。 自己的手机。 很安静。 ……什么情侣款手机壳,什么情侣款同机型,当初真是信了她的邪。 但接都接起来了,她秘书打电话一般是重要的事,洛安关小火候,拿着手机走到客厅:“你好……” 李欣童这边,路秘书开始疯狂挥舞胳膊,杨秘书疯狂打手势。 李欣童:……我知道!我知道这是个特别特别特别好听的男人嗓音!我知道这是老板手机那边破天荒传来男人嗓音……我知道我耳朵没聋! 她清清嗓子,同时奋力往下摇大拇指,示意两位前辈不要激动。 “你好,我打电话来找老板……” 洛安没想那么多,因为以前每一次,安各秘书打电话过来,都会通知一些重要的紧急会议。 他找了一本便签抽出来,又拿过笔:“嗯,她在睡觉。你可以把会议时间与地点告诉我,我会转告……” 路秘书无声地捧住脸,杨秘书开始飞快旋转自己的领带,外放的秘书组办公室开始群魔乱舞。 李欣童:……我知道!我知道!这个没听过的嗓音超好听的陌生男人说老板在睡觉!!大清早待在老板身边碰到老板手机还说老板在睡觉!而且这家伙的语气竟然有一种油然而生的正宫气场……我知道我知道!! 李欣童不得不远离手机,奋力朝着虚空舞拳三下,又脱了高跟鞋,开始奋力跺脚。 洛安:“……喂?你好?信号不好吗?” 听到巨大八卦的李欣童深吸一口气。 她重新稳住自己:“嗯,刚刚信号有点问题。” “不好意思,请问你是……?” 路秘书冲她左右摆动自己的美甲——知道了知道了我不是在问对方身份了吗! 洛安愣了一下。 按常理来说,他应该回复“我是她丈夫”。 ……但,唔,涉及到他在妻子那边的“假死”谎言,轻易透露身份不符合设定,而且“丈夫”这个身份早就死去,也会吓到其他人…… 他停顿得有点久,但李欣童已经等不及了。 杨前辈无声地举着手机给她看。 “啊,我知道了,您是轩宇科技的那位执行总裁,之前和我们老板共进晚餐的……” 洛安:“……我不是。” 路前辈写了一行大字举起。 “抱歉抱歉,所以您是与老板共同投资过好几次项目还共同出席七夕拍卖会的郭氏少东家……” 洛安:“……不是。” 杨前辈恨铁不成钢地拍向监控录像。 “十分对不起!我搞错了,所以您是老板最近特别喜欢还买了一堆应援灯牌与爱心t恤的实力派歌手——” 洛安:“……不。” 李欣童愈发激动:“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您就是那位——” 正在此时,卧室门打开了。 安各挠着睡乱的头发出现,定定看着他,神情莫名。 “所以……洛安……你是真的在外假死七年也不联系……” 洛安面无表情地放下手机,摁了免提。 李欣童:“——你是那位老板特别喜欢特别喜欢、连续三个晚上加班累得要死要活也要开车去现场听歌摇应援棒、还对着视频喊了无数次老公腹肌我可以的演员吧!!” 被秘书的外放隆隆炸了一脸的安各:“……” 洛安面无表情:“嗯。我不是。但谢谢你。” 第059章 第五十九课 与其坦白从宽不如抗拒从严 虽然自女儿吃着汉堡给出“那肯定是假死啊”定论开始, 安各就正式把“假死”纳入自己的怀疑范围。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04节 虽然自胡冰口中得知当年在医院发生的种种古怪后,安各就合理化了丈夫背后“有大型犯罪组织虎视眈眈”。 虽然昨晚她见到他本人出现,第一反应是一边往他身上贴一边强烈要求亲亲抱抱与购买计生用品…… 但是, 但是。 当早晨的阳光与清晰的理智一同回归, 安各掀开被子, 踩上地毯,低头看着自己脚上复又套好的家居袜。 【假死】是真的。 那场吵架的梦并非精神错乱。 她的怀疑、猜测与调查也得出了最顺利的结果。 本以为下葬后再也不会见的早死对象, 原来是真的没有死。 【我要狠狠出拳揍他】——这是安各清醒后的第一想法。 当然要揍他啊? 开什么玩笑,就算有天大的为难天大的危险, 他真就人间消失,把老婆孩子抛在一边不管不顾七年多啊? 他以为——他以为——她这些年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怎样度过的? 彻彻底底地“死亡”后又突然跳出来,说之前的一切都是骗她的谎话,葬礼也好墓志铭也好那块墓碑也好全是捏造出的陷阱, 专门用于欺骗她这种傻子是吗? 这些年他在哪里究竟做着什么事,也没有任何音讯,哪怕是提醒她的只言片语呢—— 清醒的安各出离愤怒, 愤怒到了极点,反而也极端冷静了。 她冷静地模拟出一套应对流程。 要质问他。要反对他。要咄咄逼人、锋芒毕露, 把他当成竞争对手,逼问出他所有隐藏的“秘密”—— 再狠狠给他两拳。 脸不舍得锤, 对着肩膀动手吧, 左右各一下。 反正他的肩膀线条异常结实, 两拳也不可能锤……不, 她是切实要出拳锤他的, 她才不会和昨晚那个失智的傻子一样沿着肩膀贴上去! 不会。 直到他摆出诚恳的态度道歉, 主动交代自己这些年的行踪……她不会轻易原谅他的,绝不, 她要摆出最严酷冰冷的态度。 然后,视情况一点点软化,嗯,“看在孩子的份上姑且和谐相处”是个非常体面成熟的理由,也包含着“我很勉强才原谅你”的高姿态……就用这个理由表示原谅吧,忍住,三天后才可以逐渐软化。 对,三天。 安各对自己的定力有自知之明,久别重逢的美丽对象在眼前晃,三天的疏远是极限了…… 但她必须这么做。 因为他必须要付出代价——【七年的缺席】,他必须要深刻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离开她是一件极其过分的错事——他要深刻后悔、深刻反省,然后,再也不离开。 【离开你是我做过的最错的一件事】,安各要让他把这份悔恨刻进骨子里。 这样,他就绝对不会再离开她了吧? 好的,决定了。 你要摆出自己最凶最冷漠的态度,拼尽一切维持三天。 ……三天,真是个史无前例的挑战,她最不擅长的就是冷战了……但要忍住! 想想电视剧里那些冷心冷情的女主角是怎么做的! 想想那些无聊至极时深夜刷到的火葬场文学是怎么营造的! 什么让他净身出户滚出家门……不不不,对象才肯回来,她怎么也不可能轻易放他出家门了……那就下大暴雨时让他跪在门外忏悔一夜……不不不,那还是算了吧,万一对象生病怎么办,他一个没什么钱的侦探这些年在外打击邪恶势力一定很辛苦…… 咳咳,算了,还是只摆出态度吧。 她坚持住自己的冷漠态度,自己的凶狠气势就行。 决定好自己的态度后,安各便迅速冲去洗了一把冷水脸。 ——再寻摸出自己早八百年前丢进抽屉深处的保湿护肤品与润唇膏,又翻出自己早八百年前扔进柜子后面的梳子,硬是用吹风机折腾出了一个较乖的刘海…… 嗯,飞快捯饬完自己后,再次彻底冷下脸,深吸一口气,拉开房门。 “洛安……” 直呼其名,语气够凶,气势十足。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在李欣童秘书激动的猜测声里,隆隆的三十秒过后,安各女士放弃了所有的气势、与所有提前设想好的伪装态度。 她飞扑进客厅,直接以消防员救火的姿态冲过去抢回了自己的手机,再狠狠挂断,静音拉黑一气呵成。 扑灭手机里散发出的无形火焰后,安各又顺势往地上“噗通”一声跪倒,双手合十高举头顶深深拜下——没关系,只要我滑跪够快态度够诚恳,我温柔美丽的对象一定会原谅—— 可对象没让她滑跪成功,也没让她做完那个很负荆请罪式的扑地大礼。 他伸手阻止了行云流水般往地毯上瘫的安各,把她摁在椅子上。 尽管他脸上没有表情,但对她说话的语气依旧很平和:“坐好。你膝盖上还有纱布。” ……温柔,平静,一如既往。 安各开门前酝酿好的所有愤怒仿佛充满了气的气球,刚刚被秘书那一通电话凄惨锤扁,此时又被他淡淡的一句话,彻底扎破了。 不生气了。就很愧疚。 自己暴露了那么多过分的错事……他竟然依旧不介意,不对她发火也不生她气……安安老婆真是全世界最温柔最贤惠的对象了。 感动与愧疚叠加,安各便特别乖巧地低头,还很心机地摸了摸自己重新打造的刘海卖萌:“……安安,对不……” 洛安也没让她卖萌成功。 他淡淡看了她一眼,说:“不需要道歉,这是你的自由。” 然后立刻转身走向玄关,弯腰穿鞋。 安各:“……” 安各:“你干嘛?” “哦,不干什么。我呆在这里或许会妨碍你追逐自由。” 轻飘飘扔下一句,洛安顺势拉开家门,打开黑伞就往外走,动作就如同刚刚妻子滑跪,行云流水没有停顿—— 没能走成功,安各连滚带爬冲过来,直接抱住了他胳膊。 她行动力一直可以的。 “等等等一下!你仔细听我解释!你你你不要离家出走你听我解释!” 洛安心想,为什么母女两个都会下意识觉得他“离家出走”呢,他明明是打算揣上黑伞,外出解决一下那个什么执行总裁,那个什么少东家,还有那些什么小鲜肉。 可能他的确没有他们条件优秀,也的确没有他们“配得上总裁”…… 但没关系,他可以直接把这些雄性生物捅成对穿串伞尖上,死完了就没钱没权也没有漂亮腹肌了。 新时代创造了“小鲜肉”这样合适的新名词,而小鲜肉就该被刨去杂碎串上伞尖撒上调料烤出漂亮的美拉德反应啊。 自从第一次见识到妻子追星,他就对“用小鲜肉做烤肉”跃跃欲试了。 嗯。 ——不过洛安没有开口解释自己拿伞出门的目的,他只是一言不发地把胳膊抽出来,继续往外走。 顺便还留下一个淡泊冷漠却暗含委屈的侧脸。 安各:“……老婆!老婆你不要生气老婆!老婆你不要难过——我我我不是故意的——老婆你不要离家出走你仔细听我解释——” 安各重新拉住他手臂,焦急地搂紧了,不想让他再抽手。 美丽老婆又试着抽了一次,但似乎是她抱得太紧了,他根本没抽动——嗯,一位能手撕厉鬼的天师被妻子普普通通搂住后根本抽不动胳膊,这种“没抽动”绝对不含任何水分—— 手臂被她困住的美丽老婆叹息一声,轻轻瞥了她一眼,那一眼仿佛哀莫大于心死。 “我从不是你老婆。安各,不要乱喊。而且男女授受不亲,请你别乱抱我胳膊。” 安·被直呼其名·被用敬语招呼·被眼神暴击·各:“……” 完了完了完了。 要她眼睁睁看着老婆往外走是不可能的,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对象怎么才在家待了几分钟就要往外走——她不知道他现在的联系方式也不知道他现在的住址这一走要怎么继续追过去—— 而且,安各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不是那种“如果让他就此离开就再也见不到他”的虐恋式预感,是那种“如果让他离开我可能要去谋杀现场搜寻对象”的预感…… 虽然此时的安各不会把“对象拿起伞出门”与“对象要去往伞尖上串活人”联系在一起,但,她很相信她的直觉。 是时候使出杀手锏了。 安各一咬牙,彻底放开拉扯他的手,然后往自己身上用力一拽。 “撕拉” 拽开了睡衣,拽出领口下白花花一大片,再拽出—— “嘭”一声,是对象飞快地砸上了家门。 这是他回归后第一次对她沉下语气:“把衣服穿上。” 安各脖子一梗:“我不!你要是迈出门我就撕我自己衣服,你要是踏出小区我就把睡裤也拽开然后光着腿冲出小区追你!反正你不能离家出走,你一旦离家出走我就出去裸奔,我说到做到!” 洛安:“……” 洛安从未如此强烈地感受到,自己妻子杀伤力很强。 是位杀伤力极强、能连带着拖累半径三米内所有智慧生物的智障。 要是以前活着的时候,他肯定懒得再用言语和这货交流,而是用行动跟她好好沟通一下,情绪再上头,有些狠话也不能乱放…… 可现在情况特殊,他的视线颇为艰难地避开妻子刻意撕扯露出的白花花,再次划到她膝盖的白纱布上。 安各迅速从对象的眼神中判断出结果。 嘿嘿,他还是特别在意她身上的伤口。 “安安老婆,老婆,你不要走,留下来听我解释好不好,老婆老婆老婆安安老婆我最喜欢你了,刚刚电话里那些都是误会——” 安各一边重新乱嗷一边刻意往地上滑跪:“老婆呜呜呜不要走你听我解释——”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05节 洛安:“……” 洛安还能怎么办。 眼看着她缠着纱布的膝盖就要磕到地面——绝对是故意的,她就故意挑着玄关这么一小块没铺地毯的台阶用膝盖磕过去—— 洛安他不得不放下伞,伸手穿过安各的腋下,把她托起来。 “去坐好,注意膝盖。我会听你解释,不会走。” 安各转转眼睛,继续往地上滑:“我,我没办法去坐好了,你刚刚真的吓到我了,我现在没力气走路,膝盖也好疼,要老婆把我抱起来,再亲亲我……” 从你第一次滑跪开始我就注意着你的膝盖,哪里磕到了,又是哪里会产生疼痛。 幻痛是吗。 “不了。你自己过去,坐好。” 安各:“我走不动……安安老婆抱我走……” 你昨晚能穿着沙滩拖鞋狂奔三公里几乎跑得比我还快、又在海底与“海草”憋着气挥刀搏斗数分钟,怎么现在连从玄关到沙发的几步也走不动。 ——自从发现这人在自己面前伪装的种种,洛安再也不会被她刻意表演的“乖巧少女”蒙蔽了。 哪怕她现在染回了黑发,还留了一个很可爱的刘海,刻意用亮晶晶的眼神专注地看过来,能让他切实感受到她正注视着自己的倒影……不,他不会再被蒙蔽。 撒娇卖萌眨眼睛或满口的“最喜欢”,不,全是假的,他的妻子是个一头红绿灯式短发四处乱翘、隔三差五就对着陌生帅哥吹口哨、情缘列表里还躺着几百个网友的…… 170再次划过,洛安所有的动摇都被镇压下去,他直接放开她:“你有腿,自己走。” 安各:“……” 安各:什么情况,他现在竟然不吃这一套了? 以前盯着他的眼睛直接说“抱我一下”“亲我一下”是肯定不会被拒绝的! 安各再度伸手去够他:“安安,我膝盖是真疼……” 洛安心想,如果换了你津津有味的那些火葬场文学里的女主角,碰到这种古早招数只会冷笑一声,说着“狗东西滚去旁边”,然后放任你在地板上磕出血。 但他没说出声,毕竟他不真的是谁的老婆,而是有一个被戳破后就会委屈、难过、暴躁、反生气的老婆。 现在情势正好,她兴师问罪的可能性完全被那通电话抹除了,他绝不会去戳破。 ——嗯,当然。 虽然一开始听见她秘书透露的那些东西,洛安有些介意,但也仅仅是制定了“要把那几个被点名的雄性生物串上伞尖”计划而已。 他其实不算震惊,也没怎么生妻子的气。 这些年他留在她身边,看到的离谱事迹太多太多……不就是跟什么总裁吃饭吗,不就是追个星乱喊老公吗……呵呵。 正常操作,不算大事。 洛安很快就冷静下来,并在第一时间就决定抓住这个机会。 譬如“利用这情况激发妻子对我的愧疚心,从而让她对‘假死’的反应降低,把可能会有的质问与冷战一笔带过”。 虽然他如今对自己在妻子心中的分量没有很大把握,也不敢自信表示“阔别七年后妻子对我毫无芥蒂,依旧把我当成最亲密的丈夫”…… 但他好歹有个“孩子她爸”的身份,安各第一次在他面前暴露这些,总会有点尴尬、愧疚的。 他所要做的,只是尽可能夸大自己的反应,表达自己的“难过”“委屈”“悲伤”,以此获取安各反向的怜惜、内疚。 她越觉得抱歉,越不会尖锐敏感地刺探他这七年的“空缺”,能争取出更多时间让他完善假死的谎言。 ……不过,老实说,洛安没想到效果会这么好。 半小时后。 洛安把吃完的早饭收拾干净,碗筷放进洗水池。 刚刚让她去坐好后,洛安直接端去了煮好的早饭,一言不发地盯着她把药粥吃完,也没真想听什么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跟商业伙伴吃顿便饭,跟合作对象出席宴会,追星应援去演唱会尖叫,除了最后一项“追星”没在他活着时做,其他都不是什么需要解释的事吧。 “追星”也不需要额外解释,只是个人爱好,这七年他听着她“我快乐丧偶,是快乐单身狗,所以拥有追星自由”的宣言,听得耳朵快长茧了。 ……哦,只不过与当年不同,现在那几位被她秘书点名的,明显是趁着她丧偶状态开始多次献殷勤,所以被列为“单身老板身边出现的男人”可能列表里? 所以洛安没怎么生妻子的气,洛安只是计划好去用他们串伞尖。 “你……不要再沉默了,听我说……” “哦。那你说。” “……” 妻子的眼神一直跟着他打转,她一会儿拧眉一会儿捏手,很明显的坐立不安。 洛安开始洗碗,他一直控制着自己露出“平静中隐忍,隐忍中难过”的表情,眼角的余光发现安各愈发焦虑,焦虑程度超乎预期。 ……本以为自己这招只支撑片刻就会被识破,她应当会很快道歉,“所以就是误会哈哈哈你别在意那些人我也根本不在意”,像过去每一次的单方面小吵架后,她快速道歉快速带过…… 但安各的“内疚”与“歉意”相当浓厚,她看上去是真心认为自己做了严重的错事,下一刻就要紧紧贴过来再次大声道歉并检讨—— 安各果然紧紧贴了过来。 她把脸往他的后背一埋,额头撞墙般轻轻顶着他的脊骨,声音嗡嗡的。 “安安,我是认真的。你听听我解释。那个什么总裁我只是和他吃过一顿工作便饭,那个少东家也不过是合作了几次的投资伙伴……如果你介意的话,以后我不会再联系他们……都是属下聊八卦时捕风捉影。我对他们绝对没有任何想法,他们也没你好看……没有你万分之一好看!我保证!我绝对绝对没拿看待异性的眼光看待他们——那些在我眼里全是大饼脸路人!如果你真的介意,我以后绝对不和他们联系了!反正合作也结束了,切断联系也很正常!还有还有,为了消除这几个人产生的八卦谣言,我还可以动手删除市面上所有的绯闻——” 洛安洗碗的动作顿了顿。 他很惊讶,因为过去妻子从不会这么认真地在这种小事上表示立场,她只会摆摆手说“工作的事嘛”,然后欢快地邀请他去约会、逛街、看电影。 ……唔,也是因为他过去没明显表露过自己的介意吗?这次刻意表现出一种“遭受背叛”的难过样子,所以才…… 洛安暂时关上水龙头,他转身,正视她。 安各的眼睛亮晶晶的,真诚又恳切。 “所以,只要你介意,我一定——” “好的。那么我介意。很介意。你现在就动手删光那些绯闻。” 安各:“……” 温柔大方的老婆不是应该回复“没关系,我不介意,我相信你”吗? 温柔大方的老婆:“动手啊。绯闻一则也不要留了,不仅关于那两位先生的绯闻,网上全部关于你的绯闻全部都删除,就在我面前,你立刻动手。” 安各:“……” “哦,抱歉,我误会你了,原来你只是说说而已……” 安各:“我我我删!我立刻删!我这就动手联系人撤绯闻——撤掉所有绯闻——我刚才只是没反应过来!” 老婆温柔大方地点点头:“好的。我相信你刚才没反应过来。那现在动手删吧。” 安各:“……” 于是安各不得不低头把秘书从黑名单里放出来,连番轰炸愤怒的豹子头表情包,催人去撤掉市面上自己相关的所有绯闻。 温柔大方的老婆:“很好。你全删完了再来找我说话,现在你可以拿着手机走了,我要洗碗,你呆站在厨房有点碍事。” 安各:“……” “而且男女授受不亲,说话时不要靠我太近。” 安各:“……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你明明是我老婆!!” “你还剩多少条绯闻没撤完?剩余条数1024……嗯,不好意思,我不是你老婆。” “……” “等你撤完了再来询问我是不是你老婆。现在走吧,我真的要洗碗了。” “……” 于是安各灰溜溜地抓着手机离开了厨房。 虽然安安老婆也真没委屈她,说着难过说着不理睬,照样给她做了早饭,盯着她吃完。 赶她出去很不客气,但安各抓着手机往沙发上一坐,就注意到了茶几上留有一碟绿豆馅的酥饼,和一杯热茶。 一如既往,是他照顾她的日常,和过去无数次的回忆一模一样。 对象听见那通电话后的“难过”“悲伤”,似乎只表现在神情里。 可是……那是她对象,功能又不仅仅是照顾她啊。 他不让抱,不让亲,撒娇卖萌不理睬,贴贴后背扒扒肩膀都被说“男女授受不亲”…… 哪门子的男女授受不亲!她跟他婚龄十年,女儿都七岁了! 安各戳了一会儿手机催促手下撤销那些乱七八糟的绯闻——戳了一会儿实在静不下心,便又偷偷越过沙发,去看他站在厨房的背影。 她过去工作忙,吃过早饭就抓起东西去公司了,有时连早饭也来不及,刷牙时冲出卧室喊他帮忙打包早餐…… 这么想,像现在这样在晨光下瞧他的机会,其实很少。 但为什么脑子里总会飘出【一如既往】呢? 或许因为家务永远是丈夫默认揽过去的职责,看见他站在厨房里,不管是准备一日三餐,还是饭后洗碗刷筷…… 【对象站在厨房里】本身就是她很爱很爱欣赏的画面。 光线可以不是晨光,这顿也可以不是早餐,安各就是喜欢看…… 要知道他平时长裤长袖遮得异常严实,在厨房干活是这个古板少有的会暴露线条的时候,袖扣解开,袖口会被一点点翻开,卷袖子的动作都好看,最终会被雅致地折到手臂上端,露出半截手臂……唔,手臂真是他身上尤其迷人的部位,昨晚烧懵的时候他好像就是用那只手抱着她洗澡,被单手抱着洗澡……但要是和肩膀比起来…… 呸! 安各立刻在心里给了自己哐哐几拳。 ……好了我知道你很想要黏过去要亲亲抱抱,我也知道你久别重逢脑子里一堆干柴晨光都能引燃烈火——但摆正态度,现在可不是阿巴阿巴沉迷美色的时候! 今天原本打算把他的【假死】逼问清楚,但却被那通电话搅得一通乱,只顾着道歉示好,再也不好意思把话题扯到他身上,就算扯也不敢拿出逼问的态度…… 不,要想个办法转回来。 安各的理智再度复苏,她看了眼手机,清清嗓子:“那个,安安老婆,我已经撤完了所有绯闻……” 洛安也正巧结束了在厨房的家务,他擦着手走过来,略显苍白的手背上,零星几颗水珠被吸附干净。 安各严肃地想:我真的很想要变成那张擦手毛巾。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06节 ……不,我再给你哐哐两拳锤下去,不准轻易沉迷美色,这全是他引导你跑偏重点的糖衣炮弹! 安各发出咳嗽——提醒对方,更主要的是提醒自己脑子里那个阿巴阿巴淌口水的弱智小人—— “所以,安安老婆,我们现在该谈谈别的了吧?” 洛安点点头:“可以,但我依旧不是你老婆。” “……你现在很讨厌这个昵称吗?” “不讨厌。但应该有个更合适的称呼。” 安各知道他暗示的是什么称呼。她更响亮地咳嗽起来。 “那个,嗯,你明白的,我是个很害羞的人,这个称呼实在不好出口……” 对象的眼神凉凉的:“你对着一位‘小鲜肉’都能喊出来,哪里不好出口。” 而且不仅是一位小鲜肉,是任意一位小鲜肉。 那个称呼,全世界除了喊他,所有男人都可以喊。 安各:“……那是误会!是误会!我、我、关于追星这件事——” 她深吸一口气:“你知道我的,安安,我从不追星啊,更不可能对着明星喊出什么羞耻的话来!那是我秘书夸大其词!道听途说!我根本没说过那种话!” 哦。 洛安看着沙发上乖巧的妻子,想起对方无数次在这张沙发上追剧乱喊。 “豹豹。鬼都不信你。” 安各甚至顾不上介意他话里透露的“迷信”了。 她拼命圆着自己在对象面前经营良久的形象:“真的、真的、安安你知道的,过去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看我什么时候追过星——我从不追星,也绝对绝对不可能凌晨去看什么演唱会,乱喊那些没节操的话——” 原来你自己也知道。 “我不追星!我真的不追星!我心里的大明星永远只有你!” “谢谢。但我不信。” “……” 安各伸手直接拽住了他的衣领,横眉倒竖,似乎极其愤怒:“你究竟怎样才能不怀疑我,你究竟怎样才能结束这种闹剧,彻底相信我!!” “……你不追星?” “你看我什么时候追过星?!” 要不是七年来在这张沙发上看你追星无数次,他都要相信了。 “婚姻是需要信任的!你这七年都在外面隐姓埋名,还好意思怀疑我是否追星吗?” 洛安想,这真是一种天赋,气势磅礴、尤为正直地编着大瞎话,还能立刻倒打一耙。 他握过她揪自己衣领的手,表情逐渐温柔:“好吧,我相信你绝不追星,绝不追剧,绝不会对着演员歌手各式帅哥发出尖叫,手机里也绝对没有舔屏图集。” 安各:“……对!!没错!我才不会做那么肤浅的行为!我是一个保守又可爱的淑女!!” 淑女。 “我相信你,豹豹,但我还需要你保证,毕竟婚姻的信任就建立在感情与证书的双重保证上……” 安各脑子一热:“我保证!我根本不追星!我恨不得向你证明我有多么多么地憎恨追星这件事——如果我追过星,就罚我再也不跟安安老婆贴贴!!” 哦。 于是洛安握着她的手,往一旁的躺椅里一探,然后拿出了一颗明星大头抱枕。 安各:“……” 安各:“我可以解释……其实是有人陷害我……” 洛安:“谁来到我们家特意放了这个抱枕陷害你?你新包养的小鲜肉?” 安各:“……” 洛安:“你继续解释,没关系。我会听的,豹豹,什么时候想好了什么时候告诉我吧。” 然后他拍拍妻子呆滞的脸蛋,如同拍拍一颗即将成熟的小西瓜。 第060章 第六十课 爸爸与妈妈有时都需要第三方来掩护伪装 【下午, 两点零十分】 正午刚过,阳光略烫。 教室内,安洛洛小朋友慢吞吞地收拾着书包。 今天下午只有两节课, 一节是音乐课, 一节是体育课。 可是校长今早在晨会上通知了大家, 学校的操场与体育馆暂停使用,似乎是什么天气原因, 意外引发了某些急需修补的安全隐患…… 一年级的安洛洛小朋友听不太懂那些,也没把校长大声强调、花了数分钟罗列出的一长串安全法则背下来——但她能很明确地知道, 自己今天下午的体育课被取消了。 音乐老师原本要走了空置出来的体育课,打算联着两堂课教大家完成一首合唱……但音乐老师在来上课的路上经过操场,意外摔了一跤……班主任匆匆赶来代课,但又接到未婚妻晕倒住院的电话…… 总之, 一串略显奇怪的意外下,安洛洛今天下午没课了。 “提前放学”或许是每个小朋友做梦都希望的美事——但唯独安洛洛不希望。 她很讨厌提前放学,“提前放学”就意味着“延缓离校”, 自己在门口等待的时间会变得很长很长。 尤其是这个点,还在中午呢……妈妈肯定刚开始忙她的工作, 至于爸爸…… 哪怕爸爸现在能够打着黑伞出现在白天,现在这个时间, 出来接我还是有点不方便吧。 而且, 唔……安洛洛又想起今早, 爸爸在早餐铺子里的模样。 爸爸说“现在能够在任意时间被妈妈和其他人看见了, 洛洛可以正常和我交谈”, 付钱时老板娘也和他笑眯眯地打了招呼。 但是, 爸爸的脸色有点不太好。 尽管不明白自己的眼睛能窥探到多少东西,也不明白该怎么使用眼睛里的“魔法”……但安洛洛用自己的茶色眼睛仔细看着爸爸, 下意识就觉得,爸爸的状态有点点不对劲。 是不是因为最近接送我,晒了很多太阳导致的呢? ——安洛洛看不出具体的情况,当然也察觉不到那只顶级阴煞此刻真正经受的东西。 她只是背着书包,被爸爸送到校门,然后在爸爸跟自己说“再见”时,直接扭头问了问他。 “爸爸,你最近太阳晒多了吗?看上去有点怪。” 爸爸愣了愣,又很快勾起嘴角。 “没有,洛洛,因为前两天外出很忙,爸爸很想你。现在回家呆着,多休息一下就好。” 哦。 安洛洛眨眨眼睛,爸爸身上某种令她感到奇怪的东西——生气与怨气的纠缠、无声汹涌的撕裂感—— 被迅速再次镇压下去,镇压到稚嫩的阴阳眼也瞧不出来。 安洛洛揉揉眼睛,自己刚刚看到的、某种说不出来的东西,就那么消失了。 爸爸俯身揉揉她的脑袋,温柔平静的样子一如既往。 “好了,去上学吧,洛洛注意安全,有事联系爸爸。” 安洛洛:“……好吧,那爸爸再见……” 现在她的眼睛看不出问题了,那就应该是没问题吧。 话说回来,她还从没见过,爸爸休息的样子……爸爸在家一直有事做…… 妈妈休息的样子安洛洛已经见过很多遍了,妈妈在家也只会休息,追剧看电影、追流量小明星、上蹿下跳玩滑滑梯……总之几乎从不在家表现出勤勉能干的样子…… 但安洛洛仔细一想,竟然从没见过爸爸休息的样子。 买菜烧饭、刷碗拖地、喂鱼换水、帮她做衣服、给妈妈煮醒酒汤、陪她学习陪她玩…… 安洛洛眼中的爸爸,从未“无所事事”过,更别提像妈妈那样“休息”了。 她甚至没见过爸爸睡觉。 ——当然,安洛洛小朋友从未对“死人不会累”“死人不睡觉”“爸爸是只鬼”产生过深刻印象。 ……所以,她细细思考,今早她从爸爸身上看到的奇怪感觉,是不是因为爸爸这两天在外面很辛苦呢? 爸爸自己也说了,“多休息一下就好”,那就是最好多多休息吧…… 于是,在教室里纠结半晌,安洛洛小朋友背起书包走向校门,还是放弃了用自己的串珠小手镯联系爸爸。 今天中午太阳好大,爸爸也需要休息。 不联系爸爸的话,她提前这么早放学,就只能…… 安洛洛拨开袖子,不怎么抱希望地戳开了妈妈送给自己的电子手表。 她在学校基本不联系妈妈,因为爸爸说妈妈的工作很忙很重要,有事先联系他,如果他不能解决再联系妈妈……而爸爸基本会解决她所有的问题,有爸爸在这个世界上就没有问题…… 不过妈妈还是给了她一块很酷的电子手表,能打电话能发送语音消息,说“有事随时联系妈咪”。 今天是特殊情况嘛。她就是下意识不太想让爸爸顶着中午的太阳。 “妈妈,你……” “洛洛宝贝你在哪啊你在哪?” 妈妈风风火火的说话声响起,“我刚刚抓到你班上别的小朋友了,他们都说今天下午提前放学——我在学校门口等你等了好久你怎么也没出来啊?跑快点跑快点,怎么放学也慢吞吞的!” 安洛洛:“?” 正巧,安洛洛快走到校门口了,她猛地顿住,看见安各正站在大门外,抓着手机左顾右盼。 几秒钟后,安各扭头,注意到安洛洛看来的视线,立刻跳了起来,冲她兴奋地挥手。 “洛洛宝贝——快过来——嘿嘿嘿——” 安洛洛:“……” 安洛洛却没有走近,相反,她很警惕往后退了两步。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07节 因为,校门口那个上蹿下跳还“嘿嘿嘿”的家伙,怎么看怎么不像妈妈。 没穿高跟鞋,没穿小吊带,没有乱七八糟的非主流挑染,更没有戴着夸张跳脱的耳环、坐在一辆赤橙红绿青蓝紫——的大车子里。 平底圆头鞋,一件中袖荷叶领的白色连衣裙,黑色头发与那层刘海都特别清新,还搭着一顶系有蝴蝶结的遮阳帽。 安各:“洛洛宝贝——退什么——快过来快过来,这边太阳晒死了,你妈我的皮肤很不耐晒的——” 安洛洛:“……” 已经被喊了好几次的“洛洛宝贝”了,那个嗓门那个上蹿下跳的动静,也不是很像别人。 但……防晒??她什么时候在意过皮肤防晒了? 她的笨蛋妈妈可是大夏天也绝不涂防晒不戴遮阳帽、一件吊带衫就冲去海滩暴晒的人啊。 她不得不慢吞吞踱过去,但保持了百分之两百的警惕。 安各:“你走这么慢干什……” 说罢她就伸手来拉她,但被安洛洛警惕躲开。 “你等一下。”安洛洛小朋友手一招,腿一横,严肃地摆出了格斗姿势:“你是我妈吗?” 安各:“……” 安洛洛看她的眼神就像看人贩子:“你先证明一下。你穿着不像我妈,气质不像我妈,也没有开我妈的车……你这个长得和我妈一模一样的人,说,我妈咪车牌号多少?” 安各:“你过来,臭小鬼,你明知道我有成千个车牌号。” 哦,是她亲妈。 但安洛洛依旧没有靠近,安各一爪糊来,她立刻敏捷退走—— 安各:“……你过来,臭小鬼,别跑!” 不跑就是傻子。 安洛洛“呼呼呼”地绕开这个异常妈咪往校门外跑,一边跑一边抬起自己的串珠小手镯,用焦急的小小声触发紧急联系—— “爸爸爸爸!爸爸你快来!妈妈她现在情况很不正常!妈妈、妈妈——” 爸爸听上去立刻就动身离开家门了:“不要急,洛洛,你和妈妈现在在哪里?” “在我校门口——妈妈她穿裙子了!妈妈她穿了一件特别淑女的白裙子,白裙子配小皮鞋,比电视剧女主角还淑女!妈妈她还留了刘海,跟我说她要注意防晒!这样的妈妈……这样的妈妈一定是假的!” 爸爸:“……” 安洛洛一边狂奔一边惊恐汇报:“长着跟我妈妈一样的脸!还有跟我妈妈一样的脾气!正在学校门口追我喊我臭小鬼——我的魔法眼睛看不出妈妈是假的,爸爸,但妈妈真的很异常,很像是假的!” 爸爸:“……” 爸爸:“你冷静一点,洛洛。” 安洛洛:“我无法冷静——很不像我妈妈的妈妈在后面追我——爸爸爸——” 爸爸:“……你不要慌,先停下脚步,跟那个异常妈妈周旋一会儿,爸爸很快就到。不会有事的。” 那好吧。 得到了爸爸的安全保障,安洛洛松了一口气,这才停止狂奔,慢慢回头。 “妈……” “臭小鬼!!” 安各一把勒住她书包带子,气喘吁吁:“我好心这么早来接你放学,你跑什么跑!” 安洛洛心想,你不是我货真价实的妈妈,我当然要跑了。 虽然我的魔法眼睛看不出来你是假的。 安各气急败坏:“你才是假的!你全家都是假的!——你的怀疑都写脸上了,臭小鬼,我是你妈,你亲妈!!” 哦,这么听上去很像是妈妈了。 安洛洛余惊未消:“……可是我妈妈从不穿裙子……”更别提这么淑女的荷叶领白裙子。 安各深吸一口气,似乎很头疼。 然后她左右看看,直接把安洛洛拉进旁边的车里。 安洛洛紧紧扒住车门,死活不肯上车。 “这种车也不像是我妈妈会开的车,”她特别严肃,“这辆车黑黑的,很普通,很低调,有点像电视广告里的家庭小轿车……不,我妈妈绝对不会开这样的车。你究竟是哪里的人贩子?我可以随时报警。” 安各:“臭小鬼,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老实上车。否则你这个星期的饭后甜点我都会抢过去。” 安洛洛:“……” 安洛洛只好不情不愿地上了车。 她爬进儿童座位,嘴里还是嘟哝着:“谁让你突然打扮成这样,换衣服换车整个人都换风格……” 安各重重咳嗽一声。 “是这样的。接下来妈妈要和你说一件很重要的事。很重要很重要,安洛洛小朋友,这关系到我们家未来二十年的平衡。” “你……你亲生父亲,昨天回家了。” “哦。” 爸爸啊,爸爸不是一直在家吗。 安洛洛很不以为意,但对上妈妈郑重的目光,她后知后觉地回忆起早饭时,爸爸的叮嘱。 “哦……哦!”安洛洛学着电视剧刻意张大嘴巴:“这样啊!我根本不认识我爸爸!” 安各:“……你当然不认识,所有人一直认为你爸早死了。” “这样啊!哇!他竟然早死了!我根本不知道!” 安各:“……” 这是什么稀奇古怪的反应。 但,时间紧迫,她今天是想着提前截胡女儿,跟女儿说清楚、打好铺垫,才在女儿学校门口蹲点……抓紧时间,对象随时都可能会过来和女儿见面,见面之后她就没有跟女儿私聊的机会了…… 安各来不及深思,她深吸一口气。 “所以,洛洛。妈妈想要请求你做一件事。这件事非常重要,妈妈只能拜托你,是妈妈和你之间的小秘密,绝对不可以透露给你爸爸。” 安洛洛想,听上去有点耳熟。 “当你和你的亲生父亲见面时,要注意……妈妈现在是一个很含蓄,很淑女,从不追星不打游戏,也不可能深更半夜在外到处浪的人。” 安洛洛:“……” “而且妈妈这些年没有和任何陌生哥哥叔叔说过话。妈妈特别含蓄。特别端庄。妈妈绝不轻易和任何异性说话。妈妈这些年一直很怀念爸爸,时不时地就会看着爸爸的照片掉眼泪,使用熏香的小手帕,也一直穿着漂亮的小裙子,而不是穿着吊带短裤到处瞎浪……对了,还有还有,妈妈酒量很差,妈妈根本不会喝酒!妈妈也从来没带你去过任何俱乐部啊演唱会啊——总之,一定要全力帮助妈妈在爸爸面前营造出这样的好形象!” 安洛洛:“……” “嘭嘭”,是车窗被敲响了。 爸爸站在车窗外,冲她们挥了挥手。 妈妈非常紧张:“我明明五分钟前才发给他女儿的学校位置,怎么这么快就来接……不,等等,洛洛,你知道怎么做吧!拜托了洛洛,妈妈的形象都靠你了,如果妈妈形象破裂了,那就——那妈妈就完蛋了!妈妈在你爸爸面前真的很需要这份形象!” 安洛洛:“……” 安洛洛面无表情地想,所以我要装作不认识爸爸,还要装作不认识妈妈。 爸爸妈妈聚在一起,怎么这么麻烦哦。 ……而且,妈妈,爸爸能上天能入地,听力也很好的。 你对我逼逼这一通话的音量很大,而爸爸和你大声宣布的虚假形象,就只隔着一扇车窗。 ……我这里还能清晰看见爸爸在外面笑。 第061章 第六十一课 抓住时机做出套路是能遗传的商人天性 从初遇那天开始, 安各就知道,洛安是个极其保守的人。 在盛夏的海边也坚持长袖长裤,遇到泳衣女孩会轻轻避开视线, 看到她脱了鞋在浅滩里跑都会刻意拉远距离, 在她跑回来踢他水花时问他怎么还站在原地, 便轻声解释说不好意思低头细看她的脚,只敢瞧她跑远的背影…… 这种人, 当然不可能喜欢非主流染发、露肩吊带与超短裤、重金属摇滚或者嚣张鲜艳的跑车。 安各是个聪明的商人,她闭着眼也能猜到, 洛安这样的保守类型,肯定会喜欢乖巧、可爱、清纯又容易害羞的淑女。 ——所以决心倒追他、把他拽进民政局领结婚证的时候,安各努力把自己变成了那个样子。 其实也不难,只需要染回头发, 穿上裙子,一心一意地贴近他。 她再怎么粗线条,也不可能在倒追对象时调戏其他帅哥、冲着小明星喊老公吧? 呵呵, 她又不傻。 况且,一眼见到了那个人, 便一心一意地想要那个人的喜欢……装乖也好,卖萌撒娇也好, 便自然而然地做出来了。 商人本色, 她大概是把贪婪刻进了骨子里, 喜欢的对象一定要立刻追逐到手, 无法忍耐更多的拖延或分离……所以, 当然, 要抓住每个机会,尽一切可能拉近彼此的距离。 于是使尽浑身解数, 布下谎言、花招、与各种各样的小心机。 一个从未谈过恋爱的小菜鸟,拿着自己攻陷商场上竞争对手那样的气势,千般算计费尽心机,指望把心仪的人彻彻底底套路进自己的领地里。 什么怕黑怕热怕虫子,看不懂地图也不敢一个人出去旅行,酒店房间的水停了电没了怀疑有鬼…… 嗯,对。 倒追对象时,安各连“我怀疑我房间有鬼不敢一个人睡”的瞎话也能编出来。 而同样稚嫩的洛安也信了她的瞎话……于是立刻严肃起来,把自己的房间让给她休息,揣上家伙去她房间里排查妖魔鬼怪了。 一遍没查出来就再查一遍,两遍没查出来就再……今晚不睡了,女朋友房间里有他也揪不出来的鬼,还睡什么睡。 于是安各当晚依旧一个人睡。 ……她气得瞪着天花板,根本睡不着。 由此可见,安各的这些小手段也不算高明,一个没有恋爱经验的人耍这种心机勾搭异性,就像是一个没有性经验的人搔首弄姿和异性调情…… 真正呈现的效果其实很拙劣,没有什么遮掩,也远远比不上那些真正阅尽千帆、虚情假意信手拈来的性感美女们。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08节 如果对方是阅历足够的其他男人,其实很轻易就能拆穿她,又意识到她的“心机”时,生出厌恶与反感吧。 ——但那时的洛安哪里有什么阅历,更没见识过新时代饮食男女之间那些勾搭人的心机、调戏人的手段。 两个脑回路奇怪的恋爱白痴凑一起,对面拙劣地扔出一个“你相信我我超乖”弹球,这边也单纯地捡起弹球,产生“嗯她的确超可爱超乖”的想法。 哪怕他听见她刻意眨巴着眼睛说“能帮我打开这个瓶盖吗”,又看见她在那里撸起袖子抄着扳手蹲在地上哼哧哼哧修四轮沙滩卡丁车…… 洛安也会觉得,“她真的特别可爱”。 打不开瓶盖可爱,抄着扳手修卡丁车可爱,修不好之后炸着头毛地把扳手往地上一砸还蹦起来嘭嘭嘭拿脚踩也可爱…… 他走过去,询问“可以让我看一看吗”,然后把那瓶开盖的微凉汽水递给她。 五分钟后洛安修好了那辆抛锚的卡丁车,安各拿着被刻意让出去开盖的汽水,又去拿了一根吸管。 “车修好了?” “嗯。……主要是你刚才修好的,我试着打火几次就……” “嘿嘿嘿,我厉害吧!” “很厉害。也很可爱。” “……嘿嘿嘿……” 是这样啊。 热情又开朗,很可爱也很乖,还喜欢夸夸,被夸几句就膨胀起来。 于是,安各这种小手段层出不迭、攻势特别热情的追求行动,便带来了成功的结果。 是误打误撞,还是情投意合呢? 无论如何,追求对象真的很快回应了她,牵起她的手,与她结婚,共同经营了一个家。 ……渐渐的,安各自己也分不清楚,她到底是在故意使手段故意伪装,还是流露出了自己也不知道的一面。 她是掩藏着真正的自己与他相处吗? ……或许不是,因为做那些事时,她从未感受过压抑与难过…… 很自然吧? 结婚了,自然不会再调戏其他异性了。 看着他,自然不会再渴望追捧明星了。 有了家,工作结束后当然不会到处浪。 追星喝酒泡吧蹦迪……这些爱好又不是什么骨子里的天性,安各轻易舍弃了那些,比扔垃圾还轻易。 因为她更想用一切私人时间陪在他身边,其余的都不重要。 有了美丽温柔的对象,怎么可能还会想着追求一个人孤零零的日子呢,她不傻。 更何况他也没束缚过她啊,他欣然陪她听很吵闹的摇滚乐,看午夜电影或演唱会,结婚前打耳洞都是他陪着她去的,还会帮她挑选豹子头纹身贴…… 成为他的妻子后,那个极其保守的人,心甘情愿退让、纵容,愿意陪她做很多不保守的事情。 所以安各也愿意展现出一个“更可爱”的自己。 或许真的是商人本色吧,贪婪近乎刻进骨子里,她总是想要抓住更多的机会,得到他更多更多的喜欢,所以一定要使出更多的心机手段,扮乖程度要远超热恋期—— 无论如何,绝对不能让他知道自己这些年真实的样子。 她在空荡荡的七年里徘徊够久了。 她要更多更多的喜欢,更多更多的在意,她…… 她不够可爱的那一面,绝对不能被拆穿。 安各握紧了方向盘,笑道:“既然洛洛今天下午没课,那我们就找个地方好好聊一聊,谈一谈,洛洛也是第一次见爸爸吧,约一家安静低调的茶馆……” 后座的安洛洛举手:“妈咪,你什么时候喜欢安静低调的茶馆了?我们为什么不去有趣又好玩的俱乐部吃炸鸡翅看小哥哥——” 安各响亮地咳嗽一声。非常响亮。 安洛洛:“……妈咪很喜欢安静低调的茶馆,妈咪从来没去过俱乐部。我刚刚说错了。” 副驾驶上,洛安正低头看手机,根本没有抬眼。 因为他怕他抬眼对上后视镜里生无可恋的女儿,就会破功笑出来。 安各……安各瞥了一眼副驾驶的对象,发现他没什么反应,偷偷松了一口气。 “那我们就去茶馆……” “不用了,没必要。” 洛安没想那么多,只是现在很清楚妻子的喜好了,拉她再去那些她肯定会觉得“无聊透顶”的地方做什么,难道又要像以前一样把她束缚得喘不过气吗。 妻子偶尔穿穿裙子很养眼,她要装他也乐意继续配合,但没必要勉强她去那种无聊地方“装淑女”。 如果他想去茶馆喝茶,一个人去就行,没必要她主动跑过来陪。 虽然他也不是很能接受这货跑去美男俱乐部……他还没做好亲自陪她去那种地方的心理准备…… 洛安想了想,说:“回家吧,你到现在还没去公司,不急着上班?我和洛洛会在家里好好交谈的。” 安各:……我为什么要急着上班,我自己对象这么多年没见面终于回来,我干嘛还要抛下人跑去上班啊?是上班重要还是七年没见的对象重要?难道我脑子不好吗?? 她难以置信地瞪了他一眼。 洛安:“……你上班不重要吗?还是说今天……” 安各打断他:“今天没有很重要的工作。我下午不去公司了,无所谓。” 那就是铁了心要带洛洛出去玩吗? 洛安回忆了一下她常去的那几家俱乐部,实在有些头疼。 他知道要接受妻子的爱好,但他真的没做好心理准备。 “那要不,你把我放下车吧,我先回家给你们准备晚饭,你带洛洛去好好玩。” 安各:“……” 安各有点想立刻停车,然后爬过去掐他脖子。 你!自己!一个人下车走开!干嘛啊!! 她飞快看了一眼后视镜——看在女儿在场的份上,忍了—— “让洛洛做决定吧。”她挤出一个略显狰狞的笑:“洛洛今天这是第一次见爸爸,想和爸爸去哪里玩?” 安洛洛只想回家跟爸爸搭完昨天没搭完的积木,然后等爸爸做下午茶吃。 她好累,她今天接受的信息量好大,她要就此抗下不认识妈妈也不认识爸爸的奇怪任务了,她需要三颗奶香小布丁,才能做好这份重大的心理准备。 ……但面对妈妈狰狞中又夹杂暗示的眼神,安洛洛突然灵光一闪。 “我今天第一次见爸爸……第一次见爸爸?” 爸爸若有若无地提醒:“是的,洛洛,今天你是第一次见爸爸。” 安洛洛瞪大了眼睛。 对哦……如果爸爸是今天第一次见的爸爸……妈妈也是变得“淑女”的妈妈…… “我想去哪里玩都可以吗?!”安洛洛兴奋地在儿童座位上扑腾起来:“我我我,我要爸爸带我去超市,把我放在购物车里呼呼呼推出去的游戏!!” 爸爸:“……不行。” 是的,爸爸每次去超市,都拒绝把我放进购物车里再把我呼呼呼推出去,更拒绝我坐在里面喊“嘟嘟嘟”模拟开船的声音。爸爸说逛超市时要老老实实在地上走路,也不可以玩超市购物车。 爸爸的拒绝斩钉截铁,爸爸的教导历历在目。 但安洛洛此刻清清嗓子,大声强调:“可今天的爸爸是我第一次见面的爸爸!” 爸爸:“……” 妈妈也扭头过来:“对啊,女儿想玩你就带她玩嘛。什么呼呼呼推出去……呃,我听不懂,但她要什么你带她玩就是了,第一次见面,女儿这么说,肯定是很想要和爸爸做这种事。” 爸爸:“……” 安洛洛:“是哒!我一直梦想有个爸爸能把我放进超市购物车里,呼呼呼推出去!” 妈妈:“好好好,那我们就去超市……” 爸爸:“……” 安洛洛声情并茂:“我一直梦想——如果我有爸爸——” 爸爸……爸爸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 “行了。去吧。” ——于是,十五分钟后,安洛洛喜滋滋地来到了超市购物车前。 自五岁起,她就想玩这个了,但爸爸没一次答应过她。 这一次,爸爸终于……!! “怎么玩?”妈妈插着手在旁边问:“你爸去拿购物袋了……我先把你抱进去?” 安洛洛狂点头。 “然后呢?这个游戏就是把你抱进购物车,让你被爸爸推着走?” 安洛洛狂点头。 “你特别特别想玩?因为这个游戏很亲密很有趣?” 安洛洛狂点头。 于是妈妈“嘿咻”一声,弯腰,伸手,自己爬进了购物车。 安洛洛:“……” 安各招招手:“好了,谢谢洛洛宝贝提供方法。现在你去通知爸爸来推吧。” 安洛洛:“……”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09节 第062章 第六十二课 一起逛超市是生命中不可承受之轻 今天下午来超市, 是洛安没想到的行程。 本以为按照妻子的性格,上午被揭穿后,她会立刻跑走拟定一系列紧急计划扳回一城……哦, 倒也没算揭穿, 她呆滞几十秒后, 眼睛滴溜溜乱转后编出的瞎话是“我朋友跟我聚餐时落在我家的东西,应该是她在追星”…… 的确, 这是个好借口,能解释得通沙发上的明星抱枕。 但解释不通她在电视柜、茶几下、抽屉里、展示柜中摆放的各式周边。 ……不过洛安没有指出这一点, 他挺好心地点头“相信”了这个“我朋友追星”的解释,转身走进书房,任由她冲下沙发把那些周边“毁尸灭迹”。 理由很简单。 一,他看她那些乱七八糟的追星周边不顺眼很久了, 只要有机会,当然希望她能主动打包扔进垃圾桶,他甚至假装无意在玄关留下了一个巨型黑色垃圾袋; 二, 他这边还要准备不少东西应对她的逼问,完善“私家侦探对抗邪恶组织”的谎言, 所以,如果她能保持在心虚、紧张、拼命复盘自己这些年干了什么事的状态, 是最好的。 ——换句话说, “追星”这个把柄, 他还要继续拿捏一会儿。 她气了他那么多次, 现在不可能用一句话、一次争吵、一场怒火一笔带过。 虽然, 洛安是真没想到, 效果会那么好,妻子会那么心虚……明明她之前表现出来的一直是“这是我爱好, 这是我自由”……现在对着他反倒拼命遮掩吗? 如果真心觉得自己追捧帅气男孩理直气壮,反应肯定不会这么大吧。 唔。 看来他要重新衡量一下,自己在她心里的分量。 或许比“追星”这个爱好高一点点? 也对,她那样精明,肯定不会把那些被资本抬出来的流量明星放在眼里……能让她真正看上眼的演员或歌手,想必也足够优秀,很有水平…… ……算了,何必细想。 他如今已经能切实现身,抽时间去她公司里一趟,给她现任的第一秘书送些糕点礼物,重新交好就行。 如果本质真是只花心豹豹,他就多费点心,仔细拴好。 ——安各当然不知道自己对象已经在思考“那位李秘书喜欢什么口味的蛋糕”,还打算跟对方交换联系方式、赠送对方手作料理拉近关系——如果知道可能会恨不得扒到童童美女办公桌边下嘴啃她—— 安各只知道,自己趁着他去书房,动用平生最快的速度打包丢弃了家里所有乱七八糟的周边——活生生的对象在眼前她还要什么印着整容脸的杯垫、明星限定色的包带——丢掉丢掉全部丢掉,要是让他发现她的闪光马克杯上有个近乎半裸的唱跳明星撩着头发说谢谢老婆粉支持,嘶—— 安各上午在家一通乱窜,心惊胆战地把这些证据全部销毁,堪称毁尸灭迹。 然后,她立刻想到,车库里还有一堆不太符合自己淑女形象的东西。 颜色抢眼的跑车,张狂鲜艳的明星英文名喷漆,音响里各种爱豆应援曲与成筐成筐的演唱会杂物,还有跟洛洛宝贝一起看帅哥时买的母子款t恤,洛洛的t恤印着“所有小哥哥”,她的印着“都是我后宫”…… 安各:嘶。 安各站在车库里看着这些花花绿绿,就,很怕。 头皮发麻。 她当年是怎么想的买了这些玩意儿?她怎么敢把这些东西囤在自己家地下车库的??她是不是以为对象死了……对哦,她真以为对象死了。 ……但因为这些东西,她现在都没立场去质问对象为什么假死了! 有这一车库的可怕东西,她根本强硬不起来!生怕自己前脚叱责他“为什么这些年你音讯全无是不想和我过了吗”,他后脚就扔下离婚协议直接离家出走“是的不想和你过了你和小明星过吧”…… 换位思考一下,别说一车库的东西了,安各假如发现自己对象手边有张女明星签名,就能气得脚底发射火焰直接升空吧。 ……换位思考一下,她不能更心虚了。 于是只好哼哧哼哧开始处理车库,那些限定色车子真要扔她也舍不得,只能暂时找人拖走,重新喷涂再弄回来……周边箱子太多了来不及搬走,先锁起来,等哪天他不在家就一把火烧光…… 处理东西时跟他打了个电话,撒谎说自己去公司有事,约好下午去女儿学校一起接她。 其实自己堪堪处理好东西,就赶紧去学校蹲点女儿,指望提前联络安洛洛,共商“重新塑造妈妈完美形象”大计。 ——洛安没有识破这个谎言,因为安各给他的“工作狂”印象依旧深刻,他不觉得无数次把对象晾在旁边投身事业的人会在“重新塑造少女形象”这种私事上花一整天,原本上午就请了假,私事做完后她肯定去公司了。 他也很忙,她不呆在家是好事。 所以整个上午洛安都在家里的地下室处理自己从无归境带回的材料,指望依靠那些东西缓解疼痛感。 虽然忍受疼痛很简单,但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被撕扯着感官累积到一定限度,或许会产生休克般的表现,他不可能容忍自己失去意识的。 但阴煞转变为活人状态的研究前所未有,能共同调和阴煞怨气与活人生气的东西也没有先例…… 洛安独自调制数次才弄出了一个粗糙的版本,他正打算切点自己的血肉实验效果,就接到了安洛洛的通知。 女儿喊出的 “妈妈是假的”消息,他肯定还是要到场去查看的。 ……所以,阴差阳错就坐上了她的车,听见洛洛说要去逛超市。 老实说,走过去敲击车窗时,他没能全部听清她在车里说的话。 大抵是关于她的淑女形象……和女儿串通想要彻底压下追星的事吧…… 当时躯壳里撕扯生气的怨气稍微发作了一会儿,两者四处乱窜,他被疼痛夺去了一小会儿注意力,没能听清。 但阴阳眼清晰看见坐在车里的妻子穿着那件荷叶领的白裙子,所以,还是很自然就笑起来了。 因为她告白的时候就是穿着那件裙子,一条绝对不符合她个人风格、缀着满满的“符合你喜好”小心思的淑女裙,本以为早就扔了,没想到还留着。 再见时还是很好看,有种重新被热烈表白的错觉,所以自然笑起来。 疼痛是最简单就能镇压下去的事,发作,摁下去,再发作,再摁下去——如同摁动开关,无比轻易,再痛苦能比那次死亡痛苦吗? 但妻子穿裙子,可太难得了。 好像七年多没见她穿裙子吧? “某人回来所以换了某人喜欢的裙子”—— 时隔多年竟然还会为他费这些小心思吗,真的很高兴。 所以他想不到什么收起笑容的理由。 ……所以他也想不到什么再拒绝的理由。 被拉去超市是意料之外,女儿故意耍小心眼其实很好搞定,但有个在旁边起哄且握着方向盘的妻子,就很微妙了。 洛安不太懂她为什么下午不去工作,也不太懂她为什么非要拉上自己去闲逛,但既然是带着女儿一起…… 算了,难得一次。 作为一位靠谱的家庭煮夫,来到超市后,洛安就没把心思放在那两个心向零食的家伙身上。 反正她们肯定会在薯片与糖果区欢呼雀跃的,他把该买的东西买好去那块区域找就行,不用仔细看好。 至于购物车,肯定是说笑吧,七岁的小孩又不是小宝宝怎么能放在购物车里,妻子只是随口哄哄女儿而已,她在旁边看着,女儿怎么可能爬进购物车。 他迅速盘算了一通,米醋、老抽、冰糖似乎都需要补充了,洗衣液和冰箱清洗剂似乎也…… 洛安列着购物清单拎着租借的购物袋回来,正打算直奔洗衣液,就留意到超市外推车区那边的动静。 几个上了年纪的阿姨聚在一起笑得花枝乱颤,悄悄议论说,那边有个大人,坐在推车里欺负自己小孩,把六七岁的小女孩气得在车外上蹿下跳,逐渐从“呃呃呃”转变为鹅叫。 还有几个年轻女孩在录视频,一边录也一边笑出鹅叫。 洛安:“……” 洛安听着议论声,就突然有点不想迈步过去了。 因为有点像是妻子在玩女儿。应该只是像吧。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他要去买洗衣液,还有冰糖,老抽,醋…… “爸爸!爸爸你终于来了!爸爸你过来——” 安洛洛“啪啪啪”拍打着车篮,怒目圆睁:“妈妈抢了我的位置!!” 妈妈:“位置是要自己争取的,你有本事自己爬上来。” 安洛洛双手高举扒向购物车,如同忏悔的教徒趴在寺庙墙壁上:“呃呃呃呃呃我这就爬上来臭老妈臭老妈鹅鹅鹅——” 洛安:“……” 果真是气出鹅叫了。 洛安默默扔了个混淆符让那些围观人群取消拍摄、自动散开,才走过去,看着围绕购物车争夺的一大一小。 安各盘腿坐着,见状笑嘻嘻地冲他招手:“安安老婆,这个游戏好像很有意思,你先推推我吧~” 洛安什么话也没说。 他把依旧试图攀爬购物车的安洛洛抱下来,然后转身就走。 安各:“……” 安各开始在车内扑腾,如同落水大猫:“老婆!” 洛安抱着女儿加快了脚步。 安各扑腾的动静与轮子滑动声一起接近:“老婆你什么意思,你要把我丢在这里吗——我自己下不来——” 洛安心想,你自己怎么爬进去的,你就自己爬下来。 有手有脚的成年人,敢进购物车,就该自己把自己弄出来。 安各:“老婆——你来帮帮我——嘶,我膝盖——好疼——” 装的。 ……但洛安还是顿住脚步,走回去。 安各还是坐在购物车里,只不过刚刚的扑腾让她往前滑行了好一段路,正一边说话一边努力稳住轮子:“嘿嘿嘿……安安老婆我就知道你……你、你帮我拦一下车子,要撞到板凳了要撞了……” 洛安:“……” 洛安幻视了一只坐在独木舟上拿肉垫划水的猫科动物,他不得不承认,虽然有弱智的地方,有表示不认识她的冲动…… 但也的确挺可爱。 洛安只好松口:“我抱你下来。不准再胡闹。” “好哒!” 于是洛安面无表情地放下了女儿,伸手把妻子抱下来。 被放下的安洛洛小朋友却余怒未消,哪怕爸爸把妈妈抱下车后,就重新牵起了她的手。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10节 她转转眼睛,甩开爸爸的手,蹬蹬蹬跑远了。 并丢下一串独立宣言:“我不要和臭老妈说话了!我也不和偏心的爸爸说话了!!我自己想办法爬购物车,自己行动才是硬道理!!!” 爸爸:“……” 妈妈:“……” 渴望清静的爸爸立刻说:“你主动招惹她的,是你遗传的脾气,你去哄。车我推走了,零食区见。” 正打算继续套路往上贴贴的妈妈:“……” 啧。 安洛洛小朋友愤怒地跑向家居用品区,四处寻觅着攀爬架,并不知道大人心里的小九九。 她的脾气继承自妈妈,此时怒到发表“独立宣言”的导火索也是妈妈夺走了她的购物车推推乐…… 但说实话,安洛洛此时更气爸爸。认认真真地和爸爸生气。 平心而论,如果要在爸爸与妈妈中挑一个做玩伴,安洛洛小朋友肯定会选妈妈。 她当然更喜欢和妈妈玩耍,哪怕…… 过去妈妈陪在她身边的时间,还没有爸爸陪她时间的十分之一长。 因为,唔,爸爸,爸爸虽然特别好看特别温柔,但有的时候,安洛洛会…… 会感觉到,爸爸很少“纵容”她。 爸爸承诺她的事一定会办到,但爸爸拒绝她的事,也一定不会做。 玩耍之前必须把作业做好; 站姿必须肩膀放平头抬高; 东西如果弄坏了就自己承担; 不可以叫妈咪“臭老妈”; 饭前三十分钟不能吃零食; 糖果一天最多吃三颗; 喝足足够的白开水才可以喝饮料; 放学路上爸爸不会抱,自己走自己背书包; 逛超市不可以坐进购物车让爸爸推,自己要买零食就自己走去货架,拿出包装袋给他…… 还有那次,玩蹦蹦床上瘾的她舍不得离开,爸爸催了几次后就不再开口,直接一把将她抱走,任由四岁的她假哭干嚎嗷了一路…… 然后到家了,爸爸把她放下来,静静看着她。 只一眼,安洛洛再也不敢乱嗷了。 很多。 爸爸不会容许、坚定拒绝的事,其实有很多。 爸爸的确很好看很温柔,但不知怎的,安洛洛就是不太敢跟他耍小孩脾气闹,爸爸有时给出的一个眼神就足够有威慑力了,如果爸爸再开口说“安静”,安洛洛总下意识挺胸平肩两腿并拢再低头,变成一个特别乖觉的认错姿态。 他的拒绝从没有改变的余地,如果是可以通融的事情,爸爸一开始就会说“或许可以”,而不是先拒绝再改口——爸爸根本就没对她改过口。 约定好的奖励娃娃哪怕早已绝版爸爸也能为她弄来,没答应过她的事就绝对不会顺着她的脾气或心情答应。 哪怕“今天魔法眼睛看到了好可怕的怪物”,爸爸也不容许她打着“我好害怕”旗号抱着糖果罐子咯吱咯吱瞎吃的。 不就是不,行就是行,那么爸爸说“能解决所有问题”,就肯定能解决所有问题。 所以安洛洛小朋友最相信爸爸——也掺杂着那么一丢丢的“最害怕”。 小孩子对“威严”是相当敏感的,哪怕爸爸一天到晚都露着温柔的笑脸,安洛洛也不可能真敢在他面前上蹿下跳。 爸爸也只会叫她“洛洛”或“安洛洛”,绝不是妈妈看的电视剧里、那种一边叫着“小公主”“小宝贝”一边把孩子捧在掌心让她应有尽有的人…… 但问题涉及妈妈,就完全不一样, ……完全不一样! 妈妈就是那个敢在爸爸面前上蹿下跳的人,也是那个敢打着“我好害怕”旗号捧着糖果罐子在沙发上咯吱咯吱瞎吃的人。 ……她哪里害怕了!她只是看了一眼恐怖片就开始瞎嚎!她凭什么也可以有一个糖果罐子,吃起来还没有一天三颗的限制!! 而且这都饭前五分钟了……妈妈还堂而皇之地坐在那儿吃糖呢! 妈妈在家里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爸爸不会管; 妈妈在家里弄坏东西爸爸就默默去修; 妈妈抱着看球专用的3l汽水瓶咕嘟咕嘟喝饮料爸爸也没动静; 妈妈随随便便往地板上一扑一倒撒泼打滚—— 爸爸可能一开始会假装看不到她,但等到妈妈睡着了,爸爸肯定会折回去,把她抱起来的。 安洛洛小朋友真的很愤慨。 四岁的自己就被教导“自己的路自己走”“在外不可以随便要爸爸抱”,爸爸的拒绝永远干脆利落……怎么妈妈就没遇到过一次拒绝呢?? 爸爸的一切原则,在妈妈那里都好像是打个滚就能压倒的橡皮泥。 这也太不公平了!这是赤|裸裸的区别对待!不平等待遇!! 曾遭到女儿正式抗议的爸爸:“嗯,是的。因为洛洛是洛洛,妈妈是妈妈。” 安洛洛:“……我和妈妈有什么区别吗!我和妈妈明明都是爸爸的翅膀!!” 爸爸:“不要从妈妈看的那些奇怪动画片里学习说话,洛洛。你和妈妈当然不一样,妈妈是个几十年没去过牙医诊所的大人,你是个没人管就会蛀牙的小贪吃鬼。糖吃多了牙疼,疼起来你会很难过。” 安洛洛:“我不管我不管,我现在就好难过呜呜呜——爸爸我今天要吃五颗糖——” 爸爸:“不行。” “爸爸你不爱我——难道我不是你的宝贝吗——” “爱的。是的。” “那五颗糖——” “不行。” “……” 每次都这样,爸爸的拒绝永远坚硬冷酷,不容动摇。 爸爸对她说话的语气很温和,但再温和的拒绝,也是拒绝啊。 于是脾气上来了,安洛洛小朋友攥紧拳头嚷嚷:“我再也不和爸爸玩了!我要去跟妈妈玩,妈妈会给我糖吃的,我还要和妈妈一起孤立爸爸!” 妈妈虽然不常在家,但只要缠一缠闹一闹,妈妈总会轻易答应她的要求。 安各常年在外工作,把孩子丢给保姆阿姨,对安洛洛本来就怀着不少愧疚,只要女儿一提,区区糖果炸鸡气泡饮料……兴致一起来,当然什么都愿意买给女儿。 妈妈才是那个会叫她“小公主”“小宝贝”满足她所有要求的人,安洛洛甚至不用特意缠着妈妈要。 而且妈妈巴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带着她到处乱跑乱玩,玩到最后妈妈比她自己还上头,下大雨时爬到山顶搞野营—— 而爸爸呢,爸爸一般负责待在家里,微笑看着她们俩顶着一身泥沙回家。 安洛洛……安洛洛跟不会生火的傻瓜妈妈啃了一晚上干脆面,袜子鞋子又湿又脏,出门时精心编好的小辫子也耷拉下来了。 爸爸:“玩得怎么样?” 安洛洛:“……爸爸对不起,我以后一定老老实实的,一天只吃三颗糖,不闹不吵……我再也不孤立你了。” 爸爸心想,哦,原来孤立这回事还在啊。 他以为女儿就是跟妻子出去征服雨中的大山了,毕竟这两个凑在一起总要冒大险搞大事…… 原来女儿这次还有赌气的成分在。 但爸爸面上装得很像是一回事,和安洛洛这样的小孩沟通就是要把她的每句话认真对待的——他还把眉皱起来了:“洛洛孤立爸爸的这段时间,爸爸很伤心。” 安洛洛:“……呜……爸爸抱抱……” “好的,过来抱抱。不哭不哭。” 因为爸爸一个人在家很伤心,因为爸爸皱眉的样子有种闪闪发光的脆弱美,安洛洛小朋友孤立爸爸的行动就此告终。 ……可是,下一次,爸爸照样会拒绝她的要求,偏心妈妈! 今天妈妈好歹还坐了几分钟购物车呢,她一分钟都没坐到,就被爸爸抱走了! 她这次一定一定要孤立爸爸……她要狠狠地孤立爸爸,整整三天都不和爸爸说话……她要拉上妈妈一起狠狠孤立爸爸,这次妈妈肯定会同意的,因为爸爸也不允许妈妈坐购物车……她们是同一个战线的伙伴!! “哇。” 妈妈突然从她身后探出头来:“洛洛宝贝在这里嘟嘟哝哝的,这是要去准备什么行动啊?” 安洛洛立刻握拳发出邀请:“我们一起孤立爸爸!” 安各:女儿脑回路好怪,明明是我抢了她的位置。 但是女儿向空中挥出了一发上勾拳,脸都被气皱了,她不得不笑眯眯地出手摁下。 哎,怎么办,自己欺负的,自己哄啊。 “好的好的,那妈妈和洛洛一起孤立爸爸吧?” “狠狠地孤立他!!” “嗯,我们狠狠地孤立他。” “那妈妈帮我一起找孤立武器!” “……好哎,什么孤立武器?说出来让妈妈增长一下见识。” 安洛洛再次虚空挥拳:“能让我自己顺利爬上购物车的武器!” 妈妈:“……” 所以说来说去,你其实还在气那茬啊。气到把抢你位置的家伙拉进统一战线,反而去孤立推你的家伙吗。 妈妈“噗嗤”一声笑出来,瞥见安洛洛严肃的神情,又立刻收住了后续的“哈哈哈哈哈”。 “好的……妈妈这就帮你找……看,那边有块洛洛可以搭脚的小板凳!妈妈给你买好不好?那是洛洛可以自己顺利爬上购物车的武器!”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11节 安洛洛满意地点点头。 妈妈大多数时候不靠谱,但玩起来时,果然是她靠谱的小伙伴。 ——安洛洛小朋友已经完全遗忘了自己一开始是被妈妈欺负的,她示意妈妈拿起“孤立武器”,又紧紧牵住了妈妈的手。 “走吧。” 安洛洛发号施令:“我们去孤立爸爸!” 妈妈:“哈哈哈……咳,咳咳,好哎,走!” ——于是,十分钟后,杂粮区的洛安再次瞥见了靠近这里的一大一小。 他个人比较喜欢用购物袋,此时把一袋薏米放了进去,手里的推车还是空荡荡的。 安洛洛眼睛亮了,她推推妈妈示意妈妈去分散爸爸注意力,然后高举着小板凳,嗒嗒嗒跑到空推车旁。 负责分散爸爸注意力的妈妈嗒嗒嗒走过去,很有间谍风姿地搂住人胳膊往另一边转:“你女儿在孤立你。假装没看见她。” 爸爸:“……” 爸爸:“你放开,我要去挑红豆。” 妈妈:“我正负责分散你注意力呢,你现在应该按照谍战片套路被我老实搂着,不要打搅女儿的独立行动。” 爸爸:“……” 洛安想,你看的是什么三流谍战片。 ……但看在女儿的份上,他姑且等了几分钟再默默甩开了妻子揩油的手,回头就看见安洛洛小朋友成功地爬进了购物车。 身姿矫健,虽然依靠小板凳。 见到爸爸转过来,安洛洛立刻得意叉腰:“哈哈哈哈!爸爸快来推我!!” 爸爸:“……” 爸爸走过去,不发一言地把她抱起来,放下去了。 安洛洛:“……” 安洛洛气得大喊:“妈妈来帮忙!!” 志同道合的伙伴妈妈一边重新往购物车里爬一边应声:“好哒!” 爸爸:“……” 爸爸盯了片刻,冷漠地抱走了故技重施的妈妈。 安洛洛再次趁机登上小板凳——往里一爬——被爸爸抱走——喊妈妈——妈妈欣然上阵—— 抱走一个、转身总有下一个出现在购物车里的爸爸:“……” 什么打地鼠小游戏。 爸爸:“你们有没有意思。几岁了。” 安洛洛小朋友:“我七岁!!” 妈妈浑水摸鱼:“我也七岁!!” 爸爸:“……” 爸爸沉默片刻,彻底放弃。 他把活蹦乱跳的安各抱进购物车,再把活蹦乱跳的安洛洛挪到安各怀里—— 然后他推着她们默默走出了超市,一路推进黑漆漆的停车场,把她们俩一起抱起一起往地上一放,又独自推着空车回到了超市里。 安洛洛:“……” 安各:“唉,你看。你爸爸这几分钟被你孤立得很难过,他虽然把我们抛在这里,但背影一看就是特别伤心。” 安洛洛:“……那我们去道歉吧?” 安各:“行啊……咦,你爸爸又拿着购物袋回来了,他刚刚是光速逛完了超市吗。” 安洛洛:“……” 安洛洛呆滞地仰头,看着光速逛完超市的爸爸走到她们面前。 爸爸挎着购物袋,手边还推着一辆空荡荡的推车,良久,叹息一声。 “刚刚是公共场合。但现在……上来,坐好,我把你们推回停车位。” 安洛洛:“好哎,谢谢爸爸——” 安各继续浑水摸鱼:“谢谢爸——” 洛安把黄豆袋子往妻子脸上一放,冷漠地挡住了这人接下来的胡话。 第063章 第六十三课 青春期时超级渴望的也会猝不及防在某天消失吧 平平无奇的某天, 早晨突然承担了“替爸爸向妈妈保守秘密”,中午又被托付了“替妈妈向爸爸保守秘密”的责任。 安洛洛小朋友本以为自己的生活会陷入混乱,在两个大秘密与麻烦的爸爸妈妈之间来回跑。 可是, 完全没想到, 她反而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开心时光—— “爸爸!我没有爸爸的时候, 一直很希望让爸爸陪我看这个节目,你看节目里的爸爸全在做石头剪刀布的小游戏, 还戴着毛茸茸的头箍!以及那些毛茸茸的亲子服!爸爸我也想要,因为这是我一直渴望的父女活动——” 爸爸:“……” 爸爸:“爸爸正准备给你蒸你从·未·吃·过的兔子白糖糕, 没空看节目。” 耶,节日限定糕点到手。 “妈妈!妈妈你这么淑女,一定很会做菜吧,好久没吃妈妈的拿手菜了, 我想吃妈咪私房菜!今晚妈妈下厨可以吗?妈妈之前在厨房里一直忙碌,很厉害的!哇,妈妈你看, 不知道这个焦黑的微波炉是谁弄出来的,妈妈作为贤惠的淑女肯定——” 妈妈:“……” 妈妈:“比起那些小事, 妈妈改天带你去游乐园坐改装过山车,上下翻飞来回三遍。” 耶, 过山车之行到手! “爸爸!爸爸、爸爸、我之前没有爸爸的时候, 一直很渴望有个爸爸能送我一只小狗狗, 或者一只小猫咪!因为我想要可爱的毛茸茸陪伴, 我梦想中的爸爸肯定不会说‘除非你自己做好觉悟帮它们铲屎喂粮’这种拒绝吧!” 爸爸:“……” 爸爸:“最后两道写错的拼音题不用抄写三遍了, 抄两遍再默背一下就行, 然后,洛洛想喝加清凉冻的果汁吗。” 耶, 纠错作业终于提前做完了,还可以喝果汁! “妈妈妈妈,美丽的淑女妈妈,你怎么能用手抓着炸鸡翅吃呢,淑女妈妈你更不会从我盘子里抢鸡翅走了,对不对——” 妈妈:“……” 晚饭桌上,妈妈深呼吸一次、深呼吸两次,然后放下手里的炸鸡翅,“啪”地一声。 被一把薅走整盘鸡翅的安洛洛小朋友:“……” 妈妈冷笑一声。 “不对。妈妈虽然是一位穿裙子的淑女,但这些年一直在洛洛的盘子里抢鸡翅吃。抢鸡翅和淑女没有必然联系,妈妈就是一位爱抢洛洛鸡翅吃的美丽淑女。” 语罢,安大佬邪魅一笑,龇起小虎牙,在女儿呆滞的注视下,表演了一个缓缓用牙咬开炸鸡皮、放任白嫩嫩的鸡肉流油出汁、缓缓把金黄香脆的炸鸡皮吐到一边的慢镜头。 安洛洛:“……” 安洛洛靠着“保守秘密”的优势嘚瑟了一下午,结果被不要脸的妈妈一招打回原形,眼泪差点没下来。 ……那是她的炸鸡翅! “你抢走一块吃就算了,直接一整盘拖过去干嘛!!不准用胳膊护、不准、让我过去呃呃——” 对面的爸爸一直沉默吃饭,仿佛根本没看见这过分的一幕。 虽然沉默,但爸爸在场的威压足以让安洛洛咽下快到嘴的“臭老妈”,陷入鹅叫与干嗷掺杂的沉浸式打闹。 ……洛安当然没管对面的鸡翅争夺战。 作为炸鸡翅制造者,他可以很肯定地给出证明,这一盘鸡翅出锅时,盘子或鸡翅骨头里都没携刻“安洛洛”的名字。 更没携刻“安各”的名字。 油炸食品要少吃,他个人更不喜欢炸物,一整盘的自制炸鸡翅,无非是专门做给另外两个吃的,自己一块也没吃。 女儿年纪小,再贪嘴,她哼哧哼哧啃鸡翅也顶多啃到四块左右,剩下六块给妻子吃,她如今胃口小,应该也吃不下更多了。 洛安从幼时就习惯拉扯师门六个加师父一个,十岁时过年包饺子就能把每个人爱吃的馅料调好、再按照每个人的饭量精准估测到每个馅包几只—— 一位合格的煮夫是不会出错的,那一整盘鸡翅谁也吃不光,到最后两个人肯定是四六分。 结果还是要抢得兴致勃勃,这两个热爱划地盘的家伙真是没谁了。 洛安只想安静把饭吃完,天知道为什么他坚持了数十年的“食不言寝不语”,妻子和女儿却这么能闹腾。 随时随地都能闹成一团,特别吵……又特别可爱。 安各:“就不给你——你看,你看,嘶,我正慢慢吃你的炸鸡翅,看我慢慢撕下鸡皮——” 眼看着女儿也要龇牙了,洛安才敲了敲筷子:“不要浪费食物。” 安各……安各后知后觉,对象还看着呢。 她每次玩女儿都过分上头,在对象面前不应该这样的,显得她当母亲很不靠谱……咳。虽然她的确不算靠谱。 这个人会对自己带女儿的方式发表意见吗? 心虚了大约一秒钟,又刻意抛之脑后。 他们互相有再多把柄,女儿总归是自己独自生下独自养大的,缺席了七年多的人又不是自己,在这方面她完全立场坚固,嗯咳,不需要心虚。 安各放下被自己示威性咬开的炸鸡翅,把盘子推还给吱哇乱叫的安洛洛。 女儿开心地扑过去沉浸式啃鸡翅,而她老实抄起了筷子。 可对象又突然说:“不要挑食。” 安各:“……” 安各看了一眼之前自己逗女儿时刻意撕下、刚才又被筷子悄悄拨到碗边的炸鸡皮。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12节 他眼真尖。 安各刻意拉长音调:“安安老婆,可是吃炸鸡皮会长胖嘛……” 这句话当然是假的。 她之前凌晨时汉堡薯条配啤酒,炫垃圾食品炫得可欢乐了,从没顾虑过“是否会长胖”。 这位大佬少女时期就能在马拉松比赛中夺冠的选手,该吃该喝,肆意狂奔,从不担忧肥胖。 ——但以前如果刻意挑食,装作减肥很苦恼的样子和对象说“我不吃这个,会长胖的呜呜”,就会得到他相当耐心的安抚与夸奖。 什么“我认为你非常漂亮”“美丽又可爱的小仙女”“小仙女不会长胖”…… 那样一张脸真心诚意夸出的“小仙女”,谁不爱听呢。 “好吧,不吃就给我。” 可如今他神色平静,明显没吃她这一套。 ……怎么回事,今天第几次了,他完全无视了她的刻意撒娇。 安抚呢?夸奖呢?“美丽”“可爱”“小仙女”呢? 安各有点不满,但当着女儿的面,她只是吐吐舌头,把炸鸡皮重新往自己的饭碗里藏了藏。 “不给,这是我鸡翅的一部分。” 对象皱皱眉:“那你就老实吃掉,长胖一些才好。你现在胃口变小,又瘦了许多……” 不仅能盘腿坐进超市购物车,还能连带着洛洛一起坐在里面,同时留有空余。 怎么想也太瘦了。 安各这下明白他在意什么了,她有点心虚:“那家超市购物车原本就挺大啊……” 总不能说,你不在的这几年,我要么在外工作要么在外浪,很少有过正经的一日三餐吧。 ——洛安当然知道她基本不好好吃饭,作为做饭阿姨时他天涯海角逮她想给她送饭吃都很困难,克服阳光、方位与纯阳之体奋力监督这人维护身体健康比捉鬼难度还高。 虽然历经险阻把她身体养好了,但到底没能顺利养胖。 和他活着的时候比,还是瘦了不少。 多年来洛安对此耿耿于怀,如今终于能认认真真地看着妻子的眼睛、与她眼睛里自己的倒影—— 他郑重又执着地重复:“你胖一点更好。” 安各刚想哈哈笑他“你这是过年期间看见孙子回家的奶奶吗,下一秒是不是就要给我塞肉吃了啊”,对上他分外认真的视线,又卡了卡。 不像是玩笑。 对象提出这句话的表情,仿佛介意许久,也酝酿许久了。 ……胖一点更好? 安各……安各慢半拍地低头,默默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胸口。 好半晌后,她“哦”了一声,老实地把炸鸡皮吃了进去。 然后她又默默挑走了另一盘土豆炒鸡里的鸡肉。一大块鸡胸脯肉。 洛安开口提醒:“鸡胸脯肉比较柴,你不会喜欢吃的,这边多夹点鸡腿肉……” 安各:“你别管。我吃哪里补哪里。” 洛安不明所以:“吃哪里补哪里是谬论,没有科学依据,你只需要注重营养均衡,也没有哪里需要特殊补……” 妻子把鸡胸肉用力咽下去,抬头瞪他的眼神回归了今早刚醒时的凶狠:“什么时候总把风水吉凶挂嘴上的人开始信仰科学了,闭嘴吧你。” 洛安:“……” 咦。 她是怎么从“心虚讨好”转变为“骂骂咧咧”的? 这是他回归后第一次正式遭遇妻子的骂骂咧咧吧……尽管对于她突然开始骂骂咧咧的原因,洛安十分茫然…… 但他还是自然地接受了她的骂骂咧咧,还生出一种莫名的感动。 今天一整天妻子的态度都好得有些不太正常,哪怕是心虚也太夸张了啊? 和女儿从超市回来后竟然依旧没赶去公司加班,唔,而是留在家里瞧他做饭…… 现在终于被她拿出脾气骂了,洛安才产生了一些“是我妻子”的实感。 他眨眨眼,面上保持了温顺的沉默。 发脾气的与保持温和的,餐桌上的气氛逐渐沉淀下去,一如既往。 数分钟后,或许会被一声“对不起”或“怎么了”打破。 ——但这不是过去,一旁嘎吱嘎吱啃完鸡翅的安洛洛抹抹油乎乎的嘴巴,探头插进中间:“爸爸,我的手油乎乎的,有湿纸巾吗,不擦手抓不稳筷子——” “……过来,洛洛,爸爸带你去洗手吧。” “?湿纸巾就在那边,而且我也可以自己洗……” “咳。” ——目送丈夫牵着女儿离开,安各僵硬地放下了筷子。 她本应该怀疑女儿对他意外熟稔自然的态度,本应该怀疑他们父女之间那些小互动动作里暗藏的默契,本应该怀疑他几次三番不同寻常的平静,本应该怀疑他是不是拆穿了她的谎言、从家里的蛛丝马迹发现她在“刻意扮乖”—— 但安各此时没心思再做怀疑。 【你胖一点更好。】 她低头,默默把手放在胸前。 一边。 一只手就抓满了。 ……她自己的一只手就抓满了,这是什么概念?! 等等,等等,不对啊?绝对不对啊??她以前……她生安洛洛的时候,明明没有这么小的! 想当年,安各是一位十分叛逆的孕妇,也是一位十分叛逆的产妇。 怀孕八个月时还踩着高跟鞋在会议室里叱咤风云,生完孩子第二天就嗵嗵嗵跳冰湖里见义勇为,还没出月子就吃香喝辣炫冰激凌、根本不忌口…… 这一身钢筋铁骨,实在令安各的怀孕-生产-产后体验非比寻常,说出去恐怕会让人幻觉是穿越进了玄幻小说。 假的吧,这么造作还这么健康,肯定是有什么道士大仙给她加持护身、又用天材地宝仔细养着的吧? ……事实也的确如此,此处必须鸣谢那位还没完全清醒就全力投入妇科研究的阴煞。 不过,安各本人便是“纯阳之体”“八字极硬”,这样的人身体素质本身也是十分优秀的,有着充足的造作资本。 更别提心理素质了,死对象时安各也没掉眼泪,生安洛洛的时候就更和谐…… 产前产后抑郁是什么,根本不存在的。 “不用反复纠结丈夫爱不爱你啊,”这位脑回路清奇的钢筋铁骨曾如此安慰自己在医院结识的孕友:“爱不爱的不重要,我对象人都死了八个月啦,你看我多开心,我多快乐。” 她身边死了八个月的紧赶慢赶来陪人参加产检的对象:“……” 噢。 妻子孕期激素紊乱,胡话,都是胡话,当没听见吧。 事实证明那不是胡话,那只是七年刚开头时的宣言,之后七年到处都是能打碎他对妻子滤镜、把他气得无数次想过彻底死了算了的“快乐自由”行动……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没心没肺的傻豹豹生育时心态特别积极活泼,不仅是因为要迎接自己家的宝贝,也因为…… 生完孩子后,她一个万年a+可是生生涨到c-了啊!! 安各太爱美女帅哥,更爱性感的美女帅哥——所以从发育期时她就对自己的某部位望眼欲穿,指望蜕变成一位前凸后翘的大美女。 她小时候总被误认成男孩,杨家那个小公主一见她就“哥哥”长“哥哥”短的,安各实在不堪其扰……究其原因,肯定是自己留着短发,五官不算柔和,胸前又没什么起伏吧? 看帅哥看肩,看美女看胸——出自于安各本人的兴趣,脑回路很怪,也很不客观。 所以其他女孩渴望脸上的青春痘消下去时,安各却在诚心许愿,希望自己也能变丰满。 ……青春期没有妥协她的个人xp,结果就这么平了下去,成为一个前方几乎没有起伏、穿衣总是格外高级显瘦、西裤高跟一搭气场三米八的衣架子。 嗯,还有轻易晒不黑的白皙皮肤,轻易吃不胖的体质,与一双线条美丽的腿。 多少女孩心心念念的梦想。 可安各心里满是辛酸泪,她明明只想穿衣显胖,她明明只想前凸后翘。 她明明从未青睐过性冷淡酷帅风,她就是想变成软软绵绵弹弹的小仙女!! ……哪怕变成了性冷淡酷帅身材,安各也不死心地往自己身上叠穿花花绿绿的各式非主流配色,以及各式豹纹配件…… 说真的,黑白灰其实是她最讨厌的颜色了,却偏偏长成了为高级黑白灰而生的样子。 ……豹纹刺青、彩虹耳环与轻飘飘的淑女裙,她明明更想尝试这些的…… 安各沮丧了很久,直到遇见洛安,直到有了安洛洛。 前者给了她堂而皇之地把一柜柜“风格不符”的耳环裙子买回家的理由,打着“对象很喜欢”的旗号就好啦—— 后者呢,则直接实现了她青春期时未能实现的梦想。 这可是从a+逐渐涨到c-的奇迹啊。 安各新颖又奇妙地注视着自己的肚子一点点变大,也新颖又奇妙地注视着自己肚子上方一点点变大。 她隔三差五就开心地摸摸自己,摸摸肚子,再摸摸胸口。 哇……嘿嘿嘿。 就是特别喜欢。 她努力创造了洛洛宝贝这个小奇迹,洛洛宝贝也让她收获了许多的奇迹。 真好。 而且,即使洛洛宝贝诞生了、逐渐断奶了……那边也奇迹般地没下垂、没干瘪。 那段时间脱了衣服带洛洛宝贝洗澡,安各一般先对着镜子辛巴式举起她、欣赏自家女儿的美貌,再把洛洛宝贝往水盆里一放,左转右转各种凹姿势欣赏自己的——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13节 咳,似乎有那么一丢丢夸张。 但这是她少女时代梦寐以求的啊。 至于身材是否走样、肚皮是否有纹路……心态格外积极、脑回路格外异常的豹豹女士完全忽略了那些细节,她只在乎她从青春期起就渴望的软软绵绵弹弹,只要有我的软软绵绵弹弹,就是超级无敌美丽性感了。 我最美,我最棒,我怎么这么性感,嘿嘿嘿嘿。 心情不好时就摸一下,然后心情就好了,再没有担忧。 那段时间多快乐啊,她甚至乐得三更半夜又跑去墓地,对着他墓碑炫耀说“嘿嘿嘿嘿可惜你成盒了嘿嘿嘿你错过了好多福利知道吗”。 ……万幸,洛安那时候完全没有觉察到她这些抽疯举动。 安洛洛刚降生时,安各全力投入了某个重大项目,她要么加班到凌晨去墓地转一圈发表炫耀语录然后继续回去加班,要么摇摇晃晃回家鞋也不脱脸也不洗倒头就睡—— 洛安当然不可能把累成这样的妻子拖起来让她照顾婴儿,也更不可能让还在哺乳期的婴儿吵醒好不容易睡一觉的妻子…… 那个时期的安洛洛,比安各更能让他头疼、无语、激发怨气。 哭泣的婴儿比怨鬼还难办。 ……但再难办还能怎么办,自己的女儿,也只能自己带。 于是精神时刻绷紧,随时待命,安洛洛一露出要哭的架势就立刻哄下去,安洛洛一开始乱闹那就立刻解决。 什么被晃着摇篮才能睡着、离开自己的小老虎毯子就大哭、看见了豹纹玩具就大声尖叫、时不时扯下自己袜子往嘴里塞……她能够四处爬动后更是噩梦…… 还有时间限制,安洛洛这边的一切状况,他要在那边几个通宵工作后补眠的妻子惊醒之前全部搞定。 也就是说,洛安必须让一个天性哭泣的小家伙,在那时保持完美的静音。 安洛洛一闹腾,他就要光速出手把她哄好。 仿佛在和对方玩“不能吵醒妈妈”的小游戏,名字很可爱,难度堪称九九八十一难。 ……如果安洛洛小朋友某天询问“爸爸你有没有一个时期特别想彻底堕落发疯然后跟我同归于尽”,那大概就是那个时期了。 除此之外,他还要时刻检查、调理、护养妻子的身体,月子都不做便扎进通宵加班地狱,也是没谁了…… 但身为一位强大的阴煞与天师,洛安身兼数职,最终还是成功挺了过来。 安各至今还认为安洛洛是个“奇迹中的小天使”,因为“我家洛洛宝贝婴儿时期没有一次哭闹,睡脸永远香甜安宁,百分之两百的省事省心”。 洛安每听见妻子得意地逼逼一次这个,就会往外冒怨气。 省事省心是吗,左脚的袜子给她拿走了她就趁你泡奶粉时拽出右脚袜子往嘴里塞,右脚袜子也拿走了她就努力翘脚试图直接啃自己,发现啃不到之后发出汽笛般的尖利哭声—— 他把那段音频录下来,做委托时播给怨鬼听,后者都凄惨地叫着“不要”从藏身处主动爬出来了。 哭起来的噪音能驱鬼,嗯,这叫省事省心。 ……算了算了,妻子只负责生,他也不舍得她工作完了回家继续累,早就商议好的分工,平心静气。 所以,和开心愉悦的安各不同,洛安待在这样一段恐怖时期的摧残里,其实完全没把安各那从a至c的变化放在心里。 刚死的阴煞不会有那种心思,被婴儿折磨的新手爸爸也不会有那种心思,随时顾及妻子产后身体健康、还要绞尽脑汁制造不触碰她却也能护养好她方法的丈夫,就更不可能有那种心思。 谁来告诉他怎么搞定这只眼泪尖叫集合体,谁来告诉他,身为阴煞该怎么忍住发疯冲动,不和这团能驱鬼的幼崽同归于尽……夫妻生活是什么?是那种东西制造出了眼前这团东西对吧?那要不我去动刀杀了自己……哦,忘了,我已经死了。 咳。 在这样一种恍惚疲惫的精神状态下,某天,洛安捏出法诀、罩下法器,检查睡着的妻子身体。 他那时怨气未收敛完全,根本不敢靠近她,更别提触碰她——只能通过法器、咒术与阴阳眼,间接地探查她的情况。 前两者给出的指标都很正常,很健康,几乎回到生育前的水平,还隐隐有更上一筹的意思……这么多天费尽材料,调养终于颇有成效。 洛安松了口气,正要收回阴阳眼以免阴气泄露,却见床上的安各动了动。 她在睡梦中翻过身,双手摸摸自己近几天很满意的部位,还在梦里笑出了“嘿嘿嘿”。 她或许是在浅度睡眠,要醒了。 还没能完全收敛好状态的洛安更不敢靠近,也实在累得不轻,他便用法器罩上阴阳眼,稍微拉近了一点视野检查她身体。 唔……模糊测到了异常起伏,似乎与孕前状态不同……是没能完全缩小的肚皮吗,还是腿上的…… 正在这时,安洛洛小朋友再次发出了哭声。 洛安迅速转头前往婴儿室——回过头的同时,还往妻子身上直接丢了一个相当高级的复原咒术—— 反正,女孩肯定会想恢复孕前的身材吧? 虽然他不是很介意,但还是一并加速了。 嗯,她看到肚子逐渐恢复到平坦光滑的模样,肯定会很开心…… 洛安精神恍惚地去制止安洛洛的鬼哭狼嚎,而床上熟睡的安各对此一无所知。 而七年后,她意识到对象回来,她开始注重自己的外表身材,她敏锐地被“变胖”这个词击中,她伸手再次称量自己—— c-回到a+,复原良好,效果显著。 安各:“……” 安各不知道罪魁祸首是谁。她呆滞地坐在餐桌上,称量半晌,悲从心起。 洛安帮安洛洛洗完手回来,就见她呆坐在那儿,捂着她自己心口。 洛安:“……怎么了,心脏疼吗?我不知道你心脏有问题,快过来让我看——” 安·其实正抓着·但弧度太小没被看清·被误认为是捂心口·各:“……” 安各如同被哐啷击碎,她木然道:“我没捂心口。我在量尺寸。” 洛安第一反应是扭头捂住女儿的眼睛与耳朵。 然后他别过脸,轻轻咳嗽一声:“注意影响……洛洛还在,客厅灯也亮着,晚饭也没吃完。” 安各扭头看他,嘴唇抖了一会儿,浓郁的绝望“唰”一下就冲垮了呆滞的脸颊。 “安安……你快救救它……你快救一下!!” 洛安:“?救谁?” “我消失的胸!!!” 第064章 第六十四课 每个人私底下的兴趣爱好都有奇怪的地方 悲痛欲绝地扒完饭, 安各再没心思逗女儿了。 她恍惚晃进卧室,为自己逝去的软软绵绵弹弹哭了好久。 ——直到晚上八点多,洛安把女儿哄上床, 推开卧室门时, 她还在哭。 面朝下倒在床上, 脸闷在枕头里,两只拖鞋远远踢到一边, 圆圆的后脑勺对着门,时不时发出一些“呜呜呜”的动静。 洛安有理由怀疑她是假哭, 毕竟他见过这只豹豹真哭的架势,她真哭的时候肯定会不管不顾地黏过来,紧紧地抵着他肩膀埋在他胸口,仿佛害怕他离开似的拼命掐他胳膊…… 而不是像这样。 面朝下摆出一个“我很难过”的大字造型, 枕头里发出的“呜呜呜”还随着他的脚步声变化调节,时小时大。 而且,她似乎已经换了睡衣, 头发微润,散发着橘子香气……偷用了女儿的泡泡沐浴露吧。 如果是真心悲痛, 还哪有偷偷洗澡的功夫。 难过的确有,假装的成分肯定也有。 洛安不是很能理解妻子对“软软绵绵弹弹”的追求, 他之前听她崩溃求救时还差点以为她是要买棉花糖吃。 他也没想起自己当年被婴儿安洛洛折磨得精神恍惚后, 无意施展的超强咒术。 ……于是完全没意识到, 她的“软软绵绵”是真被“偷”走了, 这次也真是自己的锅。 所以洛安只站在门口瞧着妻子在那边假哭, 心情平静, 还有点好笑,仿佛隔岸观火。 他甚至故意向前走了几步, 又故意后退几步——通过调节脚步声大小,来试着调节那边埋在枕头里的“呜呜呜”。 果然。 走近了呜呜声变大,走远了呜呜声变小…… 洛安便又默默调节了一会儿脚步声,感觉有点好玩。 他应该还能玩很久。 直到安各实在闷在枕头里装哭装累了,带着“安安老婆怎么还没哄好女儿赶来哄我”“安安老婆为什么在远处走来走去就是不靠近我”的愤慨抬头。 对象好整以暇地站在门边抱着手,眼神像在看过年时农村新搭的戏台子。 仿佛她正穿着一身乡村风绿底红花大裙子在台上扭。 安各:“……” 安各不禁再次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 身上穿的明明是家里唯一一件睡裙,她在衣柜里翻了好久好久才找到这么一件。 丧偶后她扔了所有睡裙,睡觉时要么穿着外出时的衣服与鞋子直接昏过去,要么全部脱掉、扔抹布般随便扔一地、只穿内衣裤……反正是自己家,自己的卧室,自己的私人时间,谁也看不见。 她便懒得在乎形象了,怎么方便怎么来。 有对象时,安各再如何沉迷事业,也会频繁购买大批漂亮睡裙,在浴室里花费起码半小时。 ……啊,这又提醒她了,要尽快备齐装备,不止睡裙、洗浴用品,护肤品也过期了,还有…… 安各悲伤地把手覆上去。 “我又要买胸垫了。” 洛安:“……有这个必要吗?” 女儿不在场,安各没再插科打诨,而是狠狠瞪了他一眼。 她指责:“你这是什么态度?你一点也不在乎软软绵绵弹弹!这么重要这么具有魅力的部位,你是一点审美眼光也没有吗?” 对象抱着手靠向门框,仿佛认真思考了一会儿。 然后他说:“我当然不在乎,如果在乎就不会和你结婚,豹豹,你忘了吗,当年你穿婚纱时折腾了很久。” 拍婚纱照时还威逼利诱让裁缝帮你改胸口设计,多缝了好几层胸垫,又请了化妆师涂阴影……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14节 虽然结婚当夜他也没做什么别的,新婚妻子喝了太多,陪发酒疯的她去了一趟情趣酒店,回来后又吵着要睡觉……他本想着单纯帮她换件家居服这样睡觉比较舒服,于是把半梦半醒的妻子拽起来拆婚纱,结果却看见她一边“哈哈哈”一边捏着一层层垫子从胸口抽出来,动作格外潇洒,仿佛坐在赌桌上抽扑克牌。 大山里的单纯孩子那晚直接从硅胶见识到海绵,属实令他怀疑了很久人生。 哦,不是那种“她这算不算诈骗”的负面怀疑,是那种“原本嫉妒了一整晚,感觉那件西式抹胸婚纱吸引了全世界雄性生物的眼光,结果那帮人眼神紧盯的部分全是假造产品”的正面情绪。 结婚后第一次瞧见妻子的真实大小,老实说,甚至松了口气。 “怎么凹也不会有走光危险,这很好啊,豹豹。” 丈夫回忆一番,诚心安慰道:“而且你现在已经进步许多了,当年还是a-吧?” 安各:“……” 对哦。 她当年是连a+都没有,硬挤也挤不出来的“坦荡”。 而对象在这方面的兴趣爱好完全不在她在意的位置,出门穿衣时,他甚至能一脸淡定地给她递胸垫,仿佛递报纸。 就像她爱好帅哥于是追求了大美人老婆,爱好软软绵绵弹弹的男人,怎么可能找对a做老婆…… 安各撇撇嘴。 “那你站在门外干嘛,进来和我说话。” 我站在门外干嘛? 当然是保持距离,快乐看戏。 如果走过去,肯定会被你半假哭半胡闹地缠上,然后拽上床。 走近了就会不忍心无视你装出来的委屈,就会忍不住伸手抱抱你,如果我显露出动摇,你就肯定会变本加厉地要求……所以,待在这个距离正好。 妻子最近遭遇的阴邪之物太多,洛安如今身为顶级阴煞,实在不敢轻易赌。 浅淡的亲亲抱抱或许可以,但如果深入接触……以天师的角度看,未知数太多,还是凶险。 再多观察几天吧。 她的身体是最重要的,他克制了这么多年,连无数次伸手都能收回来—— 那么,也不差这几天。 况且,他根本不需要睡眠。 洛安笑笑,移开视线:“这是你卧室,我进来做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我今晚打算睡沙发。” 安各:“……” 安各:“你立刻滚进来,否则我哭给你看。” “不……” “你不滚进来,我就立刻脱了自己身上这件丝绸睡裙,以守门员挡足球的气势冲过来扑倒你,再撕了你身上这件连喉结都能遮住的垃圾高领衬衫。” “……” 相当凶猛的威胁。 效果也十分显著。 安各冷冷地看着对象沉默片刻,走进卧室又关上门,站在床边。 她冷冷地拍拍自己身边的床单,示意他坐过来。 对象叹息一声,然后转身拖来了一把椅子。 他悠悠在床边坐下,礼貌得像是一位前来探病的亲友:“我这件衬衫很贵,豹豹,不能开这种玩笑。” 首富:“我自己下手撕的,我负责给你重买。买几百件。” 对象温声拒绝:“不。一件就够了,它真的很贵,买的时候不打折,优x库的春季新款。” 首富:“……” 你豹豹的给自己买衣服就去优x库吗?你豹豹的买衣服还计较什么打不打折吗??我哪怕瞬间资金链断裂连锁破产也能买得起那些吧?? ……不,等等,你是怎么从优x库那堆休闲风里翻出一件衣领这么高这么保守的衬衫的??而且你是怎么自然地把它穿出了奢饰品的感觉,不开口跟我说我还以为你这件衬衫是几万的手工定制啊?? 她久久瞪着他,愤怒与震惊交织。 或许是意识到什么不妥,对象又立即补充道:“这些年我独自在外追查……某个组织,所以,也就今年给自己买了一件新款衬衫。” 杀黑蛟时弄脏的,心情很坏场面也没收住,沾上的血肉实在洗不干净了,只能丢弃重买。 就像安各丢弃了自己所有的漂亮睡裙,洛安这些年基本不买衣服,反正他要出委托,一件方便清洗血迹的黑色长风衣足以。 个人条件摆在那里,他就是穿师兄网购后的与图片不符的低劣地摊货,也很好看。 洛安:“所以,我保证,不管如何,我绝没有在外花天酒地……只是之前那件衣服弄得太脏,不得不换……” 妻子:“你闭嘴。” 只买一件新衣服,还自觉浪费……她闭上眼,深呼吸,缓了好一会儿。 安各没有对他大吼大叫,尽管她心里塞满了大吼大叫。 这不是过去,她也不是过去的她了……要冷静,要稳住。 安各睁开眼。 老婆关切地瞧着她:“怎么了?” 还能怎么,你是真想气死我。 安各伸手过去,想揪他的脸,没舍得,改成去揪他胳膊,也没舍得。 最后她扑倒在他的膝盖上,恨恨地拽了拽他垂放的手指。 “明天我们去逛街吧。一起送洛洛去上学,然后一起去逛街买衣服。” 洛安不知道话题怎么跳到这里来的,他茫然道:“什么,你明天不急着上班吗,为什么要和我逛街?” 安各:“……” 安各:“你再这样气我,我就立刻脱掉身上的睡裙扑过来,再也不会理睬你的个人意见。” 洛安……洛安真的不明白自己哪里气到了她,也不明白她怎么就能拿出“要强迫你”的威胁。 如果一位强大的天师真的想躲,怎么可能被妻子一扑就倒。 这种事根本就不是威胁,是自己送上门还自己拆包装的礼物啊,傻豹豹。 顺势钳住腰,往床上一扔,都不需要三秒。 ……但他也敏锐捉住了她话里的另一层意思,另一侧没被她拽住的手动了动,到底没去触碰丝绸睡裙遮盖的地方。 洛安把手放在了妻子头顶上。 他轻声说:“抱歉,但我的确还需要一些时间。” 安各趴在他膝盖上,闻言侧过脸,眼睛直直盯着他的脸。 她特别凶狠地问:“为什么?难道你在外面有别的女人吗?” ……洛安摸了摸她的头,没有立刻回答。 她的短发这段时间没修剪,发尾已经铺向后颈,像毛茸茸的小尾巴。 “当然不……”他斟酌着词句,慢慢解释,“但我做了隐姓埋名的决定……又抛下你和女儿这么久,我以为现在更重要的,是反思自己的错误。我总要承受些……合理的惩罚,再得到你的谅解……难道你不生我气吗?轻易就能原谅我这些年的……离开?” 那也正是她沉淀下来、独自思考后得出的方案。 但她那时又没和他待在一起,没切实碰到这个人。 安各胡乱拽着他的手,摸索到了无名指上的戒指,表情一点点柔和下来。 因为她拽着那枚环晃动,清晰看见了环下的戒痕。 那道戒痕极其鲜明,他从未摘下戒指吧。 无论如何,这还是她的丈夫,她的对象,她的安安。 被拽手指就安静任由她乱拽,被扑膝盖就温和地摸她脑袋。 “我不管……”安各踢踢脚,语气重新变软:“安安老婆,你都多久没见我了,竟然连一个热情的吻都没有……” 她翻过身,仰面枕着他的膝盖,拉开自己的睡裙领口:“你看,我已经失去了我的c-,你冷酷无情拒绝帮忙就算了,总得想办法来救一救这对a+啊。” 丈夫没说话。 他的手指有些僵硬,但眼神依旧平静。 安各大大方方地展开双臂,眉飞色舞:“就一下?低头救一下?一个热情的吻也可以嘛。” 丈夫沉默片刻,终于伸出手。 他替她拉上了睡裙领口。 “会冷,别闹。” 不被凡尘打搅的仙气,克制守礼的稀世古板,这种时候尤其令人爱恨交加。 安各眯起眼睛:“哦,太久不见,我差点忘了,你的确不是喜欢软软绵绵弹弹的类型……你的兴趣爱好很怪……” 她仰躺着蹬开被子,高高翘起了二郎腿,小腿在空中一晃一晃。 安各咧开小虎牙:“我想起来了,好像有个人深度腿控,对吧。” 丈夫:“……” 丈夫一言不发,覆在她衣领上的手慢慢收紧了。 安各感觉到成功的曙光,她立刻再接再厉,翻身坐起,伸腿去—— “嘭嘭嘭!” 洛安迅速起身去开门,失去借力点,安各重新脸朝下倒回床上。 安各:“……” 门外传来兴奋又期待的童声:“我刚才在床上想到,因为今天是我第一次见爸爸,所以我可以和爸爸妈妈一起睡觉吗?” 对象:“嗯,当然可以,洛洛。你去抱着妈妈吧,爸爸坐床边给你们讲故事。” 女儿:“好耶——妈妈在哪里,妈妈——妈妈你为什么脸朝下趴在被子里?”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15节 脸朝下趴在被子里的妈妈:“……” 妈妈继续脸朝下趴着,默默摸索到一只枕头,盖在了自己脑袋上。 “妈……咦,妈妈你穿的是睡裙吗,你以前明明在卧室里睡觉总光着——” 趴倒的妈妈迅速从床上弹起,抓起枕头盖向了女儿的嘴巴。 第065章 第六十五课 贴身秘书的职业素养与贴身朋友的熟练程度 清明将至, 近日天空阴云密布,春风莫名掺上了一点冬季才有的冷意。 天气预报说这几天会连续下雨,然而, 没有雨水, 只有越刮越冷的风, 和越积越厚的云层。 李欣童想,这就像老板写在脸上的心情。 阴云密布, 暴雨将至。 又是一场会议结束,她默默收走了老板面前的咖啡杯, 动作敏捷又伶俐,争取不打扰正盯着企划书沉思的老板。 老板一手托着腮,另一只手里的钢笔没有拔开笔帽,明显也没有用来签字的心情, 只是握在手中,“咚”、“咚”地敲着实木桌面。 “咚”、“咚”。 敲击声其实很轻,但结合老板的表情, 李欣童总觉得她是在用大炮撞铁门。 “咚”、“咚”,听得人心惊肉跳。 ……明明这是今天最后一场会议了, 明明老板最近没发起任何一项加班任务……明明还有不到半小时,她就可以准时下班打卡了…… 但李欣童依旧精神紧绷, 比刚刚开会时还专注。 她悄悄捧起咖啡杯, 转身,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降至最低—— “童童美女啊。” 淦。 李欣童回头, 笑容异常职业:“怎么了老板?咖啡要续杯吗?” 安各:“你知道我从不喝咖啡的。那玩意儿苦死了。” 她招招手:“杯子里的奶我还剩一点没喝完, 先还给我吧, 浪费食物不太好。” 李欣童:“……” 李欣童默默把老板那只极贵的咖啡杯递过去,看着老板闷二锅头般一口闷完里面的奶。 甚至不是纯奶, 是香蕉味牛奶饮料。 嗯,一边穿着西装开重大会议,一边喝着牛奶饮料敲笔玩,这就是她的老板。 李欣童等着安各把奶喝完,然后再次伸手去接她的杯子。 老板没有放下杯子,老板舔干净嘴角的奶渍,若有所思地盯向秘书。 “童童美女,你今天真性感。” 李欣童今天没穿职业套装,身上是一件浅紫色的吊带连衣裙,头发是特意做过的造型,耳环项链一应俱全,还喷了香水。 任谁被夸赞都会开心,而老板这明显也是放下身份闲聊的架势,李欣童放松了一点:“是啊,晚上有个约会……和老板之前介绍的网友……” 哦,对,裴岑今。 安各盯着她两根细吊带下的美景:“你们相处得不错?今晚是第几次约会了?” “第三次吧……” “哇,那可以算是‘决胜约会’了。要我帮你联系造型团队吗?再送你一套首饰?” 很好,李欣童警惕了起来。 “你想要什么?” 安各伸出手指,神情肃穆:“你让我揉揉。揉五分钟。” 李欣童:“……” 李欣童:“老板,这是性骚扰。” “一套钻石首饰。不,送你两套。三套?再帮你预订市中心那家旋转餐厅?求求你啦让我摸五分钟就好——” 李欣童:“……还是掺杂着金钱交易的性骚扰!老板你小心我报警啊!!” 会议室内只剩她和秘书,安各把企划书彻底推开,伸直四肢开始挥舞:“我最近就是想要这个!想要这个!童童美女让我摸摸!我想要这个!” 你不该要这个,你该要点成年人的理智。 李欣童叹了口气,她看了一眼手表,又查看了一番行程表—— 还有二十分钟就要下班了,今天也的确没有其他任务。 于是她也把自己手头抱着的文件放到一边,拉开椅子坐下。 “好吧,安各,”李欣童换了称呼,尽力拿出一个朋友的关怀,“你最近怎么了?” 我最近怎么了? 安各:“我最近就执迷于这个。脑子里全是这个。” 她举起喝空的杯子:“你看,我甚至制定了行动计划!每天三杯奶,迟早会起效!” 谁会用那么沉重的表情思考这个。 “老板,你和我都知道,喝奶丰胸是谣言,而且你喝的还是牛奶饮料……” 李欣童拿远了她的杯子:“说认真的,别开玩笑。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 安各脸上的积雨云堆积得更重了,她说:“我女儿最近每天晚上都要和我一起睡觉。特别黏人。” 李欣童:“……那很好啊?我记得,老板你家的小女儿才七岁,正是撒娇的年纪……” 呵呵。 天天晚上——天天——“我想和爸爸妈妈一起睡”,抱着小枕头站在门外,眨巴着那对漂亮的茶色大眼睛,流露出可恨的童真—— 一次两次就算了,她天·天·晚·上都挤过来!! 以前怎么没见她那么黏人? 偶尔拉扯她和自己睡一次,臭小鬼都要嫌弃“妈妈睡得太晚了”“妈妈打游戏声音好吵”“妈妈你能不能穿上睡衣”“臭老妈你不要踢我而且你抢我被子”“臭老妈能不能让我去我自己的小卧室睡觉,你要把我热化了”—— 其他小朋友都热爱和妈妈贴贴、被迫独自睡自己小床会哭一晚的时候,安洛洛就爱上了独自睡在自己的小卧室里,享受自己的私人时间。 她可独立了。特别独立。 ……所以,为什么,她最近会突然变成一个正常又黏人的小小孩,天天把“想和爸爸妈妈一起睡”挂在嘴边,每晚每晚坚定地躺在她床中间啊?? 安洛洛一直是安各心中的“洛洛宝贝”。 ……可最近她看向女儿,只觉得这是一颗把自己和对象硬生生隔开的臭石头。 大海。天空。杵在最中间、顽固到能担当创世神柱的安洛洛小朋友。 啧。 七岁上小学的幼崽往中间一躺,别说夜生活了,连一点点的暧昧,一点点的擦边撩拨都不可能有——睡衣穿得严严实实,开口说话都要顾忌着女儿转换语气,仿佛童话生物—— 她甚至不好意思抱抱他,牵他的手。 ……安各再多的骚操作再多大胆的举动,当着女儿的面,怎么可能好意思透露。 虽然大多数时候她看上去很不要脸,但,多多少少还是要一点的。 真想薅走这只不解风情的小老虎控……用床单绑住她的手脚,用枕头盖住她的脑袋,把她狠狠丢回她自己的小卧室…… 她!七年多!没见对象了!! 难道不应该亲亲热热干柴烈火吗?难道不应该黏黏糊糊泡在二人世界里吗? ……当然她也不是说要抛下女儿,一家三口聚在一起,终于能有人和自己并行牵起女儿的手,亲眼见到他对孩子无微不至的细腻照顾,也令安各非常开心、愉快…… 但,总要有一点点、一点点的私下相处吧? 早晨,她还没醒他就送女儿去上学了,送完女儿后他给她把早饭做好,留在桌上就去了书房,而她醒来后只有十分钟穿衣洗漱,就要冲去公司了。 傍晚,她还没下班他就把女儿从学校接回来了,然后一直陪着女儿到晚上睡觉——他还豹豹的特别会讲睡前故事,女儿听睡着时她也听睡着了,什么“女儿睡了之后我们聊聊”,完全不存在。 然后早上醒来,又是一个循环。 他和她相处的时间里,永远夹带一只安洛洛小朋友。 ……五分钟,甚至连五分钟的两人世界都没有! 女儿写作业时他在厨房洗碗,她试着过去贴贴,结果下一秒那货就把碗洗好了,而原本老实坐在小书桌前的女儿突然蹦跶过来,在她正要伸手搂对象胳膊时探出头,说“爸爸能帮我辅导一下吗”—— 故意的吧? 太巧了吧? 这对父女是不是提前串通好的?? ……他跟安洛洛正式见面才几天啊,就能互相串通,血缘联系这么强,七年不见也有这么高的天然默契度? 安各心生怀疑,但实在情绪焦躁,她静不下心往深处想。 当然,安各也不是没试过调整自己的日程,多年未见的心心念念的对象,当然能碾压千篇一律日复一日的工作—— 她邀请他逛一整天街,她中午就跑回家想和他吃饭,她预订了高级餐厅的下午茶,还试着拉他去他以前很喜欢逛的茶馆、书店或古董街…… 可丈夫的回应,总是有些迷茫、有些不适,甚至皱起眉,带着点关切温声询问她: 【你不去忙工作吗?】 【不用特意陪我,别浪费时间。】 ……如果说安洛洛小朋友时不时冒出来让安各又好气又好笑,那么,丈夫本人表露的态度,就是真真切切快把她气疯了。 究竟·为什么·他会觉得·我跟他待在一起是浪费时间?? 她过去因为事业把对象晾在一边,现在是她拼命想要对象了,后者带着一脸“咦你吃坏东西了吗”的单纯疑惑,把她推回事业里。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16节 可她已经是首富了,她已经沉迷工作很久了,她整整七年都只能跟工作亲密贴贴,虽然想要忙起来随时都能找出一堆项目,但她再往上奋力扩张就肯定会树大招风,无论出于哪个方面的原因,都不需要再多费心思…… ……所以现在她完全不想搞事业,她只想搞对象啊!! 对象的态度却是“你为什么不搞事业,你很喜欢搞事业的我明白,我无比赞成也支持你沉迷搞事业,所以你为什么还不去搞事业,别待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于是,这几天,安各每被他推去上班,都会带着一身低气压,与一张仿佛聚拢了天空所有积雨云的肃穆脸。 就很暴躁。 就很抑郁。 ……她明明也想穿着吊带低胸小裙子去和对象约会。她明明也想久违地和他待在二人世界里,把工作完全抛在一边…… 她花重金招揽的下属们又不是废物,顶头大老板需要时刻上班时刻盯着吗,规模这样宏大的企业她一天不来上班就会崩溃吗?! 他!为什么!总赶她来上班! ……果然是在外面有了其他女人吧?那家伙就像电视剧里的女主角一样,表面贤良淑德地劝着有钱老公搞事业,只要钱到位人不用回来,然后老公一走就奔向性感迷人的小狼狗怀里,花着老公的钱美滋滋地养着—— 李欣童:“老板,你瞎想什么呢。之前来上班时还就‘他竟然只给自己买优x库穿不肯要新衣服’啪啪啪拍我桌子,泄愤式跟我喊了五分钟。我不觉得一个连x衣库都觉得贵的男人会跑到外面掏钱养小情人。小情人比x衣库贵多了。” 安各:“……我就要瞎想!我就要!!法律没有禁止我谈对象时胡思乱想、无理取闹!他一天不跟我约会、我就要继续脑补他在外面养虚拟小情人!” 你自己也知道啊,虚拟小情人。 李欣童站起身,推回椅子:“随便你,那我就去约会……” 安各吱哇乱叫:“我没有约会,你也不准去约会!我们一起留下来加班!!” 李欣童:“……” 李欣童:“老板,我不是你对象。不要跟我无理取闹。” “童童美女——” 唉。 李欣童甩了甩被安各搂住的胳膊,掏出手机,下拉联系人列表,拨通。 “……喂,您好,是我……嗯,是的,我是老板身边的李秘书……请问您今天有空和老板约会吗?有个重要项目刚刚结束,老板原本想请客和大家一起放松庆祝,结果出了点差错,我们都撇下老板去团建了……现在老板一个人待在办公室里,如果您可以抽空……啊,真的?非常感谢,是的,非常感谢,我这就转告老板。” 接着李欣童挂断通话,转头对安各说:“洛先生说五分钟后就到,刚送完安小朋友去姑姑家。他还问你想去哪家餐厅庆祝项目成功。” 安各:“……” 安各搂紧了自家秘书,眼泪汪汪:“童童美女……” “这是真丝裙子,老板,我不要你的眼泪,给我加薪就好。” “……把你之前在电话里说漏嘴时扣光的奖金加回来,再翻两倍?” “谢谢老板。现在放开我胳膊……也不要试图偷偷揉!!” 第066章 第六十六课 糟糕的约会开头只要有心也会有很棒的结尾 说是五分钟, 感恩戴德地送走伟大卓越的童童美女后,安各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耽搁了许久。 ——因为她要挑衣服、换鞋子,再从自己那只积满灰尘的“加班完约会用”私人物品柜里翻出一套不算过时的首饰, 摇晃那些琳琅满目的空瓶子试图找到一瓶没有挥发完全的香水, 最后不得不再次给童童美女打电话, 借了她留在办公室、号称“斩男香”的固体香膏…… 啧。 她真该抽时间去采购几批新“装备”了,这就记进备忘录。 倒不是说安各这么多年从没买过衣服首饰, 但她绝不可能穿着露脐小上衣、破洞牛仔裤与酒瓶状巨大耳环出现在对象面前的。 绝对。不会。 还有她数目众多的、这些年疯狂添置的兴趣周边、私人物品…… 安各最近每次打开自己的车库、首饰柜、衣帽间、收藏室,都会眼前一黑、头疼耳鸣。 她那个“等对象不在家时集中那些玩意儿然后付之一炬”计划早已宣告无效, 因为对象总在家——他在家的时间比她多太多了,而且还总要赶她去上班! 哪怕这段时间她几乎找不到单纯两个人相处的机会,哪怕她就算是单纯和他相处也很难摆出成年人的姿态冷静谈话…… 安各也逐渐意识到,他正和自己拉开距离。 如果一个女人在十年的婚姻中逐渐失去“上班前的早安吻”, 那她或许只会耸耸肩、撇撇嘴,或者尖刻地表示“谁想和那个油腻中年男继续亲热,孩子都有了还要不要脸”。 又或者, 直接忽视了这个行为的消失,和她日渐变胖、相处越发老夫老妻的丈夫一样。 那毕竟只是小情侣热恋期时的玩法, 十年能改变太多东西。 ……可安各不一样,她没能拥有真正漫长的夫妻磨合历程, 也没能和他一起真正经历过共同养育孩子、激情慢慢消退的过程…… 她根本就没机会和他变成“老夫老妻”。 她的恋人用最尖锐的方式消失在一个最好的时候, 安各在对方离开的时间里花了不知多少疯狂去美化他本人, 久别重逢后, 对方还奇迹般战胜了所有的时间美化滤镜—— 安各的热恋期是和他一起消失的, 所以, 当他再次出现时,她的热恋期也回来了。 安各理所当然地开始渴望, 渴望重新能有约会、情话、两人世界、临出门前的早安吻与更亲密的…… 可他并没有做这些事。 恰恰相反,洛安静默无声地拒绝了那些,他保持了惊人的冷静,甚至称得上“冷漠”。 当然,他对她依旧很好,这段时间认错态度也很诚恳,“离开你这么多年我真的很抱歉,我愿意做一切弥补你和孩子”—— 但每当她想要扑到他身上,搂着他的脖子要求一个早安吻时,他一定会拒绝。 “别这样胡闹。”偏过头,语气冷静又无奈,“你要迟到了,而我要去给女儿送她忘带走的午饭便当。” ……安各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了“支持妻子的丈夫”“仔细负责的父亲”,但偏偏,再也没有“亲密热情的爱人”。 深刻的、遥远的距离感。 不,他对她依旧那么好,她确信他们之间绝没有别人,但怎么说呢、该怎么说—— 安各有种莫名的不安。 所以“假扮淑女”行动已经远远不止“精心打扮自己希望对方喜欢”了,安各要装可爱装淑女哪怕卖惨,撒下弥天大谎蒙骗他,说他离开之后自己夜夜以泪洗面事业一塌糊涂简直就是个生活破碎无可救药的恋爱脑—— 哪样都好,但绝对不能让他知道,自己这些年“追求自由”“丧偶万岁”的种种事迹。 因为他不可能理解那些事。 他绝不会对没有感情的女明星表达爱意、也不会对着街边走过的漂亮美女吹口哨…… 所以,那么保守的人,便会把她所有的轻浮调戏理解成“认真的喜欢”。 然后呢? 他会自动把他自己的重要性无限降级,理所当然地认为他在她心里的排名还比不上演了一个三流电视剧的小明星,然后慢慢失望,失望后慢慢学着接受,慢慢放弃他个人的恋爱感情,认为只要做两个相敬如宾的成年夫妻,共同抚养孩子长大给女儿一个完整的家庭,至于她本人的私生活,眼不见为净…… ……他肯定会这么想的。 那样温柔宽容的人,肯定会这么想。 反正他已经习惯为她的事业退让,再多退让几个位置,从“真心爱人”的角色里自动变成“生活伴侣”,也没什么关系。 更糟糕的是,万一呢,万一他开始反思他自己,认真地考虑他们之间的问题,认定他们“真的不合适”呢? 安各的丈夫温柔到不像来自这个时代,主动妥协累积一千次后,他肯定会先选择主动离开。 如果他真的发现她这些年的行为…… 他肯定会觉得“你这不是把丧偶生活过得很好吗”“爱情或伴侣或我本人在你心里也不是很重要”“我知道了,你是一个向往自由的人,你不该被婚姻或我束缚,过去总想留你在身边真的很抱歉”…… 然后,或许,他会说出那些话。那些会出现在她噩梦里的话。 “那我再离开一次也没关系吧,因为你自己一个人也过得很快乐,不是吗?没必要再为我委屈你自己……我们是太不同的人,便各自安好,别再打扰了。” ……许多噩梦,许多场颠倒黑白的混乱睡眠,安各喘着气醒来,死死瞪着天花板。 而且,自知道戚妍的暗恋对象是谁后,她那些噩梦就有了更可怕的后续。 真的和他和平离婚,之后她夜夜沉迷酒色放纵自己,而他沉寂五年后和戚妍走到了一起,还养了一猫一狗一对双胞胎。 再见面时是在一条街道上,她身边陪着第四十七任英俊炮友,他则左右手各抱着双胞胎和他们寒暄,态度特别温和平静,还对她说: “好久不见,你看上去容光焕发,你的朋友圈真是自由又快乐,过上了你一直梦想的生活吗,哦我也过上了我梦想的生活,我的现任妻子从不和我发脾气吵架,正在店里给我买花,因为她工作不忙每天都愿意陪我一起约会,而且她没烫染过的长发又香又顺,还是个软软绵绵弹弹的美女”……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安各的噩梦每次都结束在这里。 ……好吧,也不算完全结束在这里,在他说完这段话之后,她每次都会大吼一声踹飞身边的炮友,然后拔出路边的消防栓,当街锤死他和他那对双胞胎,最后扛着滴血的消防栓冲向从花店里走出来一脸茫然的戚妍。 把她也锤死,再对准自己脑袋往下敲。 全员死亡……然后这个噩梦再结束。 安各自己也不明白,她怎么就从“意识到有美女暗恋我对象”转变为“梦见那个美女和我对象组建家庭有一猫一狗一对双胞胎”了,实在是相当离谱。 她过去对丈夫无比放心。现在她甚至会因为一个暗恋者方寸大乱,做这种破梦。 ……去他豹豹的一猫一狗一对双胞胎,她和他在一起时他连养条小金鱼都要持反对意见!! 他凭什么和别的女人养猫养狗还生了两个小孩—— “什么?” 被大声质问的丈夫在厨房茫然地回过头:“什么两个小孩?” 早餐桌上的安洛洛小朋友也茫然地询问:“妈妈,什么小孩?” 做了噩梦提前惊醒于是冲出来跟对象大吼大叫的安各:“……” 对象锅里的鸡蛋还在滋滋作响,女儿嘴角边沾着一小片牛奶渍,不远处的小金鱼正在鱼缸里安详游动。 这是她的家,她的丈夫和她的女儿和小金鱼,没有其他人。 安各抹了把脸。 安各:“没什么。我睡懵了。刚才是梦话。” 安洛洛:“……你吓死我了妈咪,我还以为我多了一个同母异父的小妹妹……” 她对象沉默了一会儿没说话,直到他把鸡蛋煎好,放进女儿的盘子里。 “为什么洛洛会觉得,如果妈妈多出来一个小孩,会是同母异父的小孩?” 安洛洛:“呃……”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17节 安各:“她睡懵了。刚才是梦话。这次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老婆你相信我。” “哦。” 于是那天早晨她依旧没能得到早安吻,对象冷静地捉下她试图搂他脖子的手:“所以为什么,洛洛会下意识觉得多出来的小孩是同母异父的小孩?我能问问你是否有‘二号丈夫’备选名单吗?” 安各:“……别管孩子说的梦话啦,嘿嘿,亲亲更重要?” “上班更重要。去上班吧,再见。以及保温杯里给你装了薰衣草茶,多喝一点,有助睡眠,早晨大叫梦话对身体不好。” 安各:“……哦……” 安安老婆真的太温柔太体贴了,就这么纵容她把那天早晨的“两个孩子”“同母异父”一笔带过。 所以安各真心畏惧被他发觉。 她真心认为当他发觉“妻子真实丧偶生活”后,会黯然神伤、主动退场。 温柔又美好的安安老婆,根本不会选择愤怒、嫉妒、或处心积虑铺垫漫长的报复,结局只有退让。 转身离开,让她失去所有辩白的机会。 ……不。他绝对不能再离开一次了。 不能让他放心转身,再把她一个人丢回没有睡眠、噩梦无边的七年。 所以安各才要彻底抹掉自己七年来的所有“追求自由”,重新拼命塑造出一个乖巧可人的自己,虽然有些天方夜谭,但还有人成功假死七年呢,抹掉自己的黑历史肯定不会比成为首富更难了—— “我不知道这很难。” 等在一楼大厅的丈夫合上书,拿出手机点亮时钟:“你说换个衣服五分钟就下楼,现在两个小时过去了。” 倒腾许久装备才完成了约会打扮的安各:“……嘿嘿……” 她拨了拨耳边的水滴状耳环,刻意把柔顺过的头发别过去。 “我好久没约会了,所以这次打扮久了些……而且我以为你会照老样子坐在那边……” 站在大厅电梯口的绿植旁,洛安“哦”了一声。 他的神情依旧很温和,但没有搭配上“如果是等你,等多久我也没关系”的热恋台词。 他说:“有人抢了我的等候座位。没办法,只能站在这里等你。” “什么?你为什么不让他换座位……” 安各扭头看向那个他惯常坐着的位置。 一位打扮相当精致的当红小生正戴着口罩坐在那儿。 “他看上去是在蹲点这栋楼的什么人,或许是想邀请别人约会吧。” 丈夫凉凉道:“我不想打扰年轻帅气的星光男孩和风趣丧偶大总裁的浪漫约会。啊,你看,他看过来了……眼睛亮起,正走过来……” 凑上前的小明星:“安女士,你终于——咳,这位先生麻烦让一下。我要和安女士在私人空间里谈谈私事。” 洛安点头:“好的。对不起。” 然后他直接转身往外走。 安各:“……” 看吧。 她绝望地想,我就知道,一旦有了点苗头——他肯定会选择电视剧温柔男二那传统的“放手”作风的!! 小明星:“安女士,我听说您最近有意投资电影……” 安各抬手打断他,直接示意保安把这货拉走,然后她飞快追过去:“抱歉让你久等了,现在我们去约会吧?” 洛安:“私事谈完了?” “……根本没有什么私事!我根本不认识他!下次你要是碰到有人坐你的位置,就让保安把他拉走——” 你根本不认识他,那你十四个月零八天前的晚上在对着谁的王爷扮相喊老公呢。 洛安看了她一眼,又别过脸:“算了。不会有下次了。” 安各的脸色陡然变了。 刚刚还在担忧的事似乎即将变成现实,他果然会发自内心失望、每一次都选择转身离开,“不给你添麻烦”。 安各咬了咬牙,她加快脚步,猛地拉住了他的袖子:“什么叫没有下次,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我丈夫,我根本不想要和其他男人‘谈谈私事’——” “我知道。”洛安皱眉:“以后我不会再让那些试图攀高枝的、会带来负面花边新闻的小明星去你工作的地方添乱,因为我是你丈夫,让你顺利工作是我的职责。所以刚才的事没有下次了。你在想什么?” 安各:“……” 安各:“哦……没什么……我就是……有些胡思乱想……” 她又伸手往耳后别了别头发,这个小动作其实是她从戚妍那里学来的,一无所知做闺蜜的时候她总觉得妍妍美女做这个动作显得很性感——后来知道了也依旧觉得妍妍美女特别有魅力,豹豹的—— 洛安眨了眨眼。 “这是你今天第二次隔着头发抠耳朵后面了。”他疑惑地问:“你耳朵后面很痒?是不是过敏?” 安各:“……” 好的,看来是东施效颦。 长发美女的性感小动作,十几年的短发人就是学不来。 安各自暴自弃地放下手:“是的,我耳朵后面有点痒。我就是随便抠抠。” 这个约会开端真糟糕,先是让他等候太久又是让他见到了不入流的人,既没能维护好他的位置又差点跟他在大街上吵起来,故意的小动作也没…… “真的痒?让我看看。” 他突然贴近了。 就站在人流往来的街道,贴近她撩开她的头发,凉丝丝的指腹贴上她耳后的皮肤。 一个低头就能吻到颈窝的距离。 不知怎的,安各突然想起了那个荒诞噩梦。 她感觉自己可以立刻拔出路边的消防栓,疯狂挥舞,原地转圈。 ……或许她的心脏正在胸口里挥着消防栓转圈吧,谁知道呢。 凉丝丝的温度从她耳后撤开,吻没有落到颈窝,只有一小下落在额头。 “我想你的耳后根没过敏,虽然的确有点不太正常的红。” 洛安的茶色眼睛深处有东西缓缓黯淡下去:“我确认过了。你没事,放心,但最好别乱挠。” “哦……” 安各恍惚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她瞧着他,慢慢的,红红的耳后根连到了整个耳朵。 洛安后知后觉:“抱歉。我忘了我们在进行正式约会……我应该先问问你。刚才,可以出于安抚你的想法,亲一下你的额头吗?” 没关系。当然可以。你的手指有我的婚戒,什么时候亲都可以,这是合法权利。 所以,我现在可以出于“喜欢你”的想法踮脚亲你吗? 安各攥紧手,开口说—— “我太习惯额头吻了,真对不起,之前安抚洛洛时,我总会最后亲一下额头……久而久之下意识就……” 安各:“……” 女儿的名字横空出世,她的心脏立刻把挥舞的消防栓砸回地里。 她深吸一口气。 “是啊,洛洛,她的确很喜欢亲亲安抚……” “你知道吗,前几天我送洛洛上学时……” ——结果,三小时过去了。 他们步行过一条装点着鲜花与灯笼的夜市街道,在一家点着蜡烛配有钢琴的餐厅吃完饭,主要谈论的话题要么是七岁的女儿,要么就是她的工作。 九点整,散步到一座建有游乐设施的河滨小公园,安各提议在旋转木马旁的长椅上坐一会儿,洛安把冰粉递到她手里,碰到她的手—— 安各已经准备好被亲了。 然后电话铃响起,对象接起电话,原来是女儿要睡觉了,要求爸爸远程说完一个睡前故事。 对象:“抱歉,我必须得……” 安各:“……没关系。你去吧。” “我会让你安静吃冰粉的。” 于是对象走远了和女儿通话,安各独自坐在长椅上,挖了一大勺冰粉。 很大、很大一勺。 带着很大、很大的郁闷塞进嘴里。 ……为什么不一样了?怎么回事,为什么感觉和当年的约会一点也不一样?? 是,他没因为等候时间跟她生气,没因为那个明星和她争吵,没有露出什么“对你彻底失望,我们还是做表面夫妻相敬如宾”的意思—— 但为什么不一样了? 她简直就像在和一个——一个—— 和一个丧偶多年的单亲家长约会!! 心里只有孩子,出来约会只是凑合着糊弄一下个人生理需求的那种单亲家长! ……不,不对,哪怕是单纯“糊弄个人生理需求”她也可以啊,他这几年是真出去吃斋念佛了吗,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一个吻——不是那种宝宝式额头吻,那种大胆刺激属于成人的—— 洛安挂断电话走回来,夜晚的街灯莫名让他的神情变得冷酷。 但只是那一瞬间,他重新走近她坐着的长椅时,气场立刻就温柔了下去。 “你把冰粉吃完了吗?已经晚上九点多了,那正好,我们就去……” “我们需要谈谈。” “?我们难道不是已经谈了……几个小时来着?”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18节 “我们·需要·谈谈。” “……好的。” 洛安坐下来,眼神示意自己在认真听。 安各想,一定要说点什么。 说他心思完全不在约会上。 说他为什么对自己一点想法也没有。说他不仅仅是自己孩子的父亲,更应该继续做她的男朋友。为什么,多久没有约会了,要么女儿这个要么女儿那个,他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丧偶多年带孩子带太久的单亲家长吗,我才是这么多年只一个人带着女儿生活,而他豹豹的还不知道在哪里——不不,后面的话不能说,有点太过分了—— “不用这么纠结。” 对象突然说:“你刚刚捏扁了吃空的冰粉碗,把你的心理活动全部对我喊叫出来了。” 安各:“……” 安各低头,看着扁成一团的塑料碗,与自己手上的狼藉。 洛安抽了一张湿纸巾递过去。 安各:“……谢谢你,这是你专门为约会准备的吧……对不起,我刚才太冲动了,又对你发火……” 洛安决定把“其实这是为女儿备的儿童湿纸巾”封存进心底,一辈子也不提。 安各揪紧了湿纸巾,但她没有擦。 她只是紧紧攥着,一言不发,紧到纸巾里的水渍也和冰粉碗里残余的红糖一起,把她的指甲盖染得湿淋淋的。 洛安:“你……” 安各:“我刚刚看清了。你的湿巾包装袋上写着儿童专用湿巾。去你豹豹的儿童湿巾。” 洛安:“……” 洛安便也沉默下去。 两个人静默地坐了许久,安各看着手里攥紧的湿纸巾,感受到自己脸颊上始终有一道视线。 她默默想,再等一分钟,只要这道视线再停留一分钟,她就主动给自己找台阶下,“我又发脾气了对不起”,然后坐过去主动亲他,一边亲一边轻声说“我并不真的要指责你只在乎女儿,我知道你很在乎我,我现在这么焦躁不安只是因为你不肯给我一个热情的吻,所以我们去酒店吧让我有理由彻底原谅你”。 可没有一分钟,视线又停留了几十秒,便收了回去。 他说:“我去买点东西。” “……行。” 五分钟后,他拎着一个塑料袋回来,窸窸窣窣地在里面翻东西。 委屈又恼火的安各想,如果这时他掏出的东西是一盒安全套,我就原谅他。 “给你。” “我告诉你,我已经生气膨胀了,现在起码要两盒才能——这什么?” 一包湿纸巾。 一包贴了一张小标签,标签上用水笔写有“妻子专用”的湿纸巾。 洛安把这包湿纸巾递给她看,确认她看清后,又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他轻声说:“我以后随身带的湿纸巾,全部贴上这种额外标签,可不可以?” 安各:“……” 你以为我是小学生吗,把超市布丁买回来,贴上自己的标签纸就高兴了? “没有‘妻子专用’这种品牌湿巾,我不知道你会介意……这张标签是我手写的,也的确只是用标签覆盖了‘儿童专用’,不算更换了产品……” 洛安解释到一半,又拉过她的手,把湿纸巾上的额外标签揭了下来。 安各立刻急了:“我没说不行啊——” 对象直接拉着她的手把这张标签贴在了他自己的脸颊上。 他无奈地问:“豹豹,这样呢?行吗?别生气。” 一张超市几块钱一大包的标签纸粘在那张极其美丽的脸上,有些好笑,也有点违和。 “真影响美观……” 安各嘟哝着抚上去,但她没有把那道小标签揭下来,恰恰相反,她亲了过去。 虽然影响美观,但还是喜欢的。 肯定喜欢啊,就像是盖上了一个“妻子专用”的戳,谁不喜欢美丽大帅哥顶着这样的戳,只为了哄好自己。 安各亲着那张小标签,又亲了亲他的脸颊。 “如果能换成我写的字……” “好的,以后可以交给你来写。” 安各忍不住翘了翘嘴角,这让她落在他脸颊上的吻一点也不暧昧,只是非常亲密。 她一边不间断地亲他的脸,一边发出笑声。 她的笑声一点也没有淑女气质,是傻乎乎的“嘿嘿嘿”,十分破坏气氛。 “……我还想解释你之前提及的问题……”洛安试着继续认真谈话,但他也被这笑声逗得笑起来:“我并非故意一直谈论洛洛,只是……” “我们分开这么久,才终于重新约定这一次约会。洛洛似乎是最佳的约会共同话题。而我们也的确绕着洛洛谈了很久,是不是?我以为你喜欢谈论这个,因为洛洛是你最喜欢的宝贝,谈论洛洛理应会让气氛变好。” “……我们应该还有许多共同话题……哪怕不论共同话题,初次约会,除了女儿和我的工作,你更应该谈论的是你自己……喜欢什么讨厌什么……这些年去了哪些地方在做什么……宝贝倒的确是宝贝……但谁说我最喜欢了?” 女儿都不算“最喜欢”,那谁是“最喜欢”啊。 洛安本该默默捋一下自己这些年结合实际观察得出的“安各心里重要程度排行”,“洛洛”高于“工作”,但谁排在“洛洛”上方呢,他本尊都没挤进去前五名——“洛洛”“工作”“自由”“朋友”“各色帅哥”,前五名应该就这些了—— 但此时她本人正搂着他乱亲,一个个浅淡的吻夹杂着笑声与冰粉的味道,似乎不需要再多费心思、刨根问底。 行动证明一切。 起码,此刻,她暗示的“最喜欢谁”,答案很鲜明。 ……洛安有点动摇。 如果不是阴煞不会做梦,他或许会怀疑这是在梦里。 妻子亲着亲着,已经不想弯腰伸直背再贴近了——她早贪图便利,此时直接坐进了他的怀里,手搭在他肩膀上,随便乱亲的地方从脸颊变成下颌。 又不是小情侣第一次约会,是夫妻。 亲着亲着为了方便亲于是直接坐上他膝盖,有什么好害羞的。 ——洛安再次拨开她耳后的头发:“不过,说真的,豹豹你接触了什么过敏源吗?” 安·红耳朵·各:“……” 她重新恶声恶气:“不准再毁掉气氛了!让我继续亲!我七年多没这么亲过我对象了,你不准扯开亲亲主题!!” 哦。 于是洛安任由她继续坐在自己怀里乱亲,搭在她腰上的手指很犹疑,放松又收紧。 “嘘——这里是公共场所,真是有伤风化——” 是某个路过长椅的好事路人,毕竟这个小公园很多人散步。 洛安刚要抬眼看过去,安各就猛地抓过他的手挥了过去。 她气势汹汹地摇着自己对象无名指上的戒指,仿佛一只划地盘的大猫对外展示獠牙—— “闭嘴走开!这是我合法权利!” 第067章 第六十七课 谁的弱点更好搞定或许并非显而易见 被安各吼的路人吓了一跳, 惊吓之后,就是愤怒。 他小声嘀咕道:“女神经,大晚上不睡觉在这里发癫……” 妻子背后被迫摇手示威的洛安抬眼瞧了他一下。 只这一个动作, 没做别的。 ——但那个嘀嘀咕咕的路人发出了一声惨叫, 然后闭上了所有的闲话, 飞快扭头逃跑了。 几乎是四肢并用。 安各背对丈夫坐在他膝盖上,根本没察觉对方刚才看见了什么。 谁也不会觉得, 被拽手、被坐上膝盖、被不停亲亲脸颊的男人——如此被动又温吞的男人——会对陌生人做什么吧。 你很难想象他做出任何能与“恐吓”挂钩的事,就像人们不会设想白莲花中流淌剧毒。 安各望着那人逃跑的背影, 很嫌弃:“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在大街上指指点点,满嘴‘有伤风化’的家伙……真是什么奇葩都有,非要被骂几句才安分……” 虽然但是, 她刚刚也没人身攻击吧,至于吓成这样吗。 有病。 安各扭头,继续开开心心地搂住对象的脖子:“不要在乎扫兴的路人, 安安,我们继续吧?” 安安老婆没说话, 只对她抿嘴笑了笑,眼睛里温柔如春风化雨, 没有半点阴影。 “已经很晚了。” 安各立刻兴奋起来:“那就去酒店——” “回家休息吧, 你明天还要上班。” “……” 什么没情趣破古板。 安各脸色立刻瘪下去:“真的?回家休息?以前每一次我们的约会都这样结束吗?你确定没忘记什么至关重要的步骤??” 美丽老婆作势思考了一会儿, 然后笑着摇摇头。 “没有。我们基本是婚后才拥有这样包括亲密行为的约会吧?所以每次约会结束都一起回家休息……还有什么至关重要的步骤吗?” “……”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19节 你也好意思提啊, 结婚后才许可女孩在约会时踮脚亲你的奇葩。 合法领证、合法同居, 家里又有一张足够柔软洁净的大床, 那当然每次都会回家休息——甚至因为聚少离多,婚后第三年时他们大部分约会她都不想走出房门, 与其把时间浪费在逛街电影游乐园还不如全部浪费在他身上—— 但那时毕竟是特例。 她的事业处于最关键的上升期,他深夜出差长期漂泊的理由扑朔迷离。 现在想想,那时可真是…… “难道你现在是在惩罚我吗?” 安各把头搭在他的肩膀上,把不间断的脸颊亲亲换成了不间断的手指戳戳:“因为我们分开之前,我做了太多过分的事情?” 譬如鸽掉和你的约定、把你独自抛在某个地方长时间等待、对你发泄自己不稳定的情绪与脾气…… “我不知道你会这样想。” 洛安拿下她乱戳一气的手指:“你没做过任何过分的事情。离开七年多的人是我,犯了错的人也是我,你究竟在瞎想什么呢,豹豹?” 安各:“……” 安各:“你知道吗,你总这样。” 对着一个全世界脾气最差的人欣然表示“你真是全世界最完美无暇”,被欺负也是很正常的事吧。 安各在独自一人的时间里反思过无数次,当时应该如何如何,不应该如何如何——对上他本人,依旧会被名为“你什么也没错”“这是你的优点啊”“我还要做得更好些才行”的炮火轰炸完所有理智,只剩胡搅蛮缠、开心卖乖的劲了。 从这一角度看,丈夫实在是个擅长诱人堕落的坏蛋。 撒泼没关系。 生气没关系。 无理取闹、把最差劲的自己拿出来曝光也没关系。 “你多多少少也生一下气啊。” 安各叹着气放弃了最后板起脸的机会,她嘟哝道:“你这样,让我很难再挑起战火,拿出‘你不做就是不爱我,你肯定在外面有别的女人’的撒泼气势逼迫你去酒店了……” 哦。 这话实在不好接,洛安想了想,夸赞道:“你真直白,豹豹。我就无法学习你这种坦率大方的态度。” “……你是在夸人还是在嘲讽人?” 安各攥住他的衬衫衣领,忿忿地扯了扯:“你知不知道我禁欲了有多久啊混蛋?!我不是未婚少女是已婚少妇了啊已婚少妇!!已婚少妇可不是脸颊吻就能打发的!!你有听说过饥不择食美洲豹吗?!” 洛安:“……” 洛安:“饥不择食?” 安各没有被这轻飘飘的反问激起心虚感,从而让他再次转移话题。 反正她从未“饥不择食”过,她过分挑剔的眼光,从始至终也就看上了一只猎物。 安各直截了当地对自己心仪许久的猎物吼道:“我·要·做·爱!!” 她对象:“……” 似乎,已经山水穷尽,再无余地了。 拖延到这一步,此时拿出任何理由,都会显得像借口。 如果说她的焦躁、愤怒、不安都是因为这种事引起…… 避无可避,再避就太伤感情。 洛安收敛住眼底的波动,再次笑起来:“不去酒店,回家,可以吗?” “……真的真的??你说的回家是我想的那个回家意思?不是约会彻底结束的意思?” “嗯。” “好耶——快走,我们打车——不不不,我联系司机——或者直升机——” 妻子兴奋地跳下长椅,拿出手机迅疾利落地联系什么人,背影活泼又开心。 洛安拍拍被拽皱的衬衫领,又把她用过的湿巾、吃过的冰粉碗扔进垃圾桶。 他悠悠跟上她的背影,在她兴奋时适当制止一些“让人开着直升机来接我和我对象回家”的离谱举动,又继续用“温柔美好”的笑容安抚着她,确保她一回头就能看见微笑的自己跟在身后。 那是妻子侧后方的位置,挡开了马路上的车流与过分刺眼的灯光。 洛安很习惯走在这里。 他太习惯走在她侧后方的位置,而不是并肩而行。 这样既方便保护好她,也方便隐藏好自己。 更方便他欣赏她的侧脸,琢磨她的心情,观察她走路时每隔几下就略略欢快起来的“嗒嗒嗒”步子,仿佛一段欢快的小节插入一首美丽的钢琴曲。 洛安喜欢走在这个位置,这七年来,他无数次渴望能在阳光下走在这个位置,在她回头时还对上她眼睛里自己的倒影…… 虽然此时依旧没有走在阳光下,她也没有回头瞧他吧。 妻子兴奋地和下属打着电话,洛安还听见了“买套”之类的命令,他诚心希望手机那头不是同样约会中的李秘书。 他没想到她会这么在意,这种事。 明明就是“抛妻弃子、缺席七年”的男人,为什么还抱有这样明亮的热情呢? ……“久别重逢的恋人”吗,可是,应当是“把你抛之脑后的渣男前任”啊。 消失了七年多的男人,消费了你的感情又让你独自养大了孩子,回来之后照样神神秘秘—— 怨恨吧,愤怒吧,各种指责,又会涌上浓重的失望。 这样才对啊? 他预想中,她本该多生气一段时间,或许她还会拿出“冷若冰霜”的气势来,甚至“这么久不回来就别回来”提议离婚…… 他预想中,妻子不会这样黏糊,不会这样热情的。 ……没想到,竟然反会因为他这几天悄悄拉开的距离,产生了这么不安焦虑的想法。 洛安精心设计了这样一个“假死回归”的身份,于是可以接受妻子对他发火、冷战、甚至居高临下制造“渣男火葬场”——看在天道的份上,如果一个男人真的一声不吭消失七年不闻不问,让妻子和女儿独自留在家里,难道不该遭遇更多的惩罚吗—— 可安各没有这么做,她的怒气只维持了几分钟,她甚至因为他的态度感到不安。 但洛安唯独不希望妻子感到不安。 提供安全感理应是“丈夫”职责范围内的基本任务,哪怕死亡也不可能放弃。 所以,便开口答应了她…… 今晚应约去接她下班,也不可能没预料到如今的局面。 不可能再避开,必须要答应她。 【师弟,你怎么变成这样……你疯了吗?】 【……你疯了。你想要魂飞魄散是吗?!】 不会的。 他有办法,他有计划。 他很擅长处理这种事情,代价并非无法承受。 ——到家了,妻子回过头,她把手里的东西扔到一边,不管不顾地把他扯进卧室,一路不知道撞倒了多少东西。 灯没开,鞋也没脱。 夜很深。 她的体温很烫,手指在黑暗中摸索着,或许是想解开衣扣吧,但太着急了,没有灯光,她估计什么也看不清。 洛安可以看清。他的茶色眼睛能清晰看见她的所有,包括她此时期待又明亮的眼神。 ……该怎么办呢。 不是没有办法。 他总有办法。 洛安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制止了所有的摸索。 安各想他不会这时候还要拒绝吧,大骂就快出口了。 但丈夫说“嘘”,然后埋了下去。 ……就像某个人会被曲线漂亮的腿吸引,谁在这时候,都会有点自己的小弱点。 一旦被掌握,就很好搞定的小弱点。 而久未经历此事的安各早就遗忘了自己的弱点,遗忘了自己一旦被掌握就会多容易头晕目眩、喘不上来气—— 她昏过去前脑子里的最后一句话是,“去你豹豹的”。 ……根本就不是期盼许久的全套!!她可耻地在开局热身时就被击败了!!该死该死该死,他明知道不能碰那里,他绝对很了解这一点的—— 但人已经被刺激得昏了过去,再多的咬牙切齿、追悔莫及也无济于事了。 而洛安支起身,整理好现场,又悄悄把被子盖到昏睡的妻子身上,又离开了卧室。 他去了浴室,因为身上的衬衫不能要了,他或许还需要一次冷水澡。 ……真是好搞定的豹豹,和以前一模一样。 洛安经过洗手池,但他没有使用,而是一边打开冷水一边轻轻抬手,瞧着手背上的牙印印在镜面里。 手背一片狼藉,不明的透明液体在镜子里闪闪发光,还能看出小虎牙的印记。 冷水没升起任何遮掩用的雾气,一切非常清晰。 洛安盯着镜子里的手背,良久,他低头,轻轻舔了一下。 仿佛有尖刀划过喉咙——触觉被炮火轰炸——舌头疼得像是被切开再绞断—— 【是纯阳之体。】 【是阴煞克星。】 ……也是我妻子。 我的。妻子。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20节 洛安眼底浮现出漆黑煞气,又慢慢降下。 他冷静地舔干净了自己的手背,轻轻咬了一下那颗虎牙留下的印记,然后,伸出另一只手把水流调至最大,清洗自己。 第068章 第六十八课 不为人知的代价与预约已久的时期 【时间倒回至今天下午, 三点四十分】 安洛洛小朋友放学了,她背着书包,无声地爬进了爸爸的车。 洛安从后视镜里瞧了一眼, 莫名从七岁的女儿脸上看到了一种“下个星期就考研, 可是我书一本也没看完”的沉重感。 他有点想问, 但又回忆起这位小朋友往日里“班里的男生怎么都这么丑我好难受”等语录…… 于是洛安没有出声询问,他保持了沉默。 他开车时也习惯沉默, 不管是开去碾鬼还是开去碾师兄。 车厢内尴尬的沉默维持了好半晌后,安洛洛小朋友开口:“爸爸。” 洛安继续保持沉默。 “爸爸, 你不能想想办法吗。” 安洛洛小朋友沉重地说:“我今晚实在不想再打着‘要和爸爸妈妈一起’的旗号,抱着妈咪睡觉了。” “……” “爸爸你答应我的!顶多只需要假装几天——可已经快一周了——” 安洛洛小朋友越说越激动,最终她握紧拳头,发表了大声抗议:“我!要!睡!我自己的小床!” “……” 嗯, 对。 安洛洛小朋友这段时间堪比“臭石头”挡在安各面前,全部是爸爸授意。 什么喊爸爸陪玩,请求辅导作业, 大半夜抱着小枕头敲响父母卧室的门…… 各种骚扰、击破安各“两人世界”渴望的行为,是安洛洛小朋友听着爸爸的引导做的。 ……她毕竟不真的是“从未见过爸爸妈妈在一起”的小朋友, 也不需要看着爸爸妈妈站在一起,才能确认家庭的安稳平和。 安洛洛自出生起就明白, 即使爸爸妈妈相互无法触碰, 关系也很好, 她的家也没问题—— 近日父母的变化, 在她眼中, 只是“虽然弄不太懂, 但可以借此要求好玩好吃的东西”的小活动……一场刺激新鲜的小小派对而已。 可是,一开始很好玩, 现在就很不好玩了。 安洛洛才不想挤进父母的房间,更不想挤到妈妈身边睡觉—— “妈妈睡觉总蹬腿!还抢我被子!” 爸爸似乎很理解地搭腔道:“这样啊。” 但爸爸实际的心理活动是,你也没好到哪里去吧。 蹬腿也好,抢被子也好,母女俩如出一辙——即使这两个之前睡觉时都单独睡在自己的床上,被子与空间阔绰无比,根本没人跟她们抢。 但不,就是要蹬腿,就是要乱踢被子,就是踢走后还要手抓过去抢回来,仿佛床上还有个透明的睡觉竞争对手似的。 安洛洛:“而且妈妈的床太大了,颜色又丑丑暗暗的!我要小小的儿童床!我要我的天蓝色小被子!爸爸讲睡前故事时我想抱着小老虎玩偶听,才不想抱着妈妈听!” 爸爸:“这样啊……” 红灯亮起,爸爸踩下刹车,回过头。 “原来洛洛这么不喜欢妈妈?” 安洛洛迅速从爸爸平静的语气里嗅到了不太妙的东西。 她今年七岁,基本是由爸爸一手带大的,而小孩子揣摩家长喜怒的能力就像某种天赋。 “……也没有啊……我很喜欢妈咪的……当然不可能不喜欢,妈咪很帅气很厉害……” 在冥冥中感应到的威压中,安洛洛有些别扭地吐露了实话,她抓了抓手:“但是,抱着妈咪睡觉就完全不一样……” “妈咪身上真的很热啊。爸爸不觉得吗?这几天晚上和妈咪抱在一起睡觉,我甚至做梦梦见自己呆在大火炉里……” ……当然。 纯阳之体,八字极硬,这样的人火气极旺,或许会表现在易燥易怒的性格上,或许也会表现在极高的体温上。 在玄学界,这是异常稀少的体质,如果对着鬼魂走过去,不需要任何咒符法器,便能直接把对方烫出嚎叫、大哭或求饶来。 寻常天师修炼数十年才能堪堪与妖鬼相搏的功力,纯阳之体或许只需要挥出一拳头,滴下一滴血。 再叠加一个“不信鬼神”的内心…… 【万鬼不侵】,这可不是说说而已。 这样的安各,对于身负阴阳眼的安洛洛,就是“过热”的。 如果说寻常人会觉得安各体温有些高,安各自己也只是秋冬时依然爱吃冰激凌……有着阴阳眼的女儿就不同了。 安洛洛天生就触感敏锐、属性偏阴,当她与安各长期在极近的距离相处,便会本能地产生一些抵触。 就像是夜晚出行的猫头鹰,会抵触夏日正午的太阳。 那对阴阳眼令安洛洛异常亲近阴气、怨气,几乎不会被阴邪之物的气场影响,融入它们就像水流融入大海——洛安这些年能以鬼魂的身份照看女儿长大,没有顾忌地接触她,也要多亏了安洛洛的眼睛。 ……然而,这也导致了安洛洛很不适应妈妈的接触。 日常接触还好,在血缘的纽带下,洛洛也不会遭遇什么负面影响——但如果亲亲密密地长期抱在一起睡觉,对于年龄小又没什么耐力的孩子,的确可能会“热得受不了”。 安洛洛小朋友基本从婴儿时期就和妈妈分床睡,在“个人睡眠空间”异常独立自我,和天然渴望与母体亲近的其他小朋友相反……很大一部分出自这个原因。 其实,也不算大问题。 如果洛安回归活人的身份,利用妻子与女儿的血缘做出调和符咒,慢慢调整两方抵触的矛盾,可以轻松消除这个“过热”的影响。 他当初还活着的时候,即便是共同拥有“阴阳眼”与“纯阴之体”,照样不觉得妻子的体质是困扰,反而非常庆幸—— 二十余年来每一天都手脚冰凉地醒来,终于拥有了一个温热柔软又很香的妻子,还拥有了抱着睡觉的合法权利…… 能不庆幸吗。撞大运了。 就像安各夏天时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黏着他,洛安冬天时恨不得把妻子揣进口袋再出门上班,蹲点鬼怪时再时不时拿出来搓搓手亲一口…… 纯阳与纯阴,就是相克也相合的。 ……然而他如今并非活人,并非活着的“纯阴之体”,而是阴煞。 如果说安洛洛抱着妈妈睡八|九小时只会觉得“好热”,洛安哪怕是待在妻子身边,被她简单触碰…… 疼痛。 无可抑制的疼痛,想要攻击或逃离的本能…… 在安各眼中,或许只是自然地拽过对象的手指玩。 可在他这里,便是把手指夹在淌着毒液的烙铁里。 童话里来自海底的小公主只需要付出“使用双腿迈步时走在刀尖上”的代价,而他的代价却无时无刻不在践行……一次牵手,一次拥抱,哪怕是一次简单的擦肩而过…… 高昂得过分了。 ……当然,这代价也很合理,在他预料之中。 毕竟是违背天道、跨越了死亡的触碰。 洛安闭了闭眼,远处的绿灯又亮起,他踩下油门。 “爸爸不觉得妈妈抱起来不舒服。” 安洛洛听见爸爸平静地说:“如果爸爸觉得妈妈抱起来不舒服,就不会有你了。” 安洛洛:“……” “安洛洛小朋友,所以不要嫌弃和妈妈抱抱,在你还有条件讨要妈妈抱抱、和妈妈一起睡觉的时候。” 不像他。人都死了,抱一下就等于往天道脸上扇巴掌,然后整只鬼全身痛觉神经被天道摁进地里扇巴掌。 被点名道姓的安洛洛小朋友无端有点怂,她低下脑袋:“我知道了爸爸……我今晚也会努力……” 努力混进你们的卧室,执行你分配给我的任务,做插在最中间的小石头。 “不用。你姑姑来市里了,爸爸今晚送你去姑姑住的酒店,你可以做小导游,带着姑姑在市里玩一玩。” “……真的吗真的吗?姑姑来市里?” “嗯。现在我们正去机场接姑姑。” “好——啊?机场?” 怪不得,今天爸爸来接我,还开了一辆汽车。 爸爸来学校接我一般步行,很少开车的,因为“让别人发现驾驶座上空空荡荡会有点麻烦,而且走路有益身心健康”……哦,但现在情况不同了,爸爸可以现身在所有人面前! 现在可以开车去接姑姑,说不定以后还能开车和我一起去接妈妈下班呢? 安洛洛兴奋地扒住了车前座:“对啦爸爸,不如我们去接妈妈下班吧?然后和妈妈一起去接姑姑,和姑姑一起吃饭!” 爸爸:“你妈妈工作很忙。这个点也不可能下班。” 同一时刻、坐在会议室里、因为被老婆推来上班忿忿戳笔、脸色阴云密布的安老板:“……” 咳。 不过此时,车厢内的两人都对此一无所知,安洛洛的提议被拒绝之后,立刻就把“很忙的妈妈”抛之脑后,兴奋追问: “那姑姑为什么今天会来市里呢?又为什么会坐飞机来?姑姑不是会飞吗?姑姑她还说过,她要一直守在无归境——” “因为我有个怨种弟弟。” ——一小时后,洛梓琪把行李箱扔进后备箱,坐进车里后,给出了这样回答。 她依旧穿着白色的运动服,绑着马尾辫,素面朝天,一身世外高人的气场。 但她嘴里的话一出来,世外高人气场便荡然无存:“听说有人把红海大会的原主办方拷问到晕厥,又炸哭了美名远扬的正道第一大师姐,还洗劫了本阳会的珍藏宝库——焦头烂额的会议委员会便找上我,让我来这里帮我的怨种弟弟收拾局面,还求我能不能让他看情况高抬贵手,大会举办日期因为他一拖再拖,再拖就要拖到今年鬼节了。” 洛安只是笑:“家主好。您辛苦了。”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21节 洛梓琪:“……” 洛梓琪扭头就对旁边的安洛洛说:“你知道吗洛洛,你爸爸是个奇怪又差劲的烂人。” 安洛洛:“……哇,我不知道哎……” 爸爸:“洛洛,晚上带着姑姑在市里好好玩,爸爸已经把钱放进你的铅笔盒里了。你想买什么就给自己买什么吧,只是晚上睡前要记得刷牙。” 安洛洛:“……我爸爸是个好人!温柔又美丽的好人!姑姑你不要乱讲话!” 洛梓琪:“……” 亲女儿也用套路操控,真不要脸。 她闭上了嘴,剩下的车程里,一句话也没再说。 直到洛安把车开进酒店,安洛洛欢呼着跑下去—— 洛梓琪打开车门,下车,没有回头。 与过去无数次一样,她拒绝和自己的弟弟进行交流。 洛安没什么反应,他微笑着再次启动了车子,准备回去…… “因果报应,你会付出代价。” 家主的声音隔着一扇车窗,冰冷又沉重。 “你究竟想做什么,你确定你能承受得住代价?” 洛安顿了一下,但也只是顿了一下。 他伸手关上了车窗留着的那道缝,驱车离开,没有回头。 洛梓琪在停车场冷冷地看着那辆灰色汽车离开的背影,不远处,安洛洛正背着明黄色的小书包快乐按电梯。 ……他把自己弄到这个地步,又在玄学界制造这么多祸事,迟早会付出代价。 如果那家伙自负到依旧认为自己能操控一切,那么,就由她来…… 【数小时后,深夜】 浴室里的水声盖过一切端倪,而床上的安各被震动的手机吵醒了。 刚醒时她意识还是懵的,迷迷糊糊摸过手机,只以为这又是一个深夜瞎浪、被秘书通知去开会的普通早晨…… 【琪琪美女:现在有空吗?我在市里,见一面。有你想要的东西。】 安各立刻就清醒了。 她坐起身,踉跄地扑到床下,摸索自己刚刚扔开的上衣—— “怎么?” 有只手越过她,拦过她的腰,也挡住了通往门口的光线。 那截手臂还带着丝丝凉意,冻得安各打了个哆嗦。 “这么晚了,”没有点灯的卧室里,丈夫的声音依旧温柔,“你还要去公司紧急加班吗?” “啊……我……” 刚从昏沉的意识中惊醒,安各迟钝地组织着语言。 而甩在一边、刚刚被解锁屏幕的手机里,有数字默默跳动,在漆黑的卧室里亮起。 【00:00分,4月4日,清明】 第069章 第六十九课 凌晨两点之后没有好事发生的道理也并非绝对 安各是一位异常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 “世界没有鬼”是她自幼至今践行的信仰,周围人也反复见证过无数次了。 哪怕午夜时有高楼抛下的尸体砸在自己车前盖上、再哆哆嗦嗦对着自己开口说话、后续监控录像里出现灵异图案,安各也绝不会动摇自己坚定的信仰—— 心中没鬼, 所见就绝不会有鬼。 所以, 清明午夜, 对安各而言也不是一个很特殊的时间点。 这位勇士曾数次在清明午夜去亡夫坟墓喝酒蹦迪,虽然后来证实“亡夫”还活着, 但也没见坟墓里的其他鬼探出头来抱怨她扰民啊。 她一点也不害怕,清明不过是又一个稀松平常的日子, 既然这天再寻常不过,午夜或正午,又有什么区别。 她一点也不怕。 一点也…… “怎么?” 安各再次打了个哆嗦。 这是她的家,她的卧室, 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问话的人毫无疑问是她的丈夫。全世界最安全的人。 他们之前还温存过,虽然只有短短几分钟。 安各告诉自己应该亲近地靠过去, 闲聊几句,或者埋怨他刚刚故意使坏的行为—— 可是, 身体深处,仿佛有一小截本能拉扯着直觉, 发出刺耳的尖叫。 【离他远点】 【那个拦住你去路的东西】 【离他远点】 【那个正坐在你床上的东西】 【离他远点】 【赶紧开灯, 赶紧把他推开, 赶紧冲向门口逃出去——】 安各咬了咬牙, 吞下快到喉咙的尖叫。 她信赖自己的直觉与本能, 就像猎豹信赖自己的爪牙。 这份直觉曾帮助她做过无数个重要决定, 迈出常人无法迈过的极限——直觉、经验、能力与勇气共同组成了首富的决断力—— 或许之后会犯错,或许会承受不少代价, 但每个选择带来的结果,都利大于弊。 仿佛身体里藏着一枚灼烫的指南针,护佑她的人生永远走在正确道路上。 于是她大步向前,从不怀疑。 ……可现在,她的直觉却在示警。 【离他远点】 仿佛遭遇天敌。 “你怎么了?” 是相信直觉,还是相信黑暗中连脸也看不清的丈夫? 安各深吸一口气,移动胳膊,紧张地绷紧小腿。 她要拿开他拦在自己前面的手臂,慢慢地、自然地走出去。 不管如何,如果被他发现自己私底下还在调查洛梓琪,就很麻烦了…… 可是,下一刻,安各触碰到了更冰凉的东西。 他们的婚戒,银质的环上还滴着水,折射出星星点点的亮光。 很小的亮光,她订制购买的款式,素圈的戒指简单又低调。 对象的手很好看,不需要任何修饰,朴素的银圈足以。 安各订戒指时犹豫良久,还是放弃了奢华的款式,因为婚戒的意义就在于一直佩戴…… 而她蜜月时曾这样霸道地要求他:“必须一直戴着,哪怕变老变丑变成死人也要戴着,因为无论如何你也是我的丈夫,时间与死亡都无法改变这一点,除非某天我停止爱你。” 他回答说“好的”。 之后,他便一直遵守着这个要求。 哪怕房间一片黑暗,触摸到的手指一片冰凉,安各也能清晰地看见这枚素圈闪着光。 她的直觉还在拉扯着本能尖叫,清明午夜,怨气漆黑的阴煞身边,任何正常人都该迅速逃离。 纯阳之体直觉抵触旁边的东西,也是活人本能的恐惧,就像祖先畏惧火光外的阴影。 可…… 我犯的错已经够多了,哪怕会被他无限次原谅也不行。 【我曾无数次把他抛在原地。】 【我要做出选择,坚定不移。】 安各便慢慢放松了自己。 很难,违背本能就像是深潜在海底,慢慢放弃屏息。 她伸手,摸上他冰凉的手臂,紧紧攥住了他闪着微光的无名指。 “我没什么。” 安各闭上眼,把自己心底尖叫的直觉与本能悉数砸烂,稳住了声线:“我只是有点害怕。安安,这里太暗了。” “……是吗?” “是的。” 不仅是手。 安各跪坐在床上,慢慢转过去,伸出双臂紧紧搂住了他。 “房间太黑了,我很害怕。” 没有热度,没有心跳。 像是抱住了一块巨大的冰块。 ……安各咬住舌尖,制止了本能操控身体做出第三次哆嗦。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22节 “安安……刚刚我醒来时,你为什么不在我旁边?你知道我怕黑。” “……” 他没有再出声询问,拦住她去路的手臂也放松下来。 “咔哒”一声,是卧室的台灯被点亮了。 ——橘色的暖光下,丈夫低头瞧着她,穿着藏青色的长袖睡衣,明亮的茶色眼睛里满是关心。 “这样好一点吗,豹豹?我以为你这几年已经不怕黑了。” 安各……安各隔着睡衣贴着他的胸口,再次感受到了心跳声。 似乎由灯光一并带来的心跳声,有些微弱,但足够稳定。 这一刻,她心底大叫着“你疯了你为什么没选我你为什么没有离开这东西逃跑”的直觉总算消停了。 “你身上怎么这么凉。” 安各彻底放松下来,她靠在他身上,双手伸出去试图焐热他的手掌:“你以前体温就总是很低,手太凉了,长期这样身体会不好……” “还好吧。” 丈夫回答:“我只是正好洗完冷水澡。所以你觉得我现在很凉。” 他的发尾有些湿,安各摸了摸,感觉摸到了一块冰棱。 这样啊。原来是这样。 “你大半夜去洗什么冷水澡……” 这次话说一半她就没说了,因为答案异常明显。 安各轻咳一声,她尴尬地转了转眼睛。 “谁让你故意……” 又不是不让你做完全套。你自己不愿意怪谁。 而且,这种事,究竟你为什么会不愿意……明明我们以前在这方面是很…… “所以,这是你秘书的短信吗?” 对象带着笑说,他过于轻松美好的态度让安各实在不好意思继续讨论夜生活—— 洛安就这么把那个话题一笔带过,他说:“我今天听李秘书的意思,还以为你们最近不算忙碌,已经完结了手头的重要项目。” “啊……嗯……” 安各含糊道:“是这样的,但今晚,给我发短信的,是我手下另一个秘书……” 她又镇定随意地提了好几句公事,这是第一次直面对象、希望通过谎言来得到午夜离家的机会,所以安各十分紧张,她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扯什么。 丈夫便定定地瞧了她好一会儿,似乎要确信这些话中不含谎言。 安各充分发挥自己商人的天赋,在对象的注视下保持了格外优异的镇定面具——最终她顺利地编完了:“……所以,呃,我现在必须去一趟公司。” 应该没有漏洞。 看对象的表情……对象…… 温柔美丽的对象垂下眼睛,然后慢慢撤开距离,捡起地上的上衣递给她:“是吗。那你快去公司吧,注意安全。” 安各:“……” 然后他走向床的另一边,掀开被子躺下,背影萧索,有种逐渐失望、不想见负心人离开的be美。 安各:“……” 不知为何,这个画面似乎还令她幻听到了二泉映月。 二胡独奏版本的二泉映月。 安各:“……” 无声胜有声。 自始至终,默默背对她睡觉的对象一句话没说。但二胡独奏版本的二泉映月不知为何更响亮了。 安各……安各忍无可忍,她立刻扑过去扒拉他胳膊:“好了、好了、对不起!我刚刚的说辞全是扯谎骗你的!其实是你姐临时约我见面,要谈什么重要的事——走走走我带着你我们一起去!” 对象没回头。尽管他整条胳膊都被妻子抓出被子了。 他幽幽地说:“是吗。谁知道你这次是不是还骗人。” 安各:“……现在深更半夜的,要出门我们就一起出,我绝对不会主动离开你!” “噢。”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因为我不想让你知道我在调查你姐,刚才脑子想岔了才对你撒谎说是公事——” “算了。没关系。” “……怎么能没关系呢!走吧、走吧,我们一起出门吧,我们一起去和琪琪姐见面,然后,然后,我陪你做任何你想做的——” 于是,半小时后,酒店大厅。 洛梓琪一脸冷漠地看着对面的安各,与安各旁边微笑明媚的弟弟。 ……什么怨种烂人,设计操控别人就算了,女儿老婆全不放过。 “我以为我只约见了你。” 洛梓琪伸手一指,毫不客气,“为什么他也跟过来了?” 有没有搞清楚,他本尊跟过来我怎么可能再和你偷偷通气、透露重要消息?? 洛梓琪的态度太尖锐冷漠,一直以来对外的形象也是“和弟弟关系疏远”—— 于是安各立刻就警惕起来,挪了挪位置,把自己的美丽老婆挡在后面了。 “毕竟现在很晚了。” 她哈哈打着圆场,“我如果一个人出门,他肯定不放心,所以才……而且,琪琪姐也很久没和他见面了吧?正好见一面,聚一聚。” 洛安温和地打招呼:“是的,村长。好久不见。” 几小时前才被他亲自接机到酒店还托付了安洛洛的洛梓琪:“……” 尽使邪门歪道,什么怨种破烂弟弟。 私底下对她,哪怕说话也爱答不理,这时候倒是恭敬又温吞,还记得那个“洛家村”谎言——选择性听人话又选择性圆谎,是吧。 ……如果不是安各还坐在这里,她肯定翻脸就走人…… 洛梓琪左思右想,忍了。 她就不信,安各在场,弟弟还能摆出不回答不肯定不透露的烂泥态度。 “好吧,既然你们都在场,那我就直说了。” 洛梓琪定定看向安各:“我这次是被红海大会的委员会邀请进市里。” 安各想了想:“红海大会?是,我听妍妍美……本阳会的戚小姐说过,这似乎是个大型的中州传统文化交流赛季。” 洛梓琪:“……是,这么解释也可以。各个研究中州传统文化、尤其是研究那‘消失的1700年’的组织会隔几年在红海大会聚在一起,互相交流……文化,比拼……知识技能。对于戚小姐的本阳会,与我所在的……工作单位而言,这是一场很重要、很关键的大会。” 安各点点头,表示自己懂了:“类似行业前瞻、xx届未来科技峰会那样的活动,对吧?进行学术汇报演讲,展示项目或技术的价值,引领行业未来的走向,从而制造出更多领域的蛋糕,吸引投资提升业内地位之类的?那的确很重要……” 洛梓琪:“……对,倒也可以这么理解。” 洛安一直被妻子保护性挡在后面,没露脸,但他笑出了声。 洛梓琪:“……” 洛梓琪:“你闭嘴。你笑个头。” 洛安:“抱歉……我只是因为村长词穷的解释感到快乐……” 你这是什么破烂道歉。语气再诚恳再温和也掩盖不了你的破烂态度。 洛梓琪眯起眼睛,哪怕正端坐在有丝绒靠垫的卡座里,哪怕酒店大厅还放着舒缓的轻音乐——她真忍不了了,直接把这家伙困进法器带回无归境修理,强逼他吐出那些胡乱往体内塞的生气,再上家法让他把那些比崖底深潭还复杂的秘密吐露干净—— 安各感觉到了洛梓琪的怒气。 因为“丈夫和他姐姐关系疏远”,安各直接将其理解成了煞气。 ……虽然早就存着“调查洛梓琪背景从而摸索丈夫的秘密”想法,但,安各既不想挑拨他们的关系,更不想看到洛梓琪针对丈夫露出敌意。 她微皱了一下眉,再次往旁边坐了坐,尝试在更近的距离护住对象,以免他遭遇对面恶劣的气场攻击——是的,她的美丽老婆就是要好好呵护的,最好连人们的负面情绪也接触不到—— 哪怕安各如今很清楚,丈夫藏有许多她未知的秘密,丈夫本身也并非完全无害……她依旧会自然地保护他,希望把他与“现实世界的所有负面”隔开。 没哪个正常人会想把雪白的莲花抛进污泥吧,这无异于暴殄天物。 因此,在洛梓琪针对洛安的尖刻目光下,被激发保护欲的安各挪着挪着……就直接坐上了对象的膝盖。 数小时前她刚坐过一次,所以这次非常熟练。 下意识,就,坐上去了。 然后向后张开手,既挡住了对象和洛梓琪的眼神来回,又完全护在了对象正前方,恍若老鹰捉小鸡里的鸡妈妈。 洛梓琪:“……” 下意识坐上去之后才反应过来的安各:“……” 安各有点尴尬地张张嘴:“那什么……” 身上突然一轻,是后面的对象伸手,绕过她的腋下,把她抱了起来。 他快速又稳定地把她放回了原本坐的位置。 “我知道这家酒店的坐垫有些滑,但你要坐稳一点。”对象善解人意地给了她一个台阶下,“别再摔到我膝盖上,会被村长笑话。” 安各:“哦……嗯……哈哈哈,这个坐垫的确有点滑……所以,咳,琪琪美女,你刚刚所说的红海大会是……” 安各快速地绕过了刚刚的尴尬,把话题重新带回去。 洛梓琪看上去很想遗忘自己刚刚看到的画面,她同样配合地继续讨论红海大会。 洛安则没再插话,他非常安静地坐在她身边,仿佛把自己当成了卡座旁的装饰花瓶。 ——可他的存在感依旧非常醒目。 起码,询问着本阳会与红海大会关联的安各,此刻心里想的却一直是……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23节 【他第一时间抱走了我。】 【为什么?】 ——自从丈夫回来,安各就敏感地发现,他在拉开和她的距离。 而今晚……不,昨晚他们终于拥有了一段独自度过的时间,他也纵容她做任何事,不管是在公众场合亲脸颊还是从长椅坐进他的怀里…… 丈夫的所有举动都释放了“请安心”的意味,而安各则全部接收了。 她搂着他,亲着他,跌跌撞撞冲进卧室乱揪他的纽扣时,便真正放下了心。 大概是没问题的。 久别重逢,或许只是他心理上有些小压力。 而今天,今天零点之后—— 有那么几分钟,她的直觉被吓得发狂尖叫、毫无征兆地疯狂预警。 ……她努力克服那些,她努力更紧密地贴近他,而她的举动并未遭到拒绝。 虽然,当他点亮灯光,又讨论到“你收到的短信来自于谁”时,他很快就主动抽离,拉开了与她的距离。 但那时安各只觉得,他是被她撒谎离开的举动伤了心。 可刚才呢? 她无意间坐上去,不到三十秒,他就把她抱了下来。 虽然是可以用“帮你缓解尴尬”的方式解释得通。 可是…… 也有可能,是他依旧在默不作声地拉开与她的距离啊? 安各面上明朗地谈笑:“既然琪琪美女应邀参加,又遇到了这样的问题,那么我当然要助力……” 安各的心情却越想越低沉。 他们的感情难道真的出现了问题……他的想法究竟…… “虽然是村长开口邀请,但我想,这样的盛会,或许凭借单人的口头邀请参加,还是有些困难的。” 突然,默不作声的丈夫动了动。 他插入她和洛梓琪的对话,同时,在桌下—— 那只戴着婚戒的手,轻轻握住了安各的掌心。 轻轻握住,又捏了一下,两下。 【没问题】 【请安心】 ……是了,他只要在场,绝不会留下让她困扰难过的问题。 既然已经做出选择,便要坚定不移。 安各露出一个真正轻松的笑,回握了他的手。 “……也有道理。既然我丈夫也这么说,琪琪美女,红海大会投资的事,我就再斟酌几天给你答复……” 【一个多小时后】 安各和洛梓琪聊了许多,关于红海大会,关于本阳会,关于紫海附近的动静,关于“洛家村”近日的安排,她甚至还隐隐约约提及了“许从慧”这个名字…… 然而,碍于在旁边贤良淑德装花瓶的弟弟,洛梓琪给出的所有信息,到底还是过于隐晦,模糊不清。 洛梓琪甚至没有摊牌表示“我知道你最近在调查我,我知道你最近对洛安的身世背景起了疑心”——当然,洛安在场,她也不可能摊牌,安各对此心知肚明。 凌晨的这次谈话,如果是自己独自前来,独自刺探消息……效果会好很多吧。 安各的直觉告诉自己,午夜时选择留在他身边,选择抱紧洛安而不是独自逃跑来见洛梓琪——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自己将因为这个选择错过许多东西。 如果只是一场rpg游戏,或许,就在她敲中选项时,便响起了be结局的背景乐。 但现实并非rpg游戏,她没有存档没有攻略论坛,只能信任自己的直觉。 如果直觉也大声抗议,那,信任他就好了。 安各紧紧握着对象的手想,这绝不会是个糟糕的be选项。 “……那么,就到这里吧。洛洛正睡在我房间里,是要我送给你们,还是……” “不用了,明天我开车来接她,太晚了,就让她睡着吧……琪琪美女,今晚辛苦你了,明天送完洛洛,我做东,带你再逛逛市里。” 三言两语为这段谈话暂且画上句号,又约了明日再见,安各站起身,一直送洛梓琪上电梯。 洛安安静地跟着,洛梓琪没找到任何单独叮嘱安各的时机。 最终她咬咬牙,在电梯门即将合拢的时候,对安各说—— “我想你知道,今夜已是清明。” 安各挑挑眉:“你知道我不信这个,琪琪美女。” “而且,虽然夜很深,但安安会陪我一起,不用担心安全……” 洛梓琪:“但——” 洛安极速且安静地摁下了关门键,电梯门迅速合拢。 洛梓琪:“……” 酝酿许久的提醒,最终还是变成了一声叹息,回荡在空旷的电梯轿厢里。 “陪你一起就安全?唯独要注意的就是他,清明时分,最好拉开距离……” 但安各没听见这个提醒。 如果听见了,也不会当真。 洛安身上会有什么危险呢? 她的爱人,她的丈夫,她孩子的爸爸,全世界最温柔美丽的安安老婆。 哪怕此时此刻,不知为何已经空无一人的酒店大厅里,她转头看她,心底的本能依旧在撕扯着身体,尖叫说“快跑”。 ……但安各不信。 就像绝不信砸在车前盖上的尸体会说话,她绝不信他会伤害自己。 说是愚蠢也好……固执也罢。 有的时候,或许就是要刻意忽视预警铃,继续迈步接近某个存在的。 这是她的选择。 几步路,他就站在几步之外,非常接近。 安各只几步就跨了过去。 况且,既然他已经选择回归,在她眼前正式露面…… 什么样的渠道给出的消息,能比得上他本人吐露的秘密? 她是个商人,总青睐利润最大的选择,哪怕要放下全部戒备、赌上所有信任。 况且对方是她的安安老婆。 为他碾碎直觉与本能,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安各站定,伸出手,碰了碰洛安的脸颊,又仰头,亲了亲他的嘴唇。 “好啦。” 她轻快地说:“和姐姐的谈话结束了,我们接下来去哪里?我答应了你,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想去哪里都可以吗? 这是清明,阴盛阳衰,哪怕是纯阳之体,也无法违背定理。 这是死人专属的时辰,阴煞在这个时机杀活人,就像杀一只脚爪紧缚、无力待宰的鸡。 尤其是,现在即将凌晨两点,而清明的凌晨两点之后,闯进鬼狱的活人再也没有反抗的能…… 洛安眼中,不仅仅是自己的妻子站在那里。 那是一份鲜活的、美丽的、散发着温热甜味的纯阳之体。 香得几乎要意乱神迷。 更何况,他此刻…… 没有得到回复,安各又仰头亲了他一下。 “安安?” ……此刻,他终于,终于……终于不再感到疼痛。 每一个吻,每一次触碰。 都像是喂到嘴边的食物……所有利刺被清明时分碾平……再也不会有无法忍受的灼热感……即将到来的凌晨两点,天时地利人和,如果他能成为一只成功吞吃纯阳之体的阴煞,他的所有力量都将…… 洛安紧紧闭上了眼。 “安安?” 不行。 因为他是一位天师,一位父亲,一位丈夫,她选择抛下戒备全面信任的伴侣。 洛安不是没感觉到妻子时不时的僵硬。 但僵硬后,她数次主动抱住他,数次主动握住了他的手。 就像她能读懂他让她安心的讯号,他也能读懂,她坚定不移的相信。 所以必须压制下去——尽一切的力量——如果无法抑制,那就运转道术,把它尽数转化成无害的—— “好吧……去我想去的任何地方,对吗?” 洛安再睁开眼时,已经解决了所有属于阴煞的本能。 他的眼睛依旧清澈明亮,但他的嗓音,因为那过于凶厉的自我压制,已经变得很哑很低。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24节 “那么,我想继续我们昨夜的约会。” 安各恍惚地晃晃头,一个克制的额头吻落下,又逐渐不再克制地往下。 “就在这里,去楼上开个房间……好吗?” 【与此同时,第15层】 洛梓琪冷淡地跨出电梯,掏出手机,戳开备忘录。 她看着跳到凌晨两点的时钟,掐指算算,还是一撇嘴,把刚刚与安各约定的“明日十点整逛街”日程,改到了下午两点。 都说了,清明时分,离他远点就是最安全。 忠告不听,活该……唉,日程还是改到下午三点吧。 第070章 第七十课 蜜月假期时抗拒的东西多年之后很难说清 凌晨两点之后在外逗留只会惹是生非, 不知从谁口中传出来的道理。 安各对此嗤之以鼻,她通宵加班多少次,凌晨瞎浪多少次, 也没有一次倒大霉啊。 “凌晨两点后不会有好事”与“清明时分午夜容易撞鬼”一样, 肯定是毫无科学依据、玄之又玄的都市传说吧。 她是一个坚强的唯物主义战士, 才不信这些呢。 ——于是这位坚强的唯物主义战士就此倒了下去,被迫趴在落地窗边见到太阳的曙光时, 她第一次产生了热泪盈眶如获新生的冲动,差点就要发自内心地感恩太阳感恩早晨感恩晨光带来的朝气与朝露——甚至感恩早晨五点蓬勃的阳气—— 直到身后的对象略微不满地“啧”了一声, 一把扯上窗帘,又握过她的脚踝,把试图爬向太阳她重新拖回了属于凌晨的黑暗里。 ……就很绝望。 安各甚至说不清对象是不是真的发出了那么一声“啧”,她的听觉功能早就出了故障, 对象体贴地表示“你之前约会时一直说自己耳朵过敏”后就一直重点欺凌着她的耳朵,手指也好嘴唇也好—— 收听渠道还被自己本身发出的动静占了一整晚,安各对周围声响实在反应模糊, 很难说,对象发出的那声“啧”不是幻听。 怎么会听见不耐烦的“啧”呢。 如果不是正眼睁睁地被拖回黑暗, 看着自己的手指在长毛地毯上抠出一道道划痕,安各连“他正抓着我的脚踝把我拖回去欺凌”的行为都会觉得, 是自己意识太模糊, 出现了幻觉。 她温柔美丽的安安老婆, 哪怕是夜生活方面, 也不会是冷漠强硬的风格啊。 他本该是个极其保守温柔的人……尤其是在夫妻生活时。 他们在恋爱时没有做什么, 因为这个古板就是认为“男女授受不亲”“结婚后才可以亲亲抱抱”, 牵手也小心翼翼; 他们新婚夜时没有做什么,因为他体贴地表示“你喝得太醉了, 我想让你安静休息”,她又万分尴尬地发现昨夜他还照顾了自己喝多之后的呕吐; 他们蜜月期时……蜜月早期也没做什么,她忙着处理蒸蒸日上的事业、争取协调出一段不被打扰的假期,而他默默地帮她收拾好行李,询问了她的意见,细细安排好了旅行,出行当天,她只需要带上心仪的墨镜。 安各搞不懂,当年自己灌了一肚子鸡尾酒后、用一句“我想跟你一夜情”开场的恋爱,怎么能被他谈得这么单纯这么干净。 完全不是成年男女的恋爱。 保守又干净,有种大家闺秀隔着团扇相看郎君的朦胧感。 纯情到了一起去度蜜月,站在酒店大厅里,对象犹豫再三,才低头过来,轻轻地询问她:“可不可以订一间房?” ……我都拖着行李箱跟你来度蜜月了,不订一间房订几间房啊? 以后还要睡一张床一套被子啊,难道你以为我智障到了在新家布置两间卧室吗? 又不是什么小说里貌合神离的契约婚姻,她干嘛要把自己全力以赴主动追求到的大美人摆在家里看?光摆着看? ——安各心里满是吐槽和翻白眼的欲望,但那时她的淑女包袱特别重,只抿嘴笑了笑。 虽然后来丈夫告诉她,当时她做出的表情根本不是“抿嘴笑”,是把嘴唇奇怪地扭过来,然后整张脸全部变红。 虽然很久很久之后安各才意识到,蜜月套房肯定是要提前预定的,旅游旺季、高端酒店根本不可能到办理入住时再现场决定要几间房,对象当初那“犹豫且纯情”的一问,完完全全就是多此一举,故意逗她玩。 就好比已经低头亲完了,再抵着眉心轻声问一句,可不可以亲你一口。 仿佛刚刚根本没亲,把人问得方寸大乱,又平白赚了许多个主动亲亲。 ……他可太爱干这种事了,个性破烂又扭曲,坏得不忍直视。 但那是很久很久之后的事,哪怕是现在,安各被这个坏人欺凌到清晨五点、又被握着脚踝拖回去继续欺凌,还没能完全摘掉自己的“温柔美丽老婆”滤镜—— 当年蜜月期就更别提,她整个人都是懵的,脸上的温度一并烧坏脑子。 支支吾吾地表示了要和他睡在一起,就被带进电梯。 然后,也没有做。 刚入住时,整理行李,检查房间。 安各设想的“一进房间就把我摁在门板上”是什么,呵呵,根本不存在,他经过蜜月套房那琳琅满目的床头柜时都无比镇定,还找了个垃圾袋把马赛克全部丢进去扔了。 她没话找话了一会儿,就尴尬地提议换衣服出去玩,玩了一通后还哄劝他喝了酒,拉着手散步回来时感觉气氛也到了,当晚回酒店故意装作醉得人事不省往那边贴—— 结果还是没有,对方又把她当作醉鬼,认认真真照顾进被窝,然后自己洗漱,在蜜月套房大床外的沙发上合衣睡了。 安各:“……” 新婚后,感情好,蜜月旅行,第一天晚上她一个人瞪着天花板,发到网上都没人信。 娶老婆是干嘛的!这么一个大美人老婆难道真要摆着看吗!虽然领了证就是夫妻,但是,呃呃呃,还是要做一些俗套的不神圣的能让凡人快乐的事情嘛—— 或许换了其他内敛含蓄的女孩,就不好意思再提,只想着看情况顺其自然了。 反正证也领了人也嫁过去了,男人又不是修佛的神仙,总会有一天的。 但安老板可是从相遇开始就惦记着“一夜情”的勇士。 “一见钟情”说起来很好听,但她能朴实无华地总结为,从第一眼起就馋对方身子……能不馋吗,那个肩膀那个手臂……咳。 豹想要,豹得到。 她豹豹的就不信了,邀请刚结婚的对象进行夫妻生活,能比谈项目还难。 于是安各在蜜月期使出了各种手段,攻势堪称豹突猛进,就差直接霸王硬上弓—— 然后某天她在他洗澡时闯了进去,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安各当晚依旧瞪着天花板,久久睡不着。 但这次没有咬牙切齿的不甘情绪,这次主要是害怕。 就……怎么说呢……害怕。 她还小。 她没经验。 她一次生命大和谐也没享受过。 她真的还小。 ……她怕她做完第一次人就没了。 她不想要仅仅一次的快乐体验,她想要很多很多次,她是个生理需求正常的成年女性,但她的求生本能同样旺盛。 于是安各深沉、绝望又恐惧地思考了一晚上。 第二天晚上,她迈着沉重的脚步走过去,“要不我们试试柏拉图”的提议快到嘴边…… 浴室里有人敲了敲门,轻声问她,可不可以帮忙拿一下换洗睡衣,就在柜子上。 安各不知道思虑周全的对象为什么偏偏那次忘记带换洗睡衣去洗澡。 但这不重要,她把睡衣拿进去,看见水雾里的半截腰线与手臂线条,和那双极好看的茶色眼睛…… 安各脑子“嗡”地一下,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好色不分男女,仙人与艳鬼的界限也没那么鲜明。 柏拉图是什么,根本没听说过,那是不存在的透明人吧。 ……安各后来后悔了很多次,为什么要选择在大山旁边度蜜月,为什么要订浴室里直通私人温泉池的酒店套房。 钱多也不是这么花的。 ……很后来的很后来,她再次后知后觉,那次蜜月旅行,地点与酒店都在他订的计划内,而她出行前什么也没管,一闷头忙工作去了。 所以不是她的错,第一次就对浴室、浴缸、温泉池与池边岩石产生心理阴影绝对不是她的错。 不过,虽然,那次过程称得上“惨绝人寰”——好过头的“惨绝人寰”——安各蜜月假期后半段计划的景点一个也没去成——很久很久以后她才发现某人制定的蜜月假期后半段的计划是一片空白,景点全在前半段玩完了—— 咳。 不过,蜜月假期结束,回归正常上班生活的节奏后,安各就再没体验过那种过分刺激的夫妻生活了。 对象依旧是那个温柔保守的对象,结婚三年也从未在公众场合对她做什么亲密举动,居家读书时依旧习惯穿长袖长裤,陪她看电影遇见亲热镜头会避开视线…… 夫妻生活呢,一般也只会出现在夜幕降临后的卧室,每次还会提前问她明天要不要早起上班、工作忙不忙,确认她真的可以再正式开始…… 除非她故意把他惹毛,好比把镂空上衣穿去海滩和一帮俊男美女团建。 ……有时候安各作死,是真的故意想招惹他生气。 因为这样,他才会稍微减少一些顾忌…… 寻常夜晚的作风,就,唉。 的确,这很体贴她,也很尊重她,是他这个人尤其温柔的表现。 ——但夫妻多年,她也不是当初被吓得战战兢兢仰望天花板的少女了,是真的不想再和他在床上谈什么尊重理解,有时候特别希望糊他一脸新时代的各式限制级小黄片,命令他按照里面最粗暴最刺激的架势演。 洗了澡点了蜡烛柔顺了头发,在期待的夜晚穿着精挑细选的低胸睡裙就等开始了——结果那家伙还能冷静淡定地询问她明天的工作安排?还能考虑她晨会的时间点?? 拜托,这是看不起她镂空的低胸睡裙还是看不起她本人的诱惑力啊? 你不觉得这根带子很适合直接扯开吗?撕开就更好了哦?顺手把我绑起来也可以啊?你不觉得吗? ……啧。 话虽如此,安各也并不是不满意。谁不喜欢被爱人珍之重之地亲亲抱抱呢,如果做这种事让她感到不满无聊,给她带来了不好的印象,安各也不会在多年后数次主动要求亲热了。 只是,当安各体验自己的第一次时,体验过那样一段蜜月假期——或许当时是抗拒大于快乐的,但婚龄上升后…… 她真的很想试试别的。 不那么温柔的……不那么考虑周全、顾忌她上班时间的……像蜜月期时一样的……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25节 已经是早晨七点,安各爬向床头柜,艰难地打开自己的日程闹钟。 她感觉就像是爬出深渊。 “我要去洗个澡……约了琪琪姐见……”她开口说话时差点以为自己哑了,“还有……要开车送洛洛上学……所以……” 温柔体贴、一向无比顾及她日程安排的对象没有动摇。 他温声说“好的”,然后把试图寻找衣服的她再次扯回来,还摁住了她摸手机的动作。 安各:“……洛洛……要上学……” “好的。我会去送洛洛。” 他一口答应,然后彻底抽走了她手里对外联络的渠道。 被再次拖回去的安各:“……” 我呢? 我也要去送女儿上学,我—— “再努力一点,好吗?我记得你体力很充沛,跑完几公里又跳海游泳,还能要求这个的。现在趴也趴不动吗?” ……他豹豹的。 我一整晚没睡——已经早晨七点钟了——你豹豹的谁能趴得动——爬也爬不动——这是什么理所当然的暴君口吻——他豹豹的—— 安各没能骂出口,她很快又被带进混沌里,清醒前唯一记得的,是再次拖过快被他抛开的手机。 豹豹的…… 【与此同时,另一层楼的另一间房间】 安洛洛小朋友的智能手表闪了闪。 她嚼着吐司条,低头戳开看了看,有些茫然地对旁边的姑姑说:“妈妈刚才给我发了一长串乱码。” 求救短信吧,指望你去敲门打断。 洛梓琪冷酷无情地翻过一页报纸:“你别管,洛洛,吃你的早餐。” 安洛洛小朋友:“……真的没关系吗?妈妈很少给我发这种不清楚的消息……” “没关系,你爸爸跟妈妈在一起。” 哦,那就肯定没关系了。 安洛洛小朋友恍然大悟,她关闭智能手表,重新“啊呜”一口咬向吐司条。 第071章 第七十一课 生命中每一处作死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今天是星期五呢, 学校只上半天课。 不仅学校只上半天课,姑姑还来了市里和我玩,明天后天就是周末啦…… 晨光明朗, 房间里亮堂堂的, 安洛洛小朋友坐在小椅子上晃着腿, 嘴里的吐司条“咔滋咔滋”,像是在敲一节欢快的小调。 她设想着自己今晚庆祝星期五时的活动, 或许可以选一部讲述老虎的纪实纪录片让妈妈陪着看,然后吃到爸爸做的电影特供用零食—— 光是想想, 心情就好。 心情好了,连一向讨厌的、金光闪闪的太阳都顺眼了一点。 ……今天为什么看太阳这么顺眼?果然是因为星期五吗? 对自己身负阴阳眼的偏阴体质、今天正值清明的特殊一无所知,安洛洛小朋友只好奇了一小下,很块就重新专注地啃起吐司条。 她和她的小虎牙真的很爱咬下去会“咔滋咔滋”的吐司条。 当安洛洛小朋友“咔滋咔滋”地啃完自己的第七根吐司条时, 昨天说好来接她去上学的爸爸终于出现了。 门被扣响,姑姑根本没搭理,冷漠地翻过一页报纸, 于是门外人自动理解了“请进”的意思。 电子锁被打开的动静很清晰,洛安直接推门而入。 房间里的人都没对他直接出现的行为感到诧异, 安洛洛是本能认为“我爸爸什么都能做到”,洛梓琪是清楚知道, 一切的门锁对洛安而言, 早就形同虚设, 他敲门只是出于礼貌。 要是锁能成功挡住他, 洛梓琪肯定第一时间就往他脸上糊个青铜龙凤大挂锁, 镇住算了。 洛安说:“家主, 早上好。” 洛梓琪:“呸。” 仿佛刚刚只是有蚊子在叫,洛安微笑着转头:“洛洛, 早上好。” 安洛洛小朋友啃掉最后一块吐司条:“爸爸早上好!你来接我上学吗?” 爸爸点点头:“早餐吃好了?” “吃好啦!作业也全写好了!姑姑还帮我签了字!” 洛梓琪:“我宁愿某人试卷拿零分,也希望某人能学到自己女儿淳朴善良的品质。要点脸。” 爸爸说:“过来吧,洛洛,爸爸送你去上学。挺高级的酒店,但总有蚊子叫。” 洛梓琪:“……” 安洛洛小朋友并没有感知到爸爸与姑姑的交锋,她擦擦嘴,背起小书包,跑过去示意爸爸帮忙梳头。 走近了一瞧,今天的爸爸依旧穿着长袖长裤,神情温和,姿态美丽。 但好像有哪里很奇怪。 是哪里…… 爸爸穿着昨天接我放学时的衣服? 可爸爸所有衣服基本都是款式保守的深色系,七岁的小孩辨别了半天,也没能看出端倪。 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感挥之不去,安洛洛小朋友往后看了看:“妈妈呢?” “姑姑刚才说妈妈和爸爸在一起的。” 原本以为今天早上爸爸妈妈能一起送我上学来着。 爸爸替她梳头的手顿了顿,然后回答说:“妈妈在睡觉。她工作很辛苦。” 安洛洛:“妈妈又奔去赚大钱了呀?真辛苦。” 洛梓琪:“呸。” 爸爸微笑肯定:“是的,妈妈很辛苦。走吧洛洛,爸爸送你去学校,酒店房间里的蚊子已经开始变成苍蝇了,小心被烦到。” 洛梓琪:“……” 安洛洛小朋友不太懂“被烦到”是什么个后果,但她的辫子已经扎好了,便重新投入到“今天星期五”的快乐里,开心地“嗯”了一声。 洛安护着开开心心上学去的女儿往外走,只合上门前突然问了一句:“家主手里还有多余的药材吗?填补纯阳元气的基础药材就好,请借给我一些。” 洛梓琪没说话,她抬手就把报纸卷成筒投掷了过去,神情仿佛投掷四十米大刀。 【半小时后】 准时把安洛洛送进学校,洛安低头查了查短信,果然看见家主在信息栏里无能狂怒。 因为如今要以“假死侦探”角色行事,洛安极其注重细枝末节,既然洛梓琪和他此时都在首都,那用手机联络才是最正常的。 他开车时顺便分了点怨气潜入手机,找到洛梓琪的地址账号后添加了她的网络好友,然后把自己要借的药材名单发了过去。 ……对,这对姐弟之前甚至疏离到没有互加好友,虽然天师之间有太多其他联络手段,但如今这个时代谁不玩手机,玄学界有多少喜欢宣扬自己的蠢货,玄学界的内部论坛就有多热闹。 洛安至今还有空天天给师兄动态点踩。 好比刚才,他加洛梓琪好友时顺便扫了眼师兄,发现裴岑今昨晚十一点发了一条“有女朋友了,顺利脱单”的动态,便很自然地点了踩,回复“好好睡觉别发梦话”。 ……所以洛安相信洛梓琪绝对也有她自己上网冲浪的领域,家主本质比他还新潮,能被妻子深更半夜带去俱乐部看美男的人怎么可能不会上网交友。 之前一直没等到动静,估计是在确认他身份,现在她终于回复了—— 哦,不是文字信息,刷屏发了一堆滴血的大刀emoji,还有骷髅头。 洛安想了想,打下第一行与家主的网络聊天记录。 [我已经死了,诅咒无效,反弹。] 洛梓琪:[……] 洛梓琪:[你有病,你破烂。] 洛安立刻复制了那堆滴血的大刀emoji发过去,还有骷髅头,刷屏复制了两遍。 洛梓琪:[……] 洛梓琪:[你不是不会复制粘贴,也不会发表情包吗?!] 是吗。 看来她是从妻子那里打听到的消息……对哦,他过去在妻子那边的人设是“讨厌玩手机,万般说服后才把诺x亚换成了与她匹配的情侣智能机,不会发表情不会复制粘贴,标点符号格外严谨,换行开头空两格,打字还用手写输入模式”。 差点忘了这个人设,要记好。 洛安:[有借有还,三份委托换你一份药材。] 洛梓琪:[……畜生,房间号。] 还是早早把药材打包引过来了吗,果然家主还是心软。 洛安把房间号输过去,然后补充:[隐藏挂在门口,别吵醒她睡觉。] [闭嘴,畜生。] [闭着嘴,在打字。] [……你在网上原来是这个毫不遮掩的破烂画风吗?你信不信我截屏发给弟媳看??] [信。] ——然后洛安就用怨气删光了所有的聊天记录,再把洛梓琪的账号拉进黑名单。 酒店里抱着手机的洛梓琪:“……” “畜生!!”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26节 做委托时画风像毁尸灭迹的罪犯就算了,上网聊个天也爱搞毁尸灭迹!! 她恨恨地磨了磨牙,深呼吸几下,又戳开了玄学界论坛里另一个网友的聊天界面。 她还不信了,怎么可能找不到人治他。 ……洛安并不知道洛梓琪愤恨的举动,如果知道了,也不会觉得需要担心。 很简单:就是没人能治他。 目前为止,根本没有。 唔,如果是妻子,那倒另当别论……不是治不治的问题,他在她面前大多数时间还是要装作“温柔老婆”的……“温柔老婆”足够体贴,可不会有需要别人咬牙切齿镇压的破毛病。 是的,家主叮嘱过了,女儿也送走了,药材很快就到,现在是早晨七点半,让我想想还有什么遗漏的……处理好所有细枝末节,才能更好地把妻子圈在房间里…… 嗯?他刚刚是想到了“圈”这个词? 这不恰当,“温柔老婆”是不能用的。 “客人?客人,排到您了……” 洛安关闭手机,抬头对着收银员说:“你好。一份小笼包,一份虾饺,一碗红豆薏米粥,带走,谢谢。” 或许是因为刚刚还在考虑自己的妻子,他的神情此时没有对陌生人的漠然,眉眼缠着几丝柔意。 对面戴着收银员帽子的女孩心跳有一瞬间停止,正面接下了这份柔情蜜意的美颜暴击,险些没喘上来气。 ……她捂住胸口,心想,原来还有这种颜值吗,从心动等级直接跳到心脏病等级。 “你好?一份小笼包,一份虾饺,一碗红豆薏米……粥多放一点糖……你好?” “okok,好的……” 回过神来,收银员手忙脚乱地下了单,但眼神到处乱飘。 好色不分男女,这么养眼的存在,真的……咳……忍不住胆子攀升一丢丢…… “那边窗口取餐。请拿好您的小票。” 于是,又一张背面写满数字号码的纸条被递了过来。 收银员忐忑地观察这位客人的反应,说实话她也没抱什么希望,就是刚才色胆包天冲昏头脑想试试…… 客人皱了皱眉。她心里咯噔一下。 客人把小票揉皱了。她那点胆子已经全部破碎。 客人抬手去拿窗口边打包好的食物…… 收银员清晰地看见了对方拿食物的那只手上的婚戒,这位母胎单身的学生兼职工整个人都不好了,运动鞋里脚指头尴尬地能抠出三室一厅。 “那那个……”收银员羞愧掩面:“先生对不起……” 洛·一无所知·安:? 有什么对不起的,这不是约定俗成的社会礼仪吗。 虽然他有点嫌麻烦,但还是要遵守的。 快埋进自己抠出的坑的收银员:“对对不起……祝您和您太太百年好合……”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这个陌生人要道歉,但吉利话谁都爱听。 洛安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一颗平安符递给她:“谢谢你。” 但收银员的弥补道歉还没说完:“……早生贵子……” 洛安:“不用。一个够够了。” “……啊?” 再多又要半道离开,一次一只女儿就算了,如果接连几次被“送孩子上学”打断,那真是极其不快。 洛安摇摇头,转身离开。 在收银员看不到的地方,他把揉皱的小票揣进了口袋,心里想的是—— 现在不是很想遵守社会礼仪,赶快回去陪她吧,匆匆离开时她已经没意识了,多少要喂点东西再休息。 等妻子清醒了,我再当着她的面履行这桩由她指导的“社会礼仪”,拿出这张麻烦的纸条背诵号码,表示自己很听话,在进步在学习。 嗯,她应该会被哄得很高兴。 第072章 第七十二课 杀欲很好解决但更上一层的就不太好搞定呢 晨七点五十分, 洛安轻手轻脚地走进酒店房间,妻子还睡在床上。 他合拢房门,又仔细确认了门上的插销, 再把打包好的早饭放在桌上, 重点摸了摸粥碗。 比刚出锅时凉, 又保留着温度,现在叫她起来吃正好。 洛安倒没有什么“补充能量中场休息”的方法, 他只是单纯觉得她错过了早饭,一觉睡到下午肯定会胃里难受。 嗯, 而且,他不觉得自己还能继续下去。 毕竟答应她停止了。 ——数十分钟前,在妻子意愿强烈的“要去送女儿上学”要求下,洛安不得不遗憾地看了一眼时间, 表示“好吧,那最后三分钟”。 他并非那种会把“过一会儿”又“再几分钟”挂在嘴边的男人,如果真心想讨要多余的亲热时间, 根本不需要耍嘴皮子,只需要把妻子翻过来, 垂着眼睛亲亲她。 ……然后安各自己就会不争气地拜倒在极近距离的神仙颜值暴击下,主动搂过他的脖子, 尽力给他更多热情的回应, 到最后甚至会稀里糊涂地认定“是我自己作死又要求了一回二回三回, 我有罪我忏悔”。 可惜, 这次妻子的要求非常正当, 再拖下去女儿上学也的确要迟到了, 洛安稍微埋怨了一下七点半必须进行早读的夏天小学,便诚实且认真地向她请求了最后三分钟。 三分钟后, 他准时停止,那时妻子还勉强醒着。 “要不我一个人去送洛洛吧,你可以睡一会儿”,他姑且提出了建议,但安各奋力地让自己的脖子晃了晃,表示“不用”,又奋力地挪动躯体,似乎是打算下床去浴室。 于是洛安转身,不着痕迹地调动怨力,姑且处理了一下完全不打算停止的地方,然后扣上衬衫衣扣,想着还是直接把她抱去洗澡吧,时间紧张——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稳定了状态再转身时,几十秒前还能奋力挣扎的妻子已经呈“即将下床”姿势倒挂在床沿边陷入昏迷,半死不活的样子仿佛一团被砸扁的棉花糖。 洛安:“……” 洛安还能怎么办,他走过去把这团半死不活的棉花糖抱回枕头上,掖好被子,便一个人出门去送安洛洛了。 现在将近一个小时过去,他想着多少让她吃点东西再睡,甜粥的温度也正好…… 洛安犹疑片刻,还是贴了一张符在塑料袋上,把食物们的时间罩上。 他没有走近她沉睡的床,只略略瞥过一眼就能确认她是否在装睡——无需使用阴阳眼鉴别真假的天赋,只需要看一看被角。 纹丝不动的被角,位置就与他离开时一样。 ……这就说明妻子睡得很沉很沉了,她甚至没有踢被子的力气。 算了,那就再等一会儿。 于是洛安把她落在地上的裙子捡起来,叠了叠放好,又施术清洁了地板。 日常家务是修行的一种,如非必要洛安很少在日常生活中动用天师的能力,扫地拖地挺能令人平心静气…… 不过这次情况特殊,这是酒店的房间不是家里,无论地板还是毛巾,他都不是很愿意让妻子的痕迹留在这里。 抹去所有最好。 几个大无尘术扫荡般清洁了整个房间,处理了洛梓琪送来的药材融进甜粥里,似乎已经没事情做了。 洛安又瞥了一眼床上,很想过去把她叫醒,起来一起吃个早餐。 说真的,他不明白,她怎么会睡得这么沉……很累吗?也就几个小时而已吧,她这些年在外彻夜瞎浪不回家、通宵蹦迪了多少次,照样精力满满,也没见累成这样啊。 洛安完全不觉得自己很过分。 而且,他其实不太能理解洛梓琪今天屡次的叱骂……虽然从小他就把她的叱骂当耳旁风…… 但,“畜生”? 好像是在骂他没有底线,放纵私欲的意思。 洛安其实是发自内心地感到困惑,要问为什么—— 凌晨至清晨,真的只有几个小时。 完全不够,心里还有东西在叫嚣,想要刺穿撕碎纯阳之体的……而且发泄杀欲的同时他主要是在照顾妻子的感受,又没有像男人那样普遍意义的“爽”到。 阴煞毕竟是阴煞,再怎么伪装本质也不是正常活人,不会体验到流汗、快感累积、或性激素的产生,冲动完全可以用怨力控制。 当然,也并非功能丧失,有点功力的怨鬼就不会以尸体状态行走在外了,“因为死透了所以浑身上下都是死的”倒也不至于……僵尸和怨鬼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僵尸没有思维,而鬼是有魂的。 但也没有常人所想象的“成为鬼王直接开挂”,鬼魂做这种事的能力不会增长不会超神,生前什么状态,死后就也是这个状态。 五分钟结束的家伙哪怕变成百年大鬼,照样会五分钟结束,嗯,跟道行没关系。 ……倒是可以用多余的功力玩玩小花招,蒙蔽对方的感官或者延长领域内整体时间,从而达成“被鬼压了一整夜床”之类的幻觉……但那些另当别论,洛安只是捉鬼时见过几次,也了解不深。 他无需了解,就像蜜月假期时他无需理睬那些乱七八糟的玩具。 毕竟,洛安本人,哪怕是活着的时候,也不算很热衷这事。 ……要知道,这种事说得好听叫“阴阳调和”,说得直白就是“繁殖行为”……洛安其实一直不太能理解为什么新时代的红男绿女执着于此,他们大多数既不打算与对方缔结婚约,更不打算生育子女。 那做这种事是为什么呢,洛安曾满头问号。 本能带来的愉悦? 人之所以为人,就不该轻易臣服动物本能,克制是基本。 当然,用师兄的话说,“你是个破烂扭曲的黑心变态,别拿你自己的标准去观察正常人”。 洛安不置可否,他本身的命格、体质,就决定了他在这方面极其异于常人…… 要知道,常人一般提起的“补补阳气”,补的就是男性的能力,“采阴补阳”的邪说更是一度在玄学界盛行——男属阳女属阴,基本成了玄学定理—— 可洛安身体里从未有过一丝阳气,他是命格极差的纯阴之体,按照定理,婴儿时期就该成鬼,早日掐死才是正道。 不谈那份令大多数天师谈之色变的阴邪命格,除洛安以外,曾在玄学界有过记载的纯阴之体,全是女性。 ……但洛安就是奇奇怪怪地以一个“男·纯阴之体”的身份长大了,普通天师塞满阳气的法器遇到他就响得像电动车鸣笛…… 师兄以前常开玩笑说“法器符宝和那帮老头子都一样,见了你就像见到顶级阴煞,要么抖法光要么抖腿”,结果……嗯。顺理成章。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27节 天命是很奇妙的。 洛安活着驱鬼时割开手指放血,便血气幽冷,反而比对面的怨鬼还阴。 虽然他努力克服了早夭等困难活到了二十多,但体质带来的影响,是不可磨灭的。 纯阴之体,天生就偏阴偏邪,不仅体温低,欲望也低。 这里的欲望,不仅仅是性方面,更有物欲、食欲、贪欲…… 所以洛安天生就格外寡淡,正常男性青春期发育时的躁动,正常男性每天早晨产生的冲动,正常男性……不,不止男女,正常异性恋人类对异性本能的渴望,洛安从未有过。 14岁时迎来发育期,师父还特地托人给他们带了山下发行的生理健康手册,洛安打开册子,就冒出了满头问号。 很疑惑,非常疑惑,不是那种躁动的疑惑,是“山下的人类都是动物吗竟然能被激素主导”的求索型疑惑。 ……他14岁的时候甚至有很长一段时间怀疑自己是同性恋,因为师兄偷偷把那本生理健康小册子藏起来对着女性的结构图吃吃傻笑——大山里根本没有色情杂志,生理健康小册子对这帮纯情小孩已经很刺激了—— 洛安却感觉看那玩意儿不如看经书,一幅张开双臂展示重要部位的女性生理剖析图,只会让他联想到今晚案板上侧躺着等待腌制的五花肉。 15岁的大师兄:“嘿嘿嘿……呵呵呵……你看你看师弟,所以这个小东西是子……咳咳咳我受不了了今天就看到这里!” 14岁的二师弟:“你激动什么。子宫就是子宫,这个词有什么令人激动的。更重要的是……诺,师兄你看,我刚杀的母猪,今晚是蒸还是烤还是剁馅做包子。” 师兄:“……我看小册子呢!你不要提着一头还在放血的母猪走过来问我!” 小册子究竟有什么好看的。 洛安不解又无聊,于是,他去虚心请教了师父。 师父:“……其实,有的男孩天生就不会对女孩产生想法……这也很正常……你感到无聊非常正常,可能你比较倾向于对男孩……” 洛安:“师父,你在说我是同性恋吗。” 师父:“咳咳咳咳咳……凡事皆有可能……你只是没接触……” 洛安当时第一感觉是,麻烦。 男或女在他眼里其实一样寡淡,其实对谁产生想法都无所谓,但洛安想到的是,家主已经给我订了一个未婚妻,那是个小女孩。 按照洛家的规矩,他要为那个小女孩守德,成为同性恋明显很不守德。 这就很麻烦了。 于是洛安思虑良久,郑重地表示:“师父,请给我几天时间暂停我的修炼,我现在最重要的事,是理清楚我到底是不是同性恋。” 师父:“咳咳咳咳咳咳……” 然后14岁的小男孩就相当认真地去理清楚了。 具体的“理清楚”方法就是趁师兄洗澡时扒在门板外面,在裴岑今走出来时一个闪现把他吓出连环惨叫,然后扯掉他的浴巾猛看,前后都猛看。 ……还接连猛看了一个星期。 然后小男孩再次郑重地找到师父:“我肯定不是同性恋,师父,而且我觉得我的阴阳眼要变成针眼了。师兄好丑。” 师父:“……别再欺负你师兄了,他已经做了一个月噩梦,洗澡时还双手抱着自己一边洗一边抽抽。” 14岁的洛安:“我没有欺负他。我只是要去理清楚。现在我理清楚了,但为了培养师兄的危机意识,我不会告诉师兄我停止埋伏他洗澡的。” 师父:“……” 总之,在师父负手呆望天空与大师兄数月的噩梦后,二师兄成功确认了自己“不是同性恋”,他放下心,姑且撤回了申请解除婚约的家书。 看来自己不爱男也不爱女……无性恋吗,那无所谓,婚姻无需用肤浅的情绪与欲望维持,他只守德就好。 这样想的洛安第一次遇见安各时,是有些茫然的。 虽然“一见钟情”在她嘴里被美化得格外高大上,但洛安完全不信,因为她那时基本把“我馋你身子”写脸上了。 第一次见面就搭讪“我想跟你一夜情”的女孩,洛安怎么也不会觉得她是单纯来谈恋爱的。 原来这就是自己那位单方面解除婚约的未婚妻……算了,也正常,毕竟是纯阳之体。 体温高、偏阳偏正,欲望强盛的纯阳之体,这与纯阴之体恰恰相反。 ……恰恰相反。 为什么命格偏偏这样契合呢? 结婚之前,洛安曾一遍遍测算过,一遍遍确认。 他有一点惶恐,也有一点压力。 她会嫌弃他体温太凉吗?会觉得他看书的爱好太无趣吗?会不会……在房事上产生不满,认为他寡淡又无聊呢? 毕竟他本质是这样冰冷的人,过去看小册子波澜不惊,如今哪怕路过漂亮长腿女星也波澜不惊。 洛安以前总觉得“结婚守德尽义务就行”,带着婚约格外淡定地行走了二十几年,见到她本人后,却莫名其妙开始焦虑了。 好吧。 总会有办法。 ……或许可以装一装? 于是,他悉心计划了一个蜜月假期。 考察了深夜论坛的内容,估算了一下“优秀”的标准时长,调查了不少资料,甚至还给婚龄三年以上的已婚女性网友发了广告问卷…… 大概摸清楚正常的男人该怎么反应,正常的女人怎样能满足后,他按照自己得到结论执行了计划。 ——结果,反应很糟糕。 她哭得特别特别厉害,而且至今也对浴缸、温泉等东西有心理阴影。 虽然她没有说疼,也没有流血什么的……但那反应也称不上是开心。 ……不,他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反应……那也是他的第一次,如今仔细回忆也只记得“她哭得很凶”,其余的地方,要么罩在空白的水雾里,要么缠绕着过分……私密的片段,他不敢细想,怕扰乱自己。 小册子与漂亮女星,原来和“喜欢的人”是完全不同的。 洛安自己也摸不清自己是否寡淡了,那段假期用“失控”来描述也不为过。 常年生活在低温与阴气里的家伙碰上了这样灼热明亮的存在,恨不得化蛇紧紧缠住,再生吞活剥,藏进腹中。 ……冷血动物对温血动物,光是想想潜藏的冲动,就足够可怕。 洛安想,我的确不是好东西。 但他毕竟也不是冷血动物,是人,他很爱妻子,妻子看上去也不怎么喜欢那样过分的体验。 ……洛安至今不太敢询问妻子度蜜月时的体验,他想自己肯定是搞砸了,从那以后,一直都非常非常小心。 虽然这样一来他满足过的次数很少,但妻子满足了,就很和谐。 这种事也不是必须要双方都彻底满足啊,她舒服我就很好——纯阴之体理所当然地想,他发泄的欲望原本就微乎其微,一如既往地用力量调节下去就好。 有的时候想得狠了,他会借着她发脾气或犯错的时机稍稍过分一点,既不算过分压抑也不算过分放纵,对自己本身也掌控得相当精妙。 天师本不该纵欲,掌控自己的身体是基本吧。 可是,如今不同。 他不仅仅是天师了,他是阴煞,清明时分的阴煞—— 阴煞的本能无时无刻不在告诉他,咬下去吧,拖进手中吧,圈在漆黑无光的房间里,尽情沉溺于鲜活的气息,香甜的血液,甚至摄取对方的元气——多美妙的纯阳之体,多么—— 多么可爱的妻子。 是你爱的人,也是你疯癫的欲望。 “……真难办。” 洛安稍稍拉开窗帘一角,冷漠地看着晨光落在自己身上,驱散了那些即将浮现的煞气。 他是人,不是动物。 他不会容许任何东西威胁她的,哪怕是自己。 不过就是阴煞本能而已……不过就是清明,也太嚣张了…… 真想一把掐死这属于怨鬼的东西。 床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安各似乎是被弄醒了。 之前房间的窗帘一直紧闭,阴煞有意让房中人罩在黑暗的铁笼里—— 但洛安刻意拉开窗帘一角驱离了这想法,明亮的晨光暂时镇压了属于夜晚的东西,也直直照到了床上妻子的眼皮上,把她弄醒了。 洛安便转身,调整角度,对她笑了笑。 “早上好。你先起来吧,豹豹,吃了早饭再睡。” “……” 妻子大抵仍没有清醒,她揉着眼睛,呆呆瞧了他一会儿,半晌,歪了一下脑袋。 圆圆的肩头在晨光下白得发光,还留着诱人的红印。 【好可爱。】 【完全不够。】 【好想再做一次……再咬一口……】 洛安飞快走过去,把叠好的衣服扔到她脸上,遮住了她露在被子外的痕迹与皮肤。 “要注意仪表,快把衣服穿好。” 安各:“……” 安各:“我睡懵了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第073章 第七十三课 电梯门打开时需要确认一下外面的世界是否正常 安各发现自己的丈夫身上有种天赋。 这并非她过去所熟知的信息, 而是最近刚刚发现的。 ——他其实很擅长惹人生气,用一种格外温和体贴的方式,能不动声色地把人惹到想给出一个笔直的重拳揍他脸。 “我刚刚还在想, 如果你再不醒, 粥就要凉了。”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28节 那家伙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打开茶几上的包装袋:“我以为你精力很旺盛, 豹豹。没想到你会睡得这么沉。难道你很累吗?” 安各:“……是吗。难道我很累?” 你对你自己的行为是没有半点清醒认知吗? 洛安或许收到了她呆滞眼神中逐渐浮现的杀气,他迟疑了一下, 然后像是确认什么似的,他又看了一眼时钟。 “豹豹。凌晨两点到早晨……只是区区几个小时。” 【远远不够。】 安各听出了他是真心疑惑。她差点气笑了。 是的, 只是区区几个小时。 单纯待在床上几小时,对一位能穿着人字拖狂奔几公里的前马拉松冠军选手,也不算困难。 但那豹豹的不是“枯燥的几小时”,而是反复被挂在峰值下不来几乎没有任何喘息时间的—— 作为一位已婚已育的成熟女性, 安各很清楚:技术与时长其实毫无关联。 真正过分的家伙只需要几十秒就能找到把你弄晕的弱点,只需要三分钟就能让你彻底昏睡在床沿。 ……他完全可以选择缓慢、温柔、亲昵又节奏适中的方式——别告诉我他忘了这种方式,三年的婚姻中她大多数时间体验的都是那种夜生活——而不是这种把人的脑子与身体都挂在峰顶来回晃荡的过分体验!! 是故意的吗?是在报复吗? ……虽然她也不能说是完全不喜欢……但他事后的态度明显有很大问题吧?! “安安, 让我问你。你对你的行为是没有半点自知之明吗?” 洛安有点茫然,因为妻子听上去很生气, 而他的确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 她很舒服不是吗,并没有疼痛反应, 他确认过的。 甚至为了不让她难受, 他自己一次也没有来着……毕竟是阴煞…… 所以, 是完全称不上“放纵私欲”的行为, 仅仅是在“处理杀欲”与“满足妻子”之间达成平衡, 成功的双赢策略啊。 于是洛安把粥碗打开, 又用勺子搅了搅,只觉得她是因为太久没吃东西导致的心情差劲。 “我不知道, 豹豹。我只是单纯好奇你怎么还没醒,因为你总是很有活力。来吃点红豆薏米粥吧?我没来得及自己做,但那家早餐店的评价一直很好……” 很好,“要注意仪表”加上“怎么还没醒”,他真的很会说话。 安各现在浑身上下几乎每一根筋都在嘶吼着“运动过量急需休息”,但顽强勇猛的安大佬依旧摸索向了他刚刚扔来的衣服。 我要先把衣服穿好,安各冷静地想,这样可以避免我一分钟后冲过去咬死他时意外走光。 她可能是跑不动了,但以自身体重从床上摔下去扑倒对方还是能办到的。 “豹豹?” 见妻子半天没动,洛安索性端着粥碗走近:“你的眼神真的有点怪。吃点东西吧?” 安各还没张嘴咬他,就被塞了一大口红豆薏米粥。 “我让店员多放了点糖。喜欢吗?” 被塞了一大口甜粥的安各:“……” 他很久没给她买早餐了。真的很久很久,“出门一趟买早餐”一般只会发生在他们胡闹过头的早晨,他没时间准备精美的早饭,就直接出门,去她喜欢的早点铺打包她喜欢的食物,再带回来。 那是他会纵容她在床上吃东西的早晨,那甚至是他会破例在晨光下做出夜晚行为的早晨。 安各非常喜欢那些早晨,这导致她此时的火气立刻熄灭了一半。 然后他又低头亲了她一口,这导致她的火气又熄灭了另一半。 “早上好,豹豹。”丈夫认真地又重复一遍:“这个是你昨晚约会时申请的早安吻。” 安各:“……” “剩下的,以后会尽数补上。放心,我很擅长记账。” 安各:“……” 好吧,他不仅擅长自然惹人生气,也擅长自然把人哄好。 嗯,又是一个新发现。 安各决定暂且原谅他之前糟糕的发言,她接过他递来的粥碗,又舀了一大口甜粥吃:“你知道吗,安安,早安吻不是亲在脸颊的。你应该亲在嘴上……” “你的嘴里正塞满甜粥,豹豹,这时候亲嘴不合适。专注吃早餐吧,你需要能量。” “……” 安各吃着粥,直接伸腿踹了他一脚。 洛安立刻就把那条布满痕迹的腿用床单裹住:“豹豹。注意仪表。” “……” 好的,他又开始了。看来今早的主要基调就是把她气懵。 安各加快了自己吃粥的速度,如果要扑过去打架,她肯定需要快速摄取食物补充糖分—— 洛安说:“豹豹。我很认真地在请求你。把衣服穿上,别乱动了,好不好?” 他抿嘴拢紧了罩在她身上的被单:“你简直是全世界最具诱惑力的妻子……所以,求你,好好把衣服穿上。抱你去洗澡时控制住自己的眼睛不乱看,已经消磨了我大半的意志力。” 安各:“……” 这是什么在“气人”“哄人”之间反复横跳的神奇天赋。 不管是骂他“烂人”或“变态”的,这家伙肯定能轻易地把自己身边的人吃得死死的。 接下来的时间内,他们谁也没说话,安各匀速且安静地解决了早饭,然后穿好了自己的衣服。 一位已婚已育的成熟女性因为一些不经意的情话脸红,这多多少少是有些不符合“成熟”定位的,装作沉迷早饭吃得热火朝天比较合理。 丈夫似乎也没有发觉,当她穿好衣服时,他背过身去察看了手机。 安各犹豫了一会儿……也没有一会儿,几秒钟。 然后她拉下原本已经完全拉上的裙子拉链,踮着脚走过去。 “安安,帮我拉一下拉链?” ——虽然他对后背的痴迷远比不上对腿的偏爱,但,还是很值得一试的。 洛安没回头。 “我听见你自己完全拉上的声音了,豹豹。别耍花招。” “……我只是想再和你继续一会儿……既然你已经送女儿去上学了,想必接下来没人打扰……” “豹豹。你今天约了村长见面,不记得了?” “……” 不记得了。经历过那几个小时,谁能记得正事。 安各撇撇嘴,但到底正事要紧,她迅速拉上拉链:“知道了,那我先联系……” “洛梓琪今天上午自己去逛街了,你不必十点去见她。” 洛安关闭手机里不断弹出的消息,转身理了理妻子的头发:“走吧,我们去办理退房,我先送你回家休息。等晚上你可以和洛梓琪见面,我和她改了日程。” ……休息? 安各往后看了看:“酒店房间里就有一张床。虽然我昨晚大部分时间没待在床上,但还是在它身上趴了一会儿的。” “抱歉。” 丈夫道歉时总是温和又礼貌,干净的眼睛里掺上点微微的歉意,看你一眼又轻轻垂下——所以,哪怕他做了天大的错事也会被轻易原谅吧。 更何况他道歉的,永远只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如果回家方便,我不希望你睡在酒店房间。我不想让你更多的痕迹留在这里,所以想送你回家休息,可以吗?” 安各:“……” 安各:“那我也说句实话吧,安安,其实我现在能勉强站在地面上都是个奇迹,待会儿可能要麻烦你抱我上车,所以今天别勾引我继续和你在卧室消磨时光了。” “……我很抱歉,送你回家后,我还会替你按摩的。半小时?” 安各蠢蠢欲动的色心被“按摩”这个词清空了有一秒。 安安老婆的按摩技术就和他其余方面的技术一样好。 对于一位常年加班的工作狂,简直如获至宝。 于是他们收拾好东西,一起走进电梯,安各还亲热地挽住了他的手臂。 这次没有被推开——再被推开就太不像话了,不是吗,即使是脑回路总缺根弦的丈夫也不该在这时推远她。 电梯从顶层一路下降,中途似乎还停了几下,进来一些人,也有一些人把眼光放在他们身上。 安各大约知道自己抱着人手臂不撒手的行为很显眼,也大概知道自己身上的裙子没能完全遮住痕迹。 但她不在乎,谁也破坏不了今天早晨,肆意触碰对方的感觉实在太棒了,相约一起回家也是。 “叮” ——是电梯门再次打开的动静,大厅宁静安详,数字按钮的亮光熄灭,阳光正好。 安各知道一楼到了。 她不假思索地说:“我们走吧……” 洛安突然伸手把她搂回身边:“等一下。” 安各有些不明所以地看了看他:“怎么?有东西忘在房间了?” ——与此同时,电梯厢内其他的客人突然发出极其尖利的尖叫——哭泣——大声的咒骂——或直接瘫倒。 洛安看了看电梯的数字屏幕。 【-44】的字体是鲜红色的,亮得很鲜明。 洛安掠过门外尸横遍野的景象,又看了看不明所以的妻子,她的眼睛里只有明媚的晨光,与这个世界敞亮清白的一切。 “你怎么啦?真有东西忘了?不会啊,我们检查过……” “抱歉。”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29节 洛安伸手,摁上了电梯关门键。 “我刚刚想起,我的确有东西忘在房间里了。是个钥匙圈。” 安各点头说“好啊那我们再上去一趟”,然后她有些不解地看了看周围的客人们。 全都背对着她,站在电梯各个角落里嘟哝。 真奇怪,某种形体艺术吗,到了一楼也不出去,明明外面就是酒店大堂啊。 “你好,先生,请问……” 丈夫又收紧了拦在她腰间的手臂。 “不要和他们搭话。”他温和地说:“那是些沉浸式进行形体创作的艺术家。” “哦……” ——可在洛安的眼中,电梯内所有的人已经转过脸,面朝他,双目淌血,裂开嘴唇。 脏东西也太多了吧……虽然是清明。 洛安微皱了皱眉,把怀里的妻子抱得更紧了。 第一次在公共场合被数次搂紧的安各心扑通乱跳,她深吸一口气,再也顾不上周围奇怪的路人了。 “如果你想抓紧时间回房间里再胡闹一次,我也可以的嗷……” 洛安:“?” 洛安:“安静点,豹豹。” 那些东西身上的臭味更浓重了。尖叫声也很吵。他们在接近你…… 洛安悄悄抬起另一只手,掐诀,聚光。 “怎么啦?我很小声啊……” 安各左右看看,确认电梯里那些奇奇怪怪的艺术家还背对着他们嘟哝,便踮脚,偷偷咬了一口他的下颌。 洛安聚光的手一抖,原本针对性的攻击就“轰”地飞了出去。 不仅仅是电梯里的脏东西,攻击穿过电梯门,门外的世界顷刻化为焦土。 而始终站在这边世界的安各只听见“嘭”地一声巨响,她惊了一下,再次扭头看去—— 电梯门完全消失了,酒店大堂中的地板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深坑,而前厅经理正望着大理石地面上的深坑尖叫。 安各一把推开丈夫冲向前方:“怎么了,难道是恐|怖分子袭击吗?!冷静冷静,大家不要恐慌——你,让你们所有的保安过来,立刻封锁现场,然后把你的老板叫过来,而且谁掌管这里的大堂监控录像?” 洛安:“……” 洛安默默放下手,低调且安静地绕过被炸毁的深坑,来到妻子身边。 “豹豹。” “……对了,安安,你没事吧?你有没有被炸伤?现场看上去很像是谁用热武器从门口一路轰到电梯口……还冒着烟……” 洛安镇定地说:“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豹豹,我很慌。” 安各:“……走,我立刻送你回家,给我三分钟,让我秘书开安全系数最高的车来……” 第074章 第七十四课 主副驾驶座的更换意味着更换不同风景 “老板, 我把您要的车停在门口八点钟方向了。” 李欣童打开车门,并把车钥匙扔在了驾驶座里。 她一边对着蓝牙耳机说话一边点开手里的电子报告:“您发给我调查的那家酒店设施齐全,电梯井乃至酒店大堂几个月前才进行了一次翻新, 市消防安全局也检查过, 安全报告结果优秀, 按理不会这么快发生意外事故……” “这不是意外事故。” 安各绕着大堂中间那个规模惊人的深坑走了一圈:“要么施工队施工时用的是豆腐做的大理石、并在地底下挖了一个半径几十米的大圆坑——” “要么就是有组织恶意袭击,使用重火力武器。” 安各绕回原地站定:“虽然我没看见弹片, 但很像是炸弹弄出来的。很新很强的炸弹,威力绝对不合法, 我在西州留学时认识几个军火商,但也没见过这种玩意……肯定是地下市场偷渡来的货物,中州夏国不可能允许这种武器流通。这家酒店的所属人是谁?” “前任老板去年冬至时离职了,酒店的新老板是个姓卫的年轻人, 卫安成,而酒店背后最大股东是他的父亲卫明,也就是前段时间险些破产、儿女和您在同乘电梯时出了意外、于是您为表歉意随手送了一栋楼过去的卫老先生……我把新老板和大股东的资料都发给您了, 还有他们如今的联系方式……” 安各微皱了一下眉:“去年冬至时公司年会发生的事,重元大厦出现异常冰雹, 卫家姐弟受了惊,年轻的弟弟还晕倒了, 是吧?” “是的。您的记忆力总是很好。” 安各:“很难不对卫家的小儿子印象深刻。那天他还在电梯里发表了一些容易遭人误会的言论, 我女儿差点以为他是我在外找的小白脸。” 李欣童:“……” 李欣童:“虽然您的记忆力很好, 但我不需要知道您记忆中的这种细节。” “别太严肃嘛童童美女, 我的确因为这件事对卫家的小儿子印象深刻啊。” 安各抬手示意保安把晕倒过去的前厅经理扶到椅子上, 又让员工疏散客人封锁现场——虽然她不是这里真正意义的老板, 但她一分钟前已经成为了这家酒店的第二大股东。 购买是世界上最简单的事之一,不管购买的是股份还是酒店……做这件事很简单:一, 你需要足够的钱,二,你需要砸足够的钱。 而安各最不缺钱。 其实她昨晚就盯上这家刚刚翻新、地段优秀的高档酒店了,这是洛梓琪作为某组织的领头人被某个重要大会邀请进首都后下榻的酒店,据她所说,酒店里还会陆续入住不少即将参与那场“被阴险破烂故意拖延的大会”的人员…… 安各在查洛梓琪,也在查与本阳会牵扯的其他人,而拥有这里一部分的所有权,会让她的调查非常便捷。 她原本打算过几天再出手的,但几分钟前发生的事故让这家酒店的股价直线下降,降到一个非常优惠的价格。 安各不喜欢违法乱纪的恐怖|袭击,但她也的确是个嗅觉敏锐的商人。 稳定现场安全与迅速买入股票,这不冲突。 她靠在柜台边招招手,示意公关部的经理去驱散闻风而动的记者。 “不过,童童美女,虽然没证据就下判断不靠谱,但我不觉得卫家的小儿子会主导什么恐怖|袭击……卫小先生光是和我对上视线就打哆嗦了,坐电梯时撞上冰雹还吓得尖叫晕倒,怎么看也和偷渡违法武器的恐怖分子没关系,绝对是温室里的小鲜肉……” 李欣童一直很信任老板的眼光,哪怕她一分钟前直接投钱买了一家疑似发生了恐怖袭击事件的酒店。 但就像安各最近对丈夫有了新发现,她最近也发现了老板的新毛病。。 老板敏锐的眼光总在一个特定人选上失灵。 “什么小鲜肉?” 嗯,果然。 李欣童称职地补上提醒:“老板,你最好说话谨慎一点。你现在旁边有人了。” 安各扭头,丈夫面带微笑地站在她身后。 “豹豹,你在和谁聊天呢?什么小鲜肉?” 安各:“……” 安各有一瞬间背后的汗毛倒竖,重新回到了凌晨时的惊悚感里。 她捏紧手机,清清嗓子。 “没、没什么啊……我就是在和我秘书聊公事,让她调查一下这个危险事故……” “大堂的深坑和小鲜肉有什么关系?” 丈夫似乎很困惑:“我好像还听见了小白脸。你和秘书聊的公事涉及什么小白脸呢?” 安各:“……白、白……只是在讨论戏曲里扮白脸的少儿小演员……” 李欣童:“老板,你诚恳建议你编谎时小心一点。” 你现在旁边有人,而那家伙在联系我、与我建立友好关系、直接取得完整“骚扰名单”的行动上有着绝不输于老板你的行动力…… 所以我很难相信你嘴里的“没名声的小侦探”职业描述。 那种人怎么看也不是没名声的“小”侦探,要么能一举捣毁大型犯罪组织,要么就肯定是大型犯罪组织的头。 ——这么猜想或许过分了一点,但李欣童秘书今天早晨就发现,昨天下午在公司里那位试图蹲点老板的小明星被爆出连环丑闻进了监狱……虽然那个法制咖干的那些事板上钉钉,被送进去是迟早的问题,也绝不是蒙冤或陷害……但这个惊人速度,李欣童很难不怀疑某位先生。 毕竟对方今早七点零四十二分才和她通话,要来了那个小明星的姓名与生日。 然后七点五十分,她就刷到了对方被捕入狱的娱乐头条。 ……如果不是跟着唯物主义战士老板工作了这么些年,李欣童也要怀疑那位先生是用对方的八字隔空下了降头。 时机太微妙了,所以当老板命令她“准备一辆安全系数最高的车,开到xx位置,有恐怖分子威胁我对象生命安全”时,李欣童十分困惑。 那位先生今早疑似花了八分钟隔空把一个法制咖送进监狱,很难相信他是被·威胁生命安全的一方。 ……不过李欣童没有证据,也足够明智,仅凭怀疑就得罪老板钟爱的对象是蠢事,她更倾向于和对方搞好关系,多炫点好吃到难以置信的手作糕点与古法奶茶。 毕竟是老板认定的对象,管他有什么其他秘密呢,不会对老板有害就行了。 “豹豹?我以为你们在聊重要的公事呢,怎么开始讨论戏曲了?而且戏曲里有‘小鲜肉’这种角色吗?” ……应该不会对老板有害吧,嗯。 作为一位敏锐的秘书,李欣童说:“老板,那我就继续去工作了,车留在您吩咐的位置,祝您顺利。” 然后她就挂断了通话。特别迅速。 安各:“……” “是李秘书吗?我想和李秘书打声招呼,谢谢她昨晚通知我来接你……也想问问你们刚才在聊什么小白脸小鲜肉……” “我们什么也没聊。” 安各绷紧神色,也特别迅速地把手机塞进口袋:“就只是一些公事。你受惊了,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 丈夫盯着她看了几十秒,然后,他移开了视线,脸上的笑意掺上一些疲惫感。 “你给我安排的‘安全座位”太远了,”他示意了一下来时的方向,坚固的承重墙旁还放着三分钟前安各闪电搬来的板凳,她坚持让他坐在那里压惊,不允许他到处走动—— “我不想坐在离你那么远的地方,更不想坐在这里。” 晨光被大理石的碎屑折射在他颊边,那种安静的美丽又添了一些脆弱感:“我只想回家,豹豹,离恐怖分子远一些。你能陪我一起回家吗?” 安各:“……” 安各心里立刻就把刚才顺口调侃“小鲜肉”的自己锤了一万遍。虽然她真的只是顺口一说。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30节 “好的,车已经开来了,我们这就回家。” “……如果我有打扰你工作……” “没事,安安,只是些琐碎的调查。我可以退后,现在重要的是你的安全……你真的还好吗?回家前我先送你医院检查一下吧?我第一次见你脸色这么苍白……” 因为今天是清明,而且我刚刚意外炸毁了四十几重鬼蜮,又可能要担负一笔天价债务。 洛安回头看了一眼炸出深坑的华贵大理石地面,摇摇头。 “我没事,只是情绪上需要调节一下。豹豹,你说这场事故会让酒店损失多少钱?恐怖分子不会出面赔偿的……” “没关系。” 说话间,安各已经牵着他的手离开了酒店。 他手的温度比以往还要凉些,安各更坚定了“安安老婆被吓坏,安安老婆需要保护”的事实。 哪怕她现在越走越累,膝盖发软,危急时刻时肾上腺素让她暂且忽视了酸痛与疲劳,现在那些感觉又回来了。 但开个车送老婆回家还是行的。自己老婆,自己不保护谁保护。 安各左右环顾一圈,确认没人跟踪后,打开了之前指定李欣童留在那个地点的车。 漆黑的特制越野车,没有车牌没有车标,内外藏着无数设备,还有无人机随时跟踪卫星信号……像这样量身打造的“安全车”,安各还有数十辆。 再低调也毕竟是首富,安各相信中州夏国有健全的法制,也相信她掌握的财富能让许多人不惜违法过线,做亡命徒。 安各从小经历过的抢劫、绑架、勒索零零总总也有数百次了,这也是她为什么总能在非常规事件发生时保持冷静,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如果你七岁时就习惯了绑架,就基本不会被什么突发事故吓到。 不过说来也巧,她认识洛安后就再也没遭遇过任何亡命徒,就好像全世界所有的罪犯都把她当成了隐形人。 近几个月倒是发生了不少事,但这些事都不太像是绑架犯的手笔,更像是有组织有计划的…… 洛安把门关紧,俯身过来替她扣好了安全带。 安各看着他,突然抓住他的手,说:“那不是单纯的恐怖袭击,对不对?” “……” “你可以说话,安安。车厢很安全,不会有任何人窃听。” “……” 洛安没说话,他沉默着。 因为被抓住的正好是他发出攻击炸毁酒店大堂的那只手,他正疯狂思考解释这一切的借口。 总不能说他的真实身份是钢铁侠,这只手是机器手,掌心藏着光能炮……虽然她可能会信,唯物主义战士的确认为高科技制造钢铁战衣的情节很合理。 她信钢铁侠也不会信“我掐了个诀想超度另一个世界的鬼,但你亲我时让我手抖了攻击偏离”吧。 “安安。你说实话。那些人是不是你调查的那个巨大犯罪组织,他们是冲着你个人来的。前几天在加油站的事故也是他们制造的,是不是?想要烧死你,没有成功,今天就追到了酒店里。” “……” 丈夫轻舒一口气,抬起头瞧了她一会儿,轻轻点一下头。 “我不能说,豹豹。那个……组织……你知道得越少,对你越安全。起码目前,他们还不知道我在你身边。” 安各当然能够理解,她很认真地捏了捏他的手。 “我明白。但我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帮助你,是不是?” “……是的。而且……”考虑到因果报应,考虑到自己还是位天师,“如果他们想袭击的人是我,酒店大堂与电梯厢只是被波及的无关设施,那么,就应该由我来处理这些意外损失……你知道酒店大概损失了多少钱吗,豹豹?” “没关系,你不用操心这些问题。” 安各严肃地再次捏了捏他的手:“我已经把那家酒店买下来了,现在是第二大股东。大堂和电梯我会出钱重修的。” 洛安:“……你买东西这么快的吗,豹豹?我以为你只是站在原地打了几个电话。” “现在买东西不需要递钞票,安安。”安各伸手打开引擎:“而且我开车也很快……走吧,我们回家休息……” 可洛安再次拦住了她。 “多少钱?”他认真地问,“账单给我吧,我会还给你。” 安各:“……” 安各深吸一口气,压下升腾的怒气:“我现在不想和你谈钱的问题,安安,你的脸色很差,需要休息。” 如果是以前,洛安会坚持让她说清楚。当然要谈钱的问题,衣服、食物、书……他又不是真的付不起。 但考虑到妻子一小时前还昏在床上睡得不省人事,几分钟前还和数个怨鬼待在一起,他没再坚持,主动放过了这个敏感话题。 “抱歉。那么,可以让我开车吗?就当做你花钱买了一个临时司机?” ——竟然没纠结这个翻来覆去已经吵得破破烂烂的财政话题,安各有点意外,她欣然同意。 于是他们换了位置,安各坐上副驾驶座,再次被驾驶座上的对象靠过来扣安全带。 “你原来很喜欢帮别人扣安全带吗?” 见过你叛逆期时带着成箱酒精飙车的状态,谁也不会放心你自己扣安全带。 洛安没说话,他又默不作声地在带子上拍了一个隐形的护身符,便开车驶离酒店门口。 安各挑挑眉,心想回家还有十几分钟车程呢,他总不可能一直在车上保持沉默,她总会找到机会问出来—— 然而,两分钟后,她睡着了。 睡得很香,头歪在副驾驶的枕垫上。 ……安各其实是个十足古怪的富豪,她不肯雇佣保镖雇佣司机,只信任自己能保护自己,也只信任自己能握好自己的方向盘—— 只要能够争取,她不会让任何人做她的司机,哪怕是贴身秘书。 在车上时,她必须是那个占据第一视野、掌握方向盘、刹车与油门的人。 她对主驾驶座无比痴迷,以至于追求喜欢的人时也宣言“永远把副驾驶留给你”。 ……可是,如今,每当她喝醉、累倒、神智不清时…… 安各唯独放心让她的丈夫坐在驾驶座上,让他替她掌握方向盘、刹车与油门,一点也不担心他会开去别的地方,带她驶进暗藏危险的领域。 她眼光足够敏锐,似乎只在洛安身上失灵。 ……其实也从未失灵过,如果这个世界上有谁握方向盘比她自己握还要安全,那就肯定是这个人了。 洛安永远不会带她驶进危险的领域。 如果可以选择,他依旧会把她留在安全的原地,然后自己跳进危险的幽谷里。 “这可是上午啊……” 视野范围内,鲜红的鬼域再次浮现,电梯内被炸得满脸脑浆的家伙们挡在道路上。 太嚣张了。 如果是他一个人开车,肯定会直接冲过去撞烂这些胆大包天的畜生…… 但洛安瞥了一眼沉睡的妻子,没有猛地踩下油门,保持了温吞的匀速驾驶。 除了毁掉眼前所有正流淌怨气的玩意,当然也有别的选项,否则其余天师就没有从鬼域里逃生的能力了。 洛安茶色的眼睛深处有个符咒再次亮起,他精准地拐过弯,绕进一条无形且曲折的小道。 这样安静平稳地开出去,无视路上发生的任何事,就会没问题。 洛安匀速前进着,没有让汽车发生任何颠簸,期间他甚至抽空接起了震动的手机。 “师兄,我需要你帮我查个人。” ……手机里传来很剧烈的骂骂咧咧声,大概是因为他刚刚无视了裴岑今发来的所有消息…… 洛安单手把手机调成静音,无视了大师兄怒气上头的前五分钟。 也无视了汽车正前方突然出现的那个有着茶色眼睛的七岁小女孩,她正哭着喊“爸爸”,但洛安面不改色地碾了过去。 最近鬼东西都很爱乱认爸爸,或许很需要一些父爱的碾压吧。 “……所以你又发什么疯?” 所以师兄暂时骂完了。 洛安把手机从静音暂时调至最小音量,轻声对着麦克风说:“帮我查个人。应该叫卫安成,是一家酒店的老板。” “是人是鬼?” “不知道。据说是我妻子的小白脸。” “……你是不是有毛病——” 嗯,很好,洛安及时地挂断通话,把大师兄再次爆发的骂骂咧咧关进讯号里。 汽车前方,刚刚碾在轮胎下的小女孩又站在那里,它抬起与安洛洛一模一样的脸蛋,奋力地挥舞着手里的试卷,哭着喊道:“爸爸,爸爸,不要抛弃我,让我上去——” 洛安这次没有完全无视它,他以一种在工地开拖拉机的安详状态碾过去,只是快速瞥了一眼还没化成肉泥的小手。 手上握的试卷是语文考试,分数是鲜红的一百分。 洛安:“……” 看来鬼都比他对他亲女儿的成绩有自信。 哪怕是玄学界内部想害死他的家伙,也相信他的女儿能考满分试卷……大概是对他的智商比较自信,也相信遗传…… 安各迷糊地动弹了一下:“怎么了……安安……你捂脸做什么?听到了不好的消息吗?” “没什么。只是在想洛洛。你睡吧。” 气氛平和又安全,安各便再次陷入沉睡,洛安继续平稳碾过路上第三个安洛洛。 挥舞着满分数学试卷的安洛洛,出现时已经双目淌血,歇斯底里。 “爸爸、爸爸、爸爸、让我上车、让我上车、爸爸不要抛弃我——让我见妈妈——” 洛安不禁想,你要是把卷子的分数去掉两个零,说不定我就让你上来了。 上车后再掐断你的脖子扔出去,抢走你的满分试卷,再替换掉洛洛前几天拿回家的10分卷子。 ……过几天他还要带着那张卷子去开家长会。 听说新换了一位语文老师,不知道这次对老师多笑笑,能不能少些被点名批评的时间……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31节 第075章 第七十五课 车前放置拦路虎那车后放置什么呢 裴岑今放下手机时, 差点没捏碎那层塑料壳,太阳穴的青筋突突往外蹦。 洛梓琪从他的表情看出答案:“你也治不了,对吧。” ——洛梓琪和洛安师门内的关系完全不熟, 与裴岑今也只是曾在玄学界的大型集会上见过几次面, 点头之交都谈不上。 安洛洛出现前, 洛梓琪和洛安本人也不过只在重大集会见面,点点头打个招呼……她从来没机会知道洛安私下的熟人或朋友。 这次被破烂弟弟气得不轻后, 她之所以能找到裴岑今的账号联络,还要归功于洛安今早在论坛上的动静…… 关注列表里一堆形形色色的家伙, 他只给裴岑今发的动态回复评论点了踩,还点了三遍踩。 ……毫不客气的三遍踩啊,所以洛梓琪想,他肯定跟这位裴天师很熟。 于是加了好友, 备注里写明“我是洛梓琪,想和你谈谈洛安”,申请刚通过, 那边就发来一句: 【他没事吧,他又犯什么病, 大清明的谁来赶紧把他抓走吧】 洛梓琪:嗯,果然, 特别熟。 于是约了见面, 就在酒店附近一家茶馆里。 ——洛安带着安各驶进鬼域寻路时, 裴岑今和洛梓琪的桌前已经上了茶与茶点。 那个低着头的服务员把盛着盐煮花生的碟慢悠悠放在他们中间时, 漆黑的越野安全车在他身后划了过去。 两位天师根本没有察觉窗外的异常。 现在早晨八点半, 晨光最盛的时候, 尽管清明,他们也不觉得这个时间会有脏东西。 清明时分最危险的凌晨两点后的两小时、午夜十二点前的两小时——只要有太阳, 只要有光,大多数普通人还是非常安全的,基本过着正常的生活。 当然,天气预报从数日前就在反复播报,说这几天会一直下雨,清明时分是今年的雨季,不会有任何机会见到太阳。 ……4月4日的清明如果撞上雨水,那情况便极其特殊,另当别论了。 那雨水却拖延至今,迟迟地闷在云里,又被明媚的太阳掩盖。 早晨八点半坐在阳光饱满的茶馆里,谁也不会察觉到几米之外徐徐展开的阴邪鬼域。 仿佛阳光在给鬼域打掩护。 “我本以为,你是他师兄,他在你面前会安分些。” 裴岑今腹诽道:你还是他的家主兼长姐呢,怎么也没见你在他那边保持威严。 ……他很不喜欢洛梓琪,就像宠物救护中心不喜欢在门口乱丢流浪猫狗的人。 这么些年,裴岑今作为门派首徒有过太多机会和洛梓琪接触……但他也主动无视了她许多次。 洛安的确不是个正直无邪的好人,但这也不是他七岁被唯一的亲人驱逐出境的理由。 洛家的事外人不好掺和,但总有权利决定自己的喜恶吧。 哪个关心洛安的人会喜欢洛梓琪呢……虽然裴岑今听洛安提过,他妻子和洛梓琪关系很不错……按那家伙的脾性,肯定是一辈子也不打算把童年时经历的东西跟妻子吐出来了。 别提童年,结婚前的整个人生都被那混蛋拿象牙白墙漆粉刷了一遍。 ……但看他如今的意思,肯定也不希望其他人和“家主”闹僵。 “洛安刚刚找我是为了别的事。” 裴岑今姑且抛下了自己的情绪,没把抵触摆在脸上:“看来是清明让他状态好了不少,又开始搞事……” “他的状态?你知道他的状态?” “我只知道他最近在犯病。脑子犯大病。不过他一直脑子犯大病,我和他不算熟,具体的也不清楚。” “……” 看来是不打算坦诚和她说了。 洛梓琪沉默片刻,推去一张纸。 “别的我不管,裴先生,这是第一次见面,我也不会希望和你建立多友好的关系。但你有必要看看这个——如果你真的能有出手把洛安镇住的能力。” 那是薄薄的一张a4打印纸,纸上的字没几个,裴岑今根本不需要仔细翻看,一眼就看清了。 “这个目录,是我查过洛安的借阅记录后写下的。数日前,他袭击戚家人又破坏了红海大会的预定日期后,去无归境借走的典籍……” 确认他看清后,洛梓琪重新伸手摸过那张纸——她腕上带着一只白玉手镯,轻轻掠过,便抹去了所有字迹。 于是一张普通空白的a4纸被揉皱了,随意丢在茶桌旁的垃圾篓里。 裴岑今久久没有再说话。 洛梓琪慢慢地说:“裴天师应该明白,这几本典籍代表什么。天师不会看这些东西,阴煞也不该看这些东西。” “……所以呢?” “所以,如果你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东西……我不要求你告诉我……但你应该明白,那家伙疯了。只要你还关心他,就该采取所有你能采取的手段。” 说罢,洛梓琪捧起茶盏,借着逐渐上升的雪白水汽,静静观察着裴岑今的表情。 他看上去既没有愤怒,也没有震惊,只是严肃地沉默着,仿佛在回忆。 他果然知道内情。 洛梓琪在等待他做出决定,便也沉默下来。 片刻后。 阳光的角度似乎发生了一些偏移,送茶点的服务员又来了一趟,赠送的水果轻轻放在中间。 裴岑今抬头说:“我明白了。” 洛梓琪总算松了一口气:“那么,如果你能联系到——” 裴岑今伸手,摁住了那个服务员的手腕,用力一拽,往桌上狠狠一摔。 ——仿佛一只被扎破的气球,服务员发出一声古怪的轻响,便慢慢扁了下去。 洛梓琪猛地站起身:“是傀儡。” “是。”裴岑今掀开那东西的衣领:“身上线还没断。你能不能追着后颈的这根线去……” 不需要说全,洛梓琪的身影已经冲了出去,只有白玉手镯叮当响动的余声。 无归境的继承者,怎么也不会容忍这种脏东西跑到自己眼前挑衅。 更何况这是早晨八点半,活动在她身边——明晃晃的挑衅行为,堪比往她的脸上扇巴掌。 但裴岑今没有追上去,他留在原地等了几分钟,确认她走远了,便收回视线,在那个被摔破的傀儡旁重新打开手机。 他动作很镇定,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你说的东西出现了,还有,我需要找你谈谈。你最好五分钟后到场,我是认真的。】 然后他对着摔破的傀儡拍照,发了过去。 洛安握着方向盘,瞥了一眼震动的手机。 鬼域的出路曲折又漫长,稍有差错便会失去抵达出口的机会,而且极其狭窄。 如果是一个人走在这条路上,那路的宽度就只能容纳这个人走路时摆动手臂; 现在是一辆车开在这条路上,那路的宽度便只能让这辆车一路前进。 停车、倒车、重新调整方向……所有的“撤回”方案根本不存在,人走这条路决不能回头,车也同理,必须一条路走到尽头,哪怕路中还有一百八十度转弯,也要贴着那个极偏的转弯路线向前。 所以,洛安需要时刻用眼睛盯紧前方视野。 况且,妻子就睡在副驾驶座上,他不敢用怨气入侵手机。时值清明,不能在她身边这样近的距离把怨气当工具使,太危险了。 所以洛安没有察看震动的手机,他只是略略加快了车速。 如无意外,三分钟后就能驶离这片异常的鬼域,他不着急。 只要前方没东西干扰他偏移路线…… 或许是感觉到他对女儿考卷分数的复杂心情,又或许是被之前那数次毫不留情地碾压吓怕了,伺机而动的玩意们不敢再顶着安洛洛的脸出现。 洛安所看见的东西再也没有什么威胁性——安洛洛之后,洛安看见李欣童站在前方求救,看见胡冰奄奄一息地躺在那里,还看见了一堆形形色色的男女,有些他只是觉得眼熟,大部分他完全没印象—— 因为这里根本不是针对他展开的鬼域,不是针对他展开的袭击。 洛安碾过拄着拐杖的安老太太时,再次瞥过熟睡的安各。 他现在有些庆幸她意外得精力不足、现在睡得这样熟了。 无论是刚刚在电梯里,还是现在行驶的领域…… 那些东西是冲着妻子来的,洛安很清楚。 如果要针对一只阴煞,怎么可能不断驱使小鬼使用阴气怨气靠近,又挑在清明呢。 幕后的那家伙根本就没想到,他能找出方法,承受代价——从而顺利陪在她身边。 如果安各是独自一人,哪怕是纯阳之体,独自待在一间塞满了脏东西的电梯里,或走进尸横遍野的大堂……多少也会受影响。 是,她看不见,她根本不会意识到。 所以她会很自然地待在电梯里,看到其他客人不离开时说不定还会好心提醒,没有他阻止,善良如安各真的会去接触那些东西,察看它们的情况,甚至还可能把它们挨个当做病人扶出来,电话报警…… 然后呢? 看不见的她挨个把电梯内的“突发急病客人”救了一遍,再毫无所觉地踏过大堂地面上那些“尸体”,坐上车打开油门,行驶在正常的公路正常的街道上…… 然后,看见自己本该在上学的亲女儿突然跳出来,不知怎的摔在公路正中间,即将被汽车碾到,还哭着大喊“妈妈救救我”。 洛安相信安各足够理智强大,但任何一个母亲都不可能在这一幕前做到“直接开车碾过去”吧。 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会这么做,第一反应肯定是打方向盘、停车、或疯狂按喇叭。 稍有迟疑,便永远偏离了离开鬼域的路线。 所以,出现在这辆车前方的,全都是会让安各犹疑、震惊、不得不停止行驶的景象……哭泣的女儿喊着“不要丢下我”……信赖的秘书神色苍白地挡在车前求救……十几年的闺蜜奄奄一息横在马路中间……年迈老朽的长辈迷茫地站着,她怎么可能会开车去撞老人呢,哪怕是无比憎恨的老人……还有…… 洛安面无表情地碾过冒出头的季应。 他甚至提高了一个档的车速,确保能碾得很重很干净。 这些东西已经没有逻辑了。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32节 或许是笃定妻子会在第一次看见女儿时就下车奔出去,它们方寸大乱,似乎打算把安各生命中遇见的每一个路人都扔出来……扮演的景象也越来越离谱……不知道洛洛的满分试卷是它们自由发挥还是妻子自己的心理…… 但说真的,洛安有些好奇。 为什么没有我呢? 准备鬼域很复杂,本以为这肯定是预设好的缜密圈套,并非实时展开实时操控——那么,幕后之人应当不清楚他本人正坐在这里握着方向盘,所以也会上演一个关于他本人的景象才对—— 虽然他对妻子内心的“重要关系表”持保留态度,但再怎么说,也是她的丈夫吧? 从女儿到普通朋友,连闹掰的童年玩伴都被拉出来溜了一圈,怎么偏偏没有我呢? ……不会吧,难道设局的家伙认为“把我的脸放在她车前一定会被开车碾过去”?认真的吗?他们对外的关系经营得这么烂,在外人看来,他的重要程度甚至还比不上安老太太?? 洛安再次加快车速,碾过了他根本不想看的某某明星。 不对吧。 妻子是个善良守秩序的好公民,任意一个陌生活人挡在车前她都会急刹车的,怎么就是没有他? 出口快到了,洛安意识到自己想漏了一个地方。 越接近出口,鬼域的力量便越弱,所以景象越发乱七八糟,后面的东西漏洞百出,远没有被放在第一位置的“安洛洛”逼真。 但越接近出口,这个圈套想把她套牢的欲|望便越强烈。 所以,在最后方、在鬼域力量最强盛的位置,会出现最逼真的…… “豹豹。” 掺杂着痛苦的喘息,任谁听都会觉得他出了事。 “是你吗?” 小心翼翼的询问,声音足够轻,却能遥遥地传至这里,足够清晰。 几乎是一瞬间,熟睡的妻子就皱起了眉。 她像是被烙铁烫了一下,飞快地睁开眼睛,迷茫又不安,转动脑袋试图往后—— “怎么了?离家还有一段距离,你睡你的。” 安各……安各迷糊地停止往后转,她看了看握着方向盘的丈夫,神情困惑。 “我刚刚好像听见你在后面喊我……” 丈夫像是听到了一个有趣的噩梦,他不置可否地耸耸肩膀,又打开车窗,很自然地把手臂搁出窗外。 像是开车兜风,他看上去温暖又惬意。 安各的眼里,生机勃勃、人来人往的街景正滑过窗外,阳光落在他的手臂上,又点亮了那枚细小的银色指环。 “什么?我就在你身边,你幻听了吧,豹豹。还是你做梦梦见了?” 明明是晨光,但她莫名不觉得刺眼,仿佛还待在夜晚里。 “你要注意健康,”他温声叮嘱,“不能熬夜啊。” “……我这次熬夜和幻听都是怪谁……” 安各放松下来,她打了一个哈欠,嘟嘟哝哝地重新缩回去,没几分钟就回到睡梦里。 洛安笑了笑,重新关上车窗,把后方狂怒奔涌的血潮远远甩在身后。 他只是刚刚往中心扔了一团稍微没控制好的煞气,这个鬼域太计较,生什么气呢。 他自己的声音被盗窃,他都没生气啊,也只是丢个煞气生气怨气混杂的不稳定攻击过去,虽然有天师说这些互斥的东西混在一起发出攻击,可能会有点点呈现出玄学式的原|子|弹攻击感…… 但他现在心情很好,真的只是炸回去一小下,一小下而已。 第076章 第七十六课 校园冒险的开始时间也或许会在大课间 “洛洛?洛洛?洛……” 晨九点零十五分, 夏天小学,大课间。 安洛洛小朋友在走廊中被叫住了,她回过头, 眨巴了一下茶色的大眼睛。 她暂时没空发出声音回应:嘴里完全没空, 正塞着金黄饱满的炸小鸡腿呢。 王春燕小朋友兴奋挥舞的小手有些尴尬地缩了缩。 “洛洛……哈哈, 你现在很忙吗?” 安洛洛无声点点头,脸上明晃晃挂着“难道你没看到我在忙”的神气。 ——在夏天小学, 安洛洛依旧是位特立独行、格外惹眼的小朋友。 不管是她端正的步伐、无时无刻笔挺的腰背、字正腔圆的发音、特殊的茶色眼睛、拿到零分试卷时照样镇定平稳的气场…… 在小孩眼里,只有一个字。 酷。 或者两个字。 超酷。 ——开什么玩笑, 安洛洛同学在值日周时曾镇定地从拿着扫帚簸箕“乒乒乓乓”装作挥剑打仗的小孩旁边经过,抱着一摞数学作业身姿敏捷地闪过所有“攻击”,期间一本作业没掉,又面不改色地远去, 端正坐在教室角落写作业—— 就像是故事里的大侠,太酷了。 尤其是后来那帮小孩打闹中弄断了扫帚,写完数学作业的安洛洛同学镇定起身, 指导大家藏匿了弄断的扫帚柄——“我在家就干过这个了,我经验特别充足”——又指导大家对好口供, 成功瞒过了清点扫帚时满脸问号的班主任。 安洛洛同学可太酷啦。 又漂亮又酷,是学校里最知名的小朋友, 每个小孩都会在她经过时偷偷瞧她。 因为安洛洛同学的气场太强大了, 眼神瞪人又很凶猛, 像头小老虎……所以大家不敢嘻嘻哈哈地和她开玩笑, 也不敢接近搭话, 只敢偷偷瞧她。 但同学们的偷看都是那种“瞻仰校园传说”的仰慕式偷看, 和之前那个小学完全不同。 毕竟,吸取上次的教训, 安各把女儿转进夏天小学前,做了一番格外细致的背景调查,这次基本对女儿班级里每个学生的家长都了如指掌。 学校本身也很好,公立学校,六十年校史,口碑优秀,比起竞争成绩更注重思想品德,是一所氛围轻松许多的小学。 安各还抽空拜访了校长、安洛洛的班主任……并计划多多参与家长活动,给女儿撑腰……虽然目前还未实行,她好不容易调整了工作,却又蹦出了一个威胁性极高的犯罪组织…… ——所以,当夏天小学第一次给转学过来的安洛洛开家长会,还是她爸爸单独出现的。 安洛洛本就是学校里最知名的小朋友,一次家长会后,安洛洛又成为了学校家长圈里最知名的小朋友。 家长小群里聊起安洛洛,就是“哦,那个特别特别特别好看的大美人家里的小孩”。 ……决定现身在所有人面前开家长会本就困难重重,洛安绝没打算特意招摇自己的脸,但任谁也架不住“被语文老师单独拎出来,在家长会上端着女儿一摞零分试卷被点名批评”吧。 安洛洛爸爸被老师批评了多久,恭敬又柔弱地“老师对不起”了多久,底下的家长们就偷偷看了他多久。 还有不少偷拍行为……但洛安是阴煞,相机怎么拍也模糊一团,这倒还好。 如果被成功拍清楚了,同样在家长群里的安各肯定会在某些人发图时注意到她们暗戳戳的“这位是单亲爸爸吗看他一直一个人来学校参加活动所以单亲吗单身吗单身吗求求了在线等回复”提问…… 谁让安各做背景调查时只重点查了大家的人品,完全没注意到家长中还有不少年轻靓丽的单身妈妈。 就像她给女儿找羽毛球教练、健身操老师、牙科医生……之类需要“阿姨”长期接触的人员时,因为女儿的性别与自己的颜控,安各雇的人全是年轻漂亮的美女,单身人员占比83%。 但凡安各对自己家的领地意识弱一点,想再多雇几个清洁女佣,就肯定会颜控发作,雇佣年轻漂亮甚至有软软绵绵弹弹的—— 嗯,幸好她没有。 也幸好她不知道……暂时不知道。 总之,安洛洛小朋友在夏天小学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不论是家长群,还是同学圈。 不过,王春燕小朋友并没有看见这些。 她只看见了安洛洛那些别出心裁的打扮与物品、小到发圈上的挂饰,大到背着的书包…… 王春燕小朋友已经和安洛洛小朋友做了几个月同桌了,在她心里,同桌就是个神气、爱炫耀、漂亮可爱却又让人嫉妒得牙痒痒的小坏蛋。 她至今还记得同桌借给她铅笔袋时,听到同桌自豪满满地介绍“这个小挂件是我爸爸做的,可以用来烧死妖怪哦”“这支笔可以在半空中写字,只要按照顺序念出咒语”“这个小便签本上可以画画,画出来的任何东西都可以在水里动五分钟”…… 更别提同桌炫耀她的发型、裙子、小包包了。 ……这不公平,为什么同桌的爸爸能绣出一只会张开仙鹤翅膀的小包包,而我的爸爸只会在下班回家后用报纸叠纸飞机扔我头! 安洛洛:“这没什么好计较的,春燕。我妈妈也用报纸叠过纸飞机扔我头,我躲开后她还扑过来要往我鼻孔里塞。不过妈妈这么干过之后,爸爸会给我煮甜羹补偿我。” 王春燕:“……不要再炫耀了,安洛洛!” 就好像有一只哆啦a梦坐在旁边,只不过是欠揍版本的哆啦a梦。 王春燕小朋友对安洛洛小朋友简直爱恨交加。 但,无比羡慕的同时,她也清楚地知道—— 同桌真的很厉害,如果有什么问题,求助她就好了。 “……你今天去小卖部买炸小鸡腿了?我还以为你坐在微波炉旁边吃你的早饭呢,在食堂找了你好久……” 唔,因为今天早上爸爸送她上学时很匆忙,不仅是没给她做早饭,也没给她的小书包带上午饭的便当与零食嘛。 夏天小学是有食堂的,安洛洛以前一般会揣着爸爸做好的午饭便当来上学,中午用学校食堂的微波炉加热一下……但今天爸爸只给了她一些纸钞与零钱,让她去小卖部买点东西吃。 今天是星期五,操场还在维修所以只上半天课,安洛洛早就和爸爸约好“中午见”,所以她没觉得突兀,也没有吃不到爸爸便当的失落。 相反,安洛洛小朋友早把“中午要留出肚子回家吃午饭”抛之脑后,趁着大课间开开心心地去买了零食,手里一袋子炸小鸡腿,一边在走廊上晃悠一边啃鸡腿—— 她馋学校的炸小鸡腿很久了,终于找到一个“爸爸没给我带零食”“爸爸允许我拿钱自己买东西吃”的公正理由,怎能不多吃呢。 鬼域里的“安洛洛”拿着满分试卷被轮胎第n遍碾成肉泥时,真正的安洛洛小朋友正兴高采烈地塞下自己的第一根炸小鸡腿,把15分的语文试卷随便折进课本。 15分呢,比上次进步15分,爸爸肯定会很高兴的! ……再一次,幸亏她不知道。 被同桌在走廊上叫住时,安洛洛还在忙着嚼自己的炸小鸡腿——她已经全神贯注吃了小半袋子——但看在春燕勉强是朋友的份上,安洛洛把凶凶的“生人勿近”眼神收回去,姑且给出了“你找我干嘛”的询问眼神。 王春燕轻咳一声。 “我和几个同学,想要做……我们在……我们正打算……如果你能加入的话……” 安洛洛嚼着炸鸡腿,用眼神打出问号。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33节 “我、我们打算去探险!我和几个同学,我们一直很好奇,校长说有‘意外事故,需要维修’的操场,已经被封了好久好久了……而且,最近,还有同学说,听见操场里的体育馆有声音!” 安洛洛:“……” 姑且是同桌,姑且是朋友。 安洛洛不情不愿地停止嚼鸡腿,出口说:“我爸爸告诉我,小学生不可以组团去没人危险的地方探险。中学生也不行。大学生也不行。你有看过恐怖电影吗,王春燕同学?一般都是这么开始的,大家深更半夜聚在一起去……” 王春燕:“其实我们只打算趁着大课间溜进操场看一眼。现在去,上午十点钟第三节 课前就回来。” 安洛洛:“……嗷,那你们安全意识真好。” 她抬眼看了看天色,走廊外阳光格外灿烂,就连前几天堆积阴云都看不见。 安洛洛和洛梓琪他们一样知道一个常识:有阳光,就不会有大问题。 “那拜拜,我就先回教室……” “等等、等等!洛洛!我,我想让你和我们一起去……” 王春燕拉住她的手,又恼又羞:“我、我一个人害怕。” 安洛洛:“你不是一个人。你说和几个同学一起。” “可是,另外几个同学都是其他班的,听说还有一个六年级的大哥哥……”王春燕小朋友扁了扁嘴,“一年级的小孩就我一个。我害怕。” 安洛洛直白说:“你害怕,那你还报名去冒险。你很闲啊。” “……我真的很好奇啊!你不好奇吗,洛洛,体育馆和操场都被关了这么多天了!而且而且,体育馆那边的神秘声音——” 王春燕小朋友眼睛咕噜噜转,看着安洛洛手上的炸小鸡腿,最终深吸一口气。 “洛洛,陪我去一趟,我把这个月零花钱都上交给你,让你买炸小鸡腿吃。就算你爸爸不允许你自己买太多零食吃,用‘同桌送的零食必须笑纳’理由,你想吃多少小鸡腿就吃多少小鸡腿!” 安洛洛小朋友立刻握住她的手:“好的,去冒险吧。抓紧时间。” 耶。 ——于是,三分钟后,一帮小朋友偷偷摸摸地在操场旁的小花坛附近集合。 安洛洛一手牵着王春燕,一手继续握着小鸡腿啃,茶色的眼睛在那几个同学身上打量了一圈。 果然如同桌所说,只有她们两个是一年级的,其他同学都没见过,也都比她们大。 那个领头的孩子是个六年级的男生,个子很高,长相清秀,身上有种安洛洛说不清的气质。 如果妈妈在这里,安洛洛啃着小鸡腿想,大概会给这个哥哥打四分半的分数吧。 长相不算小帅哥,但气质+仪表,也可以叫成小帅哥。 “人都到齐了吗?” 领头男生很有领导风姿地扫了他们一眼:“那我们走吧。” “等一下,”安洛洛举手,“我有问题,大哥哥,请问你是六年级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 领头男生旁边的马尾辫女孩立刻就说:“你是谁啊小屁孩,齐哥的名字也是你能打听的?” 安洛洛:“……” 安洛洛:“所以这个大哥哥是混□□的吗?读到六年级就能拥有这种威风了?” 马尾辫女孩:“你——” “算了,小七。” 领头男生拉住了那个女孩,他顿了顿,板着脸地扫了安洛洛一眼,气势十足:“我叫齐乐平,六年级三班班长。这位小朋友还有问题吗?” 安洛洛高高举手:“有。班长为什么要带我们违背学校规定去操场里探险?班长应该以身作则,维护学校纪律。” “……” 齐乐平虽然没做什么额外的动作,但他皱紧了眉:“我班里的同学听见了操场那边体育馆里的声音,做了很久噩梦。作为班长,我要保护好我班里的同学,所以必须去确认情况。这位说话时嘴里还塞着炸小鸡腿的小朋友,你还有意见吗?” 说话时还塞着鸡腿的安洛洛:“……” 她立刻就想到爸爸教育的“进食礼仪”,缩缩脖子,气势弱了下去。 见她终于老实了,齐乐平带队离开,而马尾辫女孩狠狠瞪了她一眼,便紧赶慢赶地跟了上去。 “我之前做校园值日生时,”最前方传来齐乐平的讲解,“发现操场那圈高高的施工挡板里,有一个小缺口,我们可以钻过去看……” 队伍里其他的同学们纷纷发出赞叹的“好厉害”。 安洛洛小朋友:“嘁。好普通。不就是发现有个洞吗。” 旁边的王春燕:“……” 王春燕扯了扯她,轻声说:“你干嘛啊,跟六年级的大男生对着干,我们又不认识他,很危险的。” 安洛洛心想,不知道对方姓甚名谁、来自哪里就跟着他去冒险才危险,而且六年级的男生怎么啦,对准关节一踹,照样打不过她的。 但她没再解释——六年级,也就13岁,齐乐平不过是个清秀的半大小孩,他给出的冒险理由也很正当,安洛洛没看出问题。 她其实只是本能讨厌“除我以外的其他人做领导发指令”,想多确认几下对方是否可靠,再跟着而已。 ——谁让安洛洛小朋友本身也不是个守规矩的传统好学生呢,看看她叛逆嚣张的妈妈,再看看她常吊悬崖的爸爸…… 安洛洛本身就不会对“冒险”起抵触心理。她可太喜欢冒险了。 “……就是这个洞。大家一个个过去,排好队,要小心碰到头……” 再说了,她身上到处都是爸爸给的东西,还有一双魔法眼睛,能有什么危险呢…… 安洛洛看着一个个同学矮身钻过蓝色的铁制挡板下那个小小的洞,思考发散地啃着手里的小鸡腿。 她打算等到所有的小鸡腿吃完再进去,冒险时要选择行动方便的装备,就像妈妈会在带她攀岩前给她换上运动装——总不能一边吃小鸡腿一边进行冒险吧。 见她磨磨蹭蹭没进去,王春燕犹豫了一下,也没进去,而是等在安洛洛旁边。 她同桌干什么她就干什么,她是同桌小尾巴。 不多时,挡板外就剩下安洛洛,王春燕,还有齐乐平,和那个马尾辫女孩。 齐乐平:“……” 齐乐平:“小朋友,你怎么还没进去?” 安洛洛相当神气地翻了他一个白眼。她还在讨厌“有人抢了我的领导位置”这件事 “等我吃完鸡腿啊,这不是很明显的事吗。” 齐乐平:“……” 王春燕立刻表态:“我也等她吃完鸡腿啊。大哥哥你先进吧,我跟她殿后!” 齐乐平:“……” 马尾辫明显是个很崇拜齐乐平的女孩,她气得不轻,:“你就知道吃鸡腿吧,小屁孩,齐哥才不会带你这种只知道吃的拖后腿小孩去冒险呢——” 安洛洛眼皮都没抬,这种幼稚的挑衅和之前那个学校饱含恶意的谣言,简直不是一个等级。 她也没感觉到马尾辫的恶意,只感觉对方有点傻缺。 马尾辫……没人搭理,她左右看了看,见齐乐平都没反应,便跺了跺脚,恼羞成怒地结束了自己的狠话,跑到那个洞旁边,打算钻过去。 “嘭——!!” 是安洛洛飞快冲过去,一脚踢开了马尾辫,把她踢到了旁边的草丛里。 齐乐平板起的脸变了:“你这个小朋友怎么这么粗暴——” “不能进洞。” 安洛洛看着那个洞,洞里正悠悠探出一个孩子的脑袋。 像是打算渴望看到外面的风景,只不过探出来的脑袋是黑白色的,眼睛无神,脸上还有泪迹。 安洛洛很确定,那是刚才钻洞进去冒险的孩子。 而且她隐隐觉得,那不是什么死掉的脏东西。 像是……还活着…… “……你究竟在干嘛?” 齐乐平没了耐心,他大步跨过去,伸手去抓安洛洛肩膀:“能不能别捣乱,你不想参加冒险就在外面待着好了,不要冲我同学发脾气,竟然还踢她,我要告诉老师——” 安洛洛一扭身避开了他的乱抓,又高高举起手臂,猛地跳起。 “嘭”地一下。 敲在颈侧的位置,只一下,齐乐平就“噗通”昏倒在地。 被踢懵在旁边草丛的马尾辫发出一声惨叫,仿佛看见英雄就义。 “齐哥!不要!” 安洛洛:“……” 安洛洛:“所以为什么要这么称呼他。” 马尾辫恶狠狠地扭头瞪她:“你!你!就是你——” 安洛洛:“……我?我怎么了?难道我是大反派吗?” 这个洞明显不对劲吧,不让你们钻我还有错啦? 她莫名其妙地看向王春燕,同桌欲哭无泪地抖了一下。 王春燕:“……洛洛,洛……我可以自己倒在地上假装昏迷……你别动手……” 安洛洛:“你怕什么。我是罩你的。” 王春燕:“……哦!洛洛威武!洛……洛姐真厉害!” 安洛洛:“……” 安洛洛之前听见“齐哥”时稍稍不平衡的那点小心理,立刻就平衡了。 她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得意,便伸手指了指那个洞。 “那边有危险。我刚刚隐隐看见……看见钻过去的同学在哭,我想我们最好别去冒险。所以我只是想阻止你们不钻洞,我也没想让那个大哥哥昏迷,谁让他先伸手抓我的,我爸爸说只要碰见有陌生人伸手抓我,我就可以出手。” 马尾辫哽住了,因为她已经听见“英勇就义的齐哥”在草丛里发出了哼哼声。 她站起身,揉了揉被踢疼的屁股,依旧恶狠狠地瞪了安洛洛一眼。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34节 “那你说怎么办?” 怎么办? 安洛洛:“当然是老实呆在外面,派一个人去找老师啊,看里面的同学能不能救出来。” 马尾辫:“……什么,找老师,你疯了吗?我们可是在冒险!再说了,他们刚刚才钻过去呢,钻回来不就好了,什么叫‘救出来’?” 倒也是。 安洛洛想,如果被老师发现了我大课间偷偷溜到这里违反校规……还吃完了一袋子小鸡腿……如果老师告诉了爸爸……呃呃…… 她挠挠头:“那你们老实待在外面,不要动。我去找里面的同学吧。” 王春燕:“什么?你不是说里面很危险吗,洛洛,你看到有同学在里面哭,说不定是钻洞的时候被割伤了——” 不是的。 安洛洛扭头,拍拍同桌肩膀:“你放心,我特别厉害。别人进去有危险,我进去肯定没危险。” 我有一双魔法眼睛,身上到处都是厉害的武器,戴着能随时联系妈妈的手表,眼睛里还藏着能随时联系爸爸的阴气呢。 安洛洛小朋友非常有自信。 ——然后她果断转身,弯腰,钻进了那个洞里。 “等等,洛洛!” 身后传来王春燕呼哧呼哧的声音:“带上我一起,我不敢一个人呆在外面——” 更后方又传来马尾辫呼哧呼哧的声音:“你钻洞快一点,小屁孩,别挡我的路!我一定要教训教训那个破小孩,竟然不尊敬齐哥,还踢我屁股,趾高气扬地命令我待在外面!” 安洛洛:“……” 安洛洛站在原地,愤怒大喊:“你们别进来拖我后腿!没听见吗!别进来拖我后腿!” 王春燕被凶得缩了缩:“哦,哦……” 就在这时,一张青白色的人脸,慢慢探过安洛洛的肩膀,贴上了她的眼睛。 “这位同学,”人脸嘶嘶地说,“请做题,赢这个字,是前鼻音……还是后鼻音?答错有奖励……” 安·拼音考试最近才靠连线题突破15分·洛·天不怕地不怕自以为无比厉害·洛:“……” 安洛洛立刻扭头大喊:“回来!语文课代表王春燕同学你赶紧钻回来!!我需要帮助!!!” 王春燕:“……” 王春燕小朋友已经撅着屁股往后爬了,被喊得又是一抖。 她老实地回身往前爬,但嘴上不服气道:“你又凶我干嘛……安洛洛,你再凶我、我不给你买小鸡腿吃了!!” 这边的人脸嘶嘶地笑:“回答错误,答案不是‘不给买小鸡腿吃’……请接受奖励……” 紧接着,它便嘶嘶地贴了上来。 安洛洛紧张地攥紧了拳头。 “呵呵呵,哭泣吧,哭……” 人脸挨上安洛洛衣领的第一秒,便整个僵住了。 然后,它整张脸开始变红、起泡、扭曲、爆发——尖叫与哭泣也爆发—— 安洛洛小朋友低头看了一眼:“哦,对了,这件裙子是我爸爸做的。亲手缝的!” 人脸:“咕啊嗷嗷——” 随着一阵凄厉的哭叫声,它迅速退开了距离,连滚带爬地摔在了操场的跑道上。 安洛洛瞧着它,本以为要按照常规流程灰飞烟灭、或逃之夭夭了,没想到人脸抽动了半天,还是慢吞吞、嘶溜溜地爬了回来。 它的表情特别扭曲,爬回来的动作很不情愿,像是被强迫—— “请这位同学做题,赢这个字,是前鼻音……还是后鼻音?答错有奖励……” 咦? 安洛洛不紧张了:“你必须要待在这里问这个问题吗?” “答错,有奖励……”人脸绝望地靠近:“咕啊啊啊啊嗷!” 哦。所以必须待在这里问这个问题啊。 安洛洛小朋友的自信重新回来了。她盘腿而坐。 “没关系,你继续问。我肯定不会答对的,我对我的拼音水平很有自信。” 人脸:“……” 人脸露出了想死的表情。 第077章 第七十七课 骂脏话是不对的需要教育与教训的 王春燕小朋友气喘吁吁地钻进来时, 人脸提问的语气比校门口晒太阳的老猫叫还无力。 “赢是前鼻音还是后鼻音,答错有……” 优秀的语文课代表条件反射立刻抢答:“后、后鼻音!” ——人脸如获至宝,它满含感激之情地看了王春燕一眼, 便立刻连滚带爬地跑了。 盘腿坐在原地的安洛洛:“……” 爬出洞口, 王春燕小朋友气喘吁吁地站直了, 这才有空打量周围:“我刚刚听见有人一直在提问什么语文题,是老师吗……咦, 没人……洛洛你坐地上干嘛?” 不干嘛,就是本来打算和它玩游戏, 证明一下我的拼音水平。 安洛洛刚打算解释,同桌是知道一点她的“魔法眼睛”的—— 后方又窸窣响起动静:是马尾辫爬进来了。 马尾辫叉着腰,横眉倒竖:“你们两个小屁孩别想轻易甩开我!我可是大人!” 安洛洛:“没打算甩开你,脾气很坏的大姐姐。” 马尾辫:“……你!” 她气哄哄地一甩辫子:“你们能管什么用, 你们知道来冒险的同学有多少个,又分别叫什么名字吗?我是跟着齐哥来的,也只有我最清楚齐哥领导的团队——” “所以你们要想赶在大课间前把同学挨个找回来, 必须老实听姐姐我的指导,知道吗?” 安洛洛虽然是个正经严肃的小朋友, 但也被亲妈耳濡目染传授了许多“宝贝”“甜心”“小美女”等等甜言蜜语——其实早就学着安各那一套,懂了不少拿嘴哄人的诀窍。 譬如, 如果是和妈妈关系好的女人, 哪怕是七十岁的老太太安洛洛也会开口叫“姐姐”, 她基本就没叫过任何人“阿姨”。 “老”这个字只会用来称呼“老妈”, 而后者往往会回以捏脸、揉耳朵、揪小辫子、竖中指等幼稚行为狠狠镇压安洛洛, 再逼出不情不愿的“宝贝妈咪”。 但安洛洛现在很不想对这个马尾辫使用甜甜的称呼, 她就是讨厌有人对自己发号施令。 安洛洛认真地觉得,天底下有资格对她下令的只有爸爸妈妈, 爸爸从小就教导她照顾她,妈妈辛苦地赚钱养她——更何况爸爸妈妈也绝不会用这种“老实听我的”口气和她说话,爸爸会温柔地建议“能不能帮我一个忙”或“这个任务就托付给你”,妈妈一般会嘻嘻哈哈和她打一架,谁打赢了听谁的,或者谁花钱了听谁的。 安洛洛小朋友迄今为止的人生从未有过颐指气使的控制,所以她特别反感马尾辫这种行为——殊不知后者只是有样学样,从自己父母身上学来的“领导风范”。 马尾辫恶声恶气:“听清楚了没?听清楚了就闭上嘴老实跟在我身后,两个小屁孩!” 既不是她父母又不是她老师,凭什么这个态度。 安洛洛翻了个大白眼:“哦。知道了。老姐姐,你资格老,那你带路。” 马尾辫:“你你你——” 这个十三岁的小姑娘被这个称呼气得不轻,但她刚刚被踹了一脚,又见识了安洛洛高高蹦起一个手刀解决“齐哥”的画面,实在不敢多做什么。 只能伸着手指头,指着她气得不停发抖,似乎除了“你”就没别的话了。 见马尾辫消停了,安洛洛转头对王春燕说:“你拉紧我的手,我觉得如果要尽快找到那些同学,应该离开操场,跑进体育馆里去找他们。” 王春燕不太明白具体发生了什么,安洛洛干嘛接连怼完了两个高年级的陌生同学,凶猛得像头小老虎……但反正她也和那两个六年级的不熟,姑且把这理解为“习惯了狂拽酷霸的同桌就是不喜欢看到别人比她还拽还酷”……嗯,越想越合理。 她懵懵点了点头,任由安洛洛牵着她的手跑向操场另一侧的体育馆。 马尾辫气呼呼地跟在她们身后,嚷嚷着“你们才是老姐姐”之类的话,但两个一年级的小朋友完全没有被刺痛。 ……其实六年级的小朋友也不太可能被这种滑稽称呼刺痛的。 安洛洛跑步的路线有点奇怪,她绕了一个很大的弯,曲线接近另一侧的体育馆,脚步甚至没踏进跑道的白线里…… 王春燕看看周围,又问道:“为什么我们不直接横穿操场过去?那样会快一点吧。” 安洛洛抓着她的手跑,没有回头。 她说:“操场上有好多好多脏东西,不要碰。” ……脏东西? 王春燕环顾四周。 操场上明明空旷又寂静,跑道宽敞干净,足球草坪碧绿如新,头顶的阳光依旧灿烂无比。 没有深坑,没有大洞,没有想象中奇怪的怪兽…… 害怕的东西一个没有,王春燕胆子大起来,满是好奇:“好奇怪啊,洛洛,你看周围,特别正常。你说,学校为什么要把操场围起来?当时校长明明说了什么‘设施损坏’‘安全事故’……而且,我没看见你说的脏东西啊,连一个空矿泉水瓶都没有……” 当然要围起来,如果一所小学的操场跑道上满是移动的人脸,草坪上爬着黑白两色的妖怪。 刚才那些同学肯定是钻进来时就碰到了跑道上的“答题人脸”,“答错有奖励”,所以立刻就被贴近袭击…… 但安洛洛很相信自己的魔法眼睛,虽然她说不太清自己看到的东西具体代表了什么,但,瞥见那个茫然地探出头的黑白色同学时,她依旧觉得“不是脏东西,同学还活着”。 如果安洛洛系统学过阴阳眼的知识,就该明白,那是生魂,代表那些小孩昏迷了,魂魄离体。 操场上布满人脸怪物,安洛洛在中间没再看到迷茫的同学,所以如果遭袭的同学们还有机会躲到安全的地方,就肯定是体育馆了。 “总之,操场上空荡荡的,还是尽快进体育馆比较好。” 王春燕还想再说什么,安洛洛扭头,一个异常凶厉的眼神让她没了声。 ……同桌在这个地方有点变了,虽然她平时的气场已经很强了,现在却更酷更凶。 如果王春燕小朋友见过工作时的安各,大约会明白什么叫“有样学样”,安洛洛只是在下意识模仿妈妈在外开会时的气场,学得还很幼稚。 妈妈每当拿出这种气场时,一整个房间的下属就再也不会有人反驳她,特别有效。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35节 于是,在安洛洛照豹画猫的威慑下,一只一年级小朋友和后面的六年级小朋友再也没多说话,大家老老实实地跟在她身后,一排小老鼠般溜进了体育馆。 “……那三个小屁孩进来了。” 操场内,体育馆三楼,音体教室。 穿着施工背心的男人最后看了一眼操场上徘徊的东西,合上被自己刚刚掀开的窗帘。 屋子里一片漆黑,所有灯都被砸破了,窗帘也完全隔开了外面灿烂的阳光——但一点也不阴暗,相反,空气中隐隐浮现出一种安全感。 “张哥,我们已经被困在这里快一个月了,没人敢出门……” 有个半蹲在旁边的男人动了动,三白眼不怀好意地瞟了一眼更深处的黑暗:“我们总要找点什么,打发打发时间啊。” 墙角里,教师打扮的女人立刻警惕地站起来,护住了身后那群昏迷的小孩。 “……嗤,你这是什么眼神?又不是我们把那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屁孩拖进来的,没吃过亏不知天高地厚的熊孩子,搞什么校园探险……” 三白眼的目光在女教师的胸脯上打转:“要不是我们出手,那群小屁孩早□□场上的东西吃光了,还能被藏进体育馆?” 女教师没说话,她脸上每一根柔美的线条都绷得极紧,似乎很想呵斥“滚蛋”。 如果不是她只有一个人要护着孩子,而那边是一队没什么素质的男人,碍于情势…… “他妈的滚蛋。” 却有人很不客气地把这句话骂了出来:“是你们出的手吗?躲在这间房里瑟瑟发抖多久也不敢踏出一步,老猫撒出来的尿都比你有胆,一张嘴就抢了老子的功?” 声音非常年轻,似乎是个十七八岁的男生,口气嚣张,明显也不能算有素质,像是个小混混。 三白眼的脸立刻就涨红了,但他没敢再出声。 张哥阴沉沉地收回视线,没说话,只抬手扇了一下自己这个不安分的小弟,向出声的人鞠了一躬。 “大师。那几个不安分的小屁孩,就……” “知道知道,老子这就去,指望你们还不如指望屁……别让我回来时发现你们动了小手脚。” “大师,我们不敢。还要多多仰仗大师。” 一阵衣袍窸窣声响起,是那个发话的年轻人走向门口,即便逐渐走远了,房间里的人也能听见他的骂骂咧咧。 “他妈的小屁孩不知天高地厚,一堆钻进来后又一串进来,老子觉得还是勒死更省事……” 女教师的脸色立刻变得惨白,但她也没敢奔过去阻止什么,只哆哆嗦嗦地坐回去,靠紧了昏迷的孩子们。 ……或许,是剩余的孩子们。 一楼的安洛洛似乎听见了什么动静,她停止脚步,对王春燕“嘘”了一声。 “有人下来了。我们躲到旁边去。” 王春燕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紧张地点点头。 马尾辫其实也怕,但她觉得在这两个小孩面前露怯很丢脸,便一个箭步上前,挡在安洛洛他们面前,大声询问:“是哪个同学在楼上装神弄鬼,体育馆里不会有别人,不要浪费时间恶作剧了!” ……安洛洛去捂她嘴的手没能及时到达,她气得在马尾辫后面蹦起来。 六年级比一年级高太多,捂嘴难度很大,要是她也变高就不会让马尾辫乱嚷嚷了! 她压低声音,气急败坏:“你这个傻大姐,小声,小声!” 但已经来不及了。 谁都能听见这壮胆子般的一吆喝,楼上传来一声“草”,然后是嗵嗵嗵逼近的脚步声,伴随着“他妈的小屁孩还敢凶老子”一长串国骂—— 马尾辫尖叫一声,她再傻也能听出来,那不是同学的声音。 脚步声与国骂声逼近,马尾辫踉跄往后退了几步,就快走到一楼了,她一转头,一咬牙—— 这位莽撞的六年级女学生一把将身后的两个一年级小孩关进了扫帚柜里,然后往回冲,一边冲一边尖叫“啊啊啊啊我是副班长和我同归于尽”—— 下楼的年轻男人一把拎起她衣领,往旁边呸了一口:“同归于尽个屁。老子才不想和十多岁的蠢小孩扯上关系。” 被关在柜子里的安洛洛:“……” 安洛洛扭头,对上同桌盈满泪水、写着“那个姐姐竟然为了保护我们牺牲”的目光。 安洛洛:“……” “里面还有两个吧?”柜子被邦邦拍响,“快他妈的给老子出来!谁都能看见她把你们塞柜子里了,老子不瞎,这个柜子就在楼梯口!” 同桌立刻露出了“我们要辜负了姐姐的英勇牺牲”目光。 安洛洛:“……” 年轻男人继续拍柜子:“快他妈的给你老子出来,小屁孩——” 安洛洛小朋友万般无语,她默默拍开柜门,迈步,端正地走了出来。 “小陈叔叔,你是对着我说‘你老子’吗。爸爸说你不可以说这个。” 年轻男人:“……” 年轻男人——十七岁的陈明明同学看清对方那对茶色眼睛,立刻软了腿,“啪”一声跪倒在地。 他卑微又和气地说:“洛洛宝贝啊。你小陈叔叔根本没说这个话。” “爸爸说,只要听见你说一句‘老子’,就可以用手抽你耳光,把你牙抽掉。” “小陈叔叔没说这个话啊……” “爸爸说,你说几句脏话,他就抽你几巴掌。” “小陈叔叔很文明的,才不说脏话啊……” “可小陈叔叔刚才说是我老子。还骂我‘妈的’。所以我要告诉我爸爸。” “……洛洛啊,乖,你想要什么呀,小陈叔叔什么都可以买给你……” “我不缺钱,我要告诉我爸爸。” “……” 陈明明同学痛苦地闭上眼,给安洛洛小朋友行了一个四体投地的大礼。 “求你了!洛洛大仙,洛洛姑奶奶!要是二师兄发现我逃了考试过来接不三不四的私活还说那些话,我就要完蛋了——我会被抽光满嘴牙的,你舍得你小陈叔叔失去满嘴牙吗?” “舍得。” “……” “因为小陈叔叔每见一次爸爸就会挨上很多耳光,被抽掉满嘴牙。爸爸说这是你们交流感情的正常行为。” “……” 安洛洛小朋友伸手,宽慰地拍了拍绝望的陈明明。 “而且没关系,爸爸每次把你满嘴牙抽掉后,还会帮你治好的。小陈叔叔,你依旧会有完整的牙,只是要多被抽掉几下。不要怕。” “……” 第078章 第七十八课 二师兄的恐怖威严除了谎言还有其他方法更好解 陈明明排行老七, 是师门最小的小师弟,也是师父的关门弟子。 他如今只是个17岁的高中生,仔细算算年纪, 洛安结婚时他也就7岁—— 安各甚至是开过这个小孩玩笑的, 见洛安那桌“同事”时, 发现他一个流鼻涕的小孩傻乎乎地在一群紧张的年轻人中间啃夹心饼干吃,就弯腰问他要不要当自己的婚礼小花童玩, 有很多很多夹心饼干。 陈明明当时呆滞了一下,然后握着夹心饼干, 哇哇大哭。 “给一千个夹心饼干我也不要我师兄嫁给别人——” 大概哭喊了这些话,然后安各给他塞了一包进口的巧克力曲奇,他便很理所当然地拆开吃,一边吃一边继续哭, “哪怕是曲奇我也不换我师兄”,吃得苦大仇深涕泗横流,但还是咔滋咔滋吃完了一整包…… 当时安各还穿着婚纱, 很没有形象地看着这个小孩笑傻了,是洛安过来说“有长辈来敬酒”, 才把杵在陈明明旁边狂笑的安各成功拉走的。 妻子就是爱逗小孩玩,还爱逗哭小孩——安洛洛小朋友没有降世之前, 陈明明就是那个经常被安各逗的小孩。 而且逗他跟逗女儿的体验完全不同:女儿经常板着一张脸不搭理她, 逗急了就扑过来跟她打架;陈明明什么心思都写脸上, 一逗就哭, 一逗就哭, 事后立刻就忘了, 给点饼干就灿烂,然后继续一逗就哭。 安各可太喜欢逗陈明明玩了。 裴岑今觉得小师弟实在被她欺负得不忍直视, 私底下和洛安说了几句,后者看看在哇哇哭的陈明明旁边哈哈笑的妻子,也有点无奈。 就这么个脾性,还一天到晚缠着他要小孩,什么小孩,将来会试图扯她头发报复她的小孩吗。 婚后的日子和想象中完全不同,从两人忙碌的工作中挤出时间相处就很困难了,洛安这时已经经历了数次被妻子单独晾在一边的“约会”,他实在不想要小孩。 和她待在一起的日子还不够,远远不够,两人世界的机会太短,他用手指甲都能猜到,如果有了小孩,自己肯定又会被忽视到底。 洛安可以心态良好地接受妻子工作忙忽视自己的事情,毕竟他自己工作也忙,有时也不得不远远离开妻子,妖魔鬼怪各种委托轰炸过来,绝不存在什么独守空房暗地生怨的情况——虽然他经常在妻子面前摆出这样“寂寞委屈”的假象,但那只是希望招惹她更多关注的小手段。 可洛安绝不喜欢因为另一个“人”被妻子忽视。 不管那是男人、女人、宠物、甚至孩子…… 他不喜欢任何第三者。 所以,每当妻子兴奋地谈及未来,挥舞手臂说一直想要一个小女孩时,洛安面上淡淡带过,心里是没有任何波动的。 甚至还有些厌恶。 因为他不喜欢第三者。尤其孩子。 那时仅仅想象一个血脉关联的孩子都令洛安忍不住皱眉,更别提看妻子逗别的小孩。 师兄:“……那是你小师弟!不准暗暗地用眼神剐他,你这个破烂扭曲的混蛋!” 哦。 洛安对着师兄很少遮掩自己,七岁开始互相混熟的家伙,看着粗犷实则细腻,对他遮掩也没什么用。 洛安收回视线,只淡淡道:“总要让小陈多经历点,现在被兄嫂骗总比长大后被陌生人骗好。” 裴岑今:“……你不是特别讨厌有小孩缠着你老婆吗?” “我讨厌,但她喜欢。我的喜恶不关她事,大多数时候,我的情绪也决定不了她什么事。” “……” 裴岑今久久地看着他,没说话,眼神就像在看决定纵火烧死自己和作品的天才艺术家。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36节 “你知道吗,师弟。” 当时,最终,裴岑今是用这样意味深长的一句结束对话的。 “要想和别人建立恋爱关系,你不能总分得这么清楚,要学会适当装傻。” 是吗? 洛安不置可否,他看不出自己一个已婚人士为什么要听从一个母胎单身狗的情感建议。 况且,拥有一双天生就能看透真假的阴阳眼行走在世间,他已经很擅长装傻了——如果不学会适当装傻、适当糊涂,他连幼时都熬不过去。 对妻子也是这样的,是一见钟情还是见色起意,是原则至上还是伴侣特例…… 这份感情到底源自何处? 他在她心里究竟排行第几? ——洛安当年从不去深究这些问题,他摁下它们,像摁下有时遭遇困难委托后、伤口涌出的血。 没有必要。 比起虚幻的恋爱,他更擅长根据典籍经营婚姻。 他也更相信,只有亲手创造、认真维护的东西,才能慢慢属于自己。 所以洛安甚至很少自己用钱购买想要的物品,他总倾向于亲手制造,没办法制造的,就亲手清洗,亲手维护。 那个曾被喝醉的比基尼女孩抢走丢掉的看书小台灯就是这样的,他下山后用委托金给自己买的第一份礼物—— 其实洛安当初买的是灯泡、开关、电线、金属配件,每个部件都是在二手市场里慢慢逛着淘来。 然后悄悄跨过熟睡的师妹师弟们,挤进狭窄小出租屋最里面的扫帚间,把零件与图纸放在破旧的书桌上。 这样一点点靠着书上的示意图摸索组装,又磨了幽潭旁的石头做颜料,给灯罩慢慢漆上自己最喜欢的黑色,最终才变成一盏“小台灯”,被洛安一直带在手边。 一直,用到和安各结婚。 所以,当初在海滩上被突然冒出的陌生女孩抢走了,洛安才那么耿耿于怀,甚至重点偏移,不在乎“妻子把我丢在一堆喝醉的比基尼女孩里”却在乎“我的台灯没有了她却不心疼我的台灯”…… 还惦记了那么多年。 即使妻子后来表明很在乎他的台灯,重新买了一盏据说能射出激光的黑科技小台灯把他哄好……但那也不是自己刚下山时用委托金换的小台灯了。 他对自己的物品的确有种古怪的执着,所以洛梓琪或裴岑今总说洛安“破烂扭曲”,倒也的确不算说错。 哪个正常人是这样的呢,这绝不是“久居深山”“未经世事”就能解释得了的。 ……看看同样在深山中养大的陈明明同学吧,一位根正苗红、好骗好哄、各方面很嫩很嫩的小孩,心眼和他师兄的差距就是小池塘与大海——不,还不能和二师兄比,小师弟哪怕是和商海里沉浮了几年的五师兄比,心眼差距也是池塘和大海。 陈明明长到能记事后,根本就没在山里修炼几天,也从没挨过什么训斥,便被要下山的师兄师姐们牵着手带走,入了鲜艳炫丽的尘世。 ……最前的两位师兄顶天立地,中间两位师兄好玩又亲切,还有两个风姿各异善良柔软的师姐——小师弟裹在襁褓里被师父抱回来时,很像是拿到了玄幻文的团宠剧本主角。 师兄师姐们基本都快独立成熟了,再看到这一个小不点,也不可能玩童年互殴那一套,当然纵容、疼宠更多。 尤其是下山后,发现了新时代变更的教育体系,大师兄二师兄商量一番,觉得“苦谁也不能苦孩子”,受伤不买药吃饭啃馒头这样精打细算地省了好一阵子,最后凑足了钱,把几个还能送去读书挣学历的全送去学校了。 虽然后来那几位师兄师姐人各有志、纷纷表示不用学历——本质上当然是“去他的考试,宁愿回山里念经”——但大家一致认为,起码小师弟,要念完小学。 别人家小孩两个长辈已经够头疼整个童年了,陈明明倒好,他有六个。 于是念完小学再初中,念完初中再高中……什么,叛逆期? 不存在的,师兄师姐们应有尽有,刀枪棍棒,道符法器,风衣球鞋,什么都能用来教训小孩。 ……嗯。 小师弟可以说是师门里唯一一个全套接受了新时代教育的孩子。 其实大家原本也没打算死死摁着他搞学习,但后来,师姐们出委托时意外发现陈明明怕鬼怕得要死,见到鬼就嚎啕大哭双腿发软,站都站不直—— “要不你给他找个工作吧,哪怕将来不干天师也能吃喝不愁,起码经济独立”,大师兄二师兄再次商量一番。 也不算商量,大师兄心疼瘫在地上哇哇哭的小师弟,二师兄只是依旧眼皮抬了抬。 “在这个时代找工作也不会简单。他起码要有个文凭,总不可能用玄学手段作弊。” “咳,那什么,你家那位,不是手头员工很多的超级大老板吗……随便塞个人进去不是很简单……” “裴岑今,慈母多败儿。我看他还能再拉练几次,见鬼就哭,多见见鬼就好了。” “……” 可陈明明同学是真的怕鬼,师父教的玄学知识能好好学,师兄师姐们的训练也能坚持住,在学校锄强扶弱也绝不是烂泥扶不上墙—— 但就是怕鬼,特别怕,见了就哭,哭了就腿软,往地上瘫。 三师兄四师姐带他去出委托,还逐渐发现能把他当鬼魂警报器用——听见小师弟哭,那肯定是鬼来了,特别好使,比法器还灵。 ……陈明明仿佛身患鬼魂过敏症,根本治不好。 ——也主要是因为那时候的二师兄被时间打磨得愈发温润,婚姻让他逐渐完善了那层高洁莲花的外壳涂装,幼时在山里种种的恶劣行为只有大师兄印象深刻,怎么也不可能再对着小师弟露出黑芯了。 二师兄的威严虽然能让师门一串人乃至师父都缩起脖子,但陈明明曾经是完全不明所以,深深被二师兄“温柔美丽”所蛊惑的。 以至于在师兄婚宴上抱着新娘给的夹心饼干哇哇大哭,发誓一千个夹心饼干也不换师兄,把新娘逗得前仰后合、头纱都裹上了点饼干屑。 以至于后续还傻兮兮往二师兄的妻子身边凑,配合着被安各逗着玩,还喊她美女姐姐讨饼干吃。 ……要是按二师兄以前的风格,陈明明早就被修理得老实乖巧,闻“二师兄”如闻“鬼来了”。 鬼魂过敏?那就丢进鬼窟里,让他直接脱敏,有什么好烦恼的。 师弟又不是师妹,多抽几顿也不要紧,抽肿了就治好,重新抽。 ……陈明明足够幸运,足够幼小,又足够讨安各喜欢,所以他从未见识过“以前的二师兄”。 “二师兄”在他眼里是最温柔美丽的长辈,最信赖崇拜的偶像,身边还总有一个很好很好的美女姐姐,那个姐姐哈哈笑起来时能发光,也拥有全世界最多的夹心饼干。 下山后,中间的师兄师姐们各有志向,似乎都不再喜欢做天师了,可小师弟成长在现代社会的种种与科学先进的教育体系里,却是师门下唯一一个渴望成为天师的小孩。 因为他最崇拜的偶像,就是玄学界最厉害的天师啊。 所以哪怕怕鬼怕得哇哇哭,陈明明也想除魔卫道,驱鬼诛邪。 “偶像滤镜”这东西有时坚固得就像钛合金钢板,哪怕二师兄时不时望着他露出若有所思的眼神,招招手叫他过去,问他“要不要去鬼窟体验一百天旅行”。 陈明明依旧觉得二师兄“温柔美丽”,他单蠢地仰起小脸,开心地“好”了一声,压根不在乎内容。 ……大师兄不忍直视地别过头,还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二师兄……二师兄或许也是被这种清新自然、从未见过的愚蠢打动了,他盯着他看了很久,到底没有动手“帮”小师弟脱敏。 二师兄最终转身去打了一个电话。 然后回来对大师兄说:“她旗下的员工,最低学历也在中州top10之内,或者资历极其过硬。就算做不了天师想把他塞进去混吃等死,也要先好好念书才行。” 大师兄:“……你没开口说是自己想塞人吧?你要塞个只念到初中毕业的人过去她应该也会点头答应吧……” “逾矩不好。你也不希望师弟成为那种人,机会到底是要他自己争取的。” “……行,行,算我想岔了,你说得对……最低学历多少?” “中州top10。研究生以上。” “行。” ——陈明明同学茫然地听完两位师兄的对话,就此彻底告别了天师训练的日子,被押送进了全宿制学校。 刷题。刷题。刷题。——什么玄学?不存在的,先把这本数学题做完再说。 平心而论,坐在窗明几净的教室里专心写题,比天师训练轻松多了。 起码不会有生死一线的威胁,也不会被面目恐怖的鬼魂们吓得肝胆俱裂。 罗天师门下的“小师弟”是彻底隐身了起来,玄学界再没人会关注他,他似乎也彻底离开了那个世界,没什么关系。 只除了时不时来看望他、周末带他玩的师兄师姐们,来开家长会的大师兄,与二师兄定时打到他卡上的学费、伙食费、零花钱。 最小的孩子,到底是最宠爱的。 怕鬼的毛病不舍得逼他改,最安全最光鲜的宽敞大道既然已经摆在那里,也不舍得拉他继续去走九死一生的独木桥。 师父门下七位弟子,只有顶头两位师兄选择了走这条路,其余人想彻底入世,师兄们其实都睁只眼闭只眼,当看不见。 能有选择的话,谁会想当血泥里打滚的天师呢? 起码大师兄当年是没有选择的,二师兄也没有。 现在师弟师妹们有了其他选择,那实在太好了。 ——可陈小师弟是真的想当天师。 训练再苦也没关系,经卷再枯燥也能忍受,鬼魂再可怕、受伤再疼—— 他还是想要降妖除魔,想要做帅气威风、安全感能支撑一方师门的天师。 陈明明在宿舍床上翻来覆去许久,还是咬咬牙,下定了决心。 虽然辜负了师兄师姐们的期待……但他不想做安全的学生,只想当天师。 他知道这个决定特别任性,也很对不起二师兄出的学费,所以,他要去找二师兄道歉,再和师兄们坦白。 于是陈明明翻墙离开学校,第一次大胆逃学,他心跳得极快。 ——却没找到大师兄或二师兄,在校外的酒吧街意外碰见了三师兄。 三师兄当时喝多了,搂着左右两个女孩正打算进游戏厅玩老虎机,步子晃晃悠悠地截住他,笑嘻嘻说,小陈没想到你也会逃课啊,找你二师兄干嘛,二师兄死了多少年了。 “……死了?多少年?” “快六年吧……” 前段时间还把我拎去吊悬崖抽来着,那个阴魂不散的烂人,不就是在赌场时玩大了点吗。 三师兄迷蒙地甩甩头,可这一甩头,小师弟就不见了。 “……幻觉?算了算了,玩老虎机去……” 陈明明已经记不清自己那一晚上是怎么度过了的。 他想到很多很多细节,不知何时二师兄就再也没在他面前露面,只有转账的信息与偶尔的短信,问大师兄时大师兄也移动视线打哈哈,只让他专心学习。 入世后二师兄和他们的联络不算频繁,也从未以家长自居,但需要他到场的关键场合,二师兄总会出现的。 ……可,他竟然已经,这么久这么久没见过师兄……连他的死讯也……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37节 小师弟当然不知道,因为自己“怕鬼”这个弱点,师兄师姐们实在不好转达“我们师门里有了一个顶级阴煞,那玩意儿虽然黑气满满但是你二师兄,你不要怕”……的意思。 反正小师弟在寄宿学校一心学习,人傻好骗,所以大家集体遮遮掩掩,含含糊糊地把“二师兄死讯”这点瞒过去,洛安照旧打钱照旧发消息慰问这个傻弟弟,谁能发现他“死了”。 反正他在世时也是这么和小师弟互动的,很正常。 可惜被喝醉的三师兄捅了出去,人傻好骗的小师弟伤心大发了。 亲手拉扯我长大、供我吃饭读书的亲师兄死了快六年,我什么也不知道连葬礼也没去成—— 太悲痛了,太惨烈了,世界一片灰白,人生堕落算了。 ——总之,记不清的一夜后,听话老实的陈明明同学变成了素质极差的陈明明同学。 逃课打架,满嘴国骂,吹瓶蹦迪,无恶不作。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悲痛欲绝后开了窍,陈明明发现,当自己噼里啪啦国骂时,就无所畏惧,见鬼如见小兔子,国骂越激昂,实力发挥越好…… 看来这是天意让我继承二师兄的衣钵,他心潮澎湃地想,我就此觉醒,再也不用被困于考题与试卷,以后一定能成为玄学界最牛的天师! 看,我带着学校的兄弟们和这边的兄弟们干了一架; 看,我挥舞起手里的碎酒瓶子如同挥舞九龙大砍刀; 看,我感应到有只特别可怕的大鬼来到了小巷前看我混混打架,但我一点也不怕,只要我挥舞着碎酒瓶子,雄赳赳气昂昂过去—— “看你妈的看,你爷爷的不要眼睛老子给你摘下来!!” 正牵着放学的女儿回家的二师兄:“……” 洛安手里牵着的安洛洛小朋友:“……” 雄赳赳气昂昂的陈明明:“……” 当时还在上幼儿园大班的安洛洛小朋友牵着爸爸的手,不害怕,只眨巴了好几下眼睛。 “爸爸。这个叔叔嘴里的‘老子’是什么意思?还有‘你妈的’?” 听见那小姑娘喊爸爸的陈明明:“……” 陈明明同学颤巍巍地放下了手里的碎酒瓶子,然后,膝盖控制不住地发软。 “爸爸?‘你妈的’是什么意思?爸爸?” 爸爸:“……” 爸爸:“是,洛洛不要学,不可以说的坏词。” “为什么不要学,不可以说?” 爸爸微笑,伸手,“硄”一声。 安洛洛小朋友第一次与自己的小陈叔叔正式见面,就是看见,他被爸爸一个大耳刮子抽进墙里,镶在里面痛哭流涕的画面。 “因为对别人说这种词,”爸爸再次扬起手,微笑示范,“会被别人抽出这样饱含爱与教育的耳光。” 安洛洛:“……哦。” 被第二个大耳刮子扇到另一面墙上的陈明明:“……” 陈明明放声大哭,说不清是疼的,是吓的,是看到师兄人……鬼还在开心的,还是“温柔美丽”滤镜彻底被黑心师兄扇碎后绝望的。 ……应该是疼的吧,只能是疼的,那些心理活动都太复杂了,他被咣咣抽肿的脸蛋疼得要死,一时半会儿理不出思考能力。 陈明明肿着一张脸,吐着被扇碎的牙,一边哭一边出于怕鬼的本能膝盖发软往地上瘫——那他妈的可是阴煞的气场啊,他只有骂脏话才不会怕鬼,但他的牙被抽断了说话漏风骂不了脏话——而且他怎么敢对着师兄的脸骂脏话——呜呜呜好疼啊—— 太惨,惨得不能再惨。 画面刺激,音量也刺激,安洛洛小朋友肃然起敬,就此立下了“永远不说脏话”的良好习惯。 她有个不寻常的妈妈,也有个不寻常的爸爸,他们家的“安全教育”与“素质教育”也一直很不走寻常路—— 譬如,当安洛洛被告诫“过马路要小心”时,爸爸给她展示了一圈死于车祸的残破鬼魂,还让它们重演了死亡现场; 譬如,当安洛洛被告诫“不可以摸插头”时,爸爸当场揪了一只被高压电电焦的僵尸出来,让她看那东西身上焦黑的痕迹,还让她伸手摸。 譬如,当安洛洛被告诫“不可以说脏话”时,爸爸现场给她展示了威力十足的两个大耳刮子,让她看见了牙齿都被扇碎的小陈叔叔。 所以安洛洛是个安全意识与素质水平都很高的小朋友,不为什么,她真的见过血淋淋的实例教训。 深刻。太深刻了。 ……所以安洛洛小朋友心理也特别强大,情绪也特别稳定,实在是见多识广,一般动静都扰乱不了这位小朋友的心跳。 “……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洛洛啊,小陈叔叔接这个委托是瞒着你爸爸的,准备了好久好久又调查了好久好久,现在马上就能搞定了,只需要再给小陈叔叔十分钟……你不告诉你爸爸小陈叔叔在这里,小陈叔叔绝对没逃课来做委托……” 等等 逃课。 安洛洛立刻哆嗦了一下,她警惕地看向就差三拜九叩的陈明明。 “小陈叔叔,我现在教室里准备上语文课,我没参与什么冒险,也不在体育馆里。我完全没有逃课的。” 陈明明:“……” 好家伙。 他直起腰,站起身,立刻就居高临下地,投出了怜悯小傻瓜的目光。 “小朋友,你也逃课啊。瞒着你爸爸。” 安洛洛:“……我没有逃课!我绝对没有逃课!我、我是陪同学来这里的,为了拯救我同学——” “现在外面的时间是十点半。你肯定缺课了。” 安洛洛:“……” 形势急转而下,安洛洛小朋友的膝盖也开始发软。 如果说陈明明单蠢快乐地度过了幼年期,在十六岁时才真正见识到了二师兄的恐怖威严—— 那聪明的安洛洛小朋友就是出生起便笼罩在爸爸的威压里,虽然“温柔美丽”滤镜在她眼里依旧存在,但“不能惹爸爸”也成了潜移默化。 安洛洛还在努力站直,但颤抖的小腿不听话。 “爸爸……爸爸肯定能理解……我没想逃课……尤其是语文课……” 小陈叔叔面露同情地扶住了她。 “没关系,我相信师兄一定不会给你大耳刮子吃。他对你可好了。” “……可是……拼音……背诵……抄写……订正……” 还有动画片、画画本、饭后小甜品、睡前小故事,答应好的周末游行! 安洛洛小朋友从没真正体验过“大耳刮子”,洛安对师弟和对女儿简直在地狱天堂来回切换——但安洛洛知道,失去她的饭后小甜品就足够痛苦了。 她两眼发黑,心跳如擂鼓,但到底是比小陈叔叔聪明很多、心眼也多多了的。 安洛洛可是血脉里流淌着奸商与烂人的优越基因。 ……这位小朋友便抿抿嘴,重新站直了,努力握住了小陈叔叔的胳膊。 “我一直在教室里上语文课。” 安洛洛整张脸都绷得紧紧的,又显得特别镇定,像极了跟对象撒谎的亲妈:“小陈叔叔学校有交流活动,跟着老师来做课题时,顺便探望了我,亲眼看见我老实坐在教室里!我也亲眼看见小陈叔叔老实跟着老师做课题!” 陈明明:“……” 对哦,我怎么没想到呢。 可以互相作证啊! “对对对!洛洛一直在教室里上语文课,我可以证明!那洛洛……?” “小陈叔叔根本没说脏话。小陈叔叔跟在老师身后,老实,乖巧,认真记笔记。” 高中生陈明明感激涕零,他握紧一年级安洛洛小朋友的手,紧紧摇了摇,如同握紧了救命稻草、慈悲大菩萨。 【与此同时】 洛安烦躁地看向噪音的声源,上面是两封被设置为特殊提醒的短信,正不断震动着手机。 小师弟的班主任发来第三次缺课通知,女儿的语文老师发来了逃课请家长的邀请。 洛安:“……” 逃课双人行是吗。 洛安脸上那点烦躁有一瞬间浓郁得达到顶点,又缓缓被压了回去,换成面无表情。 他坐起身,抽了几张湿巾擦了擦手,便低头扣上那些被扯开的衣扣。 “……去哪里?” 一只裸臂慢吞吞地绕过他的腰,把扣上的衣扣重新往下扯:“说好的半小时按摩呢……” “有点事要办。” “嗤。什么事比我还重要?” 他回头,妻子侧着身躺在一堆软绵绵的枕头里,皮肤白皙,只盖了一条薄被。 她半梦半醒地眯着眼,模样又困又懒,身上散发着按摩精油特有的味道。 不过分甜腻,也不过分性感的香味——洛安总倾向于自己制作所有东西,给妻子做的按摩精油也同样。 是他亲自采摘,亲自挑选,亲自调配而出的香味。 闻上去像是夏季午后,葡萄架下盘着尾巴打瞌睡的大猫。 胡须上或许还沾了点从主人家那里偷喝的酒。 香香的,暖暖的,摸上去一定会柔软舒服的味道。 “别烦了,什么事啊……” 安各哼哼了几声,又拉过他的手往被子里按:“我腰还是疼,你帮我再揉几下……主要就是这边,又酸又疼……” 那里又不是腰。 洛安望望那边冰冷震动的手机短信,又望望妻子趴在床上打着哈欠的模样,到底没有立刻抽出手。 “好吧。再揉几下。”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38节 第079章 第七十九课 哪怕纯阳之体的睡眠习惯也可能不算正大光明 两位小同学的逃课消息嗡嗡嗡在卧室里发出噪音时, 安各是真在享受自己老婆给的按摩,没做什么不纯洁的事情。 虽然她的状态很不像是纯洁正直的样子,侧躺在床上, 哼哼唧唧地勾住试图离开的对象, 后背往下的皮肤被罩在一件薄薄的被子里—— 也只披着一件薄薄的被子。 按摩嘛, 要抹精油的,当然不可能穿衣服了。 她自己的家, 自己的卧室,安各想不出穿衣服的理由, 裸得很自然。 她从小就体温高,特别耐不住热,冬天待在暖风空调里就更不耐烦,所以身上的衣料总是能少就少—— 其实安各不怎么爱穿布料多的衣服, 最讨厌的就是长袖长裤。 小时候待在阴森森的安家大宅里还好,留学时,西州的地理环境原本就潮热无比, 安各叼着冰棍把空调打到最低,也受不了那个气温。 她上课时还顾及点仪表, 穿着得体大方;一回宿舍就到处脱衣服,脱到最后基本只穿个吊带加底裤, 不拘小节地在其他三个室友面前到处晃, 以至于那三个室友除了比基尼部位, 基本把她全看光了。 以至于室友们后来帮安各和各式帅哥牵线联谊, 还能精准地把她的三围数据报出来。 安各心大, 倒也不觉得隐私被侵犯, 毕竟穿着吊带底裤在宿舍到处晃的人是她自己,而且三个美女室友都是她挺好的朋友。 只偶尔有点麻烦, 当室友打招呼说要带男友过来,或者情难自禁带着人跌跌撞撞闯进来……谁让她三个室友个个是美女,个个比她有异性缘。 安各在宿舍里光着大腿露着胸正吃冰激凌呢,下一秒听见陌生异性的声音或者什么不和谐的动静在门外响起,就只能叮铃哐啷地钻进自己的床帐里藏着,戴上耳机戴上眼罩,或者扯下外套裤子往身上一套,从窗户爬出去。 其实安各自己不觉得穿着吊带底裤让陌生异性看到有什么问题,她还在海边派对穿过比基尼——但室友带回来的是室友的男人,还准备做些不纯洁的事情……那当然不能露给朋友的对象看了。 虽然她爱看帅哥,也时不时渴望找个帅哥谈恋爱,但朋友肯定高于帅哥嘛。 ——当然,她自己有了对象后,就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胡冰约了她四次去酒吧玩,她挂了四次电话,第五次安各回拨给她,声音气喘吁吁、又得意洋洋地说: “晚上九点去什么酒吧,你是没对象吗?” 胡冰:“……” 胡冰冷冰冰地挂断了电话。 有了对象之后的安各与单身时期的安各完全不同,对象是她见过最保守的家伙了,看着这人长袖长裤在家里晃,安各却完全不会升起腻烦心理,只希望能把他扣子扯下来—— 安安老婆的衣扣在她心里是比计生用品更直白更能刺激她感官的,安各可以毫不动容地扫下货架上那一堆花花绿绿的计生用品,仿佛进货般提着一大袋子坦荡回家后,却无法直视他从浴室里走出来时,稍稍在灯光下晃了晃亮光的睡衣扣子。 又爱又恨,又想扯又想揪,真要上手摸还会忍不住脸红。 如果要撇除一切亲密行为与他本身极招惹人眼球的优越条件,能最大程度激起安各脸上热度,也就这些了。 卧室灯光下紧合的睡衣扣子,与一句“明天早晨忙不忙”。 然后就顺理成章了,有时被放在地毯上,有时被抱到衣柜边,当然也有时会在床上—— 但综合算算,其实在床上的时间很少,要问为什么,他会漫不经心地咬咬她的耳朵,很轻地埋怨一句“不想深更半夜清洗四件套,更换床垫太麻烦”。 安各想说你这个怪人做这种事基本不流汗,又谨慎仔细全程戴套,谨慎到了我有时会错觉你没把我当合法妻子、把我当成不能搞出孩子的小三…… 都这么谨慎了,哪里会把床单弄脏,还连累到床垫上。 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了,问题不是弄脏,问题也不在谨慎仔细的老婆身上。 哪怕是跪在清洗方便的实木地板上,谨慎仔细的老婆也会拿来几条毛巾帮她垫上,然后像是埋怨般轻捏着她发抖的大腿,对她说“能不能忍一忍,豹豹,你水声好吵”。 ……安各在夫妻生活开始前往往是雄赳赳气昂昂的,夫妻生活真正开始后往往是脑子带人变成一团浆糊的,所以她被这样恶劣地要求后,也只能顺着本能迷糊点头,再清醒后就把那些坏心眼的小动作全部忘光。 洛安很会挑时机,他这样恶劣地开始逗她时,一般都在她已经记不住事、看不清眼前世界的时候。 “安静”“很吵”“过来”,语句里隐隐包含着命令,他会趁机流露出不太温柔的东西,骨子里的破烂本性得到一点点舒张,等到安各在早晨清醒地睁开眼睛后,又能见到守在厨房、温柔无害的美丽老婆。 洛安知道没有谁能把完全虚假的外壳戴一辈子,所以他张弛有度,只在最渴望的时刻稍稍暴露一下,提前清空对方的理智,再算好时机。 安各当然无法察觉这极其缜密的策略。哪个正常人能在最亲密的峰值用脑子思考。 她只会觉得是自己色迷心窍,慢慢的,也稀里糊涂习惯了“大部分时间不在床上做”,因为我觉得别的地方更刺激嘛,肯定是这样的,是我半哄半劝让老婆陪着我去其他位置玩刺激—— 而且,看多了美丽老婆长袖长裤在眼前晃,安各早把单身时那“嗤,神经病才会在家里穿那么多”抛之脑后,自己也购置了不少保守睡衣,还有一大波用于哄老婆的漂亮睡裙。 别人是单身时穿多结婚后穿少,她倒好,完全反过来了。 不过对象简直是个天然制冷机,安各原本追求“极少布料”也只是贪凉—— 靠在他身边,安各再也没把“衣服穿少”当成刚需,心甘情愿地习惯了长裙长裤,只偶尔露露手臂或腿,最暴露的常服就是那件被对象诟病无数遍的半透明上衣。 而且,安安老婆真的特别贤惠体贴,每次结束后,他都会帮她重新穿好衣服。 第无数次长袖长裤还穿着袜子从被子里翻出来时,安各摸摸衣服,看看自己,就这样愉快地接受了被改变的穿衣习惯。 结婚总是要改变习惯的,他也一样啊,现在要习惯经常被她扯掉扣子了。 ——直到对象死去,安各回到单身状态,私底下的穿衣状态便也一夜回到解放前。 不,不能说“解放前”,以前她好歹还知道穿个底裤,现在是脱缰的野马一去不复返—— 直接开始裸睡,穿什么底裤,自己家自己卧室,又没人看。 安各每每倒进床上时,要么疲惫地一件衣服也不脱,要么就每件衣服全部脱光。 解放天性,追求自由,嗯。 不仅睡觉前衣服脱光,睡醒了准备去上班,去衣柜找衣服时也照样果着。 偶尔安洛洛不在家的时候,安各还会果着去刷牙洗脸,极其不拘小节。 她出家门时仿佛把能量条充满,弹簧般到处乱蹦,比大学生还精力非凡—— 她回家门后连路也懒得继续走,基本就是个原始野人,随便哪里往下一瘫,然后意思意思爬进卧室,再意思意思在途中甩掉高跟鞋或裤子。 大学宿舍里在另外三个人眼前都只穿吊带底裤,如今在独自一人的宽敞卧室里又干嘛注重形象呢,反正没人看。 ——是真的没人看,洛安做鬼后很少进入妻子的卧室,他生怕身上的阴气染回去半分,只要安各把门关上就不会进去,如果神智不清趴在卧室外面了,顶多也就是把她抱上床睡觉,绝不敢多看。 所以他也一直没发现妻子睡前拿电脑玩网游撩情缘的事,直到那天被170震得脑子发蒙,至今还耿耿于怀。 所以他也没能发现,安各如今的裸睡习惯。 ——对象回来后,安各勉强矜持优雅地装了一段时间,事实证明装得不咋样,很快就破功了。 她丧偶七年多,早就习惯裸睡了,如果不是顾忌老婆格外保守、女儿又睡在旁边…… 虽然重新买回来的睡裙布料也不算多,但不一样,穿上睡裙打扮自己是“勾引对象”,迷迷糊糊准备睡觉就会“脱光衣服”。 所以,当安各困倦地被丈夫从车上叫醒,放到床上揉捏肩膀时,她说她想继续睡觉。 对象“嗯”了一声,手就停了下来。 他似乎也是打算正经按摩的,没用什么小手段,揉按的地方是肩膀与腰。 安各脑子昏昏的,每块肌肉都被揉得很放松。 她揪了揪他的扣子,昏沉命令:“衣服太多了……” “什么?” “帮我脱掉……不,算了,我自己脱。” 像是被催眠了,又像是泡在某种令神智发飘的温泉池里。 安各翻过身,乱七八糟扯开自己的衣服,在他的注视下,蹬掉了自己觉得“累赘”的所有布料。 然后她打了个哈欠,翻过身去,又示意他继续按。 真的很累,肌肉酸痛,睡眠不足,又经历了几次鬼域,安各没别的心思,想必对象也没别的心思,依旧穿着长袖长裤呢。 但他搓了精油的手掌再次按上去的时候,就有点不太一样。 安各含糊哼了几声,表示这个位置很舒服。 手掌停了停,力道微重了一下,又收了回去。 然后,不知怎的,他合紧的衣服扣子就到了她眼前,单纯的困掺进了别的东西。 是条件反射吗,还是谁故意使的手段。 安各又困又累,但她还是下意识凑过去,扯开他的衣扣,也放上自己的手掌。 “不要走……” ——这是第五次被黏黏糊糊地蹭过来了。 洛安已经在这里多留了半个多小时,还错过了女儿语文老师的两个电话——他不得不穿好衣服,第五次试着站起身。 安各蹬掉了身上最后一条被子,磨磨蹭蹭去勾他腰:“再帮我按按……” 这是要求按摩,还是要求吸取人的魂魄。 洛安蜷了蜷手指,低不可闻地喃喃:“我都已经为你死了一次。” 太过分了,这是还要我再死一次吗。 第080章 第八十课 来自爸爸的惩罚似乎只能求助妈妈 哭得抽抽搭搭的马尾辫跟在最后, 战战兢兢的同桌紧紧牵着她的手,安洛洛则拉着小陈叔叔的校服外套。 三个小朋友加一个大小孩,连成一串走过一楼的走廊, 远远望去真的很像失去鸡妈妈的小鸡群。 虽然领头的那家伙很高, 但有种漂浮的得意感扬在脸上, 如果要仔细看,还没有茶色眼睛的小朋友稳重。 这一串没人能担当鸡妈妈的重任, 全是小鸡。 “你们是要找同学吧?别担心,刚才误闯进的那帮小孩很安全, 正好有位老师前几天闯进了这里,我走之前她正护着那帮孩子,只要消灭操场上那些东西,生魂就能归位, 至于这里形成怨气结界的原因,我也逐渐调查……” 陈明明回头,对上三对真诚无知的大眼睛, 慢慢把有些啰嗦的炫耀咽回去。 这是他第一次瞒着师兄师姐们独自接下委托,之前待在这里调查也被那些陷进来的普通人一口一个“大师”捧得有些发飘, 所以非常得意。 仔细想想,他干嘛和小孩说这么细, 他们也听不懂。 虽然, 师兄的女儿应该是懂的……陈明明又看了一眼安洛洛, 后者疑惑地仰起头。 小洛洛虽然武力值不差, 但师兄明显没教给她任何深刻的玄学, 甚至糊弄她阴阳眼是“魔法眼睛”。 陈明明已经算是没经历过多少天师特训的“新时代小孩”了, 但他在安洛洛这个年纪时,也跟着师兄们出过数次委托, 在生死一线时打过滚。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39节 二师兄似乎根本不想把他唯一的女儿培养成天师。 ……为什么呢?二师兄肯定比任何人都明白,玄学界的血缘传承,是无法割断、无比重要的…… 陈明明还记得,被带下山前的那个夜晚,师父负手站在庭院里,和大师兄一起望着池子里的莲花。 偷跑出来找玩具的他缩在墙角,清晰地听见师父对大师兄叹息。 “玄学界,你知道只有什么人渴望断绝子嗣吗?” 大师兄晃晃头,答非所问。 “师父,您教过,子嗣,是救命符,是后备方案,是最后一道防线,是玄学界无形的社会保险。虽不能一味强求,但绝不能一味否认。” “所以,深陷玄学界,却无论如何也不想要的人……” 师父说:“是一心寻死之人。” 陈明明听得似懂非懂。 谁无论如何也不想要子嗣?谁是寻死之人? 他只知道,那晚回头时,他就对上了静静立在身后的二师兄。 二师兄也听到了师父他们的谈话。 但只是静静站着,对他竖起手指,放在唇边,笑着比了一个“嘘”的意思。 ……那一幕在陈明明心底藏了很久,不知怎的,就是惴惴不安。 像是得知了黑暗中一个自我谋杀的计划。 直到知晓安洛洛的存在,才松了一口气。 他就说嘛,二师兄英年早婚,又那么精通玄学,再怎么也不可能是那个“寻死之人”……这不就顺利成家,还是师门里最早有小孩的…… 不明不白的,陈明明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但发现安洛洛根本没被师兄当成天师培养后,他又重新产生了不安。 他一直看不懂二师兄。越长大,越看不懂。 或许是有他的道理吧……可是,二师兄那样顶尖的天师,竟然连生魂与结界的知识都没教给小洛洛…… “小陈叔叔,我们不上楼吗?” 陈明明对上安洛洛的茶色眼睛,轻咳一声,又怂怂地收回了那点好奇心。 眼睛太像了,看着就腿软。 他摇摇头,悉心解释了,楼上那个房间虽然聚集了他们要找的同学,但也有一队有点躁动的施工队员工困在那里,与其把他们带回去又丢下给那个女老师添加压力,还不如他直接带在手边。 “那我们是要去哪里?” 王春燕发着抖问:“我想回去上课……” “很快很快了,我之前在楼上搜寻到,破阵点就在那边,很快就能由我全部解决……” 陈明明推开一扇小门:“往这走,跟我来。” 那是通往操场看台的阶梯,往上再走几步,就能到塑胶跑道的最上方了。 举办运动会时,夏天小学总会在操场外沿那圈高高的看台最上方贴满一圈横幅与气球,这道小门就曾被用于运动会时搬运横幅,安洛洛拾阶而上,瞥见还有几张“友谊第一”的宣传报落在地上。 陈明明已经拿出符纸,兴奋地奔出了台阶,踩在操场看台最上方的栏杆上,念念有词。 但安洛洛留在台阶上,没动。 被牵着手的王春燕“哎呀”了一声,是没来得及收住脚步的马尾辫撞上了她的后背。 马尾辫:“……小屁孩,你又怎么了?” 或许是经历了一番大起大落,建立了“革命友谊”,她语气好了许多。 安洛洛指指台阶上掉落的宣传报。 “字被浸湿了。黑墨糊了好多好多,这张报被打潮了,而且是刚刚被打潮的。” 王春燕和马尾辫看过去,然后两个人都莫名其妙地看回来。 “你在说什么,洛洛?这里干干的,外面的天空也很晴朗。” “小屁孩,你看哪里啊,那张纸根本没湿,上面洒满阳光。” ……咦? 安洛洛皱了皱眉,可我明明看到的,是一张被打潮、模糊字迹、甚至长出了些霉斑的…… “好!阵破了,阵破了,洛洛你来看啊,小陈叔叔单枪匹马把这个大阵破了,操场上那些东西全部消失——” 初次独自完成委托,陈明明在看台上欢呼雀跃,还背过身,对着安洛洛招手。 他的脸红红的,开心极了。 他的血也是红红的,鲜艳极了。 安洛洛僵硬地站在原地,浑身上下仿佛被钉死,茶色眼睛清晰看见,一只青白的手打开小陈叔叔的胸腔,又拽出—— “砰砰砰砰——轰隆!!” 是雷电。 一道道炸响操场,迅猛逼近,比安洛洛眨眼的速度还快。 高热的雷电弹开了那只鬼爪,一张符贴在被开了洞的胸口上,电闪雷鸣中,陈明明迷茫地被一个力道挥退,倒回来时的台阶。 安洛洛立刻大喊:“大家站稳,他要摔倒了!” 王春燕和马尾辫不明所以,两个孩子都被吓懵了,但见到安洛洛拼命举起双手,立刻也举起双手—— 三个小朋友一齐努力,把倒下的陈明明成功接住,没让他磕到脑袋。 安洛洛立刻就去翻看小陈叔叔的胸口,发现那些红红的血只流出来一点点,伤口已经被符咒全部封住,僵硬的身体才能够活动。 她也吓得不清,刚刚完全动不了,只能拼命举起双手,害怕小陈叔叔磕出更多更多的红色。 安洛洛见过许多鲜红的马赛克,但她不知道,这原来还会在自己认识的、关心的亲人朋友身上出现。 她喘了好大一口气,和另外两个小朋友一起合力把陈明明靠在墙边,又噗通一声倒在旁边。 王春燕哭出了声:“怎、怎么回事……流血了,我、我们要打110……” 安洛洛趴在台阶上喘气,但很坚定地对着她摇摇头。 “没事了。现在真的没事了。我们现在特别特别安全。因为——” 她伸手一指:“那是我爸爸。” 狂风大作,雷电嘶吼,晴朗的天空被撕开一个大口,阳光也不复存在——一个人影却站在那儿,挡开了异常滚动的气息,像是能镇住所有危险。 他转过身,同样背对操场,却能立刻挥开再次扑杀上前的水鬼,不需要投注目光。 爸爸转身,只说了一句话。 “洛洛,背对操场坐好,捂住你的眼睛与耳朵,等待五分钟。” 安洛洛点点头,又大力帮哭泣的王春燕转过身,牵过惨白愣在旁边的马尾辫。 她顾不上别的,示意同学和自己缩在一起坐好,再捂住眼睛与耳朵。 ——洛安见那几个孩子捂好了,便转回去,手臂高高举起。 其实不是让她们躲避危险,只是避免她们产生心理阴影。 毕竟……洛安冷漠地撕开了刚才那只埋伏已久的青白色水鬼,又挨个敲断了沾了师弟血的细长指甲。 他做委托,是少儿不宜的。 把惨叫的头颅拔断,扔向继续沿着看台爬上的水鬼群们,洛安看了一眼天色。 阳光灿烂,天空晴朗? ——不,在他眼中,只有倾盆大雨。 被小师弟撕破的那个大型阵法,只是以夏天小学体育馆为中心,掩盖全市天气的东西。 有了阳光,清明就没问题? ……根本没有阳光,一直是大雨,只不过被这个地方挡住。 操场早已淹没,看台泡在水中,跑道上活动的并非游荡的人脸,而是漂浮的尸体、冤魂,任何妖鬼只需要游出水面,就能剖开站在这个位置施法的天师心脏—— 洛安放眼望去,一整座操场被淹没,水下青白色交缠舞动,水鬼猖獗,都挤成了一团团水草。 是啊,很开心吧。 清明终于碰上大雨,又拥有了这么宽敞的池子。 人类毫无所觉地困在水底,只有一位资历过轻的小天师跑动,体育馆内散发着鲜嫩的味道……真是一座水鬼游乐园。 一只杀完还有一只,两只撕开还有两只,三只碎裂还有三只……洛安冷冷地看着更多水鬼涌上高台。 他没有密集恐惧症,但这一幕实在恶心。 洛安把从师弟那里抢来的法器随便扔到一边——一把铜钱匕首,但用它杀了几十只水鬼,生气散光也卷了刃,没什么大用了。 他也不是很想用自己的手去触碰这些滑溜溜的东西。 “……唔,很久没这样认真画符了。你的确还算有本事……” 洛安伸出手指,竖在唇边,咬了一口。 纯阴的血液逸散开,他罩住一只水鬼的獠牙,在它面上飞快勾动—— 然后,开伞,点破。 “嘭嘭嘭嘭——轰轰轰!!” 安洛洛缩了缩肩膀,又把耳朵捂得更紧了些。 哪怕拼命捂住耳朵,震动声、爆炸声、天空与不知名生物聚在一起咆哮的声音,还有剪刀般破开血肉的撕裂声—— 但爸爸让她捂住耳朵坐好,就必须认真照做。 ……过去,当爸爸让她捂住耳朵,闭上眼睛,安洛洛从未想过,爸爸会遭遇什么。 因为在安洛洛心里,爸爸是无敌的。 再鲜红的马赛克,也只会是爸爸制造出来的,而不是其他坏蛋添加在爸爸身上。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40节 爸爸在,任何马赛克都不会出现在她关心的人身上。 ……可是,可是,如果小陈叔叔会意外受伤,意外流出红红的血…… 爸爸也会吗? 安洛洛破天荒害怕起来。 爸爸总能为她解决一切,但万一、万一、万一爸爸…… “好了,洛洛。现在没事了。” 心里响起爸爸的通知,安洛洛立刻放开手睁开眼睛,转头看去—— 这是她第一次感到紧张,但,万幸,她再没有看到鲜红鲜红的血。 操场变得干干净净,看台上也没有遗存的血肉。 爸爸只是静静站在那里,撑开了他的那把黑伞。 黑色的长发,黑色的大伞,黑色的长风衣。 独自站在阴云大雨中,望着不知哪里。 安洛洛突然想到了那张被打潮的宣传报,她感觉那个背影仿佛下一秒就要成为被模糊的字迹。 【想要断绝子嗣的人。】 【是寻死之人。】 不知怎的,她吓僵的腿突然又有了气力,安洛洛跌跌撞撞爬起来,一边冲向看台一边大喊:“爸爸——” 她说不清为什么,但就是想要大喊,想要唤回什么。 爸爸回过头,茶色的眼睛清亮又柔和,依旧是那个温柔美丽的爸爸。 爸爸温柔美丽地开口:“洛洛,我接到了你语文老师的约谈电话。一共四个。” 安洛洛:“……” 安洛洛小朋友“吭哧”一声,被台阶绊倒,直直扑在靠墙养伤的小陈叔叔身上。 陈明明:“嘶——痛痛痛——” “小师弟。我也接到了你班主任的约谈电话。一共七个。” 陈明明:“……” 陈明明眼睛一翻,直接昏过去了。 【数小时后,下午四点半】 安各醒了,她从床上支起身,检查了一下身边的枕头。 没有枕过的痕迹。 ……不记得丈夫什么时候离开了,但她记得自己是上午睡着的。 当时卧室里的香气逐渐弥漫,或许不仅仅是因为精油。 别的漂亮美女再怎么香再怎么软也没关系啊,那时她昏沉的思绪突然清明了一瞬,哪怕我不够香不够软,我的安安老婆只会专心把我变香变软的。 被抹上香香的味道,被揉成软软的舒服的状态。 别人如何和他又有什么关系,我的老婆只会想把手放在我身上。 哼,傻了吧,嫉妒吧,那也没用,反正是我的老婆。 意识到戚妍后暗自介意已久的某个小疙瘩被彻底抚平,她松开最后一团清醒的思绪。 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便记不太清了。 老婆的按摩很舒服,老婆的扣子很馋人,老婆在她身上慢慢揉开的精油也很香。 说不清是具体哪个因素让她昏了头脑,但总之,安各忘记了之后遭遇的事。 好像他的手滑到了和按摩无关的位置,好像不断有讨厌的噪音打断他的动作,好像他一遍遍试图离开,好像她挽回时干了些不太纯洁的事情,黏黏糊糊地想索要更亲密的接触,反正他们的每一次都顺理成章、水到渠成,而且这是最能挽留他的方法…… 又好像,唔,她根本没能成功,被打了。 被钳紧乱勾的手,又裹好乱踢的腿,一套老实无趣的长袖长裤从头套下,连袜子也穿上,然后被彻底镇压在枕头被子里,像是镇压万分麻烦的妖魔—— 不再温柔的手摁住肩膀,有些暴躁的手隔着睡裤抽了她的屁股。 力道不痛,像是教训小孩。 可温柔美丽的老婆连教训女儿时也没打过屁股。 放在成年人身上,这举动也太……咳,太那什么了。 安各只在小电影里看到过这种情节,保守传统的老婆绝做不出这种事,所以,她肯定是在做梦。 ——下午四点半,这位迷糊时与清醒时都很莽的豹豹终于醒来,大略恢复了正常神智后,复盘了一遍自己模糊的记忆后,是这么确认的。 那肯定是个过分狎昵的春梦啦。 就算老婆突然受了刺激变得不那么传统了,她这么漂亮这么火辣的美女如果做出梦里的“主动脱光又反复去勾人腰”行为,他肯定不会只是把她套上衣服打她几下……咳,然后就离开的。 虽然安各近日对自己的“软软绵绵弹弹”有点泄气,但她今早才被丈夫夸为“全世界最性感的妻子”,对自己的吸引力十分有自信。 嗯,特有自信。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老婆脱光——不,不用脱光,仅仅是解开衣扣,然后拉住她的手—— 那她绝对绝对不会离开的,上什么班调查什么阴谋,美丽老婆破天荒主动邀请,当然是继续在卧室里度过三天三夜。 什么急事,能比老婆还重要? ……话说,她的安安老婆去哪里了,虽然现在不是严格意义上的“事后”,但也有点怪怪的,想看他出现在旁边…… 安各揉揉头发,突然感觉到饥饿。 从半夜被折腾早晨七点,中途又撑着处理了一个意外事故,只吃了老婆今早外带打包的甜粥。 算了,先觅食去。 安各翻身起床,再次按按自己,确认身上也没有残留什么酸痛感——老婆按摩技术真好,而且梦里那一幕绝对没发生,要是发生了他才不会甩开她离开呢,肯定会忍不住重新做下去的—— 然后安各站起,发现自己穿着长袖长裤的睡衣套装,还套了袜子。 安各:“……所以是被套上了衣服,但之后的动作是我幻想出来的……” 是梦是梦。 老婆是个传统的人,我也很有魅力,如果我干出那种事,肯定还会被折腾出酸痛感,不会这么清爽…… ……出于各方面理由,安各喃喃着给自己洗脑压下了怀疑,她晃出卧室,直直走向厨房的冰箱。 走到一半,又顿住,倒回来,看向客厅。 客厅中央的茶几,正跪坐着一个气场特别阴郁的人。 丁点大的小人,在一只软垫上跪得笔直笔直,脑袋上顶着一本五百页的中州字典,正一脸绝望地抓着语文书,第十七遍在小本本上抄写拼音。 安洛洛小朋友跪坐在茶几旁,奋笔疾书,脑袋上仿佛漂浮着大片积雨云。 安各:“……” 安各慢吞吞地眨了眨眼,然后她走过去,戳了戳女儿脑袋上顶着的字典。 “洛洛呀,你回来啦?” ——安洛洛小朋友绝望地抬起头,见到妈妈后,飘满阴雨与蘑菇的眼睛立刻迸射出希望的光芒。 “妈咪,亲亲宝贝妈咪——” 安各想,噢,这是我听到过的最诚恳最甜蜜最发自内心的“宝贝妈咪”。 就好像我真的是降临在无边苦海里拯救她的大宝贝。 “哎,怎么啦?” 安洛洛激动地伸手抓住了宝贝妈咪的睡裤:“宝贝妈咪救救我,爸爸他罚我在这里抄了好久——” “不行。” 家门被打开,爸爸把淋湿的伞往旁边一靠:“跪好,字典不能晃,继续抄写,你还有三遍,否则取消一整周饭后电视时间。” 安洛洛:“……” 安洛洛小朋友看上去很想“哇”地一声哭出来,但她忍住了,苦大仇深地顶着头上的字典,继续以笔直的跪姿提起笔。 安各……安各不知道自家七岁的女儿脸上怎么就出现了“苦大仇深”的表情,直接令她幻视自己公司周六加班的员工…… 她挠挠头,看向丈夫:“洛洛这是犯什么事了?” 她没有质问“你怎么能罚她”,因为不觉得温柔的安安老婆会莫名其妙对小孩动粗,能把他气得让女儿“端正跪好认真抄写”,肯定是大事。 洛安脱下沾上雨水的风衣,神色淡淡的,倒也没有雷霆震怒的样子。 “逃课,大课间和朋友溜出去探险,逃了一整节语文课。” 啊这,那的确。 “我只是让她姿势端正地在那里抄写自己的语文错题。抄二十遍,认真抄写的话,晚饭前就结束了。” 哦,那惩罚也不算过重。 安各再次看向女儿,有点好笑,这是第一次她见这个活蹦乱跳的小家伙被制住——垂头丧气,完全没有跟自己争锋怒怼的气势了,可怜兮兮的—— 又好笑,又可怜。 安各看着女儿头顶无形疯长的小蘑菇,有点心软了,她轻轻咳嗽:“谁小时候没逃过课,我小时候可不止一节小学语文课……” 丈夫瞥她一眼,没说话。 他换了拖鞋,沉默走进厨房。 安洛洛趁机抬头,再次投去塞满希望与恳求的眼神—— 安各比了一个“ok”的手势,便走向丈夫,笑嘻嘻地说:“哎呀,抄几遍就行啦,这样跪坐着也很辛苦的,惩罚意思到了就可以……” 比起我刚刚特意出门倒吊在水坝上的小师弟,抄几遍拼音完全不算辛苦。 洛安没说话,他把塑料袋放在料理台上,拿出买好的晚饭材料。 原定是带着她们出去和家主吃饭的,或许还要再陪妻子逛逛街……但清明撞上大雨,还是在家度过这个晚上比较安全。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41节 安各完全没在意晚饭材料,她走近了就发现他身上的衬衫有些潮,正巧有块水迹贴在了腰上。 “外面下雨了?你没带伞吗……” 这是明知故问,她第一眼就看见洛安把一把黑伞靠在玄关了。 但安各问出这个问题也不是为了回答,是为了顺理成章贴上去,不知怎的她就是感觉没能成功勾到他—— 伸手圈过老婆的腰,安各哼哼着埋进那块水迹:“比起菜,你先去换件衣服吧?湿气好重,会感冒。” 鬼不会感冒,也不需要有人把脸贴过来测量感冒。 洛安拉开她的手,示意她不要乱贴,站好。 安各:“……真就生这么大气?跟女儿计较什么,一次缺课而已,她知道错了就好,你别生气啦也别不吭声,来,和我抱抱……” 心真软,原来是帮着女儿故意来哄他的。 丈夫开口了:“语文老师上午把我叫过去,在办公室里训了我半个小时不负责任。” 安各:“……” “那位老师的确很负责任,她一个电话没打通,就接着给我打,一共打了四个电话,催我离开你的卧室。当时你特别可爱特别性感,但被那些电话催着我什么也没做,只好把你抛下又赶到学校——就是因为你女儿,安洛洛同学她逃课。” 安各:“……” 安各默默收回手,收回嬉笑,转身回去。 安洛洛小朋友正满怀希望地看向妈咪。 但她看到妈咪冷酷无情地拍了拍自己肩膀。 “你再多抄两遍吧,爸爸的惩罚太轻了。” “……宝贝妈咪??” 第081章 第八十一课 共和国的毁灭与联盟的建立只在晚饭之前 清明, 下午五点整,再无阳光。 天气预报一直在报道的那场大雨终于降下,就像是之前被什么东西关押在笼中似的, 势头异常猛烈。 书房的地板前有一扇落地窗, 原本用于欣赏楼下的池塘与花草, 现在却什么也看不见——窗外并非灰沉,而是被大雨裹进浓郁的黑色里, 浓密的云压住所有光线,就连车灯的反光也模糊发黑。 花草、树木、池塘、路牌、乃至横在石子小道上的维修牌——狂风似乎要把这一切全部掰断, 大雨伴着雷鸣砸破地面,待在家里,也能隐隐感觉到外面空气的震感。 与其说这是在下雨,还不如说是自天空而来的海啸。 安各皱皱眉, 看着树木砰砰翻折进池塘,压断大片大片的莲叶,与水面精巧的木质小雕像一起, 淹没在暴雨里。 那是她出资请人开辟又悉心栽种的池塘,原本今年夏天想看看莲花的。 ……算了, 人工精心培育的美丽品种,的确抗不过这样的大雨。 她原本想赏的也不是花。 安各收回放在落地窗上的手, 继续说:“红色降雨警报无误, 确认全体员工已经安全离开公司, 群内签到, 再通知保安关闭电源, 检查刚才发布的安全防范措施……” 一整个秘书组正在和安各开视频会议, 各自的摄像头背景似乎都在各自的家。 “调整排班,放假一天, 随时跟进气象台观测……” 这场会议刚开了二十分钟,但安各要吩咐的也差不多了,她同时开了语音输入,把指令转成书面的文件传真过去。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工作项目,而是安全检查。 她旗下也有不少施工建筑,遇上这种极端天气,安全是最重要的,所以部署命令越快越好。 会又开了几分钟,安各见几位秘书的画面变卡,出现频繁闪退下线的情况,知道是他们那边的雨势影响了信号。 整个首都似乎都泡在了雨里,这场雨下得古怪得很,刚才她拉开窗帘时被吓了一跳——再大的雨也该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这场雨却连缓冲的余地也没有。 不仅信号,电力也可能受影响…… “……就到这里吧。大家也注意自己,安全第一,紧急情况发我短信。” 安各刚关闭视频,就听书房的门被轻轻敲了敲。 是女儿? 但安洛洛小朋友应该还在苦大仇深地抄自己写错的拼音呢。 安各之前开口让她多抄两遍,是以为女儿抄写的是卷子上的错题,反正也不多,她自己读书时,一个学期下来错题本也就薄薄几页,唰唰几笔就能搞定。 结果走近看才发现,安洛洛小朋友几乎是抄一整张卷子…… 15分的语文卷子,总值85分的错题。咳。 那真是必须“认真抄写”,才能勉强在晚饭前抄完。 敲门声又响起,依旧轻轻几下,很有耐心。 安各突然想起,以前,她在书房里专注开会时,就经常会听见这样轻轻的敲门声—— 她恍然大悟,飞快跑过去,一把拉开房门,工作状态立刻切换成居家状态: “老婆老婆,我会开完啦,我们去玩吧!!” 洛安:“……” 洛安:“别闹。” 以前如果她在家钻进书房工作,一待就是两小时起步,会议范围跨州跨海跨时区,总之没几个小时不会结束——这才几十分钟,洛安只以为妻子又在发疯。 她最近经常发疯,譬如频繁对他表示不去上班,要带他去约会,或者陪他去看书喝茶。 洛安鉴定为明显的发疯行为,工作狂不工作了,岂不是发疯。 他过去敲门也没想和她说话,听见“请进”就静静进来,不发出动静打扰她,一般就是过来给她送杯咖啡或热茶,再递盘切好的水果。 不过今天她既然主动跑来开口说话,大概是会议中场休息…… 洛安想了想还是开口:“刚洗好的草莓。这杯绿茶趁热喝。” 然后他把餐盘往旁边的小矮柜一放,就掩上门打算离开。 安各:“……” 安各连忙挤开门缝:“老婆老婆!我会议开完了!我真的开完了!” “不要闹,豹豹,去认真工作。” “……” 安各这几天听了无数次“陪我做什么你去工作吧”,听得都快生出工作应激障碍了。 她扑出门,一把搂住人胳膊开嚎:“老婆——我真的真的工作结束了——不要把我关在空荡荡黑漆漆的书房里,你知道我怕黑——” 洛安:“我又没反锁房门,而且书房里有灯泡,你怕黑就开灯,家里不缺电费钱。” 假扮什么可怜兮兮小动物呢。 安各:“……” 被揭穿的安老板面不改色:“反正我不工作了!我要跟你走!你干什么我干什么!” 洛安瞥了一眼她身后合上的电脑:“真的不忙吗?” “不忙不忙!真的结束了!” “我干什么你干什么?” “一起!一起!” “我正要去剥蚕豆,那你跟我来?” “……” 于是,刚刚发号施令给一整个高级管理层布置任务的大老板,默默跟着老婆去了厨房,分到一小碗没剥完的蚕豆角。 女儿依旧在客厅跪坐着抄写小本本,安各坐到女儿旁边,在小碗上方奋力钻研,试图用指甲抠开这复杂的植物。 母女俩脸上是如出一辙的苦大仇深,明明只是一个抄拼音一个剥蚕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被他绑在一起上刑场。 洛安:“……” 洛安掏出手机给这两个拍了一张合照,然后观望了五分钟。 五分钟后他确认妻子还拿着第一颗豆角死抠,就又默默走过去,拿走了被她抠烂的那颗豆角与她手里分毫未减的小碗,把草莓和绿茶重新放到她面前,又给她拿来了工作用的平板。 好不容易屈尊剥豆角却被无形嫌弃、又赶回去工作的大老板:“……” 虽然美丽老婆没有开口嫌弃“你连剥个豆子也不会吗”,但事实胜于雄辩。 大老板摆出更委屈的嘴脸,重新嗒嗒嗒凑过去,试图对老婆搂搂抱抱求贴贴—— 后者没有再次推拒,但也没有回应,他站在操作台前,任由妻子戳后背、拉胳膊、乱扯他头发、乱扯他围裙系带,背影依旧沉稳镇定,手上则一边淘米煮饭一边以切菜的速度唰唰唰剥光了那一大碗蚕豆,更衬得她死抠半天豆皮还把蚕豆抠烂的行为很蠢。 安各:“……” 安各没脸继续胡搅蛮缠了,她默默转回自己刚刚剥蚕豆的位置,决定一边处理工作消息一边吃饭前水果。 家庭成员需要各司其职,她安慰自己,我宁静和谐地在老婆旁边吃老婆切好的水果喝老婆倒好的茶,也等于陪老婆嘛。 但安各还没调整好心情,就听见旁边传来吧唧吧唧的动静。 安洛洛小朋友依旧肃穆地头顶字典、抄着错题,只是脸颊一鼓一鼓地在嚼什么,散发出浓郁清甜的水果香气。 安各:“……” 安各看看空了一半的草莓碟子。 又看看嘴角满是草莓汁、自以为嚼在嘴里没暴露的女儿。 安各“唰”地一下戳进女儿鼓起的脸颊。 “臭小鬼,你还在罚抄呢就偷吃,把我的草莓吐出来!!” “……这是爸爸奖励我辛苦学习的!!要不然干嘛端到我眼前!” “呸,这是我老婆奖励我辛苦开会的,一开始端到我书房里的!” “你现在又没在辛苦开会,不准戳我脸,打扰我学习!!”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42节 “你也没在辛苦学习,臭小鬼,你在抄你的错题呢,而且你对着书上的正确答案抄还能把这个拼音抄错了!!” “……我不管我不管,草莓摆在这里谁吃就是谁的,草莓又没写你名字,草莓是自由的——” “是吗,草莓是自由的,那妈咪告诉你一个秘密,妈咪就是我们家草莓自由共和国的主人,所以这盘草莓是我的!!” “……你骗人!中州根本没有草莓自由共和国!!你又在扯谎吓唬我!” “有啊,当然有啊,你能证明草莓自由共和国不存在吗洛洛,那你要学会看地图背地理,你证明不了对吧,那反正我就是草莓自由共和国的主人,所以家里所有自由的草莓都是我的——” 吵死了。 洛安默默打开油烟机,将搅打好的鸡蛋液倒进锅里。 窗外大雨太阴,原本打算炖枸杞鸡汤填补元气的,但蚕豆米蛋花汤更快捷,也足够暖和。 光是旁听客厅里的乒乒乓乓他就知道,那两个家伙是耐不住小火慢熬的鸡汤的。 他要赶在客厅因为草莓被拆飞之前把晚饭做好。 清明,又遇上这样的雨季啊……故意被堵塞在小学里停滞数天的雨,一朝解放……还有他从操场底部的阵法里摸出来、悄悄放在伞里带走的那颗东西…… “这个世界绝对没有草莓自由共和国,我才不信——爸爸,这个世界有没有草莓自由共和国?” 洛安把汤锅盖上,火调至中等偏大,再滚四分钟就能好。 他回头看了一眼,女儿气愤填膺地跑到厨房外,奋力求证,头上依旧牢牢地顶着那本字典——也的确算是锻炼功夫了,他没有出声再让她回去跪坐。 “爸爸我刚刚抄完最后一遍了——所以,爸爸,你说呢?草莓自由共和国不存在,妈妈肯定又在说瞎话逗我,我们家的草莓不是她的!” 洛安看向妻子,后者原本仗着身高,耀武扬威地戳女儿脸,碰上他的视线,却立刻收住,瘪了瘪嘴,还对了对手指。 “老婆不给我贴贴女儿也不让我玩,我一个人好无聊好委屈”的意思。 又在装。 洛安移开视线,淡淡地看向女儿:“存在的,洛洛,草莓自由共和国虽然不存在于中州,但它的确是存在于我们家的中立国。” 安洛洛:“……” 安洛洛张大嘴巴。 “那个国家是你妈妈注册的,全国79%的支柱产业也全握在你妈妈手上,每年给你妈妈带来近百亿的利润……所以草莓自由共和国的国王的确是你妈妈,她有权享用家里的所有草莓。” 安各:“……” 安各也张大了嘴巴,这是第一次她见到老婆面不改色地瞎扯,还说得这么淡定这么详细,她自己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个国家了。 洛安看着两个纷纷张大嘴巴,露出相似傻相的家伙,又想了想,补充道: “但我前几天帮洛洛注册了草莓自由共和国的户口本,也证实了你和妈妈的亲缘关系,所以洛洛现在是草莓自由共和国唯一的公主,同样有权享用家里的所有草莓。” 安洛洛:“……真的吗?真的吗?所以我也可——” “综上所述,草莓碟子里的草莓,你们两个应该对半分。” 洛安回过头,拿过空碗:“但现在不重要了,草莓共和自由国刚刚毁灭,现在开始吃晚饭,你们乖一点,就能报名参加蚕豆米蛋花汤联盟。” 安洛洛:“……我要报名!我要报名!爸爸我要报名!” 安各:“……你爸他在糊弄你……” 安洛洛:“我爸爸是不会说谎的!爸爸给我盛汤——现在蚕豆米蛋花汤联盟是我的了!!” 安各:“……” 安各忿忿地闭嘴坐上餐桌,很不想理睬沉浸于瞎话的笨蛋女儿。 直到老婆拿着汤碗过来,嘴角的笑不像是幸灾乐祸看她笑话,是很有诚意很好看的笑。 “豹豹,你不加入联盟?那我和洛洛先吃了。” “……加入的。给我盛两碗。” 第082章 第八十二课 不好意思请问该怎么使用智能手机 夏国首都位于中州南部, 虽然毗邻紫海,气候却总在一个温吞的中间地带。 冷的时候不会太冷,热的时候也不会太热, 阳光常常光顾这片富饶的土地, 空气中却也没有大海带来的潮湿感。 春秋是这里最长的季节, 冬季从未下过大雪,夏季也很少出现高温, 而且随时都能跑到海边玩水。 ——这是安各选择定居在这里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她嫌热贪凉, 又讨厌阴冷潮湿,打拼时顺着工作在五大州飞来飞去,最终还是首都的天气最合她心意。 但她从没见过首都下这样大的雨。 “这都几小时了……” 傍晚六点整,她盘腿坐在沙发上, 看着电视上滚动的新闻。 情况很糟糕,不仅大雨预警,雨中掀起的狂风也超越了往年海上台风的等级, 不少地方已经出现了信号缺失的情况,大多数企业也纷纷开始放假停业。 安各第一时间就安排好了手下员工, 现在倒是不用手忙脚乱地停工停产,如今把所有下属检查后的消息回复完, 确认安全措施牢固后, 把重点挪回了大雨本身上。 据说这场暴雨是从中午开始下起, 毫无预兆, 已经下了六个小时还不见停歇, 仿佛要把几天几夜的雨一口气在今天砸完似的。 中午开始就一片漆黑的天色的确可怖, 网上还开始传播即将断水断电,发生内涝的谣言…… 安各皱皱眉, 又联系了旗下的媒体去报道事实,大力辟谣。 内涝?不可能。 首都虽然有着平原般的沃土,但是并非一路平坦,地势是中间高四边低,边缘全是往无归境跑的湖泊河流,甚至还傍着七海之一的偌大紫海,哪怕说有遭遇海啸的风险,也不可能囤积出内涝洪灾。 况且,撇开自然地理位置不谈,这里可是夏国首都,全世界最发达最先进的城市之一,去年她才亲自投入大笔资金,翻新重建了全市的排涝系统与防汛设施—— 那帮到处传谣的家伙上下嘴皮子一碰,她投进去的钱和精力就人间蒸发了是吗? 安各一点也不担心城市会出问题,她只担心…… “轰轰轰轰——轰隆!!” 这大雨本身。 安各抓紧了遥控器,她刚刚又安排完一串工作,神情依旧带着工作状态时那不容置疑的气势,其实心跳已经偷偷加快。 刚起床时还不觉得,全身心工作时也不觉得,吃着老婆亲手盛的汤做的菜时,就更不觉得这大雨的可怕。 但现在独自坐在沙发上看着那些内容糟糕、情绪负面的新闻与谣言,安各突然想起了,去年自己在重元大厦乘电梯时,突然遭遇的那场冰雹。 那都是不该出现在首都气候里的极端天气。 这样的暴雨,究竟为什么,会下这么久……? “轰轰轰——” 安各深吸一口气,丢下已经被她握出汗渍的遥控器,这已经不能缓解她内心逐渐蔓延的紧张感了。 于是她随手抓了一个安洛洛进来,抱得紧紧的。 吃着小饼干一般路过沙发的安洛洛小朋友:“……” 干什么干什么,仗着是国家主人和联盟分子抢了她的草莓和她的蚕豆米蛋花汤就算了,在可乐排骨与清蒸鳜鱼前用筷子跟她打了一架也可以勉强原谅,现在晚饭全吃光了,还要来争夺她手里的周五特供零食·爸爸自制小饼干吗?! 这可不是一般的特供零食!这是她付出了几个小时的罚跪与拼音抄写,终于才从爸爸那里挣回来的周五特供零食! 所以这无论如何也是她的小饼干! 于是安洛洛小朋友悲愤交加,她果断“咔”一声咬断了嘴里的小饼干,确认全部吞进嘴里后,再发表抗议:“你干嘛!你讨厌!你放开我!” 妈妈身上依旧有着让她有点耐不住的高温,她热热的手紧紧抓住她的小胳膊小腿往怀里塞,就像在抓揉一只小抱枕:“别这么小气嘛洛洛,让妈咪抱抱……” 所以是要抱抱她,不是要小饼干。 安洛洛小朋友发现自己误会了妈妈,她有点别扭地哼了一声:“我又不是幼儿园小孩,干嘛莫名其妙就要搂搂抱抱。” 小学一年级也没成熟到哪里去吧。 安各没出口逗她,窗外的风雨声似乎还裹进了雷鸣,她愈发害怕。 所以只是抱紧了女儿,嬉皮笑脸地哄:“今天是星期五,洛洛又超额完成了自己的学习任务吧,现在要不要和妈妈一起看电视?” 大人是不会在孩子面前轻易露怯的,但纯阳之体一旦精神紧张,体温就会下意识更高,手心也下意识出汗—— 安洛洛冥冥中感应到什么,她错觉快被妈妈皮肤烫到了,被抱得这么紧,实在不适应。 再说了,她这么大的小孩,旁边又是那么宽敞、能坐能爬能滚的大沙发,干嘛这么黏糊糊地坐在妈妈怀里啊。 胳膊腿都被制住,安洛洛开始左扭扭右扭扭,试着挣脱怀抱:“看电视就看电视,你先放开我,让我端正坐好……” “洛洛宝贝,别动,让妈咪多抱抱嘛~你知道吗,全世界所有妈咪的天赋技能,就是在小小宝宝出生的第一瞬间,把你抱得紧紧的!” “我长大了,又不是小小宝宝——而且你又胡扯,什么天赋技能——” 爸爸和我说过,你第一次抱我时直接弄错了襁褓方向,差点把我头冲下拎起来好吗! 笨蛋妈妈,唔,热死了,而且黏糊糊的,抓着我的手上淌了好多汗啊—— 安洛洛小朋友开始踢蹬双腿:“放我下来,老——” 然而,爸爸在这时走过来。 “怎么了?” 妈妈笑呵呵地仰头:“没什么,女儿正打算踢我呢。” 爸爸立刻一个眼神扫过来。 安洛洛小朋友:“……” 安洛洛小朋友默默收回了腿,停止了一切扭动挣扎。 抄拼音卷子的手指头还在隐隐作痛,端正仰起顶字典的脖子也没好到哪去,安洛洛不敢发出任何反抗动静,哪怕爸爸只是投来一个眼神。 ……她也没打算踢妈妈啊,她只是踢腿使力想逃脱这个过紧的抱抱而已,妈妈干嘛用这么引人误会的概括句式说话,肯定是故意告状!! 但今天逃课在前,理亏在后,实在不敢再抗议。 安洛洛小朋友只好老实乖巧地待在了安各怀里,虽然臭着一张脸。 安各低头一看,更乐了:“哎,你看,我有了一个脸皱在一起的生气小老太太玩偶。” 安·脸皱在一起的生气小老太太玩偶·洛洛:“……”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43节 不仅脸皱在一起,她还气呼呼地把胳膊抱在了一起。 安各笑嘻嘻地搂紧了女儿,又仰头对丈夫说:“怎么了,大忙人你终于忙完啦,有空来理睬我们?” 如果不看表情与语气,细细琢磨,她这句问话其实有点指责的意思。 像是不满对方的“忙碌”似的。 洛安:“……我刚刚只是在厨房里洗碗,又给洛洛烤了零食小饼干,没有不理睬你们的意思……” 谁是那个晚饭后就又开始打电话、回工作消息、奔向客厅打开新闻的人,家里正儿八经的“大忙人”怎么突然指责起他来了。 安各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那句问话是有点问题的。 她“哈哈哈”笑起来:“我刚才开玩笑的,故意吓你,对不起啦,安安老婆你……” 洛安没反应,只看了一眼电视机里正播报的糟糕新闻,又看了一眼窗外。 “不用害怕,豹豹。” 他淡淡地说,“离清明结束还有六小时,六小时后,这场雨就会停了。” 安各:“……我没害怕啊,你完全不用安慰我啊?难道我是那种暴雨打雷就被吓得哇哇叫的胆小鬼吗?” “你当然不是胆小鬼。但胆大的人也会惧怕反常的大自然,这很正常。” “……不是,我哪里害怕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 哪只眼睛都看见了。 妻子情绪激动、心跳加快时会体温升高、迅速抓紧手边的东西,这些小习惯,他是再清楚不过的。 洛安瞥了一眼她在女儿裙子上抓出来的褶皱,与女儿脸上明晃晃的“好热”,便绕过来,坐到沙发上。 他直接坐在了她们身边,伸手调了台。 “我这之后就没什么事了,家务不多。要一起看电视吗?还是电影?” 安各:“……啊,嗯,行啊,我都行……你想看什么?” 洛安:“随你。” “……洛洛呢?” 安洛洛十分冷漠:“我好热。” 安各:“……” 安各想了想,默默挪过去:“那我先和你一起找找我们看什么吧,老婆老婆,你试着在手机上查一下评价好的最新电影……” 对象看她一眼,有点无奈:“你忘了吗,我不太会操作智能手机。” “……哦,没关系的老婆,那你拿出来,我教你……” 于是老婆把智能手机拿出来,小小的一块屏幕,安各不得不凑近、凑近、再凑近。 然后顺理成章地,她就抱着女儿,挪进了老婆的怀里。 老婆似乎叹了口气,但很温顺地把手臂拿开,又放下去,护紧了她。 安各抱着女儿,又被丈夫抱着,心跳终于舒缓了下去。 不就是异常大雨吗,一点也不可怕。 她放松了抱着安洛洛的手臂,轻咳道:“你再把手机拿过来一点,我指挥你怎么用浏览器……” 手机再拿过来的话,就被动抱她更紧了。 丈夫似乎没察觉什么,他简单地说:“好的。” 然后顺着安各的规划移动手臂,把她抱紧。 被抱在最中间的安洛洛:“……” 安洛洛:“妈咪,你在玩什么奇怪的叠叠乐游戏吗,抱着我还要压爸爸。” 妈妈:“咳咳咳——” 安洛洛:“妈咪,你拿你自己手机搜索就好了啊,实在不行让爸爸把手机给你就行……” 爸爸沉默地松开抱妈妈的那只手,飞速塞了一块饼干过来。 “吃饼干,洛洛,不要打扰你妈妈教我操作智能手机。” 被饼干塞嘴的安洛洛小朋友:“……” 第083章 第八十三课 作为商人弹性的脸皮与画大饼的功力缺一不可 周五, 晚,客厅内。 安洛洛小朋友数次感到疑惑。 为什么爸爸突然就不会用智能手机了呢? 她见过爸爸和裴叔叔聊天时噼里啪啦飞快移动手指的样子,爸爸经常刷屏发小黄脸小彩虹, 她甚至还见过爸爸收藏的嘲讽类型表情包——数目多到惊人, 堪比一个十年社畜创造的“早日退休”表情包合集。 ……唔, 好吧,或许爸爸只是很擅长和裴叔叔聊天, 不擅长使用智能手机的其他功能? 爸爸提过多次,“如果不是你妈妈强制要求, 我是不会买这种硬度不够锤开铁门、投掷到四层楼下就会摔坏的智能手机的”。 ……安洛洛不清楚爸爸曾经究竟是怎么折腾他的老诺x亚的,但她也确实没见过爸爸使用智能手机“通讯”以外的功能,或许“聊天时发表情包”是妈妈曾经唯一一个教会爸爸使用的多余技能。 不过,她记得, 使用浏览器搜索,不是点进去,输入, 再点搜索键就能完成的事情吗? 这点事很困难吗?很费时吗? 应该不吧,安洛洛小朋友能清楚地回忆起, 上次她和妈妈在家里看电视时,妈妈用她的手机搜索电影, 也就花了两分钟。 ——但妈妈已经在爸爸身上压了一个半小时了。 甚至, 电视机已经开始放映节目了, 妈妈还在教爸爸如何使用智能手机。 安洛洛小朋友数次感到疑惑。 虽然她一直觉得自己家很正常, 自己的父母关系很好, 没有任何问题…… 但安洛洛从未亲眼见过“父母接触”。 争吵也好, 拥抱也好,安洛洛根本就没见过类似这样的行为发生在自己家里——她甚至没见过“爸爸妈妈坐在一起看电视”, 因为洛安总会有意识地避开安各,害怕阴气污染她的身体。 某种意义上,安洛洛小朋友眼中的爸爸妈妈,的确是童话生物。 不接触,不靠近,冷静独立地活在各自的领域里,哪怕同时间同地点出现在她眼前,也不可能靠在一起。 洛安曾无比谨慎地守着那条无形的界线,仿佛守卫一块即将破碎的冰。 长此以往,安洛洛便对“双亲之间的肢体接触”完全没有概念。 当她终于看见了正常的肢体接触后,会本能得有些不适应。 妈妈应该好好坐着,而爸爸远远坐在沙发另一边,两个人之间隔得远远的——就像以前一样啊。 难道妈妈在欺负爸爸吗,故意压着爸爸膝盖又压着爸爸肩膀,爸爸肯定会难受的吧。 安洛洛便数次尝试矫正这“不正常”的一幕。 在此期间,她不止一次试图给出建议——又或者,作为聪明的领袖提出指导意见,因为爸爸笨得需要别人教才会使用浏览器,妈妈笨得必须要凑过去操作才能教会他—— 手机拿过来操作,手机给我操作吧,电视不是已经在放节目了吗,妈妈我记得你很爱看这个厨师真人秀节目的,所以不用让爸爸搜索也不用继续教爸爸用浏览器了,你认真坐好,看电视啊。 然而,聪明的安洛洛小朋友给出的每一次指导意见,都被驳回了。 ——以一种并不强硬的方式被驳回,爸爸只是接连塞了她一盘子小饼干。 一直被爸爸严厉管着“一天最多三颗糖”的安洛洛:“……” 所以爸爸没在被欺负吗?他不想让我帮他逃离妈妈的欺压,好好地坐到旁边去吗? 安洛洛实在疑惑极了。 但她到底还是个小孩,再深沉的思绪,也抵抗不住饼干的诱惑。 这可是香草味与巧克力味交缠的棋盘格造型小饼干,超级好吃的。 爸爸用烤箱做饼干的次数实在很少,有机会吃就要多吃。 这绝对是她享用了最多小饼干的星期五晚上了,一开口爸爸就往她嘴里塞,安洛洛吃着吃着,就放弃了提出建议指引笨蛋父母正确坐好。 而且,唔,她只是担心“爸爸被欺负”才开口提建议的,其实坐久了,安洛洛自己也不是很想让妈妈回到原位。 因为爸爸身上总是凉丝丝的,妈妈靠着爸爸体温就不再那么烫,被抱在妈妈膝盖上的她也不觉得难捱了。 ……适宜的环境温度,好吃的小饼干,还有电视机里那个气得青筋直跳的真人秀主持人…… 小孩的注意力被彻底拉远,而窗外暴雨依旧,安各在丈夫怀里坐了很久。 她开始后悔自己之前找借口往他身上躲了。 当着女儿的面,实在不该这样。 她……怎么就……坐对象膝盖上了呢? 成熟的母亲,靠谱的家长,谁会一边抱着小孩一边让对象抱啊。 凑过来时还用了一个特别烂的借口……现在怎么也不可能编圆了……教人用手机教了一个半小时,电视节目也早开始放了……唔…… 安各一想到女儿数次扭头投来的疑惑眼神,和她数次认真给出的建议,就恨不得拿手捂脸埋进沟里。 “妈妈你看电视就看电视,不要压着爸爸”——听听这纯洁的童言童语—— 嘶,她还要不要脸了? “豹豹?” 一直温顺地被她欺压、被她抢过手机戳戳点点、哪怕她磨蹭了一个多小时没下来也没生气的对象开口了。 他悄声问她,声音压得很低很低,缩在女儿听不见的耳边。 “你脸颊怎么了,好红啊。” 安各:“……” 安各:“热……天气热……”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44节 哦。 洛安看了一眼窗外的暴风雨。后者哐哐哐地与冷空气共飞扬。 安各:“……那什么……晚饭……我有点辣到了……所以就……” 她的目光略略漂移了一下,神情却非常镇定。 洛安端详了她一会儿,然后说:“没必要这么紧张。” 完全没必要,只是个拥抱而已。 她抱着女儿,他抱着她,很正常。 “我没……紧张……咳咳,我看电视呢,你别吵。” 她把早已熄屏的手机往他手里随便一塞,便扭头,装作很欣赏电视节目的模样。 洛安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的后脑勺。 作为一个优秀的商人,安各身上有很多优秀的素质,单个列出来或许能写一本类似成功学的东西骗钱。 洛安不太懂商场的事,作为她的丈夫,他一直觉得这人身上最典型的,是一张足够厚的脸皮。 不要误会,这是褒义。 能让破烂如他给出“脸皮够厚”评价,是百分百的赞扬肯定。 安各很少感到窘迫或尴尬,在外行事时自成一番领域,哪怕穿着泳衣踩着拖鞋,也能自在现身,用语言或行为慢慢把周围人带进她想要的状态里。 譬如为了套话肢体逼近窘迫的裴岑今,譬如好奇卫安成混进年会的目的就用眼神施压。 她对着任何陌生人都能叫出“帅哥”“美女”,三句话就能爽朗地哄骗对方投资打钱做项目,而且,最典型的事例: 对着一眼看中的陌生异性欣然发表“你能跟我一夜情吗”讲话,死缠烂打倒追三个月成功娶到美丽老婆。 ——这是安各最自得的“我不要脸”成就,已经吹嘘了十年,估计未来还能吹嘘一辈子。 虽然洛安觉得,如果不是有着自小订婚的大前提,他根本不会理睬陌生女孩的“一夜情”搭讪,只会觉得对方轻浮又奇怪……但如今婚都结了,孩子也有了,没必要跟妻子反驳初遇的细节。 况且,在他看来,妻子的脸皮,其实是薛定谔式的厚度。 就像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她私底下很怕疼、很爱哭、很能无理取闹发脾气,能扒住他肩膀靠着就绝不会好好坐着…… 大多数人也没意识到,厚脸皮的同时,安各也会害羞。 是,她是穿着吊带紧身裤在女儿幼儿园门口溜达、遇到其余家长明里暗里投来的眼神,便会直接竖起大拇指回复“是的,我也觉得我自己身材超棒,很值得盯着看”的大佬—— 也是能嘴上说着各式虎狼之词主动蹭过来,反被捏一下手指,就浑身僵住,浮出红晕的。 洛安至今还记得这人蜜月期时豹胆滔天的行为:屡次不敲门不招呼直接冲进浴室试图看他洗澡,见他洗好了在穿浴袍还遗憾表示“你就不能暴露点让我验验货吗”,甚至上手试图拽开他系好的浴袍系带—— 最后一次终于偷看成功,又呆在原地慢慢变烫,然后带着一脑袋的蒸汽老实缩回被窝去了。 洛安想问“不是要验货吗”,但蜜月期顾虑甚多,思及自己温柔洁白的人设,还是遗憾地放弃了说出口。 蜜月期时他真的顾虑太多了,现在想想,总觉得不够。 那是他和她共度的最长的假期,不需要顾虑任何扰人的因素,她全心全意放在“巩固新婚感情”上,全程没有一次把他晾在原地等待,更没有频繁离开他去玩。 洛安真要怀疑,是不是那段蜜月期给了她太多“感情超稳固”的自信心,所以妻子后来才开始那么频繁地、无所顾忌地晾他。 ……蜜月期对妻子好也是错误了吗? 唉。 没有惨死之前,他最大的愿望,就是有朝一日,日理万机的妻子能为他腾出空来,和他共同度过一次没有工作的超长假期。 他怀疑了太多次自己的重要性,那句“搞迷信就离婚”如鲠在喉,实在迫切需要第二次蜜月假期来确认他们之间的感情。 而且,蜜月期的豹豹真的太可爱了,光天化日之下喊着“老婆老婆老婆我们去开房吧我终于能订情侣大床房了”冲他跑来,在夜市无人的小巷里被牵住,亲一下鼻子就脸红。 不知道她怎么办到的,这种犯规般的可爱程度。 该说,不愧是豹豹吗。 安各可能从未把蜜月旅行的时光放在心上,因为她觉得“我的老婆每天都变得更好,每天和他在一起都很快乐”,但洛安真心有点点怀念蜜月时的妻子。 他这样阴暗又扭曲的人,当然会怀念无人打扰、妻子完全属于自己的时光。 安各似乎也隐隐察觉到什么,后来她大发脾气后最常用来哄他的方法,就是许诺“等我有空我们就去旅行吧”“就我们两个人的世界不理其他任何东西”。 她实在是个优秀的商人,日常对着员工对着合作方画大饼,对着丈夫画大饼的功力也是一等一。 洛安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被这诱人的大饼忽悠了三年,惨死后才终于清醒。 哪有这种好事。 事业是向上发展的,豹豹的生意是向全世界扩张的,放着钱不赚自己给自己放假,就不是那个专注帅气、拼命坚韧的工作狂了。 ……只是蜜月期限定的可爱妻子加剧了他的妄想,就开始计较“说好有空就去旅行她到底什么时候能有空,是不是根本没把我当回事只是敷衍我”这种别扭的小事…… 妻子没做错任何事,只是他贪婪过度。 人果然都是不知足的,需要时刻敲打,才能守住本心。 本心? 经营好和妻子的婚姻就行了,其他的,全是虚妄。 ——连自己的配偶地位都要摇摇欲坠了,还纠结那些可笑的小心思做什么? 变成阴煞后,洛安彻底打消了那些痴人说梦般的念想,只希望她能少追星、少蹦迪、少调戏别人了。 再之后,他们的女儿开始逐渐长大,不仅仅是个照顾吃喝更换尿布就能养好的婴儿…… 老实说,有了孩子之后,很难不把重心放在孩子身上。 一个人照顾着安洛洛长大,仔细地关注她的心理培养她的生活习惯,围绕着安洛洛的成长打转……洛安现在已经很少想起蜜月假期时的妻子,也很少再留恋那种亲密热烈的相处方式。 工作忙没关系,没空在乎他也没关系。 只要能碰到她,只要能被她看到,其他的都无所谓。 生离死别面前,感情问题真的很小很小。 所以,如今他见识了各式各样的“豹豹多样性”,也能调整好自己……能改进的就改进,能反思的就反思,能接受的就接受,不能接受就眼不见为净…… 天知道,连170个网络情缘他都开始尝试说服自己接受了。 ……好吧,虽然接受的程度不算太好,但也在努力。 洛安和裴岑今聊过这个,被师兄指出“明显的破烂人破烂心态”后,他不得不承认,是自己有病。 总不能禁止她玩游戏,或者威胁她删光列表里所有人吧。 那是明显的控制狂行为,他不是控制狂,只是个心思多的烂人而已。 网络情缘是虚拟的,很明显她玩游戏只是当爱好,妻子的爱好他无权干涉,实在看不下去,她玩游戏的时候他就离开去多做几个委托吧。 再揪着170计较下去,他“温柔大方”人设还要不要了。 当然,洛安本质上和“温柔大方”完全无关,所以还揪着170耿耿于怀,不知道要计较到什么时候,估计再戳烂几条黑蛟发泄就不计较了…… 但他不会再表现出来。 就像他现在每被她叫一次“老婆”就会膈应一次,立刻联想到她追星时热情大方喊出口的无数个“老公”——凭什么别的男人随随便便就有的,他偏偏从来没有啊,哪怕是叫一次呢—— 啧。 “老婆。” 洛安摁下不爽。 他微笑:“怎么?” 安各轻轻晃了晃怀里的女儿:“洛洛睡着了……” 洛安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已经到了晚上八点半,而电视上的节目已经跳到了晚间电视剧。 “……哦,我带她去洗漱,你也准备准备,去休息吧。” 洛安抱过女儿,果断起身离开,留安各在沙发上欲言又止。 ……其实她还没被抱够,还有点想要被对象抱着……这是可以说的吗? 安各的脸皮厚薄程度是薛定谔式的,现在她仿佛回到蜜月期,嘴上说得很厉害,想要跟他牵牵手拥抱一下,都有些不好意思。 是因为有了纯洁天真的女儿吗,还是因为太久没做过这样的事了。 久别胜新婚的话,七年多的空缺,应当远远胜过新婚时期…… 安各纠结片刻,咬咬牙。 想要就要立刻冲,停滞不前不是她的风格。 ——所以,当丈夫掩上儿童卧室的门,再次下楼来到客厅时,他惊讶地发现,安各还留在沙发上。 不着寸缕。 安各:“……咳咳,那什么……老婆,我有点冷……” “你当然冷了。”洛安皱起眉,“你脱衣服做什么,豹豹。” ……还能做什么,大晚上在家里对着你脱衣服还能做什么! 安各趴在沙发上,窘迫又急躁地抓了抓垫子:“你,你过来抱抱我,我就不会冷了!” 对象再次认真地打量了她一会儿,半晌后,拧紧眉,再次否认。 “不。我不想抱没穿衣服的人。” “……你说什么?” 你抱没穿衣服的我抱了多少遍了啊?? “我说不。你能不能把衣服穿上?会感冒的。” “……” 这是什么鬼态度?! 安各震惊又凶狠地瞪向他,而洛安只是耸耸肩,弯腰捡起了她刚刚故意丢在那里诱人深入的内衣,抛回她脸上。 “衣服穿好,豹豹。不要做这种无聊的事情。” “……无聊的事情?!你再说一遍,你——”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45节 洛安没有表现出无奈,没有显露出冷漠,只是摇摇头,转身走向厨房。 安各听见他颇为直白地抱怨:“你今晚明明不想做,非勾着我做干嘛?” 安各:“……” 安各:“谁说我不想做——” “你今早哭着说的,而且我中午按摩后还给你上了药,你不会想肿着做吧。你不是很怕疼吗?” “……” 洛安再次回到客厅时,妻子已经默默穿好了衣服。 一脸颓丧,表情空白,双手双脚耷拉着挂在沙发上,像一条被坏蛋人类吸干肚皮的大猫。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衣着得体,再也没有露出晃眼的小臂或肩膀了。 洛安真庆幸,她刚刚展示自己时发作了薛定谔的脸皮,颇为含蓄地躲在了沙发后面,任由沙发遮住了大半风景。 否则他大概是不可能清醒拒绝的。 “喏,姜黄牛奶,多喝点,助眠。” 他把刚刚在厨房里冲调好的饮料放在茶几上:“‘还是害怕暴雨,不想一个人休息’可以直说,豹豹,我当然可以陪在你旁边抱着你,不需要通过邀请我做别的事情间接达成目的。” 安各:“……” 安各:“你现在不徐不疾温和理智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是在我的脸上扇巴掌。” 洛安:“没啊。你脸颊嫩嫩白白的,豹豹,没有巴掌印。” 安各:“……” 安各愤怒地举起姜黄牛奶,咕嘟嘟喝下去,然后愤怒地咬向对象。 带着牛奶胡子咬的。 洛安避了避,她气势不足的“啊呜”一口咬在了他的脸颊上。 原本冲着嘴唇的安各:“……你今晚是要造反吗,不给做就算了,还不给亲啊?” “嗯,不给。” 对象理直气壮:“不能接吻,接吻会让我想做别的事情,做到后面你就会喊疼喊痛开始哭。” “……” 安各彻底熄了火。 她靠过去,伸出双臂,他果然毫无拒绝之意地给了一个拥抱。 不用给出成人的诱惑,这个拥抱也顺理成章、亲密无间,几乎没有任何缝隙。 并非是谁完全包裹谁,而是贴在一起,手臂穿过手臂…… 安各的脸颊再次有些发烫。 不知怎的,现在的她表达成人的生理需求,比实际表达“我有点害怕,你再搂着我坐一会儿”简单多了。 而且,反正,做那种事也会有安全感,也会被搂住的……那与其怦怦跳地酝酿措辞,还不如发出邀请…… 却被立刻识破了,可恶。 安各埋在他胸口蹭了蹭脸,已经不生气了。 她小小声辩解:“我没有那么怕疼,那里也没有很肿……” “上药的人是你吗,不是,那你没有发言权。” “……安安老婆,你今晚态度很差哦。” 哪里差了,被你叫了多少句老婆也不生气,还打算尝试原谅你的170。 这里坐着的还是一只清明雨时的阴煞啊,都能忍住不吃你改成抱抱你了,你对我要求也太高了点吧。 洛安轻叹一声,收紧拥抱,拨开她的刘海,落了一个吻上去。 和过去无数次一样,他有些气闷,又有些好笑地对她说: “你能不能多少在乎我一点。” 安各茫然地眨眨眼,仿佛被迎面浇了一大盆水似的,又混乱又恼怒。 “你说什么瞎话呢?我全世界最在乎你了啊,安安老婆。” 洛安:“……” 洛安:“你画大饼的功力真是与时俱进,豹豹,竟然还会搭配甜蜜谎言了。” “?你等等,你说清楚,谁说谎了——” 第084章 第八十四课 今非昔比的争吵模式改良后也可改良信任 他真的真的太擅长点炸她了。 就像是认真说着“太贵了, 我不能花你的钱”退回她为他挑选的袖扣,在她表示“最喜欢你”后一脸无奈地表示“你说什么瞎话呢,没必要再用谎言糊弄, 我知道你只是一般般在乎我”…… 不过分, 不逾矩, 其实也是尤其温柔大度的行为。 但作为对象,谁能不炸? 想象一下那位暗恋已久惦念数年的男神, 你终于鼓起勇气揣着快爆炸的心跳凑近他,小声说“我最喜欢你”—— 对方诧异地回过头, 仿佛听到什么不好笑的笑话似的,无奈地点点头敷衍,然后说,没关系, 我知道这是个恶作剧,因为我明白你非常讨厌我,你这句告白是在玩大冒险吧。 ……谁能不炸? 安各就这样气炸了。 她腾地坐直, 然后大声说—— 呃,其实她不记得自己之后具体说了什么。 ——那基本只是些不知所云的嚷嚷, 和过去无数次的单方面争吵一样,要记清具体对他说了什么话, 很困难。 何况她已经不是过去的她了, 依托着有他的回忆独自生活时, 反思了一遍遍也琢磨了一遍遍, 那些或许真正能刺痛他的过分字句, 安各早就在心里逐条列出、全部关进一间禁闭室, 贴上期限永久的封条。 ……七年多的分离,她吃够了教训, 不想再对他说任何重话了,哪怕他给出的回馈永远是“没关系”。 纵容不是伤害的理由。 原本就不该的,为什么要把过分无理的指责当作武器,去刺伤自己最喜欢的人呢。 如今再生气,对着他本人骂出来的,也顶多是“笨蛋”“傻子”吧。 ——好像比“笨蛋”“傻子”还温和些,鉴于她被点炸的原因是“这家伙竟然以为我的真情流露是在糊弄他”,她大声嚷嚷的内容里,有一半话是重复“你竟然不把我的表白当真我告诉你我要大声表白我全世界第一第一第一在乎你”…… 再愤怒的语气、再凶狠的气势、重复喊出【我全世界第一第一第一在乎你】这样的内容,也不会变得可怕的。 安各大为光火、冲丈夫大声嚷嚷了多久,他就笑了多久。 发自内心的那种笑,仿佛老太太听见孙女夸赞“奶奶比我还年轻美丽”,完全没当真、但照单全收十足开心的笑容。 ……安各快要被这货气死了。 她第一次发现自家老婆脾气太好也不是一件好事,宁愿这人性格差点,倒是翻脸跟她吵起来一字一句对呛啊,笑意浓厚的“好的好的我明白了”是完全没当真吧,他的表情哪里是明白的样子——她没在说谎哄他——也没在说笑话!! 笨蛋老婆。 笨蛋笨蛋老婆!! 这边大声嚷嚷那边哈哈直乐,安各发火发得很憋屈,很快就精疲力尽。 洛安又和她说了一会儿话——更确切地说,被单方面嚷嚷着表白——就关上电视,带她进了卧室。 安各抢先去洗澡,故意把门摔得“嘭嘭”响——洗完澡再回来时也把门摔得“嘭嘭”响,用很独|裁的架势命令他在自己之后去洗澡,洗完立刻打扫浴室—— 贤惠温顺的老婆对于家务指派永远照单全收,他点点头,消失在浴室里,片刻后便响起水声。 而安各趁机再次脱光,埋伏在对象被子里,打算等他洗好、走过来、掀被子、就直接扑出去。 什么肿不肿疼不疼的,她不管了,英勇的豹子必须在今晚把这个笨蛋啃出牙印来,让他尝尝后悔的滋味。 ——万幸,豹豹女士这项勇猛的计划并没有成功。 要知道,从今日零点算起,安各共经历了: 午夜胆寒、深夜谈话洛梓琪、在外过夜、通宵履行直接婚姻义务、昏迷、经历大堂恐袭、调查、昏睡、按摩时履行间接婚姻义务、昏睡、醒来折腾女儿、开会、关注极端天气、晚饭后折腾女儿、试图折腾丈夫未果。 ……她今天这一天实在折腾了太多事,远比自己想象中累,一钻进对象的被子,就困了。 ……是,因为前段时间女儿一直在这边一起睡觉,所以虽然她的老婆回来了,却坚持使用另一床被子……可恶,虽然同床但却仍旧不算同一个被窝,她惦记良久……虽然不算是那种非要抱抱亲亲睡一起的小情侣,但凭什么要和老婆分开盖被窝,她就是觉得卧室大床上应该只一条被子…… 安各忿忿不平、怨念满满、嘀嘀咕咕的,就这么在他的被子里合上眼皮,睡着了。 ——再醒来时,窗外暴雨依旧。 和数小时前的状态一样,分不清昼夜,一切的一切笼罩在漆黑的雨里。 可卧室里,却不再充斥着轻松、愉悦、安全感十足的氛围。 卧室里只剩她一个人了。 浴室门是打开的,镜子瓷砖崭新洁净,水汽也没有。 安各愣了一会儿,僵坐在床上,试探着摸索身边的位置。 她花了些时间意识到,他回来后没再躺到自己身边睡过,他们现在是各自分开盖着被子睡的,之前中间还横着女儿的小被窝。 所以在被子里贴着床单静静划过去,碰不到他枕过的痕迹,也碰不到他的手。 安各迷茫地在床单上摸了许久。 她也不确定自己是想摸什么,如果她摸到了酒瓶,摸到随便抛在一边的车钥匙和身上没脱的衣服—— 那么,他回归后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个过分详实的美梦。 深夜浪完回家,喝酒喝太多后,她昏昏沉沉倒在床上,自顾自做出来的美梦。 ……是吗? 是不是……不会是……不可能是……她……不……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46节 “嗡嗡” 是手机。 震动静音模式。 安各开始发颤的手指找过去,找了好久,才按住了通话键。 “喂?” 不要是邀请我去新开俱乐部的销售经理……不要是又一场发生在凌晨的狂欢……不要,不要,不要那句“您是否有空赏光”……问话的人问出这句前就知道答案,深更半夜迅速接起手机的人当然有空,反正午夜时她一无所有,除了手机和空卧室和酒—— “豹豹?” 对象在那边愣了一下:“我以为你睡了,打算语音留言的。” ——安各大大呼出一口气,发颤的手指猛地攥紧手机,坚定有力。 “你跑哪里去了?!” 她破口大骂:“你以为现在都几点了,你不是去洗澡了吗,洗个澡难道要洗去家外面,嫌家里的淋浴喷头没有外面的雨喷洒面积广是吗?!” 洛安:“……” 洛安稍稍拿远了手机。 然后他颇为歉意地看向旁边的天师:“抱歉,是我妻子……她……她个性热情……” 旁边的天师:“……” 旁边的天师尴尬地摸摸鼻子,走远了。 谁想旁听夫妻吵架。 洛安便继续对着手机说:“豹豹,是这样的,现在还有半小时就到午夜了,我有点紧急工作,接到通知后就出去了一下……我保证,午夜之后就能回来……” “你闭嘴。” 趁她睡着跑出家门、忙着他那些不知为何神秘兮兮的委托——这事他干过没有一万遍也有一千遍,她受够了,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就像更改吵架用语,现在也绝不能姑息他继续深更半夜在外—— 安各听不进任何解释,她掀开被子跳下床,飞快地穿鞋穿衣服。 “把你位置信息发给我。”她冷声说,“洛安,把你位置信息发给我,我去找你。” “不……” “发·给·我。” 妻子听上去真的很生气。 ——可洛安看了看不远处阴沉的楼栋入口,实在无法纵容。 清明快要结束,他保护了她一整天,过了午夜,就能彻底松口气了。 清明快午夜的时候,也只有家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这就像越靠近鬼域的出口,越能听见最逼真的…… 洛安已经听到,电话那端的她开始走动,背景里有关上卧室门的动静。 这不行。 她绝不能在这时离开家门,他必须阻止她,快,想出一个足够合理的、具有说服力的好借口…… “你到底在哪里?你……告诉我,行不行?” 洛安张张嘴,又把详实顺畅的谎言咽下。 因为她的声音在抖,听上去不仅仅是生气。 洛安闭了闭眼,说:“我正在你绝对不能来的地方。很危险。你现在能待在安全的家里吗,就当是为了我?” “……” “豹豹。我实话实说。午夜,求你了,截止午夜前,待在家里,好不好?” “……” “豹豹……我发誓,午夜过后的第一分钟,我就会到家的……” “……” 安各再次攥紧手机,也忍住了大吼大叫的冲动。 她收回即将迈出门槛的脚,扔开已经握到手里的雨伞。 门外的魑魅魍魉在暴雨里发出不甘的尖叫——但那扇由天师层层庇护的门已经合上,安各回到了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 她站在玄关,紧绷,咬牙,最后所有的一切都化为手机壳上紧紧掐到发白的手指甲。 “你保证……午夜后的第一分钟就回来……” “我保证。” “……我再醒来时,要看到你在旁边。” “好的。现在去睡吧,豹豹,晚安。” “……嗯,晚安。” 第085章 第八十五课 临近午夜总会有莫名睡不着于是寻觅酒瓶的时候 虽然道了晚安, 挂断手机后,安各并没有回去睡觉。 她转身穿过客厅,走向冰箱, 近乎粗暴地拉开柜门, 从冰柜深处“嘭嘭”拽出两瓶啤酒。 ——安各没有酗酒的毛病, 也早在过去的七年里发现酒精无法麻痹自己,但她此时心情糟糕, 真的很想喝点什么。 姜黄牛奶没有用,那是他用来哄她睡觉的儿童饮料, 而不是能解决成人愁绪的魔法饮料。 ……在他面前,她甚至能装作两口果酒就醉倒。 现在倒是没必要再装,呵。 厨房内没开灯,安各也没有开灯的心情, 她一手提着那瓶冰镇的啤酒,一手在黑暗中摸索着开瓶器,神情凶狠, 像提着一把手|榴|弹找枪。 找了半天,却依旧没能在惯用的位置摸索到开瓶器。 安各从未打理过厨房, 以前交给阿姨打理时也叮嘱过她们,不可以乱动她的东西, 两个阿姨一直很听话—— 可现在她找不到了, 开酒瓶用的小装置。 惯常放的位置没有, 整个厨房都没有。 ……想也知道, 那是因为丈夫回家了。 他不是她花钱请来的家政阿姨, 他做家务只是因为真心关爱这个家, 没必要也不可能把她当成雇主事事过问她—— 他打理厨房时当然有权移动她的开瓶器,甚至直接把那玩意扔进垃圾桶。 阿姨呢?有没有告诉他“女主人不允许动开瓶器”? 当然没有。 因为丈夫回归后就辞退了那两位沉默寡言的保姆, 理由“仍旧要对外隐瞒我还活着,所以家里不能有别人,哪怕是你最信赖的下属也不能对她说明我的身份,模糊其词的‘交往对象’就可以”—— 是,既然不能公布“我对象是假死我根本没有丧偶”,当然要辞退家中的阿姨,她们细心踏实,总会在日常生活中发现端倪的。 足够合理的说法,安各同意他的决定,何况她起初雇佣阿姨只是为了照顾女儿,女儿本人也没有意见。 满脸茫然、时不时看一眼爸爸的安洛洛小朋友:“辞退家里的阿姨……啊……好啊……我没意见的,妈妈……那阿姨们拜拜……” 哪怕丈夫之后又表示“你可以出面代我辞退她们吗,我觉得这太残忍了”,她也欣然点头。 安安老婆是个温柔的人,当然无法干脆辞退别人。 辞退过程也没出现任何问题,安各致歉多次,表示是自己这边的个人原因,开出高昂的遣散费,又向她们保证随时可以找她写推荐信,很乐意将那两位勤奋能干的阿姨推荐给自己认识的任何一位朋友,或安排她们拿到任何一个她们能胜任的岗位。 而阿姨们依旧沉默顺从,没人表现不满,就那么轻易离开了,没索要任何东西。 ……辞退过程太顺利,略有愧疚的安各甚至后续又给她们的账户多打了三个月的工资。 现在她深呼吸地按上水槽边缘,抓着封死的酒瓶,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开瓶器。 如果阿姨们还在,绝对不会乱动她的开瓶器。 安各有种砸东西的冲动。 ……这怪不了任何人,谁让她在他面前一直是“果酒喝两口就醉”的人设,丈夫自己也没有喝酒的习惯,估计他发现开瓶器还以为这是搞错了…… 当然,洛安并没有搞错。 毕竟他就是“阿姨们”本尊,多年装作家政阿姨,早就看安各不允许“阿姨”乱动的开瓶器很不顺眼—— 在外面应酬或玩乐时吨吨吨乱喝就算了,回家也囤着酒瓶和开酒器,她是要干嘛? 她在外已经喝得够多了,在家绝不是“小酌一杯”。 如果安各是个发自内心爱好酒文化的人,那他不会有反对意见。 可洛安看得清清楚楚,自己的妻子一点也不喜欢酒精,她寻觅那些东西,只是因为心情糟糕而已。 就像少女时期的安各,飙车喝酒打架,和阴险下作的季应勾肩搭背混在一起,用最摧残自己的方式表达叛逆。 洛安不觉得自己的妻子喜欢那样的生活,他或许不够了解她的曾经,却非常了解她快乐的表情——那个叛逆少女的眼底只有迷茫和愤怒,她一点也不喜欢自己。 不喜欢还要去做,这无疑是蠢事。 哪怕纵容无数次独自被晾在旁边的约会之夜,他也不会纵容她这样摧残自己。 做阿姨只能忍着,终于卸下那层伪装,洛安第一时间就扔了那些被规定“不能动”的东西。 开瓶器,安眠药,止疼片……不,他的家绝不能再出现这些东西。 心情糟糕就做些快乐的事,睡眠糟糕就调整好昼夜颠倒的作息,如果工作到犯起偏头疼的程度,就停止工作,回家休息。 他既然以“丈夫”身份重新现身,就要照顾好她的身体。 是,他就是她身体健康领域的独|裁者,这方面绝没有商量余地—— 没有他的允许,她在家别想再撬开任何一瓶冰镇啤酒。 ……而安各果然撬不开。 她已经彻底放弃了寻找自己的开瓶器,站在水槽边,“嘭嘭嘭”敲着瓶口,指望物理原理创造一些奇迹——磕了很久也没能顺利磕开,然后她想起了一些用高跟鞋开酒瓶的网络视频。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47节 于是安各拿过多双高跟鞋尝试,然后毁掉了自己的多双高跟鞋,远远超过这一瓶啤酒的价值。 很明显,开酒瓶是个技巧活,不能满怀愤怒地把鞋子当锤头用。 最终她回到了水槽边缘,靠着冰冷的台面在漆黑的厨房里沉默许久,决定用手去抠。 没有抠开。 当然没有。 锋利的瓶盖边缘削去了一小块指甲,万幸没有撕裂出血,但缺失了那小块的指甲边缘坑坑洼洼,显得很丑。 不均匀的毛刺很疼,在指腹上划出白痕。 安各呆呆地望着自己丑陋的指甲。 我在做什么呢? 心里突然响起这样的声音:我在做什么蠢事呢?我是疯了吗? 是了,我只是想要喝一瓶啤酒……我想要喝很多很多瓶酒……而他豹豹的竟然扔了开瓶器……他豹豹的…… 竟然又一次深夜离开我,不在家。 【我保证。】 【现在去睡吧,晚安。】 安各放弃了那瓶酒。 就像意识到自己不能夺门而出,她意识到,自己不能打开那瓶玩意。 那不是魔法饮料,不好喝,不健康,也不能立刻把她深夜消失的丈夫拉回家里。 安各麻木地动动脚,走回冰箱,倒了一杯牛奶给自己。 我该去睡觉的。 我答应了他,不该继续游荡。 ……可安各依旧没去睡觉,她回到客厅,望望墙上的时钟,把自己扔垃圾般扔进了沙发里。 离午夜还有二十分钟。 他请求她待在家里。 保证说会在午夜后的第一分钟回来。 ——而她要待在这里,看着表,看着门口,随时准备在午夜后的第二分钟冲出去寻找她的丈夫。 ……她没有发疯,这不是发疯。 她只是睡不着而已。 窗外下着这样大的雨,怎么可能睡着? 多年前他就这样消失,怎么可能再睡着? 为什么呢,为什么他总是这样,他那神神秘秘总在深夜出现的工作—— 是,他们两个之间,似乎只有她在忙。 安各工作忙碌是有目共睹的,如今是终于来到事业稳定期、铺垫数年架构了健全的管理体系后才移动了生活重心,逐渐清闲下来—— 曾经,当她在事业上升期时,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能证明,“安各沉迷工作”,哪怕是她的丈夫。 可她就是在那样一段时间里维持了一段无比幸福的婚姻。 她没有把工作时受到的挫折或烦恼带进家里,她的爱人也没有在数次等待中消磨了感情,安安老婆实在太温柔—— 安各确信他们会有时间再次去度假,她许诺给他想要的所有东西,也有空实现那一切,只需要他再等一会儿,再等一会儿,让她先忙完手头上的工作。 她手上的工作总会忙完的,总有一天,她会发展好稳定好手头所有的产业,培养出足够优秀的管理体系,慢慢下放权利,成为有钱又有闲的超级大老板…… 然后她会完成自己所有的许诺,约会、度假、把更多的重心放在家里——再正式把备孕列进自己的日程表,和他共同养育一个可爱的新生命。 安各想要一个小女孩。从很久很久以前就想要了。 有那样一个美丽的老婆,她确信她会拥有全世界最可爱的小女孩。 ……可她的老婆,似乎和她有着完全不同的想法。 且不说她每次若有似无提起“孩子”时,他总到处打岔、拒绝或无视的态度——就好像他完全不打算要孩子似的,怎么可能呢—— 还有他的工作,他神秘莫测的工作。 是,她总在忙,也的确因为忙碌,太多次忽视他。 可难道他工作不忙吗? 他看上去总是在家——无论如何,打个电话就能出现,家里永远干净整洁,多晚回家都能看见灯光亮着饭菜热着,比古代大家女子还贤惠—— 可他一旦忙起来,就会消失。 完全、彻底消失。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工作,总会出现那么寂静的几分钟,没有电话,没有消息,不进行任何联络,就仿佛谁扔了个罩子把他困了起来,没收了他身上一切的现代通讯工具。 他还总是深更半夜消失,深更半夜回来,出差地点乱七八糟,要么是无人的大山要么是废弃的老宅——出差前永远不会告诉她,出差回来时也一声不吭,仿佛根本没离开过。 她不得不像条猎犬,去探查床边凹陷的痕迹、衣柜内衣服的多少、鞋子边缘沾着的泥与草叶……追踪每一条线索才能判断出她的枕边人是否离开过…… “丈夫是否离开家去工作”,这样一桩简简单单、问一句就能搞清楚的事,她豹豹的还需要拿出演绎推理。 太可笑了。 安各无数次感到恼火,也无数次希望能捉到他离家的动静。 是,她也是工作狂——但只要不是长期出差,她肯定会在入夜回到家里,和他一起吃晚饭,安安分分地上床睡觉——只要她和他待在同一座城市,只要她能及时赶回家,她绝对绝对会回到他身边。 哪怕交谈的精力都被工作耗尽,也要在他身边闭上眼休息。 可他呢? 他总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全职太太也不会比他更“随叫随到”了——可当她闭上眼、沉入睡眠——有多少次,他趁机悄悄离开了? 趁着夜色离开,赶在太阳出来之前回来。 不辞辛苦,不会休息,背着她接到一个电话,便一言不发,神秘远离。 安各气急时甚至怀疑过,这人背地里的身份是猫头鹰、吸血鬼、还是主导东西两大州情报战的间谍。 平时根本不用去固定的工作场所,也可能数天数月闲散在家,但接到一个电话就要走,钱包钥匙放进口袋便直接奔向神秘地点,不管是午夜还是凌晨两点…… 他豹豹的,这么诡异的工作时间与工作频率,比碟中谍还碟中谍。 说真的,他完全不需要睡眠吗?他这样到底有没有休息时间? 哪怕是她也不可能天天通宵、午夜出差的! ……问他永远得不到答案,那家伙只会让她放心,什么“我有好好休息,我的身体是工作的本钱”,然后再扯出一些“我能够调整身体节律,数个通宵后挑选一段空闲时间调整至睡眠状态就不会有问题”之类的鬼话,堪比玄学。 安各是完全不信的,这就像看到街头表演杂技的人吃下一柄是他身长三倍的雪亮尖刀,你会喝彩会鼓掌,但你不可能相信他真正吞下了刀吧。 直到某天她出差归来,打了七个电话也没人接,冲回家发现他拉上所有窗帘平躺在床上闭着眼,双手交叠放在胸前。 那个瞬间她发自内心地觉得自己的丈夫是个吸血鬼,而他正在进行棺材休眠。 那绝不是正常的睡眠状态,几乎是半死状态,怎么摇也摇不醒,怎么掐也没反应,她都打算去打急救电话联系救护车了—— 听见她带哭腔的“我丈夫可能陷入了休克”时他才姗姗醒来,有点困惑,还有点歉意。 “我以为你要明天才能出差回来,”第一反应是道歉,“抱歉,豹豹,我错过了你的飞机,是吗?” 安各……安各花了好一番力气才让他理解她现在压根不在乎接机这种事,美丽老婆在尖叫与怒斥中点点头,非常茫然。 “好吧,好吧,我明白了……你担心我休克……我没有啊,我只是刚结束了一段历时有点长的工作,几十天没睡了,就决定趁你出差完全陷入睡眠,调整一下身体休息……我现在调整好了,你别哭……所以你真的不是因为我没来接机感到生气吗?” 几十天没睡,你究竟在干什么破烂工作啊,而你这样拼命的架势能叫工作不忙吗?? 安各愤怒过,怀疑过,质问过,也勉强学过睁只眼闭只眼。 反正他每次都会回来,甚至会完全掩盖【离去】……那就当他从未离开过吧。 反正她自己的工作也很忙,反正…… 她迟早会空闲下来,长时间待在家里,和他好好沟通,说服他辞职的。 是。 安各一点也不支持自己的丈夫工作。 以前不支持,现在也不支持。 她特别特别希望他辞职。 为什么他要去工作啊? 她一个人赚的钱足够养活他们全家了,还能给女儿留下十辈子也花不完的遗产,哪怕变卖所有产业摆在银行里吃利息—— 她如今是首富了啊,她能给他几乎全世界上所有的东西——只要那东西有金钱标出的价码。 所以为什么她的老婆还要出去工作啊? 别跟她扯什么个人独立价值,是,哪怕是三流电视剧,哪怕是霸总娇妻配置,娇妻也总会有个工作的——老师也好明星也好设计师也好研究员也好—— 但那些工作,绝对、绝对、绝对不是他所做的事情。 危险。 可怕。 毫无保障。 根本没有办公室、职位晋升甚至稳定的工资。 没有任何社会地位、没有任何人会表示尊重、也没有任何能称得上“体面”的待遇,几乎所有人眼里他都是个“无业游民”…… 他工作时还要打无数零工“收集情报”,为了完成工作能够坚持数十天不睡觉,合上眼就像吃了假死药的实验老鼠—— 他豹豹的什么正常工作会是那样? 她根本不需要他承担挣钱养家的任务。她只想要他安全健康地在家呆着。 安各不希望对象继续工作。 以前一无所知时就不希望,现在隐隐摸清了点真相,就更不希望。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48节 ……拜托,哪个正常人会希望对象和“远未落网的邪恶犯罪组织”搏斗一辈子? 正义,去他豹豹的正义。 如果世界遭遇外星黑恶势力入侵,安各愿意挺胸而出带领旗下所有员工反抗,但谁也别想碰她老婆一根手指头,打着“为了世界正义”的旗号劝她老婆牺牲自己。 不行。 ……就是不行!! 安各缩在沙发上,近乎痛苦地看着指针迈向下一个格子。 时间过得好慢好慢,她恨不得用自己削断的指甲去抠时间的喉咙,只要它能尽快走到午夜后的第一分钟里。 即使她如今终于抓住了他离开家的时机,让他再也无法辩解,只能承认他远去工作的事实……但她一点也不开心。 这是第一次,她清醒、专注、没有沉浸在任何自己的工作里,就只是单纯地等待他“工作归来”—— 这太可怕了。 原地等待,原来是这么恐怖的事情吗? 安各每一秒钟都在飞速回忆他过去工作的蛛丝马迹,把过去与现在的碎片拼合在一起,拼命地琢磨着如何让他辞职让他回来,又无时无刻不在压下自己升腾的怒火、恐惧、歇斯底里—— 等待,等待。 现在她的眼前出现了七年前看见的那块白布,与白布下那只垂放的失去温度的手。 等待,等待。 ——万一呢,万一他被困在了大雨里,万一他受难了遇袭了,万一她又一次等到了一次医院打来的电话,一则冷冰冰的通知,一具尸体——不不不,她受不了了,她等不下去,墙上这台钟豹豹的为什么停滞不前,指针是用胶水黏在了一起吗,竟然还有十八分钟才能到午夜,疯了吧,这真的是还有十八分钟吗,我怎么感觉还有九十八分钟要熬—— 安各心烦意乱。 她甚至有点喘不上来气,感觉快要窒息了。 如果……如果我这样窒息跌倒在地,说不定他就会立刻回来了……如果我再次拿过那瓶没打开的冰镇啤酒,弄出一点锋利的酒瓶碎片…… “妈妈?……唔,好晚了,你怎么还在客厅……” 安各绷紧的肩膀抖了一下。 安洛洛小朋友揉了揉眼睛,她搭着二楼的楼梯把手,从上往下看去,感觉坐在沙发上的妈妈只是个缩成一团颤抖的影子。 或许是楼上的俯视视角原因,她很少看到妈妈这样蜷缩。 安洛洛莫名有点担心,她开始下楼:“出什么事了吗,妈咪?” 妈妈没有给出什么古怪的反应,也没指出“哟你竟然主动叫妈咪”。 妈妈只是说:“没事的,洛洛。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你呢,怎么这么晚了还醒着?” “我啊,我今晚小饼干吃太多了,嘴巴好干……” 安洛洛下到一楼,经过窗户时,又顿了顿。 而且……她有意避开了自己的阴阳眼。 因为窗外有点点可怕,好脏好脏的大雨里,脏东西们太吵了,叫声也太大。 安洛洛不知道爸爸几小时前匆匆出去处理的“紧急工作”是什么,但她本能不喜欢这个即将过去的清明晚上。 所以她醒了,渴醒的,也是因为阴阳眼的本能示警醒来的。 但安洛洛小朋友本身并不明白那些复杂的事情,她的生物钟是晚上九点,接近十二点醒来,真的很困很困…… “妈妈,你能陪我重新睡着吗?口渴……唔,那是牛奶吗,我要喝……” 安各愣了一下,迅速起身。 这是她今夜第三次去厨房,但这次速度敏捷,目标明确:总不能给女儿喝冰箱里刚拿出来的冰镇牛奶吧。 两分钟后她拿回一杯热好的牛奶,又拿来一条毯子。 “是被大雨吓醒了吗?没关系,妈妈在这里,洛洛,大雨淋不到这里。” 安洛洛:“哈欠……谢谢……” 这位作息规律的小朋友被起夜折磨得不清,她喝了几口热牛奶,就趴在妈妈怀里,盖着毯子重新睡了。 安各此时的体温并不烫人,甚至是有些凉的,安洛洛趴得很舒服。 她太困,以至于没工夫追问妈妈的反常。 而安各紧紧抱着她,就像早些时候,因为畏惧那过于古怪的天气。 她看着指针,心脏一点点收紧,窒息感依旧如影随形。 ——但起码,双手张开慢慢地搂着女儿,她不再想要去敲开酒瓶,拿出碎片,割断什么东西了。 她要耐心。 尽管这等待可怕至极,但她正抱着重新睡下的女儿,成熟的大人不可以觉得可怕,也不可以歇斯底里。 离午夜还有……七分钟。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处角落】 洛安走上最后一节楼梯,低头,敲了敲自己的手机。 ……信号断开,电量消失,彻底失联了。 他大概还有八分钟,必须结束这里的一切,否则就是食言。 洛安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机械手表,戴在了手腕上。 手表的指针是静止的,但齿轮的转动声依旧,他靠这个计算时间就行。 洛安放开手表,抬手,敲了敲门。 门被打开,一张枯槁的女人面孔出现在缝隙后。 “你好,张姨。” 第086章 第八十六课 填充最后一个愿望时切忌不可贪得无厌 过去的七年里, 安各家中,只有两位保姆阿姨。 张姨,吴姨, 共同负责照料安洛洛的生活起居, 也要负责家里的清洁整理, 等等杂务。 安各很难全身心信任外人,且不提她对主驾驶座的执着、保密女儿身份时那种种过激的防范措施……看看家里两个保姆, 背景调查做了一遍又一遍、祖宗十八代都被查得底朝天的保姆在家七年,她却依旧保留着监控摄像头, 回家时看到阿姨出现就会心生警惕…… 这高强度甚至有些变态的戒心,可见一斑。 更何况,那两位阿姨踏足的不是她的公司或产业,而是她和丈夫的家呢。 后者对她而言实在太特殊了, 就像是猎豹圈在尾巴下的领地。 ——而且,两位阿姨要负责的,是她丈夫曾一心一意打理、绝不假手于他人的家务。 很难说服一个古板传统的人“洗碗拖地没必要费心, 花点钱请人做就是了,饭菜也不需要天天烧现成的”, 他甚至连接受一台扫地机器人都需要她反复逼迫,直到她允许他把那台机器人拆开、再装起来, 以证明“这台机器不是外来物, 是属于我们家的东西”。 老婆真的很古怪。 说是传统, 他遵循的传统也并非是安家强调的那种“女人就该如何如何”破烂传统——是, 她丈夫的确认为家里就该有家庭成员亲自打理家务, 认为出门在外穿衣服不能过于暴露, 认为非必要情况下不该和任何陌生异性接触…… 他认可这一条条与时代脱节的老规矩,又反把这些条条框框亲自捆在了自己身上。 “你既然结了婚就不该接触任何陌生异性”与“我已婚了, 我会尽量远离任何陌生女人,这是规矩”完全不是一回事。 安各那些或争执或劝说的话都不好出口了:谁会愿意阻止对象主动的“我不会和陌生异性接触”保证啊,她不傻。 ……好吧,以前挺傻的,也干了不少傻事,但这不是被他这奇怪的坚持惯坏了吗。 从未向她要求过任何事,反而时刻检查他自己。 随着相处时间变长,安各甚至渐渐注意到他区分这规矩的条件根本就不是真正封建传统的“男女”,而是“你我”。 你什么都好。而我什么都有问题。 哪怕被单方面大吵大闹,也会说“抱歉,是我惹你生气了”。 ……这是好事吗?她不明白。 安各也能看出,他并非一个自卑懦弱的人——有的时候他嘴上道歉,却也不真正觉得“全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只是很擅长退让而已—— 所以他的思维逻辑真的很奇怪,这种事事率先要求自己、反复审视他自己的习惯,究竟是怎么养成的…… 她真的很好奇洛安生长的环境,类似安家那样的古板传统的大家族,会养出一个心甘情愿打理家政的男人吗? 还做得那样好。 他离开之后,即便她雇了两个保姆阿姨来代替他以前做的那些事,也总觉得,差了哪里。 菜不够香,地板不够亮,窗户不够干净,哪里都怪怪的。 ……好吧,可能是因为丈夫离开后,她也不常回家,更不怀着期待的心情品尝保姆阿姨的饭菜,衷心欣赏她们的劳动成果…… 阿姨们没错,是她自己的问题。 安各也知道,两位阿姨的工作能力其实很优秀。 尤其是张阿姨,这是她相对比较信任的一位保姆,也是最常带安洛洛的保姆。 张姨是个勤劳、踏实、背景干净的老实女人,天生聋哑,很守规矩,从七年前开始照顾安洛洛长大,尽职又细心。 要问安各为什么给予这位张阿姨额外的信任,放心让她长时间陪在安洛洛身边…… 很简单,吴姨是她走正规程序招聘来的,张姨则是在真正的落难时刻意外被她救起、又从她孕期时就开始照顾她的阿姨。 心防再重,对着一位在自己孕期时默默研究了一百多道不一样的开胃点心、只为了缓解她的孕吐状况让她好好吃饭的阿姨,也会卸下些许的。 虽然安各觉得不用这么麻烦,她常常笑着说不用麻烦,“如果吃了就想吐,我吐完了再吃就好了,哪怕是强塞也会补充合格的营养进肚子的”。 张姨没有回应,她也说不了话,只是继续低头搅拌手里的面糊,仿佛“替雇主做能入口的点心”就是全世界最重要的事情。 安各总觉得张姨太大惊小怪了。 只是怀了孕而已,又不是得了癌,她不需要任何额外照顾。 时常抽筋的小腿又没有到走不了路的程度,强烈的孕吐反应又没到张不开嘴的程度。 她参加田径赛被差劲选手绊倒、膝盖被砂石跌出一条长长的口子,也能拖着流血的伤腿继续冲刺,勇夺马拉松比赛第一名啊。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49节 更别提她帮着季应打架的时候……被老太太按在祠堂磕头的时候……还有还有…… 唔。 安各想,我的人生可真是波澜壮阔,丰富多彩。 和那些比起来,怀孕而已,真的不算辛苦。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她稍稍、稍稍有些疲惫,躲开所有朋友一个人藏着这个孩子…… “我的状况总比我对象幸运啊。” 安各拍拍肚子,颇为自得地对张姨说:“我又没躺坟墓里化成一滩难看的臭肉,我好好地活着呢,状况比他好太多了。要是我跟他一起参加比惨大赛,肯定是赢不了的。” 张姨:“……” 张姨面无表情地抱着盛满面糊的碗,放开搅拌刀,默默地抬手,对她比了一段意为“雇主您闭嘴去坐好”的手语。 安各:“……阿姨你对孕妇好凶哦……” 那当然了,忙着给吐得昏天黑地的妻子研究开胃点心,谁要理睬你“比惨大会”的胡言乱语啊。 听着就生气。 什么叫“吐完了再吃就好了”,肚子里那东西要是让你这么不舒服,还不如直接打掉。 一团还没生出意识的小虫子而已。 ——啊对,哪怕是全程陪护、照顾妻子孕期的时候,洛安也没能对“孩子”改观。 如果说以前是“厌烦”,现在就是“厌恶”。 他是个刚诞生的阴煞,把自己的精神状态从“报复社会毁灭人类”的区域里拉扯出来就是奇迹了,怎么也回不到正常人的领域里,以一个正常准父亲的角色去期待一个未降生的孩子—— 这和他奇怪的个性无关,是鬼的本能。 死之前就建立联系的亲人倒还好,鬼魂一旦遇到了淌着与自己相关血液的、未出世的胎儿,它们总会抱有敌意,认为这是要抢夺自己位置的敌人,又或者生出恶意,将其视为增强自己力量的补品…… 曾经的小鬼童就是因为这特性堕落发疯的:它嗅到了母亲肚子里的第二个小孩,它认为只有杀了那东西,自己才不会被代替。 所以它刨开了母亲的肚子,又杀了试图阻止的父亲。 ……洛安是天师,他拼尽全力克制住了那些本能,但仅限于克制,他做不到喜欢。 谁会喜欢,刚从死亡的世界里爬出来,每分每秒眼前都回顾着混乱不堪的死亡重现、一切的一切都在逼这个阴煞回到发疯癫狂的本性里—— 此时他最渴望亲近的妻子却看不见自己,碰不到自己,搭话时只是看似礼貌实则疏离的“阿姨”,他在最近的距离照顾着她,却只能退到最远的位置,悄悄偷看她在卧室里抱着肚子说话。 那东西还没出世,就被叫作“宝贝”了。 理所应当地在妈妈的身体里成长,而他呢,他连一根手指也碰不了她。 ……真可恶。 真讨厌。 他活着时她就隔三差五把“要个小孩”挂在嘴边,反复纠缠左右试探着他,果然是喜欢小孩超过喜欢他,跟他结婚只是需要一个制造小孩的工具人对吧。 ——洛安其实也清醒地知道这阴郁的想法是无稽之谈,妻子再怎么说也是很喜欢他的,去厌恨一个连手脚都没长出来的婴儿就更无语了—— 但他控制不住,这并非伴侣之间打情骂俏般的吃醋,这是阴煞的本能。 就像他后来介意安各追星这件事,洛安自己也清楚明白,再怎么说他的地位还是比小明星强的——他自小修行数十年镇压妖魔鬼怪的功底,再怎么也不可能在那些穿着皮裤唱跳rap的小白脸前自卑吧,他是小心眼不是自卑怪—— 但他就是忍不住记下安各尖叫吹捧过的每一个名字,忍不住想把那些明星全部做成串烤作品。 当他介意妻子喜欢的那些明星时,他认真地想杀了他们。 当他介意被妻子隔着肚皮抚摸说话的胎儿时,他也认真地想杀了那东西。 这是极其危险的,阴煞的本能。 【不能有谁越过我的地位】 【不能有东西代替我的位置】 ——一切的一切,都暗藏激发阴煞杀欲的可能。 当然,安各怀孕的时候,也是洛安精神状况最不稳定的时候。 他现在已经完全理智,也能熟练地镇压那些属于阴煞的本能,再也不会对女儿产生杀意了。 当年杀意最浓厚,时不时想着“把她肚里这东西做掉”,也只停留在想法上,没付出过实际——咳,不算完全没付出过实际,洛安稍稍上网调查了一下“如何安全打胎”,谢天谢地安各那时没去查死人的浏览记录—— 但任何一种流产方式都对孕妇身体有伤害,他实在舍不得,终于还是多方面的顾虑纠结在一起,压下了那种癫狂危险的本能。 不过,要说他什么时候真正接受了安洛洛……不好说,毕竟安洛洛刚诞生时洛安被折磨得不止一次想动手掐死她,杀意峰值最高,时刻希望能跟这个除了吃袜子就是尿裤子的东西一了百了同归于尽…… 幸亏安洛洛小朋友做婴儿时不会调查爸爸的浏览记录。 洛安对孩子的看法变化过程是“厌烦”→“厌恨”→“杀意浓厚”,对女儿的看法就是“磨刀霍霍”→“磨刀霍霍”→“麻了,接受现实,和婴儿篮里的玩意和解”。 ……嘛。 全权照顾新生儿和新手母亲的人就是很辛苦的,首都的高级月子中心一个月均价几十万,就这还不算特殊加护呢。 洛安一个人要24小时看护安洛洛,还要照顾天涯海角到处忙、就是不肯好好坐月子的新手妈妈。 ……月子中心里的客户起码会老老实实躺在房间里,不需要他像捉电子宝可梦一样拿着手机到处搜索,时刻担心她会不会又一上头跑去蹦迪了!! 生完孩子第一天下冰湖见义勇为,生完孩子第三天蹬上高跟鞋去公司工作,生完孩子第五天直接飞去西州投入重大项目,三更半夜发朋友圈和外国帅哥吃火锅…… 所以他把她照顾得太生龙活虎还有错吗?她用全世界到处跑就是不好好休息来惩罚他?? 她究竟为什么这么想生孩子,生孩子出来给他历劫的是吗,可明明他已经死了一次了,她还不放过他……平心静气平心静气……把杀意镇压下去,多念几遍经…… 这么一看,安洛洛小朋友倒是在“稳定爸爸成煞后的精神状况”上起到了卓越的作用。 经历过那么一段后,洛安再也不会轻易精神失常了。 ……那段时光太折磨,没人能和他交流,也触碰不到最想触碰的人,心里响起的话语只是疯癫失常的鬼魂本能在操纵……再搭配上安洛洛时不时的尖叫或哭泣,洛安甚至怀疑自己得了产后抑郁症。 唉。 他有时觉得妻子不是天涯海角到处忙,而是把他和孩子共同遗弃在了一座孤岛里。 她有意远离这个家,仿佛这个他曾生活过的地方里在蔓延瘟疫。 至于她请来照顾孩子的阿姨…… 那当然不存在。 从始至终,家里只有他一个而已。 “张姨”也好,“吴姨”也罢,全都是洛安披上的外壳。 很简单,他需要一个合理的身份照顾孕期的妻子,也需要一个合理的身份去照顾孩子。 他必须亲自照顾,既是不放心她们,也是希望以此来稳定那种成鬼后如影随形的焦躁感。 洛安实在不希望有任何“外人”出现在房子里走动,倒不是他古板,而是他自身情况太不稳定了,拼尽全力也只能克制住自己不去伤害妻女,但如果身边出现了一个生气鲜活的陌生人…… 他连“会不会失控杀死亲生女儿”都不敢赌,更别提“会不会杀死来应聘的陌生保姆”。 刚成煞的鬼魂倘若沾了无辜活人的血……那就再也没有回头路。 所以,七年前,当洛安陪着妻子去产检,却意外看见张姨时,他诞生了这样一个想法。 我可以借用她的躯壳,借用她“活人”的身份在妻子眼前行走。 只要征得她的同意,签下契约,再用一定的术法伪装…… 应当会同意吧? 洛安看了一眼科室里和医生说话的妻子,退远了一些,推开那扇房门。 “把活人的身份暂借给一只阴煞使用”,听上去天方夜谭,但他有把握她会同意。 因为,七年前,在洛安眼中,“张姨”是一个半身瘫痪、面部毁容、又被发了疯的前任雇主所迫害的可怜女人。 背景干净?天生聋哑? 那只是他做的障眼法。 张姨的聋哑是因为前任雇主发疯,拿刀戳穿了她的喉咙,用滚水泼她的脸,又拿凿子捅她的耳朵,把她绑在一起椅子上开车撞,叫喊着说就是她勾引自己丈夫—— 张姨的前任雇主姓许,据说是首都一家大豪门的富太太,因为丈夫出轨之类的原因发了疯,而张姨就是那家人请去的看护保姆。 结果,飞来横祸,就这样毁容、瘫痪、又成了聋哑人。 张姨今年才三十多岁,就已经有了两个将近二十岁的女儿,没读过书也不怎么识字,她在村里的父母亲人都死光了,是带着孩子们来首都投靠自己外出打工的丈夫的。 但张姨在外打工的丈夫早就死于施工地意外,无良老板吞了赔偿款,张姨举目无亲,没有谁能帮她。 如今无神地躺在病床上,她的大女儿找上那家养着精神病太太的豪门,指望他们给点赔偿,却被那个姓季的年轻男主人好一顿嘲讽,说她那个当看护的母亲才是精神失了常,季家唯一一位姓许的太太在很多很多年前就死了,哪里会请什么看护。 男主人没说谎,他甚至还给大女儿看了那位许太太的遗照,死亡日期是很多很多年前,那个时候张姨还在村子里呢。 可照片里明明就是把妈妈害成这样的疯女人…… 大女儿六神无主地出了门,又试图去工地要父亲的赔偿款,结果被喝醉了酒的无良老板用车撞死。 小女儿也指望不上,她前段时间在饭店打工时交了一个混混男友,两个人虽然关系恩爱,但婚后她才发现男人欠了赌债,如今天天顶着哭肿的眼睛来医院照顾半瘫的母亲,也不知道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很可怜的一家,很需要钱。 ——洛安知道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在陪安各来医院时,他亲自见到了大女儿的魂魄。 一片虚弱的魂魄,那是个好女孩,她死后没有怀着怨恨堕落成鬼,只是趴在妈妈床边哭,然后在过道上恍惚摇晃着,嘴里喃喃“能不能给点钱呢”。 洛安想,这正合适。 他的眼睛能在此处注意到这片魂魄,也是缘分的一种。 于是他在大女儿的请求下,掐算了一番,便走进了张姨的病房。 他治好了她的脸、嗓子、耳朵乃至身上所有的病痛,处理好大女儿的后事,追缴了赔偿欠款又让那个无良老板进了监狱,承诺每个月会给张姨的账户里打一笔极其丰厚的钱款,甚至能帮忙还清她女婿的赌债,给她的女儿女婿找一份好的工作—— 条件是,张姨要把自己“活人”的身份借给一只鬼,当他披着“张姨”的外壳活动时,张姨自己必须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让任何外人看见她生活走动的迹象。 因为这是瞒天过海,两个相同的“活人”不能同时出现在阳光下。 所以,就等于真正的张姨也在做一份工作,一份时不时把自己关进房间,就能得到大笔大笔财富的工作。 为了交易公平,洛安谈条件时没掩饰自己的身份,张姨知道自己在和某种不可名状的脏东西做交易,要签下的契约合同具有魂魄上的强制执行力,死也不可能违背。 但她立刻就抓紧了那东西阴凉的手,奋力点头。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50节 到她这一步,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妖魔鬼怪,不管和什么东西做交易,活下去就好。 ——这交易一做便是七年。 当洛安必须顶着阿姨的壳子出现在安各眼前时,张姨会感到一阵寒颤,她便会立刻避开他人的视线,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其实很简单,也很轻松,洛安只在安各回家、长期呆在家里时才会披上阿姨的壳子,而那七年间,安各呆在家的时间很少很少。 安各打给“保姆张姨”的所有工资,都被洛安转账给了真正的张姨,而后者靠着安各给的这些极其丰厚的报酬,直接买了一栋小楼,成了一位喝茶遛弯就能养活自己的小房东。 她手里其实还有洛安的联系方式,后者嘱咐说如果遇到危险可以致电他……但七年间,从未动过。 张姨是个老实人,点头把自己活人的身份借给一只鬼已经是她做过的最大胆的事,平常看见银行卡上的新转账信息都会打个哆嗦,觉得这钱拿着实在烫手。 她只是坐在家里发呆而已,怎么每个月就能赚到这么……这么多呢? 张姨不明白,但她没那么多好奇心,也不敢联系那只鬼。 鬼,到底不是人。 张姨在村里听过太多可怕的事……她绝不会和那种看多了小说的小女孩一样相信“鬼分好坏”,事实也的确如此,成鬼的结局就是堕落发疯—— 张姨还想活得长长久久的,不想和那种脏东西多做接触了。 于是,这么多年,洛安没再和她有过交集。 张姨不会联系他,他当然也不会额外抽出注意力,关照一位陌生人。 张姨和他订立的契约里也没有“随时关照我的安全,保证我寿终正寝”。 他顶多是在每月转账时确认一下情况,其他的就没了。 ——直到前段时间,他找到了不用躯壳也能现身于妻子面前的方法,决定彻底结束与那两位阿姨的交易合同,借着“辞退”的机会又和她们单独见了一面。 吴姨并非做满了七年,是安各在安洛洛上学后请来的,身上也没有什么复杂的背景,只是一位患了老年痴呆症、常年待在养老院的老太太,所以洛安没有把交易说得很清楚。 不需要他额外要求,这位举目无亲的老太太就会安分呆在原地,不被任何人看见的。 合同结束后,他确认安各的遣散金全部到账,就把吴姨的痴呆症也治好了——正好,痴呆症好后吴姨也会完全忘了他的存在,老人家大概会吃惊自己账目里的数字,开开心心去环球旅行。 然后洛安对张姨说,可以提一个愿望。 遣散金是妻子给的,交易终止是他的遗愿,他当然也有必要给一份“遣散金”。 何况这位阿姨是很清楚自己在和什么东西做交易,这些年担惊受怕…… 可当时,张姨犹豫了很久,提了一个洛安无法实现的愿望。 “你能不能娶了我的小女儿,保护她下半辈子幸福无忧?” ……很明显,这不仅无法实现,还是个非常贪心的愿望。 洛安没说自己已婚。他从未让张姨和安各真正接触过,也不可能让她知道自己借用躯壳的真正目的。 他在阴暗的光线里瞧了瞧那个表情不安的女人,只是说:“阿姨,我已经死了。” “结阴亲,你可以结阴亲,我说的就是这个,也不是真要你结婚什么的,我,我知道你很有本事,很厉害,一定能把阿梦保护好……” “阿姨。” “……对、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 张姨手足无措,看上去很可怜。 但洛安并不同情,某种意义而言他才是张姨的雇主,而写在交易合同里的每一点,他都满足了她。 且不说他这边会不会采用“结阴亲”这样可笑的方式来许诺庇护一个素昧平生的女孩,张姨如今那位二十八岁的小女儿就更—— “阿姨。如果我没记错,张小姐已婚七年多了,夫妇感情很好。” 张姨张张嘴,脸上浮现出一种愁苦的神情。 “……我女婿前几天出车祸死了,所以……” 哦。 “节哀顺变。”洛安用最后一分友善提醒:“阿姨,你需要我处理那位先生的后事吗?保证不会残留任何脏东西。” 他觉得这个愿望就挺好的,以天师的身份去处理一桩丧事,或许还可以顺便送那位女儿几张护身符。 可张姨摇了摇头。 “你能不能……”她的眼神几乎在哀求了,“和我的女儿结阴亲……你们有本事的鬼不是很喜欢和人结亲吗……我,我手上的房子都可以给你……” 看来是没办法了。 为什么会想用这种离谱的方式去保护刚丧偶的女儿呢? 她明明已经有了不少资产,经济实力足够养活她和女儿了…… “不能。” 洛安起身,收起那一点微末的好奇心。 “如果你的女儿遇到危险,你可以联系我,我会保护她一次。但只有这一次,阿姨,这是我能给出的最多的承诺。再见了。” 张姨没再吭声,她颓坐在卡座上,捂住脸,久久没有动作。 ——数日后,清明,她死了。 洛安是在清明晚上十点多接到了这个消息:他感应到了自己放在张姨身上所有的护身符都被烧光了,而那不是焚化炉的火。 洛安稍微有些遗憾,但也只是一些,得知一个近乎陌生人的阿姨去世的消息,不至于让他深更半夜离开妻子立刻赶往那里参加葬礼。 至于张姨的死因……说实话,他不能保护所有人,而且那位阿姨和他之间的交易合同他全部遵守,每份因果也随着金钱往来还清了。 谁知道她是怎么去世的呢,洛安漠不关心。 但当他洗完澡,看到埋在被子里酣睡的妻子,有些好笑,正打算关灯上床时—— 手机响了,而且,是张姨。 洛安接起。 “能不能……求求你……”那边响起的声音枯槁又刺耳,“行行好……和我的女儿……结阴亲……” 洛安想起了那位早早被车撞死的大女儿,她死后那片纯善的魂魄才让他动了心思去接触的。 但没想到,她的母亲死后,竟然成了怨鬼吗。 “能不能……和我的女儿……结阴亲……” 而且,怨念在他身上?为什么? 洛安听了两句就不想再听了,他不觉得一只新鬼能隔着电话对自己造成什么威胁,张姨能联系他,或许也只是因为今夜格外混乱,是清明雨夜。 就算要处理她,也等到明天联系了师兄再…… 他正打算挂电话,又听电话那头响起了抽泣声。 是活人的抽泣声。 “能不能……行行好……和我女儿结阴亲……”张姨的声音听上去怨恨极了,“你说好……要保护她……保护她……” 洛安想,哦。 听上去是她女儿遇难了。所以她病急乱投医。 但这又和他有什么关系?的确他答应过她保护一次她的女儿,但前提是“遇到危险联系我”,而不是“成为怨鬼后骚扰我”……而且她口口声声的结阴亲要求真的很无语,他不可能答应…… “安各——是因为那个叫安各的人吗——纯阳的女孩——纯阳的甜美的——所以你不愿意和我的女儿结阴亲?” 洛安顿住了。 ……他从未,告知过张姨,他妻子的姓名。 “我要来找她——安各——除非你和我女儿结阴亲——求求你——” “我明白了。” 于是洛安转身,拿过外套:“阿姨,我该去哪里迎亲?” 第087章 第八十七课 不想结的阴亲也总有能让你低头的办法 结阴亲其实是件很寻常的事——对于能力一般的鬼来说。 死人最钟爱的就是活人的气息, 如果能有个机会顺理成章地吸取活人的精血,那当然要抓住。 结亲就是最合理、最便捷的方式,一旦在特殊的手法下成立【婚姻关系】, 哪怕是天道也不会干涉两人之间的来回。 哪怕两者一生一死。 而张姨在女儿丧偶后提出的要求也不违背什么, 【阴亲】对鬼魂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与其说是“结婚”,不如说是某个凡人将自己鲜活的血肉作为供奉献上, 以此换取鬼魂的庇护,是一种献祭行为。 至于张姨的女儿是否心有所属, 是否和别的男人缔结了长达七年多的婚姻……那不重要,天道不认这个的。 ——换句话说,【丧偶即离婚】也是一桩非常正确的论断,只有在特殊手法下绑定在魂魄上的【婚姻关系】才会延续到死后, 大多数普通的婚姻,有一方去世后,便自然解绑了。 所以, 玄学里根本就没“守寡”这回事,对象死了之后爱找谁找谁, 如果之前是用特殊手段订立的婚约,那解绑后就回归自由了。 除非一方死去后又化成了鬼, 怨气满满地找到自己生前的伴侣, 索求对方的…… 血肉。 魂魄。 躯壳。 全部的全部…… 鬼与人, 永远不会对等。 猎食者怎么可能与猎物对等? 哪怕是冠冕堂皇、看似需要双方同意才能执行的“结阴亲”, 也不过是涂脂抹粉的掩盖血腥气, 只要鬼想要结亲, 被缠上的活人永远抵抗不了…… 至于结亲之后本该提供的“庇护”? 主人把自己的食物吃光,也是庇护的一种啊。 没有鬼魂会拒绝一桩送上门的阴亲, 这就像没有野兽会拒绝送到嘴里的肉。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51节 不过…… 他一点也不喜欢,这种脏东西。 洛安踏进门内,第一眼就注意到了摆在客厅的灵堂。 灵堂上,男人的遗照在烛光下忽闪忽现,面容扭曲,黑暗的眼睛冷冷地瞪着走进门的洛安,深处仿佛有两块能把人吸进去的洞。 腐臭的气息扑面而来,正中间还摆着一尊开了盖的棺材。 ……哦,原来如此。 不需要再探头看,那张遗照上挂着的,溢满血腥气的姻缘线就说明了许多事情。 那就是出车祸死去的张姨女婿吧。所以,正因为那个男人,张姨才迫切地想给女儿结阴亲…… 真可怜。 但与他无关。 洛安漠然地收回视线,看向弯腰在鞋柜上摸索的张姨。 后者自从给他开了门就没再说话——大概也说不了话,客厅内主要的腐臭气味基本都是从“张姨”的大花披肩下传来的,洛安猜,她已经被做成其他东西手中的傀儡了。 普通的新鬼,怎么可能有能力拨通他的手机,又拿出他妻子作威胁,勒索他到这里。 “阿姨,”但他没表现什么,仿佛腐臭的气息和枯槁的面容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让我在这里迎亲,有些不合适吧。小姐的前夫还看着呢。” 灵堂内寒风乍起,窗外的冷雨“轰隆”拍击楼面,就像有谁暴怒地扇了这栋楼一耳光。 遗照里的男人似乎动了动,死死地瞪向洛安,仿佛对于“前夫”这个称呼万般不满。 洛安无视了,只看着张姨,后者佝偻的背影哆嗦了一下。 哦,还没完全变成傀儡,她大抵还是保留了一些自我意识。 “你别管……” 张姨开口了,嗓音比电话里还要刺耳、沙哑,仿佛喉咙里有虫子在石头上挪动—— “很快就好……很快就好……” 很快? 洛安扫了一眼贴附在手腕上的表,很不耐烦地发现,连机械齿轮都停转了。 说好的八分钟……踏进门后他就意识到,自己是不可能在几分钟内解决这件破事了。 门后自是一个世界,时间已经冻结在清明午夜十一点五十九分。 他进来前就勘测过情况,这整栋小居民楼都被罩在某个极强力的怨气罩子里,也正巧扎在这场暴雨的正中心,可以说是响应天时地利,变成了比寻常鬼域还难搞的东西…… ……从另一个角度看,也算幸运。 幸亏他没戴妻子送的电子手表进来,幸亏这时间停滞的影响一视同仁,他进楼前离约定好的回家时间还差八分钟,他出去后,依旧还差八分钟。 “张姨。张小姐在哪里?” 张姨没回答,室内极其昏暗,她在摇曳的烛光中摆着头,摆着头,慢慢走过来,指了一个房间。 “迎亲……迎亲……” 她低声说:“新郎不要心急……要先候着……” 谁是新郎。 哪怕此地已经凝固了外界的时间,洛安依旧很不耐烦。 他大步向摇摆的张姨走去,手上直接凝出比整栋楼外罩着的阴影还要黑暗的—— “嘭!!!” 洛安顿住了。 是活人制造出的撞击声——从张姨指着的那间房里传来。 阿姨冲那方向抖着枯槁的指甲:“迎亲……迎亲……” “嘭——嘭——嘭嘭!!” 啧。 这栋居民楼已经被玄学界发布了委托任务,之前在外有数个同行帮忙疏散了所有人群,他进楼前和那几位天师说好了,布下牢固的结界,不会再有活人擅闯这里的,哪怕是深夜加班回来的居民…… 洛安有时候真讨厌,自己是个要保护活人的天师。 他皱皱眉,还是放下手,顺着张姨指的方向走了过去。 房门拉开—— “师弟?!” 被捆在墙角处的裴岑今甩了甩之前锤墙时锤出血的拳头,万分感动:“你接到我的支援请求了?还愿意在清明午夜冒着生命危险出来救我?” 洛安:“……” 张姨指着门,摇摆着凑近:“新郎进……和伴郎一起……候场……” 裴岑今:“师弟,这里有个特别可怕的阴煞要结阴亲,我来做委托时就被困住了,你快来帮我,我们一起逃出这里——” 洛安:“……” 洛安:“师兄,你有本事,自救吧。” 然后他直接握住门把手,重新关上了门。 门后的裴岑今:“……师弟?!师弟!!” 见他一把关上房门,开始反抗结阴亲的流程,张姨的摇摆幅度变大了:“求求你……行行好……和我女儿……” 洛安瞥了一眼愈发狰狞的遗照。 他说:“我要先和你女儿见一面,看看她是否能让我满意。让你的女儿出来见我。” 听见他要求见面,张姨尖叫一声,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 那已经不是正常的晃动了——她的头在披肩里左右摇摆,仿佛被人摘下来串在了拨浪鼓上—— “我女儿——我女儿——求求你——救救我女儿——放过我女儿——求求你——行行好——行行好啊——” 死前重现吗。 洛安颇为冷静地看着张姨在昏暗的烛光里摇头晃脑,真·摇头晃脑,四肢咯咯作响,脖子咔咔乱扭—— 直到她的脑袋“噗通”摇到墙上,与冷雨隔着窗户一同“嘭嘭嘭”碎在地上,他的表情也没有波动。 洛安见得多了,被怨鬼杀死的人死法都挺有创意的。 这个死法……怪不得张姨能在这样短的时间内拥有怨鬼的雏形。 半碎的脑袋在地上沉默了一会儿。 洛安低头看了看停死的表:“阿姨,你的女儿在哪里?” 披着大花披肩的无头尸继续咯咯摇摆了一会儿,半晌,她举起手臂,指向了另一间房。 挂着铁链,还有一把厚厚的大铜锁。 洛安走过去,没有直接握把手,而是用手指点了点门板,看着上面显现出一堆乱七八糟的符纸。 毫无作用,假冒伪劣,甚至还对招魂起了作用的假符纸。 ……啧。 又是垃圾同行害人…… 洛安正打算打开门,想了想,又折回去,开了裴岑今被捆的房间。 裴岑今:“师弟!!师弟你就算现在折回来给我松绑,我也不会原谅——” 洛安:“哦,那不给你松绑。” 然后他直接扯着被青麻绳捆住的师兄,把他扯到那扇紧锁的门前,手起刀落—— 符纸烧飞,铁链碎开,门板敞开,洛安一把将裴岑今推了进去。 裴岑今:“……你拿师兄我当什么了!!师兄我不是探路石!!” 哦,进去后还有中气吼人,看来房间里没有大埋伏。 洛安敷衍地拍拍师兄的肩膀:“没把你当探路石,探路石也不会愚蠢到被低级怨鬼捆起来做诱饵,一身功力仿佛喂了狗……让路,我进去看看情况,张姨那个女儿大抵是存活的。” 裴岑今:“你先帮我把这绳子解开!!你先帮我——不准无视我——” 洛安顺畅地无视了大吼大叫的师兄,越过他跨进门里。 这是间属于女人的卧室。 洛安没有细看周围的摆设,因为他一眼就看清,床上正躺着一个套着喜服、披着喜帕,身上绑着麻绳的人。 她下半身裹着一条极厚极臃肿的大花披肩,也透着一股腐臭的气息。 但,是个活人。 洛安走过去,直接开口:“你还好吗,张小姐,如果你还有站起来的力气……” 床上人抖了抖,似乎是极其害怕,不敢发出声音。 窗外突然再次响起暴烈的雨声,灵堂内似乎也拍来一股潮湿的风,拍下了床上人头上的喜帕。 洛安凝固在那里。 因为他妻子的脸正趴在下面,哆哆嗦嗦地抬头看他。 “……安安?你来救我了……” 洛安想,这是要干什么呢。 提了名字,竟然还用的是这张脸…… 阴风乍起。 并非来自灵堂,而来自阴煞的脚下。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52节 第088章 第八十八课 值得同情且元素相同的家庭悲剧在奇葩心中未必 ……应该没事吧, 应该不需要再支援吧? 瓢泼大雨中,守在楼外的张天师暗自叹了口气。 他正抱膝缩在距离那栋居民楼几百米远的小卖部遮雨棚下,手边放着一把黑伞, 一只电子手表, 那正是刚刚进楼的天师委托他帮忙看管的东西。 ……老实说, 他没想到,今天这个时辰还会有人跑来出委托, 清明雨时,临近午夜……聪明的人就该躲在家里啊。 尤其今年, 到处都在闹奇奇怪怪的脏东西,这雨水里也不知道含了什么。 玄学界的人基本今天一整天都待在家里,能避则避,实在不行要外出, 一定会贴上厚厚的符咒,手插在口袋里握紧最宝贝的法器…… 这就好比流感漫行时人人出门都要戴口罩,是再正常不过的行为了。 哪个正常人会在鬼怪最强盛的时候跑出来捉鬼啊, 做委托也是讲究黄道吉日的好吗。 更何况,这栋居民楼……之前就开始闹鬼, 又在极阴时刻死了人,由这场大雨构成了极特殊的结界…… 其实不管也没事吧, 张天师眯着眼瞧向暴雨里那栋小楼, 等到雨势停止, 清明过去, 阳光出现……那栋完全被怨鬼裹挟的小楼就会人间蒸发…… 再说了, 里面也没有活人居民需要救援了, 委托内容也只是“查明这栋楼为何是暴雨源头”,不明不白的。 现在进去, 就是主动跳进瓮里的活鱼啊。 只会在死水里闷死吧。 想到这,张天师又斜眼看了看身旁靠着的那把大黑伞。 ……那副容貌,那身气质,还有标志性的黑风衣黑长发……很明显,就是传言中那位做了阴煞后还依旧能做天师的顶级大佬。 但竟然被称为玄学界里最强大的天师,是不是过誉了啊。 虽然他刚见到那人过来时,也非常惊讶,还有那么几分钟被完全惊艳……超越性别的美人倒的确不负虚名…… 但一听见他打电话,张天师就在怀疑了。 做委托之前还被妻子隔着电话破口大骂,遭遇了那么激烈的骂骂咧咧回复也温温柔柔的,仿佛没脾气的橡皮人,一点也没有他想象中的世外高人风范。 张天师自己也有个凡人对象,每次出发接委托时他总要和女友提前说明,得到担忧、紧张与满满的崇拜……不说骂骂咧咧吧,做委托时偶尔视个频都是甜甜蜜蜜的,对象一会儿担心他受伤一会儿担心他会不会辛苦,哎呀真是幸福死了…… 所以为什么那位享有盛名的天师要挨那么激烈的骂啊。 应该得到史无前例的崇拜,就像超人的女朋友那般无怨无悔…… 而不是他自己无怨无悔地应下那些骂骂咧咧,一连串“抱歉”“我保证”“对不起”。 张天师不是很懂这种男人,他从未对女朋友道过歉,也没放出过任何低姿态,爱情之路基本就是“我是掌握玄学的天师,我来拯救你”“哇你好厉害好帅气”……对,他的女友正是他之前做委托时救出的某个女孩。 吊桥效应叠加玄学本身的神秘感,女孩对待他就像对待崇拜的男神,张天师最近走路都发飘,所以觉得被对象骂成这样还温柔致歉的男人很没本事。 怎么说呢,有种“第一名也就那样啊”的幸灾乐祸感。 ……虽然把他自己放在整个玄学界的青年里,水平也就是中不溜秋吧,但起码他不会被凡人骂…… 倒是那个号称“最强”的家伙,究竟有没有真本事,这个时辰主动走进那栋楼里,不会是被家里女人骂惨了,决定送死吧? 但容貌的确是全玄学界第一啊,不愧是能把青城派号称“第一美人”的仙子气到自闭的脸,刚见面时他都晃了眼……啧啧啧,长得那么美,如果不是男人,肯定会顺利很多……哪怕能力不够,也会有许许多多的天师前赴后继为他献殷勤的……所以“最强”名号是因为他的美貌吧,性子温吞十足美貌的人,同行们都愿意吹捧他—— “咔咔咔咔咔——咔轰!!” 张天师:“……” 张天师呆呆抬头,看着那栋小楼的墙体轰然碎裂,周围的暴雨一齐发出尖啸。 不是气势浩大的那种嚎啕,是那种被谁狠狠抽了一耳光的嚎叫。 然后,滚滚的、升腾的、爆开的恐怖黑气席卷而上——腐蚀了整栋楼外罩着的怨气,吞噬了周边每一滴雨水—— “轰轰轰轰轰——轰隆!!!” 小楼仿佛变成一团被捏皱的便签纸,扭曲、皲裂、歪斜、再重重倒下。 围观的张天师:“……” 什么情况?这是有人在里面引爆了玄学核|弹吗?再牛的法器也弄不出这个效果吧? 他猛地站起——没能站稳,摔了一跤,然后连滚带爬地冲向大佬托自己保管的黑伞与电子表旁,紧紧把自己藏在后面——大佬保佑大佬保佑,我刚刚在心里的碎碎念全是瞎话,大佬轰楼时不要波及我啊啊啊啊—— “喂!!” ——被撕开一半的卧室内,裴岑今奋力跳过裂开的木地板,扑向黑气蔓延的师弟。 “我说你——冷静啊!!那是个无辜活人——你已经把她那层外壳撕碎了,就别继续动手了,忍一忍——你是想把师兄我和她一起活埋在这栋楼里吗!!” 他身上的麻绳早已被师弟刚刚爆开的煞气震开,谢天谢地,此时能动手。 但裴岑今也不敢抽出剑攻击他,他只是猛地抱住师弟,试图制止他上手撕人的动作——刚刚他可是直接血淋淋地撕开了那个女人的脸啊,幸亏那里是一层被贴上的障眼法,万一真是那个无辜女孩本尊的脸呢,师弟啊—— “你冷静一点,再这样我就给弟媳打电话了啊!!我我我现在可是有弟媳联系电话的,她还时不时约我见面喝咖啡,发现我被你活埋了肯定会生气!” 洛安:“……” 什么胡言乱语。 被师兄这一通毫无逻辑的喊话搅乱,他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努力平复了周围爆开的煞气。 是,比起撕碎面前这个女人,更应该做的是保证这栋楼的完整,找到敢设出这个局的幕后人…… 居民楼的崩塌停止了,黑气缓缓褪去。 而且,洛安搓了搓指尖,又看向那个缩在角落尖叫哭泣的女人。 让他忍不住煞气翻腾的障眼法,已经被撕碎了。 洛安从口袋里掏出儿童湿巾,用它擦了擦手。 刚才上头直接撕时还没什么感想,现在他意识到自己拿手接触了那张假脸,只觉得恶心。 ……恶心。 裴岑今见发疯的师弟平静下来,缩去角落里奋力擦手,终于松了口气。 他活动了一下因为长期被绑而僵硬的手腕,弯下腰凑近被害人:“张小姐……” 张梦仍在尖叫:“那东西撕了我的脸——我的脸——被活活撕下来——” “张小姐,你的脸完好无损。他刚刚撕的只是些脏东西,趁你昏睡时贴在你脸上的东西……不信,你摸摸自己的脸。你自·己·的·脸没事。” ……是吗? 缩在墙角的女人颤抖了好一会儿,双手慢慢贴上自己的脸,确认没有血沫、碎肉……又开始大口大口地呼吸,发出似哭非笑的动静。 洛安并不想搭理被害人的情绪,他自己情绪就挺糟糕的。 “师兄,你送她出去。我留在这里查探源头。” 然后活撕了它。 裴岑今:“行行……那你要保持冷静……不要弄塌楼,先让我送张小姐离开再说……” 他伸手去拉缩在角落里的张梦,后者却又高亢地尖叫一声:“别碰我——别碰我,你们滚!!” 裴岑今:“……” 裴岑今求助地看向师弟。 他再怎么熟练安抚被害人情绪,也架不住师弟刚刚活活把她的“脸”撕了下来啊。 而且,如果不是他阻止及时,师弟可能还会掐断这女孩的喉咙……谁让她刚刚顶着那张脸还说出了那句亲昵的话……哪怕只是被罩了一层障眼法。 阴煞在清明保持理智本就天方夜谭,还偏偏要这么刺激他。 “师弟,你多说几句,安抚安抚张小姐……” 洛安说:“打昏她,弄出去。” 然后他转头就走,还把擦过手的湿巾丢在了地上。 裴岑今:“……喂!” 他们是来救人的天师,又不是来抢人的土匪……你刚刚撕这个女人脸时已经把她吓惨了啊!谁能轻易点头跟着撕自己脸的人走! 张梦:“啊啊啊——滚——滚啊!!!” 裴岑今:“……” 算了,真挺吵的。 他默默挥手敲昏了歇斯底里的张梦,又随便团吧团吧周围的床单,把张梦扎紧实了,再扛起来,拖出去。 他现在也是有对象的人了,不能随随便便抱着陌生异性出门的。 所以为什么脱单第一天,他被坑来这个鬼地方,要全力安抚发疯的师弟…… 裴岑今已经不记得是怎么被绑到这栋楼里的了,印象中最后一幕是中午,他和洛梓琪见过面,然后看见了一只在阳光下被操纵的傀儡,给师弟发信息,可师弟没有回复,他走出茶馆正准备去找他,天空突然落下瓢泼大雨…… 他没打伞,也没反应过来,雨水兜头淋下,再醒来时,便出现在这栋阴暗的小楼里了。 浑身捆满奇怪的青色麻绳,只能移动身体,用拳头锤击墙壁。 师弟很嫌弃他,说他“竟然被低级怨鬼蛊惑”……但裴岑今左思右想,也想不起来,自己是否真的见了鬼,被怨力引到了这里。 他只记得雨。阴冷的、铺天盖地的雨。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即便师弟已经完全撕碎了这位张小姐身上的障眼法,祛除了她身上盖着的脏东西……裴岑今也依旧能嗅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腐臭味。 是从灵堂那边传进房间的吗? 裴岑今心里嘀咕,他扛着打包好的张梦走出房间,一眼就打消了自己刚刚的猜测。 无他,灵堂已经被毁了。 ——什么昏暗烛光,什么扭曲遗照,什么半开的棺材和摇晃的老阿姨,一切的一切,都被洛安掀翻、崩断、变成一堆零碎的废墟。 恐怖气氛荡然无存,只见师弟在客厅另一头“嘭”“嘭”“嘭”拿棺材砸墙的动静,裴岑今错觉他们不是天师,是拆迁办。 ……拆迁办也不会这样的,这个时代大家工作都讲究尊重理解,而不是二话不说直接上门砸人灵堂。 师弟这个破烂暴力狂,有他的地方就绝没有捉鬼的气氛感。 作为天师,裴岑今意思意思喊了一声:“喂,这灵堂是摆好的,给你砸成这样,他会找过来吧……” 洛安:“那找过来啊。我正想继续撕东西呢。” “……你能不能把心态调整好?”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53节 “不能。” 裴岑今翻了翻白眼:“好吧,那我先走……” “等等。” 洛安扔开已经被砸折的棺材板,又踢了踢地上的瓦砾,环顾四周。 这地方再没有任何逼仄感了:冷雨被刚刚爆开的煞气褪去不少,破碎的窗户灌进不含湿气的风,每个房间都被他砸开了门与墙,蜡烛、遗照、阿姨的尸首埋在废墟里,阴阳眼一扫,便一览无遗。 “这层楼没有源头。我和你一起下去。” 裴岑今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于是他们走出房门,往下踏进小楼黑黑的楼梯洞里。 洛安敲敲停死的手表。 他简单地说:“这里也被罩住了。” 时间依然停滞吗。 裴岑今扛着张梦,刚要答话,突然就感觉肩膀上的人动了动—— “你们要带我去哪里?我要回家,让我回家……” 裴岑今注意到洛安扫了她一眼,本以为师弟又要冷酷表示“重新打昏她”,但洛安却走到了张梦身边,温声细语道: “张小姐,如果你能冷静,就自己下来走,我们会送你回家。你家在哪里?” “……我,我住在我妈的楼里,她住第七层一单元,我住第四层二单元……因为这一栋楼都是我妈的……” 裴岑今飞快地和洛安交换了眼神。 “好,张小姐,我送你回家拿东西。你能自己下来走吗?别害怕,我们不是坏人,只是这栋楼出了点问题,你拿好东西后,我们暂时送你出去避难……” 张梦含糊地点了点头。 裴岑今便把她放回地上,而后者抖了好一会儿,在楼梯上站直了,没再逃跑。 张梦身上裹着裴岑今刚刚草草扎紧的床单被套,仿佛被扎在一个巨大的棉织球里,黑暗中看不清她具体面容身材,只能大概衡量出,这是个有些矮胖的年轻女人。 或许也不胖,是因为身上裹紧的那些东西才显得“胖”吧,但裴岑今不觉得她很瘦削,他注意到张梦唯独露在外面的一双脚,小腿很粗壮,哪怕套着喜服,也能看见里面鼓起的肉。 ……呃,或许他不该盯着陌生女性的脚看,这不礼貌。 他为什么会下意识盯着别人的小腿看呢? 裴岑今有些尴尬地移开视线,大步迈开,领头走在最前面。 他们已经开始下楼了,他在前,师弟殿后,把亦步亦趋、战战兢兢的张梦护在最中间。 因为是下楼,所以高度也是阶梯状的:裴岑今地势最矮,张梦在中间,洛安高高地走在最后。 沉默中,走了好一会儿,直到接近四楼了,张梦才逐渐放下心似的。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呢?” 她小声问:“你们怎么知道,我被妈强迫套上了古怪的衣服捆在房间里,你们是来救我的吗?” 裴岑今等了等,怨种师弟果然对受害者情绪爱答不理,他一声不吭。 ……唉。 他也是被莫名其妙捆到这里的,他也不明白具体发生了什么啊。 “是这样的,张小姐,我们发现这边有点异常,来搜索时,才看见你被捆在房间里……”裴岑今硬着头皮安抚她:“我们是好人,你放心,再多的脏东西缠上你也不要怕,我们会帮你完全祛除的……” “脏东西?” 张梦声音再次尖利起来:“哪里有脏东西?” 太刺耳,洛安第一次正眼看向前方这个女人,他同样一眼注意到了她暴露在外的粗壮小腿。 但洛安没有尴尬移开视线,电光火石间,他迅速想起了什么。 裴岑今还在安抚她:“别害怕,我们是天师,任何妖魔鬼怪都能退……” 张梦突然短促地、凄厉地尖叫了一声。 她向下一扑,紧紧抓住最前方的裴岑今,挥臂捅去—— 没能成功,洛安疾步向下撞开了师兄,伸手把他往旁边的墙上一推。 一下,两下,三下,四下,五下…… 张梦尖叫着,动作没有半点停歇,藏在喜服袖子里的水果刀尽数捅穿了阻挡她的东西,不管那是什么。 “天师,天师,不要天师,滚开——让我回家,我要回家!!” 裴岑今一头撞在墙上,脑子里嗡嗡乱响。 “什……” 血腥气在黑暗的楼洞里漫开。 洛安疾步向下,把师兄一把扯到了相对开阔的四楼平台上,才伸手摸了摸自己。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背上被水果刀捅出的伤口,正汩汩地往外涌血。 他无奈地说:“所以我不靠近受害人是有原因的。” 裴岑今:“……师弟?等等,等等,你怎么可能,你现在不会被人轻易伤到才对啊……” “那不是人,师兄。” 洛安甩了甩手上摸到的血,又抽出一张儿童湿巾,把自己擦干净。 他把裴岑今护在身后,看着楼梯上那个抓着水果刀、歇斯底里尖叫的女人。 居民楼里的确有活人,而那个需要保护救出的活人,只有裴岑今而已。 张梦也的确能算是活着,不是鬼,就连他的阴阳眼,也这么鉴定。 所以才放松了警惕,让她走在师兄身后……如果不是被挡开,以她落刀的角度和师兄偏低的站位,应该一下就会被扎穿喉咙…… 裴岑今的脑子嗡嗡乱响,他被师弟挡在背后,眼看着那些本该很快愈合的伤口往外渗血,从业多年早就摒弃的恐惧再次袭上心头。 这有问题。 普通人怎么可能用水果刀伤到阴煞呢? 而且师弟,师弟他怎么……怎么会流出鲜活的、属于活人的血? “师弟——” 师弟没有答话。 裴岑今发现他久久注视着楼梯上那歇斯底里的女人,那是对陌生人从未有过的认真注视,眼底沉着一种古怪的感情。 “……师弟?” “原来她怀孕了。” 那不是什么粗壮肥胖的小腿,那是怀孕导致的不正常水肿,他见过的。 他见过的…… 张梦抓着水果刀摇晃起来,就像是刚刚在楼上摇晃的张姨。 四肢咯咯作响,脖子左右摇晃……而随着她的晃动,裴岑今为了避嫌扎在她身上的被子床单,也掉了下来。 掉到最后,只剩最初的装扮。 一套阴暗的喜服,一条裹在下面的臃肿披肩。 而披肩也掉下来,露出一个圆圆的、鼓鼓的、高高隆起的肚子。 腐臭的气息并非从灵堂里、从棺材里、从张姨身上传来,最浓重的腐臭气息,从张梦的肚子里传来。 裴岑今也明白了什么。 他轻声说:“是鬼胎……” 人鬼结合,产生的祸胎。 张梦摇晃着,尖叫着,站在楼梯上挥舞着沾血的水果刀,仿佛要以肚子为中心,划烂所有尝试靠近自己的生物。 “天师——滚开!!我要回家,让我回家,妈也好天师也好,都不准伤害——不许伤害我的宝宝!!” 洛安彻底摸清了这个局的意思。幕后人把他引来这里的意思。这整栋小楼成为暴风雨阵眼的意思。以及,张阿姨当时,破天荒拉下脸,祈求他去娶她丧偶女儿的意思…… 被死去的丈夫找上门,女儿精神恍惚,邪祟缠身,怀上了怨鬼的孩子。 所以她要反抗自己的母亲,乃至所有试图劝说她放下过去的人。 甚至,当母亲把她捆起来,强迫她嫁给其他人时…… 她满心怨怼,能看着母亲被怨鬼活活掐死。 四楼二单元的门缓缓打开,面色青白的男人走出来,搂紧了张梦的腰,亲吻她的头发。 那是遗照里的男人。 “小梦……小梦,别害怕……他们不会伤害你的……也不会阻碍我们……” 男人抬头,阴狠的眼睛死死盯着洛安:“他知道这有多痛苦,所以他会远远滚开,是不是?” 是吗? 的确,真的很可怜,一桩能令人感同身受的家庭悲剧。 洛安伸手,翻出刚刚从棺材里拔下的,沾满香灰的长钉。 他说:“与我无关。” ——然后飞速冲向前,用长钉捅穿了男人的眼球,又在半空翻手下摁,一路捅穿了女人巨大的肚子。 “啊啊啊啊我的宝宝我的宝宝——” 洛安拔出长钉,极腥的血肉溅了他半张脸。 他低头看看捂住肚子大声哭叫的女人,又看看捂住眼睛在地上打滚的男人,滴着血的面容比嚎啕大叫的怨鬼还渗人些。 啧……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54节 “师弟,你别往心里去。” 裴岑今走上前,抽出剑将面露怨毒的男鬼钉在地上:“鬼胎是淫邪扭曲的灾祸,母体怀着它会逐渐腐烂,最终惨死……你做得很对,你是天师,我们是天师。” 师弟扭头看了他一眼,神情冷漠,脸上依旧滴着血。 “我没往心里去。”他说,“我只是在想,剩余的儿童湿巾够不够擦干净脸。” 裴岑今:“……哦,那,那……” 洛安:“我心情很不好。我背脏了。我脸脏了。我湿巾用光了。” 裴岑今:“师兄……师兄再给你买一包湿巾啊,不,给你买三包……师弟你,你别往心里去……” 第089章 第八十九课 用荒诞戏证明真理的前提是找到够格的演员 张梦活了下来。 因为天师永远是庇护活人的, 哪怕她举着水果刀往谁身上捅出了数个血窟窿,也有着“邪祟蛊惑”“精神失常”的挡箭牌。 况且,最有发言权的那位天师说…… “没关系。” 他急匆匆地接过治愈用的符纸, 水泥糊墙般往身上乱拍:“我答应过她母亲……要保护她一次。就当是抵消那个愿望吧。” 于是裴岑今忍了又忍, 按下自己的情绪, 揪着她的头发制住她癫狂的举动,还是把她从楼里救了出来。 他们正式踏出居民楼的那一刻, 雨声崩塌,盖过了全部的尖叫与嚎啕, 楼内再也没有阴风吹袭,或腐臭的气息。 鬼胎的逝去并非常规意义的流产,张梦被天师扎开肚皮、又完全带出小楼后,便发现, 自己的身体复原了。 小腹平坦,双腿纤细,身上没有血也没有伤口, 楼中经历的全部似乎只是个恐怖的噩梦。 张梦瘫坐在大雨里,任由带她出来的天师收缴了她身上所有刀具, 再也没有反抗的力气。 一切如初。 甚至,就连母亲临死前, 发疯般强制让她套上的喜服, 也……变成了一套, 日常普通的睡衣。 那是她见到丈夫时, 身上穿着的睡衣。 ……张梦呆呆地看着被雨水打湿的衣袖, 突然觉得, 自己还不如死在那里。 为什么要把她带出来?为什么不让她回家?为什么,她明明, 她多么绝望地等了好久好久才等到的机会——她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丈夫——还有他们的孩子—— 耳边传来脚步声,又有人接近了她。 但张梦已经没有什么要护卫的东西了,她只呆呆地仰起头。 ……啊。 是那个异常好看的男人。 他刚刚还逗留在里面,最后一个留在里面的……现在终于走出来…… “咔、咔、咔” 张梦听见居民楼的外墙在大雨中彻底裂开。 ……现在他终于也走出来,就意味着,这栋楼要毁了吗。 张梦不关心母亲用毕生积蓄买下的居民楼。自从那个老女人疯了般逼迫她离开丈夫、打掉孩子后,她在张梦心中就不是“母亲”了。 张梦只是呆呆地看着那个走到自己身边的男人。 他没打伞,似乎有意想让雨水冲干净身上沾染的血腥气,长长的黑发像被晕染的墨迹。 男人低头看向她。 张梦想到了母亲在她年少时说起的老故事,千年前死于桥下的冷艳桥姬。 很美的人。 ……但也邪恶、无耻、恐怖—— “你这个畜生!!!” 张梦往前一扑,想要厮打他,掐死他,划烂他美丽到不似凡人的脸庞。 没成功,她被拦住了,是被那个扯着她出来的天师吗,双手毫不客气地将她的手臂扭到后背锁起—— 张梦痛得嘶喊起来。 “是你,是你,如果不是你——” 男人看着她,没什么表情。 “我做了什么吗?” 你?你还敢问? 是你杀死了我失而复得的丈夫,是你把我肚子里的孩子生生剖开用长钉戳烂,是你、是你、是你—— 张梦又在尖叫,又在嘶喊,但雨声太大,几乎吞没了她所有的抗议。 出手钳制住她的天师用绳索之类的东西锁紧了她的双臂,和男人说什么……“精神状况很糟糕”“我送她去监管局处理”…… 那个男人点点头,但他的眼神依旧放在瘫坐在雨中发癫的她身上。 他的眼神很奇怪。张梦感觉自己在遭受羞辱。 她继续大叫:“畜生——疯子——怪物——就是你——杀害我的孩子与丈夫——” “你的丈夫早死了。” 男人突然说:“你是不是觉得他很可怜?鬼一点也不可怜。” 人鬼不能结合,这是玄学定理。 鬼,邪恶的,恐怖的,终将走向堕落的。 这并非思维定势,也并非封建偏见—— 因为从一开始,死后能成“鬼”的家伙,就不会是什么无害的好东西。 如果仅仅是对尚未死去的亲人有着留恋之情,或者有什么生前未了的愿望…… 就像洛安曾经瞥见过的,在医院长廊上徘徊,为母亲和妹妹祈求钱财的张家大女儿一样。 故去后留恋生前的普通人,只会成为一片虚无、苍白、没有危害性的魂魄。 鬼之所以为鬼,绝不仅仅是“对人世有留恋而已”,最重要的是拥有足够负面的、足够绝望的、足够可怕的—— 怨恨。 对某人某物的恨意,死也不会放过谁的执念,超越了天道自然解脱魂魄的能力。 因此,便化为鬼。 虽然很多人遇到讨厌的事情或对象时会宣言“我死也不放过你”……但,说真的,赌上自己死后的一切、乃至魂魄完整去报复对方的家伙,有多少呢? 仇恨,憎恶,怨念……这就是鬼的力量源泉。 之后,当鬼形成后,不管有意还是无意……它们会向着自己生前最渴望达成的东西进发,倾泻出最多最扭曲的恶意……譬如,一位生前倾慕着舞团领舞者的残疾女孩,死后就可能想把那个领舞者的双腿扭下来…… 倾慕变为嫉妒,爱恋变为憎恨,疼惜变为蔑视。 负面的东西总会吞噬人心,更别提已经被死亡腐蚀的心。 是,能成鬼的人,必定经历过惨死,必定承受着常人无法承受的东西。 听上去很可怜,对吧?它也只是想报复害了它的人,不打算伤及无辜吧? ——这正是鬼魂勾引活人上钩的手段。 已死之人,可不会去在意,在自己“正义复仇”时,牵连了什么陌生人。 太多太多小细节能点燃鬼的怨恨……一次欠钱没还,一次摔倒弄脏衣服,一不小心看了一眼、后者心里便认为“这家伙是看不起我”…… 然后,便付出生命的代价。 它们的“复仇”不过是冠冕堂皇的餐边装饰物,为的是修饰盘中属于活人的血肉。 和一只鬼赌“你是否保有清醒的理智,能够在复仇过程中明辨是非”,就像玩俄罗斯轮盘赌。 还是弹夹填满、绝没有侥幸机会的俄罗斯轮|盘赌。 千万别用活人的标准、道德、是非观去要求已死之人。 不要想当然,千万别心软,“善良的好鬼”是天方夜谭,而人与鬼,是绝对不能搅在一起的。 绝对、绝对不能。 ——每个天师都明白这道理,包括洛安。 所以他从未想过以鬼魂的身份与妻子见面,所以他七年来连下意识伸出一根手指都会慢慢收回来……想要重新站在她身边,只能拼了命的去积攒“生气”,奋力找回重新鲜活的可能性…… 当然,后背隐隐作痛的感觉也提醒了他,这有利有弊。 阴煞刀枪不入,活人却不行。 好久没体验过真正受伤流血的感觉了…… 洛安活动了一下肩膀,又打开师兄的钱包,抓了一把治疗符纸糊上去。 他在等血腥气彻底消散,在等伤口完全愈合,否则也不会站在这里。 师兄又露出了想骂他的表情,但大概是他今晚受伤的事把师兄也吓到了,所以他没骂出声,只是恶声恶气地拖了拖地上的女人。 “走了,张小姐。我带你去病院。” 监管局有为撞鬼后受影响过深的人设立病院,天师把人救出来就行。 但那女人依旧死死盯着他,仿佛在盯罪魁祸首、修罗恶鬼。 ……倒也没错就是了。 “是你……就是你……都是因为你……我丈夫……” 洛安扯扯嘴角。 这还真是情深意重。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55节 “你以为回到你身边的脏东西很爱你吗?” 他说:“如果他爱你,根本就不会碰你。” 鬼胎,只有人与鬼的本体多次交合,才会诞生的东西。 那根本就不是爱情结晶。那是鬼摄取人精血、活气、希望把人彻底吞吃入腹后,故意在人肚子里种下的脏东西。 张梦再次激动起来:“你根本就不明白——我和他之间——他苦苦地为我忍耐——像你这样的无情畜生——” 是吗? “从你丈夫出车祸去世到现在……也就半个月吧?” 死去。成鬼。回归。交合……鬼胎已经散发出腐臭味了,哪里像是“犹豫许久刚刚开始”的样子。 可他却忍了七年多啊。至今也…… 一次也没有。 怎么可能呢,这样的身体状况。 即使是之前那几次,洛安也没真正做活人男性的那种“发泄”,虽然他装作正常男性那样用了保险措施,又装作完成了什么似的把保险措施打结扔了—— 但那只是糊弄妻子而已。 只要他没堕落疯魔,就不可能真的和自己的妻子做完所有。 清明时分,他只是太渴望杀死她,所以必须用亲吻她来转移注意力。 ……她所渴望的,那种亲密无间的炙热触碰……他或许是再也给不了了。 因为人与鬼绝不该搅在一起。 因为他不会让他自己的妻子染上脏东西,哪怕这肮脏的源头就是他自己。 怎么会一样呢? 幕后的家伙怎么会觉得,他的妻子,能用眼前这愚蠢荒诞的女人来代替? 张梦抱起头,似乎也意识到什么似的:“这不可能——就是因为你——他爱我——他爱——” 洛安不想再和这个女人浪费时间了。 虽然他清楚地明白,这女人所经历的的悲剧专门在今夜上演,也是为自己精心准备的傀儡戏。 对亡夫念念不忘的疯女人。变成鬼怪后回到她身边的男人。 害人害己,天打雷劈…… “张小姐,你知道鬼胎是什么吗?是,你的丈夫或许告诉你,他想你,爱你,迫切地想要用超越生死的方式拥有你……” 洛安指了指她消失的肚子,轻轻笑了一下。 “所以啊,他用晦气和怨气把你弄疯,用阴气把你肚子弄大,希望九个半月后,这里会诞生一个怪物,吃掉你的内脏与骨头,爬出你干瘪的肚皮……然后,他再挥泪说着‘为你复仇’,吃掉那个培育成熟的‘补品’。” 张梦的嘶喊僵住了。她直愣愣地看着他。 “张小姐,别做梦了……他不是你的爱人,他是鬼。鬼就是这样邪恶的东西。” 如果爱你,带着一身污秽,怎么会碰你。 去和心爱的人见面,见面前,当然要仔仔细细打理好自己,哪怕是只有一丝的血腥气…… 洛安掸了掸衣角,又活动了一下肩膀,确认伤口愈合得差不多了。 远处,张天师正气喘吁吁地跑来,拿着那把黑伞,与闪起倒计时提示的电子手表。 他还有……唔,两分钟。 太好了,来得及。 【午夜十二点,过一分钟】 安各看着钟。 她盯着旋转的秒针已经盯了数百圈,太专注了,以至于指针真的走到那里时,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要离开沙发,出去找人。 ……她该立刻蹦下来的,但女儿正趴在她身上沉沉地睡着,安各不敢轻举妄动,怕把她再次惊醒。 安各慢慢地直起身,抱过安洛洛…… “咔哒。” 是门锁被打开的声音。 她的丈夫站在门外,小心翼翼地探进来,把一把淋湿的黑伞靠在玄关。 或许是客厅太静谧,又或许是没想到黑暗中有人,他起初的几步动作,轻轻地,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安各愣愣地看着他。 换鞋,摘手表,甩了甩水……动作鲜活,完好无损。 他果真如电话里那样践行了他的承诺,准时回来了。 他的保证永远有效的。 而她也和她承诺的内容一样,早早睡……嗯?? 是不是答应他要早睡来着? 安各眼看着老婆脱掉沾满雨水的外套,要走进客厅——她立刻闭上了眼,重新埋回沙发里。 道了晚安就该睡觉,我正睡觉呢,可没干别的蠢事啊。 违背了睡觉的约定反而跑出来守着秒针等人,只有焦虑狂才会干出这种事。 安各闭紧双眼,极其紧张地调整自己的呼吸。 轻轻的,几不可闻的脚步声逼近沙发,突然顿住。 ……发现她和女儿躺在沙发上了吧?但肯定没发现她在装睡吧?对了对了,桌上有喝完的热牛奶,灯也是全部关闭的,怀里的女儿是真正睡着了啊,结合来看,她肯定也是完全睡着了—— 一声有些惊奇的“咦”,然后身上的毯子拉紧了些,茶几响动了一下,喝空的牛奶杯被端走了。 接着,几不可闻的脚步声再次远离。 ……万岁!根本没发现我在装睡!接下来只要等着他回来,我装作睡得很熟的样子,他肯定会小心地把我抱起来,送回卧室——他把牛奶杯放回水槽就要折回了,很快的—— 脚步声果然在几分钟后折回,安各心里颇为满意。 她装作在睡梦中哼哼,松开手臂,悄悄调整了一个方便被抱起的姿势。 然后…… 怀里一空,是熟睡的安洛洛被抱走了。 “怎么睡在这里,这孩子……” 低喃声远去,上楼梯的动静响起,是丈夫抱着女儿回了二楼的儿童卧室。 装睡等抱的安各:“……” 不慌。不慌。先抱走女儿,再抱她嘛。 再等几分钟就好了,再等几分钟…… “嗒,嗒。” 回来了!果然回来了!接下来就是抱她—— 脚步声掠过沙发,回到玄关,拿了被雨淋湿的外套。 然后脚步声掠过沙发,去了洗衣房,安各听见了洗衣机的动静。 安各:“……” 再等一会儿!再等一会儿! 再一会儿后,脚步声掠过沙发进了浴室,后者很快响起水声。 安各:“……” 没关系!安安老婆很爱干净我懂得!他身上淋了雨所以回来要先洗个澡嘛!我懂我懂!我再等一会儿就—— 于是她又闭目等了几十分钟。这个澡各种意义上很漫长。 直到浴室里水声停歇,房门打开。 安各几乎闻到了温暖的水汽,与女儿的小老虎香波特有的甜味。 洗完澡了,接下来就肯定是过来把我抱回卧室…… 脚步声逼近了。脚步声在沙发边停止。沙发另一边微微下陷,电视机被打开了。 “上瘾牌王冠汽水,今天你上瘾了没?拨打电视下方号码即可订购!” 安各:“……” 窸窸窣窣响了一阵,然后是热开水咕嘟嘟的动静,听上去有谁在用热水冲调什么东西。 我知道了!肯定是在给我泡奶粉,打开电视想掩盖开水的动静…… “哦,一冲就好了。新出的一分钟泡面真方便。” 然后电视机音量被调大了,还响起了唏哩呼噜的吃面声。 安各:“……” 安各:“?” 安各猛地睁开眼睛:“你怎么能把我晾在这里晾这么久还不来——” 洛安坐在她旁边,手边既没有打开的电视机也没有热腾腾的泡面,只笑眯眯地关闭了手机里正播放的录音。 “豹豹,凌晨好啊。你不装睡了?” “……” “说好的晚安呢?” “……”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56节 第090章 第九十课 质问有来有回抱抱也可以有来有回 ……装睡被发现了, 不知道怎么被发现的,她明明对自己的演技很有自信。 洛·阴阳眼·安:“是吗?或许因为这是你第一次装睡,所以演技还不够纯熟吧?” 安各:“……” 安各本能想辩驳“什么演技, 我根本没有演技, 在家的一举一动可是纯天然不掺杂任何谎言的”, 对上他的视线,又卡壳了。 那眼神……似乎不是胡乱斗嘴的时机。 她深夜突然离开又突然回来的丈夫, 模样仿佛正常如初,看着她的眼睛说话时, 总微微含着一点笑意。 可安各突然就觉得不对劲。 她还记得今天……不,昨日凌晨时见到的他,周围莫名沉着阴冷的气氛,连心跳声也没有, 轻轻碰一下直觉就在疯狂预警。 现在看他,却没有这种感觉了。 “怎么?” 安各眨眨眼。 她默不作声地扑过去,耳朵贴紧了他的胸口。 心跳声……异常鲜明。体温也…… 是因为刚洗过澡吗?身上带着温暖的水汽, 所以没感觉到这几日的凉意。 那种不对劲,应该是错觉吧? 温热的体温, 总比阴冷的体温要好啊。 但是,但是…… 安各下意识就摸索上去, 手绕过后颈, 摸上肩膀, 然后…… 洛安动了动, 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挪, 把自己的后背从她手下移开。 她这样扑过来乱抱一通时, 总会抓到他的后背。 虽然那块地方治愈符纸拍了一堆、冲了大雨之后又去冲澡、绝对完全洗去了身上的血腥气…… 但那到底是曾怀了鬼胎的疯女人挥刀刺出来的伤口。 他之后逗留在居民楼内,独自调查出的结果也不太妙…… 最好, 还是别让妻子碰到后背吧。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豹豹,已经很晚了。为什么还不休息呢?” 安各愣了愣,收回自己抓空的手。 “怎……” 洛安没有给出机会让她反应过来,他之前已经吸取了足够的教训:如果让妻子察觉自己故意拉开距离,她肯定会极度敏锐地揪着线索往下挖。 她如今对肢体接触传递的潜台词这样敏感,真不知是好是坏。 ——没有后仰,没有退避,洛安立刻就握住了她即将垂落的手,也主动俯下察看。 “指甲怎么断了一截?在家里抠什么了?” 丈夫微皱着眉捏了捏她的手指:“有点像是抠金属利器时弄伤的……豹豹,你怎么回事,不好好睡觉就算了,又跑去碰了什么东西?是刀片还是……啤酒开瓶器?” 安各:“……” 安女士敏锐的直觉立刻就缩了回去,“他是不是不想让我碰他啊”的怀疑完全打消——猛然浮出的心虚感盖满脑子。 ……怎么回事,每次对他的质问快到嘴边了,他就能揭穿一件让她也无比心虚的破事! 以前的安安老婆有这么敏锐吗?安安老婆明明对外就是一片白纸,她随口糊弄“喝两口果酒脑子就晕”也立刻相信的小白花! 这些年来他是在外忙着对抗犯罪组织吗,还是根本就埋伏在家里、拿着小本本时刻记录她背着他犯的错事啊?? “呃……什么开瓶器,安安老婆,我根本不会喝酒啊,你瞎猜什么……我就是指甲磕到了……哈哈……哈……” 不会的不会的,怎么会对她掩藏的事情了如指掌呢,以安安老婆单纯保守的个性,光是知道了“追星”,就会立刻跟她吵架翻脸宣告离婚吧……老婆怎么看也不是那种“默默忍了记在小本本上,等到我自己犯错时拿出她的错来顶”类型…… 安各缩了缩手,没缩成功,洛安牢牢握住了她的手指。 这下她最后的疑虑也打消了,因为手指上的力道就和她刚刚的拥抱一样紧。 “究竟是磕到哪里了?” “哈哈哈……那,那什么……” 丈夫的茶色眼睛比女儿还要透亮很多,带着疑惑、又夹着关心瞧她时,令安各心里的愧疚度增添了八|九倍。 “大晚上的到处找酒喝”,怎么能对这样明亮的人说这么沉郁的破事。 “我就是……太困了,不小心磕到,所以才……被门板夹了一下……” 是吗?我怎么看怎么像是被啤酒瓶盖削断的。 “就是太困了……你看,现在已经过了十二点,我还没睡……” “豹豹。说实话。” “……” 安各的手指抽动了一下,那一小块破损的指甲有些尖锐地划过他的掌心。 “……说实话,我很担心。” 她停止后退,整个直起身体—— 原本就是一个安稳坐着一个半跪在沙发上的姿势,这一直,让安各的气势也直接高了他一头。 她甩开被他握紧的手,反伸出去捏住了他的脸:“你深更半夜瞒着我独自出去,究竟想做什么?” 动作,措辞,这又有了质问的意思,但很难说她不是为了转移话题才这样咄咄逼人。 丈夫的神情很镇定,似乎没察觉她的攻击性:“我没有瞒着你,我原本打算给你一则电话留言的。” 安各并未被说服,她仰起头,另一只手“嘭”地越过他的肩膀,摁在他头另一侧的沙发靠垫上。 这是一个标准壁咚姿势,只除了“咚”的地方是沙发,而咚人者坐在被咚者的膝盖上。 “如果我没有中途醒来,给你打电话,你根本就不会主动提起外出的事,对吗?” 安各加重了捏他脸的力道——从“捏棉花糖”重到“捏软糖”的程度——谁舍得真正去捏自己老婆的脸啊,捏坏了怎么办。 她主要是从气势上“加重力道”。咳。 “洛·安,你说实话。你是不是根本就不信任我的能力,所以才瞒着我独自离开?” 点名道姓了,她真的很严肃。 洛安对着妻子凶凶的眼神,不得不压下了编好的完美谎言。 “我知道你很厉害,豹豹,我当然信任你的能力……只是,昨晚……只有昨晚……你真的不能轻易出门,豹豹。必须只能由我独自去。而我也毫发无损地回来了,是不是?” 安各轻哼一声。 “因为是清明?” “因为是清明。” “……” 洛安等着她升腾的怒气,或者脸颊上的痛意。 以往,涉及“时辰不吉利”,她总会怒气上头,挑起大吵的。 “……好吧,我接受你的解释。” 出乎意料的是,妻子放松了手上的力道。 她抿着嘴,皱着眉,一副强压怒火的模样,但声音冷静又清晰:“既然你认为我不可以在清明晚上出门,这之后,不是清明了,我总可以和你一起行动吧?” “我要求和你一起行动,只要你晚上接到离开的通知,就必须带上我。” “这……” “你不答应?” ……怎么可能答应啊,要妻子陪他一起去那些肮脏危险的地方吗? “豹豹……你该明白,你有你的工作领域,我也有我的……” “如果你所谓的‘工作领域’涉及人身安全,那就有必要带上我。我拒绝尊重能把你拖入险境的事业——如果你管那些总在深更半夜传唤你去冒生命危险的东西叫事业。你要么带上我,要么带上我全套的监控设备和卫星定位仪。” 洛安:“……” 洛安望着她,久久没开口。 当然应该拒绝,一个普通人跟着天师到处跑,太胡闹了,她白天还有她自己重要的事业呢。 睡眠不够怎么办?遭遇危险怎么办?被他吓到怎么办? 但……这是第一次……她没因为他提及迷信的东西生气。 她迫切地想从他这里征得某个强有力的保证,迫切的心情甚至超过了憎恨那些“迷信”吗。 “我明白了……你的提议,让我考虑一段时间。我会慎重考虑的。” 这才像话。 安各松开捏他脸颊的手,收起盛气凌人的质问感。 “安安老婆,”她补偿般亲了亲他刚刚被捏住的那一小块脸颊:“只要有我在,你就不会受伤的。你是我老婆,一定要学会对我卸下心防,这样我才能更好地保护你。” 洛安:“……” 所以她为什么总执着于喊他“老婆”?? “抱歉,豹豹。”他笑着挡开了这人蠢蠢欲动的手——亲完之后她就想滑下去解他睡衣扣子了,什么顺畅的流程—— “如果要提‘保护’的论题,我很难相信一个独自在家时就因为犯困磕断指甲的冒失鬼。我觉得你应该先保护好自己。” 安各:“……我那是太困了。” “好,那就回卧室睡觉吧?”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57节 “好啊好啊,你说的是动词的那种睡觉……” “名词的那种。好好休息。” “……” 于是安各终于结束了自己的“拷问”,跟他回了卧室里。 而且是如愿以偿的——被抱进去,虽然姿势类似大人抱小孩,没有什么暧昧的氛围感。 但很亲密,他没有拉开距离。 安各其实也没想再做什么,她觉得自己刚刚的逼问得到了成功的效果,他今晚究竟外出做了什么,也总能得到答案……而且,最重要的,她抱过他,贴过他,确认过他身上没有任何的伤口,任何的血腥气。 她彻底放下心。 眼皮也彻底累了,慢慢合紧。 “老婆……” “嗯?” “安安老婆……” “又怎么?” 没怎么,就是特别喜欢有声音在熄灯后的卧室里回应自己。 安各无声笑了笑,再次伸出手。 “我们牵着手睡好不好?” “……” 床的另一边动了动,他贴了过来。 安各这才意识到,今晚他竟然没有背对她躺下,虽然依旧和她隔在两条不一样的被子里。 哪怕隔着两层棉被,安各也能感觉到他身上依旧温暖的水汽,很令人安心。 “要不要再过来一点?” 似乎是有些害羞,安各听见他低声建议:“我怕你依旧睡不着,今晚可以抱在一起。” ……真的吗? 安各往那边凑了凑,立刻就感觉到被裹紧。 正面的隔着被子的拥抱,碰不到他的后背,也碰不到什么肌肤…… 但安各能感觉到,不仅仅是牵手,他的手臂横过来圈紧了她的肩膀,像是要圈紧什么下一秒就会被太阳夺走的东西。 ……比牵手棒多了。 “这样抱着能睡着吗?力道要不要松一点?” “嗯……我已经很困了……就这样……” “那太好了,豹豹。……晚安?” 安各在被子里点点头,打了一声哈欠,又仰脸啃了他一口。 “晚安……你在我旁边,我这次肯定会履行诺言,熬不了夜的……” “那就快睡吧,豹豹。” “……晚安……哈欠……” 洛安把昏昏睡去的妻子搂得更紧了些,觉得自踏进那栋小楼后就压在心里的某种东西,终于松开了一点。 他们不会是那样。她不会是那样。 她是最明亮最坚不可摧的……也是抱起来最暖和,能一并让他也暖和起来的奇迹。 心情也好,伤口也好。 豹豹真的是抱起来尤为暖和的大猫猫…… 破天荒的,洛安也合上了眼睛。 窗外,清明已过,大雨停息。 第091章 第九十一课 捂住眼睛的时候在看不见的地方发生的定身术 山不在高, 有仙则灵。 “师父……究竟还要爬多久啊……我的魂魄都要从嗓子里爬出来了……” “少看点山下来的破漫画,爬死你魂魄也不会从嗓子里飘出来!多学学你沉稳冷静的师弟!” “……嘁。” 长长的上山路,层层的云雾中, 走在最前方的老者却如履平地, 像一只挺立的鹤。 与他相比, 身后跟着爬山的两个小孩却气喘吁吁,累得不轻。 这石阶又长又深, 几乎抵达他们的身高,每一步与其说是踏出去, 不如说是爬上去。 又爬了好一会儿,见老者不再回头看顾了,穿着青衣的小孩故意往旁边挤了挤,用力推了一把。 “嘭”一声, 穿着白衣的小孩便倒在长长的石阶上。 “师弟师弟,自从你来了之后,师父满嘴都是你……喂, 装什么啊,你又不是站不起来!” 白衣小孩趴在阶上, 雪白的袖袍里伸出一双雪白的手,立刻就在石头上磕出了印子。 头顶的斗笠也垂下来, 雪白的帘与面纱一起, 抵在沾着露水的石阶上。 像是个娇生惯养的大族少爷……正常人谁会穿长袖长袍、斗笠面纱爬山啊? 但那个像是小少爷的家伙没有哭, 也没有闹。 他只摇晃了一下, 便一声不吭地站了起来。 青衣小孩见状脸都皱了:“你干嘛, 沉默中的抗议吗!我可是你师兄, 师兄问你话呢,你就该老实答话!” “……” 白衣小孩拍拍衣袍上沾到的灰, 便继续往前爬去,长长的石阶,他一瘸一拐地拾阶而上,背影就像他的面纱与斗笠一样,静默又柔顺。 但青衣小孩不喜欢看这样的背影。 跟傀儡似的,谁会喜欢这样的人。 他快步挤过去,再次一挥拳,锤开这个古怪的小孩—— 走在最前方的老者回过头来,须发皆白,却声如洪钟。 “裴岑今!再欺负你师弟就罚你重爬三百遍石阶,全程倒立!” “……师父!!你偏心!!” 青衣小孩跳起来:“是他不理睬我,无视我,而且他怪模怪样的,还那么阴冷——我才不信这是我师弟呢,这是师父你从哪里捡回来的孤魂野鬼吧!我不管,师父的弟子只有我一个,像他那样的破烂小孩——” 白衣小孩慢吞吞地看了他一眼。 面纱与斗笠几乎遮住了全部的脸庞,连他的眼神也看不清,只能感觉到,那种阴冷的气息。 不像活人的气息。 青衣小孩哆嗦了一下,情绪忽然就冷静了。 老者看看他们两个,忽然,叹息一声。 “别耽搁,要误时辰了。你,到我前面来。” 于是换了队形,白衣的小孩默默爬到了最前面,老者隔在中间,青衣小孩殿在最后面。 最前面的位置让白衣小孩脚步的一瘸一拐更明显了,只需稍稍注意,就能看清他起落间,已经出现淤血的脚踝。 他走路一向端正,那处淤血肯定是刚才那一摔磕出来的。 ……老者瞥了一眼身后的大徒弟,青衣小孩有点心虚地别开视线。 但出乎意料的,老者没再出声呵斥。 他就像完全没发现白衣小孩的异样似的,不疾不徐地走着。 ……也是,作为天师预备役,这点小伤口就大惊小怪,岂不是没出息。 他们将来要受的伤还多着呢。 他们将来…… 青衣小孩不由得低低嘟哝:“我才不想要那种破烂小孩做师弟。” 又阴暗,又沉默,又总是遮着脸,还对他冷冰冰的。 明明就是个师父捡回来养的小破烂,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不知从哪学了一身邪门歪道的功夫,就自以为很了不起了。 小破烂、阴暗鬼、猪八戒二师弟…… 脚边突然踢到了一根树枝,青衣小孩瞥瞥前方的人影,还是偷偷捡了起来,藏在手里。 “到了。” 几步登上山顶,老者伸手一指:“去吧,这就是你们今天的早课。制伏它。” 山顶洞窟,焦土巨石上,一头吊睛白额大虫正合目休憩,周身皮毛燃着滚滚的火焰。 青衣小孩高呼一声“我第一”,立刻就拿着树枝冲了过去——师父没允许他们带上任何武器,每次的早课内容都是赤手空拳搏命,但半途捡的树枝总不算违规。 他的脚步欢快又兴奋,树枝在空中猎猎生风:“阴暗鬼,你看看,这才是正统玄门大弟子的做法!” 白衣小孩站在原地,却没有动。 老者瞥他一眼,突然又说了一句:“那是在焦阳烈石上修炼了六百七十年的通魂虎,虽然不是什么厉害的妖邪,只是妖怪的残余魂魄……你过去,让它顺服跟在你身边,它就能帮你这样的纯阴之体延长起码半年的生命。” “你要活下去,洛安。” 被点名道姓了,就像摁开了傀儡的操控开关。 白衣小孩终于动了动,抬起头。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58节 斗笠下,是一双阴暗无光的茶色眼睛,似乎源自无归境底部的幽潭。 那是和“明亮”绝无关联的眼睛。 “师父。” 年幼的二弟子问道,真心疑惑:“为什么我要活下去?” “大家总有一天会死。早早变成死人不好吗?我感觉……” 他伸手,轻轻掐住刚刚被磕青的位置,又逐渐用力,抠出一道道血迹来。 “我感觉,变成死人会比较轻松。我这样的体质……变成死人,一定会举世无敌吧?比活着有用多了。” 老者不语,只抓住了他想继续往下抠的手。 这个小孩对待自己的皮肉就像是对待腐朽的墙纸,不管是语言、行为或思想…… 无归境洛家究竟是在造什么孽。 “我无法告诉你为什么要活下去,这是将来你自己要找的答案。但活着总是比死去有好处的。” 徒弟歪了歪头。 “譬如?” “譬如……” 老者伸出手,指向在大老虎的攻击下上蹿下跳的大弟子。 “只要你好好修炼,认真活着,很快就能超过你师兄的功力,然后……你可以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变成死人可欺负不了你师兄。” 二弟子:“……” 二弟子的眼睛微微出现了一点亮光:“只要活着,就能随便欺负那个蠢材吗?” “……你师兄不是蠢材……咳,当然。只要你努力活着,修炼能力超越你师兄。” 噢。 “还有呢,师父?只这一个好处吗?只为了欺负蠢材活下去,听上去也很凄惨。” “……咳咳,还有啊……还有……” 老者的手指低下去,小孩顺着他的指示,便看到了周围火焰升腾、正对着青衣男孩龇牙咧嘴的大老虎。 “还有,你可以摸摸它。变成死人,就没办法摸这样阳气充沛的灵物了。还有花草、食物、人……只有你活着,才能伸手触摸。” 触摸?这算什么好处。 他心里有了淡淡的疑问,但到底没再开口。 因为那个讨厌的蠢材已经嚷着“师弟猪八戒师弟猪八戒,略略略不敢动手吧”跑过来了。 年幼的洛安轻轻踏出几步,尽管一瘸一拐,但依旧挺直着背,朝上伸出手—— 阴冷的风把张牙舞爪的老虎“嘭”一声压趴在地,而小孩上伸的手就这么划过它怒气勃发的眼睛,穿过绕着火焰的绒毛。 ……咦。 出生起就浸泡在阴气中的孩子愣住了。 这只大老虎……怎么摸上去……这么暖和…… 火焰舔舐着指尖,带来微微的刺痛。但比起刺痛,更醒目的是温度。 比他更高的温度,仿佛能烫化心脏的错觉,穿梭过掌心,每一次的触摸都传递着美丽新奇的温度—— 嘭嘭、嘭嘭。 在他掌心跳动。 【为什么我要活下去?】 【变成死人,肯定会轻松些。】 “哈,破烂猪八戒,你愣着干什么,想被这头大虫咬掉脑袋吗?!” 又是“嘭”地一下,他被撞倒了,嚣张的小裴岑今挥着树枝,先是故意戳了师弟的脑袋,再踩过他的白衣服,继续喊着口诀,扑向跑远的老虎。 小洛安……小洛安倒在地上,默默抬手,看了看自己袖子上明晃晃的灰鞋印。 斗笠面纱下,他第一次抿了抿嘴,露出一点不算顺从的坏脾气来。 师父说的触摸太复杂了,搞不懂,但那些他现在搞不懂的东西,完全不重要! 蠢材蠢材,不就是学了点他没学过的正统功夫吗,他再努力活几个月,迟早也能反超他的!! 摸大老虎也好,欺负蠢材也好,终有一天他一定会…… “嘭——!!!!” 星期六的早上,安各正在门口穿鞋,突然听见一声巨响,仿佛什么爆炸了。 ……咦,爆炸声吗?家里哪个地方会传来爆炸?她早饭吃的是安安老婆做好的水晶包,没碰微波炉啊? 安各和安洛洛对视一眼。 后者正呆呆地抓着套到一半的小挎包:妈妈答应她周六出去玩的。 至于爸爸,他做完早饭就钻进地下室了,说是有重要的工作要做…… 对哦! 她们异口同声道:“地下室的爸爸\老婆!” 是地下室那边传来的爆炸声吧? 安洛洛立刻就跑向地下室,妈妈也跑了过去,她人高腿长,几下就超过了女儿,抢在最前面,“唰”一下拉开门。 “安安,你怎么——” 地下室内,书本与稿纸一片狼藉地堆放在一起,洛安正轻轻咳嗽着从倒塌的书架下爬起来。 “我没事……”他拍拍身上的灰尘,有点无奈,“书架倒了,又撞了花瓶……我要抽时间做个新架子,旧书架被虫蛀了。” 安各:“没受伤吧?” “没有没有……真没有。” 安各下意识就伸手过去试探,这人现在每次说“没事”,她都要亲自伸手试探一下才能放心,快形成条件反射了。 可洛安突然反抓住了她的手。掌心贴掌心,手指缠手指,紧紧抓住。 “……安安?” 好美丽的温度。 跳动的脉搏,略高的体温,温热的心脏似乎也能隔着指纹抓住,而这之间…… 收紧,放松,再收紧。 这之间,再没有极端的刺痛。 操场也好,鬼楼也好,他接连拿走的两个阵眼,与之前备好的种种材料…… 终于。 总算。 安各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笑起来,恍惚中瞥见了一个把得意、恼怒、坏脾气掩藏在面纱下的小孩。 “怎么啦?” “……没怎么。” 洛安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抓她的力道太紧了。 他放开手,举到嘴边装作掩饰咳嗽,实际掩饰掉脸上过于不稳重的愉悦:“我这边没事……这是周六,你们是要出去玩吧?出去吧,别担心我。我还要收拾一下这里。” 安各有些懵。 “哦,那我帮你收拾……” 安洛洛终于紧赶慢赶追上来了,她刚一探头,就吓了一大跳。 “爸爸!”身负阴阳眼的小朋友伸手一指:“你做实验炸了哪里,你身上好多好多血!” 洛安:“……” 阴阳眼中,这个房间并非塞满旧书与稿纸,他也并非从书架下爬出。 而是成罐成罐被符纸或锁链封锁的“材料”,堆在桶里挂在钩子上的马赛克们,以及他爬出来的…… 完全爆炸、变成碎片的炼化池。 虽然他的确炸了炼化池,也的确沾了不少血……但这次他是真没受伤,身上这都是用完的材料碎片的血! 洛安努力忽视了妻子陡然刺目的视线,笑眯眯地对女儿解释:“没关系,你看,爸爸好好站在这里。身上沾到的只是别人的血而已。” 安洛洛小朋友立刻放心,爸爸的确身上总沾着其他东西的血。 她拍拍小手:“哦,那太好啦,是爸爸干掉别人!” 安各:“……” 安各:“你们怎么——” “豹豹,”丈夫突然扭头,严肃低声,“你为什么非要扯着女儿看那些离谱过分的暴力恐怖片?你看,她竟然说胡话了。” 安各:“……” 安各:“我什么时候扯着女儿看恐怖片了?我什么——不是,咳,我们出去玩赶时间,你先收拾好被你弄乱的地下室再来质问我行吗,在家里也能摔倒,安安你笨手笨脚的!” 洛安立刻就笑眯眯地把她往外推:“好吧,那慢走不送。洛洛,过来拉着妈妈,你们出去玩很赶时间吧?给妈妈领路。” 安洛洛:“好啊!” 她刚刚在玄关已经穿好小皮鞋了,得到指挥后,立刻蹦到妈妈前面,扯住妈妈的手就往前冲—— 洛安则在安各背后推,前后呼应,几乎是以“轰轰轰”的闪电速度把安各推到玄关。 前后夹击、被闪电快送的安各:“……?” 安各一路被推回门口,眼见着快要被推出门了,急忙抓住门框:“你等等、等等,你们究竟在干嘛,等等,安安你是不是又瞒着我——” 安洛洛小朋友已经喊着“出去玩出去玩”打开门锁了,正要往外扑,却突然被爸爸伸手往回一捞。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59节 不是揪着小辫子后拽,是蒙住了她的魔法眼睛。 黑暗中安洛洛跌跌撞撞地后退,撞到妈妈的小腿。 而妈妈突然没再出声了。 “妈妈……爸爸……?” 安洛洛正要探头询问时,眼前一亮,爸爸又放开了蒙着她的手。 她立刻就回头看——一切正常,只是妈妈不再反抗,她抓门框的手落到两侧,僵硬地站着,仿佛被施了定身术。 爸爸的心情则非常好,他正了正安洛洛头上的蝴蝶结,弯腰替她打开了家门,然后把她和妈妈都推了出去。 “再见。祝洛洛玩得愉快,待会儿牵着妈妈进电梯,小心她乱走撞头。” “好的,爸爸再见……但为什么妈妈要我牵着才能进电梯……” 话音未落,安洛洛就看见僵硬的妈妈晃了晃,呆呆地往柱子上走。 安洛洛:“……妈妈,电梯口在那边!你走到哪里去了——” 洛安看着女儿跑过去拉住了妻子的手,才笑着关上了门。 安洛洛一拉住妈妈的手就吓了一跳:“妈妈,嘶,你手心好烫。” ……岂止手心啊。 关门声似乎从另一个世界传来,她也彻底丧失了刨根问底、扒住门框不肯走的力气。 安各木头般站在门口,半晌,慢慢伸出另一只手捂住了自己逐渐升温的脸。 可恶……这是他新发明的蒙混过关招数吗……可恶……这是作弊吧…… 安洛洛小朋友看看她,又看看紧闭的门,实在摸不着头脑。 总之,肯定是笨蛋妈妈又出差错了吧? “妈妈,你傻愣在门口干嘛,我们进电梯啊?话说爸爸刚才捂我眼睛玩干嘛?难道他也捂你眼睛和你玩了吗?捂一下眼睛,有什么大不了的,妈妈你这就被定身了吗,防御力好弱啊。” 安各:“……洛洛,你短时间内不要说话。” 第092章 第九十二课 一日之计在于晨所以还是要重视早晨话题啊 【时间倒回至出门前数小时, 清晨】 雨过天晴,昨天的大雨仿佛人为冲走了所有的脏东西,空气都异常干净。 好像能看见彩虹从草叶上浮出来, 安洛洛小朋友眯着眼睛想。 正刷牙的她望望窗外的蓝天白云, 觉得连一向看不顺眼的太阳都变得漂亮了。 原本和妈妈说好一起爬山的, 但刚才起床时爸爸找她商量了一下,说是“大雨刚停, 山上湿滑”,所以临时变更了目的地。 爸爸建议她去市中心的纪念公园玩, 那所公园的开放时间最晚到下午四点,闭园时间在太阳落山之前——所以,以前,安洛洛一直没能去成那里。 没办法, 爸爸虽然可以一直陪在她身边,却不可以陪在太阳下面。 妈妈就算专门抽时间陪她玩,也会是“攀岩”“蹦极”“游乐场”之类的超凡项目, 安洛洛不主动提,她想不到市中心那所没有任何新鲜设备的老公园。 小孩子怎么会喜欢平坦无趣的大草地, 只能散步的林荫小道,和零星几个卖柠檬水的小推车呢。 那地方只有老人、没钱的学生情侣、想要双休日溜娃却根本没空跑出城市的白领父母才会去…… 她了解她的女儿, 刺激酷炫的冒险运动比逛公园有意思多了, 洛洛也会玩得更开心的。 的确, 安洛洛小朋友其实也不是很想去, “在纪念公园的大草坪上铺着塑料布吃快餐”一听就很无聊, 怎么可能有“和妈妈绑在一起在蹦蹦床世界最高蹦跳高度上刷新纪录”有意思。 可是, 上幼儿园时,她就发现同学们都去过了。 他们妈妈随便买的塑料布, 他们爸爸图省事打包的快餐,一起坐在草坪上吃着聊着,然后牵着爸爸妈妈的手一起逛公园。 很普通很普通的活动。 双休日之后,班里总会有同学开始谈论的活动。 偏偏是她从未体验过的活动。 ……于是,从幼儿园起,安洛洛小朋友听到“纪念公园”就会狠狠地“嘁”一声,把“我才不想去”摆在脸上。 放学来接的爸爸:……洛洛她很想去纪念公园玩吧,愿望直接摆在脸上了,不用阴阳眼看也很清楚。 不过,市中心的纪念公园……永远只在白天营业……而且,坐北朝南,地势平坦,首都最中心,风水上也是全市阳气最饱满的地方…… 他那时黑伞还没能制成,实在有心无力。 哪怕看出了女儿很想去玩,也只能装作没看出来的样子。 改天以保姆的身份暗示妻子好了…… 改天接到暗示的安各直接打了一个视频电话过来,远隔重洋,声音依旧元气饱满。 “洛洛宝贝!” 喝牛奶时险些被这一声呛到的安洛洛:“……干嘛!” 安各:“听说你想去纪念公园玩!” 安洛洛:“才不想咧!” 安各:“好嘞!那宝贝拜拜!” 安洛洛:“妈咪拜拜!你很烦!” ——以这样高效的大喊式沟通结束后,母女俩结束了通话。 安各继续专注自己几十个亿的跨海项目,安洛洛继续专注喝牛奶。 全程旁听的洛安:“……” 没救了,感觉把这两个粗线条加在一起,细腻程度也比不过麻绳。 他轻咳一声,试探着问:“洛洛真的不想去纪念公园玩吗?和妈妈说清楚的话,妈妈肯定会带你去……” “可是我想和爸爸妈妈一起去。”安洛洛抿了抿嘴巴上的牛奶胡子:“其他同学去那个无聊公园都是和爸爸妈妈一起去的。” ……哦,是这样。 洛安原本听见出差在外的妻子声音时愉快的心情突然就变淡了,他轻声说:“真对不起,洛洛。” 安洛洛小朋友却皱起鼻子:“而且现在和妈妈一起去那个公园,她肯定会忙着调戏其他大哥哥的!妈妈提过好多遍说那个公园有很多即将分手的鲜嫩大学生!被女友甩了之后哭哭脸的小奶狗什么的!我不想被妈妈当作搭讪道具使用!所以我真的不想单单和妈妈一起去!” 洛安:“……” 变淡的心情立刻又激烈起来了,不愧是她们。 ——也因此,今早提议时,洛安特别指出了这一点。 “爸爸不一起去吗?”安洛洛踮脚看着他打包待会儿要装进小挎包里的现烤点心,“爸爸现在不是可以打着伞出门吗,我想和爸爸妈妈一起去……” 今天的重点要放在最终实验与材料善后上,不太可能有空啊。 预定在早晨进行的地下室实验顺利还好,如果不顺利…… 不过,对上女儿写满单纯与期盼的大眼睛,洛安没有说出任何正经顾虑。 他只是微笑举例:“爸爸从一开始就一起去的话,就见不到拿你当搭讪道具和哭哭脸小奶狗互动的有趣妈妈了。” 安洛洛:“……” 安洛洛:“爸爸,那是我上幼儿园时候的话了,你真的很在意啊。” 至今还能完整复述出来。 “因为感觉很新奇,没见过你妈妈和哭哭脸小奶狗互动啊。”爸爸在晨光下的微笑更加灿烂,“爸爸自己没有试过成为哭哭脸小奶狗呢,话说狗肉火锅好吃吗?” 安洛洛:“……我知道了爸爸,我不会勉强你陪我和妈妈一起去公园的……” 所以爸爸不要再笑了,这样的微笑和拿着滴血的刀杀鸡杀到一半的爸爸完全一致,用这个表情给我打包点心,我会错觉糕点里有鸡血与骨头的。 “不用担心,洛洛。如果有空的话,爸爸中午会抽时间过去给你们送便当的。洛洛不是想要在公园野餐吗?爸爸可以在家里准备好洛洛想吃的东西送过去。哪怕来不及露面,也会想办法托人带给你。” ……噢!!爸爸亲手做的野餐便当!! 安洛洛小朋友的表情立刻亮了——勉强爸爸去太阳光那么充沛的地方的确不太好,但只要有爸爸做的野餐便当——岂不是能秒杀那些同学曾经炫耀的塑料布与快餐吗!! “爸爸,我想吃那种红茶味的牛奶布丁!装在圆滚滚的小玻璃瓶里!” “可以。” “还有那种会在奇幻电视剧里出现的鸡蛋沙拉三明治!小小的三角形,用带着贴纸的小牙签分别插着的!” “吃的时候要注意牙签……不过可以。” “还有、还有……老虎头形状、画着老虎耳朵与胡须的松饼!两面夹着奶油芋泥馅的,咬开就像固体香芋奶茶的东西!” “……” 这孩子点名要的全是洋食啊。 果然是天天三菜一汤吃腻了吗,觉得我日常准备的饭菜太朴素……但我在洋食与点心烘焙领域的知识懂得不多啊……呃,要上网搜搜做法了…… 最近放在工作上的注意力太多,果然也不能过于分心,在持家技能上还要精进。 “可以。但可能松饼的老虎形状不会很完美,请洛洛多多包涵。” 赢了!幼儿园那些拿着塑料布与快餐的同学们,嘿嘿嘿,我完全赢啦! 我就说吧,我爸爸是万能的,中午我一定要把爸爸送来的野餐便当炫耀给全公园的小孩看!嘿嘿嘿哈哈哈! 洛安:“……” 洛安侧了侧头,避开女儿异常、异常闪亮的眼神。 太过阴暗的总会被太过明亮的吸引,当然,也可能会被自己女儿的期待闪瞎眼睛。 “嗯,那说好了……洛洛现在能去叫妈妈起床吗?早餐很快就好,你们吃完就可以去玩……” “好的!——醒来啦,妈,妈,起床了,七点半了,太阳晒到懒床鬼——” 卧室里传来一声怒吼:“别以为全世界都遵循着你的健□□物钟,这是星期六的早上七点半!不要——不准掀我被子——臭小鬼!!” ……嗯。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60节 一个足够,两个就变吵了。 洛·早五点钟就起床·之前一直在地下室准备材料·理论上不需要睡觉·安打开蒸笼,试了试水晶包的厚薄程度。 仔细推算过数遍了,准备多日的实验成功几率很高,他其实不怎么发愁。 果然还是女儿刚才要求的便当……就算他能勉强做出来…… 算了,今天还是让她们两个人自己玩好吧,刚刚研究出了等同于往天道脸上抽耳光的还魂术法,就大摇大摆地跑到城市最中心的阳气聚集地吹风晒太阳……怎么看怎么会被天道蓄机回抽耳光。 不能太得意,这段时间以之前的状态行事吧,保持低调。 女儿的野餐便当就托人送去,等他把实验的事全部处理完、再把晚饭材料准备好……如果中午有空,就去书店街买几本洋食烘焙书参考吧,扩展一下厨艺领域。 身后一阵乒乓作响,洛安和谐地无视了那些从卧室一路闹到漱口杯前的动静,规划好了自己一天的安排。 直到安洛洛跑到楼上挑逛公园要穿的裙子,他的后背被戳了戳。 “喂。不是说好带她爬山吗?那个设施陈旧的老公园有什么意思,只有一群上了年纪的老人,和缺乏运动的弱鸡。” 是吗,我倒是听说有可爱的哭哭脸奶狗来着。 洛安心情不错,回话时没有阴阳怪气:“洛洛一直很想去纪念公园野餐……对了,你呢,中午想吃什么,我一并做好后托人送过去。” 妻子倚在餐桌旁撑着脸颊,刚睡醒的模样,表情臭臭的,估计是被吵醒的起床气。 闻言她打了一声哈欠:“这都什么时代,还准备野餐便当……好麻烦,买点塑料布和炸鸡汽水之类的不就行了吗……” “炸鸡汽水对身体不好。没让你准备,我会做好的,豹豹。” 是啊,这些事当然是你做。 安各看着他把蒸好的水晶包端上来,又相继摆了几碟小菜上桌,突然有点不爽。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保守的安安老婆是不可能使用速冻食品的,早饭的包子肯定是现做现蒸。 就算她不下厨,也能看出来,这些菜都很费时间……洛洛那个笨蛋还要求了野餐便当这样新潮的东西,他不太擅长洋食吧,做起来只会更费工夫…… 然后呢,以老婆的贤惠个性,忙完便当就会在家准备晚饭材料了…… 难得的星期六,这家伙真要全部扑在家务活上啊。 “豹豹,所以你中午想吃什么?” “既然要陪洛洛去市中心的纪念公园玩,谁想吃便当。”安各皱着眉摆摆手,“送到时肯定会变冷变油腻,说不定还会泼洒,卖相差劲……你多少也与时俱进一下,老婆,花钱在市中心随便吃点,轻松多了。” 洛安的手顿了一下,然后他说:“豹豹,做一人份和两人份没区别,我不麻烦。” “你不嫌麻烦我嫌麻烦。中午我随便吃点……哦,对,纪念公园旁边正好有一家老字号大肉面,我想吃碗热腾腾的面条,你别管。” “……” 洛安仔细看了看她,没生气。 尽管她这话有点不顺耳,但一下下戳着他的手、眼神里暗藏的一点点心疼很可爱。 “豹豹,没关系,不用担心我。”他想了想,诚实说明,“我今天也有别的安排,不会一直待在家里做家务活的,给你们准备野餐一点也不麻烦。” 谁信啊,这个行走的贤妻良母古董货。 安各嗤笑一声:“反正我不要便当。我到时候自己弄碗大肉面吃。” “你确定?” “我确定。” “好吧,我知道了,那就不做你的份。” “……不对,洛洛的份也不用做啊,我带她一起去吃面……” “言而有信,我刚才答应过洛洛了,必须做。” “……你真的没意识到今天是星期六吗,安安老婆?你能不能给自己多腾出点放松时间啊?” 洛安眨眨眼。 “我规划好了,中午只要有空就出门去逛……” 安各抬手一划,打了一个“暂停”的手势。 “安安老婆,别编谎诓我。只有新时代的年轻人才会独自出门逛街,你这样的古董闲下来了,只知道待在家里长草。” 洛安:“……” 洛安之前一直没有生气,还在试着劝说她——此时突然有些冒火了。 我这样的古董?什么样的?难道我很老吗?“只知道待在家里”,以前见我守在家里还感动,现在就开始嫌弃我很没趣?比不上时尚小男生、也不是哭哭小奶狗的意思咯? ——冒火原因主要拜安洛洛小朋友所赐,嗯,谁让她误打误撞翻出了“上幼儿园时妈妈总把调戏哭哭小奶狗挂在嘴上”的往事。 一想到自己在家辅导女儿作业时她在外面调戏鲜嫩脆弱的男大学生,他就…… 往外冒火。 翻旧账是导致夫妻吵架的最佳方法,最高效率。 ……但她这些话本质上的确是在关心他,洛安不想开始吵架,破坏这个心情不错的周六早晨。 “所以啊,你就别再这么……” 他压下往上窜的火气。 “我明白了。不提这个。吃早饭吧,吃完早饭我还要忙。” “……” ……老婆生气了?难道刚才我说话太重了?也没啊,难道不是事实吗,他闲下来总是待在家里不肯出门,她也是反思多年后决定开始督促他多多放松,培养自己的生活趣味…… 安各有点莫名,但她粗神经惯了,又被临出门时那个动作完全震晕。 竟然当着女儿的面那样……可恶……那家伙肯定是没生气啊,是心情很愉快吧,愉快到用这样作弊的招数戏耍她。 但安各没意识到,对于一位脑回路奇奇怪怪、记仇一记就是十几年的破烂,愉快与生气是完全可以分开的。 实验成功了,终于能够无痛触碰她,美丽的温度令他非常愉快,所以在出门前捂住了安洛洛的眼睛。 可今早的对话依旧令他生气,念念不忘,做野餐便当时还想到了“你别管”“我不想吃”,火气来回叠加来回循环—— 这是两码事,当然可以分开算。 想亲她与想气她,也完全不矛盾啊。 所以,中午,纪念公园的大树下。 洛梓琪挥挥手:“安各。我受托来送点东西,顺便和你谈事。” 安各立刻就想起了早晨出门前遭遇的,她剧烈咳嗽起来,热度再次上升。 “是野餐便当吧,我知道,咳,我老婆就这样,说着不让他做还要……” “是指定给洛洛的野餐便当。” 洛梓琪把扎着缎带与花朵的藤编篮子往安洛洛小朋友高举的双手上一放,后者立刻欢呼雀跃地掀开,布丁、三明治、小老虎夹心松饼几乎在蓝天绿草中闪光—— 然后洛梓琪往安各手上放了一张薄薄的纸。纸钞。 五十元整。 安各:“……” “一碗大肉面,他说你还可以再加两个荷包蛋。” 安各:“……” 洛梓琪:“他也不清楚那家面馆的一碗大肉面具体多少钱,不够的我会先垫付,回头他把钱给我……哦,对了,他现在逛书店街去了,手机是免打扰模式,你打电话也不会回复的。因为是什么……找寻生活趣味的个人娱乐时间。” 安各:“……” 【与此同时,书店街】 洛安一手打着伞,一手提着一袋子烘焙相关的书,经过一家光鲜亮丽的小店。 ……造型松饼售卖……啊,正好,可以拿到正确的老虎形状松饼参考。 第一次给洛洛做的松饼,他总觉得耳朵的位置不太对。 不过里面的人有点多,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全是年轻的女孩……在举办什么活动吗……哦,新店开业。 感觉很挤。 他不太想进去。 【你这样的古董,总待在家里长草啊。】 ……算了,人也的确需要多多尝试新鲜事物。 洛安推开店门。 第093章 第九十三课 感到十分愉快超级赞同的话就一起击个掌吧 “这个装布丁的玻璃杯在阳光下超级好看!哇啊!举高了还能看到布丁底层有珍珠!” “……” “这个涂满了鸡蛋沙拉的三明治也很好吃!!真的切成了和餐厅海报上一样的迷你三角形!里面竟然还裹着切成瓣的小西红柿!” “……” “哎嘿嘿, 这是我的小老虎形状松饼,真的是小老虎——胡须是巧克力酱呢——耳朵有点歪歪的所以更生动了好厉害——” “……” 安各默默停住了即将挑起面条的筷子。 “拿着那么漂亮的公园野餐篮,却跑到大肉面专卖面馆里面干嘛, 洛洛。” 安洛洛小朋友:“嘿嘿嘿——哈哈哈——吼吼吼——来炫耀的!!” ……是的, 这不是很明显的事吗。 小孩子就是这样不稳重啊, 拿到一点甜头就整个迷失了方向,又好搞定又好糊弄…… “爸爸给我做的~爸爸的野餐便当~爸爸专门指定给我的~”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61节 安各:“……” 安各捏断了手里的一次性筷子。 不是啊!这可不是一点点甜头啊! 对面满脸炫耀的臭小鬼捧在手上的野餐篮可不是一点点甜头!开玩笑的吗, 竟然还扎了缎带与花束?那家伙准备野餐便当时的参考资料是少女漫吗啊?! 搞什么,她本人至今还没收到过他送的花束呢——虽然她也没正经表露过“想收到花”的意愿, 说到底赠送大捧花束表达心意是新潮的现代行为,老婆那样传统的人恋爱时没送花倒是送给她不少玉石首饰或木簪—— 但是,但是! 安各捏着断开的一次性筷子,低头看着自己碗里的东西。 超级重口味的红油面汤……还放了不少咖喱粉……据说是以“用料很足”闻名的老字号面馆, 的确用料很足,肥肉与咸菜在厚实的面条上堆出了一垛更加厚实的山……而且面馆里的客人除了她全是穿着背心呼噜噜嗦面的男人……价格还极其朴素,大碗大肉面加荷包蛋只要十四块五毛…… 对面的安洛洛小朋友背景洒满花瓣, 插着花的藤编野餐篮上也随着她的动作洒满花瓣:“嘿嘿~嘿嘿~小布丁上插着的老虎耳朵也好可爱~爸爸全部做成了我喜欢的形状!” 安各:“……” 两边的画风明显不对吧!这不是“大肉面是否好吃”的问题,没有对比就没有失望啊! 这是什么赤|裸裸的区别对待……不是说做一人份两人份没区别吗……虽然是她自己出口拒绝的……虽然是她自己说要花钱吃大肉面……可恶!可恶啊!! 安各快要把满腔的悔恨嗷出来了。 如果老婆就在旁边, 她一定会“咚”一声扑倒在地,然后不管不顾地开始冲他打滚乱嗷的。 ……但为了在女儿面前保持住属于家长的形象, 她深吸一口气, 奋力往嘴里塞了一大筷面条, 堵住快出来的乱嗷。 ……好咸。 相对她的口味来说好咸!她特别讨厌这种和肉片红油一起腌出来的咸菜!但是当着孩子的面不可以挑食, 要做成熟的大人……可恶呜呜……老婆呢, 我那么美丽的一只可以对着随意撒娇挑食的老婆呢…… 接到通知时立刻就打了十几个电话过去, 结果是真的开了免打扰模式,坚决不理睬我啊? ……可恶。 “洛洛, 你这个笨蛋。” 费劲咽下了面条,又急忙喝了半杯凉开水,安各撑着镇定的大人面具开口:“你爸爸不怎么擅长制作这种洋食,别给他乱添麻烦啊。” 安洛洛不明所以:“爸爸怎么可能会有不擅长制作的饭菜呢,而且这个野餐篮爸爸做得多好啊!” ……他当然不会在你面前暴露啦,因为是“万能的爸爸”嘛。 就像“帅气的妈妈”绝对不会在你面前吐掉嘴里的咸菜,大叫“好咸呜呜我不要吃”一样。 “洛洛,你不吃的话就不要乱挥食物了。而且你刚刚不是说要去给全公园的小朋友炫耀吗?” 安洛洛小朋友理所当然道:“因为妈妈盯着我野餐篮的神情更令我得意啊。” 安各:“……总之,不要在大肉面面馆里晃悠这个了。姑姑不是还没走,正在外面的草坪上看书吗,你赶紧把你手里的野餐篮炫耀给姑姑看,或者你就坐在姑姑旁边吃给她看吧。” 反正拿走,不要影响我接到纸钞后一直很糟糕的心情。 安洛洛:“好吧,的确,我还差很多人没炫耀完……我炫耀完一圈后再回来找妈妈!妈妈再见!” 安各:“我不需要被炫耀第二遍,臭小鬼。” 安洛洛:“可这是爸爸专门给我做的野餐便当哎!专门!给我做!松饼上歪过来的小圆耳朵也是专门为我设计的,肯定是爸爸——” 然后她一边喊着“嘿嘿嘿”一边捧着藤编小篮子窜出去了。 安各不是很担心,因为她正坐着吃面的位置是这家面馆仅有的露天摊位,坐在这里能够看见一望无际的大草坪、不远处树下的洛梓琪、和草坪周围一整圈的步行道。 不管安洛洛小朋友是窜去姑姑那里添堵,还是窜去草坪上野餐的人们中间,安各都能立刻看清,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话又说回来,明明陪着她在公园里逛了一整个上午,还这么有活力,接到便当时就大呼小叫,还抱着半人高的篮子跑来跑去……小孩子真好搞定啊。 安各又艰难咽下一口面条。 而且,那个歪过来的圆耳朵怎么可能是专门为你设计的造型,肯定是你爸第一次摊造型松饼不熟练,摊坏了吧。 他真的不擅长洋食。 安各突然就心情愉快了一点,虽然午餐的差别待遇让她很糟心,但果然,还是她更了解老婆。 再怎么说也是多年夫妻,这点了解度还是有的。 她很清楚,安安老婆在家务技能方面总有着莫名的执着,对他说“今晚想吃你拿手的可乐排骨”总会令他开心,相对的,如果被要求制作不擅长的料理,老婆一定会下意识地想到“是不是吃腻了平常的菜色,我还要多多研究”。 尤其是洋食西点之类,他对这个很敏感。 刚结婚时他曾意外把季应送来的顶级肋眼肉做成了土豆炖牛肉,她正好想表现表现自己,就过去说“不会吧老婆你真的传统到连黄油煎牛排都没见过吗,算了那你休息吧,我来煎牛排就好啦,别看我这样,曾经留学时在宿舍里唯独很擅长煎牛排哦,朋友们都说我靠煎牛排就可以制霸厨房”…… 结果老婆发了好大一通火,还把她永久性驱逐出厨房了。 “不想在家里吃就和你西装革履的男闺蜜去精致西餐厅吃”,丢下这么一句后整整三天没和她说话。 那真是她见过的少有的老婆发火场面,超级可怕…… 从那以后她就很少主动在家里要求吃那种西餐厅里会出现的东西了,虽然他也渐渐学会了不少具有异域风情的料理。 其实安各留学时早就吃洋食吃得想吐,常年出差在外也吃遍了异国的美味,快餐甜品与其说是美食不如说是效率高的工作能量补充剂……有时候她宁愿绕道去买菜场阿姨新磨的豆浆,也不想和秘书们一样走进楼下优雅的咖啡厅。 因为,笑眯眯说着“你又来啦”阿姨亲手磨的豆浆含有某种会令她满足的东西,咖啡机里嗡嗡嗡自动萃取的咖啡液喝不到。 况且,任何放在餐厅里售卖的菜品,全是花钱就能吃到的东西。 可老婆在家亲手做的,热气腾腾的三菜一汤,是花钱买不到的东西啊。 商人的眼光可是很刁钻的,她不至于看不出,两者之间的价值高低。 但安安老婆却非常介意自己做的东西“失去趣味”,带他去约会时偶然夸赞了一家芝士蛋糕店“流心很好吃”,他回去后就偷偷研究了很久想做带流心的甜品,结果不知为何做出来的是玉米面糖三角…… 的确是流心的,白糖流心。 ……她真心觉得那个很好吃,比芝士蛋糕还好吃,但老婆说“别编瞎话哄我了”……他真的很介意啊。 唔,不过,后来知道了季应的心思后,她有反思过,当年老婆发火更主要的原因是不是嫉妒呢,“和别的男人吃我不擅长制作的料理”,介意的是来送牛排的季应本尊吧…… 但老婆那么贤惠大方,比起“别的男人”,肯定更关注“我不擅长的料理”吧? 以前做糟的牛排是这样,女儿现在要求的野餐便当也是这样。 一提出他不太会做的东西,就会有点担忧地想着“现在的厨艺不足了吗,不行我要立刻去精进”。 给洛洛做了这么精致的一餐,肯定花了不少功夫。 虽然她劝说过很多次,也不希望他辛苦折腾这些……但“老婆会额外在意家务技能”这方面…… 意外的,有点点可爱。 啊,美好的回忆,第一次过情人节时他偷偷瞒着她想做巧克力馅的奶油面包,结果却做成了巧克力馅的冰皮月饼……明明后者难度更高吧,他怎么把做法歪斜过去的…… 后来拿着闪闪发光的冰皮月饼送给她,有点沮丧地道歉“失败了真对不起”,被她提醒说“情人节应该是我送巧克力给你表白,因为我不会做巧克力所以姑且买了一座巧克力工厂送给你,产权书已经寄到了”……提着月饼愣了一下然后非常开心地对她笑了…… 虽然情人节过后他还是退还了那座巧克力工厂,说太浪费钱了。啧。 不仅仅厨艺,他好像还和扫地机器人较过劲来着? 特别认真地跟她汇报“那个机器擦不到地毯后的死角,我可以擦到”……噗嗤,想想就会嘴角上扬…… 这次故意搞差别待遇,还把手机调成免打扰模式不理她,肯定是在闹脾气。 虽然她看着女儿手里那个闪闪发光的野餐篮很糟心,往嘴里塞咸的发齁的面条时也很糟心…… 但这是安安老婆第一次明显对她表露出“我在闹脾气”。 不是吵架没有动手,是“给你钱吃你的面吧反正你不想吃我做的便当”“我要一个人出门逛街了因为你说我不会逛街”…… 好幼稚的闹脾气啊。 又想气又想笑的,唉。 所以冷静下来想想,仔细检讨一下,能让老婆这么不开心的原因…… “你别管”“我不用”,肯定是因为她今早过于强硬的拒绝吧? 一直说着“随便去外面买点吃”,很在意家务技能的老婆肯定想“外面的东西怎么可能比我做的东西还好吃”,然后越想越气…… 嗯,安安老婆肯定是介意这个了。 回去立刻就展开连环夸夸哄好他吧?绕在他旁边强调几十遍“老婆的饭菜天下第一”?趴到他膝盖上说“没有老婆的便当就活不下去”? 开动起来啊,我结婚后就沉寂下来的甜言蜜语技能!不是决定了,老婆回来之后要痛改前非,拿出更多的时间精力勾搭他,勾到他再也不舍得离开吗! 爱要大声说出来,当初怎么把老婆倒追到手的呢,靠的就是轰轰烈烈的表白……对着老婆那张脸……对着老婆温柔的茶色眼睛大声说…… 【豹豹?】 安各猛地拿起水杯,喝完了剩下一半的凉白开。 ……可恶。 刚认识的时候可以大胆倒追他,现在只是设想一下表白,嘴巴嗓子就开始发干……结婚这么久了女儿也上小学了还搞这一套…… 可恶,明明结婚这么久了,我倒是拿出老夫老妻的熟练度啊!这是什么热恋期小女生的反应! 安各推开面碗,如同推开活蹦乱跳的少女心。 要不还是直接扑倒他吧。 ——霸道专横的安老板如是想道,扑倒算了,简单高效,拉灯后直接脱衣服就行,碍事的少女心不会在那种时候出现的,只会出现膨胀的色心。 床头吵架床尾和,这个方法相当有用,她当年可是用无数次验证过了——一旦自己发怒时吵架吵得过分了,就跑去买漂亮内衣道歉……或者上网搜索新姿势道歉……反正道歉多种多样的……咳咳咳。 效果好就行。 扑倒吧扑倒吧,正好还可以趁机确认他那晚出去后是否留下伤口……一举两得…… “妈妈?你又在想什么厉害的公事呢,眼神好凶,面条也涨干了。” 咳咳咳。 安各收起肮脏且目的性极强的眼神:“妈妈只是在想一个重大项目……现在想到解决方案了,所以没事了。” 安洛洛不明所以。 “你剩下的面条不吃了吗?爸爸说不可以浪费食物。” 安各拨了拨剩下那半坨吸满汤汁、更咸更油腻的面条……当着女儿的面,只好“哈哈”尬笑一声,认命地低头继续往嘴里塞。 当父母要以身作则啊,真辛苦。 ……真的好咸,呜呜……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62节 “洛洛炫耀完了吗?我看你姑姑刚才都被你炫耀走了。” “姑姑说她要去接一个重要的人,想和妈妈谈的事情改期……而且姑姑绝对不是被我炫耀走的,她说‘松饼与奶油这么花哨的东西我没兴趣,比起这个能让你爸给我做一笼桂花马蹄莲藕糕吗’。” 安各:“那是什么东西,听名字就超级好吃。你爸还没做给我吃过,不行,等我先吃到了再说。” 安洛洛点头:“我也是这么说的,妈妈,爸爸的料理是我们家的,我们俩分完才能轮到姑姑。” 安各十分肯定,于是一大一小在半空中击了个掌。 然后安洛洛把抱着跑了好久的野餐篮放在桌上,掀开盖子,拿出了一份布丁。 “这个给你,妈妈。” “?不是说只是给你的便当吗,洛洛,话说你竟然学会了谦让,妈咪好感动……” “不要误会,我的食物永远是我的。” 安洛洛小朋友别扭地撇撇嘴:“但是我刚刚在草坪上吃完了三明治才发现,爸爸做了两份布丁,又在最里面留了纸条……他说第二份布丁是给妈妈的。因为‘你妈妈一个人逞强吃那家加了咸菜的大肉面肯定咸到想哭。’” 安各:“……” 你既然都预料到了就不要赶我来吃这么咸的面条啊! 而且不是说“不知道价钱多少”才给了我五十元整钞吗!连这家面馆的招牌大肉面会放很多咸菜都知道,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一碗面加荷包蛋只要十四块五毛! ……果然是嘲讽吧!故意用那张五十块钱的纸钞嘲讽我! 安各甩开筷子,彻底放弃最后那一小坨泡在油里的肉面混合物了。 她喜怒交加地接过布丁杯,还有些怀疑:“不对啊,爱护食的洛洛宝贝,以你的个性,哪怕是多出来的布丁也不会轻易让给妈妈吧?肯定会装作看不见纸条自己独吞吧?” 安洛洛小朋友扭头:“哼!” 下一秒安各就知道了答案。 因为那个布丁杯被做成了小豹子造型,巧克力酱在表面挤满了花哨的豹纹。 ……哎呀。 “这是我老婆专门给我做的豹子造型布丁杯啊?这就是装在闪亮亮玻璃瓶里的可爱小豹子呀?嘻嘻嘻,嘿嘿嘿,是什么东西让我老婆特别制作呢——” 安洛洛:“不要这么幼稚的炫耀,妈妈,我有一整个野餐篮,你只有爸爸的怜悯和一只布丁而已。” 安各:“……你说谁炫耀呢,臭小鬼,刚才那个抱着篮子绕公园草坪跑了两圈炫耀,逢人就说‘看我爸爸给我做的便当’的家伙是谁啊?!” 安洛洛:“不行吗!收到爸爸特制的东西就是要大声炫耀!难道妈妈没有炫耀过吗!” 安各:“妈妈当年每天收到加班便当都会跑去整个秘书组办公室炫耀一圈!” 安洛洛:“我现在天天去学校都会和同桌炫耀爸爸给我编的辫子!” 安各:“妈妈当年收到求婚的戒指可是拼命在别人眼前甩着手示意看戒指的!虽然被你冰冰阿姨打了!” 安洛洛:“我也会因为爸爸做的新发饰所以拼命甩着辫子示意别人看!虽然也被同桌燕燕打了!” 安各:“我……我当年倒追成功、收获你爸本人后,扯着他接连参加了一周不断的同学派对朋友聚会,就是为了炫耀我有对象了!!” 安洛洛:“……” 安洛洛小朋友严肃地点点头:“你这个炫耀比我的炫耀更厉害。这个是终极帅气的炫耀啊,妈妈,没有它就没有我。” 安各十分肯定,于是一大一小又在半空中击了个掌。 忘记了一开始在比拼什么,但结果感觉好像共赢了,耶。 ……结束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母女活动后,安洛洛想起什么,慢半拍地“哦”了一声。 “对了妈妈,我刚才在公园里碰到了认识的同学,所以顺便向他大力炫耀了。不仅炫耀爸爸的便当,我还说‘妈妈今天陪我一起来的,就坐在大草坪旁边的露天位置吃分量惊人的大肉面,我妈妈很厉害……’” 安各:“我能理解你传承的炫耀欲,洛洛,但是‘妈妈在吃分量惊人的大肉面’并不值得炫耀。” “……然而,我同学说不相信我,‘谁家的爸爸会做这么娘炮的便当,谁家的妈妈会吃那家面馆的大肉面,那个地方只有穿着背心的臭烘烘农民工才会吃,你妈难道是猪吗’……” 安各一拍桌子:“怎么了你妈我就是如此帅气!创造劳动价值的农民工也很帅气!而且会做精致便当的男人比不会做饭的男人帅气一百倍!那个小孩的嘴才是臭烘烘的猪嘴吧!” 安洛洛沉稳点头:“我也是这么说的,于是他被我骂哭了。” 安各:“……” 于是她们十分愉快地在半空中击了个掌。 ……愉快地击完掌后,安洛洛继续沉稳道:“不巧的是,妈妈,我在他哇哇大哭之后继续指着他说‘你的嘴巴才是猪嘴,略略略略大猪嘴’时,他爸爸出现了。他生气地问我,我的家长在哪里。” 安各:“……你怎么回答的?” “我没有回答,转头就跑。” “洛洛宝贝,干得真棒。” 于是她们又愉快地在半空击了个掌。 “但是这个破公园太空旷,我觉得那个同学爸爸肯定清晰看见我跑来这家面馆,肯定能够追过来……” 安洛洛沉着冷静地吹吹击掌过度有些发红的小手,如同吹吹刚刚发射子弹的枪管:“所以,妈妈,现在……” “打扰一下。是安洛洛妈妈吗?” 十分陌生、却又有点熟悉的成熟男声在身后响起。 “呜呜呜呜哇我不是大猪嘴谁是大猪嘴——” 一个哭得上接不接下气的小男孩声音也在身后响起。 安各:“……” 安各压低声音,一把拉过已经钻到自己身后的女儿:“你就不能早点提醒我吗?” 安洛洛镇定自若,只是目光游移了一瞬,这时候倒是和她极擅长转移话题的亲爸完全一致:“炫耀和击掌太开心,忘了。” 安各……安各无可奈何地转过头,扬起假笑:“你好,这位家长……” 可看清对方是谁时,她的笑脸僵了那么一秒钟。 “别紧张。” 戚延庭脸色异常苍白,似乎刚刚大病一场,但这让他身上那种古代公子的气质更加明显。 “是犬子率先无礼,我是来向安小姐道歉的。如果可以,”他咳嗽起来,淡淡扫了一眼躲在妈妈身后的安洛洛:“如果可以,可不可以……给我一个致歉的机会呢?相逢即是缘,我想请安小姐吃顿饭赔罪……” 戚延庭又扫了一眼安各身后有些油污的老面馆。 “当然,”他温润地笑笑:“不会是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粗俗地方。” 安各:“……” 这家伙。 根据我的情报,前两天他还昏迷在床上……不会是故意跟踪过来吧? 她不着痕迹护紧了女儿,又摆出了一个更加热情、更加真实的假笑来。 “好啊好啊,我当然乐意和帅哥吃午饭了,我们去哪里吃?先把孩子们送回去吧?” “这可是星期六,让孩子呆在家未免太过残忍。” 戚延庭摇摇头,似乎真心为她女儿考虑:“我刚才瞥见安小姐女儿便当里的东西……正巧,我知道有家新开业的造型松饼店评价很不错,不如就当做周六的下午茶……” “就在书店街。安小姐能赏光吗?” 离这里开车还要一个半小时的书店街?这么远?是故意引我过去吗? 那种满是旧书店、辅导书店、试卷课本技能书的……纸卷气息那么浓厚,基本就是学生和教授涉足的地方…… 那地方能埋伏什么阴谋。 安各爽朗地笑道:“好啊,那就开我的车去吧?” 第094章 第九十四课 不同地点不同时间面对不同人当然设定不同 那是个春日。 落花在溪流中摇摆, 不远处觥筹交错,不知道是石头流水还是酒杯贺词之间清脆的撞击声中,那个人静静坐着。 戚延庭一眼就注意到了那个人。 ……他走过去, 心跳微快, 甚至有些纳闷, 自己为什么这么久以来,才第一次真正来见他。 久闻, 真是久闻…… 走近了,他看清那人并未握着酒杯, 只有一把漆黑无光的纸折扇搭在膝盖。 扇上盛着一枚落花,随意地半展着几折,主人的目光同样没落上去,仿佛那只是把附庸风雅的道具。 ……但他知道, 不是这样的。 这个人与附庸风雅无关,他不需要附庸任何东西。 况且,谁又会认错这把玄学界最负盛名的法器呢? “这就是……?”他低头, 轻声询问:“久闻其名,可否借我一观?” 坐着的人抬头瞧了瞧他。 没有瞧他的脸, 只是漠不关心的视线扫过他腰间的双鱼佩,和刻着符文的令牌。 正如同玄学界最负盛名的法器能够一眼被认出, 玄学界第一大派本阳会的掌门人, 也很好辨认。 ……又或许, 即将继任的下一任掌门人。 “师兄在那边, 流水高台上。”洛安客气颔首, “戚先生, 您认错了,请回吧。” 这样的场合, 只门派首徒有资格与戚延庭这样的人交际,他不该来和自己搭话的。 洛安也没有和他搭话的兴趣。他连抬眼具体打量对方有几个鼻子几个眼都没兴趣。 可戚延庭没有退缩。 他指了指他膝盖上的折扇:“所以……它叫什么?玄学界最强大的法器,总该有个振聋发聩的名字吧。” 洛安说:“外物而已,事在人为。” 只不过是刚出道险些被杀死时随手抓到的能用于反击的东西,用得久了便顺手了,多年来零零碎碎添了些东西而已……没有什么很厉害的源头背景。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63节 相较其他天师,他不太追求强大的法器,更喜欢就地取材或上手撕……可能这也是被其他人评为“邪门歪道”的原因吧。 “您太谦虚了,我听说这是跟您一路修行、耗费无数心血的武器。如果这法器落在别人手中,也能抵得过千军万马吧?” “纸做的,抵不过。” “……您在说笑吗?难道您觉得,我还不够资格与您交谈?是了,的确,空有门派虚名,我本人却远远及不上您……” “哦。” “……” 真冷淡。 和传言一样,果然是个目中无人的家伙。 但是,有这样的能力气度,哪怕他目中无人……也是理所应当的。 戚延庭并没有露出恼怒的情绪,纸扇上的落花被风吹得动了动,掩在衣角后的扇坠突然掉了出来。 那是只纯金的小豹子吊坠,像极了时尚的女孩会戴在脖子上的东西——与这把纸扇的风格格格不入,配的吊坠链还有花里胡哨的宝石……估计是手机吊坠之类的东西,而主人硬把它拴了上去。 怎么看,也不适合做一把古朴纸扇的扇坠子。 ……碍眼。 戚延庭看着那枚吊坠,脸上的笑意淡了。 “听说您要成婚了,是无归境洛家选定的未婚妻?我就在这提前恭贺了。” 洛安愣了愣,终于升起了点兴趣,认真看向来人—— “不过,也实在可惜。以您的身份,却要低配给无知庸俗的凡人女子。” 啊,这。 果然,还是些蠢人蠢语,浪费听觉。 洛安收回快落到对方脸上的视线,有些厌烦。 玄学界极度讲究传承,也就是所谓的【子嗣】,而正道大派、名门世族尤其看重。 因此,这些派系出身的子弟都会在立业前先成家,有了子嗣后,再放手去钻研玄学……无归境洛家“幼时订婚,成年完婚”的规矩也是这样。 然而,某些金尊玉贵的少爷小姐,按门当户对的标准择偶时,往往会相看两厌。 【子嗣】不过是必备的续命符,专心修学时谁也不想多分出注意力。 两边都想把孩子当成后备资源,都想有了孩子后自己放手闯荡——怎么可能呢,孩子又不是种进地里就能全自动茁壮生长的魔法豆子。 结婚生子,柴米油盐……夫妻之间,总是要彼此付出,彼此妥协的,不可能会有谁能高枕无忧、单方面享受另一方全身心的付出。 那么,如果想在婚姻关系中单方面得到所有好处,又不想付出呢? 很简单,和地位不平等、能被自己所控制、远比自己弱势的人结婚就好了。 所以,除开因为爱情相互吸引的特例……大多数派系子弟成婚,往往会选择地位远低于自己的、小门小派的人……甚至是他们口中的“凡人”。 当你的对象是个具有超能力的超级英雄,很难不主动妥协、去配合对方的步调,不是吗? 毕竟对方随时都要准备“为更伟大的利益”奉献,总不可能要求一个在鬼爪下救人性命的人冲回来帮你给孩子冲奶粉吧。 ……洛安知道,这全是鬼扯。 名门出身、正道大派的继承人们哪里可能冒那么频繁的生命危险,日常出行有仆从,做委托时有团队……况且,玄学和单一的超能力不同,当你修炼到足够高的实力,哪怕和对象分开在世界两端,御风而行赶回去接人下班,也就是半小时的事情而已。 新生儿每隔几小时就要喂食,比起缺少睡眠就会萎靡不振精神恍惚的普通人,掌握了身体调息能力、可以做到不眠不困的强大天师难道不更应该付出吗。 ……不过他的观点没人听,作为一个打算断绝子嗣的邪门歪道,他也懒得说给别人听。 与其理睬蠢人蠢话,不如呼吸新鲜空气。 今天的落花也很美,要不给未婚妻做一枚发钗呢。 ……哦,对了,她那头短发大概是不太适合……雕花的银手镯也不错…… “真遗憾,您不觉得遗憾吗?就为了所谓的子嗣传承,要拉下身份和愚昧无知的凡人朝夕相处。” 被师兄硬拽来参加的蠢宴会里,旁边那个说蠢话的蠢人还在叭叭叭,听上去真的很怜惜他:“相逢即是缘,如果是您,我也会尽力想些办法……我既已入苦海,就不再希望您体验那份艰难了。” 哦。 他似乎记得,戚家这个蠢人,前几个月举办了婚礼,也娶了一位不在圈子里的“凡人”。 听说那位夫人成婚时已有身孕……结婚成家、有了子嗣后,他在家族的话语权肯定直线上升……成为本阳会的下一代掌门人,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吧。 奉子成婚……他听上去不像是冲动纵欲的人。 所以,是为了夺权,故意算计吗? 洛安开口:“我记得,你已婚。” “所以才不希望您踏上后尘。”戚延庭温润如玉的脸庞有些冷,“不过是庸脂俗粉,沾手便腻味,一想到要为了子嗣和那种东西度过后半生……” 哦,那就是故意算计了。 本阳会那样的大派,没有子嗣的少年,也的确不可能获得继承权。 ……人真是多种多样的生物,缔结婚姻生育子女,理由也可以是愚蠢的“争权”啊。 洛安稍微为戚延庭那位夫人感到可怜。 但也只是稍微而已,那是与他无关的故事,他现在要忙着琢磨落花的造型,待会儿就回去给未婚妻雕镯子。 戚延庭又问了几句,见洛安不再开口,有些失望。 “您真的要一意孤行吗?”他说,“我愿意出手帮您。正因为我已身陷囹圄,不得不为门派妥协……所以,我诚心想要帮您。” 才华,气度,天赋……像他这样的人。 太可惜了。 “我可以出手帮您解除婚约。我想,我的姐姐也很乐意帮您解除婚约。您放心,不会是有失洛家颜面的方式,只要让对方出点‘差错’,就正好……像您这样的人,我真的想要帮助您,怎么能被迂腐的洛家配给一个只知铜臭的粗俗女子呢,我会让她知道——” “哗啦!” 溪流中摇摆的落花被风撕碎,不远处热闹的宴会瞬间静止。 是石头流水之间的撞击声,是纸折扇打开,风与水一起掀出聚拢再刺入—— 那个人依旧静静坐着,只是折扇拢起,与锋利的水刺一起上抬,顶住了他的咽喉。 那个违和得有些可笑的豹子扇坠在他眼下摇晃。 “戚先生。”洛安说,没有分去任何一丝眼神:“闭嘴。” 戚延庭……沉默良久。 最终他状似轻松地笑笑,弯腰拱了拱手。 “是我唐突了,洛天师。” 视线里,那个人慢慢移开了扇子,然后便彻底模糊…… 因为顶在喉咙、钳住双脚、又罩在头顶们的水刺“哗啦”一声散了形,把戚延庭从头浇到了脚。 化为刀剑的溪水温顺地淌了回去,只有戚延庭在原地湿淋淋地站着。 ……他不记得自己站了多久,那个人又是如何离开的……他也不记得自己回去后,那个庸俗无趣的女人惊慌失措地拿着毛巾来搀扶他,是怎么被他扫到地上、撞出一头血,成了傻子的…… 不过,终归是按计划执行,一切依旧如他心意。 结婚成家,有了子嗣,成了玄门第一大派的掌门人。 那个庸俗无趣的傻子肚子还算争气,接连诞下几个精血强盛的子嗣。 不仅是一个,这意味着他的机会也不仅仅只有一次。 而那个人呢……唉,真可惜,真可怜。 谁让他不听我的好心建议呢? 如今也依旧是个凋敝师门的二弟子,无权无财,守着他那个没有生育能力的废物妻子,被拖累了半生。 ……什么?那女人当然是没有生育能力的废物了,这不是显而易见吗—— 最为重视子嗣传承的玄门中人,哪个家伙成婚后,三年还无所出的? 总不可能是故意避孕吧——疯了吗,故意不要孩子,他是想自杀吗? 所以,唉,那个生不了孩子的废物女人,不通玄学就罢了,还举止不端、言行粗俗、一身铜臭味……倘若把安各摆在他的棋盘上,无疑是枚弃子,连利用价值也没有。 把弃子握得紧紧的,连旁人窥探的眼光也要拉扯过来斩断的洛安……是傻子吧。 比他撞坏了头的傻子夫人还傻些。 嗤。 ——戚延庭一直是这样想的,直到某一天,从未主动与他搭过话的大儿子怯懦地来到了他的病床前。 齐乐平捏着衣角,头上还有被敲晕的肿包。 傻子的孩子也没有什么好期望的,只要保证精血充足就行了,戚延庭简单地说:“滚出去。” 他前段时间被洛安蹲点揍了一通,又被抢劫走了不少秘宝,正心烦呢。 “父亲……我,我不是故意办砸了您给的任务……是,是有个奇怪的小女孩把我打晕了,我才没能把同学引进那个操场——” “她,她叫安洛洛,有一双茶色的大眼睛,我真的没说谎!” 茶色眼睛。 春日,流水,落花下那双始终没有看向自己,写满漠然的茶色眼睛。 戚延庭一瞬间就回到了过去。 ……这不可能。 那女人明明是个废物才对,他怎么可能还留有子嗣呢? 哪怕是前段时间,他故意调查接近那女人,也完全没发现孩子的踪影啊—— “所以,安小姐的女儿几岁了?”书店街上,戚延庭笑着对安各说:“真没想到,安小姐竟然还有这么大的孩子……” “我也没想到你有个上小学六年级的儿子。” 安各看了一眼后面和安洛洛走在一起的齐乐平,笑意未达眼底:“我和妍妍美女关系还挺不错的,怎么从来不知道这事呢?”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64节 “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总要藏些秘密,才算有趣。” 戚延庭停住脚步,体贴地示意安各走在最前面:“到了,您看,这就是我说的那家松饼店——” “哗啦”一声,是门上的风铃被撞开,一个抱着一大堆书的家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出来,仿佛在逃难。 正要拉门的安各被撞得一个趔趄,她大声说:“喂,有没有素质,走路不看路——” 戚延庭伸手扶住了她的肩膀:“你没事吧,安小姐?” 冲出来的洛安:“……什么?” 他已经冲到了街上,听见声音后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们。 乱七八糟的粉色小纸条在他的肩膀与头上堆了厚厚一层,仿佛某种铺天盖地的春日落花,在他停住时,扑簌簌地往下落。 洛安甚至略带烦躁地摇了摇头。 这一刻他没有什么风华气度,像是某种试图甩干毛发的犬科动物。 大型犬科动物,因为他真的扑簌簌甩下很多很多粉色小碎片,也甩不干净衣服与头发。 安各张了张嘴,满脸震惊。 “你怎么……你怎么在这里?” 洛安没答话,他的眼神在她和戚延庭之间打了个来回,立刻就皱起了眉。 戚延庭站在安各身边最近的位置,保持着浅笑扶着她的肩膀,仿佛他周六陪在别人的妻子旁边逛松饼店是件很合理的事。 一前一后,身后甚至还陪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 而洛安远远地站在街边,仿佛是这个四口之家的外人。 戚延庭依旧没有移动自己的位置,或自己的手。 他就在等着对方动手呢……那个目中无人、个性嚣张、连提一句都会动手威胁要划穿我的咽喉、给了第一大派掌门人那么一分难堪的家伙,要是见到这一幕,见到他那个死死护着的妻子站在我这边…… 戚延庭等着被动手。等着那个无法无天的阴煞被激怒,然后暴露出他一直隐瞒的—— 于是,突然,转瞬之间。 安各反应过来,“啪”一声拍开了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仿佛拍蚊子。 戚延庭:“?” 然后安各拽过安洛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过去——“啪”一声握住了洛安的手,仿佛握住金砖钻石。 她庄重地说:“老婆,你不要误会,你听我解释,我就是意外被那个陌生人扶了一下。” 安洛洛点头:“爸爸,你不要伤心,那个叔叔比你长得丑多了,妈妈也没调戏他。” 戚延庭:“?” 戚延庭看着那个曾经一言不合就削人咽喉的家伙慢慢点头,显露出一种比落花还柔美无辜的委屈来:“是这样吗……” “你们说去公园玩,却出现在这里,旁边还跟着我不认识的陌生人……我已经不知道你们还有什么瞒着我了。” 他偏过脸,唇淡淡抿起,说话声温柔中带着一丝颤抖:“我不知道能不能相信你们。” “爸爸我可以证明!妈妈真的没有主动调戏那边的叔叔!那边的叔叔真的只有气质能打四分,长得比你丑好多好多!!” “老婆我说的是真的!老婆老婆我是清白的!老婆你相信我,老婆你不要生气,老婆老婆,呜呜呜我中午吃的大肉面咸死了——” 戚延庭:? 第095章 第九十五课 孽力回馈后除了无能狂怒还能做什么呢 感大肉面而涕零, 大概就是这样了。 ——安各原本是在全心全意自证清白的,结果一见老婆就想到了中午受的委屈,一受委屈就扑在老婆身上哭诉了好久“那个咸菜是人吃的吗”“红油面汤啊啊啊齁死我了”“老婆老婆呜呜呜老婆我也想要你送我花和野餐篮”…… 直到女儿拉了拉她的袖子, 安各才反应过来。 这不是家里面, 是家外面。 而且这是大街上。其他人前。 安·对外人设钢铁霸总·各:“……” 没关系!小场面!总之拿出她能屈能伸的厚脸皮来! “总、总之……老婆, 你相信我吧?” 成熟镇定的大人面具咔咔套上,安各僵硬抬头, 放下紧紧环住人脖子的手,又……放下腿。 真不知道她刚才是怎么扑上去的。道个歉而已怎么手脚都动作起来了。这是道歉抱抱吗, 不,这明明就是树懒扑击。 再哭诉下去说不定脸也会蹭过去……这怎么能行…… 在家里独自相处也就算了,可是在街上当着孩子和可疑陌生男人的面……咳,退, 退回安全距离。 安各挺正身体,端正表情,正直又严肃地拍了拍老婆的肩膀:“我是偶然间和戚先生在公园碰见, 因为一些原因,他邀请我和洛洛来这里吃点下午茶……所以才会出现在这。我之前一直带着洛洛宝贝在公园玩, 就和今早出门前对你报备的一样,绝对没有跑去别的地方。老婆, 你真的要相信我, 我是不会骗你的。” 安洛洛:妈妈打算装作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这么快就回到了之前和叔叔说话的状态……这就是全家最帅气的大人吗, 好厉害啊。 爸爸则轻轻“嗯”了一声, 仿佛终于决定试探着再给出自己的信任, 他矜持地点点头。 “原来你想要我送花吗?你喜欢什么花?” 安洛洛:……爸爸完全没打算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直接忽视了妈妈调整出的正经状态! 妈妈:“哈哈、哈哈, 你说什么呢老婆,什么花不花的……” 爸爸露出一个微小的笑容。 “真的不想要花吗?” “……想要!不, 不过,如果是老婆送给我的话,什么花都可以……完全不需要多名贵的品种,路边的野花也……唔,不仅野花……只要是老婆送我的……” 安洛洛:啊。妈妈之前瞬间调整回来的状态又被瞬间击退了。妈妈真的好弱。 为什么她会一边觉得“妈妈很厉害”又一边觉得“妈妈好弱”呢。 这就是攻击力与防御力的两极分化吗。 ……话说,妈妈和爸爸说话时,为什么会表现出攻击力与防御力呢……这又不是妈妈玩的网游……好奇怪啊,爸爸妈妈之间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战斗吗…… 安洛洛小朋友不明白。 她左右看了看,不远处的陌生叔叔和那个讨厌的哥哥就像石化住了,似乎也不需要理会。 安洛洛是个很懂礼貌的小朋友,同样很注意“在外面”“在其他人前”,撂下约好一起出行的朋友,和偶遇的家人一直说话不太礼貌吧。 ……但,唔,她讨厌那个嘴臭的哥哥,也不喜欢那个总用奇怪眼神看着妈妈和她的叔叔…… 所以,好像直接忽视也没关系? 安各正努力缓解自己被“送花”拉走的正经状态,咳,不行,一想到“老婆送我花”就又要破功扑过去了,当着外人的面她可不能这样。 “对了老婆,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戚先生是我之前合作过项目的……” 洛安则再一次不着痕迹地收回了打量戚延庭与那孩子的目光,如果没记错的话,那男孩就是带领女儿逃课去操场“冒险”的家伙吧,那所谓的“冒险”是否别有用心呢…… 不过,面对妻子,他适当调整出了“初次见面,这位先生你好”的温良人设,甚至还对着戚延庭点头招呼。 安各轻咳一声,继续保持霸总人设:“既然你不生气了,就解释解释吧,洛安。你在这里做什么事,为什么出现在书店街……” 全家唯一不需要在外贯彻人设的安洛洛小朋友直接伸手:“爸爸不生气了吗?那爸爸抱抱我!” 什么能比直球更萌动人心呢,那就是小孩子的直球吧。 洛安暗藏杀意的气场彻底柔和下来。 按理来说,他在外面是很少抱着安洛洛、更倾向于让她走路的。 但他几乎能猜到,刻意带着一个孩子的戚延庭是用什么样的借口接近了妻女,用什么样的眼光看待【子嗣】、他唯一的女儿…… 洛安弯腰把安洛洛抱了起来,有意无意地让女儿避开了戚延庭的视线。 “怎么了?洛洛和妈妈逛公园时玩累了吗?” 安洛洛高举着手趴到爸爸肩膀上,拉过他耳边的长发,眼睛闪亮:“没有,就是中午收到花和野餐篮时真的很开心,抱抱爸爸表示开心!” 洛安温声说:“谢谢洛洛,爸爸也很开心。” 不需要遵守人设的安洛洛小朋友继续盛情邀请:“爸爸,你还呆在这里做什么呢?爸爸,如果你没有别的事要忙的话,就抱着我去玩吧,今天是周六,我想和爸爸妈妈一起玩!” “不要闹,洛洛,你已经玩了一上午了。而且妈妈不是在和合作方谈事情吗,她应该会很忙……是不是?” 保持着礼貌距离站着、坚守在外成熟霸总人设的安各:“……” 很好,现在反过来,她感觉她是这个家的外人了。 ……明明不是!她是中心!家庭正中心!也是老婆心里的第一名!! 安各伸手,“咔嚓”一声。 ——把被撕碎的“成熟得体”丢到一边后迅速扑过去,搂住人胳膊就开始乱晃:“老婆我不忙啊,老婆我们一起去玩吧,老婆老婆,你整个中午都在区别对待我,好不容易见面了你不能继续这样对我——” 眼见着妻子真要被急出“大声乱嗷”“撒泼打滚”了,洛安及时出手制止了她。 妻子撒娇和女儿撒娇到底是不同的,后者可以大大方方地展示给所有人看“我家的崽很棒很可爱”,前者……藏起来自己看就行了,没必要表露在外人面前。 虽然洛安很清楚戚延庭那种人对安各会有什么看法……“庸俗凡人”,听着就想削他……但,万一呢。 被逗到破防后开始乱嗷撒娇的妻子那么可爱,洛安觉得是个雄性动物就无法抵抗。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洛安拍拍女儿的脑袋,便把她放回地上,又主动牵过了安各的手,手指探进她的手心,轻轻按了按。 正要彻底撕破人设开始撒泼的安各:“……” 咳。 强抱老婆胳膊和老婆主动牵手完全不同,她立刻就被哄好了。 “爸爸手里的书太重了。”洛安状似体贴地对着一脸问号的安洛洛解释,“只能腾出一只手……如果抱着洛洛,可能会磕到你……所以,洛洛就先自己走吧?” 这也算实话,如今是下午一点多,洛安站在街上,打着伞还抱着书,还要腾出空来应付她们的连环贴贴……再怎么腾也只能使用一只手。 安各这才注意到他手里拿着的书堆,真是书“堆”,他究竟怎么单手抱住的:“你买了什么书啊,这也太重了……走吧,我车就停在不远处,你把书先放下……”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65节 安洛洛则注意到了另一个重点——她刚刚被爸爸抱上肩膀时就该注意到了,但那个时候过于开心了。 “爸爸,”她拿起刚才随便摸到的粉色小纸片:“这些是什么?你头发和肩膀上堆了好多。” 洛安:“……” 是让爸爸逃难般冲出书店的罪魁祸首——总不能这么说。 妻子正接过他手里几本书,闻言也顿了顿:“对啊老婆,我看你刚刚顶着一大堆的粉色纸条冲出来……还蛮好看的,就像顶着粉红色落花一样……” 洛安稍微有点尴尬,他一时想不到什么回复,只是转身往外走。 “我先把书放下……” 安各见状立刻跟了上去,只草率地回头和戚延庭道别——意外见到了老婆,又打算专心哄好今早可能被惹生气的他……她没工夫继续和戚家这位相互试探了。 反正这男人总是主动创造契机来和她搭话,这次没成功,他也会下次再过来的……安各很清楚。 安洛洛小朋友就更没多想了,反正那边的叔叔与哥哥一直僵着一个字不说,她权当他们是石像,跟在妈妈身后就跑去追爸爸。 “哎,你急什么,老婆,你知道我车停哪里吗?我带你去。” “……” 拐过街角,彻底甩开了厌人的视线,洛安稍稍放松警惕。 如果可以,他不希望妻女和戚延庭这个人有任何接触。 “爸爸,爸爸,你还没回答我呢,你身上这些好看的粉红色小纸片到底是什么……” 洛安:“……” 好吧,他走得这么快,除了想避开戚延庭,也是有点想甩掉女儿的好奇心。 这该怎么回答呢……他有点尴尬。 进那家造型松饼店原本是有点赌气成分,想“尝试新鲜事物”,和热情的店主请教了一些问题,被引向书本区后又收获颇丰,发现了不少其他地方没见过的洋食料理书……结果拿着挑好的书排队结账时,却被店里乱七八糟的客人逼得落荒而逃。 那家店奇奇怪怪的,看书挑书时他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总觉得不断有视线刺在背上手上和脸上……仔细探测,又探不到任何妖魔鬼怪、阴暗恶意,周围只是聚着一些普通的客人而已。 ……不过那家店的书本区那么大,为什么那些客人偏偏要聚在这几排书柜周围呢? 而且为什么他看书的时候,旁边总是有各种各样的事故发生——摔倒的、撞到书柜的,不小心把咖啡区提供的甜点泼到裙子上的,还有特别大声地站在他旁边说“啊怎么办才好啊那本书太高了我够不到”—— 虽然这么说对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不礼貌,但洛安真心觉得她们很烦。 想看的书位置太高了够不到,那就去和员工说啊,挤在他旁边乱喊什么,他又不是这家店的员工。 摔倒的、撞到书柜的也很莫名其妙,摔倒了爬起来,为什么要反复说“我摔倒了”“我头撞到了,好痛”……难道是在念旁白,准备参演漫画改编的真人电影吗。 洛安搞不懂。他专心挑选着自己想买的料理书。 结果排队结账时,有位员工端着厚厚一大摞粉色纸片出来,说“新店开业,两元一张,这里还提供水笔,大家可以把心意写在上面贴在那边的表白墙上”…… 那之后,场面就不受控制了。 不知道为什么,店里的客人们抢光了那些粉色纸片,抢的人太多,甚至将其拆分成了小碎片。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人把写好的纸片贴上表白墙,墙被冷落,洛安代替墙承受了许多。 如果洛安见过那些当红的流量明星被狂热的年轻粉丝围追堵截的画面,就大概能明白什么。 ……但洛安毕竟还是个次时代的古董,他连“给电话号码”中的暗示都不明白,反复观测后,也无法对没有恶意的普通人动手…… 所以,遇到那堪比“丧尸围城”的一幕,只能拼命逃跑。 用尽自己多年来累积的玄学功底,才在不被任何指甲、手指碰到的前提下逃了出来。 他不明白为什么。 被女儿反复问起时,接到妻子好奇的眼神时,没有心虚,没有得意,只有种打了败仗后被揭穿的窘迫。 好不容易踏出舒适区去了不想去的新奇店铺,竟然还是逃跑了…… “抱歉。” 洛安摇摇头,诚实回答:“这是爸爸刚才在店里被一些莫名其妙的客人贴上的东西,爸爸也不明白……” 安洛洛翻翻纸片:“仔细一看,上面用水笔写着电话号码哎,爸爸。还有很好闻的香水味……落款还有小爱心?” “……是吗,那我又要背诵了,怎么又遇到这种倒霉事……” 说话间已经来到车前,洛安将手里的书本放下,又接过纸片。 他看一遍就能背会,便将其扔到一边。 “爸爸,你为什么要背号码?” “这是一种社会礼仪,遇到了别人送来的联系号码一定要背下,妈妈很看重这点……是不是?” 正帮着老婆往车里搬书的安各:“……” 有点不对劲。 安各停止搬书,默默钻出车里,直起身。 “你们刚才在聊什么?什么社会礼仪?” “啊,就是……” 于是洛安把自己刚刚在店里的遭遇大略说了一遍。 “……可能因为这是家主推洋食料理的新店吧,客户群体是比较年轻的学生,所以我没能跟上某种奇奇怪怪的潮流……”他有些抱怨,“果然追赶潮流不太适合我……” 安各:“哦。这样啊。” 然后她打开了车门。 “进去,坐好,安洛洛。” 安洛洛:“……我们要去哪里吗妈妈?不陪爸爸逛吗……” 安各没答话,她绕到另一边,打开了副驾驶的门。 “你,进去,坐好。” 洛安:“?怎么了?去哪里?” 妻子冷酷地看了他一眼,便“哐”一声把副驾驶门摔上了。 然后,她掏出车钥匙,反锁。 安洛洛:“……妈妈?妈妈你把我和爸爸关在车里干嘛啊,妈妈——” 车外的妈妈面无表情,短发倒竖,她“嗵嗵嗵”地踏着高跟鞋远去,仿佛一头体重超标的大豹子。 爸爸:“你妈妈……呃,她在生什么气?谁招惹她了?” 安洛洛也很莫名:“不知道,爸爸,妈妈之前在公园里心情挺好的……” 父女俩满脸问号地对视一眼,又继续目送安各“嗵嗵嗵”远走。 也没有走到很远的地方,再走远的话,她的高跟鞋都要被踏断了—— 安各只是走到刚才那家造型松饼店的侧墙边,然后,马步一扎,轰然出拳。 背影肃杀,气势恢宏,她在侧墙边的空气中打了好一套豹拳,神情仿佛是要隔空毁灭墙后面所有热情四溢的女学生。 安洛洛:“……” 安洛洛:“妈妈在干什么呢。” 爸爸:“……不知道,到底谁惹她了?” 一头雾水,被关在车里的两人只好继续看着那只头毛炸裂的豹子在空气中对墙打拳。 无声无息,也无人受害的拳击持续了很久,很久后,安各又“嗵嗵嗵”踩着高跟鞋走回车前。 首富开的车隔音良好,他们其实听不见她在车外发出的声音,只能看见安各再次马步一扎,仰天长啸—— 对着副驾驶的窗玻璃,一边长啸一边又打了好一套拳。 副驾驶里的洛安:“……” 所以,她是想隔空挠死他咯。 安洛洛有点被这出突如其来的发疯默剧吓到了,她探出儿童座,戳了戳爸爸的肩膀。 “爸爸,你能看清妈妈在喊什么吗?” 我看不清啊,洛安想,她正仰着头对天无声呐喊,我连她表情都看不见,只能看见窗玻璃外纷乱的豹豹拳法。 “我觉得,妈妈可能在喊‘啊打打打打打’,武打片里发功时都是这么喊的……” 所以为什么要突然把我锁在车里,隔着窗玻璃对我发功呢。 洛安又无奈,又好奇。 车窗外拳头狂舞,妻子仰天呐喊的动静也更加激烈,他甚至能瞥见她脖子上暴起的血管——感觉替身使者都快飙出来了—— 洛安认真观察了半晌,越看越觉得有趣。 半晌后,他严肃地告诉女儿。 “爸爸施术帮你悄悄撬开后排的窗户缝,你悄悄举起……喏,这是爸爸的手机,你悄悄点开摄像头。洛洛,我们要共同记录下妈妈这神秘的举动。” 安洛洛小朋友不太明白,但爸爸的指令很严肃。 她懵懂地点点头,接过爸爸偷偷递来的手机,凑到后排窗户缝边。 爸爸施术让锁死的窗户下降了一些。 窗外打拳的妈妈:“嗷嗷嗷嗷啊啊啊啊啊可恶可恶可恶可恶什么破烂社会礼仪可恶可恶可恶——” ……唔。 “爸爸,”安洛洛小朋友稳稳端着摄像中的手机,小声汇报:“听上去,妈妈出于‘破烂社会礼仪’的原因,非常激动愤怒。我们要赶紧哄好妈妈。” “不,我们要再观察一下情况。” 面对窗外铺天盖地的拳法,爸爸双手合十放在膝盖上,眼神中有种不亚于打拳妈妈的激动—— 妻子这样激烈可爱的无能狂怒,上一次看到,还是谈恋爱时的事了。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出现了这样一幕,但,真的非常稀有。 是限定·彻底抓狂·后悔到嗷嗷哭的豹豹啊。超级超级稀有。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66节 不管如何,这机会千载难逢…… 洛安深吸一口气,再说话时重新控制好自己保持严谨与冷静。 严谨又冷静的大人这么吩咐:“你端好手机,洛洛,再录十分钟。” 安洛洛小朋友:“……哦。” 第096章 中秋贺礼番外-时来孕转(1) 前注:本番外为if线, 即“洛安没有遭遇惨死”之后的故事线,与“洛安必然遭遇惨死”的正文情节无关。 -1- 安各的丈夫突然失踪了,在他们婚后的第三年。 电话打不通, 短信没回复, 监控没记录……仿佛人间蒸发, 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 -2- 安各很生气,因为他消失之前刚刚和自己度过一个亲密无间的刺激夜晚, 第二天完全失联无异于渣男行为—— 好吧,是她主动跑过去邀请他度过这个夜晚的, 谁让她前段时间又对他大吵大闹、喷吐怒火…… 夫妻吵架很常见,呃,虽然他们家的吵架全是由她单方面发起的吵架。 具体吵起来的原因安各已经记不太清了,因为吵完后她就后悔了——这次争吵的程度还挺严重的, 对象一如既往没回嘴,但他一言不发地拖着行李箱离开,也没对她微笑说没关系。 几小时后她收到一条措辞简单的短信, 说是遇到重要委托,要长期出差。 安各……安各在老婆离开的第三天悔恨得吱哇乱叫, 颠颠追过去道歉了。 她的道歉速度就和发火熄火速度一样快。 而她的道歉方式就是穿着一件风衣外套跑到对象出差入住的酒店敲门…… -3- 只穿着一件风衣外套。 在他开门时直接脱掉。 -4- ……床头吵架床尾和嘛,没新意的老办法, 但只要有用, 再没新意也是好办法。 已婚三年的安女士已经能把这方法运用得如臻化境, 次次成功, 谁让对象是真的很吃这一套。 嘿嘿。 总之, 这次也很有效…… 结束后她昏头昏脑地感觉得到了很多亲亲, 便松了口气,认为可以高枕无忧了。 这肯定是哄好了吧, 他接受了她的道歉也原谅了她吧,这样的夜晚结束后他怎么可能还会生气呢,再睁眼时肯定就又能见到温柔体贴的美丽老婆—— -5- 结果一觉醒来,人没了。 ……就很气。 虽然能理解他要工作……这趟是出差……还要忙各种各种秘密…… 但老婆怎么能在……之后把我独自丢在这里呢? 虽然没有口头约定过,但三年来每个特殊夜晚之后都会有温存的—— 现在她要生气了,她是要被哄的了! -6- 于是安各气呼呼地在酒店房间等了三天。 一边买了台电脑远程处理自己的工作,一边气呼呼地等着。 第三天时她终于收到了丈夫回应她生气宣言的短信,依旧措辞简单,只模糊地说【这边信号不好,会再失联几天】。 好吧,再几天,那她继续等。 ——可第四天时她听见圈里有人开始传谣言,说她丈夫是在外赌博,贷款负上巨债后携款潜逃了。 安各:“?” 于是她撸起袖子,暂时收回自己打算再次挑起单方面吵架的小学鸡情绪,以总裁之姿开着直升机飞回去,先整治了那些离谱至极的谣言。 整治过程中意外收获了几则更过分的消息,这些离谱谣言原来早有预谋,来自早就疏远的一些狐朋狗友,他们中至今还有一直在诋毁丈夫的傻逼,尤其是姓杨的傻逼与姓季的傻逼…… 杨兰兰起带头作用搞出了“安各丈夫是赌狗”的谣言,季应则默默隐在后面添油加醋,有模有样地营造了“安各根本没丈夫,只有个看不上的小白脸,他在外负债百亿”的氛围。 ……什么傻逼东西。 于是安各整治完离谱谣言,又顺势整治了这几个不安分的傻逼。 再顺便掠夺走了傻逼的傻逼家底。 -7- 丈夫失去音讯的第七天,安各成功搜刮完杨、季两家产业,从会议室中走出来,面无表情地乘电梯。 顶层至一楼,电梯门开,她走出去,立刻就看到了等在大厅的洛安。 -8- 鲜活又宁静。 依旧是一楼大厅的长椅,依旧是那个专属于他等她下班的固定位置,依旧是低头看书的姿势,侧脸温柔。 听见电梯门打开,与她故意加重的高跟鞋“嗵嗵”声,侧脸就自然流露出一点笑意——哪怕还没有转过眼睛。 明明是失联了七天后回来,却好像什么也没发生,和以前每一次他来接她下班时的模样完全一致。 ……等等,为什么要用好像? -9- 本来就什么也没发生,她的丈夫不过跑到信号糟糕的闭塞地方里出差了一周而已。 从他的神秘工作里脱出,回来后主动等在她公司楼下,为这段略长的出差时间向她赔罪…… 在他们三年的婚姻生活中,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了。 就如同她总在吵架之后诚心后悔,然后黏过去光速道歉。 就像洛安认真地理解并包容她的坏脾气,安各清楚地知道,他每一次神秘离开,都会迅速回来的。 -10- 除了回到她身边,他难道还有其他选项吗? 安安老婆肯定会回来见她的……除非他死在外面了,哼。 -11- 安各臭着一张脸气势汹汹走过去。 洛安合上书,他抬头看着她,微微笑起来。 ……别以为笑得这么好看就能让我松动!这家伙可是把我晾在酒店房间里整整三天,根本没和我温存也没和我煲电话粥,七天来就只有一条短信…… “豹豹,抱歉,这次让你久等了。” 安各在他面前站定,重重喷了一口气。仿佛喷出一团小火球。 -12- “哦,你终于决定回来,带我一起携款潜逃啦?” 洛安:“?” -13- ……洛安花了一番功夫弄懂自己如今在妻子的朋友圈里是“欠下巨债的赌狗,携款潜逃中”,又花了更多的功夫去哄好被冷落一星期后气成火球的妻子。 其实难度也不是很高,面对气呼呼的豹豹,只需要抱住,亲亲,亲亲,再一边给出美丽动人的侧脸一边委屈地说“对不起,但我一结束工作就赶来见你,没吃饭也没睡觉,很累很辛苦”。 -14- 然后就哄好了,她火急火燎地开车把他带去吃饭,又火急火燎地开车把他带回家休息。 简单吧。 -15- 学不来的,别想了,这个世界上只有他能合法拥有简单好哄的豹豹。 -16- 安各被彻底顺完毛后,心情平复,呆在家里,听着浴室里传来的水声…… 就又有点蠢蠢欲动。 毕竟,咳,一星期没见面呢。 她和丈夫的感情一直很好的,婚后三年依旧很黏糊,哪怕她飞去大洋彼岸出差,只要在手机里说“想你”,对象也能用最快的速度赶过来—— 哪怕他没有赶过来,短信,语音,视频,还有各式电话煲,行李箱里偷偷夹带的旧衬衫…… 安各绝不可能和自己的丈夫完全失去联系。 这次却在完全失联的情况下熬了一星期,完完全全没有安安老婆的一星期…… 不夸张地说,度秒如月,度日如年。 知道的清楚她只是和对象失联了七天,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呆滞了七年。 唉,真的难熬。 所以怎么也能算是“久久久久别重逢”了吧? -17- 安各的目光在浴室与床之间来回游移。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67节 久久久别重逢……她有一丢丢丢想做。 -18- 哎呀,不太好意思。 安女士羞涩地捂住脸,倒在床上滚了一圈,蹬开拖鞋。 然后她羞涩地捂着脸坐直了,深吸一口气,噼里啪啦脱掉了身上所有衣服,冲锋般拉开浴室门闯了进去。 ……嗯,咳。 毕竟是攻击性强烈的勇猛豹豹呀。 -19- 这样勇猛的冲锋架势,实在令人折服。 勇气值得嘉奖,哪怕她这份勇气用于果体袭击淋浴间。 ……安各很快就得到了嘉奖,热热的水蒸气和在中间若隐若现逐渐显露危险的美丽老婆,她正要放任自己昏头昏脑沉进去…… 可是,突然。 她下意识缩起身子,低低叫了一下。 -20- 丈夫远比她清醒,他迅速反应过来:“怎么了?” ……就是突然有点痛。小腹坠坠的疼。 呃,但气氛这么好,又真的很想继续,我不想打断…… 安各望着近在眼前的喉结咽咽口水:“没,没什么,继续吧……” 洛安有点疑惑。 这种时候她虽然很容易昏头昏脑,但一直有种质朴得可爱的诚实,绝对不会做出伪装或掩饰。 所以他又耐心地重新准备了一次,妻子眉间逐渐放松,又再次收紧—— 她又往后缩了缩,缩的动作太快,险些从他手臂上摔下来。 洛安立刻就把她捞紧:“怎么了,豹豹,你哪里不舒服吗?” “……没,没有。我就是太久没有了……咳,继续吧……” -21- 洛安认真瞧了瞧她。 哪个地方舒服哪个地方不舒服,他也是曾用阴阳眼细细确认过的——况且,已经是婚后第三年,他清楚且熟练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像音乐家熟悉一支练习千百遍的基础琴曲。 应当没做错什么啊,之前她的反应也很热情。 所以洛安没有怀疑,他安抚性地亲了亲她的额头,只以为是太久没做,她又害羞了。 ……意外的是个很容易在关键时刻害羞的人啊,豹豹。 洛安稍微退开一点距离,压低声音,第三次征求意见:“那,如果你愿意,就再放松一点?” “唔,好的……” -22- 安各抓紧他的手臂。 心理上是很想做的,生理上的反应也很积极……但不知为什么,一旦真正开始…… 就是有点疼疼的,不舒服。 并不是那种“夜生活时伴随刺激出现的正常的微小疼痛”,安各能很清楚地分辨出来—— 不,甚至不需要“分辨”,因为她的夜生活从未有过任何“疼痛”,第一次时就没有。 流血没有,疼痛没有,就只是最初因为过于刺激抗拒了一阵,之后每一次都是水到渠成。 因为是和最喜欢最喜欢的对象一起,仅仅注视他的眼睛就会升起亲近的渴望,仅仅分开一个星期就想要不管不顾地亲昵…… 而对象本身,又是一个异常谨慎、冷静、温柔的人。 安各被丈夫照顾得很好,各种意义上。 -23- 所以她不习惯在他怀里忍受任何疼痛。 安各本想着忍一忍就算了,不能破坏气氛,也不想让他为难,哪怕是她也知道如果让男人接连三次在关键时刻被打断,实在有些过分—— 可“疼痛耐受力”在被对象抱着哄时,就是趋近于零的。 -24- 洛安第三次尝试继续时,她直接“哇”地一声哭出来了。 “不要!”哭声瞬间破除所有暧昧气氛,“好痛!” 洛安:“……” -25- 他有点气,也有点被第三次生生打断的不爽,但更多的是惊吓。 就像安各从未在这种事上体验疼痛,洛安也是第一次见到自己妻子真情实感地哭着喊疼。 他被吓得彻底没想法了。 第一反应就是仔细检查,有没有伤口有没有血——不对啊,我接二连三被打断,完全没有开始啊,怎么会弄出伤口或血呢——难道是她的后背磕碰到哪里了—— 水蒸气慢慢退开,再无暧昧、格外清晰明亮的浴室里,洛安把她翻来覆去检查了个遍—— 严肃的,担忧的,胆战心惊且全神贯注的观察。 -26- 观察结果是一切都很好,只除了小腹那块的手感比过去变软了一点,似乎是长胖了。 洛安轻轻捏了一下她软软的肚子,眼神写满担忧:“豹豹,你没必要因为变胖就突然大哭喊痛。究竟怎么了?” 安各:“……” 安各的哭声微弱下去,她开始希望穿越回几分钟前掐死豹烈大哭的自己。 -27- “我没怎么,我很好。” “……” “……别用那种‘有病赶紧住院治疗’的眼神盯着我,安安,我没有得绝症……” “我觉得你有必要去医院做个检查。走吧,去穿衣服,我开车送你去医院。” “……太夸张了,我不需要!我、我就是——我就是那里有点疼而已!” “那里?” “……” “哪里不舒服,豹豹?” “……” -28- 可恶可恶可恶,刚才那么好的氛围那么合适的感觉,现在却这么尴尬呃呃呃—— 安各眼泪又快出来了。不知怎的,她变得很情绪化。 “我就是……我……我……我想做啊!” 洛安:“……” 洛安:“开始做的时候你明明说疼。接连三次。最后一次你甚至疼哭了。” “我就是想……我就是……呜,呜呜……” -29- 现在是出于别的理由开始掉眼泪了,安各窘迫地埋在他肩膀里乱嗷,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哭什么。 ……虽然她在对象面前很爱撒娇也很爱哭,但再怎么也不至于在这种时候各种闹脾气吧?到底怎么啦? 洛安小心翼翼地哄她:“亲一下好吗?亲一下不会疼的,让我亲一下你,豹豹,好不好……” -30- 她哭着点头。 然后就被抓住机会亲了很多很多下,落在眼泪上的浅浅的吻,很多很多下之后,安各便镇静下来,不再哭了。 这是她对象,被对象主动亲的时候怎么可能哭。 -31- 洛安见她情绪稳定下来,便再次试着追问她哪里不舒服。 可安各情绪稳定下来后的第一句话就是:“我现在真的很想做……安安,你能不能,就,多亲亲我,在不进去的前提下做……” 洛·之前接连三次被打断·其实也很难受但只能忍住·安:“……” -32- 从未见过如此无理的要求。 这是什么,故意针对他失联一周的复仇吗? 他这一整周明明都在拼命挣扎,那边突然发生了巨大地震毁灭一切,他才抓住了逃回来见她的机会—— 安各:“呜呜……安安……我真的很想你……” 唉。 -33- 别无他法,只好照做。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68节 ……憋屈的第四次结束后,妻子终于不喊疼也不哭了,她懒洋洋地窝去床上,一副“所有的毛都被顺好了你真不错”的样子。 又或者,是“终于舒服了ok使用完毕现在你可以跪安”的样子。 洛安洗完两波冷水澡后才终于离开浴室,见状他默默走过去,把她从被窝里揪起来,给她穿衣服。 安各往旁边扭:“不穿不穿,哈欠,我想睡觉了……穿什么衣服……” 洛安不为所动,两遍冷水澡让他的神情冷酷无比:“穿好衣服出门,我们去医院做检查。”玄学咒术不能在她身上直接起效,先拿医疗器械试试再说。 安各:“……” 安各:“那个,安安老婆,要不你坐过来,我也可以帮你的……礼尚往来嘛……” 洛安冷酷且漠然:“不,万一你帮到一半又开始大哭喊疼呢。我会吓萎。” 安各:“……” -34- 有朝一日能从美丽老婆嘴里听到这么直白粗俗的描述,看来他真是……呃……气狠了。 安各自己也很心虚。 这种事应该是你来我往一起快乐的,可刚刚她好像是单方面迫害对象……还迫害了挺多次。 感觉很对不起他。 安各对了对手指:“其实,老婆,那什么……” -35- “我刚刚,就是……你要真正做的时候,小腹有点疼。你不真正做的话,我就不疼了,所以不用去医院的……” 洛安把没能强套进去的衣服往旁边一扔,和蔼地捏住她的脸颊:“所以,解决你这种奇怪症状的方法,就是从今以后我绝不进去?” 安各:“……” 安各从这和蔼中感受到了杀气。虽然老婆的笑容依旧美丽。 -36- “要么去医院查清楚。要么我们以后停止夫妻生活。” “走走走老婆我们立刻穿衣服开车走,医院医院我来了我爱医院——” -37- 于是光速去了医院。 又光速拿到了结果。 -38- 医院妇产科的老太太恨铁不成钢地点着病历本:“怀孕前期不能同房,现在的小年轻连这点常识都不知道吗?” 安各:“……” 安各呆滞了好一会儿。 坐在她旁边、重点被老太太骂的洛安倒是没有很剧烈的反应,他开车来时的路上脑子里已经闪过无数个推测,见到各项指标结果时更肯定了那个可能性最大的推测—— 泪水多情绪化,异常的小腹疼,而且仔细算算,他去做委托之前曾经…… 答案很明显。 所以他此时就只是时不时点点头,安静地坐着,继续被医生骂。 -39- 而安各,安各呆滞良久后…… 她掏出手机,点亮,瞅了瞅。 今天是4月1日。 ——噢!!4月1日!! 安女士立刻发出爽朗大笑:“什么?什么什么?医生你好,原来今天是愚人节吗?哈哈哈啊哈哈愚人节快乐,我刚才差点被这个玩笑吓傻了哈哈哈——” -40- 医生:“……” 医生看着陪在这姑娘旁边的她对象霍然起身,掉头就走。 -41- “哎,老婆,你走什么,医生就是跟我们开了个愚人节小玩笑——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哎老婆你觉得这个玩笑不好笑吗,哦,老婆你很传统,所以不知道愚人节吧,老婆我来跟你科普一下愚人节代表了什么——老婆你瞪我干嘛——老婆你等等我,别加快脚步啊!” -42- ……在丈夫回来后的第一天就被他拖向医院敏锐查出怀孕后,安各花了一整天才接受了“我怀孕了”的事实。 严格意义上不算一整天,她买了一袋子不同品牌的验孕棒又仔细看着表,在4月1日过去、4月2日的凌晨连番测了无数次。 两条杠,两条杠,两条……两条…… 一袋子的验孕棒,没有一盒是一条杠。 4月2日的日期显示,再也跳不回4月1日。 -43- ……安各游魂般飘出卫生间,游魂般倒在沙发上。 客厅亮着灯,洛安正坐在旁边看书,手边是一壶飘着热气的绿茶。 安各慢慢倒向他的肩膀,从游魂转化为粘液怪,并发出了一些含糊的粘液怪叫声。 类似于“呃呃咕咕叽叽呜”吧。 洛安看着书,眼都没抬:“不要询问我怎么办,先喝点热茶,等你恢复了正常的语言逻辑能力再和我交谈。” 安各:“……” 安·粘液怪·各看着老婆给自己倒了一杯绿茶,玻璃杯里的热水晃啊晃的,仿佛她在混沌中摇晃的大脑。 喝点热茶……热茶……对了…… 她动动手指,点开手机重新搜索:“怀孕能不能喝茶啊……” 洛安:“可以。这是很浅的绿茶。” 安各:“……呃,可是网上有人说不可以……” 洛安:“你信我还是信网友。” 安各:“我信验孕棒……可是没有一个牌子愿意给我面子,展示一下一条杠。” “……” -44- 洛安合上了书,把那本《哺乳学》放到一边。 客厅的暖灯下,他麻木的神情中掺着一丝无奈。 “所以,既然你现在语言逻辑重新恢复了,想和我谈什么?先谈谈你为什么当时没喝药吗?” -45- 虽然这件事理论上肯定应该责任全在男方,但实际上,基本全在安女士本尊身上。 ——因为是她先盛情邀请、胡乱勾引、把试图下楼找便利店买套的人重新摁回去、撒泼打滚表示“不要套要刺激”“不要措施要亲亲”“做了三年夫妻了你难道把我当外面小三吗”“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凭什么我不能给我对象生小孩,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女人给你生小孩”—— 洛安没能坚守底线,这是他的错。 但全世界99%的男人在这样一番攻势下也很难守住底线。 ……事后呢,他立刻托玄学界的同行弄来了没损伤的紧急避孕药,包装拆开水也倒好还写了纸条,甚至把迷迷瞪瞪的妻子从被窝里拽起来哄着“记得吃药啊”“给你放桌上了”“一定要记得”…… 然后洛安就奔赴委托了。实在十万火急。 -46- 然后醒来的安各就把药扔了。 理由是“不想吃,而且反正迟早要有宝宝,偶尔冒失一次不可能啦啦啦”。 -47- 后来回到家里,甚至也有机会。 冰箱有一大瓶集天地精华之气为一体的避孕养生汤。以前每次之后安各都会被对象喂一杯的,她知道那是很好的避孕汤,也知道杯子在哪里该怎么倒。 于是她愉快地拉开冰箱门,愉快地想起那个终于过线的夜晚,又愉快地掩上冰箱门…… “啦啦啦啦啦没关系,反正迟早会有宝宝滴,顺其自然哈哈哈,偶尔放纵也不可能这么倒霉哈哈哈”…… -48-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愉快的安各如今变成了粘液怪瘫在对象肩膀上。 她对象真的不想理她,因为他能够特别详细地描绘出这货先扔药、又无视药、完全拒绝避孕、最终惨烈中标开始否定现实的心理活动。 -49- ……所以这怪谁啊!!“不用怀孕”的选项卡送她脸上她也会扭脸狂按“我要怀孕”的!! 好吧,全怪他吧,不管怎样全是他的错,所以被骂也好被沉浸在愚人节中的妻子气到也好,只能学着接受,他也绝没有不负责任的意思…… 但明明,明明。 明确不想要孩子的是他,特别想要孩子以至于天天作妖丢弃避孕措施的,是旁边这个。 -50- 现如今倒是化身粘液怪,彻底不愿意接受现实了。 洛安轻叹一声。 “你想和我谈什么呢?豹豹,你知道,你想不想要这个孩子,完全取决于你自己。我的任何意见都与你无关的。” -51- 安各缩了缩脖子。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69节 “我们是夫妻啊……”她眼神游移,“我,我定不下来主意……不需要你做决定,但我想听听你的意见……诚实的意见……因为我们要一起规划未来嘛。” 之前总把生孩子挂嘴边,现在却这么犹豫了。 话又说回来,她这样的人,会犹豫这么久,就说明……不想吗? -52- 洛安琢磨了一会儿。 然后他平生第一次对自己未来的女儿发表意见,干脆利落:“打掉。” 安各:“……为什么啊?!你的行为非常符合人渣哎老婆?!” “因为你已经持续了24小时否定现实。我以为你很想打掉。” 安各:“……可是我之前一直很想要——” 洛安点头:“我理解的,豹豹,嘴上说说而已,实际就感觉是大麻烦,甚至很害怕……叶公好龙嘛。” 安各:“我才没有——” 洛安:“没关系,你可以理解为‘我是个渣男,逼你把孩子打掉’。这样会少很多心理负担,也没有道德绑架负罪感了。” -53- 安各:“……” 条件反射下,安各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小腹。 “我才不要!”她对着他再次大声吵起来:“我就要和你一起的宝宝!!我就要生!!” “哦。那就生。” -54- 洛安又点点头,漠然地拿起摆到旁边的《哺乳学》,重新阅读起来。 他已经看到了309页。要抓紧进度。 安各:“……不,不是,你不是强烈希望我打掉吗?” “那打掉。” “不要,这是我们的宝宝——” “那生。” “……我、我……” “那打掉。” “不要——” “那生。” “……” “随便。你自己想吧。” “……” -55- 脑子动不了了。 ……这个人什么态度哦!未来的孩子她爸是什么鬼态度哦!!在打胎与育儿之间反复横跳很好玩吗啊?! -56- 安各嘀咕起来,同时慢慢从他的肩膀倒进他的怀里:“我不想了……好复杂……我要睡觉……你抱我紧一点。” 洛安便搂紧了她,眼神依旧放在书上。 安各:“……不如再唱个摇篮曲哄宝宝什么的?” -57- “豹豹,你清醒一点。它还没有长出耳朵。” “……哼!就算没耳朵也是我们家宝宝!” 第097章 国庆贺礼番外-时来孕转(2) -1- “怀孕”在大多数未婚女孩眼中是件恐怖的事, 实际上,对于已婚女孩…… 安各猛地睁开眼睛,宛若油尽灯枯后又回光返照的老人。 她满脸惊惧地摇醒了睡在旁边的丈夫。 “老婆、老婆、安安老婆——我刚刚梦见有东西从我肚子里爬出来, 变身异形张嘴把我吃掉了啊啊啊啊!!” -2- ……对于部分想象力丰富的已婚女孩, 也可能是件挺恐怖的事。 -3- 被摇醒的洛安困倦地揉了揉眼睛。 因为工作时间总在深更半夜、一旦出差就要保持完全清醒、常年调整身体节律……他其实很珍惜自己的睡眠时间, 一分钟当作一小时,并且几乎每一分钟都是效率最大化的深度睡眠。 从深度睡眠中被猝然吵醒的感觉绝不好受, 但谁让吵醒他的是做了噩梦的妻子。 而且她还在继续摇他。锲而不舍,哭哭唧唧的。 “老婆, 老婆,我以前明明从不会做噩梦,睡眠质量也很好,呜呜呜, 老婆怎么办啊,老婆你说我究竟为什么会做这种恐怖的——” 洛安直接伸手把激动的安各制住了,将她摁回被窝, 又摸了摸她的头。 -4- “不要瞎想,豹豹, 睡觉。” “老婆你一点都不理睬我不安的心——” “你没有不安的心,豹豹, 你只是睡前刚刚刷完了《异形》全系列电影, 还把异形从女主体内破肚而出的情节津津有味反复刷了三遍。” “……” “你有一颗异常强大的心, 我相信你。” “……” “所以快睡觉……” 洛安倒回枕头, 合上眼:“既然害怕……下次就不要在睡前看那么多血腥恐怖片。” “……” -5- 安·自作自受·各扁了扁嘴。 她没有顺着丈夫的手臂躺回自己的被窝里, 她一边嘟哝着“我害怕”一边往另一边的被窝蹭过去。 自从怀孕, 老婆就不和她盖一条被子了,说这样比较合适。 洛安考虑到自己毕竟是纯阴之体, 而“阴”对于孕妇毕竟还是不太吉利,他体温也偏低,万一睡在一起时让特殊时期的妻子受凉…… 安各则完全没有概念。 她只觉得“一张床两条被子”比异形还可恶,此时带着恐惧与厌恶的激烈心情掀开了另一条被子,然后钻了进去。 -6- 洛安半阖着眼,看似半梦半醒,实际在她企图袭击自己睡衣扣子时抓住了贼爪。 “豹豹。睡觉。” “网上说怀孕的时候可以适当亲近,不影响的……” “网上说的情况肯定是四个月之后。你才怀了两周半。睡觉。” “可是我害怕……” 安各原本还想抗议,但被子又窸窣响了一阵——是洛安移开了那条被她抛弃的被褥,然后把她裹了进来。 同一条被子,两只紧紧靠在一起的枕头,就和以前一样。 -7- 他的声音听上去又困又无奈,放在她背后拍拍的手却很轻柔。 “别害怕。睡觉。” -8- 安各立刻就想到了他未来会用这只手哄他们的宝宝。 温柔美丽的老婆,肯定全世界最会哄宝宝了。 ……嘿嘿。 她放开他的睡衣扣子,开心地往肩膀上贴了贴。 “老婆老婆……老婆老婆……” 不停被吵醒的老婆依旧没生气,他浅浅“嗯”了一声,时不时拍拍安抚她的手又收紧了些。 困困的鼻音也很好听。 -9- 安各亲了亲他的脸,想要正式道晚安。 可距离很近,困困的老婆也是第一次见的新风景,以前睡眠质量超高的她自己在深夜也不会突然醒来的—— 安各便又忍不住亲了亲他合拢的眼睛。 要是宝宝能继承他的茶色眼睛就好了,她美滋滋地想,那我家崽肯定就会是全世界最可爱的宝宝。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70节 如果从今天开始每天都亲一次老婆的眼睛,宝宝就一定能继承这样漂亮的眼睛吧? 一次,不,三次,十次…… -10- “……豹豹,又怎么了?” 他肯定是困狠了,被亲了好几下,却连眼睛都没睁开,只是含糊发问。 但询问她的语气,依旧很平和。 安各小声说:“我在想该怎么努力,才能拥有一个全世界最漂亮的宝宝。” 就像想求财的人会摸好多遍貔貅,颜控晚期的安女士自然会盘算,该怎么才能让自己肚子里的小孩变成全世界最漂亮的宝贝。 “多吃玉米宝宝会有长睫毛”“多喝牛奶宝宝会皮肤白”……她搜罗了一堆煞有介事的“说法”,其实不算科学也不算逻辑严密。 不过孕早期的傻豹豹也不是很需要注重科学严谨性,她对“多吃xx”嗤之以鼻,倒是打起了另外的主意。 开玩笑吗,她有一个全世界最漂亮的美人老婆,与其依赖玉米葡萄民间偏方,还不如多亲亲他,摸摸他,抱抱他。 或许摸貔貅沾财气是迷信,但亲美丽老婆就能变漂亮,这肯定不是迷信。 -11- 因为亲了美丽老婆这么多年,他每天都会夸她漂亮、可爱、或点头肯定她是小仙女啊。 老婆说的话都是对的,所以她肯定是超级无敌漂亮可爱的小仙女了,哼哼。 所以,现在开始每天亲漂亮老婆多少下,才能把他的美貌传给肚子里的宝宝呢…… -12- 洛安没能理解妻子傻乎乎的计划。 连番被吵醒,他困得希望自己能立刻昏迷。 “什么努力变漂亮……”犯困的人不假思索就说漏了真话,“决定这个的主要是基因,和你怀孕时努不努力没关系。反正那团玩意不会是全世界最漂亮的。” 安各:“……” 安各:“你再说一遍?” -13- 再说一遍就再说一遍。 洛安昏昏欲睡:“反正不会是全世界最漂亮的……就算长得像你,也只是全世界第二漂亮而已。如果能有你的眼睛,估计排名能提到1.5名吧。” 安各:“……” -14- 可恶,作弊吗他。 听了这种话,连他随口形容宝宝时的“那团东西”都不好认真生气计较了。 -15- “可是我还是更想要你的眼睛……茶色的清澈眼睛,你想象一下老婆,有一双茶色大眼睛的宝宝,超级可爱漂亮的小小朋友……” 洛安:“想象不出。我快死了。困死的。” “……好啦好啦,我不闹了。我好好睡觉,我保证。” “你保证,那么明天晚上也……” “明天晚上也不会再在睡前刷奇奇怪怪的血腥恐怖片,然后做噩梦把你吵醒!我保证!” -16- 结果第二天晚上安各窝在平板前刷完了一整个系列的小丑回魂。 然后又半夜做噩梦,把洛安摇醒。 这次是梦见了肚子里的婴儿一出生就会头冲下倒立行走,“桀桀”地倒立着走到一本染血的日记边翻看…… 洛安:“那它还挺厉害的。一出生就小臂孔武有力,还会识字。未来可期。” 安各:“……老婆我错了!我知道不应该又在睡前看那么吓人的恐怖片!但你别这样,呜呜,我真的很害怕……” -17- 还有什么办法呢,只好重新拉进自己被窝里,摸摸脑袋拍拍背,耐心哄劝。 临睡前感动的妻子又一次保证了“我再也不睡前看恐怖片”。 -18- 然后第三个晚上她乐颠颠点播了午夜凶铃全系列,半夜叒把他摇醒。 “老婆,老婆,你说这个世界上如果有鬼该怎么办啊,呜呜呜呜吓死人了!!” 洛·天师·安:“……” 怎么办,交给我手撕凉拌就行。 -19- ……洛安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会真心渴望抓住妻子的肩膀,一边疯狂摇她一边吼她“你是个格外固执撞破南墙也不回头的超坚定唯物主义者,你能不能清醒一点,继续去相信你的科学”。 -20- 但他忍了。 因为困得要死没精力生气,也因为做完噩梦的豹豹真的很会撒娇。 ……直到第四天,晨,早饭桌上,心虚的安女士在丈夫清醒且冷酷的目光下支吾了好一会儿。 “说吧,豹豹。你到底怎么了?” 怎么想也不可能,“相信鬼”也太扯了,这些年她在他面前口嗨说“有鬼”也只有两次—— 一次是恋爱时安各想耍小手段和他住一间大床房,所以放下底线编出了“我房间有鬼”; 一次就是昨晚。 -21- “我就是……唔……好吧……” 安各垂下头,彻底坦白。 “我听说,出现早孕的明显症状后就不能吃任何刺激食物、玩刺激项目、或者见到任何刺激的东西了……所以我想抓紧时机,趁现在还没出现症状的时候……” 没办法真正把新鲜刺激的东西玩个遍,但可以把以前太害怕根本不敢看的恐怖片看个全……大差不差啦。 洛安:“你听谁说的?出现明显症状后就什么也不能碰不能玩了?又是网上说的?” 安各摇摇头。 -22- “我特意咨询了权威的医生朋友。”她委屈地说,“我朋友把我骂了一顿,说我问出‘怀孕之后可不可以去冰海裸泳’这问题本身就很弱智。” 洛安:“……” “所以我退而求其次,决定抓紧时间多看几部以前不敢看的恐怖片……” 洛安:“你等等。” 他捏捏眉心:“我不知道。豹豹,你原来一直有着‘去冰海裸泳’的强烈愿望吗?” “啊……没有啊。”安各挠挠头,“为什么要干那种事,即便是我也不想把自己冻伤住院啊。” “……那你为什么要咨询‘怀孕之后可不可以’?” “我就是……就是……” 她的眼神来回飘动,声音越来越小。 -23- 哦,是这样。 自由惯了的家伙,一旦被正式告知“这个不行”“那个不行”,就会既想做这个又想做那个,哪怕自己之前根本就没想到做这些—— 典型案例,参考“被主人教训不准推杯子的猫”。 洛安叹息一声。 “豹豹。” “我知道是我不好啦……天天晚上不睡觉看恐怖片,做了噩梦又来摇醒你……我……” “豹豹。” -24- 洛安说:“别再这么紧张了,你只是怀孕了而已,接下来要度过的是安稳快乐的十个月,我会最大程度地顾及你的心情——而不是把你困起来,让你坐十个月牢。别紧张,别焦虑,也不要乱信网上的东西……规定‘这个不行’‘那个不行’的是其他网友,但你的丈夫只是我而已。你有你自己的体质、自己的怀孕情况,和他们所谓的‘经验’没有关系。” 安各:“……我,我也知道网上乱七八糟的说法不可信,但就是忍不住……” 心里乱乱的,担心,焦虑,害怕自己会违反什么禁忌,连喝口水都开始小心翼翼。 因为,真的太期待太期待了,她和他的宝宝……不管怎么样,都会有点紧张有点焦虑吧,这可是母亲的天性—— “好吧。那么,为了让你安心,我把卧室里的另一条被子撤掉,每晚抱着你睡,睡前三个晚安吻?” -25- “成交。” ——安各光速地抛弃了“母亲的天性”,该吃吃该喝喝,就此度过了异常安稳快乐的孕前期。 -26- 波动起伏的敏感情绪不要紧,多和漂亮老婆黏糊抱抱就可以。 原本就应该这样嘛,怀孕了为什么就要特殊对待分出两个被窝了,她和老婆就应该睡在一起,哪怕什么都不做,也要互道晚安一起睡觉…… 已孕两个月,晚十点整,安各打了一个哈欠。 最近她出现了越来越明显的嗜睡。 不过没关系,她原本就是天黑后不喝咖啡自然犯困的类型,现在戒掉了咖啡与浓茶,当然更困,晚间加班的次数是越来越少了……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71节 而且,她还挺好奇的。 之后肚子真的会逐渐变大吗?胸口也真的会逐渐变大吗?会不会变换口味呢,会不会突然嗅觉或听觉敏感,会不会小腿肿起来,会不会手指头变粗…… -27- 真好奇啊。 安各开开心心地想:这肯定又是一个我从未经历过的重大冒险了。 她喜欢未知的冒险,因为奋力完成后,总能得到丰富的成就感。 而这次这个大冒险后,肯定会得到前所未有的成就感吧…… 安各又打了个哈欠,旁边的洛安已经关上了灯,替她盖紧了被子。 “睡吧,明天你还要早起开会。” 他表现得一直很平静,仿佛这不过是再日常不过的一天而已,比起焦虑、新奇、紧张、现在又满是期待的她,丈夫可以说是心如止水了。 “嗯……” 但安各往他的方向贴了贴,如愿被抱紧。 -28- 她现在每晚都会被抱紧。她能清晰地分辨出,放在自己背后的手臂,一天比一天搂得紧。 ……还是在担心呀,她的安安老婆。 安各笑起来:“我觉得没关系。肯定会很成功的。” 你现在就陪在我身边,一起度过每一天,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什么?” “……嘿嘿,没什么。” -29- 安各埋进他的肩膀,蹭了蹭脸。 “我在想,”她继续制定出傻乎乎的计划来:“如果你早上能再多给我几个早安吻,说不定我们的宝宝会变成一个作息非常健康、热爱早起的厉害宝宝……” 洛安:“……” 洛安说:“豹豹,你冷静一点。” 小孩的作息习惯跟你现在得到的早安吻没关系。 “我是孕妇了,我有权不冷静!……所以老婆,明天早上再多亲几下,为了我们宝宝未来的生活习惯……” -30- 洛安头很疼。 这才两个月,妻子还没显怀就开始拉着他天马行空乱扯,幻想各种各样的宝宝……难以想象她显怀的时候,能实际摸到胎动的时候…… 晚上肯定激动得睡不着觉,要拉着他叽叽咕咕聊好久吧。 要是他不在家去做委托了呢?要是她去出差了呢?肯定就会一个电话过来叽叽咕咕聊…… “豹豹,别闹了,快睡觉。” “哎呀,你还没答应我呢老婆,所以早安吻能不能多加一下……不,三下……十下……” “睡觉。” 第098章 第九十六课 姓氏问题一旦开始纠结就会偏向离谱的地方 周六, 假日,阳光下的妈妈和黑伞下的爸爸,还有最中间被牵着的我。 虽然妈妈之前奇奇怪怪地对空打了好一大套拳; 虽然爸爸正一边检查我录好视频后还回去的手机一边奇奇怪怪地微笑; 虽然爸爸妈妈之间仿佛存在着奇奇怪怪的气场…… 但是, 唔, 好像也没什么大问题吧? 左边牵着的妈妈的手是微热的, 右边牵着爸爸的手是微凉的。 午后时光,左边的太阳有点发烫, 但右边大伞的阴影罩过来,非常凉爽。 一左一右, 温度正好。 安洛洛小朋友走在爸爸妈妈中间,在他们分别沉浸在其他事情里的时候,仰头偷偷看了好一会儿。 就只是看着牵着她往前走的爸爸妈妈。 ……真好呀。 终于能够光明正大的、不需要保守秘密的、一起牵着爸爸与妈妈走在街上……虽然,虽然以前爸爸总教导说“爸爸碰不到妈妈只是小问题”, 她也总觉得“即使在妈妈面前不可以和爸爸说话,我们一家也很好很正常”…… 但,不知为何。 终于能够在白天同时见到父母陪在自己身边、一家三口一起逛街—— 安洛洛小朋友前所未有的情绪高涨。 好开心。 比周五放学、去公园玩、收到花束与漂亮的野餐篮还要还要开心。 就仿佛她懵懂的童心里一直藏着一个隐隐明白的角落, 每一次每一次对着她微笑着重复表示“没问题”的爸爸…… 却又总是在妈妈出现时远远退走,隔出很远的距离。 安洛洛明明很相信爸爸的教导, “爸爸”在她的世界里不会有谎言的。 ……可是,这样总是说着“没问题”的爸爸, 只有真正站在了妈妈和她身边, 才是“没问题”吧? 这样, 她心里那个悄悄的、自己也说不清的角落才会彻底松口气…… 【爸爸妈妈和我】。 真正的, 完整的, 一起牵着手的。 ……好开心啊。 虽然妈妈还在悄悄嘟哝着冲空气挥拳, 但是,这个周六是真的“完全没有问题”, 比以前的每一个周六都要开心…… 安洛洛小朋友扬起的笑容突然顿住了,因为她敏锐的魔法眼睛突然瞥见了一个人。 在不远处的书店里,又是那个叫齐乐平的六年级同学。 在公园里率先跑过来对她说难听的话,又……又带来了一个很讨厌的叔叔,虽然妈妈介绍说是工作时认识的,但安洛洛就是隐隐讨厌那个叔叔看自己的眼神。 因为齐乐平是那个讨厌叔叔的儿子,所以安洛洛也有点讨厌。 讨厌到连爸爸教导的“在学校外遇到同学时要主动问好”的礼貌也拒绝履行。 ……反正他们关系也不会变好了,安洛洛第一次见面时就把他打昏了,安洛洛第二次见面就指着他鼻子把他骂哭了,安洛洛被爸爸妈妈拉走逛街时甚至没转头和他说再见…… 再怎么讲礼貌也没用了吧,无视,无视。 安洛洛撇撇嘴,握紧了父母的手,尽快地掠过齐乐平所站立的位置。 虽然他身边已经没有那个讨厌叔叔了,正低着头,在书店里挑选文具…… 一个人站在那里。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 虽然是个六年级的高个子男生,但孤零零的,一个人。 ……唔。 安洛洛原本兴奋高涨的情绪,便又慢慢落下来。 不,并不是觉得“他没人陪”“他好可怜”之类,齐乐平本身的颜值就无法激起安·颜控晚期·洛洛同学的怜惜之情,更别提心软了—— 她只是突然想到了,之前,妈妈开车过来时…… 妈妈和讨厌叔叔在前排聊得很欢,而她有点不开心地和齐乐平一起坐在后排,出于“要注意礼貌”的教导才主动开口,努力找到的话题。 “齐乐平同学,原来你爸爸姓戚。所以你妈妈是姓齐吗?” ……齐乐平的反应很快让安洛洛明白,“注意礼貌”在这种家伙面前完全就是白费功夫。 他压低声音,特别、特别激动地嘲讽她,仿佛她是个没有任何常识的笨蛋似的—— “我的母亲怎么可能姓齐啊,你竟然不知道小孩都要继承父亲的姓吗?” 什么东西。 安洛洛白了他一眼:“我就是和妈妈姓的,无知的笨蛋是你。” “哈哈哈,这有什么好骄傲的,如果你从母姓了,就肯定是你父亲不肯承认你是他的小孩——” “那你也没姓戚啊,难道你的爸爸不肯承认你是他的小孩吗?” “……” 齐乐平的表情让安洛洛明白,自己的反驳好像戳破了什么东西。 他的脸一点点涨红,眼眶也一点点涨红,声音嗡嗡嗡地变得比蚊子还低…… 就那样低低的,忿忿的,和她说了好多好多东西。 什么“戚家的规矩”,什么本家分家脉络分明……虽然是嫡系子弟但没有能力,所以只能跟着分家姓齐……一年只有过节时才能遥遥见到父亲一眼,前段时间终于被指派了一个重要任务得到了让父亲看见自己的机会,却糟糕失败了…… 安洛洛听得一头雾水,“本家”“分家”,听上去这位同学来自古代,家庭背景很厉害呢。 ……很厉害吗?再厉害有我妈妈厉害吗?那个讨厌叔叔肯定没有我妈妈帅气厉害,也远远远没有爸爸好看。 所以,讨厌叔叔的一个姓氏而已,有什么好吹嘘的,继承爸爸的姓原来是件很重要的事吗? 趾高气扬的齐乐平同学因为无法继承他爸爸的姓,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安洛洛看着很不舒服。 因为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爸爸从没有提过“姓氏”这件事。 难道、难道,她的爸爸也和他的爸爸一眼,认为她不够优秀,所以不可以继承……虽然她从未想过自己的名字“安洛洛”会变成别的模样,在此之前也认为和妈妈一个姓是非常自然的事——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72节 讨厌的齐乐平,搞得她也烦躁起来了!要么趾高气扬要么哭丧着脸,又弱又讨厌的同学! 不过,再见到爸爸、被爸爸抱起来时,安洛洛原本把这段不愉快的谈话忘光了。 ……现在再见到孤零零的齐乐平,又想了起来。 齐乐平的爸爸,和我的爸爸似乎完全不一样。 周六,假日,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买东西……这是安洛洛无法想象的事情。 为什么齐乐平的爸爸会这么冷漠,就是因为齐乐平和他的姓不一样吗? ……唔。 看着好烦躁啊,有点想找我的爸爸求证…… “爸爸为什么我不和你姓,是因为你觉得我不够优秀吗” 安洛洛仰起脸,左边的妈妈还在用另一只手悄悄往空气中挥拳,满脸愤慨。 安洛洛:“……” 算了,笨蛋妈妈听到这种无聊问题肯定会炸毛的。 她自己在心里组织一遍语言也觉得很无聊。虽然是真的有点烦躁有点好奇,想要问出来…… 唉,但笨蛋妈妈本来就在炸毛了,不能再让妈妈炸上加炸。 我还是忍一忍,挑个其他时机单独问爸爸好了…… “洛洛,怎么了?你盯着书店里那个男孩看了好久。” 余怒未消、正沉浸式单手击拳的安各光速转移了注意力。 “什么什么?我们家洛洛宝贝在盯着别的男孩看吗?嘿嘿嘿在哪里在哪里,长得帅不帅神态乖不乖,让我看看我们家洛洛宝贝未来的男朋友!” 安洛洛:“……” 安洛洛冷漠地看着爸爸“啪”一声摁住了妈妈乱转的脑袋。 “不要乱说话。女儿才七岁多。” “七岁多的男朋友也有的啊,酸酸甜甜的青梅竹马之情,长大之后再也无法逃出手掌心的——” 于是安洛洛冷漠地看着爸爸“啪”一声甩开了妈妈的手。 “哦。那你去找你的酸甜竹马吧,他好像正在监狱里,不会逃出你的手掌心。” “……” 妈妈被击沉了,她蔫哒哒地伸出双手,垂落在爸爸的胳膊上,仿佛一团上接不接下气的水生植物——紧紧抱着,死活不放:“老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很好奇洛洛宝贝盯着看了很久的男孩是谁,你赶紧去处理洛洛宝贝,她才是那个要早恋要搞青梅竹马之情的……” 爸爸看似很不想搭理她,但他的目光也立刻转过来:“洛洛。所以那个男孩怎么了?” 看似蔫下去的妈妈冲她的方向咧咧嘴。 含着充分鼓励的阳光笑容,仿佛在说“交给你了,加油吧宝贝”。 安洛洛:“……” 很好,安洛洛心中那点“要照顾笨蛋妈妈”的小火苗,彻底被这招祸水东引熄灭了。 臭老妈。 臭老妈!! “我只是又看见了齐乐平同学,想到了他之前对我说的一些复杂的话。关于姓氏的话。” 安洛洛怒气冲冲地叉起腰,大声提问:“爸爸,为什么我不能跟你姓呢,如果我继续和妈妈姓,一定也会在某天变成笨蛋的!” 妈妈:“……太过分了吧!你知道全世界有多少个姓安的人吗,你知道你刚刚污蔑了多少人是笨蛋吗,臭小鬼?如果跟妈妈姓就能变成笨蛋,你在妈妈肚子里就已经被污染成了究极笨蛋!!” 安洛洛:“你你你才是究极笨蛋——” 安各:“你竟然诋毁宝贝妈咪,老婆快看啊,她诋毁我——” 爸爸:“谁让你先招惹她的……好了好了,你知道洛洛只是在说气话,你也在说气话……你们两个能不能不要在大街上互相龇牙。” 安洛洛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收起了自己威风凛凛的小虎牙。 安各则是被老婆直接捂住了嘴。 ……然后捂着妈妈嘴的爸爸停顿了几秒钟,神情认真、异常严肃地回答道:“很简单,洛洛,你姓安,因为安姓比洛姓好听。” “洛姓是个破烂姓氏,姓洛的人基本都很破烂,比起笨蛋,爸爸不希望你变成破烂。” 安洛洛:“……” 安各:“……” 爸爸刚才好像诋毁了全世界所有姓洛的人。爸爸知道全世界有多少个姓洛的人吗,爸爸知道会有多少人想过来打他吗。应该最喜欢自己的姓吧,爸爸是不是忘了他自己姓洛啊,爸爸诋毁的是全世界还是他自己。 你没听错,是的,我也听清楚了,我也有点震撼,洛洛……放心,洛洛宝贝,你爸爸只是当着我们面说了这种极其拉仇恨的怪话,不会有别人听见的,这将变成我们家最深最深的终极秘密…… 我们要保护好爸爸啊。 好,我们一起保护他! 然后安洛洛扑过去拉住了爸爸的左手,安各抱紧了老婆的右手,两个人“嘿咻嘿咻”地左右夹击,把他推去了没有监控的死角。 洛·被保护起来·安:“……” 妻女总是当着他的面对上一些他无法插入的电波,再执行一些他无法理解的跳脱计划,这很烦。 一起拉他去监控死角干什么,想杀他灭口吗,代表全世界所有洛姓人执行正义吗。 “抱歉,是我之前失言了。我没有攻击所有‘洛’姓的意思,洛洛,‘洛’这个字也非常好听……爸爸想说的是,我认为,比起我自己的姓,你妈妈的姓更好听。只是这样而已,没有别的原因。别瞎想,什么‘能力不够就无法继承父姓’……那是极其垃圾的东西。” 这样啊。 安洛洛松了松手,又握紧了,紧紧抓着爸爸的手摇了摇。 “这样啊!”她重新开心起来,特别开心,“那太好了,其实我也觉得我自己的姓全世界最好听!那个同学总是奇奇怪怪的纠结父姓,可是我不想改掉我好听的名字!虽然,虽然这样爸爸可能会介意……” “爸爸一点也不介意。”洛安弯弯眼睛,“这是你妈妈给你起的名字,我也认为它全世界最好听。” 安洛洛。 很好听,很好听,包含着两个人祝福的名字,念起来就会感觉可爱。 不需要任何修改。 “当然啦。” 妈妈也探头过来,笑嘻嘻地拍拍她的脑袋:“你当然不能改掉你自己名字了,洛洛宝贝,否则你的名字会变成‘洛洛洛’,每个人招呼你都像是在对你说‘略略略’。” 安洛洛:“……” “仿佛每个人叫你都是在对你做鬼脸,就像这样,略略略略……” 监控死角里,安洛洛小朋友一个猛虎起飞,扑向了混蛋老妈。 安各一边发出“嚯嚯嚯嚯”的反派笑声,一边使出豹子翻身,躲进了美丽老婆后背。 “你打不到你打不到,有本事来追我……” 安洛洛:“不准躲呃呃呃——” 然后她就追了上去,然后安各就缩头往外逃,然后安洛洛继续追上去…… 然后,然后她们就绕着洛安追成了一个圈。 同时发出“嘿嘿嘿来追我”与“呃呃呃你站住”的圈,圈中心站着面无表情的洛安。 周六的书店街熙熙攘攘,有路人走过,惊叹地说“这是什么很新的街头艺术吗”。 洛安:“……” 洛安抬头确认了一下这是监控死角,然后又再次打开伞,把自己的脸遮严实了。 第099章 第九十七课 有时候可爱程度与信任程度直接呈反比 陪小孩玩是件很累人的事, 如果是主动招惹小孩、主动逗小孩玩,在小孩不想理睬时还继续凑过去撩拨,仿佛作来作去的……就更累了。 安各直到进家门前还在“哈哈哈哈哈你打不到我”, 把脚底的高跟鞋踩出了运动鞋的动静, 在安洛洛的迅疾拍击下反复横跳, 精力格外充沛。 完全没表现出“这是累人的事”。 洛安……洛安在旁边看着,已经很累了。 他没什么多余想法, 他也没想到她们能活泼到一路打回家。 逛街时绕圈打,买东西时拿货架当战壕打, 吃晚饭时把儿童餐赠送的玩具小汽车抢来抢去,吃完晚饭开车回家的路上还要在车后排滚成一团。 ……洛安时常觉得自己和这母女俩是格格不入的,自己和这个家都是格格不入的。 就像饲养员提着水桶隔着防护网观看打成一团互啃耳朵的大熊猫们,明明只是远远旁观, 明明只是沉默注视…… 就已经比里面沉迷打架的大熊猫还要心累了。 为什么呢。为什么她们可以互相这样折腾,又折腾这么久,还可以这么光明正大地无视其他人的眼神。 ……虽然他也不算是很在意他人眼光的类型, 但是,出门在外, 他还是更喜欢低调,不喜欢被很多很多陌生人的眼光注意啊……说到底他就是讨厌人多的、热闹的地方, 无论是特殊的阴阳眼还是现在的身体状态, 他对人群总是能避则避、绝不想要引起额外关注的……喜欢的服装也是帽子风衣这种遮挡力度大的……各种各样的眼神与心声聚集着纠结着, 仿佛巨大的干扰项…… 没有一分钟清静。 唉。 果然, 他就不该外出度过这个难得的假日。 应该选择待在家里的……泡杯热茶, 安静地看本书……算了, 妻子的话又有什么错呢,不用否认了, 他的确是个古板无趣、与时代脱节的老古董……比不上什么年轻小奶狗的…… “啊啊啊啊——爸爸爸爸,妈妈拽我裙子——” “臭小鬼不准告状!!” 休息日一个人安静待在家里多好啊。 ……时尚也好,潮流也罢,比不上就比不上,随她去吧…… 随便吧,无所谓了。 洛安真的心很累,头很疼,为什么中午要赌气出门呢,如果不出门就不会撞见家里其余的社交恐怖分子们一起上街……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73节 对,“们”,显而易见,女儿和妻子完全是一个阵营的,精力满满、特能搞事、在外活力四射的社交恐怖分子“们”。 他究竟为什么会和她们走在一起呢,他究竟为什么也会是这个家的一份子。 “爸爸,爸爸,爸爸——妈妈在拽我的裙子——啊啊啊拽坏了——” 好吵。 洛安把门锁打开,把吵闹的一大一小直接拎起,再挨个赶进家里。 “别闹了。”他无奈地说,“现在是晚上八点半,已经很晚了,洛洛你在外面玩了一整天,现在也到家了。停止打架,快去洗澡洗漱,准备睡觉。” “可是爸爸,是妈妈一直在欺负我,现在却让我住手——” “洛洛,我也看见你拽着你妈妈头发往外拔了,不下十次。爸爸认为你们之间是有来有回、非常公平的。” “……” 安洛洛小朋友的脸颊气鼓鼓地膨胀起来。 “妈妈拽坏的裙子,爸爸会再给你缝个新花样。现在去洗澡,好吗?” 洛安又翻了翻手里提着的大包小包:“而且爸爸今天给你买了新味道的沐浴露。如果洛洛现在去洗澡,就可以做第一个开瓶盖的人。” 安洛洛鼓着脸颊:“……” 洛安把那瓶沐浴露递过去,小老虎牌的。 安洛洛绽放笑容:“一言为定哦!” 然后这位很好哄的小朋友立刻就眉飞色舞地奔向了浴室,还用捧战利品般的姿态捧着那瓶新沐浴露。 “我是第一个开瓶盖的人,全家第一个开瓶盖的人,崭新的泡泡沐浴露,柚子味的嘿嘿嘿!” 总算搞定了,这活蹦乱跳的闹腾基因是怎么回事。 洛安觉得自己的头疼稍微好了一些。也许泡杯浓茶会更好些吧。 他松了口气,弯腰换鞋,正打算走向大桌整理自己今天买的东西—— 腰间一紧,是某个家伙树袋熊般扑了过来。 “老婆……老婆……为什么我没有新味道的沐浴露啊?女儿有为什么我没有啊?” ……啊,对,这边还有一个。 闹腾基因的缔造者,活蹦乱跳的混乱源头。 洛安默默转头。 “老婆,老婆,你今天在外面对我有点冷淡……” 是吗。不然呢,要表现出“我和这个人认识”吗。 “老婆老婆,为什么特意给女儿买了新的沐浴露啊,我才是那个特别想要带香氛的沐浴露的,我明明和你说了好多遍……” 因为我昨晚为了完全洗去身上的血味把女儿的小青蛙沐浴露用光了一大半,不买一瓶新的,她今晚洗澡时就会发现,继而哇哇大哭。 “老婆老婆,东西就放到旁边,明天再整理啦,陪洛洛玩了一天你很累了吧?那我们也去洗澡吧?我们去走廊那头另一间浴室吧,更宽敞的,有浴缸的……” 扒在腰上的贼爪偷偷上升,迈向衬衫扣子。 洛安立刻抓住。 “陪你和洛洛玩了一天,”他冷漠地说,“我的确很累了,所以你一个人去洗澡。” 安各:“……” “现在让一让。袋子里的酸奶冰激凌再不放冰箱就要化了,你别站在这挡路。” 安各:“……” 安各僵在原地,就和几分钟前被制止的女儿一样,双颊慢慢地膨胀起来,气鼓鼓的。 什么态度啊? 因为是在外面,因为在女儿面前,因为今天主要是陪女儿玩—— 她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压下吵架与咆哮的冲动,都没和他计较那些电话号码和小纸片的事了! 什么莫名其妙的社会礼仪,别人给他他就收吗啊?! 其他女孩的电话号码与表白留言,那是什么东西,老婆竟然还任由那些贴在他自己身上,揭下来后还说要背诵? 如果不是她意外和戚延庭来到书店街,根本就不会知道—— 咦,等等。 如果不是她意外和戚延庭…… 安各气鼓鼓的脸颊扁下去,转转眼睛,反而露出了笑。 就和之前“喜提新沐浴露开瓶盖第一人”的安洛洛小朋友一样,她的心情焕然一新。 哦,所以,原来…… “老婆,你吃醋啦?” 洛安整理冰箱的动作顿了顿,回头瞧她。 他的神情淡淡的,既没有不知所云的疑惑,也没有被戳破的恼怒。 “老婆……你今天很介意我和其他男人,所以才是这个态度吗?” 稀奇,她竟然能主动意识到。 明明在这方面一直是个缺根弦的超级粗线条,竟然也有突然开窍的一天。 洛安走到桌边,拿出袋子里其余不需要放冰箱的零食饮料,姑且给了回应。 “所以呢?” 你要为自己之前对着各种小明星乱喊、又对洛洛声称要跑到公园撩学生小奶狗的事向我解释吗? 就算这是你的快乐和自由,就算我懂要尊重要理解……但作为伴侣情绪上也会多多少少介意的,所以也要记得收敛一点啊? 七年多之前那个认为“妻子无敌可爱无敌会撒娇又无敌喜欢我”的家伙天真极了,现在回头想想他都要被那个自己蠢哭了。 我已经很努力在适应如今这个“热爱追星蹦迪调戏帅哥”的妻子了……所以你也多少收敛一点点,给我些时间,让我再多调整调整…… ——这样的心思,豹豹这个粗神经笨蛋终于意识到了? “所以……你介意什么啊老婆!我和他根本没可能的!” 安各咧着嘴挥挥手,仿佛要以手当扇挥出旋风:“没可能没可能,就算我和戚延庭的确意外站在了一起——可他儿子都上小学六年级了,再怎么也没必要吃我和他的醋啊,安安老婆!” 洛安:“……” 果然,缺根弦还是缺根弦,粗线条还是粗线条。 他究竟在期待什么。 “我没有吃你和戚延庭的醋。我不在意。” 默默把杂物收拾好了,洛安把最后一摞书搬去自己的书柜:“别瞎想了,豹豹,去洗澡吧。” 安各:“……你真的没介意吗?戚延庭可是当着你的面扶住了我的肩膀啊?那可是肢体接触啊老婆!” 以那玩意的秉性,扶你肩膀时肯定在心里嫌弃“凡人”脏了他的手吧。 “你提醒我了,豹豹。”洛安回头说,“洗澡时多洗几遍肩膀。很脏。” 安各:“……老婆你吃醋了对吧!你肯定是嫉妒我和——” “不,哪怕你和戚延庭面对面牵着手,我也不会吃醋的。” 因为那家伙多半会想“真想剁了这凡人污浊的手”,而我会立刻剁了他试图拿刀的手。 安各……安各没能摸清老婆淡泊表情下塞满血腥马赛克的心理活动。 安各撇撇嘴,高涨的情绪重新回落。 不是吃醋……哼,她就知道。 大方贤惠的安安老婆,哪怕花边新闻造谣她“某富商和某明星在某酒店共度一晚”,也会看着一夜未归的她,微笑点头说“没关系,我相信你”…… 以老婆的美丽程度,也根本不可能在意“别的男人”啦。 ……虽然我曾经是个热爱欣赏帅哥的颜控,但公平地说“别的男人”站在安安老婆旁边就是泥里爬的虫子,老婆的外表气质与性格多方面完爆那些家伙啊…… 所以,虽然安各有时候也会因为“老婆完全不会吃醋”失落一下下,但仔细想想,如果美丽老婆和涂脂抹粉的流量小明星、独断专横的富贵公子、某些身材管理差劲的婚后人士们站在一起…… 噫。 光是站在一起都感觉老婆要被玷污了。 “吃醋”本身来自于“对方可能会被某某抢走的危机感”,但是老婆如果和那些东西……不不不,老婆和那种东西计较太拉低水准了,老婆还是继续保持贤惠大方吧。 自己的老婆还是要放在自己的领地里藏起来,绝对不能拉出去便宜那帮或狡诈或霸道的家伙……我知道底下员工经常讨论什么“双总裁”cp,但我敢发誓,那些一个比一个霸道的同行们,如果见了安安老婆肯定不会放过……绝对不能把老婆再便宜给类似我这样的人。 男人就算了,女人的话……虽然比不上我目前的财富,但圈子里成功女总裁也很多啊…… 等等! 如果老婆在松饼店逛一圈就能收获那么多那么多的小纸条……不提年轻简单无法与我同台竞争的女学生……我认识的拥有软软绵绵弹弹的单身美女富豪也很多啊! 再说了老婆他不看重金钱,也就是“不管多有钱在他这里都不算醒目竞争力”! 扒拉一下她自己的朋友圈,就有不少厨艺惊人、性格体贴、身材软软绵绵弹弹的单身有钱美女——怎么回事,那帮家伙都不结婚的吗,保持单身是想干什么,我竟然还挨个把她们介绍给老婆认识过,还催着老婆和她们吃饭聊天,建立友谊,“你和xx谈得来的话下次我们三个就可以一起去海滨玩啦”—— 怎么回事,为什么以前我完全没有危机感。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仔细想想,我朋友圈里有多少高质量美女啊——为什么我还会怂恿老婆和其他美女去海边——为什么我—— 戚妍也好,书店街的女学生也好,还有我亲自夸过漂亮的前台员工,亲自带他去看过的女明星舞蹈现场……还当着老婆的面反复强调“哇哇哇老婆你快看,那位当红舞星腰真的软,又细又柔的就是传说中的水蛇腰吧,你说那段腰可不可以一只手握住啊”…… ……以前的我是无可救药的笨蛋吗!!神经粗壮到可以建跨海大桥的桥墩了啊?! 回忆如重拳般袭来。 安各不禁揪住了头发。 然后下蹲,跪地。 “啊啊啊嗷嗷嗷——” 一边开始乱嗷一边开始捶打地板。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74节 洛安:“……” 洛安:“你干什么呢。白天的空气拳还没尽兴吗?” 他已经理好了最后一摞书,见状赶紧走过来制止了这个乱嗷捶地板的笨蛋。 白天是打空气不会受伤,所以他想着多欣赏一会儿……但现在晚上这么激动地捶地板,把她自己手锤疼了怎么办。 “怎么了?” “……老婆……呜呜……” 被攥紧双手的安各抬起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洛安愣了一下,他本以为这人又在卖惨耍宝,没想到是真情实感的。 “……怎么了?果然是刚才手锤疼了吗,让我看看,哪里肿……” 安各用力吸吸鼻子,憋回了即将喷涌而出的悔恨泪水,与鼻涕。 她用手臂抹了抹脸,哽咽回答:“我发现我是个神经巨粗的缺根弦笨蛋!” 洛安:“……” 原来你才发现啊。你是怎么发现的,依靠奇迹吗。 ……虽然很想这么说,但看她哭得这么惨,实在不舍得出口了。 他的确记仇又小心眼,说着理解尊重与放手,果然还是更想要一点点报复回来,让她深刻知道不能对别人乱看乱喊…… 但对上真情实感的眼泪,就再也不好摆出了强硬的态度了。 一码归一码,再怎么暗自生气,这也是他的妻子啊。 洛安摸摸她的头,哄道:“这有什么好哭的,你是粗神经笨蛋,我不就是粗神经笨蛋老婆吗。其他聪明人有我这样的笨蛋老婆吗。” 安各:“……呜呜呜……可我后悔……” “后悔什么?” 还用问吗? 给自己老婆介绍了无数个美女,把自己老婆丢在满是比基尼的海滩上,扯着自己老婆去欣赏美女的水蛇腰还嘲笑不愿意细看的他“怎么这么古板啊”—— 啊啊啊啊后悔到想锤通地板掉进地底!! 究竟为什么,以前的我这么笨蛋……为什么我会迟钝到那个地步…… “没关系吧。一起去看水蛇舞表演……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豹豹,现在你后悔什么?” 老婆听起来困惑又好笑:“没关系啊,反正我不会看其他任何人的,豹豹,我不是你的丈夫吗,当然只能看你了。” 安各:“……” 所以那个曾经让我安全感充足到迟钝成笨蛋的罪魁祸首原来是你啊!!就是你啊啊啊!!! 她呜咽着抱住头,往前拱了拱,一直拱进老婆的怀抱里。 “我伤心……我后悔……我好难过……我就要和安安老婆一起洗澡!!” “……” “否则我就一直哭……呜呜呜呜都怪你……” “……” 她是怎么从捶地大哭跳跃到这里的,果然是不容小觑的豹豹吗。 洛安无奈地抱紧了她——再不抱紧,他也要被她一股脑的前拱拱到地板上了。 “安安,呜呜呜……你怎么这么这么好……我最最最喜欢你了……” 唉。 “妻子无敌可爱无敌会撒娇又无敌喜欢我”的离谱错觉又要回来了,他可一点也不想回到愚蠢天真的七年前,回到那个被爱人耍得团团转的笨蛋脑子里面。 洛安直接低头亲住她,掐断了那些恼人又动听的谎言。 第100章 第九十八课 送礼之前要做足调查才能收获惊喜 清明已过, 大雨已停。 不知不觉间,这个总围绕着阴冷感的初春已经完全过去,晚春的气息逐渐攀上了枝条, 初夏也似乎近在眼前。 最后一波微凉的春风拂过, 中午的阳光逐渐变得滚烫, 不少夏花已经在花苞中静待时机,等着争奇斗艳的时刻。 尤其是莲花, 这往往是它开始萌发花蕾的时候,为了盛夏的绽放做准备。 一滴水, 一苞花,一枚嫩芽,一些夹杂在风中变幻的温度。 这往往就是某种事情的开始,某些提前预警的信号。 ……然而, 这样细微的时节变化,对于常年在空调中穿梭的现代人而言,很难察觉。 如果说人们对于“清明”还有些警醒, 行走在大都市里,所谓的“谷雨”也不过就是一段密集多雨的日子, 雨季的开始与结束都混混沌沌地在室内或地下通道里度过了…… 当然,也有特例。 洛安在书店街买了一本古朴的挂历, 每天他都会站在那本挂历前, 撕下一张, 再看着上面的日期, 掐算好一会儿。 安各不知道他在算什么, 如果出口询问, 他只会笑笑,说自己只是在规划今天晚饭材料的预算, 最近菜市场里的猪肉价格太夸张了。 安各:“……老婆,我现在是首富了。我早就不是那个创业时期现金流很紧张的小老板了。” “对啊,怎么了?……如果一两半蒜苗需要二块四毛三分的话……果然还是贵了……” 安各:“……” 安各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老婆连买菜也要规划预算,精确到半毛三分…… 他可是首富老婆哎!!首富老婆!!就算古板守旧也不至于这样啊!!倒是给我去通读一遍三流言情小说电视剧学学里面的豪门富太太做派啊!! 如果说曾经洛安的梦想之一是“工作狂妻子能结束一段时间的工作放假陪我出去玩”,那么安各的梦想之一就是“男德150分的丈夫能放下他的破规矩,多多多花我的钱让我养”。 ……拜托,作为一个深度颜控,天天看着对象这个等级的超级无敌大美人摆在眼前,却不能给他买衣服买首饰买买买尽其所能地打扮他—— 这就像是对着一只蹲守预售半年好不容易到手的、全真全关节可动的换装娃娃,却不能动手给它套上任何新衣服新鞋啊?? ……如果是从未体验过那种究极乐趣也就算了,可她偏偏、偏偏…… 从恋爱开始,从拥有“女朋友”权利开始,就体验过尽情挥霍、给美丽对象买买买的快乐了!! 呜呜,热恋期的时候,她送什么礼物他都会笑着接下的,风衣衬衫裤子到手表全是她买给他的,他不仅收下还会常常穿出门,非常喜欢她的礼物,而且约会时拉他去男装店扫货他也绝对不会反对…… 更别提筹备婚礼的时候,挑选婚服的那个下午,安各完全把设计师精心订制的婚纱抛在一边,穿着卫衣长裤,戴着墨镜吃着爆米花——婚纱是什么根本不重要,总之先命令在场所有人拉来一排排的男式婚服,然后打着“选婚服”的旗号命令对象挨个穿了个遍,还挨个拍了照留念。 晨礼服,白西服,黑燕尾服,青衣长衫,甚至还有梨园戏服…… 谁能懂啊!谁能懂啊! 打着“筹备完美婚礼”的旗号,让超级大美人对象试穿所有自己曾在电影电视剧里暗暗流过口水的服装,发现对象穿什么都好看都超出她梦寐以求的帅哥模版,还能吃着爆米花指挥摄影团队连环拍拍留下纪念照…… 谁能懂啊,这份快乐!! 比自己挑婚纱幸福多了好吗!! 她不仅仅拥有一个超级大美人对象,还拥有一个特别温顺乖巧的老婆……让试多少套就试多少套,让看镜头拍照就拍照,哪怕他完全不懂,也全程配合着她的指挥…… 要知道,那个下午,是“一整个”下午。 洛安直接从下午两点试到了傍晚七点,试完一排还有一排推到眼前。 那时他不明白那些定制礼服的价格,也还未从安家与杨兰兰那里领悟“稳固婚姻的财务处理”,只是单纯困惑。 ……他属实不是很懂,选一套男式婚服有这么难吗。 虽然他对这个时代男女成婚之间的规矩知之甚少,但,不论怎么说,婚礼也应该更注重于打扮女方吧?新娘的婚服首饰才应该是重点。 但……她的婚纱与首饰全是订制的,未婚妻来到店里的第一分钟就看过了,第二分钟就敲定了全套…… 怎么到他这里就还要一套套慢慢试,试了五个多小时。 而且每套试完还有面对咔嚓咔嚓的闪光灯。正常试婚服会每试一套就要面对一支摄影团队吗? 再怎么不谙世事,洛安也知道,这好像不是正常的“试婚服”, 不过,他戴着墨镜吃着爆米花还时不时在沙发上“啊啊啊”打滚的未婚妻看上去很开心。 开心程度都快媲美他答应求婚的那天了。 ……虽然洛安依旧不懂,但看在她这么兴奋开心的份上,还是默默咽下了疑问,顺从地继续试穿那些推到眼前的衣服。 试到最后的最后,安各抱着吃空的爆米花桶,在一件月白色的莲纹长衫与一件梧桐色的丝绸礼服中反复纠结。 直到旁边捧着内存满满的手机一脸依依不舍的设计师提醒她,这是在试婚服。 新郎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穿着这些相当于服装扮演的东西结婚的,这是新娘私人xp。 安各:“……可恶……安安,你觉得呢?你最喜欢哪套婚服?” 洛安看了一眼被冷落在那里许久的婚纱,总觉得主角位应该让给它的:“我无所谓,和你那件搭配就可以。” 安各:“那就是西服啊——可恶,刚刚试的西服里也有好多好多不能割舍的——” 设计师:“我我我我再去拿一排西服来!!我有一套压箱底的纯白塔士多,绝对绝对很合适,如果我们能用金属链把这位先生的长发扎成高马尾的话就更——” 安各:“好耶塔士多!!是零零七的扮相!我想看好久好久了——对了,安安你还能继续试吧?” 洛安:“……” 他还能做出什么回答呢,对上未婚妻写满兴奋的双眼。 洛安只能艰难地点点头。 ——那个下午成了安各最幸福的婚前记忆之一,也成了洛安最怀疑“闪婚这个决定真的没问题吗”的婚前记忆之一。 ……那个时候就应该明白的,他未来的妻子是个过分活蹦乱跳、容易令人心力交瘁的吵闹分子…… 不过,即使是知道了,也不会改变结婚的决定吧。 安静惯了的人,偶尔,会渴望一些吵闹的。 当然,那之后,在安家算计安各财产时贪婪的嘴脸、与杨兰兰或真或假的贬低下……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75节 洛安学会了拒绝妻子的礼物,尤其是衣服。 不得不说,他偷偷松了一口气。起码再也不用在陪妻子逛街时在男装店逗留四小时了。 ……但这对于安各来说,就是惊天噩耗。 不能给美丽老婆买买买了。 不能肆意打扮美丽老婆了。 不能……再也不能…… 已经体验过了“尽情给老婆买买买打扮美丽老婆”的究极乐趣,怎么一夜之间就被收回了啊!! 老婆把她给他买的礼物全部退回去了,再也不穿她给他买的衣服,也拒绝她赠送的手表或车子……呜呜……呜呜…… 明明已经体验过了,那种乐趣! 说不要就不要了,凭什么啊,以前不是很乖很顺从我指令的吗,作为我的老婆就该让我尽情买买买!! “你当然可以尽情买买买,豹豹,你很富有。”洛安笑着摇头,“但别花在我身上了,太浪费钱。” ……钱花在这么一张无敌美丽的脸上,钱花在自己赏心悦目的老婆身上,叫浪费钱吗?! 安各不能理解。她和老婆吵了无数次架,但一向乖巧的老婆再也没妥协,反而作风越发节俭。 第一次见他拿着小本本记账规划开支时,安各差点没气傻。 ——再怎么节俭也不至于这样吧,虽然她自己的生活作风也算不上奢侈,但也没到要逼迫老婆去菜市场买一两蒜苗还精打细算的地步啊!! 这明明就是她老婆!首富的老婆!! 时隔多年,再次见到老婆这样,安各实在忍不住了。 她翻出一沓名片。 “安安,别对着挂历算什么晚饭材料了。你直接打这些名片上的电话就好了,想要什么直接说,他们会把最高品质的材料空运过来、直接送上门的,你没必要去菜市场……” 站在挂历前的老婆放下掐算的手,淡淡哦了一声:“原来你现在连买菜也有专人伺候了。这个家是越来越不需要我了,反正我做的事情花钱就可以找到替代品。” 安各:“……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嫌我太朴素,给你丢脸。我不会再给你添麻烦了。今天晚饭你带着洛洛去餐厅吃吧,我在家待着就行,以免出去让你没面子。” 安各……安各不得不攥皱了名片。 “……我绝对不是这个意思啊老婆!!你买菜,你买菜,我们家当然是你买菜啊,厨房全是你做主——” 名片丢到一边,她急急忙忙掏了钞票递过去:“但是用我的钱,用我的钱去买,可不可以啊?完全不需要纠结几分几角的,老婆你随便花行不行?” “不要。”老婆很嫌弃,“去菜市场的乐趣就是讨价还价。” “……那拿着我的钱讨价还价!拿着我的——” “豹豹,你的钱不能乱给别人。我自己又不是没钱。” 安各……安各不禁也攥紧了手中的钞票。 如果不是当时安洛洛小朋友打着哈欠从小卧室里出来,她肯定就要把钱扔过去,对他大吼出声了。 ——财务问题吵吵吵了多少次啊,凭什么凭什么,费尽千辛万苦成为全国首富还不能让老婆买菜花自己的钱啊?! “不能乱给别人”,他难道是“别人”吗啊啊啊气死我了—— 安洛洛:“爸爸妈妈早上好!今早吃什么?” 爸爸放下挂历往厨房走:“洛洛早上好,今天吃韭菜煎包。你要几个?” 安洛洛:“两个——妈妈呢?” 妈妈依旧颤抖着攥紧钞票:“……气死了,气死我了……” 安洛洛:“七个?妈妈你会吃撑的,再贪吃也不能这样啊。” 妈妈:“……” 一怒之下,那顿早饭,妈妈吃了整整四个韭菜煎包。 ……可恶,当着女儿的面,再大的火气也不好发出来了!! 而且,而且,她的安安老婆终于回到自己身边,她真的不想再和曾经一样,一股脑地对他发火、跟他吵架……她明明想要改掉自己所有的坏毛病,无论是暴脾气还是别的…… 安各别无他法。 “让老婆花自己钱”怎么比“挣钱挣到全国第一”还难呢,这不科学。 路漫漫其修远兮,她一定、一定、一定能把老婆这令人胃疼的金钱观纠正过来…… 以前买了东西他不收她就会发火吵架,现在她忍住火气忍住吵架的冲动,东西不收就锲而不舍地送,做持久战准备,拉锯久了总有一天他会收的!! 安各便这样下定决心。 不过,刚开始时大手大脚地直接买礼物送他,肯定会引起他的警惕,送东西送钱要师出有名……想找出他现在正需要的东西、他无法拒绝的礼物,就一定要仔细观察…… 顺理成章的,她便注意到了洛安翻看日历之后的举动。 给她和女儿端上早饭之后,他坐下吃饭之前,总会时不时望望窗外,又掐算几下。 似乎……关注的不是晚饭材料,而是天气时节的变换吗? 每天清晨都会翻挂历,翻完挂历后不知道掐算什么,又总是会看向窗外…… 他在等什么? ——等雨。 又或者,等待“清明”之后的“谷雨”,那段日期短暂,实则漫长的雨季。 安各发现,清明之后的这段时间里,窗外只要下雨,她的丈夫一定会打着伞出门。 独自出门,独自回来,虽然不再是她睡着之后的时间,是她出门上班、女儿出门上学之后…… 所以安各挑不出他的毛病,之前那晚她强烈要求过“只要是深夜离开就带上我一起”,但洛安之后每次独自离开,都并非深夜,只是天外下雨、她又不在家罢了。 他会在女儿放学、她下班回来之前回家,偶尔晚了一点,也会在六、七点左右打来电话,说之前是在忙工作,然后去接她和女儿,提议他们晚饭出去吃。 早晨离开,傍晚回来,很正常的工作时间,似乎也不是什么危险紧急的工作。 而且,他每次悄悄出去,只会打着那把巨大的黑伞出门。 从没打过别的伞。 ……话又说回来,自从丈夫出现在她眼前,还碰过别的伞吗? 那把古怪的黑伞一直在他手边,似乎是他消失的那段时间里得来的东西。 安各观察良久。 雨天出门打伞,没什么古怪的。 但是……越观察,她就越……看那把伞不爽。 又不是我买给老婆的伞。 是老婆独自在外隐姓埋名时得来的伞——万一呢,她如今已经很有危机感了,以老婆在陌生异性方面的迟钝,万一这是他独自在外时从别的女人手里得来的—— 决定了,就从这把伞开始下手! 挑了一个晴朗的工作日,老婆在房间里辅导女儿作业的傍晚,安各声称要留在公司加班,实则悄悄地溜回了家。 她一点点推开家门,踮着脚尖,一点点伸出胳膊,握住门口鞋柜旁靠着的那把黑伞,悄悄提起…… 嘶,怎么这么重?根本提不起来! 安各使力,再使力,依旧没能把它从地上拎起来,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伞柄摸上去越发冰冷的,就像有东西在故意用冰冷的毒牙撕咬她的手…… 不远处,洛安感应到了什么,他回过头。 “呼!” 手上猛地一轻,寒冷也被驱散了大半,安各一下就把伞提了起来。 ……搞什么,之前还很重很冷的,这不就是把正常的黑雨伞吗? 是我拖雨伞时卡住了什么东西吗…… 安各不明所以,但时间紧急,她怕再逗留被不远处辅导女儿学习的老婆发现,急忙抓着伞,缩回了门外,又悄悄合上门。 盯着那只敏捷且眼熟的手缩回去的洛安:“……” 豹豹在干嘛呢,说好的加班,却跑回来偷他伞。 ……要不是他及时感应到,回头撤掉了伞上的防护,就要出大事了。 想对他如今的法器做什么呢,明明是他妻子,却偷偷摸摸地过来拿,难道,是她的调查进度绕开了他的监视与误导,摸索到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地方吗…… 洛安示意女儿继续抄写书上的题目,便来到窗前,静静拉开了窗帘。 这扇窗能看见房子的电梯出口。 果然,妻子抱着那把黑伞,跨出电梯门,左右看了看,又快跑向小区门口…… 她想把这个交给谁?是联系上了其他玄学界的同行吗?他明明已经堵住了洛梓琪和裴岑今的嘴…… 洛安眼底发沉。 下一秒,安各“咚”一声,把手里的黑伞扔在了垃圾桶里。 可回收垃圾桶。 至邪黑蛟伞:“……” 伞主人洛安:“……” 然后她愉快地拍拍手,快步跑了回来,又从家门口旁边的快递箱里抱出一个大盒子…… “铛铛铛~老婆老婆,我下班回来啦!” 妻子光明正大地打开家门,笑容灿烂:“听说你的伞丢了,我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 洛安:“……” 洛安:“我的伞五分钟前应该还靠在玄关上呢。” “是吗,你看,玄关那里没有啊!老婆你太粗心了,”安各理直气壮地说,“你看看你,太粗心了,竟然不知道把你的伞丢在哪里了!” 不,我知道,我还清清楚楚地看见它被丢在小区门口的可回收垃圾桶里了。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76节 安各抱出那个大盒子,直接往洛安身上一推:“快打开看看,老婆,这是我送你的礼物!因为你伞意外丢了,这些天你又经常在下雨时工作吧……打开看看打开看看,这可不是乱花钱的东西,是很有实用价值也很必要的东西哦!” 洛安低头打开。 箱子里是一把同样巨大的伞。 伞面极其闪亮,一条条丝线仿佛缀着钻石。 不,没有仿佛,丝绒质地的伞面上,绣着货真价实的钻石。 洛安:“……” 安各按住这把订制的古董级雨伞,诚恳介绍:“老婆,这个打出去绝对特别潮流,特别拉风。是最适合下雨天的实用雨伞了。” 洛安:“……” 实用吗,的确实用,打出去之后会吸引全市抢劫犯的目光吧。 而且,再也无法起到遮挡隐蔽的作用了,拿这把伞怎么挡也挡不住脸,只会引来更多嫉妒扭曲的视线。 拉仇恨的利器,能达成“迅速被抢劫”的实用物啊。 “老婆,而且这把伞一点也不贵!我发誓我没浪费钱!正好有个朋友经营丝绒,又有个朋友加工到手的巨钻首饰后剩了不少碎钻……我真的没花很多钱哦,就是和他们嘻嘻哈哈吃了几顿饭!老婆,礼物不贵的话,你就绝对不会拒绝了吧?” ……当然要拒绝了。谁会打这种伞出门招摇过市啊。 洛安伸手按住这把闪得他眼睛疼的伞。 安各:“老婆怎么样?老婆你喜欢吗?老婆老婆,这是我专门要了朋友们的边角料,又联系人为你订做的,虽然是碎钻但每颗碎钻我都亲自挑过,而且你看你看,伞柄这边还有我的签名!” 洛安:“……” 安各:“老婆你喜不喜欢?这是你回来之后,我第一次送给你的礼物!我知道你不愿意收很贵的礼物,但是,就把它当成我补给你的第四年结婚纪念日礼物……安安老婆,我真的很喜欢你,我觉得只有这种伞才能配得上你……你一定会收吧?会吧会吧?” 洛安:“……” 洛安还能怎么办。 第二天他面无表情地打着这把钻石伞出门,然后顺手帮首都警局捉拿了数十个抢劫犯团伙。 数十个。 还有试图扑上来抓他伞的疯狂流浪汉。 还有等在约定地点的洛梓琪。 洛梓琪:“噗。呵呵。烂人,你也有今天。” 洛安:“……” ……当天回家时洛安再次身心俱疲,他默默放下手头的东西与首都警局的表彰证书,又默默卷起袖子,找材料钉了一个精致的玻璃木框…… 安各再下班回来时,就见到了自己赠送的钻石伞被裱了起来,挂在了鱼缸上方,而那把明明被扔进垃圾桶的黑伞重新躺回玄关。 安各:“……” 洛安:“欢迎回来。哦,对了,我今天特意找了材料,把你珍贵的心意装裱悬挂好了,这样以后我就能时刻看见你补送我的四周年纪念日礼物。还有,我意外找到了原来那把伞,它没有被丢在半路,似乎被谁丢在了小区门口的垃圾桶里。” 安各:“……” 洛安:“你觉得怎么样?我自己动手做的装裱框,或许还不够衬托这把伞中包含的闪耀的心意。我改天去把玻璃换成防弹玻璃,这样它一辈子也不会被砸坏取下来了。” 安各:“……” 心意被永久珍藏了,听上去很感动。 但不知为何,就是感动不起来。 她蔫哒哒地把包甩到一边。 “洛洛宝贝呢?” “之前请假的老师回来了,今天多给他们补了一节课。过半小时我就准备出门接她回来。” 哦,那就是女儿不在家。 于是安各又嘭嘭甩了脚上的鞋子,然后直接躺在了地毯上。 “老婆!”大字型躺在地毯上的豹豹开始无理取闹:“我老婆——安安老婆——我老婆竟然嫌弃我送的伞!!” 洛安:“……” 这是真的,什么人会打那把丝绒钻石伞啊,中世纪的贵太太吗。 可无理取闹的豹豹不会理睬,得到了“女儿不在家”的信息,她薛定谔的脸皮开始发挥作用——大字型躺在地毯上,并肆意舞动四肢—— “呜呜——嘤嘤——安安老婆嫌弃我的礼物!!” “……没有哦,只是它太珍贵了,我想把它珍藏起来。” “我不信——我不干——老婆——安安老婆——不用我的伞我就不从地上起来!!” “……” 这就开始了,她的胡搅蛮缠。 洛安想了想,停下手上的动作,又解开了围裙。 “豹豹,今晚带你出去吃好吗?” “我不干——除非你用我的伞——” “洛梓琪还在市里。我可以把洛洛送给她带一晚。今晚就我们两个。单独带你出去吃饭,好不好?就当是你补上的四周年纪念日礼物的回礼。” “……” 安各蛙泳式般舞动的四肢顿了顿,以一个相当微妙速度减缓。 “我、我还是不干……” “你之前不是说想要花吗?今天出门工作,结束时我顺便给你买了花回来。想不想看?” “……我不干……” “给你三分钟。三分钟后我就去扔了花。” “……起来了起来了我起来了!!” 安各一个豹豹跃起从地上蹦起来,左右探头:“我花呢?我的花呢?” “这边,”洛安忍着笑指了指,“我已经帮你养好了。” ——裱起来的伞下,游动着罗罗小金鱼的鱼缸里,静静浮着一朵嫩青泛白的花苞。 “原本想买点玫瑰,”洛安说,“但我正巧听见小区保安提起,说你一直很想在楼下的池塘养莲花。之前大雨时毁了不少栽种好的……我就又弄了一颗花苞回来。” 他点点闭合的叶片:“现在在家里栽种,等到六月,时候正好,应该就能开出很美的莲了。” 安各:“……” 安各靠近了,看着那朵稚嫩的小绿苞。 她眼也不眨地盯着,嘴上却在嘟哝:“安安老婆,你这是骗人……送别人花可不是带着花苞回来。” “我负责养,你负责赏玩,这样还不行吗?” 洛安给鱼缸里的罗罗投了点鱼食:“喜欢吗?不喜欢的话,我再去买点新鲜的玫瑰百合……” 安各伸手贴上了鱼缸,板着脸看着金鱼和莲花,没再说话。 洛安笑笑:“果然很喜欢?” “……哼。” “过来,过来,别生气了……亲一下,然后我们一起去接洛洛放学,好不好?” “……” 安各板着脸,扭过头。 她噘了噘嘴。 洛安忍俊不禁:“是要亲还是不要亲?” “……难道还要我闭眼睛吗,你再这样我继续回去躺地毯上了啊?!” 好吧,于是就低头亲了一下。 然后洛安伸手挡住缸里游来游去的小金鱼,又亲了好几下。 第101章 第九十九课 犹豫许久的过分请求真正出口时或许意外容易 与安各所猜测的不同, 洛安这段时间其实没做什么危险的事。 也就是又锤了戚延庭一顿,又锤了本阳会一顿,又锤了…… 嗯, 不算很危险的事, 因为很简单。 对他而言——哪怕是昨天没拿黑伞, 拿出门的是一把钻石丝绒伞,该锤人时照样能抡起来。 毕竟, 起初使用黑伞时他的躯壳还不能见光,现在却成功施术让身体状态完全趋近于活人, 就再也不需要黑蛟的阴邪之气庇身了…… 继续用它,不过是已经顺手,又比较念旧而已。 就像他曾经那柄黑折扇,会成为他本人标志物的原因倒也没有那么深奥……只是用的顺手了, 便一直带在身边,并非“不带上它就不行”。 洛安不习惯让身外之物变成主导自己能力高低的关键之物。 如果这样,那他就会变成那些极度依赖道符法器的天师了, 而那些天师往往是他一抽一个准的弱鸡路人。 裴岑今:“别总嫌弃别人弱,师弟。你自己是个变态, 别对标别人。” 哦。 洛安想反驳“我不是变态,我是破烂”, 但师兄的神情多多少少还是让他闭上了嘴。 这段谈话发生在把张梦顺利押送进监管局病院、办完全部手续的第二天, 也就是昨天。 当时的裴岑今紧锁着眉, 一向和气大度的神态也变了, 约他在监管局附近的茶馆见面时, 甚至还意外泼洒了手里的茶。 洛安看出, 这不是闲聊的时机。 倒不是他对师兄有什么敬畏之心,但师兄露出这种状态, 一般就意味着……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77节 “重要的是,我收到了消息。” 裴岑今随手拿过纸巾,粗鲁地揩去桌上的茶水:“师父他老人家要来了。” ……一般就意味着,那个他们都无法完美解决的大麻烦要来了。 洛安不由得捏了捏手指,神情第一次露出动摇:“师父……师父他不是在修行吗,说了这几年不理俗务,全权交给我们……” “啊是啊,我知道啊,那个一天到晚不知道在想什么、四处游荡的神经老头子——” 裴岑今猛地一拍桌面,刚才本就被泼洒了大半的茶水彻底喂给了桌子。 空荡荡的茶杯倒在一边,铛啷啷的声音,在安静的茶馆里堪比刺耳的摇滚乐。 “那老头子、那老头子、那个糟老头子!” 裴岑今每重复一次牙就咬得更紧:“之前本阳会在从慧大厦高层举行小宴会时,师父不是已经来了首都一趟,说是检查小师弟的功课,其实就是……” 洛安沉默下来。 他不由得想起了自己被师父强拉去人挤人的热闹夜市里,又被师父强迫戴上了花花绿绿粉粉白白的帽子。 “……不管如何,那次,是由我亲自去接送师父的。”他再次捏捏手指,“我也把师父安全送走了,他老人家不喜欢在首都这样的大城市逗留……” 裴岑今嗤笑一声。 “他为什么不喜欢啊,因为那个糟老头子每来城里一次,就要进一次看守所!不,不止一次,是起码进一次,保守起步平均三次!!” “……师父说他喜欢吃看守所的盒饭,所以也不算……” “那糟老头子还说想念你做的饭菜呢,怎么着,你要把他接回你自己家里供着啊?” “……” 洛安再也不说话了。 光是想象师父和妻子站在一起闹腾的画面,他就提前感到了精神层面的创伤。 一个……两个……平时家里吵吵闹闹的一大一小已经够够了……如果再加一个……加上那个从小到大一直在奇妙的他从未理解的领域里反复横跳的奇葩师父…… 洛安握紧手指,语气沉稳:“既然师父即将到来,师兄,我们想办法赶在师父进城之前,把师父做掉吧。” 裴岑今:“……” 裴岑今一言难尽地看着他,半晌,抬手就是一锤。 ——重重锤在桌子上,情绪极其充沛地呐喊道: “你以为我不想做掉那个糟老头子吗啊?!你以为我不想吗!!这种解决方案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 “可那个狡诈的糟老头子,这一次是响应无归境洛家的号召,在我们山里直接用洛家的资源开空间转移啊!!我是刚刚从监管局的熟人口中知道的……现在开始,再怎么赶去做掉那糟老头子,也来不及了!!” 洛安:“……” 裴岑今:“所以你明白了吧?你明白师父是被谁叫过来的吧?” 是啊。 【我就不信没人治得了你!】 ……洛梓琪。 洛安低声喃喃:“家主真是一刻不停地在给我找麻烦……” 裴岑今也压低了声音。 “你明白吧,那糟老头子这一趟如果过来,为的是什么,又会做什么……” 他用力一指洛安,又激动地戳了戳自己。 “如果那老头子知道你把我拖下水后、强制要求我一起隐瞒的破事,如果老头子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我们就完了,洛安。” 麻烦。 洛安皱皱眉:“那么,我们就想办法避过去……” “避?不可能,你觉得老头子会被你的把戏瞒过去?只要他见到你本人,见到你如今的状态……老头子一眼就能看出来。” 洛安知道,裴岑今说的是实话。 他也皱紧了眉,手指时不时地摩挲着茶杯边缘。 对面的裴岑今烦躁又气愤,他们两个的脸色都很不好看。 ……不过,气氛并不算凝重,如果此时有第三者远远望向茶馆中对话的这两个人…… 大概会觉得,这是两个正因为“可恶山穷水尽了即将要被老妈发现我在外面偷偷抽烟了”而心情恶劣的高中生。 师父。 现在的局面已经在他控制之中,多方位都可以协调,但如果师父出现,师父见到他本人如今的…… “没办法了,师弟。” 裴岑今沉声道:“用这个吧,你离开首都,去躲一躲。那糟老头子绝对进不了这里。” ——他掏掏口袋,递出一张被仔细塑封过的请柬。 那是洛安前几天从戚家宝库里搜出来的东西,戚延庭的请柬,而后者现在重伤,注定缺席了。 一封来自玄学界最上层的邀请函,发给玄学界第一大派的掌门人的资格证印。 红海大会因不可抗力已经取消,集会遥遥无期,因为他刻意制造的动乱,某些大派急需秘密碰头,商议某些必须避人耳目的事……正巧,又赶上了二十年一度、在特殊交界线举办的…… 绿山拍卖。 洛安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否则他也不会从宝库里专门挑了这么一封请柬出来,还特意用了塑封处理保存……他也明白裴岑今给出的方案是最周全的,但是…… “师兄,即便有请柬,不符合入场资格,也没办法进去。” 洛安轻轻按住请柬边缘,把它重新推回去:“的确,师父没有邀请函,当然没有入场资格,便绝对不可能出现在那个防守严密的地方……我也没有入场资格。” “原本不是计划好了吗,过几天联系五师弟,让他带着这份邀请函去打探消息……” “五师弟在忙着他那个重要的游戏企业,”裴岑今说起来头就更疼了,“他说什么最近游戏要经历版本大更新,他加班加点忙工作,最快最快,也要在一星期后才能抽出时间……” 一星期。 ……绝对不够。 “而且,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计划。最重要的是离开首都,避开师父。” 裴岑今反问:“除了‘参加绿山拍卖’,你还有什么别的合理的方法,能够名正言顺立刻离开、又不可能被师父追上?” 洛安飞快地思索着:“我明白,但是,入场资格……” 裴岑今却已经不想再考虑了。 啊,入场资格。哪怕抢到偷到了邀请函,没有入场资格也进不去。 师父进不去,他也进不去,他们师门中,只能指望五师弟想办法取得的“入场资格”。 裴岑今忍不住有些怨念:绿山拍卖既然有那么严格的入场资格鉴定,那还发什么邀请函啊…… 【身价1亿以上】,与其这么规定,还不如把【除超级富人以外不得入内】的牌子钉在门口呢。 ……倒也不是多有钱的问题,如果是戚延庭那样出身大家、绝对权威的贵族子弟,本身在玄学界中就“身价远超1亿”…… 所以,要么是大家嫡系,要么是上层名流,要么,就是特别特别特别有钱。 ……就算他们可以做几个委托拿钱,但“身价”这东西可不是一两天就能靠着手头的现金飙升到1亿以上的好吗! “……而且,师兄。以我现在的身份与处境,也不可能说走就走。”洛安还在冷静地衡量情况:“我已经答应过妻子不能轻易离开,洛洛也处在一个微妙的境地,虽然清明时那一连串的陷阱都没能起效,但,万一她们失去我的保护……” 师弟唯独在涉及家庭的时候,不像是个完全的破烂。 裴岑今看着洛安,突然灵光一现。 “不对。现在,还有个特别简单的方法。” ——如今,夏天小学门口,车厢里。 洛安坐在主驾驶上,握着方向盘,与师兄昨日的谈话在他脑中一遍遍重放,他的手指也一下下的,点着方向盘。 离放学还有三分钟,安各正在门口的小卖部买糖吃,这个角度,他能看见妻子冲自己挥手。 【你家那位,身价绝对够了吧。把邀请函给她,让她带你去啊。】 ……是,肯定足够。 但,如果把邀请函给她,如果开口请求她给出以“富豪”身份的帮助,和向妻子借钱有什么区别…… 他一直很避免使用妻子的身份,他不想利用她。 况且,如果开口了,势必要向她解释绿山拍卖……她也不会有空闲从忙碌的工作里抽出身、和他去什么大山吧……下下策,绝对是下下策…… “安安,你看,我买到了其他地方买不到的这个牌子的软糖!” 安各兴冲冲地推开车门,重新坐上副驾驶:“外面人好挤啊,以前小学放学时有这么挤吗,安安,你看校门口……” 不行,他还是要试试。 洛安犹豫着开口:“那个,豹豹,如果你后天有空的话,可不可以……” 安各嘴里嚼着糖,正看着拥挤的校门口,闻言她想都没想直接点头:“好啊可以啊!我有空!我什么时候都有空!” “……我还没说是什么事呢。” “哦,什么事?” “……绿山那边有个拍卖会,我想,如果你有空的话,可不可以……” “拍卖会?好啊好啊,你想要什么?” 安各挠挠头,直接掏出手机:“算了,哪家拍卖会,你报个名字,我让秘书把拍卖品名单发给我。全买回来对吧?” “……豹豹,这不是在小卖部买软糖。” 第102章 第一百课 本以为是拍卖会其实是更加惊喜的旅行 洛安过去不明白妻子为什么会在选婚服的那个下午“嘿嘿嘿”吃爆米花, 洛安现在也不明白,妻子为什么会在听到他的请求时想都不想就点头答应,甚至没有半秒钟的犹豫。 ……那可是“请求她从工作中抽出空来, 去不明拍卖场所”的请求啊? 过分、离谱、太没有边界感, 贸然开口时他心里就觉得肯定会被拒绝, 也准备好了立刻转换出轻松语气说“开玩笑的,我怎么可能要去参加拍卖”……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78节 “好耶, 陪安安一起去拍卖会,好久好久没在公共场合带着安安做男伴了, 啦啦啦,礼服选什么比较合适呢,啦啦……” 傍晚七点半,看着吃完晚饭就窜到衣帽间、一边翻衣服一边哼歌的妻子, 洛安已经开始后悔了。 再怎么不想见到即将来料理他的师父……也不该慌得乱了阵脚,采纳了师兄的离谱建议。 师兄总这样,给的建议特别离谱。 当他们财政格外困难连饭也吃不上时, 师兄建议“你素未谋面的未婚妻不是很有钱吗我们去蹭饭”; 当他结婚后实在看不过那些绯闻报道和师兄抱怨时,师兄总回复“再这样我直接截屏给弟媳看”; 当小师弟需要在玄学界之外找一份可靠稳定的工作时, 师兄第一时间就想到“你家那位能帮忙吗”; 当他们之间的筹谋即将暴露、他急需逃离首都避开师父、却又无法满足“身价1亿以上”的入场资格时…… 师兄:“弟媳不是超级富婆吗。让她带你去吧。” ……师兄为什么总是觉得他可以直接找妻子解决问题呢?钱也好,工作也好, 入场资格也好……虽然妻子的确有能力解决这一切…… 可是, 明明, 哪怕利用任何人, 他不想利用她。 “这怎么是利用, 只是帮个小忙。你们不是夫妻吗, 也就是借她的身份混进拍卖会而已,没让她花钱花资源, 一句话的事……没必要吧你,连这种事都顾虑这么多,难道你把她当外人啊。” 洛安立刻就想反驳,这明明是为了更好地稳固我的婚姻,像她朋友们说的那样,他必须在这方面小心翼翼才行,不触碰她的事业不沾染她任何的利益,才能让关系更加…… 裴岑今:“可是她这些年以富豪身份去过不少拍卖会吧,旁边陪着各式各样的男伴。我也刷到过那些新闻,虽然知道那是不少商人用来拓展人脉的场合,进出拍卖会也是正经应酬的一种……但弟媳真的很厉害哎,那么多有钱人里唯独她的男伴颜值最高,还每次都不重样。从优雅少东家到狂野运动员,她的男伴真的要什么风格有什么风格,就跟游戏角色似的。” 洛安:“……” 于是洛安快到口的反驳就默默咽了回去。 然后,鬼使神差的,他就当着安各的面提出了请求。 ……可那只是出于嫉妒与郁闷、半开玩笑般出口的请求,他没想过她会一口答应。 为什么会答应他呢? 带他去那种场合,说不定还会损害她在圈子里的名声…… “豹豹,还是算了吧。我觉得不太妥,还是再问问别……” 安各正在挑礼服,闻言她“嗖”地一声从衣架子中冒出来。 “你,”她几秒钟前还哼着歌,现在却立刻垮下脸,阴森森的问,“你在外面难道有别的备选女伴吗?别的富婆女伴?比我还有钱??” 洛安:“……你在想什么,豹豹,我当然不会有其他女伴。” 可我记得戚妍在那个大组织里地位很高,也很有钱。 她出席正式场合肯定仪态完美……虽然肯定没我有钱。 安各转转眼睛,又想到这人压根就不知道自己还有个深情的暗恋者,对其他异性的态度就是无视——立刻满意了,重新缩回衣帽间更深处的排排衣架中,继续哼着歌挑礼服。 “豹豹,你在听我说吗?我只是觉得,如果你带着我去参加拍卖会,可能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老婆你顾虑太多啦,别担心啦啦……” “以你的身份,别人肯定会好奇我来自哪里。我又不能以七年前的身份去参加那场拍卖会……难道我要介绍自己说是你的次抛男伴之一吗?” “……” 哼歌声再次戛然而止,妻子猛地探出衣架。 “安安老婆,”她说,神情肃穆得像是参加葬礼,“我发誓,我从没有过什么次抛男伴。” 洛安:“豹豹,这几年我是隐姓埋名在潜伏,不是与世隔绝了。我能联网的。” “……那、那些人怎么能算是我的男伴呢!我正眼都没看过他们!我两只眼睛没一眼看过他们!!” 是吗,那记者报道的“某安姓企业家评价xx模特的三角肌赏心悦目”是假的咯,报道后的视频也是假的。 你两只眼睛都没看过,那你是怎么鉴定别人的三角肌的,靠手摸吗。 “老婆,我发誓那些人只是些用来应酬的陌生人!”夹在各式礼服裙中的妻子激动地摇头,她都快把头顶的空衣架晃掉了:“绝对绝对比不上你的,而且那些男伴自己也只是和我做利益交换——” 洛安不得不伸手把她头顶那支快砸下来的衣架拿开。 “我明白,没关系,我理解的。必要的应酬而已。” 安各在外应酬时身边的男伴琳琅满目,洛安生前就知道了。 毕竟她的工作需要出入许多必须携带伴侣的交际场合,但洛安实在不擅长那些商圈交际,以他那双能看穿一切的阴阳眼,能耐下心来在那种场合中待满两小时就是极限,更别提安各领着他去的往往还是最中心,被各个暗藏牛鬼蛇神的人围拢…… 洛安勉强陪着她去,可次次结束后都脸色苍白犯头疼——虽然那是过于压制阴阳眼导致的副作用,但安各又不知道。 婚后她对自家老婆的传统程度也有了新的了解,看他这么难受,就以为是他待在那些地方精神太憋闷,仔细想想,一句话绕十圈的名利场也不适合自家温柔单纯又内向的老婆……那时候她还在吃苦打拼往上爬的阶段,地位不够高,安安老婆有几次还要替她挡掉恶意灌来的酒。 挡很多很多酒。 哪怕他笑着摆手说“没关系,酒精对我无效”,他的脸色也很苍白。 安各实在心疼,就和他商量说,要不算了吧。 反正应酬只是她工作的一小部分,规定要携带男伴,又不是必须携带自己的对象,她随便雇个人就是了,那些人身边也不一定是自己的正牌对象啊。 洛安起初没有答应,直到和那些硬要灌安各酒的家伙完整喝了一圈,直到那些知名企业家纷纷倒台了……他才松了口。 能在那种场合强逼着年轻女性企业家喝酒的人身上怎么可能清白,解决他们比捉鬼简单。 零星几个实在没胆子犯事的,洛安默默收手,安各雷霆出手,把对方的家底掏了个半空。 商人的确讲究以和为贵,但抢先强灌别人老婆喝酒就不用讲和了,什么x市首富之子、y市不动产大亨的儿子,你们又不是你们爹,你们爹也快要和我平起平坐做生意了好吗。 ……总之,在那之后,洛安就很少再跟着安各交际了。 毕竟他自己工作性质也特殊,既然已经没有人敢再恶意强灌她,安各也有保护自己的能力,洛安便不太想继续在那些地方浪费时间,还是要专注除魔捉妖、玄学研究。 所以,安各开始带其他人做男伴,频繁出入各种交际场合……是他们共同讨论过的决定。 洛安那时候很放心她,因为妻子每次都会对他再三认真说明、各种表忠心、在那些交际场合周旋时还会时不时给他发短信抱怨。 “这个宴会厅里的食物全是冷盘”“好想回家吃安安做的西红柿炒鸡蛋”“他们说的话题好无聊我不想掺和”……一副归心似箭爱家如命的小妻子模样,她曾经真的很会把他骗得团团转。 而且那时安各身边的男伴要么是秘书,要么是合作方,不挑帅的只挑工作能力强的,清白的不能再清白,小心眼如洛安也就是偶尔看她的男秘书不顺眼而已。 ——直到丧偶后,快乐的寡妇当着阴煞的面开始津津有味地翻看下属整理出的男伴小册子,风姿多样,各有千秋。 据说不少富二代挤破了头也想在那个小册子里占一个名额,还会出大价钱贿赂她那个编册子的下属…… 什么皇帝选秀。 ——阴煞散发着黑气如是想道。 那些人挤破了头想成为安各的男伴,倒也不是对她本人有什么想法,为的是人脉,资源,眼光,即便是几句话的提点——哪怕只是以“应酬男伴”身份站在首富身边度过几个小时,对他们也是天大的提携。 当然,如果可以,能借着机会勾搭年轻靓丽刚刚丧偶的首富,直接傍上全中州最粗的金大腿,就更好了。 阴煞知道他们都抱着什么心思。 阴煞想把册子上每个家伙的眼珠都抠出来,再把这个开开心心翻册子的寡妇绑起来。 说好的只是工作应酬呢,三角肌很棒的泳裤模特有什么商业潜力啊。 ……说好的“不会在意其他任何男人”,说好的“讨厌喝酒应酬只想回家见他”,说好的“可爱淑女认为泳裤男模是伤风败俗”,全是骗人——全是骗鬼的!! 她哪里认为伤风败俗了,她还揣着洛洛的时候就买了一摞男模杂志观赏,一边看一边摸着肚子警告 “宝宝等你十八岁了才能看这些哦,而且如果你遇到了你对象一定要骗他说特别害羞不敢看”…… 全·是·骗·鬼·的!! 七年来旁观了一切的阴煞怀揣着排山倒海般的怨气,就这,就这,还让他继续信她“全世界最喜欢你”的告白? 信一次是年少天真没谈过恋爱,要是信她第二次,除非他失忆后变成痴呆。 太欺负鬼了。 “我还是觉得不妥。”洛安淡淡地说:“且不说我该怎么编造我的‘次抛男伴’背景……你工作也很忙吧。” “陪老婆去拍卖会的空闲还是有的!”安各终于从层层衣架中钻了出来,她目光恳切地拉住他的手,捧心状举起:“老婆你别乱说,什么次抛男伴啊,我的心里只有你!!” 骗鬼小达人。 洛安盯着她皮卡皮卡闪着诚实光芒的眼睛,突然就舍去了所有的顾虑与犹豫。 以前骗他就算了,现在还继续骗,拿着前所未有的甜言蜜语骗,真拿他当傻子啊。 “不仅是去一次拍卖会。”他冷着脸坦白条件,“绿山拍卖的性质很特殊,与其说是拍卖会,不如说是游园会。必须先进入绿山脚下的指定位置,待满三天,才能参加第四天凌晨开放的拍卖会……” 所以你肯定没空去的,别过去了,我自己找办法离开首都。 安各眼神“唰”地亮起,宛如高瓦大灯泡:“三天?游园会?必须待在绿山附近?——老婆邀请我去旅行吗,好啊好啊,那我们一起去绿山旅行吧!!” 洛安:“……” 洛安:“你是不是听错了频道。我明明说的是你工作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不可能就是要用来打破的!旅行旅行,欧耶,旅行——行李箱在哪里,护照在哪里,和老婆一起旅行哈哈哈哈嚯嚯嚯——” 随着一阵高昂爽朗的笑声,妻子已经嚯嚯嚯地冲出了衣帽间。如火焰如旋风。 洛安:“……” 洛安留在原地,徒劳地伸着刚刚试图阻止她的手。 ……怎么可能阻止她啊,那道无比跳脱、令人迷惑的火焰旋风!! 即使夫妻十年,亲密相处三年,紧密观测七年——妻子在他心中依旧是无比迷惑、捉摸不定、能超越“世界未解之谜no.1:消失的六千年”的存在啊。 许多人会形容富有新鲜感的伴侣是“一本翻不完的书”,事实上一本书总有翻完的一天,而安各—— 安各根本不是书,她是盲盒。 一把买完全系列十几个、还可能翻不到海报上隐藏款的那种盲盒。 而且每开一次盒子看到的不是固定款式的娃娃,或许里面藏着豹纹回形针,又或许里面直接蹦出一把七彩跳跳糖。 盲盒豹豹,搞不懂。 ……完全,不可能搞懂。 洛安慢慢收回手,打算顺着那道“欧耶好哇太好啦”的欢呼声飘出门外。 姑且再阻止一下吧……工作狂不工作了,去拍卖会一口答应去旅行也一口答应,她究竟莫名其妙在发什么疯……不该答应的,这么无理过分的请求,为什么会答应他啊……她的生意那么忙,怎么可能陪着他说走就走,这可是起码三天以上的旅行,目标还是遥远的绿山……疯了吗,听这欢呼声与大笑声与翻箱倒柜找行李箱的动静,大概是真疯了…… “呃,爸爸?” 是安洛洛小朋友扶着衣帽间的门,小心翼翼探出了头。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79节 她这个小探头动作和之前妈妈在衣架与礼服中探头的动作像了个十成十,尤其是脸上那种特别肃穆的神情。 【安安老婆,我发誓,我从没有过什么次抛男伴。】 洛安下意识就伸出手去摸摸。 “爸爸,妈妈是不是疯啦?” 洛安伸出去摸摸的手立刻变成了一个脑瓜崩。 “不要乱说话,”刚刚也在怀疑安各发病的家伙理直气壮,“你怎么能怀疑妈妈发疯呢,洛洛,妈妈身体精神都很健康。” 安洛洛小朋友“嗷”地叫了一声,缩回脑袋,捂住额头。 “……爸爸你也很失常啊,你竟然像妈妈一样弹我脑门……” 是吗。 “爸爸当然失常了,”洛安走出门,神色淡淡,“爸爸正忧心忡忡地担心妈妈是不是有点精神问题。” 安洛洛小朋友:“……” 爸爸自己就在怀疑妈妈发疯对吧,那为什么要弹她脑瓜崩! 安洛洛小朋友愤怒地蹦跶起来:“爸爸妈妈今天晚上干什么啊,吃过晚饭后全从客厅里消失了,说好的陪我看小老虎动画片呢,我找了好久才在衣帽间找到你们——而且妈妈刚才又大笑着冲出衣帽间跑向未知的地方了!!你们在背着我玩什么好玩的事情呢,以至于妈妈的笑声里加入了‘嚯嚯嚯’,就和她之前在梦幻水上乐园陪我做风火轮发出的动静一样啊?!” 洛安:“……” 洛安:“爸爸不明白。爸爸也想知道。” 而且你们什么时候背着我去坐了梦幻水上乐园的风火轮,那个设施不是不允许未成年玩吗。 安洛洛的眼神因为心虚游移了一瞬——很快又“嗖”地游回来。 “这不是重点!”她理直气壮地挺挺胸脯:“重点是你们背着我在玩堪比梦幻水上乐园风火轮的好玩东西!爸爸明明答应我今晚陪我看电视的,而且明天的假期还会陪我——” 假期? ……是,对了。 洛安看着女儿叭叭叭抱怨的小嘴巴,总算从“我家豹豹发疯了”的恍惚状态中抽离出来。 他恍然大悟。 对了,对了,他怎么忘了呢……今天接女儿放学时,门口熙熙攘攘围了一圈人,人数远超平时,比周五放学还热闹……等到女儿兴冲冲背着小书包冲出来时,相当大声地宣布了“我放假五天啦啦啦”…… 欣然答应带他去拍卖会的豹豹太吓鬼了,洛安听到她答应后就一直有些恍惚,没能留出多余的思维空间考虑“女儿放假”这件事。 是啊……明天,后天,大后天,大大后天……女儿的小学,正好开始放劳动节假期,长达五天。 虽然豹豹自己的工作是没有假期可言的,周六周日看似清闲,也随时可能奔赴交际场所……但是,不管如何,劳动节时给自己匀出一定的假期,还是比“从平时的工作里抽出空闲”轻松很多的。 正逢女儿放假,她就决定专门抽出空闲来,陪女儿一起去绿山,正好搭上长达三天的绿山游园会……是了,原来是带着女儿一起的家庭旅行啊,怪不得她会那么兴奋地一口答应,这就冲出去干劲满满地收拾行李了…… 洛安看着满脸问号的安洛洛,眼神一点点变柔和。 按理来说他是会有点不爽的,毕竟他自己曾经无比渴望“两个人的长期旅行”,哪怕区区三天委实算不上“长期”,多少也是一份非常稀有、想想就很期待的东西。 但,并没有。 新奇的是,他此刻一点不快都没有。 事到如今,妻子真的主动决定“两个人去旅行吧”反而会把他吓到,令他怀疑她脑子出了问题……如果是为了女儿,他们三个一起的话…… 他们三个人可以一起。 ……虽然是只很会气鬼骗鬼的火焰旋风豹,试图理解她堪比开盲盒……但如今,因为女儿,竟然也会做“特意抽出空闲,全家一起旅行”这种事啊。 家庭旅行。 也是他没有过的、想想就很期待的东西。 洛安弯腰,抱起安洛洛,笑容前所未有地柔和。 “洛洛既然放假了,明天要不要和爸爸妈妈一起去绿山旅行?就我们一家,玩四天。” 安洛洛的眼睛“唰”一下亮起。 尽管是和爸爸相似的茶色眼睛,但无论是她瞪人、看人的眼神,还是听见什么特别特别开心的事情时—— 闪亮亮的跳脱又活泼的眼神,真的特别像妈妈。 “好耶!哈哈哈哈,好啊,好啊,哈哈哈嘿嘿嘿——” 安洛洛小朋友高举双手,一连喊出了十几个“嘿”,就和刚刚一连串“嚯嚯嚯”冲出去的妈妈一样:“和爸爸妈妈一起去旅行吗?真的爸爸也和我们一起吗?” “是的,我们一起去绿山玩。” “嘿嘿嘿嘿,走啊,走啊,那立刻走吧——”安洛洛小朋友激动地搂住了爸爸的脑袋,仿佛回到自己三岁刚被带进蹦蹦床乐园时:“好耶好耶——不对,爸爸快把我放下来,我要收拾行李!” 洛安:“好,当然……但先等等,洛洛要去谢谢妈妈,妈妈专门为这趟旅行从自己忙碌的工作里抽出了时间,我们才拥有了一起旅行的机会。” 安洛洛立刻点头:“好啊好啊,走走走,妈妈在哪里,我的宝贝妈咪在哪里,爸爸快带我过去!” ……连平时不情不愿的宝贝妈咪都喊出来了,女儿真的很高兴。 洛安笑笑,循着翻箱倒柜的动静,很快就走到了主卧室旁的另一个衣帽间——不过这间房里没有行李箱,只放着她换洗用的贴身衣物,兴奋过头的妻子果然是一通乱找。 他抱着女儿推门:“豹豹……” 安各开开心心地扭过头来,手里高高举起一片黑色蕾丝:“老婆你快看,嘿嘿我打算出门第一天晚上穿这——” 对上女儿的大眼睛,她高高举起的手如闪电雷鸣般缩了回去。 极快、极快、甚至可能“嗡”地闪出金光的动作。 洛安眨眨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妻子刚才似乎举起了一条特别限制级的黑色蕾丝内衣。 “哦,洛洛啊!”安女士面不改色、特别坦荡地跟女儿打招呼:“你刚才看见什么了吗,应该什么都没看见吧,妈妈正因为出去旅行兴奋得表演魔术呢!!” ……看来应该是错觉了,妻子再怎么离谱,也不会在准备家庭旅行时兴冲冲地收拾限制级内衣的。 她总不会以为这是他们两人世界的旅行。 洛安放下安洛洛,后者乐颠颠地跑过去,一把抱住安各——后者背着手,把什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回了抽屉—— “谢谢宝贝妈咪特意从工作中抽出空闲,让我们能够一起去绿山玩!” 安洛洛小朋友喜滋滋地蹭了蹭妈妈的脸:“宝贝妈咪我爱你!” 安各:“……啊?” “家庭旅行~家庭旅行~第一次的家庭旅行~谢谢妈咪!妈咪万岁” 安各:“……” 安各茫然地转了转眼神,求助般看向洛安。 洛安发现那竟然是“女儿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你来帮帮忙解释一下”的眼神。 嗯……帮忙眼神吗…… “洛洛,你把妈妈抱得太紧了,现在去收拾行李吧。”洛安走过去,很自然地合上那些被安各胡乱拉开的抽屉:“知道,知道,我来帮你收拾行李,豹豹……你找个行李箱,怎么在这里翻找内衣呢?行李箱在这边,拿个家庭号的,我负责提所以可以选重一点……” 安各:“……啊,哦,昂……” 安各看看已经走出门去拿行李箱的丈夫,又看看满眼小星星的女儿。 “……哦。哈,哈哈。是家庭旅行啊。” 第103章 第一百零一课 比较别人和自己时要记得考虑特例 比较心理是人类无法杜绝的特性之一, 每个人多多少少都会有把自己与其他人作比较的时候。 比身高,比胖瘦,比谁家小孩更聪明, 等等。 这种小心思或许只体现在一个小眼神、几句心里嘀咕、一些些语气转变里……大多数人即便比输了不甘心, 也不会让小心思影响到对外的表现, 不至于像某些电视剧里那样设下重重陷害埋伏…… 班里最矮的那个学生总不可能把“比我高的同学全都该砍掉二十厘米”的嘟哝付诸现实吧。也就想想而已。 不过,哪怕这只是一点点小心思, 哪怕能够控制自己在外的行为…… 人基本不可能摒弃最深层的比较心理。 帅气潇洒如安首富,也无法免俗。 倒不如说, 安各之所以成为首富,就是因为她有着远超别人的竞争心,更强烈的“比较心理”。 跑马拉松时哪怕膝盖流血口干舌燥也要拼命冲向第一,创业初期哪怕日日以学生身份被看低、只能不停对别人赔笑弯腰、也要争到最终最大化的利益。 要比这个人跑得快, 要比那个人站得高,要比那一整个屹立在首都的安家要强大、强大……要成为谁也束缚不了的存在。 这是积极层面的比较心理,能团吧团吧写进企业文化里激励员工, 用来宣传“我们老板形象威武强大”的正能量内容。 如果往私底下看嘛…… 安各会特别在意、和其他人暗暗比较的点很奇怪。 她几乎不跟别人比美丑、胖瘦、家境、挣钱多少……呃,基本也没人挣钱比她多就是了, 中州首富完全不用比。 她也从没拿安洛洛和别人家孩子比过特长几种、成绩多少,但这可能是因为她生意太忙没加过什么宝妈交流群吧……洛安倒是意外加进去过一次, 里面的聊天内容险些打开他新世界的大门。 看看群里顶着小孩头像的xx妈妈分享的自家小孩三好学生奖状, 还有什么古筝钢琴考级证书, 三门外语考试满分成绩, 竟然还有小孩七岁就开始预习高中内容, 八岁就会噼里啪啦编程, 上知天文地理下知基金股票…… 再看看旁边垮着脸吃着小零食钻研前后鼻音的女儿,和她手边那摞画满红叉叉的拼音作业本, 以及老师用特粗水笔在红叉叉旁写着的“请安洛洛家长签名,再写下总结感言”的字迹。 洛安:“……” 洛安在这一瞬间与新时代的养娃方式接轨了。 然后他默默发送了退群申请,果断决定脱轨了。 他是个爱清静的人,总感觉进了这个群就再也无法平心静气了,不如退群。 ……这是个异常明智的决定,虽然后续那位群主没有同意他的退群申请,硬是过来私聊,用质问的口吻询问他对交流群有什么不满,发现洛安本人的性别资料和照片后又死缠烂打求加好友…… 但洛安还是逃过了那些各式晒娃、相互攀比的氛围。 安各就不同,虽然她同样避开了那些常人暗暗攀比的地方,却乐颠颠地主动蹦进其他领域里—— 安各常常跟秘书(李欣童)比谁的工作餐更好吃,跟朋友(胡冰)比谁能吹掉更多的酒瓶,跟亲戚(洛梓琪)比谁见过的帅哥种类更多…… 数十个小时前,她甚至在女儿小学门口的小卖部里和来买糖的小朋友比“我这管里面装的软糖比你多”。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80节 ……这位总裁的比较心理,是相当幼稚,相当奇怪的。 正如丈夫万般无语时询问她的,“你为什么总能因为奇奇怪怪的理由和女儿滚着打到一起,谁比谁多吃了一个饺子很重要吗”。 而且,在安各这里,“比较”与“炫耀”往往是挂钩的,譬如安各多年前每次跟整个秘书组比完自己的工作餐后,紧接着还会炫耀一通老婆的爱心便当—— 是,她最爱用来比较、炫耀的,就是安安老婆了。 有这么一个对象,谁能忍住不炫耀呢? 过分攀比不对,和别人比较之后输掉的感觉的确很糟糕,但拿着安安老婆和别人比,怎么可能输啊? 她,安各,至今在“比对象”中未尝败绩,哈哈哈哈哈! “这是我们第一次一起出来旅行吧。紧张吗?要不要抓紧我的手?” “……” “飞机要起飞了……害怕吗?过来,靠我身上。” “……” “口渴了?想喝什么?橙汁?红茶?我都给你买,宝贝。” “……” 安各一巴掌拍到把手上。 “老婆!!”她扭头低喝:“老婆你看,前面两个人真是太无语了!太随便了!太太太过分了!!” 洛安……洛安正坐在那个被拍到的把手旁,把手传来隐隐的震动,他能明显感觉到,妻子怒气不小。 他原本正在座位上低头看东西,只好抽出空来,顺着妻子指的方向看了一眼。 大型飞机经济舱,前排一对男女正亲亲密密、你侬我侬地靠在一起。 多半是婚礼办完直赴蜜月,女方手上戴着一枚崭新的大钻戒,男方还穿着结婚礼服。 洛安没看出什么异常,但他再扭头看妻子时,发现后者的眼睛里有杀气。 “怎么了吗?他们应该是普通人。” 前排的男人:“什么?都不要?别害羞,呵呵,想喝什么喝什么,来,我喂你~” 前排的女人:“呀,讨厌,老公~” 安各瞪着他们,又是一巴掌拍到把手上。 “嘭”地一巴掌,堪比砸拳头。 洛安:“……” 妻子“咯咯”的磨牙与呐喊声压得极低极低,没有打扰到其他乘客,只单单在他耳边炸响:“太过分了!怎么能这么过分!喝个饮料还要你来我往推个半天,不如直接倒地上算了!!” ……究竟有哪里这么令她生气。 洛安不能理解妻子这奇怪的愤怒点,他又看了一眼前排的新婚夫妻,确认那是没有威胁的正常人后便低头,继续默默专注于自己手上的东西。 安各扭头,发现这人已经不再理睬自己,心里的郁气更浓郁。 “老婆你在干什么呢?老婆你没发现我正特别特别生气吗?” 她一下扒过两人之间的座位把手:“老婆!前面两个无聊的乘客都快把我气死了!老婆你竟然还不理我!!” 洛安:“……” 洛安搞不懂这之间的逻辑关系,出于谨慎,他继续保持沉默。 安各在他右手边的座位把手上,见状直接伸手想扑:“老婆——” 安洛洛小朋友立刻从爸爸左手边的座位把手上探出头。 “妈咪,你很吵哎,从坐到这个位置就不开心。到底谁惹你啦?” 安各:“……” 你以为是谁惹我!你以为是谁——你这个臭小鬼!! 她怒气冲冲地瞪了女儿一眼,仿佛在瞪八百瓦的大电灯泡。 女儿回以无奈的目光:“妈咪,我知道你是不爽我们坐在这种飞机的经济舱里……但我真的没坐过公用大飞机和经济舱啊,我也没去过人那么多的大机场……爸爸也同意我们这趟旅行坐经济舱的,说‘这样可以体验不一样的眼光,培养常识’。” 安洛洛小朋友老成地叹了口气,还摇摇头。 “因为以前每次旅行都是坐你的私人飞机或者直升机,走的是私人停机坪没挤过大机场……我已经不想要乘坐那种无聊的航班了。好腻哦。” 洛安:“……” 我就知道,以前尽跟着妈妈到处瞎跑了,她绝对很需要培养旅行常识。 譬如,住酒店不只是总统套房,交通方式不只是私人飞机。 又譬如,不能在公开场合嫌弃表示“私人飞机我坐腻了”。 安各……安各则彻底黑了脸,直接弹了女儿一个脑瓜崩:“你把声音再压低点,臭小鬼,小心被其他人听见。” 安·自出生起所有长途旅行方式都是乘坐私人飞机·洛·归根结底还是首富女儿·洛:“你弹我头干嘛?把我当笨蛋吗?” “难道不是吗,臭小鬼。” 安各恨恨地点着女儿的眉心,声音压得近乎耳语:“妈咪的私人飞机和直升机不愿意坐,非缠着我跟你爸爸买经济舱的机票,还要来体验机场里人挤人和大型客机人挤人的特点……这也就算了,笨蛋小公主,你把‘私人飞机坐腻了好无聊’在经济舱里说出口,想被打吗。” 安洛洛并不服气:“谁会打我啊,这是法制社会!这里只有你刚刚打我,爸爸,你看到了吧,妈妈弹我头——” 洛安伸手,握拳,轻轻敲了一下她扬起的小辫子。 “妈妈弹你头是对的。下次乱说话,被激怒的经济舱乘客就把你绑进卫生间打了,洛洛。” 安洛洛:“……不是吧,我只是嫌弃自己家的私人飞机而已啊,真的会被打吗?” 此刻,爸爸妈妈的心理活动完全一致:听听这孩子在说什么无比欠揍的混话。 “安洛洛,安静。” “再乱说话,妈咪就把你绑起来,打包进快递箱,寄回家!” 安洛洛小朋友:“……” 第一次遭遇双亲态度完全一致的回复,安洛洛小朋友闷闷不乐地“昂”了一声,缩回了脑袋。 妈妈买的机票是三个连起来的座位,最里侧靠窗,她登机后第一时间就选了这个位置,还安排爸爸坐在正中间,妈妈坐在最外面。 妈妈说“竟然不打算坐在爸爸妈妈正中间啊,好样的洛洛小朋友”便欣然竖起大拇指,爸爸则投来若有所思的目光。 ……安洛洛小朋友当然没特意计划让爸爸妈妈坐在一起,她只是想要离蓝天白云最近的位置,看困了往旁边倒时还能睡到爸爸身上,而且离妈妈最远,这样就能避免被妈妈一只手揪出座位揉捏了。 ……她原本很期待很期待的,第一次进大机场,第一次的经济舱,第一次和爸爸妈妈一起旅行…… 结果开头就被训了,哼。 我不说就是了,竟然还训我是乱说话的笨蛋,我明明就是全家最聪明的,你们才是笨蛋…… 安洛洛小朋友决定花十分钟孤立爸爸妈妈,她赌气地转身,扒着窗户,看飞机外的蓝天白云。 十秒钟后她就忘记了自己在气什么:没有小孩能在高空的蓝天白云中生气的。 “好蓝好蓝啊,哇,是天还是大海……” 洛安收回目光。 趴在把手上吵闹的人终于少了一个,好了,现在继续专注手里的东西吧。 “老婆~老婆~你看什么呢?这么专注?你手里的东西比我还重要吗?” ……是了,右边把手上还趴着一只难缠的豹豹。 洛安无奈,只好翻过一页纸,亮给她看。 “洛洛写好的假期作业本而已,老师说要家长核对答案批改后再签字上交,我想在这段时间内批改完,这样飞机落地后就能陪你们专心玩了。” 写好的? “这么快就已经写好了?提前写好了整个假期的作业吗?”安各看了眼女儿趴在窗户上的背影:“她昨天收拾行李到九点钟直接睡觉了吧,哪来的时间?” “似乎是订了闹钟,凌晨四点起床,偷偷摸摸开着台灯,在吃早饭之前一口气写完的。” 丈夫的眼神很柔和,声音轻轻的:“洛洛非常期待这次旅行,肯定也想专心和我们一起玩。” ……这样啊。 前排那对新婚夫妻还在打情骂俏,两人世界里的粉红泡泡飘过来,安各却不再觉得怒气满满、心态失衡了。 算啦,两人世界还有机会的,反正无论如何,他们也一起出来玩了。 真的很久没有一起出来玩了。 “现在不生气了?” 洛安晃晃本子:“起来坐好吧,豹豹,别挡着,我还要批改洛洛的作业。” ……哼。 安各有点不甘心,但还是老实坐直了。 洛安坐在她身边,“唰唰唰”地低头批改作业本,而她只能继续无聊地望着前方。 “啊,我喂你~” “讨厌~老公~” 安各:“……” 安各只好“啪”一声打向自己右手侧的把手,以此压抑自己复杂的心情。 ……无论如何,无论如何,那么黏黏腻腻的亲亲热热的蜜月状态,再对比自己身边沉默专注批改孩子作业的对象…… 可恶!竟然输了! 安各沮丧地抱起手臂,打算就这么捆着自己到目的地。 “……豹豹,我不知道你究竟在气什么。” “咔嗒”一声,是旁边的对象放下了手里的红笔。 他在外的姿态一直很矜持,衬衫扣子照旧扣到最上面一颗,柔和的目光里也有一分冷淡的克制。 “难道你是羡慕那种称呼吗?你总是爱好奇奇怪怪的……”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81节 对象微皱起眉,但还是无奈地压低声音:“老公?” 安各:“……” 安各掀起把手,“轰”一下扑进了对象怀里。 ……赢了,“比对象”,从未输过的项目,果然还是大获全胜了!! 呜呜,呜…… 洛安看着妻子紧紧埋着,蹭蹭,再蹭,开心摇晃的短发下露出通红的耳朵。 果然是羡慕那些乱七八糟的称呼,洛安略无奈。 她想要听就说吧,虽然我完全没这个癖好,对于这些老公老婆的称呼也无感,倒不如说有点厌烦…… “安安,安安……但是,那什么……” 摇晃着脑袋,用后脑勺和通红的耳朵对着他的妻子蹭了好一会儿,闷闷开口。 “……我很高兴你愿意这样哄我……但以后不用这么说啦……叫起来怪怪的……毕竟我是安安你的老婆嘛。我有一个特别特别好的美丽老婆哦,我也是美丽老婆唯一的老婆,嘿嘿……” 上方沉默了一会儿。 安各蹭蹭,蹭蹭,蹭了好一会儿后终于从这沉默中感到心虚:“那个,老婆,我知道你保守,不是故意在公众场合做这种动作……” 她正想重新直起身,但是,抬头的动作突然一顿。 对象把她的脑袋重新按了下去。 “暂时不要抬头。”他的声音很平静,但按着她脑袋的手指有些抖,“我现在,表情太不得体了。” 第104章 第一百零二课 下飞机之后等在机场旁边的传送带可能见到惊 绿山, 其实并不指的是一座山的名字,而是几座山的简单概括名而已。 况且,比起那几座常常被统称为“绿山”的大山, 绿山附近更加知名、也拥有大量游客、被誉为“国内蜜月胜地”的景点—— 便是绿海。 中州夏国疆域辽阔, 世界七大海中便以一国之力包揽了三大海, 那便是红海、紫海、绿海。 红海毗邻无归境,漫出无数个深潭, 因为地势过于险恶,所以受关注度最少。 紫海虽然在首都旁, 但含剧毒的黑紫色水体被净化也就是几个月前的事,旅游项目还在某安姓富豪手里开发。 ——绿海便完全不同了。 它三面环山,最中间的海面沉静得像颗绿宝石,从夏国建国初开始便风平浪静, 从未有过风暴记录,海上气候甚至比内陆湖还要稳定。游船在上面航行,就像是在圆滑的宝石上滑行…… 这片辽阔的大海宁静到什么地步呢:绿海自治省及周边村镇, 全部建在它的海面上。 ……一座城市能建在湖水与河道上已经足够惊人,可这里是建在海面上的一整个省…… 以夏国一省的体量, 称这片领域是“海之国”也不为过。 也因此,绿海是全中州最知名的旅游胜地之一, 来自世界各地的观光客遍地都是, 给绿海自治省带来了惊人的巨额利润。 海上的都市, 周边的绿山, 以及绿海本身的纯净美丽……这地方的旅游资源得天独厚, 非要说的话, 只有一点不太完美。 想要来绿海旅游,只能坐飞机, 不可能开车或乘高铁。 而如果想在绿海本省游览各城市,也只能买票坐船。 单一的交通方式对一个旅游景点的影响是致命的,只能坐船坐飞机,本土居民生活也很不方便。 不过,有位神秘的超级富豪在六年前接下了绿海边联通内陆的跨海大桥与海中铁路项目,如今道路建设已经全面竣工,高速与高铁正式通车也就是这几个月的事了…… 有网友说这是因为绿海中心有大能埋下的镇海宝物,而那位投资撒钱如洒水、在海上成功完成惊人项目的超级大老板就是那位大能的转世。 安大老板对此的回应是翻白眼。 明明就是我拉起来的项目,我投资的钱,我辛勤工作报效祖国的结果…… “夏国网友哪里都好,就是什么东西都爱往玄幻方向扯。” 站在机场播报新闻的显示屏前,看着主持人激动地倒计时“三日后绿海省将全面通车”,安各不禁有些不服气。 她讨厌玄学的理由之一:脑洞很大的群众们总把她隐姓埋名的壮举解释为玄学,还乱传什么“天命之子”“气运加身”“福气满满”,而不是“这个人本身工作很努力才赚到了这么多钱,本身很优秀很帅气才会投资国家基建”。 安各颇为郁闷地转头,搂着丈夫胳膊埋怨道:“消失的六千年历史猜是天劫导致的,绿海通车竟然还猜是转世大能造福……说真的,他们信奉的那些神神叨叨的‘玄学大能’有我厉害吗?哪怕是最厉害的玄学大能也肯定没我厉害吧,全是装神弄鬼的臭道士!” 最厉害的玄学大能本尊一只胳膊被她拉着乱摇,另一只胳膊拽着到处乱看乱哇的女儿,正站在机场传送带旁等着拿托运过来的行李箱。 闻言他点头:“是啊,当然没你厉害。” “老婆你听上去有点敷衍……” “没有敷衍,这是实话。再厉害的玄学大能也不会比你有钱的,我保证。” 这次旅行机票是妻子买的,酒店也是妻子刚才一个电话订好的,据说酒店还直接派了来接的车与司机,肯定是按她的贵宾资格入住才有这待遇吧……洛安仔细思索一下,觉得自己好像占了很多便宜。 “等到酒店后……”我会把钱还给你的。 安各又是猛地一扑,打断了他的话。 “等到酒店后,我们海边玩好不好啊,好不好,我特地订的海景酒店,老婆我们去海边——” “你在首都不是去了很多次海边吗,出差做绿海的项目时也往返了很多次吧,怎么还要去。” “那不一样嘛!工作是工作,旅游是旅游……” 而且那时候老婆你不在我身边啊,洛洛也才刚出生,虽然家里请了阿姨全程陪护,我通宵工作到凌晨还是不放心,只好乘坐直升机往返绿海勉强上下班,累得到家看一眼孩子就倒头睡了,睡醒了再匆匆飞回去…… 那段时间甚至忙到忘喂孩子奶,唉,虽然从来没听到洛洛饥饿之后的哭闹声就是了,张姨真的很靠谱。 安各如今回想起,已经记不得当时的疲劳或辛苦,她甚至是有点心虚的。 毕竟她从来没能和正常母亲一样,一直守在刚出生的宝宝身边。 再怎么说,孩子还没断奶就跑去通宵加班,让小婴儿和聘来的保姆天天待在一起……就算她有装远程监控和监听器…… 唔,如果让保守传统的老婆知道了,会不会生她的气,觉得她不称职呢。 虽然她自信老婆不会是那种“你作为母亲就必须看好孩子”的类型,老婆更介意的点应该是“你生完孩子就立刻出差飞来飞去还通宵加班”……老婆要是发现她当年根本没坐月子绝对会气疯吧…… ……不不不,我心虚什么啊,不要虚,这家伙可是隐姓埋名缺席七年多哦,他错误比我更严重! 万一他开始计较追问当年的细节,我就搬出“你都没陪着我们母女俩,你有什么资格发言”这座大山,让他哑口无言! “?怎么了?” 或许是盯着他看了太久,丈夫再次递来询问的眼神,安各连忙笑着摆摆手。 “没事没事……” 咳,最好还是不要追问了。绝对不要追问那段时间吧。 “老婆你看,那边,那边是来接我们的司机!看到那个招牌了吗?我们过去吧?” “……我还在等着行李箱。” “哦,那我先带洛洛过去吧?臭小鬼,不要拽着爸爸到处乱看,过来牵紧妈咪的手——” “知道了知道了,你不准揪我辫子,好烦哦!” 洛安:“……” 她刚才,是想到了什么心虚的事,才立刻转移话题,还嘻嘻哈哈拉走了女儿掩饰呢。 ……算了,总会知道的。 “终于,行李……” 洛安看着自己的大手提包转到眼前,总算松了口气。 这趟旅行他们家带了大大小小四个行李箱,其中两个小行李箱是女儿的,两个大行李箱是妻子的。 ……啊对,没有他的份。 毕竟要装下妈妈贼心不死、暗搓搓集结的各式泳衣内衣与女儿臭美的小裙子小鞋子…… 作为全家唯一对打扮没有要求的男同志,洛安在行李箱分配上几乎没有发言权。 能把她们俩收拾的东西完整叠进两大两小的箱子里就是奇迹……等到他自己收拾时,也就是一些常用且实用的旅行必备物,再加上一套备用衣裤罢了。他会净尘术的,一套备用衣服完全足够。 所以,哪怕安各提出可以再去买个行李箱,洛安也拒绝了,他直接找了个防雨布外皮的手提大黑包。 洛安常年外出做委托,深谙“轻装简行”的道理,此行如果不是陪妻女一起玩,他背个单肩挎包就能搞定。 选择了这个悄悄施过空间术的大手提包,也是想多留出些空间腾给妻女,那两个热闹爱玩的家伙肯定还要买不少旅游纪念品…… 之前已经拿好了四个行李箱放在脚边,最后,拿着这个手提包就能走了。 洛安弯腰,提起。 ……好重。不对,他放了很多东西吗? 标签是自己的名字没错啊。 以防万一,检查一下吧…… 洛安拉开拉链,向里看去。 里面抱膝蹲着的裴岑今仰起脸。 “嗨,哈哈,师弟,到绿海了?” 洛安:“……” 洛安什么也没说。 他默默拉上了拉链,然后把袋子上的两条带打了死结。 “老婆,老婆~最后一件行李到了吗?我们坐车去酒店吧?洛洛已经等不及上了后驾驶座了……” “好。” 洛安把四个行李箱稳稳地推过去,放进后备箱里,然后淡定地提着那个打好死结的黑色大手提袋,转身放到了垃圾桶里。 这个动作就和某人把伞丢进小区垃圾桶的动作是一样的。 就连犯罪时额外淡定轻松的神情也一样。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82节 ……很难不说,这是某种夫妻相。 等在车外的安各眨眨眼,有些莫名:“……老婆?怎么了吗?那是你唯一的行李袋吧……” 对象抿抿嘴,淡定的神情显露出一些烦恼。 “刚才从传送带上拿下来时,我发现沾到了脏东西……反正里面也只是一些换洗衣服和日用品……” 什么,脏东西,不会是沾到了口香糖吧? 安各皱眉,刚想追问情况,就听他话锋一转。 “豹豹,你直接给我在当地买换洗衣服和日用品吧,好不好。我不想要那份行李了。” 安各:“……” 老婆,老婆刚刚是请求我给他买买买吗?第一次主动请求我给他买东西吗?? 她眼神一亮,立刻就抛去了所有疑问,拍胸脯保证:“好的老婆!你要买什么老婆?” “比起这个,我们先坐车去酒店……” 车门合上,超级开心雀跃的“老婆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买”彻底关进了车厢里。 车轮远去。 原地垃圾箱里的行李袋:“……” 行李袋愤怒地抽动了起来。 “喂!!师弟!!师弟!破烂师弟——回来捞我——真上车走了吗啊?!弟媳呢,弟媳呢,救一下,救——” 第105章 第一百零三课 膨胀是人类骄傲过头的阶梯 “妻子其实很想给我花钱”的事实, 洛安大概是这几天渐渐领悟到的。 也算是,终于领悟到。 他毕竟不是个迟钝的人,而安各就差把“想给老婆买买买”写脸上了。 过于安各送他礼物总有种“来啊来啊有本事再来惹我吵架啊”的挑衅感, 礼物到最后基本也不了了之, 在她气愤的表情下原价退回, 或偷偷藏起来等风头过了再原价退回…… 而且她送的礼物基本全是衣服,洛安至今还记得那个试婚服的漫长下午, 比起“妻子想给我买东西”,他更多是认为“妻子把我当换装人偶”。 现在倒是不同了, 比起各式衣服,她明显更想直接拿钱往他脸上砸。 “老婆老婆,既然一家人难得一起出行,你就别订机票啦, 我直接给你买个飞机开吧?” 嗯,虽然这提议终结于女儿蹦过来时发表的“好想体验电视机里人很多的大机场和大飞机”。 “老婆,老婆, 你一直低着头在批改啊?很辛苦吧?想吃点什么吗,我给你买, 香槟或鱼子酱都可……” 虽然这提议也终结于女儿探过头来插嘴的“妈妈我想喝可乐,你别烦爸爸了, 他要专心批我的作业”。 “老婆, 女儿已经睡着了, 嘿嘿, 你怎么又不理睬我了, 我还想问问呢, 你刚刚为什么不让我抬头看……我把这个月的工资上交给老婆,老婆告诉我你刚才究竟是什么表情, 好不好?” 嗯,的确,这次女儿已经不能再出声打扰,她趴在他的膝盖上睡得正香。 但这提议还是终结了,终结于嫌烦的洛安把她重新摁回怀里裹上毯子,再把书垫在上面继续安静阅读—— 被绑进毯子里的豹豹挣扎了大概几分钟吧,几分钟后她也睡着了。 活蹦乱跳的妻子很能到处扑腾,但其实也很能飞速消停。 洛安不敢在别的方面说“了解”她,但在哄她睡觉方面,已经有了长达十年的工作经验。 裹进毯子,抱进怀里,时不时拍拍,在她不甘发言时再低低“嗯”几声搭个腔……再叠加“昨晚收拾行李后又忙着去安排工作,为了旅行兴奋得一整晚没睡”条件…… 恭喜你,成功得到了一只秒睡的豹豹,她早也不会啊呜啊呜到处吵了。 这个方法是洛安花费十年工作(婚姻)经验总结来的,不过也只能他用而已。 而且后遗症比较明显:左手边睡着的小老虎压着膝盖,右手边睡着的大豹子要占手臂胸口甚至还要圈着腰…… 飞机落地,被这一大一小压着抱着睡完一整趟,基本整个人身上就没有不被压麻的地方。 为了拥有一趟宁静的航程,就必须承受全身麻醉手术,大概这就是新时代的“家庭旅行”吧。 ——不过洛安倒也不介意就是了,身为天师,被妻女压着睡觉睡久了感到身体发麻……基本是不可能的,除非自己修身体调节的基本功时学得一塌糊涂。 下腰、劈叉、甚至缩骨功……“调节身体节律”绝不止于调整睡眠时间,血液骨骼休息时间全包括在内,有修学精炼的天师甚至能把自己叠起来,装进袋子里,方便做委托时调查信息。 ——譬如裴岑今。 他的外形可是近乎两米的肌肉大猛男,但就是能把自己装进洛安的行李袋里,偷渡过来。 不过师兄已经被丢到垃圾桶里销毁了,洛安现在不是很想理睬他,鬼知道他怎么就能轻轻松松插足别人一家三口的旅行,蹭机票钱还理直气壮的。 他现在更关注的还是“妻子很想给我花钱”这一点,这是他以前没能在十年工作经验中发现的。 洛安自下飞机起,叫醒她后,就开始琢磨,安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她一醒来就欢呼雀跃地说要订什么豪华酒店,又是唰唰唰地往外花钱,但凡他想说一个“不”字,就能感受到风雨欲来的吵架前奏…… 如果说以前也就罢了,对着她洛安总是很会安慰自己的,大不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关系,我无论如何也是孩子她爸,再怎么说在她心里还是有点地位的”,这种虚浮的安慰语他七年中也重复了无数次,尤其是她嘿嘿嘿追小明星的时候。 但之前,她在飞机上,明明就说…… 说,他是唯一的。 而且,好像也承认,她是他的妻子,对吧? ——那么,这是不是意味着,妻子想要给自己花钱,与她追星看帅哥时的“买周边”,还有她朋友曾经说的那些“看你好看就买点好东西捧捧你玩”…… 他,与那些,是不是不一样的? 是有区分的吧?根本地位不同吧? 如果她真心把他当作唯一的伴侣,认可他的地位比那些仅仅是脸好看的东西高,“给他花钱”是否意味着,她想要炫耀、分享她自己的财富呢…… 但这有违常理啊。 什么样的商人会主动分享自己的财富呢? “老婆,我们到酒店了!你发什么呆呢?对了对了,你说让我给你买日用品,你看看手机上的目录,喜欢哪些……” 洛安看着被推到眼前的奢侈品名单,下意识就说“不必,太贵”。 ……说完后他才反应过来,妻子如今和过去不同了,拒绝她花钱,似乎会伤她感情。 而安各的脸果然也阴了阴。 那是曾经她要大肆发火、开始吵架的表情。 洛安轻声说:“对不起,我……” “算了算了,那就再说吧,我们先入住,你在飞机上累了吧……洛洛,洛洛,喂,臭小鬼!别睡了!要睡去房间里睡……” 咦。 竟然没有生气? “洛洛我来抱吧。你别晃她,她早上没睡多久,在飞机上也就睡了半小时。” “嘁,臭小鬼……那我帮你拿行李。” 事实上完全不需要她出手拿行李,似乎是安各订酒店时的资格等级高,门口直接迎出来一排队伍。 ……是,一排队伍。 开车门的开车门,拿行李箱的拿行李,点头哈腰的点头哈腰,还有几个抱着一摞文件接近安各,小声请求她签字拿主意。 这肯定是和她有什么合作的大酒店,又或者,直接就是她旗下的子品牌吧。 虽然安各平时生活作风很低调,但出行在外考虑到安全,她一般会住在自己有产业的地盘里,再选择最好最昂贵和自己有合作的场所……这样一来,每当安老板出差,入住酒店时工作人员来接她,就像接待顶头大老板。 去掉像,这家酒店好像真是她自己产业,上车时他就瞥见司机的铭牌是某某经理。 虽然这样一来,打量他揣测他、试着找他搭话寻机会的人也会变多……但洛安习惯了,他很久很久没能陪在她身边经历这个场面,还有点怀念。 七年多连碰也碰不了的透明人,终于能逐渐彰显一点点存在感了。 哪怕现在还不能直接以“丈夫”身份回归,也能有,一点点的…… 安各低声和那边的几个下属交待工作、给文件签字时,他抱着熟睡的安洛洛站在靠后的、确保听不见她工作内容的位置耐心等着。 有个手足无措的女孩凑到了他身边。洛安瞥见她戴着实习生的工作证。 拿行李的、点头哈腰的、打招呼的送水送点心的都有了,生涩的实习生大概是为错过了向顶级大老板献殷勤的机会感到慌张,病急乱投医,直接对他张开手说: “先,先生,我带你去办入住吧,单人大床房还有……” 洛安还没答复,安各放下签字笔立刻就走过来。 她板着脸,语气硬邦邦的:“这是我对象,他跟我住一起的。” 实习生:“……哦!哦,哦,对不起,对不……那,那我帮你拿一下孩子,很重吧……” 洛安笑着拒绝:“不用了,我可以自己抱我女儿的,她不重。” 实习生:“……” 实习生露出了快哭的表情。明显是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蠢话。 洛安有点好笑,这还是第一次他现身在阳光下,被一个没什么坏心眼的普通人贸然询问“抱孩子很重吧我帮你拿一下孩子”这种问题,感觉有种“在公交车上被当成孕妇然后得到座位”的魔幻感。 但是嘴快问出口的对方脸都白了,明显很担心自己说错了话。 于是他又礼貌补充道:“谢谢你的关心。” 实习生苍白的脸腾一下红了:“哦,没事,没……” 安各用力咳嗽了一声。 “嗓子不舒服吗?” “没有。走了。” “你那些文件签字……” “操心什么,跟你没关系。” 语气又变凶了,快要压抑不住火气的感觉。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83节 ……怎么了,果然是因为之前他嘴快拒绝了她拿出来的商品目录吗? 洛安若有所思地跟着她,一路上再也没说话,直到他们进了电梯。 安各把还想留着献媚的几个中层管理轰出去,“啪”一声插了房卡。 是插卡后直达套房的电梯。安全系数…… 洛安扫了一眼角落的摄像头与报警器。 然后他又往上托了托熟睡的女儿,用空调毯盖住了她的小脑袋。 “喂。你刚才。没什么解释的?” 果然她还是气不过吗。 “抱歉,我没想那么多。第一次看见那么贵的商品名单,只是有些吓到了,觉得价格太夸张……”洛安斟酌着词句,“我没有拒绝你心意的意思。是我开口请求你给我买日用品的,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我没关系。” 安各:“……” 安各板起来的脸一下就垮了。 “我说的不是买东西的事!”她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我没生气,你没看中东西那就再换一批东西好了,我干嘛要因为这个跟你生气!” 洛安便仔细回想了一下,感觉自己除了“下意识拒绝”以外没做忤逆她的事了:“那你是因为什么生气?” 安各:“……” 你说呢,谁让你站得离我远远的,都不知道离我近一点方便我介绍你身份……我签个字看个文件的功夫就转头看见实习生小姑娘邀请你开单人房……还温温柔柔地笑着跟别人道歉,人家脑子都给你迷晕了你看不出来吗? 但安各恶狠狠地瞪了他十几秒,发现,他是真没看出来。 ……安安老婆在人情世故方面,真是有种清澈的愚蠢。 她气愤扭头:“算了!你不知道更好!” 哦。 洛安不明所以,但还是顺着她:“好吧,我不知道,是我错了。旅行在外,你又是订机票又是订酒店的,还要兼顾底下人的产业汇报也很不容易。你是一家之主,豹豹,我都听你的。” 安各:“……” 美丽老婆都听我的啊。不对,这趟出来吃我的住我的,当然要听我的。 ……还说我是一家之主哎! 安·一家之主·各立刻就被哄好了,速度就跟之前在飞机上睡着一样快。 她轻咳着找补自己刚刚的怒气:“你知道就好,下次……” 洛安很体贴地递台阶:“下次我一定等你先发言,你让我说话我再说话。” 安各愈发膨胀:“我也没有这么不讲道理……” “你是一家之主,你的话不可能不讲道理。” “咳咳咳……” 进电梯门时是一只豹豹,出电梯门时,就是一只膨胀得雄赳赳气昂昂的豹豹了。 洛安一路哄着人到房间门口,见她背景板飘出小花花了,感觉是真的哄好了。 膨胀且飘出小花花的豹豹“啪”一拍胸口,重回之前状态:“我替老婆开房间门!我做主!” “好的。” “房卡都放在我这里!你出行要得到我同意!” “好的。” “老婆我来开灯!你不准动!” “……” “老婆我来帮你安顿洛洛!你就躺在那里休息吧!不不不,你别休息了,老婆我帮你去放洗澡水,你先脱衣服吧!” “……” “你看你看,这可是最顶层的总统套房哦,老婆你跟着我才能住的,跟着别人根本没有住这里的资格,因为这个套房是专属于我的,哼哼哼!像老婆你这样没情趣没情商也没钱的古板,只有跟着我才能住总统套房哦!只有我才能带你玩你没见过的好东西!” “……” 洛安感觉她要膨胀到天花板了。或许下一秒就会变成电冰箱双开门的魁梧女子。 于是他避开那只试图来拉扯自己风衣外套的爪子,直接打开套房隔间的门:“太好了,真是宽敞又豪华的套房,谢谢你。果然是我这个古板没见过的顶层总统套房,竟然有这么多间卧室,只睡一间卧室利用率太低了……那我就住这间卧室了,风景好。你就去住那边的主卧吧,每个人一张床。” 膨胀豹豹:“……” 膨胀的豹豹迅速瘪了下去。 第106章 第一百零四课 每个人每时每刻都会有风险迎来翻车 安洛洛小朋友再醒来时, 见到的就是一只瘪掉的妈妈。 瘪掉的、有气无力的、仿佛被戳破的气球皮那样瘫在床上的妈妈。 她们躺在一起,妈妈整张脸就埋在她旁边的枕头里,时不时发出“呃”之类的象声词, 还被拖得长长的, 有种半死不活的美。 安洛洛:“……” 笨蛋妈妈又在搞什么, 这是某种很新的游戏吗。 她揉揉眼睛,从枕头里坐起来, 并拿下了自己身上的空调小毯子。 ……咦,这是爸爸给我织的小毯子吧, 收拾行李时我明明没带走啊,因为觉得“在外面玩就要玩的尽兴绝对不能中途睡觉”…… 虽然在飞机上兴奋过头,最后倒在爸爸身上睡着了,下飞机后清醒了几分钟又定下“不能在睡觉”的规矩, 但一上车就继续睡到现在了。 咳,是早有预料的爸爸带来的吗? 安洛洛有点不好意思。 “妈妈,现在几点啦?我睡了多久?爸爸呢?” “……” 瘪掉的妈妈在枕头里动了动脑袋。她似乎说了什么, 但安洛洛没听清。 “你说什么?” “……七点……” 傍晚七点吗,唔, 妈妈之前说飞机晚上六点半到绿海,那我也没睡多久啊。 而且, 飞机上的旅游小册子说, 绿海附近的傍晚七点, 大海会发出特别好看的光芒, 而天空会出现特别特别漂亮的云朵。 虽然她不小心睡着了……但睡的正好哇! 安洛洛小朋友再次振奋起来, 她立刻蹦下床, 踩着长长的毛地毯来到窗帘前。 她倒是完全没惊讶周围的豪华摆设:安各以前虽然没空回家陪她,但常常蹦出来拉她天涯海角到处玩, 年仅七岁的安洛洛和妈妈一起旅游过无数次,早住惯了各式各样的总统套房。 倒不如说,如果安洛洛在妈妈订酒店时清醒着,还会兴奋地建议“我们去住普通的旅馆吧,就那种普普通通人很多的好玩民宿”。 她不懂“家里有酒店集团的人嚷嚷跑去住普通民宿”有多拉仇恨,安洛洛小朋友只是觉得新鲜的东西肯定会好玩。 而且,这次是妈妈和她带着从来没出去玩过的爸爸一起旅行,所以,要玩最新鲜最有趣的东西才行! 爸爸一直在家做家务,从没有机会到外面玩,也没和我和妈妈一起见过那么多有趣的东西……爸爸真的很可怜,这次难得有机会,一定要让爸爸玩到最好的…… 出发前夜,安洛洛越想越激动,越想越膨胀,最终睡不着,直接起了个大早爬起来,唰唰唰搞定了自己全部的假期作业。 为了可怜的爸爸,嗯! 洛安并不知道自己在妻子心中成为“贫困单纯小可怜”后,又在女儿心中成为了“足不出户全职保姆”。 继女儿信誓旦旦表示要用零花钱养他,还保证“和妈妈离婚后可以跟着我,我会给爸爸钱的”……他就放弃了探究女儿对他的定位。 在洛洛的心里他究竟有多凄惨,离婚后还要靠七岁的女儿反给赡养费。 ……总之,安洛洛带着“要让没见过世面的可怜爸爸尽情玩”的膨胀雄心,一把掀开了房间的窗帘。 “妈妈,妈妈,去叫爸爸吧,你看啊,宣传小册子说过的,傍晚七点的话外面正飘着绿海最漂亮的云——” 外面没有云。 一片浓浓的黑。 安洛洛:“……” 安洛洛扭过头,妈妈有气无力地从枕头里掀起半张脸。 “我说的不是七点,洛洛,是七点零五十……还差十分钟就到晚上八点。你真挺能睡的,一觉睡了一个多小时。” 安洛洛的雄心:“……” 安洛洛膨胀的雄心立刻就瘪了下去。 她和妈妈真的很像。一大一小两个气球。 不同的是,安洛洛小朋友自出生起就习惯了时不时被爸爸的吹捧弄膨胀、再被爸爸冷静的补充发言戳瘪……爸爸对她的态度实在比对妈妈残酷很多。 久经“戳瘪”的小朋友晃晃脑袋,吧嗒吧嗒跑回床上,很快就恢复了元气。 虽然爸爸妈妈为了等我睡醒浪费了一段时间……但没关系! “别瘫着了,妈妈,我之前在小册子上看过了,八点钟开始后绿海最边沿还有水上的夜市!我们去夜市里逛一逛,吃各种各样好吃的小吃当晚饭吧!” 完全没有习惯被美丽老婆戳瘪的安各:“啊……哦……好……” 以前老婆对她多好啊。嘤。开始哄我就会一直哄到底的。现在怎么总有种阴阳怪气的感觉,似乎越过某条线他就要翻脸生气…… 虽然隐隐察觉到“时不时阴阳怪气的老婆好像在向我显露真实的本性”,也隐隐有点开心,谈不上完全沮丧…… 但如果真实的本性就是“我们分房睡”的话,她才不要咧! 一边抱着睡觉一边发现真实的老婆不可以吗!她是成熟的大人了,她全都要!! “妈妈你肚子饿了吗,说话一点力气也没有。加油啊!起来啊!走走走我们穿衣服去外面玩吧!” “……” 安各第一次感叹自己的女儿:她怎么这么能闹腾,究竟是谁遗传的。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84节 ……反正跟她没关系!她现在已经没有闹腾的动力了,只要一想到老婆今晚和我分房睡……可恶啊,为什么我要订套房,为什么不能只有一间卧室…… “妈妈,妈妈,别躺啦~你刚刚也躺着睡了好久吧~我们去喊爸爸吧?爸爸呢?” 安各叹了一口气,从床上支起身,揪住了又要往外蹦的安洛洛。 “别闹,先换衣服吧。你爸在那边的房间里洗澡,你换好衣服我就去叫他出门。” 安洛洛:“爸爸为什么要去其他隔间,这边的卧室也有洗澡的……” 安各面无表情,只手一指。 安洛洛小朋友立刻看清了,挂在套房隔间那扇门上的,一个写着“请勿打扰”的牌牌。 安洛洛:“……所以你不是因为等太久了肚子饿才瘪在床上啊,妈咪。” 她每次叫“妈咪”,要么是有求于人,要么是真心同情。 安各翻了个白眼,“嘭”一声又倒回床上。 “肚子饿可以叫外卖,”她嘟哝,“惹你爸生气了就只能瘫在这了。” 把她和女儿丢在主卧里,留下一句“好好休息整顿”,就去收拾行李了。 全程都不和她说话,也不让她扑他撒娇,虽然之前放了热水让她去洗澡休息,但面对出浴的她也是继续沉默地整理行李箱,好不容易全部收拾好,说了一声“我去洗澡”就进了隔间的门。 不仅挂了请勿打扰的牌,还反锁了。 ……连直接闯浴室哄人的机会都不给她了!可恶! 安洛洛小朋友不明白妈妈在沮丧什么,在她看来,妈妈七年复一日地惹爸爸黑气乱冒,也能“哈哈哈”地继续沉迷帅哥的。 在“惹爸爸生气”层面,妈妈比她厉害多了,她偶尔也会害怕爸爸变化的眼神,但妈妈就是能勇往直前。 安洛洛以前辈的经验老成地摇摇头:“放心妈妈,爸爸对你有特别优待,绝对不会惩罚你坐直抄作业本的。” 妈妈:“……” 臭小鬼,“分房睡”比“抄作业本”严重多了,你懂啥。 “算了算了,总之你先换衣服,你爸在你睡着时就把外出的衣服收拾好了,他说放在柜子那里……” “妈妈,你看,你外出的衣服也叠好了,就在我的衣服旁边。” 安洛洛小朋友再次拿出侦探的架势:“这么明显的事都看不懂吗,笨蛋妈妈,如果爸爸真的生你气,是不会帮你叠衣服的。” 他会直接把围裙解下来扔进垃圾桶,放着切到一半的水果,转身就走。 安各:“……” 安各瘫在床上,挪动了一下脑袋,探出床沿,果然看清了那套衣服。 绿海边气候较为湿热,那是她最喜欢的长袖t恤和一条最舒服的短裤,他甚至在最上面配好了安各的大耳环和t恤链。 ……难道老婆真的没怎么生气吗?只是之前要认真整理行李才没空搭理我,然后就去洗澡换衣服了,洗完澡就准备带我和洛洛去夜市吃东西…… 对啊,以老婆温柔体贴的个性,再怎么也不可能晾着她不给她准备晚饭的! 他说不定还估测好了洛洛会睡多久,就抓紧时间收拾整理,在她醒来时洗澡…… 安各腾一声从床上坐起。 她花五分钟套上了老婆准备在那里的衣服,然后就冲到隔间门前,“嘭嘭嘭”敲起来—— “老婆?老婆~洛洛醒了,我们去夜市玩吧?我和她都好饿了,老婆老婆~难道你还在生气吗?” ——洛安瞥了一眼房门,又把花洒开关旋大了一点,确保房间里的水声能再掩盖自己的说话声。 门外的声音逐渐变大、底气也明显变足,他就知道,她消停不了多久。 “师兄。”洛安转身对坐在地上的人说,“吃快点,你还有一分半钟。” 裴岑今正扒着一盒夜市炒饭吃到一半,闻言差点呛住了。 “你不是把门反锁了,还表明了特别生气吗?”他拿筷子指了指门,“怎么就还剩一分半钟了?” “洛洛的小睡结束了,她们两个聚在一起会产生惊人的破坏力与行动力。还有一分半钟,如果她还没能把我叫出来,大概率会……” 会一边拍门一边嗷嗷大叫“老婆我错了”,然后带着穿好衣服的洛洛一起,呜呜呜超大声假哭吧。 “老婆不要我了”和“爸爸不要我了”的耍赖撒泼二重唱,他想想就头痛。 而且,即使他听着会头痛…… “我不是很想让你听见,师兄。” 洛安冷漠地打开窗户:“走吧,翻窗出去,一分半钟后无论发生什么动静,那是只有我能听的。” 裴岑今:“……你个性真的很破烂,师弟,知道吗。” 嘴上嫌弃别人吵闹让你头疼,实际连隔着门板的叫嚷声也不肯和别人分享。 “不是第一天知道,也不需要多次重复。” 洛安弯腰,在窗外设下结界:“快出去,回你自己的酒店。不论别的,你出现在这里也不好解释。” 嘁。 裴岑今嘟哝:“我还不是被你拖累的,你蹭着你家那位的资源顺利跑路了,师父直接调头来找我,我还能怎么办……你竟然还让我在垃圾桶里待了半个多小时才来找我……我差一点点就要给弟媳打电话告状了……” “师父怎么会这么快找上你。”洛安平静地说,“我走之前明明曝光了三师弟又在赌场欠债被迫当掉裤子的事,师父应该第一个找上他。” 裴岑今:“……原来是你干的啊。我就知道,只有你这么狠。” “我临走前还切断了家主那边的渠道。家主不会很快反应过来你和我一起做事,师父也不该这么快追上你的。你干嘛了,比三师弟当掉裤子还严重?” “……我不是,那什么……” 这位大剌剌坐在地上吃盒饭,将近两米的壮汉突然脸红了。 他蚊子般哼了几声:“我最近不是交女朋友了吗。你知道的。师父他肯定想来问我近况。” 哦。 “那师父也不应该第一个来找你。”洛安冷静道,“除了三师弟赌场欠债的事,我还造谣说五师弟脚踏八条船,乱搞办公室潜规则了。在我的预测里,师父应该第一个去抽五师弟,五师弟澄清后去抽三师弟,最后再找你算账,然后成功忽视我搞的事。” “……你这个人真的很破烂你知道吗!你的心难道是墨汁做的吗!” 二师兄风轻云淡:“师弟就是用来牺牲的。你能及时逃到我这里,难道没牺牲别人?” 大师兄:“……我可能、稍稍、透露了一下小师弟屡次翻墙逃课被叫家长的事……哎嘿……但我可没你过分啊!” 他们可是最早跟着师父、从头至尾练出来的,早就学会了如何在关键时刻踢别人下船。 然而,即使黑心破烂如二师弟,小时候也屡次被师父倒挂在悬崖上抽…… “那个糟老头子,就不能消停消停,他都多少岁了,早点进敬老院不行吗。” “你之前和我已经抱怨够多了。快走吧,我要陪妻子和女儿去逛夜市,你在这里很碍事。” “忘恩负义的破烂……” 话虽如此,裴岑今还是几口扒完了剩下的炒饭,一抹嘴就翻出了洛安开好的窗户。 他踩进结界,转头对洛安嘱咐:“你记得来找我啊,师弟,我这趟出来得太急了,根本没带够钱……” 被师父一路追着躲进了师弟的行李袋,只带了个能和女朋友联络的手机,钱包身份证统统没有。 绿海自治省这边用移动支付的地方很少,更通行的是纸钞,所以裴岑今是真的没办法。 虽然师弟一言不合就把他扔进了垃圾桶,但之后避开弟媳她们,还是折回来把他拎走了,给了他一张酒店房卡,又给喊饿的他买了炒饭吃。 虽然酒店是普普通通的连锁酒店,炒饭是没加鸡蛋没加肠的贫穷炒饭。 “师弟啊,我只能靠……” 洛安直接把自己的钱包拍了过去:“别卖惨了,快滚,别被我妻子发现。” 裴岑今:“……” 裴岑今本要踩上结界开关的脚又犹豫了。他轻咳一声,有些扭捏地打开钱包。 “师弟你把钱都给我了,那你怎么办,师兄我只要几张就行……” “不用,你全拿着吧,记得回去还我。” 洛安直接冷漠拒绝:“我妻子最近很想给我花钱,不花钱就要生气。所以我这趟出门花她的钱就可以了。” 裴岑今:“……” 裴岑今转头就踩了结界开关,彻底消失了。 消失前他好像冲这边竖起了两个中指,但洛安不是很在意。 ——因为门后果然响起了嗷嗷乱叫的二重唱。 “老婆老婆~你不要我了吗老婆~老婆你开门啊——” “爸爸呜呜爸爸,我好饿啊,爸爸带我出去吃饭——” 果然,和他预料之中一样吵闹。 洛安合紧窗户,又检查了一遍地毯,确认裴岑今来过的痕迹彻底消失,便转身打开门。 “老婆——” “爸爸——” 吵吵闹闹的动静扑面而来,洛安在心里叹气,还是伸手接住了大的那个,然后对小的那个说:“站好,不要乱扑。” 安洛洛小朋友:“……” 安洛洛小朋友看着乱扑乱抱的妈妈。后者和“站好”这个词差了十万八千里。 “爸爸,我要跟你绝交十分钟。” “洛洛想吃夜市炒饭吗,据说绿海这里加蛋加肠之后还可以免费附赠特制海鲜酱。” “吃吃吃,走走走,爸爸带我去——” 【半小时后】 绿海辽阔无垠,夜市说是一个市集,其实是围绕绿海省会数条主河道建立的,一个非常广阔的交易场。 从海上的酒店一路到市中心,占地很广,谁也摸不清里面究竟有多少商品和摊贩。 当然了,觅食买纪念品的观光客,只要在最宽最热闹的主河道中心逛逛就行。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85节 洛安倒也没想往深处走,他等待的是三天后在海那边的绿山开放的拍卖,而不是这边常年开放、门槛很低的夜市。 虽然,如果在合适的时机走到合适的河道,可能也会发现几条年轻天师来兼职赚钱的街,在里面能淘到玄学界内部的小东西……不过,也只是小东西,不会像小说里那样出现能捡漏的宝器,大家眼睛都不瞎。 洛安没逛过,但三师弟曾说,那里卖的都是“七夕节适合送的东西,想撩妹就去逛”。 他已婚了,大概和“撩妹”没关系,所以便自动过滤了这则消息。 “老婆,你看,你看那边!是限定的绿海草绳平安结,我还没见过编得这么精致的,是手工吗……” ……所以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不得不被拖到这里来。 安各把平安结翻了个面:“还写着平安喜乐的毛笔字,寓意真好,字也好……老板,这个多少钱一对?” 摊子后,年轻的天师对上洛安的视线。 他哆哆嗦嗦报出价:“一、一百零八……买二送一……” 你认真的吗。这么微弱的法力,这么垃圾的笔锋,这东西我随便拽点地上的草,塞个平安咒弄出来的都比它好。 ……做平安结原本就没那么多花哨,只要法力足够,随便折张白纸也能做成啊。 就这,就这,一个点点手就能做的结草术加一个粗劣得可怜的平安符,你敢卖我一百零八一枚……真是随便乱宰…… 洛安冷冷地盯着对方。他不信这人认不出他标志性的眼睛。 “老婆~老婆~” 妻子的脸猛然放大,她拿着三颗结,挥到他眼前。 “喜不喜欢?”她笑着问:“我给你买吧?我们家一人一个。价格也不算很贵,这毕竟是当地特产嘛,还是纯手工的。” 洛安:“……” 明明,我就地随便拔两根草都能变出比这个更好的。 在一种“赌马内部人员眼看着自己家人押上全部赌了一匹内定输掉的马”感觉中,洛安迎着妻子期待的眼神,艰难地点了点头。 他今天已经拒绝过她一次了,不想再惹她不高兴。 安各开心地笑起来,回头说:“老板,那我买两个,买二送一对吧,你不如直接帮我把零头抹掉……” 洛安站在她身后,默默凝视着那个年轻的天师,凝视着,凝视着。 年轻的天师:“……好的,好的,零头抹掉!买二送一,一共三个平安结,99块哈,您拿好……” 99,卖地上三根草? 你知道这玩意儿究竟值多少吧?你也知道你的脑袋值多少吧?而且同行宰同行并不犯法吧? ——洛安并没有将以上威胁说出口,因为必须以温柔单纯的人设陪在妻子身边,他把以上威胁写在了逐渐冒出黑气的眼睛里。 “……对、对不起!是我口误了……9块9!只要9块9,临期特价,9块9就行,您拿好,赶快拿好……” 安·本以为一百零八一枚·各:“?” 她还没回神就被洛安推着走远了,那位年轻的小摊贩也光速打包窜走—— “什么情况,我来逛过几次啊,绿海这边现在砍价这么厉害吗?” 安各从袋子里掏出买好的平安结晃了晃:“不会是假货吧……” “不会的,他大概是要打烊了,急着回家。” “才八点半就收摊?怎么……” 安各回头,但那个摊真的已经收起来了,只能看见老板吭哧吭哧背着包袱往远处跑的背影。 “……他是被人威胁了吗?” 威胁别人的人微笑:“别想这么多了,我们回去找洛洛吧。她在旁边的蹦蹦床上待太久了,之前说好只让她再待五分钟。” 安各闻言看了一眼两米外支在彩灯气球下的蹦蹦床,安洛洛正大呼小叫地在上面来回起飞。 ……小孩的精力真的很旺盛,之前给她买了杯奶茶就忘了饿,现在怎么说也不肯离开去找小吃街,非要在蹦蹦床上继续玩。 虽然,她私心想和老婆再单独逛一会儿,但这里人太多了,即使洛洛就在眼前的摊子里玩,她也不放心离得更远……左右两边的小摊都看过了,还是去把女儿牵着吧。 安各迈步过去,但下一秒,就顿住了。 不知怎的,她越过这条宽宽的主河道,一眼看到了桥对面。 “老婆,你先过去找洛洛吧。我想再去看看桥对面的铺子。” “……好,那我帮你拿东西。” 安安老婆转身进了彩灯和气球围绕的小摊,然后就消失在女儿“不行不行再玩五分钟”的大呼小叫里。 安各快步过了桥,她其实只是一时好奇心起,也不想离开他们太久。 那家铺子……点着红蜡烛,挂着洋式的水晶灯,不伦不类的,摊前支着一个写着“海草占卜”的木板。 安各不信封建迷信,但她没见过“海草占卜”。 和安洛洛一样,她很容易就被新鲜的东西吸引了。 “老板?” 摊子后坐着一个正在低头玩手机的年轻女孩,一整套居家服,没有半点故弄玄虚的意思。 安各凑近了,发现她手机里的内容是手游版的“逍遥九天”。 这明显不是她常规认知中那种骗人钱的道士,安各态度更好了:“老板?做生意吗?” 女孩正忙着打游戏,操作眼花缭乱,根本没有抬头看她的功夫。 “你想占卜什么?一次两百块,想占卜就直接说,然后从那个桶里拿两颗海草扔地上。” 虽然态度不算礼貌,但她嗓音糯糯的,裹在家居服与厚眼镜里的脸很秀丽,与其说是盛气凌人,不如说是有点社恐。 安·颜控·各挺喜欢软萌美少女的,于是她更和善了,直接抽了两张钱过去:“行啊,那老板你帮我占卜一下,就占卜……唔,我的对象有瞒我什么秘密吗?” 女孩依旧没抬头,她点点头,示意安各扔海草。 她自始至终都没抬头,没打量她的神态服装,也没露出那种琢磨着骗人的奸猾眼神。 安各举报过不下百个摆摊算命的骗子,她隐隐察觉到,对方似乎是有点货真价实的东西的。 ……不过她不信这些,算命也好占卜也好,不可能对上……再说了,“海草占卜”,这姑娘跟封建迷信应该没关系,说不定是国外那些玩塔罗牌研究星座的…… “哦,有的。” 女孩移开忙碌的手机,低低看了一眼地上的海草:“你的对象瞒着你很多秘密,比绿海的海草还多,只比天上的星星稍微少一点。” 安各:“……” 安各立刻就又拍了两张钞票过去。 “继续,还有呢?他最近一件瞒着我的事是什么?” 女孩低着头,依旧没有抬头打量她:“唔,最近一件……他装作很生气没让你进房间,其实是瞒着你在房间里藏了别的男人。” 安各:“……” “还请他吃了饭……给了他钱包……又给他开了房。” 安各:“……” “还有,还有,这次的旅行其实是……” “豹豹。怎么拖了这么久,买什么呢?” ——四师妹吴媛圆猛地一惊,立刻扯掉了自己的耳机线,从座位上弹了起来。 她第一眼就对上了二师兄幽幽的目光,第二眼就看清了自己眼前客人是喝过喜酒的嫂子。 嫂子脸色微妙地转过头,对师兄说:“我在玩占卜,两百块一次,她说的话挺有意思。” 师兄的眼神立刻就锋利起来。 “两百块算一次?她占卜了什么?” 嫂子面无表情:“就是说你瞒着我在房间里藏了别的野男人。男人。” 师兄:“……” 第107章 第一百零五课 脑回路不像人就去海的另一边当海草吧 师兄的眼神已经不能是锋利了。 师兄好像下一秒就要把眼神实体化, 变成扎她脖子的大头针。 吴媛圆:“我……我……我摆摊赚钱的……我刚刚刚说的是游戏里的角色!我胡说的!钱我都退给你,我我我乱骗人的,就是随口一说——我我我走了——” 安各一把揪住这姑娘的家居服帽子。 “等一会儿啊, ”她和善微笑, “你帮我再算算啊。我对象藏起来的那个野男人叫什么名字?” “……我, 我不知道啊,客人, 客人,占卜之类的都是骗人的啊, 我我我……” 洛安镇定地走过去,摁住了妻子的手臂。 “别闹了,豹豹。”他温和地说,“我怎么可能和什么男人有关系?这只是个搞噱头的小摊贩, 你不是从不信封建迷信吗,占卜根本不符合科学,她说的话怎么可能应验呢?” 安各转头, 打量了他一会儿,然后她慢吞吞地放下了手。 “……也是。”她的表情逐渐松动, “陌生人的占卜,这种东西……” 安各不信封建迷信。 坚决、强烈、特别绝对的不信。 ——洛安从未有过这样感恩妻子坚定唯物心的时刻。 “的确, 唔, 扔两颗海草在地上, 不抬头就能噼里啪啦算出来, 随口说的几句话……里面包含的信息量也太离谱了……” 安各咧开两枚小虎牙, 格外爽朗地笑起来, 耸了耸肩。 “我当然不会信啦。就是觉得她的海草占卜特别有意思,像是换了一个看问题的角度。” 洛安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他缓缓收回即将实质化扎穿四师妹的目光, 重新调整自己的表情,“我接过洛洛了,我们去找小吃街,再买点东西吃吧。”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86节 安洛洛小朋友正被爸爸扛在肩膀上,一边蹬腿一边喊“我还要玩”,明显刚刚经历了一次与蹦蹦床鲜血淋漓的骨肉分离。 她是见过吴媛圆的,一直喊她“小吴姐姐”,但安洛洛为了缅怀蹦蹦床,脑袋一直探在洛安身后蹦蹦床的方向,便没有出口打招呼。 吴媛圆的脸现在比地上的海草还绿,当然也没有出口打招呼。 或许,她和师兄都当作不认识彼此,这件事就是能慢慢过去……改天我再把嫂子给的这些钞票还给师兄,求师兄放我一马…… 她掐紧手指甲,给发软的腿注入了一些力量,便抬头道:“客人,慢走不送。” 而安各果然也笑着和她挥挥手,便转身跟着丈夫女儿离开了。 ……得救了吗?真的没翻车?太好了太好了,看来我今天运气爆棚,有种绝境翻盘的美……这就抓紧这蓬勃爆发的运气,抽卡抽卡! 吴媛圆差点喜极而泣,目送安各的背影彻底消失在桥对面的人流里后,她一下瘫倒在地,大喘气好一会儿后,抓过手机就乱点。 超稀有限定ssr池子,唰啦一个十连下去,十个r。 吴媛圆:“……” 极其擅长算命的四师妹一个打滚从地上蹦起,收拾东西卷起包袱立刻跑—— “虽然我不会信那些算命啊,占卜啊。” 与此同时,已经逛进小吃街的安各笑着对丈夫说道:“但是老婆,你钱包呢?我好像一直没见你拿出钱包吧?” 洛安:“……” “老婆,刚才那个陌生的占卜女说什么,你把整个钱包都送给了那个野男人?那肯定是假的,所以钱包肯定还在你身上吧?” 洛安:“……” “老婆,我想吃那个,章鱼小丸子。老婆老婆,拿钱包出来给我买,好不好呀?” 洛安:“……” 我就知道,这事不会轻易过去。 在妻子笑嘻嘻的表情下逐渐扩张的逼迫感里,洛安依旧维持住了自己平静、茫然、略带一丝无奈的表情。 他把手伸进口袋:“当然,没问题……” 太好了,三颗平安结,之前她买的东西还放在我这里。 情况特殊,这里就稍稍违背一下规则,之后再还给章鱼烧老板钱吧。 [变] ——于是,在安各死死盯住的视线下,洛安镇定地拿出了自己的钱包,从里面抽出真实的纸币。 “章鱼烧买几颗?两串够吗?” 安各眯了眯眼睛。 “不用,”她突然改口,“我突然不想吃了,我们还是往前走走,找找炒面摊子之类的。” 洛安便自然地把钱包放回口袋,松开手指的同时,它重新化回草编的平安结。 “好啊,那我们继续走吧。人太多了,你跟紧一点,拉好我的手。” 安各:“不用了,你把洛洛背好吧,别让她在你肩膀上乱动。我拽着你衣角走在后面就行。” 于是他们继续往前走去,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是,应该没什么的。 安各想,占卜结果实在不可信,我也的确看见了老婆掏出他自己的钱包,那起码,他绝对没把钱包给那个“野男人”。 但是……现在……不能以曾经的经验来判断老婆了。 曾经的自己也从未想过啊,有朝一日会意识到“有人觊觎我老婆”,并产生深深的危机感。 说真的,如果不是遇见了戚妍,她怎么也不会发现“老婆是可能被他人喜欢的”。 “老婆老婆”叫多了,总幻视老婆真就是她家里贤惠文静、乖巧羞涩的妻子……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寻常异性连和他搭句话都像是要侵犯他…… 谁让老婆自己给别人的印象就是这样。他自己给自己订的规矩异常自闭,所以她也异常放心了。 然而,“安安老婆”并不只是她的老婆,他是个极富魅力的男人,哪怕不看脸看身材,不看身材看气质,不看气质看内涵—— 他几乎没有缺点,完美到奇怪。 而这样的人就是夺目的,即使是无名指上的婚戒,也不可能完全挡开其他异性的眼神,哪怕他自己足够循规蹈矩。 安各自己不也是吗,仅“超级有钱”这个优点,她见过多少男人前仆后继的谄媚或勾引,哪怕他们清楚她结婚了,也一样。 美丽的花朵不需要刻意显摆自己的美貌,哪怕已经被种在了标有主人铭牌的盆里,也会有大帮大帮的投机分子试图翻墙来摘。 驱赶那些明知有主也要来抢的投机分子,就是花主人自己的事了。 总不能勒令美丽的花停止绽放自己吧,那它会枯萎的。 洛安就是这样无声无息做了十年的驱赶任务,哪怕安各丧偶后他的任务难度陡然上升,养的花已经不是“绽放自己”了,是主动长出了手脚,一天到晚到处爬墙……他还不能碰到她把她揪回来,实在糟心…… 但他还是一直做了下去,毕竟真的不希望这朵花被摘走。 可安各就从未熟练过这种驱赶任务了,她天真地以为自己花盆里的老婆是很乖很乖,只会窝在自己房子里开给自己看的。 戚妍的存在打碎了这天真想法后,安各又惊又怒,应激般开始排斥他身边的一切异性,她甚至开始做噩梦,梦见老婆和自己离婚然后去娶戚妍。 这个阶段应当伴随着激烈的怒火与控制欲,然而,因为洛安真的很爱在家呆着,安各再次被安抚下来。 有什么不好放心的呢,老婆他真的很社恐,也真的很乖很单纯,连别人送电话号码什么意思都不知道。 她没必要和不可能的事情计较。 安各如今对丈夫有许多不确信的事,但唯独“他非常爱我”,她绝不怀疑。 所以安各也能够毫不迟疑地相信,他消失的七年里,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他完全找不到办法回来的危险事情,否则他绝不会轻易丢下自己。 至于他回归之后为什么没有全盘告诉自己……肯定是那危险的事情还没有完全解决,而他担心轻易透露会危及她与女儿的安全吧。 一旦清楚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地位,就能相当自信清醒地做出判断,于是安各便来到下一个阶段。 她开始像个正常人那样,意识到“不能让我对象单独去年轻单身布料很少的异性扎堆的地方”,也稍稍开始在意向丈夫投来微妙眼神的异性。 但安各也不会过于斤斤计较,确认他没把对方放在心上后,就抛之脑后。 并且,在洛安有意无意给出的安抚下,她正逐渐回到“我的老婆永远是我的不可能被抢走”的初始阶段里。 直到今夜,直到此刻。 安各意识到,除了“异性”,她还忽略了更强劲的竞争对手。 ……同性啊!! 这么方便的身份,这么容易忽视的可能! 老婆只回避陌生异性,但他从不回避陌生同性,以前介绍他和朋友们认识,老婆也是掠过那些美女直接和帅哥聊在一起的!! 安各可不是单纯懵懂美少女,她多少也算是沾过娱乐圈的人,太懂什么叫“卖腐红利”了。 这个时代,散发魅力、招惹目光可是无关性别的。 她自己也被不少美女追求过……为什么没想到老婆身上呢?? 老婆这样美丽、贤惠、体贴、还个性温柔软糯好控制的人,大半时间都花在“待在你的家里为你洗衣做饭”……这个类型简直就是上上个世纪的贤良典范啊?这样会有男人不喜欢吗? ……实在太有可能啊!!越想越可怕了!! 不,等等,再怎么说,老婆本身的取向应该是没问题的……肯定没问题吧,女儿都七岁了,绝对绝对没问题吧……但是老婆常常说话打交道的人没有异性,只有同性! 安各越想越惊悚,怀疑的眼神在老婆后背上打转。 走在前面的洛安:“……” 不管她在想什么,一定是很糟心的破事。 安洛洛小朋友趴在爸爸背上,也感应到了妈妈特别惊悚的目光。 她扭头看看妈妈,又看看爸爸。 “爸爸,”她小声汇报,“妈妈看上去在怀疑很不得了的东西。” 妈妈小小声开始嘀咕:“就算钱包还在,但房间里的野男人……老婆什么时候和我生气气到反锁门了……” “爸爸,”安洛洛继续汇报,“妈妈好像还在怀疑什么野男人。” 爸爸心想,我完全不需要你实况转播,我的耳朵比你还灵敏。 虽然无法理解安各的脑回路,再怎么说也不至于怀疑他有“别的男人”吧—— 但这样下去,万一她回头调查到裴岑今身上,就会揭开更需要隐藏的秘密。 于是洛安回头,牵住了妻子的手,选择用一句相当直白的话砸晕她:“我不是同性恋。” 安各:“……” ……相当直白,也相当弱智。 如果不是想岔开她的脑回路,洛安怎么也不会把这种“真心表白”说出来的。 安各……被砸晕的安各沉默良久,看了一眼坐在爸爸肩上呆滞的安洛洛。 安各:“哦。我知道。大概知道的。” “……大概知道吗?大概吗?” 她反手抓紧了丈夫的手,神情流露出特别真诚的担忧:“可你是异性恋,也不影响你可能被同性觊觎啊。好吧,我相信老婆你没有故意背着我藏什么野男人,但万一,野男人偷偷闯进你房间袭击你呢?” 洛安:“……什么?” 为什么你会假设我被别的男人袭击? 安各继续真诚地抓着他的手:“所以你今晚还是和我睡一起吧。这样安全,我也会保护好你的。” 洛安:“……” 洛安也险些被她这番话砸晕了,他颇为费力地回到刚才的逻辑里。 “等一下……你为什么……等等,如果假设‘我是同性恋’,豹豹,你觉得我一定会是‘被袭击’的一方吗?” 安各“啪”一声,双手捧住老婆的手,摁在了自己心口。 “那当然了!”她说这话时还不停点头:“怎么想你都是绝世美零!!零点零点零!!” 洛安:“……”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87节 洛安面无表情地甩开了她的手。 如果要遭遇这么扯淡离谱的误会,还不如主动坦白真相。 ……所以她为什么会这么想我啊??她的脑回路究竟是怎么长的??? “其实我的确在房间里藏了野男人,刚刚那个钱包是魔术,骗你的。我给了他钱包也给了他房卡,还带他开了房。” 安各:“……什……” “我现在真的不想和你说话了。你自己去那个男人的酒店求证吧,地址给你。我带女儿去吃炒面……不,女儿给你,抱好。你们一起去海的另一边当海草吧,我现在不想和你们任何一个说话,我走了。” 被“唰”地一下递给妈妈的安洛洛:“……” 接受信息量爆炸,一时茫然的妈妈:“……” 片刻后,妈妈深吸一口气,抱紧她,慌慌张张地追了过去。 她一边追一边大声喊道:“我就说他这个性格绝对绝对是零吧——是大猛一就该当街把我打横抱起然后丢回酒店房间各种证明啊!为什么说走就走就像心灰意冷放弃治疗我,为什么——老婆你等等我!!” 安洛洛大声喊回去:“臭老妈你不要再说瞎话了,快追啊,我绝对不要被爸爸抛弃在海的另一边和你一起当海草!!” 第108章 第一百零六课 谁比谁更容易遭遇危险很难分辨 对大部分男人来说, 被指着鼻子评价“你根本不是个男人”,是一句攻击力很高的骂人话。 不仅限于直男,哪怕是性取向为男的男人, 也会激烈辩驳“我是个男人”。 要是再往大的层面上升, 指责性取向为女的女人不是女人当然也很冒犯, 但如果再考虑跨性别认知群体与新时代破性别刻板印象的需求…… 扯太远了,也没必要这么上升。 对洛安而言, 虽然生活在这个新鲜又魔幻的时代,他并不懂一长串的字母与彩虹旗代表什么, 也很少关注网上各式各样的性别肤色取向诉求。 作为一个有什么事要查就翻字典查古籍蹲藏书阁的古板,上网聊天打字发表情包就是他目前掌握的最复杂的“信息技术”手段了,他是真的很少使用手机的其他功能,就连短视频也没刷过几次, 前段时间想为女儿钻研洋食点心,他想到的也不是“上网搜”,而是亲自去书店找菜谱。 这样的洛安, 其实“卖腐营销”也是他见识妻子追星后从她嘴里听到的新词,试着去搜索这个词代表什么意思后, 他才第一次发现“原来同性恋在网上很能赚钱”。 男的和男的营销,女的和女的营销, 男女组合是网络下水道。 ……洛安倒没什么别的想法, 他这个人连被杨兰兰指着头辱骂都记不住她的名字和脸, 淡泊到了离谱的境地, 别人喜欢看男的女的还是猪狗牛羊搞在一起, 那就喜欢啊, 反正跟他的生活没关系。 而且带领他见识网络多样性的妻子也不是很吃同性营销,洛安经常听见她追星时吐槽那些营销, “又卖兄弟情是吧,我不想看自己老公和别的男的勾搭,烦,脱粉了,下一个”。 上一秒还在捧着手机瞎喊“老公的生图好帅”,下一秒直接删图脱粉,她爬墙比吃饭还快,属实令洛安大开眼界。 安各这样的,似乎叫“唯粉”?还是“墙头粉”? 洛安不懂,但反正,知道妻子不推崇那些就行。 洛安当然不歧视同性恋,他小时候还切实怀疑过自己的取向,只是,就像那个过激阶段的安各一样。 发现“同性组合更受欢迎”的洛安很有危机感,他发现自己太放松于妻子周围的同性了,竟然没有郑重警惕过。 安各这样的人,散发魅力当然不分性别……男秘书换成女秘书就能放心吗,当然不能,同样要提起十万分的警惕。 他以前怎么没意识到这点,果然是他思想狭隘了。 如果说安各开始警惕同性是今晚才“大彻大悟”,洛安从几年前开始就平等警惕她周围一切生命。 只剔除掉有对象的群体,所以对胡冰态度还算和蔼,李欣童交了男友后也开始送小点心过去笼络。 像戚妍这样的,警惕,敌视,再当重点情敌打击,譬如贴脸嘲讽“你没我好看”“我讨厌你”。嗯。 洛安的豹豹保卫战长达数年,经验丰富,心态平稳,战斗意识特高,和发现一个暗恋者就慌神的安各完全不能比。 他都是被170反复轰炸过的战场老兵了,还有什么是能穿破防御的呢。 有。 譬如,“不被对象当异性看”。 ……破防很快也很崩溃,就像再次见识到170。 洛安从未关注过网上“男人女人”的性别争执,哪怕他是个直男,天天被安各缠着叫“老婆”也就只是有点失落,并不执着于“叫老公”。 更别提在外处处顺着她、站她身后、等她主动开口介绍自己了才点头出声。 她在忙工作就离远点发发呆,她和别人谈话他就安静当壁花。 洛安是真把妻子当作“一家之主”对待的,无他,妻子比他对外能力强多了,她是社交恐怖分子,一直带领他这个自闭古板冲锋陷阵啊。 妻子擅长交际赚钱,那就让她专心在外赚钱,他擅长做家务带孩子,那就安安静静在家呆着,互相分工,没什么不好的。 而且他自己也能赚到家用开支,完全不会拖累她让她养着,这不是挺好的吗。 但他没想过。 自己这样,会被她看作“不像个男人”。 什么“零点零点零”,什么“一定会被偷袭”……他从未重视过维护“男性自尊”,如今算是遭到报应吗,被她彻彻底底扎碎了。 再如何想得开,被对象指出“没情趣”“没有钱”“老古板”就够沮丧的,更别提再加上一个“不像个男人,像是弱受中的弱中弱受,随时可能会被偷袭”。 洛安可以被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指着鼻子骂这句话,曾经杨兰兰和季应也都骂过这个意思—— 但他不能接受被妻子这样评价。 太郁闷了。 是,寻常男人得到这种离谱评价,可以立刻红眼阴脸把人掳走,“我让你看看我是不是男人”证明自己,然后是喜闻乐见的拉灯环节…… 但他又不是寻常男人,他甚至不是活人! 历经千辛万苦才消除了触碰产生的灼烫感,但又消除不了体内的怨气煞气,拉灯后依旧要小心再小心,难道要为了“证明自己是男人”这种离谱动机彻底发泄吗?? 肆意胡闹是活人的特权,死人这么搞,难道他想让妻子变成鬼胎的容器? 张梦是个挑衅,也是洛安眼中的警醒。 人与鬼终不能同路,所以他的最终目标是“真正复活”,在此之前,绝不能有任何差错。 维持正常的亲热行为与频率,让妻子不至于察觉异常,这就够了。他自己绝不能放纵沉迷,哪怕拉灯之后也要仔细演绎。 所以还能怎么办,被她气得头疼,也只能离开。 什么也不能做,呵,这么想,他还真的算是没有“男人功能”。 洛安拨着盘里的炒面,整只鬼又麻又丧。 他甚至无视了来倒水的服务员偷偷递到手边的小纸条。 懒得背诵,哪怕是必要的社会礼仪。 他这么听她话干嘛,太听话的下场就是不被当回事。 在她心里连“异性恋男人”都不是了,他还怎么打豹豹保卫战,拿怨气打吗。 早知今天,发现170存在时就该提桶跑路的,还各种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说服自己那只是网络情缘,留在她旁边找气受…… 唉。 洛安喝了一口水,再次拂开不知何时压在杯底的小纸条。 算了,如今自怨自艾也没用,他就是很没趣,和新时代的性感男人差太远了。 多年保卫战经验,连170个情缘都勉力扛了过去,不能跌倒在这里,要端稳心态,立刻思考对策。 ……问题是不是出在人设定位上呢,结婚时定好的“无害白莲花”人设营造得太过了,偶尔还是要透露一点攻击性危险性吗……可她那时候明明是很喜欢纯良白莲花设定的,对于攻击性强的男人反而会露出厌恶的表情……她还和他说过,以前和某个同类型的总裁男相亲时,两个人差点打起来……所以他才拼命削减外露的攻击性、把控制权最大程度让渡给她的……现在倒是换了喜欢的类型…… 啊对,她连追星都是秒速脱粉,换墙头比吃饭还快,怎么可能长久地喜欢一个固定类型。 果然,还是要改人设了,不能再对她着重塑造“柔弱感”。 但攻击性危险性要怎么透露,该透露多少呢?总不能直播撕尸体给她看,豹豹还挺怕血腥恐怖的,当年见他杀鸡脸都吓白了。 可他的攻击全都是掺杂着血腥马赛克的,要怎么才能在去掉马赛克的前提下,突出危险性? 也不能放出黑气吧……扭脖子不行,揪肠子不行,砸墙拆门踹承重柱又不够帅气……钉穿颅骨吗,会有脑浆飙出来,画面不够干净……切舌头、拔指甲、把鬼手折断用来画符也不够男人吧,但如果拆掉整只胳膊用就会露骨头茬了……我干惯的那些攻击好像没一个画面性感好看的…… 新时代的性感男星都是怎么在去掉马赛克的前提下展露“男人的危险”的?好难! ——没开玩笑,嗯,这位顶级阴煞、大佬天师正认真地烦恼着。 因为在他看来,自己的工作日常完全不厉害、不帅气、也不算很有危险性,普普通通马赛克四溢罢了。 我只是个正经历十年婚姻危机的普通鬼罢了,做一个危险帅气的男人好难啊。 她喜欢的男明星是怎么做的来着?痞气一笑?慵懒靠墙上?一只手拉皮带一只手解扣子? 洛·行如风坐如钟·端正仪态数十年·吃饭时头发丝都不会动·安痛苦地抵住太阳穴。 好难啊,比辅导女儿写作业还难。 ……做性感男人竟然比养小孩还难! “先生,先生?” 是那个来塞了三次纸条的服务员:“先生,您吃完了吗?” 洛安根本没动筷子,但他也没心思继续坐在这里了。 虽然撇下了她们正一个人静静,但洛安离开的同时就给师兄发了消息,如今他也该圆清楚缘由、带着安各她们找过来了。 就像安各不放心安洛洛在几米旁的摊子玩蹦蹦床,想牵着她的手; 洛安也不放心她们俩在夜市里横冲直撞大呼小叫,哪怕安各是个成年人,而他正被她气得头疼胃疼。 裴岑今住的酒店就在这条河道旁,下来找她们只需要三分钟,碰头后再解释解释,差不多也该这个时间找过来了。 今晚是带女儿一起出来玩的,作为父亲,再怎么情绪不佳也不能打搅洛洛的旅行。 就这样吧,十分钟足够,他调整好了。 还有没调整过来的,就去找四师妹消消气。 “抱歉。”洛安站起身,向服务员递出纸钞,“这盘炒面帮我打包带走吧。” 妻女都是不吃剩饭的个性,但师兄能解决的,直接放弃那盘动了两口的炒面太浪费了。 服务员收了钱,便麻利地打包装好递给他,但洛安注意到她又往打包袋里偷偷塞了一张小纸条。 第四张了。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88节 这频率有些不同寻常,如果不是去那种人很多很挤的场合,单独相对,他抬起戴着戒指的手就会得到对方莫名局促的道歉(“对不起我以为你还是单身真对不起”),收到的小纸条会立刻减少。 也就洛洛的羽毛球教练看到婚戒后依旧多次递纸条,虽然他至今没搞明白这递纸条的规矩…… 但刚才付账时,应该有抬手吧。 洛安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无名指,却没摸到婚戒。 ……对了,他想起来了,之前在酒店里,他是打算洗澡的,戒指脱下放好后却接到师兄哭哭啼啼的电话卖惨,只能去救他,后来一连串的事就忘了再戴上…… 婚戒正放在酒店柜子上。 洛安迟疑了一下。 是不是该回去拿? 可妻子如今早就不戴婚戒了,她的手指经常凭心情换好看的装饰戒指,就跟染头发似的,搭配发色或服装,很明显是没有“结婚后就必须一直戴着”规定的。 洛安也没问过她把她自己的婚戒放在哪里,以安各丧偶时的作风,扔大海里都是有可能的。 他自己也觉得没什么,洛安不是很看重买戒指戴戒指中包含的仪式感,比起钻石银器,更有价值的当然是灵气古玉……他自己一直戴婚戒纯粹是戴习惯了,谁让他死的时候还戴着。 唔,只一次不戴,应当不是什么大事吧。 “先生?先生?炒面打包好……” “哦,谢谢。” 洛安接过打包袋,却见那个服务员一言不发,直直盯着他。 他不太习惯被陌生异性直接盯着,立刻避开了视线。 难道钱少给了吗? 洛安低头,核算了一下,应该没少给啊,一碗炒面加打包费十八块。 “请问……能加一下联系方式吗?” 对方扫了一眼他光秃秃的无名指,鼓足勇气伸出手机:“很高兴认识你,先生,你叫什么名字?” 洛安:“?” 洛安不解,正要拒绝,可服务员又红着脸激动补充:“因为要找零,但我们店里没有零钱,只能手机转账给你……” 这样啊,洛安说:“没关系,零头算了。” “不,不行的!”对方急忙摆手,语无伦次:“我,我只是个服务员!不能瞒着老板多收顾客钱!我想要加好友转账给你!要找零八毛呢!” 八毛,能买二两蒜苗了。 洛安觉得这零头不能抹,他立刻拿出手机:“你扫我收款码吧,加好友太麻烦了。” 拼命找理由试图加单身大帅哥好友的服务员:“……我,我手机扫码功能坏了!我扫不了收款码,只能你扫我加我好友,才能转账!!” 洛·最高信息技术是聊天发表情包·不太清楚手机扫码功能怎么检查·安:“那好吧。” 因为对方是陌生异性,他一直刻意避开了视线,没有投去正眼认真打量,这也错过了阴阳眼辨别真假的机会。 ……正经人谁能想到,吃个炒面结账都要动用阴阳眼测谎。 洛安当年能被安各那些低级小手段完全套路,三个月直接拽去结婚,也不是没理由的。 他从不觉得自己会被异性刻意追求,也不觉得有人加他联系方式是为了撩他。 虽然他很自觉不接触别人,但那是单纯为了遵守“婚后守德”的规矩,不是因为“我频繁接触异性可能会让谁对我产生好感”。 ——安各抱着安洛洛气喘吁吁赶到的时候,便看见了这么一幕。 自己家老婆正和红着脸的小女孩互相扫码加好友。 安各:“……” 安各没有发飙,她今晚已经说错过话把老婆气走了,她必须谨言慎行。 安各冷静道:“你在干什么?” 老婆抬头,神情有种清澈且天真的愚蠢:“我在加她好友,她说要用转账找零给我,八毛呢。” 安各:“……” 我就知道。 她深吸一口气,没有发飙,没有炸毛。 安各快步走过去,把安洛洛一把摁到洛安脸上。 如同“咔嚓”摁出至尊武器卡一般,而安·至尊武器卡·洛洛果然响应,她双手双脚抱紧了爸爸的脑袋,挡住爸爸视线并立刻卖力表演:“爸爸不要走——” 然后安各摁住那服务员的手臂,指着鬼哭狼嚎的安洛洛小朋友,小声、平稳地对她说:“那是我女儿,这是我丈夫。” 服务员:“……对不起!对不起!对对对不起!我看见他手上没戒指才……以为是单身……” 女孩飞快地对她鞠躬道歉,然后立刻摊开手机让她删了好友,烟一般躲到后厨里了。 安各则回过头,平静、镇定、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似的:“走吧老婆,你别生气了,刚才是我说错话了。我和洛洛刚刚发现了一家很好吃的海鲜火腿煲,我们一起去吧。” 花了一些功夫才把干嗷的女儿从脸上撕下来的洛安:“……好,但,等……那个服务员呢?她说要找零的,还差八毛……” 安各冷酷无情:“我给你转八千。买你现在闭嘴。” “……” “你超有魅力,很吸引人,特别特别帅气。我之前说错话了,我跟你道八百次歉。但你现在闭嘴,我再给你转八万,买你以后把戒指戴好再出门。否则就在家里呆着吧,这辈子别想着一个人出来乱晃,你敢出门我就打断你的腿。” “……” 洛安看了一眼妻子寒冬般冷酷的表情,又看了一眼春天般灿烂傻笑的女儿。 他不禁小声询问:“妈妈刚才怎么了,受刺激了吗,还是吃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安洛洛小朋友:“爸爸好呆哦。原来爸爸也有这么呆的地方!果然我才是全家最聪明的人!嘿嘿嘿嘿!!” 洛安:“……” 洛安叹息一声,一只手抱紧了傻笑个不停的女儿,另一只手伸出去牵走了飙着冷气的妻子。 夜市的人群中传来无奈的埋怨:“你们两个一起吃了奇怪的东西,对吗?……我就知道,不能放你们两个单独在夜市里横冲直撞……算了,我没生气……你们自己乱晃太危险了,再跟我紧一点……” 第109章 第一百零七课 孩子未必就是婚姻的黏合剂 总有人会把“结婚后生孩子”当成一则信条, 然后添上各种各样看似崇高的原因。 安各遇见丈夫之前就计划过“将来要有个漂漂亮亮的小女孩”,“要孩子”早就安排在她自己的人生规划里,也算是她渴望实现的梦想之一。 她这个人目标明确, 想要什么必须立刻到手, 同时, 不想要什么哪怕撞破头也不要——就像她抵制迷信的态度。 所以,安各一直对那些堪比道德绑架的劝生理由嗤之以鼻。 想生就生, 不想生就不生,这是个人选择, 与别人无关。 安各自己有了洛洛后也不会满大街扯着其他美女说“生孩子好特别好所以你也生个小孩吧”,这不是找打吗。 披上一层长辈亲戚的皮,似乎就不找打了,反而多了一堆“为你好”的歪理, 你不听还是错了。 安各挺烦这点的。 安家人丁兴旺,多得是热爱指点的亲戚,七大姑八大姨不敢在她面前多话, 但安各见过她们叽叽喳喳劝说年轻小辈生孩子的场景。 什么“无根就无后”“为家族传宗接代”“女人这辈子唯一能靠的住的就是孩子”“当了母亲之后在家说话就有了底气”“孩子才是笼络住男人的手段,婚姻走到的最佳黏合剂”…… 太找打了。 听得她火气旺。 不过每次那帮热爱催生的亲戚催到她头上, 都懦弱地移开眼神和嘴,然后转去烦她身边看上去很好说话的丈夫。 丈夫的确比她性格温和, 但他往往一句话就能终结亲戚们的指点。 “我有病, 治不好。” ……美丽老婆其实挺能怼人的, 安各每次带着他回娘家结果都很快乐, 有时还忍不住在旁边啪啪啪鼓掌。 被老婆温声细语各种谦让让久了, 乍见他阴阳怪气怼人, 有种奇妙的激动感。 现在想想,那就是“终于瞥见这人真实一角”的开心吧。 后来安各和他挨个吐槽过这些歪理, 他点头赞同她的一切观点,只到最后一条时发表了不同的意见。 “倒也不算完全没道理,”安各至今还记得他说这话时的表情,霓虹灯在脸上划出几片阴影:“有了孩子之后重心会移到孩子身上,自然就容易忽视对象的小毛病,不会像两人世界那样,一有情绪就闹矛盾,专心致志生气。” “譬如,如果某人的男秘书又和某人待在一起太久了,在家里忙着带孩子的另一方,根本没空闲去琢磨这点小醋意,送孩子上床睡觉后那点火气也消了。” 安各:“……我怎么觉得你意有所指呢?我昨天只是跟他待在一起在加班,而且我旁边有一整个秘书组在工作的,我真的在工作!” “哦。” “……你没有说我的意思吧,老婆?” “当然没有。你觉得我心眼这么小吗,你只是和秘书一起加班而已。” “……” 当年的安各不觉得,现在的安各觉得自己当年是傻子。 “我信任你和别人没关系只是一起加班”与“我嫉妒你和别人晚上九点还在一个办公室里不回家”并不冲突。 信任理解是一回事,在意、恼火、产生嫉妒,是另一回事。 丈夫已经习惯了留着一盏灯在原地等待她,他等她时会露出全世界最美丽的侧脸,但这不代表,“让他等待”本身是对的事。 她应该第一时间跑向他的,不浪费一分一秒,不把任何事置于他之上。 可以前的她做得太糟糕了,现在的她就像提着水桶在教室外低头罚站的学生,不知道什么时候老师才允许自己重新进教室。 上学期迟到一百遍之后拍胸脯保证“我再也不迟到了”,老师当然不会轻易相信,只会投来“让我看看你又要作什么妖”的眼神。 安各如今能准确读出丈夫的眼神,每一次,在她倾情表白、真心承诺后,都能读到丈夫眼里鲜明的“哦,嘴上说得真好听,让我看看你又要画什么大饼”。 哪怕在他耳边大声说“我爱你”,他也只是点头笑笑,然后问“你瞒着我干什么错事了,没关系,告诉我吧,我会原谅你”。 “老婆我真的真的很爱你全世界最爱你”与“别这样,你到底干什么坏事了,只要不是外遇一切都好说”。 每次都回应了,但还不如不回应。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89节 安各觉得她正在热恋期里,而老婆却在离婚冷静期里。 ……这感觉酸爽又刺激,明明老婆一开始就自己回来在她身边了,明明老婆现在给贴给抱给亲亲,对她依旧很温柔很好……呜呜。 还能怎么办,安各在曾经自己挖出的大坑坑底反复扑腾,痛并快乐着。 她就是个特别贪婪的商人啊,明明自己的丈夫、孩子的父亲已经重回身边,她还是想要曾经那个满眼是自己的恋人。 谁说世界上没有既要都要的好事,她订下目标就会努力办到的,大不了每天表白老婆一万遍,重新拿出初遇的劲头追求他。 当年是陌生人都能追到手,现在躺在同一张床上,没道理追不回来吧? ——除非老婆他拒绝躺同一张床。 “洛洛,刷过牙了吗?脸洗……” “洗过了全都洗过了!” 安各有点笨拙地给女儿套上她的小睡裙,又摁下了她冲爸爸方向挥舞的手臂。 这条蓝色的长袖睡裙外有个做外搭用的棉布小马甲,造型很可爱,但穿起来太难为人。 安各正一言不发地琢磨马甲上两边固定用的系带绳,安洛洛乱动手脚的动作是帮倒忙。 这破玩意到底该怎么穿…… “洛洛,坐正。” 正忙着整理衣服的丈夫走过来:“别乱动,妈妈抱你洗澡很累了。” 安各刚带着女儿一起洗过澡,的确有点累了。 安洛洛很乖,但今晚她在外面玩得很兴奋,过了点还没睡觉,好不容易从夜市里拉出来后,还要在浴缸里游来游去弄水花玩。 安各坐在浴缸里陪着她闹,原本想把她折腾到筋疲力尽打哈欠的,结果是自己被折腾累了。 小孩真的很有活力。 尤其是,陪她闹完一通后,还要折腾这破裙子…… “我来吧。” 安各放开手,默不作声地让出了位置,本想仔细看看他是怎么系那些带子的,但丈夫一弯腰,一低头,大概几秒钟后就重新直起身。 安各……安各瞪着那两朵精美的花朵形绳结,心里更闷了。 “怎么办到的,你是会魔法吗?” 他看了她一眼:“不会,我是普通人。” 普通人才没你这样的,过分美丽,又过分单纯到气人。 丈夫没有继续和她聊的意思,他可能是看出了她脸上的倦意,直接接过了女儿。 替安洛洛整理好睡衣,又拍松了枕头,拿来一对小袜子,帮她套上了。 安各说:“马上要睡觉了,不用穿袜子。” “她和你一样喜欢踢被子,晚上睡觉穿袜子才能防止受凉,而且,这家酒店空调有点冷了。” “……哦。” 安各不再开口,她默默看着他之后的动作:铺上一层有家里味道的小毯子,再把她放在床上,拿过指甲刀检查修整了一下手指甲,又拿来吹风机吹干她的头发,再用小梳子一下下梳通,理顺每一个打结的地方。 “你第一次替她洗头吧,”丈夫淡淡地说,“打泡沫和冲水的时候要往一个方向慢慢揉搓,不能随便抓,洛洛的头发很容易打结。” 哦。 安各有点沮丧。不,不止一点。 看他照顾女儿的动作,总是有条不紊、不紧不慢,似乎特别简单的,实际上手才知道,按住洛洛给她衣服上系个花朵带子都很难。 明明她才是和洛洛一起长大的妈妈,却没有缺席了七年的他照顾得好…… 而且,仔细旁观才发现,他照顾女儿,就和照顾曾经的她一样。 很耐心,很温柔,也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距离感。 【家长】是承担责任、教导人生的角色,当然不可能把自己全部暴露给幼小的孩子,而他在这方面做得格外好。 安各早就隐隐察觉到了,在女儿眼里,他比她更有威严,也似乎更加“可怕”。 可,【恋人】呢?两个相互扶持、组成家庭的成年人之间呢?明明是不该有什么距离感的。 他应该是这个世界上与她距离最近的人才对。 “累了吗?” “没。” 丈夫收回目光,关了吹风机,小声和女儿说了什么。 女儿点点头,然后跪在小毯子上爬了过来,伸出双臂。 “宝贝妈咪抱抱!爸爸说要哄哄你!虽然手很笨,但妈咪也很厉害的,我们这趟旅行必须要讨好妈咪,这样才能有钱花,妈咪才是最重要的人!” 安各:“……” 安各一把将女儿摁进怀里,揉搓揉搓,心里的情绪好了很多。 她低头,小小声和安洛洛咬耳朵:“爸爸真的这么说啊?让你哄哄我?” 诚实的安洛洛:“其实爸爸只是说‘头发吹干了就去跟妈妈玩,想办法说几句好话让她开心,我要去洗衣服顾不上你们’。” 安各:“……” 安各抬头,果然看见丈夫转身,抱着她们换下的脏衣篓走远了。 真的很贤惠很勤快,也真的没有抽空哄她的意思。 安各:“……有的时候,做人可以不用这么诚实的,小鬼。” 安洛洛:“?” 安各长叹一声,抱着女儿倒在床上,一同滚到那条在床单上另外铺好的、从家里带来的毯子上。 算了,安各安慰自己,“说几句好话让她开心”和“想办法哄哄她”差别也不大,起码,丈夫依旧很注意她的情绪,能第一时刻处理她的小脾气。 “妈妈?” 唉。 “妈妈,你在叹气吗?” 唉。 安各抱着女儿揉搓:“有本事啊,洛洛,竟然也能这么敏感地察觉到妈咪情绪啦。” “不是的,”安洛洛挣扎地逃离她乱搓的魔爪,神情严肃:“你叹出来的气都把我的刘海吹乱了,爸爸刚刚给我吹好梳好的刘海,你不要再叹气了妈妈。” 安各:“……” 安各:“臭小鬼,有的时候要聪明地说谎,知道吗!!” “才不知道……” 安洛洛又挣扎了一下,小孩软乎乎的脸颊蹭着妈妈的胸口:“你怎么了,叹气干嘛,今天我们玩得很开心啊?” 是这样。 说错了话也好,听到了奇怪的占卜也好,撞见了不该见的人也好,亲眼看见有人搭讪他也好…… 却没有爆发出任何矛盾,闹出任何大争端。 他消失了几分钟,再被找到时,她几句“老婆对不起我道歉”,他就轻松地表示“算了没关系”,然后继续一起陪女儿逛夜市了。 陪着洛洛玩了她想玩的所有东西,买了洛洛想吃的小吃想要的纪念品,又沿着几条夜色格外漂亮的河道慢慢踱回酒店。 专心陪着女儿的同时,他也牵着她的手,偶尔和她搭几句话,没有冷战的意思。 可他们的眼神,没再碰到一起。 ……好像,有了“孩子”在中间,小的情绪,小的矛盾,就真的没必要再斤斤计较、仔细琢磨了。 稀里糊涂地混过去而已,他们不过是一对陪着女儿逛夜市的普通父母。 有什么不好的呢,越过麻烦的热恋期,再也不会因为一件小事赌气纠结一整天,孩子面前,什么都能插科打诨、淡淡掠过。 有什么不好的,孩子玩得很开心,他们就…… 安各躺在床上,把脸埋进安洛洛暖烘烘的头发里。 “一点也不好。” 安洛洛:“是吗,哪里不好玩了?难道是我第二次闹着去蹦蹦床……唔,因为那边的彩灯真的很……” “没有没有,今晚很好玩,洛洛也表现很棒。”安各小声说:“妈妈只是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有点沮丧。” “很久以前?” “很久以前,有人跟妈妈说,‘孩子是婚姻的黏合剂’,妈妈当时很讨厌这种话,觉得绝对不是真的。” 她不想要得过且过的感情,也不想要稀里糊涂就混过去的矛盾,宁愿激烈地吵起来,也不希望淡淡地一笔带过,一句“孩子都有了”,便放弃很多东西。 孩子都有了,所以夫妻再也不是恋人了。 孩子都有了,所以谈情说爱也没必要了。 何必呢,为了孩子,搭伙过日子而已。 ……安各很讨厌这样,讨厌极了。 为什么要把孩子当做“黏合剂”,如果一段婚姻只能依靠孩子“黏合”,岂不是已经分崩离析? 她将来肯定会有个全世界最漂亮的小女孩,因为她有全世界最好的恋人,他们一起建立的家,她有自信邀请任何稚嫩的小生命加入这里。 因为他们很喜欢对方,所以,小生命睁开眼睛的时候,也会泡在满满的喜欢与爱里。 而不是,成为最后的“黏合剂”,被父母拽在最中间来回摇摆,试着寻求婚姻的救赎…… 小孩不应该负责承重黏合,父母才是一个家的坚实支柱。 安各恨极了那句话。 曾经的她那么坚定地认为…… 和他之间,是绝对不会沦落到需要“黏合剂”的地步的。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90节 她和他会拥有一个最棒的家,绝对不会变成她噩梦里的安家大宅,与嘴上缝着针线的父亲母亲。 明明…… “妈妈真的很讨厌那句话。”被子下,安各抵着女儿的额头,“如果曾经的妈妈站在这里,一定会对现在的妈妈破口大骂的。” 安洛洛听不懂。这对她太深奥了,而且妈妈只是抱着她碎碎念而已,比起诉说,更像是大猫灰心丧气地咕噜咕噜。 “什么黏合剂?” 听不懂没关系,聪明的安洛洛小朋友知道抓住关键词就可以,就像考试时抓住自己唯一能读准的拼音,然后蒙出一个似乎靠谱的答案。 “你担心我是黏合剂吗,妈妈,可我绝对不是黏合剂啊?” 安洛洛伸手拍拍妈妈的脸,神情和之前遭遇搭讪的爸爸一样,一模一样的“清澈的愚蠢”:“妈妈,你放心,我经常劝爸爸和你离婚的,绝对不是黏合剂!” 安各:“……” 安各:“你今晚是不是要学你爸一样,不把我气死不罢休啊?” “哎呀,放心啦妈妈,放心。” 安洛洛拍到了妈妈额头上鼓起跳动的血管,但她依旧笑嘻嘻的:“我劝分爸爸好多好多次,也没见他点头答应过一次啊。你瞎担心什么呢,爸爸对你很好很好的,被你气得快发疯,顶多也是离家出走,然后赶在饭点前回来继续给我们烧饭。我跟爸爸保证过好多次‘离婚后我会给爸爸赡养费的’,但爸爸每次都装作听不见我的话,还会低头默默捂住心口。这说明爸爸心里有你。” 安各:“……” 不,这说明你爸被你的“赡养费”言论扎碎了很多很多次自尊心,破防破到心脏疼。 老婆好可怜啊。真的好可怜。 ……这个过分诚实的臭小鬼!! 安各又好气又好笑地捏住她的脸蛋:“你以为你零花钱是谁给的啊,还给爸爸赡养费?就这么希望你爸妈离婚啊?” “我随口学电视剧里的人说的嘛,”安洛洛被捏着脸傻笑,“反正爸爸妈妈关系很好,又不会真的离婚,我说多少遍都不会的,哎嘿嘿……” 嘁。 安各心情复杂地想,这就是“泡在爱里长大的幸福小孩”吗,父母离婚也能当玩笑随口胡说,一点也不担心家里会不会出现问题,父母会不会不爱自己…… 可恶,臭小鬼。 安各再次把自己的额头抵上女儿的额头。 ……真羡慕啊。 “既然你对妈妈这么有信心,妈妈也要拿出积极的信心来了,重整旗鼓再追……” “再追什么?” 被子被掀开了,是丈夫回到床前。 “你们怎么还没睡?”他揩着手上的水珠,身上还有洗衣液的香味:“早点睡,明天我们还要早起去爬山。” 安各一时有点愣了,她没想到他会再回来,还以为他洗完衣服后会去到另外的卧室里。 安洛洛就没这么多顾忌了,她一直被妈妈胡乱揉搓着,见到爸爸坐过来,立刻挣扎过去,故技重施伸出双手:“爸爸抱抱!” “不行,你多大了,睡觉就一个人好好睡。以前又不是非要人抱着才能睡的,别演戏。” 安洛洛:“……爸爸你好无趣啊。” 再次听到“无趣”的爸爸顿了顿,淡漠的眼神添上了威严。 “什么时候轮到你嫌弃爸爸无趣了,这是你妈妈才能说的话。” 安各:“……我没嫌弃过啊!我完全没嫌弃过!你训女儿不要带上我老婆,我没嫌弃过的!” 父女两个没有理睬她的申辩。 丈夫淡淡的语气里掺杂了一丝警告:“安洛洛,你今晚太兴奋了,旅行出来玩可以,别总缠着你妈妈撒娇。老实睡觉。” 安洛洛:“……” 安洛洛缩起了脖子,“昂”了一声,默默爬走了。 “睡床这边吧,别乱挤。我不放心你去另外的房间。” 安洛洛:“……好的爸爸!那我睡你们中间——” 安各有点别扭,但还是默默让出了位置。虽然是隔着女儿,但老婆和自己睡一张床总比睡另外的房间里更好。 可丈夫又拿了两三个枕头仔细垫在床边,纠正道:“这边。不是中间。” 然后他直接也穿着睡衣上了床,掀开安各身边的被子,很自然地揽过她:“我今晚要抱着你妈妈睡,空调太冷了,受不了。你贴着妈妈睡最外面,安洛洛。” 安洛洛:“……” 安洛洛立刻扭头,告状般看向妈妈。 但妈妈的目光完全没有焦距,妈妈呆滞地被爸爸圈住腰,脸上有种被从天而降的超级奶油大蛋糕砸晕的茫然。 安洛洛:“……” 安洛洛眼睁睁看着呆滞的笨蛋妈妈被拖远了,一路拖进另一个被窝里,然后爸爸伸手关上了灯。 笨蛋妈妈消失在了床那边的黑暗里,仿佛被叼进了毒蛇的洞窟,配上床单缓慢的摩挲声,有种恐怖片的慢镜头感,特别可怕。 安洛洛小朋友:“……爸爸!不要杀掉妈妈!妈妈只是很笨而已,没做错任何事情!妈妈,妈妈,妈——” 爸爸没有回应,但妈妈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又急又恼。 “别嚎了安洛洛,快睡你的觉,睡觉快睡觉!” 哦,妈妈还活着啊。 还以为她英勇牺牲了呢。 安洛洛小朋友心有余悸地缩进爸爸铺好的小毯子里,抱住枕头,合上了眼睛。 果然爸爸有时候会变得很恐怖,唔,赶紧睡觉睡觉,离爸爸他远一点,万一我也被爸爸拖进去就完了。 第110章 第一百零八课 妈妈的神秘消失与爸爸有什么关系呢 第二天, 一大一小两个人,理所当然的都没能准时起床。 违反了“晚九点生物钟”、在夜市兴奋闹腾到十点钟、十一点半才上床睡觉的安洛洛小朋友,看似精力充足, 实则一合眼就昏睡了过去—— 然后睡得极香极甜, 梦里黑沉沉的, 完完全全的优质深度睡眠。 结果,错过了原定爬山的时间, 也一路错过了看日出、吃早饭、玩晨雾云海……等等,所有和妈妈一起兴冲冲安排好的旅游计划。 当然了, 同样也是第一次错过了“早晨六点多”的晨起生物钟。 安洛洛小朋友直到上午十点才被爸爸推醒,醒后在枕头和小毯子里哼唧了好几下,差点觉醒“赖床”技能后被浸满冷水的毛巾敷上脸,才哆嗦着睁开眼睛。 她正式清醒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愧疚。 “对不起爸爸, 我连累你没玩到……” 窗外阳光灿烂,全景套房的落地玻璃大手大脚地把绿海澄澈的天空与海全部变成爽朗的色块,倾倒在地板上。 而爸爸正系起半边窗帘, 和以往总刻意避开阳光、站在阴影里不同,他站在拉开与合拢的两边窗帘正中间, 在那些爽朗色块的源头和窗帘遮蔽之后的暗影里,侧头看着她揉眼睛。 第一次, 他身旁的阴影像是阳光的陪衬, 安洛洛看着他没联想到“夜晚”。 可能是因为爸爸今天穿了一件淡蓝色的衬衫? 她从没见过爸爸穿淡蓝色的衣服, 特别好看, 比她昨天错过的、写在旅游小册子上的漂亮云朵还美丽。 “没关系, 明天早起再玩就行了, 没必要这么看重做好的行程。”他对她说,“早上好, 洛洛。” 有个超级美丽的爸爸真的很开心,每天起来都是视觉盛宴,互道早安时幸福感就直接满值,开启一天好心情。 安洛洛起晚的坏心情立刻变好,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早上好!爸爸你换新衣服了吗?第一次看你穿浅颜色的衣服,好漂亮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爸爸收拢窗帘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爸爸的行李昨天意外丢了,这是妈妈新买的衬衫。” 他走过来,拿下了她脸上的冰毛巾:“起床吧,洛洛,我问过了,这家酒店有一家当地评价很高的特色餐厅,十一点开放,动作快的话还能赶上限定一百份的当季甜品,和附赠的纪念明信片。” 噢!! 安洛洛错过爬山玩水的沮丧彻底一扫而空:“那走吧,快走快走!” “去洗脸刷牙。牙齿要刷满三分钟。” 于是安洛洛从床上蹦起来,冲向浴室里自己的牙刷和杯子—— 冲到一半,僵住,终于意识到某种违和感,然后缓缓地退回来。 安洛洛小朋友前后左右到处转头,脑袋转得就像拨浪鼓,目光愈发惊恐。 而爸爸正平静地叠放洗好后晾干的衣服。仿佛这是再平常不过的早晨。 “……爸爸?” “什么事。” “……” 安洛洛咽咽口水,她搞不懂爸爸为什么这么镇定。 “爸爸,我……妈妈呢?妈妈不是睡在我旁边的吗?妈妈……妈妈不见了啊??” ——床上,她的枕头和小毯子旁边,应该窝着妈妈的位置,根本就没有别人躺过的痕迹。 枕头、床单、被套都干净平整得像是被熨斗烫过。 不是像,仔细瞧瞧,那就是完全换过的、被熨斗烫过的平整洁白床具! 妈妈……妈妈她人间蒸发了吗! 爸爸却没有理睬安洛洛的惊恐。 或许是天蓝色衣服和阳光的原因,他不仅很平静,看上去也很愉快。 比昨晚在夜市里陪她玩还要愉快。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91节 爸爸说:“妈妈睡相很差,我怕她吵醒你,后来就让她去其他房间睡了。反正妈妈很有钱,套房也有很多房间,多多利用才划算。” 安洛洛:“……” 安洛洛总觉得有哪里不对,爸爸的话怪怪的。 但是,呃,妈妈没有突然消失,只是去别的地方睡觉了……爸爸总不会骗她。 真要是人间蒸发了,爸爸不会这么平静地叫她起床去玩的。 安洛洛又想到了自己昨晚睡前看到的画面,妈妈仿佛被缠着手脚一路拖进了毒蛇的洞窟里…… 她不禁打了个哆嗦,在“爸爸肯定不会害妈妈”和“可爸爸昨晚比电影里的杀人魔还恐怖”中来回摇摆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选择相信爸爸。 但为了妈妈,她还是鼓起勇气继续追问。 “那妈妈现在在哪呢?” 爸爸指了指隔间的门。 安洛洛跑过去,静悄悄地推开—— 妈妈果然在另一个房间的床上,套房里的另一间卧室与她醒来的这间完全不同,窗帘拉得紧紧的,没有明朗的色块也没有灿烂的阳光,几乎完全浸泡在昏暗的阴影里。 但床上的被窝正随着呼吸起伏,安洛洛的魔法眼睛能看清,被子里隐约冒出了妈妈乱糟糟的短发。 她松了口气。 没被拖进奇怪的洞窟里就好。 她走近,想看得更仔细:“妈……” “好了,”爸爸的手挡在她眼前,打开的门缝只一眨眼就被他重新合上,“去洗漱吧,你妈妈在睡觉,别吵醒她。” “……” 或许是父亲给的阴阳眼本能渴望向主人透露更多她没看清的重要细节,又或许是与母亲一样敏锐果断、堪称野兽直觉的东西作祟——安洛洛再次感到古怪。 但是她仰头看了看爸爸,爸爸也低头看过来,递给她一个特别、特别美丽的微笑。 安·颜控·洛洛:嗯,没有古怪! 她傻乎乎地咧嘴笑:“爸爸你今天真的好好看哦!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比昨天更闪亮!” 比昨天更闪亮的爸爸给她一个更加美丽的微笑:“谢谢。现在去洗漱吧?” 强烈的美色冲击下,安洛洛小朋友便雀跃地应了声“好”,欢欢快快地跑去刷牙洗脸了。 能有什么古怪呢,爸爸不会伤害妈妈,妈妈也的确好端端在床上睡觉啊。 ——数十分钟后,安洛洛小朋友推翻了这一刻的想法。 她穿上了爸爸提前熨好的漂亮裙子,也指挥爸爸给自己编了一个适合戴度假小帽子的双马尾辫,她甚至认认真真地低头,拿手帕擦亮了自己搭配裙子的皮鞋。 一切都准备好了,爸爸打开套房的大门,牵她去坐直达特色餐厅的电梯。 一切…… 宽敞豪华、镶嵌着镜子与水晶灯的电梯里,安洛洛再次前后左右转头。 “爸爸,妈妈呢?” 为什么只有我们两个出门啊? 爸爸刷了房卡,摁亮了关门键。 金属门“咚”一声合拢,电梯嗖嗖嗖地往下跑,安洛洛小朋友再次打了个哆嗦。 “……爸爸?我们……不要妈妈了吗?” 爸爸看了她一眼,神情单纯又温柔:“你在说什么,洛洛?妈妈还没有睡醒,当然是我们两个先去楼下的餐厅吃饭了。总不能现在去把妈妈强制叫醒吧,她需要睡眠。” 安洛洛张张嘴:“可是,如果妈妈在房间里醒了,见不到我们……我们也没有留字条……而且,妈妈不吃午饭的话……” “如果妈妈中途自己醒来,就会自己下来找我们一起吃午饭的。妈妈有手机,洛洛有智能手机,爸爸也有手机,不会失去联系。洛洛在担心什么呢?” “……没。” 可是我明明记得,妈妈昨晚炫耀说“这趟旅行我是一家之主,所以我只要了一张房卡,你们谁要出门必须经过我的同意,否则就没有自由出入的权利”吧。 这家酒店安全性极高,乘电梯去任何一层都要先刷房卡才能摁按钮,哪怕是从房间里出门,也要刷房卡才行。 而爸爸拿走了唯一一张房卡,让妈妈独自待在房间里…… 就算妈妈醒过来,也逃不走啊。 安洛洛“咕咚”咽了一下口水。 明明阳光灿烂,透明的电梯外不断滑过大海上的光斑,爸爸穿着天蓝色的衣服,笑容还很好看。 但她就是突然想到了……昨晚妈妈…… 【再这样我把你打断腿锁家里,别想再出门】 昨晚妈妈放话时凶巴巴的语气,爸爸有点冷淡却还是笑起来。 而今天妈妈切实被锁在了房间里,爸爸比昨晚真实许多的笑。 ……我的宝贝妈咪啊!!! “想什么呢,洛洛。” 爸爸轻轻敲了一下满脸惊恐的女儿:“爸爸没有把妈妈监||禁在酒店房间里,那是违法的。” 要关也是家里,而且会提前挑一个暑假夏令营,先把你远远送走。 并不会读心的安洛洛小朋友:“……我、我知道爸爸是个好人啦,不会真的那么做……但就是感觉很奇怪啊……我们是一起来旅行的,为什么要撇开妈妈……” “没有故意撇开妈妈,妈妈的确需要休息。” 爸爸牵紧了她,电梯门再次打开,对面就是人声鼎沸的餐厅入口:“放心,妈妈不会中途醒来的,应该也不会有机会吃午饭。” 是吗? ——是的。 安洛洛小朋友被爸爸带着在餐厅吃完一整顿饭,拿到限定礼品,突然发现在餐厅里的绿色大老虎玩偶,得知后者是绿海自治省吉祥物,合照数张,一小时过去了。 安洛洛小朋友被爸爸带着去了绿海海洋公园,坐船,划船,隔着氧气罩看海星,体验珊瑚礁潜水,两小时过去了。 安洛洛小朋友在绿老虎纪念馆里迟迟不肯离开,盯着那个巨大的数百人同时竞技的模拟海底捕鱼游戏机双眼发亮,因为当日第一就能拿到一只春季限定色的巨大老虎公仔,而今天正巧是活动最后一天。 于是在爸爸的指导下赢得了所有对手,拿到了当日第一,成功举起春季限定色——粉绿相间的柔软大老虎公仔,三小时过去了。 ……最终的最终,傍晚五点,安洛洛指挥爸爸把大玩偶、小甜品、中午就打包好的超好吃的餐厅料理、各种礼物、纪念硬币等等东西放回酒店房间,又去浴室洗了个澡抹掉参加河道游行时涂在脸上的颜料。 而妈妈还在那间昏暗的小房间里睡觉,乱糟糟的短发塞在枕头里,只被窝有着呼吸的起伏。 安洛洛:“……妈妈真的一觉睡到现在还没醒啊。” 如果不是眼睛能确实看到那团被窝在发出睡眠呼吸,她真要以为妈妈昨晚被爸爸杀掉了。 就算是睡懒觉这也太厉害了吧,臭老妈!一觉睡到要吃晚饭的点还没醒吗! “所以我不是说过了吗,”爸爸再次光速关上了那条被她悄悄推开的门缝,“妈妈需要休息而已,洛洛,别打扰她。” 安洛洛:“……如果不是爸爸从始至终只给我看两次门缝的话,我会更快相信你的。” 爸爸笑着拍拍她的脑袋:“别人的对象睡觉,不要乱看。” 安洛洛:“……” 安洛洛错觉自己被爸爸威胁了,但,大概,是错觉吧。 不过,这么一想,妈妈如果只是单纯窝在房间里睡懒觉…… 等一下! “爸爸上午十点直接用冷毛巾把我糊醒的吧,为什么妈妈可以呼呼大睡赖床到傍晚五点啊??” 爸爸露出了美丽的笑容。他今天心情真的很好。 “妈妈是妈妈,你是你。” 安洛洛:“……” 这一刻,安洛洛小朋友最后一丝对“妈妈遭遇了什么”的担忧,彻底粉碎了。 “嗷啊啊啊凭什么爸爸不公平——” “爸爸带着你玩了一整天,妈妈只能睡懒觉而已。” “但是、但是——啊啊啊我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对但爸爸肯定不公平——” 安洛洛小朋友满腔悲愤之情终结在半小时后,爸爸让她去换了泳衣,哄她是全世界最漂亮的小女孩,并巧妙地避开了“那我是最可爱的吗”问题,还承诺带她去酒店外那片大沙滩上吃烧烤。 这次出门时他在桌子上留下了字条与房卡,给酒店人员拨打电话,礼貌请求对方乘坐了电梯。 而傍晚六点,安洛洛套着游泳圈正要斗志昂扬地跳进浪花,终于看到了妈妈。 她抱膝坐在沙滩上,用一种特别迷茫的眼神注视着远方的海平线,仿佛要去探索宇宙的尽头。 “妈妈!” 玩了一整天,安洛洛小朋友的开心足以超过“爸爸竟然用冷毛巾糊我脸这是什么区别对待”的不满,她兴奋地冲安各招手:“妈妈你终于不睡懒觉啦,快过来吧妈妈,这边的浪花好大好好玩——” 妈妈:“……哦,洛洛啊。” 妈妈缩了缩脑袋,耷拉在胳膊上。 “妈妈实在玩不动了……让你爸爸带着你游吧……” 呃? 安洛洛很茫然:“妈妈你也会玩不动吗?你不是最喜欢拉着我玩了吗?” 她快速跑到妈妈身边,伸手拉她胳膊:“妈妈走吧,走吧,我们玩——妈妈,你这穿的是什么啊?我们正在海边旅游啊,爸爸走之前也留字条告诉你我们在沙滩上玩吧——你为什么不换你的比基尼泳衣?” 妈妈:“……” 妈妈缓缓低头,看了看自己拉链拉到领口的长袖运动服,又看了看自己遮到脚踝的运动裤。 妈妈:“啊……嗯……就是说……原因很复杂……” 一个浪花打过来,脚下的浅滩沙沙沙回流、变软,而妈妈陷在沙滩里的脚露了一点出来。 绿海的傍晚六点依旧挂着太阳,安洛洛低头一看:“妈妈,你脚踝和脚背上好多红印子啊,睡觉时被虫子爬了吗?”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92节 妈妈:“……” 妈妈默默伸手在旁边刨了个坑,又默默地把自己暴露的双脚重新塞进去,埋好了。 “没有。小孩子不要看。……这只是妈妈的报应而已。” 第111章 第一百零九课 玩着玩着就跌进去彻底爬不起来 拥有一个过于温顺柔和、违反大部分正常男人常规特点的丈夫, 在某些时刻,其实是一件非常恼人的事。 譬如,当你被啃得遍布痕迹、奄奄一息、就连起床找手机也要靠爬的时候, 你无法对他顺畅发火。 “变态”“坏蛋”“大流氓”“都怪你”之类恼羞成怒、打情骂俏的小拳拳式攻击, 是完全无法进行的。 因为是怪她自己。 ……因为是怪她自己啊!! 作为一个连情敌也能继续咬着牙做朋友, 仔细分析情况——“戚妍不知道她是被我怂恿去撬我墙角,也没有真正出手撬墙角, 所以这锅在我”——之后也没对戚妍做什么,只能嗷嗷锤桌又抱着她哇哇哭的奇葩…… 安各虽然脾气暴躁, 但如果找到“合情合理的原因”,她绝不会迁怒。 就像是在与人相处时也隐隐在心底埋了一层“追责系统”,她的表现可能很情绪化,心里却能够非常理智地分析出“责任在我”, 并第一时刻做出行动——解决问题,诚恳道歉。 她曾经跟老婆发火吵架过多少次,就搂着老婆左哄右哄低声下气道歉过多少次。 吵架最严重的时候连“滚出我的房子离婚”都能说出口, 道歉来哄人的时候可以乖乖挂在他肩膀上一直仰头乱亲,扭过脸就亲脸、抿起嘴就亲嘴、眼睛避开不想看她就亲眼睛……还能一边亲一边说对不起, 并且蠢蠢欲动地想拉开他的睡衣。 虽然拉他睡衣的手可能会被拍开,但这样的伎俩最终往往能够得逞, 毕竟他到底是个活生生的男人, 不是佛祖捏的泥人。 一个亲密的夜晚后, 第二天她就装出“要亲要抱娇弱无力最依赖你”的模样, 这样一来对象天大的不满也只能化作一声叹息, 帮着揉腰揉腿喂零食……那怎么还可能继续计较她之前的脾气。 第一时间发火, 也能第一时间道歉,而且深谙“床头吵架床尾和”的道理, 运用这道理的手法花样百出堪称兵法…… 能屈能伸,实在狡猾。 这也是她丈夫身负阴阳眼也曾被那个“乖巧矜持可爱淑女”人设耍得团团转,死后才逐渐发现她真正放飞的自我的原因。 不过死成鬼之后他就能够淡定地面对妻子这种手段了——活人与死人到底不同,前者碍于生理原因被蹭几下便容易心猿意马,后者嘛…… 杜绝所有“自然反应”,想不想做,全凭自己决定。 说复杂点叫“完全屏蔽活性激素影响”,说简单点叫“有工具,没感觉”。 废话,你见过哪个死人被亲亲摸摸就会起反应的。 死人只对“活”有着最强烈的欲望,对如今的洛安来说,夫妻生活不过是安抚妻子的必要表演,他其实更渴望直接咬开她的脖子吃掉纯阳的血,那才能真正令鬼兴奋起来。 堕落的恶鬼绝不会浪费精力做只能让活人享受的事,要么为了采阳补阴,要么为了喝血吃肉,要么……往肚子里种上一个鬼胎,将母体连胎儿一同变成自己香醇的补品。 鬼胎的孕育者不分男女,只要那只鬼渴望补品,不论你是男是女是不孕不育,照样会鼓起大得恐怖的肚子。 这也是绝对禁止人鬼结合的原因之一:你怎么可能指望每个恶鬼都能把自己垂涎欲滴勾引许久的羔羊吞进去,再全须全尾完好无损地吐出来。 要么薅羊毛、要么吃羊肉、要么磨刀霍霍让对方怀上小羊羔……这种事你爽了鬼又不爽,那总要从别的地方得到点什么好处吧,它们可不是善良的服务人员。 所以,自清明节那天不得不发泄杀欲后,洛安就没想过要再主动做这种事,哪怕被安各的离谱脑回路气得抑郁。 他如今没兴致,这事又风险大,要谨慎再谨慎,那还不如不做,再按照“每周一次”之类的稳定频率敷衍一下妻子…… ——于是昨夜安各激动忐忑心跳十足地睁着眼等了好久,等到安洛洛完全睡着时扭过头一看,发现抱着自己的家伙也完全睡着了。 安各:“……” 安各瞪着他瞪了好一会儿,确认他是真睡了,于是伸手用力把他晃醒。 洛安:“?” 安各:“……你刚才不打算做什么吗?你刚才一把将我抱过来,还让女儿睡旁边……” 洛安:“做什么?早点睡,明天还要爬山。” 安各:“……” 就是说,一些信心,一些尊严,一种“对象超爱我超迷恋我”的感觉,“咔”一下碎了。 不知道是不是报应,安各也体验到了“不被对象当性感异性看待”的憋气感。 但她不是洛安,她咬碎郁气,将其当作燃料,好胜心便熊熊烧起。 安各当即决定证明自己很性感,她立刻埋过去,展开好一套功力深厚的胡搅蛮缠。 首先她反复揪着白天失言的事又跟他道歉,又是一阵天花乱坠的瞎吹捧,夸他夸得天上有地上无,连“当世少有雄壮伟男子”都出来了。 丈夫很迷茫,他说他知道了,明白了,一件小事而已真的原谅你了,没有关系我依旧喜欢你,所以我们快睡觉吧,而且你不要再说瞎话,我不是雄壮伟男子,听上去很恶心,我怕做噩梦梦见双开门电冰箱肩膀与二十八块腹肌。 安各……安各见他真的一心睡觉,便咬了咬牙,开始道德绑架。 “我不管你就是生我气了”“你被我弄伤心了对不对你要跟我拉开距离了”“你要是再亲我几下我就相信你是真的不生气了——” 丈夫不明所以,但他点了点头,立刻就把她抱紧亲了几下。 好几下。 亲到安各晕乎乎地搂紧他脖子悄声说“女儿在睡我们去旁边房间吧”,然后蠢蠢欲动地去勾他睡衣扣子—— 洛安一把拍开,敷衍道:“亲完了,我真没生气,你放心了吧。那早点睡。” 安各:“……” 道德绑架也不管用,很好,那拿出杀手锏。 她咬牙切齿、怒火中烧地缠了上去,几乎把自己当作一条蛇—— 洛安只觉得自己是被一只嗷嗷待哺的大豹子瞎拱了一通,他甚至差点被拱得掉下床去。 ……这可是一张无比宽敞的豪华大床,他们原本和床沿还有着两个成年人的距离,与床那边的女儿之间还能睡下三四个成年人……她是怎么成功把他拱到最边上的? 无可奈何,只能放弃装傻。 洛安只好掀开被子,坐起身,揉揉眼睛,又给女儿那里拍了屏蔽咒。 他平静又困倦地问:“豹豹,你想要吗?” “……” “那做一次?” “……” “就一次,好吗,明天我们答应了陪洛洛早起爬山,最好还是收敛……” 安各深吸一口气,气得牙齿拳头和太阳穴里的血管都硬了。 她小声低吼:“我不要!!” “……那你是想……” “我不要这种!这种不情不愿、有商有量、仿佛无奈妥协的——我要——” “你要什么?” “我要你觉得我是超级性感的美女!” “……” 丈夫的表情更迷茫了。 “你是啊,”他说,“你当然是超级性感的美女,但是性感美女不需要美容觉吗?现在已经快午夜了。” “……” “我怎么可能觉得你不性感不迷人呢,但是明天早上五点钟就要去爬山,女儿又在旁边睡着……你今天也很累吧?时机地点都不合适。为什么会突然纠结这种事?” “……” 安各憋红了眼睛:“那、那你一开始,突然过来当着女儿的面把我一把抱走……你……你抱着我在一个被子里……” 他看着她,眼神有点惊讶,又有点被逼迫良久的委屈,仿佛这是特别特别简单的问题,她特意提出来问是在故意为难他似的。 “我今晚,只是想抱着你一起睡觉而已,我太久没能贴近你睡觉时的呼吸了。不行吗?” ……安各的熊熊烧起的郁气与好胜心,便被这一句完全扑灭了。 这无疑是句非常动听的情话,而诉说它的人完全没有自觉。 这便让它更加动听了。 “……当然可以,但,我……” 郁闷、怒火、不甘心之后,是真切想贴近的渴望。 仔细算算,上次亲热还是清明节呢。 唔…… 安各低头看着他在黑暗中闪光的睡衣扣子,小小声道:“我现在想了。一点点想。” 丈夫当然明白她在说什么,他无奈地笑笑,把手放在那枚闪光的衣扣上:“那就一次?可以吗?” 安各:“……” 想是想,但绝对不想要这种“没办法只能加班了”的离谱态度!! 要说他一直是这个性冷淡作风也就算了,但以前明明……很热情的…… 安各再次想起过去,那个曾经连自己分神去接听电话也会不满地摁住手机,紧紧地拦住她不愿意让她起身去工作,听到她答应那边的秘书“十五分钟后就到开会地点”还会故意留下牙印的人…… 和眼前这个,温和的,理智的,因为“第二天要早起”就直接拒绝她,见她强烈要求便例行公事般要解开衣扣的人。 安各不喜欢这样。这种隐隐提醒她失去了不仅仅七年,还有许多许多东西的可怕对比。 那些“黏合剂”的讨论又浮上来,她鼻子一酸,眼泪便对着他冒出来了。 丈夫愣了愣,也有点慌张地收回解衣扣的手:“对不起,那不做了?” “不要……” “……那做吗?” “……不要!” 害怕吵醒女儿,她捂住脸,很小声很小声地哭。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93节 他僵硬了好一会儿,坐过来把她重新抱紧了,一起倒下去,再用被子蒙起来。 那不是心灰意冷,也并非刻意拉开距离。 安各察觉到了,因为他的手放在以前拥抱安慰她时位置,他的心跳也和以前见到她哭时一样快速,而且他在亲她。 很认真的亲,亲亲额头,亲亲手指,又亲亲眼泪。 “到底想要什么?”一边认真亲一边认真问,“告诉我吧,什么都可以。” 安各觉得自己不该再这样了。 大半夜把人摇醒,对着他瞎闹了一通又对着他哭,她又不是在孕期。 真正在孕期时也从没这样啊……就是因为知道有人重新回来哄自己了,才开始变本加厉吗。 不行。不能瞎哭,她这次一定要解决问题,就是因为以前总被哄着让着稀里糊涂混过去,才搞出今天这一连串问题。 安各小声地抽了抽鼻子。 “我想做。” “……那做吗?” “但我不想要你这种态度。我想要你……热情。” “……” 唯独提了一个给不了的东西啊。 除非愿意再等几个月等到我的状态完全恢复……如今只是恢复了心跳、呼吸与睡眠能力……激素、自然反应、生理欲望之类的东西根本就不是复活的优先级…… 洛安有点苦恼,他好不容易才完成了“以阴煞身份抱着纯阳之体进入睡眠”的伟大成就,本以为很成功了,结果对象又哭唧唧地扔过来一个“要抱着纯阳之体产生激情”的课题……呃…… 太难了,基本不可能,他也无法从复活计划中抽出专门研究这种事的余裕,因为等到“完全复活”,就迎刃而解了。 但她能等那么久吗? 本以为普通的亲密就可以稳定她的需求了,“热情”,唔,这么微妙的要求,要不去搜索一下资料,看看能不能试着演一演…… 妻子趴在他胸口,抬起脸,揩去最后的泪水。 她的眼睫毛还是湿漉漉的,鼻音也很重,哪怕是黑黑的被窝他也能看清她哭红的眼睛。 “对不起,”能屈能伸、擅长反省的人再次道歉,“我刚才有点情绪化了,这种要求很奇怪吧……我只是害怕你没有以前那么喜欢我了,并不想向你撒气。但是,我也不想你回到‘以前的样子’。” 她一点点搂紧他的脖子,却没有继续索吻,而是把这个拥抱贴得更近了一点,头发、脸颊与耳朵都深深埋入他的胸口,仿佛要成为某种嵌入式听诊器。 “我不觉得‘以前很好,现在变了’。”她努力重新平复着语气,但还时不时地抽噎一下,“我们以前都做得不算好,主要是我做得不算好。我们曾经也都有很多东西没有看清,所以才会变成今天这样。我觉得现在有点问题,也不想回到曾经。起码现在我知道你有的时候不会说实话,你的工作很重要,也瞒着很多不能轻易告诉我的东西。这比‘以前’好很多,我感觉离你更近了。” 安各终于去掉了说话时软弱的哭腔。 她静静地总结:“所以我现在暂时不想掩饰。我不是真的要强迫你去做一些你不懂的事情,我只是……想要你比以前更喜欢我一点。更喜欢。更多、更热情的……喜欢我。因为我比以前更喜欢现在的你,我想要重新追求到你的回应。” 耳朵枕着的心跳,有一刻微微的停顿。 仿佛听着她说话的人在这一瞬间忘记了维持虚假的心跳声。 安各听着那段真实的、微小的空白心跳,闭上眼睛。 是这样吗。 “……我明白了。” 似乎是一瞬间,又似乎是很久很久,耳朵下的心跳开始重新跳动。 规律的,正常的跳动幅度,但他的说话的语气却有点僵硬。 “我……不能告诉你,所有原因。但我现在的‘冷淡’,和你无关,豹豹,只是我的身体出了点小毛病。我对这种事暂时没有‘兴趣’,所以态度做不到你想要的……热情。这只是暂时的情况,你不需要担心,再过几个月就会好。” 是吗。 “没有兴趣?”安各想起那个清明节,“心理上的吗?你这些年在外面对这种事产生了不好的心理阴影?” “……心理与生理都有一点吧,打个比方……” 黑暗中,他握过她的手,轻轻带着她越过了那颗闪光的睡衣扣子。 安各的脸飞快变红了。 “以前,被这么碰,我会产生‘想要教训你’的冲动。”离得太近,说出来的话也变成耳朵上的热气,但他的语气始终包含着一种奇异的冷静,“现在,被这么碰,仅仅就是‘被碰了’而已。” “你是我的妻子,豹豹,我喜欢你。亲你抱你会让我产生幸福感,但这种事……我没办法‘冲动’,这和我对你的感情无关,这只是因为我有点小毛病,我自己的问题。但我依旧非常喜欢你。” 洛安想,这应该是说得很清楚了。 他尽量说了真话,也表达了自己的态度,她应该能理解了吧? 她…… “所以,能用?” 洛安:“……” 洛安:“虽然我不想在这种氛围下回答这种问题,但,是的,当然可以。你并不是过了一个假的清明。” 妻子趴在他睡衣上蹭了蹭鼻子,脸红得不需要阴阳眼也能看清,她似乎都快把被子里侧映红了。 但她眼睛里的火苗也非常热烈,说话时依旧那么气势惊人、大胆离谱:“所以,你现在需要刺激?只要有刺激就能有动力?” “……女儿就睡在旁边,豹豹,不要做奇怪的事情。” “我没打算做什么事情。我就是要说几句话。” 安各清清嗓子,又吭哧吭哧移动了一下,往上爬到了他的脸前。 她直视着他,满脸通红,特别坚定地说:“我觉得你不是个男人。呸。” 洛安:“……” 洛安:“这种语言刺激不管用的,豹豹,很幼稚。” 哦。 “我觉得你是同性恋。你是我好姐妹。我们只可能盖棉被纯聊天。” 洛安:“我觉得我们并没有在盖棉被纯聊天,你先把手从我睡衣里拿出来。” 安各哼哼,不甘示弱:“那你把手从我腿上拿下来。” “不试了?不试就睡觉了。” “……” 安各恶狠狠地继续道:“我觉得你有病!你这个人没有阳刚之气!” 纯阴之体:“你刚才还夸我说是什么雄壮伟男子呢。” “……你、你很无趣!你满足不了我我要找别人!” “没用的,豹豹。”而且我见过你的170了,不怕单位仅仅是1的“别人”。 “你,你……唔……” 她总算想不出茬了。 洛安放松下来,他拍拍她的脑袋:“好了,今晚就算了,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早……” “明天我要和洛洛去海滩玩。”安各想了半天,终于眼神一亮,趴到他耳朵旁边—— “明天在海滩,我要穿比基尼玩。” “……” “系带式。一扯就掉的。穿给海滩上所有的游客看。” “……” “上下布料加在一起也只有一面小手旗大小,即便系带扯不掉,也等于没穿。” “……” “你反正不打算跟我有什么热情夜生活。那我就大摇大摆出去给别人看,反正身上也没有见不得人的……”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勇于在对象雷点反复刺激的豹豹趴到第二天傍晚才有了从床上爬下地穿衣服的力气,还只能穿长袖长裤的运动服,连脚背都有红印。 而且,当她躺尸在沙滩上,看到对象拿着柠檬水走过来时,只能乖巧坐好,能屈能伸地低下脑袋。 “我昨天说的只是瞎话,老婆,单纯为了刺激。你不要当真生气,我跟你道歉……” 对象打量了一下她标准的道歉姿势,笑容温顺又单纯:“哦。起来喝点柠檬水?” “……我、我起不来,腿麻了……膝盖也疼……” “要我帮忙吗?” “……要的。” “还玩语言刺激吗?” “……不玩了。” “别啊。继续啊。怎么没穿手旗大小的比基尼来呢?” “……老婆对不起!!!” 第112章 第一百零十课 复杂的妈妈有着复杂的毛病 安各最终还是没能喝到老婆手里的柠檬水, 他往那杯转动着数颗冰块的饮料里插了一根卷起来的吸管,递给了从一旁沙坑里钻出来的安洛洛。 ——对,安洛洛小朋友放弃了下海玩, 因为妈妈极其反常的“玩不动”表现, 她决定守在妈妈旁边挖沙坑玩, 再时不时探头出来看看妈妈的情况。 ……当然,这么做只是因为她是个成熟可靠、优秀强大、全家最聪明的小朋友, 和“大海好可怕我还不会游泳爸爸妈妈不陪着就不敢下海玩”没有关系。 就像安各胆大包天唯独害怕血腥马赛克,安洛洛唯独害怕大海。 她虽然能够玩海, 但必须套着游泳圈,四肢绑着救生带,戴着泳帽泳镜,而且还要被妈妈一直牵着抱着才敢下海玩—— 因为, 哪怕黑夜也能看清一点细节的魔法眼睛,唯独在海水里看不清什么东西,很容易就会模糊视线。 哪怕没有真正开发过阴阳眼的功能, 出于本能,安洛洛也不喜欢丧失视觉, 这意味着丧失某种自出生始就绕在身边的安全感。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94节 洛安倒是无所谓,当年之所以所有正道同行都想坑他去除紫海恶蛟, 也是因为他的眼睛——如果有必要, 耗尽气血用上八成功力, 他的阴阳眼能直接看穿海底三万里。 安洛洛所继承的眼睛, 和他的比起来, 大概就是玩具微缩版与正品古董吧。 多多训练开发或许能上升到“一比一玩具模型”的程度, 但洛安怎么可能舍得把女儿丢去无归境底部的尸山血海里。 “喝慢一点,还有点冰。” 看着女儿从沙坑里哼哧哼哧地扛出那把粉色儿童铲, 满脸是“挖坑好累我好棒”的蜜汁自信,洛安再次按下了自己不着边际的童年回忆。 别说尸山血海了,女儿连一个人去游泳池都有危险吧。 强大需要付出太多代价,而安洛洛已经有他了。 “谢谢爸爸,你买水回来啦……”安洛洛接过柠檬水,激动地划了划沾满沙子的小胳膊,“但爸爸你发现妈妈了吗?妈妈今天特别奇怪!” 正躺尸在他们中间的妈妈:“喂。” 我人就在这里啊,眼睁睁看着老婆把饮料递给女儿喝就算了,干嘛还用“发现奇怪物种”的架势指着我。 “怎么了洛洛,你觉得妈妈哪里奇怪?” “妈妈竟然说她‘玩不动’了!”安洛洛小朋友担忧地拍拍妈咪躺倒的肚子,仿佛在拍打某种意外昏倒的小动物:“你相信吗爸爸!妈妈竟然有玩乐时动不了的一天!!” 躺尸中又被拍的妈妈:“……啊……咳……不要乱碰我,洛洛……” 女儿那一小下正好拍到了密密麻麻的红紫印记,她表情复杂。 因为那是“穿比基尼时最显眼的部位”,对方比对待腿还重视,可以说重点关照…… 效果惊人,她这一个星期都不可能再穿露腰露肚子的衣服了。 “我,我就是轻轻拍了一下……妈妈受伤了吗?” 安洛洛小朋友一惊:“妈妈,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啊?” 妈妈:“……不,不用,绝对不去医院……让妈妈静静地在这里躺着就好了。” 她翻了个身,不止脚背,整个人全部埋进了女儿挖出的沙坑里。 有种“让我背对全世界静静”的颓丧。 始作俑者爸爸轻咳一声。 “洛洛不是想下海玩吗,爸爸可以陪你去那边的浅滩玩,让妈妈休息一会儿。” 听到能下海玩,安洛洛的注意力便被转移走了:“可以吗爸爸?你会游泳吗?” “不太会,但在浅滩陪你玩没问题。走吧,洛洛?” ……不太会?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人正式回来的那天可是直接跳进紫海把她救出来的,水性惊人,游动速度像是快艇。 对着女儿撒谎做什么。 沙坑里的安各略支起身看了看,却猝不及防的,被一把抱了起来。 护着腰托着腿直接坐在手臂上,仿佛她是小孩护在手里的玩偶娃娃。 这个抱法比传统的公主抱更考验手臂的承重能力,可洛安把她抱起来的神情就像弯腰捡了一颗沙揣进口袋。 安各:“怎……” 洛安没说什么,认真调整了一下手臂,确认她不用费力支撑后,又伸出另一只手牵紧了安洛洛。 “爸爸带你去那边的浅滩玩,但也不能放妈妈躺在坑里。我们先把妈妈放到那边的沙滩椅上休息,好吗?” 瞪圆了眼的安洛洛:“……” 安洛洛脱口而出:“妈妈她不能自己走过去吗?我七岁都不要爸爸抱着走了!” 安各:“……” 安各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就被女儿童真的问话激得重新把脸捂紧。 ……她真的不应该瞎刺激他的,这可是家庭旅行啊,她、她怎么能—— “因为妈妈刚才请求爸爸的帮助,她靠自己走过去的确有点困难,所以爸爸要帮助她。洛洛不想在玩的时候见到妈妈在沙滩上爬行吧。” 女儿单纯地眨眨眼:“我明白了,妈妈需要帮助,是特殊情况……那我也来帮忙抱妈妈!” “不行。爸爸抱着妈妈就可以了,洛洛自己乖乖走路。” “……” “而且最好避开看向妈妈的眼神,妈妈要把她捂脸的手烫熟了。” “……” 他是完全不要脸吗啊啊啊?! 安各觉得自己还不如躺尸在酒店房间里,这样就不用在女儿纯洁的问号中羞愤欲死了。 呜呜……可恶……都是我自己的错……呜呜…… 如果内心的嚎啕可以化作实体能量,安各头顶应该已经铺设完了数十条呜呜呜的小火车轨道。 安各一路捂着脸被挪到一把不知何时冒出来的沙滩椅上,对象并没有额外打趣,他让一脸好奇的安洛洛去旁边绑头发戴泳帽,自己则平静地在旁边支起一把小桌子,又把一壶热茶放在她手边。 “我带洛洛下海玩一会儿,就在你眼前的浅滩,半小时后我们会回来,一起吃晚饭。” “……” “我刚刚在后面的餐厅买的冰镇柠檬水本来就是给女儿的,你现在最好别喝冰镇的东西,我额外买了热红茶和饼干,也给了服务员小费,你想续水或买别的点心就冲他们招招手。饼干别吃太多,多喝点热水。” “……” “那个服务员又送了我几本餐厅里的旅游杂志,我放在这里了,但估计你没兴趣看……” “……” “这里有几张名片,是中午带着洛洛在餐厅时收到的。应该是打听到你入住那间专属套房的消息,想和你联系的商人吧……我不认识,也没让他们见到洛洛,你可以打几个电话聊聊,似乎是想和你谈什么重要的事。” 听见正事,安各深吸一口气,终于放下了捂脸的手。 不远处女儿正在往胳膊上挨个绑救生带,而对象站在阳伞下,弯腰倒茶。 ……真要感谢绿海傍晚六点多也没落下的太阳,大海折射出的霞光太适合他侧过头的微笑了。 安各嘟哝:“你今天这么好看,真气人。” “我看起来很气人吗?” 当然不,美极了,美得连羞愤恼火都舍不得继续下去。 绿海折射的霞光也不适合他,远远比不上他。 安各拿过那沓名片,明知道该把心思放在正事上,装出点“你太过分了我不要和你讲话”的脾气来,但眼神还是忍不住往他身上乱跑:“你换了新衬衫吗?天蓝色真好看,之前不是一直穿黑色……” “我这次出行只带了两件衬衫,一件丢了,一件被你毁了。” 对象的神情很自然:“这件新衬衫是你昨晚送我的,作为说话太过分的补偿。” 安各:“……” 我的确在昨晚说话很过分,也的确算是毁了你的衬衫……但我怎么不记得自己有那个思考能力送你新衬衫?从昨晚到今早我有空闲离开床去逛街吗? “我的钱包在别人那里,这是拿你的卡买的,颜色也是你喜欢的,所以,是你送给我的。” 哦。 安各忍不住翘起嘴角,眉眼间也飞出一点小愉快:“这样啊,我眼光真好。” “非常好。” “我的品味绝伦啊,有我才能有这么美丽的老婆。” “……是的,当然。谢谢你送我的衬衫。” “不客气,刷卡给老婆买礼物天经地义啦……哎嘿嘿……” 好了伤疤忘了疼,又开始傻乐了。 以免她再次得意忘形说出什么话打扰他难得的好心情,洛安把温热的红茶往她手边推了推,适时戳破了她的膨胀: “洛洛也快做好下水准备了,那我先走了?你在这里工作也好看杂志也好,我和洛洛就在那边的浅滩玩,有什么事也可以叫我。” “啊,好,那你去吧,带女儿好好玩水,注意安全……” “放心。” “不过你刚刚为什么撒谎啊?” 已经转身走向安洛洛的对象有点诧异地回头看她。 “什么撒谎?” “你说你水性不太好,只能带她在浅滩玩。” 安各咧嘴笑笑,小虎牙在阳光下得意地闪着光:“这不会也是需要向我遮掩的秘密之一吧?安安老婆,我知道你很擅长游泳,这个谎也太拙劣……” “只是随口应付洛洛而已,毕竟我现在只能带她在浅水区玩。” 他轻描淡写道:“海水没过背,会让我伤口发炎。这你应该很清楚吧?” “……” 安各在沙滩椅上愣了五分钟才意识到他在说什么,然后她剧烈地咳嗽起来。 不远处女儿抱着游泳圈跑向爸爸,童真的好奇心大大咧咧地顺着海风飘来:“爸爸,妈妈要在沙滩上休息就算了,你为什么也不换泳衣啊,下水了还穿着外套衬衫——” “爸爸不能轻易露背,否则妈妈可能继续爬到沙坑里把自己埋起来。” “……妈妈今天真的好复杂啊。” “洛洛,不要再问了,你看妈妈已经倒在不远处的椅子上试图挖坑了。” 第113章 第一百零十一课 美丽的落日可以寄托上许愿然后希望别人实 安洛洛小朋友期待许久、在昨日抵达时遗憾错过的“绿海落日”, 终于在傍晚七点时显露。 比起紫海,宝石般的绿海与阳光白沙那么合适,海浪像是液化的镜子, 能够倒映出海底、天空乃至所有空旷宁静的美丽。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95节 而太阳安稳落到其中, 海中碧绿辉光乍现, 天空露出水波般的云朵——是海草和鱼游动时折射出的光线,还是某种藏匿在天空里、只会在傍晚七点时探出头的神秘生物呢? 无人知晓, 在游客眼中,它只要美丽、奇异、值得往返的机票钱和酒店钱、能烘托白头纱、花束或钻石戒指——就足够了。 这幅美景花了整整三分钟完全绽放, 辉光遍布每个洒满阳光、海浪翻涌的角落,整个海之国不知道有多少张由摄影师拼命抢拍的纪念照出炉,即使站在被包下的无人沙滩里,也能隐约听见烟花、叫喊与欢呼声。 绿海人愿意把所有的美好祝福都套在这份他们独有的落日上, 老人会解释说看到这景色会“延年益寿”,年轻人则喜欢许愿“浪漫永恒”。 据统计,绿海省每年的婚礼举办、婚纱取景地、领证签字时间……70%围绕在海边, 集中在傍晚七点。更不要提外地游客策划的惊喜,与数不胜数的告白、求婚了。 中州蜜月胜地, 浪漫名不虚传。 ……洛安倒没有任何感触,他只是弯腰抱起了抓着游泳圈瞪圆了眼的安洛洛, 以免她在呆愣状态时栽进海里。 因为他知道, 绿海傍晚七点的这一幕, 只是因为沉在绿海底部的那尊法器, 自然而然被接近海面的太阳唤醒, 又在太阳落下后重新沉睡而已。 知道原理之后, 就没什么稀奇了。 而且,一切富有仪式感的“祝福”“许愿”在洛安看来都是虚妄, 不管是“绿海落日”“无归境瀑布”“橙海星空”或“北州极光”什么的,无论你在哪个景色下用什么手段许愿告白…… 大自然千万年的美丽可没空搭理你区区百年的人生啊。 别提这些仅仅是觉得风景壮丽就投射愿望的人…… 他婚前还专门爬山下海去找到了传说中的姻缘树呢,玄学界亲测有用,口口相传的神物,一番生死搏斗终于收服树妖、成功折了几根枝条下来放在家里当盆栽,每年过年都往上面挂个姻缘符求长长久久…… 结果,妻子该吵架吵架,该出差出差,该晾他继续晾他。 完全不管用,仪式感做得再足,跟外物许愿单纯是个心理寄托,极光落日姻缘树也解决不了感情矛盾,只能自己沉下心来沟通调和。 洛安起初对那几根枝子还是挺慎重的,按照典籍记载用百合露水浇灌、定期焚香驱虫、时不时修建造型…… 被妻子第一千次大吼“再让我看见你拿着封建迷信的东西你就滚出我家”的时候,洛安已经很无所谓地拿喝剩的茶浇它了。 而妻子有时候会往里面倒喝剩的可乐。 ……什么,神物? 能时不时想起来浇点东西就不错了,挑剔什么。 不过,那盆被洛安精细养了一年多、随着婚姻蜜月期彻底过去后就随便乱养的姻缘枝,倒是存活至今。 活得比小金鱼罗罗久多了。 化鬼后洛安明明没再浇灌它,但似乎是安各这些年一直在养,他不太清楚,因为她把那盆盆栽搬到了她自己的总裁办公室里。 前段时间听妻子说要搬回来重新还给他,洛安还挺意外的,以妻子养动植物的能力,他以为那盆姻缘枝早死了。 “好像浇我喝剩的咖啡也能继续长啊,”安各说,“长势还很蓬勃呢,现在是我办公室唯一的绿化角。” “……叶子都长出来了?” “当然啊,再怎么说也是前后养了十年的盆栽,长成小树很正常……” 折下的姻缘枝重新长成小树,洛安没在典籍里见过这个情况,都说姻缘枝很娇贵,不喝百合露水就枯萎。 ……不过想想那盆枝先后遭遇过喝剩的茶、可乐、咖啡……再想想妻子本身充足的阳气、特殊的体质……唔,大概就是适者生存、基因变异了吧。 洛安找到了一个颇为科学的解释,便暂时放下了疑惑。 与妻子的关系,他早就放弃寻求外物帮助了,曾经又求姻缘枝又雕梨花玉,实在天真可笑。 “浪漫永恒”…… 每个刚沉浸在爱情里的人都会有这个幻想阶段吗。 真好。 不用面对“告白之后”“结婚之后”的现实…… “爸爸,爸爸——你看你看,海中央的光逐渐变淡了!” 女儿又拉了拉他的手,声音有着这个年纪女孩的尖利,一下就把出神的洛安拉了回来。 她激动得双眼发亮,掌心滚烫。 当然,哪个小孩不喜欢这么奇幻的景色呢? 洛安低头看了看表,已经七点过五分了。 “洛洛,好了,太阳已经落下去了。我们回去找妈妈吧?” “等一下,再等一下嘛爸爸,还有一点光没下……” “那我们往沙滩那边退一退,好吗?海水已经变冷了。” 安洛洛胡乱点着头。 她满心满眼都是海中央美丽的辉光,任由爸爸把自己带回最浅最浅的滩前。 海水仅仅没过她的两只小脚,而爸爸弯腰跪在旁边,拿着干燥的大毛巾擦她的头发和胳膊,又挨个解下她的救生带,拿走她的游泳圈。 这样等到安洛洛彻底看够回神了,他也就收拾好了一个干燥洁净没着凉的小朋友,外套一裹鞋子一套就能带走吃饭了。 时间管理是当家长的基本技能。 洛安大略擦干了女儿身上的海水后,又低头从包里找湿巾,打算再细擦一遍除掉她脖子胳膊上的泥沙。 “你不打算看景色吗?” 他的动作顿了顿,有些诧异地抬起头。 安各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边,重新坐下了。 “餐厅的服务员介绍说这是绿海名景,旅游杂志里还说在这时许愿能够‘浪漫永恒’呢。” 她捧着一杯喝了一半的热茶,有些无奈地看着他手上的湿巾:“你不抽空欣赏欣赏?” 洛安只顿了一下,便重新开始擦拭女儿手上的细沙。 “还好吧,”他问,“你怎么过来了,在那里休息不好吗?” 安各笑道:“因为听说有很多情侣夫妻都在这时候一起看……” “工作不忙吗,刚才你打了名片上的电话吧,那些人想和你聊什么?” “……” 安各的笑脸僵了僵,深吸一口气,再摆出来的笑有些狰狞。 “我说啊,你非要在这时候和我提这么煞风景的公事?” 煞哪里的风景了。 洛安看看继续沉迷在辉光中的安洛洛,又看看妻子。 “那你不是要聊公事,过来找我干什么?” 他琢磨了一下:“哦,如果是那些人邀请你去参加什么交际晚会,没关系的,你去吧,别顾忌,礼服裙我放在第二个行李箱的夹层里了,我会带洛洛吃好饭再回酒店……” 安各打断他:“我不会把你们晾在海滩上的,你能不能别——” “没关系,洛洛和我都会理解的,你去吧?” “……” 妻子垮下脸,长长地、长长地叹了口气。 似乎海中央那边的太阳也被这声叹息拉得更往下沉了一点。 但叹息之后,她把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伸手戳了戳他的脸。 “喂,老婆。你这个态度很令人生气的,和武断赶我走有什么区别啊。快反省一下。” 洛安不明所以:“那些名片,那些想找你交际的人,你难道刚才在沙滩上没有忙着联络他们吗?” “……是这样。” “那他们没有邀请你见面商谈事情吗?没有向你发出晚会邀请吗?这样一来你不是没有空闲陪女儿吃烧烤了吗?” “是这样啦……” 妻子又戳了戳他的脸,脸上的郁闷化作无语。 “你从一沓名片中就能预测到我之后四个小时的行程,老婆,真是特别了解我啊。” “谢……” “但你又特别不了解我,”她伸手抱紧他,语气拖得和刚才的叹息一样长,“我可不是以前的我了。” 是吗? ……是啊。 成鬼之后才这么鲜明地意识到,她是他认识的最跳脱、活泼、不可捉摸的存在,哪怕他能背下她的生理期与她历代秘书的任期时长,也不敢说对她“完全了解”。 所以完全读懂安各,就是个不可能的任务。 那么多精明至极的人都因为读不懂她栽在了那张嘻嘻哈哈的表面下,输掉地位或财产……他一个同样保持着虚假表面的枕边人,怎么敢自负呢。 他甚至也是被她深深欺骗的最大受害人之一:曾经无比笃信那个叠满buff的“单纯可爱软萌淑女”,结果…… 结果不必再重复,170足以概括。 她实在厉害,很会骗人。 虽然“永恒浪漫”是天方夜谭,但他要对如今的豹豹保持永久的怀疑心,永远的探索心,绝不能轻易论断。 “现在”无法回到“以前”,蒙眼睛的布撕开后也盖不回去。 惨死固然可怕,但它也是一个能够借此彻底看清她全部的机会——他这个人小心眼惯了,不可能浪费死亡创造出的机会,也不可能放任“拥有全部的妻子”这种可能性溜走。 洛安忍不住笑了一下。 “好吧,是我武断臆测了。那你接下来想做什么?” 安各已经放开了抱他的动作,直接挂到了他背上,在他擦洗洛洛时有一搭没一搭地往女儿小腿上拨水花。 “我也不知道。你来帮我决定吧?” “我怎么可能帮你决定……” “这可是绿海的落日啊,旅游杂志上说,情侣一起来看就能成功许愿的。” 她嘀咕道:“我特意坐过来不就是为了陪你看风景,你不是很喜欢这种乱七八糟的仪式感吗,我听别人说了这种传说后特意费劲走过来找你的……” 洛安是真的有点惊讶了。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96节 “那是以前的我,豹豹,现在我又不是什么刚谈恋爱的中学生。” 沉迷恋爱的青涩感固然很好,他却也不再怀念从前。 洛安喜欢独一无二由自己缔造的东西,而这个时候可能会有许多次告白、初遇、求婚,所谓的前所未有的浪漫…… 却不会有他和他七岁的女儿,待在这里单纯赏景,不远处的妻子一边望着他们的背影一边做着她自己的事情,或许是和秘书安排工作,或许是捧着热茶翻看杂志。 他小心经营维系至今,不依靠任何约会、誓言、豪华排场缔造出的东西。 洛安不觉得这比不上其他的浪漫。 “自然美景不代表什么东西,也不会实现我的心愿,寻求外物只不过是对自己没信心而已。” 更何况,这不过只是他人缔造的法器的辉光呢。 他轻声对妻子解释:“我现在不信这些了,豹豹,谢谢你的心意,但你可以回到远处的躺椅继续休息……是否一起看落日不影响我喜欢你。” 安各:“……哼。” 安各停止拍水花,猛地收紧了挂在他脖子上的手臂。 “你这个人真是无聊死了……难得我想陪你看风景。” 那看啊,又不是不让你移动眼睛。 洛安摇摇头,又拿过干毛巾,背着赖在他后背的妻子继续专心擦拭女儿。 安各:……过于贤惠也真的很能惹人生气啊!! 平和情绪沟通着实艰难,她气不过,彻底放弃了网上书上的方法,啊呜一口咬了他的耳朵。 洛安:“……豹豹,到底想干嘛?” 她用力指了指即将消失的落日。 “陪你看了,所以呢?” “……许愿啊!许愿!‘在这个时候和恋人一起许愿就能获得永恒的浪漫’,快许愿啊!!” “……” 我说了我不信这个,而且对着法器的余光许愿完全没用,那些杂志到底怎么乱写的,为了旅游流量连脸都不要了吗。 洛安头疼起来,他望着横眉倒竖的妻子,试着再次沟通:“那你先说说你的愿望……” “我许愿我老婆现在能配合我一点有情调一点,立刻许愿!!” “……” 行吧。 落日即将消失,海底散发辉光的宝器也逐渐沉睡下去。 洛安没有凝视着那份景色消失,他看着安各眼睛里腾腾的怒火。 “我许愿……唔,我许愿你能消消气,原谅我不是很懂情调,现在过来亲我一下。” “……让你对着落日许愿,没让你对着我!!” 话虽如此,她立刻瞥了一眼还在凝视海平面的安洛洛,凑过来飞快咬了他一口。 洛安忍俊不禁:“我的愿望这么快就实现了,看看,对着你比对着落日灵验多了啊。” 安各:“……” 安各气得又是一口啃过去。 “好啦。消消气。还有什么愿望吗?” 绿海落日的辉光已经完全消失了,这时候说还有什么用,这个煞风景的混蛋。 安各鼓着脸:“我许愿我对象能不这么煞风景了,学会挽留一下我,我晚上想吃烧烤,才不想奋力撑着腰腿去参加什么商业洽谈,那帮家伙又不是很重要。” 他挑起眉。 “没关系吗,这是正经工作吧”,眼神里写着这样的询问。 但是,好歹,这个煞风景的家伙没有再次把疑问说出来。 “不要抽身去工作了,今晚陪陪我和女儿吃烧烤吧?” 安各不满意地锤了他一下。 “……呃,今晚陪陪我?” “好啊!既然你求我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推掉宴会邀请了……勉为其难啊!” “……” 倒也不用真的推掉正事吧,不过是顿家庭烧烤而已。 洛安听着她轻快地在耳朵边哼“烤五花肉五花肉”,咽下了快出口的拒绝。 或许,比起他们难得的旅行,偶尔推掉一次拉关系做交际的酒局也没关系呢? 绿海边的海鲜烧烤的确比酒席难得,豹豹也很久没吃那种烧烤了吧…… “手机手机,我要发短信~嘿嘿嘿,告诉秘书说‘我对象不乐意我这么晚在外面和一堆陌生人喝酒,让我抽空多陪陪他’,嘿嘿嘿嘿,我现在是有对象管的人啦……” 哪怕看出了“她本来就想去吃烧烤,只是找理由推掉麻烦的应酬”的真实原因,洛安的眼神也不禁柔和了一些。 不管是不是顶着许愿的壳子,半真半假出口挽留后,她第一次选择推掉了工作继续陪着他,也是足够开心的事了。 “我可没怎么管过你,豹豹不是要追求自由吗。” “……我不追求自由,我明明追求被老婆管!!” “行,行,别趴在我耳朵旁边吵……” 第114章 第一百零十二课 一天的圆满结束是另一天的开始 安洛洛小朋友本以为自己今天的行程很圆满了, 虽然睡过头了一上午。 但跟着爸爸,还是玩了很多很多地方,比原定行程还要丰富多彩。 去酒店负层的特色海底餐厅、海洋公园、划船坐船、潜水、逛纪念馆、玩游戏、参加游行…… 又见证了绿海落日从辉光乍现到逐渐消失的一幕, 满足地牵着爸爸的手和妈妈一起去吃烧烤。 那是一家挤满了人的海边大排档, 简朴的烤架桌子全支在沙滩上, 据说这里供应最新鲜的烤鱿鱼,还有着大盆大盆的海草沙拉, 非常受本地人推崇。 所以七点刚营业就排出了长长的队伍,人群中也不乏拿着自拍杆拍照打卡、试图和整个排挡合影的外地游客。 安洛洛有点好奇爸爸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虽然根据烤架后大嗓门吆喝的店长,这家店在各大美食评分网站斩获了一个很显著的分数,但爸爸今天一整天都陪着她玩,她敢用自己的魔法眼睛发誓, 爸爸没有一次低头看手机搜地图。 虽然安洛洛小朋友七年来每一天都切实看着爸爸,但,就和妈妈一样, 她谜一样地坚信“爸爸不会用电子产品”。 哦不,她比妈妈还过分一点, 这位小同学至今还认为爸爸完全没有工作,只会在家里烧菜拖地洗衣服, 全家唯一赚钱的人是妈妈, 当爸爸说“出差几天”时, 只会是被妈妈气到离家出走, 然后沦落街头。 安洛洛经常劝爸爸妈妈离婚, 也经常在劝分之后拍胸脯保证会拿零花钱养爸爸——这并非她偏爱双亲中的某一方, 只是因为安洛洛小朋友认为妈妈是强大帅气又独立的,离婚并不影响妈妈奔向一二三四五六七小鲜肉的快乐脚步, 但爸爸不行。 感觉如果把“爸爸”和“离婚”这两个词组合在一起,就会出现“幽怨”“阴暗”“自闭”“抑郁”“黑化”“强制”……等等可怕的后续。 ……唔。 安洛洛小朋友陪妈咪看过太多奇奇怪怪的电视剧了,她的脑子里总是有着很多奇奇怪怪的词。 虽然她的宝贝妈咪在设想“对象跟我离婚”时只会浮出“和别的女人二婚”“和别的女人三胎”“还纵容别的女人养猫养狗”这种离谱东西。 ……总之,出于某种奇怪的遐想,安洛洛绝不敢放离婚后的爸爸一个人生活。她觉得她一定要看管好爸爸,这不是为了爸爸,是为了妈妈的人身自由。 不过她也只是偶尔这么想想,因为安洛洛认为自己的爸爸妈妈是绝对不会分开的,想象他们“离婚”就是一种无聊至极时编出来的笑话。 而且,虽然爸爸在她心里是没工作没地位没钱的三无人员,安洛洛依旧觉得爸爸“什么都能办得到”。 就像他带她玩一整天下来,不查任何攻略,却远远超出了她和妈妈在飞机上挤着头七嘴八舌商量了数小时才完善的行程计划。 就像他带她去吃的那顿烧烤,不知道用什么方法选择的餐馆,又掠过那些密密麻麻挤在店门口等叫号的人群,爸爸直接拉着她去了最里面那张空置的圆桌,询问她们要吃点什么。 爸爸不像是那种会用很多钱提前订位的人,这家熙熙攘攘的平价排挡也不像是会出现“提前预订”方式的餐厅。 但是这么做的人是爸爸,安洛洛稍稍疑惑了一下,就把所有问号抛去脑后。 爸爸总有办法,不是吗? 她欢快地翻动着菜单,听着爸爸的建议,在年糕和炒面之间做出了选择,然后看着他快速勾选了其他的配餐,看着香气扑鼻的烧烤上桌。 不过妈妈在她看菜单时吵着说要吃香辣的不要吃椒盐的,而爸爸假装没有听见。 安洛洛觉得爸爸做得很对:连玩都玩不动、不知哪里出了毛病的妈妈吃什么香辣,如果不是爸爸妈妈都对她解释说不需要去医院,安洛洛觉得笨蛋妈妈应该躺回床上喝粥打点滴。 而且爸爸真的给妈妈点了一碗热乎乎的海鲜粥,在她吵着要喝冰镇啤酒的时候。 虽然吃饭途中妈妈又嚷嚷着说什么“拿不动筷子”,在安洛洛艰难地模仿爸爸教她的动作拆蟹剥虾时,直接得到了爸爸亲手剥好的满满一碗的晶莹蟹肉…… 但安洛洛还是原谅了她,因为烤螃蟹和烤鱿鱼真的很好吃,而妈妈只能吃没有抹秘制辣酱的部分,偷偷借了隔壁桌的辣酱倒进碟子里,还被爸爸强迫着拌了醋。 妈妈甚至不能在吃烧烤时喝冰汽水,太可怜了。 一顿烧烤慢悠悠吃到八点多,捧着吃圆的肚子蹒跚离开时,安洛洛觉得今天是她最圆满的一次旅程。 九点钟是她固定睡觉的时间,吃得太饱让犯困的点提前了,安洛洛开始伸手希望爸爸能把她抱起来。 爸爸和妈妈都能把她抱起来走路,但爸爸的拥抱比妈妈的稳健许多,手臂调整的位置也正正好好,哪怕不伸出胳膊固定自己,随便一倒也很安全。 她偶尔会担心压坏妈妈,虽然妈妈喜欢一把拎起她,宣称她是“很好揪起的小混蛋”,但妈妈的胳膊和肩膀是纤薄而柔软的,像热烘烘的烤棉花糖。 系统训练过某些招数的安洛洛估测过,如果从这边、这边、这边的穴位,用力一戳的话……“嘭”一下,妈妈就会被自己推倒了。 ——但爸爸不会,安洛洛找不出他身上能被击倒的弱点,就像某种不声不响的幽潭,无论往里面扔的是小石子还是巨石,除了沉没还是沉没,没有区别。 如有必要,高她三个头的大人在安洛洛眼中也不过是一张布满弱点的针灸图,但只有爸爸是特例。 她清楚,爸爸是绝对不会被压坏的。 所以安洛洛不愿意被妈妈抱着,抱久了总要挣扎着自己下来走路……因为她担心弱点多多的妈妈抱她太久了会很辛苦,一戳就倒的笨蛋妈妈明明更需要她的保护。 过去的每一次外出旅行,她都只能让妈妈辛苦…… 但这一次,终于有了更好的选择。 “爸爸,抱我走吧,我不想走路了……”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97节 “不行,自己走路。” 这拒绝并非出自爸爸,出自趴在爸爸背上打哈欠的妈妈。 安洛洛:“……你今天一整天都没有自己走路!你明明是大人!” “大人也可以有不用自己走路的时候,”妈妈懒洋洋地说,安洛洛猜她这是因为喝不到冰镇汽水冲她挑衅,“但小孩必须自己练习走路。” 安洛洛:“可是我困了,我要爸爸抱——” “多走走路正好消食,你吃得裙子都鼓起来了,小吃货。” 安洛洛立刻捂紧了自己的肚子。她还是很臭美的。 “我运动量够了!”她恼怒地喊道,觉得自己一番“不想压坏妈妈”的忧心还不如没有,“我今天一整天都在外面玩,而你赖床到下午才——” “好了。” 爸爸直接把她抱了起来,还颠了颠:“洛洛一点也不重,爱吃说明她身体健康。” 安洛洛耀武扬威:“听见了没!听见了没!” 妈妈忿忿地瞪了她一眼,伸手捏捏她婴儿肥的脸颊。 “臭小鬼,你知道你爸身体有多柔弱吗,别把他当你无敌的宝贝妈咪使,少凑热闹,会把他压垮的……” “我没有无敌的宝贝妈咪,只有一个笨蛋妈妈,我才是全家最无敌的!” 前面一个背上一个、还拎着女儿的泳衣袋子与捡来的贝壳的洛安:哦。 他没有指出背着的大人明显比手里抱着的小孩更重,如果要顾虑“压垮”这种事,你们两个“全家最无敌”应该全部下来,照顾一下“全家最柔弱”的人。 他只是沿着海边慢慢地走,直到天边出现了清晰的星星,而女儿精神十足的斗嘴慢慢降为哈欠。 他曾拖着受伤的腿背过师门一串师弟师妹离开鬼域,如今四肢健全,在安宁的绿海边背着一大一小两个人缓步前进,不会觉得沉重。 但也并非轻而易举,不同于总要自行历练的师弟师妹,他要对如今自己背负起的重量投注百分之二百的心力。 或许这就是书中所说的“不可承受之轻”吧。 “妈妈……” 托起的女儿还在和背上的妻子说小话,她似乎在夸奖今天的旅行很棒,从来没有这么圆满过。 才七岁的小家伙,真的懂得“圆满”这个词代表了什么吗。 洛安并没有插入她们之间叽叽咕咕的聊天,他继续走着。 那不是回酒店的方向,他看似随意的散步已经绕过了白天他们玩耍的海滩,即将走到另一处热闹的码头。 就像带领妻女随意走进一家意外经典的烧烤排挡,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就神奇地带着她们来到了另一个意外的地方。 码头边停着一艘巨大的游轮,灯火通明,似乎是落日下沉之后的另一个奇幻美景。 安洛洛揉揉眼睛,睡意立刻跑光。 原以为今天已经很圆满了。 她惊喜地扯了扯妈妈的衣服:“我还以为今天的行程结束了呢!妈妈,这是你安排的吗,好厉害啊?” 安洛洛的推断很自然,因为那艘豪华游轮上正映着妈妈某个子公司的标志,而没工作没钱的爸爸是不可能弄出一个游轮来的。 妈妈已经从爸爸的背上滑了下来,她站直了身体,拉下运动服,不知为何,望着大游轮的脸色有点难看。 闻言她扯了扯嘴角。 “啊,是,惊喜……妈妈安排的。” 安洛洛扑过去夸奖妈妈的无敌,她实在高兴坏了。 妈妈抱着她哈哈哈笑,但洛安收到了妻子看过来的眼神。 ……他也没做错什么吧,或早或晚,她总要登上这艘游轮的。 与其让她瞒着他们单独去,还不如一起,这样也更方便明天抵达海那边的绿山。 “邀请函在你口袋里吧,豹豹?我们一起上去?行李我已经托人运过去了。” 安各:“……啊,好啊。” 这原本是她为了“陪对象”推拒的应酬地点,一艘游轮与上面形形色色等着她露面的宾客,还有所谓的“一天一夜环绿海行”……一天一夜怎么可能开遍绿海,那帮蠢蠢欲动想和她搭线的家伙,只是想趁机搞清楚她要去哪座绿山。 绿山共三座,老婆半遮半掩透露给她的拍卖地点当然需要保密,安各本想明天低调选条船,只带着老婆女儿一起过去的。 尽管这意味着她会错过许多及时的信息,许多待变现的本地人脉,一个合格的商人不该拒绝一场机会多多的派对……尽管傍晚在沙滩时她就已经收到了餐厅服务员送来的请柬,不需要再挨个问候名片上的人选,发短信直接拒绝或许会落了他们的面子,为了一顿家庭烧烤推远这场游轮之行是不明智的决定…… 但是,安各诚心希望,这是一次家庭旅行。 单纯的,撇开她工作的,陪着她最看重的人一起的旅行。 “你没必要做取舍,豹豹。” 是啊,他绝对是在看落日时就不声不吭地摸到了她口袋里的邀请函,知道了她要参加的地点时间,然后直接把她带到了这里来。 丈夫的神情并没有隐忍委屈的意思,他平静又温和地看着她写满怒气的眼睛:“我们明天去海那边的山里,正好需要一艘船,而这是今晚停在岸边的最好的船。有干燥的客房,有充足的食物,洛洛会玩得更开心……而你正好可以完成必要的应酬,为什么不呢?” “我知道你很看重你的事业。别做出不明智的选择。” 是啊,你知道。 可你不知道,我更看重你们。 更看重你。 女儿蹦蹦跳跳地跑向码头,海风里,能听见她兴奋地喊着“爸爸妈妈快来”。 安各从丈夫手中接过那张邀请函。 他的眼神里透着包容与了然,真是该死的贤惠懂事极了。 “我会带着洛洛玩,等她睡着了就带她回房间休息,然后看几本书等你后半夜回来……你真的没必要顾虑我们,豹豹,我喜欢等你,这不会让我难过。” 安各龇了龇牙,掠过他时故意狠狠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当着女儿的面就算了,”她对着招手的安洛洛露出笑容,声音从牙缝里传出来,“等她睡着了,你给我等着,洛·安。” 哦,直呼其名。 她终于要跟他发火吵架了,用那种惊人、爆裂的坏脾气,或许还打算上手锤他。 洛安点点头,并没有意外。 面朝女儿兴奋雀跃的视线,他继续温和地笑着走在妻子身侧后方的位置,仿佛他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 只不过,在即将登船时,洛安伸手揉了揉妻子撞他的那块肩膀。 “我不疼,但你刚才撞疼了吧?我记得你这上面还有牙印。” “……你·等·着!” ——话虽如此,数小时后,安各再也没了放狠话的力气。 应酬是一件极其累人的隐形工作,不管你是不是富豪,是不是社交恐怖分子。 给人赔笑脸与和人谈投资,看似天差地别,实则都需要挖空心思琢磨对方的脸色。 是,安各很擅长应酬,就像她擅长交朋友。 但这绝不代表她享受,谁喜欢在旅行途中嘻嘻哈哈地转脑子去应付各种陌生男女呢。 ……哪怕她的确得到了不少有价值的信息,也搭上了不少有益于进一步发展的线路。 但就是很累人。 好不容易打发了最后一波人,她跌跌撞撞地回到了家人住进去的房间——这是安各旗下的游轮,那帮人邀请她也是为了拉她投资做生意,所以,那房间比昨晚他们入住的酒店房间规格还要高一点,同样是单独一层,门外甚至还建着一个宽敞的玻璃观景台,低头就是大海。 但安各宁愿回到自己位于首都的小家里。 她指着坐在观景台上的对象,有气无力地抖了好一会儿手指头,从上船时就憋在肚子里的怒火,经过一整晚的磋磨,已经沉淀成沙了。 她甚至累得没力气跟他发火。 洛安回头看了看她,露出同情的笑容:“很累吗?我还以为被众星捧月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呢,派对上想搂你胳膊的男明星多到从游轮那头排到岸边,我在这边俯瞰都数不清他们具体有多少。” 安各:“……” 安各快气死了,她很没有形象地踢开了自己脚上的高跟鞋,然后拎起鞋,凶狠地投掷了过去。 洛安偏了偏头,那双尖锐的酒红色高跟“噗通”掉进他身后的大海。 “是我错了,我不对,”他和缓地说,“豹豹,你让我等着,我一直老实在这里等着呢。” “……洛洛呢?” “在房间里,已经睡着了。” 洛安看看手表:“凌晨一点半……小孩可不能睡那么晚。” 嘁。 “我就能睡那么晚了吗?!”安各骂骂咧咧,“我可是你老婆,你就在这里看着你老婆被一帮香水各异熏人男围在一起,放心地看着我跟他们聊到凌晨一点多才回来?你有没有把我当你老婆看!!” 洛安:“……我以为,我是你的老婆?” “你闭嘴!!” 安各光着脚走过去,鉴于刚刚扔出去的远程武器高跟鞋完全砸不中他,她选择近身格斗。 ——具体表现为踹他腿,狠狠地踹他腿,然后踩了他两脚,最后一口气倒在他身上。 这位首富相当凶狠地表示:“我要压死你。” 洛安:这种方法是杀不掉阴煞的,也压不死活人,攻击力太低了。 ……但是,唔,看在这种方法足够可爱的份上,他把倒在自己身上的妻子抱紧了,又拿过了早备在一旁的毛毯。 用毛毯包紧,避开有些凉的海风,抱到膝盖上,再拍拍。 “辛苦你了,豹豹。我一直在上面看着甲板上的你,左右周旋,心思缜密,你真厉害。” 安各:“……” 安各:“你以为我这么好哄的吗?” 事实上她就是这么好哄,因为安各立刻抬头,用力啃了他好几口。 在全世界线条最美丽的下颌上留下自己的牙印是一件值得夸耀的事,当然。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98节 洛安没有阻止她泄愤般的瞎啃,他只是偏了偏头,眼底有点无奈。 “你知道我不能在这时候下去,陪到你身边。这既不方便你收集信息,也会引来更大的麻烦。” 安各讨厌他是对的,也讨厌他今晚的每一个决定都明智而合适。 如今洛安作为“首富的对象”,只在极小一部分人中曝光了,而离他最近的李欣童也不知道,洛安曾经作为“丈夫”的身份。 她不是作为“丈夫假死后重新回到身边的首富”对外交际的,她是“丧偶之后轻浮花心、不停更换对象”的首富出现,知道洛安存在的人只会猜测“花心首富最近有个固定情人”。 安洛洛和洛安除了眼睛没有相似的地方,更别提安各还未带着女儿正式亮相,很少有人会把他们联系在一起。 可这一次,是家庭旅行,是首都之外的绿海。 向安各攀关系的人已经见到了洛安,他们只觉得这是个拜托首富情人带话的好机会,在洛安隐隐的暗示下,也没有关注他本身的存在—— 但如果这位“情人”跟随着首富正式出现在交际场合,第二天他们又查到“情人”带着一个孩子和首富住在同一个房间里…… 后果很麻烦。 况且,退一万步来说…… 今晚的邀请函,正是建立在她“单身未婚”的情况下,才让她套到了那么多不设防的信息。 洛安明白的,安各只会比他更明白。 ……所以,她也只能趴在他怀里,用啃他脸来撒气。 “明天怎么办?” 安各气冲冲地嘟哝:“我才不想大清早爬起来,为了避人耳目另外划船到山里……” “你当然不需要大清早爬起来,交给我就好了。” 对象弯弯眼睛:“我会避开所有人划船带你离开的,而且我保证,你和洛洛都不会被吵醒。” ……嘁。 “你可真能。” “谢谢夸奖。” “……我没有夸你的意思!” “啊,那就……谢谢你批评我?” “……” 安各气愤地又咬了他一口。 ……虽然她很生气,唔,但不得不说,老婆温温柔柔地抱着她对她笑,还任由她啃…… 一个本想推掉的糟心应酬换对象这次哄劝,还是很划算的。 ……而且,她原本,也的确打算等他们在酒店房间里睡着了,自己再起来偷偷到游轮上应酬…… 安各的怒气在一点点消失,她真的很讨厌每一步都被他猜中的感觉。 “老婆……你这个人真的很无聊。” “豹豹,我在哄你,别让我伤心。” 嘁。 “你根本就不伤心,你在预判我的行动,你得意狠了吧你。”安各忿忿戳着他的胸口,“我看你需要更多的刺激更多的新鲜感,别拿出这种老夫老妻的嘴脸应付我。” ……什么叫“更多的新鲜感”啊,她根本就不需要特意营造“新鲜感”,和安各一起生活,要么迷惑,要么新奇,要么因为接二连三的刺激而头疼得想一个人静静。 哪怕是平平常常坐在家里餐桌上吃个晚饭,也能见到她用108种不同方式玩出花来。 你见过拿筷子跟白菜对轰粉条激光炮的饭前戏目吗,洛安见过,他甚至还被迫追更完了一整个系列。 ……他时常觉得妻子坚持要小孩就是为了获得一个能逗出更多乐子的新玩具,他有很多证据可以支持这个论断。 “你当然是神秘莫测的,豹豹,我以为我们沟通得很清楚了。” “闭嘴,我还在生你的气。” 那好吧。 洛安抱着她,任由她时不时咬一下戳一下自己,只轻轻地晃动着椅子,不再出声。 他坐的是一把摇椅。坐着摇椅很适合思考事情。 回归之后,察觉到妻子异常的态度,洛安早就仔细思索过。 如今瞒下“玄学”的存在是有必要的,这涉及她的生命安全;但是,既然她已经半只脚被幕后人拉入了这个局,可不可以用“私家侦探”的身份,悄悄向她透露一些遮掩过的情报,让她也间接参与到调查反击的过程中去呢? 撇去“玄学”向安各展露她如今面对的阴谋,虽然有些重要的细节需要润色改动,但也不是不可能。 洛安相信她能帮到他。 妻子的能力不置可否,她所站的位置与角度,也意味着许多他无法轻易涉足的领域。 或许,当他想要调查某个组织在明面上的资金流、股权关系、试图顺藤摸瓜找到主要负责人时,直接拜托妻子会更加…… 可是,他不敢赌。 这个真假掺杂的局,但凡自己有一点错漏,就会被她发现端倪…… 他信任安各,明白她肯定拥有能撕开一切阴影的能力—— 可正因为信任,所以绝不敢轻易让她站进局中,站在自己身边。 因为他自己,也是阴影的一部分啊。 安各是盲盒,谁也不知道打开盒子之后,是撕开幕后阴谋的明朗利器,还是撕下自己那层假面的灼烫爪牙。 幕后主使者水落石出,与“你竟然骗我”之后砸来的离婚协议书。 ……无论如何,洛安不想要后者。 他至今都记得他们的第一次大吵,她那么轻易就把“离婚”两字抛了出来,比他果断潇洒太多。 但他顾忌再多,总归是没有妻子的生命安全重要的。 今晚就是一个尝试。 洛安小小的暗示,而安各也鲜明察觉到了他的引导,他内里并不简单的…… 她会是怎样的反应呢?装着温驯消气,其实已经动手重新调查他了吧? 洛安有点忐忑,但这是没办法的事。 不能再单纯地“柔弱”下去了,他吃够了教训,无论是私情还是公事。 只要妻子多一天认为他需要保护,他们就会晚一天达成合作。 直接忤逆她、试着激怒她、表示“我在算计你”当然不是个好选择,但…… “喂,想什么呢?” 洛安闻声低下头,她的眼神凶凶的,像磨利了爪牙的猛兽。 他从未小觑过她。怀里的当然不是什么温软可爱的奶猫崽。 “消气了?”洛安状似轻松地笑笑,“那,要不要来交流一下今晚你得到的情报?” “……不行。” 果然,她的态度还是抵触的、反感的吗? 比起一个有威胁性的爱人,他更应该继续维持出能被她掌控的人设。 洛安的眼神闪了闪,镇定的神情重新委屈起来:“抱歉,是我错……” “我说不行,是让你再等等。你以为这点信息透露就能让我放松警惕、答应合作了?” 安各皱皱鼻子,啊呜又是一口。 “凭什么一直是我自己乱啃啊。”她恨恨地咬着他的下嘴唇:“深藏不露的侦探先生,接吻需要回应,你懂不懂啊,你白娶老婆啦?” 第115章 第一百零十三课 有的东西不能轻易回应有的东西会滑入谷底 有的东西是不能轻易回应的, 譬如追求,回应之后或许就是一段能令人甘心赔上一生的关系。 又譬如接吻,回应之后, 总会衍生出各种各样的小问题。 安各在暗示“你应该回亲我”时本打算亲个几口就聊正事, 但当对方真正给出回应时, 她直接把“正事”从脑子里打包扔到了游轮外的大海里。 “亲亲”到底与“接吻”是完全不同的行为,前者或许能做到不掺和欲念的亲昵, 后者却总能衍生到其他耐人寻味的东西里去。 安各的美丽老婆个性保守,仅止于皮肤、落在额头或脸颊上的吻就是他能在白天给出的最大程度的肢体互动, 不可能做出任何近一步的事情。 所以,曾经,那三年里,他们其实很少接吻。 接吻往往是入夜之后、只会发生在卧室里的秘密。 安各偶尔会幻想他在自己出差归来后给出一个奔放热情、大胆缠绵的热吻, 和外国电影那样在机场直接变成下一秒就要滚去床上的状态…… 但,嘛,只是幻想。 当她真正疲惫不堪地走下飞机, 看见等在机场的安安老婆,还是更想趴过去说一声“我回来啦”, 亲亲他的脸,牵住他的手, 然后被他带回家享受三菜一汤、放好热水的泡泡浴缸与一次能缓解颈椎酸痛的单纯按摩。 安安老婆就是这样的人啊, 哪怕多日不见也能让她舒舒服服地休息睡觉, 等她完全恢复了, 才亲亲她, 用卧室的床头灯与睫毛的影子询问她能否做点别的什么。 想不想, 好不好,可不可以? 用不同的方式询问她好多遍, 才会摸出放在那个抽屉里的保险措施,慎重得甚至有点啰嗦。 而安各的回应往往是直接搂过他脖子往下拽,递出一个热情急迫的吻—— 接吻,然后便水到渠成。 所以,在他们之间,“接吻”一点也不纯洁,那就是某种事情的预示。 ……对象曾经绝不会在卧室以外与她接吻,可能就是这个原因吧。 安各不怪他,这或许也和她的小毛病有点关系:与寻常沉浸在热吻中的女孩不同,安各接吻时不会攥他肩膀、揪他衣服,她特别喜欢绕到他耳后抓他脖子。 是,抓。 五指屈起,搂住之后拼命往自己这里拽,恨不得把他抓进自己领地,指甲甚至会在他后颈的皮肤上抓出细小的白痕。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199节 幸亏洛安有一头黑长直,他总有办法遮住后颈的抓痕,也从未推拒过她的强搂乱抓。 很奇怪吧? 安各知道自己应该在接吻时装作娇弱无力的,这才能更有效地引起一个男人的怜惜与爱意……但她就是忍不住狠狠地伸出爪子,掳走他的后颈,拉拽他的头发。 真正陷入吻的她就是不折不扣的大型食肉动物,而他欣然默许了她捕猎自己。 ……安各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做出“不够性感”的自我评价,明明,在夜晚也精准拿捏着某个标准刻度尺,在她抓他脖子时轻声说“你弄疼我了”……这样的丈夫迷人极了。 【我甘愿成为你爪下的猎物】,哪个控制欲强盛的人能拒绝这样的暗示? 更何况给出暗示的那个人能单手把她摁在墙上,捧起她像捧起一颗幼苗。 她每一次到最后都会昏头昏脑地失去理智,就是被这近乎无底线的纵容惯出来的。 ……太久没有这样接吻过了,安各快忘了这些小毛病。 他们之间的婚姻长达十年,她本该熟稔淡定地对待每个吻,却依旧在被回应时打乱了所有筹划。 他真的回应了她的吻,并非在卧室中穿着睡衣裹着被子,而是在视野宽阔的甲板上,一米外就是碧绿的海。 这绝不是个浪漫的吻,背景没有炫丽的辉光,也看不清彼此的眼睛。 海风有点冷,四周黑黢黢的,安各光着脚被围在一条红格子毛毯里,嘴里还有和那些陌生人应酬时灌来的酒气,她记得他最讨厌酒气。 ……但这是个热情的、亲密的、她没体验过的吻。 安各的指甲再次在他颈后抓出白痕。 丈夫慢慢移开她的嘴唇,轻轻说,豹豹,你抓疼我了。 ……或许不算“轻轻”吧,他的声音有点哑。 安各抠在他脖子上的手收紧,又放松。 她伴着自己指甲的用力程度调整呼吸,听上去正打算划破他的颈动脉。 “这不像你。” 安各指出:“我以为你会拒绝我的,你没有这样吻过我。” 仅仅是一些胡乱瞎啃,完全动摇不了他真正的自制力,这可是被自己在同一个被窝贴过去扒衣服亲眼睛还能扭头拒绝的人,原因只是“你明早五点要开会,豹豹,别闹了”。 安各明明只是开个泄愤的玩笑调戏他。她没想过能得到回吻。 “正如你之前说的,豹豹,”他咬了咬她的唇角,“你我都不是以前的样子了。” ——而这完全没有任何不好。 安各读出了他未出口的话,她试着再次发问,却被堵了回去。 他又吻了她,不需要言语,安各也能感受到他心情的愉快。 ……我做了什么吗?我骂了他一顿,踢他,锤他,还威胁他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我是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好事,才得到这样热情的回报? 安各懒得思考了,她用双手缠紧他的脖子,似乎下一秒就要绞断它。 他们坐在同一把椅子上亲了很久,到最后安各甚至气喘吁吁地试图脱掉自己的衣服,把黑黢黢的、面朝大海的游轮甲板幻视成了自家卧室。 洛安及时摁住了她胡乱摸索的手,说:“只有吻,没别的。” “……我双手双脚赞同你改变我们曾经的接吻模式,但我要强烈反对你把接吻的其他意义剔除出去。这不是童话书结尾的插图。” “豹豹,这里是甲板。随时可能被看见。” “那就回房间……” “洛洛在睡觉。里面只有一张床。” “……” 安各发誓,等这趟旅行结束了,自己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勒令旗下的游轮公司把所有房间改成豪华套房格局,起码多建三间卧室,然后用最好的隔音材料。 她恼火地拽过他的衬衫领子,光脚踩进房间,蹑手蹑脚地掠过大床正中间呼呼大睡的安洛洛,推着他直接跑进隔音优秀距离最远的浴室里—— 浴缸里早已放满热水,贤惠的老婆当然会在等她应酬回来时放好热水。 但安各不想泡澡,她把他推倒在浴缸里,自己也坐进去试图继续这个吻。 直到热气慢慢蒸腾,直到浴室的灯光让她看清了他愉快又无奈的眼神。 水下,安各终于明白了他不得不拒绝和自己更近一步的根本原因。 她不禁咒骂了一句豹豹脏话。洛安静静地移开了用于提醒她的手指。 “豹豹,要不要继续接吻?” 能看不能吃,还撩拨我干嘛。 而且这就是你的错误啊,要不是你昨晚让我…… 安各又骂了一句:“你豹豹的真烦人。” “注意用词。”他严肃起来,仿佛这是很粗俗的脏话似的,“豹豹,不能这么说……” 然后他借着“教导用语”顺利地堵了安各的嘴,她气愤地咬过去,结果被咬了回来。 ……她要开始讨厌这个与以前完全不同的接吻模式了!他怎么能咬她啊,她才是捕猎者!以前他可不会在接吻时这么对她!! 安各火冒三丈地在水里扑腾,仿佛要被煮沸的大猫,乱挠他后颈的指甲愈发用力—— 直到洛安的手再次探到水下,很温柔。 谁惹炸的谁去顺毛,当然了,他的道歉态度永远诚恳。 他顺利地安抚了她,用那种安各非常熟悉的、不会耗费多余体力的方式。 ……这种方式比接吻要常见太多了,但她同样没能培养出熟练的适应能力,安各在五分钟后瘫在了热水里。 “好了。这样可以吧?” 他再次抽出手,仿佛那上面只有水珠似的甩了甩……安各庆幸他换了一只手搂她。 “别生气了?” 明知故问。 安各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不过鉴于她此时的状态,那只是撩起一下眼皮。 某种特有的昏沉感笼罩了她的脑子,又泡在消除疲劳用的热水浴缸里……安各困了,没劲再跟他计较。 她想锤他一下,实际是伸出手,搭在他肩膀上。 这个时候,比起用乱挠划地盘,她更喜欢拥抱。 洛安没反抗,他只是若有所思地拎起她的手:“既然我们说好要暴露一些真正的东西……明天我能试着给你修剪指甲吗?昨晚加上今晚,你挠疼我……” 安各:“滚。” 他立刻笑眯眯地投降:“好吧,抱歉。你是我妻子,你当然拥有继续挠我的权利。” 安各:“……我究竟做了什么让你这么愉快?你看上去比昨天晚上还愉快啊?” 洛安轻咳一声:“因为你说了好几遍啊,说,你是我的老婆。” “……傻了吗你,这种普通的大实话有什么好高兴的?” 他不解释,只是笑,笑容特别明亮。 安各想,好吧。 那就算了。 这是三个人的家庭旅行,原以为二人世界少得可怜,一整天都围着小小的女儿转,彼此连说几句话都要装出和谐的笑脸。 女儿用一天的拥挤行程得出“圆满”这个评价,结果呢…… 好像只要能接吻,她就感到“圆满”了。 比想象中更开心。比想象中更愉快。 等到洛洛睡着之后,赶在她醒来之前。 我们在甲板上接吻,偷偷摸摸溜进房间,仿佛一对重新试着坠入爱河的学生,哪怕只有一点点亲昵的时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明天记得叫醒我。” 安各轻轻咬了一下他微笑的嘴角,在暖和的水蒸气里昏昏沉沉地嘀咕:“现在让我先睡一会儿,我今天累惨了,这都是因为你,我发现你比我想象中混蛋……” “谢谢。我也发现你比我想象中还要可爱。” “……让我睡觉,不准再撩拨我!” 第116章 第一百零十四课 晃晃悠悠的小船能在瞎话里发挥神奇潜力 绿海的太阳与首都不同, 傍晚七点多才会落下,相对的,它早晨也起得晚。 第二天清晨, 五点半, 没有一丝亮点, 哪怕是折射而成的月光。 海面上,黑沉沉的天空压着波浪, 这块阳光下碧绿静谧的宝石完全变成了噬人的洞窟,深水之中似乎关押着能吸取生命的鬼怪。 去掉似乎, 就是。 镇压在绿海最深处、让这片海碧绿无波的法器本就是件关押了万千阴魂的牢笼。 它最大限度地吸引着阳光,感应到接近的太阳时会启动自己,散发出美丽的辉光,再次镇压笼中的鬼怪—— 然而, 当太阳消失的时候,它不得不归于沉睡,放任笼中的鬼怪嚎叫挣扎。 最后一丝月光也完全消失、太阳迟迟不来的时候、天空压在无光的阴云中……清晨五点半, 这是这座海最危险的时刻。 哪怕是在海上过了一生的渔民,他们也不会愿意在无光的时候出海。 任谁也不会喜欢清晨的绿海。 但洛安正独自坐在船头, 微微弯腰,指尖轻点着翻涌的波浪, 神情是这些天难得的惬意。 即便如今能够在阳光下自然走动, 但本性使然, 他还是更偏爱阴影。 陪着爱人与孩子旅行当然是件非常愉快的事, 但和她们的旅行总在阳光灿烂之地, 有着最热闹鲜活的声音。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00节 如果可以, 撇开熙攘人群,撇开纷杂心声, 待在只有安静的、沉默的、完全无光的阴影之中,浸泡在阴气与怨气中,聆听着鬼怪从深水之下传来的惨叫…… 他最自在。 洛安甚至有点想哼歌了。他想起自己小的时候会在这时弹琴。 这无关纯阴的体质,自从无归境诞生,他就习惯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阴暗寂静、沉默危险、与世隔绝的地方,对他而言就像是母亲的摇篮…… 不,对他而言,“母亲的摇篮”可一点也称不上惬意安心,还不如泡在无归境的血池里。 某张极其美丽又极其冷漠的脸划过记忆。 【跪下,别碰我。】 洛安收起手,暂时截断了自己与绿海底部那尊法器的沟通感应。 几分钟的自在就好,虽然很喜欢,但还是不要被那东西当作需要镇压的鬼怪吧,如果引出了心底阴暗的东西,再失控被拉进水底……后续挺麻烦的。 他揩干净指尖,燃起符咒,将那点回忆里的怨气抛回海底,神情依旧轻快。 洛安当然知道自己喜欢的环境不正常。 独自坐在凌晨无光的大海上听鬼叫,期待地试探自己能不能被拉进深水泡进怨气……这是什么鬼爱好。 或许是成鬼后被放大了许多东西吧,他虽然还能保持活着时的理智,却越来越无法维持“正常”的表象了。 十年前为了恋人精心塑造的面具每天都在自然剥落,或许哪天,妻子真的能够见到他的破烂与扭曲。 不过,或许是这环境让他太放松了些。 洛安一点也不担心,不恐惧。 “被发现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他第一次这么想。 她的确迷恋纯洁柔顺的人,可是,似乎也喜欢危险未知的刺激…… “唔……” 洛安收敛了自己的表情。 他回头,拉紧了安各身上的毛毯。 妻子在睡梦中嘟哝了几句,抱着熟睡的女儿相互蹭蹭脸,又埋进毯子更深处。 有点冷了吗。 洛安再次伸手试了试水温,然后他又画了一道符咒,轻轻点在船头挂着的灯上。 无声的结界拢起,驱散了裹挟着阴湿怨气的风浪,又悄悄汇聚在船尾,在保持平稳的前提下,加快了前进的速度。 这是一艘小小的木船,考虑到游轮上乘客的安全,洛安走时并没有偷着卸下那些橙红色的大号救生艇。 他直接借了挂在一楼大厅作船只展览用的小木船,上世纪的造型设计,驱动系统只有船桨。 反正真正下水后全靠符咒驱动,哪怕乘着一块木板他也能漂洋过海。 如果不是顾忌着要对妻子遮掩玄学,他更想直接开传送阵或御风飞过去…… 但现在也不错。难得这么安静,她们都睡着。 洛安又弯腰在她们身上加盖了一条被子。 他选择这只小船的原因只不过是因为它有一个还算舒适的小船舱,木头本身材质属阳能隔绝一些海水里的阴气,再往里铺上一堆被褥枕头,点上去湿安眠用的香袋,出发前,他轻而易举就把妻女全塞了进去,比打包行李还简单。 不管平时这一大一小嘴上是如何嫌弃对方的,真的沉入无意识的深度睡眠后,她们不由自主抱在了一起。 或许是海风太冷,安洛洛下意识想凑近热烘烘的妈妈取暖,又或许是安各想搂抱的人没有睡在身边,她下意识抓错了小孩。 但开船后看她们俩裹在毯子里抱成一团睡得不省人事,洛安挺想笑的。 这就像家里养了两只猫,平时看它们闹在一起撕得乱七八糟只觉头疼,但看见大的把小的护在肚子的毛里呼噜噜睡觉时,只会被可爱得心软。 自从失去了睡眠能力,每个晚上他都在不停奔波,抓住一天中唯独能自由活动的几个小时寻找自己复生的可能…… 已经很久没能这样静静待着,看着她们的睡脸了。 【休息】成了天方夜谭,【疲惫】也早已被剔除在外,但无所事事地坐在船头,时不时地帮爱踢被子的两个重新掖掖被子,似乎还挺好的。 洛安如今感觉不到生理意义的放松,但他能感觉到,做这种事,比把手浸在海水里、期待泡进怨气还要有趣,他更喜欢。 ……那些人如果知道可能会立刻转移目标吧,比起一个命格稀世仅有的纯阳之体,一只能明确感受到【喜欢】的疯癫阴煞更具研究价值。 撇去所有激素、本能、欲|望,为什么还会有【喜欢】的心情,能在死去之后继续蓬勃长出来? 女儿在睡梦中说:“热……” 刚刚妈妈抱着她往里埋时堵住了她的口鼻,有点闷。 洛安伸出手,输送过去几缕凉意,小孩放松了拳头,没有醒来。 安各则皱起眉,似乎是感受到搂紧的人又要跑了,她抱着女儿翻了个身,滚乱了身上数层毯子,直接钻进了一个乱七八糟的毯子窝里,又把安洛洛塞到了肚子下。 被压紧的安洛洛:“呼呼……呜呜……呼……” 洛安忍住没笑出来。他赶在女儿被压到呼吸不畅前又拽了拽妻子,声音比隔绝在结界外的海风还轻。 “豹豹?” 没有闹铃没有阳光,她是不会自然清醒的,而且睡之前她还泡了澡,应酬结束后回家泡澡的豹豹再睡下比吃了安眠药还沉,洛安知道她不可能清醒。 安各被这一声呼唤拉开了眼皮,她迷蒙地看了看自己紧紧搂抱的家伙,发现是自家的女儿后,又揉着眼睛寻找他。 “豹豹。” 棉被与毛毯好一阵鼓动,她循着声音钻出了自己乱裹的窝,抱着女儿探出一个头,警惕地半眯着眼睛,仿佛是揣着安洛洛刚结束冬眠。 果然还没睡醒。 洛安调低了船头小灯的亮度,冲她招了招手:“豹豹,过来,亲一下。” 半梦半醒的安各搞不清楚状况,但老婆的亲亲邀请当然是要踊跃答应的,她立刻就彻底挣开了身上的毛毯,带着安洛洛往船舱外爬。 洛安当然不可能真的让她爬出来被冰冷的海风糊清醒,他倾身过去亲了亲她的脸,又把她重新摁在了枕头的位置。 “继续睡,到了喊你。” 安各含糊地应了一声,在一个额头吻下重新合上了眼睛。 终于被妈妈带到被窝之外、能够自由呼吸的安洛洛在梦中用鼻子哼了好大一声,然后重新滚回妈妈胳膊里,不动了。 洛安:“……” 这个小笨蛋,真的在梦里被妈妈捂晕也发现不了吧。 警觉性太差了,他在她这个年纪可是被稍微碰一下就能直接清醒…… 洛安又在她们身边坐了一会儿,重新盖好了安各之前滚乱的几层毯子,确认这两个睡相糟糕的家伙不动弹了,不会再把自己睡窒息。 然后他离开船舱,重新点亮船头挂着的灯,又松手燃上数道符咒。 离女儿固定醒来的六点半还有一段时间。他应当能在这之前靠岸。 结界内依旧静谧平稳,小船外,风浪汹涌。 【数小时后】 早晨七点,太阳重新升起,漆黑的绿海被美丽的宝石代替。 安洛洛小朋友在鸟鸣声中醒来。 她昨晚是十点钟睡着的,所以生物钟又晚了一点。 睡得很舒服,安洛洛下意识觉得自己待在家里的小卧室里,她打着哈欠蹬开腿—— 结果一脚蹬在妈妈的小腿上。 安各立刻睁开眼睛。 “大清早的你想干嘛,又掐我腿……洛洛?” 她们俩互瞪了一会儿,面面相觑。 安洛洛是有点羞愤。场面很像是她拱到妈妈肚子旁边被抱着睡了一晚——她才不是在外旅行时要妈妈抱着才能睡好的小孩! 安各是有点呆滞,她迷糊记得睡着时老婆就在旁边,还邀请她亲……所以她只是做梦抱着女儿乱亲吗?虽然亲女儿也可以,但她还以为是……可恶! 赶在一场鸡飞狗跳的吵闹爆发之前,洛安掀开了船舱。 “早上好,”他简单地说,“靠岸了,出来吃早饭。” 安洛洛:“哦……哦!爸爸早上好!” 安各则挠了挠头发,做梦把女儿当成老婆亲真是咳咳咳……她下意识就避开了他的视线。 “什么靠岸,我们不是在游轮上……” 洛安不答,他束紧船舱的垂帘,取下燃了一晚的香袋,转身离开。 安各探出去:“喂,老婆……” 她被扑面而来的绿意吓了一跳。 ——这已经不再是灯火通明的游轮了,她发现自己从一只小木船里钻出来,小船正系在一棵树上,那棵树长在一座丛林遍布的岛屿上。 不,与其说是岛……是海中央的大山? 几乎没有平地,到处是山坡,稍微往上看看,就能看见苍翠秀丽的峰头,还有山上一圈圈的米色长条,与那些或白或粉的小房子—— 那是盘山公路,和山顶度假村。 安各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自己在哪里。是绿山。 海水正轻轻拍打着这艘小木船,而老婆正走近岸边一堆点燃的篝火。上面正架着一只平底锅,安各从里面闻到了熏肉和煎蛋的香味。 ……不是,怎么? 怎么过来的啊?? 那座大游轮开足马力,也要一天一夜才能到绿山码头……怎么,他开着一艘小木船就到目的地了? 安各不禁又抓了抓自己短发,没有那么多疑惑的安洛洛倒是喊着“好耶早饭”跑了过去。 没心没肺的小笨蛋真快活,安各不由得想,你爸既然能在你闭眼睁眼这几个小时就把你从海边运到大山里,说不定哪天就把你卖了。 ……不是,他究竟怎么把船开过来的啊?? 洛安把一次性牙膏和漱口杯递给安洛洛,指了指不远处的淡水小溪示意她去洗漱,又拿下了煎好的食物,用筷子挨个分进垫了纸的盘子里,准备做三明治。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01节 他的妻子抓着一张纸迷茫地走过来,正式开口对他说了今早第一句招呼:“你好神奇啊。” 洛安:“……” 果然她还是睡着更可爱。 洛安放下刚才险些手抖掉进火堆里的筷子:“怎么?” “那艘小木船上只有两只桨……你怎么把我们运过来的?” 洛安瞥了她一眼:“可能因为我比较擅长划船。” “……不想费心编谎可以直接不说话,老婆。” 安各坐到篝火边,展开那张纸——地图,又点了点。 “从昨晚游轮的位置到绿山码头,”她瞟着他说,“不算季风影响,普通客轮应该要开两天一夜。” 洛安:“昨晚一股大风刮到我们船上,所以小船直接乘风破浪过来了。很巧。” “……” 刚商量好要摊开一点秘密互相交流,安各就发现了一个缺点。 与其听他把“我在说谎,反正不能告诉你”明晃晃放在脸上对她瞎扯一通,还不如让他闭嘴。 心目中温柔单纯的老婆竟然说谎不眨眼……她心情复杂。 “安安老婆,原来你这个人说谎不打草稿的……” “如果你不喜欢,我随时可以收敛回去。” ……唔。 “倒也不是不喜欢。” 安各想了想,只好耸肩。 “算了。你暂时不能告诉我的部分秘密,我会自己继续去查。” “谢谢你。” “只要不是你瞒着我认识了一个身材超棒的女特工,后者在接到信号后开着载有黑科技的超级快艇来接你,昨晚在我和女儿睡觉的时候你和她卿卿我我就行。” “……” “不是吧?没有吧?安安老婆?你不认识什么超级女特工吧?” 安安老婆看了她一眼。 那是什么眼神呢,好像在说“你看到锅里的煎鸡蛋了吗,它都比你更聪明”的眼神。 安各:“……哎嘿。我就是随便问问。小说电影里不是经常有,每个厉害的侦探都会在背地里认识一个前凸后翘的超级女特工……” “我不认识。我只认识一个坐在煎锅旁发表弱智言论的傻豹豹。” “……嘿嘿嘿。牙刷套装给我吧,我去和洛洛一起洗漱……” 洛安递给她,重新在煎锅里放下黄油和吐司片,似乎完全没被她的插科打诨影响。 安各忍不住又问:“昨晚……” “嗯?” “我梦见你邀请我,说要亲我。那是梦吗?” 洛安刚想说不是的,就见这人又凑近了,笑嘻嘻地搂住他脖子。 “如果那只是梦,现在补亲我一口?” “……” 洛安停顿了大概七八秒钟,锅里的黄油快融化了。 然后他看着她,说:“那不是梦,我的确亲你了,因为除了‘过来亲一下’我想不到其他把你喊出被窝的方法,女儿快被你抱在里面闷死了。” 安各:“……” 安各心情复杂,一时不知道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哦,那,那就好……哈哈……” 洛安冷静地等了一会儿,见她除了尴尬的笑没别的动静了,便又贴过去亲了她一下。 只是脸颊。 “这种补亲,行吗?洛洛还有半分钟就要刷好牙过来吃饭了。” 安各:“……” 安各立刻用手捂住了脸,没说话,半晌后,闷闷地嗯了一声。 在安洛洛大呼小叫冲回来的动静里,那一声“嗯”细若蚊蝇。 洛安镇定地收回视线,夹起最后一片面包,正打算把女儿的三明治做好…… “爸爸,面包焦了。” “……哦。我……再烤一片,洛洛,你先吃煎鸡蛋。” 第117章 第一百零十五课 万丈豪情所掩盖的等到回过味后就晚了 那片被煎焦的吐司片, 最终是洛安默默解决了。 这位家庭煮夫平生第一次把食物弄焦,不喝水干吃黑褐色的焦吐司有点刺嗓子,但他没有任何怨言。 看着坐在对面默默啃三明治、脸比里面的番茄片还红的妻子, 他怎么可能有怨言。 ……或许是以前他收敛得太过、琢磨着她的爱好注重抹去“攻击性”、太刻意打造出那么一个格外温顺柔弱的形象了…… 一朝暴露出一点坏心思主动攻击, 竟然能见到她害羞成这样。 洛安如今没有什么直白的生理欲|望, 但对于从未见过的妻子的各式表情,他倒是兴味盎然, 忍不住还想再多看看。 豹豹吃瘪真可爱。 或者,还是因为“在女儿面前”? 这么想, 她前夜在酒店里也是,女儿在床那边睡着时,硬是绷得紧紧的哀求他去别的房间,还没真正做什么就哭得像…… 洛安移开视线, 默默把最后一角干面包塞进嘴里。 不能再想,昨夜仔细检查过她身体了,不适合再胡闹。 而且这是个纯洁的早晨。纯洁无暇的白天。不能再想…… 多看看洛洛吧, 多看洛洛就能克制住了。 于是洛安看向专心致志啃三明治的女儿,心底那种蠢蠢欲动的破烂爱好逐渐压下, 露出和谐且慈爱的目光。 不约而同的,安各也在这时看向了女儿, 她伸手给她揩了揩嘴角的牛奶胡子, 舒了好一大口气, 终于压下了脸上过烫的热度。 快看女儿照顾女儿, 从对象身上移走注意力, 别想有的没的了。 坐在爸爸妈妈中间啃三明治、被同时注视的安洛洛:? 我做错什么了?吃面包时沙拉酱沾手上了吗?? ……唔, 始终在状况外的安洛洛小朋友并不知道,只一顿早饭, 自己就在妈妈心中多出了“和谐镇静剂”功能。 她只知道,当这顿有点奇怪的早饭吃完时,妈妈抢先把她抱走——然后猛地窜了出去,仿佛身后有条嘶嘶吐信的蛇在追赶。 “老婆老婆,走走走,我们去爬山吧!向山顶出发出发!” 安洛洛:“等等,妈……” 可那点点茫然的阻止立刻被风吹散,而落在最后方的爸爸笑笑,任劳任怨地熄灭地上的篝火,背上行李。 【数小时后,中午十二点半】 安各一口气爬到了半山腰。 ……运动能使人恢复精神状态,这话绝对不假,当她带着女儿光荣登上半山腰的小广场时,已经完全遗忘了早晨那点尴尬。 只是个蜻蜓点水的脸颊吻罢了,比起成年人的夜生活来说普普通通,比起她曾经在各式俱乐部见过的限制级画面,连零级都算不上。 所以安各自己觉得根本就不至于“害羞到脸红”,非要说的话,应该是“成年人的羞耻”? 作为一位已婚十年的成熟带娃女士,被这种小学生般的亲昵逗到说不出话,比纸上谈兵的女高中生表现还弱……实在是太窘迫了。 她甚至有点不想继续对上洛安的目光……不为别的,只是尴尬。 明明和他暗示着说好了要“互相透露一点真实”,结果,当他真的做出与过去不同的回应时,她第一反应就是逃跑。 安各太习惯了乱喊老婆、各种撩拨、主动调戏他欺负他……那个“温柔单纯保守”老婆在她心里根深蒂固,安各已经很努力地在改变自己下意识的主观论断,试着把他看成一个强大、狡猾的对手。 可太难了。 虽然做正事时她能冷静思考,可涉及亲昵…… 她花了三年习惯主动亲他、搂他、笑着调戏他,习惯被他用“这是白天”“这是家外面”等理由理智拒绝又主动勾勾缠缠,从没经历过“当着孩子的面突然亲过来”啊。 ……老婆明明以前从不会在外面主动亲她的!昨晚夜深人静时胡闹就算了,怎么、怎么早上当着女儿的面还…… 安各迅速甩甩脑袋,甩下了又快浮上来的羞恼。 她拒绝承认那是羞恼。 让一个总把自己放在“调戏方”定位的家伙承认“我一旦被反调戏就羞耻得话也说不清楚”太极限了,惯爱打直球的家伙连对象一个小学生版直球也接不住…… 咳咳咳! 不,这不是逃跑,我可没有逃避的意思。 只是已经抵达绿山,即将前往游园会开始的地点,我要一门心思带洛洛爬山罢了,正经爬山,就算是老婆也不能干扰我做正事…… “妈妈,妈妈,我们这次爬山刷新了以前的速度记录啊,妈妈你好厉害!” 跟着妈妈一路上山的安洛洛也很兴奋,倒不如说,“运动”是她以往最常见的快乐旅游方式。 被爸爸带着玩当然是惊喜连连、多姿多彩,但被妈妈带着玩,大部分时间都很简单。 铆足劲爬山、蹦极、玩吊索、刷过山车……可以说她们俩就是找个地方一起疯跑。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02节 这种玩耍方式不仅能锻炼身体、胆识、人生观,也能直接调动多巴胺,是一种非常直白的畅快。 安洛洛小朋友晃了晃自己汗津津的胳膊,骄傲地给妈妈看电子手表上弹出的运动勋章:“公里数好多,海拔也到三百多米了……妈妈,我们去那边的半山腰路牌拍照吧……” “好,好……呼,呼,马上就来……”” 安各咧嘴冲她笑笑,勉强支起身,拖着步子带女儿去拍照。 她刚才一直用手按着膝盖弯腰喘息。 一门心思投入爬山运动,还带着女儿在大坡上不停跑跑跳跳,摒弃那点情绪的代价就是……她现在有点喘不上来气,四肢酸痛,尤其是两条腿。 因为不敢和他对视,又怕回避得太明显让他乱想——好不容易哄回来的对象怎么能放他继续去乱想——安各无招可使,只能特意表现出“我的毕生热情是爬山”,拿出了百分之二百的劲。 知道的人明白她在带娃爬山,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带着安洛洛一路凿土挖地道上来的。 ……况且,绿山虽然坡度不算陡峭,这三百多米的海拔却爬得特别费力、漫长…… 所以,这么抵达半山腰时实在累得够呛。 安各又缓了缓呼吸,摁下快门键,再把安洛洛放下来。 她个子矮,想和妈妈一起自拍又想把背景里显示的半山腰路牌照进去,只能让妈妈先把自己举起来。 安洛洛在兴头上,还没被完全放下她就拿过妈妈的相机急着往外蹦,结果有些疲惫的安各没抓稳,差点被这小鬼带着往下倒—— “豹豹。” 安各往下倒的腰被一把握回来。 ……真的只是“一把握”,怎么会有人的手劲这么厉害,这些年她都要习惯其他男人针对自己的“手劲太大”评价了,一旦不收敛就有可能掐疼他们…… 可是,豹豹的,唔。 她对象怎么掐也不疼,她对象还总能一只手把她抱起来。 唔…… 咳!回来! 安各在心底严肃地镇压了想搂人胳膊、扒人衣服、戳人肌肉、阿巴阿巴沉迷美色的冲动。 大白天的,女儿面前,不能这样。 而且好不容易通过爬山让自己镇定下来了,绝对不要回到数小时前那个状态里…… 稳住自己后,安各感觉此时加快的心跳与脸颊上的热度单纯只是因为运动了,终于转头直视他。 背着行李姗姗来迟的洛安神色并没有异常,他把她扶好后就松开了手,递过一瓶矿泉水。 “你们爬得太快了,我背着包才追上来……豹豹,喝口水。” 太好了,他看上去并没有意识到她之前刻意的回避。 安各有点心虚:“好啊……你背着行李累不累?接下来我帮你背吧?” 洛安打量了一下她,目光有些闪烁地从被汗浸湿了一大块的长袖白t恤上避开,往下看到了她的裤子。 妻子早上窜逃得很快,也不可能有空在灌木丛里换衣服,她穿的是一条紧身牛仔裤,她近几年很喜欢的款式,布料很紧没什么弹性,能够最大程度地凸显她的小腿线条,很适合搭配吊带或大t恤。 但那并非爬山用的运动裤。 他没想到她和女儿真能一路兴冲冲爬上来,原本想在出发前让她们回船舱里换套登山装的。 洛安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老婆,你等一会儿把一半行李给我背着吧,让洛洛也背个小包,然后我去那边的店再给你买根登山杖,我们继续往上爬到度假村再爬过……” 洛安打断了她的比划,再次显露出一点“疲惫感”:“豹豹,其实我很累了。” “……呃?” 妻子的神情空白了一瞬,然后她立刻抓住他的胳膊:“老婆,老婆,我真没有故意冷落你的意思,我就是有点情绪上的没适应好——” 洛安再次迅速打断她:“我说的不是心累。我是说我背着全家的行李追着你们两个爬山很累。我和你们不一样,我很少户外运动,所以现在走不动了。腿累腰疼手臂酸。物理意义的累。” 安各:“……” 安各:“……哦。” 怪尴尬的。 说“那就好”不对劲,关怀“那你没事吧”好像也不对劲,如今的她要注意照顾老婆的自尊心……安各僵硬地放开对象,呐呐道:“那,那我们下半程就不爬山上去了……?” 她也没仔细想想,对面这家伙脸没红气没喘,连衣角都没沾上灰,背着一堆行李缀在最后也就离疯狂往上爬的她们拉开五分钟路程,是哪个次元的“爬山很累”。 凹柔弱人设一凹就是十年,白莲式示弱到底是刻进骨子里了。 其实挺好的,豹豹习惯了宣扬自己钢筋铁骨往荆棘里猛冲,总要有人时不时把她带回更舒适的路里。 洛安笑了笑:“谢谢。其实我想,不如我们直接租车走盘山公路,翻过山到另一边山脚下的目的地……” 安各当然对老婆的请求举双手双脚赞成,于是他们在纪念品店里又买了几张山区地图,研究一番确认路线后,安各抓过捧着相机在广场到处拍风景的安洛洛询问意见。 安洛洛眨巴着茶色的敏锐眼睛:“妈妈爬山爬累了吗?刚才带我拍照时好像都没站稳……好啊,那下半程我们租车走公路吧,让妈妈休息一下。” 妈妈立刻护卫般抱起手臂:“想什么呢臭小鬼,你妈我钢筋铁骨,是你爸爸背着行李太累了,我们要照顾好爸爸。” 安洛洛:“……” 难道不是爸爸说“我们要照顾好妈妈”吗?爸爸什么时候需要照顾了? 安洛洛接收到了错误指令,她直接看向爸爸。 爸爸微笑:“是的,我太累了,洛洛,你知道我很少户外运动的。” 不,我不知道。 ……爸爸不是能直接飞起来吗?为什么爬到半山腰就累了?? 安洛洛小朋友一脸问号,但她自己走了几步也有点累,到现在还在小喘气—— 虽然高度不大,但绿山爬起来是真累,像走一道永无尽头的大坡。 “好吧……那我们接下来不爬山了,直接租车……” “租车还要还,直接买一辆吧,”妈妈豪爽地低头打开手机,“我这就联系人把半山腰停车场里最好的越野车买过来,我们立刻……” 爸爸摁下了她噼里啪啦对属下编辑信息的手。 “豹豹,我说我累了,”他柔柔弱弱地再次强调,“从早晨开始爬山爬到中午,现在没什么体力,也饿了。” “……噢!抱歉抱歉,我忘了……那洛洛,我们先在这边的小广场找家店吃饭?” “可是这边没什么饭馆,妈妈,我刚才拍照时发现只有一家小超市里卖食物。” “随便吃点呗,里面应该有盒饭吧,将就着买两个饭团或者炸鸡……” 爸爸轻咳一声。 妈妈再次恍然大悟。 “抱歉抱歉,老婆你当然不能随随便便吃速食盒饭,是我疏忽了……我,我这就叫厨师带着材料上山过来!” 爸爸:“……” 爸爸露出了一种很复杂的表情,安洛洛看不懂,但她私心里把那种表情与爸爸注视自己零分卷子的表情重合在一起。 可妈妈又不是她十题九错的拼音测验卷,脸上也没有老师打的红叉叉。 安洛洛开口:“爸爸……” 爸爸扭头:“洛洛,带妈妈去那边的长椅坐好。” 嗯,爸爸已经放弃和妈妈交流了,就像放弃面对老师用红笔写的批评。 安洛洛小朋友肃穆地点点头,牵走了茫然的妈妈。 ——一刻钟后,洛安捧着煮好的两碗面条走过来,放下。 “我问超市老板借了炉灶,”他把筷子和汤勺递给妈妈,“吃吧,慢慢吃。” 妈妈:“……哦,好,好香的面条……等等?怎么就两碗?你不是很饿吗?” 鬼不会饿。 倒是某个一鼓作气爬山爬了将近五个小时,又气喘吁吁站也站不稳的人,活蹦乱跳冲向下一个目的地前,要记得填饱自己的肚子啊。 她真以为是自己用钢筋水泥做的吗? 爸爸说:“我还好,和洛洛吃一碗就行。” 正捧着散发香气的大面碗幸福吸气的安洛洛:“……” 安洛洛小朋友呆呆地转头看向爸爸。从今早起来就不明状况的眼神第一次流露出委屈。 我可以不知道你们两在搞什么,但你们谁也不可以抢我的面吃,jpg 爸爸:“……” 护食的小笨蛋,这碗面难道不是我煮的吗。 爸爸只好默默打开手机,输入几下后给她看了一眼。 【我装着吃几口让妈妈放心,这一碗全是你的】 安洛洛小朋友立刻转头对妈妈拍胸脯表示:“好的,我和爸爸分一碗面吃!” 妈妈:“……” 妈妈不明所以,只有点点小在意。 有什么好炫耀的,我也跟老婆分过食物吃啊。 不过,很快,当她埋入面碗里,嗦起第一口面条…… 安各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很饿。 老婆煮的面真香啊,呼噜呼噜…… 【数小时后】 吃过饭后老婆说还是很累要再休息一会儿,于是在半山腰的树林附近找了一块软草地歇了歇,抱着洛洛睡了半小时午觉。 睡醒后老婆又说要答谢慷慨借出厨房的老板,于是安各带着安洛洛在附近多转了转,买了点当地特色小商品…… 为了照顾柔弱的老婆,一番拖延下来,等他们抵达目的地时,已经入夜了。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03节 中途还在盘山公路上弯弯绕绕开了几小时,老婆似乎还想劝什么,但清醒的安各对自己主驾驶座的占有欲是不容置疑的,他怎么也没能成功劝诱她“你去后排和洛洛一起躺着休息,我来开”。 安各赶路时兴冲冲的,因为一整天下来老婆多次对她示弱,她还有种特别饱满、膨胀的豪情,倒也没觉得疲惫。 洛安看着她又看着她的紧身裤子几次欲言又止,还是没有使坏戳破这份豪情,任由她一边发表“嘿嘿嘿老婆你这么弱没有我可怎么办哦”言论一边蹦过来帮他开车门。 但是,当安各在沉沉夜色中带着打哈欠的女儿走进那家山脚下的旅馆,开门躺在房间里……被膨胀豪情遮盖住的疲倦,瞬间涌上四肢。 她甚至没心思打量周边环境、摸清入住宾客,连看前台小姐的员工铭牌想记她姓甚名谁都忘了。 安洛洛相对精神一点,她凑到妈妈旁边问“要不要一起去洗澡”,就迈着小步子跑进了浴室里。 上午爬山淌了一身汗,下午呆在不熟悉的大车子里被盘山公路左颠右颠,这位臭美的小朋友总觉得身上臭臭的。 安各含糊中应了她几声,目送安洛洛跑进去,也想到,我该先去洗个澡,再回来躺着。 她是纯阳之体,运动后出的汗只会比安洛洛更多。 但是……唔……实在是……太累……从有太阳时开到没太阳,坐在位置上精神一点也不敢放松…… “妈妈,妈妈,这家旅馆的热水开关好难掰开,我不太会弄,而且没有后背小刷子肥皂打不到后面——” 安各不得不撕开快合上的眼皮,再次把自己支起来。 对啊,别的还能让贤惠老婆帮自己做,可七岁的女儿洗澡总不能全丢给他干。 而且老婆正在车那边提行李呢,还没上来…… “好嘞,妈咪这就过来,你小心别着凉……” 也算拿到了动力把自己顺利从床上弄起来去洗澡,安各拖着脚步走过去。 十五分钟后,她撑着一口气把洗好澡的安洛洛赶出浴室——“找你爸爸去吹头发,不准顶着湿漉漉的水到处蹦”——迷迷瞪瞪地脱掉了自己所有的衣服,踏进淋浴间。 两分钟后,她拿着肥皂,转身,发现淋浴间对面的墙竟然是面全身镜。 三十秒后,她手里的肥皂掉在了地上,并意识到了某个自己忽视至今的事实。 ——“嗷啊啊啊啊疼疼疼疼!!” 她总算发现了。 浴室外,洛安拿着吹风机扶着女儿一点一点往下沉的小脑袋,复杂地在心里叹息一声。 他上午时就想提醒,但见她第一次脸皮这么薄,又找不到机会说…… 昨夜还肿着没好全的某处,今天她却穿了一条特别紧身不透气的牛仔裤,呼哧呼哧爬山数小时,又花数小时一直坐在越野车里驶过颠簸的盘山路…… 现在大概已经被彻底擦红肿了吧。 或许是碰到热水就疼的程度。 唉。 傻豹豹怎么就总觉得自己钢筋铁骨天生糙汉呢,她明明就嫩得不行,还怕疼爱哭。 ……话又说回来,她现在好像比以前更……是因为太久没经历了吗? 浴室里又惊又痛的嗷叫声弱了下去,大概是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一件蠢事,又不好意思让他知道。 洛安关上吹风机,梳好女儿干燥的头发,又把她安置在被窝里。 “洛洛先睡一会儿吧,”他道,“吃晚饭的时候爸爸来叫你起床。” “好……哈欠……” 洛安见女儿睡熟了,便起身走向自己拿上来的行李,翻出一个袋子。 这是他刚刚问了前台,去旅馆附近的药店买的,所以才耽误了一点时间,回来晚了。 原本打算偷偷递给她让她自己明白,不至于沾到热水看见镜子才发现…… 洛安又在心里叹了口气,他从袋子里熟练地拿出自己过去在蜜月期时常买的那个牌子——甚至不需要举起来仔细查看,光是摸一下造型标志就知道是那个牌子—— 然后他直接走进浴室,轻轻敲了一下淋浴间的门。 “豹豹,”他轻声说,“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把门打开,我帮你涂药,好不好?” “……不好!” 洛安点点头,温和回答“那好吧”,然后他伸手直接撼门。 “……出去出去出去!!” “豹豹,开门。” “不不不不绝对不开!!” 第118章 第一百零十六课 特殊免费的招待宴还不如直接付钱 安各想起自己刚恋爱时邀请对象一起去电影院看的恐怖片。 她不怕幽灵鬼怪, 对于故弄玄虚的玄学暗示完全没兴趣,什么红蜡烛白丧服,常人最畏惧的民俗恐怖根本戳不到她的恐惧点…… 安各唯独害怕血浆马赛克——因为这个世界不存在鬼, 却存在邪|教、杀人狂与生物病毒。 单身时, 她一个人偷偷在公寓里看丧尸片, 是能被吓哭的。 ……唔,不过, 那部电影是她千挑万选,约会之前特意做了功课的。 它似乎就是一部鬼片, 她还买来原版小说读了一遍,知道故事梗概,主要讲述的是男主一家三口在一家闹鬼的酒店里长期生活,被酒店里的各种鬼骚扰得精神失常…… 既然涉及“闹鬼”“灵异”, 安各便放下心来,肯定自己绝不会被那部电影吓到,然后把买好的票发给对象, 约好这次约会的时间地点。 看恐怖片是个经久不衰的约会套路:恐惧能很好地刺激人的依赖心理,指不定就发展出什么暧昧刺激的肢体接触、或两人之间有了更近一步的亲密感…… 当然, 安各主要奔着“肢体接触”去的,她实在是受够了自己那位明明交往还坚决拒绝亲亲抱抱的保守对象。 黑漆漆的电影院, 包场的寂静环境, 特意提前关闭的摄像头, 万事俱备——只要对象和我一起走进去, 就能在立体式音响的轰炸下立刻、马上被吓得瑟瑟发抖, 然后任由我随便亲亲抱抱!嗯! ……原谅这位初恋时长还不到两周的恋爱新手吧, 安各那时的小手段就是这么拙劣、幼稚、漏洞百出的。 反正她对象会心甘情愿地跳进坑里来。 然而,事与愿违。 当同样懵懂、拙劣、初次陷入恋爱还不到两周的洛安隐约摸索到她的意思, 准备挑个刺激惊险的片段装出“瑟瑟发抖”的样子,满足女朋友的保护欲时…… 画面里,正在淋浴间洗澡的女主角后背,那扇模糊的毛玻璃门不停晃动起来,隐隐贴出了男主人公的影子,他正狰狞地笑着,一边晃门,一边举起一把滴着血的消防斧。 洛安想,下一秒惊吓点就要来了吧,我要做好准备让她看清我苍白的侧脸。 ——然而,还没到下一秒。 旁边的女朋友发出了一声格外凄厉的惨叫,掀开膝盖上的爆米花桶直接从座位上蹦起来,手脚乱飞冲出放映厅,仿佛一道跳舞的闪电。 洛安:“……” 洛安默默收回本想拉住她衣角的手,捡起地上被泼洒的爆米花。 一起看恐怖片固然是约会好套路,但有的人反应太奇葩,完全没办法套路。 安女士毕竟曾拿过马拉松第一名,豹子本性不会令她寻求他人帮助,当她真正被吓到时,只会挥发出最大的速度,飞快逃跑。 面对恐怖袭击或杀人狂嗒嗒嗒自由扫射,安女士肯定是跑得最快、冲在最前面,位置最安全、最可能顺利存活的那个。 这是个很大的优势。也是豹豹强大的表现。 ……当然,放在“和男朋友一起看恐怖片增进感情”这种环境里,拔腿就往外跑的行动没有任何优势,起跳狂奔时溅了他一脸爆米花和可乐也没有优势。 “吓得脸色苍白直往旁边人怀里钻”,那是婚后洛安默默培养出的新习惯了。 他引以为鉴,花费相当多心力培养出的习惯……毕竟那次约会安各用一杯可乐毁了他的衣服,那是他专门为了约会咬牙跺脚买的新衣服…… 洛安实在对其印象深刻。 而安各在那次约会后向他道歉过很多次,她反复解释自己并不害怕恐怖片,只是害怕看见杀人狂手里的刀,害怕看见“可能发生在现实世界里的血腥”。 譬如洗澡时,背后的毛玻璃门,与突然伸手撼动门、在玻璃上留下模糊倒影的男人。 安各恐惧这一幕,因为她知道,这能够发生在现实,也肯定在现实里发生过。 尤其是,自己不着寸缕没有任何抵抗用的武器,而那个默默晃门的人是身边最亲近的枕边人…… “不要!不要!不不不开门!” 淋浴间里,身后的毛玻璃门正晃动着。 就和那场恐怖片里的那一幕,一模一样。 “开门。” “不不不……” 安各抓着花洒缩在角落里,神情比电影里的女主角还绝望:“你敢进来我就拿热水滋你!真的滋你眼睛!不不不准进来!” “……” 毛玻璃上的模糊阴影晃了晃,似乎是对方叹了口气。 然后有个东西贴上毛玻璃,格外鲜明的—— 那不是一把沾血的刀,那是一支药膏。 安各远远一瞥就能知道是什么牌子的药膏,一见到它就能回想起自己无数次“惨痛”的回忆。 安各立刻缩紧了腿。 这是货真价实的现实,不是恐怖片……看到它还不如看到一把沾血的刀呢! 起码温柔美丽的安安老婆拿着沾血的刀也绝不会对她做什么,但当老婆手里拿着一管特别眼熟的药膏—— “豹豹。” 外面的家伙温声哄劝,像极了恐怖片里循循善诱的高智商杀人狂:“把门打开……” “不!!” 未婚的安各害怕恐怖片里的血腥。最害怕。 已婚的安各却多了一个更加害怕的…… “我不要抹药!”她抱着随时准备滋热水攻击的花洒哽咽道,“我很健康,我能再爬到半山腰,还能一蹦三尺高!”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04节 “……” 大概是听出了她话里的哭腔,外面的人顿了顿。 “豹豹,”哄劝更加柔和,“没什么不好意思,也没什么好怕的。” ……呸!! 安各害怕抹药,尤其是这人拿着药膏走过来,温温柔柔地出现在浴室里…… 然后,然后就会发生极端羞耻、尴尬、窘迫、恐怖,令她恨不得掐死自己的事情。 这一度是安各蜜月期留下的心理阴影。 该怎么具体形容它呢? 就像是你偷偷摸摸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宿舍浴室里试着塞妇科消炎栓,结果不知道为什么你倾慕已久的男神突然拉开门走进来,按住你的手脚不让你跑,然后顶着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表情拿着放大镜用特别特别仔细严谨的神情观察,认真描述你的问题,给出建议,一副公事公办禁欲专业的模样,结果你还在检查过程中被意外激起了…… 啊!啊—— 是但凡回忆一下,就忍不住抱头往地上嘭嘭嘭撞脑袋的记忆。 夫妻生活很正常,亲昵逗趣也很正常,但她的对象,唯独会在“抹药”的时候,露出完全不同的神情状态。 仿佛是一位不通俗事寡淡至极的仙人,在兴趣盎然地研究一个妖怪……下一秒要么就打算用手剖开她的心脏,要么就打算彻底搅乱她的脑子。 ……那可比看恐怖片可怕太多了! 而且那时候他总有办法完全压制住她的四肢,根本无法蹦起来逃跑。 “我,我可以自己抹。” 安各当然也知道自己有点应激了,但曾经那些记忆实在令她浑身发毛:“你,你把药膏放在外面,等你走开了,我自己抹……” “不行。” 毛玻璃上的阴影说话时有点笑意:“你自己绝对不会老实抹药,以前每次都不肯去涂里面,然后没好全,只好重新涂。” ……嗷啊啊啊!! 安各摁死心底爆发的羞耻尖叫:“我,我现在不是以前的我了!我是成熟的已婚已育妇女!你让我自己抹药!” “成熟的已婚已育妇女不会缩在淋浴间里为这点事耍赖。豹豹,不要害羞。” “我不……” “开门。” “……你、你为什么总在这种时候态度大变,对我特别强硬!老婆你变了!” 当然是因为“这种时候”非常戳中我真正的兴趣啊,以前连夜生活都是克制加表演。 洛安笑眯眯地想:这也是他这么怀念那段蜜月期的原因之一,除了那段刚刚开荤收敛艰难的时光,他就再也没过线,也很少得到这样的好机会了。 他曾经时刻铭记自己“温柔单纯”的人设,哪怕是容易流露出本性的卧室床上。 只有堂而皇之的“抹药”,才能最大限度地得到…… 唔。 得到机会,满足破烂人的破烂爱好。 他知道自己这点很烂。 但没关系,就像偷偷把指尖浸入海水……只需要这么一会儿,只需要一下下就好。 “豹豹,我以为我们商量好了。” 阴阳眼其实能够看穿这层隐隐约约的玻璃,看到里面所有的细节。 毛玻璃门也其实根本没有锁,完全不需要多次撼动,轻轻一推就能开。 但洛安就是微笑着直视前方,仿佛什么也没看见似的继续摇晃这扇门。 似乎能被永远挡在门外,又似乎随时能够破门而入。 “你不是想看到我的真实吗?我的真实当然不会和曾经一样无害。” 譬如,很喜欢看你洗澡到一半瑟瑟发抖地缩在角落里,从脚趾到脸颊,因为窘迫浑身红得快发光。 这爱好可绝对不算“温柔无害”。 “豹豹……”他叹息,“我以为,你能接受我逐渐暴露的真实……你不要我了吗?” 安各:“……我是让你在正事上多暴露和我多交流,没让你在这种事上暴露!” “这种事是哪种事?豹豹,明明我只是想给你抹药。” “……走开!你走——” “爸爸?妈妈?” 浴室里的争执停住了。 安各气喘吁吁地盯着毛玻璃上的阴影,他似乎立刻收回了药膏,回头看向门口。 “洛洛醒了?” “唔……” 女儿没睡醒的语气从浴室门口飘来:“爸爸妈妈在吵什么啊,我听见晃门的动静了,你们打算拆迁旅馆吗……” “没什么,只是妈妈洗澡时浴室门卡住了,爸爸过来帮忙。” “哦……爸爸,你刚才是不是说等吃晚饭喊我……” 脚步声远去,他停在女儿面前:“饿了?” “嗯……” “好吧,收拾收拾,把睡衣换下来,爸爸带你下楼吃饭。” “好……妈妈也去?” 安各急忙应了一声,说自己马上就洗好了。 一大一小的脚步声便相继离开,浴室门被带上。 安各……安各不禁长舒一口气。 呼。 她把花洒重新放回支架,尽管疼得龇牙咧嘴,但还是迅速用热水冲了一遍自己。 没关系,只是腿内有点磨得疼,走路时注意点就好了,大不了待会出门我穿丝绸裙子。 ……哪有那么夸张,到不得不上药的地步……嘶,小伤小伤,她坚决不抹药,哪怕穿进恐怖片里和连环杀人狂对砍也绝对不要抹药…… 安各旋大热水,短发被完全浸湿前的最后一个感叹是: 有个女儿做安全地带,真是太好太好了。 【半小时后】 安各带着一家人下楼吃饭,因为她是一家之主。 ……虽然她破天荒穿了一件特别柔软特别乖的丝绸长裙,虽然她走路的姿势有点奇怪……但她是一家之主,嗯,挺直后背,稳住表情,忽略后面对象的诡异眼神。 她对象非常惋惜地收回了视线。 安各感觉自己被他当成了一只抓到手边又不得不放走的稀有独角兽。 “洛洛,你想去哪里吃?想吃什么?” “哈欠……随便……” “时间已经很晚了,你们也累了,”安各特意强调了“你们”,这种“我照顾你们”的感觉让她很快就摆脱了之前在淋浴间里的极致尴尬,“要不我们就在旅馆里吃吧,我之前听说这里的旅馆都会提供绿山特色菜。” 安洛洛小朋友没有意见,她一手牵着妈妈一手牵着爸爸,步伐歪歪扭扭,明显是为了晚饭才把自己从床上撕下来的状态。 她点点头。 对象则说:“既然这样,楼梯边有告示牌。这家旅馆每晚都会在一楼提供晚饭,正好在这个时间,我们去一楼?” 看他说话的表情语气,大概是恢复正常了。 安各悄悄松了口气:“好……” 虽然老婆暴露真实她很开心。 但还是温柔顺从的“安安老婆”更有安全感,不会让她产生“逃不掉只能被闯进来吃掉”的恐慌…… 打起精神来,带他们去填饱肚子,然后运用这正好被吓清醒的脑子,打探一下这家被指定为“待满三天即可参加绿山拍卖”地点的旅馆的情报吧。 如果这里不是“指定地点”,安各怎么也不会选择这家没有电梯、没法预订、又没有星级与安全系统的山脚小旅馆。 老婆之前透露的信息模糊不全,或许,等今晚洛洛睡着了,她还要问他几个问题…… 他们的房间在五楼,默默下到一楼花了一点时间,而洛安一路上没再说话。 只是时不时地扶一下前方走路有点奇怪的妻子,与困得头一点一点的女儿。 刚才大概是把人吓过了,洛安明白,现在还是要多多收敛。 暴露要循序渐进,她才能完好接受……不过,唔,之前的机会太难得太少有,他实在没能忍住…… 而且这也的确是为了她身体好啊,这位阴煞道貌岸然地想,我是完完全全为她身体健康考虑的,不抹药难受的人还是她自己。 要放弃吗? ……算了,既然这么抵触,等晚上她睡着了再…… 一楼食堂到了,一张长而结实的大木桌上摆满了饭菜,而一群人正坐在桌边,几道若有似无的眼神飘过来。 洛安注意到,那张桌子旁只有三个空位了,三个连在一起的位置,在桌子末尾。 他收敛最后一丝遐思,顺从又沉默地跟在了妻女侧后方。 一、二、三……安各拉开倒数第三把的空椅子,坐下,又忍着那点微妙的痛感翘起腿。 和在家里不同,她默默让安洛洛坐在自己身边,老婆很自然地坐到最末的那把椅子上,这样就能让女儿被护在正中间。 安各下意识觉得这个食堂有点古怪。可能是因为她对那些人的眼神比较敏感吧。 “504号房也都到了?” 不远处有扇小门打开,一个年轻男人端着一只大木桶走出来,他戴着白帽子围着白围裙,有一张略显奶乖的娃娃脸,是个清新的帅哥。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05节 不过安各没注意,她主要是嗅到了木桶里的饭香。 “开饭吧,”娃娃脸对他们笑笑,眼神似乎在安各身上顿了顿:“欢迎大家来到安顺旅馆,我是厨师胡顺,这是今晚大家订房时加钱买过的接风招待宴……桌上的菜都能吃,饭不够再添,酒水饮料也畅饮!” 安各本来打算给女儿盛饭,闻言,默默顿了顿筷子。 她不记得自己登记入住这家小旅馆时,加钱买过什么接风招待宴。 饭桌上的其他客人倒是没什么反应,一阵欢呼,然后就是丁零当啷的夹菜盛饭…… 龙虾,螃蟹,鱼丸汤,烤肉饭……菜色相当丰盛,基本全是荤。 安各眼角的余光瞥见对面有个男人掰开了手里的龙虾,龙虾肉饱满得惊人,几乎是流着油爆出来…… 这不像是一般旅馆用作“免费招待”的菜色,哪怕五星级酒店也难见品质这么高的龙虾,更何况这只是个小旅馆。 安各心里的怀疑更重了,作为一个狡猾的商人,她本能不相信“免费”这种好事。 可能这些人入住时都勾选了特殊套餐,只有自己没买? 安各皱皱眉,正打算转头询问对象,自己当时可能累迷糊了勾到了接风宴套餐吧…… “什么加钱买套餐呀,”她右手边的年轻女孩突然侧头小小声和男人说话,“老公你记不记得,我们订503时根本没这个套餐呀?” 503? 她隔壁位置坐着的人,正好是住在她隔壁房间的房客? 安各飞快扫了一眼桌上的位置顺序与相应人脸,然后她默默掏出手机,在桌子下打了几行字。 那边的下属一直轮班待机,回复很快。 这家旅馆没用人脸登记系统,暂时查不到那些人的面貌,但是能查到具体的客房入住率与入住人数…… 全住满了。 而且……安各抬头,又扫了一眼。 入住人数,正好就是这张饭桌上所有人的数目。 整栋旅馆所有房客按照房间号挨个入座在这里? 有点违背常理,但仔细想想,也没有奇怪的地方,或许这只是个巧合吧。 安各让下属再去查证,收起手机,竖起耳朵。 旁边503号房的应该是一对情侣,虽然女生不停地喊老公撒娇,但两个人手上都没有戒指,穿着打扮像大学生。 男的一门心思吃饭,女孩已经喊了好几声老公,又推了推他。 “哎呀,”她嘟着嘴说,“老公你不理我。” “想这么多干嘛,”男朋友有点不耐烦:“免费的不吃白不吃,你再不盛菜只能吃剩饭了。” ……所以隔壁房间也没加钱买什么特殊招待宴啊。 是不是她警惕过头了,这就是一种做噱头的营销方式…… “妈妈?不动筷子吗?” 安洛洛在这时扯了扯她的衣服,她这方面被教得很规矩,见爸爸妈妈都没动筷子,自己也没吃。 但是:“妈妈我好饿……” 安各抿抿嘴,想了一下,还是起身对安洛洛说:“你等一下,妈妈先去补交招待宴的钱。可能是他们登记时弄错了,妈妈交完钱你再吃。” 安洛洛看了一眼爸爸,后者也对她摇摇头。 好吧。 安洛洛垮着脸说:“妈妈快一点交钱快一点回来,我饿死啦。” 安各便往食堂外走,想去找前台。 可是前台里并没有员工,只有那个厨师打扮的胡顺小哥在忙碌,从前台后的小门里拖出一箱啤酒。 刚才他说了酒水畅饮,而几个吃肉吃欢的男客人很快就嚷嚷着要来几箱啤酒。 胡顺身材瘦削,他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大堂里拖酒箱子,脸上有很多汗珠。 而且他刚才忙了一大桌菜……安各走过去问:“小哥你要不要帮忙?” 胡顺回头看到她,眼睛里冒出一种奇怪的热切来。 “你是504号房的安小姐吧?谢谢你啊,但不用麻烦,这箱子重……” 安各一弯腰一拎手,呼地一下就扛上肩膀了。 “啊你说什么?” 胡顺:“……” 胡顺:“没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娃娃脸上干净讨喜的笑变僵了。 “吓、吓到我了,安小姐手劲可真大,没想到你比男人还男人……” 这话有点怪,安各没接:“刚才他们点了三箱啤酒吧?” 她坦然伸出另一只手:“我再帮你扛一箱?你好像拖一箱就很累了。” 胡顺:“……” 胡顺:“那谢谢了。” 弯腰扛起第二箱啤酒时,安各特地装作没站稳往前台里倒了倒,瞥到了里面打开的入住登记簿。 人名,人数,都对得上,回去查这些名字下的机票车票应该就能查到证件照了。 至于特殊招待宴…… 她从电脑屏幕上收回视线。 订单界面里根本没有这个优惠套餐。 “真是辛苦安小姐了……” “没事。” 安各扛起两箱啤酒,胡顺拖着一箱,他们一起往回走。 碍于今天那条牛仔裤导致的灾难,尽管安各很想速速回去,但她走得比以前慢很多,而胡顺拖着箱子弯腰在地上慢慢挪,就更慢了。 乍一看还以为是她刻意照顾这个小哥的速度。 不知道是因为觉得太漫长还是因为尴尬,胡顺突然对她搭话:“安小姐是来绿山旅游的?这个季节好啊。” “嗯。” 安各知道她入住登记的人数情况不可能瞒过工作人员,尤其是这位一开始就给504号房预留了三个座位的厨师。 她直接大方扬眉:“我拖家带口来的,老婆女儿都喜欢这里。” 胡顺愣了愣:“安小姐,你有……老婆?可是,你旁边那位……不是个男的吗?” “嗯。那是我老婆。” “……是不是不该那么叫啊?你这么奇怪地叫他,他不生气?” 我自己对象,关你什么事。 安各对这个陌生小厨师的客套逐渐削减:“哦。” “不过,唔,也的确……” 胡顺又冲她讨好地笑了笑:“安小姐这样的人,想做什么事情他也没权利管。那个男人明显就配不上你啊,你这么漂亮,他那么丑。” 安各:“……” 安各立刻甩手,两箱啤酒“嘭嘭”落回地面。 “你自己扛吧,我急着去陪老婆吃饭。” 说罢她转头就走,无视胡顺焦急的喊声。 ……什么精神病啊!莫名其妙评价什么配不配的,还骂别人对象丑?? 话说我老婆丑??我老婆??他说的真的是我老婆吗? 他是不是瞎!! 安各越想越气,越想越气,但那个小厨师明显有点古怪,她总不能为了自己这点情绪跑回去冲他大喊大叫——什么眼瞎精神病,我竟然还想着打探情报时帮他扛东西,呸呸恶心—— 安各“嗵嗵嗵”地奔回食堂,就见洛安正低着头和安洛洛说话,手里拿着一本不知何时多出来的小册子。 安各走过去,怒气冲冲,想都没想就拽过他胳膊:“走吧老婆,我们不吃了,去外面找东西吃!” 洛安眨眨眼。 安洛洛则有点惊慌地看向妈妈—— 妈妈此时说话的语气像是刚才吃了炮仗,现在要约爸爸去外面打一架。 但爸爸什么也没问,他温顺地点点头,就拉着她要跟着妈妈走。 饭桌上突然传来一声嗤笑。不知是谁。 “哪来的废物男人,真是个孬种。” 安各:“……” 安洛洛:“……” 洛安在下一秒立刻伸手,同时揪住了转身要扑过去掀饭摔碗砸桌子的一大一小,镇压住她们乱扑腾的手脚,迅速往肩上一扛,扛两个啤酒箱似的走远了。 饭桌上的客人们:“……” 不远处传来骂骂咧咧的吵架声,那家伙开门离开前,一只儿童小球鞋突然甩了过来,“噗通”一声砸中了某个客人僵硬的脸。 狂怒的小孩在大喊:“妈妈准头真好,妈妈再甩一只!!” “好嘞——” 门被迅速合上,洛安飞快跑远了,仿佛在镇压两道噼里啪啦狂怒乱舞的闪电,又仿佛只是在拯救女儿仅剩的球鞋。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06节 第119章 有的东西没有才能更放心 入住旅馆当天的晚饭自然是没怎么吃好, 在两个骂骂咧咧、手脚乱舞、气得下一秒就要冲回去打人的家伙的影响下,洛安不得不带她们去了距离最近的便利店。 这时候出口表示“我没关系”或劝说“不要生气”都是没用的,唯二的安抚方法只有肢体接触与投喂—— 可是安抚妻子与安抚女儿的肢体接触方法完全不同, 他再怎么神通广大也不可能同时做出来。 那么, 只剩投喂了。 干掉一盒寿司、两个饭团、一碗塞满萝卜鱼丸甜不辣的关东煮后, 她们总算平息了怒火。 安洛洛小朋友咬着饭团上的海苔片嘀咕:“我的小球鞋……” 上面有小蝴蝶贴画呢,是她第四喜欢的球鞋了。 洛安立刻说:“待会回旅馆, 爸爸去食堂帮你捡回来。” 安各狠狠瞪了他一眼:“你还去?岂不是又会招来那些莫名其妙的精神病乱骂?” 安洛洛也竖起眉毛:“一双球鞋而已,爸爸不要去捡, 我这就拉着妈妈花钱在这里重买一双回来!” 安各没有纠正女儿的豪言壮语,她特别赞同地拍拍她的肩膀:“对!重买一百双回来!” 洛安:“……” 洛安:“算了,你们先吃饭。” 无法沟通。 众所周知——此处的“众”或许只能指代裴岑今——洛安是个目中无人的破烂,陌生人从不往心里去。 他在玄学界之外基本以“温顺单纯”人设行走, 相较工作状态已收敛许多,可即便如此,“不爱听人话”的特征也多少被他人所知。 别提曾经的杨兰兰之流, 对着洛安破防狂吼他却压根连对方姓甚名谁都记不住——哪怕是曾经被安各本人撒泼乱吵,洛安都是把她晾在旁边, 自己脑内神游九天,嘴上时不时“嗯”“好”“啊对”。 这已经是破格的最好待遇了, 如果是师兄拍桌子对他乱吼, 半小时过去, 洛安顶多也就回复一句“哦”。 哪怕被许许多多眼含秋波的女孩围在一起搭讪, 洛安也不会觉得自己很帅气; 同理, 哪怕被许许多多眼含恶意的人辱骂贬低, 洛安也不会觉得自己是孬种。 全是空气。 语言辱骂也好,手势乱指也好, 只要不涉及他自己的底线,洛安基本懒得理睬。 而涉及到洛安的底线,譬如对安各抱有扭曲恨意的季应……嗯,大家也知道了,季应被锤得有多惨。 要么完全忽视,要么直接动手,不存在中间项。 这样的洛安,根本就不可能把陌生人对自己的几句冒犯之言放在心上。 所以他完全不明白,妻子和女儿为什么会这么气愤。 只是个陌生人……只是团空气罢了。 为了一团空气损失球鞋、金钱、晚饭和快乐旅游的心情做什么呢? 他自己都不在乎,她们倒是气得龇牙咧嘴。 不过,唔…… 洛安想到长桌旁那被特意留出的三把椅子,与自己选择末位后感应到的尖锐视线。 那家旅馆的晚饭,不吃也好。 他明天要去买点野炊的厨具回来了,这几天晚上就在房间里给她们做饭菜吃吧。 “太不讲礼貌了,妈妈,不讲礼貌的大人也应该和不讲礼貌的同学一样,被老师喊出来严肃批评……” “洛洛说得太对了,果然我们还是回去吧?这次可以丢妈妈的高跟鞋,杀伤力更——” 洛安:“安静吃饭。” 这之后,他在便利店里陪着她们噼里啪啦骂了很久——陪着默默听,时不时续杯水,当然不是陪着骂——总算才把她们的情绪重新安抚下来。 结果等他们回旅馆时,夜已经很深了。 这条山路没有路灯,也没有车,来时是洛安带着她们过来的,他不知怎的就成功找到了一家快餐口味还不错的便利店—— 可回去时是安各领头,她走在最前面的黑暗里,有点艰难。 一个原因是她没怎么记住来时的路,带着一家人,很怕自己领错了方向,却不得不撑出“跟着我准没错”的样子。 一个原因是…… 唔。 她自己之前咬死了不肯抹药的地方,在扛酒箱、快步走、扑腾扔鞋等折腾下,到底还是更严重了。 火辣辣的刺痛感,迈开每一步都会在心里轻嘶,丝绸裙子的摩擦也会犯疼。 ……唉,倒也怪不了别人,她这人处事强势惯了,跑步游泳拳击开车样样都会,唯独不会“示弱”。 如果寻常女孩,在早上被牛仔裤磨疼的第一时间就会反应过来,表达自己的不适。 可安各这人从小野惯了,她总拿“拳击斗士”的精神过日子,小伤小痛能忍则忍,实在到了忍不了的程度才会投射注意力,就这样,还能再咬着牙迅速淋浴,穿好衣服外出,还主动帮别人扛箱子…… 然后疼得走路像被拉链夹。 ……理智告诉安各,这时候不应该再逞能,万一自己摔倒或滚到黑暗的山崖里,麻烦更多……还是回头寻求丈夫的帮助,让他一边引路一边扶着自己吧。 但是……她回头看看跟在身后的丈夫,又咽下了求助的话。 因为之前边骂边吃、耗费不少精力的女儿已经困得昏昏欲睡,而且她之前甩掉了一只鞋子不好走路,丈夫只能把她抱起来。 他一只手要抱着完全睡死的女儿,一只手又拎着不少从便利店买来的瓶瓶罐罐——饮料零食就算了,怎么还买了一大包便携炊具呢—— 总之,基本空不出手来。 再想想这人之前莫名被欺负,自己也没能为他讨回什么实质性的东西来…… 安各有点愧疚,又有点怜惜他。 ……自己疼得只能夹着腿小碎步走路还能对他人心生怜惜,也就这只傻豹子吧。 平时撒泼打滚一级棒,该卖乖撒娇的关键时刻,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安安……” 洛安见她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最后轻声说:“你东西拿着累不累啊,我帮你拿个购物袋子吧。” 洛安:“……” 洛安:“豹豹,我没这么柔弱。”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你是不是很强,和我心疼你也没关系呀。” 洛安真想把这句话原样糊回她脸上。 傻豹豹能不能别再拿自己当钢筋铁骨使,能不能有点别人妻子的自觉。 ……算了,这得潜移默化地教她。 他叹息一声,没再说什么,只是直接抬起了手里的购物袋。 “既然要帮忙,那不如你全拿着吧。太重了。” 安各没有任何不满,她喜滋滋地接过去抱好,哪怕抱起来之后瓶瓶罐罐几乎淹到她头顶:“谢谢老婆——” 终于腾出一只手的洛安没回复,他直接搂过她的腰把这人提起来,然后快步穿过黑暗的山路,走向旅馆。 安·的确帮老婆抱过了所有购物袋·各:“……” 咦。 ……咦? 洛安没有再给她反应过来、挣扎辩驳、发表“我能行我可以”言论的机会,他用几分钟迅速走完了剩下的路,在旅馆门前把她重新放下。 安各:“……” 重新拿回购物袋的洛安:“现在你继续领头吧,豹豹,帮我拿完东西当然要继续帮我引路,毕竟你这么能干。” 安各:“……” 安各默默抬头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旅馆大门,感觉,“引路”这个词非常微妙。 “能干”这个评价也很微妙。仿佛是阴阳怪气的嘲讽。 但老婆怀里的女儿已经睡得发出“呼呼”声,她没再大声争辩什么——回了房间关了门再跟他单独算账吧。 安各一声不吭地用小碎步上了楼梯,她这辈子从没使用过这么淑女的走姿。 洛安静静跟在她身后,重新调低了自己的存在感,就和之前下楼时一样。 ——如果此时安各回头就能发现,似乎在这间旅馆的公共场所里,洛安特意展现出了“平庸普通”的气质,神情也与以往陪在她身边时有所不同。 可她没有回头,而且,他们之间相互的揣摩,在快到五楼时就被打破了。 啧啧的水声从台阶上传来,有对男女正靠在楼梯上,搂在一起亲得像两条鱼。 甚至一边亲一边互扯衣服。 正上楼经过的安各:“……” 安各轻咳一声,而洛安第一反应就是捂住安洛洛的耳朵与眼睛,尽管安洛洛小朋友此时正睡得流口水。 那对男女被他们吓了一跳,立刻分开。 ——正是503那对学生小情侣,女孩低着头拼命整理衣服,男孩则用一种非常具有攻击性的眼神刺过来,满脸都是被打断的不爽。 估计是因为安各的眼神气势太强,他原本很有攻击性的瞪视很明显地瑟缩了一下,发现自己竟然被这一个眼神吓到后,涨红的脸色立刻变青—— 他反击般张口:“老阿姨你有事吗,大晚上不睡觉在外面晃?” 安各:“……” 安各拳头立刻就硬了。 你才是老阿姨!你全家都是阿姨!!这是什么破嘴! ……而且大晚上不睡觉在外面晃的不是你们两个小屁孩吗,开了房不回房间做,找刺激是吧? 但洛洛睡得很熟,撞破这种画面也尴尬,她今晚不想再和别的房客闹矛盾……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07节 安各冲这毛头小子露出一个狰狞的冷笑,没说话,只擦肩而过时故意狠狠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她虽然肩膀力道没有手劲大,但毕竟是练过的拳击手,那一下足够他吸冷气了。 男孩:“嘶——” 活该,破小孩。 要不是我女儿已经睡着了,我肯定直接骂…… 安各带着老婆女儿快步走到房门口,刷卡推门。 不远处传来男孩愤恨的嘟哝:“什么封建大妈,自己空虚看不得别人幸福啊。” 安各:“……” 他豹豹的,这个旅馆的房客是不是都脑子有病啊,学不会文明礼貌?! 她转身示意老婆带着女儿先进房间,然后就撸起袖子气势汹汹走过去—— 一直沉默捂住女儿眼睛耳朵的洛安在她背后静静看向那男孩,然后,轻轻弹了一下手指。 “啪”一声。 突然跌倒在地的男孩:“?” 安各气势汹汹的脚步顿住了,因为对方突然面朝下对着她摔了个大马趴,仿佛行五体投地大礼,脸倒下的位置正好还有一坨沾着泥巴的鞋印。 他又惊又怒地咳嗽着抬起脸,嘴里全是泥。 他女朋友“啊”一声捂住了嘴,诧异又惊慌。 安各……安各立刻乐了。 “哎哟,没事,只是小过节啦,倒也不必五体投地认祖宗啊,我不会给陌生臭嘴小孩发红包的。” 男孩:“……” 他拼命地呸嘴,狂怒环顾四周:“刚才谁绊我——” 安各摇摇头,本想转身回去了,却无意中踢到了地上的什么东西。 站在远处的房间里,从门缝中静静窥视这边的洛安见她弯下腰捡东西,下意识就皱起眉,他只是想让那个没礼貌的人摔个跤洗洗嘴,并没有做别的—— 那是什么东西? 安各却已经捡起来了,那是刚刚男孩摔倒时从裤兜里掉出来的东西。 她仔细一看,眼睛都笑弯了。 声音很轻,只他们三个能听见。 “哦,特小号?” 男孩:“……” 安各把这盒计生用品塞进他女朋友手里,拍拍那姑娘肩膀,真情实感地摇摇头,然后扬长而去。 他女朋友:“……” 安各幸灾乐祸地走回自己房间,刚合上门,就碰上了丈夫探究的视线。 “他身上有什么东西,”对象皱眉问,“让你这么开心?” 安各:“……” 安各:“咳。没什么啦。” “什么没什么?”竟然比看见他磕头式摔跤还开心。 “就是没什么……” 安各想想,又拍拍自家对象的肩膀。 “没关系”,她的目光特别骄傲肯定,“是你没有的东西。” 洛安:“……” 我应该开心还是应该不开心? 第120章 第一百零十八课 自己眼中的缺点或许是别人眼中的动人优点 绿山并非“一座山”, 其实是三座环绕在绿海省外沿的大山的总称,共七个峰头。 这三座山分别叫“绿衣山”“绿鞋山”“绿帽山”…… 名字看似微妙直白,其实理解起来很简单:绿衣山形似一件从天而下、铺挂在衣架上的长衣;绿鞋山像两只平放在榻前的鞋, 甚至“鞋口”处还有两块深入山中的岩洞;绿帽山就更简单了, 左右扁而长, 中间高而陡,像极了古代时官老爷戴在头顶的大帽子。 只不过随着时代变迁文化交融, “绿帽”渐渐带上了其他意思,“绿色”也变得说不清道不明…… 大家就不太好再提这尴尬的山名, 草草以“绿山”概括总称了。 即便如此,绿山作为绿海附近最知名的旅游景点,也与被誉为“蜜月胜地”的绿海走向了极端的反方向—— 这里有着“分手胜地”的响亮名头,据说十对伴侣来绿山能分手八对, 剩下两对是夫妻,所以选择离婚。 ……咳,当然, 正如“在绿海落日下许愿的情侣能够永恒浪漫”,“住到绿山里度假旅游的情侣一定会分手”不过是营销出的旅游噱头。 如果传言属实, 这地方真的有“断开姻缘”的力量,洛安第一个就拉着妻子跑得远远的, 谁爱来试就来, 反正他绝对不来玩。 哪怕如今不迷信姻缘枝, 他也不想赌这种事, 至今还在警惕妻子的离婚协议书呢。 事实是绿山根本没有什么“来玩即分手”的魔力, 倒是不少早就想提分手的人打着“挑战一下你是不是真的爱我”旗号拉着对象过来, 然后顺势提分手…… 久而久之,便变成了分手胜地, 吸引了一大批想分手的情侣、来试炼真爱的情侣、与诚恳希望秀恩爱都分手的单身狗。 这是很可惜的,因为绿山本身风景秀丽,地势奇特,开发过绿海通道的某富豪非常重视这地方的价值。 如果把那些建立在绿海上的各市与村落称为“海之国”,绿山就像是一道拱卫在海之国最边缘、充当防线的坚实护盾。 它完全可以作为一个响亮的文化招牌,吸引海对岸的外国游客,成为知名度不亚于无归境的大山群。 ……好吧,某富豪数次开发无归境未果,她对这种潜在价值高昂的深山老林都有执念了。 她总觉得自己无法挺进无归境是因为“不够熟悉夏国山脉情况”,如果能把绿山作为试验地搞成受欢迎的旅游景点,肯定就能顺利去开发无归境。 且不谈她这愈挫愈勇的野心……坐落无数渔村山寨的绿山与没有人烟的无归境可完全不同,老百姓与夏国内陆联结通车的愿望十分迫切,都想“走出大山,展望未来”。 两相配合,在近几年蓬勃高效的道路建设中,这三座大山已经不再陡峭、险峻,反而大大拓展了宽度,建起了各式各样的山顶庄园、度假山村、与盘山公路。 海中的绿山本就广而宽,如今宽度更吓人,这也是这些山攀爬难度高的原因:不算高不算陡,但山峰宽度几乎到了半岛的级别,落足处永远没有平坦地面,只有绵延不绝的宽大山坡。 再加上绿海气候相对湿热,在这里,哪怕是用龟速“平地”走路,也等于做有氧运动拼命爬坡。 安各已经算是很擅长运动的攀岩熟手了,但以她的速度全速前进,将近五个小时也才爬到半山腰处,体力近乎耗尽……攀爬绿山的难度可见一斑。 再陡峭的山也有崖角,再高昂的峰也有顶点,最耗人的,便是这样见不到头的大坡。 也因为此,在这里人人都有代步工具,汽车电动车自行车,偏远村落还有骑马的,反正只要能骑东西绝对不走路。 听说那位开发了绿海通道的富豪还要在这三座山里建地铁,有钱的大佬真是无所不能,网友们一致认可,在绿山建地铁比开发钢铁侠战甲还烧钱…… 别人说要开发这项目网友只会觉得是空头支票、瞎吹牛皮,但那位来自首都的超级大老板已经成功建完跨海大桥,海中铁路,高速与高铁宣布正式通车的剪彩仪式就在大后天…… 挥霍几十亿买车买别墅的有钱人会引来羡慕嫉妒恨,挥霍几百几千亿搞基建的有钱人,那只能诚心诚意献上膝盖。 真大佬,学不来。 而且这些原本被认为“不可能”的建设完工后,带动的经济产业链将是极其惊人的,后续利润绝对源源不断远超原始投资…… 接下来就是对那位烧钱不眨眼的大富豪的各种猜测,没有正面照片也没有专业报道,说大老板三头六臂的都有。 洛安合上这本在食堂拿起的旅游宣传册。 他知道这后面就没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了。 一本绿山旅游宣传册,大半本都在议论那位没露脸的超级神奇大老板…… 洛安抬眼看了看身旁,超级神奇大老板正穿着一条粉红豹睡裙趴在枕头上,戴着头箍敷着保湿面膜,对着手机屏幕嘿嘿傻乐。 再仔细看看她屏幕上的浏览内容:某深夜论坛,帖子名“自欺欺人尺:90%的男人都会虚报尺寸,买套时却避无可避”。 洛安:“……” 他有的时候很讨厌自己不需要动用阴阳眼也卓越的视力。 又有的时候恨不得能再卓越一点,时时开启阴阳眼功能,这样就能看清妻子之前从地上捡起了什么东西。 究竟是什么,让她开心成这样,又搜索这么奇怪的帖子。 本以为被接连说“阿姨”“大妈”的她会气鼓鼓回来,结果满脸是笑,他多问几句,她还摇头摆手说“哎呀小男生气急了不会说话,小事小事,没什么大不了”…… 她这个暴脾气,被骂了之后不生气,竟然还反过来帮对方说话了。 ……难道那个年轻学生很符合她审美吗?? 急躁、冒进、情商低、不沉稳,哪里有魅力……是脸吗…… “豹豹。看什么这么开心。” 安各“啪”一下摁下自己手机,收住笑容:“没有啊。没有没有。” 就是一种低俗的、幼稚的、攀比之后的快乐。 咳。 “比大小”其实并不止于某个性别之间独有的快乐,会不会被这种快乐轻易俘获,主要看这个人是否足够“低俗”。 碍于各方面原因,大部分女孩是比同龄男孩底线高很多、趣味也高级很多的,所以大部分女孩也比男孩更加矜持有礼。 但安各这种初中时就偷偷摸摸买套灌水当水气球玩、大学时和室友去洗澡抓着对方比尺寸的……嗯…… 她绝不在“高底线”范围内。 相比较起来,保守矜持的洛安哪怕死也不会去浏览色情网站,更不可能在公共卫生间偷瞄其他人攀比什么; 可安大佬初中发育期时就逮着跟自己手牵手上厕所的那些小闺蜜揉了个遍,第一次点进色情网站时喜形于色,主动注册花钱点开播放键,津津有味看到一半还搞来了可乐与薯片。 ……人与人之间,到底是差距巨大的。 洛天师的趣味等级就像七八十岁的古文女教授,安老板的趣味等级堪比小学男生。 所以他完全无法理解安各能乐到现在的原因,也猜不出来。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08节 安各也不可能坦诚这种低俗又低级的快乐。在对象面前,她要脸。 “你从刚才起就怪怪的……” “没什么,嘿嘿嘿,哈哈哈。” “……” 从回房间、洗澡、换睡衣上床敷面膜,安各已经傻笑了好一会儿了——咳,也不完全是因为嘲笑隔壁可怜的小男生,是因为她仔细想想后又有点好奇,玩手机顺便搜索了一下,发现大部分人买套买的型号都集中在某个区间内。 比她设想中小很多很多。 ……于是这种低俗的快乐愈发膨胀,安各更开心了。 嘻嘻嘻嘻。 然而,下一秒,她就笑不出声了。 默默旁观她傻乐至今的丈夫似乎有点不高兴,他起身离开,又重新坐过来,手里拿着那支分外眼熟的药膏。 他言简意赅:“趴好,抹药。” 安各:“……” 安老板低俗的傻笑立刻就消失了。 “哈、哈哈,老婆啊,能不能我自己……” “不能。” “女儿她……” “已经上床了。睡得很熟。喏。” 安各……安各看过去,悲伤地发现安洛洛小朋友真的睡熟了。 换好了睡衣,解下了辫子,仰面躺在被窝里,一只手放在肚皮上一只手抓着昨日打游戏赢来的老虎布偶,睡得呼呼直响。 很明显,她不可能再奇迹般醒来,揉着眼睛支起身,打断爸爸妈妈之间涌动的暗流。 而且她正躺在遥远的另一张床上—— 504号房是一间该死的家庭双床房,安各心里把入住签字时累得半死没仔细看房型的自己锤了好一通。 她简直恨死两张床隔着床头柜、还横设一条宽敞过道的房间配置了。 曾经是因为这总能让她保守到离谱的男朋友拒绝和她睡在一起; 现在是因为这让她再也无法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滚到女儿旁边,用“哎呀我带着洛洛宝贝先睡了”逃避虎视眈眈的对象。 ……呜呜。 她真的不想抹药。 “明后两天我们要参加绿山游园会的旅游团,我刚才看过了,景点基本全在山里,路很颠簸。” 对象又把那本旅游宣传册子扔到她手边,声音温中泛凉:“抹药,否则明天有你受的。” 安各:“……知道了。” 的确到了影响行动的程度,她明天不想再慢吞吞走路了,也不能任性啊。 安各咬牙点头,看看睡熟的女儿,又看看冷酷的对象。 “可不可以去浴室……?” 对象已经拿过了两条干燥洁净的毛巾,态度不容置疑:“抬腿,垫好。” “……灯能不能先关上……” “关着灯怎么抹药。”顶级阴阳眼义正言辞道,“我什么也看不清。” 那好吧。 安各揭下面膜,卑微道:“起码先让我把脸上的精油洗干净……” “为什么?” “……我想把脸埋在枕头里,不想在抹药时正对着你。” 对象闻言挑了一下眉,这一下有点他在雾气蒸腾的浴室里引她进来的风情。 安各蠢蠢欲……被火辣辣的痛感提醒后,又打消了念头。 理智告诉安各要老实上药才能消肿,本能告诉安各要立刻跑。 在对象的逼视下,她只好争取最后的缓刑: “老婆……安安……求你了……让我先去洗把脸……” “好吧,快点。” 安各松了口气。 于是她又磨磨蹭蹭地挪进浴室洗脸,又磨蹭着刷了第二遍牙,转了一圈确认没办法再拖延了,小碎步磨蹭回来。 等在外面的对象已经有点不耐烦了:“快过来。” 安各:“……老婆你今晚生什么气呀?你好凶哦……” 虽然她很怕抹药,但每次之前老婆都是对她循循善诱、温声诱哄的。 此时老婆却面无表情:“你因为别的男人开心到现在,还不肯告诉我具体原因,你说我在生什么气?” 安各:“……” 这么说似乎也没毛病。 她走过去,慢慢揪住他衣角:“我发誓我一点也不喜欢隔壁那个小男生,他嘴又臭又不懂礼貌我有什么好喜欢的,老婆你别误会啊,我开心单纯是因为那种……呃,看黄段子的快乐,老婆你懂吗?” 听她解释,老婆放松了表情,但又皱起眉。 “黄段子是什么?为什么你看黄段子会开心?能让我学习一下吗?” 安各:“……” 低俗的安老板被这纯洁的反问糊了一脸,她默默爬上床,主动躺平了。 “老婆你抹药吧。我准备好了。” 如果这能让老婆消气……抹吧抹吧。 安各怂兮兮地抓过了枕头,把脸埋了进去。 【二十分钟后】 安各决定这辈子都要把脸埋在这个枕头里。 世界毁灭她也不会钻出来的。 枕头外窸窣响了一阵,是洗完手的对象走回来抽走了垫好的毛巾,又叹了口气。 “先起来,豹豹,”他的声音比二十分钟前温柔多了,“我换一套床单被套。” 呜呜。 安各抱着捂脸用的枕头试图站起来,未果,她腰以下的位置还在发麻。 对象见状拍了拍她。“啪啪”两声,并不是拍脑袋。 “别撒娇,这几天绝对不可能,你肿得像被蚊子叮了一圈。” ……呜呜。 安各想说我根本没那个意思,但经历过刚才那可怕的二十分钟,她实在无法对着自己糟蹋的毛巾床单说出口。 安各又想说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冷静详细地描述那里的画面……但听完那二十分钟的可怕描述,她说不出口。 “现在动不了?” “……” “那算了,我抱你。” “……” “底裤能自己穿吗?” “……” “哦,那是不能了。” “……” “我帮你穿?” “……” “别抖了,刚涂好的药。” “……” 他!为什么!要慢条斯理地在旁边叙述!! 安各红着眼睛扭过头,决定他再多说一句话,她就哇哇哭给他看。 不就是丢脸吗!她经历过那可怕的二十分钟了,她还要什么脸!! 洛安却再也没说话了,他似乎很懂进退的收敛了语言与动作,默默换了床单被套,又拿了一套新睡裙给她。 纯阳之体是太容易过热的体质,在某个时刻就特别容易出汗——与寻常女孩不同,安各永远没法在那种时候做到“干净”,这令她羞耻极了。 这也是她曾经很少使用香水香薰的原因:体温高、爱出汗,那些香气再混杂挥发…… 那自己身上会多大味啊,她想想都要绝望地抓脑袋。 细腻敏感点的女孩连牵手时的手汗都会在意,可她呢,她永远避免不了在那什么的时候浑身出汗……别的男人抱着对象亲能亲到干净又香软的触感,她却,呜呜,不得不成为一块从火里捞出来的油腻烤肉…… “别介意,豹豹,汗津津热乎乎也很可爱,你像一块即将被高温融化的烤棉花糖,黏到我手上也没关系,黏到我衣服或脸就更没……” “……闭嘴!不要再具体描述了!” 安各换了一套干燥的新睡裙,爬回干燥的新被窝里,继续决定埋在枕头里度过一辈子。 洛安关灯上床,躺在她身边,但很体贴地没有再碰她。 很久之后。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09节 “豹豹。还疼吗?效果如何?” “……” 安各动了动腿,很不甘心地承认:“还行。” 虽然过程一言难尽,但他的确仔细全面地涂好了,不疼了,只是凉丝丝的。 “那就好,看来药效依旧很好。” “……” “但是如果要好全,必须按疗程,明晚也要涂一遍,豹豹。” “……” “豹……” “闭嘴睡觉!” 他叹息一声,翻过身。 安各感到他把手放到了自己肩膀上。 经历过那二十分钟后再去感应他的手是件非常羞耻的事,她不由得抖了一下。 “……是我错了,豹豹,我不应该说话逗你……别生气了?” “……” “开心一点好吗?我……去学个黄段子让你乐乐?” “……” 学个球,你豹豹的根本不用学,总在不正经的时候讲正经话,无师自通的天赋混蛋。 洛安当然听不到她在腹诽什么,见妻子继续扭着头生闷气,他默默打开手机。 搜索:黄段子。 就在他即将点击搜索键——打开新世界的大门——而安各即将迎来更可怕的报应时—— “咚咚”,是房间门被敲响了。 “客房服务,请开门。” 门外传来人声,又是咚咚两下。 安各坐起身:“什么客房服务……你刚才打前台电话了?” 洛安摇头。 “那难道是我刚才……” “你一直埋在枕头里,豹豹,没漏出什么声音。”而且我还另外设了隔音结界。 “咚咚”敲门声再次响起:“客房服务,麻烦……” 安各皱起眉,下意识就想下床去开门……腿刚立起,就麻了。 安各:“……” 安各默默躺回去,扭头,在被子里踹了对象一脚。 她恶声恶气:“你去开门。” “……不是你负责对外打交道,做我们的一家之主吗?要我越过你和别人说话?” “闭嘴。”安各闷闷地说,把被子拉到最高,“表情身体都还没调整好,除了你,我才不想让其他人看见这时候的我。” ……哦。 洛安努力抿起嘴,但他还是忍不住漏出了笑。 被子下捂得严严实实的棉花糖又踹了他一脚。 “……不准笑!不准瞎乐!一家之主职位暂时托付给你了,临时家主赶紧出去开门!” 第121章 第一百零十九课 新世界的大门被打开时总是猝不及防 504号房的布局有些奇怪, 房门与两张卧床的距离隔得有些远,由一条弯折的小通道连着,转角处还挡着一只储物柜。 这样一来, 房间入口那边开门关门, 门外的情景, 卧床上的人是完全看不见的。 这种设计一般会出现在四星级以上的酒店,但放在一个房间挤挤挨挨、占地面积捉襟见肘的山脚小旅馆, 却总有点奇怪。 安各在被子里闷了几分钟就有点忍不住,脑子转得很快, 一点睡意也没有。 深更半夜不请自来的客房服务,本就问题多多的奇怪旅馆……安安老婆就那么出去开门了,我也看不到具体情况,他会不会被坏人欺负啊。 保护老婆的天性作怪, 她又重新探出头来,眼巴巴地望着门口。 安安老婆……没问题吧…… 刚才,是被折腾得太恼了, 才会气急败坏让老婆去开门的。 她不应该情绪上头让老婆去开门……老婆遇到危险怎么办……果然还是自己撑起来下床比较…… 安各巴巴又望了几十秒,发现目光实在无法转化为激光炸碎挡视角的花瓶与储物柜, 咬咬牙,还是掀开被子。 “……豹豹?” 她脚还没落地, 就见到了返回的洛安。 他反锁了房间门后就立刻过来握住了她的脚:“闹什么, 去躺好。” 哦。 安各便重新躺好了, 但之前那点情绪已经烟消云散, 她拉下被子, 露出一双又亮又黑的眼睛, 定定地看着他。 这是极其专注、认真、直接的凝视,洛安阴暗的内里太喜欢这种“全世界只会盯着你一直一直看”的眼神, 否则初遇时也不会装作一无所知、任由安各一边酝酿搭讪词一边咬着吸管盯了自己几个小时——糟糕,他又有些控制不好心跳了。 不着痕迹地掐了掐虎口,把心跳频率重新调正常。 他装作不经意问道:“怎么了,盯着我看?” 安各立刻开口,一连串的问题噼里啪啦:“老婆你没被别人欺负吧?老婆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老婆外面有危险的人吗?老婆我好担心你,老婆老婆老婆——” 唔。 这倒是和初遇时不一样,她当时酝酿几小时冒出来的不过是离谱的一夜情邀请,只让以未婚夫身份自居数年的他错愕恼火。 现在要比以前可爱多了,许多许多。 洛安伸手稍稍盖了一下她黑亮的眼睛,有些忍不住地吐了口气。 以前被她乱叫老婆是无奈又厌倦的,如今听见她一串瞎喊也只觉得开心了,对比起来,反而嫌弃那个她追星上头时能对着所有帅哥乱喊的“老公”…… 反正,她也没叫过别人老婆,只这么叫过他,不是吗。 她还说了好几次,说她是他一个人的…… 洛安从不拘泥于称呼本身,只是想要她的专属。 “豹豹,小声点。女儿还睡着。” 安各闭了闭眼,感觉到自己的眼皮被指腹轻轻碰了碰。 她便小小声继续:“老婆,老婆,那你有没有……” “没。放心,豹豹,我没被欺负。刚刚只是来了一个工作人员,说订房时的手续费有点问题,财务算账时出了差错,504号房没有购买包含特别招待宴的套餐,要补上晚餐费用。” 安各立刻气愤道:“我们根本没吃那什么鬼招待宴,还弄了一肚子火,凭什么补钱——” “我知道。我和他解释清楚,他又核对了一遍说504号的确没用餐,现在人已经走了。” “……嘁。这还差不多。不过大晚上的店员突然来敲门,喊什么客房服务,服务质量太糟糕了吧,打着服务的旗号逼房客开门补缴费用吗……” “不,也算是送了服务吧。” 对象顿了顿,神情有些微妙:“一开门就硬塞给我……是些无聊的东西,我放储物柜那了,明早在洛洛起床之前,我就出门扔掉。” 什么东西? 安各这才注意到,他刚刚快步回来时,还在柜子上放下了什么东西。 她好奇地探头去看,发现那是一只木质小托盘,小托盘上放着…… 呃,她立刻就明白对象为什么神情微妙了。 不用凑近也能看出来:一大盒写有“能量牌巧克力”的零食、一瓶用特大字号写着“润滑”的东西、还有两盒子计生用品。 安各看了一眼就嫌弃地撇开视线:“什么破旅馆,大晚上敲门送这些……” 如果这是其他酒店,安各怎么也会开个小玩笑,调戏老婆脸皮薄,收到之后就远远放到旁边不敢看什么的,然后黏上去勾搭他“物尽其用”…… 但这家旅馆给她的印象很差,房客有病工作人员也有问题,安各潜意识觉得那些“免费赠送”的东西很不干净,更别提她自己的身体情况不支持那些花花心思。 今天一整天爬山开车又怼人,实在太累了,她如今完全放松下来,从手到脚都酸酸疼疼,就想趴在老婆旁边单纯说说话。 “老婆,你说,旅馆老板到底在想什么啊,送这种没下限的东西……” 其实还有张更没下限的小卡片,上面写着“上门xx”“寂寞x妻”之类乱七八糟的东西,洛安想想还是没和她说。 非礼勿视,余光瞥见卡片上那可怕的宣传照片时,他就立刻用阴火烧干净了。 安各继续拉着对象轻声抱怨——她自己觉得是对入住体验指点评价,其实更像是跟他撒娇:“你不知道,安安,除了房客,今晚那个叫胡顺的厨师也莫名其妙的,他竟然说你丑……” “嘭。嘭。嘭。” 敲门声却突然再次响起。 “开门,客房服务。” 是与刚刚如出一辙的喊声。 安各被吓了一跳,惊讶之后是愤怒,她掀开被子就要下床:“搞什么,这破旅馆——” 她其实有点发毛,但尽数转化成了兴师问罪的怒火,为了照顾熟睡女儿格外压低的声音轰轰变响。 “没事,别怕。” 洛安赶在妻子真的吼出声之前摸了摸她的背,小声安抚:“不是我们房间。”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10节 “嘭,嘭。” 敲门声有些沉闷,像是隔着…… 安各迅速想到什么:“503号房?” 洛安点点头。 “开门,客房服……” “来了来了,大晚上的不睡觉你们有病吧?!” 急躁又呛人,是那个年轻男孩的嗓音。 “吱呀”一声,房门被打开,然后是他丝毫没有减低音量的大嗓门在走廊上响起:“什么客房服务,我没叫——” 或许是因为年轻男孩说话冲,又或许是因为他本身没有“可能吵醒其他房客”的顾忌,隔壁开门后,对话声比之前洛安开门出去时清晰许多,安各听得很清楚。 “什么?你们来送的服务?免费的?拿过来,润滑……” 安各想到什么立刻转过头,她可不想女儿被大半夜隔壁房客的嚷嚷声吵醒。 洛安冲她点点头。他在那男孩吼出第一句话时就来到了安洛洛床边,给熟睡的安洛洛套了一只静音耳塞。 安各对他比了个拇指,既然没有后顾之忧了,她立刻转头凝神细听。 还是那招待宴补费用的事,503号房也没有花钱购买套餐,安各在食堂里时就听见了。 突然被要求补钱的男孩很不服气,他和工作人员吵了好一阵,直到那个女孩也从房间里出来,劝了几句。 女孩具体说了什么安各就听不清了,她说话声放得很轻,但大概是“别闹了让别人听见了不好”之类的话吧。 最终那男孩也没有付钱,安各之前在走廊上就知道,他是个处事很激进、很容易感到冒犯,又有点不依不饶的人。 比起一个眼神就让他感觉“被冒犯”的安各,一直唯唯诺诺、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账目不对”“核对后503的确用了晚宴”的工作人员软多了,所以他趾高气昂地对着人喷了好一会儿,最终在女朋友的拉架下丢了一句“明天我要找你们经理”,便摔上了门。 安各听到这里,感觉应该没后续了,便开口说:“老婆……” 回来躺下吧,我们休息。 老婆却皱起眉:“等等。隔壁还有声音。很奇怪。” 什么声音? 安各一脸莫名地看着他,但几分钟后,她也清晰听见了隔壁房的动静—— “……免费赠送的,不试试不就亏了……” “呀,你小声点!” 然后,嗯,嘛,就是那什么的动静。 很大声。 安各再次飞快看向女儿——呼,太好了,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时刻,感激于静音耳罩的诞生。 确认女儿听不见,安各听着隔壁愈来愈大的动静,又尴尬地看向对象。 “那个……”她是想问问他还有没有多余静音耳罩的,学生小情侣,闹起来肯定收敛不了。 可对象却皱着眉看她。 “怎么了,豹豹?”他认真地问,“你发现那是什么声音了吗?” 安各:“……” 他没听出来啊。 哦,对,也是……该怎么说呢,老婆没听过那种…… 噼里啪啦很多粗话,气喘吁吁骚里骚气的。 而且他们似乎也还没真正开始……这才是前面调情吧,嚯,不愧是年轻人,骂的骚话真多…… 她倒是一听就听出来了,这跟曾经看那种三级片时的开头音效差不多。 安各轻咳一声:“哎,就是那什么,你仔细听就知道了,和片里一样的……” “什么片?” “就是那种小电影啦,粗口暴躁强迫play之类……” 慢慢的,安各意识到了什么。 她在自家老婆幽幽的注视下慢慢、慢慢地合拢了嘴。 “那、那个……我也就是随口……” “豹豹。什么片?你看过什么?知道什么?play?” “我,我不知道啊,我根本没……” 洛安收回幽幽的目光。 然后他在安各面前,打开手机,直接搜索。 “关键词,粗口、暴躁和强……还有,‘小电影是什么’……” “……等等,老婆!老婆你不要搜,老婆你不能看!!” 第122章 第一百零二十课 猝不及防打开之后再狠狠地把它摔上 丈夫回归后, 安各考虑到自己这些年的作为,设想过一套非常完备的“风险应对措施”。 譬如“被发现沉迷追星怎么办”“被发现调戏帅哥怎么办”“被发现带洛梓琪一起去俱乐部对着舞男吹口哨怎么办”…… 安各是迟钝,但她不是傻, 追星蹦迪调戏帅哥是“单身”才能做的, 怎么可能当着老婆面继续干啊。 虽然可以拿出冠冕堂皇的道理辩解“之前我以为自己真的丧偶了”“反正也没真做什么何必计较”, 但……唔…… 如今对着老婆,她再也不想这样讲道理了。 “我的行为是否正确”并不重要, “我们之间谁对谁错”也不重要,重要的是, “老婆发现我做过这些事,会不会乱想”。 安各已经体验过一次长达七年多的失去,终于盼到爱人奇迹般回归,她绝不愿意再把时间花在让他猜忌、难过上。 分开的时间太久、太久…… 那么, 重逢后的时间,要拼尽全力填满开心啊。 哪怕她要为此每天耐心重复一万遍“最喜欢你”; 每天都咬牙翻过自己曾经挖过的坑; 在他神情闪烁时大声喊出曾经完全说不出的话; 遭遇一百次拒绝后依旧顽强发出约会邀请,希望他某天能够重新信赖她会为他推开任何东西…… 失去一个人的信任很简单, 重获一个人的信任太难太难。 可没关系,安各是只勇往无前的豹子, 她会继续努力的。 继成为“全国第一会赚钱的人”之后,成为“全国第一会哄对象的人”也不错吧?这是个好目标! 可惜, 在她厚厚的风险应对措施备案中, 唯独没有应对“被老婆发现曾博览众三级片”的方案。 而且, 曾经的她实在是太能给自己挖坑了。防不胜防。 “老婆……” “洛洛, 想不想去玩那条小溪上的铁索桥?爸爸带你去吧。” “好啊好啊!妈妈也一起来!” “……好。哈哈。” ——这是入住旅馆的第二日, 他们清晨就出门, 带着女儿在山里玩了一整天。 相较跌宕起伏的昨夜,这一整天都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很简单, 因为老婆一整天没和她说话。 ……一·整·天!! 虽然也谈不上冷暴力,他牵着女儿去逛森林公园时还说“洛洛去问问妈妈想要什么味的冰激凌”,最终给她和女儿一人买了一支柚子抹茶味冰激凌…… 但,那都是以“洛洛爸爸”“洛洛妈妈”身份进行的沟通。 纯洁,得体,莫得感情。 安各第三十四次趁着安洛洛转移注意力贴上去、小小声重复“老婆对不起”时,却被他扬起格外得体的微笑扯开了手,回以“洛洛有点跑远了,我去看看她情况”。 ……呜呜。 之前连洛洛离开两分钟都会偷亲她的老婆,仿佛是幻觉。 明明这发生在昨天!明明昨夜之前他们之间的气氛还很好—— 安各欲哭无泪,但她实在没辙。 她完全没想过“对各式三级片信手拈来”的蠢事能暴露。 ……咳。 谁没有过对脖子以下好奇的时候呢?谁没有过对成人世界的探索心呢?谁没有过“怎么做”“如何做”等等疑问,又意外看见了小广告的弹窗,不慎点击进去——然后多看了几部—— “我没有过。” 这是昨晚她丈夫放下手机后、在她一通手忙脚乱的解释后给出的回应,也是他最后对她说的话。 然后他就蒙紧她的被子,捆好了她试图扭过来贴贴的手脚,制止她所有的挣扎,一言不发地背对她躺下了。 ……然后,今天,他整整一天没和她说话。 安各毫无办法。 唉,这该怎么解释呢,她曾经……也的确看了那么多片,博览众演员……长短颜色姿势…… 咳。 这要是换了个人说不定就装作生气表示“好啊那让我来多多学习教训教训你”,然后喜闻乐见的…… 但,她的对象是安安老婆,特别保守,又纯情到古怪。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11节 他绝对、肯定会气疯。 安各太知道丈夫这方面多规矩了,【非礼勿视】,安安老婆连结账和女服务员对视都会刻意避开视线,怎么可能会去浏览那些大面积暴露的图片,更别提直白的视频。 他会把那些视频当成“淫|秽物”,一眼也不想看,恨不得点火烧干净的。 ……说实在话,在如今这个时代,结婚对象还保有初夜的几率太低了,更别提一个“根本没看过片、没讲过粗口、不知道黄段子”的男人…… 这是人类本性嘛。 不提“男人由下半|身思考”这种典型论调,哪怕是在读书的乖女孩,也多多少少有些阅历了——哪怕没经验,没对象,无法接受男性向片子,但谁没躲在被窝里看过几本小黄文呢? 图、文、视频、论坛、帖子、小广告……信息时代,渠道太多了。 当绝大部分人都把这看作司空见惯,没有任何恋爱经验却能在网上看遍傲人双峰或八块腹肌…… 安各遇上的,偏偏是遵循着千年前“婚前守贞”规矩,连“初次接吻”都认真保留着,绝对没看过任何其他女人身体部位的洛安。 ……他至今只见过她一个异性的身体,安各非常确信,因为对象曾认认真真地丈量着对她描述,“真好看,比书上的生理结构图美丽许多,摸上去是软的”。 和她一起看电影瞥见女角色卖肉,他甚至会自己捂眼睛。 天啊。 这不能用“纯情”来形容,甚至都有些“奇葩”了,什么样的男人才会这么与世隔绝,难道他天性冷淡不在俗世长大吗—— 不过,这样的老婆,安各喜欢极了。 他只见过自己,只触摸过自己,所有的经验与知识,也只源于自己。 当然,用老婆的话,“我在图书馆查询过详实可靠的论文资料,也收集了许多女性的调查问卷,我很确定我不需要其他知识了,建立理论基础之后只要多加实际操作……” 还有“我不需要观察别人如何接吻,非礼勿视,但我依旧可以不断学习,通过多多亲你。” 老婆真可爱。 安各捧着脸泡在这份罕见的“全部只有你”中,把年少时刷过的那些片全部抛之脑后。 反正她也不喜欢,男演员没一个符合她审美,当初阅片无数,不过是虚荣心驱使而已。 一开始是好奇这种事究竟如何,后来是又在朋友们都谈过恋爱、有过经验的时候迟迟没遇上喜欢的帅哥,为了不被朋友们嘲笑是纯情小学鸡,于是开始吹嘘编造自己的老司机经验…… 什么“我高中时和某陌生帅哥在体育仓库里”“我大学时和某陌生帅哥在电影院后排”…… 安各这人绝不示弱,总不能在和事业爱情双丰收的现充朋友们喝酒聊天时,讨论到“你们最好的一次x体验如何”话题,她干巴巴来一句“我零经验”吧。 怎么可能,我经验超多的。 嗯,经验全来自于三级片,细节还能精确到尺寸颜色姿势呢,她看过了就是她有过了,不算撒谎。 ……结果为了虚荣瞎吹的牛皮,到底还是遭报应了。 呜呜。 “老婆,你听我说,我看那些真的不是……” 山穷水尽,她把自己年少犯蠢的心路历程坦白讲了一遍又一遍,嘴都有点发干。 老婆却始终淡淡的。 “趴好,抹药。” ……即便又回到了夜深人静的房间里,又等到了女儿熟睡之后,而隔壁又一次响起暴躁的动静、洛洛又一次戴上了静音耳罩绝对不会被吵醒—— 二十四小时后,哪怕是“抹药”过程,对她也淡淡的! 安各享受了一次特别专业、特别有效率的涂药服务,没有丝毫狎昵。 五分钟后他就重新拉上了她的睡裤,转身去洗手。 安各……不再瑟瑟发抖了,也没经受什么过分体验。 但她完全开心不起来。 老婆……不逗她了,不亲她了,重新背对她睡觉,还不和她说话……呜呜…… 洛安洗完手出来,就见妻子趴在枕头上,脸微微抬起来,冲着洗手间的方向。 在隔壁激情的动静声里,她黑亮亮的眼睛里似乎有泪水在打转。 ……怎么,听各种脏话组成的墙角还能感动哭? 洛安又细看了她一眼——呵,没哭,“似乎”而已。 没心没肺看遍了各种play的豹子怎么会哭,这只是她的计策罢了,故意用可怜巴巴的、下一秒就要冒出哇哇哭声般的眼神看他,引诱他心软。 洛安别开视线。 “药涂好了,关灯睡吧。” “老婆……” “就算你要嫌弃我保守古板没大男孩粗暴激情,也等到几天后再说,你现在还抹着药。” “老婆,我不嫌弃……” 洛安关灯,背对她躺下,拉上被子蒙头。 他的确不想和她说话,没什么好说的。 别说看片了,在他们相遇之前,她哪怕交往170个男朋友也合情合理没毛病,他不生气。 他只是…… “老婆。” 后背又贴上了热烘烘的豹子,她用一种非常刻意的、软绵绵的哭腔说:“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我气了。好不好啊。” ……太刻意了。 洛安拿开她贴过来后趁机往下绕的手。 “我没生你气。” “你整整一天没理睬我,你冷暴力我!” 哪里叫“没理睬”,给你买了冰激凌,给你在乱石滩旁架烧烤炉,一边紧跟跑在前面挥旗子捉虫子的洛洛,一边牵着喊累喊痛又喊“老婆不消气来抱我我就走不动”的你走山路,还给你递水瓶擦汗…… 要是真能狠下心生气就好了,洛安有些委屈,又堵心又舍不得她受累,只能最大限度地避开说话的机会。 他不想和她说话,因为知道她完全没错,害怕出口就是伤人的阴阳怪气、冷笑嘲讽。 ……如果不是他们必须要在这旅馆里再待一夜,出门在外他要顾忌妻女的安全…… 这要是在家里,他早就接下高难委托,摔门走了。 “老婆,老婆,我可以再对你解释一遍,我当时真的只是为了那点虚荣心,所以看……” 安各心里哇哇地流着宽面条般的泪水,她就快把自己看片前后的心路历程背下来了,甚至把自己曾经编造过的每一个三级片经验都坦白清楚,具体到—— “不用解释。” 或许是听不下去,或许是隔壁的动静实在太吵。 他“啪”一声重新打开床头灯,坐起身看她。 “我没生你气。真没有。” 安各第一次在老婆脸上看到“烦躁恼火”的情绪,她装腔作势的哭腔不禁卡了壳,委屈也消散了不少。 老婆……原来会有这么暴躁的一面吗? “你不生我气,”她小声道,“那你眉都皱得快打结了,还在狠狠瞪我。” 是吗。 洛安撇开视线,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烦,成鬼后,情绪控制比活着时差劲太多…… “老婆,你说你不生气,那你还一整天没和我说话。” “我没生气。我只是……” 见他有了软化的征兆,安各立刻趁机把两只手都贴过去。 她一边贴贴一边乱摸,嘴里还嚷嚷:“你骗人,你就是生气了,你甚至不叫我‘豹豹’了!” “……” 洛安顿了顿,视线没再退避,也没有和安各设想中那样,发出无可奈何的叹息,松开眉对她说“没关系”。 ——他直接抓住了安各作乱的手,反剪,一把将图谋不轨的豹子摔回被褥。 安各茫然地躺在枕头上,望着天花板眨眨眼,还没从“老婆竟然第一次这么对我”“老婆竟然有这么暴力的时候”中缓过神来,就见洛安又来到了她上方。 长长的黑发经过刚才的动作,没扎紧,散乱下来,像是一只禁锢她的铁笼。 而笼中那双曾经温润和煦的茶色眼睛,冰冷,阴沉,还夹杂着一丝暴躁。 他掐着她的手,俯身看着她,就这样注视了大概两秒钟。 安各感觉自己应该反抗,但她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心跳加快又导致了手脚发软的副作用,手脚发软后嘴巴也渴…… 总之,她呆呆地看着对象这前所未有的一面,没有丝毫反抗能力,也没有反抗动力。 僵持两秒后,丈夫埋下来,深深地埋到她颈边。 “没生气,只是,嫉妒死了。” 那是气恼至极的口吻,仿佛恨不得咬下去。 又非常柔软,比她装出的哭腔软许多,撒娇般嘀咕,夹杂着许许多多的委屈。 “那么多男人,都被你看过……他们肯定都没我好看。那他们凭什么。” 第123章 番外-捉鬼不如下海 前注:与正文无关, 但也可视作外传(咳) -1- 事情是这样的。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12节 某年某月某日,某个夜黑风高之夜,高考结束后的准大学生安某, 摩拳擦掌, 蠢蠢欲动, 决定…… 正式决定点进网游页面下方那个不断动弹的小涩图,去开开眼界。 -2- 她毕业了。她成年了。她暂时没有学习任务了。反正她就是好奇, 就是兴奋,就是……嘿嘿嘿。 虽然她的初高中生涯过得十分杀马特、十分非主流, 但白天全力学习晚上飙车打架偶尔还要抽空去跑酒局拉投资搞股票…… 这位不良大佬的时间安排还是相当紧凑的。 作为一个虽然不良但从未缺席过早读、成绩全年级第一、梦想是成为大富豪的美少女,她其实并没有很多时间去接触异性。 怀揣着“找超级美丽大帅哥谈恋爱”的梦想至今,她却在这方面一直没有什么实际进展,只是狂热扑进学习、炒股、和一堆不良练拳击的道路里…… 唉, 没关系没关系,安各这样安慰自己,有了钱还怕没帅哥吗, 将来成为大富豪后,包下170个帅哥换着看也行啊。 不过, 现在就有空了! 因为她高考结束了,再怎么说也可以放纵一点点了, 有时间看涩涩也可以打开成年人的大门了, 嘿嘿嘿! -3- 于是, 在别人都忙着旅游、分手、吃大餐、通宵打游戏的时候, 安各决定用“看片”来纪念自己毕业。 她点击那个神情冷傲、拥有无瑕肌肤、某关键位置还被设置为动图一跳一跳的美女。 真·美女, 安各知道这是男性向网站的链接, 但没关系,第一次看片又不是第一次实战, 她根本不挑。 反正,在对的时间点,这个小广告出现在她的电脑里,正好引发了她的兴趣嘛。 然而,当她摁下鼠标,等待缓冲时…… -4- 骤然跳出的页面,并非五花八门喜闻乐见的视频网站,而是一个音频直播网站。 搞什么?前几天升级的浏览器自动把那种网站当作病毒屏蔽了吗? 哦,不对,仔细一看…… 是那种打擦边球的音频直播啊,主播名字和封面都很暧昧,标题起得格外耐人寻味。 但语音擦边球又不是真枪实弹,怀有期待的安各不耐烦地晃了晃鼠标,用网友的话说,“裤子都脱了你给我看这个”—— 正当她打算关闭页面再去找片时,突然,一条很不起眼的开播提醒,从最上方飘过。 【刚下山,找不到工作】打开了名为【听说这里日结过万,所以来给弟弟妹妹赚钱上学】的直播房间,简介是一个句号。 安各:? -5- 什么情况,这是把自己的昵称和直播名当成了简介提要写吗?还打标点符号的?这位网友是根本没上过网? 而且这也太实诚了吧?做擦边语音聊天的主播起名叫【刚下山找不到工作】能行吗?? -6- 好奇心驱使下,她点进了那个主播的头像。 ……果然,新人主播标识,历史开播时长还不满一分钟,看来是刚刚注册账号试水直播……个人资料除了性别男什么都没填,个性签名也是【刚下山,找不到工作】……这位主播是把签名和昵称当成重复输入的密码了吗…… 至于头像,是一朵红色的大莲花,上书“好运莲莲”。 安各:难评。 出于“是哪个上了年纪的老大爷不会用手机意外点进来注册的吗”的怀疑,她移动鼠标,点进了那个直播间。 -7- 黑漆漆一片,话筒和视频头像全部是关闭的,那位主播似乎还在摸索使用界面。 安各姑且发了一条弹幕“主播在吗?” 房间里空荡荡的,她是唯一一个进入这个新人小房间的游客,也是唯一一条弹幕。 房间人数只有“2”,估计就她和主播?连运营团队都没有,看来不是什么装萌新的招数…… 安各打算退房间了,突然又见一条弹幕划过屏幕,非常显眼。 “在的,等一下,正在找话筒开启键”。 安各:看来不是什么断网老大爷误入网站了,是纯萌新试图下海啊。 这家伙知不知道这个平台做的是擦边球语音聊天……感觉应该不知道,哪个搞擦边球业务的会用那个中老年头像…… 弹幕又划过:“好了,找到了。” 然后主播的头像闪了闪,话筒显示“打开中”。 -8- 安各好奇心被满足了,没等主播发言,就打算退出去。 她抓过一旁的可乐,兴致缺缺地想,我对这种音频主播可没兴趣,脸才是最重要的好吗,声音再好听又能怎么样…… “你好,游客90086,很高兴认识你。” 戴着耳机的安各一把抓爆了手里的可乐。 -9- ——啊!哇!啊!耳朵!耳朵它完了!好好听!!好好听!!嗷嗷嗷这是什么声音!!这个这个声音比她追过的所有男明星还要好听,绝对是顶级大帅哥级别的声音!! -10- “你好?” ……咳,咳,镇定。 不就是一道声音吗……不露脸的聊天而已…… 安各轻咳着抓过纸巾擦自己手上的可乐,动手打字。 她……她暂时不敢开麦,害怕开麦就发出追星时的嗷叫。 “你好主播,很高兴认识你。” ……她在面试吗!打字发弹幕都这么严肃!找话题聊起来啊! 主播“嗯”了一声——太可怕了,安各不得不扯掉自己的耳机改成外放——然后他说:“谢谢你,游客90086,所以你最近有什么烦恼吗,还是想听我念经?” “……什么?” “抱歉,我是第一次做这份工作。介绍人说只要会讲普通话就可以了,主要工作内容是和人聊天,帮助网友排忧解难,然后得到关注度与礼物……虽然我不太清楚为什么每天固定打开麦克风三小时就可以拿到‘关注度’与‘礼物’,但这是工作,我会尽可能地满足客人的需求。而且介绍人说,如果想不到聊天内容,展示特长也可以。我想了一下,自己比较擅长念经。你要听我念经吗?” 安各:“……” 念什么经,这么引人犯罪的声音。 不不,虽然很心动,但这货完完全全是被那种“高薪兼职”“保底过万”“工资日结”的招聘小广告骗进来的吧…… 这可是语音擦边球网站啊,主播游客互相“哥哥妹妹”撩,和他想的“聊天帮助网友排忧解难”完全不同。 -11- 安各犹豫了一下,打开麦克风。 她自认看人还是挺准的,对方的语气非常端正,感觉不像是装纯的骗子。 考虑到隐私保护,安各又加载了男性的变声器。 “咳咳,你好啊,主播。你今天第一次开播吗?念经这种聊天主题太无聊了,你有没有什么别的才艺啊?” 譬如,唱首歌什么的。哎呀这个嗓音唱流行情歌肯定…… “没有,”主播明显低落下去,“我刚下山,还没有学历,只会念经。” 安各:“……哦。那你是刚从大山里走出来打工吗?你家里父母呢?” “家中父母早死,我有一位师父和兄长,但他们都不会赚钱。我下面还有五个没学历的弟弟妹妹,所以我正在尝试找兼职,多赚点钱把他们送到公立学校里去。” 安各:好励志。 她抹了把脸,实在不好意思对这位单纯主播说骚话。 大山里来的穷苦人民,一心拉扯弟弟妹妹,不知社会险恶被拉进擦边球网站,正在下海边缘茫然挣扎…… 安各随手就给他刷了一份礼物。 对方愣了愣:“……我只是刚开始自我介绍,怎么就……这个礼物能直接变成钱?还能直接打到账户上……这,先生你太破费了……” 好可怜啊,二十块的小红旗就这么激动了。 安各又给他刷了一百块的“加油加油”过去。 她高二就开始玩股票了,这点钱也就是追星买周边的零头而已,冲他这个嗓音条件,打赏完全不亏。 “怎……怎么突然就……太多了……” 主播急忙道:“谢谢这位90086先生,太谢谢了,但是我还什么都没为你做,你……您有什么烦恼吗?我会尽力为您解决的,求财求运、逢凶化吉或者——” 安各笑了一声:“主播你是算命的吗?语音聊天,聊得客人开心,客人就会发礼物。再说了,求财求运能有什么用,这个世界是讲科学的,你又不是住在山里修炼多年的神仙。” “……哦。那,你有没有什么烦恼……” “烦恼?啊,非要说的话,我……我想找超级帅哥谈恋爱。那种超级无敌大帅哥。” -12- 对面一阵沉默。 安各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主播是男的,而自己开的是男性变声器。 “呃,我不是那个——” “没关系。”主播温声说,“我不歧视同性恋,放心,这位90086先生,我认为爱情是不分性别的,您很好。” 安·变身网络男同·各:“……” 她刚想开口解释,又听主播说:“而且我很庆幸您是一位男士,我从未深入和女性聊过天,哪怕只是在网上开语音,和一位姑娘单独说话总是有点怪怪的。如果您是一位姑娘,我可能会立刻道歉关闭直播间吧。” 安各:“……” -13-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13节 安各雄浑地咳嗽一声。 “那当然,”她调大了变声程度,粗声粗气道,“我可是正儿八经的纯爷们。” “所以,您在烦恼的是,喜欢的‘超级帅哥’迟迟不现身吗?您具体喜欢的是什么类型呢,我可以试着帮您牵牵姻缘线。” 我以前不知道具体喜欢什么类型,但我现在知道自己绝对是个音控。 安各清清嗓子:“声音一定要很好听。” “嗯……我认识许多嗓音条件不错的先生……” “有比你好听的?” “……这个,我没仔细比较过。您还有别的什么要求吗?” 没了。 声音和你一样好听就行了。 ……才聊了几分钟,我是怎么从颜控变成音控的!! 冷静,冷静,嗓音好听不代表颜值高啊……哪里有人对声音一见钟情的…… -14- 安各又和他聊了很久,期间一直没有其他游客进来——估计是这个萌新只点了开播键,没把自己的房间挂到页面里。 但安各有些私心,没有提醒他。 这么宝藏的声音,给别人听见了就不好了——而且按照他“觉得和姑娘聊天怪怪的”的特性,说不定听见女声就下播跑了呢。 ……她也不知道自己昏了什么头,光是听着人家声音就想缠着人家不放了。 不过对方耐心也好,即使只有她一个游客在,也仔细回应了她的每一句话,没有丝毫不耐烦。 哪怕她没话找话说“你猜天上星星有多少颗啊”,他也认认真真地回复“这个我猜不到,可以现在去数吗” ……于是安各听着那道极端好听的声音数了一小时的星星,跟她讲解二十八星宿的起源由来。 什么天文历史课。 但是真的好好听啊,呜呜。 -15- 数小时后,主播顿了顿,道:“直播时长已经满3小时了,现在也很晚了,90086先生,您该去休息了吧?” 安各……安各蠢蠢欲动:“你是个聊天主播,就这么和自己的客人说再见吗?而且我给你刷了那么多礼物,还没提什么正式要求呢。” “……的确。那,晚安?” 嗷嗷嗷嗷好听!!! “您还有什么要求吗?” 安各面不改色地关闭录音功能,粗声粗气道:“我还有些烦恼没聊完,这样吧,你加我好友,继续陪我语音。” “……先生,我不知道这样是不是合适,我们是陌生人,为了您的隐私……” 安各抬手又给他刷了一百块的礼物,雄赳赳气昂昂:“都是男人,加个好友怎么了!!我给你刷了这么多礼物,你还不加我好友吗?” “……好吧。是我欠考虑了。您加我吧,我的账号是……” 咦。 ……等等,她刚才随便口嗨的! 这么简单就同意加好友了吗?她一共只给他刷了两百五十块的礼物啊?? 这是什么宝藏主播,完全没有警惕心理,等等,不会是那种套路极深的骗子吧,直接就在直播间里报自己的账号啊,再怎么单纯也太没防备心了…… -16- 安各将信将疑地拿出手机,搜索账号。 对方的头像立刻就映入她的眼帘。 真·头像,一张裁剪过的红底证件照。 安各:“……” 安各默默盯着那张证件照看了半晌,又默默打开软件,检查,无ps痕迹。 -17- “……决定了,这就是我未来的男朋友!!!” 第124章 第一百零二十一课 又打架又吵架之后还能抱在一起的情侣好 安各没被咬过。 他们两个之间, 一直是她更青睐留下印记、更喜欢加深伤口、更无顾忌地…… 【标记】。 安各一直以为,自己才是独占欲更强的那一方,正如自己从小便钟爱、崇拜的豹子, 她在亲密行为中总有点狂热的兽性—— 所以接吻时她总喜欢抓他脖子, 亲热时她总会要求转回正面, 然后在他身上制造红白交织的印痕。 第一次和他深吻时,她甚至在他的后颈上抓出了血。 她才是捕食者, 是标记方,是一家之主。 他们之间, 一直是她咬他的。 ……而他回应这些撕咬的,只是温柔的吻。 本应如此。 安各没被咬过,更何况是在亮着灯的酒店房间,双方都拥有清醒的神智。 这并非调情, 几分钟前她还被那句“嫉妒死了”冲得脑子昏昏、嘴角能上升发射到太阳系—— 几分钟前的她还特别开心、自信、成就感十足地占着“一家之主”的位置。 她伸手抱着老婆,心特别软,真是难得见他这样, 这么幼稚的去埋怨别人,她像个妈妈粉般调侃, “怎么突然埋到我脖子旁边说这种话,老婆乖, 你又不是哼哼唧唧的撒娇大狗”—— 然后洛安就证明了, 他并非大狗。 他埋在她脖子旁侧了侧头, 挨近的鼻梁拱开她耳后的短发, 然后, 直接咬了她。 冰冷的、粗暴的、绝不温柔。 那绝非野兽般的攻击, 也不像是某种非人生物吸取生命…… 更像是某位极端理智中透着病态的科学家,他用拘束带将你捆上铁床, 一边动手一边温和问你“绑得疼不疼”,然后在你犹豫点头时,猝不及防摁住你,往你的皮下血管注射了一针剧毒。 目标明确,行为缜密,甚至懂得如何让你放松警惕,然后一针扎入。 先对你委屈撒娇,然后咬在你耳后。 ……有那么一刹那,安各错觉俯在自己上方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男人,而是一只冷漠、阴暗、独占欲极强的冷血动物。 “豹豹。” 可他又抬眼瞧她了,茶色眼睛重新变得柔软:“豹豹,我是认真的。这不是胡闹,我非常嫉妒,你别用那种玩笑的态度随便哄我,好吗?” 哦,还是那个熟悉的安安老婆。 安各开口想说“好我知道了”,却发现从自己嘴巴里跑出来的只是几个含混的象声词。 他微皱了一下眉,又咬了她一口。 “豹豹。” 这下比刚才的轻多了。 ……但咬她的人可是安安老婆!她最喜欢最温柔的对象!一反常态咬她脖子,竟然,咬—— 安各没有被咬的经验,除非把“咬”拆开。 ……糟糕的是,她的身体似乎把这两者完全混淆了。 “豹豹。不要眼神乱飘。和我说话。” 和你说什么说,难道要说“你不轻不重咬了我两口,结果把我激得现在就想和你玩夫妻小游戏”吗?? 安各涨红着脸躲闪:“我没……你先……起来……” “你别躲。和我谈谈。” “没躲……我就是……” “就是什么?” “……先让开!保持好距离再谈谈!” 洛安原本已经缓和完毕、仔细收敛的冷意又差点露出来:“我清楚告诉你我很在意很嫉妒,你的反应就是让我离你远点、保持距离?” “不是——” “那是什么?你今晚和我说清楚。” 他再次俯身抓她,但安各这次有了点动力,她拼命乱躲,不管如何绝对不能让他发现自己现在—— 洛安却更恼火了。 换了以前,他肯定见好就收,主动退让……但现在,他火气还没消,就见她开始回避逃跑。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妻子在清醒状态拼命扑腾逃跑的光景,除了故意欺负她的某些特定时刻,正常的妻子对他一直是特别主动热情的,绝不可能逃跑……而且他又没做什么过分的事,不就是恼恨至极咬了她两下吗,皮都没破她跑什么跑—— 一个反常想逃跑,一个反常要追击,两不相让,于是在床上打了起来。 真·纯洁·打架,安各试图踹开他然后逃向浴室,洛安猝不及防被踢开,反应过来后直接抓住她的裤脚,狠狠往回一拽—— “撕拉”一声,布料在盛怒的阴煞手中发出哀鸣。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安各半挂在床边,呆呆地转头,看着自己被扯走的睡裤。 与失去睡裤后,自己暴露无遗的,被洇湿了一点的……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14节 安各飞一般坐起,拉下睡衣,扯过被子。 “你没看见吧……你没看见是不是?” 洛安:“……” 洛安轻咳一声,然后他避开了视线。 “没看见。” ……没看见你为什么要避开视线!你明明就看见了!刚才我正背对你试图从床沿上扑出去,睡衣下摆飞到肚皮,什么也没遮住,你肯定肯定看清楚了—— 安各跪坐在床上,死死地摁着自己的睡衣,除了“呼哧”喘气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们便沉默了好一会儿,空气中只有“呼哧呼哧”的动静,听上去像谁打开了蒸汽机。 好半晌后。 “豹豹,无论如何,呃,你现在还涂着药……” 蒸汽机呼哧打断:“我知道!知道!” “……我没想到你会有……去浴室冲洗一下?” “我!还涂着药!” “你刚才那样应该已经把药膏化开不少……” “你!闭嘴!不准叙述!” “……” 后来还是重新去浴室冲洗了,又重新抹了药,然后换了新裤子。 对象没再做什么,估计是为了照顾她的情绪,她换好裤子走出来时,他正安安稳稳地背对她叠衣服。 ……是安洛洛小朋友明天要穿的衣服,他正挨个拿出来叠在床边,重归贤惠又无害的状态。 安各再也没搭理这一幕“贤淑人夫”图,她刚才遭遇的创伤一时半会儿消化不完,只是“啪”一声关上灯,默默爬上床躺平,也不管他是不是还在叠衣服。 安各专注闭眼,双手合十放在胸口许愿。 我,再也不要,被抹药了。 我,再也不要,穿紧身牛仔裤了。 我,再也不要,被美色冲昏头脑信了对象的邪。 “不过……咳。豹豹。” 一片黑暗中,老实守在床边叠衣服的对象问道,小心翼翼的:“你之前的反应……是因为我咬了你吗?” 安各沉痛地睁开双眼。 ……为什么!为什么关了灯了屏蔽掉那张脸了,她还是忍不住被对象的声音诱惑,动摇了五分钟前“抹完药之后我要整整三天不和他说话”的决心! “豹豹……” “我在听。” 避无可避,安各拉紧被子:“你不是要和我认真谈谈吗。就这么谈吧,你坐在床角,离我远点,也别让我看清你的脸。” 他的声音低落下去:“豹豹……” 可恶。 安各不情不愿地被声音冲昏头脑:“我没有讨厌你、逃避你的意思。我只是情绪太复杂了,现在不想看你,因为看到你的脸我就想给你刚才的无耻行为裱花。” “……哦。那就好。但豹豹,重新抹药的确是对你身体好,那些药膏也真的化了……” “闭嘴。我再也不会给你抹药的机会了。” “这个很难避免,唔,除非你不再穿那种紧绷易摩擦的裤……” “我再也不穿紧身牛仔裤了。谁穿谁就是小狗。” “……好吧。” 他沉默下去。 安各拉紧被子捂住脸:“没什么其他东西要问的话,我睡了。很累。” “……豹豹,你之前的反应,是不是因为我突然咬……” “我要睡了。” “你原来……更喜欢这种,粗暴直白的?” “我睡着了,我听不见。” “那为什么?” ……怎么可能把“我一直不喜欢粗暴那一套”“但你粗暴对我时我特别喜欢”“你对我干什么我似乎都特别喜欢”“哪怕看不见你的脸只能听见你说话我也会心软”说出来啊!! 她看了多少部乱咬乱啃的小电影,一直嗤之以鼻,结果只是自己老婆咬了两下……呜呜。 安各羞耻至极地卷起被子,埋到头顶的布料更多了,露出两只踢打被单的脚。 “那,果然,是因为那些片子里的演员?” 安安老婆还在瞎猜,他的语气变得更沉了:“难道是因为我让你回想起了年少时的性幻想?感觉和片子里那些演员一样?你把我和他们联系在一起,所以本能地激动……” 安各:“当然不是!!你怎么总拿自己和那些演员比啊老婆?他们比不上你十万分之一!!” “是吗?可他们都早于我被你看过。” “……他们被多少个女人看过睡过啊,我绝对不会把他们当作喜欢的人追捧,老婆你不要在意那些……” “豹豹。所以如果那些演员是借位拍摄、没碰过别人,你就会喜欢吗?” “……” 这是什么逻辑,什么小心眼。 安各有点脾气了,气他总拿自己和其他人比较,他能不能有点自信啊—— 她阴阳怪气道:“那行吧,我从今天开始热爱那些下海工作者,我就爱下海从业人员,我不爱我自己辛辛苦苦追到又要费心费力哄的合法丈夫行吗?” “……” “不会吧不会吧,你不会连这种反讽都听不出来吧?老婆你是不是傻啊?” “……” 对象沉默了好久。 然后他慢慢地说:“现在我不仅嫉妒,我还生你气了。你不能这么和我说话,豹豹,我不喜欢听见‘不爱’这种描述。” 安各今晚情绪是跌宕起伏坐了好大一圈过山车,又恼又羞已经不想再跟他说好话了,就想发脾气。 呵,“不能这么说话”“不喜欢听见”? 抹完药膏忘了痛的豹豹立刻暴涨十斤反骨:“所以呢?反正按照你说的‘我还涂着药’,你能拿我怎么办?” 怎么办? 非要把好声好气说话的对象惹毛,当然是有报应的,许许多多的前辈们早就以身趟雷,展示了百花齐放的死法。 譬如,键盘、榴莲、搓衣板、睡书房或你最爱吃的大嘴巴子。 但以上死亡道具一般也就是说出来吓吓你,等对方气消了,态度诚恳点,多说几句好话也就过去了。 可假如你的对象是一个脑回路异常奇葩、比起对你发脾气更擅长自省、自省着自省着就自己造出思维百慕大三角沉进去、然后完完全全把你说的话当空气的家伙…… 嗯,安各目前还没能对洛安这人的破烂特点总结到这么深刻的地步。 但她已经隐隐有了些不详的预感。 “我明白了。” 黑暗中亮起手机屏幽幽的荧光,和对象幽幽的声音:“你要是真心喜欢下海工作者,我就去注册试试吧。婚姻总是要多多改变自己才能更好巩固的。” “……你给我把手机摁灭。立刻。” “我搜到了,下海工作者也可以不露脸不被弄脏,我可以先从语音陪聊开始熟悉业务。” “拿过来!关机!” “哦,先加好友,再发一段语音做招聘测试……” “洛!安!” 手机屏的光芒“忽”地一声灭下去,不是某个逻辑诡异的破烂听话关闭了手机,是安各拖着头顶的大被窝扑过来,“忽”地一声将其卷进自己被窝。 她怒气冲冲地摸出手机:“老婆你是不是有病,你是我老婆你下什么海,你……” 她顿住了,因为映入眼帘的并不是什么加好友招兼职,只是关于“语音陪聊”的百科介绍而已。 洛安“呵”了一声。 “我已婚了还下什么海,”他理直气壮,“做做样子气死你而已,我又不傻。” 安各:“……” 如果这不是自家老婆,她张口就要喊着“你有病,你破烂”然后把手机扔他脸上了。 安各:“你真的要气死我了。” “谁让你先气我,我不喜欢你说那种话,哪怕只是反讽。” 安各:“是你先开始不依不饶地说——” “那手机拿过来,我要把自己改造成一个说话好听的人,从下海做陪聊开始。” 安各:“……” 他豹豹的。 “你可真……” 她到底还是咽下了“破烂”这个评价,只是一拳锤上他的肩膀——隔着被窝。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睚眦必报啊?” 这一次,他沉默了很久。 “豹豹,如果你不喜欢,如果你无法接受……我可以变回以前。”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15节 啧。 安各把头埋在被子里,趴在他身边把玩着手机,而洛安依旧坐在床角。 说他是放开自我了吗?也没吧,让这人好好坐着离远点,他真就一直坐在那里了,哪怕她已经熄灯上床。 规矩的,听话的,安安老婆…… 安各忿忿地扔开手机,裹着被子重新趴到他怀里。 她蹭了蹭他的手臂——尽管是隔着一层被窝。 “算了算了,你和以前也没怎么变啊,以前的老婆是我老婆,现在的老婆也是我老婆嘛。” “……嗯。” “但是这种下海玩笑不准再开。除非你真想气死我。” 洛安低头,轻轻动了动手指。 不需要开启阴阳眼,他也能清晰看见她在黑暗中闪闪发亮的眼睛。 恼火的,凶狠的,又含着一点柔软的。 “豹豹,”他不禁开口问道,“你不允许我说下海玩笑,为什么?因为你也会嫉妒吗?” “……你能不能别再把自己和那些演员作比较了,老婆,你有点自信。” “我不是不自信。我只是嫉妒他们,而你一直没有回应我。” “还要怎么回应,我说了我喜欢——” “可是,豹豹。我说我很嫉妒那些人,你却觉得我在开玩笑。” “……” 许久没听见答复,洛安又换了个问题:“所以,豹豹,你很讨厌‘嫉妒’吗?” “……” “我明白,你是个领地意识很强的人,而我是你的伴侣,有义务维持你的所有权……但是,豹豹,不仅仅出于独占欲,你……会不会有‘嫉妒’的想法?” 因为我自己真的是个很擅长嫉妒别人的破烂。 趁着这一次机会胡搅蛮缠般暴露出来一点点,之后,也就要重新收回去了吧。 “我只是想问问……算了。” 掀开一点被子,他摸了摸她的脸颊。 “抱歉,当我没问吧。” 安各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 “我不知道,老婆。真的,我……” “我也算有点问题吧。” 安各其人虽然对自己的领地有种奇怪的占有欲,但相反的,她很少感到“嫉妒”。 哪怕是小时候她被家里的老东西勒令跪在祠堂外的墙根里烧纸、最终一瘸一拐地扶着祠堂墙壁走出来、按着饿了几天的肚子试图去厨房里找点剩饭吃…… 却瞥见老宅会客厅里杨家的小公主正戴着生日帽,被许许多多衣着华贵的人捧在最中心夸奖聪明可爱,快快乐乐地和自己的小伙伴们互扔奶油蛋糕玩。 安各也没有感到过“嫉妒”。 她就只是很普通地弯下腰,抠过手,挖了一块被砸出窗户缝的奶油蛋糕,吧唧吧唧缩在窗子下吃了。 她很饥饿,所以需要填饱肚子,而那个小公主正好扔了蛋糕过来,就这么简单。 是,那边的女孩与她同龄,穿着漂亮的裙子扔着香甜的食物,还有周围人写满爱意的眼神与热闹非凡的夸奖声……几乎与她常年所待的地方完全相反…… 但那和她也没关系吧,有什么情绪需要对此产生吗。 后来,再长大一点点,她偶然和杨兰兰一起遭遇了绑架,杨家人急成了蚂蚱,凑了上亿现金送给绑匪,而安家却只送来一张“随意”的纸条。 安各也没什么感觉。 最近她和那个神秘封建家族的婚约取消了,正是“利用价值重新归零”的时候,安家放弃她合情合理。 至于那个哭哭啼啼吓得尿裤子的小女孩,唔,她有个爱她的家嘛,这不是很正常吗。 哪怕绑匪快活地抓着头发数着钞票,又用满是头油味的手指头点她的脑袋,嘲讽她“你真是那个安家的嫡长子吗,不会是野种吧,比起杨家小公主,安家根本没人愿意花钱救你啊”的时候…… 安各也没产生“嫉妒”或“不甘”。 她只是决定趁机张嘴咬断这家伙的手指,趁机抢下他挂在手腕上的车钥匙,然后逃出去。 没人花钱救她,这不是很正常吗,将来我自己挣钱救自己呗。 ……虽然她的逃脱计划没能成功,安各扑上绑匪抢车钥匙时,被绑在旁边的杨兰兰吓哭了,哭声招来了在外守门的另外两个绑匪。 况且,那时她太小了,拳头牙齿的力道,也太弱了。 安各没有魔法眼睛,也没有玄学手段,她只是个很凶很能打架的普通人类小女孩。 高大的绑匪们骂骂咧咧地重新把安各踹晕绑了起来,然后商议说,杨家的钱已经到手了,安家的钱却怎么也吐不出来,不如先撕票杨家的孩子,再扣着安家这个刺头等一等。 他们觉得直接杀了安各不划算:赎金一分钱没到手,还被她咬断了一根手指,太亏了。 而听见自己要被撕票的杨兰兰彻底吓瘫在地,呆呆地看着绑匪晃着刀过来。 安各还能怎么办呢,她总不能见着有人在自己眼前被杀吧。 她舍命救了杨兰兰,哪怕飞来子弹也没松开保护她的手,而那也是杨家小公主把她看作“王子”的开端。 那时安各已经完全遗忘了扔蛋糕的女孩是谁,只觉得自己救下的是个爱哭又好看的漂亮女孩。 上学时再次遇见杨兰兰,在最爱幻想“浪漫爱情”“华丽帅哥”的年纪被同龄异性冷落乃至鄙视,又亲眼看见总贴在自己身边的杨兰兰被全校男生吹捧爱慕,还接二连三地跟自己撒娇哭闹要东西时…… 安各也没什么感想,没有回忆起与杨兰兰这个人曾经的交集,也没有多在意过她掺杂在语言里的扭曲爱意,她只单纯觉得哄这位公主病有点麻烦。 即便安各还能清晰记得,小时候从窗户缝里努力抠出来果腹的被砸烂的蛋糕,是一块夹心里有半块草莓的奶油蛋糕。 但她就只是变得有点喜欢吃奶油蛋糕而已。她完全没产生“嫉妒”“憎恨”“凭什么”的感觉。 ……缺根筋到她这种程度,或许真的是性格上有哪里也破烂了一块吧,安各偶尔会这么想。 她很熟悉从占有欲中衍生的怒火,第一次发现戚妍暗恋洛安时,想法也是—— 怎么敢。是我的。那是我的,绝对不可以…… 可,“嫉妒”? ……安各不熟悉那东西。 她数十年的人生中,“嫉妒”是贬义词,无法对她起到任何增益效果,所以,自然而然被她在成长中舍弃了吧? 如果当年那个缩在墙根下用手吃奶油蛋糕的女孩懂得“嫉妒”,就无法成为今天的安老板了。 缺根筋也有缺根筋的好,她一直这么觉得…… “那就算了,豹豹。” 洛安的掌心盖住了她还想继续说下去的嘴唇:“我只是想问问你对这种情绪的态度,我不希望你更改你自己。看看我就知道了,嫉妒只会导致胡搅蛮缠,那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没有更好。你……现在这样,就非常、非常、非常好。” 安各笑了笑。 “你以为我是你吗?说自省就自省,说更改就更改?我可没那种破烂天赋。” “那很好,豹豹……睡吧。” 哼。 安各没有合眼。 “‘嫉妒’对现在的我来说,是个崭新获得的新奇东西。” 见过戚妍,又见过洒满粉色纸条的你之后,慢慢思考,慢慢萌生的。 “但我很确信……如果你敢下海陪聊,我就会讨厌所有出现在聊天室里的陌生人。” 洛安愣了愣,比起惊喜,更多的是完全超出预料之外的茫然。 “……真的吗?豹豹,如果这是哄我的谎话,你也太聪明了……” “真的……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拿出合适的态度应对它。” 她歪了歪头,嘴唇故意蹭过他的掌心:“既然你这么爱吃醋,来教教我?” 第125章 第一百零二十二课 独自在家如果听见门外有人敲门别轻易应 早晨六点半, 安洛洛小朋友准时睁开双眼。 她很期待今天的行程,因为妈妈昨天就带着她去报名了当地的旅游团,她终于能够坐上自己心心念念的旅游团大巴车, 和很多很多游客挤在一起去游玩景点—— 唔, 就跟“宁愿买机票也不想坐私人飞机”一样。 因为安洛洛没坐过那种旅游大巴车嘛, 小朋友很喜欢新鲜的、没体验过的东西。 ……虽然妈妈听到这请求时露出了“什么欠揍富二代破小孩”的表情,但安洛洛还是如愿以偿了, 因为负责招募旅游团的导游小姐为难地表示,大巴座位已经快挤满了, 只剩最后两个空位…… 如果是一家三口报名,必须有一个人坐另一个人身上才行。 导游小姐很为难:“如果把这位小朋友抱起来坐膝盖上,倒是勉强可以,但肯定不会舒适……” 安洛洛扭头就说:“妈咪你放心, 我一个人坐,机会给你。”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安各当场报名缴费, 刷卡的手如风如电。 ……咳。 即使是完全在状况外、一门心思游山玩水的安洛洛小朋友,也能看出来, “妈妈又惹爸爸不高兴了”这件事。 因为这是妈妈本人一边舔着冰激凌一边跟她嘀咕的,“唉我又惹你爸爸不高兴了”“唉他竟然今天一整天都不和我说话”。 安洛洛不是很明白, 三分钟前爸爸还递给妈妈纸巾说“吃冰激凌小心点别滴手上”, 怎么就是“不说话”了。 而且妈妈以前把爸爸气出家门那么多次, 也没这么在乎啊。 ……哦, 因为妈妈现在“看见”了爸爸吗? 管他呢, 安洛洛小朋友接过导游小姐递出来的车票, 爸爸妈妈之间发生了什么无所谓,反正不会有大事的, 我继续开心旅游就好啦。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16节 “父母关系”是安洛洛最不操心的事了,板上钉钉、坚若磐石的东西有什么好担忧的,笨蛋妈妈总是嘀咕一些笨蛋才会操心的事情……比起关心这个还不如关心爸爸明天给自己搭配好的小裙子呢。 安洛洛小朋友早晨睁开双眼时,脑子里唯一的想法是,决定了,今天我要扎两颗丸子头,戴黄色的蝴蝶花。 “爸……” 可爸爸却不在房间里。 对安洛洛来说,“背对自己做早饭的爸爸”是早晨时间的固定图景。这是绝对不变的。 哪怕这几天旅游在外,爸爸也会打开一扇窗户,在桌子上使用那套他前天夜里买下的炊具,为她煎出形状漂亮的小香肠…… 可是,今天。 安洛洛小朋友眨眨眼,又揉了揉眼,确认自己睡醒了。 不仅仅是“没看见爸爸”,而是…… 茶几上那套炊具,全部翻倒了,便携式电磁炉砸在地上。 旅馆柜子上的花瓶变成了碎片、天花板的吸顶灯破开了一个大洞、爸爸做饭时打开透气用的那扇窗户霍然大开,窗户之外…… 是黑黑的、望不见任何亮光的黑夜。 安洛洛不禁直起身。 她从坠在墙角的挂钟确认了,自己的确在早晨六点半醒来,而不是凌晨三点半。 可窗外没有太阳。爸爸不在……妈妈…… 她瞥向旁边的床,发现妈妈正卷着一大团被子呼呼大睡,只露出用于呼吸的半张脸,仿佛一只被塞在寿司卷里的大猫——安洛洛不由得松了口气。 妈妈还在,而且睡得很香。 既然妈妈在这里没防备地睡大觉,爸爸就不会失踪了。 爸爸应该是短暂离开,也不会走得很远,看房间里的情况,应该是爸爸把某个袭击者当作待宰的鸡锤了一顿后,追出去了吧…… 嗯,安洛洛小朋友绝没有“爸爸被袭击者锤了一顿”的考虑,长年累月旁观爸爸制造出的马赛克,她看到房间里混乱的场景后,没有任何害怕的情绪,也不会认为“失踪的爸爸遭遇了危险”。 她只会觉得“哦,爸爸令谁遭遇了危险”。 虽然不担心爸爸啦,但窗户外怎么黑成那样,是不是我把时钟的指针看错了,我的确不太会看那种有三根针的挂钟……但是,唔,我应该不会在凌晨自动醒来啊…… 安洛洛考虑了一会儿,便悄悄下床,想去床头柜那边找找妈妈的手机,看看时间确认一下。 但等她走了几步,就察觉到,耳朵上似乎咯着什么东西。 “什……耳罩?” 安洛洛取下了自己头上的静音耳罩。 我昨晚睡前有戴这个吗?难道是闯进我们房间的人给我……不,不会,爸爸不可能让陌生人近我身,那这就是昨晚我睡着后,爸爸妈妈给我戴上的?有什么声音不能让我听见吗…… 安洛洛还没从疑惑中回过神,就发现房间外传来“嘭嘭”“嘭嘭”的动静。 很大声。 卷在被子里睡觉的妈妈立刻就皱起了眉。 “唔……” 安洛洛没细想,她立刻就跑过去,把自己手里的耳罩戴到了妈妈头上。 “早晨起来不要吵醒妈妈睡觉”——这和“早晨的爸爸在厨房”一样是她脑子里的“定理”,被教导过太多遍了。 耳罩隔绝了“嘭嘭”声,妈妈的眉很快松开,安洛洛松了口气。 然后她瞥见妈妈放在枕边的手机……不对,这个朴素的黑壳子,是爸爸的手机? 安洛洛摸出来,直接打开。 不怎么玩手机的爸爸的锁屏密码是“0000”,全家都知道,不算隐私秘密。 而且安洛洛经常帮爸爸操作手机的,“洛洛这个免密支付功能怎么取消”“洛洛为什么有消息提示我自动扣款了”“洛洛,这些广告怎么删除,通知栏一键删除,一键在哪里”…… 在安洛洛心里,摆弄手机的爸爸,就差去找副老花眼镜戴着了。 洛安:“其实我只是不习惯用触屏按键操作,因为用怨气可以直接探进网络内部联……” 在女儿“爸爸别怕我来帮你搞定”的自信眼神下,他最终还是默默住了口。 女儿高兴就好,都让她搞定吧。 ……多次纵容下,安洛洛小朋友没有“不能乱碰爸爸手机”的意识。 “时间是早晨六点半没错啊……呃?爸爸昨天晚上看什么呢?” 有关语音陪聊的百度百科看懵了这位单纯的一年级小朋友。 “嘭嘭!嘭嘭!嘭——” 噪音打断了安洛洛要细看内容的动作,她瞥了一眼妈妈,确认妈妈没被吵醒后,急忙抛下手机,匆匆奔向门口。 跑近了才发现,房间外的“嘭嘭”是砸门的动静。 安洛洛没有喊“我来了”之类的应门声,爸爸教过她,向不明身份的东西轻易做出“回应”是很危险的。 安洛洛只是走近了那扇晃动的门,停在玄关。 她没有贴上去门,也没有踮脚看猫眼。 毕竟她的睡前故事就是“深更半夜某某贴着门看了猫眼结果连眼带人被厉鬼扯过去了”。 “嘭嘭、嘭嘭——” 安洛洛警惕地问道:“谁?” 砸门声停下了。 “洛洛宝贝,”门外却传来爸爸的声音,“爸爸出来时忘带房卡了……放爸爸进去。” ……爸爸? 不对。 爸爸从来不叫她“洛洛宝贝”,也不可能…… 明知道妈妈还在房间里睡觉,却用这么大的动静砸门。 安洛洛深吸一口气,一步,两步,慢慢地退回去。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门外的东西想让她开门,所以,绝对不能靠近门。 “洛洛宝贝?听话,洛洛宝贝,开一下门,爸爸只是忘带房卡了……” 安洛洛已经退到了过道拐角的那只柜子旁。 破碎的花瓶就倒在一旁,她慢慢弯腰,解下自己睡裙上的绸布蝴蝶结,用布包着捡起了一块略锋利的花瓶碎片。 茶色的阴阳眼在主人急速提高的警惕心中,已经自动旋转、亮起了深处的符咒,这令安洛洛捡花瓶碎片时愣了一下。 因为她的眼睛先于她注意到,碎了一地的瓷片里,少了一块。 一块狭长的、远比她手中更锋利的大块碎片,形状仿佛一把利刃。 阴阳眼的战斗本能在警示她,小心,这块碎片就在不远处被握着,有人先你一步得到了危险的武器。 ……呼。 可安洛洛却放松下来,肩膀放松了,握着碎片的手也放松了。 砸门声再次响起:“别磨蹭了,洛洛宝贝——” 她镇定地回答:“你不是我爸爸。” 门外:“说什么呢,快让爸爸进来,外面很危险——” 且不说错误的称呼、吵闹的晃门、奇奇怪怪的语气和态度…… 安洛洛:“我爸爸可以直接穿墙,不需要房卡。” 门外:“……” 安洛洛:“我不会给你开门的。但我可以给你第二次机会,现在我对着门竖起了几根手指……你告诉我是几根手指,因为我爸爸肯定能看清。” 门外:“……” 门外:“2?” 安洛洛握起拳头。 她鄙夷道:“这是老虎飞拳,白痴。” 门外:“……” 静默片刻后,门外彻底放弃了伪装:“你这疯丫头,开门,开门,过来开门,开门开门开门你这不知死活的疯小孩!!” “嘭嘭嘭”“哐哐哐”“咚咚咚”,听上去就像是有一千个脑袋在房间外捶打自己,声音愈来愈响,地面也晃动起来,似乎能掀翻整座旅馆! 但安洛洛并没有被吓到。 “恐惧”这种情绪只会在孤立无援时产生。 她镇定、冷静地说:“妈妈在睡觉,你最好别吵到她。” “什——” 轻微的摩擦声响起,门外猛地安静下来。 然后,摩擦声逐渐转为皮肉被撕开的声音,又迅速、果断地化成一道沉闷的“咔”。 “咔”一声。 安洛洛清晰看见猫眼上方,一枚带血的花瓶碎片,“咔”地穿透了门板。 再然后,血泊无声淌出门缝。 那是浓绿色的粘稠血液,安洛洛忍不住“噫”了一声。 “洛洛,捂住眼睛。” 门缓缓打开,爸爸正站在门外。 他拔下花瓶碎片,拖走了被穿破喉咙钉在门上的东西,又大把大把地把它的血肉撕开,像丢垃圾般丢在门口周围,用那些尸块随手涂画了一个阵法。 做完后他瞥见安洛洛还站在玄关——虽然用手捂着眼睛,但却在指缝里拼命眨巴眼睛。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17节 洛安:“……” 算了,似乎也没什么儿童不宜的场面。 洛安踢开阵法之外的马赛克:“赶紧回床上,洛洛,和妈妈待在一起。外面很危险,处理好后我会回来的。” 安洛洛撇嘴:“可是我已经清醒了,而且我肚子饿了,爸爸,想吃早饭……” 爸爸皱起眉,然后他甩了甩那把沾满血的碎片,又脱掉了身上浸满血的风衣,用干净的部分擦了擦自己的脸和手。 他一点也不像是个仙风道骨的天师,更像是一个粗暴专横的屠夫。 可是擦干净血的屠夫回到房间里,挽起还沾着几滴血点的袖口,拿起了木铲和小奶锅。 “用一碗燕麦粥先垫垫可以吗,洛洛?爸爸有点赶时间。” “好的!” 第126章 第一百零二十三课 软软绵绵弹弹的超级触感还有别的地方 爸爸只花六分钟就给她煮好了一碗牛奶燕麦粥, 手法娴熟。 然后爸爸就重新抓过风衣攀上了大开的窗户,拿起方便剖开血肉的尖锐碎片,翻窗离开的动作更加娴熟。 毕竟洛安成为家庭煮夫也只是这近十年内的事, 但他自小就成为了屠夫。 剁碎妖魔的脑袋, 对他而言或许比切碎燕麦片还简单……习惯人间烟火之前, 他就习惯了血。 安洛洛倒没想那么多,她拿着爸爸杀出去之前递给自己的擦干净的小木勺子, 吭哧吭哧吃着自己的牛奶燕麦粥,直到肚子半饱, 粥碗见底。 安洛洛咽下最后一口拌着葡萄干与奶浆的燕麦片,再次抬起头。 窗外依旧黑漆漆的。 ……爸爸搞什么哦,我饭都吃完了还没回来,说好的“先垫垫, 待会儿给你带零食”呢。 “待会儿”的“会儿”难道不应该就等于“吃完一碗燕麦粥的时间”吗? 唉,算了算了,爸爸也是个容易犯错的笨蛋, 她这么聪明大度,她要原谅爸爸。 安洛洛起身在房间里四处晃了晃, 爸爸临走前就收拾好了翻倒的花瓶或炊具,天花板的顶灯也补好了, 挂钟重新挂回了墙上…… 而且她也不会洗碗, 这里也没有可以放吃干净的小碗的水池。 既然吃过早饭后不能立刻出门玩, 要老实待在房间里等爸爸…… 好吧, 那她就没什么能干的事情了。 安洛洛转了一圈, 又转回了窗边。 这是爸爸走时唯一没有复原的地方。 没有一丝阳光的早晨……刚醒来时安洛洛还有点害怕, 她本能地讨厌违逆天时的现象……但爸爸出去了,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太阳的消失方便了坏东西袭击妈妈, 也方便爸爸去袭击它们。 但爸爸具体在哪里,又在杀什么东西呢?鬼?妖?她没在画册上见过那种浓绿色血液的怪物…… 血肉撕裂的声响很轻,是屠夫刻意压低了声响,为了不惊扰楼上的她们。 安洛洛犹豫了一下,还是扶上窗框,努力地睁着眼睛,想看清窗外具体的情况。 什么也看不清,遮去太阳的诡异黑暗,浓稠如幕布。 安洛洛的眼睛还是太稚嫩,此时也没有那种在危机中才会产生的紧张感、驱使她使用阴阳眼的本能。 唉。 安洛洛收回视线,彻底打消了出去帮助爸爸的念头。 她转回了床边,妈妈还卷在被窝里睡觉,静音耳罩在她颊边卡出了一道很浅的红印。 ……就算戴着耳罩,睡眠质量也太好了吧,臭老妈。 早晨了还不起床,说好的带我参加旅游团呢,昨天报名的大巴车九点钟开吧,已经七点了你还在床上睡觉……出来旅游几天了,你又没在上班,还赖床。 安洛洛不由得想到了爸爸临走前的嘱咐—— “妈妈短时间内不会醒来,洛洛能不能帮爸爸看护好妈妈?” 就像总倾向于保护别人的安各,安洛洛小朋友喜欢被请求帮助,尤其是爸爸请求她。 她当然立刻就答应了,但是——“妈妈为什么短时间内不会醒来呢?” “妈妈昨晚睡得很晚。” “为什么?妈妈昨天晚上也要加班吗?” “没有,妈妈单纯是和爸爸吵架了,到凌晨才吵完睡觉。” “……为什么?” “你猜。” “……” 好烦哦,这两个人。 明明一直跟我说要早起早睡才能身体好……深更半夜吵什么架,吵完了不还是该睡觉的睡觉、该做早饭的做早饭,再怎么吵架也不离婚,那还吵什么,你们这些大人是很闲吗…… 安洛洛小朋友嫌弃地帮妈妈摆正了那只卡出红印的静音耳罩,又拍了拍她身上的被子卷。 她才没想让睡懒觉的臭老妈睡得更好点,她只是看笨蛋妈妈快把自己卷成可颂面包了,于是决定拍拍她玩。 ……唔。 等等哦。 安洛洛不禁伸出小手,又轻轻拍了一下。 软乎乎的……热烘烘的…… 安洛洛严肃地把两只手都摁在了妈妈身上的被子卷里。 那块对应的位置应该是妈妈的肚子。 唔。 好暖和。 在这一刻,安洛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在房间里,无头苍蝇般瞎想瞎转圈的举动,只是为了缓解“寒冷”。 说不清,道不明,一种“如果再不做点什么就完了”的细小忧虑,并没有严重到令她失去理智,却令她的手脚一阵阵发冷。 明明刚喝下一碗热粥,应当饱足、热乎、开开心心的……相信爸爸的保证,吃过饭后就应该躺回床上重新睡一觉,哪怕睡不着也不至于在房间里到处乱晃…… 甚至扒上了黑漆漆的窗户乱看,差一点就萌生了“跳下去帮爸爸忙”的想法。 爸爸走之前,明明说了很多遍,让她不要乱走,回到床上,和妈妈乖乖待在一起的。 为什么一开始完全没想起来爸爸说的话? 冷,好冷……手脚一阵阵发凉,脑子也……并不是爸爸牵她手时传来的温和凉意,那种阴冷湿湿黏黏,很讨厌很烦人…… 可是,一碰到妈妈,那点小焦虑烟消云散,烦躁感完全驱散—— 安洛洛再也不冷了。 当然,她并不明白,在众多怨鬼山怪聚首、强力到能短暂遮蔽晨光、偷天换日的大阵中,哪怕完全把邪祟屠杀干净,也会有自然扩散的邪气,时刻影响着阵内的活人。 行为失常、精神混乱、出现幻觉……安洛洛感到邪气本身的“冷意”,思维略焦虑地分散,只是最低限度的被影响到,最轻的症状而已。 而安各在这样的情况中睡成一卷、不省人事——当然不是因为那副静音耳罩,只是因为她自身散发出源源不断的、浓度极高的纯阳气息,屏蔽了所有邪气。 大阵遮蔽了整座山上的太阳,但遮不住安各这轮纯粹的烈日。 像这样大范围笼罩的阴邪阵法,安各身边,就是最安全的位置。 这可是能面不改色在自家对象坟头上蹦迪、时不时深更半夜去墓地唠嗑的勇士,顶级阴煞花费七年也没法让她感知到自己的存在……相较而言,这种从山怪血肉中衍生出的邪气,只是毛毛雨罢了。 信则有,不信则无——对安各来说,在棺材里睡觉和在床上睡觉没区别,只要她不信—— 她就是无敌的。 请想象一个24小时全天候开启无消耗、先天罡气阳气到处放的超巨大金钟罩吧。 安各身上时刻罩着类似这样无形的无敌之物,不管她是在睡觉还是在玩手机。 由此可见洛安花费七年多死磕复活研究,如今能够以半死半活状态无痛触碰她的成就有多惊人…… 咳,扯远了。 总之,这就是洛安直接让妻子睡着没管她,还反复嘱咐女儿“上床和妈妈待在一起”的原因……其实在这样的状况中,安各不需要保护,反而是稚嫩且亲近阴气的安洛洛需要庇护。 而邪气反复影响安洛洛去忽视这句被重复多遍的嘱托,诱导她在远离安各的房间过道到处转,也是为的这个。 但孩子怎么可能会轻易远离妈妈呢,尤其是被托付了“保护妈妈”任务的安洛洛小朋友。 好暖和啊…… 安洛洛用手拍着妈妈的被子,发现身上若有若无的冷意都被驱开了,忍不住直接爬上了安各的床。 她不需要搞懂复杂的原理,反正这是她妈妈。 这位小朋友端着一副特别严肃的表情,把两只手、两只脚都慢慢塞进了被子卷里,扭扭屁股,往上拱啊拱啊拱…… 安各:“呼……呃?” 睡眼朦胧中,她低头一看,发现被窝里正拱进一只安洛洛。 “……干嘛呢,洛洛宝贝?” 女儿严肃道:“试图回到我出生的地方取暖。” 大早上的,这小鬼又在玩什么。 安各凌晨两点多才合眼,的确困得神智不清,闻言她没计较,直接伸手一搂,把乱扭的女儿贴着肚皮抱紧了,又重新拢好被子,眼一闭继续睡了。 被妈妈强抱进窝的安洛洛:“……” 她本想挣扎的,但房间里满是那种阴冷黏腻的感觉,相比较下来,妈妈的被窝、妈妈的拥抱实在是太暖和了。 算了算了,安洛洛安慰自己,我这是为了完成爸爸的托付,保护只知道睡觉的笨蛋妈妈,才不得不待在这里被抱着……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18节 而且,唔。 安洛洛又偷偷蹭了一下脸。 ……妈妈的肚皮好软哦。暖烘烘……软乎乎的……还有很好捏的小肉肉! 触感好舒服……拍拍玩也好……贴近蹭也好……埋进去吸的话……香香的奶味和麦子…… 呃,不对。 妈妈身上没味。 这是我嘴角没揩干净的牛奶燕麦粥味。 安洛洛小朋友抬起头,望着妈妈睡衣上那块被蹭上去的可疑污渍,心虚了一秒钟。 一秒钟后,她果断闭上眼睛。 睡觉睡觉,爸爸让我和妈妈待在一起睡觉,睡觉。 【一小时后】 ——安各是被老婆推醒的。 “醒醒,豹豹,起床了。” “唔……” 早饭的香气、手机闹铃的震动与光线穿过眼皮后特有的斑驳区域。 让她起床的元素全部集合,安各不情不愿地清醒了。 但她依旧不是很想睁开眼睛:“老婆……” 她想开口耍赖:老婆你先亲我一口呗。 “妈妈妈妈!起床起床!”伴随这道大嗓门的是整张床嘭嘭嘭的摇晃,“太阳晒肚皮了还赖床啊!再不起床我把你的早饭也吃了!” 安各:“……” 这小混蛋。 安各只好睁开了眼睛,一把拎开在床上蹦跶的安洛洛。 “你以为旅馆的床是蹦蹦床吗臭小鬼,别乱跳,跳坏了老板上楼找你妈我赔——” 可是爸爸刚才好像把整座旅馆里所有的东西都屠干净了,没人会找你要赔偿的。 安洛洛小朋友眨眨眼:“妈妈早上好。” “好什么好,”安各掀开被子下床,第一反应就是奔向早餐桌,“你不准动我的早饭听见了没啊,你爸给你做早饭是按量的,抢我的早饭你迟早吃撑……” 刚醒来的关注点都是早饭,不愧是她们。 洛安默默把做好的煎饼和腌萝卜端上桌,感觉自己只是个无情的早饭制作机器人。 窗外已经洒满晨光,敞开的窗户时不时飘进山林中鸟雀的鸣唱。 安各草草扫了一眼房间,正如每个人每天早晨醒来时所做的一样,扫视粗略又快速——她似乎没发觉任何异常。 “先吃早饭再洗漱吧,九点钟我们要带洛洛去坐旅游大巴车,时间有点紧。” “还好吧……”安各没关注这些,她在桌前坐下,第一句就是,“我不喜欢吃这种腌萝卜啊,这种塑料袋装的口感特别差,老婆你不知道我不爱吃这种腌萝卜吗,而且腌萝卜也不配煎饼……没有那种腌成粉红色的姜片吗? 这荒郊野外的,去哪里给你找红糖米醋腌粉红姜片,能弄出点饭菜吃就不错了。 无情的早饭制作机器人转身走开:“没有,爱吃不吃。” 安各:“……” 老婆他是不是有点起床气啊。 当然,安女士并不知道,某位屠夫从她凌晨睡下后就开始辛勤“清理”旅馆中的东西,工作到天光熹微,又跑去处理二次展开的大型阵法,好不容易搞定一切及时回来后…… 还要听着舒舒服服睡了一晚上的对象嫌弃他弄出的早饭,对着腌萝卜指指点点,“哎我不爱吃这个给我换一道”。 转身走开已经很温和了,你可以试试,跑去找累死累活通宵加班好不容易回家的妈妈,在早饭桌上指点她“你这个鸡蛋煎成双面了我不想吃我要吃单面溏心的”。 不把盘子扣你脸上表示“爱吃吃,不吃滚蛋”,那都是出于伟大的母爱。 ……洛安甚至都没有“伟大的母爱”做支撑。但他伟大地没有把盘子扣安各脸上,只是放下铲子走了。 安各并没有从中感受到老婆对她堪称伟大的容忍。 她只是挠挠头:“腌萝卜而已,生什么气嘛……那我前几天买的葡萄干呢?” 安洛洛:“我吃掉啦,爸爸今天给我提前做了一份早饭!” “那牛奶……” “我吃的是牛奶里拌葡萄干!” “燕麦……” “啊对对,还拌着燕麦!” “……” 安各出离愤怒了。 她再次提过安洛洛:“什么情况,臭小鬼,你在我睡觉时吃吃吃了多少妈咪我想吃的东西啊,真不怕吃撑吗——” 安洛洛撇嘴:“我当然不怕吃撑,但妈妈你要少吃点了。你肚子上都有肉了。” “……什么?哪里?” “就是你肚皮上啊……这里,这里。” “这只是一点点小肉吧!每个人类正常的薄薄的脂肪啊!” “可是妈妈你的肚皮可以捏起一块小肉……” “臭小鬼,别拿未婚未育超苗条少女的小腹形状来要求你妈咪,我又没练过什么肚皮魔功,你以为妈咪肚皮不可逆转的松弛是因为谁啊!!” “可是……” “没有可是!一块小小肉而已!正常、小小的、微微微的肉!” 可是,我本来想说,那一点点小肉摸上去好软好舒服,妈咪的肚皮肯定比“未婚未育超苗条少女”平坦的肚子更好啦,不用在意的。 摸上去陷进去……就像棉花糖……不对,唔,像老虎掌心的肉垫。 想到这里,安洛洛蠢蠢欲动地伸出手。 爸爸一回来就把她拎出被窝了,“去刷牙洗脸穿衣服,不要黏着妈妈赖床”,可她还没摸够呢,哪个毛茸茸控会讨厌肉垫触感的东西呢—— “啊!哇!不准捏!不准乱摸!捏得更松了我就咬你啊,臭小鬼,手拿开拿开!” 洛安再回来时,就见早饭桌旁又多出了厮打在一起的一团。 他习惯了。 “老婆!老婆老婆——” 见到他走近,拼命阻挡女儿魔爪的安各求救:“快把洛洛拉开,她要把我肚皮捏松了啊啊啊!” 松? 哪里,很紧啊。 洛安眨眨眼,见安洛洛正伸着手绕着妈妈的肚子转,而后者狼狈地摁着睡衣遮肚皮……这才明白过来。 “不可能松弛的,豹豹,你的皮肤弹性完全没变。” 这可是用过大复原术治愈的。 安洛洛叉腰大笑:“我就说吧妈妈,根本就不是松弛,是长肉啦,哈哈哈是肉肉——” 安各立刻发出惨叫。 “啊”的一串长声,顿了顿,又是“嗷”的一串喊。 一声更比一声惨。 洛安:“……” 至于吗。 他完全不明白妻子对“胖瘦”的在意,除了对“软软绵绵弹弹”的追求,安各从未在意过自己的身材变化,她怀孕八个月时还用自己的大肚子当电脑垫板使呢,看电视时还会美滋滋地在上面搁碗爆米花。 不过,在自然界,“突然无比在意外表”几乎是与“求偶”挂钩的…… 安各看着自家比当年还美丽典雅的老婆,再看看自己……肚子上那点肉。 呜呜。 时光是把杀猪刀,只杀她,不杀老婆的吗。 怪不得这段时间的贴贴蹭蹭诱惑都不算起效…… “不是的,妈妈,你没有因为时光流逝逐渐变胖,”还在她肚皮旁虎视眈眈的女儿道,“你肚子上的肉肉是这几天刚长出来的,因为以前你经常到处乱跑、做各种运动,但这几天你天天下班就回家宅着,见到爸爸做饭就跑过来吃吃吃,还从爸爸做给我吃的每一份零食里抢了一半走。所以,妈妈,你不能怪时光,只能怪你自己,谁让你抢我零食吃。” 安各:“……” 安各:“这时候妈咪不需要你分析原因,臭小鬼!” 安洛洛:“反正也只是多长了一点肉啦,不多的妈妈,虽然肉不多但手感……”手感比以前好很多很多的。 “是不是洛洛看错了,究竟哪里变胖,让我看看?” 眼见老婆走近了,安各急忙捂住了肚子。让女儿摸摸抓抓还行,如果让老婆…… 她可不希望老婆印象中的“纤细美腰”变成一坨肥肉啊! “不行!你不准看!我没变胖!没有!” “……我当然知道你没有,豹豹,但……” “没有但是!今天的早饭我不吃了!我要减肥!你……你刚才不是走了吗,回来干嘛!” “……” 很好。 洛安忍了又忍,还是没把手里的东西砸过去。 他把它略重地放在了桌上,又拿走了那袋腌萝卜。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19节 “你们别闹了,吃早饭,快点收拾准备去乘大巴。” 安各定睛一看,发现那是一小盒腌好的姜片。粉红色的。 “老婆……” “刚才从行李箱里翻出来了,在家打包好带过来的,不是现腌……别挑了,快吃。” “……老婆,我没有挑的意思,只是想说你对我真好。” 还以为你生气走开了,没想到真的去帮我找到了我想要吃的,嘿嘿。 安各走近,摇摇他胳膊:“老婆你对我特别好。老婆你最好了。” 老婆并没有动容。 他抿嘴:“那你让我看看具体变胖的位置。” 安各……安各弹簧般闪开了。 “不行!” “呵。” “……老婆你不要生气!我是真心的!” 【数十分钟后,九点整】 一番折腾,在洛安的催促下,他们总算及时坐上了安洛洛昨天心心念念的大巴车。 洛安原本打算把早上那些鸡飞狗跳一笔带过的,她跟女儿乱闹腾时的斗嘴罢了…… 但,架不住安洛洛小朋友一直意犹未尽地在他耳朵旁边说悄悄话。 “爸爸你知道吗,”妈妈跑去洗漱换衣服时她已经全套武装好了,所以站在门口不断跟他感叹,“你今早离开后我不是保护妈妈去了嘛……然后我碰到了妈妈的肚子……哇,触感真的好软好软……棉花糖一样……可以贴贴摸摸捏捏吸吸……” 一直,一直。 从妻子跑去洗漱,跟他念到妻子出门,念到他牵着她们俩上车。 安洛洛小朋友仿佛念经,而她的爸爸被顺利洗脑了。 谁能不被“对象的肚子超好摸”这种信息洗脑呢。 洛安……洛安实在是被念了太多遍了,当他顺利登车时,坐在座位上看安各自告奋勇踮脚放行李,也不禁把目光放在了妻子的肚皮上。 ……被衣服遮掩了,但是,动用阴阳眼的话,也能看清楚。 目光所及,和以前没变化啊。平坦,纤细。 “触感”,那么,是把手放上去捏才能凸显出的软肉吗……这么想着再仔细看看,腰侧似乎是多出了一点点弧度…… “老婆,老婆~我带洛洛昨天买票时,导游小姐姐说只有两个座位了,所以,嘿嘿……” 洛安应该说“那我抱着洛洛坐”,但他的思考还绕在安洛洛碎碎念的“妈妈肚子”里。 他不假思索:“可以,你坐我膝盖上吧。” 安各:“……” 咦?不用反复暗示,不用找理由,也不用和女儿一唱一和就直接达成目的了?咦,今天老婆在外这么不矜持的吗,好难得啊?? 机会就要抓住,她没细想,立刻就惊喜地坐下了。 而洛安立刻就伸手绕过了她的腰,双手在她肚子前紧紧扣住,严丝合缝。 安各:“……” 他豹豹的,这种一坐下就被全自动安全带扣上的感觉是什么。 “老婆……你干嘛……” “帮你坐稳,山路颠簸。” “……大巴车还没开。” “提前帮你坐稳,以免山路颠簸。” “……” 什么填空造句题。 安各姑且忍了,她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肚子被放在了某人的掌心中——一位优秀的天师,只要他想,是不会让自己手上的试探动作明显到被常人察觉的。 捏玩可以很轻,很细微,无法被肉眼看见,也无法令对方产生感觉。 但阴阳眼能够看得一清二楚,哪怕是还未开发的阴阳眼。 安洛洛小朋友眼巴巴地坐在旁边,望着爸爸明目张胆的手,望了很久。 很久。 “……爸爸,你都捏了十分钟了,该轮到我……” 安各立刻警惕起来:“什么捏?谁捏我了?” “没有人,”洛安特别镇定,“只是洛洛又想抓你肚子玩了而已。” 安各瞥见虎视眈眈的安洛洛,便往对象手里又缩了缩。 安洛洛:“……是爸爸在捏!我没有捏!我!一直!没有捏到!” 安各狐疑转头。 “什么捏,”老婆轻声细语地解释,“你身上很暖和,豹豹,我在捂手而已。” 哦。 他的手的确很凉,比以前还要凉一些,是血糖偏低还是…… 安各想想就心疼,谁知道老婆这几年在外面吃了什么苦。 她捧起对象手,主动往自己肚子上贴去:“那你再捂捂,别客气。” 老婆瞬间绽放笑容,那抹笑堪称春光明媚:“好的,我再捂一小时就好了。” “一小时能暖好吗,要不在车上的时候你一直贴着我肚子捂手吧……” “谢谢,豹豹,你对我真好。” 第127章 第一百零二十四课 浪漫桥段可以适当放弃但必须留下可爱照 经典桥段之所以成为经典, 就是因为它好用,简单,能戳中大众的点。 譬如红眼给命、角落壁咚、走错酒店房间结果一夜迷情…… 俗套但不失带感, 永远都有人爱看。 所以在各式各样的创作者手中, 它们早已被玩出了花;在各式各样的观众心目中, 它们早已拥有了不凡的地位…… 尤其是深度追星人安各,在她长长的“望帅哥而兴叹”的单身时光中, 刷着那些以小鲜肉为主要卖点的影视作品,这些桥段早就烂熟于心。 甚至, 这也成了她自己恋爱幻想的一部分。 谁没有过沉迷霸道总裁的时期呢。 可惜,时光一去不复返,长大的安各没有找到霸总男主,自己成了一位霸总。 霸道到和同行霸总相亲会因为“谁先拉椅子谁先上座谁先点菜先付账”等问题打起来, 拳头舞得豹豹生风…… 而她最终找到的对象呢,唉,好是好, 但也和她曾经的“恋爱幻想”完全不沾边。 洛安完全不懂为什么和对象说话时要把她摁到墙上困在角落说,更不懂为什么干净安全的家中卧室不用偏要跑到酒店房间找刺激, 当他被妻子强烈推荐去观赏“男主赤红着眼恨声道‘我把命都给你’”时,只是迷惑地眨眨眼。 “我不明白, 豹豹。所以他接下来是要对着女主角生掏心脏吗?可那样血和组织液不会溅女主一脸吗?现在的娱乐节目都这么刺激的?” 安各:“……” 安各:“不, 那只是个比喻……他不会真的把心脏掏出来。” “可是不掏心脏算什么给命, 哦, 那他是掏魂魄吗, 好厉害, 不用符咒徒手就掏……” 安各:“不!是!而且这也不是重点!重点是——男主角表示自己非常非常爱女主,爱到愿意把命给她!” “哦。所以呢?怎么给?排除生掏心脏、魂魄……他要把寿数全献给女主角吗?” “……” 安各与深深纠结技术问题的老婆对视半晌, 终于,还是放弃了。 对着洛安暗示“你好歹学几招满足一下我的少女小幻想”,还不如直接对牛弹琴,起码牛会在吃草的空闲中“哞”几声回应。 老婆什么都好,唯独“浪漫”“情调”,他是绝对没有的。 新婚后的第一个七夕她甜甜腻腻地撒娇问老婆要礼物,玫瑰糖果巧克力的选项就差怼他脸上了——真·怼脸上,安各自费买来玫瑰彩妆巧克力抓着在他眼前晃,就差把“你不用花钱买,把我手上的拿走再送给我就行”喊出来—— 结果呢,老婆消失了好几天,再回来时风尘仆仆,捧着一盘盆栽,跟她说这是我耗尽不少力气才折下的稀世难遇的姻缘枝,养好了能保佑他们缘分不断、长长久久。 安各……安各看着那盆栽里插着的光秃秃的树杈子,一言难尽。 别人七夕有玫瑰彩妆巧克力,再不济还有个99的红包转账,她只收到了一根树杈子。 ……还要担心老婆这趟出门是不是被打劫了,怎么形象这么狼狈,钱包里一文不剩,脸上手上全是细小的伤口。 难道是遭遇了《杰克的魔豆》故事吗,揣着钱想去买礼物时被诈骗犯忽悠“这可是魔法树枝”,结果付完全部钱买下树枝后还被匪徒打了一顿搜刮…… 唉。 还能怎么办,老婆送给她的第一份七夕礼物,还付出了被诈骗打劫的代价……安各安慰自己,心意最重要嘛,还是让这盆枝子在他们家住下了。 她曾经偶尔也会羡慕其他朋友,她们的对象又会玩又懂情调,各式纪念日都能收到精致礼物,约会安排惊喜不断,朋友聚会结束时带着大捧大捧的玫瑰出现,伴以餐厅伴奏、高调热吻…… 而她老婆呢,撑着雨伞抱着保温桶出现,开口就是“豹豹你又喝这么多,回家先漱口再洗澡”。 唉。 “老婆他们都好甜蜜啊,老婆我们打一把伞走路回家吧……” 老婆用“这把伞不够两人遮雨”的理由果断拒绝,然后掏出一件明黄色的雨衣把她从头到脚罩起来了,拉链拉到下巴,再把雨帽帽绳打结。 然后他打开保温桶给她灌了一大碗醒酒热汤,又从装保温桶的袋子里掏出了一双雨靴。 安各:“……”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20节 安各裹着雨衣、穿着雨靴、吧嗒吧嗒被老婆牵着手往路边停车的位置走,不远处朋友她男友正一边揪着朋友头发和她在雨中激吻一边发动了帐篷跑车的高速引擎,满溢的玫瑰花被雨水打落,伴着车载摇滚乐飞了一路。 洛安对此评价:“你这个朋友找的对象不太靠谱,雨天本就容易打滑,这样开车安全隐患太大。” 安各:“……” 对比差距太惨烈,安各有点想让他闭嘴。 就在这时,载着浪漫与激情的帐篷跑车“唰啦”而过,溅起一大股雨水—— 安各反应很快,她第一想法是扑过去挡住老婆,但她很快就注意到老婆主动靠近了她。 ……咦?难道是“紧紧抱住猛地背过身去挡雨”的桥段吗?真的吗要在大街上紧紧抱住她了? 安各激动地等着,心跳噗通噗通。 然后就见老婆挥臂,转伞,“哗”一声,挡走了所有溅来的雨水。 所有。 安各:“……” 做完这堪称特技的动作后,老婆重新撑起伞,回头打量她,非常满意:“这件雨衣质量不错,豹豹,你身上一点也没被淋到。” 当然没淋到了,安各忍不住想,你不仅用天线宝宝般的黄雨衣把我裹出了一个弱智儿童模样,你豹豹的还用内功绝学般的手法瞬间弹走了所有的雨水,你手里那把雨伞是便利店透明伞还是武林暗器啊。 ……但是不对啊!!倒是来点常人挡雨的反应啊!!来点俗套的、浪漫的、心跳噗通噗通的—— 新婚期的安各曾在心中如此捶胸顿足过。 说白了,她就是觉得,新婚燕尔,对象的态度不应该那么……日常?朴素? 不过后来,她再也不想这些小心思了。 因为那盆树杈子其实真的比玫瑰彩妆巧克力都要宝贵,而洛安真的在冥冥中做到了“红眼给命”桥段—— 尽管不是他赤红着眼,是赶到停尸间的安各赤红着眼。 虽然她至今依旧不知道姻缘枝的来历,也不知道洛安曾经的惨死其实是为她…… 洛安也不希望她知道。绝不。 这与“坦诚沟通”无关……这……如果坦白,只会令他们的感情滑向他不愿见到的极端。 即使洛安不懂“红眼给命”浪漫在哪里,但他从妻子的反应中明白,大部分女孩只是想要一句话、一个保证、一份态度,她们真的不会愿意看见你当场把心脏掏出来。 那是太沉重阴暗的爱。 他并不后悔自己曾作出的决定,只是不想再给安各增添压力。 “我爱你超越我的生命”——这句话一旦从“情话”变为“事实”,该多么恐怖啊? 更何况,宣称这句,把它当做功勋夸耀的前提,是真的很珍惜自己的生命,而对某个人的爱意超越了这份珍惜。 可洛安不觉得他珍惜自己的生命。 从他选择成为“天师”开始,就谈不上是个珍惜自己的人了。 自诞生起,他便非常清晰、冷酷地明白…… 自己这个命格,死去,会比活着更有价值。 ……哈,他连自己“活着”的价值都还在摸索中,“为你死一次”便是轻描淡写的事了吧? 洛安不觉得自己死去是件坏事。虽然无法触碰的七年令他如鲠在喉……但,对其他人而言,这可不是坏事。 师门拥有了一个更加强大的支柱,妻子拥有了一段自由快乐的单身时间。 死去之后,他获得了得天独厚的机会去重新观察她,也大抵明白了她曾经流露的小期待,对那些浪漫情节的幻想。 困在角落说话很刺激,挡雨的时候应该抱紧她,过节时与其送不靠谱的树枝还不如送美丽的鲜花,偶尔去次酒店房间也没什么大不了。 ……他在学了,只要能有第二次机会出现在她身边,他一定会做得更好、更好。 既然不想把豹豹让给别人,只能拼命提升自己,在“浪漫幻想”这门课里也争取拿高分了。 只可惜……唯独一个她心心念念的幻想桥段,洛安如何弥补学习,也无法满足她了。 鉴于大部分男人的体温略微高于女人,在各种以爱情为主体的创作中,有那么一个久经不衰的经典桥段,也是妻子提过不少次的—— 男方给女方取暖。 握着手吹热气、放进自己口袋、捧着两只脚放胸口什么的…… 唉。 或许等他完全复活了,能从符咒和命格上想想办法…… 不过,这其实,是安各曾经最喜欢的“浪漫”之一,他不需要额外做任何事的。 以她和安安老婆的诡异体温差……只能是她反过来当取暖器,他反过来当降温器。 她怎么可能指望靠他来取暖啊,安各大冬天和他睡一个被窝要开一整晚的电热毯,暖风空调二十四小时开,时不时还要往被子里塞个热水袋。 哦,她倒是没冷成这样,这些多余的设备不是为了照顾她。 是对象太容易受冻了,他强烈要求的,他表示自己体寒,不吹暖风就会冷死。 真·体寒,冬天的洛安手脚就像冰块,脸色如纸,唇色发紫,仿佛是从冰雪奇缘片场里跑出来的公主殿下。 ……安各不得不守在老婆旁边,尽量时时刻刻抱着他,还注意帮他搓搓手呵呵气,带他出门恨不得给他脖子围上十层毛茸茸围巾……仿佛在呵护身娇体弱的大宝贝。 老婆对此态度很微妙,他嘴上说着“我没关系”“只是身体小毛病”,但在她主动贴过来时,他会毫不客气地紧紧抱住。 而且特别黏人,冬天的老婆很少出门,她去哪他就到哪,连出门吃饭都要挨在一起坐,说几句话就要牵手搂腰贴她后背……简直恨不得把她揣进口袋。 冬天是安安老婆最主动的季节了。 ……好吧,虽然“取暖套路”是无缘于他们俩了,安各唯一一次尝试着把自己脚递给他,吩咐“你帮我捂捂脚”时,得到了他难以置信的目光,与“你想得老寒腿吗豹豹,千万别用光脚碰我皮肤”的拒绝…… 但安各太太太喜欢这样特殊的老婆啦。 久而久之,她都习惯给老婆取暖了……而且,牵着她手、紧紧贴着她或抱着她的老婆…… “老婆。” “……” “老婆?睡着了?” “……” “嘿嘿。” 安各没再出声,她开心地弯起眼睛,又把老婆放在自己腰上的手往衣服里塞了塞。 他们已经在大巴车上颠簸了几小时,洛洛宝贝已经裹着毯子在旁边的椅子里睡着了,而抱着她的老婆…… 阳光是将近正午的热度,又一直捂着手,大概睡熟了吧? 老婆只要抱她取暖时抱久了,就会流露出一点疲惫、倦怠的神情,懒洋洋地把头搭在她肩膀上,眼睛一睁一闭,神智也模模糊糊的。 因为贴着她很暖和所以开始犯困的老婆……可爱死了,远超她所有不着边际的“幻想”。 安各巴不得所有的季节都变成冬天,这样老婆每天都会主动黏过来搂她抱她,然后慢慢倚靠着她犯困眯眼…… 她和曾经那个不知珍惜的笨蛋可不一样。 为什么要勉强他去做那些不适合他的行为呢?她难道是因为追求浪漫才和他结婚的吗? 浪漫无关紧要,从始至终,她追求的、喜欢的人只有洛安。 如今只要他安全、健康地陪在她身边,就远超所有了,她会无比知足的。 况且,他下雨来接她时也很可爱啊,带着雨衣雨靴抱着大大的保温桶,如果以后他们一起去接女儿放学的话,她都想象出来,他给洛洛和她都套上完全防护的紧紧的雨衣,然后拉着她们吧嗒吧嗒踩过浸满雨的街…… 那与依照他人的爱情幻想出来的浪漫桥段不同,安各只是稍微想想就心底发软,而且,她知道他一定会实现这一幕的。 然后,唔,当洛洛宝贝错愕地被雨衣强迫裹成天线宝宝时,她会大声嘲笑着按下手机拍摄键……嘿,说不定还能把裹严实的洛洛宝贝直接扛在肩膀上走路,这样他就只会牵着她了…… 好期待啊。 什么时候遇上下雨天,然后和他一起去接洛洛放学呢。 安各轻轻伸手,摸了摸已经从靠坐变成仰倒、直接在自己膝盖上仰面大睡的安洛洛,又摸了摸对象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 前者被妈妈报复性揉了一下肚子也就“哼哼”两声,后者则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他犯困的时候只有被推肩膀才会哼一句表达疑问的“嗯”,只是轻摸他,是不会回应的。 真可爱。 ……哎呀,怎么都这么可爱。 安各想了想,拿出手机,调至静音。 她打开前置摄像头,小心翼翼地找好角度,确保镜头一并容纳了倒在自己膝盖上睡觉的安洛洛、靠着自己肩膀犯困的对象。 然后她用没举手机的另一只手在安洛洛头顶比了一个剪刀手,又侧过头,很轻地亲了一下对象的脸颊。 快门,搞定……赶紧设置我的新屏保,嘿嘿! 午后,山林,摇摇晃晃的大巴车最后一排,兴高采烈的豹豹正低头编辑手机壁纸。 她身后早就摒弃睡眠、也不可能犯困的鬼悄悄睁开半只眼,手指轻轻一动,用怨气备份了那张照片。 然后他偷看了她好一会儿,抓住她专注用软件在洛洛脸上画荧光猫胡子的时机,也用唇轻轻碰了碰她的脸。 第128章 第一百零二十五课 梦境里预示的东西不能全信也不能全不信 安洛洛做了一个梦。 说来奇怪, 以她的天赋,哪怕没经过系统训练,达不到洛安那种“能精准控制自身节律”的级别, 也能在做梦时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在梦中…… 一开始, 她的确也清醒地知道, 自己是在大巴车上枕着妈妈睡着了,这是一个梦境。 梦里一片祥和, 暖暖的风,洒满阳光的草地, 而她是一只趴伏在地晒太阳的小老虎。 肚皮的毛时不时被一缕暖意吹过,那阵风无害又调皮,揉得肚子痒痒的,安洛洛甚至能模糊感觉出, 那是现实里的妈妈捉弄她的手。 肯定是报复她今早摸她肚皮,哼,小气鬼妈妈。 但是太困了, 懒得起来理她,再睡一会儿吧。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21节 反正, 入睡环境很安全——爸爸妈妈都在我旁边。 她张开虎牙,不紧不慢地打了个哈欠, 正打算趴在草地上进入深度睡眠…… 突然, 瞬间。 安洛洛就丢失了自己那天生自带的“察觉”。 她忘记了自己是谁, 自己在做梦, 自己之前正在祥和的环境里晒太阳, 做一只无忧无虑的老虎崽崽…… 如同每个正常的、普通的、弱小的人类。 她迷迷糊糊、毫无防备地被牵引去到了某个地方, 不知那是哪里,不知自己为何而来。 五感仿佛被海水塞住, 她最重视的视觉近乎降至零,看什么都像是眺望今天早晨那扇浓黑的窗户——而安洛洛甚至没有对此升起任何恐慌情绪,她被遮蔽住了所有清晰的思考能力。 就只是,梦游般往前走。 大山,溪流,小径深处…… 走着走着,安洛洛见到不远处,出现了一个人影。 白色长衫,白色斗笠,手里提着一把大大的铜剪刀。 滴血的剪刀。 安洛洛没有产生“疑惑”“犹豫”“畏惧”或“警惕”,就那么直直地走了过去。 有什么好害怕的呢?反正,那个人影…… 走近了,一比,人影的个头还不到七岁的她肩膀呢。 顶多四岁……五岁……六岁?反正不会比她年纪更大了。 安洛洛在白衣人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对方。 不过,正如之前所说,安洛洛此时并没有清晰的思考能力,但她本能地扬起脑袋、拍拍胸口—— 安洛洛开口道:“你好呀,小朋友,你可以叫我洛洛姐姐。” 人影歪了歪头。 “你是谁?” 那是个小男孩的声音。至多六七岁。 白斗笠下还罩着一层白面纱,安洛洛看不清男孩具体的面容。 我是谁?我为什么会来到这,见到这个家伙? 完全陷入梦里的安洛洛当然是回答不了的,她只是再次骄傲地显摆了一下自己的身高——比如,伸手啪一声摁向对方的头——没揉到细软的头发,只摸到了斗笠。 “叫我洛洛姐姐!” “……” 男孩没再说话,他轻轻动了动。 “咔”一声——安静又迅速的皮肉撕扯声,那把巨大的铜剪刀,直接剪断了安洛洛碰他的手。 安洛洛……愣住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掉在地上的手。 一片混沌中,她模糊认为,对方是不会伤害自己的。 不是……怎么……? 没有恐惧,没有疼痛,她只是很疑惑。 就像是看到动画片里一直追着老鼠跑的那只猫,真的把老鼠吃了下去。 安洛洛笼罩在某种极其不真实的幻觉中,所以她指着自己被剪掉的手,仿佛指着卡通片里的道具,用“你碰掉了我作业本”的口气说:“你怎么能这样呢!太突然了!而且很没有礼貌!” 白衣男孩被问得愣住了,他盯着她明亮的眼睛沉默了几秒,便弯下腰,捡起了那只断手。 然后他在那只手上画了几笔符,“咔”一声,又捏着她的手腕给她接回去了。 就仿佛那真的是卡通道具,粘上强力胶就能“一键复原”似的。 安洛洛没有丝毫违和感,她甩了甩自己恢复如初的小手,气冲冲地指着他:“没礼貌!” “对不起,”男孩说,与手里的剪刀不同,他的语气非常无害,“刚才你碰了我的斗笠,我还以为你要杀掉我。” “我为什么要杀掉你?”安洛洛更气愤了,她训斥道:“你真没礼貌,你爸爸妈妈没教过你吗,不问三七二十一就剪别人手,你这个坏小孩!” 白衣男孩沉默了很久。 然后他慢慢地说:“父亲认为我是他的耻辱……而母亲认为我是她的枷锁。” “所以我想我没有‘爸爸妈妈’这种东西。我只有一个姐姐,她是个好人,但她不经常和我说话,也没怎么教过我……所以你真的不想杀掉我吗?没关系,这很正常,姐姐也很想杀掉我的。” 这一点也不正常——如果安洛洛清醒着,大概会这样反驳。 但梦里的她继续沉浸在那种“被潜意识里绝对信任的人攻击了”的愤怒里,她只冲他大声嚷嚷着强调:“那当然了,我干嘛杀你,我又不认识你!” “你不认识我,那为什么要追来见我?” “我哪里——” “你进了山,顺着溪流,跟着我的脚步来林深处找我。” 男孩踮起脚尖,突然扶上了她的肩膀。 斗笠下的白面纱,贴近了安洛洛的脸。 极相似又极相反。 两抹茶色隔着白纱撞在一起。 “……如果你真的不认识我,”他轻轻地问,“为什么你和我,有着一样的眼睛呢?” “我还以为这世上……只有我。” ——“吱嘭!!” 响亮的刹车声在耳边炸响,安洛洛小朋友深吸一口气,“嗷”地一声从毯子里蹦了起来,脑袋差一点就撞到了前座靠背。 一只手及时垫住了她的额头。 “哎呦起慢点慢点,没事啊宝贝,不过是大巴车司机在这个站点停车有点急……” “洛洛睡醒了?喝口水吧。” 爸爸妈妈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安洛洛揉着眼睛看过去。 妈妈正关切地看着她,而爸爸收回了之前垫她额头做缓冲的手,正旋开保温桶倒茶。 唔…… “怎么啦?睡傻了?” 安洛洛懵懵地看着他们,好一会儿后,才茫然地摇摇头。 “妈妈,我刚才好像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安各本想开玩笑逗她的,仔细打量了一下女儿的神情又改口,“怎么啦洛洛宝贝,是噩梦吗?” ……是噩梦吗? “我记不清了……” 但是,并不害怕。一点也不。 安洛洛又揉了揉自己的茶色眼睛:“就是,有点点难过……” 像是从时空中遥遥一瞥,见到了一抹很令人难过的影子。 她还在琢磨自己的心情,头顶突然一压,是妈妈摁住她的小脑袋,揉乱了她的头发。 “小朋友就别想这么沉重的事啦,”她轻快道,“一个梦而已嘛,洛洛宝贝别皱眉,不怕不怕。” ……我才不怕呢,都说了只是有点难过……别揉我脑袋了!你要把我的小辫子揉散了! 安洛洛瞪向妈妈,还没开口,便被爸爸递来的热茶打断了。 “喝点吧。”爸爸的安抚比妈妈沉稳多了,“不管那是什么噩梦,洛洛,不会成真的。” 唔。 安洛洛立刻就彻底放松了,她接过杯子喝完了一整杯热茶,又对上爸爸平静的茶色眼睛,突然有点怪怪的。 “爸爸……我手腕有点疼。” “睡觉时压到了?” 爸爸低头检查了一下她的手腕:“没有问题,洛洛,骨骼和皮肤都没有。” “啊……现在不疼了……刚才突然疼了一下……” 安洛洛也知道,经过爸爸眼睛的“检查”,自己身上不会有遗漏问题的。 所以得到确认后,她望着微微皱起眉的妈妈又编了个借口:“可能是我被刹车声弄醒的时候,手腕咯到了安全带吧……” 妈妈便松开眉,又把安洛洛的小手拉过去翻来覆去看了一遍。 当然是没问题的——安洛洛只是在梦里遗留的幻痛。 妈妈检查完后明显松了口气,就开始吓她: “都让你别报名这种又挤又晃还颠簸的大巴车了,你看你这一身细皮嫩肉,啧啧,如果大巴出了什么事大家不得不去大山生存,乘客们第一个把你吃掉……” 安洛洛:“妈妈你说话小声一点,别让其他乘客听见。” 哪里有坐在车里编排其他人是食人魔的。 “放心放心,他们听不见,”妈妈却说,“之前你睡觉时下了不少乘客,现在后座除了我们也没别人了。” ——安洛洛小朋友非要报名坐大巴车也就是小孩子图新鲜,习惯了高档越野车与直升专机,她坐上挤挤的大巴被晃了三十分钟,就有点昏昏欲睡、精力不济了。 毕竟,再怎么厉害,安洛洛也是在早晨醒过一回,感受到了那座旅馆与大阵的邪气,和安详睡到八点多才起床的妈妈不同…… 结果忍着颠簸,晒着十点多的太阳,靠在妈妈身上,她很快就又进入了梦乡。 安各虽然为了女儿的兴趣才报名了大巴车旅游团,但也不可能真的投身“团体旅游”,为了赶行程硬把睡得正香的女儿推醒,再拉扯她下车。 反正,她也清楚,女儿坐上这辆大巴车不是为了“旅游团”,而是为了这家旅游团做宣传时写在传单上的项目,“山谷漂流赛”。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22节 据说是所有乘客抽签分组,五个人一只橡皮艇,分组比赛看谁能先到终点,导游还介绍说一趟路线漂下来能漂遍绿山溪流…… 别管这比赛是不是真的那么刺激,女儿眼里的“想玩想玩超想玩”,就足以安各掏钱、半道进团了。 既然洛洛最想玩的漂流赛在中午十二点、山顶的漂流点举办,而她人已经睡死……那中途就不搞什么景点参观了,其他游客陆续跟着导游下车参观,他们直接坐在大巴里去山顶,在那里和陆续参观完景点、乘景点接驳车过来的其他游客汇合呗。 当然,这肯定不符合旅游团规定,但安各有钱,有钱就不是问题。 见她这么操作,也有几个想在车上继续休息、不想参观沿路景点的乘客跟风,反正这家旅游团是绿山当地旅游社发起的,大部分人就是来玩个一日游…… 所以前排座位零星还坐着几个人。 但大多数游客已经走光了。 哪怕对“主要项目就是漂流赛”心知肚明,交了钱不把那满当当的行程玩个遍,大部分人还是觉得亏。 ……洛安其实也在这“大部分人”范围内,他和特别宠爱女儿的妻子可不一样,既然是自己做主报名就要去积极参加,大巴停站、到了景点,安洛洛哪怕是睡成一滩老虎饼,他也会冷酷无情地把她弄醒,拽下去体验“跟团旅游”…… 在这点上,安洛洛小朋友必须感谢自己的妈妈。 因为她在大巴车抵达第一个站点前就偷亲了对象,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冷酷无情的爸爸化为乌有。 与其生拉硬拽把一只能上蹿下跳的小老虎弄去各式无聊景点,教育她“一人报名一人当”,还不如睁只眼闭只眼,就这一次,任由她偷懒吧。 这样还能多出一点和妻子安静贴贴的时间。 于是,当安洛洛小朋友从梦中醒来,喝了两杯茶又吃了点饼干,大巴车便开到了她心心念念的漂流点。 下车直接就是漂流赛,横幅、彩旗、熙熙攘攘的游客与一只只颜色各异的橡皮艇,翠绿山谷间旋着激流的溪水—— 安洛洛看得双眼发光,登时便把模糊的梦抛之脑后。 她拽着妈妈跑去找导游领救生衣之类的装备,然后选橡皮艇,爸爸则对近百游客挤在一起兑票拿装备互相推搡的区域敬谢不敏,他表示会在原地等她们。 洛安当然也愿意为了护住妻女不被推搡闯入这种人海,但这几天的旅游经验已经让他认清了…… 这对天生虎牙的霸气母女冲进人流,只有碾压别人的份,她们俩一个负责用惊人手劲推开人群大步前行,一个负责被扛在肩膀大声吆喝指点方向,仿佛一把勇往直前的冲锋刺刀…… 那种能在早晚高峰第一时间冲进地铁、在人头中势如破竹抢到座位的……大概就是她们这种人吧。 他进去反而是拖后腿的,因为她们俩会放弃“冲向终点”的第一目标,拼命把他护在最中间,试图帮他在人群中清出一个安静的真空地带,一见有人拿胳膊手肘碰到他就大声骂骂咧咧,“不要撞我爸爸/老婆”…… 算了,他还不如从一开始就在外面等着。 于是安洛洛骑在妈妈肩膀上冲锋陷阵去了,很放心地让爸爸等在原地。 可是,当安洛洛骑着妈妈肩膀、带着各式漂流装备凯旋过来时…… “安女士,好巧好巧,你也报名漂流赛了?” 等在那个位置的人不是爸爸,而是一张略显眼熟的娃娃脸。 入住旅馆那天准备招待宴的厨师胡顺扭过头冲她们讨好地笑笑:“正好,我也报名了,还就和你们抽到了同一组……” 安洛洛还没反应过来,安各的脸色便冷淡了下去。 “你好,胡先生。我丈夫呢?” “他啊,他刚才说不太习惯漂流这样危险的运动,所以先坐车回旅馆……” 安各理都没理,她带着安洛洛转头就走,一边走一边给洛安打电话。 后者很快就接通了,但他一时没有说话。 “你在哪?你去哪里了?”安各快速道,“你在原地不要动,是被人群挤走了吗?我立刻找过来。” “别……” 他那边的话筒里,响起一阵刺耳的噪音。 大约几秒后,丈夫的回答清晰起来:“我没什么大事。” 被问“你在哪”“去哪里”时第一反应是回复“没什么大事”,怎么可能没事? 安各甚至顾及不上跟女儿遮掩,她第一时间拔高声音:“你遭遇危险了?你在哪?” “没……” 安各停止跟他废话,她当即立断切出通话界面,迅速打开之前下好的软件,里面显示着丈夫正在通话的手机定位点—— 距离非常近,就在几十米外的溪流浅滩。 ……难道他从原本的那个位置摔了一个跤,滑坡掉进溪水里了? 安各把安洛洛从肩膀上抱下来,直接把女儿夹在腋下,飞快掉头往回跑。 安洛洛也没意见,她大声说:“妈妈,就在那个叔叔后方!” 安各穿过还想说什么的胡顺,几步跑下他后方满是灌木丛的山坡,“哗啦”一声踩进小溪里,然后涉水跋涉了几步—— 转角,齐膝深的乱石滩中,洛安果然就在那里。 他正把一件件悬在乱石上的行李推回岸上,见安各过来,第一句话就是:“没关系,豹豹,行李都没事,我赶在它们跌进溪里之前就抵好了。” 安各……安各看着他身上那件被染红了一半的衬衫,一时说不出话。 “行李都没事”?? ——他豹豹的难道认为最值得关注的是行李吗?! 洛安还在解释:“刚才你们放在我脚边的背包水壶突然往山坡下滚,差一点就掉进溪里了……我只是跑下来抢行李,没有东西进水,所以,真的没有大事……” 安各完全不想说话。她怕自己出口就是大吼大叫。 他就为了抢救那几个破背包——一路跳下来——被乱石滩割出这么、这么多的血——竟然还跟她说“行李没进水”,哈,他这个—— 洛安从妻子不停起伏的胸口察觉到什么。 他再次慢慢重复:“没事的,豹豹。” 忍住、忍住、女儿还在呢,不能和他吵…… “要不然你也来检查一遍吧,真的没东西进水。” 安各……安各忍不住了,她冲他大吼一声,然后迅速抓过手机键入,1、2、0—— “妈妈,别慌别慌。” 被她夹着抱下来的女儿突然开口:“爸爸身上衬衫滴的是番茄汁。” 大吼之后即将对着120急救中心大喊“来救我的智障老婆”的安各:“……” 安各狐疑地放下了手机。 洛安则后知后觉地露出了恍然的神情,他主动走过来,伸手让她闻了闻。 被染红的衬衫上,满是番茄味。 “虽然行李没进水,但洛洛的背包里有瓶饮料洒了,弄了我一身……豹豹,别乱想。” “没错的妈咪,别害怕,”安洛洛拍拍她,“那是我昨天买的番茄汁,不远处的溪面上还飘着空瓶子。” 安各:“……” 安各:“那、那就好……没事就好……” 她之前那声大吼太气愤、太焦心,此时再开口,嗓音都有点嘶哑。 她抖着手指想帮老婆揩揩溅到脸上的那点番茄汁,可伸出手去才发现,自己是“抖”着手指—— 紧绷的腿也麻了下去,夹着女儿的手臂阵阵发酸,站在浅滩里的安各双膝一软,洛安则迅速接住了她,又抱过女儿。 安洛洛自始至终都被父母抱起来没沾水,之前哪怕妈妈跌倒、手臂发麻,也还是尽力举着她。 被爸爸抱过去之后,状态很好的她第一时间就探头仔细嗅了嗅,然后…… 她果然闻到了爸爸身上那股淡淡的血腥味。 番茄汁应该只是爸爸故意倒在身上遮味道的障眼法。 她一开始就觉得不对,爸爸怎么可能会因为“抢救意外滑下坡的行李”这么狼狈……以爸爸的反应速度,也不可能忽视滚走的背包与水壶…… 能让爸爸离开和她们约好的位置,肯定又是和今天早晨一样,某种急需处理的“意外”吧。 不过,正如今天早晨,安洛洛一点也不担心爸爸。 这么快就处理好了那份“意外”,甚至布置好了和妈妈解释的合理借口,那爸爸肯定是游刃有余,没有受伤啊? 往身上泼番茄汁,应该就是处理过程中对方溅到自己身上的血迹吧,因为妈妈是个看丧尸片就会吓得哇哇叫的人,爸爸不想吓到妈妈…… 安洛洛很快就自认理清了情况,然后她对上爸爸的眼神,默契点头。 “妈咪,没事没事,虚惊一场而已啊,我们快回去吧……” “我真的没事,豹豹,先上岸换套衣服吧,你裤腿也湿了……” 正如母女俩联合能成为人群冲锋王,安洛洛小朋友被爸爸的暗示带着一起说话,便成为了能把对方忽悠瘸的大忽悠。 一唱一和,相当默契,毕竟安洛洛可是玩了七年的“不能告诉妈妈爸爸在家”游戏。 不过,区别于她和妈妈的本性相合、配合冲锋、不需要提前指示就能动作一致…… 大多数时候,安洛洛其实是被爸爸“诱导”着忽悠的。 看似是她和爸爸一起忽悠妈妈,其实是爸爸借着忽悠她来忽悠妈妈……洛安究竟是否受伤,又是否像他表现出来得那么轻松,谁知道呢。 安各如今已经很难忽悠了,她时不时会识破一些“忽悠”,甚至在洛安不注意的地方反过来给他偷偷挖坑……可安洛洛小朋友,她是实打实地“一直被忽悠”。 除了今天上午因为“捏妈妈肚子”事件短暂破防,她对爸爸的信任从未动摇。 咳。 不过,今天,关于“受伤与否”,安各到底还是放下了怀疑。 因为上岸后她找了个地方仔细检查,对象身上真的没有任何伤口——他总不可能先受了伤,又在她赶到之前瞬间愈合自己吧。 当洛安用“我到底是个身手还算可以的侦探,豹豹,怎么可能跑下山坡拿个行李就被划出一身血呢”反证时,安各彻底相信了他……也被彻底忽悠了过去,认为他的短暂消失是“跑下坡抢救行李”。 然而,物极必反。 尽管安各确认了对象没有受伤,但他站在溪水中带着半身鲜红转头看她的那一幕,还是把她吓惨了。 “不行。” 浅滩前,站在最后一只没划走的橡皮艇外,安各异常、极端坚定地指着对象说:“你,在岸上休息,不准参加漂流。”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23节 洛安:“……我真的没事,豹豹,而且五人分组也已经分……” “不·行。” 漂什么流,光是看他站在水里,她就要再次吓得心脏乱跳了。 这一次滑下山坡落进乱石滩没受伤……那在漂流途中,他意外跌了进去呢? 绝对、绝对不行。 安各态度不容置疑:“你现在就走。上车,回旅馆,洗个热水澡,换掉这身被弄脏的衣服,然后在终点等我们。” “我……” “不·行。现在就回去。我目送你安全上车再带女儿漂流。回去。” “……” 望着妻子锋芒毕露的眼神,洛安明白,自己彻底没有回旋余地了。 但是,不能全程陪在她们身边,他真的很不放心…… 洛安的视线在胡顺身上停留了一瞬。 这位厨师的确是没什么邪气的活人,也因此,他昨夜在旅馆没有动这人。 但,这个人不可能没问题。 五人一组的橡皮艇,原本是他、妻子和洛洛,再加上胡顺,与一个陌生男游客…… 如果他离开,她们就不得不与一个心怀鬼胎之人、另一个陌生男人共同在山野中漂流数小时。 如果那两个男人和玄学没关系,也就算了,妻子的拳击术足以护身。 可如果他们都是趁着自己离开、冒出来袭击安各的妖魔鬼怪…… 赌这种未知概率,洛安怎么也不可能放心。 但,如果现在不离开,妻子也绝对不会放心。 以他之前受的伤势,如果不找个地方静静调息,也没法继续维持这个半死半活的形态,所以也的确需要脱离豹豹视线一段时间……等等?“维持形态”? 洛安灵光一现。 “你,现在,就回去,否则我……” “好的,豹豹,我现在就回去,我保证好好休息。” “……真的?” “真的。我想让你放心,当然要听你的安排。” 安各放松下来,从刚才起便极端霸道的态度卸下去,嘴角终于露出一个笑。 “……好,那几小时后,我们终点见。你一定要休息好,知道吗?” 码头边的安洛洛小朋友听不见爸爸妈妈具体在说什么,但妈妈终于露出了点笑意,爸爸也和她挥了挥手,转身登上大巴车…… 应该没问题了吧。 见目送大巴车彻底消失的妈妈转过身,她乖乖地伸手,等妈妈牵着自己进橡皮艇。 五人座的橡皮艇里已经坐好了那个叫“胡顺”的厨师,安洛洛不想独自凑过去跟他坐一起。 爸爸走之前已经帮她和妈妈把身上的救生衣都绑得紧紧的,开着定位的手机也封死在脖子上的防水袋里,不会有任何问题。 虽然一番拖延后,她和妈妈的橡皮艇已经成了最后一只出发的橡皮艇,除此之外再无任何游客逗留…… 但这边滩头的浪花还是很急的,安洛洛觉得只要一开艇,她和妈妈齐心协力摇桨,肯定“唰”一下就能赶上前面的队伍,勇夺漂流赛第一。 “妈妈,我们出发吧?” “嗯……还要再等等。” 妈妈却说:“五人一小组,洛洛,去掉缺席的爸爸,我们还要等一个游客才能开船比赛。他可能是错过了景点接驳车,结果迟到了。” 嘁。 于是安洛洛只好耐下性子,和妈妈一起等着。 大约六、七分钟后,码头外的小路,急匆匆跑来一个人影。 安各“咦”了一声:“竟然是个小姑娘吗……” 因为那个人影个头并不高,不太像成年游客。 但当对方飞快跑近,不耐烦盯着远方的安洛洛彻底僵住了—— 白斗笠,白长衫,脸遮得严严实实,背后还背着一把大大的铜剪刀。 最后一位参加漂流赛的游客不像是游客,仿佛是从山野中生出来的妖怪,他只轻轻跃了一下,就无视了那段浅滩,完全跳进了橡皮艇里。 安洛洛……安洛洛的手再次幻痛起来,虽然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直觉令她不停往妈妈背后缩去。 安各则完全没察觉到女儿的畏缩。毕竟,眼前这个落到橡皮艇里的奇异来客…… 他比自家七岁的洛洛宝贝还矮小,安各感觉自己一只手能把他拎起来,然后举到天上绕圈旋转。 成年人是不可能对这样的小家伙提高警惕的,哪怕他穿着一套怎么看怎么突兀的衣服跳进了橡皮艇。 “小朋友,”安各不禁放柔声音,“你一个人来参加比赛吗,你爸爸妈妈呢?” 她觉得对方可能是瞒着家里人偷偷报名的,溪水漂流毕竟是个有点危险的运动。 可那个戴着大大斗笠的小家伙却直接坐上了最后一个位置,娴熟地给自己扣上了安全带。 安各:“……小朋友?你确定你要参加这个活动吗?如果联系不到你的爸爸妈妈,我……” 一套安全措施做好后,稀奇古怪的小朋友抱过自己的铜制大剪刀,坐稳,重重白纱后的斗笠才传来一句失真的答复。 “父母双亡。” 安各:“……咳,节哀顺变,是我唐突了,但你怎么会一个人来参加这种……” “追求刺激。” 行吧。 她可是在安洛洛几个月时就带着她玩过攀岩的人,倒也不打算再阻止这个陌生小孩。 而且,她又不是对方法律上的监护人,一个陌生人罢了,没办法勒令这小孩上岸回家。 况且,能进入码头跳进这最后一艘橡皮艇里,他起码是通过了岸上旅行社的身份查验、又在漂流票售卖处那里验了券,所以岸上其他人都不反对他的报名参加比赛…… 看这身古朴的打扮,说不定是绿山的当地村民,大山里的孩子皮实,她懂。 而且带一个孩子和带两个孩子,也没什么区别,反正有她在橡皮艇上,也就是沿溪玩个漂流,不会遇到什么危险的。 安各转身,挥桨,开船。 湍流划过皮艇,缩在角落里的安洛洛小朋友一个颠簸,便向旁边倒去。 白斗笠反应极快,瞬间就扶住了她。 他嘱咐:“戴安全带。” 安洛洛小朋友却“啪”地一声打开了他的手。 “离我远一点!”她哆嗦着说,“我讨厌你,鬼鬼祟祟,你肯定是坏人!” “……” 白斗笠扶人的小手呆滞地停在半空,似乎是遇到了某种从未设想的巨大打击。 在船头划桨调整方向的安各闻言倒是一乐:“洛洛,礼貌点,不要跟别的小朋友吵架……说起来啊,小朋友你今年几岁了?” 几岁? 这个形态的话,准确数字应该是…… “六岁。” “哦,那是在上幼儿园大班啊?” 安各爽朗道:“洛洛,快喊弟弟好,跟弟弟道歉。” 白斗笠:“……” 白斗笠刚要开口拒绝,就见旁边瑟瑟发抖的安洛洛小朋友突然不抖了,眼神也不回避了,还分外热切地主动凑了过来。 “既然你比我小,那就算了,我可以不讨厌你,”她深吸一口气,心中那点点说不清的畏惧瞬间被一种耀武扬威的得意压过—— 安洛洛小朋友压低嗓音,用妈妈听不见的音量对白斗笠说:“你,叫我一声洛姐,当我小弟,我保证罩你。” “……” “我超级聪明厉害的,当我小弟你不亏,我保你这一路漂流顺风顺水。快叫我姐。” “……” “洛洛姐姐也可以。洛洛大哥也可以!” “……” 第129章 第一百零二十六课 暂时披上马甲便可能发现意想不到的事 作为一个智勇双全、拥有魔法眼睛、自负全家第一、哪怕拼音测试拿零分也能雄赳赳气昂昂跟爸爸说“晚上想吃小饼干”的神奇小朋友…… 在七岁这个半大不小、心比天高的年龄段, 上台念自己写的作文开头就是“我将来要成为大科学家”……安洛洛小朋友怎么可能没有雄心壮志,建立起一个“宏伟目标”呢。 当一位小朋友试着扮作大人模样建立起自己“宏伟目标”,第一参照物, 当然是身边的父母。 非常幸运的是, 安洛洛并没有向爸爸看齐。 或许因为她的爸爸正是一位“幼时便走上歧途一去不复返”的破烂大人……嗯, 他很理解这个年纪的小鬼会干什么,第一时间就做好了引导工作。 当安洛洛小朋友下意识去寻找“父母”做目标参照时, 很自然的——在爸爸的人为诱导下——安洛洛选择了妈妈。 用一个正直、阳光、成功、爽朗的人作教育小孩的榜样当然是最合适的,洛安不可能在教导安洛洛时表示“你爸我当年曾剪穿过多少根肠子”……安各无疑是个比他合适作“儿童榜样”的例子。 在他不遗余力、无缝不入的“妈妈很强大”教导下, 安洛洛暗暗崇拜妈妈、模仿妈妈,也早就生出了“要变得比妈妈还厉害”的野心。 既然要超越,就要订下超越的标准。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24节 “在我这个年纪时,妈妈在干什么呢?” 被女儿提问的安各想了想。 在宝贝你这个年纪时, 妈妈我已经是校园一霸、家族反骨、豪门圈中被唾弃人物no.1,逃脱过百八十次的绑架、勒索、抢劫,也成功扭送过数个在街头摆摊算命传播迷信的骗子, 曾放话将来要征服一百零八个超级大帅哥,然后看他们组团跳舞…… 安各目光漂移许久, 省略了无数不堪回首的细节,再开口道:“妈妈在校园里交了很多好朋友, 很多人都愿意信任、依靠妈妈, 妈妈也保护了很多人。” 这无疑是个很正直的回答。 于是安洛洛开始思考该怎样能“交很多依靠自己的好朋友”, 而且, 要做得比妈妈更好更有效率…… 然而, 在这时, 洛安师父正好晃悠过来,看望自己心心念念的“小徒孙”。 ……这位罗天师能教出门下那帮徒弟, 并威慑得他们听见“师父来了”就往外跑……可想而知,绝不是个正经人。 他没打招呼,直接瞒着二徒弟把小徒孙拐出去玩了一整天,然后,不知怎的,安洛洛小朋友就被爷爷带进了派出所,被警察同志看成了“诈骗老头通过人口拐卖控制住的少年犯”…… 和爷爷一起坐在拘留室等爸爸来保释的时候,安洛洛在爷爷的指点下,看明白了同房间里那些鬼魂之间上演的春秋大戏、爱恨情仇。 又名,一帮死于派系斗争的街头混混死后互撕继续争夺“拘留室老大”的过程…… 其实那些小鬼原本想一口气把安洛洛这双稀世阴阳眼吃掉的,但罗天师揣着手坐旁边,它们只好互撕了。 在爷爷的带领下,安洛洛经历了特别多姿多彩的一天,并对划地盘、当老大、收保护费产生了莫大兴趣,最喜欢看的电影类型除了老虎纪录片,还多出了喋血hei帮片。 ……总而言之,这位小朋友自认找到了一个能“超越妈妈”的途径。 通过交朋友的方式让别人信任依靠自己太复杂了,她要收小弟,收很多高质量小弟,然后让小弟们仰望自己,从而称霸校园,成为全校老大。 为此,安洛洛小朋友积极举手竞选了班长、体育委员、数学课代表等班干部,又通过精心计划,在同学中展现出了自己的不凡之处…… 这也是她一开始就看齐乐平格外不顺眼的原因:安洛洛小朋友的目标是称霸校园,她才不要一个六年级男孩子对自己颐指气使。 哦,顺便一提,她的各项班干部竞选活动都成功了。安洛洛如今的确是班长、体育委员与数学课代表。 因为她经常帮助同学、深受全班小朋友信赖、比赛跑步时堪比小老虎、而且数学成绩年级第一…… 虽然语文成绩年级倒数第一。 可惜,当她顺利夺下班长宝座,试图在年级范围正式扩张自己的势力时,又名“尝试收小弟”时…… 安洛洛小朋友遗憾地发现,这帮人不行。 不符合她收小弟的标准嘛。 虽然她是想要“比我矮比我弱各方面不如我”的小跟班,但既然被划进“小弟”范围内,肯定也要多少有点用,能替她鞍前马后,帮她征服地盘…… 起码要身手不错,能和她过两招吧? 可这帮同学没一个能行,看她挥舞扫帚柄就激动得啊呜乱叫的。 要是勉为其难放宽身高要求,去找稍稍能打、又比我高的小弟呢…… 那几个“稍稍能打”、个子高挑的男孩,见到安洛洛戴着小发卡穿着小裙子过来,把他们往墙上一困,扑闪着茶色眼睛提问“要不要跟着我”…… 小弟一个没收到,只收到一堆情书。 烦人。 她才不想搞小学生过家家般的“交男朋友”呢,嘁,她是要称霸校园成为老大的人,再说了,那帮男孩子要么有痘痘要么近视眼,没一个符合她审美的…… 安洛洛向爸爸询问如何处理自己手中这叠烦人的情书,爸爸什么也没说,只是接过那些,轻快地打开煤气灶放了上去。 爸爸的微笑在火光中似乎有些狰狞。 但安洛洛没当回事:爸爸在妈妈回家追星时露出的微笑比这个恐怖多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安洛洛小朋友再也没有机会在学校里找小弟,她发现自己只要主动去追一个男孩子想把他困进角落,后者就像中了咒般怪叫一声,然后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唉。 安洛洛小朋友灰心丧气。 连一个小弟都收不到,还怎么超越妈妈,称霸校园呢? ——直到今时今日,她在青山绿水间遇见了一只白斗笠。 比她矮,比她弱,比她年龄还小,而且性格特别好,哪怕被她强压着肩膀说话,也没有反抗…… 安洛洛小朋友谈兴大起,她向白斗笠抒发完自己寻找小弟至今的颓丧、建立校园霸业的愿景、和高处不胜寒的唏嘘…… 别管这位语文成绩倒数第一的小朋友是怎么表达出来的,反正她就是把自己所有想表达的全讲清楚了,甚至追溯到曾经偷偷拐带自己去拘留室玩的爷爷。 绕完一整圈后她回归中心思想:“当我小弟吧,真的,我不会亏待你的,保证每个星期零花钱拨给你十分之一。” 白斗笠:“……” 白斗笠沉默良久,最后说:“你以后离那个糟老头子远点。” 原本就是个容易被忽悠的傻白甜,接触师父之后完全就被带进沟里了。 安洛洛怒道:“那可是我爷爷,不许叫他糟老头子!” “糟老头子。” “你!我是看你很乖才跟你说了这么多的,你再这样我就——我就要教训你了!” 好巧。 我也打算教训你。 至今拼音字母背不全的小笨蛋还想什么称霸校园呢,有这个精力不如多看两本作文书练练笔。 ……安洛洛小朋友并不知道自己未来会迎来一段格外水深火热的日子,她继续和白斗笠施压,威逼利诱挨个来,倒是把hei帮片里头目招人的手段学了个八成像,也不知是聪明还是不聪明…… 她也没深想:如果不是天生的亲近感与熟悉感,她怎么会离陌生人这么近,叭叭叭地试图把对方拉拢进自己的地盘里。 “洛洛,过来帮妈妈划桨,别总拉着人家弟弟聊天。” 安各一直用余光注意那里,见女儿都快搂着对方头左右乱晃他了,没忍住说了一句。 那个小孩又乖又安静,端正坐在船尾,抱着剪刀听洛洛手舞足蹈讲话,被抓胳膊被压肩膀也不吭声……跟活蹦乱跳的女儿比起来,实在惹人怜爱。 安洛洛有点不情愿,但还是听着妈妈话过来,并很快就被船头回旋的水花转移了注意力。 安各递给她一只袖珍小木桨,抱着女儿和她一起划了一阵,成功乘上了一段平滑的流水,来到一片开阔的浅溪。 目测了一下距离下个急流的距离,安各放下桨,把掌舵任务全交给了安洛洛。 漂流漂流,主要就是乘上急流漂,现在到了安全浅水区,正好能让女儿多玩玩,那把袖珍小桨也翻不了什么浪。 她打开安全带,正想去找那个安静的白衣小孩聊聊天,就被胡顺堵住了。 这位小哥之前一直凑在她旁边想搭话,哪怕安各借口“专注比赛”,又故意往他脸上泼了好几次水,他也没离开。 安各想避开他坐,但橡皮艇就这么点大,胡顺又挨近了在船头玩的安洛洛,她不可能放心走远。 安各只好坐到胡顺旁边:“胡师傅是哪里人啊?” 见她主动搭话,胡顺眼前一亮,立刻就放弃了安洛洛,挤坐过来。 “嘿嘿,我就是个绿山本地的小厨师,刚毕业时找不到工作,正好亲戚认识旅馆老板……” 看来是要缠定她了。 安各笑着跟他聊了好一会儿,基本从他嘴里听到了胡家祖宗十八代——当然,全是扯淡,安各第一晚就查过这旅馆所有员工的信息,根本就没有一个姓胡的厨师。 安各不觉得这是那个“犯罪组织”的人,因为胡顺明显是冲着她来的,之前在她面前屡次贬低洛安,又若有若无地忽视他的存在…… 如果不是故意忽视她的丈夫,怎么可能开口闭口喊她“安小姐”。 这人没有明显攻击的意图,相反,一直在和她套近乎,正好,她也想套套这人的真实目的。 趁着老婆不在,她行事也方便…… “说起来,安小姐你想不想见识一下我们绿山厨师的真功夫?” 胡顺笑呵呵的样子的确很有亲和力,虽然在自夸也没有刻意卖弄的感觉:“别看我这样,其实手艺很好的,那天安小姐错过招待宴实在可惜……” 安各也特别兴奋地回应:“哦,真的假的?我们正在船上漂流呢,胡师傅难道还能给我做菜吃?” “做菜谈不上谈不上,但就地取材还是可以的……” 胡顺突然凑近安各,清秀的面孔浮出两朵红晕,手不经意般碰上她的手背:“安小姐,要不要看我给你捉条鱼?” 安各:不会吧。 这人……是想勾引我? 不对,是阴谋,装作被我吸引的样子,其实是想要我身上某种好处……钱?权?还是说……那场拍卖会的入场资格? 安各心思飞快转动,又迅速压下了手背上那微妙的恶心感,忍住了抽手给他一拳的冲动。 她大抵知道要怎么套出这人目的了,便也露出一个略显惊喜的笑来:“好啊好啊,胡小哥,没想到你还会捉鱼,真厉害……” 突然,“呼啦”一声。 一大股水花溅起,糊了安各和胡顺两脸懵逼。 一条大鱼“噼里啪啦”跳上甲板——白斗笠不知何时默默走了过来,举着那把半人高的铜剪刀,一下就戳穿了鱼腹,递到他们眼前。 这位小朋友举着一刀毙命的死鱼,冷冷道:“捉上来了。” 安各:“……哦,哦,小朋友真厉害。” 白斗笠没搭理她,铜剪刀又是飞快戳入水中—— “哗啦”一声,又一条大鱼直接拍向胡顺的脸,后者惊叫一声,跌坐在地。 白斗笠默默收起铜剪刀,走回自己原本的座位坐好,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但安各注意到,他走回去时踩过了胡顺的脸。 第130章 第一百零二十七课 漂流中的骤然跌落也并非预示危机 安各在一条被戳穿肚皮的死鱼和一条到处甩尾的活鱼中呆坐了一会儿, 才反应过来,胡顺还跌在船底呢。 她下意识就伸出手去搀扶对方……瞥见船尾静坐的白斗笠小朋友后,又收回了手。 算了, 试探归试探, 能减少肢体接触就减少。 ……也不知道为什么, 她感觉自己现在必须和胡顺保持距离。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25节 不能实际动手,安各姑且摆出了很关心的表情:“胡师傅, 你没事吧?” 胡顺的脸色有点难看,当然, 对着女人献殷勤才献到一半就被突然冒出的熊孩子弄出了洋相,谁脸色会好看。 而且他只是被鱼暂时糊懵了眼躺地上,他又不是死了,能感觉到那熊孩子扔完鱼后还不紧不慢地踩了他的脸。 胡顺长这么大, 还从没受过这样的侮辱与欺负,有那么一瞬间,他杀了那熊孩子的心都有了。 是, 他当然不是什么小厨师,安各第一时间绕过其他房客重点调查他身份, 也是早看出了端倪—— 哪怕胡顺不搞什么招待宴、不贬低她丈夫,安各也知道这人有问题。 很简单, 一个山村里长大、在山脚下开旅馆的本地小厨师, 他怎么可能连一箱啤酒都搬得气喘吁吁, 脸上皮肤细嫩能去上电视做“奶油小生”, 手指光洁无疤。 “厨师”这个职位常年在灶前烟熏火燎, 那家小旅馆的厨房又没有什么先进的排油烟机, 安各调查过,那是最朴素的大灶, 胡顺不可能养出这一张白里透红的“奶狗”脸…… 况且,哪怕是她的美丽老婆,手上也有常年持刀的薄茧,还有几块据说是他幼时在村里砍柴烧火留下的浅疤……干过活的人的手,不可能是胡顺那样的。 这种男人的手,安各看一眼就能辨认出……是富家子弟养尊处优,从没碰过柴米油盐的手。 胡顺出身,非富即贵,想必是圈子里的人。 所以安各一开始怎么也没想到对方是来“勾引”她,圈子里的富家少爷往往心高气傲,如果一个女人不符合他们的口味,哪怕她拥有金山银山,他们也不可能绕在她身边献殷勤…… 话又说回来,这样的少爷本就不会用“献殷勤”的方式去追求一个女人。 这绝不是单纯的追求…… 安各敛去眼底的怀疑。 “胡小哥?你没事吧?” 女人略亲近的称呼缓解了胡顺心里的烦躁。 他刚才差一点就要揪过那熊孩子骂出口了,只是意识到面前的女人和她资料里的兴趣爱好后…… 还是扯出一张和气的笑脸,往“奶乖弟弟”设定上靠了靠。 “没事没事,唉,现在的小孩子……” 他坐回安各身边,试着再次把手放过去,却被安各塞了一块毛巾过去。 “擦擦吧,”这个粗线条的女人说话非常直白,“你身上一股鱼腥味,怪臭的。” 胡顺:“……” 胡顺用毛巾猛地盖住脸,狠狠摩擦,擦掉了自己脸上即将泄露的戾气。 安各猜他短时间内没心思继续勾搭她,便去看了看在船头晃荡的安洛洛。 她有意掠过了那个白斗笠小孩,如果说之前只是觉得他乖巧可怜,现在安各就觉得……他有点古怪。 如果那不是一个几岁大的小孩,安各会怀疑,他刚才是故意过来,打断了她试探胡顺的举动。 还是离他远点吧,反正,看那小孩捉鱼的身手,独自坐着也不会从船上摔下去。 安各可不是傻白甜安洛洛——她对利器、杀气非常敏感,当初能从洛安用符咒遮掩过的衣服里嗅出血腥气,通过身边余温判断他是否深夜离开……现在就会第一时间对那陌生白斗笠提高警惕。 一个能用大剪刀瞬间戳穿鱼腹的陌生人,在保护好女儿的前提下,她要离他远点。 ……好吧,也有那么一点点不想承认的原因是,安各有点怕那白衣小孩。 她总觉得他斗笠下那双眼睛幽幽地盯着她,看得她后背发毛…… “洛洛,划到哪了?” 来到船头就安全多了,远离了胡顺重新靠紧女儿,背后的视线似乎散去不少冷意。 安洛洛小朋友一无所觉,她正抱着桨哼哧哼哧努力:“没啊,我在捉鱼呢!” 安各:“……” 安各低头看看被女儿拿扇形木桨“哗啦”“哗啦”拍混的水,又看看远处被惊走的鱼。 安各:“你较什么劲呢,洛洛宝贝。” 别折腾这支可怜的小木桨了,好吗。 安洛洛眼睛一瞪:“妈妈你不相信我吗?我能捉鱼!我也能,随随便便往水里一戳不就——” 你既不是大山里的妖怪,也不是精通荒野求生的村民,有什么好比的。 “好啦,洛洛宝贝,我相信你肯定能捉鱼,但当务之急是继续划……” 安洛洛有点不甘心,小弟能两下就做到的事情,她怎么能不会做呢? 妈妈:“乖啊乖啊,洛洛宝贝,和妈妈一起加油划船吧,我们快快划到景点勇夺第一,然后就能见到爸爸啦……” “拿第一”和“见爸爸”无疑是比“通过捉鱼向那个白斗笠证明我能做他老大”更有诱惑力的东西。 安洛洛再大的不甘心也只能消去,她重新挥起小木桨,划起……好吧,是在妈妈重新拿起的大桨下,配合着妈妈的动作,划起了一些小水花。 闷声不吭地努力了一会儿,妈妈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她用大船桨敲了敲她的小船桨,两只桨亲昵撞在一起,共同抵过一枚圆溜溜的鹅卵石。 “怎么啦?”一句话就说到了心坎上,“这么想和那个白衣小孩搞好关系?” 安洛洛扁嘴:“也不是搞好关系,就是……妈妈你不想靠他近一点吗?” 不想。 一个抬手就能把鱼戳个对穿的陌生小孩,斗笠下有着幽幽的眼神,怎么看怎么危险,为什么要靠近。 如果这不是陆地而是橡皮艇里,她早就带着洛洛撒腿跑了,然后找下属调查那个小孩身世来历,是不是从某种发生重大连环杀人案的孤儿院里跑出来的…… 安各端着轻松的笑脸打哈哈道:“哎呦,妈妈怎么知道其他小朋友和洛洛之间是怎么相处的,之前看你和他说话这么不客气,妈妈还以为你要欺负他……” 安洛洛:“我才没有欺负他呢!我那是、那是——” 拉拢他,跟他施压,用多种厉害手段,诱惑他做我小弟。 妈妈:“哦,那你是看上人家了,试图通过欺负人家引起对方关注?可以啊洛洛,这个年纪就有这份行动力了,不愧是我女儿,但你这种追求方案低效得堪比小学男生哦,必须要改改。” 安洛洛:“……” 安洛洛:“笨蛋老妈,你不要再说话了。” “嘿你说谁笨蛋呢——” 安各把安洛洛摁进怀里打闹了好一会儿,水花四溅,女儿吵吵嚷嚷地喊着“我是小笨蛋那你就是超级大笨蛋”,而她们俩都很默契地无视了重新过来搭话的胡顺。 直到橡皮艇在水下磕出轻微的“吱”声,猝不及防地撞过一块隐没在树影里的大石头,由浅溪导入一段激流。 安各反应很快,她立刻就放开桨抓稳了安洛洛,其实漂流过程中碰上激流加快速度是很正常的事,体感也就是在游乐园里乘坐“激流勇进”几分钟。 但不知怎的,橡皮艇颠簸的程度远超安各预期,她抱稳了女儿后自己却没站稳,小船像被洪水冲袭般“嘭嘭”狂震起来,而安各被安洛洛这多出来的重量往后一压—— 转瞬之间,她一个仰倒,就掉进了河里。 这不可能。 安各并不慌乱,心底却闪过一丝惊异:她提前看过地图,绿山河谷中全是缓坡,她也体验过几十次漂流运动了——小艇根本不可能遭遇这么激烈的急流,以至于能把一个站稳的成人掀翻下去。 她这一瞬的思考极快,甚至在倒进水里之前,猛地把怀里的安洛洛推回了小艇的安全带里。 感觉就像是数月前,深夜,她在那栋大厦上的坠落。 哪怕是血肉模糊的异常物砸破阳台,要把她变成一团肉泥…… 安各也并不慌乱。她冷静到了极点。 没什么好怕的,这不是离地数百米高的大厦,她还穿着救生衣。 之前地图中标出了每一段漂流区域的详情,其他游客或许只是匆匆一瞥,挑出几块有趣的浅滩记一记,但安各在大巴车上翻阅时就记住了所有水域的广度、深浅—— 这片水域很安全,以她的身高来测算,其深度也不过堪堪没过头顶,而且水底还垫满了沙砾与鹅卵石,只要站稳就能重新上去了。 况且,安各水性极好。 “哗啦”—— 她彻底落入水中,屏息,闭气。 接下来,只要慢慢调整姿势,重新浮上水面…… 安各睁眼,却看到了胡顺。 他正跳下来,向她这里伸出手,嘴角有一抹奇异的笑容——安各入水后睁眼太快,她迅速就捕捉到了。 ……啊。 是这东西搞的鬼。 惊慌失足,意外落水,然后……英雄救美吗? 真是老套无聊的手腕。 安各弯腰,屈膝,拉开手肘,在水底站稳了,冲胡顺也露出一个奇异的笑容。 后者露出错愕的表情,但那已来不及了。 那女人脚一蹬沙地,飞一般冲过来,抬手狠狠摁下他的脑袋,然后,借力屈肘,一个猛窜—— 只半分钟,安各就重新破开水面,她像一头捕猎的豹子,双臂死死摁着水下错愕的猎物。 水上则没有传来任何慌乱的问询声、尖叫声,安各正要转头,就见一把巨大的、亮闪闪的铜剪刀递了过来。 白斗笠的童音依旧冷冷的:“给你。” 安各一愣,立刻接过铜剪刀,往水中狠狠一扎—— 胡顺发出一声惨叫,挣扎的力度减弱,而安各成功反剪了他的胳膊,将那把剪刀架上了他的脖子。 “你究竟是谁,接近我有什么目的?!” 胡顺惊怒交加:“安小姐,你怎么——” 豹子没有给出他任何狡辩的机会,她手一用力,再次把对方摁下去,任由水里“噗噜噗噜”响出泡泡。 白斗笠则立在一旁打量了他们一会儿,注意到安洛洛好奇地凑过来往下看的举动,便在船头坐下,不知从哪掏出一把笛子,悠悠吹了起来。 文雅的笛声飘过小艇,遮住了安洛洛悄悄竖起试图打听消息的耳朵,也遮盖了胡顺在水底里所有的叫喊声与怒骂。 安各一手抓着剪刀,一手揪着人胳膊,凶神恶煞地把他往水里按,拉起,再往水里按,直到胡顺惨叫着回答“我说我说”,她才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放开揪人胳膊的手。 “你,老实呆着。” 安各想到要先安抚女儿,总不能让她听见妈妈和坏人打交道吧,也不能让女儿看见这种不太和谐的“逼供”画面……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26节 于是她踢了胡顺膝盖一脚,确定他短时间内没法在水中站直,就先爬上了小艇,对安洛洛说:“洛洛你先坐到旁边,把耳罩……” “怎么——噗噜噗噜噗噜!!” ……在女儿惊异的视线下,安各转头看去,就见那个静静呆在船头的白斗笠,再次把胡顺摁进了水里。 用那把文雅的笛子,他直接穿了对方的肩膀,又钉在了卵石中。 安各:“……” 安各:“小朋友,杀人是犯法的……” 白斗笠没有动弹,他默默蹲在船头,似乎等着水底的挣扎消失。 而“噗噜噗噜噗噜”的泡泡也的确越来越微弱了。 安各:“……喂!喂!能听见我的话吗小鬼?多少留条命啊?!” 第131章 第一百零二十八课 说出口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 白斗笠小朋友疑似谋杀的行为到底还是被阻止了。 毕竟安各是个颇具正义感的守法战士……虽然也是她先把人脑袋当作马桶刷来回往水底摁的, 咳。 但这种她年少做混混时学会的“水盆逼供式”摁法,和对方那一下在肩膀上钉出洞的手法可不一样啊。 那么小的孩子使出这样饱含杀意的利落手段,反差太大, 安各看着, 愈发毛骨悚然。 一把笛子直接贯穿血肉, 嘶……必须赶紧阻止他才行。 不是为了胡顺——她只是下意识觉得,这小孩的斗笠衣袍全都白白净净漂漂亮亮的, 怎么能让它沾上血呢。 “小朋友,放开他, 听话,你……” “噗噜噜噗!” 可是劝说没用,压低声音呵斥,作为陌生人也没立场。 安各眼见着胡顺那点可怜的呼吸泡泡快消失了, 她急得一步跨过去,伸手一拎—— 一个小鬼罢了,剪刀也在自己身上, 她揪过无数次顽皮捣蛋的女儿,赤手空拳还搞定不了他吗? 正如安各所料, 她一把就拽过了他的后衣领,将对方拎了起来。 他没有任何反抗。 然而, 这“一把”, 却不像是拎起安洛洛, 也不像是揪起一个要挣扎的小孩…… 更像是, 拎起一块薄薄的白棉布, 与那块布包着的骨灰盒。 ……手中掂量出的质感、重量……连“瘦的只剩一把骨头”里的“一把骨头”都没有。 看身手, 他虽然矮,却也不是个形销骨立、体虚无力的孩子啊? 只是比洛洛矮了一小截罢了, 怎么还会比洛洛轻这么多? 这……绝不属于“鲜活健康”的标准重量。 安各心中一凛。 “喂,你,怎么混进这场漂流比赛的,如果身体素质差——” “唔……” 安各拎他的手一顿。 突然双脚离地、被她半提在空中的小白斗笠轻轻喊了一声。 第一次离近了她才发现,对方的声音其实又弱又糯,没有丝毫蹦跳的孩子气,几乎把“乖顺”写在了嗓子里。 “疼。” 刚刚一把钉穿了成年人肩膀的小孩伸手,颤巍巍地捂住了快掉落的斗笠,面纱下又溜出了一声:“疼……” 安各触电般松开了拎他的手。 她揪过安洛洛无数遍,得到的回应都是频繁、活泼的挣扎动作,再搭配中气十足的嚷嚷…… 她可没拎过这样的小孩,提起来的手感轻得可怕,吃疼的喊叫堪比蚊子哼哼。 这小孩也太—— 安各瞥见他扶斗笠时露出大袖的手背,上面爬着许多浅浅的疤痕。 ……也太可怜了。 她抿抿唇,把他轻轻放回地上。 “对不起。” 小白斗笠摇了摇脑袋:“无妨。” 其实这是一句四平八稳的回复,但安各硬是脑补出了“声音努力撑起调子后还是漏出几丝弱气”。 刚才一闪而过的布满疤痕的手背与细细喊疼的动静,几乎完全覆盖了“剪刀戳鱼”“笛子钉人”等画面。 安各心中对他评定的“疑似反社会杀手”认证牌立刻换成了“疑似被虐待小可怜”。 她柔声安抚:“小朋友,姐姐我刚才其实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 真正需要安抚的胡顺正半死不活地在水里伸手,但没人管他。 白斗笠点点头,又摇摇头:“没关系。” 然后他就地滚回了最近的座位里,缩在船沿下,重新抱紧了他的……大剪刀借给她反剪胡顺胳膊了,没东西抱,小白斗笠只好抱紧了自己的膝盖,缩成一团。 安各:“……” 这一刻,安各脑子里不由得闪过一个词,“娇弱小白兔”。 下一刻,她走回船头,看清胡顺在水底已经发紫的脸,和那楔钉子般插在他肩膀上的笛子。 安各:“……” 安各在心里默默给了自己一巴掌,清醒点,什么小白兔。 她重新下水,拯救快翻白眼的胡顺。 保持清醒,色令智昏要不得……嗯,不对啊,那么小的小朋友哪来的“色”,她也根本没见到那小孩的脸,怎么就差点又被忽悠过去了? 而且一个陌生小孩,为什么我要用“又”? 【半小时后】 碍于小艇上只剩下两个未成年人,又是漂流比赛中,安各把胡顺救出来后,低低问了他几个已有答案的问题,确认他不敢再撒谎糊弄,便用艇上的麻绳把他绑了起来,捆在船里,决定带走。 她已经联系上了的属下,其中有几位,前天她开始调查旅馆时就安排上了,让他们直接往这里赶……无需多等,等到了终点,便会来带走胡顺,撬开他的嘴了。 为了确保胡顺在抵达终点之前老实待着、不耍花招,安各还特意去求助了白斗笠。 “小朋友,我知道你身手非常不错,你知道怎样能让一个人动不了吗?”安各挠挠头,“短时间内就可以,我想问问,如果你知道那种,呃,葵花点穴手之类的功夫……” 白斗笠:“我不会,那是武侠电视剧里的东西。” 安各:“……因为小朋友你很厉害,穿着打扮也很有侠客风姿……哈、哈哈……” 侠客风姿? 这只不过是遮面用的一套装备,与一身被粗陋缝成长衫、方便招鬼的白幡而已。 安各:“那,点穴呢?普通的点穴会吗?最好是高效无痛的手法?” 即使会,也不想给他用。 凭什么高效无痛? 安各又见白斗笠摇摇头,有点沮丧道:“点穴不会,我修行尚浅,只会一种让人暂时丧失行动的功夫。” 这是真的,加上“暂时”前缀,他就只会那一种了——其他的前缀全是“永久”。 安各喜道:“好啊好啊,一种功夫也行,让我见识……” 白斗笠小朋友乖乖点头,然后他一脚踢出去,胡顺的脑袋便“咚”地晕在了地上,双目紧闭,丧失了所有行动能力。 安各:“……” 白斗笠:“这个方法很有用。我保证比点穴好用。” 安各:“……哈、哈哈……也是哦……的确朴素且实用……” 是个豹豹头啊!这不就是简单粗暴地踹晕他吗!你刚才那一脚也出得太狠了,这一声脑袋落地的“咚”把外面的溪水都砸出了一层波,等他醒来后肯定会在剧烈的眩晕感中吐自己一身吧?? “这并不简单,”似乎是猜到她在腹诽什么,白斗笠小朋友糯糯道,“如果我落脚的位置在太阳穴附近,他已经没气了。这个方法十分精妙。” 把人踹晕哪里精妙了! 安各:“那他还要谢谢你仔细使用这方法咯?” “嗯。” “……” 是她的错觉吗,为什么从这个乖乖小朋友身上看出了属于自家对象的理直气壮。 ……不过,虽然胡顺有可能会在醒来后大吐特吐犯眩晕病,闹了这一出,安各对这小孩的警惕心倒是近乎降至零了。 他虽然不肯露脸,却很听她话,有问必答。当她重新拿起船桨快速驶往终点时,他在后面被洛洛拼命揪领子、晃肩膀也不反抗,有条不紊地回答着洛洛乱七八糟的提问——“刚才你为什么要把剪刀给妈妈呀”“你能不能教给我那个一脚踹昏迷的好方法”“妈妈拎你起来时为什么不反抗,你是不是傻”—— 尽管他回答以上提问用的是“嗯”“哦”“不知道”,但对于一个被逼问了将近二十分钟的小孩,已经是耐心极好的表现。 起码,设身处地,安各在六岁时可没耐性招架这么一通乱问,估计在安洛洛问出“你是不是傻”时就一拳头锤过去了。 虽然洛洛宝贝在外也很乖巧……但跟这个小白斗笠一比,实在闹腾太多了。 安各一边带领小船飞快加速,一边偷听身后两个孩子的交流,对白斗笠的好感终于慢慢超过了警惕心。 终于,当小艇追上了前方所有游客,又追进最后一段缓流,距终点只有500米时…… 安各:“洛洛宝贝,来来来,我们齐心协力,一起夺冠!你是大船长,快来掌舵!” 这一声吆喝立竿见影,安洛洛小朋友兴高采烈地冲向船头,抄起双桨。 “妈妈,立刻调整,全艇开启风火轮模式,全速前进啦!”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27节 “好嘞,收到!” 然后安洛洛小朋友在船头“哐啷哐啷”搅起双道水花,白斗笠小朋友则默默在船沿边画了个隐蔽的加速符,安各—— 给出激昂回应的安各却把船桨一扔,直接挤坐到白斗笠身边,脸上笑眯眯的。 “哎,小朋友,”她也在他身边抱起膝盖,一副“长谈少女心事”的架势:“趁洛洛沉浸在全速前进里关注不到后面,我们两个聊聊天,多交流交流啊。” 白斗笠:“……” 白斗笠:“可以吗?她一个人划最后一段?” 喊口号鼓励女儿在前面吭哧吭哧使劲划船,你坐在后面聊天吗? 安各此时的笑容和打在小艇上的太阳光一样:“没事,我们稳拿第一,刚才转弯过来前,我用船桨挪了好几大块鹅卵石,应该能让后面的艇转弯慢上好几分钟,然后大部队被堵在一起。” 白斗笠:“……” 不愧是你,商人本色。 他点点头,不再作声了,因为安各此时的态度很明显。 她在试探他,就像之前试探胡顺。 ……区别是试探陌生小孩便规矩坐着,试探想献殷勤的男人,刻意纵容他肢体接触吧。 呵。 “所以,小朋友,你叫什么?” “我叫小白。” “……好吧,小白,马上就要到终点了,你上岸后有什么打算吗?” 接老婆孩子,然后挨个弹她们脑瓜崩。 安各见他不回答,笑着凑近了一点:“没什么安排的话,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吃顿午饭?别客气,谢谢你在艇上帮我照顾洛洛,刚才也帮了我……你放心,我对象厨艺很好,不会亏待你的。如果小白要去饭馆吃,他也能找到很好吃的特色菜。” 按照人设,他应该回答说“不必,我是当地村民,靠岸后直接回家”。 但是那只白斗笠却转了转,仿佛一直端庄矜持的某人扭过头,幽幽的视线再次飘来。 “你对象?我还以为那个不会捉鱼的丑八怪是你对象。” 安各:“……不是,当然不是,那就是个陌生人!你看见他把我推下水了吧?” “看见了。但我还以为你们是情侣吵架,闹矛盾。” 安各:“……” 你以为我们是情侣吵架,那你还在旁边递凶器、打掩护、帮我绑人、还差点直接噶了对方?? 白斗笠小朋友幽幽道:“我怎么清楚你们大人之间的事情,我看到那个丑八怪拉你手又摸你膝盖了,我就觉得他是你对象。” “不是,不——” “那反正,在我这个年龄段,拉了手了就是在谈对象了。” “……” 你豹豹的才六岁,上幼儿园大班,你懂个豹豹头的谈对象啊。 安各应该“哈哈”几声笑过,糊弄走这个小鬼,但她的后背又一次止不住地发毛,直觉告诉她此时不能随便哈哈乱笑…… 安各只发出了几声苍白的“嘎嘎”。堪比乌鸦叫。 “不过,好吧,既然你说你有对象。” 白斗笠小朋友若有所思:“但你那个对象会在终点等你?接你们去吃午饭?那到时候靠岸了,他看见你搂着一个被绑紧的意识不清的陌生男人上岸,而且你跟他一样衣服湿淋淋的,一看就是一起跳过水……你怎么办?” 安各:“……” 安各呆滞片刻。 然后她一把抓住了这位神奇的小朋友。犹如杰克抓住自己的神奇魔豆。 “那个人叫胡顺,”她深吸一口气,“他就是你意外昏迷的舅舅,我们分组在同一条小艇里,他落水时你在水上大喊‘快救我舅舅’,我不得已才跳水把他救了上来,而且你全·程·没看见我和他有一根头发丝的接触。小朋友,就是这样,你复述一遍务必背下来,看到我对象就声情并茂开讲,我给你很多很多零花钱作报酬……” 刚才装着和别人打情骂俏时,怎么没有现在编口供的这份敏锐度呢。 白斗笠小朋友糯糯摇头,表示爱莫能助:“我舅舅死了。” “那他是你意外昏迷的二舅姥爷。” “我二舅姥爷也死了。” “那他是你意外昏迷的表叔!” “我表叔也死了。” “……不是,你们家还有哪个亲戚没死?!” 白斗笠如实告知:“除了我姐姐,全家都死了。” 安各:“……” 安各幽幽转头。 目光落在了胡顺皮带下的位置。 “小白,剪刀再借我一用……” 哦。 “可这好像是犯法的,”白斗笠说,“我们要讲法,不能用利器把他剪成姐姐,这不是你之前教导我的吗,你告诉我要做一个守法的小朋友。” 安各:“……” 白斗笠:“啊,快靠岸了,我先行一步。没关系,你很聪明,一定能想出合适且通畅的借口。” 安各:“……” 安各猛地拉住了他,深吸一口气。 “你上岸以后啊,小白,”她扯开一个属于大人的从容笑脸,“你,你如果见到了一个特别特别好看的黑长直大帅哥,你绝对不要停下和他说话,知道吗?不要跟他说和我们一艘艇,也不要跟他说看见我艇上有个昏迷男人啊?” 白斗笠:“我尽量吧。” “不,不能尽量啊!”安各攥他白袍子的手收紧了,“你,记好了,绝对不要跟他说,对方拉拉扯扯啦,我跳水救他啦……我也没刻意叫他‘小哥’,更没有夸他‘很厉害’啊!我没有!” 白斗笠:“哦。”原来你自己也知道得很清楚啊。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嗓音天真又柔和:“你放心,我马上就消失,肯定不会告诉你对象。但说出口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我年龄小,却也知道,一个合格的大人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你多多加油吧。” 安各:“……” 安各,点点头,并从喉咙深处发出了一声颤抖的“昂”。 第132章 第一百零二十九课 编好借口自圆其说的难度取决于当事人 一路飘荡, 在急流缓流中辗转,小艇终于靠岸了。 安洛洛小朋友果然夺得了漂流赛第一名,而她的宝贝妈咪果然编不出什么合乎逻辑的借口。 安各抱着头思索了好一会儿, 差一点就决定一头撞晕自己、往船底一趴、等着老婆来叫醒自己然后摆出“啊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啊总之我失忆了”架势。 但是拿到第一名的安洛洛小朋友太兴奋, 她已经拽着那只小奖杯蹦上了岸, 一番左扭右扭的“果然我就是无敌厉害第一名”四肢并用庆贺舞后,安各便听见了她冲不远处大喊“爸爸爸爸快过来我拿了第一名”“爸爸快看快看我的奖杯”。 她也听见了对象在不远处温温柔柔的回应, “洛洛真棒”,伴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 ……连撞晕自己装失忆都来不及了。 借口、借口……没关系, 编不出就编不出吧! 对安安老婆特攻武器绝不是花言巧语,而是直接行动! 老婆这人矜持又正经,如果我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扑过去求抱求亲,他再怎么也不可能生出怀疑或质问了—— 脚步声已逼近岸边, 安各猛一跃起,双眼一闭,伸出双臂, 不管不顾地就扑了出去。 “老婆老婆好久不见我好想你哦!!” “……也没有很久吧,老板, 不过是放假几天……你不需要这么热情。” 呃? 安各扑人的手收紧了。 略甜的香水味,尤为柔软的触感, 一扑就开始晃悠歪扭、相较以前那种“怎么扑怎么黏都岿然不动稳如古钟”的安全感…… 而且, 最重要的是。 安各捏捏对方垂在后背的头发——时髦的、精致的、发质却也略略粗糙的大波浪卷。 李欣童:“老板, 你抱够了没有。又是扑我又是搂我又是抓我头发的, 再这样我要告你性骚扰了。” 安各:“……” 安各抬头, 对上秘书冷酷无情的脸蛋。 “……你发质有点糙哎, 童童美女。” “还不是因为突然一个电话喊人过来调查的老板!我不秃头就算好了!” “这,我又没叫你过来调查嘛, 童童美女你不是在度假……” “因为我正好在绿山度假啊,老板你喊话‘坐标近的来’,我不就过来了吗!” 李欣童刚才走近小艇是打算和安洛洛小朋友打声招呼的,没想到被安各一个猛豹突袭,直接压趴在草地里。 别看这“抱抱突袭”撒娇法名字可爱,其实安各使这一招的力道是相当惊人的,手劲、腿劲、扑出去的速度……不仅要能抱到人,还能顺势把自己挂到对象脖子上去,方便展开后续的“老婆你不原谅我我就不下来”撒泼—— 也就是洛安能感受到这其中的“撒娇”意味,其他人只会觉得被猛兽的爪牙摁紧。 具体可参考安洛洛的现任班主任李老师,当初只是家长见面时被紧张的安各拽住握了个手,差点就扯着嗓子喊疼跪地上去了。 ……所以李欣童连一句“老板等等”都没来得及出口,只觉得眼前一花,便天旋地转。 老板的胳膊是钢筋水泥做的吗!挣都挣不开! “童童美女啊,你怎么会在这附近度假呢,我以为你不爱爬山运动,你的度假首选不是宅家吃炸鸡看球赛吗……” “老板你不是喊我来干正事的吗!不是说有人袭击你、让我来把对方弄到地盘上审问吗!放开我说点正经话行不行!”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28节 不行。 安各扑在秘书身上,眼神则悄悄飘到一边,注视着已经走到小艇里的老婆。 对象原来是和李欣童一起靠近、刚才走在李欣童身后的,所以,她这一扑才没扑中目标。 ……安安老婆完全没管扑在地上的她,只是牵过女儿的手用干毛巾擦她身上溅到的水花,又细细询问安洛洛,“妈妈座位旁这个昏迷的男人为什么被绑紧了呢”。 ……一扑错人便成千古恨啊,如今已经无法转移走老婆的注意力了,也没可能瞒着老婆转移走那家伙。 没关系,冷静,还有机会翻盘…… 安各在秘书耳边低语:“童童啊,快快快,想个办法把我船上那家伙弄走,再撇清我跟他的关系,干得好加工资。” 李欣童:“……” 老板你自己在船上想那么久都没想好借口,指望我在这几十秒钟内想到吗! “老板你放开我——” “这是怎么了?” 这一回,终于是老婆靠近了。 他低着头瞧她,垂下肩膀的长发比溪边的柳条还柔滑,哪怕她正从死亡角度仰视他,也看不出任何瑕疵。 在山谷、溪水、被叶片缝隙分成一块块的阳光与阴影下,老婆身上那种不沾凡尘的美丽更加浓郁,用“如仙似梦”来形容也不为过。 望一眼,恐怕就会失了魂,跟着一抹把招魂幡穿在身上的白影进入山水之间吧。 安各倒不害怕失魂,她只是傻笑:“老婆……” 老婆你这个角度特别好看。老婆你亲亲我呗。 不过这位如仙似梦的大美人没理睬她。 他开口问道:“你还要和李小姐在地上抱多久?你们俩是打算缠在一起在地上生根种出一朵百合花?那,我带着洛洛先走一步,不打扰了?” 安各:“……” 安各一下就清醒了。 她飞一般撒开扑住李欣童的手,在旁边草地上滚了一圈,滚出了好大一段“清清白白”的距离。 “哈哈、哈,我见到童童美女太惊讶啦,而且,刚才扑得太急,在地上摔了一跤……所以才……” “摔了一跤?让我看看,摔哪里了?” “现在好了!我没问题!” 安各当场表演了一个鲤鱼打挺,她咧开小虎牙,凑近他招呼:“老婆老婆,我——” 突然,安各后续的卖乖话,卡在嗓子里。 因为站直了才看清,老婆一只手牵着女儿,另一只手正拖着昏迷的胡顺。 拖着他一条腿,胡顺正头脸朝下在地上被拖。 安各:“……老婆?你这是……” “帮你拖运他。” 老婆淡淡地说:“我刚才问过洛洛了,她说‘这个坏人突然在艇上袭击妈妈,害妈妈落水,于是我和妈妈合力把他绑起来,上岸后就打算扭送警察局’。所以我帮你们把他先拖上岸……洛洛说你联系了属下开车过来把他运走,我和李小姐见过面了,但那辆车在哪?” 安各:“……” 安各一扭头,弯腰抱住了安洛洛,当即就是激动的几个亲亲。 洛洛宝贝!竟然成功编出了一套非常合理的解释!而且还把我之前和胡顺套话时的肢体接触完全糊弄过去了!交代了前因后果,又掩盖了所有不妙的细节! “洛洛宝贝你太聪明了,妈咪爱你嗷!” 一脸茫然、其实刚才什么也没说的安洛洛小朋友:“?” 她抓着奖杯被妈妈抱在怀里亲了好几下,不太明白,但很快决定放弃思考。 没关系,这肯定是妈妈对我“勇夺漂流赛第一名”的奖励啦!我就说妈妈怎么都没激动夸奖我,原来只是没反应过来,情绪滞后啦…… 安洛洛小朋友颇为纵容地拍拍乱亲自己的妈妈。 虽然是个笨蛋,但这么热情地夸赞我聪明,嗯嗯,很好。 “洛洛,后天就是放假最后一天了吧,课本预习过了吗?” 安洛洛:“?” 安洛洛:“不、不是还在旅游中吗,爸爸……” 爸爸:“我先提醒你一下,洛洛,一个想成为全校第一的小朋友,怎么能忘了每天预习功课呢。” 安洛洛:“……” 我是想称霸校园,不是要成为成绩第一! 但,在爸爸的注视下,她还是颤颤巍巍地点了头。 糟糕,这几天完全玩疯了,之前老师说下一堂课教哪篇课文的,忘得一干二净…… “不记得下一堂课具体教什么也没关系,洛洛,把那一单元的课文都预习一遍就好。” “……好,好的爸爸……” 安各看着女儿一下就垮下去的脸,有点可怜,便笑着对洛安说:“哎,还在旅游呢,你跟洛洛宝贝提这些干嘛,等我们玩完了回去再让她看课文,也不迟嘛。” “的确,不迟。” 对象瞥她一眼:“你也很快了,晚上我们细聊。” 安各:“?” ——不过,还没到晚上,安各就发现了老婆的不对劲。 李欣童原本是开着一辆货车来接走胡顺的,空间充足,也有安置的地方。 但老婆把人拎着腿拖过去后,直接甩进了后备箱里。 简单粗暴,他像是甩了一坨死猪肉进去。 ……老婆不认识胡顺吧,跟他没仇吧。 安各:“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对象:“怎么?你关心他?” 安各:“没有!我爱老婆!老婆最好!我一颗心向老婆!其他人塞车轮胎里也没事!” “哦。” 安各:“……” 老婆怎么有点阴阳怪气呢。 李欣童很快就带着胡顺离开了,还按照安各的吩咐,给他们留下一辆装备齐全、安全系数极高的越野车。 安各和她约好了晚上八点时在车里用反监控电脑视频联系,便坐上越野车,领着老婆女儿去吃午饭。 说是吃午饭,其实漂流赛开始时已是中午,如今结束,已近下午四点。 安各之前被推进水里,浑身已经淋湿;安洛洛没落进溪里,但最后一段冲刺时她左右开弓高速划桨,身上也被溅了不少水,鞋子袜子半湿不干。 “不慌吃饭,在这附近找一家有特色餐厅的酒店吧,”对象说,“你们去洗个澡换衣服,虽然这是下午,山上阳光还很烈,但这一身潮湿,穿久了也不行。” 安各一愣:“去酒店换衣服?可是,装衣服的行李箱在旅馆……” “我把行李都拿过来了。”他示意了一下后备箱,“之前你不是让我回旅馆休息吗,我休息好之后办了退房手续,也拿走了行李。” “可……” 可之前你不是和我说,要想参加绿山拍卖,必须在那家旅馆里住满三天吗。 否则她怎么会委屈老婆女儿住那种可疑的小破旅馆。 已经住了两天了,今天是最后一天啊,能提前退房走吗? 副驾驶座的老婆对上她的视线,摇摇头,又示意了一下在后座看奖杯的安洛洛。 ……哦,现在女儿在场不能和我明说,稍后再解释吗。 既然老婆开口换地方,那应该是没影响了……也好,她早就不想在那可疑地方多待。 “好啊,那我们去哪家酒店?老婆你开导航找找,这附近的……” “就去李小姐住的那家酒店吧,我刚才和她在岸上聊了几句,她就住在山顶的豪华酒店里,因为能享受员工折扣价。” 员工折扣价? 安各立刻笑起来:“真的啊,老婆,你主动要求去我旗下的酒店?不担心给我添负担了?” “你是一家之主,豹豹,我外出时当然应该尽可能住在你的地盘里,算什么添负担。” 嘿嘿。 安各眉飞色舞:“老婆今天你真会说话……” 车窗外继续划过那些被叶片剪成碎块的阳光,午后绿荫交叠,安静端坐在副驾驶上的老婆只用侧脸对着她,睫毛被光影衬得像蝴蝶。 安各瞥了半天,心里蠢蠢欲动,还是伸手过去,悄悄摸了一下他头发,又摸他手臂,然后摸他的手…… “啪”一声。 是老婆毫不留情打在她手背上的动静。 “别乱摸。” 他转过脸看她,去掉柔和的光影效果,睫毛下的眼睛格外幽深:“今天不是摸过厉害胡小哥的手了吗,剩下的时间就摸方向盘吧。” 安各:“……” 咦。 第133章 第一百零三十课 情绪来得快也消得快但可能消退方式不如人 安首富旗下的度假酒店位于山顶, 占地甚广,光是围绕这栋建筑开拓的登山车道就平滑崭新、明显区别于之前的盘山公路。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29节 不需要预订,开车进去后, 收到消息的管理层立刻就出现在门口, 安各一下车就遭遇了非常热烈的欢迎, 员工们左三层右三层几乎把她围了起来,还被带着去巡视各厅运作情况……比之前在绿海的酒店那边见到的架势还要夸张。 倒不是因为山庄酒店的员工们比绿海酒店的员工更懂“溜须拍马”, 安各聊了几分钟便发现,他们这样积极, 是因为明天就是她建在绿海省这边的高铁通车剪彩仪式了——下属们见大老板空降,十分惊喜,以为她要在这里召开新闻发布会,这样自己也有了上电视的机会。 ……安各其实根本就不打算参加那什么剪彩仪式, 过去几年她参加得都快吐了,无非是被各种男男女女围在一起说话,然后绞尽脑汁地礼貌推开那些或明显或隐晦的勾引…… 毕竟“剪彩仪式”不同于普通交际场合, 那经常会造成以她为中心的吹捧场面,围在身边堵住她、上赶着献殷勤的家伙往往不能给她带来什么利润, 只想着从她身上扒好处,平等的有效社交少得可怜…… 一个商人如果完全陷入这种吹捧中, 飘飘欲仙自以为人生巅峰, 那离完蛋也不远了。 况且, 安各手头那些大肆做宣传的“仪式”, 大多涉及公共项目, 是面向公众开放的。 譬如“绿海公路即将通车”, 整个绿海省的网友都知道,网上转发新闻抽奖, 抽到票就能来参加,享受酒水畅饮、自助大餐,等等豪华福利…… 这么做好处是能最大化地为自己的产业造势,坏处是,这些仪式往往人多眼杂,特别容易遭遇各种离谱算计。 在这些仪式上,安各差点被下药、差点被灌醉、差点被引入奇怪的酒店房间发现有个奇怪的果男躺在床上…… 没有百八十次,也有五六十次了。 自从打听到她丧偶,重归单身,这次数还有剧增的趋势。 ……唉。 虽然她颜控,但又不是荤素不忌。 心情好时随口夸几句帅气英俊,做个靠谱的社交伙伴,这就是最多了,往床上爬是想干什么?哪来的多余自信? 安各每次看那些人半果或全果着靠近她“展示魅力”,都觉得辣眼睛。 她的确丧偶了,但又不是变瞎了。 当然,精心修饰、做过调查、有自信来爬首富床的男人,也绝不可能“平庸”“丑陋”,杂志男模、落魄少爷应有尽有,伺机勾引安各的男人没一个差劲,哪怕是胡顺,那张奶狗脸放在娱乐圈也是能吸一大波妈妈粉的。 但是安各的第一个男人是洛安。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胃口眼光养得极其刁钻,之后放眼望去全是凡夫俗子,完全咽不下嘴。 安各从没有“我要为丈夫守寡”的想法,她其实认真考虑过要不要再发展一段情感关系,单纯解决成年人生理需求的也行,甚至也在朋友的催促下尝试过几次相亲……她一大好的有钱青年干嘛丧失快乐的夜生活呢…… 可是,真的看不上。 谈感情,这个不够温柔谦和,谈需求,这个身材太差没兴致,谈相亲,对方尽想着讨好洛洛做继父分她财产,眼底的算计太鲜明……反正哪哪都不好。 再没人能入她眼。 安各告诉自己,没关系,你内心的确是要追逐自由的,也不可能为一个死人守着,但总不能勉强自己和看不上的男人一起吧,这是两回事。 回绝其他异性,不是因为顾虑那个人,只是我看不上他们而已。 于是那几次浅浅的尝试立刻终止,浅薄得安洛洛完全不知道妈咪曾经动过给她介绍“妈妈男朋友”的念头,浅薄得连洛安也不知道…… 当然,如果知道了,他也不会有什么感想。 安各怎么可能有“为亡夫守身”这种腐朽思想,纯阳之体天生欲望强烈,她又是个贪恋美色的人,天涯海角到处谈生意,难免遇见诱惑…… 而七年中,他除了那栋房子,哪里也去不了,也窥探不到。 谁知道有多少人。 ……不过洛安早说服了自己不去深想。 虽然他不相信妻子会守寡,但她是个惯会权衡利弊的聪明人,外面男人的风险大于美色,她不会轻易动手发展下一段关系,除非遇见了比他容貌更优秀的人。 他多少对自己的脸有点自信。 而且他知道安各毕竟还是个很好的妈妈,她非常疼爱洛洛,工作结束后也会尽可能抽时间陪女儿,不会有空闲真正和情人发展关系的。 这么揣测一位单身的职场母亲“没有发展私人感情的空闲”或许有些卑鄙,但他……卑鄙就卑鄙吧,不想去猜测另一个可能。 他固然是个性格差劲、心胸狭隘的人,却也知道轻重缓急,关键时刻还是很信任妻子的,不会钻那些牛角尖。 洛安信任她的家庭责任感,她的奋斗精神,她的事业心……所以愿意撇除那点阴暗的怀疑,信任“她不会在出差时有别人”。 今天也同理。 洛安当然知道她只是在试探那个举止异常的男人,原本也没想那么计较,只是打算轻轻敲打几句——探听情报可以理解,但下次,尽量避开点肢体接触,嘴上说几句调戏话就够了。 而且,装出拈酸吃醋的模样,也能分散她对那只“白斗笠小朋友”的注意力。 不过,当他急匆匆调来行李,恢复状态,又装作“等候多时”的模样,接近了等在终点的李欣童时…… “啊,老板竟然能带你一起出来旅行?……抱歉,抱歉,我以为先生你这趟没和老板一起,因为老板说她带着女儿来的……哈哈,而且我之前听绿海那边的人说,老板是带着一位小情人……” 是吗。 原来自己对外的立场早就失去了“丈夫”身份,成为“露水情人”的其中之一,她的秘书甚至因为“他还留在安各身边”感到诧异。 洛安知道这不怪妻子,“对外隐藏我身份,继续保持‘假死’”也是他们提前商量好的策略,但…… ……难免的,有些膈应。 他的确古板没趣,就是异常在意“名分”,未成婚前无论如何也不肯跨出那条线,如今……竟然成了事实上“没名没分的情人”。 自小订下的婚约却被她撕毁了,明媒正娶的身份,也随着那次死亡清零。 哪怕进入民政局系统,妻子的身份也是“丧偶”,并非“已婚”。 洛安可以放心让她在外面左撩右撩,甚至也学着接受了她爱帅哥爱追星的癖好—— 但前提是,他的名字必须印在她的证件旁,是板上钉钉、无比明确的配偶。 洛安喜欢被她这样确认身份,听见她亲口表示“我也是你老婆”,便欢欣鼓舞,放下了所有的疑虑怨愤,有种得到“豹豹首肯过的专属正规权”的快乐。 ……如果不是她秘书提醒,他还没意识到,自己早就丧失了这份“正规权”。 这样重新再想想,自己一个没名没分的情人,哪来的底气管束她,干预她和其他人说话聊天…… 虽然这不怪她。 但洛安已经决定好不再忍气吞声——这不也是和妻子沟通之后,她要求他做的吗? 既然说了【不介意嫉妒】,那便看看他真正无理取闹、拈酸吃醋的样子吧。 “……童童美女,你害死我了,知道吗。” 傍晚,安各倒在越野车里,用手捂着脸:“你说什么不好,竟然跟他说‘情人’这种话……” 老婆特别特别在意他的名分啊,被这么一提醒,能不气疯就怪了。 换了以前,她随口哄几句,他也就微笑答应……虽然现在他直接跟她阴阳怪气也很好!但是!一边阴阳怪气一边不允许她碰就很不好! 又不是黄花大闺女,哪有这样的,闹别扭的举动是不给人牵手摸摸…… 打开的笔记本电脑中,秘书在视频对面略愧疚地“呃”了一声。 “可是,老板,我收到的情报就是这么说的,绿海酒店和游轮那边都描述你身边是个‘陌生的男人’,我真以为他是你新找的情人……” 安各:“我为什么会‘新找情人’啊!你老板我洁身自好,根本没找过情人好不好!” 之前她们交流情报已经完毕,如今早就结束了,安各刚才不过是多问了几句,老婆态度怪怪的,秘书和他在岸上聊天了吗,有没有看出来什么呀—— 结果这一问,嘶。 “那不是我情人!我对象!对象!正牌对象!你下次见到直接喊老板娘!再喊错话我扣你奖金了啊!” “可是,老板……” “没有可是!” 安各坐起身,掀开手,意图用自己悲愤的目光化作激光,摁死秘书。 李欣童:“……对不起啊老板,那,我给你们房间送点礼物,你们俩今晚仔细沟通沟通……”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是什么礼物。 安各恹恹地倒回椅背。 “没用,”她忿忿道,“他闹脾气的方式是不让我碰,常规方法哄男人的方法没用。” 李欣童:“……” 李欣童想说“老板娘性格是不是有点问题”,但还是咽回去了。 她挠挠头,直接拨通了洛安的手机号码。 安各狐疑道:“你想干嘛?我警告你啊童童,别继续跟我对象说错——” “喂,嗯,是我,李欣童,咳。” 秘书当着她的面,严肃地清清嗓子:“老板娘,今天下午我失言了,真对不起,老板娘你是老板的正牌对象,请问你能原谅我吗?” 对面立刻说了什么。 “……好,好,谢谢老板娘。” 然后李欣童挂断电话,神情严谨:“好了老板,我搞定了,老板娘说他没事了。” 安各:“……” 安各:“哈?” 不是,我自己对象,你怎么一句话就哄好了,你开玩笑耍我吗—— 她的质问还没出口,密闭的车门就被拉开,老婆站在车门外。 他握着手机,眉眼弯弯。 “豹豹,会议开完了?那就回房间吧。” 安各:“……你没事了?” “嗯。”老婆笑容温柔,“她竟然说我是你正牌对象。李小姐人真好。” 安各:“……” 他豹豹的。 ——安各从下午头疼到现在都没哄好的老婆,就这么轻易被哄好了。 然而她并不开心,并不快乐。 我自己对象,凭什么别的女人一句话就哄好了啊?? “你豹豹的……” 安各用力抓了抓头发:“怎么我秘书说一句‘正牌对象’你就信,我跟你说十遍百遍最喜欢你你却压根不信啊?!”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30节 洛安有点诧异:“不然呢?你编谎吹牛跟我说过多少次瞎话了,信誉几乎为零,李小姐是个诚实优秀的好人啊,她说的话才可信。” 安各:“……” 安各:“我不管,你重新生气一遍,让我重新把你哄好!!” “豹豹,你计较什么……” “闭嘴!!现在开始重新生气!!” 第134章 第一百零三十一课 多日前的算计遇上多日后的剖白 情绪又没开关键, 哪有说消失就消失、说重开就重开的道理。 洛安毕竟是第一次跟她这么明目张胆的“无理取闹”,他还是更习惯自我反省、自我改进,所以已经完全软化了下去。 其实, 在李欣童电话过来之前, 他已经决定要主动退让, 动身下楼,来停车场找她回房间了。 她约人视频聊天的时间是晚上八点, 聊完后已近九点,女儿已经打着哈欠上床睡觉……洛安忙完后五分钟内看了十次钟, 还是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待在外面。 比起妻子的安全,那点阴暗的心思算什么呢。 所以他倒也不算是被李欣童“一句话”搞定的,他原本便打算息事宁人。 “到底还是我气量太狭隘了,豹豹, 原本也不过是些小问题,你没错,无需计较。” 见她神情不对, 洛安语气更柔和:“对不起,这次是我不好。” 安各:“……” 老婆实在是过分通情达理、好哄乖巧了, 但这还不如直接跟她对呛呢! 她自己的对象,生气了就应该由她本人哄着宠着, 凭什么…… 出于那说不清道不明的郁愤, 安各关闭电脑、摔上车门, 一路追着老婆闹进了大厅。 阴阳怪气几句, 稍稍避开肢体接触, 仅几小时后就靠自我反思解决的算什么闹别扭。 无理取闹哪家强, 还要看豹豹。 “我不管!你凭什么这么好哄!你让我再哄一次!” “豹豹,这是做什么……” “我不管不管, 老婆老婆,你——” 不过,安各嘴上喊得不依不饶、气势十足,实际举动倒是很黏人。 她可没学过“凡事率先反省”这么憋屈的破规矩,她熟练的是一边发脾气一边扑人,顺着对方的手臂往肩膀脖子上爬,然后贴着人撒泼打滚。 自家酒店,不算是公众场合,她的撒泼举动做得正大光明。 大厅内没什么人,几位员工很默契地避开了“老板猩猩般往客人身上爬”的画面,于是安各继续胡搅蛮缠,一路进了电梯。 电梯门一关,安各就抱着人脖子“啊呜”啃了一大口。 啃完后凶神恶煞龇牙:“重新生气,再给我一次哄你的机会,不然我下死口了啊!” 洛安:“……” 洛安不是很懂她的脑回路。 他想摸摸颈侧那枚牙印,但妻子已经手脚并用缠满了他的肩膀——她真的很有猫科野兽特质,爬他肩膀跟上猫爬架似的,嗖嗖几下就成功了—— 脖子既然被完全抱住,就根本不可能腾出手摸到自己,只能摸到对方恶狠狠的眉眼。 她环在他颈侧的手臂又故意勒了一下。 “听到了没?听到就答应,立刻重新生气!” “好了……” “好什么好!我没好!哪有这么容易好!” 老婆低眉顺眼哄着她,脾气好得令安各更气愤了——但洛安其实心里没有她想象中那么无奈,反而有点开心。 被爱人贴紧总是很容易开心起来的,怨愤忧思、嫉妒不安即使积累七年多,只要能重新触碰到她,也在一天天融化下去,迟早化为乌有。 不需要费心安抚、努力证明…… 只要能多一点触碰。撇去生与死的距离,再多一点触碰。 洛安伸手,摸摸安各故意竖起的眉毛,忍不住流露出一些淡淡的笑意:“你别闹了。” “什么叫闹,我就闹,我就——” “叮”一声,是电梯门再次打开的动静。 他们的房间在顶层,不可能这么快抵达。 是四层的房客进来,摁下了上楼的按钮。 那是位女士,洛安往角落退了退,在密闭的轿厢内尽可能拉开最大的距离。 有外人进来,也不好再继续胡闹,安各原本想从他肩膀上滑下来的,但想了想,还是没动弹—— 有谁规定“骑在对象肩膀上抱着他脖子”算不得体行为吗,又不是热吻,小学生等级的打情骂俏不用避嫌,嗯。 于是她就这么大剌剌地继续挂在他身上,拿出自己薛定谔的厚脸皮。 电梯门再次关闭。 那位女士转脸看见这一幕,便对上了安各大方的视线。 她高高扬起眉毛。 电梯慢慢攀升,她和他们要去的是同一层——顶层除了某位老板隐在深处的专属套房,还有一间vip水疗会所。 晚上九点多,打算去做水疗的女人只穿了一件浴袍,虽然遮得很严实,但依旧在“非礼勿视”的范围中。 洛安便礼貌地垂下眼睛,回避对方。 所以电梯内这份尴尬的沉默里,只有安各和她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后,她咧嘴笑笑,打算开口搭几句话—— “至于吗?” 女人突然说,略耳熟的声音令安各眼皮一跳,迅速令她想起多日前那个诡异的晚宴。 “这种又怂又丑的废物男人,你有必要这样舔着脸讨好?” 说完这句话,她很不屑地瞄了一眼洛安,便拨拨头发,走出了电梯。 女人的背影风情万种,有种妖娆的味道。 洛安自始至终没抬眼,仿佛对方刚才的恶劣贬低只不过是空气。 ——安各则僵坐着,翻找了记忆后终于想到,这就是之前在旅馆那场招待宴中,突然开口辱骂洛安“废物男人”“孬种”的那个人。 就是她开口令安各气得掀碗离席,差点没冲上去揍她,却被老婆及时拉走——同样被拉走的女儿还往她脸上扔了一只运动鞋。 不,等等,那个人……当时盛怒之下根本没辨清对方身份,全旅馆的房客都坐在招待宴里,脸看不清,只依稀记得那种满怀恶意的语气……所以她开口说话之后,我才认了出来…… 但是,不对啊? 原来那个出口辱骂老婆的客人……是个女人? 安各扭头,死死地看向那女人的背影——裹着单薄的浴袍,前凸后翘,摇曳生姿,绝对不可能是女扮男装—— 她正要追上去问她讨个说法,却被洛安握住了脚。 之前撒娇时爬上了他的肩膀,如今却方便被他困在身上——只一握脚,一转身,安各便被他带着,向套房走去,与那个女人背道而驰。 “别看了,豹豹。” 他带着她,用一种不紧不慢的速度远离那个人,口吻非常平静:“没什么,只是闲杂人等,你不用和路人生气。” 安各低头看着他依旧温顺乖巧的神情,心中惊疑不定,耳边仿佛有惊雷炸响。 ……不,不是被激怒,也不是沉浸在被无端冒犯的情绪中…… 安各只是突然意识到。 老婆他,很不对劲。 从入住那间山脚小旅馆开始……不,或许是从入住绿海酒店的第二天开始……不,还要更早些。 在他们陪洛洛游玩了夜市,回房之后。 老婆便出现了奇怪的改变。 他用“行李丢失”的理由,合理地换下了身上的黑色衣服,他明明最爱深色,这几天却用她的钱,买的都是鲜亮的、不符合他以往着装风格的衣服—— 诚然,他用一句“刷你的卡买的,是你送我的礼物”解释,哄得她开开心心,便忽略了疑点。 天蓝色的衬衫、浅青色的外套,今天甚至穿了一身有些轻浮的桃粉色套头衫……都是,“洛安”本人绝不会挑选的颜色款式。 当然,老婆美颜盛世,哪怕跟流浪汉交换衣服穿都能穿出高级感,他第一次换装时,穿着那身天蓝色衬衫,她和洛洛都不住地夸赞,说特别适合,说很亮眼好看—— 可是,自从老婆开始换装,他也再没遭遇过外人的搭讪。 仔细想想,入住第一天因为他微笑而脸红的那个小员工,第二天穿着天蓝色衬衫的老婆再晃过去,她却视若无睹。 这是很反常的。 一整天他陪着洛洛在外游玩,也没有经历任何打量、搭讪……是,那天她在房间里沉沉睡着,所以根本察觉不到。 可后来呢? 不是安各自夸,以老婆的容貌、气质、身材……哪怕是突然有人蹦出来骂他“破烂扭曲第一混蛋”,也不可能有人骂他“平庸懦弱丑陋废物”。 更别提,骂他的那个人,竟然是女人? 言谈间,是真的瞧不起他,看不上他? ……那怎么可能? 一个女人,为什么平白无故、毫无理由地唾骂一个绝世大帅哥是“废物丑男”? 安各本以为这是一个男人开口说的酸话,和胡顺嘴里的贬低一样,不过是嫉妒羡慕—— 可现在一看,那却是实话。 他们的确认为,自己身边的,是个丑陋又懦弱的男人。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31节 所以那女人看不上他,认为她贴近他打闹是“舔着脸讨好”“完全没必要”; 所以胡顺也轻视他,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您这样的人怎么会找那么丑的男人】……只轻描淡写几句,就专心向她献殷勤…… 想撬墙角的人,竟然对洛安没有半点敌意,只有“贬低”。 胡顺看不上他,那女人也看不上。 ……“洛安”不可能遭遇这样的贬低,安各太明白自己的丈夫有多优秀了。 那么,只可能是一个不同于“洛安”的人。 再想想秘书之前略显困惑的解释吧……为什么会有那么离谱的误会? 【按照酒店和游轮上那些人的汇报,老板,我以为你是带着新的情人】—— 是了,李欣童之所以会误会老婆是我“更换”过的情人,在岸上这么诧异地表示“你还跟在老板身边”,或许因为,她之前接到的情报里,陪着她和洛洛的那个人,根本不是“洛安”的形象。 轻浮的衣着,不起眼的外貌,平庸甚至有些懦弱的气质。 第一天换上浅蓝色的衣衫后,他让她在酒店睡了一天,没机会试探。 那晚在游轮上时,他又找了一个十全十美的理由,避开所有人的打量,静静地在阳台上等她。 后来他们上了绿山、入住旅馆、带着女儿一路游玩…… 可是,游玩过程中,人们往往一眼认出她和洛洛是“母女”,完全忽视了他的存在。 洛洛的确和他长得不算相像,遗传了她略显英气的五官……可那两双茶色眼睛放在一起,怎么可能有人忽略洛洛和他的血缘关系,认为陪在她身边的洛安不是“丈夫”更不是“孩子父亲”,只是一个—— 【上不得台面的情人】。 衣食住行,全用她的卡,走她的账目。她本以为这是他在故意哄自己。 外出游玩,低眉顺眼,尽可能地削减自己的存在感,她也以为,是因为捧她做“一家之主”。 可是,撇开那些诱哄,他做这些导致的实际结果是…… “洛安”此人,在这一趟旅行中,没有任何数据上的消费记录、任何可信的旁观者记忆。 他切实出现在这次绿山之行中的证明,不存在。 安各越往深处想,越悚然。 为什么……外人眼中的洛安,和她眼中的洛安,会有这么大的差别? 他是在故意遮掩自己的身份吗……可用什么办法,能达到这种程度的遮掩? 不可能仅仅依靠化妆、衣着、气质调整……而且她和他近距离接触这么多天,没见到化妆,秘书和他在岸边见面时也第一眼认了出来……说这是“向所有外人施了一层障眼法”,也不为过了。 可“障眼法”,是玄学道术,是不存在的东西…… “豹豹。” 渗出冷汗的手被牵住了,轻轻晃了晃。 他浅茶色的眼睛,关心又明亮。 “怎么了,豹豹?” ……不,冷静。 【遮掩身份】有利于他们的行动,不是吗,之前说好了,这场绿山之行的尾声可能会涉及到那个犯罪组织,他隐藏自己,只会更加安全。 至于他遮掩身份的手段……肯定还有什么别的,能够解释清楚的科学手法…… 他是很优秀的侦探,既然从数日前就在布局,肯定也有能力做到这些的。 安各冲他笑了笑。 “没事,老婆,我只是……” “只是?” 要插科打诨、心照不宣地掠过吗? 她和他已经说好了,涉及到他不为人知的秘密,“你可以不告诉我,我可以自己查”,这才能和谐平静地生活在一起,而且,也令她有余裕慢慢修复他们之间的关系。 首要任务是和重逢的老婆你侬我侬,不能再抛出尖锐的质问怀疑,她舍不得了…… 但这么想着,用力地告诉自己要掠过,安各脸上的笑容却慢慢消失,浮现出一种锐利的、不可违抗的愤怒来。 洛安的睫毛动了动:“说吧,豹豹,没关系。” ……他完全不意外她的变脸,似乎早有预料。 也是,能默不作声算计到现在的人,肯定也算到了她察觉的时机。 这是她对象……这是安安。 他不会威胁她,也不需要警惕,他隐瞒那些秘密,也只是为了她的安全考虑。 他们是一起的。 安各深吸一口气,收起了咄咄逼人的怒意,只是静静地盯着他。 “我不喜欢那些人贬低你。”她说,字句清晰,“安安,你遮掩可以,但别用这种方法。” 洛安愣住了,原本镇定自若的表情空了半秒。 “我以为……”他说,“你察觉到之后,会很生气。” “我们是夫妻,”妻子固执地抿起嘴,她脸上的确有着浮动的怒意,但她的眼神也依旧亮亮的、非常坚定—— “我是生气,但更多的是担心你。为什么偏偏要采用这种方法,你平白无故被骂了,很高兴吗?” ……很高兴吗? 当然。 非常、非常高兴。 超出他预料之外的反应,竟然这样……用这么坚定的、写满“最在乎你”的眼神看着他…… 洛安又差点没维持住自己的心跳。这是鬼扮活人的低级错误了,绝不能再犯。 ……幸好他还切实记得,她的手臂贴在他的颈动脉旁,一旦停跳就能察觉。 洛安不得不奋力稳住自己伪装出的脉搏,告诉它,跳起来,震动起来,不能被这惊喜弄得完全停摆——别人心动是加速,他这边是直接停跳,也太无语了——不能停跳,振作一下,怎么这么轻易就被她蛊惑住呢—— “安安。你不能以我丈夫身份出现已经很委屈了,别再扮作什么不上档次的懦弱情人。你也不好受吧,所以今天才会失控和我置气……” 安各反握过他的手,搂着他脖子的手臂也紧了紧。 她小声道:“我很心疼你啊。” ——洛安花了百分之二百的自制力,才没让自己当场回到半透明状态。 过犹不及,拼命掐着脉搏让它维持假象,表现出的就是失去频率的乱跳—— 安各等了半天没等到他回答,仔细一看,发现对象整张脸都红了。 “我知道,”他低低地、有些狼狈地捂着脸道,“我知道了,豹豹……” 咦。 这家伙以前连夜生活都不会失去镇定啊,怎么现在一句话就红了脸啊? 她还是第一次看他满脸通红哎? 安各瞪大眼睛,新奇无比地拿手摸他——洛安只能不断挡开,但他的推拒极为弱小,在安各的乱摸下不过杯水车薪,一时之间很像是黄花大姑娘躲避村里流氓,安各被这么推拒,更凶猛地贴近他脸乱摸了—— 当然,这也是故意的。 因为“心动到停跳”这种低级错误,洛安绝不会再犯第二次。 之前第一次听见她坦白心意,他实打实地忘了维持心跳,而那时她正贴着他的心脏,绝对察觉到了一些…… 这个意外情况,必须要利用好才行。 于是,在这一番“欲拒还迎”中,安各借着调戏的意思成功确认到了,红红的,烫烫的,有温度…… 以及“嘭嘭嘭”的脉搏。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死而复生】的存在呢? 安各悄悄松了口气,打消了心底那个绝望至极、尤为恐惧的怀疑。 太好了,是我怀疑错了,他真的只是假死归来而已,他才没有真正经历过死亡,真正躺在停尸间里…… 她的安安老婆。 没有死,不会死,这些年才没有寂寞孤独地留在她身边,做一只可望不可即的残魂,耗费了不知多少疼痛与努力,才终于能够回到她身边,被她握住掌心。 这世上没有鬼,他就是一位顺利假死的侦探……是切实存在的活人,这些年虽然不在她身边,却也鲜活地、健康地活在世界的另一个角落里。 哪怕分开了,不在一起了,他也,好好地活着。 安各忍不住抱紧了他,眼底微湿。 “以后别再用这种破办法遮掩身份了,”她借着埋进他衣服的机会,吸吸鼻子,摁下了那点哭腔,“我真的很讨厌那些人骂你……我很在意他们……” “可我从不在意那些人,豹豹,我只在意你。” “……你只会说好话哄我。” “我没有。今天不是你哄我吗?我是你的老婆呀。” “……” “豹豹,到房间了。我们进去,洗漱整理,准备准备吧……拍卖会的时间快到了,我们等了三天才终于有机会参加,你不会想错过的。” 这是“既往不咎,带过话题”的意思。 安各闷闷地“嗯”了一声,搂紧了他。 “……我要开门了,豹豹。” “我不下去。背着我进去。” “好。” 她拱乱的短发被揉了揉——自他回来后,她就再没去修建过非主流的发型,终于把头发养出了一点适合卖乖的柔顺。 但揉一揉,还是会悄悄炸起来一点,像肉垫下隐去的利爪。 他顺利打开房门,弓起腰,小心翼翼地护过她的头,把她背了进去,再直起身。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32节 然后洛安锁好房门,抱着她的腰把她从肩上放下了。 轻而易举的——原本她能爬到他头上作威作福,也不过安安脾气好,特别会惯她。 安各低着头:“我知道啦,那反正就先这样吧,我要去洗澡换衣服了,洛洛她应该已经睡着,等我洗完澡了,我们把洛洛交给童童美女,就准备参加拍卖……” 洛安却没有点头回应。 他上前一步,把她抵在了门板上。 安各:“……干嘛?” “我真的只在意你。” 安各翻了个白眼:“我知道我知道,老婆你很乖很守规矩,其他女人都是你眼里的路人,所以你也呆呆得特别容易被其他女人欺负……” 他叹息一声,捏了捏鼻梁。 “豹豹,我正试着满足你少女时期的浪漫幻想呢,”他有点无奈,“不是很喜欢被突然摁在门板上说话吗?你就没有别的什么反应?” 安各:“……” 安各:“……啊,哦,所以这是……” “对。因为你今天哄我哄得特别成功,说的话令我非常开心,所以,我也想哄哄你。” “……” 我哪里成功哄你了,不是你一直在哄着我吗。 你无时无刻都在哄我啊,又不是非要抵在门板上才…… “好吧,”眼见她又一次走神,洛安退开距离,“看来我实在不适合这个。洗澡是吗?我去给你放热水。” 安各:“……等一下,等一下老婆!” 她赶紧拽住他衣服:“我刚才没有忽视你的意思,只是在想你——哎呀,我难得体验这个,那你再多努力尝试一下?” “怎么尝试?”心血来潮想迎合她却弄巧成拙,洛安有点沮丧,“我没有把人抵在角落说话的经验。” “你试着……嗯,放点狠话?” 狠话? 洛安想起什么,玩笑道:“红着眼,‘我把命给你’?” 原本轻松起来的气氛,在这一刻,突然降至冰点。 妻子拽着他衣角的手慢慢松开,又颤抖着,重新抓紧了。 抓得很紧很紧,抓出了一团皱巴巴的布料来。 “不要。” 她的头很低很低,表情消没在阴影里:“不要,安安,我不要听这种话……这不好玩……” 是吗。 “抱歉,是我不好。” 洛安牵起她揪紧的手,那攥得太紧了,她的指甲几乎要透过他的衣料抠进她自己的掌心—— 他牵过来,慢慢揉开,又插入五指,重新合拢。 酒店套房略显幽深的门廊中,他们十指相扣,谁也没去打量对方隐在阴影中的表情。 几秒钟后,又或许是很久之后。 洛安动了,他扣着她的手,低头亲了亲她的头发,她的眉心,又往下…… 亲了亲她的眼睛,和眼睛里冒出的亮晶晶的液体。 他没有安慰“别哭了”,只是捧着她的脸,亲了好多下。 安各固执地瞪着他,哪怕视线已经模糊,她还是咯咯地咬着牙—— “我不要你的命……我不要你的命!” “好,别生气。” 洛安耐心亲去了那些泪水,犹豫片刻后,他又碰了碰她的唇。 “我绝对不会给你我的命,也绝对不会为你而死。放心。” 这是特别残忍、绝不动听的话,但安各破涕而笑,脸上的阴影一扫而空,终于露出了灿烂的表情。 “你要保证!” “……当然,我保证。” 死去的阴煞艰难地发誓:“我会好好地,自私地活下去,不把这条命交给任何人。” “我也是。”安各拉紧他的手:“如果你敢把你自己的命随便给出去,我一定会快乐自由地活下去,做各种各样你不希望我做的事——我也绝对不会再挂念你,在意你,我会兴高采烈地奔向所有活着的人。” 嗯。 ……我知道。 你的确是这样做的。 无论如何,轻率死去的人,是该承受被抛弃的代价。 洛安有些复杂,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欣慰,还是应该酸涩。 欣慰她是这么一个强大自由的人,即使没他,也快乐如初。 酸涩…… 他的位置还是太轻,没有让她难过的分量。 ……不,不能这么想,她说了很在乎他,说了会心疼他,也承认了她是他妻子的…… 她的确重视他,只不过有个前提条件,“活着”。 喜欢一个死人要付出多少绝望呢,喜欢活人才会快乐。 他的妻子,是个聪明绝顶、惯会权衡利弊、做出最佳选择的商人。 他活下来,回家见她,她就倾尽所有喜欢他,热情饱满,高高兴兴的。 他如果死了,她就忘记他,抛弃他,去喜欢其他活人,也很快乐。 ……这样很好。 所以,他只需要努力……【活着】。 让她重新看见他,碰到他,不管付出多少代价——他必须、只能活着。 这样,才能得到更多的喜欢…… “我会活着。” 洛安喃喃道,不知道是告诉自己,还是告诉别人。 安各松开他的手,勾过他的脖子,踮脚吻他。 “我们一起活着。” “……嗯,当然,我们不都活着吗?” 黑暗中,他轻轻笑了一下:“活人可没办法和死人接吻。” 安各不满地捏了一下他的胳膊:“专心点……” 专心什么? 还沉浸在思考里的洛安有些恍神,他的确有些害怕了,害怕自己再次回到鬼魂状态后,又要被抛在那栋房子里过着不见阳光、只能等她偶尔露面的日子。 所以刚才在脑内反思了一遍自己的复活计划,确定没有遗漏,肯定不会第二次失手了—— “你专心点!” 妻子又掐了他一下——洛安其实没有任何感觉,但他后知后觉意识到了,被掐的是那个位置,而她刚刚在吻他,从嘴唇往下,不局限于纯洁的亲吻。 自己该做出些鲜活的反应。 他适当调整了嗓音的沙哑。 “怎么……不去洗澡吗?” “先做这个,”安各嘟哝道,“再洗澡。” 因为做这种事有活着的感觉? 所以,这算是又一次的试探,还是确认? 洛安没有兴致,只有点头疼,按照之前的交谈,这一次他或许不得不表现出“激动”“热情”“急切”…… 可她摸在自己身上的手,对如今的他而言,只不过是石头摸石头。 真没感觉,只能费尽表演了。 之前是借着那种不管不顾的妒意与报复心才…… 不对,等等。 他捉住了她的手。 “豹豹,”调整出隐忍难耐又不得不拒绝的语气,“之前你不是磨疼了吗?昨天还上着药,需要休息。” 安各:“……就一次,轻轻的,没……” “不行。而且洛洛还在睡觉,几小时后我们就要参加拍卖会了……” 安各……安各磨了磨牙。 互相表白、频繁亲吻、之后不应该吻着吻着就滚到一起吗? 他以前天天想着她撇下正事跟他滚到一起,怎么现在天天想着正事啊?? “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想做?对我没兴趣?” 对啊。 洛安立刻摇头:“当然不,只是,不合适……再说了,几天前才……” 几天前?几天前才做过现在就可以不做了??以前不是起码一周四次吗??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33节 而且你豹豹的还跟我讨价还价,说什么“四次指的是四个晚上”啊?? 安各深呼吸。 她直截了当:“我想要。你刚才亲我时我就想要了。” “……” 好吧,纯阳之体,欲望强烈,这也没办法。 以她的性格,不满意,是真能去找别人的。 说起来她也特别看重夜生活质量和频率,做不好的话翻脸吵架都有可能……而且这是她旗下的酒店,一个电话就能招来无数渴望爬床的人吧,如果他拒绝不做,她也很方便和别人…… 洛安脑子里全是胡思乱想,没有任何暧昧情思,他心不在焉地将手指往下滑。 这样吗……还是这样……戳戳这里会结束得更快吧? 安各倒吸一口凉气,一口咬在他肩膀上。 这下,她再也没空去检查对象是否分心了。 第135章 第一百零三十二课 抹完护发素之后要小心泡沫掉进眼睛里 必须在那奇怪的山脚旅馆待满三天才能参加、据说牵扯了那个大型犯罪组织、以致于老婆破天荒主动开口请求她带他参加的绿山拍卖…… 远没有安各想象中那么神秘。 浴室中水声潺潺, 白雾弥漫,而对象旋紧浴缸上的龙头,拿过一条干毛巾擦了擦手, 就这么随意地把那张邀请函递了过来。 一层似乎出自打印店的廉价塑封, 似乎是用毛笔与墨汁写就的字迹, 略显古朴的措辞……除此之外,和安各过去经手过无数场拍卖会的邀请函没有任何区别。 “午夜开始, 我们一起去,到时候要麻烦李秘书来房间一趟, 看顾睡着的洛洛。” 安各伸手接过,翻了翻那张纸片,见里面书写的邀请人名姓,挑高眉。 “尊敬的戚先生?你什么时候改名了, 安安老婆?” “……这是我用了些手段,从嫌疑人那里拿走的。” 怕不是“拿”,而是“抢”吧。 联想到下属汇报中, 关于戚延庭近日的遭遇,还有从慧大厦的那几场事故……安各笑得有些促狭:“我以前怎么看不出来, 老婆,你原来还挺爱喝醋的。” 不就是一个使了手段试图接近她的男人吗, 和胡顺本质上似乎也没区别……竟然计较到现在, 还跑去找对方麻烦。 洛安翻找洗浴用品的手顿了顿。 不, 唯独戚延庭这人, 他是不可能心生嫉妒的。 不管面上做得如何, 那个男人, 对安各只会抱有无限的鄙夷…… 但这是个恰当好处的误会,能够完美解释他对戚延庭种种敌视的举动——洛安从善如流地点点头, 拿着洗发露走回她身边。 “我不喜欢他们。” 他说:“他们都比我好,比我有钱、有势……” 安各忍不住插嘴:“哪里比你好了?比这些干嘛?那他们也没一个比我有钱有势啊。” 也是。 洛安不置可否地坐下,捞起她湿漉漉的头发,一点点打出泡沫。 安各十岁后就再没把头发蓄过肩膀,可自丈夫回来后再没心思去发廊折腾自己的非主流造型——如今竟然变成了中短发,被水打湿后还能有一点末梢贴在背上。 白天还不觉得异常,哪怕被推入水中,也立刻暴起。 现在半靠在浴缸里被他捞起…… 能感觉到他指节轻轻擦过自己的肩胛骨。 她忍不住颤了一下。 “怎么?弄疼你了?” ……这询问太有既视感,差点没把她拉回半小时前的房间门廊里。 无灯,无光,他的动作慢条斯理,只能听见自己热热的喘息。 安各往水蒸气里躲了躲:“没有……” 不过是一次没做到底的快速亲热罢了,当时大大咧咧直接索求都没犹豫,现在结束了,有什么好害羞的。 话又说回来…… “你现在的手指比以前还灵活。”她忍不住嘟哝:“这些年是不是在外面瞒着我练过啊。” 这句问话其实含着小小的醋意,洛安没留意。 “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永远不会是由妻子问出口的东西,这只会是他的专属台词。 敏感多疑、小肚鸡肠、满腹妒火……阴暗的人只有他。 洛安正认真地清洗她的头发,闻言直接道:“有啊。” 帮小小一团的女儿洗澡、穿衣、编头发、缝衣服、绣书包……几乎全是手上的精细活。 短发又英气的豹豹从未让他有过“梳理辫子”“缝补裙子”的机会,她对传统的女红嗤之以鼻,以至于他幼时为了成婚学习的这些技能无用武之地……终于有机会为小女儿做这些事时,他便用了百分之二百的心力。 从婴儿服到儿童公主裙,从巴掌大的毛线帽到小袜子,缝缝补补七年,手指能不灵活吗。 安各:“……” 安各:“有,有锻炼过?” “嗯。怎么?” “……” 那么灵活的手指,你究竟在谁身上练过啊。 安各那点小小的醋意立刻变成了大大的。 但是,以老婆的规矩,也不可能是她想的那样吧…… 安各抬膝蹬了一下水,权当踹掉心里那点郁气。 “别动,泡沫会进眼睛。” “……哦。” 洛安注意力几乎都放在她的头发上,他已经冲掉了第一层洗发露,重新打上护发素。 妻子的头发经历过频繁的烫染漂洗,哪怕是他这些年精心用那些妖魔的骨血养护着,也有些微硬的触感。 光是摸摸她的发梢,就能明白,这不是个柔顺乖巧的女孩。 齐刘海,墨黑发,也是如今为他重新染回来的,原本,是一头咋咋呼呼的红绿白挑染。 洛安揉捏着那一把微刺的头发,总觉得自己在揉一条嚣张炸起的小尾巴。 她的举动也像是被捏住了尾巴似的,时不时动一下后背,想要扭身逃脱—— “还没好吗?洗个头而已,不是要做拍卖会的准备……” “洗头洗澡,换身衣服,再把面具戴上。没别的准备了,豹豹。” “可是……” 洛安轻轻点了点她的颈窝。 “别动。” “……” 被揪住尾巴后就在不安乱扭的豹豹终于定住,他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成鬼后的好处之一——能够纯洁、认真、毫无遐思地帮妻子洗澡,欣赏她那些可爱的小动作。 假使坐在这里的自己还是个鲜活的男人,肯定在第一遍的洗发露抹出泡泡时,就使坏慢慢往下抹了…… 洛安拎过花洒,冲洗掉最后一层泡沫。 “好了。肥皂你自己打?” 安各僵直的背慢慢放松,她点点头。 “那我就先出……” “我还以为你要把泡沫慢慢往下抹呢。”妻子幽幽道,扭脸看他,“真就纯洁洗头啊。” 洛安:“……” 洛安:“正事要紧。” 嘁。 “我知道,我现在也没那意思……”经过门廊里那跌宕起伏的半小时,她坐在浴缸里的腿还有点软,需求被完美回应。 不过…… “我也想帮帮你,安安。刚才只有我,你又没……这不公平。” 他的需求,她以前顾及得太少了。 除了吵架后刻意哄人,寻常亲热时,她自己满足了就迷糊地失去意识,呼呼睡去随他摆弄……还做过“在中途接到紧急电话,于是推开他跑去开会”的蠢事…… 现在他若有若无地冷淡了,她反而有些后悔。 都说小别胜新婚,分离这么多年的对象回来后竟然没跟她胡天胡地过,满打满算,也就两夜,还是在她的强烈要求下…… 虽然她很相信老婆,也听他解释过了原因,但夜生活以前是她手里用来哄老婆的一大武器,如今不好使了,怎么想怎么不甘心。 “就当是礼尚往来,我也可以用手……” 安各清清嗓子,她的目光缓缓往下,忐忑又期待:“……用嘴也可以哦。” 她早就想试试了。结婚这么多年,还没试过呢。 对象已经走到了浴室门边,闻言也没有折返。 就好像完全没听出她话里的暗示,他回头笑笑:“那快点洗澡吧,洗完澡带我去参加拍卖,就是最大的帮忙了。”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34节 安各:“……” 啧。 她狠狠一拍水面,口出豹言:“你过来,把裤子脱了,让我礼尚往来!” “我不。” “我就要试试——凭什么我不可以你可以口——” “不。” 他的拒绝斩钉截铁,甚至皱了下眉:“太折辱你了,豹豹,以后这种污浊脏事,不要再提。” “……你自己不给我做过好多次吗?那你给我做也叫污浊脏事,是折辱你咯?” “不一样,你是我妻子,讨好你天经地义。” “那你是我老婆,我也可以口——” “不,那是折辱。” “……洛·安!!” 再没回复,浴室门被关上了,他走得干净利落。 安各气得在浴缸里打哆嗦。 好好,折辱,她想给自己喜欢的对象一个新鲜好体验叫折辱,叫脏事! 又来了,那种开开心心给他买礼物却被毅然退款的感觉又来了!可恶、可恶、气死我了—— 浴室里这一次争吵,直接导致李欣童来敲门时,房间里的气场很微妙。 安洛洛小朋友睡在床中间,裹着被子呼呼起伏肚皮;洛安在她身侧拿着本子书写什么东西,低眉敛目;而老板正给她开门,豹纹面具下的嘴唇绷得死死的,领她进了主卧后,还特别响亮、故意地冲低头的洛安发出一声冷哼。 李欣童:“……” 为什么最近总是误入老板的家庭纠纷现场呢,她苦恼地想。 万幸的是,这次,另一位比较通情达理的人没置气。 他起身招呼了李欣童,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甚至还给她端了一盘子熬夜时可以享用的茶点。 李欣童知道自己是来帮忙看孩子的,但还是受宠若惊——当守夜保姆还能吃到手作糕点哎。 老板娘态度柔和:“辛苦李小姐了,如无意外,两点半左右我和安女士就会回房间,届时你可以休息……” 【安女士】? 安各特别、格外响亮地“哼”了一大声。 “谁是安女士?这个世界上姓安的女人这么多,童童美女怎么知道你是在说哪个安女士?” 洛安温和道:“李小姐不傻,放心,安女士。” 安各:“……呸!!” 李欣童:“……” 哦,所以这次是老板你单方面跟人家置气咯。 她摇摇头,但以自己的立场,也不好多讲什么…… “那么,就这些了。”洛安也没有多讲的意思,他把手里那个写好的本子递给李欣童:“还有,等待时请把这本子拿在手上,如有意外,可以撕掉上面的纸。” 李欣童:“……哦,好。” 洛安交代完毕,便告别李秘书,和安各一起离开了房间。 妻子还在生气,她闷头走在最前面,脚上的高跟鞋似乎打算跺穿走廊。 “……安女士?” “……” “豹豹。” “……哼!” “豹豹,别生气……” 洛安顿了顿,视线的余光瞥过窗外深浓的夜色。后者几欲吞掉安各背后的影子。 “快午夜了,酒店走廊很空荡,我害怕。别丢下我走这么远。” 安各:“……” 于是安各气势汹汹地倒了回去,挎过他的胳膊,把他紧紧搂在身边。 “豹豹……” “闭嘴!害怕就再靠我紧点!” “好……也别这么大声吼我,我怕。” “……” 第136章 第一百零三十三课 仇富或许是一个底层平民必备的修养 邀请函上并没有写明地点, 安各也没有询问对象具体要去哪里。 他叮嘱童童秘书时说了“两点半左右就回来”——想必拍卖会的地点距离不算远,又或许,就隐藏在这山顶酒店背后的某个山洞里吧。 安各调查过, 那家山脚小旅馆与自己旗下这家酒店, 垂直距离上是同一个位置, 不过差了几百米海拔罢了。 这想必就是他在旅馆退房,放弃了那个“待满三天”计划, 直接建议她来这里的原因…… 【还有,老板, 监视人汇报。那家小旅馆的房客,在今天早晨六点半之后,再也没有出过旅馆。他们就像消失在里面了。你们是唯一自然进出的客人。】 ……原因之一吧。 安各垂下眼,紧了紧搂他的手臂, 做好了心理准备。 ——饶是如此,当她搂着怕黑的老婆进入电梯,而他示意她分别拿出邀请函和信用卡、在那些密密麻麻的电梯键盘上刷了刷—— 安各还是变了脸色。 因为, 就像被一张房卡开启的房间智能锁,键盘最下方霍然打开了一道窄窄的弧线, 闪着碧绿的光芒。 电梯显示屏内,顶层的数字飞快下滚, 很快就滚到了负数, 超过停车场的负一、负二、负三—— 直至负四十三层。 然后他伸手摁了关门键, 电梯轰然落下。 安各:“……” “你还好吗?” 安各没说话。 她知道, 哪怕戴着面具, 他也看出她现在脸色很难看。 她低低地说:“我不知道, 自己旗下的酒店,还有这种设计。” 入住后的第一个五分钟, 她就在和经理交谈的过程中,记下了这里的结构图。 这条电梯间绝没有这么深,也没有负四十三层。 ……起码,在她亲自过目的建筑图纸上,在她审阅过的项目计划书上,是没有的。 安各并不畏惧黑暗,也不畏惧轿厢内那一落千丈的失重感。 她只是愤怒——经过自己手头的项目,竟然有着这样的漏洞。 “所以我说了,豹豹,”对象摸了摸她的手背安抚,“那是个势力甚广、牵涉许多的大型犯罪组织。如果不是它们有这样大的能量,我也不至于在七年前……隐姓埋名。” 是啊。 安各反拉住他的手,声音更低:“我知道。” 洛安明白,这是让他安静的意思。 既然能做到这样的科技手段,电梯内可能有监听设备——原以为属于自己的安全领域被侵犯,妻子已经全面提高了警惕。 不过,这一次,他也不算撒谎。 洛安淡淡扫了一眼那不断闪烁的绿光。 电梯内所设置的,的确是某种科技手段——集合科技与玄学为一体,用玄学手段利用了镇压在绿山最底部、绿海最中心的那尊法器,又用科技手段,悄悄打通了这三座山里的电梯井。 与那些曾用来袭击安各的“人肉炸弹”,异曲同工。 他正是循着从慧大厦那颗人肉炸弹的气息,追到了绿山拍卖这里。 这是用常规路径无法追踪的手段,无论是摆卦测算,还是安装红外线感应,都不可能发现……除非拿到邀请函,又拥有足够入场的【身价】。 绿山拍卖这组织的历史传承不亚于那些世家大族,不太可能是专为袭击安各建立的。 只能说……它牵扯进了针对安各的袭击里。 或许,便是主谋之一。 而它主要面向的群体,除了顶层巨富就是大族权贵,经手的拍卖品,来路不明,或多或少沾点脏东西。 可以理解为玄学界里洗黑钱的地方。 只不过玄学界的“黑钱”,涉及违法、人命的,只是最轻最浅显。那些拍卖品,那些需要清洗换算的钞票,多是涉及因果、寿数、偷换命格、整个家族的气运…… 所以它的这些防备手段,专门是为了避开玄学界中的执法者……譬如,监管局。 顺便一提,洛安本人就是监管局重点关注名单第一名,待销毁对象第一名,以及通缉犯第一名。 成为顶级阴煞后还活蹦乱跳,堪比无期徒刑囚犯揣着核|武器发射按钮在外逍遥,除了师兄他们,谁能放心他在外不祸害人。 每个称职的监管局成员只要碰见洛安就会试图彻底祛除这个祸害——当然,前提是他们看得见他,也打得过他。 ……作为一位“潜逃中”的知名通缉犯,被划为邪门歪道的洛安早就知道绿山拍卖的存在,但他却也无缘这些真正的灰暗地带。 谁让他只是被洛家逐出无归境的妾生子呢,法力再高强,没权没势没名分,照样进不了这里。 不过他以前也没兴趣探究这种地方……费功夫混进来做什么呢,他既不想结识权贵,也没那个钱参加拍卖。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35节 “欢迎光临。” 那并非电子播报,而是四道整齐的人声,或低哑,或清亮——男人与男孩的嗓音。 洛安的胃突然开始隐隐作痛。他瞬间就预感到了什么。 电梯停住了,门缓缓打开,悠扬的乐曲与香薰一齐飘了出来。 巨大的地下湖泊旁,正立着一座碧绿玉石做的大厅,厅上镶满珍珠玛瑙等物,浮翠流丹。 台阶上铺着雪白的纱缎,金子是这里最廉价的地砖,大厅深处衣香鬓影,闪烁着数柄材质不同的号码牌。 那应该就是拍卖场了。 安各打量完一圈,也是立刻得出了“地下洗钱场所”的认识——正经拍卖会可不会弄出这种奢靡排场—— 她拉着对象走出电梯,正要走向厅内,几乎是立刻,周围就涌上了四位侍者,把安各簇拥起来。 两个少年,两个男人,风姿各异,态度殷勤,蜜蜂见了花般把她绕起来。 安各:“等……”我看不见我老婆了!你们把他挤开了! 可她这点抗议完全淹没在他们中间。 “姐姐想买些什么东西呢?”有酒窝的男孩黏着她笑道,“拍卖很快就要开始了,姐姐跟我来这边坐,好不好?” 气质有些傲慢的少年则拽住了她的衣角:“你,跟我来。这边。” 戴着银狼面具的男人直接冷嗤道:“尽知道搞这些没用的手段……”语罢他直接挺了挺自己的胸膛——那是件深v领、大开门户的亮片西装,它天生就能吸引到女人的视线。 戴着红狐面具的男人则笑呵呵地拍开其他人的手:“你们太着急,都困扰到这位小姐了。小姐,您想知道什么,我可以提供您需要的一切。” 安各:“……” 安各并不受宠若惊,安各只觉得自己是误入了盘丝洞的唐僧。 这是干什么!我老婆人还站在旁边呢,你们这是干什么!大男人搔首弄姿的,噫——那个穿大开叉西服的离我远点!我可不想碰你喷着古龙水的胸啊!还有这个满口姐姐的,谁是你姐啊,别拉拉扯扯的,别——老婆!救我! 她眼巴巴地看向洛安。 洛安:“……” 洛安没吭声,他抬手,轻飘飘一下,就把她从包围圈中拉了回来。 安各如蒙大赦,抱紧自家老婆胳膊,束在面具后的头发差点没炸开:“这是我男伴,我有男伴了!” “姐姐,我只是想服务你……” “男伴多几个更方便。” “……还是说,小姐觉得四个还不够吗?” 他们说了几句,又伸手过来,热情讨好的举动中又掺杂了几丝倾慕的眼神。 安各抱着老婆摇头,疯狂摇头,试图从自己凶神恶煞的豹纹面具中表现出惊恐。 “我不用服务!不用!我自己参加拍卖!” 洛安:“……” 洛安告诉自己现在对外套的障眼法是“懦弱平庸怂货情人”,他握紧手背,默默忍了胃痛与太阳穴痛,没有出手撕烂那帮人。 况且,这也正常,在他预料之内。 天知道她作为“身价证明”和邀请函一起刷上感应板的信用卡里有多少个零。 哪怕是绿山拍卖场,肯定也没迎接过这等身价的客人吧——这可是中州首富啊。 他们收到消息的第一反应,肯定就是来拉拢这位肥得流油的新客人—— 众所周知,这地方的迎宾,不可能单纯做迎宾服务,只要来者身价够高,那必然要从有衣服欢迎到脱衣服。 来了一位神秘的超级大富豪,能不冲上来献殷勤吗。 运气再好点,假如顺利被大富豪带出了拍卖场,爬上了她的床,少奋斗五十年…… 洛安眼疾手快,他飞快拍开了那个银狼面具若有若无即将贴近安各的部位。 手再收回来时,满掌亮粉、止汗剂、修容粉、古铜色的粉底液,还有一股男士古龙水味。 洛安:“……” 故意秀出的胸肌被“哐”一下拍走的银狼面具男:“……” 他“啊”地尖叫一声,拉紧了自己暴露的西装——粉底液被拍走了,古铜色伪装里就那么一个白生生的巴掌印,野性诱惑荡然无存。 洛安:“……” 洛安望着自己这沾着乱七八糟的手,运用了数十年的好涵养,才没有爆出一句粗口。 见到这一幕,一旁又半陷入包围圈的安各也“啊”地尖叫了一声—— “老婆!我老婆的手脏了!不能要了!你们这些妖魔鬼怪不要弄脏我老婆!” 洛安:“……” 洛安胃痛头也痛,他转身就走,用旁边的地下泉水恨恨洗手。 被放弃救援的安各:“……老婆!!回来!” 不回。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故意在我面前装出来的青涩紧张,这种地方你以首富身份出入过多少次了,肯定也见过无数次勾勾搭搭、殷勤歪缠。 如果不是我本人站在这,你几句从容调笑就能给自己解围吧。 洛安洗完第四遍手,又抽出酒精湿巾,狠狠地来回擦了四遍—— 他想,我果然还是仇富。 有钱人真是太讨厌了。 有钱人交际的地方也讨厌。 这种地方就该被人道毁灭。 果不其然,洛安异常用力地给自己的手来了个全面消毒后,再转身回去,就见到安各独自站在那里。 几句上道的调戏安抚,一个眼神暗示,再挥挥手示意他们暂时离开,让自己独处罢了。 她当然有能力解决这种场面。 “老婆……”对着他还在编谎:“刚才那几个人突然就散开了,估计是遇到了其他要迎接的客人,我们走……” 洛安不置可否。 安各转转眼睛,过来牵他手:“老婆你都把手搓红了,冷不冷啊,我帮你捂一捂……” 老婆一把拍开她。 “别碰!”他跟她说话时难得带上了一点真正的火气:“这只手上还有那不要脸蠢货胸口脏兮兮的粉底液残留,不准碰!” 嗷。 第137章 第一百零三十四课 剥好的葡萄由谁递给谁又被谁在意 “豹豹。你作为身份认证刷感应的那张信用卡, 里面究竟有多少钱?” 安各:“呃……很重要吗?几十……几百……多少个亿来着?我随身带的流动资金不算多啦……” “……” 有钱人的“不算多”,果然。 老婆面无表情地指指大厅,那边正涌现出第二批风情万种、虎视眈眈的美男——批, 是的, 一批。 “那么, 接下来要试探你、勾搭你的,绝对不会只有那四个。” “……老婆, 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超级有钱受欢迎’是故意不了的。” “老婆别气……” “什么老婆, 我只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情人罢了,您别乱喊,再喊那边的哥哥弟弟要敌视我了。” “……老婆,冷静, 老婆你听我……” 话虽如此,安各很快就没工夫摆出可怜巴巴的模样,跟老婆说小话了。 一波未平, 一波又起——这里的“波”并非事态,单纯指的是来跟安各搭话的人。 洛安这次连过去拉她一把的动力都没了, 他就站在最外围,低着头, 垂着眼, 揪着酒精棉一点点擦手。 仿佛要把自己手背抛光的那种擦手。 安各……安各自知再演青涩慌张也没用了, 只能硬着头皮在那帮叽叽喳喳的男人中周旋。 她打探好需要的消息, 便把他们挨个挥开, 强烈、坚定地表示自己真的不需要服务生, 更不需要他们领她去更好的“密闭式包厢”里。 听着他们那些暧昧的小暗示,安各敢用脚发誓, “密闭式包厢”里肯定有床,与更高质量的服务生。 她和别人谈生意时,也有过半推半就进去的时候,反正把门一关是享乐还是驱赶也没人知道,当着面驳了别人好意难看……但当着老婆面怎么能逢场作戏啊!她还要不要老婆了! 绿山拍卖到底是个底蕴深厚的大场子,哪怕后面的领导对安各那张肥得流油的黑卡已经垂涎欲滴,还是能忍忍口水的。 派出来歪缠安各的也没一个蠢人,他们见安各是真的要生厌了,悄悄请示了上级,便挨个退下。 ……然后,在安各好不容易重新把埋头抛光的老婆哄过来,在拍卖场入座时,又来了两位活色生香的大美女,一边一个搂住了她,笑容盈盈。 上级:男的不行,那女的呢,试试又不犯法.jpg 安各:“……” 安各呆滞地看着那两位大美女礼裙下凹凸起伏的线条,又扭头看看老婆,不知道自己是该解释“老婆你别气”,还是该呵斥“老婆不准看”。 不过老婆很给她面子——他别过头去,不声不响地翻动着座位旁那本列着拍品的小册子,仿佛她身边环绕的两位美女是空气——摆明了“眼不见为净”。 安各:“……” 安各如蒙大赦,赶紧去应付两位美女,生怕再晚一步老婆就回过头来,看见了美女们的软软弹弹,然后被吸引…… 只不过这次来的两个女侍者比刚刚的男侍者难缠得多,她们嬉笑着和安各打闹,时不时地蹭蹭她的手或腿,就是不肯主动离开。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36节 也是,富贵险中求,谁愿意轻易放过一位行走的亿万富翁。 洛安翻过一页目录表,颇费了一番力气,才压下眼底的阴冷。 他知道,小气的男人不讨喜,把妒意摆在脸上的男人也不聪明。 洛安自小学习的规矩几乎恨不得把“凡事自省”“谦让大度”写在他脸上,但那点狭小得令人发指的气量,不管经过多少教条洗礼,依旧深入骨髓,毫无余地。 那些规矩只令他学会了一套名为“贤惠大方”的伪装,并没有抑制住他破烂阴暗的本性。 偷偷锤她的男闺蜜,敌视她夸赞的帅哥,把每个导致她深夜无法归家的合作方记在心里,连她身边正经工作的男秘书都会在意,至今对她叫过的老公追过的明星和网游里的170念念不忘,面对她可爱撒娇时压下去,转身又会冒着怨气偷偷翻出来,然后深更半夜把自己气得睡不着,只能起来去发泄闷气——方式是把鬼怪锤成马赛克,让血肉化作自己脚底的泥。 ……他真是没救了。 与安各那种野兽领地被侵犯后衍生的“怒意”无关,洛安清楚,自己的“独占欲”少得可怜,那纯粹是妒意。 他从未想过“这样的妻子不能给别人看”,他只是开心地望她光芒四射的背影,然后去嫉妒被这光吸引的其余苍蝇。 成鬼并没有削除这个坏毛病,反而加剧了……不得不被阳光束缚在家中的时候,他甚至开始嫉妒每一个有资格靠近她、欣赏她、触碰她的人。 每一个人都可以被安各纳入眼中注视,听见安各和他们交谈的声音,看见她露出的笑容——不管那是应酬假笑还是开朗大笑。 唯独他不可以。 他什么都没有,常年泡在妒意与怨气里,以至于听见捕风捉影的八卦报道就忍不住压下菜刀,几乎要端不住脸上那点得体的笑意。 就连懵懂的女儿都能看出来,“爸爸又被妈妈惹炸了”,可见他那点伪装摇摇欲坠,近乎消失。 ……这一点也不讨喜。 哪怕妻子和他坦白沟通,亲口告诉他,我只是不太会“嫉妒”这种情绪,没关系,你可以多多展示给我看,让我学习。 他怎么可能完全展示给她呢? 洛安无数次自省总结过,他这种心理病态又阴暗,肮脏透顶,就像刚才那些乱七八糟的亮粉和粉底液,他绝不想让妻子沾手。 污浊之物,让她见一眼,便是折辱。 尸体是污浊,阴煞是污浊,妒意,当然也算在其中。 安各这样真正明亮大方的人就该离它们远远的,他宁愿她这辈子都不去体会。 “姐姐,您想买什么呢?这里有十八个厅,坐在这种公开的场子太委屈姐姐了,我带你去顶楼的包厢里,好不好?姐姐会喜欢包厢的,很安静,很舒服,还有床……” 洛安翻拍卖目录的手顿了顿。 他告诉自己,这是个女人,你要大度,无视,跟女人斤斤计较和跟那些男人斤斤计较完全不同——后者还能用“拈酸吃醋”解释,前者,完全是妒意深重得发了疯。 妻子不喜欢女人,妒恨女人不理智。 “姐姐,你不喝我倒给你的茶吗,那我喂你吃葡萄吧,啊~” ——洛安伸手,一把夺过了那枚被女侍者捏在纤纤玉指中的青葡萄。 出手之前他其实已经在想象中直接掀翻了那张盛满葡萄的水晶碟,碎片刀刃般插在她鞋跟边,又把软烂的葡萄连皮带汁全部砸在了女侍者的脸上。 但洛安忍住了。那样对一个陌生女性是无礼的,不规矩的。 于是,事实上,他只是截胡了那枚被剥好的葡萄,直接扔进嘴里。 女侍者惊呼一声,又立刻拧起眉。 ——在她以及其他所有人的眼里,罩着障眼法的洛安不过是个相貌平庸、勾肩驼背、气质懦弱又有点猥琐的中年男人。 女侍者第一时间就想到,他是故意占我便宜,才抢走了我亲手剥给贵客的葡萄。 她嫌恶地揩了揩手指:“你发什么疯!” 洛安没搭理她,只是对妻子解释:“我想吃葡萄。” ——然后他又抢过了那女人再次捏到手里的葡萄,一并端走了她手里盛葡萄的碟子。 两位女侍者衣着颇为暴露,为了避嫌,洛安动作时自始至终没把目光放过去,说话也没直视妻子。 所以,他错过了安各在那一刻比葡萄皮还绿的表情。 女侍者气急败坏:“你这人是不是有病——” “行了。” 刚刚还笑容明媚、跟她们有来有回的贵客却突然沉了脸,她低低喝道:“你们下去吧。” 哪怕隔着一层面具,她毫不收敛、极具压迫感的气势也透了过来。 两位侍者对视一眼,不敢再撒娇辩驳,快速离开。 “不掩饰了?” 洛安淡淡地问:“还以为你要和她们再周旋几分钟,这一吓,她们肯定去找后面的人透底。” “……无所谓,不过两个接待员,知道的东西我已经全部挖来了。” 况且,也没有试探消息、应付美女、试着和她们周旋到拍卖方信息的心情了。 安各深呼吸,转头瞪向他:“你干嘛要抢那个美女亲手剥的葡萄?” 她问话的语气很呛,那股极具压迫感的气势也没收敛。 ……哦,没顺利让她吃到嘴里,所以她还生气了? 洛安抱着碟子,又剥了一颗葡萄放进嘴里,压下那点不合时宜的火气。 “我想吃葡萄。” “……你想吃我买给你吃,抢她剥的干嘛?” “剥好了,顺手拿过来吃,不行吗。” 不行!! ——自己的老婆凭什么吃其他美女亲手剥的葡萄啊,那个女人的手指头都碰过那葡萄了,这时候他倒是不知道讲究距离吗?!还敢当着她的面从其他女人手里抢? 周旋、周旋、老婆吃了别人的葡萄,她还跟那些满肚子算计的牛鬼蛇神周旋个豹豹球啊?! 安各很气,但她也知道,这时候生气不合时宜。 刚才侍者们和她说过,拍卖会还有三分钟就要开始了。 于是她只好磨了磨牙,劈手把那盘葡萄夺过来:“吃什么吃,你不准吃!想吃葡萄就吃我剥的,否则就去吃空气!” 洛安:“……” 她干嘛,这么大火气,他还没来找她吵呢。 洛安不明所以,也有点情绪了。 但他同样不准备跟她发火,也明智地选择了其他排解方式—— 譬如把妻子夺走的那盘葡萄重新拿了回来,仿佛抢走一枚刻有“我最生气”的奖杯。 抢回来后,洛安把盘子垫在膝盖上,自剥自吃,一气吃了四五个才缓和了语气。 “闹什么,豹豹,”他一边吃一边说,“你剥的葡萄能吃吗,坑坑洼洼的,肉连着皮全被你挖走了,只剩下那点可怜的葡萄芯。” 安各:“……” 安各:“拿回来!” “不。”言罢,或许是觉得自己此举过分了,他又懊恼地叹了口气,主动递给她一颗剥好的葡萄。 “你吃吧,我剥给你,别乱抢。” 安各:“我也要剥给你——” “不用,我不想只吃葡萄芯。” “……” 第138章 第一百零三十五课 来源匿名的拍卖品往往会掀起奇怪的波澜 一位英俊的拍卖师穿着笔挺的西装走到聚光灯下, 随着一声清脆的木槌敲击,拍卖会便这样开始了。 ——但安各没有细细琢磨那些侍者嘴里说的“十八个厅”“公开场子”,明明只有一座大厅, 哪来的空间在这岩洞造更多的厅呢—— 她也没再费工夫去辨别周围的宾客试图找出他们的真实身份, 更没有理会…… 那个拍卖师若有若无看向这里的目光, 与他脸上那张有些眼熟的红狐面具。 第一件拍品呈上时,安各的目光根本不在台上。 她正全神贯注地和自家老婆抢葡萄。 ……啊对, “抢葡萄”就是一件需要费尽心神、集中全部注意力做的大事。 更何况,即使安各使出了自己深沉的气势、凶猛的眼刀、异于常人的超大手劲——她这暴脾气, 恼他时出手怼人绝不留情的,就差当场用拳击搏斗术从他手里抢了—— 但安各依旧没能从老婆手里成功抢走那盘葡萄。 再大的力气、再狠的气势,他轻轻一推,便化为乌有。 ……可恶!!他是背着她在哪里学会了葡萄太极功吗!! 台上, 那件殷红如血、弥漫着不详气息的拍品已经喊到了数百万的高价,顾客们都高高地举起了手里的牌子,面具下流露出垂涎欲滴的眼神。 但安各只是恨恨地瞪着对象, 而已经吃葡萄吃得有点上瘾的洛安没有理会。 他的确挺喜欢吃葡萄的,这不全是借口, 葡萄是他活着时最喜欢吃的东西,以至于被妻子催着品尝现代垃圾食品时也只会挑葡萄味的零食, 然后被她嘲笑是个古董。 恰好, 成鬼后, 第一个唤回他神智、阴差阳错令他记起了自己的名字、身份的, 也是胡冰探望他时送来, 缀满葡萄的果篮。 那时状态太糟, 时癫狂时涣散,他不敢去见妻子, 只能呆坐在医院太平间旁阴冷的楼梯间里,遥遥望着那具属于自己的尸体,捧着从胡冰手里拿走的果篮,静静吃了很久葡萄。 有的人烦躁时会抽几根烟,有的人心烦时会喝几杯酒,有的人会挑一个无人的夜晚出门游泳…… 洛安只会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剥葡萄吃,慢慢控制情绪,从讨厌的事情中抽离出自己。 不管那“讨厌事情”是“我妒意太深不能生她气”还是“我切实变成了鬼魂”。 他年少时对未来最憧憬的幻想,也就是在一个暖和的地方泡杯热茶,再剥盘葡萄,单独坐着安静看看书…… 但长大后事与愿违,他并非独身生活,身上背了许许多多的东西。 要照顾妻子,要斩妖除魔,要精进修行,要操持家务……独自享乐的空闲太少了。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37节 后来有了洛洛,就更没有这份闲心,他买菜做饭时只惦记着这个女儿爱吃这个妻子爱吃,零嘴也好衣服也好都要想着家里人的爱好挑,早就忘了自己那点极淡的偏好。 有时妻子的朋友送了品质极高的葡萄来,他忍不住有些馋,但还是把那些挨个洗净挑出来,全剥着喂给她们吃了。 闹腾的一大一小,抢着就能干完一大盘,他也就在洗葡萄时悄悄吃个一颗,吃多了她们就不够了。 反正他也成了鬼,吃东西不过装样子,多拈两颗沾沾嘴就行,贪多不好。 又不是孩童,喜欢就能直接开口多要吗? 哪有这么好的事。 长此以往,他都快忘了…… 葡萄,很好吃。 他很久没尝过。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喜欢吃葡萄?” 你当然不知道,我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又不会贴到你脸上让你记牢,你是世界第一大忙人日理万机,在意这些小事干嘛,太浪费你时间。 ——这些话怨气太浓厚,说出来怎么都带点阴阳怪气,洛安咽下葡萄,什么都没说。 翻旧账没意思,他也不想和她吵。 便只是含糊转移话题:“还好吧。你看中了什么东西吗?” 安各冷哼:“我看中了你手里的葡萄。” 自剥自吃半天没正眼看我了,你当我是石头吗,这么大一个对象坐旁边也不知道搭理?葡萄盘子比我抱着舒服是吧? 洛安试着传递出“和好如初、一致对外”的意思:“台上那个红狐面具拍卖师有点眼熟……” 安各终于给了那位拍卖师一个正眼:“红狐面具……看着像之前那个来迎接我的服务员……等在电梯外,一进门就迎过来的。” “你资产太丰厚,又是第一次来,那四位中,混入一个来探路的高层也正常。” 安各点点头,跟着道:“估计待会就会有人领我们去更高层的……但,怎么,老婆你这么关注他?他长得像葡萄啊?” ……行吧,他就知道。 话题哪怕扯开了,她气没消,依旧能不依不饶弄回来。 护食豹豹,看到女儿嘴动就要来抢零食,看到他自顾自吃东西也不快活…… 洛安默默放下盘子,快速剥完剩余所有葡萄放进去,又推给她。 他退让道:“你吃吧,我剥好了,剩下的全是你的,我不抢。” “……” 他又哄了哄她:“别生气了,豹豹,刚才是我不好,我不该和你置气,自顾自吃了这么多葡萄。以后我全剥给你吃。” “……” 安各真想踹他。再拿高跟鞋狠狠踩他脚。 这是怎么个脑回路啊?!觉得她生气是单纯因为吃不到葡萄?? “第四件拍品是——” 但一道略显眼熟的金光闪过,整座大厅轰然炸响,人声鼎沸,如同溅了水的油锅。 这一下,终于打断了台下这两位很不尊重拍卖场氛围、一门心思放在葡萄上的举动。 “那是什么东西?”他们坐在最后一排,安各眯着眼睛望向台上的聚光灯,“排在第四位,还没正式介绍,只露了个面就引发了这么热情的哄抢吗……” 洛安则看了看手头的册子。 第四位拍品的详情是一款珊瑚状的宝石,据说可以消灾,虽然价值连城,但放在玄学界,不算稀罕。 台上,拍卖师正把那件拍品一点点推上聚光灯中间的位置,又示意旁边的服务员打开高清的转播摄像头。 “突然接到一位贵客的消息,”拍卖师拔高声音,在前排那些已经看清拍品、激动议论的顾客中,即使大厅扩音设置特殊,他要想让所有人都听见不得不声嘶力竭:“这是一件临时插入的稀世拍品,来源匿名……” 安各转头去看旁边被打开的转播屏,忽略了洛安有一瞬间落下来的脸色。 阴阳眼运转,他已经看清了那是什么东西。 “无需多余介绍,在座的各位都知道,它享有盛名,自那位陨落便遗失在外……起拍价,1.2亿元!” 安各:“嚯,起拍价上亿啊,还无需多余介绍,什么宝贝来头这么大?” 她兴致勃勃地看向直播画面里的拍品。 加持了显影符的高清摄像头位于拍卖厅四周,屏幕极为清晰,把那正锁在水晶盒、躺在绒垫中的拍品照得纤毫必现,仿佛触手可及—— 并非宝石,并非古董。 那只是一把朴素的、漆黑的纸折扇。 扇上溅着零星的血迹,而扇柄……坠着一只,纯金打造的、惟妙惟肖的、仿佛手机挂坠那样不伦不类的小豹子。 安各兴味的笑落了下去。 拍卖师:“1.7亿第一次——89号叫价2亿——16号叫价2.5亿——2.5亿第一次——” 安各定定地看着那拍品,脸上的表情和哄抢中的叫价人成反比。 “……洛安,恋爱时我送你的手机吊坠,为什么挂在那东西上?” 她抓紧座椅把手,慢慢回头看他,但洛安已经恢复了脸色,神情温和如初。 “我不知道,豹豹。或许那是背后人引你上钩的仿制品。” 安各:“是吗……” 当然不是仿制品。那就是我本人落在地宫的法器。 怪不得…… 洛安敛眉垂眼,又抬手给妻子倒了杯茶。 “3亿一次——3亿第二次——” 红狐面具的拍卖师高声叫道:“这柄法器出自于哪里,大家想必非常清楚,不仅可以斩破所有邪祟妖魔,还隐藏着通往那座地宫的地图,我们都知道,那座地宫中蕴含着长生不老之——好的感谢107号顾客,4.2亿——” 安各原本要举牌了,但听见这位拍卖师介绍,又放下了手里的牌子。 现在她倒是不相信那东西会和安安老婆有关系。 “什么?能斩破所有邪祟妖魔,还有什么地宫地图,长生不老的……” 她嫌弃道:“那只是把破纸扇子,又不是玄幻小说。” 拍卖师还在介绍:“5.6亿第一次——或许有了它,我们还能得知那双阴阳眼的真正下落,寻到他的尸身——” 安各:“哈哈。嗤。阴阳眼?狗眼吧。” 洛·阴阳眼·安:“……” 虽然但是,那拍卖词也不算错。 不过他不傻,对着妻子无需辩驳:“的确,这价实在叫得太高了些。” “8.9亿一次——” 安各嗤笑:“看这架势,要上十亿了?什么人会花十亿买这个?” 是啊。 原本就是自己的东西,与其花冤枉钱自己买过来,还不如,事后直接从妄图偷窃的贪婪者手里抢过来。 况且,对他而言,这把扇子毕竟还是为活人打造,远没有那把伞趁手…… 回收是肯定的,但,只是为了那枚妻子送他的小豹子吊坠而已。 洛安也放松地笑笑:“当然,豹豹,这没必要花……” 安各却飞快举起叫价牌。 她清晰、快速地说:“十二亿。” 洛安:“……” 洛安:“豹豹?” 在?为什么要乱花这个钱? 安各扭头,笑容随意又洒脱:“那个扇坠子我挺喜欢的,合眼缘,特别像恋爱的时候送你的礼物。买了送给你好不好,老婆?” 洛安:“……不用,我有……” “那你把我送你的那只小豹子挂坠放哪了?拿出来我看看?” “……” “12亿一次——两次——16号叫价12.5亿——” 安各从谈话中抽出空来,再次闪电举牌:“十五亿。” 洛安:“……” 洛安:“豹豹。别这样。” “不管如何,只要那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是你的东西,”妻子没看他,声音有点冷,“我也要抢过来。” ……可我也打算抢过来,而我的那个抢法不用浪费钱,还能抢到钱。 洛安犹豫片刻,见到有人又喊出了15.4亿的高价,而安各再次要举牌—— 他拉住了她的胳膊,轻轻探过去,附在她耳边。 安各只闻到一股葡萄的香气靠近,然后是特别柔和、小声的恳求。 “豹豹。我想要后面的拍品,那个珊瑚宝石。你给我买那款宝石,好不好。” 他求完了,又浅浅亲了她耳朵一下。 “好不好,豹豹。” 安各:“……” 安各耳朵一麻,默默放下了叫价牌。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38节 第139章 第一百零三十六课 心仪的东西或人各有各的说法 既然某位出手利落的首富因“耳朵麻痹”“脑子发昏”的问题放弃竞拍, 那些若有若无扫来的眼神,便挨个消失了。 叫价竞拍很正常,但别人拍东西都是几点几往上提, 她一开口却是“十二亿”“十五亿”……哪怕放在这集聚不少豪富的绿山拍卖场, 也实在财大气粗, 招人眼球。 更何况,她不拍则已, 一出手就是那柄扇子。 那柄纸扇,就是那座地宫的关联物, 得到阴阳眼的关键,以及…… 那人的象征。 一位天师的贴身法器,在玄学界,有时候, 便意味着那位天师本人。 正如剑之于剑修,符笔之于符修,纸折扇之于那位令无数妖魔闻风丧胆的邪门天师…… 所以, 洛安见到折扇被拍卖时,第一时间就落了脸色。 除了折扇本身的价值, 它被拍卖,还暗含着另一层意味, 也幸亏安各对玄学界一无所知—— 买下它, 就意味着买下【洛安】。 那些争相叫价的人, 觊觎的, 不止一柄纸扇。 他的身体, 他的眼睛, 他的…… 以绿山拍卖的德行,洛安毫不怀疑, 只要他的尸身现世,他们恨不能把自己的四肢拆开,一根根手指分十次拍卖。 ……现在他倒是要庆幸自己的尸体消失不见了,这帮人便如成群鬣狗,恨不得生啖他的血肉…… 倘若他那时是真正死去,妻子对他遗体做出的处理,反而是最恰当、最合他心意的。 第一时间送进炉里,一把火烧成灰,纷纷扬扬,不留下任何痕迹。 可惜…… 当安各从昏迷中醒来,料理他后事时,那具尸体已经偷梁换柱,不再属于他了。 洛安是眼睁睁看着,自己停在太平间的身体被他人夺走的。 但他那时太虚弱,无心也无力去管,因为感应到安各在医院昏迷,他不得不费力摁下混沌的怨气,一点点挪过去,想办法安置好她…… 再然后,被她怀孕的消息炸得浑浑噩噩,不知今夕何夕。 他早就猜到是谁替换了他的尸体……可他不知为什么,也不知它如今在谁手中,被藏在哪里。 倒也算因祸得福,因为那时失去了与身体死气之间的联系,又花费数年研究出了特殊的方法调整魂魄,如今他只要再寻回身体,修补一番,重新归位—— 复活,近在眼前。 洛安低眉,喝了口茶。 越是近在咫尺,越不能心急。 他并非如洛梓琪所想,要依靠无归境的天材地宝塑造身体,效仿用莲藕捏成的哪吒,完成另类的“转世”复生…… 不。 洛安要逆转天道、直接从自己原本的身体中死而复生。 这样一来,他【七年前死去】的事实,便彻底被更改,再不留痕迹。 ……所以,洛梓琪从他在无归境借走的那些藏书中隐隐察觉到之后,雷霆震怒,疯狂找洛安身边的人游说,甚至一咬牙请来了罗天师,非要把离经叛道的破烂弟弟揪回去。 这就好比两个复活选项,洛安非要绕过那个“简单模式”,选择那个难度地狱、成功后十有八九会遭遇天道九九八十一道雷电怒劈的。 生死不可违逆,此乃天命。 ……任何正统天师都不会轻饶洛安真正想完成的“复活”,所以,此时对谁都不能暴露自己。 哪怕是对着裴岑今,洛安也半真半假地透着话,近乎用诓骗的手法,才拉到他做助力。 这样一想……他也并非只欺瞒妻子,对她怀揣秘密,不是吗。 他欺瞒了所有人。 洛安悠悠喝完茶,见妻子动了动,便又拿着册子,附耳过去:“豹豹,你看,这款珊瑚宝石,我觉得用它给你做手镯……” 安各草草应了一声,揉揉自己发烫的耳朵,探究的想法再次落入混沌。 “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她也忍不住放轻了声音,和一肚子黑水的对象不同,安各轻声说话并非刻意诱哄,实在是,耳后连着后脑勺麻了一片,嗓子使不出力。 对象以前太保守,她什么时候经历过大庭广众下被咬耳朵。 好刺激哦。 她偷瞄了他一眼,见到老婆翻过一页册子,神情专注:“豹豹,这第七份拍品是珍珠,我也觉得好看,想给你做……” 这么沉迷珠宝,又屡屡问她要东西,安各感动得不行,自动忽略了后面“给你做”的内容。 对象终于有了一个合格的首富夫人的自觉,呜呜。 对啊对啊,宝石,珍珠,翡翠……安安老婆就应该身边堆金砌玉,被我养成超级贵妇!嗯! 她兴头上来,就跟他凑在一起翻册子,一口气选中了好多适合老婆的东西。 “……她退出竞争了?” “看来如此……” 见到安各叫了两次价便彻底放下牌子,沉迷那些俗世珠宝,那些虎视眈眈的人终于放了心。 这个新人只是起了好奇心吧、一时新鲜参进来玩。 ——放在安各身上的打量视线终于移开,那柄引起众人哄抢的纸折扇,再次回到了全场焦点。 “17.8亿一次,17.8亿二次,还有没有……16号叫价18亿!109号……” 当安各在老婆的诱哄下捋完了一整本册子里的拍品,纸折扇的竞价也接近尾声。 整场还在叫价的只有两个人,16号与107号,一男一女。 叫到“24.32亿”后,两人就再也没有喊价格,而是…… “八十口人,一族气运。” “六百口人,一镇地核。” “一千童男童女……” 最终,由16号女客人,以“24.32亿并两千三百份童女元阴”拍得了那柄纸折扇。 安各听得直皱眉。 童女元阴,如果是她理解的意思,那玩意怎么还能比数十亿更加宝贵,这地下拍卖场究竟在交换什么鬼东西,哪怕是黑市,也不会用“气运”“元阴”这些来购买货物,顶多就是人命…… “那位16号顾客,有些眼熟。” 对象打断了她的深思:“我不方便细看,豹豹,帮我辨别一下。” 安各愣了一下,便定睛一看。 “那是……” 头发,手臂,走路姿势,那股风情万种的劲。 是那个……在旅馆、电梯都和他们偶遇,两次出口辱骂洛安废物的女人? 安各心里微沉,还未想好怎么告诉洛安,就见16号拨拨头发,从前排座位起身,妖妖娆娆地走近了她的位置。 16号戴着一张白猫面具,一出口,便落实了安各心里的怀疑。 “安小姐。” 她扬起手,冲安各笑了笑:“既然有缘在这里相遇,能否请你和我去包厢里坐坐?” “正巧你对那扇子也有兴趣,我想邀请你,一起赏玩。当然了……” 16号向洛安投向极为轻蔑的一瞥:“这样上不得台面的宠物,就没必要去了。” 安各捏紧了椅子把手,但瞬间,又松开。 “好啊,”她笑道,“那我们就去包厢里聊聊吧,这位……” “我姓古。” “……古小姐,很高兴认识你。” 安各起身,很自然地揽过16号的肩膀。 “走吧,我们好好聊聊,古小姐是怎么与我这样有缘,一路都碰上……” 洛安没有开口,也没有阻拦,他只是在安各离开时,默默和她交换了一个眼神。 妻子的意思,是让他在原地老实坐着,等她处理完这人就回来。 而他当然给出了“好的没问题”。 不过,要洛安自己说…… 目送她们的背影消失在大厅拐角后,他转头,合上茶盏。 她离开,也方便他动手了,暂时可以甩开顾忌。 ——安各被16号一路拉着走出厅外,还以为她要把自己带出拍卖场,却见一道楼梯从墙中冒出,16号牵着她,徐徐直上。 不同的阶层里,不同的大厅深处,传来或热闹或紧张的竞拍声…… 就像一颗魔方,不同空间,不同的格子,把它们连在一起的,只有那弯弯绕绕的楼梯。 ……原来,这就是那些服务生说的“十八个厅”,刚才自己所待的地方,的确是最低层级的“公开场子”? “要不是接到消息,发现那柄折扇被甩在公开场拍卖,”16号开口道,有些嫌弃,“我才不会去那种地方,一帮庸人,挤挤嚷嚷的,烦不胜烦。” 安各不怕16号对自己有歹意,她隐约摸到了对方的态度——自从旅馆见面到现在,对方只是“鄙视”她身边的伴侣,话里话外一种“这种货色配不上高贵的你”意思,非要说的话…… 对她,隐隐有些殷勤? 虽然16号姿态摆得很高,轻易察觉不到那丝殷勤了。 安各笑道:“古小姐是为什么想要那柄扇子?非要委屈自己去公开场也要拿到手,况且,二十多亿,那是个大价钱吧……” “你不知道?” 16号扭头看她,有些诧异:“那扇子上还沾着他死时溅出的血呢。”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39节 “……谁的血?” “原来如此,你不知道就开口来抢啊……” “我只是觉得那扇坠子挺好看的。” 16号笑了一声,挥了挥手,一副“拿你没办法,勉强原谅”的样子。 “那扇子,是这世上最强者的遗物。”她扬扬下巴,“也是我心悦之人。” ……是吗?所以,甩了这么大价钱拍卖,不过是小姑娘追星? 安各不以为意,嗤笑一声:“既然是世界最强者,怎么会死得只剩下一个遗物。” “这你就不懂了。”16号也配合着笑起来,仿佛“心仪之人的亡故”是很值得炫耀的徽章—— “他是因我而死。” 哦,殉情啊。 安各更嫌弃了,敷衍道:“啊对对,古小姐说得对,你们感情深厚,生死相随。” 第140章 第一百零三十七课 当你以为对方很蠢时要注意对方的眼神 听她这样答, 16号愣了愣,突然“噗嗤”一声,然后爆发出一阵笑声。 她脸上的白猫面具只遮住了鼻梁上的部分, 安各能清晰看见她大笑时夸张扭在一起的嘴唇, 和唇里白白的牙齿。 这是真正愉快的大笑, 对方完全没有掩饰情绪的意思。 但安各并不觉得那份大笑很爽朗、直白、令她精神放松……恰恰相反,安各盯着对方唇上那满满涂抹着的暗色口红, 只觉得,有点恶心。 像团被揉皱的、裹着泥巴与旧血的废纸。 举手投足、气质眉眼, 16号无疑是位风情美女,对她的态度虽然有些古怪,总体是比较无害的,安各理应亲近她。 安各连怀着心思来打探情报的两位美女服务生都能笑闹起来, 哪怕对着杨兰兰她初见时也是亲近喜欢的,就连在知道戚妍暗恋的对象是谁后再见戚妍—— 安各也没对戚妍生出多少恶感来。 毕竟她自己才是那个怂恿别人撬墙角的傻蛋……再说了,安安老婆的墙角谁也撬不走, 她跟戚妍计较什么,她只需要跟曾经那个不断犯蠢挖坑的自己计较。 安各对美女们有着一视同仁的喜爱, 因为她们好看啊,为什么要在第一眼讨厌一个好看的人呢, 一位合格的资深颜控是博爱的。 可, 16号……即使她姿态妖娆…… 安各说不上来。她对这个女人, 本能得不喜欢。 ……仅仅是因为她曾两次出口贬低洛安吗? 不。 “哈哈哈, 咳, 哈, 安小姐果然如我所想……”16号笑着笑着,甚至伸手揩了揩面具眼孔里渗出的泪花, “有趣,有趣,安小姐真是太有意思了……” 安各察觉到了她话里多出的那一丝轻视。 似乎,自己刚才的回答,被彻底认为是“蠢答案”了? “我刚刚说了什么笑话吗?”她主动牵过16号的手,嬉笑道,“古小姐别拿我作乐了,我这人脑子不算灵光,你倒是说清楚嘛。” 触手温软、细腻、白皙…… 啧啧,比她自己这玩过拳击的手软了不知多少倍,看来又是一位金尊玉贵的小姐姐。 旅馆,酒店,下属报告里,除自家三口之外消失无踪的房客,而这女人是唯一一个二次露面的…… 安各立刻就联想到了同样出现在旅馆中的胡顺。 手掌,同样被娇养过的痕迹,而且,这么想想…… “别笑啊,哎,古小姐,你这样我一头雾水啊?” 安各装作为难又局促的样子挠了挠鼻子,实则悄悄嗅了一下自己的手指。 刚刚摸过16号手的手指。 这是……和在船上时,他摸自己手后留下的味道一样……同一款香水?香膏?不对,是某种特定的、养护手用的乳霜吧…… 什么样的情况,会让一男一女使用同种护手乳霜?他们一致贬低、看轻洛安,又诡异得对她热切亲近的态度……这不是偶然的巧合。 胡顺,和这位古小姐是恋人? 不像。……兄妹?姐弟?同盟? 也不像,16号姿态高傲,入住的又是她旗下的山顶酒店套房,一出手就是几十亿……而胡顺只能伏低做小,扮作厨师接近自己…… 两人能驱使的资源并不平等,想必,地位也不平等。 那就是出自同一处?表亲? 古,胡。 ……哦? 再想想对象异常关注的那位戚延庭,与他的儿子齐乐平……戚,齐……从洛洛口中透露的那些信息里查过去,小小的不出世的齐家依附于戚家…… 他们的情况,是否,与这位古小姐同理? 异姓,一家,直系血缘。 分别来自某个家族的分家与本家吗…… 又共同,盯上了自己身上的什么东西。 ……那东西……与老婆仔细隐瞒、无论如何也不肯告诉自己的秘密……肯定,息息相关。 只瞬间,安各便摸清了自己接下来要查探的线索。 16号的笑声甚至还没停。 什么嘛,还以为被他仔细隐藏、重重保护的正牌妻子有些不同的地方……原来,也就是个被蒙在鼓里的凡俗蠢货。 哈哈,开口就能夸他们俩感情深厚,哈哈哈…… 什么东西。 一个不听话的材料罢了,他也配? 唔,不过,倒也是。 如果他的前妻真的对他一心一意,怎么可能丧偶后花名远扬、肆意潇洒,是个男人就勾搭调戏……真是糟蹋了那人曾待她如珠如宝的情意。 但糟蹋了就糟蹋了。 16号的笑意渐渐收起,心里却更加愉悦。 真正的洛安如今不过一只苟延残喘的怨鬼,在地上爬着被她踩在脚下她都要嫌鞋底脏——当年如果不是他横插一杠,他们期盼多年的大计不会被打乱、推倒、不得不等到七年后才重新施行——她巴不得见他被糟蹋得更凄惨些。 安各不是个聪明人,也不会威胁她的计划,他陨落后安各的种种行为,坟头蹦迪也好花天酒地也好,无疑“不堪为人妻”…… 想到这,16号对安各态度更亲昵了。她们厌恶同一个人,也想糟蹋同一个人,不是吗? “安小姐不明白,”她好心情地解释道,“虽然他是我‘心仪之人’,也因我而死,但我可不想和他‘生死相随’,所以才发笑的。” “死了一个他,还有千千万万个备选项,何必舍出我一条命呢?” 哦,原来这位小姐是次抛追星。 安各点点头,还没说什么就见对方又转转眼睛,抢白道:“况且,我和他也不算‘感情深厚’,男人都是贱骨头,当年是他抢着做我舔狗,我才施舍出了那么一点怜惜。” 安各:“……” 什么玩意。 这女人听上去是把那位已故的强者当成了勋章……而且,并非志得意满的展示炫耀,她是怀着恶意、刻意贬低的? 怎么听怎么不像“心仪之人”啊……反而更像是怨恨已久的仇人。 而且还是那种,对方在世时唯唯诺诺、忍气吞声,等到对方陨落后,就喜出望外,大肆发泄怨气的……小人。 安各还能继续分析下去,16号对自己的轻视已经令她暴露了不少马脚,安各应当抓住每一个破绽。 但,不知为何,安各有点无法冷静。 她心底产生了一种特别浓郁的怒气,仿佛被冒犯了很重要的东西,本能想立刻出拳,把这个洋洋得意的16号锤进墙里,打得她妈都不认识。 ……呼,平常心,平常心,16号又没骂她老婆,一个容易套话的傻瓜美女罢了,她要稳住情绪,哪来的这么大火气。 两人对视一眼,又笑了。 互相都以为对方是个好糊弄的傻瓜,于是表面气氛格外和谐。 笑着走着,她们来到了一扇门外——16号刷了卡领她进去,安各猜,这就是所谓的高级包厢。 摆设,灯具,地毯,墙上挂的画……一般般吧,没她想象中那么高级。 首富挑剔的视线扫过,最终,却又在房间深处顿住了。 ……嗯,房间里附赠的男人,也没想象中高级。 茶几旁正站着一个高个子男人,身着浅白长衫,负手而立,正专注地欣赏一幅水墨画,带着点儒雅的气韵。 听见开门的动静,他转过身,脸上没有佩戴拍卖面具。 他举止得体地招呼了她们,又掀开衣摆坐下,不紧不慢地泡了两杯茶。 当然,要安各说,装模做样。 她又不是没见过老婆悠悠煮茶时自带的仙气,眼前这个无疑东施效颦。 ……故意的吗,用这个姿态在这里等她? 安各和他握握手:“郭总,真巧。” ——如果洛安在场,想必能够迅速从自己内心的记账本里扒出,眼前这位,正是李欣童在他回归那天早晨激动猜测过的,【与老板共同投资过好几次项目、还共同出席七夕拍卖会的郭氏少东家】。 以他的身份,出现在绿山拍卖场,安各并不惊讶。 只不过……当她见到16号嬉笑着凑过去,脱掉脸上的面具,亲亲密密地和他接了个吻…… 安各心底微讶,不禁打趣道:“我竟然不知道,郭总也有一位这么漂亮的女朋友。郭氏即将要有好消息了吗,那郭总不得提前通知我,方便我准备贺礼。” 郭总没说话,脸色有点僵,而16号倚在他身上,嗤笑一声。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40节 “郭氏?我可看不上一帮蝇营狗苟的二道贩子,他也配我嫁过去?” 她又勾过郭总的脖子,拍拍他的脸:“不过就是个好看的男人,安小姐想玩吗,我也可以借给你玩玩啊?” 她言语中内含的信息,令人悚然。 能把郭氏的少爷视作玩物,那么,这位古小姐背后的势力…… 16号紧紧盯着安各,却发现后者没流露出敬畏,脸上的笑更肆意自然了。 ……不会吧,她笨得连这也没察觉到? “不用不用,古小姐,你的男人,我怎么好随便开口抢。再说了,郭总年少有为,却不算貌美如花啊。” 这是嫌弃她养的男人丑? 16号嗤道:“总比你旁边那个情人好吧,獐头鼠目,猥琐懦弱,安小姐品味实在太糟了。” ……忍住,嗯。 “古小姐把我叫到这里来,是想做什么?”安各端起茶杯,“别说看扇子的事了,太伤情面,古小姐看重的东西,古小姐就拿去吧。” 套完你身上的信息后,我再套你麻袋抢走。 郭总却在此时插话了:“安女士,不用这么心急。由小姐来说不合适,我们合作多次,又是同行,不如由我来和您说吧?其实,是这样的,小姐与您投缘,想和您做笔交易……而那把扇子,就是关键。” 安各注意到了他改换的称呼。 ……不想得罪她,被16号逼迫来的吗? 还是说,郭氏,隐隐投靠了16号背后的势力,做出了下属的姿态…… “我们这些人,赚得钱多了,见过的好东西也多,基本没什么得不到的。” 他指指天空:“可是,只一件事,安女士,我们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长生不老,得道升仙——您有兴趣加入吗?” 安各:“……” 哦,原来是一帮纯种傻逼。 她心里冷笑,面上特别好奇:“什么?这能靠一把扇子得到?” “这把扇子本身不重要,”郭总俯身,脸上也露出一种奇怪的热切,“这把扇子背后的人才重要,那位陨落的强者——” “我记得,你们说,他已经死了。” “是,是,他已经死了……可他有遗物……” 16号在这时插嘴进来,笑声格外尖利。 “他还有遗体呢。” 郭总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安女士,只要你能助我们找到那人的遗体……” “小姐很乐意,分给您一口肉吃。” 第141章 第一百零三十八课 面对各式迂腐迷信我们或许有很多选项题 安各真是豹豹的恨死封建迷信了。 “宁可信其有, 不可信其无”,这话固然有些道理,她也见过李欣童偷偷在网上用小号转发锦鲤, 见过胡冰过年时陪家人一起去寺庙拜佛上香。 安各自己不会去做那些事, 但也从未出言叱责她们。 她甚至有点羡慕她们, 还有选择“信”与“不信”的权利。 活泼年轻的小秘书,愿意把抽奖的结果赌在“锦鲤大仙保佑保佑”上, 多年交往的好友,每年年夜饭都可以热热闹闹一家人聚在一起。 然后一起随大流去敬敬神佛, 求到的结果好,就是谢谢各路大仙保佑,见到了不吉利的东西,就是呸呸封建迷信坚信科学。 考试前去买贴有“金榜题名”的水笔、工作遇到讨厌的小人就多转发几个火盆、想要一段恋爱就戴戴据说会招桃花运的漂亮手串……永远有东西可以寄托自己的心情。 安各真的很羡慕她们, 非常、非常羡慕。 她们的“信其有”,只不过是因为“信其有”这选项带来的利益更大,所要付出的, 也只是那点轻飘飘的敬畏之心。 ……可她呢? 没人给过她选项。 小时候,所有人都说, 她是违逆天道闯进安家的小鬼,把她摁在铺天盖日的符灰里。 长大了, 她坐在算命摊前, 听着那个瞎子说自己, 注定令爱人惨死, 只有孤寡一生, 才不会害人害己。 做妈妈了, 她抱着襁褓里的女儿,医院门口疯癫的老头指着她大笑, 说洛洛是孽胎,是祸根,早该掐死,否则旁人会吃她血肉,摘她眼睛。 ……哈。 安各怎么能去信那些东西? 又怎么敢? 她永远、永远也做不到“宁信其有”——因为,那不是一个更聪明的选项,那是一句“天命注定”就兜头盖下的判定,笼罩她半生的阴影——不,她永远不会承认,永远不会相信,哪怕要跟那些未知之物撕扯得头破血流、身首异处—— 哪怕,这样的自己愈发顽固,犟得一点也不讨喜。 安各甚至恨过这样强硬的自己。 她这一生,只那一次,差一点点就走投无路去寄托迷信…… 倘若——倘若——她去相信妖魔鬼怪、恳求神仙佛祖的话,丈夫死时,就可以多抱着那么一点点幻想,希望他神魂不灭,还能回到她身边吧? 又或者,相信她死之后还有另一个世界,她还能以妻子身份去见他,说一声对不起,说一声很想你。 ……可惜。 她舍不得。 安各左思右想,觉得,与其期盼他回到自己身边,还不如逼自己认清他尘归尘、土归土,化作一捧灰烬,与这个世界再无瓜葛。 因为,做鬼,多可怕。 要呆在黑黑的、冷冷的地方,要失去很多很多感觉…… 安安老婆那么明亮美丽的眼睛,那么温柔单纯的人,又那么怕冷,冬天时握住他的手拼命搓也只能搓出一点点热度,开了电热毯抱着热水袋就会缩在原地不肯动弹…… 那样一个人,如果做了鬼,该有多冷啊。 她宁愿他死透了,这样就不会感到地下肮脏的蛇虫,不会再被冻得手脚冰凉。 所以,醒来的第一刻,她便一捧火烧了他的遗体。 干净明亮又怕冷的安安老婆,她绝不会任由他躺在湿冷的棺材里。 ……哪怕这样主持葬礼的她像个不讲人情的疯子,又真的,断绝了最后一丝再见他的可能。 自己真不讨喜。 固执,坚硬,独断,本性狰狞,爪牙尖利。 总是能做出“最优的选择”,哪怕这选择是把自己的心脏剖出来一半捏碎,哪怕…… 是要孤身一人,面对那真正的,聚满恶念的玄学界。 嗯。 安各早知道一些。 借着李欣童深入调查了裴岑今后,又多知道了一些。 她是抵触,却也并非无知——反抗斗争的前提,是探查自己要斗争的东西,最好做到“比敌人自己还了解敌人”,不是吗? 生意做大了,见多识广了,总有事情是细思极恐、无法全盘用科学解释的。 和她多次打交道的、顶层圈子里站着的那几位,早已不崇尚钻石黄金,更讲究古玉佛珠……总不可能,那些聪明的领头羊们,全是被传销圈套欺骗的傻子吧? 他们都有极优秀的判断力,然后,选择了臣服,相信。 郭家也好,季家也好,甚至是杨家……她借着与那帮人合作、或吞并的手段,查到了太多东西。 安各不觉得他们蠢。 一个合格的商人,趋利避害是本能,对于未知的东西,总要设下足够的防备…… 倘若那未知之物太过强大,试探、交好当然是第一选项。 她的同行,她的圈子里,有多少人偷偷投靠玄学,安各也知道。 拥有越多的人越怕死,自古以来多少英明帝王,霸业成就后转向求仙问道;哪怕是千年传承的偌大安家,各个商圈权贵豪门大族,也深深迷信那帮天师道士手里的东西。 安各不傻,有时,她是自己找理由说服自己。 譬如那无归境的诡异,譬如季家夫人许从慧的悬案,又譬如…… 那曾砸在自己车盖上的女鬼,那曾令她差点坠下大厦的东西,那伪装她丈夫出现在车边的幻影。 一桩桩一件件,就差抵在她眼前,勒着脖子叫她承认,这世上存在妖魔鬼怪,迷信就是真理,所以向神佛仙人寻求庇护吧,唯物主义者全是执迷不悟,你非要继续固执犯蠢,没人能救你。 嗤。 的确,那些人不蠢,固执己见的她才蠢。 交好、顺从、归服、中立……这么多的聪明选项,她偏要选择“否定”,能不蠢吗? 可是,就像“信其有”与“信其无”。 从一开始,安各就没有选项。 她不知道吗?她太知道了,那帮权贵豪富争抢的东西,他们无比吹捧顺从的道士仙人…… “89号叫价成功,以四千口人拍得真七宝珠——” “六万婴童骨第一次,六万婴童骨第二次,还有没有客人想要这盏青雁盘龙命灯——” “恭喜16号,二十万滴药人心头血,拍得琉璃春平玉瓶一件!” 16号随意地往侍者递来的托盘上扔了个牌子。 “东西就在我库房,”她懒洋洋道,“你们自己去取。” “东西”。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41节 药人,药人,明明还有一个“人”字…… 侍者连连弯腰道谢,托着盘子远去,而16号转头过来,亲昵地拍了拍安各的手。 “好不容易离了那不上档次的公开场子,我们包厢下方的可是这绿山拍卖一等一的拍卖厅,难得来一趟,安小姐不打算买点什么东西?” 安各收住眼底越发浓烈的冷意,耸耸肩:“我只有些凡俗的金钱,哪有古小姐这么阔绰。” 16号被捧得很高兴,越发亲昵:“借你点东西也行啊。对了,之前我拍那扇子时不是花了几千份童女元阴吗?取完元阴后那些女孩也没用了,乳|房子宫都是不错的边角料,她们的毛发也尚可,如果安小姐不嫌弃……” 她豹豹的。 ……人命,婴孩的骨头,数十万滴心头血,上千个小女孩,取完元阴取器官四肢,当作货币拍卖那些据说能延年益寿、镇宅驱邪的玩意…… 安各差点没吐出来。 这所谓的玄学界,流通的,追捧的,就是这些玩意? 去她豹豹的封建迷信! 这帮人……不蠢,但坏,坏到丧尽天良,不如猪狗…… 是啊,他们的目标是得道升仙,是长生不老,站在他们这样“高洁”的地位,区区凡人不过草芥,他们的血肉又算什么?生死又算什么?适者生存,弱肉强食,天道会为了这点小事惩戒他们? ……不,安各还不清楚,是否真有所谓的天道。 倘若有……就凭它默许她眼前这一切……那也不过是个,猪狗不如,非蠢既坏的大傻逼。 更何况,呵呵,就她跟旁边这个腐臭蠢坏、骄傲自得的女人套出的信息来看…… “你刚才说,一千七百年前,神佛妖魔陨落,大半玄门丧失,也再没有长生不老,得道升仙……” 就算这帮猪狗有点不凡的能力,也要吃饭、睡觉,也会洗澡、上厕所,也渴望滚床单生孩子,也不过区区百年的寿命! 哪怕是抵触玄幻东西的我也知道,那些书里说“仙凡有别”,指的是境界,指的是岁月,你们这帮猪狗要是躲在大山里安静苦修参透法术我都当是有点脱开凡尘的仙气了,一帮生在凡间花天酒地的败类,还口口声声说其他人是“凡人”? 践踏着别人的血肉,花着所谓“玄门大族”的千年积累,不过是会点小法术,哪来的脸去践踏那些勤恳劳动、靠自己手脚赚钱吃饭、干净又踏实的普通人?? 她豹豹的,豹豹的……骂他们是猪狗都侮辱提供猪肉的猪和忠诚的狗!猪狗起码还能创造价值,他们就是一帮破坏社会团结、追捧封建迷信的活蛆! 安各脸上端着“我们志同道合好朋友”的营业笑容,心里快气死了。 她做好了心理准备,早知道那帮能追捧“长生不老”的弱智不是好东西,姑且装着感兴趣的样子多聊了一会儿,就被16号邀请着见识了他们内部真正的拍卖会…… 去她豹豹的封建迷信,都该被社会主义的铁拳捶打成泥,然后上法庭进局子挨个枪毙!! 买卖器官!拐卖妇女儿童!嘴一碰就是四千人命——杀人就算了还要屠村屠镇!这豹豹的是现代社会,又不是人命比草贱的古代,你们个个以为自己是皇帝对吧? 豹豹的!你们这个神秘拍卖场底下配的保镖甚至带着枪!还有雇佣兵!连刀刃子弹都顶不过还自称什么牛逼轰轰的仙人啊?!她豹豹的真有本事就刀枪不入水火不怕、哪怕死了一遍还能爬回来复活啊?! ……安各快气傻了。 理智告诉她,根据老婆透露的信息,这个绿山拍卖肯定是玄学界的黑暗面,就像地下黑市之于正常社会,不能见它一眼就定论整个玄学界…… 但她!就是!讨厌!封建迷信! 要是少点人迷信“超凡脱俗”“得道升仙”,这所谓的绿山拍卖能有这么大规模? 多点人迷信科学,来把这帮搞邪|教传销的蛆用红外线扫描一炮轰死行不行!!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咆哮辱骂只能憋在心里,连攥手都不能攥,生怕旁边人看出端倪……憋死了,她豹豹的,晚上回去一定要老婆给我泡人参茶喝!! 呼。 冷静,冷静,不能被傻逼气坏身体。 起码,现在她终于摸清了一点老婆隐瞒她的原因……她本就抵触这些迷信之类的玩意,老婆肯定不想轻易碰她雷区……而且,那个牵连甚广的犯罪组织,应该就是某个、或某些玄门大族吧。 的确,她对这帮搞传销的蛆一知半解,被16号这样的人背后势力盯上……不能轻易打草惊蛇,处境的确危险。 嗯。 安各第一次正式窥探玄学界,已经默默给它打上了“大型传销组织”的标签。 封建迷信一生黑,她就要闷头黑到底了,有本事你们放个正儿八经的仙人出来咬我啊,放不出来对吧,放不出来那就是不存在,呸。 “……正如我之前所说,安小姐,一千七百年前的那场玄灭灾难,对我们的影响太深远了。” 16号还在跟着她之前提问的话头解释:“如果再不动手解决如今玄学界的现状,长生不老之道,得道升仙之途,就会彻底断绝……” 断得好断得妙,断得呱呱叫。 安各扯出营业笑脸:“可那位最强者的遗体,和一千七百年前的玄灭灾难又有什么关系?他总不能真是什么转世灵童,现代唐僧吧?” 竟然能把一具尸体的肉当宝贝,豹豹的,一帮变态。 “唐僧?”16号嗤道,又浮现出一点嫌恶、憎恨气息,“他可不是,就是个出身低贱、长在大山、见识短浅又与凡人同流合污的邪门歪道。” “……邪门歪道?怎么,所谓玄学界的最强者,是走歪路的?” “他自然是邪门歪道。一个小破师门的穷酸人,明明有一身卓绝天赋却献给降妖捉鬼,不肯在得道升仙上精进,只承接单独的委托案件做事……” 16号越说怨气越浓:“不断驱鬼拿钱做这种最没前途的破事,还不跟我们多说一句话,仿佛多看我们一眼就是脏了他的眼睛,哪怕低下身段凑过去他也不假辞色动手抽开,闲暇之余拒绝所有人脉经营,特别不识抬举,工作完了就回家照顾老婆……” 咦。 怎么听上去比你们这帮活蛆正派多了。 安各竖着耳朵听16号恶意满满的吐槽,却莫名升起一些好感。 虽然她很讨厌封建迷信,但那位和迷信沾边的已故强者怎么有种真正的世外高人风呢,一股“莲出淤泥而不染”的高洁感。 她太熟悉各式人情往来,也深知经营人脉的重要性,所以她明白,一个能理直气壮拒绝所有交际的人,要么是蠢,要么是强得无所顾忌。 又是玄学界这么一个肮脏污浊的特殊环境……那位强者的结局既然能死于意外不是死于算计,尸身下落一帮大族势力翻了七年还翻不到线索,只能揪着一把破扇子研究……哇。 16号说起他这么咬牙切齿,那,说不定,那位活着的时候,曾经一言不合抽过她,无视了她所有身家背景……唔。 估计,那个人的实力,是真的超强吧。 安·中州首富·商圈最强·各本能升起一些对实力派大佬的惋惜。 怎么就意外死了呢,听上去能把玄学界这帮活蛆压着抽的大佬,要是还活着,她一定要去找他交个朋友。 然后拜托他再把这帮活蛆抽一遍,最好直接打死。 大佬怎么就英年早逝了呢……死了遗体还被一帮蛆惦记,唉,大佬那位遗孀知道了估计要气疯…… 安各唏嘘道:“这样的人物,真可惜。” 16号冷笑:“他那张脸的确可惜,但也就那样,死了活该。” 16号对大佬真的很有意见。 安各装作不经意道:“他既然这么‘特立独行’‘不识抬举’,那,古小姐也被他抽过?” “……” 哦,真的被他抽过啊,怪不得一直添油加醋抹黑他死后名誉。 安各“善意提醒”:“原来如此,我还以为,玄学界的最强者或多或少有些气节,不至于殴打女人……” 16号嗓音猛地一尖:“他说我是猪狗不如的蛆,不算女人!” 安各:“……” 不愧是大佬,这话说得真好。 见到16号的嘴唇气得有些抖,安各颇为愉悦地转移话题。 她还是不要问大佬是具体怎么抽她的了,肯定抽得很惨很惨,否则16号也不会在对方死了七年后依旧这么恨…… “不过,正如古小姐所言,那位并不是‘唐僧’,他尸体的血肉又与长生不老有什么关系呢?” 16号气得狠了,重重抓了一把旁边郭氏少东的胳膊,无视后者的低声呼痛,便把自己重重摔在椅子里。 安各早猜到她在觊觎自己身上什么东西,又有所顾忌必须献殷勤,所以无论如何也不会在这时对她撕破脸皮。 她笑嘻嘻地接着问:“我对古小姐的计划是很赞同的,也有加入的兴趣……但,你们说来说去依旧没把那位最强者的尸体作用说清楚啊,我总要明白自己具体能得到什么吧?” “长生不老,还不算好?” “可是究竟该怎么长生不老……” “这么跟你说吧,”16号舒了口气,告诉自己要耐心,如果能把他生前那么珍重的妻子拉成自己的同盟,那可太爽了—— “我们一直怀疑,那个人生前的时候,已经寻到了长生不老、得道升仙的途径。” 安各:“……可是他死了。”哪个次元的长生不老会英年早逝啊。 “你不懂,”16号摆摆手,“正如我所说,他是个特立独行、脑回路奇异的蠢人,只在乎他那个凡人妻子……估计,拒绝了得道升仙,还把长生不老的秘密锁了起来。” “他身上的不凡,我之前也与你详细说过……纯阴之体,八字极轻,一对阴阳眼,活着时便一身阴气还能从事驱邪捉鬼……不夸张的说,那种人,在襁褓里就该死,他却一直活了下来,还活得不错。” 16号说着说着又流露出深切的厌恨感:“当年我们多少势力陷害他,围攻他,使出各种手段打算杀了他这个邪门歪道……他却一个个抽了回去,毁了我们所有精心的布置,破坏了家里准备千年、光复玄门的大计……甚至,最终,还拖着那副半人半鬼的身体,成功下了那座地宫,把我们所有人阻挡在外面。” 地宫。 安各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了。 她想了想:“既然他带血的法器遗落在地宫……那么,那位最强者就是陨落在地宫?” 16号却摇头。 “他进去了,又顺利出来,甚至不知使了什么术法,把那座地宫重新封了起来。然后他就消失在玄学界……数日后,我们才接到他的死讯,赶到时,他的尸身已经下落不明。” 她顿了顿,咬牙切齿:“我们至今也不知道,他死于谁手。不过肯定是哪个宵小之辈,半路捡的漏……他再强,经过我们全力的攻击,在那座地宫逃进又逃出,还做了个巨大术法封存整座地宫后……也伤重不治,苟延残喘。估计那时随便来个乞丐碰到他,捅他一刀,他也就咽气了。” 安各听出她从咬牙切齿重新变得耀武扬威,有些奇怪:“你既然不知道他逃出后遭遇了什么,怎么能肯定他那时是苟延残喘?一位能反击各大势力围剿、又入险境再逃出的强者,或许……” “不不,安小姐这就不明白了。”16号说,“贴身法器相当于一位天师本人,他能把那柄扇子落在地宫里,就意味着他逃出时已经是强弩之末,没有精力再去回收自己的法器……况且,我们虽然没发现他的死因,却在地宫遗址外发现了别的痕迹……” 说到这,她又大声笑起来,极其畅快。 “一道长长的、长长的,像蛇类那样的拖行痕迹……没有脚步,腥气冲天,全是手掌印,掌印里的血浸到地下三尺之深……” 安各蓦然明白了什么。 “他……” “他离开地宫时,是爬出来的,哈哈哈哈,好不好笑?他一路用手爬出来的,连把自己支起来走路的力气都没有,就是一条货真价实的残喘野狗嘛——” 安各没有发笑。 尽管她知道,此时,发笑,才能与16号进一步拉近距离。 ……但这不好笑。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42节 取笑一位已故之人垂死挣扎的痕迹…… “说实在的,我真不明白,他哪来的那么大求生意志力。” 16号笑得有点咳嗽,她接过郭总倒的茶,抿了一口,又兴致勃勃道:“他那个八字那个命格,早就该死在襁褓里啊,死了价值才更高呢。那么狼狈得求生,爬也要爬出去,真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反正再怎么挣扎,下场也是惨死……哦,也不算?” “要不是他临死前那么想活下去,也不会在死之后,生出了那么大的煞气、怨气。” 安各莫名有些揪紧的心情,骤然一顿。 “……死之后,生出了怨气?” 16号挥挥手:“哦,对,我还没跟你说这个呢。他死之后成了鬼,如今是抹不伦不类的阴魂。” 安各:“……” 安各所有的紧张、沉闷、揪心、奇奇怪怪的情绪都没了。 安各只是慢慢地、捋清自己思路般说:“所以,这位最强者的魂魄还留在世上,你就光明正大地开始盘算抢夺他的遗物和遗体……” 16号特别高傲地扬了扬下巴。 “当然了,何必在乎一只野鬼?” 不是。 ……不是啊。 这人,是真的蠢吧?? “怎么?别紧张别紧张,安小姐,以他那个上不了台面的卑贱身份,再强大,也触碰不到我们绿山拍卖这么高级的层——” 16号傲慢的笑僵在嘴角,“轰”地一声,自下而上一道雷电,突然贯穿了整座拍卖场—— 又贯穿了她的身体,把她的笑脸死死钉在了天花板上。 安各:“……” 安各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她伸手抱头,就地一滚,拼命往房间死角跑。 她豹豹的!豹豹的!这个人怎么能这么蠢!一位曾经那么强的大佬成了鬼只会更更更强吧,什么绿山拍卖门槛高进不去,万一大佬傍上了一个有钱人在她眼皮子底下混进来了呢,这人哪来的自信大张旗鼓地逼逼人家的死相又拿人家的遗物啊,对方肯定是立刻找过来—— 轻轻的脚步声,从包厢外沿响起。 有东西走进来了。包厢外沿,下方明明离地有几十米的空白……翻墙上来的?还是飞上来的?或者飘上来的? ……不不不,安各,你冷静,世界上没有鬼,没有鬼,那位大佬说不定是假死呢,埋伏多年后出来向曾害自己的人复仇对吧?准备彻底端掉这个传销组织对吧? “……嗒。” 噫!脚步声为什么接近了!不找那个钉在天花板作死的蠢货吗?所以是那位大佬本人杀了过来对吗?啊?别找她啊?为什么往她这里走了?她就是一个吃瓜群众,来浑水摸鱼套消息的好吗?? 安各脑内咆哮,动作机敏,她蹬蹬蹬就跑到了包厢承重墙下的死角,缩起脑袋膝盖往茶几下一钻—— 茶几下,已经躲了一个瑟瑟发抖的郭总。 还有点胖,有点重,她挤不走,也踹不开。 安各:“……” 她豹豹的。 她僵立在原地,而脚步声,也在她后背停下。 ……事到如今,躲也躲不了了,啧。 安各转身,神情爽朗:“你好啊,我——” 后面的身影,并没有搭话。 白斗笠,白长衫,却并非小小的个头,只是一个被裹在迷蒙光雾中的影子,手上一把漆黑的纸折扇。 个子很高,隐约是个成年男人,安各觉得有些眼熟。 他……迷蒙的白影,它轻轻摆了一下斗笠,似乎是冲她点头示意。 然后,转过身去,伸手,就像撕下一道小巧的创口贴。 白影将被钉死的16号撕下天花板,抛向地面。 那白影也跳下被劈开的包厢,折扇一扬,仿佛一把细长尖锐的剪刀—— 剪开了空气里腐臭的香水味,各式货品发出的血腥味,那些四散逃逸的宾客,与台上尖叫连连的拍卖师。 白影像乘着流水的落花那样飘下去,轻轻的,却令整座拍卖场轰然倒塌,在安各眼前,如同被砸开了皮的核桃。 地下湖水平静爬升,覆盖了所有令她厌恶的嘴脸。 而那个始作俑者抓着16号破碎的躯体,静静消失在湖水的另一端。 一言不发,一眼未给,果然如她所说……不对,呃,算是破例给了我一眼吗?为什么一开始要走过来看我一下? 安各愣愣地站在台上,半晌,扶了一下自己歪倒的面具。 原来这就是那位玄学界最强的大佬啊……咦,怎么觉得,哪怕没看清脸,也觉得…… “好帅哦。” ……不对,等等! 我一个有老婆的人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在第一面花痴陌生人!! 安各茫然地捂紧了溜出胡话的嘴巴,又捂紧了自己有些烫的面具。 第142章 第一百零三十九课 伤口多大与疼不疼要看具体情况 整座拍卖场隆隆作响, 尖叫声不断,被击塌的建筑物像大块的碎片,那几下扇风似乎余波尚在, 依旧不断把它们撕扯成小块小块的碎片。 ……当然, 再小块的“碎片”, 也并非轻飘飘的纸片,什么金砖玉墙、浮雕角落……“咔咔”地往下掉, 把四散逃窜的宾客们砸出阵阵惨叫。 安各站在包厢里低头看了好一会儿,说楼下这场面是世界末日也差不多。 她不禁想, 怪不得那位大佬被玄学界里的人称作“邪门歪道”,轻飘飘挥几下扇子就能搞出这种末日风画面,太夸张了。 童童秘书那些小说里的仙门大佬,不都是, 飞叶摘花,剑招清冽,出手炫丽又精准的…… 那位一身白袍, 武器又是扇子,乍一看倒是有点仙人风姿, 但出手就把人往天花板钉,这种拆迁办式作风……唔。 估计是个精神状况不稳定的反社会暴力分子。 也是, 当初又被围剿又挣扎求生受了那么大的苦, 如今回来复仇, 肯定不算心理健康。 理智上她明白16号干的事猪狗不如活该天打雷劈, 但切实看见一个人被钉在天花板上又撕扯下来丢下高楼, 不用想也知道彻底死亡…… 安各还是心有余悸。 她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 心脏扑腾扑腾跳了好一会儿,脸也热得厉害。 ……或许是被吓得不清, 肯定是被吓得吧!她刚才绝对没有跟个傻蛋花痴似的发出一声“好帅”感叹啊! 直到身后传来郭总努力从茶几里爬出来的动静,安各才回过神来。 对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被大佬险些劈成两半的包厢还能让她稳稳站着,但是这个厅连带整座拍卖场都毁了…… 留在最外层那个大厅的安安老婆! 安各打了个冷战,飞快转身跑开。 郭总刚才躲在茶几下战战兢兢,大概也知道有个能人异士杀了自己在玄学界好不容易觅得的靠山,但他没工夫冲对方讨要说法,谁敢跟几下子砸破拍卖场的暴力狂讨说法……确定安全后他本打算立刻溜走,却被天花板上掉下的砖砾砸破了腿。 那个站在摇摇欲坠的外沿发愣的女人怎么就完好无损?难道在这种天灾里她也有特殊的首富光环吗? 他看过去,正好看见一块拳头大小的砖砾飞向安各后背…… 然后,“嘭”一声,被她周围一道无形的金光击碎。 郭总:“……” 首富还真有光环护体啊。 装着不跟他们这些人同流合污的样子,原来私底下已经养了更厉害的得道高人……不愧是曾被父亲叮嘱过“不要招惹”的大佬,凡事都有后备。 同一个圈子里混的人,她的成就却远超自己,他原本还有点不甘心,想着这次引她见识这世界另一面的怪力乱神,总能令她目露钦羡、崇拜自己,生出那么一丁点的爱慕之心……虽然她如今是个嫁过人的寡妇,但他也不会嫌弃的。 是,郭总这次出现在这里,又故意摆出那么个姿态,并非安各猜想中的阴谋,单纯是有点想显摆自己,就像雄孔雀显摆羽毛。 看我这样高深莫测,又与神秘女人有首尾,还能做你加入玄学界的引荐人,开口就给你介绍了长生不老的大项目,是不是很让你眼前一亮、刮目相看…… 他对安各一直是有那么点意思的,否则也不会放任八卦小报报道他们之间的绯闻,更不会费力说服16号,反复表示安各身上价值高昂,让她去拉拢这位首富,最好能与他们一起共商大计。 只可惜……大佬就是大佬,哪怕站在生意场之外的地下拍卖场,周围也有光环护体,轮不到他显摆炫耀。 郭氏的继承人心情复杂地收回目光,又检查了一下伤口。 还好,那砖砾没砸断他骨头,只是削走了膝盖旁一块肉。 但他还是疼得冷汗直流,动弹不得。 眼见安各要跑,无法,只能开口恳求: “安女士,安女士,求你——救救我——郭氏愿意——” 他豹豹的,掺和这种违法交易时就没想过会死? ……但她总不能眼睁睁见着一个人死。 安各咬咬牙,转身过去揪起郭总,也不管他纠结心绪,直接拖着他跑下楼梯。 ——故此,当等在拍卖场大门口外的洛安见到妻子时,就见到了她手里提着的男人。 安各手劲大,急着跑也没注意收敛,一路掐得郭总眼泪汪汪,可腿上又有伤,他站不直,只能黏着安各手不敢放。 郭总今天见安各之前特意打扮过,做了发型穿着长衫脸上还擦了点面霜,跟着安各跑时被他留下的防护一并保护了起来,没沾上任何烟尘——一眼望去,就是一位受了惊吓的小少爷,挤在女人旁边,一双泪眼我见忧怜。 洛安:“……” 她真有本事,逃跑过程中还能收获一枚倒贴小狗。 别以为他不知道这男人是谁,郭氏少东家,今年25岁,身高一米76,和我妻子传过数十项绯闻,七夕陪她参加过慈善拍卖会,肯定图谋不轨,刚才我进包厢时扫一眼就认出来了…… 洛安心里有个记账本,他早就把安各这些年各个桃花债记得牢牢的,闲来无事就复盘一遍,然后算计能动手的时机。 ……要不是他故意,完全缩在茶几下的郭总也不会被削走一块肉,也不会走不动,只能扒着安各的手求她带着跑……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43节 呵,哪来的走不动?堂堂一个大男人,腿上破了条口子就动不了,又没真断他骨头,真断了骨头也能用手爬啊——怎么这么废物? 洛安只觉得,自己刚才动手时,似乎还不够狠。 要不是豹豹不敢看血腥马赛克,我肯定要顺便砸死这个藏在茶几下的东西……砸成肉泥……搅打成汁…… “安安!安安!” 安各终于看见老婆了,她手一松,直接把郭总往旁边一扔就扑了过去:“你没事吧,楼下的拍卖厅刚才被破坏了,我担心你——” 见到对方被她扔垃圾般扔在旁边,洛安心情好了许多。 算了,妻子善良,见不得有人死眼前,他也顺着她意思留这人一条命吧。 打成汁就算了,但有机会还是套麻袋打一顿…… “安安?安安?” 安各抓过老婆的手:“你没事吧,你有没有受伤,快让我看看!” 见她这么紧张,洛安原本准备好的说辞变了变,他伸出另一只手。 “刚才楼下一片混乱,我趁机去抢了那把扇子过来……豹豹,你仔细看看,这是不是那枚吊坠?我原本以为是幕后组织仿制出来引你上钩的,但以防万一……” 扇子?吊坠? 安各一愣,就见那把古朴的纸折扇递到自己眼前,扇柄摇动着那枚纯金的小豹子。 是她恋爱时送给老婆的第一件礼物,她印象很深,老婆收到时笑得特别好看,还保证一定会缠在他的“贴身之物”上。 ……不对。 安各细细翻过小豹子,捏了捏它的额头:“这里写着一个王字,也没有凹凸的豹纹……这是一只纯金的小老虎。” 老婆松了口气:“太好了,那看来,就是故意引你上钩的仿品。” 是吗? 安各有些怀疑,但仔细想想,又觉得很合理。 无论胡顺、郭总还是16号,故意引她上钩、觊觎她身上价值的意图很明显,那么,仿制出一个吊坠,又把这东西和一个玄学沾边的法器绕在一起,大张旗鼓地拍卖出来,她就会自动上门……她也的确因为这个跟着拍卖到扇子的16号进了包厢交谈。 况且,目前已知那把扇子是一位玄学大佬的贴身法器,如果16号所言属实,大佬不可能纵容自己的贴身法器被摆着拍卖、被普通人趁乱拿走——她刚刚还看见那位大佬拿着扇子弄塌拍卖场呢,估计是抢走了16号库房里的真品吧? 大佬手里那把扇子,她刚才亲眼查探,没有小豹子吊坠。 也就是说,两把纸扇,一把是仿品缠着能引她上钩的假吊坠,老婆拿走了,一把是真品属于那位大佬的法器,大佬抢走了…… “豹豹?” 安各抬头,细细打量着洛安,神情明灭不定。 当然,还有另一个合理的解释。 洛安就是那位玄学界的不知名大佬,那把扇子就是他的东西,他先动手抢走了扇子,取下真吊坠藏好又出手带走知道他身份的16号,再临时捏出这枚假吊坠,跟她圆谎。 没有真品仿品,只有一把纸折扇。 安各看着他,他今天穿的是紫灰色的牛仔外套,深色长裤,眼神关切又柔和,与那个白影天差地别。 ……不对,武力值高强的复仇猛人怎么会是他这样的?刚才的猜测太荒谬了,再说,如今扇子在她手上,他人也站在这,只需要一个最简单不过的试探方法—— 安各当着他的面,“咔嚓”一声,用手指头在纸扇上戳了个洞。 洛安:“……” 洛安笑容不变:“怎么了,豹豹?” 没怎么。 安各嘀咕:“这真就是一把普普通通平凡无奇的纸扇子啊……” 手指头戳一下就能破出一个洞,跟刚才大佬拿在手里能使出雷霆万钧之力、轰破整座拍卖场的法器,区别太大了。 再说了,她偷瞧了一眼依旧神色和煦的丈夫,哪有贴身法器被毁也这么轻松的天师啊。 洛·的确不稀罕什么法器·豹豹戳十个洞也没关系·安:“当然了,你以为呢?” 安各又把扇子挥了挥,没有任何超凡之力涌入手心,只能感觉到从那个破洞里漏出来的风。 ……嗯,肯定不是了。 安各打消心底七分的怀疑,看看老婆,又突然“嘭”一声,出拳锤了一下他的胸口。 “豹豹?”老婆有些错愕,“怎么……” 她这个速度这个力道打出去的拳头,也没见他做出任何反应,可见,没有任何高强武力值了。 安各有些心虚:“我就是没事想试着打你一下……” 洛安皱起眉:“你这是什么坏习惯?” 他轻咳一声,脸色有些苍白:“你打疼我了。” 然后轻轻抖了下手腕,露出之前递扇子的那只手上的淡淡血印。 安各脸色大变:“老婆你怎么了?你流血了?谁打得你?” “我抢东西时被石头划了一下,你没注意到就算了,刚才还打我……” 安各心疼得不行:“你疼不疼啊?” “我疼。”老婆脸色有些苍白地推开她的手,“你别用力攥我,这只手特别疼。” 安各顿时什么想法都没了,她搂过老婆,小心翼翼地避开那道浅浅的血口:“走走走,我们赶紧上楼回房间,我去给你找伤药……哎呀都不知道伤口会不会发炎,你早说……” 第143章 第一百零四十课 必须要掩盖的与迟早会揭穿的 安各一路扶着老婆进了电梯, 又搂又抱又低声下气地哄,仿佛他不是手上划破了一道口子,而是直接半身不遂了。 ……老婆手上划了一道口子跟其他人手上划口子能比吗!老婆身上一道浅浅的小伤口就等于半身不遂!嗯! “把久别重逢的老婆惯成贵妇让他离不开我”可是安各新的人生理想之一……洛安大抵能猜到她脑子里想着什么东西, 也一声不吭, 全力表演着柔弱。 现在他要做的, 是把自己的人设与那个“神秘大佬”人设完全分开,尽可能地干扰妻子的判断推理, 给她制造一堆其余干扰项—— 只是“干扰”,当然, 洛安没指望自己刚才编出的借口有多完美,没有人证物证全凭他的一面之词,在她眼底,只能临时混过去罢了。 洛安深知妻子有多厉害, 自己的另一层身份根本瞒不了她多久。 她多疑又敏锐,哪怕依旧深信某些鬼神之说是“招摇撞骗”,经过这一趟, 回去后也会大力彻查玄学界。 ……唉,为了借用她的力量, 半真半假地给出信息,把她也拉进来一起合作, 这次绿山之行他露出的破绽太多。 妻子太厉害, 她借着这些破绽, 也查到了太多……如果不是之前用阴阳眼悄悄查探了一下李欣童, 他也不知道, 安各竟然在那座小旅馆安插了另外的眼线……该庆幸她的属下也多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没看见那晚拖着碎尸进出的他吗? 她已经从16号口中套取了许多的身份信息,这之后, 如果妻子瞒着他直接往玄学界里打入一个探子,或者,偷偷用资源拉拢一位普通的天师,询问那位神秘人姓甚名谁…… 迟早会暴露。 他看似把自己的骗局做得天衣无缝,实则只是利用身上的伤口,让她关心则乱,没心思想别的罢了。 他一直竭力掩藏,却已经被她逼到绝境,那份秘密摇摇欲坠。 洛安心情复杂。 他从未想过,自己要绞尽脑汁欺骗妻子,而她会成为全世界最怀疑他的人,他们之间会形成这么一个微妙的敌对关系,就像两个敌对势力的间谍。 可是,没办法,完全复活的时机近在咫尺,他等不及了,也拖不得…… 洛安如今只能选择弃车保帅。 只要在安各发现一切之前完全复活,就可以抹掉他死去的事实,哪怕是被揭下另一层身份,他也可以想办法再做弥补—— “我的确是一位有些异能的人,但我从未死去”,承认一部分再欺瞒一部分,他一直这样迷惑着她的视线。 只要她不会发现,他成了鬼。 她绝对不能发现,这七年他努力付出了那么那么多,就是为了隐瞒那场死亡…… 这是他唯二所求,或许,比复活还迫切些。 “老婆,你还有没有别的地方被石头划到?再让我检查检查。” 安各轻轻地捧着老婆的手,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他手背上的浅疤,怜惜之意更浓。 可能是因为这几天接连用摸手的方法试探了不少人,对老婆总戴着十级滤镜的安各难得敏感地意识到,老婆的手有些粗糙了。 比胡顺、16号、郭总都要粗糙,并非锦衣玉食的手。 现在想想,他的手总是特别凉,是不是这些年在外面奔波没照顾好自己,还是常年洗菜刷碗留下的病痛呢…… 安各的目光不禁落向老婆的手背,上面攀附了一些浅浅的疤痕。 很小的疤,并不难看,存在感也低,她以前问过他几次,老婆只说是幼时在村里砍柴烧火留下的。 但,细细一看,比起砍伤,更像是烫…… 安各脑中突然闪过那个白斗笠小朋友,与自己拎起他时,不经意见到的袖袍下的手。 那些说明“这小孩受过苦”的疤痕,同样在手背。 更明显,更斑驳,存在感更高,但形状……相似? 洛安,难道和那个白斗笠—— “豹豹。” 见她的眼神再次显露出一点怀疑,洛安似乎不经意地颤了颤手,又表现出了疼痛。 他顺势把手背缩进了阴影里。 “豹豹,这个点结束得比设想中还早一点,我们待会要不要去一楼餐厅给洛洛带一杯热牛奶?万一她起夜时见不到我们,问我们去哪里……” 女儿的名字立刻分散了安各的注意力:“好啊,那就先去一趟一楼,我也想吃点……” “嘭轰轰轰轰!!!” 一长串的巨响,打断了夫妻俩的闲谈。 移动的电梯轿厢疯狂地震动起来,脚下似乎有惊雷炸响,又像是谁在电梯间内引发了连环爆炸,火焰翻卷、铁板撕裂—— 【纯阳……纯阴……好吃……好香啊啊啊啊啊】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44节 阴阳眼才能见到的赤红煞气顺着火焰一路攀升而上,洛安瞳孔一缩。 他正要出手施诀护住妻子,电梯地板却彻底崩开,而安各飞快地扑过来—— 或许是因为没见到那抹庞大的赤红煞气,她的反应,竟然比他还要快一步。 地板崩开的下一刻,安各将他重重一推,使劲了力气。 猝不及防的洛安撞进了完好无损的电梯角落,而安各从那个被震开的大洞里,直直地掉了下去。 她来不及留下任何一句话,一个眼神。 只是,转头,一抹隐隐有些释然的笑。 “安——” 安各没有细听上方的动静。 包裹在火舌中的,高度堪比数十层高楼直通大山地底的电梯间,毫无防护地落下去,她不觉得自己能存活。 “轰”地一阵鸣响,安各感觉温热的血飞过视野。 她真的,莫名,还挺开心…… 【我终于也能替他死去一次了】,或许,不知何时,这个想法就根植在心底深处吧。 他是个好爸爸,肯定会替我照顾好洛洛吧…… 这是安各脑子里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 可她最后看见的画面,并非走马灯,而是一抹飞快跃下的白影。 【不知多久后】 ——“噗咳咳咳咳!!” ……好吧,刚才,似乎不是她人生的最后一个画面。 只是昏迷前,她脑子里的最后一个念头。 安各被呛醒了,嗓子阵阵发疼。 她发现自己四周是水——是那片坐落在拍卖场旁的地下湖。 “咳咳、咳,怎么……” 仰头望了一眼,那破开的、爬满灰烬与余火的电梯甬道就在斜上方的洞顶,望不到尽头……不会吧? 她从移动中的电梯轿厢一路落下去,超越几十层楼的距离,还能幸运地落回地底洞窟的湖水中? 且不说这么高的位置,哪怕落进水里也会被压强砸断几根骨头,难道她这一路坠落就没碰上任何破开的电线、铁板、火焰、足以令人窒息而死的浓烟? 太离谱了,我身上是不是有什么幸运光环,这究竟是…… 安各咳嗽着从那崩坏的电梯间收回视线,下一秒,视线却凝住。 她并非落在湖中,原来是半躺在湖岸边的。 而岸上,她身旁…… 一抹被光雾笼罩的白影,正静静地待在篝火旁。 但它不再拥有洁净的外表,雪白的长衫,有一半抹上了灰暗的深色,或焦褐或暗红,仿佛被火焰灼过。 白影身躯外光雾朦胧,说不清那些暗色是被灼烂的衣服,还是皮肉。 安各哑然。 “是你?你救了我?” 白影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是了,这就说得通了,除了这位能一扇破开拍卖场、武力值高强的玄学大佬,谁能无视物理定律把她从那种险境里救出来。 不仅救出来,而且……安各摸了摸自己。 除了脸颊下一道被铁板碎片划破的小伤口,她身上没有任何伤痕。 安各心情复杂。 几小时前她还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现在她都要接受“有人能从数十层楼的高度与爆炸大火中飞下来还毫发无损”了。 ……不,她依旧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也依旧抵制鬼神之说…… 白影轻轻抬手,指了指篝火,又指了指她湿透的衣服。 “你是想让我……去烤烤火?” 白影又点头。 安各走过去,盘腿坐下,靠近了火源。 为了参加拍卖会,她身上穿的是略紧身的西装长裤,如今犹豫了一下,又捏住衣角:“我能不能直接脱下来烘烤一下……” 白影安静地转过身去。 【他如今不过一只孤魂野鬼。】 ……这哪里有孤魂野鬼的样子,明明就是位正派的好人。 安各脱掉西装外套,架在火边烘烤,悄悄松了口气。 能沟通,会救人,自带善意…… 鬼魂不是这样的。 安各记起丈夫以前隐约提及过的,还有从洛梓琪口中试探出的…… 【成鬼之人,怨恨极深,只会作恶,堕落发疯】 哪怕根据他们口中的鬼神之说判断,白影也不符合条件。 安各不觉得一只怨气极重的鬼魂会出手救下自己。自己与它根本没什么关系。 当然,除非,它就是她的安安老婆…… 安各的目光不禁飘过去,沉默背对她的白影站姿挺拔,周围依旧罩着朦胧的光雾,像月光,又像湖底的珍珠。 真好看……哪怕看不清样貌,也觉得,这肯定是个风华绝代的大美人……身上又有种定海神针般的稳重,看它站在旁边,哪怕刚才从数十层高楼的火花中惊险摔下,落到寂静的地下湖里,也不觉得很害怕…… 肯定,是个强大温柔又美丽的人。 安各顿住了,她飞快地拍拍自己微热的脸颊。 ……搞什么啊!再颜控也不至于短时间内对着陌生人发两次花痴吧!你脑子是不是有病,这个时候还在想这些有的没的! 冷静,一定是刚才的惊险局面吓傻了她,又被火烤热了…… 当务之急,是试探它的真实身份。 既然能出手救自己一命,肯定对她没抱什么恶意,可以大胆交流。 “咳……” 安各一直等到外套烤到半干,穿好后再开口。 “你好,先生,我叫安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援助的,不管是资金还是人脉,我愿意给出……” 白影转过来,伸出手。 “……先生?那边怎么了?” 白影指的方向是不远处的另一角湖岸,理论上离安各距离很近,其实是视线死角,被拍卖场倒塌后的砖砾掩住了。 要想看清那边的情况,必须亲自走过去,绕过那堆砖砾才行。 “先生……” 白影自始至终没开口,它只是指着那个方向。 ……好吧,估计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必须要我去看我一眼? 安各犹豫片刻,还是咬咬牙,慢慢走过去。 她时刻留意着后背,但那道白影似乎真的没有任何敌意,就是指着那个方向,示意她去看。 安各决定相信对方。总不太可能费力气把她救下又从背后偷袭她吧。 她直接加快脚步,不再留意后背,小跑着绕过那堆砖砾—— “老婆?!” 绕过视线死角后,倒在那片湖岸上的人影,正是安安老婆。 他似乎刚从昏迷中醒来,一边轻咳着一边爬起,衣服上熏满灰烟,形容狼狈。 “老婆,你怎么在这里,我不是把你推了上去吗,你身上有没有伤——” 老婆的脸色格外苍白。 “我跳下来找你了。” 安各张张嘴,又合上。 她脑子发蒙,喉咙里不知道是苦味多一点还是甜味多一点。 哪有人这样的?见到别人吞没在火海里,不在原地老实趴着,竟然还跟着跳下来?傻不傻啊他,动物都有基本的求生本能吧? 她语无伦次道:“你,不能,如果你也出事,洛洛该怎么办……” “这话你应该问你自己。”他咳嗽着直起身,“安各,你身价百亿,前途大好,又是洛洛的母亲,不管是为了事业还是女儿——你才是那个应该最大程度珍惜自己生命的人。” “我……” 我只是情急之下决定先救你,没想那么多。 老婆打断了她,神情和语气都是反常得冷酷:“不要辩解,安各。我现在很生你气。” ……是啊,不管什么理由,事实是她就在他眼前欣然选择了去死…… 换了她,也会气得不想和对方说话的。 安各眨掉眼里那点湿意,小心贴过去:“好吧,老婆,那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 他挡开她的手,直挺挺地走上岸,拧干衣角的水迹,四肢似乎没有活动上的问题。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45节 安各草草打量了一圈,没看见大伤,见他余怒未消的模样又不敢再靠近:“那老婆,我们想办法上去,再给你找医生……” “没有受伤。真的。” 老婆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犹疑:“我跳下来之后,看到一道白影来救了你,又裹挟了我,一起落到这里……周围似乎有一层光雾罩着,所以,身上没问题。” 白影? 安各猛地意识到什么,她立刻跑回去绕过砖砾—— 另一头,篝火边,原本那个指给她方向的白影,已经消失无踪。 ……见他们成功汇合,就直接走了吗。 安各有些庆幸,因为这样就不用再警惕一个武力值巨高、或许来自玄幻层面的未知威胁,但她又有点莫名的失落,似乎错过了一个很重要的机会。 是无法进一步试探他身份的失落,还是,无法再和他多相处几分钟的遗憾…… 安各悚然一惊。 她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因为一个陌生人的消失感到失落? 老婆的咳嗽声从后方传来:“怎么了,那边有什么异常?” 安各急忙转头安抚:“没什么,我就是想查看……” 对上他愤怒又不失关心的眼神,安各嘴里的话卡了卡,心底突然升起一抹强烈的自责。 ……她到底在干什么啊!为什么在安安老婆身边时会因为陌生人走神?!老婆刚才甚至为了她冒险跳下来找她,她竟然还会抽空想别人? 她就见了那白影两次,次次都有脸红心跳的反应,刚才见对方消失了还升起一抹恋恋不舍……啊?!就在老婆旁边升起这种心思?她疯了吗她?! 安各又纠结,又心虚。 “……没什么,那边没什么。” 最终她含糊道:“我们赶紧找通道重新回酒店吧,这里不可能只有一间电梯能通往上方,总不能一直困在这地下湖旁边,我担心洛洛会不会受刚才的爆炸影响……” 听到女儿的名字,老婆皱紧的眉松开了一点,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 “好,那我们赶快。” 【山顶酒店,顶楼套房内】 被爸爸妈妈担心的安洛洛小朋友完全没有受影响,她正呈大字型瘫在床上,盖着自己心仪的小毛毯呼呼大睡,不省人事。 现在凌晨两点,小孩子如果遵循健康的生物钟,就该睡得这么死。 哪怕她可能错过了许许多多发生在深夜的关键剧情,但一个合格的小朋友绝不会熬夜。 李欣童则搬了把凳子坐在旁边,颇为无聊地低头玩手机。 原本她被老板托付来看孩子时,已经做好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万一小孩知道爸妈不在后,兴奋得深更半夜不睡觉到处疯玩…… 谁能想到安洛洛小朋友作息这么健康,到点就睡,睡着了就仿佛去往另一个次元,睡眠质量一级棒,比她这个天天晚上熬夜玩手机的健康一百倍。 唉,羡慕。 她连预想中的“中途照顾小朋友起夜”都不用管,干坐在她床边玩手机就行了。 玩着玩着,李欣童甚至忍不住拿出了耳机,偷偷打开《逍遥九天》的app……最近要开新活动了,她忙着和队里的好友刷经验副本呢…… 老板也没规定她看孩子时不能打游戏嘛。 我打一局就下线,正好醒醒神,不至于犯困睡她旁边……干坐着望着老板女儿安详的睡脸,真别说,特别助眠,她刚才差点就睡倒了…… 一个睡得死沉一个戴着耳机,这就导致,不远处的走廊尽头,电梯厢里传来隆隆的爆炸声时,谁也没听见。 哪怕听见了也于事无补,那一道从电梯门缝中迸出的赤红煞气并非常人能见,又速度惊人,能在洛安都来不及反应时直接炸裂电梯轿厢—— 当然也能在房间里所有人反应不及时,瞬间飙至门口,咆哮着张开獠牙,咬向低着头看手机的李欣童。 【纯阳,纯阴,守卫,香,香,吃——】 只不过,这毕竟是安洛洛所在的酒店房间。 爸爸妈妈分别为她设下了全世界最周全的保护措施。 当那道煞气一扑而下时,李欣童放在手边的笔记本,突然金光大盛。 那正是洛安临走前写写画画,又交给她嘱咐“有问题就撕一张”的笔记本。 其实,根本不需要坐在它身旁的人动手撕扯,感应到那股邪煞气息靠近安洛洛的床,笔记本飞快腾起,“唰唰唰”自动飞出数张纸片,仿佛数道灵蛇,反缠了上去—— 然后,无声无息地,直接绞碎了所有煞气,吞吃了那抹赤红的颜色。 因为它们还被主人下过“动手时降低音量”的额外禁制。 常人看不见嘶吼着逐渐虚弱下去的赤红煞气,也看不见那些纸片上交错闪烁的金光与黑光。 只是,伴随着那东西的垂死挣扎,之前引爆了电梯间的火花也跟着窜进房间,那是切实的火苗,它鞭子一般狠狠拍向李欣童和安洛洛的身体—— “叮铃铃铃!!” 李欣童直接被吓掉了耳机。 “什……” 伴随着吵闹的铃声,密集的水雾轰然落下。 安首富私人投资研究出的全自动灭火报警器,最高敏感度,最大降水量,又搭配监测黑科技,防备任何火灾相关安全隐患。 她可不是单纯为了炫富才住自己的专属套房,如有必要,丧尸末日时,安各的顶层专属套房能直接变成全自动堡垒的。 更别提带着女儿老婆入住后,她又把这些设施的警戒线拉到最高…… 报警器直接浇灭那点图谋不轨的火苗,又浇湿了在无形中悄悄变薄了一些的笔记本,最终,也浇醒了在睡梦中无法自拔的安洛洛。 安洛洛小朋友揉着眼睛坐起身,第一眼就对上了湿淋淋的李欣童。 安洛洛:“……你好?” 李欣童:“……你好。” 声势浩大的灭火报警器中,她们俩默默对望了好久。 如果不是性别相仿,年龄差太大,画面还挺唯美的。 片刻后,检测到房间里没有任何残存火苗了,报警器自动停止。 然后安首富的全自动烘干设备又开始轰轰轰运作,热风从上而下大股袭来,专门针对顶楼也被洪水淹没的特殊情况——用于对抗洪涝灾害的风势过于强劲,分别糊了安洛洛和李欣童一脸头发。 安洛洛:“……” 李欣童:“……” 老板这种安全意识也太变态了吧啊!她究竟在自己的私人套房里搞了多少安全设施啊!这是什么先自动洗澡再自动吹干的宠物球吗?!她挣钱是用来研究这些黑科技的吗??别告诉她名下的每个专属套房都安置这么一套离谱又烧钱的黑科技啊?? 超级热风的盘旋下,没一会儿,被报警器浇湿的两个倒霉蛋就干干燥燥、焕然一新。 笔记本安详地躺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泡水后又吹干,它法力尽失,已经成了一条干脆死狗。 连安洛洛也感觉不到它身上被使用过的波动,她茫然地把房间扫了一圈,阴阳眼没有看出任何异常。 然后,这位小朋友懵懵地把视线放回眼前这位姐姐的脸上,又“噗”地一声,吐掉了刚才被大风糊进嘴里的头发。 李欣童:“……” 李欣童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也“噗”地一声张嘴吐掉了自己的头发。 安洛洛努力从记忆中找到了妈妈曾介绍过的名字:“童童……姐姐?你好?” “哈,哈哈,你好啊,小洛洛……” “刚才发生了什么?又下大雨又刮热风?房顶坏了吗?” “……这个,说来话长……” “我妈干的吗?” “啊……嗯。” 很简短地得出结论后,两人又愣了一会儿,空气里有些尴尬。 安洛洛第一次在凌晨惊醒,又遭大雨淋又遭大风刮,脑子很懵,完全转不动。 她愣愣地盯着李欣童看了一会儿,再次浮现在意识里的问题,不是应当第一时间关心的“我爸爸妈妈在哪里”,而是…… 这个和妈妈关系匪浅的漂亮姐姐,为什么会突然在深夜出现在妈妈的专属套房里? “童童姐姐。你是跟我妈妈在一起了吗,所以偷偷跑到妈妈和我的房间里?” 李欣童:“?” “你没把爸爸吵醒吧,”意识不清的安洛洛嘟哝,“你跟妈妈抱在一起贴贴可以,但不能吵醒我爸爸啊,他会气到流落街头……哦不,这是大山里,爸爸会流落荒郊野岭……” 李欣童:“?” 李欣童正要开口辩解,就见安洛洛挠挠头,仁慈地掀开了自己的小毯子。 “算啦,童童姐姐,”她大方道,“你别和妈妈贴贴了,上来和我贴贴吧,我们今晚睡一起,因为你是个很漂亮的姐姐,我不想你被爸爸当成菜市场的鸡处理……但是以后不要做这种事情啦,哪怕是漂亮姐姐,也不能偷偷进我妈妈房间呀……” 李欣童:“?”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安洛洛扯上了床。 安洛洛意识不清,完全没遮掩手上的功夫,李欣童一个成年女人毫无反抗之力,就被她困在一起、又用小毯子蒙住了脸。 “睡觉睡觉,”安洛洛嘿嘿傻笑着重新往枕头里倒,“妈妈身边的漂亮姐姐是我的了,今晚抱着突然出现的漂亮姐姐一起睡觉……” “嘭”一声,是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刚才收到报警提醒的安各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洛洛,你没事吧,刚才是不是有火——” 安洛洛迷蒙抬头,对上妈妈的脸,“哦”了一声。 她抱住小毯子下的李欣童,抬手一扬:“没事,妈妈,你放心。” “我帮你把那个深夜过来找你的漂亮小情人藏好啦,爸爸不会发现的。” 妈妈:“……” 妈妈的神情空白了几秒钟。 然后爸爸从她身后踱出来,端着两杯温牛奶,扫视了一遍房间,掠过笔记本,目光集中在安洛洛小毯子下挣动的李欣童上。 他看了好一会儿,又转头,看向安各。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46节 “我本以为,”爸爸把温好的两杯牛奶慢慢放在桌上,“你不至于对女秘书下手。” “不是的不是的,老婆你听我解释——” “你跟洛洛一人喝一杯,喝完睡觉。我出去散散心。” “老婆——” 睡眠不足的安洛洛小朋友嘿嘿傻笑:“爸爸果然要离家出走了!爸爸要流落荒山野岭吗?爸爸好惨哦!” 爸爸:“……” 本欲拔腿离开的爸爸立刻折返,伸手袭向安洛洛,似乎试图用小被子把她嘴堵上。 安洛洛惨叫一声,松开不停挣扎的李欣童,扭扭身体往妈妈那边跑:“妈妈救命,爸爸要带我去荒郊野岭流浪——” 爸爸:“……” 妈妈:“……” 妈妈一把揪起冲过来的安洛洛小朋友,黑着脸,在她眼前晃了晃手指头。 “这是几?” 安洛洛眼神发飘,迷蒙地瞧了一会儿:“四十六。” 妈妈:“……” 爸爸:“……” 哪来的小笨蛋,原来凌晨醒来睡眠不足,就等于喝了假酒。 妈妈头疼地晃了晃她:“臭小鬼赶紧去睡觉……” “你先去和秘书整理一下情况吧,我来安抚洛洛。” 洛安从妻子手里接过昏头昏脑的女儿:“她身上的衣服头发还有点潮……我带她去浴室洗个头,干毛巾擦擦换套睡衣,以免再着凉。” “好,那老婆你……” “我还在生你气。刚才的气叠加与秘书可疑关系的气。别搭话。” “……” 妈妈被怼走了,爸爸成功领着她进入浴室,开始放热水。 安洛洛昏昏地把脑袋搭上小水池边沿:“爸爸给我洗头……” “嗯,稍等,爸爸在给你调水温。” 可洛安的手并没有放在水龙头上。 他把浴室门反锁,又背对安洛洛,悄悄弯腰,卷起了自己的裤管。 右腿血肉模糊,遍布烧伤,还有几截白骨透出。 再往上,侧腰有几块被断裂电线烧焦的皮肉…… 幸亏他今天穿的是紫色外套。 洛安面色不变,他挨个摁压了一遍伤处,冷静得就像自己掌下是没有感觉的死肉。 紧接着,他迅速起阵,掐诀,数道掌拍下去—— “呼”地一声,伤势恢复如初。 ……又或者,暂时消除了这些明显的表象。 默不作声地做完这些后,洛安揩揩手,立刻转身,扶过女儿昏沉的小脑袋,打开水龙头:“洛洛听话,闭上眼睛,不要让水进耳朵……” “爸爸怎么手上有股腥味啊?唔……” 于是洛安又搓了搓肥皂,洗掉那最后一点点残余。 “爸爸刚才在山里捉了一只鸡,明天给洛洛炖鸡汤喝。” “好耶……” 第144章 第一百零四十一课 不要在治疗伤口的时候轻易招惹一个奶妈 “你死掉之后的价值更高”, 这样的评价洛安从小听到大。 他一直认为这是很正确的,自己当然更适合变成死人。 与梦想“征服全校收小弟”的安洛洛不同,洛安小时候的梦想就是“大家不如一起陪我变成死人”。 ……他一直认真在实行这个梦想。所以才成了洛梓琪的童年阴影。 阴煞当然比活人强大, 他可以无所顾忌地使用阴气, 不用像活着时避讳种种规矩。 成鬼后不需要休息, 不会感到饥饿,再重的伤口也可以用煞气愈合, 被捅穿心脏也不会失去意识,不会被任何理智之外的生理冲动扰乱判断…… 只是, 唯独一点。 【庇护他人】的力量属于正统天师,终归不属于一个阴暗的鬼魂。 死去的阴煞想保护妻子……到底没有活着的天师方便。 如果电梯发生事故时他是个活人,还能驾驭干净强大的护体罡气,便不会受伤了。 当然, 无论生死,洛安都可以把人安全带出那条充满爆炸与煞气的甬道……只是,如果想确保那个人【毫发无损】, 只能由他用鬼魂的本命煞气亲自挡住,付出些代价。 他当然要替她挡住那些烧灼、爆炸、与撞击。 她是个鲜活的女孩, 受伤会疼会流血,还会留下疤痕——而他受伤只需要一个障眼法, 一团煞气, 哪怕骨头断开, 完全盖过也不过一段口诀的事。 从任何角度计算得失, 这也是个完美选项, 他受伤的成本比她受伤低多了。 只不过…… 凌晨四点零五十分, 洛安从剧痛中惊醒。 仔细感应了一下,本以为会随着煞气在睡眠中自动修复个七七八八的伤势…… 不仅没好, 还恶化了。 继克服生气与阳气的影响后,他竟然又感到了疼痛——格外强烈的痛觉,仿佛有人把他腰以下的右半边躯体送进了绞肉机。 ……这不应该。 洛安惊疑不定地检查四周,或许是什么额外布下的阵法影响了我伤口的恢复? 可房间里静悄悄的,再没有危险。 换了一套新睡裙的女儿正睡在他身旁、大床最中央,砸吧着嘴,可能在睡梦中见到了香香的鸡汤。 妻子是和秘书交换信息、布置好调查任务后再睡下的,她身上只有一件简单的吊带背心,裹着被子躺在床的另一边,似乎打算继续护卫在他们的身侧。 但她睡着之后却蜷了起来,还把女儿抱得很紧,几乎把脸埋在安洛洛的头发里……是啊,今晚她实在受了不少惊吓。 不过,如今躺在安全温暖的床里,她们睡得都很沉。 洛安默默看了一会儿,用毯子重新裹紧了女儿蹬开的小脚,又轻轻越过去,拉上被子盖住了妻子露出的肩带。 做完这些后,洛安攥紧双手,意识到自己已经无法忍耐了。 难得,竟然连他也能体验到“忍耐不得想惨叫出声”的痛意。 他低头看向伤处,茶色的眼睛却在黑暗中浮出一丝狠意。 没人能逼他发出惨叫,就像没有东西能逼他当年死在那些人手里。 数十大族围剿不行,师门的批命不行,祖祠里的警告不行,那座地宫也不行,他想活,就一定会…… 要不,直接切了这块肢体吧。 冰冷又狠毒的视线缓缓滑过自己的躯体,仿佛在打量一团丑陋无用的腐肉。 既然这片伤处疼痛难忍,不如直接截肢,再等待煞气重组、生长……反正也不过是一团阴煞之气化形…… 这么想着,洛安便动了。 漆黑的煞气蔓延,阴阳眼转动,他高高抬手,保持着不会吵醒妻女的极度安静,以手作刀飞快斩下—— “铛。” 这一声令洛安顿住了动作。 那是……房间外,山墙边,窗棂的碰撞声。 有人从山崖上爬了过来,要通过窗户翻进这家酒店。 位置,在走廊。 洛安默默收手,掀开被子,静悄悄地下床离开。 尽管此时右腿和侧腰的痛感格外剧烈,他依旧走动自如,没有让自己的脚步发出任何声音。 吃苦是天师的基本功。 洛安静静地反锁住房门,穿过走廊,手心慢慢转动着一团黏稠如墨的煞气,眼睛深处也徐徐亮起…… 转角处,一扇半开的窗户下,一个寂静无声的人影正越进一条腿。 洛安瞬间抬手—— “靠!是我我我!你要谋杀你亲师兄吗!” “……” “收收收,快把你那团渗人的晦气收起来——” “……” 洛安沉默片刻,还是把手里的煞气收了起来,但脸上依旧带着阴冷的表情。 裴岑今蹑手蹑脚地翻进酒店,又关好窗户,再回头对上师弟半掩在黑暗里的脸,立刻倒吸一口气。 “大晚上的你打算扮鬼吓死我?还是来讨债啊?先说好,你借给我的那点钞票我已经花完了,身上没钱……” 这脸色又苍白又阴冷,仿佛他上辈子倒欠他十八个亿。 洛安:“……”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47节 洛安:“我现在心情糟糕,师兄,没劲和你说笑话。” 如果安各在场,大抵会发现,真正抛下人设塑造,直接发泄恶劣情绪的老婆,和臭着脸生闷气的安洛洛小朋友一模一样。 【我不高兴】【别搭理我】,直接写在脸上。 跟这货自小一同长大的裴岑今也能看出来,他闻言细细瞧了一番:“嚯,发生什么事了,比我当年叫你猪八戒的花媳妇还严重?” “……” 洛安想抽他,但伤处太疼,不想动手。 “这是我妻子旗下的酒店。” 洛安直接问他,“我本以为你在绿海那边的酒店布置收尾用的阵法,翻窗来绿山这里做什么?” 裴岑今皱眉:“我还没问你呢,我特地设置在女朋友身边的安全符咒自燃了,感应到一波特别强的煞气后又感应到你的气息,急忙追过来却发现什么都没了……怎么回事?” 哦。 他女朋友……好像是妻子那个漂亮秘书。 “她没事,我帮你护好了,有东西袭击洛洛时连带着袭击了她。” 看在师兄眼底的担忧份上,洛安三言两语交代完之前的事:“她现在正在807号房间休息,我这边有备用房卡,你去看看吧。” “没事就好……我就不过去了。” 师弟的能力还是很靠谱的,他出口保证说“护好了”,就肯定没问题。 裴岑今放了心,便轻松地挠了挠头:“我跟她也还没到那一步……刚刚约会几个月而已……凌晨四点多偷摸进她睡觉的房间不太好。你能帮我在这附近开个房间吗?” 洛安:“你不能直接睡旁边的大山里?” “我听说有人几小时前直接捣毁了绿山拍卖,还公布了一长串名单给监管局,不知道师父他老人家会不会察觉到……” “开房卡去一楼大厅,跟我走。” “……嘿嘿,谢了啊。” 保险起见,今晚不能再乘电梯,但这是顶楼,从楼梯间一层层下去只会折磨他此时的伤口。 洛安想了想,转身又打开了一扇窗户,正要带着裴岑今直接飞下去,却被他叫住了。 “你受伤了?” 大师兄弹出一道符咒,他那块伤口立刻闪出白光:“……区域还这么大?严重吗?” 洛安扭头盯了他一会儿,便关上窗,在黑暗里坐下,撤掉了自己腰腿上的障眼法。 反正瞒不过师兄。 他冷漠地破罐子破摔:“大概是严重的,现在痛得想死。” “……也真亏你能顶着这种神情说笑话。” “有丹药吗?借我点。” “喏。” “……不够,还抑制不住。” 裴岑今又抽出一叠检查治疗用的符点燃,蹲下去细瞧师弟腿上的伤口,脸上也比较淡定,没有什么紧张的神色。 多少年来和师弟搭档出生入死,他早见惯了各式重伤,只有前段时间见他被一个普通女人水果刀划出血才吓了一跳,现在想想,那应该是因为他当时拿自己当实验体在研究…… 不过,唔,这次伤也异常。 看着符纸标记出的画面,裴岑今若有所思:“奇怪……我能隐隐查探到,上面附着一层赤红的煞气……你自身的煞气无法自动愈合这些伤口,还会加重伤情?” 洛安疼得狠了,语气特别不好:“废话。” 裴岑今琢磨了一会儿,又掐了一套格外复杂的诀,念念有词,凛然清和的罡气从他身上汹涌奔出。 他是罗天师首徒,修行的是最正统的玄门道法,治愈庇护类的术法比洛安还要精熟许多,如果在玄学界内部单独排行治愈能力,裴岑今或许能称第一。 可这一次,许久后,洛安的伤口依旧没有愈合,顽固的赤红煞气攀附其上,只是稍稍减弱了一点。 洛安感应了一下:“好转了十分之二吧。” “……这是什么玩意,”供应着源源不断的罡气,裴岑今额头开始冒汗,“跟你这种顶级阴煞的煞气也差不多,还要更阴狠一些,你知不知道它的来源……” 洛安掩在黑暗中的神情闪了闪,没有说话。 现在,他尤为庆幸,自己决定帮安各挡住。 如果这东西落在活人的血肉身上……她会死。 半晌后,或许是想喘口气,裴岑今放下手,但微弱的赤红煞气立刻亮起——它重新卷上洛安的右腿,再度撕开烧焦的皮肉—— 洛安的脸色又白了白,但他原本已经苍白如纸色,几乎分辨不出区别。 裴岑今:“……靠!只有一直输入这种本源罡气才能缓解?” “算了,师兄。” 洛安挥挥手,又抬起:“事到如今,直接截肢……” “别别别你别乱来!” 裴岑今急忙拦住对外狠三分、对自己狠七分的破烂师弟:“这东西既然能缠上你化形的煞气造成影响,肯定也不是直接切掉躯体就能排出的——” “总要先试试。” “……试什么试!不许试!直接腰斩自己不叫‘试试’,你从哪个异次元见过这种治疗手段!” “我要切……” “你再这样犯病我告诉罗老头了啊!” “……” 破烂师弟面无表情地盯了他一会儿,终于放下手。 他再开口时隐隐有点委屈,像个没抢到糖果的熊孩子:“可是很疼。” 那你也不能直接动手把自己的半段腰连着腿切下来!你究竟脑子有什么大病! 裴岑今揉揉头上被师弟气得乱跳的青筋:“让我想想,让我想想,肯定有什么其他治疗的手段,我专门修炼出的治愈罡气一直输入能缓解一些,阴煞的煞气会起到激化的作用,那就要找比罡气更加强烈精纯的……” 他顿住了。 抬头,对上洛安的眼睛。 洛安也顿住了,他刚才听见师兄的嘀咕,也顺着他的思路推断到了那个结果。 他们俩默默对视了很久。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对吧,师弟?” “我不知道。” “这是最有可能完全治愈的方法……” “我拒绝。” “历史悠久又古老的治疗手段,千年流传下来的老办法,许许多多的前辈们都证明过……” “不行。” 裴岑今顶着师弟冷飕飕的视线,依旧坚定、肯定地点出结论。 “煞气最怕阳气,你采阳补阴吧,师弟。” 洛安:“……” 洛安:“闭嘴。” “可是你旁边就有一个得天独厚的纯阳之体——” “闭嘴,师兄,再说一句我就当你在辱没我妻子。” “跟你自己媳妇多……几次就能疗伤,怎么叫辱没了!” “不行!!” “我可以多准备一些汤药,确保她不会有后遗症——” 洛安霍地从地上站起,神情和多年前那个被师兄踩脏了袍子的小白斗笠一模一样。 又阴冷,又忿恨,还藏着一点点零星的羞恼。 “我现在很疼,没心情和你开玩笑!” 裴岑今见他站起来一下那处伤口就狰狞开裂,又急又气,也指着他鼻子骂道:“你疼你就赶紧去采阳补阴!不要在这里跟我浪费时间!” “……我拒绝!这是什么邪门歪道的破方法!我就要直接截肢——” “截个屁,不把自己身体当身体,不肯听最佳治疗方案,你有病,你破烂吧!” “你管我——” “我管不了你,我现在就去告诉我弟媳!我要跟她说你宁愿腰斩自己都不拿她当老婆!” “……” “不犯病了?不犯病就现在给我滚回房间采阳补阴!不准讳疾忌医!” “……” 第145章 第一百零四十二课 做了可怕的噩梦就要去找对象贴贴弥补 不知睡下时是深夜, 还是凌晨。 电梯间内部的事故,接近房间的火苗,身份存疑的白衣人, 来历神秘的16号…… 要查的东西很多, 也发现了许多应当咬住不放的尾巴, 她有种感觉,真相近在咫尺。 ……但事到如今, 她真的需要再去探查真相吗?她难道不是早有猜测? 安各告诉自己不再深想,任何推测必须先找到切实证据……便只是闷头布置任务, 忙到很晚才回了房间。 当时丈夫已经把女儿重新哄睡了,他也合眼躺在女儿旁边,没有动静。 她没惊醒他们,随便冲了个澡又喝完了那杯他给自己温好的牛奶, 就轻手轻脚地拉开被子躺进去,刻意护在了最外面。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48节 倘若安安老婆还醒着,或许她还要扮乖撒娇、凑近试探一番…… 幸亏他睡了, 安各今晚没有装傻的心情。 以前她厌恶安安老婆对自己的隐瞒,总想拆穿他背地里的秘密……现在, 隐隐约约的,她明白了他隐瞒自己的必要性。 安各闭眼, 努力放空自己, 满心希望坠入一段无梦的睡眠。 可是, 不知怎的…… 她陷入梦里, 又见到了那个白色的背影。 长衫, 斗笠, 成年男人的身形,静静坐在床上……那正是她酒店套房的床。 安各站在门外, 左右环顾一圈,没见到洛洛,也没见到行李箱。 她甚至没有对洛安的失踪感到好奇,只是进门,反锁,走近床边。 白斗笠静静地坐着,身边再没有光雾笼罩。 安各来到它面前,顿了许久,弯腰,牵起了他的手。 ……是他。 雪白的袖袍滑开,她把那曾牵过无数遍的手握在自己掌心,摩挲着手背上那块浅淡的疤痕,又低头,看他无名指上淡淡的戒痕。 安各心里没有任何意外。她抓着那只手,很久,直到眼底漫出一点酸涩感。 早就猜到。 如她所料。 安各慢慢放开了那只手,抬头仔细看他,脸上努力牵起一个笑。 “还要我再摘下你的斗笠吗?这么乖地坐在床上等我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被送进洞房后安静等着人过来的新娘。” 白影依旧无言。 “……如果要扮作乖巧可爱的小媳妇,总要穿一身漂亮的红衣吧。” 安各轻松地笑着:“别的新郎都是掀红盖头,怎么到我这里只能摘白斗笠呢……” 笑着笑着,再努力装傻,话里的笑意也抖起来。 “洞房花烛夜,掀白斗笠,多不吉利啊……你能变成红色吗?说起来,我还没见过,你穿传统的新娘服应当也很漂亮……” 白影终于动了。 他伸手,挡住了她颤抖着要摘斗笠的那只胳膊。 “不能。如果穿红衣,就太像惨死的厉鬼了。” 他终于开口说话了。 安各的手顿在半空,又垂下。 已经没有摘斗笠的必要,这道声音曾在离她最近的枕边响起,又在七年间无数次回忆,忘了什么都不会忘记他说话的声音。 她早猜到……早知道。 七年多的分离里,她遇见过多少人,什么时候会像见到白影时那样,脸红,心跳,情不自禁? 这个世界只有一个人会令她再次怦然心动。 不需要任何多余证据,只需要一眼,喜欢他的本能就能领她认清。 只是面对他故意设下的骗局,她心甘情愿地踩进去,想要继续装聋作哑,回到“什么坏事都没发生的热恋期”而已。 他一直在骗她。 她也很想一直骗自己。 安各定定地看着他,这一次,再努力也没有压住自己的冲动,视野终究是一点点变模糊了。 安静的白影再次被光雾笼罩。又或者,只是她眼中的水雾。 “我……查到了很多。不需要你再解释,只有一个问题。” “你问吧。” “……” 安各深吸一口气,浓重的水雾很不争气地化作水珠,大颗大颗地掉下,晕染了面前的白影。 “你,当年……” 她听见自己对着梦中的那个人说:“是不是,我克死了你?” 白影顿住了。 然后,他轻轻伸出手。 那只手苍白又冰冷,滑过她的手心,扶上她的手臂,掠过她的肩膀……像一条阴暗的蛇…… 最终,蛇张开毒牙,嵌入她的咽喉。 “因为你。” 他掐着她的喉咙,慢慢收紧,大滴大滴的血从斗笠下漫出,安各缺氧的视野愈发模糊,但隐约看见他背后腾起赤红色的煞气。 【因为你。】 【就是你。】 安各手指一颤,果然,就是她预想中的答案。 痛苦的窒息中,她放弃了挣扎的求生本能,只是垂下手,看着那只逐渐被血染红的斗笠,眼底空空荡荡,像一堆枯槁的柴火。 果然。 那就……算了。 她这一生……可笑得坚持着虚假的东西……终归害人害己。 【你克死了我,你这个天煞孤星,无耻野鬼,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你早就该死在襁褓里,你凭什么要反抗,你凭什么还活着?】 他说的没错。 她早就该死。 喉咙上的手在收紧,嘴角溢出温热的血,安各没有作出任何抵抗。 她清楚,一旦认清了那真相,自己只有这一个结局。 信仰也好,固执也罢,装聋作哑、掩饰太平的可能也被斩断,她不得不相信这事实,也不得不…… 失去最后的立足之处,失去所有求生的意志。 他们说得都对。 她该死。 七年前就该死。 出生前就该死。 我已经克死了丈夫,来不及了,快一点咽气吧,快一点,万一又克死女儿该怎么办呢—— 为了加快死去的速度,安各绝望地屏住了呼吸。 快一点吧,让我死,好想死,我活该去死…… 【我恨你,我要你偿我的命!!】 不知是不是错觉,雪白的斗笠真的渐渐变成了殷红的新娘盖头,掐在她喉咙上的手似乎也变了形,浅疤消失,指甲上涂着殷红的蔻丹,变得柔软又白皙,是娇生惯养的手—— 不对,她突然想,这不是他。 我是要把命还回去,但不能让别人轻易拿走啊。 身体里终于有了再次求生的勇气,安各奋力抬腿,踢蹬眼前这个将要掐死自己的东西,金光与红光在她纷乱的脑海里炸响,她出拳挥舞,愤怒嘶吼—— “豹豹?豹豹,醒醒!” 安各从梦中惊醒。 她大口大口地喘气,摇头,咳嗽,仿佛刚才真的被谁险些掐死。 “……喝口水吧。慢点喝,慢点……别呛到。” 杯子递到唇边,水是温热的。 一只手在她后背上拍了拍,那只手并不冷,也是温热的。 安各抬头,对上老婆含着关切与担忧的茶色眼睛。 干净,柔和,一如既往地明亮,和阴冷没有任何关系。 “怎么?做噩梦了?我听见你在喊……” 他又摸了摸她的额头:“是不是受惊后身体……还好,没起烧。” 安各愣了好一会儿,直到他皱起眉,又拉过被子,要她躺下去再睡一会儿。 安各哑声道:“没……我没事。” 她转头察看:“洛洛呢,我刚才是不是也吵醒了她……” 这一看她才发现,睡前抱在自己怀里的女儿不知何时被搬到了大床的另一边,背对她躺着,脑袋上还戴着一只有些眼熟的静音耳罩。 安各:“……” 安各:“?” 安各茫然扭头,她没有错过老婆脸上一闪而过的尴尬。 “怎么了,老婆?” 安各总结了一番信息,立刻提问重点:“有什么事情是你必须搬走洛洛又堵住她耳朵才能跟我做的吗?” 老婆:“……” 老婆:“没什么。” 他避开她茫然且直接的视线,转头起身:“现在已经快六点了,还有一会儿洛洛就会起床,你再睡个回笼觉补补,我去做早……” 安各立刻就伸手拉住了他。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49节 “我反应过来了,”她严肃道,“就在我刚才把那个问题问出口时,就明白你想做什么了。” “……你不明白。” “我明白的,老婆,你放心。” 安各低头,一眼就发现了自己被卷起、撩到一半的吊带背心:“……你刚才果然不是被我惊醒的,对吧?” 当然,我将近五点时自己疼醒的,又花了十分钟跟师兄打了一架,回房间后盯了你半小时才下定决心,但实在不好意思把睡得正香的你叫醒。 洛安原本就不愿意折损她体内的阳气,而且刚才他借着那一点点肢体接触已经缓解了几分痛感,觉得已经降到了自己的耐受线内,还能继续忍一忍……就像一个原本高烧入院的患者,转成低烧后总想着要出院。 见她清醒了,又看看快出太阳的天色,算算女儿醒来的时间,总之列出这样那样的不方便……他便不想再继续治疗了。 反正还能忍一忍。 ……这位能把主职奶妈的好脾气师兄气到破口大骂又挥拳相向,不是没有道理的。 “抱歉,我之前,有点……算了。” 洛安轻咳:“总之,是我不好,豹豹,打扰你休息了。” 安各没搭理他的支支吾吾,她只默默检查了一下被掀开的背心,发现小腹上有几个不轻不重的红印。 “我还以为你更喜欢腿呢,”她嘀咕,“什么时候喜欢肚子了?竟然从肚子开始亲?” 洛安:“……” 因为那地方阳气最足,贴过去也最暖和。 当然,如果不用隔着肚皮,直接进去就更暖和…… 洛安在心里默默给了自己一巴掌。 想什么,不准想。 他姿态摆得更低了:“对不起,豹豹,是我不……” “怎么突然想做这个?”她打断他的道歉,“你不是昨天还数次拒绝我?” “我……” 他的睫毛抖了抖:“我没睡好,做了一个噩梦,梦里我受伤了……” “醒来后总觉得,还是有一点点疼……就想,贴贴你。” 安各一愣。 他做噩梦了。 他也……做了那个梦吗?在梦里受了伤……难道,他们的角色是互换的? 这一下,醒来后的茫然、后怕、与那点点绝望,全消失了。 安各再也顾不上自己,她主动起身抱住了他,手绕到他后背,就像刚才他安抚初醒的自己一样,轻轻拍打。 “你别怕……”安各小声说:“我不会伤害你的,老婆。绝对不会。” 洛安本该琢磨她说这话的深层意思,但此时身体情况特殊,被丰沛的阳气笼罩就像在雪夜中蹒跚的旅人回到小木屋的壁炉旁。 他咬了咬舌尖,才没让自己顺着她的拥抱倒回床上。 “你怎么想到那去了,豹豹,你当然不会伤害我,”洛安随口说,“我也不会伤害你的。” 安各顿了顿,片刻,真心实意地笑了。 “我知道……是的。我相信你。” 虽然我在怀疑你,但梦里的那东西绝不是你。 就算你可能穿着那身白色长衫,就算你可能瞒着我偷偷戴过那顶斗笠,也一直……是个温柔又明亮的人。 “我不会为你去死的,”安各缓慢地、再一次地重复,“我会快乐地、自由地活下去。” “我知道,豹豹。” “活着有很多好处,活着就可以和洛洛玩,也可以牵你的手……” 洛安附和:“当然。” “活着还可以解你睡衣扣子。然后摸你。” “……” “喏,你看。解开了。也摸到了。哇……你回来后我第一次在晨光下细看,老婆你身材怎么更棒了,手感好好哦。” “……” 洛安一言难尽地抬手阻止,可又舍不得直接挡开她胳膊,只能虚虚地抓住。 这与梦中的动作完全不同,安各眼底笑意更浓了。 这才是真实的安安老婆嘛,脸皮薄,又矜持,还总顾忌着动作,不肯对她用粗。 “老婆,不是你想要吗?继续啊。” “你昨晚只睡了两三个小时,不好……” “我也做了噩梦,现在很想贴贴你。” “不……” “老婆你是在欲拒还迎吧,啧啧,我睡着的时候偷偷摸,我醒来就不敢了?” 安各一边上下其手一边把他往回推,原本只是随便调戏,摸着摸着,真就有点意动。 做完噩梦后或许真的很需要和现实贴贴,尤其是见过那么可怕的一幕后,能醒来看到明亮温暖的安安老婆。 ……哦,也不算温暖,就掌心有点点热度。 “老婆你昨晚睡觉没盖好被子吧?又冻到了?” 安各亲亲他的脸颊:“好冷,下次你不要再去床边了,挨着我睡吧,我能帮你捂捂……” 洛安其实对这一套乱亲乱摸依旧没感觉,但此时从她身上源源不断传来的阳气,几乎是一切妖魔鬼怪最渴望占有的诱惑。 好想吃,但是,真的吃了,对她身体不好……哪怕能用汤药缓解后遗症,也…… 他心里还在忍耐纠结,妻子就动作了。 她直接把他压回床上,又直起腰,飞快脱掉了自己的衣服。 将近清晨六点,窗外天色既白,眼前一览无遗。 她总爱夸赞别人漂亮帅气,其实经历过这些年,气质也好,样貌也好,自己也早已成了一个风韵十足的美人。 名为“妻子”的美,名为“母亲”的美,这比单纯的身材更诱人。 不过……洛安此时没心情欣赏。 洛安只在乎一个重点:“你为什么睡觉不穿内衣裤?” 安·裸睡多年·各不以为意:“反正跟你们睡一起,没事。” 洛安又急又恼:“你怎么能……” 万一呢!万一我之前离开时有人偷偷潜进房间呢!岂不是没有任何阻挡,拉下衣服就能直接轻薄你! “别矜持了老婆,”安各脱了自己裤子,又急切地扯他裤子,“快点,洛洛还有半小时就要起床了,我们俩速战速决。” “……” 第146章 第一百零四十三课 妈妈说她支棱起来了但你也不要轻易相信 年少天真时总有个误区, 天天看小说里动不动就“日夜颠倒”“七天七夜”,所以认为时间长短是与厉害程度挂钩的。 可是,仔细想想。 乘上号称中州第一刺激的螺旋断崖爆裂加速过山车, 一趟下来, 也就16秒。 单独摆出这数据看, 一点也不觉得厉害。 可真的坐上去,就会体验到人生中最惊险漫长且充满悔意的16秒…… 安各是很有发言权的, 因为那架过山车出自她旗下的游乐园,剪彩仪式后她立刻就奔向了那里, 是第一趟体验那死亡16秒的乘客。 上去之前,她心想,能有多厉害哦? 我攀过岩、蹦过极、跳过伞、滑过雪,这些年几乎把自己练成了钢筋铁骨, 身体素质和心理素质都杠杠的,区区游乐园过山车而已,再怎么厉害, 也肯定是我手下败将。 别说抓紧时间乘一趟了,来回乘三趟都行, 乘完了立刻就能起身离开,吃吃东西穿穿衣服, 甚至点根烟什么的。 于是她自信满满、特别霸气地骑上去…… 然后体验到了人生中最漫长的半小时。 “妈咪, 起床了起床了, 说好今天陪我去山顶游园会玩的。” 早晨七点, 安洛洛小朋友洗完脸刷完牙, 她一边抹着擦脸的小毛巾一边走到床前, 拉了拉妈妈耷拉在床边的手。 妈妈没有动弹,她脸朝下趴在被窝里, 除了那只半死不活耷拉在床沿的手,只有毛茸茸的头发露出了被子。 闻言,乱蓬蓬的头发下只发出了一声含糊的回应。 安洛洛错觉自己是拉响了一只沙哑的汽笛,来自一架燃烧殆尽后即将全体报废的蒸汽火车。 安洛洛:“……不知道为什么,妈咪,我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呢。” 好像几天前在绿海边的酒店也上演了这么一幕呢。 妈妈:“*含糊的象声词回应*” 安洛洛:“妈妈你又惹爸爸生气了吗?这又是什么必须承受的报应吗?” 妈妈:“*沙哑的象声词肯定*” 安洛洛小朋友拧起眉,特别严肃地叹了一口气。 “笨蛋妈妈,”她语重心长道:“犯错固然可以,但犯错之后要学会吸取经验教训啊。我班主任都明白这个道理,妈妈你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第二次犯同样的错误呢?” 妈妈:“……” 妈妈没有再吭声,妈妈只是默默缩回耷拉的手,翻了个身,拉高了被子,乱蓬蓬的头发也一并消失在安洛洛的视野里。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50节 尽管安洛洛连妈妈的后脑勺都看不见了,但她却敏锐地感觉到,妈妈似乎打算裹着被子直接消失在这个星球上。 ……到底做了什么傻事惹爸爸生气哦,笨蛋妈咪。 她撇撇嘴,但还是继续伸手,去推这个试图消失的被窝:“妈咪,妈咪,别闹起床气啦,起来陪我玩,今天是我假期的最后一天,再不抓紧时间就没玩——” 被窝哆嗦了一下,然后妈妈猛地掀开了被子。 “不要说抓紧时间!”她恶狠狠道,“不可以抓紧时间!人生需要慢一点!” 安洛洛:“……” 安洛洛:“妈妈,你嗓子怎么了,你感冒了吗?” 妈妈嘶声喊道:“我怎么知道,我也很好奇你怎么一只静音耳罩就能睡得那么香!” 大声求救都叫不醒你!! 安洛洛:“……我睡眠质量好还有错吗?!明明是妈妈乱熬夜才导致早上起不来,然后不陪我去玩——” “妈妈又不是自己想熬夜的!” “那难道还能是爸爸逼你熬夜吗!”安洛洛小朋友叉着腰,条理清晰地跟疑似闹起床气的妈妈讲道理:“爸爸每天起床比我还早,也是我们全家最勤快的人,我刚睁眼时就看见爸爸穿了外套替我们去楼下餐厅弄早饭,妈妈你难道比爸爸还辛苦吗?” 妈妈:“……” 那!当!然!啊! 妈妈的辛苦无法诉说,妈妈把满怀辛酸的泪水咽回了肚子里。 她长叹一声,倒回枕头上,没有再拖过被窝,也不怕女儿看出什么端倪。 因为“睡衣里面真空”这件事,她被安安老婆强制换了一套从脖子武装到脚踝的厚睡衣,哪怕女儿直接扑过来扯也扯不开这厚实的布料,更别提看穿里面的痕迹。 ……话又说回来,里面其实没什么痕迹,反而是她在他身上抓了不少道伤……不行!不能反过来心疼!她在床上多瘫痪了半小时还缓不过来,她不能又跳进“啊老婆本来就虚弱老婆又被我抓伤了我要心疼老婆”的陷阱! 我才是虚弱的那一个!到现在我的眼前还有飘飞的星星!我的耳朵还在嗡嗡嗡低鸣! 他还是人吗,他……对哦。他现在很可能真的不是人。 安各有气无力地翻滚了一下自己,再次把脸埋进被子。 豹豹在枕头里阴仄仄地想——第一次不那么沉重地设想“他变成鬼”的可能—— 死掉之后应该功能丧失吧?再不济也应该功能变弱吧?这种事难道不是谁阳气更足谁就更厉害吗?为什么?她不信,她不服,总有一天她要让老婆变成那个瘫痪在床动弹不得只能任我施为的—— “妈妈你又在想奇怪的事了,埋在枕头里抖着肩膀嘿嘿嘿什么呢。你不怕再惹爸爸生气吗?” “……” 安各幽幽扭过头去。 “臭小鬼,大人有时也需要沉浸在幻想里,才能获得前进的动力。” “你趴在自己被窝里要向哪里前进呢,妈妈,游到爸爸的被窝里吗。” “……不要再提问了臭小鬼!小孩子哪来的那么多为什么!让你妈我再趴五分钟,五分钟后就起来穿衣服带你下楼玩!” 好吧,五分钟。 自觉辩论成功的安洛洛志得意满地哼了一声,又爬上床,仰起脸,摸了摸妈妈乱蓬蓬的头发。 她有求于人时总是嘴巴很甜:“宝贝妈咪,你快快调整好,妈咪没有你我怎么玩游园会呀,这是旅行最后一天了,妈咪你要和我一起玩得痛痛快快的,然后我们一起开开心心坐飞机回家,我会给妈咪买很多很多的礼物报答你。” 安各:“……你买礼物给妈咪不也是用妈咪的钱吗?那还能叫报答礼物哦?” 安洛洛义正言辞:“现在用你的钱,等我将来赚钱了,就把买礼物的钱还给你!” 安各:“……” 被天花乱坠画大饼是什么感觉,她总算是体会到了。 她有气无力地拍拍女儿的小脑袋:“算了,不用你还钱,不买礼物妈咪也会陪你去游园会玩的……不过啊,洛洛。” “为什么不去找爸爸玩呢?爸爸应该也很乐意带你去玩吧。” 安洛洛一愣,脸上突然浮现出“你怎么会问这种问题,这不是显而易见吗”的嫌弃。 “爸爸很无聊啊。和他玩一点也不刺激。” 安各:“……” 安各收手,默默又翻滚了一下身体,把脸埋了进去。 他豹豹的。 【数小时后】 ……总之,在女儿一脸天真的童言童语中,安各还是撑住了自己的脸皮。 她坚强地从床上爬起来带女儿去玩,也坚强地拒绝了老婆带着早饭回房间时递到她面前的五红养生汤,还坚强地无视了他欲言又止,想要帮忙的眼神。 区区半小时而已,至于吗,她至于累得连带娃爬山的力气都没有了吗! 安各告诉自己,支棱起来,没有什么困难是支棱起来克服不了的。 于是她支棱着陪安洛洛玩了一整天,支棱着又联系了酒店的工作人员排查16号的入住信息,甚至支棱着重新下了一趟被毁坏的电梯井,采集了星星点点的血迹送去化验…… 最终,傍晚。 安洛洛小朋友兴奋地扯着妈咪去逛机场免税店,在她冲进玩具区的下一秒,安各支棱着倒在了外面的沙发上。 “老婆,”她有气无力道,“我怎么会这么累啊。” 一直默默跟在最后,背着大包小包拉着行李箱的洛安:“……” 洛安懒得理她,他直接从箱子里拉出一条毛毯披过去,然后转进玩具区拉住了到处撒欢的女儿,带着她转完了后半层免税店,买了两个绿山虎娃娃。 然后他把娃娃往安洛洛手里一塞,果断制止了她继续撒欢乱跑的行动; 又把沉迷老虎娃娃的女儿往行李箱上一放,拖着她转回沙发,再抱起了一个裹着毯子睡倒在上面的豹豹。 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尤为顺滑。 安洛洛小朋友抱着老虎娃娃探头,挺好奇地拨弄了一下被爸爸放上肩膀的妈妈毛毯卷。 “我们不是待会要赶飞机吗?妈妈怎么已经睡着了?” “妈妈累了。” 安洛洛:“可是妈妈今天大笑着重复了很多次,说她一点也不累,她一直支棱着的。” 爸爸:“妈妈人傻。” 安洛洛:“……” 安洛洛小朋友讪讪地“哦”了一句,不知道该说什么。 果然,出现了,爸爸不想搭理她时一定会发动的话题终结能力。 爸爸真的好无聊哦,说话做事平平稳稳的……一点也不刺激。 嗯,只除了在厨房里杀鸡的时候? 安洛洛想了想:“爸爸,待会进机场要安检吧,我们还是要把妈妈叫醒……” 爸爸却没有答话,他一路带着行李箱、她和妈妈,快速走出了机场,又拐进漆黑无光的安全通道里。 然后,他手一翻,直接拿出一个小巧的绿色袋子,把他们的行李一件件放进去,又把绳子系紧。 安洛洛:“……爸爸?” 爸爸:“乾坤袋而已,这趟旅行顺便抢过来的纪念品。” 他把袋子随手丢进口袋里,又扛着妈妈,弯腰抱起了她。 “不坐飞机了,洛洛,爸爸带你直接飞回家里。” 安洛洛:“……这样不会被妈妈发现吗?” 她应该已经发现了七七八八了,没必要在这种细节上再做掩饰。 之前她在电梯井里收集的血液样本已经走专机运向她的实验室,再不加快速度,就拦截不住那些证据了。 爸爸的神情动了动,突然浮现出一缕堪称“破罐子破摔”的冷漠。 “没关系,妈妈人傻。” 第147章 第一百零四十四课 别管档次高低计策好用就行 身体不舒服的时候, 心情也会变得差劲,这是人之常情。 当然了,寻常人生病难受, 情绪低落后也就是哭一哭、闹一闹、再不济掀掀亲友送来的盒饭…… 【数小时前, 正午时分】 洛安把手指抠进对方惊恐颤抖的眼球, 以此为着力点,默默掀开了那东西的脑壳。 裴岑今在旁边抱臂看着, 不禁发出了嘶的一声。 “师弟,这毕竟是类人的山精, 你就不能下手轻一点……” “不能。” 血浆,脑浆,弥漫着赤红煞气的黏液,随着洛安手指撬开的动作, 淅淅沥沥洒了一地。 洛安把那半片脑壳扔到一边,又拎着对方残缺的尸体来到溪边,随手找了一块趁手的岩石, 就继续砸下去。 他的神情冷漠又自然,手上动作也很利落, 仿佛旧时的妇女在溪边浣洗衣物,拿着木杵倒弄难洗的衣服, 试图把那些顽固的污渍弄下来…… 洛安拿着岩石, 砸着尸体。 一下, 两下, 三下。 裴岑今也忍不住抖了一下、两下、三下。 “……师弟啊, 你, 你是个天师,做这种事还是要用法器比较好吧, 直接拿你的伞干净地处理……” 洛安:“没带伞。会引起身份怀疑。” “那,那你不是,在拍卖场里回收了那把纸扇……” 洛安:“妻子戳坏了。还没来得及补。”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51节 “……” 洛安:“用岩石更好收尾。砸完了再捏碎就没有凶器了。” “……” 洛安:“我原本还打算就地取材,如果不是这东西的头骨太脆,一掰就开,原本可以直接用它的骨头砸碎它的躯干……” “……” 裴岑今:反正你就是铁了心要把“不杀生”“不造孽”的天师规矩当垃圾,非要搞得这么暴力血腥是吧。 “嘭”“嘭”又响了好一阵,洛安沉默地砸着,直到手里的“衣服”被砸得七零八碎,血管与骨头几乎糊成泥,才弯下腰去,随手捡了一块还有些形状的腿骨,在里面翻找东西。 师弟明明只是反杀了一批试图摸进弟媳和我女朋友房间袭击她们的妖魔,出手理由名正言顺,也不算破坏规矩……但为什么他总能把画面搞得像反社会变|态凶杀现场呢。 ……不,算了,师弟也不是每次都搞得这么吓人,他只是今天心情不好…… 谁让他现在受了伤呢。 别人负伤后会虚弱无力,师弟负伤后却特别暴躁,堪称上了狂化buff…… 身为大师兄,裴岑今很关心二师弟的伤势,关心到甚至能硬气起来吼他去老实治疗……但这不仅仅是因为他关心师弟,他更关心的,是师弟周围无辜者的人身安全,与精神健康。 天师驱鬼,受伤流血是常事,但有他施术回复,又加上师弟的武力值,很少出现“一时半会治不好、持续疼痛的伤”。 这样的情况,裴岑今至今只见过几次,次次记忆犹新。 师弟当年和他在地宫口汇合前,曾单独遭遇了那帮名门正派的围剿,那次受的伤比现在还严重…… 然后他就气疯了,直接把那位名门古家的大小姐拽着头发从法器上撕下来,哐哐哐地用下水道井盖拍碎了对方的牙和手指,然后又拿着她的躯体当武器,用她的胳膊脑袋去锤别人,锤完一通后也基本拔光了那位古小姐的头发…… 据说对方自那以后恨他入骨,因为找不到他尸体发泄,只能拼命散播谣言抹黑他,可是玄学界没什么人信,因为她当年被师弟捶打的画面太知名、凄惨、深入人心……然后就在昨天,被师弟彻底弄死了。 唉。 真可怜。 为什么总有人想不开希望师弟重伤呢,他是个脑回路总钻进百慕大三角的破烂,受伤后不会害怕不会难受,只会展开“竟然大意了”→“我真没用”“我很生气”→“我要让令我生气的东西付出代价”→“全都该死”→“大家一起变成马赛克吧”这番诡异逻辑…… 光是想想也就算了,问题是,他真会动手。 明明不需要做得那么狠…… “咔”一声,是洛安在那团马赛克里翻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一枚薄薄的纸人,被镶嵌在这只山精的心脏里,拿出来抖干秽物后,对着正午的太阳细瞧,阴阳眼便能看见上面隐隐缠绕的玉白色丝线,与那缕若有似无的煞气。 洛安心情更糟糕了。 于是他几下撕碎纸人,又抬起手里那截腿骨,“嘭”—— 裴岑今又抖了一下。 ……不就是处理现场吗,画张符丢上去全烧掉不行啊,为什么他非要用“物理研磨”这种方式! 作为一位师承正统、性情温和——真·温和,与某人装出来的壳子不同—— 他实在不忍再看下去,只扭过头,望着不远处瘫软在地上的男人叹了口气。 男人之前一直看着他们俩,知道一个是沉迷动手制造马赛克的破烂、另一个却没有任何动作,还目露怜悯,似乎是个善良的好人。 此时见到裴岑今回头叹息,他慌张恐惧的心里突然浮现出一抹狂喜,难道,难道这个人实在受不了,对我动了恻隐之心—— “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 他急忙爬过去,拼命磕头恳求:“我知道错了,我不该接下这个任务的,我只是被别人花钱雇佣的,我我我愿意去警局自首——” 男人是个杀手,一路跟踪首富秘书抵达目的地,又摸清了首富本人下榻的酒店与房间号,然后发布定位,开始任务。 像他这样的雇佣杀手,还有很多,他们和那些奇形怪状的山精一起组织了这场袭击,虽然有些恐惧那非人生物,但上面的人说这不是问题。 上面的人命令他们在绿海通车仪式之前做掉那位首富,再最大程度地把她的死亡宣扬出去……很明显,她挡了某些人的路,但他们拿钱办事,早就学会不对背后的秘密好奇。 委托人还加重金下达了奇怪的附加命令,说,做事时,他们要小心不能让那位首富流太多血,最好用麻药和毒药,然后把那位首富的尸体交给山精们带走。 ……杀手们很疑惑,但还是照做了。 他们找了充足的麻药与毒药,确保一针下去能让她直接心脏停跳……原定等到她睡下再动手,不过昨晚发生了太多动荡,首富本人一直在很多人的视线范围内,还叫了许多保安检查电梯井的爆炸事故……而山中传来的奇怪的震动与闷响后,一直与他们联络、随时跟进情况的雇主也失去了消息。 一直蹲守在山上的杀手们没搞清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首富的房间有太多监测设施,他们不敢轻易靠近。 一夜过后,眼见着绿海通车仪式在网上公布了直播时间,就在下午两点……他们咬咬牙,还是决定直接动手。 正好,十点左右,首富领着一个小女孩走出了酒店,打算上山,肯定能经过他们埋伏的位置,到时候把准备好的针剂捅进去,再掐断那小女孩脖子扔山里,就能伪装成野狼袭击—— 杀手们用雇主给的东西呼唤了那些山精,一起动手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一起动手的他们被一起消灭了。 鬼知道那个长发男人是怎么无声无息从他们背后冒出来的,鬼知道他为什么可以赤手空拳灭掉一整群杀手和妖怪。 剩余几个活口被一路拖到了山顶酒店后僻静的空地里审问,刚才被砸碎的是最后一只还活着的山精,而他是最后一个还活着的杀手。 ……他一直,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男人,无比暴虐、血腥的动作……还有他挨个砸碎他同伴的顺序…… 身为杀手,他再也不想当杀手了。 他知道杀人要偿命,他不知道杀人还会碰上这种妖魔般的屠夫。 “求求你,求求你,”男人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而裴岑今眼中那点怜悯就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求求你了,我发誓我绝对不会透露你们的消息,让我自首,让我去监狱里——” 裴岑今看着他,的确怜悯。 他说:“犯下杀孽,是有报应的。” “求求你——” 洛安清理完了岩石上的马赛克,又用溪水仔细洗净双手,这才来到裴岑今身边。 “我留给你了,怎么还不动手?” 裴岑今有些苦恼地挠挠头:“这毕竟是个活人,和刚才的山精不同……” 男人喜出望外:“是的,是的,我是人,我是人,我有人权,救——” “他的主要任务是跟踪我的女朋友,想把杀人案嫁祸给童童……我只会用剑斩人,”大师兄憨厚一笑,“实在不太擅长虐杀,还是你来吧,师弟。” 男人:“……” 男人呆呆地看着他,直到裴岑今说完话,又把怜悯的眼神投过来。 他和那个满身煞气、神情阴冷的可怕屠夫不同,正直又和蔼,这样看人时,甚至还有几分“慈眉善目”。 裴岑今和蔼道:“哪怕是中州的法律,杀人者也要死刑。我师弟会帮你提前瞑目的。” 洛安没说话,他扫了一眼那个完全陷入空白的男人,有些嫌弃。 阴阳眼中,那个人类身上的杀孽最重,所犯人命几乎全是妇孺儿童。 他身手不算好,跟踪、下药、掐死……这一套流程,应该用了不少遍吧。 只需要躲在麻药和针孔摄像头后,不需要付出任何身体上的代价…… “总觉得费心思凌虐他不划算,”洛安说,“他比刚才的山精脏多了。” “不如砍掉四肢,丢去绿山底部喂那盏法器吧。” 裴岑今倒也不反对:“那会不会弄脏那盏法器啊……” “不会,它之前跟我说过,好久没吃过活人了,要我有空就丢几个下来。” “那好,不过你什么时候跟它建立了联系……” 他们三言两语商量好了处理方式,便准备动手,可瘫坐在地上的男人却突然抖了抖,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咳、哈哈哈、求、哈哈哈哈嘻嘻嘻……” 裴岑今:“……” 裴岑今细看了一眼,有点抱怨:“你搞什么,师弟,直接吓碎了对方的魂魄。” 这是彻底疯了。 “他自己胆子小还能怪我?既然已经疯了……” 裴岑今:“分给五师弟研究吧?他最近很想要精确的解剖图。” “他想要解剖图就自己去买,医科大学什么都有,”洛安想了想,“砍掉四肢丢去警察局吧,总要给安各留下点东西查。如果是她的资源,应该能飞快查到这人的雇主。” 裴岑今侧目。 他立刻就注意到,师弟刚才是直呼其名说“安各”,并非一直以来的“妻子”。 “干什么?” 心情很不好的师弟冷冷道:“要再打一架吗?” “……我说你,既然因为伤口疼痛变得这么暴躁,为什么不老实治伤?” 裴岑今又细瞧了瞧他的右腿:“虽然已经不再流血了,侧腰的伤口也愈合大半……但还有不少红色煞气没被祛除啊。你才好了三四分吧?” 洛安有点烦。 “凡事需要循序渐进,总不能真把她吸干。” 哦,懂了,师弟又在顾虑一些有的没的。 裴岑今拍拍洛安的肩膀:“她是千年难遇的纯阳之体,充沛得很,失去一点阳气不会对她造成什么大影响,采补完之后睡一觉多休息就能缓过来,喝点汤药好得更快……你没必要这么小心。” “我没必要?”洛安直接冷笑了:“那如果她自己非要硬撑着,不肯睡觉不肯休息也不肯喝我手里的汤怎么办?” 裴岑今:“……”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不会吧,弟媳性格挺好啊,直率又大方,怎么会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 洛安:“呵呵。”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外面嚣张大胆各种没下限,回家见了他,突然就开始要脸了。 脱衣服的时候她不要脸,大张旗鼓推倒他时她也不要脸,结束后穿上衣服反而开始要脸了,不仅要脸,还要颤颤巍巍地从床上撑起来问他要根事后烟。 ……她有病吧!她破烂吧! 洛安万万没想到,顾忌着白莲人设曾多次照顾的“妻子面子”,还会造成今天这个局面…… 在外面逞勇斗狠就算了,回家跟他在床上也要逞强,按照师兄那些烦人的理论,这也是“把我当外人”的一种表现吧。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52节 按照以前的经验,其实,他随口几句“我很累”“我困了”,再装装虚弱给她递个台阶,傻豹豹也就顺坡下了。 可洛安现在的确受了伤。 他只会在健康的时候装虚弱,在虚弱的时候装健康,他没有学过处理如今这种情况。 他不想再伪装出“虚弱”,因为他在她眼前暴露的东西已经很多了,如果再不小心,被她发现了此时的伤势,该怎么办呢? 况且…… 就像男人被打断那什么时总是不快活,鬼不得不在吸阳气的过程中停下来,也是很不舒服的。 就像一个流落荒野吃了八个月草根的人,面对一桌子香气扑鼻的满汉全席,却不得不限制自己进食的速度,逼自己浅浅喝下几口米粥就停下筷子。 ……半小时,够用个球。 也就够教训一下的。 所以洛安心情特别暴躁,也不想再顺着她这死要面子活受罪的破习惯,按以往的套路给她递台阶。 他既恼她不注重身体不肯休息,又恼自己为什么会大意受伤不得不折损她身体,还气自己为什么昨晚没注意在电梯井里留下了血液样本,破绽已经暴露够多了她就要把他逼到悬崖下了…… 而且他还在气她真空穿睡衣的事。 其实主要就在气她真空穿睡衣。 万一被谁看见呢!万!一!呢! ……嗯,是破烂的脑回路嘛,常人无法理解的。 裴岑今见他又露出了很眼熟的表情——当年他嘲讽小洛安“猪八戒花媳妇”他就是这个表情——连忙安慰:“好了好了,别气啊,总生气会短命。” 洛安:“我人早死了。” “……你自己媳妇你能怎么办,她也不知道自己阳气流失了需要休息啊,你就好好哄着养呗,还真能和自己媳妇发脾气啊。” 洛安推开了师兄搭来的手,不发一言地往回走。 他要是能彻底撕破脸和她吵架发火,刚才那一大批山精也不至于死那么惨了。 ……不气不气,她们快回来了,他要赶回房间里备好饭菜等着…… “而且你这个伤还是要早点治,虽然现在好转了几分,但早日痊愈才是……” 裴岑今念着念着,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你昨晚采补了几回?” 洛安:“……” 洛安扭头,默默地凝视师兄。 就像刚才动手前凝视那只山精。 裴岑今:“……你什么意思!别凶我!我是从医生大夫的角度问你的!这是为了调整治疗方案,有什么好避讳的!” 洛安:“天底下医生那么多,我可以去找别人。” “你的熟人里除了我只有六师妹擅长医术,你总不至于跟小师妹谈论这种事吧。” “……” 啧。 “我不需要你跟进治疗情况,”洛安顿了顿,又说,“我不需要治疗。” 流血被控制住,疼痛也已经在承受范围内,他觉得没什么大问题了。 裴岑今却露出了牙疼的表情:“我知道,你早就放弃治疗了,但你不赶紧把自己调整好,你身边的其他人都需要治疗。” 洛安沉默一瞬:“我不会伤害她们。” “是,你当然不会动手,”对师弟秉性了如指掌的师兄忧心忡忡:“可是你现在情绪管理太差劲了师弟,再这么暴躁下去,你怕不是要直接冲到她面前喊‘我就是破烂了怎么样吧有本事离婚啊’,直接解放自我,开始随意发疯。” 洛安:“……” 裴岑今:“其实我不在意你跟你家媳妇怎么发疯,但我怕你自己发完疯了就后悔,然后深更半夜爬来找我发疯。” 洛安:“……” 裴岑今:“我现在很忙的,我和随时都可能被戳穿谎言逼去离婚的你不一样啊,我有私生活,在热恋期呢。” 洛安:“……” 暴躁的洛安抬手打了过去。 “炫耀什么!有什么好炫耀的!所谓的热恋期七年十年之后就会变成一团垃圾了,然后你只能变成一个被嫌弃不够温柔乖巧谎话太多性格太差、哪怕有了孩子也要被逼着签离婚协议书净身出户、然后只能偶尔在电视里的财经频道看她嘻嘻哈哈左拥右抱的人!!” 裴岑今:“……” 裴岑今赶紧抱头躲开,一边躲一边喊:“你有病吧,能不能从你这一受伤就变诡异的脑回路里醒过来!” “这跟受伤没关系。”洛安暴躁地低语,“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有朝一日如果被全部拆穿,下场肯定是扫地出门净身出户……她为什么非要查我逼我……就这么想迫使我低头认罪签离婚协议书……” 裴岑今:“……所以我早说了让你不要放弃治疗了!” ——跟师兄在后山又打了一架后,洛安终于缓解了心情。 他把鼻青脸肿的师兄拖到旁边,又给他丢了几张治愈符。 裴岑今一边疗伤一边嘟哝:“有病就得治……” 洛安没再暴躁怒怼,他静静坐下,自省片刻。 是啊。 受了重伤就忍不住暴躁,这习惯不好,太糟糕了。 他又不是能在医院病床里安稳躺着,喊疼喊痛还能掀餐盘要糖吃的小朋友。 “给我开点宁神静气的药方吧,”他说,“我回去就捉药吃。” “……我觉得没什么药方能完美治疗好你脑子里的病。”裴岑今没好气道,“你现在需要的也不是宁神静气,多吸点阳气,把腿上的伤口治好比什么效果都好。” “……” 师弟沉默许久,然后回答:“她太累了。” 唉。 “我觉得,‘多睡几觉喝点补汤就好’与‘头疼腿疼暴躁得忍不住杀人’的代价差得太远了。你怎么就想不通呢。” “……” “你跟我抱怨说人家姑娘犟,我觉得你比她更犟,真不知道她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摊到一个你,你们俩要是互相对犟说不定能产生能量波……” “……” “师弟。你听点话。” 裴岑今说的话,每一句都很有道理。 洛安讨厌他摆出这种“大师兄”的架势说道理。 不过…… “好吧。” 他不想被戳穿,也不想被她驱逐出家。 当务之急,必须尽快好起来,才能更好地遮掩自己…… 【数小时后】 安各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她模糊地摸索过去接听。 “……喂,你好,嗯,是我……实验室那里……” 安各听清了属下汇报的内容,立刻就清醒了。 “……专门运送那管血液样本的无人机失联了?疑似遭到攻击?” “那就回电梯井里……电梯井内部发生小型塌方?现场已经被有关部门彻底封锁,塌方下的碎石预计要三个月才能清理干净……” “我让你们查的,那几个房客的入住登记信息呢?……信息全部丢失了?什么?找不到联系人?前台员工突然说不记得这几个人入住了?” “山脚小旅馆那个住在我隔壁的男孩……什么?他和女友一直住在绿海附近的度假村里,根本没有去那座旅馆登记?” “不,等等,还有,之前突然在绿海夜市占卜的,那个叫吴媛圆的女孩,她肯定和他有内部联系——什么?铺子没了?这个人也消失了?” 安各不由得捏紧了自己的眉心。 “还有……还有……让你带走问话的胡顺呢?” “老板,”能干的秘书难得有些沮丧,“胡顺今天中午被发现发不出声音了,有人毒哑了他又打断了他的手,但我们没有任何监控记录拍到他的房间被人进出。” 安各:“……” 他豹豹的。 安各:“我知道了……你先回去休息,等明天继续跟进……” 她心烦意乱,安抚几句便想挂断电话,可李欣童又犹豫了一下,补充:“老板,还有你之前让我调查的裴岑今。” 安各:“我知道裴岑今现在是你男朋友,而且你也要保持距离不好继续打探他秘密,不用解释童童美女,没……” 李欣童:“我想说的是,老板,他人就在我旁边,听完了我们的调查内容,想和你说几句话。” 安各:“……” 行吧,身边又多了一个叛徒。 虽然她自己也好不到哪去,明明已经有了切实猜测,还非要追到实际证据才敢下定论,没拿到证据前一直在拼命帮着老婆开脱…… 安各揉着眉心:“我知道了童童美女,那你……” “咳,你好啊,弟媳?” ……说起来他的称呼一直大大咧咧从没有遮掩过,也不知道以前的我是怎么努力说服自己不要深想那两个人之间的联系,只当做“同事务所同事”…… 不对啊,怎么也不会兄弟关系吧? 老婆长得那么那么美丽!超级美丽! 裴岑今长得……那么……那么正直! ——幸亏大师兄没有隔着手机读心的技能,否则就要挂断通话,放弃自己这个弟媳了。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53节 两个早就放弃治疗的破烂一起过日子,他掺和进来凑什么热闹,不掺和了。 安各还在纠结地想这两个人的长相问题,就听裴岑今在那边轻咳一声,道: “他放弃治疗很久了,现在脑子里的病情加重,弟媳,麻烦你多担待一点。” 安各:“……” 安各还没问“什么”,留下嘱托的大师兄便挂断了电话,逃之夭夭。 ……的确需要“逃”,因为,洛安立刻就开门走了进来,穿着那套她以前买给他的家居服。 安各这才发现,自己正在家里卧室的床上。 ——首都,自己家卧室,穿着自己留在家里的睡衣。 不对啊?睡过去之前……我不是还在绿海那边的机场? 洛安没有给安各再思考的空闲,他扫了一眼安各手里的手机,就带着托盘走了过来。 托盘里是一碗鸡汤面,和几碟小菜,还有一杯颜色略显古怪的饮料。 “我总觉得刚才听见了男人的声音。” 他把手里的托盘放到一边,在床沿坐下,很自然地去摸她手机:“豹豹,这么晚了,谁还和你打电话?” 安各下意识就抓着手机往后一缩。 洛安眼底暗了暗,但立刻就收回了手。 “抱歉,我没有查你手机的意思,只是随口问问。” 他说完便起身离开:“既然醒了,就吃点东西吧,你今天带着洛洛玩了一天也很累了,吃好了就睡觉……行李还没收拾好,我出去忙了。” 安各还没回过神来,就见他要往外面走,急忙伸手拉住——没拉住,只好开口喊他:“等等!我有问题要问你!我怎么——你怎么——” 怎么? 你? 心生怀疑、识清骗局后,果然连装也不想装了,只想质问他拆穿他再把他赶出家门? 洛安没有理睬。 他毁掉了所有证据——不管如何,她现在没有证据赶他走。 ……当然了,非要赶他走他也没办法,归根结底这里也不是他的家,只是她租给他借住的房子,现在没有法律意义上的配偶身份,让他出去他就得立刻离开…… 算了。 先死皮赖脸留一晚上,明天送完洛洛上学,再去找房子。 “先把面条吃了,”他说,费了很大力气才收住话里的怨气,“吃完了再叫我……收盘子。” 安各一脸茫然,她感觉到他现在情绪有点不对劲,态度也奇怪…… 但哪里出了问题? “洛安!” 她叫住他,却见他依旧闷头往外走,急忙下床追过去—— 老婆没让她追过来,他立刻就转身,把她摁回了被子里。 “好好休息,先吃面条,多喝鸡汤,”他拧眉道:“无论如何,身体最重要。” 安各:“……” 哦,还是那个熟悉的安安老婆。 她多少松了口气,老婆刚才毅然离开的背影实在太像苦情电视剧里的“痴情女主彻底失去希望远走他乡,男主幡然醒悟追妻火葬场”了。 ……等等,不对,为什么她会在安安老婆身上看到酷似虐恋情深女主角的怨气? “老婆,”安各小心翼翼地开口,“老婆你怎么啦?” “先吃东西,吃完了再说。” ……安各无法,只好压下那些好奇心,乖乖地拿起筷子吃面条。 老婆炖汤煮面的手艺真是一绝……不管在外地如何奢侈消费,果然还是回到家之后,老婆用家里的材料亲手烧出来的东西最好吃了…… 对哦,回家了。 “洛洛呢?” “飞行路上颠簸,到家后泡了个澡就开始打哈欠,已经上床睡了。” “……是我想的那个飞行吗?老婆你有把我叫醒过安检吗?话说我们是乘坐哪个航班回……” “别试探了,吃面。” “……” 安各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了。 老婆身上的不对劲……眉宇间有些烦躁,有些恼火……然后,有种“爱怎样怎样”的放弃感。 老婆好像在对她摆烂。 ……但看看碗里香喷喷的热汤面条,看看老婆努力压抑自己情绪、继续温声和她说话…… 老婆还是我老婆啊。 安各终于决定顺着他的意思老实吃面,她吃几口,看他几眼,又吃几口,然后忍不住对着他傻笑,再吃几口,眼睛亮晶晶地开口夸奖:“老婆你做的面条好好吃哦。” 洛安:即将要把我赶出家门还能做出这种可爱伪装试图试探我,呵呵。 他很想铁石心肠地起身离开,但还是忍不住在她夸奖时回以微笑。 ……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后,他立刻就更生气了。 要被赶出家门签离婚协议了还对着人笑呢,有没有骨气,要不要脸。 话虽如此,如果不要脸能解决面前的困境,他倒是很愿意立刻把脸皮撕下来给她踩……但不行,安各唯独最爱他这张脸,撕完了就没爱了。 破烂阴暗地设想完,又阴暗地决定放弃。 安各在他阴暗上演脑中大戏时终于吃完了碗里的面条,她放下筷子,立刻就拉住了他的衣角。 “老婆老婆,”她轻声细语的,“你生什么气啊?你和我说说好不好?” 这还用问? 洛安冷漠道:“你都要赶我出家门逼我签离婚协议书了,我还不能生气了?” 安各:“……” 安各:“我什么?我要干嘛?我……” 她一脑袋混乱的问号在老婆理直气壮的“摆烂了随便你”眼神里,打成一团,最后只融为了一句发自心底的话。 安各:“为什么?” 洛安起身,收走了她的托盘。 “……不是,为什么啊?为什么??老婆你说话啊,老婆你回答我——” 又一次,走到门口的洛安回头,制止了她光着脚下地蹦跶,甚至喊出“老婆你听我解释”等苦情台词的举动。 他没有转移话题,也没有一笔带过。 “为什么?因为你发现我骗了你。” 安各:“……” 安各张大了嘴巴。 她一觉醒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些证据明明就被他处理干净了,虽然还有些破绽,但短时间内她绝不可能再抓住他的尾巴……但老婆却突然摆烂,要跟她直接自爆?? 老婆怎么了? 老婆他…… 【他脑子里病情严重了。】 裴岑今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安各震惊地意识到,这话可能是真的。 老婆他…… 洛安再端着补汤回来时,就见妻子小心翼翼地坐在床上,双手绞在一起,眼神关切又紧张。 “老婆,”她小声问,“你是不是发疯啦?” 洛安:“……” 洛安:“我要是能对你发疯,刚才那碗鸡汤面条里就会下好适当的安眠药,然后你直接昏迷过去,再醒来发现自己被我关进了车库旁的小地下室里,通讯设备被没收,手上还戴着镣铐,洛洛在外面问我妈妈究竟去了哪里,长期出差究竟要出差多久。” 安各:“……” 安各懵懵地点了一下头:“老婆你好厉害哦,随口一说就有这么多详细的细节。” ……她是不是傻。 洛安把补汤递过去:“喝了,全喝完。对你身体好。” “可是老婆,你到底……” “喝完了就继续回答你问题。” 好吧,安各只好乖乖喝完了这碗补汤,和刚才的饮料一样,有着奇怪的颜色…… 而且,这回喝完,她甚至觉得有点燥热。 刚才吃鸡汤面条时,鼻子就隐隐有点冒汗了,现在甚至热得有点想蹬腿踢被子…… “老婆,”安各皱眉,“你给我喝了什么啊?好热好燥……” “营养补汤,多补一点,没坏处。” 好吧,现在也不应该把重点放在汤上。 安各呼出一口热气,努力集中注意力,重新追问:“老婆,你为什么会说,我知道你骗我……” “你不是早就发现了吗?”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54节 洛安看着她的眼睛,突然抬起手:“我骗了你。我不是个无害的人。” ……不会吧。 他真打算直接跟她摊牌自爆? 不对劲,不对劲,如果真想把一切和盘托出,他为什么还要费劲去处理那些实际证据,他说这话到底是在对我暗示什—— 安各高速运转的大脑,突然,就顿住了。 因为洛安抬起的手,放在了他自己的家居服上。 最上面一颗扣子。 打开。 然后是第二颗扣子。 轻描淡写的。 慢慢往下…… 安各看到第三颗扣子时,眼神就发直了。 “你干嘛……”她焦躁地舔舔嘴唇,总觉得鼻子和眼睛全在冒火苗,“我们好好说话……” “喝了汤之后,不是很热吗?” 洛安看着她,慢条斯理地解开了第四颗扣子:“我帮你散散热。” 安各:“……” 安各终于明白他打算干嘛了。 一力降十会,哪怕面对无数猜测怀疑也能自然糊弄过去、明知道也不得不踩进坑的计策…… 他豹豹的。 安各痛苦地、悲愤地、纠结地伸出爪子,颤巍巍地贴近了那些被挨个打开的扣子。 他豹豹的。 竟然对我使美人计!! 第148章 第一百零四十五课 人类就是会一而再再而三犯错的生物 正如安洛洛小朋友认知中的爸爸, 无聊,古板,不够刺激…… 安各偷偷摸摸也在心里埋怨过。 什么不够浪漫啊, 性格太保守啊, 正常成年人夜生活总是顾虑多多啊……这些问题是老生常谈了, 不必再赘述。 她是个有正常生理需求的成人,不, 需求似乎还比常人更强烈些,结果他死之后挑挑拣拣连个情人都没找到, 最终旷了七年多,终于盼回了想拉进卧室的对象,真的很难不惦记刺激的夜生活。 可对象回来后,碰锅铲的次数都比碰她多, 一到晚上就多出一堆拒绝理由,什么你明天要早起开会,什么你工作很忙就多休息吧, 什么还要去给洛洛讲睡前故事,什么你生理期到了就老实睡觉不要作妖。 安各:“生理期也可以啊!我没问题!!” 洛安:“我有问题, 喝完红糖水,穿好袜子, 睡你的觉。” 撂完这话后他就坚定地扯开了她凑过来乱拽的手, 严丝合缝地把家居服扣到最上面一只纽扣, 又搬出另一套被褥裹好自己, 背对她拉灯睡下, 仿佛一位险些遭遇流氓冒犯的贞洁烈妇。 ……这样下去, 她还不如变成一把锅铲呢!! 她真的很馋他炒菜时操持锅铲的手臂线条啊,呜呜呜…… 如果不是工作的确忙碌, 她又要分出很大心神去追踪调查他背后的秘密……安各真要不管不顾地扑在“如何促进夫妻生活和谐”上,跑去不可言说的店里进一堆货回来,然后展开各式豹烈袭击…… 幸亏她还没有展开这行动。 安各想,人真是很奇怪的。 在一次错误中跌倒爬起,下一次还能再跌倒。 她忘了曾经蜜月期的自己有多么战战兢兢,只顾着惦记晨昏颠倒的“刺激”…… 素久了要吃大鱼大肉,可几通重油大荤吃进去,又开始怀念清汤寡水和白菜秧子。 安各饱了,够了,不想要了,甚至撑得有点鼓了,但老婆还在给她喂饭。 而她是个特没出息的颜控,再撑再满,看见老婆主动过来端起调羹…… 她还是会被美丽迷人的饭香吸引,颠颠凑过去,完全忘了自己之前吃得有多撑,也忘了自己十几分钟前还在哭着摇头。 ……呜呜。 但凡老婆长得丑一点点、身材差一点点、气质普通一点点、哄她吃饭的套路少一点点…… 她就不会次次、次次、次次主动张嘴任由他喂饭吃! 色令智昏,古人诚不欺我。 哭着被塞完最后一碗饭,勉强恢复了一点神智后,安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我要出家当尼姑。” 老婆拉上浴帘,放满热水,又把肩膀上半死不活的豹豹放进浴缸。 “这次是我不好,太勉强你,”他说,“你安心休养,之后一个月我不会再做。” 安各:“……” 安各立刻就开始痛恨即将变成清汤寡水的下个月。 ……发现自己在痛恨什么后,她立刻就开始憎恨自己为什么次次不吃教训。 吃不到荤时恨自己吃素,可吃荤吃腻了,听到下个月要重新吃素,她还是想多来几口荤。 ……为什么!为什么!一次两次就算了,四次五次六……为什么我还能色迷心窍惦记下一顿!就算水雾中老婆的线条特别特别好看也…… 真正的流氓豹豹,就算喘不上气、动不了腿、抬不了手指头,也要在床上挣扎着起来,继续馋美人老婆。 ……洛安并不知道她在心里在纠结什么鬼东西,他递了一碗汤过去:“喝吧,喝完之后就好了。” 其实安各的状况也没有那么惨烈,她不算非常累也没有很痛,这要归功于老婆递来的奇奇怪怪的补汤,每顿饭后一碗汤,喝完了继续吃饭…… 安各差点没以为自己穿越到了游戏里,玩的是回合制战斗,而老婆次次递来的东西是回复体力精力魔力条的药剂。 ……这么说挺怪的,但她真觉得,好像哦。 安各闷头喝完了最后一碗补汤,隐隐有些虚脱的感觉立刻一扫而空,哪怕一夜没睡也不觉得困倦疲惫,甚至还能起来去公司上个班。 老婆:“洗完澡就去睡一觉吧,床单被套我换好了,十点钟叫你起床去上班。” 安各:“……” 虽然但是,倒也真的不必这么赶。 ——洛安其实并没有困她很久,只一夜而已。 这也是安各还能有脑子想七想八的原因。 采阴补阳毕竟与寻常亲热不同,“尽兴”与“采补”是两回事,如果要从修炼角度出发,其实采补方更应该固守培元。 洛安是在“忽略自身感受”与“不影响她正常生活”的前提下,用最高效率的方法,吸取了足够自己疗伤的阳气。 本就是为了疗伤,也为了迷惑她、转移她注意力……他做这事原本就目的不纯,点到即止就好,实在没脸继续拉着她夜夜笙歌,满足自己的需求。 鬼无法产生冲动,但她的体温和气息,本就能令所有冰冷阴暗的东西趋之若鹜。 如果可以,他很想继续缠着她抱着她,让她把工作也推掉,请假继续…… 但不行。 她的工作很重要,他的时间也很紧张。 要准备早饭,要送洛洛上学,然后还要趁她下班回来之前收拾好行李租好房子,自觉搬出去住。 当然,不是立刻就搬出去,现在这个情况,直接逃跑太不像话了,他可能会多留几天,观察她身体上有没有后续的不良影响,然后尽可能再拖延一下她的调查进度…… 被疼痛感反复困扰时,他格外暴躁,总把事情往最坏的地方想。 现在终于解决了那恼人的痛感,洛安重新恢复镇定,便觉得还有许多回转的余地。 就算她厌恶玄学,厌恶骗局,连带着厌恶了他……还有女儿呢。 她那么重视洛洛,和他离婚肯定是要考虑洛洛心情的,再说,驱赶他的方式除了离婚,还有分居。 九点钟等女儿睡下后他就出去住,早上在女儿醒来之前回来烧烧早饭什么的,洛洛不会发现异常。 小孩子是需要完整家庭的,为了女儿的教育与成长,她肯定会赞同这个方案。 分居也好,他早就不想离她太近了,距离太近总被她影响神智、影响情绪,也容易露出破绽,而且,他也怕自己会被那份温度诱惑,彻底失控。 仔细想想,分居真是好处多多…… 洛安便一边考虑着分居一边帮妻子洗完了澡,替她重新套上睡衣时他连自己将来租房要带几件衣服走都想好了,堪称心无旁骛。 给她套袜子时他在策划待会要做的早饭,要不要给洛洛做很费功夫的水晶虾饺吃呢,以后两头来回跑,他或许来不及筹备这种费时间的早饭…… 洛安捏着她刚从浴缸里踩出来的脚,默默决定再做一道山楂糖糕。 这种红色还是挺利于提升食欲的。 ……忍住,不能继续吃,阳气已经吃够了,再吃就补不过来了……也不能贪恋这样的颜色和温度……就算再想捏也不能…… “老婆,老婆?” 一无所知的豹豹踢了踢裹好袜子的脚,她很喜欢这种被老婆一路照顾包裹的感觉,只把它当成了事后的温存。 她心情很好,在床上对老婆欢快招手:“别忙了老婆,早饭随便去外面买点吧,过来抱抱我,我们一起睡觉啊。” 洛安原本想拒绝,但他分居跑路的日子也不远了,能跟她待在一个房间睡觉的机会或许也就这几次…… 于是走过去,顺着她的意思躺下了。 安各立刻就“嘿嘿嘿”地钻了过来。 “老婆你好久没抱着我睡觉啦。” “嗯。” “老婆你好久没跟我这么亲热了。”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55节 “嗯。” “老婆你热情起来好带感,但下次可以不那么热情的。稍微少一丢丢就好……” “嗯。” “老婆老婆,我刚才很舒服,你也舒服吧?” “……快睡觉。” “老婆我知道我很累应该睡觉,可不知怎的就是睡不着……老婆我们再聊聊天呗。” 看来是刚才那碗汤里恢复精力的药材放了太多。 洛安其实应该立刻再去弄点安眠的饮料给她,虽然补汤令她精神特别亢奋,但身体实际还是有点虚弱,很需要睡眠。 ——其实他自己的状况也一样,重伤并非一夜就能痊愈,吸足阳气之后,还要等它慢慢转化再愈合伤口。 洛安现在依旧称不上“理智”,但凡有半分理智,此时也不会从“离婚”脑补到“分居”,然后真心开始计划提桶跑路租房子。 如果是清醒的、理智的洛安,他会态度坚定地表示,我不走,我不干,我就要镇在这里当地缚灵,反正我现在在公安系统里是死亡状态,你不能报警抓我也不能逼一个死人签离婚协议,法律上不会生效的。 ……好像也没有清醒到哪里去。 “老婆,你在想什么呢?” 洛安恍惚地“哦”了一声,回答:“在想以后分居了我该租哪里的房子比较划算。” 安各:“……” 安各:“你什么?分什么?” 老婆拍拍她的背,特别自然:“只是初始计划,还没定下,你不要急着催我,多给点时间,我找到房子就搬出去。” 安各:“……” 安各猛地坐起身。 “你搬出去干嘛?你说清楚??” “你不是一直想拆穿我,逼我走吗。”洛安心不在焉,“我总要策划好离开之后去哪。” “……” 安各定定地看着他,差点没气死。 她被折腾了一夜都没生他气,还想着贴贴,他倒好,抱在一起温存的时候开始策划离家出走跟她分居?? “你这是什么意思?”安各气死了,她直起身后又“扑腾”一下砸下去,压在他身上伸手死死掐住他脸颊:“你在威胁我?威胁我如果继续查下去你就离开我?” “什么?” 洛安很困惑:“我为什么能用‘离开你’当筹码威胁你?你不是一直想赶我走吗?” “……我为什么一直想赶我自己好不容易盼回来的老婆走?!” “你不是说过,‘再让我看见封建迷信的东西就滚出我家’吗?我在自觉滚出你家。” “那是猴年马月时我怒气上头跟你吵架说出来的胡话了!!你记得那么清楚干嘛!” 安各气得用力捏他脸颊——快要捏扁时又舍不得这张脸,改成掐他肩膀—— “什么你家我家的,我们俩是一家,你老婆女儿待在这里你要跑去哪?脑子里有病也没事,随你干什么,但不准离家出走!!” 被掐被打被摇晃的洛安更加茫然了。 “我没有打算离家出走,”他有点委屈,“我好声好气、正大光明地跟你商量分居租房子的事,我又不打算瞒着你。” 安各:你这么大一个人要拖着行李箱消失在家里怎么瞒我?? 她深刻意识到“现在的老婆不正常”,磨了磨牙。 “给你三十秒。重新规划你待会要问我的话。” “……” 老婆迷茫地看着她,眉逐渐皱起,仿佛刚才他眼前有一只妖怪唱着山歌用一盆火锅杀掉了自己,非常不可思议。 ……安各立刻就想到,他前段时间听她说“老婆老婆我不上班了我陪你去约会吧”时,也是这么个表情。 她更气了。 “说话!” “……你不想让我出去租房子住?为什么?” “你是我老婆!” “你不是讨厌别人骗你吗?” “你是我老婆!” “你不是讨厌暴力血腥吗?” “你是我老婆!” “你不是……抵触玄学吗?” 安各掐他肩膀的手指猛地收紧,又缓缓松开。 沉默许久后,她慢慢道:“你是我老婆……” “我会努力,想办法。” 哦。 原来她真的不想赶他走啊。 洛安有点开心,又有点虚幻。 她怎么可能违背原则选择他呢?太不切实际。 于是他有点忐忑地伸手,想碰碰她的手腕,确认那温度来自于现实。 真实的洛安带着太多她一定会厌恶抵触的东西,她如今只是匆匆接触了冰山一角,还远远不及最深处的……不过,等等。 洛安顿住了手。 如果她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拆穿之后赶他离开”这种事…… 他刚刚岂不是主动自爆了干干净净啊? 意识到“还有圆回去的机会”,重伤摆烂、神智不清的阴煞终于悚然,回复了几分真正的理智。 他立刻就摁下所有的心绪,看着她的眼睛,忐忑、温和又无害地说: “豹豹,那真是太好了。我刚才就是有点不安,拆穿也好分居也好只是随口胡说的,我只是想试探试探你的心意。” 安各:“……” 他可真能啊,到这一步还装。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他有这才华呢,无耻,狡猾,哪怕摆烂了也不肯完全摆,总要留下点余地,就跟冬眠期的蛇一样,不是死到临头绝不放弃,抓住机会就反杀……这家伙绝对是能干大事的人,我以前怎么就觉得他是个平平无奇小侦探呢。 她眯眯眼睛,掐他打他的动作停下,手撑在枕头上,居高临下地俯视他。 虽然这个类似于“床咚”的动作令现在的她腰酸背痛,但对象很有自觉地伸出了手,扶住了她的腰和腿,帮助她霸气十足地俯视他。 安各缓缓地说:“你不用再解释了,我今晚不想跟你装傻。” 洛安回以微笑:“解释什么?我只是被你发现了我情绪不稳定的一面,有点不安而已。” “……我有证据,洛安。” “什么证据?不是全部意外消失了吗?” 好啊。 “意外消失”,他真是太厉害了。 安各突然意识到,自己再也不需要什么实际证据了。 他用这种方法跟她耍赖,那她也可以耍回来。 ——又不是真的是属于敌对势力的间谍,夫妻之间,方法太多了。 “洛安,我最近遇见了一个人,白袍,戴斗笠,抓着一把折扇,很厉害……” 安各慢慢地说,热乎乎的掌心,也逐渐贴上了他的颈侧。 想试探我的心跳或温度?没用的,我刚吸足了不少阳气,现在和活人的差距微乎其微,可以自然维持心跳,温度也是常人的…… “那个人,我只见了两次,但每一次,都很心动。” 安各慢慢地说:“我觉得他很帅气。我特别、特别喜欢他,觉得全世界没有人比他更帅气更厉害了。” 洛安愣住了。 ——瞬间,阳气失控,理智空白。 安各感应到自己的手心里传出“嘭嘭嘭”的声音,而被她死死压制的对象,脸颊也一点点地变热、发红—— 从耳尖到脖子。 他红了个透。 安各立刻冷哼一声,她俯身下去,恶狠狠地在他脸上咬了一口。 “现在倒是不计较我喜欢其他男人了?你再敢狡辩!” 第149章 第一百零四十六课 暗度陈仓再怎么暗也会有东窗事发的一天 “我市天气由阴转晴, 气温逐渐上升,今日最高温20°,出门注意防晒……” 晨, 六点五十分, 客厅里, 安洛洛一边收拾书包一边扭头看着电视机的天气预报。 “吃饭了,洛洛。” 爸爸的呼唤从后方餐厅里传来:“昨晚不是帮你收拾好书包了吗, 怎么大早上还在整理书包。” 不仅在呼唤,爸爸的脚步声也近了。 安洛洛小朋友急忙三下五除二拉上书包拉链:“没没没, 我就是担心假期作业没带全,爸爸,只是想检查一下——”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56节 其实是因为她想把旅游时买的纪念品带去学校……什么流沙绿海纪念币、绿山老虎小布偶、通车仪式限定奖章、买都买了当然是要展示给同学炫耀啦! 虽然身为绿海高铁项目大老板的妈妈曾这么说:“想要通车仪式的纪念奖章早说啊,洛洛, 妈妈给你留一箱。” “不要,妈妈,只有自己亲手挣到的奖章才有纪念意义。” 安各:那你和我吃着冰激凌蛋糕, 推你爸过去站在那边刮着大风排预售长队抢名额也叫“亲手挣到”啊。 哪个宇宙的纪念意义哦。 不过她耸耸肩,算了。 女儿想要, 对象乐意帮她排,她也想欣赏默默排队的老婆。 话说他为什么在人群里被挤来挤去也能做到站姿笔直头发丝不乱?他和别人是不在一个次元里排队吗? ……嘛, 总之, 此次长假, 安洛洛小朋友收获颇丰。 虽然错过了一些发生在晚上的事件, 但她是全家唯一一个单纯沉迷旅行、把想买的东西全部塞进小行李箱带回来的人。 “家庭旅行”, 她这一趟切实玩了个尽兴。 以前, 长假结束后的第一天上学,只能看着其他小朋友在课桌上炫耀家庭旅行的战果……现在终于可以自己炫耀了, 嘿嘿嘿! 不过,万一让爸爸发现她在书包里塞了一堆新玩具……咳,爸爸绝对不能发现。 “洛洛?还没收拾好吗?我来帮你吧。” “不用不用——我好了!” 塞好最后一件玩具,安洛洛火急火燎地封好书包,又把透过书□□层悄悄突起一块的老虎爪子摁进去,背过身挡住了书包。 她第一次这么庆幸爸爸给她缝书包时还把空间术法加持在了棉线里,背多少本书都不会重到压肩膀,同理,里面塞多少东西,从外观都不怎么能看出来。 “爸爸爸爸,吃饭吃饭,我饿啦!” 爸爸走过来的脚步一顿,见没什么异常后,他替她拿起了收拾完毕的书包,放在了玄关鞋柜旁,又看向电视机。 “升温真快,春天似乎一下就要过渡到夏天……” 爸爸看完天气预报后说:“洛洛今天上学不用戴那顶小毛线帽了。” 安洛洛立刻抗议:“可是我喜欢那顶爸爸给我编的——” “今天编花苞头吧?洛洛自己去挑发卡?” 安洛洛立刻抛弃小毛线帽:“好的!!” ——最终因为抱着自己的发饰盒挑拣了太久,哪怕爸爸在她吃饭时就飞快编好了那颗纹理清晰的花苞头,安洛洛小朋友吃早饭的时间依然变得紧张起来。 草草几口扒完了水晶虾饺和排骨菌菇粥后,她恋恋不舍地抓着盛有山楂糖糕的盘子,死活不肯挪动步子。 就算是爸爸,也很少会在早晨做这种散发着布灵布灵光芒的糕点给我吃啊! 可是再吃就要来不及参加早读了…… 直到爸爸点头帮她打包了几块放进便当盒里,又在她盯视下把剩余的糖糕封膜放进冰箱,还承诺了“不会让妈妈偷吃”,安洛洛小朋友这才肯出门上学。 爸爸开车把她送到校门口,或许是因为早晨看她在书包前神秘折腾了太久,爸爸再三问她有没有带全自己的假期作业。 一放就是一星期的长假,老师们布置的作业分门别类、五花八门,安洛洛又是放假当晚就全部赶完然后抛到一边的…… 虽然他昨晚在她睡前时就帮着收拾了一遍,但总是有些不放心。 可安洛洛小朋友心里没有假期作业,只有那些自己没能全部消灭的山楂糖糕。 “爸爸一定不能让妈妈偷吃啊!那些全是我的糖糕!我数过还剩多少颗的!” 爸爸心想,这不是我做的吗,而且给妈妈吃完之后再重做一份补上那些数字你不就发现不了。 “爸爸知道吗?爸爸要记住!” “……知道了。洛洛的作业真……” “全部带全了!没有问题!爸爸放心吧!” 校门口,扎着精美花苞头、又穿着天蓝色百褶裙的小姑娘把胸脯拍得啪啪响:“爸爸相信我!我超级厉害也超级靠谱!” ——半小时后,安洛洛小朋友因为没交齐假期作业被老师拎到走廊训话。 安洛洛:“……” 语文老师正恨铁不成钢地在她面前数落:“不是我说你啊,安洛洛,二十项作业,七科老师,你样样完成交上去,怎么就偏偏忘了我布置的那三篇读书笔记呢?你看看你,之前又是测试倒数第一、又是逃语文课、这次唯独语文读书笔记作业不写……老师知道,这门学科是你的短板,你也不喜欢,但怎么能直接放弃学习,对语文这门学科抱有偏见呢?平常说话时头头是道,成语谚语二十四节气各个文化常识都懂得特别多,可怎么一布置你正经学习任务你就……” 阿巴阿巴,哒啦哒啦,语文老师的唠叨在安洛洛脑中逐渐化为这样的背景音。 哪有这么复杂的原因,她只不过,只不过…… “三篇读书笔记”是唯一一项不需要家长签字过目的作业!所以她怀着“反正不需要爸爸检查”的心情抛到一边,一开始就忘记做了! 语文老师一边数落她又一边拿过这位小朋友刚才疯狂找作业时对着老师完全翻开的书包:“你看看,三篇薄薄的读书笔记你不记得带,倒是记得带这一大堆玩具来……” 安洛洛:要完蛋。 “老师,”她吸吸鼻子,迅速且熟练地凝聚出虚假的泪水:“老师我错了,老师你不要没收我玩具。” 语文老师:“……唉。” 语文老师对这位小朋友实在是心情很复杂的。 漂亮可爱、能说会道、嘴甜乖巧的小女孩,谁不喜欢呢? “老师好漂亮哦”“老师好帅气哦”“老师今天的裙子颜色像百合花一样清新哦”,区别于其他见了老师就躲的小朋友,安洛洛小朋友总能大大方方地讲出来,堪称一位彩虹屁高级选手。 虽然语文成绩很差,但学习态度也不差,上课很认真,笔迹方方正正的,每一次卷面都干净整洁、能填满的地方全填满,订正改错也会认真写完,哪怕是重抄一整张卷子。 虽然语文成绩真的很差,但生肖、节气、各式典故,她信手拈来,听说认字量已经广到能通读西游记…… 虽然语文成绩真的很差!为什么啊!为什么文化素养这么高却偏偏语文卷子拿零分! 作文一塌糊涂,阅读理解总关注奇怪的重点,造句填词牛头不对马尾,还有拼音……拼音……这个小朋友脑子里就像是没有“拼音”这个模块,“魑魅魍魉”这个词语她都会读会写,偏偏不知道怎么使用拼音字母。 ……是不是故意的!就是对她这个语文老师有意见是吧! 从安洛洛小朋友第一次逃课——还偏偏逃的是她自己的语文课——后,语文老师就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这次,长假后收作业,二十项作业全交齐,偏偏没写她的读书笔记……语文老师……语文老师已经麻了。 她真挺喜欢这小姑娘的,要不也不会那么频繁地找她家长谈话做工作。 “这样吧,老师让你自己选。要么,你待会大课间别上了,就在教室里补好那三篇读书笔记交给老师,要么老师再去联系你家长谈谈你的学习态……” 安洛洛小朋友立刻一个激灵。 “不用找家长!我补作业!我立刻补!现在马上就补!” 语文老师了然点头:“玩具瞒着你家长带过来的?” “……老师你最漂亮了!老师你最好了!老师老师我不会在上课时拿出来玩的,老师我爱……” “行了,补作业去,这包玩具放我这,课上表现好了,老师放学就把玩具还给你。” “……” 如果是寻常小朋友,到这一步,也就认了。 虽然你没在上课时玩玩具,但当着老师面亲自打开书包展示了一大堆与学习无关用品就是掏不出作业来,是个老师也要没收一次意思意思。 而且也承诺了不会叫家长,说放学就还东西,好像结果还行。 但安洛洛小朋友是一般小孩吗,她心想,我早上连爸爸都拼命瞒过去了,就是为了把纪念品带过来给其他小朋友展示的,如果错过了今天就不是“长假后第一天上学的班级交流大会”,总之绝对不能错过今天—— 绝对不能! 她暗暗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哇”一嗓子扑出去,抓住了语文老师的裙子。 涕泗横流,声泪俱下。 “美丽的、温柔的、善解人意的美女老师,我错了!求求老师您把玩具还给我吧,我保证下次语文成绩一定考全年级第一名!” 语文老师:“……” 语文老师完全对“小小年纪就会天花乱坠画大饼”的天赋没有概念,她愣愣点头,被这位常年蝉联全年级倒数第一的小朋友完全震撼了。 “好……好!既然你还有这个决心,安洛洛,那就太好了!” ——“我完全没有这个决心。” 下午四点半,安洛洛小朋友如此道,在妈妈的明黄色跑车里颓然地翻了个身。 气温上升了,阳光灿烂了,妈妈庆祝天气放晴的方式是把漆黑的墨镜换成了浅茶色的墨镜,然后叼着一根口哨形状的棒棒糖吹气。 听着女儿在后驾驶座垂头丧气地交代完早上的事,她只道:“怎么能没有决心呢洛洛,你平时多有自信啊。” “……我有的是自信,妈咪,不是盲目自信。” 安洛洛抬起小脸,冲着后视镜道:“下一次语文考试就在两天后了啊!再怎么也不可能在两天内突击到年级第一啊!不可能!办不到!流星撞地球我也考不到年级第一名!” 你也知道啊。 “说出口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妈妈乐了:“你现在这么清醒,早上跟老师哭喊发誓保证时怎么没这么清醒哦。” “……因为我当时真的很想要回那一书包的玩具,然后跟同学炫耀我今年终于有了家庭旅行……” 安各挑眉:“终于有了家庭旅行?说得这么可怜,你把以前妈咪带你出去玩的经历都当什么啦,小鬼?” “……不一样啊!就是不一样嘛……所以,妈咪,宝贝妈咪……” 开始主动改叫妈咪了,绝对有事相求。 哦,不对,我应该从破天荒接到女儿电话,听见她甜甜地喊“宝贝妈咪今天来接我放学好不好”时就清楚明白,她这是怀抱不轨之心的。 “……宝贝妈咪呀,你帮帮我呗。” 安洛洛小朋友爬起来,可怜巴巴地抱住了车座靠背:“我肯定考不到第一名,语文老师肯定会给爸爸打电话,然后爸爸肯定会知道我忘写作业又带一书包玩具去学校……爸爸肯定会很生气。” “妈咪你出手帮我哄哄爸爸,他就不会那么生气了。” 安各:“……” 嘿,她还真聪明。 “你打这种小算盘时这么精明,”她嗤笑一声,“从一开始就不要带着一书包的玩具去学校,又忘记写作业啊。” 安洛洛:“……妈咪,妈咪你最好啦,也正是因为我知道你最疼我,所以才会把秘密都告诉你……” 不,你是知道我不会像你爸那么严厉地管你学习,所以才敢坦白“被老师抓包”这种事。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57节 不过也是,小学一年级嘛,忘了一次作业没写,书包里多带了点玩具,安各完全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比起她小时候的经历……咳咳。 安·前不良大佬·各完全没有把女儿管教成乖乖好学生的底气,如今安洛洛这样,她真心觉得很乖很好学生了。 至于对象……嗯,能想象得出来,他那个性格那个气质,小时候绝对是超级乖乖牌小学生,规矩得不能再规矩…… 【疼。】 白斗笠小朋友瘦瘦的小影子突然从脑海中溜过,安各微微咬紧了嘴里的糖,过于浓郁的糖精味,有点刺鼻。 ……不该图造型就随手买了地摊上这种三无糖果吃的。 回家能吃到老婆做的山楂糖糕了吧,听说还撒了一层糯米粉呢…… 哦,也不算听说,她是看老婆拍给她的照片才知道的。 安各这一天其实过得挺悠闲,她一觉睡到了下午三点多才起床。 ……嗯,昨晚睡前她还以为自己很精神的,甚至有精神算计他扑倒他揭他马甲还抓手机录他脸红摇头视频…… 其实还是有点累的,毕竟刚结束了一趟不算短的七天旅行,又反复被折腾了一晚……咳。 安各只记得自己抓着脸红的他录视频,嚷嚷着要什么“真相大白”,然后要跟他谈以后的打算,沉下声道:“认真一点谈谈吧,既然你已经被我戳破,那我们就彻底坦诚相对……” 然后,嗯,然后她就睡着了。 也不知道是自己沉下声的语调太催眠,还是他沉默着不说话的时间太久,她等他答应的时间太长。 睡过去之前,依稀记得,是听见了一个淡淡的“嗯”。 所以安各一觉睡到下午三点,醒来后,晃晃悠悠地在家里转了一圈,还挺开心。 她觉得和他之间应当是彻底说开了,公事也好私事也罢,都达成了深入合作继续一起的协定。 如今追查他本人的动作可以放一放,来自他的第一手信息肯定比那些半真半假透露出来的东西更精确,与其耗费资源大浪淘沙不如等他回来直接问他…… 反正,他已经答应向她交底了。 现在她只需要静下心,等他回答。 虽然她醒来时他不在家,只留了张纸条说去买菜,然后又手机发了张照片给她,说晚上有山楂糖糕吃。 安各自觉这一天很美好,虽然她睡到下午才起床,似乎浪费了宝贵的大半天……但旅游这几天加昨晚都没怎么睡好,偶尔浪费浪费时间也很好的嘛。 公司也是放了长假后第一天开工,事情不算多,安各集中注意力,一个多小时就远程弄完了,然后接到了女儿的求救电话,这才开车过来。 “妈咪,妈咪,求求你啦,妈咪你最好了,就帮我跟爸爸……” “总要先努力才能知道结果吧,小鬼,反正语文考试在两天后,你东窗事发的时间还远着呢。” “……怎么努力我也拿不到全年级第一名啊妈咪!就算是逆袭主题的电视剧,主角也是超级聪明、又有起码一个多月的时间才能刷新考试成绩的!” “洛洛啊,妈妈要教你一个人生道理:既然有说大话的本事,就要有圆谎的勇气。你是个超级聪明的小朋友,要相信自己,超越自己。” “……不能的!不能的,妈咪,妈咪,帮帮我啊,求求——” 安洛洛小朋友的嚷嚷戛然而止,并非有人或有事件来打断了她,而是安各已经开车驶进了地下车库里,伸手打开了家里的直升电梯。 不能让在家里的爸爸听见她的嚷嚷声,这么一想,安洛洛立刻就噤声了。 电梯只几秒钟就升上去,妈妈似乎花了一瞬间就打开家门。 心里发虚的安洛洛越靠近家,就越觉得,怎么这么快速呢。 仿佛只过了一秒钟,她就被妈妈带到了玄关里。 安洛洛……安洛洛低着头不敢看厨房,只发出略有颤抖的殷勤招呼:“……爸,爸爸晚上好呀,我放学回来啦……” 妈妈则一边弯腰换鞋一边问:“老婆我们晚上吃什么?” 没人回应。 不管是敏锐的“你在学校干什么亏心事了洛洛”还是和煦的“晚上我们吃蒜香排骨和枸杞炖鸽子汤”。 家里空空荡荡的,格外安静。 “……爸爸?” 安洛洛小朋友后知后觉地抬起头,左右晃了晃脑袋。 “爸爸……” 爸爸不在厨房里做饭。 爸爸不在客厅里拖地。 爸爸也不在阳台那边洗衣服,不在小花园那边浇水,更不在罗罗那边撒鱼食…… 可是,我放学回来,爸爸肯定会出现在以上地点之一的。 安洛洛小朋友又看了一圈,产生了一种“按照教科书攻略经典关卡时却卡进了一个异常bug”的违和感。 这不应该啊。 “我放学回家之后的爸爸”肯定会出现在……哦,除非? 安洛洛恍然大悟,她挠挠头:“爸爸离家出走啦?” 安各:“……” 安各立刻就黑了脸。 她意识到家里不对劲的速度比安洛洛还快,刚才第一时间就飞快跑向了那些对象存放生活物品的地方,这么仔细一看,果然—— 洗手间的牙刷杯不见了。 衣柜里几件旧衬衫不见了。 他最常用的小笔记本不见了。 还有一盒茶叶、一份毛巾、一件浴袍和两双运动鞋……那个除了他以外家里没人会用的混沌色泥陶茶杯也被带走了……以及一个他自己网购花二十九块九买回来的小行李箱,她跟他吵了不少次架都没能说服他丢掉…… 安各迅速确认一番后跑回来,听见女儿懵懵得出这么一句结论,心里的怒气立刻就升至顶点。 离家出走? 那为什么、为什么——虽然带走了一些不值钱的、他最贴身的日用品—— 钱,信用卡,家门钥匙,她送他的钻石伞以及其他奢侈品……这些最该带走的东西反而清清楚楚完完整整地被留在了家里啊? 这是要干嘛? 知道藏不下去了就决定先糊弄糊弄她,然后立刻提桶跑路是吧? 就跟他昨晚在话里设想的那样,出去租房了?要跟她分居? 就算这样、就算这样,出去独居后一分钱也不拿她的是吧,要净身出户是吧,干干净净的来干干净净的走,不想跟她产生任何多余的瓜葛,自始至终都把她当成一个外人——他真能啊,他真敢—— 安各揪住胸口的衣服。 她深吸一口气,呼出一口气。 深吸一口气,再重重吐出来。 ……安洛洛后知后觉地看向妈妈:“你怎么了妈咪,突然喘得像……” 喘得像纪录片里那些蹲在草丛里即将出爪捕猎的猎豹,呼哧呼哧,下一秒就要亮出獠牙利爪把对方死死抓回来,然后啃得皮开肉绽。 不过这位小朋友的语言表达能力还没那么强,她也没能来得及把这会进一步激怒妈妈的比喻说出来。 “……洛洛?还有豹豹?堵在玄关这里干什么……让让,我买了点冰酸奶,要赶紧放冰箱。” 后方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安洛洛把妈妈与纪录片大型猫科野兽重叠的幻想。 她高高兴兴地转头:“爸爸!” ——爸爸抱着一大袋子东西,手里又提着一箱子,把开过锁的家门钥匙丢在玄关的篮子里,很日常地回应她。 “晚上好,洛洛放学回来了?今天是让妈妈接的吗?” “对哒!” “在学校里有没有认真听课?” “……哈哈哈……” 爸爸弯腰换鞋:“洛洛晚上想吃什么,我买了牛肉和……你和妈妈为什么还堵在这里?” 爸爸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他的第一反应是:“你们俩刚才一路打着架进家门,然后意外撞断了玄关的衣架?” 安洛洛:“……” “还是花瓶?” 安洛洛:“……” “不会吧,别告诉我是那个姑姑过年送的搪瓷平安罐……” 爸爸的表情越猜越沉痛,但还是勉强笑着宽慰道:“还是说,你们把家里的东西都炸了,所以堵在这里不让我进去?算了,没事,我不会怪你们,只要先收拾好……” 安洛洛:“……” 爸爸平时是怎么想我和妈妈的呢。他以为我和妈妈凑在一起会产生什么终极武器毁灭世界吗。 ——是的,爸爸就是这么认为的。 连问了几句都得不到女儿和妻子的回应,洛安心中愈发忐忑:“让我进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要不是毁灭整栋房子……” 安洛洛还没开口,妈妈就迅速扭头,瞪向了爸爸。 “你以为发生了什么?我倒要问你呢?你刚才人去哪了?” “……出门前不是给你留了纸条吗,”爸爸含糊地举起购物袋,“买菜……” “买菜要这么久?久到我跟洛洛回家了你才回来?还有——” 妈妈突然伸出腿,“嘭”地一声踹下了爸爸偷偷摸摸藏在身后的那箱子东西。 准确地说,就是“箱子”。 一只小小的、陈旧的行李箱。 爸爸:“……做什么,豹豹,不要动手动脚的。” 他不再纠结“玄关后发生了什么”,只是迅速绕过了妻子,抓过女儿的手,快步往客厅里走。 安洛洛小朋友被懵懵懂懂地拖着,甚至觉得爸爸不是在走,是抓着她逃跑。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58节 “我动手动脚?”妈妈在他们身后猛然拔高声音:“你说我动手动脚?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为什么你的贴身物品都消失了,而且你本人还拖着一个我特别眼熟的行李箱啊?” “豹豹,洛洛已经很饿了吧,我买菜回来了,这就做晚……” “你说清楚啊!!你是不是早在我察觉之前、趁着我昨晚旅行回家时还睡着就偷偷摸摸打包了一部分行李往外运,你是不是早就准备好了要跟我分居啊?!” 妈妈的声音隆隆作响,仿佛自玄关炸开的冲击波,而爸爸已经从牵着她快走变成了抱着她快跑,安洛洛错觉要跟着爸爸一路跑进战壕里去。 “你别跑,你有本事跑也别抱着女儿跑——把女儿放下,滚回来跟我说清楚!!” 爸爸充耳不闻。 “酸奶要早点放冰箱……” “你昨天晚上是不是提前几个小时在我醒来之前就瞒着我偷偷打包好了你的东西装进行李箱里,偷偷运走之后到了今天才反应过来知道要把它们挨个运回来啊?!” “鸡肉要提前腌一下……” “你这个脑回路诡异的破烂!!你跟我说清楚——你昨晚瞒着我偷偷把行李箱寄存到了哪个鬼地方啊,别告诉我那是你之前准备租房时就选定的地方,别告诉我你之前连租房地点都看过了确定好了划了几个备选项啊?!” “洛洛,不如我们去外面浇花吧。” “……你别跑!你别跑!滚回来——” 安洛洛搞不清妈妈在大声骂什么内容,只是有些恍悟。 爸爸原来也会有东窗事发的一天呢。 第150章 第一百零四十七课 一怒之下离家出走后回娘家也未必舒心 爸爸妈妈吵架了。 可安洛洛甚至有点感动。 因为, 超级罕见的,这一次,是爸爸先招惹了妈妈。 ……是爸爸把妈妈气到, 而不是爸爸被妈妈气到…… 这情况也太罕见了吧。 罕见得就像晚上出现了太阳, 就像太阳被爸爸穿着短袖t恤拿平底锅拍了下来…… 坐在车里, 呆呆地抱着自己早上带去学校又惨遭没收的那只老虎布偶时,安洛洛小朋友不禁这样感叹。 这位小朋友的作文写不好属实是有点原因的:她奇奇怪怪的小脑瓜里总会跳出一些奇奇怪怪的比喻来。 “洛洛, 发什么呆呢。” 坐在驾驶座的妈妈牙齿咬得咯咯直响:“别告诉我你不舍得你那个破烂亲爹啊?” ……哇,妈妈竟然会骂爸爸是破烂, 还骂得这么狠。 安洛洛握正了自己的老虎布偶,又坐直身体,严肃表决心:“没有的,妈妈, 我只是单纯在感叹你们两个之间突然颠倒的状况。” “……什么突然颠倒?” “因为妈妈你一直对爸爸是‘亲亲老婆来抱抱’的状态,我以前这样和同学说的时候,他们都震惊地表示爸爸的正常状态是被妈妈辱骂混蛋, 而且应该是爸爸反过来对妈妈这个态度……我还以为是他们骗我的呢。” “……” “妈妈你也会有辱骂爸爸的一天啊。虽然骂的不是他们说的‘混蛋’而是‘破烂’,但也一样呢……原来我的妈妈和其他小朋友的妈妈也有相同之处……” 女儿思索片刻, 愉快地总结:“嗯!感觉离同学们的距离更近了一点!而且我的爸爸妈妈依旧很独特,以后可以插入他们关于父母吵架的话题, 大声炫耀我的妈妈会骂爸爸破烂!是别致的骂法!爸爸的破烂是收破烂的那个破烂对吧?” 安各:“……” 如果没心没肺是一座金字塔, 这个臭小鬼是出生起就躺在了塔尖吗。 怎么做到的, 这颗看到父母吵架后还能这么乐呵的强大心脏。 车窗外恰好划过一缕红光, 安各叹了口气, 踩下刹车。 这是傍晚七点, 而车厢里只有她和女儿两个人,洛安那个破烂东西被她远远甩在家里—— 是, 她正坐在驾驶位上握着方向盘,愤怒地准备带女儿离家出走。 ……是,离家出走。 怎么,没人规定只有他能偷偷摸摸打包行李筹划分居,她不能带着孩子回娘家吧? 数十分钟前,面对妻子这样尖锐的质问,系着围裙的洛安只是笑笑,特别温和。 “没人规定,豹豹,你当然可以带着孩子回娘家。再来一碗?” 安各:“……我告诉你我在生你气!很严肃的生气!情况也很严重!我真的要被你的破烂行为气到带女儿回娘家了!” “是,是,我不好,我破烂……不过虽然气温上升了,但入夜后还是有点凉……吃过晚饭后再动身吧?所以野菜鸡丝粥再来一碗?” 安各……安各还没重新酝酿出反驳的骨气,一旁抱着小饭碗吭哧吭哧的安洛洛就举手:“爸爸!再来一碗!还要加两块虾饼!” “……臭小鬼别抢我的虾饼,也给我再来一碗!” 安各的离家出走宣言因为和女儿抢鸡肉粥和虾饼显得很没气势,当她第二次气冲冲地重复,却遇上老婆仔细打包后递来的糖梅子、红枣桂圆奶茶和黑糯米粢饭团后…… 面对装得慢慢叠了数层的饭盒与散发着奶茶香气的保温壶,安各告诉自己,一个成年人,要有自己的骨气。 她成功保有了自己的骨气,愤怒道:“你以为我是去春游吗!我告诉你,我是要带女儿回娘家了!我被你气到要离家出走了!” 洛安:“哦,对了,还有你下午惦记过的山楂糖糕。喏,这一小盒,我放保温袋最底下,别让洛洛看见。” 安各……安各愤怒地伸手,一把夺过了那个大袋子。 “我告诉你我是被你气出家门的!很严肃地要撇开你带着孩子回娘家!!” “好,我明白。洛洛睡着之后打电话联系,我来接你们?” “……别以为就这么算了!夜宵我还要吃五香蛋!” “好。” 综上所述,安各还是成功离家出走了。 虽然被离家出走的对象脸上完全看不出沮丧,帮着她把装满点心食物的保温袋在后备箱里固定好后,他一路挥着手送她们到小区门口,车子开出去半码远,依旧能从后视镜清晰看见那个穿着围裙面带微笑的贤惠身影。 ……安各差一点点、差一点点就要刹车、转弯、开回去降下车窗,然后对着他大声坦白“其实我没有要离家出走!我只是刚才接到消息,必须带着洛洛回安家办事而已!然后因为我很气你随口编了‘带孩子去娘家’的借口,只是借口而已,所以老婆你不要伤心我永远不会离家出走抛弃你——” 然而,就在安各停在拐角,即将妥协,调转车头的那一刻。 她瞥见后方的老婆放下挥舞的手,舒了口气般,走向了小区门口旁的垃圾桶。 然后他弯腰,撸袖子,在里面扒拉出了被安各怒而踢翻、后又摔出的小破行李箱。 “幸亏还没被收破烂的捡走……” 清晰的夜风中,传来老婆的喃喃声。 安各:“……” 全小区就他一个收破烂的吧!那么一个只价值二十九块九的破烂箱子被她扔了垃圾桶,他表面哄她“好的好的”,背地里还悄悄摸摸捡回来是吧?? 什么贤惠送人到小区门口,原来就是为了顺路捡他的破行李箱…… 安各针对对象总格外容易消火的心彻底硬了,她一脚油门踩出去,再也不回头。 那不是你的贤惠老婆。那就是个破烂。在意破烂箱子的破烂! 她都快搞不清,自己气得是他提前打包好分居行李,还是气他打包行李跑路也只舍得用二十九块九的破行李箱了。 ……但凡他跑路时带了点真金白银走,她都不会这么生气! 说不定如果他把她几张信用卡里的现金转走,她反而会很高兴呢! 安各实在气得不轻,如果不是之前接到了消息必须赶回安家老宅,她肯定要去找朋友好好吐槽一番…… 可旁边能聊天吐槽的生物只有一只缺根弦的安洛洛,看她那在后座上惊奇中夹杂兴奋的神情吧,安各觉得和她讨论“啊你爸真的要气死我”会被她反过来噎死。 ——只好一路暗暗咒骂着,载着女儿直接开往郊区。 安各有多火大,她抵达目的地的速度就有多快。 当然,也因为她心情异常恶劣,当她下了车,抓着保温袋,牵着女儿的手登上安家大宅的门后…… “老不死的病危了吧,具体什么时候死?” 来开门的老仆脸色一僵,有些不太好看。 ……但这座大宅的主人,唯一能有底气与眼前这位叫板的人物已经插着管子躺在了病床上,他也再没有呵斥安各守规矩的底气了。 只是恭顺地低下头。 “医生与其余小姐先生已经等在房里……” 安各摆摆手让他退下,直接牵着安洛洛走了进去。 说“气到回娘家”,的确也是回“娘家”了。 虽然正常吵架后的女人回娘家是为了寻求依托,她回娘家……是来等着奔丧、分遗产的。 她的祖母,安洛洛的曾祖母,安老太太。 几小时前,安各接到了她病危的消息。 原本她是不打算理睬的,一个近似陌生人的老太太去世罢了,一百多岁的年纪,早就该脚一蹬留给人世一个清静,她不在墓碑上多吐口吐沫只能是她自己素质高超,和“原谅你”“怨恨你”“还期待着你”的家庭伦理情节没关系…… 所以她神色如常地合上手机,处理工作,然后开车接女儿放学回家。 只不过,巧合的是。 当洛安默默转身去厨房里做饭,她大声嚷嚷着把那只破烂行李箱拖出去扔垃圾箱里时…… 安各又接到了通知。 随着安老太太突然病危,安家还有两位人物一并倒下,进了急诊室。 明明是壮年的年纪,也没有任何慢性病,偏偏呈现出的症状和安老太太一样,器官全面衰竭、皮肤出现红色瘀斑,气都喘不上来,只能依靠昂贵的药物输液吊着命…… 安各站在冷风里,默默想了十几秒钟,就猜到了原因。 除非这三个人是同时得了同一种传染病,否则,就是同时遭遇了什么东西的反噬吧。 至于什么东西? 【豹豹,昨天中午有人雇佣了杀手组织,目标是你。他们走的渠道来自玄学界以外的地下黑市,你看能不能查一查幕后人,要小心。】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59节 ……附赠在山楂糖糕照片之后的,倒也有正经的沟通与说明。 毕竟这涉及到她和洛洛的安全,又在他熟知的范围之外,对象肯定很着急吧。 安各虽然不涉黑,但查查黑市里有谁暗自想要自己的人头,还是比他快很多的。 至于查出来的结果…… 就像【那个杀手组织出动了多少人,你用什么方法解决的】,安各暂时不想说出口。 她领着安洛洛静静穿过大宅幽深的回廊,迈入厢房,无视了那些亲戚形形色色的眼神,又在铺满医疗器械的病床前顿住了脚。 “曾祖母快死了,去和她道个别,洛洛。”安各听见自己冷冷地、毫无滞涩地开口,“还有,躺在另两张病床上的,是你的爷爷奶奶,他们应该也快死了。” 安洛洛懵懂地点点头,快步跑过去道别,清脆单纯的“祝曾奶奶早死早超生”在厢房内格外响亮。 昏迷中的老太太已经没了抬眼皮的力气,可另一张病床上的男人,听见了什么,颤颤巍巍地支起胳膊。 安各的父亲满怀憎恨地看着她,嘴唇似乎要拧成一条蜈蚣。 “野鬼……滚……” 安各咧开小虎牙冲他笑,还特意挑着女儿背对自己的时机,竖起了中指。 “哎,野鬼亲自来克死你了,高兴吗?” 第151章 第一百零四十八课 出生之前不能选择父母但出生之后可以选 安各很少想起自己的父母, 大多数时候,她直接当那两个人不存在。 ……连“丈夫去世”这种事她都能拿出“没必要在乎死人”的理由,说服自己把他抛之脑后享受生活…… 安各甚至不会感到羞愧, “你死之后我会快乐地好好活”, 这话她对着洛安本人也说过很多遍, 也做好了承受他对自己的失望与反感。 ……但他为什么会一脸灿烂地赞同这种言论呢,一副“你能这么想就太好了”的表情…… 果然, 她那时就该察觉到,对象的人生观也没有正常到哪里去。 对洛安尚且如此, 对那两个没有才能、远见、自知之明或半点利用价值的人,安各就更冷漠了。 报复他们还要浪费她的时间与金钱呢,无视就是对那些人性价比最大化的方案。 区区垃圾父母罢了,有什么好刻意在意的。 这个世界上不是谁都能这么幸运拥有一双好父母的, 她只是有点倒霉,出生时踩中了小概率事件而已。 踩中了就中了吧,哪怕顶着糟糕的概率出生, 之后的人生也不能变成一部复仇剧啊,如果真要把自己雏鸟时期遭遇的糟糕事情糟糕人一个个暗暗记在心里、再挨个报复回去, 她根本就没时间过自己的生活。 厌恶?怨恨?似乎是没有的,毕竟, 强烈的负面情感, 也建立在正面情感的基础上…… 有爱, 才会有恨。 “对父亲的孺慕”“对母亲的依赖”, 这种东西, 从诞生起就没有过。 记事起她第一次学会“父亲母亲”这个词是从仆人口中, 对着镜子,看服侍自己的人略嫌弃地拿着粉扑涂抹她脖子上的淤痕, 嫌弃地嘟哝“身为父母也不知道为我们这些仆人多考虑些吗,万一被怀疑是我们掐的这个月的奖金就没了”。 安各远在明白“父亲母亲”意味着什么之前,就习惯了他们轮番过来试图掐死自己的事实。 安各远在发现这个世界上还有穿得漂漂亮亮的小女孩牵着父母手喊爸爸妈妈之前,就习惯了挥拳锤向亲生父亲的脸。 ……挨打当然要反抗咯,她起初想进地下拳馆也不是为了发展兴趣爱好。 打不过的时候要像豹子那样拼命逃跑,打得过的时候要想豹子那样重重挥出利爪。 ——被名为【父亲】的家伙摁在地上打时,又瞥见【母亲】怜悯地袖手旁观时,她就有了这样的觉悟。 哦,非要说的话,她其实也是被“家暴”过的? 但也不算吧,“家暴”只是施暴者宣泄自己无能狂怒的情绪,可父亲打她母亲掐她…… 是真的为了杀死她。安各看得清楚。 ……他们想杀她,也正常,安各仔细想想,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两个娇生惯养的人,一场大家长压迫下的政治联姻,互相把彼此视为枷锁也互相折磨,折磨久了却也产生了一点点的感情……然后,把彻底修复关系、重获家族地位的希望寄托在孩子身上。 诞下嫡系的第一个子嗣后本以为能扬眉吐气,结婚成家的男人能顺利接过长辈的权柄,诞下子嗣的女人完成联姻任务后就可以奔向自由……结果呢,却发现后者是个“闯空门的野鬼”,所以连带着也被家族所厌弃。 因为她是个野鬼啊,是他们眼中的天煞孤星,把这种脏东西带进家族的人,安老太太当然不乐意让他们处境愉快了。 安家香火繁盛,两个指望从长辈指缝里求富贵自由的年轻人,折磨他们不会损害任何人的利益。 哪怕是和她这个小小年纪的“野鬼”比,安各的父母也更好欺负。 安各能抱着老太太的腿咬出血,能对着祖祠大骂她是老不死咒她早死早超生,他们能吗,敢吗? 柿子当然要挑软的捏,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所以安各的父母趁她弱小时屡次试图杀了她,又在她学会挥拳、拥有婚约后完全无视了她,在她面前成了嘴巴被针线缝住的哑巴。 所以安老太太每次被安各气得两眼发黑后,也会去找她的父母,责骂、教训、用各种各样的手段惩罚他们。 是你们生出来的祸胎,是你们造孽带进来的野鬼,跪下,磕头,休想拿走安家半分权利。 ——这也是安各如今能这么洒脱地无视他们存在的原因。 哪怕她不动手,他们也足够惨了。 安老太太一直、一直、一直暗暗折磨着他们,安各这些年来给她带去的怨气,安老太太完全发泄在了她的父母上。 所以安各乐意冷眼旁观,当他们的求救与嘶喊不存在。 反正那位大家长不至于真正弄死儿子和儿媳,也不会少你们吃吃喝喝,闲来无事骂几句跪几下做做规矩罢了,有什么难忍的哦? 不就是给人当狗嘛。 在老太太的安排下结婚生孩子拿股份拿地位时乐意,怎么现在就觉得服从老太太安排痛苦得不像话啦? ……嗤。 安各移动指尖,轻轻把它点在了男人愤怒的脸上。 平心而论,即便上了年纪,这也是个帅气男人。 只是多年来自暴自弃,沉迷酒色财气…… 又被老太太压着,不得不拿出“血亲”的身份,隔空用那些玄学的小手段诅咒她……然后被反噬成了这幅枯槁模样。 笑死人了。 安各咧嘴,猛地动手,拔掉了他一把头发。 “哎哟,父亲,怎么没力气起来打我了?” 男人呼哧呼哧地喘着气,青筋直冒,眼球几乎要瞪出眶外。 他脸上的神情只有极致的愤怒,与隔壁床满脸幽怨的女人对比,男人要有骨气得多。 也愚蠢得多。 那个女人还指望用“母爱”重新唤回她的孩子得到荣华富贵呢,你却依旧把杀意和厌恶摆在脸上,真觉得我仍然是那个连逃跑也跑不快的小奶娃? 粗暴、霸道、沉默又冷酷。 ……所以我才讨厌那些“极具男人气概的男人”啊,安各想,估计是小时候被这样的父亲打了太多次吧。 每当你攥紧拳头,每当你一言不吭地走近我扬起手掌…… 安各撕下他的头发,又握拳,直接砸了下去。 “父亲。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你走近我时,从未给我带来恐惧。 疼痛、暴力,只驱使我更想把拳头挥回你的鼻梁上,让你尝到更粗暴疼痛的东西。 谁让我也是你的女儿呢? “嘭”地一声,远超常人劲力的拳头重重砸下,锤在男人的枕边,整张病床都发出了不详的尖叫声。 检测仪里的心脏线路瞬间攀升,男人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惊恐。 安各缓缓收回有些发红的手,松松指节。 那是成年人棱角分明的手。并非三四岁小孩的手。 “看来你终于明白了?”安各再次抓住他的头发,也不管那旁边是不是还有一块正在流血的头皮,“你,父亲,快死了,而我正在进行临终关怀。对一个快死的人做什么都很容易,所以态度好点,知道吗?” “……” 是这样。 濒临死亡、躺在病床上的他,什么都没有了。 即使这是安家大宅,即使老太太就躺在几米之外,即使周围站着许许多多曾与他同仇敌忾、一起仇视这个野鬼的“长辈”…… 没人愿意发出声响,打扰安各的行为。 安老太太一死,再没人敢与安各叫板了。 或许,哪怕是安各此时直接把他掐死在床上,那帮惯会趋炎附势的人也会帮她埋尸吧…… “接下来,我问,你答,摇头或点头,懂吗?” “……” 他点了点头。 “是你们要杀我,还是老不死的要杀我?” 摇头。 “哦,老不死的逼着你们两个杀我……是玄学界里的什么诅咒吗?必须有血亲,所以才用了你们?” 点头。 “因为没杀我成功,你们三个都被反噬了?” 点头。 ……目前为止,基本也符合她的调查与推测。 安各只是在确认信息,她又摸索着问了几个问题,直到检测仪里的心电图声越来越微弱,男人的动作也越来越慢。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60节 最终,他连点头摇头都做不出,只能眨动眼睛。 愤怒暴起的青筋也落了下去。 安各愣了一下。 她见到男人脸上的惊恐逐渐转化为绝望,慢慢的,化作一片灰白。 ……嘁。 这就完了?吓一吓就彻底丧失斗志了?已经完全放弃准备等死了? 她心里没有得意,没有快乐,只有茫然。 很小很小的时候,一直渴望着把拳头砸回去,暗暗想过哪怕拼着这条命也要打死的家伙…… 也就这样而已。 安各突然产生了一点莫名的情绪。 这种情绪令她很想立刻揪过这个男人的衣领把他从病床上拽起来,给他打几针激发生命力的激素,再结结实实揍他一顿。 你这是什么意思?强横对了我一辈子,如今却要向我展示这苟延残喘的画面,指望我可怜你吗? “妈妈?我跟曾祖母告别过了……妈妈,我要跟爷爷奶奶说话吗?” ……算了。 没必要和无聊的垃圾继续计较。 她总不能带坏孩子。 安各踢开凳子直接站起,又牵过了安洛洛:“说一句就行了,说完了妈妈带你去祖祠。” “哦……爷爷奶奶早死早超生!再见啦!” “……” 话说究竟是谁教女儿的,临终关怀时开开心心说这种话。 安各心情复杂,但瞥见父亲在呼吸罩下变化的脸色后,她突然就开心了不少。 “洛洛的临终关怀说得真妙,洛洛的告别语特别棒。” “谢谢妈妈——我们可以去祖祠了吗,我不想呆在这里了,一大股臭味和消毒水味混在一起,好讨厌——” “哈哈,好……” 男人灰败的眼睛慢慢合拢,但另一边,女人躺着的病床,突然剧烈摇晃起来。 “安各——!” 没有记忆里那么尖利,也没有那么连贯,喊这话时夹杂着不断的咳嗽声,她气若游丝,声如蚊蝇,似乎要把最后吊着的那点活气也咳到吐出来。 但安各的表情立刻就落了下去。比刚才呆在男人病床前、出拳威胁他的脸色还要难看。 安洛洛小朋友抬头:“妈妈?” 那张病床颤着声说:“安各……到妈妈这里来……求你……” 啧。 安各松开牵着安洛洛的手:“去外面的走廊等妈妈吧,洛洛,妈妈很快就过来。” “那妈妈你要快一点啊,”天真的小孩完全没被病房中的气氛影响,她只是抱怨道,“这里越来越臭了,妈妈你呆久了也会变臭的……” “放心,很快。” 的确很快,安各只希望对着那个男人的脸挥拳,但她从来不愿在女人面前久留。 “安各……求求你……救救妈妈……” 妈妈。 因为她总爱可怜巴巴地自称这个词,哪怕亲眼见她被父亲打出耳鸣。 安各面无表情地走近病床,只对那个满脸希翼的女人,留下了一句话。 “如果是必须要血亲参与才能进行的诅咒,重要部分不是那个男人,这个计划有你才能成功吧?” 女人的脸色也飞快灰败下去。 “妈妈真的没想害过你……是老太婆逼妈妈……” 你没想啊。 可你不是每一次都没错过吗。 对着这个女人,她连愤怒的精力都没有了。 安各只是冷漠地说:“哦。” 然后她转身离开,大步走向等在走廊上的女儿。 “……安各!你回来,你回来,你已经是个当母亲的人了,你怎么就不懂妈妈的心呢,安各——” “嘭”一声,是安各砸上了厢房的门。 吵死了。 第152章 第一百零四十九课 从未有过的东西失去之后也会有点难过 安洛洛小朋友在门口等了两分钟, 就见妈妈走出来,伸手牵她离开。 这也太快了吧,安洛洛小朋友嗅着从木头门缝里飘出的那股臭味, 又眨眨茶色的眼睛, 对妈妈说:“奶奶他们还要过好几个小时才能死掉呢, 我们现在就走吗?” 妈妈低头看她,神色有些莫名。 “说不了话睁不开眼睛, 意识已经完全昏迷了,留在旁边等着也没用, 所以妈咪先带着你去其他地方……等他们彻底死了,妈咪还要回来,安排葬礼和遗产之类的事。” 安洛洛立刻快乐举手:“那我可以今晚在妈妈的祖祠里过夜吗?我想要那张妈咪小时候睡过的小床!然后然后,如果爷爷奶奶和祖母他们死掉了, 我也要留下来参加葬礼吧?明天可以不上学吗妈咪?” “……” 不是第一次察觉到,她的女儿,看待生死的态度, 实在是太风轻云淡、与众不同了。 她描述那几个血亲长辈即将死亡的感觉,就像是单纯打量一只标有“几年几月几日几时某某将死”的挂钟, 然后带着“我能够准确读出钟表哦”的骄傲说出来。 这是孩童独有的天真无邪吗? 可这个年纪的孩子,洛洛又这么聪明, 早该知事…… 她明明也从未避讳过死亡教育, “你爸早死了而且是妈咪把他烧成一盒子灰为首都土地肥沃度做贡献哦”, 安各以前很常说。 可洛洛宝贝的态度…… “哦好的”“知道了”, 没有好奇, 没有惊恐, 司空见惯般点点头。 以前安各认为这是因为她对“死亡”还没有深刻认识,但现在再仔细想想…… 就像是, 她对生死的好奇心、恐惧心,早已被其他人挨个满足过,又仔细教导,得到了格外详实的答案。 “洛洛宝贝,你怎么知道他们要过几个小时才能去世?”安各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女儿的脸颊,“而且这种欢快的表情最好收敛一下哦,虽然妈咪觉得你的态度很棒,但被其他人知道你面对奶奶他们去世的消息第一反应是‘不用上学’,那些垃圾会更看不惯你的。” 女儿没有回答她的第一个问题,只是抓住了她的手,露出一个傻兮兮的笑。 “没关系啦,妈妈,”她轻快道,“因为我是你的女儿,他们本来就看不惯我,所以说什么都可以啊。” 不管是“不能在木走廊上跑来跑去”“和长辈打招呼时不能笑嘻嘻”还是“要叫对称呼行好礼”,这栋老宅子里制定的一切规矩,安洛洛从未在意过。 她又不是安家的小孩,她是爸爸妈妈家的小孩,遵守“饭前洗手”“一天吃糖不过量”这样的规矩就行啦。 安各顿住了。 “……谁教你的?” 陈旧的木头走廊上,高高挂起的纸灯笼一摇一晃,隔着窗棂,厢房里集聚的人影们交头接耳,视线似乎要穿透纸窗,窥探到离开的安各所做的一切。 但安各转身背对那些打量与揣测,只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女儿,神情在灯笼朦胧的光线下模糊不清。 “对这些人的态度,对生死的理解,这些东西,谁教你的,洛洛?” 当然是爸爸啦。 可安洛洛小朋友莫名不太敢说出这个答案。 或许是纸灯笼被风晃得太厉害,她突然,破天荒地,从妈妈身上感受到了类似爸爸的“威严”。 于是安洛洛摇了摇妈妈的手。 “妈咪,”她小心翼翼,“你不要生爸爸的气。” ……好家伙,这回复虽然不是直接回答,却也基本等于把真实答案甩她脸上了。 安各闭了闭眼,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头疼,该生气,还是该欣慰。 头疼女儿真的是一只货真价实易被套话的傻白甜,没继承自己半点心机; 生气对象真的偷偷瞒着自己不知道跟女儿教育了什么鬼东西,她明明不想让女儿被安家这些垃圾货影响; 欣慰…… 安洛洛拥有这样奇异的生死观,又能这么豁达冷漠地看待安家人,她竟然还觉得,他教育得挺好。 因为女儿比她心硬多了,她将来肯定也不会容易受伤。 小孩子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甚至很容易注意到一些大人注意不到的东西…… 是啊,不能欺瞒,只能引导。 哪怕她仔细遮掩,回老宅时总下意识把女儿往想要拼命讨好她的那些年轻人中间塞,安洛洛也敏锐看穿了这个家对妈妈的抵触,然后给出了她自己的回应。 他们不欢迎她和妈妈,那她也不欢迎他们,爷爷也好奶奶也好,几小时之后即将死掉,也没有自己“明天不上学”重要。 这不符合普通的“善良”。 但…… “洛洛宝贝,”安各牵着她,慢慢离开走廊,“你这样很好,妈妈也赞同你这么想,但以后在外面,你要懂得遮掩一下……” 安洛洛发现妈妈误会了:“我很尊敬爷爷奶奶和祖母他们的,妈妈,我没有刻意讨厌他们啊。” “早死早超生是祝福,”她认认真真地仰头看向妈妈:“爸爸说的,能够干干净净没有牵挂的死去,是最幸福的结局了。”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61节 ……是吗?她还真是发自内心尊敬长辈啊? “洛洛为什么会尊敬他们?妈妈没教过你要把那些人当作长辈吧?” “长辈就是长辈,”安洛洛想了想,“爸爸说他们身为长辈却能不要脸地放下身段娱乐妈妈和我,这叫……彩衣娱亲?所以是值得尊敬的长辈。某天如果站在他们的病床前,我们一定要怀着真诚的心情祝他们早点死掉。” 安各:“……” 很好,原来她压根没什么冷酷无情人间清醒的思想高度,洛洛宝贝就是单纯被她爸忽悠瘸了。 安各再次意识到了女儿的傻白甜程度。她复杂的情绪荡然无存,只剩下了恨铁不成钢。 妈咪的小宝贝啊,你怎么就这么傻呢,被你爸忽悠得团团转也发现不了啊?? 妈咪我好歹能支棱起来撕他几层马甲,你呢,你只知道在他忽悠下傻乐! “妈咪,起风了,外面有点冷啊,我们走快点吧。” 安洛洛加快脚步,目露期待:“刚才我等在外面时,爸爸发消息来,说拜托人去拿了车后备箱里的保温袋,饭团和奶茶已经在祖祠的炉子里热上啦……快快快,妈妈,我们去搞点夜宵吃!” 安各:“……” 什么破烂东西。 所以出门前你给我塞那一堆食物是已经知道了我要去安家奔丧?而且你什么时候在老宅里认识人了?你在老宅里认识的人怎么越过我的车辆防盗设施取了保温袋?又是怎么跑进祖祠里烧炉子的?原来你提前几小时就预测到我们俩在郊区老宅这边会受冻受饿吹冷风啊?那还装着一副“贤良淑德送你离家出走”的模样? ……算计完女儿算计我,天天演戏忽悠别人很有意思是吗? ——数十分钟后,安各看着祖祠地板上架起的小煤炉,又看着那自动搅拌的汤勺,再看看旁边凭空飞起又被拆开包装纸的饭团。 安各:“……” 他豹豹的,彻底不演了是吧。 这家伙的熟人真的是鬼啊??现在完全不装了?? “小各呀,我不是鬼,”半空中有个娇滴滴的嗓子开口了:“我是你太太太太……奶奶呀,你看,我的牌牌就放在那里,我是守护安家的祖灵之一。” 安各:“……” “不要用这种看鬼的眼神瞪着人家嘛,又粗俗又不礼貌,我怎么会是鬼那种脏东西,”娇滴滴的祖灵失落道,“再这么看奶奶,奶奶就要哭啦。” 安各:“……” 一旁的安洛洛小朋友适应良好——在她眼中,也没有惊悚地“自动搅拌勺”“半空拆饭团”,她清晰完整地看见了拿着小团扇的太太太太太……奶奶,一下一下地搅着炉子上加热的奶茶,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妈妈。 还有旁边一大堆蠢蠢欲动的爷爷奶奶们,大家都缩在旁边,亮晶晶地瞅着妈妈,仿佛一群穿着旅游纪念衫的人类观赏被圈养的国宝大熊猫。 毕竟妈妈以前来祖祠从未和他们互动过,但这一次爸爸直接跟太太太……奶奶说“能不能请您帮我再加热一下那些食物,在她面前加热也没事”。 太太太……太奶奶高兴坏了,这无异于“可以正式接触安各”的信号,从来只是摇着小团扇搓麻将的娇小姐立刻撸起袖子,哪怕奶茶只需要往炉子上一放就能自动热起,她依旧找了根汤勺,卖力地搅动起来。 安各……安各望着眼前那根在奶锅里刷存在感的汤勺,深吸一口气。 “您……今年贵庚?” “死了三百多年呢,”对方更娇羞了,“人家还小。” 安各:“……” 嗯,还小。 听声音就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小个豹豹球啊!! 她记忆力好,虽然以前不敬鬼神也不敬祖宗,但从小她待在祖祠里睡觉的时间远超待在自己卧室里的时间,对着祖祠磕头抄经书的时间也远超…… 总之,祖祠里供奉着几个牌位、牌位上的姓名岁数与年代,安各早就烂熟于心。 她说不定是整个安家最了解祖祠的人了,比安老太太还熟悉。 年纪轻的娇小姐,三百多年前去世,如果没记错的话…… “您是……14岁患病离世的安秀禾奶奶?” 秀禾奶奶立刻发出一声怪叫,安各瞬间被拉回了自己青春年少不懂事时看明星脱衣服时发出的鸡叫里。 “你认识我哦?”奶奶鸡叫声比她还响亮:“小各一下就把我名字报出来了呀呀呀呀!我一直一直看着你——超级崇拜你的——原来你也知道我——啊啊啊——” 安各:“……” 哦,原来同是追星少女。 这令豹牙疼的相似度她突然升起一些不详的预感。 “敢问您和我丈夫是怎么认识的?” 秀禾奶奶:“呀~” ……很好,这荡漾的怪叫。 安各眼皮狂跳。 “因为他长得好好看哦,”秀禾奶奶荡漾道,“满二十岁时上门拜访安家想见你一面,那时我就相中了,当时你不是正好在国外读书不肯嫁嘛,我就跟他说,你不愿意完成封建包办婚姻,但我可以我乐意,我会代表安家联姻……” 安各:“……” “虽然他那时拒绝啦,”秀禾奶奶继续荡漾,“但之后为了见你一面来找过我几次,和你结婚后每次回安家都会抽空陪我打麻将呢!他真养眼……不不,我是说真好!” 安各:“……” 二十岁的老婆? 专程上门拜访? 安各沉默良久,在安洛洛小朋友的“妈妈妈妈奶茶热好了没”背景音中,终于动了。 她把热好的奶茶“咕嘟嘟”倒进安洛洛的杯子里,又“窸窸窣窣”打开他给她打包的塑料袋,拿出尚有余温的饭团…… 然后“嘭”地一下把手里热好的饭团扔到了地上。 秀禾奶奶:“?” 安洛洛习以为常地吹吹奶茶上的热气:“妈妈,干嘛呢,被爸爸气到也不可以玩食物,回去把食物投掷到爸爸脸上就好啦。” 安各:“……” 在女儿的教导下,安各默默捡起了地上的饭团,剥开沾了灰的包装纸。 然后,“啊呜”一口。 她恶狠狠地、仿佛把饭团当成某人的代餐似的,异常用力地咬下了裹满白糖与油条碎的黑米团。 ……就算这是她最喜欢的饭团做法她也要狠狠地咬!就算里面的油条碎一尝就是他本人专门做好后又切碎的新鲜油条!她狠狠地咬!绝不动容! 【两小时后】 安各狠狠地代餐狂咬终究还是没得到效果,怒气随着入口的温暖食物逐渐扁下去,逐渐膨胀起来的只有她的肚子。 虽然见那些人很生气也很累人,但吃过晚饭后又塞了两个饭团一杯奶茶小半盒山楂糕,即使是她也有点撑了。 ……话说他是不是故意把她往胖了养啊?明明这人装死时她已经把胃口变小了,最近食量却又开始递增! 明知道她来给垃圾奔丧,也不多表示几句,只给她塞了一堆吃的喝的…… 好吧,这种时候啊呜啊呜吃东西,也的确比交谈有用得多。 吃完后安各带着安洛洛去消食,具体内容是让女儿骑在自己脖子上,大摇大摆在老宅里绕了一圈,又闯进一片哭声的病房里,大摇大摆地扯走了老太太挂在秘密口袋里的钥匙。 秘密钥匙的存在是她和秀禾奶奶套话时打听出来的,据说那可以打开老太太卧室里的密室,里面藏着不少安家的秘辛。 ……至于那帮要哭不哭、酝酿情绪等着号丧的人见她闯进来后直接扯开老太太衣服又离开,会是什么反应…… 安各懒得管。 三个人还在吊着那口气昏迷呢,他们就高高低低准备哭丧了,难道还要跟她讲孝道吗。 她收好那柄钥匙,又颠着骑在肩膀上的女儿,溜溜达达在大宅里绕了第二圈,继续消食。 顺便去老太太密室里转了一圈,发现里面重要的资料全都搬空了,看来是提前明白自己时日无多、死了之后这宅子会完全落进她手里,所以转移走了那些她会感兴趣的东西。 安各特意丢下老婆独自回这里见这帮糟心人,当然不是单纯为了“缅怀童年”“给父母送终”,她主要还是奔着安老太太守的那些秘密来的。 安老太太已经算是在她这里存在感最高的“童年相关人”了,即使她站在如今的地位与高度,那老不死的也还是安家这个千年大族的掌权人,手里还握着不少她也无法探寻的秘密,这是安各一定要到手的。 譬如,她当年,究竟如何搭上了无归境的洛家? 那么多的豪富拼了命也要挤进玄学界的圈子求长生,看看郭氏的那位就知道了,以他的身份与骄傲,甘愿陪在16号旁边做男宠也要讨好她…… 安老太太当年一出手,却直接给她和洛安订下了婚约。 如果她的推测没出错的话,无归境洛家,在玄学界内的地位,只会比16号背后所谓的“古家”更高。 否则16号不会用那么阴损的手段贬低他,如果是个毫无背景的人,她动用家族势力就能直接碾压。 将洛安和白影重合在一起后,安各结合自己曾发现的那些疑点,能推测出的东西就更多了。 如果背景神秘的洛梓琪和洛安是亲姐弟,而白斗笠曾提及的“除了姐姐全家死光”属实…… 那他们两个,就是无归境洛家这一代唯二的掌权人。 看洛梓琪对洛安的态度,他绝不是无足轻重的旁支,嫡系的可能性很大。 以安老太太的心气,也不太可能巴结一个洛家的旁支…… 安各曾花了十几年憎恨那老不死,她也非常了解她,老不死对规矩、玄术、长生不老的追求异常贪婪,看似慈眉善目实则锱铢必较,从不肯做赔本买卖。 能让她弯下手段,几乎“卖女求荣”般献上嫡孙女也要巴结的人…… 安各甚至认为,洛安被订婚时曾是洛家的“家主备选”。 不过洛安明确告诉过她洛梓琪才是“村长”,那他肯定不是现任当家,而且,根据16号提及的那些背景,他如今独自在某个凋敝师门行动,被裴岑今这个姓裴的非血亲认作弟弟的话…… 大概率是早就退出那个家族了。 仅凭16号一面之词还不能下定论,安各如今对洛安和洛梓琪在玄学界的评价只有一些模糊的猜测,但大家族内部的争权,发生什么皆有可能。 而且,不是她看不起老婆…… 那个破烂性格,那些自闭习惯,周围陌生人数量超过三就仿佛与世隔绝钻进角落里……他无论如何也不适合当掌权者的。 大概是和平让渡吧,毕竟洛梓琪和他的关系至今还挺平和,当年大概没有为了争位子撕破脸。 所以,小时候她订婚一次又因为“对方失去继承权”取消,那时,无归境洛家的继承权争夺战便结束了。 之后重新订回来,应该就是洛梓琪作为家主主导,和安老太太再次达成了协议。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62节 秀禾奶奶说洛安二十岁时曾来安家试着拜访过她,那应该也是默默接受了家主安排过来的婚约,没有抵触情绪。 ……唔。 洛梓琪。 安老太太之后,她应该是个关键人物。 但琪琪美女的嘴很严,她这么多年旁敲侧击也没弄到多少信息,还次次被误导…… 而且,如果事实真如我推导,琪琪美女那个性格,也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一个陌生女孩的婚约强加给自己的嫡系亲弟弟吧? 她不是那种封建大家长。 也就是说,我身上还有一些我所不知道的东西,价值高昂,以至于洛梓琪哪怕剥夺弟弟“自由恋爱”的可能也要他和我成婚,以至于安老太太下了狠手要在绿山拍卖时杀死我,以至于玄学界里的某个“强大组织”次次对我动手,逼得洛安哪怕暴露一些隐藏多年的秘密也要现身保护我…… 现在为我招来杀身之祸,出生起就在我身上,安老太太隐瞒我的秘密,洛梓琪订下婚约想让洛安得到的东西…… 是天煞孤星的命格?还是过硬的八字? 那些满嘴胡言的道士们,最看重的成婚条件也就是这些吧,命格、八字……又或者体质? 她就快想到了,还差最后一点,最后…… “妈咪,”骑在她肩膀上的女儿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你站在这里念念有词好久了……我困啦。” 信息还是不全。 牵一发动全身,她以前不愿意伤筋动骨把老太太搞下去,之前调查安家的动作也不方便…… 啧,原本以为动身来这一趟,就能榨干净老不死手里最后那点底牌呢。 可她偏偏提前转移走了那些资料…… 不对。 手里能打开老太太密室的钥匙是祖祠里的安秀禾提点她,才能找到。 而安秀禾是洛安发短信来通知,让她正式在自己面前露脸自我介绍。 这把钥匙…… 是老婆亲自递给她的线索。 无论是做便当、委托安秀禾热奶茶、透露老太太的秘密…… 她不需要想那么复杂,这些事,只暗示一个结果。 他在告诉她,他知道一切。 因为他答应了她不再隐瞒。 所以,如果她真的想好了、放平心态去接触祖祠里的非科学存在,就可以直接去询问他了。 ……唉。 安各把手里的钥匙放好,带着肩膀上再次开始打哈欠的女儿,慢慢往回走。 说是在算计她……费尽力气安排这一切,也不过是小心翼翼的试探。 【你真的准备好了吗】,他想表达的只有这个吧。 所以才会放她带着女儿独自回安家……因为他不敢亲自跟过来,见证她的回答。 他只敢给她空间与时间,让她想清楚了,再自己回去,用行动作出回答。 安各嘀咕一声:“真破烂。” 心眼比毛多,胆子比针小。 “妈妈?” “哦,没什么。我在骂你爸,他大概率是不会来接我们俩了。” “……哈欠,能不能明天骂啊,我们在大宅里转了好久啦……” “走走,回去睡觉。” 安各把女儿带回祖祠里,一番洗漱后放进那张属于自己的小床里,又替她掖了掖被子。 安洛洛瞬间就睡着了,谁让睡前妈妈带着她在大宅里溜达了三圈消食,直接晃悠到晚上十点。 安·原本还想找女儿聊聊复杂心事·各:“……” 没心没肺的傻白甜。 她躺到安洛洛身边,望着女儿的小脸不禁酸涩想道:我怎么就不能是个没脑子的傻白甜呢。 我要是能真傻,就不用想那么多,就不用费劲和破烂老婆斗智斗勇,傻乎乎在他的千层手抓饼般的套路里乐就是了,反正他也不会害她…… 话说她至今也依旧在他的某些套路里傻乐吧,那些不涉及正事的小手段,谁知道他会施展多少,她可是一个看见第一只扣子被解开就被动摇的家伙…… 【但我想见你。真正的你。】 据说是玄学界最为强大的天师,听她一句夸奖,就脸红了个透。 ……哪里强大啦,16号是不是诓我的,那样子明明就又可爱又傻的。 脑子或许是挺好用的,性格也的确有差劲的地方,但被她锤被她掐被她骂从不反抗啊,怎么看怎么乖…… 安各想象不出。 拿着法器威风凛凛劈开整座地下拍卖场的男人,为什么能轻描淡写地把珍贵的法器递给她,任由她戳坏,又露出一个腼腆的微笑呢。 ……和曾把“强横”“暴力”贯彻到底的那个男人,父亲,完全不一样。 “铛——铛——” 巨大的铜锣声响起。 胡思乱想、完全没睡着的安各飞快坐起,第一反应就是堵住女儿的耳朵—— “我,我在这边看着洛洛吧,也施过隔音的结界了。” 小房间门口突然响起秀禾奶奶的声音:“你快去,锣声响了两下,是你父母去世了。” ……哦。 毕竟还是安家的祖灵,肯定无法想象“父母死之后懒得奔丧”的家伙吧…… 安各不想在这个天真的奶奶面前表现出自己对长辈的厌恶反感,她低着头草草点了点,便穿鞋往病房那边去。 走到半路时,铜锣又响了一下,这次估计是安老太太。 ……全死了啊。 安各踩着鞋,吧嗒吧嗒地走进病房里,掠过那些大声嚎哭的亲戚旁支。 她冷漠地扫了一眼病房里的三具尸体。 “我会派人主持葬礼。”她平静地说,“葬礼之后分配遗产。” 身后高低起伏的逼真哭声一顿,立刻就冲着她哭得更逼真了。 安各还甚至还听见了“我可怜的小姑娘哦”这样的嚎哭。 ……说的好像她跟他们很亲似的。 草草交代完,又见过早就等在一旁的律师与殡葬人员,商量一个大致的章程后,安各就从病房里离开。 哭声太闹了,喊她可怜装着很心疼她的人也太多,待在里面心烦。 不过,几分钟出去就回来,让祖祠里那些先辈见了,也不好解释吧…… 安各默默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摄像头,确认自己眼眶半点没红。 ……这样回去见长辈,肯定说不过去。 她退出摄像头,又划划屏幕。 爸妈死了,是不是应该发个朋友圈庆贺啊。 可手指却停在了通讯录,最前方的号码上,静静停了许久。 ……算了,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半,他应该上床睡觉了。 安各关上手机,低着头,脚步一深一浅的,在空荡荡的大宅里继续晃悠。 不想去假哭遍地的地方被垃圾包围,也不能去真心关爱自己的长辈身边被嘘寒问暖。 铁石心肠真的很不讨喜,她有自知之明。 女儿还在睡觉,明天早上她就开车回去,然后…… “豹豹。” 安各顿住脚步。 她抬起低着的脑袋。 不知何时她已经走向大门口,而洛安正站在门外边。 他的眼神很安静,穿了一件黑风衣,头发有点湿湿的,不知道站了多久,才沾了入夜后的露水。 安各:“……” 他是不是有病啊,等在门口,偏偏不知道进来找她。 但安各张开嘴巴,跟他说话时,却吐出的是—— “我爸爸妈妈死了。” 洛安眨眨眼,没有怜悯也没有唏嘘,神情和此时的她一样平静。 他们面对面站着,就像一对铁石心肠的破烂镜子。 但镜子之一主动开口了,他甚至向她伸出了手。 “嗯,我来接你和洛洛回家。” “……” “跟我回家吗?” “……” 安各没说好。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63节 但她动动胳膊,沉默地伸出去,牵住了他的手。 牵得很紧,很紧。 边角各有崎岖的破镜子便紧紧圆在一起。 第153章 第一百零五十课 不管是睡觉休息还是工作委托都想待在一起 明明已经过了立夏, 入夜之后,却还是很冷。 ……首都的夏天总是相对其他地区更加温凉的,要想真正热起来, 还要等到大半个月后。 凌晨一点整, 洛安关闭花洒。 稍微擦了擦头发, 他便换上了衬衣—— 成鬼后的好处之一,洗完澡之后再也不用感受“浑身湿透迎接冷空气”“吹干长发要花数十分钟”这种麻烦又折磨的事, 就连“洗澡”本身也不过是他伪装成活人的表演,如有必要, 一套净尘术能解决一切。 反正死去之后不会体验皮肤刮痧的痛感。 ……但,即便去掉“清洁”的功能,淋浴本身也是很舒服的事。 除非必要,洛安从不用净尘术, 尤其是刚浸满了一整夜寒冷的死气。 阴煞长久停在即将办丧事的某家门口,就像做汉堡时特地盖在肉饼上一起煎的芝士片…… 里面的人越接近死亡,外面的鬼便越自在。 理论上, 这对阴煞是极好的增益,连着姻缘线的活人那头如果有血亲去世, 他能完全吸收那些魂魄的死气与怨气—— 当然,如果能把连着姻缘线的本人弄死效果最好, 具体操作参考鬼胎。 ……但洛安还不至于把安家那几个人的魂魄当补品吃, 那玩意很脏, 轻易吞掉活人的魂魄也会给他添上不必要的因果, 洛安不能堕落。 他是一位有职业操守的天师, 只想捉住那几个家伙死后余留的残魂, 彻底搜魂翻出他们生前布下诅咒企图谋害他妻子的全过程。 把钥匙交给安各之前,他就去过了安家那间密室, 也没搜到安老太那些文件的下落。 思前想后,最高效率的调查法,只能是这个了…… 但他刚答应妻子要坦诚,采取这样的行动,不能隐瞒。 可总不能在她丧父丧母后立刻通知她“那什么,为了调查需要,其实我已经把你爸你妈你奶奶离体后的残魂抓起来了,准备把它们当苏打饼干‘咔嚓’敲碎,然后在饼干沫子里搜线索”。 ……不行吧,怎么想都不能这么干。 这可不是“我和你爸妈掉水里你先救谁”问题,这是“我要把你爸妈全部敲碎你有意见吗”的通知。 再怎么厌恶长辈,她也不会对这种事点头微笑表示赞同吧,毕竟她是个很善良很心软的好人。 ……不能瞒着她,所以不能立刻动手敲碎那些残魂,洛安只好退而求其次,选择了相对温吞的方式。 等在门口的时候,他慢慢的,一点点的,把自己当作浸泡在水缸里的海绵,吸取了那几片残魂的死气与怨气。 作为阴煞,缓慢浸入死气如同喝小鸡炖蘑菇。 可作为最近逐渐转化为活人状态的纯阴之体,待在首都倒春寒的深夜室外站着转化死气,感受着安家祖宅里那幽幽的送魂风,他…… 他冷。 要冻死了。 ……不对,已经死了,他应该是快冻活了…… 他需要热水澡,就像汉堡需要加芝士。 当然了,更好的保暖装备是妻子本人的阳气。 ……但他总不能对刚死了爹妈身心俱疲的妻子提议“今晚能不能滚滚床单让我暖和一下”。 直系亲属过世,伴侣陪着服丧期,这是对她整个家族的尊重,也是基本常识。 洛安掐诀弄干了头发,穿好衣服,又拿擦布仔细抹去了浴室镜子上那些因为热水而升腾的水雾。 擦完后,他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被热水熏热的脸颊。 状态越来越鲜活,他也越来越怕冷,真不知是好是坏。 ……实在不想回到以前冬天时的状态啊,怕冷怕得连基本的人设都不要了……只有紧紧黏着她才不会随时感觉到被冻死……一旦她撇下自己去工作,就委屈得像个两百多斤的智障,脑子里全是“她想让我冻死在家里变成一块望妻石”…… 洛安实在不想变回那个热恋期的智障。 他吃够了脑补过头的苦,要不是曾经的自己那么习惯在情绪糟糕时过度脑补,如今的他也不会被撕了马甲。 ……而且男人这么怕冷一点也不帅气!他好不容易才得到了那么一句“帅气”的夸奖,她从未这么夸过他,那可是堪称千载难逢的“强大”夸奖啊——他绝对不要回到那个抱着热水袋和暖宝宝缩在毛毯里仿佛抱不到她就会冷哭的智障状态!! 迟早要彻底抹消这些过度畏寒的黑历史……复活时一定要把纯阴体质的负面一并解决了。 洛安忿忿地打扫完浴室,又打开水龙头,在热水下搓了好一会儿手,确认手心温度恢复正常了,这才开门出去。 之前领她们回家时已经很晚,他用热水取暖的时间也长,洛安之前特意选了离卧室最远的那间浴室,确保水声不会吵醒家里的任何一个人。 当然了,这个点洛洛肯定不会醒,她的生物钟异常优秀,但豹豹…… “哟,终于回来了?” 洛安闭了闭眼。不是无奈,单纯是被刺了一下眼睛。 ……和漆黑的走廊不同,卧室内吸顶灯氛围灯读书灯床头灯全部打开,豹豹正坐在这灯火通明的最中心——那张大床上,架着腿,仿佛一位即将扔令牌上狗头铡的判官。 她的目光比全开的灯光更强烈。 “我还以为你洗个澡洗去了世界尽头。” “……” 好吧,他就知道。 洛安关上房门,又摸索墙面,关了那些过于强烈的灯。 只剩下床头两侧的读书灯亮着,护眼频率的柔光,让她身上审讯般的气势弱多了。 “已经凌晨了,豹豹,”他还是试着劝了劝,“早点睡觉不好吗。” “不好,我一直在想……” “我已经答应你会坦诚,那就不会因为这一时半会的睡眠时间更改决定。” 安各冷酷地扬了扬手里的东西。 洛安这才看清,她气势汹汹攥在手里的…… 是一支吹风机。 “我一直在想,”妻子慢慢重复,“等你洗完澡回来,我可以帮你吹吹头发。” 她明明连她自己的头发都懒得用吹风机,她这是要干什么。 洛安并没有升起感动的心情,洛安迅速警惕起来,并回忆起女儿曾被她一时兴起扎头发时扯下的头毛…… 嗯,他觉得这大概是她新发明的某种惩罚措施。 “谢谢,”不过面上依旧礼貌地表示了感动,“我不知道你想帮忙,头发已经吹干了,下次有机会一定拜托你。” 安各:“……” 嘁。 安各把手里的吹风机往旁边一扔:“算了,反正吹头发也只是我临时想到的借口。你过来。” 洛安走过去:“怎么……”是睡不着吗?还在想着葬礼的事?要聊聊? 妻子一把扯开他扣好的扣子:“不聊天,你躺下,安静点。” “……” 这是什么强迫良家妇女的台词。 洛安……心情复杂地阻止了她的手:“豹豹。” 豹豹很不快乐地乱扒拉:“谁洗完澡之后把衣服穿这么严实啊?淋浴完只能裹着一条浴巾出来你懂不懂啊?结婚这么多年了能不能有点情趣?” “……豹豹,我不懂。” 洛安再次挡住她的袭击:“别这样,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安各瞪他,“我大晚上在卧室里等了将近一个小时等你慢吞吞洗完澡回来,就为了把你推倒扒衣服,你说我怎么了?这个时候欲拒还迎一点也不合适,你再不识趣我就找别人啊!” “……” 越来越像差劲流氓强迫妇女的台词了。 洛安又好气又好笑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别闹,说实话。” “我怎么闹了我——” “装装就行了,不要变本加厉,你要是还想着用‘找别人’这种胡话刺激我,我就跟你演宁死不从哭天抢地自证清白了,你猜我们俩谁更小心眼更能赌气。” “……” 不跟她装傻的破烂,“你的小心思我一清二楚”这种潜台词真烦人。 安各轻哼一声,松开了手,又扭了扭。 “我就是要做。你干嘛又拒绝我。” “一小时前我准备去洗澡的时候,你还在手机上确认入殓师发来的尸体定妆照,”洛安想了想,“你还说你恶心想吐,让我去给你倒了一杯蜂蜜水……你确定你现在想做?” “……” 安各脸色臭臭的,但她终于松动下来,噗通一声倒在了旁边的枕头里。 她闷闷道:“一小时前没兴趣,刚才看你洗完澡回来的画面就有了兴趣,不行吗。” “行,当然行……” 老婆摸了摸她的头:“可你明天一整天都要准备葬礼,今晚先休息吧。等你出了丧期……” 安各拔高声音:“你还指望我替那几个垃圾服丧?在你心里封建规矩就这么重要?” 洛安眨眨眼,立刻改口:“我只是下意识认为有丧期,抱歉,没有指挥你的意思。那明天你别参加葬礼了,我们在家吃烤肉?晚上放烟花?然后周五我工作请假带你去酒店开房?” “……”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64节 哼。 “这还差不多,”安各闷在枕头里说:“我不要周五做,我明天晚上吃完烤肉就要做。” “行,你开心就好。” “……” 目的达成了,条件全被满足,安各再找不到话头。 房间里渐渐变得安静,许久后,床上响起窸窣的摩擦声。 是洛安慢吞吞起来,挪过旁边的被子,把她一点点卷进了里面。 安各:“……我可不是寿司馅啊。” “知道。” 她默默地被卷进了被窝里,然后,一片漆黑中,感受到整卷被移动、搂住、拥抱。 不用直接面对面,不用仔细分析表情,也不用费心伪装。 没人能看见你……是这样吗。 安各轻轻在被子卷里呼出一口气,脸上冻起来的东西终于也放松了,她的眉毛忍不住皱在一起。 没有眼泪,但那是快哭的表情。 洛安不需要掀开被子也能猜到。 “别难过了,豹豹。” “……我没有因为他们的死难过。” “我知道。” “我没有恨过他们。” “我知道。” “我只是有一点点……很烦人的感觉……” “我知道。” “……我讨厌我还残留着那种感觉。” “我知道。” “……” 安各闭上眼又睁开,感受眼眶深处最后一点点烦人的酸涩,终于散开了。 她默默隔着被子摸索到他心脏的位置,又埋下脸,小声道: “刚才对不起。我不该故意那么说你的,我又冲你发脾气了。” “我知道。” “你不是个没情趣的人。你很浪漫的。” “我知……” 老婆温柔平静地应和却突然顿住。 半晌,他“啊”了一声。 “是吗?我哪里有情趣了?我怎么不知道?你评价挺对的。” “……譬如现在,你在用很温柔的方式安慰我的无理取闹,这点很浪漫。” “我只是把你卷在被子里,用防止洛洛吐奶的方式拍你的背而已,豹豹,这是科学的安抚手法,和浪漫无关。” “……” 安各闭上眼睛,最后一缕难过荡然无存。 ……为什么啊!你这个时候跟我提洛洛吐奶干嘛!气氛这么好,你这个时候就应该慢慢把手往下掀开被子,然后说着“不难过了吧那我们来运动运动”的台词钻进来!! “老婆,你知道吗,”她麻木道,“为了我们的未来,从现在起,我要求你每个月审阅一部流行电视剧,吸取经验……” “叮铃铃——” 有点奇怪的铃铛声响起。 老婆立刻打断了她的话:“豹豹,抱歉,那是我手机上的工作提示铃。” “……哦,那你忙。” 老婆没再回应,他一把推开了她的被子卷,起身去接电话,没有半点留恋。 安各:“……” 安各在被子里默默扭动,挣出黑暗,望向天花板,又望向老婆…… 老婆没注意到她,老婆背对她压低声音在讲电话,而且一边讲一边从床上坐了起来,拉开床头柜抽屉,拿出纸笔写写画画。 安各:“……” 啊,这是什么感觉。 比刚才更烦人的感觉。 ……原来被专注工作的对象晾在一边是这种感觉啊。 好·烦。 安各默默蹬脚踹开了被子,又默默蹬腿踹掉了自己脚上的袜子。 她等了一分钟。 老婆没有回头帮她穿袜子,老婆依旧在讲电话,同时在破纸上写写画画。 ……烦。 安各的嘴巴越抿越紧,即将从水平线变成两头弯下的拱桥时,洛安才挂了电话。 其实不长,也就三四分钟而已。 安各迅速上扬嘴角:“没事了吗,那过来吧,我想你抱着我睡觉……” “抱歉,”老婆急匆匆地抓过纸笔,又奔向衣柜:“工作上有点事,我要出去一趟……你一个人先睡吧。” “……” 烦!!! 安各超级不高兴,但理智令她不甘不愿地“哦”了一声。 而洛安立刻就从这声“哦”中读出了什么。 他穿外套的动作顿了顿,回头,有些犹豫地看着她的眼睛。 “或者,豹豹……如果你还不困,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安各一愣,立刻弹簧般蹦下了床,露出格外灿烂的笑脸。 “好的好的我没问题!” 第154章 第一百零五十一课 在外蹲点时除了红豆面包和牛奶也可以吃 终于, 终于。 被老婆亲自带去接触他的工作了。 究竟是什么样的呢? 侦探的部分其实不算对她说谎,他在调查那个要害她的组织,这如果能靠单纯的武力推进, 他就不会整整七年隐姓埋名。 至于天师的部分…… 老实说, 安各依旧半信半疑。 16号的一面之词肯定不能全信, 那女人一开始甚至说洛安追求过她,当过她舔狗什么的…… 想到这里, 车上,安各不禁伸出手, 捏住了他的脸颊。 ……虽然不算炙热,但也温温的,是比正常体温偏低一点点的触觉。 怎么试探,眼前的老婆都是活生生的人嘛。 好像还比以前更抗冻了点……在安家老宅那个阴风阵阵的地方呆站了几个小时, 还以为他会立刻贴过来要抱要取暖呢。 以前,怕冷然后主动黏人的老婆,真的很可爱。 现在好像不怎么黏她了, 每次拒绝她靠近都很冷静……是因为夏天快到了吗。 时间能不能快一点啊,想要回那个冬季限定的黏人老婆。 【那个人深深地迷恋我, 对我求而不得,是我脚下的狗。】 嘁。 哪怕知道是谎言, 总有除我以外的人跑到我面前夸夸其谈展示对他的了解, 一副“我比你知道的多得多”的样子……真不爽。 没错, 老婆主动带她去参与他的世界了, 的确很值得高兴, 但这只是第一步, 还不能沾沾自喜。 不仅是家里贤惠温柔的安安老婆,另一个世界里她从未得知的老婆…… 也得是她的。 无论哪一面的老婆, 我都要抓到自己手中。 安各捏紧了他的脸颊,又忿忿地放松了力道。 【是我的舔狗。】 呸,明明就是我的。 还远远不够,要全部变成我的…… 正专注赶路的老婆从前方的红绿灯上移过视线:“怎么了?” “没什么啊老婆,”豹豹雄心勃勃地狞笑,“我就是突然想到,你要不要对我学声狗叫?”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65节 老婆:“……” 老婆眨眨眼睛,立刻也回以微笑。 “那我也是突然想到,要不要取消明天的烤肉计划和之后答应你的事?” “……” 豹豹的雄心立刻被击沉了。 ……为什么啊!为什么如今她会被老婆反过来用那种事要挟!“再惹我就分床睡哦”,这样的潜台词难道不是妻子用来勒令丈夫的必杀技吗!! 呜呜,以前明明是可以用这个做最终武器的……不管乱说这么话发什么脾气只要脱衣服蹭过去他就会既往不咎地由着她……她一去不复返的夜生活控制权……她一去不复返的好脾气老婆…… “豹豹,就是因为你总想着把控制权和这种事联系在一起才这么好懂啊。” 老婆笑笑,不远处红绿灯转换,他再次把视线移回道路前方。 “和谁置气才说出这种话,还是我又哪里惹你不快了吗?” “……没有,只是想到了一个死人说的垃圾话。有点生气。” “豹豹真的很容易生气啊。”车窗外滑过一片灯火通明的夜市,“也很擅长对我发火。” “……我总是因为生气说出离谱的发言还真是对不起啊。” “不需要道歉,不管是你的离谱气话还是总在发火之后的对不起,我也听习惯了。” “……” 怎么回事,更愧疚了。 “你总是这样,”安各小声嘀咕,“对我什么要求也没有,说了对不起总是回复没关系,恰恰是这种态度,能让人道歉完了还更心虚,肯定是故意的……你就不能改一改态度,唔,别总拿以退为进这招诓我。” “改态度?你想要我提要求?” “对啊对啊,这样才能形成一个良性的沟通反馈链,我突然开口惹你了,你就对我提要求要赔偿,比起‘我什么都不介意’好多了——” “那我明天想取消烤肉之后的计划。”老婆正儿八经地叹了口气,“其实你现在应该把心思放在葬礼上,豹豹,操持一场葬礼是很累人的,你今晚又不肯老实补觉,非要凌晨跟我出来吹冷风……明天一定会头疼眼花气血不足。” 安各:“……” “不是要我学会主动提要求?那‘想要去睡客房’这种要求也不行吗?很为难你?” 安各:“……不行!不行!这种要求不行!分床睡你想都别想!!” 很好,所谓的宽容大度,她装了半分钟就要破功。 归根结底还是那什么控制权的问题吧……豹豹真的很在意她自己的领地权,他如果表露出稍微强势一点的拒绝就会不快,所以还是要多让让她。 所以,明明很满意那个“温顺单纯无害老婆”的人设,为什么非要撕下来挖他的秘密呢。 洛安很无奈。 “那到底该拿出什么态度?”他心平气和地追问,“妻子原本开开心心地缠着我要跟我去工作,可上车过了五分钟就突然没好气地让我学狗叫,我表示没关系你说不行,我要赔偿你也说不行,所以应该直接‘汪’一声回复,这样你才能开心?” “……” “那,‘汪’?” “……” 安各捂住了脸。 “对不起!是我不好!刚才的提议全部忘了吧忘了吧!” “没关系汪。” “……不要学狗叫了!刚才真的是我无理取闹!对不起!!” “好。” 安各深吸一口气,有些紧张地抓了抓膝盖,觉得手心的汗快穿透牛仔布料,浸到里面的皮肤。 其实,刚才……也算是没话找话吧。 将近十年,她才走到这一步。 一想到自己多年来都没能接触他的工作圈,不知道那个玄学界里还有多少个类似16号的垃圾,还有戚妍曾经提及的“即使出席重要宴会妻子也不在身边陪同”,错过了多少次正大光明宣示主权的机会……她就有点…… “豹豹。” 车窗滑过那片夜市,他突然再次开口:“你放心。我在那个世界里,绝没有比你更亲近的女人。” ……被看穿了啊。 “我知道,你是很守规矩的人……咳,就当我即将打开新世界的大门前胡思乱想吧,别在意。” “其实你连那一点点胡思乱想也不需要,”洛安平静地说,“不管在哪里,我这个人从不受异性欢迎,你完全可以放心。” 安各:他顶着那张能在黑夜中闪光的脸说什么鬼话呢。 啊,就是这种态度才把以前的我糊弄成了白痴,甚至放心把他独自扔进比基尼美女堆里…… 话虽如此,此时,安各不打算纠正他。 “坦诚沟通”和“告诉老婆他是个超级受欢迎的大美人”完全不是一回事! 就连曾经的递纸条事件我也用“社会规矩不是这样的”“结了婚之后应该拒绝纸条拒绝留下任何联系方式”“再有人问你要联系方式直接展示无名指说‘我结婚了’才是社会规矩”这番教导糊弄过去了! 而且老婆真的很听话,她说“这是结婚的规矩”他就点头照做,也没问过究竟为什么…… 其实那些小姑娘也就是留个电话号码想搭讪一下,没做什么别的,也不见得对他多钟情……更像是找明星要签名要合照吧。 “我知道你不会有别人啦,我不胡想了。” “嗯。” “其实和人之间的正常沟通是有必要的,你也不需要为了我避开和所有陌生异性说话……” “嗯。” “而且我们之间的关系也从来没有被别人插足的可能……” “呵呵。” “所以将来你可以用更正常的态度和异性……老婆?等一下?为什么刚才你的回复是呵呵?你难道觉得我们之间……你觉得我有别人吗??” 什么别人,那可不止一个人。 哪怕是他本人陪同的绿山之行,就能拎出三个明知她已婚还想勾引她的男人…… 她身边图谋不轨的异性比海洋里的水还多,虚拟网络里也还躺着170个情缘等待联络呢,上一秒他没看紧下一秒就跑去拉扯小鲜肉的手…… 还表示“没别人”,她在满嘴跑什么火车。 洛安拉上手刹,关锁停车,笑容灿烂又虚假地打开车门。 “到地方了,下来吧。” “……” 安各恍惚地下了车,还未从老婆那“老夫老妻了随便你,你说没有那就没有”的眼神中缓过劲来,就见眼前是一座熟悉又空旷的豪宅,而大门前的空地上站着一个人。 那是季家曾经的豪宅。 而空地上是一个很漂亮的,她很眼熟的女人。 “这是我的四师妹吴媛圆,”洛安介绍道,“你们已经见过了,师妹,这是我……” 吴媛圆站得笔直笔直,闻言立刻点头敬礼:“嫂子好,嫂子真漂亮,嫂子辛苦了。” ……不是,这视察军训大学生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安各哈哈尬笑:“你好你好,媛媛美女是吧,你就是洛安搭档……” “不是的,”吴媛圆老实摇头,掏出手机和小板凳:“我今晚主要负责在外面陪嫂子聊天吃零食打游戏,师兄自己进去工作。嫂子你跟我走吧。” 安各:“……” 安各立刻扭头:“你不是把我带过来了吗?我为什么不能跟着你进去?” 洛安已经在后备箱里收拾东西了,安各在阴影中瞥见了一个疑似在淌马赛克的羽毛球背包。 ……她吓得赶紧闭眼,飞快告诉自己那是错觉。 老婆收拾好了背着包走过来,只简单地摸了摸她的头,说:“宅子里面很危险,师妹会带你去安全的位置旁观我工作,而且任何事情你都可以直接问师妹。” ……唔。 安各仔细想想,倒也是。 如果“天师”要对抗的东西属实,那老婆的工作性质就像是消防队员救火……她一个什么也不懂的非专业人士怀着好奇心和怀疑心跑进去,肯定也帮不到他什么,容易给他添乱。 老婆以前去她公司也没看过她的项目或报表,只是静静等在大厅而已……算了算了,反正她也是来打探消息的,老婆能带她来工作地点已经很好了。 安各有些沮丧,但没再坚持跟进去:“好,那你小心点。” 洛安没再拖延,他简单地点头示意了一下吴媛圆,便推门消失在那栋豪宅里。 凌晨,大铁门被推开的动静尖利刺耳,安各后背有些发毛。 她搓了搓手臂。 “嫂子你冷吗?那我们去空调房间里等着吧?”吴媛圆凑过来,“走走走,外面的怨气死气太厚了,对你身体不好。” 还有空调房间哦,条件这么好的。 安各环顾四周,黑灯瞎火,豪宅像只几欲吞人的巨兽:“在哪里……” 吴媛圆牵过她的手,“唰”地一下,周围黑漆漆的空地就变成了一间小小的门卫室。 空调温暖如春,电视里播着体育新闻,小煤炉上压着一壶热茶,旁边散落着瓜子、花生和开心果。 吴媛圆搬过小板凳让她坐下,又热切地塞了一把橘子给她:“嫂子吃吃吃,别客气,想要什么都有,空调打几度合适啊?” 安各:“……” 玄学手段玄学手段,转换个空间而已没什么了不起,安各深吸一口气,稳住了心里的震惊,告诉自己要镇定。 “媛媛美女啊,可以不用这么拘谨,我们来聊聊……” “不要跟我聊,”一个劲给她塞橘子的小姑娘立刻绷紧脸,“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师兄说我什么都可以问你哦?” “对啊对啊,什么都可以,嫂子你喜欢吃橘子还是苹果?打不打游戏?喝奶茶吗?你要是想睡一觉,这里也有被子和床……不如你直接睡一觉吧嫂子……”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66节 吴媛圆越说声音越低,到最后她哽咽一声,捂住了脸。 “你睡一觉吧,求你了嫂子,你别问我问题,我害怕。” “……” 洛安究竟对她做了什么,安各不禁想,他身为师兄在这小姑娘眼里是怎样的形象啊。 “我不问了,你别怕也别哭哈……”姑且稳住快被不知名威胁吓哭的姑娘,安各拉过她的手哄:“但你师兄不是说这是个可以旁观他工作的地方吗?该怎么旁观?他就在窗户外面吗?” 吴媛圆点点头,指了下电视机。 “换台就行,这台电视连着师兄身上的摄像头。” ……在奇怪的地方还真遵循科学逻辑哦。 安各试探道:“那我就看了?” 吴媛圆捂着脸递过遥控器。 然后从手指缝里瞧她。 安各:“……一起看吗?” 她飞快摇头。 老婆到底干了什么把小姑娘吓成这样……四师妹,那是和他一个师门里的小姑娘吧…… 安各忐忑地打开了电视机,切频道。 画面闪出——漆黑的豪宅再次浮现—— 贴脸就是一个人头飞了过来,然后随着一大把马赛克爆开。 安各飞快关上电视机。 安各:“……刚刚调到血腥恐怖片频道了吗?哈哈哈哈,信号真不好哈哈哈……” 吴媛圆:“嫂子,师兄说那边的奶茶里有安眠药,你实在害怕就一杯灌下去,保证一觉到天亮,睡醒了什么都忘光。” 安各:“……” 那她拼命跟过来还有个豹豹头的用!! 安各真想冲进宅子里抓过他的衣领大喊“你又算计我你这个破烂”,也想梗着脖子特别坚定地当场表示态度“我不我就要看”,甚至拍着胸膛表示“我不怕我最勇猛我能承受住所有马赛克”,但她…… 她实际上只是颤颤巍巍地扭头,看向吴媛圆。 “媛媛美女……我们……坐近一点一起看呗?” 吴媛圆小心翼翼地挪开捂脸的手,往她手里塞了个橘子。 “嫂子你掐橘子,不要掐自己手,掐出印子来师兄会弄死我。” “……” “实在害怕就喝安眠药……” “我不!!” 第155章 番外-追星少女的沦丧 前注:正文相关 -1- 安各拖着箱子来旅行前, 原本都想好了。 好不容易跟家族拉锯取消了那个垃圾封建婚约,好不容易能松口气从自己繁重的工作中放个假…… 她一个拥有大好未来大把钞票的女青年,怎么也得体验一下纸醉金迷、声色犬马吧? 忙着撕安家忙着搞事业, 长这么大, 作为一个有勇有谋的颜控却只能限于纸上谈兵, 好端端一个霸道总裁,想追求美色时只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对着电脑里的明星嘿嘿嘿, 怎么想怎么惨。 这趟出门,她一定要尽情潇洒, 左拥右抱,花枝招展,真刀实枪……安各特别期待特别有冲劲,宛如在产业进军新领域前做调查, 她下飞机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直奔药店,然后买了一大包玩具和套。 ……反正就是要浪。 而正值盛夏的橙海,也是一个特别适合寻欢作乐的地方。 它就像一杯装满了气泡的超大桶碳酸饮料, 里面五光十色,橘子、橙子、啵啵珠, 小柠檬…… 晃得人眼花缭乱,嘴巴里又甜又跳脱的滋味一直烧到心底, 痒痒的。 男女, 音乐, 酒精, 泳装露出的皮肤, 亮橙色的沙滩。 空气似乎也轻浮起来, 篝火旁的舞会里似乎有人随着音乐贴在了一起缠绵,又在几小时后各自穿衣服离开。 不需要交换联络, 不需要互通姓名,只需要享受刺激快乐的一夜,与下一夜。 -2- 然而安各穿着自己最暴露的一套比基尼,带着一脸的期待在沙滩上转悠了三天,也没得到任何刺激快乐的体验。 ……为什么呢。 是她太挑剔吗?还是不够大胆?可来来往往的帅哥她基本都逮住撩了个遍,没有几百也有几十—— 可为什么每次搭讪开头都好好的,她开出条件后那些人全都绿着脸摇头走了? ……这个时代在一夜情之前要求对方给出体检报告和身份证件很过分吗?啊? 虽然真要花钱找人陪|睡也不是不行,但她又不是天生欲女专奔着那档子事,如果可以,还是想要靠自己的人格魅力钓到质量优良的帅哥,然后在异国的海滩浪漫又甜蜜地度过一段短暂的……唉,果然是她期望值太高。 本以为广撒网就能广捞鱼,没想到,直接鱼死网破。 呜呜。 安各的左拥右抱梦就此破碎,她垂头丧气地回了酒店,心想还是宅在套房里,刷刷娱乐圈新闻,寻找下一位纸片老公吧。 -3- 那是她自己的酒店,带着一如既往的警惕,安各早在入住前把所有的员工资料都看了一遍。 可酒店前台旁的水吧小门里突然转出一个陌生人,扛着两大箱柠檬放在地上,又拿起小刀削皮,刀花转得像闪光的蝴蝶,旁边的鸡尾酒杯子在灯下晶亮。 兼职打工的非正式员工? 安各匆匆一瞥没认出制服上的铭牌,她心生怀疑,不由得抬头瞟了一眼那人的脸。 -4-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她被美色镇在了大脑空白的隆隆声里。 -5- 第一眼见到洛安后,她好不容易把被震得七零八碎的脑子拼回来,浮现出的第一次清晰思考是: 他长得跟我下一任老公一模一样。 -6- ……是的,这就是我的下一任新老公! 虽然不是纸片人也没隔着屏幕……但这个颜值这个身材还要顾虑这么多干嘛!! 天时地利人和,既然在这种地方碰上了这么一张我心仪已久魂牵梦绕的脸—— -7- 安各当即奔了过去,落座吧台,花了三个小时小口喝酒,同时盯着他的脸在心里狂喊老公,然后郑重拿出体检报告单和保险套,邀请他一夜情。 然后收到了果断的拒绝。 -8-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第一次真人上阵实体追星,安各觉得,她有点晕乎乎的,哪怕隔了一晚在酒店床上惊醒,依旧没能从昨晚的惊鸿一瞥里醒过神来。 也不知道是被那吨吨吨灌了三个小时的莫吉托鸡尾酒醉的,还是被那张脸醉的。 但真相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有理由去死缠烂打了—— “你昨晚强灌女顾客鸡尾酒,是不是居心不良?” 安各蹲守在员工宿舍门口,一见他露面就“啪”一声把他摁到了墙上,脸上挂着特别霸道的冷笑。 “你一个打零工的真是胆大包天,这样吧,我这个人不想和帅哥计较,就先放你一马……要么我跟你们老板投诉,要么你把手机号码给我。” 对方沉默良久。 “可我端给您的全是无酒精莫吉托,您醉苏打水还是醉柠檬汁?” “……” 安各双臂交叠抱着胳膊,憋着脸沉默良久,硬是挤出一声更加霸道的冷笑,绷住了自己的气势。 “都醉,不行?” -9- 行吧。 对方静静地端详了她一会儿,但最终还是点头,拿出手机,和她交换了联系方式。 “出门在外注意安全,有事可以找我。……不要和我老板投诉。” -10- 安各大为惊奇,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温吞单纯的大帅哥,这种情急之下用纸糊出来的醉酒借口他也信了。 对方其实也很惊奇,素未谋面的前未婚妻百闻不如一见,竟然是个村头流氓般的人物。 恶声恶气,张牙舞爪,看得人很想捏她耀武扬威的小虎牙。 ……估计是前段时间捉妖虎的后遗症,怎么好端端地突然想伸手秃噜人家小姑娘的牙。 -11- 尽管他们年纪相仿,洛安也觉得这是个小孩,不管不顾地撕毁了婚约,又不管不顾地说这种话,昨天晚上还跑过来发出那种离谱的邀请…… 轻浮又跳脱,眼前的女人在他眼中就是个小姑娘,和成熟没有半点关系。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67节 婚约已经由她个人意愿解除,洛安也无意再强求纠缠,听说她想要自由恋爱,而他只是随波逐流听凭家族安排,道不同不相为谋,分开了也好。 如今他给她联系方式,只不过是对她有些好奇心,又从小耳提面命着被教导“未婚妻为重”,即使婚约解除,一时半会也没办法拿她当陌生人看。 这家酒店最近有些脏东西,既然有缘在这里见到,他当然要保护她。 给了联系方式,再给几张平安符,就差不多…… “既然你给了我联系方式,”她却一把拉住他,“那我们就一起去吃个早饭吧。”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安各理直气壮,“你长得和我以后每天吃早饭时要看的脸一模一样。” “?” -12- 追星最讲究的,就是那一腔热血的喜欢。 没有那股狂热感,没有那种把理智抛开昏头昏脑的劲,怎么能大声对陌生人嗷出“老公老公我爱你”呢。 追星少女安各深以为然——是,她是想邀请这位能把人脑子震懵的大帅哥和自己一夜情,但她这也是追星,只不过不是明星,而是一张似真似幻的漂亮脸蛋。 追星不为结果,对着海报照片打call尖叫就行了;她追这个人也不要结果,能睡到一晚就是赚到大奖—— 这只是她还没到手的下一任新老公,等到了手,她体验完了,当然是轻轻松松抛开啦。 此行只不过是为了度假放松,拥有一场快快乐乐的短期罗曼史,她可没打算为仅仅一张脸一具身体赌上自己未来的人生,外面的老公们千千万万,何必挑中一个就放弃整片森林。 虽然这位新老公真的好好看哦,远超她以前见过的所有帅哥,所以短期内她可以做到一心一意不爬墙…… 于是,抱着“追到手了就换老公”的爬墙粉心态,安各展开了自己的激烈攻势。 -13- 拉着人吃饭逛街,给人买奶茶甜点,拼命发送慰问短信,夹杂各种土味情话…… 网上那些死缠烂打的直男招数怎么教的,这位憨头憨脑的豹豹便怎么追的。 虽然实际操作时吃饭是对方给她夹菜,逛街是对方给她拎袋,奶茶甜点对方吃了两口就推给她吃,每一句土味情话对方都回复了一个简洁的“?”…… 不过还挺有成效的,一周后,对方终于主动把她约了出来。 第一次,心仪的超级美丽大帅哥,他主动约我出来玩。 安各花了三个多小时折腾自己的造型,然后揣着扑腾扑腾乱跳的心坐在咖啡厅里等他。 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被大帅哥主动约出来玩啊!! 这就是即将展开的偶像剧情节,我盼望已久的罗曼蒂克—— “很抱歉,”大帅哥面露为难,“请您不要再追求我了。” -14- 安各眨巴眨巴眼睛,捏住了自己为了防止手汗特意订做的手套。 这只是个脸好看的陌生人罢了,她给自己做足心理准备,和初次一样绷住了自己霸道又冷漠的气势。 安各回复:“哦。” 然后绷着冷酷霸道的表情,眼圈一点点变红。 又抽了一下鼻子。 洛安:“……不,我没有讨厌你的意思。你是个非常非常可爱的女孩。只是我家里规定不可有婚前性行为,如果你是为了所谓的‘一夜情’,我无法答应,所以才劝你……” 他略紧张地解释了一堆话,安各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只精准获取了“你是个非常非常可爱的女孩”。 这是她第一次被异性柔声夸奖“可爱”。 还是加了两个“非常”的“可爱”。 安各抽抽鼻子,眼泪“唰”一下就奔下来了。 洛安:“……” -15- 他手忙脚乱哄了好久才把对面突然汪汪大哭的姑娘哄好,再坐回自己的位置时,后背的衣料都快被汗浸湿了。 ……他刚才去酒店地下锅炉房捉鬼砍妖都没出冷汗。 安各神情镇定地拿纸巾擤鼻子,刚哭过的眼睛湿漉漉的,她却亮晶晶地睁着,坚定又专注地看着他。 “我知道了,那我们不谈一夜情了,你做我男朋友吧,以结婚为目的交往的话,就可以打破一点规矩了吧?” “……” “我好喜欢好喜欢你,两个‘超级’的喜欢你,你做我男朋友好不好啊。” “……” “你做我男朋友吧,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哪怕要天上的星星我也可以买下来……” “……” “我特别喜欢你,你是我见过最好看最好看的人了,把你变成我的男朋友是我的毕生梦想,你相信我。” “……” -16- 对方是否相信安各不知道,但对方也没有像一周前那样果断拒绝。 他犹豫了好一会儿,说,要一些思考的时间。 这就是动摇了,还不得赶紧趁热打铁,安各立刻联系酒店经理,直接弄到了对方员工宿舍的房卡—— 第二天清早五点她订了十几个闹铃把自己从床上震醒,呼哧呼哧拖着两大箱柠檬和一大捧玫瑰花挪进对方的房间,然后直接扒在了对方窗边,在对方起床的第一刻从窗户外伸出手。 “求求你啦,”可怜兮兮地从窗台探出脑袋,特意眨巴着点了眼药水的眼睛,“做我男朋友吧,我愿意一辈子送你花,然后每天帮你削柠檬皮做鸡尾酒。” 五感异常敏锐、从她呼哧呼哧进门布置的第一刻就清醒的天师:“……” -17- 要是不想被这么告白,他从一开始就能把这人关在门外。 要是不想被这么纠缠,他从一开始就能选择不给她联系号码。 要是不想…… 说白了,对着那双故意湿漉漉、又格外亮晶晶的眼睛,“不想”只会与“拒绝”关联。 从一开始,根本不想拒绝。 ……所以还能怎么办呢,他只好点头。 -18- 安各喜出望外,心想,终于,我把这下一任老公追到手了,现在他就是我的新老公,可以尽情地玩他了。 一个月后,她想,得找个理由把戒指套到他无名指上,这样才能真正睡到啊,只能看不能吃像什么话啊。 三个月后,她想,得找个理由说服他跟我生孩子,这样才能有漂漂亮亮的小天使宝贝诞生啊。 四个月后,她想…… -19-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翻了个身,没有挪开旁边人的手臂。 也不是很想挪开,温温凉凉的,不管是当枕头枕还是当抱枕抱着,都舒服。 后者却动了动,小心翼翼起床,问她早饭想吃什么,又亲了亲她的额头。 安各想…… 不对啊。 说好的玩完就找下一个呢。 ……完蛋了。 我婚都结了证也领了酒席办过蜜月都度了,现在到哪里去爬墙找下一任老公?? -20- 她猛地睁开眼睛,又被阳光刺得闭紧。 ……唔,困死了。 算啦算啦,近日睡眠质量直线上升的人昏头昏脑地爬下床沿,迷蒙中揪住了对方的睡衣,在开口要油条和第二个早安吻时下定了决心。 没有就没有呗,外面的老公千千万万也没什么好稀罕的…… “老婆老婆,早上还想吃五香蛋。” “好,你睡你的。” 第156章 第一百零五十二课 追人交往和哄人套话的基础技能点大概相 安各鼓足勇气, 咬着牙攥着遥控器看了五分钟,忍住了自己拔腿就跑的冲动。 她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最怕血腥马赛克。 这个真正的弱点是她一直藏着掖着的秘密, 在外从未表现出来, 曾经被绑架时偶然见到绑匪内讧, 某人被一闷棍砸死在她脚边,淌出一头红红白白…… 安各也没像其他被绑的小孩们那样喊出来, 她甚至能神色冷沉地把他们护在身后,开口稳住他们情绪, 然后镇定地带着大家策划逃跑。 然后回去后连番做了大半个月的噩梦。 没办法,以前逞勇斗狠惯了,她哪怕吓到飞起也不愿意暴露伤口。 可环境不同,人的忍耐力不同, 如今也早就今非昔比…… 倘若是在家里看电影,旁边坐着老婆,安各早就哭天抢地往他怀里扑, 要抱要亲要安抚。 洛安花了三年才把她“拔腿就跑”的冲动改成“找人乱扑”,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再改回来的。 如果这又是一场针对自己的绑架案袭击案, 也还好,危急关头安各总能保持镇定, 压下所有恐慌, 拼尽全力找出路。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68节 可惜现在哪个环境都不是, 她既不在能威胁到自己生命安全的环境里, 也见不到能撒泼打滚的老婆…… 阈值不上不下, 安各心里也不上不下地冒火。 他绝对是故意的!! 谁啊, 这个世界还有谁能更了解她掩藏起来的真弱点,她有多怕这些画面他心知肚明, 而且,一个天师,偏偏还采用了“佩戴监控摄像头连接电视机让她看”的措施—— 这弄出来的不就是第一人称的纪录片形式恐怖片吗!还是现场直播高清版!! 第一人称、佩在衣服上不断晃动的镜头,安各既看不清他具体的动作,也看不清他所处的环境,只能看到大片大片马赛克…… 哦,他好歹还有点良心,红红白白飞出来的东西都被马赛克自主规制了,是真·马赛克,安各眼前的画面里,能看得最清晰的也就是一晃而过的人头。 但这也足够吓得她浑身发抖,手上用劲—— 她真正的弱点,与她害怕时真正发作的小毛病:手上总忍不住发力攥东西。 譬如一只一般路过的安洛洛,旁边老婆平顺好抓的家居服料子,沙发上的抱枕,还有任何自己能抓过来握紧的…… “咔。” 随着一声清脆的折断声,画面闪了闪,彻底消失,重新跳回和谐的体育新闻频道。 安各:“……” 安各低头,望着自己手里被攥断的遥控器。 旁边捂着指缝的吴媛圆弱弱道:“这台电视是临时弄出来的二手货,师兄说遥控器是他自己随便组装的,材质可能有点脆,让你抓时小心点。” ……他真就是故意的,而且一点也不装!! 安各一把将碎开的遥控器往地上一扔,零件弹开外壳碎裂,有一大片歪在她脚边,直接露出了横截面。 硬纸壳外糊了一层金属漆,大剌剌地任由安各看穿,很有主人那种破罐子破摔的摆烂风姿。 好家伙,安各彻底清醒了,他摆个豹豹球的烂。 这叫材质有点脆?!他拿个纸糊的遥控器随便装几个按钮塞进她手里,就是掐准了她会忍不住把遥控器弄坏—— 她真正的弱点,她害怕时的小动作,天底下还有谁比她的安安老婆更清楚? 故意找了一个最吓人又最没用的方式让她“旁观工作”,还确保她哪怕撑死不喝安眠药,也只能看个五分钟…… 安各真想伸脚去踹地上那些零件,把它们想象成老婆那张脸,狠狠踩烂。 ……可真想象成老婆那张脸了,又完全舍不得出脚,只能站在旁边狠瞪着零件,嘴里咯咯磨牙。 电视机已经切回了和谐快乐的体育频道,解说员激昂的赛场播报让这个有些诡异的小屋子多了些人气,吴媛圆已经不怕了,但瞥着似笑非笑对地上零件磨着牙的嫂子,依旧不是很敢把捂脸的手放下来。 其实嫂子生气时的气场和师兄平时那不怒自威的感觉蛮像的,一看就是不能轻易招惹的大佬,在公司里也肯定能轻易让下属噤若寒蝉……她不由得想,这难道也是夫妻相的一种吗。 不知道这两个人互相生气对着吵架会是怎么一个画面。 安各瞪着地上的零件瞪了半晌,终究,还是收住了心里那股邪火。 安各脾气暴,但凡洛安刚才本人在这,她就要抄起东西往他身上扔了……但她终归讲究“自家事关门闹”,此时旁边只站着一个无辜的小姑娘,她怎么也不好翻脸发作。 当然,如果要洛安自己说,“豹豹双标,就只对我暴躁”。 ……他这个破烂,每次“对不起”“没关系”的请辞顺溜得不能再顺溜,偏偏每一次都没有真正的悔意,死性不改,倒也不想想为什么安各这样理智的人总会被他气到大吼大叫。 这次也一样,他明知道她能看穿,也明知道她会生气,事后肯定会道歉、讨饶,但下次依旧还会这么干。 “自己松口带领她接触玄学界的种种”与“让她认清自己工作时是个什么模样”完全是两个概念,人要脸树要皮,洛安还是要保留一些“温柔老婆”人设当底牌的,他至今还不敢在安各面前扭鸡脖子呢。 再说了,他已经带她来季家这栋宅子,就等于和她坦白他目前的调查进度,资料也好人脉也好他都不打算再瞒她,只是不想让她见他直接下手的样子罢了,不算过分吧? 她要是真能撑着不害怕、不用手劲去攥东西,奇迹般从头旁观到尾……那也看不到什么,第一人称还抖动的镜头,内含信息也就是“某人大开杀戒”,囫囵吞枣般旁观了一部类似昆池岩的恐怖片而已。 ……虽然这边没有鬼魂boss,有的只是第一人称砍瓜切菜的他自己。 但没有直接镜头总是能圆过去的,洛安选择的视角,特意没拍到自己的双手。 ——他毫无掩饰,安各把他这些算盘猜了个十成十,也知道他这么干想传达给她的意思。 【随便看几眼就好,真没什么重要情报,看多了也怕你做噩梦,就吃吃喝喝等我工作完了来接你吧】 ……就是这种明明被算计完了还摊开利弊好坏跟她好好讲明,一副“我完全坦诚了,是你吓得看不了,所以你看个五分钟就算了吧”的商量口吻,这个破烂德性…… 安各往后一倒,坐在小板凳上捂住了脸,彻底放弃了生气。 还能怎么办,她的确看到第五分钟就吓得攥断了遥控器,也没那个胆子继续往后看了。 ……和全世界最了解自己的枕边人斗智斗勇,感觉实在酸爽又刺激。 “嫂子……” 不过。 安各稍稍抬起手,冲小心凑过来的吴媛圆露出一个略显酸涩的笑容来。 “他总这样,我习惯了。” 小姑娘立刻面露怜悯:“嫂子你别太难过了,师兄他,他也是为你考虑……” 安各直起腰背,拿过一颗橘子,沉默剥了好一会儿,又轻轻递进她手里。 “你吃吧,今晚不好意思了,刚刚有没有吓到你?” 吴媛圆眼底的动摇特别清晰:“没、没有,谢谢嫂子,你真的不要难过,师兄他不是……” 我当然不难过,我正想着从你身上扳回一城,套到真正想要的东西。 安各面上幽怨道:“我和他之间,什么都不了解,就只是两个陌生人罢了。” 安各心里想道,呸,不看就不看,等我利用你不在的这几十分钟把你师妹嘴里的信息套的一干二净,再回家关起门揪你领子咬你。 ——这并非放大话,大约十分钟后,原本特别警惕、战战兢兢的吴媛圆就已经拜倒在安各的演技与话术下,抓着她的手羞答答地喊姐姐好,然后把师门里的信息竹筒倒豆子般倒了个干净。 安各最会哄骗这种涉世未深的纯情小孩了,当年连赫赫威名的二师兄都被她半拉半哄骗去交往结婚了,区区一只四师妹,她手到擒来。 洛安有一点想错了:安各自始至终最想抓住的信息,不是玄学界内部那些针对自己的阴谋,而是他这个人本身。 “……所以师兄当年就这么和大师兄结下了梁子,而且师父还说……” 安各一边点头一边给吴媛圆剥瓜子,心想他跟裴岑今的渊源原来这么深,从七八岁就扯在一起。 被叫过猪八戒的花媳妇……嗯,如果是白斗笠小朋友那个乖乖弱弱的模样,的确很小媳妇。 “师父那时候很爱折腾二师兄,听说二师兄还被师父勒令戴过猫耳朵头箍学猫叫……” 瞬间,安各的郁闷一扫而空,扬眉吐气之感骤生。 哪怕是为了这一句话,今晚她过来也是不虚此行了。 黑历史这么多,看来,她要找个机会和那位师父见见面了。 ……如果真有什么玄术手段,在山里保留下一两段学猫叫的幼崽视频也很简单吧? 安各十分蠢蠢欲动。 她心里摩拳擦掌,面上依旧保持着那副“我知道他跟我很遥远他不把我放在心里”的幽怨模样引着吴媛圆继续说,但接下来,就没听到期待的幼年故事了。 也是,这个小姑娘是排行第四的小师妹,她入门时洛安应该也半大不小,知道的那几段黑历史,应该也是大师兄私底下暗暗跟她说的。 ……我一定要跟裴岑今搞好关系。 安各颇为遗憾,但知道挖不到什么东西了,又转了话头,亲切地问吴媛圆自己。 “虽然刚才你露的那一手挺令人吃惊的,但我其实对天师这一行至今没什么概念,也不知道平常人说的那些东西是否属实……媛媛美女,所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神吗,你们的委托内容一般都是做什么?” 吴媛圆犹豫了一下,还是诚实回答。 “其实我接触的也不多……我不算是天师,只有大师兄和二师兄干这一行,我平常就窝在家里玩玩游戏做做视频……师兄们偶尔会在人手不够时喊我出来帮帮忙。” 安各看出来了,这姑娘的社会经验和裴岑今那人完全不能比。 “那也很厉害啊,”她赞叹道,“我在你这个年纪时只知道做做小生意,哪里会驱鬼诛邪呢。” 吴媛圆脸红了:“我,我也没那么有本事,主要是辅助师兄们……而且我也从没亲眼见过鬼的存在,师兄们找我帮忙,一般是杀恶妖。” 安各心中了然,既然有些人拥有超自然异能,那肯定也有些超自然生物。 “连圆圆美女也没见过鬼啊,那要修炼到什么程度才能确认鬼神的样貌?” 吴媛圆想了一下:“没有神,鬼的话……我也不知道,要完全看清鬼魂的存在,条件很苛刻的。” 她被洛安重点叮嘱过,虽然被套了话,到底没有把阴阳眼和阴煞的事情说漏嘴。 安各其实依旧对鬼神抱有怀疑,也不信天师真的会“驱鬼诛邪”,闻言心里更微妙了。 她是走夜路也不会撞鬼的唯物主义者,连长生不老和天道都能毅然认定为“垃圾东西”,哪怕如今站在玄学界门外,也觉得里面基本布满传销诈骗,不会轻信。 16号说洛安早就惨死成野鬼,可洛安依旧活得好好的;天师打着驱鬼诛邪的旗号,可拍卖会里全是搜刮民脂民膏的犯罪生意。 她心中始终抱有怀疑,虽然对丈夫开玩笑说“新世界的大门”,但那也仅仅是为了敞开心态摸索他这个人的另一面,她从不打算去认可玄学界的至高无上、不同凡响。 是,或许天师的确怀着真本事,空间上的术法,无论是观测绿山拍卖场的建筑,和安家祖灵对话,还是今天见吴媛圆,安各都确信了。 但她多方面打听,都说洛安是个“特例中的特例”——可见不是所有天师都有一扇劈碎整栋拍卖场的武力,不是吗? 或许那只是一帮“有异能、会玄术手段”的普通人罢了,与他们并无不同,如今她接触的几个玄门中人,除了16号,态度都是和善踏实的,并没有高人一等、居高临下的感觉。 哪怕是据说“最强”的洛安,也在勤恳挣钱,买菜做饭,和每个忙碌养家的普通人一样。 她亲口问过丈夫,所谓的玄学界中,大部分都是什么人?真的仙人吗?青春永驻超脱轮回?他们这些不懂玄术的凡人只能任人宰割? 他只是笑。 “一帮擅长分门别类、比较身份地位、从出生起就拼命想着生孩子延续自己传承香火的人,豹豹,你说呢?” 哦。 那不过是一个势力更大、牵连更广的安家吧。 “至于任人宰割……”他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鼻子,“我在家里,你怎么可能任人宰割。” 安各翻了个白眼:“万一呢,万一?” “万一……有人跨过界线用玄术谋害普通人,肯定要承担因果,会遭报应。所以寻常天师不会跨线。” 安各刚想说那个16号可没遭报应,但立刻就想到了她被洛安钉在天花板的画面。 ……嗯,报应的确来得很快。 “那如果有人非要跨线用符咒之类的东西直接攻击普通人……”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69节 “你放心。”丈夫知道她主要在担忧什么,“子弹一般比他们念咒快,天师还是肉体凡胎,正面干不过重火力武器,而且玄学界内部还有监管局。” 监管局,听名字就知道是政府机构,看来还是有管制有规定的。 安各放下心,又敏锐抓住了一个关键词。 “一般?那你呢,你能比子弹快吗?” 丈夫露出微笑,转移话题:“我们看电视吧豹豹,我想看喜剧片。” ……不会吧,他不会干得过重火力武器吧,什么超级赛亚人。 所以,正如曾经被某些人酸话嘲讽的“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安各觉得自己可以对那帮人说,“会点玄术了不起啊”。 她绝不会承认玄学界有多超凡,她只会认可洛安而已。 ……如果可以,真想见识一下老婆和火箭筒对战,究竟使出什么玄学手段才能正面用肉身打赢热武器……是高速切子弹还是拳头里冒出钢刺狼爪啊,安各心中充满神往。 感觉画面会比超级英雄电影更好看。 ——“媛媛美女,”想到这里,安各不禁托起脸颊,“你觉得,你二师兄究竟有多强啊?” 吴媛圆不假思索:“玄学界第一人。” “我对玄学界没什么具体概念啦……媛媛美女有什么对比的标准能仔细讲讲吗?” 小姑娘沉吟片刻,目光中忽然流露出一丝神往。 “我觉得,二师兄他强过天道!” 安各:“……” 安各不禁顿住了悠闲剥橘子的手,油然生出一种警惕之情。 不会吧不会吧,这种无脑吹捧、狂热仰慕、神似追星的……师妹对师兄……呃,不会吧。 她自己也觉得自己是瞎想,有点不好意思地咳嗽一声:“哦,看不出来你这么仰慕你师兄啊。” 吴媛圆立刻拨浪鼓式晃头:“不是的不是的,我们二师兄是我们的童年阴影!嫂子你千万不要误会!自从见过他,我和六师妹对男人的要求就变成了‘绝对不能很好看,好看的男人都有病’。” 安·从小立志找好看男人·各:“……” 他当年到底都对师妹们干了什么,连小姑娘的春心萌动也击得七零八碎。 虽然安各觉得自己刚才是胡思乱想,但代换一下自己想想,如果少女时期有一个那么那么好看的少年教养自己,又随时护佑在前方……没有一段青涩的暗恋都不正常。 所以他当年到底干了什么惨绝人寰的破事,把师妹们的择偶观都吓变了? 吴媛圆见安各沉思,心知自己说漏嘴了,急忙转移话题:“不是的不是的,嫂子你听我说,我之所以说二师兄强过天道,是因为我很擅长卜卦算命!” 算命。 安各立刻转移了注意力。 “哦,所以你们师门中,还各有分工吗?” “也不算分工,只是大家有擅长的不同领域。大师兄最擅长正统道术,疗愈方面的符咒丹药做得最好,二师兄最擅长……”吴媛圆紧张地把“散播恐怖”咽下去,“二师兄最擅长杀鬼诛邪,研究创新各种偏门奇怪的术法,三师兄最擅长操控五行元素,我最擅长的就是卜卦,没有前面的师兄们武力值高,也只会卜卦、算命、布布阵了。” 所以时不时地被叫出来帮忙,又能安全缩在小空间里啊。 安各立刻就明白了:“我以前听道士说精通卜卦的人不能轻易给自己算命,所以他工作前总拜托你卜卦算命?” “啊,也没有那么多避讳……” 吴媛圆却挠头:“二师兄自己也能给自己算命,通过观星、节气或者掷铜钱……只是不那么精确,也只能算一些模糊的东西。如果是我起卦算命,肯定能很精确地算到……” 安各眼底有些冷意:“哦,算出来的结果肯定是真的吗,玄学界的命数就是冥冥中有注定?” 吴媛圆愣了一下,慢慢放下了自己的手,揪紧了裙子。 “不……不是的。” 她没头没脑冒出一句:“因为我只擅长卜卦,所以,我才不想当天师。” 卦相如何说,命数如何定,人的未来就注定如此了吗? 她自幼起过无数张卦,测过无数个命数,越算越觉得…… 卜卦人即使算到了,预见了,也无法掌握那些人的命运,那卜卦究竟有什么用呢? 既不是高高在上操控命运的人,也无力去违背自己最精通信赖的本领…… 还不如,安安静静窝回自己安全的小房子里,打打游戏刷视频。 吴媛圆一点也不想做天师,一点也不想知道别人的命数。 她尤其不想做自己师门里的天师。 因为,小的时候,她对解读卦相满怀热情,深以为自己的天赋能够帮助师门逢凶化吉,避祸消灾……便在每年过年、天时地利时,坐在师门中心,为全师门的未来起上一卦,当做祈福的行为。 可是,从幼年懵懂,到婷婷少女,她起的无数张卦…… 【大凶】 【大凶】 【灭门】 【灭门】 ——关于罗氏师门下所有的卦相,无一转机,她所测算的未来,也无一活口。 吴媛圆害怕极了,卜卦的手越来越抖,也越来越不敢看卦。 她年年都测,年年大凶。 吴媛圆没告诉过任何人。 直到后来师兄们逐渐强大,走出去完成委托,师父拜托她在他们出行前卜算吉凶。 吴媛圆测大师兄,九死一生。 吴媛圆测二师兄,十死无生。 吴媛圆再测三师兄……身首分离。 师父当时没说话,师兄们也没说话。 沉默了一夜后,他们按原计划出去,又回来。 于是大师兄脸上落了一道怎么治也去不掉的疤,三师兄的脖子上有一道快砍断他脖子的疤。 三师兄……就此决定彻底放弃,醉生梦死,终日混迹赌场酒吧。 吴媛圆不想再卜卦。她讨厌自己的天赋,惊恐自己的天赋。 可那个时候、偏偏在那个时候—— “二师兄活了下来,完好无损。” 她捏紧掌心,轻声对安各道:“他对我说,没关系,命数哪怕测定,人也总有转机。” “自那以后,每次二师兄承接委托,我都会为他起一张卦。每一次,卦相大凶,十死无生……可是,每一次,二师兄都完好无损地回来了。” 哪怕半死不活,哪怕变成阴煞。 卦相咒他死咒了数十年,可他依然,能完好无损地回家。 吴媛圆深吸一口气,看着安各的眼睛,坚定地说:“所以,二师兄很强很强,比天道还要强——” “嫂子,你只要能站在二师兄身边,和他好好地站在一起……什么命数,卦相,一点也不重要。” 安各愣了愣,很快,又爽朗地笑了。 “这我当然知道。” 命数总说她会孤身一人,会克死丈夫,可安安老婆,依旧活生生地回家找她了呀。 第157章 第一百零五十三课 有时一觉醒来心里总是闷闷的很想吨吨吨 “妈妈。” “……” “起床起床, 太阳晒屁股了!” “……” “妈咪起床啦!起床、起床、起床——” 四周“嘭嘭嘭”地摇动起来,不知道是枕头被拍打,还是谁踩着袜子把家里的床当成了蹦蹦床玩。 她陷在一片黑暗中, 意识早已清醒, 但眼皮却似乎被粘稠的泥巴糊紧了, 胸口还有些挥之不去的闷痛感。 “妈咪,妈咪, 妈咪——” 一只小手突然穿透黑暗伸了过来,一把抓住了她的刘海:“笨蛋, 笨蛋,快起床笨蛋!不准再赖床了!” 安各深吸一口气,睁开双眼。 卷起的窗帘后,阳光璀璨, 结合头顶的吊灯一起,亮得惊人。 安各从床上飞快坐直了身体,大口大口喘着气, 脸上的神情就像是险些在水底抽筋溺亡的深潜运动员。 她喘了好一会儿,才抚过胸口稳住自己, 看向一脸茫然倒在旁边的女儿。 安洛洛小朋友是来喊妈妈起床的,她之前在床上乱蹦乱跳挥舞枕头, 见安各没反应, 又跨坐在妈妈的被窝上, 兴致勃勃地拍她肚子抓她刘海玩…… 可刚才安各一个猛子起身, 直接把猝不及防的她掀翻在旁边, 脸也摔进了软软的被褥里。 她没能看见妈妈醒来时略显惊恐的表情, 只是在被褥里扑腾。 “臭老妈好端端的掀我干嘛,睡到这么晚还叫不醒, 死沉死沉得像小猪似的……你还要发起床气哦?” 小朋友背对着她倒在被子堆里左扭右扭,仿佛一只脑袋卡在树洞里的小老虎,安各想都没想,直接一巴掌“啪”上去。 安洛洛:“……” 安洛洛立刻往后踹腿:“臭老妈!我已经长大了,不准打我屁股!” “谁打你了,我就拍拍,谁让你背对我乱拱的?”安各很没好气地又掐了一把这小鬼的屁股蛋,“叫我起床就叫我起床,你又扯我头发又拍我肚子还把床蹦得砰砰响,趁机想造反啊洛洛?” 安洛洛小朋友:呃。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70节 这不是以前爸爸管得紧,你又不常回来,所以我没什么机会进家里的主卧室玩……最近接连几次被爸爸派来叫你起床,这才发现,主卧室的大床比我卧室里的小床蹦起来厉害多了。 面积特别大,被褥特别软,床垫弹性超好,用力一蹦能蹦老高。 ——当然了,安洛洛小朋友自己的床具也差不到哪去,可考虑到小孩子骨骼发育的影响,安各给女儿选的床具都偏硬,微回弹,安洛洛再厉害也没办法把自己床当蹦蹦床玩。 “反、反正啊……是爸爸让我来叫你起床的……你也的确赖床到了上午十点嘛。” 上午十点? 你妈咪我昨天凌晨两点才回家睡觉啊,小鬼。 “而且今天是爷爷奶奶的葬礼……反正我是为了关照你才特意来喊你起床的,笨蛋老妈!” 安各没理会她略显心虚的嘟哝,随便撸了一把女儿的头毛,就翻身下床,去衣柜旁找手机。 她独居时习惯睡前把手机摆到枕边,但老婆总会把它远远拿走,放到躺在床上绝对够不到的位置。 【睡觉时手机不能放旁边,否则会遭遇辐射】,老婆对此深信不疑。 ……他这人,看着聪明,又总有点呆呆的地方。 安各摸过手机解锁,噼里啪啦发了些指令出去,又扭头抓住了暗搓搓爬下床摸过来的安洛洛。 “干嘛,拽你妈头发上瘾啦?” 安洛洛:“不是……”想拍拍你肚子来着。 安各胸口还有点闷痛感,刚刚的睡眠过程就像被魇住了似的,哪怕醒来了也……对着女儿她不想表露出什么负面情绪,其实是有点难受的。 她又随手揉了一把女儿的脸蛋:“早饭吃了没?你爸呢?” “在给我找衣服……” 找衣服? 安各仔细瞧了瞧她,发现一向臭美的女儿今天没怎么打扮,头发乱蓬蓬的,还穿着卡通睡衣。 安洛洛小朋友只要起床洗漱了,第一时间就是穿衣服梳头发,这个形象一般只会出现在睡前。 “哟,你这不也是才醒吗?” “我才不是,只不过找不到合适的衣服,今天要参加爷爷奶奶他们的葬礼嘛。” 安洛洛说着说着就眉飞色舞了:“今天不用上学咯,我要和妈妈一起去参加葬礼,爸爸说参加葬礼必须注重仪表,所以可以穿电影里那样酷酷的小黑裙啦!” 怪不得把她吵醒时兴高采烈的,一副“我要去游乐园”的架势。 ……也就她女儿会因为“今天有葬礼”的理由开开心心来催她出门吧。 安各抱起她往浴室走:“怎么会没有合适的裙子穿呢,新裙子不够穿了吗,那妈妈给你买,叫造型师上门也……” “不是不是,我就想要那条,曾经妈妈带我去西州玩的时候在电影节上买的那条小黑裙。” 安洛洛目光游移:“但是我买的时候不喜欢穿黑色,已经不知道把那条裙子扔到哪里了……” 安各想了想女儿那个堆得乱七八糟的超大衣帽间,心中明了。 她无奈地敲了一下女儿的脑门:“又麻烦你爸。” 她虽然颜控,但可没这个小丫头臭美,才丁点大就有了比她还高的衣品,衣帽间里的小裙子是她裙子的十几倍多……如果没人帮安洛洛提前选好衣服备在床边,她就左一件右一件在小裙子中挑个半天,挑了十几套后选出一套裙子穿上,剩余的那些裙子就随手扔一边,也不知道叠起来挂回衣柜里。 久而久之,安洛洛的大衣帽间就像个垃圾场。 衣服乱扔其实是个坏毛病,但安各自己衣服也乱扔,晚上应酬结束晃悠回家,靴子裙子手提包从玄关一路扔到卧室也是正常的……比起她来,安洛洛只在自己的衣帽间里制造混乱,算好得多了。 所以她不太好意思说女儿,而且丈夫也默不作声的,她扔衣服就跟在后面捡起来叠,女儿的垃圾场衣帽间也当没看见。 他很会管教安洛洛,在这方面却睁只眼闭只眼,安各以为他是想着“多替一个人收拾烂摊子没区别”,结果那次问过,却听他说: “我养女儿又不是为了让她去别人家里叠衣服。” 掌握叠衣服的方法就行了,没必要培养出多勤勉的习惯来,洗碗拖地也同理,他教过女儿这些事情该怎么做,但如果可以,她一次也不用做。 “自己的事情自己干”固然没错,但如果当时的情况里有一个可以适当求助他人的选项,这其实是个有些容易吃亏的习惯。 生理期第一天难受,或许可以拜托身边的同学倒杯热水,而不是非要冒着冷风大雪自己捂着肚子下楼去热水间。 ——洛安看妻子逞勇斗狠已经看得够够了,这位腰酸背痛腿发抖还要坚持冲在最前方的傻豹豹,每当她得意洋洋地分享那些“我当年曾冒着冷风大雪自己捂着肚子去宿舍楼外的热水间里灌水壶”的英雄事迹,他总恨得牙痒。 妻子要花费各种算计周旋才能把她宠回来,绝对不想再把女儿养成那样啊。 所以,当安洛洛小朋友今天早晨想要那件“妈妈曾在电影节买给我的很酷很帅的黑裙子”,又发现自己的衣帽间里已经混沌一片…… “爸爸,你帮我找找嘛,我去喊妈妈起床嗷。” 洛安还能怎么办,自己的女儿自己宠,他只能撸起袖子进去帮她收拾整理了。 这也是为什么安洛洛小朋友在主卧搞蹦床都没能把爸爸引过来的原因:他暂时阵亡在了那些数以千计的小裙子里。 安各有些唏嘘:“你也不知道帮帮你爸。”真惨。 安洛洛很有自知之明:“我待在那里会越帮越乱的,所以跑过来找你玩了。” “……说漏嘴了吧小鬼!不是喊我起床是找我玩?所以故意揪我刘海——嘿,你再拍妈咪肚子试试,看我搓你脸——” “不准搓!我刚涂的面霜!呜呜,唔,要搓花了,臭老妈放开我!” 一阵打闹后,安各三言两语哄走了安洛洛——“就算帮不到忙,洛洛宝贝去门外边喊喊加油,别让你爸孤军奋战啊乖”——又进了主卧旁的隔间,快速洗漱。 她昨晚安排了下属去主持葬礼流程,待会儿只要露个面,然后安排遗产,即使起晚了,时间也不是很赶。 不过…… 安各对着镜子解开睡衣,揉揉胸口,又仔细端详了一下自己的双眼。 刚才,起床前的睡眠状态,实在有些古怪,太像是什么脏东西压住了自己。 还是有点闷痛感,好奇怪。 ……不过安家那几个血亲全死干净了,远程诅咒不可能,她待在安全的家里,丈夫旁边,应该不会是那些玄之又玄的东西吧…… 是不是这几天没休息好,也是,绿山旅行回来还没歇几小时就出了安家的事,昨晚又熬到凌晨……看来要调整一下作息了。 安各心里嘀咕着,重新扣好睡衣往外走,想给自己热一杯牛奶喝。 巧的是,正撞见洛安下了楼,走到鱼缸边喂罗罗鱼食。 “哈欠……早上好啊,女儿裙子找到啦?” “是,洛洛已经进房间换裙子了,待会就出……”丈夫声音一顿。 “你胸口里是什么?” 什么,安各不明所以地挠挠头:“没什么啊,比起这个,老婆你帮我热杯牛奶喝……” 一反常态的,他却没有应和。 洛安定定凝视她几秒,茶色的眼睛深处似乎有东西亮了亮,然后快步走来,一把扯开了她的睡衣扣子。 一道红痕骤然浮现在雪白的皮肤上。 那是一道位置特别暧昧的红痕,委婉地说,这道印子离安洛洛吃奶的位置只有几厘米。 红到极致,边缘甚至带着些淤青,明显是用了力的……丈夫的脸色立刻沉了下去。 昨天晚上他送她回来后,就去地下室研究材料了,并没有睡在她身边。 “你……趁我离开卧室,昨晚背着我又干了什么?” 是出去和其他天师接触了他们的咒符?还是遭人暗害受了伤?这是谁用力摁下去的,想要她心脏里的东西还是想要他之前封印起来的—— 安各百口莫辩,傻愣愣地看着自己胸口突然多出来的痕迹,又看着老婆有些难看的脸色。 半晌后,她干巴巴冒出一句:“老婆你相信我,你一定要相信我啊,这个绝对不是别人的吻痕!” 洛安:“……” 洛安:“我原本没怀疑那个方向。” 安各喜出望外:“那就好——” “现在我怀疑了。这是哪个野男人的吻痕?” “……” 第158章 第一百零五十四课 最喜欢的玩具被抢走和挑起战争也没区别 安各今天起得晚, 定在中午召开的葬礼还有自助餐供应,所以她主动表示早饭随便弄弄就行了,吃完了就要准备换衣服出门。 老婆从冰箱里翻出半碗酒酿, 小半盒红豆, 滚水冲开拌了拌就直接扔她面前:“自己拿勺, 爱吃不吃。” 安各:“……” 虽然但是,也不用真的来那种不开灶不用锅的“随便弄弄”啊。 她沉默半晌, 还是自己起身拿了勺,慢吞吞吃了手边这碗酒酿红豆, 老实得像鹌鹑。 唉,谁让她刚才嘴欠呢,老婆不给她扔速冻食物就算好了。 ——洛安当然不会真的认为那痕迹是妻子昨晚和野男人鬼混的证据,他虽然有些爱脑补, 但分得清轻重缓急,不会在涉及妻子人身安全的问题上做拈酸吃醋的事。 他随口问的那几句,只是顺着她的话插科打诨, 想安抚安抚她惊疑不定的心情,说完了便掠过她去检查卧室里有无入侵的痕迹, 注意力还是放在“是什么东西暗害她”上。 但这也架不住安各自己慌了神,明明他已经带过话题专注检查了, 她依旧不停凑过来跟他解释。 “老婆你相信我这不是别人弄的印子!” “老婆你相信我我昨晚一个人老实睡觉的!” “老婆, 我对天发誓, 就算找别的情人也不会粗心大意到让他们在我胸上留这么明显的印子!” “老婆你要知道我很聪明的, 真要偷情怎么会让你一眼就发现呢”—— 就跟拿着炭笔在白墙上瞎涂, 妻子越描越黑, 洛安的脸也越来越黑。 也不知道是谁教的,她越迫切要表露自己清白, 就越详细地假设“如果我真要找野男人肯定能如何如何在你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 再大的心胸也受不住这些假设,更何况洛安本就是个小心眼。 他越听越气,等到妻子阿巴阿巴解释到“会不会是你前几天留下来的痕迹啊,别看错了吧,虽然你更爱腿但也有可能关注这里哎,或者你昨晚没睡醒时迷糊啃的……” 眼见着她就快把脏水往自己头上泼,完成“这和我没关系”到“应该是你干的吧”的转变,洛安实在忍不住了。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71节 他说:“别解释了,我相信你。” 安各大舒一口气。 又听老婆道:“我知道你在卧室走廊外装了监控,调出来查吧,我要找相信你的证据。” 安各:“……” 她如今的确在家里装了不少监控探头,因为以前保姆阿姨常年和洛洛待在一起,安各生怕她们做什么不规矩的事,几个房间门口进出都有探头,书房后还有个秘密监控室……但那已经是洛安回来之前的旧事了,她早就停了这些,监控录像设定改为每隔一周自动清除。 原本打算再过几天就拆除那些探头的……毕竟老婆回来了,她还惦记着在卧室以外的地方跟他做些不能被监控拍到的事呢。 想到这里安各愈发心虚,她乖乖地调出了监控录像,老婆迅速又仔细地翻阅了昨晚卧室门口的录像,也没问她为什么要在家里安摄像头。 没有任何人进出,哪怕动用阴阳眼,也看不见诅咒或煞气的痕迹。 安各抓紧时机表功:“老婆你总算相信了我吧,我可没养什么野男人啊。” 洛安确认了昨晚卧室内没有脏东西入侵,神色渐缓:“我本来就相信你。” 你查完昨夜八个小时的监控再说这话,怎么也不像是很信任的样子。 安各打蛇随棍上:“哼,那你刚才还指责我有外遇,你这是不信任我对你的心意,要对我道歉……” 老婆漠然道:“我相信你的人品,豹豹,你是一位家庭责任感很强的优秀人才。” “……等等,你不相信我对你的心意吗?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的老婆!” “你心里只有我一个人,怎么能把刚才瞒着我找情人的假设细化到‘如果我意外发现印有他名字的水杯就编借口引开我注意力’上去?” “……” 这不是黑历史太多,一时代入了前几年的追星体验嘛。 她那堆给老公打call的周边至今还埋在地下车库的坑里呢,找不到彻底碾碎的时机。 安各绽出灿烂的笑脸:“老婆老婆,既然误会解开了就不说这些了啊,我们吃早饭去……” 洛安:根本就没误会,你就算没养野男人,地下车库里也藏着一堆花枝招展的写真集。 他抬手抵住她额头,不想再搭理:“监控录像拷一份发给我,我有空再细查一遍。” “……我知道啦老婆,但我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还没做……” 洛安再次推开她:“别想了,多少个主动的早安吻也无法缓解你刚才那通情人假设,吃你的饭去。” “……” 于是豹豹今早失去了自己的早安吻。 她心不甘情不愿,说自己胸口还是闷闷的痛,没胃口吃饭,要老婆再仔细看看。 老婆虽然冷着脸,但还是带她进了浴室,找出药膏帮她揉开了那片淤痕。 说来也怪,那片有些诡异的红痕一触及他的手指,就慢慢消退了。 仿佛有什么东西因他退避逃开。 不到几分钟那里的皮肤就恢复正常,老婆皱着眉问她:“还疼不疼?” 不想反省只想贴贴的豹豹:“老婆我不疼,老婆你再往下揉揉呗。” 老婆立刻收了手,一把湿毛巾糊她脸上:“清醒点,再洗把脸。” “……” 安各扯下毛巾,心知他是气狠了,软软道:“老婆,其实我觉得还有一个原因,睡觉时可能鬼压床了,我好害怕啊……” 她只有在豁出下限要骗他时才会把“鬼”搬出来。 洛·鬼·安却在气头上,不吃这一套:“昨晚没鬼压你床。” 谁想气死谁压,反正他不压,谈起“瞒着老婆养情人”便口若悬河的花心豹。 安各:“……” 完了,看样子一时半会绝对哄不好了。 等一会吧,等到他气消了再撩。 ——这一等就等到了临出门,她几口喝完碗里传达着老婆怒气的红豆酒酿,又回房穿了一套黑色套装,再回来时见女儿已经穿好了小黑裙也搭好了小皮鞋,正坐在门口的小地毯上捧着一面镜子,而老婆温声细语地半跪在旁边给她扎辫子。 安各旁观几分钟,觉得他好像气消了,凑过去道:“老婆老婆,你帮我选套丝袜好不好,这份套裙搭配黑丝还是白丝啊?” 听闻服装搭配,安洛洛小朋友立刻扭头:“妈妈更适合白——” 安各:“妈妈在问爸爸,捧你的镜子去。” 安洛洛:“……” 安洛洛忿忿回头,捧好镜子,发誓五分钟内再也不和妈妈搭话。 安各再次伸腿过去,轻轻踢了一下他的手臂:“老婆老婆,给个意见嘛,穿哪一条?” 鉴于某人深度腿控,她这招实在居心叵测,哪怕他不肯搭话给意见,只要瞟一眼过来,多半也能动摇敌军军心。 可洛安眼观鼻鼻观心:“不知道,随便你,我没权利管你心里有多少个野男人,也没权管你袜子颜色。” 安各:“……” “光着腿也行,你爱穿什么穿什么,免得为了瞒我还要设想出几百个套路,然后反过来嫌我这个人小气。” 安各:“……” 她鹌鹑般收回了腿,把短短的黑套裙换成了黑色西装裤,再没敢耍花招了。 好脾气的人一旦破了功开始阴阳怪气,真的很难招架。 他要真的厉声疾色发脾气就好了,起码能激烈地吵起来,但老婆即便气得不想搭理她,也依旧帮她热了那杯她起来时就想喝的牛奶,然后送到门口,嘱咐她安全开车,早去早回。 ……安各实在招架不住自己心中愈演愈烈的愧疚心。 哪怕知道他有故意演的成分,也受不住这种“你尽情在外潇洒,我装聋作哑在家打理好一切等你回来”的剧本。 ……老婆为什么总和这种剧本这么搭调呢!他那股幽怨之气也太收放自如、信手拈来了! 安各牵着女儿出了门,听安洛洛喊“爸爸再见”,还是没忍住,回头道:“时间还来得及,你换身衣服也跟我们一起去吧。” “安家的葬礼我怎么去,”老婆淡淡道,“我可没什么身份。” 而且独自呆在家也更方便他细查房间里的问题,弄清楚妻子胸口的痕迹从何而来。 “你怎么没身份了,”安各依旧心疼:“你是我丈夫嘛,相关家属,你跟我去参加葬礼吧老婆,别一个人在家等着了。” 气氛台词都到位,她总觉得这人门一关就要红着眼圈在家里哭了。 洛·打算趁机独自调查·安:“……” 怨妇感好像有点演过了。 他正想着该怎么圆回来,夹在中间的安洛洛不明所以地仰头,直接扯过了他的围裙。 “爸爸你又想离家出走了吗?等我和妈妈一走你就要去流落街头吗?爸爸先去葬礼上吃饱了自助餐再走好不好?爸爸,我担心你在外面要不到饭吃。” 爸爸:“……” 妈妈:“老婆!再气我也不能出去要饭啊!你冲我发火就好了!冲我发火!来啊!” 爸爸:“……” ——最终,爸爸拒绝了她们母女俩,他抛去了自己所有的恻隐之心,当着这两个活宝的面重重砸上了门,但比起“赶紧滚开”,更像是传达“我要自闭”。 为了堵住女儿配合妈妈的“冲我发火”一起嚎出来的“爸爸呜呜不要去要饭”,他关上门后从窗户里砸了一只绿山老虎布偶出来,这才让安洛洛小朋友消停。 安洛洛抱住了自己最近最喜欢的老虎玩具,终于心安,反过来安慰妈妈:“没关系的,爸爸只是今天早晨收拾我的衣帽间太累了,妈咪我们去完葬礼后把所有好看的小蛋糕打包带给爸爸,爸爸一定就休息好了。” 妈妈:对哦,他今早还收拾了那个垃圾场般的衣帽间。 ……被女儿气完又被我气,老婆真可怜。 妈妈:“没事,洛洛吃你的小蛋糕吧,自助餐是妈妈订的,你想吃多少吃多少。至于爸爸就交给妈妈解决,妈妈会给他准备很多礼物的。” ——于是,数小时后,葬礼现场。 安洛洛板着脸坐在第一排第二个位置,望着台子上的棺材想,我待会要用多快的速度才能冲去自助餐台那里,搜刮走所有漂亮的小蛋糕。 安各则板着脸坐在第一排第一个位置,捋着手里的悼词想,我待会该去几家内衣店搜刮才能哄好老婆呢,太久没更新库存了,不如新款全系列都买回来吧。 ……作为最亲近的直系亲属,最前排的两位心理活动真的很不尊重葬礼,也不尊重棺材里的死人。 不过,反正棺材里的几位没那个本事爬出来,这是老婆亲口说的。 而且安各在他们活着时也没给出多少尊重,没道理死了就要假模假样地表示“敬意”吧。 流程草草而过,她上台念了几句悼词后,就是剩下的安家人连番上台表演了……可不是表演吗,有几个哭得比昨夜病床前还激动,而且一边哭一边恳求地瞅着她,仿佛认为这样就能令她划分遗产时多给他们漏点钱。 唉。 无聊。 经过昨晚,安各心里已经没有任何动容了,就连刚才的悼词也是她委托下属写的,无关人等的葬礼不值得她耗费任何精力。 如果不是远处还有几位记者,她甚至想低头玩手机,给老婆发发短信。 安各姑且稳住了自己脸上那点寡淡的悲意。 女儿就没这个定力了,第四个安家旁系上台念悼词,第十几次做作地拿着手帕揩眼泪时,她抱紧了老虎布偶,打了一个小哈欠。 顿时就有几道不善的眼神瞪了过来,安各立刻扫回去。 安老太太倒了,这帮老东西还真以为能继续耀武扬威吗。 “妈咪……” 安洛洛捋了捋自己的小黑裙子,又打了一个哈欠:“什么时候能开始吃自助餐啊?” 安各看看不远处已经聚了不少人推杯换盏的自助餐台,又看看后方那些空了小半的椅子。 安家人太多,规矩太严,办个葬礼,只要沾亲带故,不管猫猫狗狗都要上台念念悼词表示怀念悲伤—— 一大圈表演下来,没有几个小时不算完。 但其实到了台上那些旁支中的旁支讲话时,重要的、该巴结的那几位已经结束了,一场葬礼中最有价值的信息也过去了,剩下的东西无非是春晚零点之后的戏曲节目,大人还能睁着眼,小孩已经撑不住眼皮。 大片大片乌压压的椅子上坐着乌压压的安家人,后方那些旁支的小孩、年轻人,早就开溜进了旁边的餐厅,吃吃喝喝玩玩手机。 可安洛洛小朋友必须跟着妈妈坐在最前排的位置,最受瞩目,其他小朋友都可以偷偷溜出去吃点心玩游戏,唯有她作为自己的女儿,必须撑着眼皮坐在这里忍耐……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72节 安各皱皱眉。 第一排又怎么了,她可不打算让女儿理睬那些规矩。 “去吧,洛洛,去餐厅那边吃点东西,妈妈在这边听完悼词就去找你。大概还有半个多小时就能结束了……智能手表定位开着,有事联系妈咪,知道吗?” 安洛洛立刻精神一振,噗通一声跳下椅子:“好的妈咪!” 安各看她这满血复活的样子,想笑,又忍住了。 她目送安洛洛离开,又几眼把那些面露不满的老东西瞪了回去,对台上有些尴尬的旁支清清嗓子。 “继续吧。” ……给棺材里的几个死人声情并茂念悼词还要看她的脸色打住,眼泪都能要挂不挂缀在脸上……这帮人还争什么遗产啊,不如她直接报名把他们送进影视基地培训吧,组个娱乐公司拍电影带来的利益比他们在这里的价值大多了。 这场葬礼也真够滑稽的。 ……待会去买内衣时,选大红色还是选纯黑色,好久没穿了,不知道他还喜不喜欢,或许可以尝试一下有点嫩的粉红色…… “搞什么啊。” 安洛洛小朋友戳了戳甜品台上晶莹剔透的玻璃摆件:“粉红色的草莓蛋糕竟然全部拿光了……” “葬礼上的自助餐要有草莓蛋糕,涂粉红色奶油裱花的圆形小蛋糕哦”,这明明是我提前和妈妈说过的造型,是妈妈特意为我请厨师订做的甜品! 就算不可能全部留给我一个人吃……还没正式开餐就一个不剩,也太过分了吧! 想到这里,安洛洛恶狠狠地扭头,瞪了一眼不远处窃窃私语的小朋友们。 里面有好几个小鬼嘴角挂着粉红色的草莓奶油,还没揩干净,罪证格外鲜明。 安洛洛今天精心打扮过,黑裙子黑靴子,脑袋上还架着一只耍酷用的黑色小墨镜,这一眼瞪过去的效果实在凶猛,那几个小鬼尖叫一声,立刻作鸟兽散。 肯定是在家里就被大人耳提面命过,“这个小女孩就是下一代安家当家人的独生女,轻易别招惹她”之类的恐吓吧。 嘁。 安洛洛没想那么复杂,她认为他们这是在挑衅自己,以为跑开了就可以抵消吃掉我蛋糕的事啦? 她立刻追着那帮小孩跑过去:“喂,你们——” 当然没有小孩能跑得比她快,安洛洛几步就追上了一个小胖子,他嘴角还挂着草莓奶油。 安洛洛机敏地左右幻视一圈,故意把小胖子逼到监控死角,然后再“嘭”一声摁住了他旁边的墙壁。 ……因为是她主动挑事追着人跑,安洛洛有点怂,不敢留下证据。 但小胖子比她更怂,他往地上一摊,眼底就聚起了两团泪。 “呜呜……呜……” 安洛洛:“……你哭什么,我还没对你干什么呢你就哭!” 按辈分排,大厅里这些小孩都是她的弟弟妹妹,他们在安家是最底层的小小辈,大多数人甚至没资格进老宅……所以安洛洛以前没见过他们。 她追着他们跑,除了“追讨草莓蛋糕”,更多的是好奇,想跟这几个陌生小朋友玩。 如果里面有几个“好人才”,正好能拉拢过来当小弟,发展她称霸世界的事业。 “你吃了几颗草莓蛋糕?”安洛洛转转眼睛,恐吓道,“你知不知道那是谁的蛋糕啊?” 小胖子哭声更大了,只觉得自己得罪了未来的小家主:“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 ……唔。 他脸上的畏惧、惶恐显而易见,安洛洛突然就失去了再搭话的兴趣。 这个小孩不会把她当朋友的,只把她当作一个高高在上的小怪物。 安洛洛看得很清楚。 ……不知为何,她的这双眼睛,总能看清一些普通小朋友看不清的东西。 她嘟哝一声:“算了,几颗蛋糕而已。” 比起这个,还是去别的餐台看看吧,妈妈还给她订了蓝莓乳酪蛋糕呢…… “等、等一下,”就在她转过身时,身后的小胖子怯怯开口了,“你的老虎布偶不见了。” ……老虎布偶? 我刚才抱着它去草莓蛋糕甜品台那边,追他们时也抱在手里的啊…… 安洛洛看向自己的手,却发现,旁边黑暗的角落里,突然探出了一只青白的小手。 小胖子胖胖的肩膀后,一个小女孩的笑脸凭空冒了出来。 ……说是小女孩,其实也看不清她的眉眼,女孩脸上戴着一顶红红的大帽子,帽子下则垂着两条俏皮的小辫子。 那东西一把扯过了她的老虎布偶,冲她龇了龇牙,又飞快跑开了。 小胖子则战战兢兢、毫无所觉地看着她:“我刚才看见那个布偶在你手里,闪了闪,就消失了,但和我没关系……” 可恶。 安洛洛来不及管他,她迅速转身奔向那个小孩——那个小鬼。 “回来!回来!我的布偶——”那是我爸爸给我赢回来的纪念奖品,我最近最喜欢的玩具! 搞什么啊,她跑得飞快,又把靴子踏得咚咚直响,喜欢的东西被夺走,堪比私人领地被侵犯,一种特别强烈的怒火烧着安洛洛的内心。 莫名其妙的小鬼,看我抓到你,用我的衣服烫死你,再用拳头揍扁你,然后喊我爸爸来收了你,竟然敢在这里抢我最喜欢的老虎布偶—— 安洛洛刚才一眼就判断出,那个小鬼怨气极浅,没有威胁,自己几个拳头就能搞定。 所以,她才在怒火的加持下一路追了过去,不知不觉就跑出了用餐的大厅,跑过了青石砖的祖祠,跑进了昨晚曾进过的厢房里。 ……空气里已经没有昨晚那些臭臭的味道了,但依旧,有些刺鼻。 安洛洛抽抽鼻子,茶色的眼睛下意识就转向了厢房深处的藏宝阁后。 那个小女孩抱着她的老虎布偶,隐在木头格子后,冲她嚣张地挥了挥手。 安洛洛登时大怒:“还给我,你这个小混蛋!” 她扑过去,胸口的长命锁与串珠的小手链金光大盛,眼睛深处也飞快亮起一抹—— 小女孩嚣张的笑脸变了,她的嘴角拧下去,瞬间闪退了身影,又不甘心地在远处扭了扭手里的老虎布偶。 “怕了吧?”安洛洛气得要死,直接挥拳:“怕了就把我的东西还给我,你这个——” 可小女孩突然又笑了,她抱着那只老虎布偶轻快地往旁边蹦了蹦,冲她张开鲜红的嘴角。 她脆生生地冲安洛洛后背道:“娘亲。” ——阴风大起,臭味扑鼻,厢房的门在安洛洛背后“轰”地一声砸上。 安洛洛没有回头,但她听见了脚步声。 也看见了自己的影子上,即将兜头罩下的赤红煞气。 她想都没想,就地往旁边一滚,然后拼尽全力跑向厢房的纸窗户,一边跑一边抬起手腕对着亮起金光的手链大喊—— “爸爸爸爸,快来快来,有人抢我玩具还要打我!!” 第159章 第一百零五十五课 停不下来的时候就用魔法击败魔法 遇事不决叫家长, 安洛洛小朋友一直很看不起这种做派。 哼,她可是要超越妈妈、收服小弟、称霸校园乃至世界的聪明大佬,黑dao片里哪个老大打架摇人会把父母喊出来助阵啊, 当然要靠自己的拳头, 脚踏实地征服自己的领地! “呼——” 可是好汉不吃眼前亏, 总有自己的小拳头挥不动的时候,安洛洛小朋友也从未体验过妈妈那种“一人当前锤碎一切”的猛劲。 她的确干过架, 但她每一次出拳干架,都知道后面会有人给自己兜底。 而且、而且…… 臭味熏满室内, 藏宝架后的小女孩咯咯地笑着,后背逐渐攀升的赤红煞气里,哪怕她不刻意回头用眼睛盯,也能意识到那毛骨悚然的冷意。 安洛洛后背寒毛直竖, 眼睛与直觉一起预警:身后的那个东西,绝对不能回头看,也绝对绝对是你独自一人搞不定的东西。 “爸爸、爸爸、爸爸——” 一边大喊着, 安洛洛一边冲向窗户,因为双腿在室内浓郁的臭气与煞气中忍不住发软, 她在窗下的椅子凳子上磕了好几下,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向了纸窗。 只要逃到开阔地带, 只要找到祖祠里的爷爷奶奶们, 肯定会有人来帮忙的, 肯定还能够重新呼吸, 室内的味道已经浓郁到她喊不出声音了—— 然而, 就在她即将冲破纸窗前, 赤红色的煞气翻卷而来,彻底裹挟住了她不断挣动的喉咙。 安洛洛瞪大了眼睛。 ——长命锁上绽出些光芒, 那煞气却只退了退,便更浓郁、更迅猛地包裹住了她。 安洛洛再也发不出声音,只能握紧了自己闪着金光的手链,呼哧呼哧地扣着那道煞气,希望能借此击退它。 赤红色的煞气却疯狂地吞去了手链上的金光,甚至攀附其上,就像是硫酸滴落玻璃,精巧的串珠手链发出“咝咝”的雾气,再然后…… “咔嚓。” 它断成三截,坠在地上,碎了个干干净净。 在那一刻,安洛洛心中一片茫然。 那是爸爸给她编的手链。 加持了很多很多灿烂又好看的东西,不可能轻易断裂。 而且,只要启动它,就能和爸爸说话,和爸爸告状,让爸爸过来…… 戴着红帽子的小女孩突然从天花板上倒着吊了下来,两条翘翘的羊角辫,似乎也要变成即将收住她脖颈的赤红绳索。 哪怕是倒吊的姿势,那顶红帽子依旧遮掩着她的面容,只露出下巴上那张猩红的嘴。 嬉笑的、得意洋洋的嘴,手里抱着她的老虎布偶。 让爸爸过来……救她吗? 不。 她自己的领地,她自己被抢走的玩具,她才不要——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73节 惧极生怒,怒极又生出勇气。 哪怕没有串珠手链,哪怕没有爸爸的庇护,我也要狠狠地、狠狠地揍扁她!! 无视那可怖的煞气与背后逼近的红影,安洛洛挥出拳头,茶色的眼睛浮现出狠意,手腕上—— 即使爸爸的串珠手链被破开,还戴着妈妈给的智能手表。 防狼用的麻痹电流噼啪作响,她一把揪住那小女鬼的两颗羊角辫,往下一拽,握拳直直砸上鼻梁! “我的……小老虎……不许抢!!” 身负阴阳眼之人,无论是撬棍还是刀枪,出手必能造成直接伤害。 小女鬼被电得发出尖利的嘶喊,似哭又似笑。 “娘亲!娘亲!”她在安洛洛的钳制下蹬着腿:“娘亲救我——” 背后传来的尖锐杀意已经兜头浇下,安洛洛知道,自己逃不掉了。 那个东西操控的红色煞气能腐蚀掉她的串珠手链,就表明,或许从一开始,她发送的语音信息,根本没能传达到爸爸的耳朵里…… 这是个完全封闭的厢房,自小鬼引她入内,阴风又关上房门后。 是煞气还是那股臭气呢,闻到臭味的第一时刻就已经封闭起来了吗,呼吸好困难,视野也…… 阴阳眼传来的警告,令安洛洛本能恐惧背后的东西,从始至终没瞟去任何一眼。 可玩偶被夺走、手链被摔坏、莫名其妙被小女鬼骗过来挨打挨掐…… 她猛地回头,瞪向那东西——我要把你看得清清楚楚的,我才不怕你! “洛洛!!” 然而,安洛洛眼里的,却是妈妈的脸。 ——安各“哐”一声劈碎了木制的厢房门,举着一只大红色的消防斧,冲进房间。 她眉峰高挑,怒目圆睁,眼神里仿佛能放射出雷霆,头发也腾腾炸在耳后,大耳环随着气势折射出了金属铁器般的冷光,说这是一位威势极重的金刚怒目罗汉驾到也不为过。 不,就是金刚罗汉。 安洛洛直愣愣地看着妈咪,后者则把消防斧舞得豹豹生风—— 安各飞一般冲向厢房内各个阴暗无光的角落,挥着斧头砸碎了所有能藏人的家具,确保那个“或许袭击绑架了女儿的贼人”已经消失了。 然后她就提着斧头,风风火火地奔向女儿:“洛洛你怎么样了?谁拐你跑到这里来?谁欺负你?我刚刚收到手表信号,说你没有呼吸了!” ——而安洛洛背后那缕高大恐怖的赤红色身影,在妈咪“呼”地挥出消防斧时,便如烟如雾,飞快消散。 安洛洛确信,那缕身影消失的同时,自己听见了一声极为凄厉、沙哑的惨叫。 安洛洛确信,妈妈踏进厢房的那一刻起,她还看见了有强烈的金光从妈妈胸口盛放,仿佛一个被拉响后丢入阵地的手|雷…… 无声的一道巨响后,臭味、煞气、冷意、怨念轻微的小鬼。 一切的一切,随着妈妈的脚踏入厢房,被大盛的金光轰了个一干二净。 又化作粉末,消逝在纸窗外的春雨里。 妈咪……胸口里藏着什么?激光按钮吗? “洛洛!洛洛!洛洛你没事吧洛洛,妈妈刚才突然发现你的手表启动了防狼警报和呼吸——洛洛!!” 安洛洛被妈妈抓住肩膀摇晃,但她只迟钝地眨着眼,好半晌还没缓过神来。 安各急疯了,一向古灵精怪的女儿跟个傻子似的看她,天知道她刚才经历了什么:“洛洛!洛洛!你跟妈妈说话,洛洛你怎么了?” 安洛洛:“……妈咪,你太闪了。” 金光好闪啊。 我不得不直视你,眼睛有点痛。 安各:“……” 很好,不靠谱的回答,没心没肺的态度。 安各仔仔细细上下确认了一遍女儿,确认她没病没灾,活蹦乱跳,身上没有半点伤口,这才松了口气。 她把刚才急速狂奔时随手抓住的防暴武器·消防斧丢到一边,深吸一口气,脸上的雷霆怒火立刻转成大声嚎啕。 “你把你妈吓死了知道吗!妈咪不是让你乖乖等在餐厅里吗!定位点突然跑到这种偏僻无人的地方,讯号又突然停止呼吸,洛洛宝贝你是跟谁玩了捉迷藏啊,又跑来这里玩憋气?” “不……” 安洛洛小朋友被乱嚎的妈妈紧紧抱起摁向胸口,虽然妈妈胸口没有什么分量,但她依旧觉得有点闷,别扭地推着她肩膀。 “洛洛宝贝你下次不要乱跑,知不知道妈咪发现你停止呼吸时心脏也要停跳了,再来两下你想让宝贝妈咪得心脏病吗——” 不是的,我没有乱跑,妈咪你不要乱嗷了。 明明是有小鬼抢走了我的玩具,又把我引到这里关起来,然后还喊她家长来打我…… 安洛洛刚要辩解,突然,想起什么,看向了地面。 断成三截的串珠小手链。 之前被小鬼抱在怀里,如今消失不见的老虎布偶。 安洛洛:“……” 安洛洛小朋友再低头看看自己。 今早特意拜托爸爸翻找出来的黑色小裙子,妈妈带我参加电影节时买的订制款…… 裙摆破了一个大洞,还扎着窗框上掉落的木刺。 安洛洛:“……” 惧极生怒,怒极生勇,小宇宙爆棚时哪怕脖子被恐怖煞气绞紧也要出拳锤鬼的安·金刚豹罗汉女儿·洛洛小朋友,在这一刻,突然就被抽去了所有的韧劲。 她用力抽了抽鼻子。 “呜——呜呜——哇呜呜我的老虎布偶——我的小黑裙子——呜哇哇哇哇!!” 安各耳朵一麻,差点没被女儿骤然爆发出的响亮哭声震聋。 ……俗话说得好,勇士流血不流泪。 但安洛洛小朋友才不管这种俗话咧,她连翻找衣服都要拜托爸爸干,她才没有“受了委屈忍住不哭”的高深觉悟。 玩具没了,裙子破了,手链断了,她可太委屈了,她就是要哭。 “呜呜呜——哇哇哇——妈咪呜呜——” 妈咪被她哭得手忙脚乱,冷汗直冒。 “怎么了?怎么了啊?刚才真的有人打你吗?洛洛宝贝不怕不怕啊,你告诉妈咪,妈咪立刻就帮你打回去!” “呜呜呜呜哇——” “身体不舒服吗?到底哪里有伤口?草莓蛋糕吃不吃?不是想吃粉红色的草莓蛋糕吗,妈咪再给你订一桌啊,不哭不哭……” “哇哇哇哇呜——” ……要知道,安洛洛小朋友的哭声,那可是惊天地泣鬼神,曾经差一点就把爸爸逼出产后抑郁症,硬生生令一个刚成型的顶级阴煞从“即将发疯”被迫精神稳定,录下来放给鬼听鬼都会忍不住现身的存在。 而安各,得益于她那个哪怕被折腾到快产后抑郁症也心疼她加班熬夜没时间休息的好老婆,这其实是她平生第一次直面“女儿的哭声”。 安各背后的冷汗冒得比窗外的春雨还厉害。 “别、别哭啊,到底怎么了,跟、跟妈妈说清楚啊,洛洛,洛洛别哭……” 安洛洛不管不顾,哭声愈发嘹亮,隐隐有回到婴儿篮里折磨全世界的气势。 安各……安各人已经被哭麻了。 她双膝一软,握着女儿的肩膀直接跪到了地上,口干舌燥地看着小姑娘哭到皱在一起的脸,良久后…… “呜,你到底哭什么啊,呜,哇呜呜呜……” ——感应到手链断开的洛安终于突破安家老宅外突然浮现的煞气,开出法阵匆匆瞬移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妻子和女儿两个抱在一起对着哭,高高低低,如同两岸猿声呼应,层次感尤为鲜明。 洛安:“……” 洛安的太阳穴和胃提前开始幻痛了,但他还是毅然决然地走了过去。 “哭什么呢。” “呜呜呜哇——爸爸——爸爸呜呜呜——” “老婆哇哇哇——我也不知道啊女儿她难过我也难过——” “……” 唉。 “……好了好了,别哭了,先从地上起来,找个暖和干燥的房间,你们慢慢说。” “*更加响亮的*哇哇哇哇哇——” “……” 第160章 第一百零五十六课 哭到上头处时要注意找东西敷眼睛 小孩越哭越来劲, 这时候不用担心也不用理睬,直接晾她一段时间,效果比什么都好。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自家女儿, 对上那张哭得皱巴巴红扑扑的脸, 谁能忍心。 这世上就是有许多明知不可为却偏要为的事,譬如逆天道复活, 譬如哄女儿。 “洛洛,不要急, 不管是手链还是裙子……” 洛安一眼打量完女儿,就抓住了她哭天抢地的重点,“弄坏了不要紧,爸爸再给你做。” 相较大脑空白从未见过女儿哭的妻子, 他可太懂这小家伙哇哇大哭的理由了。 两岁多时被卡通片里粗糙的老虎角色丑到了,哭; 第一天上幼儿园发现同学老师比爸爸难看好多,哭;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74节 终于认识到爸爸妈妈的颜值不是这个世界的平均值, 哭; 过生日的时候不小心把生日蛋糕掉在了自己新买的白蕾丝裙子上,哭…… 哭, 哭,哭。 说这小丫头娇气吧, 倒也不, 她活蹦乱跳一身是劲, 儿童节代表全班上台表演话剧时磕破了膝盖还能继续抓着木剑和盾牌呼呼挥舞, 仿佛真是古典角斗士本尊驾到。 说她坚韧吧……下了台递了水, 他拿过创口贴弯下腰问她“膝盖痛不痛”, 她愣愣地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伤口,一副“原来我磕破膝盖”的恍悟, 然后…… 然后“嗷”地一声就哭出来了,小木剑小盾牌甩在一边,哇哇哭着坐地上不起来,仿佛膝盖上那个小口子直接把腿弄断了,要抱要哄要糖果,不给就嗷嗷哭着喊痛。 安洛洛小朋友中气十足,所以哭起来的气势也和其他小女孩不同,绝非细声细气、抽抽搭搭,她的哭声堪称“恢宏”,只听得人想把苍穹捅开,找找里面有没有什么来自神明的音量键,能把这小家伙直接静音了。 ……久而久之,有时候看她眼睛里转着泪花张开嘴,洛安的太阳穴就开始幻痛。 安洛洛:“呜哇哇——爸爸——还有我的玩偶——” “知道了,爸爸给你重新做一个,不着急不着急。” 洛安没有哄她“不要哭”,只是接过女儿,把她抱在怀里颠了颠,便熟练地转移话题:“洛洛的绿山老虎玩偶不见了是不是?爸爸给你再做两只小老虎好不好,想要什么颜色,也可以搭配不同的小衣服……” 安洛洛果然就被移走了注意力。 “不同的……呜……小衣服吗?” “不同的小衣服。” “想要什么颜色……都可以?” “都可以。” “我的小手链……” “爸爸重新编。” “还有裙子……” “一个小洞而已,能补上的,放心,洛洛还可以再添图案上去,就像在自己的小黑裙上选配饰,洛洛想加什么加什么,挑好了告诉爸爸,爸爸保证立刻帮你补好裙子。” “……” 爸爸从不说假话,他保证能办到,就一定能办到。 崭新的,加上了我自己选择的独一无二的图案的黑色小裙子。 安洛洛小朋友有点开心,她很响亮地抽噎一声,伸手想抹眼睛。 洛安迅速拿下了她要抹眼睛的小手——手心还沾着些灰,抹到之后发生感染就不好了。 他清楚,当女儿打算伸手抹眼睛,就是哭泣告一段落,快被哄好的迹象。 这时趁机把她抱走,带去温暖安全的地方,准备点吃的喝的再在她眼前放部动画片……大概就彻底没事了。 “洛洛乖。爸爸带你回家好不好?” “呜,可我的小蛋糕——” “打包走妈妈订的那些小蛋糕,我们带回家吃。” “呜呜……好……” 见她点头,洛安赶忙从口袋里拿了湿巾把她的手揩干净,又找出干纸巾擦去了安洛洛脸上的眼泪和鼻涕——这位小朋友的哇哇大哭是真的很用力,绝对不顾忌半点形象的。 “别哭了洛洛,”这时劝说才有效,“干净的洛洛这么漂亮,再哭就要丑了。” 安洛洛忙不迭地捂住了自己被擦干净的小脸,抽噎着止住眼泪。 洛安有条不紊地做完了这一套熟能生巧的“哄女儿不哭”,效果堪称完美,但他依旧没有放下绷紧的神经,要问为什么…… “呜呜,呜,老婆……” 这一次又不是他单独带着洛洛。 后面那只穿着西装西裤高跟鞋的成年豹豹,她哭起来更难哄。 洛安有时真的很感叹遗传的奇妙:泪腺发达,哭势浩大,一哭就没个尽头……这些特征,女儿和妈妈像了个十成十。 他自己从小到大一滴眼泪也没掉过,她们俩倒好,似乎要帮着他的份哭出一条江来。 安洛洛小朋友和她的宝贝妈咪真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除了那双特殊的眼睛,洛安看不出她身上有任何与自己相似的地方。 “……呜呜老婆你不理我……” ——哦,倒也不算十成十,女儿顶多就继承了妈咪八成的泪腺吧。 洛安没有阻止妻子一边嗷一边贴过来往他肩膀上蹭眼泪鼻涕的行为:家里两个女孩没有一个哭相优雅能称得上“梨花带雨”的,他早麻木了。 反正全家人的衣服都是他负责洗,鼻涕眼泪蹭哪里也没区别。 抽噎中的安洛洛小朋友:“妈咪……不要哭了……哇……” 来了来了,回响二重唱。 眼见着好不容易哄好的女儿又要被带哭,洛安只能反抓住了妻子的手。 “豹豹,振作点,”他小声道:“女儿我先带走哄,你去擦擦脸洗一洗,前面还有不少人等着你露面安排遗产的事。” 他之前过来时被不明煞气阻挡了几分钟,实在着急,便直接开瞬移法阵过来了,所以便绕开了前宅的那些安家人。 洛安既没身份,也没有来此处的痕迹,如今他不好出面,只能劝说妻子回到葬礼现场主持大局。 台上人悼词念到一半她便脸色大变跳起来跑了,跑到一半还打破安全柜拎了一把消防斧杀气腾腾地远去……安家这场葬礼还有记者在,众目睽睽之下,安各的行为怎么也说不过去。 虽然他更想把对望大哭的妻女一起带走安顿好,什么重要葬礼老宅遗产,谁稀罕谁去管—— 但如果他这时代替安各出面解决,明天的报道头条就会是“下一代安家领头人疑被小白脸挟持”之类的离谱猜测吧。 “豹豹,别哭了,再哭眼睛就要肿了……” “呜呜呜,我不,我难过!”安各揪着眉毛攥紧了他的手,仿佛刚才抓紧消防斧:“我女儿哭成这样我不知道怎么办,呜呜呜——” “洛洛已经快好了,你也别哭。” “呜呜呜可是不是我哄好她的,哇哇哇哇老婆为什么我不会哄女儿——” 唉。 越哄越来劲,又不能不哄,真不愧是母女俩。 哄她们不哭的方法,洛安烂熟于心,不用查资料就能写部教科书出来。 可是哄女儿能使用玩具、衣服或糖果,哄妻子却麻烦多了——哭上头的豹豹只能用亲亲哄,一个还不够,起码三个以上。 此时安家人和记者都在前厅找她,怀里的女儿哭声渐缓却还在抽噎,他总不能在这时搂她亲她啊。 又轻声劝了几句后,洛安发现自己温和的语气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妻子哭声更响亮了,她甚至委屈巴巴地嗷出了“我今早都没有得到早安吻”。 她哭上头的时候,每件小事都能翻出委屈来。 再这样就收不住了。 洛安不得不沉下声,点名强调:“安各。你去洗把冷水脸吧,前面不是还有工作忙吗,遗产划分、产业移交什么的……很重要吧?孩子就先交给我,你去忙你的事,安各,冷静点。” 妻子哭声一顿。 她不嗷了,不喊了,愣愣地抬头看着他,神色和话剧表演结束后的安洛洛小朋友一模一样。 仿佛他刚才说的不是“你去忙你的工作”,而是“你膝盖上的伤痛不痛”。 似曾相识的神情,脾性相仿的母女俩,洛安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 他下意识阻止:“别……” 安各已经“哇”地一声嗷了出来。特别委屈。 “你竟然指名道姓赶我走——我的老婆心里只有我的工作,我的老婆心里根本没有我!!” 洛安:“……” 听听,这是不是人话。 “安各。冷静。” 安各嗷着嗷着就断了腿般往下倒,深得话剧表演被磕伤时的安洛洛小朋友真传——不,已经分不清这两只是谁真传谁了。 安各哭天抢地:“老婆呜呜——凭什么凶我——我老婆竟然对我大呼小叫了!!” 我只是说了你的姓名而已,这是哪个宇宙的大呼小叫。 刚才细雨阵阵,地上有积水,眼见着妻子要不管不顾地往地上扑,轻则弄湿衣裤重则磕伤膝盖……洛安只能放弃所有顾忌。 他飞速抽了一张湿纸巾盖在女儿的双眼上,小声叮嘱:“洛洛抓着它,闭着眼睛多敷一会儿,防止你眼睛肿。” 爱美的安洛洛小朋友深以为然,立刻抓住纸巾盖住了眼睛,仔细敷肿。 湿纸巾最后一角落下,盖过爸爸伸向妈妈的手。 估计是为了防止妈妈摔倒在地上吧,安洛洛抽着鼻子想,妈妈真的很不擅长保持平衡啊,抱住我时总把我往她胸口摁,和爸爸讲话时总往他肩膀上倒。 敷眼睛敷眼睛,不能肿起来……一二三四五,上山捉老虎…… 然而,不知为何。 安洛洛小朋友心里已经数到五十几,上山捉了好多好多只老虎,爸爸依旧没有发声让她停止敷眼睛。 明明才下过雨,空气里全是湿意,可安洛洛一直等到湿纸巾里那点泛着薄荷香气的湿润感一点点被晾干,也没等到爸爸叫停。 她捂着已经变干的纸巾,总觉得再敷下去没什么用了:“爸爸……” “好了,走吧。” 爸爸终于伸手拿下了她脸上的湿纸巾,神色如常:“洛洛先和爸爸回家吧,洗洗脸换条裙子,然后爸爸再带你回来找妈妈。” 安洛洛还惦记着自己的自助餐小蛋糕:“可是妈妈,甜品台那边说好订给我的小蛋糕……” 妈妈轻咳一声,姿态重新回归了大人特有的镇定:“一定给你打包留好,放心放心。” 安洛洛小朋友刚想点头,可又有点犹豫。 她看向突然站姿挺拔、似乎重新冷静下来的妈妈。 “妈妈你怎么啦?很辛苦的话就不用给我留蛋糕了,还是赶紧去工作吧。” 妈妈:“……没什么,妈妈就是刚才哭得太激动了,没有很辛苦。” 是吗。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75节 妈妈的眼眶红红的,是刚才哭出来的。 ……但妈妈红红的嘴也是哭出来的吗? 第161章 第一百零五十七课 礼物的分量有时候也代表心里的分量 安洛洛小朋友最终还是没能搞懂。 但小孩子的好奇心总是很旺盛的, 七岁可没到能掌握“装聋作哑”的年纪。 安洛洛小朋友怀着求索心盯着妈妈红红的嘴盯了很久,在这道纯真又好奇的视线下,妈妈的脸也逐渐变红, 眼看就要绷不住…… 而爸爸赶在她伸手指出疑点、开口提问之前及时抱走了她。 安洛洛小朋友最终得到的解释是这样的:“别看妈妈了, 妈妈我, 咳,我只是换了新口红。” ……妈妈换了新口红吗, 可是妈妈她明明已经很久不用化妆品了啊,她什么时候背着我偷偷买了新口红。 妈妈上次买口红还是因为她喜欢的那个明星, 代言了号称“魅力之星”的新色号,然后妈妈为了应援对方直接买了一大箱回来…… 那款颜色还蛮好看的,深红的玫瑰色中泛着一点点棕,妈妈分了几支给她画画, 剩下的全收藏了起来,还跟她炫耀说什么“据说涂这个能提升桃花运呢洛洛,说不定妈咪下个月就能遇到一堆小帅哥啦”。 小帅哥什么的安洛洛不知道, 她只知道,妈妈看见爸爸后, 马不停蹄奔去地下车库里毁尸灭迹,那一箱子口红全部锁起来埋进坑里了, 妈妈近几个月还一直在寻找爸爸不在家的机会, 想要一把火全部烧光…… 然而爸爸在家时长远超常人, 妈妈找不到机会, 只能跑到她卧室里诉苦。 “洛洛宝贝啊, ”妈妈蠢蠢欲动, “你想个办法把爸爸支出去好不好……” 安洛洛诚恳建议:“爸爸每天早上送我上学时都不在家。妈妈你可以趁那个时间出动。” 妈妈:“……我要是每天早晨七点多能起床还来拜托你干嘛!” 哦,安洛洛想, 你要是之前没有沉迷追星买那一箱子贴着明星照片的限定色口红,现在也不需要焦灼地找机会毁尸灭迹。 “洛洛,”爸爸的声音唤回了她飘远的神思,“闭眼睛,别乱动,小心水进到耳朵里。” 在安洛洛沉思“妈妈的嘴与妈妈的口红”时,她已经被爸爸带回家了。 爸爸领着她进了浴室,用温水仔仔细细把她的脸和手重新洗了一遍,甚至还帮她洗了头。 安洛洛小朋友被引入那间厢房里时,安家老宅飘起了细密的雨,而安各闯入厢房把她带出来后,那雨又停了,只留下地面有些腥味的水坑,与空气里的湿意。 安各可能只觉得这是时节变化,虽然如今已步入初夏,一场突然降下、含着寒意的春雨在本就气候偏凉的首都也不是很稀奇的事。 但在洛安眼中,那些全是碎絮般漂浮的死气。 有葬礼的地方,必有死气—— 这其实就是安洛洛嗅到的厢房中的“臭味”,她虽然不知具体原因,也无法以鬼魂的视角去感知那些污浊,但身上的天赋令她直觉排斥那片地方。 之前安各带着她去和临死的安老太太等人告别,安洛洛就表示“房间里臭臭的”,后来被那红影封闭在厢房里,她更是差点被那“臭味”熏死。 如果不是小鬼抢了她看重的玩具,安洛洛根本不可能靠近那片地方。 ……可洛安从女儿口中问出这些细节后,只是心里发沉。 昨夜他明明已经把笼罩安家老宅的那些死气吸取完毕,第二天那么多安家活人聚在一起,按理来说,不可能再衍生出新的死气。 更何况,说得难听些,安老太太,和他那对岳父岳母……也不是什么死后冤屈不绝,心智强韧到能形成执念,产生那么多死气的人。 害人不成被反噬,他们死于因果报应,哪里来的怨恨不屈呢。 所以,今天把安洛洛困在厢房里,又在外围专门弄出了煞气阻隔他赶来,哪怕狼狈退去也要将那些死气化作雨滴降下、试图浸湿妻女制造后遗症的家伙…… 【爸爸,那个小鬼好讨厌,她打不过我,就冲着一个又高又大的红影喊娘亲,让它把我关在房间里打】 啧。 女儿在他手中挣了挣脑袋:“爸爸……” “抱歉,洛洛头发被抓疼了?” 洛安压下心里阴郁的杀意,他放松了手上的力度,撩起一捧温水:“爸爸刚才在想事情,有点走神……” 安洛洛其实没被抓疼,她就是有点无聊。 回家后爸爸就把她扯进了浴室,一通洗洗刷刷已经过了十几分钟了,仿佛她刚才在外面淋的不是雨,是什么臭不可闻的脏东西。 “爸爸走神在想什么呢,也和我想得一样吗?” 她忍不住嘟哝道:“我觉得妈妈刚才在骗人,她才没有涂口红呢,她嘴巴红红的肯定是干了坏事。” 爸爸:“……” 爸爸:“咳。” “洛洛,头再低一些,”爸爸的语气有些飘忽,“我们先专注洗头发吧,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你的头发洗干净些,妈妈是不是在骗人并不重要。” 倒也是,妈妈和诚实守信的爸爸不一样,妈妈成天说瞎话。 安洛洛动了动腿,有些郁闷。 她正踩着小板凳,抻着脑袋闭着眼睛扒在水池边,弯腰让爸爸帮自己洗头。 这个姿势保持久了是有点难受的,尤其是活泼爱动的小孩子,让她低着头闭着眼安安静静保持五分钟不动,比让她背书还难受。 可洛安只能采用这个方法,清洗女儿可能接触到死气的脸、手、和头发。 安洛洛毕竟是个七岁的小姑娘了,洛安虽然想把她浑身上下都洗洗刷刷、杜绝沾染死气的最后一丝可能性,但到底顾忌着要培养女儿的性别意识,不能直接把她剥光了扔浴缸里冲。 他们家情况特殊,同性别的妈妈不可能24小时全天围着安洛洛,贴身带她洗澡洗头上厕所……所以这些事情女儿最好早点学会独立自理,越早越好。 其实也不算问题,小孩子是潜力无限的,有的小孩七岁了也不会自己穿衣服,但有的小孩一岁半就能上山砍柴做饭吃—— 洛·一岁半就会做饭·安将心比心,实在不觉得让女儿在三岁前学会自己洗头洗澡是很艰巨的任务。 安洛洛小朋友也的确机灵,虽然她做不到上山砍柴,但两岁时已经不用爸爸帮忙洗澡了,一般会自己裹好小浴袍然后等着爸爸给自己放热水,扎进浴缸里和老虎玩具橡胶小船玩个半小时,半小时后再出浴缸洗洗刷刷,把自己擦干后换上睡衣戴着毛巾帽子找爸爸,让爸爸帮她洗头。 ——唯独洗头,洛安逐渐发现,“让女儿自己学会洗头”真的是个艰巨的任务。 他很想教会女儿在洗澡的时候自己洗头,但没办法,他的性别不方便,安洛洛小朋友的手指也不争气。 ……不知道是不是继承了妈咪那“系鞋带只会打死结”“冲个奶粉能结块”的手残基因,安洛洛小朋友每次自己洗头,要么洗发水进眼睛了,要么护发素吃进嘴里了,要么泡泡沾到脖子上、弄脏了刚换好的新睡衣…… 紧接着就是哇哇开哭,喊爸爸来救场。 但爸爸帮她洗头总勒令她弯腰闭眼扒在水池边保持不动,久而久之,安洛洛觉得“洗头”真是太受折磨了。 爸爸:“那你自己学会洗。要么就不洗了,明天顶着油头上学去。” 安洛洛:“爸爸——” 爸爸:“别嚎了,再嚎你又要把泡泡吃嘴里。” 安洛洛:“……妈妈说这是她公司开发的新款儿童洗发水,草莓味,可食用。” 爸爸:“那下次别跟爸爸吵着要餐后草莓慕斯吃,爸爸直接给你挤两大碗草莓味洗发水吃。” 安洛洛:“……” 安洛洛小朋友再次明确了,我跟爸爸这种人是真的玩不到一起去。 说话语气温温柔柔的,冷不丁就喷出阴阳怪气的无形毒液来。 她恹恹道:“爸爸对不起嗷。” 爸爸叹息一声,第n次阻止她挣扎的动作:“没关系,别乱动,安静洗头。” ——话是这么说,安洛洛小朋友每次洗头依旧很闹腾。 这一次洛安洗得尤为仔细,她便尤为难熬。 安洛洛第n次挣扎:“其实不用再洗头的,爸爸,只是淋了一点点小雨……” “一点点小雨也可能会导致湿头发,一点点湿头发就可能导致感冒……” 洛安一边挤过洗发水一边在手心描画了一道符咒摁紧,再次涂抹上去:“洛洛一定要注意,春夏换季期间,也是感冒高发期……” “嗯嗯,知道啦知道啦。” 爸爸在这种问题上总是很啰嗦,念了多少遍还要继续念。 洛安把叠加了驱逐咒的洗发精一点点抹在女儿细软的头发上,又分股冲洗了一遍,直到阴阳眼也找不到发丝上残留的死气,这才放心。 他示意安洛洛抬头下板凳:“洗好了,接下来用毛巾擦一擦再吹干……” 安洛洛小朋友如蒙大赦:“好啊好啊没问题!” ——然后她把毛巾随手一甩,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就蹦了出去。 洛安:“……” 答应得挺好,转头就忘光……这点怎么也这么像豹豹。 女儿就不能学点好的吗。 他原本一抬手就能把这只小老虎揪回来,但瞥见女儿微肿的眼眶,还是没忍心,只能拿着干毛巾和吹风机追了出去。 安洛洛也没往别处跑,她扑在沙发上,特别麻利地抓过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机,换台找老虎动画片频道。 要是她洗头能有抓遥控器这么敏捷就好了。 洛安坐过去给女儿吹头发,没再说话。 虽然沙发这里连接插座很困难,但吹风机后贴个雷符就好了,还能速干。 “今天取消播放……什么啊。” 安洛洛最爱看的动画片停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则黑白相间的插播讣告。 是这个电视台的台长,昨夜开车经过从慧大厦时被什么东西撞击发生车祸,就在半小时前宣布抢救无效,彻底去世了。 从慧大厦……半小时前…… 半小时前,正是妻子闯进厢房,驱散那东西的时候吧。 洛安扫了一眼那讣告的照片,死气浓重,额头青黑泛红……不对,这个人大前夜就失去生气了。 只是刚才,半小时前,才“咽气”。 他没说什么,低头继续给女儿吹头发。 安洛洛浑然不觉,只感叹道:“最近举办葬礼的人真多,爸爸,清明不是已经过了吗?”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76节 人又不能选择自己死去的时节。 “春夏换季时容易感冒也容易发生事故,”洛安淡淡地说,“爸爸也差不多死在这时候。” 安洛洛恍然大悟:“对哦,爸爸你的祭日好像是在……是在……呃?” 洛安吹好了头发,他关闭吹风机,绕了绕电线:“想不起来就直说,洛洛。” “……嘿嘿,因为是爸爸的祭日嘛。” 爸爸的祭日在他们家一向没什么存在感。 一个原因是爸爸本人不在乎这个,当天依旧买菜烧饭拖地板,该怎么过怎么过; 一个原因是安洛洛看着爸爸本尊在那里买菜烧饭拖地板,也很难产生“这是爸爸离开我们的日子”之类的感伤; 再有一个原因就是…… 妈妈会在这一天去外面玩,喝酒唱歌玩骰子,能怎么浪怎么浪。 安洛洛就记得爸爸一边散发漆黑怨气一边咚咚咚切菜给妈妈炖醒酒汤的背影了……四舍五入,和她以前的每一天也没区别。 哦,对了,妈妈会在爸爸祭日的第二天捂着宿醉的脑袋从床上爬下来,带她去墓地里给爸爸的坟堆种树,这个算不算“重视”啊。 不过妈妈一边挥舞铁锹种树一边对墓碑炫耀“嘻嘻嘻嘻你不知道我昨天晚上在俱乐部遇见了多好看的小帅哥”,安洛洛怎么看也看不出“重视”。 “爸爸今年打算怎么过祭日呢?” 安洛洛宽慰地拍拍爸爸的胳膊:“爸爸告诉我吧,我可以送给你蛋糕吃!圆圆的草莓奶油小蛋糕怎么样?我送你三颗!” 不怎么样,你想直接把妈妈今天打包带回来的蛋糕送给爸爸吗,借花献佛真有一套。 “不用了,”洛安拿过梳子梳理女儿的头发,很平静地回复,“爸爸打算今年祭日直接变成活人,所以不用过了。活人过祭日不吉利。” 变成活人? 安洛洛当然知道“复活”是什么意思,但爸爸正坐在她旁边陪着她看电视,生生死死的状态她实在搞不清。 “爸爸”这个存在呢,和课本上生活上我认识过的所有人都不同,爸爸可以说是死的,也可以说是活的,也可以说半死不活……爸爸的状态太深奥了,魔法眼睛也看不穿的。 不过爸爸说“打算直接变成活人”的语气就好像在说“打算明天整理一下衣柜”,安洛洛委实没感觉到“这是个很重要的信息”,也没得到“应该重视起来”的觉悟。 “好啊好啊,”安洛洛小朋友只是含混地点点头,拍拍手,“那爸爸变成活人后要带我去吃披萨,那家新开业的花园儿童餐厅,有个阳光特别特别强烈的小阳台,我有个同学去过那里了,说上面有鲜花缠着的秋千,中午吃饭的时候还能看到小猫睡觉……爸爸变成活人后就可以带我去吃了吧?” “没问题,”爸爸把梳子放在茶几上,拿过皮筋帮她重新扎辫子,“祭日过了爸爸就带你去。” “不过爸爸你祭日具体在哪一天啊?”安洛洛扭头问,“最好是周六周日,我们能和妈妈一起去。” 洛安下意识就想说“你妈妈工作忙,中午不可能有空去什么儿童餐厅,就算能陪你吃饭也只能是晚餐”,但对上女儿期待的视线,还是咽了回去。 妻子对女儿有求必应,说不准她就为了女儿推掉中午的公务呢。 “不清楚,”他说,“爸爸会去问问妈妈的。” 也是,爸爸也没办法把自己的祭日特别安排在周六周日前。 安洛洛有些遗憾:“没关系,爸爸,在家里吃也是一样的,再过几天鱼缸里的莲花就要开了,家里也可以有花有秋千。” 洛安动作一顿。 ……莲花吗。 这么想来,竟然有些黑色幽默。 他曾经挺过多少场死劫,从每一次委托、每一次出行到每一次清晨睁眼…… 尤其是冬天。 纯阴之体,八字极轻,一身阴气还从事和脏东西打交道的行业……不夸张的说,洛安生命中的每个冬天都是一场比鬼怪更可怖的死劫。 因为面对鬼怪总有反击的咒术,但温度,那种极致的、浸透骨髓的冷,哪怕把拳头打出血、哪怕把舌头咬断也无法缓和。 ……但他每个冬天都挺过去了,因为太憎恨冬天,所以无论如何也不想死在自己最讨厌的季节。 终于遇到命定的人,能够抱着妻子取暖后,才度过了三个有些温度的冬天。 ……可谁能想到呢,令他真正死去的那场劫,其实在热烈的夏天,是莲花盛放的季节。 有诗人说“生如夏花”,他倒是在夏花最灿烂的时候……呵。 也不知道天道怎么想的,觉得夏天实在灿烂得过了头,故意派他去扫兴吗。 可他既不想死在最讨厌的季节,也不想死在最喜欢的季节。 凭什么非要死呢? 洛安望了一眼身后。 他在墙上挂了一本日历,去绿海前就仔细掐算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也一点点迎来倒计时。 他的祭日…… 也是最适合他回归肉身的日子。 随着这日期接近,那些东西的躁动也快到极点了,今天,估计是真的想夺走安洛洛吧…… 洛安收回指尖,两条俏皮的马尾辫摆在安洛洛耳后。 女儿最爱扎两条麻花小辫子,其他人顶着这个发型可能有些土气,换在她身上却正正好好,明艳张扬的五官衬得又俏皮又甜美,蹦蹦跳跳时就像两条小尾巴。 每一次给她编好两条小麻花辫,女儿都会露出大大的笑脸。 可这一次安洛洛却嫌弃地撇了撇嘴。 “那个讨厌的小女鬼也是两条麻花小辫子,我还记得,它想用小辫子勒我脖子呢。” ……是吗。 果然如此。 “爸爸,你帮我换个扎法吧,盘头发或者扎一条……” 洛安笑意不达眼底,只慢慢解下女儿的麻花辫,重新梳顺,盘在手心。 “当然可以。给洛洛编一条鱼骨辫怎么样?鱼骨辫还可以插很多小发饰。” 安洛洛忙不迭点头:“好啊好啊,就要那个——” 一想到能多戴小发饰,她就没了继续看电视的心思,想蹦下沙发,去找自己的首饰盒子。 可就在这时,一直播放讣告的电视机闪了闪,露出了满屏的雪花片。 洛安迅速伸手拉过女儿护紧,冷冷地注视电视机。 家里的电视是妻子旗下的最新款智能电视,不存在信号不好,更不存在雪花片这种老式电视机损坏才会出现的症状。 待在这栋房子里,是绝对安全的,也不可能被脏东西侵入——不提那些妻子矫枉过正般加高的安保措施,他自己曾以阴煞的身份驻守在此地,长达七年,近乎成了一个地缚灵…… 正如从慧大厦的顶层、季家旧宅的结界、清明曾开车驶入的红色地狱……这栋房子,就是名为“洛安”的阴煞异化后的鬼域。 寻常鬼魂会尽一切力量构建出自己生前渴慕的、令自己身死的东西,再长久留在那些东西中心,以此蓄养怨气与煞气…… 但洛安构建出的鬼域,却能驱除所有的污浊秽物,最大程度镇压怨气煞气——这也包括他自己。 除非身为主人的妻女开门邀请某人,否则,没有任何东西能经过他的允许踏足此处。 当然…… 侵入这里的网络信号,在手机电视上搞点吓人的小手段,还是可能的。 鬼魂总能轻易侵入网络。 不过,哪怕从这么边缘的渠道里探进这里,对方也必须使用极其高深的怨气,起码,要与他平级…… 谁会耗尽怨气费那个功夫,只为了在他家的电视里做个小恶作剧? 洛安已经知道那是谁了。 “咔咔、咔。” 闪了一段雪花片的电视机卡顿片刻,终于又闪现出了画面。 一道狭长、窄小、近乎望不到头的青石甬道。 红色的鬼影沉默地站在最远处。 红盖头,红嫁衣,手指上抹着鲜红的蔻丹——如果安各在就能认清,这就是绿山之行时曾出现在自己梦里,扮作白斗笠静坐在床上等她,又险些掐死她的东西。 但洛安的脸上没有表露出任何意外。他早就知道自己会对上谁——他早就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他镇定地看着那身红衣,而护在怀里的女儿,早就在红影现身时被一张符定住。 不听,不看,不能开口。 符纸猝不及防就盖在安洛洛的脸上,她有些茫然,但知道正被爸爸抱着,这是爸爸盖来的符,便放松地抓着爸爸的手。 ——哪怕是隔着屏幕、无法造成伤害的画面,他也不能让安洛洛再接触了。 洛安和那红影沉默相对,没有任何人抢先开口。 其实不需要开口,这两只鬼对彼此在想什么、打算说什么,心知肚明。 毕竟……他们曾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关系。 被害人,与凶手。 洛安握紧女儿的手,驱散眼底快浮现的煞气,也摁下了作为阴煞本能浮出的,死亡重现的记忆。 他明明已经完好无损。 可身上,那些记忆里的伤口,没有一处不疼。 红影动了动,缓缓抬手,袖子滑下,冲他露出了那截手臂。 ——烧焦的、遍布黑斑的手臂。 在心脏碎裂的疼痛中,洛安忍不住笑了笑。他知道这是妻子的杰作。 红影冲他抖了抖那条伤重不治的手臂,仿佛在说,看,她竟敢这样对我,她一定会付出代价,让她等着吧。 洛安沉默地微笑,也冲它扬起手臂。 ——“轰!!!” 漆黑的煞气冲过屏幕,直直砸上了那条皮肉翻卷的手臂。 红影倒退数米,它重重撞在青石墙上,赤红的煞气愤怒腾起,可漆黑的煞气不依不饶,它们互相撕咬、扯烂彼此,黑色煞气转瞬便被红色煞气腐蚀了大半——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77节 可即便只有一缕,它依旧蛇一般滑过皮肤、缠过骨血、然后再绞断—— 不,剪断。 像一把巨大的铜剪刀,一声清脆的“咔嚓”。 红影彻底没了那条手臂。 它跌在墙边,煞气高高扬起,又颓败落下,红盖头下漫出深深的血。 【你……】 嘶哑的、隔着屏幕与电流的咆哮,它终于开口了:【你……】 【你该死。该死……该死!!】 画面抖动起来,洛安清楚它已伤重,再也没有维持住这段通讯的怨气。 他伸手去摸遥控器。 【你……我……】红影低低吼着,它似乎无时无刻不在愤怒,【还给我……还给我……你该死!!】 还给你? 我只有一条命,怎么还给你。 洛安摁了遥控器的换台键,漆黑的煞气侵入信号,红色主导的画面正越来越模糊,越来越窄小。 【你……我……】红影嘶鸣着、怒吼着,【我……】 【我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两次!!】 洛安一直没有开口,听见这话,他想了想,最终回复道:“真巧,我也是。” ——电视机关闭,再开启,正常的新闻频道弹出来,主持人快速又准确的播报声驱散了客厅里的杀气。 安洛洛头顶的符纸被揭下,爸爸轻轻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你看电视吧,我去拿发饰。” 安洛洛眨眨眼。 她看看电视,又看看爸爸。 “刚才来这里说话的阿姨,”她茶色的眼睛闪动着野兽般的敏锐,“爸爸你认识吗?” 认识吗? “当然。”洛安转身去拿她的首饰盒子,避开了女儿的直视,“是爸爸的老熟人。” “……就是她刚才把我关起来欺负我吗?” 不准确,它应该不会“欺负你”,更会直接杀了你。 洛安笑:“是的。所以爸爸打算过几天就去打它,放心,洛洛,它再也不会欺负你了。” 哦…… 安洛洛点点头,爸爸从不说谎,那肯定就是很快要解决那个阿姨了。 但不知怎的,她总觉得,爸爸的笑容下还隐藏着别的东西。他刚才把她视觉听觉关闭,绝不想让她接触的东西。 不像是“你欺负我孩子所以我打回去”那么简单……还有着比那更复杂的东西。 可是我看不懂啊,安洛洛小朋友有点沮丧,我哪能搞得懂爸爸不想说的东西呢,我连妈妈的嘴为什么突然变红还有点肿都没搞懂。 虽然侦探很酷,但果然我还是更适合当挥拳的老大…… “接下来插播一条新闻。知名慈善家安世敏女士于昨日一点零十七分故去,其葬礼在首都郊区举办……” 安世敏是安老太太的全名。 ——是,当然,一个活了一百多岁、钱权两手抓多得花不光的老东西,总是很会做面子工程的。 安老太太第一看重寿命,第二看重名声,她是个迂腐守旧的安家人,但也足够奸猾精明,对外形象极为慈和——起码,如果安各在她活着时公然宣言和她断绝关系,舆论就能压死她。 所以安各才选择“不理人不理事不理规矩”的三不理无视政策,虽然我不能在大众面前和你断绝关系,一整年下来还是要回几次老宅表示,但私底下我拿你说的话当空气,随你怎么逼逼。 新闻里闪出了安各的镜头,后者正在各种闪光灯中回应安家遗产的划分,黑色西装穿得笔挺,脸上还戴着一副茶色墨镜。 即便戴着墨镜,也能看清她眼睛红肿得厉害,明显是沉浸在悲痛中不能自已。 中州的新闻播报是有弹幕讨论的,可以自行选择关闭或开启,此时弹幕默认开启,安各出镜时一大片半透明弹幕呼啦啦滑过—— [这个年代还有这么孝顺的有钱人,真是不多见了] [真哭啊,她眼睛肿得也太厉害了吧,这是哭了多少眼泪] [啧啧啧,你看旁边那些安家人,一个个光抹眼角没有泪,你再看安老板,哭得形象也不顾了] [安老板实在是大孝女] [大孝女加一] [大孝女] 洛安:“……” 不是,这单纯是她看着女儿哭急哭的,和孝顺没有半点关系。 这人还计划晚上喝酒吃烤肉庆祝爹妈死光呢。 安各经常登上电视屏幕,各大新闻常客,安洛洛小朋友见妈妈上镜了也不是很惊讶,只是凑过去仔细瞧了瞧:“哦,妈妈现在抹口红了,是深红偏棕的。” “……不对,既然妈妈抹了深红偏棕的口红,她刚才绝对没有抹口红啊,爸爸!” 爸爸没有回复,爸爸觉得小孩子的好奇心实在太难缠了。 他拿了发饰盒子过来转移话题:“洛洛,我帮你继续编辫子吧。” “好的……啊爸爸你看!弹幕里有好多人在和妈妈说‘爸爸给一点’!为什么弹幕里的人要喊妈妈爸爸?” 好绕。 洛安看了一眼新闻,原来正播到安家遗产在律师手中公证。 那个报出来的数字……嗯…… “因为妈妈本来就超级有钱,现在更加有钱了,”洛安梳着女儿的头发,“大家看到有钱人都会想叫爸爸的,这是网友表示崇拜的一种方式。” “可是,”安洛洛小朋友有些嫌弃:“那个律师哥哥报出来的钱也不是很多啊。” 也就是妈妈过年给我包的红包里的数字再乘以几百吧。 如果算上妈妈本身的产业……安洛洛数学好,她一下就算出来了:“安家那点钱只是小钱,妈妈看不上的,随便投资几个项目就烧光了。” 爸爸:“……哈哈,是吗。” 只有这种时候,他才会鲜明意识到,自己的女儿是首富的女儿啊。 跟他这种吃糠咽菜长大的不一样……不一样…… “不过平白无故得了这笔钱,妈妈应该也挺开心的,肯定会给我买礼物。”安洛洛扳着手指算了算,“新款玩具我都有了,春装小裙子也全有……爸爸,你说妈妈会给我买什么礼物呀?” 爸爸:我怎么知道你们有钱人之间是怎么送礼的。 ……怎么回事,他明明在这个家里忙碌,却总跟这个家格格不入。 鱼骨辫扎好了,爸爸颇为辛酸地收了梳子和发饰盒,总觉得自己不能再坐这儿看电视和女儿闲聊天了,要去干干活创造劳动价值。 否则他总是在这时候脑补“因一文不值被扫地出门”。 安洛洛却不想停止聊天:“爸爸,爸爸你说呢,妈妈会买什么礼物?” 洛安当然说不出什么“xx品牌全系列夏装”,“超级有钱人的礼物”属实是知识盲区,他随口道:“洛洛喜欢什么妈妈就会给你买什么吧。因为洛洛今天受了欺负,所以妈妈肯定会给你买很多很多礼物。” 哦。 安洛洛细想了一下,立刻开心了:“那爸爸你想要什么?我能收好多好多礼物的话,就跟妈妈点名一部分礼物,然后把那些转送给爸爸,这样我和爸爸都有礼物……” 怎么这么会搞中间商赚差价呢,你妈知道要气死。 洛安如今对妻子的心意也有些了解:“不用了,妈妈如果买礼物,应该也会顺带着给爸爸买几件礼物的。” 应该能有几件吧。全系列打包后的赠品,之类的。 ……应该有吧? 安洛洛:“可妈妈以前从来没送过爸爸礼物啊。妈妈只给明星买过应援礼物……” 说到一半她捂住了嘴,后知后觉地看向爸爸。 爸爸挺平和:“没事,妈妈扛着那些应援礼物回家时爸爸和你都看着呢,不是什么秘密,爸爸也早就不在意了。” 安洛洛:“……那就好哦。爸爸,爸爸,我现在洗好了也换好衣服了,我们去找妈妈吧……” 这是心情彻底好转,开始期待礼物了。 洛安便递出外套让女儿重新准备出门,然后打算给妻子拨一通电话,和她说说礼物的事,以免洛洛到了期待落空,又开始哭。 女儿今天受了大委屈,总是要多哄哄的。 “接下来本台记者采访安女士,请问安女士——” 哦,她正在做记者采访啊,那还是算了吧。 电视里好多人围在她身边,看上去还要忙很久啊。 ……要不我直接带女儿去商场里买礼物吧,就说“妈妈托付爸爸带你去挑礼物”,然后等妻子忙完了再去接她一起吃饭? 虽然不算超级有钱人,但几件礼物的钱他还是有的…… 想到这里,洛安调出手机,看了看自己的账户。 “爸爸好了吗?爸爸我们出门吧!” “嗯,走吧,爸爸先带洛洛去商场买礼物好吗,妈妈还要忙一会儿才能结束。” 安洛洛的笑脸僵住了。 “爸爸给我买吗?” “嗯。” “……爸爸要上街去要饭吗?” “……” 爸爸沉默半晌,冷酷地把一顶帽子扣在了她的鱼骨辫上。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78节 “爸爸没那么穷。” ——爸爸真的没那么穷,只是自己的生活作风比较节俭。 再怎么说也是行业top1,一份委托百万上下的天师,给女儿买几件礼物是不会倾家荡产的。 安洛洛小朋友被爸爸直接拽去了商场买礼物,终于终于意识到了—— 爸爸没有那么穷,怎么也不至于流落街头。 傍晚七点,安各忙完所有事项,打发了缠人的亲戚,忙不迭地跑向老婆来接自己的车。 一开车门她就险些被淹没在闪光的海洋里——全是包装布灵布灵的礼物。 女儿坐在礼物堆里,阳光灿烂地冲她招手:“妈妈快看,爸爸给我买了好多好多礼物!!” 安各:“……啊?他哪来的钱?去抢劫了吗?” 洛安:“……” 洛安:“上车,关门。” 懒得理睬,这对脑回路都一模一样的母女。 可安各没动,她摸了几件礼物标牌,确认那还真不是什么网购来的廉价货,便完全傻住了。 她知道老婆手上有点钱。 但她不知道老婆手上有这么多钱。 “老婆……” 安各结结巴巴道:“你怎么……” 反正就是“你怎么没上街要饭”这种离谱问题吧。 洛安敲敲方向盘:“上车,豹豹,我们在餐厅订了位置,你快一点。” “……哦。” 安各蔫头耷脑地上了车,继续扭头望着车后座的那堆礼物,失魂落魄。 安洛洛正开开心心地拆礼物,洛安……沉默半晌,没发动车子。 “到底怎么了?”他有点无奈,“豹豹,如果我有钱让你这么难受,以后我的卡都给你……” “不是的。” 妻子盯着那堆礼物,突然吸吸鼻子:“你给女儿买这么多礼物,那我的呢?” “?”洛安茫然道,“你不是从来禁止我给你买礼物吗?如果我给你买东西你还要吵架发火?以前我想送你东西只能自己找自己做……” ——那是因为我觉得你穷得叮当响,不好意思开口让你花钱!! 安各把墨镜一扔,抹了抹肿得不像话的眼睛:“我今天也受委屈了!我也要礼物!!” “……” “我也要我也要!凭什么凭什么!” “……” “就我没有礼物呜哇哇——” 洛安赶紧出手制止了这人又一轮的嚎哭。 “买了,给你买了。”他抿抿嘴,凑过去耳语道,“你的礼物比洛洛的贵,我买过之后寄去家里了,怕让她看见了又要哭。” 安各:“……真的吗?” “真的。” 安各:“我不是严令禁止你给我买礼物吗?你干嘛给我买?” 洛安:“……” 洛安:她到底想干嘛。 他无语片刻,见状安各再次嗷出声:“你骗我——” “以前给你买过很多次,见到了合适的就想买下来留给你……但因为你不允许我买礼物,所以都存下了没送出去。” 洛安揉揉眉心:“存了有一个仓库吧,你如果想要,改天我带你去拿。” 安各:“……” 安各:“这样哦。” “……没事了吧?” “没事了。” “那我开车了……” “你开你开。” 洛安发动车子,开了一会儿,又忍不住瞥妻子脸色。 却发现安各早就坐直了,不哭了,抹抹眼泪,冲着正前方露出了特别傻缺的笑容。 脑袋左一晃,右一晃,对着手指搅搅搅,还伴着“嘿嘿嘿”的动静,像极了车上那个摇头晃脑的招财豹摆件。 洛安:“……” 洛安是第一次看见她这个“纯天然智障”状态,他愣了愣,按捺片刻,却实在按不住心里的蠢蠢欲动。 他轻咳一声,故意使坏:“其实,豹豹……我说给你买了礼物是骗你的?” “嘿嘿嘿,嘿嘿嘿……” 完了,这也没清醒,人是货真价实的傻乐,彻底乐没了。 第162章 第一百零五十八课 小孩子可以宠爱但切记不能多惯 因为今天女儿险些出了事, 安各取消了原定的“喝酒烤肉”计划,也没心思在外多作逗留。 老东西去世什么时候都可以庆祝,改天她约几个朋友单独喝喝酒吹吹牛就行了……宝贝女儿被欺负得那么惨, 她哪有优哉游哉到处游玩的心情。 只是安家老宅年代太久, 老东西常年把持着, 她过去也从未在里面安置过高科技设备……出了事之后,连调个监控都艰难。 安各下午忙昏了头, 一边处理了遗产分配,一边处理那些吵闹的安家人, 还要在应付记者的同时给下属布置命令去调查之前袭击女儿的不明人士。 还有厚厚一叠遗产目录要过目,安各还惦记着安老太太的那些旧资料,她直觉女儿遭袭的事与安老太太的秘密相关联——洛洛宝贝被关在安老太太咽气的厢房里,鬼知道这里面有什么联系。 当然, 安各也明白,这件事或许也有些玄学因素,之前老婆他是突然出现她们面前的, 就像预测到什么似的赶了过来……洛洛遭袭,他肯定知道不少内幕。 但能多一点信息就是好的, 不管是科学角度还是玄学角度。 老婆不可能从安家遗产的角度下手,她查清楚了再交换情报, 事半功倍嘛。 ……女儿出了事, 她怎么可能什么也不做, 一整个下午的宝贵时间全浪费在跟亲戚扯皮上啊。 只是, 这么一通忙碌后, 安各忘了跟丈夫发消息说取消烤肉的计划了。 没心情喝酒吃饭, 晚上就带着洛洛吃点她想吃的东西吧,等见了面就跟他打声招呼—— “我记得, 你曾经点名夸过这家的烤肉做得最好吃?”丈夫拉开车门,“我订的是包厢,你先上去点菜吧,我停好车就带洛洛过去。” 安各:“……” 安各:嗯?她是怎么上车的?又是怎么到这里来的?想好的一见面就告诉他取消计划不吃烤肉呢? ……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洛安对上妻子写满问号的眼神,不禁顿住了。 他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 看上去很正常,很清醒,也没有发出蜡笔小新式的“嘿嘿嘿”动静。 “魂回来了?”丈夫问话的语气还有些狐疑,说不清是嘲讽还是真心好奇,“不会真有人过分开心时表现的症状是失忆吧?不会吧?刚才那十几分钟真的失智又失忆了?” 安各:“……” 安各:“你可住嘴吧。” 看来这下是真清醒了。 洛安温顺地点点头表示自己肯定住嘴,然后颇为遗憾地收起了一直在摄制的留影盘。 安各:“……你刚刚在口袋里放了什么东西?你没拿手机拍我刚才那副丢脸又智障的样子吧?老婆,我警告你……” 没拿手机拍,煞气操控留影盘全方位录影留念罢了。 老婆扭头打开车后座:“洛洛,下车吃饭了,剩下的礼物回家再拆……” 安各:没有正面回答,好可疑。 “可是爸爸,我能不能拿着这盘积木去餐厅——” “不行。回家再拆。” “可是爸爸——” “不行。” “……妈咪妈咪,我能不能带着这盘积木吃烤肉呀?” 女儿的闹腾声把安各拉了回来。 她回头望了一眼车后排那些琳琅满目的礼物盒,看看满眼期待的安洛洛,除了点头说好以外,似乎也做不出别的反应了。 有了妈妈的首肯,爸爸没再阻止,安洛洛欢呼一声便抱起自己的新积木下了车。 安各弯腰去抱她,老婆却出手挡了挡,把她的手放进洛洛手里。 “洛洛可以和妈妈牵着手上楼点菜吗,爸爸要停车。” 这话说完后老婆向自己递了一个略显无奈的眼神,大概意思是“你又惯孩子”。 允许她带着玩具去吃饭就算了,还想弯腰抱女儿上楼……洛洛又不是不会自己走路。 妻子之前主动开口他不好驳斥,但这一次悄悄挡开她的动作,她总能明白吧。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79节 安各也知道自己有点夸张了,讪笑一声,用另一只手摸摸鼻子。 安洛洛小朋友对父母之间的眼神交流毫无概念:“走吧走吧,妈咪我们快上去,吃烤肉吃烤肉!” “哦,好……” 这么可爱的宝贝女儿多惯惯怎么啦……她之前没能及时哄好女儿只能和她一起哭,总有点愧疚的。 愧疚了就想补偿,想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全塞给我的洛洛宝贝嘛。 ——安洛洛小朋友还真没猜错,安各听到遗产公证后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就这点小钱啊,那也干不了什么,正好拿来给洛洛宝贝买点礼物。 她这个人惯常用来安抚人的方法其实挺俗,闺蜜闹别扭就给她买衣服,下属加班辛苦就发奖金,女儿不开心了就买礼物……俗但实际嘛,有用就是好方法,还有什么问题是金钱解决不了的吗。 ……唔,哄老婆虽然不能直接用金钱解决,她要送他死活不收……但她一般会跑去买各式内衣把自己包装成礼物……咳,也算是给老婆买礼物了。 不过没想到,这次,老婆已经给女儿买过礼物了。 她跟老婆是一家人,四舍五入就是他们一起给女儿买的礼物。 不愧是老婆,总和我心意相通,给我也买了礼物,而且还有一整个仓库的礼物等着我去拆,嘿嘿嘿嘿…… 安各想着想着又差点变回招财豹摆件,她赶紧掐了掐手心,告诉自己要理智,要冷静,人类的脑子是用来思考的,不是用来嘿嘿嘿的。 其实礼物多少、价值高低并不重要,“送礼”这行为不过是最基本的社交内容,她不觉得那些礼物本身有多么无可替代的价值,同样是“有钱就能搞定的东西”。 但老婆不经意说出的那句“见到了合适的就想买下来留给你”…… 那份心意,就足够她开心到理智清空了。 他买下那些东西并不是为了“送礼”讨好她,甚至清楚真正送出去的机会极其渺茫,但是看到了合适的东西,想到她了,自然就买下了。 哪怕存在仓库中落灰数十年,也是一份闪闪发光的心意啊。 谁不喜欢“老婆时时刻刻想着我呢”……嘿嘿嘿好开心哦……不对!理智!冷静!再这样真的要创造“开心过头时失了智又失忆”的新病例了! “今晚就喝点酒吧?”洛安停了车上来,就见妻子欢快提议,“反正是你开车,让我喝点酒配烤肉吧?” 她已经完全把“取消喝酒烤肉计划”抛之脑后了。 女儿哭的时候当然没心情,但女儿和自己都超级开心的时候,吃吃喝喝压压惊也好。 ……说起来老婆真厉害,才几小时不见,洛洛宝贝就被他哄得笑逐颜开,没有一点难过的意思了。 安各一时兴起:“老婆我想喝高浓度的烧酒——” 安洛洛小朋友啥也不懂但热情加入:“我要和妈妈一样——” 爸爸斩钉截铁:“不行。洛洛只能喝果汁。” 妈妈:“那我——” 爸爸:“不行,你也喝果汁。” “……老婆,我是成年人了,我有点单的自由。” 爸爸很严肃:“你刚才在车上疑似喝了假酒,情况特殊,我怕你喝真酒后掉了理智就恢复不了。你要是真的傻成了陶瓷玩偶摆件,豹豹,就再也没有成年人的人权,也没有成年人的自由。” “……” 爸爸又转头过来教育她:“知道吗,洛洛,人长大之后如果喝多了酒,就会变成只会嘿嘿嘿的玩偶摆件,丢掉脑子。所以不要轻易喝酒。” 安洛洛小朋友:“……我知道了,爸爸。” “爸爸没有骗你,最近才发现有一个姐姐,她喝了假酒后还嚷嚷着要喝真酒,结果人彻底傻了,被搓脸也只会说‘阿巴阿巴’,最后以招财豹摆件的身份被司机卖了五十块钱。” 爸爸神情好认真,这肯定是真事吧。 安洛洛小朋友认真点头:“知道了爸爸,我以后一定不喝酒。” 妈妈:“……” 妈妈表情空白地愣了好一会儿后,开口追问:“就卖五十块钱吗老婆?真的只值五十块吗?” 爸爸:“再喝就不卖钱了,直接拉进后备箱里做食材。所以人要少喝酒。” 安洛洛小朋友不明觉厉:“哇,人真的要少喝酒啊,喝酒好危险。” 妈妈:“……” 他!到底!从哪里学会的!面不改色编瞎话! 妈妈无语凝噎,好半晌后,默默收回了点单的手,拿着铅笔在“果汁”上打了个勾。 行行行,看在礼物的份上,算她怕了他…… 可是等到食物上来,果汁盒子摆在自己面前,他又挡住了她要插吸管的手。 “这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洛安很自然地用手背试了试温度,纸盒上那层薄霜令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太凉了,放一会儿你再喝。” 安各:“……哦。” 她慢吞吞地缩回了手,语气又变迟钝了。 不高兴吗? 他以前和她吃饭时习惯了,总下意识去管这些小事,其实她应该更崇尚自由吧…… 洛安犹豫了一下便撤回手:“对不起,你自己的饮料随便你喝……” 安各眨巴着眼睛,却飞快地摇了摇头。 “别啊。”她小声道,“你不管我谁管我啊,老婆你继续管我嘛。” “……那饮料我帮你放这边晾着了?” 安各飞快点头,就像旁边的安洛洛小朋友极其开心地盯着自己的积木玩具,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老婆老婆,”她说,“你好久没这么管过我了。” “……我管你你很开心吗?”不是窒息? 安各再次点头。唰唰唰地点头。越来越接近车上的摇头招财豹摆件了。 明明一口东西还没喝呢,她怎么又像是灌了假酒。 洛安……不得不伸手制止了她摇脑袋的动作,他托着她的脸颊,和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对视了几十秒钟。 专注的,直白的,盈满喜爱的,明亮的热情几乎能把人心烫化……就是这种眼神骗得他英年早婚,又到了如今这一步。 时隔多年后再看……怎么还是没有抵抗力呢。 实在可爱,看得想亲。 “爸爸爸爸,快来帮帮我!”另一边的胳膊却被拽走了,“这个积木要怎么拆才能组装在一起——” 唉,他是爸爸了,不能和当年一样了。 洛安颇为遗憾地收回眼神,又收回了手,背在身后轻轻搓了搓指腹。 “洛洛哪里不会拼,爸爸帮你看……” 安洛洛:“这块!这块玩具!” ——可就在她要举起的时候,妈妈劈手过来,夺走了她的积木。 妈妈的脸色黑沉沉的。 “安洛洛,以后吃饭养成好习惯,不准玩玩具!” 第163章 第一百零五十九课 喝多了酒之后可能会幻视一些可怕的东西 烤肉配酒是最佳选项, 不接受任何反驳意见。 什么酸奶、果汁、气泡饮料……只有还没断奶的小娃娃才会那么喝呢……她16岁就会喝酒了,“成年人不可饮酒”只不过是大人编出来骗小孩的谎话,哼哼…… 反正也没人会过来对她说“饮酒不能过量”“晚八点前必须回家”。 没人管教的野孩子就是快活啊, 想怎么喝怎么喝, 想怎么玩怎么玩…… 一个人去吃烤肉的话点菜不用顾虑别人、可以全部选成自己想吃东西……一个人吃完烤肉后也可以独坐着吨吨吨续喝两小时啤酒, 反正家里只有一个人,没人规定门禁也没人会打电话来催早点回去…… 安各摇摇晃晃地扶住电线杆, 打了个酒嗝。 喝太多了。有点想吐。 餐巾纸餐巾纸……我记得自己随手揣在哪里了……哦,这里啊。 她迟钝地摸索着身上的校服, 手指胡乱抓开拉链又闭拢,像每个喝懵的酒鬼那样吃吃发笑。 嘿嘿……嘻嘻……呕…… 她一手揪着拉链,一手扶着电线杆,就那样弯下腰开始吐。 胃里翻滚一片, 异常难受,但脑子被酒精完全麻痹,还沉浸在某种奇异的快乐中。 我可擅长喝酒了, 她骄傲地想道,和别人喝酒时从来没喝懵过, 前几天第一次去和别人谈生意拉酒局,那帮中年男欺负她初出茅庐又过分年轻, 一个劲地给她灌酒, 劝酒敬酒时交换的眼神里, 那些想把她弄晕然后拉拉扯扯带去酒店的小心思, 哪怕近视眼也能看清楚…… 嘿嘿, 但没人喝得过我, 想灌我酒的全被我灌倒了。 什么大老爷们儿,喝多了也不过是一群任我宰割的菜鸡。 趁着他们意识不清谈成了不少划算的合同, 字也签了章也盖了,还特意留出了点能够商榷的余地,哪怕他们酒醒后也只能认了这个闷亏……谁让你们就那点酒量还敢抱着色心灌女高中生酒啊,傻逼活该。 我把你们彻底灌醉前还要撑着一张和气的笑脸应付那些淫邪目光呢,忍耐着不挥拳揍扁你们已经很辛苦了,那点钱就当我精神损失费呗。 嘿嘿、嘿嘿,结果好就是全都好,有几个恶心的家伙醉后还留了把柄给我,黄赌毒全沾啧啧啧,过段时间就能拿到证据把他们搞下台了,那帮人倒台之后到我手里的利润应该有…… 人生第一次谈酒桌生意,大获全胜嘛。 ……虽然第二天早晨,她是从自己的呕吐物里醒来的,险些错过了去学校报到拿高考成绩单的时间…… 但结果好就是全都好,哼哼。 而且高考成绩也不是很重要,全市第一也好全省第一也好,拿不拿成绩单又如何呢,她身边也没有关心成绩的父母或亲戚,分数再高照样无人问津……考完后就要飞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上大学,大概以后也见不到多少高中同学了。 啊,所以几天前刚喝完生意上的酒,拿了成绩单后又参加毕业酒局陪高中同学喝了好一顿,杨兰兰那小姑娘不知道为什么,拼命灌她酒似乎也想把她拉拉扯扯带进酒店似的……小姑娘太不知天高地厚,啧啧。 我想想,几天前喝倒了一堆中年男,前天喝倒了高中全班同学和老师,昨天和几个最亲密的朋友又喝了一场通宵局……今天…… 因为这几天都在陪别人喝酒,今天决定一个人出来喝酒了。配烤肉。 只有一个人喝酒才能这么开心、放松喝醉啊。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80节 想傻笑就傻笑,想……呕…… 安各拄着电线杆,半跪在角落里,几乎吐空了自己的胃袋。 再无敌的人,连着喝四天的酒局也是吃不消的。 ……嘴里吐出来的东西只剩酸水时,安各被酒精麻痹的脑子突然清醒了些。 她摸到了校服口袋里的餐巾纸。 不对啊……不对。 校服口袋?……校服? 高考成绩单……毕业酒局……第一次谈生意……还没上大学……? 我怎么…… 【不行,你也喝果汁。】 刚才那家烤肉店……我好像不是一个人去的吧? 咦,等等啊,我应该没喝酒……而且也不是独自吃烤肉……我…… 【太凉了,放一会儿你再喝。】 好像,有人会管我喝酒的次数,哪怕换成喝饮料也要检测温度高低吧? 我好像没喝酒啊……而且我有门禁的……不能一个人在外面喝这么久的酒,喝到天都黑…… “嘭!!嘭嘭嘭——” 安各那迷蒙、片断的思绪突然顿了顿。 高考结束后的夏天很灿烂,不远处正举办着某个祭典,烟花大捧大捧地飞上天空,又落下来,显得夜更深了。 那点清醒的意识便被烟花声沉下去了。 安各呆呆地抬头望了一会儿天空,想,现在过去那边,应该能见到很多同学和朋友吧。 因为考试结束了,大家都在玩……我也有朋友可以一起玩的……只不过唯独今天想一个人喝酒而已。 ……是啊,只不过。 朋友再多,也不会有谁给她设下门禁,不会有谁管着她不准喝酒的。 朋友做不到那种事啊……我的父母也等同于没有……至于帅哥男朋友…… 算了吧,我只是想找一个长相优越的帅哥谈场恋爱玩,他只提供浪漫约会、浪漫情话和入住浪漫酒店大床房的功能就行啦,我可不觉得哪个男人有资格跨出界线干涉我的生活。 没人能管教我。 谁让我是个习惯不良的野孩子…… 刚才,是喝太多了产生了幻听吗,竟然会觉得有人管着自己把酒换成了果汁。 吃烤肉配果汁也太怂了,呸,没断奶的娃娃吗…… 安各随手扯出几张纸巾揩了揩嘴丢进垃圾桶,便重新扶着电线杆站直了,敲敲刚才长久下蹲呕吐时发麻的双腿。 胃都吐空了,怪难受的。 她没有亏待自己的习惯,正好那边有庆典和漂亮的烟花,就晃过去看看吧,买份炒面或者可丽饼之类的垫垫,说不定还能遇到朋友或同学一起玩…… 然后再一起去喝酒。喝酒……嘿嘿……不醉不归……反正她几点回去都无所谓…… 安各软着腿往外走。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烤肉店晃到这个僻静小巷里了,醉鬼通常不记得任何事情——等到明早醒来,她说不定连今晚吃了什么都忘光。 高高的电线杆支起小巷上方那道天空,太细长太狭窄,大捧大捧的烟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看,无端有种拥挤的逼仄感。 安各扶着墙慢慢地往外走,慢慢地喘不上气了。 ……酒喝太多了吗? 她晃晃脑子,胃里又翻滚一阵,便再次弯下腰干呕。 依旧只是些酸水。 吐空了就应该舒服了啊。 好难受……怎么回事,喉咙中有种窒息感,仿佛被某种沉重的气体堵住了……天空狭窄得望一眼就忍不住低头避开视线……鼻子里除了酸酸的酒臭味,呕吐后特有的酸涩感,还有一股极其浓重的…… 铁锈般的腥味。 “嚓。” “嚓。” “嚓。” 安各悚然一惊。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不是这巷子里唯一的活物。 有什么东西……从后方的黑暗里一点点发出摩擦声……是鞋底与地面的摩擦声吗……又一个晃晃悠悠的醉鬼?还是说,尾随喝醉的她跟来的某个流浪汉…… 现在几点了?我究竟在外面喝酒喝到了多晚?身上有没有尖锐的防身道具? 安各酒醒了一半,她手脚发软,急忙在身上摸索起来,反复掏着那两层薄薄的校服口袋。 身上却只有那一包餐巾纸而已。 不对……不对。 我很久没穿过这样的校服了。 我穿的衣服不应该是这样的!我身上的东西也绝对不可能只有一包餐巾纸!我早就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学生——哪怕是做学生的时候,口袋里肯定也有一把指虎,钥匙扣里有一把小刀,书包里还背着一部能防御能攻击的字典,防备任何不良少年约架或被谁谁绑架袭击—— 我究竟在哪里? 我发生了什么? “嚓。” “嚓。” “嚓。” 那诡异的摩擦声接近了,安各喉咙中的窒息感也越发浓郁。 无法反抗,她便想跑,但根本迈不动脚,脖子上就像有一双透明的手,阻隔了她呼吸的可能,将她死死掐住脖子定在了原地。 安各只能眼睁睁看着黑暗里的那东西接近自己。 流浪汉……尾随者……杀人狂…… 不对。 那根本不是脚步声。 狭窄的天空又绽开一大捧烟花。 烟花的碎末就像一片漂泊的莲瓣,轻轻飘下来,照亮了那东西。 ——没有高大的个头,没有恐怖的背影,没有满怀恶意的眼神与手里闪光的武器。 那东西,只是一团血肉模糊的……人形。 它在地上缓缓地、缓缓地爬行,手掌、膝盖与地上的砖砾接触,才发出了“嚓”的声音。 安各觉得只能用“它”来形容这东西,因为伤口太多,血肉太模糊,她完全认不出对方是男是女,是人是鬼。 她胆战心惊地看着它一点点爬近。速度比蜗牛还慢些,留下的却不是黏液,而是极为刺鼻的血迹。 很久、很久之后,它才真正地爬进了安各的视野,让她看清了、确认了—— 这似乎是个人。活人。 有很微弱的喘息声……用来爬动的是手臂……属于人类的手臂。 “你……”勇气似乎暂时战胜了恐惧,她颤抖着开口,“你没事吧……我帮你叫救护车吧?” 那东西顿了顿。 它……不,他做了一个类似抬头的动作,安各在模糊的光线中看见了对方的喉结。 “活人……”那声音也似乎是在确认什么似的,沙哑又疲惫:“快跑……不……” 喉结动了动,艰难地吞咽着血沫,或器官的碎肉。 然后安各听见他低低地、低低地恳求:“救救我……” 救救我。 一个和这场景再适配不过的常用语。 可是,不知为何,安各觉得…… 对方怎么也不是,会轻易低头,说出这种恳求的人。 他一定是没办法了……他一定很绝望。 安各的酒已经彻底醒了——不,说到底她喝了酒吗,这根本就不是那个高考结束后的夏天—— 手和脚都动不了,喉咙里的窒息感越来越强,安各拼命想扑过去帮助对方,把他扶起来带着他去医院或者大叫着吸引巷外行人注意—— 可是,动不了。 她的意识在嘶吼,她的躯壳却和每个麻痹的醉鬼一样没用。 “嗒。” “嗒。” “嗒。” 不远处,传来了不紧不慢的第二声动静。 这次的确是脚步声,哪怕刻意放慢,也比这个在地上爬行的人快很多。 ……可安各不觉得那是帮手,深夜小巷中这样不紧不慢地跟在一具血肉模糊的人形后……对方不会是什么普通的过路人。 地上的人也听见了逼近的脚步声。他动了动,停止了求救,只是忽然伸出了撑在地上爬行的手。 那是一只很好看的手,即便血肉模糊。 “跑……你……快跑……!”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81节 安各的脚腕被他一把握住。重重地握住。 她瞪大了眼,想不出一个这样虚弱的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也不明白,为什么就在他的手碰到她的那一瞬,窒息感、堵塞感、喉咙上的压迫,完全消失不见。 “跑……跑得越远越好……” 那个人握着她的脚腕,将她整个人高高抛远—— 安各却奋力扭身想回去帮他,现在我有行动能力了,现在我能把你扶到医院里了,所以我带你一起跑吧—— 可是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吞没了地上那个人。 可是那整条狭窄的小巷在她眼中飞快远去。 她……不能……她要回去……救那个人……一起逃跑啊!! “咳咳咳!!” “没事吧,豹豹?” 安各从枕头里飞快弹起,对上丈夫关怀的眼神。 “你之前吃过烤肉后就在回来的车上睡着了……好像睡得不太安稳。你没事吧?” 安各摸了摸自己的喉咙,愣了很久。 “……我没事。没事……” 那只是个梦啊。 ……幸好,幸好。 第164章 第一百零六十课 死亡重现不代表难堪过往或许只是某人故意 死亡重现。 顾名思义, 对自己死去的过程进行复盘,重新还原出场景、时间、凶手、伤痕、濒死感等元素…… 通俗的说,就是把“曾经死去”这个事件本身当作一盘可重复播放的录像带, 然后凭借怨气, 在自己的鬼域内构建出极为详实的“模拟现实放映机”, 然后把那盘标有“死亡回忆”的录像带塞进去,反复观看。 “啊, 不是。” 周四下午,两点整。 裴岑今正靠在自家客厅那把看球赛专用的躺椅上, 咯吱咯吱地搓着花生米的皮往嘴里扔,年代略久远的躺椅也在地板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他一边勤奋搓着花生米,一边有些无奈地耷拉着眉毛。 “师弟,我对你私生活中的变态爱好没有兴趣。不论你是喜欢回味自己惨死的过程还是喜欢被凌虐的感觉, 我不打算发表意见。” 洛安:“……” 客厅里,正守在师兄那台破旧电视机前的洛安回过头来,幽幽看他一眼。 “我真的不打算对你的私生活爱好发表任何意见——” 裴岑今急忙举手表示清白:“但是, 那什么,你要是爱体验反复死亡, 你自己在家自己体验嘛!这种小众爱好拿到师兄家里欣赏是不是有点……夸张?” 洛安根本不用细问。 虽然他在阅读人类潜台词、融入社会经营人际交往方面远不如师兄,但只要看见师兄那似乎完全耷拉却又时不时耸动一下的眉毛, 他就知道对方脑子里正转着什么猥琐东西。 毕竟是七八岁开始就一起混大的家伙。 “你以为我想用怨气一遍遍构建自己的死亡过程吗, ”洛安很没好气道, “再怎么说我也是有痛觉的。” 哇, 真的吗, 师弟你反复借用我家电视机投身自己的死亡回想里, 已经一遍遍死了几十次了……我还以为你是什么无痛无感的超级赛亚人呢。 ——裴师兄依旧没把自己的潜台词讲出口,但洛安又一次懂了。 “怨鬼最大的弱点就是它们自身曾经的死亡。” 洛安再一次摁下了老电视机的播放键, 看着满屏幕的雪花片在自己怨气的作用下逐渐转变为一条极为僻静狭窄的小巷:“这是八岁起就反复背过的基础知识……师兄,你是把自己的脑子也当成花生皮剥光滑了?” 师兄:“……好好说话,不准嘲讽师兄。” 师弟:“把那袋子我买的花生米还给我,待会拿出去喂狗。” 师兄:“……师兄跟你道歉,刚才是师兄说话声音太大了,师兄听你解释。” 呵。 “人与鬼是不同的,师兄……” 的确,怨鬼最恐惧的,最厌恨的,就是自己的死亡。 那些曾切实杀死他们的凶器,曾直接毁灭他们的凶手……有时,找出他们曾经的死因、致他们于死地的凶器,就是制伏他们的关键。 再厉害的法器,有时也及不上一把生锈的小水果刀——如果那把小刀就是令那只鬼直接死亡的“凶器”。 洛安曾亲眼见过资历丰厚的天师拿着千年前罗汉传下的佛珠却被怨鬼凌虐致死,也见过撞了大运的无知小孩,意外发现了一把装在小木盒里的麻绳,幸运活到了最后。 因为那把麻绳就是曾绞死那厉鬼的凶器,后者怨恨滔天,法力惊人,堕落后失去为人的理智,却依旧不敢靠近那把麻绳,会潜意识避开它的存在。 可天师捉鬼,总不能一直指望运气。 人类死亡的方式千千万万,鬼域中的任何东西都可能是真正的凶器,大到斧子长刀,小到锅碗瓢盆,哪怕是路边垃圾桶旁一块不起眼的板砖—— 如果只盲目地想着“拿到凶器直接成功”,就别施术捉鬼了,直接在鬼域里收破烂更有效率些。 年幼的洛安刚步入正统天师修行时功力尚浅,他曾多少次在恶鬼的鬼域中九死一生,最终险象环生、令他挣扎存活的,不是那双阴阳眼,而是怨鬼的死亡重现。 凡鬼域内,必有那只鬼的死亡重现。 只要勘破鬼域内那反复放映死亡重现的位置,镜子、电视、画本或手机屏幕……然后想办法参与探查里面的每一个重要环节,避开危险……那只鬼的由来、因缘、执念与弱点,便尽在自己手心。 是何人,来自何处,要往何处去。 死亡重现就是天师驱鬼的最佳攻略书。 当然,这只是洛安初出茅庐时惯用的手法。 怨鬼当然会把自己的弱点藏在最重要最危险的位置,要想勘破鬼域内死亡重现的位置,再想办法进去、调查、搜索、存活……难度绝不比正面驱鬼小,拼死拼活也不过一线生机,远远隔开距离丢符纸要安全多了。 只要不差钱,一口气砸几个法宝下去,普通的厉鬼也就搞定了。 但那时洛安没钱没名没靠山,便只能剑走偏锋。 后期他实力变强,便返璞归真,捉鬼风格改为力大砖飞……管你死于何物来自何处,没有一扇扇不死的,如果有,那就再补两脚,然后拆迁你全家。 ——不过,为人时,洛安一直在研究怨鬼的死亡重现,觉得这东西含有许多疑点。 既然死亡重现能暴露最大的弱点,怨鬼为什么还偏偏把它放在自己的领域里,浪费自己的怨气构建、又反复播放呢?不能直接舍弃,或者完全掩埋起来吗?还是说,“死亡重现”是组成一只怨鬼的核心内容?但一个人的死因又怎么会和一个人堕落后的三魂七魄产生联系…… 如果不是怨鬼无形,洛安只能抓到就杀死,顶多只能收集遗体碎片……他早就抓回去挨个活体解剖,片成一丝丝的再拿高倍显微镜做实验。 哦,普通的高倍显微镜还看不见,他有尝试做过专门研究怨鬼的显微镜,具体做法是想办法割下自己那双阴阳眼的角膜…… ……四师妹曾介绍到一半又改口的“二师兄主要研究散播恐怖”,属实很客观。 花季的少女蹦蹦跳跳地去找师兄们炫耀自己刚卜出来的超准卦相,推开大师兄门,大师兄在烟雾渺渺的丹炉旁抓着一把水灵灵的青草,推开二师兄门,二师兄…… 16岁的二师兄正在森冷的鬼火里抓着骨头削成的小刀,一边对着人皮书比划一边研究该怎么挖自己眼珠子,脸上还挂着兴致勃勃的笑。 开门的四师妹:一些失去san值的尖啸.jpg ……所以,罗氏师门中被二师兄照看长大的师妹们,真心敬仰二师兄,真心没人仰慕二师兄。全是纯真的尊敬之情。 恐怖程度远超美丽程度了,进他房间不会有粉色泡泡,只会有鬼火。 ……二师兄自小就爱好研究这个,没人逼他,没人迫害他,真是纯天然长成了一位优秀的破烂呢。 这样沉迷研究鬼的洛安,等到自己真正成了鬼—— 太好了,终于到手了,这可是纯天然永续无成本的实验样本啊! 安洛洛小朋友上幼儿园后,终于从奶孩子中腾出空闲与理智的爸爸兴高采烈,用来庆祝“终于不用24小时看护那个能哭能闹能翻天覆地的小鬼”的方式是…… 摩拳擦掌,拿自己做实验。 ……嗯。 这样别开生面的“耶神兽去上学了”庆祝仪式持续了整整一周,洛安把家务与照顾孩子以外的所有时间都投在了切自己片上。 ……一周后,终于,洛安搞清楚了曾经的自己最疑惑的问题。 怨鬼为何总要构建死亡重现? “这是它们的基础食粮,也是提升能力最快捷的方式。” 画面里的自己又死了一遍,洛安再次摁下重播键,重新倒回那个僻静的小巷。 “天师借由死亡重现能发现怨鬼最大的弱点,怨鬼却也能借由死亡重现最大化提升自己的能力。一遍遍重温最恐怖的回忆,一遍遍激化自己的怨气又转化成更浓重的……话又说回来,怨鬼提升能力的途径也就那些……” 吃活人,吃鬼胎,吃姻亲,吃贡品。 天师变强靠学习、冥想、不停的历练,怨鬼变强,要么去犯杀孽,要么就一遍遍死亡重现…… 不过大多数厉鬼即便构建死亡重现,也不敢真正投身进去磨练体验。对凶手的恐惧刻在他们的骨子里,况且,直接杀戮得到的力量更加鲜美—— 正如当年初出茅庐,他没有选项,只能剑走偏锋。 现在,摆在洛安面前的路,也只有一条了。 “懂了懂了,刷作战记录芯片攒经验啊。” 裴岑今恍然大悟,咔吧捏了一把花生米往嘴里塞:“所以你是要精二还是开模组?可我觉得你已经是最高配置了……哦,要准备下噩梦副本吗?” 洛安:“……” 洛安:“师兄,你少陪师妹打那些游戏。脑子会打坏。” “不会不会,”裴岑今摇头晃脑,“师弟你太落伍了唉,游戏这种东西是越玩脑子越灵活的,拿‘玩物丧志’一并概括所有游戏的人是偏见,我和我女朋友也是网游认识的……” 他最近三句话不离女朋友,逮住机会就要炫耀“我在热恋期”这种话题。 正如之前蹲点时他反复拿“你知道别的天师谈凡人女朋友被如何如何撒娇吗”刺激师弟,大师兄真的很懂如何戳中师弟会令他产生应激反应。 自他初识二师弟、忍不住拿树杈子去戳他斗笠的那一刻,某种手贱习惯就刻在了裴岑今的骨子里。 但洛安这次很平静:“师兄,我不是指责那些游戏会把你脑子打坏。我是说我会把你脑子打坏。就像你在用你的手指头剥花生皮,我会尽力剥开你脑子上的每一道褶皱,反正它们没有用武之地。”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82节 裴岑今:“……” 师弟好凶啊。杀气和煞气要溢过来了。 明明这还是初夏阳光充沛的午后……裴岑今打了个哆嗦,忍不住捏碎了手里的花生米。 “好吧好吧,随你,都随你,哪怕你突然跑来我家打扰我的周四下午,哪怕你非要用我扔在仓库的老电视机构建这么恐怖的东西,我也……” 他小声地嘟嘟哝哝又过了好一会儿,剥了半袋子花生米吃——师弟孝敬他的零嘴,这个破烂虽然不爱社交,但好歹知道上门拜访要带礼物。 如果不是看在花生米、爆米花和厨房那边备好的饭菜份上……他才不想把自己快乐的周四游戏日分给师弟搞破烂研究咧。 洛安在他嘟哝时又看了十五遍自己的死亡重现。 “录像带”不过是个比喻,老电视机也只不过是构建重现的媒介——实际哪里是坐在电视机前看录像那么轻松呢,一遍遍操控怨气重复的,是他本人通过冥想投身进去,反复体验的死亡。 修炼哪有容易的,他又怎么可能不畏惧自己的死亡。 他如今在生死两端的最中间,心跳微弱,痛觉鲜明,所以经历死亡重现……便比寻常怨鬼更难捱些。 后方的师兄一直跟他没话找话、插科打诨,不过也是想趁他分神,偷偷瞧瞧他的死亡重现。 电视机上重复播放的“画面”在裴岑今眼中不过是雪花片,除非洛安控制失察,否则没人能看见他真实的死亡过程。 狼狈又虚弱的自己,那个下手杀了自己的…… 死亡重现,同样是他最大的弱点。 洛安从不愿让任何人发现。 “我算是明白了,”裴岑今突然长长叹息一声,看来他也意识到自己绝对窥探不到师弟的死亡真相了,“你就是看我最近恋爱顺利,特意来给我添堵的。” 洛安面无表情地睁开眼,重现第五十九次死亡。 大师兄咂咂嘴,那根专门用来戳师弟雷点的树杈子又蠢蠢欲动伸出来:“你有家不回,非要跑我这里来借电视修炼,肯定又是和弟媳吵架闹矛盾,不想面对她……” “不是。” 洛安突然回头,带着点反常的笑意:“我只是怕她再做噩梦。” “昨天,我试着在家里修炼时,她的魂魄意外闯进了我的死亡重现里。” 鬼域内的死亡重现防备最重,危险性最高。 妻子忙碌一天,见她在回程的车上睡着后,他就没舍得叫醒她,直接帮她洗了澡换了睡衣,抱回卧室里睡觉了。 女儿也一样,不管是大哭大惊还是大笑,她一天下来情绪跌宕起伏个没完,精力条也完全耗尽,他才开头念了第一页的睡前故事就见她打哈欠。 妻女都是睡眠质量很好的类型,她们睡下后,只剩下他这个不需要睡眠的鬼在家里保持清醒,便想找点事做。 女儿遇险的事同样令洛安没了轻松的好心情,他决定多给洛洛做点护身符。 可正要重新编织加固安洛洛的那条串珠手链时,洛安突然想到,如果自己本身没有提升,做再高级的护身符,下次遇到那道赤红煞气,照样会断开。 ——怨鬼最怕自己的凶器,红影是杀他的凶手,它赤红的煞气就是令他最终死去的凶器。 虽然面对面对阵红影时他能操控自己的煞气攻击它,但附着在物品上的法力、煞气,不由他的意志力决定,只会跟随潜意识…… 潜意识中,他这个阴煞依旧恐惧着自己的死亡,他的力量便无法在红影面前为女儿提供安全的庇护。 这样不行。 洛安是一位天师,他明白,再强大的怨鬼暴露弱点就意味着死,再强也没有真正无敌的存在——但如果尽量做到没有弱点,就能近乎无限地接近“无敌强大”。 所以他当即去了地下室,构建自己的死亡重现,一遍遍投身其中,希望削除这份致命的弱点。 腿伤不治就切断半身,力量不够就在鬼窟中多待几天,恐惧凶器就把自己一遍遍扔回死亡现场—— 简单,高效,最快解决问题。 洛安看不出这些方案中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而伴随着这些方案产生的痛苦,那不在他考虑范围内。 况且这和治伤不同——违背怨鬼的本性去克服自己对那场死亡的恐惧,任何外物都帮不了自己,只能拿出意志力一遍遍磨练自己。 红影打算第二次杀死他,他也打算第二次杀死它——面对面交锋之前,他绝不能保有怨鬼这种“畏惧凶器”的特性。 要尽快解决……死亡重现的程度可以加深、加深、再加深,一遍遍地重构一遍遍地死出更惨的—— 嗯,当然。 洛安当年真正死亡的状态并没有那么“模糊”,虽然失去了行走能力,但逃离地宫后他一口吃光了师兄给自己备上的所有丹药,用尽全力快速远离——虽然实际上他是伤重濒死时被红影补了一刀,但玄学手段遮掩后,洛安死的时候身上没有明显伤口,只是脸色苍白些,无限接近于“心脏病发”“意外死亡”。 ——如果呈一团血泥被路人发现,那妻子当年就不会被通知去医院太平间认尸了,妻子应该会直接被当成受害人家属叫去警察局,然后警察同志问她要头发之类的东西验dna……再然后,妻子可能就会挂出高额悬赏千里缉凶,撞上那道红影…… 嘶。 综上所述,洛安在自己的鬼域——自己家里,自己的死亡重现里,变成那个鬼样子…… 纯粹是他自己作。 真·作死。 一遍不够再死一遍,再死,再死,不能浪费怨气恢复肢体复原伤口,再来……还没有克服那种战栗感,可恶,再死……死得还不够破,恐惧心也没完全破,煞气也不够强大,再再来…… 破烂的实验精神,可能就是这样吧。 于是,正如少年时一个人关在屋子里琢磨自切眼珠子做观察镜,被师妹开门撞见,然后把师妹吓出惨叫…… 一片混沌中辨认出那个闯入死亡重现的魂魄是自家豹豹后,沉迷研究的破烂突然就下头了。 他捡起了被抛下的那点“自知之明”。 譬如,“我这样很吓人。” 又譬如,“这个修炼法本身就很吓人。” 叒譬如,安各历尽千辛万苦才终于让老婆意识到、有点自觉的—— “她看见我这样迫害我自己,可能会很难受”。 ——于是洛安立刻采取行动,他奋力把自己的意识与精神从死亡重现中拔出来,驱赶闯入这里的安各——活人绝对不能进入这里,太危险了,稍有差池她也会被拉进充满痛苦的回忆,然后反复轮回—— 万幸的是,他赶人赶得很及时。 妻子轻易地相信了“那是个噩梦”,也没有发现那个丑陋又血腥的吓人东西是他本尊。 ……呼。 她惊醒后,他就再也不敢在家里构建死亡重现了……那是自己的鬼域,万一她再不经意闯进去…… 洛安昨夜便决定彻底放弃,他用“在给洛洛编手链”的理由应对了妻子问出的“你怎么还不睡”,然后他便老实躺下,装出“现在我要睡觉休息”的模样。 可妻子突然向他伸出手。 “牵手。” “……还在害怕那个噩梦吗?梦都是假的,豹豹,别担心……” “要牵手。” “……” 洛安只好把手递过去,妻子抱着那只手端详许久,然后直接抱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口旁,闭上眼。 “……豹豹?如果你是要量尺寸,我去拿卷尺……但你是不会突然长大的,我很清楚,用手碰一碰就知道了,依旧是b……” “闭嘴,睡觉。” “……” 开始凶他了。 好吧,睡觉。 洛安有点别扭地调整了一下手臂的角度——他从没跟她体验过这种纯洁的手拉手式睡觉,自他回来后,豹豹在夜晚总是很像大型肉食动物,牵手之后肯定是对睡衣下方虎视眈眈,反正手不可能单纯放在他的手上…… 可昨晚什么也发生,她抱着他的手睡着了,睡得很香甜,眉毛也一点点舒展。 洛安便也静下心来,等她完全睡熟。 后半夜,她终于睡熟了,鼻腔和嘴唇间发出很细微的小呼噜,仿佛大猫在咕噜喉咙。 他本打算起身外出修炼——深更半夜会不会打扰师兄睡眠不在他考虑范围内——可睡在床另一边的妻子又动了动,咕噜噜卷着被子滚进了他的怀里。 洛安:“……” 一方面他因失去了几小时的修炼时间感到苦恼,一方面他因“妻子在熟睡后主动黏着我”而可耻地心动了。 豹豹当年明明连他本人离开也察觉不到,他走之前她睡得四仰八叉,他回来后她依旧大大咧咧地躺在那儿,他以前还会为此感到沮丧,“深更半夜枕头旁边换个人躺她也察觉不到吧”……现在竟然会主动滚过来黏着他睡觉!! 洛安如今对妻子嘴上的情话信赖度只有0.5,哪怕她重复“最喜欢你”重复到嘴皮子破开他也将信将疑,但熟睡后主动滚过来让他抱了个满怀,这种行为,实在是…… 【被她的潜意识依赖着】,或许传达着这点吧? 这也……太能满足破烂人的心理需求了。 洛安便安安静静、分外满足地度过了没有忙碌任何事情的几小时。 完全放空,脑子里除了“豹豹抱起来好暖和”就是“谢谢豹豹今天真幸福”。 ……近乎智障般在脑内把“谢谢豹豹”“豹豹很好抱”这两条弹幕刷屏,一直捱到了早晨,他颇为遗憾地放开了手,心想,要去准备早饭了,因为今天很幸福,所以去菜市场买新鲜的鸡爪做豹豹爱吃的鹌鹑蛋虎皮凤爪吧…… 可更幸福的还在后面。 就在他抽身起床的那一刻,惯爱赖床的安女士奇迹般睁开了眼。 睡眼惺忪,说话含混不清,一个劲地扑过来揪他衣角,又顺着衣角牵他手。 “……怎么了,要喝水吗,豹豹?” “不……” 安各拉过他的手,闭着眼,在那有些微凉的掌心里搓了搓脸,仿佛把他的手掌当成了冷毛巾。 “我……我跟你一起去。清早的菜市场。你要去买早晨的菜吧……” “……你说什么?” “一起去。” “……” 于是,结婚第十年。 洛安第一次带着自己的妻子走进自己清晨常逛的菜市场。 他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为什么以前常逛的平凡市集今早却在皮卡皮卡地散发出闪光?是哪里开了特效吗?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83节 ——不,只是整个人的心情开了特效,看什么都觉得皮卡皮卡在闪光。 而旁边的妻子握着他的闪光特效开关,却没表现出很了不起的样子,只是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胳膊,困困地半靠在他身上往前挪。 仿若一滩需要人捏着爪子往前拖的豹豹饼。 于是就这么逛完了一整个菜市场。 买完菜回家做早饭。 然后被这么挂在胳膊上做完了所有早饭。 送洛洛去上学。 然后被这么挂在胳膊上一起站在校门口对女儿说再见。 送她去上班…… “今天不想上班了。” 豹豹困困地、黏黏糊糊地挂在他的胳膊上说:“我昨晚的噩梦太恐怖了,老婆,我要压压惊……今天能不能黏你一整天啊。” 洛安不知道。 洛安的阴阳眼正开着奇怪的闪光特效,洛安的思维能力近乎被放在海盗船上乱摇。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 ……今天究竟发生了什么?是能把阴煞的意识完全绞碎的一百遍死亡重现吗? 整个世界都在皮卡皮卡闪光…… 第165章 第一百零六十一课 写作陪同读作保护但内涵或许只是怕寂寞 洛安一直认为自己的妻子是全世界最厉害的商人, 可正如师兄所说,在人情世故上,他实在懂得太少。 死了一遍后他才深刻认识到, 一个优秀的商人, 肯定也有成为优秀骗子的才能。 曾经喝了点果酒就醉得往他这边倒, 实际酒量如饕餮能喝倒一片人; 曾经吃了点肉就低落地抱怨“长胖了怎么办”,实际凌晨三点也能面不改色塞炸鸡汉堡; 曾经说自己从小就是乖乖淑女, 绝没染发打架当过混混,她还说她不玩游戏不爱追星, 其他异性全是垃圾她只爱他一个人…… 实际呢。 洛安迟早要把170刻在自己的墓志铭上,以此表示自己会惦记终身。 然而,就算他稍微从“初恋滤镜”中清醒了些,也依旧会被她的热情所打动。 哪怕看不见他, 碰不到他,嗷呜嗷呜摇旗呐喊应援的是电视机里的男明星…… 捧着脸尖叫,激动地踢腿, 张口闭口就能吹出花式彩虹屁,这样……生动鲜活的激情, 炽烈的温度似乎洋溢在她每一根头发丝里。 触碰不到也没关系,光是看着她, 就觉得身体暖和起来了。 ……即便追捧爱慕的对象是其他男人, 他也能在妻子追星的过程中觉得她很可爱啊……真是没救了。 哪怕如今稍微清醒了些, 能够在“两个人一起去旅游吧”这种大饼下保持冷静, 分析出“啊她肯定是想趁着长假带着孩子出去玩才会邀请我旅行”…… 但真正直面一个热情的拥抱, 一次亮晶晶的注视时。 洛安还是会陷回初恋情结里, 无法清醒。 直白又热情地被喜欢,被关注, 被黏着被依赖着—— 他无法拒绝。 她根本不需要行动,只需要一份亮晶晶的注视,就能令他忍不住给出自己的联系号码,给出交往的决定,给出结婚戒指和一生的承诺…… 可如果是直白、热情、黏黏糊糊的行动呢? 不仅仅是一句说出来哄他的“不想工作想陪你”,周四早晨拒绝上班的安各…… 她真的直接回到家里,甩了鞋和包,迷迷糊糊脱了自己的衣服滚去被窝里,然后抓着他的手不动了。 是这样啊,在闪光特效中艰难思考的洛安想,她今天起床太早实在吃不消,所以打算回家补个觉,晚点去上班,或许会在十点半出门吧。 他挣了挣自己的手,想要去厨房给她准备工作便当。 因为今天的幸福感扑面而来,所以他也不确定自己会为她准备多隆重的工作午餐,提前几小时开始揉面雕花总是没错的,嗯。 “豹……” 可豹豹死死抓着他的手,用的力气格外大,感觉到他即将挣脱,她还猛地睁开了眼。 洛安一时幻视了断奶时期的安洛洛,后者当时也是用这个神情抓着奶瓶不放手的。 他一想拿走,她就张嘴哭。 ……他便不敢再抽手了。 “豹豹?我只是想去给你准备要带去公司的午餐便当……” 安各皱皱鼻子,脸色臭臭的,几乎把“困得要死不想理你”写在脸上。 寻常九点钟才起床的人今天五点半就陪着他出门去了菜市场,刚才陪女儿吃早饭又送女儿上学也不好闹情绪,现在终于单独对着他了,她肯定要发泄一点起床气的。 洛安不敢再撤身,也不忍再叫醒她说话,只能默默地搬了把凳子守在床边,任由她抓着自己的手睡回笼觉。 反正只是个回笼觉,她闭着眼眯一会儿就要再起床去上班了吧? 等她睡熟了,我就悄悄挣脱离开…… 然后豹豹再次在睡熟时自动滚了过来。 然后他不得不被半拉上床成为了抱枕。 然后她紧紧黏着他睡到了上午十点半。 然后手机响了,她的秘书在那边提问—— “今天我不去公司,”豹豹陷在枕头里闭着眼说,“在外面有事要办。行程全部推后一天。” 然后她就把手机扔了出去,后者在房间角落的地板上发出一声呆愣的“咚”,仿佛被主人的行径傻住了。 洛安……洛安也傻住了。 “豹豹,不去上班吗?” 催人上班和催人上学一样很不受待见,安各再次凶巴巴地睁开眼。 虽然她今天总体呈现出一滩软乎乎的不明粘稠物状,具体可类比烤化的棉花糖,抹了猪油被糖炒在一起的年糕——反正黏住了对象的手就要黏住他的胳膊肩膀脖子—— 但她的脸色很臭,特别凶。 洛安恍惚看见了她嘴里徐徐张开的獠牙,与威势惊人的豹爪。 “上什么班?我为什么非要去上班?我兢兢业业上了这么久的班请假一天不行吗?” “可上班赚钱……” 你以前不是最喜欢、最看重、哪怕生病发烧也要坚持工作吗。 因为你非常非常看重工作,所以我想帮忙提醒你…… 黏在他胳膊上的妻子给他兜头糊来一串豹击。 “不赚钱,赚什么钱!赚了钱又没地方花,这么大一个老婆偏偏不肯给我养,那我不赚钱了!反正你也能赚钱,你不能养我吗!” “……” “不上班,上什么班!去上班之后老婆就可能背着我跑到奇奇怪怪的地方做各种危险的破事自己作死,那我不上班了!” “……” “别想着劝我走!别想劝我离开!” 豹豹对着他摇摇欲坠的神智持续输出豹击:“我从今天开始再也不上班了,我就要在这里,挂在你的胳膊上,24小时全程黏着黏死你!” “……” 不,怎么可能真的不去上班赚钱啊,你那么大一堆公司呢。 而且人类不可能因为“胳膊上紧紧黏着另一个人”死亡的。 虽然,但是…… 这些宣言仅停留在随口说说的程度,也真的好可爱啊。 而且24小时全程被黏着……那是什么可怕的大满足法……总结毕生成就后神明奖励的临终关怀吗…… 阴煞眨眼,再眨眼,非常勉强地挣脱满天花板的闪光特效。 他现在看卧室的天花板都觉得后者是阳光下的大钻石,怎么办。 不行,如果真的被死死黏着度过24小时后,24小时后他也会成为一个阿巴阿巴满脑子黏着妻子不放手的傻子。 ……又不是新婚蜜月期了,人类的天性可不是退化啊! “听到了没有?听明白了吧你?所以接下来不准再催我去上班,我今天要和你一起——” 妻子顿了顿:“你待会的日程是什么?准备午饭吗?那我也要去厨房跟在你旁边!你切菜我就负责在旁边打下手,我也要穿着围裙一起准备午饭——” ……嘶。 洛安沉稳地咬破了自己的舌头。 “可是……我……你……” 万幸,他还没暴露出自己已被豹击得摇摇欲坠,来通知她的电话铃声就捋平了一切。 他飞一般奔过去捡起了振铃的工作手机。 妻子本想再次扔开,但里面人通知的似乎是个很重要的会议,她的脸色越来越臭,挂断后不情不愿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穿衣服穿袜子。 洛安松了口气。 这并非失落,更类似于“刚才所发生的一切竟然真的来自现实不是我在做梦”的感叹。 “必须去公司一趟……好烦……” 可豹豹依旧没有放过他,她穿着袜子穿到一半就把脚一蹬:“老婆!陪我去上班!”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84节 “豹豹,别……” “唉。” 妻子撇撇嘴,又瘫了下去,在床上躺平。 洛安实在看不过她穿了一半的袜子衣服,拿过东西帮她继续穿。 ——单手操作,因为豹豹依旧黏在他胳膊上。 “不想上班……不想和老婆分开……老婆你今天没别的事吧?” 不,有的,还打算去找师兄借东西修炼,还打算继续去地下室研究红影的破绽,还打算克服死亡重现的弱点…… 可对着她,洛安只是道:“你知道的,我很闲,只是在家里做做家务,准备一日三餐。” 妻子又叹了口气。现在的她估计是接到重要工作后清醒了些,起床气散去,口吻软了不少。 “真好啊……我也想在家里陪你做家务。” “豹豹,别添乱,你又不会做家务。” “……陪,陪,听清楚了没,我说陪你!重点是陪!” “人是可以独立做家务的,豹豹,不需要另一个人陪。” 安各瞥他一眼:“你这语重心长的教导感是怎么回事,真把我当小傻子哄啊?你以为我是洛洛宝贝?” 洛洛也不是傻子,她就是继承了妈妈的傻劲。 洛安替她扣好最后一颗扣子,心想,而且洛洛不会在要上学时耍脾气不穿衣服,也早就不用我帮忙穿衣服了。 不过洛洛是洛洛,豹豹是豹豹……咳,这样挺好。 “走吧,豹豹。既然是重要会议,你可能要开到下午没办法午休吧,我去给你做两个热三明治垫垫肚子。” “老婆……不想上班……老婆……” 穿好衣服的豹豹依旧通过抓他手的方式黏了过来:“老婆我陪你做家务啊,你给我发工资好不好,四舍五入这就是在家办公了。” “可以给你发工资,但不用陪做家务。” ……那不就是白给钱吗。 安各眼看着他就要挣脱自己离开,又赶紧扒了过去,搂紧胳膊,脑袋搭上肩膀。 洛安……不得不再次被一路黏去厨房。 既然是重要会议,那抓紧时间,也不能做太复杂的三明治,没法从面包发酵做起。 他直接单手拿出零食柜里的吐司——另一只手上挂着的豹豹突然伸爪,打开了吐司袋子上的包扎带。 单手洗蔬菜——豹豹伸爪提前旋开了水龙头。 煎鸡蛋——豹豹伸爪去拿了重量过大的炒锅,结果砸了锅和自己手—— 洛安赶在那之前制止了她。 他单手接住了那口大炒锅,放回原位,拿出更适合煎蛋的平底小煎锅。 安各:“……咳。我就是想帮你打打下手。” “是打下手,豹豹,不是让你自己险些打了自己手。” “……” “你乖乖去上班吧,我在家等你。” 可是我要陪老婆啊。 安安老婆总是会出现在吓人的地方做吓人的事情,只有紧紧黏着紧紧抱住,才能安全健康地出现在家里,做我的老婆。 虽然那只是个噩梦……但她做了这么多,还五点半起床,明明就是为了奋力保护老婆! 实在是被赶被劝去上班太多次了,安各委屈巴巴地黏着他胳膊嘟哝,“安安老婆很怕寂寞,所以我要陪着你……我就是不要上班要在家陪老婆!老婆老婆老婆——” 不,不管怎么看,更怕寂寞的明明是胳膊上黏糊糊的豹豹饼吧。 洛安单手煎好蛋,单手做好两个热三明治给她打包完毕,然后听见胳膊上的豹豹饼传来抽泣声。 ……和昨天那真实的嚎哭一比,这抽泣声假得不行,一听就知道是装的,说它是“烤棉花糖流下来的糖丝”都比“抽泣声”更靠谱。 但委屈或许是真的。 洛安很想做出“实在拿你没办法”的无奈模样发出一声叹息,但整个世界的闪光特效依旧污染着他的阴阳眼,分出压平嘴角不要飞上天的精力,便很艰难了。 “好吧……” 他只能用轻咳掩饰:“那,要不,我陪你去上班?” 反正豹豹的本性是工作狂,也不好意思在下属面前表露这种撒娇打滚的一面,等陪她到了公司,他就能顺利脱身了。 ——果然也如他所料,到了公司后,安各很勉强地从“只能被捏着爪子往前拖的豹豹饼”重新振作成一头独立的豹豹,停止了黏他胳膊当他挂件的行为,改为挽他胳膊。 接着,在接到秘书递来的文件后,总裁立刻切换出工作状态,自动松开了他的胳膊。 洛安转了转有些发麻的手,放下便当,随便找了个借口就离开了她的公司,改道去找师兄修炼死亡重现。 他知道,沉迷工作的妻子不会再黏过来了。 ……虽然真正回归正事后他有点遗憾,但这几个小时的黏糊状态真的有点幸福过头了,洛安很知足,明白过分幸福的事情不可能持续发生,就像师妹抽卡时池子里的限定六星卡不可能连环抽中。 上午的那几个小时,我要仔细珍藏,放进毕生的回忆录里……仅仅靠那几个小时的能量我就能继续再死几百遍…… 下午三点半,洛安算着女儿放学的时间,暂时中止了修炼,告别师兄去菜市场。 今早逛菜市场时他被豹豹黏着,状态也不算很清醒,买回来的菜只有早饭的份,晚饭的材料还要重新去挑选。 因为一个人行动,他没有开车遮掩自己,迅速开传送去了菜市场,买完菜就算着时间去接洛洛…… 终于,在下午三点五十,拎着菜准时抵达了小学门口。 洛洛应该还在上课,他低头看了看表,离放学时间还有十分钟左右。 要不要顺便再拐去旁边的小巷构建死亡重现修炼…… “老婆!” 肩膀却被“啪”地拍了一下,一只热乎乎的豹豹欢天喜地的从他背后探出头:“老婆老婆!下午好老婆!我开完会啦!” 洛安:“……” 好险,他刚才差点就要拐去那边的小巷做死亡重现了。 洛安轻咳一声,转过头去:“下午好,你下班了啊。那怎么不在家休息,我来接洛洛就可……” 安各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猛地抓过了他的手——洛安没拎菜的那只手,她紧紧地攥在自己手心。 手心,手臂,半身,里面连接的血管,乃至心脏。 她一定要攥紧,抱住,不留缝隙地贴近——护好才行。 “……豹豹?做什么,怎……” “我说我下班了,接下来的时间我可以继续陪老婆了。”安各很快就扒着他的胳膊慢慢化回早晨那块豹豹饼:“老婆我们晚上吃什么啊……老婆我陪你做饭呗。” 洛安:“……” 什么,竟然只是工作时中断一下吗,真的还有24小时的后续吗? 洛安不禁舔了舔自己的舌尖,上午咬破的地方依旧传来刺痛感。 ……是现实啊,这里绝对是现实啊?不是什么其他鬼的幻境吧? 第166章 第一百零六十二课 加班地狱这种东西有一阶段就有二阶段 人生有时真的很不公平, 很难碰上正确的时机。 安各在不懂事时初次陷入恋爱,但凡初恋对象的性格差一点、缺点多一些、对她的付出少亿点点…… 她就能懂得“感情需要悉心经营,恋爱不能肆意任性”吧。 可惜遇到的是全世界最温柔最贤惠的美丽老婆, 记忆里反复想念、叠上几百个早死白月光滤镜, 也不会在见到本人时产生落差, 反而生出“原来我记忆里的那个人还是比他本尊褪色了许多”的遗憾感。 ……年少时的确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 因为她早就被那份温柔宠成了能放心把老婆丢在一边、独自在外拼搏的傻子,想着“反正他永远会在家等我”, 结果终于等到自己抽空回头,只剩下一块冷冰冰的墓碑伫在那里。 后来呢, 懂事了,聪明了点,知道再贤惠的人也不能总让他等,知道说出来的“没关系”不代表真的没关系……也十分、百分、万分幸运地, 发现那块墓碑下还埋着转机。 能见到他重新回到她身边,继续纵容地表示,没关系, 我们之间没问题,我依旧很开心成为你的老婆, 我依旧喜欢你。 可骨子里还是被他惯坏了。 “你在说什么呢,豹豹?我从没怪过你, 专注自己的事业是你灿烂的优点之一啊, 妻子通过努力拼搏夺得了首富的地位, 这是最值得骄傲开心的事, 豹豹真是太厉害了——对了, 晚饭想吃什么?明天的午餐便当呢?” 曾经念念不忘自我反省多遍的错误, 就这么被轻易原谅了。 ……不,甚至谈不上“原谅”, 那家伙完全是在夸奖鼓励。 “豹豹真厉害”“豹豹很帅气”“豹豹说得对”——态度除了赞同就是赞叹——不是,她以前做的任性蠢事绝对有一半责任在这个人自己身上!这么会惯人的高手谁扛得住啊! 就算你性格温顺,也不至于这么惯我!多多发表一下反对意见嘛! 在绿山听见我说“如果你真的死了,我就绝对会忘了你快乐开启新生活”的时候,脸色能不能像电视机里的吃醋男主角那样变阴沉,来一句恨恨的“女人你休想死了也是我的鬼”,然后狠狠地亲过来啊! 一脸阳光灿烂地点头赞同“豹豹说得对”是什么鬼!知道你性格好……性格这么好又社恐,肯定会很容易被别人欺负的! 裴岑今:“所以弟媳你打电话过来就是为了问我师弟有没有被欺负过……” “因为他性格太温顺了,又不怎么爱和人打交道。” 书房的办公桌前,安各扶着额头,眉心深深皱紧,“他昨天下午是去了裴先生那里吧?真的没被谁欺负吗?回来时路上有没有遇见坏人?我最近很担心他独自出门,总觉得太危险了……” 裴岑今:啊对对对。 破烂哪怕凌晨三点出门游荡也会很安全的,因为不可能有比师弟更破烂的坏人了。 ……倒是他,因为性格太好总被破烂师弟欺负。 “我还以为你如今多少明白了一点真相呢……” 裴岑今听出对方是真情实感在担忧师弟“容易受欺负”,他只觉头疼,不得不再次委婉暗示:“弟媳啊,前段时间,绿山之行后,你不是发现了很多……”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85节 譬如他这人很会算计,很会演戏,脑回路奇异,认定了什么事情后绝不仅仅是钻牛角尖的程度,是钻百慕大三角完全断联不听人话的程度…… “那不一样。” 安各翻过一页文件,敲了敲手里的签字笔:“我的丈夫的确性格上有些缺点,但人无完人,谁都有缺点。他的小缺点和他性格温顺容易受欺负并不冲突。” 裴岑今:“……” 裴岑今:那家伙原来每天跨进家门后都会给自己施展人格改造术吗。还是失传已久的大型幻术啊。 “弟媳啊,你是不是觉得他的破烂只体现在算计这方面上……”除了智谋明明还有很多! 拿着惊人的武力值到处拆迁办、拿着异常狭窄的心胸到处记仇报复人,最破烂的就是拿着奇异的脑回路肆意作死啊! 爱算计人只是他破烂内核的冰山一角而已! “你说的那些我都明白,也不用再强调一遍。我已经大概认识到他在行业里是顶尖水平,能力很强……” 安各不懂对方怎么就揪着这点不放了,还质疑她的担忧——“知道他很强很厉害”与“很担心想要保护他”完全不冲突吧? 她记得媛媛美女介绍过,裴岑今是排名最前的大师兄,洛安的辈分比他还小些,两个人应该是兄弟相称的。 按照老婆对传统规矩的执着程度,“长兄如父”,他应该礼数周全地尊敬着裴岑今,两个人经常搭档,那关系也应该不错…… 可这位裴师兄怎么总一副“你有没有搞错啊师弟很烂你快和我一起骂他”的样子,完全不担心他会不会受欺负……如果是真心关注他的亲友,总应该多多保护他吧? “工作能力和性格好坏是两回事。况且,我虽然还不了解你们天师这行的种种,但肯定很危险吧?类比一下,消防员的妻子再明白丈夫业务能力纯熟,也依旧担心他会在火灾现场遇难吧?” 裴岑今:不担心。那家伙不救火,他只会是制造火灾现场的那个。 “总之,旧事不提,我现在真心担忧他的安全。” 安各颇为烦躁地又敲了敲手里的签字笔:“他昨天出门去裴先生那里,真的没有受欺负吗?” 裴岑今:“……真的没有,一个成年人下午出趟门能受什么欺负。他就是去我家里看个电视……和我一起看球赛。” 总不能直接说“借我的电视机反复体验死亡吧”,他没胆子,也有脑子。 安各愈发狐疑:“他喜欢看球赛?我怎么不知道?他独自在家时明明连电视都不会开。” 裴岑今:“……陪我看,陪我看,昨天不是那什么xx联赛,我的鸡翅买多了吃不完所以……顺便他还给我带了花生米和爆米花,帮我做了晚饭。” 这也是实话。 安各:“……” 哦,他还会跑到别人家里做晚饭啊。 昨天也没告诉她具体在裴岑今家里做了什么。 “别放在心上嘛,”察觉到什么,裴岑今大大咧咧补充,“师弟没结婚之前都是和我合租的,他经常包办我的一日三餐……见到我的冰箱空了肯定看不过去要填满,只是顺手的事。” 安各心里更怪了。 他去给他师兄做晚饭就做啊,为什么昨天回来后一个字也没跟她提? 这种“偷偷去青梅竹马的前女友家里拜访、顺路把饭做了、再回来找现女友时却一声不吭”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话说,裴岑今的确从小和老婆一起长大……见过许许多多我没见过的老婆……各方面都比我更了解我老婆……以前工作在一起生活也在一起……老婆这人也没什么朋友,估计就裴岑今一个人能和他聊天谈心…… 不,不能再细想。 ……我可不能沦落到吃一个疤头肌肉壮汉的醋啊! “我知道了,裴先生这么了解他,你说他没受欺负就好。”安各用几声咳嗽调整了自己有些阴阳的语气,“主要是我前几天做了一个太真实的梦,可能多想了些……裴先生,你对那种很偏僻的、狭窄的小巷有什么特别印象吗?” “小巷?哪里都有吧,狭窄的小巷。” 这次话里的疑惑很真实,看来裴岑今的确不知道那个场景。 ……说白了也不过是个噩梦,只是太过真实,她不能再自己吓自己了。 “那就好,谢谢裴先生帮忙了,下次我请你吃饭。”安各翻了翻记事本,“一直说要正式和裴先生吃点东西聊聊天,却也一直没时间……下个周四怎么样,我会让秘书预约好餐厅。” 裴岑今连忙摆手——意识到通话界面看不见动作后又赶紧道:“不用这么客气,几句话而已。” “我会叮嘱童童秘书预约她最喜欢的餐厅,然后送你几张充值会员卡。” “老板想什么时候和我吃饭就什么时候叫我一声,我随叫随到。” 不叫弟媳了啊。 简短说了几句,记上行程,安各便挂断了通话。 如果可以,她也很想尽早腾出空和裴岑今本人单独见面……调查不调查的倒是次要,最重要的是搞好关系然后套出幼年老婆的猫耳头箍视频……咳咳。 而且这次通话还佐证了几点,一,老婆昨天下午背着她做了必须要隐瞒她的事情,二,梦里的一切未必真实发生过,不用过度担心。 ……其实他抽几个小时单独见见朋友也是很正常的事吧,她为什么总是怀疑老婆那几个小时的行程呢? 嘴上说着“老婆你也要有自己的个人生活”,可他只是去朋友家里烧顿饭菜没告诉她而已,心里就越想越不是滋味…… 果然是被老婆惯坏了。 明明已经顺利得到原谅,却还想要夸奖,得到了夸奖后想要更深一步的了解,他便主动带她去参与工作……但这样也不够,她甚至开始想要知道他的所有行程,“回到蜜月期”,黏黏糊糊在一起…… 这样可不行啊,花了七年才学会的“经营感情”,可不能在他回来后抛到一边,重归任性。 而且,就算她超级想继续黏着老婆,哪怕真的花上24小时也完全不够,黏老婆黏久了就开始想念曾经的蜜月期……不,不是想念,而是幻想。 长达七年多的空窗期,虽然她没找别人,但的确看了不少东西打发单身需求。 ……要是能像最近的小黄文里那样,切断一切通讯停止一切工作把女儿托付给别人,然后关在异国的酒店房间里度过衣服穿了就撕穿了就撕的数星期……吸溜。 得寸进尺就是她这种家伙了吧,几个月前还在望着墓碑想“如果他能原谅我曾经的疏忽就如何如何”,现在已经开始期盼“如果他能满足我这七年来每个奇怪的深夜成人幻想”了! 可是、可是、不管脑子怎么想,不管嘴上怎么说—— “豹豹?在开会吗?……我进来了。” 门被敲响,老婆轻手轻脚地走进来,端着托盘。 他把热茶和饼干放在安各手边,很小心地推了推桌边摇摇欲坠的文件。 “我能帮你整理一下吗?如果你现在方便……” 安各把手里敲打的签字笔往旁边一抛,拿起饼干往嘴里塞,点点头:“昂。” 老婆便弯腰帮她整理好办公桌上这一大堆——真·大山堆般——庞杂、繁琐、几乎淹没安各发顶的文件们。 他知道安各审阅文件的习惯,很快就把“批阅过”与“未批阅”分开,摇摇欲坠即将雪崩的文件堆们逐渐变成两叠整齐且高耸的山峰。 安各恨恨地看着它们,嘴巴都快把饼干嚼出橡皮糖的劲来。 ——偏偏、偏偏在她超级想黏糊老婆的时候,多出了这么多的工作!这·么·多! 昨天刚黏着老婆吃完饭、还没等女儿上床呢就被下属数通电话叫走,对安家那三个人的调查取得了大进展,又成功联系到了玄学界内部的监管局,而且绿山那边收集的人脉也传来消息—— 多方面多角度突破,当然是好事。 坏事是她骤然多了一堆必须立刻推进、亲自紧盯的紧急工作,最后直接在外通宵工作了一整晚,根本没空回家和老婆继续黏糊了。 ……被突然叫走的时候洛洛还没上床,所以她出门前连一个吻都没有!没有! 然后呢,好不容易忙完,回家才睡了个囫囵觉,又被数通叮铃叮铃的电话叫起来。 洛安给了她钥匙,又用搜魂的方式找到了安老太太转移走的东西下落后,便把线索交给了妻子,安各安排的人在昨天凌晨四点查到了具体地点。 那是个保管在私人银行里的仓库,仓库里面……是成山成堆的不动产交易记录。 土地,房子,湖泊……来历不明,署名杂乱,年代从泛黄的盖着大拇指血印的宣纸到崭新且锋利的a4纸合同,每一份记录都有密密麻麻的附录。 安各粗粗扫了几眼就明白,全部是属于安家近百年来的灰色交易,甚至也有黑色交易。 这东西不能交给下属分类代看,假如曝光,她即使完全没参与过这些交易,手头的生意也会受影响……只能她亲自过目,最好看完就销毁。 于是,第一个文件山堆√ 再然后,监管局向她递来合作邀请,她和对面视频会议扯皮了三个多小时后,成功达成了利益交换,得到了监管局内部可公开的所有玄学界世家派系资料。 于是,第二个文件山堆√ 再再然后,女儿遇袭之前安家祖宅外围有行人目击到异常的红色雾气,说法不一的口供……绿山拍卖中由16号提及的地宫,与季家旧宅……再加上自己产业的日常事务,最新的一批投资项目报告,尤其是紫海开发项目的相关人员,突然遇上几起车祸…… 第三个文件山堆√ 第四个文件山堆√ 第五个文件山堆√ 第…… 工作它突然就浩浩荡荡地列方阵过来了,开运动会般兴高采烈地围拢了豹豹,完全没管安老板近乎崩溃的心,也不管她有没有亲到老婆,想不想和对方继续黏糊。 工作、工作、工作…… 在最不想工作的时候,偏偏被成山成海的工作淹没了!! 没关系,安·工作狂·各撸起袖子,告诉自己,今天是星期五,早点做完工作就能早点继续黏糊,这和暑假作业花一天做完然后整个暑假疯玩是一个道理,爆发吧,我的小宇宙! 然后,星期五早上六点,被下属叫醒的她才睡了几个小时,就立刻钻进书房里,闷头工作到现在。 没理女儿,也没理老婆,进入了堪称忘我的工作状态,直到现在。 现在。 星期五晚上十一点半。 期间老婆端着托盘小心翼翼进来,给她送了饭菜、零食和饮料,不发出任何声音,茶杯还时不时自动续热水……仿佛老母亲在伺候准备高考的学生…… 所以她饿倒是没饿到,待的环境也算舒服。 因为有一个贤惠的老婆啊。 但她要处理的几乎全是决策性工作,没办法一味地放空脑子机械劳动,脑子嗡嗡地放在正经事上高速续转数十个小时后—— 安各开始狂躁敲笔狂躁嚼饼干,满脑子都是:“老婆!!我要老婆!!” 正帮她整理已批阅文件的老婆:“……豹豹乖,清醒点,我在这里。” 是啊是啊,老婆就在这里,我明明有一个贤惠又美丽的老婆可以黏糊,可我为什么要在星期五晚上坐在这工作!! 呜呜……不想工作……呜呜……但是不继续工作的话周六周日全天也要继续耗在书房里工作……呜呜呜……再见了,原本可以发生在周六周日的亲热约会,你好啊,必将发生在周六周日的加班地狱…… 安各原本还能勉强绷住。 可是老婆整理好文件,腾出手来摸了摸她的头,说:“辛苦你了,豹豹真厉害。”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86节 “呜呜呜老婆我不要工作了哇——” 洛安:“……” 洛安:完了,之前被她黏糊得太上头,直接把这人“越哄越委屈”的道理忘得一干二净。 他搂住扑过来哇哇打滚的豹豹,把整理好的文件堆再次往桌里推了推,以免她大声撒泼时弄乱。 然后洛安开始规律地轻拍妻子的后背:“休息一下吧,工作不用全做完也没关系,我们分段慢慢来,慢慢看。” 妻子在断续的哽咽中拼出的完整话是这样的:“可是周六周日继续工作,我们就没办法约会——” “什么约会?”洛安一愣,“我们什么时候说好周六周日要约会?” 安各立刻放声大嚎:“老婆不愿意跟我约会——” “……” 哦,竟然已经直接进入这个崩溃阶段了啊,这个阶段基本是无理智状态,讲道理完全没用。 刚结婚时她的事业远没有今天成功,手下的管理体系也远没有今天成熟,忙的事情更多更乱,所以心态也常常到崩溃极限。 他虽然稍微有那么一丢丢地不满“被沉迷工作的妻子无数次忽视”这事,但真的去给她送饭,看到她工作的状态时,也只剩心疼了。 站在商场上的安老板,似乎和曾经那个跑进地下拳馆的不良少女没区别,仿佛依旧孤零零站在台上,每一次决策,都像赌上明天般挥舞拳头。 快、狠、准的作风,也意味着堪称繁杂的调查准备工作。比竞争对手更了解他们的部署,比下属更了解他们的工作。 于是这经常导致独自一人的加班地狱,和连轴转动、忘记回家也忘记吃饭的状态。 不过,每当洛安亲自过去,试着挑一个合适的时机开口哄她去休息一下,她就会盯着他愣住几秒,然后…… 然后逐渐破防,开始大哭。 洛安甚至捋出了一套“豹豹工作崩溃一阶段二阶段三阶段”的规律总结,安抚她的过程异常丝滑,如同用手指抚摸主动趴到膝盖上的猫猫头。 ……虽然,他本人如果一开始不出现在她眼前开口安抚,她似乎就不会崩溃……有一次她的加班地狱撞上他的高难委托,洛安一去就是半个月,回来后发现妻子已经稳定上下班,该吃吃该喝喝,心态比他在时好得不止一星半点…… 但如果他在她身边看着,怎么舍得不去照顾她呢。 这次也一样。 洛安异常自然地——甚至堪称麻利地——伸出手直接勾着安各的腿弯抱了起来。 这个动作并非公主抱,一只手臂托着她的腿,一只手臂搂着她的腰,比起搂抱……这更像是一个舒适版本的“举高高”。 不用感受咯吱窝被掐住的难受感,可以堂堂正正地坐直,一低头就能数清他的眼睫毛。 安各眨了眨眼:虽然老婆这时候抱她哄是常规流程,但这个姿势是她完全没见过的新招。 “老婆……你又在把我幻视成女儿哄了?” 亲额头后跟她说什么“因为亲洛洛习惯了”、拍后背也表示“因为这样能避免洛洛吐奶”…… 肯定又是什么安抚洛洛小技巧,直接用在了她身上吧。 洛安却托起她一个劲往自己衣服上蹭眼泪的脸蛋,很认真地捏了捏。 “没有幻视。我只是在想,这时候觉得你很可爱想亲你是不是不太合适,毕竟你正在工作崩溃二阶段。” “……” “果然不太合适吧?因为你正专注工作,我不能打扰……” “……” 第167章 第一百零六十三课 解释就是掩饰所以还不如不解释 “……妈……” “爸……要老虎……” 有点吵。 她像是待在一口封闭的井里, 外界的声音传过来,仿佛是井外被切断的水滴。 不够形成连续的水流,咚, 咚, 咚地, 滴在很远的石板上。 “紫和粉……” “唔,金耳环的样式也……” “……脑袋上……还要有一副黑色的小墨镜!” 究竟是谁在大声嚷嚷呢, 吵死了。 咚咚乱跳的,她的胸口似乎也微震起来, 眼皮下的黑暗也越来越薄。 “嘘。” 第二段断续的响声插了进来。 很轻,也很稳,像是一条柔和的水流,裹住了吵闹的小水滴。 水流低低道:“妈妈在补觉, 小声点,出去说……” 遥远的地方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咔嚓声,或许是有人从卧室里离开, 又轻轻带上了门。 重归安静。 安各的意识便再次沉下去。 下沉、下沉、在一片宁静祥和的井底…… 安各缓缓睁开眼睛。 看向天花板。 天花板一片黑暗。 但这是自己卧室的天花板,不管是黑暗还是闪出雷电狰狞的影子, 安各也不会感到恐惧。 【这是个安全的环境】,确认过之后, 她便慢慢转头, 在枕头里迟钝地挪动着视线…… 卧室内窗帘紧闭, 光线昏暗, 只床头点了一杯不大不小的蜡烛, 蜡烛旁摆着一只半开盖的藤编箱子, 看不清箱子里具体的内容。 床头的箱子和蜡烛旁,还摆着一把椅子, 椅子被拉开一半,斜斜地放着,角度有些微妙,似乎某人刚刚才起身离开。 安安老婆在家,家里一般不会出现乱放、歪斜的东西,除非是安洛洛小朋友的卧室——可这里是主卧室,她床边出现被拉开一半的椅子,只意味着老婆人刚走,而且很快就会回来。 老婆在家啊。 安各彻底松散下去,眼底那因为独自一人醒来的戒备完全消散。 她打了个哈欠,从床上坐了起来,又揉揉眼睛,吸吸鼻子。 “好香……” 卧室里唯一的光源就是那杯蜡烛,是香氛蜡烛吗,和老婆做的按摩精油有点类似,香味又淡又自然。 闻着并不会熏鼻子,只会感到…… “肚子好饿。” 我睡了多久啊。 好像忙完工作后就直接倒去床上了,也没仔细看时间…… “醒了?正好,你赶上我第一遍热菜。” 卧室门打开,老婆端着托盘走进来,安各注意到他身上穿了一件薄绒的卫衣。 “明明已经到夏天了,你怎么还穿秋衣。是衣服不够了吗?” 老婆只是笑笑:“刚才出了一趟门,虽然首都已经入夏了,但深夜十一点多还是有点冷。况且,你知道我的……我本来就有些怕冷。” ……深夜十一点多?难道我才睡了半个多小时?不会吧…… 安各抓抓头发,看着老婆在床边支起小茶几,摆好饭菜。 砂锅里盛着的是一碗鲜虾云吞面,一半云吞一半面,她能从薄薄的皮里看出里面蜷缩的虾仁,面上除了那些必备的菜色,还铺着切得细碎的蛋皮。 唔…… 一看就是老婆手工制作。 这碗云吞肯定要花不少时间……可在我还有模糊印象时,老婆正在我身边整理文件,没在厨房里忙碌…… 安各沉迷工作到深层阶段时,连老婆开门关门进出房间也意识不到,嘴巴里也是老婆喂什么就吃什么,几乎能化身一台毫无感情的工作机器。 她费力又抓了抓乱翘的头毛,还是想不起来那之后老婆的行为,只记得密密麻麻的文件了。 也就是说…… “我直接睡到了周六晚上十一点多吗?” 她还记得,自己是处理完所有工作后晃回卧室睡觉的,那时间线应该是:周五晚上补充了能量后完全沉浸在工作中→周六唰唰唰完成了所有工作→上床一觉睡到晚十一点多。 太好了,努力果然是有回报的,周日被完全空出来啦,明天就可以和老婆黏黏糊糊约会咯! 老婆却摇摇头,拉回那把椅子,重新坐在了床边。 “先吃饭吧,等你填饱肚子后我还要去洗碗。” 忙完了工作后睡了一个大觉起来总是心情不错的,尤其是知道自己还能度过一个无忧无虑的周日。 顶着一头乱发的豹豹一边应着“好啊好啊”一边捏起筷子,啊呜啊呜开始干饭,吃得很香。 洛安默默看着她吃,直到碗里的云吞和面条被全部消灭,直到她连汤水也喝了个干干净净,直到她满足地放下筷子…… 他才开口说:“今天是周日。周日晚十一点。” 安各:“……” “再过一个小时就是周一了。你从星期五早上一直工作到星期日清晨四点多,然后一觉睡到现在。” 安各:“……” 安各手里那只还在扒汤底葱花的勺子“当啷”一声掉回碗里,不错的心情烟消云散。 没有周日约会了……没有整个周末了……时间全部消失了!! 她呆了好半晌,老婆弯腰过来拿走了吃空的砂锅,收拾好筷子和勺子,出去洗碗。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87节 动作镇定又和谐,仿佛有个傻子在床上一脸“阿巴阿巴”地瞪着他是如空气般自然的事,可以忽略不计。 安各:“……” 安·傻子·各瞪着他出门洗碗的背影,又呆滞地瞪到他回来。 老婆预言般安抚道:“乖。” 安各:“……我不!我不!凭什么!凭什么我的整个周末还是——我的约会也——我现在没心情吃饭了!!” 洛安:“嗯,幸好你已经吃完饭了。连碗底也吃得很干净,豹豹,不浪费食物,做得真棒。” 安各:“……” 他故意的是不是!他故意默默等到她吃完饭才通知她这个消息!亏她刚才还想“老婆含情脉脉地看我吃饭好感动哦”,其实他就是在算计—— “是,是,我故意,我不好,全是我做的坏事。” 洛安一边说一边伸手拉过那只藤编的箱子,又从里面拿了几件东西放在膝盖上:“所以别生气了,豹豹……” “好敷衍!你现在连哄我都这么敷衍了!随口丢出来几句话就做自己手头上的事啊?那个小破箱子里的东西比生气的我还重要吗啊?” “重要。” 洛安低头,拿起穿好线的缝纫针:“洛洛明早拿不到这只老虎会真心难过开始大哭,你现在却没有多生气,只是趁机跟我无理取闹,想要到‘下次约会’的承诺。” 安各:“……” 安各:“老婆,有没有人告诉你,这么直白地戳穿对象的小心思是不礼貌的。” “没有。现在懂了,对不起豹豹,以后我不会戳穿你的。” 安各:“……” 道歉速度可真快啊,神情语气也真诚恳啊,可惜你眼睛还盯着手上的活呢,这要是还看不出你心不在焉,我还是趁早破产回家摆烂吧。 不过……算了。 “洛洛来找过我吗?” 安各有点懊恼地揉揉额角:“这几天一直在工作,也没抽空陪洛洛,明明周末在家,我又把她忽视了……” 现在想想,之前迷糊中听到的“小水滴”,应该就是女儿跑进房间,想把她叫醒一起玩的动静吧。 老婆莫名看了她一眼:“你工作那么辛苦吃力,连自己吃饭都忘了,顾不上洛洛也正常。她能理解的,周六我带她出门看了场电影,周日在家里玩玩具也玩得挺好,我觉得她很开心……” 安各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所以昨天你带她看了什么电影?女儿喜欢吗?” “……大概吧,我不是很清楚,当时心思不在电影上,我惦记着家里的你。” 安各点头:“知道了,那等我明天去问问洛洛,看能不能给她买点电影周边补偿。” “……” 老婆又莫名看了她一眼。 他突然说:“我以前从来没见你这么渴望补偿。” 你以前沉迷工作忽视我的时候,没一次流露出这么懊恼的神情吧。 “你们当然不一样,”安各不假思索:“你跟女儿能比吗。” 老婆和女儿,是完全不同的定位啊。 “……” 老婆慢慢收回了视线,重新缝起手里的老虎布偶:“的确……是不能比的。” 房间里沉默了好一阵,烛火倒映在那只即将完成的老虎布偶上,也分了一点光芒给老婆的侧脸,却莫名照出冷冷的感觉。 安各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我刚才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说,女儿还小,才七岁多一点,肯定更需要妈妈陪……而老婆你是个独立的成年人了,你们两个完全不能放在一起比较……所以老婆你别误会,也别生气哈。” “放心。没有。” “那就好那就好……” 老婆冷冷地咬断了线头:“等到这只老虎布偶缝完,我就去收拾东西准备出去租房。” “……” 这是哪个次元的“没生气”啊。 “……老婆你不要瞎生气。我刚才说错话了,对不起,我真不是那个意思……” 老婆很冷静:“我没有生气。我只是不想再和你待在一间卧室里。夫妻为什么非要睡一张床呢?明明也可以独立自由地睡在一个城市两端的公寓里吧。” “……” 这到底是哪个次元的“没生气”!! 不过,咳,老婆能这么明显地、直白地跟她讲出来,比起“我真的打算这么做”,更多的是随口胡说发脾气吧? 他要是真往心里去了,肯定会闷声不吭,保持安静的。 现在却直截了当地宣称“我要离家出走”……噗嗤。 安各想扑过去亲亲他:“老婆别生气,我最喜欢的还是你啦——” 老婆放下针线抬手推她,未果,被她顺利地拱进了怀里。 ……现在安各知道“想推拒却没推动”的推拉动作有多大水分了,但她是个聪明的好对象,她才不会戳破老婆的小心思。 戳破了他直接把她掀开怎么办,他还在气头上呢。 她坐在他膝盖上,仰头,抬手,“啪”一声拍向老婆的脸。 老婆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制止了这个动作。 “你拱过来就是为了扇我耳光玩?”他茶色的眼睛里有点暗,一边看着她一边把针线箱子推到远处,似乎是真的生气了:“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新时代兴趣?别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扇人耳光?” “……没,没啊,”安各讪笑:“我想直接勾住你脖子把你拉下来亲一口的……” 可是刚睡醒没什么力气,手挥错地方了,只能打到脸颊。 老婆闻言默默地看了她好一会儿,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 安各叫苦不迭:“老婆你听我解释……” 老婆冷嗤一声,猛地站起,一把掀开了她。 安各被摔回枕头上,心知不好,急忙爬起去拉他:“老婆——” 老婆站在床边,在昏暗的光线中,他脸上似乎交错着愤怒与冷漠的负面阴影。 然后,低头,伸手,他直接扯开了她的睡衣。 再抓过她的脚腕往下猛地一拉:“别解释。给我补偿。” 仿佛被抓住后腿拖进深不见底的洞窟。 安各瞪大了眼睛,她再次被对方一把摔回被子里。 第168章 第一百零六十四课 嘴上说着不要但实际真的没有还是会很沮 索求更高的温度, 似乎是人类的本能。 学会生火,学会烤肉,学会煮饭, 学会布置温暖的山洞, 学会避开寒冷又可怕的冬天, 深深蜷缩在燃着篝火的洞穴深处…… 再然后,交|配繁衍, 一代代人一代代文明,从冷酷的地方迁移去温暖的土地, 耕种,征战,立国,修建四季如春的都城。 人类的确是高级的生命, 他们总能掌握最聪明的方法,去获取自己想要的温度,甚至能够制造工具, 将火焰变成炉灶、暖气、空调与各式取暖装置。 相比较起来,蛇实在原始许多。 这种曾令人类闻风丧胆的丛林怪物, 天生就与温度无缘,它的鳞片只会溅上猎物死去后冰冷的血, 哪怕对方几秒钟前还发出温热的吐息。 它没有汗腺, 没有调整体温的能力, 冷到无法忍受时也无法靠近火堆, 只是静静钻入地底, 盘成一团, 用近似于死亡的姿态节省能量,等待温度重新降临。 这样家伙有什么好夸耀的呢, 它的毒牙明明可以刺入温热的心脏,却偏偏学不会占有那份温度,只是沉默地等在原地。 等待溪水解冻,等待雪水融化,等待神明施舍给自己足够温暖的天气……再从濒死的状态里缓缓苏醒。 它明明比任何人类更渴求温度,却偏偏比任何人类更温吞、愚钝。 【失去你的温度我便无法维持生命】,为什么不能直接告诉天上的太阳,偏要蜷缩在自己阴冷的蛇窟里呢? 为什么非要祈求施舍…… 而不是把那太阳也当作一颗温热的心脏,深深刺入,盘进身体。 没人能夺走这份温度。 攥紧它、钉穿它、撕碎它、将它完整吞入自己冰冷的血管里,混为一体的话,就再也再也不会觉得冷了吧—— 人类总爱索求温度。 可它早已丧失野兽本能的占有欲,只能收敛毒牙,放低头颅,低到最冷最冷的、只有死者才能前往的地底,再轻声向太阳祈求…… “豹豹,再来一次好不好?” 太阳攥着哭湿的枕头,肿着眼睛回头瞧他。 很难说那是“瞧”还是“瞪”,可惜她既丧失了装凶的气势也耗干了开口回答的力气了,最终,只是沙哑地哽咽了一声。 蛇是愚钝又原始的落后生物,它并不能读懂人类哽咽或瞪眼的潜台词,话又说回来,它和“人类情商”“人类语言”有什么关系呢,它只是一头破烂的动物而已。 蛇便理所当然地将太阳的答复认定为“好”。 于是便慢条斯理地重新盘上去,覆下之前还礼貌且卑微地行了个礼—— 他吻了吻她汗津津的脚背:“谢谢你。” 安各:“……” 我豹豹的谢谢你大爷啊!!! 安各直接伸脚踹他,可立刻就被钳住了,脚踝往上再到膝盖,全是被蛇盘踞绞紧过的痕迹—— 本性破烂又腿控的男人是这个世界上最无耻的玩意,安各今晚深刻地明白了这一点。 ……男人就该庸俗地喜欢喝啵啵奶茶啊!为什么!为什么他不是嘬几口啵啵奶茶就傻乎乎沉浸下去的正常男人呢!为什么非要沉迷腿呢!沉迷腿也就算了——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88节 从脚掌一路盘上去再重新盘一遍下来,反复一遍遍盘——他拿她当年终审核的账本吗啊? 那倒是去抓算盘慢慢盘账,别抓着我一遍遍盘,我豹豹的既不是账本也不是算盘!! 之前跪得有些发红的膝盖被摁住又打开,安各闷哼一声,彻底没了呵斥怒骂的力气。 哪怕仅止于心理活动,她也没力气了。 “轻……轻点……求……” 闻言对方温柔地撩开她汗湿的刘海,亲了亲她的额头:“好的。”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安各完全失去了意识。 ……他豹豹的!!豹豹的!! 再醒来时窗外已经天光大亮,窗帘高高拉起束在一边,床头那杯香氛蜡烛已经熄灭,只留着一块小小的蜡坑。 安各睁着眼,躺在床上,默默凝望了很久天花板。 卧室里的天花板没有丝毫变化,甚至阳光还将其照得很灿烂,但比起昨晚刚醒来时望天花板,现在她的心境完全变了。 那时只懵懵地想着“老婆应该在家吧老婆会给我喂饭的老婆真好”,现在她只想“呸”。 “呸”。 她的腰和腿和胳膊和灵魂要一起对他发出“呸”。 ……安各在一种沉默的暴躁中瞪了很久天花板,然后她吸吸鼻子,再次察觉到了一股香味。 他常用的洗衣液的香味。 她……想到什么,默默低头,掀开了自己的被子。 穿着干净整洁包裹严实的全套睡衣,脚上套着家居袜子。 ……把糖果全部嚼完之后再欲盖弥彰地把糖纸重新包起来吗,呸!! 被子是新的,枕头是新的,床上四件套都换了一套……呸!!! 再勤勉居家也不能掩盖你就是罪魁祸首的事实,我绝对绝对不会再产生“啊又弄脏了被单要麻烦他半夜重新换洗四件套”的愧疚了! 全是鬼话……全是套路……骗子……他才是骗子…… 虽然第一次第二次的时候自己万分惊喜、也主动勾上去了。 ……但第三次第四次的时候明明喊了停吧!不止一次大哭乱抓着喊了停吧!人破烂了之后还有耳聋的附加属性吗! 虽然久违地疯了一把她也不是不喜欢……对象难得这么热情这么主动,自他性冷淡之后就没体验过这种刺激了……而且一开始的粗暴风格还挺令人心动的,直接扯衣服什么的……她偷偷幻想过好多次了,真的体验到之后实在是……说没爽到是骗人的……话说就是因为前两次她太激动了叫过头了所以嗓子才变哑……因为没体验过这种“一把摔上床扯衣服”的感觉,比想象中还刺激哦…… 豹豹不禁拉上被子,翻过身,悄咪咪地踢了踢脚。 ……意识到腰和膝盖承受不住这次翻身后,又默默翻回来,继续平躺。 好吧。 其实也没什么好气的嘛,我虽然累了点,但总体是非常愉快的,因为羞恼迁怒老婆不好不好,难得他这么主动地跟她玩刺激,应该用夸奖鼓励老婆,然后下次继续玩…… 再暗示他控制一下时长次数,一周四次就完全ok了,一晚上四次往上跑就太过分了…… 不能生老婆气啊,平常心平常心,自己不是一直想要刺激的夫妻生活吗,绝不能半途而废,冲老婆失智砸东西吼着表示“再也没下次”是万万不行的。 安各细细地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说到底她的确在昨晚尝到了许多的乐趣,胸口中那股沉默的暴躁感,也只是出自于本能的恼羞成怒罢了。 因为老婆本应该是被自己攻陷的存在,突如其来的下克上,让她产生了被摁在自己办公桌上的狼狈感。 不气不气……没什么好气的……要多鼓励多夸奖,这样以后才能有更多的刺激,幻想中那些比直接扯衣服等级更高的…… 啊,不对。 扯衣服? 态度逐渐软化下去的豹豹,望着天花板,眨巴了一下眼睛。 衣服……? 老婆,昨晚,突然袭击她……之后……再之后…… 被晕眩和泪水共同模糊的记忆画面再次闯进脑子。 老婆低头安抚她的神情依旧平静而温柔,身上穿的薄绒卫衣也没有任何褶皱…… 嗯??? 安各瞪大了眼,她猛地从床上坐起。 ——然后扶着腰噗通一声跌倒在地。 扑倒在地毯上的安各:“……” 等等啊!!那家伙全程没脱衣服啊!! 搞什么,他搞什么,跟妻子玩刺激夜生活的时候却连衣服都不脱,根本没沉浸吗,还是说我豹豹的根本没让他爽到啊,凭什么只有我被扒光了只有我昏头昏脑的可恶可恶可恶—— “豹豹?” 估计是她跌倒在地的动静太响,房门再次被打开:“怎么……” 安各抄起枕头就砸过去:“滚滚滚!!!” ……这只是她在自己脑子中期望做出的回应,实际上,丧失了体力与嗓音的豹豹只是发出一声凄厉的“昂”,揪过枕头把自己的脸埋了进去。 洛安:“……” 大概能明白,这是不想和他说话的意思。 也大概能明白,她气成这样的原因。 读懂人类潜台词的能力很自然就回到了破烂手里,他走过去,捡起地上的枕头拍了拍,又把死死埋在枕头里不撒手的豹豹抱回床上。 安各:“……” 安各无法反抗,被抱回被子里的她只能愤怒地翻了个身。 ……又因为腰疼膝盖疼,愤怒地翻了回来。 老婆在床边坐下,神情温柔又平和,手里拿着一盒药膏。 “豹豹,谢谢你,昨晚真的很棒。现在我能帮你上点药吗?” 安各:“……” 安各立刻更生气了,因为她不想承认自己被他一句话就轻易哄好。 ……现在倒是能读懂人类的潜台词啊!昨天晚上在他耳边上哭着喊也听不见啊他? 安各默默地踹出了脚。 离开了夜晚的老婆似乎褪去了所有的攻击性,他坐在阳光里,温温柔柔地冲她微笑,双手没有做出任何抵抗。 明明是能瞬间钳住她脚腕反向下压的家伙。 ……安各默默收回了踹击,只是轻缓地放在了他的膝盖上。 “疼,揉揉。” “好。” 他旋开盖子,手指挖过一块药膏,托过她的脚,慢慢往她脚腕上的红痕涂抹着。 是托,不是抓,安各再次感到了属于“安安老婆”的无害感。 她悄悄松了口气,觉得夜晚彻底过去了。 阳光下的老婆帮她抹着药膏,手法轻缓,她没有痛感。 ……其实昨晚也没有啦,就是太突然了,刺激过头才有点害怕…… 老婆却突然轻声说:“对不起,以后我不会这么粗暴了。” 安各:“……” 别啊!!! 第169章 第一百零六十五课 对不起之后总跟着的没关系的确发自真心 如果心情可以拟人化, 听见“以后不会”这种句式时,豹豹的心脏里仿佛蹦出了一个哐哐把墙往头上砸、眼泪堪比宽面条的小人。 后悔哇。 心里塞满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可她却错过了当面反驳、解释清楚的时机。 脸皮厚如安老板, 要下定决心说清“老婆其实我有幻想过粗暴点的夜生活”“老婆其实我不介意你更粗暴点”“老婆我已经不是那个蜜月期时纯洁青涩的我了现在我熟得不能再熟”“老婆其实只要对象是你, 你想要什么玩法我都可以我都会觉得很刺激”……等内容, 还是有些破廉耻的。 她花了十分钟才给自己铺设好了心理准备,见老婆旋紧了药膏盖子, 便轻咳一声,双手伸出去, 握紧了他的手掌。 洛安知道这是她要郑重地告诉他某件事的意思,他没有躲避,只是轻轻抽动了一下掌心。 那件薄绒卫衣的袖口随着这个动作往下滑了些,巧妙地盖住了腕骨。 安各只以为这代表老婆又在瑟缩, 她的安抚脱口而出:“老婆你别怕,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 老婆:“……” 老婆:“我不怕,你说。” 他习惯了, 哪怕数小时前被翻来覆去各种过分对待逼干了最后一滴眼泪,这人清醒后对他的态度永远还是“你好柔弱好可怜好天真我要保护你”。 大概永远也无法在豹豹眼里成为一个“富有男人魅力的帅气明星”了, 唉。 “老婆我……” 可骤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安各,老婆瞟了一眼, 立刻就抽去手掌, 递给她摆在茶几边的手机。 他简短道:“标注的颜色, 二等紧急工作。” 安各:“……哦, 那我先接个电话。” 洛安却没有安静等待的意思, 他只稍候了三十秒, 就从妻子逐渐严肃的表情中读懂了什么。 他提前站了起来,打开衣柜, 在安各开始一边夹着电话一边起床摸索东西时,把她熨烫好的工作套装一件件拿出来,挨个帮她穿上。 妻子有点窘迫地拿开了手机:“我、我也不是非要立刻动身去公司的……只是小事……”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89节 二等紧急工作颜色,怎么可能是小事。 洛安替她拉上套裙拉链,拍拍西装上的褶皱,直接送她去门口。 几乎是一瞬间就被丈夫从卧室半推半扶到玄关,安各抓着手机,数次欲言又止。 抹完全部药膏再揉开化瘀已经来不及了,洛安摸摸口袋,直接拍了几张高级的回元符过去。 ……安各身上那些不适的酸痛与疲惫完全消失了,精力莫名充沛起来,似乎踩上高跟鞋就能去上班。 而且下属在那边通报的事情的确紧急,她既不适合再赖在床上索求温存,也不适合和他谈论什么“夫妻生活xp多样性”。 正事要紧。 可…… 老婆很平静地问:“二等紧急工作颜色,待会有重要会议吗?” “唔……” 那就是有了。 洛安便摘下玄关墙边那些悬挂起来的领带,一圈圈帮妻子仔细系好。 他们家的西装和领带,全是首富的专用裁缝订制款,方便她出席各式场合—— 洛安本人从未穿过西服领带,但这不妨碍他在婚后迅速掌握了领带的数百种系法、不同颜色袖扣的搭配方式,甚至知道怎么整理折叠西装会让人在镜头前更帅。 窗明几净的大楼里谈生意的那帮人,洛安御剑而行匆匆掠过时,觉得都是一帮油头粉面斤斤计较的万恶有钱人。 可豹豹不一样,她是最威猛最厉害的领地主人,会议长桌永远的主位,酒局中永恒的主导中心,哪怕是清一色的黑西装,她也最漂亮。 这么美丽的领主大猫猫出门谈事,可不能不注意形象。 “老婆……” 洛安打好了领带。 很久没帮她做这种事了,出来的成品还不错,看来他还未完全生疏手艺,洛安颇为满意地点点头。 “走吧,早点回来,如果晚饭没空吃记得和我打电话,我会去送的。” 安各张张嘴,又徒劳地闭上。 这个人送她离开去工作已经形成了一套流程,堪比哄崩溃的她停止大哭—— 从她接起电话的那一刻,他就默认,她不会再留在家里了。 于是直接起身帮她做好所有出门准备,也不管他们之前度过了多亲密的夜晚,刚才的气氛有多暧昧,她之前是郑重地想对他说什么话…… 他就像个稳定冷静的机器人那样得出自动判定,【夫妻感情】,远没有【她的工作】重要。 这太令人恼火。 可不得不动身离开去工作的她完全没立场去训斥他、矫正他。 安各只能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 “我……忙完了就回来。我保证。” 老婆冲她微笑,那个微笑差点令她变回了七年前那个愚蠢任性的自己。 “我……”安各挺挺胸脯,脖子上漂亮系好的领带让她这次发声有底气得多:“忙完要紧的事之后,我一定立刻赶回来!!” 这比开重大会议艰难多了,但她给自己鼓着劲,还是坚定地看着他眼睛喊了出来。 洛·突然被一声大喊吓到·安:……她又脑补了什么“老婆好柔弱好委屈”的东西了吗? 他不明所以,但还是微笑着送走了离开去工作的妻子。 直到她和她的跑车一起变成小区门口远去的小红点,他才收回手,若有所思地关紧家门。 为什么……刚才她看他的眼神……会流露出愧疚? 他其实更放松了些。 洛安和那个“电话一来就必须接起然后奔赴工作”的豹豹共同生活过三年,对那位雷厉风行铁面无私的总裁豹的了解,远超过现在这个“老婆老婆我不要上班老婆我们去约会吧”的神奇豹豹。 前者令他更自然、更熟悉,后者固然黏糊可爱,但美妙得过了头,太像小孩塑料瓶里飘出来的肥皂泡。 洛安更喜欢脚踏实地的真实生活,再来几次黏糊挂胳膊宣言“我就要陪老婆”,实在是太危险了……他总不可能抓着肥皂泡活下去吧? 如果可以,他不想带给她任何波动的情绪,只想一直维持着平静、温和、无害的安安老婆。 她的工作来了,就帮助她完成准备,目送她离开——这才是“安安老婆”的日常啊。 首富其实更换过无数个智能手机,她旗下的黑科技能令她随意传输转载手机的信息网——唯一不变的是手机里面那套她专属的讯息系统,不论短信电话视频邀请,一切的通讯手段在安各的手机上都会率先显示出“颜色”—— 最高紧急紫色,二等紧急红色,三等紧急橙色,四等…… 依次按颜色深浅排下去,也是“接到电话后必须直升机离开”“接到电话后飙着车离开”“接到电话后磨磨蹭蹭还能揣过他赶制的午餐便当再离开”…… 颜色的深浅,就意味着她离开的快慢。 嗯,永远没有“不离开”的选项,毕竟他的妻子深深、深深地热爱着她的事业,并为此不断奋斗着,她强大的控制欲与领地意识不允许事业发展的过程中出现任何一丁点纰漏。 洛安到现在还记得,婚后第一年过情人节的时候,仅仅是查出了一个报表里模糊不清的数字,她就直接丢下约会返回公司查账,独自一人加班到凌晨一点零二十分。 甚至忘了要发短信通知一声他。 不过他也不是很在乎废弃的电影票、餐厅位置的空缺、打电话过去被关机的手机忙音…… 他的妻子在商场上是位不折不扣的超级战士、国王、领导家,他喜欢她冲锋陷阵的背影、孤注一掷的冲劲、嚣张霸道的作风……他喜欢她,再多的复杂心绪,归根结底,不过都是因为喜欢她。 陪在喜欢的人身边近距离注视她这样拼命的姿态,也只剩心疼了。 然后,发自内心地,他便想帮助她。 如果他是“擅长社交的搭档”或者“财力丰厚的总裁”就好了。 再不济,一个“头脑灵活熟知金融知识的专业人士”,也远远比“在家里做做饭拖拖地的家务工具人”有用吧? 可洛安不是。 他沮丧过,失落过,愧疚过……最终还是平静了下来,掩埋了那些混乱的心绪。 无法在她专业的领域内帮到她,那么,做到“不添麻烦”,是最基本的。 做一个情绪稳定的人,把爱嫉妒爱脑补的破烂内里掖实,就是他能给她的最大帮助了。 洛安把那个情人节记到现在,也只是因为那天太冷太冷了,他等在打烊的电影院门口蹭不到暖气,独自吹了很久冷风,实在冻得脑子不清醒,生出了“要打电话骂她一顿”的冲动。 想吵架,想发火,想不管不顾地转身离开,接上最远最困难的委托拖着行李箱消失大半年,反正你这么忙这么没空经营和我的关系,那从一开始就不要提什么约会补偿。 明明是“抱歉上次让你空等了两小时的补偿约会”,结果又把他晾着了,还是四小时。 可亲眼看见妻子脚步飘忽地在雪地里跑过来,看见他时眼圈一下变红,低着头连连道歉说忙忘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洛安不想看她这样低着头说对不起,更不想见到热热的液体吧嗒吧嗒融化了她脚下那片小雪花。 是低着头捂着脸的豹豹吧嗒吧嗒往下掉泪滴。 洛安还能说什么呢,那几滴泪能融化的远不止小雪花,纯阴之体在最冷的季节里冻了四个多小时后生出的阴暗怨气,也就轻飘飘地被融散了。 他说:“没关系”。 他又说:“别哭了,是我该说对不起。” 不能因为冷得难受就想对你发火,不能酝酿出不稳定的情绪伤害你,不能不体谅你有除我以外更看重的东西…… 因为我真的很喜欢你,也真的很愿意等待你。 而且,哪怕加班到凌晨一点零二十分忘光了所有事情,反应过来之后也会深一脚浅一脚跑到这里找我,不是吗。 ——“我已经等到你了,”洛安轻声说,“所以没关系。” 哪怕是七年后,十七年后,七十年后,也一样的。 我已经等到你回来了…… 洛安合上房门,拉紧窗帘,静静地进了浴室里。 他脱下自己昨晚一直没脱下的薄绒卫衣,扔进不远处那盆浸满换洗绷带的血水里。 采阳补阴紧急填补后,赤红煞气终于消失,疼痛也一点点褪去。 洛安摸了摸那条自手臂一路贯穿胸腹的长长刀口,又摸了摸腕骨尚未痊愈的黑红色抓痕,一点点撕下了外层有些溃烂坏死的皮肉,扔进盆里。 他站在这间屠宰场般的浴室里,心情却很轻盈。 没关系。 女儿总会放学,妻子总会下班,不管付出多少代价,他总能等到自己最想要的东西。 没关系…… 第170章 第一百零六十六课 参观奇妙的机构时要防备奇妙弹出的家伙 安各开完会时, 天已经黑了。 前几天她集中处理完的那一波工作结果在各方面推进了很多,监管局那方甚至给她发来了当面洽谈投资的邀请,这也是她必须来公司主持大局的原因之一…… 虽然但是, 天已经黑了啊!! 这可是夏天了啊, 天黑之后绝对是傍晚七八点…… 打发走所有来汇报工作的下属, 安老板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打开手机, 干巴巴地瞪着上面的时间。 手机显示,19:40分。 呃。 呃呃。 她记得最后一场员工会开完时是18:30, 那之后她又视频连线主持了几个私密会议,秘书也下班了…… 怎么回事,不知不觉中又出现了,“沉迷工作时遗忘时间”症状! 她又成了全公司最后一个离开的工作狂, 而且…… 安各颓丧地点开消息界面。 【安安老婆:晚饭我给你送过来放在前台了,趁热吃。】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90节 呜呜。 【安安老婆:我登记身份后前台让我直接上去。豹豹,你跟员工说了什么东西, 她看我的眼神很奇怪。】 还能怎么说啊,我自己对象来我地盘, 当然是三令五申跟她们说“老板娘来了就抓进我办公室里”,再也不能让你像曾经那样在大厅等候区默默坐着啊。 ……曾经的我是傻叉!! 【安安老婆:在会议室里看见你了。饭我放在你办公室里。】 来都来了还要走, 在我办公室里等我开完会不行吗, 露个面跟我说说话不行吗…… 【安安老婆:李秘书不肯放我走, 送了茶水后非让我去你办公室里等着。她带着另一个秘书共同堵住了电梯和楼梯口。】 ……童童美女!谢谢你!童童大美女!!我要给你发个大红包!! 【安安老婆:热气几乎跑光了, 借了一次你茶水间的微波炉。李秘书说你会开完了已经回了办公室。可是你的魂好像丢在文件里没回去。叫不回来。】 ……老婆明明被她们生拉硬拽留在了我面前, 但我偏偏因为工作狂状态完全没看见他!呃嗷嗷嗷……老婆本尊在我面前我竟然彻底忽视了他…… 【安安老婆:看来吃东西还是会的。喂完你晚饭了。喂完你我还要回去喂女儿。走了, 拜拜。】 安各:“……” 安各抹了抹嘴角。 明显是被仔细揩干净了,她绕嘴角抹了一圈也抹不到食物残渣, 只是维持这个“抓着手机趴桌子上颓丧抑郁抓头发”姿势久了,被压迫的胃突然打了个饱嗝。 番茄鸡蛋汤味的嗝。 安各:“……” 安各:“哈、哈哈,难怪肚子不饿……” 晚饭有番茄鸡蛋汤哦。老婆拿了个汤桶过来给我喂进去了哦。真有他的。 ……不,重点是被老婆拿着勺子一口口喂饭了啊!!在双眼无神沉迷工作忽视附近所有活物的情况下被老婆一口口喂饭了!一直吃到连汤带菜全部进了肚子也没反应过来……不记得自己吃了什么也不记得老婆在旁边喂饭……呜呜…… 老婆真的好好哦。 可是老婆绝对要生气了吧!辛辛苦苦送饭过来,终于被下属们生拉硬拽离开了等候区,本来可以见她一面交流感情的,结果办公室里只有一个阿巴阿巴的喂饭机器……一口口全吃光了也没看见他本人在旁边喂饭,估计眼睛一直盯着文件…… 老婆,呜呜,我怎么又这样忽视老婆了,老婆肯定很伤心很难过。 安各几乎颓成了一滩抑郁味的豹豹饼,她往下滑着屏幕,却见下方的消息还有自己没读完的部分。 【走了,拜拜】之后,还有一个表情包。 几只以不同姿势咧开大嘴的金钱豹挤在一张图里,就仿佛鬼畜视频的封面,下方还配字,“好笑到豹炸”。 安各:“……” 安各:“?” 这是什么意思?这是他从哪里搞来的表情包?老婆是用这种表情包的人吗?难道老婆他…… 他手机被偷了吗?? 颓丧的豹豹饼立刻切换成了猎豹状态,她猛地坐直。 正襟危坐,全神贯注。 哪个小偷敢欺负我老婆,这就调出定位来报警抓你—— “叮咚。叮咚。” 又多出了几条新消息。 【安安老婆:[撤回]】 【安安老婆:不用报警。不用定位抓人。手机是我的。】 安各:“……” 【安安老婆:刚才只是发错对象了。不好意思。】 安各:“……” 发错对象?发错什么对象?他除了她还有别的对象吗?!老婆这种通讯录里联系人凑不满一页的深度社恐竟然还有除她以外手机聊天的对象?!还互发这么轻松搞怪的表情包?! 她瞪着屏幕,解除了正儿八经的警戒状态,却也没有重新瘫下去,之前被抓乱的短发逐渐分成一股股翘起。 老婆的聊天对象……谁啊……竟然会发给那家伙表情包,我都没见过老婆给我发这么亲密的表情包!! 好笑到豹炸图并不明白自己哪里表示“亲密”了。 而【安安老婆】的头像后显示了一会儿“正在输入中”,似乎开始犹豫,久久发不出消息。 肯定是在思索如何跟我解释吧?没、没关系,老婆有我不知道的好朋友,和好朋友发发我从来不知道的他会发的表情包,我能接受,能理解,能…… “咚”一声,是安老板手里的签字笔在桌上摁折的动静。 折断的签字笔明显表示出很不理解的意思。 安各:“……” 要包容!要冷静!要—— “叮咚。” 【安安老婆:[视频]】 【安安老婆:传视频太费流量了,也费时间,我现在没空玩手机。剩下的等你回家直接给你看吧。】 【安安老婆:工作加油,回家晚一点也没关系,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我和洛洛玩得很开心。】 安各:“……” 紧接着就是一只小黄脸表情包,矜持又含蓄地比了一个“ok”。 安各:“……” 安各默默点开了视频。 视频里没有老婆的温声安抚,也没有老婆的美丽脸蛋,只有挥舞着水枪的女儿“哈哈哈哈”地冲镜头跑来,身上那条小黑裙绣上了一只绿色的小老虎,小老虎正随着她奔跑的动作不断探出布有粉色毛线的爪子,背景里巨大的摩天轮正闪着彩光,是首都那家新开的主题游乐园。 “爸爸爸爸,我们去坐那个轮——” 水枪与大笑逼近,镜头猛地晃动了几秒钟,端着手机拍摄的人被拉拽着奔跑起来——然后视频戛然而止。 安各:“……” 哦。 所以他正带女儿在游乐园玩啊,还准备去坐摩天轮呢。 所以他们两个真的玩得很好,老婆女儿没一个因为我不在旁边感到失落。 所以他真的没有失落没有难过,完全不在意我这次工作有没有忽视他,甚至还让她好好工作晚点回家……因为这次家里没人等她啊。 老婆没心思和她多发消息,“正在输入中”只是因为传送视频,但却还能在女儿的拉扯中腾出空和不明对象高兴聊天。 老婆…… 安老板把手机往桌上猛地一摔。 凭什么!!老婆竟然不管我了!老婆竟然一点也不在乎我了!老婆凭什么撇下我一个人带女儿去摩天轮!我也要和老婆坐摩天轮和女儿一起玩!!我上一次和老婆一起坐摩天轮可是结婚之前的事了啊!! 她气狠了,把桌上的文件往旁边一呼,抄起西装外套,蹬掉脚上的高跟鞋就往外冲,记得车上还有一双备用球鞋,反正全公司都走光了,我光着脚上电梯也没关—— “咚咚。”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有人在门外说:“老板,监管局来人接您了,他们那边说现在可以接受之前约定的现场访问。您现在有空吗?” 玄学界的监管局已经和她开过数场合作会议了,的确订下了现场访问的日期,但她记得监管局的预约安排在明天。 是瞥见她行程空隙就提前了安排的秘书吗。 安各心情很差,她有些不耐烦地应道:“没有事前预约,让他们回去,明天再——” “咚咚。” 又是两声敲门。 门外继续道:“老板,监管局来人接您了,您现在有空吗……” “您现在有空吗?” 门外咚咚咚地响起敲打声。 越来越暴躁的敲打声,仿佛钝器摩擦地面,又仿佛骨头撞击门板。 “您有空吗?有空吗?您——有空吗?” 啧。 安各一把扯开领带,拎起自己的高跟鞋系上,甩着寒光凛凛的鞋跟,猛地拉开了办公室的门。 “滚蛋!!” 心情糟糕的安老板皱起眉毛,把自己凶器般的高跟鞋掷旋风摆锤般投出去:“我心情不好,别在这装神弄鬼!!” ——“嘭”地一声响,堵在门口的脏东西被那对高达12cm的尖头高跟鞋划了个皮开肉绽,它顶着一脸血,在女人胸口盛放的金光下凄厉地嚎起来。 可安各听不见也看不见,她只是凭直觉在门附近挥舞着“领带加鞋大摆锤”砸了一圈,犹觉不够,又丢开领带把鞋抄在自己手里,“嘭嘭嘭”地往地上怒怼。 她之前用领带把鞋系起来挥舞并不是为了创造“帅气的大摆锤”,只是考虑到丈夫曾经的叮嘱,“如果碰到了你看不见的不明危险物,最好不要轻易用手去碰”…… 可如果说之前的举动主要是“在不触碰不明物的前提下自卫式攻击”,现在她直接抓着鞋底将鞋跟往地上砸,就是纯纯的泄愤了。 安各净身高一米64,虽然不算矮,但也不算很高,作为一个总倾向于“俯视别人”“掌控全场”“构建压迫感”的控制狂,这个身高是远远不够用的。 尤其是她在接吻时抓着对象脖子往下摁的特性,哪怕把脚尖踮到最高,也很难执行…… 所以对象一般会顺从地弯下腰,又或者直接坐下,把她抱到自己腿上。 “被你摁下”和“让你乱挠”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前者的确是上位者掌控自己的猎物,后者不过出自于爱人的偏宠。 可惜接吻时的豹豹思考能力近乎为零,她永远也想不到这茬,只是兴奋于“我能抓着老婆亲”的感觉。 也因此,高跟鞋是安各除运动鞋外最常用的装备,她去公司上班往往会换上一对10cm以上的高跟鞋,身高直逼一米八,气场直逼三米六,俯视全场的感觉真的很爽。 而且,对象是个腿控,高跟鞋加丝袜的组合绝对是能击中腿控好球区的最佳选项……咳咳咳…… 撇开这样那样的小情趣,疑心病极重的安老板认为,高跟鞋也比运动鞋更能藏匿武器,是更优秀的自卫武器。 她的高跟鞋全是私人订制,那些尖细的鞋跟里,真的藏着能当匕首用的钢片,用上八成的劲猛怼,就是实打实的凶器。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91节 ——堵门喊她的脏东西已经被这几下捅成了血窟窿,再没有开口呼唤、散发怨气的力气。 其实普通人鞋跟里藏着炸弹也伤不到怨鬼,可惜挥舞它的人,是安各。 哪怕查出了玄学界内所有的派系门阀,面对怨鬼也依旧看不见、听不到、不受任何影响的安各。 “不信”的坚定之心本身,便能给人类带来力量。 “不叫了……是驱散了吗?” 又砸了几下鞋跟,安各怒气稍缓,站直身,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重新把鞋穿上。 门口空空荡荡,只有那片被特制鞋跟砸得坑坑洼洼的地板。 ……呃,明早就要立刻通知人来维修。 这也说明顶层的地板材料还是不够结实……安各扫视了一圈门外的场景,再看不出什么端倪,又退回自己的办公室,查了一遍监控。 各个出口没人入侵,外面是安全的。 其实她也不觉得刚才那些呼唤是有脏东西堵门,只认为是玄学界内部又出现了类似16号那样的垃圾人,使了点手段想远程谋害自己。 如果是正儿八经的“鬼”堵在外面,怎么可能拿鞋跟砸几下就没声啦…… 那也太弱了,还当什么鬼,不如转行去当绑匪。 瘫在门口逐渐化成粉的怨鬼:呵呵.jpg 唔,丈夫和她说过,某些玄之又玄的东西是必须借助特殊手段才能“看见”的,所以她无法确认那把自己叫手段是否被彻底驱散了,也无法亲眼确认那东西是否存在。 “总之,你依旧可以当作它们不存在,”老婆当时表情有点微妙,“对你来说,它们是否存在没区别,也没任何威胁。” 那就应该是没事了吧。 安各想了想,很快就决定将其抛在脑后,收拾东西下楼回家。 这种自己也看不见的玄学手段,与其把时间花费在调查取证上,还不如保存那双可能沾到对方的鞋子,带回家给老婆检查。 以防万一,她穿着那双堪比凶器的高跟鞋,又从休息室里扒了一双更凶器的——15cm的高跟鞋抓在手里。 回家回家咯,不对,是去游乐园抓老婆…… “咚。咚咚。” 电梯门关紧,轿厢上方传来隐隐的敲击声。 是什么东西贴在上面,似乎想要撕开一道口子,再次“开门”进来。 它不敢再用怨气呼唤里面的人,也不敢再发出巨大的动静引诱她,只想着偷偷入侵—— “哦,对了,按电梯按电梯。” 不能轻易用手接触肉眼看不见的案发现场,想到这里,安各便“嘭”一声用手里的鞋跟怼上按钮。 轿厢上方的东西“嘭”一声被爆发的金光掀飞了。 安·万鬼不侵·各:“电梯下降不够流畅啊,明天叫人和地板一起修理更新一下吧。” 发火、锤空气、怒气上头怼地板也是耗体力的,她打了声哈欠,低头玩手机。 视频里出现的摩天轮,应该是我旗下新开的游乐园吧,和紫海的旅游项目归在一起的,让我查查,地点在…… “嘭!嘭嘭——哐!” 电梯却再次摇动起来,这一次,是安各切实听见的,有东西坠落在轿厢上,然后拼了命地撕开铁皮,想要进来。 ……靠,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迅速收回手机,一鞋跟锤上了紧急制动按钮,弯腰,伏地,飞快翻滚出去,回到楼层地板上。 下一秒,电梯轿厢的天花板“轰”地一声被破开,一把裹挟着霜雪的白色长剑瞬间插进电梯里,人影随之一跃而下—— “不要动。” 15cm的尖细钢片却抵上持剑人影的后背:“放下武器,举起双手,慢慢转手。我要报警了。” 既然是能够用肉眼看见的袭击者,安各冷漠地想,要么是绑匪,要么是杀手吧。 前者我能对付,后者有些危险……但这是我的总公司大楼,也不算大问题。 总之,必须抢占先机。 被抵住后背的持剑人沉默半晌,似乎是惊住了。 安各又握着鞋跟往对方背心处抵了抵,低声威胁:“我下一秒就能捅穿你心脏。别想趁机偷袭。” ——这话当然是吓唬对方,安各长这么大连只鸡也没杀过,鞋跟再厉害她也不可能握着它捅人。 会打架和会杀人是完完全全的两码事,她心跳得飞快。 可一片烟尘火花中,持剑人收起那把能捅穿电梯轿厢的剑,举起双手,慢慢转身。 “我感应到了怨鬼,还以为你遭遇危险……抱歉。是我多事了。” 她转过脸。 雪白的运动服,雪白的长剑,漂亮冷艳的美女束着高马尾,五官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是我。别报警。” 安各:“……琪琪美女?” 洛梓琪点点头,一向冷淡的表情里流露出一丝窘迫。 她原本来这附近办事,感应到安各公司大楼里的怨气,便急忙奔来助阵——没想到对方完好无损,而自己过来是画蛇添足……还拆了她一个好端端的电梯。 安各:“……害,吓死我了,是你就早说嘛。” 洛梓琪再次开口:“对不……”电梯多少,我可以赔你。 安老板却直接挥挥手表示没关系,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了几个按钮摆弄了一下,又拍开了墙上某处开关。 “喂喂,是我……一级警报解除……对,指纹传过去了,验证过身份……警卫队和保镖都不用来,对,报警电话也帮我取消,还有上方的定位点和……” 然后窗外嗡嗡嗡飘过几架全副武装的无人机,红外线扫了一圈,验证过危险解除后,又嗡嗡嗡飞回大楼顶层的基站里。 洛梓琪:“……” 洛梓琪:“你这里安保措施做得可真好。” 刚才几个来回时,她根本就没意识到安各启动了这么多措施。 对面是与自己相熟的美女闺蜜,安各嘿嘿笑起来,一伸手搂住了她的肩膀:“我毕竟是首富嘛,想杀我的人很多啊。怎么样怎么样,哪怕是你们玄学界里的人,这些防卫手段也能起到效果吧?” 当然,哪怕是天师,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装着机关枪的无人机突突突,也是扛不住的。 ——不过得撇开她弟,据说古家的大小姐曾经出钱买了一堆非法雇佣兵组队用武装战斗机他……然后反被杀回来……嗯,那是个破烂,不能以常理讨论。 洛梓琪歪歪头:“所以你没事吧?刚才遇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吗?我感应到你这里有脏东西,情急之下就直接过来了。” “待在办公室里听到了奇奇怪怪的声音……不过对着门口锤了一通后就消失了。” 安各给她看了看自己寒光凛凛的高跟鞋:“应该没事吧,脏东西不可能用鞋跟锤几下就锤死啊。我觉得可能只是个类似传声筒的小花招……既然你来了,要不要跟我去现场看看?” 洛梓琪:“……其实我也没办法用肉眼看见那些痕迹。还是改天让他帮你看看吧。” 她当然不用明说这个“他”具体指谁,安各谅解地点点头。 她原本以为洛安和洛梓琪比起来只是“稍强一点”,毕竟是同族的嫡系两姐弟……现在看来,他们之间的实力差距应该挺大的。 洛梓琪尴尬地避开她探寻的目光,她轻咳一声:“总之,你没事就好,把你电梯弄坏了不好意思,赔偿账单列出来给我……” “哎呀,不用不用,它之前关门时就老化出毛病了,我原本就打算明早换新的。” 安各爽朗地笑笑,直白道:“而且让你破费多见外啊,你们天师也赚不到几个钱。” 洛梓琪:“……不,我还是很有钱的,修个电梯而已,这点小钱你别介意……” 是啊,无归境洛家,千年底蕴的大族,玄学界第一的豪门。 安各再次嘿嘿笑着搂过琪琪美女揉了一顿,敛去眼底那点精光。 在监管局给出的资料上,无归境洛家的现任家主与嫡系家谱,都只有一个人。 洛梓琪。 看来,洛家的财富、资源,从明面上来说,的确和洛安毫无干系…… 正如资料里所说,洛安是真正被【逐出家门】了,洛家不庇护他,他也不代表洛家。 落魄少爷吗?不,老婆身上也没有半点“豪门子弟”的作风,或许16号所说的“身份上不得台面”“幼时被逐出无归境”,是真实的情报…… 可洛梓琪,就与他完全不同。 哪怕是她尚未确认玄学界存在的时候,也能从洛梓琪的言行作风中看出,她出身优渥,是常年掌权的上位者。 安各瞄了一眼那把霜雪般发光的长剑,心底突然生出了一点淡淡的不平。 这是她第一次切实见到符合那些玄幻小说描述的“法器”。 “哇,琪琪美女,这是你的法器吗?好闪啊。” “嗯,是……”洛梓琪含糊道:“其中一把……” 懂了。 就和她车库里那些跑车一样,是收藏品“之一”。 可老婆要么赤手空拳,要么就是用纸折的朴素扇子,一把没装饰的素面黑伞……估计还是他拿普通雨伞改装的……相比较起来寒酸极了…… 嘁。 玄学界内部肯定不止一个绿山拍卖场,改天我也要给老婆买一堆闪闪发光的高级法器回来,让他囤上一仓库随便用……不就是钱吗。 老婆也应该用这种闪闪发光、洁白无瑕的法器啊。 安各奋力压下了那点酸气:“好了好了,琪琪美女,既然没事,那我就先走咯,要不要派车送你回……” “等等,正好你在这,我想和你谈谈。” “……天都黑啦琪琪美女,改天再聊……” “是关于他的事。” 洛梓琪犹豫了一下:“你知道昨夜发生在紫海开发区的爆炸案吗?” 安各不得不收回脚步。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92节 她今天是真的归心似箭,但“爆炸案”和“安安老婆”联系在一起,也的确是不能不理睬的正经事啊。 ……可恶!就不能让她腾出半天空闲,和老婆久违地一起进行摩天轮约会吗!! 【数分钟后,总公司大楼楼底,咖啡馆】 “这份、这份和这份……”安各随手划了菜单上几块甜品,“我晚上吃过了,琪琪美女吃这些够不够啊?不够我再带你去菜馆。” 和保守传统的洛安不同,洛梓琪是很能接受新鲜事物的,安各带着她见识过脱衣舞俱乐部也见识过各个西餐厅,她懂琪琪美女的口味——西式的、新潮的、外表可爱漂亮的食物,琪琪美女都会想尝试。 这家咖啡馆的甜品很有水平,琪琪美女也没吃过,这几道是她办公室下属叫下午茶的首选,应该不错。 ……呃,这好像就是她旗下某个品牌的咖啡馆?记不清了。 洛梓琪的眼睛已经黏在了那些花花绿绿的甜品照片上:“可以的,这些就够了,我晚饭也吃过了,几块蛋糕足够……” 安各随口接道:“那就好,琪琪美女晚饭吃的什么?” 被甜品卸下防备的洛梓琪下意识就开始报菜名:“大蒜炒牛肉,虾仁烩豆腐,番茄鸡蛋汤……” 安各瞬间联系到什么。 是老婆做的晚饭吗……? “咳,我之前和他意外见了一面……”洛梓琪眼神游移起来,“单纯是意外碰见的,然后他就说……” 【正好,豹豹沉迷工作没吃完这些饭菜。我用这两个空保鲜盒分你一半吧,家主。】 安各:“……” 那是我的晚饭便当!!是从我的份里分走的!虽然她的确吃的时候毫无所觉没有意识——但那可是老婆特意为她留的爱心便当,就算饭菜吃不完也不能分给别人啊!! 安各捏皱了桌布,瞬间升起一种“丢下菜单嗷嗷乱叫”的冲动。 干嘛啊!老婆凭什么把她的便当送给别人吃!虽然是老婆做的菜老婆送过来的饭她也的确没心思吃完,好像分走一点也没什么——但、但是——可恶啊!! 这就和“要忙工作没时间陪老婆只能暂时晾着他”“但晾在旁边的老婆也不能分给别的女人陪”一样!! ……不,不,好像不一样,区区一份没吃完的晚餐便当也不至于上升到出轨的道德困境……但好气哦……就是好气哦!! “这样啊……”安老板努力挤出商业假笑,“你们姐弟俩关系真好……” 洛梓琪:“咳。” 其实,不是意外遇见的。 是她主动追踪了他的行动,好不容易才拦截住他开口逼问,威胁他停手。 她差一点就在小巷里拔剑跟他打了起来,贯彻“哪怕打断腿我也要把你带回无归境停止搞事”的决心。 ……可是提着保温袋的洛安变魔术般分出了两盒子晚饭,又祭出了等着爸爸带自己去游乐园玩的安洛洛小朋友。 【家主还没吃晚饭吧,打之前先填填肚子】,他瞒着安洛洛的视线把那两盒饭菜交到她手里,还用耳语嘱咐【别让她们发现,否则豹豹会很生气】,仿佛他们正站在罪恶都市的街头,黑bang打手偷偷给警官递交贿赂…… 而她,也的确,咳,被饭香菜香引诱过去,放下了“等我吃完再来收拾你”的狠话。 结果吃完后,他已经牵着女儿远远远地溜走了。 ……啊是啦是啦,她就是有点容易被弟弟的手作美食引诱啊,谁让她不会做饭,常年泡面加外卖,碰上弟弟无偿给自己开小灶的机会太难得,堪比超市抽奖碰上一等奖…… 他这次祭出饭菜,是为了干扰她把他带回无归境的决心。 他上次祭出饭菜,是为了交换到无归境的资源偷偷搞事…… 唉。 反正都用心险恶。 可时机已经错过,总不能当着一边蹦跳一边喊“游乐园游乐园”的小侄女的面,再追上去拔剑打断弟弟的腿……洛梓琪只好默默咽了这个闷亏,也咽下了最后一口番茄鸡蛋汤。 吃完后还要去忙监管局交给她的探访委托,换了以前还能随意推掉,可她最近正致力于和监管局搞好关系,以免他们真的出动驱魔小组镇压到处搞事的破烂弟弟…… “监管局的委托?” 安各心里又升起不详的预感:“不会是让你来护送一位平民商人去监管局内部访问吧?” 洛梓琪:“你怎么知道……哦。是你啊。” 安各:“是我。” “那既然你有空,不如待会我就带你去……” “可我想回家。” “弟弟说他打算带洛洛在游乐园玩到晚上九点,看完园区固定九点放映的烟花、拍完照才回去。你现在回家应该见不到人。” “……” 面面相觑,两人沉默许久。 安各的眼神悲愤交加,洛梓琪的眼神尴尬又局促。 就仿佛跨进厢房来通知一脸幽怨的弟媳“他今晚带着孩子出去浪了不打算回来找你”,好怪哦。 ……这种假想发生在弟弟这个人本身上就很怪!很怪! 许久,直到亮晶晶的苹果派和芝士蛋糕摆上了桌,洛梓琪的眼神再次飘向盘里,而安各用喝苦酒的架势一口闷完了杯里的奶茶。 “我知道了,”她沉痛道,“那待会儿就动身吧,反正我回家也没人理睬。” “啊……嗯。” 洛梓琪捏起叉子往嘴里送了一大口苹果派:“既然你也在接触监管局,接下来我要说的事就更方便了……前几天,从某个电视台的台长开始,有一批人死相很奇怪……” 安各立刻想到什么,自己前几夜疯狂处理的文件中,那个名字也高频率地出现过——她拿出手机调出文件:“是这个人吗?” 安家葬礼举行的当天,电视台播放了很久讣告,她也很快收到了消息。 ——如果安洛洛小朋友在场,就能第一时间认出来,这正是自己在家里洗完头后,爸爸给她梳头发时,电视机上弹出的讣告。 爸爸评价他“其实大前夜就咽气,并非死于昨天”之后,电视机里就闯入了一个红衣服的讨厌阿姨,爸爸还蒙住了她的眼睛。 安家葬礼的大前夜,正好是绿山旅行的最后一天,洛安消灭了一批与山精合作的杀手,安家几个人遭遇诅咒的反噬陷入重病…… 当然,此时安洛洛小朋友不在场,洛安也用了些手段,诱导女儿不向妈妈提起“电视机里曾出现讨厌的红衣阿姨”这件事。 安各会调查这个人,只是因为…… “好详细的资料,比监管局和我掌握的资料更加全面。” 连近三个月的账面流水都有。 洛梓琪有些讶异:“你为什么要把这个人查得这么细?” 安各说:“这个人和我紫海开发的项目有关。如果没出意外,他即将就任那个项目下宣传部第一小组的负责人。” ——首都旁的紫海于今年惊蛰彻底净化,褪去所有毒素,安各当时抢到了第一开发权,她所操持的紫海开发项目几乎囊括首都郊区沿海一带的整片地皮。 安各为了女儿把工作重心放回首都后,这就成了她今年最关注的项目。 倒不是挣不挣钱的问题,做生意前期赔本很正常,她也不差这点钱烧——紫海因为高污染拖累了太多太久,一旦能开发好,就能带动周边一整圈的产业链,后期经济效益或许能远超绿海高铁…… 然后她就能理所当然地减少出差频率,在家里躺着赚钱了。本地经济嘛。 原本呢,这项目各方面推进得很不错,如果没出意外,今年年底就可以公布部分小项目,宣传试营业了。 可前几天,她接到紧急通知,涉及紫海项目的几个关键下属——纷纷死于非命。 这正是安各周末在家爆肝处理的重要文件堆之一。 她把那些受害者的遗体报告、事故现场全看了一遍,没看出任何违和点,却依旧怀疑背后有人操纵,所以又调出了他们的账面流水,查遍了他们亲人朋友近日的动向。 这么一看,她发现,这几个人家里……在数月前某个时间点,不约而同地出了些“单纯用钱解决不了的问题”。 被查出癌症晚期的母亲,意外车祸后下半身瘫痪的孩子,从小相依为命却突然脑溢血变成植物人的妻子…… 然而,在这几个人发生意外事故、猝然死去后,他们家中这些人奇迹般康复了,纷纷出现在葬礼上,完好无损地哀悼逝者。 没人发出疑问,因为植物人苏醒的确存在可能,查出癌症晚期的母亲原来是医院误诊,下半身瘫痪的孩子经历了一段相当漫长的复健努力,众人有目共睹,他是一点点站起的…… 如果不是安各彻查时细致入微,那些疑点不可能被发现。 多疑如安各也不得不承认,这一切做得天衣无缝,她派去的人即使把垃圾桶里的票据单翻出来也拿不到直接证据,她只能按照自己怀疑的方向猜测其中的联系。 可如果,这些人的死亡由洛梓琪提出可疑…… “果然是玄学界里的人,用了些非科学手段?”安各问道,“类似以命换命的交易吗?” 洛梓琪几乎被她的敏锐吓到了。 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能凭借一大叠医院诊疗单猜到这个结果…… “是的,”她抿抿嘴,“这也是我近日留在首都的原因。这是一桩与玄学界监管局牵扯的连环杀人案,他们委托我追查到底。” 安各立刻沉下声:“我的丈夫不会涉足任何杀人事件,不管他是否具有犯案的能力。” 洛梓琪:“……” 洛梓琪:“我知道,你别急,他当然不是这桩案子的凶手。” 再怎么破烂,弟弟还是很有“天师”职业操守的。 虽然但是,他也不能算是没涉足过凶案啊……你结婚后这些年之所以这么安全,是因为所有试图来绑架谋杀你的家伙们,下场基本……咳。 “这也是我必须找你谈一谈的原因,”洛梓琪轻咳,“我相信他多多少少是个守秩序的人,但他在监管局那边……前科较多,所以,已经被列为了第一嫌疑人。再加上昨夜发生在开发区的爆炸案……” 安各斩钉截铁:“他一定是被人陷害的。” ……不,昨晚发生的爆炸案,就是他干的。 几个德高望重的天师纷纷到监管局指控他,表示昨晚亲眼看见他跟一只血红色的厉鬼在钢铁厂撕咬了一大架,双方掉进燃炉里完全怨鬼化——红衣女鬼几乎用长指甲把他捅成破洞筛子,而他撕了对方一只胳膊一只腿,打到最后两只鬼都残缺不全、鲜血淋漓。 最后那只鬼要逃,他却还不松手,追上去撕碎了红衣鬼身后跟随的、一只编着两条麻花辫的小女孩。 ——问题就在这里。 那个小女鬼身上很诡异,是几乎没含任何怨气的魂魄,几位老天师便纷纷咬死说“那是无辜幼童的魂魄”……如果说他和红衣女鬼互撕的行为能解释为“打斗”,不依不饶撕了那只小女鬼,就与“虐|杀”沾边了。 起码,在监管局看来,一只阴煞撕碎了一只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无辜幼童魂魄,是妥妥的犯罪行为,证明洛安“正逐渐失去理智,滑向堕落的边缘”。 在这样的前提下,那帮老天师又开始给他泼黑水,说近日的连环杀人案是他一手主导的交易。 毕竟洛安同样有违背玄学界规矩、进行人鬼交易的先例——张阿姨的女儿张梦还在监管局病院里接受治疗呢,后者一直发出疯言疯语,唯一有点逻辑的话是“他害死了我全家”。 反正,按照那帮人的说法,“洛安=一切邪恶事件幕后黑手”,这结论板上钉钉。 所以事情变得很麻烦……洛梓琪今天追踪洛安在巷子里堵他,也是想把他带回无归境避避风头。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93节 说到底那帮人只是欺负他独身一人没靠山,可无归境洛家出手庇护,就意义不同了。 然而洛安的态度很微妙。 “等到我的祭日就能解决一切”,他只透露了这个,就优哉游哉地带着女儿去游乐园了。 ……信他的鬼话还不如去信佛,破烂弟弟要“解决一切”的方案绝对比昨晚的战况更加鲜血淋漓!! 望向对面的安各,洛梓琪含糊地把这些事说了一遍。 她挺心疼弟媳这个不幸嫁给破烂弟弟的好人,所以洛梓琪不会主动透露洛安鬼魂的身份,也不会详细描述“他昨晚被谁谁谁捅成筛子”的战斗细节。 但安各还是捕捉到了一点违和感:“等等,昨夜在钢铁厂和凶犯打斗?还掉进了燃炉?那他不可能没受伤啊,可昨晚——?” 她脸一红。 昨晚……咳,昨晚她极近距离接触过他,不像是受了伤的样子嘛。 ……等等。 他昨晚一直没脱衣服,难道是因为这个,衣服下有不能让她看见的…… 洛梓琪咳嗽:“总之,你能立刻明白现在的情况就好。事不宜迟,我们动身去监管局吧?越快脱罪越好,如果你能出面作证,又出资和监管局建立友好关系的话……” 安各转移了注意力:“好,走。” ——监管局,正如其名,这是一个主要用来监察、管理玄学界内不良现象的政|府机构。 监管局本身是中立且公正的,以洛安为例: 即便一堆“德高望重”的天师共同指控他,监管局没找到实际证据之前,也不会动手抓他,而是另外委托立场不同的洛梓琪调查; 即便这个顶级阴煞极端危险位列头号通缉犯,在他没有主动做出危害普通人的实际行为之前,监管局不会把他真正看作罪犯,成立专案组驱逐消灭。 ——当然,如果监管局成员在外活动时意外碰到了洛安,那肯定还是要意思意思出手抓捕的,这只阴煞存在本身就违反监管局数百条条例了。 也正因为此,曾经和监管局关系不错的裴岑今,近几年跟他们关系一直恶化,见面就吵架…… 类似“你那个师弟是通缉犯”“你全家才是通缉犯”“你什么时候动手为民除害”“你有本事就先去干掉他啊”的无营养吵架。 因为裴师兄以前和监管局的人真的玩得很好。是过年时能勾肩搭背一起去澡堂搓澡的铁哥们关系。 至于洛安……他活着的时候和监管局的关系也不好,无他,武力值太超纲,任何起监察作用的中立机构都不会喜欢“找不到反制措施的不可控存在”。 监管局唯一一段对他升起好感的时期就是他结婚后的蜜月期,收到这个杀器登记结婚的消息后,他们差点没感动得给安各发锦旗。 有家室的人,永远不会不可控。 可有家室的鬼……那只阴煞会在什么时候吃掉他的孩子和妻子?啊?还没动嘴吗?可恶,谁来拯救那对可怜的母女俩于水火之中…… 洛安很能理解监管局对一只阴煞的怀疑与防备,所以七年来,他一直避着他们绕道走,尽可能不产生任何冲突。 也正因为他七年来的隐隐退让,当安各被洛梓琪带去监管局内部访问、试着解决“被列为爆炸案头号嫌疑人”的事件时—— “这张、这张、还有这张。安女士您把这些表格填完,再录个笔录就可以走了,”接待员摆着亲和的笑脸,“别紧张,事件我们还在调查中,目前一切证据都来自于那些天师的口供,这件案子还有许多嫌疑人在同步调查中。” 安各不禁松了口气。 “我能提供一些资料和线索吗?其实我个人最近也在调查,因为这桩案子伤害了我的产业利润……” “好的,安女士,我为您引荐相关调查员。” 安各便很顺利地进了接待室,还有人给她送了茶水和点心。 她经过走廊时注意到,几个情绪很激烈的老头正在房间里遭受讯问,而且没人给他们倒水送吃的。 嗯……态度一目了然嘛。 不管监管局的态度是因为洛安这些年的避让,还是因为她很快要和他们谈合作,如果合作顺利就会投资给他们上百亿的活动经费…… 总之,结果好就行。 安各喝了口茶,看向陪在自己身边的洛梓琪。 情况比她设想中好许多,她有了闲聊的心情:“我还以为玄学界的监管局建在仙山里呢。” 结果,到这里的过程就是开车,开车,绕过一栋大楼,再绕过一栋大楼,进入一片很像钢铁开发厂的产业园,坐电梯嗡嗡嗡片刻,开门就是办公楼内了。 问询台、小格间、来去匆匆抱着文件的职员——这里和税务大厅似乎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唯一具有玄幻感的地方,就是乘坐电梯之前,洛梓琪拔出那把霜雪长剑捅开了一面涂着“安全第一,人人有责”白字标语的混凝土墙,这才弹出了灰蓝色的电梯入口。 “如果有小孩在上面插匕首,电梯也会打开吗?” 洛梓琪道:“有身份验证程序,必须是登记人操作登记过的法器才能打开。” ……哦,听上去有点像是参加绿山拍卖时、在电梯间内扫邀请函的原理。 安各又和洛梓琪闲聊了几句,她们很快就等到了调查员——来人是个粗莽大汉,光头上缀着细细密密的汗,一边擦着手绢一边忙不迭地伸手跟她握手,一连串“你好你好”。 安各这下有了数:“你好你好,我这边的调查资料先交给你,之后我们就去监管局内逛逛吧?案件的事以我的身份也不好插手,那就先着重合作……多考察考察,我们才能共同商榷下一步投资的细节,对吧。” 光头大汉:“是是是您说得对……” 几乎把“经费很短缺所以球球了多投点钱”写在脸上了。 安各笑着应和,态度模棱两可。 来接待她的这位调查员办事效率很高,没一会儿就确认了她手头资料的重要性,然后带她离开了接待室去逛监管局,话里话外只谈合作访问的事。 安各没意外也没多问,她现在是“第一嫌疑人的妻子”,再怎么也不可能深入案件调查的细节。 洛梓琪一直在她身边陪着,冷着脸没怎么开口,调查员虽然紧张,但也没显露出“如临大敌”的意思。 安各猜她可能对外一直是这种“高贵冷艳”风吧,就像自己在公司会切换出霸总状态。 安各一边和调查员说着话,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注意洛梓琪的反应。 她知道,监管局的接待员只会带领自己看一些最基础的办公设施,自己一个外行人要想判断其中是否有价值高的信息,只能借助洛梓琪的反应—— 终于,他们穿过办事大厅,在前往会议室的途中经过一段幽静长廊时,洛梓琪的嘴角轻轻抽动了一下。 是往下撇、表示不太愉快的态度。 安各立刻顿住脚步,装出好奇的模样往那段长廊里瞅。 “那里面有什么?”她问道,“从这边看,两边的墙壁上挂着不少方框……是展览画作的走廊吗?” 调查员露出有些尴尬的笑脸。 “那个……不是很主要的办公地点……” 安各:“可以给我介绍一下吗,看上去很有趣。” 她一边说,一边迈步,已经走近了那段长廊。 “等等,安女士,等——” 的确是悬挂着画作的长廊,一张张用卷轴制成的水墨画,分别用防护玻璃封着,列在长廊两侧的墙壁上。 下方分别插着列有小字的打印卡片,仿佛植物园内插在盆栽前的介绍卡,上面写着出生年月,性别年龄,还有…… 【死亡原因:天师斩杀】 【死亡时间:一千七百年前】 安各挑起眉:“嚯,这是什么,你们监管局收藏的活化石吗?” 她再次抬头,看向那张画作里的人影——在本应黑白两色的水墨画中,那人影无比醒目。 红盖头,红嫁衣,红色的长指甲。 铺天盖地的、几欲冲出卷轴、带着铁锈味呛人口鼻的红。 安各明明隔着卷轴、装裱框、防护罩站在这一头,却几乎嗅到了无比真实的血腥气——兜头浇来,裹着尖叫、怒喊与嚎啕,几乎要令她窒息。 安各的胸口莫名发出闷痛感,她不禁倒退一步,拉开了距离。 窒息感与血腥气潮水般褪去。 “……您,您最好还是不要多看,”调查员结结巴巴地说,“这段长廊也没什么好看的,只是用来记录历史上一些凶厉的大鬼……” 安各挑高了眉:“大鬼?这世上还真有鬼?” 调查员明显是被交代过“合作方虽然打算投资我们,但依旧神奇地保持坚定的唯物主义,你介绍时尽量避开太玄的东西,以免踩她雷点”等内容,闻言他很尴尬地笑了笑。 “信则有不信则无,”调查员说,“您不信鬼就没鬼,所以这段走廊您不看也没影响。” 安各却摇头:“我可以不信,但我不能不知道。所以这只‘鬼’被列在最前头,有什么排列位置的意义吗?说明它是你们这儿最凶的大鬼?” “不是他们‘这儿’的大鬼,这些鬼仅存于历史。” 一直沉默的洛梓琪却突然开口了:“这段走廊的确没什么好看的,只是监管局通过常年累月的监测,收集情报后画出的厉鬼肖像,放在这里只是为了警醒天师后辈。类似于学校图书馆的名人名言图……走吧,安各。” “我懂了,‘十大最凶厉鬼’之类的,对吧?” 安各却没有退避,她转转眼睛,饶有兴致地往里走:“那就是按时间顺序从前往后排,这个红衣家伙是可追溯年代最久远的大鬼,往后的大鬼越来越年轻……哦,吊死鬼,这里出现绞刑架了,再往后……身上有插着精良铁器的……还真是按时间顺序……” 调查员和洛梓琪心里同时一突。 监管局的每个人、玄学界的每个年轻天师,都熟悉这段长廊里挂着的厉鬼。 最前面的红衣鬼,是一只极为凶厉的顶级阴煞。 她出现在一千七百年前的玄灭时期,据说被玄灭时期的最后一位天师剿灭。 而走廊尽头挂着的卷轴上,画着的,是如今玄学界内最后一只顶级阴煞—— 死亡原因未知,死亡时间未知,尚未被剿灭,监管局通缉犯第一名。 可他的眉眼,却由水墨描绘得清清楚楚。 任何一个执起画笔描绘他的人,都会忍不住将他的眉眼细细描摹,尽一切功底凸显那份美丽吧? 洛梓琪咬了咬牙。 其实她一直不赞成弟弟隐瞒自己身份的行为,觉得既然是夫妻,早晚要说清楚。 可如果要揭穿,她更希望弟弟能做好准备,亲口告诉她,而不是通过这种方式,猝不及防地—— 眼看安各就要走到走廊尽头,洛梓琪还是快步追了上去,试图拉扯她的袖子。 “安各,走吧,已经快九点了,前面还有很多东西没看完——” 安各愈发怀疑这条走廊里藏着重要的东西了,她装出不管不顾格外好奇的样子,大大咧咧往走廊尽头跑:“别急嘛别急嘛,琪琪美女,让我再看看呗——” “啊哈哈哈!!!!”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94节 走廊尽头,突然爆发出的一声尖笑,打断了安各逼近的脚步。 那声尖笑格外刺耳、凄厉,听上去令人毛骨悚然,安各不禁往后倒退了数步。 即便是她,也生出了一些恐惧。 那尖叫……不像正常人发出的,更像是一个精神病人坐上电击治疗椅后发出的惨笑。 她退得很快,但还是慢了一步,走廊尽头的黑暗里,伴随着尖笑,骤然扑出一个白影。 白影一把抱住了安各的腿:“啊哈哈哈——嘻嘻!” 安各寒毛直竖,这玩意绝对是实体,她能感觉到腿上的黏腻感—— 她不怕那些玄之又玄的妖魔鬼怪,但却怕极了会在现实中发生的东西。 譬如血腥的马赛克,惨无人道的生物实验,以及精神失常的疯子。 “滚!滚滚滚!” 安各吓得大脑一片空白,什么算计什么怀疑,再也没有了。 她拼命踢腿踹那东西,一边踹它一边连滚带爬地往后跑:“滚!滚开!离我远点!!” 好可怕!好吓人!要跑,立刻要逃跑! 如同惊怒交加的猎豹,她踹出去的脚力度极大,那东西——不,那个穿着蓝白条纹的人被“嘭”地一声踢远。 而安各又拿出了堪比猎豹的奔跑速度,她眨眼间就逃回了办事大厅。 “滚!”她声嘶力竭地抖着手,攥紧拳头:“离我远远远点!!退散退散快快退散!!我——再靠近我我就要叫我老婆来打你!” 只感到“呼”地一阵风刮过就不见她人影的洛梓琪:“……” 还以为弟媳她天不怕地不怕是个超级猛人,原来她怕这个啊。 逃跑速度真快,跟一流天师比起来也不算慢吧。 她摇摇头,有些好笑,又松了口气。 吓成这样,肯定再也不敢靠近了……洛梓琪一把伸手,揪住了地上那个被重重踢了一脚的可怜家伙。 “是从病院里跑出来的吧?”这条走廊往深处走的确连着监管局内部设立的病院,“你们自己收治的病人,应该看好才对。手铐呢?” 被千叮咛万嘱咐要讨好的大老板逃走了,调查员也吓得冷汗涔涔,闻言他忙不迭地道谢,揪过了那个病人。 ——那是一个裹着蓝白色条纹冰服的瘦弱女人,她头发蓬乱,淌着口水,眼睛咕噜噜乱转。 因为被安各踢了一脚,她的手臂正紧紧捂着肚子,喃喃着:“好痛,好痛,好痛……” 刚才直接弹射起飞的豹豹惊魂未定,她大口大口地深呼吸缓了一会儿,这才踩着小碎步一点点挪回来,向这段走廊探出脑袋。 “是个疯女人啊?”立刻联想到十余部精神病杀人狂恐怖片的豹豹拽紧了洛梓琪的衣角,说话依旧不太利索,“你你你们监管局内部为什么会有疯女人扑出来?” 调查员只能手忙脚乱地跟她解释“病院”这个机构——专为撞鬼后精神彻底失常、无法依靠丹药符箓救回的普通人无偿开设,做委托的天师们遇到这种受害者就会送进病院里,他们只有通过监管局的精神评估才能回归社会。 安各:“那那那还不赶紧把她送回病房,好好治疗啊……” 疯女人捂着肚子喃喃,眼珠子咕噜噜转得像玩具娃娃眼眶里的透明玻璃球。 她的病号服上沾着泛黄的不明秽迹,像是呕吐物……安各试图越过那些秽物细细打量,却只能勉强看清她胸前的标牌,写着“张梦”两个小字。 或许是她盯着看太久了,疑似张梦的疯女人突然看向安各的脸,又发出一声可怕的尖笑。 安各“唰”一下缩回洛梓琪背后,紧紧搂住了琪琪美女的胳膊。 “一定要好好治疗才能放回来!”她声嘶力竭,“一定一定要好好治疗啊,这种人真的很危险!” 调查员:“好的好的,这边走,我这就带您去喝点茶压压惊……” 安各:“我我我没有受惊!我我我只是希望她能好好治疗早日回归社会!” 衣角被攥皱,胳膊也被攥疼的洛梓琪:“好好好你没受惊。要不要我打电话给弟弟,让他来接你回家?” 安各:“好好好好的!” ……咳,就这还没受惊呢。 洛梓琪有点想摸摸这姑娘的脑袋,但她忍住了,弟媳的脑袋就是破烂弟弟的雷点,一摸他就炸,还是少摸吧。 她一边摸出手机一边带着安各往外走:“我这就给他打电话……” 疯女人却突然在她们背后爆发出狂笑声。 “嘻嘻嘻嘻——哈哈哈哈——还给我!!还给我!!” 即便戴着手铐摔在地上,她依旧奋力地挣扎起来:“还给我——还给我——嘻嘻嘻哈!!” 安各抖了一下,调查员急忙挥手示意旁边的同事控制住那疯子。 真不知道她是怎么跑出来的…… 监管局的天师们一拥而上,被摁紧的疯子却还在扭动,冲着安各的背影尖笑。 “还给我!!还给我!我要你——偿命——还给我——嘻嘻嘻哈哈哈!!” 凭什么啊。 凭什么啊? 张梦疯狂转动的眼球血丝越来越多,疯子的视野里浇下越来越多的红色。 走廊上那张被封存的卷轴,嫁衣上的红色也滴血般往下涌。 凭什么……他凭什么……凭什么不还给我?! 【娘子。今天的花开得很好。】 【娘子。下雨了,记得打伞。】 【娘子。囡囡想扎两条小辫子。】 【娘子……】 啊。 他的话语曾那么温柔,他们的家曾那么幸福。 她明明只想、只想好端端地待在那个家里,伴着窗外的花朵、吱呀作响的摇篮、他轻声细语的—— 【不。】 【阴煞,你该死。】 那张脸出现在眼前,伴着一把霜雪般洁白无瑕的长剑。 她哪怕忘了一切,也会记得,记进坟墓里,记入骨灰里。 那个人,那张美丽的脸,恨不得用指甲抠烂他碾碎他把他碎尸万段的—— 天师向红色的阴煞提起长剑。他冷漠寡言。 【你该死。】 他斩下一切——斩杀了一切——她漂亮的嫁衣,她紧紧护住的襁褓,和她温柔体贴的夫君—— 一切的一切,灰飞烟灭,仿佛从一开始就是骨灰组成的幻境。 天师粉碎了她的一切。 他的法器钉入她的棺材,镇下她所有的嚎啕呐喊。 【你该死。】 【生生世世,永眠于此。】 凭什么。 凭什么啊?? 她不甘心、她不甘心、她不甘心——这个人害死了我的孩子——这个人害死了我的夫君——他凭什么、凭什么——还回来,还回来—— 给·她·还·回·来!! 她镇在棺材下,镇在地宫下,镇在整个中州最深最深的地底里。 她的眼眶里似乎爬出了蛆虫,她的指甲上似乎出现坑洞。 但这不要紧。 她的怨气——她的憎恨——生生不息、生生不息—— 哪怕过一百年、过一千年、过一千七百年——哪怕遗忘了花朵、摇篮、孩子的面貌、夫君的面貌、自己的面貌——我也绝不会忘了你。 那个天师。 那个、该死、该死、该死的天师!! 还给她……还给她……要杀他一千一万次……我要夺走他全部的全部的一切—— 眼中被红色煞气完全覆盖的前一刻,发疯尖笑的张梦被天师们彻底扑倒在地,拍上清心镇邪的符纸。 可另一边,幽深的地宫里。 她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缺了两只胳膊,一条腿。 伤势很重。 她面无表情地抬起头,对上半空中那飘忽的、翘着两只麻花辫的小女鬼。 “娘亲?” 她没有任何犹豫,就抓过它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原本只是她用低微怨气构建的幻影,没有面孔,闲暇时取乐罢了。 现在她要缓解伤势,这东西就是最佳的补品。 她吞吞喉咙,咽下那东西的嘶喊。 什么“娘亲”,她真正的女儿,早就死在那天师的手里。 如果不是它惹出事来,她也不至于提前这么早对上那家伙……算了。 接下来就在这里休养生息,他总会再来。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95节 肢体只剩一条腿,煞气勉强修复着缺失的胳膊们,但依旧是半透明。 她只能一步步地、艰难地挪动着自己。 就等在这里……他一定会来……他一定会主动步入她的陷阱…… 因为。 残缺的红色,一步步漫上台阶,穿过走廊,走进地宫最深最深的暗室里。 洁白的莲花飘在透亮的池中,洁白的棺椁飘在莲花之中。 她轻轻地、轻轻地越过池水,掠过莲花,趴伏在棺边。 棺中人正闭目睡着,鲜活、健康又宁静,眉眼比古画更典美,长长的墨发仿佛被雨打湿的痕迹。 是水中莲,是天上月,是她特意封存在这地底的,七年前得到的战利品。 她忍不住发出一声讽笑,又轻轻伸手,小心地划过他沉睡的脸颊。 会来的,只要他想活,就会主动来到此地,寻回这具躯壳。 可她绝不会给他。 要杀了他,再杀他一百遍一万遍,用那抹魂魄的血液浸泡这具失了魂的躯壳,然后她就能迎回、她就能复活—— “夫君……” 害你之人的魂魄与血肉,会让你回到我身边吗? 还不够,还不够,呼吸、鲜血、伤痕、骨肉——我一定要抹掉那个人的一切,抹掉那个人的所有—— 然后,就能等到你回来。 “夫君。” 我已为你准备好一具最完美的躯壳,我将用他残魂的血迎来你的复活。 “夫君,再等等,很快……” 很快。 我就能再一次杀了他,粉碎他,让他还回属于我们的一切。 “嘻嘻、嘻嘻、嘻嘻……还回来……还给我……” 第171章 第一百零六十七课 我们不畏惧黑暗但我们畏惧精神病 安洛洛已经不记得, 自己是怎么来到这的了。 爸爸接她放学时说妈妈还在忙工作不能回家,所以他们两个今晚可以出去吃,问她想吃哪家店…… 而她顺势就提出了, “想去那家新开的游乐园园内餐厅里吃儿童套餐, 同学说那边的肉丸和土豆泥都好好吃”。 爸爸的笑容变得有些微妙, 但他没有对这种“特意买几百块的门票进游乐园就为了吃价格远超外面的园区餐厅”的奢侈行为发表意见……苦谁也不能苦孩子,家里又不是没条件, 他再怎么也不会教导洛洛“过日子要精打细算”的。 最终爸爸只是说:“可以,但吃过饭后就离开游乐园, 好吗?如果妈妈知道我们背着她一起去游乐园,妈妈会发脾气的。” 安洛洛小朋友转转眼睛,很不走心地“昂”了一声。 然后,她在园区餐厅里快快乐乐地扒完自己儿童餐具里的土豆泥, 叉子一扔,便快快乐乐地奔向了闪着彩灯的旋转木马—— 什么“妈妈会发脾气”啊,妈妈单独领着我在游乐园玩时爸爸也没发脾气啊, 妈妈肯定很能理解这种情况啦……而且,退一万步, 妈妈发脾气又怎么样哦。 发脾气的妈妈不过就是瘫在客厅地毯上滚来滚去的大猫猫,抱着冰箱里喝空的草莓牛奶盒呜呜嘤嘤控诉她“小偷小贼小混蛋”, 安洛洛见过太多次了, 早练出了淡定抬起毛绒拖鞋、淡定跨过妈妈的好心态。 她一点也不觉得“妈妈发脾气”是大事, 所以此时奔向旋转木马的速度, 仿若遭遇血腥马赛克的安各。 瞬间起飞, 只余残影。 猫科动物弹射起飞, 那是真的很快很快的。 原地抓着手帕正打算给孩子揩嘴的爸爸:“……” 真不知道小丫头是继承了哪边的运动基因。 他默默地折了折手帕,塞回包里, 结账出门,慢吞吞追过去。 其实,刚才也不是不能用远超小老虎的反应速度擒住她的后颈,把她揪回来。 可看安洛洛挤进排队队伍时亮闪闪的眼睛…… 算了。 这时候她揪回来呵斥“赶紧回家不准玩”,未免太不近人情。 虽然他之前觉得在妻子辛勤工作时单独带着女儿来游乐园玩不太好,可,将心比心…… 她独自带着女儿在外面翻山越岭、遍览山川月色时,他自己也没有很在意。 应该没事吧。 “洛洛,把嘴擦了,再……” “爸爸爸爸!坐过旋转木马后可不可以去那边打靶子——” “如果能在排队的时候把作业做完交给我检查,就可以去。” “……知道了爸爸。今天作业只有背诵课文和几道数学题啦,所以我才想来玩……” 那之后呢? 那之后发生了什么? 安洛洛有点记不清楚了。 好像玩得很开心,如愿以偿地乘坐了旋转木马,玩了打靶的小摊,买了一把击打感特别有节奏的水枪,乘坐了漂亮又高大的摩天轮,再然后…… 夜色深沉。 天幕上绽出绚烂的烟花。 她缠着爸爸让他给自己和烟花拍照合影,再开始录像,一定要把这么漂亮的东西录下全程分享给在工作的妈妈。 一定,一定,无论如何也要录下全程,烟花“咻”地窜上去,“嘭”地炸出来,“噼里啪啦”星星般落下的漂亮景色…… “洛洛。洛洛?撑不住就睡吧。” 可是眼皮不听话,常年累月下养成的固定生物钟也不听话。 她揉着眼睛不想睡觉,可是眼皮愈来愈沉:“爸爸……烟花……” “爸爸帮你录完。明天再看吧。” “妈妈……” “妈妈似乎还在工作。爸爸先带你回家好吗?” “不……唔……” 可是好困,好累,脱下衣服爬进小床的时间到了,一连串哈欠淹没了安洛洛想说的话。 思绪和眼皮一起下沉,落到很深很深的地方。 记忆里最后的印象,是爸爸的手臂伸过来,把她抱进了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 第一次学会走路后蹒跚倒进去的地方,第一天上幼儿园前扑进去哇哇大哭的地方。 她枕着爸爸的肩膀,而爸爸正抱着她回家睡觉。 ……对啊? 我应该、应该是玩累了,睡着了,正躺在自己房间的小床里睡觉呢,我的一整天明明结束了啊,怎么会—— “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呢?” 安洛洛茫然地看看四周。 雾茫茫的山崖,雾茫茫的水,她站在一片雾茫茫的草丛里,身上依旧是穿去游乐园玩的那套小黑裙。 妈妈给她订制的帅气小黑裙,在葬礼上意外破了口子后,爸爸又缝了一只绿山小老虎上去,以此纪念她被抢走的那只老虎布偶。 安洛洛不禁弯腰,摸了摸自己裙摆上的刺绣。 小老虎温顺地滑过她的掌心,没有任何灼烫感。 ……爸爸亲手缝制的小老虎没反应,就说明,这里不是很危险咯? 妈妈给的智能手表也…… 安洛洛又摸了摸自己的手腕,空空荡荡。 ……妈妈的手表不见了? 她慌乱起来,赶紧扭头在四周搜寻,妈妈的手表上有定位器,如果丢失时间太久,妈妈会很担心啊—— “呀!” 拨开草叶的手却拍到了什么东西。 这一声“呀”并非出自那东西,而是安洛洛下意识喊出来的,因为她手上的触感—— 冷冰冰,滑腻腻。 像是在草丛中暗自埋伏许久,直到鳞片沾满露水才吐出信子的毒蛇。 安·毛茸茸控·洛洛头皮发麻,闪电般缩起手腾腾腾倒退数步:“什、什么东西!出来!” 雾茫茫的草丛静默片刻,逐渐发出了窸窣的响动。 那东西滑行般悄悄分开了雾气与草叶,现身在她眼前。 “人……活人?” ——白斗笠,白长衫,个子矮小又瘦弱,正是安洛洛在绿山参加皮划艇漂流赛时遇见的小男孩。 她猛地松了口气:“是你啊,吓死我了!” 当时她还蠢蠢欲动想把对方收成小弟,可惜比赛第一名更重要,安洛洛全神贯注划船后,就把对方忘得一干二净了。 爸爸说那个小男孩有事回家了……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 对面的是身份安全的“备选小弟”,安洛洛理直气壮地埋怨道:“是你就早点开口说嘛,吓我很好玩吗,这种看不清周围环境的地方,突然冒出来真会令人害怕的!”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96节 白斗笠歪了歪。他似乎对她话中的熟稔感到好奇。 “你……认识我?” 当然了,我们可是同划一艘船,同拿第一名的战友关系,要不是比赛后你消失得太快,迟早能被我发展成第一个小弟。 安洛洛揩揩鼻子:“不说这个了,你有没有看到我丢的东西?一块智能手表,是妈妈送给我的……” 白斗笠又歪了歪。 “智能,手表?”他饶有兴趣,“那是什么?” ……啊对,忘了他是绿山本地的山村小孩了,不清楚智能手表是什么。 安洛洛老成地叹了口气:“算了算了,我不指望你能帮我找到……那你知道这是哪里吗?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是哪里? 如果安洛洛刚才翻找手表时不能焦急,可能就会注意到,当她幼嫩的掌心划过那些尖尖的草叶时,没有任何感觉。 雾气也好,草丛也罢,湿漉漉的露珠……她在这些东西中间翻找、前进着,裙子却没有弄脏,脚步也没有滞涩。 除了触碰白斗笠,安洛洛自始至终,没产生任何“触觉”。 这是梦里。 她找不到手腕上的小手表,只是因为睡前爸爸替她取下了那块手表,放在她的书桌上…… 可安洛洛没有察觉,她满心满眼都是妈妈的手表。 那是她的东西,她的领地,才不能莫名其妙地丢失啊。 “这究竟是哪里?”安洛洛又重复问了一遍,“你知道我该怎么回家吗?你身上有没有带手机?” 歪在一边的白斗笠颤了颤,又慢慢正回来。 他放弃了感到疑惑,也放弃了继续探寻。 “虽然不明白手机,但回家……你既然来这里,就回不了家。” 白斗笠下的小朋友伸出袖袍,轻轻挥开了周围的雾气。 崇山峻岭,幽潭深谷,望不到天,见不到地。 他说:“这是无归境。” ——哦,姑姑家啊,那太好了。 安洛洛松了口气,感觉自己彻底安全了:“那我们赶紧走吧,这块地是哪个峰头啊,我带你去找我姑姑,找到姑姑后请她给我爸爸妈妈打电话……” 她一边絮叨一边背过身去,念念有词地往前跑,左转转右转转不停探着路,像一只摸不着头脑的笨蛋小猫咪。 漂亮又洁净的裙子,干净又明朗的脸蛋,耳朵后两条蝴蝶翅膀般飘飞的小辫子…… 白斗笠停在原地,注视着她的背影,慢慢地,慢慢地抬起另一只手。 巨大的铜剪刀,还滴着热热的血,缓缓逼近安洛洛的后心。 没有任何防备啊。 这只奇怪的幼崽是在怎样的环境里长大,才会这么没有警惕心。 竟然对初次遇到的人露出后背……不,算了。 这也方便他,完成每日清理。 铜剪刀高高劈下,就像毒蛇张开的牙,白斗笠瞬间逼近捅穿了—— “喂!!住手!!” 铜剪刀一顿,飞快藏回袖袍里。 白斗笠小朋友乖巧地低下头,背着手,仿佛刚才那个悄无声息张开毒牙的家伙根本不是自己。 “姐姐。” ——不远处的雾气再次被拨开,一个人影气喘吁吁地跑向安洛洛。 那是个神色冷冰冰的小女孩,同样穿着洁白无瑕的白袍子,但袖口、袍角、胸口、衣边都绣有繁复华丽的金线,她还佩戴着宝石与流苏制成的长耳环,头顶戴着一顶漂亮的小羊毡毛帽子。 真漂亮。 安洛洛眨眨眼,刚要上去搭话,却见小女孩直接掠过了她,跑向了身后的白斗笠。 他们认识? 安洛洛转身:“你们这是——” “啪”地一声,是小女孩重重抽向白斗笠的脑袋,后者被这一巴掌打得往前走了两步,又赶紧乖巧站好。 “谁让你动手的?!”小女孩又是啪地一巴掌糊过去,“谁让你动手的,这是个鲜活的人类幼崽,不在你的日常清理任务范围内!谁让你动手——破烂!!” “啪”“啪”“啪”,听声音就疼,白斗笠小朋友被这几巴掌糊过去,却依旧低着头,背着手,姿态像极了温顺的草食小动物。 “姐姐……” 小女孩却不依不饶地继续抽他,满脸抵触:“谁是你姐姐!不人不鬼的破烂!!我迟早要动手除了你!!” 白斗笠便低下脑袋,不再出声,安安静静地站着让她抽。 这也太可怜了,安洛洛看得心惊,这不就是单方面施暴吗,她搞不清楚状况,但还是下意识跑过去劝:“别、别打了,他什么也没做啊,这位小朋友,好好说话……” 小女孩冷冷地看她一眼,没说话,白斗笠却突然扶着被抽歪的帽子抬起头。 “你……既然来了无归境……不如……” 他抖抖袖袍,轻飘飘地伸出那只握着剪刀、沾满鲜血的手,向她勾了勾。 他拿着那把骇人的铜剪刀,就仿佛正拿着慢慢一篮子糖果,对着安洛洛轻声诱哄:“不如现在就让我缝上你的嘴巴,然后和我一起……” 剪刀再次张开。 “和大家一起,变成死人吧?” 小女孩跳起来就是一个暴栗:“闭嘴破烂!离她远点!!缝上你自己的嘴吧!” 安洛洛:“……” 安洛洛小朋友吓得不清,她腾腾腾倒退十米。 完了呀,妈咪,她绝望地想,我怎么会在姑姑家里遇到这么可怕的精神病呢? 第172章 第一百零六十八课 姐弟关系在任何家庭里都可能成为未解之 安各不信鬼, 所以不怕妖魔鬼怪,她怕丧尸灾难片、血腥马赛克和变态杀人狂,因为以上元素都是极有可能存在, 且无法用人力反抗的。 ——安洛洛小朋友同理。 她不怕妖魔鬼怪, 因为没有东西比爸爸更厉害, 她不怕血腥马赛克,因为爸爸往往是制造这些东西的源头…… 可她同样畏惧精神病, 当年妈妈紧张地抓着她看《沉默的羔羊》哇哇大叫,她同样在妈妈怀里被吓得哇哇大叫。 ——哪怕母女俩观影时都用手捂着眼睛。 向爸爸寻求安慰时, 他只说:“害怕可以不看,或者捂眼睛的时候别留出那么大的指缝。” 究竟是想被吓呢,还是想被吓呢。 妈妈:“爸爸没有心,快来洛洛宝贝, 我们继续看《红龙》,没有你妈咪一个人不敢看——” 于是安洛洛小朋友就颠颠跑过去了,尽管她总在妈妈招呼自己时欢快得像只翘屁股的小老虎, 真爬上妈妈的膝盖后,却总会板起脸用爸爸的话嫌弃妈妈:“害怕可以不看。” 然后被妈妈抱着, 一起再次捂住眼睛,露出一丢丢指缝, 悄悄瞅着看。 ……对精神健康、情绪积极、根正苗红、长这么大就没脱离过正确价值观的安洛洛小朋友而言, “精神不正常的变态疯子”, 真的犹如活在另一个世界的恐怖童话。 为什么这个家伙要莫名大笑?为什么那个家伙要挥刀杀人?大家都快快乐乐地生活在一起不好吗?为什么——噫——啊啊啊他竟然把玻璃片扎进自己眼球了好恐怖啊啊!! 沙发后系着围裙拎着拖把经过的爸爸:“实在害怕就别看。” 妈妈紧攥着她发抖:“啊啊啊可是老婆这个精神病疯得又可怕又帅的啊啊啊——” 她则一个劲往妈妈身上钻:“爸爸呜呜呜可是这个男演员长得好帅虽然恐怖呜呜呜——” 爸爸:“……” 吓成这样也不忘颜控, 吓死她们活该。 他默默拖着地板走远了, 半点也不提自己曾经的峥嵘往事。 管你曾经多疯多破烂, 总归还是要在家洗碗拖地喂金鱼的。 好吧,往事也并非“峥嵘”。 ……正如安各有那么一段想要穿越回去、给自己几个大耳刮子再把自己送进少管所的不良(弱智)时期, 洛安同样不齿于自己幼年待在无归境时的状态。 成家立业就是更有益于精神稳定的,虽然洛安如今也不算完全精神正常,但……哪怕是他自己评价,也觉得真正处在幼年的白斗笠小朋友,太疯太破烂了。 人畜不分,好坏不论,一门心思贯彻着“大家和我一起变成死人吧”的人生理想,拿着把比自己还高的铜剪刀到处咔咔捅人…… 虽然他捅的“人”几乎全是妖魔鬼怪,再不济也是洛家内部那些试图对嫡系作祟的邪道,没有真正捅过“无辜的普通人”。 可洛安相信,以那时自己的精神状态,不捅“无辜普通人”,只是因为普通人不可能出现在无归境内。 如果他咔咔清理脏东西时撞见了一个无辜鲜活的普通小孩,估计也会…… 因为他真心认为“死亡”是一个人最棒的结局。 唉,年幼不知事时,怎么看怎么像是超级英雄电影里那个一定会蹦跶到最后、然后被主角押进监狱安乐死的反社会反派。 成年的他哪怕精神不稳定也懂得调整克制,可幼年的他……嗯,就差拿刀把嘴角划开把头发染绿,再加一句“why so serious”了。 ……家主在这方面做出了卓越的贡献,那时她抽出来的人格修正耳刮子真的特别狠,也从各角度阐明了“要不是你还顶着这张美丽脸蛋你看谁肯管你”的事实,所以他姑且还是没有把自己搞毁容。 毕竟,那时候他唯一看重的,就是“姐姐”。 姐姐说的话就是对的,姐姐的命令一定会遵从,最喜欢跟在姐姐身后阴暗滑行,如果姐姐抽来人格修正大耳刮子,那就老老实实低头受着,因为姐姐永远是对的,哪怕拿出法器把他往死里打也一定“在做正确的事”。 ……呵。 幼年期的他,实在愚蠢,弱小,狭隘又可怜。 洛安不喜欢回忆童年,所有冷血动物的幼崽时期都虚弱可怜,而满嘴毒牙的蛇硬装成小狗向人类摇尾乞怜,就更值得唾弃了。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97节 实在恶心。 小床上的女儿盖着被子睡得正熟,他关上灯,把那块智能手表放在一边,又轻轻合紧了女儿卧室的房门。 洛安下了楼,家里静悄悄的。 现在是晚上十点,妻子还没回来,他之前收到朋友消息,说是洛梓琪带着她去了监管局。 ……应当不会被发现吧,那条挂着厉鬼肖像的长廊。 但也难说,妻子直觉敏锐,既然打探到了监管局的存在又特意混进去,肯定是要挖掉什么东西出来的,除非她遭遇了意外理智清零…… “嘟嘟嘟,嘟。” 家主的声音突然从放在客厅的手机里传出:“出了点事。你最好赶紧来接你老婆。” 洛安知道洛梓琪今晚陪在安各身边,所以已经把她的通讯设置成了“来电即接”。 前段时间妻子在他的手机上捣鼓了很久,也不知道具体装了多少黑科技上去……洛安只知道她把自己的通讯设置也改成了“来电即接”,而且他原本正经的“安各”备注也被她改成了“老婆的老婆就是我”这么离谱的东西…… 洛安的手机通讯录不到一整页面,就这样他还时不时遗忘对方姓甚名谁,破烂的目中无人技能即使借助电子设备也无法轻易好转……于是所有备注清一色地使用真名,没有例外。 包括安各。 他的确不算有情趣,不是那种会在网络聊天中换情侣头像,玩昵称玩签名的人。 ……可惜妻子就是这么个性子,他不改她就直接抓过他的手机瞎改,“想换新头像”“想换新签名”“想买个新手机壳但是搭你的手机更好看”……理由百花齐放,折腾他手机比玩她自己手机还频繁。 前几天她还振振有词说什么“我这是必要的查岗行动,为了监督你在外面有没有小妖精”,洛安觉得她只是睁眼说瞎话,他那不满一页面的通讯录和空荡荡的好友列表,能有什么小妖精。 况且豹豹这人吃什么也不会吃他的飞醋,她动他手机,可绝不止是做改手机备注换情侣头像这种可爱的事,洛安不用阴阳眼察看也能保证,现在这部手机里绝对多出了一堆定位器监听器。说不定还有针孔摄像头。 她巴不得让他全天24小时都在她的监控网络里活动。 妻子的控制欲和某著名黑漆漆尖耳朵超级英雄也差不多了吧。 ……大猫般的家伙们是不是都有这么旺盛的控制欲? 没关系,豹豹想控制就控制吧,反正他真要去干正事时,一般会把手机留在远远的地方…… 今晚也是,考虑到前几天妻子动他手机时可能在里面装了监测仪,洛安做事时一直远远地将它摆在一边,不想轻易靠近。 昨夜和红衣的搏斗中流血太多,他依靠采阴补阳恢复了大半伤势,但很难说会不会被手机里的黑科技检测出“贫血”“心跳虚弱”“健康指数低下”之类的问题。 听到洛梓琪通知“出事了,来接人”时,洛安还没走到手机前。 ……不对啊。 以家主的水平,有她陪护在身边,去的地方又是相对安全的监管局,豹豹怎么也不太可能出事。 他昨晚才撕过红衣,后者的伤势不可能好得那么快,接下来应该会老实待在地宫里,等他主动过去抢身体。 难道又出现了一只新鬼?家主搞不定的等级?直接袭击了管理局的同时还袭击了她,管理局里所有的天师加上家主和对方打了起来,波及到妻子甚至令她受了伤—— 洛安立刻掀起外套,往女儿房间外丢了一个保护咒就准备瞬移。 可听筒那边又“滋啦滋啦”一阵,一串嚎哭由远及近地夺回了洛梓琪平静的叙述。 “哇——呜呜——老婆——老婆你抛弃了我一整晚——我吓死了老婆呜呜呜你为什么还没来接我——老婆哇啊啊啊啊老婆快来接我回家!!” 洛安:“……” 洛安:哦。她单纯被吓到了。 【五分钟后】 洛安原本还在想,她这一趟背着他单独去监管局,肯定要挖出点东西来,除非遭遇了意外理智清零。 ……“除非”真的应验了,迅速赶来接人的他一句话还没说,就被弹射起飞的豹豹扑了个满怀。 “呜呜呜呜老婆——” 究竟遇见了什么。 豹豹哭得太惨太响亮,差点原地变身鸣笛小火车,他也顾不上和站在不远处的洛梓琪打招呼,赶紧把人抱紧了摸索一番,又用阴阳眼仔细看了看。 没见到阴气,也没见到任何伤痕。 只除了脚上的高跟鞋鞋跟沾了一些……豹豹在监管局里踩到了什么不干净的脏东西? 但以她的体质和心性,不可能被寻常的鬼怪影响,难道是监管局收押研究的那些…… 洛安越揣测心情越糟,虽然脸上还挂着应对妻子时的无害笑脸,但眼底已经漫出了阴暗的冷意。 洛梓琪可太熟悉破烂弟弟发病前的征兆了,见状她轻咳一声:“没什么大事,她很安全,别多想。安各,你跟他解释吧,真没什么大事。” 安各:“呜呜呜呜老婆刚才吓死人了老婆——” 洛梓琪:“……你解释清楚啊弟媳。” 可是安各解释不清楚,辛辛苦苦一整晚,一想到自己在开会在访问在搞情报时老婆却快快乐乐地带着女儿玩游乐园,自己被女精神病抱住大腿恐吓时老婆则抱着女儿开开心心坐摩天轮,这么晚了自己还没回家他却没个短信没个电话完完全全地不管她…… 威武豹豹放声大哭。 “老婆——哇——” 洛安:“……” 洛梓琪:“……” 洛梓琪恨不得夺步上前,拽过她的领子晃她。 不是啊! 你倒是赶紧解释清楚! 刚才在门口等他时不还能镇定攥着手跟我讨论监管局内设病院的管理结构,刚才那个冷静沉着分析情况的安各去外太空了吗啊? 你知不知道对面这个破烂是需要仔细解释的!如果他误解了情况是会出人命的!!作为阴煞再对监管局公开动手的话后果就—— “哦,我知道了。” 破烂弟弟眼底的阴暗忽然褪去了,那些在黑影里缓缓竖起的棱角完全柔和下去。 他抱紧她拍了拍:“参观时遇到了监管局病院里跑出来的病人吗?豹豹别怕,已经没事了。” 安各:“呜呜呜老婆——” 解释的冲动和拉扯的手伸到一半的洛梓琪:“……” ……你怎么知道的?那一长串废话般的嗷嗷大哭里你是怎么提取到这种有用信息的?你们夫妻之间是特意开设了一条加密通道交流吗? 因为豹豹现在这个反应和她呆在家里看精神变态杀人狂的犯罪片反应一样啊,很好认。 洛安脱了外套拢住妻子身上略显单薄的西服外套,半哄半劝地把她拽上了车,扣好安全带。 赶来时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他急着瞬移过来没开车,现在正好能把她这辆工作用的黑色轿车开回去。 因为妻子在旁边看着,洛安还礼貌地问了家主一声:“您是暂住在市里的酒店吧,现在太晚,我送您一起回去?” 洛梓琪神情复杂:“啊,嗯……行。” 他这么好声好气地主动邀请她一起行动,似乎已经是上上个世纪的事了。 ……其实,只要是认识洛安另一面的熟人,就知道独自一人的洛安,和“有妻子在旁边看着”的洛安有多大的差别。 洛安是个温柔乖巧的人吗? 当然不是,他遇见安各之前的整个人生都与这些词南辕北辙。 不论是作为听话的弟弟服从姐姐的命令,还是作为可靠的二师兄照看同门师弟师妹…… 他服从家族,照看小辈,其实也做了许多值得信赖的事情,并非是遇到安各之后才“洗手作羹汤”——小时候的破烂弟弟刚能下厨后就时不时给训练结束的她送糕点吃,二师兄年年负责掌勺全师门年夜饭,在大山里包揽一串嘴巴的三餐—— 可熟识他的人,或多或少的,依旧恐惧他。 哪怕年三十时山外爆竹声不断,师父和师兄蹲在山头丢符纸造陀螺玩,小师妹牵着小师弟的手偷偷探进厨房想要红包,对上正站在大铁锅旁低着头包饺子的二师兄…… 也觉得,有些不敢靠近。 尽管他已经不再握着那把滴血的铜剪刀,他手里只是筷子和沾了水的饺子皮。 可洛安周围那种似人非人的距离感,并非手指沾上面粉就能消除的东西。 即使他最终还是会给师弟师妹们包红包,虽然他包完饺子后也会对他们微笑摸他们的头…… 孩子们靠近他,欢快的声音会自然而然低下去,然后退回最恭敬的态度。 阴冷就像洛安的影子,伴他自幼至今,而洛梓琪,她从不敢说自己“与弟弟一同长大”。 一个人骨子里根深蒂固的东西绝不会轻易改变,“成家立业”本身也不可能修正人格——可安各,这个人却令洛安各方面“柔化”了。 不仅是爱情滤镜这种东西,洛梓琪去看,裴岑今去看,吴媛圆去看—— 大家用眼睛用心去仔仔细细看,都能看出,站在自己妻子身后的“洛安”,他再也没有阴冷的距离感。 他会主动开口帮助别人,会温和地提出最可靠的建议,提供最有安全感的方法,仿佛他真心在意周围每个路人的财产与生命,走路被别人撞了肩膀都会轻声细语地说对不起…… 可他真的在意吗? 他什么时候会真心在意洛梓琪吃没吃晚饭,能不能走夜路,这么晚回酒店是否方便——他什么时候会把她当成“一个普通的需要呵护的姐姐”对待? 不。 洛梓琪很清楚,自己和他,经历了那一切后,再也回不到小时候那么单纯的姐弟关系。 这个人柔和下去,学着用“乖巧体贴好弟弟”的身份对待自己,只是在安各身边特定套上的伪装。 因为他太看重这个人,他没有爪牙能把她抓在手心,又不敢喷出半点毒液,只能尽全力扮演出最柔和无害的姿态,诱惑她靠近自己、再靠近自己。 唉…… 洛梓琪坐上了后驾驶座,前方的弟弟甚至回过头来,问她之前有没有受惊,这趟路回去经过一家限定深夜营业的网红甜品店,要不要顺路去给她买点冰激凌。 洛梓琪刚想拒绝,副驾驶座上的安各抽一声鼻子:“我要吃。冰激凌。” 于是车子直接开去店里,十分钟后洛梓琪手里多了一大杯奥利奥碎草莓冰激凌,前排的安各拿着青提葡萄味的吃得格外起劲。 洛梓琪:“……” 所以问不问我有区别吗,反正你主要是为了给她买冰激凌,走个形式意思意思是吧。 我又没有受惊后吃冰激凌的习惯……不,我堂堂无归境洛家家主,怎么可能见到一个精神病就吓得要吞冰激凌!! 前排的弟弟还在问:“葡萄味的吃得惯吗,豹豹?我明明记得你以前最喜欢奥利奥碎加草莓酱的,总说葡萄味的很怪……要不要和家主换?” 语罢他又对她说:“我记得家主不爱吃冰激凌,对吧?”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98节 是的,比起冰激凌,她还是更喜欢温热精巧的甜品。 最好还能用干净的白棉布包着放在竹编的小篮子里,由小孩一路吭哧吭哧提上陡峭的山崖,掀开之后摆着一颗颗憨态可掬的兔子造型,内陷随着白面飘出来的花蜜香能穿透崖顶又浓又冷的雾气。 可洛梓琪再也吃不到那篮子糕点了。 把他的名字从家谱上烧掉,把他的供奉从祖祠里摔走,把他关在家门外,呵斥他滚得越远越好,说自己从见到他的第一天起就不可能承认他是她的弟弟,一个破破烂烂的私生子,别再舔着脸和洛家攀关系,跟在自己身后叫再多声姐姐,也只会令她恶心。 原本就不是温良乖巧的犬科动物,何必装狗在门外,用手挠了一天一夜求她放他进来呢。 听得人心烦。 她走过去命令他滚蛋,于是他听从她的命令,停止敲门,停止呼唤,安静地离开了。 ……原本是多么睚眦必报的恶劣家伙,被那样驱逐出去后,却也真的没再报复回来。 多奇怪。 “家主,冰激凌如果不吃,还是给……” 洛梓琪抱紧了手里的冰激凌。 她冷冷道:“这是买给我的,我就要吃,关你什么事。” 洛安:所以偌大一个无归境还差你这一口冰激凌吃啊。家族宝库里堆着的金山银山全烧光了吗? 他摇摇头,不再开口,便这么一路把她送到了酒店。 看似失智坐在副驾驶呜呜吃葡萄冰激凌的安各转转眼睛,等到洛梓琪默不作声地下了车,他们驶在回家的路上,离家门就差一个红绿灯的时候…… 安各开口:“你跟你姐到底是什么关系?” 洛安看她一眼:“姐弟关系。” “……别说废话,你知道我在问什么吧?” 当然。 红灯变绿灯,洛安踩下油门:“你可以放心和家主接触,她是个可靠优秀的好人,性格稳重细致,没做过什么错事,会是一个很好的朋友。” 这话她用来评价自己的商业合作伙伴也可以,未免太官方了点吧。 安各直觉这不像是正常姐弟之间的评语,但她又没几个关系正常的亲人,只能挠了挠头。 “那我怎么总觉得,琪琪美女有时看你的眼神怪怪的……对你的态度也有点怪。” “她的态度很正常,也很容易理解。” 闲聊间已经到家了,洛安驶进停车场,阴影逐渐盖住他脸上所有的表情。 安各听见他平静道:“因为我是小三的儿子,我的母亲是她母亲完美婚姻的插足者。她的母亲临死前,我的母亲还闯进去大吵大闹,各种辱骂,直接把家主的母亲气得咽了气……所以我母亲也算是间接逼死她母亲的凶手吧。” 安各:“……什么?” “所以她对我的态度或好或坏,都天经地义,没什么不正常的。我们之间不过是正常的姐弟关系而已。当然了……可能会稍显冷淡,但这是人之常情,家主没有做任何错事,反而是我亏欠她许多。” 停车场的自动感应灯打开,他的表情重新出现在亮光下。 和以往的老婆没有任何不同,挂着淡淡的笑脸,眼神里含着关切。 “走吧,豹豹,我们上楼回家。” 可安各没动弹。 她觉得他刚才向自己吐露的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是她从未见过的“洛安”的真实的一部分——她觉得他或许需要一些安慰,她应该立刻抛下手里的冰激凌去拥抱他。 可洛安已经开了车门出去,安各抱着冰激凌,反应慢了半拍才追上去—— 他们一起进了直通家门的电梯,她望望他又望望手里的冰激凌,几次欲言又止。 抱着冰激凌怎么抱他呢,这附近也没有垃圾桶。 老婆突然低低笑了一声,这一声笑很真实,然后他伸手过来端走了那碗冰得她手心发凉的冰激凌,又扣住了她的手掌。 “没关系,”他像是知道她在心里想什么似的,“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我快不记得了,也没往心里去。” 安各心想信你就有鬼了,你被怎么对待都会说没关系,谁知道以这种身份在大家族长大的小孩具体会经历什么。 也许一个拥抱还不够,被牵着手的她看着他平静的侧脸暗暗想,我应该亲一口。 “叮”一声,电梯门开启,他向前一步,拿出门钥匙。 安各蠢蠢欲动地踮起脚尖…… “爸爸爸爸!!爸爸呜呜呜——妈咪你回来啦——哇嗷嗷嗷我做噩梦了好可怕!!” 安各:“……” 蠢蠢欲动的安各放平了脚尖。 安洛洛小朋友一个弹射起飞扑过来,眼泪鼻涕全部蹭在爸爸的衣服上:“爸爸爸呜呜呜我做梦梦见了一个好恐怖的精神病呜呜呜你去哪里了爸爸——冰激凌是买给我的吗?我要吃我要吃!!” 安各:“……” 老婆立刻就松开了牵她的手,他抱着大哭的女儿走远了,一边哄女儿一边喂冰激凌,安各还听见他低声说什么“洛洛做噩梦不要怕,今晚要不要跟爸爸妈妈睡一起”。 得到拥抱和安抚、又塞满一大口冰激凌的安洛洛小朋友举起双手,疯狂点头。 “好的好的,我要和爸爸妈妈一起睡,精神病太可怕啦!” 安各:“……” 第173章 第一百零六十九课 妈妈的大衣柜里藏着许多小秘密 安洛洛小朋友觉得, 梦醒了,便没事了。 行为奇奇怪怪的精神病反派也好,拎着铜剪刀奇奇怪怪的白斗笠小朋友也好, 一个隔着电视机屏幕, 一个不过是突然在梦里勾勒出的陌生形象…… 反正和她的生活没关系吧? 睁开眼睛, 掀开被子,抱着老虎布偶嗒嗒嗒扑到爸爸怀里, 应该就没事了啊。 爸爸的怀抱比地震时的生命三角区还安全,像是下雨天时钻入伞底, 暴雪天时家里的壁炉……安洛洛相信只要找到爸爸,自己就不会受到任何威胁了。 什么阴森森的白斗笠小朋友,呸,你敢从梦里追过来剪我, 我就叫我爸爸用菜刀砍死你。 ……安洛洛小朋友完全没有发现两者之间共同得有些微妙的行为模式呢。 拿剪刀的和拿菜刀的谁更恐怖一点? ——不,问题不是拿什么,哪怕拿抹布, 只要技术在心里,照样能置人于死地。 问题是, 破烂是随年龄增长而加强的阴暗生物。 ……不过,万幸, 安洛洛小朋友并不需要研究“破烂的增长与扭曲规律”这样恐怖的课题, 她只要把这个课题丢给妈妈研究, 然后嗷嗷乱叫地在爸爸怀里撒娇就行了。 小小的笨蛋女儿在爸爸面前毕竟是有特权的, 尤其是五官肖似妈咪的女儿——除了那双通透得有些奇异的茶色眼睛, 活脱脱一只小号豹豹。 也因此, 梦里的白斗笠和洛梓琪谁也没认出来,这孩子和“洛家”有什么血缘关系。 哦不, 安洛洛小朋友拒绝做小豹子,她坚称自己是老虎。 或许是看这只小老虎嗷得太响亮太可怜,安洛洛甚至从爸爸那里破例得到了一碗葡萄味的冰激凌。 超过晚上十点她还在吃冰激凌,这可是比“游乐园”更值得欢庆的特等体验。 工作到很晚才回家的妈妈虽然臭着一张脸,但听见她做了可怕的噩梦,妈妈也没有出手和她抢夺冰激凌,仅仅只是敲了一下她的小脑袋。 “吃几口就行了,小心冰掉脑壳。” 安洛洛转转眼睛,没把妈妈的告诫当回事。 “妈妈”本身就和“告诫”没什么关联,安各作为家主的威严在安洛洛眼里近乎为零。 虽然她被爸爸教导过很多遍啦,明白家里妈妈赚钱最多,妈妈话语权最大,妈妈的决定不容置疑…… 可安洛洛小朋友见过无数遍妈妈在滑滑梯里爬上滑下大喊“好耶”的场景,她真心无法把妈妈看成一个严肃的大家长。 就算妈妈摆着臭脸告诫她冰激凌不能多吃,她也不怕。 因为,以妈妈的个性,很快就会…… “豹豹。别一股脑地往嘴里塞冰激凌,不怕脑子疼?” ……很快就会和我做出同样的事情,然后被爸爸抓了个现形。 安各背着身缩在墙角,闻言,她颇为尴尬地勺子放下。 ……因为女儿真的快把这碗冰激凌吃完了啊!你哄她就哄她,干什么用我的冰激凌,虽然女儿做了噩梦我也不好意思跟她抢冰激凌,作为妈咪贡献点冰激凌哄女儿天经地义…… 但、但你这不是说了“冰激凌今晚吃够了,睡前要漱口”就带女儿去洗手间了吗! 你给她下达了“不能再吃冰激凌”的禁令对吧?那碗里剩下的冰激凌不就浪费了吗? 我、我如果趁着你带洛洛去刷牙洗脸的时候,偷偷把剩下的冰激凌全吃光,那洛洛就再也没机会抢走我的冰激凌了……而且葡萄味的冰激凌真的很好吃啊!! 安洛洛小朋友已经换好了睡衣,抱着自己的小被子站在门口“噗嗤嗤”笑。 “妈妈五分钟前还说我要少吃冰激凌,妈妈是贪吃鬼,妈妈才会冰脑壳咧。” 妈妈:“……” 妈妈:“臭小鬼,看在噩梦的份上,等明天早上我再跟你算账!” 眼见着她们俩又要打成一团,洛安有点无奈。 他没说什么别的,只是走过去拿开了被安各胡乱吃空的冰激凌碗,忍不住皱皱眉。 他记得剩下的分量明明很多,她还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全塞进胃里。 是纯阳之体就可以肆意吃冰咯? 安各心虚:“老婆我就是想吃冰激凌……” 先是家主后是豹豹,怎么今晚一个个的沉迷冰激凌——说真的,一个家族族长一个中州首富,又有钱又有权的顶级人物们,到底哪里差了她们一口冰激凌吃了? 在女儿“嘻嘻嘻妈妈冰脑壳妈妈是笨蛋”的背景音里,洛安看了她一眼,把教训她的冲动压下了。 孩子面前,他总是很维护她面子的。 “豹豹,”安各听见老婆淡淡道,“我原本打算明早给你做冰激凌华夫饼。这下没材料了。” 安各:“……”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299节 什么,我那还未见面就错过的老婆特制冰激凌华夫饼!! 就仿佛好不容易打完仗回了老家却拄着拐发现心心念念的白月光转嫁他人,安各“噗通”一声倒在床上,生无可恋。 洛安拿着碗走了,看她们俩今晚沉迷冰激凌的这个劲,他觉得自己还是开瞬移再去买两碗回来吧,趁那家网红店还没打烊,买回来放冰箱里等明早做华夫饼。 洛安心里很清楚,妻子不可能真为了一碗冰激凌要死要活,她这行动主要是演的,只是想搞怪哄女儿开心。 ……可哪怕明知道她在演,他到底还是舍不得见她那副“我没吃到我的冰激凌”的委屈表情。 怎么可能舍得呢。 洛安合上房门。他预计五分钟就能买好冰激凌回来。 留在卧室里的安洛洛小朋友果然很开心,见妈妈瘫成一团,她咯咯咯地笑个不停,笑着笑着还生出了一种大人般的责任感。 安洛洛爬上床哄她:“妈咪别闹啦,下次再吃冰激凌,我们睡觉吧,睡前要先换睡衣……” 安各“推搡至极噗通倒下”时的确是演的,但她最近实在太忙,昨晚还……咳,这样那样了一番,结果根本没怎么睡好,哪怕被用了点玄学手段恢复,骨子里的疲惫依旧没减轻。 这一倒下,紧绷了大半天的神经就松懈下去,手脚完全没了气力。 ……算了算了,自家的卧室,何必绷紧。 她懒洋洋地翻了个身,蹬掉高跟鞋,扯下西服丢在一边。 安洛洛被妈妈的西服外套盖了一脸,皱皱鼻子拎到旁边,只觉得自己睡前精心涂抹的洗发香波被混了味道。 她不禁抱怨:“妈妈你怎么总乱丢衣服啊。” 安各:“那你怎么也乱丢衣服呢。” 安洛洛:“……咳,妈咪我帮你把衣服叠好,妈咪你今天工作辛苦啦。” 臭小鬼。 安各打了一声哈欠,点点头就开始撕扯自己身上的衬衣——她三下五除二就脱了个精光,把累赘的衣服全部踢到床下,然后爬到床尾摸索自己下午出门前换下的睡衣。 没摸到,勤快的老婆收拾走了,她只好拖着步子下床,把头缓缓探进衣柜里。 全果溜达。 安洛洛小朋友早习惯看妈妈果体找衣服了,她甚至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吭哧吭哧地专注折腾那件西装外套。 她真的很不会收拾衣服,哪怕她真的很努力。 那过程……大概就是把“西装”叠成“破烂”的折腾过程吧。 安各余光瞥见了女儿在自己那昂贵的订制西服上制造的灾难,忍不住开口劝阻,可余光又瞥见了自己之前撕扯开扔到地上的衬衣,更加昂贵的手工订制衬衣已经皱成抹布状…… 算了,她俩谁跟谁,又不是买不起这几件衣服。 安各心虚地闭了嘴,收回视线,还把那些被扔得皱巴巴的衣服踢到了床底下。 先藏起来,明天再说。 老婆肯定会让它们重焕生机的,嗯,就交给万能安安老婆吧。 思绪这一打岔,安各翻找衣柜的动作就不是很走心,她一把扯出睡衣,同时还噼里啪啦扯出了底下的抽屉。 安洛洛小朋友已经对“叠好西服”失去了兴趣,听到动静,她好奇地探头过来。 “妈咪,什么东……” 安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那些东西塞回衣柜里。她狠狠地摔上了衣柜门。 ……啊!啊!啊啊啊—— 在女儿纯洁的注视下,豹豹心中无意义地狂嚎了许久,才稳住了脸上的镇定。 “没什么,不小心把之前……偷偷买的糖果藏在这里了。”她煞有介事地压低嗓音,“爸爸不是不允许我们吃太多糖吗,洛洛,千万别告诉爸爸这里面有东西啊。” 女儿懵懂点头。 ——其实是几年前喝多了然后和闺蜜勾肩搭背逛成人用品店后买回来的一堆玩具,这种真相怎么可能说清!! 她醒了酒之后翻了翻就不感兴趣地塞去衣柜最底层的抽屉了,从来没想要用过也根本没用过——但这么一大包花花绿绿的成人用品从自己的衣柜里发现怎么可能解释清楚啊!“我没用过”“我没兴趣”,虽然是实话但有了证据后,再怎么辩解老婆也不会相信的! 怎么就忘了扔呢!明天必须赶紧扔! 卧室的门把手开始转动,是老婆要开门进来了。 安各打了个哆嗦,飞一般拽着睡衣窜进了卫生间。 洛安开门进来,已经换好了睡衣。 他看上去并不像是瞬移出去买了冰激凌,很日常的睡前状态,没露出任何端倪。 安洛洛小朋友欢快地跑过去,带着一种特别得意的炫耀感:“爸爸爸爸,你知道吗——” “妈妈又背着你干错事啦!她在衣柜里藏了好多好多糖果!偷偷背着你藏的,刚才还叮嘱我不准告诉你咧!” 洛安:“……哦?” “爸爸,爸爸,你赶紧去开衣柜抓妈妈吧,人赃并获之后糖果分给我一半行吗?” 第174章 第一百零七十课 总以为即将结束却还不会停歇才是噩梦 经营婚姻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洛安觉得比抓鬼难多了。 不仅需要时刻防备外面的帅哥明星一二三四五六……至一百七十个虚拟建模,还要谨言慎行、保持情绪稳定,时刻准备帮着不靠谱的妻子在孩子面前描补她那摇摇欲坠的形象。 不管私底下关系如何拉扯, 孩子面前, 他总归要维护她这个一家之主。 ……如果他彻底放弃维护她的面子, 那豹豹在女儿心里就真的一点“家长”气势也没有了,虽说目前近乎为零, 但也只是“近乎”,多多少少还是有一点…… 虽然这“一点点”没有阻止女儿光速告密, 但起码令她得意嚣张的小表情中添加了一丝丝紧张感,而且她在他沉默时已经来回晃了三次头,注视点分别是妈妈换睡衣的隔间、妈妈偷藏糖果的衣柜、爸爸的脸色。 可爸爸的脸色实在太平静了,他眉毛都没动, 明明以前用“妈妈背着你做了xx”句式跟爸爸告状,爸爸身后肯定会浮动出几缕黑气的。 安洛洛小朋友心里升起不详的预感。 “爸爸,我们抓紧时间分糖果……” 唉。 “偷藏在衣柜里的糖果”。 ……她究竟是慌张到什么地步, 才会编出这种一下就会吸引女儿注意力、令她抓心挠肝想要打开衣柜的假话?? 他当然清楚那里面藏着什么会令她慌不择言对女儿扯谎的东西—— 作为全家唯一一个懂得如何收拾衣柜的人,她为什么觉得能瞒着他在卧室的衣柜里藏起什么“不可说的秘密”? 不, 他甚至不是在替妻子整理衣物时发现的,早在那个她和闺蜜勾肩搭背去喝酒又晃去成人用品店乱买的晚上, 洛安就发现了。 凌晨一点钟带着一身酒气结束鬼混闯进家门、挥爪子般挥舞着一大袋子花花绿绿的马赛克、在客厅一边踹着脚上的鞋一边喊“嘻嘻嘻嘻我要玩”的家伙……如果不是他及时过去封口封腿封乱挥玩具的手又封死了那袋子马赛克, 女儿第二天早上就会在客厅地板上发现妈妈肆意泼洒的“雪花片”…… 不。 且不说他会就这袋子马赛克如何教训妻子, 又在心里的“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记账本上给她记了怎样浓墨重彩的一大笔…… 洛安绝对、绝对不希望, 自己上幼儿园的女儿早晨蹦下楼梯, 然后一脚踩到镶着电池的马赛克物品。 那个发癫的酒鬼一路泼洒着马赛克进了卧室, 他就一路跟在她身后默默收拾地上被泼洒的马赛克……第二天安各醒来之所以能发现床边“留着一整袋子昨晚乱买的东西”,又可以一股脑塞进抽屉, 完全要归功于安安老婆第一时间的收拾整理。 否则,呵呵,看她怎么把那堆奇形怪状调整到能塞进抽屉的造型。 ……虽然他真的不想收拾整理那袋子马赛克,他只想收拾整理她。 “爸爸,爸爸你不会连这也要包庇妈妈吧,可是是妈妈先偷偷背着你藏糖果的啊,爸爸我们去开衣柜吧——” 很好,她又给他丢下了一个“劝说女儿放弃好奇心不去偷糖果吃”的艰难课题。 洛安保持着情绪稳定的微笑,心中的记账本再次唰啦啦翻开,在妻子厚厚的履历后再次添上重重的一笔。 不着急,不着急。 离他的祭日,只剩下七天而已。 他说:“洛洛,已经很晚,而且你刷过牙了。” 安洛洛小朋友一下就垮了脸。 “爸爸你又偏袒妈妈!她明明背着你藏糖果了!” “没有,爸爸只是关心你的蛀牙。” “我没有蛀牙!也不需要去看牙医!不对,现在的重点是妈妈藏的糖果,爸爸我今天不吃也可以啊,爸爸我们先拿过来吧,我可以遵守规矩明天后天各吃三颗!” “不行……” “爸爸你再这样对我我要讨厌你了!下次妈妈再藏糖果我也不告诉你!” “洛洛……” 安洛洛小朋友忿忿不平地瞪着他,片刻,她拔腿就跑——冲向衣柜。 爸爸“嗖”一下就揪着她睡衣领子把她弄回来了,然后“唰唰唰”几下就用她特意抱来的小被子困住了她的手脚,仿佛包粽子。 安洛洛牌粽子:“……放开我!放开我!我要看妈妈藏起来的糖果!放开我——” “洛洛睡觉吧,早睡早起身体好,”爸爸一边捆洛洛牌粽子一边和气地哄她,“明早爸爸给你做冰激凌华夫饼吃,好不好?想吃糖也可以,洛洛放学之后,爸爸再带你去商场买糖好不好?” 安洛洛立刻悲愤起来:“爸爸你宁愿祭出这些奖励也不允许我去拿妈妈藏的糖果,妈妈藏的糖果肯定是超稀有限定口味对吧,凭什么,凭什么,妈妈藏的糖我也要吃——” 怎么做语文卷子的时候像个笨蛋,这种时候却这么机敏。 爸爸:“不,洛洛真的不能要,你还小。爸爸明天就给你买稀有的限定口味糖果好吗?或者直接做给你吃?” 安洛洛气死了,在被子里直踢脚:“啊——嗷——我讨厌爸爸——偏心——坏人——姑姑说得对,爸爸就是大破烂!!” 爸爸:“……” 家主到底背着我说了我多少坏话。 见女儿开始不管不顾彻底闹脾气了,他沉下脸,收起了柔和的语气。 “安洛洛。睡觉,别闹。” 安洛洛……安洛洛小朋友还能怎么办呢,曾经镇压过一串师弟妹的威严若有若无露出一丝,她便缩起脑袋,默默埋进了枕头里。 其实今晚又是蹦跶到近十一点又是吃冰激凌,还在父母的卧室大床上各种扑腾,她已经打破了不少平时的规矩,能感觉到爸爸因为心疼她做噩梦所以有意纵容她。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00节 闹着闹着她也困了,差不多就该熄灯合眼,滚到爸爸妈妈中间,同时占据凉丝丝和热乎乎中间的最佳温度。 脚丫抵着妈妈的胳膊,这样身体就会暖暖的不会着凉; 手和脸埋向爸爸的肩膀,因为夏天到了,挨着爸爸能让呼吸凉爽。 她今晚很开心了。 ……可,可她就是想要妈妈偷藏的限定糖果嘛,爸爸是坏蛋,呜呜,包庇妈妈就算了,竟然还恐吓她,明明她好心来跟他报告妈妈偷藏糖果…… “我讨厌爸爸。” 【某时,某刻,某片云雾之中】 安洛洛小朋友蹲在草地上揪着叶子,她已经知道这是一场梦了,所以没对旁边的白斗笠小朋友发表任何意见。 一个噩梦形象而已,根本伤害不到现实的我,我才不怕他咧。 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再次掉进这里,再次见到这个稀奇古怪的白斗笠…… 她又恨恨揪了一把草叶,丢到一边。 “我讨厌爸爸。最讨厌爸爸。” 坐在旁边,歪着头瞧她的白斗笠,安洛洛已经完全把他当成了不会说话的树洞。 因为,自她睡下,自她再次来到这个梦里见到白斗笠,他便一直静静地坐在她身旁,一言不发,比无归境里最沉默的石头还要沉默。 安洛洛一开始试图骂他,报复他,敲歪他的斗笠教训他,可白斗笠小朋友自始至终什么反应也没有,温顺又乖巧地任她拍打。 渐渐的安洛洛也没了劲,理睬这个精神不正常的白斗笠还不如理睬地上的草呢,她便蹲下来揪草嘟哝自己的不服气,说爸爸坏话。 白斗笠便歪着头瞧她。这个小男孩似乎总在用不明的眼神打量她。 但安洛洛已经不想管了,反正这只是又一个无厘头的梦吧,她完全不急着找爸爸妈妈离开,状态比第一次来时悠闲多了。 反正是梦,时间到了就会自然醒啦。 她还清晰记得自己合眼前抱着妈咪的胳膊呢,不会有事的…… “爸爸是坏人。爸爸是坏人。爸爸是超级大坏人……” 安洛洛每嘟哝一句,就拔一根地上的草。 她就这么拔秃了自己手边的那块小草丛,雾气漫过,瞬间又生出崭新的草丛。 无归境就是这样。人力无法撼动。 安洛洛撇撇嘴,有些无聊。 她站直了身体,拍拍手上的草屑,又重新往后倒进草地里。 蹲得腿麻,躺一会儿。 “你爸爸这么坏吗?” 安洛洛眨眨眼,满是白雾的视野里突然探出了一只大大的白斗笠。 这家伙遮得真严实啊,即便在这样近的距离低头和自己对视,安洛洛也看不清他的五官、眼睛、或表情。 她轻哼一声:“别跟我搭话,我才不想和你一起死。” 白斗笠小朋友却摇摇头。 “姐姐教训我说不可以杀你。”他说话的语气又弱又乖,“所以我不会再杀你啦,你放心。起码,在我成功说服姐姐和我一起死掉之前,不会杀你的。” 精神病。 安洛洛对他翻了个大白眼,转头闭目。 “所以你爸爸这么坏吗?”白斗笠小朋友却继续追问:“这么讨厌他的话,要不要我帮你杀掉你爸爸呀?” 安洛洛一把坐直了,她想都没想就伸手抽过去。 “精神病!!你离我爸爸远点!!” ……无论豹子还是老虎,无论成年态还是幼崽态,终归不是什么无害的小猫咪。 面对这个精神不正常、又三番五次威胁自己生命的家伙,安洛洛抽出去的耳光完全没留手,超乎寻常的手劲与天师的技巧,这一招相当结实。 曾经能把同学的乳牙抽掉,可打在那只大大的白斗笠上,却只是“咚”的一声闷响。 安洛洛甚至感到手疼。 ……这家伙的斗笠下是钢片吗!! 白斗笠歪了歪头:“是哦。因为你,我昨天的日常清理任务没做好,家主罚我去了几趟血池……头这边的骨头断了几根,所以姑且扎了几根钢片支撑。” 安洛洛哑然。 “你……什么……?” “我身上没什么好玩的事,就只是枯燥的日常。你继续说说你自己吧?” 白斗笠小朋友轻快道:“‘爸爸’究竟是什么呢?是你的仇人吗?我没听过这种东西,就像你之前说的‘手表’一样,‘爸爸’是来自无归境之外的新鲜玩具吗?” “什么……” 安洛洛干涩地吞了吞喉咙。 她还年幼,她总结不出白斗笠话中隐含的巨大信息量。 她只是下意识感到了一些不舒服,结结巴巴道:“你,你这个精神病,爸爸就是爸爸啊,和妈妈在一起带着你玩的人……” “我没见过这种人。”白斗笠小朋友更好奇了,“不过,和妈妈一起?哦,你是指母亲和父亲吗?” “对呀对呀,爸爸妈妈就是爸爸妈妈……” “唔,没见过啊。”白斗笠若有所思,“他们既不是‘在一起’的人,也不是会把我放在一起的人。他们就是‘家主’和‘贱女人’啊。” 安洛洛越来越不舒服了。 “你怎么能叫你自己的妈妈贱女人呢!你真令人恶心!” 白斗笠呆了呆:“这是个坏词吗?” “可是,母亲不允许我叫她‘母亲’,命令我必须叫她‘贱女人’……否则她就会用剪刀和针线弄碎我的指甲盖啊。” 他听上去像是苦恼“明天早饭不知道该吃什么”:“虽然这是我们经常进行的亲子活动,但有时候会影响我做日常清理。只要听母亲的话叫她‘贱女人’,她就会放下剪刀和针线,像空气那样完全无视我啦……被母亲无视是很幸福的事哦。” 安洛洛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她说不清是为什么,后背和手臂都升起毛毛的寒意——可她明明不冷啊。 “我不想再跟你这种精神病说话,”她有些仓皇地站起身,攥紧裙子,“我、我要去找我爸爸……反正梦里的无归境也是无归境,你是无归境的小孩对吧,那你带我去找爸爸……” “你爸爸?”白斗笠小朋友更感兴趣了,“原来你爸爸是无归境的人吗?你爸爸叫什么名字,洛家每个人我都认识。” “我爸爸叫……” 不知怎的,安洛洛心跳有些快。 隔着厚厚的面纱与斗笠,她直视着地上的小男孩。 “我爸爸叫洛安。你认识他吗?” 白斗笠小朋友愣了一瞬,然后他说—— “洛家根本没有叫洛安的人。你在做梦吗?” ……什么? “不,不是,”安洛洛混乱了:“不可能啊,我爸爸就是无归境的洛家的——” “没有哦。这一代洛家嫡系是梓字辈,旁支是欣字辈,往上追溯的话,有良字辈,孝字辈,宴字辈,德字辈……” 白斗笠小朋友扳着手指数:“我天天打扫整理宗祠和家谱啊,绝对不会记错的,洛家根本没有‘安’字辈,就算有,也应该是三字名字,再取一副字……绝不可能出现‘洛安’这么简单草率的名字。” 他挨个数完了,把那只带着浅疤的手缩回袖袍,认认真真看她:“洛家是很讲究姓名的大族,你知道吗,就连家主门前的狗都姓洛名准苹字顺德,你要找的‘洛安’不可能存在我们无归境的。” 他又想了想:“如果这个人真的存在,他的家族地位肯定连狗都不如吧。” 安洛洛发着抖。 不知道是那奇怪的冷意激的,还是被他语气里的轻慢气的。 “你——你——你不准这么说我爸爸!” 她一把揪过他衣领:“你这个疯子——精神病——你又叫什么好名字,竟然嘲讽我爸爸的名字!!” 白斗笠小朋友却“噗嗤”一声笑了,仿佛听见了一段极其有趣的段子。 “我一个没有父母和名分的妾生子,哪有什么名字。”他笑道,“之前见你的时候不就说了吗?我是洛家维护无归境的专职工具,负责日常清理,不需要名字。” “啊,但是,姐姐会追着我喊我破烂!”白斗笠小朋友说着说着,肉眼可见地开心起来:“那我也算有名字,你可以叫我洛破烂!” 第175章 第一百零七十一课 庄周梦蝶也不知是谁做梦更不知是否为梦 晨光熹微, 安洛洛从梦中醒来。 ……糟糕的,糟糕的噩梦。 她呆呆望着天花板,怔了好一会儿后, 便转头看向右边。 没有爸爸。位置空空的, 被子捋平, 枕头也失去了凹陷的痕迹。 也对,这个时间点, 爸爸肯定早就起床啦,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呢。 爸爸总是起得很早很早, 比她健康稳定的“早晨六点”生物钟还要早。 爸爸似乎又睡得很晚很晚,会在她睡前替她关上卧室的小蘑菇灯,会在彻夜鬼混的妈妈晃荡回家时及时脱下她要乱丢的外套和鞋子…… 无论睡前,还是醒来。 爸爸肯定是第一个对她说“晚上好”的人, 也是第一个对她说“早上好”的人。 清醒自然,衣着整齐,比床头柜的小闹钟还要得体、稳定。 ……可他为什么会习惯起得这么早呢?他有睡过长时间的觉吗? 安洛洛小朋友突然发现了脑子里的空白。 或许因为她刚从白雾弥漫的无归境归来, 第一次,安洛洛意识到, 自她诞生起便一直相处、一直陪伴、一直注视的人,他是【缺失】的。 仿佛丢失了配件的积木, 错漏了数目的拼图。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01节 【爸爸】的形象, 在她记忆里, 有好多空白。 他有真正发怒过吗?他有落下微笑过吗?他有没有显露过糟糕的情绪失控呢?或者他是否开心到眉飞色舞?他执着于最喜欢的东西耍赖的样子, 他专注于自己的工作与爱好时—— 不。 安洛洛没有丝毫印象。 由“爸爸妈妈”两根支柱共同组成的童话世界里, 竟然有一根柱子, 它是空白的。 虽然牢固又稳定地顶立起了她的世界,但, 真正伸出手去碰碰就知道了,它残缺虚无,遥不可及。 是立在人力无法撼动的白雾之中,还是立在深深的疼痛的血池里呢。 她竟然从未意识过……明明,明明她知道真正鲜活完整、健全帅气的“支柱”是什么样的啊——妈咪就是喜怒分明、会泄气会耍赖会发脾气、有专注工作的时候也有沉迷爱好的时候—— 对了,妈咪。 安洛洛默默把头转向左侧。 妈妈沉沉的睡脸挨着她的小手,她温热的吐息在初夏有些烫。 ……呼。 梦里那从胳膊爬进心底的诡异凉意、溢满白雾的无归境与那个奇怪的白斗笠,她从空白里萌生出的可怕猜想…… 妈妈略烫的呼吸下,一切烟消云散。 没关系。 因为“爸爸妈妈”是一起并立的两根世界支柱,妈妈还憨憨地躺在我旁边呼呼大睡呢,那爸爸肯定也健全积极地在厨房里啦。 什么空白,什么残缺,什么直觉,撇开撇开撇开。 安洛洛小朋友看了她好一会儿,默默把脑袋凑过去,拱拱,又默默把脚丫抵了过去,踢踢。 妈妈:“……呼……呃呼……别……让我再睡……呼……” 妈妈嘟哝着,嘟哝着,翻了个身把脸埋进被窝更深处,也一并抓住了她凑过来的脚丫和脑袋。 就像母兽把自己的幼崽叼回洞窟,她睡梦中随便挥手团吧几下,就把安洛洛塞到了自己的肚皮下。 安各咂咂嘴,掖紧被子,继续睡。 安·被妈妈肚皮压住手脚·被掖紧的被子封住呼吸·洛洛:“……” 这可是夏天啊!! 再没什么复杂心绪了,安洛洛小朋友疯狂地挣扎起来:“起床!起床!臭老妈快起床!要闷死了!!热死了!!” 妈妈:“呼……呼……” 她皱皱眉,甚至反过来攥紧了女儿不停乱踹的小短腿,把她往被窝更深处塞去。 “起床起床起床!我要喘不过气了——起床——放开我——” 妈妈:“呼……别吵呃……继续睡……” 安洛洛小朋友发不出声音了。她的脑袋在混乱中被妈妈完全闷进了被子里。 “放——开——起——床——” 再怎么挣扎,也只能发出这种嗡嗡的,沉闷的,仿佛开了喉癌患者变声器的喊叫。 这喊叫无法惊动睡眠质量卓越的妈咪。话又说回来,紧紧攥着人贴在自己身边,这是最能提升安各睡眠质量的行为了。 万幸的是,家里还有没睡熟的别人,而这个人不需要靠近听也能察觉到这里的惨况。 房门被匆匆打开,爸爸一手抄着锅铲,一手把安洛洛从妈妈和被子的双重桎梏里拖了出来——他的身上还飘着华夫饼和香草的味道,明显刚从厨房里拔腿赶来。 安洛洛小朋友泪眼汪汪地扑倒在地毯上,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只觉得这一刻拿着锅铲系着围裙的爸爸比电影里的黑bang老大还伟岸。 哪怕他身上的围裙是妈妈之前新买回来的联名限定款,一大只粉红豹带着大片大片黑蕾丝出现在围裙边。 当时打开快递的爸爸:“……你又不进厨房,花这个钱买这种华而不实的围裙做什么?” 妈妈要死要活:“我不干!我要买!它是粉红豹啊!它可是限定黑粉相间的豹豹啊!!你舍得把它退货退款吗?!” “舍得。没用。退掉。立刻。” “……虽然我不下厨房但你下厨房穿不就行了吗!我明天就把家里所有围裙丢掉,你只能穿这个给我看!!老婆老婆老婆我不管给我买——我要买——老婆我爱你老婆给我买老婆替我穿——” 安洛洛小朋友后来被爸爸赶去写作业了,并不知道妈妈要死要活躺在地上滚了多久,才磨得爸爸点头同意。 ……应该不会很久呢,因为妈妈已经要死要活地躺在地上扒拉爸爸拖鞋了。 果然不会很久,安洛洛小朋友喘完了气,颇为呆滞地盯着爸爸围裙上的粉红豹。 你别说,足够好看的人,穿什么辣眼睛围裙都能搭配起来。 爸爸看看她又看看睡熟的妈妈,直接把豹爪逃生的女儿拎去洗漱,解释颇为平静:“今早发现,你妈妈已经把所有围裙扔光了。我不知道她这段时间从哪里挤出空闲干这个的,但这是全家唯一一条围裙。” 前几天肝工作时失了智、又正好碰上老婆出门买菜不在家的安各:“嘻嘻嘻嘻。” 安洛洛小朋友茫然点头。 爸爸将她一直拎到了洗手间的镜子前,又把牙刷递她手里,原本急着回到锅前看华夫饼——他真的很不擅长制造洋式料理,稍有不慎就可能变成鸡蛋饼——可见女儿还呆着,他默了默,又翻找口袋,拿出了一颗糖果。 用很漂亮的糖纸包裹着,密密麻麻写着许多英文,小小的一颗。 “昨晚你睡着之后,爸爸想了想,觉得妈妈的确做得不对,还是去没收了她偷藏的限定糖果。” 他把糖果放到安洛洛的口袋里:“我保证,妈妈的东西爸爸全部没收了。这就是从妈妈那里夺走的‘赃物’,每天给洛洛吃一颗,吃后一定要刷牙……可以吗?” 安洛洛小朋友:“……好的。” 见她点头,爸爸的眉松了松,又低声问道:“那洛洛可以原谅我,取消‘最讨厌爸爸’吗?” 如果不是刻意提起,她都快忘了昨晚睡前的吵闹。 ……和那赌气喊出来的坏话。 很坏的话。 安洛洛握紧糖果,抬头看着爸爸的眼睛。 比她略深的茶色,也能凝出比她更可怕的冷意,但是…… 香草,围裙,华夫饼,爸爸就是呆在她和妈妈的领地,被这些东西环绕的温和爸爸。 是完整的,鲜活的。 安洛洛很用力、很用力地点点头。自某处蔓延来的白雾彻底褪去。 “我一点也不讨厌爸爸!爸爸超级好的!我会和妈妈一起保护爸爸的!” “……噢,谢谢你。” “爸爸你说吧!还有什么难言之隐,我会一并帮助你的!爸爸!” 洛安眨眨眼。 今早女儿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无家可归的流浪小狗,这可真是,怪得很。 ——他和忠诚温吞又善良的犬科动物有半点关系吗? 某时,某刻,裹满浓雾的无归境里,白斗笠小朋友轻快地滑过石阶旁的草叶。 斗笠下的眼睛瞥向门口那只趴伏在地的大黄狗时,他轻笑一声,手里拎着的剪刀抖了抖。 黄狗的鼻子先于它自己感应到了什么,它从睡眠中一跃而起,冲他张开獠牙,低低地吠起来。 白斗笠小朋友又抖了抖手里滴血的铜剪刀,愉快地看着黄狗的吠叫由低变高,眼里凶光毕露。 黄狗姓洛,名淮萍,字顺德,是一头忠实的看门犬。 它认为他本身理应被驱逐出这块神圣的领地,所以才冲他吠叫。 白斗笠小朋友上前一步,扬扬剪刀,滴着血的两片刀锋毒牙般抵上黄狗的喉咙。 后者的吠叫逐渐变弱,它垂下了尾巴,发出恐惧的呜咽。 ……噗嗤。 他和这种愚蠢又盲目的犬科动物究竟有什么关系呢? 白斗笠小朋友弯弯眼睛,他想起了最近在这边频繁出现的奇怪小女孩—— 昨天,她就是用那样古怪的眼神望着自己的。 仿佛在瞧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狗。 真有意思。 真愚蠢。 她穿着怪模怪样的衣服,接连出现在他身边,神情茫然又困惑,像只漂浮的幻影,似乎还以为她自己在做梦。 ……她在做梦吗? 或许吧,但这里可不是什么梦境啊,这里是现实。 白斗笠已经见过她三次了,每一次,他印象深刻。 第一次见面,他在做溪边日常清理,她突然冒出来摁他的斗笠,似乎打算扭断他的脖子,于是他率先剪掉了她的手。 可是她的手腕断开也不流血,她的表情似乎也不疼,还愣愣地教训他“不能剪人手”,眨巴着那双纯洁无辜的大眼睛…… 那双眼睛。 极相仿的,又天差地别的那双眼睛。 从那一刻起,白斗笠便明白了—— 他和那个小女孩之间,存在某种玄妙的联系。 他们可以相互触碰,却无法相互伤害,而她似乎碰不到除他以外的任何东西——所以哪怕是他的剪刀也没办法在她身上剪出伤口、血液,只能像剪开一段投影、剪下薄薄的卡通片人物般,短暂地使那截手腕“分离”一瞬间。 他之后道了歉替她接上手腕,还念了愈合符咒……其实他根本不会那些玄妙的符咒,那只是随便勾画的几笔—— 他这样的人,怎么有资格进洛家嫡系才能浏览的藏书阁,又怎么能成为一位高风亮节、会画符会施咒的天师呢? 他只会挥舞手里的剪刀,完成一些必要又机械的“清理”。 可那女孩的伤口却瞬间愈合如初。 可她瞧他勾画符咒的手势,没有流露出半点意外。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02节 她认不出我画的符是否有效,却也不意外手腕断开后被重新接上吗? 这是个与玄学界有关联、却没有很深厚的玄学功底的小孩。 ——第一次见面,他便推断出了这些信息。 等到第二次见,第三次见…… 白斗笠发现,那女孩竟然认为,她来这里,只是“做了个噩梦”。 白斗笠发现,那女孩出现的位置,总在他身边,而且她早就忘记了他们第一次在小溪边的见面——她不记得他的眼睛了,也不记得他曾剪了她手。 白斗笠又发现,那女孩构不成什么威胁,好套话好忽悠,警惕性低得不可思议,只需要用最粗糙的方式问问她,激激她,就能套出一堆话。 白斗笠还发现…… 【手表】 【爸爸妈妈】 【找姑姑】 【洛安】 原来如此。 他偷偷扒在姐姐上课的私塾旁听到过,花是一世界,树是一世界,或许阴阳之中酝酿三千芥子世界,那便会有三千乃至三万个我。 那个古怪的、只能和自己接触的小女孩……来自另一个截然不同的芥子世界,来自另一个与此刻的他完全不同步的时刻,所谓的“平行不相交”,对吧? 他所知的无归境洛家族谱从未存在“洛安”此人,那么就可以简单猜测,那怪里怪气的小女孩来自洛家的“未来”咯? 白斗笠小朋友很开心。 虽然他每次与她见面都在刻意忽悠她,但他说出口的话也是实话—— 他待在这里,做一只无归境洛家的清理工具,每天的任务便是清理祠堂,清理族谱,清理香灰,清理山涧幽潭,清理无归境…… 天未亮便上山去,天最暗便悠悠晃回来,吃饭,睡觉,缝伤口,洗衣服上的血迹,日复一日,日复一日。 非常、非常枯燥的日常。 可要到哪里去寻找新鲜感呢? 作为清理工具,他没有尝试新鲜事物的权利;作为一个拥有阴阳眼的纯阴之体,他也不想去轻易接触任何人,不想和他们对视、或交谈。 老实说,他甚至找不到自己“活下去”的原因,在能够顺利把大家一起变成死人之前,他懒得给自己的日常做任何改变。 不过是从一潭死水跳进又一潭死水。 去哪里都会撞上人的眼睛,去哪里都会看见他们污浊的声音。 好吵。好烦。 所以哪里也不去,乖乖等死,寄希望于实现“一起死掉”的梦想,才是更聪明的选择吧? 于是白斗笠便日复一日地做着清理工作,日复一日地缝着身上的伤口。 这时,却突然出现了一个奇奇怪怪的小女孩,她从很远很远的未来蹦出来,眼神和这里的人都不一样,鲜活、跳脱、蹦蹦跶跶的,最重要的是—— 她以为自己在做梦,而他看她只是虚影。 好多好多的隔膜横在中间,异常安全地,捂住了白斗笠的阴阳眼。 他看不见她的心声,她心里污浊的咒骂,她藏匿起的阴暗小秘密。 什么也没有,和她对视就只是单纯的对视——啊,看不见母亲的诅咒,看不见父亲的厌恶——什么也看不见——他眼中的世界,从未如此安静和谐。 所以,最近,白斗笠小朋友的脚步很轻快。 他喜欢……安静。 想到这里,他弯弯眼睛,终归还是收起了钳制住眼前黄狗的剪刀。 每次看它眼睛都能看见“好臭”“好腥”“离主人远点”,家主的看门狗就可以这样得意吗,是是,我的地位的确比你更低级——但也不怪我随时想把剪刀架上这畜生的头吧? 解除了生命威胁的黄狗又敏锐地感知了杀气。 “汪汪汪,汪汪——” 狗叫声惊动了门内:“何人喧哗?” 哦,终于。 白斗笠小朋友理理自己身上的袍子,拍去清晨的露水,又正正斗笠,顺顺袖子,确保衣冠得体。 虽然只是个无名无姓的清理工具,但哪怕属于无归境洛家的工具,也必须学好规矩。 白斗笠小朋友最喜欢的姐姐是洛家规矩第一好的小孩,所以他把规矩学得第二好。 ——唔,或许也因为,上礼仪课,是他唯一会被批准进入私塾学习的时候? “你别怕,我出去瞧……” 脚步声近了。 白斗笠小朋友收起剪刀,退至门边,站在黄狗的石阶下,低头,弯腰,恭敬地行了个礼。 “家主。” ——打帘出来的男人眉目俊秀,两鬓挂着些微白霜,却也依旧身量挺拔,仿佛山中君子竹。 见到一顶白斗笠候在石阶下,原本带着笑意出门的他愣了愣,眼底飞快闪过什么,但很快就归为漠然。 虽然他是个明显刚起床的成年人,而静立在台下的是早早完成工作、已经披挂过一身寒凉露水与血腥气的小孩。 不过,男人依旧语气很和煦、很有长辈腔调地开口: “是你啊。清理做完了吗?” “是,家主。” “好,那你再等我准备一番……” 白斗笠又恭敬地行了个礼,退至更下方的石阶。 男人——白斗笠生理意义上的亲生父亲,同时也是洛梓琪的父亲便回过头去,再次进了里屋。 里屋传来几声交谈,女人有些埋怨的腔调泛着娇气,家主似乎是在安抚她,说明要早早离开。 每天早晨,家主的房里总会上演这温情脉脉、你侬我侬的一幕—— 一般流程呢,安抚后跟着哄劝,哄劝后再传膳,然后女人慢慢地被喂着,时间能拖多久拖多久,最好能从清晨拖到正午,最好能让寒露浸湿他盛满阴气的骨头…… 因为家主不开口,他便必须一直候在这,维持着规矩的站姿。 不论风霜雪雨,不论等候多久。 近侍、丫鬟、看门狗——然后是他,嗯,地位就是这样啊,没办法。 能怎么办呢? 她这么做也天经地义。 看似恭敬低垂的白斗笠下,茶色眼睛同样漠然地看着地面。 那里面的可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贱女人,那里面的…… “呀,真抱歉。阿姨让你久等了吧?” 不知多久后,暖帘再次打开,男人身后,华贵美丽的女人抱着小暖炉走来。 时值冬日,他自清晨站至现在,寒气浸了太久,白斗笠小朋友的膝盖有些疼。 但他再次站直了,又弯腰行了一个礼,极为恭敬。 “主母。” 洛家主母笑起来。 她对他的笑容是极其端方优雅的,没有任何错漏,哪怕白斗笠的脸和那个女人清艳似妖的脸蛋有五成相似——但清理工具足够乖巧,他遮住了脸,不是吗? 轻飘飘地略过视线,主母继续和家主说着话,甚至伸手去整理他凌乱的衣襟。 家主夫妻的性格就和他们的感情一样,一直很好,全无归境都知道这一点。 并非什么“第三者勾引出轨劈腿”的烂俗故事,白斗笠的母亲是上一代家主强逼男人迎娶进门的妾室,他诞生后,父亲便把母亲视为空气,母亲则恨不得绞了头发做尼姑…… 所谓“父母”之间的关系,还不如山顶的草叶与幽潭底部的石子呢。 母亲被逼嫁,据说她原本有个心上人;父亲被逼娶,他和正妻其实伉俪情深—— 算来算去,他们似乎都不是坏人,这里似乎没人做过任何错事。 谁是坏人呢,他吧? 他不是任何一对爱侣的结晶,没有任何一个人的期待,那他干嘛要诞生啊? 他是比母亲还过分的第三者,他是亏欠了他们所有人的插足者,因为家主没办法完全无视这个拥有阴阳眼的“清理工具”啊,他总要时不时在这几个人眼皮子底下晃的。 ……但这些好坏对错又与他有什么关系? 透着热气的暖帘前,一对夫妻依旧在依依惜别,而白斗笠小朋友默默地继续等在石阶下,只希望能用剪刀砍碎疼得麻木的膝盖。 好烦哦。 大家为什么不能一起变成死人呢? “啊,看我,又拖慢了时间。” 终于,意识到什么似的,主母挥挥手:“快带他去宗祠吧,误了时辰就不好了。” 家主道:“既然是每隔三月的例会,那我带梓琪一起去。” 白斗笠小朋友的眼睛猛地亮了。 姐姐! “啊,那不合规矩,”主母忧心忡忡地皱了眉,“梓琪才接受了一段时间的训练,还没正式参加过清理,我害怕她……” 姐姐姐姐!! “无事,母亲,我和父亲一起去。这次不是要说很重要的事吗?” 姐姐姐姐姐—— 白斗笠小朋友猛地抬头,漂亮的礼仪有些破功,从女人身后肃着脸走出来的洛梓琪也险些破功。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03节 ……干什么呢破烂!当着父亲母亲的面仰脑袋看她,显出很亲密的模样来,他是嫌这个月领的惩罚还不够多吗?! 她恶狠狠瞪他一眼,把扬起来的小白斗笠重新瞪垂下去。 然后再转脸,安抚满脸担忧的母亲。 “……好吧,好吧,你迟早也要……” 好一会儿后,母亲总算松了口,她转回身给洛梓琪拿了厚实的毛绒斗篷、披肩、小帽子、手炉,又给她备了一大盒的温热茶点。 “宗祠里太冷了,受不住就回来找母亲,知道吗?” 洛梓琪敷衍点头,不远处父亲正在安抚门口吠叫的大狗,而她的注意力全部落在了大狗后方的小白斗笠身上。 他的嘴唇好像都冻紫了。 宗祠族会规定开始的时间很早……他不会没吃早饭就进山工作了,然后紧赶慢赶过来候场吧? 精神病…… “梓琪,梓琪?” 母亲晃了晃她的肩膀,似乎想再叮嘱什么,但余光瞥见白斗笠,摁在她肩膀上的长指甲又紧了紧。 母亲轻声在她耳边道:“这趟跟着你父亲好好学,好好听,别跟那东西走太近,知道吗?” 那东西。 洛梓琪心里有点不舒服,但对上母亲柔和的眼神,她依旧闷闷地点了头。 “那走吧……” 于是便走了,被裹得一身毛茸茸的洛梓琪提着那沉重的食盒,步履略显蹒跚地下了台阶,掠过衣着单薄的白斗笠。 母亲的目送下,洛梓琪目不斜视,神情冷漠,甚至还狠狠地撞了一下他的肩膀,把后者“噗通”一声撞倒在地。 “哦。” 她头都没回:“抱歉。” 父亲则皱了皱眉,低头问她:“梓琪刚才伤到哪里了吗?” 他又抬头,语气温和不失严厉:“你怎么不知道小心?” “家主,是我不好。” 白斗笠小朋友略显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他刚才似乎是被那一跤撞伤了,背有些佝偻,缩成一小团慢慢跟在他们身后。 男人便不再投去目光,而不远处倚着门的女人轻笑一声,打帘回房了。 外面这么冷,没必要为了看一个工具的笑话呆在这。 裹着毛茸茸的小女孩牵着父亲的手走在最前方,而只着一身长衫的白斗笠低头揣手,近乎畏缩地缀在最后方,不知道是为了抗寒还是为了消减疼痛。 ——可斗笠下的眼睛,亮亮的,很开心。 他缩着脑袋偷偷摸了摸被塞进左边袖子的小暖炉,又摸了摸被塞进右边袖子的热饭团,被冻得刺痛的膝盖似乎也隐隐回暖了。 其他人怎样全部无所谓,姐姐还待在洛家,那洛家就是全世界最好最好的地方啦。 今天能跟姐姐一起去开族会啊……好开心哦。 第176章 第一百零七十二课 做日常任务时清理东西总是最麻烦的 无归境洛家, 每隔三月便会开展族会,共同讨论一些重要的问题。 与安家不同,洛家的族会并不讨论财富高低、增强名声、土地分割等等世俗家族看重的东西, 他们同样不会以各种各样的血缘关系、性别差异、长幼高低来制定彼此之间的规矩。 很简单, 家主, 家主的伴侣,嫡系继承人, 只有这金字塔般的三层。 三层下面便是偌大旁系分支,包括仆从甚至宠物。 ——这些人共同组成了玄门第一族, 却也与名声响亮、掌管“玄学界第一大门派”的戚家不同,无归境洛家保持着一致的低调,与不可思议的“团结性”。 他们守在无归境里,世世代代, 矛头一致对外——即使有短暂的争权动乱,也不会令外人有机会窥探。 哪怕破烂如白斗笠,他也从未像某只叛逆豹豹那样想过“给封建家族丢一个火箭筒”, 他只是把“所有人一起死”订为理想,但并不想要“毁灭洛家”。 白斗笠小朋友所做的“日常清理”无疑是维护家族, 对洛家本身其实没什么怨言。 因为这是无归境。 他自诞生起便在高山云雾中行走,日不出便作, 日落下未息, 他熟悉春夏秋冬里每一颗露水每一丝空气的变化, 他比任何人都要明白—— 这是无归境。 洛家必须镇守在这里, 一代代清理维护, 生生不息。 玄妙的使命感刻在洛家人的骨子里, 正如同代代家主都将死于斩妖除魔的道路,他们无悔无怨, 似乎顺应着天道让自己偿还着某种东西。 所以,洛家的权力结构,其实很简单。 除开金字塔上的三层,家主、家主伴侣、继承人——其余洛家人中间该如何施行礼仪,遵守规矩呢? 那便是“能力”。 作为玄学界第一玄门的子弟,作为血管里便涌动着天赋的人,作为一个注定要斩妖除魔、走在正道路上的天师预备役…… 评判族中地位高低,制定尊卑规矩的准线,大多围绕着“能力”。 阅历,学识,经验,天赋,这些决定了洛家人的地位。 做丫鬟打水的人或许是某位旁支的亲妹妹,做小姐画画的人或许不过是奴仆的孩子—— 相对其他豪门大族,这其实很公平。 只不过,在玄学界,“能力高低”实在太与“血缘联系”挂钩,家主的子嗣就是更可能比旁支的子嗣强,所以不管其余洛家人之间再怎么“平等竞争”,洛家传承几乎是顺着一条嫡系下去,没什么争议。 不过继承权与男女无关,只认家主嫡系血亲。 否则,白斗笠小朋友作为这一代家主唯一的“儿子”,再怎么破烂精神病,也该众星捧月被拱立在中心,和身为女孩的洛梓琪打擂台…… 但也可能是因为,那些人从未将他看作“儿子”?谁会把地位低如看门犬的阴暗小孩看作“家主儿子”? 好吧,他本尊也不是很在乎“儿子”这种身份,他只要能抓着“弟弟”身份就好啦。 点着长生油灯的宗祠内,白斗笠小朋友悄悄绕开人群,从角落里拖出的蒲团上坐下,再次伸手压低了自己的斗笠。 他不喜欢和陌生人多交流,每隔三月便要依据卦相举行的族会对其余人是能瞻仰家族核心人物的机会,对旁支子弟而言更是个见世面、拓人脉、交朋友的好机会,可对他而言…… 对他而言,这地方又吵又烦又脏乱,还不如抓把饲料上山喂野鸡。 尤其是最近的族会。 穿过面纱,白斗笠小朋友的眼睛静静地落到不远处,一个洋洋得意的男人脸上。 家主和姐姐正坐在最中心的蒲团,而那男人正对着他们,坐姿狂放,尽显傲慢。 洛梓琪今年不过是未满十岁的幼童,可男人衣冠不整,甚至对她扯了扯腰带,翻出一角里衣来。 ——在极为重视规矩的洛家,他的行为是大不敬。 哪怕放在现代,来开会时对着几岁的小女孩敞着外衣耷拉着裤腰带,也很过分吧? 可周围没人发出声讨,家主沉着脸瞪着男人,却没有呵斥他。 很简单。那男人很强,据说已经修炼成了仅次于家主的强大天师。 ……是,当然。地位、血缘、继承权,再如何也不可能永远凝固,更何况是无比在乎“能力”的洛家。 洛家人或许不在意土地、金钱、俗世权柄,但如果是掌握无归境、掌握洛家的权力—— 当旁支出现了能力远超家主继承人的子嗣,所有洛家人也默许对方、甚至期许对方夺过家主继承人的地位。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倘若家主的孩子在继承权争夺中死在了他面前,那家主也无权为幼子发丧哀悼,反而要恭喜凶手,将其视为亲子,为对方亲手完成传承仪式—— 因为弱者不配掌控洛家,任何一方输了继承权争夺后被杀死,都会被洛家人视为“天命注定”。 ……天命。 天道冥冥中规划好的东西。 白斗笠讨厌这个东西,比冬天没有柴火的旧厢房还要讨厌,比那头只知道冲自己龇牙咧嘴的看门犬还要讨厌—— 如果不是他太讨厌“天命”,就不会数次忍过那几欲慑人魂魄的寒冷,也依旧要鲜活地出现在第二天早晨。 他完全不觉得“活着”是个好事情,他的体质和天赋死掉之后绝对会变得更强更强,他的人生理想就是大家一起和自己变成死人,然后安静和谐地生活在棺材里—— 可天命说他注定早夭化鬼。 他便……偏偏不想那么早死。 膝盖上的冷意又窜进骨头,他眯了眯眼,移开盯着中心那男人的目光,在袖子里偷偷握紧了小暖炉,又去看姐姐。 看姐姐总能让难捱的寒冷变得暖和一点。 姐姐……正肃着脸坐在家主身后,嘴唇隐隐发白。 得意的男人正在对家主说什么,他又把衣服刻意地扯乱了一点,冲着姐姐吹了声口哨。 那并非出自对孩童的“兴趣”。 那是竞争者满含针对心的“羞辱”,异常直白。 姐姐气得拳头都攥紧了。 她还年幼,也未掌权,厌恶、震惊和被挑衅出的恼怒,每个成人都看得见。 ……白斗笠小朋友也看得见。 他甚至能看见,那帮长身玉立、面色温和围拢着姐姐的人,心里要么在摇头叹息,要么在嘲讽冷笑。 【稚嫩】 【愚蠢】 【能力低……】 【还不够成器。】 ……几岁的孩子,要成什么器?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04节 白斗笠小朋友的心里并没有生出这样的疑惑与反问,总结出“无归境洛家同样在向腐朽的道路走下坡”的核心—— 作为一个同样只有几岁的孩子,没接受过继承人教育、没接触过任何人情往来、所有阅历只限于血腥的‘日常清理’的他,无法分析这么复杂的人心。 尽管这些众人历经千帆也参不透的复杂人心,自出生起,便坦然在他眼中打开全部。 他看见了。 他知道了。 他不傻,不痴,不怨愤。 他只是…… “大家好吵。” 白斗笠小朋友拔出了自己巨大的铜剪刀:“如果不能好好讨论问题,那还是和我一起变成死人吧?” 安静。 缝上嘴巴,挖掉眼睛,剪掉所有杂乱的塞满欲望算计的心思——大家一起回归最和谐的安静,不好吗? 大家一起变成死人,就不会吵到我的眼睛了。 你们死掉之后我再去死,就不会是“天命早夭”了。 他仅仅是这样想的。很平静。 ——他手上的动作也同样平静,剪刀一闪,就像在剪断衣服上多余的线头,血花蝴蝶振翅般在宗祠的石砖上扑出轨迹。 持剪人稳定,沉着,白斗笠下的面纱甚至没被风晃动。 洛梓琪刚回过头,那具被穿透喉咙的尸体就倒了地。 “安静。” 小白斗笠从尸体破碎的喉咙上拔出自己的铜剪刀,乖乖巧巧地再次伸手举起—— “大家一起变成死人,好吗?” ——当然不可能安静,周围的洛家人扑了上来,符咒法器频出,但剪刀依旧蝴蝶般转过他们的脖子。 “咔嚓”“咔嚓”“咔嚓”。 伴随着脑袋落地的“咚”“咚”“咚”。 他不画符,不念咒,不懂任何玄奥法术——只是采取最直白有效的方式,切掉对方的脖子而已。 很简单啊。比上山抓野鸡简单多了。 白斗笠小朋友不过是洛家的清理工具,因为他不是天师,没有能力,不被允许受教育,从未学过任何玄学道术,绝不可能走上斩妖除魔的正道路途,被认可被憧憬——所以他在洛家人眼里比看门犬还愚钝,是整座无归境最低等最无能最要守规矩的仆从—— 可他也是一把,极为优秀的“清理工具”。 剪刀?柴刀?亦或者任何一把锋利的凶器? 洛梓琪僵直地坐在蒲团上,眼睁睁看着角落里的小白斗笠把那片区域变成鲜红鲜红的血池。 她没有制止。她不敢制止。 因为这把凶器是最优秀的工具,最优秀的工具只会掌握在…… “做得好。” 家主掸掸袖子,从蒲团上站起,无视了对面男人骤然惨白的脸色。 支持他夺继承权、暗地谋划杀死洛梓琪的那些附庸就在刚才的五分钟内接连变成尸体,再得意的人也无法得意。 家主挥袖熄灭了一旁的长命灯,在袅袅烟雾中看向站在血泊里的小白斗笠。 他只简单道:“任务完成,下去吧。” 后者点点头,扛起剪刀,开开心心地转向宗祠门口。 今日的清理任务终于全部做完了——啊,他最讨厌每隔三月必须来和这么多人打交道的地方做清理了,但是有姐姐在就很好,有小暖炉在也很好! 今天也是日常又开心的一天……饭团还没吃,等回家了再换上干净衣服吃吧,姐姐的热饭团要认真享用才行…… 小白斗笠脚步轻快,扛着剪刀一步步往自己那间阴冷又潮湿的小厢房走去。 既没有理睬家主眼底的复杂,也没有理睬宗祠里剩余洛家人的尖叫、嚎哭与咒骂。 他洁白的袍角拖过长长的红色,一路滑出宗祠外的雪地。 不知道是血,还是非人之物猎食之后滑行回洞的痕迹。 第177章 第一百零七十三课 总有兔子洞猝不及防出现在脚边 在无归境最狭窄最陡峭的峰头, 与富丽堂皇的主宅遥遥相望的,是一间小小的茅草屋。 它的主要构成部件是茅草、泥巴、散发着潮湿气味的腐朽木头,虽然能说是玄学世家一贯的古朴风格, 但未免太古朴了些—— 更何况它没有雕梁画栋、没有前屏后院, 粗糙的茅草房顶毫无精巧构思, 甚至承受不住雨、雪、或任何一股威势较大的风。 虽然屋子的主人颇有闲情地在房门口种了一把葡萄藤,又在藤下摆了一把竹编椅子、一套红泥做的粗陶茶具, 但并不能掩盖这屋子本身的不宜居。 又或者,如果屋主人是个热气腾腾的壮年大汉、相互扶持的一家三口、修炼玄学根本不需要动手处理俗务的神仙老头—— 那或许, 便能住得舒适许多。 可屋主人只是一个几岁的孩子,拥有一身最最怕冷的阴暗体质,长袍斗笠加面纱就是他最厚最厚的服装组合。 ——所以他遮得那样严实并非主母所想的“足够聪明、知道该如何遮掩那张讨人厌的漂亮脸蛋”,也并非洛梓琪所想的“个性破烂, 就是爱缩在别人都看不清他表情的角落里阴暗前行”,更和长大之后某个压根不联系未婚妻却声称“这是为未婚妻守贞”的虚伪天师不同…… 白斗笠小朋友之所以时刻装备面纱斗笠,只是怀着踏实质朴的心情, 想要保暖而已。 带帘斗笠加面纱,多挡风啊, 多保暖啊。 山里可是很冷很冷的,家里也是很冷很冷的。 小白斗笠拨了拨火钳, 尽可能地凑近那捧炉火, 又用袖子捂着手, 去碰裹着油纸埋在柴火堆里的饭团。 那是洛梓琪今早偷偷塞给他的热饭团, 不慎沾了血又沾了些雪, 已经失去了热气, 变成了冷饭团。 他不舍得吃,只是轻轻碰了碰, 然后重新埋去更深的火灰堆里加热。 今天为了准备参加族会,他起得太早干事太匆忙,比平常提前了三个小时左右就完成了巡山清理,的确没什么空闲吃东西。 白斗笠小朋友还没学过任何道法玄学,不会调整内视身体,他就和每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孩一样,需要定时补充水、食物以维持必要的体力。 纯阴之体天生寡淡,口腹之欲不重,但补充食物就是补充热量——他又没办法在这里享受热水袋、电热毯和地暖。 在冬日做“清理”工作比劈柴打猎还要费体力,虽然他没受伤,但几乎耗尽了身上所有热量,他如今已是饥肠辘辘,胃都饿得有些疼。 白斗笠眼巴巴地望着柴堆里的饭团,揣着手,不停搓着发凉的掌心,却依旧没有拿过来吃。 涉及取暖大事,他没有亏待自己的习惯,但挂在火上的热茶还没烧好,白斗笠小朋友担心自己如果囫囵把饭团塞下去,可能会哇一声吐出来。 没有热水帮忙,他一点也不信任自己常年泡在阴寒气里的肠胃。 茶什么时候煮好啊……饿…… “噗通。” “噗通。” “噗通。” 白斗笠小朋友默默扭过头去,屋外,缓慢跳动的阴影在雪地上投下一颗颗凹陷的印记。 没人会来这间屋子里拜访白斗笠。姐姐也不会。 没人会来。 可雪地上的印记一步步靠近。 “噗通。” “噗通。” “噗……咚咚。” 那东西已经跳到了门前,跳动声之后是敲击。 白斗笠小朋友也已经拎出了自己那把半人高的铜剪刀,他平静地靠近了门边。 外面的是什么东西呢,长着蹼,还是长着尾巴,自无归境幽深的崖底爬上来,还是从刚刚浸满鲜血的宗祠里滚过来? 头颅、嘴巴、还是残缺又凶狠的眼球呢。 ……在无归境,任何东西敲门都不奇怪。 而他这双眼睛,看见任何东西也不奇怪。 白斗笠小朋友不知道外面是什么东西,也没有任何兴趣,他只是隔着门板,缓缓扬起剪刀。 好饿。 赶紧捅死,赶紧去吃饭团。 “噗嗤——” 是他隔着门板捅进了那东西的要害。 熟悉的剪刀没入血肉的动静,从手感上分析,应当完全捅穿了……可对方怎么闷声不吭,果然,是从无归境崖底跑出来的东西吗? 不会惨叫,失去神智的残缺鬼魂。 可他今天巡山时检查了一遍镇压点,应当没有错漏啊…… 算了,实在饿得心慌,白斗笠懒得继续想,他收回剪刀。 “呵……呼……” ……嗯? 有人声? 能发出人声的鬼?还是鲜活的人? 想到什么,白斗笠迅速看向门缝,可那里面漫出的不是鲜血,更不是脓液,而是——赤红的——翻卷的煞气—— 他迅速拔出剪刀,向后退去,但那已经来不及了。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05节 赤红色的煞气,裹着海浪般翻滚的云雾,霎时涌入整间屋子。 ——“轰!!” 私塾内,洛梓琪不禁抬起了头。 老师的诵读声伴着教具拍打木桌,窗外依旧飘着安详的雪花,远处的宗祠内仆从还在清洗血迹,无归境似乎一如既往。 刚才……哪里爆炸了……错觉吧? 洛梓琪晃晃头,转回去,重新专心听课。 无归境的确一如既往。 ——只除了一顶幼小的白斗笠,他和他心心念念的饭团一起淹没在洪流般的煞气中。 【首都,中午,十一点整,某条小巷】 “当啷”一声,惊动了趴在墙头午睡的流浪猫,后者腾地跳起身、弓起背、呲出獠牙,威吓般的低吼从喉咙里滚出来,意图驱逐这个闯入自己领地的东西—— 可后者继续撞着墙砖、电线杆与垃圾桶盖,一路“当啷”下来,连滚带爬地扑倒在地。 人矮,又瘦,还饿得头晕眼花,猝不及防掉进这里,他实在没心思来个超级英雄式落地。 好一番撞击后,白斗笠小朋友只能支着剪刀,艰难站直了,重新扶正了自己的白斗笠。 “……晕……饿……冷……” 不行,热量大幅度丧失,体力也直线下降,他必须吃点东西,才能恢复处理这情况的精力。 被那股煞气卷过去之前我扑进火炉抓住了姐姐的饭团啊,如果我被重重抛下了,那饭团也应该被抛在这附近,饭团呢,饭团—— 急着干饭的白斗笠小朋友一瘸一拐往外跑。他刚才在坠落和撞击中弄伤了腿,又没有针线缝合,便只能这么狼狈地行动了。 饭团、饭团、饭团—— “滴滴滴!” “吱——看路啊小屁孩!” “前方已到站兴隆大厦南,前方已到站兴隆大厦南,请乘客从后门有序下车……” 小巷外车水马龙,阳光灿烂,亮闪闪的商厦大楼比主母梳妆台上的镜子还清晰,大幅大幅的广告牌代替了参天的树木林立在高空—— 白斗笠小朋友呆呆地看了一圈。 然后他呆呆地意识到,自己可能,找不到那颗饭团了。 饭团不见了。 屋子不见了。 无归境也……不见了。 是三千芥子世界中的一个呢,还是时间洪流推向的遥远未来,或者那个奇怪小女孩所在的空间…… 不,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没钱,没权,不认识任何人,也不知道是否通晓这里的文字。 这里怎么看也不像是有脏东西需要清理的地方,他甚至失去了日常的清理任务。 ……我,要饿死在奇怪世界的奇怪街头了吗。 白斗笠小朋友沉吟良久。 他望望小巷墙角还在嘶嘶乱叫的流浪猫,心想,或许可以打猎吃? 但不清楚这个世界的规矩,万一把猫脖子扭断炖肉吃违反了什么禁制呢? 况且,也找不到啊,生火用的木柴,土堆的炉子……这里没有泥巴也没有木头……到处亮闪闪的,也不知道能不能用剪刀削点下来用…… 最终他收起剪刀,环顾四周,默默走近垃圾桶,挑拣出里面一只较干净的一次性纸碗。 总之,先找个讨饭碗,肯定没错。 ——无论哪个世界都有要饭行业吧? 哪怕是深居大山的小斗笠也知道何为“要饭的”,许许多多洛家人笑着与他打招呼时,心里想的便是“只是个臭要饭的奴仆”—— 白斗笠小朋友由此推导,自己应当很擅长要饭。 嗯,先去要个饭,得到热量,恢复理智,再思考下一步。 白斗笠小朋友揣着碗一脚跨出去。 白斗笠小朋友被一把揪起来。 “看路啊小屁孩,在马路上晃来晃去的又往车流里冲——你找死啊小鬼?!” 大红色的跑车在他身后猛地刹住,女司机骂骂咧咧地打开车门蹦下来。 她戴着墨镜,西装外套里穿着吊带背心,耳朵上坠着夸张又闪耀的大耳环。 安各揪着路边傻兮兮的熊孩子,发出一声豹吼:“过马路前要看红绿灯!!你差点被我撞死你知道吗?!” 被提在半空的白斗笠小朋友:“……” 是这个世界特有的巨人吗。还是脏东西呢。 可以杀掉她吗。可以用剪刀剪她手吗。 “喂!喂!你怎么不说话?吓傻了吗?!话说你这小孩怎么一个人在这,你爸妈呢……” 安各环顾周围一圈,没找到任何类似监护人的存在,她有点疑惑又有点愤怒:“你跟爸妈走散了?还是自己乱跑迷路的?没有联系他们的手段吗?” “……” “手机号码知道吗?家庭住址呢?喂小孩,说话!!” 小白斗笠不想说话。 他又累又饿腿又疼,脑子被刚才那一串撞击摔得七荤八素,剪刀攥在手里,却顾忌着这个陌生世界种种新规矩不敢轻易出手—— 又或许,他只是在头晕耳鸣中模糊辨认出了对方的五官,和某个天真单纯的小女孩重合后,潜意识将对方划为“没有威胁,很安全”。 小白斗笠在晕眩中伸出手,攥紧了这个陌生巨人的衣袖。 “请……”一只小手紧攥着,一次性纸碗颤巍巍从另一只脏兮兮的袖袍下递出来,“给我点饭……” 安各:“……” 靠。 是哪个畜生敢在首都拐骗孩子要饭?? 第178章 第一百零七十四课 碰瓷与赖账都是一份技术活 安各开车被碰瓷了。 碰瓷对象疑似是一只五六岁的小孩。 ……事实上, 安各还觉得对方这是虚报年龄,自己的女儿安洛洛今年七岁,和他比起来简直就是一块胖墩墩的小土豆—— 好吧, 好吧, 或许她不该诋毁洛洛宝贝, 女儿只是拥有着小孩特有的婴儿肥,她健康又匀称, 只不过今早生龙活虎地抢夺自己华夫饼上冰激凌的模样,委实无法令安各联想到“瘦弱”“可怜”“超小只”…… 那可是一大口就啊呜吞走自己大半颗冰激凌球的史前巨兽!! 什么“这是妈咪背着我偷藏糖果的结果”, 要不是安安老婆在旁边若有所思地搭腔“听洛洛说你在衣柜里藏了什么东西”,她才不会那么狼狈地打着哈哈笑过去嘞! 结果,好不容易用上班的借口逃出门了,公司的事也终于不算繁重—— 她紧赶慢赶弄完, 就准备提前回家时间,中午开车回去给独自一人在家的老婆一个惊喜,运气好的话就能享受几小时的两人世界, 运气再好一点就能哄得老婆把只会抢自己冰激凌球的女儿丢给姑姑带一晚…… 总之,她开着跑车哼着歌规划着提前回家后的种种, 心情是这几天难得的明朗…… 然后,一只脏兮兮灰扑扑的小屁孩就从亮着绿灯的马路旁边突然窜了出来, 安各吓得猛打方向盘死怼刹车板, 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一场惨剧, 便急忙下车教训熊孩子过马路看红绿灯—— 当然, 她更想对着熊孩子的父母一通狂骂, 小孩不懂红绿灯父母总懂吧, 这个年龄的小屁孩幼儿园还没毕业吧,交通安全不教好, 意外被撞死了谁负责啊??她倒是能赔钱,但再多的钱也不值孩子的命好吧?!万一万一她刚才没刹住车呢?经过的是其他刹车技术不够好的司机呢? 安女士便怀着一腔热血揪起了熊孩子。 可后者一声颤巍巍的“给我点饭”,就把她整懵了。 这个时代生活在首都的小孩,过度肥胖、过度蛮横、过度娇气等等毛病还算常见,家庭不合、学业压力、专注力分散也算正常问题,但说真的—— 出来乞讨? 吃不饱饭? 是上上世纪才可能会出现的东西吧? 如果不是安各已经抢先揪起了他的衣领,意识到轻如羽毛的重量绝不正常…… 她不会把这小孩的话当真的。 虽说这个年龄的男孩普遍发育晚于女孩,但体重轻成这个小孩这样的……她仔细掂量一番,觉得这小孩哪怕连人带盒,也绝不到两斤。 已经不是“瘦弱”的范围。 是“诡异”。 安各最近经历不少事情,她立刻就联想到了玄学界里的种种—— 是幕后人的故意袭击?又一个用来影响我的脏东西?可老婆不是说,那些东西对我几乎没影响,我也绝对看不见吗? 我切实拎着这小孩的衣领,能看清他袍角的污渍、手里纸碗的褶皱、腿部透着血迹的位置…… 等等,血迹? 安各头皮发麻。 我刚才不是刹住车了吗?我没撞到他吧?但他这种饥肠辘辘低血糖般的表现也不像是装的啊,我—— 很快,安各就见识到了一只小鬼最顶级的碰瓷全过程。 他真的把自己的腿磕伤了,真的被饿到出现低血糖了,颤巍巍说了几句话就昏迷,昏迷后还攥着她衣角不撒手,仿佛把她当成了他口中喃喃的“饭团”。 安各大脑空白地揪着他开向医院,医生诊疗时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看在洛洛宝贝的份上,她真的真的没有伤害一个无辜陌生的小孩啊!! ……应该没有吧,他的腿他的低血糖他的要饭技能和她有半点关系吗!?她只是在一个糟糕的时机决定教训熊孩子!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06节 “请别为难这位大人,”戴着古怪白帽子的小孩却插嘴说,“我与她素不相识,这位大人不过是一位好心的陌生人,见到我昏在路边,便主动把我送往医馆。” 他的坐姿和同龄男孩对比起来真是乖巧极了,背挺直,腿并拢,小手放在膝盖上,头和肩膀水平端直—— 那古怪连着数层厚厚白纱的白帽子,是“斗笠”吗? 这男孩顶在头上便仿佛顶一把极薄的尺,斗笠边缘的弧线比天际线还端正,哪怕看不清他的眉眼,也能感受到他平稳又直接的注视。 这种坐姿很有教养,也很耗费核心力量,如果不是安各切实掂量过他,是不会把这种小孩与“营养不良”联系在一起的。 儿科医生刚刚从假期中赶来加班,接诊了数个大吵大闹、乱砸玩具、因为疼痛便臭着一张脸不配合医生指令的小男孩后,小白斗笠这样的,简直是灵魂上的净化。 他甚至还紧紧攥着儿科诊所发放给小朋友的安慰糖果。 这么乖的孩子,怎么可能说谎呢。 医生收回谴责的眼神,安各也松了口气。 但她这口气松得太早了:碰瓷绝不会如此轻易结束,这不过是第一段流程。 “好吧,孩子,那如果要正式发放病历给你开药,你的户口本……” “户口本是什么?没有。” “那你父母的联系方式……” “没有。他们不会和我主动联系的。” “……那你的身份证……” “没有。”小白斗笠手一指安各:“我刚出现在这个世界,就被这个女人拎走了。” “……” “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不认识这个世界里的任何人,她说什么我就做什么,她让我去哪我就去哪,因为大人答应我说会给我饭吃。” “……” “果然,大人是个好人,把我塞进奇怪的封闭的小包厢里后,她嗖一下就把我带来这里领了免费糖果。糖果很好吃,补充的热量也很多,谢谢你们。” “……” “至于我的腿伤,我的……哦,你们说那是低血糖,那就是吧。我的腿伤和低血糖与这位大人完全无关,我是在遇见她之前出事的——至于衣领下这道印子,大人只是揪我逼问我时太过紧张了,她完全没注意到我被勒出了这道印子,所以大人绝没有故意对我造成任何伤痕,她是个好人。” “……” “虽然她逼问我时喊了什么‘差点就撞死你’?但老实说,我不懂她说什么意思,既然大人已经同意给我点饭吃了,大人就不会做任何错事。” “……” 安各目光呆滞,表情空白,在白斗笠小朋友娓娓道来时曾数次想要插嘴,又数次被那微妙的措辞堵了回去—— 因为,严格意义上说,那小孩表达的全是事实。 她没有任何可反驳的地方。 医生的目光也是呆滞的,表情也是空白的,但随着白斗笠小朋友话中的信息量越来越多,医生空白的神情逐渐转化为凝重。 医生凝重地转头看向安各。 “所以你还有什么要反驳的地方吗,这位女士?” 安各几乎成了结巴。 “我……他……我真的没碰他!!” 医生便默默放下听诊器。 然后抬手拨打报警电话。 ——于是,二十分钟后。 安各坐在派出所的讯问室里,对上警察同志满是怀疑的目光,悲从心起。 “你确定你没有参与儿童拐卖案吗,安女士?” “我没有!我没有!那个小鬼——虽然他没撒谎但他真的在撒谎——” 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是的,你们误会这位大人了。” 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白斗笠小朋友乖乖举手强调:“她给了我糖吃,所以不管她对我做什么都是好人。” 安各急得一拍桌子:“你别解释,你赶紧住嘴!!” 对面的警察同志也一拍桌子:“嫌疑人不准威胁受害儿童!!” 安各:“……” 他豹豹的。 于是,她阳光明媚、能够提前下班回家、或许还有两人世界后续发展的美好下午,就这么“啪”一声碎了。 安各不得不在派出所里耗了几小时,最后电话叫来自己的律师、又调了行车记录仪解释“这一切真的真的只是个误会,我真的真的不认识那个蒙着脸的孩子”—— 终于洗清嫌疑后,她抖着手指,指向静坐在外面走廊上的白斗笠小朋友。 “你,你,你——” 你这孩子是故意的,还是被人教来碰瓷的,还是故意来碰瓷的?! 后者的坐姿依旧那么乖巧端庄,脑袋上平平整整的斗笠,听见高跟鞋动静后小小扬出曲线—— “谢谢大人给我糖吃。大人是好人。” 他摊开幼嫩的手心,儿科诊所发放的免费糖果还握在那里——只缺了小小的一角,它的主人似乎不舍得吃完,便只磕了一小块糖,剩下的用完整的糖纸将它裹回原样。 可他没想到,半透明的玻璃糖纸并非传统包糕点的油纸,即使完美复原之前的折法,也是遮不住那块小口子的。 派出所走廊银白的灯管下,安各把那块只悄悄吃了一点点的糖看得很清楚。 不知道的还以为小蛇用牙偷偷撬走了一口。 安各抖着手。 即便低血糖也只舍得啃一角角糖的熊孩子仰头看她,不用看脸也能感应到他乖乖的视线。 安各抖了半天手,最终还是没忍住,一把扯过—— “你……你……跟我走!区区一颗糖怎么够!!” ——小孩子就该零食饮料炸鸡汉堡管够!! 谁能看着这样的小孩不心疼呢,尤其是一位同样有这个年龄的孩子的母亲。 如果不是被碰瓷的感觉太微妙,早在诊所听见低血糖诊断时,安各就要忍不住了。 她并非“做了母亲后便母爱泛滥所有小孩”的和蔼女人,但不知怎的,看着小斗笠,她就觉得这小孩特别特别可爱,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安各一把抱住小朋友,奋力揉搓揉搓:“乖乖跟着姐姐走!姐带你吃香的喝辣的,零食管够!!” 白斗笠听不懂“零食”是什么,但他能听懂这个陌生人自称“姐姐” ,便有些抵触地挣扎了一下。 “大人,别……” 别自称姐姐,我有姐姐,我姐姐才不会用能掀掉我帽子的架势乱搓我脸。 很尴尬的。 安各嘿嘿发笑:“你就让我摸摸怎么了,话说你怎么到现在还蒙着面呢,帽子摘了让我康康——” 得意,开心,仗着身高和体力欺负小孩就很快乐。 可安各忘了,这里……是派出所。 “站住!!嫌疑人停止欺负受害儿童!你想把他拐骗去哪,又想拐骗他干什么——手放下,趴地上,不许动!” “……” 于是,十分钟后。 在家里喝茶的洛安接到一通电话。 “……内部消息,师兄,你妻子涉及儿童拐卖案,已经被派出所扣押了几小时……你赶紧来保释一下。” 洛安:“……” 洛安:“她什么?” 第179章 第一百零七十五课 如果你问我要个解释那我也想问你 与安各一样, 洛安的今天原本很幸运,是近日来难得的轻松。 红衣被他撕得只能在地下老实待着恢复元气,绿山那帮人因为他的举报自顾不暇, 围绕紫海项目发生的连环凶杀案依旧迟迟没出结果、在安各介入的情况下, 那帮老东西再想有动作也要花费好一番心力—— 而他呢, 这几天死亡重现也已经反复训练了几千遍,那些本能畏惧已经克服完全, 目前最主要的任务就是等待祭日完成复活,在此之前, 调整状态,养精蓄锐。 这和做重大手术的病人要在前几天吃点好的、早睡早起不能熬夜是一个道理。 要把身体各方面的状况调至最小,以迎接接下来的手术……或复活。 前几日被红衣弄出的伤势已经很小了,但也不能说完全复原, 最近也没什么委托,师兄一心恋爱无心赚钱……洛安算算日子,决定今天在家里休息一天。 仔细想想, 他上一次放松休息,还真是“上辈子”的事。 这个时间, 女儿去上学了,妻子在上班, 他独自一人在家。 和安各所想的“老婆没人陪老婆真可怜我要早点回去陪老婆”不同, 妻女不在家, 洛安非常、非常……快乐。 甚至快乐得不断发十几个“好耶”表情包给家主, 然后把洛梓琪烦得不断回复“你有病吧”“你吃药吗”。 安安静静独自在家, 就是破烂最质朴的快乐。 小时候没有玩具也没有玩伴, 清理任务做完了,缩在小屋的炉火旁, 安安静静地发发呆,多好啊。 ……如果不是他如今一天到晚被吵吵嚷嚷的一大一小围着,上一秒处理女儿乱嗷下一秒要处理妻子乱嗷……她们俩好像每天不给他找点事做就不痛快……哪怕人走了噪音没了也要遗留一堆待收拾的衣服被子餐具地毯……关照一下鱼缸里的罗罗有没有被妻子喂死……或被女儿戳翻肚皮……时不时还能从床底/桌下/楼梯间/拖出被弄脏的/弄坏的/摔碎的零零碎碎…… 打住,不能想,再想又要忍不住去收拾东西了。 如无意外,他能幸运地度过极其清静、完全安宁的一天。 煮壶茶。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07节 看本书。 清静。 美好。 然后一通电话打过来,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她不是老老实实在公司上班吗,她这是去哪里掺和了儿童拐卖案,又是怎么被派出所抓起来了啊?? 洛安匪夷所思。 就算是“总爱在别人安静休息时闹腾”豹豹特性,“被抓去派出所要人保释”也实在太夸张了点吧??还不如再炸两个微波炉藏水池底下给他找事…… 且不说以豹豹那种傻乎乎的善良属性完全不可能干拐卖儿童这种下三滥勾当——她既不缺钱也不缺孩子,难道是嫌今早女儿抢她冰激凌怼她“藏糖果”给她添的堵还不够多吗—— 退一万步,她要真跟这种破事有了牵扯,怎么会被抓去派出所呢?她那金光闪闪的超能律师团队呢?她那个在赚钱交际上尤为聪明的小脑瓜呢? ……洛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有一点是很清晰的:他安静祥和的一天结束了。 唉。 没办法,洛安颇为熟练地带好了保释材料,穿上外套迅速出门。 如果世界运动会有一项“派出所保释”比赛,他肯定能拿冠军。 谁让他有一个把派出所当食堂的师父,现在还有了一个身负超级律师团队却依旧被抓起来神奇扣押的老婆…… 虽然心里满是问号,还有些“她是不是故意的”怀疑,但把妻子和派出所联系在一起总是令人担忧的,妻子和优哉游哉的老油条师父可不同,万一她在里面渴了饿了冷了抓着铁栏杆嗷嗷哭了被同拘留室的坏蛋欺负成一坨阴暗蘑菇了…… 思维越发散车开得越快,最终,在不闯红灯的前提下,洛安两分钟便匆匆抵达派出所。 接待大厅的几个人见到是他进来,纷纷亲切招呼:“下午啊洛小哥。” “好久不见了哎小哥,这段时间去哪玩了?” “你师父在等着呢,照样子,老地方。” “来口茶吗?别急别急,你师父还在吃饭……” 洛安:“……” 谁让他从十年前开始日常保释师父出派出所,来派出所如同回家,所有人都看他很亲切很熟悉也是正常的。 他作为一个社恐却也能认清每个接待员的脸。 ……熟悉得令人无语。 而且……不是,师父他老人家又进派出所了??什么时候的事??师兄没给他通知啊?随随便便来一趟派出所就能得到“师父在老地方”的通知,不是他说——他老人家是在派出所里定点刷新吗? 洛安不想管。 妻子可能还在拘留中,谁想管那老神在在的油条老头,他在派出所睡一星期也不会死。 再说了,领头的大师兄都没来处理这事,他一个二师弟,管什么。 “其实我不知道里面的是谁师父,”洛·好徒弟·安面不改色:“有个叫安各的女人,据说涉及儿童拐卖,已经被你们扣押几小时了?” “啊?安各?的确是有过记录……” 接待员却挠挠头,有些茫然:“但她已经走了啊。” “……走了?我怎么听说她已经被扣押了几小时……” “那是之前,扣了几小时,但她调了行车记录仪又找了律师,总之……已经释放了。都是误会。” 有人在洛安背后轻咳,他回过头去,那人正是—— 如果安各能认出来,那人正是两次拍桌教训她“别威胁受害儿童”,又撞见她揉搓小孩的现场再次误会,喝令“不许动,趴地上”的警察同志。 对上洛安的视线,这位初出茅庐的热心警员有些尴尬,也有些局促,他小声解释:“安女士几分钟前刚走。原来她和那孩子是那样的关系……是我闹了个大乌龙。” 洛安心里再次升起不详的预感。 比安安静静坐在家里听见手机响的预感还要强烈。 只见那个小警员鬼鬼祟祟地过来,压低嗓音,小声道:“你知道吗,他们这种有钱人啊,为了遮掩私生子的存在,真的什么都能干出来……硬是折腾了几小时也不肯承认那孩子是自己的,直到我再次扣押……” 【其实这孩子是我的!我儿子!我偷偷背着对象在外面养的私生子!你快跟人家解释清楚,快,别再让我回到讯问室——】 【……哦,对,是。大人说的都对。】 小警员十分感慨,不停跟这位在派出所往来如亲朋的洛小哥吐槽:“哎你说,他们有钱人是不是都这么喜欢背着对象搞私生子,真是啧啧啧,那小孩岁数也不小了,不知道这些年怎么瞒过正宫的……” 被八卦的正宫洛小哥:“什么瞒过去。” 八卦上头小警员:“哎!就是那个被我们误会是安女士拐卖的孩子!原来那是她私生子!你不知道吧!” 洛小哥:“我不知道。” 拐卖儿童也好,私生子也好,我还能知道什么呢。 豹豹可真是“恶贯满盈”。 正想继续八卦的小警员顿了顿,因为派出所保释常客洛小哥对他露出亲切的笑容,不知为何,今天的笑容尤为亲切——仿佛开了闪光特效——亦或者是背景板里有刀片在反光? “所以,你知道她带着她私生子走去哪儿了吗?” ——白斗笠小朋友也很想问出这个问题。 这个莫名其妙的大人究竟带我来了哪里? 【鑫茂广场旁,商业中心一楼,xxx汉堡店】 安各把一托盘的炸鸡汉堡与薯条推给小孩,豪爽得就像推过去一壶烧刀子酒:“吃吧,别客气,不够再点!” ……所以,这是什么很厉害的食物吗? 呆坐在窗明几净的快餐店里,白斗笠小朋友看看安各的眼睛。 不需要刻意读取心思,“快吃快吃超好吃你有口福了”闪亮地写在她脸上。 ……可这个到底怎么吃? 白斗笠小朋友又重新看向眼前的托盘。 不是木头做的,也不是铁屑,奇奇怪怪的轻薄材料,铺着一层花花绿绿的纸,纸上摆着几个圆圆的纸包。 ……这是能吃的食物吗?从哪里吃?纸? 如无必要,小斗笠不想暴露自己“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是异界来客”,他又悄悄瞥了一眼安各,却险些被对方满脸的闪亮期待闪瞎。 ……这个人,真的很奇怪。 他收回视线,面纱下的嘴角慢慢抿直。 小斗笠当然不认为对方“只要给了我糖就是值得信赖的好人,所以我要无条件跟随她行动”,他没那么蠢。 什么“不谙世事说出来的话引人误会”“可怜兮兮只舍得磕一小口糖”…… 不。 他当然是故意的。 虽然这是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但拿到那枚糖果的第一刻,小斗笠就判别出糖纸材料是一种未知的、半透明的、可反光的存在。 这并不难,只要仔细观察就知道。 所以,他磕走一角糖,姑且摄入了足够恢复理智的热量——顺便一提,那玩意又齁又腻,和他心仪的葡萄完全不能比,白斗笠讨厌这种奇奇怪怪的甜味食物—— 是,他根本不喜欢“糖果”,不爱甜味,也不是会被零食打动的孩子。 把糖果包装恢复原样,刻意握在自己手心,冲着她诚恳表达谢意…… 那只是一种刻意的“勾引”。 在山中诱捕猎物时,会刻意设下陷阱,通过气味、声音、颜色等各方面的伪装,来引诱那只机敏的动物主动踏入自己的陷阱。 生于无归境的小斗笠可不懂“卖惨”“装可怜”“刻意撒娇”这样新潮的词汇,他只是在面对一个异世界的成年人时尽可能展示自己的“安全性”,希望以此诱使对方放下警惕,接近自己,然后…… 一击毙命。 是。 小斗笠认真考虑过,杀死安各的可能性。 这个大人与他非亲非故,见过他暴露弱点央求饭食,那就极有可能推断出他与“热量”的依存关系,甚至探寻到他的特殊体质,借此要挟甚至控制他的生命—— 更何况,她总是一把将他“揪起”“拎起”,仿佛把他当成了大猫嘴里的猎物,总是动不动就控制他的后颈。 小斗笠还没学过“夫妻”“爱情”,他不懂必要的退让,与心甘情愿的纵容。 作为一个性格极其孤僻扭曲的孩子,他理所当然地厌恶被控制命脉。颈动脉附近的位置,不是能给这个陌生大人无礼地揪来揪去的。 所以,如果可以,这个大人最好也抹掉…… 那之后他用模棱两可的话致使医生误会,也是为了试探这个世界的规矩,对幼童出手是否违反禁制,幼童反过来杀死成人是否违反—— 根据医生惊恐复杂的心声,果然,他被带去了这个异世界的执法机构。 而从“派出所”中得出的信息,令小斗笠很遗憾地放弃了“杀死安各”——杀人在这里竟然是犯法的,要付出很大很大的代价。 这个年幼的孩子虽然扭曲破烂,心中毫无罪恶感,但他不是个杀人狂,也不觉得自己在无归境做的“日常清理”等于“违法杀人”,家主乃至整个无归境都默许他这么做,这件事便是“合规矩”的——他只是在遵守规矩。 既然“杀死安各”不符合这个世界的规矩,那他便果断放弃,选择了另一种方式诱捕她——【投诚】。 百分百的服从与跟随,麻痹对方,取得她的轻视与信任,然后再设法抹去曾暴露过的弱点…… 然而,白斗笠小朋友的思虑再周详,赶不上安各脱缰野马般的行动。 她先是用一句“私生子”神奇地绑定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得到能把他顺利带在自己身边,且再不会被执法机构怀疑的机会—— 小斗笠甚至推断不出她是怎么办到的,他觉得这世界公允的执法机构人员绝不可能被几句谎言忽悠过去,轻易放行,她要撒谎说他们之间存在血缘关系,肯定要拿出能经得起审核的证明材料…… 可安各真的拿出来了。 一个电话的功夫,只花了五分钟。 这令白斗笠小朋友心中对她的危险性判定提高了十个等级。 他当然不知道这个女人是中州首富,人脉资源惊人,还具有“钞能力”,哪怕她闲来无事指着一只鸡说“这是我家二宝”,也会有人过来嗖嗖嗖把一切证件材料办齐—— 小斗笠只能将安各视为“堪比无归境血池深处鬼物”的大boss,然后尽全力去争取她的信赖值。 譬如,她带他去哪里,就去哪里。 又譬如,她让他吃什么,就吃什么。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08节 ……哪怕是吃奇怪的纸。 装作自然实则慌张地摸遍了餐盘也摸不到筷子后,小斗笠默了默,只能下定决心。 吃纸就吃纸。 在还未弄清敌人弱点之前,绝不可激怒这个高深莫测的大人。 他缓缓伸手摸向纸包…… “哎,等一下。” 捧着一杯可乐在旁边吸溜的安各突然说:“你吃汉堡也不摘帽子吗?汉堡包必须剥开纸之后用手抓着吃的,酱料弄脏你这些面纱就不好了吧。” 很好,白斗笠小朋友松了口气,这不是某种奇怪的圆纸。 至于摘不摘斗笠…… 他还未订未婚妻,未学习成婚守德的规矩,也还没有男女授受不亲的概念,戴着这么严实的斗笠遮脸,只单纯想要挡风保暖而已。 斗笠和袍子,都在刚才摔落小巷的过程中弄得灰扑扑脏兮兮的,他早就想更换了。 于是,白斗笠小朋友,他很自然地摘下了自己遮脸的斗笠,又取下面纱。 终于得见神秘小孩的庐山真面目——一直斜着眼留意这里的安各,她“噗”一声喷出了嘴里的可乐,手里的可乐杯则“吱”一下被捏爆了。 安各看看那张脸,又看看屏幕壁纸里的老婆。 看看那张脸,又看看屏幕壁纸里的老婆。 看看……对上白斗笠小朋友疑惑的茶色眼睛,又赶紧核对照片里的茶色眼睛——相似度比女儿还高,近乎一模一样的深浅,睫毛眼尾都—— 安各甚至顾不上手里捏爆的可乐,她一边剧烈咳嗽一边用飞一般的手速给老婆打电话。 通话立刻接通。 “老婆!!”豹豹顾不上打招呼便一声悲愤大喊,“你什么时候背着我在外面有了私生子啊!!啊啊啊啊你不能这样老婆我的老婆你说清楚啊你解释一下哇哇哇——” “……” 手机那端的老婆静默半晌。 然后他平静道:“正巧,我也想问你。” “……什么?什么??” “抬头,豹豹。” 安各举着手机,呆滞抬头。 老婆正举着手机站在快餐店外,他笑而不语地敲了敲那层玻璃幕墙。 那笑容简直过分闪亮,似乎有寒光凛凛的刀片在反光。 “所以,你私生子?” 第180章 第一百零七十六课 破烂对决破烂却也要注意后方猛豹偷袭 谁背着谁在外面有了私生子, 这是个很值得商榷的问题。 究竟是这边持有全套纸质血缘证明材料的嘉宾能获胜呢,还是这边拥有似乎很相像脸型的嘉宾能获胜呢,让我们拭目以待—— “不不不, 这还用猜吗?!” 安各指着小斗笠的脸, 又指向洛安的脸, 来回连指,如同单人玩耍森林冰火人的玩家在冰人火人双双掉进毒池之前抓着鼠标疯狂连点—— 震惊, 绝望,与还想要扑腾抢救一下的无谓希望。 安·试图单通“是私生子还是克隆人”伦理游戏玩家·各:“你们俩倒是说句话啊!说句话啊!” 被来回连指的小斗笠正坐在车后座, 神情冷漠:“大人,请别用手指指别人脸,这不合规矩。” 同样被来回连指的老婆则扶着方向盘在开车,他目视前方, 眉眼也有些冷淡:“安各,坐车时老实扣好安全带,别在车后座和前座爬来爬去, 到处挥手。一个急刹车你鼻子就能被车窗拍扁。” 安各:“……” 什么叫爬来爬去,什么叫鼻子拍扁, 我只是在不停比对这一大一小的两张脸罢了,别说得我好像是第一次乘车旅行没见过世面的猫猫! 而且老婆你开车怎么可能会急刹车啊, 你当年送我上班时甚至能把车开出能让我端着碗嗦面条的超平稳感哎, 你舍得用一个急刹车把我的鼻子拍扁吗!!我会哭的哦!我真的会哭! ——安各原本想大声把这些吐槽喊出来的, 以此表达自己震惊又恼怒的心情。 作为一个正常的妻子, 意外发现“和丈夫面貌近乎一模一样远胜于自家女儿的陌生小孩”后, 怎么也该质问一声、生个大气、理直气壮发起吵架打架乃至离婚宣言吧? ……虽然她无论如何也不想发表“离婚宣言”, 他真敢搞小三小四她就真敢打断他的腿把人关在家里不许出去……谁还没看过几部霸总强取豪夺文哦…… 但是、但是! 无论如何,她才应该是位于道德制高点的那个, 可以理直气壮、昂首挺胸地开口指责他—— “老婆对不起嗷。” 老婆不为所动:“到局里了。去办理身份销毁。立刻。” ……如果她之前没有为了“试探似乎与玄学界有关的可疑小孩”便贸然行动,直接动用资源办了那么一大套证明材料、又把那陌生小孩登记成自己私生子……的话。 就能居高临下质问了吧。 可惜,她动作实在太快了。 法律意义上,户口本上,白斗笠小朋友真的已经登记成为了她的“非婚生子”。 ……原本只是冲动之下决定临时弄一套证件,以此取得能把那小孩带在身边观察的机会,赶紧搞定一切后趁老婆没发现再把那些假材料销毁…… 结果,呃呃呃。 该责怪下属办事效率太高吗?这么短时间就让她真多出了一个二宝? 在老婆愈发冷肃的气场中,安各静如瘟鸡。 哪怕老婆破天荒指名道姓“安各”,又用近乎命令的句式让她去销毁证件……她也不敢吐一个“不”字。 她只能疯狂点头:“好的好的没问题,老婆你信我我肯定能五分钟搞定!只要五分钟,我的户口本里就再也没有他的位置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在说“给我五分钟,我这就去杀掉那个不值钱的私生子”。 老婆对此没有丝毫反应,他压根没给她正眼,只是开着车平稳地驶进局里的地下停车场,拉刹停车,再弯腰俯身过来。 他的脸越贴越近,能明显看见嘴唇平直抿成一条线,嘴角下撇。 老婆很不开心。 但好看的人不管是微笑还是生气,都有诱人想亲的魅力。 安各盯了半晌,蠢蠢欲动的莽劲又冒了出来。 要不亲几口吧?生气也不影响亲啊。 或者亲了就不生气了,老婆一直这样好哄的…… 老婆似乎感应到什么,他给她解安全带的动作一顿,眼睫毛轻轻扇了扇,似乎要抬起来瞧她。 安各觉得有转机,急忙脖子一梗开始表演无理取闹:“哪怕你现在亲我一口我也不会被打动的!你刚才对我直呼其名的态度太差劲了!起码要再亲四五口才可能原谅——” “下你的车,销你的证。” “喀”一声,是老婆极其冷酷地把手里的安全带扔开,自动插销扣紧—— “在他和你的法律母子关系解除之前,”老婆重新直起身,口吻异常冷漠:“别想跟我继续来这套。” ……哪套?看似无理取闹实则是故意撒娇试图让你觉得我很可爱的这套? 安各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那我就去办手续……” “快去。” “那他就先交给你……” “行。” 于是安各扣住车门。 但视线依旧忍不住在车前座的老婆与车后座的小孩徘徊一圈。 “……老婆,他真的不是我私生子,你懂的吧?” 老婆默不作声。 “老婆我也知道,你不可能有什么私生子……” 与感情无关,这是基于他本身人品的信任。 客观意义上评价,洛安此人是安各认识的最具有家庭责任感、最懂得自我克制的男人,哪怕他们之间没有“夫妻”这层关系,她凭借自己看人的眼光,也不觉得这男人会做出“女儿七岁半时外面的私生子五六岁”这种事。 哪怕他切实消失了七年多,也根本没有陪伴她怀孕生产的全过程。 她相信,他的缺席是走投无路,万般无奈下的选择,只要有可能,他就一定会陪她的。 她相信,安安老婆也同样信任自己的人品。 所以“私生子”之论压根是个笑话,安各嘴上大呼小叫,心里却觉得这肯定有什么别的解释,更合理的…… “先去销毁证明。” 接到她充满希冀的目光,老婆紧皱的眉松了松,“不管如何,他在你户口本上是儿子。销毁完了再说。” ……嘿嘿,我就知道,老婆不会这么怀疑我的为人,他只是气我“为了扯谎真把这小孩当儿子登记了户口本”。 但安各半扣住车门把手,依旧没动。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后排闭着眼静坐的小斗笠,后者从刚才开始就像隐了身,异常沉默。 老婆:“……怎么?想带着他再去补办一个出生证明,照张亲子照?” 安各讪笑一声。 她其实有点怕老婆威胁这孩子。 ——之前,当老婆挂断电话,走进快餐店时,他第一个动作就是抽出湿纸巾擦掉她手上的可乐,似乎专心致志地擦洗,但攥着她的手越攥越紧,越攥越紧。 就像在忍耐……怒气?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09节 他的眼神明明只落在她弄脏的手背上,安各却总觉得,他的注意力完全笼罩着那个穿着灰扑扑袍子的奇怪小孩—— 而那几乎就是老婆翻版的小孩,自见到老婆进来后,也停止了动作。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老婆的身影,一直乖巧柔弱的气质猛地拔高又低落——是激动?敌意?跃跃欲试? 安各只知道,他很自然地就换了一个黏人对象,不再纠缠自己。 老婆拉着她往外走时,她还没回头找那小孩,就见他默默跟了上来,几乎贴着老婆的后背,仿佛要化作他的影子。 进了停车场要上车时,安各就见他站在后排车门外,仰着头对老婆道—— “喂。你。抱我上去。” 直白,尖锐,一点也不礼貌,与他之前营造的形象形成极大反差。 而安各听见老婆这么回复—— “自己滚上去,没腿吗。” ……不知道是不是幻听,应该是她幻听吧,老婆再怎么气她登记私生子的事也不至于欺负这个五六岁的小孩吧!! 闻言,那小孩没哭也没闹,只是笑了一声,仿佛在嘲讽什么似的。 ——最终老婆丢下他直接上了驾驶座,那小孩呆在外面,还真的自己努力爬上了后车座位,自己摸索出了儿童安全带,系紧了。 这就是他们之间唯一一段交流。 简短,直接,剑拔弩张,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稔感? 安各说不清,所以她有些担心。 刚见到白斗笠小朋友时,他浑身上下灰扑扑雾蒙蒙,斗笠还沾着小巷垃圾桶的污渍,安各并未把他和任何具体的身影联系在一起——尤其是那个她曾怀疑过是老婆的、出现在绿山之行中的白斗笠小朋友。 可当那孩子摘下面纱后,心中的重合度就越来越高…… 不是私生子,没有血缘关系,那么,总该有另一个更加合理的解释。 但那太荒诞了。 就算是玄学界,时间穿越平行世界应该是科幻界的事,不能越线混为一谈吧?玄学界主要是负责前世今生来着? 好吧好吧,且不说她心里那离谱的猜测——假使那孩子真是“老婆的幼年期”——不应该来个含情脉脉的对视,然后热情地拥抱,互诉衷肠,什么“向我的未来加油哦”鼓励—— 而不是各自一言不发地坐在车里,气氛冷凝,似乎打算把对方当成空气。 善良热情的好豹豹当然不懂破烂们之间的相处方式,她扣着把手逗留许久,数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被老婆的眼神逼退了。 感觉,再不动身离开去办销毁手续,他就要摔了车门离家出走了。 “老婆老婆我马上就办好回来哦……” “嗯,尽快。” 安各终于离开了车厢。 洛安坐在方向盘后,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前往事务大厅的电梯口。 电梯闸门缓缓合上。 这间车位上方的照明灯也缓缓熄灭。 1,2,3。 ——洛安迅速出手,车后背也袭来一股疾风,尖锐迅猛且同时—— 小孩手中的酒瓶碎片抵住车背后心。 大人宽大的手掌却已经掐住了他的喉咙。 洛安掐着他,缓缓道:“滚回你自己的地方,野鬼。” 小斗笠的阴阳眼转动起来:“野鬼……这话我也能原封不动还给你。” 和另一个自己相互交流,本就不需要太多话语,几个眼神,一次对视,便能通晓彼此的意思。 约莫沉默了四秒钟后,再一次,两个人同时动了—— 洛安掐着小斗笠的脖子重重摁向车顶,被迫遭遇悬空袭击的小斗笠则飞一般挥出袖袍,一张造型古朴的符纸贴向洛安的手臂。 “咝咝”一声轻响,再无动静。 “……呵。” 顶级阴煞一把揭开那张符纸:“你觉得这种由洛家幼童涂鸦的粗陋东西,能对我做什么?” 那是洛梓琪在私塾练习画符时丢弃的符纸,小斗笠不被允许参加教学,但他特意在课后翻窗进去,偷走了那片姐姐制作的符纸,宝贝般揣在怀里。 他们都了解这片符纸的由来。 所以,哪怕明知道他在刻意激怒自己,小斗笠依旧上了当——他高高抬腿踹向洛安:“不准你侮辱姐姐!叛徒!为什么不守在姐姐身边护卫无归境——为什么和那种女人在这种地方混迹!!” 那种女人? 洛安避开踹击,反手抓住他脚腕就往车厢侧壁狠狠一砸:“那是我妻子。” “妻子?”五岁半的小男孩嗤笑一声,“那是什么东西?难道你是说她是主母那种身份,我必须给出尊敬?” 洛安懒得和没有性别观念的小屁孩解释什么“明媒正娶”,他清楚,对方也不是不懂—— 他只是讨厌“夫妻”。 对小斗笠而言,“夫妻”不过是令他膝盖发疼,浑身发冷的一对神经病上级。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成为其中一员,不镇守无归境,也没有姐姐在旁边,穿着奇奇怪怪的衣服陪在一个奇怪又嚣张的陌生女人身边,这样的未来,简直…… 男孩再次攥紧酒瓶碎片。 他平静道:“我要抹杀你。” 洛安一言不发,他抓起小孩的胳膊,用力一捏就捏掉了那枚小巷里捡来的碎片,然后迅速低头避开猛然张开的铜剪刀—— “咔咔”几声脆响,铜剪刀当啷落地,一缕长发被削下,而洛安已经捏折了小斗笠的胳膊。 黑暗又沉默的车厢里,他们再次厮打起来,用上所有能用的武器。 最终,小斗笠用安全带勒住了洛安的喉咙,后者则卸了他两只胳膊一条腿,凝着万钧之力的手掌隔空压在小斗笠颅骨正上方。 一切动作都迅疾而沉默,没发出任何多余的动静。 只是不知道,是谁先勒断自己的脖子,还是谁先捏碎自己的脑壳。 ……破烂对破烂,反应就是如此血腥。 不过,厮杀,也是破烂本身最佳的沟通方式。 “你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来这,所以没办法立刻滚回去,是吧?” “那个女人在你心里远比姐姐重要,我必须给予最高等级的尊敬,是吗。” “……呵。总之,你立刻滚回去。” “哼。只要你能帮我找到回去的方法。” 破烂们便这样在相互厮杀中达成了共识,小斗笠缓缓放开安全带,洛安则“咔咔”几声把他的骨头尽数扭回原位。 打完了,他们俩面色如常地坐回原位,仿佛刚才只是和谐地坐在一起心贴心说了几句话。 ……可能“彼此试图把心脏掏出来”就是破烂的心贴心吧。嗯。气氛的确和谐了许多呢。 “所以,这段时间我留在哪里?我想你并不愿意我出现在你那里吧?” 不愿意也得愿意,这小鬼既然在豹豹那里露了这张脸,便不可能把他随便丢在哪道臭水沟里。 以豹豹的敏锐度,迟早就会推断出他的真实身份。 洛安心里烦得很,不由得暗暗骂了一句破烂小孩,摘什么不好偏偏摘了斗笠。 ……也有他嫌弃别人破烂的一天呢,真是神奇。 “接下来这几天,你就先住在……” “咚咚”一声,车窗被敲响了。 安各站在窗外挥着手,笑容满面,小虎牙都龇了出来。 洛安轻啧一声,一边调整出温和微笑一边俯身去给妻子开副驾驶上锁的车门:“别露馅。” 小斗笠很嫌弃:“我不会暴露出我是你的。这么丢脸的未来,我才不想要。” 彼此彼此。 “咔”一声,车锁打开,安各重新坐进了副驾驶。 不知为何,她眉飞色舞,神情格外荡漾,与之前灰溜溜出车门的状态完全不同,堪称“欢天喜地”。 洛安轻咳一声,确认完全恢复了“安安老婆”的外壳,便打算问她刚才遇见了什么,这么开心。 可安各已经先声夺人,她猛地抓住座位靠背,猛豹捕猎般窜向了车后座,几乎是用扑的扑向小白斗笠—— 因为刚才被叮嘱了“要异常尊敬”,白斗笠小朋友一直维持着乖顺姿态坐着,便来不及闪躲,直接被这一扑扑了个猝不及防。 安各兴高采烈地抱紧了小朋友:“你好你好!初次见面!我就是你未来老婆!哎呀你真的可爱超级可爱可爱爆了——让我多抱抱嘿嘿嘿嘿老婆的小时候!!” 洛安:“……” 洛安猛地转头。 一颗小小的窃听器,正在副驾驶车门把手上闪着细小的光。 第181章 第一百零七十七课 选择妻子的原因与勒令滚走的原因 安安老婆什么都好, 唯独有一点不好。 他不能变成两个。 安各从少女时代开始便徜徉在左拥右抱的梦里—— 一位合格的颜控平等热爱一切帅哥美女,绝无“一个就够”的道理,明明就是“越多越好”, “越多越妙”, “这边牵一个那边挽一个最好身后还跟着一个”…… 然而, 安安老婆以一己之力抬高了她的审美标准,她再也没兴趣去搜罗普通帅哥美女了, 她只想搜罗安安老婆。 风衣老婆√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10节 婚服老婆√ 厨房常规版围裙高马尾老婆√ 冬季限定版抱着我不撒手的老婆√ ……等等。 款式多样,选择甚多, 唯一的遗憾就是不能“同时拥有”。 这也是左拥右抱的另一种方式嘛。 假如老婆有一天要出道卖周边,安各一定第一个把所有特典买到清仓,然后再买下他经纪公司,取消他所有的通告活动, 封杀老婆能顺利出道的每一个可能性。 老婆是自己的,只能在自己家给自己看,她绝不允许别人有对着他照片尖叫舔屏的任何机会。 一丝丝机会也不想。 ……私底下印一套特典明信片自己珍藏也不错, 可惜老婆不爱拍照,照片很少很少, 她手机壁纸里那张老婆的单人图,还是用新婚时的蜜月照裁剪出来的…… 唉, 没有周边没有写真增添吸老婆渠道, 老婆又不能变成两个, 婚后的豹豹只能遗憾从良。 两个老婆多好哇, 一个用来吸, 一个用来搂, 往左往右都亲得到,美滋滋地徜徉在老婆们的包围里…… 她甚至做过梦呢, 梦见上学时班里来了个新同学是十七岁的老婆,讲台上来了个新老师是成年的老婆,十七岁的老婆校服外套配白球鞋,讲台上的成年老婆戴着一副眼镜配教鞭…… 一些追星少女的梦幻遐想.jpg 可是。 “嗨过去的老婆,我是你未来的可爱老婆喔!” ——可是安各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竟然有能把这话在现实里大声说出来的一天,而这个现实远比她所遐想过的“花样老婆”更梦幻、离谱。 她只想着换皮肤,可实际却是换角色时态啊! 未来态、过去态、平行世界态、呜呜呜呜我肯定是上辈子拯救了世界才有缘看到这么这么幼小可爱的老婆,小手手我一只手就能包住啊呜呜呜怎么这么萌哦—— “安各。” 这是洛安第四次握着家门钥匙、却错过一旁的钥匙孔了。 门锁在短时间内多出了数道凄厉的划痕,但屋主人无心理睬——反正不过是一道符纸便能掩盖的痕迹。 洛安捏紧手里的家门钥匙,又松了松,试图无视妻子在后面呜呜嘤嘤吸小斗笠的动静。 ……无视不了,她的“啊嗷呜呜呜”声音太大了。 她抓着应援棒追星时也没发出这么激动的动静啊,仔细回忆回忆对比一番,“这个新老公打戏好帅”的尖叫要虚假多了,毫无语言逻辑的“呜呜呜嗷”才更有真情实感。 ……至于吗?? 至于这么喜欢? 不过是个愚蠢的小破烂。 洛安回头,调动自己全身的自制力,才勉强挤出一个堪称“平和”的微笑。 “安各。先把他放下,进来说话。” ——他又一次对她直呼其名了,可安各却再无心思分析挽回。 她一把搂紧怀里的小斗笠,不,不是小斗笠—— “这就是我小老婆!我的小老婆只能被我抱在这里!不放!不放!绝对不放!等到明天——等到明年我吸够了再说!!” 细微的一声“咔”,是洛安手里的钥匙断成了两截。 并非戳断,也并非从中间或末端的弱点折断,是在手指捏着使用的最牢固的钥匙头…… 细微的“咔”一下,蛛网状细缝漫出金属……便捏断了。 安各不可名状的“啊呜呜小老婆真可爱”乱嗷之歌还在大声播放,她根本没听见这动静。 小斗笠倒是听见了,但他自顾不暇,安各的手劲本就远超常人,一个只会“清理”技法的五岁小孩要想在“不伤害对方”“极其尊重对方”的前提下逃脱……可能性几乎为零。 小斗笠找不出任何除“剪断她的手”以外的解决方法。 她实在抱他太紧了。 他的挣扎逐渐微弱……脸颊温度也逐渐上升。 放下警惕心就能发现,这个人,真的非常暖和。 比姐姐偶尔塞来的热饭团还要暖和,她张开双臂之后散发出的热量就像太阳,但太阳怎么会从天空上蹦下来紧紧搂他呢,好紧好紧的拥抱啊,就像他是什么非常非常重要的宝物…… 背对他们的洛安“咚”一声推开了家门。极其生硬的“咚”。 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在钥匙断裂的前提下弄开那扇门的。 “进来吧。”他飞快消失在玄关后,头也没回,“进来。” 那语气,仿佛他不是招呼小孩去自己家里做客,而是招呼仇人进鬼窟。 ——可安各正吸幼年老婆上头,她再次无视了成年老婆的反应。 安各乐呵呵地搂着小孩往家里走:“你知道什么是夫妻对吧?也听他介绍我了对吧?那四舍五入你就是我小老婆啦。这就是我家哦,你就这样住在我家好不好?好不好?跟我回家,想要什么我都买给你,哎呦你这么可爱就应该拥有全世界所有的……” 真·小老婆没有动弹,他紧抿着嘴,僵硬地待在安各怀里任她揉搓,仿佛自己是一块不会讲话的石头牌牌。 其实,就像注意到了正宫老婆刚才残害钥匙孔与钥匙的行为,小斗笠之前先于满心烦躁的洛安注意到了车门把手那里一闪一闪的灯光。 就在那女人下车之后才出现的灯光,他甚至注意到了她放上什么东西的动作。 ……但他也不懂那闪光意味着“监听器”,更搞不懂这个“未来自己”和那所谓“妻子”的关系。 小斗笠的阅历中能称得上“夫妻”的,也只那两个人而已。 主母美丽端庄又大方,除了时不时会让他冷得骨头疼,也没什么不好的。 她操持整个洛家的庶务毫无疏漏,教育姐姐也极其用心,再怎么看不惯他和他的母亲,也从未在脸上露出过什么,逢年过节还会互相致意,送上相对合适的礼物…… 是的,哪怕他的亲生母亲是个疯狂、古怪、毫无行事逻辑的贱女人,她教自己儿子时最强调的就是“称呼我贱女人”,她令他学会了绣花缝衣也学会了细针扎入指甲的疼痛,她清冷美艳的脸和她那粗鲁直白的行为完全是两个极端,她…… 她永远不懂得遵守礼节,永远都会泼翻那碗主母轻轻递来的茶。 在最重大的庆典里,在众目睽睽之下。 她会翻倒茶碗,让茶水一点点、一点点地淅沥而下。 落在家主岿然不动的五官上。 她会高声尖笑,说家主“懦弱”,又会伸出长长的指甲点上主母的胸口,说她“无耻”。 谁也搞不懂她做这些说这些的逻辑,就像谁也搞不懂她为何会在转身离去前,一巴掌推倒那个守在自己身后保持静默的孩子。 推倒他之后,心情好了,她会把一颗糖扔到他脸上让他吃,心情不好,她便从他身上直接踩过去,鞋底钉着高高的跟子,像极了扎进指甲缝的绣花针。 生恩大过天,小斗笠从不会忤逆那个疯狂的贱女人。 她甚至会疯得忘记去吃饭去喝药,一整天都呆呆傻傻地坐在窗前,凝望着无归境云海中偶尔飞过的鸟雀——谁会去和这样一个疯子计较得失呢? 不过他因此很讨厌吃糖,哪怕饴糖是最能快速补充热量的食物。 ……仅仅只是去讨厌什么,不做出实际行动,应当不过分吧。 况且,小斗笠躺在地上被踩过去时曾想,我也不算纯白无辜。 我明明是她的儿子,理论上唯一该与她站在同一立场上的人,却…… 却觉得,主母很好,主母带出的姐姐更好更好。 虽然行礼维持太久很烦,虽然在暖帘外静候数小时很冷,虽然每次见主母浑身总会有些关节被冻得咔咔作响,那个即便被妾室泼茶也能保持微笑的大方女人,她有时带来的疼痛远超出母亲明晃晃的针…… 但小斗笠狭小的人生中,再没有比她更“贤良”的妻子了。 ——而眼前的安各,她与那位雍容华贵的主母,天差地别。 她说话的腔调一点也不优雅,毫无逻辑的“啊啊啊呜”快吵聋他了; 她走路的姿势也很不守规矩,突突突往前冲,仿佛一头撒欢的豹子; 她笑起来会很嚣张地露出小虎牙,她竟然毫不避讳地用皮肤紧贴着他,她甚至会低头用鼻子用脸颊蹭他头发,形容他是什么“没想到看着瘦其实手感超赞,凉丝丝的小冰激凌球嘻嘻嘻”,她…… 她根本就不像主母对待家主那样,对待那个未来的自己。 没有慰问,没有扶持,没有无微不至的注意力,更没有把一切的重心定为他围着他团团转—— 这一路上回来,她都无视那个他多少次了? 也不管他什么情绪,什么反应,一味地搂着他乱贴乱蹭乱嗷呜。 ……这样的“妻子”,究竟有什么好的呢? 被再次捏住脸颊狂揉的小斗笠抿了抿嘴。 可他抿不平愈发微弱的挣扎,与愈发升高的耳根温度。 “她有什么好的,她是个远远不如姐姐的坏女人”……能这么想就轻松了。 正如他在无归境里度过的生命,气质如松的家主和大方得体的主母,他们对他看上去都和煦而宽容—— 如果,他没有那双眼睛的话。 就不会看见家主心里的【工具】。 不会看见主母心里的【贱种】。 不会看见母亲心里那毛骨悚然的怨愤—— 不会看见,那些都用温和笑脸对着自己的长辈孩童,他们心底一切一切的鄙夷贬低了。 洛家人很守规矩。洛家人重视礼仪。洛家人不会撕破脸对一只小斗笠泼洒恶意。 ——可他的这双眼睛会。总会。揭开一切,看穿所有的所有。 白斗笠小朋友为什么那样喜欢姐姐? 因为姐姐的心底想着的,只有【弟弟】,哪怕她对他永远冷着脸。 ……那么,她呢? 连眼睛都不需要看。 他甚至不得不狼狈避开。 因为,不断、不断、不断、随着暖和的拥抱与吵闹的嚷嚷不断响在他耳边的心声——只要余光一瞥就花团锦簇地绽开——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11节 【好喜欢你!】 【超级喜欢你!】 【可爱可爱太喜欢你啦我要抱着你紧紧不放开!!】 ……怪不得呢。 怪不得,未来的他会陷落。 这心声就像永不停息的烟花……他的眼睛不敢看,他的头也不敢抬,他…… “嘻嘻嘻脸红啦!哎呦小时候的安安真的可爱死了嘿嘿嘿嘿嘿嘿!!” 第182章 第一百零七十八课 人生若只如初见其实会变得糟糕透顶 破天荒的, 洛梓琪接到了洛安的电话。 主动打来。 他上次给她主动打电话还是活着的时候过年,一句很礼貌也极疏离的“家主新年快乐”。 这次他丢下一句“到我家来”就挂断了通话,搞得她一头雾水, 又暗暗骂了两句破烂—— 可当她赶到那里, 见到不安地坐在沙发上的小斗笠时, 一切都消失了。 【许多年前,无归境】 “听说, 那孩子快要到了。” “他不是早就在这里了吗?那女人被逐出家族后,家主把她和那小孩一起关在无归境里, 也没别的地方去。” “不不不,我说的是,他要正式‘到这里来’——到主峰这里来。正式和我们见面,成为洛家的一员。” “是吗?即使那是个男孩, 也不代表什么,你忘了规矩……” “我从一开始就不赞成把那孩子接进无归境。婚前失贞、未嫁先孕、据说还用了药物手段逼迫少主……那种下流荡|妇的孩子也配成为洛家人?” “家主去世之前遗言交代的,没办法, 为了传承,少主必须迎回那个女人和孩子, 哪怕少夫人再怎么哭闹也……” “嘘,现在少主要叫家主了。” “……难说。少夫人只有一个女儿, 天赋也不算顶级, 听说近几年旁支中有发展不错的子嗣, 那女孩的位置迟早要掉……” “所以少……家主才必须把那孩子接进洛家啊。听说他生来便拥有一双能见万物的阴阳眼, 天赋与能力肯定……” “哼, 一个妓|女带着一个注定早夭的拖油瓶, 能有什么天赋和能力,阴阳眼又如何, 这种有违天道的存在,那孩子迟早死于非命。” “是啊,听说还是个纯阴之体,沾着一身鬼气……我觉得他连今年冬天都活不过去。” “冬天?哈哈哈,你还真是乐观,无归境的秋天就够他受得了……” “还有少夫人……不,主母在呢。主母可不会让那孩子好过。” “你们在说夫人?等等?为什么夫人要为难那孩子,听说那孩子才三岁左右吧,夫人不会不知分寸……” “那你说怎么办?去为难那个疯疯癫癫的贱女人?主母是什么身份,为何要与那种疯子计较?” “可是那贱人先下药谋害少主——” “行了,不懂事的丫鬟就先闭嘴。上代家主已逝,现在要改口叫家主和主母了,再口误叫错,你小心被拎去悔过崖。” “呵呵,要我说,你们关心的都是些鸡零狗碎……那孩子的母亲是谁不重要,妾生也好嫡出也好,总归是一个拥有阴阳眼的强大的助力……只要家主想让小少主坐稳那个位子,就必须迎回那孩子。至于身份地位,他出生至今,你见家主给他冠了任何名姓吗?” “……说得也是。” “就连主宅门前的看门狗都有姓名……” “既然不会把那种东西纳入家谱,那便很妥善了。” “也因为家主这样的态度,主母才最终放心点了头吧。” “主母不点头又如何,为了小少主,拒绝一个强大当助力也太蠢,果然是妇人之见——” “嘘。嘘!……少主来了。” 年幼的洛梓琪踏上石阶。 她目不斜视地越过门槛,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的人们则纷纷低了头。 洛梓琪不想理睬这些闲言碎语,尽管她的母亲是出了名的雍容贤良,脸上总挂着笑应对所有…… 她也依旧拒绝搭理那些人、那些事、那些不得不忍受的腌臜事。 她是洛家唯一的少主,无归境未来的主人,这地位绝不会因为外来者改变,她宝贵的时间也不该分给注定早死的道具。 她才是明媒正娶的婚姻中所诞生的孩子,她才是当仁不让的正统继承人,是洛家族谱最后一排最中央的名字,是父亲母亲唯一也最爱的孩子—— 父亲是这么对她强调的,反反复复,循循善诱,生怕她产生半点不快。 “如果你实在讨厌那孩子,梓琪,等到他的使用期限临近,就丢弃他吧。” 一双阴阳眼,一身招鬼体质,一把异常乖巧的清理工具。 清理无归境,清理洛家,清理她坐上家主位置前的所有障碍。 父亲从未把那孩子视作“儿子”。他亲口说,那是他送给她的“好用工具”。 ……可母亲不那么认为。 她哭泣,她嘶喊,她尖叫,她砸碎首饰、花瓶、与心爱的铜镜,她恨不得冲过去撕碎那个被关在偏僻阁楼里的女疯子—— 然后每一次,都被父亲拦下来,关回去。 他说:“冷静些。” 他说:“别理那疯子。” 他又说…… “我们之间,根本没有别人,相信我好吗?” 洛梓琪觉得这很奇怪。 怎么会没别人呢,那个女人和那个孩子,上代家主的遗言与训诫,整个洛家那么多盯着他们位置的人——家主与主母之间,怎么可能没别人呢?父亲为何要说谎? 可母亲总会被这句话安抚下来。 她会点点头,露出似哭非笑的神情,然后抹去眼泪,露出有些阴沉的表情。 “都怪那个贱女人……如果不是她……” 父亲动了动,他挺直的背遮住了母亲失态的表情。 洛梓琪被近侍悄悄捂住耳朵,带了出去。 她没听见父母后面的话,也不懂那意思。 大人们究竟为何厮打,为何嚎哭,为何又能在外摆出无事发生的笑脸,仿佛还能回到以前呢? 年幼的洛梓琪不懂。 “以前”是不可能由“现在”回去的,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们究竟在说什么? 她的父母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她是他们唯一的小孩,父亲毫不犹豫地把整个家族未来的权柄交到她手上……她本应很幸福,对吧? 他们家本应很幸福。 如果不是那个女人,和那个孩子。 即使父亲无数遍对她强调“那是为你迎回的清理工具”,即使父亲无数遍安抚歇斯底里的母亲,偷偷的、私下的、父亲见不到的时候—— 母亲依旧会攥着她的肩膀,手指甲收紧又放松。 母亲依旧会一遍遍重复、一遍遍寻求认同般、用祈求的眼神看着她说—— “她是个贱女人。” “他是贱人的下贱种子。” “不准和他说话……” “不准理睬他!!” 幼时的洛梓琪不懂。 她只觉得“父亲已经一遍遍解释一遍遍安慰过了,母亲为何还要去在意父亲不在意的工具呢?” 长大后她懂了许多许多,回忆细想,才发现。 正因为“父母关系很好”,母亲才会那么放不下,那么忍不了,那么……痛苦。 如果毫无感情,如果从未在意,如果已经心死……就能用最正确理智的态度,去处理那个女人和那个孩子了吧? 可母亲做不到。因为她太爱她的丈夫,她维持不住那份从容,也忍受不了那对母子的存在。 那是她婚姻中的瑕疵,她爱情里的污点。 所以,每一次,当母亲握过她的肩膀,用祈求般的眼神看向她,反反复复甚至有点神经质地强调“那个贱人”…… 母亲真正想说的,是“和我一起恨他们”。 你是我唯一的女儿,你是最该站在我这一边的人,你和他不同,你还没有背叛过我任何一次——你绝对不能再背叛我任何一次了,求求你,我的女儿,我的最爱之人的孩子。 年幼的她不懂那些潜台词。 但她很爱她的母亲,也很爱她的父亲,便只好,轻轻点了头。 父亲说要把那孩子当道具使用,那便使用; 母亲说要憎恨、无视、用最冷漠的态度对待那孩子,那便这样吧。 ……即使那只是个三岁左右的小孩,她从未见过他,根本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要讨厌他。 要利用他。 要和父亲母亲站在一起,做最优秀的能撑起整个无归境的继承人。 我要…… 还未戴上白斗笠的小男孩正式踏进主宅的大门时,洛梓琪曾坐在等待会见的椅子里,一遍遍对自己打着气,努力调整出自己最冷漠最凶狠的表情。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12节 可是,那小孩踏进来,茶色的眼睛眨巴着,笨拙地按照新学的规矩把小手捏在背后冲她行礼,还拥有一张她此生从未见过的美丽脸蛋。 小小的,乖乖的,异常美丽的,比母亲父亲还要好看许多许多……又那么平静。 他不忐忑,不紧张,没有期待,似乎也没有敌意。 那不是一张装作“无事发生”的脸,没有携带任何躁动不安、低沉压抑的情绪—— 洛梓琪没见过那样平和的眼睛。她想起了露水,云雾,或幽潭底部的花。 那双眼睛看了一圈。 闲言碎语,议论评价,鄙夷嗤笑,许许多多远比刚才更加露骨的没有出声的讨论……覆盖在那些人的笑脸,与亲热的招呼下。 他看完了,简单地过滤掉所有,又平和的转回来。 对上主位那个小女孩。 她的眼睛和表情都结着一层霜,一点也不友好,只冷冷道:“继续行礼。我不让你起,就不准起来。” 可她心里想的是—— 【这就是弟弟吗。】 【真小一只。】 【真可爱。】 ——于是不起波澜的茶色眼睛第一次闪亮亮地转动起来,他高高地仰着头瞧那个冷酷的小女孩,就像在瞧一捧奇迹般合拢又绽开的花。 三岁的小孩,人生中第一次见到那份喜欢他的心声,不吵,不烦,好美丽好干净的心声。 ——他便愚蠢地把自己的全部投了进去回报这份心声,喜欢、崇拜、跟随、无条件服从——“姐姐姐姐”挂在嘴边,不去想其他任何无聊的事。 可他不知道……完全不懂…… 心声,也会骗人。 洛安扶着二楼的楼梯把手,手里的手机还没息屏,屏幕上隐隐闪着些细缝——那是他刚刚通话叫人时摁碎的。 他看着那个小破烂逃也似地低头躲开安各,又飞快地奔进洛梓琪的怀抱,仿佛乳燕投林。 那蠢货只想待在他最亲近的人身边,守着那份第一次听见的心声,认为那是全世界唯一真实圆满的东西。 ……那蠢货。 没有心声能做到完全真实。 有人能说着“讨厌”想着你“可爱”,但这不妨碍她最终叫你远远滚开。 有人能说着“喜欢”想着你“超级喜欢”,但这不妨碍她在你无法出现的时间里去分出更多的喜欢给更多的人。 永远不要轻信自己的眼睛,人总能塑造出各种各样的假象,哪怕是心里话,哪怕…… 楼下的妻子嚷嚷着什么扑过去,而家主的态度有些莫名,她半伸着手,像是要抱紧那孩子,又像是要推开。 洛安不想再看,他转身下楼,消失在地下室的阴影里。 愚蠢……透顶。 第183章 第一百零七十九课 换个皮肤而已的事情看我轻松搞定 “母亲。” “母亲。” “母……贱女人。” 那疯子终于从窗边回过头来, 眼神波光潋滟,笑起来像话本里艳美的花妖。 看来她今天心情很好。 小斗笠便轻轻走过去,放下手里的托盘, 小声又恭敬道:“贱女人。” “您该喝药了。” 疯子笑着看看他的脸, 又看看漆碗里的药汁。 ……这是个极其美丽的女人, 哪怕她没洗脸,没漱口, 没梳头发,只是疯疯癫癫地坐在窗边笑。 此时她心情不错, 被他叫回了头,目光便在室内来回打了个转,便像池上被风吹转的桃花瓣,能拂动无数人的心弦。 可小斗笠平静地垂下了眼。 地上踩着女人的一双光脚, 灰扑扑,脏兮兮,沾着草叶与泥巴, 明明昨天他才替她仔细洗过脚,又认真套好了袜子鞋子。 袜子没了, 鞋子没了,这双光脚重新变成动物原始的肢节, 小斗笠甚至看见了一截扭曲的小拇指。 不知道贱女人又跑去哪里发疯了。 这时他应该为她去把鞋取回来, 把袜子重新套上, 再用纱布和药水处理一下弯折的脚趾…… 可他懒得这么做。 贱女人的鞋跟很尖, 如果可以, 他不想给她任何伤害自己的机会。 他并不敬爱她, 照顾她不过是为了回报那十月生恩。 他对她没有任何的期待与幻想,因为只要对视, 就能看见…… 【嘻嘻嘻】 【为什么】 【好爱好爱好爱好爱】 【为什么】 【好恨好恨好恨好恨】 ……疯子的心声,不会勾起任何一个幼童对母亲的孺慕之情。 他知道贱女人有个心上人,他知道她的心上人不爱她。 他知道贱女人恨家主入骨,他知道她的确是趁男人在外驱鬼时伤重昏迷下药麻痹了他……才有了他。 他是她故意设计的产物。 怀上他才能进入洛家,才能进入神秘的无归境,才能……离她的心上人更近,更近。 可她的心上人一点也不爱她。 哪怕她为了靠近那个人不惜揣上了仇敌的孩子嫁进了仇敌的家族,她的心上人也不愿意喜欢她。 于是贱女人成了疯子。她拒绝清醒地活着。 ……小斗笠知道得远比任何人多,所以他总能站在最漠然的旁观角度,保持着平和的好心态…… 哪怕他是故事最中心的无名工具,哪怕台上互相唱大戏的那几个丑角是他的生身父母。 他有时甚至厌烦自己这双眼睛,总看得这样清楚,总能知晓那些应当是秘密的阴影。 唉…… 吵闹。 锣鼓喧天、面具怪诞、互相诉说或怨或爱满腹愁肠的戏,吵得他受不了。 “觉得吵么?” 贱女人突然开口了,她笑嘻嘻地晃荡着弯折的光脚。 “告诉我。你觉得我很吵?” 她的手边没有剪刀,绣花针收在抽屉里,身上的衣物也是柔软的。 小斗笠迅速扫视一圈,确认没什么武器能用,才诚实答道:“是。” “贱女人,你很吵。很可悲。” 贱女人吃吃笑起来。她真的很美丽,举手投足都是风情。 可再美丽,也无人爱她。 这是一间偏僻的厢房,常年照不到光,唯一会定期拜访这里的人只有小斗笠,帮她洗脚,梳头发,缝补衣服,给她熬药端药过来……看似恭敬顺从,实则也随时警惕着她——他会在她抄起剪刀的第一瞬间奋力扭断她的胳膊。 绣花针扎一扎还好,让这疯子拿着剪刀往他脖子上捅,是会死的。 他不想死在贱女人手里。哪怕她的确给了他一条命。 没关系,大家会一起变成死人的,如果有一天贱女人也死在他的剪刀下,那他自己也肯定很快就能去死了。 “你又在想杀死我的事了,对吗?” 贱女人突然说:“你真是个破破烂烂的坏孩子。” 听上去比疯子好一些,小斗笠低声应是。 女人伸手,抵住他的脸颊,缓缓托起。 那是一张与她五分相似的脸蛋。 只有五分像她,另外五分似乎也并非来源于俊秀的男人,而是他自己独自一人生长,由无归境的山云水雾酝酿而出的美丽。 他不像是两个活人的孩子。他像是无归境的孩子……独自存在。 又或者,与这双眼睛有关? 在孩子还应当是孩子的时候,它却看透了太多太多孩子不该窥见的事情。 于是人类的鲜活小孩消失了,留下的是一个破破烂烂的坏东西。 “你这双眼睛……” 贱女人轻轻拂过他的睫毛,然后她的指甲在他眼眶边猛地摁紧。 “真该挖出来。” 她轻声道:“我帮你挖出来,好不好?” 不好。 “我还要完成日常清理。”小斗笠抓住了她的手腕,摇头拒绝,“等我彻底在家主那里失去工具的价值,不需要再做清理了,这双眼睛就可以挖给你。”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13节 贱女人松了手。 她今天原本心情不错,和他多说了几句话,可现在,她像是重新变回了以前那个疯子。 “你什么也不懂。你懂什么?” 她来来回回地嘀咕起来,嘴角神经质地抽动:“你什么也不懂,烂东西,你自以为能用那双烂眼睛完全看透我——” 我不懂什么? 我不懂经学,不懂书法,不懂私塾里的先生在讲什么,不懂一张正确的符纸该如何绘制。 我不懂的东西很多很多。 我是无归境最愚钝的工具。 这不是常理吗,有什么好生气的? 但疯子的逻辑是不可能搞清的,小斗笠叹了口气。 反正他能用眼睛看清,贱女人的疯病是吃药治不好的。 她自己不想清醒思考。所以他端药过来,也只是例行公事。 小斗笠重新端起托盘,往外走去。 这碗药又要倒了…… “你根本不懂——” 药碗铛啷啷摔到地上,药汁溅上小孩洁白的袍角。 贱女人突然勒紧了他的脖子,高高揪起他的衣领,五官激动地扭在一起。 “你根本不懂——”她高声尖叫,“我好爱好爱好爱好爱——” 啊,又在说那个心上人。 被提在半空摇晃,小斗笠呼吸有些困难。 “你根本不懂爱。你是个残缺的坏孩子,你做不到爱自己,也做不到爱别人,你根本没有爱人的能力。你是个破破烂烂的坏东西……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爱。” 贱女人的尖叫又逐渐低下去,低成几不可闻的喃喃。 小斗笠只觉厌烦。 “无所谓。”他说,“我只会守在无归境里帮姐姐清理障碍,我不需要懂这些,我也不需要什么心上人。” 婚姻也好,爱情也罢。 无所谓。 如果未来有一天要按照姐姐的命令与无归境的规矩订下婚约,那就服从命令,承担责任,顺应安排。 他对他的未来毫无期待。他对喜欢或爱也没有期待。 或许,正如贱女人所说—— 破烂是不会爱人的。 第一眼就能翻尽一个陌生人的所有隐秘心思,怎么可能还生出或好奇或憧憬的心情呢? 小斗笠觉得自己就该守在无归境里。 从生到死,一眼能望到尽头。 “呵呵……哈哈……你可真是……蠢货。” 贱女人却放开了他,很大声地笑起来。 她笑得尤为尽兴,笑着笑着甚至直不起腰,还拍起了手。 “你会的,你会的,你肯定会的……我会遇到,你也会遇到,每个人都会遇到……” 被放开衣领的小斗笠摔在地上咳嗽,不想搭理这疯子。 她今天未免也太多话了,还是拿他当空气时最好。 贱女人笑了好久好久。 然后,她蹲下来,格外、格外柔和地抚上他的脸颊,再次直视他的双眼。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那是贱女人对他用过的最柔和的语气。 可小斗笠的背后窜出麻麻的冷意。 “就像我遇到那个人……你也会遇到的……你是我的孩子。淌着我的血。” 她挽起耳后的头发,那一瞬间,美艳不可方物。 “像我一样,你也会遇到那个人,然后,彻底陷落,万劫不复。” 贱女人的指甲在他幼嫩的眼角画着圈。 “你会爱上某个人,像我一样,爱到付出一切,爱到几欲发疯。” “你会的,你会的,你会和我一样……而那个人永远不会满足你的期待,回应你的心意,那个人一定把你抛在最角落,冷眼旁观你腐烂或发疯……她一定、一定、一定会把你逼成……和我一样的人。” 贱女人的指甲亲密地划过他的眼角。 “你是我的孩子。我们是一样的人。你会和我一起……” 小斗笠不懂她在说什么。但这不妨碍他本能觉得可怕,就像被预言了一个无法逃脱的未来。 “我不会的。”他抿紧嘴,“我会在那之前和大家一起变成死人。” “哈,哈哈哈哈呼呼……不,你不会的。变成死人有什么可怕的呢?” 那个诡异的午后,那个倚靠在窗边的女人,她很大声很大声地笑,又像是很大声地哭。 “死一点也不可怕。不被爱才可怕。” “你会的……你会和我一样……我们是一样的人,孩子,淌着一样的血。” 我不会的。 小斗笠天真又固执地想,我会守在无归境,从生到死,我绝对绝对不要遇到什么人,绝对不要把所有的一切抛进去,只为了寻求一个回应。 我不要变成那个贱女人。 绝对不能。 爱与喜欢究竟有什么好的?因为这些,她把全部都失去了。 有这样恐怖的前车之鉴,他还会愚蠢到踩进同一个坑吗? 他—— “你不该和那个人结婚。” 地下室里,洛安放下了手里的器皿。力道略重,里面的溶液差点就洒出桌面。 小斗笠默默从楼梯角的阴影里走出来,拎着长长的袍角,有些小心地避开地上的东西。 和许许多多号称“祖师”“家传”“大宗师”的人物不同,真正能称为玄学界第一人的天师用来日常修炼、钻研玄学的地方,并没有玄妙的交叠空间、底蕴深厚的秘密藏宝阁、规模宏大的仙山与宫殿群。 那只是一间开辟在独栋小楼地下的小房间,和所有普普通通的地下室一样,随手堆放了许多工作用具,可有可无的、不算易碎珍藏的基本都扔在地上,反正妻子永远不会到这里来——这间地下室掩藏在扫帚间门把手上的符文里,只有阴阳眼才能开启。 安洛洛曾意外拧开过一次,但她只以为那是爸爸用来藏匿“各式马赛克”的垃圾站,把自己弄坏的扫地机器人丢进去后,就赶紧跑了。 想要通过封锁进到地下室最深处,看清里面真正的空间,她那未经训练的眼睛还远远不够,洛安就像给自己的研究场所设置了一道最严格的虹膜密码锁,只能由自己秘密开启。 ——所以白斗笠小朋友便这么默不作声地摸进来了。 他原本是想找到他说说话的,但洛安走得太快太急,他跟着跟着就跟进了这里……小斗笠玄学功底薄弱,也不敢轻易触碰地上那些各种精雕细琢的东西,只好缩在楼梯角里。 原本他觉得对方肯定能第一时间发现自己的,可眼见着他乒乒乓乓在桌前操作了好一会儿也没出声,只好先露头了。 小斗笠不觉得未来的自己会丧失常年清理任务中练就的基本的警惕心,他这么久没发现自己藏在这里,更像是……和之前他没发现车把手上那闪光的小灯一样…… 他太焦躁,失去了平静的内心。 “你不该和那个人结婚。” 想了想,小斗笠再次重复了一遍提醒:“你知道贱女人吧?你还记得她那天说的话吗?” ——“如果遇见了自己的心上人,就会变成和她一样的疯子。” 洛安脱掉操作手套,随意擦了擦手,把完成的溶液装杯放到一边。 “哦。你说母亲。” 感觉是很久很久以前才注意过的人了。 小斗笠歪歪头,他说:“你不能叫她母亲,你该叫她贱女人。” “为什么?” “她教我这么叫她。” “她是个疯子,疯子教你什么你就信什么?” “可……” “没有可是。你我都知道,母亲的那个心上人是谁,也明白,那人永远也不可能回应母亲吧?” ……是啊。 那个人,绝对不可能。 因为母亲采用了最扭曲的方式,在最扭曲的时机接近了那个人。 她的爱绝不可能得到回应,只会令那个人活在无尽的痛苦与怨愤里——成为母亲的心上人,甚至是那人这一生苦难的开始。 对面那个自己又问:“那你觉得,她和母亲的心上人,一样吗?” 不用特意指名道姓。 他们都明白,那个“她”指谁。 小斗笠缓缓摇头,耳尖的那点红再次染上脸颊:“不一样……” 她很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 她会回应他。用每一声大喊,每一次拥抱,每一个专心致志的凝视……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14节 只要看见那双眼睛。 不,只要呆在她身边。 喜欢的心声便绕在周围。 ……真的太好看太美丽……他没见过那样一份心声。 并非絮絮低语,并非烦人乱吵,甚至也不同于姐姐的低喃……那心声真的能把人整个裹住加热、直接陷入温暖的漩涡里。 他没办法长时间在她身边呆下去。 热气升腾,耳尖升腾,心跳也升腾。 那个人……比母亲的心上人……好许多许多。 也,格外格外地喜欢他。 喜欢他……那么那么炽热的喜欢。 ——洛安看着小孩腼腆的表情,就知道他脑子在想什么。 是啊,喜欢,当然喜欢你,但那只不过是因为喜欢我才喜欢你,再加上那一点点的“爱护幼崽”情结,谁让豹豹是个善良的好人呢,她总会因为温顺乖巧的弱者心软—— 你不过是沾了我的光。 有什么好得意。 洛安不想再和他谈论妻子的心声——那原本就该是他独占一辈子、也不会宣之于口的秘密。 如果不是这破烂小鬼闯了过来……那些喜欢,那些表白…… 本应该只属于他的眼睛,只属于他。 ……关于妻子的任何细节,他都不想再透露。 如果不是他率先提及了母亲曾说过的疯话。 洛安冷笑一声,终结这无聊的话题:“所以能不能动点脑子,别拿她和母亲相提别论。” “我……我就是有些担心。母亲说我们如果遇见了心上人,一定也会发疯……我不想……” 像母亲一样,去伤害那样一个拥有美丽心声的人。 还是远离比较好……正因为她是个好人,才不能继续呆在她身边。 洛安却不以为然:“你觉得我们原本就很正常吗?” 本为破烂,纠结什么发不发疯,几乎没区别吧。 小斗笠:“……” 小斗笠:“也对哦。” 精神状态诡异平静的小孩被精神状态更诡异稳定的大人带跑了。 这可是经历过170的猛人——他懵懂地点点头,表示受教了。 洛安很不耐烦:“我真没见过比你更蠢的人了。还有事吗?没事就滚。” 小斗笠:“……” “哦。那,”小孩有些干巴巴地转移话题,“你在忙着制作什么东西呢?” 洛安晃晃瓶子里的溶液:“制作能一口毒死你的东西。” “……哦。你这么不喜欢我啊。” 白斗笠小朋友低下头,攥紧手,像一朵一点点蔫下去的小花。 洛安:“……” 不。别指望我会心软。我太知道这个蠢货有多擅长卖惨卖可怜了。 因为他就是过去的我自己……不,我刚才没有骂我自己是“前所未有的蠢人”!! 洛安扭过头去,走向更深处的中药柜,很用力地打开抽屉,拽出更多材料。 被骂了一顿的小斗笠在原地缩了好一会儿,见他不打算继续理睬自己了,又默默跟上去。 被跟着一只小尾巴的洛安:“……” 洛安:“滚回楼上。” 小斗笠摇头。 其实他已经摘掉了那只斗笠,摇头时不断眨巴着茶色的眼睛,单纯,懵懂,还有些湿漉漉的,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洛安深知自己的破烂脾性,但他无可避免地从这双眼睛里幻视了自己女儿的眼睛。 ……唉。 到底只是个孩子,还在上幼儿园的年纪。 ……果然做了父亲就会容易心软吗?他以前明明与“幼小”“稚嫩”这几个词完全无关。 “家主会领你去合适的地方,如果不愿意跟她走,我妻子也会很乐意留你住在这里……” 洛安稍稍压住了自己口吻里的攻击性:“她们都是很好的人,都会把你安置得很好。为什么不去楼上找她们。” 和好人待在一起远比和他待在一起安全。 小斗笠却答非所问:“她们打起来了。我不知道怎么办,趁乱溜出来找你的。” “……什么?” “姐姐要带我走,我也想和姐姐去看看无归境……可是那个……”他声音愈来愈小,“那个人非说我是她小老婆……不可以离家出走……然后她就往地毯上一躺,抱着姐姐的腿不松手,大喊大叫说姐姐要抢她小老婆……姐姐也不敢踹她,只能拼命把腿往外拔……反正她们乱成一团……我就溜下来找你。” 洛安:“……” 不愧是豹豹,画面感扑面而来。 按理来说,他应当立刻上楼去制止——可洛安实在不想参与“小老婆争夺战”,他巴不得洛梓琪赶紧把小斗笠带走,怎么可能帮胡闹的妻子夺回来。 可出了面之后如果站在家主那一边的立场说话,更会让妻子呜呜嘤嘤大吵大闹了。 ……不管,不管,他要专注手头材料,才不管楼上的豹豹嗷得有多惨。 洛安压下心里那点不忍,再次扎进悬挂着各式材料的药架里。 小斗笠再次悄悄跟上去,紧紧踩着他的影子。 洛安:“……” 无视,无视。 ——其实,和如今状态堪称“气急败坏”的大破烂不同,和洛安厮打一番又被他领回家里之后,小破烂隐隐对这个自己生出了许多憧憬。 未来的自己很强,很聪明,懂得很多很多他还不懂的知识,拥有一间一看就很厉害的研究室,身边还有那么一个……咳,那个人。 小斗笠原本还觉得“不守在无归境陪着姐姐”是背叛,可没想到,姐姐一下就出现了—— 成年的姐姐,比他想象中还要漂亮大方,却也不像那个贤惠体贴的“主母”,她的眉宇之间含着一股自信与张扬。 虽然神情不算柔软,但长大的姐姐看上去…… 比小时候的姐姐开心许多。 ——如果安各听见了,她肯定会说,那当然咯,在一个规矩死严日渐腐朽的封建家族里和各个大家长一起端着脸过日子,哪有自由自在地背着包揣着剑穿着轻便的运动服天涯海角到处跑快活啊? 她时不时还拉琪琪美女去参观几个花样多多的俱乐部提高生活情趣……咳咳咳,当然是还以为自己丧偶的那段日子啦…… 现在她就只是负责时不时转发新店的地址链接,给琪琪美女会员卡让她去玩……咳咳。 她花了好几年消费才提升到最高等级的贵宾会员卡呢,不继续消费岂不是浪费嘛。 朋友圈里和她玩得最熟又位置最近的几个美女里,除了琪琪美女都有固定对象了,总不好把这些卡送给其他人,想来想去还是琪琪美女最合适。 洛安是知道这件事的,妻子当初把那些乱七八糟的贵宾卡打包送给家主时,他就在旁边。 洛梓琪接卡时看了他好多眼,好多次欲言又止。 “怎么?” “其实这个卡不是我要拿走用,是我朋友托我来借……” 洛安心想,你哪有什么朋友,你长这么大玩得最好的同龄人就我身边这只社牛豹豹,在能读心声的阴阳眼面前无中生友,你也是很慌张了。 有什么好慌张呢,单身有钱女青年追求快乐与自由天经地义,他举双手赞同所有单身女青年追求自由——只要这个人不是自己妻子。 与其让豹豹饿豹扑食般继续混迹那些乱七八糟的俱乐部,还不如全部送给家主。 家主开后宫有益于传承香火——这可是在族规里写着的,洛梓琪脚踩一百零八只船也合情合理,上代家主要是愿意纳妾就不会闹成最后那样。 ……哦,仔细想想,那个主母要是知道自己悉心教养的女儿被人带去那种俱乐部乱玩,肯定要气得心绞痛吧?说不定还会用快吃人的眼神瞪着豹豹,在心里暗骂她“不知廉耻”? ……嗯,洛安想想就快乐。 于是他和蔼地拍了拍家主的肩膀:“去玩吧,你开心就好。去追逐自由。” 洛梓琪:“……” 安各:“……” 不知为何,安各默默想,老婆嘴里最近频繁出现“追逐自由”这个关键词,频繁到有点阴阳怪气。 就好像他那几年曾无数次亲耳听到她喝多了在家嚷嚷“我单身我快乐我要追逐自由要左拥右抱”……嗯。咳。 洛梓琪神情复杂地拿着卡走了。 安各则诺诺转头。 “……老婆老婆,我和她可不一样,我可绝对没去过那种地方玩哦,老婆这只是我朋友送给我的卡……” 同款无中生友,怪不得她们能玩到一起。 洛安露出营业微笑:“哦,你开心就好。” 安各:“……” 安各:“老婆你听我解释——” “不用解释,你不是根本没去过那种地方吗,我相信你。” 安·极其心虚·各:“……对啊,对啊,我当然没去过那种地方啊,我有老婆了根本不需要去那种地方!!” 夫妻俩之间那尔虞我诈的来回暂且不论,被安各带着玩了十年之久的洛梓琪,的确不同于以往。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15节 ——尤其是来自那个世界那个时间的小斗笠,他一眼就看出,姐姐不再是那个强撑着背、刻意肃着脸威吓别人的小女孩了。 既然姐姐过得很好,那么,未来的自己是否继续镇守无归境,也不是很重要…… 待在那个满心喜欢自己的人身边,应该比待在无归境还快乐吧? 否则他不会活到现在,还没有变成死人呢。哦,不对,他已经死了…… “那个人知道你是野鬼吗?”阴阳眼缓缓转动,小孩的提问单纯又好奇,“你待在她身边真的不会影响她的安全吗?虽然我们自己发不发疯似乎没区别,但一只野鬼如果失去理智……你打算把她和你一起变成死人吗?” 够了。 “你今天问题够多了。滚上去。” “可——” “滚上去。跟着你的姐姐离开。我的女儿还有几小时就要放学回来,你最好立刻消失在我家里。否则,你自己编解释。” 小斗笠被成年的自己拎在半空往楼梯上走,他原本还想挣扎几下,但听见“女儿”,便诡异地顿住了。 ……女儿? 等等,茶色眼睛,和那个女人特别相似的五官,莫名出现的小女孩……会不会是…… 小斗笠放下了所有的疑问。 他干巴巴道:“我、我立刻就跟姐姐走。” ——如果那个人知道了他曾经三番五次试图杀掉她的女儿,是不是就不会响起那份美丽的心声了? ……不,不行,他要去弄一副面具……一只新斗笠……最好再变个声! 洛安不明白他为何转变了态度,但只要能尽快把这小鬼赶出自己家,什么都好。 他飞快地拎着小孩离开了地下室。 【半小时后】 有了当事人的强烈意愿,所有的争执便迎刃而解。 安各再怎么撕心裂肺、撒泼打滚、抱人大腿不松手,也挡不住几岁的小家伙默默牵住洛梓琪的手,冒出一声稚嫩又坚定的“要跟姐姐一起住”。 洛安飞快地送走了家主和那小鬼——他把那两个人推至门口的速度太快,以至于眨眨眼简化一下,似乎就只呈现出了“开门”“关门”两个步骤。 牵着小孩差点被摔上的门板砸扁鼻子的洛梓琪:“……” 他这是送瘟神吗,又抽的什么疯。 她低头看向小斗笠。小斗笠满心欢喜地回视。 “姐姐!!” ……不会吧,那破烂不至于和五岁多的自己这么计较吧!!这么可爱的小孩哎! ——安各同样没能领悟这一点。 大老婆关门反锁回到客厅时,她还耷拉着脑袋趴在地毯上,缅怀她一去不复返的小老婆。 “你们已经约好明天带他一起玩了,”大老婆说话凉丝丝的,听动静他拉开了桌边的椅子,还倒了杯水:“十几小时之后就能再见,至于吗。” 而且当务之急是调查他闯入这个时间线的原因,不是带着他逛街吃喝玩乐吧。 “可那是我老婆——我小小的老婆——” 豹豹悲愤至极地捶地:“老婆就该在我碗里!我家里!大的小的都应该是我的!!” 呵呵。 洛安喝了一口水——这次他放瓶子的动静尤其响,而安各终于注意到了。 “老婆……”她懵懵抬头,“你不开心啊?” 洛安没回复,他把手里喝空的瓶子推至一遍,安各突然注意到,他喝的不是水。 是一个瓶子里,颜色有些诡异的液体。 她猛地紧张起来:“老婆你在喝什么?老婆你别想不开啊!老婆你相信我,我真的是因为超级喜欢你才超级喜欢那个小朋友——” 我知道。 我清楚。 我明白。 但…… 我就是,不肯轻信。 用眼睛看见的,不够。 用手指触碰的,不够。 用声音试探的,不够。 不够不够不够不够…… 就像曾经有个艳丽至极的女疯子,她在心底嘶鸣那些幼子尚未通晓的话,一律被解读为“怨恨”。 可那真的是怨吗? 长大成人的、独立成熟的、终于也遇见了自己那个心上人的孩子才明白—— 是贪婪。 距离近在咫尺,却还不够近。 言语、眼神、心声全是喜欢,也远远不够。 越被喜欢,越被珍重,就越……贪婪。 想成为第一。想确认自己是第一。想升级为唯一的唯一。想…… 更多。 更多。 更多的爱。 无止境的贪婪,这才能逼疯一个人,也逼疯那个人的心上人。 因为一个人永远无法要到一个人全部的爱。 但……洛安明白。 他不是母亲,她也不是那个可怜又可憎的“心上人”。 她足够喜欢他,他也有的是手段。 热切又美丽的心声,就能令那年幼的小鬼惶惶不安、摇摇欲坠吧? 他可不至于那么可怜。被动地陷入那心声,还不如—— 每一天都加深,每一天都确认,关注每一眼,每一个变化。 过分灿烂明亮的东西抓不到自己手里,但贪婪的野兽总有办法设下最能引诱对方降临的陷阱。 如果想要分散她对那个破烂小鬼的喜爱,再次夺回属于自己的……他只需要…… “嘭。” 视角猛地变低,洛安眨眨眼睛,慢条斯理地掸了掸衣袖。 “好了。” 稚嫩的、幼小的手伸出去,一并变小幻化出的衣袍轻轻拂动。 “你哇哇乱嗷想吸的小老婆。是这样对吧?” 安各:“……” 安各呆滞地看着自家三头身的安安老婆。 真·自家老婆,表情不腼腆,不冷漠,肢体动作没有丝毫排斥,主动向她伸出手,嘴角的笑又甜又乖。 “豹豹?不吸吗?” 安各连滚带爬冲过去,一个猛子扎进幼年老婆软乎乎的笑脸里。 “嗷嗷嗷嗷嗷好的吸吸吸!!” 第184章 第一百零八十课 学习态度问题也是需要重点重视的教育问题 安洛洛小朋友今天觉得爸爸有点不对劲。 她这次考试又拿了倒数第一, 拼音考试,还被语文老师拍着桌子勒令喊家长…… 爸爸急匆匆赶到时,她还以为要完蛋了。 这是这个月第八次她被叫家长, 哪怕是仗着“爸爸如今能正常出入在太阳与他人眼光下”所以多胡闹了几次, 她也有点……咳咳, 太肆意了。 语文老师看上去被她气得不轻,毕竟安·口花花天赋选手·洛洛前段时间还拍胸脯保证自己会在下次测试勇夺年级第一, 就为了赎回她偷偷带来学校的玩具。 ……结果,好家伙, 的确勇夺第一,只不过是全班倒数第一。 不过她分数进步了好多啊!这次逆袭了不及格的那条线,成功达到了60分呢!这可是她语文成绩的历史最高分呢!! 语文老师:“那是因为这次的测验卷子异常简单,年级均分是95, 光我们班就有14个100分!!” 安洛洛:“……老师别气嗷。” 老师能不气吗,老师简直恨不得用教科书戳着她的脑袋问她到底把知识学去了哪里。 ——小学一年级超简单的拼音测验卷,满分100分, 也就十道看图拼音判断题,正确答案八个勾两个叉, 她哪怕拿笔瞎打钩也能得80分呢!! 安洛洛……安洛洛小朋友其实真的有认真做卷子,她认认真真看题, 认认真真转动自己逻辑神奇的小脑瓜, 然后…… 嗯, 认认真真地填上错误答案。 譬如, 第一题, 一张图上画着一只躺在水里的小鸭子, 两个横线上写着拼音ya zi,后面给出作答的空白括号, 判断对错。 安洛洛小朋友会认认真真地读题三遍,思考三分钟,然后郑重地在小括号里画上“x”。 因为,这只小鸭子没有用正常游动的姿势浮在水上,它是半歪着头躺在水波里的——比起活生生的鸭子,更像是爸爸锅里的鸭汤。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16节 旁边还有圆圆的图形!嗯!肯定是鸭汤里的大枣! ……事实证明,一个脑回路奇奇怪怪的小朋友真的很不擅长应对“固定答案”,尤其是她还有一对脑回路更加跳脱的父母。 妈妈只会抓着她的低分试卷嘎嘎狂笑,爸爸……哪怕卷面上画着一个大大的红鸭蛋,他也能面不改色地夸奖安洛洛“真棒,字迹清晰又整齐”。 这不是假话,小斗笠在洛洛这个年纪只会挥着剪刀做清理,他连握笔的姿势都搞不清,更别提什么拼音字母。 女儿上幼儿园后,为了辅导她写作业,他才买了启蒙课本研究学习,弄懂了拼音。 可爸爸也是个根本没接触过现代启蒙教育的破烂,他也有对题目一头雾水的时候——那些专为幼童的思考模式设立的陷阱题,对大人而言更难。 譬如“小鸭子”和“橡皮”连线答案是“橡皮鸭”,苹果和梨不能圈在一起要分类,看图写话里有个小人站在台子上拍手是暗示关键词“庆典”…… 凌晨三点半,爸爸独自坐在客厅里研究那本幼小衔接教材,太阳穴突突乱跳,手里的笔好险没捏断。 他甚至为这去上过一段时间的成人扫盲班。 没受过现代系统教育就是麻烦——重复实验整理数据撰写论文远比“建立现代小学生思考逻辑”简单—— 家里更适合辅导女儿写作业的明明是那只从小接受现代正规精英教育的豹豹,可惜她要么忙着出差要么忙着浪,人能回来露个脸就不错了,对女儿学习成绩的态度极其无所谓,拿到要家长签字的低分试卷就嘎嘎乱笑。 ……也幸亏那时爸爸还没找到方法实体现身,否则他肯定要就“女儿的教育问题”跟她狠狠吵上几架。 夜夜揉着太阳穴和幼儿园教材死磕,还要时不时盯着在各大俱乐部乱飞的妻子,处理她喝多回家后制造的狼藉……真的很难保持情绪稳定。 但爸爸还是撑下来了。 再一次,安洛洛小朋友对“破烂的情绪稳定”做出了极高的贡献。 ……然而,即使从幼儿园一路陪读到小学,在安洛洛小朋友每一次写作业时悉心辅导,试卷上的题目熟得堪比小学老师……安洛洛小朋友依旧每一次骄傲地拿回低分试卷。 然后期待地昂起小脑袋,满脸求夸求奖励。 爸爸:“……” 爸爸:“*情绪稳定的营业微笑*洛洛真棒。字写得好。” 安洛洛:“嗯!我知道!我这次答题也特别认真!” 爸爸:“……洛洛真棒。” 所以,当不止一个老师气急败坏对她说“你这样还不如直接瞎填”时,安洛洛忽视了他们的意见,就是认认真真地继续拿低分。 因为爸爸不会批评她的成绩,只会夸奖她认真学习的态度。 【认真努力认真作答】,远比结果的分数重要——爸爸是这样教她的。 ……只不过,这一次考试,她的确不算认真。 因为今天有测验,老师特地在昨天给他们减少了许多作业量,安洛洛只花十分钟就认认真真搞定了作业……然后她就打着作业少的旗号缠着爸爸去游乐园玩了。 玩得完全忘了今天要考试。 今天坐上考场,脑子里还在想昨晚的摩天轮、旋转木马、梦里奇奇怪怪的小精神病。 ……态度问题是爸爸最看重的,老师这次气狠了,把爸爸叫过来谈话后肯定还要披露她上次带玩具来学校的事……安洛洛小朋友愈发心虚。 一股莽劲的妈妈以身作则给了她无限犯错的勇气,爸爸却是那个能让妈妈也低头认错连环道歉的人。 ……希望爸爸不要太生气,希望妈妈今天下班能早一点,在爸爸教训我之前就赶回来…… 办公室外,安洛洛小朋友背着书包,靠在走廊上偷偷磨蹭着脚尖,手指头不断拧在一起。 旁边有小凳子,但她坐不住。 办公室里不断传出老师厉声的数落,听上去爸爸被骂得很惨。 ……现在给妈妈通风报信让她来救我还来得及吗? 约莫半小时后,爸爸走出办公室。 安洛洛小朋友下意识立正挺身,摆出最规矩的站姿,乖乖低头:“爸爸对不——” “走吧。再晚就要错过饭点了。” ……嗯?? 安洛洛小心翼翼地跟上去。 可爸爸没有突然回头,没有沉下脸,更没有用那种仿佛能看穿所有谎言的锐利眼神盯着她。 他只是平静牵过她的手,又拎起她的书包。 “有凳子怎么不坐。肩膀累吗?” 安洛洛小朋友小声道:“里面不重,爸爸,只有铅笔盒和那张语文试卷。” “哦,这次考了60分对吧?我听老师说了,”爸爸甚至比平常还和蔼:“你进步真大,洛洛,比上次考试提高了55分,太棒了。” 安·上次测试5分·蝉联班级倒数第一·洛洛:“……真的吗?爸爸真的觉得我很棒吗?” “当然。那可是五十多分的进步。” “但老师应该——” 正巧,在这时,抱着教案的语文老师噔噔噔从他们身边经过。 她听上去余怒未消:“安洛洛家长,请你回去和孩子好好沟通,一定要处理好带玩具来学校的事,这是态度问题。” 爸爸温顺回应:“好的老师。你辛苦了。” 年轻的女老师脸不禁红了红,但她很快就轻咳一声,恢复了专业教师的威严。 “知道就好!回去一定要好好和孩子沟通,既不能忽视,也不能放任!要想孩子态度端正,家长的态度也必须端正起来!” “好的老师。您说的是。老师您慢走。” 老师一扭脸噔噔噔远去了,背影有点狼狈,似乎嘟哝着什么“原来这就是办公室传说”。 夏天小学一年级教师组传说,如果叫安洛洛家长来学校就会心旷神怡、大饱眼福——最配合的家长,最闪耀的颜值,最能净化被这帮小屁孩折腾出的暴躁心情。 ……所以这种好脾气帅哥到底便宜了哪位神人啊?安洛洛妈妈从未参与过任何学校活动,只偶尔开着拉风跑车在校门口停一停,神龙不见首尾,也是办公室传说之一…… 语文老师跟数学老师私底下还暗搓搓打过赌,她赌安洛洛妈妈是工作特别忙碌特殊的超级特务,数学老师赌安洛洛妈妈根本不存在,那位颜值闪耀的家长只是单亲带娃,手上的戒指是为了避免麻烦。 ……作为一个能读心的阴阳眼,洛安有时就靠这些老师们的脑洞来熬过被点名教训的时长了。 尤其是这位语文老师,其实被她叫进办公室训斥并不算糟糕,语文老师关于豹豹的脑洞格外丰富有趣,她甚至幻想到了“其实安洛洛妈妈背地里开机甲拯救世界”,幻想中甚至有战斗服设计细节,洛安看得津津有味。 安洛洛小朋友倒是不明所以。 所以老师的确揪着那件事狠狠地教训了爸爸啊!那爸爸怎么还…… “嗯?玩具的事?” 洛安其实还在想那位老师脑洞中的“豹豹机甲战斗服”,他心情很不错。 “下次别那么明显,洛洛。既然决定要违规偷渡玩具,那就做好万全的准备,不被发现才是最聪明的选择。” 安洛洛:“……” 爸爸竟然会主动教我“违规就要好好违”??完全没生气?为什么? 她茫然又困惑:“爸爸你今天心情很好吗?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 他成功夺回了妻子的注意力,用一个再轻易不过的小技巧。 高级鬼魂本就能随意变幻外形,不需要任何溶液或载体,心念一动便能办到的事情。 那只瓶子里的液体,起到的效果,可不是什么【喝下既变小】,他自己变小的效果不过是伪装…… 而是更有意思,更有必要的好效果。 走近学校停车场,洛安拉开车门,放上女儿的书包,安洛洛小朋友则一头雾水地往儿童座椅里爬。 “爸爸你到底怎么啦,什么好事这么开心……” “你。往外让让。别挤我。” 小皮鞋“咚咚”一串闷响,黑漆漆的后车座深处,有一团影子默默爬了出来。 她臭着脸甩开了自己身上的儿童安全带。 又臭着脸揣紧手,抱着胳膊,看向车窗。 短短的、套着小花袜子和小皮鞋的两条腿在椅垫上咚咚乱摆。 安洛洛:“……” 安洛洛小朋友瞪着那个和自己的五官七分相似、却又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小女孩。 “……妈咪?” 安·六岁半·各张嘴龇出虎牙:“不准笑!不准震惊!也不准幸灾乐祸!!” 什么变成小老婆任人乱吸满足一切需求——全是假的假的假的!! 那稀奇古怪的药水是【碰到皮肤才缩小】,她抱着小老婆失去理智吸了多久——接下来就必须维持这模样多少个小时了!! 洛安非常愉快地打方向盘:“豹豹,吸幼崽还好玩吗?小的还是比大的更可爱更好吸是吗?” 安各怒吼:“不!!!” 她把驾驶座的椅背踹得砰砰直响,但驾驶员依旧保持着稳定的情绪,与稳定的微笑。 安洛洛……看看后面这团气急败坏的妈妈,又看看前面充满愉悦气息的爸爸。 她左右为难。 不知道该站哪一边——是先扑过去哈哈狂笑揉妈妈的脸和脑袋大喊“你也有今天”呢,还是先扑向爸爸膝盖高举双手央求“爸爸你还会这个魔法吗爸爸快教教我我也要把妈咪变小变得更小更矮嘻嘻嘻”…… 就像知道她在想什么,爸爸开口道:“洛洛,妈咪情绪不好,你给她分颗糖吃吧。她现在比你还小,你成功晋升一家之主了,就多照顾照顾她。” 安洛洛瞬间开心得眼睛闪亮,她疯狂点头:“好!!!!” “……不!!” 安各徒劳地蹬着自己的小短腿,但她的抗议淹没在两对茶色眼睛明亮又愉快的对视里。 第185章 第一百零八十一课 情绪激动时不断重复的形容词请务必小心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17节 有种说法, 人越没有什么,就越想要什么,喜欢什么。 对安各而言, 的确有些道理。 因为乖巧、温顺、守规矩—— 安各之所以这么喜欢吸这种小孩, 之所以这么喜欢老婆身上的这种特质——且不说那破烂是否真的“乖巧温顺”, 反正她每次夸老婆好老婆棒最常用的就是这几个词—— 这完全是因为,她小时候, 与这些关键词完全相反。 听话是啥?乖巧是啥? 本豹的词典里,不存在。 小安各的闹腾程度绝不同于普通熊孩子, 她三岁开始崇拜探索纪录片里大草原中奔腾的豹豹,四岁订下“要炸烂封建破家族然后长出獠牙叼着老太太丢下悬崖”的梦想,五岁就能跟郁郁不得志惯爱动拳头的暴躁亲爹互相对冲,跳起来一个巴掌把男人打蒙然后飞一般窜进祖祠逃命, 仗着男人不敢追进祖祠打她还一个劲冲亲爹竖中指,幼儿园作业拿着蜡笔大笔一挥便写就《我的垃圾家族》…… 这样一位堪称“盖世无双”的熊孩子,长到六岁半时, 全安家没一个人能镇住她。 出拳糊人脸快如闪电,要被教训时逃跑速度仿佛疾风, 哪怕被几个老仆抓住手脚摁倒了,她也能挣扎着拿虎牙咬他们小腿。 ……安各并不以此为荣。 大多时候, 小安各只是打着“反抗家族”的旗号爬树揭瓦、上蹿下跳、胡乱挥舞拳头……要是她小时候那些反抗真的有效, 也不至于被罚跪了那么多次祖祠, 又被迫背上了两次封建婚约。 很莽, 很蠢, 被那股不甘的火气烧却理智, 像一只没头苍蝇乱撞乱打,一味地发泄自己的愤怒……不, 等等,她不只是六岁半这样,她这种无能狂怒状态一直持续到青少年时期…… 要不那段时间怎么会和季应处成了好“闺蜜”。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不论程度深浅,那时唯一能与“竹马”“玩伴”这些词挂上钩的季应,他的确影响了她,让她险些滑向彻底偏激的道路。 但即便如此,哪怕季应叠着一堆“地位相似”“家境相似”“立场共情”“相互影响”“青涩暗恋”的buff…… 他依旧天天被小安各骑在身下暴打,后者看着那个日渐熟悉且鼻青脸肿的小男孩,硬是没打出任何粉红泡泡来。 ……季应长大后总想着“先和这个那个女人交往玩玩,等到准备安定了再和安各告白娶她进门”,也有这一部分原因在里面的。 小青梅根本没有青涩的脑神经,也不像酸酸甜甜的树莓糖,她看似软乎乎的小手拳拳到肉,看似萌哒哒的小鞋子踢人能把人踢出猪叫。 虽然她在他面前几乎没发过火,还总是开朗阳光地笑,但……她眼神实在有点凶。 比起还没长牙嗷嗷发嗲的小奶猫,谁会偏爱龇牙咧嘴的凶猛幼豹呢? 唯一的童年玩伴很喜欢她,也很畏惧她,潜意识里,季应根本不愿把她当做“可爱柔软的女孩,值得宠爱的交往对象”,只觉得她会是“一个好妻子”。 安各自己,也多少清楚一些。 小时候的性格太差、脾气太糟糕、她根本就不是什么讨人喜欢的小女孩,大人们厌恶同龄人害怕,就连外表也……外表…… “哇。妈咪的脸肉肉的,摸上去像刚烤出来的鸡蛋糕!!” 安洛洛小朋友的手大为惊奇地在安各脸颊上乱摁,仿佛初次将肉垫摁进棉花糖里:“好肉啊!好肉!超级肉!肉乎乎的!手感好好肉哦!” 安各:“……” 好的。她现在深刻明白女儿的语文成绩有多不好了,也深刻感受到了自己曾经对着她的低分语文试卷大肆嘲笑的报应。 ……就没有别的词吗!换个其他形容词不行吗!!能不能别把“肉”“肉”“肉”挂嘴边啊! 是啦、是啦,六岁半的她,最不讨喜最不想回顾的模样—— 安各垮着脸,一边拍开女儿乱捏的手一边奋力地低头往衣领里缩脑袋,以此掩埋那个小小的、肉肉的…… 双下巴。 嗯。 六岁半的小安各,是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胖胖的。 ……一点点!真的只有一点点!就是手背上的肉窝窝多了一点点,脸颊上的婴儿肥多了一点点,下巴上软乎乎的……她才六岁半!!她只是稍稍胖了一点点!! “哇。” 被妈咪拍开了爪子的安洛洛小朋友仍未放弃,她用胳膊画了一个大圈,搂过小号妈咪的肩膀,直接把安各奋力往下藏的臭脸和自己的脸紧紧贴在一起。 ——贴在家里客厅那张大大的穿衣镜前。 不能比划妈妈,安洛洛小朋友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脸蛋,然后肯定点头。 “嗯。我没有妈妈你肉。爸爸说妈妈你现在的年龄是六岁半吧,比我小一岁却比我多好多肉呢。妈妈真肉呀!” 安各:“……” 安各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忍住了对亲女儿竖中指的冲动。 忍住,忍住,自家娇养的宝贝,可不能当做阶级敌人挥出拳头……哪怕身体形态改变带来的心态改变令她分外暴躁易怒、蠢蠢欲动…… 安洛洛小朋友:“妈咪的脸蹭起来好舒服——哪怕不用手捏也能蹭出肉乎乎的——” 安各彻底破防了,她用曾经踢小季应的气势踢出小腿:“不!准!比!我不胖!不·准·再·比!也不准说我肉!” 有什么好比的,你妈咪我六岁半的时候和你能一样吗,我可是、可是—— 我可是吃垃圾食品长大的啊!! ……平心而论,安家作为首都最有底蕴的世俗豪门大家,再如何薄待安各,也不可能少她吃穿用度,让她过自己煮饭自己生活、过冬还没袄子穿时刻被冻得发抖的穷苦日子。 安老太太最重规矩,而安各再不羁也是正统的安家嫡系婚生子,第一顺位继承人,身份摆在那里,她还不至于克扣这小孩饭食。 吃不饱穿不暖是不可能的,但要吃得好穿得好,便有难度了。 没有合格的长辈盯着看管,父母也不会专门为她指定荤素搭配的营养菜谱,更别提安安老婆这样的,养小孩事无巨细,一日三餐定点定量全部自己烧制,从酱料到蔬菜一律从原材料开始用阴阳眼严格审核,安洛洛小朋友想吃一顿垃圾食品都不容易…… 没人会上心照顾小安各,那几个老仆给她送饭菜也不会追着她喂,再加上她要么上房揭瓦要么野在外面干架要么被罚去跪祠堂……反正那小孩兜里有的是钱,脑子聪明也饿不着,老仆便心安理得地把饭菜丢在一边去搓麻将,放凉,再扔进垃圾桶。 至于小安各,她的确饿不着,发怒、挥拳与挣扎反抗都是需要体力的,再加上纯阳之体天生欲望强烈,食欲绝不小……小安各很容易就会想吃东西,一吃就是一堆。 没人管又有钱,炸鸡可乐汉堡包,她想吃什么买什么,想吃多少买多少。 今天被臭老太太关祠堂了,生气,巧克力冰激凌来三个吧; 今天又被那个垃圾亲爹扇了一耳光,烦,炸鸡配可乐要两个大套餐好了; 今天终于结束了惩罚禁闭,快一周没吃东西了吧,饿得好难受,宴会厅那个给杨家小公主过生日的草莓奶油蛋糕还剩半人高呢,吸溜…… 季应那个臭屁小鬼,凭什么喊她死肥猪,她才不胖不胖,这叫身体健康,她一点也不胖——气死我了,啊呜,心情糟糕就需要多吃红糖火烧,炫个三份再去炫炸串吧,吃饱了看我去继续锤季应!!我要摁着他打掉他的牙!! ……长期暴饮暴食,摄入的全是高糖高脂,又不知道稳定进食规律,要么不吃要么胡吃海塞…… 长此以往,小安各只比同龄小女孩胖了一圈,下巴胳膊小腿上多了几团软肉……已经是她日常运动非常充足、消耗热量很大、又是纯阳之体天生体质棒的结果了。 除了季应那个嘴臭垃圾,小安各也没被别人说过“胖”,五六岁的年纪,肉嘟嘟的下巴和胳膊并不难看,也不至于影响健康。 她还无数次宣言过,“有肉的拳头才能揍得更结实”,看似很骄傲。 ……可一个小女孩,在懵懂的年纪天天被身边唯一能一起玩耍的异性朋友追着喊“肥猪”,说不在意是假的。 安各本以为自己都快忘了那种狼狈,直到她对上镜子里那个比七岁半女儿还胖的六岁自己。 没心没肺的臭小鬼还在搂着她喊“肉乎乎”。 她告诉自己,只是身体变小了,心态依旧是大人。 大人可不能对着镜子里的小双下巴哭鼻子。 安各揉揉有点酸涩的眼眶,很用力地躲开女儿搂抱的动作,又踢了一脚。 “不准再说了!走开!” 安洛洛抱着软乎乎的幼豹怎么可能撒手,她拖长声:“可是妈妈的手感真的好肉哦——” “不准再这么说我!” 安各有一瞬间似乎真的变成了六岁半的自己,她不管不顾地踢出去—— “是啊,洛洛,怎么能用肉形容妈妈?应该换个词。” 远比女儿更宽大的手伸过来,只一下,便镇住了她无能狂怒的连环踢击。 ——再如何被身体影响心态,安各也不可能真的把踢踹的方向对上女儿,她只是为了发泄自己的恼怒情绪,踹脚方向是地板。 可是,成年人穿着含钢钉的高跟鞋往地上怒怼鞋跟,和小小朋友穿着花边中筒袜踢实木地板,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洛安直接把她从地上悬空抱了起来。 为了避免小孩因为踢到脚哇哇大哭,一直观望的洛安还是出手了。 妻子立刻奋力挣扎起来,腿一个劲弹动摇摆,试图踹他打他,她甚至还龇出了虎牙——嗯,应激反应。 这时候不能贸然接近,否则肯定会被打,洛·罪魁祸首·安深谙妻子的暴躁习性。 通常而言,她狂怒个把小时,便会冷静下来,那时才是最好的接近时机。 ……可总不能任由她瞪着镜子哭出来吧。 豹豹快哭的表情,从小到大,竟然一点没变的。 “洛洛,你的本意不是说‘肉’,而是想说妈妈这个模样很可爱吧?” 避开踢打自己的腿,压住奋力砸过来的小拳头,洛安面不改色:“软软的,嫩嫩的,还很好抱的妈妈,洛洛,你只能想到‘好肉’这种描述吗?‘超级可爱’呢?‘特别漂亮’呢?‘全世界的六岁小女孩美丽程度排第一’呢?” 安各:“……” 这下什么酸涩感都没了,成年豹在自己幼年的壳子里又羞又怒:“你对着女儿瞎说什么呢!快闭嘴!” 洛安没理,继续正色教导女儿:“洛洛,你不能只用‘肉’这个字一直重复形容妈妈的美貌,表述得实在太不精确,不如你再去背一遍新学的语文课文,精进一下修辞吧。” 吸妈咪到一半却被夺走的安洛洛:“……” 如果安洛洛小朋友在成长中拥有放养、撒野、变叛逆的机会,她一定会在此时对爸爸竖起中指,表达自己激动的心情。 可惜,她是个享有爸爸妈妈一百分关注度的小朋友,对那些小孩子不该懂的粗鲁手势一窍不通,也不是很想叛逆离家。 她还在等爸爸的晚饭吃呢。 安洛洛撇撇嘴。 “知道了知道了,妈咪的确在我见过的六岁小女孩里排世界第一美丽……但那也只是因为她不和七岁半的我在一个赛道,我才是永远的第一……” 爸爸笑:“是的,洛洛今天的测验卷也是全班倒数第一,和你的美貌恰好成反比。” 安洛洛:“……这就去背课文!这就去!不要再念了!!” 安洛洛小朋友悲愤地踏着拖鞋走了。 安各松了口气,终于不用被女儿贴着搂着各种蹭…… 等等。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18节 安各蹬了蹬腿。 悬在半空,脚丫离地似乎有八千米。 “……你怎么还不放我下来。” 丈夫闻言,似乎非常诧异地歪了歪头。 “为什么?我不是说了你又可爱又好抱吗?” “……” “好抱”难道不是个形容词?你是要把它变成一直进行时啊?!! “放我下来——放我——混蛋——破烂——” “哦。这时候就不是你的安安老婆了?” “……安安老婆,放我下来,求求老婆……” 听见合适的称呼,老婆应了一声“嗯”。 然后他微笑补了一个“不”。 “谢谢你叫我老婆,豹豹,但你太好抱了,现在放下来是不可能的。半小时后再问我吧。” 安各:“……” 破烂!!! 第186章 第一百零八十二课 无能狂怒与打打闹闹中暗藏玄机 习惯了用大人的身体抓起小孩揉搓逗弄, 习惯了用身高与气势压过别人,哪怕是安安老婆的个子,也总在她面前弯腰低头……等到自己的视野和手脚一同变低, 排斥感便尤为强烈。 换句话说, 控制狂的臭毛病。 一想到会有个类似自己那样的大人把她抓起来各种玩弄……一想到自己的挥拳和踢腿都会变成软绵绵的动作…… 安各忍不了。 安各很暴躁。 ……是啦, 是啦,她就是双标, 只可以她对安安老婆这么干,被反过来拎起来搓揉就是不行!不行! 安各一路踹回家, 踹完车背踹地板,踹完地板踹老婆拖鞋,被拎起来踹不到也依旧气得在半空扑腾。 当然,这与她六岁半时怼天怼地的心理状态也有一定关系, 小小的女孩像是吃了十斤爆竹,碰一下脸就瞪你,再碰一下头发就咬你, 把她嘴捂上她还会奋力踢腿踹你—— 尤其是那个把她变成现在这样的罪魁祸首,正系着围裙在厨房里给她榨橙汁的家伙。 因为瞪他只会收到微笑, 咬他就等于示好,至于拿腿踢他就更……啧。 破烂腿控。 ……如果是成年的状态, 她还有心情和他玩玩, 踢踢腿勾勾脚什么的还算是情趣, 她就爱撩拨他那种看似正经禁欲的类型—— 可绝不是, 以这种三头身小屁孩的姿态。 虽然对象嘴上夸她可爱漂亮, 但他绝没有用异性的眼光打量她—— 他抓她乱蹬的脚的架势和捉拿嚷嚷着要玩蹦蹦床的安洛洛一模一样, 他抱她的姿势也更接近于爸爸抱女儿,他…… 他安抚她发脾气的手法竟然不是亲亲!就只是抬起手摸摸头!他撸洛洛宝贝时偶尔还有额头吻呢, 搞什么,都抱进怀里了还不能多亲几口吗,虽然我很暴躁但你亲我我又不会咬你——就算咬回来又怎么啦!我还真舍得在你那张脸上啃出伤啊! “豹豹?橙汁里想放什么?小青柑可以吗?” ……她再也不会被这种贤妻良母般的表象忽悠过去了!再也不会!什么温顺乖巧的老婆,不,一定要把自己的潜意识彻底扭转过来,将他视为阶级敌人,将他—— “等急了吧?橙汁好了。” 安各猛地一哆嗦。 因为洛安端着托盘过来了,他很自然就拦住了她义愤填膺挥起来的小胳膊,抓住她另一只小手。 暴躁攥起的拳头打开,饼干碎屑黏在微微出汗的掌心。 洛安没表露出什么意外,他拿过湿巾帮她揩手:“刚吃完晚饭就吃零食?对胃不好……” 安各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是一边愤恨啃着手里抓着的一块小曲奇,一边扒在沙发靠背上瞪他的。 忙着生气时,嘴也完全没闲着。 ……可恶!!这六岁半时总是一暴躁就沉浸吃吃吃的身体本能! 安各一把夺过他端来的橙汁:“看什么!不准看!嫌我嘴馋又肥胖是不是!” 洛安眨眼:“不,你是我妻子,哪怕变成小孩也是全世界第一漂亮可爱的小孩。” 安各:“……” 烦人,平常平平淡淡的,总在这种时候神奇地直白起来! 洛安:“但这话别告诉洛洛。她对拿第一很有执念,我夸你的事,我们俩私下偷偷来。” ……他在哄幼儿园小朋友吗,这么幼稚的夸奖完全没必要私下偷偷来吧,倒是趁机亲几口啊! “还在生气?再来一块巧克力饼干?橙汁管够,你想吃什么都可……” 安各忍无可忍。 她颇为用力地在自己的小裙子上搓了搓沾着饼干碎的手,然后跪在沙发上直起背,“啪”地一声—— 捧住了老婆俯下的脸颊。 ……好吧,鉴于此时那对小手的面积大小,“捧”这个形容不太准确,更应该是“两只爪爪贴过去”。 洛安有点想笑。 他猜她做这个动作的本意是“勒令”“威胁”,具体行为或许是掐他下巴抓他脖子—— 可附在脸颊上的两只小手,轻轻一晃就能挣开。 ……洛·破烂·安有点想把她的手晃下来,试探她会不会气到挥着拳头跳上天花板……但他忍住了。 毕竟他故意设计把她变成这样,也不只是为了逗她好玩。 “豹豹?” 安各轻咳一声。 “你知道吗,我不是你女儿。”她说话时那个小双下巴也在严肃抖肉:“洛安,我是个成熟的大人,我是你对象。” 洛安:“……” 嫩嫩的脸蛋,看上去就手感很好。好想戳。可是这时候戳她肯定会把她戳炸。她什么时候能上床睡觉呢……到时候我就可以悄悄开戳…… “不准走神!认真听我说话!……别又犯你那不爱听人话的毛病!” 洛安眨眨眼,表示自己在认真听。 “……总之,我的意思就是,你应该把我当成一个成熟的大人,而不是当成二号女儿……” 安各费劲拐弯抹角一番后,便大声发表了自己唯一想强调的话:“你应该多亲我几口!” 抱抱亲亲和蹭蹭,她已经按这程序撸过好多遍小老婆了,凭什么老婆不用同样的流程吸她!只几个类似举高高的抱抱就没了! 闻言,洛安若有所思。 “我明白。” 正当安各以为他会顺从答应时,却见老婆举起手——禁止的手势,横在他们中间。 “我明白。但我不想在你这个年纪亲你。我不爱小女孩。” 安各:“……你半小时前还给了洛洛宝贝额头吻,夸她完成了那点语文作业!!” 刺猬般的小孩再次爆开:“亲我!亲我!凭什么不能亲我!” “豹豹,你和洛洛不一样。完全不同,不能一概而论。” “亲我,亲我,不亲我就是嫌弃我,你果然嫌弃我这个岁数是胖子是不是——” 怎么会呢,自结婚后我时时刻刻蓄意把你变胖,知不知道我曾经有多眼馋你生过洛洛做产后修复时养出的赘肉,没有肉感的腿是不够完美的—— 可惜,考虑到一向颜控的她独自涂着药膏做产后修复的心情……洛安还是不忍心。 一套恢复如初的玄学疗程下去,她的腿上再也没有那点肉肉的弧度了。 ……安各惋惜自己不知为何复原的罩杯大小时,洛安也在惋惜别的东西,嗯。 那时无法用手触碰,现在他再也没有实验手感的机会了…… 安各:“你这是什么可惜的眼神!你以为我是养猪场里等待盖上合格证的猪仔吗!” 洛安:“别瞎说,什么养猪场,我只想在卧室里往你身上盖合格证。” “……” “你似乎在衣柜里藏了特殊印章和人体彩绘颜料?我没记错?那个应该快过期了,是不是应该抓紧用?” “……” 已婚多年的夫妇似乎没什么好羞涩的,他提起这种事的语气就像聊明天早饭吃什么——但不管如何,被如此直白地点名揭穿,安各的脸上依旧火辣辣的。 “我才没藏什么颜料和印章!那包东西我根本没想用过!” 老婆点头,了然的眼神里传达着“你说没有就没有”。 “……你别想转移话题!就算、就算你想用这种事搅乱我——有本事先把我变回来!” 老婆:“不。其实我也不想用那种事打搅你,也没什么兴致……最近你最好还是好好睡觉,好好休息,注意身体。” 安各:“……那你先亲亲我!” “不。我不喜欢小孩。”老婆慈祥地拍拍她小拳头上的肉窝,“别气了,多吃点巧克力饼干不好吗?” 安各:“……” 安各一把抓过大铁盒里的巧克力饼干,啃了一大口才继续道:“不喜欢小孩是吧,我要把你这话录下来放给洛洛听!” “嗯,那我就告诉她,你跟我赌气时吃掉了她特意藏在铁盒子里、只能一天吃三块的巧克力饼干。” “……你算计我!!”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19节 “不气不气,也别踢……再来块饼干?别这么用力乱嚼……喝口鲜榨橙汁,小心呛……哦,已经呛到了?” “……” ——至此,安各的“要么你亲我要么把我变回来”的威逼利诱行动,彻底失败。 她炫完了大半盒的巧克力饼干,怀着暴躁又无力的心情熬到了夜晚。 肯定要被趁机拎进卧室这样那样。 肯定会被像搓面团那样来回搓脸。 肯定会困住我的手脚,把我当成完完全全的小孩子调戏,说不定还会给我找卡通睡衣穿,然后咔嚓咔嚓拍一堆照…… 别问她为什么这么清楚之后的流程,问就是拿同款流程吸过小老婆。 ……他就是为了报复我……肯定会用更过分的手段把我当小孩揉……晚上九点一过,洛洛也睡熟了,再没人能来阻止他的行动…… 哈欠。 ……晚上九点快到了? 安各揉着眼睛,突如其来的困意让脑子昏昏沉沉。 ……是因为自己六岁半时作息比较规律吗?天一黑就睡了? “妈咪……”身后传来一声相似的哈欠,是穿着卡通老虎睡衣的安洛洛。 她拉拉安各的衣角,困得不住摇晃。 “走吧,妈咪,我们一起去刷牙洗脸,我把我的小板凳分给你……然后我们一起上床睡觉。” ……等等。 和女儿一起睡? 安各变小后一团浆糊的脑子突然闪过一丝清明:那他呢? 今晚不和我一起睡主卧室里吗? 我还以为他把我变成这样只是恶趣味,又为了报复我—— “豹豹。被子掖紧,小心别踢开……洛洛要抱紧妈妈,你们不可以抢被子,知道吗?” 可困意翻江倒海。 说不清是小孩状态特有的生物钟,还是……那杯橙汁里,混进了什么东西。 安各的眼皮很沉很沉,四肢发软,她甚至搞不清自己是怎么睡到女儿的小床上来的——后者已经闭上双眼,埋在了她旁边的枕头里。 儿童房里,她们盖着同一条被子睡着,就像再普通不过的一对小朋友。 而上方的阴影,那个说话声越来越轻,近乎是催眠般把她的意识往梦里拽的大人…… 安各听他说:“再见。” 又听他说:“晚安。” 然后两个安定的吻降下。一个落在女儿额上,一个落在她颊边。 仿佛施加了某种安眠魔法,安各更困了。 ……她终于等到了自己的亲亲,却困得没力气表达开心,或任何回应。 她也不开心。 ——等一下,你到底要干什么? 你故意把我让给女儿一起睡? ……你是不是打算瞒着我去哪里?! 六岁半的小姑娘问不出口,喊不了动静,沉重的眼皮往下盖去,遮住了最后一丝清醒。 房门合上,顶灯关闭,大人的背影缓缓远去,而她听见的最后一句话是: “别担心,我很快回来。” 第187章 第一百零八十三课 当我被问及如何死去时我该如何回答( “别担心, 我很快回来。” ——七年半前,某个深深的夜晚,某间同样睡意昏沉的卧室。 他说出这句同样的话, 便翻身下床, 穿衣离开。 床上的妻子含混咕哝一声。 她的脖子软软地抻了一下, 似乎是想伸直瞧他一眼,但未果, 又摊回去,随着头发乱翘的脑袋一起埋进枕头里。 大概是想搭一声腔, 回复“不担心,随便你”之类的话吧。 总不可能说“一路顺风”“我等你回来”,他了解她的妻子,叮嘱他早日归家、待在原地静静守候是她绝不会做的事情。 她要么直接在手机里对他大吼“再不回来就死在外面别回来了”, 要么……一言不发飞到他出差的地方,大摇大摆地拿着结婚证从前台那里骗到他酒店房间的房卡,然后咚咚敲门, 在他拉开门的那瞬间拉开自己所有的衣服。 好比这一次。 明明上次见面时还在对他大吼“你要么把那箱子符纸扔火里要么我把你扔火里”“你敢出门试试敢出去就别回来”“滚吧,滚得远远的, 滚出我的房子”…… 结果呢。 现在陷在床上,又困又累, 最终只发出这么一声含含糊糊的咕哝, 他连她在说什么都听不清。 这次也没对他说对不起。 谁让他一直表现得那么大度, “显而易见的气话”不会往心里去。 ……怎么可能不往心里去, 就算他住的房子是她的不是他的家, 姑且也有每月付房租, 说赶出去就赶出去实在太过分了,他迟早要问她要一份租约作保…… 如果不是那么往心里去, 就不会默不作声地拖着行李箱去工作,又在她找来时,默不作声地压住她狡辩的声音,只一味地往下亲。 被工作的通知惊醒,才意识到,又错失了好好交谈的机会。 不知不觉,他们之间的争吵似乎全部由这种事解决了。 ……她是已经把这种事当成了武器来利用他吧?妻子肯定清楚他的最大弱点——对她毫无抵抗能力。 一只女式中筒袜堆在地板上,洛安默默拾起,叠好,放进行李箱里。 他明知道自己这是多此一举,等她醒来,又会把东西乱丢、衣物扯出来、酒店房间会因为“竟然又在我睡着时去工作”报复理由变得一团糟。 再者,客房服务员、金牌家政工、上门保姆……总会有这样那样的家伙会帮她打理好这些的,妻子不缺这些替她做杂事的人。 叠袜子也好,出门前打招呼也好,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他所能为她做的,只有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没办法。 洛安又回身,轻轻推了推熟睡的安各。 “记得吃药,水和药片都在桌上,是不伤身的特配药,一次吃两颗……知道吗?” 他刚刚已经接到了三次紧急联络、被委托人催了五次快点动身、又屡次尝试推醒妻子叮嘱她水在桌上倒好了药也在旁边一定要记得吃避孕药…… 可她到底是嫌他烦,挥挥手,就缩进了被窝。 估计已经睡得纯熟,最后的印象里就是他之前那句“很快回来吧”,能不能记住他后续的嘱托还是未知数。 洛安想了想,又扯过酒店便笺,草草写下纸条,压在水杯下。 ——那还是只有两个人的卧室,没有粉绿相间的漂亮壁纸,没有星星、太阳与花朵共同组成的别致顶灯,没有墙角地毯边胡乱堆放的玩具布偶和椅子上半挂的小书包…… 二楼特殊开辟的儿童卧室还只存在于遥远的未来,那里甚至不是“家里的卧室”,只是一间酒店大床房。 相比较床上这位的身价,这间属于四星级连锁酒店的大床房真的很不符合她的格调。 她不该睡在这里。 洛安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房间一点也不配她。 ……他甚至有点后悔她来找他了。 出差时的住宿地点只是随便订下的,如果不是这次委托人出手格外阔绰,他甚至不会选择住酒店。 可委托人的催促铃声再次响起,洛安只好匆匆扣上风衣最后一颗固定用的扣子,拉过背包。 他心烦意乱,匆匆把工作道具扫进包里时,又捉住几只趁机从法器里飞出来的灵物,摁回那把素白的纸扇里。 ……其实最近在考虑换柄法器,扇用起来还是不方便,前段时间那帮老头硬要扯他去紫海猎邪蛟,或许换把伞比较合适,既能挡阴气又能挡雨…… 床上的妻子又发出一声动静,他愣了愣,掩住背包里快掉出来的罗盘,又转回去。 或许能再说上几句话,又或许可以给一个临别吻? ——可安各只是蒙着头在被子里呼呼大睡,她一根手指头也没露出来,刚才的动静不过是翻了个身。 洛安……洛安便只好离开。 夜深之后默默合上门,争取天黑之前回来,不被发现离开过的痕迹——这样就能少收拾几件乱丢的衣物,尽管她本人根本不在意那几件东西。 就和过去每个莫名其妙便达成和解的夜晚一样。 他们发生矛盾,她对他大吵大闹,他说不出没关系也憋不出对不起,便默默离开去工作,然后,隔一段时间,她便来找他,动作、眼睛和心声和话语都在说很想很想他,之前全是气话非常对不起。 于是稀里糊涂亲在一起,滚进卧室,再也不记得之前闹了什么矛盾。 ……这就是对的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晚有些冷,洛安出门时打了个哆嗦,觉得身上的风衣有些单薄。 奇怪。 明明已步入初夏。 他裹紧了风衣领口,加快脚步,避开监控摄像头往自己的目的地去。 今晚的委托任务很重要,否则他也不会推掉了紫海除蛟的事抽空到这里来……话又说回来,能让他当着妻子的面收拾东西离开的委托,全都很重要,不管他当时心里有多生她气,也不会因为无关轻重的事情离开他们的家。 ……不,是她的房子,不是他们的家。 洛安有点焦躁。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20节 他应当迅速进入工作状态,但却怎么也静不下心。 或许是这股夏夜里的冷风带来的影响吧。路边的蝉鸣也吵得人头疼。 换法器也好,做委托也好,那位出手格外阔绰、目的十分微妙的委托人也好…… 洛安依旧想着留在酒店房间呼呼大睡的妻子。 ……是因为近期出差太频繁吗,最近怎么开始觉得,他们之间的婚姻,问题越来越多? 仔细算算,他们总是聚少离多,要么她忙要么他忙……结婚有三年了吧,真正两个人一起在家的时间,加在一起有超过六个月吗? 好像没有。 可他实打实交了三年的租金啊。 租金、租金、又绕回来了——洛安发现自己没法不去在意。 那句“滚出我的房子”,就像哽在喉咙的鱼刺,再多的甜美心声,也盖不过它。 因为,当妻子那么对他吼出来时,太像…… 【滚出我的无归境,别让我再看到你!!】 ……他已经被驱逐过一次了,他不想体验第二次。 按常规,按流程,她来找他之后,他应当微笑点头,表示完全原谅你,一切没问题…… 【滚出我的房子!!】 ……做不到。 那句话,很难听。不想继续听。哪怕是她随口的气话……哪怕她又说了很多遍喜欢他…… 又一阵冷风刮过,洛安皱皱眉,捂紧挡风的衣领。 “好吧。” 等这次回去,要找她好好谈谈了。 比起“没关系”,这次要清晰明了地告诉她,我不喜欢你说这种要把我驱逐出去的宣言,怒气上头时说什么都好,但唯独不能说要把我赶出家——不,赶出你的房子,因为你总会在吵架时说那里不是我家—— 是,这种小小的事,你肯定觉得无关紧要吧,但我真的很在意。 是,我贤惠,我大度,我不会对你发表反对意见,但就是听不了那种话。 妻子归根结底还是个理智又冷静的人,在她心情愉快时好好沟通,以后就不会再提了吧……? 也许他们之间最近出现的问题就是这个。没有好好谈一谈的时间。婚姻是需要沟通的,但最近他们两个要么在出差要么在吵架。 洛安确信他们感情没出问题。也确信她是个很好很负责任的人。他总会因为过分在意那些花边新闻导致睡不着觉,但也从未真的怀疑过她有别人。 问题会解决的……等到他做完了这份委托就回去…… “你究竟去哪了?我催了你五次——不,六次——你怎么来得这么慢?!” 地点抵达,师兄正站在那儿,他满脸焦急地瞪着他。 “我们都要错过时辰了!” “这不是没错过吗。” 其实在来的路上冒出一批莫名其妙的陌生人,顶头的女人骑着一只莫名其妙的玩意,被其余陌生人喊着“古大小姐”什么的,敲锣打鼓地要来……哦,似乎是要“围剿”他? 但洛安赶路时满心自己的婚姻问题,没心思搭理阿猫阿狗。 他看也不看就解决了那帮人,这才拖延了一些时间。 师兄也知道正事要紧,他收住了想骂师弟的表情——“你又没在听人话,神游去哪了”——便站定了,和洛安一起分立在两个夹角。 时间过了一分钟,委托人终于现身。 ——她拄着拐杖,捏着佛珠,一点一点,颤巍巍地走近了。 安老太太浑浊的眼睛在洛安的脸上划过,最后归为死寂。 “时间到了……”她敲了敲拐,口里不住喃喃:“帮我把那座地宫打开……” “为了我们安家祭祖……也为了……下一代安家当家人……” 她的眼神再次落在洛安脸上。 “把地宫打开!!否则——我绝不会给她继承权,也不会把她写进遗嘱里!” 第188章 第一百零八十四课 当我被问及如何死去时我该如何回答( ……遗嘱?财产?下任当家继承权? 洛安其实不很在乎这种事。 看看他和洛梓琪就知道了:偌大的无归境、玄门第一的世族、洛家无与伦比的地位与资源, 洛安都能尽数让给洛梓琪…… 当然,他不是领导者的材料,他天生缺乏带领团队的责任心, 他这个家伙性格实在太过破烂扭曲没办法做家主做楷模, 待在超过三个陌生人存在的空间里都令洛安不适应—— 这些客观原因的确存在。充足且合理。 但不可否认的是, 主观意愿上,洛安从未想过去争去夺。 否则, 以当年洛家那种日渐腐朽的氛围、极其慕强信奉能力的规则、家主夫妻死后洛梓琪孤立无援的局面…… 无归境洛家的家主位置,还真未必属于洛梓琪。 洛安只是不在乎。 财富、权力、领地或位置高低……他可以拱手相让, 随意调整,只要,那个他在乎的人会开心,会满意。 所以当年年幼的洛梓琪与他在无归境的遗产分配中没有任何争执:洛安没争取任何东西, 他两手空空地离开了那里。 所以当年任性又暴躁的安各看他时永远被假象糊住眼睛,认为把“安安老婆”掌控了彻彻底底,能把他玩弄在掌心, 工作狂发作时在公司连肝七天七夜,也对他的行踪他的去向一百个放心。 “反正安安老婆会在家里等我”—— 因为, 他总表现出,“除了这里无处可去”的模样, 不是吗? 他离不开我。他放不下我。他接吻时永远被我抓着脖子, 亲热前永远由我主动, 在外社交永远站在我身后等着我先开口…… 他是我的……我就是他的领主。 ——事实当然不同于此, 洛安固然很爱他的妻子, 但真要离开她独自生活, 也并非“空虚寂寞活不下去”。 一个全身心依赖某人而活的人,是不可能容忍那个人无数次迟到、爽约、放自己鸽子、结婚三年却到处出差沉迷工作、一起待在家过二人世界的时间不超过六个月的。 数年后, 当家里多了另一个更加闹腾的小家伙,洛安甚至时不时会渴望一个人静静待着,喝茶看书吃吃葡萄,把她们俩都抛在脑后。 ——可偏偏,他总能在她们面前表现出,最具“依赖性”的一面。 无论是安洛洛眼中的“爸爸离开了家只能上街要饭存活所以我必须要赚零花钱养爸爸”,还是安各眼中的“老婆独自在家时一定很孤独很凄凉说不定还会反锁房门捂脸哭”。 ……嗯。 其实洛安并非刻意示弱,这也不是什么心机满满的伪装,他只是让出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妻子的领地权,女儿的领导欲,一家三口中如果两个都控制欲旺盛,那总要有人负责退让与包容。 他这样表现,她们很开心,不是吗? 不管是被误会没工作、只会做家务、性格容易受欺负、没人陪便会凄惨得宛如上上世纪的封建主妇…… 无所谓。 只要她们开心,洛安心甘情愿让步,也不是很想去证明什么东西。 ——当然,换句话说,他是个破烂,他不怎么听人话,也懒得去修正他人看待自己的角度。 只要那角度,对他而言,有利可图。 七年半前,那个夏夜,当安老太太拄着拐低声威胁他时,洛安也是这么想的。 安老太太,安世敏,一百一十四岁,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那些主动把项圈递到她手上任她磋磨勒紧的小辈。 她悬赏了一笔极其丰厚的酬金,又暗地里发来各种威胁,还屡屡摆出长辈的架势,觉得已经对他这种“为了爱人甘愿放下一切”的幼稚年轻人了如指掌…… 她觉得。 她觉得他会很在乎安各在遗嘱中的名次、在家族里的话语权、继承权的归属……她觉得可以用“在我死后你妻子对安家的所有权”来威胁他成为她手里一把锋利的刀。 嗯。 那便让她觉得。 其实洛安一点也不在乎安各是否能分到安家的遗产,他甚至认为妻子会对整座安家嗤之以鼻,然后拿那点分到的钱去买衣服,或者放个几天几夜的烟花庆祝,赏景时喝酒配烤肉。 他为什么要为一个妻子根本不看重的东西抛头颅洒热血? 安各是否能分到安家遗产,和他这个外人又有什么关系? 退一万步说,就算妻子真的在乎那点东西—— 豹豹会自己去争去夺。 她不会要别人委曲求全后为她从安老太太手里祈求到的“礼物”。 如果她知道他正站在这里,和对面的安老太太达成“为了安各你必须如何如何听我号令”的交易…… 她肯定又要暴跳如雷,气得对他大吵大闹了。 “……所以,懂吗?” 老太太砰砰敲了敲拐杖,眼神里划过一丝轻蔑:“只要你还想让她是安家人,就老实听我话!” 洛安根本不在乎。 但如果不是他给安世敏留下了“软弱可欺”“盲目奉献”“温顺规矩好拿捏,现成的道具”印象…… 这桩关于安家祭祖的委托,根本不会落在自己手里吧。 这误会依旧有利可图,是不是? 面对老太太厉声的斥责与催促,洛安只一点头,低眉顺眼:“您说的是。” 安各的丈夫的确比她本人好欺负得多。 什么玄学世家,她打听过了,如今也只是一个被驱逐出家谱的妾生子……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21节 老太太神色稍缓,眼里轻蔑更盛:“既然如此,那你就赶紧开启地宫——” “不,没办法。天时地利人和,还差一样。” 一直站站在他身后的师兄突然开口,他指了指地面:“您的委托我接下了,但信息依旧不全,您说是为了保护安家祭祖的神圣过程……现在合适的时辰已经快到了,但合适的位置依旧是一片空白,不该由您提供给我吗?” 后面那个男人似乎不太好拿捏,安世敏再次用力敲了敲拐杖:“那是安家祭祖的圣地,你们这些外人懂什么——” 洛安挥手拦住了似乎还要张嘴说什么的师兄。 “您说的对,家族内部祭祖的圣地,我们这些外人的确不能知晓详细位置,太不合规矩。” 安老太太刚露出一丝满意,又听他简短道:“那就这样吧。走了,师兄,我们回家睡觉,委托做完了。” 安老太太:“……你等等!你什么意思?!每三十年一度的祭祖圣地,只可能在这时辰开放——” “可是没坐标,不知道在哪里开放,四舍五入就是没开放。” 洛安捂了捂风衣领子:“夜风太冷了,回家睡觉吧,您注意膝盖,小心关节炎。” 安世敏大限已至,她一身病痛,膝关节早就脆弱不堪,非要在这时焦急地召集人手、冒着被其他势力的天师知晓的风险也要开启传送中神秘无比的“祭祖圣地”“地下迷宫”,就是为了得到安家人代代相传的那份隐秘。 但洛安不用阴阳眼看,也知道,那份隐秘会是什么东西。 安世敏三十岁成为安家家主,至今,已掌权八十余年,攥着安家万余口人的命脉,是实实在在的“太上皇”。 她大限将至,却还想继续活。 ……这样的例子在玄学界一遍遍上演,在他曾学过的典籍与史书上也曾一遍遍上演……似乎每个大权在握雄心勃勃的掌权者,到了晚年…… 都只会想一件事,追求一件事。 长生不老。 得道成仙。 ——长生不老的方法的确存在于玄学界,很久很久以前,也曾有记载,说天师修炼至臻便能羽化升仙,成佛称神。 可那些秘密法门,随着一千七百年前的玄灭,全部消失在了最深最深的地底。 这时候,一个大限将至、不甘闭眼的老人在玄学界发起高昂得吓人的悬赏,委托数十位顶尖天师替她寻找“开启祭祖圣地”的方法,而她的家族来自于传承了一千七百年之久的首都大族,她本人曾和上代家主掌权的无归境关系密切,甚至专门拿出了他的妻子来威胁他加入其中、任她驱使…… 就像年幼的小斗笠曾用那对不受控制的阴阳眼与临死的家主对视。 洛安太知道安世敏想让他打开什么东西。 所以,他必须得到那东西的位置、内容、开启时间、全部的全部—— 再毁了它,彻彻底底。 长生不老早该伴着玄灭时期一起结束在一千七百年前。 更何况……当这地方几经辗转落到了安家的手里,又被这贪婪的老太太变成了唯一的“祭祖圣地”…… 天时,地利,人和。 时间,坐标,钥匙。 ……洛安不用猜也知道。 所谓的人和……开启那座地宫的钥匙…… 安老太太:“好吧,好吧,就在此处。你们稍等等。” 她拄着拐,一瘸一拐地走远了,在某条阴暗的小巷深处站定。 ——然后哆嗦着嘴唇,紧紧咬了一下牙,从口袋里颤巍巍,掏出了一管赤红色的液体。 淅沥,淅沥,它一点点滴在地上,逐渐化入泥土,又逐渐……绽放金光。 “这是最鲜活的安家嫡系心头血。” 安世敏有些厌恶地扭了扭脸,“谁让这地方的开启媒介必须设置为赤红之血……我都多大岁数了,总不能用自己的吧?” 洛安低眉顺眼地笑了笑:“您说得对。是不该用长辈的血。” ——但他眼底,冷如最深最深的冬夜里,最暗最暗的冰棱。 果然如他所料,这次委托,不虚此行。 长生不老的诱惑,得道升仙的道路,玄灭之前的奇迹…… 开启这些的钥匙,被设置成了他妻子的心头血。 ……或许,是时候再次让那些秘密,彻底消失在地底了。 第189章 正文插入-幕间剧情-年节 【八年前, 距离地宫开启、洛安死亡还有半年】 “安家的祭祖圣地?哦,是啊,的确有这么一个地方, 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 青石板做成的祖祠里, 安秀禾奶奶摇了摇团扇, 若有所思。 “但你提这个做什么呢?搓麻搓麻,大过年的, 聊什么祭祖圣地啊,好无聊哦。” “……您说的是。” 祖灵本人表示“过年祭祖很无聊”, 那他的确没话说了。 安家老宅的祖祠内,数百张方方正正的小木桌正摆在里面,搓麻声喀啦喀啦地环绕着各个牌位,而小陶炉上隐隐蒸腾的茶壶嘴里咕嘟冒出一团团云雾, 伴着茶叶香气,与不远处香炉中浮出的徐徐烟气搅在一起。 时值隆冬,热气构成的水雾格外明显, 尤其是幽寂的祖祠中。 这云雾甚至令洛安有点幻视幼时所待的无归境。 大年三十,除旧迎新, 无归境洛家上上下下都会把点燃的符纸投进云雾里,然后求出一枚写着单独一字的帖子, 作为新年的护身符放在身边。 许多同龄人会在那天攀比自己求得的字帖, “福”“寿”“康”之类——当然, 最好的字帖是“洛”, 大家都说, 如果拿到了“洛”字, 那便是无归境承认了你洛家人的身份,你被认证为无归境洛家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白斗笠小朋友曾经很想要那张字帖, 以至于会候到凌晨两点多,在守岁完全结束后偷偷捡起其他小孩撕碎丢在地上不要的“果”“瓜”等字帖,再努力拼出属于自己的那枚新字帖来……可惜,他根本不会画符,也没学过写毛笔字的方法,更没有和同龄人一起站在崖边、于除夕夜时向云雾丢出符纸的资格。 如今洛安已不是当年那愚蠢的孩子,他早就失去了回无归境过年的资格,也深知自己回去只能招人嫌。 都说回家过年,有“家”才有年,所以他能过什么年,待在别人家祖祠里打发时间罢了。 至于和妻子过年……安各一向不怎么在乎除夕这样的传统节日,她前天飞去了东州谈生意,“大家都在休假停工的时候就是尽情赚钱的好机会”,按她的理论,人最好一年365天不要歇,全用来赚钱搞事业—— 洛安很佩服她,除夕夜时连怨鬼都不怎么爱冒头,他已经停工小半个月没接委托了,过年时甚至闲得无聊在家里织了三件不同样式的毛线外套,还学会了制作雕版画。 ……好吧,主要是他冷,真的好冷,外面的寒风呜呜乱吹感觉踏出门就会死掉,实在不想出门接委托,只想和暖气空调相依到老。 泡一壶茶,买了一小盘葡萄,又煮了几颗饺子,便简单搞定了一人份的年夜饭。 洛安揣着热水袋坐在沙发上,一会儿看看电视晚会内容一会儿看看手里的书,十二点到了给出差赚钱的妻子发封新年祝福短信……除夕便一个人这样混过去了。 又不是期待除夕压岁钱的孩子,大人过年其实也就那样。 意外挺自在,她不在家,他甚至不用费心准备饭菜,随便拆包速冻饺子就行。 但初一之后就不得不开始到处拜访,师门里那一串家伙、救过的委托人和相熟的同行、玄学界大大小小的聚会……尤其是来安家拜访。 大年初二,外嫁的女人带丈夫回娘家看望,似乎是安家重要的规矩。 妻子还不打算和安家撕破脸,所以洛安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代替出差的妻子来安家走了一趟,送了礼,说了几句解释,总之做全礼数。 还好,安老太太照样当他是空气,理论上的丈母娘同仇敌忾当他是空气,想抓住机会献安各殷勤的人也觉得他这个“除夕都没见她回来陪”的丈夫没有讨好的价值,无人搭理,深度社恐的破烂特别开心地揣着热水袋往外走。 ……然后就被祖祠里的太爷爷太奶奶们热情地拉了进去,因为他们在搞年度麻将锦标赛,所有牌位全参加凑了数百桌出来,最后一桌却正好三缺一。 能怎么办。 祖祠里这些化为祖灵的存在从小看护妻子到大,和安家那几个比起来才是真正的“长辈”,洛安也没法继续揣着热水袋不听人话了。 搓麻就搓麻,唉,他也不是第一天陪长辈在祖祠里搓麻。 角落那张四方小木桌的次位,洛安随手摸了把牌,又丢出去,心不在焉。 过年时被长辈邀请去搓麻将,本就是不用多费心在“打麻将”本身上的。 总不能专心致志地赢光长辈的钱吧。压岁钱也不是这个要法。 ……按岁数算,对面这位半透明的安家祖灵秀禾奶奶,死时年仅14,他还应该反过来给她压岁钱。 “哎!正好!我吃!” 安秀禾奶奶高高兴兴的抢走了洛安抛出去的牌:“继续继续,我们刚才聊哪儿了?” 聊安家某个不为人知的神秘祭祖地,不过您嫌无聊。 彼时的洛安还未接触那份耐人寻味的委托,他又挑了一块秀禾奶奶可能缺的牌扔出去,随口道:“聊我妻子小时候的事。” 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没有老年人忘性大特征的秀禾奶奶:“你别诓我啊,刚才不是在说祭祖圣地吗?” 试试又不亏。 洛安笑笑,摸出牌再次丢掉:“我就是想试试奶奶您的记忆力,实在优秀,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 秀禾奶奶:“咳……那当然!我记忆力特好,不管是小各每次体检被抽血时哇哇大哭哭声镇塌了房顶一块瓦的事,还是那个所谓圣地其实就是世敏胡闹做交易弄回来的脏东西……” 奶奶的话信息量有点大,洛安眨眨眼。 他说:“等一下?小时候?每一次体检被抽血?……她那时候多小?” “多小?刚会爬的时候吧……那时候小各走路还有点艰难,扶着墙根才能走十步以上……” 秀禾奶奶有些无奈地耸肩:“不过新时代医院里这个检查那个检查的我们也不懂,虽然她每次经历体检都要抽血,每两个星期就要体检一次,不管是那种细长管子里流着的东西、还是那种银光闪闪的细针头……看着就心惊胆战的……但事实证明小各很健康呀,说不定就是那些血的检查结果替她排除了所有潜在疾病?” 她猜完了,又附上一声叹息:“现在科技可真发达啊,抽血也能成为免疫疾病的治疗法了。没想到……世敏也有照顾小各的一面啊。” 洛安:“……” 洛安:“呵呵。” 他简直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这是长辈、长辈、长辈,心里赶紧默念三遍——而她死时也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姐—— 不是。 那么小、那么小、还处在“拥抱姿势不对就可能把骨骼弄坏”“随随便便感一次冒发一次热就可能会撒手人寰”时期的孩子,真能够经历每隔两星期一次的抽血?一两岁大的新生小孩一遍又一遍地查血常规吗?有必要? 孩子的哭声大到能震落房瓦,你们就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孩子是不是真的疼了痛了不舒服了?每隔两星期抽血是不是又诡异又变态?嗯? ——当然,等到洛安自己切实养了一只小老虎后,他多少明白了一点秀禾奶奶被蒙蔽的原因。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22节 有时候,小孩的哭声大小的确与疼痛程度无关,他们嚎的音量或大或小,只取决于你是否在旁边,是否会惯着他们哄着他们。 而且,有的小孩,尤其是豹豹肚子里诞生的宝贝小孩。 他们天生就音量大,继承了母亲吵架时的大嗓门。 “……哎,小洛呀,你不会生气了吧?”秀禾奶奶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洛安摸牌,她有点不安:“小各被抽血的事有什么不妥吗?” 有什么不妥? 作为一名专业研究邪门歪道的天师,洛安闭着眼就能报出十余种与血液相关的阴毒法门来。 更何况,是在那样幼小的年纪,被安世敏那老东西抽走那么多的血——是作童女血、纯净根还是无瑕心头血使用——安世敏打算保存自用还是打算贩卖—— 如果是自用,她围绕着安各的血想搞什么阴谋? 也不知是不是他太过敏感,洛安越想心底越沉,越想便加深那股不详的预感。 就仿佛一个悠悠早起的人原本打算去晒衣服,却在推开阳台门的那一刹那,瞥见了地平线那边深不见底的未来。 ……洛安希望自己只是犯了职业病。 他太希望这只是某种过度脑补。 “……没事的,也没必要的,小洛啊……” 或许是他的脸色太难看,秀禾奶奶听上去已经有点惊慌了:“你不明白,世敏毕竟还是小各亲奶奶,那时候小各也乖,没做什么忤逆她的事……她一个长辈怎么可能和地上爬的孩子关系弄僵……” 亲奶奶? 关系没闹僵,所以那时就是对她好? 洛安想笑,又忍住了——对长辈不敬,还是不太行。 最终他只是勾了勾嘴角,便道—— “是啊,奶奶。是我想太多了。” 虽然我亲生母亲死前希望带着我一起去死,亲生父亲死前希望拿我做长生不老药…… 但只要是“亲的”,便一定是为我好? ……呵。 或许是他太破烂了吧。一句“抽血”便疑窦顿生。 或许只是因为他没在正常的地方成长。 ……真希望她所成长的地方,她身边那些人,远超曾经那个无归境的好。 只是,安老太太……安世敏…… 洛安放下手里的麻将。 “奶奶,我先走了,”他礼貌道,“刚才想起一点紧急事要办。” 譬如去查查多年前给幼童频繁抽血的那回事,再查一查安世敏手里那些关于安各的…… 唉。 他原以为能过个悠哉的好年呢。 第190章 第一百零八十五课 当我被问及如何死去时我该如何回答(中 【半年后, 夏夜,子时,某条小巷】 传言中藏着长生不老、得道成仙之法, 据说记录着失落一千七百年的中州历史, 来自玄灭时期以前那个玄门林立、传承尚未断绝的年代…… 当那座宫殿的真面目时隔千年再次展现在三个人眼前, 却是有些滑稽的。 与大多数人想象中的“秘密地宫”不同,那必须集结天时地利人和与顶尖天师才可能打开的入口…… 既不巍峨, 也不雄丽。 如果要为它找一个准确的定位,比起宫殿大门, 那更像是…… 某个小贼偷偷在墙根边,挖出来的老鼠洞。 洛安看着那条豁然敞开的甬道。 狭窄,逼仄,黑黢黢的, 宽度只能容一人行走。 甬道本身的材料也十分简陋:最朴素的青石砖铺满墙壁与地面,裂开的砖缝内长着黑乎乎的苔藓与不明菌类,地上干涸的粘液与碎砖粉化后冻结的沙砾混在一起, 恶臭的气味扑面而来…… 老鼠洞或许都比这好一些。起码老鼠行走时会把地面踩踏实些,而不是现在这样, 似乎一脚放上去就能以动画片的夸张式演绎摔出一个腾空360度螺旋跤,然后喜提全身粉碎式骨折。 洛安从那条地下甬道上移开视线, 看向旁边的安老太太。 如果她刚踏进一步便能喜提一个全身粉碎式骨折, 那这一定是我今年最棒的委托。 洛安真诚地想道。 “是的……天啊, 是的, 就是这儿。” 安世敏并不知道身边一脸乖顺的孙女婿在想什么, 她兀自盯着那条打开的通道, 脸上焕发出一种极鲜活的感觉。 那是神往。 她坐在一族之主的位置上掌权八十余年,金银财宝、土地人手、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哪怕是要定期取出幼童的血、又趁着她还不会走路时屡次给她的心脏动手脚—— 也多的是大把大把的人积极报名,只为帮她达成目标。 安家的孩子数以千计,老太太只是想要一个野鬼的心头血罢了,没打算杀了她甚至还好好供养着她——有什么不妥呢? 没少她吃穿用度,还让她受最好的教育……已经很大方了,老太太真是菩萨心肠啊。 不管那些人心里如何想,总归,安世敏眼里,她是最仁慈、最体面、安家历代最好最强的家主。 她甚至每年都会参加数百慈善晚宴,经常出资数十亿元建设慈善——只为了外人歌颂自己的声音更多一些。 财富,权力,地位,一切唾手可得。 ……只除了寿命的长度。 死亡像是一种审判,它平等地降临在每个人的头顶,不论贫穷或富有。 她在随时间老去,而老去的尽头只会是死亡,不管使用多昂贵先进的医学技术,死亡本身不会在乎你贫穷或富有。 安世敏不甘心。 明明这世上存在过长生不老,存在过得道升仙,存在过去往极乐之地永享天福的家伙——她和她的祖先们几经辗转终于得到了那座秘密地宫的位置,更何况,更何况—— “这本就是安家的东西。本就是……” 这原本就该属于她,而她终于能够切实到手。 洛安知道她在喃喃什么。 这座地宫和安家原本毫无联系,直到安世敏找上无归境,给出了一张写有线索的地图,“这是我祖上曾发现的秘密”…… 刚愎自用的掌权者,认为“曾经偷到手的”就等于“本属于我的”,的确很合理。 然后,她又给出了一个洛家家主无法拒绝的理由。 【我有一具年幼的纯阳之体,她生来刚硬,血液鲜活,纯粹无暇,万鬼不侵】 【我听说你这里有一只好用的清理道具,但清理脏污无法解决源头。或许你还差一枚好用的镇压道具?】 一个能被用来开启地宫的钥匙,当然也镇得住无归境最深处的幽潭。 ……洛安早就对自己与安各第一次订婚的违和心生怀疑,那位家主可不像是会为了“寻找命定之人改掉早死命格”的原因,就破天荒赐他名字,给他订下婚约的人。 洛“安”。 这名字没有任何意义、内涵,只代表“一个洛家人许给安家人”,石碑上铭刻“xxxx年于此纪念”都比这更有诚意些。 不过就是“许给安家的工具人”罢了。 正如安各因为与无归境的订婚地位价值提升,得到重视—— 洛安因为与她订婚才价值提升,得到了一个敷衍的名字。 但那个名字好歹让他上了一次族谱,小斗笠曾经可是异常兴奋的。 等到他懂得这名字背后的意义时…… 长大了,成熟了,上代家主早已化作腐朽,族谱上的名字也被这代家主烧了个精光。 他便无所谓地继续用了下去,不过一个名字而已。 至于安老太太和上代家主曾经的交易…… 没想到,查了那么多年也没从男人手里查出来,却在细查安世敏时弄清了缘由。 自半年前那个大年初二起,洛安就耗尽一切空闲时间调查安世敏这人生平的种种,给她做了无数张心理侧写画像,连老太太年轻时爱吃哪种口味的糖暗恋了几个男同学都清楚—— 像安世敏这样的人,当然也留有曾经和无归境往来的书信文件,以此代表她“与玄学世家的顺利交锋”。 一想到自己耗费近乎半年对她事无巨细的调查与跟踪,洛安就有点反胃。 ……忍耐还是成功的,他总算熬到了今晚的委托……希望今晚就能彻底结束。 洛安看看天色。星星已经完全被云雾遮住。 安老太太还在那激动—— “嗯,您再磨蹭,我们就可以欣赏入口关闭的画面了。” 安老太太:“……” 她扫了他一眼,那眼神像是一只快腐烂的柿子被捏扁。 洛安再次裹紧风衣:“老人家还是早点回去吧,晚上实在冷……”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甬道深处传来强烈的阴气与怨气,吹得他手指都有点冻僵了。 安世敏当然不肯:“下地宫!立刻!” 下你个头,没有内部地图没有机关标注,哪个盗墓贼一无所知便敢去下坟挖宝—— 洛安根本没打算进这座诡异的地宫。 活人进这种深埋地下千年不知道藏着什么鬼东西、氧气都未必充足的地方……里面又没藏着他自己老婆,鬼才想进。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23节 洛安今晚来这一趟,只是为了弄清楚打开地宫的方法、得到入口所在的具体位置、确认安老太太是否拿安各的血做了钥匙、再趁她激动过头屡屡失态时悄悄使用阴阳眼看心声的功能,完全核实了自己之前的调查与猜测…… 然后他就打算离开,根据已得情报研究制造足以毁灭地宫的武器,在某个天时地利人和的时辰把武器从入口塞进去,远程引爆,炸它个片甲不留。 ……嗯,反正绝对不下地宫。 纯阴之体对着这种地方肯定要有多远躲多远啊,委托内容也只是“帮安世敏开启安家祭祖圣地”,没钱拿没鬼抓,他傻了才进去。 洛安是个异常谨慎的人,否则他不会活到今天。 安老太太这才意识到什么:“你——你就不好奇吗,那可是我们安家的祭祖圣地,得到护送我下去的机会可是你的荣幸——” 洛安:“正如您所说。我不过是嫁过来的外人,没资格进这种地方祭祖啊。” 她一个浑身病痛行将就木且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怎么可能独自下这种地方?! 安世敏甚至开始后悔自己为了守住“长生不老秘法”,特地孤身一人来此了。 他不是现存最强的天师吗,身份正好是她能压住使唤的,性格又最好操控,怎么…… 老太太气得攥紧拐杖指他,整个人都开始打摆子。 洛安觉得不太够,被气出心脏病就好了,在这里直接心脏病发就更好了。 荒无人烟,阴暗小巷,他来时特意避开所有监控摄像头,就是为了趁安老太太气到心脏病发猝死倒地时撇清嫌疑,转身就走。 他是绝对不会替安世敏打急救电话的,他是个破烂坏人,不是善良豹豹。 这老东西控制人惯了,越上年纪越糊涂,也越不容人反对,洛安调查她的这半年对她的心脏病史了如指掌,他甚至有意无意促进了几次安各和老太太翻脸互怼、折腾得她这段时间受不了太大刺激…… 眼看着老太太现在捂着胸口喘不上气了,洛安觉得,就差那么一点点火候。 把目前唯一知晓安各体质之特殊的家伙灭口在这,再给自己腾出大把时间毁了地底的潘多拉魔盒。 算算时间,顶多三十秒那入口就要关闭了,老太太不可能再活。 洛安笑笑,还想再说几句刺激她,却突然顿住了。 不知何时起,旁边站着的师兄,完全沉默了下去。 连呼吸都没有。 他缓缓转过头,对上一张青中泛紫的脸。 与师兄脖子上,那双逐渐掐紧的,陷进皮肉的阴森鬼手。 师兄冲他奋力伸出胳膊,呼呼喝喝张开喉咙—— 可最终他什么话也没喊出来,只被那双鬼手拖拽着,面朝下跌倒,消失在那条漆黑的甬道里。 一旁的老太太眼睛一翻,便晕了过去。 而洛安想都没想—— 他拔出纸扇,向前一跃,紧紧追着师兄消失的方向,落入深不见底的地宫。 入口轰然合拢。 第191章 第一百零八十六课 当我被问及如何死去时我该如何回答(下 “滴滴, 滴滴,滴。” 夏夜潮热,有人已经睡下, 有人的夜晚却才刚刚开始。 吴媛圆刚洗完澡, 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踩出浴室, 正想连麦队友表示自己很快就能重新上线打本,就听见摆在桌上的手机振动起来。 是她给师门里的人设置的特殊提醒。 “……怎么, 让我看看,是师兄们找我帮忙吗……” 这么晚了还在工作, 天师可真够辛苦的。 屏幕点亮:是大师兄发来的短信。 [能联系到你二师兄吗?] [手机关机传讯也不接,我们原本准备一起做委托,可他把委托人怼了一通后就跑没影了,鬼知道去了哪。] [现在只有我和昏迷的委托人留在原地, 也不知道他怎么办到的,委托人被气得心脏病都犯了,大半夜的我还要背着一个快蹬腿的老太太到处找药店买速效救心丸。] [他究竟跑去哪里了!!你赶紧帮我算算, 然后催他还我给老太太垫付的医药费!!他不还我钱我就去找他老婆打欠条!!] ……害,二师兄嘛。 大师兄的愤怒隔着屏幕快冲她脸上了, 几乎能想象到他跳着脚骂人的画面,吴媛圆不禁翘起嘴角笑了笑。 最前头两位师兄说靠谱是真靠谱, 说幼稚也是真幼稚, 七岁开始掐到现在, 没完没了。 今天你抢我葡萄, 明天我往你包子馅里放石子。 今天你掀翻我斗笠, 明天我把你最宝贝的小人书扔悬崖。 今天你爬山时故意踩了我两脚, 明天我就蹲守在澡堂门口抽走你浴巾,导致一个小孩不得不一边捂着关键部位一边追着另一个挥舞着毛巾的小孩漫山遍野跑。 四师妹还是小师妹时, 师父曾抱着自己唯一捡回来的女娃娃感叹,看你两个师兄关系多好,我最爱看他们师兄弟友爱的相处了。 吴媛圆眼睁睁看着二师兄往大师兄头上扔点燃的火柴,一点也不觉得这俩是友爱相处,关系很好。 而且他们俩从很早以前就不是互掐了,是二师兄单方面欺负人,大师兄只能骂骂咧咧地追在后面扬言要教训他。 ……师父他老人家总是有着各式各样的误会,一天到晚看什么都乐呵呵的,估计是老糊涂了。 可等到吴媛圆长大,就慢慢明白了一些那时师父乐呵呵说的话。 那两个人一搭档就是数十年,历尽无数绝境,在最危险艰难的时候依旧能像几岁的小孩那样互掐。 每位天师面对委托的态度都是肃穆紧张的,世事无常,怨恨似乎也看不到尽头,你永远也不知道自己的职业生涯会终结在哪一只鬼上—— 鬼会自愈,会再生,永远还会有下一只,可活人只能淌一次血。 天师固然能驱鬼诛邪,可他们永远会死在某只怨鬼的手上,正如无归境上代的家主和那个疯女人。 再多恩怨纠缠,爱恨交错……洛梓琪的父亲终究和洛安的母亲一同死在了天师的宿命上,连同无数无归境洛家人。 他们是对小斗笠不好的人,可他们为保护许许多多别的普通人而死。 于是小斗笠曾经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化作云烟,大家总归会一起变成死人的,他漠然地离开了葬礼,也带走了那个原本含义敷衍又屈辱的名字。 活人总是战胜不了鬼的。 要狼狈挣扎祈求,才可能觅得一线生机。 坐拥一座无归境与无数秘密的天师尚且如此,更何况凋敝的罗氏师门下两位孤零零的弟子呢,他们没有背景没有地位,被世家门派掌权的玄学界所排斥,接下的委托永远是无人敢去之地、无人敢驱之鬼—— 师兄们接委托并不由报酬多寡决定,只是别人没能力解决的东西,他们必须去解决。 就像挡在人鬼之间的最后一条防线。 最危险的一条防线。 吴媛圆也该加入那条防线的,可就像脖子上落下致命伤疤的三师兄,她太害怕了,她不想踏上那条一眼能望到尽头的路…… 于是师兄们也一并将她防护在了安全线之内,轻松又自然,从未有人责怪她。 ……不论什么时候,两位师兄都能插科打诨,斗嘴互掐,轻轻松松的。 仿佛自己所做的工作和许许多多的普通人一样,是再平凡不过的事情。 提及她曾钻研半生的卜卦之术,也会自然地请求,“师妹帮我算算这个村子里烧饼做得最好的哪一家”“既然有空就帮我算算这附近最好吃的葡萄在哪,鬼才吃烧饼”。 ……明明那个村落屡次发生不明血祭,怨鬼把他们困在无辜村民的血肉中,师兄们花了一个半月才驱了那只鬼救出了存活的村民,又险些死于村民的暴|乱…… 可一个只想着吃烧饼一个想着买葡萄当特产,真的很难严肃起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俩只是去外地出个差。 两位师兄总是令人无比放心的,尤其是他们搭档在一起。 这个夏天的夜晚也一样,吴媛圆也不问他们这么晚了又在哪里遭遇什么危险,只是被大师兄气愤的短信逗得咯咯发笑。 是【算算二师兄在哪催他赶紧回来还钱】,而不是【他突然失踪没消息你赶紧帮我找人】。 吴媛圆读不出大师兄的潜台词,她怀着轻松的心情随手投了几颗骰子,看着它们咕噜噜转动又弹开,在茶几上形成粗陋的卦象。 哦…… 十死无生。 吴媛圆嘴角的笑淡了点,但也不算低沉。 她回复短信:[老样子,没变化,和以前一样。] 每一次二师兄出委托都是十死无生。 可他每一次都会平安归来——【十死无生】这句可怕的批语仿佛也不是那么可怕了。 只代表【一如既往】。 不管遇到什么,二师兄肯定能战胜一切,平安归来。 [……行,我知道了,时间也不早了,你早点睡。] [明天师兄带你吃火锅去,这次的委托报酬超多。] 吴媛圆撇嘴:[师兄,都入夏了,吃火锅,你想热死我。] [大夏天的你二师兄又不肯吃凉面凉皮冰激凌,他就爱吃火锅,你想吃冰的就找他去说。] 那怎么可能啊。 头发快擦干了,吴媛圆拉开电脑椅坐下,游戏正在缓冲,游戏群里热闹的消息正一连串弹出。 她扫了一眼,有些惊喜:[师兄,今天你们出差的城市在举行夏日祭典!来了好多好多工作人员,还有视频里乌压压的游客——大型烟花秀还会在十二点开始,一直放到凌晨四点!] [师兄师兄,记得拍照给我看啊,委托做完了就帮我拍几个视频!在城市里这么大规模的烟花秀,我根本没见过啊!] 然后是一连串的视频链接、聊天记录转发,叮叮咚咚震得手机不停抖,震得裴岑今头也疼。 他叹口气,放下了手机。 卦象一如既往,十死无生吗…… 裴岑今没有师妹那样的好心情,因为今晚发生的事未免太古怪了些。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24节 不管师弟这人平时如何破烂,真要开始做委托时,他不可能出现这种“一言不合便彻底失联”状况的,他们是搭档工作,配合与情报交流是最重要的,独自一人的天师再强也孤立无援,对一般天师而言,“突然失去联络”只意味着对方陷入不测。 可那是师弟…… 再谨慎仔细不过、心眼比毛还多的师弟,他为什么会在一个“打开入口”的普通委托里突然失联? 裴岑今只记得,那条甬道在师弟的咒术下被缓缓打开时,突然有东西钳住他,又捂住他的嘴将他无声无息地拖进黑暗,根本没机会发出任何求救—— 等到他再恢复意识,努力挣脱了那双鬼手后,就发现自己孤零零地站在刚才打开入口的小巷里,安老太太心脏病发倒在地上即将咽气,而师弟……一无所踪。 那东西拖走他后对师弟做了什么? 裴岑今心里有很不好的预感。 把安老太太送往医院后,他回到小巷,几乎把每一角砖石都翻了过来,可就是找不到师弟留下的蛛丝马迹、脚步或打斗痕迹—— 之前那条甬道已经完全消失了。如果师弟毫无痕迹地消失在某处,只可能是那里。 ……他希望不是自己所猜测的那样。 怎么找也找不到……不行,还是不行,这次就破例去请求师父帮助吧,他说不清为什么就是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 裴岑今犹豫片刻,还是掏出一兜子药丸符纸,挂在小巷角落里,做了一个隐秘的记号。 然后他飞快转身离开,不远处,小巷逼仄的天空上,一捧烟花已经开始绽放。 ——与此同时,洛安也已经深入地宫腹地。 越过无数机关陷阱,封住口鼻以隔绝地下的毒气,阴阳眼的功能也被他强制关闭大半。 奇迹般的,对此地所知极少的他还没死在半道上。 糟糕的也是,他还没死在半道上,还要继续熬。 这地下鬼影幢幢,看哪里都是汹涌不断的滔天怨气,浓度之甚,能凝成水液挂在皮肤上,开着阴阳眼探索好比戴着不断起雾的近视眼镜,还不如不开。 脚底不断打滑,光是保持平衡行走就要耗费大半精力,而那些机关暗道层出不迭,还能见度极低,伸手不见五指……不,伸手随便一抓就是一只鬼手,贴脸杀遍地都是,他每试探一次方向就要准备和几只突然冒出的鬼搏斗…… 他只有一个人,而黑暗里有无数只怨鬼。 而纯阴之体在这样高浓度的怨气和阴气中行走堪比落在零下二十几度的冬夜,他的手指已经冷得发麻,不明毒气还到处爆开,洛安甚至没法好好调息,体力消耗远大于地上。 来之前遭遇那帮莫名其妙喊打喊杀的人“围剿”还留下了一些伤口,换作地上,不过是磕两颗药丸便能解决的小伤,可在这地下……他感觉到自己来时遭遇那帮人留下的伤口已经再次裂开,更可怕的是,每遇一次鬼,伤口便越多,越恶化。 就像望不见尽头的拉锯战……体力,精力,生命力,这地方在飞速耗尽他的一切。 洛安毫不怀疑这样一座秘密地宫会设置类似“越往里走腐蚀得越厉害,走到最后只剩人干”的术法,可分析归分析,他只能往深处走。 他记得自己搜查安世敏信件时发现的地图,这座地宫大体布局如同一个“中”字,从入口开始一条道直通前门、广场、中门、三座大殿、等等中央宫室——如今入口已经闭拢,要想找出口,只能往更深处走,穿过所有宫室,前往这条甬道的尽头。 不仅为了找出口,也为了找那个一天到晚总被鬼抓的废物师兄。 ……万幸的是,地上的拖行痕迹,显示那只鬼也是一路把师兄笔直拽去深处,它没有拐去岔路。 洛安又挡开了一只鬼,他随意地把它摔上墙壁,一并震落那些不断吐纳毒气的菌类。 青石砖无意中被清理出来,浓厚的怨气里,它浮现出了一些花纹。 是壁画。 来自玄灭时期的东西……大概记载了什么了不得的珍贵史料吧。 可他又不是来考古的。 洛安眯眯眼,他无心细看,只加快了脚步,但那壁画随着他往深处行走的动作越浮越多。 壁画表达的内容并不晦涩,哪怕是仅粗陋扫过几眼,也能总结个大概。 ……大抵是讲了一个红色小人的生平,出生,长大,学习,游历,立业,然后…… 洛安在一副壁画前停了停。 红色的帘,红色的马,红色的屋子,红窗户上歪歪扭扭画了一个“囍”。 红色的小人牵着另一个白色小人的手立在红屋子前,红小人披着红盖头,穿着红红的嫁衣,手指末端也涂着红色,大抵是蔻丹—— 原来红小人是位新娘。 但令洛安短暂驻足的不是这喜庆的婚礼图,也并不是好奇一千七百年前的婚嫁民俗—— 他看的是,红盖头下,那小人露出半张脸,粗糙的炭笔勾勒出一个大大的、大大的笑容。 嘴角几乎咧上耳朵。 那是一个夸张到狰狞的笑容。 洛安默默看了几十秒钟。 那条黑黑的涂线似乎越扭越大,越来越近,几乎要贴上他的脸…… 纸扇猛地挥向石墙,尖锐的划过那小人快要凸出墙面的笑脸,砖石碎开,甬道尽头似乎发出一声极其痛苦的尖叫。 ……啧。 洛安收回纸扇,匆匆往更深处跑去,甚至顾不上计较体力消耗。 在这个时代,在大街上拽住任何一个人,哪怕拽住的是安各那样坚信科学的人——她也能告诉你,在各式各样的玄幻志怪小说中反复提及的“常识”—— 穿着红衣惨死的女人,肯定会化作凶悍的历鬼。 如果你在任何一部鬼片里看见女人+红衣的设定,很好,那东西一定会变成了不得的大鬼出来袭击主角的。 而如果你在千年无人问津的漆黑地宫里看见了一个红色小人的生平…… 哪怕不是天师,也应当明了。 跑。 快跑。 洛安飞快跑起来,已经顾不得避开毒气、小心机关。 他刚出道时曾无数次闯入怨鬼的鬼域,又利用过无数次怨鬼的死亡重现觅得生机…… 没有活人比他更清楚,鬼域可以存在于任何一个空间,死亡重现可以凭借任何一种媒介展现。 电视机也好,录像带也好,壁画也好—— 见得越多,便越深陷。 这座地宫是一只红衣厉鬼的鬼域。 壁画上就是她的死亡重现。 中央宫室或许就躺着她的本体,而他想要逃脱,必须越过那里,飞快飞快再快一点地寻到出口—— 师兄究竟被拽去了哪? 这么深这么深的地底,他真的还活着吗? ……被拽走的又真的是师兄吗?或许从一开始就是怨鬼诱他深入的障眼法?可他的眼睛不会看错,师兄本人肯定被一只鬼手拖走了,然后—— 归根结底,深埋地下、不知被镇压了多少年的这只红衣鬼,她为何要引诱自己?为了这具注定夭折的纯阴之体,还是为了…… 洛安飞快地奔跑,不再谨慎判断脚下,踩中无数机关,又撞上无数鬼影,被撕咬出的伤口不计其数。 可他一步未停,反而越跑越快,地砖被血液与怨气涂抹得光洁如冰,可洛安哪怕打滑摔倒,也一路循着拖行的痕迹向更深处奔去。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逃命……不,就是逃命。 他绝不能死在这腐臭的地底。 飞一般的奔袭中,洛安余光再次瞥向壁画。 红衣小人聚集了一堆人,摇着红红的旗帜,似乎在喊话。 红衣小人又被一堆人追击,她狼狈地逃离,狂奔的背影就像此时的他在逃命。 红衣小人的头顶浮现出一张张巨大的狰狞的脸,或戴着高高的道冠,或挂着粗硕的佛珠—— 是玄灭时期之前的神佛。 神佛一齐追讨这不知为何惹了天怨人愤的小人,然后,然后,然后—— 壁画上的怨气扑面而来,如同狂蜂般蛰向洛安开始转动的阴阳眼。 他胆大包天,竟然敢在靠近怨鬼本体的鬼境中试图看穿那只怨鬼的死亡重现,找到能致她于死地的凶器,那壁画便随着主人的杀意本能开始反击。 图像模糊了,消失了,最后一丝线条也隐没在波动的怨气里——洛安眼前一片模糊,发红,是精疲力竭的阴阳眼开始流血了,他作为活人不该在这样浓郁的阴气中催动自己的生命力—— 可洛安一边狂奔,一边依旧睁着眼。 他必须看清。 他必须活下来。 终于,在纷乱的鬼脸与怨气里,在壁画彻底消失的前一秒,他看清了—— 最后一副壁画。 一个白色的小人,挥着一把亮亮的,白白的,霜雪般散发冷芒的长剑。 由上而下,长剑贯穿红衣小人的心口,令她重重摔落在石板上,被封进棺材,再盖上重重叠叠的石板、屋子、棺材外套着大大的棺材—— “嘶!” 洛安眼前一黑,带着腥味的血从眼角喷涌而出,他再也没办法继续追踪壁画了。 眼睛火烧火燎的疼,仿佛有人用长指甲穿过它,透过眼眶在他的脑子里搅动。 但他已经看见了最关键的……也猜到了最关键的…… 杀死这鬼的,是无归境洛家家主代代相传的法器,也是用于镇守红海幽潭的宝物。 那把霜雪般的长剑,如今正握在洛梓琪手中。 不在他手中。 洛安暗自咬了咬舌尖,用力捂着眼睛让自己清醒些。 他第一次这么后悔,自己当年离开无归境时什么东西也没讨要,把所有的一切还给了洛梓琪。 倘若等在甬道尽头的是曾被洛家祖先镇压一千七百年之久的凶厉大鬼,倘若那种等级的法宝也只能将她镇压不能将她消灭…… 他拿她毫无办法。 “师弟?师弟!我在这里!”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25节 洛安急喘一口气。 他随手揩了揩脸上的血,跌跌撞撞地奔向师兄——裴岑今的身影正站在甬道尽头,他身边是一尊巨大的棺材,身后则是一池漆黑的水。 “师弟,师弟,快过来,这里是安全的,站在这里就不会被那些鬼影袭击,师弟,快快快!” 迎着那位师兄急切递来的手,洛安毫不犹豫地跃上石板。 “哎,你怎么受伤这么重,要不要紧,要不要我给你拿点药——” 纸扇也毫不犹豫地挥出,一道弧线划过这位“师兄”的咽喉。 颈动脉的血喷入漆黑的池水,后者沸腾起来,池水下咔咔作响,一道由青石板构成的栈道浮出水面,似乎通往更深处,又似乎通往更上方。 “真老的套路,一条人命才能开启出口。” 洛安甩去纸扇上的鲜血,他冷冷地看了一眼顶着裴岑今的脸倒在地上的尸体,又踢开了尸体背在身后、用手心紧攥着的利器。 他刚才,是打算趁自己拉过“师兄”手臂时,一刀捅下来吧。 做足了准备,披上了伪装,好不容易用那几秒钟的时差瞒过了他的阴阳眼,趁着师兄被鬼手拖远时代替他假装被拉进地宫…… 洛安俯身,掀开了那具尸体的衣袍。 一只双鱼佩落出来,连同一枚即将发出的传讯令,和一道写着“戚”的手牌。 本阳会戚家,掌握玄学界最大的门派,号召力惊人,与古家等世族来往密切,一旦出手,便会拉上正道大旗,群起而攻之。 ……那帮渴求长生不老的玄学世家,的确用心良苦。 洛安已经遍体鳞伤,毒气随着急速的奔跑渗入骨髓,眼睛耳朵嘴巴等任何一个能出血的器官都在往外淌血,不远处一路追击他的鬼影们蜂拥而来,仿佛乌压压的蝗虫。 但他依旧腰背笔直地站定了,把那尸体踹进黑池,又捡起那枚滚落在旁边的传讯令。 闪动的世族传讯令,是已开启状态,但地宫属于那只女鬼的鬼域,传讯令无效,他发不出信息。 【地宫已开,位置xxx,长生不老,钥匙,安家嫡系小辈,安世敏之孙安各,纯阳之体,心头血】 【罗氏二弟子洛安,意外知情,抹杀中】 应当是发给这代戚家家主的吧……又或者,是发给那帮等在外面、焦灼仰着脖子的世家家主们? 谁不想得道升仙,长生不老。 整个玄学界,也就那个邪门歪道会想毁掉这座地宫,毁掉他们无数代人渴求一辈子的传承吧。 洛安想到了自己来之前遭遇的那场围剿,又想到了那些老头怂恿自己去紫海除蛟,和那些世家看自己时异样的眼光…… 是吗。 原来他早就碍了他们的正道。 洛安冷笑一声,捏碎了这枚传讯令,将粉末也撒入黑池。 他只是重伤濒死,他还没死呢。 况且,就算他真的死了…… 也没人能动他妻子的心脏。 洛安一步步挪过青石板组成的栈道,每挪一步,鲜血淅沥而下,像一颗颗蹒跚的脚印。 他已经猜到地宫外面会有什么等着自己。 但他必须继续前行。 第192章 第一百零八十七课 烟花声能够遮盖住的不仅仅是视角问题 逼仄的, 逼仄的小巷,与小巷上方,那一角狭窄的天空。 那是夏夜的天空, 晴朗无云, 近乎能瞥见透亮的星星, 与星星背后暂时睡下的太阳。 不远处就是庆贺这美丽季节的祭典,晶亮亮的苹果裹着糖稀, 冰块上浇着草莓酱和牛奶,布缝的圆形小扇子上绣着金鱼或灯笼, 套圈与飞镖扎气球的游戏迎来一阵阵欢呼…… 可是,为什么呢。 安各茫然地仰着头。 小巷上方那样晴朗的天空,即使绽放着漂亮的烟花,也显得那么…… 难受。 窒息。 喘不过气。 好奇怪、好奇怪、手指……喉咙……干涩又疼痛……眼睛火辣辣的…… 明明是清新的空气, 淌进自己的口鼻时,却更像是毒气。 难受。 又喝多了吗? 是哪场酒局……哪个人做东……我在哪里?这是什么时候? 这难道又是某个莫名其妙的梦? 或许我应该摸一摸口袋,高中的校服口袋对吧, 里面应该有餐巾纸…… 她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可没有拉链、字典、餐巾纸,她只是摸到湿漉漉的凉意。 衣服上黏着什么……腥臭……难闻…… 安各缓缓举起自己的手掌。 尖锐而长的指甲。 遍布猩红。 ……这是什么? 这不是我的手。 “喂、你、别愣在这了——” 有人高喊着从她身边跑过, 步履匆匆,身上手上戴着一堆丁零当啷的杂物。 安各大略认识那些杂物。 佛珠、符纸、拂尘、八卦图……谁让她有一个爱好偏门又迷信的丈夫, 他总在地下室瞒着她堆满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还动不动往提袋、背包、或手提箱里塞。 说真的, 哪个正经人出差在外要带这些工作?? 看不见时可以装作不存在, 看见了就总忍不住摔摔砸砸, 跟他发火。 对丈夫已经算是优待, 对待陌生人,她往往直接举报传播邪|教然后扭送派出所……出于数十年来积累的厌恶, 安各皱了皱眉。 ——可一股赤红色的煞气伴随着她心里浮出的厌恶一同冲出,那个原本冲她喊叫的陌生人突然尖叫一声,被那股奇怪的气体包裹,再然后…… 安各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杂物丁零当啷掉在地上。 继而“嘭”“咚”两下。 仿佛门铃被摁响后闷闷的开锁声。 煞气退开,空地散落一具被腐蚀得一干二净的骸骨。 没有大喊大叫的人,也没有她讨厌的任何东西。 那抹赤红色随着她的思绪舞动,如臂使指。 那是……这一摊……是她干的? 安各再次愣愣举起自己的手。 鲜红的袖袍,鲜红的长指甲,指甲里积着腥臭的污垢。 她无意识地发起抖。 因为这绝不是她自己的手。 她自己的手,白皙,光滑,定期保养,无名指上戴着朴素的银戒指,从未碰过扫帚、抹布,洗洁精,也从未做过美甲。 她总爱把指甲剪得短短的,方便长跑、游泳、攀岩等各种运动,又会用矬子刻意打磨出圆圆的毫无棱角的弧度,因为她不想在一时兴起时伤害自己的丈夫…… 这样猩红尖利的指甲。 绝不是我自己的手。 那股赤红色的诡异气体…… 也不是我身上的东西! 站在内心最畏惧的血腥马赛克前,安各奋力告诫自己、提醒自己: 现在你必须冷静下来,弄清状况。 那绝对不是你杀死的家伙,你不能惊恐发疯。 “……离那东西远点……谁让他把这东西放出来的!我们不需要这种怪物帮助!!” 随着一个人的消失,又有人在喊叫。 又有人化作一堆骸骨。 于是好多人都开始喊叫……匆匆跑过……是人,还是隆隆的马蹄声,他们盲目地往前冲,表情满是狂热,似乎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被某种巨大的诱惑所驱使……但同时又有许许多多的眼神转回来偷偷看着我……就好像我……是比那诱惑还要可怕的怪物。 安各茫然地环顾四周。 她注意到许许多多人都背着那些讨厌的东西、掠过她冲向这条小巷的深处; 她注意到那些冲向前方的人们穿着或白或蓝或青的怪异制服、像是分派系的许多拨人聚在了一起; 她注意到…… 马群般盲目前奔的这些怪人,他们没人回来。 就像最前方、黑黢黢的小巷里,也存在着一个怪物。 和她一样的怪物。 “该死、该死、该死——”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26节 隆隆的咆哮声在她身后响起。 一个穿着古怪白衣的男人一步越过她的肩膀,他似乎一点也不害怕她周围诡异的红色煞气,甚至猛地冲她扬起手。 “你个废物愣在这里干什么,跟上,去杀了他!!” “啪”一声响,是个耳光落在脸上。 这似乎是不属于自己的身体,但那却是实打实的一耳光。 ……什么? 安各甚至都顾不上恐惧自己莫名的处境、那双红得可怕的手、以及那在前方化作一滩碎骨的陌生人了。 她的耳朵深处有怒火隆隆作响。 ……除了那个烂泥般的父亲,她有多久、有多久、没被人这样打过! 哪怕是踢她、踹她、扭她胳膊,也远远不及被扇耳光的屈辱——仿佛回到最小最小的小时候,不够高不够有力不够强大,小胳膊小腿跑不动也挥不动,只能缩在那个名为父亲的阴影下拼命捂着头,心里默念不疼不疼不要害怕下一个耳光肯定不会疼—— 不。 休想。 安各猛地挥起拳头,砸上那人的鼻梁。 “吱。” ……可她却动不了手。 不管是那可怖的长指甲,还是那种奇奇怪怪的赤红色的煞气…… 眼睛,鼻子,喉咙。 她所有的一切,闷在一种奇怪的窒息感里,滞涩又僵硬,被迫停滞在半空。 白衣男人又是猛地一挥手。 狭窄的小巷天空上,一捧烟花炸开,安各看清了他指尖缠绕着什么东西。 莹莹的,反射光芒,极其纤细狭长……线?那个陌生人手上缠着许多的丝线? 安各试着再次挥舞拳头,可发力的手肘就像被钢片勒住。 关节传来滞涩感,喉咙也像被什么勒紧了,一开始就存在的强烈的不适感再次袭来,像极了宿醉……极其难受。 可那不仅仅是宿醉。 安各忍着干呕的冲动,再次缓慢活动自己的手肘。 只要心里想着“揍死他”,对他生出哪怕一分的杀意——她便无法动作。 那个男人……他用指尖的线……把她绑了起来? 就像修剪一枚纸人,操控一只傀儡。 “能不能别磨蹭——什么阴煞历史越悠久就越厉害,我看就是一只被关在地下积了太久灰的破烂古董!又僵硬又迟钝,话不会说脑子也不行,为了控住这只傀儡我花了宝库里多少东西……” 男人再次一巴掌抽向她,但比起侮辱,重新冷静下来的安各意识到,他这动作更像是一个气急败坏的人修理家里没信号的老电视。 比起活人,他把她当作一件【器物】。 关在地下积灰的破烂古董……她这具身体是某种沉睡多年的凶器吗……现在成了被操纵的傀儡? 看看“自己”指甲里的血泥吧……“我”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背着奇怪东西盲目往前冲的人们逐渐减少了,这不是因为有人逃跑或离开,只是……像被吞噬了。 而小巷尽头依旧黑黢黢的,仿佛一只怪物张开的口。 那些人便相继掉进怪物的“口”中。 一手拉扯着控制她的丝线,一手不断挥舞着小旗子催促其余人上去,安各身边的男人似乎是个指挥者、领导者的角色。 但在手下接二连三被“吞噬”的情况下,他已明显失去了风度,只气急败坏地咒骂着—— “废物、废物、废物!!他断了两条腿废了一只手、我们浪费多少力气才打出那种黑钉钉满了他的筋脉——甚至他出来之前就被那座地宫折磨得半死不活——就差那么一口气!!那么一口气!!废物、废物——为什么他还没死?” 哦。 原来,这些人是埋伏在外面,要围攻一个气息奄奄的怪物吗? “你、你、你、上去、上去、上去,他只有一个人,只剩一口气——冲过去,杀了他!!” 真好笑。 如果不是浑身上下都被不知名的丝线操控,安各一定要指着那男人的鼻子,哈哈大笑出来。 一堆打一个,你打不过就算了,还在这里无能狂怒拿下属撒气。 什么挥舞旗帜的领导者,不过就是个小丑。 “你、你——人呢?人呢!” 没人了。 只余天空上不断绽放的烟花,遮住这条狭窄小巷里所有的声响。 “……算了,算了,我亲自来。” 男人一扯丝线:“你!号称最凶厉的阴煞是吧!去杀了他!那家伙就是曾让你在这地下待了这么多年的凶手——去杀了他。” 安各不想动,但她的肢体不听话,她四周翻腾的煞气也不听话。 只好僵硬地往前走,往那只怪物的口子里走。 小巷上的天空愈发狭窄,大捧大捧的烟花不断绽放,烟花声与欢呼声完美地遮掩了这里的一切—— 又间断地、照亮了这一切。 仿佛手机屏幕里某种诡异的频闪。 或银,或绿,或紫,五彩缤纷的烟花们。 映射着地上或白、或红、或黑,零零碎碎的尸骨。 逼仄的小巷里,安各缓缓越过横七竖八死去的人们,又踢开那些碎裂的法器符咒,一点点步入最深处。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遭遇了天灾。 可那尽头,不过是一个苟延残喘的人。 那个人影靠在最里侧的砖墙,旁边就是垃圾桶,他似乎站不直了,只能依靠砖石支撑自己的腰背,喘息声也很剧烈…… 的确,【只差一口气】。 可那个驱使她进来、似乎不可一世的男人依旧躲在她的背后,仿佛她是顶盾牌似的。 他连头都不敢探出来,只是一个劲冲她低吼:“杀了他!去杀了他!杀了他!” 不知道是不是被这具诡异的、并非属于自己的身体影响了,在这一刻,安各不禁想切断身上的丝线,转身割开那聒噪男人的脖子。 吵什么吵,要杀也是先杀你。 “咳……呼……咳咳……” 靠在墙边的家伙突然也笑起来,就像感应到了她心里的恶意。 “用傀儡术操纵一只刚苏醒的阴煞?”他说,“戚家家主,你真会挑死法。” “杀了他——杀了他!!” 安各……不,红衣的阴煞顿住了脚步。 她没有腾起煞气,她只是缓缓伸出尖利的红指甲,抵上墙根边那人的喉咙。 【你……】 缓缓向上,她抬起那人隐在黑暗中的脸颊。 【你是谁?】 烟花再次绽放,那人的脸被照亮。 一声轰响,自天空到耳朵。 “呼——咳咳咳咳!!” 安各猛地从床上弹起,女儿正在身边呼呼大睡,翘着一只脚,而儿童卧室的房顶亮着幽幽的蘑菇小夜灯。 可安各顾不上这些。 她还记得那个诡异的梦,她还记得睡前那杯诡异的橙汁。 她冲出卧室、下楼、一边穿袜子一边穿衣服、动作飞快、近乎连滚带爬,甚至注意不到—— 她已经恢复了成人的模样,一步三个楼梯,卡通小睡衣半套在身上歪歪扭扭。 要赶快,要赶快,要赶快,梦里那个巷子我记得地点是在—— “呃,豹豹?” 一楼的客厅亮起灯。 楼梯下方,小书房里,丈夫推开了门,有些疑惑地探出头。 他手上端着一只冒着热气的马克杯,另一只手则夹着一本书。 “这么晚还不睡,你下楼干什么呢?” 我干什么? 安各:“这么晚还不睡,你倒是在干什么?” 安安老婆满脸无辜地晃晃手里那本书。《中州奶粉大全》。 “我查资料呢。” 他又偏了偏头:“刚才出门想去深夜商店给洛洛采购几袋奶粉……但觉得性价比不高,就回来搜索信息了。” 安各:“……” 安各半套着袜子、半披着外套,一只鞋踩在脚里另一只鞋还抓在手上,心中生出一股莫名其妙的怒气。 如果可以,她真想糊他一脸奶粉。 大半夜的!去什么深夜商店!买他豹豹头的奶粉啊!!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27节 ……可惜手边没有打开的奶粉袋子,他们俩的距离也不够近,这样糊出去只会被风刮回自己脸上。 安各最后只好把鞋一扔,重重地一巴掌拍在桌上。 “你滚过来!我要跟你聊聊!仔·细·聊·聊!” 老婆很不情愿的样子:“这么晚了你还是先睡……” “刚才有人在梦里扇我耳光!!” 老婆立刻就放下了那本《中州奶粉大全》。 “好,聊。” 第193章 第一百零八十八课 当对象指名道姓要找你聊聊时你最好做足 作为一个异常能赚钱、生活作风又朴素得古怪的富豪, 安各最常居住的房子在富豪圈里显然是排不上号的。 没有季家别墅那样豪华奢侈、也没有安家大宅那样古朴庄重…… 中高档小区里,一栋平平无奇的小独栋而已,与左邻右舍并无不同。 那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女孩, 谈下自己的第一笔大生意后, 兴冲冲给自己买的小房子。 起初甚至还不够还清房贷, 她邀请过共同创业的朋友和自己一起合租。 可她就是喜欢这栋不再崭新的房子。 而她的丈夫好说话得不可思议,婚后她说依旧住这里他就点头, 她说要大规模改建装修他也随她,他自己搬进来时, 也就带了一只小小的行李箱,所有的东西摆在一起都占不满一格抽屉。 虽然是一起住的房子,但小到瓷砖的花纹大到地板的选用,安各拥有一切的发言权, 他只负责在旁边点头。 ……温顺的老婆唯一一次对装修发表意见是阻止她在正对大门的位置摆一扇穿衣镜,结果就那一次,安各对他吼出了“再逼逼就离婚滚出我的房子”的狠话。 唉。 她以前真就是只暴躁的刺猬, 处理亲密关系堪称灾难,不知道安安老婆是怎么包容下来的。 虽然后来她道了歉, 他答复“没关系”,但说出口的坏话就像一道刮痕, 不可能轻松抹平它曾留下的痕迹。 这直接导致了洛安开始每月往妻子的卡里默默转账, 十年如一日地给她付房租, 生怕自己占了她半点便宜, 毕竟这是“她的房子”……也间接导致了安各后来想给自己老婆专门布置出一个空间时, 无从下手。 房子虽小, 但经过首富数次的改造与扩建、又加入各种自研发的黑科技后,地下室、花园、书房、衣帽间、阁楼、车库、直达家门的电梯……它的内部其实已经相当舒适, 具备任何一间别墅的功能。 地下三层的车库大得堪比广场,她收藏的各式运动装备也有专门的房间,更别提安各数不清的名表、袖扣、高跟鞋与定制西装…… 可多少年过去,当小小的女儿都拥有玩具室、积木城堡、滑梯区、拼图室、大衣帽间、几乎整个二楼时…… 安安老婆留在这栋房子里的东西,似乎依旧放不满一格抽屉。 他十年前提着一只小小的行李箱搬进来,十年后也可以提着一只小小的行李箱搬出去。 默不作声,说走就走,轻易断开与她的任何一丝牵扯。 ……所以那次见他把分居的行李搬回来,安各才那么生气。 怎么会就这点东西呢?只能装满这么小的行李箱? 你从我那里得到的,我送给你想让你开心的—— 一个人唯一的“家”里,为什么只有这点日用品? 安各这才发现,明明丈夫比任何清洁工都要称职地打扫清理过这栋房子的每一角,却偏偏不肯在里面建立任何他偏爱的、青睐的小空间——也很少会购置与他爱好相关的小东西摆在家里。 他坐过的椅子会推回原位,他看过的书会完全合拢捋平,甚至不在里面夹上书签。 她那堪称巨大的书房里,没有一格书架上摆放着他曾捧在手边看过的书籍。 他最常待的厨房里,锅碗瓢盆也并非按照他做菜的习惯摆放,而是按照多年前他来到这栋房子里时、装修之后便放在那里落灰的样板厨房里的顺序…… 尤其是共同居住的主卧室里,她这一侧的床头柜堆满小东西,他那一侧的床头柜,总是空空荡荡的,比酒店房间还整洁。 夫妻之间,不可能这样泾渭分明。 她过去错以为这是他尊重她个人空间的表现,还跟个傻子似的特别感动……可仔细想想,尊重是保持距离,老婆连人带箱子都快退退退退到宇宙外围了—— 谁啊,谁家的“尊重空间”是几件东西往箱子里一扔就能销声匿迹远走高飞,而且她的个人空间至于范围大到整栋房子,把他逼得始终游离在外吗?? 她不会介意他的外套和自己的挂在一起,不会介意他摆弄厨房或客厅的家具,更不会介意在偌大的书房里给他分出独立的书架与桌子。 可每当丈夫需要静心工作,他永远不会来请求借用她的书房,只会自己钻进阴冷的地下室,生怕打搅她一星半点。 哪怕他才是那个需要紧急加班的,她只是坐在沙发上捧着爆米花看电影。 ……对象究竟把他自己当成什么了?这栋房子的普通租客?还是她花钱雇来的保姆阿姨? 他唯独没把这里当成他的“家”吧。 这些微小的细节,她竟然才意识到。 意识到的时机这么晚。 气愤、悔恨或心疼……都无济于事。安各意识到,自己必须立刻用行动来改变。 他不是喜欢喝茶吗,那就布置一个小茶室出来; 他畏寒怕冷又喜欢晒太阳,那屋顶就再建一个暖房; 他是个重视情报收集的侦探,那最好再开辟一个工作用的书房,虽然她不是很喜欢他的工作,但也要支持…… 洛安表示:“豹豹,我很感动。” 然后他说:“但是不用,谢谢。” 安·被十动然拒·各:“……” 安各:“什么?” 洛安当然要拒绝,他不觉得自己那点租金能抵上这些多余的空间,而且他不想为了这种不实际的奢侈享受多交租金钱。 什么茶室暖房小书房,他又不是中世纪的贵妇,小时候在茅草屋里照样什么都能干啊。 洛·省吃俭用成习惯·依旧每月自觉付房租·安“没必要,想要茶室我就出门去茶馆,想晒太阳我就出门逛公园,至于工作,我待在地下室那角就够。再扩建太麻烦了。” 安各:“……” 想干什么就出去干是吧,还真不把这地方当自己家啊,你以为这房子就是个单纯睡觉的宿舍啊? 那你老婆我是谁?宿管阿姨?? 洛安又道:“话说你不是中途折回来拿文件的吗?文件我已经送给你秘书了,你还有事吗,不赶紧回公司,闲聊这些干嘛?” 安各:“……” 当年皇帝要给妃子兴建宫殿时,如果被爱妃一巴掌糊回去,笑眯眯道“建个豹豹头的宫殿,你奏折呢看没看完,没看完赶紧滚回养心殿别来烦我”……大概就是这种感受吧。 呸,不对,不是爱妃。 是皇后。 ……看在是正宫皇后的份上,安各深吸一口气,忍了。 她压着怒火跟他沟通:“一楼那么多空置的客房,给你腾点个人空间而已,算什么麻烦?你是我老婆。” 当然麻烦,这又不是我的房子,为什么要给我腾出空。 万一哪天你又发脾气闹离婚,我们分居了呢……东西刚刚够装满一只小行李箱就好,多了就不方便搬走啊。 洛安只是微笑,什么都没说。 但安各已经不是当年的傻子了,她对他的了解程度已经进阶到了一个崭新的领域,当即冷笑一声:“别告诉我,你又在想‘这样将来分居就不方便’。” 洛安:“……晚上想吃什么?我去买菜。” 呵呵。 安老板一巴掌拍向茶几:“要么你让我给你腾空间建东西!要么我跟你同归于尽!我今天就把话放在这里了,你看着办!!” 那一巴掌特别响亮,仿佛有人隔空拍碎了一颗脆枣。 洛安:“……” 洛安看看那只沉香木做的结实茶几,又看看一巴掌拍上去的豹豹。 其实他真的很好奇她要怎么跟一只阴煞同归于尽,是咬死他还是挠死他……但,对着妻子,到底是保留了为数不多的良心。 洛安缓声问她:“豹豹,手疼吗?” 妻子很大声地喊了一句“不疼”,然后她眼眶就红了,红彤彤地瞪着他。 手心那块嫩肉也和眼眶一样红彤彤的。 洛安:“……好吧好吧,你建你建,想建什么建什么,我没意见。手拿过来给我看看,我帮你揉。” ——于是,楼梯侧下方的小书房横空出世,成了这段争执的产物。 安各请了专业团队,选材选颜色,又亲手操刀画图纸,扬言要给他弄一个集舒适度与功能性为一体的高科技书房,升级他的办公空间。 洛安只觉得她不怀好意,打算在里面装上全方位的监控联通红外线感应器,这样就可以弄清他的具体工作内容究竟是什么…… 不过,碍于中途各种各样的事情,这间刚开辟的小书房还只是半成品,今夜安各气势汹汹地把老婆反逼进房间“聊聊”时,她脚上穿了一半的鞋直接踢翻了墙角堆放的油漆桶。 “叮叮”“咚咚”“哐啷啷”。 油漆洒了一地,却没有泼脏任何东西。 ……这间被拆除后待改造的小书房本就没有任何东西,墙漆也只上了一半,只在房间最中心亮着一盏尚未拆除的灯泡。 连灯罩也没有。 安各环顾四周。她才想起来,这间小书房是自己刚开始改装就停工的半成品。 洛安:“呃……我们不如去别的地方聊吧?这地方连个坐的位置也没……” 安各冷笑一声。 这声冷笑令洛安瞬间回到了数日前,她问起“你是不是又在想分居的事”,背后升腾的怒火仿佛一壶即将沸腾的开水,他不用阴阳眼也感应到了自己或许大祸临头。 “这间小书房……这地方连个坐的位置也没有。那你刚才是坐在哪里看书?” 洛安眼角的余光不禁瞄了一眼小书房后墙的窗户——插上了插销,也放下了窗帘,没人能意识到那扇窗户几分钟前从外轰开,而他连滚带爬地从外面窜了进来—— 洛安是感应到自己下在妻子身上的降龄法术解除,这才紧赶慢赶奔了回来。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28节 否则,他早就能一口气把那只红影解决…… “洛!安!”妻子拔高声音,拜这间已经装上了隔音层的书房所赐,她可以像没有女儿时那样毫无顾忌地吼他了:“老实交代!你刚才究竟在干嘛!” 没干什么。 就是打算偷偷瞒着你去复个活。 老婆垂下眼睛,外表依旧温顺又乖巧:“我就是待在这里看看书。你专门为我修建的书房,待在这里令我很感动。” 现在感动,我当时吵着要修的时候你干嘛去了。 安各手一挥:“你待在这种地方?只有一颗灯泡连板凳都没有的地方看《中州奶粉大全》??还说之前出门是给女儿挑奶粉?你是不是以为我傻,那杯鲜榨橙汁里究竟放了什么,你之前又是为什么突然把我变成小孩——” 你不傻,我当然也没把你当傻子糊弄。 那杯橙汁里的东西不是科学侧的安眠药物,把你变成小孩也能用“你更在意小号的我所以我吃醋了”合理掩盖。 况且…… 洛安伸出手,握住她乱挥一气的手腕。 轻轻一握,再一拽,没穿好鞋的脚,稍微一绊就能失去重心。 安各再生气也不可能用拳击手打架的态度对待自己的安安老婆,于是,不到一秒,没有防备的她便倒进他的手臂里,又被压在门板上。 一个吻落下。 又一个吻也落下。 不同于在女儿面前互道早安或晚安时、那些得体又敷衍的脸颊吻…… 唇与唇之间。 她切实尝到他马克杯里升腾着热气的东西:是牛奶。 ……牛奶味的吻,却不甜,带着一丝夜风的凉意……窗外的蝉鸣声似乎嗡嗡嗡窜进大脑……不!他休想用这个把她再次哄睡着! 说不通了就用吻来糊弄她,太狡猾了,他以为我是被美色冲昏头脑的笨蛋吗,质疑自己的丈夫深更半夜跑去哪里质疑到一半就能因为几个吻打消所有怀疑—— “你放开我!”安各一把推开他,“你这是、这是、这是婚内强……强吻!” 洛安:“……婚内强吻?” 他轻轻捋了捋胸口断了线的衣扣:“这是你刚才扯开的吧,豹豹?” 这个犹疑又单纯的反问语气差点没令安各一口咬到自己的舌头。 虽然她好险没被打乱所有理智,堪堪稳住了基本的判断能力——但也没好到哪去,听听自己嘴里跑出来的是什么蠢话吧! 哪个被强吻的能一路把强吻方睡衣扣子扯开线,就差把手伸进去乱摸了! 安各的眼神不禁溜向他敞开的睡衣。严丝合缝的衣扣里滑落出的线条实在…… 很好抓。 也很好咬。 豹豹很有骨气地忍住了再次动爪或动牙的冲动,只是咽了咽口水,然后撇头。 洛安则低头,他试了几次想合上被拽开的睡衣,未果,几颗开线的扣子位置太微妙,怎么拢也无法归整得体,多多少少还是袒露了半边腰腹。 最后他只好放弃,叹息道:“这样衣冠不整可不行。太不守德了。” 洛安抬头,瞧了她一会儿,便再次搂紧她,搂得紧紧的——又示意她手掌向下。 “豹豹,你帮我挡一挡。让别人看到像什么话。” ……这里哪里有别人,这里就一个我,你合法老婆! 安各被他牵着手向下,脸越来越红。 其实对方没有刻意使坏,也没有耍流氓,被牵引触摸的地方维持在某条线之上,好像真的只是牵着她的手想要将其当作“遮挡物”,但…… 但安各还是被动摸进了自己扯开的睡衣。如愿以偿。 她就是对老婆的睡衣没有抵抗力:不管那是扣紧的还是被扯开的。 呜呜……理智……理智……要没有理智了……不能被美色这么糊弄过去……可是理智真的要清零了!! “你……”她试图在理智消失前做最后的挣扎:“干什么……放开……不行……” 可,不同于之前一把将她压上门板的动作,也不同于那紧紧握着她的手。 美人计即将得逞的洛安没有得意地、强势地、胜券在握地宣布“我干什么,我就要亲你,我就要把你搅得七荤八素没办法继续质问我”。 洛安只是松开了握着她的手,又向后,轻退一步,撤开所有桎梏。 “我只是想告诉你,”牛奶味的轻吻再次落在唇边,“刚才,我真的出门给洛洛买了奶粉。” 很不符合现在气氛的发言。 “给孩子买奶粉”绝无性感之处。 可安各抿紧嘴,攥住手心,就像要奋力抑制什么似的。 她就是……比起得逞的强势的威胁……更受不了这种乖巧委屈的示弱诱惑啊! 安各用力一咬牙,可唇却又被撬开。 “别咬。” 他含糊地舔了舔她的虎牙:“这个,咬嘴会痛。” 那你每次被我咬肩膀就不痛咯? 她想瞪他,可眼睛不听使唤。 明明已经不是“接吻时要闭上眼睛”的青涩年纪了。 但还是……睫毛忍不住抖得很乱……手指也配着咚咚的心跳一起乱颤…… “所以别生我气了……”吻点上她乱抖的睫毛,“好不好?” 可恶。 安各伸手,脸涨得通红,仿佛一个被逼至绝境的拳击手用尽全力一推—— “脱衣服!” ——当然不可能是再次推开。她的理智和挣扎彻底阵亡了。 才改装到一半,没什么家具唯独只装了高级隔音层的小书房也有许多优点:不用怕弄脏东西,不用怕吵醒女儿。 不过,豹豹威武霸气的推倒工作并没有完成彻底,光秃秃的没有毛巾或毯子铺垫的地板实在不是对膝盖友好的地方,数十分钟后她哼哼唧唧地表示要去床上—— 可惜去主卧的路太遥远,她在经过客厅沙发时便折戟沉沙,而且因为一直被抱着,豹豹未能完成威武霸气的再推倒工作。 ——许久后,老婆从沙发上支起身,摸了摸颈后,抱怨她之前太粗鲁了。 “我知道你很爱推倒,豹豹,但你让我的后脑勺磕了个包。” “嘭”地一下被推在地上当缓冲垫兼猫抓板,谁受得了。 安各才不想理他。 刚才那么长的时间也没见他抱怨后脑勺磕出来的包。 ……谁让他挑了那么一个没被子没毯子的房间诱惑她! 而且,谁让他—— “哦,要去房间?” 这时候,洛安当然不会误解妻子眼睛里的恼意:“的确,你再闹一回我也没信心能在洛洛起床前把客厅收拾好。” ……都是因为谁! 安各没有说话,她拎起黏哒哒的沙发靠枕就往他脸上扔,但力道十分接近打情骂俏。 洛安没躲,他索性直接扯下了沙发套把所有的靠枕裹了起来,随便披了一件外套就把这些带去了洗衣房,再折回来时抱起了妻子,把她放进了客房的浴缸。 感谢安老板扩建又改装的房子,一楼真的拥有许多方便的空置客房。 大略清理了客厅和小书房的狼藉后,洛安再进房间,就见妻子正趴在浴缸边沿吐泡泡。 听见开门声,她懒洋洋地抬了一下眼皮。 “你得……”安各清清嗓子,甫一开口,有点哑。 “你得想好,明早怎么和洛洛解释一夜之间消失的沙发套。” 丈夫回答:“我会告诉她是妈妈不小心把大杯大杯的橙汁浇了上去,实事求是……” 安各挥手就是一片水花砸过去。 “不准这么解释!”她哑着嗓子喊,“也不准说那是大杯大杯的橙汁!” “没什么好害羞的,豹豹,橙汁很好喝,那也……” 豹豹一个猛子扎进水底,短发乱飘,热气腾腾的浴缸里吹出“咕嘟嘟”的泡泡。 ……倒是没见过的“我不听我不听你闭嘴我不要听”模式了,一个猛子闷进水底吹泡泡。 洛安实在想笑,但这时候笑出声他怕惹她更生气,只好用轻咳遮掩过去,然后道:“好。” “不说不说,没有橙汁,就只是我心血来潮想换洗沙发套。” 浴缸里便重新“咕嘟嘟嘟”浮上一只豹豹。 微鼓着脸。 “真的吗?” “真的。” “全是你的错?” “我的错。” “……一定要在女儿面前维护好我的形象!” “无时无刻不在维护呢,豹豹,你的形象特别好。” 哼。 安各从水中冲他伸出双手。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29节 成人的双手,很轻易就搂过他的脖子,微微下压,凑上嘴唇。 “那就进来。陪我一起洗澡。” 他笑了,安各立刻趁机咬上那道翘起的嘴角。 特意用的是自己的虎牙,谁让他刚才说会咬痛嘴的。 “痛吗?” “不痛。” “……现在呢?” 在别人的嘴角下方用这么轻的力道磨牙,也不会痛啊。 洛安又忍不住笑了,安各总觉得他是在嘲讽自己虚张声势,想要用点狠劲往下咬——但她也的确舍不得用劲,最终只能忿忿地松了嘴。 “如果你真的很痛……” 沾着水的手往下落,轻轻摸了摸疑似被撞疼的后脑勺,又抚上他肩膀处那颗新鲜的牙印。 安各低声咕哝:“改天我去医院把这颗牙磨平吧。” 做了那些梦,分离这些年,又能切实再摸到这个人。 她实在是舍不得再让他多痛一点了。 洛安愣了愣:“什么?不要,别,你这颗牙的形状非常可爱……” 我身上任何一处地方你都会夸“非常可爱”。 安各翻了个白眼:“不是你说会咬痛吗!” “我是担心你刚才用那颗牙咬自己……”他却说,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如果是你咬我,怎么可能疼呢?” 安各:“……我咬你就绝对不疼哦?” “当然,”洛安想了想她的控制狂癖好,又哄道,“我喜欢被你咬……” “你骗人。” “我没有。” “你骗人。” “我没……” “你就是骗人。” 妻子冷哼一声:“结婚十年了,你明明从来不许我咬你。” 洛安有点错愕地看向自己肩膀上的牙印:“我根本没——” 然后,慢半拍的,他才反应过来。 “……豹豹。”他轻咳一声,“别这样。” 哼。 安各嘟哝:“我想咬你。我还没试过呢。究竟什么时候能咬你?结婚十一周年纪念日吗?要不就把这个当我的十一周年纪念日礼物吧?” “……” 洛安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深山无归境里长大的人,再怎么也跟不上这位新时代猛豹的口嗨车速。 虽然她也只会在口嗨里飙车,但实在…… “豹豹。我……不太喜欢那个。不提了好吗?” 安各皱眉:“你又没试过,你怎么知道你不喜欢。难道你跟别的女人试过了啊?” “当然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试试?我是你老婆,你是我老婆,我们两个都拥有合法资格,应该试试所有的事。” “……” 要怎么说呢。 他总觉得,夫妻之间,做这些事是沟通感情、满足需求,可妻子总想提起的那种事…… 会令他想起,身份为奴婢的妾室跪在泥里,仰头侍奉高高在上的主人。 他本就是没什么身份的妾生子,所以他可以为妻子做所有…… 可她怎么能提及这种事呢? 这太不符合她高贵的身份。 ——洛安没有把这些想法说出口。 虽然他已经告知了她自己的身份,但如果可以,他不想在妻子面前反复强调自己是个婚外的第三者,是个妾生子。 ……况且,就像安各对他的了解已经迈入了新的阶梯,现在洛安也明白,如果自己把这些话说出来,她肯定会暴跳如雷,气急败坏地说他“什么身份高低贵贱的,你就是我老婆,我想给我自己老婆做怎么了”…… 豹豹总是很喜欢他,很心疼他,会用明亮积极的热情迎接他,她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是……和他完全不一样的好人。 洛安揉了揉她的头发,被妻子一把拍开,她皱着鼻子。 “别想再转移话题……” “对了,豹豹,之前不是说要仔细聊聊吗?想聊什么?你的那个梦?梦里那个欺负你的人?” “……” 好吧,转移到的话题在这里,安各不得不移开注意力。 “就是,一个穿着奇怪白袍的男人……挥着旗子……指尖还绑着丝线……似乎操控了一个红色的女……” “哦。” 丈夫笑眯眯地亲了她一下,眉间最后一丝阴沉似乎也散去了:“那没事了。我知道那个人。” “……真的?你认识他?” “嗯,你说的那个人是上一代戚家家主,戚家你知道吧,就是……” “我知道我知道,我手里有监管局的资料,掌握本阳会这个最大门派的戚家,目前在玄学界内算是号召力最强的门阀,是吧?” 安各很快就把人物和资料串了起来:“上代戚家家主,也就是戚妍和戚延庭的父亲……哦,哦,我想起来了!他七年半前死了,是不是?我记得死因是意外事故……” “是,早死了,发生意外事故。” 洛安慢慢在浴缸边半跪下,他一边抓过水池边的香皂替她清洁,一边心情很不错地亲了亲妻子的脸颊。 “意外事故,某个夏夜他突然被货车上一堆脱开了保险绳的钢筋扎穿了身体,骨头都碎了……” 【洛安、洛安、洛安、你不敢杀我你如果敢杀我本阳会一定啊啊啊啊——】 “……几乎死无全尸,所以,你可以放心。” 【他把手从那摊碎骨原本的胸腔里缓缓掏出。满目猩红。指甲里灌满血泥。】 洛安在妻子的后背上慢慢涂出一道洁白的泡沫,手上的素戒闪着银光,异常无暇。 “如果是他打了你,那他早就在冥冥中付出了代价。” 安各刚想反驳“我才不信冥冥中天注定咧”,又想到了跟自己说这话的人,是个天师。 嗯…… “老婆,你,跟那个上代戚家家主的死,没关系吧?” 老婆摇了摇头,神情温和又无辜。 “豹豹,他是出事故被很多很多钢筋戳碎了,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第194章 第一百零八十九课 有的时候认清了套路也不代表能规避套路 俗话说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 俗话真是说得好,安各以前就经常用这个来哄对象。 改善脾气不吼他、不轻易放狠话、工作与个人生活一定要注意保持平衡……她个个没学到,就学到了这个—— 反正吵架吼对象时用再大的音量摔再大声的门, 等几天后她再去找他道歉, 几个亲亲就能哄好。 ……可她没有想到, 自己也有被对象反方向利用这道理哄好的一天。 你质问我,我亲你, 你怀疑我,我亲你, 你气势汹汹地逼问我究竟在计划什么去了哪里,我就亲晕你,然后带着你滚进卧室里。 ……无论是被紧抱着低声说话、还是一个坐在浴缸里一个帮忙洗澡……以上没有任何一个场景适合“保持严肃正经聊聊”,等到安各反应过来的时候, 已经天亮了。 ——她竟然稀里糊涂地被勾引着闹了大半个晚上。 为什么呢,第二天的早餐桌上,安老板神情恍惚地盯着热气腾腾的马克杯。 这难道就是倒转过来的供求关系吗, 以前他供大于求所以我可以使这招对付他,现在对象却诡异地呈现了一种性冷淡状况, 我不提他就不做,供远远小于求了, 以至于昨晚他主动亲一口我就迷糊…… 用市场分析般的观点思考着自己昨晚种种失策, 安老板沉痛地在心里反思着自己, 仿佛烽火戏诸侯后被别人三巴掌扇醒的周幽王。 轻易沉迷什么美色, 现在好了吧, 原本要逼问的根本逼不出来, 正事也不可能再聊了。 一眨眼,天亮了, 早晨了,女儿起来了,不可能再对他严刑逼供…… 不,经历了昨晚,她连跟他大声说话都有点困难。 怒气被浇灭,怀疑被抹平,仿佛蔫了尾巴的猫。 早餐桌上,马克杯里依旧盛着牛奶,但,和昨夜那种微凉微甜的感觉不同,这杯牛奶是用许多奶粉冲兑的,安各呆望的这几分钟里,那股从杯子里跑出来的甜味直往她鼻子里钻。 安洛洛小朋友正坐在桌对面,左右手开弓吃得风生水起,她一手握着小水杯咕嘟嘟喝奶,一手抓着三明治啊呜啊呜大嚼…… 安各恍惚地视线凝在女儿身上。 她注意到女儿的小水杯旁摆着一袋子刚刚启封、只挖了几勺的奶粉——活见鬼,他昨晚还真去给女儿买奶粉了,口供现在加上了物证。 “妈?盯我干嘛?” 是大吃大喝的女儿抬头看她。嘴角边还沾着番茄酱。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30节 安各越发觉得她是个只知道吃吃喝喝的小笨蛋了。一点也不操心你爸昨晚究竟是在什么个境况下买到的这袋奶粉。 ……简直是照镜子,被糊弄了大半个晚上也没想起来继续逼问的自己也是个笨蛋啊!! 安各叹一口气,揉揉脸,端起手边盛满的牛奶。 “我只想说,洛洛宝贝,你可以吃慢一点,没必要这么急……今天妈咪开车送你上学。” 唔,对她而言,这个新牌子的奶粉冲兑出来的口感还是过甜了些。 比不上昨晚的吻…… 咳。 “吃慢一点?” 安洛洛三口吞掉了手里最后一角三明治,翻了一个大白眼:“老妈你知道我几点上学吗?吃饭再慢一点就要迟到了!” 安各自己一般九点多上班,闻言她卡了卡壳。 “呃,不就是八点多……” “七点半就早读啦!七点半!” 安·基本没在早上送过孩子上学·对当今中小学早读时间毫无概念·各:“……这么早啊?” 安洛洛小朋友仰头,吨吨吨喝光小水杯里最后一滴奶,便拽着餐巾纸匆匆跑去背书包:“妈咪再见我去上学了拜拜拜——” 她的称呼之所以从随意的“老妈”转变成了甜甜的“妈咪”,完全是因为从楼上下来的爸爸。 洛安把几本作业塞进女儿的书包:“下次作业写完了一定要收拾整理好,不要随手一扔,知道吗……” 就这几本练字薄,他刚才在女儿那座垃圾场般的衣帽间里找了十几分钟,最后差点开阴阳眼。 安洛洛小朋友乖巧点头:“好的爸爸,没问题爸爸,我下次一定会收拾好!” 可爸爸清楚她下次依旧不会收拾好,顶多在再次请求他找东西时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收拾整理”大抵是与这母女俩绝缘的天赋了,遗传就是这么奇妙,或许真的没办法。 不过洛安也不是很想让女儿遗传自己“天不亮就醒来去市场买菜做饭”的勤劳。 “东西再检查一遍,确认没有遗漏的再拉起书包,扣子要扣好……” 半跪在她面前,一边给她系衣领丝带一边絮叨的爸爸突然顿住,是原本坐在早餐桌上的妈妈挪了过来,她很自然地把手肘压在了爸爸的肩膀上。 “哎。不如今天我送洛洛上学吧?” 安洛洛有点心动,她真的快迟到了,但爸爸送她上学的速度永远不紧不慢,就算她到校时必须急匆匆地冲进校门也会表示“那你下次就不要在家里磨磨蹭蹭,出门前丢三落四”…… 可妈妈,以她飙车的速度,五分钟之内安洛洛就能闪现在学校门口。 ——所以,虽然对妈妈在这短短几步内展现出的平衡能力怀有质疑——“妈妈你好好说话为什么要倚着爸爸”“妈妈你刚才不是弯腰用手肘压爸爸肩膀吗怎么压着压着连脑袋都压上去了”—— 安洛洛小朋友并没有戳穿妈妈。 她只是高举起双手,扭头,捧脸,用亮闪闪的眼睛看向爸爸。 “爸爸!爸爸!我早上从来没有被妈妈送去上学哎!爸爸好不好?爸爸同意吧!” 爸爸:“……” 想也知道,某人破天荒放弃补觉提议的“送女儿上学”,肯定是不怀好意,打算在女儿下车后和他待在密闭的车厢内,继续昨晚被打岔的“聊聊”…… 因为是早上,因为是一起送女儿上学,她吃准他不可能在那时再次使出昨晚的招数的,他肯定只能安分听讲。 ……虽然洛安无法在早晨的车厢内对她使出美人计,仅仅是因为他目前只从豹豹钟爱的偶像剧里模仿学习了“门咚”这个技能,他还没有学会“车咚”。 但女儿正用闪亮亮的眼睛盯着他。还刻意用双手捧着婴儿肥的小脸蛋。 爸爸:“……好吧。妈妈开车。” 女儿真的要感谢她那张得天独厚的漂亮脸蛋——但凡和小斗笠相似那么一丁点、和小安各差别大那么一丁点——爸爸的心就能完全硬下去了。 真像。 爸爸略有些遗憾地捏了捏女儿的脸蛋。 如果不是正事要紧,昨天真该把降龄法术的时间设置长一点,待在家里尽情撸那只五岁半小豹豹的双下巴…… 软嘟嘟的肉,多好摸啊。 “好哎,那我们走吧,洛洛宝贝,抓紧时间抓紧时间,我们去车上——” 妻子一把拎起女儿跑,结果迈开腿时又一个踉跄,险些摔在地上。 被爸爸眼疾手快接住的安洛洛:“……妈妈?你没力气啦?” 闹到凌晨三点才睡下,能有什么力气。 洛安无言地抱着女儿往地下车库走,很体面地给妻子留了恼羞成怒的空间。 控制狂,尤其是一个热爱各式极限运动的控制狂,她总爱在各方面占上风——尤其是身体素质上。 她永远不会在事后的早晨懒洋洋地待在床上,表示“腰好疼没力气来哄我来抱抱”——哦,除非她是故意的,在一场剧烈的争吵后刻意装出来哄他,觉得这能满足他的自尊心。 但洛安既没有什么男性自尊,也对此看得清楚明白:豹豹就是一直认为她是“全家最强”。 财力,权力,又或者体力武力,她很自然地将他鉴定为“全家最弱”,毕竟她还会街头拳击,而他一直致力于营造自己“不碰血腥”“与世无争”的形象。 ……嗯。 哪怕是此时、互相已经拆穿了不少马甲、又对彼此了解更上一层楼的此刻—— 安各也只是忿恨地锤了锤刚才突然发软的腿。 淦。 老婆睡前又给我弄了补汤喝,早上醒来时神清气爽,差点就忘了自己昨晚的体力消耗! 可昨晚睡老婆也没睡几回啊,胳膊腿怎么这么不争气,这段时间太缺乏锻炼了吧? 老婆一个天天宅在家里做家务不锻炼的人,明明应该体力值比她降得更快,今早却像个没事人……不对不对,老婆是很强的天师,他实际也应该有点武力值……不对,那是玄学层面上的战斗力,不能代换成那方面的体力吧? 夫妻之间还是我更占上风,嗯嗯,是我睡老婆,绝对不是老婆睡我。 不行,要加强锻炼了,这么弱,还怎么继续睡老婆哦。 要不待会去老地方练练拳…… “妈咪!快点快点我要迟到了——” “好好好,来咯!” 【一刻钟后】 ——正如洛安所料,送完了女儿上学,车厢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初夏,早晨的阳光有些刺眼,两个成年人穿戴整齐,一个握着方向盘一个坐在副驾驶上,不远处就是吵吵嚷嚷背着书包进学校的小朋友们…… 气氛很难暧昧起来。 异常适合聊正经事。 副驾驶上的洛安微微合眼,已经准备好了迎接妻子即将咄咄逼人的质问。 “老婆……” 与想象中不同,她的语气和在家里吃早餐时一样柔和,软软的。 安各拉下防晒挡板,又把墨镜推向头顶,趴在方向盘上敲手指。 “哎。安安老婆。” 她说话时脸颊和眼睛都侧了过来,洛安嗅到了远比昨晚更甜的牛奶味。 “我今天不想工作了。带你去约会,好不好?” ……很好。 举一反三,活学活用,不愧是她。 “你可以直接说‘我们继续认真聊聊昨晚没说清楚的事’,豹豹,别拿约会来诱惑我。” “怎么叫诱惑啦,是真的,真的,老婆我想和你去玩啊。之前你竟然带洛洛单独去了游乐园坐摩天轮……” 安各扒着方向盘,脑袋一点点蹭过来。 甜甜的、奶粉冲兑的香气也蹭过来,她的脸颊触手可及,似乎是前所未有的柔软。 “老婆,我们去坐摩天轮吧?然后拥有完——全不被打扰的半小时私密空间……” 洛安太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了。 高空运转,封闭轿厢,无人打扰,可以构成近乎完美的密闭空间,人登上去后就没办法逃开,待在上面一圈转下来最少也要半小时……也不好再拿出别的东西转移话题,摩天轮里只有彼此相对而坐。 是个绝佳的逼供场所。 他很清楚,妻子的提议是不怀好意。 “老婆。老婆。我们好久好久没坐摩天轮约会啦……老婆你和我去约会嘛。” ……可他无法拒绝。 洛安伸手,轻轻掐了一下妻子嘴角露出,过分甜蜜的傻笑。 “好。但别再学着女儿的样子装。” 安·卖萌失败反被戳穿·各:“……昂。” 第195章 第一百零九十课 选择谈判地点时最好提前选好逃跑通道 如果安各的少女时代有一张“白日梦清单”, 那么“和最最最好看的超级大帅哥一起坐摩天轮”肯定位列清单第一名。 ——是,“脱离家族”“轰烂家族”“大赚特赚”“成为首富”等目标都不在这张白日梦清单上,安各以百分之二百的自信心确认自己肯定会把以上目标变成现实—— 可找大帅哥坐摩天轮就不一样了, 毕竟, 哪怕在梦里, 她也没能想象出“最最最好看的超级大帅哥”是什么样的。 偶像剧里的男主角太瘦了,她喜欢手臂和肩膀更结实的, 不喜欢纤细弱鸡; 电影里的精悍特工的确结实,但粗暴硬汉类也不是很戳她啊, 气质再内敛一点; 成人片里的演员倒是非常性感,但是,唔,衣服还是穿严实点好, 脱得多了就显得油腻又骚气……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31节 唉。 虽然算是个颜控,但真要选带在身边的人……安各的眼光真的很挑剔。 别看她整天热切表示“我想脱单”“我要谈恋爱”“我有一颗少女心”,朋友们真要给她介绍帅哥、安排相亲了, 她永远是意兴阑珊地回来,看不上男人的理由千千万万。 正因为此, 她颜控又追星的特质,才成为了所有朋友永不知晓的秘密吧…… 当年安老板旗下的高奢男士内裤品牌找代言人时, 她可是实打实见过一溜世界名模们——他们仅裹着一条泳裤、肌肉上滴着水滴、就排着队在自己面前试镜。 更别说, 那些名模在导演的指示下做出各种各样能诱人犯罪的动作, 使出浑身解数向她这个顶头大老板释放魅力…… 旁边嗦着鸡尾酒偷摸乱看的胡冰都忍不住要擦鼻血了, 她明明已经找了一位男朋友, 可依旧本能地蠢蠢欲动——但当时仍为单身狗的安老板却还是兴致缺缺地支着手, 托着下巴,用打量办公用品的眼神打量那些名模。 一圈顶级男模看完, 评价就三个字。 “不高级”。 ……后来,历经千辛万苦拿到了代言、凭这支广告成为万千少女梦中情人的男模特,他在多年后接受采访时,这样心惊胆战地提及那位全程旁观的大老板。 “她看我的眼神就像女同看直男没洗干净的臭袜子。” 事后看到采访的安各:“……这什么破比喻!亏你还当了我两个月的老公!呸,脱粉了!” 听妻子吐槽才意识到她曾经见识过一溜内衣模特的洛安:“……” 多少年前的老黄历,顶着哑巴阿姨壳子的洛安还能怎么办。 哑巴阿姨只能默默挥下菜刀,用力跺砧板。 他真的好讨厌,这个男人穿衣服不检点的新时代。 ——当然,撇去某人越醋越小心眼越往奇异死胡同里拐的脑回路,顶级男模也满足不了安老板挑剔的眼光,那少女时代的摩天轮幻想能被谁满足呢,叠上少女时代滤镜的某个人吗? 可她从未有过青涩的“校园初恋”啊,那时全校最帅的白衣校草正暗恋她的校花朋友,他们唯一一次独处是他对着蹲在街边夹着烟的她吐了口唾沫,表示“恶心”。 ……啧。 杨兰兰和季应等人或多或少还是给那个大大咧咧的女学生留下了影子,夜深人静时,抱着啤酒瓶的叛逆少女总在想,自己这样的,是不是真的不受异性欢迎,注定孤独自由一辈子了。 短头发,臭脾气,会跑步不会跳舞,说话做事太凌厉,还隐隐有点控制狂偏向,独|裁又霸道…… 不过,安老板的眼光实在太挑剔,因为自始至终没真正看上过什么对象,她被那几个心怀不轨的高中朋友搞得再低落,也始终没在“让我变得更具魅力”上投入努力,只是鼓足劲赚钱、工作、搞垮家族去了。 历经艰辛,功成名就,脱下校服的安老板便自我和解了。 害,管她是不是受欢迎,她的钱和地位受欢迎就行,不用装可爱,成百上千的顶级男模照样围着她转。 ——再然后就遇上了洛安。 一切迷茫与困惑烟消云散。 安老板试图用钱用地位用一切自己能使出的糖衣炮弹勾引,可对方永远不为所图,十动然拒,常常还因为态度过于坚决把她气个半死。 转变为少女时期那个傻乎乎的学生冲他卖萌撒娇,做一些又蠢又无厘头的事情,不是用钱用礼物而是用嘴嚷嚷“喜欢”,却反而得到了他心动的回应。 ……安各有时觉得,再早一点遇到他就好了,安安老婆肯定会超级超级喜欢那个纯天然无伪装的女高中生吧? 她有时又觉得,他们相遇的时机,就刚刚好。 一个满口夸奖鼓励、平均一天十句“你最可爱”“你最帅气”吹捧、看你的眼神总是认真且带笑、仿佛他所说的一切发自内心的对象…… 很难不惯出一只自信心爆棚、又总在他面前晕头转向的豹豹。 是“豹豹”不是“宝宝”,他的发音清晰明确,也发自内心地觉得她三千米越野跑拿第一名超棒。 结婚后她曾瞒着所有人独自报名去参加一场跨年的城市马拉松赛,在朋友们都穿着礼服开派对时呼哧呼哧穿着运动服跑出一身臭汗,虽然拿到了那块很想要的金牌,但因为当时形象太狼狈,就不好意思联系对象和朋友…… 结果刚从领奖台上下来,就看到丈夫站在看台下,一手拿着运动水瓶,一手拿着热毛巾,胳膊上还挂着她随手扔下的羽绒服外套。 他招招手,示意她赶紧过来,喝喝水擦擦汗,看她的眼神关切中带着雀跃。 就像读书的时候,会在运动会时拼命给对象加油的小情侣。 她曾经很羡慕过那种小情侣,可现在…… 难道她自己成了主角一员啊? 安各挂着金牌懵懵地跑过去,又懵懵地倒退了几步。 ——刚跑完马拉松一身臭汗,熏得她自己都嫌味大,对面这可是刚结婚不久的漂亮老婆,熏走了怎么办哦。 可老婆手一伸腿一迈,一把就把她紧紧抱住了,又高高举了起来。 “你真是太棒了,豹豹,”他弯着眼睛说,“你跑步的感觉就像能飞起来,非常帅!又帅又可爱!” 安各:“……” 下次谁跟她说她才是那个会打直球的,骗子,她一定要打回去。 不知道是被举高后过大的气压搞晕的,还是被那接连的吹捧搞晕的,安各盯着他明亮的茶色眼睛,脑子里的理智转呀转呀就转没了。 结果她直接抱着对象啃了上去,糊了他一脸臭汗。 其实跨年时不参加朋友聚会不联系对象、偏偏要去拿那枚马拉松金牌,不是胜负欲作怪,也并非“我要拿第一”的执念…… 只是因为那是他们结婚的第一年,第一次跨年。 前几天她吵架时对他说了难听的话,就想去跑到这枚相当于“我们第一次度过一年”的金牌,送给对象,哄他别生气,原谅我,开心一点。 结果被他主动找过来,又被主动抱起来这样夸奖了。 ——和这个人在一起,怎么总是能够这么开心呢? 他不是我的下属,不是我的合作方,和我没有任何利益牵连,也不算与我“臭味相同”“脾性相仿”的朋友。 所以他这么喜欢夸奖我……是发自真心的,超级喜欢我吧? 安各不需要阴阳眼反复确认,也明白了这一点。 我,豹豹,天下第一可爱帅气。 因为我家最最最好看的美丽老婆是这么夸我的,老婆是全世界最好最好的人,他夸的肯定就是对的,嗯嗯。 安安老婆在我身边,什么白日梦清单,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将来一定能全部实现,手到擒来,因为我的老婆比我所有所有幻想加在一起的总和还要好看,还要…… 令我喜欢。 ——只可惜。 “……我已经忘了当年我们俩第一次坐摩天轮的事了。老婆,你还记得吗?” 已经从地面缓缓升离的摩天轮内舱里,洛安坐在对面,替她把奶茶吸管戳进了纸袋。 他既不明白妻子为什么非要买游乐园门口十五块钱一袋的地摊奶茶,竟然是用塑料袋包装的,卫生条件实在令人忧心; 他也不明白妻子为什么从刚才开始就在兴奋叭叭叭,跟他说少女时期幻想了多少个男明星一起坐摩天轮,跟他说读书的时候学校那个穿白衣服的校草,竟然还跟他说见过好多好多只穿着内衣花枝招展的顶级名模。 ……豹豹不是一直致力于伪装“我什么也没玩过”“我是个超级淑女”吗?为什么突然主动开口跟他提这些心路历程? 洛安费了点力气才没戳破自己手里的奶茶袋。他沉默地把奶茶递给妻子。 安各:“……老婆,你知道我刚才说那些话,重点是表示自己‘一个也没真正看上’吧?我真的‘一个也看不上’哦??” 洛安才不管重点。身负阴阳眼的小心眼不需要在乎话题重点也不需要解释说明,他就是要一门心思在乎明星校草和名模。 “所以你想说什么?期盼了很久的摩天轮,最后却并不完美?上次你忘记了我们俩一起坐摩天轮,是因为……” 因为你加班通宵整整三天把我晾在家里,结束后顶着黑眼圈却还不肯去睡觉,缠着我非要给什么“约会补偿”,结果在坐上座位的第一刻睡着了。 安各略显尴尬地笑了笑。 “咳咳,所以,把这次当成第一次坐摩天轮,好不好?它也可以成为我们俩第一次交心的地方,第一次坦诚沟通、不掩饰彼此心情的地方……” 哦。 “坦诚沟通?不掩饰彼此心情?” 安各恳切点头。 “老婆现在我已经坦诚说完了我的心路历程——你的呢你的呢?我们要沟通,就要有来有往。” 老婆抬起眼看了看她,脸上的温和突然散了散,转变为一个有些阴森的笑脸。 “我现在没想别的,就是很在意你说的那些明星校草和名模。所以,有几百个?还是几千个?报个数给我吧。或者,按时间线,挨个把名字给我,好吗?” 安各:“……” 安各想起,这里是完全封闭的摩天轮轿厢。 安各突然就有点点后悔了。 第196章 第一百零九十一课 逼迫别人和诱使别人很难说哪种效率更高 “老婆, 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我明白。所以有名单吗?” “老婆,你听我再解释一遍,重点是我看不上他们……” “不用解释, 豹豹, 我真的明白。名单没有, 报个数也行?” “……老婆,我们真的需要好好聊聊了!我刚才说了一堆, 只想引出‘我们应该坦诚沟通’的重点!!” “是,我正很坦诚地询问你, 究竟比170多还是少?没事,豹豹,我有心理准备。” “……老婆你这是一种很新的转移话题方式吗,老婆你又不是什么乱吃飞醋的小心眼, 能不能别装成这样无理取闹……” 洛·惯爱乱吃飞醋的究极小心眼·安:“哦。那算了。是我不好。” 安各松了口气。 摩天轮舱室内开着足量的冷风空调,可刚才那串追问已经把她逼得背后出汗了。 ……本以为老婆会开心呢,“见过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水饮”难道不是偶像剧里的经典桥段, 男主角一提女主角就会用“天呐你竟然选择了平平无奇的我”仰慕眼神盯着他,再然后感情加速升温…… 呃, 虽然那是她年少不懂事时热衷的偶像剧,后来再代入女主角只想给男主角一个上勾拳, “本豹明明家财万贯哪里平平无奇了你这个一块腹肌也没有的弱鸡”…… 但后来, 不是脱单了嘛。 三流剧也好, 一流剧也罢, 她也没办法代入女主角了, 如果非要代入……她一般代入男主角。 因为老婆真的很吃偶像剧男主哄女主的那一套。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32节 电视里的冷面酷哥说的话再直白残酷没情商, 关键时刻只要把女主一推一亲一紧抱,后者就没脾气了——安各哄老婆就是这么学来的。 当然, 至今仍对“是我睡老婆不是老婆睡我”深信不疑的豹豹,无法理解“霸总男主摁着人亲”和“可爱妻子主动献吻”的区别。 毕竟被献吻的那个每次都会认真忽悠她“豹豹真是霸道帅气我就喜欢被你摁着亲”,以此赚取更多更主动的亲亲。 ——洛安看一眼她的表情就知道妻子此时在想什么,肯定是类似“偶像剧男主招数竟然不管用了”的沮丧吧。 谁让这是他守了十年之久的妻子,不开阴阳眼也能运用基本读心术。 “豹豹,你要明白,”手机震了震,他拿出来点击查看,语气重归安安老婆应有的平静,“虽然你很喜欢那些电视剧,但你不能永远依靠那些编剧乱写的情节来应付我。多少还是要因地制宜、篡改一下。” 安各:“……什、什么,我可没想着用偶像剧情节撩你啊,也没想着借此抹消昨晚的失策扳回一城啊?” 你就是。 如果还想继续这种讨论,他应该进一步提出假设,“假如我也说自己‘当年见过无数个衣着暴露的世界级性感美女,她们使出浑身解数展露自己的迷人特点,我盯着她们看了数个小时但一个也没动心’,你是会感到荣幸还会当场暴怒质问我为什么要看别人呢”—— 是,理论上只是多少年前未相遇时的老黄历,可你的对象怎么可能真的不在意。 然而,提出这个假设,结果显而易见。 洛安从不觉得安各会与“嫉妒”这样阴暗的东西产生联系,但她的领地意识与控制欲是极其旺盛的,他是她的丈夫也是她的所有物,“紧盯着衣着暴露的其他异性看”无疑会触碰她的禁区,洛安确信,她会被这个假设气死。 气到对他大吼“你敢看别人我就挖掉你眼睛”也说不定。 如果是以往,听完对面夸夸其谈十分钟“我曾经看男模如何如何”后,他肯定要提出这个假设也气气她…… 但是现在,和妻子之间的气氛太好了。 哪怕是为了那个邀请自己约会时的笑容,洛安也不想弄坏她的心情。 还是转移话题吧。 洛安说:“如果昨晚的事让你这么不自在。我以后不会再主动引诱你了。” “咳咳咳——” 安各急忙伸出尔康手,面红耳赤:“不不不不用!我没有说我不喜欢!!” “那你喜欢?很喜欢?” “……” “喜欢但是不自在?有点别扭?还是害羞?” “……” “豹豹。不是说要在摩天轮里进行第一次的坦诚沟通吗?” “……” 到底谈话节奏是怎么被带走的,原本应该是我审问你才对啊! 安各决定用低头喝奶茶来表示自己“无暇发话”,她开始很响亮地嗦珍珠吃,并发自内心地感谢这袋子奶茶里有加倍珍珠,感觉可以慢慢嗦上半小时。 洛安笑了一声。 “好,我明白。我以后也会抓住机会多多引诱你的。” 安各:“……” 安各不禁伸脚踢了他一下。 心知肚明还非要挨个问出来,这叫“坦诚沟通”吗,这明明就是使坏!! 见好就收,被踢了一脚的洛安也不再开口,他很自然地低头看手机,让话题缓缓终止。 安静又和谐的气氛里,摩天轮升至三分之一。 妻子又伸脚踢了他一下。力道很轻。 “手机里有什么好看的,”她嘟哝,“你老婆我就坐在你对面呢。” 或许这又是一个被安安老婆惯坏的毛病,她讨厌他在自己面前玩手机——他本来就不爱玩电子产品嘛。 “没什么。” 只是在联系李秘书,想看看她是否留有早年那支广告代言的资料,能不能弄到那份完整的模特名单。 洛安把“太感谢了,下次会给李小姐带些茶点”发送过去,便放下了手机。 “抱歉,刚才是我不好。我们继续谈话?” 安各……后知后觉自己又犯了专横的毛病,两个人原本气氛挺好她却威胁对象不准玩手机……她轻咳一声,主动递出手里的奶茶示好。 “老婆,老婆,这个好喝,似乎放了淡奶油,浓浓的,你也尝尝。” 洛安讨厌奶油,更讨厌“茶”和“奶油”的组合体,但他依旧接了过去,浅尝一口。 “谢谢,很好喝。你喝吧。” “……哦。” 安各恍惚地接回奶茶。 十年夫妻了,用同一根吸管也不是很值得惊讶的事吧。 ……话说也只能用同一根吸管,但他这么自然地接过去用吸管……她要是因为“这不是间接接吻”吗突然心跳加快,是不是太丢脸了啊?? 不不,都怪此时气氛太好了,她太久没跟老婆这样安静独处所以才…… 也许不该面对面坐着。太拘谨了。 应该很自然地,像在家里那样做点肢体接触…… 洛安原本在努力转化嘴里那股讨厌的奶油味,突然就感觉自己膝盖被拍了一下。 妻子伸出手搭在上面。 被抓包的眼神闪过一丝无措,像极了出爪把地毯勾出丝后被逮住。 洛安:“……” 洛安不禁开始怀疑她刚才是打算在他裤管上涂鬼脸。 ……公共场合,光天化日,豹豹不至于如此吧。 “豹豹?怎么了?” “没……” 多年夫妻,安各觉得自己实在没必要尴尬,但她说话还是很结巴:“我就是想伸手过来牵你手……” “结果意外把手拍到了我膝盖上?再动就觉得尴尬?” “……” “没事。手给我吧。” ——于是那个想法被满足,对象很自然地牵起了她的手。 他们面对面且手拉手坐着。 许久。 安各渗出了手汗。 洛安斟酌片刻。 “我能暂时放开你的手,替你擦擦汗,再重新牵上吗,豹豹?” 安各:“……” 这不是更局促了吗啊!!和初次约会时连看对眼都要飞快躲开的初中生小情侣有什么区别啊!! 不不不明明已婚十年了——虽然这十年四舍五入只相处了三年——这三年还要撇开他出差我加班各种工作时间,四舍五入只谈了几个月——再四舍五入就是完全没处过—— 不! 她绝不认输! 安各挥挥另一只手,挥散了脸上逐渐升高的热度。 “咳。老婆你看窗外,我们逐渐升高了,外面的景色很好啊。” “嗯。” “……老婆你看着窗外,有什么想法吗?” “你说得对。景色很好。” “……” 果然是太久没经历这种甜甜约会了!她已经变成了一个约会智障!话题怎么找也只能找进死胡同! 洛安看着窗外,没有去瞥她额角的细汗,但他正握着她的手,里面的汗多到他险些以为自己在握融化中的冰糖葫芦。 ……傻豹豹。 找了再多借口,伪装再繁复,用了再多的手法去转移话题……他终究还是有点不忍心。 难道说,这一面也是她故意暴露给他看,诱骗他不忍心吗? 洛安轻叹一声。 “豹豹,你看,那边的景色。” “……哪里哪里?” “那边。冒着白烟的位置。” 安各循着他点在窗户上的指尖望去,这个摩天轮正巧位于市中心,她一眼就认出了下方那微小的地标性建筑。 是戚家名下的从慧大厦。 冒着烟的……缺了大半层楼的……仿佛被人从中间撅断的从慧大厦。 安各:“……” 安各:“老婆?那是从慧大厦吧?它怎么从中间断开了?上方那几十层混凝土钢筋呢?它昨天还是完整的吧?从慧大厦今天头秃了吗?” 老婆肯定地点点头。 他平静道:“我昨晚就是去那边买奶粉的。买奶粉前从慧大厦还是一整截,买完后它就头秃又折腰了。” 安各:“……”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33节 安各看看老婆半透明的圆滑指甲尖,又看看远处废墟般的从慧大厦。 安各看看老婆,又看看…… “不用再看了。” 老婆捧住她机械般转来转去的脑袋,很自然地亲了亲她的脸颊:“只是一个我买奶粉时发生的意外。小意外。” 安各:“……” 安各:“昂。” 第197章 第一百零九十二课 犹豫就会败北所以该出手时就要出手 【晨, 十点整,夏天小学】 ——当爸爸妈妈正在游乐园的摩天轮里玩“你猜猜那是什么级别的小意外”游戏时,安洛洛小朋友正坐在教室里。 脸色臭臭的, 还托着腮。 ……不是早上那种故意扮可爱的双颊托腮, 是大佬叼烟般把一边脸蛋高高推上去, 又斜着另一边脸蛋看向斜上方,硬是把脸上那点婴儿肥搓出了沧桑感。 如果不是因为正在上课, 她嘴里肯定还要再含一根棒棒糖,营造出更多的“颓丧”。 当然, 这位小朋友并不知道今天她是全家唯一一个老实听话执行“本职工作”的——只有她一个人老实坐在教室里上课,爸爸既没有在老实做家务,妈妈也没有在辛苦上班,他们俩一把她送进学校就跑去市中心新开的游乐园了, 竟然偷偷摸摸单独坐了摩天轮不带她玩—— 如果知道了,安洛洛脸上的那点沧桑指不定就要转变成足足的“杀气”,再酝酿出一放学就能冲着爸妈嗷嗷开哭撒泼打滚的力气。 ……这位小朋友真的很爱模仿上世纪电影里的黑dao大佬, 谁让她心中还揣着那个“遍收小弟征服校园从而超越妈妈成为世界第一厉害”的梦想呢。 当然,她也只敢在爸爸看不见的地方摆出这幅“歪胳膊扭肩膀, 撇嘴还臭脸”的架势,爸爸肯定会以“坐没坐相”为由让她再顶着书挺着背端坐十分钟。 而且她此时特意摆出这么一张脸, 既不是未卜先知发现了爸妈背着她去游乐园, 也不是为了塑造大佬的氛围感以此募集小弟…… “洛洛?洛洛?别难过啦, 不就是多了篇惩罚作业吗?” 同桌王春燕推了推她的胳膊。安洛洛特意支起的颓丧脸被推歪了。 “……好啦。一次迟到而已, 没关系的……” 一次迟到。一次迟到而已? 安洛洛悲愤地放下胳膊, 瞥向老师——正背过身在黑板上写字——便重重锤了一下课桌。 “我原本!今天!不会迟到的!” 这是大课间前的最后一节课, 而且大课间已经开始两分钟了,走廊上的喇叭正高声播报集合早操的前奏乐, 教室纪律也被影响得很喧闹……台上写字的老师其实正额外拖堂,她急着用粉笔把这堂课的最后几个要点抄上黑板,也顾不上后面小学生们叽叽喳喳浮动起来的气氛。 所以王春燕才敢在这时推同桌说小话,安洛洛才敢捶胸顿足表示情绪。 “今早是你妈妈送你来的吧?” 安各开的跑车与身上的衣服首饰——乃至她本人——都过于显眼、夺目了,王春燕很难不注意到。 安洛洛的妈妈就像是一则江湖传说,只闻其人不见其身,但有一点,大家是肯定的。 安洛洛妈妈堪比一位电影里的赛车手,有她在,安洛洛不可能迟到。 ——说来也怪,安洛洛明明是个出门前爱拖拉磨蹭的性子,却偏偏不爱上学迟到,哪怕急速狂奔也要定点冲进课堂,虽然她经常气喘吁吁赶在早读铃前跑进教室,但她一整个学期也没迟到过一次。 或许是因为做不良时也坚持全勤出席课堂的某豹豹……哪怕通宵打架也必须七点二十背上书包狂奔去学校…… 然而,由妈妈曾坚持了整个学生岁月的全勤记录、女儿也从幼儿园坚持到小学第一学期的不迟到履历—— 今早,破天荒的,出现了污点。 安洛洛小朋友迟到了。 平生第一次迟到。 迟到了五分钟!! “……洛洛,没关系啊,班主任也说了,念在你是第一次,惩罚作业不需要家长签字,抄上三遍交给她就好……” 一点也不好。 讲台上的老师放下粉笔,开始催着他们排队去操场做操,安洛洛臭着脸跟在大部队后。 她和王春燕的学号不在一起,所以她轻易地略去了朋友担忧的眼神,拖拉着步子,远远坠在最后方。 迟到。 一点也不好。 自诩全家第一的小老虎最讨厌什么呢,被别人嫌弃不聪明,跑步没有拿第一,全胜记录里出现了唯一一个洗不掉的败绩—— 她!讨厌!这唯一一次迟到! 明明妈妈顶着爸爸的目光也尽可能快速送我过来了,明明我跨进校门的时候离早读还有十分钟呢,明明…… 安洛洛踢着台阶上的小石子。她忿忿地把那颗石子用鞋尖踹得很高。 “喂。” ——小石子弹在某个人的裤管上,安洛洛顿住脚,抬起头。 不知不觉间,操场上的音乐和同班同学们,已经变得很远很远了。 她单独站在楼梯上。 而齐乐平拧着眉停在她面前。 “喂。你。安洛洛对吧?你跟我过来。” 六年级的男孩在一年级的女孩面前仿佛一座铁塔,更别提他此时正叉着腰,刻意仰着脖子,站在一面带有窗玻璃的楼梯平台上堵她——上午的阳光从操场穿过窗户,完全洒在了他背上,把齐乐平的身影烘托得格外高大。 安洛洛几乎被他投下的背影完全淹没了。 但她依旧臭着脸,撇着嘴,站没站相地歪着肩膀。 她今天多了一次迟到记录。她心情特别不好。 “你想干嘛?” 安洛洛小朋友直接抬脚踢起地上那枚石子,目标特别明确——再次踢在齐乐平膝盖上。 语气凶而冷漠:“你挡我光了。走开。” 齐乐平:“……” 如果撇开背光的影响细瞧,就能发现,齐乐平的眼神此时甚至带着一丝恨意。 但他余光落在安洛洛刚踢过石子的球鞋上,还是抽抽眉,忍了。 “……你跟我过来,我们私下说。” 安洛洛翻了个白眼:“凭什么?” 凭什么? 如果这里不是学校,如果不是周围随时可能出现老师同学……齐乐平真想伸手抓她。 我来找你麻烦,没看出来吗,还敢这么对我说话? ……可惜,他只敢在心里想想。 实际上,齐乐平只是紧紧怀抱着胳膊,那是一个用于自卫的姿势——然后他很僵硬地咧开了一个笑,往旁边挪了挪。 “这就不挡光了吧……我找你是因为一件很重要的事。关于你妈妈的。你妈妈是姓安……叫安各,对吧?” 她的确记得,这个齐乐平的爸爸,姓戚,是曾经缠着妈妈说过话的奇怪叔叔。 爸爸也私底下警告过,“遇到姓戚的人接近你和妈妈一定要提高警惕”。 看来的确是要避开人群谈谈的事了…… 嘁。 学着电影里的样子,安洛洛小朋友很有大佬风姿的扬扬下巴:“你只有五分钟。带路。” 高她几个头的齐乐平:“……” 齐乐平艰难挤出一个笑,还是忍了。 他和这个小女孩只打交道过几次,但每一次,都会印象深刻,再次提高警惕。 第一次,是清明时他试图按照父亲给的任务,引几个好骗的同学去封印着无数阴气的操场里,结果她却突然飞起一脚把他踹晕; 第二次,他意外和她在公园撞见,她捧着一只野餐篮到处蹦跳,他不服气想喷她几句,却又被踢了一脚,她还骂了一句“猪”便远远跑开; 第三次,他跟在父亲身后和她和她的妈妈逛街,本以为能够得意洋洋地冲她炫耀一通—— 他可是玄学界第一大派本阳会会长的亲儿子,他的父亲戚延庭是世界上最最最厉害的人了,你个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小豆丁,凭什么在我面前眼神气势拽到天里啊? 你几岁我几岁? 论长幼,论血统,论传承—— 你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 ——玄学世家或许总有这个通病,越大越深越积累封建弊病的家族,那家族里的孩子便越爱把“身份”“地位”挂在嘴边,以此衡量自己之外的全世界。 如果安洛洛这小破孩是戚家的人,年幼的齐乐平忿忿想道,她连给他端洗脚水都不配呢。 ……如果非要较真,这也算是事实,因为小斗笠在家族里就是“看门黄狗都不如的地位”,要曾经那些洛家人衡量估值,他的女儿或许连狗崽都不如吧。 可安洛洛并不生活在无归境,也与大家族无关,她跟着妈妈姓安,安各的安,绝不是安家的安。 她既不是安家人也不是洛家人,是妈妈的女儿,豹子窝里的小老虎。 安洛洛:“为什么你爸姓戚你姓齐?你妈妈姓齐吗?” 安洛洛:“啊,什么,不能跟妈妈姓,只能从旁系姓。还有这种规矩啊。” 安洛洛:“你好可怜哦。” ……齐乐平讨厌她。 没有地位、没有身份、莫名其妙蹦出来的小丫头片子,父亲还总在提及她出身时神情莫测,用笃定又鄙夷的眼神瞧他,“别想了,你是不可能超越那个人的女儿的”—— 超越什么超越,他已经六年级了,年年拿满奖状奖学金,六年的优秀班干部兼优秀班长表彰,成绩排名全年级第一,小迷弟小迷妹大把大把……他是脑子不好才要去一年级和一个连拼音都不会写的小屁孩搞竞争啊?她配吗? ……然而,在父亲的眼中,他就是怎么也及不上安洛洛的。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34节 哪怕他跑去偷来一年级语文组办公室里的卷子,声嘶力竭地在父亲面前挥舞,用红艳艳的大鸭蛋表示“父亲那小孩就是笨蛋白痴兼垃圾”—— 父亲:“那个人的女儿怎么可能笨得连拼音也不会。” 父亲:“小小年纪便懂得藏拙,不可小觑。” 齐乐平:“……” 藏什么拙!再怎么藏拙也不至于选择题样样都错吧! 齐乐平要气死了。 而今早,当他发现父亲常年驻扎的从慧大厦变成了废墟,他最仰慕最崇敬的父亲昏迷着被担架抬出废墟…… 不远处,戚家那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老们,他们窃窃私语,眼神来回打转,嘴里说着…… “那个叫安各的女人” “要抓紧” “他疯了” “我们必须抓紧——” 偷听的齐乐平不太懂,但他清楚这一点。 安洛洛,肯定与这些事有关系。 安洛洛,肯定就是迫害他父亲的坏蛋之一! “好了,现在已经很安静了。你说吧。” 是,很安静,这里没有监控摄像头,也不会有同学或老师经过。 齐乐平攥紧了手心里的小刀。 他猛地转头:“你把我父亲怎么——” “嘭。” 安洛洛眨眨眼,她踢出的腿才到一半,就见一只小手从齐乐平身后探出来。 落在颈侧,只“嘭”一下。 铁塔般的六年级男孩重重倒地。 “……唔,该怎么说呢,比我想象中好搞定许多……是不是力道太大了?” 手缩回去,一个身穿雪白运动服的小男孩从墙角探出头。 白球鞋,白口罩,白色的棒球帽,全白全遮挡,他简直像个现代小幽灵。 男孩望望地上昏迷的齐乐平,又望望呆愣的安洛洛。 “呃……初次见面,你好……同学?” 他乖乖巧巧地鞠了个躬。 “请问一年级的教师办公室怎么走?” 第198章 第一百零九十四课 不为人所知的深夜24小时超市里也有怪 首都, 从慧大厦,它崩塌了。 是地震引发?还是豆腐渣工程?又或者外星人袭击? 没人第一时间发现这栋楼崩塌的姿态,它周围的监控摄像头与报警器也像是被谁摁了静音, 相关部门的救援团队在废墟中奋力搜寻了一整个上午, 几乎挖地三尺也没找到大厦倒塌的具体原因, 而他们最终统计出的伤亡数字—— 奇迹般,是零。 ……太离奇了。果然是外星人袭击吧? 中午爆出了零伤亡的数字后, 这起事件瞬间引爆了网络论坛,病毒般传播在各个网友的脑洞中——而早在它公布伤亡数字前, 这桩重磅新闻便引起了许许多多的连锁反应。 譬如坐在摩天轮里的首富发出了许多无意义的“昂”,以此抒发自己满脑袋的问号。 譬如本打算舒舒服服在酒店里睡到自然醒的洛梓琪被一连串消息震醒,抓着手机一脸要杀弟的表情。 譬如监管局内部从昨晚开始就有一批人没能下班,加班开会激烈讨论到现在, 讨论的话题是“到底要不要把那个通缉犯彻底拉进黑名单”…… 又譬如,齐乐平看着自己仰慕的父亲昏迷在担架上被抬走,看着自己只能仰望的家族长老们神情焦灼, 窃窃私语。 他们不停议论“安各”这个名字,姿态不再高傲, 更像是聚在阴沟里商议偷奶酪计划的老鼠。 ——对这一切,年幼的男孩心里充满愤怒、困惑与惊恐。 于是他揣上一把小刀, 紧紧攥着塞在校服口袋里, 在大课间时堵住了一年级的安洛洛。 他并非满怀恶意、意志坚定地要对这个小孩动手。因为他也仅仅是从长老们口中偷听到一个名字而已, 他不知道具体的计划, 不知道背后的阴谋, 不知道这是谁与谁之间的博弈—— 究竟是打算逼问她?胁迫她?伤害她?还是勒索她? 齐乐平自己也说不清。 而这恰恰, 令他变得极端危险,很不稳定。 ——“你必须在这时保护好她。以我的身份, 不方便对一个暂时无辜的小孩动手,可谁知道那个姓齐的孩子慌乱之下会做出什么蠢事……而且那毕竟是学校。我不可能全程跟踪。” 【时间倒至昨晚,午夜十二点半,从慧大厦负一层】 超市里,洛安推着手推车,一面叮嘱安静跟在身边的小斗笠,一边从货架上拿下一顶纯黑的棒球帽。 他把这顶儿童棒球帽直接扣在小斗笠的脑袋上:“明天记得把脸遮好。别让洛洛发现你。” 不被自己曾经屡次动杀手的小女孩发现身份——小斗笠当然是一百个愿意的,他捂住扣在脑袋上的帽子,连连点头。 他嘀咕:“我本来就不喜欢露脸。好冷。” 那你还偏偏在我妻子前露了脸,时机完全是偶然吗,明明就是故意吧。 但这趟瞒着妻女的深夜行动时间紧张,洛安没说什么,只是继续推着购物车往前走,又摘下一只黑色棉质口罩比了比:“这个有夹棉,双重保暖。戴好帽子后再把口罩戴脸上,轻易别摘。” “哦……” 小斗笠接过那只口罩,新奇地摆弄了一下它。 “好软,造型也好奇怪……这就是,呃,未来时代的面纱,对吧?” “是。” “那你今天怎么出门不戴面纱?”他单纯地询问:“原来你长大之后就变得不知检点了吗?” 洛安:“……” “哪怕是主母,外出也要戴帷帽遮面的,否则就是不守德……难道你嫁的那个人身份比家主还要高吗,她给你开了‘外出无需遮面’的特权?” 洛安:“……不,这和无归境的情况不同。而且不是我嫁她,是……” 小斗笠:“她说我是她的‘小老婆’。有资格纳大小老婆的人不就是一家之主吗,你怎么可能有资格娶一位家主?还是说你才是家主?不会吧。” 洛安:“……比起嫁娶,这个时代更准确的说法是‘结婚’。法律意义上,两人结婚,双方平等,所以一方不至于遵守过去必须遮面外出的规矩……” 小斗笠十分茫然。 虽然和这个自己相处时间不长,但仅旁观那几眼,他就觉得,那个女人才是“家主”的地位——她这么轻松就把“大老婆小老婆”挂嘴上了,嬉笑着调戏他的样子游刃有余,估计应该是个妾室很多的人吧? 还有什么结婚、地位平等之类的新规矩…… 怎么可能哦。 小斗笠对未来自己的感情生活一无所知,但他觉得自己肯定不会“和妻子地位平等”的。 妾生子要时刻保有自觉的身份认知。 “我不懂。而且,哪怕是主母的身份,嫁进无归境后就很难拿到外出许可了,其实你应该连出门也要再三斟酌……哦,对了,你今夜出来又把我从熟睡的姐姐那里叫走,有没有跟那位安……咳,那位家主提前报备?” 洛安:“……” 小斗笠:“不会吧,不会吧,你半夜出门都不跟自己家主报备的哦,太没规矩了。你小心被她休掉。” 洛安:“……” 妻子说得对,封建规矩学得太多,果然容易把脑子学废。 他懒得理这思想奇奇怪怪的破小鬼,要把他的思维勉强掰到正轨,还不知道要耗费多少年……不对,至今也没算“掰回正轨”吧。 自己对自己的了解程度是最深的,没谁比洛安更清楚,身边这个看似乖巧的小鬼,讲道理不可能讲通他。 只能用嘴巴子抽疼他。 ……看在这是自己过去的脸份上,看在妻子真的很热衷那张脸的份上…… 不能抽。 他没用之前,还要忍。 洛安的手指紧了紧,却只是再次抓了一包双层加厚的保暖儿童口罩,扔进购物车。 “别废话,你还有意见吗,没意见就准备好,我明天安排你去洛洛学校。” “……没意见没意见,不就是贴身保护任务吗,我以前也做过……” 保护姐姐啊,保护家主啊,在家主带着姐姐出去历练时蹲守在主宅房顶护卫主母啊。 小斗笠就是一款很好用的胶带,哪里力量薄弱便贴哪里。 ……家主当年就是这么使用他的,他自己也觉得没问题,只不过,如今这个“未来的自己”…… 洛安已经推着购物车咕噜噜远去,他独自逛超市时总是速度很快的,尤其再过十分钟他就要对这整栋商厦展开行动。 可小斗笠蹲在原地,又摸了摸头顶的黑色棒球帽。 然后他悄悄伸手,拽了一下洛安风衣的衣角。 洛安:“……又怎么了?” 他回头,有些无奈地打量了一下小孩:“还冷?这个季节你如果装备棉手套就太显眼了。围巾也不好解释……” 应当是将他卷入此地的术法影响,小斗笠过来时那个无归境正在下雪,他在经历一个难熬的寒冬…… 所以,尽管如今的首都处于夏季,小斗笠的体感温度,也一直维持着冬天的状态。 当阳光灿烂照射皮肤,小斗笠只会感到冬季的冷风。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35节 ——这件事,他自始至终也没有暴露,就像蜕皮期时会隐藏自己尾巴尖的小蛇,他异常谨慎地藏住了自己异常的温度感知。 哪怕洛梓琪接走他后硬扯着他去买了一堆短袖短裤的夏季童装又带他去吃水果冰沙与冰激凌,小斗笠也一声不吭。 姐姐让穿那就穿,姐姐让吃那就吃,他当然要一切服从姐姐命令。 直到洛安深夜潜入洛梓琪的酒店,他决定抓出一只小斗笠给自己的计划打童工,却瞥见这小孩缩在几层被窝里抖成一团绒球。 一点也不可爱,裹着羊皮发抖的蛇有什么值得怜悯的,那些冰沙冰块冰激凌又没人逼他吃。 但着实蠢得无语。 洛安便把他带进超市里采购——正好洛洛前几天说想喝奶粉泡的甜牛奶。 这里需要说明的是,作为一栋由新晋财阀——季家兴建的巨型商厦,相较其他地标性建筑,从慧大厦更像是一座氛围轻松的超级购物中心。 虽然它在安各嘴里只是轻飘飘的“一栋楼”,实际上,从慧大厦分为a、b、c、d四座,底部还有一层裙楼,内含大型商超、奢侈品牌、餐饮娱乐……功能齐全,体量极大,应有尽有。 不过,当它被握在季家手上时,还是主要当作季家与玄学界之间的利益交换场所,季应的父亲并不关心从慧商业中心里的营业额,他只关心这栋大厦能不能应本阳会所说镇住家里那只发了疯的女鬼前妻…… 季应接手之后,也并不关心它所谓的“多功能集合体”,他只关心这栋大厦顶层能不能成为重要的高级商务场所,以此提升自己的地位与权力。 再然后,季应的产业被安各吞并大半,季应本人被安各打包送进监狱,本阳会便正式入驻从慧大厦。戚家以此为首都据点,还试图将其打造为玄学界的都市集会中心,数次召开红海大会的预热晚宴…… 当然,结果是次次被某只阴煞砸场子,一次也没能圆满结束。 沉浸在和那只阴煞斗法博弈的过程中,这栋商厦如今的主人、将安各也视为“凡俗女人一身铜臭气”的戚延庭,就更不会去理睬底部那个购物中心的营业情况了。 于是,不知不觉中…… 在洛安从玄学角度侵蚀本阳会戚家,各种夺宝打人砸场子时,安各默默从商场上侵蚀了从慧大厦。 把季应摁进监狱后,她本就趁势吞掉了季家大半江山,消化中瞥见了一个产权可疑的从慧大厦,自己又接二连三在这附近遇险…… 可疑就要查清楚,远在洛安没有完全现身之前,安各便开始动手了。 她没有明目张胆地购买大额股权,也没有就产权证书和戚家人扯皮,只是在几个轻描淡写的“合作”中,与戚延庭嘻嘻哈哈喝了点酒签了点他不放在心上的“凡俗生意”—— 从慧大厦底部那层裙楼,负三层至正五层,整个超级购物广场,在不知不觉中成了安老板钱袋里的东西。 再经过她二次开发、宣传—— 便成了洛安正推着购物车闲逛的大型超市。 24小时,无人运作,智能买单,监控摄像头的角度和妻子监视人时习惯安置的角度完全相符,他可以轻而易举地避开所有视线,达成目的。 ……当然了,这也二次提醒他,待会动手时,要给妻子留出余地。 上面的大楼拆掉,下面的商业广场不能碰。 因为上面是戚家人的钱袋,下面是妻子的钱袋,拆迁办时要注意不能砸了自己家的东西。 默默给明天那“大楼被拦腰斩断”的奇景预设了一个计划图,洛安继续往购物车里丢东西。 “好吧,我明白了。如果你还是冷……暖宝宝会用吗?拆开后贴在衣服里就行,待会我教你……” 小斗笠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的购物车,闻言只是点头。 他依旧牵着那个自己的风衣衣角,洛安没有呵斥他放开。 “两袋暖宝宝?还要什么别的?速热红豆粥喝吗?” “*点头*” “别拽我衣服,好好走路。” “*摇头*” “……你到底想怎样?” 小斗笠看看穿着黑风衣的他,又捂住头顶崭新的儿童棒球帽。 他小声道:“我想要换成白色的。黑黑的好奇怪。” 洛·长大后讨厌白色·安:“……知道了知道了,白色帽子配白色口罩对吧。” 小斗笠点头。 于是洛安把购物车快速推回去,给他换了白帽子和白口罩,而小斗笠—— 他继续拽着他的衣角,紧紧跟在后面。 是大尾巴后的小小尾巴。 “未来的自己”……尽管他也会像家主那样使用我的力量、给我下命令,但他竟然会回应我。 每一次都会。 小斗笠越来越喜欢这个未来的自己了。 ……真神奇啊,他明明很讨厌自己。 第199章 第一百零九十五课 小朋友们之间的小打小闹大可不必当真 大课间已至尾声, 不知道齐乐平来找她之前动了什么手脚,总之——安洛洛并没有再遇到来找自己去做操的老师或同学。 走廊上,她一路领着那个突然冒出来的新同学去老师办公室。 “你真的要去老师办公室吗?” “唔……” “你是刚转学过来的学生?我以前没见过你。” “呃……” “你是和爸爸妈妈一起过来的吗?因为妈妈的工作原因所以搬家过来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我以前也有过因为妈妈的工作原因搬家哦!” “我……” “对了对了, 我叫安洛洛, 我念一年级, 是我们班的数学课代表,还是体育委员, 你呢你呢,你要念几年级?啊不对, 你这么小,肯定和我一样念一年级!” “不……” “算了算了,你别说了,支支吾吾的。我今天心情不好, 不想和陌生人聊天。” 小斗笠:“……” 那你还叽叽喳喳绕着我讲了一路哦。 他压低了棒球帽帽檐,含混地点点脑袋。 安洛洛刚才放过那句“不想聊天”的宣言后就扭过了头,意图给后方的新同学留下一个帅气又神秘的背影——但她凹造型凹得不是很成功, 一会儿是后脑勺朝着小斗笠,一会儿就要忍不住偷偷扭回来, 拿好奇的小眼神瞥他。 因为爸爸言传身教,安洛洛一直认为自己是“同龄人中无敌手”, 其余小朋友上的武术兴趣班不过是“没有用的花架子”, 她从未在学校里遇到身手比自己还好的同学。 可刚才……那个干净利落、一击即中的手刀……就像电影里那么漂亮。 不, 比那还漂亮。 一个身手一级棒的新同学, 乖巧, 腼腆, 又正巧找了我做向导。 安洛洛小朋友那“收服万千小弟,成为全校大佬”的梦想再次蠢蠢欲动。 咳咳, 要绷住,安洛洛,刚才错失了表现机会也没关系,你要从现在开始成为一个帅气的大佬,让他看着你的背影,感受你的领导魅力! 可惜,她忘了,电影里的帅气大佬是不会走三步便扭头回来偷瞥小弟的,比起“帅气大佬”,安洛洛更像好奇猫猫。 ……遭遇了无数次自以为隐蔽的“猫猫探头”,已经完全清楚这个小女孩身份背景的小斗笠也无法感叹“好蠢”了,安各和安洛洛的眉眼太过相似,倾听过安各那样热情明亮的心声后,他没办法对安洛洛保有恶感。 虽然在小斗笠的心里,这个小女孩真的很笨、很呆、毫无警惕心、刚才那似乎是打算反击敌人踢出去的一脚也软绵绵的,根本不算用了劲…… 但,谁知道呢。 她的妈妈是他见过最明亮欢快的大人,而他的妈妈只是个疯子。 安洛洛,或许就是“在正常家庭里长大的快乐小孩”本该有的样子吧? 不用常年保持超强的警惕心,不用练习能弄断别人脖子的招式,不用怀疑自己身边每一个陌生人…… 小斗笠有点羡慕。 他还不到七岁,远不是开窍的年纪,很难把安各那样的大人想象成“未来的伴侣”,其实也没对安各产生什么异性好感,至今还对“未来的我和这个人是夫妻”的概念模模糊糊的。 所以他更愿意去亲近自己所熟悉的洛安、洛梓琪,总想避着安各走,连眼神也不想和她对视。 ……但如果把那个美丽又开朗的女人想象成“母亲”呢? 太轻易了。 一个不会尖叫、不会发疯、不会用针扎自己手的母亲,拥抱的温度堪比夏天的太阳,俏皮的中短发夹在耳后,大笑着搂紧他蹭他脸蛋时头发会弄得他稍稍有点痒,像春天时划过手心的小草。 她不符合无归境中任何一种规矩,但小斗笠就是觉得,这个人做母亲,一定很好很好。 安洛洛真是一个超级幸运的小孩…… “你干嘛这么看我?” 再次偷看这奇怪小孩的安洛洛捕捉到了他有点奇怪的眼神,她挠挠头:“我手里又没拿着食堂的小鸡腿,我昨天买的啊,今天暂时没空买零食吃。” 我上次吃小鸡腿还是去年过年时的事了,上山清理时意外抓到了一只鸡,又从姐姐扔来的东西里摸到了一小瓶胡椒。 “我没在看零食……” “那你在看什么?” 小斗笠注意到她在盯着他的眼睛看,连忙低下了头。 ——洛安把他安排进学校前对着他的双眼暂时掐了个诀,此时小斗笠的眼睛是普通的黑色,不怕被安洛洛窥见。 但小斗笠还是有点心虚。 毕竟他真的数次近距离想干掉这个小女孩,还被她数次大骂“精神病”。 “你不会真的想吃零食吧?” 不知道为什么,安洛洛总觉得这小孩刚才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没衣服的小乞丐隔着橱窗看光鲜亮丽的衣服。 ……是因为他看上去很小,所以她才产生了“可怜巴巴”的错觉吗?但能转进夏天小学,又问她一年级教师办公室的位置,应该与她同岁啊…… 或许是对方比她矮小得多,又或许是因为他乖巧的姿态,一种奇异的保护欲驱使安洛洛翻翻口袋:“你等我找一找,爸爸今天好像把零花钱放在这个内袋了,找到了我就带你去小卖部买糖吃……” 小斗笠既不喜欢吃糖也不敢占用对方的钱财给自己买糖,他只好实话实说:“我刚才没有想吃零食。”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36节 “那你为什么要用渴望的眼神盯着我?” “我只是在想你的母亲很好很好。她也是我母亲就好了。” 安·保护欲上头·洛洛:“这点事当然可……啊??” 小斗笠闻言立刻惊喜了:“可以吗?我只要三天,不,一天,不,三个时辰的体验就可以——” 安洛洛:“不可以!!你有病吧!!” 涉及自家领地,安洛洛小朋友横眉倒竖,小手一挥:“我的妈咪就是我的妈咪!你休想抢走我半分妈咪!” 小斗笠:“……” 小斗笠:“我只想要两个时辰的……” 陷入应激反应的小老虎:“不行不行不行我的妈咪就是我的——不行不行!!没有自己的妈咪找别人要去,别打我妈咪的主意——不,任何人都不会把妈咪借给你的,奇奇怪怪的幽灵小豆丁,你在想什么鬼东西!” 哦。 他收回前言。 果然,安洛洛这个小女孩,还是很讨人厌。 “……你在想什么呢?你是不是在想我很讨人厌?你肯定在想关于我的坏话吧!!” 小斗笠诚实答道:“对。我在想你很讨人厌,因为你从刚才开始就在吼我。” 安·继承妈妈的大嗓门·洛洛:“……吼你怎么了,你想抢走我的宝贝妈咪,你是讨厌鬼,我就要吼你!!” 小斗笠喜欢安静,他尤其讨厌被人吼叫,这会令他联想到疯病发作时歇斯底里的母亲。 离成年成婚习惯被妻子大吵大吼的日子还远着呢,他也不可能把眼前大自己几岁的小孩看作“我需要宠爱纵容的小女儿”—— 所以,自然而然的,这小孩也拿出了很差劲的态度。 “是吗。”小斗笠直接抱起胳膊,用最冷漠的口吻说:“那我不抢你的妈咪了,还给你,但你的爸爸肯定是我的东西,不用抢也肯定属于我。” 因为他就是我。 安洛洛的眉几乎竖到了天上,小辫子也气得翘到了天上。 什么?我爸爸是他的东西?凭什么?那是我爸爸,我爸爸,我的—— 她张牙舞爪地扑了过去:“你这个臭小鬼,立刻给我道歉!” 小斗笠只一闪就躲开了呼啸而来的老虎拳。 他冷漠评价:“花拳绣腿。” 安·被完全激怒·洛洛:“……啊——嗷——呃——你这个——这个——” 可惜,她忘了。 一开始,自己是领新同学去老师办公室的。 【二十分钟后】 在老师办公室门口和同学打架。 ——理所当然的,安洛洛小朋友和白斗笠小朋友被提溜起来,叫了家长。 又因为白斗笠小朋友从始至终都只是在闪躲,还相当机灵地在老师出现时收了动作…… 洛安匆匆赶到时,老师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安洛洛家长,你家小孩怎么能单方面压着同学打呢,真是太不应该了。” 洛安:“……” 洛安看看龇牙咧嘴的女儿,又看看乖顺低头的小斗笠。 “谁欺负谁?谁被压着打?” 无归境里杀人如麻的那个被压着打?? 老师忧心忡忡地指指小斗笠:“就是这位同学被欺负,哎,安洛洛小朋友一直冲他挥拳头,他只知道躲——” 那当然了,洛洛的拳头根本打不疼他,他如果要还手就是扭脖子的等级好吗? 盯着小斗笠越来越低的棒球帽,洛安的视线愈发危险。 可他还没开口,妻子便大呼小叫地跟了过来—— 洛安接到老师电话时他们还在一起,一听到女儿在学校打架,她当然也一起来了。 刚才安各只是在停车,洛安赶到的速度稍快一点。 “老师老师,我也是,我也是安洛洛家长!怎么了怎么了,洛洛宝贝怎么打架了,没受伤吧,没出事吧,洛洛宝贝有没有哪里摔到了疼不疼——” 安各几步就跑近了他们,视线上上下下把安洛洛打量一遍,立刻就得出了“女儿没事”的结论。 其实看那些定位器检测器发到自己手机上的数据也一样能知道,但做妈妈的总是亲眼看见才能更放心。 安各大松一口气,便神情一喜,话锋一转,着重强调:“那我女儿她打赢了对吧?她全程无伤打赢啦?” 老师:“……” 老师眉头一皱。 洛安暗道不好,但他还没来得及转移话题,安洛洛小朋友便一哼鼻子,一挺胸脯。 “对!我一直压着他揍!全程无伤,满血打赢,他被我打得落花流水,只能嗷嗷哭!” 老师:“……” 洛安:“……” 小斗笠:“……” 现场一片沉默,只有安各哈哈大笑,伸爪亲热地和安洛洛击掌:“很好很好,不愧是我女儿,干得真棒!!” 洛安……洛安已经不太敢去看老师的脸色了。 这对母女俩生来就是克他的吧。 洛安头疼,眼睛疼,胃也隐隐有点疼,但瞥见老师脸上那风雨欲来的气势,到底还是舍不得自家女儿遭遇淋头痛骂…… 洛安揉揉眉心,再次看向小斗笠。 “说实话。她把你打得嗷嗷哭吗?” 小斗笠摇头。 “落花流水?” 小斗笠摇头。 “她的拳头落在身上什么感受?” 这个回答不能用点头摇头回复,小斗笠想了想,举起双手,比了一个圆乎乎的弧度。 “像肉垫。噗叽噗叽的。” 老师的神色缓和了,可安洛洛却再次炸了起来。 “你骗人!我明明把你打得落花流水!!” 小斗笠敷衍地“哦”了一声,然后再次高举双手,徐徐抖动,用小手比出两条形象的小波浪。 他配音:“那就是‘哗’‘哗’的拳头。像这样,落花流水。” 安洛洛:“……” 安洛洛小朋友眼圈红了,她“哇”一嗓子就嗷了出来。 第200章 第一百零九十六课 坐享齐人之福无非是活在梦里的傻子才会 因为挥拳头的安洛洛小朋友哭得格外可怜, 也因为替白斗笠小朋友办理入学、同时也是他登记在册的监护人的就是洛安本人…… 原本想要好好训斥他们一通的老师,到底还是放弃了。 安洛洛小朋友在第一波大哭时还能嚷出字句清晰的“他欺负人”“我挥拳很厉害”“是我重创他”等话,可当老师看向孤零零的小斗笠, 不禁皱着眉掏出手机重新拨号, “另一位同学的家长到哪里了怎么还没来”, 而洛安的手机开始响铃…… 洛安:“咳。我也是这孩子监护人。” 小斗笠立刻抢白:“他是我家长哦!” 然后他特地转头盯向安洛洛,着重强调:“你爸爸也是我家长!我的家长!” 安洛洛小朋友:“哇——呜——爸爸——明明是我爸爸——” 洛安:“……” 见状, 小斗笠可太开心了,他伸手一抓就攥紧了洛安的袖口:“现在是我的了!” 安洛洛:“哇——爸爸不要——” 洛安:“……” 要不是老师慈祥且狐疑的视线还在他和小斗笠之间打转, 洛安指不定要出手糊小斗笠一后脑勺。 你破烂,你有病吧,你是不是欠抽啊。 你跟一小姑娘计较什么,她心理年龄多少你多少, 我让你保护她没让你把她气哭,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故意的。 我小时候有这么幼稚吗? 黑历史为什么要活生生地穿越到自己眼前? 而且,洛洛, 他明显就是在故意逗你哭,你理睬这个小神经病干嘛, 他逗你一下你就嗷一声啊?他是拿着树杈子捅你小虎须了?还是戳你爪子了? 就不知道往回戳他痛点? 你可以骂他没爹没妈没名字连看门狗都不如,而且, 他这个岁数的时候最讨厌那只总想咬他的黄狗, 你这时候跟他提那只狗他肯定会气急败坏, 如果这点伤害还不够, 就骂他识字不多、看不懂书、大年三十除夕夜只能捡其他小孩丢掉不要的字帖, 自己努力拼字给自己祈福……最后你再说姐姐其实很讨厌他注定会把他赶走, 他不可能有家也不可能有回家过年的机会,虽然希望和大家一起变成死人但根本没人会陪着他一起死……那才能对他造成堪比指甲盖里扎绣花针的真实伤害…… 啧。 小斗笠在洛安眼中就像一具练习用的针灸小人, 看似淡漠无畏,实则千疮百孔,他太知道往哪些地方捅最疼。 成熟了许多也经历了许多的大人远比童年时防御高,也远比童年的自己更扭曲……所以他一点也不觉得教被欺负的女儿往小斗笠心里扎刀是很过分的事。 ……不过,女儿是真的太像妻子了,内芯善良单纯又开朗,和他一点也不像。 想也知道,安洛洛永远不可能骂同龄人没爹没娘,也永远学不来那些淬了毒般能戳人心口的话。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37节 洛安遗憾地摁下了教导女儿《阴阳怪气的一万种喷毒液大法》的想法。 似乎是用眼睛窥见了他一点想法,身后的小斗笠又重重拽了拽他的衣角。 “你不能帮着她欺负我,”他小小声道,“明明是她先欺负我的。” 不会骂人也不会伤人的小女孩,她能欺负你个头。 ……还有你,别再拽我衣角了,这是我两个月前才买的新风衣,再拽就要坏……果然昨天晚上就该剁了你手。 盯着躲在自己身后、就差朝女儿做鬼脸的小斗笠,洛安情绪异常复杂,眼神也异常危险。 可老师的注视相当鲜明,洛安无法使出无归境特有的修理破烂方式——一言不合给予大耳刮子—— 洛安只好挂着温和无害的笑,继续轻声和老师道歉,打圆场。 赶紧把这段“孩子打架后的家长谈话”解决了,才能专门腾出空哄洛洛。 况且,这次妻子也在他身边,她应该能明白…… 洛安轻瞥她一眼。 安各:? 洛安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哇哇大嗷的安洛洛。 意思是【赶紧哄,趁她还只是虚假干嗷撒泼、没把眼泪真正嗷出来之前,我负责搞定老师,你赶紧把女儿哄好。】 安各收到了老婆的眼神,但她还远在状况之外——原本她还以为女儿满血无伤打赢了架,沉浸在得意的情绪里没转变过来。 至于大声乱嗷的安洛洛,在场的每个成年人都能看出她是干哭,安各不太熟悉安洛洛那“从虚假干哭到委屈真哭”的流程,所以她觉得好像没什么大问题。 甚至有点想拿手机出来录个影,纪念一下“女儿第一次打架没赢之后的虚伪假哭”。 ……某种意义上,这只心比海还大的豹豹和屡次戳虎须的小斗笠也没什么区别。 洛安给她使了好几个眼色,可妻子左看看右看看,挠挠头,最终冲他竖起大拇指。 【放心吧老婆,我很好,我没问题,我相信女儿她还是打赢了!】 洛安:“……” 洛安看出她很好了,洛安累了。 他漠然地扭过头,甚至希望自己没有阴阳眼也没有十年了解度,这样就看不懂笨蛋妻子的眼色。 安·竖着大拇指傻笑·各:? 呃,难道老婆的眼神不是关心我好不好?老婆示意我去看洛洛,那难道是…… “呜呜,爸爸,我爸爸,呜呜……” 持续干嚎的安洛洛小朋友见自己嚎了三分钟还没人哄,不禁悲从中来,真实的眼泪水开始酝酿且咕噜噜打转—— “哎,洛洛宝贝,哭什么啊,没什么好哭的。” 是妈妈,她一掌拍上她肩膀,潇洒道:“爸爸被抢走了就抢走呗,你还有妈咪呢。” “没事,妈咪是你一个人的妈咪,肯定不会被抢走,所以爸爸被抢走也没什么好难过的啦哈哈哈哈!” 安洛洛:“……” 安洛洛小朋友瞬间不干嚎了。 她放下一个劲揉眼睛的手,顶着红红的眼眶,面无表情地盯着安各。 安各:? 女儿可爱的小脸蛋怎么会有点像刚才冷漠回头的老婆? 漠然中还夹杂了一丝鄙视……嗯?? 趁着爸爸在和老师说话、小斗笠忙着拽他衣服,安洛洛小朋友盯着妈妈,半晌,冲她招招小手。 安各懂了,这是让她默默俯身,要说点小话。 她便俯身撑住膝盖。 安洛洛用小手在她的大耳环旁罩出半圆形盖子,凑上嘴巴,小小声道…… “你是笨蛋吗,妈咪。” 安各:? “如果你觉得爸爸被抢走不用抢回来,那我就不嚎了。” 安各:? “要不是为了帮你抢爸爸,我也不会用力嚎。” 安各:? “爸爸被那个幽灵臭小孩抢走之后,你再怎么干嚎我也不会管了。” 安各……安各后知后觉的,终于反应了过来。 爸爸会被抢走? 因为觉得被冒犯了自己的领地权,女儿才会这么愤怒地抵触那个小孩哦? 安各看看不远处半张脸躲在洛安身后的小斗笠,又看看自家女儿稚嫩中透着沧桑的小脸蛋,女儿看自己的眼神就像王者在看怎么带也带不动的青铜。 安各:“……别乱想,洛洛,怎么可能呢。” 或许一顶帽子、一只口罩、遮遮掩掩的态度可以骗过安洛洛,但是绝无法骗过安各的眼睛—— 她第一时间就认出那个小孩是白斗笠小朋友了,否则,换了任何一个疑似冒犯到女儿的陌生小男孩,安各肯定要撸起袖子开出刀锋般的气场来。 就是因为知道那小男孩的身份,安各才一直嘻嘻哈哈的,将安洛洛的干嚎看作“小孩子闹剧”,没怎么往心里去。 那个小孩出现在这里,肯定有一部分原因是丈夫的安排。 他不可能真的伤害洛洛,顶多就是逗她玩,而且,那可是我乖乖巧巧的小老婆哎—— 全世界最乖最听话的小孩,连吃块糖都腼腆紧张不敢多吃一口,这样的小孩哪里会有什么坏心思? 如果是洛洛和他闹了矛盾,那肯定是自家虎里虎气的女儿先欺负他了; 如果是他主动开口说了点令人生气的话,害,那肯定是误会啦,毕竟是从另一个时代过来的小孩子,没有基本常识也对很多事没有概念,他肯定不是故意的…… 要知道,在见到对方面纱下那张脸后,安各连他两次把她害进派出所被审问的事都抛之脑后了。 老婆是好欺负的,老婆是没问题的,大老婆或许还有点点诡异心思,但小老婆……能被一把拎起搂进怀里亲亲蹭蹭的,就算稍稍包裹着一点黑漆漆,那也肯定是一戳就漏的芝麻糖芯。 反正,小老婆和安洛洛,那肯定是自家女儿先挑事的。 ——幸亏安洛洛小朋友对妈咪心理的想法一无所知,否则她指不定要翻几个大白眼过去。 “小老婆大老婆都是我的善良好老婆”,脑子里盘旋着这种思想的直男一般都惨遭绿帽盖顶,她陪妈咪看了多少电视剧哦,她都明白的道理,妈咪怎么不长记性呢。 笨蛋妈咪,迟早要吃大亏。 安洛洛轻哼一声,头一扭,彻底不理嘿嘿笑的妈咪了。 ——而安各很快就领悟到了女儿眼神里的东西。 【晚,十点整,主卧室内】 “你就不能……我……算了。在哪?一家红色招牌的小超市旁边?在那等着,我来接你。” 半躺在床上,刚刚处理完公事的平板摆在一边,衣扣也才悄咪咪地解开一半——安各蹭进另一床被子的行动便被完全打乱。 她眼睁睁地看着老婆掀开被子,换下睡衣,飞一般穿上外套与裤子。 “我得出去一趟,就是他——” 老婆简单又含糊地掠过了那个姓名指代:“他说没钱买关东煮什么的,而且还迷路了,只能在便利店门口待着,风也很冷……总之你先休息吧,晚安。” 安各一句“等一下”还没出口,老婆就匆匆离开卧室,反关紧了门。 半伸着手的安各:“……” 安各默默把手缩回来。 然后默默躺回被窝里,挨个合上了那几颗解开的扣子。 老婆甚至也没问她一句,想不想吃关东煮,要不要在便利店给她买一份带回来…… ……不是,为什么? 难道不都是我的老婆吗?? 不都该躺在我的被窝里——而不是一个被一个深更半夜叫走啊?? 第201章 第一百零九十七课 目的各异居心叵测但总能玩到一起 安洛洛小朋友固然有心大粗线条的地方, 但自小浸淫在“妈妈又独自出去浪了”“爸爸又在用力挥菜刀”“爸爸的黑气要往外冒了”环境中……安洛洛并没有妈咪那么盲目的自信。 在她的认知中,“父母关系很好我的家也很棒”和“爸爸随时有可能飚着黑气带着菜刀离家出走”并列存在,所以“希望爸爸妈妈一直都在一起”和“平均每三月劝一次爸爸跟妈妈离婚”也并列存在。 ……嗯。 因为妈妈真的总是在外浪啊, 浪的方式特别正大光明, 超级高调, 时不时登录花边新闻头版,就差在中心商场拉道横幅上书“我在瞎浪”—— 不是, 安洛洛小朋友同样颜控,同样喜欢观看路边的小哥哥和小姐姐, 但聪明的她知道,这种事必须是爸爸不在场时、和妈妈一起偷偷去外面的大广场咖啡店里嗦着奶茶才能做的! 可谁让妈妈异常勇猛呢,她瞎浪瞎追星瞎尖叫时次次当着爸爸的面,爸爸不在时反而兴致缺缺地对来搭讪自己的帅哥说: “谢谢, 不了,没空喝咖啡,我正带女儿玩。” 热情搭讪的帅哥:“我不介意你有女儿, 这位小朋友也可以和我们一起去咖啡店里坐……” 妈妈再次冷淡回绝:“谢谢,不了, 我有老婆。” ——然后转头回了家就专门翻出爸爸的遗照,捧着照片说“老婆今天有陌生小帅哥请我去喝咖啡了嘻嘻嘻老婆我真是魅力四射哦可惜你看不到嘻嘻嘻”。 就站在旁边弯腰帮她整理鞋架的爸爸:“哦。看到了。也记住了。” 旁观了一切的安洛洛:“……” 所以!妈妈你!为什么要!特意跑到爸爸眼前展示自己多种多样的瞎浪大法呢! 臭老妈成天拉着她一起看的电视剧里总是有追妻火葬场, 她每看到这种桥段就会“哈哈哈哈哈”地傻笑, 就跟看相声似的, 还会发表“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的感叹——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38节 连男主角和女配私底下喝杯咖啡你都会“啧啧”两声然后幸灾乐祸“要火葬场咯”, 妈你这不是很清楚吗, 那你干嘛总在爸爸面前疯狂表演各式禁区翻跃啊! 难道是觉得爬山蹦极还不够刺激, 把爸爸逼出火葬场来才刺激? 安洛洛小朋友时常如此担忧。 不,她倒不是担心爸爸会火葬场妈妈, 怎么想父母也和电视剧里那种虐来恨去的复杂关系无关——她就是担心某天爸爸会控制不住黑气,然后把妈妈提到过的所有好看哥哥都送进火葬场。 世界是需要好看哥哥的,她不能放任爸爸集体毁灭他们,所以她不能放任妈妈继续瞎浪。 可惜,妈妈是个大笨蛋,她再怎么提醒暗示,妈妈的回应都是“哈哈哈哈没关系”—— 安洛洛小朋友简直是为笨蛋老妈操碎了心,她努力、挣扎、无奈、麻木、最终放弃。 为了拯救妈妈和全世界的好看哥哥们,还是从爸爸这里下手更快一点。 安洛洛沉痛道:“爸爸,你跟妈妈离婚吧,我将来挣钱养你。” 每隔几月便被亲女儿劝分一次的爸爸:“……哦,谢谢你。” ——其实,安洛洛小朋友的担忧的确有些道理,但放在他们家,便有些没必要了。 她妈咪那堪称“笨蛋级别”的近乎为零的迟钝危机感完全来自于洛安自己—— 经年累月,用实力反复证明的:安安老婆是抢不走的,此为世界定理。 这个世界上就是有一种人能疯狂散发自己的魅力,永远给伴侣带来新鲜感、刺激感与危机感; 也有一种人怎么都不会外露自己的魅力,在伴侣面前古朴又稳定,仿佛一款传承了几千年的老字号点心。 洛安便是后者,“装作和某某关系亲密以此引起某人的在意”对他而言是太新潮太离经叛道的招数,不管那向他示好的人是装出正经模样的女儿的羽毛球教练、潜在价值极高出身也不俗的戚妍、又或者—— 是他自己。 洛安总会把思路拐去另一个奇怪的方向,完全错过暗示与邀请。 女儿的教练是看我不顺眼才会次次想留我在办公室单独谈话; 戚妍这个看似气质温婉的女人只是想通过模仿我来勾引豹豹; 小斗笠那孩子次次缠着我拽我衣服还深夜打电话来找我,他果然是居心不轨,打定主意要扰乱我的清静,引开我的注意力,这样他就可以继续在豹豹面前装可怜卖萌…… 所以洛安才第一时间离开了家。 他生怕妻子多问一句“怎么了”,然后那个心机深沉的小鬼立刻发出一声响亮的哽咽,紧跟着的就是语气虽轻音量却大的“我好冷哦”“肚子很饿”“能不能来陪陪我”—— 豹豹肯定会露出心疼的表情,然后亲自跑去照顾他,嘘寒问暖,拥抱揉搓。 小斗笠就是打算勾引自己的妻子。 洛安对此抱有百分之二百的确信。 豹豹这么好,他怎么可能不想勾引? 况且,如果不是为了勾引豹豹,这几天他总黏着自己是为什么?还能是对自己产生了孺慕之情吗? ——没人比洛安更清楚,他自己有多讨厌自己。 …所以,他迅速响应那小鬼的求助电话,飞快出门,只是为了切断妻子听见那小孩卖惨的所有可能性。 然后他快步走向小斗笠所在的便利店,为的是赶紧…… 把那小孩拎走,丢去妻子再也再也不可能撞见的角落里。 当然,看着蹲在便利店门口冲自己招手的小斗笠,洛安脚步一顿。 他还不至于用塑料袋给这孩子来个全身套,把他打包扔进垃圾桶——尽管他真的很想这么干。 小斗笠与他的关系太复杂,这孩子本身也还有许多谜团、隐患与值得利用的地方,在他的计划里是不可或缺的一环…… 不管他再怎么讨厌他,还是要把他尽快安置好。 不能一直丢在家主那里。 “你来啦,”小斗笠欢快地伸出手拉他衣角,他做这个动作似乎已经习惯成自然了,“我在这里等你冻了好久啊,特别想吃木台子后那个漂亮罐子里咕嘟咕嘟的小卷,还有圆乎乎的深褐色的东西,再加一块半透明的圆柱块块……你买给我吧。” 他的语气相当理直气壮,摒弃了一贯委婉的询问、试探与乖巧弱势的小尾音,如果再仔细对比一下,此时的小斗笠几乎和撒泼时理直气壮喊“我想要玩”的安洛洛完全一致。 他根本不觉得对方会拒绝自己。 而洛安,尽管他发自内心想把这小孩打包扔进垃圾桶,但“我很冷”“一直在这里等着”“想买漂亮罐子里热乎乎的东西吃”还是戳中了他太多的共鸣。 小时候没有钱也没有权,主宅的大厨们热热闹闹准备年夜饭时,他只能眼巴巴地守在台阶下盯着窗户里冒热气的罐子,就那样盯上大半夜; 长大了倒是有钱也有资格在山下给自己买东西,可妻子又是个必须要人等的工作狂,他依旧会站在冷风中等她,一等就是数小时,没空也没心情再去给自己买东西。 洛安本以为那点童年记忆已经消失在地缝里,直到今晚看见小斗笠。 妻子是个暴脾气的大嗓门,所以他已不讨厌被吼叫; 妻子过去总让他等在原地,他习惯也喜欢,但再怎么也不习惯等在冷风里。 “……知道了。是要甜不辣,卤鸡蛋和煮萝卜对吗……把名字记好,下次点单别这么抽象……是不是还要多放点热汤。” 如愿以偿的小斗笠没有露出嘿嘿的傻笑,他矜持地点点头,拽洛安衣角的手却悄悄移到了那只更大更宽的手背上。 洛安把店员递来的纸杯关东煮塞进他手里。 “不准牵手,不许黏糊,好好走路,食物别撒了。” “哦……” 小斗笠略显沮丧地捧好几乎被热汤灌满的纸杯。 然后一步路晃三晃。 洛安;“……算了,我先帮你拿着,要吃什么我把签子给你。别浪费我花钱买的食物。” 这一整纸杯可价值七块五,撒一滴就是一分钱。 小斗笠重新欢快点头,于是洛安腾出一只手帮他拿好了纸杯,他也在吃关东煮的时候腾出了一只手…… 继续拽洛安衣角。 洛安:“……” 算了,时间紧张,先把他带到地方再说。 他皱皱眉,还是默许了这行为,带着边吃边走的小斗笠匆匆往街道深处去。 “……哇,爸爸速度好快,他究竟要牵着那小孩去哪里?这不是回家的方向吧……” “嘘,嘘,嘘——他耳朵灵得很,你说话小声点,小心被发现!” 深夜,街边,拐角。 洛安的衣角消失之后,墙砖后悄悄探出了两只脑袋。 一大一小,戴着同款的帽子、口罩与墨镜,仿佛都市犯罪剧里搞尾随的小混混。 ……区别是搞尾随的小混混一般单独行动,她俩是大的那个抱着小的那个,更像是带娃调查嫌疑人的超级特工。 安各搂着怀里的安洛洛,再次小声警告:“既然带你出来玩,就安分点,被你爸发现这大半夜的我们跑出来跟踪他……我们俩都得完!” 安洛洛小朋友轻哼一声:“我可不会完蛋,妈咪,在爸爸的心目中,晚上十点的我老老实实在床上睡觉呢,肯定是拐带我深夜出门的你完蛋。” 安各:“我进门问你‘洛洛睡没睡着呀’时,两只眼睛瞪得像个铜铃似的躺床上嘟哝‘在睡了’,叫什么老老实实睡觉啊?” 安洛洛:“……你才没有证据——” 安各:“我有录像,你别想着东窗事发后全往我身上推,臭小鬼,要完蛋我们一起完蛋。” 安洛洛:“……” 哼。 待在妈妈的胳膊里,安洛洛小朋友扶扶墨镜,不甘不愿地蹬了下脚。 “我这是为了帮你把爸爸从那个小鬼身边抢回来,才同意和你一起出门的!!” 安各也推了推自己的同款墨镜,嗤笑一声:“行行行,你说得对,你只是为了帮助妈咪,那你决定接下来怎么办?” “……快跟上去啊臭老妈,我一定要那个幽灵豆丁好看!谁让他白天嘲讽我打不赢架的,我们去打翻他手里的汤碗!!” 第202章 第一百零九十八课 说好的冷血特工组酷帅出击呢 第一次, 晚上九点之后,她还如此清醒,脑子里没有半分睡意。 比早上含了一颗强效薄荷糖上语文课时还清醒—— 安洛洛眨巴了一下自己茶色的眼睛, 甚至能看清数百米外走在灯光阴影处的小斗笠, 他正要放到嘴边嚼的竹签上插着的东西。 那是一块圆滚滚的白萝卜, 矮矮胖胖的圆柱形,萝卜的切面及芯被煮出半透明的质感, 随着穿过边缘的木签子微微晃动,在半空中飘出丝丝的热气。 ……乍一看是很诱人, 但那说到底也只是萝卜而已,而且,这可是大夏天,谁会想吃热水煮萝卜块啊! 奇怪的小幽灵。 ……哼, 肯定是为了博得爸爸的关注才特意点这么古怪的东西!! 安洛洛再次嘀咕:“我总能逮到机会……” 负责站在隐蔽拐角、将女儿高高举起挡在脸上、从而拉高她观测角度的安各:“嗯?怎么了怎么了?情况有什么变化?洛洛宝贝快告诉妈咪!” 正全力使用眼睛盯视百米外小斗笠的安洛洛不禁“啧”一声,宛如举着双筒望远镜观鸟时被猫抓了一裤管的生物学家。 她扶扶那副加装了夜视功能的定制墨镜:“别干扰我,妈咪, 喝你的奶去。” 安·因为看见小老婆吃东西自己也忍不住·刚才也溜去便利店给自己买了瓶冰酸奶·各:“……” 她嘴里叼烟般叼着酸奶勺子,闻言嘟哝了几声, 大抵是“这臭小鬼”“干嘛凶我”“看在你叫妈咪的份上算了算了”“因为我真的很想吃东西嘛”。 看电影吃爆米花,追言情剧磕瓜子, 调查“老婆去哪里时”搞杯冰酸奶嚼, 岂不是顺理成章…… 而且她真的很热哎, 夏天晚上出来不能穿短裤短袖, 非得在洛洛宝贝指点下穿长裤长袖帽子口罩, 仿佛小偷换上夜行衣。 ……所以为什么小老婆还要吃冒热气的煮萝卜?她吃酸奶加冰都嫌热。 和状态格外清醒、精力格外集中的女儿不同, 安各一开始还觉得这种“偷偷带着女儿出来尾随老婆”玩法蛮有意思的,新奇又刺激, 仿佛和女儿一起玩角色扮演游戏…… 但随着时间流逝,她那点“老婆竟然晚上把我撇在卧室独自出门”的闷气,也消散得差不多了。 比起“小老婆诱引大老婆”这种无稽之谈,安各更介意的,其实是“我睡衣扣子都解了一半老婆竟然说离开就离开”。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39节 她凭借一时意气才干出了跟踪这种事,“我倒要看看你撇下我去家外面干什么”,等看清对方真的只是会见了一只未成年小豆丁,给他买买零食牵他走,心比天大比海阔的豹豹便重新陷入了开心又傻……咳,开心又放心的好心态里。 正如洛安所料,如果是安各听见了小斗笠在话筒那边说“好饿好冷来陪陪我”,她也会欣然前往,给小老婆买零食的。 堪比千年古法老糕点的丈夫给予她的这份信任度与安全感,当真稳固如山,无与伦比。 等到老婆带着小斗笠从便利店捧出一杯关东煮时,安各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了“老婆给他买了什么东西吃,我也想吃东西”。 大夏天的吃什么关东煮哦,来一杯葡萄乳酪酸奶加冰块,洛洛宝贝吃不妈妈也给你买一份,啊,你忙着盯梢不吃啊,那我炫两人份咯。 “我看他们这趟路就只是回去找你姑姑吧,她就住在那边的酒店里,虽然他们俩走的是没什么灯的小巷,但大方向走到头就是那家酒店……” 安各挖完最后一勺酸奶,舔舔嘴边那圈奶胡子:“结果爸爸没被抢走,那个小孩也只是想搞点萝卜吃嘛,结果好就是全都好,洛洛,我们也差不多该回家咯。” 安洛洛:“不行!跟踪和学习一样,我们必须努力到底!” 女儿这是扮演特工上了头? 安各好言相劝:“洛洛,要想不被你爸发现,我们必须提早往回赶,比他先回到家才能……” 才能瞒过那个眼睛仿佛开了红外线扫描仪的细节怪,他甚至能通过地毯里那几滴小水珠的位置查出我晚上偷偷点外卖喝了冰镇可乐。 安·正开着阴阳眼扫描小斗笠·洛洛:“不行!我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可恶,他怎么这么晚了还和白天在学校时一样依旧戴着口罩与帽子——” 她呼呼一挥拳头:“明明吃东西时应该把破绽露出来啊!怎么完全没有破绽呢!” 安各彻底懂了,女儿根本就不在乎什么“抢夺爸爸”“帮助妈妈”,她嘴上口号喊得响亮,实则只是…… “他到底有什么怪癖!!这么晚这么晚,小豆丁就该昏昏欲睡失去警惕,可为什么哪怕是在深夜的街道上举着签子吃萝卜,咀嚼的动作还慢慢吞吞、拖拖拉拉、嘴巴看不见脸也看不见,是乌龟吗他,有毛病——” 的确。 一个用竹签子吃小吃也仔细、谨慎、连嘴巴动作的幅度都看不清楚,进食姿态比起“安静”更像是“龟缩”的幼小男孩…… 对比那些吃个汉堡就碎屑与酱汁齐飞的小男孩,多少是有点问题。 他不是在家长的教导下竭力保持礼貌,他展现出的是“发出动静便可能会吸引敌袭”的警惕。 但……呃…… 安各看着自家宝贝女儿。 安洛洛正死死地盯着小男孩的背影。 “我找不到……”她说这话时像是老虎低低的咆哮,“我为什么找不到任何适合‘一拳上去揍翻他的帽子揭开他的口罩再把他的萝卜夺过来’的攻击角度呢!!” 安各:“……” 安各:“洛洛宝贝啊,你就是为了这个……” 就是为了逮住机会给他一拳,你才破天荒关闭了生物钟,耿耿于怀地来跟踪,还怎么也不肯放弃哦。 安洛洛:“对对对!他们转弯了!妈咪快抱我跟上去!!” 安各:“……” 这是安各第一次发现,傻乎乎的宝贝女儿她,竟然很能记仇,有一丢丢小心眼呢。 ……不是,为了白天的一架气得晚上还睡不着要伺机报复?这不只是一丢丢小心眼吧?她自认心眼不算小啊,怎么女儿……呃。 【再说‘要找别人’的胡话,就不是逼供了,你可以试试看,我们谁更能记仇更会计较。豹豹,我诚恳建议你别试。】 【要喝菠菜汤?这不是给你端上来了吗?……哦,你说这里面只飘着一根菠菜,那有没有想起一个月前你在视频里跟我保证的事?再多人怂恿你也不会穿超短裤去参加那个鸡尾酒派对?】 【难得,我们家的大忙人有空在中午打电话问我午饭吃什么。你那个能干又好看还适合穿礼服陪你去游艇出差的男秘书不是已经把饭盒送过去了吗……什么,没搞错。就是那盒速冻饺子。我还给你配了煮饺子用的矿泉水,不会煮就问你的男秘书。】 安·被不停复苏的记忆片段攻击·各:“……” 真·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记忆啊,它化作大风大浪轰隆隆扑上安各钝钝的脑神经,又直接糊了她一脸。 被反复攻击了数遍的安各有些慌,她默默抹了把脸,又抱住了脑袋。 怎么办哦。 ……怎么办哦!! 忘了家里心眼最小最爱计较的那个人是谁了!都怪他以前掩饰太好……不,以前他那叫掩饰吗!!做得那么明显了,完全是因为我过于粗神经发现不了啊!! 安各又想起那个铁憨憨自己,面对一盒完全没煮还躺在超市保险盒里的速冻水饺,她只是迷惑地抓抓脑袋,然后在男秘书的提议下再次拨打老婆手机—— 【我明白了老婆,你总是要给我准备午饭便当,天天烧菜真的很辛苦,今天就不麻烦你了,我和小马他一起去吃公司楼底的日料店吧,你好好休息,么么哒。】 ……你明白了什么哦你!你要是明白了那天老婆就不会被你气得一言不发收拾东西出差了!!结果你还倒打一耙,回家后意识到他人不在就打电话吼他,“你怎么可以不经过我同意就去外地出差,你还想不想跟我过了”——老婆呢,老婆当时的回应是—— 沉默半晌,再道:“做好的晚饭在冰箱,微波炉转两分钟就好。注意身体,别总下馆子,等你冷静了我再打电话。” 安各……醒悟了一切的安各不禁抱着头:“呜呜呜呜。” 既是悔恨,也是感动。感动的成分更多更多。 老婆当年真的对我好好哦。 老婆现在也对我很好很好。 老婆……我竟然还怀疑老婆、跟踪老婆、记恨老婆晚上撇下我出门……呜呜……老婆…… “我们赶紧收拾收拾回家吧,”被记忆戳瘪的豹豹下定决心,“洛洛宝贝,我们赶紧离开,不能让爸爸生气或难过……” 可她忘了。 一,双手抱头忏悔时,没办法多搂一个小朋友。 二,尤其是这位小朋友行动力超强、执着劲贼大,还陷在“我一定要报复回去”的脑回路死胡同里。 ——安洛洛小朋友完全没搭理打响退堂鼓的妈咪,她趁机落了地,小短腿一迈就是嗖嗖嗖冲过去,黑裙子黑墨镜搭黑帽子,宛如一道闪电黑影—— “爸爸他们消失在小巷尾了!快快快快跟上!!” 安各甚至没来得及冲女儿喊一声“等等”。 ……等等,这既视感是不是太强烈一点了啊,今晚是她第二次被这么撇开了!! 不过这次情况有所不同,安各远比安洛洛手长腿长,跑步速度也快得多,还整整齐齐穿着衣服和球鞋—— 她不用再喊,也没必要发呆,迈开腿就嗖嗖嗖追了上去。 女儿停在小巷深处的最后一个拐角,半蹲着,全神贯注地扒着墙探头。 安各刚把她拎起来,要凶几句,就听女儿特别紧张地拽了拽她衣角—— “就是这儿。你这段时间就暂住在这里……没有我的通知,尽量别出门。” 是丈夫的声音。 “这里?哪里?我们不是回姐姐那里吗?” 这是小老婆。 意识到什么,安各屏住呼吸,抱紧同样屏住呼吸的安洛洛。 蹲在砖墙拐角、掩在垃圾桶盖的阴影下,她们俩悄悄探出半张脸,暗中窥探。 ——小巷最深处,尽头,红土砖墙与一堵钢筋混凝土墙两面交界的墙根里,种着一棵盘根错节的槐树。 洛安把小斗笠的手摁上去,轻轻一拂。 藤条滑开,土石抖落,树根敞开一条小小的胡同。 “进去吧。”安各听见丈夫说,“没必要这么警惕,里面是我家。” “你家?你家不是那位大人的房子吗?” “……当然不,那是她的房子,这里才是我的房子……” 洛安拍拍树根,轻笑:“如果能自然死亡,我老了之后就打算一个人住在这。这里面喝茶很安静,晒太阳也很舒服,还没人打扰……” 小斗笠哇了一声。 “没有任何人吗?” “没。这是我自己的私产,没人知……” 拐角的垃圾桶突然发出一声巨响,槐树旁的两人迅速回头。 洛安回头的速度要更快一些,所以他第一时间就看见了—— 妻子抱着女儿站在那儿,脑袋上滑稽地顶着不慎被打翻的垃圾桶盖,但脸上是一点也不滑稽的冷酷。 两个人都是,戴着大大的黑墨镜,穿着黑漆漆的衣服,嘴角冷酷地抿起,仿佛在扮演电影里的冷血特工。 冷血特工女儿抖起肩膀。 “爸爸从来没告诉过我的地方,竟然告诉了这个臭小鬼。唔……唔……” 冷血特工妈妈吸吸鼻子。 “老婆原来会嫌弃我未来年老色衰和我分出去单过——唔——呜——哇呜呜——” 洛安:“……” 第203章 第一百零九十九课 一切如同预期之后却总有超级特殊攻击 洛安当然知道自己被跟踪了。 一个五岁起就懂得“吃东西不露脸”“随时保持警惕”“一旦有人袭向自己头顶便准备出手拧断他腕骨”的家伙, 当他历经种种成为了一位足够优秀成熟的天师,不可能察觉不到隐在自己后背的动静。 尤其是自家豹豹吃东西的动静,她绝对又在冰酸奶里另添了冰, 不说仅仅是身后几百米的距离, 她咯吱咯吱嚼冰块的响声, 他在几条街道外都能听见。 大半夜的吃什么冰。虽然已经到了夏天,但豹豹总是这么不注意身体…… 好吧, 现在问题的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被豹豹发现的这条胡同, 与胡同里属于自己私产的那块院子。 ——其实洛安本打算带着小斗笠去自己名下更隐蔽的“安全屋”,过去他在妻子面前拼命遮掩职业与身份时,不得不在各个需要高频率承接委托的地点设置了许多的“安全屋”,它们的位置都靠近自己出差时向妻子报备过暂住的地点, 主要用于应对紧急情况—— 譬如,当你浑身挂着彩还锯了自己一条腿,勉强从荒村枯井中爬出来找到呼吸的机会与手机信号, 妻子设置的特殊铃声突然嗡嗡响起,她在电话那头欢快地表示, 你在哪里工作呢,有空就赶紧回房间吧, 一个坐了四小时飞机奔过来的超级特殊大礼包正在房间里等你, 或者你直接发手机定位, 大礼包可以奔过去找你。 ……妻子真的总爱搞这种出差突袭, 这也是为什么洛安每次出差都不得不报备地点的原因。 当这种“紧急情况”频繁发生, 你却绝不能露出伤势、疲惫或任何端倪, 那该怎么办? 只能先掐诀闪现到事先备好的安全屋里,疗伤, 接腿,洗去身上的血腥味,换一身没沾到血迹与碎肉的常服,最好再拿上一只塞满“无聊的侦查资料与照片”的背包,然后再出现在妻子眼前,摆出“我刚刚只是在盯梢”的表情……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40节 一个他从未向妻女反复强调过、也在大多数情况下被忽略的事实——洛安并不贫穷,他只是习惯节省那些自己认为不必要的开支,但“在中州各处购置安全屋以供自己休整伪装”明显是很必要的地方。 他可以做到连啃三天的馒头就咸菜,也可以在商场眼也不眨地买下那件同款外套,为了代替妻子赠送的贵得吓死人的纪念日礼物——豹豹不会发现他出差时吃没吃好,但她一定能发现她的纪念日礼物上沾着人血、扣眼里还插着半根怎么也拔不出来的大拇指。 洗不掉血味的衣服扔了一件再买一件新的,洗不掉血味的房子就暂留片刻再去下一个,全是必要花费,因为他绝不能让豹豹知道。 天师是再危险不过的职业,可洛安能隐瞒十年之久,直到他自己开始坦白才露馅,绝不是靠“凭运气赌一赌”“指望妻子粗心忽略”办到的。 ……今夜也同理。 因为离家最近的安全屋还飘着那天和红影打架留下的血腥气,发现豹豹竟然带着洛洛在身后跟踪后,洛安犹豫数秒,便把目的地换成了槐树内的小胡同。 他要把小斗笠安置在隐蔽又安全的地方,就不能是临时找的酒店,也不能还给姐姐,必须在自己的私产中做选择,也就是“在众多秘密房产中选一套相对正常的展示给妻女,让她们放心”。 这条小胡同就是他故意暴露给她们看的地点,和小斗笠说话时,也特意表现出“我只私底下购置了这么一套私产,是我唯一的小秘密”意思。 因为洛安仔细考虑后觉得,这套私产,绝不会是什么大问题。 妻子自己除了那栋房子,也在世界各地拥有数不清的豪华别墅、游轮、海滩与停机坪,不是吗?没人规定他不能拥有自己的房产。 至于那些偷偷在首都各区购置的连墙纸上血迹都没弄干的荒僻小屋,衣柜里塞满浸透血与汗的同款服装,垃圾桶里还有没能粉碎干净的肢节肉块…… 相比较起来,私底下一套用于养老喝茶的个人房产,要正常和谐许多吧? 目的正常,外表正常,那条胡同里的小院只摆了几件使用频率极低的家具,内部环境也查不出什么问题。 况且,就这段时间和妻子交流的结果看,她很介意他“如果将来分居就如何如何”的想法,那提前把这处房产暴露出来,也方便进一步解释“我不是想要离开你,只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未来的事谁知道” 洛安已经在绿海之行中学到了深刻教训:一味遮掩只会露出更多破绽。 要同时处理好妻子的视线与小斗笠的下落,暴露出这处干净和谐的小胡同是最佳方案。 ……他本以为。 妻子和女儿吵吵嚷嚷地奔过来或撒泼或干嚎时,他还觉得,一切如同预期,没有问题。 抱住之后挨个哄哄,再安置好小斗笠,带她们俩回家后一人泡杯热奶茶塞手里,再补充几句“我只是这么想象”“我没有要丢下你们的意思”“我只是曾经有段时间胡思乱想”“我以后绝对不会住在这里”…… 反正什么好听就说什么,洛安哄人哄得按部就班、条理清晰。 很快,当女儿床头柜上最后一盏小台灯熄灭,他便处理完了所有爆发的抗议。 女儿终于不甘不愿地开始打哈欠,合上沉重的眼皮,睡前还在嘟哝“爸爸周末一定要带我去看那个臭小鬼,我一定要打回来”; 妻子则吸溜吸溜喝完了热奶茶,她在他给女儿讲睡前故事时悄悄拉开了房门,在门缝中嬉笑着比了一个俏皮的“先去洗澡”手势,大抵又转回了不正经的脑回路里。 一切如同预期,完美至极。 ……呼,他绝对能出一本《如何安抚大型猫科动物撒泼》的教科书。 反正,她们还只是干嚎的阶段,不是吗? 洛安了解女儿,她最多只是愤怒“爸爸在外面有房子竟然不告诉我”; 洛安了解妻子,那不是她哭泣的表情,豹豹只是配合着愤怒的女儿又装哭又闹腾,明显也是嘻哈玩乐的成分更多,不是真正伤心啊。 妻子前几天不还在数落他“不懂给自己创造个人空间”吗,现在发现他在外面有安排一个小空间,应当欣慰才对。 洛安放松地合上了那本睡前故事书,又轻轻合上儿童卧室的门。 他走近主卧室,已经做好准备,接下来或许用豹豹第四喜欢的偶像剧桥段更能顺利糊弄过去,是的,她肯定会在孩子睡下后单独质问他几句,但那点怀疑绝抵不过他刻意使用的手段,只要她还穿着睡衣—— “洛安。” 顶灯,壁灯,床头灯。 主卧室灯光大盛,宛如白昼,仿佛一间塞满八百瓦大灯泡的刑讯室。 安各坐在正中间,没穿睡衣。 事实上,她西装革履,全身正装,脚上还蹬着她去公司迎战重量级竞争对手才会穿的恨天高—— 洛安很熟练地认出了那双堪称“正式战靴”的高跟鞋,也认出了妻子身上的西装、衬衫与烫得笔直的西裤。 ……他太熟悉了,甚至记得豹豹上次穿这一套见人,是第一次去拜访女儿转学过的新任班主任,她紧张得差点忘了呼吸。 再往以前追溯,甚至能追溯到豹豹在首都开设第一家分公司,谈下第一笔单位是“百亿”的生意…… 洛安甚至憎恨自己这样熟悉。 就像逛博物馆时知晓了太多背景知识的专业学者——永远不可能像寻常游客那样走马观花随便晃完,永远要用最专注的态度来对待眼前的藏品。 他仅仅是认出了她身上这套西装,就感应到了无形中要碾压而来的猛豹气场,堪比天边翻卷的沙尘暴。 ……学者的职业病倒能理解,怎么长时间做“豹豹的对象”还会有职业病? 提前知道这场面意味着什么。 提前知道自己会遭遇什么等级的审讯。 ……不,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洛安深吸一口气,默默进门,反手关上。 甚至给自己拉来一张椅子,正对冷着脸端坐的妻子。 “我是不是要……” “是。这场谈话,你需要坐下。” “……” 好吧,冷静,我没有百亿千亿的生意要跟她抢,我和她绝对不是敌对关系不会被她举报攻击送进监狱,我要顶住她释放的这种压力,不管她待会要问我什么,依旧拿出“安安老婆”的日常感老实回复就…… 洛安轻咳一声:“所以,这是怎么了,豹……” “嘭”一声响。 像是谁扇了谁一记闪亮的耳光,安各把一叠厚厚的、厚厚的房产证明文件扔在他们中央的床单上。 “我刚才呢,不小心打了几个电话。” 安老板慢吞吞地捡起最上面那张文件,拎起,清晰地挪到他眼前:“结果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什么?” “从十年前开始,有人瞒着我,在首都,及无数个地区村镇,购置了自己的私产。是一栋栋独立的、隐秘的、过户关系错综复杂且很难查清的廉租房。” 安各的手指一点,一点,数钞票般拨过那批厚厚的文件。 “一、二、三、四、五……老婆,你猜,有多少?嗯?你有多少隐秘的小小房子?还是我该说——安全屋?” 洛安:“……” 洛安:“这是个误会,豹豹,你知道我是个需要更换身份的侦探……” 安各“啪”一声摁在文件堆上。 然后又是一声“嘭”——另一垛文件摔在他眼前。 “要么坦诚交待。” 她冷冷道:“否则,我就把自己名下所有私产添上你的名字。立刻添上。” 洛安猛地变了脸色。 “你不能——” “坦·诚·交·待!” 第204章 正文-幕间剧情-生日派对 安洛洛小朋友严肃地放下了手里的杯子。 她这一放, 立刻把自己专用的小老虎牛奶杯放出了开大会时主席放茶缸的气势。 “所以,我们到底是为什么,又要给谁举办生日派对?” “而且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三只高高的带把手的木头凳子, 两只摆放整齐的小杯子, 以及一张圆滚滚的圆柱式独腿圆桌。 除此之外, 周围白茫茫一片,她似乎坐在无归境的雾气里。 要说背景里除了空茫的白色以外还有什么, 那就是格外鲜艳、喜庆、甚至有些抢眼的红色—— 圆桌的正上方,白茫茫的雾气里, 正挂着两束红色气球,气球中牵着一道大红色横幅,上书—— 【祝xx生日快乐】 虽然这地方除了横幅与气球外只有一张质朴的圆桌,三只小木凳, 红色横幅上的祝福语还是用黑色毛笔写的字,“xx”的位置真就是一个被重重涂了浓墨大叉的二字名字…… 但,很明显。 它像是一个用来“庆祝生日”的地方。 一个生日派对, 最重要的不是缎带、气球、礼物、蛋糕或背景布置,最重要的当然是——被请来参加派对、祝贺小寿星的朋友们 可这里只摆着一只孤零零的圆桌, 与三张孤零零的凳子,似乎生日派对的主人公是个小小的社交恐惧症? ——这也不行啊, 再交不到朋友也不能把完全陌生的小朋友拉过来庆祝“生日快乐”吧! 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安洛洛小朋友气恼又困惑, 她身上还穿着睡前爸爸给自己拿的绒绒睡衣。 她应该睡在家里的小床上, 不应该坐在这里, 一个奇奇怪怪的生日派对上, 分不清是异空间还是梦境。 尤其是和这个人一起—— “说真的, 喂!是不是你这个小疯子搞的鬼,又把我弄进奇怪的梦里来了!” 自己贴着小老虎刺绣贴的牛奶杯旁边, 安洛洛狠狠地瞪过去。 左手边的小凳子上,白斗笠小朋友正端起自己亲手制作的陶制小茶杯,不紧不慢地倒了杯热茶。 “我不知道。……说了不知道,别瞪我,这和我可没关系。” 和安洛洛一样,他当然也注意到了这里的古怪——反应速度比她更快。 不知道为什么,白斗笠小朋友最近总是在误入奇奇怪怪的场景:不论那是讨厌的族会、未来的时间、奇怪的大人抱着长大的姐姐大喊“不准抢我小老婆”,还是突然爆发的夫妻吵架现场…… 仿佛阴阳眼前又开了一扇连同不同次元的异世之门,他骤然闯入的奇怪场景太多,甚至都有点习惯了。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41节 所以,发现自己突然出现在这个古怪的地方,身边又坐着那个一脸呆相的小女孩,他立刻就得出了判断…… 这不可能是梦。他绝不会梦见这种笨蛋小孩。 也不可能是现实。 因为他注意到自己头上重新出现了那顶雪白的斗笠,身上也是未更换过的古朴长袍—— 明明半柱香前,他还待在那个未来的自己设立的小院子里,换上舒舒服服的睡衣,拎起炉子上呼哧呼哧吐白气的热茶,又从冰箱里拿出一串紫莹莹的新鲜葡萄。 待在“未来新家”的第一个晚上,而且是独自、安静、无人打扰、衣食无忧地呆着,白斗笠小朋友本打算通宵庆祝一整晚,一边吃葡萄一边读完那个自己留在书架上的书籍。 他识字还不多,读书也很慢,但如果以前不被允许的“藏书阁”出现在未来自己的小屋里,他很乐意捧着书学习。 书卷可是他从未得到过的好东西。 ——在这种情况下,他绝不会眼睛一睁一闭就昏睡过去,然后梦见了这么一个地方,又在自己的梦中加上旁边这个气鼓鼓的小豆丁。 小斗笠今年五岁多,按理比安洛洛还小两岁,但他发自内心觉得她只是个小豆丁。 “你这是什么眼神?你又在嘲笑我了是不是?” 真不知道她是怎么隔着面纱与斗笠看穿他心思的。明明那个未来的自己交代过了,她的阴阳眼无法读心。 小斗笠扭过头去,又喝了口茶。 “比起跟我吵架,你更应该把精力花费在更有益的地方。” “你这是什么意思——” 安洛洛还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认知,出现了一点问题。 她曾在梦里见过一只白斗笠,隐隐把他和爸爸联系在了一起; 她又在现实见过一只小球帽,隐隐觉得他和小斗笠有些重合; 但当她在这个白茫茫的地方,捧着杯子和对方坐在一张圆桌上时…… 下意识的,她把自己所有的怀疑、猜测都丢弃了,只把对方当成了一个年岁相仿、有些讨厌、曾在梦里对自己犯病的小疯子。 举个不确切的例子——如果小孩在梦中创造出了自己的幻想伙伴,会说话的猫、狗狗或粉红色大象,当她在梦中再次见到对方时,会理所当然地将其当成“梦里的角色”。 安洛洛完全把小斗笠当成了“一个梦境角色”。 所以她理直气壮地埋怨他、瞪视他、却丧失了探究他白斗笠下面容的好奇心,觉得“这个角色就该戴着这顶斗笠”“反正他和我的现实没关系”。 至于小斗笠,他其实也受到了不少认知影响,但现实中的他本就没怎么把安洛洛当作“自己的女儿”,所以很自然地和对方怼了起来,同样将她看作了“讨厌的同龄人”。 但只要这两位互怼上头的小朋友再静下心来、仔细想想、梳理一下自己的记忆与认知,就会发现——除了彼此在现实中的身份,他们还忘记了一件更重要的—— “喂。你们是谁?这是哪里?” 一个稚嫩的童声突然响起。 继老虎小水杯、陶泥小茶杯之后,第三只杯子重重地、响亮地砸在了圆桌上—— 不,那称不上什么杯子,更准确的说,只是一只装满可乐的一次性纸杯。 插着吸管,盖着塑料盖,全世界任何一家快餐店里似乎都能找到完全相同的造型。 只是,对于一只属于小小孩的幼嫩手掌,它实在太大号、太不好抓牢了…… “嘭”一声巨响,安洛洛和小斗笠眼看着那杯超大号可乐震歪了塑料盖,可乐泼了小半出来。 不约而同的,安洛洛和小斗笠都皱起了眉。 再怎么互相看不顺眼,那一脉传承的餐桌规矩还是刻在了骨子里。 吃东西不能吧唧嘴,喝饮料不能摔杯子,筷子好好抓,禁止敲碗敲碟子。 只不过小斗笠要谨慎得多,他皱皱眉,便静静地观察这第三位来客后续的动作,而安洛洛直接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把不满的情绪说了出来。 “你饮料都洒桌上了,黏糊糊的,真脏!” “……哈?你说谁脏?” 小圆桌下碰碰哐哐又是一声响,两只小肉手伸出桌面,它们的主人奋力爬了好一会儿才爬上第三只凳子—— 也是圆桌上唯一空置的,最高的木凳子。 站在椅子上,穿着一身华丽丽的蛋糕裙,说话时双下巴微抖的五岁小姑娘叉起了腰。 “刚才谁说我脏?”她蹬起人来可真是凶相毕露,说话也仿佛含着火药,“要来打一架吗?” 本就恼火的安洛洛拍案而起。 哪来的暴脾气小胖妞,真没礼貌! 七岁半的她比对面这个营养不均衡的小豆丁足足高了一个头,撸袖子龇牙齿也相当有气势:“打就打,谁怕谁啊,我打遍天下无敌手——” 冷静的小斗笠立刻伸手把她拽回了座位上。 蠢死了。 “你确定要和这里似乎唯一知情的陌生人打一架吗?”他忍着不耐小声提醒,“你不应该先摆出良好态度,探听情报?” 寻常人或许会在这提醒下顿悟,但安洛洛可不是寻常人,哪怕她的眼睛看不穿人心,也能令她直觉般感应到,这人提建议时,心里在嫌弃她蠢。 她一下就拍开了小斗笠的手。 “少在这里迷惑我,”哪怕认知被隐隐搅浑,现实中被嘲讽的怨气依旧遗留到了这里,“我才不稀罕你那虚以为蛇的阴暗小技巧!” 小斗笠:“……” 啧。 “请您原谅。” 他扭头就对叉着腰的小姑娘点了点头,相当礼貌:“她是个容易炸毛的蠢货,她和我没关系。我代表我自己向你说一声你好。” 安洛洛怒目而视:“你——” 小姑娘转转眼睛,放下了叉腰的手。 很神奇的,她脸上的怒火消失了,似乎是个脾气来得快又去得快的小家伙。 小姑娘在第三只木凳上坐下,她拖过桌上的大号可乐塞进嘴里,又不知从哪掏出了一桶爆米花,踢了踢脚上的皮鞋。 “没关系没关系,你们继续吧,”她往嘴里塞了一大把爆米花,“你们两个是不是要打起来了?快打起来快打起来,今年过生日竟然能看到这种表演,我真走运,好耶。” 安洛洛:“……” 小斗笠:“……” 算了。 他们俩不约而同地放下了那点敌意。 总不能给这个陌生小屁孩表演猴戏。 “刚才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因为对面的小女孩看上去比自己小得多,安洛洛还是用姐姐的态度主动道了歉,“对不起,我只是突然出现在这里,有点紧张。” “害,有什么可紧张的嘛,这里是我的生日派对,我又不会在自己的生日派对上吃小孩。” 小姑娘龇龇嘴,给他们展示自己那颗略尖的小乳牙:“你看你看,这个虽然是虎牙,但嚼不穿什么东西的。” “虎牙?好巧啊,我也有虎牙,你看……” 小姑娘一边扒着自己嘴展示虎牙一边惊喜瞪大眼睛:“唔唔唔!(真的啊)!” 安洛洛也扒着自己嘴凑过去:“唔唔唔唔!(真的真的!)” 她们俩互相扒着嘴“唔唔嗷嗷”了一会儿,新奇地打量彼此的牙齿,然后,又不约而同地转了头。 被莫名期待的眼神盯视的小斗笠:“……” 小斗笠捂紧了自己的面纱。 “干什么?我没有这种牙齿,也不会做这么没规矩的事。” 见面不到半小时就主动给对方展示自己的舌头,她们也是真不怕对方突然拿把刀出来给咽喉捅个血洞啊。 不管他心里如何腹诽、怀疑,旁边那两个却从这“相互看牙”的过程中获取了奇妙的认同感。 再次坐回座位时,安洛洛小朋友的语气已经很欢快了。 “所以所以,”她问,“这是你的生日派对吗?你几岁啦?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眨眨眼,也开朗地咧开了嘴。 除了那颗尖尖的小牙,她的牙齿整齐又漂亮。 “今年五岁,”她挺挺胸脯,“我叫安各。谢谢你们来参加我五岁的生日派对!” ——最大的认知混乱就出现在眼前,而桌上的小朋友们没有一个清醒认识到。 安洛洛如同结识陌生小朋友那样友好伸出手:“你好你好,安各,我叫安洛洛,今年七岁半!” 小安各弯着眼睛和她握了握手,她略肉的脸蛋上甚至露出了小酒窝。 这一个来参加生日派对的新朋友打完招呼了,那么下一个…… “你好你好,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啦?” 白斗笠小朋友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小肉手。 黏糊糊的,还沾着一点可乐、爆米花碎屑、与刚才扒开牙齿时的口水。 ……他缩了缩自己洁白的大袖,不是很想伸手去碰。 可小安各亮晶晶地看着他。眼神里的热情就像有一万捧烟花轰轰乱放。 “你好你好!你从刚才开始就对我很好很礼貌!谢谢你来参加我的派对!那我们来认识一下做朋友吧!!” 小斗笠:“……” 算了。 小斗笠只好说:“你好。” 然后他谨慎地伸出一截衣袖,不着痕迹地擦干净对方手上脏兮兮的污渍,再伸出小手,轻轻碰了一下对方的手指头。 只碰了一下,就快速收了回来。 “哦!”小安各新奇地说:“这个握手方式真有意思!但你怎么不攥着我的手多一会儿时间呢?” 不要,好脏。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42节 小斗笠心里是特别嫌弃的,但对上那双闪亮无垢、不含恶意的眼睛,他开口就变成了:“我朋友很少,不善交际。只是有点害羞。” 小安各愣了愣,立刻变得更加雀跃了。 穿着白白净净、举止安安静静、说话细细弱弱的小孩,竟然说跟她交朋友,很害羞。 “哇!!你好可爱!!我第一次跟这么乖的小孩交朋友!!”小安各兴奋起来,“你就像那个——那个杨家小公主新养的小羊羔!白白乖乖的!哇!我的新朋友!” 坐在中间的安洛洛小朋友:“……哈?乖小孩?就他?” 白斗笠小朋友扬手就止住了她快脱口而出的“你是瞎还是傻”。 “所以我们是被你拉来参加生日派对的吗?”他文文静静、语气又轻又弱地说,“可我没带礼物,太抱歉了。” 平生第一次遭遇这么柔和礼貌的对待的小安各:“哦,哦,没关系……你,你人来了就行……” 她甚至有点扭捏了,伸手挠了挠自己的脸。 ……早知道刚才不该吃爆米花的,呃,黄油渍是不是沾脸上了? 第205章 正文-幕间剧情-生日派对(2) 成年的安各就不是很会收拾整理, 更别提未成年的小安各了。 没人会耐心教她洗脸刷牙,也没人会帮她仔细梳头发,小安各“清洁自己”的招数几乎全是跟着老宅屋顶偶尔经过晒太阳的野猫学的——鉴于五岁的她还没有反击挥拳的能力, 只能频繁地窜上大树或屋顶。 洗脸步骤:伸出两只小手, 鞠两捧水, 拍在脸上,然后努力揉揉揉, 搓搓搓。 可现在没水也没镜子,她努力揩脸揩了半天, 也只是把脸上沾到的爆米花黄油渍涂到了更多的脸蛋上,然后把后者变得更脏。 仿佛一只胡子上沾着墨水渍就开始搓脸舔爪子的小猫。 区别于那正在森严的“审讯室”里被逼到死角的成年自己,目前,小斗笠没从她身上看出任何“猛豹”的气势。 他默默把小安各的“危险系数”又调低了一点。 似乎不需要警惕这小孩会一刀捅死自己? 安洛洛不知道自己旁边的小伙伴在想什么鬼东西, 她正试图帮小安各清洁脸颊:“呃……那个……你脸上还是有点……脏……” “哪里?哪里?”顶着一脸爆米花味黄油渍的小孩又用力揩了揩脸,“嘴角这里?现在擦掉了吧?” 安洛洛:“……” 安洛洛小朋友欲言又止。 她应该做个诚实的好孩子,但面前这个刚交到的新朋友年龄太小了, 看她之前出场时的反应,对“脏”这种评价也很敏感……她该拿出姐姐的态度让着她。 尤其是她还在用超级热情的眼神紧盯着自己。 安洛洛:“呃……我觉得……你脸上……” 小斗笠又在桌下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角, 然后轻咳一声,道:“全部擦干净了。很漂亮。” 小安各:“嘿嘿嘿嘿……” 她又挠了挠手, 这次很紧张地在桌布上搓掉了黏糊糊的可乐渍。 平生第一次这么在乎形象, 又正好碰上平生第一次被同龄人夸奖美貌, 她脸都有点热起来了。 安洛洛:“……” 安洛洛扭头便压低音量、咬牙切齿道:“你什么时候会这种好听话了?你明明一直在说我蠢!!” 小斗笠喝了口茶:“我从未说过这样无礼的话。” ……可你的眼睛你的心里都在想这种话!! 安洛洛有点气, 她还记得这小疯子几次表现出无害的样子接近自己再拔出剪刀, 现在他又打算用同一招迷惑无辜的陌生小女孩吗? 她真想立刻就大声告诉对方“别被骗了”, 但仔细想想,小斗笠几次制止她不透底的策略是正确的: 不管如何, 坐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异空间里,他们彼此好歹还算“知根知底”,起码,这地方不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故意制造的,他们都是被意外拉入的受害者。 只有一起配合取得眼前这个陌生第三人的信任,才能找到离开这里的途径。 不管如何,困难前摒弃前嫌,合作才能共赢,做生意的妈咪也教过她很多次了。 ……哼。 “你可真会夸人,”安洛洛小朋友只好帮着捧哏,虽然语气有点阴阳怪气,“你看她,已经很喜欢你了。” 小安各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我当然喜欢你啦,白白的羊羔大袍子,我也很喜欢你,绒绒的老虎睡衣!” ——四五岁的小孩之间哪懂什么男女之情,小安各只是单纯感到开心。 这时候的她连季应这个塑料“男闺蜜”都没能争取到,还在成天被他追着喊“死肥猪”,一见面就要打架的阶段…… 比起“男朋友”,五岁的小安各更想要“好朋友”。 这时候的她没有任何能够和谐说话的同龄小孩,被朋友赞美、和朋友一起坐在小桌子上捧着饮料聊天,全是值得超级无敌开心的好事情。 “我真喜欢你们!” 说着说着,她又坐不住了,直接手舞足蹈地蹦上了椅子:“你们是我的第一次生日派对里,第一批来参与的生日嘉宾!!我太太太喜欢你们啦!!” 小斗笠:“……” 会读心的白斗笠小朋友知道这小孩重复乱喊的是实话,所以他也不得不扭过头,伸手在面纱下揉了揉眼睛。 火花四溢的热情扑面而来,真有些遭不住。 怎么会有人这样明亮无垢呢,和无归境中看过的内心完全不同,温度高到他甚至有点担心她的心声会烫伤自己的眼睛……他真的很不擅长和这种类型的陌生人相处,像极了那个大人…… 【啊啊啊啊好可爱好可爱——快给我抱抱亲亲——】 呃,谁来着? 小斗笠敏锐地皱了皱眉。 他头有点痛。 “但你怎么可能是第一次举办生日派对呢?”安洛洛还在旁边好奇地追问,“你今年五岁了,那应该已经举办了一、二、三……五次派对了吧?” 小安各懵了懵:“呃,也许是因为我三四岁的时候,还不太会弄这种横幅和气球布置?” 她指了指头顶那张用黑色毛笔书写的“祝xx生日快乐”,又骄傲地拍拍自己的胸口。 “我自己写的横幅!自己充的气球!全是我自己布置的哦!” 可你为什么要用漆黑的墨在自己的名字上画大叉,又为什么要用这种格外鲜红的横幅与气球,这些颜色与布置一点也不吉利,反而有些诡异…… 小斗笠头更痛了。 他不得不攥紧了茶杯:幸亏大袖遮住了他过分用力而泛青的手指。 “不不不,你没懂我的意思,”安洛洛还在说,“生日派对不可能全由你自己布置啊,要在高高的窗户上挂丝带、要在进门的适当时机拉响彩带纸筒、要用锅子和烤箱准备足够的糖果、蛋糕与小饼干、还要准备……” 安洛洛有些费力地回忆着自己所经历的那些生日派对:爸爸布置准备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妈妈临时加上的各种惊喜环节与礼物也很多,她实在没办法完全想起来。 “总之,呃,生日派对的内容超级多的,你不可能全部自己准备,也不可能只举办一次,你几岁了就会有几次派对啊——嘿,帮你一起主持派对的爸爸妈妈在哪里呢?” 安洛洛左右环顾这白茫茫的四周:“我们是礼貌的客人,就该去和他们打个招呼!” 小安各:“……唔,咳,嘿嘿……那什么,总之,时候不晚了……” 安洛洛没发现,自己说得越多,小寿星那开朗的笑容就越局促。 一个成年人要承认自己对某个领域的完全无知有多困难,更何况小孩呢。 什么丝带、纸筒、小饼干,她努力照着电视的样子摆弄出这道横幅和两束气球就觉得很了不起了,还自顾自地订了超级大的全家桶炸鸡外卖,备好一升装的可乐……原来还远远不够…… 听新朋友话里透露的信息,自己的生日派对,似乎很寒酸。 小安各尴尬又难堪地搓了搓手。她不想在新交到的好朋友面前表露自己什么都不懂,自己的生日也没有爸爸妈妈参加。 她总希望自己是无敌的。 “我、我们先开始庆祝我们的生日派对吧?不管那什么……爸爸妈妈……咳,咳咳,他们,他们工作太忙了,所以要很晚才能出现!” 安洛洛有点迷茫:“可这是你的生日派对啊,我们还是等你的爸爸妈妈一起来了再……” “不!” 这是一张响亮的巴掌声——只不过猝然拍在了桌子上,而使它的人拳头还不够威武。 小安各很用力地清了清嗓子,逼下自己眼眶里那一点点开始打转的东西。 她不想在新朋友面前暴露出爱哭的特性。很没用。 “我的意思是,在我家里,举办生日派对完全不需要父母……爸爸妈妈到场。”小安各说,“我自己的生日,自己开心就好了!” 安洛洛有点不太能接受。 这违背她至今为止积累的“常识”。 “你不觉得这样太粗鲁了吗?”她皱眉道,“就算爸爸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不能现身在你和朋友身边,总要等妈妈一起到场啊。虽然妈妈工作很忙,但她每次都会为你的生日派对特别抽出时间,而且,你的生日,妈妈是最应该感谢的人,我每年都会给妈妈送贺卡和礼物,感谢她生了我……” “我才不感谢那个女人!!” 小安各突然又是一巴掌拍在木桌上,她原本因尴尬而发白的脸颊涨得通红,似乎又要发脾气了:“我才不感谢她——他们——反正他们没一个人会感谢我的存在或诞生!!我凭什么要感谢他们!!我、你——” 眼眶里打转的东西越来越多,如果全部转化成烫烫的怒火,就不会落下丢人的眼泪了吧? 小安各吸吸鼻子,用力瞪向安洛洛。 “你从刚才开始就叽叽歪歪的!真烦!要来打架吗!” 安洛洛第一次领教“莫名其妙的无理怒火”,闻言她也怒了:“你这小孩怎么这样——” 小斗笠及时摁下了拍案而起的安洛洛。 再一次。 ……真不知道她是蠢还是呆呢,对方明显不想提父母,非要在雷区横跳……剧烈的头痛让小斗笠的耐性更少了,所以他这次制住安洛洛的力气有点大。 后者低低“啊”了一声。 她有点委屈:“你弄痛我了。” 她还以为他们暂时结成了同盟呢。 小斗笠立刻就放了手。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43节 哪怕认知混乱,哪怕很不耐烦,他也依旧记得,自己被一个重要的人交托了一件很重要的任务…… 【保护好安洛洛】。 “我很抱歉,”他望望安洛洛单纯、迷茫还掺着一点怒气的眼睛,即将到嘴的刻薄嘲讽翻滚数遍,还是咽了下去。 你就是不能理解“父母健在还不如不在”的残疾家庭,是不是? 这个世界每年都会多出很多很多的小朋友,但总有一部分小朋友会倒霉地踩中“爸爸妈妈等于童年阴影”,注定花费一生去避免被他们所影响。 五岁的小斗笠不喜欢七岁的安洛洛。 她有一个温暖豪华的房子,饿不着冻不到,能上学受教育也能放假玩耍,从不需要担心温度、衣食、生命安全或过年时能不能找到人陪……还有一对很棒的父母。 她有这么多他从未想象过的东西了,凭什么还要他喜欢她。 但……他也不讨厌她。 因为她有一双很漂亮的茶色眼睛,他从未想过那双眼睛能和“干净明亮”联系在一起,那里面对他最大最大的恶意,就是小孩幼稚赌气的“我迟早要打赢你”。 就像除夕时其他小孩从无归境雾中求得的祈福字帖。 第一千零一次见到他们抓着字帖炫耀时,小斗笠只想撕碎那张破纸。 但第一千零二次偷偷弯腰把他们不要的字帖捡起来时,小斗笠又想把它好好捋平,放进自己枕头下的木盒子里。 ……唉。 “我想,你们都误会了彼此的意思。” 白斗笠小朋友忍着头痛说:“洛洛只想要告诉你‘生日时要记得感谢妈妈’这个道理,她不是特指你必须感谢你的妈妈。她很糟糕,是不是?” 小安各瘪下嘴,点点头。 “我为我刚才的态度道歉。”她闷闷道,“我只是真的不想在生日时邀请那个女人。” 安洛洛刚要问“为什么”,小斗笠又插了话:“是的,我能理解。贱女……我的母亲也很糟糕。” “是吗,她能有我妈妈糟糕?她甚至不愿意和我说一句话,哪怕一次对视……”小安各嘟哝,“哪怕是在我被混蛋父亲打的时候,她也不会理睬我。” “无视已经很好了,”小斗笠平和地安抚她,“我母亲发起疯来会拿各种各样的尖细利器扎我,然后哈哈大笑。我宁愿她完全不理睬我。” 小安各:“……你不懂,比起这种暴力,完完全全不理睬你把你当透明人的环境才——” 小斗笠:“这个我不懂,父亲一般拿我当工具人,还是不至于当透明人的。” 小安各:“哈!我赢了吧!” 小斗笠:“但我还有一个必须侍奉的主母。她很好,但总对我很差。就像是……后妈?” 小安各越说越兴奋:“不不不,电视剧里的后妈算什么,我可是有一个脑子里塞满尘土的臭老太婆,一天到晚勒令我罚跪、紧闭、还要抽我血,她身边还有一堆姑婆爷叔帮着——但我每一次都能逃脱哦!” 小斗笠鼓掌。 这是他衷心的赞扬:“你真厉害。” 小安各脸上的郁气一扫而空:“你也是!你也是!所以你一般是怎么反抗你父亲拿你当工具的呢?” 小斗笠:“……我一般会服从命令。” “噫,你怎么这么胆小,不对,你性格的确乖乖弱弱的……”小安各几乎要把胸脯拍出木桌的音效了:“但没关系!以后我罩你!我帮你反抗他们!” 小斗笠便继续鼓掌。就差当场去买应援棒了。 被完全撇在旁边的安洛洛:“……” 安洛洛:“喂!喂!你们两个怎么就自顾自聊起来了!不应该是我们三个一起聊天吗!” 小斗笠理都没理,他花了多少功夫才把这个差点被她惹哭的小女孩哄开心了,又花了多少功夫忍耐此时的头疼。 小安各则柔软得多,她眨眨眼,非常大方地扔去了刚才所有的负面情绪,再次冲安洛洛伸出手。 “好啊,我们一起聊!你呢你呢,你家里的爸爸妈妈有做过什么过分的事吗?” 安洛洛:“……我……” 小安各兴致勃勃:“是拿拳头打你?还是拿皮带抽你?哦哦哦,我知道了,拿棍子——难道是和他一样的,用针扎——” 安洛洛:“……” 安洛洛小朋友“呃”了半天,只干巴巴地挤出一句。 “我爸爸一天只允许我吃三颗糖果。” 小安各:“……” 小斗笠:“……” 真是灾难。 他不得不再次思考替她补救、拉回好感度的方法,开口道:“其实……” 小安各却愤慨地高高挥起手掌,“啪”一声拍了桌。 她再次站在了板凳上,叉起了腰,仿佛一位即将冲锋沙场的将军。 “这可真是太过分了!”小将军的眼里都是恨恨的怒火,“我这里,不管他们再怎么过分,能买东西的钱还是给够的!我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喝什么就喝什么,三更半夜叫炸鸡桶也没人会‘禁止’我!!不管他们对我做什么,但谁也别想饿到我——你爸爸真是特别·超级·可恶!!” 刚才差点以为自己要被逐出派对的安洛洛舒了口气,急忙点头附和:“对对对,他特别特别可恶!” 小斗笠:“……” 小斗笠默默捂住了自己疼痛的头。 第206章 第二百课 我们先假定糟糕未来的一百万种可能 三个人的聊天室略显拥挤, 两个人的主卧室也没宽敞到哪里去。 白斗笠小朋友发自内心地想要抱着自己疼痛的脑袋退群离开时,成年的洛安也发自内心地想要离开这间灯火通明的卧室。 他头倒不疼,但眼睛有点疼。 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在主卧里加装了这么、这么多的高瓦数灯泡, 监管局审讯室要使用那种专门逼迫犯人的“熬鹰”手段时, 打上去的报告也就能调用这么多的灯泡吧。 不, 说不定熬鹰也用不上这么亮的光。 “我想起楼下电热水壶没拔电……” “休想。坐下。” “我……” “购置这么多房产还瞒着我是什么意思,你跟我说清楚——别告诉我你在外面还真养了小老婆啊??” “没……” “想分出去单过是吗, 私自藏了自己的小空间是吗,怪不得从不肯让我在家里给你腾空间, 狡兔三窟,你在外面有一百零八窟,才看不上我的小破房子呢——” “不……” “你住嘴!也住手!就坐在那里坐正了!” 洛·本就坐姿超好·安:“……” 洛安:“豹豹。我已经坐得很正了。” 安各瞬间拔高嗓门:“别想狡辩!!” ……还能狡辩什么,在你彻底发飙冲我大吼之前, 我已经全部交代了。 眼睛实在被光刺得疼,又完全不想赌你会不会真的转让私产……听见妻子拿出这种重量级的威胁后,洛安立刻就说了实话。 只是工作用的安全屋, 做委托时必要的后勤据点,以前为了遮掩身份的保险措施, 之所以瞒着你不告诉你,是因为那时害怕你接受不了玄学, 而且那些小安全屋逼仄窄小卫生条件又很差, 没有专程展示给你瞧的必要。 洛安认为自己已经坦白了全部。还有什么要解释吗? 妻子的表情却完全不像是“得到全部解释”的意思。 “你可别想使花招, 我今晚必须要好好跟你掰扯清楚, ”安各越说声音越高, 洛安真希望这间卧室的隔音效果差一点, 她再这么对他喊下去就能把楼上的洛洛喊醒,然后他就能找到机会脱身—— “你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什么, 什么我的房子不是你的,这是你家,你家,我们家,不是我一个人的房子——我们之间为什么总要分得这么清楚,你老婆是我,我的东西就是你的东西,我豹豹的六年前就把你的名字加在了家里那栋房子的产权证上——” 正如一个不爱听人话的破烂,洛安很自然地过滤掉妻子在前面对自己大吼的内容,只捉住了一个重点。 她说她六年前就把他的名字加在产权证上了。 各式社会新闻嗖嗖嗖划过脑海,洛安不禁皱眉:“豹豹,你太鲁莽了。” “怎么能这么轻易地把自己的房子划分给别人呢?万一离婚之后我要分走一半怎么办?或者分走一整栋……” 安各气得一巴掌拍向文件堆。 虽然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个拥有足够“分量”的小女孩,她这一下拍同样叉腰起跳站板凳、千军万马大将军的气势。 洛安默默低头。 他立刻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虽然不知道具体说错了什么话。 “那你就分啊?!有本事就分走这一整栋房子啊?”盛怒的妻子吼他时仿佛在吐火球:“你觉得我差这一栋房子吗——你知道我在整个中州——全世界——有多少的房产和土地吗??” 洛安急忙保证:“我不知道。我从来不想知道。那都是你的东西。” “你应该知道——了如指掌——因为我是你老婆!!!” 安各忿恨地指着他:“我有足够多的资产,足够大的风险承压能力,我不会因为仅仅一栋房子一辆车子的损失流失所有——我有这个资本和信心去赌我的丈夫是不是个狼心狗肺的人,所以我凭什么不能把你的名字加在我的东西上,一栋房子罢了,我完全赌得起!!” 一栋房子也是钱啊,一点损失也是损失,为什么一定要承担这种风险呢? 不给他任何东西,就不会有任何风险了。 洛安心里依旧是不赞同的,但豹豹听上去太愤怒了,他没有反驳。 “你是不是还在想我不应该?”安各高声喝道,“说实话!” “……是。”洛安已经尽可能把态度放得很低了,“我只觉得,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万一你离婚要分走我的财产?”安各怒极反笑,“那你倒是试试啊?看看你这个连地铁交通卡都不太会用手机扫码、去趟银行被别人推销的理财产品绕得转不出来差点就被骗钱、至今也搞不懂支付软件里各种服务权益条款的家伙,你要是真跟我去法院打离婚官司,能不能干得过我顶尖的律师团队?!” 洛安:“……” 好像是这么一回事。 一个优秀的商人,或许没有系统学过金融,但绝对懂得灵活应用法律制定的规则。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44节 他绝不可能在这方面比安各更优秀。 安各越骂越起劲:“你知道什么!你知道新修订的婚姻法里在财产分割方面有什么变动吗?你知道哪一项条款更能为自己赚取更大的利益?你知道打这种财产纠纷的离婚官司还要提供各种清晰的债务财产目录吗?你知道个豹豹球,你这个无敌破烂大呆子,你算账还要靠上个世纪的算盘才能打清楚!!” 洛安:“……” 安各骂到最后已经放声冷笑:“哦,对了,差点忘了,你压根不可能打离婚官司!因为你会在第一步找律师咨询时被骗光所有财产,你这个落后时代八百年的法盲!!” 洛安:“……” 我倒也不至于这么蠢吧。 ……在她心里我有这么蠢吗? 而且她怎么这么了解离婚官司的详细内容……就连我也没这么仔细的概念,因为我从未想过离婚后和她分财产,肯定是要按无归境规矩净身出户的,既不用吵架也不用请律师,一只行李箱装满再把门钥匙放桌上就…… “别用这种怀疑的眼神看我!!” 安各吼道:“要不是因为你这混蛋最近总表示‘万一离婚如何如何’,我也不会专门去调查万一打离婚官司该怎么避免你顺利胜诉!你知道抹掉七年多的分居事实以免证实‘夫妻感情完全破裂’的结果有多难吗?!啊?!你知不知道我伪造我们俩这些年的同居证据花了多少心血?!” 洛安:“……” 洛安只好诚实道:“我不知道。我从未想过要与你对簿公堂,豹豹,也从未这么现实地考虑过这些问题。” 安各暴怒的表情终于缓和了些。 “我明白。你肯定也只是说说,不会详细地考虑……” 洛安诚恳补充:“如果我们离婚,我一定会在第一时间自愿净身出户,不给你造成任何麻烦。我可以现在就立字据保证。” 安各:“……” 血压好容易缓和一点又猛地拉高,安各忍无可忍,她抬手就抽了过去。 当然不可能打老婆——“嘭”一声轻响,洛安被敲了一个脑瓜崩。 疼痛近乎为零,就是侮辱性极高。 ……他八岁后就没被这么敲过暴栗了,当时动手的人是嘻嘻哈哈的大师兄,他后来追着他打了一星期。 小斗笠讨厌被敲头,成年的洛安就更不可能容忍这个。 可现在敲自己头的人是自己的妻子…… 洛安第无数次弱弱低头道歉:“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 安各再也不会被他看似诚恳的道歉蒙蔽了:“你说错哪句话了?” “……” “你不知道自己错哪儿了是吧?” “……” “你觉得自己没错你就瞎道歉——让你不反省就瞎道歉——” “嘭”一声,又是一次疼痛度为零但侮辱度极高的脑瓜崩。 洛安:“……” 洛安想捂头,但忍住了。 他保持着正坐的姿势,默默伸手,抓住了安各意图再次扬起的胳膊。 后者轰轰吐着火球瞪他:“干嘛?!别以为这时候亲我能糊弄过去,今天晚上亲一百次你也糊弄不过去!!” 当然不会是这个方法,就你现在这对着我大声吼叫十多分钟还越骂越响的气势,我会担心亲上去被你咬出血的。 ——即便经过昨夜的计划,如今的身体状态已不同于以往,适当的身体接触无需再谨慎担忧,但直接接触血液还是算了吧。 洛安轻咳一声,拉过她的手,轻轻的,缓缓的,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 就只是单纯地拉拉手。 安各狐疑地盯着他,便见老婆牵着她的手,低眉顺眼道:“你别再打我了。” “我疼。” 安各:“……” 他豹豹的。 安各气愤地甩开了他的手:“你疼什么,我根本没用力,你一个特别特别牛在外面有安全屋一百零八窟的天师被弹两下脑袋就疼了啊??” 洛安一脸自然:“对。疼。” 安各:“……” 去他豹豹的。 她轻轻踹了他一脚,便转过身,推开文件堆,扑在床上。 大半夜的吼他吼了将近一刻钟,她气消得差不多了,也没什么力气继续跟他发火。 原本她去找女儿卧室里找他时是真没多想,打算洗完澡后穿着香喷喷的睡衣和老婆软乎乎地谈谈心撒撒娇,看能不能缠着他同意“也把那个胡同的所有权给我一份啊我们一起住嘛”…… 但进浴室洗澡前,控制狂天生的多疑心又开始扑腾,安各转念一想,老婆在外面安置了这么一个我不知道的小胡同,万一他还有其他的产业是我不知道的呢? 虽然我也不是那种不允许丈夫藏私房钱的女人啦……我还是很大度很开明……不行,我就是要知道他私底下有多少财产!老婆可以藏着自己花——但我必须要知道“私房钱”的数目! 老婆能买下一整条连着小院与土地的胡同,就代表他的收入水平绝对在中产阶级以上,他平常开销也基本没有,特别会攒钱过日子的旧时代老古董一只,那万一真的私底下存了很多很多钱,多到哪怕离开我也能实现财富自由……不行!! 是,不行,我可以有其他大别墅但老婆不能有别的居所,豹豹就是一款双标豹豹。 安各左思右想,“要大度要开明”的良心到底没能战胜“老婆全是我的”的野心,于是打开花洒前,她还是发了几个命令、打了几个电话出去。 舒舒服服洗完澡出来,正擦着头发哼着歌,低头一看传过来的文件,整个人就从脚跟炸到了头顶。 熊熊的怒火支持着安各褪下睡前的慵懒感,换上全套装备又调大所有光源去审问老婆—— 等到老婆安安分分地交代清楚,任由她大吼大叫各种乱骂发泄了十几分钟,安各也没这个劲继续跟他吵了。 她原本就打算洗完澡后舒舒服服上床求抱抱的,结果非要调出战斗状态跟他打仗。 ……算了。 这场架吵得差不多了,结果不算完美,也差强人意,不是吗。 虽然劣迹种种,但今晚这混蛋的表现总体还挺不错,他第一时间就交代清楚了那些小安全屋的来龙去脉,在她训话时乖乖地坐着听骂,哪怕她越吼越生气到最后骂得有点过分…… 其实,安各也明白。 她逼他解释清楚那些私产,他的确非常完整的解释清楚了,甚至交代了“我以前工作时经常受伤所以弄得那些房子里不太好看”——她的怒火在那时就该划等号。 之后再吼他,只是情绪上头,爆发了那种“他竟然瞒着我有这么多私产他早就计划好跟我分居”的怀疑。 要跟这脑回路怪异的家伙把“为什么你总设想和我离婚分居”撕扯清楚,吵上三天三夜也吵不完——他绝对会在她大吼“你是不是有病”时点头应和“对我有病”的——安各熄了火,也知道是自己鸣金收兵的时候了。 他这一脑袋跑偏的认知,想要挨个扭转过来,还是得慢慢来。 ……唉。 生气和大吼都是耗费体力的,安各半沮丧半满意地趴在床上,订制西装趴出了褶皱,可她连高跟鞋都不想脱。 “嗓子疼……” 一杯温热的柠檬水立刻递到了眼前。 “喝吧?” ……嘁。这时候倒会献殷勤了。 安各又轻踹了他一脚,但踹到一半时她想起了自己锋利的鞋跟,便没舍得用力也没舍得对准,只往外踢了踢。 一叠文件倒在地毯上,扑克牌般散开,而一只手扶上了她锋利的高跟鞋。 他默默帮她脱掉了那对并不算舒适的高跟鞋,手又滑上去,揉了揉她的脚踝。 安各:“……” 啧。 腿控混蛋。 安各脸都没回便出声警告:“你今晚想都别想。我不会再受诱惑了,我还在生你气,只是没力气跟你继续吵。” “……当然,我没想那些。” 安各能感觉到那只手滑过了她的小腿——停顿时间有些可疑,略显留恋——然后滑上她的西装衣扣,有条不紊的,脱去了她的外套。 外套,衬衣,裤子,一切不太适合睡觉时穿着的硬挺面料,再重新套上睡衣。 认真又仔细,不含半点杂念。 ……嘁。 安各翻了个身,配合他把手穿进自己的睡衣袖子里。 此时她脸上的表情和生闷气时的安洛洛一模一样,仿佛真是一个赌气不要自己穿衣服的小朋友。 洛安忍不住笑了。 安各立刻就踹了他一脚——这次脚上没有可能造成伤害的高跟鞋,她堂而皇之地踢到了他胳膊肘上。 “豹豹……我刚才,在复盘你刚才说的那些,然后仔细反省了一遍。” 洛安很自然地拿下她上踢的腿,折下来塞进被窝:“我现在知道自己说错哪句话了。” 安各哼了一声,扭头滚进被子里,背对他缩成一团。 “我要睡觉了!不想和你聊!” 她连问都不想问,着实气得很厉害。 洛安轻轻碰了碰她裹着被子的肩膀,被拍开; 第二次试着碰,被拍开; 第三次…… 没有碰,他也上床躺在了她后背旁,支起一只手臂,就那样看她的侧脸。 安各总不能把整张脸埋进枕头。那就太幼稚了——再说,犯错的人是他又不是我! 她选择用手捂住自己的侧脸。才不给他看咧。 而且她拒绝接收可怜巴巴的求原谅眼神。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45节 “……我只是想说,豹豹,我真的明白了你为什么这么生气。” 洛安和缓道:“你不喜欢我假设离婚分居的事,是不是?” 安各:“……” 安各放下了捂脸的手,她转了头。 “我在听。” “咳,你是不是觉得,我假设分居,是总想着离开你?当然不是。我怎么会想离开你呢——你是豹豹,有钱有权又这么年轻漂亮,谁想不开会主动离开你?” 安各的表情略有松动。 “那当然,”她冷嗤,“你除了我也找不到别的更好的对象了,我可是首富,你跟我谈对象就等于抱上了大金砖,知道吗!” “是,当然,你说得太对了。” 洛安哄她:“所以只要你不赶我走,不嫌我烦,我肯定愿意一直黏着你。你是一家之主,当然也只有你才拥有提离婚的权利。” 安各火气又冒上来了。一听他提离婚假设她就心烦。 “我——不会——嫌你烦——想赶你走!!” 洛安稍微把自己挪远了一点。 他的身体状态越来越鲜活,近距离被妻子吼了十几分钟,再被这样贴着吼几句,他觉得耳朵有点受不住。 “我知道,我明白,你当然不是这种人。” 他耐心道:“但总有一种人——哪怕糟糕的事情发生的几率只有百分之零点零点一——他就是偏好做出假设,提前准备,你知道吗?这不代表他想要离开你、他不再喜欢你、他不信任你的心意或别的什么——问题只是出在他自己身上。他是个很难被满足,格外贪婪狭窄的人,所以他总要做出多余的假设。” 安各斜着眼看他。 “你说的这个‘他’,是不是你自己?” 洛安却没有进一步再回答这个问题。 他皱皱眉,若有所思地环视了一圈卧室:安各扑上床时,并没有关闭那些刺眼的灯。 “你究竟什么时候加装了这个瓦数的卧室灯?真的不是从哪里学来的熬鹰手段吗?” 安各:“……” 安各猛地扭头:“如果你又要转移话题,那今晚还是不聊天了!我要睡觉!” “……耐心点,豹豹,只是现在周围这么亮的灯,让我想起了一个很有趣的故事……” “我不是儿童,也不会因为你给我讲睡前故事消气的!” “好了,好了,我保证这是真实发生的……”丈夫的声音停顿片刻,“这是我在和你分开的那七年里,在工作时意外遇见的,一只鬼的故事。” 安各:“……” 安各真想怼他“我就算相信你是天师也不相信鬼存在,你能不能扯点别的”,但他第一次主动提及工作上遇到的故事,她还是不忍心拒绝。 安各想了解他的一切,不管是否曾经属于自己的禁区。 她皱眉道:“行。我在听。” “咳,那是一只,嗯,很奇怪的鬼……” 洛安笑眯眯地说:“他经历过许多次熬鹰。在监管局里。” ——是,其实他走进这房间的第一刻就联想到“审讯需要多少多亮的灯泡”,完全不需要模糊猜想。 谁让他是监管局通缉犯第一名呢,刚做鬼时,他是切实体验过监管局审讯室中那别称“熬鹰”的手段,遭受一次次逼供的。 不眠不休,只能静坐,无法休息,必须直视前方回答重复的问题……对于鬼或许还不算问题,但如果周围开到最大亮度照射自己的灯光并非白炽灯管、而是阳气充足的典藏法宝,再加上时不时打开的天花板披下纯天然日光浴…… 真正的熬鹰只是用木棍消去野兽的凶性,可这个“熬鬼”法,基本是奔着把鬼整死去的。 疯了发狂,那就有理由整死;没有发狂,那就慢慢晒死。 鬼迟早会走向彻底邪恶的尽头,所有天师都必须将这道理深深铭刻于心,尤其是负责监察所有玄学乱象、保持中立与公正的监管局。 威胁必须在刚发现时抹杀,可他们偏偏忍受了洛安这个顶级阴煞在外行走七年多,哪怕他公然跟另一只红影撕咬、在首都市区大搞拆迁办……也没有正式对他发出缉捕,只停留在开会讨论、找人调查的层面。 其实,既不是因为裴岑今曾经在里面建立的人脉,也不是因为那所谓的无归境施压…… 因为,当年,成鬼后恢复理智的第一时间。 洛安便去了监管局自首。 他挨个列出了自己如今的身份,状态,用准确又客观的文字阐述了自己日渐崩坏的精神与心理,甚至主动要求被关押在审讯室里经历堪比漫长死刑的“熬鹰”,只有一个条件。 他的妻子怀孕了,他必须全程陪护。 他要保留暂时在外活动的权利,直到那孩子拥有独立存活的自理能力,他会自己回到审讯室里。 或死刑室,或血池或地牢,随他们的便。 ……是。 一开始,漆黑的阴煞根本没想在外面的世界“活”下去。 他见了太多太多鬼魂堕落,他知道这道路的尽头就是彻底的崩坏,那些抱着善良得可笑的希望,觉得“鬼也不一定会变坏”的人……全变成了尸体。 不管是孺慕母亲的天真小童,还是深爱伴侣的文雅女人。 他亲眼见过他们癫狂发疯,把生前看重的一切嚼碎磨烂塞进嘴里。 然后曾怜悯过他们、放他们一条“生路”的天师也被嚼碎磨烂塞进它们的嘴里。 他总能杀死那些怨鬼,不管有多困难、要受多少伤……可没一次,他没一次来得及收殓那些天师的尸骨。 那是些正统又明亮的天师,是和师兄一样的人。 正直,善良,天真,心地柔软,做这一行是真的想要庇护苍生,相信“替天行道”与“行善积德”,觉得亲近阴暗与死亡的人可怕又扭曲。 那些天师活着的价值远比死去的价值大。 他们理应继续活着,而不是因为自己的一次怜悯失去生命。 ……与他不同。 洛安从不怜悯他人,不管那个“他人”是与女儿同龄的无辜孩子,与妻子遭遇相似的可怜女人,又或者……是他自己。 他最不怜悯自己。 自己成了鬼,自己便该死。 成为灰、泥、一团无机质的东西,腐烂消失。 死了,便不再“活着”,不再拥有正常的思维、观念或伦理…… 活人与死人,中间隔着一道天堑,天师就该捍卫这道天堑,无论生死。 “保有理智”? 洛安绝不敢赌自己是那万中无一的例外,事实上,他每一次瞥见妻子轻声抚摸肚皮都会无可抑制地升起对那幼体的杀意,每一次听见她在电话里嬉笑着和朋友讨论帅气异性都会忍不住想…… 杀了她。 【杀了她们。】 陪我一起。 【大家一起变成死人吧。】 他成了鬼。 他在失控。 所以再努力也不可能做一个正常的丈夫,更无法做一个正常的父亲了。 早在还戴着那顶白斗笠的时候,他就给自己设下了一道堪比天堑的弦,他知道跨过去之后会变成什么样。 因为洛安还记得那个女人。 虽然他说已经很久不曾想起她,但她依旧停留在他记忆里最深最深的某个角落里……那个疯疯癫癫、时而大笑时而望呆的贱女人…… 他还记得那天下午,她掐着他的脸,第一次,那么轻柔唤他“我的孩子”。 【你是和我一样的人。你会和我变成一样的人。】 那女人没有茶色的眼睛,但她也绝对能看穿什么东西。 洛安知道,她是对的。 活着时他就不算正常,没法真正大度也没法真正满足,成鬼后还有怨气无时无刻不在腐蚀他的神智——想抹掉自己亲生女儿的存在,想让妻子的世界全部清零只留下自己一个,这样她就无法再忽视他—— 再没有比这更可怖的事了。 他在逐渐变成那个贱女人。 为了一个心上人,付出了所有的一切,又把对方的一切污染清空,美其名曰“这样你才能爱我”。 可安各和那个心上人完全不一样。 她是主动、强大、有力量反击的,如果他真的成了疯子要清空她的一切去控制她的全部,洛安毫不怀疑,她能反手杀了他。 或许她会为他的死而难过,也会为这段感情的结局难过,但妻子是个尤为坚强清醒的人,一旦自己真正跨线做出了那种事,就会被她判定为“这种疯子不再有喜欢的价值”吧。 更深处的担忧,其实是…… 【我和你,我们是一样的人。】 【我的孩子,你会和我一样变成疯子。】 ——他太知道拥有一个疯子做家长是什么样的感受。 所以他的女儿绝不能有那份感受。 安洛洛必须也必将成为一个值得被爱的正常人,安洛洛绝不能成为他这样的人。 他的记忆深处和人格中永远存在着一个吃吃发笑的贱女人,他绝不希望女儿崭新的生命中也烙下一个扭曲癫狂的影子。 他是因为很想很想活下去,不甘心闭上眼睛,才化成了鬼魂。 ……可如果他活下去会给妻子和女儿带来那么可怕的影响,还不如,从一开始就杀死。 保护她们? 别开玩笑了。 每一晚每一晚,当他试着寻回活着的感觉合上眼睛,休憩睡眠时……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46节 他会梦见自己握着妻子的心脏,妻子死后僵直的手则紧握着直插他喉咙的尖刀,不远处,幼小的女儿跪在血泊中尖叫。 他甚至不能确信这是梦还是现实,睁眼后是否能再见到没溅上血点的天花板。 每一晚每一晚。 他就是她们身边最危险的源头。 所以他不再睡眠了,他把自己交给了监管局。 【如果我有堕落的征兆,就杀了我】,不止和师兄立下这样的誓言,洛安的遗书和死刑签字同意书锁在监管局的档案室最深处,每年年末时他都会去一趟,增添条款,重新签字,续上日期。 所以,监管局才对他这个阴煞抱有奇怪的容忍,屡次睁只眼闭只眼…… 所以他才要做各种各样的糟糕假设,尽管他异常、强烈地渴望变回活人。 他每年更新一次自己的遗言,每年更新一次自己的死刑同意书,每年都要把自己脖子上的绳主动交给监管局一次,每年每月每一天都会做好“今天睁眼时发现我杀死了妻子”“今天睁眼时发现我杀死了女儿”“今天睁眼时我要杀死我自己”的准备—— 他永远无法完全乐观地信任某个东西,也无法完全悲观地信赖某个未来。 他一直、一直、一直地把各式各样的假设放在心里,排列组合,保持最大的冷静 “如果离婚了会如何”“如果我杀了她们会如何”“如果我在恢复前就彻底堕落会如何”…… 他必须这么做。这是他控制自己的手段,尽管它残忍又扭曲。 谁让他是个阴煞,心底还藏着一个咯咯发笑的贱女人。 “……我不明白。” 听完了这个奇怪故事的安各,就感觉自己误入了一家精神病院。 她紧皱着眉嘀咕:“这只鬼是不是太偏执了?何必这么折磨自己,就为了一些假设?况且你也不知道他的妻女是否值得这种堪称偏执的付出……一个人如果每天每月每年都活在各种各样的糟糕假设里,值得吗?我觉得根本不值得,毕竟爱情与亲情不可能永久恒定,你又说那只鬼的妻子根本接触不到他,所以没什么渠道去绑定他生前的感情……总之,付出太大,风险太大,回报则可能很小。” 安老板仔细算了算,怎么也算不出稳赚的可能:“这只鬼听上去疯疯的,实际笨笨的啊,这明显是亏本买卖,完全不值。你觉得值吗?” “是啊,”洛安笑眯眯地说,“我在监管局遇见他时,也是这么问的。他当时说他也不知道,只是必须去做这些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防患于未然的未然。他至今还在做假设呢,每年去自己的遗言和自杀文件前打卡一次。” “……那就是一个压根没结果的故事,你讲这个奇怪故事想说什么?” 丈夫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肩膀。安各已经被故事拉走了心神,所以她没再赌气推开。 “我只是想说……豹豹……如果那只鬼是我,他的妻女就是你和洛洛……” 他从后背抱住了她,和缓又温柔。 “我会很乐意日复一日地做这些假设。我总会假设一遍遍离开你们……恰恰是为了不离开你们。” 第207章 第二百零一课 操作多了自然会等级上升成为熟练工 又是那条漆黑的小巷。 安各仰头望着天空, 逼仄的烟花依旧绽放。 不远处传来浓浓的腥味,数不清的尸骨堆放在两侧,一直延伸到最深的深处, 就仿佛宫殿倒塌后的砖砾。 她知道那深处有什么。 她曾来过这里, 披着猩红的衣裳, 留着尖利的指甲,身后还有一个焦虑又惊恐的白袍男人, 他催促着她往更深处、更深处去…… 去杀死一个人。 重伤垂死,却也极度危险, 制造了周围所有尸骨的人。 如今她再来到这里,四下已经无人,只能听见天空间断响起的烟花声。 ……还有那个人在尸堆深处发出的喘息,其实比烟花更响更刺眼, 因为那是他拼命想活下去的证明。 安各默默望了一会儿那烟花,然后,便挪动脚步, 往深处去。 她来过这里,所以她已经知道了接下来会见到什么。 当时她没能看清那个人的脸。 现在她要去看清楚, 确认清楚,哪怕是深埋在她心底最不愿证实的猜想…… 【我曾偶然在监管局遇到一只鬼。】 安各不信鬼, 哪怕是他亲自告诉她。 【只是一个我曾遇到的故事。】 安各不信他告诉自己的话, 那肯定不只是一个故事。 她不信……不愿信。 但真相总不可能如她所愿, 所以, 必须前行。 安各迈动脚步, 赤红的裙裾滑过尚留着余温的尸体, 但她已经不再恐惧那些血腥残忍的画面,她的心中正揣着最令她恐惧的怀疑。 那个摇摇欲坠的杀手……那个即将被杀死的人…… “是你吗?” 小巷尽头, 裹在黑暗里的人影没有回答。 安各又仰头看了看天,不远处的祭典似乎结束了,烟花不再上升或炸开,于是这条小巷便暂时失去了光源。 四下漆黑一片。 这倒是挺奇怪,她记得,自己上次来这时,烟花一直没有停息,遮掩住了这里所有的厮杀声、尖叫声与喘息声,几乎无人能有发出求救惊动外界的机会……那似乎是某人或某个团体特地设置的? 因为这是一场势要致某人于死地的阴谋,日期、时间与场地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 安各皱皱眉。 “你在吗?” 她换了一个更确切的问法,但抵着墙的人影依旧没有答复。 安各不再提问了,她快步靠近,手一伸直接去摸他的脸—— “呜呜呜哇哇妈咪啊啊啊!!!!” 安各猛地回过头去,那是一个小女孩惊恐又高亢的尖叫,而她对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了—— 她来时的小巷、尸堆乃至漆黑的夜全都消失不见。 一股海浪般的雪白浓雾自远处翻卷而来,吞没了整条小巷乃至最深处的墙垣,安各原本提问的那个人影烟一般消散——而浓雾中,一个极为眼熟的小女孩正背对着她尖声逃窜,她一边往远处逃一边还用两只手分别拖拽着两个小孩,一个胖胖矮矮的年纪很小,一个则戴着几乎与雾气融为一体的白斗笠—— “救命救命呜呜呜啊啊啊妈咪救救——” 这本应该是一场莫名的梦,只发生在遥远的过去或她的脑子里,这本应该对任何人都无害。 可女儿的尖叫听上去太真实了,安各想也不想就冲了过去,腿还来不及迈近便伸出手,哪怕她在这场梦中依旧只能伸出那双…… 猩红、猩红、里面积着厚厚污垢的长指甲。 “啊啊啊啊别碰我别碰我走开走开!!!” 安各心里急得发疯,她想大喊叫住她又想伸手抱她,可视野里只有乱挥的可怕红指甲。 就像在玩某种鬼捉人的第一视角小游戏,只不过你操纵的角色是鬼,被捉的那个人物则是你最爱的小宝贝。 安各越急那红指甲就挥得越快,小孩的尖叫声也更响了:“妈咪呜呜呜妈——爸爸爸爸快来救——” “嘭!!” ——安各被一声巨响惊醒了。 她睁开双眼,第一反应就是查看发出巨响的位置,是有人袭击还是有人击碎了什么东西,对了对了还有洛洛宝贝,我必须立刻去找她—— “嘭!!” 又一声巨响,惊慌扑腾的豹子脑袋撞上了床下挡板。 安各:“……” 好的吧。 安各捂住了脑袋。 原来刚才那第一声巨响是她掉下床发出来的,第二声巨响是她的脑袋撞上了床…… 只是梦,冷静,只是梦。 脑袋的剧痛里,安各再次把自己的手放至眼前——短短的,圆圆的,不会伤到任何人的指甲。 半透明,自然粉,没有那猩红得可怕的颜料。 ……呼,冷静。 安各重新缩回手,捂住撞疼的脑袋,在地上打了个滚、龇龇牙,才让那疼痛感缓和了些。 摔得这么狠,老婆也不知道来问问我看看我…… 不对,我老婆呢? 今天睡前似乎是在我旁边抱着我的啊,结果他人呢?看我从床上滚下来连撞两次脑袋也没声? 安各潜意识的第一反应就是“老婆只要看到我摔了就不可能不管我”,然后她迅速判断出了“老婆不在卧室他人又背着我偷偷出门了”。 果然,抬头一看,卧室里空空荡荡的。 ……啧。 嘴上说着“不想离开”,背地里天天深更半夜离家搞事的混蛋。 安各捂着脑袋,龇着牙齿,一边揉着自己被撞疼的部分一边跌跌撞撞往外走。 没工夫在原地打滚了,赶紧动身去抓老婆。 可刚走了几步,又回想起刚才那个梦的末尾——大约是因为做梦的原因,安各每次再清醒只能回想起梦中的最后几分钟,上次还能勉强记得小巷深处那人即将抬起的脸,这一次就只记住了女儿的尖叫与逃窜的背影—— 想着想着,安各想去穿外套的动作便止住了,抓住了楼梯把手,摇晃地捂着脑袋往二楼走。 虽然那只是个梦,但她还是有点担心女儿。 先去抓一抓洛洛宝贝确认她是不是睡在自己的小床上,再动身去抓老婆好了。 “呜、呜呜、爸爸呜……” 可一串哭声从楼上窜了出来,与此同时,还有一道开门声,伴随着哄劝从里面冒出。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47节 “好了,好了,没事的,只是个噩梦,走吧,爸爸带你去妈妈那里睡觉,妈妈旁边不会做噩梦……” 安各扶着楼梯栏杆愣住了,只几秒的功夫,便见到老婆抱着女儿从儿童卧室里走了出来。 他身上的衣服和睡前她见到的那套一样:似乎没有出过门,也没有瞒着她去做什么别的事。 像是早了她几分钟醒来,循着哭声匆匆赶到女儿房间里哄她。 不过头发和脸颊没有熟睡后匆匆醒来哄孩子的凌乱痕迹……但老婆身上多多少少是有点“与世隔绝”自然滤镜的,安各见过他在人挤人的地铁里保持衣角平整,已经很习惯这种违和感了。 被抱起来哄的女儿正揪着老婆的睡衣扣子在他怀里哭得一抽一抽,脸都哭红了,安各没再深想老婆身上的违和感。 “哎,我们洛洛宝贝怎么啦?” 安各赶紧过去:“做了什么噩梦能把天不怕地不怕的洛洛宝贝吓成这样哦,说出来让妈咪长长见识。” 安洛洛:“哇——啊——我不是胆小鬼——” 安各:“……不是,没有说洛洛宝贝胆小鬼的意思……我就是好奇什么能把你吓成这样……” “哇啊啊我很厉害我才没有被吓——” 老婆默默把开嚎的女儿往回搂了搂,规律地拍她后背。 他没有开口和她说话,只是沉默地摇晃着安洛洛往回走,但眼神里的“你不会哄孩子就闭嘴别添乱”就差打印出来贴安各脸上。 安各:“……” 她是不会哄孩子嘛,今天还是她第二次见到女儿大哭。 焦心愧疚又无奈,安各下意识挠了挠后脑勺, “……嘶。” 差点忘了,刚才就是这块地方砸下来,撞到了床板。 “妈妈怎么了?”嚎哭的安洛洛停住了,她抽噎着问,“妈妈哪里疼吗?” 好机会,安各赶紧捂心口:“妈咪看到你哭心脏就受不了,哎呦好疼——” 安洛洛一眼看穿:“妈妈好肉麻,而且演技好假。” 老婆则早在她发出抽痛声时就出手扶上了她的后脑勺,拨开了头发查看。 安各跟女儿说瞎话时,他已经找到了被撞的伤处,默不作声地摁了摁。 安各倒吸一口冷气:“别别别——” 安洛洛:“所以妈妈你的心脏长在后脑勺吗?妈妈的构造真神奇。” 安各:“……” 起码女儿在嘲讽妈咪时已经忘记了噩梦,她心酸地想。 老婆收回试探她伤处的手,语气平稳:“没出血,但有点红肿。要冰敷,最好再涂点药……你起床时撞哪了?” 安各轻咳:“我是听见女儿哭一着急才——” 老婆完全没给她狡辩的机会:“你自己翻身掉下去时撞到一次床板,扑腾时又撞了一次?” 安各:“……老婆你在卧室里安监控了?” 老婆平静道:“安监控的人不是你吗。” 安各:“……” 不,虽然事实如此,但你这么直接地揭穿就是有点怪怪的,搞得人很尴尬哎。 “洛洛,带着妈妈回房间,以免她再走路磕到脑袋,我去给你泡点热巧克力,还要给妈妈拿冰袋……” 老婆叮嘱到一半便把怀里的女儿直接放了下来,安各刚想说“没关系交给我来抱,洛洛还伤心呢”,就见安洛洛一抹眼泪,一挺胸脯,雄赳赳气昂昂地牵过了她的手。 接到护卫任务、荣誉感直升的安洛洛:“好的爸爸!交给我吧!不会让妈妈在回房间的路上撞到头的!” 老婆:“嗯,爸爸相信你,加油。” 父女俩三言两句就安排好了“护卫她回卧室”的任务,安各一个不字都没来得及吐,老婆就转身去了厨房,而女儿已经拽着她的手下了楼,满脸严肃,还踢着正步。 ……我又不是智障,再怎么也不至于在这几步路里第三次撞到脑袋,这么护卫完全没必要吧?还是让刚刚还在哭要人哄要人抱的女儿护卫我? 安各刚要开口表示“妈妈没事宝贝快到妈妈怀里来”,就见安洛洛不哭了,不害怕了,脸上皱起来的小表情也得意洋洋地舒展开,一路拽着她回到卧室里后,她连嗓子那点小抽噎都没了。 安洛洛小朋友把腰一叉,一脸喜气:“妈咪要是没有我,走路都会撞到头,看我护卫得多好多重要,我果然就是全家最强!!” 安各:“……” 要不是你刚才还哇哇乱哭,我肯定要嘲讽回去。 什么护卫,你爸忽悠你呢,给你找个任务你就把情绪从低落变到激昂,自己把自己哄好了,怎么这么好忽悠。 “妈妈,妈妈,床在这里!上床时也要小心不能磕到头!看我护卫你到底,谁让你是大笨蛋呢,哼哼嘿嘿!” ……老婆真的很会搞定女儿,安各在无言中再次深刻认识了这一点。 看在宝贝女儿今晚做了噩梦的份上,安各一言不发地顺着女儿的指引,像个大智障那样在床上躺平了。 安洛洛颇有成就感地在她身旁转了一圈,喜气洋洋,精神振奋,就像一条成功完成了主人任务的小狗狗。 第二圈转完后她又扭头望向卧室外:“爸爸拿东西怎么还没回来?他不会也撞到头了吧?” 安各立刻抓住时机反击:“对对对,洛洛宝贝赶紧去护卫你爸回——” “热巧克力加棉花糖。” 老婆却已经开门回来,他一句话一个杯子就搞定了安洛洛小朋友:“喝的时候要小口小口,小心烫。” 安洛洛欢呼:“好耶——” 欢呼声后续便消失在捧着饮料的吨吨吨中,这位小朋友已经完全看不出几分钟前的难过劲。 安各:“……” 安各小声道:“说真的,她是不是太好搞定了?” 老婆:“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我就是说,你成天这么忽悠女儿,她还偏偏特别吃这一套……嘶!你干嘛!” 递出巧克力的老婆坐在了她身边,闻言他稍稍拿开了手里的冰袋,又晃了晃手里的酒精棉。 “帮你冰敷。”他耐心道,“否则明天会更疼。” 安各有点排斥地捂住脑袋:“又没流血,不管它自然就能——而且我才不要涂药——” 老婆眨眨眼,捧住了她的脸,低头迅速地亲了她一口。 “冰敷一下。好不好。你最好。” 安各:“……” 安洛洛小朋友在不远处沉迷巧克力时,她的宝贝妈咪也呆呆地回了一句“昂”。 “昂?昂是什么意思?豹豹,到底可不可以?” “……敷,敷,随便你,敷……” 第208章 第二百零二课 心血来潮还是心机叵测都要看仔细屏风之后 或许是那几个莫名奇妙的噩梦产生的影响, 又或许是棉花糖热巧克力与脸颊吻都很适合安抚神经…… 总之,第二天早晨,谁也没能达成早起任务。 安各是老板, 倒不用担心打卡上班的问题, 最近她没安排什么大项目, 只下午去公司待半小时、或一整天不去公司、或只抱着台电脑远程处理一下……都行,反正没人会因此扣除她的绩效或奖金; 可安洛洛小朋友每天早晨七点半必须去学校参加早读, 她的爸爸妈妈在各自的领域再怎么厉害有地位,也不会允许她违背学校的规则, 大开特例。 安各可以不在乎女儿的成绩,也可以不在乎她是否“优秀”“超能”,但她很在乎安洛洛的品格,从未想过教她“你是首富的女儿, 所以你不需要努力学习、也不需要认真听课、更不需要和普通家庭的小朋友玩在一起”。 安各自己读书时便从未以“首都大族子嗣”自居,所以教育女儿时,她也不是很想让小孩单纯的世界里掺入“身份”。 也因此, 安各替女儿办理幼儿园入学、小学入学时,也没有特意替她在学校内部“打招呼”“动关系”, 就只想让她做一个和其他小朋友一样的学生……虽然随时随地带着黑科技监测仪与报警器。 当然,后来女儿在第一个小学里闹出了事后, 安各深刻反省了自己在这块的欠考虑, 还是动了点关系把她转进如今的学校, 又专门全副武装, 去见了夏天小学的校长和安洛洛班主任。 但即便如此, 她也没表露出“我是首富”, 只是以一个正常的、稍稍有些“威武”的家长身份,礼貌正式地拜访了他们, 既没有捐教学楼投资图书馆,也没有把权势扔他们脸上。 就只是一个西装革履、气势稍显凶悍的普通家长。 虽然背地里已经把他们查了个底朝天,细到校长上小学时偷了同桌一块橡皮都知道。 ……咳。 总之,安洛洛小朋友在学校里从未表露过“我妈超有钱”“我家超有势”,她的通话手表、小探头等电子装备出自妈妈的私人实验室里的黑科技,她穿的戴的乃至吃的基本是爸爸纯手工添加符咒制作,寻常小朋友很难通过“牌子”“用度”来窥探她的家境,只能通过安洛洛自己透露的只言片语了解—— 可安洛洛小朋友只会炫耀“我爸爸今天给我做了xxx”“我爸爸超级好看xxx”“我妈妈特别威武帅气一拳能打烂三个大砖头”“我妈妈新染了一头绿毛还贴了一片超帅的刺青”…… 在安洛洛小朋友的嘴里,她的爸爸是个贫苦又美丽的手工艺者,她的妈妈是个很会混社会也很会调戏青年的超级流氓。 ……嗯。 脑回路奇异的小朋友,总是能表达出一个奇异的家庭呢。 所以全校没人觉得安洛洛家里有钱有势,甚至,自觉家里有钱的小朋友会特地跑到安洛洛面前,炫耀她父母给自己买的名牌球鞋、潮流书包,还有今年从七大姑八大姨那里收到了好几万块的压岁钱。 每周零花钱以五位数支票为单位计的安洛洛小朋友:“昂。你好牛哦。” 来炫富的小朋友:“哈哈哈哈对吧!我家超有钱的!要不要我请你吃小卖部里最贵的冰激凌!想不想吃你那点零花钱根本买不起的冰激凌?” 安洛洛:我的确很想吃我的零花钱都买不起的冰激凌,材料全用纯金我也理应买得起啊。 但哈哈哈得意笑出牙豁子的同学热情地要请她吃冰激凌,一个小朋友怎么舍得拒绝免费冰激凌呢,安洛洛诚恳地点了头。 别说安各一直有意识地培养女儿不依托家世处事,当“财富”本身成为生活中司空见惯的一串数字、一叠支票,安洛洛很难产生“要特意向他人炫耀”的想法。 出生在大海里的鱼会炫耀自己家有很多水吗,不会吧。 出门旅行不用买票查票安排行程去车站等候是很正常的事,因为妈妈有私人停机坪,随叫随到; 坐飞机时很无聊于是游泳看表演是很正常的事,因为妈妈的机舱里有泳池也有舞台,想玩什么都行; 到了地方不用拖着行李找酒店也是很正常的事,因为妈妈带着她本人的脸和指纹就能买到任何东西,而且安老板在大部分度假胜地中都拥有三套及以上的私人别墅……或庄园。或整座山庄。或整片海滨。 安洛洛小朋友去年过年时曾指着电视机里的新闻激昂道:“爸爸!你问我的新年愿望是什么吗?我这辈子真的很想很想体验一下‘春运’这种东西!大家看上去挤挤的忙忙的好好玩哦!”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48节 爸爸:“……” 爸爸当即赏了她一个脑瓜崩,摁着她在沙发上看了一个小时的贫困山区纪录片,教育她“说话之前先过脑子,以免以后出门被别人套麻袋打”。 安洛洛小朋友捂着脑袋,特别委屈:“可是我真的很想体验春运嘛!我都没玩过这个东西,但大家每年都玩,为什么我不能玩呢!” 爸爸:“……” 爸爸:“行。” 然后他在工作日的早晨八点带着安洛洛进了首都最大的地铁中转站,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安洛洛小朋友深刻地反省了自己的错误。 挤挤乐一点也不好玩,这就不是“玩”。 她辫子散了、裙子皱了、呼吸喘不上气了,连自己完美漂亮的小脸蛋都要被挤扁了。 爸爸全程没有给予她任何帮助,即使她亮晶晶的小鞋子被踩扁,他也依旧抱着手站在她旁边,看着她被夹在人群小缝里挤来挤去,堪称冷眼旁观。 ……安洛洛小朋友觉得,爸爸此举多多少少有点私人情绪在里面。 “每个需要奋力挤地铁挤火车挤春运的、没那么有钱的人都会在听见你那段话时产生一点私人情绪,”爸爸把她救出车厢后是这么解释的,“洛洛,因为你是我的女儿,所以我在旁边守着你只让你体验了一站路、三分钟,爸爸还是很心疼你的。” 安洛洛:“……哦。” 她懵懵地点了头,觉得这么一解释,很合理,爸爸的确很心疼自己啊。 等到很久很久以后,她认识了一个戴着白斗笠的同龄小朋友…… 安洛洛小朋友才意识到,不是的。 爸爸他就是故意报复。他报复心可强可强了。心眼可小可小了。 ——综上所述,安洛洛小朋友在学校中从未意识到自己是金光闪闪的“首富之子”,她普通且自然地接受老师批评,和同学一起做卫生,作为数学课代表管理班费时,还会在筹备班级元旦晚会时核算成本、比对价格、最终设计出一套性价比最高的班级布置方案—— 与其多花十五块班费购置成品灯笼窗花,不如花四块五毛钱购买彩纸,然后把“这些红纸全部剪出不同的漂亮窗花造型”的加工任务交给爸爸。 这不是寻求家长帮助,这是合理运用资源,安洛洛不会让爸爸成为免费帮工的,她会用“爸爸最好”“爸爸超棒”与几个脸颊亲亲购买他的劳动。 因为她是一个优秀的数学课代表,哪怕每周零花钱以五位数计,规划管理那几十块的班费也是她作为班级课代表的职责。 至于学校规定的早读,早读在几点她就必须在几点进教室,妈妈也不会给学校捐几栋楼就为了给女儿随意迟到的特权。 一向不怎么在乎规矩的妈妈如此,看重规矩的爸爸就更严格了。 ——所以,今早,当安洛洛小朋友在父母的大床上醒来时,她还有点懵。 现在是上午十一点零三分,她不仅没有坐在教室里上课,还翘着头发光着脚,初醒的意识迷迷糊糊的。 一只妈妈躺在她身边,搂着她埋在被子里睡得呼哧呼哧响,感到她动弹后还嘟哝了一声,什么“还早,陪我再睡一会儿”。 安洛洛看看钟,又看看妈妈。 看看钟,又看看妈妈。 看……眼睛看不了了,“我迟到了”四个大字轰隆隆在脑子里乱炸,安洛洛小朋友一个起跳蹦起来,声音都吓变了调:“妈妈妈妈妈咪?!” “……什么,你吵我干嘛……洛洛?哦,洛洛宝贝,对了……原来是洛洛……” 妈妈从被窝里抬起头。她脸颊上有个不明红印子。 “你忘啦?昨晚你半夜做噩梦,爸爸就把你抱过来跟妈妈一起睡了。” 安洛洛的确记不太清昨晚的事:她在生物钟之后跑出去跟踪爸爸,又在跟踪爸爸之后发现了惊天秘密,再然后做了一个特别古怪的噩梦又半夜吓醒…… 可现在的重点不是她怎么到父母房间里—— “我要迟到了!不不不我已经迟到了——迟了三个多小时——” 安洛洛一边惨嚎一边连滚带爬地往床下冲:“爸爸爸爸书包呢衣服呢我我我——” 安各打了声哈欠,手一伸就把惊慌失措的女儿揪了回来:“不着急啦。爸爸妈妈昨晚经过讨论一致决定,你需要休息,今天替你跟学校请了一天假。” ……啊? 安洛洛被揪着睡衣领子,扭头看向妈妈。 那眼神太呆滞了,安各觉得女儿的大眼睛有变成老虎豆豆眼的趋势。 “……嘿,不用上学还不高兴吗?”她搓了搓女儿的头发,“躺下躺下,陪妈咪再睡五分钟啊,乖。” 安洛洛很快就被妈妈半强迫地搂回去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夏天,她却不觉得紧挨着妈妈的胸口很热,反而有一丝丝凉爽。 安洛洛:“……等等,为什么,老师怎么同意我请假的?” “你大半夜哭醒时已经是凌晨三点,再睡下将近三点半……实在熬得太晚了,我跟你爸爸说,今天就跟老师请假一天,让你在家里好好休息……” 安各揉揉眼睛:“呃,总之,他今早编了一个类似家里有事的借口吧,然后老师就说没问题……” “不会的!”安洛洛小朋友立刻反驳,“爸爸从来不说谎!” 安各:“……” 虽然我那时睡得迷迷糊糊,但我百分之二百确信是他早晨跟你班主任打电话编瞎话请假——总不可能是睡得神智不清的我梦游般在早晨五点起床,摸到了他的手机,又闭着眼点出了你班主任的电话号码吧。 那她就不会听见口齿清晰的请假措辞了,只会听见一串睡意朦胧的“哼哼啊啊呜呜”。 但看在女儿这份信任的份上。 安各翻了个白眼:“对,是我,我编瞎话跟你老师请的假,我睡懵了所以讲错成了你爸。” 安洛洛长舒一口气。 “这样才正常嘛”的小表情在她脸上格外显眼。 安各:“……妈咪在你心里就是总说瞎话的那一个哦?” 安洛洛:“对啊。不然呢?” 安各:“……” 小混蛋。 安各捏了捏女儿的脸,其实她的睡意被女儿刚才那一阵扑腾也闹得差不多了,但还是不太想起床。 “跟妈妈仔细说说,”她抱着安洛洛倒回枕头上,“第一次无故请假的感觉怎么样?今天可以一整天不用上学哦,在家随便玩。” 安洛洛有点别扭。 虽然她不算一个积极爱上学的好学生,但这次缺课可没有“参加葬礼”“发烧生病”等正当理由…… “你说我不可以滥用特权的。”她不禁嘟哝道,“如果让其他同学知道我就因为睡晚了一点就编谎不上学……” “睡晚了一点?”妈妈搓了搓她的脸:“小朋友,你知道凌晨三点是什么概念吗?你知道熬夜对人影响多不好吗?” 安洛洛:“那你以前还天天在外面通宵瞎浪。” 安各:“……咳。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不对,妈妈是妈妈,你是你!妈妈又不需要发育长身体!” 哼。 安洛洛把脸奋力往外扭,妈妈总喜欢搂着她乱搓乱揉,她的漂亮脸蛋再被妈妈这么盘下去,说不定就要多出一大层油光呢—— “嘿,不许动!是谁特意编谎帮你跟老师请假?”安各趁机恐吓:“等价交换知道吗,一整天不上学的代价就是怀着感恩之心让妈妈再揉五分钟!” 安洛洛:“……” 烦人。 她只好臭着脸任由妈妈“哎嘿嘿”地揉着她的脸蛋乱搓:“我才不想你给我开特权呢!我是要靠自己在学校里挣地盘的!” 什么地盘不地盘的,女儿小小年纪想当古惑仔啊。 安·前不良少女·各不是很有底气追问,她转转眼睛:“什么特权不特权的,你想岔啦洛洛,因为睡眠不足请假补觉是很正常的事啊,更何况你是这么小的小孩子。虽然你觉得昨晚睡得那么那么晚好像没什么影响……其实呢,在你身体最深处,也有东西偷偷生病了哦,只是你没有意识到而已。” 是吗? 安洛洛有点开心了:“真的?所以我其实真的正常请了病假,不算和老师撒谎,也不算是和同学们特殊区别开吗?” 安各愣了一下。 她不禁担心起来:女儿又遇到了不合群的问题吗? “洛洛不想和同学们特殊区别开?想和他们一样吗?” 当然不,我可是要统治——咳咳,收服很多很多小弟,当老大的人——怎么能和他们一样呢? 我一定要是超级特别的那个! 安洛洛摇头:“我想要超级厉害的那种特殊区别!譬如,我有魔法眼睛,我会超级功夫,我数学特别好,我还是全年级语文成绩倒数第一名!!这都是我的战绩!” 安各:“……” 嗯,想法挺好的,就是最后一个战绩,好像不是很值得骄傲啊。 “但我不想要那种弱弱的特殊对待……”安洛洛皱皱鼻子:“那种‘因为我身体不好所以不参与跑步’‘因为我没能早起所以打电话给老师说谎请假’……别的同学这样也可以啦,但我是最强最厉害的,我才不想要那样。” 才丁点大就这么爱逞强的臭小鬼,和谁学的这一套。 ……呃,好像完全不用问,安各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好啦,好啦,总之,今天爸……妈妈帮你请假,是因为洛洛昨天真的熬夜太晚啦,身体有一部分需要好好休息,不算撒谎,也不算特殊照顾。来来来,安心睡回笼觉吧?” 可安洛洛看了看显示中午十一点多的钟表,又看了看妈妈。 “爸爸呢?” 小孩子就是好,昨晚熬夜第二天睡饱了也照样活蹦乱跳:“我饿了,爸爸呢,在厨房吗,妈妈妈妈,我们洗脸刷牙出去找爸爸吃饭吧——” 扫清了那点别扭,突然得到一天假期的安洛洛小朋友重新焕发出百分之二百的精力,她揪着妈妈的睡衣就是一通乱摇:“妈妈妈妈去找爸爸吃饭吧我饿了我饿了——” ……小孩子就是好啊。 还没从睡意中缓过来的妈妈被摇得眼前金星乱冒:“你爸爸……早上就去工作了……不在家……就我们俩……在家……” “什么?那爸爸留了午饭吗?” “走得急……就……一点……早饭……” 安洛洛小朋友一惊。 “爸爸是要把我们留在家里饿死吗?!” 安各:“……” 安各:“嘿!你妈我也是个有手有脚的成年人!可以自己弄饭吃!”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49节 安洛洛不再摇她了,她收回手,坐直,默默投来怀疑的眼神。 一切尽在不言中,跟她亲爸昨晚抱着孩子哄时投来的“既然不会就不要添乱”眼神完全一样。 安各:“……你给我等着!你等着臭小鬼,我这就爬起来穿衣服——看我半小时后就给你弄一顿超丰盛午饭,是时候让你见证一下妈妈的手艺——” 【半小时后】 安洛洛小朋友坐在了餐厅里,合上一叠厚厚的菜单。 妈妈在她对面清了清嗓子:“……以及一道和玉茴香小羊排,暂时就这些,尽快上菜。” 穿着马褂的服务员毕恭毕敬地弯了弯腰,领着写满的点菜单,轻轻离开。 这是家仿古的新中式餐厅,一只只包厢做成了亭子的造型,用屏风与花卉相互隔开,不远处的大幅屏风上绘着漂亮的莲花与荷叶,屏风似乎还有人坐在那里弹奏某种古典乐器,提供高级的人工bgm。 妈妈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怎么样?够丰盛吧?这可是平常你在学校完全吃不到的午餐,爸爸可不会在便当盒里塞这么多的菜。” 嗯,是丰盛,又不需要你切菜烧菜搭配荤素,揣上钱走进自家旗下的某家餐厅,动动嘴点个单就能完成的“丰盛午餐”。 安洛洛很嫌弃:“妈咪没有手艺,妈咪只有财力。” “……财力怎么了!可别瞧不起财力!财力能买到无数手艺!” 是啊是啊,你说得对,但你每次都带我在外面下馆子可不是为了炫耀财力,只是因为你没有手艺,在家热个意面都能炸掉微波炉。 安洛洛嘀咕:“我要告诉爸爸,你又趁他出门就带我到外面胡吃海塞。” 安各心虚了一瞬,但很快就理直气壮了:“这可是妈咪旗下新开的餐厅,我带你来这里也是为了实地考察,考察,是有正经工作需要的!而且五菜一汤一甜品哪里是胡吃海塞了!” 如果这五菜是“炸丸子、烤羊排、烧牛肉、辣椒拌牛肚、红烧狮子头”,而那所谓的汤是“酸汤肥牛”,甜品还是油炸的红糖糍粑。 安洛洛翻了个大白眼。 她还不了解妈咪吗,出门下馆子必要大肉配大肉,大油配大油,视荤素搭配营养均衡如同空气,在餐桌上也和染头发一样热爱放飞自我乱吃一通,也不知道她小时候是怎么养成这饮食习惯的,妈咪的爸爸妈妈不说她吗。 这段时间妈咪破天荒定时回家吃饭,一日三餐基本全吃爸爸烧的家常菜,她肯定是嫌太淡太素了嘴里没味,所以趁机带她出门胡吃海塞,还能打着“我女儿要吃”的旗号。 “你就是趁着爸爸中午不在家,哼哼,不用解释。” 安各:“……” 好吧,如果是以前,那还真可能是女儿猜测的那样,但现在她巴不得吃一辈子老婆做的家常菜,才不想去外面饭店吃这些油水。 点菜时只是自然而然按照老习惯报了这些,但她的心思完全不在食物上,而是在…… “洛洛宝贝,妈妈告诉你一个小秘密。” 安各勾勾手指,示意女儿附耳过来:“妈咪旗下最近不是开了很多很多新餐厅吗,这家刚开业时,妈咪过目员工名单时偶然发现……” “那边,那张屏风后面,弹琴的是个超级好看的小帅哥哦。弹得还是古琴,又帅又有才华。” 安·颜控·洛洛小朋友的眼睛猛地亮了。 “真的吗真的吗!那妈咪我们赶紧去看看那个小帅哥!” ……真的吗,当然不是真的。 安各心虚地冲女儿尬笑,便轻“嘘”了一声,领着她往远处的屏风走。 且不说老婆回来后她是否有胆子搞这种“趁他中午不在家就带着女儿来餐厅窥探新鲜小帅哥”的事——她对天发誓自己就算有一百个豹胆子也没这个豹豹心思,她现在是有老婆的人所以一颗心全给老婆了绝对没心思再调戏外面的一般货色—— 况且,女儿昨晚做的噩梦,与她昨晚做的那个噩梦,都让安各没心情搞这些事。 今早老婆离开时便是这样叮嘱她的: 【洛洛最近做噩梦有点频繁,我要去几个地方调查一下,争取解决她噩梦的源头。今天你和她在家里好好休息,如果工作不算多,女儿醒了你就带她玩玩让她开心,我晚上回来找你,我们再一起汇总信息,一起分析。】 ……害,话是这么说,但安老板这个控制狂怎么可能放心把调查工作全交给老婆,自己就待在家里睡大觉带孩子呢。 早晨六点左右送他离开之后,她撑着眼皮磕着咖啡,用电脑远程开了几个会议安排完了今天公司的事情,直到近九点才囫囵睡下,然后被女儿在十一点多闹醒。 清醒之后她也不想浪费时间,翻了翻之前查到的资料,就直接来了这家餐厅。 ——根据吴媛圆师妹曾透露的消息,这家餐厅的古琴表演者,正是他们师门的三师兄,胡令。 这段时间安各已经跟吴媛圆处成了好闺蜜般的关系,从她嘴里知道这位胡令没有做天师,是个混迹赌场与餐厅的“音乐家”,自数年前选择退出天师这一行后,就一直在研究与“预知梦”相关的东西……况且,他姓胡,按照玄学界内部的姓氏血缘划分,安各很容易就联想到绿山之行时曾对自己怀不轨之心的胡顺,与那位古小姐…… 所以,安各打算趁机接近他,试探点信息。 她早就打定主意要把老婆师门里那帮人挨个接触打探一遍,择日不如撞日嘛。 到时候就装成“带着女儿吃饭意外遇见”,和老婆提起时也能很简单地解释清楚。 “所以那个哥哥有多帅呢?” 被拐带的安洛洛小朋友一脸期待地牵着妈妈的手:“你能在好多好多员工简历里一眼看中,那个弹琴的哥哥肯定超级超级帅吧……竟然好看到妈妈你愿意冒着被爸爸发现的风险跑来搭讪啊?” 呃,胡令本人的确长相不错,据说在赌场和餐厅打工时忽悠了不少小姑娘,但她可不吃那种类型。 安各脸上继续打着哈哈忽悠女儿:“对啊对啊,那肯定超级帅,小帅哥帅得妈咪一起床就赶紧带着洛洛来看啦,被爸爸发现也无所谓啊,见到他都不会困的……” 哇,妈妈挑剔的眼光,竟然能有这么高的评价,小颜控安洛洛可太期待了。 眼见着屏风与人影近在咫尺,她三步并作两步,颠颠地跑了过去:“你好呀帅气的大哥哥,很高兴认识——” 古琴声瞬间消失。 女儿的招呼也瞬间消失。 安各看见屏风上,女儿的影子被一把拎了起来,极为快速,毫不留情。 瞬间头皮发麻,怒火上窜,冲进屏风内就挥拳:“你干什么,放开洛洛——” 拎着女儿的老婆站在古琴边说:“哦。” 挥拳到一半的安各:“……” 被拎在半空的安洛洛:“……” 安各默默地收回了拳头。 安洛洛默默地晃了晃脚。 老婆则默默地把女儿放在地上,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长褂,又冲她们点点头。 “我听说你们要来看小帅哥?” 他平静道:“叫什么名字,我去员工休息室喊他。就是那个让自己师兄帮忙代班自己溜去睡午觉的玩意,对吧?稍等。” “……不不不不老婆你误会了,不不不——” “爸爸不不不我们是来看亲爱的爸爸爸——” 第209章 第二百零三课 三师兄的苦难与血案并非一朝一夕造就 因为安洛洛小朋友一路挂在爸爸的胳膊上喊“亲爱的爸爸”, 也因为这位小朋友的妈妈特别不要脸地挂在这位小朋友的爸爸腿上喊“老婆老婆我爱你”,最终,万幸, 员工休息室没有溅上血。 当然了, 洛安可以一路拎着女儿再去拎刀, 封印她的视觉与听觉对他而言是很简单的事,安洛洛在胳膊上的那点重量也不干扰他下手—— 可妻子正抱着他腿趴在地上嚎, 滑跪速度与认错态度叹为观止,他总不能无视她, 让她膝盖一路在地上滑吧。 ……妻子真的很狡猾。 “起来。” 洛安扔了手里的刀,踢上休息室的门,冷冷道:“我不想让别人看见你这样。” “那老婆你不生我气了……” 老婆转身就走。 安各:“……” 安各在“立刻追上去继续道歉并抱着老婆腿不撒手看他能气多久”与“跟女儿尬笑解释没关系爸爸没生气他只是要出去透透气”之间稍稍犹豫了一秒,但只一秒, 休息室的门便被打开,一个满脸惊惧的帅哥小心翼翼地探出了头。 “呃,嗨, 你是……安各……二师兄的妻子?对吧?” 人家主动打了招呼,那就要搭几句话才礼貌。 安各敷衍点点头, 刚要说“对对对你就是胡小哥吧很高兴认识你哈哈哈但我还有点事我们下次聊”,就见胡令看看她, 又看看洛安走远的背影, 突然冒出一句: “原来你们还没离婚吗?” 安各:“……” 安各缓缓扭回头, 也转回眼神。 刚才迅速滑跪的气势猛地暴涨出獠牙来, 安老板的眼神里甚至冒出了煞气。 胡令不禁打了个哆嗦。 “我、我就是下意识……问问……因为……” “下意识?问问?因为?因为什么?难道他经常跟你提——”安各拔高嗓门, “他经常跟你提离婚?” 胡令:“……没, 没有……” “那是怎么?!说!” “……” 三师兄害怕。三师兄不敢说。 可三师兄又不敢不说。 ——胡令虽然师门排行第三,但他其实年纪长于洛安、裴岑今, 拜入师门时已经十三岁,能言善辩、精通玄理,在自己家族中有“小神童”的美名。 ——是,家族,正如安各悄悄猜测到的,胡令的那个“胡”,正是胡顺与古小姐所在的家族……严格意义上来说,那位深恨洛安、以至于在他死后还到处造谣“他曾经宁肯给我当舔狗”的古小姐,是胡令的远房表妹。 胡家虽然没有神秘的无归境,也没有鼎盛的本阳会,但财富惊人,传承悠远,也算是个能在玄学界内部跺跺脚发发威的头部家族。 可想而知,这种大家族把自己族中堪称“神童”的新生代送给罗天师修习玄学,并不打算让他“拜师如认父”,只想让他意思意思学点东西,跟老前辈多多积累经验。 换句话说,胡令是“或许只插班一二学期的海外交流生”,他不算什么亲传弟子,也不需要以罗氏师门的身份在外行走。 父母双全、家族重视、出身优渥也有自己的功底,还大他名义上的“师兄”们好几岁,说话做事自带“我比你们都聪明”“我可是豪门小少爷”优越感……很明显,当这样的胡令拜入师门时,前面两位师兄的态度不算很友好。 裴岑今是自襁褓起被师父抚养长大的,他是罗天师的第一大弟子、衣钵传人与唯一一位养子,在罗老头捡回洛安之前,裴岑今一直偷偷认为“养父”只会有自己这个亲弟子,突然出现的师弟就像这个家庭里多出的二宝,当大哥的肯定希望他尽快被偷走,或者直接套麻袋打死…… 洛安则不是孤儿胜似孤儿,他被逐出无归境后一直游魂般在红海附近晃悠,一边寻找“大家一起变成死人的方法”一边等待隆冬降临冻死自己……经过一系列不可描述的“变成死人”尝试,被罗天师及时发现、制止,然后又被他捡了回去,教他识字读书、三观玄理,发现了他卓越的天赋后就更加重视,堪称倾囊相授。 所以,小时候,大弟子与二弟子私下再怎么互相希望套麻袋打死对方,面上见了师父,还是温顺乖巧的好孩子。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50节 等到第三个半大少年突然带着一脸的傲慢加入师门,张嘴第一句话就是“这个荒僻师门和那个怪老头还没我家父母如何如何,你们也不过是几个毛没长齐的小孩子,以后私底下叫我大哥”…… 两位师兄默默对视一眼。 然后默默达成了一致。 ……自此,排行老三的胡令同学开始了自己悲惨的人生。 大师兄欺负完了二师兄欺负,二师兄欺负完了就把他还给大师兄欺负,有的时候他们俩一起欺负,“一起”的具体方式是二师兄抽完他大师兄就治疗他,然后二师兄再抽他…… 嗯。 谁管你是不是年龄大、个子高、精通玄理、或家里有钱有势…… 进了我们师门,就得先从师兄们手下脱层皮。 知道我们师门没钱没权没背景,那还炫耀什么,知不知道我们贫民阶级有多仇视有钱有权人啊,最恨这种父母双全家境优越的关系户了,呵呵。 新来的家伙是小师弟又不是小师妹,师兄们修理起来毫不留情,师父撞见了一句轻飘飘“相互切磋”就糊弄过去——怎么,你不是大哥吗,不是早我们好几年出生又早我们学了好多年的玄理吗,个子这么高不会被两个八岁小孩反过来追着抽吧? 遭遇三弟子告状的师父:“呵呵,对啊,你师兄们才多大,你多大,小孩子跟你玩而已,让让他们嘛。” 胡令:“……可是那个姓裴的昨天下课后就套我麻袋把我拖进食堂,那个姓洛的趁机拿了两根擀面棍在我身上来回擀!!” 师父:“哈哈哈哈你看,多和谐,你师兄们还保持着童心呢,玩法很有创意。” 胡令:“……” 胡令意识到养出这两个奇葩弟子的老头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于是他连夜跑出山飞鸽传书,想要联系家族把自己救出去,他才不要和这帮穷山恶水里的刁民一起学习——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大师兄追出来连夜套了他麻袋把他运回了食堂,二师兄一手提着擀面棍一手点燃了做饭的炉灶,旋开一口大铁锅。 一口十几岁的铁锅炖胡令哭了一晚上,直到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承认自己不是什么大哥,自己是万年老三,师父和师兄们都是他的爸爸。 八岁的大师兄非常满意,决定与他冰释前嫌,八岁的二师兄却说“我才不想要当这种人的爸爸,他哭起来又脏又丑”,然后就把锅盖重新扣上了,还给灶里添了一把柴火。 ……二师兄真的很擅长记仇。 而且这直接导致了四师妹吴媛圆吸着两条鼻涕入门时,三师兄很没有师兄风范地决定出手欺负她,让新来的也尝尝自己当年的滋味,然后…… 他又被师兄们欺负了一遍。因为他竟然欺负小师妹。 激动的大师兄:“那可是师妹!师妹!小师妹——那可是我们师门唯一一个女孩子!不准吓跑她!!” 平静的二师兄:“女不女的无所谓,师妹也无所谓。我只是看到裴岑今在打你,就决定加入。” 胡令:“……” 胡令恶狠狠道:“我这辈子也不会尊敬你们和这个破师门的!等我学成后回归家族就带人来打……你们等着!!” 大师兄:“呃,要不先把他打失忆算了?既然他都放这种话了,就不能让他回去。” 二师兄:“好的。正好我讨厌有家可回的人。” 胡令:“你们——嗷——你——” 可胡令没有失忆,师兄们也没有等到“豪门少爷复仇记”的报复,胡令十六岁时,他的双亲死于怨鬼。 胡令十七岁时,胡家便削减了他的月例。 他陆续失去了话语权、领地权、乃至继承权,只偶尔在父母祭日时被允许回族一趟……然后,某天,三位师兄决定出山完成自己的第一项委托,只有一位师兄完整回来。 胡令已经在吴媛圆的卦相里死了一次,如果不是二师兄危急关头拉了他一把,他的确应该成了死人。 谁愿意成为死人呢,他又不是二师兄那个神经病,也没有大师兄那“替天行道”的思想觉悟。 胡令既没有那么疯癫,也没有那么正派,他不愿意赌上性命去做所谓的“天师”,然后得到父母那样的结局……于是,便决定放弃成为一位天师,找一份健康又安全的领域继续做玄学研究,至于赚钱,就去山下打打工。 他以为这很简单。 师父听到后只是耸耸肩就点点头,师弟妹们也只是感叹“哦三师兄要换工作啦”。 可待在师门里久了,他差点忘记,真正的玄学界是个什么地方。 他脖子上的伤口还没愈合的时候,胡家便抹去了他在族谱上的名字,包括了他父母的名字。 因为“离经叛道,断绝传承,祖宗不容”。 收到消息后二十多岁的胡令躺床上哭,但又怕哭得太狠导致脖子上的伤口断开,只能哭一段歇一段,哭声嘤嘤嘤的。 十八岁的大师兄正卷着袖子替他捣药画治愈符,见状直接拍他脑壳:“哭什么哭,你小狗啊。” 十八岁的二师兄烦躁地扯了扯自己满身的绷带,然后一勺子养生粥直接捅他嘴里:“再吵我你就去死。” 胡令:“……” 胡令:“我恨你们。” 大师兄敷衍点头:“恨吧恨吧,药吃了再恨,别吵你二师兄了,他一受伤就心情不好,他这次重伤心情超级不好。” 二师兄更加烦躁,一勺子养生粥再次捅他嘴里:“吃你的午饭,再吵我你就去死。” 胡令:“……” 胡令:“嘤。” 胡令的悲伤与难过并没有因为师兄们粗暴直白的对待缓解,他是花团锦簇的贵族小公子,在父母呵护与族人夸赞中长了近二十年,所以觉得冒生命危险捉鬼很恐怖很不值,也觉得“自己连累亡故的父母受辱,被家族除名”是一件重要到能灰暗整个人生的事。 所以胡令开始酗酒,赌博,混迹声色场所,成为小师弟经常在赌场或酒吧瞥见的“不正经背影”,也是四师妹提起时会耸肩又摇头的“不靠谱师兄”。 他出了山,入了世,在师兄们还分不出银行卡与公交卡时,就学会了扑克游戏与威士忌不加冰,在两位师兄依旧是专注给师弟妹搞钱的仇富单身狗时,他已经经历了几段露水情缘、数十段短期恋情、与两段稳定健全直至同居的长期恋情。 ……嘛。 胡令的确很有魅力,那可是挑剔首富安老板嘴里的“长得不错”。 谁不喜欢养尊处优的豪门小少爷呢,尤其是他正值低谷,整个人散发着言情剧男二号被女主角拒绝后特有的“颓废美”。 女孩们被神秘帅哥独坐吧台的忧郁脆弱所吸引,深入了解后,却会又因为他的忧郁脆弱而离开。 胡令并非浪子,他头顶上那两位虎视眈眈的师兄——连同师父——也不可能容忍他到处放飞自我欺骗异性感情,他每一段关系都有认真投入经营,每一段关系都是和谐分手。 因为一段关系要想走到最后,依靠的不是浪漫帅气,而是“有没有房子和车子”“有没有稳定的工作”“有没有未来的规划”“是否独立坚强能给人安全感”…… 胡令的前女友们恰巧都是些理智冷静的女孩,于是她们都成了他的前女友。 于是,等到胡令的感情经验丰富得能出书、前女友能组一个足球队时,他见证了二师兄被初恋迷糊得坑去闪婚的全过程。 经验丰富的三师兄只在婚宴上见过安各一眼。 只一眼,他便得出结论:“什么乖巧淑女全是装的,那种姑娘最会使手段操控人感情了,独占欲超强控制欲也超强的难缠女人,唔,肯定是狮子座……你肯定会后悔,而且她是那种绝对没办法和平分手也没办法安静下来的类型,以后肯定会经常吵架,一发脾气就喜欢砸东西吼人。” 二师兄:“……” 看在自己最近新婚的份上,也看在这是年三十晚师门聚会一起包饺子的份上,二师兄颇为温和地开了口。 他说:“再逼逼就去死。” 胡令:“……” 胡令扔了手里沾着面粉的擀面棍:“喂!我是为你好!你有我经验丰富吗,知不知道要听取前人的意见——” 二师兄一言不发地抄起那根擀面棍。 “……知道了!知道了!刚才是我口气不好!我、我也没有说我嫂子不好的意思……” 童年阴影来袭,胡令声音立刻低了八度:“我,我就是觉得你们俩不太合适……” 不喜欢吵闹,声音大一点就要皱眉的超小心眼娶了一个怎么看怎么激情开朗、大大咧咧又不拘小节的大嗓门,他形容后者时甚至会描述她“乖巧安静”“淑女可爱”,怎么看怎么像是因为初恋滤镜瞎了眼。 胡令从自己那丰富的感情经历中学到的最重要的道理:不合适就会分。 长痛不如短痛,豁达如他分一次手还要喝一晚酒呢,二师兄这种小心眼分了手还不知道会发什么羊癫疯,所以晚分不如早早劝分。 这不是为了二师兄好,这是为了人家无辜的女孩好。 “你迟早会后悔……那种女孩不适合你的师兄……” 一把擀面棍猛地插在面前。 “……我不逼逼,我再也不逼逼了。” 不逼逼就不逼逼,胡令忿忿地想,等着呗,你迟早有天会惨遭离婚。 他可是经历过将近五十次分手的男人,深知各式各样的分手理由,而这对新婚夫妻几乎叠满了“分手原因”的buff。 性格不合,爱好不同,职业不符,观念天差地别……唉……分吧,还不如早早分手然后各自找个合适的。 那姑娘应该适合同圈子里热爱冒险、心态开放、富有激情又会玩点浪漫的富家少爷,师兄的话……本阳会那个戚妍就挺好的啊,听说师兄结婚后她把自己关屋子里哭了一天,啧啧。 胡令暗自摇头。 作为全师门情感经验最丰富的人,他觉得自己已经预见到二师兄这对离婚三年后的各自归属了。 果然,第二年师门过年聚餐,二师兄依旧是孤零零一个人来,和单身时完全没有区别。 师父问他你媳妇呢怎么没来露个脸,二师兄只简单答复“她工作忙”,然后递上“我妻子事先准备好”的节礼。 其他人可能会被那些丰厚昂贵的节礼哄住,可胡令是什么人啊,他偷偷摸进灶房。 “你自己掏钱买的吧?嫂子一看就是不会把传统节日放心上的人啦。” 二师兄:“不至于,她比我懂人情,你们的红包她跨年时就全部备好了。” 但你肯定没动,谁不知道给师父送年礼不能直接给钱呢,老头子很讲究年货几件几样的。 胡令转转眼睛:“所以她是真的工作忙?不是不想陪你过年?” “她在南州出差。五百多亿的大项目,今晚还要通宵开会。” ……嚯,大老板,真厉害。 胡令挠挠头,真心建议:“那你们更应该早点离婚啊,以免你干扰她搞钱搞事业,工作一忙起来还要顾及小心眼恋人是很累的。” 二师兄:“……” 二师兄抬手就拎起了擀面棍。 ……血腥的第二年过去后,第三年的师门年度聚餐,师兄照样独自露面。 这次所有人都默契地没问他“你媳妇呢怎么不陪着过来”,唯独胡令,他嘚瑟得像条望着排骨流口水的狗子,嘿嘿嘿一路跟进灶房,开口就是—— “所以你们要离婚了吧?要离婚了吧?这还不赶紧离婚啊?” 忙着起灶的二师兄:“……” 二师兄拿着一截点燃的柴火,默默扭头盯着他。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51节 胡令更嘚瑟了:“我还不知道你吗!你从小到大最盼望能有人一起过年!结果结个婚也照样没人陪你过年!嘿嘿嘿特别难过委屈生气吧,我早就说了,让你早点离婚——” 二师兄默不作声地拎着那截点燃的柴火,平移般靠近了。 他的接近速度就像恐怖游戏里那个一眨眼就会扭断人脖子的不明怪物。 胡令:“……对不起,对不起,对不……嗷!!” 然后就是第三年。第四年,第五年,第…… 好吧,后面几年二师兄变成鬼了,他们不是很敢集体回山门聚一起给师父过年,也不是很敢去找功力薄弱的师弟师妹……为了安全考虑,每年过年参加完山门聚餐后,就他和大师兄单独抽出空来,偷偷溜下山,在二师兄的小安全屋里和他一起聚一聚。 万一二师兄堕落了,他们俩还能勉强保证逃跑成功,带上其他人就……咳。 大师兄是这样跟他解释原因的。 “你知道兔子这种生物吗,太寂寞会死掉。”大师兄一脸肃穆,“我担心你二师兄太寂寞会疯掉。” 胡令:“……他不是早疯了吗?” 大师兄:“我说的是那种灭人满门的疯。比他平时的精神状态更不稳定一点。而且他最怕一个人过年了,好像是有童年阴影还是什么,如果除夕没人陪,指不定就搞出这么破烂血案出来。” 胡令:“……所以你也知道啊。前几年他独自回来过年真的年年搞出血案——在我身上搞出血案啊?” 大师兄怜悯地看他一眼。 “我们都知道,可只有你傻,年年主动往上凑。” 还年年逼逼人小两口离婚,你不发生血案谁发生呢。 胡令:“……” 胡令:“我不跟你们玩了!我回家玩电脑去!” 大师兄:“行,小心晚上你二师兄顺着网线爬过来找你拜年。反正我提醒过你他除夕期间精神不稳定了。” 胡令:“……” 第210章 第二百零四课 速冻饺子看似方便快捷但或许也能成为引线 【夜, 十一点整】 洛安静静推开家门。 门内一片漆黑,想必人都睡了。 女儿昨晚没睡好,今天应当会早早上床补觉;妻子也是凌晨才合眼, 他猜到她没休息几个小时就急着弄公司的事, 今晚估计沾到枕头就犯困…… 她最近睡眠质量直线上升, 似乎有回到曾经那“天一黑就打哈欠”的优良睡眠状态的趋势,这是最近为数不多令他欣慰的事。 一想到全家人都睡了, 自己能够清醒又清静地自由活动,洛安原本不算愉快的心情就平和了下来。 谁让另外两位家庭成员清醒后远不止“两个人”, 她们总能搭伙制造出堪比一整支狂欢节乐队的动静。 洛安把手里的东西放在玄关,便换拖鞋进了厨房,拉开冰箱,打算给自己煮碗面填填肚子。 状态越来越鲜活后显现出的缺点之一:饥饿感与进食需求重新回归, 他却又无法像完全活着时那样操纵身体节律,外出奔波工作一整天后,多少还是要弄点东西吃。 ……这么想, 活着真挺不方便,鬼魂体质才方便更有效率的劳动。 蔬菜、水果、排骨……洛安在冰箱里点了点东西, 发现都是自己昨天买回来的新鲜材料,没什么品质不好的菜叶肉肠, 便放弃了煮面的打算。 总待在厨房里忙碌的人如果一个人吃饭, 往往会选择糊弄几口了事, 因为实在太累。 洛安懒得再弄什么精美饭菜, 浪费给妻女挑选好的蔬菜排骨煮面就更不可能。 让我看看, 印象里冷冻柜中还有点速冻饺子……嗯, 还剩一两,正好, 再来袋子小榨菜。 起锅烧水,随便一煮,今天的唯一一顿饭就这么搞定了。 ——洛安是今早五点多出门工作的,期间除了中午意外遇上的那一次,一直没再和妻女联络,直到现在,他才结束了所有的任务回来。 换了以前,他出门时可能还会忧心家里人中晚饭的安排,想着在傍晚时抽空回来给她们做顿饭……但想什么呢,妻子有钱又有权,放在哪也饿不死,他非要给她们回来弄家常菜反而是扰了她带女儿下馆子看小帅哥的兴致吧。 饺子咕嘟嘟浮上水面,又沉下去,白滚滚地起伏着。 洛安盯着锅里的饺子,很平静。 是真正的平静,心中没有丝毫怨气。 中午的事……其实他已经没那么放在心上了,从早上五点工作到晚上十一点后,很难再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气恼烦闷。 妻女的安全更重要,幕后那堆老家伙被他逼得就快完全落入陷阱,洛安没空在这时拈酸吃醋。 况且他如今对妻子的了解也算更上一层楼,那天听她在摩天轮里的剖白虽然歪到了别的重点去,但多多少少还是记下了安各想强调的事—— 首富连那圈围着自己献媚的顶级男模都看不上,怎么可能看上人傻钱少脸一般还有多段感情经历的三师弟。 她的眼光可不是一般的挑剔,三师弟一个张嘴就招人厌的傻白甜小少爷,哪里值得她青睐了。 ……好吧,或许师弟的脸不算“一般”,但洛安了解妻子,她绝对不喜欢那个类型,今天中午就是顺嘴跟女儿口花花,真实目的或许是像接近胡令,跟他多多打探消息吧。 不仅是女儿被拉入白雾,妻子的心脏作为打开地宫的钥匙,也会承受不小的压力。 她最近出现了许多次胸闷、气短、梦境混乱的情况,再把前段时间总出现在她胸口的红痕联系在一起…… 怀疑是肯定的,调查也是肯定的,以她的个性,不可能坐以待毙。 哪怕他再三强调“等我查清楚我们来交流情报,你就先休息补觉”,她肯定也要瞒着他在外面偷偷查点别的东西。 洛安知道,她还没死心,依旧想挖开他全部的秘密。 她最近总提起小巷,烟花,还会用怀疑的眼神试探他的手或心跳……洛安很不愿意去猜想,但事实是,不受控的煞气或许正把妻子带回七年前那个晚上,它想揭穿他费尽一切蒙在她眼前的假象——不,是他们想。 那帮人曾试图杀死他,榨干安各的心头血做钥匙,现在他们依旧怀揣着这个目标……或许还多了一个,挖掉洛洛的眼睛做法器。 可红影被囚、计划被毁……洛安沉默了七年,不是为了让他们继续谋害自己的,这几天他做了许多事,几乎斩断了他们所有的“手脚”。 他逐渐逼近成功复活的同时,也快把那帮人逼到极限了,他们正值狗急跳墙,妻女的噩梦就是诅咒与煞气双重操控下的反扑。 还有小白斗笠在这个世界的突兀现身……另一个时空的自己能与自己共存吗?他又是否会成为自己的新弱点? 洛安越想越深。 如今所做的工作还是不够多,赶紧吃完了他再赶紧出去,抓紧时间,争取在明天给妻女准备早餐之前回来,也就这几天了,他快要成功…… 哦,正好,饺子好了。 洛安拿出一双筷子,关了火。 他懒得多洗一只碗,便决定直接端着锅吃,反正也就几只速冻饺子。 ……呃,竟然是羊肉馅的饺子。 又膻又油腻,洛安不爱这一口,依稀记得,当时买下它是因为陪洛洛逛超市,女儿好奇“从没见过的饺子馅”才想要……结果买回来后她吃了两口就皱着鼻子不愿意吃了,洛安只好把剩余的饺子团吧团吧塞进冷冻柜的最底层,如今已不知道冻了几个月。 羊肉本就是很依赖“新鲜度”的食物,解冻后又冻上几个月的超市速冻馅,能好吃到哪去。 洛安勉强吃了两口就膻得受不了,但他俭朴惯了,饺子已经下好就是不能浪费的食物,他做不来女儿那种“不爱吃宁愿浪费也不愿意继续吃”的事,只好皱着眉硬吃。 他不吃谁吃,家里另两个都是绝对不会吃剩饭剩菜的。 ……哪怕吃得想吐,为什么复活时要抢先复活味觉呢。 榨菜,榨菜,之前不是还翻到一包榨菜吗,放在旁边的台…… “啪。” 洛安突然摸索到了一只手。 他之前进门时为了不吵醒家人没开灯,又独自沉浸地在想事情,竟然没注意到…… 有人站在他身后的黑暗里,一直没开口,直到此时,他伸手去旁边摸索东西,才碰到了对方。 就仿佛犯罪片里的跟踪狂,恐怖片里的鬼魂。 洛安:“……” 洛安没有吓到,没有尖叫,更没有迅速出手折断对方的胳膊然后拍去一堆符纸。 他是个正待在自己鬼域里的阴煞,不可能有外人违背他的领域出现在这里; 他也是一位相当熟练的丈夫,除了某人,也不可能有谁能这样接近他却不触动他的警惕。 洛安只无奈地拍了拍那只手,便随意撸到一边。 “你有看到我那包榨菜吗?” “……” 身后的妻子闷闷道:“我正打算帮你拿,但这里太黑了,我也看不清楚。” 哦。 洛安便开了灯。 妻子正站在他身边,穿着睡衣,扁着嘴,手里拎着一包榨菜丝。 “给。” “谢谢。” 洛安接过她递来的那包榨菜,却没有急着打开吃:“怎么这么晚还没睡?又做噩梦了,出来找东西?要不要我帮你煮杯热巧克力?” 一向元气开朗的妻子愁眉苦脸的:“没……不用。你先吃。” 她明显不太对劲,洛安也不可能继续心无旁骛吃东西,他扫了扫她的胸口,阴阳眼没有看见上次那样明显的红印。 不是煞气作怪,那会是什么。 他追问:“又做了什么梦?你吓到了?还是工作上的事……生意出了什么问题吗?没关系,豹豹,有亏有赚才正常。” 安各:“我比你更懂这道理。” 也是。 “那你有什么不开心的吗?又或者是想要的?” 洛安盯着她闷闷不乐的表情,甚至开了个玩笑:“不会是晚上带洛洛去吃饭时没遇到赏心悦目的小帅哥?那我现在带你去看小帅哥好不好?” 安各:“……” 安各扯扯嘴角。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52节 “别开这种玩笑,我从来都不想看什么小帅哥,”她蔫蔫地说,“我只想看我老婆,谁让他忙到晚上十一点才有空回家,我一个人在家里根本睡不着。” 洛安眨眨眼睛,又眨眨眼睛。 阴阳眼专门开启后鉴定得出,这是实话。 ……可他眨了好几下眼睛,依旧困惑道:“你在开什么玩笑?” 没人比他更了解豹豹是个多么独立强大的家伙了,亡夫祭日那天照样吃吃玩玩喝酒蹦迪的人,怎么可能“你不回家我就睡不着觉”,全世界人都死了她也能继续开心过自己的日子,更何况区区一个丈夫。 这不是洛安认为自己“不重要”,他知道她的心意真诚又热情,但这绝对不代表她“依赖”他,哪怕是他还在世的时候,大半夜离开破晓时回来,妻子照样在枕头里呼呼大睡的。 有的人只看见三流小报造谣式报道里超糊的“安姓企业家与某某出入酒店”图片就气得睡不着觉,也有人没心没肺哪怕外地出差三个月也不会打来电话查他岗,每个人对待对象的方式都不一样,这很正常。 反正,唔,豹豹是绝对不可能拿到“大半夜辗转反侧等人回家”这种剧本的。 洛安用阴阳眼仔细鉴定好几遍,依旧觉得这荒诞又离谱。 等等,如果她今晚这么反常是因为……哦,中午的事。 “没必要,豹豹,我知道你只是随口一说,没有别的意思。”洛安想了想,决定说清楚,“我已经想通了,不生你的气,再说,你今天中午也立刻跟我道歉了,不是吗?你真的没必要这么夸张地补偿。” 安各:“……” 什么叫夸张地补偿? 自家对象晚上十一点还没回家,担心又焦虑,闭上眼睛一躺在床上就仿佛回到七年前那个他不告而别的晚上,所以只能在客厅反复晃悠着缓解焦虑感——这叫夸张补偿哦? 工作忙就工作忙呗,忙到这么晚还不回家就太过分了,也不知道跟我打个电话报备,让我有机会查查岗。 ……谁说以前不查岗现在就能不查岗啊,以前人傻不行吗!! 安各恹恹道:“别管我,我自己心理有点问题,你闭嘴吃你的夜宵。” 洛安却放下了手里的锅去开冰箱:“你都说心理有问题了,我怎么可能不管你……晚饭没吃好吗?要不要做点甜点给你?姜撞奶可以吗……” 安各越听越烦:“我怎么可能晚饭没吃,我有钱有手,还有许许多多的厨师等我一个电话就能上门,带着女儿一起更不可能糊弄晚饭菜单——你能不能不要总问我吃什么?你自己晚饭吃了吗你就问别人?” 洛安:“……我没吃。” “我就知道,午饭那会儿也没吃吧,因为在气头上?早饭呢?” 洛安:“……” “也没吃是吧?是不是?你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你就想着问我啊?” “……” 洛安没有回答,现在他切实有点被吓到了。 妻子突然爆发的追问看似尖锐、无理、充满攻击性,但只要在灯光下仔细观察她的表情就能发现,她的口气越恶劣,她的眼圈就越红。 更别提,质问到最后……他听见她话里掺上了哭腔。 她很难过。她要哭了。 可他不知道为什么…… “你可以继续吼我,豹豹,只要你吼完我之后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洛安小心翼翼,“是谁让你伤心了?” “我没有——我不想——吼你或者——” 安各断续吼了两声,便“哇”地一嗓子嗷了出来:“我就是——我讨厌我是个超级糟糕的老婆呜呜呜呜哇!!我一点——也不——称职——我就是电视剧里那种——没良心的坏妻子!!我是大渣女——大渣妻!!” 洛安:“……” 这发展真是越来越荒诞了。 “豹豹,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就是——不称职——我自己对象——工作了一整天这么晚才回家——” 安各哭声越来越响,洛安要很困难才能把她抽噎着喊的话拼成连贯的句子,“我却还是气他、吼他、对他发脾气,就算等了半天——等到他回家也没办法说‘欢迎回家’,我对象一整天没吃东西了,我却根本不会下厨房给他做饭吃,我连给他悄悄递一袋子榨菜都做不好——” 安各哭着哭着就往地上一坐,眼泪呜呜嗷嗷往外涌:“我挣了那么多那么多钱——我自己老公——半夜回来只能自己给自己下几只快过期的速冻饺子!!我老公——结了婚也没人照顾——见到我第一反应就是照顾我——我凭什么——他大半夜回家只能吃速冻饺子——哇啊啊——” 洛安:“……” 洛安从没见过她哭成这样,没有作秀成分也没有刻意撒娇要人哄,他的阴阳眼和他的直觉都在告诉他自己,面前这一幕是完全真实的,来自内心一百分一万分的难过委屈。 她坐在地上哇哇大哭,他的心脏也被哭得嘭嘭响,紧张茫然又焦虑,甚至忽视了那个自己曾经悄悄渴望过的称呼,终于在今晚从她嘴里冒了出来。 老公老婆之类,似乎真的不重要。 反正是彼此对象,叫什么都好—— 反正是彼此对象,看见对方委屈难过了,第一反应就是把她哄好。 哄她一点也不费劲不心累,因为豹豹总在道歉,总会认错,总会第一时间搂住他反过来哄老婆。 她很迫切地想要做好,想表达她心里真诚热切的喜欢,用耳朵听、用眼睛看、用手指碰,任何一个渠道都能发现豹豹对他的喜欢。 谁能舍得这样的豹豹难过呢,洛安曾经甚至舍不得跟她吵架、发火、表达自己一丝一毫的不满—— 如果抱怨她总加班,表达看见绯闻时的不满,提出想要一起过年的愿望,变成一个拈酸吃醋又任性无理的恋人……岂不是太困扰她了吗? 从来没人这样喜欢过破破烂烂的小斗笠,所以他不想任何意义上的打扰她的利益或心情,试着尽全力回报这份前所未有的喜欢。 再说,他自己独自钻再多牛角尖、有再多阴阴暗暗的小情绪,真正对上她的眼睛碰到这份喜欢,就什么都驱散开了。 所以真的没关系。比起照顾自己的心情,他还是更想对她再好一点、再好一点、不给她添任何的麻烦…… 可好像……有点弄错方法了。 “嘿……咳……豹豹……豹豹?” 洛安极其小心地,弯下腰,碰了碰她的肩膀。 后者哭得正上头,还在抽抽巴巴地嚎“速冻饺子——” “我……呃……我不吃速冻饺子了?”他异常艰难地转动脑子,“你想要……我把快过期的饺子……丢掉?那我就丢掉?扔进垃圾桶?” 安各的哭声立刻减弱。 好吧,问题就出在饺子身上。 “你想给我弄点东西吃……那我们现在叫外卖?或者出门?你想带我去吃什么都——你请客,当然,是你给我找东西吃,也是你花钱给我买,随便你买什么我都会吃的。” 安各的哭声终于出现了停顿的征兆。 “真的……”她红着眼睛道,“买多贵的你都会吃?” “买多贵的我都会吃。” 安各一抹眼泪。 她抽抽巴巴地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抓起外套,一边抓起一大包餐巾纸。 “我要带我对象出门吃东西。” “好的。” “我要给他买很多很多好东西吃。” “好的。” “我以后还要陪他一起过年……” “什么过年,不用了,你工作不是很忙——” 哭声再次爆发:“呜呜哇哇哇!!!” “……好的,好的,一起过年,当然好,没问题。” 安各擦着眼泪往门外走,刚拉开门,又猛地关上。 “外面风太大了,夜很深,也很冷,”她带着鼻音说,“你工作一天已经很累了,我不想你再去外面受冻,就为了哄我。我们回去,我要去厨房做饭给你吃。” 洛安完全不知道这个厨房杀手要怎么做饭给自己吃,他几乎能看见她炸毁厨房之后重新坐在废墟里破防大哭的画面。 但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劝,哪怕是结婚十年后,他依旧和刚见面时那样,会被她哭出冷汗,吓乱了心跳。 洛安只能一个劲地附和:“好的,没问题,我们回去?” “……嗯……你想吃什么……我上网查菜谱……” “不用,有方便面,你泡碗方便面就——” “哇啊啊啊啊我老公觉得我只会给他泡没营养的方便面吃!!” “……你查菜谱,查菜谱,豹豹想做什么菜就做什么。” 好吧,赶紧立刻想办法,待会她炸了厨房只能哭着叫外卖时,他应该怎么继续哄…… 第211章 特别新春番外-除夕之前(上) 前注:本篇番外为正文第二百零四课(上章)时间线后六个月, 可结合正文食用。 【腊月二十三-小年】 “虽然这是我第一次说要待在家里过‘传统意义’的春节……” 安各说到“传统意义”这个词时不禁皱紧了鼻子,就仿佛吃彩虹糖时吃到了绿色的酸柠檬——但最终她还是勉强忍住了,起码没有在皱鼻子之后翻白眼。 这表现已经很优秀了, 他还以为她会直接吐舌头插入一个刻意的“呕”呢。 洛安平和地放下了手里的扫帚。 “你想说什么?” “……咳, 总之, 哪怕是我也知道,除夕和春节, 加在一起就两天?对吧?而且那两天还在一周后……我没记错吧?我好几个月前就记在日程表上了啊?那个重要日期是二月……” 安各甚至当面摸出了手机,翻了翻日历给他瞧。 安老板的手机日程表是现实意义的“日理万机”, 几乎每个格子都排着一些异常奇怪的符号、数字、关键箭头等标记,而这还只是精简版,真正密密麻麻的那个部分还在她整个秘书组厚厚的文件堆里——安老板一般只负责在他们安排好之后大略看看,一整周的行程总结概括一下再把重要的另外记在手机里…… “讨论收购新公司的跨国会议三小时”也就是她表格里一颗小黑点标注, 最多附一个“+3”,再加一个弯折的箭头表示“跨国连线”,抽象到极点……除了安老板本人, 也就她老婆能看懂了。 有时候安各自己都看不懂,也忘记了写那个标记时想做什么事……但她不会在下班后再联系秘书组询问, 问问老婆明天早上几点钟起床就能搞清楚的事,干嘛费那个劲去记忆哦。 因为老婆总希望卡着点给她送来温度正好的饭菜, 所以他异常关注她的工作日程, 会非常仔细地提前问好她的时间安排, 所以总能看懂她那精简到抽象的手机日程表…… 老婆很好, 这个举动很贴心, 当然没问题。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53节 问题是, 他往往为了“了解行程表”跑去关注她的整个秘书组工作,对她秘书们的态度相当温和, 每次给她送饭也给她秘书们捎带花样下午茶…… 以至于今年放年假前,她的秘书组成员们挨个来刺探她“老板娘喜欢什么东西”,摩拳擦掌要给老板娘送礼过节,还有少数分子不怕死般表示“老板您忙您的没关系我过年挺闲我可以陪老板娘过节”。 安老板:“哦,我知道你不怕死了,但你怕不怕取消年终奖金?” “……当我没说老板,祝您跟老板娘百年好合,长长久久。” 安各不知道为什么今年这么多人来刺探自己“你要是忙我就带你老婆过年啦”,她明明早几个月就预订了今年!!以及明年!!以及明年的明年的明年乃至一百年!! 安各再次举了举自己的手机。 “看到没有?”她激动道:“我好几个月前就把这个日子标注好了,非常显眼,绝对绝对不会记错的!” 的确很显眼,在整张日程表都抽象宛如黑白简体艺术画的前提下,除夕的日期格子竟然涂了一个粉嫩嫩的底色,还画着一朵胖胖的小爱心。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天是情人节呢,洛安默默地想,哪个正常人会把除夕涂成粉红色。 “难道不就是情人节吗?” 安各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她越发激动了:“是你说我们要‘一起过年’,所以我特意腾出空来,除夕当天晚上就只我们两个待在一起——” 等等,洛安不得不指出:“安洛洛家长,你的女儿不呆在家里呆在哪过春节?” 安各:“……洛洛又守不住岁,九点之后不就是我们俩二人世界了嘛!反正过节就是各自在家庆祝——” 当然不是,“除夕”往往与“团聚”挂钩,而除了他们,周围人多得是没成家的、没对象的、还在上学可以伸手啊呜要红包的。 以前倒也还好,妻子几乎把“拒绝传统节日”摆在脸上,他的身份体质也不方便到处聚餐串门……可现在,妻子几乎提前一个月就在朋友圈里公布的“因为要陪对象过年所以给自己放寒假啦”的现在。 她的朋友,那些生意伙伴,各种各样的人情往来,年礼迎送,再加上他这边张着手要红包的师弟妹一二三四五,顶头的师兄跟师兄对象都是不会在家做饭的,自从他说明今年不回师门在自己家过,一串师弟妹连同师父都在不停旁敲侧击“你家还有没有多余的筷子”……而且洛洛还说想要去同学家、去姑姑家…… 单独两个人过“情人节”,怎么可能。 洛安已经预见到了人声鼎沸的年夜,但他摇摇头,没有打破妻子的幻想。 “所以我没记错吧?既然过年只是这两天的事,那为什么你提前一星期就开始——” 妻子还在激动嚷嚷,洛安已经明白了她在这里各种铺垫来回绕圈是想说什么。 但他还是默默听着妻子继续嚷嚷。 “……所以、所以根本不需要从今天就要开始准备啊?” 安各趴在沙发上,忿恨地扬了扬手机:“一周之后再忙就可以啦!现在坐下——陪我看电影!!” 明明这是一个大好的星期六,女儿出去跟同学玩了,难得她和老婆在家过二人世界——结果她调出电影备好零食饮料坐在沙发上等了半天,老婆却还是在忙着扫地拖地擦桌子…… 越想越气,越想越气,安各“啪”地一拍——可惜她忙着大扫除的老婆早已经把东西全竖起来了,此处并没有桌子板凳给豹豹发泄怒火。 豹豹拳只是“啪”一声落在了沙发抱枕上。 “除夕不就是下馆子、吃吃饭、再看看电视,有必要提前一周搞东搞西吗?” 即使拳击着logo是“今年豹富”的节日抱枕,安老板的嚷嚷依旧很有气势:“竟然从今天开始就抓着扫把忙忙忙,扫把是你老婆吗你就乱忙!” 洛安:“……” 且不说扫把是不是他老婆,如果是就好了,直接抓起来塞进地下室就不用站在这里听她乱嗷嗷…… 更何况。 洛安说:“豹豹,今天是小年。” “所以?小年又不是正儿八经的年啊?它们俩类似‘副班长’和‘班长’的关系吧,既然要过除夕为什么又要过小年?” “……” 任何一个常年负责打理家事的老古董听见这种话,肯定要吹起胡子瞪起眼。 自小年开始,每一天临近除夕,都有一套不同的传统规矩,禁忌或风俗…… 当然,如果让豹豹听见“传统规矩”这个词,她肯定又会皱起鼻子揪起眉,气得嗷嗷拍抱枕。 虽然洛安很愿意多多欣赏“豹豹嗷嗷拍抱枕”,但这样下去就没完没了了,临近除夕,他要忙的事很多。 洛安再次拎起扫把,他耐心道:“豹豹,除夕之前的一个星期有不少事要做,如果要认认真真准备过年,从现在开始的每一天都很重要。” 安各翻了一个大白眼。 “所以呢?” 所以今天是开始准备除夕的第一天,要清洗被褥窗帘,要清扫地面家具,要剪好窗花做点灶糖这样洛洛回来后就能玩,还要制作春联,蒸些点心准备给亲友…… 洛安俯身,亲了亲妻子鼓起来的脸颊。 “……别以为这样就能让我消火!!” 可是你已经消火了。 洛安的手逐渐往下滑,轻轻拍了拍她的膝盖。 “豹豹,抬腿。” 安各:“……” 好吧好吧,这样的确能让她消火。 被老婆温温柔柔的对待太多次了,偶尔他沉下语气,言简意赅地给出近似命令的指导,她就……咳咳咳咳。 原本冲他耍赖嚷嚷时其实也没觉得老婆会动容,只想着得到一个吻就好,现在情况突然变化,得到的或许远超一个吻……安各还有点不好意思。 她破天荒矜持道:“这不好吧。” 老婆的声音带上一丝淡漠:“抬起来。” ……反正洛洛不在家,反正是没什么安排的星期六,反正……矜持意思意思装五秒钟就好啦……嘻嘻。 安各捂着脸摇摇头,但她迅速抬起了腿。 “嗯,抱好。” 咳咳咳老婆今天也太热情了!还是大白天就这么直白的吗!真不矜持……但是我喜欢!! 安各放下了捂脸的手,立刻抱好腿,小眼神游来移去地等着下一步…… 下一步,一只拖把默默出现。 它带着沉稳淡漠的地板清洁剂从沙发前经过,连同拖把后开始认真拖地板的老婆。 “好了,”老婆一边拖着地板远去一边道:“现在不挡路,你可以把腿放下来了。只是别乱踩。” 安各:“……” 安各恨恨地放下了脚,踢了一下茶几,毛绒家居袜又“咚咚”两声跺上被拖干净的地板。 就乱踩!就要乱踩!呸! 洛安拖了一圈地回来,客厅地板已经被恼羞成怒的豹豹跺出了摇滚乐般的动静,她甚至一边跺一边瞪着他,比划着某些可能代表骂人的手势。 为什么要用“可能”呢,因为……就像她以前发明了“你豹豹的”来专门代替脏话,有了女儿后,妻子同样发明了一套手势来代表稍显粗鲁的中指。 譬如狠狠冲你挥拳头,张开五指,捏紧五指,意为“再惹我就掏出你的心脏”。 可能取材自“黑虎掏心”吧,但洛·真的掏出过不少心脏·安只会看得想笑。 “豹豹……我很快就做好家务,好吗?等我弄完了,就来陪你看电影。” “电影我自己看!不稀罕!拖你的地去吧!一辈子和你的破扫把拖把过好了!” 洛安很无奈:“地板和家具我已经全部清扫完了,现在就剩洗窗帘。” “那你就一辈子和你的破窗帘过去——” “豹豹,如果你真的很想陪我一起做什么事,不用非要是看电影啊。” 老婆温温柔柔地提议:“要不要一起去洗窗帘?” 开玩笑吗,我要是会这些洗洗刷刷大扫除的事,从刚才开始就会撸袖子加入你一起干,而不是闹着让你过来陪我……电影又不是很好看,从一开始,只是想要你陪着我做些事情而已。 可你洗洗刷刷大半天了,都没几次正眼看过我。 安各恼怒极了:“不干!我才不干!你就跟你的大扫除一起玩去吧!” 洛安很想纠正她“人类不可能和‘大扫除’一起玩”,但他轻咳一声,忍住了。 “豹豹,你可以坐在浴缸里,”他严肃又认真地提出建议,“洗一副窗帘很快,或许我想利用这时间再洗点别的东西。” 安各:“……” 安各:“别以为我会二次上当。” 可老婆却伸手过来,他摘掉了她脚上的袜子:“这边刚才踩到了没干的清洁剂,能不能让我顺带着一起洗?” 安各:“……” 我就知道!和刚才的“抬腿”只想让我抬起腿方便他拖沙发前地板一样,这个大扫除魔怔人,他所谓“别的东西”只是盯上了我发火时弄脏的袜子,根本就—— 可安各一腔悲愤之情还没涌出来,就见老婆面不改色地继续往上,脱了她的家居毛绒睡袍,解开她的毛线背心。 然后他若有所思地摸上自己的衬衫领口。 “我看这几件衣服都脏了,你跺脚跺得太厉害,清洁剂溅得到处都是。我这边也有,刚才做扫除沾到不少灰,似乎也沾到了清洁剂……你觉得应该洗多少衣服?豹豹?嗯……我在这里脱脏衣服有点不检点吧?还是去浴室再……” “去浴室再说!赶紧去浴室!进……进了浴缸我再告诉你具体要脱多少!!” 第212章 特别新春番外-除夕之前(下) 【腊月二十七-赶集】 “喂……你知道赶集是上上个世纪的事情吗?” 清晨, 五点半,安各被旁边的动静弄醒了。 ——如果睡前双手双脚全部缠在旁边人身上,就差变身大型猫科动物、再把多出来的毛茸茸的大尾巴缠在对方身上三道四道五道几乎裹出一个大毛球来, 这样就能用尾巴把人裹着随身携带—— 如果黏的这么这么紧, 那么, 哪怕对方起床时把动作刻意放得再轻、再轻,也会被牵连着弄醒的。 更何况她其实没有大大的毛绒尾巴, 她只有两只手两条腿,要很费劲才能扒住老婆, 这还得建立在他不把她推开的前提上。 为什么没有大尾巴呢,这样就能直接把起床离开的人卷回来了。 她在迷糊中伸手:“这么早去哪里,再陪我睡一会儿……”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54节 “你睡你的,豹豹。” 被角掖了掖, 睡意重新盖拢,她的手脚也被顺带着掖回被窝里。 哪怕是纯阳之体,也会在冬季的被窝里生出赖床的困意。 ——而他总是很擅长哄她继续迷糊的。 安各不想被这么哄睡下去, 她勉强睁开眼皮,再次扯住那只即将离开的袖子, 嘟哝在枕头里近乎变成咕噜:“亲爱的安安老婆唉……你知不知道这个时代有个东西叫送货上门?大早上的去赶什么集……” 是,她当然知道他要去哪里, 昨晚老婆就报备过了, “明天我要去各个地方赶集, 早饭放在冰箱里, 你自己起床后记得加热再吃”。 知道归知道, 但在“撒泼打滚表示赶什么集啊睡觉不香吗”“睡前特意挤过去双手双脚缠住对方”“在他看书时不断哼哼唧唧‘在家陪我在家陪我’”……之后, 她本以为对方会放弃离开的。 ……都拿出这种等级的对待了,还不能放弃吗? 老婆似乎是笑了一下, 然后他伸手顺了顺她睡乱的头发。 “那你知不知道,有个东西叫年假?” 各行各业一年从头忙到尾,年终总要有几天假期享受,不止快递,这几天私人商店、早餐摊等等也陆续闭店了,而他今天要去的几个早市分别位于首都结界、红海洞窟和绿山府邸,虽然开市时间有些微妙的不同,它们却不约而同地把腊月二十七选为闭市前的最后一天。 她今年特意请了假待在家过年,他总不能继续用速冻饺子糊弄年夜饭,再考虑到那帮可能过来蹭饭的家伙……既然打算准备一顿“丰盛”的年夜饭,那食材还是尽量挑一些新鲜点好。 ——当然,在洛安的标准里,食材的“新鲜程度”,肯定是取决于血腥马赛克的。 那个位于红海洞窟的集市满是“现宰活杀”,眼珠大肠遍地乱滚,寻常正经天师压根不敢去的地方,视觉上扑面而来的恐怖感远超中州第一鬼屋……所以还是他自己抽时间去赶集比较好吧,洛安不想在临近过年时吓得妻子做噩梦。 况且她之前说是“专门腾出空闲”,其实手头工作也挺忙,洛安记得她的日程表:今天似乎还有许多人预约和她见面,相互迎送年礼。 这也是往年妻子不耐烦正经过年的重要原因之一:年前的种种人情往来几乎耗干了她的社交能量。 他还记得,她的最高记录是一天十四顿饭局,晚上回到家时已经气若游丝,一个字也不想说,下一秒接起电话却还能热情洋溢舌灿莲花……作为一个社恐,洛安每年都会对这样的妻子生出高山仰止般的钦佩之情。 社交达人的能量是有限的,因为她已经瘫在了家门口玄关地板上起都起不来; 这份能量又似乎是无限的,因为即使瘫在地板上她也能立刻爬起来,精神抖擞地奔赴下一个大型招待会。 ……洛安仅仅是旁观,就完全歇了“年后叫上妻子一起走亲访友”的心思,他生怕对象再应酬一次就没魂了。 反正师门那串家伙都人傻,多发发红包就能打发。 不过今年她推掉了那些应酬,又各种高调宣布要“待在家过年”…… 洛安套上外套,想了想还是嘱咐道:“如果来拜访的人很多,就叫李秘书她们来帮忙,知道吗?我下午就回来帮你,别太累了。” “呃……别……” 妻子却只挤出了几个象声词。 “咕……唔……” 她在清晨五点醒来就是奇迹,他不指望她能口齿清晰。 大概是“那我跟你一起去”的意思吧,因为她嘟哝这几个字时正在奋力往被窝外爬。 “不用。你继续睡。” 即将掉下地板的安各被再次掖进被窝——这次她没能二次挣扎起来,因为对象拨开她乱翘的刘海,印了一个轻吻在她额上。 而这玩意就跟催眠封印似的,安各的眼皮重新沉下去。 ……可恶。 早知道就不缠着他要固定晚安吻了,在被子里亲亲额头就犯困,竟然养成了这么犯规的技能。 【数小时后】 “……这都已经几点了?你爸之前说他几点回来?他人呢?怎么还没有回来?” 客厅的小茶几前,盘腿坐在地毯上的安洛洛小朋友放下写作业的自动铅笔,若有所思地望望挂钟。 又望望不停在挂钟前打转的妈妈。 “妈咪,”她严肃道,“你在钟下再怎么晃也无法加速时间,只会把我晃晕。” 安各:“……安静写你的寒假作业去,臭小鬼。” 你刚才还不停问我时间呢,又不是我先找你说话的。 安洛洛翻了个大白眼,像极了几天前重复“传统过年”的妈妈:“你在这里来来去去的吵死了,我根本没办法安静写作业!” “没办法写就不写了,”妈妈在挂钟下转了一圈又回来,“快过年了写什么作业,走走走,洛洛我们出门找你爸去。” 安洛洛:“我就是打算过年时不写作业才在这里拼命赶寒假作业……别转了!而且爸爸出个门不会走丢的!” 那难说,今天到处都是买年货的人,新闻里街道上全是人挤人,安各刷手机时也见到不少朋友吐槽超市商场的人流量…… 老婆性格内向,又特别怕人多,这趟出门他甚至没开车——安各醒来后特意去车库看了一眼——那老婆一个人去办年货就只能拎着大包小包挤高峰期的地铁……安各已经想象到他苍白着脸被各路人流堵在角落的画面了。 ……今早为什么没能爬起床陪他一起呢!为什么就被轻易一个额头吻哄回梦乡了! 安各后悔不迭。 她甚至想要开启自己偷偷安在老婆手机上的定位器,找找老婆究竟在哪里……可仔细点进后台一看,老婆的手机定位器毫无反应,根本不在信号范围内。 ……他是早发现了她安的小机器所以做了手脚屏蔽吗,还是他跑去深山老林买年货了啊?? ↑都是 于是安各更后悔了,陷入了一种宛如“控制狂最想控制的东西失去控制”的焦躁中。 尽管老婆说好了最晚下午就能回来,尽管这才只是她起床后的第一小时,上午十点。 “妈咪,”女儿拉了拉她的手,“电脑又响了,你赶紧接通。” ……啧。 安各耐下性子,转回吧台旁,对着笔记本扬起营业笑脸。 “哎,您好,王总啊,好久不见……” 洛安的确没看错她的日程表,今天预约来见安老板的人密密麻麻,真要拉个表格列出来,其实和大街上挤来挤去的人头也差不多。 商人其实也是很讲究“除旧岁讨彩头”的一批人,拜财神、烧高香、炸鞭炮……更别提逢年过节时给各路关系送礼,请客吃饭喝酒,种种人情来往,又累又多又麻烦。 当然了,“累”或许只是安各自己的观点,毕竟她是个极端抵触“讨彩头”的人,每年年底都要扬着笑和形形色色的人“恭喜发财”,挑选回送各式各样的礼物再喝各式各样的酒局,聊些根本没用但不得不说的场面话……她心底是极不耐烦的。 可在中州经商就是这样,不可能完全避开“传统”。 所以以前安各回了家一个字也不想说,要么蒙头爆睡几天,要么就随便挑个海外项目,逃到不用强撑笑脸“恭喜发财”的环境里去,全身心投入工作。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对象和我一样很烦年节,不想过年”。 她每每问起他“要不要陪你回老家吃饭”“你同事之间有没有我要去的聚餐”,对象都只摇摇头,说他没什么社交,年节时人太多太吵,只想在家里清静待着,看看书看看电视。 他的确是个爱好安静的人,安各也从没见过他主动出门探访什么亲友,每年除夕和以往的日子一样普普通通地过……她便下意识觉得他和自己一样不爱庆祝这种节日。 如果不是之前碰见了那只小白斗笠,又意外遇到了他师门里那个胡令。 安各觉得他或许一辈子都不会把“其实我很期待除夕这个节日,也很讨厌一个人过年”说出来。 因为他看到了她有多累多忙,便自己决定“体谅”,根本不会开口了。 ……可是“在家陪自己对象吃吃饭看看电视”哪里是为难的事了?她以前到底为什么会觉得出差做项目比陪老婆更重要啊—— 唉。 往事不堪回首,如今豹豹只想叹气。 随意打发完这个,她合上电脑,又晃去了挂钟下。 洛安有一点想错了——如今的安首富不再是七年前的小安总,她已经积累了足够高的地位、资格与话语权,不需要那么紧凑地会见所有人摆出那么积极的笑脸,只要挑几个地位重要的单独视频聊聊道一声恭喜,剩余的发封邮件寄个礼物,便足够“礼数周全”。 虽然每个月递到安老板手边的邀请函数以百计,应酬这种事只要想就能有……但即使她全部拒绝,也没人会觉得她不好。 以百亿为单位的雄厚资本摆在哪里,能从百忙之中抽出空来给你发封邮件就不错了,本人亲自到场喝酒?那是给了天大的脸面,或许她看上了你家里青葱水嫩的儿子也说不定。 ……咳。 但今年不会有这样的误会,大家都知道这位家里有人了,也打听到这位提前一个月就反复挂在嘴上的“我要陪我老婆在家过年”,没人会不知趣地在这时来叨扰。 ……想来也来不了,安老板的家庭住址至今依旧是圈内最大谜团,知道的人不超过一只手,寻常人想拜访她只有找秘书预约、电话联络或视频连线。 虽说临近年关要“迎送年礼”,但她提前半个月就把礼物挑好挨个送给各位合作方,朋友个个发了大红包……今天嘛,几通视频连线,几声道贺,接下来就是坐在家里,等着秘书把送到公司的年礼转运给自己。 所以安各还真不忙。她闲得发慌。 “洛洛宝贝啊……” 老婆不在家,抓着笔杆写作业的女儿就成了唯一能打发时间的对象:“别写作业了,有什么好写的,陪妈咪出门呗……你听,外面一直在放炮,这环境也不适合静心学习啊。陪妈咪出门玩好不好?” 知女莫若母,安洛洛的确早就没有静心写作业的心了——她要想老实写作业完全可以安安静静地待在自己的专用小书房里,而不是抓着本子和笔嗒嗒嗒跑到客厅,一会儿望望窗户外一会儿翻点小零食,本子上才写两个字,就忍不住到处探头乱晃。 ——自小年后,洛安便更新了家里的布置,窗花、春联、灯笼、大小福字,桌布与地毯都换了新样式,还有不少玲珑剔透的小摆件,不同造型的瓷花瓶里分别插着含苞待放的百合、腊梅与郁金香。 虽然没有妈妈的公司年会那样金碧辉煌,也没有她的生日派对那么五彩缤纷,但每一处都细致、恰好、意趣横生,单论窗花吧——走廊上的每一处窗户都贴着不一样的造型,安洛洛觉得可以挨个扒在那里看一下午。 爸爸是小年那天剪窗花的,当时她去同学家玩了,问妈妈“有没有跟爸爸一起剪窗花”妈妈也一问三不知,只知道哈哈哈挠头……这是今年最大的遗憾,所以她一定要把这些东西看够本才行。 而且,因为妈妈也开始接触那些东西,爸爸没再避讳术法,他还把她今年书法课的期末作业隔空罩在鱼缸上了,一个略显青涩的“安”下游着小金鱼罗罗,鱼尾巴时不时在水中“拨开”墨线又聚拢……比全息投影还有意思。 家里每一角都特别特别有意思,满满的年节氛围,可唯独只有一个缺点。 ——它没办法让小朋友静心写作业。 安洛洛已经抱着作业本子在客厅里坐了好几个小时,跟到处晃悠的妈妈来往拌了八次嘴,本子里的字也没写超过五个。 ……咳。 其实她坐一会儿晃一会儿的,跟视频一会儿就关电脑晃一会儿的妈妈也差不多,母女俩几乎是在客厅里晃大小圈,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在搞某种很新的双人花滑。 要是爸爸看见,一定会在心里默默想:幸亏提前几天就把地拖干净了。 这两个穿着拖鞋叮叮哐哐晃来晃去的,很难说会不会踢倒什么脏东西,然后踩出一地灰来。 “洛洛宝贝,洛洛宝贝,别写作业啦,我们出门去找爸爸吧?” “我还没看完这个兔子窗花呢!妈咪你别晃了,挡我看走廊的窗花——” “嘿!你不是在写作业吗,你怎么转到走廊那边看窗花了!” “……实践作业,实践作业懂不懂!我们老师说要记住每天发生了什么,还要写带图画的周记……我这是在做实践作业!” 呸,你就是在开小差。 安各伸手过去揪她:“行了,效率这么低就不写了,我们穿衣服出门找爸爸——”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55节 “叮咚。” 是门铃声响了。 李欣童站在门外,身后是一辆堪称“巨大”的卡车。 “……老板,新年好,这是……” 这是各种人回送的年礼,找不到安老板的家庭住址,一律送到她公司,安各便托秘书今天转运过来。 ……幸亏她今年决定不出门应酬,光是看着这一车满当当的节日贺礼就知道,今年要喝多少次酒局。 秘书送来的还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生鲜的,怕腐坏的,必须尽快使用的,赠送人身份又相对和安各关系亲近的……其余的都堆在公司的大库房里,年后直接清点入库,安各草草扫一眼做出的清单就行。 道了谢又把专门给童童秘书包好的大红包递出去,安各示意她把那辆卡车开进自己车库,便撸起袖子,开始挑拣东西。 这个是朋友送的水果……合作社的鲜花……卡……朋友送的饮料……哦,冰冰美女送的超级零食大礼包,这个好……饮料……这箱子橙汁还不错,拿进家里喝……这边的坚果品质一般吧,还有…… “妈咪。” 女儿嗒嗒嗒跑进车库,还抱着她那空荡荡的写字本:“我来帮你拣货!” 安各正把橙汁箱子从车上往下搬,闻言她背对她翻了一个大白眼。 你这个小豆丁能帮什么忙哦,不想写作业想来分东西就直说,送给妈妈的零食饮料就等于是你的好吗。 “我来报数,我知道这些商标上写着什么字——妈咪,宝贝妈咪,实践作业说要记录礼物——” 绝对没有这样的实践作业,安各一清二楚。 但看在女儿一连声叫“宝贝妈咪”又扯着她衣角乱摇的份上,她还是点点头,招手让她上来看。 安洛洛小朋友便兴奋地到处翻卡车。 “……这个是妈咪子公司的礼盒……那家中餐厅的卤菜……红酒……白酒……黄……” 她顿了顿:“这么多酒?可是爸爸不喝酒啊?” 安各:“你爸不爱喝,我爱喝。” “……可是爸爸警告过你‘除非应酬不准喝酒’啊?” 安各……安各这次狠狠横她一眼:“你爸又不在家,趁着他还没回来赶紧把酒搬到我车库的冰箱里冻着不就行了吗!” 这时候你倒是一点也不为“爸爸不在家”感到焦躁了。 安洛洛默默道:“我觉得爸爸会发现的。” 他有眼睛,有脑子,还非常非常了解你的车库布置,已经跟我计划好了,要在大年初一放炮时假装“不小心”炸掉你那个囤了很多明星周边的小房间。 “嘘,别纠结了,看别的礼物——洛洛你看,坚果大礼包——” 转移话题,我又不傻。 安洛洛轻哼一声,眼神却诚实地移了过去,盯在了一箱子晶莹剔透、红光满满的东西上。 珠宝? 一般从妈妈公司送到家里的,不都是生鲜吗。 安洛洛不禁走近了,她伸手轻轻摸过去…… “啊。” 是葡萄。 大颗大颗、全部剥好去了皮的紫红葡萄,裹在一层亮亮的旋转着雪花的冰晶里,仿佛一颗颗圆润的紫红宝石,装了满满的一大箱。 这明显是用了术法的包装手段,那么这礼物来自于玄学界,却又是和妈妈关系更加亲近的友人…… 安洛洛捉住了箱子最上方系着绸带的小卡片。 “祝新年喜乐安康,落款,戚妍……妈妈,你认识这个人吗?” 正背对她整理橙汁的妈妈突然一把夺过了那只小卡片。 “……妈妈?” 妈妈的脸色黑黑的,硬挤了一个笑出来:“哈哈。对。是妈咪认识的美女。” ……差点就忘了,跟妍妍美女,到现在还算是“朋友”。 之前,意识到“戚妍的暗恋对象是谁”后她固然追悔莫及,但觉得妍妍美女完全没错,不好对她发火; 妍妍美女的暗恋还没有开始就惨遭拒绝,一直找她呜呜地哭,所以安各也找不到时机跟她摊牌; 再后来,总之,经历了各种各样的事…… 就这么糊弄了过去。 即使知道了她对象是谁,妍妍美女依旧拿她当好闺蜜,所以安各依旧做个看似大大咧咧的傻子。 ……咳,该怎么说呢,她对戚妍本人的确没什么意见,性格挺好的美女啊,老婆也完全跟她是陌路人,没可能有什么……那因为对方曾经的暗恋情结撕破脸不当朋友也不合适……妍妍美女也不再提那暗恋了…… 可既然已经清楚知道了对方暗恋过谁,对方也清楚地知道自己对象是谁……那还继续亲亲热热地当好闺蜜把对方往自己家里带,也不太可能。 一个连老婆失联一小时都要在家里焦虑转圈圈的控制狂,让她大大咧咧把戚妍正式介绍给老婆认识,绝对不可能。 ……所以就这么打哈哈地继续玩在一起,今年过年还给妍妍美女买了首饰包了大红包…… 而对方回了一大箱品质极高的葡萄。 葡萄。 啧。 偏偏是葡萄。 安各很难不联想到——对方究竟是送给她呢,还是借着她的手送给她旁边的谁呢——全家最喜欢吃葡萄的不就是他吗—— “妈咪?妈咪?” 是女儿摇了摇她的手。 “妈咪,你回回神,爸……” 安各心烦意乱,她直接打断了女儿的提醒。 “走走走,帮妈咪把这箱葡萄搬走,就丢进妈咪那个藏周边的小房间里,别让爸爸看见——” “看见什么?” 一只手伸过来,接过了她搬起的橙汁箱子。 老婆好整以暇地瞧着她。 安各:“……” 安洛洛小声道:“爸爸回来了。刚才在旁边问你要不要帮忙。” 安各:“……” 洛安的眼神落在那箱葡萄上:“不能让我看见什么?谁送你的葡萄?我看……哦。戚妍。呵……她还没放下心思呢?” 什么心思? 那声笑又是什么意思? 安各心里警铃大作,立刻去拉他:“老婆你想吃葡萄我给你买,走走走我们走……” “别啊。” 老婆却拨开她的手:“你追求者送了这么新鲜的葡萄,扔在这里多浪费。” “……啊?” “拿回去。” 老婆笑眯眯地拎起那箱葡萄——葡萄外裹着的冰晶“嘭”一声砸在卡车外壳上——他相当粗暴地把葡萄拖了出去,仿佛快递员扔包裹,重重拖在地上。 “别浪费,拿回去,喂罗罗吃。” 安各:“……” 安各呆住了。 她突然意识到老婆以为的和她以为的完全不在一个频道。 老婆已经往回走了,手里的葡萄凄惨地拖在地上,一路拖出星星点点的葡萄汁:“怎么?有意见?” 安各赶紧摇头。 “行,好,没意见,没……喂罗罗吃!就喂罗罗!” 第213章 特别新春番外-除夕年夜 前注:响应大家号召的新春续篇~ 除夕前的最后一天, 与前几天不同,这天倒是过得格外短暂,匆忙, 甚至沉默。 因为所有的家庭成员都在忙着自己手头的事, 大家不约而同地希望能赶在除夕前做完, 然后痛痛快快地玩。 ……好吧,或许不是所有人都期望在除夕时“痛痛快快地玩”, 安各期盼除夕夜能和老婆过二人世界,洛安期盼能尽快打发走那帮上门讨饭的, 小金鱼罗罗期盼着…… 嗯,它或许对除夕没有什么期待,只期望着女主人今年能少喂自己几次,这样就能活得更久一点, 也不会有更多后继之鱼死于吃撑了。 不过,谁让“大家都希望痛痛快快地玩”出自安洛洛小朋友笔下呢—— 以下段落摘自安洛洛小朋友的寒假实践日记: 【xx年x月x日,腊月二十九, 晴】 这是除夕前一天,我们全家没做什么别的事, 因为大家都很希望在除夕痛痛快快地玩,所以大家今天都专注地忙着手头的事。 罗罗金鱼在鱼缸里忙着吐泡泡, 我觉得它或许在对走廊的窗花发表意见……那些窗花那么漂亮, 它竟然敢吐泡泡发表意见, 真是条坏鱼。我讨厌它。我永远不会承认它才是妈妈的大儿子的。 妈妈呢, 正在书房里忙着处理年前最后的工作, 对着电脑里各种各样的人叽里咕噜说话。 我觉得她没有正经工作, 只是在和人聊天,为什么聊天也可以赚到钱?那班主任老师应该给我很多很多钱, 因为她天天喊我去办公室聊天。 老师,看到了吗,你欠我很多很多钱。 爸爸,唔,爸爸倒是在做正经工作,他在厨房里忙着处理龇牙咧嘴的食材,为明天的年夜饭做准备。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56节 我带着本子找他取材时不是很敢靠近,倒不是因为当时爸爸正在赤手掏鱼肚子里的内脏,我主要是害怕爸爸把血溅脏我的作业本。 而且那条鱼还在冲我吐紫色的泡泡。特别臭。 我讨厌它。它活该被爸爸做成醋溜鱼片。 我在忙什么呢,我现在正在自己的小书桌前忙着写下这段话,还特意系了一条写有“加油”的带子,因为我立志要在除旧岁之前完成所有的寒假作业,达成“一天赶完所有作业”的伟绩! 我相信自己能够办到,这项“实践日记”作业已经证明了这一点,看,它已经被我用废话巧妙地填满了大半本了,接下来只剩几道数学作业,我的新年就能快快乐乐地尽情玩耍…… 就写到这里,爸爸敲门喊我出去吃特制小饼干啦! 哦,爸爸是来把特制小饼干送进我房间里,他让我继续专心写作业。 不过这是一本实践日记,所以接下来我就实事求是地记录这碟子香喷喷的小饼干…… 奶香味好浓好浓,颜色也是漂漂亮亮的米黄色,爸爸还用红葡萄汁另外做了一种样式,一种小饼干是塞满葡萄干的米黄小饼干,另一种是红黄相间的棋盘格小饼干……好看又好吃,味道像蔓越莓奶酪。 反正到了明天就是明年,我宣布这是我今年吃到过最好吃的曲奇! 咦。 实践日记还差两页没填满。 那之后附上爸爸特制小饼干教程。我会把字写得很大的。 ……刚才去问了爸爸这小饼干的制作方法,可是爸爸没有正面回答我。 他只表示那是用妈妈朋友送的葡萄做的,因为美味的食物不可以浪费……他描述了怎么把葡萄挤碎成渣、碾压成汁、丢在烈阳谷底暴晒成干的具体过程…… 虽然爸爸做好的葡萄果酱、葡萄汁、葡萄干和葡萄红棋盘格小饼干都很好吃,但我总觉得他不在描述如何制作葡萄美食,他好像在刻意为难葡萄。 爸爸明明最喜欢吃葡萄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刻意折磨自己喜欢的水果。 他还专门腾出空来做这些,明明爸爸这几天一直在忙着准备除夕。 ……等等,做成果酱、果汁、果干和饼干是折磨吗?我也不是很明白。 我去问问妈妈吧。 妈妈没有回答,妈妈开始大声嚷嚷说她也要吃葡萄小饼干。 我跟妈妈说她没有在专注写作业,小饼干是爸爸送给我的“写作业专用”加油零食。 妈妈便趴倒在我脚边打滚并嚷嚷“我也要葡萄干小饼干”,我想偷偷踢她一脚时爸爸过来了,爸爸严肃地教训了我,又给了妈妈一碟子小饼干。 可那是我的写作业专用特制零食。 妈妈又抢走了我的小饼干。 我真的很烦妈妈,我希望她也被爸爸做成年夜饭。 【xx年x月x日,大年三十,晴】 我一点也不烦妈妈,不,我爱我的宝贝妈咪,她是全世界最美丽最帅气最最好的妈咪。 今天早晨妈咪开车带我去买爆竹啦! 买了好多好多——各式各样的——妈咪说这些加在一起可以把天空轰下来——我们吃过早饭后就在外面咻咻咻地放炮玩,因为是白天,我们主要炸那种红红的长串爆竹,虽然看不到花,但声音特别响亮,能把人说话声淹过去—— 不对,爸爸说这个字是“掩”。掩盖的掩。 总之,我们在江边炸了红红的爆竹,我在爆竹声里大喊了好多话,譬如“我爱葡萄小饼干”“我爱兔子小窗花”“我喜欢爸爸妈妈一起陪我过年”“我用大嗓门乱喊听上去好傻哈哈哈哈”。 在喊最后一句的时候,爆竹炸完了。 妈妈清晰地听见了我在喊什么,然后她指着我说“哈哈哈哈”,然后一路笑我笑到回家。 ……我真烦妈妈! 回到家后爸爸正好在剥他从大山里买回来的石榴,石榴看上去亮晶晶红彤彤的,就和葡萄一样漂亮,但我觉得吃一口吐一口籽很麻烦,爸爸答应我先把它们剥好,晚上看电视时可以榨汁做石榴冰茶喝。 妈妈说家里有橙汁饮料,还有许许多多的葡萄汁,让他不要再忙了,我觉得妈妈说得有道理,爸爸这几天真的一直很忙很忙,他做了许多事。 所以我举手表示自己不喝什么石榴茶,要喝已经榨好的葡萄汁,妈妈也在这时候跟着我举手表示……她又在学我,真烦! 可爸爸放下石榴,突然说妈妈不可以喝那些榨好的葡萄汁。不准喝。 妈妈也突然有点生气,她大声冲他喊“你也不准喝”。 ……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我在吨吨吨喝葡萄汁,葡萄汁真的超好喝。 正当我在想“虽然很好喝,但靠我一个人这一大桶可能要喝到元宵节才能喝完,不知道能不能带去我同桌晓晓家分一分”的时候,门铃响了,一堆哥哥姐姐陆续上门来…… 不,爸爸说那不是哥哥姐姐。 爸爸说那是一堆来讨饭的。 裴叔叔说我爸爸这样很不礼貌,我爸爸说“来蹭年夜饭的人不给主人家孩子红包也不礼貌”,于是裴叔叔不说话了。 我觉得自己要做一个礼貌的好孩子,于是拉了拉裴叔叔的手,喊了一声叔叔好,又对他说“叔叔没准备红包可以直接给我扫码转账,看,我的手表点一下就能亮出账户收款码,很方便的!” “哈哈哈哈叔叔今天出门没带手机……” 爸爸:“摁一下指纹也可以。我特地请妻子设置的新功能,任意付款方式都可以。” “哈哈哈哈弟媳呢我先去打声招呼哎过年麻烦她了……” “麻烦她什么,七人份的年夜饭,三十多道菜,每年都是麻烦我。你知道去饭店买一大桌子菜要多少钱吗?钱呢?别想几百打发我女儿。红包不包个上万还好意思听她喊叔叔?快给她。” “……” 裴叔叔伫在玄关,看起来很尴尬,我瞅瞅他又瞅瞅爸爸,想了想跑回自己存红包的大抽屉里——妈妈认识的姐姐哥哥们每年都会给我很多很多红包——我从里面随便挑了一个薄一点的,然后跑回去递给裴叔叔。 “叔叔没钱包红包没关系,”我劝他,“我有钱,我给叔叔发红包过年啦,叔叔要开开心心的啊。” 裴叔叔:“……” 爸爸:“嗤。七岁小女孩都可怜你。红包拿着吧,这样就不用去别的地方讨饭了。” 裴叔叔:“……” 然后裴叔叔整个下午都没说话。 他坐在爸爸擦得干干净净的地板上,机械地磕着果盘里的瓜子、花生、开心果,因为爸爸说“光着手来蹭饭还蹭到了侄女送的红包,你想想你配不配椅子”。 直到妈妈过来,喊裴叔叔一起打牌,他才嘎嘎嘎动了动脖子,起身跟妈妈聊天去了。 我听见他第一句开口就是“你能不能管管他”,幽怨得像电视剧里的台词,但那似乎是错觉吧。 爸爸对裴叔叔很好很好的,他坐在那里嗑瓜子时爸爸还时不时过去续开心果、续茶,明明他一个人已经在厨房里快忙出残影了…… 虽然爸爸给裴叔叔的开心果似乎是妈妈前几天嫌弃“品质不好”的坚果年礼。 虽然爸爸给裴叔叔续的茶似乎是他小年时大扫除发现的即将过期的陈茶。 ……但爸爸还给了裴叔叔一个椅垫,让他舒服地坐在地板上呢!爸爸对裴叔叔多好啊! 不仅是裴叔叔,下午三点之后,还陆续来了很多我喜欢的哥哥姐姐—— 也拎着各式各样的礼物,送了我很多很多有意思的好玩东西! 我忙着拆礼物的时候,爸爸在和小吴姐姐说话,我模糊听了几耳朵。 “……二师兄,那个,小侄女的红包,大师兄具体给了多少?我们没有事先准备,想着直接到地方跟他商量好数字,再包红包,全给一样的数好讨彩头……” “他没给。你们也不必给。” “*唏嘘声*不会吧——” “的确没给,洛洛还反过来给他发了个大红包。” “*此起彼伏的唏嘘声*” ……他们之间的对话我没有听懂,但我看见原本在客厅那边探头过来招手的裴叔叔,默默缩回头,也缩回了手。 裴叔叔真可怜。 或许我应该再给他发一个红包,让他开心一下。 其实,我还以为今天见不到裴叔叔和其他哥哥姐姐了,妈妈前几天一直说“我们一家单独过年”,但爸爸默默准备了很多人份的年夜饭,叔叔和哥哥姐姐们也特别默契地跑过来拜年……不,爸爸说是蹭饭。 妈妈知道以后,也只是耸耸肩。 “没地方吃饭那就来啊,过年吗,反正你掌勺,你觉得不辛苦就行……对了对了,还有那位罗老先生是吧?一起来呗,我们正好一起招待,我完全没意见,支持老婆的一切决定。” “豹豹,即使很多人来吃饭,你也不能浑水摸鱼在席上偷酒喝。绝对不能。” “……那我要提出反对意见了!!” 妈妈的反对是无效的,我很清楚这一点,每次我睡觉前见到妈妈在爸爸旁边激烈抗议,我都明白,当我睡醒后,妈妈的抗议便会消失无踪。 我很清楚妈妈的反对是无效的,但我不清楚他们究竟在我睡着之后做了什么——或许是开了某种“和谐讨论沟通大会”吧,我猜,爸爸很会说服人嘛。 爸爸总是很有道理的,晚上吃过饭送走所有人之后——不知为何叔叔一直欲言又止地想给我塞红包,但我怎么能要裴叔叔的红包呢,他很可怜的—— 总之,大家都走了之后,我拿出新收到的泡澡玩具,也想去洗澡,洗完澡我就可以和爸爸妈妈一起看电视……可爸爸突然走过来。 “你一整天半玩半写的,刚刚才算赶完所有日记作业吧?给我检查一下。” 安洛洛小朋友:“……” 安洛洛小朋友默默地把小铅笔往背后藏了藏,也把本子往背后藏了藏。 这于事无补。 她写好的寒假语文作业很快就到了爸爸手上,他从头翻到尾,眉越皱越紧…… 然后爸爸叹了一口气。 “这份昨天的实践日记……绝不能上交给老师看,‘明目张胆地表明我在写流水账凑字数糊弄作业’是不可行的,洛洛。你可以尽量把废话写得有趣一点,这样就能很好地修饰流水账的本质。” 可我跟爸爸说我不懂怎么修饰。 我跟爸爸说已经大年三十晚上了实在不想再写作业。 我学着妈妈昨天那样趴倒在他脚边打滚并嚷嚷“不想写日记作业爸爸帮我写”。 爸爸让我去鱼缸旁罚站五分钟,告诉我学习要认真对待,不能撒泼耍赖。 ……我讨厌爸爸,我希望他也成为今晚的年夜饭。 罗罗一直在鱼缸里对我吐泡泡,它竟然吐了五分钟的泡泡,嘲讽我嘲讽这么久,是一条大坏鱼,大坏鱼!! 但爸爸走过来问我为什么要隔着鱼缸瞪罗罗,我说它在嘲讽我是个过年被罚站的笨蛋。 爸爸便递给我一本崭新的实践日记。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57节 “实践日记帮你重新润色写好了,只今天帮你写一次,洛洛。下不为例,知道吗?” ——安洛洛小朋友欢呼一声,脸上的郁愤一扫而空。 她抛开自动小铅笔,扑进爸爸怀里兴奋地喊了几句“太好啦”——这可是在五分钟内帮自己搞定了所有寒假日记的爸爸啊,寒假日记是她最最烦的作业了,这次有爸爸出手肯定上交作业顺顺利利,寒假她可以痛痛快快地玩咯! 早晨跟妈妈买了爆竹,上午找爸爸补完了所有作业,敞开肚子炫完了中午晚上的两顿大餐,再然后被一堆哥哥姐姐带着放炮踩雪到处玩,待会洗完澡还能吃点零食看电视…… 而且爸爸答应了给她编电影里那种特别特别复杂的发型,妈妈给她买了一套特别特别好看的红裙子,搭起来正正好,她今天跟妈妈去买爆竹时被好多人夸漂亮! 这个除夕可太开心了,安洛洛几乎是唱歌般喊出来:“我最喜欢爸爸妈妈啦!” 爸爸淡定地“嗯”了一声,翻了翻之前她自己写完的那几篇日记。 “洛洛难道不是认为爸爸妈妈都很烦,应该齐齐上桌化身年夜饭吗。” 安洛洛:“……” 安洛洛赶紧补救:“所以我真的不擅长写日记啊爸爸!日记无法表达我充沛复杂的感情!” 是无法表达,但你咕噜噜到处转的小眼神表达得很清楚了。 把这个机灵劲用在老实写语文作业上多好啊,也不至于拖来拖去把日记作业拖到最后一天除夕,还写得过于微妙,导致他不得不帮忙重写。 要是让她班主任看见了“欠我好多钱”“可能会溅好多血”“我在写废话”……到最后被叫去办公室挨骂的不还是他。 洛安好气又好笑,他伸手想揉揉女儿的小脑袋,可看着她那花了自己十几分钟才弄好的发型,又改为伸出手指,弹了弹她的额头。 “去洗澡吧。别洗太久,换洗衣服拿全了再……” “好的好的!爸爸我马上就洗好,回来跟你们一起看电视!” 你们? 我和谁? 妻子数十分钟前就跟他说了,“今天挺累的,待会客人送走了我上楼泡个澡”,然后便不见人影; 而女儿是十分钟前嚷嚷着要抓着自己崭新的橡皮小老虎——来自五师弟的礼物——去浴缸里玩的,洛安原本以为她们都去洗澡了,只自己留在外面,收拾整理,打扫残局。 ……难道不是吗? 女儿口误了吧? 因为她和妻子在两个不同的浴室,所以才说“我回来跟你们一起”…… 洛安摇摇头,往厨房走去:他打算先把碗洗了,再整理桌椅。 说起来,妻子和女儿都不在,他或许可以一套净尘术搞定,稍微偷个懒……虽然师父说“日常洒扫”是修行的一种,但最近他的确做了太多家务,有点累……唔,算了,毕竟是除夕。 自己家里,还是要自己亲手来收拾比较好。 洛安走进厨房。 然后和一脸鲜红马赛克的安各面面相觑。 “……” “……豹豹?” 妻子半张脸滴着鲜红的不明液体,手上胳膊胸口的衣服也染了大片,连带着还有瓷白色的桌布和浅米色的洗手台—— 全被染红了。 而她呆呆地站在原地,手里攥着什么。 那东西似乎就是鲜红的源头。 洛安……洛安心脏停跳了一瞬。 他忍不住发起颤:“怎……” “呃,哈哈?” 呆滞僵立的妻子挠挠脸,又一抹赤红涂上去:“那个……小场面?” ——等等。 空气里没有铁锈味,只有浓郁的、浓郁的……石榴香。 洛安的心脏逐渐恢复正常。 “你……在这里干什么……我以为你去洗澡了?” “哈哈……就……那什么……” 安各左顾右盼,头来回乱扭,眼神疯狂乱转——和刚才被抓包日记的安洛洛像了个十成十,不,还要更夸张些—— 她这表现,几乎是“恨不得找到一条地缝”的典范。 洛安看清了她攥在手里的东西。一坨纱布与一只玻璃杯。 他慢慢把线索拼合在一起了。 “你、你今天中午不是在剥石榴,说晚上要做石榴冰茶喝……洛洛说不要喝之后,我看你依旧默默剥完了石榴籽,应该是你自己想给自己做一杯石榴冰茶喝吧……” 因为,这段时间老婆要大扫除,要备年货,要布置家里,要准备饭菜……这些事,全是他一个人做的,他实在是太忙太忙了。 我既没机会,也没办法在大扫除和年夜饭时帮上忙,就只好…… “想了想办法,最终上网搜到了一个标着‘懒人教学:零基础石榴冰茶制作法’的视频。” 安各站在被自己毁灭的桌布和洗手台中间,声音越来越小:“看那个博主做起来很简单,拿块布剪个洞,捏成漏斗的形状再把石榴装进去,用力往杯子里一挤就能挤出石榴汁……我,我就觉得,哪怕我家务不通别的什么也不会干,手劲总还是有的……” 说去洗澡,其实是趁你和女儿说话时偷偷溜进厨房,想着迅速做好饮料,给你一个惊喜。 “结果挤了半天,根本挤不出来,我越挤越急,一怒之下就……” 安各用小小声道:“用拳头砸了下去。然后就是这样了。” 洛安环顾四周。 厨房内总体场面堪称“鲜红遍地”——天花板角落的吊柜似乎是唯一一处没有被溅上石榴汁的地方。 他衷心赞叹:“你的确很有手劲。” 安各:“……” 安各:“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会帮忙一起清理好的——” 老婆定定地看了她几秒钟,然后“噗嗤”一声,突然笑了。 “咳咳、哈、咳哈哈……没关系……” 他一边笑一边踩进满厨房乱糟糟的石榴香里,朝她一步步走近。 “没关系,谢谢你制作的石榴汁……过来,让我亲亲你。” 第214章 第二百零五课 交代错事时最好挑选合适的时机 安各又炸了厨房。 ……不知道为什么要用“又”这个字, 可能是因为几个月前她帮女儿热意面结果炸了微波炉,也可能是因为几个月后的除夕她会拳击石榴籽制造血色现场…… 反正安各又炸了厨房。 这次她弄坏的地方是油烟机、一只高压锅、两口铁锅、一把锅铲与三块砧板……这还只是经过洛安检查之后,确认无法修复, 必须重买的东西, 他还没算上被熏黑的灶台、墙砖、天花板、浅色的备菜台……等等。因为那些还能勉强抢救回来。 大概吧。破例用点术法能抢救回来。 就像无数条被生生喂死的罗罗牌小金鱼, 整个厨房在妻子手中死相凄惨,以至于清早起来的女儿感叹一声, “哇,妈妈在家里做了小型火山实验吗。” 安各肿着昨晚哭红的眼眶, 闻言有气无力地从桌上抬起头。 “妈妈只是想下厨做菜……妈妈已经掏钱去外面订好了今天的早饭。吃了就去上学。” 安洛洛对桌上平平无奇的早餐外卖没兴趣,她只对焦黑的厨房有兴趣:“所以妈妈打算做的菜是小型火山吗?” 安各:“……是红烧大排配鸡汤手擀面。” 安洛洛:“啊,原来这几道菜加在一起会产生小型火山吗?” “臭小鬼,你能不能不要再提小型火山了——吃你的早饭赶紧上你的学, 哪来这么多问题——” “可我真的很好奇啊妈咪,你做红烧大排和鸡汤手擀面怎么能制作出这个场景呢?” 洛安正背对她们,默默清洁熏黑的炉灶, 闻言他在心里答了话。 制作过程大抵是铁锅里扔冷冻排骨导致爆油起火又加水、拿高压锅炖汤结果锅盖带着鸡蓉旋转起飞、非要手擀面结果倒了一堆面粉引起粉尘爆炸。 幸好他昨晚还是不放心偷偷回到客厅观察她做饭,没有采纳“你去洗澡换衣服吧等你洗完了就回来直接吃”的建议, 这才能把豹豹第一时间抢救出来……厨房炸了没关系,人没事就行。 幸好他被她硬推去浴室还锁上门隔门勒令“今晚你什么也别忙别管, 我就要自己做饭”后顺手拽着一条打湿的毛巾偷偷跑回来, 这才把火情迅速控制又扑灭了, 厨房爆炸没有引起火灾。 也幸好他被她推走之前趁她浏览菜谱时偷偷点了外卖, 厨房爆炸后外卖正好到门口, 他哄着妻子付了钱还问她要了“夜宵补贴红包”, 答应她“明天一整天都由你请客带我吃饭”,这才没让她哭上一晚。 ……但洛安并不庆幸自己昨晚近距离看清了所有灾难发生的原因与细节, 他很想问她“你一个从来不下厨房的人第一次做菜,到底从哪得到的信心就要撸袖子挑战同时做几锅菜,面条还非要手擀”…… 他也很想敲敲她的头,把整整一本的厨房安全常识灌进妻子的脑袋里,教训她饭没做好是小事,但你如果受伤了我怎么办,所以以后离厨房远一点,珍爱你的生命,珍爱我们的家具,也多珍爱珍爱我的抗压能力吧。 ……可对上她哭红的眼眶,他稍微重点的语气都说不出来。 虽然安各没有哭上一晚,她只哭了小半晚,但睡前掉眼泪总会让第二天的眼睛肿得格外夸张。 洛安怕自己昨晚动手清理厨房会再次弄哭她——“我老婆这么累了还要收拾我弄的残局”——所以他特意推到今天早晨,等她起来了,再默默揣上清洁用具进了厨房。 妻子也意外早起了,她和他道了一句“早安”,就肿着眼眶默默穿衣出门了,买了早饭回来后把袋子一放,便蔫蔫地趴在了桌子上。 脸朝下,几乎化成一滩豹豹饼,洛安看那耷拉的后脑勺都能看出沮丧之气。 她没有来问他“要不要帮忙一起清理”,想必也是明白了一个事实—— 只要她踏进厨房,那肯定就会越帮越忙,还不如远远坐着看他忙,这才是真正的帮忙。 ……唉。 洛安的确希望她以后能够远离厨房、乖乖坐远,但他可不希望看到颓丧的豹豹饼趴在桌上。 不仅是趴在桌上。 吃过早饭送女儿上学后,她继续趴在了方向盘上。 脸朝下,头发耷拉着,声音闷闷的。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58节 “老婆,你去哪里,我开车送你。” 洛安刚想报地址,又听她道:“反正我只是个废物小司机,开车是我唯一会的东西。” 洛安:“……” 尽管耷拉的豹豹饼状态罕见又可爱,但他似乎不能再保持沉默,旁观欣赏了。 他安慰道:“豹豹,每个人都有擅长和不擅长的东西,这很正常……你该明白一个人不可能什么都会做吧?” “我知道。” 方向盘上的豹豹饼继续耷拉着:“但没谁会在不擅长的领域这么废物,大家一般是‘普通地不擅长’,而不是‘次次制造事故现场’,不擅长的程度已经破表了。” 洛安:“……咳,但你在擅长的领域里也‘超出普通的擅长’,不是吗?全中州最会赚钱的人在说什么泄气话呢。” 豹豹饼:“对,全中州最会赚钱,也是全中州最擅长忽视老婆、放养老婆、忙赚钱时遗忘老婆的家伙。” 她趴在方向盘上,默默扭脸看过来:“老婆。你为什么会找我做老婆呢?我在做老婆领域的不擅长程度似乎和我在做饭领域的不擅长程度一样。” “做老婆领域还要衡量什么‘擅长程度’吗,你的可爱程度已经破表了,豹豹,光凭可爱就可以成为一款超级老婆。” “……这话很好很动听,但我现在不会因为情话感到开心的。尤其是它还出自极擅长做老婆的你。” “这不是情话,这是事实,豹豹,你很可爱。” “即便我想给你做饭结果却炸了家里的厨房给你又添麻烦吗?” 当然了,清理厨房只需要几小时,如果破例用上净尘术,五分钟也不到。 洛安的家务就像妻子的那些应酬,如果要刻意去找,事情总能越做越多……但他同时也是一位天师,“日常洒扫”其实被他当成了养性炼心的一种修行,而不是“不得不做的繁杂劳碌事”。 如果他真的感到疲惫,掐诀施术,几十秒钟就能让整栋小楼焕然一新。 所以他说“没关系”便真的没关系,他说“不算麻烦”,便真的一点也不麻烦。 而“耷拉着脑袋瘫在方向盘上嘟嘟哝哝的豹豹饼”,这可不是付出几分钟时间成本,就能见到的好景色。 洛安想笑,但她的样子实在沮丧,他怕笑起来令豹豹更难过,便伸手摸摸她的发顶。 很快被拍开——没用什么力气,她更像是蔫蔫的“推”开。 “豹豹,你有这些不擅长的事情,我其实很高兴。”他想了想,“因为我恰好擅长你不擅长的这些事,所以我能够一直给你做饭、打扫、收拾家里……我就能一直被你需要了,是不是?” 老婆果然脑子不好,“一直给对象做饭打扫”哪里是值得高兴的事了,发到网上去会有一堆网友来劝他“不要被封建规矩裹小脑”。 安各嘟哝:“我迟早要把你的脑回路掰回新时代。” “豹豹,你不明白吗,擅长做饭的人给喜欢的对象做饭,这当然是值得开心的事……就像你擅长赚钱,所以喜欢给我花钱买东西,对不对?这是一种成就感。” 老婆牵过她的手,又俯身亲亲她的脸:“你又漂亮,又帅气,又非常非常可爱,还总能给我提供满满的成就感,你是全世界最好的对象了。” 安各:“……” 安各:“我警告你!再这么哄我我就会变回以前那个粗神经笨蛋!你不准再把我夸晕成迷糊蛋了!我在严肃反省自己——不准再夸我!” 为什么不准,红着脸的迷糊豹豹多好玩啊,他最喜欢看她嘿嘿傻乐了。 况且除了说话夸奖,还有许许多多别的招数能用……洛安想了想。 “豹豹,载我去你旗下的商场吧?家里缺了不少东西,但我自己买又觉得贵……当然,如果你今天公司的事不忙,忙的话就算……” 豹豹饼瞬间腾起,精神抖擞的豹豹盯着他,眼睛里仿佛在炸烟花。 “不忙不忙我们走!我带老婆买东西!老婆想去哪里买什么东西?” 洛安决定把这招加在《哄妻子的一百个小窍门》的“绝招篇”里,真的好用,以前他怎么没想到呢。 “那先去电器城,”洛安拉过安全带,“家里的油烟机和锅具全要买新的,还有瓷砖、砧板、各种零件。” 安各:“……” 安各再次蔫下去:“本来这就是我该买的东西……” “去完电器城再载我去服装商场吧,我想多买几件外套。” “好的没问题!那我们赶紧买完厨具去给你买衣服——老婆想买什么衣服?西装吗?西装我可以!!” “几件替换用的外套就好。” 早晨七点半,阳光灿烂,大红色的跑车滑入拥挤繁忙的车流里,安各开开心心地打开了车载音箱。 默认播放收藏夹音乐,开头就是男明星用摇滚乐嘶吼我爱你。 安各拳如闪电地砸上了车载音箱的关闭键。 老婆若有所思:“刚才是你喜欢的明星在唱歌吗?台词不清楚,让我再听听。” “哈……哈哈……只是随机播放……是电台频道……不是我音箱里下载的曲子!不是!我哪里知道什么男明星!这辆车是我很多很多年前买的,谁知道里面有什么音乐——跟我没关系!” 嗯,“解释就是掩饰”的经典范例。 “咳,咳咳,话说啊,老婆你为什么突然想买外套了?我们来讨论讨论这个话题吧?” “哦。” 老婆很自然地点点头:“没什么,只是之前的外套穿出去工作时沾了灰又被血弄脏了,洗不干净,只能买新的。” 安各:“……什么?什么沾上血——” 老婆:“别问我。你还没回答你音箱里的男明星是什么来历。” 安各:“……” 第215章 第二百零六课 拿捏别人之前必须做好功课 是追问老婆前几天在外工作的细节, 还是坦白自己曾经“花团锦簇”的追星史呢。 这是个好问题。 ……可惜老婆抛给她的不是单项选择题,这是一道双项选择题,想要答对就必须两个全填上去, 否则什么也捞不到。 安各攥着方向盘, 两眼发虚地凝视着地平线, 两片嘴唇无声地开开合合,在心里左右算计着利弊——她做重大投资项目决定时也没这么焦虑过。 洛安倒也不急, 做鬼时目睹过多少次能令他炸出怨气的追星现场,相比较起来一首遗忘在跑车音箱里的示爱摇滚乐根本不算什么, 甚至,这次豹豹那第一时间“出拳如闪电关闭播放”的反应,还令他挺开心。 果然,在豹豹心里, 他与那些小明星是不同的。 他的地位更高。嘻。 ……对,洛安提明星时只是装着“兴师问罪”,他就是故意的。 前段时间他就发现了, 豹豹每次试着跟他正经沟通时都很讲究公平,先坦白我自己的, 你再交代你的——按照一问一答的简要程序,这也能最简单地推动他们双方信息交换。 洛安没有反对意见, 她如今已经正式接触了玄学界与监管局, 没必要再在正事上故意隐瞒妻子, 涉及绿海袭击、安家老宅等事件, 他和她分别从不同的方面展开调查, 又相互交流情报, 一切几乎是公开透明的。 但“之前绿山之行时那家小旅馆出自玄学界内某某家族之手”与“我前几天把你变小又在牛奶里加了点东西让你昏睡然后偷溜出去削了大半栋楼”,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情报。 前者是公事, 后者是私事。 前者他可以不做任何保留地讲出来,后者他必须挑一个合适的好时机,轻描淡写地提一提,譬如“豹豹你看那边那栋塌掉的楼”“我只是去给孩子买个奶粉”,然后再趁机亲亲她…… 他答应她要坦诚就会做到,但,她又没规定坦诚的方式。 谁规定认真沟通时不能亲她呢,这不算作弊吧。 但“亲亲密密坐在高空小包厢里的二人世界”,这样的机会并非每天都能寻到,“捧着人的脸亲亲哄哄吹枕边风”,这样的招数用多了就会失去新鲜感,有消耗感情的风险。 豹豹大部分时候看着傻,实则心里可不傻,他前几天还在卧室里遭遇了一通“熬鹰”审问,早已不会对她放松警惕。 更何况他现在身体情况特殊,夫妻生活能避就避,吹枕头风是伤势严重急需采阴补阳、又被豹豹的怀疑逼到极限时才能采取的方法,这种事他依旧不敢也不能多做…… 所以,当不得不遵循“坦诚沟通”的原则,对她吐露出一些可能会引起不良反应的“私事”,洛安首选的招数,还是“翻旧账”。 豹豹在他心里是格外重视的妻子,做了七年地缚灵,他的三大主要任务就是研究复活,照顾女儿,与观察豹豹。 但复活再怎么研究也就是单个项目,女儿虽然调皮却也安分成长,豹豹……就不同了,她以为他去世时在他眼皮底下干的事,堪称“百花齐放”。 洛安每一次被气出黑气,便会在心里给她默默记下一笔。 ……长此以往,豹豹在他心里的账本,也是最重最多的。 什么“车载音响里存着小鲜肉的示爱歌曲”“为了应援偶像买了几大箱口红”……这还只是最前面几页的小账,像“地下车库至今藏着没来得及丢光的明星女友粉周边”“玩游戏时在列表里找了170个网络情缘”这种重量级账目,洛安一直默默存至今天,表现毫无端倪,仍未发作。 这当然不是这个小心眼看开了,谅解了,不介意了。 虽然他一直有意识地在给自己做思想工作说服自己,但他的思想工作往往拐入死胡同,然后更看不开,黑气嗖嗖嗖往外冒——某种意义而言,豹豹的账本还能当作他工作时的buff器,想用的时候翻一翻,随便拿出来一笔都能增大周身怨力与煞气,不要太好使。 前几天砍从慧大厦时他就是这么自由发挥的,下手前重新拿出来回忆了一下“我妻子的170个情缘还躺在她好友列表里”,然后大半个商厦便没了,戚、古、胡三家玄门大族联合齐上阵也没撕过他的滔天怨气。 ……怨气越大,能力越大嘛。 豹豹在他心里的记账本,格外好使。 如今洛安只是缓存下来,引而不发,万一某天自己又出了不得了的纰漏暴露了重大错误…… 便可以把“170”这种大账跟她甩出来算了,嗯。 安安老婆是豹豹温柔和缓的好老婆,那跟她算账,也要温柔和缓地慢慢来。 没算清的账多着呢,夫妻相处的日子也还多着呢,慢慢来……慢慢来。 “老婆……回来了?那接下来是去商场买衣服……” “嗯,你继续开车吧。” 很快就在电器城买好了需要替换新装的厨具用品,洛安坐回车里,随手把一杯奶茶递了过去。 “刚才发现电器城一楼新开了一家奶茶店。” 那正是前几天,去游乐园坐摩天轮前,安各缠着他非要买的袋装奶茶。 奶味很浓,甜味也很浓,液体不盛在杯子里偏偏要用感觉不太卫生的塑料袋扎着,不过似乎是某种网红潮流……味道乃至包装都令洛安敬谢不敏,但他还记得她说很好喝,坐摩天轮时一直抱着袋子吸,还分了一口给他。 安各默默低头嗦了一口。 这人连里面放几分糖、多少冰、要加什么小料都记得。 “我记得你最爱喝的饮料”和“我记得你几天前偶然路过时买了一杯、喝过之后夸赞了几句的饮料配方”内含的关心程度完全不同,如果着重强调、用力渲染,怎么也应该是一种适合用来展示浪漫的告白。 但放在这人嘴里,连“我看到了就专门给你买了一杯”这样直白的表述也没有,只提一句“新开了一家奶茶店”,便普普通通地递过来了。 他总能把这种事做得这样平凡。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59节 可里面的心意绝不平凡,多少玫瑰、首饰与告白仪式烘托的浪漫也抵不上的。 就像短信里的“我很爱你,我会等你,我永远也不会离开”抵不上切实等在她公司一楼的无数个小时,与无数个弯弯眼睛便轻飘飘谅解她的“没关系”。 他是会算计,很聪明,但也是个笨蛋,说话太没棱角,他甚至不懂把那无数声“没关系”换成“我等了你多少个小时我等得很冷也很生气”,这才能赚到更多的愧疚与怜惜…… 安各一直很懊悔自己花了十年才明白这一点。 但晚一点明白,也比迟迟不明白好。 洛安正在拉安全带,却听妻子攥着奶茶,突然深吸一口气。 “好吧,我的确……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很追捧明星。刚才那首歌是我……追星时收藏的曲子。我坦白,老婆,那首歌不是‘跟我完全没关系’。” 什么? “不,不止一段时间追星……好吧,两段时间。一段是我还没认识你的时候,一段是我以为你……去世的时候。我在这两段时间特别沉迷追星,所以收藏下载了一些歌,还……” 洛安懵住了。 以他的了解,她应该一直虚着眼衡量利弊,咬死不承认,直到他去完商场买好了衣服还在纠结“要不要坦白”,但最终的结果当然是不了了之,他成功地把“外套为什么会被血弄脏”混过去,她也再次打着哈哈把“追星”糊弄过去—— 为什么豹豹突然就真的“坦白从宽”了?不按他预想的套路来? 他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吗? ……洛安根本没想到,随手买回来的一杯奶茶,便成为骆驼上的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他的算计。 因为那在他眼中,的确是“不值一提”的小事情。 揣摩豹豹、观察豹豹、细致入微地记下她的喜好,七年来心里握着又厚又重的旧账本,他本以为能预测到她的举动、制订万无一失的套路。 可是,如果看到什么东西就自然想起“豹豹喜欢所以带给她一份”,又把这习惯刻进了平凡无比的日常里,做起来浑不在意—— 那总会有疏忽的地方。 因为关爱她变成了自然的本能,无关任何算计,那便也有了许许多多的错漏。 “……所以,我交代清楚了,老婆……” 其实哪里是什么无懈可击的套路,当妻子真正选择坦白了,诚恳又担忧地看着他的眼睛—— “所以你该告诉我,前几天,工作时究竟为什么会沾血,又是否伤到了哪里?” 洛安:“……” 洛安真的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张张嘴,又合上,困惑、迷茫、又紧张。 “我……没……” 没有质问,没有怒火,她的脸凑近了,过甜的奶茶味淹没了洛安的嗅觉。 “安安。轮到你了,告诉我吧?” “……” 糟糕。 ……他怎么可能真的告诉妻子“我几乎被红影撕了个半死导致我一回来就找你采阳补阴才恢复了一点魂体”……但他又怎么可能真的在这样的眼神里说谎? 第216章 第二百零七课 无法抗拒的武器与不得不遮掩的弱点 车厢内, 他们的距离极近,脸几乎挨在一起。 任意一方稍微往前探探,就能产生一个亲亲。 ……妻子却没有亲他, 她只是一直、一直、一直定定地注视他。 或许她觉得这是件严肃正经的事, 不该用暧昧的手段诱骗;又或许她根本没想到自己能使用这类似“美人计”的手段, 毕竟他们之中她总是倾向于认定他“美丽无比”的,质问他时她会拿出公司里大老板的威势, 从来学不会那种温声细语的贤妻做派—— 没有肢体接触,没有暧昧言辞, 只有最直白的注视。 “等你坦白”“我很担心”,不需要阴阳眼,谁都能读出这双眼睛里着重强调的潜台词。 ……洛安快扛不住了,比起脸颊吻, 这注视对他产生的冲击多太多太多。 谁让他的身体依旧半死不活,对活人理应沉迷的亲密行为完全无感,但“被她的眼神百分百关注”带来的感觉却与生理激素无关…… 洛安太喜欢被她这样凝视了。 这就是令他陷入初恋、英年早婚、又沉浸至今的源头。 他这么喜欢……所以没办法……在这样的眼神下……说谎……欺瞒…… “安安?” 尤其再加上这个称呼。 不是追星上头时谁都能被喊的“老公”, 也不是略显轻浮不太正经的“老婆”,她凝视着他叫他“安安”, 就仿佛确认了他是全世界最值得关注的存在…… 洛安想要坦白。 【前几天在从慧大厦有许多人来围攻我,更前的几天有只红影把我丢在钢铁厂燃烧的锅炉里。】 【随着复活进度的提升, 我作为生魂和身体的契合度越来越高, 也越来越趋向于活人, 泡在属于阴煞的怨气里, 就越来越冷。】 【我受伤了, 还没好全, 很疼很冷,所以你最近应该全身心陪护在我身边, 不准做任何其他别的事,就只陪着我。】 ……但这不是坦白,这只是埋怨与勒索。 “我有点疼”“我有点累”“我希望你如何如何”——他不能把表达这种话培养成习惯,太危险了,他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大半不算严重,根本没必要再透露—— 小孩可以习惯在每次摔倒时向母亲哭诉,天师却不可能习惯坦白伤情表示痛感,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难道他以后每一次受伤都要让她受惊吓吗? 他自己的工作日常,不能演变为她日日夜夜的担惊受怕。 更何况…… 他知道她正在做那个夏夜、小巷、燃放着逼仄烟花的梦。 他不想再增添她的恐惧与怀疑了。 “安安?” 洛安放在一旁的手动了动。 他滑下安全带,偷偷在车座与车门的缝隙中攥紧了那只手,再然后…… 细微的一声“咔”。 他折断了自己的一根手指。 安各皱紧眉:“你在做什么?” 痛感清晰,清醒的思维也一并带进来,盖住了刚才快要全盘托出的动摇感。 洛安默默把被折断的手指折回去——到底还是半死不活的鬼,复原一根手指,不过是耗费几缕怨气便能办成的事。 他把只留了些淤青的手指递给妻子看。 “没受什么大伤,”淡淡道,“我在从慧大厦调查情报时被几个人发现,他们围攻我时的确打伤了我,但现在只是手上有点轻微的小伤,今天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外套上沾到的血是其他东西的,别担心。” 安各愣了愣,赶紧捉过他的手,打开车灯细瞧:“我怎么前几天没发现——” “很小的伤,也好得很快,我就没告诉你……” 老婆轻声说:“前几天在上面抹了点药粉,那种药还有点增白遮瑕的功能,所以根本看不清。” 是这样。 只有一道很淡、很淡的青色淤痕,爬在老婆的手指上,如果不是专门抓住开灯细瞧,几乎看不清。 虽然老婆是个大美人,但他的手并非常规美人标配的“冷白无暇”,既不“细嫩”,也不“白皙”,仔细一摸便能发现细小的浅疤与薄茧,触感凹凸不平……只是手型总体修长,又没有严重的大疤,不影响粗略的外观。 这也导致老婆手上如果出现新鲜的划痕,很难立刻看出来。 安各摸了又摸,甚至调出手机电筒来看了看,这才确认只有这么一道很小的小淤青,老婆身上没有大碍。 “真的没伤到别的地方?” 老婆眨眨眼:“你不是看过别的地方了。” 安各:“……” 也是,如果是前几天“买奶粉”那晚上发生的事,他们之后就有过一次亲密接触,她该看的不该看的全…… 咳咳。 如果他身上有什么大伤、流了不少血,她作为对象是绝对能发现的……但没有,安各知道他很健康,也很安全。 安各姑且松了口气,又立刻皱紧眉:“以后再小的伤也必须告诉我,知道吗?” 老婆乖乖点头。 “……你不会暗地动用了什么玄学手段遮掩自己伤势吧?” 老婆乖乖摇头。 做鬼本身能自动愈合伤口,不算玄学手段,所以这也不算说谎。 ——就像自己折了自己一根手指,然后表示“我只受了这一点伤没愈合”不算说谎,他真正的伤口的确早就迅速愈合了,伤势也好了十之七八。 “瞒着对象偷偷追过星”和“瞒着对象自己严重的伤势”毕竟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那份注视再怎么诱人动摇,洛安也不想吐露半分。 如今她已经把他曾隐瞒她的秘密拆穿大半,各路调查也依旧紧逼,可他宁愿破罐子破摔跟她坦白“我是个与封建迷信沾边的臭道士”,也不愿意告诉她…… 【我受了伤】 【我不是活人】 【我当年如何死去】 他克服了自己的死亡重现,克服了对那只红影天然的恐惧,但那个夏夜炸着烟花的小巷依旧一遍遍在妻子梦中回荡——依旧有人抓住了那一点,就像之前不停地试图把玄学的存在透露给安各,依旧有人要在妻子面前揭穿他费力掩藏的一切。 安各奇迹般接受且查探到了玄学界的存在,又奇迹般依旧坚定地保持着否认的心态—— 可这还不够。 一个人或许有可能鼓起勇气去拒绝一种宏观的世界观,只要那与自己是“两个世界”的存在; 但一个人怎么能拒绝自己日常生活中、感情关系中最亲近的存在?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60节 妻子越强调她对他的喜欢,洛安就越恐惧被揭穿,而那个夏夜就越鲜明地诱引妻子的魂魄去看。 洛安和幕后动手的那些人都明白。 死亡重现只是一只鬼最大的弱点,而洛安这个人最大的弱点…… 他的死因。 那个夏夜。 烟花间歇炸响的光点里,绝不能由妻子看清那张脸。 自从死去之后,那是洛安最恐惧的、最不想发生的、最……费尽心力去掩盖的事。 他死前杀死了那里所有的活人,所以,他本人,便是最后还原那个夜晚的线索了。 幕后那些人——玄学界内所有渴求长生不老得道升仙的人——他们有多渴望找到安各那用来做钥匙的心头血,就有多渴望找到洛安本人死亡当晚的记忆—— 于是他们三番两次来袭击他,却又被洛安抢在那之前反过来杀遍了。 ……最后,似乎,那帮人要动手,只剩下一条途径。 进入这只阴煞的鬼域,找到他藏在最深处的线索,关于他如何掩盖那座地宫,关于他如何开启长生不老的秘密。 偏偏他的鬼域只可能由一个特定的活人安全介入,他们没有办法,只好一遍遍地用诅咒用术法尝试诱引那个人的魂魄,让她做那把开门的钥匙…… 于是他的妻子开始做噩梦,她屡次试图走进小巷深处,去看清烟花下那张脸。 他不能让她看见。绝不。 “豹豹。” 正揉着他手上那道小淤青的安各“嗯”了一声表示在听,哪怕只是一点点小伤,她也很心疼。 “豹豹,你相信我吗?” 这个问题很奇怪,安各抬头看了他一眼。 在笑,但笑意却没到眼底。 “……当然啦,我相信你,你可是我老婆。” 有的时候你会说实话,有的时候你会说假话,但不管你口中是真是假,我相信你永远不会伤害我。 所以,如果你有难言之隐,不能完全坦诚地回应我…… 安各伸手摸摸他的脸,又凑得更近了一点。 这一下,她终于越过无限为零的距离,切实地亲了他一下。 用唇碰上去的并非脸颊,是密密长长的眼睫毛,亲起来痒痒的,就像是那些他没有出口的小心思。 “没关系。我都明白。” 这个人其实又细腻又敏感,很少主动和她表达情绪,好不容易逼出几句,还总在出口说之前、顾及着她的感受就抢先退缩……所以她一定要多亲一亲,多哄一哄。 谁让这是她的安安老婆。 安各又亲了他一下:“别想那么多了,安安老婆,我们去给你买外套吧?你不是想要新外套吗?还有药也要备上一点吧?” “什么药……”洛安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我手上的伤没问题。” “那可不行,一道淤青不重视将来就会忽视多道淤青,多道淤青不重视将来就……” 老婆明显因为刚才的谈话情绪不高,安各想赶紧带他去逛逛吃吃买买哄他高兴,便故意吓唬:“万一将来你的手上全是疤怎么办?” 老婆抿抿嘴。 “万一将来你嫌弃我的手丑,”他说,“那就砍了算了。” 安各:“……” 安各:“我刚才在开玩笑。” 我没有在开玩笑,砍了一只就能用怨气塑造一只更好看无暇的出来,如果这样就会让你更喜欢…… 洛安对上她有点惊悚的视线,顿了顿,刚想温声答复“我也是说笑”描补,却又想到她对自己坦诚的要求。 那样诚恳的注视,他已经勉强欺瞒了一次,不想再欺瞒第二次。 “我明白了,那就先买点护手霜。”洛安认真地想了想,“等到你嫌弃我手难看了,我对它再做打算。” “……不丑!不丑!我怎么可能嫌弃老婆手不好看!老婆的手是全世界最美丽的手了!!” 第217章 第二百零八课 当霸道总裁试图散发自己的魅力 好看的衣服衬托人, 好看的人却衬托衣服——不管那衣服或廉价或丑陋。 商场负一楼,安各眼看着对象套上那件从“换季清仓”区里随手拿出的廉价风衣,还挺高兴地示意她看那标牌里贴着的数字贴纸, “原价899现价89, 豹豹这真的很划算, 你给我买两件同款吧”…… 她从听到“打折”时拳头就硬了,听到“89”时只想扑过去把那破衣服从他身上扯下来, 一路揪着他耳朵把他拉进奢侈店里。 本豹是首富、首富、挣了这么多这么多钱平时买包买车买房都不眨眼,根本不关注五位数以下的花销, 好不容易你松口让我出钱买买买,结果一进商场就把我拉进清仓打折区来—— 你豹豹的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首富,作为首富的老婆能不能提高一点追求,买衣服不要挑这种过季杂牌地摊货!! 还原价899现价89, 呸,就这破风衣的材质面料,成本绝对不超过十五块, 放在网上直播间十九块九也没人愿意买!商家特地把原价标得虚高——然后特地祸害你这种半年买一次衣服也不舍得多花几十块的抠货!! 可她心中满腔的咆哮,在对象套上风衣展示给她的那一刻, 全部熄灭了。 ……就是有那么一种人,他买衣服真的无所谓价格、款式或品牌, 随便抓一件随便一套, 穿什么都好看。 高端也罢, 低廉也罢, 那张脸那个身材往那一摆, 三块九毛九的破t恤也能穿出三万块的质感, 比假人模特还衬衣服——假人模特可无法拉高整个“换季清仓”折扣区的氛围感。 老婆披上那件廉价外套的那一刻,安各能感应到左右前后不少视线黏了过来, 她甚至瞥见自己身旁那位正在帮男朋友挑衣服的女孩,她盯着洛安悄悄地倒吸一口凉气,然后小声对男友说,“淘到宝了,你赶紧去抢那件外套的同款”。 ……不,姑娘,真不是这件成本最多十五块的破风衣有多优秀,就是这个人他凭颜值拉高了衣服本身的档次。 安各真想扯着他衣领把他扯出清仓打折区,揪到楼上的高奢店里塞一排排衣服给他。 ……可穿着新外套调整衣领的超级大帅哥正无意识地对她放颜值闪|光|弹,一个坦诚的颜控实在无法违心表示“难看死了,脱下来重买”。 “怎么?这件不行吗?但我觉得它很合适……” 负责掏钱的妻子迟迟不开口,洛安有点忐忑,便瞥了一眼镜子。 还好啊,没有很丑。 和安洛洛小朋友那特别臭美所以格外优秀的时尚品味不同,洛安买衣服从不在乎“是不是显高”“是不是衬得肤色白”,因为他自觉所有衣服穿在自己身上都一个样,普普通通的,只有“衣服”本身的蔽体功能罢了—— 所以他也只关注“实用”,不怎么在乎“外观”。 外套尽量高领能挡风,衬衫的颜色面料耐脏好洗就行,他最常买的就是口罩、棒球帽与风衣外套——挡脸,挡眼睛,挡寒风,挡溅出的血,几乎能挡万物。 尤其是长风衣外套,裹紧了就不会灌风很暖和,血溅脏了团起来一扔就能穿着里面干干净净的衬衫去见妻子……不像那种偏潮流的短款夹克,什么也挡不住,每次穿还要顾及裤子衣服上有没有血点,稍有不慎便必须整套全换。 至于颜色,简单,黑色褐色藏青色,什么方便遮血选什么。 款式颜色都选中了,同款多拿几件做备换,交钱付账……洛安买衣服的过程就这么简单。 如果不是这次妻子主动要给他买,他自己一个人来商场,过程无非是——一分钟走进负一楼折扣区,一分钟挑好,两分钟拿齐三件以上的同款去结账,最后一分钟拎着衣服离开。 总共五分钟,干净利落,绝无拖延。 洛安宁愿把余下的购物时间放在比对奶粉、甄选蔬菜、挑拣不同品质的排骨上。 “我觉得这件还行……就买这件吧?如果可以,同款再买几套,做替换装,我工作备用。” 见妻子迟迟不开口,洛安看了眼手表:“接下来离吃午饭还有不少时间……豹豹,如果今天不急着回公司,要不要我陪你继续逛街?” 安各扯扯嘴角。 “你陪我逛街?” “你这个季节还没买多少新衣服,”老婆说,“我想你可能对楼上的商店有些兴趣……” 她是没多少新衣服,不同品牌送来讨好她的新款全系列堆了一个小房间罢了,跟他衣柜里寒酸又零星的那几件比起来,根本不算多……呵呵。 安各磨了磨牙。 “原来你还知道这家商场楼上有品牌商店?” 老婆毫无所觉。他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这不是你的地盘吗,我当然知道……又或者,你不想逛街,打算抽点时间视察自己的产业?” 是,这家商场是安各旗下众多的产业之一,时隔多年后老婆终于主动要求“给我买东西”,安各当然要把他带到自己的地盘里来。 反正她是抓方向盘的司机,她绝对不接受“随便找个地摊让我拿几件打折款就好”的意见,她开车带老婆去哪里老婆就必须去。 ——可哪怕带他来到自家地盘、自家商场,老婆依旧能直奔地下清仓折扣区! 可恶,早知道就不反复考虑老婆的接受程度退而求其次了,来什么中高档时尚商场啊,我要把他直接绑进私人订制裁缝店,老婆上次穿西装外套还是结婚时挑礼服的事了,呜呜呜我真的很馋老婆的西服版本……古装版本也……潮流夹克版本……又或者兜帽卫衣版本…… 大抵是见她脸上的表情太狰狞,老婆犹豫了一下,两下,最终还是默默地开始脱身上的打折外套。 他到底不是十年前那个不谙世事的天然呆了,在学习“浪漫情调”时旁观了无数安各嗑瓜子追过更的偶像剧,明白“有钱人的对象买打折衣服有点难看”。 “豹豹……要不……我的衣服,我们也再去楼上看看?” 哟,总算知道哪里错了。 安各挑挑眉,一声夹着嗤笑的“行”还没出口,就听见旁边的女孩一叠声急催她的男朋友—— “快快快,那个人不买了,他马上要脱他身上那件外套了,快把那件抢过来我们赶紧买!” 她刚才在旁边已经勒令男朋友试完了这件衣服的大中小号各种型号,还是试不出这个大帅哥身上的感觉——肯定是他身上这件89块的打折外套拥有独一无二的型号!嗯! 安各:“……” 才不是咧,衣服的型号能怎么独一无二,明明是我对象的颜值独一无二! 安各眼看着那叠满恋爱滤镜、满心都是“我的男友穿这件也会一样帅”的女孩紧盯着洛安脱外套的动作,她的男友也怀着“就是这件了我穿上去肯定比他帅”的笃定眼神盯着老婆脱衣服,这对小情侣就差直接伸手把老婆衣服扒下来抢去收银台…… 安各飞速出爪,摁回他脱衣服的手。 “不管不管老婆我们买了!你穿这件超级特别帅!只有你才会穿好看——别人没这个机会这么穿,也不可能穿你穿过的衣服!!” 旁边那对自信力十足的小情侣立刻发出沮丧的叹息。 安各得意地“哈”了一声。这可能就是豹子斗争的天性吧。 洛安……洛安有点茫然,有点错愕,他完全没搞明白,这情况究竟怎么达成了反转。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61节 但他被豹豹夸了“超级特别帅”,所以……呃,也不是很需要搞明白? “结账!老婆我们赶紧去结账——不准脱!就穿着这件去结账!” “……好,当然。” 洛安被妻子一路推着去买下了这件廉价的外套,他甚至没来得及多拿几件备用装——不知为何,旁边有一对男女抢走了所有同款的型号,他试图折回去再拿两件时,他们还在那里挨个试穿。 但洛安一向不关注除妻女之外的闲杂人等,他没有去探究原因,只是顺从地跟在妻子身后。 他们一路进了电梯,上了楼,逐渐远离人声鼎沸的环境,电梯门再开启时,一整层装潢奢华、飘荡着香薰的中央大厅里,几乎是空荡寂静的。 洛安熟悉这变化,从中高档商场的负一负二楼上至高层就会出现,客观的人会说从“地铁直通区”至“商场服饰区”,但他和师兄这样仇富的人一般会概括为“买得起吃得起的地方”至“买不起吃不起连进门看看都有专员紧紧盯着让你不好意思随便逛的地方”。 ……洛安是在和妻子结婚后才发现,真正的有钱人,根本不需要亲自来逛商场……各路品牌会抢着给她送各个新款全系列服装或包包,她还总把那些随便塞进角落吃灰,真正要出席交际场合时直接找私人设计师和裁缝定制…… 安各日常穿衣则偏休闲风,又没什么时间逛街打扮,真要体验逛逛买买的乐趣还有一堆闺蜜姐妹团等着……所以其实不很需要他这个做丈夫的陪逛街。 就像安各没怎么替他挑过衣服,洛安也几乎没怎么陪过她逛街。 其实他同样也有点渴望,“陪着豹豹逛街看她换各种好看衣服”,他只是不会像安各那样直白地嚷嚷出来,硬拽着她过来买。 如今竟然被她拽着一路往高奢店那边走,想想橱窗里那些东西戴在妻子身上就很期待,谁不喜欢把本就漂亮的对象打扮得更漂亮呢……可安各眼也不眨地掠过了那些服装首饰或包包。 她一路拽着他往男士西装店去,方向笔直。 “呃,豹豹?你不用看看那边的裙子……” “不用。给你买。” “可不是已经给我买……” 安各扭头瞪了他一眼,然后她毫不客气地撕掉了这件折扣外套上写有“清仓价”的标签。 那眼神有多凶狠呢,仿佛豹子撕腐肉。 洛安:“……” 洛安:“可我觉得那边的钻石耳环会很适合你,要不先试试……” “行,你想给我买多少钱的耳环,就让我给你买多少钱的衣服。一对钻石耳环多少万,减89,就是我要给你买的西装价位。” “……” 老婆闻言看了她许久,挣扎半晌。 最终,他皱紧眉、抿紧嘴、用堪称沉痛的表情道:“其实我想给你买的耳环在负一楼。刚才有看到九块九毛九的……” 好家伙,不仅不想买好衣服,他还要返还80块钱是吧? 安各简直要被他气笑,她一把将磨磨蹭蹭的对象薅进西装店:“滚进去!试衣服!否则我给你把整个店的西服都包下来!” 洛安:“……” 洛安还能说什么,他只好放弃反抗,默默顺着她进了店。 “只挑一件就好……” “再逼逼买整家店!” “……” 第218章 第二百零九课 全都要的选项或许会导致没有选项逃进门缝 事实证明, 一个穿几十块的过季杂牌衣服也能穿出闪|光|弹效果的家伙,他不可能不适合几万乃至几十万的大牌。 衣服的价格只有更贵,没有最贵;穿出来的效果只有更好看, 没有最好看。 导购员小姐:“这是我见过最好看的!最适合我们家衣服的!不, 最最最……” 职工装上的“金牌推销员”铭牌金光闪闪, 可这位导购员完全没有发挥以往那舌灿莲花的销售天赋,她这一连串的夸赞格外朴实, 甚至还夹杂着不少语病。 就像颜控安老板无法拒绝好看的老婆穿新衣服——哪怕他身上那件打折新衣服令她格外恼火——接待过无数客人、看过成百上千套不同人着装效果的导购小姐同样无法拒绝这位被扯进店里的大帅哥。 就像美发师胡冰拒绝不了一头天生丽质的黑长直,家庭煮夫洛安拒绝不了滴着鲜血的精选仔排。 职业病令她激动得语无伦次, 一连蹦了一堆“最”出来,还夹杂着自己的小嘀咕:“太适合了,怎么会有人这么适合西装……不,怎么会有人这么适合衣服?” 安各在旁边听着, 却一点也没介意导购那逐渐颠三倒四的赞美——这就是帅昏了头,她懂,她很懂。 老婆的颜值世界第一, 穿什么都好看,什么都不穿也好看, 总之就是非常好看,而这么这么好看的人是我老婆。 别人只看一眼就会羡慕。 嘻嘻。 在导购混乱的推销辞里, 安各笑容愈来愈深, 她连连点头。 洛安:“……” 所以这两个人一个只乱说话不推销, 一个只点头不开口, 他到底要试多久? 洛安默默地想, 却不敢再轻易开口。 他是在妻子那堪称恐怖的威胁下——“要么挑一件让我买要么我替你挑一整家店”——才不得不踏进了这家西装店, 这是自己独自购物时绝不会多看一眼的店面。 装潢太贵,设计太贵, 面料太贵,店里飘出的香水味太贵,导购小姐的笑容太甜美肯定也很贵,反正他看什么都很贵。 假如这是一件长款风衣专卖店、这个品牌的长款风衣专门开发出“免洗速干溅血不留痕”的功能,那他还能勉强觉得价位合适不算贵,说不定会买几件试试,毕竟他不是真的买不起…… 可是,西装? 洛安这辈子——不,生前——只结婚时穿过一套白西装,那还是在准新娘的强烈要求下择定的婚服,并非他自己选择的服装。 因为在婚礼相关内容上拒绝新娘的要求是不规矩的,洛安任劳任怨地充当着“衣服展示架”,几小时内接连试了数十套风格不同的西服,没提出任何反对意见。 可自那以后,他再也没碰过西装,哪怕替妻子打领带的手法已出神入化,为她佩戴袖扣也好熨烫西服也好重复了成百上千次,西服店专柜的护理员都未必比他更娴熟…… 原因其实很简单,洛安讨厌西装。 不耐脏,不保暖,实用性差得无语,这也算了,安老板的理论是“只要加钱总有合适的”……但西装本身的裁剪款式,就注定了它会特别贴合主人的尺寸,格外显身材。 妻子穿一套威风凛凛的黑西装去谈判当然很赞,腰细腿长又靓又帅,可他自己绝不会接纳这种能把“腿长”“身高”“肩宽”“腰围”细细凸显出来的服装。 洛安青睐长款风衣的一个重要原因:它不怎么显身材,只要裹紧了,几乎等同于现代长衫。 西装,虽然露出度很低,位置主要在脚踝或手腕,但它实在很衬身材,任何衬身材的衣服放在洛安眼中…… 【有伤风化】,四个大字足矣概括。 已婚的男人外出怎么能这么穿,太不守规矩了。 至于妻子的西服吊带紧身裤……穿啊,为什么不穿,豹豹穿起来帅气靓丽又性感,好看的衣服为什么不穿。 是,他就是觉得妻子穿紧身裤吊带衫没问题,自己穿稍微贴身点的西服便有大问题。 用裴师兄的话说,“他就是脑子有病”。 ……可妻子非要拽他进这种店,脑子有再多病再多规矩,洛安也只能听话试穿。 不听话她就要乱花钱瞎买一通,还能怎么办。 “可以了吗……” 等了五分多钟,妻子还在导购员旁边沉默点头,洛安只好问:“这件行吗?” 他身上的是一件月白色的西装外套,妻子一跨进店就把这件拿给他试了,导购在旁边强调说是什么面料什么剪裁,但洛安只抓住了一个重点:它价值五位数。 ……五位数!!能买多少精选小仔排!能买多少折扣长风衣! 洛安从价格到颜色到款式都是强烈拒绝的,虽然他努力稳住了自己的表情,但只要细瞧,就能从他穿外套的眼神中品出“我不情不愿但不得不做”的幽怨感。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正待在沼泽里穿垃圾袋。 安各才懒得理他,她迟早要丢光他衣柜里所有三位数以下的破烂衣服,掰回对象那破破烂烂的消费观——就从今天这件开始—— 她直接一个响指:“就这件!买了!” ……呼。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妻子购物的作风似乎和她在商场上的作风一样潇洒,敲定了就不会改变,买衣服还是很快的,这磨难他不用忍受太久。 洛安立刻——解脱般——脱下身上这件外套就往店外走去:“好,那我去外面等你,付完账就走……” “等等,可以再试一下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是气喘吁吁的导购员小姐。 她“哐哐哐”地独自推来好几大排衣架,宛如岸边拉纤的纤夫,只不过她拉的是自己那艘盛满“绩效”“奖金”“这种级别的帅哥太好看还想再看看”的大船—— “如果先生这款外套能穿得这么合适,”导购眼中闪动着狂热的小火苗,“这几款肯定异常特别合适!!” 妻子再次潇洒利落地一指:“好,试!” 洛安:“……” 这几款? 是指那几大排满当当的衣架吗? 那是“几款”? 见他久久未动,妻子再次指示,言简意赅:“快试,否则全买。” 导购继续语无伦次夸他:“我从来没见过先生这样合适的!全买就是最合适的!” 妻子笃定点头:“先让他试试,我挨个看一遍,再全买。” 导购欢天喜地:“好好好!全部试试!我也要看!” 妻子毫不介意:“你看,随意看,这是我对象,他真的很好看。” 导购小鸡啄米:“对对对他真的很好看客人你的眼光真的超赞!” 妻子……妻子原本沉稳帅气的微笑松动了一下,她嘴边不禁溜出一串“嘿嘿嘿”。 洛安:“……” 洛安意识到,自己不能再保持顺从了。 妻子已经上头到在外发出“嘿嘿嘿”,理智消费正逐渐转向冲动消费,再不制止,她真有可能搬空全店。 一件西服已经是考虑到妻子心意之后的妥协,可如果这数量再往上加……他实在……有伤风化……不合规矩……无法接受……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62节 洛安下定决心。 “豹豹。” 他说:“这么多却只有西装外套,似乎换不同的内搭衬衫试效果更好?” 安各愣了一下,旋即就是一喜:“好啊好啊,那我去给老婆你挑几件配套的西装衬衫,哎我早就想给老婆买衬衫,你真是太适合那种——” 导购小姐则箭一般冲进店内衬衫区:“女士跟我来这边,快快快快!!” 两位上头的姑娘就这么欢天喜地地结伴走了,气氛融洽又热烈,大抵是“买空整家店”“看遍不同版本大帅哥”的愿望将她们联结在一起……只留洛安等在原地。 衣架子在衣服面前没有发言权,丈夫在挑衣服上头的妻子面前也没有发言权,这似乎是世界定理。 但洛安并不失落,他偷偷松了口气。 然后…… 这位顶级天师运用自己最安静的步法,静静的,静静的,靠近了店门。 然后闪现出去,夺路狂奔,下电梯时已经快出了残影。 ——五分钟后,安各意识到老婆人跑了。 不仅跑了,还关了她设置在他手机上的定位跟踪装置,逃跑速度与方向快得监控探头都捕捉不到。 安各:“……” 安各把挑好的衬衫往商店沙发上一扔,抓过手机就是一声吼:“你豹豹的长本事了啊?” 老婆在那头轻咳一声。 然后他的话音变得柔弱又无辜——以往她特别喜欢的那种调调。 “没……” 怒气上头的安各完全不吃这一套:“限你五分钟,立刻滚回来!” 第一次,这可是乖顺的老婆第一次趁她不在伺机逃跑,带他买点好衣服究竟有多难,难道她是带他上战场吗?! 老婆的语气依旧细弱:“不……” “你知道我这里有手机、有信用卡、有各种支付方式,我付账买衣服根本不需要你本人在场吧?!你再这样我直接搬一整家店的西服回来啊?!” 老婆沉默半晌。 安各冷笑一声:“傻了吧,没想到吧,识相就赶紧立刻回来试衣……” “可你主要是想看我试衣服。如果我本人不在那里,你就失去兴致,不想买了,不是吗。” “……” “所以我不回。就不。” “……” 安各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气不气不能气,笨蛋老婆拥有奇异的脑回路,他需要多多包容,多多诱哄。 “老婆,我真的只是想给你添一些好看的衣服……” “你已经添过了,负一楼的风衣是你付账的,豹豹,你已经给我买了一件衣服。” 可那只是清仓打折的89块便宜货! 安各咯咯磨牙,但硬是逼自己没吼出声,反而挤出一种甜美的语气:“老婆,安安,你最好了,你——” “豹豹。” 老婆弱弱地说:“你最好了,你答应过我,最多只挑一件。豹豹,能不能只挑一件。” ……淦!在装可怜装委屈上完全比不过这个拥有十年经验的混蛋! 安各很想继续吼他“别装蒜”,但老婆委屈巴巴的语气让她止不住心软。 她给导购员打了一个手势,示意她把自己挑选的衬衫包起来——不管如何,老婆还是很经常穿衬衫的,这是刚需品——然后便背过身,走到商店门口,略放轻了声音继续和他沟通。 “老婆,我没买西装了,我只包了几件衬衫。” 老婆异常敏感:“‘几’件?具体几件?” 安各一边说话一边用肩膀夹过手机,她掏出签字笔,“唰唰唰”签了支票递给导购员:“没有多少啊,只一点点,衬衫你又没试,我不敢多买。” 导购员收到了支票,小山堆般的衬衫包装袋后,她看着上面的金额无声蹦跳。 耶,提成,绩效,年终奖! 耶,甚至足够年假买游艇票去绿山海岛! 老婆:“我觉得不只一点点……” 安各把笔啪地一放:“行吧,不只一点点,但我是你老婆,我买的衣服你除了老实穿上还敢有什么其他选项?!” 老婆:“……” 那当然是不敢的。 “所以没有西装吗?” “没有,既然你这么抵触……但说真的,老婆你穿西装特别特别好看,多买几件完全没问题……” “我就是不想穿。” 安各已经要压不住火了,她这个暴脾气,他逃跑这么久她还忍着心平气和沟通可真不容易:“我说你究竟脑子有什么——” “我不想穿给除你以外的其他人看。”老婆低低地说,“那难道不是结婚时的特殊礼服吗?我还以为只有新娘能看。” 淦。 安各知道他的抵触理由绝对不只这个——但她不可避免地被这个理由完全安抚下来了。 不是“不想穿你挑的衣服”,只是“不想穿给其他人看”。 这话太顺耳,能把豹豹听得毛顺下来。 ……好吧,好吧,不爱穿就不穿。 自己家老婆,咳咳,随便他吧,当然要有穿衣自由啦。 安各压住上翘的嘴角:“那就算了,算了,反正我也帮你买好外套和衬衫了……这次就随便你,不买西装就不买……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吱呀”一声,是西装店旁边的安全通道门,它静静推开一条缝。 老婆默默举着手机,从那条缝里偷偷探出头、一只胳膊与半边身体。 他说:“在这里。” 安各:“……” 安各:“不,你怎么……” 门缝里的老婆小声说:“我又不能把妻子独自丢在商场里,这不合规矩,我也想一直陪着你。” 就像在确认缝外是否有怪物,他默默扫视她全身上下,确认她手上是否出现了西装购物袋…… 确认没有,这才从那条门缝里默默滑出来。 他甚至没有把安全通道门完全打开——或许就是为了随时缩回去吧。 “谢谢你没有强迫我买西装。”飞快逃跑下楼梯、又翻窗户回来后躲在安全通道里,一番折腾后总算结束,洛安终于舒展了神情,“也谢谢你给我买衬衫。几件就足够了,真的足够……现在我们走吧?” 妻子抓着手机,呆呆地看着他,没有回应。 “豹豹?” “呃……” “豹豹?” “呃……” 洛安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没回应。 他心中一喜,赶紧拉着妻子往楼下跑——赶紧走赶紧走,离这些贵得离谱的商品店远远的,再也不要买什么西装什么衬衫了,逛一次一家店就足够他穿二十年—— 安各没有反抗,她一路被拉进电梯轿厢、直线下降、又一路被带到了一楼的首饰品专柜前—— 依旧没有动静,还是维持着之前那呆滞的神情。 就像被魇住了。 但洛安是一位天师,他很清楚她没被什么东西袭击,只是单纯在发呆……这也太好了,他立刻抓住时机:“柜子里的耳环,刚才我就觉得款式独特,它们肯定都很适合你,可以全买吗?” “呃……” “好的,都买。您好,店员小姐,麻烦帮我全包下来。” 安各晃了晃脑袋。 那些宝石耳环哗啦啦装袋时,她终于被店员小姐喜气洋洋的笑容晃清醒了一些—— “尾巴……蛇……有没有蛇?” 洛安:“什么?” “蛇……”安各飘忽的语气逐渐肯定:“从小门缝里滑出来……超可爱!我想买!请把蛇给我全部包起来!!” 洛安:“……不,豹豹,你仔细想想,你养宠物实在是……” 妻子的发言开始振聋发聩:“我要蛇蛇!他超可爱!!” 第219章 第二百零十课 嫂子好嫂子妙嫂子帅得嗷嗷叫 豹豹的安安老婆出行在外是一款真正的封建年代好老婆, 对她几乎百依百顺、无所不从,即便是被逼到了无可奈何只能说“不”的境地,他也会选择先逃跑, 再用电话小声说“不用”。 可唯独一点, 洛安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顺着她、服从她。 安各:“我想要蛇蛇——买蛇蛇——” “不。你不能再养宠物, 我们说好的,豹豹。” “可是我要——” “不行。”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63节 “……” “绝对, 不行。” 安各慢慢鼓起脸。 涉及宠物,老婆的答案永远只有一个, 明确的,坚定的,不会动摇的……“不”。 这是他唯一不会顺从她、纵容她的地方,一条泾渭分明的隐形红线, 老婆异常坚定地将她挡在外面。 ——很简单,因为杀生不好,他姑且还是一位天师, 有必要阻止妻子再犯不必要的杀孽。 ……妻子已经背了那么多条金鱼的命了,如果再加上猫、狗、兔子、雀鸟等更具灵智的生物……那就只能定期摁着妻子超度……可她绝不会听话坐好让他超度孽债的。 养鱼养草都养不活的粗线条, 养什么宠物,绝对不行。 这是为她这个人周围的气运考虑, 为他们和谐的不被动物亡魂纠缠的未来考虑。 ——但安各才没想那么多, 她只知道百依百顺的老婆唯独在“宠物”上会拒绝自己, 可她这人越被老婆拒绝就越想做, 具体原理可见推杯子的猫…… 安各原本不算强烈的养宠物渴望越来越强、越来越多, 于是老婆拒绝她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以至于安各做噩梦遐想“老婆要跟我离婚另寻他人”时,梦里最能激怒她的点也不是“老婆和别的女人卿卿我我”而是“老婆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后欣然允许她养一猫一狗”…… 凭什么!老婆凭什么要允许别的女人养一猫一狗!!她说要养只仓鼠老婆都会摇头!! 安各想想就来气, 虽然那只是无厘头的噩梦。 养仓鼠不行,养猫猫不行,养大狗不行,以前吵着要养小女孩也是不行——不行不行,成天就知道拒绝她!! 已经要接近商场出口了,但安各怎么也不愿意出去开车回家,一屁股坐在一楼景观区的椅子上不动了。 臭着一张脸把胳膊抱得紧紧的,过去一问就是“我要蛇蛇!!” 洛安:“……宠物绝对不行,豹豹,而且……” 而且你为什么会在买首饰时联想到买蛇?这么大个商场也没有蛇卖啊? 安各:“那我要给你买西装!西装!” “……不行,刚才不是说好了……” 安各:“你什么都不让我买——你凭什么——哇——你就是故意气我——” 洛安:“……” 虽然妻子没有真的撒泼打滚哭出来,她就是冲着他干嗷。 但和以前不一样:以前他多少能弄清楚原因、制定一套程序来哄,这次她生气的理由,他属实摸不着头脑。 洛安试着把刚买的首饰递给她,妻子气呼呼地喊“不戴”; 洛安又试着把之前没喝完的奶茶递给她,妻子气呼呼地扭头“不喝”; 洛安只好坐下,打开手机,默默搜索离这里最近的大型宠物市场,找到蛇类动物的宣传图给她看…… “豹豹,蛇多可怕啊,你看,阴森森冷幽幽的,个别还有毒牙,这种动物哪里适合养……而且鳞片颜色也暗,特别丑。” 妻子终于肯转头看了。 洛安特地找了一只鳞片黑漆漆且没什么光泽的毒蛇,蛇头崎岖不平,咧开的毒牙又丑又恐怖,手机屏幕上的照片完全能拿去充作恐怖片封面,他有信心吓退颜控的妻子。 果然,她看了一眼就皱紧眉,重新扭过头。 “不要这种。” “对吧,豹豹,蛇没什么好看的……” “蛇蛇明明很可爱。”妻子嘟哝:“我不买这种,我要养最可爱最漂亮的那种。” 洛安:“……” 洛安拿回手机,瞪着上面图片里那条丑陋阴森的爬行动物,怎么也没办法把它和“可爱”“漂亮”这两个词联系在一起。 现在已经不是“她能不能养”的问题,而是他“翻遍全市乃至全国宠物市场也不可能找到一只可爱漂亮蛇”的问题。 “漂亮”还勉强能在鳞片光泽度上下功夫,但“可爱”?认真的?这阴森森的破烂玩意儿哪里可爱了?? 哪怕他不像妻女那样热情追捧大型猫科动物的“威武”“霸气”,也不得不承认,豹、虎之类的温血猫科动物可爱多了,毛茸茸的肚皮毛茸茸的爪子,身上没有一处不是治愈人心的暖和神器,洛安从谈恋爱时起就习惯了抱着相机陪女友去动物园看豹豹,有了女儿之后日常抱着相机陪洛洛逛老虎园,一年365天起码能重复看几十次…… 而他看再多次也不会感到厌倦,虽然不至于像妻女那样激动蹦跳、疯狂合影,洛安次次看次次生出“把脸埋进那块毛肚皮”的渴望。 毛茸茸的肚皮,看着实在太暖和了,埋在里面说不定能一连冬眠三百年。 ……所以他完全不明白妻子为什么会在今天萌生买蛇的愿望,她不是钟爱大猫吗,毛茸茸的豹子老虎才是集“可爱”“漂亮”为一体的生物吧。 蛇属实不讨喜。 既不能用来取暖,也不能抱在手心,还要随时警惕被反咬被攻击的可能性……这种破野兽他看一眼就忍不住嫌弃,这东西是无限接近于“怨鬼”的活物。 鬼东西。 “豹豹,这种动物真的难看,不会有你喜欢的……” “我要买蛇!!”妻子眉毛一竖,“而且你不准说蛇蛇坏话!他超可爱!!” ……还“蛇蛇”,这东西值得你用疑似卖萌的叠词称呼? 她以前吵着要养猫养狗时也没这么推崇啊。 洛安对蛇的不喜越来越浓厚:“根本就没有可爱的蛇,豹豹,别闹了。” 哪里没有了,最可爱的正在我面前皱着眉瞎逼逼呢。 他总爱嫌弃他自己。 安各既想咬他一下、又想搂过他亲几下,一个脑回路奇怪的笨蛋怎么就这么可爱呢……当时在气头上还不觉得,现在仔细想想,不管是偷偷摸摸跑走还是偷偷摸摸溜进门缝里等她……实在可爱极了。 这和把豹子当偶像,追求“力速双a”“霸气满满”的人生目标不同,把老婆幻视成蛇之后她便瞬间萌生了“买蛇养蛇把蛇带回家”的渴望,豹子是偶像远远观望合影即可,但老婆当然要带回自家地盘圈起来——哪怕只是和老婆有点点相似的小动物—— 不情不愿的大蛇帮着她喂养小蛇,那画面一定更可爱,想想就忍不住“嘿嘿嘿”。 安各遐想片刻,实在忍不住:“你手机给我!我来搜,首都这么大,一定有可爱蛇蛇卖!” ——可真的没有,起码,绝对没有安各想象中的“漂亮又可爱”。 叠再多的滤镜去看,蛇就是蛇,一款阴冷感十足的爬行动物,小一点的就能让人头皮发麻,大一点的就能让人双腿发软,再大一点直接原地吓瘫…… 蛇拍宠物宣传照时可不会特意歪头摆尾吐舌头,就算吐了……咝咝的蛇信子只会令人毛骨悚然。 更别提,只有小部分种类的蛇是经法律允许的可饲养动物,极大部分要么是“濒危保护物种”要么是“生人勿近物种”。 它们和“可爱”差得十万八千里。 ——安各想要买蛇只是觉得老婆有点幻视蛇蛇,萌得心动想搞一条真的摸摸,但图片上这些没一条令她联想到老婆。 她“唰唰唰”滑过那些不同的宠物蛇照,滑动速度越来越快,眼里的嫌弃意味也越来越浓,宛如“唰唰唰”在会所里挑人的渣女。 这个鳞片不够亮,这个头型不够圆,这个眼睛太小,这个颜色太丑…… 总之,就像曾经看遍顶级男模却嫌弃“不高级”,安老板看遍宠物市场众蛇,只觉得没一条比得上老婆。 像老婆的蛇蛇,鳞片一定要特别特别漂亮,尾巴要特别特别优美,神情温顺又可爱,然后她只要一伸手,就会主动滑过来任亲任摸…… 等等。 安各滑过最后一张蛇类动物宠物照,放下手机。 老婆依旧皱着眉,站在她身边,无奈的神情中掺杂着一丝不满。 “豹豹,蛇真没什么好看的,没必要浪费钱在这种生物身上。” ……是啊,没必要。 与其舍近求远寻找“与老婆相似度较高的真蛇”——这里不是有一只现成的吗,专业领域就是玄学的天师,既然之前能够吨吨吨一瓶药把自己变小也把她变小,那肯定也能够变成别的东西吧,玄幻小说里写过的—— 安各盯着老婆。 眼睛越来越亮。 她轻咳一声,伸出手去:“老婆,你能不能为了我,变……” “我说你这个人是不是有病啊?!” ——一句爆喝打断了上头豹豹快出口的请求,“为了我变为蛇蛇让我随意撸吧”这种无厘头的要求直白说出来肯定会遭到拒绝,而今日已经历“老婆·三连拒绝”的豹豹肯定要开始哭天抢地、左嗷右嗷、大闹一通坐在商场不起来—— 幸亏一句爆喝在此时打断了她。 原本把注意力放在妻子身上的洛安移走了注意力; 正被“蛇蛇可爱”冲昏头脑的安各也恢复了理智。 他们不约而同地向一旁看去,心里也不约而同地想着一句话…… 【是谁,是在骂我对象有病吗,让我瞅瞅那是谁,从哪借来的胆子】 万幸,并不是有谁在攻击他们俩中的一个。 那句吼声听上去很近、很凶、几乎扑面而来,只是因为它来自一楼景观区旁边的一家轻奢女装店,那家女装店的门口就在安各随便坐下的椅子旁边,这声吼则是……一个打扮时尚的年轻女人,对另一个女人大声吼出来的。 大吼的女人背对着他们,穿着一条带亮片的黑色紧身小短裙,头发染成精致的紫红色大波浪,一边大吼一边忿恨地锤了一下手上的蝴蝶结小手包。 她再次骂道:“你真的哪里有大病吧?!” 她对面的女人则不屑地扭过脸。那是个面相略显刻薄的中年妇人。 “敢做就别不敢认,不要脸的小婊三,骂的就是你。” “你——不分青红皂白就——” “谁让你勾引别人老公?自己不要脸就别指望别人给你脸。” “你——”吼人的那姑娘越喊越响,听上去是个特别年轻的小孩,也特别气急败坏,“你脑子有病吧,有本事管我穿什么裙子没本事管你老公的眼睛珠子啊,他要看我关我屁事,信不信我把你跟你老公都刻上十年霉运——” ……原来是别人在吵架啊。 安各看了两眼,确认不是冲自己骂也不是冲自己对象骂,便转回视线。 草草听了几句,她觉得有点像是情感纠纷,没什么兴趣管其他陌生人的家务事。 “老婆,我们继续说,之前我想让你……” 可老婆却没有回过头。 他定定地看着那边女装店里吵架的两个人,眉皱得紧紧的,片刻,竟然对她匆匆道一句“稍等”,就快步走了过去。 徒留安各坐在原地。 ……嗯?什么情况?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64节 安各眼看着老婆走进那家女装店,掩上打开的玻璃店门,走近了那个歇斯底里、越吼越响、骂到最后甚至骂出了哭腔的年轻女人,然后…… 他在她身边停下,破天荒地,低头,看着那女人的脸,轻声说了一句什么。 店门关闭,她这边再也听不见店里面的声音了。 只能看到老婆站在那女孩身边说话,以一种很明显的护卫姿态。 后者则显而易见地放松了下来——她的肩膀垂下,敲得砰砰响的高跟鞋放平,两只手也伸了出去—— 双手紧紧拉住了老婆长风衣外套的衣带子,一阵狂摇,像极了小女孩撒娇。 安各心中“咯噔”一下。 她能在椅子上坐到现在还保持观望态度,是因为太信任老婆,后者明明从不正眼看陌生异性,更别提和她们交谈、肢体接触……但那女孩连手都伸出去了,虽然碰的只是衣服带子,老婆却也没有半点拒绝的意思…… 熟识的人吗? 谁啊? 老婆认识的,我不知道的陌生异性? 听声音还很年轻? 看背影还特别凹凸有致……穿着紧身小短裙,软软嫩嫩弹弹的……老婆竟然允许她碰他衣带子? 安各很想保持淡定坐在原地,不紧不慢地等着老婆回来,再假装不经意问一句“是谁啊,你朋友吗,虽然我不是很在意我只是随便问问”,但…… 但她只努力了三秒钟“保持淡定”,就宣告失败。 那个软软弹弹的超短裙女孩已经拽着老婆风衣衣带摇了四秒钟了!四秒钟也太过分了! 安各猛豹出击般窜了出去,一秒便冲开店门窜进那家女装店里,然后—— “师兄师兄师兄她骂我!师兄她欺负我不会骂人——师兄快快快帮我喷毒液喷回去!!我要诅咒她全家——” “诅咒你个头,不准乱刻霉运。” “可是师兄她先莫名其妙骂我——” “没有可是。” “那我找我嫂子告状去!!” 六师妹潘佳气呼呼地一转头,就对上了冲进店里的安各。 安各不尴不尬地举起手:“……嗨,我正好来了?” 潘佳:“……” 潘佳:“嫂、嫂子好哈……” 她下意识就往师兄身边躲去,可没用,师兄把那根风衣衣带收了起来。 “再抓着乱摇就要皱了,”他认真道,“你嫂子刚给我买的新衣服。” 潘佳立刻手一缩,止不住地弯腰鞠躬:“对不起对不起嫂子对不起!” 安各:“……抓皱了也没事,没事哈,抓坏了我再买……” 反正这破衣服就价值89。 潘佳却特别激动:“不行不行,如果我抓坏了师兄的衣服师兄就会抓坏我——” 她师兄“邦”一个手刀敲在她脑壳上,话音冷冷的。 “说话前过脑子,开口前想清楚。” 潘佳捂着被敲疼的头,瞬间安静了,只不停点脑袋,仿佛啄米的小鸡崽。 安各:“……咳咳,没事没事啊,不用道歉,也不用继续鞠躬……” 想到刚才的误会,她有点尴尬,又有点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姑娘。 六师妹潘佳,她在跟媛媛美女搞好关系时打听过,洛安师门里唯二的女孩之一,排行倒数第二,年龄仅大于那个还在念高中的小师弟。 主要擅长刻木做签,以此施展祝福或诅咒,福运或霉运,不过在媛媛美女口中,她那点功夫“不算精通”,不可能像传说里的仙神那样掌管吉凶祸福。 所以她不怎么能帮上师兄们的忙,也根本不做天师的事、不跟妖鬼打交道,听说对玄学界毫无兴趣,一下山就兴高采烈地蹦进了新时代生活,是纯正的圈外人…… 安各还想再打听时,媛媛美女一句“就是个爱玩的小姑娘”,便含糊了过去。 ……小姑娘? 她的视线忍不住再次飘向潘佳身上的紧身小短裙。 哪里小了哦,绝对是她的两倍……不,三倍大。 安各是见过潘佳一次的,她在从慧大厦险些摔下去的那晚,当时为了抓住裴岑今的消息,便跟踪着他误入了玄门的集会,在一张圆桌前看到了裴岑今……还有他身边的潘佳。 当时她只是匆匆一瞥,没把那姑娘与洛安联系在一起,因为潘佳的穿着打扮太时尚,她只觉得就算这姑娘是老婆的事务所同事,老婆也不会轻易跟她搭话交流…… 哪知道,原来不是同事,是师妹。 还是“小师妹”。 安老板看过多少奇奇怪怪的偶像电视剧,旁观小秘书啃过多少奇奇怪怪的玄幻小说,就有多警惕……“小师妹”。 这不是对潘佳本人有意见,她只是本能对这个称呼所代表的内涵生出警惕心。 全师门年纪最小的小女孩,基本从小被护到大的模式,古灵精怪啦活泼爱笑啦,既算小青梅又算小妹妹……又名“每个男人心中或多或少都有的理想型之一”。 反正,安各自己觉得,如果小时候有个可爱漂亮的异性乖乖巧巧跟在她身后,她肯定多少会有点动心,对方绝对会占据她朦胧初恋的一角回忆…… 可真正见到本人,她才发现,是自己滤镜不太对。 谁规定“小师妹”就一定“清秀可人”“邻家女孩”啊,“小师妹”也可能大得惊人,超短裙高跟鞋搭配闪耀的香槟金包包,从头发的波浪卷精致到手指甲上的水钻,嘴唇的口红还是带蓝紫色细闪的,她路过时会在心里吹一声口哨偷喊“靓女”的类型…… 安各完全想象不出,这种姑娘,跟老婆站在一起的画面。 ——即使他们正在她眼前一起站着,但依旧画风截然不同,仿佛分开站在两个世界。 安各那点点警惕之心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纯粹的惋惜之情—— 不是,小师妹手上的包包脚上的鞋子全是轻奢名牌,她怎么就没能把这穿着打扮的风格传给老婆呢?这就是她想养成的闪亮贵妇啊! “……你刚刚出口成脏……” “可是师兄,是她先骂我——” 安各的遐想已经歪去十万八千里之外,而对面潘佳又挨了一轮训。 让师兄听见她破口大骂威胁要给人霉运已经很惨了,更惨的是她刚才还当着嫂子的面差点说漏嘴…… 潘佳吸吸鼻子,她有点委屈。 别的不提,全师门年纪最小的小女孩的确是千娇万宠长大的,还没怎么静心苦修就下了山享受花花新世界,跟着最前头的两位师兄,他们宁愿自己省吃俭用啃咸菜也会匀出费用给最小的小姑娘买零食糖果,大师兄和师父都会哄着让着她,就连二师兄,也不会在她摇他衣服要糖吃时拍开她的手…… 可二师兄是全师门唯一会沉下脸训斥潘佳的,小时候早课偷懒不起来他会把她直接从被窝里拽出来,吃饭时剩了讨厌的咸菜不想吃他会放下筷子静静盯着她,跟四师姐吵架闹脾气后想悄悄给师姐弄一个小霉运咒报复,二师兄会反过来让她一连三天喝水呛到打嗝、走三步路摔一跟头…… 当然,这只是很小的小时候,长大后二师兄开始避嫌,就没怎么这样教训过她,只会沉下脸口头训斥,或者一个轻飘飘的敲脑壳。 但童年阴影依旧存在,她是那种越急越想哭、越气越想哭的类型,吵架永远吵不赢别人,被二师兄训也总是一下就眼泪汪汪。 安各最见不得漂亮小女孩眼泪汪汪了,见状立刻心疼:“好了好了,别人骂她她还不能骂回去吗,说几句得了,哪有你这样的老婆,胳膊肘往外拐啊。” 洛安:我也就才说了几句,而且你才是胳膊肘往外拐的吧。 ……他就知道,妻子这个颜控抗拒不了爱红眼圈的漂亮小孩,所以他才迟迟不想介绍小师妹给她认识…… 他不开口了,安各便继续哄小女孩:“所以到底怎么了,那个人好讨厌啊,她干什么就骂你?” 就是就是,潘佳立刻告状:“刚才在楼上买包包的时候,她老公管不住眼睛多看了我两眼,还总想揩我油,我就让他滚蛋……可她不去管自己男人,之后就追着我乱报复,抢走了我一路看中的所有鞋子衣服,我看中什么她就要买什么,我说她有病她就骂我是小婊三,我穿成这样活该被骂——” 洛安其实不清楚“小婊三”是什么意思,但看妻子的神情他就能明白,这大抵是个坏词。 他不咸不淡地瞧了一眼对面那个中年妇人,后者嘴一撇,恶声恶气:“怎么?你也是她姘头啊?觉得我在欺负你的风骚小女友哦?” 洛安:“……” 嗯,现在他懂对方具体是什么意思了, 洛安冷静地回头,拽住了瞬间就要向前冲的妻子……他一时分不清妻子是要冲出去挥拳还是要冲出去咬她,可能两者皆是。 被老婆拽住的安各磨了磨牙,姑且摁下了先咬人再挥拳的冲动。 潘佳气得浑身发抖:“你都听见我喊他师兄喊她嫂子了,凭什么往我跟师兄身上泼脏水,再说我穿什么样的裙子关你什么——” “你穿成这样,还搞哥哥妹妹的一套,谁知道私底下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对方遮住嘴,眼角挑得高高的,“再说我也没骂你,我只是说事实,至于这么敏感吗?什么抢衣服,我可什么都没干,你自己看中了又没抢先付账,没这个钱进什么店?这家商场可是有钱人才能来的地方……当小婊三还臭穷酸,真不要脸。” 潘佳快气死了,可她翻过来覆过去也只会骂一句:“你有病啊——” 把恶气发泄在一个不会吵架的年轻女孩身上当然是爽快的,中年人又扫了一眼洛安,觉得他一言不发也挺好欺负:“哦,差点忘了,你还有个叫哥哥的姘头,可惜也是个穷酸人,身上的外套还挂着负一楼地摊货的牌子……你们这些穷人能不能少进店啊?省得买不起衣服还冤枉我欺负你。” 潘佳气得呜呜嘤嘤:“你——神经病——我要诅咒——” 安各却一把握过她肩膀,她很努力没在手劲上表露自己暴怒的心情,只是松松环着潘佳的身体。 “她抢你衣服是吧?你看中一套她就抢先买一套?” 怒极反笑,安老板直接打了个响指,招来导购员,“佳佳美女你看中什么,说,我帮你全包起来。” 对方一瞪眼:“我已经看中了——” “撕拉”一声,是安老板撕下了自己的支票本。 “这排,这排,还有这排,这家店里这几排裙子我都已经买过了。”她冷笑,“看中了没抢先付账就不是你的,没钱就别进店啊,穷酸。” 对方:“……” 对方气急败坏:“你也是她姘头啊,关你什么事你管这么宽?!” 安各:“关你豹豹的事,我钱多,我乐意。” 言罢她搂着潘佳一转身:“还想买什么?衣服?包包?哪几家店?嫂子帮你全包下来,没必要跟这种穷酸计较。” 潘佳:“……” 潘佳“阿巴阿巴”了好一会儿,和落在后方被气傻的那个中年人不同,她完全被震撼傻了。 半晌后,她才憋出一句:“嫂子好,嫂子好……嫂子请问你还缺老婆吗?” 听听这是什么鬼话。 洛安一直沉默地跟在她们身后,闻言,他一个手刀再次敲上小师妹的脑壳。 “说话前先过脑子。”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65节 第220章 第二百零十一课 含糊其辞不想提有时并非隐情只是嫌弃 洛安师门中一共七个弟子, 其中只有两个女孩,排行第四的吴媛圆,与排行第六的潘佳。 她开始正式接触玄学界后, 安各便听老婆介绍过师门, 当然, 他只是大略介绍,“姓名年龄排行与性别”, 真要打听他各个师弟妹擅长的专业领域,安各还得去找媛媛美女, 老婆总会有点顾忌她对玄学的抵触,不敢多提。 但安各听他大略介绍时就产生过疑问:“两个女弟子,五个男弟子?你师父收徒弟时有什么标准吗?” 虽然她对这种师徒传承、玄门排行不是很熟,但想想老婆这个人保守的程度, 再代入一下那些深山寺庙的规矩条例……一般而言,要么全收男弟子,要么全收女弟子吧。 对象的师父可是在那个讲究“男女三岁不同席”的时代长大的人, 很难想象他会在手底下三个男孩已经长成半大少年时跑去捡年幼的小女孩回来养。 更何况他们师门在深山老林里,本身的生活条件就不算宽裕, 养小女孩和养小男孩完全不同,衣食住行的条件相对要精细许多, 就算努力不区别对待, 还要有人教导她们生理常识吧…… 几个正值青春期的小少年和一个落后时代两百年的老头子教?怎么想怎么不方便。 “哪里不方便了?” 当她嘀咕时, 对象却很疑惑:“她们的生理常识课老师就是我, 我早就全方面详细教导过了, 我十五岁时就奉师父之命开始备课, 翻遍所有妇科医书,还抓了一只母猩猩给她们讲解经期来时该如何处理——活体演示, 连师兄都一边呕吐一边竖拇指说我讲得详细周全。” 安各:“……” 对哦,灵长类动物好像是跟人一样有大姨妈的,很方便做大山里的生理课程展示教材。 ……对什么对哦,哪里都不太对吧!! 虽然老婆这性格的确是最适合带小女孩的人……她毫不怀疑他是全师门最稳重靠谱的那一个…… 听裴岑今说,他十四岁偷看女性经络图时,十四岁的二师弟则在偷偷钻研母猪的产后护理,硬是给山里的野猪接生了三只胖墩墩的猪崽子,天天早上太阳还没起就起床去给猪崽洗漱、驱虫、按摩、还拿自己也舍不得吃的上好苹果喂养,待那几头猪崽如珍如宝…… 然后过年就端上了三道油亮亮的炭烤苹果小乳猪。 听说那几只小猪崽被老婆养得太亲近,他手起刀落杀猪时都是个个自愿闭眼躺平的,充满了大无畏的奉献精神,那年的烤小乳猪也异常鲜美。 ……然后二师弟就被他们师父以“诱惑猪崽居心叵测”为由吊去悬崖反省了。 从裴岑今嘴里听到的“趣味往事”越多,安各就越刷新对老婆的认识,以至于当老婆本人颇为骄傲地表示“我小时候可是用母猩猩给师妹们上了健全的生理课”时……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这真是生草又合理。 “况且,师父原本只打算收师兄一位弟子,我们之间,也只有大师兄是师父的亲传弟子。” 针对“为什么会有两个女弟子”的询问,对象当时还解释道:“我算是师父破例收下的,师父为我特殊开恩后,师弟妹们也不好再拒绝……” 罗老天师本就一直隐居在深山中,不想掺和玄学界的种种破事,他收下裴岑今后便向外界宣称这是自己“关门弟子”“衣钵传人”,只是洛安打乱了他的计划。 被逐出无归境的白斗笠小朋友就像一条奄奄一息的小蛇,罗老头没办法眼睁睁看着它死在路边上变成干尸,一时不忍,便捡了回去。 ……有了洛安,便有了“原来你不是不想收弟子啊”,玄学世家很快就硬塞过来一个胡令,再然后,一个因为卜卦泄露天机的小家族倾家荡产反复央求,送来了最后的子嗣吴媛圆让罗老天师庇护,便全族覆灭于天罚,再然后…… “五师弟的父母是师父年轻时结识的友人,两位没有背景独立行走的天师,据说是高风亮节的老前辈……而五师弟是他们两位唯一的老来子。两位除魔卫道时没了消息,我与师兄便奉师命去勘查搜索……” 说是搜索,不过是去收殓尸骨、体面下葬罢了。 活跃在妖魔前线的天师一旦彻底失去消息,结局只会有一个。 还是少年的洛安和裴岑今毫不意外地在鬼窟附近发现了两位老前辈零碎的尸骨,也发现了他们死前竭力庇护在法器下的……两个幼童。 一个是他们的儿子,另一个是老前辈们在鬼窟救下的小孩,父母是死于怨鬼的普通人。 哭累了,记忆也抹干净了,正互相抱着睡在法器的光晕里。 裴岑今和洛安把这两个孩子带了回去,罗老天师抱过友人遗留的孩子,说这就是他们的五师弟。 至于一同救下的那个女娃娃…… 【在大山里养着到底要吃苦头,让媛媛算一家求子心切、条件合适的富贵人家,放在他们门口吧。】 “可五师弟当场嚎啕大哭,还拉着六师妹手不肯松,说要跟妹妹在一起,妹妹去哪他去哪,妹妹要走他也走。” 洛安有些遗憾:“我当时提议说那就把他抓人女孩的手砍了、打昏了、捆起来、再把小女孩单独送下山……可师父和师兄都疯狂摇头,强烈反对,最后只好让五师弟和六师妹一起拜入山门。” 安各:“……” 安各不禁虚弱道:“那当时还只是两个孩子吧?你的提议当然有点点过分吧?” 老婆理直气壮:“我当时也只是个孩子。” 是哦是哦你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半大孩子,开口就是砍人小孩手…… 安各听得又心悸又好奇,最终盯着老婆一边说一边给自己磨红枣豆浆的温柔侧脸,还是悄悄松了口气。 “但这是以前的事了,对吧老婆?以前你长在奇奇怪怪的大山里,身边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人才会这么想……现在你明明又善良又温柔。” 老婆……老婆磨豆浆的手停了停。 然后他转脸瞧她,弯起眼角,露出一个格外温和的笑容。 “当然。” 嘿嘿,果然还是我老婆。 安各放了心,她托着腮继续问:“然后呢然后呢?你的五师弟六师妹现在什么下落?我听着感觉他们俩之间有点意思……” 单身时天天混在一堆现充情侣朋友中间,具有多年电灯泡经验的豹豹自觉对八卦相当敏感。 洛安却没听明白她暗示的内容:“什么有意思?还能有什么意思,五师弟小小年纪就只知道抓着女孩手哭着要妹妹,六师妹也是个偷懒贪玩不好学的……他们俩的专业领域没一个算精通,研究到半途就撇开了奔进山下的世界到处玩……现在和玄学界关系都不大,只过着自己的日子,已经算半脱离师门了。” 安各挑挑眉:“这挺好的啊,怎么不行,老古董看不惯啊?” 老婆叹了口气。 “当然不是……你还要不要喝红枣豆浆了?” 这是不想再聊,要转移话题了。 没事,老婆不能紧着逼,改天她问媛媛美女去…… 可安各改天再找吴媛圆打探,后者也是含糊其辞,只说是“两个小孩”。 怎么了,这两个人身上是有什么她不能知道的秘密吗? 安各被这种遮遮掩掩的态度弄得格外好奇,又有点怀疑老婆是不是和传说中的“小师妹”有一段不可言说的过去——好吧她知道自己肯定在瞎想,但老婆这张脸哪个怀春少女不动心—— 直到今天,她终于结识了小师妹本人。 “谁能看得上二师兄啊,”潘佳翻了个大白眼,“又凶又穷又抠搜,我才不想找这种类型的男人当对象呢。” 安·二师兄正牌对象·各:“……” 在这一刻,她终于理解了老婆那“邦”的一手刀,与“说话前过脑子”的训斥。 小师妹是真的憨啊,半点心眼也没有。 为了掩饰自己略显僵硬的笑容,她举起酒杯,“呵呵”灌了一口。 ……好吧,好吧,佳佳美女能有胆子也有机会不过脑子在她面前坦白这种话,也是她自己的错。 谁让她趁机把小师妹拉进自家餐厅,开了个私密性良好的包厢请她“吃大餐”,又用精致漂亮的各式甜点与果香味十足的白葡萄酒,把佳佳美女……灌醉了呢。 安各对天发誓,自己没有特意灌醉美女套她话的意思,她本想着用买买买和吃吃吃把佳佳师妹笼络住,然后推杯换盏三巡打开她的警惕心和话匣子——哪知道潘佳的酒量堪称“一杯倒”,三口白葡萄酒下肚就开始口吐狂言—— 幸亏她提前把老婆支走了,包厢里就她们俩。呼。 ——安各之前帮潘佳买衣服时还只凭着一股被冒犯的怒火,想要解气,但买着买着就逐渐上头,带着“要不就顺势和这位小姑娘也处成闺蜜”的不良心思,真的逛起了街……老婆原打算跟在她们身后帮着拿东西的,但安各嘻嘻哈哈几句“哎我想跟新认识的小美女度过闺蜜时间”,就让他开车先走了…… 逛完街自然要找地方吃饭,吃饭时自然要弄点酒,喝酒一上头自然…… 就成了现在这样。 安各听着对面喝醉的潘佳大声逼逼“二师兄特凶特讨厌特不适合谈对象”,只觉得头皮发麻。 怎么办,她不知道佳佳美女住在哪啊,应该再打电话把老婆叫过来吗?他会不会误会她故意灌醉了人小姑娘啊,她真的不知道对方喝两口白葡萄果酒就醉成了这样……也不知道她喝醉之后会这样推心置腹…… “嫂子,你知道吗?你知道吗?” 潘佳复读机般念了两次,手掌“邦邦”地拍着自己的头:“找对象,绝对不能看脸,找对象就要看——钱!越有钱越好!是大总裁最好!能给你尽情买买买还带你去顶楼包厢吃饭的……” 她打了个酒嗝,扑在桌子上,颤巍巍去拉安各的手。 “嫂子,”这是安各听过最真诚的醉酒语气了,“你真的不缺对象吗?我可以当你小女朋友。真的。嫂子你这么这么有钱,你就是我的新任梦中情人——我一定要钓到你,这样就能半辈子吃喝不愁当米虫!” 安各:“……” 安各赶紧摁铃:“麻烦上一碗醒酒汤。” 潘佳还在扼腕叹息——扼着安各的手腕——特别沉痛地叹息—— “你究竟是怎么看上我师兄的呢?他人穷就算了!还特别抠!特别不会花钱享受!嫂子这么有钱的人,就该找我这样会花钱的小女朋友!我还会撒娇——跳舞——卖萌——我会得可多可多了,真的,嫂子,包养我性价比超好的!!” 安各:“……” “我的梦想——呜呜呜——找个有钱大老板谈对象然后一直当快乐米虫——可是周围的有钱人都有对象了——对象还这么磕碜——竟然是我二师兄!!” 潘佳把脸往桌子上一埋,嚎啕大哭:“呜呜呜呜我好想抢走我的多金帅气小嫂嫂可是我好怕我二师兄啊呜呜呜呜为什么……他好可怕啊呜呜呜他为什么是我的现实师兄不是恐怖片里的虚拟人物……” 安各:“……佳佳美女,以后在外面千万别喝酒。” “我知道——因为是嫂子请我喝——我才喝的!!” 潘佳抬起晕红的脸瞧她。 单论颜值,她其实没有她四师姐那种温婉秀美的仙女风,但妆容精致、打扮明媚又性感,的确能称一句“人间富贵花”。 更别提她醉酒后完全失了仪态……原本就是一件紧身超短裙,往桌子上一趴一滚,安各视角里,软软嫩嫩弹弹呼之欲出。 唉。 真是个憨头憨脑的小姑娘,三口酒就能交底,动作也没半点警惕心。 万一对面坐着的是个陌生男人呢? 安各不禁再次忧心叮嘱:“你以后千万别喝酒。” “我知道……我知道啦……” 潘佳嘟哝着:“嫂子你好啰嗦,我最讨厌啰嗦的混蛋了……但你超级有钱,所以我还是最喜欢你……我给你当小情人好不好……” “为了你的安全考虑,不好。” “呜呜……可是我真的会很多东西……会唱歌……会讲笑话……会逗你玩……不当小情人也行啊……嫂子家里缺宠物吗?” 安各刚要问“你家在哪,我叫车送你回去”,就见潘佳突然一扭身体,“噗通”一声,掉下了座椅。 “……没事吧!唉你小心点,我来扶……”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66节 安各赶紧抽身看向桌下,却没有看见醉醺醺的小师妹,只看见了一只醉醺醺的…… 小白兔。 真·小白兔。 两只耳朵,四条腿,一颗抖动的尾巴球。 “嫂子最好啦……”小白兔晕晕地在地上晃了一圈,再次坐倒后口吐人言,“嫂子包养我吧……” 安各:“……” “我当宠物很好养的!兔子不喜欢,我还会变小猫,小狗,小狐狸……很简单的咒术,我师兄教过……但,唔,”兔子打了个酒嗝,“他会变蛇,我就不会了,但他变的蛇也没我可爱,所以嫂子养我当宠物……” “呼”地一声,是安各飞一般将潘佳兔举了起来,它整只兔就像坐了一把超级升降机。 潘佳晕头晃脑地摇耳朵,视野里,嫂子的表情似乎模糊成了一大片激动的毛茸茸。 “什么蛇?什么变蛇?谁小时候变过蛇?真的能变?能变吗?快快快快详细告诉我——” 被抓着爪子摇得太晕了,也太快了,潘佳兔一翻白眼,“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安各:“……” 安各继续狂摇:“等等等等!别晕啊!别晕!!继续说——你师兄能变吗能变吗能变吗?!” 第221章 第二百零十二课 秘书的视角里总有人惨惨戚戚 李欣童觉得自家老板最近有点奇怪。 一改以前那“除了赚钱莫得感情”的工作狂作风, 天天下午四五点就惦记着下班早退、文件会议只要能早早搞定就赶紧开溜,还时不时直接请假不来公司,打招呼让她把工作全部弄成远程模式电脑处理…… 这也就算了, 毕竟老板最近手头上没什么需要殚精竭虑的大项目, 李欣童也乐得天天准时下班, 不再早六晚九地陪工作狂老板爆肝。 而且她最近才知道老板有个几岁的小孩,单身妈妈带小孩本就挺辛苦的, 更何况老板又新谈了一位老板娘,是她丧偶七八年后第一次正经谈恋爱……老房子着火一点就着……呃, 老板也不算老房子,丧偶多年的貌美寡妇一着火,一发不可收拾,咳咳。 老板明显特别看重这段感情, 给新任老板娘的种种待遇远超传说中的初代老板娘——李欣童入职时那位老板娘已经去世,她没见过对方,只听几个老秘书说过, 以前的老板娘特规矩、特乖顺,被加班上头的老板一晾就是个把小时, 甚至来公司等老板很少通报名字,只肯坐在一楼大堂, 好一个被冷落的娴静古典大美人…… 可现在的老板娘直接登堂入室、又是被老板带去豪华游艇又是被老板带去参加拍卖会的, 老板还强调了他们所有人都要喊他老板娘, 时不时地就亮着身份直接上楼来找老板, 给她带饭带菜喂零嘴, 正宫气场足足的……老板还偷偷摸摸来找她, 想按照霸总小说里的设定给老板娘在顶层弄一个“总裁夫人休息室”之类的专属房间…… 呃。 李欣童对新任老板娘倒没什么意见,看一眼就能净化心灵的顶级大美人, 说话温柔又心灵手巧,每次来找老板还会给她带零嘴吃,她成天被老板娘投喂手作奶茶与糕点,都长胖两斤肉了。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因为她最近交到了一个还不错的男朋友,感情顺利兴趣相合,下班之后两个人都爱宅在家里啃着高热量食品赌球看比赛,炸翅桶烤翅捅还有两盒大披萨,甜蜜约会的内容就是坐沙发上你喂我一块我喂你一块,然后看到好球进门各种狂欢……结果老板最近天天早退令她的下班时间也格外多,窝在家里跟男友看球吃吃吃的机会也额外多…… 下班了陪男友吃吃吃,上班了还能被老板娘喂喂喂。 李欣童摸着肚子上的小肥膘有点忧心,幸福肥也不能这么长啊。 她男友安慰她不要担心,她忧伤地想他当然不用担心,高如铁塔脸上带疤的肌肉壮汉,多吃几块小炸鸡完全不用担心身材走形…… 她男朋友却数次拍胸脯表示不要紧,没关系,实在不行,我就给你炼点美容丸,几粒丹下去保证身材只吃不胖,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李欣童觉得他玄幻小说看多了:“你以为你修仙的吗,就算咱们跟玄幻世界扯上关系,你这样的个头这样的脸,也是佛门炼体的金刚罗汉吧,懂什么炼丹?” 裴·罗老天师亲传弟子·全师门最擅长抓药炼丹·玄学界新生代医疗领域第一人·岑今:“……” 他很委屈:“你这是以貌取人!” 李欣童没搭理,她这人爱看各种玄幻类言情小说,特别喜欢“医仙”这样的角色,所以读书时交的几个男朋友,全是眉清目秀的书卷气男生,有种小说里“出身深山小药庐,不理凡间事”的调调。 可结果呢,那几个要么没胆量、要么没担当、要么没承担事情的底气,到头来什么都要靠着她解决,还嫌她这人太理智太独立……李欣童翻个白眼就踹了干净,再后来,认识了老板。 老板是她认识的最帅的人,没有之一。 老板也毁掉了她沉迷霸总小说的所有可能性,因为她那张傻脸总在她看小说时变成男主的脸。 ……李欣童不得不开始戒霸总言情小说,同时也跟着老板见遍了全世界各式各样的花花美男,见遍了各式上赶着倒贴求包养的手段,越发觉得脸嫩的男人不靠谱…… 所以痛定思痛,彻底断了对“书卷气浓、有医仙感”的小说角色的迷恋,便看上了裴岑今。 她就是觉得对方的身材脸型特别粗糙猛男,靠谱、老实,有安全感,感觉是个能担事能抗打的汉子,而且情绪稳定不用频繁搭理,她工作已经很累了不想再找个麻烦多多的男朋友继续累。 谁知道,交往后他成天缩成一团嘤嘤嘤跟她撒娇,特别幻灭…… 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又高又壮长得方方正正的肌肉大汉,又是眨睫毛又是扮委屈,动不动就装柔弱装“心灵受伤”对她撒娇……到底是跟谁学的啊?!他又不是那种沉鱼落雁大美人,适合玩这种调调增进感情吗?! 李欣童一言难尽,但又不好讲他,说清楚了他就会更可怜地表示“你嫌我丑”,然后摆出更委屈的样子让她辣眼睛…… 说真的,日子久了,李欣童甚至开始怀疑他身边是不是潜伏了什么道行高深的白莲花,成天用这种手段哄对象,导致这呆子耳濡目染被带坏,觉得装可怜装柔弱就是哄女友秘籍…… 但,唉。 谁让这是她自己找的男朋友,除了装可怜的样子实在辣眼睛,也没什么别的不好的。 有胆量,有担当,有责任心还情绪稳定,李欣童跟他吐槽一些工作上发现的、不好告诉外人的事,也放心。 譬如她跟他吐槽自家最近又开始抽疯的老板,与那位新任老板娘。 “我也不是觉得新老板娘不好……但就是觉得,对比之下,前任老板娘有点可怜。” 李欣童嗦了口新老板娘送的奶茶,啧啧叹息:“以前那位什么特殊待遇也没有,成天被冷落,现在这位老板是迫不及待地请他上楼给他强调身份,还急着给他弄专属办公室让他舒舒服服得等……这是什么,糟糠前妻与贵妇现任?” 好家伙,师弟又多出了两个崭新身份。 她男朋友含含糊糊地“呃”了半晌,最终只好顺着她说一句:“是你老板不厚道。” 李欣童立刻怒了:“我老板兼具帅气与傻气,是我们总裁圈公认的第一名,你说谁坏话呢?!” 她男朋友只好转移话题:“……那什么,这奶茶是你今天上班时买的吗?” “不,老板娘送的。新老板娘天天给我送吃的喝的,还加了我微信……所以我真的很纠结,两个老板娘都挺好……唉你说,老板谈对象就不能一碗水端平吗?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啧啧啧……” “……” 裴岑今第二天就给师弟打电话,问及他天天投喂李秘书的点心奶茶是什么意思,而且他一个讨厌奶油讨厌甜品的家伙什么时候会做奶茶蛋糕了。 师弟:“当然了,我需要跟妻子身边的第一秘书建立紧密联系,方便第一时间接到心怀不轨人士的消息。” 裴岑今:“……” 师弟:“所以你是介意我送她手作点心?还是介意我自己做的奶茶蛋糕没有你的一份?” 裴岑今:“……” 裴岑今纠结了半晌,还是觉得师弟一个精神病根本不需要警惕,于是表示自己更介意后者,你天天给师兄女朋友送吃的不给师兄送像什么话哦…… 再然后…… 洛安觉得的确不太符合规矩,于是开始给李秘书准备双份奶茶双份糕点,时不时还稍上炸鸡桶、烤鸡桶或糖醋大排骨。 李欣童吃不掉的就带回家投喂男朋友,她跟男友都是不会下厨房只会点外卖下馆子的人,长此以往,基本等于老板娘每隔几天就承办他们家晚饭…… 她更愧疚了。 于是盯老板更紧了,坚决帮人美心善的老板娘赶走一切花花草草。 这一盯,就发现老板最近……异常可疑。 午休时,她时不时地来自己身边转上一圈,问问她最近有没有看什么“有意思”的玄幻小说,最好是有蛇妖角色的…… 她问:“老板,你不是抵触这些吗?” 老板:“当然,当然,我最抵触这些了,坚决不信!!但你先给我个推荐书单,我要去检查一下,仔细看看!!” 然后老板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对着那些主角是蛇妖的小说嘿嘿嘿。 李欣童:“……” 老板破天荒在午休时偷看玄幻小说就算了,关键是,她突然大手一挥,投资了一部三流的玄幻电视剧,主角人设是“清艳无双小蛇仙”的,还主动要求去现场参与试镜工作,盯着那些奶油小生猛看,琢磨化妆师在他们脸上涂的鳞片,还认真地询问服道化设计…… 李欣童亲眼看见老板堵着戏里那经过重重挑选成为主角的小演员,好声好气地问他“你觉得饰演蛇妖时穿白衣服好看还是穿绿衣服好看”“你觉得这只玉镯子是不是特别衬那种滑溜溜的蛇类感”“你觉得为了贴近蛇类设定是不是不穿最好看”,后者被逼得涨红了脸,半推半就地就要答应老板“去休息室仔细谈谈”…… 尤其是,在这时,老板的手机响了。 李欣童清晰地听见老板娘问她在哪里。 老板立刻远离小演员,抓住手机,合上手掌避开剧组的背景音,模模糊糊地说…… “我在工作呢,你放心。” 李欣童:“……” 李欣童如遭雷劈。 老板是午休时间拽着她到剧组来的,午休时间后就蹦跶着回了公司,还哼着歌买了白袍青袍玉镯子等等各种各样的剧组道具,心情特别好,明显要砸下大钱捧那个演蛇妖的小演员…… 老板娘下午来接老板下班,眉眼柔和,又给她送了双份的糕点,叮嘱她奶茶要趁热,然后老板就亲亲热热地跑出来,叫着老婆搂着人下班去了。 李欣童:“……” 李欣童有口不能说,满肚子的话只好憋在心里。 她一口奶茶也喝不下,浑浑噩噩地做完工作,拎着东西下楼,坐进男朋友车里…… 她长叹一口气。 “新任老板娘也要变成糟糠了。”李欣童喃喃,“我老板果然还是我老板,喜新厌旧,又开始背着他调戏小明星。不知道老板娘被抛弃之后会有多伤心。” 裴岑今:“……” 裴岑今原本已经开出车库了,闻言一脚刹车踩下去,猛地扭头看她。 “等一下,谁要被抛弃了——他被抛弃之后的反应可绝不是伤心啊???” 第222章 第二百零十三课 巧妙的生气方式能导向巧妙的结果 “……所以, 季家上代夫人许从慧案的根源与本阳会……” 师弟的声音顿了顿。 “师兄。你在听吗?” ——裴岑今赶紧拉回神游八万里的注意力,冲桌对面的师弟笑了笑。 这个笑容不仅憨,甚至带着一丝丝讨好。 “在听在听, 知道是要紧事, 你继续说继续说。”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67节 洛安默了默, 放下手里的资料。 如今已近盛夏,时值下午三点, 窗外的太阳明堂堂的,哪怕拉上避光的百叶窗, 也挡不住那丝丝缕缕的金光。 这是个略显拥挤的小房间,正中央摆着一张巨大的会议桌,四面则挂着大小不一、形形色色的白板、黑板或木板,上面用水笔、粉笔与各式小图钉标记着各式各样的资料, 最角落的水池旁堆着两只简陋的杯子,其中一只洁净如新,其中一只则结着厚厚的咖啡渍…… 如果绕出小房间门外, 越过走廊,摁下电梯再走进去, 仔仔细细打量电梯楼层键旁的铭牌—— “侦探事务所”,一行正楷小字, 毫不起眼, 格外简单, 还没有隔壁那个“毛圆圆奶茶店”的铭牌吸引人。 毕竟这里不真的依靠他人上门委托赚钱, 不需要夸张的招牌或广告, 但又偏偏以个人工作室的模式独立承接那些大门大派也搞不定的委托…… 武力值再高再强, 想要在斩妖除魔时保证自己全身而退,前期调查工作少不了。 走访、蹲点、收集各式资料……过程大差不差, 千篇一律,准备过程几乎和每一个收了贵妇钱试图帮她拍老公出轨的证据打官司的私家侦探一样。 所以,“我是个小侦探”,这曾经含糊的解释其实也不算说谎。 谁让妻子总能敏锐捕捉到凶杀报道里他出现的痕迹,又时不时看见他蹲守在酒店房间或私人住宅外,她甚至有一次差点开车撞到了他,因为他正揣着相机安静潜伏在某豪门集会的草丛里,妻子还以为是心怀不轨的狗仔…… 当时紧攥着方向盘、差点被车后黑影吓飞的安各:“啊啊啊啊——啊是老婆?老婆!老婆你在干嘛啊老婆!!” 洛安:“……我在工作。” 究竟是什么破工作才会让你默默趴在这家大饭店外的景观灌木丛里,变成一声不吭的漆黑剪影?? 安各又惊又怒:“你想参加这个宴会直接跟我说就好了啊,我还不会配合你工作吗?!我刚才倒车差一点就撞到——” 洛安百口莫辩。 她当然不会配合自己工作了,总不能说“我潜伏在这里是为了等待子时会从宴会厅喷泉池里冒出、吸取宾客魂魄的妖物,而且我怀疑它有同党早已夺得人身藏在宴会厅里,所以才要拍照甄选”…… 最终只好含糊表示:“我是个侦探,你知道的。” 安各:“……” 安各心想我知道个豹豹头,你这个破工作到底有什么做下去的必要,我分分钟能赚到百万上下了可我对象还要趴在草丛里喂蚊子当狗仔,帮着原配拍出轨小三照帮着明星对家拍绯闻照,这种工作哪里创造社会价值了,你哪怕是大街上扫地的我都要称赞一声“老婆是优秀的环卫工作者为社会做贡献了”啊?? 更别提他那一身堪称“金光闪闪”的简历,三个理化类的博士学位,干什么不好非要干这种破工作…… 但她到底没有跟他立刻吵起来,一次倒车差点碾到自家老婆身上,实在是太吓人了。 安各被吓得心里噗通噗通跳了好久,然后又折回宴会厅打包了点心和饮料,硬是把老婆扯上自家车,给他吃的喝的让他坐好,美剧里蹲点还有热狗甜甜圈呢,凭什么他老婆只能埋在草丛里吹冷风啊。 洛安不好拒绝,本想着等她离开就再下车埋伏起来,可妻子硬是不走,熄了车灯坐在驾驶座上,说要陪他蹲完点一起回去。 其实她刚应酬结束也累得很,所以撑了两小时就撑不住睡着了,后半夜洛安偷偷翻出车窗去捉了妖,再翻回来开车送她回家,她迷糊中睁眼问他“工作结束了吗顺利吗”,他只能把相机里几张似是而非的照片递过去给她瞧,妻子便再次加深了“这破工作累得要死就是为了几张破照片”的印象。 ……好吧,主要也是因为妻子太怀疑,洛安最后才把工作的据点改造成了“侦探事务所”。 反正就他和师兄偶尔用用,重要的法器他们也不放心摆在据点里,用来罗列基础的纸质资料正正好。 况且,这层楼这间房,其实是他出钱买下做据点的,师兄在里面没投资任何钱,所以不占任何“股份”……谁让裴岑今热爱看球赌球还运气不行,花钱大手大脚,报酬到手后基本月光,和踏实攒钱的洛安不一样。 所以洛安想怎么改铭牌、想怎么建办公室,不用征求师兄意见,后者也不在意这些。 不过,按新时代的规矩划分,拥有这间事务所产权的洛安其实是“老板”,裴岑今是老板的打工仔…… 但他们师兄弟相处多年早已形成习惯,做委托时裴岑今负责帮他治伤,做前期准备时也主要仰仗亲和力与交际能力更强的裴岑今在外走访,洛安做调查主要是阴暗宅在图书馆、档案馆、博物馆或打打零工阴暗蹲点…… 所以师兄对他的态度,还是大哥看弟弟,长辈看晚辈的。 洛安再怎么恐吓、欺负、报复师兄,师兄顶多是抗议、逃跑、不搭理,怎么也不可能以打工仔对老板的态度反过来“讨好”他。 如今洛安正背对着窗户梳理桌上的调查资料,裴岑今则坐在他正对面—— 太阳直射过百叶窗,他那张脸挤出一个特别讨好的笑来,在条纹式金光下格外凸显。 “师弟,你继续说吧继续说,专注手头资料专注工作啊,正经事最重要,千万别想有的没的。” 洛安:“……” 这很反常。 洛安立刻放下资料:“你背着我做了什么亏心事?” 裴岑今:“……没,没啊。师弟,我就是看你专心工作挺辛苦的……你口渴不渴,我给你泡杯茶吧?” 洛安扫了一眼不远处的水池。 事务所一般只有他会时不时洗茶杯泡水喝,师兄连水壶把子都没提过,那只结着咖啡渍的水杯早就不用了,只用一次性纸杯喝水。 架上的茶叶也是他亲自购置的,现在师兄突然主动表示要泡茶给他喝……洛安狐疑道:“茶里有毒?” 裴岑今:“……想什么呢!你亲师兄怎么会谋害你!再说了你一只鬼也毒不死!” 寻常人是毒不死,但专修炼丹、又以我为重点病例治疗多年的你就说不准了。 “哎,师兄单纯想给你泡杯茶喝,看你工作了一下午了,觉得你口渴……” 洛安不再开口,但他的背后缓缓攀上黑气,遮住了金色的阳光。 “你干了什么坏事?” 裴岑今:“……” 我什么也没干,我就是听到了一则坏消息,在纠结要不要告诉你。 众所周知,听坏消息时找个心情好的时机,可能就不觉得那消息坏了……他就想提前安慰安慰师弟,这样就能在师弟听到消息后……迅速逃跑…… “师弟你怎么想这么多,哈哈哈没什么坏事啊,你也太敏感了,简直细腻得不像个男人……” 洛安连妻子的“零点零点零”都领教过了,闻言不为所动:“什么坏事?” “……” 裴岑今讨好的笑抽搐了几下,慢慢捋平,又垂下去…… “师弟啊……” 他语重心长:“不论如何,你要做一个好人。” 洛安迅速提炼信息:“你接下来要说的事会令我产生杀人的冲动。” 裴岑今:“……” 淦。 裴岑今深吸一口气:“我不说了!你自己问你自己媳妇去!” 关于豹豹的事? 师兄能知道而我不知道的,关于豹豹的肯定会令我想杀人的事…… 洛安沉思片刻,冷静起身。 百叶窗合不紧阳光,他一手拉下旁边系紧的窗帘,事务所终于罩入浓郁的黑暗。 阴煞立在这黑暗中幽幽道:“李秘书见到她在外面调戏新的小鲜肉了?” 裴岑今:“……” “李秘书还知道别的吗?譬如,姓名?年龄?家庭住址?” 淦!! 裴岑今从椅子上猛地跳起来,狂奔向办公室门口——阴煞迅速堵截住他的退路,黑气蛇影般缠上喉咙手腕—— “没关系,师兄,我会做个好人……但你先告诉我,她调戏的谁,在哪里,对方的家庭住址……” ——“我怎么知道他住在哪里?” 傍晚六点整,下班路上,安各开着车接到秘书的通讯,有些不明所以。 “那个我新投资的电视剧里的蛇妖小演员今天没来剧组上班……你特意问我怎么处理……还能怎么处理?” 童童秘书试探道:“我这里有那位先生的联系电话。” 安各一头雾水:“我要他联系方式干嘛?无故缺席拖累剧组拍戏,他自己公司的规章制度怎么来,你就怎么安排,难道还要我单独打电话通知他这个月奖金要被扣一半?” 秘书:“……” 秘书:“我还以为您看上他……” 安各:“一部投资才几百万的玄幻言情电视剧,这项目有什么值得我特意看上的,童童美女,这种小事下次没必要在下班后特地打电话跟我……吱!!!” 后一声刺耳的“吱”,是刺耳的刹车动静。 并非在车头差点撞到人,也并非瞥见后视镜有什么,安各之所以匆匆刹车…… 是因为她看见自家老婆就站在路边。 他身上还穿着那件价值89块的长风衣,一手拎着一塑料袋食材,一手抱着一个塞满苹果梨子餐巾纸的牛皮大纸袋,这装备明明比穿着毛绒睡衣下楼拿快递的大学生还寒碜,却换在老婆身上,依旧特别特别好看,秒杀她刷过的所有偶像剧特写滤镜。 老婆似乎没看见开车的她,他正望着人行横道线尽头的红绿灯,脸上的神情有点冷淡。 ——今天她跟他要忙的工作都有点多,老婆说他要去事务所梳理什么重要资料,安各紧赶慢赶抓紧时间也才在六点钟结束任务,所以提前商量好了,拜托洛梓琪去接女儿放学领她吃饭,晚上八点再去接女儿回家。 她下午在郊区紫海附近盯项目,开回家的车程本就不短,再加上晚高峰……到家肯定也要晚七点半,安各只能抄了偏僻的小道,希望能早点回家吃饭,然后跟老婆一起去接女儿。 但意外之喜,竟然开了十几分钟就在路边遇到了老婆,如果能直接接上老婆,转道找家有情调的餐厅吃吃饭什么的……就算八点要去接洛洛,还能挤出一个小时多的两人世界嘿嘿嘿…… 安各心里的小人已经激动得苍蝇搓手手了,作为一位最近特想和老婆培养感情玩玩扮演小游戏的带娃家长,一小时多的二人世界真的很稀罕。 女儿睡下之后的卧室时间不能算,老婆如今哪里都好就是跟“激情”差了十万八千里,所以基本就是盖被子纯聊天,甚至他不聊天只看书看资料,还跟她讨论玄学界的情报网……单独外出的约会时间才更能引人心动啊。 自结识六师妹,安各就很惦记“会变蛇的老婆”,做了调查也买好衣服道具,哪怕老婆不愿意变也可以换个装过过瘾……但她一直没找到时机和老婆玩游戏,如果今晚约会顺利,就能撒泼打滚缠他答应了。 郊区的偏僻小道没车,安各直接靠边停。 老婆还站在那里,望着红绿灯似乎在发呆。 安各开开心心地摁了三次喇叭,又放下车窗喊他:“老婆!老婆!老婆好巧哦我在这里!” 老婆在第二次喇叭时就扭过了头,他看着她,一向清澈明亮的茶色眼睛似乎有点暗沉,表情也格外冷淡。 安各愣了一下。 但很快老婆就迈步过来,那一晃眼的暗色与冷淡似乎只是车窗暗色防窥膜导致的错觉—— 他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上来,神情温和,眼睛明亮,一如既往。 “怎么在这里?你秘书呢?” “刚下班,秘书他们在公司,我今天一个人溜到紫海那边盯项目……” 老婆微皱了一下眉,又带着点无奈开口劝她:“你已经知道紫海那边项目存在问题了,下次多带几个人去才安全。”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68节 就是因为我现在知道紫海的开发项目跟玄学界扯上了关系,才不想拖累其他人啊。 安各笑着安抚:“没事,我前几天不是跟你说了,已经根据你给的那些东西研究出不少成果吗?明天你要是不忙,我带你去实验室里看看,验收一下……” “明天不忙,”老婆说,“今天和师兄讨论得差不多了,明天我看看你那边的进度,我们可以准备收网。” “那就好,老婆……” “明天下午你有空吗?我想带你去跟几个人开一次总会,动手之前还需要和你商讨一些细节。” 安各眨眼:“好啊,老婆,我今天盯完项目后明天就没什么事了,一整天都有空!我们不如——” 老婆却点点头:“那就好。还有,之前我和你说的季家许从慧,今天我又查到了一些新的问题,如果有空你可以找季应核实……” 和之前说好的一样,坦诚沟通情报合作,他一直往下认真阐述,说得都是很有价值的信息。 可安各认真搭了几句,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她下班了,老婆也拎着食材上她车了,怎么一见面就聊这些? 老婆以前虽然很谅解她工作忙碌动不动需要去公司加班,但如果她在“下班时间”接起电话,噼里啪啦地继续聊工作上的事,他会皱起眉,露出不赞同的表情。 谈公事要么就去书房,要么就离家去公司,他很珍惜和她的二人世界,不喜欢她在闲暇时总聊这些。 问候她“下班回来了”之后,也总是“饿不饿”“想吃什么”“辛不辛苦”“要不要泡澡”这样嘘寒问暖…… 可这次,她下班后跟老婆见面,都快十分钟了。 老婆还在和她交待公事。 “……嗯,之前你提及的监管局病院,我觉得这机构可以利用……” “老婆,明天上班后再聊这些吧,”安各突然打断他,“我们聊点别的?” 聊什么别的?聊新看上的蛇妖扮相还是聊新看上的小明星? 洛安不想跟她聊别的,他心里还闷着一口气,怕聊着聊着就开始跟她阴阳怪气。 和李秘书的视角不同,洛安如今异常了解他的妻子,知道消息后,也没有真的误会她在外面干什么事……就凭那个男演员卸妆后头顶的痘痘,嗯,不可能。 可她的确是偷偷瞒着他去投资了一家乱七八糟的剧组,还特意堵着人说话,上一秒壁咚小鲜肉下一秒就跟他电话“在工作,没事”…… 别问洛安是怎么知道这些细节的,问就是从师兄口中弄到了那个演员的家庭住址。 他也没干什么,就是专程上门仔细检查了对方的颜值——额头一堆痘,便放心离去。 她的秘书意外误会了她,师兄又在这误会之后的信息上过度脑补,到了他耳边就变成了“你妻子即将以旧换新”……这其实不是什么大事,洛安知道妻子根本没想做什么,全程无辜。 ——可知道归知道,生气还是生气,阴煞要是能这么理智和谐地控制好情绪,就不叫阴煞了。 洛安自知这是自己小心眼爱吃醋的毛病又被阴煞的疯癫特性放大,所以他默默忍着,不想和她多话,怕聊着聊着就惹她伤心生气。 他这个小心眼生闷气的次数多了去了,也不需要人哄,慢慢消化慢慢冷静就行。 不聊私事就聊公事,多聊聊就能保持冷静,挺好的。 “老婆老婆,你买了什么材料啊,我们晚上吃什么,要不你别烧了我们去外面吃吧?你想吃什么菜?” “随便,”洛安努力把话题往回扯,“刚才说到明天去你实验室那里,不如……” 安各猛地踩了刹车。 街对面刚从黄灯转红灯,洛安看了一眼,默默闭上嘴。 “我不想聊这些了,”妻子的语气有点生硬,“我工作了一天很累,不想继续和你聊公事。我们晚上吃什么?” 结果他还是惹她生气了。 洛安回答:“随便,你想吃什么吃什么。” 安各闻言默默打开导航:“自己搜,想吃什么。” 洛安……洛安本想第三次重复随便,但瞥见她逐渐抿起的嘴角,还是顿了顿,随便键入了一个地址。 他实在不想令她不高兴,哪怕只是一点点。 那是一家口味偏清淡的小吃铺子,主营豆花和小笼,安各舒展了眉,知道这的确是老婆偏爱的菜馆。 虽然不是想象中的浪漫餐厅,但老婆喜欢嘛。 她调转车头,语气重新愉快:“安安,你工作辛苦了我就带你去吃你喜欢吃的,下次别总是推脱说‘随便’了,问别人吃什么的时候最讨厌‘随便’,一听就是敷衍不耐烦……” “嗯。” “……刚才我语气可能重了一点,老婆,因为我感觉你今天好像不太想和我说话……老婆?你在生我气吗?” 就像他如今提升的了解度,妻子如今的敏锐度也异常高了。 洛安无可奈何地交待:“没有,我刚才自己有点生闷气,只是想把情绪调整好再跟你正常聊天。” 妻子立刻眼睛一瞪,语气再次豹躁:“干嘛啊?自己调整情绪自己化解闷气,你对象我是吃干饭的摆设啊?昂?” “……不,你当然不是。” 你是吃火药的豹豹小笼包,戳一下就往外吱吱冒气汤。 洛安知道自己应该顺坡下去彻底和解,但妻子跟他句尾用“昂”,还特地凶煞地瞪着眼……他忍不住轻轻笑了一下。 他生气是闷炖,豹豹生气是明火,截然不同……看着张牙舞爪的小火苗总能令人心情转好。 安各:“你还笑?你豹豹的还知道笑?刚才莫名其妙的吓死我了你知道吗?昂?” 洛安继续笑。 安各:“……你别笑了,你跟我继续说清楚,到底干嘛突然生闷气!工作上遇到了事?还是买东西有人欺负你?你跟我说清楚我帮你去出气——你别笑了!!” 如果不是她在开车,伴着这声吼的,肯定是气急败坏的豹豹扑击,然后啃脸啃鼻子啃嘴巴了。 洛安笑完了,赶紧趁她真要不管不顾扑过来前举手:“没。不是工作上的事,也没人欺负我……主要是你秘书。” 我秘书?童童啊? 安各立刻有点酸了:“你成天给她送奶茶送点心,相处和睦还交换了私信,她还能让你生闷气?” 让老婆生闷气不是我的特权吗?? “对,”老婆眉眼弯弯:“她说你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要为了一个演蛇妖的小演员抛弃我了,我当然会生闷气。” 安各:“……” 安各赶紧踩了刹车。又一个红绿灯。 “我没有——”她结结巴巴,“什么蛇妖——我没想——” “说真的,豹豹。我没想过,你以前这么抵触玄学界,现在接触了它,却第一时间关注到美艳妖怪……”虽然妻子是个颜控,这还是超出洛安预料了,“玄学界里的妖魔与美貌无关,那都是堕落之后腐化的生物,我以为我已经告诉了你……” 安各急得脸都红了:“不是的,我没有遐想玄学界里——” 洛安却叹一口气,扭过脸,对她眨了眨自己浅茶色的眼睛。 “你要是真喜欢玄幻小说里所谓的美貌蛇妖,”他说,眼底滚动的情绪在车厢里明暗不清,“我可以变给你看,但别去看别人的,好吗?” “和我比起来,他们不过是些劣质品。” 安各:“……” 激烈辩驳到一半、脸红脖子红就快全体涨红的豹豹默默闭了嘴。 ……闭了嘴,顺了毛,乖乖地踩下油门,握过方向盘。 “好啊。”这声答应比毛线团在篮子里滚动的动静还轻,“那你变给我看吧……” 洛安略皱了皱眉,他摸不太准她的反应。 豹豹说话一向中气十足,刚才还用超大音贝跟他表示“我没看上小演员”,怎么突然就低了八度,声音又含糊又柔软了。 这是不相信自己会变化形态吗?他扮相再不堪还能比那小演员差? 最后那点闷气转化为妒火,妒火又默默跳为熊熊的好胜心。 洛安调出很久以前自己化蛇的回忆,指尖缓缓摩挲起来。 那种偶像剧设计的、仅仅贴点鳞片换身衣服的扮相,哪里及得上他真材实料的术法? 就变成那个形态,任何科技特效都做不出来的……他曾经专门用来诱捕山中猎物、下幽潭上石滩的形态…… 原本还觉得豹豹会害怕,可既然,她这么喜欢。 “就今晚如何?等洛洛睡了,今晚就变给你。” “嗯……好……没问题……” 第223章 第二百零十四课 不管期待什么先把期待值拉满吧 因为爸爸妈妈的工作都很忙, 安洛洛小朋友今天是和姑姑一起吃晚饭的。 和姑姑吃饭也没什么不好,姑姑和妈妈一样,“准备饭菜=出门下馆子”, 安洛洛小朋友成天在爸爸的管理下营养三餐荤素搭配, 一旦爸爸不管了, 她就喜欢到处下馆子…… 哪怕大部分饭店的菜色真没有爸爸做得好吃。 但小孩嘛,跑到家外面吃饭主要是为了尝新鲜, 好不好吃倒是次要的——更何况姑姑和妈妈不一样,妈妈在外面点菜是偏向贵的、油的、大荤的硬菜, 姑姑却总爱点稀奇古怪的东西,什么“限定xx”“特色xx”……各种没吃过的新类型,乱七八糟点一桌。 奔着“尝新鲜”来的安洛洛小朋友和姑姑的品味简直一拍即合,所以她特别喜欢和姑姑一起吃晚饭。 ——尤其是最近她班上多了一个特讨厌的白色小棒球帽, 安洛洛追着他打却打不过他,使劲各种手段报复也无法达成目标,依旧记着他数日前说自己拳头“落花流水”的仇, 恨他恨得牙痒痒……在这时,安洛洛发现姑姑徘徊在学校门口, 略显别扭地说,想接她的棒球帽同学一起去吃饭, 然后回家。 安洛洛小朋友当即大喜, 逮住姑姑就开始告他的状, 从他上课时不理自己扔纸团告到做操时他踩脏了她的小白鞋——总之, 尽一切努力在姑姑面前抹黑那家伙, 表示“我那个新同学无恶不作”, 以此达到姑姑主动出手教训小棒球帽的目的,从而报复成功。 可被比划着告了几小时状后, 姑姑沉吟片刻,答道:“你该去找你爸爸。” “为什么,姑姑不是想接他回家吗,我以为姑姑是他家长,或者认识他家长——” “……是认识……口渴不渴,再喝一盅荔枝鸡汤?” 手舞足蹈激情比划着告了几小时状,当然口渴,安洛洛低头吃晚饭,熊熊斗志再次在心中燃起。 她一定要报复那小棒球帽!她还不信咧,等我吃完晚饭写完作业,就继续缠着姑姑给她上足足的眼药,如果姑姑和我一起强烈讨厌他就好了—— 可等到吃完晚饭写完作业,已经晚上八点了。 爸爸妈妈开车来接她时,安洛洛小朋友牵着姑姑的手,还有点不开心:跟姑姑待在一起对姑姑告状的时间太少,她的思想工作还没做完,如果晚上和姑姑一起睡,就能继续对姑姑描绘小棒球帽的邪恶程度……要是今晚能跟姑姑一起睡就好了。 但见到爸爸妈妈也很开心,安洛洛小朋友抱着书包爬上后座,叹了一口气。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69节 爸爸问她:“怎么了?洛洛今天在学校不开心?” 怎么可能开心哦,今天一整天追着那小棒球帽打,却怎么也打不到他。 ……安洛洛小朋友可不敢说实话,要是爸爸知道自己就因为一句话记恨新转来的小同学,一整天所有的课间休息时间都用在追着他打上面……主动跑去撩架也就算了,拿出了十成的功力也打不到人家…… 安洛洛只能含糊略过:“没,就是舍不得姑姑。” 握着方向盘的妈妈看了一眼后视镜,玩笑道:“舍不得姑姑那就和姑姑多待几小时,妈妈把你送回去,今晚洛洛就和姑姑睡觉吧……” 这个玩笑正中她心坎,安洛洛小朋友叹了好大一口气:“是啊,如果今晚能在姑姑那边睡觉就好了。” 妈妈:“……” 妈妈猛地一刹车,转头看她时双眼异常明亮、堪称容光焕发:“那妈咪这就送你回姑姑那里睡觉洛洛你今晚别回家——” 爸爸:“咳。” 妈妈:“……知道了知道了,我就是单纯问问,问问。” 安洛洛:“?” 妈妈扭回头,默默地继续往家的方向开,刚才发出一声轻咳的爸爸也回归沉默,他低头检查女儿写好的作业本。 安洛洛坐在最中间的后座,来回看看他们,眼神从茫然变为狐疑。 敏锐的觉察度或许也是某种遗传天赋吧,因为安洛洛小朋友很快就问出口—— “爸爸妈妈晚上要在家里玩什么好玩的东西吗?还必须背着我?” 妈妈:“咳咳咳咳!!” 安洛洛:“妈妈,你刚才没喝水,怎么会呛出这么多咳嗽。” 妈妈:“咳咳咳没——” 安洛洛小朋友拽住安全带,抽抽鼻子,一点点把脑袋探向车前座,就像一只匍匐前进的小老虎:“妈妈,我好像看到你的耳朵红了,你说谎时会红……” “洛洛,”爸爸突然平静开口,他在待检查的作业里翻了翻:“你本子之间夹着的这颗小纸团是怎么回事?上课时和同学传纸条?纸条内容还是……‘笨蛋笨蛋有本事打我’……?” 安洛洛:“咳咳咳没有没有爸爸检查好了吗签好字就把作业还给我!!” ……最终,车厢内两次即将戳破真相的小试探,全都不了了之。 洛安一路听着两道此起彼伏的咳嗽回家。 他不用回头都知道车里有两对通红的耳朵。 ——“已经快九点了,洛洛宝贝,快快上床睡觉吧?” 回了家,洗了澡,换上睡衣刷过牙,安洛洛的确很困了,但还没到一闭眼就能睡着的时候。 坐在小床上,她揉着眼睛看向妈妈:“你今天怎么……” 怎么会主动跑过来对我讲睡前故事,又主动盯着我刷牙洗脸送我上床啊。 以前这些事全是爸爸做的,倒不是妈妈没尝试帮他做过,但她第一次跑过来“洛洛宝贝妈咪来哄你睡觉给你讲故事”时,放了一首重金属摇滚乐给她听…… 然后她兴奋了起来,妈妈也兴奋了起来,她们跳上床一起乱蹦,妈妈抱起枕头假装在弹电吉他,她抓住床脚的两只毛绒袜假装在打鼓,演奏了一段酣畅淋漓的睡前摇滚乐…… 再然后,嗯,爸爸面无表情地拉开房间门,把她们俩一把抓下来收拾了。 安洛洛小朋友得到的惩罚是静坐,她盘着腿坐在自己的小床上,坐着坐着就睡倒在被子里,一觉到天明……所以她不是很清楚妈妈那晚遭受的惩罚是什么,只记得她被爸爸扔到肩膀上扛走,抓着那只充当电吉他的枕头,艰难地仰起脸对她喊“洛洛宝贝快过来今晚和妈妈一起睡吧”……最终喊声消失在她门外。 反正,从那以后,妈妈被爸爸禁止参与她的“睡前故事”活动。 可今天很反常。 爸爸道了晚安之后就没露面,妈妈却提前十几分钟就跑过来要哄她睡觉…… 哪怕我困得眼睛快睁不开,也知道这很反常。 安洛洛打着哈欠:“妈妈要和我继续玩那天的摇滚演奏吗?” 安各立刻点击播放,立体式音响传出摇篮曲。 安洛洛:“……妈妈?” 妈妈在她床边转了几圈,一边转一边搓手,脸上的笑容特别奇异:“快睡快睡,宝贝乖乖啊。” 安洛洛:“……” 妈妈要在我睡着之后做了不得的事情,她明确了自己的怀疑。 究竟是什么好玩的事情不带我玩啊,安洛洛撑着眼皮,想从床上坐起来,搞清楚能让妈妈笑容这么闪亮的源头…… “洛洛快睡,洛洛快睡,妈咪的好宝贝,早早睡觉有奖励,晚安晚安晚安。” 言罢妈妈就扑了上来,双手双脚紧紧抱住她,然后“mua”“mua”几口亲亲,特别敷衍又特别实在的晚安吻罩上安洛洛整张脸。 安洛洛:“……” 我就不应该习惯妈妈的大拥抱和晚安吻的,她悲愤地想,在热情的温度中合上沉重的眼皮。 ——好耶,女儿终于睡着咯,现在是实现愿望的梦幻时间! 安各心里那个不停搓手的小人欢快极了,高举双手重复了好几声“好耶”——与此同时,安老板好歹稳住了自己的实际动作,她蹑手蹑脚地关了女儿卧房的灯,又蹑手蹑脚地合上门。 然后脱了鞋,仅穿着袜子,在女儿门外对空打了一套寂静的豹豹拳。 ……真的很期待啊!期待到想要和追星时一样捧脸发出尖叫……但这次是真情实感的真爱粉式尖叫!绝不是墙头粉! 如果几日前在商场刚把老婆幻视成蛇时就如愿以偿、如果刚得知“老婆会变蛇”后的晚上就见识到,如果……可惜没有如果。 安各的期待值或许原本只有50,随着时间的流逝,与各式玄幻小说、道具素材的积累……已经逐渐拉高,达到了1050。 譬如,几日前,她只单纯觉得老婆“躲在门后”很可爱。 几日后的今夜,她满脑子都是……清艳大美人,青色大袖袍,漂亮的步摇点缀在眼角的鳞片,变成羊脂玉触感般的小蛇,乖乖巧巧地盘在手腕做镯子…… 咳。 童童美女的玄幻小说,不都是那么写的吗? 天知道控制欲强盛的安老板看到“盘在手上”“缠在指尖”的描述有多心动——可以随身戴着老婆去工作,也可以把老婆揣在口袋里想亲一口就能亲一口! 人形是妖艳大美人,蛇形是随身小可爱,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存在! 漂亮、唯美又萌的发颤……啊我的小心脏,还没真正见到就已经要不行了,见到时可不能出糗啊,要装出平静的样子来,这样老婆才能多多变给我看,太热情了吓到他就不好啦…… 安各一边给自己打气,一边冲进更衣室洗洗刷刷。 ——她在二楼的大更衣室后还有一间秘密更衣室,配备了带浴缸的洗手间,还配备了各式崭新购入的洗护用品…… 而更衣室里的主要藏货,是她和洗护用品同期购入的……这段时间没什么机会穿的……内衣。 因为,老婆说过,那种变形术会先维持几十分钟的完全“蛇身”,才能够转变为人形……计划是撸小蛇时刻意亲亲蹭蹭,这样就能直接享用变回人形的大美人……嘿嘿嘿…… 既然要玩游戏,就要玩完全套啊。 成年人怎么可能单纯地只玩扮演小蛇呢?素了七八年吃一次肉要各种撒娇的成年人就更不可能了!咳咳! 期待值拉满、对今晚的捕猎活动异常期待,勇猛的豹豹挑上了自己目前最勇猛的一套战衣,又洗洗刷刷把自己身上的每一根毛都弄得香喷喷,全副武装再裹紧浴袍…… 她站在扶住楼梯,深吸一口气。 老婆说会在楼下的卧室里变好,之后直接来二楼找她。 可她怎么能让老婆等呢,羊脂玉般可以环在手腕上的美丽小蛇,要爬上爬下多辛苦啊……一楼主卧离二楼的更衣室还是挺远的…… 安各实在等不及。 她下了一节台阶。 “嚓……吱呀……” 呃? 是一楼主卧室的门开了吗?老婆变好来找她啦? 糟了,之前关了客厅的大灯,只留着几盏小射灯,一楼昏暗一片,他现在变成小蛇了,万一看不清路撞到家具可怎么办——安各赶紧扒住楼梯往下找—— “咝。” 一颗巨大的、巨大的蛇头,从阴影中缓缓浮出来。 浅茶色的竖瞳紧紧盯着她,几乎像是一面照过来的全身镜,它把裹着浴袍的人类雌性从头到脚锁定在瞳仁里。 安各:“……” 安各眼看着这对竖瞳随着那颗蛇头一起升高……逐渐露出的蛇身没有缠绕,只是缓缓挺起…… 仅仅是缓慢地抬起头。 便是她整栋房子的高度。 骨瓷般的蛇鳞在昏暗的射灯下闪闪发光,那的确是极美丽的纯白色,但绝对与温润的“白玉脂”毫无联系——鳞片上散发着肉眼可见的寒气,边缘比厨房里的剁骨刀还锋利—— 它已快抬到天花板了,便轻轻抖动了一下,蛇身精巧地盘旋绕起—— 绕低了头,回到她身边,在平视的高度里。 巨大的白蟒绕过她的肩膀,冲她亲昵地吐了吐蛇信。 被里三层外三层全身缠起来的安各:“……” 安各面无表情。 面部神经吓懵了,没办法做表情。 第224章 第二百零十五课 期待值拉满之后就要做好落空的准备 作为一个“如果不是死亡之后看见妻子在刷剧追星根本不知道偶像剧是什么”的老古董, 让洛安把妻子所期待的“变蛇”与电视剧里那种轻飘飘的清艳造型对上号……是不可能的。 所以,当安各三天两头截住他,特别诚恳地表示“我喜欢蛇快给我看蛇我特别想要蛇”时, 他简单地认定, 哦, 原来豹豹好这一口啊。 真正的妖魔根本不存在“带兽性特征的人形”,那都是些裹满腐朽怨气的怪物, 洛安做天师时实在处理了太多妖魔鬼怪,要他搞清楚妻子真正想看的东西, 就像让一个一心加班专注手术的专业医生理解某些医疗剧内“做手术前不用消毒不用仔细准备手套核对工具,反而可以抽空拽着隔壁的美女护士在空病床上来一发”…… 真的很难理解。 而期待值拉满的妻子也没特意解释,她概念里的“蛇妖”完全没有其他选项,只是一直积极地表示“老婆最美我最爱”……洛安斟酌良久, 还是变给她看了。 虽然不齿蛇类这种丑陋又阴冷的动物,但他其实,向妻子展示自己掌握的这种术法, 洛安是有些小得意的……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70节 因为,“化蛇”, 这是小斗笠所学会的,第一个玄门术法。 ——要知道, 撇开门派或家族, 深山里独自修行, 听上去逼格高尚、仙气满满, 却绝非什么容易的事。 大部分受欢迎的玄幻小说会写“男主广袖清风白衣飘飘是云上谪仙”, 可惜玄灭之后中州再无得道升仙, 而无父无母被逐出家族的流浪小孩…… 坚持穿着那身磕磕绊绊的斗笠长衫,除了保暖防寒, 也不过是为了保有最后一点东西。 那毕竟他唯一被允许从无归境中带走的东西。斗笠,白衣。 拿走那些,他和小乞丐又有什么区别? 但他的这点执着太不切实际,深山里的修行不会允许一身白白净净拖拖挂挂的长衫,穿着它走平地都有些累赘,更别提翻山、越岭、穿过幽潭、在妖魔的爪下活下来——尤其是这个小孩大字不识、一窍不通,同龄的师兄已经学会炼丹时,他还要从师父丢在角落的启蒙书开始学起。 而且那个师兄还总仗着比他高、比他壮、比他穿得干净利落,他就爱踩他袍子、扯他斗笠、用这些拖拖挂挂的布料让他摔倒跌跤,一次,一次,又一次。 ……谁让师父不允许他对裴岑今做“清理”,还禁止他使用那些在无归境中学到的手段……不能伤不能杀不能拿出大剪刀,那怎么动手? 小斗笠学尽了阴邪杀人术,却根本不会普通的打架争斗,一旦被禁止“不准杀”,他便无从下手,只好被师兄压在头上打,恰似多年后他被安各猝然一抱挣脱不开…… 而且,在洛安还未掌握术法之前,他被师兄压着打的频率是“每天数次”。 裴岑今虽然无父无母,但罗老天师把他视若亲子养大,从未缺衣少食,七岁就是个高高壮壮的男子汉,而小斗笠吃口热菜穿件袄子都难,那时瘦瘦矮矮一小只……在“幼童打架”领域,裴岑今无疑是重量级冠军选手,往师弟面前一站,仿佛小牛犊俯视小豆苗。 小豆苗还是那种营养不良的瘪豆苗,揪着他袍子拎起来揍也轻飘飘的。 ……所以洛安小时候曾经特别希望“长成师兄那样”“将来要比师兄还壮”“壮到一个拳头下去锤扁三个师兄”,可罗老天师的茅草屋里没有速成增肌粉,只有一卷一卷稀奇古怪的入门法诀—— 被师兄第一百零七次踩脏了袍子、拽歪了斗笠、推倒在草丛里时,小斗笠在那堆法诀里翻了一个通宵,终于找到了一本插图比字多、所以大概读得懂、似乎能速成的术法—— 于是一条杀气凛凛的白蛇在凌晨现身,满山追着裴岑今咬,直到后者又疼又累又饿,坐地上哇哇大哭“蛇好可怕师父救我”。 小白蛇变回小斗笠,指着哭出鼻涕的裴岑今嘲笑了整整一小时。 这是他第一次打赢师兄,自那以后,师兄再也没赢过一次。 后来识了字、入了门、他用人身也能打过师兄了,那具专门为“可怕威猛有杀气”塑造的蛇身,就成了偶尔用来教训师弟妹的小手段,既然是“教训”,那也没必要收敛,反而应该放大威势…… 再则,他逐渐长大,成人,那粗陋的“化蛇”术法自然会随着他本人的功力精进而成长…… 洛安认识安各时,化出的蛇身已经能临时充当江边水坝,帮捉妖的同僚镇住水底千千万的桥姬们。 虽然只能维持二十分钟,但以一个纯人类的体质把这种粗浅术法改良到这个等级,已是相当了不起了。 实用价值、研究价值,洛安各方面都很满意自己这一招,终于决定展示给妻子看时…… 就像安老板给老婆展示自己离家创业后买下的第一栋房子、第一笔独立谈成的百亿项目。 这是自己工作上的正经成就之一,终于能分享给妻子……洛安有点期待,有点开心。 以至于丢弃了人形时那若有若无的矜持,亲昵地拢在她颊边,“咝咝”吐了好一会儿信子。 当然,那“拢”,其实是左三层右三层地拢过她全身、再把头绕到她颊边……化蛇就这点不方便。 考虑到家里房子不比宽阔江河,他变化时已经尽可能缩略了身形,生怕撞破了什么东西。 “咝……咝……” 豹豹? 他想问问她的意见,化蛇后他的阴阳眼就不能使用了——当然,她肯定觉得很棒很喜欢,豹豹总会热情地赞美他,但比起用眼睛看,听她一遍遍讲出来更—— 巨大的白蟒再次轻咝。它在催促拢紧的对象给出笃定的夸奖。 “咝……咝?” 吐信声近在咫尺,冰冷的鳞片裹紧她的手脚。 安各知道这代表他在催她说话,他一圈圈绕着她只是单纯表达亲近,但眼前就是一圈圈蛇鳞缓慢绞紧……蛇信子都快吐到她耳朵上了……这……这…… 勇猛的豹豹攥紧了拳头,告诉自己,不抛弃,不放弃,绝不能丢脸到腿软昏迷。 ——然后她一个猛豹出击——“嗖嗖嗖”手脚并用地从包围圈里窜了出去,窜出去之后连滚带爬冲向玄关,高举双手嚎出一长串的—— “啊啊啊啊嗷嗷嗷呜呜呜哇!!!” 洛安:“……” 那一瞬间,巨大的白蟒,心里只有一个小小的问号。 豹豹在唱什么我没听过的外国语民谣吗? 可他还没来得及搞清楚状况,就见嘴里一串乱喊的妻子高举着双手窜到门边,没拿钥匙也没旋把手就那么直直地往外冲——往压根没打开的门板上冲—— 盘在那儿的蛇尾迅速抬起,想都没想就缠住了她的腰制止她前冲,真要实打实撞上了,豹豹脑门肯定会磕晕出血啊? 感觉即将被抓回蛇窝的豹豹手挥得更厉害了,在尾巴的禁锢中铆足了劲倾身向前,咯吱咯吱挠动门板—— “啊啊啊呜呜呜放我出去出去!!” 洛安:“……” 好的。 现在他搞清楚状况了。 她不喜欢他的术法……原来她害怕这个造型。 拼命逃窜、绝不昏迷的豹豹还在咯吱咯吱挠门板时,突然感觉腰间的禁锢松了松……然后放开。 她愣愣地在门口站定。 鳞片缓缓退开,身后的冰冷的气息也缓缓退开。 身后窸窸窣窣响了一阵,再也没有可怕的咝咝声……一切都在远离。 这是她家,不是狂蟒之灾片场。 安各那刚刚被逼近的蛇信逼退的理智慢慢聚拢了:这是她家……她很安全……而那头恐怖的冰冷的大蟒蛇…… 是她安安老婆。 ……等等,是老婆啊!! 吓懵的豹豹甩甩头,赶紧扭脸去看——可她只看见了最后一小截的白尾巴,无声地消逝在墙角后。 “……老婆?” 完了。 完了完了。 安各彻底清醒。 老婆特意变给她看……结果她却这个反应……老婆…… 老婆好像,默默地滑开,缩去光照不到的地方了。 她伤了老婆的感情。 安各一拍脑袋,立刻跑回去:“老婆——” 老婆在家里被她气到不想说话时,总会默默去地下室忙他自己的研究,现在从墙角那边滑走,肯定是缩去地下室里了! 安各急匆匆拐过拐角,刚要喊话,脚下却一个趔趄。 她再次对上了阴影中的巨大蛇头。它正默默探出来。 安各:“……” 安各忍住了内心爆发的嗷叫,也忍住了发软的手脚。 她抱着胳膊,抖着腿,冲他奋力咧开一个笑:“老老老老婆……” 巨蟒似乎是察觉到了她对自己面目的恐惧,立刻低下头颅掩在阴影里,又摆动蛇身,静静钻去主卧了。 安各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地下室的入口与体积都太小,它这样的庞然大物,根本钻不进去,只能钻进主卧里。 自闭着前往自闭地点,结果滑到一半发现根本进不去门框,只好转头找新的地点继续自闭……咦?是这样吧? 安各:“……” 我怎么突然觉得这头恐怖巨蟒又可怜又蠢萌的,是不是刚才撑着胆子撑太久,胆子被撑破了? 其实放平心态仔细瞧,它的鳞片异常洁白美丽,比她养在鱼缸里的莲花花瓣还漂亮……每一片鳞片都……而且…… 它是无害的。 看见她乱冲,就制止她撞门板;发现她害怕,就静静离开。 安各缓步走近主卧室,推开一条门缝。 威风凛凛的巨蟒正背对着她把脑袋耷拉在地毯上,长长的蛇身毛线般盘成了一大团,尽可能地缩到大床的床底下,只露出了一截细长洁白的小尾巴。 安各:“……” 安各:“安安老婆?我进来啦?” 背对她耷拉的大脑袋动了动,再次压低。 低、低、再低、终于它也慢慢慢地缩进了床底下,尽可能地把脑袋埋进床底她看不见的阴影里……与此同时,唯一垂在最外面的那截小尾巴,沮丧地摆了一下。 安各:“……” 怎么回事,有点可爱。 ……好可爱哦!! 第225章 第二百零十六课 抱紧眼馋已久的东西也可能错失良机 安各扒着门缝忍了半天, 还是没能忍住。 自制力是她在外面工作谈生意时才会重点展示的东西,如果换成在自家的卧室盯着自家老婆,这东西一向会骤降为零。 她只迟疑了几秒, 便欢欢快快地扑进房间—— “老婆老婆不要伤心, 我觉得你这样超可爱的!快让我抱抱亲亲!!” 缩在床底下遮脸遮身体的白蟒:呵, 豹豹的嘴,骗人的鬼。 它只是长得很丑很吓人, 白蟒难过地想,变形可没有影响它聪明的脑子。 ——其实的确影响了一部分, 起码,当洛安还是人形,他不会丢掉矜持黏糊糊地缠在她脸颊旁边说话,也不会在被打击之后轻易暴露自己失落的小情绪, 还明目张胆地找个地方团起来自闭,就差直接对妻子喊话“我很难受我要人哄”……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71节 野兽本能,既降低了它为人的自制力, 也放大了它的敏感心思。 这是洛安为人时绝对会摒弃、不在妻子面前展露的缺陷,他总能冷静地判断出自己的“无理取闹”, 再自己消化处理,这可是做好“世界第一温柔贤惠安安老婆”的诀窍。 管好自己的情绪、行为、眼神、乃至心理, 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地体贴在外打拼的豹豹…… 可白蟒连自己沮丧时乱摆的小尾巴都管不好。 小尾巴在安老板昂贵的羊毛地毯上左划划, 右划划, 棕色格纹图案硬是被它划成了歪歪的小圆圈……看得安各心里一阵阵乱嗷。 这次不是惊惧了, 明确意识到这是老婆后, 她实打实地生出了喜欢。 她最喜欢最偏爱的对象, 喜欢他的任何形态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而且老婆平常那么矜持,变成蛇后竟然会用小尾巴画圈圈……嗷嗷! “你这样真的可爱——我没骗你, 越看越可爱!!” 噗通,噗通,她终于接近了那截漏在外面画圈圈的银白小尾巴。 摆来摆去,灵敏修长,特别适合引诱猫科动物……追着拍爪子。 但安老板可不是什么小猫咪,这是自家对象的小尾巴,作为勇猛的豹豹,就应该抓进爪里一顿狠亲……她盯了半晌,实在心痒难耐。 安各再次深吸一口气,但这次不是为了平复自己的惊惧之情。 老婆明显没意识到他漏出了小尾巴,她要抓过来亲,一定得选好偷袭时机。 快,狠,准。 豹豹双眼发光,猛地弯腰,伸出双手,一把抓起——可是抓不动,即便是最细最末端的那截小尾巴,也沉甸甸的,仿佛一段实心大铁块。 安各原本的设想是“一把捞住小尾巴直接举在脸旁边亲亲蹭蹭”,结果双手的确捞过了这截尾巴,却完全没料到那惊人的重量,猝不及防的,被带得胳膊肩膀乃至全身往下坠…… 正常人这时就该放开往后退了,第一次抬不动还能蹲下来再试第二次第三次,可安女士是一款勇猛无畏的大豹豹,抓到手里的东西岂有再放开的道理? 抓到手里的老婆更不能松爪了! 她死死攥着那截小尾巴,哪怕重量根本举不起,也——嘿咻,嘿咻,相信自己,安各,你有远超男人的手劲——举起来,加油哇,举—— “咚!!” 正埋在鳞片里自闭的白蟒瞬间惊醒,它这才察觉到自己尾巴末端上有点痒痒的触感。 就像被跳蚤咬了一口……它扭头望去,见到一只仰面摔在地毯上的豹豹。 肚子上压着那截小尾巴,拖鞋左右乱蹬,似乎很努力地想从地上站起来,但怎么都无法从压在自己肚子上的尾巴下站起来,宛如被数个两脚兽齐齐伸手撸肚皮、只能屈辱仰躺的猫猫…… 正常人应该努力推开肚子上压翻自己的这截尾巴,正常猫应该拼命扭动退缩往外爬,但豹豹的双手却依旧死死抱着那截小尾巴,不断挣扎着尝试抱着尾巴站起身,表情堪称坚贞不屈,仿佛失去了手里的尾巴就会失去清白。 白蟒:“……” 白蟒沉默半晌,举起了尾巴尖。 顺带着举起了一只抱着他尾巴不撒手的豹豹。她已经成功蹬掉拖鞋,双手双脚全挂上去了。 白蟒:“……” 热烘烘,傻乎乎,黏唧唧的。 一看就是一款超可爱的尾巴挂件,适合终身携带,天天亲亲抱抱。 白蟒忍不住抖了抖自己的尾尖……安各急忙抱得更紧了,她有越野攀岩的底子,手脚并用扒住一截带鳞的尾巴并不难,只是一边悬空被晃动一边瞪他:“不许使坏!!” 使坏的不是我,是我的尾巴尖,我的尾巴尖是野兽本能控制的,跟我没关系。 嗯。 ……虽然有点失智,但聪明的白蟒迅速理好了一套复原好能用来狡辩的话术,然后它缓缓地把尾巴尖放回……等等,地毯不行,她只穿着浴袍,容易着凉……它便转而放在了床上。 安各躺在自己的大床上,抱着自己老婆的小尾巴,心满意足地蹭了蹭脸。 明目张胆的喜欢最能融化阴冷的爬行动物,不用分辨话语的真假,她的肢体动作实在亲昵……刚才的委屈难过烟消云散,被明确喜欢的白蟒很开心,它忍不住想拍拍尾巴。 但尾巴尖正被她抱着,他害怕突然拍动会再次吓到她。 只好偷偷把脑袋拱上另一侧的床,钻进叠起的被子,努力在不会被她看见正脸的前提下…… 一点点拱过去,拱开被褥,拱近了安各身旁,顺带拉着被子盖上她肩头,然后不动了。 安各看看自己手里的尾巴尖,看看自己浴袍上罩的被单,又看看自己枕边那团躲在被子里的巨大脑袋,忍俊不禁。 变成这样也不忘给她盖被子,果然还是安安老婆啊。 如果不是双手根本环不住,她肯定会舍弃手里的小尾巴去抱旁边的大脑袋,吧唧吧唧啃他好几口。 但这个体型差实在可怕,她的确不敢说自己完全摒弃了对毒牙和蛇信的恐惧心,还有那对能看穿一切的竖瞳……要接受还得多多做心理建设……嗯嗯,就抱着可爱的小尾巴继续吸吧。 或许也是知道她害怕,枕边的大窝窝自始至终没有吐信,没有挪动,仿佛自己是没生命的大石头。 安各弯弯眼睛。 “安安,你最好啦。” 大窝窝没动弹,但她手里的小尾巴轻轻摆了一下。 安各“吧唧”亲了好大一口。 ——二十分钟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 对一动不动地把脸蒙起来、心里还乱糟糟地揣测“她到底喜欢什么类型的蛇我应该如何修改”的人来说,是有些长,但对洗完澡舒舒服服地抱着心仪的尾巴躺在被窝里的人来说……只是转瞬之间。 起码,当术法结束,手里紧抱的尾巴尖变成了人类的手臂时……安各已经睡着了。 她原本计划了一堆激情澎湃噗通噗通的后续,但巨蟒不敢动弹也不会说话,只能静静抱着尾巴尖等他变回来……等着等着,自然脑袋一歪,完全睡熟。 安各总爱做出一副大大咧咧、活力充沛、能够控制全场游刃有余的模样,其实她今天的工作和洛安一样繁重,独自一个人盯着紫海的大项目还要远程处理公司的事,又必须保证相对规律的上下班时间陪伴女儿和对象,这就意味着超高效率地抓住每分每秒、耗尽脑细胞工作……一点也不轻松。 更别提她最近还要频频分神,动用各种资源和洛安一起处理玄学界的事,晚上睡觉又总是会陷入那个带有烟花的夏日噩梦,让她心绪不宁,睡眠混乱。 安各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鬼,精力条看似再饱满,也是有限的。 蒙在被子里的巨蟒消失,洛安掀开了被子。 他清楚她最近有多累,也有多需要睡眠,今夜答应陪她玩变化身形的小游戏,本就没揣着其他不良心思,只单纯想哄她开开心,然后让她重获好眠。 洛安根本没想到她原本的期待掺杂着成年人的小心思。 虽然过程经历了种种乌龙,但目的还是达成了,“让豹豹放心地早早睡着,不做噩梦”……只是看着她的睡脸,就明白她今晚会获得很香甜的睡眠质量。 现在是晚上九点三十七分,如果她能一觉到天明,肯定会舒舒服服地甩走所有疲劳。 在不惊动妻子的前提下,洛安颇为小心地抽离了自己的胳膊。 他还有点工作没做完,打算接下来去地下室。 “唔……” 洛安离开的动作一顿。 他下意识就回头看了看,妻子没有醒,她只是下意识搂了搂手中的尾巴……没搂到,扁扁嘴,往他躺的位置滚了滚。 这一滚滚开了他之前勉强给她拉高的被子,也滚开了她本就没系紧的浴袍。 洛安无声笑笑,伸手想帮她拢紧。 大大咧咧的猛豹睡相也相当豪放,在睡梦中她依旧觉得自己抱着可可爱爱的小尾巴,便再次蹬腿抬脚,高高架过那截尾巴,双手环着双腿夹着紧紧扒好了—— 扒好了洛安伸过去的胳膊。 洛安:“……” 说实话,婚龄十年的夫妻,虽然中途七年多没睡在一起……他仍旧很清楚她惯常是什么睡相,也不意外被手脚并用缠上。 豹豹睡得越熟,她扒他搂他的动作就越豪放。 可以前她往往穿着他为她仔细换好的长袖睡衣,再怎么豪放也不会露出…… 今晚她只披着一件浴袍。 洛安愣愣地看着那敞开的内容。 与满心“让她好好休息”的丈夫不同,主动要求扮演游戏的妻子之前本就心怀歹意,特意在浴室洗洗刷刷后换上的“最强战袍”——是什么能从豹豹新购入的各式内衣中脱颖而出,又令她多种洗浴护肤产品齐上阵,斗志满满地换上呢—— 没有。 自信又勇猛的豹豹挑选的战袍,就是展现她的全部,毫不遮掩。 不需要蕾丝,不需要绳结,不需要任何布料。 敞开的内容毫无修饰,自然原始。 洛安终于再次意识到,她是个鲜活又性感的女人。 他原本想把她重新裹好的手僵在半空,完全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眼睛也……视线…… 等等,不对。 多年夫妻,他不是没见过,他在卧室的灯光下见过成百上千次,不仅见过,还做过各种……咳。 洛安很喜欢他的妻子,哪怕曾是纯阴之体,拼命扮演“贤良淑德”,他也不可能在爱人面前时刻清心寡欲……她以前之所以总用“脱衣服”来解决他们的夫妻矛盾,也是因为…… 她对他太具诱惑力。 如果三个月的忙碌中只能挤出一天待在一起,那一天肯定完全耗费在卧室里;如果一段奋力争取的假期又被她的加班会议挤占,只要妻子抽出几小时回到酒店房间,他就能消了气。 耳鬓厮磨,肌肤相亲。 他曾无比沉迷。 以至于明知道她在利用这种行为敷衍他、糊弄他、控制他,做完之后心安理得地继续奔忙,从不认真讨论他们之间的争执……洛安依旧装聋作哑,因为真心渴望她。 ……曾经,太渴望她。 但成鬼之后,他失去了活人的感觉,明明就能摒弃这些影响,前所未有的认真思考,平心静气……即使她热情地黏过来,也可以完全冷静地拒绝,然后逼着她认真讨论问题…… 他明明不再渴望她了。 男人对女人的渴望,绝不可能再有——他已经死了啊? 可是……今晚…… 洛安定定地看着她,僵在半空的手太知道该放在哪里了,他只是尽全力控制住那只手让它继续僵硬。 无法冷静。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72节 身体里似乎有什么在到处乱窜,异常炙热的东西,根本不可能再有的——他是个阴煞——他—— 洛安死死黏在她身上的视线终于动了,他费力地控制着眼睛挪开,然后……看向自己。 ……果不其然。 时隔多年,这种本能的异常难以控制的渴望…… 洛安迅速撤开手,他匆匆离开卧室,背影堪称落荒而逃。 复生计划的最后一步,原来已经近在咫尺了,他的身体先一步告诉了他自己。 可他……该死……主卧这边的浴室里是只供应热水吗?? 完全不够凉。 第226章 第二百零十七课 怒气点意想不到失控点也意想不到 安各第二天早晨醒来时, 是有点懵的。 这种懵并非“搞不清楚情况”的懵,只是获得了久违的超高质量睡眠,在健康又规律的时间点睁开眼后, 那种过于舒适才会思考停摆的…… 怎么说呢, 就像是一个日日通宵上夜班的人, 终于调回了朝九晚五的好作息。 舒服,茫然, 不可思议。 但她也没有懵太久,安各看了一眼枕侧, 果然没看见老婆,又早早去做饭……嗯,等等? 她揉揉眼睛,又伸伸懒腰, 活动脖子和肩膀,确认状态完全ok,便俯低身体, 瞪大眼睛细瞧。 痕迹。 枕头上,被套上, 床单上——留着明显凌乱、凹陷、被躺过的痕迹。 ……什么情况? 安安老婆可是全天下最守规矩的人,睡在自己家卧室也跟睡在酒店房间似的, 只要他先于她起床, 就一定会把床单铺平、枕头拍好、被子盖回原位……如果不是裹着同一床被子的她总爱在旁边赖床, 安各毫不怀疑, 他会把整条被子叠成方方正正的豆腐块。 收拾整理、干净整洁当然是好事, 但俩夫妻过日子, 每天早晨醒来都看不到隔壁枕头有“人气”,总感觉睡在旁边的是勤奋的酒店清洁阿姨……她早就计划把老婆这略显生分的习惯改掉了。 但她还没动手改啊, 老婆也不像是会突然破坏自己规矩的人。 安各捋捋略显褶皱的床单,又惊又奇怪。 惊了一会儿,她脑子里又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要是这些褶皱是我和老婆一起弄出来的就好了…… 呸呸呸,大清早的,她怎么就开始冒这些不端正思想? 虽然现在的老婆跟曾经的老婆比起来冷淡了很多,但他还是会在她强烈要求时给出回应的,况且昨晚他们趁洛洛睡着之后玩了扮演小游戏,老婆答应她变成了很可爱漂亮的蛇,她特意在浴室洗洗刷刷准备好老婆变回来之后的…… 等等。 她昨晚,昨晚,原本准备好要在老婆变回来之后—— 安各一把掀开被子,看向自己。 就像异常舒适的睡眠、异常凌乱的枕边,她的身上也有着“异常”的表现。 没被换上长袖长裤的睡衣,没被套上毛茸茸的厚袜子,最简单的浴袍带子也没被顺手系紧…… 她敞着。 她果着。 安各:“……” 安各完全懵住了。 这是自家房子、自家卧室,她当然不会因为“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果着”失声尖叫,安各丧偶时早已裸睡成自然,而且这个“真空浴袍”是她昨晚特意设计好的打扮,就是为了能在变蛇游戏后跟老婆和谐嘿嘿嘿—— 可问题是,她没有丧偶,老婆睡在旁边,浴袍里特意“大果特果”的画面竟然没有出现任何……红点点!! 老婆绝对是和她躺在一张床睡觉的,距离不超过一只手掌,枕头的凹陷被单的痕迹完全能推断出这点,所以他离她这么这么近,给她盖被子时也绝对看到了这一幕啊? 结果、结果…… 他根本没碰她。 没有伸手帮她系紧衣服,没有找来古板睡衣帮她重新换上,没有…… 没有任何作案痕迹。 安各呆滞地低着头,伸着手,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 没有,没有,这处也没有……她就跟独居时轻轻松松在家脱衣裸睡了一场一样! 可老婆连旁边的枕头被子与床单都睡出点痕迹来了,她、她活生生一个性感对象大果特果地躺他边上躺了一整晚,浑身上下连蚊子包大小的痕迹也没有,她、她……或许还不如枕头被子与床单…… “不可能!!我不信!!!” ——厨房里系着围裙的洛安正往煎锅里打下一枚鸡蛋,便听见主卧里传来这一声怒涛豹吼。 他手细微地抖了抖,一颗无辜的鸡蛋磕在锅沿,险些就把壳也一并煎了进去。 ……咳。 洛安挑开那点蛋壳扔进垃圾桶,又用筷子拨了拨锅里这颗落点有些歪斜的鸡蛋,打进去时手不够稳,没落进平整的油温里,估计是煎不出规整的圆了。 他把注定长歪的煎蛋往锅角落拨了拨,决定自己吃。 煎荷包蛋只需要几分钟,如果要做出火候正好的溏心时间更短,熟稔家务的煮夫煎这个就更不费什么功夫,一整锅面包加蛋直接煎完……现在是早晨九点半,他送过女儿去上学后又折回来单独做妻子和自己的早餐,房子里也只有妻子和自己。 假装没听见没用,费力拖延时间更没用,几分钟后,洛安关了火,盖上锅,准备去看看。 豹豹听上去很生气,希望她没发现什么。 他昨晚不是故意看见……虽然他怀疑是她故意没穿……算了,这么说太像狡辩。 他该去道歉。 ——对洛安这样恪守规矩的奇葩古董而言,“未经妻子的允许看见她的身体”,是一件很严肃的错事。 是,他替她换过无数次睡衣,也无数次把睡衣脱下替她换上西装衬衫,谁让豹豹赖床时真的很懒一动也不想动……他也不是没有过吵架后实在心情不佳、见人昏沉睡着了还覆上去咬几下泄恨的时候…… 但替她换衣服时他心里没邪念,在某些亲热时刻报复似的“咬几下”,也不过是闹着玩,他知道她默许这种小动作。 可昨晚上她既没特意发出邀请,他盯着看时脑子里的念头也不算“洁白无辜”,对在对象完全没有“想法”、只单纯躺着睡觉好好休息的时候生出绮念,实在是…… 或许是太久没产生那种想法了,他下意识就很抵触。 粗糙、直白、无理智、易被操控的原始冲动…… 总被她利用,当成一种捷径,一种敷衍,一种“效率高的好方法”……而他无计可施。 正因为有这个,他们过去才总是无法认真处理彼此的矛盾,好好沟通交流。 洛安抿抿唇。 私心里,他甚至有些不希望自己重获那份冲动。 ——现在妻子的无限亲近、积极表白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在卧室里那略显冷淡的表现吧,她察觉到了“若有似无的距离感”,就总想把他抓回来重新捏在手里,这才使尽浑身解数讨好,又是翘班带他约会又是扬言要回到热恋期的……试想一下,如果她成功完成了自己心心念念的“追求过程”,还会这样热情甜蜜吗? 安各是个激情四射、追求新鲜感的人,洛安亲眼见过她追星时对一个陌生男人能有多狂热,又见过她不到一个月就心生厌倦、更换目标。 他如今明确了自己的地位高于那些“明星”,但他们曾经的相处过程足够警醒洛安…… 他不想回到那“妻子成天在外奔波,只用滚床单来维系感情就继续投入工作”的模式里。 当然,豹豹很聪明,她一直在总结经验,或许也不会再做出和以前一样的事,但…… 凌晨三点泡在地下室里一边忙着看资料一边往喉咙里灌冰水,阴煞很难不去设想“最悲观糟糕的可能性”。 这是他衡量许多事情时的惯常思维,已经没法更改,就像那头白蟒再扮乖也有一对可怖的眼睛。 所以,短时间内,洛安不想放纵这种骤然回归的“冲动”,也不想把这件事告诉妻子。 从厨房到卧室,只短短几分钟,他彻底理清了自己接下来的应对策略。 为乱看的眼神诚恳道歉,复生的冲动则死不承认,昨晚的事就一笔带过。 “豹豹?” 卧室里没人,只有被踢到床下的枕头被子。 卧室内一扇侧门半开着,是配套的浴室。 在洗漱吗? 洛安推开门:“豹……” 浴室里的妻子抬起头,她之前似乎是低头在查看什么东西——所以一只腿踩在浴缸边沿,一只腿笔直站着,一只手还支在腿上,正劈出一个标准的大弓步,抬头看他时神情堪称“凶神恶煞”——神似古代拿着铁环大刀横在路前预备打劫的山匪。 区别是山匪穿着衣服,而她那件浴袍丢在远远的地砖上。 洛安:“……” 洛安脑中的预设好的所有策略瞬间清零。 他的目光和昨夜一样凝滞了。 安各却完全没注意到这人反常的呆愣和他完全不淡定的眼神,她刚从头到脚检查完自己,甚至踩着浴缸劈出弓步低头查看最隐私的皮肤——可什么也没有,印子没有捏痕没有就连指甲盖大小的红点点都没有! 越看越气,越看越气!! 安女士火冒三丈,她就这么大马金刀地踩着浴缸,直接“啪”一声挥手拍在自己大腿上,仿佛把大腿肉当成了惊堂木—— “洛!安!” 我是你老婆!你是我男人!我脱成这样在你旁边躺了一整晚——你凭什么一整晚都不对我亲亲摸摸,你以前不可能这样的! 安各的怒火轰轰燃烧,眼圈也烧得通红:“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别人了,你信不信我弄死你,我们俩同归于尽!!” 洛安完全没被这声豹吼吓住。 毕竟大腿肉不是惊堂木,一巴掌拍上去,可不是拍打没反应不留痕的桌子木头……“啪”一下,软糖布丁最嫩最白的奶油冻……啃掉吃掉舔一口或者直接再抽几巴掌都…… 他一言不发,仓皇扭头,直接摔上了浴室门。 安各:“……” 安各:“滚·回·来!!”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73节 第227章 第二百零十八课 顾尾不顾头是容易犯下的典型错误 ——洛安当然没有滚回来, 他不傻,谁会在气头上招惹大型猫科动物。 稍有不慎就会被咬断尾巴……不,她更有可能对他干的是“抓过去到处乱啃啃出标记来”, 全然不顾她自己身上有没有布料遮着…… 远远看着还能勉强扭头逃开, 要是被抓过去一通泄愤乱啃, 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洛安不是佛祖,他只是个狼狈的丈夫。 地下室里有冰块也有冷水淋浴, 他飞一般缩进去,把门反锁还拿了条板凳抵着……躲了整整一小时, 等到楼上不再发出隆隆豹吼,才小心翼翼地回到客厅。 待在地下室听她发火,地板砰砰砰吼声隆隆隆,被抵住的门还“咚咚”被锤……真像是封建年代时农民遭遇龙王发怒打雷刮风。 哦, 豹豹在他们家的地位,和天上的龙王也差不多。 只不过天上的龙王不会专门下凡和人类生气,家里的豹豹…… 洛安默默走近餐厅。 家里的豹豹:“嘁!!” ——她已经穿上了衣服, 格外响亮地哼出一个表达鄙视的气音,左腿翘着, 右脚搭着,屁股坐中间, 以一己之力霸占了自己身边所有的椅子——餐桌边统共也就三个椅子。 谁让他们家的一家之主领地意识强烈, 基本不会在家里招待客人呢, 所以家里有几口人, 餐桌椅就有几张。 自安洛洛降生多了一把椅子后, 首富的餐厅里便只摆着三把椅子……至今也没变动。 所以, 只要她霸占了另两把椅子,家里便没人能坐着吃饭了。 “你过来。我们谈谈。” ——除非主动接近她坐她身边, 而那是傻子才会干的事。 洛安只扫了一眼便迅速避开视线……洛洛的那把椅子被她拿来横左腿,他的那把椅子被她右脚踩着……真受不了……为什么她哪怕换上新衣服也不好好穿裤子?? 新时代应当立下“早晨在家里吃饭时穿好裤子”的规矩,而不是套一件松垮垮的运动t恤……话说她t恤里面有穿内衣吗?不会还是真空吧? 为什么?新时代为什么没有家庭穿衣规矩? 洛安一边在心里默念清心咒一边绕开她,打开冰箱。 托她的福,地下室的冰块没了,他又得弄点冰块走。 “……你听见我说话了吗?洛安?” 安各正气势汹汹地抓着碗筷,碗里是他煎好的鸡蛋和煮好的粥,大早上的发了一通火又对着地下室的门踹了五六分钟,实在消耗精力,她现在是半气半饿状态,所以一边坐下来吃饭一边继续生他气。 虽然吃着吃着气就慢慢消下去,因为锅里的碗里的盘子里的饭菜全是老婆做好给她摆着的……再怎么说温柔贤惠的老婆也不可能有别人,刚才那只是怒气上头时的极端揣测,安各明白他不可能做出轨这种没品的破事。 但见这人再次出现却依旧不看自己,她又开始有点冒邪火。 “你过来坐下!”她霸占着三张椅子瞪着他,“你有本事不过来就站着吃!” 老婆安静地合上冰箱门,然后背对她在零食柜里拿了一块面包,站着吃。 安各:“……” 他还真有本事。 她龇龇牙,踢开属于他的那把餐桌椅子:“你是不是又要跟我来这套了?跟我吵架时一言不发,就是不听人话?” 老婆一言不发吃完了面包,又拉开冰箱门。 “……我是认真的,洛安,过来,坐下,告诉我你在想什么,任何事情你总是憋在心里像个乌龟——” 老婆重重摔上了冰箱门。 他走近她,极快,手撑在她桌前,这是安各第一次见到他对她说话时脸上不带有一丝“温和”,茶色的眼睛暗得令人想起那条有一对幽幽竖瞳的恐怖巨蟒—— “安各。”他说,一字一顿,“放下双腿。穿上裤子。” 安各:“……” 他们对视片刻。 片刻后,安各慢慢放下了自己乱翘的腿,慢慢起身。 “不急。先吃完你的早饭。” 安各便乖觉地捧好了饭碗。双手捧起。 仿佛被蛇瞪住的鸡崽。 ——事实证明,“家长的威严”,这种东西不是谁都能轻易拥有的。 洛安能在少年时就吓服一众师弟妹,在成家后镇住机灵又闹腾的小老虎,他身上那种类似泰山压顶的气场绝对不弱,只是在热爱划地盘的大豹子前不停后退、收敛…… 安各可以对他大吼大叫吵三百场架,但她,绝对,绝对不能越过洛安心里那条底线——到处翘腿,不穿裤子,还光着脚乱踩他椅子,也不管那件松垮t恤能遮住多少。 很简单,被吼叫他忍得了,妻子光着大腿晃来晃去他忍不了。 他是她正经对象,怎么可能忍得了。 ……终于,总算,在老婆第一次展示出来的骇人的威压下,豹豹熄了火,早晨这段莫名其妙的吵架告一段落。 她安静如鸡地吃完早饭,缩回了卧室里,穿裤子。 洛安洗过碗筷后见她还没出来,以为这人又闹情绪了,于是热了一碟子饼干送过去。 洛安开门。 ……闭闭眼,又移开视线。 安各正背对他站在床边,谢天鞋地她终于穿上了裤子——到脚踝的长裤——但她没穿上衣。 他之前的猜测果然是对的:她随便套上的那件t恤里什么也没有。 各式吊带小上衣和内衣扑了一床,她正弯腰挑衣服。 但没穿上衣总比没穿裤子好,况且他这边只能看到背影看不到正面……冲击性没那么强,洛安也不想沦为一头毫无自制力见什么就想啃什么的禽兽,他深吸一口气,调大了内心默念清心咒的音量。 忍了。 “豹豹,吃饼干吗?” “好啊,谢谢,等我穿好衣服……老婆你觉得哪件好看?” 不再是背对了,她转过身,就在他眼前,拿着衣服。 谢天谢地她把衣服比在了胸前,所以完全挡住。 洛安冷静道:“运动内衣,今天我们不是约好了,要去不少地方活动。” “哦对,早上跟你吵架差点就忘光了……先去我实验室那边吧?我得带你看点研发出的东西……” “好的。” “运动内衣加吊带?但感觉我最近总这么穿……” “那就换。” “这件?这件?还是这件?” “布料最多的那件。” 没情趣的破古董。 但安各刚被他的“穿裤子”命令镇住,也不敢再反驳什么,只咕哝道:“大夏天的热死了,穿布料再多的衣服一淌汗不还是暴露曲线,按你的标准就没有……” 老婆走过来,往她嘴里塞了一块提子黄油小饼干,然后主动拿起了床上的衣物。 一条大红色的无袖露肩上衣,一条黑色的轻薄内衣,肩带上有个颇具设计感的金色带扣,穿露肩的衣服绝对能显出来。 这搭配还挺不错,老婆竟然还会帮女人挑内衣。 安各咔滋咔滋嚼完饼干,故意问他:“我光着腿不行,露肩膀就行啊?” 老婆看她一眼,很平静:“今天室外气温30度,紫外线强度达到入夏以来的最高程度,如果你不想被晒出黑肩白肚子的鲜明分界线,就好好把袖子拉上去,遮住你的皮肤。” 安各:“……” 可恶,明知是他赤|裸裸的私心,还是被这实在的道理说服了。 安各憋了半晌,好不容易找到词反驳,老婆又塞了一块饼干过来——蔓越莓小饼干,好吃,她忍不住继续咔滋咔滋。 老婆便趁这机会示意她抬手……拿过了那条内衣,帮她穿上了。 绕着绕着他又走到了她的背后,安各眨眨眼,有点好奇老婆这时的表情。 但他扣好搭扣的动作太利索,几下就结束,她甚至没怎么感觉到他的手指。 “好了,”他绕回正面,似乎松了一口气,便弯腰收拾那些被她铺了一整床的衣服:“上衣你自己穿,穿好了我们收拾收拾就出门,今天我们要一起做的工作很多……” 这次换安各盯着他的背影了。 长袖长裤,长发被最朴素的黑发圈扎好,整理她故意乱扔的内衣和整理女儿的衣服似乎也没什么区别。 日常,朴素,绝无任何露点画面,就是背对她做家务的安安老婆。 但安各心里依旧升起了一点蠢蠢欲动。 “还没好啊。”她嚼完嘴里的蔓越莓饼干,“你根本没帮我穿好。” 洛安回头:“怎么了,搭扣没扣紧吗?” 他百分之百确信自己扣紧了,问这话时脸上写着“让我看看你还要怎么诓我。” 安各舔掉嘴角的碎渣,又冲他笑起来。 “安安,女人穿内衣的时候,还要确认它们有没有好好放到合适的位置。” 她伸手点了点自己的胸口,左一下,右一下,神情坦然又无辜。 “你应该托住,放好,再挤一下,确保它们能呈现出漂亮的沟。这才能穿出挺拔的效果哦?” 洛安:“……” 无耻之徒。 他撇过头,匆匆加快了收拾整理的速度。 “老婆你耳朵红啦?老婆你不继续帮我穿衣服吗?” “……”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74节 “哎老婆——生气了?不理我?” 妻子嬉笑着贴上他的背,她故意贴得很紧,洛安觉得整块后背在被火烧灼。 ……失策了,刚才应该勒令她长裤长袖全套遮住! 第228章 第二百零十九课 共同充当派对嘉宾后会有塑料信任吗 【你会和我一样。】 我不会。 【你是我的孩子。】 我不想。 【你会发疯……和我一样……和我一样!!】 不可能。 可是, 不管他重复多少遍,贱女人仍旧在大笑。 她冲着他不停大笑。 站在无归境的白雾里,碰不到, 剪不断, 绝不可能被一个几岁孩子丢过去的无力反驳动摇。 他知道。 那个女人疯狂又坚韧, 她献给心上人的爱慕曾是他这双眼见过的最可怕的东西,却也是他见过最执着不变的东西。 主动逼迫仇人做他的妾室折辱不了她, 难听的闲言碎语干扰不了她,不择手段付出身体付出自由付出半生的成就——就连无归境洛家裹在深深云雾中的腐朽院落也杀不死她。 杀死她的, 是她心上人临终前最后的一个眼神。 鄙薄又麻木,像朵枯萎的花。 ——因为母亲最爱她。 洛家主母,最高地位的女人,最得体的妻子与母亲, 恨不得把他冻成一颗冰再碾碎成渣。 可母亲唯独只爱她。 所以唯独只会把命交给她。 【滚吧。】 洛安记得那天。主母临终前对母亲说的最后一句话。 没有憎恨,没有嫉妒,没有任何激烈的情绪……面对母亲歇斯底里、尖叫大笑、闯入她寝室后做出的种种疯狂行为——她只对母亲留下这一句话, 仿佛在打发街头乞食的叫花子。 母亲嘲笑她可悲,辱骂她下贱, 讽刺她“哪怕病危垂死也直不起骨头,只能躺在这里祈求丈夫的怜惜, 可因为我的存在, 你的丈夫你的婚姻你的选择永远不完美不幸福不可能美好”—— 可主母只抬起眼, 对她说了一句话。气若游丝。 她说“滚吧”。 然后便咽了气。 ——这最后轻飘飘的一句话, 便令母亲彻底发了狂。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洛安已记不太清她之后究竟撕心裂肺吼了什么内容。 那天母亲在发狂, 匆匆赶到的父亲也在发狂, 侍奉主母的贴身丫鬟对着他们一起发狂,跪在床前哭泣的姐姐抹抹眼泪, 发狂地要把他推出房间,还扇了他好几个耳光…… 就连门口那条讨厌的大黄狗也在发狂,它发狂地冲他乱叫,还想咬他。 洛安不明白。 大家都发狂的时候保持冷静的那个人,总活该被打? 他只是不怎么为主母的死去感到难过而已。这也是错误吗? 流着泪的姐姐失去了至亲,他需要为此道歉吗?他究竟哪里做错了? 可谁让姐姐是他唯一在乎的亲人呢,哪怕不明白,他也低头道歉,依照自己学习的规矩,做出最温顺最好的态度。 但姐姐把他推倒在雪地上,让他滚,滚得远远的,说这辈子再也不想看到他。 那条狗冲上来咬他。姐姐哭叫着对狗说“咬死他”。 ……是因为这双眼睛吗?他看到的东西太多了? 待在无归境里,待在出生的地方,他却总觉得其他人都在戏台子上,而他坐在戏台子下。 那是他诞生的地方。 可那里不是他的家。 【你会和我一样……】 他也不能有家。 贱女人遇到了心上人,贱女人嫁了一个丈夫,然后有了他。 然后发生了什么? 她把那个能勉强称为“家”的地方毁得一干二净,抛下他,随便捡了一桩高难委托,在妖魔手中发起了自杀式攻击。 死掉的母亲和父亲一起被送回来时,仍旧很漂亮。 洛安盯着棺材里的她。 就和主母的死一样,面对贱女人的死,他依旧没有什么想法。 出门前他就看出母亲是故意要去送死的,因为母亲的心上人临终前对她说“滚吧”,她便想滚去远远远的另一个世界……或许还能在另一个世界再见到心上人呢。 死前如果还能拉那个自己最憎恨最嫉妒的男人一起死,就更好不过了。 ——况且,因为他们共同镇压妖魔,共同牺牲,是“对无归境乃至玄学界作出杰出贡献”的一对,那些长老决定把母亲和父亲葬在一起……让单纯病故的主母独自躺在坟墓里。 贱女人最爱的主母没和她最恨的家主长眠在一起,即使他们才是名正言顺的夫妻。 她终于成功地、彻底地破坏了心上人的完美婚姻,死亡是她的胜利。 洛安看着母亲漂亮的遗容,也看见整个灵堂的人都在心里暗暗唾骂,说她是个疯癫放荡、不择手段的狐狸精。 但这是母亲的幸福结局。她选择这样去死。 如果在地下知道了主母无法和家主葬在一起,她一定会非常、非常开心,哈哈哈地笑出眼泪来吧…… 母亲。 真不公平。 洛安想,不是说好大家一起死吗,不是说好总有一天要挖掉他这双眼睛吗? 就因为那个女人一句“滚吧”,连杀死我的约定都抛下了,急急忙忙地追过去找她。 为什么? 他不明白,看得再多也看不懂他们在戏台子上转来转去的戏。 是因为他还没长大吗?还没遇到母亲说的“心上人”? 【你总会遇到那个人……】 我不会。 【然后你会变成我。】 绝对不会。 贱女人依旧冲他大笑。在遥远的白雾里。 洛安知道,她在笑他垂死挣扎。 他是母亲的孩子。 血管里没有任何来自双亲的爱意与期待,只继承了贱女人的疯癫痴狂。 她死了,为了心上人一个眼神欣然去死——可他还活在外面呢,她等着他也做出一模一样的行为—— 他是母亲用来胁迫父亲的错误,主母完美婚姻里的错误,姐姐矛盾痛苦不知该怎么面对的错误,唯独待在戏台子下的那个错误,错误总会做出更多更多的错误,不管在哪里,不管面对谁——他逃不开—— 【你就和我一样。】 【你会成为我。】 白雾翻卷,如同升腾的火焰,它汹涌而来、跳动炽烈、逐渐变烫变红、化作能抓住他的爪牙—— 像被血染红的雪地。 白雾变成了红影,追赶他。 贱女人的大笑融化在赤红的煞气里,他狼狈地往前跑,跑,摔倒,起来,跑,再快一点,摔倒,手脚并用地爬—— 不能被抓住。 贱女人在红影里,大笑声在红影里,他这双眼睛见过的最恐怖的东西也在红影里—— 千万、绝对、不要被抓住。 他想藏去黑漆漆的阴影里——小胡同、地下室、巷尾的垃圾桶,哪里都好—— 砰砰声在耳边炸响,既像是哪里放出的烟花,也像是他快到极限的心跳。 逃,逃,要逃……他最害怕的…… 一根红指甲点上肩膀。 他转头,滴着鲜血与尸泥的嫁娘在煞气里抬手。 红衣的嫁娘缓缓掀开盖头,她盖头下的嘴角在笑…… 【孩子,你和我一样。】 ——他猛地惊醒,操场上沸沸扬扬的喊叫声闯入耳朵,驱散了梦里嘭嘭乱撞的烟花与心跳。 是蓝天白云,不是白雾红影,他刚才只是睡在学校操场边的看台上。 小斗笠急急地抓紧了脸上白色的棒球帽——差点就掉下去,呼。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75节 他把帽子扣好,确保脸重新挡住了,又从口袋里掏出洛安前几天给他送的防晒口罩,仔细戴好。 正值夏日,今天学校的太阳光太强太强,他还在无归境的体感温度里,就想趁机晒晒太阳取暖,可又觉得阳光刺眼,所以把帽子拿下盖在了脸上……盖着盖着,就躺在看台上睡着了。 近日警觉性实在下降了不少。 但,唔,看看操场上那些没心没肺享受体育课自由活动的小鬼吧,他在这样的环境里待了好几天,一点点的懈怠也是没办法的。 小斗笠拍拍运动服上沾着的灰,这套白色的运动服是姐姐买给他的礼物,可别弄脏了…… “喂,偷懒精,睡醒了?” 小斗笠拍灰的动作一僵。 ——安洛洛正坐在他身边,她一只手托着脸,嘴巴里叼着一根棍子,翘了一个二郎腿,脖子旁边的衣领被乱七八糟地扯乱了,挂出一枚长长的带子。 如果不看那带子尽头连着的毛线卡套与里面的饭卡,这位一年级小朋友表现出的气场,十足流氓……又或者,符合她心目中的“大佬”。 “体育老师让你自由活动,没让你躲在这里偷懒睡觉吧。”她叼着小木棍,咧开小虎牙,“上课开小差,被我抓到了吧,你完了!” 任何一部校园剧里,不良混混搭讪温良好同学基本都是这个台词。 但小斗笠没想别的,他只是迅速抓住了弱点还击:“你翘着二郎腿学痞子叼着木签子,我要告诉你爸爸。” 安洛洛:“……” 安洛洛赶紧坐直了,“呸”一声吐掉嘴里的小木棍:“这是冰棒!小卖部的汽水冰棒!才不是什么不良习惯,我只是刚刚吃完这根冰棒,正准备找地方扔掉!” 哦,小斗笠环视自己周围一圈,这是离操场最高最远的一阶角落,没有人,也没有器械。 光秃秃的看台,地上还有几道未维修的砖缝,缝里长着光秃秃的草。 安洛洛狐疑地盯着他:“你看什么?” “看这里有没有扔冰棍的垃圾桶。没有,那你来干什么?” “……” 安洛洛深深吸气,再深深呼气。 她今天扎了一束格外元气的高马尾,颅顶戴着一只格外漂亮的冰糖葫芦状发卡——所以,尽管她很想抓头发,但还是忍住了。 安洛洛憋着气道:“不是你早读时给我丢小纸条,约我单独聊聊吗?” 看她的表现,应该是没看见他刚才摘帽子时的脸。 小斗笠暗自松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我是指午休的时候,等你在食堂和朋友吃完饭有空了……而不是现在。” 安洛洛看了眼自己的智能手表:“现在离响午休铃去食堂也只剩半小时了。” “体育课也是课,夏季运动会快开始报名了,我以为你要忙着找体育老师表现……” “我?忙着找老师表现?”体育委员相当自信地咧开嘴,“你面前的可是蝉联全市儿童组马拉松三年的冠军选手,还怕不会被推举参加学校运动会吗?” 她拍拍胸脯:“你等着瞧,今年有几个运动项目,我就能拿几枚金牌回来!” 我可见不到,洛安说过,再过几天,就到了我能回到正确时间的时机了。 “哼哼,到时候你就准备吧,拿出最最最诚恳的态度,我才会勉强考虑原谅你,然后收了你当小弟……” “安洛洛。”小斗笠打断她:“你一直这么傻吗?” ——或许是因为刚才那个内容混乱又模糊的噩梦,又或许是因为“几天后”的截止日期,他说这话时口吻相当恶劣。 “反正不到几天我就能彻底消失”,小斗笠甚至升起一点破罐子破摔的心理。 每次他看着这个女孩与那人相似的明艳五官,看着这个女孩真正明亮温暖的茶色眼睛……总忍不住,心里那口恶气。 谁让他是贱女人的孩子。天生就不是好东西。 可再次被怼的安洛洛却没有炸毛。她颇为意外地眨了眨眼睛。 “难道你,”她说,非常关心,“你刚才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吗?” 小斗笠:“……” 直觉敏锐,脑袋聪明,又可以轻轻松松地装傻扮乖不聪明……真是特别特别讨厌的小女孩,他想,沮丧地再次挥散心底的恶气。 “对不起,”他说,“你是一个聪明又厉害的好人,我为我说的话道歉,刚才只是心情有点差?” “什么事能让你这种家伙感到糟心?”安洛洛升起了斗志:“告诉我呗,我可是全校最强的老大!” 要重复一千次你才能明白吗,我不想当你的小弟。 ……再这样斗嘴下去没完没了,小斗笠说:“你还记得吗,前几天,我们做了一个相同的噩梦。” “一场奇怪的生日派对。唯一的装饰是头顶上鲜红的横幅……写着很黑的毛笔字,还有两个巨大的x。” 哦。 安洛洛挠挠脸:“好几天前的梦了,梦就是梦呗……怎么了?” 作为一个生活超级充实丰富的小朋友,安洛洛已经完全把稀奇古怪的梦抛在脑后,更别提那个梦在她的记忆里已经模糊不清,她连自己具体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忘了—— 就像刚才从看台上惊醒的小斗笠。 小斗笠来自“父母双全,主母康健,姐姐上学堂”的时间点,他理应没经历过“主母病逝”“双亲牺牲”“被姐姐赶出无归境”,而洛安与洛梓琪这段时间也若有若无地在他面前遮掩了这些—— 可梦里的他的视角,却诡异地与那个长大的自己重合了。 一开始自己只是个几岁的孩子,远远望着一个贱女人。 但却看到了很多、很多、混乱又可怕的……未来? 梦里的他知道曾经发生了什么,也知道未来将会发生什么。 ——一觉醒来后,记忆却迅速流逝模糊,小斗笠很快就回到了和同龄小孩斗嘴的轻松心态里,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这是异常的。 小斗笠或许记不清梦里那些想法了,但贱女人足以令他把警惕心提到最高——他小小的人生里,贱女人就是头顶那片最可怕的阴影。 小斗笠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 “你还记得,我们在那个梦里,生日派对的尾声,突然冒出了鲜红鲜红的煞气吗?” 他整理着思绪:“那是个高大的红影……” “是啊,我当然记得,高高大大的红影追着我们到处跑,扬着长长的指甲想把我们吃掉,身上的衣服很奇怪,像是某种古装?” 安洛洛仔细想了想,还真别说,她对那个梦的开头、细节乃至大体内容的记忆都模糊了,却还能记起那个梦是如何收尾的。 翻卷而来,如火如雾盖下的红影。 那场面太可怕,追得她哇哇大哭……直接在床上哭醒了,然后爸爸妈妈相继赶来哄她……她哄着哄着又睡着,但当时还想对他们说……如果不是哭完的后劲太厉害,一个劲抽鼻子的话,她还想说…… 【爸爸妈妈,我可没有那么没用地逃走,梦里的我也很厉害,虽然不敢回头一直哭,但我牵住了两个小孩,保护着他们一起离开了可怕红影的魔爪……其中一个是戴着白色棒球帽的讨厌小鬼,这一趟下来他肯定要对我佩服得五体投地,另外一个是生日派对的小主人公,我新交到的好朋友,她……】 ……她? 安洛洛瞪大了眼。 “喂,你还记得,梦里有第三个小孩吗?” 小斗笠愣了愣。 一张模糊不清的面孔在他脑中闪过。 “是……生日派对的主人公?好像……我记得是个小女孩,比我们两个都要小一点……”他费力地回忆,“是个可爱漂亮的小女孩,脾气很好……” “不,”安洛洛严肃地打断他,“是个爱吃垃圾食品的小胖妞,一见面就吼我,性格特差。” 小斗笠:“……” 小斗笠:“我觉得不是。我模糊记得我夸了她漂亮,夸赞的心态还很诚恳……我很少这样夸赞别人。” 就连母亲那张全无归境公认“清艳似妖”的脸,他也没夸过“漂亮”啊。 安洛洛翻了个白眼:“我还记得她冲你脸红呢,这夸赞一定是你为了打探情报特意讨好她说的瞎话,不要脸!” 小斗笠:“……” 好吧,这听上去也像是他的作风。 小斗笠便退让了一步:“你记得这么清楚,那你记得她具体长什么样吗?她做了自我介绍吧?年龄?姓名?” 安洛洛左右晃晃脑袋,马尾辫就像一枚摇摆不定的小问号。 “我不记得了……很奇怪,我努力去回忆,能记起她是个比我矮比我小的小胖妞,爱发脾气,刚出现时还在吸可乐吃爆米花……但是我不记得……她自我介绍时说的名字……” 【你们好,我叫安——】 后面的话语,交谈,滋啦滋啦,仿佛消没在坏损的磁带里。 “安?那个小女孩好像姓安?” 安洛洛用力地想啊想,双眉紧皱,两只小手摁住了自己的刘海,仿佛在扩大超能力脑电波:“我记得她姓安——她是个小暴脾气,跟我吵了好几场架——她——对了对了,她很讨厌她的爸爸妈妈,他们没人出现在她的生日派对上!” 她兴奋地抬起头,却对上小斗笠略显无语的眼神。 “……怎么了?这不是一个很重要很独特的特征吗?” 是吗?独特? 小斗笠冷静道:“难道不是所有小孩都讨厌他们的爸爸妈妈吗?” 安洛洛:“……什么?为什么要讨厌爸爸妈妈?爸爸妈妈是全世界最好的人!” 他们相互瞪了好一会儿,从彼此的眼神中得出了答案——谁也说服不了谁。 “爸爸妈妈全世界最好”与“爸爸妈妈最好一起死”,这两位小朋友的家庭环境与成长理念放在一起,几乎是两个世界观的碰撞。 彗星撞地球,岩浆烧大海。 一年级的小屁孩哪里懂什么求同存异。 最终,小斗笠先退一步,他摆了摆手。 “算了,我们就只抓住可靠的线索吧,那是个体型略胖、岁数较小的女孩,最近刚过生日,姓氏是安……” 安洛洛:“等等,你总结这些干嘛?那就是一个出现在梦里的小孩,她和我们一样出现在一场生日派对里——” 她突然没声了,眼睛慢慢瞪大。 “……她和我们不一样,她是派对的‘主人公’,我们才是邀请来的‘客人’?” 没错。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76节 一场生日派对,“客人”不过是陪衬。 他是陪衬,安洛洛是陪衬,只有那个怎么也想不起面容与全名的小女孩…… 她是,最中心的,“主人公”。 那是她的派对,她的生日,最后突然出现的可怕红影,也是…… 安洛洛喃喃:“主要对着那个小女孩。” 小斗笠点头:“所以,我认为,你和我参加的那场‘生日派对’,还有这几天我们晚上睡不好,做的乱七八糟的梦……你也做过了,对吧?梦里不管什么内容,末尾是不是总会有一道红影?” 安洛洛打了个寒颤。 “你的意思是……” “对。我们一起做的那个噩梦,我们各自做的噩梦,都与那个小女孩息息相关。” 小斗笠慢慢地说:“不管她发生了什么,遭遇了什么——我们被她牵扯到危险中了,有一抹红色的影子,将我们与她共同视作目标。” 安洛洛震惊又茫然,小斗笠的推测听上去太合理了。 但,这么合理、明显的事……她应该也早早察觉才对啊? 为什么,这段时间,每一次噩梦醒来……她却飘忽忽地,完全不当一回事,就睡了过去? 普通小孩做个噩梦然后抛到脑后,这似乎没什么大不了。 但安洛洛不一样。她一直自豪于自己和妈妈一样敏锐的直觉,以前在梦里也能清醒意识“我在做梦”,她不该无视这频繁的异常。 这不正常。 “有东西迷惑了我们,”她慢吞吞道,“有人在做手脚。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但我们该怎么查清楚……” 小斗笠又指了指彼此。 “你和我,我们存在于现实,是活生生的人,那么梦里的第三个小孩,也有可能存在于现实,对吧?我们知道她大概的年龄、体型、最近刚过了生日,还知道她的姓氏……” 他总结道:“我认为,我们应该找到她。现实的她。” ——如果真的和他猜测的一样,那个小女孩,正遭受着现实中某个强大怨鬼的窥视。红影……煞气……白雾…… 其实小斗笠今天丢纸条给安洛洛,要找她聊聊,只是想查探一点那个模糊的“派对主人公”的信息,他还觉得这件事不算要紧,等到中午下课再说。 可现在,他五分钟前才在看台上又做了那么一个梦…… 白雾变为红影,贱女人融化在铺天盖地的煞气里。 他很难不联想到别的东西。 红海,幽潭,血池。 无归境。 ……不管是哪种妖魔盯上了那个举办派对的小女孩,它,以及她,绝对和无归境有着不可磨灭的关系。 “我明白了,有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正遭受可怕的妖魔威胁……”安洛洛戳开智能手表,“我们应该立刻告诉爸爸,让爸爸去救她!” ——小斗笠迅速摁住了她的手腕。 他说:“不行。” “为什么不行,我觉得你的推论很有道理,有个无辜的小女孩正——” “不行。” 当然不行。 小斗笠盯着安洛洛写满担忧与紧张的眼睛,心里第无数次叹息。 有个无辜的小女孩正遭受威胁……那又怎样? 他漠然地想,死多少个无辜小孩,又和我、你有什么关系? 小斗笠来自无归境的某个冬天,母亲还在疯笑,父亲还在掌权,主母还在嘱咐女儿上学多穿衣,他只学会了拿着铜剪刀做一个合格的“清理工具”,不会写字不会读书,甚至还没有师父、姓名或未婚妻。 他不懂书上写的任何一条大道理,只懂得剪下脑袋掏空血。 他会无害地穿上现代的衣服,在学校里普通地上下学,只是因为他信赖、服从未来的那个自己——这时代没有无归境里那个“姐姐”,他最亲近的就是自己,而他最熟悉的亲近方式就是“服从”。 但要他自己判断? 这时候的小斗笠,绝不会为了“拯救无辜小孩的性命”做出任何行动,任何行动都有暴露自己、牵连安洛洛安危的可能性。 所以,从一开始,他对安洛洛提出“找到那个小女孩”…… “她牵连了我们。”小斗笠冷冷地说,“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邀请我们参加生日派对,也不明白我们两个与她之间存在哪种隐藏的联系——但我知道,是她牵连了我们,我们才会被那团恐怖的红影盯上。” 所以,他不想请求未来的自己从“复活计划”“平行世界回归”等课题中专门腾出空闲、精力,来“拯救一个无辜的生命”。 “我们只需要先找到那个女孩是谁,在哪里,得到情报,默默观察……仅此而已。” 当然不,得到情报后,我就可以暗地找机会,去解决她。 以免她继续牵连到你的安全。 他固执地摁着安洛洛的手腕:“不可以告诉你爸爸。” 安洛洛拧着眉看他。 她完全不明白,这个小鬼为什么这么——冷漠——异常——可恶? 无辜的小孩当然要救,她要做一个强大的人,强大的人可不会见死不救? 安洛洛讨厌这小鬼,绝不仅仅是因为他嘲讽她——她讨厌他,因为这个小鬼身上到处都是缺点,观念扭曲诡异又凉薄,肯定是个超级小坏蛋——但自己心底竟然还忍不住想亲近他,有时能莫名地理解他。 如果这是前段时间,他们俩刚刚见面,她听见他这样说话,肯定要毫不客气地反驳回去,呵斥他是个讨人厌的坏孩子。 但安洛洛已经和他混熟了一点。 她多少知道,他很聪明,也很固执,仅仅是口头上的反对或辱骂,动摇不了他的行为。 如果她在这时翻脸吵架,他肯定再也不会对她说那个小女孩和噩梦的事,背地里偷偷查清楚了,然后…… 嘁。 安洛洛想,我比他更聪明,更厉害,看我的。 她清清嗓子。 “我明白了,那就只调查,不动作,绝对不告诉爸爸。如果你只想要调查情报,我觉得……” 她戳开智能手表的联系列表:“我们应该找我妈妈。” 小斗笠下意识觉得不对:“你妈妈?她……是,的确也神通广大,估计有不少关系能用……但你爸爸不会知道……” “不会。” 安洛洛瞪他一眼:“你以为全世界的爸爸妈妈都会互相说真话吗?我家爸爸妈妈从来都是互相说瞎话的!” 小斗笠:“……” 小斗笠运用了一下自己贫瘠的家庭经验:家主和主母,关系再亲近,也不可能交流谈论彼此公务的内容——家主不会知道中馈的细节,主母不会知道洛家的决策。 也对。 更何况,那个女人是家主,未来的自己绝对无权过问她的工作内容…… 他点了头:“好吧。那就找你妈妈做调查。” ——“……呃,洛洛宝贝?” 电话很快接通了,妈咪的声音从手表里传来,背景音很安静。 “嗨,洛洛宝贝,怎么……” “妈咪!妈咪!我要委托你一件很重要的事——你绝对不能告诉爸爸哦!” 安各:“……” 安各抓着方向盘,慢慢转头,看了一眼副驾驶的老婆。 手机连着车载蓝牙,蓝牙接通外放的音响,音响在车厢里隆隆回响。 “绝对——绝对不能告诉爸爸!” 安各:“啊……噢……” 她缓缓伸手,想把外放变成耳机模式。 洛安看了她一眼。 很淡,很凉。 那眼神里的威压比音响里女儿的叫声更大。 安各:“……” 安各缩回了手。 “好的,妈咪不告诉爸爸……洛洛宝贝赶紧说吧。” 爸爸等着听呢。 第229章 第二百零二十课 锁进抽屉的悲情回忆有时会奔赴奇怪的终点 十分钟后, 安各挂断了通话。 车厢内一片寂静,不是好的那种、心有灵犀无需多言的寂静。 ……又或许,只是她自己感觉很尴尬? 片刻后, 副驾驶上的对象开了口。 他说:“等洛洛放学了, 我需要和她谈一谈学习态度。关于她为什么不在上学时间关注学习。” 安各:“……” 安各抓着方向盘, 默默靠边停车,拉下手刹。 然后她长长地叹了口气。 安洛洛小同学, 妈咪要为你牺牲了,你真的欠妈咪很多的亲亲抱抱, 知道吗。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77节 做好心理准备后,她转过头,看向老婆。 ……此时顶着老婆那凉凉的视线,还不如顶着枪弹炮火…… 安各软下语调:“老婆, 安安老婆,拜托,洛洛宝贝说了, 她正在体育课的自由时间,所以和我说些小话没关系, 这就是我们母女俩之间的……” 对象听上去完全没被她撒娇般的口吻动摇。 他只说:“我知道。” “老婆,你还是不明白, 这一点点的通话没关系——” “我知道, 今天上午最后一节课是她的体育课, 最近要举办夏季运动会所以自由活动时间很多, 离她学校打午休铃、去食堂吃饭只剩二十分钟, 所以这时候玩玩手机手表, 给你打电话没关系……” 他平静地望着她:“我都知道。我比你更清楚她的课程表。” 没来由的,安各胸口升起一股浓郁的恼火之情。 她怎么又想发脾气了。忍住。 “所以, 老婆,你也清楚洛洛这时候开点小差没事……” “这不是她在学校该调查、关注的事。她不仅关注了,要插手了,还想偷偷瞒着我,似乎把这又当作一次新奇有趣的校园探险……” 安各忍不住拔高了自己之前努力憋软的嗓音:“你没必要上升到这么严肃的程度,小孩子有好奇心喜欢冒险很正常——” “你知道她上次独自进行的‘校园探险’发生了什么吗?还记得吗?逃了语文课,和一帮几岁的半大孩子偷溜进被提前设下埋伏的操场,她差一点就遭受危险……还有那次?在安家老宅?她是为了一块蛋糕还是为了跟小孩玩捉迷藏,被引去了死过人的偏僻病房,洛洛差一点就……” 安各胸口那股无名的恼火越烧越旺。 这其实有些奇怪,因为老婆并没有与她“争执”,他从头到尾的表述都平心静气,说话时眼神虽然有些冷,但对着她,依旧缓慢、温和了不少。 而且他的立场虽然有“过分严苛的家长”的嫌疑,说的话却不无道理,最近他们全家都被阴影中的敌人盯上,作为最幼小、对危险最没有抵抗能力的孩子,安洛洛更应该时刻小心,他们俩作为成人肯定也要把女儿放在保护的第一顺位…… 尤其是“隐瞒家长的侦探调查大冒险”。 小丫头自己能藏得好抹干净小尾巴也就算了,直接张牙舞爪舞到她爸眼前,绝对免不了一顿训。 ……好吧,她只是心疼女儿不想让她被训,她承认自己有点偏颇,在这点上,他的考虑无疑是正确且理智的。 安各明白这些。 她应当与他快速达成共识,然后发挥“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精神,放弃帮安洛洛小朋友说好话,嘻嘻哈哈地把话题打岔。 ——但她的胸口中,却莫名燃起狂怒的火。 想挥拳,想吵架,想发火。 ……忍住。 安各抓紧了方向盘,忍住攥拳头的冲动,低吼道:“这根本不是一回事,你能不能不要发散思维,她只是打了一通电话,讲了一个不想告诉你的小秘密,你就胡乱上升——” 洛安皱了皱眉:“这就是一回事,洛洛渴望冒险当然可以,但前提是她必须付出百分之二百的谨慎。她可以慢慢在实践中培养自己处理这种事的独立能力,而不是单纯觉得‘隐瞒家长独自做事很酷’……她会让自己陷入危险的,我必须找她谈谈……” 嗡嗡嗡,嗡嗡嗡。 脖子发胀,胸口紧绷。 安各一拳砸响了汽笛。 “你能不能闭嘴?!”她咆哮道:“这些年来你有回家教育过她一次吗?哪怕一次?!” 洛安:“……” 洛安眨眨眼,面对妻子突然爆发的指责,他没有感到愤怒,只是有点错愕。 豹豹虽然是个暴脾气,但她同时也是很讲道理的人。 几分钟前她还嬉皮笑脸地表示“算了算了小孩嘛你别计较”,几分钟后她就酝酿出了这样大的火气? “我以为我们在讨论洛洛……” “你、你、你!”胸口那股火气烧得安各几乎喘不上气,她抠着方向盘上的皮革包边,“什么叫她的课表你比我清楚得多,你以为我这些年是怎么——” “安各。” “闭嘴!” “安各。” 闭嘴,闭嘴,就是这种语气,仿佛什么都可以冷静处理、她怎么吵闹也干扰不到的语气,和当年那些无视她的大人们一样,与其忍受这种被针线缝上的破嘴,还不如我直接一拳过去——打碎他、抓裂他、咬——牙齿咯咯磨擦,拳峰里的骨头与血也等待摩擦—— 车厢内保持寂静。 似乎就是年少时,那种能堵塞住口鼻的窒息。 “安各,你冷……” “闭嘴!!” 她受不了了,狂怒地挥出了拳头。 “安各。” ——腕骨被一把扣住,他的手心有些凉,语气倒是比刚才焦急了一些。 “醒醒。” ……他的手心可真凉啊,仅仅是抓住她的手腕,便能呈现出额头上敷冰袋的效果。 奇怪的冷意全身上下窜了个来回,安各打了个寒颤,胸口窜到脖子的那股火迅速消了下去。 她彻底清醒了,扭过头,盯着他。 洛安依旧握着她的手腕,缓慢,小心,一点点地牵动了她的手,让她的拳头乃至胳膊都松弛、放下、贴在膝盖上。 “你傻吗?”观察到她的肌肉完全放松了,洛安这才敛去担忧,彻底冷了脸:“气得要死想挥拳时是冲着车前挡风玻璃挥的?你想被扎一脸玻璃渣?” 安各恍惚看了一眼自己刚刚挥拳的方向。 她差一点就要砸碎那块窗玻璃了。 “既然生了我的气,那就挥拳对我,哪有人笔直锤能反伤到自己脸的地方……你没在那些拳馆练过吗?有效拳击该对准的是关节不是玻璃?” 这次老婆听上去比五分钟前生气多了,看来他的确也没觉得洛洛宝贝“犯了大错”。 ……等等,五分钟前,她究竟为什么会那么生气? 安各愣愣地盯着他,下意识就道:“那怎么行……” “我知道我是个破脾气,但脾气再烂也只能动嘴不能动手,你可是我老婆……我不能家暴我老婆。” 所以即便被怒火烧光理智,拳头也会在半空自动转弯,砸向能用疼痛唤醒自己的玻璃。 洛安:“……” 洛安:“你担心你会家暴我?所以宁愿自己先毁容?” 妻子的眼神又在车玻璃与他之间窜了个恍惚的来回。 然后她慢慢瞪大了眼,才反应过来似的:“老婆,如果我刚才被玻璃毁容了……” 哦,终于回过味了? “……你还会爱我的对吧?我相信即使我变丑了你也会不离不弃的,对吧?毕竟我们俩之间颜值主要靠你啊?” 洛安:“……” 洛安:“靠你个头。” 这要是师弟妹就好了,他早就一手刀敲过去,然后拎上悬崖边反思错误,没有三天三夜别想着下来吃饭——可这是妻子,他再气急败坏,也做不出什么过分的事。 他瞪了她半天,仍旧骂不出一句话,最终,在安各小心翼翼试探着说“对不起”时,直接伸出手。 “老婆真的真的对不起,我也不知道刚才怎么了,你是不是被我吼得伤心了、难过了、老婆我……呃?老婆?” 老婆却没动嘴,直接动了手。 他一把拉下了她今天出门前穿上的一字肩上衣——原本能露出内衣吊带的那款大红色上衣,安各早上还就这套服装搭配好好调戏了他一通。 可老婆现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坐在车里顶着太阳,“唰”地一下伸手就扯下了她的上衣袖子,直面里面袒露的内衣,眼神似乎满溢浩然正气…… 不、不对啊? 安各仓皇捂住自己:“老、老婆?” 你怎么会变成这种画风?不是听见内衣穿法就脸红的可爱纯情好老婆吗? 可爱纯情好老婆面不改色地拍开了她乱捂的手。 他一言不发,动作的目标相当明确,直接冲着安各的搭扣去,又是“唰唰唰”几下,安各就感觉到后背布料的松脱——太离谱了,比她自己解内衣的速度还快,老婆究竟为什么这样熟练,干天师这行的人难道会有“擅长解扣子”的特殊异能吗—— 他的动作太快,一切都那么急促,安各咽咽口水,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反应。 双手交叉紧紧捂住自己高喊“流氓”,好像有点矫情,毕竟是老夫老妻了; 张开胳膊热情大胆地扑上去“好耶”,也太不矜持了,大白天的她多少还是要点脸…… 安各最终决定保持原样。僵成一只木头豹豹。 然后在他彻底扯开剩余布料时小小声:“老婆老婆,你放心,我这辆车的所有窗玻璃都贴了黑科技防窥膜,外面阳光再强也没人能看到车里……所以你……咳咳……” 你随意吧。 “我什么?” 剥完了碍事的衣服,洛安收回手,从随身的包里取出一盒药膏,抹在了她胸口那处发黑的痕迹上—— “你以为我打算干什么?” 安各:“……” 哦。 安各眼神游移:“没、没什么啊,我就知道我胸口这块有哪里不对劲,刚才就想让老婆你帮忙看看了……嘿嘿。” 洛安:“是吗?” 是的是的,安各拼命点头,很庆幸老婆此时专注地给她抹药——没有抬头对上她因为尴尬烧红的脸。 ……是可爱又纯情的安安老婆啊,怎么可能会在光天化日之下直接在车里做……这些年深夜乱看的成人|小说到底是荼毒了智商……呸呸呸,有色胡想快驱散! “我当然知道你这辆车有你旗下科技集团搭载的防窥膜,防盗防录防监听,否则你以为我为什么放心在这里就帮你查看情况……” 洛安的确没心情理睬她神奇的脑回路,他摩挲着那块发乌的伤口:“果然。今早还没有。” “呃……我也不记得我上午撞到了哪里……”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78节 安各也低头细瞧,脑海中闪过什么:“老婆,等等,这是不是上次我——” “是,上次,你去参加安家葬礼的那天早晨,在同样的位置,出现了一块深红的淤痕。” 洛安又挖了一块药膏,仔细抹匀:“是同一处伤,估计也是同一个袭击对象……上次深红,程度较浅,这次已经发黑了。” 安各终于皱紧了眉,再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 “上次出现那块印子……我记得,我做了一个没有内容的噩梦,梦里总觉得有人压在我的胸口上……然后被洛洛叫醒,好一阵子,心跳呼吸都很难受……” 洛安点头。 “这一次,你虽然清醒着没有睡着,但情绪突然被‘引燃’了,陷入了彻底的压抑与暴怒中?” ……是。 安各抿抿嘴。 她小声道:“我不想对你说那种话的。” 指责,埋怨,控诉你高高在上、漠不关心,所以想要伤害你…… 她不该这样。 “没关系,豹豹,我明白。” 洛安抹完了药膏,又小心地摁了摁那处黑色淤痕:“疼吗?痒吗?有没有感觉?” 安各摇头。 如果不是他刚才提醒自己异常的情绪,又指出和之前那处伤口的位置重合……其实她不会把“睡眠糟糕”与“情绪失控”等事联系在一起,只会以为自己是没睡好,又发作了暴脾气。 ——实在是这伤口的位置太微妙了,并非“心脏”,也并非普遍意义的“胸口”,所以洛安之前急着察看伤口的行为才让她误会,所以安各才记忆犹新,一见到就迅速联想起…… 这么说吧,出现淤痕的皮肤,离安洛洛吃奶的位置,几乎就几厘米。 上次在这位置出现红痕时,安各差点以为这是某人嘬出来的,听他否认后又赶紧拍胸脯保证自己“没有跟野男人鬼混”……好险走廊有监控,他调出来一整晚的监控从头到尾查了一遍,才勉强表示相信她,洗脱了她“野男人”的嫌疑。 如今又再次出现,同样是胸闷、气短之后,颜色乌黑……很难再次解释为“不小心碰撞”“睡梦中压到”,除非今天早上出门后有个隐形人不知不觉中用力抓了她的月匈……但那是不可能的,她今天一直和丈夫在一起。 而且,坦白地说,安各不觉得自己这块坦荡的丘陵有被陌生人袭击的价值。 没看到她对象的眼神吗,直视这块丘陵半天,又亲自上手涂了好一会儿药,依旧冷静如初,仿佛一位开了x光透过表象看肋骨形状的医生。 ……安各又驱散了自己的胡想。 “你今天没有戴那条项链,”丈夫突然说,“上次你胸口出现淤痕的时候,也没戴吧?” 项链。 安各一怔:“哪条项链?” “那条我送给你的项链。”洛安替她重新拉好衣服:“一根简单的绳子,串着一颗石……” “哦,那个。” 这一瞬,她颇为不自然地挠了挠鼻子。 “不知道丢去哪啦,以前你送了我那么多首饰。” 洛安手一顿。 “是吗?丢了?” “呃,反正就是找不到……” 因为那是我还以为自己丧偶时,每天每天戴着的项链。 一根简单的绳子,系着一颗古怪的圆石头,像是廉价的地摊货。 反正我平时不穿什么礼服,那根项链又垂得很长,把它往领子里一塞,即使我穿吊带衫别人也看不见它……那颗圆滑的石头正好就贴在现在出现淤痕的地方,而且,奇怪的是,它从不令人感觉硌到胸口,顺滑又安静,存在感近乎为零,以至于我洗澡时都会忘了摘下它。 所以我便一直戴着。 如果那块石头会硌得胸口疼,应该也会一直戴着吧? 毕竟那是你送给我最后一件礼物,你消失的那一年,元宵节之后的某个凌晨,我出差回来趴在床上昏昏欲睡的时候,你突然推门进来,摸过我的后颈,帮我戴上…… 然后你断断续续地吻我,从颈侧吻到我不想睁开的眼睛,在我耳边温声请求我贴身戴好,说这里面包含着你最诚恳的心意,希望我能够平安健全地过一辈子。 我收到这件礼物时很惊喜也很开心,但太困也太累,最终连回吻都没给你。 再然后,我又出差,你又出差,我们争吵,你离开…… 你离开,再也没回来。 我从首饰盒里翻到这条项链,才想起,这是你最后一件送我的东西,你说过希望我能贴身戴着。 所以我贴身戴了它七年多。 直到我确认不再需要遗物去缅怀一个死人……直到我确认你还活着。 “我就是弄丢了。七年多前你送给我的项链……那都多久啦,找也找不到。” ——不,她根本没丢,她把那条项链锁在了首饰盒最下方的抽屉,不想再看到它,哪怕只一眼也不愿意—— 或许这是种别样的迷信吧,活生生的丈夫回到自己身边,安各不想再把曾经视作“遗物”的存在留在手边。 她害怕。 就仿佛自己认定的“遗物”上带着某种荒诞的魔法,会把她鲜活的爱人又一次变消失似的。 不仅是项链,她曾穿过的那几件外套,曾在口袋里翻到的纸条……全部被安各偷偷锁起来了,然后谎称“弄丢了”。 安各捏了捏他的衣角。 “那条项链是什么很贵重的东西吗?我们再去买一条?” “……不,算了,没关系。” 而洛安当然知道她没有丢弃,他曾亲眼见她一直戴了七年。 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说谎。那条项链是他调查出安家种种阴谋后,专门研究、为她制作的护身符…… 也是那条项链加持,她才能在人类和物体的面前也发挥出“纯阳之体”的先天力量,一拳打碎了季应招待所探视窗的玻璃。 他只是重新现身后要忙的事情太多,没有再去注意她脖子上的首饰,习惯成自然地觉得“她一直戴着”……直到今天才发现她偷偷摘下了那条项链。 洛安不明白。 ……但看妻子的神情,她似乎是真心抵触那条项链的。 “不,也不是很值钱的东西,但最好还是找找,那能够保护你……” 安各嘿嘿一笑:“你不是在我身边吗?那你不能保护我?” 行吧。 洛安只能举手投降:“你说的没错,很有道理……只是答应我,如果你偶然间找到了,就放在身边,好吗?” 看来那是很重要的东西,还是抛掉那点情绪,回去重新拿出来给他吧。 安各心里沉思,脸上的笑容却更灿烂了:“所以那条项链是什么?怪模怪样的一颗小圆石头,玄学界的符咒不长那样吧……” “豹豹,别闹。” “你要我帮你找好几年前就不知丢在哪的杂物,总得告诉我那玩意儿的真正作用吧?有没有什么‘使用禁忌’?” “豹豹——” “ok,ok,当我没问,走吧,我们先去吃顿午饭,下午还要和那些人开会商量具体的行动细节,对吧?” “以及放学接洛洛。” “是,以及放学旁观你教训我可怜的洛洛宝贝小笨蛋……” “豹豹。” “……行,行,我保证这次不帮她说话了,我就在旁边开心看热闹好吧……” 【数小时后】 ——然而,安各完全没想到,等到了安洛洛小朋友放学时,她已经彻底失去了“旁观看热闹”的好心情。 女儿正在客厅里,一无所知地脱下了小书包,准备打开电视快乐吃零食,而对象铺垫了数分钟,打算端着茶过去,跟她“促膝长谈”。 安各是想去看热闹的,但她走不开,她正忙着跪在自己乱糟糟的衣帽间里,把自己的头发和脑子都抓成乱糟糟的摸样—— 她一回家就开始找了,翻箱倒柜趴在地上找了半个小时,依旧没找到那个存放项链的大首饰盒! 不可能啊,那种东西她不可能乱扔乱放,而且那条项链还和一堆重要首饰放在一起——全是老婆以前送给她的——那个首饰盒的样式格外醒目体积也格外大,她再怎么乱扔也不可能找不到,当初甚至专门为它订制了一层闪光的涂料,敞开式的最上层堆了不少五颜六色的萌系发卡,都是不符合她的短发、但实在可爱她买回来收集—— 等等。 五颜六色的发卡。 闪光涂料的大盒子。 ……等等。 安各凝滞数秒,“蹭”地一声从地上窜起,“蹭蹭蹭”就奔回了客厅。 老婆在厨房里煮茶,女儿正欢快扑向沙发。 安各一把揪起女儿的校服领,背后威势如狂风过境。 “安洛洛!你之前说要去我衣帽间找学校美术课的材料,说想借点我不要的便宜首饰抠下来做插画,你——是不是把一个闪光的大首饰盒抱走了?” 安洛洛小朋友一把被凶神恶煞的妈妈提起来问话,“愤怒”都没来得及反应出来,只愣愣点头。 “在你房间吗?” 点头。 “……太好了,你没动别的东西吧?就用了一层那些五颜六色的发卡?” 安洛洛想了想,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还用了一条很廉价的小项链,上面有块圆圆滑滑的奇怪小石头,”她琢磨了一会儿,“好像是剪下来,用胶水黏在我的插画板上做鹅卵石了……妈咪,老师还表扬我那副立体插画特别灵动,挂在我们教室后墙展示一星期啦!” 安各:“……” 安各眼前一黑。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79节 第230章 第二百零二十一课 比起发脾气合作共赢才是真道理 安各不是个好脾气的人, 从来不是。 如果有人拿走了她珍视的东西、她曾以为是对象送给她的最后一件礼物兼遗物,那家伙甚至不仅仅是拿走,还把它剪断、扯开、变成一块沾着胶水和闪粉的装饰画小石头, 然后随便地挂在某个谁都能偷到手的公共场合…… 就好比越进豹子的领地, 踩过它护卫巢穴的毛尾巴, 在伴侣曾栖息的位置故意呕出了昨晚没消化好的晚饭。 安各发誓,她要宰了对方, 而她绝对会真的动手。 ……只可惜这个家伙是自家的老虎崽崽,一口咬下去能全包进嘴里, 还特别擅长在她盛怒时仰着头,搭配着无辜的神情,和那双皮卡皮卡纯洁可爱的茶色大眼睛…… 去她豹豹的。 安各眼前发黑,耳鸣不断, 但她还是深吸一口气,捂住了自己的额头。 ……以免太阳穴血管真的爆掉吓坏这小虎崽子,豹豹的。 “安洛洛。去书房。谈谈。” “可我还没看电视……” “去书房。妈妈要和你谈谈。” 安洛洛敏锐地察觉到妈妈没有自称“妈咪”, 她大抵是要正经说什么事……可电视上、她想看的动画片马上就要开始播放了,而且, 爸爸还在厨房里煮茶,他之前一进门就对她说了“在沙发上等着”。那种语气也代表他要正经说事。 父母之间, 谁的吩咐更应该服从?谁感觉更不可违抗?谁的威压更强? 生活在一个妈妈时不时就冲爸爸大吵大骂拍桌子、爸爸时不时默默飙黑气却憋不出一句重话的家庭里, 作为一个小朋友, 最应该弄明白的就是…… 两者冲突时, 更听谁的话呢? 安洛洛眨巴了一下眼睛。 “不用去书房, 妈妈可以和我在这里谈啊。我们一起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谈吧?” 她在这一眨眼睛的时间内就做出了选择。这不是明显的事吗? 违抗爸爸, 爸爸会凶她。 可妈妈不会凶她。妈妈更好说话。 安各:“……” 安各磨了磨牙。 她没有什么特殊眼睛,但当妈的当然能从女儿脸上看出她心里在打什么鬼主意。 “妈咪, 嘿嘿,我只是觉得,坐在沙发上更舒服,方便谈话……”安洛洛转转眼睛,拍拍自己身边的小抱枕,“妈咪,来坐吧,妈咪你今天工作辛苦啦?要找我聊什么啊?” 安各真想凶她。 ……去她豹豹的,这只总把一切写脸上的虎崽子就不能在这点上学学她亲爸吗?她花了十年也没办法从他脸上看出任何他故意隐瞒的小秘密!! 可唯独这双眼睛、唯独这双浅浅的茶色眼睛—— 对象总说“别总是偏袒洛洛。你会惯坏她。” ……可对着这双漂亮又独特的眼睛,怎么可能忍心凶狠、严厉、把她当成按照公司规章办事的下属,给出正确的惩罚与教训啊? 安各曾对着另一双相似的茶色眼睛发尽了自己平生最坏最多的糟糕脾气,所以她…… 当她再一次从自己的襁褓里看到这双眼睛,她在心里暗自发了誓。 她的女儿,她的宝贝,她丈夫遗留在这世上的最鲜活的痕迹。 她绝不会对这孩子说一句重话。她会付出一切宠爱她、保护她、确保她健康长大。 ……所以日积月累,习惯成自然,即使丈夫回到她身边,安各不用再去想念见不到的存在…… 她依旧无法对安洛洛发作脾气。任何脾气。 她宠惯了的洛洛宝贝,便也生出了她自己的小聪明——知道她不可能下决心凶她,所以—— 安各一把提起安洛洛的校服领子。 安洛洛:“……妈咪?” 妈咪磨着牙冲她狞笑。 “臭小鬼,料定妈咪拿你没办法是吧?但你知道吗,有的人只能动嘴不能动手,有的人动不了嘴就……你爸没对你动过手吧?” 什么? 安洛洛还没反应过来,就整只悬空——妈妈揪着她的衣领把她高高举了起来,就像举起杠铃——然后她猛地拉开了自己那件弹性超好的名牌上衣—— 把安洛洛整只塞了进去,衣服遮紧再死死抱住,就仿佛健身入魔的精神病渴望用杠铃创造一对饱满大胸肌。 被塞进妈咪上衣里的安洛洛:“!!!” 安洛洛拼命蹬腿——仰脸——可妈妈死死地抱住她,这股力大如牛的手劲真是作弊——她完全挣扎不出来—— “爸爸!爸爸!”安洛洛伸手呼救:“妈妈要用她的胸淹死我!!” 厨房里菜刀敲击砧板的声音猛地顿了一下,然后围着围裙的爸爸探出头。 他异常冷静地接受了“妻子的上衣突然丰满到了七岁小孩脑袋那般大”与“但妻子的上衣下摆正吊着两只不停踢蹬的小腿”等奇异画面。 这毕竟不是一个正常的家。 拿着切葱花切到一半的菜刀,他冷静道:“你们会在晚饭前闹完吗?” 安洛洛大叫:“不会,妈妈要在晚饭前挤死我,爸爸救命!!” 安各则扭头冲他大吼:“你最知道我根本没足够的本钱挤死她,我只有豹豹的b-!!” 洛安:“……” 洛安:“我明白了。我会在晚饭前去喊你们。你们继续玩吧。” 安洛洛绝望大喊:“这不是玩——” 可爸爸已经默默缩回了厨房切葱花,而妈妈用衣服和手臂死死裹着她,无视她所有的反抗,把她一路抱进了书房里。 ……这是强抱!强抱!赤|裸裸的强抱! 是的,的确,这是爸爸绝对不会对她使的招数——妈妈凭借性别作弊!耍赖!大笨蛋! 书房门被关上,安洛洛被放了下来。 她气愤地瞪着妈妈,拼命想象自己长大之后也把她高高举起塞在衣服里强抱——等她长得高高大大了,妈妈一定是很弱很老很小只的豹子了,到时候她绝对要报复—— 可妈妈叹一口气,直接坐在了她对面的地毯上,扶住了额头。 “洛洛,妈妈丢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这是个意外,你和我都没想到那东西会……你得帮助妈妈找回它,好吗?” 安洛洛的愤怒便瞬间熄灭了。 妈妈是无敌的、强大的、在外所向披靡的一家之主,她从未见到妈妈露出这样焦虑的表情。 “……哦,好吧。” 她伸出胳膊,小手盖上了妈妈扶额的大手。 “别担心,”她笃定道,“我有一双很厉害的魔法眼睛,任何丢失的东西,都可以帮妈咪找到啊。” “再说了,我们可以告诉爸爸……” “不不,听我说,这件事不能告诉爸爸——” ——安各花了十分钟和女儿彻底说明项链的事,同时也理清了自己的想法。 是的,当然不能告诉洛安。 她几小时前才跟他扯谎“早就扔了,不知道丢在哪里”,现在要是他知道了女儿拿去做学校的装饰画,而女儿是从她那个经常使用的大首饰盒里拿出来的……她要怎么解释? 最近他会和她认真讲清的事越来越多,也约好了要“坦诚沟通”,安各好不容易才达成了这大好局面,眼看着老婆主动向自己揭开那自闭又阴暗的层层面纱,她不想…… 在这时被一个随意的小谎毁了。 况且,那东西毕竟是他强调说很重要的护身符,她本应该好好珍惜的礼物……如果老婆发现它的结局是做装饰画?沾着胶水挂在公共教室的后墙吃墙灰? 那比“很多年前无意丢失”杀伤力大多了。 他是会生洛洛的气,气她拿错了大人的贵重物品,还是生她的气,气她不重视他反复强调的东西,然后又钻牛角尖认为这是她不重视他的又一个表现? ……虽然安各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比前者大得多,洛洛在解释过“妈妈允许我去衣帽间拿她不要的便宜首饰做插画,而我以为那枚项链不值钱就拿走了,我不知道那东西很重要”后老婆肯定不会再生气,他毕竟是个很冷静的人……但她哪一种可能性都不乐意。 好吧,再仔细想想。似乎“老婆会为这种小事生她们俩气”的可能性总体也就占百分之十吧。 但安各不想赌这百分之十的可能性。 “……听着,洛洛。我们不告诉爸爸这件事,因为这只是一件小事。” 安各沉声道:“妈咪没有提前说明那个首饰盒里那条项链的重要性,而你误以为它是廉价的不重要的东西——这件小事我们两个人都犯了点小错,所以产生了小意外,项链现在‘意外’挂在你教室里。” “没人需要为此负责,我们只需要一起合作,在爸爸没发现之前,把那条项链拿回来,知道吗?洛洛宝贝,你能和妈咪一起合作吗?” 安洛洛沉思片刻。 “妈咪,这件项链丢失的小意外听上去,爸爸主要会生你的气。而我只要解释清楚再道歉就没事了。” 她只是不擅长拼音,她的逻辑思维相当优秀。 安各:“……妈咪不需要你在这时候打岔!妈咪只需要你的帮助!!能不能行!!” 妈妈抓着她的肩膀摇晃起来——她的表情称得上“惊慌失措”,安洛洛不由得撇了撇嘴。 “好的,好的,我当然会帮助你,和你一起找回项链,并且不告诉爸爸……谁让是我拿错了东西,对不起妈咪……” 安各再次摇晃她:“妈咪不需要对不起!妈咪需要你帮我一起瞒天过海!瞒过你爸的眼睛!那比瞒天过海还困难知道吗!” 安洛洛:“……知道了,知道了,别慌,也别晃我,妈咪,冷静。” 你以前当着他面追星时也没这么慌啊,不就是丢了一件东西。 小朋友老成地叹了一口气。 “首先,我该怎么做?” “首先,”妈咪深吸一口气,“我们要一起偷偷溜出去。去你学校拿插画,但不能让你爸发现。找个合适的借口……不,更好,我们直接给他下安眠药,等他今晚睡着了就……” 安洛洛伸手,反摁住了妈妈的肩膀。 她的神情透着一种格外稳重的镇定。 “妈咪,冷静。给爸爸下药比弄丢爸爸的礼物严重多了。”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80节 第231章 第二百零二十二课 编造借口时要注意前因后果与滞后反应 计划订下, 目标确立,接下来差的就是实施。 找个借口,带着洛洛出一趟门, 对着她小学门口的保安室扯个“孩子作业忘教室里”的小谎, 便能进去把护身符拿回来……就这么简单。 可安各一想到自己要瞒着老婆偷偷出门, 心里就打寒颤。 或许是这些年来单身瞎浪时做的亏心事太多,或许是这几天和老婆屡屡深谈同样降低了她那面不改色扯瞎话的能力, 又或许,只是最近老婆对她越来越“凶”, 不再止于那层表面的虚假温柔,她今天早上还被他压迫感十足地勒令穿上裤子…… 反正,总之,当她牵着女儿的手, 两个人共同穿好了鞋,站在玄关对上老婆似乎写满探寻的视线时。 她憋不出任何顺畅的借口。 ……淦,憋不出就憋不出了, 又没人规定出门必须要跟老婆报备具体原因! “既然吃过晚饭了,我带洛洛出去一趟。”安各清清嗓子, 确认老婆听不出那点发虚的小颤抖,“你自己先在家, 呃, 洗洗碗拖拖地吧, 老实干你的活。” 安老板没意识到自己此时的嘴脸像极了封建年代的大老爷, 正室夫人操劳了一天晚上又给你张罗好热饭热菜, 结果老爷吃过饭剔过牙, 牵过自己的独生金宝贝,冲想开口问的夫人丢下一句“出去溜溜, 你别管,在家绣你的花”就没影了,直到晚上裹着一身脂粉气回来…… 但洛安却没表露什么不满。 高级的鬼能把煞气收放自如,幽怨之气当然也能收放自如。 ——其实“幽怨”大多数时候他只是故意装出来,为了撒娇,为了转移注意,为了挽留这人在家里多待几分钟……而今天他没有任何想要故意达成的目的。 非要说的话,支开妻女,给自己点独立研究工作的时间,也正好? 洛安和深度控制狂、不在对象上装十八百个定位器就心里难受的妻子到底不一样,他只是善妒心眼小,但控制欲与占有欲远远比不上总裁豹豹。 否则曾经也不会硬是忍了三年,肌肤相亲时顾忌着她工作需要,没在妻子衣服外的位置弄出过任何一道显眼的印子,再想要也知道观察她的状态及时打住,所以次次只能是囫囵吃个半饱…… 可怜却也不可怜,毕竟这个怪人自己乐意这样忍。 比起抓着对象乱啃,他更喜欢用灯光、眼神、可口的饭菜把人缓缓缠起来,密不透风,再无逃脱之处。 况且,母女俩吃完晚饭想出门逛个街,本就很正常。 洛安一边收拾桌上的碗筷一边随意点头,自然问道:“出去做什么,几点回来?” 可他这随口一问,顿时在安各耳朵里化成了嘶嘶的蛇信子声,又进一步幻化成在阴影里盘坐着盯视自己的大蛇。 俗话说得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她寒毛一炸,嗓音拔高:“你管我出去干什么,反正是你不能问的事!” 洛安:“……” 洛安拿着抹布擦桌子的手顿了顿,终于扭过头,打量了她们一眼。 妻子眼珠到处乱转,“心虚”两字几乎写在脸上,女儿则苦着脸站在她旁边,“完蛋”两字明晃晃的挂着。 ……看这两只,他从来不需要特意开阴阳眼。 这又是合谋打算出去干什么蠢事? 洛安扔开抹布,声音淡淡的:“我不能问?什么事我没资格过问,你在外面养171号小情人?” 安各还没回味出那个“171”的数字之微妙,就被这略显幽怨的话砸弯了炸起的毛。 老婆只要一用这种腔调,她就瞬间联想到惨惨戚戚独守空房的小怨妇。 “我、我没有那个意思,”安各结结巴巴地解释,“主要是我和女儿之间的小问题,告诉你不方便……” “什么小问题?” “呃,其实,就是,那个……” 安洛洛惨不忍睹地闭闭眼睛,赶紧拉过妈咪的手:“都说了告诉爸爸不方便啦,是我和妈妈才能领会的小问题!” 再不帮忙圆谎,她们的计划就要在玄关处失败了! 洛安反问:“你们俩之间有什么小问题,不方便告诉我?” 那不多了去了,学校的,家里的,想一起溜出去买点垃圾小零食,又或者是她和班里的女同学约好今年夏天一起去游泳馆玩,找妈妈咨询漂亮泳装——爸爸不方便追问细节的话题可太多了—— 安各抢白:“妇科!妇科小问题!你一个大男人什么都不懂,就别追着问了!” 已经编好各式借口的安洛洛:“……” 安洛洛小朋友麻木地闭了嘴。 爸爸淡漠的眼神在她们之间来回转了一圈,便重新收回去,安洛洛几乎从中看出了一丝了然。 “果然在扯谎”的章子尘埃落地,安洛洛惨不忍睹地别开脸。 她感觉不需要再费力瞒了,爸爸已经完全了解她们的情况——就算不是百分百,他也会立刻从妈妈嘴里逼出来。 妈妈还在费力找补:“所以老婆,你别问了,真的不方便……” 爸爸:“你女儿才七岁,还没到出现生理期的年龄。你和她到底有什么共同的妇科小问题?” “……我,我就是要跟洛洛探讨探讨做女人的不容易……” “哦。那好吧,你们早点探讨完,早点回来。” 呃?不会吧? 安洛洛不禁睁开眼睛,刚才不忍继续目睹,现在她却看见爸爸重新收回目光,抓着抹布继续擦桌子,气质自然又平和。 ……这破借口竟然糊弄过去了?真的假的?爸爸没生气也没怀疑? 不对,肯定有后招。 安洛洛小朋友心中愈发不安,她更不想出门了,但妈妈却急吼吼地拉过她的手—— “走了走了,老婆拜拜啊!” 事实证明,安洛洛小朋友的怀疑是正确的。 不过她之前是直觉也是正确的——在某些事上,爸爸后续算账,也只会盯着妈妈来,不会跟她格外计较。 【晚,21:09分】 女儿已经睡着了,粘着护身符的插画也顺利拿了回来,安各借着“临时有工作”的借口溜进书房,打开灯拿出工具,在书桌前对着画上的胶水费力折腾了半天,才把那块石头完好无损地摘了下来。 呼。 她擦擦额角的冷汗,又寻摸出一根大致相似的绳子,开始努力把那条项链的全貌还原出来。 安各手笨,不擅长系带打结,串项链对她而言更是史诗级难度,硬是又折腾了半个多小时,才勉强在石头与绳子之间弄出一个丑丑的死结。 ……老婆送给她时绝对没有这么丑的结,安各端详了半天,实在无法对自己的还原作生出喜爱之情,只好往公文包的秘密内袋里一塞,打算明天上班去请手工艺大师来帮忙还原。 至于女儿临睡前拉着她的手,托孤般肃穆嘱咐的“妈咪你今晚万事小心,要不来我房间避难吧”……修完项链后她已经完全将其抛之脑后,不以为意。 有老婆的人干嘛躲到女儿房间里哦,回卧室睡老婆不香吗。 她这一趟重夺项链计划完全没出意外,老婆也没起任何疑心,她带着女儿回来后就自然地亲了亲她的脸欢迎她回家,刚才哄完女儿睡觉后还特意从她身后走过去,在她耳边留下一句轻轻的“去洗个澡,我回房等你”…… 嘿嘿嘿嘿。 成年人的世界,“去洗澡”与“回房等你”,简单的暗示就足够了,根本不会有第二种可能性。 安各颇为荡漾地飘出书房,飘进浴室,香喷喷洗好,再飘进卧室里。 老婆正坐在床上看书。 她费力收起脸上的荡漾傻笑,颇为矜持地走过去,然后爬上了他坐的那边床,拿开了他看的那本书。 安各直接顶替了那本书的位置,趴在那,仰起头矜持道:“老婆,我洗好啦。” 被她趴住的老婆柔柔一笑,床头灯下,大美人的脸庞更是上了一层朦胧滤镜。 ……好看,真好看,怎么会有人的对象这么漂亮呢。 时隔多年,美丽对象终于敞开心扉对她主动求欢,虽然没有以前那么迫不及待……但这也是巨大的进步啊。 安各心里美得冒泡,她开开心心地凑过去亲他,果然见他没拒绝,还反伸出手握过自己。 “我能不能摸摸你?” 这还用问吗,豹豹特别主动地贴紧他。 “这边……” 他的手往下滑,格外直白刺激,安各吓了一跳,但还是忍着那点逐渐窜上来的羞涩感没跑—— “再张开一点。” 大馅饼就快主动喂进嘴里,她晕乎乎地照做了。 老婆轻笑了一声。 然后他移开手,窸窸窣窣地,又突然移回来,手上套了凉丝丝的东西。 ……呃? “让我仔细看看。用药膏好,还是用栓剂?” 安各被探进去,那触感凉丝丝的,像条小蛇,她打了个哆嗦,晕眩的脑袋突然清醒。 等等。什么栓剂? 她低头一看,老婆正戴着一双消过毒的手套,拿过两盒药,系紧了不知何时系在她脚腕上的橡皮固定带——又扣在不知何时出现了固定扣的床沿。 他亲昵地拍拍她的腿,又拉开床头抽屉,取出一柄放大镜。 “让我看看。哪里有妇科问题?” 安各:“……” 安各开始疯狂地扑腾起来,她拼命挣扎着蹬起了腿拍起了手,仿佛一只被考试弄疯的医学院学生绑上手术台的实验小青蛙。 不,实验小青蛙都比她处境好点,起码还能“呱呱呱”,可她吓得浑身冒汗,也不敢撒泼打滚哭出来,不知道这是老婆的惩罚还是逗她玩—— 而他一手摁下了她努力腾起的背,让她陷回枕头里。 “豹豹,”老婆柔柔地说,“别害怕,不能讳疾忌医。”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81节 第232章 第二百零二十三课 床头抽屉里的兴趣爱好要相互顾及 安各深刻领教了对老婆扯谎的教训。 她被摁在枕头里强制接受了全套的妇科检查流程, 检查的步骤过于细致全面,甚至不像是正经医院体检会有的检查流程,后半段他甚至放下了放大镜拿来了钳子和皮尺—— 当然没有真的用上去, 某人骨子里的恶趣味再多, 也就只舍得漏出一丢丢出来, 稍微吓唬吓唬她。 譬如测量一下,摆弄一下, 记录一下厚薄长宽直径色泽……之类。 他甚至打印了几张表格,检查一会儿就拿笔记录一下, 然后再继续检查。 ……洛天师自小就对这种研究深感兴趣,他爱好怨鬼时就想把鬼切片、开发阴阳眼功能时就想把自己眼睛挖下来观摩、发现自己变成阴煞后还积极配合各项研究、甚至主动跟监管局提出了多种写作“实验方案”实为“阴煞解剖”的策略,只要求能拿到自身的实验数据供他私人研究…… 这还算好的,如今他最爱好的目标变成了家里的豹豹, 可豹豹又不能真的拿刀子下手剖…… 便只好忍着。 豹豹总对他念叨“老婆不要在家里自闭多少培养点个人兴趣爱好”,可洛安最大的兴趣爱好就是这个,蜜月期时他格外渴望“把豹豹翻来覆去从里到外研究一遍”, 为此不声不响地在卧室床边悄悄做了好几个固定皮带的搭扣,又挨个列了药品清单, 在床头抽屉夹层里备好了手套镊子放大镜等物……方便他随时进行粗浅的“实验”…… 但对妻子的疼爱到底超过了这种阴暗的小爱好,他忍着忍着, 终究还是没开口要求妻子配合自己的“小爱好”。 虽然他知道, 只要换身白大褂, 骗她说“今晚关灯后我们玩医生扮演小游戏”, 她就会兴高采烈地主动把自己绑好。 ……咳, 那时的洛天师, 到底没这么无耻。 这想法他就在心里转一转、想一想。 ——如今终于逮住正大光明的研究机会,他心情其实相当愉悦, “你偷瞒着我做了什么”不过是借题发挥,所以,一旦开始,重点根本就不在“逼问事实上”—— 所以安各到中途嗷出了实话跟他求饶,也于事无补。 ……第一次直面对象真实的“兴趣爱好”,即便是他仔细收敛、稍微显露出的一点点“趣味”,也把安各吓得不轻。 哪怕“你要多多专注自己兴趣爱好”是她自己跟老婆强调的,哪怕“你要多多和我坦诚沟通不能隐藏”也是她成天跟老婆喊的…… 豹想要,豹得到,得到之后却嗷嗷叫。 腿被捆好,背被压着,四肢动不了,只能在床上乱嗷,从“老婆听我解释”“老婆我不是故意的”一路嗷到“洛洛救命哇哇哇”,可惜卧室墙隔音功能太好,嗷破了音也叫不醒睡在二楼的女儿…… 安各倒真希望他能在这时来一句阴狠的“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这样她心里就能松快不少,告诉自己这只是老婆拙劣的角色扮演然后笑出声…… 可老婆不阴冷也不凶狠,他摁着她的动作近似于抚摸,报数字做测量时还时不时笑一声,听上去心情好极了。 ……安各要吓死了。 她竹筒倒豆子般把自己偷回项链的小算盘交代得一清二楚,可后者仍然开开心心地专注“检查过程”……等洛安脱下了一片狼藉的手套,把器具药盒拿走扔进塑料袋里…… 再回来时,她已经嗷不出声了。 枕头湿了一大片,妻子趴在里面呜呜哭。 洛安:“……” 又假哭,不知道的还以为受了多大的委屈呢,其实也就十几分钟的逗弄。 洛安打开束腿的皮圈搭扣,后者呲溜一下就缩回了两条腿——仿佛缩走炸了毛的大尾巴——然后一骨碌滚进了被窝里,扭头瞪他。 揪着哭湿的枕头角瞪他。 ……眼眶是真的红了,鼻头也红红的,原来不是假哭? 洛安心里有点无奈。 和自己平常那些实验内容比起来,他自觉是真没做什么,不过是拿着点东西在外边多比划了几下。 洛安轻咳一声,神情坦荡:“豹豹,确认自己没病不是好事吗,瞪我做什么?” 瞪他算什么? 这问题就跟“精神病人为什么要关在病房里”一样无语。 安各看了一眼他摆在床头的那几张填满的表格,羞愤欲死:“你先把那玩意烧掉!烧掉再跟我说话!” 宝贵的实验数据怎么能烧掉,洛安飞快把表格从豹豹的攻击范围内拿走,收进不知从哪摸出的档案袋里,又打了个死结,然后唰一下藏进自己的衣柜暗格里。 安各:“……” 收到了妻子愤恨的眼神,洛安顿了顿,又补充:“现在太晚了,我明天拿到地下室里烧干净。” 谁豹豹的会信他!! 安各知道自己是无法销毁了,她悲愤交加地“呸”了一声,扭头埋进被窝里。 洛安想了想,主动坐过去,挨近了她的背影。 他碰了碰她的肩膀。 妻子没逃,但也没有反应,她似乎在假装自己全身都是一块沉默的石板。 洛安靠近了她绷死的脸颊,亲了亲。 没反应。 洛安又伸手过去,摸摸她的头,再顺顺她差点滑进嘴里的鬓发…… “啊呜”一口,安各直接张嘴啃住了他手掌的虎口。 洛安:“……想咬就咬,豹豹开心就好。” 安各:嘁。 事后献殷勤,有个豹豹用。 虽然很不屑,但她也没松口,咬着他的手转过脸,瞪他的眼神更凶。 洛安:“……” 如果这就是她最凶狠的报复方式,那他被报复一百遍一千遍也会很开心的。 洛安忍不住晃晃手,能感觉到虎口处夹着的那颗小虎牙也摩擦起来——她其实还是舍不得多用力,只是上下牙浅浅地叼着那块肉,像野兽对待自己舍不得重咬的珍藏玩具,偶尔叼出来玩几下,就塞回洞穴最深的小坑里。 洛安没动,对着她凶狠的眼神,手被磨得有些痒。 心里也有点痒,哪怕那还是一颗没能复苏完整的心脏。 “豹豹。” “……” “豹豹?松口好不好?” “……” “拜托了。我想再亲亲你。” “……” 花言巧语。 安各心里冷哼没停过,但还是板着脸缓缓松了嘴,稍微抬抬下巴。 他会了意,也上床躺下,还刻意往床脚那边挪了挪,等挪到了需要仰视枕头上的她的角度,再俯过来亲她—— 亲她刻意仰起的下巴,细细碎碎的,像被微风扫过的小柳枝。 安各很受用,她终于肯在嘴边露出一声“哼”。 听到她发声,他便一点点亲上来,吻终于落到了唇边,似乎要把最后那点不满亲走似的——安各也看清了他的脸,眉梢眼角溢满了笑意,浅茶色的眸底难得透亮。 ……这家伙,是真高兴哦。 最后那点不满便也真的被亲走了,安各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伸手轻轻推了下他的脸:“知道了知道了。这次就算了,下不……” 她本想说下不为例,对着美丽老婆格外雀跃的眉眼,到嘴边又换成了:“……下次再说吧。” 再奇怪的小癖好,既然是自家老婆的兴趣,还是多多满足比较好。 安各含混道:“下次看你表现。” 反正也没真的很过分,羞耻大过恐惧,她眼睛一闭当听不见那些数据就行。 洛安没想到她这么轻易就包容了自己,又伸手碰了碰她微红的眼眶。 “真不害怕?” 因为是你嘛,再怎么害怕也会放下心的。 安各嘀咕:“你真的不是那种阴仄仄的科学怪人吧?没瞒过我搞什么违法的人体实验哦?” 老婆:“当然没有,我研究的是玄学。” ……玄学怪人也很可怕啊,谁知道你未来哪天会不会研究着往我身上装会动的耳朵和尾巴?又或者,像之前变蛇那样,把我变成什么不会说话的动物…… 安各轻咳一声:“那这次我们就相互揭过……既然干了这种事,你就不准再计较项链那件事了,知道吗?” 项链? 洛安想了想,恍然大悟:“好,不计较。” 安各:“……” 安各:“你是不是才想起来这是你一开始的‘惩罚原因’?你完全忘光了啊?” “怎么会呢,豹豹。” 老婆弯着眼,又亲了亲她的嘴角:“项链再重要也比不过你,我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和你生气。” 安各:“……” 所以她今天搞这一出是为了什么?自投罗网吗? 安各很想继续气,但她现在腰酸腿软脖子麻——拜某人见鬼的“妇科检查”所赐——提不上气,也没什么精力,只好再次“啊呜”张开嘴。 老婆很贴心,主动送上手给她咬。 安各:“……” 安各拍开了那只被自己留下牙印的手:“我不要这种上赶着的惩罚!” 尤其是你脸上还写着“豹豹咬我手我好开心”! “那怎么办,”老婆被拍开也不生气,一个个细碎又亲昵的吻落下她的耳朵,“你再想个主意罚我?” 罚来罚去就要滚到一起既往不咎了,罚个豹豹头哦,安各的耳垂也被亲麻了,真想甩头推他,又舍不得老婆离得极近的含糊嗓音。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82节 她伸手扯了扯他的睡衣扣子:“去你豹豹的。” “嗯,我也喜欢你。” “……” 烦人。 安各的抵抗摇摇欲坠,耳边颈边的吻实在缠人,她忍不住伸手往他睡衣里摸,心想要报复回来…… 当然是报复不回来的,她摸了一块就忍不住去摸第二块,上上下下连旁边的人鱼线也摸了个遍,摸上瘾了哪里舍得用指甲抠疼他…… 最终还是洛安退回去,拿出她的手,用有点哑的声音问她,还气不气了,原谅他吧。 气什么气哦,安各正昏头昏脑地爬向自己那侧的床头柜,拖着发软的腿哗啦啦找保险套盒子。 “豹豹……” 他贴过去,亲了亲她的脸,又微哑地喘了几声,把她摁回被窝:“你明天还有早会……” 话外音就是不做,安各挣扎着打开他的手:“你想都别想。” “豹豹……” 豹豹在他挡过来的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继续探进抽屉里乱翻,可翻了半天也没翻到自己要找的关键道具—— 这几天工作忙,根本没备上。 洛安凑过来,想继续哄她老实睡觉,可安各又急又恼,恨恨地推开他:“你这个混蛋床头抽屉里连放大镜都有,竟然不知道备这个吗!” “……” “算了,我去便利店买,在卧室里老实等着!否则我回来哭给你看!” “……” 第233章 部落兽人au 前注:妇女节福利, 视评论反响决定后续~ 篝火蹿跳,风声呼啸,草原上的夜晚寂静又喧嚣。 黑黢黢的丛林里, 一只幼嫩的毛爪子悄悄挤出来, 左右踩了踩, 确认肉垫下没有松脆的树叶,又悄悄挤出一只鼻子—— 地面确认, 气味确认,环境确认……ok, 周边安全,大家都睡着啦! 两只爪爪往外一蹦,一只小老虎兴高采烈地窜了出来,嗅着鼻子就往篝火外的世界奔—— “嗷。” 可后颈一紧, 它奔出去的四肢还没完全着地,就整只悬空,忽地被揪了起来。 小老虎:“……” 小老虎的背毛上打来呼呼的热气, 它抖了抖小耳朵,还听见了一个很不满的响鼻。 ……看来装作意外是没用了, 它夹紧了尾巴,缓缓扭过头。 一头成年的金钱豹正叼着它的后颈肉, 扑簌簌的篝火下, 它漆黑的兽瞳边缘仿佛跳着一层赤红的火。 小老虎:“嗷……嗷呜……” 撒娇无效, 金钱豹一眯眼, 一甩头, 还没它手掌大的老虎崽子就抛上了印满铜钱纹的皮毛里——小老虎一头栽在大豹子的背毛里面, 摔得头晕目眩,爪子乱蹬。 它那点小爪子对成年豹而言不过是挠痒痒, 驮着摔晕的虎崽子,金钱豹缓步往回走,皮毛在火光下泛着油滑丰满的光,四肢的肌肉线条格外饱满,无声踩下的大肉垫看似绒毛敦厚,里面缩起的爪子其实能瞬间抓开猎物的咽喉。 毫无疑问,这头在草原中混得皮毛油滑的金钱豹年轻、健壮、是位强大又高贵的猎手。 ——的确强大,作为一头已经进入交|配期的母豹子,它拒绝了部落里所有上门求偶的同族,拒绝了打滚处对象的繁衍天性,还捡了一只被抛弃的老虎小崽子回洞窟,宣布要当成自己的崽子养大,以此继承…… “酋长。” 从草原踏进密林,掠过最后一堆聚拢的篝火,豹子懒洋洋地撩起眼皮。 岩石上,放哨的雌性猎豹一个轻跳,在它身边化为人形。 “酋长,是我失职。” 豹部落的兽人瞥了一眼摔在背毛里挣扎的小老虎,又无奈又惶恐:“我没想到小公主会趁宵禁跑出……” “行了,我女儿,我自己教训,童童你别紧张,继续放哨。” 豹部落的现任酋长安各几句话随意打发了下属,便驮着嗷呜挣扎的自家崽,往自己的洞穴走。 中州大陆,地形广袤,兽人部落遍布,异常强大的部落中,豹部落的威名显赫,这头金钱豹便是部落里这一代最强大的兽人。 她的酋长之位可不是继承来的,是用爪牙活活撕咬对手挣来的,皮毛下每一块伤疤,都是这位酋长的军功章。 只可惜,她也是这一代唯一还没能化形的兽人……要问为什么,因为她没对象。 兽人度过发情期便能正式成年化形,可这位豹挑来挑去,宁肯去叼个虎崽子培养继承自己的酋长位子,也不愿意找只雄豹子充当自己共度发情期的伴侣。 要问为什么…… 一蹬腿踹倒了洞口竖立的石板,确认小崽子溜不走了,大豹子抖抖毛,小老虎便咕噜噜地摔到了毯子上。 她山洞里的地毯是上任酋长身上的皮毛,又软又厚又霸气,寻常属下来觐见时总会吓软了腿,彻底跪倒。 可这只老虎崽子完全不知道什么是怕,它一落地就扑腾着站直了,冲她龇牙咧嘴—— “臭老妈!你又抓我回来!我要是不努力去外面探险,什么时候能找到我爸啊?!” 咸吃萝卜淡操心,金钱豹翻了个白眼,跳上洞窟最圆滑的大石头,又踩了踩上面铺垫的毛,然后转了个圈趴下了。 大半夜的出来逮小毛崽子,她还没睡饱。 “……臭老妈!臭老妈!我都是为了你——” “闭嘴,安洛洛,睡你的觉,不要成天惦记着找爸爸。” 小老虎安洛洛气得嗷嗷叫,扑过去咬她毛。 安各毛多皮厚,随便她咬。 “消停点行吗?哈欠……不是我说你,成天想趁着宵禁换班溜到部落外面找爸爸,爸爸还没找到你就先给人咔嚓了,你们老虎果然都呆头呆脑……” “你们豹子才呆头呆脑呢!”安洛洛一口乳牙咬她毛毛:“要同族相亲,不准种族歧视!” 自从女儿上了河对岸的集群部落幼崽班,嘴里叭叭的口号是越来越多了。 大豹子翻了个身,把咬在自己肚皮毛上的小老虎裹进去:“豹子也好,老虎也好,你妈我看不上这些无聊的雄性大猫,别惦记出门找爸了,赶紧睡觉。” “可是——”小老虎被压在肚皮里,急得挠她,“可是今年是你最后一年的发情期了,如果我还没找到爸爸——” 是,最后一年的发情期,最后一次找对象的机会。 如果还没成功找到对象交|配,她就再也没办法成功化人形了,作为兽人的能力也会逐渐退化…… 安各满不在乎地甩了甩尾巴:“退化就退化呗,隔壁的蠢狮子哪怕变成人形也打不过我。” 安洛洛:“可是、可是、我一定能帮妈妈找到爸爸——” 找个豹豹球哦,那群蠢猫那么丑。 安各想起了自己曾经那堪称血泪的求偶期,不禁嫌弃得龇了龇牙。 作为一头风姿靓丽的母豹子,她也不是从一开始就这么单身主义的。 隔壁洞的猎豹可以跟配偶亲亲蹭蹭,前面坡的乌鸦也有伴侣一起筑巢,就连森林深处那头熊都揣了只兔子一起吃蜂蜜…… 有对象,就能度过发情期,就能变成人形,然后展开情侣搭配干活不累的美好未来生活。 没对象,肉一只豹啃,觉一只豹睡,洗澡一只豹扑水,一只豹舔毛站岗建洞窟放哨…… 还变不了人形,干什么只能用爪子用牙齿,特别不方便。 可惜,作为全部落最强大的豹子,她就是看不上那些嗷呜求偶的雄性大猫。 这头毛色杂,那头有口臭,这只来相亲了也不知道驱一驱身上的虱子,那只比我小三倍,一个爪子拍过去就夹着尾巴往外跑…… 啧,美貌性格武力值无一出挑,一个能打得都没有,还好意思当我对象。 发情期的母豹子特想找对象,可找不上对象就特暴躁,于是在挑拣对象愈发暴躁的恶性循环中…… 她一路撕上了酋长之位,咬死了自己最健壮也最恶心的追求者——一上来就想咬她脖子强制骑她的蠢狮子——再回首,已经威震八方,坐上酋长之位,成为全部落众雄性可望不可即的最强豹豹。 不止豹部落,隔壁的狮部落、虎部落、附近任何一个和豹子习性相近通婚久远的部落——她征服了个遍。 再有雄性蹭上来展示肌肉,要么是约架,要么是抢地盘。 原本只想找对象的安各:“……” 算了。 安各颓然地窝在洞窟里,叼着自己的毛尾巴又吐了几天毛球,就此决定做一只特立独行的单身豹。 不就是发情期吗!不就是找对象吗! 我——就不找!呸!就硬抗!大自然能拿我怎么着! ……大自然当然无法奈何一只自暴自弃的豹豹,但她后捡来的小毛崽子,倒是对此忧心忡忡,仍未放弃希望。 名叫安洛洛的老虎崽子也不知道哪里搭错了弦,明明跟她没什么血缘关系,叼回来时就说清了“你是老虎我是豹”,但她还是亲亲热热地黏着安各喊妈妈,成天惦记着给她们母女俩的家找个爸爸…… 安各每次想跟她盘腿长谈,又想到这小毛崽子至今还以为她是她亲生的崽,她亲生的爹则遗落在外面……只好翻个身,不管了。 虽然小崽子不是她肚子里跑出来的,但她的确是当亲生的宝宝养在身边,那小毛孩要发挥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到处冒险认爹,也随她的便吧。 反正就是小毛崽子,再怎么闹腾也闹不出她的肉垫,她一个最强酋长还罩不住女儿吗。 等她长大了,自然就知道“豹子生不出老虎”,也自然能懂“豹子跟猫科以外的雄性有生殖隔离”了。 安各就这样一天天地敷衍安洛洛,崽子时不时跑出去找爹她就时不时往回叼,但含含糊糊地也说不清楚,能糊弄就糊弄…… 而这种糊弄的态度终究闯了大祸。 “敌袭、敌袭、敌袭警报——” 洞窟中,安各猛地惊醒,第一反应就是看向自己的肚皮——虎崽子不翼而飞,而她用来做门的石头被挤开了一条小缝。 靠。 金钱豹闪电般窜出去,矫健的前腿一蹬就蹬碎了石头,厚实的皮毛在风中呼呼作响——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83节 “列四队,有序撤退!” 是河对岸的鬣狗部落,趁着它们睡觉成群结队扑过来,抢食物抢幼崽。 铜钱纹的大豹子几口咬穿迎面扑来的狗群,喉咙低吼着喝退它们,同时也指挥部落群众撤退——鬣狗就是草原上一帮饿疯的土匪,没必要跟他们硬抗,把老弱幼保护起来后,她率五六头下属就能驱走,还能为部落反捕获到一顿美餐。 安各的部落纪律严明,岗哨森严,几下就清了场,矫健的先锋队已经开始反扑。 可酋长仍未找到自己的女儿。 几爪拍烂了挡路的鬣狗,她抽抽鼻子,终于在篝火堆后嗅到自家虎崽子的气息。 与她一起的,还有数道混杂的狗臭味。 ……可恶。 张开四肢,鼓动肌肉,皮毛极速掠过暗灰的草丛,铜钱纹路里似乎也点出了愤怒的赤火——她飞一般地向那跑,如闪电如火花—— “吼——” 隆隆的豹吼暂时喝退了那帮围拢的鬣狗,可它们的数目太多,这处丛林又太密。 豹子擅长的是闪电扑击,安各奔过去的第一爪第二爪最重,扑倒数条鬣狗——可还有三四条咬上她的背毛。 “吼——” 这一声较为细嫩,是最中心发出来的,小老虎正抻着爪子扒在树干上发抖。 她冲围攻妈妈的坏蛋们又吼了一声,张开虎牙,就要学着豹子的袭击一样扑下来打他们。 安各正拼命甩着咬在身上的鬣狗,见状要气炸了:“安洛洛!老实待在树上!” 可鬣狗同样会爬树,被她甩开的几条狗摇摇头,不敢再靠近,又重新围拢了树上的安洛洛。 安洛洛扒在树上,拼命冲他们龇牙:“坏蛋——咬死你们——” 鬣狗们一个扑击,七八条叠在一起,撼得整棵树往外一歪,小老虎再次发出细嫩的吼叫。 安各想要往回呼号自己的部落属下,可来不及了,眼见着女儿的爪子就要被那群鬣狗晃下树—— “簌簌。” 随着一大片枝叶晃落,树上被晃下了一条月白色的长尾巴。 极粗极长,泛着幽幽的冷光。 扒在树皮上的安洛洛小老虎立刻仰头大喊:“爸爸救命——” 安各:“?” 长尾巴:“?” 安各眼看着那条尾巴茫然地顿了一下,但很快,鬣狗们又一次的晃动,整颗大树便也再次晃下—— 更长更粗的尾巴,便呼啸扫过树围,鳞片张合又息落。 真奇怪啊,明明威势迅猛,却像一把轻飘飘的剪刀。 树下聚拢的鬣狗们在一瞬间开膛剖腹,离得最远的被那尾巴抽飞出去,碎了半片脑壳。 树上茂密的枝叶里趴着的东西被惊醒了……那是某种体型巨大的冷血动物吧? 她还没想清楚,恐怖的白尾便扫至眼前。 这是无差别攻击,他们惊扰了敌方的休眠。 大型猫科动物的脑子里疯狂预警,安各赶紧冲女儿大喊:“快过来——” 可女儿欢快地冲着树冠喊:“爸爸!” 安各:“……” 尾巴:“……” 月白色的蛇尾僵住了,慢慢放下去,再然后…… 鳞片合拢,爬回阴影之中。 参天古树中,轻微的咝咝声响起,那未知的存在开口与她沟通…… 是很好听的雄性声音。 但犹疑又困惑。 “我,呃,单身。不是老虎。” 安各:“……” 安各冲安洛洛豹吼:“滚下来!小崽子立刻滚下来!” 安洛洛仰着头欢快叫:“爸爸——” 一对浅茶色的竖瞳缓缓探出了树叶,闪亮的鳞片爬过枝干,窸窣而下,周围浮着一层淡淡的冷气。 白蟒悠悠地攀出了树干,长长的尾巴勾过老虎崽子,又递到豹子的眼前。 它迷茫地望了这两只温血动物一眼,又“咝咝”吐了一下蛇信子。 “我一直在树上睡觉……”他轻声对这头疑似家长的大猫解释:“没有乱搞雌雄关系……” 可小老虎抱着蛇尾巴来了劲:“爸爸爸爸爸!!” 安各啊呜一口把虎崽子包进嘴里。 她镇定又含糊道:“女儿小,不懂事。” 白蟒:“……” 白蟒看了看她浑身上下炸起的毛,有点迷茫地甩了甩尾巴尖。 安各盯着那条波光粼粼的尾巴,实在忍不住,她一爪子拍过去,又挠了挠。 “……” 沉默是今晚的森林。 好半晌,大豹子啊呜一口吐出了懵圈的虎崽子。 她嗡嗡道:“我也小。刚才不是性骚扰。” “……” 第234章 第二百零二十四课 二十四小时开放的便利店出现异常似乎也 “欢迎光临……” 晚十一点零五十三分, 居民小区外的便利店店门,被来人的高跟鞋踩出了麻木的电子音播报声。 黑色睡裙外套了件鲜绿色的皮夹克,凌乱的中短发随便扒在耳后, 来人紧拧着眉, 踩着脚上钻石银的恨天高飞快往里走, 只瞬间就迈过了吵闹的电铃,隐没在货架后——仿佛潜入草丛等待狩猎的大型猫科动物。 不声不响, 直奔目标。 虽然睡裙夹克与高跟鞋的混乱着装让这位客人异常醒目,但她的步速实在太快, 走路步速宛如常人奔跑,高高的鞋跟几乎没怎么敲出声,便掠过了柜台昏昏欲睡的收银员,与那些听闻电子铃下意识看向门口的客人们。 “……xx超市。” 所以, 电音播报到后半段时,感应自动门还在往外拉,门口却没有半片影子。 挤在烤肠加热器前的小情侣动了动, 女生“呀”了一声挤过去,似乎是害怕, 男生则低着头嗤笑:“又不是鬼,就是个跑得飞快的人。” 柜台里打瞌睡的收银员揉揉眼睛, 白皙光滑的手又耷拉下去, 继续支着下巴, 没有任何动力去打量新客人。 饮料冰柜前倒是聚了不少人, 似乎是公司聚餐换到午夜场, 几个人购物筐里的酒瓶塞得满满的, 红的白的黄的拿了一堆,略显高声的打闹嬉笑也泛着一股浓烈的酒气。 ——安各飞一般奔向自己的目的地, 半点余光没给这些人。 她很急。 三更半夜穿着睡衣出来买套,谁不急啊。 安各急得下了楼才发现自己随便蹬上的鞋是一双钻石银的红底高跟鞋—— 前段时间她参加某推不掉的晚宴应酬时订制的鞋,高跟鞋颜色的“钻石银”可不仅仅是个描述,鞋边缀了一圈货真价实的“碎钻”……穿去便利店实在过分招摇了,谁都不能保证走夜路遇不到打劫的混混,更何况出趟门车里恨不得安装八百套防护黑科技的控制狂晚期呢。 但安各今夜实在太急,睡衣被扒了一半的老婆还在卧室里等着,控制狂如安老板可不会想着“回去换双低调的鞋”,她只是急躁地担忧“老婆还没答应下来也抽身清醒得快,再不抓紧时间回去,他或许就要一个冷水澡洗完去书房了”—— 哪怕洛安有默默配合、回应她的要求,寡了多年、本就欲念强烈的纯阳之体这些天也不算满意,今夜好不容易形成了刺激点的氛围,此时安各生怕到嘴的肉飞了。 ……要是因为“买套时间太慢”毁了今晚开荤的机会,她绝对会气死。 虽然是谁吃谁肉有待商榷,当妻子的急吼吼跑出来买这东西也有点奇怪……老婆的确也试着制止她……“豹豹,太晚了,你一个人出去不安全,还是我来”…… 谁豹豹的会信哦。 以那混蛋如今的性冷淡作风,让他出门买,肯定会趁机在外面吹冷风,绕小区好几圈完全镇静下来,磨磨蹭蹭的等到她在卧室里都等困了,再买杯热牛奶回去哄她睡觉,然后她眼睛一闭到天明,如此便截断所有刺激的后续发展…… 别问安各为什么这么熟悉这流程,问就是经验丰富。 ……去他豹豹的性冷淡!! 想都别想,安各冷着脸迅速窜到计生用品的货架前,呼呼几下便扫了一堆进去——挨个挑太费时间,全买了回去再找合适的型号——然后她便风一般窜回收银台,东西一放。 “结账。” 紧拧的眉,肃穆的眼,气势汹汹的命令,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位买了一大箱的炸|药。 收银员打出来的哈欠卡到一半,又揉了揉眼睛,就看见一筐子的计生用品。 收银员:“……” 大半夜的,来搞批发啊。 他偷偷瞟了好几眼面前的女客人,眼神在她外套下的睡裙裙摆打了个转,又忍不住往上飘到她的胸口…… 安各不会读心也能看出这男人眼神里带颜色的小心思,她微重地敲了一下鞋跟。 这是进店来她的高跟鞋第一次发出明确的声响,明明不是顶层办公室,这一声敲也让对面的员工抖了抖肩膀。 安老板面无表情:“结账。” “……好的,好的,是否要购物袋……” “要。”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84节 “哎,买了这么多,我免费送您……” “不用。” 收银员扬起一个有些紧张、又透着讨好的笑,他是时下流行的奶油小生,这一笑并不难看。 但安各依旧有点不耐烦。 她今晚这么坦荡地穿着睡裙和夹克站在这里买套,是为了自己的私心与色心,算不上正人君子; 她也巴不得老婆对她能多露点私心和色心,如果他能用“不干净”的眼神打量自己她肯定很开心; 但这不代表她喜欢其他男人对自己表露色心。 尤其是今晚,她连敷衍也没心情。 “美女你就住这附近啊?这么晚还出门,不安全吧,我正好还有几分钟就下晚班了,要不待会我送你回……” 收银员还在慢吞吞地挨个扫码,嘴上叭叭不停,安各从柜台旁随手抽了一盒铁皮包装的口香糖,递给扫码枪,又当着他的面“哐”一声把铁盒拍扁了。 收银员:“……” 收银员鹌鹑般缩回了脑袋,抓着扫码枪扫货的手专业得飞出了残影。 那对挤在烤肠加热器旁的小情侣之前也在偷偷打量,见状女生又轻细地“呀”了一声,安各听见男生小声窃笑起来,嘀咕了几句。 她听不清,但也知道那不是什么好话,直接转脸看了他一眼。 “有病?” ……猛豹气场太强,男生也鹌鹑般缩下去。 寻常人真的很难从安老板的眉宇间看出“软糯”来,即使她站在一筐子计生用品前,眉一压眼一瞪,也是威风凛凛的。 柜台附近的几个家伙都不敢说话了,安各盯着收银员扫货的手,心里愈发焦急——还是慢,太慢,能不能加快速度啊—— “欢迎光临……” 电子音再次播报,又一位客人踏进便利店。 等等。 安各突然意识到什么。 收银员的这双手……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不对……靠!! 安各猛地抬起头,她瞬间扯过购物筐,飞一般地往门口跑—— “嘭!嘭!嘭!” ——是枪响。 一双红色的高跟鞋踩在感应器上,刚进店的客人高高举起手,冲着天花板放出子弹——一颗打穿了白炽灯管,一颗打穿了门口悬挂的监控探头,还有一颗,到处弹射,擦破了最靠近门口的男生的膝盖。 正是那对烤肠炉旁的情侣之一。 收银员尖叫:“抢劫啊!!” 男人能拉出这样尖利的叫声有些怪异,但此时再无人留意,爆发的枪声和尖叫声搅在一起,便利店里的客人们乱作一团。 枪响时安各原本已经冲向门口,遇到危险加速奔跑的本能令她差一点就成功跑出门了,但见歹徒一开枪就怼天花板,为了躲避可能到处打人的跳弹,她不得不抱头翻滚,缩进离门口最近的货架里侧。 收银员还在一阵阵地拔嗓子:“抢劫啊——抢劫——抢劫——” 那对情侣中的女孩则抱着自己膝盖淌血的男友哭叫:“报警——报警——快——” 他们两个人的尖叫缠在一起似乎能震碎玻璃,安各脑子发胀,根本听不清门口那双高跟鞋的动静。 她靠墙坐稳,晃了晃脑袋,又趁着人群还在大声恐慌的时候,从旁边的货架里摸到一把水果刀,揣进自己的衣袋里。 出门太急,这件外套是品牌商新送到货的,被她随手摆在客厅,所以口袋里没有任何防身武器……除了自己的手机。 可便利店内的光源已经被歹徒用子弹打穿了,店内一片漆黑,她害怕手机亮屏会暴露自己,提供一个明晃晃的枪靶子。 虽然,安各也清楚,如果有人揣着枪在深更半夜跑进便利店打劫,一把偷藏的水果刀是做不了什么的。 她只是爱好在拳馆里玩玩,她不是什么超级特种兵。 当务之急是躲在安全角落,不引人注意的前提下,完成报警…… 安各按过自己衣袋里的手机。她没有拿出来看,就只是扣着反面按在手心里——安各当然记得锁屏时拨快捷电话的方式。 但……不对劲。 太不对劲。 中州对枪支管控本就异常严格,更何况这是首都,这是她住的小区外的便利店……这附近理应是安保措施极高的、治安管理非常优秀的,安各还记得这片街区的犯罪率,将近二十年蝉联全首都最低,否则她也不会放心把家安在这里——所以,即使时间位于深夜,“持枪歹徒突然抢劫便利店”,也是极小概率事件。 更何况,中州有门路接触到枪的歹徒也不会抢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图什么?如果要铤而走险在这种治安极优秀的居民区持枪抢劫,应该瞄准银行、金库、富人别墅吧?劫匪不会衡量利弊吗? 好吧,就算她倒霉,有一个疯疯癫癫的不法分子就是要揣着枪来抢便利店—— 但那是个女人,还穿着一双红色的高跟鞋。 之前,枪响时,飞奔向门口的安各,是看清了歹徒的下半身的。 异常鲜艳的高跟鞋,异常漂亮柔嫩的腿部曲线,绝对是个女人。 ——可会做出“持枪抢劫”这种冲动型犯罪的,大多数都是男人啊? “这片居民区歹徒持枪抢劫便利店”本就是极小概率事件,再叠加“歹徒仅一名为女性”的小概率,再叠加…… “穿着一双高跟鞋”。 那是极细、极尖、极其违背人体结构的夸张高跟,歹徒的脚套在那双鞋里就像芭蕾舞女演员,脚背脚尖绷得死死的……寻常女人如果穿那种高度走几步路就生不如死,哪怕是穿惯了高跟的安各,也不敢保证自己能穿着那种程度的高跟跑起来……正因为她穿惯了高跟鞋,安各敢打包票,那双鞋绝对无法让大部分女生顺畅走路。 可歹徒穿着那双鞋来抢劫。 ……认真的吗?持枪抢劫?这多多少少也是个需要跑动的体力活动吧? 现实又不是需要炫酷的电影动漫,穿高跟鞋来便利店抢劫就跟穿白西装当黑夜小偷一样离谱。 还是说歹徒对自己的枪法和身手异常自信,觉得踩着一双走路都困难的超高跟,用一把子弹有限的小手枪,依旧能够制服店中所有的客人、员工?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店里的客人们几乎都是青壮年吧? ……那么事情又绕回去了,既然有“穿着反人类超高跟用小手枪制服数个激动的青壮年”的好身手,歹徒为什么不去抢银行金库?来抢居民区便利店? 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安各攥紧了衣袋里的水果刀,也攥紧了另一只手里反扣的手机。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 “嘭!嘭!嘭!” 对方不是来抢劫。 门口又三声枪响。 三具尸体应声而倒。 ……是的。 抢钱、喝退人质、逃跑,哪有“站在原地无差别枪杀”简单。 安各盯着货架下逐渐漫出的血。 门外的路灯让她看清了离自己最近的那具尸体——是那个收银员的脸。 除了收银员,靠门口最近的,就是那对学生情侣了。 ……而她,果然也再没听到那个女生在男友身边的哭叫声。 一对情侣,一个收银员。死了。 可为什么? 最畏惧血腥画面的她,心中没有丝毫波澜。 为什么她不怕? 而且,为什么,那些尸体…… 【一双分外白皙光滑的手。】 【养尊处优的小少爷。】 【不像是大山里长成的厨师……蓄意接近我……】 胡顺。 收银员。 那张略显殷勤的脸。 还有那对情侣。 【老公你记不记得,我们订503时根本没这个套餐呀?】 【什么封建大妈,自己空虚看不得别人幸福啊。】 ……503号房的学生小情侣,挤在楼梯边亲热时被她撞见,男生性格毛躁,还和她吵了一架。 还有,那边挤作一团的醉鬼们——瑟瑟发抖躲在冷柜旁的一家三口—— 嘭,嘭,嘭。 这次不是枪声,是安各自己心跳的声音。 她记起来了。 绿山拍卖。 山脚的奇怪小旅馆。 第一天入住时,共同出现在一楼餐桌旁的所有房客们——大家一起享受了一顿特殊套餐,座位按照房间号排—— 【人名,人数,后来查到的证件照】 当时坐在旅馆食堂中,安各就在下属发来的信息里确认完毕了。 如今她坐在货架最里侧的角落里,看着整个便利店,也一一对上了。 第二天就消失不见的房客们,离开后再调查显示他们根本没到过绿山。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85节 如今,在这里,在自己小区楼下的便利店…… 他们再次坐在一起。 不管是理应被自己送进警察局的胡顺,还是其他人。 安各听见门口传来高跟鞋的敲动声。 ……不,并不是绿山旅馆的所有人,都变成了便利店里待宰杀的人质。 还有一个人的脸没对上……曾同样上过饭桌的……那个她确信已经死透的人…… 【哪来的废物男人。真是个孬种。】 古小姐。 从旅馆出来,跟着他们到了拍卖场,那个背影摇曳生姿的古小姐,她就在她眼前被杀…… 【他因我而死。】 嘭。嘭。嘭。 高跟鞋又开始敲动,自己的心脏也震得停不下来。 我不害怕。 安各冷静地告诉自己,攥着水果刀的手过于用力,掌心已经溢出了血。 我不害怕。 相反,我还要……还要…… 脱下自己的鞋。 红底,闪钻,鞋面星光熠熠,似乎能倒映出一切。 安各抓着它,缓缓调整角度,让它反射出门口的景象…… 还是那双腿。还是那双高跟鞋。 ……不要害怕。不要紧张。 歹徒还未靠近,她还能采取行动。 嘭。嘭。嘭。 心脏跳动为什么这样厉害?冷静。冷静。冷静下来。 ——然而,在安各看不见的世界里,那双高跟鞋却已经敲在了她耳边。 戴着面具的女人咯咯惨笑,伸手时有一截白骨脱出了指节。 【来呀,安小姐。加入我们吧。】 【事到如今还不愿看见……不愿承认吗?】 【快加入吧。】 【快睁眼。】 安各见不到。 安各听不到。 她定定地看着自己高跟鞋鞋面反射的画面,仿佛那就是全世界最可靠的视野。 女鬼的手即将环过她的肩膀,笑声愈发刺耳,但安各的神情依旧镇静无比,仿佛胸口快破出的心跳并非来自自己——我不信,不害怕,所谓的神神鬼鬼依旧全是—— 封建迷信,蠢人才信!! 安各猛地跃起,像豹子跃出丛林。 她闭着眼,屏住呼吸,紧握着沾着自己血的水果刀,就这样直直地往前跑——刀尖伴着风直直地刺出去—— 戴着拍卖场面具的女鬼在那把刀绽放的金光下发出尖叫,刀锋划断了她的手,刀光剖开了她的胸口。 可安各并非要捅死任何人,她只是握着那把水果刀,闭着眼在自己的信念里直直往前跑—— “吱——咔!!!” 一刀子捅进了烤肠加热炉的旋钮,那一瞬间金光再次大盛,看不见的世界里女鬼哀嚎倒地,看得见的世界里整只炉子如同豆腐般切开—— “嘭!!!!” 安各猛地睁开了眼睛。 窗明几净的便利店,打着瞌睡的收银员,还有尖叫的小情侣。 被捅断的烤肠炉发出不详的噪音,安各快速后退,又飞起一脚,将它直直踹向门口装冰棍的冷柜里。 “你干嘛——疯啦——我要报警!!” 惊恐的收银员扑上来拦她,她的后脑勺晃着俏丽的马尾辫。 ……呼。 安各又看向那对小情侣——与绿山旅馆的那两个人毫无相似之处。 她飞快环顾整个便利店一圈,再没有熟面孔浮现,更没有红色的高跟鞋。 呼。 没有尸体。 没有死人。 没有……鬼。 这是一个没有鬼的世界。 这个世界不再封建迷信。 嘭……嘭……嘭…… 是她的心跳。慢下来,慢下来……没事了。 “那里面有致幻药物,随着热气挥发效用。” 安各一手拎着水果刀,一手拎着高跟鞋,站在损坏的烤炉前,任谁也看不出她正心跳失衡、手指发抖。 “那里面有药物……”她重复了一遍,对上那些人看疯子般的视线,又顿了顿,缓缓道:“我会再赔一只烤肠炉。明天会有人来赔偿。这事私了。” 说完了,安各便转身离开。 拎着一把刀,拎着一只鞋,也没想到要重新穿上,只是一深一浅地往外走。 稳住脸上的表情就耗尽了她目前所有的注意力,既然不想在人前双手发颤狼狈失态,就顾不上穿鞋。 没有关系。 明天派人仔细调查,做好安全检测,然后我再去体检,看看身体里是否有吸入的残留药物…… 没关系。安各。 不要害怕。不用恐慌。你完美解决了问题。 “谢谢惠顾,欢迎下次光临……” 电子播报音送她离开。感应器拉开了店门。 呼。 一切都好。 你看见的不是尸体,你也没有见到枪杀之后从洞眼里冒出来的血……你……你……不要害怕……不要…… “豹豹?” 安各仰起脸。 洛安正站在她对面,便利店店门外的路灯下,他的表情似乎有点茫然,清亮的眼底又写着担忧。 ……他看见了吗?还是没看见? 安各吞咽了一下喉咙。后知后觉地,她弯下腰,重新穿好鞋。 再开口时很沙哑:“你怎么……不是让你在家……” “下雨了。” 哦,的确,外面不知何时飘起了雨丝,而他手里打着一把很大的黑伞。 安各冷静地打量着他,试图在衣角或袖口寻找蛛丝马迹。 洛安却伸出手,直接握过了她的手腕——像是岸上的人拖渔网,他一点点把她拖到伞下来。 少见的有点强硬。 没有等待。 安各没有挣扎,她顺从地被拉进伞下,眼神平板地直视着他垂下抿紧的嘴角,等着他露馅,或再暗示什么关键的他必须要解释的事实—— “豹豹。” 他把她拖进避雨的伞下,又拖进了一个拥抱。 安各看不见他后背滚动咆哮的漆黑煞气,但安各能听见他说:“别害怕。” 她僵住了。 “别害怕……” 伞面垂下,怀抱收拢,他有些冷的嘴唇划过她的额头,又落在脸侧。 “没事了……” 耳边的低语很轻,也很重,她能听清里面每个咬字下暗藏的心情。 安各的鼻头一点点变酸,或许是雨下大了吧,她的视野也一点点模糊起来,伴着热意。 她伸手回抱他,虽然在发抖,但攥住他衣服的手依旧很紧很紧。 “我不害怕了……”她的低语怎么就慢慢掺上了哭泣的气音呢,“我真的没事了……你也别难过……好不好?” 洛安搂紧了逐渐哭出声的妻子。 他垂眼看着她踩在地上的那双高跟鞋,鞋底倒映在逐渐被雨水覆盖的街面上,殷红如血。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86节 阴阳眼中,黑伞之外,到处是血。 不论是化作活尸在地上狞笑的古小姐,还是那个面带殷勤身首分离的收银员。 便利店内堆满尸首,血溢出呆滞的电子感应器,似乎要逐渐蔓延到他脚边。 这很正常。 毕竟是他亲手碾出的现场。 洛安定定地看了许久,又合上眼,避开了自己眼中的世界。 他依旧控制不住背后漆黑的煞气,但双手把妻子抱得很紧,抱在伞下最安全无害的世界。 “没事了……豹豹……没事了。” 第235章 第二百零二十五课 胡同里的中间休憩并不能清理所有痕迹 【凌晨, 两点零三十六分】 雨还在下。 夏雨潮热,可今夜的雨却是有些阴冷的,雨势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强盛, 天上的阴云越聚越多, 似乎要塞下来堵住生灵的呼吸, 泛着某种有违天时的狰狞。 尤其是下面这个,在雨中独自行走的人。 ……不, 鬼。 洛安独自打着伞走进漆黑的小巷,远远望去, 身上的风衣像是雨丝共同拢成的阴影。 今晚他没穿那件妻子新买的浅色风衣,千篇一律的黑色,方便沾血,也方便清洗痕迹。 街角的监控摄像头早就坏损, 耷拉下的电线像断开的血管,但最前方装样子用的那层镜头玻璃没开裂——清晰印出了这个凌晨打伞步入小巷的行人。 黑伞遮住身材,黑发挡住面貌, 一步步走得沉默又温吞,似乎下一秒就要融进阴雨里, 是再低调不过的风景。 ——可当小斗笠应声推开了槐树胡同的入口,眼睛里落入的, 却是大片大片的高调色彩—— 那个陌生的自己浑身滴血, 脚下踩着一只面具怨鬼的尸骸。 而他身后, 一路都是怨鬼零碎的尸骸。 雨窸窸窣窣地下落, 血丝一股股淌进槐树里, 黑伞的数个伞尖也吧嗒吧嗒往下掉肉块, 似乎是伞主人之前动手太快,武器上的痕迹来不及抖干。 小斗笠眨巴了一下眼睛, 差点没以为自己回到了无归境,被诱进了最底部破开封印的红海幽潭。 洛安低头静静看他一眼。 相同的浅淡茶色,并非剔透明亮的琉璃,只会有相同的血腥气在他们眼中互相辉映。 这世上,也只有自己才能看清自己眼中的东西。 所以无需提问,无需解释,连开口说话也不需要。 小斗笠歪歪头,让开了胡同入口,而他直接收了伞,迈进槐树里。 ……五分钟后,胡同小院里的某间厢房,洛安洗了澡出来,拉开衣柜,换上一模一样的黑风衣,又打开暗格,找出自己提前备好的符纸。 直到身上最后一丝血腥气被清理干净,他细细检查了自己的手指,确认伤痕也消失,这才转身,重新套上了洗澡前留在外面的素面戒指。 小斗笠正端坐在一只小茶几前,见他一边套着婚戒一边走过来,眼神有点好奇地瞟了一下。 “那是什么法器?” 黑伞一进门就被他随手扔井里泡着了,可那戒指享受的待遇却称得上“珍惜”,他去洗澡前还特意脱下来,用绸布和露水揩了好几遍。 洛安不想多解释现代婚姻与洛家婚姻的区别,只道:“妻子送的礼。” “……哦,原来是家主的赏赐。” 那是要好好珍惜。 小斗笠有点雀跃,原来长大的自己还能从家主手里收到赏赐,既然收到了赏赐,那他在安家主的家族里肯定地位不低——起码比看门的黄狗高吧? 家主……那个有些凶、又异常热情的女人,说不定很宠爱自己。 不过,既然很宠爱自己,家主又怎么会放他深夜在外游荡呢? 小斗笠好奇道:“这么晚了,你出门到我这里,家主不生气吗?” “我妻子睡了。” 洛安在他面前坐定,神色淡淡的:“她今晚受了惊吓,在家休息。” 他说这话时和跟路人说“不好意思没看路撞到你”的感觉也没区别,眉间没有显露丝毫的戾气,仿佛这件小事不值一提—— 如果不是小斗笠的阴阳眼刚刚才看见满巷的尸骸,此时又映照出他背后升腾翻卷的漆黑煞气,他真会以为对方的心情很平静。 小斗笠想了想,推给他一碟子葡萄。 晶莹剔透的绿葡萄,没有皮。 “刚刚你在里面洗澡时,我全剥好了。都给你吃。” 和胡顺献殷勤时那张流露着私心的脸不同,小斗笠做出这样的行为,总是显得格外乖巧干净。 “你快点吃完,快点平心静气。” ……吃葡萄的确能帮助自己最快地平静心绪,这是幼年起就培养出的小把戏,也是成年后他曾数次用来平复鬼气的方式。 洛安没有拒绝,只是稍微推了推碟子,也给小孩递了一枚。 “分你一半。我再缓几分钟就好了。” 哦。 小孩欢快地弯了弯眼睛——他的确还在一个会因为一碟子心仪水果而满心雀跃的年纪。 哪怕这碟子葡萄本就是他剥好送给对方的,对方反手推了回来也不叫“送礼”……可他住的是对方的房子,买葡萄花的也是对方给的生活费,四舍五入还是他收到了对方的葡萄嘛。 小孩嚼了嚼葡萄,露出一抹属于天真孩童的开心。 然后他说:“你杀了谁?要我帮忙清理吗?” 洛安也吞了一颗葡萄,他早过了沉迷口腹之欲的年龄,也还没复原味觉,吞下它就跟吞安定药丸似的。 只是心理作用,辅助他调节情绪,收敛鬼气。 “还好。”他慢慢嚼着葡萄,脸上没有笑,“杀了所有还想对我妻子下手的活人。” 哦。 小斗笠笑得更开心:“处理干净了吗?” “不用处理,一帮操纵活尸和怨鬼远程动手的蠢人,只要这边清理干净,那边的因果反噬过去,直接在密室里暴毙。” 小斗笠没怎么听懂,这些涉及玄学的手段,洛安对他讲得很浅显,留在这里的书籍也没什么东西。 但自己做事自己放心,他又挑了颗漂亮葡萄,包进嘴里一鼓一鼓地嚼。 “既然全部清理干净了,怎么还不开心?” “活人吃了反噬就能暴毙,”洛安又拈起一颗葡萄,“死人却像苍蝇,闻着味就会乱飞,怎么也杀不干净。” 虽然他能驱鬼,但同时也要仔细顾忌着稳定妻子不信鬼的决心,她又敏锐又多疑……待在她身边,总是有些难以施展的。 近日连深夜出门独行,他也必须小心再小心。 这样啊。 小孩脆生生道:“那就直接把吸引它们的源头杀掉啊。” 妻子的心脏,地宫的钥匙,哪里是能轻易毁去的东西。 洛安没动怒,也没说明,只道:“源头是家主给的赏赐。最珍贵的一件。” “这样……” 小斗笠本就板直的背更挺了,他眼睛亮亮地摊开手:“那你给我把剪刀吧?我来帮你,我们一起做清理?”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小孩在说“我们一起玩丢手绢”。 洛安不摇头也不点头,只说:“时机没到,你的第一顺位任务依旧是在校保护洛洛。” “哦……” “我听见你和洛洛陷入了红影诅咒的梦里。一件事处理好,才能去处理下一件。” “……” 小斗笠眼里的光灭了一点。 他弱弱道:“我不是有意瞒你的……我只是觉得,你在忙更重要的东西。” 是,也不是。 洛安说:“我今晚把活人的威胁都处理干净了。只剩死人。所以目前有空去处理其他东西。” 可你明显还陷在无法自控的情绪里,否则也不会来找我聊天吧。 自己最了解自己,稳定情绪是他从小做到大的事情,当然也擅长帮助他人管理。 小斗笠嚼着葡萄,又出了个主意:“要不你待会再去一趟,找到那些活人自行暴毙的尸首,再碾一遍出出气?” “想过了,”洛安说,“但妻子独自在家休息,我不放心。” 安顿好她,等她熟睡再出门动手,他目前只在外耗费了小半个时辰。 再多就要担忧她会察觉自己离开了。 “那就明天动手……” “白天不方便,她也会察觉。” 好吧,鞭尸泄愤这条路彻底不行。 “……当然不行,”洛安知道他在想什么,“如今时间紧迫,我没功夫把精力浪费在单纯的泄愤行为里。” 哪怕是今夜来胡同里找小斗笠,他其实也是杀过来的时候顺路清理槐树周围的玩意,也顺便清理身上的血迹伤口,洗过澡寒暄几句就要回去的。 “那就转移目标吧,”小斗笠说,“你也可以帮我找那个梦里的小女孩,我怀疑她把安洛洛牵扯到了危险里,她也是红影鬼的主要目标。” 五岁多,姓安,暴脾气,有些肥胖,前几天正过生日,家中父母不合。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87节 洛安阖了阖眼,吃完最后一颗葡萄,擦了擦手指。 不用细问,他已经猜到了那孩子是谁。 “不必,调查是次要的,保护洛洛才是你的主要任务,那女孩就放到一边去吧,你不用管。” “……哦。” “谢谢你的招待,我要先回去了。” “哦。” 可一盘葡萄还没吃完呢,他还新煮了一壶很适合雨天喝的茶啊。 小斗笠有点不舍,还想叫他留下来陪自己多聊一会儿,但又不好意思开口留人——对方今晚的确心情不佳。 “不佳”只是委婉的说法,他看上去情绪快爆炸了——虽然换了全世界其他任意一双眼睛都看不出端倪。 但…… “剩下的葡萄,吃不完放冰箱,这么晚了吃太多零食对身体不好。” 再次打起黑伞,小院外,去掉血腥气的大人的神色始终温和平淡。 “喜欢吃就再买,明天给你再汇一笔生活费,不必节省。” ……但是,被宠爱,始终是很好的感觉。 小斗笠乖巧地点点头,笑着挥手送别了对方,望着黑伞消失在阴雨里。 他终究还是吞下了自己刚才看穿的最后一个问题。 【你认识那个在梦里过生日的小女孩,是不是?】 ……未来的自己实在知道许多事情,小斗笠看穿了,但大约不必言明。 他藏着许多许多秘密……活人的有,死人的,也有。 他相信自己,会在合适的时机说明。 【凌晨,两点零四十八分】 洛安回到家里。 他用最轻的动作脱下外衣,放好雨伞,悄悄潜进卧室里。 床上的被窝鼓起一团,毛茸茸的后脑勺很安静,卧室里的呼吸声也无比匀净……他松了口气。 他特意清理好所有痕迹才回来,这次不会再被察觉了。 洛安轻手轻脚地摸上床,躺下,又抱过了她的腰。 ……真暖和。 在冷雨和血里走了一遭,重新抱回被窝里睡觉的豹豹,真的很暖和。 阴煞忍不住眯了眯眼睛,想放任自己再亲她一口,蹭一蹭温度,缓一缓心情。 虽然活着的她会更挑战他的自控力,但睡着的她比葡萄管用多了——什么坏事是亲亲家里的豹豹不能缓解的呢。 但夜深了,她需要休息,他不想多作打扰。 洛安缓缓合上眼,搭住她腰的手连指节都不敢用力。 ——可同时,背对他的安各,却默默睁开了眼睛。 面色冷沉,眼里没有丝毫刚醒的睡意。 “这么晚,去哪了。” “……” “没腥气,在谁家里洗的澡。” “……” “还有葡萄味,谁喂了你葡萄。” “……” “别装死。回答问题。” “……” 第236章 第二百零二十六课 睡不着的时候数羊也没用就数王八蛋吧 起初, 安各的确是睡着了。 今夜骤降的雨冷得过分,光着一只脚踩出便利店,脚底的冷意也隐隐透上来, 她第一次这样冷。 这种时候, 被爱人带回家洗热水澡、吹头发、喂了一杯柚子茶、再附上轻声诱哄、亲吻拥抱……很轻易的, 她便睡着了。 他总是很擅长哄睡她的,就像他擅长哄睡女儿。 可女儿陷入黑甜的睡眠之前还有几个精心讲解的睡前小故事, 她这边只要几句话几个吻就能随意打发,实在有些不公平。 睡前, 安各想好了要跟他抱怨这事,“你又用晚安吻敷衍我,说好的滚床单呢”,也想好了第二天早晨起床时要拿出怎样的笑脸, 调整好心态与他插科打诨,总之…… 她想好了,要在他面前遮掩过去。 她要安抚他的情绪。 害怕吗? 不过一件小事, 算不上害怕,她年少时经历过多少次刺杀绑架? 但……他很难过。 他也在替她害怕。比她害怕得多。 ——这是再明显不过的事了, 她是他的枕边人啊,她才是全世界最了解他的人。 理应如此。 哪怕他们曾经有许多隔膜代沟……安各前后花了十年揭开爱人的层层面纱, 用对待敌人的态度逼迫他坦诚, 拼命把他的一切拉到阳光下……她付出了这么多努力, 不可能再原地踏步了。 小斗笠能看出洛安的情绪, 是因为他们本为一人; 安各当然也能看出他的情绪, 是因为她想做比他更了解他自己的存在。 她是个贪婪的商人。 这个人不仅手上要戴她买的戒指, 身上也要穿她买的衣服,晚上必须要躺在她身边最近的位置, 心也要一直放在她手里,一举一动她都要最了解,正面情绪也好负面情绪也罢全是她的东西—— 必须是。 七年丧偶不会让一个控制成狂的自私鬼学会“释然”,她只想把他抓得再牢些、再牢些。 大猫的领地里最珍视的存在已经跑掉一次,奇迹般重获后,她巴不得把他塞进黑科技保险箱再缠上七八十条铁链子,非要出门她就在他脖子上啃出一堆牙印以示标记—— 可安各还尚存理智。 正常社会人不能把丧偶时熬夜看的abo小黄文放进现实,正常成年人的生活里也是不能存在小黑屋的,尤其是她和他还要一起照看孩子。 安各到底是个开朗的好人,她可没设想过在女儿追问“爸爸去哪儿啦”时回复“他去外地出差了”……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对孩子编借口搪塞一方家长的消失,和某个早在脑内编出百十条借口、还蠢蠢欲动备好工具的家伙完全不同。 况且,安安老婆太过内向,来她公司送饭送菜,准点接送孩子上下学,日常生活基本三点一线,如无意外都是绕着他们家转……这实在很能满足安各愈发膨胀的占有欲,那点点黑暗的设想便也逐渐消失了。 可,就像太阳下总会有影子,那七年激发的控制欲下还有些别的东西,无法因为老婆表现的“乖顺”而好转。 越迫切地渴望控制住某人,反过来看,就是对他越浓厚的……不安。 这个人是否在我身边? 这个人是否又消失不见? ——安各再也没法安稳沉睡,尤其是当他深夜悄悄离开。 当年“他趁夜离开后她睡得不省人事”的后果太过……惨烈,安各没有办法再放宽心态。 所以她被他轻易哄睡着。 又在他走后飞快惊醒了。 ……他一走,她就醒了,仿佛潜意识里装着某种与他的存在息息相关的报警器,浑浑噩噩地摸到另一边空置的枕头,便打了个激灵,脑子里的睡意完全消散。 立刻蹬上鞋在家里找了一圈,确定人走了,穿上了外套拿了伞……找不到别的蛛丝马迹,又恍惚转回房间里。 想摸出手机问他在哪里,想打开冰箱找啤酒喝,想把被子枕头抱去客厅沙发那里直接盯着玄关等人,又想…… 想了很多很多。 最后却什么也没做。 因为上次发现他深夜消失是清明节的晚上,她记得很清楚,自己那晚的状态堪称“歇斯底里”,打电话当着他同事的面跟他吵架,在家里焦躁无比地乱折腾,还在抠酒瓶瓶盖时把指甲弄断了,又浪费时间又浪费精力,态度别扭得难堪。 安各如今已知道他是什么人,在做什么事,这样深的夜会瞒着自己偷偷出门去做的,肯定危险又重要吧。 她不能在这时打扰他。 她害怕他一去不回,却更害怕……如果自己拨通手机打扰了他,他就真的回不来了。 他明明给了她无与伦比的安全感,却又令她生出了最大的不安。 ……这样不行。 独自静坐在卧室里,呆呆望着墙上的钟转过五分钟,安各意识到自己的状态很不对劲。 安安老婆再怎么内向不爱社交,也不能要求他24小时全围着自己转啊,他人在家她就放心,他人一走她就焦虑……这是什么坏毛病,难道以后他每次深夜独自出门处理玄学界的工作,她都要在家里发癫吗? 安各如今听老婆提过他的工作,时辰很重要,大多数委托不得不在入夜之后、凌晨时分完成,要么不上班要么熬大夜,他的工作作息极不规律。 所以今晚发现他深夜离开,她其实没那么生气。 她要包容他的常态工作需要啊。 她自己工作时要求老婆等在旁边,可老婆工作时自己连五分钟也熬不过吗? ……不行,绝对不行。 安各知道自己有一身臭毛病,但她拒绝发展为患有夜晚分离恐惧症的精神病。 枕边人一走就惊醒,独自坐在床头淌冷汗,盯着钟表喘不过气……这怎么能行。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88节 于是又套了外套下楼,恍惚找了家药店,买了安眠药回来。 跟店员说是深夜失眠,要的是据说副作用最小最健康的中成药,安各也不敢乱吃,倒好水囫囵吞了一颗,就把药盒袋子团吧团吧藏起来,又缩回了床上,在自己原本躺的位置躺好了。 她不想让对象发现自己醒来过,他本就心情不好,意识到她在家没休息,肯定会更难过。 最好他回来时,她已经睡着了,就和他离开前一样。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吃了药后安各合着眼刻意不动弹,还真的隐隐培养出一点睡意…… 【好不容易才绑来的票子,妈的,原来是个废物……】 可又做了梦。 梦见年少时被绑匪踹在水泥地上,眼睁睁地看着不远处淌出一滩血。 尸体。枪洞。血。 几个套着头套的男人拿着枪,粗话和烟味笼罩了整个仓库,不远处就是那个被撕票的人质,安各正对着他逐渐涣散的瞳孔。 子弹打穿了他的脑袋,并非小手枪的子弹,那些绑匪是某个大型地下组织的一员——所以,是步枪的枪口顶着他脑袋开枪的。 安各已经不记得那张原本白嫩的小脸姓甚名谁,是谁家的小少爷,她只看见西瓜瓤般爆开的一颗头,与一只不知怎的还算完整的眼睛。 那只眼睛呆滞地看着她。她也呆滞地盯着那只眼睛。 而那年她上小学一年级。 有钱人家的小孩总是更遭人恨些,贵族学校郊游,歹徒挟持了一辆校车,抓了一窝值钱的“票子”来。 那是一次有预谋的大型绑架案,那帮人冷酷又干脆,挨个给各家电话,给赎金的就敲晕扔回去,不给赎金的…… 就变成安各眼前那摊血。 一串抄录好的电话名单,一部屏蔽过的一次性手机,为首的绑匪骂骂咧咧地端着枪在远处抽烟,安各知道他在骂谁。 刚才那个小男孩不过是某家的私生子,绑匪要价一亿,可他的父亲不愿意为了一个私生子花费一亿。 不愿意,嘭,那就崩掉了。 血腥的尸体吓得其他小孩大声哭叫,安各没哭,她趁机从绳子里抽出了磨破的手腕,扑出来想跑—— 没跑成功,她被一脚踹倒,负责看管的绑匪把她重新绑好又拖到尸体边,用力踩着她,逼她和那张残碎的面孔脸对脸。 她想反抗,可背上的鞋太大,烟味太重,力气太弱,这边的血泊和不远处的脏话都…… 太可怕了。 【妈的,原来是个废物】。 不远处打电话的绑匪在惋惜自己浪费的精力,也在嫌弃那个死掉的小孩。 安各清楚,只要他按照那张单子上的顺序打电话到安家…… 她也会是那个废物。那个“换不来钱的票子”。 她不值一亿,不是什么掌上明珠,安家没人会赎她。 没有赎金,嘭,她就会变成躺在那里破碎的西瓜。 歹徒。枪洞。血。票子。 票子。 血。 死。 她感到背上的脚拿开,一根枪管顶上来。 “老大,给安家打过电话了?那可是超级豪门啊,也不赎人吗?” “别提了,我不死心试了试,赎金压到三百万都不愿意……” 绑匪们的烟味聚拢在一起,负责看管的和负责电话的聊起来了。 即使刚上小学一年级,安各数学也很好。哪怕愣愣地盯着那摊血,她也本能地把账算清了。 三百万赎金,奶奶她做慈善时塑的佛像就要三个亿,可不愿意抽出三百分之一换她一条命吗? ……也是。 她的身价不值一提。 她原本还想着,长大后要自己挣出百亿身家,长大后要建造自己的家,长大后要…… “咔。” 保险栓打开,她好像没有“长大”了。 她会变成对面那摊血淋淋的东西。 安各对自己说,我一点不害怕。 但我非常不甘心。 ——她猛地挺身咬向对方的脚踝,用自己最大的力气扑向枪管把它的方向压弯—— 没人能想到,一个被捆起来踩在脚下的小孩还能蹦起来。 两个绑匪都没反应过来,一片混乱时步枪走火,她被枪管擦伤大片,但爆开的是对面那个歹徒的胳膊,另外一个则被安各咬伤了脚踝—— 两人猝不及防地倒下去,安各挣不开身上的麻绳,只好趁势往地上一滚。 像颗大蚕蛹,姿态丑陋又狰狞,她必须抓紧两个成年绑匪倒在地上的机会,只能疯狂地死死地咬着牙往仓库外面滚,不管是腿上磕了手上擦了还是—— 整张脸埋进血泊中的碎尸里,从那个死去男孩的尸体上滚了过去。 能怎么办呢,没人赎她,她只能采取最狼狈的自救方式。 不甘心。不想死。 拼命告诉自己不要不要千万不要害怕,才能拼命活下去。 ——后来的事,她已经记不清了。 好像是警察终于找上了门,又好像是某个大家小姐的保镖冲了进来。 绑匪们自顾不暇,她奋力滚出了仓库,也奋力救出了自己。 那是一场不折不扣的胜利,幼小的安各当作战绩,在班上跟自己的朋友们吹嘘过千百次,“我一人打趴万千绑匪我超强我超厉害”。 可事实是她只能抓住时机狼狈地滚出去,肩膀磨破了皮,手脚被绑着,脸朝下滚进血泊…… 和血泊里,属于死人的组织。 安各后来梦到那片血,梦到脸对脸。 持续一星期,她在床上惊醒,偷偷坐起来,揪着床单淌冷汗,再重新睡下去。 从那以后,她最怕血腥画面,怕到一见就条件反射逃跑,冲向……仓库外面,或者其他安全的地方。 她不怕。 她必须告诉自己,不怕,你不怕。 没人会为你交赎金,没人会觉得你值钱,没人会在你睡不好的时候哄你不怕不怕没关系,所以你自己抱好自己,重复一万遍就可以了。 你将来要挣好多好多钱,你要让所有人都觉得你很值钱,还要拥有最优秀的睡眠质量,不可以畏惧任何东西。 你不怕。 梦里的小孩钻到枕头下,紧紧攥着被子嘟哝,你一点也不怕。 ——然后又梦见那张毫无生气的脸,硬生生从它身上滚过去的感觉,枪洞血泊尸体—— 成年的安各再次惊醒,她第一反应就是干呕,满鼻子褪不去的血腥气。 ……是安眠药的原因,还是在便利店看见那场幻象的原因? 她亲眼看见了那个收银员的尸体,也看见了血泊一点点漫到货架底下。 ……不,她不害怕,她也不知道今晚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只知道自己冲进浴室,吐光了吃下去的安眠药、睡前喝的柚子茶,漱嘴洗脸又倒回床上后,是再也没劲逼自己调整状态了。 安各闭着眼数了一会儿羊,无果,又闭着眼数了一会儿洛洛。 越数越想上楼抱着洛洛睡觉,如果把女儿抱在肚子上睡肯定不会乱做噩梦了吧,她肯定会特别安心……可这么晚了,不能打扰女儿休息,她明天还要上学…… 于是把女儿换成了老婆,反正王八蛋成天出门熬大夜,不用休息。 于是第二百三十六只安安老婆换成了第二百三十六只王八蛋,王八蛋数到二百四十八只时,终于听见了玄关处细微的动静。 他回来了,动作很小心。 洛安进门时安各默默数到了第二百五十七只王八蛋,原本打算就这么装着睡过去,不露出自己还清醒的端倪。 他既然回来了,她就能放心睡下了。 可听见被子窸窣动了几声,感觉到他从背后靠近,又亲昵地抱过她…… 安各在心里数着王八蛋,突然特别特别委屈。 我吐得肚子难受,头难受,心脏嘭嘭跳得难受,失眠到现在,王八蛋竟然到现在才回来。 究竟去哪鬼混了。 身上味道这么清新,还去了别人家洗澡吗。 既然洗了澡,就肯定是在外面沾了脏东西吧,说不定又受伤了。 头发丝有葡萄的自然香气,吃了葡萄吗,在哪吃的,和谁吃的,有没有人喂…… 这种搭条手臂就收住的抱抱算什么抱抱,倒是再加几个晚安吻啊。 于是安各睁开了眼,委屈全部化成咄咄逼人的问题。 她情绪不好,她就是要跟他吵架,她要让他受足教训再也不敢半夜出门,她…… 她翻过身,死死钳住他的喉咙,凶神恶煞。 “我说了我不怕!” 他愣了一下。 “我不怕!我不怕!我要说多少遍才能——不就是血,不就是死人,不就是——我不怕,我不怕,我不——”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89节 她的低吼里满是忿恨,瞪着他的眼神不掺任何水分,似乎是真的在瞪视仇人。 她从来就不是与“柔软”挂钩的姑娘。 洛安看着她对自己低吼,发怒,片刻后伸出手,微重地压下了她的头。 没有反抗。 她循着那份力倒在他颈侧,但却张开了嘴,恶狠狠咬上他的锁骨。 ……幸亏上床前换了全套的睡衣扣在最上边,她这一口咬不穿血肉。 洛安一动不动地任咬,只把手指轻轻插过她的头发,捋了捋。 炸起的幅度有些小,她不是刚刚才惊醒,醒了有一阵时间了,还在枕头上左右滚了滚,否则这块不会被压软…… 辗转反侧,忧心忡忡。 他出去后她在家一直没睡好。 嘴上的力道意外很大,眼圈微红,这么重的口吻……刚刚还做噩梦了吗?被吓醒了? 可他已经除净了那些添乱的活人,红影影响的噩梦不会短暂又易醒,他出去又回来不过个把小时,她理应不会做那个夏日烟花的梦……如果做到底看清楚了,也不会是怒他咬他的反应。 那就是正常的噩梦了,由潜意识自然呈现。 她今天在便利店撞上了“抢劫”,一个人和那三具活尸待在一起,又最怕血腥马赛克……啊。 洛安手指一顿。 是年少时遭遇持枪抢劫或绑架的经历吗。 抢劫……不,下嘴这么凶狠,反应这么有攻击性,是绑架。 “我不怕!我不怕!我告诉你我不——” 洛安知道,她这是吓惨了。 晚安吻和拥抱的分量或许不够安抚了,再弄点饮料吗,这个时间点喝热牛奶也…… 安各突然松开嘴,又一口咬上了他的脸。 热腾腾的唇舌胡乱扫了一通,随之而来的,还有黑暗里热腾腾的水汽。 ……啊。 一边凶狠乱舔一边哭成这样。 洛安只好放下摸头的手,他缓缓捧住了她的脸颊。 妻子抽泣道:“干嘛?想反抗啊?” 怎么可能。 洛安不答,只是亲回去,又把她抱紧了,压进被子里。 他不想让她再回忆泛着血腥味的阴影,只能做些激烈的事情分散注意力。 “豹豹……” 安各奋力挠他。 但那个人很快往下,抓不住脸和脖子,肩膀也沉得太往下她抓不上了—— 亲的位置太下。 她又哭又叫,纷乱的心情被越来越下的吻弄得更乱了,手也在被子乱挥一通。 所幸那些全部是吻,没有一个是攻击,自下而上又自上而下,眷恋又缠绵,仿佛淌过身体的水滴。 这不是驯服,不是占有,只是安抚。 安抚得过分舒服。 双手终于被握过去,安各受不了,她想把他的手背抓出印子,可仓皇中却抓到了一枚戒指。 ……怎么可能舍得把他们的婚戒拽下来,只好放松力气,又揪住了他的手心。 究竟凭什么啊,无理取闹上头的人更委屈地想,凭什么只准他这样到处亲她。 第237章 第二百零二十七课 弟弟这种生物果然还是眼不见为净 【第二日, 晨,七点整】 洛梓琪在酒店套房内醒来。 如今是玄灭时期之后,玄门中人不比以前, 哪怕是传承了洛家千年底蕴、正统道法的她, 也没办法用打坐吐息完全替换自然睡眠…… 会困, 会饿,会想打哈欠。 毕竟是活人, 生活作息最重要,那个成天熬大夜出去砍活人的家伙是鬼也是精神病。 不过往日她也不可能一直睡到这个点才醒, 作为洛家家主,每日晨起练功才是…… 洛梓琪拿着牙刷经过套房的落地窗,突然顿了顿,拉开窗帘。 ——窗外冷雨倾盆, 阴云密布,空气里没有一丝热意。 可如今已是盛夏,该有酷暑与蝉鸣。 ……有违天时。 她今天起晚了, 或许也与这天气有关。 午时掐算一番吧。 洛梓琪皱皱眉,很快洗漱完毕, 又打开衣柜。 弟媳送的衣服包包小裙子,填得满满当当, 随便一件拿出来也是五位数起步。 安老板对自己亲近的美女闺蜜们总是格外豪爽。 可洛梓琪不关注奢侈品, 她完全不懂名牌和地摊的区别, 这么多新衣服只看得人眼晕。 她以往总爱穿雪白的运动服套装, 方便活动, 但今天窗外下雨, 没办法出门做晨功,穿雪白的服装也容易弄脏, 无归境外的凡间都市就这点不好……呃,她真讨厌费劲选衣服,为什么在首都不能召唤灵仆搞定啊。 最终,只是抓了件浅黄色的兜帽衫套上,又翻出抽屉里的瓶瓶罐罐抹了抹脸。 洛梓琪一心在无归境潜修洛家道法数十年,很少在乎脂粉、装束乃至自身容貌,但今日数个玄门世家的掌权人约了她会面,下午或许还要去趟监管局,再不情愿也要多少捯饬一下仪表。 这还是弟媳教她的,说谈正事之前修饰容貌整理衣着,也能给对方施加无形的压力。 譬如安老板的定制西装与恨天高,又譬如李秘书强势鲜艳的女王色号。 不过洛梓琪不是很懂这些,无归境洛家无需应酬谈判,她平常冷着脸的状态就能形成压力场,如有必要,挥出家主专用的那把剑插地上,就足够“施加压力”了。 小时候道行不足驾驭不住那把剑,但弟弟在身后站着,提着铜剪刀冲其他人笑。 ……无归境洛家一脉传承,姐弟俩都不需要搞懂人情往来,反正武力镇压比什么都好使。 但洛梓琪也是个喜欢新鲜事物的女孩,谁不喜欢用新奇好闻的霜膏拍拍脸蛋,把自己保养得滑嫩漂亮。 况且,这些护肤品、化妆品、满柜的衣服包包、乃至整间酒店套房…… 全是弟媳挥挥手送她的,不用白不用。 涂涂抹抹几分钟,洛梓琪对着镜子瞧了瞧,确认自己这次没把乳液当成雪花膏,便随手抓出发圈扎了个马尾,便出了门。 糙了数十年,哪怕被弟媳兼闺蜜的安老板送了一堆彩妆衣服,她也精致不起来。 晨功没戏了,会面她也没必要早到,现在洛梓琪只心心念念早饭。 闺蜜旗下这家酒店的餐厅超好吃,早餐还是自助呢,她一个人可以炫好几大盘……吃早饭去咯。 她一脚跨进电梯,心情颇好地摁了餐厅所在的2楼,然后摸出手机看。 家族里还是老样子,镇压稳定,没什么大事。 至于玄学界的新闻…… 《惊报!一夜之间数名玄门大师在族地暴毙!》 《连环密室杀人事件,凶手究竟是谁?》 《八一八那个又半夜发癫的不可说巨佬》 《是人性的沦丧,还是道德的扭曲?》 《监管局呢监管局呢吃干饭的吗监管局》 《别喊了,监管局早跟那谁暗通款曲,点我查看详情……》 洛梓琪:“……” 什么鬼东西。 洛梓琪今早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她甚至都不需要细看新闻,就知道又是某人在搞事,气得捏紧了手机,迅速划出弟弟的联系方式——又屏蔽她了,可恶,发私信—— “叮咚。” 有人进电梯了,那是个面容年轻的西装男。 ……按常理电梯内不该有电话信号,有人在,也不好继续登入玄讯论坛和别人发信息。 洛梓琪冷着脸摁灭手机,插着兜盯电梯显示屏。 她的套房在顶层,吃饭的餐厅在2层,这家酒店的中层还联通着一旁ab两座商场,有商场员工不想挤那边正值早高峰的电梯上班,就会来这边蹭电梯。 所以洛梓琪从顶层乘电梯往下,人群来来往往,中途停了好几次。 感觉已经在电梯里耗了七八分钟。 洛梓琪憋着看到新闻时生出的那点暗火,十分不耐烦,还不如她从顶楼翻窗然后掐个法诀跳下去吃饭。 等电梯停在四层时,她深吸一口气,决定直接出去走楼梯—— “啊,抱歉。” 人群挤出去,又有人挤进来。 四层是最后一个联通酒店与其他商场的楼层,上班族们走得差不多了,这层新进来的只有一个人。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90节 戴着棒球帽,拎着把黑伞。 洛梓琪:“……” 哪怕对方口罩帽子手套围巾长风衣全套武装,捂得严严实实像个出身沙漠地区的歹徒,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怎么可能认不出来哦!盛夏季节会穿成这样在外走的精神病也只有他吧! 洛安进了电梯,洛梓琪无言地收回往外走的脚,往旁边让了让。 她没开口,他也没开口,因为电梯里还有其他人没走——那个一开始进来的西装男。 西装男诧异地看了一眼新进来的人,这可是盛夏,捂得这么严实,实在很有跟踪狂的嫌疑…… 他不禁往靠近电梯门的那位冷面美女身边靠了靠。 还低声道:“女士,你小心点他,可能是跟踪狂。” 洛梓琪:“……” 洛梓琪心情复杂地回答:“我谢谢你。” 西装男其实一进电梯就注意到洛梓琪了,女人面容冷艳,身姿窈窕,他一直很想搭讪,但碍于周边气场不敢乱动——这下终于找到了时机。 他再次强调:“你这么漂亮,要小心被这种人袭击啊,出门要提高警惕。” 洛梓琪:“……” 洛梓琪想踢走他,又更想回身给弟弟一个大耳刮子。 你穿成这样出门干嘛!昨天凌晨发癫乱杀还没结束吗?被抓进警察局了我可不会去保释啊?! ……但她只是想想,作为一个成年人,只能把无能狂怒全部压下。 洛梓琪冷淡回复:“哦。” 想献殷勤的西装男继续说悄悄话:“真的,女士,你别以为裹成这样的人就是什么明星,我总觉得他身上有种违法乱纪的气质……” 是啊是啊,洛梓琪真想把手机里那血淋淋的新闻报道亮给他看,知道什么是限制级的违法乱纪吗,你还绕着我嗡嗡嗡。 “女士,不如我们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吧,我——” 2楼终于到了,洛梓琪忙不迭跨出去。 男人还想追,但一直在电梯角落沉默的“跟踪狂”突然动了动腿,他跟在洛梓琪的背影后默默走了出去,跟出去之前还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没什么情绪,但就是莫名令人发毛。 西装男:“……” 不是吧,真的跟踪狂? 他抱紧公文包,赶紧摁着电梯键,关门下去了。 洛梓琪嗤笑:“就这点胆子,还来绕着我吵。” 洛安开口道:“家主,既然您嫌烦,就拍死。” “……不过是偶然遇见的陌生苍蝇,赶走就行。” “苍蝇拍死更方便。” “……闭嘴,别在监控下发表这种不法言论。” “来之前处理过监控了,”弟弟在围巾口罩里抬了抬眼睛,格外阴暗,“没人能拍到我的影子。” 洛梓琪:“……” 行吧,他发癫还没完。 为了他人生命安全,她快步进了餐厅,直接开了包厢坐下,又随便点了几道早餐,让人快速上完就离开。 “说吧,”洛梓琪抬手,包厢门反锁,窗帘也落下,“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找我干嘛?” “不做什么,”对方的声音在多层布料包裹下有些喑哑,“慰问家主吃早饭。” 洛梓琪:“……” 信他就是有鬼……不,他就是鬼,谁会信鬼。 洛梓琪揉了揉眉心。 “现在快到小洛洛早读的时间点了吧,你今早不用送她上学?” “今早洛洛由我妻子送去学校。” 洛梓琪:“那你为什么不和她们一起——” 话出口她就意识到了什么,但弟弟更加阴暗的眼神已经从帽子下飘了过来。 “我妻子让我滚蛋,在外面随便找个坑吃早饭,不准在家惹她心烦。” 洛梓琪:“……” 噢。 原来是吵架了,怪不得。 “你又干了什么破事,能把她气得清早就把你扫地出门?” 弟弟摇了摇头,手套探进口袋,又拿了两张鲜艳的红钞放在桌上。 “不算扫地出门,”他闷闷道,“她给了我零花钱,让我在外面随便玩。” 洛梓琪:“……” 首富丢了两百块零花钱让你随便玩,这还不是气疯了扫你出门啊。 洛梓琪头疼,她想就今早看到的那些新闻训斥他胡作非为,又想追问他刚才避重就轻的关键信息,但弟弟这个阴气飘飘格外幽怨的状态,她什么都不好说了。 她太知道这人精神状态之诡异,所以需要时刻呵护、修正才能勉强拉回正道上。 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推过一碟水晶虾饺。 “早饭没吃吧?先吃点东西,慢慢谈。” “好……” “口罩围巾解开,跟我吃饭还捂这么严实……这里没人损你清白,你少犯病,我不想被当成跟踪狂同伙。” “哦……” 答应得倒是很老实,脱衣服的动作慢吞吞的,但也在解开。 洛梓琪看了他一眼,那这一眼就凝住了。 围巾,口罩,帽子,竖起的长风衣衣领,这些东西层层叠叠挡住的—— 脖子耳朵脸颊上全是或红或白的抓痕,洛安默默脱掉了手套,明晃晃的牙印布满手背,指头都有虎牙咬过的痕迹。 洛梓琪:“……” 好家伙。 怪不得被赶出来。 洛梓琪:“你这是去摸老虎屁股了?还是拔了虎须啊?” 不,只是吸豹豹太过分,被挠花了而已。 弟弟抿抿嘴,阴仄仄的神情里突然冒出一点雀跃,又变为浓浓的警惕。 “我不会透露细节的。” 洛梓琪:“……我也不想知道!重新遮上吧你!” 第238章 第二百零二十八课 装模作样难道比不上剖白真心 洛梓琪没谈过恋爱, 也对谈恋爱没兴趣,但她不是社恐,这些年被安老板拉着在花花世界里玩久了, 再怎么也知道了不少东西。 最起码的, 她知道对外人秀吻痕这种事, 一般只会发生在热恋期的小情侣身上。 不过往往是女方半遮半掩地秀,男人更多是炫耀“那是我干的”, 像她弟弟这样顶着一脸红道道白道道骄傲表示“我被啃了”的…… 算了,他自小精神状态破烂, 不能以常理论。 更何况人家要秀的是暧昧的吻痕,他那全是指甲挠的和牙啃的,洛梓琪很难从中感受到“恩爱”“热情”,她只感受到了弟媳的滔天怒火。 这人到底干了啥哦, 能让一向颜控的弟媳破例对脸下手。 ……但还真别说,弟弟这张脸太能打,哪怕顶着白道道红道道, 也不显半分狼狈的,只是添了点正儿八经的“破碎美感”, 令人更加怜惜他。 天师耳力好,洛梓琪已经隐约听见刚才那个来上菜的服务员和自己的小姐妹嘀咕, “哪家的混蛋舍得家暴这种大帅哥哦”。 洛梓琪……洛梓琪一言难尽。 洛安对上她微妙的眼神, 只笑了笑, 摸了一下嘴角旁的数道白痕。 “我试过了, 家主, ”他说, “但这些痕迹太长,几片创口贴根本挡不住, 只能这样勉强遮掩。” 那措辞依旧是很尊敬的,还含着十分自觉的“不好意思污了你眼睛”歉意,但洛梓琪就是察觉到了隐约的得意。 当然,哪怕他不暗搓搓地添油加醋,洛梓琪也知道…… “你是个阴煞,”她闭了闭眼,“这种没流血的伤口你可以用力量自动愈合吧?” 不管弟弟用了哪种阴招复活,目前主要构成身体的还是煞气吧?阴煞的鬼躯是普普通通拿牙拿指甲啃几口就能留印子的? 洛安眼神无辜:“这是妻子给的教训,当然要铭记在心。” 洛梓琪:“……” 扑面而来的白莲香差点没把洛梓琪熏出白眼来,见过这人最不掩饰的幼年,如今屡屡看他装纯扮乖,她属实牙酸。 还以为这人已经放弃装成这种样子骗媳妇了,怎么又舞到了她脸上? ……话说他干嘛要舞到她脸上?她又不是他那好骗好哄的对象,见到这种假模假样只会青筋跳! 洛梓琪深吸一口气,捏紧了筷子。 “你早饭还吃不吃了?” 不吃我能不能掀桌子扔你脸上啊?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91节 ——无归境家主的好涵养令她没有翻出白眼也没有掀桌发火,但对面的人明显没领会她的潜台词。 “其实不是很想吃东西,”他似乎有些低落,“以前早餐是我妻子和我一起吃。现在……” 说完又看了她一眼,这一眼无辜里透出了不少委屈。 “好吧。只一次,我陪家主用饭。” 洛梓琪:“……” 哦,是我坐对面炫早饭肉包还委屈了你哦。 她面无表情地咬烂了嘴里的包子,瞬间就理解了弟媳甩他两百块钱赶他出家门的心情。 破烂弟弟在惹人发怒这方面的造诣属实炉火纯青。 只不过,弟媳被他挑起来的火气也有羞恼的成分,但她…… 她可太清楚弟弟那“故意为之”的手段。 弟媳这人活泼爱玩,作息不算稳定,洛梓琪大约知道她上班的时间——起得再早,也不可能和面前这个天天早晨五点就出门晃菜市场的家伙同时吃早饭。 小的时候他甚至会赶在鸡打鸣之前起床烧灶,她晨起练功时这人已经上下山巡视了一来回……只有清修的和尚才能跟上他的节奏一起吃早饭吧。 所以什么“以前和妻子一起吃”是他胡诌出来的,“其实不是很想吃东西”就更—— 洛安推走只动了一枚的虾饺碟子:“谢谢家主体谅,但一口就够了。” 洛梓琪冷不丁问道:“你味觉还没复苏,这口饺子是拿煞气捏成灰了?” 洛安的手顿了顿,再抬头时,笑容又掺上了格外虚假的无辜。 ……果然。 真想抽他。 可惜嫁出去的弟弟泼出去的水,她跟他的关系也没亲密到能随便动手。 更没亲密到早晨一起吃饭聊天——再被他刻意撩起的火气牵着鼻子走。 “闲话不提,你来找我,究竟想做什么。我没时间和你浪费。” 洛梓琪冷着脸放下了筷子:“没必要继续试探我的态度,我不会被你故意挑拨,如无必要,也不会告诉她你今早刻意招惹的事。” 故意踩上对方的雷点,顺顺利利地被赶出来,便拥有了半天不被控制的时间。 见她这样,洛安重新围拢了围巾,笑容微敛。 “家主放心。我只是觉得妻子最近……监控有些严密。” 能让他委婉表达的“有些严密”,绝不是程度轻微的监视。 “虽然我对你们两私底下的相处模式没兴趣,”洛梓琪冷冷道,“但肯定是你活该。” 洛安:“……” 好吧,也对。 ——洛安当然察觉了妻子最近膨胀得有些不正常的控制欲,衣服手机里的定位器多到他懒得处理,更别提家里车里隐约多出的数个探头。 他其实不算在意,也有心纵容,以此安抚她失衡的安全感,但今早必须出门一趟,洛安不想让她再为自己偷溜出门的事焦虑烦心。 所以故意惹了她发毛,又故意以这样的姿态来她旗下的酒店见家主,“事后炫耀”“姐弟叙话”总不会令她再产生怀疑。 然后,在合理的见面理由,合理的见面地点中…… 获得合理且不被监视的五分钟。 “家主聪慧,我感激……” 洛梓琪抬手就拍了张隐匿防护符下去:“废话少说,这里没人。” 洛安脸上最后那点虚假也收敛了:“我听说有几个玄门邀请您会面?” 洛梓琪:“是,如何?” “我希望陪同您一起出席。” 洛梓琪:“不行。你还想再杀多少人?” “那些人因果报应,反噬自身,与我无关。” “不行,你没有身份。” “家主如果想把我带在身边,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不。” “……您开个条件。” “你跟我回无归境,销毁鬼身,重塑躯壳。” “抱歉,我还是喜欢自己的身体。” “那具身体是饵,你吞不掉。” “别人的饵也可以变成我的饵。” “不知死活。” “我目前的确是不知死活。” “……” 他们之间的交谈又快速又平淡,可与冷淡的表情不同,洛梓琪的手指越捏越紧。 对方不想让步,她也不可能让步。 “洛安,”她一字一顿道,“别不知好歹。” 这不是气急败坏的威胁,洛安清楚,以她的性格,只会就事论事,平铺直叙。 什么是好,什么是歹? 重塑躯壳顺应天时是好,以鬼身逆天道还魂是歹。 他的确不知好歹。 可是…… “家主,我并非在计划展开之前征求您的同意。” 洛安夹过一枚虾饺,在她的注视下,咬进嘴里。 咀嚼,吞咽,没有煞气。 洛梓琪脸色骤变:“你——” “开弓没有回头箭,”洛安放下筷子,“我只是通知您。” ……他已经和那具躯壳绑定了联系,怪不得,还魂一旦开始就不可能打断,除非他…… 魂飞魄散。 洛梓琪猛地站起身。 “你疯了,”她手指打颤,“你疯了……我会去告诉安各。” 说罢她转身就往外走,可就在那一刻,洛安出了手。 ——没有任何声响,黑伞横在洛梓琪喉间,阴煞的气息绕过她的脉搏。 洛梓琪顿住了脚。 差点忘了。他和她从不是什么亲密姐弟。 后方的人再开口时依旧谦逊恭谨:“家主。” “……” “请您带我一起出席。” “……” 这是通知,是威胁,是胆大包天的违逆。 ……是啊,他连天道都不放在眼里,又怎么可能在乎一个家主的命令? 洛梓琪并不愤怒。但她慢慢回过头看他时,眼神里满是厌恶与抵触。 厌他假模假样。 恨他一意孤行。 “你有本事,”她缓缓道,“就先杀我。” 洛安平静地望着她,没有回复。 洛梓琪伸手,也从自己手腕中掏出一条光带——光带化为一把霜雪般的长剑,她握着这柄斩鬼无数的法器,没有丝毫掩饰。 就这么正大光明地架上他的咽喉。 洛安没躲,他歪了歪头。 “您要和我比斗谁更快速?” “我快不过你。”洛梓琪说,“但这把剑造成的伤痕,永远不可能愈合,你在她面前再也遮掩不住。” “……” “这处如果多了一道血痕,你打算怎么解释?” 剑尖下的喉咙动了动,洛梓琪感受到他流露出一丝无措。 她立刻紧逼:“你要赌我是否下得去手?” 茶色的眼睛盯了她片刻,终于,认输般挪开了。 “我可以不打扰那几个玄门,”他说,“但您把这把剑借给我。” 洛梓琪不意外他会妥协,但有些意外他重新提出的条件。 “你要这把剑做什么,它虽然克制阴煞,但不比你那把黑蛟伞好用……” “我要确保您说话算话,”那假模假样的柔软语气难得冷了下去,“万一我收了伞,您又划出了血痕,我怎么办?” 是吗。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92节 洛梓琪二话不说递过剑柄:“拿好,收伞。” 洛安反手握过那柄长剑,掌心升起一阵阵的黑烟。 ——无归境传承千年的镇压法器,阳气蓬勃,正气凛然,他这样的阴煞无法轻易触碰,哪怕经过主人的允许,只是拿一下掌心就如同被火炙烤。 无归境洛家正统专属……他没有使这把剑的资格,不管生时,还是死后。 洛安把剑收回光带状,又用手帕包了起来。 ——什么一起出席毁灭玄门,不过是明面上的目标,他从一开始想要的,就是在不使洛梓琪怀疑的前提下合理拿走这把法器。 只有它能彻底斩杀红影。 “谢谢家主,三日后归还。” 他来得快,走得也快,只留洛梓琪坐在原地,突然有些狐疑。 等等……有点不对劲。 他这趟来真就是为了毁掉那几个玄门?以他的本事,非要经过她的邀请才能动手吗? 他一个阴煞,要这种能镇压阴煞的强力法器做什么,但如果是单纯研究,也可能…… “嘘。” 洛梓琪一惊,包厢门被悄悄推开了,而这次不是去而复返的弟弟。 ——安各窜了进来,遮遮掩掩,裹成一团。 她摘下遮面用的墨镜,冲洛梓琪悄悄勾了勾手指。 “长话短说,我怀疑他今天在外面会故意干坏事,琪琪美女,帮帮忙,给我拍个隐匿符之类的东西,或者我们俩一起跟踪他也行。” 洛梓琪:“……” “对了对了,琪琪美女,你们玄学界有没有什么追踪用的东西?他刚才把我的定位器屏蔽了,我不知道他现在跑去哪里,只能先来找你。” 洛梓琪:“……” 第239章 第二百零二十九课 打字太慢输入太快会跟不上脑电波吗 刚送完女儿上学, 安各就开始调查老婆了。 先是半夜遭遇持枪抢劫,又是烤炉内投放致幻药物,更何况还有那么真实的血液与尸体, 追根究底, 那“致幻药导致的幻觉”推测也令她十分怀疑…… 再加上那人深夜溜出门, 不知瞒着她做了什么事,回来时又明显是洗过澡的, 连衣角上的气味都清理一新,仿佛他就是单纯出去淋了一场夜雨。 就是太干净, 她才会怀疑。 可他心思缜密,连带着那点葡萄香气,也像是故意透露给她的把柄。 ……俗话说女人心才是海底针,可他们家里, 老婆的心思比海底的灰粒还难分辨…… 算了,她不需要细分,一把抓过来就行。 昨夜亲热时, 安各那些抓挠的确有情绪倾泻的原因,其实也含了一部分试探的心思, 但她费了好一番力气把人从头到尾寻摸一遍,也没摸到半点痕迹。 孔洞, 伤疤, 新鲜的淤痕。 没有, 没有, 没有……他毫无破绽。 反倒是她被亲得七荤八素, 又是一夜糊弄过去, 直到老婆被赶走,孩子上了学, 独自坐在车里,才堪堪反应过来。 安各……安各揉了把脸,感觉自己像是被灌了碗迷魂汤,可明明今天她压根就没和他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 昨夜……到后来也的确被他灌了碗类似药汤的东西进去,否则她今早绝没有精力起床送洛洛上学……但那时她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快忘了,如今也没法分辨汤里的气味或药材。 老婆看似温柔,却的确顶着她的抓挠毫不客气地把她欺负了一遍; 可他又没做到最后,喂了药再把她哄睡,她今早起来时只觉得体力充沛,精力十足,都归功于这些天来难得的一次深度睡眠质量。 ……是,力竭就不会胡思乱想了,这种哄人睡觉的方案的确简单粗暴。 可安各不是什么纯情小女孩,独自坐在车厢里望着女儿背着书包进校门,她已经冷静地理顺了他昨晚的举动,知道那并非“情不自禁”,更像“目的清晰”。 他一点心思也没动,从一开始,就只是想让她睡着,没想着睡她。 ……若是谈婚论嫁前,男方这样的表现当然十分优秀,体现出“珍惜”“温柔”“尊重”“有自制力”等等好品质,可他们俩已经是结婚多年的夫妻…… 丈夫能把“亲吻”“拥抱”当安抚手段哄她失去意识再冷静抽身离开,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懊恼,忿恨,挫败……安各理智上明白自己应该趁着这段分离的时间迅速查出他的端倪,可情绪上只想冲回家拽住他衣领,逼问他到底是去谁家吃了葡萄洗了澡,究竟是不是在外面有了更心仪的小妖精。 ……老婆以前可是会缠着她求她再来一次的!会在她准备去加班时故意赌气扒她衣服的!听到她“要开会,不能在脖子上留印”时会不满地加重力道…… 夏日强烈的光线烫上了手背,有车在后方按了按喇叭。 安各磨了磨牙,打开车里的暗格,戴上墨镜。 跑车炫酷地调头,车轮飞速转动,似乎在地上擦出了主人的火气。 理智重新盖过情绪,她攥着方向盘告诉自己,安安老婆不会有小妖精,只会有层出不迭的小秘密。 当务之急是抓出他昨晚的行踪,抓不到就从他今早的行踪开始下手,他肯定是故意惹她生气想独自出门,至于晚上夫妻亲热的那点事…… 肯定是因为夏天天气太热了!夏天的老婆本来就是比冬天的老婆冷淡很多的!他亲到最后肯定觉得她很热很黏出汗太多,还不如洗洗刷刷睡觉! 对,没错,不是我魅力降低,就是因为这过分炎热的鬼天气! ——安老板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否合理暂不可知,但等到她核实了老婆的定位不在家里,在洛梓琪的酒店附近闪了几下就屏蔽…… 她分分钟就抛弃了那点情绪化的胡思乱想,迅速采取行动,跟了上去。 公司的事当然重要,但昨夜才遭了性命攸关的袭击,今天却不明不白地把关键线索略过去然后放心上班……她还没那么蠢。 再抽调资源做大范围的调查没必要,安各和他之前的计划正值收尾,她不想再浪费人力——老婆明显知道昨夜便利店事件的前因后果,昨夜出去了一个多小时,事情肯定还没做完,跟着他这个人就能直接找到答案。 安各知道他的反跟踪能力很强,之前带着洛洛跟踪过他一次,但那次主要是陪女儿玩闹,这次她想要不被察觉,肯定要请个靠谱点的玄学外援—— 譬如坐在那里神色微妙的洛梓琪。 哪怕她一直保持沉默,安各也看出她那“不想掺和不想搭理”的意思,但她用一句话说服了对方: “他是不是算计了我又来算计你,想不想帮我一起让他狠狠翻车,狠狠受教训?” 洛梓琪:“……” 想,那可太想了。 抓蛇瞄准七寸,不愧是安老板。 洛梓琪迅速放弃了自己今天所有的安排,飞一般地加入了她的跟踪行动。 洛安最喜好研究那些冷僻的歪门邪道,如今已到了返璞归真的境地,讲究一力破万法,拿a4纸画符拿喝剩的矿泉水瓶布阵都是轻而易举,所以对那些繁琐精密的正统典籍符咒不是很在意,当洛梓琪拿出无归境的秘藏隐匿符,安各又拿出了精心研究的黑科技,他…… 他还真没发现自己身后有辆完全隐去气息的跑车,自己的举动完全囊括在高倍率望远镜的镜头里。 “如果我们是不轨之徒,也会被很快发现,”坐在车里,洛梓琪并没有掉以轻心,“他肯定能察觉到杀气的方向。” 安各一边举着望远镜一边调试自己的针孔探测仪,盯人的姿态堪称伟光正:“对啊对啊,可你是他姐,我是他老婆,我们的身份立场很正常,哪里有不轨心思哦。” 洛梓琪:“……” 洛梓琪突然领悟到了一句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她有点想拒绝承认自己跟弟弟的亲属关系,这样自己跟弟媳就不是“一家人”了。 可事实是她们俩坐在一辆车里,一人一个望远镜,区别不过是弟媳手里的倍率高一点,据说能把目标的眼睫毛都看清。 “等等,他动了,他走向了一家报刊亭……” 旁边的弟媳轻啧一声:“买报纸?这年头谁还会看纸质报纸?臭古董一个。” 洛梓琪再次感应到了她那点火气。 “他今早的确故意惹我了,昨晚到底怎么惹你了?能把你惹得下手抓他脸,还弄了那么多道印子。” 安各:“……” 总不能说,我是被亲昏了头,又气急败坏地想催他做到最后吧。 安各只含糊道:“他惹人生气的地方还不够多吗,而且夏天本就火气旺,我热得心烦。对了,琪琪美女,趁着他还在那边看报纸没动静,你拿我手机帮我定几台冷风空调吧,最近家里太热了。” 卧室里多放几台冷风空调,夏天的老婆肯定就会变回冬天的黏人老婆吧。 ……她还不信了,无法诱惑老婆回到以前,还不能冻老婆进自己被窝吗! 洛梓琪却有点诧异:“热吗?今天早晨一直在下雨,气温也很凉。” 安各:“不啊,明明太阳光很晒……” 几丝冷雨飘进窗户,安各愣了愣。 她拿开望远镜,仰头看了看窗外的景色,像是才意识到这是阴雨天似的。 ……不对啊,之前她送洛洛上学时,停在校门口,明明阳光炙热得她换上墨镜又打下遮阳板…… 不对。 安各突然问:“琪琪美女,你们玄学界有没有能改换天时的东西?” 洛梓琪犹豫了一下:“有很多,但大部分东西的存在你不信。” 安各知道,她这话的意思就是“大部分的东西对你没用”,老婆也反复强调过“你不信的就不用去管”。 现在是白天,她身边坐着琪琪美女,远处也站着老婆,不应该再有人或东西试图袭击…… “那可能是我多想了,”安各说,“今天早晨,洛洛小学那块区域和这块城区的天气不太一样。那边烈日炎炎,这边却在下冷雨。” 洛梓琪皱眉:“好,我帮你查查。” 说罢她就低头翻动手机,安各则再次拿过望远镜,或许是觉得雨大,镜头里的老婆卷起报纸,收了伞进了一家咖啡厅,坐在临街靠窗的位置。 她清楚他专注阅读的小习惯,看来是认真在看报纸,没有演戏的成分。 安各想了想,也拿过了自己的手机。 她点进老婆的私信界面里,实在很久没和他发消息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头。 视线里的老婆神色自然地翻动报纸,平静得她有点牙痒痒。 安各点开输入法,找到自己尘封已久的表情包。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93节 [豹豹打哈欠.jpg] [豹豹叼尾巴.jpg] [豹豹掀肚皮.jpg] [豹豹摇屁股.jpg] ……叮铃铃一大串恶意卖萌的表情包发过去,沉浸式阅读的家伙明显被惊动了。 他不爱玩手机,但妻子的相关消息提醒一直设置成特殊的提示铃。 安各见他略显迷茫地在左右口袋里摸了摸,最终从内袋里摸出手机,只看了一眼就慌乱地盖上,工整叠过的报纸也被扯乱了。 嗤。 臭古董。 ——这个古董一直分不清网络撩骚和现实聊天的区别,总觉得这样卖萌的小动图就等于她本人也在做这种动作,以前在公共场合给这人发“掀肚皮”的表情包,他是真会迅速伸出手,盖住她衣角,小声劝她“别这样”的。 安各心情终于转好,她又动动手:[不回我?害羞啊?那我群发这套表情包咯?] 咖啡店里的人立刻就破开了平静的表面,他抿紧了嘴,双手捏过手机,打字笨拙:[别这样。] 安各心情大好。 [那怎么样?你人既不在家又不在我旁边,你管我怎么发表情包?] 皱眉了,啧啧啧,原来也不是什么都冷静的混蛋啊。 安各终于得意起来,她放下手机,打算让对方抓心挠肝多发几句消息,却感到手机震了震,一句没打标点符号的消息飞快冒出来。 [别欺负我,宝宝] 安各:“……” 谁? 谁是黏黏糊糊不威武不霸气的宝宝? [不好意思,打错字了,是豹豹。] [宝宝请息怒.jpg] [不好意思,搜不到豹豹相关的道歉表情包。] 安各:“……” 安各看了看望远镜里的人,脸上绝没有半点不好意思,表情重归平静……不,还多了点笑意。 安各:“……” 混蛋。 ……他绝对是故意把豹豹打错成了宝宝! [谁是你豹豹!!还没消气呢,你端正态度叫我宝宝!!] [嗯,好。] 气急败坏打错字的安老板:“……” 可恶!! 第240章 第二百零三十课 翻一翻手机里久未清理的聊天记录会发现新 在安老板眼里, 豹豹和宝宝,读音十分相近,意义却天差地别。 前者是威武、霸气、向往成为的目标, 后者则娇弱、肉麻、令人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她单身时最受不了旁边的情侣狗朋友们“宝宝”来“宝宝”去, 比嘴里的全糖奶茶还腻人, 当年胡冰跟男朋友煲电话粥时,她每听一个“宝宝”都要在旁边翻上一个大白眼。 “宝宝你一个人不要紧吧”“宝宝你今天有没有不开心啊”“宝宝生日想要什么我买给你”…… 谢邀, 人是可以独立生存的,今天是否开心也不是你问问题能改变的, 过生日想要什么就自己买什么,又不是兜里没钱。 只有婴儿才是“小宝宝”,有手有脚的成年人怎么好意思把这种称呼挂在嘴上哦。 ——面对她的嫌弃与吐槽,胡冰曾如此回答:“你单身, 你不懂。” 安各嗤之以鼻。 然后谈恋爱时她对象: “豹豹你一个人吗,要不要去接你?” “豹豹你今天开心吗,我也很开心。” “豹豹你生日是不是快到了, 想要什么礼物……” 安各美滋滋地听着,一声一声“安安”应回去, 几句废话硬是拖了一个多小时聊完,旁边听她煲电话粥的胡冰一言难尽。 “你不是嫌肉麻吗?”这还不肉麻哦? “你不懂, 是豹豹, 不是宝宝。” 他每唤我一声都是夸赞我威武霸气, 和宝宝能一样吗! 胡冰……胡冰想了想闺蜜男友那张脸, 又想想他顶着那张脸夸闺蜜“你最威武最霸气”……嘶, 这杀伤力, 还不如直接叫宝宝。 黏糊程度哪里下降了,反正是人家顺着你哄着你。 不过看了看热恋期上头、一个劲在那傻乐的闺蜜, 胡冰没提醒。 反正是别人情侣之间的小昵称,怎么叫都行。 也就这段刚刚开始的热恋期会这么叫啦,再过几年两人彻底熟了激情变温情了,自然而然就不会再有这样亲昵的外号,像她跟男友,现在相互说话已经变成了“喂”“你”“哎那谁”…… 可她没想到,自己一沉默就是十年,十年之后,闺蜜对象还会柔声细语地喊她“豹豹”,问她要不要人接,今天开不开心,大小纪念日想要什么礼物。 完了闺蜜还成天跑到她面前唉声叹气,埋怨“他现在没有以前热情了,有的时候对我格外老夫老妻,一点也没有热恋的感觉,怎么办啊冰冰你看我要不要再买几柜子刺激的情趣内衣”。 胡冰:“……” 就很酸。 安各那“本为抱怨对象冷淡实则凡尔赛”的行为令她周围的闺蜜们纷纷继续保持沉默,没人提醒她“人家叫你豹豹就等于哄你是宝宝”,所以,直到今天,她也对“他叫昵称等于夸我威武霸气”深信不疑。 那威武霸气的赞美换成了刻意肉麻的“宝宝”,是绝对的雷点蹦迪。 [我是被你气急了才打错字,你也不知道反省自己你] [你看到了没有你回我消息你——] 这是已经恼急了,标点符号也来不及打。 洛安看着手机里不断弹出的消息,顾及这里是公开场合的咖啡厅,已经尽力在把嘴角抿平,但那点笑意忍不住越抿越鲜明。 他动动手,飞快地滚动截屏了这串气急败坏的消息轰炸,保存进自己的私人收藏夹里。 ——“不擅长使用手机网聊”只是洛安在妻子面前的人设而已,私底下他用来嘲讽师兄的表情包五花八门,什么“发表情包会当真”“打字笨拙不会换输入法”,全是装出来的。 一开始是为了塑造自己“单纯温顺白莲花”的人设,后来就是喜欢上了她故意调戏自己乱发的那些动态图。 每当他表示对某个领域的不擅长,豹豹总会在那个领域里变得很嚣张,仿佛求偶期时展示皮毛和爪牙的大猫猫。 洛安戳了戳那个“豹豹掀肚皮”的小动画,隔着曲面屏,指腹下竟然也传来一股暖意。 心脏还未能重新拥有跳动回血的功能,但被她的温度所感染,从来不是由某件“鲜活器官”主导的激素反应。 哪怕是他裹满阴气无法现身的时候,见到她抱着女儿在地上乱闹,也会不由自主地暖和起来。 ……他家的豹豹。 实在太可爱了。 下载,保存,收藏。 却突然弹出窗口,[内存已满,建议清理]。 ……唔。 99%的内存占有,不清不行了。 可是……没有厚度的虚拟收藏夹里塞满了不同姿势耍赖的豹豹动态包,她发给他的每一个表情都保存在这里,不能删。 翻开第二个夹层,长长的消息记录截屏,鲜活的豹豹在里面嬉笑怒骂,更不能删。 再翻开第三个稍微薄一点的夹层…… 是新建的,存满她和女儿的照片。 有在沙发上打闹着看电视的,有一起坐在购物车里要人推的,有坐在茶几前一个抄错题一个剥蚕豆、却不约而同地臭着一张脸的…… 从冬季到春季,又从春季到夏季。 逐渐复苏的这几个月看似很短,新增照片却快把内存填满了——谁让妻子和女儿待在一起的瞬间总是那么值得保存收藏呢? 因为要仔细在妻子面前维护“不擅长使用手机”的人设,这些偷偷抓拍的照片找不到时机冲洗、过塑、再封存在实体的相框里。 这是唯一一点有些遗憾的地方。 洛安一张张滑过,哪一张也舍不得删除。 可再不删,今天和豹豹的聊天记录就存不进去。 ……要不去买部新手机吧? 洛安摸了摸手机壳里妻子订制的情侣logo,有点舍不得。 这部智能手机是她送他的礼物,如无意外,他不想更换,也不想更改。 等等,再仔细往后翻,好像能找到可以抛弃的垃圾—— 洛安不经意点进另一个文件夹,又名“相亲相爱一师门”群聊的自动保存记录里。 哦,和师兄的聊天记录啊。 垃圾,全删。 家主在论坛发送的怒斥短信。 垃圾,全删。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94节 三师弟的无能狂怒……删……小师弟的滑跪认错记录……删……六师妹乱七八糟的购物链接……删……垃圾……垃圾…… 神情柔和,眼带笑意的二师兄就这样毫不留情地删光了“相亲相爱一师门”的所有记录,哪怕他本就很少进群聊,那些自动记录加在一起也比不过豹豹表情包文件夹所占内存的百分之一。 一堆单位为mb的文件删得再多也腾不出许多gb,洛安一路删除键划上去,清到几年前的老记录,也只腾出了2个多gb。 他却不依不饶,继续揪着这薄得可怜的文件夹往前翻—— 吴媛圆:[师兄,二师兄你在吗?] 吴媛圆:[大师兄联系不上你了,看到给他发个消息啊] 洛安手指一顿。 这是……七年前的聊天记录。 来自那个夏日的深夜,时间在他下地宫之后,又在……他死之前。 七年前,那个刚洗完澡,被大师兄喊去临时卜了一卦,又熬夜沉迷网游的四师妹一无所觉。 无人回复,自动保存的消息记录还在叠加:[二师兄,大师兄说这次委托报酬超多啊?] [转发大师兄-聊天记录] [我们周六聚一次吧?吃冰激凌火锅?叫嫂子来一起吃?] [转发群聊天记录] [师兄你看到了吗,今天你们出差的城市在举行夏日祭典啊!视频里人特别多,烟花秀要从晚上十二点放到凌晨四点——] [大师兄不回我了,二师兄,你如果看到消息就回我一下,然后拜托拍几个视频给我!这烟花和人流也太热闹了!] [双手合十,拜托拜托.jpg] 然后是一长串的视频链接、转发的聊天记录——四师妹的网游聊天群热火朝天,各个id发言也格外热闹,满屏的99+。 ……只不过是发生在七年前那个晚上的热闹。 洛安神色平静,他挨个点开,异常仔细地浏览。 消息,视频。 格外热闹兴奋的烟花,格外热闹兴奋的人群。 那条小巷之外的那个夜晚,原来这样丰富多彩。 ……盛夏啊,的确是个与烟花异常合拍的好季节。 窗外的细密冷雨不知何时停了,日光强烈,街上的雨水逐渐升出了潮热的蒸汽,被雨水揉烂的花朵在路边的灌木丛里发出腥甜的香气,有蚊虫循着味爬过拍碎的花瓣。 不远处的隐形跑车里,洛梓琪皱着眉查找信息,安各则有些烦躁地揩了揩望远镜上沾到的汗,从车载冰柜里拿出一支冰激凌。 明明这附近没有树木,但蝉鸣突兀响起。 时值盛夏。 恰恰是手机里那个盛夏。 洛安不动声色地坐在这个季节里,似乎没有察觉到周围环境的变化。 七年前记录的视频里,人头攒动,大把大把的烟花升上夜空,点亮一张张簇拥的人脸—— 暂停。 放大。 高清处理。 洛安看着手机里那张脸。 没有出现在小巷的围剿中,没有出现在他昨夜灭口的名单里,却出现在那所谓的“夏日祭典”,裹挟在许许多多用来遮掩小巷杀机的人群里。 那张脸在七年前还略显青涩,就和他一样…… 而七年后,咖啡厅的门铃声响了。 “欢迎光临……” 明明是服务员整齐的人声招呼,听上去却像便利店的电子音。 人影走到他的卡座前。 洛安没有抬眼,但他安静退出了手机视频。 “不请我坐坐?明明是洛天师先邀请我的吧。” 洛安点头示意,旁边人腰间双鱼佩晃了晃,落座在他对面,风姿堪称优雅。 ——本阳会会长戚延庭冲洛安露出一个殷切的笑脸。 “好久不见。洛天师私下约我,是想谈什么事情?” 洛安抬眼看向那张曾出现在烟花祭典里的脸。 比起七年前,现在的他…… “你近日油腻了些。” 戚延庭:“……什么?” 看来听力也变差了,洛安耐心重复一遍。 “比起七年前,戚会长油腻了许多,长歪了脸。” “……” 第241章 第二百零三十一课 讨厌夏天与喜欢夏天的理由可以一一对应 安各坐在车里, 愈发烦躁。 手机里的消息没回复,镜头里的老婆也换了角度—— 不知何时,他从靠窗的座位往咖啡店里侧挪了挪, 正好坐在了一丛盆栽后。 镜头再怎么放大调试, 也只能看见他的背影, 和一束巨大的绿萝。 啧。 窗外的冷雨不知何时停了,阳光过分刺眼, 安各又一次感到了之前送女儿上学时感到的炎热。 她把车载空调扭到了最大档,又从小冰箱里翻出一支冰棍, 但胸口里的那股燥意愈演愈烈。 这鬼天气。 夏天,夏天……与最偏爱夏天的洛安不同,这是安各最讨厌的季节。 阳光太强烈,空气太潮热, 最轻度的运动也能令人浑身挂汗,而自己这样的多汗体质,在外面多跑两步就会汗湿了内衣和衬衫……更别提蚊子、苍蝇、啃了一口忘记放进冰箱就会腐烂的水果…… 你有试过在新交的男朋友面前被汗水糊花了粉底液吗? 有试过羞答答地想牵初恋的手结果次次糊他一堆手汗吗? 有试过亲亲抱抱时他的吻突然顿住, 然后被委婉地指出“豹豹,你这边耳洞好像发炎流脓了, 我去给你买药和酒精棉吧”—— 夏天,去他豹豹的夏天, 为什么这个季节不能变身沙包被她一拳毁灭? 热得一件多余的布料都不想穿在身上, 可如果短裤短袖出门了, 光是在楼下的池塘旁站了三分钟玩手机, 大腿胳膊就会多出一堆的蚊子包, 痒得死去活来活来死去——那就喷上足量的花露水吧, 好的,然后你一整天冒出来的汗全是刺鼻的花露水味, 男朋友每次亲完你都会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虽然他不会说“你的汗味和花露水味混在一起太呛人了”,他会犹豫地夸赞,“豹豹,你的香味很特别”。 呵呵,这还不算什么。 等你和他的关系从男女朋友升级至未婚夫妻、再升级至合法领证同居一起生活的夫妻——他就能直面你臭烘烘的袜子、t恤、运动鞋,发现你不管洗澡换衣服多勤快,只要睡觉时停了空调制冷,总能在床单枕套上留下汗渍,更别提腋下脚心或后颈这样的重点区域……它豹豹的,夏天甚至会令安各厌恨自己的生理期。 沾着经血的厚实卫生巾加内衣再套裤子,夏天一发汗,安各总觉得这能把她那块地方腌出臭鱼味来——以前上学时教室没空调,刚刚发育的小安各害怕被嘲笑,不得不每节课一下课都溜进卫生间换新的卫生巾,所以生理期一到,每次的课间十分钟她几乎都要花在学校厕所里…… 唉,哪个青春期的小姑娘喜欢身上变臭变脏飘异味,尤其是这种敏感区域? 哪怕长大之后安各也无法忍受,万幸的是她有钱有资源,专门建了个公司研发出了黑科技小棉片,去异味无负担,赚得盆满钵满……但安老板起初只是不想一天跑十几次洗手间换卫生巾…… 夏天,夏天,说多了都是泪。 安老板同样也投入过大笔资源研发止汗剂,但再好的止汗剂也解决不了她的易发汗体质——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爱出汗,后来彻底绝望,跟对象商量说要去看看中医,喝药内调。 洛安……洛安不能说“纯阳之体是喝中药解决不了的,你出生时的八字没办法改”,但他诚实地说“我不介意帮你清洗那些汗湿的衣服,也不介意你睡在旁边呼呼淌汗,我觉得很可爱”。 可爱个豹豹头哦,她的所有坏毛病他都会夸可爱。 安各悲愤交加地把卧室的冷风空调开到最大,把床垫换成凉丝丝的冰垫,放弃跟这人沟通了。 ……结果她终于降温了不淌汗了,睡在旁边的对象却被冻得咳嗽起来,第二天一早就喜提感冒病毒,病恹恹地捧着红糖姜茶喊冷,要去三伏天的烈日下“暖和暖和”。 安各:“……” 安各还能怎么办,又不能跟自家对象分床睡。 只好调高空调温度,又换回了普通的床垫,时不时开窗换气,还帮他把被子枕头晒“暖和”。 代价是她再一次热得嗖嗖冒汗。 “晚上能不能抱着你睡?一入夏你就不允许我抱着你睡了。” “不能!我不想你一觉醒来就沾到我身上的臭汗!” “咳、咳咳,可是我冷……” “……你抱吧,你抱,但不准嫌弃我身上淌汗!” “真的不嫌弃,豹豹,相信我。” ——终于,结婚后第一次在夏日晚上抱在一起睡觉,一整夜过去,安各收获了惊喜。 旁边的对象是一款纯天然制冷机,兼顾止汗剂、蚊香片作用,夏天抱着睡冰凉又清爽,只要贴紧他,再也不会燥热、淌汗、被蚊子咬。 于是夏天变成了洛安最喜欢的季节,不仅仅因为气温不会冻死他、鲜花和烟花都很漂亮…… 更因为夏天的妻子是最黏人的妻子,她哪怕去出差开会也想搂着他胳膊黏着他肩膀,被秘书强制带走工作后还会在消息窗口里发送哭天抢地表达想念的表情包。 夏天的安各能黏到老婆就很开心,黏不到老婆就…… 焦躁,烦闷,极度缺乏耐心,以往所有对夏天的厌恶卷土重来,具体表现,宛如老婆瘾戒断期。 有正经工作还能勉强压制,如果没有……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95节 安各“喀”一声咬碎了嘴里的冰棍,用力之大,连里面的木棍也印上了半颗牙印。 “他那几张报纸怎么还没看完?” 安各拿开望远镜,把头仰在椅背上,长吐一口气。 车载空调已经是最大档了,但胸口的燥热感依旧烧得人难受。 “琪琪美女,你在车里等着,我下车去看看。” 洛梓琪眼疾手快地摁住她拉车门的动作。 “还没抓到他什么异常,”她皱眉,“我们这么快就放弃跟踪行动了?” 安各:“总在这坐着什么也不干……” “才坐了十几分钟吧?” 洛梓琪看了眼时间,又看了眼安各叼在嘴里的冰棍、手里不断摁动的手机:“而且你这不忙了许多事。” 安各低头看看,发现自己一心三用,嚼冰棍、盯窗口的同时,电子文档里这个季度的报表都快翻完了。 ……唉。 “抱歉。” 她又拿了支冰棍,这次直接摁在头顶:“天气一热我就容易烦躁……而且最近,情绪总有点不受控制。” 话刚出口,安各就联想到了自己之前在车上对老婆突然发怒,被他指出要重新找出护身符戴好的事。 脑内划过一丝警醒,安各高热的体感稍微凉了下去。 夏天再讨厌,坐在空调里吃着冰棍,也足够凉爽了,她本该保持思维冷静的。 ……又是什么东西在搞鬼吗?令她情绪失控的,令她体感燥热的,是同一种东西? 越想越烦——安各深吸一口气,直接从冰柜里翻出了一袋子小冰块,抓在手里搓揉。 “不能烦躁不能烦躁……让你看笑话了啊,琪琪美女,最近我的情绪波动实在有点怪。” 洛梓琪不知道内情,也没看出端倪,只是猜测:“你生理期快到了?” 安各下意识道:“没啊,我生理期上个月4号才……” 等一下。 安各仔细算了算。 这几天太忙,她竟然没意识到,自己这个月本该来生理期的日期……竟然早就过去了? “很奇怪,”安各嘟哝了一句,“我这个月延迟了十几天,到现在还没来。” 洛梓琪不以为意:“哦,那怪不得你情绪不好。” 聊完她就继续低头发短信了——洛梓琪刚刚在玄讯论坛上联络到了一位匿名的老天师,对方异常敏锐地指出了这个夏天异常的天时变化,似乎有点东西。 比起车内没话找话的闲聊,咨询信息更重要,反正安各也不是那种需要时刻关怀情绪的小闺蜜。 的确不需要,安各见状没再打扰她,捏冰块的动静都变轻了些。 但她的眉越皱越紧。 其实,她这几天总是缺觉少眠,忙得脚不沾地,生理期延迟十几天很正常。 但就像安各顽固的易发汗体质,她的身体素质就是异常优秀稳定,怎么折腾也不会出大毛病,数十年的人生里,哪怕炫冰饮如喝水也从未有一天经痛、肚子酸胀、延迟生理期——她的身体从未错过日期,只除了怀安洛洛那次。 延迟十几天,绝不正常。 按照常规猜测……怀孕吗? 但不可能啊,仔细算算,十几天前…… 对象根本没怎么碰她,夫妻生活少得可怜,就算有,也有格外完备的保险措施——他可是次次给她炖那种玄学补汤,安各感觉对方绝对不想再多个崽子养。 既然没有怀孕,那为什么会延迟不来? 情绪紊乱,生理紊乱,感知到的环境气温也紊乱,她…… 【记得把它重新戴上,好吗?】 安各想起什么,她飞快转头,早晨出门前随手带上的公文包正躺在后车座上。 那串项链,她草草系出了一个很丑的结,打算今天找人重新补的。 安各顾不上外形是否难看了,她迅速抓过包,找到了那造型歪扭的护身符项链,挂在自己脖子上。 ——呼。 或许是错觉,那枚石头贴上胸口时,一股幽幽的凉意窜遍四肢,绕过太阳穴,最终从指尖悄悄地散了出去。 耳后有块皮肤格外酸麻,像是被老婆带着凉意的手指按了按,她甩甩头,眨眨眼,突然觉得视野前所未有的清明,心绪格外淡定、澄净。 呃……感觉可以出家去念佛了? 安各再次拿过望远镜,这次在全新的视野里,她终于镇定、清晰地看到了细节——老婆的背影,绿萝的遮挡下,对面卡座还坐着一个人影。 那个人只在镜头里露了一只手,那只手拉过了她老婆的手,在桌上相互握着,攥得紧紧的。 ——于是护身符带来的清心作用尽数瓦解,安老板扔了望远镜,拉开车门就往外跑。 哪来的野男人……摸她老婆手占便宜占多久了?! 第242章 现代番外if线:如果这个世界没有玄学 又名《做姐姐真难》 -1- 洛梓琪小朋友家境优渥, 父母和美,自己也争气,学习体育样样拔尖, 小小的日子过得顺风顺水, 从没有过不顺遂的事情。 只除了她性子有点独, 不爱跟班里的其他小朋友玩泥巴,成天绷着一张冷冰冰的小脸, 以至于幼儿园老师私下找妈妈谈了话,妈妈又找她谈了话。 “我们琪琪是不是怕生呀?” 洛梓琪:“不。” “交朋友要大胆些,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洛梓琪:“不。” “……琪琪要不要多带点饼干去班上,和同学分享分享?” 洛梓琪:“不。” “……” 几个干脆了当的“不”唬得妈妈不得不败退,爸爸便又把她叫到书房里。 洛家是个底蕴深厚的大豪门,爸爸对她的要求一直很严格, 是按未来继承人培养的,所以问话便也不太像妈妈那样循循善诱,更像上级问询下属。 “这个幼儿园待得不习惯?” “对。” “为什么不跟班里同学玩?” “幼稚。烦。” “那给你办转学吗?” “好。” “安家的继承人正好今年上城南那所幼儿园, 交好她一个,就不需要再应付其他同学。” “行。” -2- 于是洛梓琪转去了城南那所幼儿园, 当天就被一个小胖妞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来打一架呗,”对方冲她咧开虎牙, “我已经征服全班了, 就差你一个, 咱们谁赢就喊谁老大!” 洛梓琪:“……” 洛梓琪冷着一张脸, 她自小学习防身术, 自认也是要继承家业顶天立地的强者, 哪怕只上幼儿园小班,也必定是不可能拉下面子喊别人老大的。 只是事前被爸爸交待过了面前人的身份, 旗鼓相当的安家继承人,她不好直接动手。 洛梓琪便企图用视线冻死她。 小胖妞嘿嘿一笑,揩了揩鼻子:“你这样盯着我,是不是觉得我长得可爱?我也觉得你长得可爱!” “……” “可哪怕我们俩都好看,也是要决出一个老大的!来打一架吧!” “……” “或者你直接喊我一声老大,我保证罩你啊?” “……” “喂,喂,你怎么不说话呀,小美女,小可爱,来叫一声老大呗……” 洛梓琪忍无可忍,她一笔袋拍过去,对方眼睛一亮,立刻祭出直尺。 -3- 然后因为“上课和同桌用文具打架”双双被罚站在走廊上,各自喜提一只水桶。 旁边的小胖妞比她矮一个头,手脚也短短的,但拎着那只水桶就跟拎小兔子似的,站了一会儿就眼珠子到处乱转,见老师不看着了,又很快黏了过来。 “你叫我一声老大嘛,只要你叫我一声,这只水桶我也帮你拎了。” “……” “我手劲很大的,可以帮你搬桌子搬凳子,也能请你吃好多小零食,认我做老大你不亏啊。” “……” “哎,新同学,好同桌,我叫安各,你叫什么名字啊?你长得真漂亮,我特别想罩着你,你行行好呗……” 她虽然胖,但并不丑,眼睛亮亮的,头发绒绒的,像颗呼呼冒火的小毛球,好听的话不要钱般往外丢,笑容也格外热情,被她无视、瞪眼也没露出嫌弃或害怕的意思,洛梓琪有点烦,又有点开心。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96节 以前同班的小朋友都怕她敬她,终于来了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拼命夸她的,可实在太吵了。 洛梓琪烦不胜烦,最终为了终止噪音,还是吐出了那个词。 “安静点,老大。” “哎——好耶!琪琪认我做老大了!我有了人生第一个属下!来来来水桶给我拎!来来来零食给你吃!” “……” -4- 洛梓琪后来才知道,什么打遍全班无敌手就差一个人就能当老大,不存在的,安家的小继承人同样是第一天入学,只不过她第一眼就瞄准了身边的新同桌。 “你是全班最可爱的小孩啊,那通身的气质一看就不一般”小胖妞信誓旦旦,“我当然要第一个招收你了,有了你还不愁其他小屁孩拜服吗,我可不想挨个费精力去招揽歪瓜裂枣。你可是老大第一个亲自招的人,开不开心,美不美?” “……” 洛梓琪不美,她再次挥起笔袋,拍在同桌的脑袋瓜上。 安各的嘴,骗人的鬼。 什么帮忙拎水桶,什么免费吃零食,不存在的,混熟了之后这人连一块花朵橡皮都要跟她抢,算得可精了,分外对得起她作业里一道道从未错漏的算术题。 可惜幼儿园三年一晃而过,她早已上了贼船,总不能真把自己唯一交到的好朋友踹下凳子吧。 -5- 两个小朋友相互交到了第一个好朋友,两家也对此乐见其成,于是一起相携毕业,又说好一起上小学。 只是洛家的规矩很多很严,幼儿园毕业后的一整个暑假洛梓琪忙着补课练琴学礼仪,像只嗡嗡转的小蜜蜂,没工夫和自己的小伙伴交流感情。 被关在安家老宅的安各倒是不用学这些,她只是名头上的嫡长子继承人,爹妈各自生了一堆私生子不会管她,最上头的大家长安老太太则有精神病,成天在疗养院里嚷嚷“长生不老”的疯话…… 所以各路嫡庶旁支为了争家产八仙过海,安各平常就看他们斗鸡般啄来咬去,没人会搭理她,也没人会刻意欺负她。 没大人管教,放假不用补课学习,她也乐得清闲,就是个零花钱很多的野小孩,成天上房揭瓦掏鸟蛋。 只不过在幼儿园三年跟新交的小伙伴玩上了瘾,与懂礼貌又心软的琪琪混熟了,她又不再稀罕季家那个臭着脸的小男孩—— 一个人玩实在无聊,安各数着日子等开学,终于再见到了洛梓琪。 她开心招呼:“琪琪好啊,假期怎么样?” 洛梓琪却很不开心,她把书包重重往桌上一扔。 “我家里多了一个弟弟。” -6- 大族的小孩总是早熟敏感,如今这两个待在继承人位子上的女孩更聪明,洛梓琪一句话,安各就联想到了什么。 她脸上的笑淡了些:“哦,私生子,来跟你争家产的?” 洛梓琪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安各见状没再追问,她是习惯了爹妈那一堆私生子在眼前晃,但小伙伴家里一向和睦,第一次发现私生子弟弟,肯定糟心。 琪琪是她要好的小伙伴,她们俩应当统一战线,嫡出的小孩当然不待见外来的私生子,那她也要一同不待见他。 可不知为何,当安各贴心地选择避而不谈,洛梓琪自己却越来越频繁地跟她提起她弟弟。 “长得特别好看,但脑子有问题。” “眼睛颜色像外国人似的,但脑子有问题。” “气质也格外独特,跟其他小男孩不一样,但脑子真的有问题。” 安各听多了这种抱怨,也越来越好奇。 到底有多好看,以至于小伙伴每次强调“脑子有问题”,还要恋恋不舍地描述外观? 可朋友家一个私生子弟弟,她真的不该多打听,唉,真的很好奇…… -7- 直到小学二年级,安各才从朋友嘴里那点零碎的消息中拼凑出一个大概的背景。 原来对方不算严格意义上的“私生子”,亲妈不是琪琪爸找的情人,而是一个疯疯癫癫的科学家,据说当年偷了洛家主人的什么东西,在实验室里造出来的一个小孩。 二年级的小朋友哪里能弄懂“试管婴儿”,但知道不是自己家爹妈乱搞的情况就够了,安各担心的情人上门乱闹欺负朋友的情况一概没有,那个小弟弟之所以被接进洛家,是因为他疯疯癫癫的亲妈死了,一场实验事故。 两个小姑娘躲在楼梯间说小话,怎么也想不通那个疯癫亲妈的脑回路,怎么报仇还造了个小孩出来呢? 但她们要是懂精神病的脑回路就不对劲了,安各以自家蹲疗养院的精神病奶奶为例,那个奶奶一发疯就想拿针管扎她要她当什么长生不老药,安各告诉小伙伴“这种人要么困在疗养院要么死,反正不能放出来晃”,最终两人一致认为那个弟弟的亲妈死得挺好。 据说那个女人跟洛家家主有仇,在实验室里造小孩是为了报复他,之前一直隐瞒着那小孩的消息,不准他上学也不准他往外跑,就在实验室里关着,等到她死之后没人喂的小孩从笼子里偷跑出来找吃的,大家才知道他的存在…… 洛梓琪的妈妈是位娇养长大的豪门贵妇,虽然丈夫突然冒出来个小孩令她心里膈应,但“试管婴儿”与“情人孩子”是完全不同的存在,对方亲妈都死了,她也不想继续跟一个小孩计较,那小孩举目无亲大字不识,放着他进孤儿院又不好听,就和丈夫合计商量了一下,收养回来,也给性情冷漠的洛梓琪添个玩伴。 所以洛梓琪那个弟弟虽然和她是真姐弟,在洛家的身份也就是个默默无闻的养子,她父母对他就跟对司机儿子一样,很冷淡,但也没有刻意亏待。 -8- 没人欺负,也没人理睬。 安各听着,心里一动,总觉得对方的处境和她是有点相似的。 但还是小伙伴最重要了:“那他应该不会跟你争家产吧?” 洛梓琪抱着胳膊,不屑扭头:“他连最基本的拼音字母都不会写,能有什么本事争家产?” “哦……” “还在家里上私教补课呢,明明是上小学的年纪,幼儿园的题目也能拿零蛋,智商可低可低了,爸爸到现在都不想安排他进学校,嫌他给洛家丢脸。” “这样……” “笨蛋,白痴,脑子有问题!” 安各挠了挠头发,见一向高冷的小伙伴骂得脸都红了,又有点疑惑。 家里没人理睬那个“脑子有问题”的弟弟,但琪琪好像很在意他啊,还关注他学习进度呢,她自己连有几个私生弟弟都数不清。 洛梓琪按惯例骂完一串破烂弟弟,又恨恨补充:“就是长得好看!” 安各:“……” 所以到底长得多好看? -9- 琪琪小伙伴那个奇怪弟弟究竟长什么样,安各终究没见到。 小学四年级,开学第一天,闺蜜琪琪再次把书包往桌上重重一扔:“臭弟弟!谁要有弟弟!跳级了不起啊,不就是脑子有点点聪明吗!!” 安各:“……” 原来那个大字不识的小孩在家里上了两年私教,竟然一跃跳到了初中,已经能看懂高中的课本了。 听说他岁数跟她们差不多,十一岁的初中生啊……原来动画里的神童是真的存在的。 安各安慰小伙伴:“哎,你不是讨厌他吗,你上个学期一直在抱怨‘如果他登记上小学会在学校犯病,还要我这个做姐姐的带拖油瓶’,现在不用跟讨厌的拖油瓶一个学校了,岂不是大好事?” 洛梓琪:“……” 洛梓琪臭着脸“嗯”了一声,安各瞅瞅她,突然咧嘴笑了。 “莫非你很期待在学校里跟他摆姐姐的架子?” “……没有!!谁要理睬一个脑子有问题的拖油瓶!!” -10- 洛梓琪被一向看不起的弟弟压了一头,心里憋了气,从此开始铆足劲学习,也要跳级。 安各倒也能看懂初中课本了,陪朋友一起跳级不是问题,但两个人再怎么努力学习,也赶不上那个天才弟弟坐火箭般的升级速度。 两个人头悬梁锥刺股攻读高二课本时,对方已经凭借开创性的学术论文拿到国外名校的offer了,某位上过电视的物理界大牛钦定他做自己的研究生,然后多位不露名字的大牛为了抢他差点打起来了。 还在奋斗跳级高二的两个十六岁小姑娘:“……” 安各咔吧一声摁断了手里的自动铅笔笔芯,面无表情。 “我真讨厌你家那个臭弟弟。” 洛梓琪强烈赞同,疯狂点头:“对吧!对吧!对吧!” -11- 大课间铃声打响,两个学了昏头的小姑娘倒在课桌上缓了一会儿,然后去食堂买了两杯奶茶补充消耗的脑细胞。 回教室的路上两个人都恨恨地咬着吸管,诅咒那个已经飞去大学做研究的臭弟弟。 洛梓琪:“听说智商太高的人容易秃顶。” 安各:“天天只知道看书,迟早戴上瓶底厚的丑眼镜。” 洛梓琪:“将来肯定也会随他妈,成为一个疯癫科学家。” 安各:“然后娶不到老婆,只能也在实验室里造小孩!” 洛梓琪:“……” 洛梓琪默默地停顿了一会儿,然后沉痛道: “就他那张脸,女孩都是主动追过来的,老婆肯定一骗一个准。” 这段时间刷题快刷疯魔的安各冷笑一声:“那又怎么样,只会看书考试写论文的小书生,说不定跑个800米就上接不接下气,我这样的马拉松健将最讨厌贫弱男了!” 洛梓琪欲言又止,还是没说她弟弟有一次郊游来她学校的营地里找她,结果撞上外面一伙摩拳擦掌的绑匪,就拎了根钢棍追着那伙成年人打出了十里地…… -12- 反正是和同仇敌忾的闺蜜聚在一起瞎造谣发泄羡慕嫉妒恨之情,开心就好,管他呢。 -13- 说来也奇怪,安各原本以为自己会叛逆动荡的青春岁月,就这么在无止境的学海中平静度过去了。 认识了洛梓琪,知道了那么一个天才到眼红的弟弟,她心里那股不服输的气性越来越大,也越来越铆足了劲学习。 没工夫和季家那小孩玩叛逆,没工夫渴望早恋幻想帅哥,也没工夫应付有些奇怪的校花,学习,学习,不停丰富技能,反正不能输给那个臭弟弟。 小时候那点好奇、探究早就转变成了羡慕嫉妒恨,在安各的想象里,对方体弱阴暗又沉闷,反正她讨厌他,和闺蜜一起同仇敌忾地讨厌那个臭弟弟。 ——虽然她从未正式见过对方,也没跟人家说过话,但讨厌就完事了!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97节 每听见对方的消息就会下意识觉得“对方是神我是凡人”,但她才不是凡人咧,威猛的豹子总有一天要比那个天才更强! 安各在“去他的天才臭弟弟”和“学不死就往死里学”的情绪中度过了自己的青春期。 -14- 然后,升上大一,那位臭弟弟搞出了划时代的新发明。 安各:“……” 洛梓琪:“……” 安各满眼发花地看着对方发布的那列满数据图表、堪比天书的艰深论文,深吸一口气。 “不卷了!卷他个豹豹头!琪琪走,我们创业开公司去!” 往死里学也学不出人家的脑子,那就狠狠赚钱,将来直接狠狠成为对方的大老板! 脑子再好的科学家也要找投资人找老板的,是不是? 她还不信了,她拼命奋斗半辈子,还压不过一个臭弟弟! -15- ——当然也没有半辈子那么长,二十六岁,已经带领公司走上正轨、摩拳擦掌角逐首富之位的安老板终于醒过味来。 虽然她小时候就打算做生意,也喜欢赚钱搞事业当老板,她谈生意比学习快乐多了也擅长多了…… 但怎么,呃,生活怎么就剩下搞事业了呢? 上学时一个劲学习,工作后一个劲工作,没能好好浪过,也没享受过什么青春恋爱。 这不行啊。 她是这么乖这么循规蹈矩的人吗? 叛逆!自由!夜店狂舞!搞起来搞起来! 于是安老板开始组局子,挨个给闺蜜们打电话,约定脱衣舞俱乐部,凌晨两点不见不散。 “不了,陪男朋友。” “哎,老公不乐意我去夜店……” “跟他交往一周年纪念日,我就不去了。” “安姐忘了我怀孕啦,不能喝酒啊?” “玩一个半小时还可以,明天还要送小孩上学……” 安老板:“……” 安老板木然地挂断了电话。 -16- 叛徒,全是叛徒。 -17- 说好的姐妹一辈子呢!说好的男人如衣服呢! 怎么一转眼个个老公孩子热炕头了,剩她一只单身狗汪汪叫! ……脱单也就算了,大批大批相继脱单也不知道帮她介绍个对象! -18- 某位朋友:“啊,你很在意单身的事吗?我们还以为你是一心搞事业,将来要跟公司结婚。” 安老板:“……” 最终,电话拨到了她最好的闺蜜琪琪美女手里。 对方也接过洛家产业了,是位忙碌又敬业的董事长大人,想必能够与自己同仇敌忾吧? 安老板委屈巴巴开口:“琪琪啊,你听我说,那帮人都不要我……” 琪琪美女那边却窸窣响了一阵,像是床单被套的摩擦声,有个男声在问“公司吗”,然后闺蜜压低声回了句“嘘”,又清清嗓子。 “咳,都晚上了,我这边不方便,你明天早上上班时间跟我打电话吧。” 安各:“……” -19- 安各冷漠地挂断电话,第二天早上,上班时间,一拨通讯在洛氏董事长办公室响起。 “叛徒!叛徒!我也要脱单!我也要对象!给我介绍一堆对象!!” 洛梓琪:“……” -20- 洛梓琪赶紧挂断了闺蜜的鬼哭狼嚎。 -21- 背叛组织的琪琪着实伤透了安老板的心,她班也不想上了,开着自己的跑车跑到洛氏总部大楼底下蹲点,势要揪出她电话里那个陌生对象。 其他人也就算了,这可是宣称“单身主义”的琪琪美女!跟她一样工作狂!凭什么就先找到对象了!还偷偷瞒着她谈……凭什么! 安各抱着酒瓶子坐在车里,一边喝一边紧盯着门口来往的男人,只要是个没戴员工工牌的,就凑上去问两句。 琪琪美女眼光很高,对方肯定长得不错,电话里两个人听上去都同居了,说不定会来公司送送东西,而且再观测一番前台的态度,就知道哪位是董事长家那口子…… 然后她要狠狠为难!用力挑剔!拼命八卦!……反正单身狗也只能吃瓜了,她要拿出专业水准吃瓜,看看是谁撬动了她最爱搞事业的闺蜜的心! -22- 这一番计划属实是安老板喝多了才制定出来的,但管他呢,反正她没对象,可以用来搞无聊计划的空闲时间大把大把。 她蹲守了半天,来往没戴工牌的男人的确很多,但安老板却总是挑挑拣拣,觉得这个配不上自家闺蜜,这个也有点…… 不会今天没来吧?好像这么蹲点是挺傻的。 安各正这么想时,突然瞥见了一个背影。 -23- 长风衣,戴棒球帽,口罩遮得严严实实,看不清具体面目。 但背影就是很挺拔,很有气质,感觉是个很不一般的人。 感觉……是个能配得上她闺蜜的高级帅哥。 安各盯着对方进了大楼,拿了一份文件袋子递给前台,点点头,又说了什么。 像是这个人。 她忙不迭地下了车,戴好墨镜过去。 那个人还停在前台,安各听清了他说话:“董事长在家落下了这份文件,你帮忙送上去,别耽误开会……” 声音特别特别好听,举止也很得体,安各酸溜溜地想,估计就是这种装出来的贤惠样子套牢了自家闺蜜。 “还有这杯奶茶是……” 还送奶茶呢,安各更加酸溜溜了,上班时间还有对象送奶茶,洛梓琪喝胖活该。 她受不了了,直接打断对方,轻轻扣了扣他手边的桌子。 “哎,你好。我是安各,能和你聊聊吗?” -24- ……安各? 是姐姐的好朋友,他不止一次听过这个名字。 洛安愣了愣,转过来,差点没晃花了眼。 豹纹外套,戴着墨镜,金色的大耳环叮当作响,口红鲜艳得像团火。 ……唔。 是他绝不会轻易对话的陌生人。 “您找我有事吗?” “你是不是洛梓琪的……嗯……就是那什么……” 养弟?私生子?疯子的造物?洛家不值钱的编外隐形人? 洛安知道姐姐跟安各提过自己,对方或许了解一些实情,所以此时有点结巴,看来是不好意思说出后续的话。 洛安不想和陌生人磨蹭,轻轻颔首,帮她答完了话:“我是。” -25- 哦,所以这位真的就是闺蜜的秘密男朋友啊。 安各定定地看着他口罩上方那双浅茶色的眼睛,不知怎的,鼻子突然有点酸。 不是有点,是很酸。 特别酸。 -26- 眼前的陌生女人吸了吸鼻子,突然摘了墨镜,重重一抹眼睛。 洛安:“……您还好吗?” 怎么突然就要哭了? 突然被一个陌生女人叫住了,又突然见到对方一吸鼻子开始哭,他本该退避三舍,但见到对方抽抽搭搭地抹眼睛,脚步就是有点迈不动。 “您遇到什么事了……或许我可以帮您?” 安各悲愤地哽咽一声,重新戴上墨镜,硬气地挥臂拒绝。 -27- “你能帮个豹豹头,我只是单身太久竟然对琪琪男朋友一见钟情了,你还能帮什么忙?” 又不能抢过来做我对象,这是挨雷劈的错事。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98节 -28- 洛安:“……” 洛安不明所以。 所以你对姐姐的男朋友一见钟情了,突然对着我哭干嘛? 他有点好奇,见对方刚才冒出泪的眼睛被墨镜重新遮上,硬邦邦地憋着泪转身离开,又有点不爽。 ……他怎么不知道姐姐交了男朋友,魅力那么大,能让这个人一见钟情又迅速失恋,还哭成这样? 是谁啊。 -29- 顶层办公室,洛梓琪的手机突然震了两下。 【安老大:琪琪,我对不起你,你男朋友真的太好看了,我真的真的对不起你】 【臭弟弟:姐。你新交男朋友了?是谁?有我好看?】 -30- 洛梓琪:? 第243章 现代番外if线(2) -1- 自家弟弟长得好看, 格外好看,洛梓琪不是第一天知道。 她已经算是很漂亮的女孩了,同桌安老大爱上马拉松哐哐掉秤之前, 每每同学评选议论, 她必是全班、全年级、乃至全校最好看的那一个。 “高贵冷艳”听上去有点尬, 但这几乎就是洛梓琪的代名词。 ——直到多了一个臭弟弟,他不仅碾压了她的学习成绩、体育成绩, 还抢走了她全班、全年级、全校最好看的地位—— 只要跟他一起出门,就再也没人会把眼睛放在洛梓琪身上了。 -2- 旁人会敷衍地夸两句“洛小小姐年少有为”, 然后两眼发直地盯着她弟那张脸猛看,仿佛少看一分钟就会流失一百亿的利润。 洛梓琪敢发誓,哪怕是第一次去动物园看到大熊猫的小学生,也不会露出那帮人看弟弟时惊叹的眼神。 ……凭什么, 臭弟弟和可可爱爱的毛茸茸大熊猫根本不能比啊,那帮人凭什么!! -3- 上学时,弟弟的抽屉永远是堆满礼物的, 弟弟的书包永远塞满粉色信封,每逢情人节, 他就跟去了一趟巧克力批发市场进货似的,一筐筐的巧克力糖果拉回家里…… 虽然她不稀罕礼物, 不稀罕情书, 对巧克力没兴趣, 但“谁比谁更有魅力”的比拼还未开始就输了……可恶, 不想服输。 学习比不过, 运动比不过, 颜值也比不过……太气人了。 洛梓琪恨恨地盯着那一筐筐拉回家的巧克力,诅咒他吃成三层下巴的小胖墩。 然后弟弟把一筐筐巧克力堆她房间里, 温顺又乖巧:“我不爱吃甜的。姐姐,都给你吃。” 洛梓琪:“……我也不爱吃甜的!你休想把我喂成胖墩!” 弟弟很为难:“可这是同学的心意,浪费不好……” “呸,你现在觉得浪费不好了,之前是哪个混蛋专门造了台碎纸机,每天回家都面无表情地打开书包把情书往里倒?” 弟弟叹息:“之前是为了回收纸张,节约资源……但巧克力是食物啊,浪费真的不好。” “反正我不管,你不吃甜食凭什么要我吃——” “好吧,看来姐姐跟我口味相同,不能勉强……” 被“相同”关键词猛地戳中,高贵冷艳的琪琪小朋友猛地一挥手,巧克力糖果滚了一地。 -5- “谁跟你姐弟连心口味相同了!拿过来!我吃!” -6- 当然,她最终也没能吃掉那数量惊人的巧克力,毕竟洛梓琪是真的不爱吃甜。 但她正好有一个好闺蜜,人傻,嗜甜,还能吃,是个绝佳的糖果销毁机。 于是年年情人节弟弟筐筐拉回巧克力,洛梓琪再筐筐拉去给安各,安各筐筐地吃,吃完还感动表示“不愧是好姐妹,情人节有姐妹送的巧克力就能甜到我心里去”。 ……幸亏弟弟闪电跳级,没在国内的学校多待,否则闺蜜是否能减肥成功还是个未知数。 -7- 而且也幸亏弟弟在国内上学的最后一年发掘出了自己微末的良心,拖巧克力的手顿了顿。 “姐,你一直是把这些东西丢给朋友吃吗?” 洛梓琪没答话,只对他竖了一个中指。 在姐弟交流词典中,一个中指的释义通常是:对,怎样,有本事咬我。 弟弟疑惑地指出:“原来你的朋友很多吗?” 洛梓琪:“……” 这句话的攻击性太强,洛梓琪再次竖起中指。 谁还不是没朋友的人呢!你这个除了去学校就爱回家自闭的家伙还嫌弃我朋友少? “对吧,我记得你提过,好像只跟班上一个姓安的女同学走得近……也就是她单独一个女孩……” 弟弟平和地掠过她的中指,低头清点了一下筐里的巧克力。 “你那个朋友,唔,她每年一个人能吃这么多吗?身体不要紧?” 洛梓琪翻了个大白眼:“你嫌弃我闺蜜胖啊,人家又快乐又自信,爱吃多少就吃多少。” 这样啊,又快乐又自信,还真能独自炫光这么多巧克力。 洛安当然没有揣测对方食量、嫌弃对方肥胖的意思——姐姐只交了那么一个朋友,就跟藏宝似的藏着对方,生怕他来抢,仿佛他们是那种会为了一件好看衣服厮打的亲姐弟。 其实他不过是一个养子,再优秀也无缘继承权,又哪里会和姐姐抢东西呢。 洛安很有自觉,也对陌生的女同学没兴趣,既然姐姐不愿意让他接触对方,那他就根本不会去探询。 虽然他对“姐姐唯一的好朋友”有点好奇,但那点好奇浅薄又寡淡,挤在忙碌的研究学习里,很快就散了。 不过,这一次,在国内学校度过的最后一次情人节,他把大包大包的巧克力塞进姐姐上学的后备箱里,突然构建出了一个幻影。 姐姐的朋友,一个快乐自信又能吃的小胖子,情人节傻乎乎地坐在筐子前拆糖果包装纸。 -8- 吃了这些年我收到的所有情人节糖果,脸应该会很好捏……吧? 他莫名生出了养出大橘猫的成就感来。 -9- 与不肯服输、倔劲堪比一头牛、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安各不同,洛梓琪对弟弟的羡慕嫉妒恨之情随着时间逐渐消散。 他出国研学,她接手家业,双双长大成人,似乎没必要再鼓起年少的气性计较。 ——况且,无论如何,当父亲忙于工作、母亲一心交际、学校里的朋友只有个位数时,弟弟是家里唯一陪着她长大的同龄人。 在同一张桌子上吃早晚饭,在同一栋房子里起居生活。 小的时候觉得突然冒出来的弟弟人憎狗厌,连出门散步都不肯跟他并排走一起; 长大了再回想小时候那个一口口“姐姐”跟在后面的漂亮小孩,随着心态的成熟也慢慢心软,便生出了点长姐的责任感。 反正,是姐弟啊。 于是大二的洛梓琪在某天傍晚望了望漂亮的夕阳,盘腿坐在宿舍床上,翻出了很久没联系的弟弟。 他们之间很少发消息,但并非冷硬无沟通——只是更喜欢直接互寄快递、语音通话或电脑视频,消息记录里基本是洛梓琪喊他帮忙代购的商品链接,他发送的“ok”“收到”动态表情包与已发出的快递运单截图,交流简洁又干脆。 最近的一则文字消息还停在两年前,刚出国的弟弟乖巧报备【坐上飞机了,姐姐再见】。 洛梓琪想了想,给弟弟发消息:【你生日快到了吧,想要什么礼物?】 -10- 结果对方晾了她半个月没回复。 半个月后直接拨了一通电话回来,开口就是:“做实验,没看见,姐,要代购什么东西直接说,别浪费我时间。” 洛梓琪:“……” -11- 小正太甜甜的“姐姐”到臭男人敷衍的“姐”,究竟经过了怎样的变化啊? 小孩长大了,长大了就不可爱了……呸!小时候也没可爱到哪去! 洛梓琪攥着手机咳嗽:“我没什么要代购的,就是想问你喜欢什么生日礼物……” 对方沉默片刻,狐疑道:“ai模拟?语音诈骗?你谁?报一下洛梓琪第三张银行卡卡号后四位数。” 洛梓琪:“……” “报不出来我报警了。” 洛梓琪:“……” -12- 洛梓琪:“报你个头!信不信我买机票过来暴打你!” 弟弟松了口气:“姐,是你啊。刚才有人冒充你诈骗。” “……” -13- 时光一去不复返,弟弟越长大越讨厌。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399节 洛安回国时洛梓琪开车去接他,刚到机场就见弟弟跟人拉拉扯扯,对方声泪俱下,拽紧了他行李箱喊“不要走”,衬得拖着行李箱从他背上踩过去的弟弟像个绝世渣男。 ……对,他。 洛梓琪神色复杂地看着那位趴在地上哭成狗的金发男。 “这是哪位?” “不认识。” “……人家是不是从国外追过来找你告白的?” “不知道。” “你不喜欢对方就好好拒绝,能不能别这样无视地踩过去……” “没踩实。” “……” -14- 洛梓琪这才意识到,弟弟那张脸固然好看,从小到大被他吸引的爱慕者不分年龄,不论男女…… 从小到大他冷漠拒绝的人群也不分年龄,不分男女。 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妈妈对着冷漠的幼儿园小朋友循循善诱,洛梓琪也终于对弟弟产生了“这孩子该怎么整哦”的忧愁。 等到她事业爱情双丰收,朋友圈里大片大片的婚礼邀请函,再回头看看弟弟…… 待在实验室里一心自闭,一天二十四小时围着快长好的蘑菇打转,双休日则整理归纳以前没种出来的蘑菇,“孤家寡人”已无法形容他的状态,应该说“与蘑菇融为一体”。 “姐,我新的研究目标物是菌群,不是蘑菇。” “这两个有什么区别吗?反正你一天天的只知道自闭不知道出去交朋友!” “……” -15- 天下的长辈一个样,意图与蘑菇融为一体的弟弟没有理睬她的抽疯式关怀,他默默拉黑了她的联系方式。 为什么人与人之间要交往沟通呢,待在没有阳光的实验室观测玄妙的科学现象,这就是他感觉最舒适的生活方式。 ——可这阻止不了他那个突然抽疯的姐姐,成天催他出去晒太阳、逛公园、交朋友、最好还能谈个恋爱找个活泼点的女朋友—— “男朋友也行啊,新时代了,咳咳,我们家很开明,你放心!” 洛安:“……” -16- 洛安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在洛家张灯结彩的年夜饭饭桌上对着亲姐严肃说明: “我是异性恋。” -17- “……你又没谈过对象,你怎么知道自己会喜欢哪种性别……” “姐。我住过大学生宿舍。我进过澡堂。也看过片。” “……” 洛梓琪语气虚弱:“我总觉得你这种男生不像是会对这种东西感兴趣的人……” “是不感兴趣,室友总喜欢蹭我热点、用我自己改装的超清显示屏和环绕式音响看片,所以我挨个黑了他们的资源网址。” “……” -18- 这明显不是个适合在吃年夜饭时提起的话题,但这个话题似乎什么时候都不适合提起,洛梓琪咳嗽着安静了,洛安姑且松了口气。 后来她消停了好一阵子,似乎是彻底打消了念头,但洛安发现,洛梓琪又开始—— “我文件落别墅了。你帮我送过来。” “我车钥匙落在沙发上。你顺便帮我开去店里保养。” “我有三篮子水果忘记送给客户……” 洛安:“姐,你有秘书,有助理,也有备忘录。” 洛梓琪语气沉痛:“我只是想让你多往外走一走,跑一跑,见见阳光,别瘫在阴暗的角落里,多出几趟实验室行不行?我前几天都做梦梦见你自闭着自闭着就死了,尸体上长出一片蘑菇还没人发现!” 洛安:“……” -19- 洛安本想说我每天晨练,固定在实验室打卡上班,偶尔也会去图书馆博物馆晃晃,哪里有这么自闭…… 但亲姐语气里那种奇异的“恨铁不成钢”感还是让他退步了。 长这么大也就这一个长辈会跟他多说几句话……行吧,行吧,不就是多跑几趟送送东西,总比催着他交朋友找对象好。 -20- 于是就多跑了几趟,去了自己以前不可能踏足的公司大楼,见到了自己以前绝不会轻易搭话的陌生女人。 洛安不知道对方抽了哪根筋才会见他一眼就冒眼泪,丢下几句莫名其妙的话就擦着眼泪往外走……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抽了哪根筋,才会从一向寡淡的情绪里生出对未来姐夫的攀比心,破天荒想看看对方到底长相如何,有多大的魅力。 -21- 于是他在洛氏公司里多停了停,等到了洛梓琪发送的照片…… 唔。 也就一般般吧。 有他好看吗? 洛安盯着这位准姐夫审视了一会儿,怎么也看不出能让陌生人一见钟情的超强魅力,想了半天没想清楚,又突然反应过来—— 他想这个做什么? 关他什么事? ……估计是因为小时候间接喂了那个叫安各的人几年情人节巧克力,他总幻想对方是只胖胖萌萌的大猫猫,乍一见到人哭得那么惨,就觉得该哄一哄…… 可对方原来不胖也不萌,气场那么强,高跟那么尖,完全能压得住豹纹的夸张色彩,还长得那么……灼眼,大抵是不需要他这点突如其来的同情与关怀的。 陌生人罢了,而且是一看就与他完全不同的陌生人。 洛安摇摇头,转身离开。 -22- 然后第二天收到了洛梓琪的紧急求救电话:“我闺蜜钻进被窝里哭一天一夜了,也不肯说为什么,只是拼命抽泣着喊‘我是坏人是混蛋我这辈子再也看不到心仪大帅哥’,你能不能过来一趟,给她看一眼让她重获希望?” 洛安:“……” 一天一夜?所以昨天就跑回家埋进被子开始哭,哭到现在啊? 昨天见到的那个成熟女人突然晃回了小时候幻想的影子,被姐姐轻易骗着消灭了她不想吃的糖,脸上还挂着傻乎乎的笑…… 又或者开始红着眼圈掉眼泪,但哭得再狠也不忘吃糖,攥着糖纸往被窝里钻…… -23- 不。 他为什么要想象一个陌生异性? 而且洛梓琪这是什么离谱的要求,闺蜜失恋发疯干嘛要让我跑过去让她看一眼? ——这是他本该说出口的拒绝。 事实是洛安迅速答了一声“好”,挂断电话后破天荒从衣柜里翻出了一套浅色的衣裤,拿掉帽子和口罩,还梳理了一下因为昨天在实验室睡觉略显凌乱的头发。 ……面朝镜子试图找出眼霜遮掉熬夜实验的黑眼圈时,他突然反应过来,赶紧顿住了手。 -24- 按照导航一路过去,意外不是什么别墅区,而是中高档的小区,他很轻易就见到了焦头烂额的姐姐,和房间里…… “呜呜呜呜——我这种大坏蛋——我这种人——再也不看帅哥——眼睛戳瞎算了——” ……那团大声嗷哭的被子。 洛梓琪上去扯它:“行了行了赶紧出来洗把脸,我弟来了,就是我跟你说过特别好看的帅哥——” “不会有了,不会有了,我不会再看帅哥!!而且我这辈子再也不出被窝了!” “……安各!你出来、你——” 拉拉扯扯间,抖动的被窝里窜出一只白胳膊,洛梓琪扑上床双手并用,仿佛要把一种黏性极强的猫猫扯出窝。 两个女孩不管不顾地拉扯,洛安觉得自己应该避嫌,他垂眼看向地板,心里突然一动。 酒瓶,鞋子,冰激凌盒……而且…… 零散躺着一堆糖纸。 -25- 还真的边哭边吃糖啊。 -26- “好了好了别哭了,你前几天不是喊着要我介绍对象吗?我给你介绍对象好不好?超级大帅哥,保证比你不肯说的那家伙好看——” 洛梓琪一边拉扯人一边冲洛安使眼色:“快快快!你看你看,我给你介绍的对象!” 洛安:“……” 不是,我什么时候成了被你介绍给她的对象。 你说这话就像妈妈哄小孩“别哭了,快看快看我给你买机器人”,我是超市买一送一的酸奶礼品杯吗?这么随便就被介绍出去当对象了? -27- 洛安转身想走,真是一场闹剧。 但想是一回事,动作是另一回事——走之前,一向严谨有秩序的科学家有点看不惯地上这团混乱,他决定先弯腰把那些散落的糖纸捡起来。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00节 可是被窝大声呜咽:“你骗人!我才不看,什么对象——你随便把你弟抓出来,只是想勾引我出被窝!” “哎呀,你出来洗把脸,好好看看就知道……” “我不,我不,我再也找不到对象了——我就是喜欢他——我呜呜呜要在被窝里哭一辈子——” 洛安把糖纸叠好,又扶起空酒瓶,重重地放在床头柜上。 -28- “我先走了,姐。” 他的语气依旧很平静,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意。 洛梓琪也知道自己随便抓弟弟过来安抚闺蜜有点过分,实在是她慌张至极的馊点子,忙说“好吧那你先走”,但不停扑腾的被窝突然顿住了。 “……谁、谁在外面说话啊?” 洛安看了眼那团软乎乎的被窝,很快别开视线。 -29- “安小姐,您忘了,昨天我们在公司楼下见过一面。” “对啊,他说送文件时碰上你搭话……哎,这是我弟弟洛安,我刚才不是跟你说过了?” 被窝:“……” -30- 被窝不再哭喊,不再扭动,它诡异地从一团僵硬成一块。 半晌后,一句弱弱的问询冒出来。 “……昨天送文件的,是你弟弟?” “对啊,不然呢?” “……那个弟弟啊?” “我还有哪个弟弟?” “……” -31- 床上这块被窝又呆了许久,被窝外的两个人都等着,不约而同地保持了沉默。 许久。 被窝里小心翼翼地探出一只手。 “弟弟你、你好啊,刚才真是不好意思……” 哭天抢地的失恋情怀散得也太快了,洛安不明所以,但还是伸出手去,让对方抓住了,用力握了握。 握完了还不放开,上下左右一通狂摇。 “你好!你好!你好哇我是安各……” “……安小姐?” “对不起对不起,”那只手仍旧抓着他的手摇,从被窝里飘出的声音又闷又软,像是慌张至极的碎碎念:“对不起我昨天误会你了,我还以为你是琪琪男朋友,原来是弟弟啊,你好你好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洛安:“……” -32- 这反应也太古怪了,洛安想抽手。 但抽手时突然感受到她掌心冒汗,又回过味来。 ……把他认成了姐姐的男朋友? 【我对琪琪男朋友一见钟情——】 洛安电光火石般抽走了手,仿佛被火烫了。 -33- 他飞一般地转身往外走,然后一头撞到门框,哐的一声响。 洛梓琪:“……” 洛梓琪:“你干什么?” “……不干什么。” 洛安镇定地直起身,扶住额头继续往外走:“想测试一下颅骨的硬度。总之我先走了。很高兴认识你姐姐。姐姐再见。” 洛梓琪:“……不是,你都七八年没这么喊我,干嘛……” 洛安:“没喊你,姐。拜。” “……” -34- 门“哐”一声合上,怪脾气的臭弟弟消失了,洛梓琪呆滞在床边。 又是好半晌,被窝里探出来的那只手揪了揪她的衣服。 “琪琪宝贝,琪琪美女……咳,呃,我好了,我真的好了,你把你弟弟手机号给我,我保证立刻出来洗脸!” “……” 第244章 现代if线(3) -1- 闺蜜抽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从认识安各的第一天起,洛梓琪就不觉得她是个正经人。 “琪琪宝贝?你渴不渴,我给你倒杯水吧?” “……” “琪琪宝贝呀, 我觉得有个品牌的衣服特别适合你, 给你买了一系列的新品……” “……” “琪琪宝贝?琪琪美女?喝奶茶吗?吃薯片吗?我喂你啊?” “……” “琪琪宝贝, 琪琪宝贝,你在家吃晚饭是不是很无聊, 要不要我过来跟你一起?我来跟你一起吧?我们可是好姐妹啊!” “……” -2- 晚上八点,国外子公司休息室, 洛梓琪挪开手上的文件,冷冷地摁下手机语音键。 “正在外地出差,你去哪里陪我吃晚饭?” ——手机短信立刻丁零当啷地连串响起,日理万机的大老板一叠声跟她献殷勤:“没关系, 没关系,我去你家里陪你弟弟吃饭也是一样的!一样的!所以你家别墅密码给我一下吧?然后你弟弟的联系号码也给我一下吧?给我吧?给我吧?” 洛梓琪:“……” -3- 洛梓琪深吸一口气:“大晚上的,你这是守着手机等回复啊, 不睡觉吗你?!” 闺蜜立刻一个视频拨过来,镜头里神情格外恳切:“我关心你啊, 琪琪宝贝,你可是我最亲最好的小姐妹, 我当然要守着你的消息啦?在外地出差时吃没吃好晚饭?家里你弟弟一个人吃没吃好晚饭啊?他一个人在家要不要我这个做姐姐的帮忙陪一陪啊?” 洛梓琪:“……陪你个头, 你什么时候变成做姐姐的了!!” 安各眼神一肃:“我跟你是这么好的姐妹, 你的弟弟不就是我的弟弟吗, 既然你如今在外漂泊, 那我抽空照顾他应该的!但照顾弟弟的人怎么能没有弟弟的联系号码呢?给我号码吧?给我号码吧?” 洛梓琪:“……” -4- 古有司马昭之野心, 今有安各之色心。 洛梓琪敢发誓,数十年的闺蜜情, 她就没见过安各表露过这样殷切的热情。 不仅热度高,持久度更高,她都已经被她胡搅蛮缠黏了半个多月了,也没见这人抽疯好转、松口放弃! 最终她给缠得没法了,只能跟弟弟说了一声:“你最近有没有空啊?” 电话那头斩铁截铁:“没空。” 洛梓琪松了口气:“那就好,我那个颜控晚期的闺蜜最近天天打探你消息,既然你没空搭理人,我正好彻底拒绝……” 电话那头斩钉截铁:“有空。” 洛梓琪:“……” -5- 洛梓琪挂断了电话。 然后检查了一下通话记录,显示出的手机号码。 ……是他弟本尊没错啊?? -6- 洛梓琪摇了摇脑袋。她觉得自己可能是这几天出差开会忙昏了头。 或者也可能是什么语音诈骗,近年来ai模拟技术是越来越高端了…… 但弟弟又一个电话打回来,追问她安各为何打探自己消息,怎么打探消息,几乎把洛梓琪这半个月来的被缠经历套了个遍,然后轻咳一声,再开口时格外温良体贴: “安小姐和你关系匪浅,这种事不好由你出面强硬拒绝,不如由我亲自和她解释一番吧,以免损害洛氏与安小姐的合作关系,譬如……” 洛梓琪听得一愣一愣的,自家弟弟什么时候关心过家里的公司,又是什么时候摸清了安各手底下的各式企业…… 可他说得很有道理,话里话外那种“万事为家族考虑”的乖顺感宛如飘逸的莲花香,洛梓琪听着听着脑子就有点熏晕了,等挂断电话才发现,她已经给出了闺蜜的年龄、生日、社交账号、联系号码乃至家庭住址。 洛梓琪:“……” -7-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01节 要不是弟弟从小对异性不假辞色,她都要以为这是耍心机来套心仪对象的情报了。 但自家闺蜜……和弟弟……两个人脾性天差地别,又根本没接触过,肯定不可能搅到一起去吧? 洛梓琪想了又想,还是又给安各回拨了一段通话,告诉她小心点。 可闺蜜没有回复靠谱的语句,闺蜜猛然爆发出一阵狂笑,通话便戛然而止。 两分钟后发来短信:【不好意思,开心狠了没看路,手机摔地上了 】 洛梓琪:“……” -8- 她真不知道自己该担忧哪个被哪个起了色心,又是哪个被哪个惦记。 但……呃……总之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 反正她闺蜜只是颜控发作单纯图脸,心里眼底只有赚钱搞事业; 反正她弟弟一向阴郁自闭社恐晚期,除了种蘑菇也没别的东西在乎。 性格三观交际圈,这两个人就像生活在两个绝无交际的圆里,实在差距太大,洛梓琪根本不觉得他们能凑到一起去。 -9- 安各缠了闺蜜大半个月的举措看似抽疯,也是经过一番精打细算的—— 她没直说“我看上你弟”“我喜欢他”“我想他做我对象”“今后我管你叫姑你管我叫弟媳吧”,就是一个劲地缠她要号码,那架势跟孜孜不倦找家长要糖吃的小孩似的,洛梓琪被她玩闹似的缠了大半个月,又好气又好笑,越发觉得她不是认认真真要收心谈恋爱了。 闺蜜这些年也不是没追过星,虽然她颜控但绝不会轻易动心,对待再好看的异性也就三分钟的热度,顶多嘴上花花……洛梓琪知道她这个人闹腾惯了,避着她不想帮她和弟弟牵线搭桥,只是担心她凑近了闹过了,那种嘻嘻哈哈的态度会惹洛安不高兴。 她弟看似个性温良腼腆,骨子里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万一闺蜜烦到他了他反过来报复——洛梓琪还记得他面无表情地拖着箱子从那个告白对象的背上踩过去呢。 明明是接受洛家教育长大的,勉强也能算个豪门少爷,但他这人身上唯一的绅士风度……就是不会当着女孩的面把情书扔进碎纸机吧。 但他会诚实通知对方:“你昨晚给我的奇怪纸张我扔碎纸机了,从今以后我们还是好好学习。” ……洛梓琪既怕他把闺蜜的心意扔进碎纸机,又怕闺蜜被激怒然后一拳锤烂他的脸。 唉。 做姐真难。 -10- ……她还没结婚有小孩,怎么就体验到了“手心手背都是肉”的沧桑感? -11- 还没等洛梓琪忧虑完,效率超高的安老板就采取了下一步行动—— 笑话,心仪对象的联系方式到手了,还费功夫跟中间人闺蜜演戏啊? 约见面,送零食,接下班,看电影。 洛梓琪的朋友圈叮咚乱响,某人的更新频率宛如狗子撒欢: 【这本书特别好看!推荐人很有内涵!】 洛梓琪看了眼那本闺蜜上学时曾用来垫泡面碗的生物学专著。 【这家餐厅很有格调!套餐价格异常实惠!】 洛梓琪看了眼那家闺蜜曾嫌弃“性价比一般”的餐厅菜单上价值520元的限定情侣双人套餐。 【这家电影院装潢非常合适!活动赠品也非常合适!】 洛梓琪看了眼那部曾被闺蜜翻白眼的无脑玛丽苏言情片,和她曾用“yue”表示过意见的观影特典爱心吸管。 洛梓琪……洛梓琪再次给闺蜜打电话。 “你脸疼不疼?” 闺蜜不再张狂,那头发出“嘿嘿嘿嘿”的笑声,十分腼腆中透着八分傻气。 -12- “不疼啊,今天还有人亲了一下,夸我脸很软呢。” -13- 于是洛梓琪火速结束出差买了最近一张机票回家,第一时间就是奔到弟弟公寓里—— “你最近跟我闺蜜走得很近对吧?有没有看到她身边新出现的狗男人?有没有看到是谁祸害她了?啊?!” 弟弟镇定地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洛梓琪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要在晚上七点看昨天的晨间报纸。 直到她把心口那堵住的“从小看到大的大白菜被野猪拱了”之情骂完,弟弟才放下手里的报纸,又欲盖弥彰地把它反复叠了两遍。 “没有啊……”他难得对她讲话这么温柔,还主动提起一旁煮好的茶,“我没看到别人祸害她,姐,你消消气,喝杯茶吧。” 洛梓琪哪里喝得下茶,杯子一夺就开骂:“喝你个头的茶,她不是喜欢你的脸吗,这段时间她不是追着你跑吗,你还说要帮着我婉言拒绝维持好和她的合作关系,怎么连她身边有哪头野猪趁势亲人都看不见?!” 弟弟:“……” 弟弟:“不是趁势轻薄,是她主动让人亲的。” 洛梓琪一巴掌拍过去:“她主动让别人亲你就默许啊?” 弟弟:“……” -14- 又不是别人,是我。 -15- 洛安一声不吭地任由洛梓琪糊自己后脑勺,不管在哪个宇宙哪个次元,表面叫人姐姐装作维护关系实则监守自盗都不是很占理的事。 ……咳,被教训是应该的。 反正他也打算第一时间摊牌,正好先让她把火气撒出来。 洛梓琪气得宛如被夺走了小鸡崽的鸡妈妈,手掌跟毛翅膀般“啪啦啪啦”推搡弟弟的脑袋,反正她从小到大拍弟弟脑袋拍惯了,吃饭睡觉打弟弟可是洛梓琪小时候的日常行为—— 直到家门突然推开,安各风风火火地冲进来。 “等下等下别打了!我就这一个男……弟弟!你把他打坏了怎么办!” 洛梓琪:“……” -16- 弟弟不是男的,还能是女的吗。 -17- 差点就嘴瓢出“男朋友”的安老板一把扑过来抱住她胳膊,仿佛洛梓琪不是在轻拍弟弟脑袋,而是拿着沾有辣椒水的荆条噼里啪啦抽人太阳穴—— “别打了别打了!是我皮厚我不要脸!都是我勾引他的!要打就冲着我来!” “……” -18- 洛梓琪差点气撅过去。 八字还没一撇就亲了下脸颊,就帮着那个神秘小男友说话了,她这么气还不是因为担心她没谈过恋爱,突然开窍遭人哄骗! 半个多月前她不只是还把花花肠子放在她弟身上吗,怎么半个多月后她就把半颗心偏给陌生人了! “你坐下,我跟你好好谈谈——”起码先把对方家世人品交代清楚吧! 闺蜜抱着她的胳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行不行你先收手!” 洛梓琪气晕了:“你坐下——” “不行不行琪琪你先收手再——” 弟弟冷静的声音突然插进来:“你先坐下。好好谈。” 安各:“哦。好哒。” 然后她光速放开手,并膝坐好了,宛如小学生。 -19- 洛梓琪:“……” 洛梓琪晕眩的脑子突然清醒了一点,她的眼神在这两人间转了转。 虽然是同一张沙发,但坐得挺远,似乎……没什么关系。 然后安各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往弟弟那边蹭了蹭。 又蹭了蹭。 再蹭…… “坐好。” “哦。” 不蹭了,维持着被拉近到十厘米的距离。 然后悄悄伸手去勾对方小指。 洛梓琪:“……” -20- 洛梓琪:“你们俩有没有什么要跟我解释的?” 安各赶紧抽手,脸上写满占便宜被抓包的心虚:“没有啊姐!没有没有!他公寓钥匙是我自己之前偷偷配了一份的,他还没松口同意我搬过来一起住呢!” 洛梓琪:“……” 洛梓琪人傻住了。 她呆呆地往椅子上一跌,而她弟则长叹一口气,又拎起了煮好的茶壶。 “喝口茶吧,消消火。” 洛梓琪:“……” 洛梓琪还没抖着手接过茶盏,一直暗搓搓凑近对象的安各立刻挤了过来,坐到她面前。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02节 “姐你要泼茶就对着我泼啊!是我不好!我流氓!你别泼他脸!” “……” 第245章 第二百零三十二课 小吃街的潜在商机与危机必须考虑周全 安各下车时是一腔热血直冲脑门, 满心都是“有人摸我老婆手”“竟敢占我老婆便宜”“谁欺负我老婆我打爆谁的狗头”,但真的下了车之后…… 冷风空调消失,热气滚滚而来。 她好不容易靠冰棍压下的燥意再次被挑起, 虽然颈间重新挂上的护身符释放着凉意, 但安各…… 她瞬间就感受到了货真价实的“一腔热血”。 只不过“热血”没上涌, 它汩汩往下淌,尊重着地心引力。 安各:“……” 安各僵在原地, 脸色由红变紫变青再变红,五颜六色闪了一阵, 还是压住了差点爆发的窘意。 害,正常生理现象,有什么好丢人的,平常心平常心。 ……只不过没办法雄赳赳气昂昂进店抓人了, 安各不得不转身往回跑,跑到半路时意识到自己不能再大开大合地奔,又不着痕迹地夹起了腿。 感谢今天早晨和老婆吵架的自己, 她为了气他穿的是一条漆黑色的皮质短裤,又靓又紧又防水, 就算……一下淌得有点多……也不会发生“沾到白裙”“洇出痕迹”这种尬事。 也感谢老婆进的咖啡馆在几个商业中心附近,她很快就买到了生理用品, 在商场卫生间三下五除二换好。 安各刚才察觉得快, 跑得也快, 换好内裤后仔细检查了一番外裤, 发现没沾上什么, 但可能是之前被奇怪的燥意勾起了对夏天的糟糕回忆, 她总错觉上面有股怪怪的味道……于是又去服装店买了条新的牛仔裤。 直接在试衣间换好,特意拐到商场略偏僻的八号小门, 出去后左右看看确定没人,便把装在购物袋里的旧短裤扔垃圾桶里了。 她总觉得有味道,眼不见为净。 反正那条裤子是老婆假死时她自己买的,不算是她的旧衣物,扔掉根本不会被他发现。 自觉“毁尸灭迹”了,安各一身轻松,她插着兜往回走,却发现商场8号门看着偏僻,外面却直通一条商业街。 这条商业街人烟稀少,停着许多窗口紧闭的小摊车,稀稀拉拉的招牌写着“xx臭豆腐”“烤冷面”“正宗羊肉串”,地砖和垃圾桶上都缀着黑黑的油污……安各走了几步,感觉这里有点像是商场专门划分出的小吃街,天黑之后会摆不少地摊。 商业中心客流量最大的就是美食区,在商场旁边搞这种小吃街联动也的确赚钱,但这里的小吃街卫生环境有点差啊,这地砖上厚厚的油渍,这垃圾桶旁没扔进去的黑色塑料袋,还能见到乱扔的纸盒与木签子…… 管理混乱。 有机可乘。 原本打算快速回到自己车旁的安老板动了心思,她认真观察起来,悠悠转了几圈,打起了这块街区地皮的主意。 背靠好几座商场,停车场宽裕,附近店铺多是书店、咖啡馆、花店这样的小资场所,这块地方如果重新整一整,多搞点文创产品再开几家氛围感强的餐厅,剩下的小摊贩就规整成创意市集,排列在临河的那边吸引人眼球…… 优秀的商人,到哪里都能第一眼发觉商机。 安各不知不觉就在这里面转久了,等到洛梓琪打来电话,才惊觉自己应该赶紧回去盯老婆。 ——其实她潜意识已经明白洛安不怎么需要自己的“保护”了,陌生人能碰到他手只可能是经过他默许的,虽然她看到那场面会情绪上头冲上去,但并不真觉得有人能通过“拉手”欺负到洛安。 否则,刚才哪怕意识到自己“热血沸腾”,她也会先冲过去营救老婆,即使要浴血上阵……咳咳。 “我查到了很重要的消息,那两个人谈着谈着似乎要走了,我没在咖啡店里看见你,你人在哪?” 等等。 她人在哪? 左右环顾一圈,安各有点茫然。 “我……刚才买东西……” 然后想着“这块地皮可以赚钱”,就不知不觉走远了。 商场在哪?咖啡馆在哪?她的车在哪? 回头路是在—— “那么,就往这边走吧。” 一扇小门被拉开,脚步声伴随着咖啡的香气一齐涌出来。 安各突然意识到,既然这片萧条的街道没有商店,却设立了邻近商场的后门,那也会有其他店的后门开在—— “去哪里?” 夹着报纸的洛安打开黑伞,挡住了门外愈发猛烈的雨水。 阴云密布,大雨倾盆,地砖上的油渍上滚过一道道水迹,块状的黑印似乎被浸成了褪色的血迹。 他微微皱了皱眉,目光划过无人的街区,在某辆写有“张大娘臭豆腐”的小摊车上停了停。 戚延庭也撑开了一把伞,那是一把玉白色的油纸伞,和他腰间挂着的双鱼佩恰好配对。 他顺着洛安的目光看过去,突然一笑:“果然,你还是更想留在这里?” 洛安收回目光,几步迈过台阶,挡住戚延庭的视线。 戚延庭收起了笑容。 “这么着急?怕雨下大了就不好走路了?” 洛安不答,神色淡淡地往前走,仿佛刚才的问话是村头的狗叫了两声。 戚延庭的脸色难看了一瞬,立刻就跟了上去。 黑伞在前,白伞在后,明明是玄学中最相衬相合的颜色,此时凑在一起,却诡异地浮出一种逼仄感来。 就像两尾游在泥塘里的鱼,觅不到食,只能一尾紧跟在另一尾后,伺机将对方的血肉吞进自己口中。 ——蹲在“张大娘臭豆腐”的摊车后,安各悄悄抬起眼睛,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 她确定自己之前藏得很快,躲起来的时候也没发出动静,但刚才老婆扫过来的那一眼还是令她险些冒出冷汗……不,热汗。 扶了扶脸上的墨镜,安各又仰头看了看天。 骄阳似火,热气燎面。 ……那个戚延庭为什么要说“雨下大了,不好走路”? 哪来的雨?又为什么都打着伞? 老婆打伞倒也正常,他近日成天拿着那把黑伞,据说是防晒…… 可那个姓戚的也防晒啊?这么矫情的吗? 而且……他们是达成了什么共识,要一起去哪里? 眼见远方的两把伞快拐过街角,安各犹豫了几秒钟,便咬咬牙,跟了上去。 她查过戚延庭这人,武力值不高,老婆这段时间还总把他送进医院重症急救室里……安各跟他谈过几次生意,握过手吃过饭,她确信自己手劲远大于他,一拳能把对方锤趴下。 戚延庭本人不算威胁,甚至她觉得跟踪他比跟踪老婆难度低多了。 既然撞到了好机会,那就赌一把…… 安各绷紧小腿,踮起脚尖,用最轻的脚步挪到墙根,又一路贴到尽头的拐角。 她刚刚在这转了不少路,清楚拐角那边是一条略长的直路,通到河边。 安各记得自己做开发项目时看过地图,那条河原本是紫海的一条支流,以前紫海污染太严重,连带着河水也杂质多,还总往外渗漏,一到下雨天河岸就会淹起来,而且,奇怪的是,不管建多高多牢的堤坝,不到半月都会被河水侵蚀、冲开,那条河的问题成了老大难。 直到安各投了钱,科研团队成天围在旁边做实验,发明了新材料做纤维网,又把石头与泥浆裹在一起弄出石笼护网镇在两岸,每隔半年巩固一次,这才勉强压住了不停渗透的河水。 但那个项目的研发资金和维护资金太多,她一直没能回本,近几个月紫海污染消失,安各才打算重新捞起来,陆续开发码头、游船、河边跑道与公园等等……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拐角过去,直通尽头,是她旗下公司建到一半的景观台。 ……戚延庭为什么要领洛安去景观台? 高又陡的石笼护网、与紫海联通的河水、才搭出一个框架就停工的景观台……安各心里升起不详的预感。 她深吸一口气,转过拐角。 ——“她要看见了。” 戚延庭说,神情透着一种诡异的欣慰:“她终于要看见了。” 洛安没答话,他垂下眼,看着穿过自己胸前的伞尖。 玉白色的油纸伞,戚家的镇族法器,同样自千年前传承而来,同样拥有至纯至阳的正气。 正气长驱直入,把漆黑的阴煞捅了个对穿。 但阴煞没有作出任何反抗,他一只手垂在身边,一只手稳稳地举着伞,仿佛那把黑伞真的只能用来挡雨,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只器具。 戚延庭忍不住笑了。 “等你煞气消散,”他说,“我就把你扔到河里去,让她看见你的尸体被紫海冲成血沫,怎么样?” 不怎么样。 “我一直想让她看看……不管你怎么隐瞒,我知道,她一定会跟过来、找到你、看到……” 洛安等了好一会儿,对面的人愈演愈烈,脸也激动得涨红了,但嘴里冒出来的依旧是不知所云的狗叫。 他不禁抬起手腕,看了看表。 “你什么时候能完?我还要去买菜。” 戚延庭:“……” 戚延庭高声喝道:“她已经看见了——” 手一指,脸一扭,拐角处本该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女人却不见踪影。 “……她看见了?” 洛安“哦”了一声:“看见什么?” “她看见了!她应该看见了!她跟你过来——我引诱她——她明明就在那个拐角后,明明就探出了头——” 戚延庭不停地指着那处拐角,声音越拔越高,脸上的表情也越扭越奇怪,仿佛脸皮下有个东西在挠指甲—— “她看见了!她看见了!我终于让她看见了!” 男声逐渐变成女声,女声又变成童声,从他喉咙里一齐响起,仿佛有数个怨恨不甘的魂灵往外嘶喊。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03节 而洛安缓缓伸出垂在身边的手,握过了插进胸腔的那截伞,慢慢往外转。 就像转开一只汽水瓶盖,他的神情始终非常平淡。 “放心。她看不见。” ——转过拐角的安各茫然地眨了眨眼。 标有“张大娘臭豆腐”的小摊车还停在原地,咖啡馆的后门开了一条缝,源源不断地往外漏着香气。 ……等等,她怎么绕回来了? 安各感觉不对劲,自己难道记错地图了吗,可就算另一头不是河道与观景台,也不可能是自己刚刚出发的地方啊? 她皱紧了眉,略一思索就往回跑。 这是方向弄错了,还是老婆背着她使了什么玄学上的障眼法……果然他刚才那一眼发现了自己,所以把她困住……那,如果先试试从反方向破局的话…… 安各奔过一条条街道,匆忙间,衣角略过商场偏僻的8号小门,那是她来时的地方。 烈阳的阴影,冷雨的扑落,两者似真似幻地叠在一起,盖过8号门旁那只垃圾桶。 奔跑的安各飞快掠过。 而一顶红盖头,在她背后悄悄踱出来。 【是你……纯阳……血……纯阳……】 影子伸长涂满蔻丹的指甲,勾出一条黑色的短裤。 若有若无的血味在赤红的阴煞眼底连出一条线,它顺着那条线,僵硬迈开了绣花鞋。 第246章 第二百零三十三课 鬼可以玩鬼打墙人也可以紧追着打回去 鬼打墙。 也就是“走路时仿佛被脏东西圈住了怎么走也走不出去”, 每个人或多或少都遇到过这种情况。 ——不过安各认为这情况有个更科学理智的名词,“运动错觉现象”,一旦大脑失去了参照标志物、或被某些标志物误导, 人以为的“走直线”就变成了本能的转大圈, 这才会造成“怎么走也走不出去”的现象, 有不少生物实验都佐证了这一点—— 总的来说,迷路而已, 别搞神神叨叨。 安老板坚信,鬼打墙就是封建迷信。 这并非固执, 而是她亲身体验,安各上攀过悬崖、下跳过降落伞、还时不时窜进出了名的世界最危险无人区——红海无归境——里玩荒野求生,鬼打墙现象没见过几百次也有几十次了,自认在荒郊野地的认路经验非常丰富, 在城市这样标志物繁多的地方,就更得心应手。 ……好吧,虽然她窜进无归境本意不是玩“荒野求生”, 她只是那段时间太想把无归境开发出来,可次次派团队进去次次无功而返, 弄得她憋了一肚子暗火,搞了一套顶级越野装备, 自己亲身上阵势要走遍无归境…… 虽然没能走遍吧, 每次好不容易摸到深山区, 却总是一头栽进奇怪的白雾, 然后便莫名其妙地转出来。 但有多少人进了无归境就再也没出现, 她能够在失去方向感后成功“转出来”, 已经很了不起。 要知道,安各跟无归境杠上的时候洛安已经化鬼了, 那时他还是个被困在家里的地缚灵,根本没办法跟过去保她平安,她颈间的护身符只能保证她不被无归境内的妖鬼伤害……她能一次次闯进去,又一次次破除那些迷障走出来,纯靠自己的识路能力,与唯物主义的强大内心。 一个优秀的控制狂,除了控制对象,控制房子,控制拳头,控制方向盘,当然也包括了控制地图、线路、脑子里的规划。 所以,当安各跑了五分钟,确定自己在反复打转后,便停下脚步,慢慢回想自己之前闲逛时走过的路。 主街一条,直通河边观景台;副街三条,横贯主街前、中、后部,其中由大小街巷穿插联通,栅栏式穿插,大约在八到十二条…… 可恶,她刚才主要的注意力在沿街店铺和卫生环境上,估测出的地图准度不算高。 姑且把商场8号门设为起点,重新走一遍,试试看能不能走到河边。 安各不再奔跑,她转身,一步步后退,一边走一边不断地记忆周边标志物。 她回到自己刚刚跑过的岔路口。 往左拐第一家店,黄记打卤面。 往右拐…… 安各脚步一顿。 “黄记打卤面”的招牌依旧挂在第一位,紧闭的卷帘门上挂着锈。 ……感官出了问题吗,可现在她位于城市,没有陷入无归境的白雾。 安各开始怀疑这是否是洛安使用的“玄学手段”。 如果是他出手,顶多屏蔽她往主街尽头去、窥探他所在地的道路,不至于打乱她的感官,让她陷在整个街区里出不来吧? 回头找不到路,前进也没方向。 这不像是他的手笔。 或许是别人……别的东西在搞鬼。 安各想起了昨夜在便利店接触的“致幻剂”,幻觉里那些被击毙的尸体,那些血。 背后似乎有一道陌生的视线,是昨晚那双红色的高跟鞋吗? ——安各在心里默数,三,二,一—— 她转身挥拳。 后方却空无一人,无人的小吃街依旧空荡荡地摆在那。 她确信没听到脚步、动作、或紧张的呼吸声。 “……是错觉?” 安各皱皱眉,重新回过头,专注破除眼前的鬼打墙。 既然纯靠记路走不通,那就按照在无归境里总结出的三条规则: 一、灵活应用导航工具。 ……手机没信号,无法通话,无法联网,导航地图打不开,拉出之前和秘书联络的窗口,就连离线下载好的项目计划书也点不开。 这可是城市里,商业中心旁。 有人在搞鬼,安各明确了自己的猜想。 “好吧,那如果按照太阳的方向……” 阳光愈发毒辣,安各手搭凉棚仰头望了一眼,发现那轮火球在自己头顶正上方。 正上方? 她早晨七点多送完女儿就来跟踪老婆了,后者当时似乎还没吃早饭,也就在咖啡店里待了半个小时左右吧——现在应当九点钟左右,最晚也不会超过十点,太阳要么在东南方向,要么南偏东,怎么可能抵达正上方九十度位置? 要么是时间错乱跳至十二点,要么……感知到的“天象”“气候”,是假象。 安各想起了洛安前几天和自己讲解的东西。 【强力的阵法能够混乱人对天气、时间的感知,某种被称为“怨气”的东西也能在刻意操控下形成这样的效果……当然,你可以说玄学界不存在鬼魂,是犯罪者利用他人的尸首或鲜血做出的某种高维度生物武器……那破除的道理就很简单,如果你感觉到自己陷入奇怪的领域,感官已经被混乱,那就再搅乱自己一次,两相对斥,就能看到真实……】 她又想起了刚刚戚延庭的催促。 【雨下大了,快些离开……】 直视着那轮炽烈的太阳,安各不再烦躁,她前所未有的冷静了。 混乱感知,是吧? 她持续地盯着那轮太阳。 再好的墨镜也不能长时间直视盛夏的太阳,安各在强光下眯起眼睛,视线里出现一大片被晃花的斑驳光影。 太阳似乎变成了乌云,乌云里漏出的雨又似乎折射出高热的太阳。 是谁在更改天时,谁敢混乱她的脑子? 终于,眼睛被彻底晃花,再看不清太阳与天空,安各猛一低头,直直瞪向自己刚才扭头挥拳的位置—— 填满光斑的混乱视野里,终于浮现出一抹红影。 红盖头,红嫁衣,静静地站在不远处,就那么盯着她瞧。 法器?操盘人?阵法的核心?哪个想害她的神秘天师? 安各粗暴呵斥:“滚过来,不准装神弄鬼!你是谁,为什么跟踪我,再站那儿我报警了!” 那抹红影没动。 安各察觉到自己发花的眼睛要重新缓过来了,连忙跑了几步想把搞鬼的家伙看得更清楚—— 露出袖管的红指甲又尖又长,勾在指甲上的是一块黑漆漆的影子……不对,更像是一条黑色的皮质小短裤? ……靠,不会吧? 安各伸手就从衣兜里掏出防狼电击棒,又反手夺过小摊车上空空的酒瓶子—— 不再怀疑,不再焦虑,她气沉丹田,大吼一声。 “站住!流氓!” ——然后她撒开四肢,一手挥着噼啪作响的电击棒,一手挥着酒瓶子,猎豹般窜了出去。 红影:“……” 哪怕唯物主义之心能通过奇异的方法窥到它几秒,它本身依旧存在于安各看不见的世界,只需要几秒过去就不可能被攻击,所以…… “消失了?!别想逃!!” 哪怕眼睛恢复正常,看不见那抹红影,豹豹依旧大吼着冲过去,电击棒与酒瓶双向交错,如飓风狂舞:“还我豹豹的裤子!跟踪狂!臭流氓!” 金光大盛,正气凛然,安各看不见的世界里,远比电击棒和酒瓶更具攻击性的阳气如拳风般糊向红影——带着能把任何妖魔鬼怪碾成渣滓的气势。 红影:“……” 搞什么?! 红影拔腿就跑。 “不准跑,别想跑,就算你隐身我也会找到——裤子还我——流氓!!渣滓!!社会败类!!” ——洛安打着伞急急赶到时,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幕。 不远处赤红的阴煞疯子般嗖嗖嗖乱窜,妻子身上冒着冲天的金光罡气追在它后面,隆隆的怒喊令她脖子上的青筋都蹦出来了。 “还我裤子——还我裤子——你豹豹的变态吗偷人沾了大姨妈的裤子?!”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04节 洛安:“……” 冲天罡气几乎席卷了整条街,尽头狂奔的红影宛如过街老鼠。 一个是穿现代牛仔裤的马拉松选手,一个穿着累赘古代嫁衣只能使用僵硬尸身,这一通狂乱的你追我逃一点也不漫长,距离肉眼可见的拉近,眼看着妻子就要一拳轰上红影的脸。 哪怕在她视野里是狂挥空气拳。 可沾到那东西的怨气到底不好,她这一下不管不顾地扑上去会泡在那只阴煞的怨气里,洛安赶紧过去拉她,红影则抓住时机遁入地底—— 点满狂怒buff的豹豹:“谁拦我——谁敢拦我——我弄死——全是流氓——” 罡气太烈太浓,同样是阴煞的洛安想拦住她,但在不使用煞气攻击的前提下根本制止不了,拉扯间直接被安各推倒在地。 安各:“……” 安各:“老婆?!” 洛安……洛安倒在地上,五脏六腑被罡气冲了个遍,魂魄都快被烫没了,一时说不出话。 红影鬼身已经遁走了,但不远处的地上,他的阴阳眼里,还能看见一只跑丢的绣花鞋躺在那里。 安各:“老婆你不要紧吧?老婆你刚才拦我干什么?老婆你摔地上摔伤了?老婆你怎么不说话……不会吧,这一下就摔骨折了?你骨头这么脆的吗?” 洛安:“……” 洛安:“你别说话。” 让我缓缓。 第247章 第二百零三十四课 编造理由立刻逃跑还不如紧跟在身旁 洛安在地上倒了好一会儿, 脸色惨白。 ……虽说安安老婆原本肤色就很白,能打败她旗下的女星去代言最白色号粉底液的白——而且假死后再回来时,他比她记忆里的画面又白了好几个度, 仿佛那七年不是作为侦探在外奔波调查风吹日晒, 而是缩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自闭—— 可白成这样, 实在有些不正常。 安各起初问他“起不来了吗”“骨头这么脆”只是随口开玩笑,但数分钟过去, 老婆依旧倒在地上,惨白着脸还吐不出一个字…… 安各开始慌乱。 “老婆?安安?不会吧?我、我就推了那么一小下……我不是故意的, 刚才我没意识到是你啊!” 称呼从略不正经的“老婆”换成了正经的“安安”,可见她是真的着急了。 洛安想安抚她说“我没事,只是摔了一下”,可被震入超高纯度的罡气的脏腑正逐渐瓦解, 他不敢再轻易开口,生怕一张嘴就在她面前吐出一口血来。 罡气是天地之间的正气凝练所成的存在,普通人接触可以延年益寿, 天师则用来提升符纸、法器、丹药的效力。 虽然如今中州玄灭,传承丢失后提炼罡气的方法也消失了, 玄学界内再怎么寻摸也只能以“丝”单位收集自然罡气—— 但仅是收集一丝罡气就足够厉害了,写进符里就能用朱砂引来天雷, 传说在玄灭时期之前如果灌满一池罡气还能用来洗髓伐经、顿悟道法、原地飞升……等等, 总之是绝佳的补品。 洛安活着时压根没钱没资源去搞这种昂贵的奢侈品画符做法器, 那些玩得起罡气的天师全是背靠大世家, 而他这个一穷二白纯天然修炼的要想做到更强, 只能搞搞邪门歪道想办法弯道超车……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 用得起罡气的家伙就像触屏手机刚出世时在班级炫耀自己手里两部平果的同学,而洛安是班级最角落靠墙边的那个, 手里唯一一部诺基亚还是从旁边垃圾桶里翻出来的。 ……这种情况下,要想比过摇着两部平果满脸嘚瑟的同学,只能另辟蹊径。 譬如挑一个月黑风高杀人夜,然后把手里的诺基亚扔到他头上。 嗯,这么概括一下,洛安活着时干的事,基本等于“把诺基亚扔到全玄学界人头上”。 可惜,他活着时没资源去搞这种好东西,死后……这东西就成了他避之不及的克星。 阳气,正气,罡气,阴邪属性的怨鬼对这三种东西的畏惧程度是逐个增强的,哪怕天地间夹杂着一丝罡气的风,也能令怨鬼瑟瑟发抖,趴伏在地上不敢动弹……洛安活着时做过研究,他估测鬼碰到一丝罡气的感受,就堪比晒上三小时的日光浴。 现在他知道了,估测错误,绝不止三小时的日光浴。 ……特殊的命格、纯阳的体质再加上那颗常人绝无法拥有的坚定之心,妻子就是一个极其蓬勃的“罡气反应堆”,他这个等级的阴煞仅是挨到余波就魂魄震荡、脏腑销蚀,真要正面对上一通爆发…… 他根本没有“攻击”以外的防御手段。 安各虽强,但到底是个活人,阴煞如果倘若怀着同归于尽的打算正面伤她,看不见敌方的她依旧很可能受伤……结局无非是两败俱伤,这么想,现在他单方面躺平在地,算是不错的结果了。 洛安心情复杂,但还是要默默安慰自己。 否则,即便物欲寡淡如他,也会克制不住“把妻子关进自己的鬼境,每隔三天就扔个玄学小把戏激怒她,然后在外收集爆发的罡气,把自己所有的法器符咒从头到尾升级成金装”……的想法。 小洛天师刚入行时真的很馋罡气这奢侈品啊,就像小白斗笠馋年三十夜的祈福字帖,家庭煮夫馋超市商品页上某品牌限定推出的雪白铸铁锅。 平常心,平常心,她是豹豹,是自己的妻子,不能羡慕嫉妒恨,也不能故意刺激她提取罡气……唉。 但这时候要点伤情赔偿金不过分吧?他真的很想要那口手感极好的铸铁锅,但今年夏季限定发售,价格实在太贵了…… 洛安已经发散思维到了本月家庭账本上,安各发觉他眼神涣散,心里更慌了。 “你怎么了?到底怎么了?安安你说句话啊!” 得不到答复,她急得不行,手足无措地在旁边转了好几圈,想伸手把他扶起来,意识到什么又赶紧收回手—— “是骨折了吗?说不了话,肋骨压到气管了?还是胸腔?我、我不敢碰你,万一骨头错位——我找救护车吧?” 洛安费力咳嗽了一声,喉咙中的血块总算回涌,感觉差不多了。 多亏了前段时间直接拿正气和生气转换鬼魂状态的自己,锻炼出了非凡的抗性,又正处在祭日前的关键时期,阴煞的鬼身与活人的肉身两相融合…… 被融化的脏腑重新长回来,错落的魂魄再次稳定。 他和寻常阴煞到底不同,罡气是克星,也是补品。 ……就是消化起来太痛苦了些。 “我没事。” 这句话太沙哑。 洛安顿了顿,再开口时又刻意调整了嗓音。 “我没事,豹豹。” 安各并不相信,她已经焦虑地在他身边转完第二十八圈,闻言拿起手机就要拨打120。 洛安赶紧伸手拦住她,他的手臂终于恢复自如了。 “我没有骨折,豹豹,你刚才只是推了一下……我自己没站稳,摔地上了而已。” “真的没骨折吗?你究竟摔哪儿了?安安,你刚才的脸色一点也不像是没事,你现在看上去也——” 洛安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在她紧张又怀疑的视线中,控制着体内的血气涌上脸颊,让过于惨白的面色堪堪回到活人“健康”的标准内。 阴煞的鬼身,就这点方便了,复原快得很。 “我没事。” 洛安轻咳几声,意识到伪装成“毫发无损”是不可能了,又佯装虚弱地坐在街边的长椅上。 “我没事,豹豹……但我想喝点水。你能给我买杯水吗?” 安各皱眉,还想说什么,但洛安再次咳嗽起来——这一次是假咳。 “……行,你在这里坐好,我去给你弄杯水来。” 这片街区异常荒凉,洛安早瞄准了左邻右舍紧闭生锈的卷帘门,认为她在这附近拿不到什么水,只能快速离开,拐去之前那家咖啡店的后门买水。 他想把她尽可能地支远一些,这样就能从接下来可能的审问中脱身…… 安各向右转身,疾跑三步,靠近标有“鲜榨果汁”的摊车,“邦”一声用酒瓶敲开玻璃,然后伸手掏了杯橙汁出来。 果决又利落,用时不到三分钟,而且全程没把眼睛从他身上挪开。 洛安:“……” 安各紧盯着对象,腾腾腾几步倒退回来,饮料杯往前一怼:“水来了。喝。” 然后就站在他面前继续紧盯,活脱脱一只草丛里盯猎物后腿的大猫。 洛安:“……” 审问还没有开始,气势已经碾过来了。 他还想试着把她支开,故意装作犹豫不决:“不是,豹豹,破坏别人的财物不太好吧,晚上如果摊主来出摊发现损失……” 安各从兜里抓了张支票唰唰唰签好,直接从破开的洞扔进果汁摊车。 “赔过了,摊主可以再开一家果汁店。” 洛安:“……” “事急从权,”安各皱了皱眉,“你都虚弱成这样了,我不可能把你单独放在这跑远了找水。你喝吧,别管这些。” 就是希望你跑远一点,这样也能方便我跑远。 洛安不得不再次咳嗽起来:“可是这杯橙汁是冰镇的,我……” “如果你没有骨折,没有重大伤口,”安各打断他,再次仰头望了望烈阳,“刚才脸色这么差,还倒在地上起不来,我只能推断你是中暑了。中暑时喝点冰镇橙汁正好,如果你想要热开水……刚才就不是中暑,你到底犯了什么病?内脏问题?” 洛安:“……” 山穷水尽。 洛安只好低头,一口闷完冰橙汁以示自己口渴,刚才是真的中暑而已,没有犯别的病。 喝完后他甚至对她亮了亮杯底。 安各默默检查完,打消了“喉管破裂”“内脏出血”等猜测,他的动作神情都在逐渐恢复正常,似乎真的只是顶不住今天的大太阳…… 等等,太阳? 安各仰起头。 酷暑,高温,依旧是那轮炽热得令人烦躁的大太阳,只不过它的角度变了变,从正上方变成了东南方向。 上午九点左右的正常偏向……她回到了“正常”的天时吗? 可之前那个叫戚延庭的嘴里说“下雨”,还打着一把伞,安安也和他一样打着伞…… 想到什么,安各再次低头,可长椅上已经空空荡荡。 安各:“……” 安各狂怒扭头:“洛·安——”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05节 站在果汁摊车旁、正拿着空杯子的洛安,犹疑着点了点头。 “怎么了,豹豹?” 安各:“……你跑哪去了?你身体难受还乱跑什么?我是让你在长椅上老实坐着,我让你跑去这么远的地方了吗?!” 洛安衡量了一下他们之间仅三步远的距离,乖觉地“哦”了一声。 “我没想跑,”其实我的确想跑,但你低头的速度太快了,“我只是想把这只喝空的杯子放回摊车里,物归原位。” 担忧、慌乱、焦虑、后怕与怀疑,安各盯着他,心中的负面情绪似乎被太阳融成一团,就快破笼而出。 对着他,自己最亲近的人,她太擅长把复杂的心情表达为带着攻击性的愤怒—— “你,”低吼里的怒气几乎控制不住,“倒在地上时,究竟为什么不答复我?聋了?还是哑巴了?!” 他愣了一下,后知后觉般,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又仔细打量她几乎涨到赤红色的脖颈。 狂躁,狂怒,失控……暴走? 洛安突然伸出手,握住了她紧攥的拳头。 “刚才我也算是被你推倒的,所以……” 冰凉的指尖摁过她挂汗的掌心,他一点点扣紧了,嗓音和手指传递着相同冷静的安抚之意。 “所以,我之前不和你说话,是不想和你说话。你推了我,我很疼,所以生你气了。” 安各:“……” 安各:“啊?你生气是这种反应?” “可是看你越来越着急,我又不忍心继续生气……”洛安镇定地打补丁,“所以自己决定要和好,这才开口和你说话。对不起。” 安各:“……” “对不起,豹豹,我刚才太生你气,竟然让你担心了。你能原谅我吗?” 安各:“……” 柴火点起之前就被提前浇了一盆冷水,大概就是这样吧。 可浇冷水的感觉很难受,不像他主动牵过她的手……又主动勾了勾,拉近了仅三步的距离。 惬意的凉爽,被遮挡住的太阳,旁边人沉稳中带着温柔的语气比一百杯冰镇橙汁还解暑气。 “豹豹,”他轻声说,“你原谅我,再牵着我,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吧。” 安各:“……好、好啊……” 第248章 第二百零三十五课 你当第一我当第二这才叫友好相处 与短短几小时内跟踪对象、感知混乱、撞见鬼打墙又用唯物主义的道路神奇破开鬼打墙, 撞见鬼本尊,一路追着后者将其打到抱头鼠窜,转过身又差点被倒地不起的对象吓出心脏病……的安各不同, 安洛洛小朋友的早晨没有任何跌宕起伏。 起床, 刷牙, 穿衣服,找爸爸梳头发, 被梳头发时吃早饭,把最后一口包子塞进嘴时无视背景音里妈妈冲爸爸大喊的“滚出去”, 爬上妈妈的后驾驶座,系好儿童专用安全带,到学校,早读交作业, 然后上课。 每一个行为都日常,平静又轻松,和过去的每一天没有不同。 ……哦, 妈妈冲爸爸喊“滚出去”倒是不算常见,但妈妈对爸爸的大吼大叫多了去了, 安洛洛小朋友不认为吼“你滚出去别回来”和吼“我要吃冰棍你凭什么不准我吃冰棍”有很大的区别。 反正他们俩总在她不懂的地方起争执,又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自动和好, 四舍五入就是没有问题, 安洛洛省心得很。 ……唉, 作为最强大最聪明的一家之主, 有问题要烦恼时固然疲惫, 但没有问题了……又很无聊。 现在手腕上的电子手表说是上午九点半, 而教室墙上的钟不太相符,如果她没读错时针与秒针的话, 教室的钟比她手表的钟快了四分钟…… 但不管如何,离九点四十的大课间铃也就几分钟了。 安洛洛在两只钟之间来回看,感觉眼睛已经转了几百分钟了,时间却还慢吞吞地停在原地。 ——上午大课间前的最后一节课本就难捱,更别提这是一堂语文课,讲台上的语文老师正在干巴巴地念诵上次测验卷子里得到高分的优秀作文。 反正她永远审不对作文题,也永远拿不到高分,语文老师总说她写的东西“不知所云”,但要安洛洛自己说……她觉得自己写的作文是全班最优秀的,只是恰巧没人欣赏而已。 就像那些大思想家、大文学家、大艺术家,在世时没人觉得他们的作品很厉害,但去世后大家才发现了作品里划时代的艺术价值——安洛洛小朋友对自己的作文就是有这样充沛的自信。 所以语文老师嘴里念的优秀作文,传到她耳朵里就成了催眠曲。 安洛洛坚持了大半堂课的端正坐姿,终于撑不住眼皮了——语文老师一念范文,她就好困哦——但在课堂上打哈欠是不尊重老师的,安洛洛只能揉揉眼睛,调整出不容易犯困的姿势。 众所周知,在课堂上要想不犯困,除了喝水、聊天、磕薄荷糖,也只有“玩”。 反正只要做做与听课学习无关的事,就立刻不困了。 安洛洛端直的肩膀歪了歪,她伸出一只手托着腮,一只手则伸进铅笔袋,拿出异形橡皮玩。 那颗橡皮的造型是一把栩栩如生的小宝剑,红色橡皮做的“宝石”,青色橡皮做的“剑鞘”都可以单独脱下来,然后抓着粉色的橡皮小剑柄在本子上戳戳戳……这是妈妈前几天逛校门口文具店时买给她的,当时爸爸数次驳回妈妈掏钱的举动,“有了这种橡皮洛洛就不可能好好听课”,可安洛洛真的很想要小宝剑橡皮,便当场对天发誓自己一定好好听课集中精神…… 爸爸还是不允许妈妈给她买,他说“洛洛你上次还对天发誓语文考试能考一百分”。 ……不过,后来,爸爸离开文具店去给她和妈妈买奶茶,妈妈转身就掏钱把橡皮买了,偷偷塞进她书包里,特地嘱咐“不要告诉你爸爸”“你玩完了就借给我玩”…… 咳咳。 安洛洛在课上戳着自己的小宝剑橡皮,稍微有点心虚。 ……我只是为了不在语文课上打哈欠,我只是为了尊敬老师,我才没有想玩……再说了…… “洛洛,嘘,洛洛,纸条传一下。” ……周围同学都在开小差,我只是戳戳橡皮,已经很规矩啦。 距离大课间铃只剩五分钟了,讲台上的老师双眼完全被密密麻麻的作文挡住,教室里几乎每个小朋友都在开小差。 心思能飞到走廊、操场、食堂和小卖部……但反正不会集中在课堂上。 安洛洛熟练地接过王春燕扔来的小纸条,没有扭头,撇过嘴低语:“传给谁?” “前面,前面,就是他呀,你的前排。”王春燕糯糯道:“等会我想请他去小卖部吃冰激凌。” ……嘁。 又来。 这段时间都是第几次了,只要有人拜托她传纸条,那个对象一定是—— “喂,喂。纸条。” 前排,戴着一顶白色棒球帽,正低头翻看语文教材的小斗笠没说话。 安洛洛有点不爽,但还是再叫了他两声,又拿小宝剑橡皮戳了戳他的肩膀。 “纸条,你的纸条,回复。” ……上课说小话,上课传纸条,哪件事都幼稚至极、不守规矩,他才不干呢。 小斗笠抿抿嘴,直接把桌上丢来的纸揉皱了,扫进桌肚里。 后排的王春燕沮丧地嘟哝了一声。 安洛洛:“……你这是什么意思,看不起我朋友的小卖部邀请啊?觉得她不配请你吃冰激凌哦?” 不就是因为你新转学过来、又不怎么在班上说话,大家觉得你酷酷的很神秘……燕燕以前都是只请我吃冰激凌的!燕燕以前只觉得我最酷的! 小斗笠没理她。 安洛洛生气了,小宝剑橡皮用力戳、戳、戳—— “王春燕,97分,第一名。上台领卷子。” 是语文老师。 想必她也念得烦了,眼看着离下课只剩几分钟,便打算把之前的测验卷全发下来,给大家布置订正作业。 后排还在观望小纸条的语文课代表王春燕急忙站起—— “好的,老师。” “这次不错,但写了两个错别字,回去好好订正。” “好的老师!” 安洛洛望着她跑上台拿卷子,攥着小橡皮的手僵住了。 语文老师每次发测验卷都会按照从高分到低分的次序,前几名她会念出分数再表扬,中游就不再报分数直接喊名字,再到下游中的下游、她实在看不过眼的糟糕卷子时…… “安洛洛,27分,上台领卷子。” 安洛洛:“……” 安洛洛缩回手,撒开橡皮,灰头土脸地走上讲台。 虽然以前的她次次拿零分试卷也能面不改色,但这一次,是小斗笠转学来她第一次发测验卷……最近她总爱跟他较劲,记恨他神秘、寡言、受欢迎……她又想把他收成小弟,又担心他会抢夺自己老大的位置…… 发卷子前,她还在恶狠狠地威胁对方。 卷子一发下来,好像就没了底气,脸上……火辣辣的。 是自己最看不顺眼的小鬼,也是自己第一次隐隐在心中认定的“平等竞争对手”,安洛洛……突然不想在他面前拿“低分”。 第一次,她攥着试卷,闷着头就想往回走。 可语文老师突然叹了口气,叫住她:“这次其实不错,安洛洛小朋友,你进步很大。” ……哎? “连线题对了三道,拼音填空对了六道。继续保持,继续努力。” 是吗,那的确很值得高兴,但她依旧是倒数第一…… “好了,你下去吧。新转来的小同学,零分,全班倒数第一,你跟老师出来一趟。” 安洛洛眼看着老师拿起另一张试卷,垫在自己之后的卷子——在自己之后? 卷头上,那个红艳艳的“0”惊得安洛洛张圆了嘴。 小斗笠已经走了过来,镇定地接过那张零分试卷,跟着语文老师去走廊了。 安洛洛错愕地看着他不慌不忙,气定心闲的背影。 哎……哎?? 语文测验全班倒数第一……这次竟然不是我??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06节 安洛洛小朋友恍惚地晃回了座位,就听见王春燕小声惊呼:“怎么会呢?他看上去就学习很好啊?” 那原来你一直觉得我看上去像是笨蛋吗。 ——这句吐槽只是一闪而过,安洛洛呆呆地跌坐在座位上,再次捉过小宝剑橡皮。 她的脑袋瓜没有余裕去处理“燕燕的态度”了,全部神智在“我不是全班倒数第一”里震荡。 新转来的同学……她曾视为眼中钉的臭小鬼……原来,原来!! ——被语文老师训完话的小斗笠一回来,就被安洛洛抓住了手,奋力摇摇摇。 “亲人!家人!大恩人!谢谢你!谢谢你!我再也不会嫌弃你!再也不会讨厌你!从此以后我就是你大姐,你就是我小弟,我拿倒二你拿倒一,我们一辈子相互扶持,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姐弟!!” 小斗笠:“……” 小斗笠一把甩开这傻崽的爪子。 这段时间与安洛洛一同上学,他已经掌握了终结对方离谱行为的秘技,无需再费口舌—— 小斗笠冷冷道:“我会告诉你爸爸。” 安洛洛:“……” 安洛洛悻悻放手:“不结拜就不结拜嘛,告家长多没意思,我又不是要勉强你……” 她轻咳一声:“大不了之后我替你拿几次倒一,你也可以拿几次倒二,光荣光荣。” 小斗笠转身就往外走。 安洛洛:“……” 脾气真大,哎,但谁让他是倒一,她是倒二呢。 语文成绩第一次在名次上有了进步,安洛洛自觉没什么能打搅自己澎湃的喜悦,她一边追上去一边嘿嘿笑:“走吧走吧,我们去小卖部吧,我请你吃冰激凌——” “我讨厌冰激凌。” “那就请你吃冰棍!” “我讨厌冰。” “那就到时候再说,你想吃什么挑什么,我零花钱管够,你放心……” “哦。” “……对了对了,大课间我们要先去操场做操,做完操才能去小卖部逛,你第一次经历大课间,还不知道吧?哎呀刚才太高兴了,我在教室里一直坐着都没注意到课间铃响,燕燕他们肯定已经在操场列队了,我们跑快点,小心被老师……” 安洛洛澎湃的、无边的喜悦突然一顿。 ——因为说话间她已经跑到了走廊上,越过半人高的护栏,远远的,直接看见了操场。 没有课间铃。 没有列队做操。 没有老师和同学。 没有……任何一个人。 安洛洛环顾四周。 空荡荡的学校长廊,只有她,和前方停住脚步、回头看她的小斗笠。 对方一如既往地裹得很严密,棒球帽,白口罩,她只能见到一双幽幽的眼睛。 而长廊之外……乌云压顶,冷雨倾盆,室外的一切罩在不见五指的浓雾里。 “……这是怎么了?” 她茫然地抬起电子手表:“九点四十分,大课间铃早响了啊,大家为什么……” 她僵住了。 教室的钟慢四分钟,而她的手表是准确的,上面的时间正停在……九点零三十六分。 大课间铃之前,四分钟。 莹绿色的数字凝固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株僵硬坏死的植物。 她缓缓放下表盘,对面,那个小孩盯着她的眼神也幽幽的,像条即将窜出灌木的蛇。 第249章 第二百零三十六课 你和我看似南辕北辙但骨子里依旧相同 教室, 走廊,卫生间,教师办公室。 ——安洛洛把整栋教学楼上上下下左左右右跑了个遍, 没能发现除她以外的任何一个人影。 “你在做什么?” ……好吧, 是除了她和他以外的任何人。 跑回一楼一年级教室旁的走廊, 小斗笠依旧站在那里,不紧不慢地翻着手里的语文书, 仿佛室外的浓雾、空荡的校园不代表任何异常,与以往的环境没什么不同。 安洛洛不明白他为什么不着急, 所有的老师和同学都消失了,他们俩似乎共同掉入了一个不同于普通校园的异空间,就像恐怖电影里那样——可她刚才跑得实在太快又太久,没力气张嘴质问他, 只能停止奔跑,弯腰掐住膝盖,在原地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作为一个还在上一年级的小家伙, 安洛洛的体能在全校也是数一数二的,她的体育成绩可不是倒数第一, 运动会时一人能报名所有项目、再把所有项目的奖牌捧回来…… 所以,她能跑得这么累, 绝不止几分钟。 这栋教学楼共六层, 每层楼平均七个教室, 两个办公室, 中间过道若干, 包括两侧设置的男女卫生间, 楼梯间的清洁工具室…… 就和妈妈一样,安洛洛的脑子里也时刻装着一张地图。 自己的学校, 再熟悉不过的地方,她刚才全部跑着检查了一遍,爬上又爬下,确认没有出现错漏——可一整栋教学楼到底是空间巨大的,安洛洛感觉自己已经不停歇地狂奔了将近半个小时。 可等到她喘着气抬起手腕一看,数字还停在那里。 绿莹莹的【09:36】。纹丝未动。 这是妈妈给她订制的手表,本不该出问题……安洛洛敲敲表壳,本就失序的心跳愈发急促。 其实,她不怕恐怖电影,不怕古怪的大雾,不怕没有阳光的地方,更不怕孤零零一个人,哪怕待在黑漆漆的看不见尽头的峡谷里也会觉得“天气真棒”,可她怕…… 孤零零一个人的时候,手边爸爸妈妈给的东西,突然“出问题”。 因为那不仅代表着她失去了可靠的防身武器,也可能代表着对方处境的“不安全”。 安洛洛还记得上一次,陪妈妈去安家老宅参加葬礼时突然遭遇袭击,当时爸爸给的那些东西意外失效,发卡手链小项链都出现了不同寻常的裂缝,她差一点就被鲜红色的小鬼和大鬼堵截抓住……虽然妈妈过来救了她,爸爸又帮她把那些东西重新修补、更换了,但…… 安洛洛就是从那以后,频繁地做噩梦,见到了白雾中戴着白斗笠的奇怪男孩。 又是从那以后,她悄悄地观察、注意到…… 爸爸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做父母的当然不会把所有的状况计划与孩子讲清,洛安在女儿遇袭之后急速推进的复活计划,与他那段时间频繁投入“死亡重现”借此消除弱点的行为,连妻子也并未告知。 可小孩远比大人想象中敏锐,更何况是安洛洛小朋友呢,在妈妈被丧尸片吓得把路过的她紧紧抱到腿上、举起女儿的小辫子挡眼睛的时候,她能异常沉稳地看完全片,甚至可以数出画面里有几捧脑浆、几根手指、几截被主角砍断的喉管。 她还有那样一双特殊的眼睛,有些连安各也会忽视的小细节,她总能快速发现。 安洛洛能看清新转来的棒球帽同学身上有多怪异,能察觉到噩梦里那个有小白斗笠的无归境与姑姑关系匪浅,也能发现爸爸的身体状态有多糟糕——在安家老宅冒出了可怕的红色影子,她的小手链断开之后。 好多好多天,爸爸的脸色比早餐桌上的瓷碗还白,白惨惨的。 爸爸是透明人时都没那么白,他肯定是身体不舒服了。 可是,爸爸不主动开口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问,因为以前每次她察觉到爸爸脸色不好,开口询问“爸爸你怎么了”,爸爸都会露出有点难过的表情。 就像是那次运动会结束她穿着湿衣服发了烧,还有她在之前的小学被老师罚站到天黑。 ……哪怕安洛洛才七岁,也明白“生活不可能一帆风顺”,那些小小的不愉快的事就像闯关道路上的小石子,她几步嗒嗒跑过去,不到三秒钟就能忘在脑后,只把那模糊的“不愉快”当作自己成为老大、征服校园的绊脚石——可爸爸不是那样的。 爸爸是个很细腻、很敏感的人,织围巾时能织出最精美的花纹,又会把每一道伤口记得牢牢的。 她自己都忘了自己三岁时独自玩蹦蹦床不慎摔倒后在膝盖上磕出的印子,但爸爸却能记到现在,以至于以后每次她玩蹦蹦床他都要在旁边看着。 安洛洛还知道,自己开始做噩梦后,爸爸每天晚上念完故事书都会在她的小床旁再坐上好几分钟,静静的不开口,脸上带着她熟悉的难过。 ……安洛洛实在不希望爸爸再露出那种表情,所以她不问,只是静静地观察,再偷偷得出结论。 为什么那段时间他会脸色那么差? 爸爸给的东西是不可能失效的,但那天它被红色的脏东西弄坏了,爸爸本人便也受伤了,伤势很严重——安洛洛这样推测。 万幸的是,这几天,爸爸的气色看上去好了很多,应该是伤势痊愈了吧? 可现在她又掉进了奇怪的环境里,这一次手腕上的串珠手链没有明显的褪色,发卡和长命锁也没有异常情况,她刚才跑到卫生间对着镜子仔细检查过了——爸爸这次应该没受伤吧? 可妈妈的手表停了,绿莹莹的数字很奇怪……妈妈的手表之前在红色脏东西困住她时也能发出电流、给妈妈报警…… 安洛洛忍不住乱戳手表。 【09:34】像焊死在表盘上了,怎么也戳不开通话功能,没有信号能联系到妈妈。 妈妈给的道具坏了,就像上次爸爸的手链断开。 难道妈妈也会被这里的环境影响吗?妈妈会在外面受伤吗?妈妈的脸色万一也因为她变得惨白……她必须立刻出去,给妈妈打电话,可教学楼里找不到任何线索,外面裹满雾气的环境她不敢轻易踏足…… “不用担心。” 一直低头看书的小斗笠突然说:“那个人跟她在一起,你的母亲不会遭遇危险。” 安洛洛:“……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你把心思写在脸上了,谁看都能知道。 小斗笠对安洛洛的态度一直是“爱答不理,高高挂起”,但他出现在这里的本职工作就是“保护安洛洛”,虽说现在这个环境也不算很危险吧…… 他姑且腾出一只翻书的手,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位。 “别跑了,”他坐在台阶上说,“来看书。” 换了以前安洛洛肯定要跳着脚冲他挑衅,“这都什么情况了你还看书,是不是故意无视我”,但现在安洛洛非常着急,她一屁股就坐下了,脑子转得飞快。 “你从刚才开始一直没检查周围环境吧,只在这里低头看书,难道能困住我们的东西不在周围,而是在这本书里——” 安洛洛直接抓过那本书,哗哗哗翻看。 普普通通的一年级语文课本,干干净净的,只有最前面几页的课文里标记着一些歪歪扭扭的拼音符号,铅笔痕迹还很新鲜,有一点铅字糊开了。 安洛洛虽然语文成绩差,但功课一直做得很认真,这本课本她从头到尾抄了好几十遍了,或许比好学生还清楚教材的具体结构、每页内容。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07节 她迅速得出结论:这就是一本普通的语文书。 但他一直认真盯着的东西不会没有价值……安洛洛又把纸页挨个摸了一遍,确认没有缺角夹层,又翻回那几页有铅笔痕迹的课文。 她凑到鼻尖嗅了嗅。 铅芯味,油墨味,铁锈味,还有……雨水。 安洛洛皱眉:“这本书被带出教学楼了?在外面那层雾里待过?你从哪找到的?” 小斗笠指了指教室里,自己的书包。 “……什么意思?刚才突然出现的还是——” “我的教科书。没什么好问的,还给我。” 他一把夺回语文书,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铅笔,慢吞吞地翻回前几页课文。 安洛洛眼看着他在上面写下一个新的拼音字母。歪歪扭扭,笔迹完全相符。 安洛洛:“……你在逗我玩吗?我还以为——” 还以为你找到了重要线索! 小斗笠莫名其妙:“我考了零分,所以要抓紧时间看书学习,争取下次进步。” 他再次拍了拍身边的空位:“你也该抓紧时间看书,27分,倒数第二,一点也不光荣。” 安洛洛:“……” 安洛洛不禁呼哧呼哧喘气,告诉自己危急时刻,不能浪费时间发怒—— “你渴了吗?也是,刚才跑了那么一大段路,根本没办法静下心学习。” 小斗笠又从口袋里掏出一袋子冷饮:“那先吃吧,你刚才不是吵着要买冰棍。冷静冷静,吃完了就认真学习。” 安洛洛:“……” 他这次态度还怪好得嘞,一改前几天的阴阳怪气。 安洛洛对上这人“希望你专心提高语文成绩”的眼神,默默夺过冰棍,塞进他自己的书包里。 小斗笠:“我不喜欢吃冰……” 安洛洛:“我不差这点冰棍钱,也没心情吃零食。老实交代,冰棍哪买的?” “你刚才说的,小卖部。” “……果然,你去教学楼外面了?就在我跑上跑下的时候,你直接去外面的雾里了?” 小斗笠点点头,还举起了手里的铅笔:“我想抓紧时间学习,但没有笔标记拼音。你的朋友王春燕今早说小卖部卖铅笔。所以我过去买了一支铅笔,又帮你拿了一支冰棍。” ——其实他是有笔学习的,入学之前洛安特地带他去了首都最大的文具店,让他挑自己想买的任何文具,可小斗笠初来乍到大字不识,根本不懂也不稀罕现代文具那些花花绿绿的造型,他直奔书法区捧了一堆笔墨纸砚回来,然后默默地仰头盯着洛安…… 洛安本想抽他一耳刮子,直接拿两根铅笔橡皮结账,但小斗笠死抱着那堆毛笔宣纸不肯放手,站在原地盯了他很久很久,把“我就要”和“给我买”无声表达得异常清晰。 ……洛安最终还是掏钱给他买了,谁让这货令他想起了自己偷洛梓琪不要的废笔头做毛笔,想沾水练笔锋却被嘲笑的垃圾童年……唉。 结果揣着一堆墨锭毛笔来上学,对着崭新印刷的小课本完全无从下手,拿宣纸做笔记半堂课只来得及写三个字……找洛安求助,洛安只说“你滚去买铅笔橡皮”。 小斗笠身为一位古典小文盲,很有风骨地拒绝了,就强撑着不做笔记听天书,直到今天拿到了零分卷子,与倒数第一。 ……和成天生活在父母彩虹屁里的安洛洛不同,小斗笠拿到零分是异常难受的。 所以,当环境变化,人群清空时,安洛洛视角里小斗笠那过分幽静的眼神……他当时只是凝重地下定了决心:我要去买铅笔。 安洛洛急迫地冲上二楼时,他转身,揣上零花钱,走出教学楼,买完东西再走回来,然后看书做笔记。 安洛洛不禁打断了他干巴巴的解释:“等等,你是说,你没有做任何防护、也没有警惕什么……自然而然地在外面的雾里……来回穿梭了一趟?你没看见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吗?” 不同寻常的? 小斗笠仔细想了很久:“学校小卖部竟然卖粉红色的冰棍,食堂还有很多炸小鸡腿。文具竟然和食物一起贩卖,真是个堕落的学校。” 安洛洛:“……” 安洛洛恨恨一拍腿:“你不害怕吗?外面的环境明显很奇怪吧?我们俩正待在奇怪的异空间里啊?应该找到线索、理清情况、再去外面探索——” 是吗? 望不见太阳的天,似乎浸入骨头的冷雨,还有吞没一切的浓雾…… 低一级的台阶上,男孩仰起头,盯着叉腰怒喝的安洛洛。 他的帽檐压得很低,姿态一如既往得孤僻,可安洛洛就是从中察觉到了一丝诡异的天真。 他天真提问:“奇怪吗?我们明明是回家了啊。” “你不是去过很多次吗,外面的无归境。” 安洛洛终于意识到这顶小棒球帽像什么了。 像噩梦里,那顶雪白的小斗笠。 寒意自脚心窜上脊骨,安洛洛突然觉得外面的浓雾的确没什么好害怕的——与其站在这里和面前这个似人非鬼的怪物对峙,还不如一头逃到外面—— 她向后退了两步。 可……不能逃跑。 又咬紧牙,努力前进一步。 “你……” 安洛洛抖着嗓子,背在身后的手努力打开了手表的电击开关:“是你……原来……你从我的噩梦里跑出来……小精神病……杀人狂……你的剪刀呢?” 小斗笠眨巴了一下眼。 他有点意外被发现身份,但这个女孩又不是真的笨,这几天他没有刻意隐瞒,如果她还猜不出来,他反而会有点失望的。 反正,以他如今对安洛洛的了解,“告家长”是讲义气的她最不愿意选择的选项,他们之间或许很容易就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至于他最后那层身份……只要不露脸,没谁会想到吧? 于是小斗笠镇定、自然地丢出了一句实话。 “你爸爸没收了我的剪刀,没收了我的斗笠,他还说我不可以在这里杀人,否则就弄死我。” 安洛洛:“……” 安洛洛升起的所有怀疑和恐惧便立刻消散了。 “你来这里是经过爸爸的允许……等等,爸爸是你在学校登记的唯一监护人……爸爸让你保护我?” 只是偏科了一点,总归还不是笨蛋嘛。 小斗笠点头。 安洛洛抿了抿嘴,终于停止了争辩。 “那接下来我问,你摇头或点头,不准再隐瞒我。” 她指向楼外的浓雾:“你知道那是什么?” 点头。 “你懂很多玄学的知识?” 摇头。 “……你不懂玄学,但懂我们现在出状况的原因?” 点头。 “我妈妈会被这里的状况牵连吗?” 摇头。 “……我们现在,危险吗?” 摇头,又点头。 危险,又不危险。 安洛洛急得掐紧掌心,但还是必须把持住心态:“你的意思是,我在教学楼里乱逛不危险,你刚才出去买铅笔也不危险……可如果我出去做了什么别的事,就会陷入危险?” 小斗笠不再动作了。 他开口道:“我劝你最好不要,外面的事都很寻常,让它自然发生就好。” 寻常?自然? 什么会是这个三观不正常、疯疯癫癫的精神病嘴里的“寻常”? 安洛洛想起了刚才从书页上嗅到的铁锈味。 她沉声道:“外面有血。” “……” “是我消失的老师们,和同学们吗?” “……” 静默了几秒钟,小斗笠猛地伸手拉她,可安洛洛飞一般窜了出去。 她的奔跑速度总是很快的,这可是夏天小学最津津乐道的酷炫小女孩。 她的同学,她的老师,如果他们出了什么事,她,她——逃跑是不酷的,害怕是不酷的,保护好大家才是足够帅气的老大—— 安洛洛猛地停住脚步。 大雾里,冷雨中。 去小卖部必会途径的操场上,正站着一排排的小朋友们。 他们排着整齐的队形,胳膊和腿左踢踢右踹踹,脸上挂着与日常毫无区别的快乐——身体也做着与往日大课间一样的早操。 有些小孩在说笑,有些小孩跳着打闹,低年级的队伍则格外散漫一些,安洛洛看见了同班的同学,和来回巡逻监督的班主任。 王春燕见了她,悄悄冲她挥手。 “洛洛!洛洛!你去哪啦?” 她正在后排做跳跃运动,又是扭头又是挤眼的:“哎你也迟到太久了吧,快快快,趁老师还没发现——” “安洛洛!”班主任高声喝道,就像要喊过广播体操的音量似的,“快过来,做操时间不准乱跑!太阳晒得你再热也不能这时候溜去买冰棍,我说过多少遍了——” 一切的一切,都很寻常。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08节 仿佛他们都回到了早上,回到了她上课开小差的状态里,自以为“所有事情轻松日常”。 可安洛洛看着他们,无形的白雾随着走动挂靠在他们身体的每一角,像是某种粘稠的泥浆,又像是细密的蛛网……她看着他们,每一次跳动、挥手、嬉笑,手腿上都不断划出细小的血痕。 每个人都裹着雾,每个人都把身边的雾染成了细密的红。 可每个人都自顾自地做着“大课间理应做的事”,仿佛根本看不见自己就在变成血葫芦。 安洛洛看着他们,身体不住地打哆嗦。 她终于感到害怕了。 因为她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无归境的雾会飘到这里,为什么同学老师们会出现这样的症状—— “安洛洛?愣在那里干嘛呢?赶紧过来做操,我给你留了一片阴凉位置——你不会被太阳晒傻了吧,哈哈哈!” ……太阳? 哪里有太阳? 安洛洛淋在很大很冷的雨,也很想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 “你们看不见……”她茶色的眼睛逐渐茫然,“就因为只有我能看见……” 所以才“不会有危险”,是不是? 就因为这双眼睛。 安洛洛用力抹了一把脸。 她嘶喊着冲过去:“快出来,离开操场,到教学楼里去——你们别做操了——不准做操了——快回去——” 奋力地跑,伸手狠狠地推,挤,拿肩膀使劲搡。 可没有一个同学听她的话,燕燕困惑地挣脱了她的手,其他同学们投来古怪的视线,语文老师则一把将她拉走—— 安洛洛看着漂亮的女老师胳膊上咕噜噜迸下血珠,目眦欲裂。 可老师却用力拉着她,黑着脸把她推走:“不做操就算了,别打扰其他同学列队,还打架,安洛洛,你再闹就去队尾罚站,我警告你——” “老师,老师,大家应该立刻离开操场,我们离开去教学楼,然后找医务老师,打急救电话,120——” “安洛洛!你发什么疯!去旁边站好,再闹我给你家长打电话了!” 安洛洛却眼睛一亮:“打吧,老师,快打,告诉我爸爸我在学校闹事,快啊老师——” 老师脸上鲜活的恼怒却猛地一顿,扭成一种古怪的漠然。 雨水唰唰唰地冲着她的五官,仿佛逐渐冲成一口木然的棺材。 “滚开。” 男声,女声,孩童声,古怪的和声从她的喉咙里发出来,就像有许许多多的东西借着她的身体发话。 “女老师”高高提起安洛洛,手臂噼啪作响。 “滚开,阴阳眼。”许许多多个声音狰狞地嗡鸣,“还不到你献祭的时候。” 然后她抡圆了胳膊,直直地把小女孩扔出去,就像在扔一块铁饼—— 安洛洛“嘭”地一声摔下去,奇怪的是,并不疼。 她抹开脸上的雨水,扭头往回看。 垫在她身后的小斗笠倒在地上,好半晌没说话。 “……我说过了,你不要去管……” 追过来做缓冲垫的他缓了好一会儿,才续上第二口气:“……你不去管它们,它们就不会伤害你。” 安洛洛揪过他的衣领冲他大吼:“那是我的老师!我的同学!他们就快死了!” 小斗笠偏了偏头,非常平静。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接到的任务,只是“保护安洛洛”。 除了“安洛洛”以外,他不愿意费精力去搭理任何陌生人——更何况,那些还是“如果搭救了就有可能陷安洛洛于危险之中”的陌生人。 所以,让那些人流血、发疯,然后死掉吧。 他只想抓紧时间读懂语文书,然后看好安洛洛。 ……听到这样冷漠的回答,安洛洛突然从愤怒、焦虑、恐惧的混乱心情中清醒了。 是啊。 ……这个三观奇怪的小变态,他生活在与她完全不同的世界,怀着一种非人的冷血与天真,本就不能用常理要求。 可爸爸派他来“保护自己”,那就还算有些本事,起码,目前的困局,他肯定是有能力解决的。 他只是不想做。 那很简单。她只需要说服他去做。 “你帮我这一次。就帮我这一次,解决这些雾气,大雨,解决他们身上笼罩的幻象,我知道这是个大型阵法,我知道如果及时撤去,他们身上的伤口都可以愈合。” 安洛洛揪着他的衣领,手指的指节用力到发白,茶色的眼睛却愈来愈亮,泛着一种奇异的冷静。 ——她用与小斗笠如出一辙的冷静说:“你帮我这一次,我就去说服爸爸,让你不用再耗费精力保护我。” 小斗笠冷漠的神情终于动摇了。 “我说到做到。说谎的人吞千根针。” “……拉钩?” “拉钩。” 【三分钟后】 小斗笠带着她,绕过操场,一路走上体育场馆的最高楼,来到一阶荒草丛生、泥土翻出的看台。 他指了指地面:“我感应到的阵眼就在这里。有人把具有强大怨气的东西埋在这里,又施下幻象,这才引发了你学校的异常。只要把阵眼拿走……” 安洛洛二话不说,跪下就开挖。 她的眼神十分坚毅,清明,雨水浇湿了漂亮的辫子发型,指甲也陷满泥土,但安洛洛挖坑的速度就像野兽拿爪子在刨,没有丝毫减缓。 小斗笠看了一会儿,突然有点好奇。 “你一点也不讨厌那些人?” “什么……” 那些人啊,除我们之外,没有这双特殊眼睛的那些人。 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不懂,怀着好心奋力上前劝说,却被推搡,被叱责,被惩罚,被古怪的眼神盯着,耳边时时刻刻响着“疯子”“怪物”“精神病”。 本就活在我们之外的世界,本就把这双眼睛与我们共同排除……为什么还要花功夫去救?去保护? 反正我们拥有这双眼睛,根本就不可能完全属于那个活人的世界,只有鬼会接纳我们,我们也注定会变成鬼的。 还是很强大的鬼哦,比勉强活着时强大很多很多——这双眼睛天生就适合去死啊,你没听过这样的论断吗? 所以啊……大家一起变成死人,不好吗? 安洛洛一言不发,她埋头苦挖,也不是很想搭理一个精神病疯疯癫癫的脑回路。 小斗笠却还想追问:“你真的不想死——” “闭嘴。我挖到了。” 安洛洛挖开最后一捧泥土,气喘吁吁地弯下腰,双手并用着把最里面那东西拖出来——没有想象中黏糊、也没有臭味,但比冰棍冷多了,触感像是一条冷冰冰的大蛇—— 安洛洛奋力把那东西拖出土坑的最后一秒,天上猛地响起一阵惊雷,乌云和冷雨瞬间消失,白雾也散开了。 广播体操的声音从旁边的喇叭清晰播放出来,站在旁边的小斗笠眺望了一眼:“放心吧,你的老师同学没事了,还在那里正常度过大课间,身上没伤口。” 可安洛洛没回复。 “行了,这附近应该还有小的阵法,我们赶紧把这东西带走,你去洗洗手,然后想办法联系你爸爸销毁——你怎么不说话?” 小斗笠转头回望,看清她手中的东西时,轻松的脸色猛地一沉。 他也不再说话了,和安洛洛一起,定定地看着那…… 那截手臂。 他们全都印象深刻、异常熟悉,一眼就能认出的手臂。 更别提手臂的尽头,无名指上,还套着一枚朴素的银戒指。 “……是我爸爸。” 安洛洛抱着这段胳膊,神情木然。 “谁……”她的牙齿咯咯作响,身上淋过雨的冷意被席卷的怒火整个烧穿—— “是谁。是谁……去找到它。我要找到它……” 小斗笠低声道:“我会杀死它。” 这一次,安洛洛没有反驳。 第250章 第二百零三十七课 不经意的处理手法与不经意的感应闪现 孩子看待世界的观念, 尤其是学龄前孩子的观念,总会深受父母的影响。 所以,即使安洛洛天生就从妈妈那里继承了超强超敏锐的观察能力, 一颗擅于怀疑、擅于发现问题的内心…… 她仍旧被爸爸刻意蒙蔽了“眼睛”。 拥有阴阳眼的大人, 有太多手段诱导她忽略眼睛“看”到的某些东西, 而能抛开忽悠看本质、必要时审问对象气势如虹的妈妈……很遗憾,过去她回家的次数太少了。 当妈妈白天忙着赚钱出差、晚上忙着蹦迪泡吧时, 幼小的安洛洛大多数时间毕竟还是老实留在家里,由爸爸手把手带大的。 所以她从小生活在爸爸的瞎话与忽悠里, 几乎被他的瞎话构建了大半个世界观。 ……当然,洛安不至于用小时候那套“大家都去死”的报社论调荼毒自己的亲女儿,虽然成年的他不算“阳光健全”,但也大抵明白了什么是正常三观, 什么更适合进疯人院。 大多数时候,他很努力地用妻子的性格特质与处事思维来引导自己的女儿,教导她时也尽量客观温和地告知她真相, 譬如“那是肠子”“那是动脉”“那是人的头骨”……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09节 但唯独涉及他自己时,怎么能对女儿说“爸爸现在是怨气最强的阴煞这也代表爸爸当年死得超级惨烈, 如今尸身下落不明大概率被一只红影拿去地宫收藏做复活道具还有一部分则可能被做成至邪至阴的祭品,而且如果被玄学界某帮人发现他们还会挖掉爸爸的眼睛和血肉开拍卖会, 总之哈哈哈我本体有很大概率被碎尸”…… 哪个家长会跟孩子说这种事。 洛安只是死了, 不是疯了。 所以他用讲童话故事的口吻, 非常委婉、无害地包装了自己身上的异常。 譬如“爸爸是透明人”“爸爸是秘密阿姨”“爸爸跟妈妈关系很好只是妈妈没有魔法眼睛”“爸爸不能在白天出门只是因为跟太阳关系不太好”……这些花样百出的论调, 直把安洛洛小朋友忽悠得团团转。 所以, 即使安洛洛能冷静分辨电影里的尸体、厨房里的马赛克、图册上的妖魔鬼怪、甚至能面不改色心不跳、背着书包从车祸现场附近穿肠肚烂的怨鬼旁淡定路过……她依旧对“爸爸死了”“爸爸是鬼”没有任何清醒的认识。 在洛安刻意营造的、那个无比安全的家里, “爸爸死了”在安洛洛脑子里就跟“爸爸往身上套了一层魔法泡泡”一样。 直到今天,她切实挖到了一截冰冷、僵硬、溢满漆黑怨气的手臂。 安洛洛这才把“爸爸”与“疼痛”“流血”“尸体”“死亡”切实联系在一起。 ……脑子里那层无害、安全的魔法泡泡, 终于“啪”一下被戳开了。 在学校台上表演小木剑时不慎磕到膝盖就很疼,失去一条胳膊有多疼呢? ……死亡又有多疼呢? 能让人变成鬼的……惨死……妈妈几次遭遇袭击……红色的影子……爸爸的表情……是谁…… 【是谁想破坏她的家。】 许多零碎的线索终于串联在一起,安洛洛却宁愿自己停止思考。 事实永远不会像小孩子的睡前故事书所写的那样美好。 安洛洛不喜欢事实。 安洛洛想给它一拳头。 可惜她还在学校里上学,大课间快结束了,如果不抓紧时间回教室换衣服,老师就会……对了,首先,她要离开这里。 虽然幻象解除后天空重新放晴,但她膝盖下的这块泥巴地依旧脏兮兮的,被雨水浇得很湿很透……毕竟,那场冷雨,才是真正的“真实”。 今天从未有过烈阳,也从未有过高温,只除了那些被某些家伙标记为目标、特意蒙蔽的人。 安洛洛刚才在泥巴地里跪了太久了,挖坑救人时也顾不上注意姿态,此时脸上、手上、指甲里、裙子上一并黏着湿漉漉的泥巴,她又跪了好几分钟才意识到要动一动,等她摸索着想站起来时,已经成了一个小泥巴怪。 安洛洛一向爱美、爱干净,但她此时低头看看自己,连拍拍衣服试图少点脏的动作都没有。 因为安洛洛的两只手都占满了,她做不出其他动作—— 只是紧紧抱着那截胳膊。 那截被挖出来的胳膊倒是与她不同,天空重新放晴后借着阳光细看,就会发现它并不脏污、黏腻,也没有明显的伤口与血迹,切口平滑又模糊,皮肤的颜色惨白中泛着一抹茶叶般的青,触感冰冰凉凉的…… 其实不太能令人想到“尸块”。 如果是不熟悉洛安的人在这里,更可能把这截诡异的断手认成某块奇异的玉雕…… 可如果安各在这里,就能看出,这是曾被精心保存过的一截手臂,异常“精心”。 或许冷冻过,还用化学药剂处理了,甚至就连洛安本身手上那些细小的、稍有些粗糙的疤痕都被磨得很光亮,丈夫曾提及的“幼时上山干活”留下的痕迹完全消失,手背到指尖全做了工艺复杂的“保养”—— 很明显,背后人把它做成阵眼埋在这里,不是个单纯的恋手癖,那费工夫做这些事,更像是……“给商品包装”。 玄学界最强大的天师,就应该拥有一只完美的玉雕手,而不是像凡夫俗子那样留下不完美的疤痕,是不是? 安老板会很轻易地联想到“绿山拍卖”,与拍卖会上那些面具贪婪的嘴脸,被叫到天价的法器,被无数人眼馋的“尸身部分”。 ——可安洛洛小朋友并不懂这些,她只是不合时宜地想道,这很像是学校小卖部冰柜里刚拿出来的冷饮,干干净净怪方便的……方便携带。 然后她一把拉开挂满泥巴的校服,把这截干净的胳膊揣到自己干净的衬衫旁,再合上拉链。 就跟以前大课间时偷带大瓶汽水去操场一样嘛,简单。 安洛洛小朋友淡定转头:“我们回班吧……” 小斗笠看她一眼,没说话。 然后他两手一伸,直接抓住了从安洛洛外套下摆漏出来的大半个手掌,往下拽。 安·被拽出整条胳膊·洛洛:“……” 七岁的小朋友,想用自己s码的一年级校服外套揣住一个成年男人完整长度的胳膊,原来是不可能的哦。 她低头衡量了一下自己短短的上衣,和短短的手。哪里也不够长度遮住这截胳膊。 她知道不能抓着这截胳膊穿过大半个校园回教室,但她没想到,外套下露出半个死人手回去更恐怖。 除非她想办法把这截手折三折再揣…… 小斗笠:“不行,别想。” 安洛洛:“……” 好吧,她现在也没心情跟他对呛“不要通过我的脸读心了”。 安洛洛想了一会儿,又伸手揪住小斗笠的衣领,拽开他的外套,然后把胳膊往里揣。 小斗笠再次迅速接住从外套里往下滑的胳膊,面无表情:“我比你还矮。” “……营养不良的小豆丁,这个岁数了还比女孩矮一个头,好意思吗你。” “听说女孩本就发育更快,看来你是长个不长脑,长的个子关键时刻也不够用。” “……” 安洛洛一瞪他,紧紧把他扯过来:“知道了,那我一半你一半,我们分头运……” “不准对折。” “那你在我外套下倒立,这样就能完全盖住……” “还不如直接拉警报让老师来找你。” “……” 两个小孩面面相觑地在看台上蹲了一会儿,围着最中间那截诡异的断手,场面一时有些滑稽。 安洛洛气狠了:“什么时候你还一个劲嘲讽我!既然这不想那不想,就拿个实际主意出来,我们怎么瞒着老师把它带回教室?” 小斗笠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安洛洛:“……” 算了,不理那个精神病,她自己想办法。 想了想,她重新埋回泥坑里,挑了一块还算尖的石头,固定好胳膊就往中间砸—— 某位满嘴瞎话的家长终究还是遭到了报应,哪怕安洛洛清醒认识到“爸爸是鬼”,她也不觉得“紧急情况把爸爸的胳膊折三折带回去”有什么问题,“爸爸”在她脑子里就跟动画片里那些能搓圆搓扁的卡通角色一样无敌。 ……虽然还真没什么问题就是了,比起用肉身复活,“治愈被女儿砸折的胳膊”对洛安而言不过小事一桩。 于是安洛洛认真地、严肃地拿着尖石头砸爸爸的手臂,“嗵嗵嗵”格外用力,还特意依照爸爸的教导对准了好砸的关节。 然而,这毕竟是极强大的阴煞本体的一部分,又经过特殊处理,被做成了阴邪至极的阵眼—— 安洛洛拿着小石头砸了半天,对方一点皮也没破,她反而因为过于用力,被尖石头磕破了掌心。 安洛洛:“……” 安洛洛一屁股坐在地上,捂住往外冒血点点的小肉手。 她刚才见到操场上那画面没哭,发型乱了指甲脏了没哭,挖出这截胳膊变成小泥巴怪也没哭……现在,一个人在这里奋斗,突然就有点想哭。 怎么办,她连爸爸被坏人切走的一只胳膊都保护不好。 她真没用。 安洛洛吸吸鼻子,翻手摸了摸眼泪,重新握紧石头。 抓紧时间,大课间快结束了,不能让老师同学找到这里。 可挤着泪眼继续砸时,她没看到,自己握着石头的掌心又渗下一滴血珠,掉在了那截手臂上——极轻微的一声“嗒”,像是水滴回源泉,又像是一则短促的通知。 安洛洛揉揉眼睛,觉得那截胳膊好像有点变化。 冷青色消失了,变得有些……鲜活。 “我回来了。” 去而复返的小斗笠却出现在她身边,直接递过一只书包:“拿这个装,我们赶紧走。” “……哦。” 安洛洛忽视了那点变化,她把胳膊往书包里一揣,小斗笠又拖下外套盖住多余漏出来的部分—— 两个小孩一个掩护一个背包,一前一后急急忙忙地往回跑,却没能顺利跑回教室。 拐进体育馆旁的小道后,安洛洛只感觉背后猛地一凉,努力跟在后面盖外套的小斗笠也没了声音——然后她整个人双脚离地腾空而起—— 她立刻尖叫,挥手,连环蹬腿:“谁扯我书包!!!” 一手提起小斗笠,一手提起她的洛安:“……” 洛安默默放下了应激炸毛的女儿。 看这反应,似乎不需要他特意询问“你知道自己书包里是什么吗”了。 被放下地,安洛洛立刻转身攻击——哪怕看清了对方是谁也继续攻击——虎虎攻击—— “书包还我!!!” “洛……” “还我还我你休想继续藏,不然我立刻告诉妈咪!!” “……” 第251章 第二百零三十八课 开团攻击时千万要小心身边突变的猪队友 洛安从未想过, 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开口对女儿说这么一句话的时候。 “洛洛,听话。把爸爸被切走的那条胳膊还给爸爸。” “不要!!”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10节 “洛洛乖, 你带着它不可能顺利回教室上课, 爸爸先帮你保管……” “不要!!” “爸爸真的只是暂时保管, 毕竟小孩子碰这种东西对身体和心理都不太好……” “不·要!!” 安洛洛小朋友扒紧了自己即将被强行拽走的书包,小胳膊小腿格外用力地缠上去—— “爸爸是坏蛋, 爸爸在说谎,我要告诉妈咪了!!” 洛安:“……” 洛安的另一只手依旧揪着小斗笠, 后者自被提起后,就一声不吭,不再反抗了。 因为他对洛安揪人的功力很有自知之明,也清楚自己逃脱不了, 这时反抗才是不明智的选择。 ——但安洛洛就完全不同,洛安抓她哪里会像抓委托目标那样呢——小孩气得要命,被爸爸轻轻放下后又扑回去往上跳, 努力用全身扒住书包然后对着他各种耍赖——其实这一套动作看似缠人,洛安抖一下手腕就能轻松化解, 把这只小豆丁从书包上抖开。 但这是自家女儿。 真要强势抢走,他怕她扁嘴哭; 如果把她甩回地上, 他怕她扁嘴哭; 哪怕是冷脸呵斥, 他也怕她呜呜呜地坐地上开嚎。 洛安熟悉她难过、委屈、即将开哭的所有小表情, 他一眼就明白, 安洛洛的泪腺蓄势待发了。 而且, 女儿嘴里嚷嚷的控诉和威胁也实在是…… 太有效了。 漆黑的阴煞不怕天道不惧鬼神, 唯独害怕被妻子扯开最后那层小秘密。 想也知道,如果安各看见了那截断手, 他编再多圆再多的“假死”论,也没办法继续忽悠…… 至于女儿,唔,如果只有女儿知道,就好办得多。 说实话,不是洛安小看自家女儿,但他忽悠安洛洛的经验长达七年半,七年半的时长中未有一次失手——他有这个自信继续忽悠过去,只要稳住洛洛的情绪,再晓之以理(瞎话)动之以情(骗术)…… 只要,她别彻底气急败坏、崩溃大哭,在和他的单独会谈中一拳砸向“场外求助”键,把这事捅到她妈妈面前去。 洛安完全没有自信能在这种大事上忽悠住妻子。 他花了七年多完善自己的“假死”逻辑,可这才亲身露面几个月,她就快把他所有的谎言扒完了。 “洛洛,听话,这件事我们不能告诉妈妈……” “你又想骗我,还想再骗妈咪——” “我没有,当然没有。” 我当然有,这是我这几个月来最努力的事情。 洛安微微弯下腰,又提高了书包上挂着的安洛洛,尽量平视着她的眼睛,调整出自己最诚恳的虚伪表情。 “只是,洛洛还记得吗,妈妈很怕血腥马赛克,对不对?在家看丧尸片时会怕得尖叫,还要抱紧你捂眼睛。” 安洛洛犹豫了一下:“是,但又怎样?” “这段时间,妈妈是不是比以前忙多了,但你发现她却没有以前那么频繁地去公司?” “……所以呢?这和爸爸你现在的问题没关系!” 虽然及时抓住了重点,但已经被动摇了,这就很有忽悠成功的希望。 ——也不算完全忽悠,洛安半真半假地说了不少事实:“妈妈最近要忙许多重要的事,而那不是妈妈工作的事,是爸爸和妈妈共同准备的、一个很重要的计划。爸爸妈妈要用这个计划来对付破坏我们家的坏人。就是那些让你做噩梦、又袭击很多次妈妈的坏人……爸爸妈妈已经想好解决办法了,很快就能把它们全部消灭掉。” 安洛洛皱起眉:“那些坏人攻击了我,攻击了妈妈,但他们也是切断你胳膊的坏人吗?杀掉你的坏人究竟是谁?爸爸你在帮坏人含糊其辞吗?” 洛安:“……” 洛安微妙地沉默了一会儿。 女儿这种时候抓重点的能力如此卓越,怎么在学校考试做语文作文的审题时无法发挥呢。 他不愿意用纯粹的谎言蒙骗女儿,却也无法说出真相,只好轻咳:“这个,总之,坏人们一般都聚在一起,只要爸爸妈妈的计划成功,一起把它们消灭掉就没问题了……” 安洛洛敏锐地嗅到了他语气重的一丝犹疑:“你又在骗我!我要告诉妈咪——” 她“唰”地一声就跳向了远方,小手指头跟弹簧似的,“啪”一下就要点上安各的专属号码。 “不是,洛洛,洛洛,你耐心往下听。” 洛安现在非常庆幸鬼身不会冒冷汗:“你也清楚,爸爸是个没什么用、没什么钱、更没有工作和大主意,只能待在家里洗洗衣服做做饭,必须靠你和妈妈给零花钱养的人,是不是?” 安洛洛犹疑着点头:“对啊?” 安静如鸡的小斗笠默默抬头瞅了一眼自己。 洛安……洛安把小斗笠直接往肩膀上一扛,避开他无声的质疑,面不改色道:“说真的,爸爸最擅长的只有做家务,在大事上很没用,只有你和妈妈能做家里的主。” 安·逐渐膨胀起来·洛洛:“那当然啦?” “所以,虽然那个重要的大计划是爸爸妈妈一起准备的,但爸爸其实帮不上多少忙,许多重要的环节还是必须依靠妈妈来做……这种时候,爸爸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干扰妈妈做事。” 面前的爸爸说着说着就低落起来,垂下眼,声音越来越轻。 他示意了一下自己手中被校服外套遮住的书包,安洛洛发现他提着书包带子的手指捏得很紧,又很苍白。 “可如果洛洛你把这东西……这件事告诉忙碌的妈妈,本就最害怕这些的妈妈一定会很慌乱、很恐惧、然后很伤心。受到惊吓的妈妈可能会整夜整夜地做噩梦,再也睡不着觉,没办法集中注意力完成手头的重要计划……最重要的、最强大的妈妈状态不好了,计划就无法及时完成,坏人可能就无法被消灭干净,然后洛洛和妈妈又会遭受新一波的袭击……” 安洛洛越听越觉得在理,但她依旧抗拒地抿紧嘴:“爸爸的意思是,我如果告诉妈妈,就会成为破坏正事的坏孩子?” “当然不,洛洛不是坏孩子,遇到拿不准的主意告诉妈妈是对的,妈妈也永远不会怪你。” 爸爸突然主动递出手,把之前一直死死拽在手里的书包,默默还给了安洛洛。 安洛洛有点茫然地抱紧了书包,就看见爸爸收手,又下意识伸了伸,再次收回去,甚至还退了两步路,拉开与她的距离—— 然后他忧郁地叹了口气。 “算了,都是爸爸不好。洛洛拿回去吧,告诉妈妈,这才是对的事。” 安洛洛……安洛洛不禁移开了要摁通话键的手指头。 “爸爸在那个大计划里唯一的作用就是‘不干扰妈妈’。可这件事一旦被妈妈发现了,爸爸唯一的‘不干扰’作用就会消失,成了拖妈妈后腿、完全无能为力的那个……是爸爸自己的问题拖累了妈妈的进度,又拖累了你们的安全……你放心,洛洛,妈妈不会怪你,妈妈只会怪爸爸没用……反正爸爸什么也不会做,只能在家里靠洛洛的零花钱过日子……” 安洛洛咽了咽口水。 爸爸每说一句话,他的气质就更沉郁一点点,明明天空已经放晴,爸爸却声音越来越微弱,仿佛要消失在瓢泼的冷雨里。 一步,两步……她不禁重新走了回去,主动拉近了爸爸刚才后退的距离,又松开了手里的小书包,还到爸爸手里。 “算、算了,”她小声道:“我不会告诉妈妈的,妈妈也不会嫌弃你没用,爸爸不要伤心。” 爸爸忧郁地点点头。 然后他迅速伸手,不着痕迹地用藏在掌心的隐匿符接近那只主动递来的小书包,这样就能隔着书包把那东西飞快收回自己的法器里,确保这关键证据不可能再被任何人夺走—— 背对着他们被扛在肩膀上的小斗笠却冷不丁开口: “你傻吗,安洛洛。” 洛安:“……” 安洛洛:“你不懂,他是我爸爸,而且不准当着我爸爸的面嘲讽我——” 小斗笠:“你乐意安慰他就安慰,但东西必须抱好在手里,这是砝码,别主动上交,你傻不傻啊。” 洛安:“……” 安洛洛:“……” 对哦。 被提醒的安洛洛小朋友后知后觉地收回手,抱紧小书包。 “爸爸你放心,我暂时不会告诉妈妈,”她懵懂道,“但我觉得他说的话有道理,东西先放我手里吧,反正你也不着急。” 洛安:“……不,不,当然不,但洛洛带着它怎么顺利上课呢……” 小斗笠再次开口:“出了这么多事,安洛洛的校服也一团糟,今天肯定上不了课了。不如帮我们直接请假出校吧,找个地方让安洛洛换身干净的衣服,然后你告诉她那个能消灭所有坏人的重要计划到底是什么,这样她也能放心把东西交给你。” 安洛洛恍然大悟:“对哦!” 洛安……不由得掐紧了揪小斗笠的那只手。 你什么时候帮她了?你不是一直跟她互看不顺眼吗!你没看到我刚才差一点就骗到——忽悠到——你应该很清楚我隐瞒这些的必要性吧,为什么—— 小斗笠冷嗤一声,洛安突然意识到,一直沉默的他态度远比女儿更糟糕,心里的情绪也更加恶劣。 ……他一向是个很能压抑脾气的人,也一向爱把心思闷起来,记恨很久很久。 “待会,等她换好衣服,梳好辫子,听到你这几天忙碌的‘准备计划’,估计就会彻底放心,把东西交给你,”小斗笠小声在他耳边说,“可我绝不会罢休,我也不在乎什么袭击她破坏家庭的坏人。” “除非你私下告诉我,凶手是谁。” 这是不可能的。 洛安面上依旧挂着好家长的微笑应付女儿,可眼底却彻底冷了下去。 “你……” “我忘了说。”小斗笠彬彬有礼地举起手,指尖夹着一枚细微的小黑点。 “安家主送给我玩的小道具。据说可以录音,很神奇。要不要体验一下它的神奇,譬如我把刚才那段神奇忽悠播放给安家主听。” 洛安:“……” 洛安缓缓转头,盯着他,静默两秒。 ——阴煞的鬼气扑面而来,阴寒的冷风几乎从头灌到脚,被针对的小斗笠却丝毫不怵。 谅他也不敢真做什么,重要证据还捏在自己手上呢。 ……等等,重要证据? 指尖突然一松,小斗笠仓皇看去,发现自己紧捏的微型录音器——它在煞气的碾压下碎成了粉末,窸窣散在风里。 安洛洛刚背好书包,扎好外套,正走过来要牵爸爸手去找老师请假,就见爸爸对那个自己超级讨厌的小变态柔柔一笑。 “只勉强弄懂了怎么打开录音功能,还没学过‘同步上传,随时备份’,是不是?” 安洛洛立刻炸毛:“爸爸你不准对他这么好,也不准教导他什么东西!那家伙是个变态!精神病!心眼超多,格外狡诈,很危险的!爸爸离他远一点——喂,你,不准迷惑我爸爸!”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11节 小斗笠:“……” 小斗笠:“傻子。” “你说谁傻子呢,你说谁——亏我爸爸还要帮着你一起请假——” 爸爸温和地揉了揉她的脑袋:“顺便再请他一起吃顿午饭吧,洛洛,你们不都想听那个消灭坏人的大计划吗?” 安洛洛更跳脚了:“爸爸——你千万不要被他的表象骗了——不可以对他太好——也不可以听信他的鬼话——” 小斗笠:“……” 第252章 第二百零三十九课 再狡猾的小孩也抵不过更无耻的大人 一位从大课间起就一直缺席、再出现时校服和头发沾满湿乎乎的泥巴、书包还鼓鼓囊囊地仿佛偷带了不明物体的叛逆小朋友…… 突然跑去找老师请假早退, 当然是会挨批的。 更别提她还要一并带走那位全班最乖的转学生,一向规矩文静的转学生也沾了一身湿泥巴,就像是被她刚刚拽进泥潭里揪着领子干了一架。 语文老师兼安洛洛班级的班主任张开喉咙——这下不再是什么诡异的怨灵操控她发声, 这位身材娇小、穿着平底鞋的女老师硬是用自己的胸腔发出了一些——仿佛属于远古霸王龙的——某些应当被规制在小学一年级生耳朵之外的巨大咆哮声。 ……幸亏夏天小学的办公室门隔音质量很好, 这些吼声的确被规制在小朋友们之外了。 替两个孩子请假、要求一起提前带他们离校的无良家长低着头, 弯着腰,任坐在办公桌前的老师隆隆输出, 几乎拿出了五岁时在无归境尊敬家主的姿态。 老师是这样,豹豹也是这样, 莫非看上去柔软温良的女性爆发起来都这样恐怖……什么,为什么周围没人觉得豹豹看上去“柔软温良”,那些人难道都眼瞎……不,此时重点不是这个。 “安洛洛家长, 情况现在很严重,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还能纵容孩子随意请假离校,就算大课间之后的课程是体育音乐和科学实践, 但正是家长这种不重视的态度才会令孩子也不重视自己的成绩——你真该好好看看他们的成绩,考成这样还要纵着他们上完两堂课就离开学校——既拿不出病假条也拿不出别的——” 沙拉沙拉沙拉。 洛安遭过无数次狂怒状态的妻子对吼, 他异常熟练地把老师的怒吼转化为老电视机的雪花片噪音,回到“不听人话”的正常状态里。 只是……“雪花片噪音”中, 洛安瞄了眼老师狂怒拍出的试卷, 倒数第一和倒数第二…… 成年人当然不会因为幼时的自己拿回一张零分试卷而感到羞耻, 而且洛安自己刚拜到师父手下时, 大字不识的他第一次的学习成果比一张零分试卷糟糕多了。 他很淡定地接受了小斗笠的零分试卷, 重点盯了安洛洛那张卷子很久…… 几道选择题, 几道填空题,这次竟然做对了这么多道题目。 女儿真的有在下功夫复习啊。 而且这是第一次, 她的语文成绩在班级名次上进步了,竟然是倒数第二…… 在老师拔高的“安洛洛家长你在认真听我说话吗”背景音里,洛安认真地想,要不要订做一个画框,把女儿这张进步巨大的试卷裱起来呢。 洛洛太棒了。 “安洛洛家长!你在听我说话吗?!” 没。 【一段漫长的雪花片噪音后】 办公室门打开,洛安走了出来。 门口等着的两个孩子一个坐在台阶上抱着书包晃腿,一个靠在墙上紧抱着自己胳膊,相互隔得远远的——但他刚走近,他们就不约而同地投来视线,眼神里的东西有着微妙的相似。 一些关注,一些怜惜,与一些敬畏。 ……嗯?他刚才在办公室里跟老师演戏,没待在外面继续跟孩子演戏吧? “果然爸爸没请到假吗?”安洛洛先开了口,她担忧地从台阶上站起来,拍拍校服上干掉的泥巴:“其实我也没那么需要回家洗澡,随便换套衣服继续上完课,还是等放学了再……” 等你放学了你妈妈也下班了,那就没办法创造单独彻底笼络好你的机会了。 况且,不提别的,刚从那个大阵里脱出、又碰了尸块阵眼这种东西,身上还淋过雨沾过泥巴……他也不放心女儿,怎么都要立刻带回家清洗一下。 小学一年级的两堂科学实践课,还有下午一堂体育一堂音乐课,洛安不觉得这些能与“可能逐渐浸润在女儿身上令她发高烧的晦气”相比较。 孰轻孰重,他分得清。 洛安直接走过去牵她:“没事,走吧。” “……啊?你请好假了?怎么跟老师请到假了?” 安洛洛被牵着往外走,却依旧有点不安地扭头看办公室门:“爸爸没事的,我还是回去跟老师亲自道歉……” 还在生他闷气的小斗笠也突然发言:“我去吧,我在班主任那里形象比较乖,她看到我应该不会那么生气了。” 洛安明白了什么。 他看看那扇合拢的办公室门,又看看两个小孩眼里的怜惜。这次连小斗笠也这么看他了,不像演的。 “……办公室的隔音效果没那么强?” “爸爸,呃,”安洛洛尴尬道,“我们没听清老师具体在骂你什么,但她骂你的时候门板一直隆隆在震,就跟动画片似的。” 洛安:“……” “你不要紧吧?这是我们自己惹的事,却让你被老师这样欺负……老师,老师她只是隆隆骂你吧?没有上手打你吧?爸爸……被欺负了要跟我……跟我们两个说哦!我们都会保护你的!” 被包括在“我们”范围内的小斗笠冷哼一声,但他破天荒没有反驳,只是默默地伸手拽住了洛安的衣角,捏捏,以示安慰。 洛安:“……” 柔弱形象还是塑造得太过猛了,他再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失策。 【一小时后】 尽管很想把之前奋力拆台、跟他对着干、眼看着还没放弃想打小报告的小斗笠扔出去不管,洛安还是一视同仁,把两个小孩都带回了家里。 洗澡,洗头,换衣服,又在地下室里翻出材料来做了一锅汤剂,挨个灌下,确认干干净净祛除晦气了,洛安才松了口气。 不管如何,孩子就是孩子,他们的安全是最重要的。 ……虽然他单独给小斗笠洗头时数次尝试把他脑袋摁进水里,暗示他“要么放弃追问真相要么我淹死你”,然后被小斗笠劈手夺过牙刷捅了回来,“要么告诉我你的死因要么你就再次被分尸”……然后便顺势在花洒下厮杀了几次……直到安洛洛邦邦邦敲响浴室门,大喊“爸爸偏心爸爸凭什么给他洗这么长时间的澡爸爸是不是在陪他玩我的小鸭子”…… 咳。 但他总体还是个爱照顾孩子的好家长。嗯。 他绝对不会真的把另外一个自己勒死。 洛安今早去和“戚延庭”会面时确认了许多事,他现在知道,小斗笠在这个世界的出现关系到许多事——自己也不能轻易取走他的性命,相反,要和保护安洛洛一样严密地保护好他。 “……所以,为什么我要搬到你家里住?你究竟想做什么?” 哄着女儿去衣帽间换新衣服,答应她待会就帮她重新梳头发、扎辫子、出门吃好吃的再慢慢谈心,洛安掩上门,还没缓口气,一回头就被小斗笠怼了上去。 真·怼了上去,刚洗完澡的小男孩站在走廊上,双手死死抓着吹风机,一下怼在他后腰。 他刚洗完澡、也刚从水池、毛巾中逃脱杀机,身上还滴着热乎乎的水汽,没有做遮掩的茶色眼睛里是纯粹的杀气。 不说实话就再杀他一次,小斗笠是认真宣言,认真践行的。 可是…… 洛安看着他“啪嗒”摁下吹风机开关。 一片静默。 赶紧又“啪嗒”“啪嗒”两下。 “……” “你知道这东西使用时,是要插电的,对吗?” “……” 洛安伸出手指,默默推开这把银色的小吹风机。 “而且,”他平静地解释,“这不是手枪,更不是任何一种现代黑科技武器。” 小斗笠:“……” “过来,去那边的凳子上坐下。我给你吹头发,别滴脏我昨天刚拖干净的地板。” 小斗笠:“……哦。” 他绷住了脸上的表情,努力做到了和成年的自己一样淡定。 两人一前一后,安安静静地走向角落。 小斗笠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 洛安则给吹风机插上电,嗡嗡嗡的噪音在耳边炸响,小斗笠条件反射地一偏脑袋躲过去,指尖再次甩出—— 洛安反手折断他藏起的尖锐铅笔:“电力启动的热风,不是攻击,我现在放弃灭你口了。冷静。” “……哦。” 小斗笠僵硬地扭正脖子,克制住自己的本能,在现代吹风机特有的强噪音中忍耐了好一会儿。 好一会儿后,他觉得对方不可能在这种噪音里听清自己,才小声嘟哝:“是安洛洛骗我说那个浴室的第三只吊柜里有一只她藏匿的秘密武器,我才以为……” 洛安“啪”一下关闭吹风机:“她说的大概是那只小橡皮鸭。洛洛每次泡澡都会把它当作一只核|潜|艇玩,而且轻易不会让别人碰,她对你说这话是想警告你别动她的小鸭子。” 没想到还是被听清的小斗笠:“……” 小斗笠:“她是笨蛋!!” 洛安:“笨蛋的话只有更笨的会信。” 小斗笠:“……” 小斗笠一把夺过吹风机,嗡嗡嗡地重新吹起头发,用一分钟就学会自己吹头发的实力证明自己不笨。 “之前那段时间你自己住在那个小院里,怎么烘干头发的?” “自然风吹。……你以前不就是自然风干的吗!” “可那很冷,而且我以前没有吹风机,你有,我给你买了一套全新的摆在盒子里。” “……我不知道不行吗!” “电视里没有用吹风机的画面?” “……我不看电视,一直在翻看你的书架!” “那你语文测验还考零分?”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12节 “……” 小斗笠把吹风机调到最大档,默默对着自己一通狂挥,彻底屏蔽了他的问话。 洛安任由他乱挥,他转身在二楼清理了一个空置的客房,又列了采购清单,打算待会带他们出去吃饭时把今晚小斗笠的留宿用品买齐。 等到他回去时,小斗笠已经关闭了吹风机,他重新把两只手摆在膝盖上,恢复了之前端庄沉静的神态…… 只是顶着一头放飞自我的乱毛。 洛安:“……” 洛安:“下楼,给你梳头。” “……不要,我不想在你家里留宿,也不会被你做的这些事动摇决心,你别想像骗她一样骗我……” “你想多了,我只是不想看见自己顶着一头狗毛。你不是狗。” “……不,你休想。”小斗笠握紧拳头,意志坚定,“我不会就范的,我知道你在温水煮青蛙,想要慢慢化解我的敌意——” “下楼,梳头,否则我立刻拍照发给洛梓琪。” “……” 头可断,血可流,但形象礼仪不能丢,端庄的规矩要刻在骨子里。 小斗笠惊恐地捂住了自己乱翘的头毛:“你怎么能,这种事,你,你竟然敢——那我也能自拍发给安家主!” 家里的隔音功能比学校好太多太多了,洛安完全不用担心女儿在隔隔壁的衣帽间里听见,终于能畅快地冷笑出声。 “你想跟我试试谁玩手机的速度更快?” “……你无耻!” 第253章 清明番外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前注:清明节突发脑洞, 有伪ntr成分,请谨慎食用 “……转校生?哈?如今这么老土的桥段也有人喜欢啊,明明是上个世纪才会流行的梗……” 十七岁的女高中生像抖垃圾般哗哗哗地抖完了所有纸页, 把手里的恋爱漫画随便丢进抽屉。 身边的杨兰兰笑了一声, 那声音娇滴滴的, 笑完后她还很小女生地推了身边人一把。 “你讨厌,安哥, 这么不会讲浪漫。” 原本在座位上打哈欠犯困的安各身体很放松,肩膀突然被班里的闺蜜搡了一下, 她没怎么注意就直接磕在课桌角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嘶,还怪疼的。 安各拍开她的手:“好好说话,干嘛推人。” 杨兰兰嘴巴一嘟:“你凶我……” 窗外的风声清淡, 阳光纯净,这个春天的早晨天色好极了,郎朗的早读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虽然她自己是个总在早读时趴桌子上睡觉、上课时依旧趴桌子睡觉、只要出勤就算胜利的不良少女…… 但她可不希望杨兰兰在早读课就梨花带雨地落起泪来, 搅得大家都停下学习的动作,然后美好的一天又从“安哥怎么又欺负校花开始”。 唉, 小女生,真麻烦。 安各揉了揉自己烫成绿色的短发, 随口哄道:“是我不好, 我不好, 小祖宗我求求你了, 别哭啊。” 杨兰兰本就没想哭, 只是装着想对她撒娇, 闻言重新挤了过来:“哼,当然是安哥你不好, 大早上的看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嘛,真是……” 怎么,不乐意认真上课的不良学生买本恋爱漫画带到学校犯法啊。 ……安各想怼她,但又忍住了。 这个闺蜜一向个性敏感,泪点脆弱,轻松的打闹拌嘴就能惹她乱哭一通……麻烦得很,她可不想再费工夫哄人了。 于是只是含糊地点点头,又侧身避开了杨兰兰黏过来碰自己肩膀的动作。 “无聊嘛,随便买了一本看咯……” “安哥哪里适合看这种东西。” 杨兰兰看她重新在桌上趴下了,姿势潇洒又帅气,便忽视了刚刚的退避——安哥的一举一动,真的比所有她见过的男孩还帅气啊。 她脸颊泛红:“安哥你这么帅,就该看看冒险漫画、推理漫画、机甲战斗类……恋爱漫画俗套又无聊的,安哥你以后不准乱看啊,那可不是你该看的东西,哼。” 安·唯独只对恋爱漫画感兴趣·各:“……” 不是,为什么,不良学生看恋爱漫画真的犯法吗。 现实中不想早恋也对同龄男生没兴趣,但喜欢漫画里甜甜的恋爱,这很冲突吗。 闺蜜总这样,“安哥你不准用防晒”“安哥你用这个粉色笔盒干嘛”“安哥安哥你不应该看这种漫画你看别的酷东西吧”……不知道是不是她太小肚鸡肠了,但有时候,安各真觉得有点怪。 但人家漂亮小女孩愿意主动亲近她,管她这管她那,总还是因为真心喜欢她,要跟她交朋友吧? ……安各只能逼自己时不时这样说服自己,以此消除偶尔和杨兰兰相处时产生的反胃感。 她的确觉得是自己敏感了。 “什么乱不乱看的,我也没有这样恶心恋爱漫画……”安各不由小声嘀咕,“只是觉得转校生情节太老土了,学生和学生之间有什么意思,足够帅气的男主角出场应该带点别样的社会人气质吧,譬如新来学校、背景神秘气质也格外成熟的老师……” 杨兰兰立刻变了脸色:“安哥你干嘛谈论少女漫情节啊,你才不应该喜欢这种——” “咳咳,同学们,安静一下。” 是班主任,她跨进门槛,终结了早读,也终结了校花即将爆发的眼泪。 “生物老师怀孕了,所以我们会有一位新的代课老师……而且我们学校新建立了一间心理咨询室,如果大家在紧张的备考任务中有需要,可以寻找老师的引导和帮助,具体地点是……” “……是4号教学楼4-4咨询室,每周二、四全天开放,欢迎大家。” 班主任身后又跟进一个人,白大褂,戴眼镜,墨色的长发编在肩膀后,穿过教室前门站上讲台,就像从古典派的水墨画里走出来。 “我是学校咨询室的心理老师,洛安,这段时间同时暂代我们班级的生物课程。”台上人笑道,“很高兴认识大家。” 底下的学生一片哗然。 “老师,请问生物课是一直——” “心理咨询室,像电视剧里那样吗,有没有课程成绩要求——” “生物老师她有小宝宝了,哇,恭喜恭喜——” ——高二的学生们学习节奏紧张,任务也重,这所学校更是数一数二的重点高中,所以学生们都很专注、认真、最在乎的就是学习成绩上的事。 就算突然发生“新来的老师这颜值什么情况这长发什么情况这脸好逆天啊比漫画里走出来的角色mv里唱跳的明星还逆天”这种不太现实的情节,他们立刻出口的,也是围绕学业的矜持提问。 不矜持的尖叫和感叹都憋在心里面,不会像校园恋爱少女漫那样吼出来的,他们可不是花痴啊,只有现实里的傻子才会吼出声大喊“新老师好帅”吧? “老师——老师——老师请问——” 最后一排却突然有人超级大声地吼出来,手臂剑一般高高举向天花板。 全班乃至全年级出了名的不良少女“唰”地蹦上了桌子,高举手臂,放声大嗷: “老师好——你太好看了——请问你有交往对象吗?!没有的话可以考虑我吗?!” 全班同学:“……” 出现了,那个只有在校园恋爱少女漫里才会出现的傻子。 也是全班唯一一个真正把心里话吼出来的勇士。 同学们敬畏(勇气)又怜悯(智商)的眼神包围了安各,但作为叱咤校园的不良少女,她会在乎这点眼光吗? 安各的眼睛里只有新来的美丽老师!比她收集的所有恋爱漫画电视剧电影还要闪闪发光过分美丽的老师! “老师!老师!请问老师有对象吗?!老师请回答我!” 踩在课桌上,安各依旧高高地昂着脑袋、举着手臂,有着不同于同龄人的狂放气势——像仙鹤群里跑上大石头挺拔昂头的大公鸡。 旁边杨兰兰的脸黑了,班主任的脸则绿了,新老师却没有被这大胆包天的提问惊住,他脸色不动,甚至微微笑了一下。 然后在全班人眼里,抬起了自己的右手展示。 “抱歉。”无名指上的素环闪闪发光,“老师已经有对象了,请同学们认真听课,好好学习。” 全班同学的心中不约而同地响起哀嚎。就像第一次看到美丽的宝物却发现后者身上早有铭牌,人类的特性总会令他们暗暗生出说不清道不明的可惜来。 但同学们还是更有脑子,更专注学习,他们把哀嚎与叹息放在心里:“好的老师——” 安各:“这不公平——这不可能——为什么——为什么?!” ……那边的傻子却依旧超大声嚎出遗憾就是了。 班主任:“安各!你给我下来!去办公室!罚站!!” “可为什么——啊为什么——呜呜呜——” “安各!!停止狂嚎!!” ……十七岁的高二学生,最是青春无敌的年纪,也最是压力巨大、闷头扎身学业的时候。 可眼前这个一头杀马特绿毛,穿着叮叮当当的皮夹克和破洞牛仔裤在教室最后排课桌上鬼哭狼嚎的,怎么看怎么不像是正经高中生。 ……怎么看怎么值得狠狠修理,再狠狠教育。 洛安收回手,又收回不着痕迹掠过后排的目光。 姓王……还是姓胡……不对,好像是她姓扬的那个塑料朋友……对吧? 似乎在豹豹青春期时造成了恶劣影响的那个? 记忆太模糊了,记不清楚。 “安各!安各!你给我滚下来安各——去走廊——咳,其他同学把课本翻到第一百页,班长继续带早读!!” 【数日后】 “同学你好,咨询室是开放的,你可以进来。” “……哦。” “想喝点什么?果汁?可可?冰汽水?” “……黑麦威士忌,纯的,不加冰。”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13节 “好的,同学,给你,毛毛星球牌成长牛奶。” “……” 安各默默坐直了,接过那盒可可味的毛毛星球牌成长牛奶,并默默抠下了饮料纸盒背面附赠的豹子小画片。 ……她就是正在沉迷这个牌子甜甜的成长牛奶,还热衷收集上面的卡通豹豹画片啊!可这么丢脸的事这个老师是怎么知道的!她明明维持着会喝威士忌的与众不同的叛逆神秘气质吧!这家伙难道会读心术吗! 穿着白大褂的美丽老师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镜片后的眼睛隐在背光里,安各有点看不清他具体的瞳色。 ……应该是常人的黑色,对吧? “所以,同学,来咨询室,有什么烦恼想说的?想和老师谈点什么吗?” “谈恋爱。” 老师笑笑,再次举起了自己的手。婚戒依旧闪耀。 安各:“……谈我最近最巨大的烦恼,一见钟情的美丽老师有结婚对象了,我还念念不忘该怎么办?虽然当小三不道德、师生恋也不道德,但我现在脑子里根本没有道德,只有老师的脸。” 果然把婚戒戴上的决定是正确的。 “老师的建议是,同学,你应该好好学习,专心成长。” 美丽到晃眼的老师笑了笑,那个笑依旧平静又淡泊,仿佛她的言行不过是小孩子打闹。 “高二了,最近学习压力很紧张吧?” 安各龇龇牙,抓了一把自己莹绿色的短发,又一脚蹬起,大剌剌地翘出一个二郎腿。 “老师你看我,我像是会好好学习的家伙吗?” 像啊。 老师叹息一声,摸到自己脸上遮掩用的眼镜,“嗒”一声轻放在桌上。 茶色的眼睛漠然又透明,属于成年人的威严与家长的气压一起卷过来。 “腿收好。” “……” “背挺直。” “……” “坐正了,脚从桌子上放下。” “……” “今天作业写了吗?” “……” “拿出来,在老师对面写。” “……” 第254章 第二百零四十课 脸皮的厚度随着岁月流逝拉厚又拉薄 谢天谢地, 安洛洛小朋友赶在洛安自己和自己再次打起来之前跑出了衣帽间。 “爸爸不是说,要在吃午饭时告诉我那个消灭邪恶的重要大计划吗!爸爸我们快走吧——哎,爸爸你们在干什么?” 安洛洛一把冲下楼梯——又吃惊地顿住了脚, 摸出自己放在家里的小手机。 “我、我可以拍照吗?” 拿着梳子正扯对方头发的洛安:“……” 拼命上跳也想拉对方头发的小斗笠:“……” 真·互扯头花的打架。 ……他能怎么办啊!他还能怎么办!未来的自己仗着那么——那么可恶的身高就欺负他、威胁他、还说要拍下他这样不得体的表现发给他敬爱的姐姐——个子高高的手臂也长长的, 手机一举他就怎么也抓不到了, 他又不会飞——这时候想要反抗只能往上跳啊,但自己被讨厌的长胳膊摁着梳头又没办法凭空起跳, 唯一能借来往上攀的是这家伙垂下肩膀的长发—— 反正他本体都死了,发根也好毛囊也好全是静止状态, 扯几根头发根本不会像活人那样掉下来……估计吊着几桶水晃也不会脱落……那他情急之时拿来当攀岩绳怎么了!总不能拽着他衣服扣子往上爬吧! 别看表象啊,这可是很凶狠很认真的搏斗! 的确,洛安能摁住这一身杀气、满心不情愿的小家伙强行梳头,也是因为他垂在耳后的、较一般男孩长许多的头发。 就跟抓小尾巴似的, 他一揪,这小孩就不敢大幅度挪动了。 无归境洛家讲究“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他自出生就开始蓄发, 对头发的重视就像对骨子里那份“规矩”的重视,被别人扯住的感觉肯定是异常不安、恐惧甚至产生杀意的。 如果没记错的话, 他第一次被扯头发是师兄干的,也因此他才报复了师兄……这么多年…… 但是由他自己揪, 目的也只是梳头整理不是挑衅侮辱, 应该还好? 洛安并不明白, 经历过“错拿吹风机当武器”“错使吹风机把自己吹出狗毛”“威胁屡屡碰壁又屡屡被反过来威胁”等糗事后, 小斗笠已经充分“反应过激”了。 不想、不想、再让任何人看见自己丢脸的摸样——尤其是那个安洛洛!她前几天还在学校拉着他去看高年级的女生打架, 她亲口跟他介绍了什么是“互扯头花”——他现在可没做那种小学女生怄气的事情啊!他只是一门心思想抓住敌人的弱点! ……洛安倒不知道这小孩脑子里奇奇怪怪的矜持, 他已经是个历尽千帆的成年人了,丰厚的阅历早就塑造了丰厚的脸皮。 况且, 妻子、女儿、甚至小时候的师兄,他被扯头发调戏的次数多了去了,早已麻木。 安洛洛吃奶时,他还不得不花了好一番功夫跟女儿解释清楚,你的玩具小奶嘴在那边,能不能把爸爸的头发从嘴里吐出来呢。 ……带娃实在是能消磨人许许多多的羞耻与矜持,洛安刚和妻子结婚时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会面无表情地闯进妻子睡觉的卧室里,在她看不见自己又睡得死沉的前提下,戴上手套扯开她的衣服,拿过自己焦头烂额调查到的必要工具,一边比对着脑内的“催乳穴位图”一边实际操作着疏通、按摩、挤满瓶子。 ……他能怎么办,他有一个刚生完孩子就去到处出差开会、成天通宵肝事业、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便睡得不省人事的工作狂妻子,为了不饿死女儿不疼死妻子他还能怎么办。 ……正常女人产后涨奶应该会疼的吧!再不济也应该有点反应吧!睡得死沉死沉被开了乳腺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况!一觉醒来那家伙敞着衣服看了眼胸口,再看一眼洛洛就“哦喂过奶了”然后重新倒下继续睡——她到底是有多粗的神经! 开奶、催奶、想方设法地按摩预防乳腺炎、找来资料搞懂吸奶器的正确使用手法、观察好各方面的身体反应……在妻子的世界里,就变成了“一觉醒来好轻松哦”“大概是梦游着把奶喂了吧”这么简单的事。 无归境重重规矩养出的羞耻心,就在这女人的超粗神经下被消磨得一干二净。 ……色心是什么,帮忙吸奶play是什么,别想了,不存在的,阴煞连手都不能直接碰她,这种时期还想凑近做什么。 婴儿篮里那个不满意了随时会哇哇大哭,然后拽下自己的袜子自己的脚趾头乱吃一通; 卧室床上这个一旦醒了就会挺着涨疼的胸三下五除二暴力一挤,然后套上西服去工作…… 头好疼。 心好累。 明明已经做鬼了,还是时不时想再去死一死。 仪态是什么,矜持是什么,家里就一只咬手吃脚流口水的爱哭崽子,反正没人能看见他…… 洛安麻木地扯下一片黏在胳膊上的尿布,又直接扯过自己的发梢,递给那蓄出两泡眼泪的崽子。 “奶在锅上热了,不准哭,饿了先嚼这个。” 于是崽子啊呜一口把爸爸的头发包进嘴里。嚼嚼。傻笑。 爸爸:“……” 爸爸模糊想起很多年前他还是个孩子时最讨厌被扯头发,很多年前师兄只是抓了一把他就回揍了好几个月,很多年前哪怕是妻子想抓他也只允许在晚上关灯后…… 现在爸爸冷漠地看着自家崽往嘴里塞冰激凌般狂塞他的头发,也不怎么嚼得动,没长牙的嘴里漏下咕嘟嘟的口水。 这麻烦玩意儿。为什么不能弄死她。 “爸爸?爸爸?爸爸你们好了吗?” 洛安眨眨眼。 ……不再是一个人的房子,也不再是那个神经痛的带婴时期,面前两个半大孩子拥有足够的自理能力,一个含恨瞪着他,一个天然又无辜。 洛安回看小斗笠暗恼的眼神。 “别……不准……放开!我自己梳头!” 将来你要突破的廉耻多了去了,他不禁想,真正的折磨还在后面呢,我做的这点算什么。 ……武力值倒是不需要担心,是不是该多训练一下他的脸皮厚度啊。 不过洛安还是放开了梳子,拍开了小斗笠死拽自己发尾的手,又接过了女儿。 安洛洛看了一眼匆匆背过身梳头的小斗笠。 虽然她对这个讨厌小孩长什么没兴趣,但…… “爸爸,他才刚洗完澡吧,而且还在我们家不在学校了……这里他也要继续戴口罩帽子吗?” 洛安自然道:“他现在脸皮太薄,自然要拿东西多挡一挡。” 小斗笠:“……” 小斗笠无法反驳,他忿恨地挪去角落里继续梳头。 未来的自己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可恶的大人。 安洛洛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离开了学校把他带到家里的缘故,总觉得那小孩的背影越看越眼熟…… “安洛洛。” 后方编辫子的爸爸突然开口:“别拽我头发。” 安洛洛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很自然地又拉了拉:“爸爸,可你刚才给他拽啊,我下意识就想玩玩……小时候好像经常玩吧?” “好吧。”爸爸叹息一声,“但不许吃。” “……谁会吃别人头发啊?流口水的弱智才会干这种事吧?” 回忆辛酸如潮水,洛安麻利编好辫子,拍了拍自家小弱智的脑袋瓜。 “想选哪种发卡?” 一盒子亮晶晶的发卡推过来,和每个坐在餐桌旁的早晨一样。 ……虽然我已经没那么害怕了,但爸爸,就算你刻意这么做,也没办法把上午发生的所有事全部删除,仿佛轻松地在中午重新读档啊。 安洛洛想起了他的右手。她注意到爸爸给自己编头发时刻意换成了左手。 “不要发卡,我不想打扮了……”她望了一眼角落里嘟嘟哝哝在头顶正帽檐的小斗笠,“我也随便戴顶棒球帽吧,然后我们快点出门,爸爸,你要履行诺言,好好坦白,不要再骗我。” ……她不是只要打扮起来就会被吸走注意力吗?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14节 洛安笑笑:“知道了,不会的。我们这就出去吃饭吧?” 【五分钟后】 “洛洛一直想要的,是这份儿童乐园套餐……对吧?” 安洛洛眼看着一盘子高油高糖的芝士汉堡套餐摆在自己眼前。香喷喷的薯条就跟妈妈手机游戏里氪金时那种咚咚咚往上垒加的金币似的,堆了满满一盒子还往下掉—— 限定,稀有,几乎不可能通过其他渠道得到,只能氪金来拥有的东西。 当时妈咪是这样敲下充值键的:“哦。想要。买到。” ……可“薯条”“汉堡”“炸鸡”,这些、这些美味的垃圾食品可不是她敲敲键盘就能到手的…… “我记得这种套餐还有什么联名的玩具周边……洛洛想要哪几款?不如爸爸去全买回来?” ……以前,爸爸,绝对、一定、不可能、允许她吃这种东西!还一买就是好几个套餐! 快餐店内,吧台上,安洛洛还望着餐盘里的食物发呆,爸爸就走开了。 小斗笠坐在旁边,嫌弃地推远了油腻腻的薯条,又伸手碰了碰灌满冰块的可乐杯,更加嫌弃地缩回手。 噫,糟糕的现代食物。 噫,被轻易糊弄住的小屁孩。 “现在你还觉得能等到他老实交代?” 安洛洛:“……” 安洛洛颤巍巍地扭过头,对上他写满“做什么梦呢”的眼神。 “爸爸……不会吧……说好中午带我吃饭时说清楚……只是选了这家比较方便的快餐店而已……爸爸怎么会……” 点完单的爸爸正好在这时走回来。 “很遗憾,其他几款玩具的联名套餐卖完了,洛洛……不过那边的冰沙奶昔店好像也在卖你想要的老虎玩具周边?爸爸去帮你买好吗?等你吃完了,我们就去逛商场吧,我刚才听店员在说,这里地下一层新开了抓娃娃机很多的游戏厅……” 安洛洛:“……” 爸爸不可能掏钱给她买的快餐。 爸爸不可能允许她乱吃的冰沙。 爸爸从来就不爱逛商场游戏厅。 爸爸上次主动给她抓娃娃还是去绿山家庭旅游的事了…… 安洛洛点头,点头,呆乎乎地点头三连,紧接着被拍了拍头顶的小棒球帽,一声“那乖乖等在这里”在脑袋上响起,爸爸的背影便再次远去了。 小斗笠这次等人拉开店门了,才发出一声清晰的冷笑。 “嗯,然后你丢掉脑子,被他忽悠着开开心心度过了一整天,再也想不起问问题。” 安洛洛:“……” 安洛洛双拳一抵桌子,“我”了半天,还是艰难挤出一句:“爸爸说好不会再骗我的!” “给你买你想要的东西,带你玩个尽兴彻底忽悠走注意力……是啊,的确没骗你。” 安洛洛:“……” 安洛洛不说话了。 她默默抓紧了托盘里的汉堡包。 小斗笠瞥她一眼:“再不坚定拒绝就来不及了……喂,不会吧,明知道这是他的糖衣炮弹你还想吃啊?” 因为是爸爸买的啊。爸爸从来没给我买过快餐吃,盘子里的东西就是超限定、超稀有…… 安洛洛为难地苦着脸:“我超想要。” 没救了,这家伙已经被腐蚀得彻彻底底,再也没办法和他一致对外了。 “你在旁边表现得这么清醒不动摇,那你有什么好办法吗?我、我虽然一时半会拒绝不了……但可以努力听从你的建议……我们相互合作……” 他有什么好办法? 那截手臂刚才那家伙趁着你洗澡就收起来了,现在留在你包里的只是一个赝品,那是阴阳眼才能看见的小幻术,不会再被任何人发现,至于真品,就连我也没看清他把那截东西藏在了哪里——很大可能是直接吸收了; 说着带你去吃午饭就一定会说的超级计划,但这家快餐店的环境这么嘈杂,就算你尽力不被食物诱惑,他也能用“因为保密性不足所以无法透露太多细节”的借口敷衍过去,到时候你从他嘴里听到的顶多是个粗陋的大纲版本,譬如“坏人袭击了我们”“我们想办法给坏人设下陷阱”“坏人被消灭”这样堪比连环画的故事;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他真的坦白了,又没有办法确定那是真话还是假话,又或者真假掺半,与其得到一箩筐的干扰信息还不如从一开始就维持一无所知…… 还有,你难道没注意到,刚才他在家里替你编头发时,把你指甲里那点现场留下的泥巴点都剔干净了? 也就是人证、物证、现场残留证据全部清零。 ……即使是敷衍自己几岁的亲女儿,那家伙销毁证据的手段也太娴熟严谨了吧?他做清理工作时也没这个手段啊,未来的我是常年生活在什么高压的审讯室里吗? 他有什么好办法? 他还能有什么好办法。 小斗笠望着窗外,走到冰沙店外的洛安似有所感,回头来,对他们挥了挥手。 安洛洛小朋友立刻欢快起来:“爸爸在跟我们打招呼!爸爸好!” 才不是打招呼,小斗笠看着对方挥动的手腕,上面套着一圈缀有塑料发卡的橡皮筋,明显是从安洛洛发饰盒里拿出来的东西。 他对女儿挥完手,又很明显地冲着他点点头,手放下时刻意摆了摆手腕。 “再捣乱就拿这个东西给你扎小辫”,小斗笠读出了来自自己的威胁。 ……小斗笠捂住了帽子与帽子下老实梳顺的黑长直,再次咬牙切齿。 狡猾!无耻!可恶的大人!……为什么长大的自己一点也不知规矩与廉耻,竟然会拿头发威胁别人……自己! 他难道一点也不觉得“扯头发”是狼狈又羞耻的糗事吗! 经历过太多的洛安:不觉得。 安洛洛小朋友完全没get到这份眉眼官司,窗外的爸爸已经走进了冰沙店长长的队伍里,举止自然,态度和善。 他很快就接过了那只她喜欢的小老虎玩具,用一个异常小心的姿势捧在怀里,连漂亮的包装纸都没弄皱。 这样的爸爸……真的一举一动都含着险恶用心,正在故意用零食和玩具迷惑自己吗? 安洛洛还是觉得,旁边的小变态本身心机深沉,这才会把爸爸也看成了狡猾的坏人。 她想来想去,最终,叹息一声。 “我想不通……也不想去琢磨了,这样怀疑爸爸令人很难受,尤其是你今早也看到了,爸爸受过严重的伤,或许现在还疼着,我……” 小斗笠已经气到心灰意懒、不想发声了。 就连他也对那个未来的自己束手无策,这个习惯依靠“爸爸妈妈”的小蠢蛋又能做什么呢。 “……我还是找妈妈帮忙吧,就这样!我琢磨不出爸爸,但妈妈很帅气很厉害,肯定能琢磨出来的!” 嗯? ——半小时后,等在柜台外的洛安终于取到了排在几百号的冰沙奶昔。 网红店,他实在是受不了这人挤人的小店与长长的队伍……心声很杂乱眼神也很……就为了什么联名玩偶非要买几十块钱的高糖饮料,哪怕能抢先付账,也要在原地等上半小时直到冰沙做好…… 但没办法。 谁让他要尽力笼络住洛洛,让她彻底遗忘早上的“插曲”呢? 垃圾食品,潮流奶昔,然后玩一玩闹一闹……说到底是自己养大的女儿,而且小孩子有贪玩又爱分散注意力的天性,搞定她只需要多费点时间…… “哟。” 快餐店内,吧台旁,女儿正坐着啊呜啊呜吃汉堡。 女儿旁边,有个家伙戴着墨镜,穿着豹纹外套,正咧开虎牙,冲他露出一个特别灿烂的笑。 她的膝盖上正坐着安静如鸡的小斗笠。“你傻了吧”的得意与“生无可恋”的痛悔同时从那顶白色小棒球帽上散发出来。 “老婆中午好啊,听说你辛辛苦苦一个人带两个孩子啊,我来一起帮忙呗?你一个、我一个、嘿嘿,正好!” 洛安:“……” 洛安拉开快餐店店门的手就那么僵在那里,脸上的营业版·温良家长微笑也僵住了。 “哦,冰沙奶昔你还买了两杯啊?正好正好,洛洛一杯我一杯……我还没吃午饭呢,你过来过来,坐下,一起吃啊。” ——安各把原本抱在膝盖上的小斗笠往旁边一放,几步就起身跨过店门,一把拉过对象左边的胳膊,抓七寸般把他从店外抓了进来,直接摁在自己身边的空位上。 然后很自然地掏过他手里的饮料袋,随便薅过一杯冰沙就吸溜溜往嘴里灌。 “哎,”她含混地嚼着冰沙说,“这可是要排队很久的网红店吧,你决定给洛洛买这个,她是意外发现了你多重要的秘密啊?你决定拿出最顶级的糖衣炮弹忽悠她对吧?” 洛安:“……” 洛安一句话也不敢接。 他只能僵硬地往外挪:“你不是……要开会……上班……” “开会?啊,你说我早上接到的那个会议通知啊。” 如果不是接到了紧急会议的通知必须离开,她在那条商场后巷,还有一堆细节要审讯老婆呢。 安各烦躁地挥挥手,挥苍蝇似的:“搞定了搞定了,一帮糟老头子还想浪费我时间扯皮……我十点多就开始谈下一个项目了。” “是吗,”洛安干巴巴地接话:“那下一个项目应该也挺重要的……” “再重要也没有我的洛洛宝贝重要啊,”安各用手肘撑住吧台的桌面,另一只手则揩了揩女儿脸上的番茄酱,“她竟然会在本应该上学的时间打电话跟我说‘妈妈来帮忙吧,我没办法琢磨爸爸是不是在骗人,总之他受伤很严重还想干坏事’……” 安洛洛一直在旁边化身沉浸式快餐店汉堡吃播,啊呜啊呜大口咬芝士牛肉饼,被妈妈戳了脸才抬起头,闻言冲他俩“嘿嘿”一声笑。 洛安瞬间幻视当年,这崽子啊呜啊呜把他头发扯过去嚼,涂了一堆口水,然后“嘿嘿”傻乐起来。 洛安:“……” 好麻烦的玩意。究竟为什么没有早早销毁呢。 ——安洛洛并没有收到爸爸那写着“什么玩意赶紧销毁”的眼神,她低头继续凑近了汉堡开心嚼嚼嚼,把妈咪粗神经的天赋发扬了十成十。 她的宝贝妈咪则低头凑近了爸爸的脸,凑得很近很近,一张嘴就能啃到喉结的距离。 洛安能看清她夸张翘起的嘴角,与墨镜下仿佛闪着电光火花的眼睛。 “所以你又瞒着我受了什么伤?在哪里?女儿为什么没去上学?学校里发生了什么?她在学校里发现了你的什么秘密?很重要?关于你伤势的?血?骨头?哼……肢体?别是你前几天瞒着我出门时受的伤,又用玄学手段隐瞒起来的东西吧?” 洛安:“……”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15节 太近了。 逼问令人喘不过气。 洛安不由得吞咽了一下喉咙:“我没有受伤……” 安各却向前猛地一窜,手臂死死抓住他要往后仰的肩膀,耳朵则直直撞上他的胸口。 “唔,心跳声很平稳啊。” 洛安松了口气。 “平稳到没有波动的心跳……你在故意调整吧,刚才说‘没受伤’果然是说谎?” “……” 妻子又咧开了她的小虎牙。她撑起手臂,突然跪在快餐店的椅子上,高高直起了上半身扑向他,像头蓄势待发的猎豹。 “喂。” 她直接扑到了他颈边,虎牙磨过耳廓:“说实话。否则我现在就在这人来人往的公共场合、许多摄像头的监控、以及旁边两个小孩的眼皮底下狠狠亲你。” “……” 第255章 第二百零四十一课 恶劣的威胁在不同年龄段眼中也有不同的 光天化日, 朗朗乾坤。 正值中午饭点,中心步行街旁的大型快餐店人来人往,神态各异, 路过店门口时, 眼神却不约而同地, 悄悄往临窗吧台那一块儿撇了撇。 因为有个穿着一身豹纹却不显土嗨只显出熊熊霸气的家伙,半跪在椅子上, 直接把一个异常美丽的古典大美人桌咚了。 虽然后者死死低着头,尽全力挡住了自己的表情, 但哪怕偷偷瞥去的眼神只能看清那个不停往后退缩、只想躲在众人视线死角处的背影,也能读出十足十的“被迫”“难堪”“可怜”。 这年头,大白天亲亲热热的情侣很多,在快餐店谈情说爱亲亲嘴也算常见了, 但…… 盛夏时却穿着长袖长裤戴帽子,裹得这么严实还留着一头黑长直的古典大美人,在公共场合还是很少见的。 不, 不是“很少见”。 是哪怕刷剧追星看电影也见不到、哪怕戴着口罩帽子不用吹风撒花重重滤镜环绕360度拍特写——也觉得对方异常“脱俗”“古典”的美丽。 尤其他身边还带着两个格外可爱的小孩——戴白色棒球帽的那个男孩坐姿异常乖巧,戴粉色棒球帽的那个女孩则非常漂亮——这一行三人出现在快餐店时就是一道□□, 早就是不少目光的焦点。 “竟然是爸爸单独带两娃”“没有手忙脚乱好难得”“时不时掏出手帕湿巾和水瓶的样子也太细致了吧”“呜呜那个小女孩好萌瞳色浅浅的还在笑”“那个小男孩也太乖了吧一声不吭坐着跟我对面的熊侄子形成鲜明对比”“啊大人离开了还知道挪挪板凳坐近小女孩是在帮忙看妹妹吗”“好萌好萌好萌”“看了半天没看到妈妈出现,所以难道是单亲爸爸吗是不是单亲爸爸能不能上去搭讪” ——如果快餐店内的客人可以发弹幕, 洛安早就被弹幕挤满了。 美丽好看的风景线再乘以三, 谁不爱盯着看呢。 只是小斗笠社恐早期、洛安社恐晚期, “我不怎么受欢迎”“我就喜欢在角落自闭”是他们惯常认定的东西, 两个家伙一视同仁地屏蔽了周围所有陌生人, 他们俩加在一起也未必能超越七岁的安洛洛小朋友的社交能力…… 而安洛洛小朋友一心“汉堡”“薯条”“冰可乐”, 她没功夫把注意力分给周围盯着自己的叔叔阿姨们,反正就是觉得“我超漂亮可爱啦”, 嗯嗯,安洛洛小朋友早就司空见惯。 嫌恶畏惧的眼神也好,惊叹赞美的眼神也好,安洛洛一直应对得处变不惊,心态比许多成年人还好——因为她是比大明星还大明星的超级小女孩啊,这可是首富妈咪亲口认证过的。 所以,直到安各出现,威胁“让所有人都看见”,洛安才意识到,周围有很多人盯着他们看。 社恐晚期立刻就想把自己缩起来。 “豹豹……别……” 越来越多的人忍不住投去视线了,疑似单身带两娃的黑长直美人突然被闯进店里的豹纹外套上下其手、逼到角落……难道是在拍那种言情电视剧吗?可哪个三流电视剧那么有品,能请到这样的两位演员啊? 男人哪怕不停退缩也不显得“矫揉做作”“装傻扮嗲”,女人呢…… 豹纹,墨镜,钻石耳环和鲜绿色吊带,这样夸张的撞色搭配,穿在她身上却真显出了“狂拽酷霸帅”,一般电视剧里演霸总的男演员可是要靠全套高定西装、双开门肩膀与厚实发胶才能勉强撑起这气场来。 但这气场绝不会令人错认她的性别与取向,很明显她是个正用不正当手段逼迫对方的明艳美女——手搂得那么紧,腿也压过去了,口红刻意蹭在对方衣领上,还扒着人肩膀胳膊低声咬耳朵呢! 吃瓜群众们小眼神一波波地瞥过去,心痒难耐。 说是不合适的亲密行为吧,也没有,人家衣服裤子穿得好好的,那女人主动凑近的动作可不是什么黏糊调情,一看就是压迫威胁,下一秒打起来掐人脖子也很合理。 说没什么暧昧刺激的故事吧…… 谁信哦。 被逼迫的那家伙虽然死死低头挡着脸,但耳根都红了。 “别,豹豹,公共场合真的不行……” 安各:“……” “喂,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对你干嘛呢。只是威胁要啃一口耳朵而已,当街舌吻的小情侣也大有人在啊,老婆,你长长见识。” 老婆直接捂脸摇头:“不行,绝对不行……舌……不行!” 安各:“……” 安各原本只是耍手段威胁,现在她真想恶狠狠啃他一口了。 我跟你都多少年的夫妻啦!衣服下面每块疤的形状都清清楚楚!光天化日亲几口怎么啦!法律规定白天不能在公共场合亲合法对象吗!凭什么不能亲,你越说不行我就越要狠狠亲! 到底是多重视规矩多保守啊,晚上在家里就特别不要脸,白天被她带出门了反而会因为一句口头调戏就青涩脸红…… 可恶。这人又在勾引她对吧。 安各面无表情:“不准用美人计,现在刻意装纯脸红动摇不了我逼问事实的决心。” 洛·的确刻意装纯勾引·安:“……” 啧。 她不是最爱吃这一套吗,“矜持美人欲拒还迎”,他演了多少年了,这招明明对豹豹无往不利。 安各异常冷酷:“白天你先坦白真相。晚上再跟我去酒店开房。” 洛安:“……” 哦,还是被勾引到了,但她按轻重缓急排了一下次序。 ……可真会安排。 洛安内心处在重刑犯被审讯官逼至悬崖的焦虑与不甘里,面上却依旧保持着充足的血气——天师调息的能力想脸红就脸红真是太方便了—— 他继续假意羞涩道:“豹豹,别……你,公众场合真的不行……你这是强迫我……” 我强迫你个头,号称玄学界的武力值天花板,没力气把我掀下膝盖是吧。 安各冷眼看他演,又嗦了好大一口冰沙,用冻牙感来提醒自己不能被蛊惑。 幸亏手边有杯冰沙。 “不可以……如果你非要、非要在公共场合做这种事……” 他脸红透了,睫毛一直在抖,似乎下一秒就要哭。 “我一整个月,都去睡书房。” 安各:“……” 安各一把捏扁了手里的冰沙奶昔。 好啊。 他好得很。 竟然不惜拿出“分床睡”威胁——敢反过来威胁她—— “洛安。你究竟想瞒我多重要的事,多严重的伤——才会不惜这样威胁我啊?!” 低吼里传达的极强怒火几乎要带来澎湃的罡气,洛安脸色一白。 安各看他这样就又想起了今早、昨晚、前夜、过去无数个他瞒着自己偷偷出门又偷偷受伤再藏起来的瞬间—— 你是个有对象的男人,你是我的安安老婆,我孩子的爸爸,我关爱的丈夫——你能不能、能不能别再把伤口捂起来不让我看!! 受够了,她受够了! ——安各一把拽过他的衣领,一张嘴就直接啃上去,务必也要这脑回路古怪的混蛋尝尝什么叫“疼痛感”,你这混账以为自己能忽略痛感,我就能一并忽略你有多疼吗?! 洛安终于看出,她是真被激怒了。 ……因为他慌不择路,刚才“竟敢反过来威胁作为一家之主的我”? 洛安的确不明白“感同身受的痛苦”是什么。他从未想过自己身上那微不足道、司空见惯的伤势会有人心疼到失去理智、怒火冲天…… 他只能判断出豹豹异常生气,她似乎是要动真格了,这一口啃过来不是亲,她的虎牙势要把他啃出血来。 ——可他这只阴煞的鬼血,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妻子入口的。 洛安抓紧了她揪自己的手腕。 “别啃。求你。我……说。” 安各嗤笑一声,退回自己的座位,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录音功能放在桌上。 然后她又直接抱过旁边早就僵成一块石板的小斗笠,把他放在自己膝盖上,冲洛安点了点下巴。 “你说,我听,他也听。每句话我都会跟他确认一遍,看你还敢不敢撒谎。” 不愧是他平生最难逃脱的对手。 洛安苦笑一声:“……好。” 【十分钟后】 在“我还活着”的前提下合理交代一截断掉的右手,看似走投无路,实则还算简单。 毕竟最关键的物证——那截被砍断的右手——洛安早就彻底吸收好了,安各并没有直接接触安洛洛挖出手臂的现场,更无法得知“那手臂遭过特殊处理”“是一截属于尸体的残肢”等等细节。 “我如今是阴煞,曾经的本体疑似被分尸”是洛安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坦白的最关键事实,但在这基础上,按照安各“诚实交代伤势”的要求,他可以……避重就轻地加工一下。 今天上午,洛洛在学校偶遇了阴邪的阵法,那些人险些要害死她的老师同学,阵眼虽然是我的一截手臂,但那手臂是我前段时间和红影搏斗时被切下的断肢。 当时半夜在钢铁厂厮杀,我没能注意收拾现场的残留,但玄学界有许多超乎寻常的治愈手段,我早就拜托师兄复原了自己的伤口,现在手臂是好的。 今天早上,是你那特殊体质和性格,无形中造就了一种可以辟邪祛晦的强大力量,而我之前和戚延庭周旋、又和红影等人打交道、假死期间反复潜入他们之中做调查……本就阴寒的体质又沾了很多邪气,你一推,我就被那股强大的力量刺伤了,但也正好,帮我驱散了体内不少脏东西,只是过程稍微有点痛苦,所以脸色有点苍白。 还有昨夜,在便利店,我后来顺着玄学界的痕迹查过去,发现那些人是搭配致幻药、又使用了远程的幻觉咒术袭击你,我实在气不过,就找上门和他们对峙,可你从便利店中闯出时就破坏了他们的咒术,那些人当时本就遭了反噬,就像之前你的父母与安老太太的症状……他们早就油尽灯枯,与我对峙后就脚一蹬暴毙了,我没有亲手杀人。但到底是沾了不少血气,我怕惊到你,就绕路去了小斗笠的胡同里清洗,换了一套干净衣服再回来,葡萄也是和他一起吃的,没有和别人吃。 ——如上一串解释完毕,妻子的脸色在“放松”与“压抑”中来回变了一会儿。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16节 放松是因为他没有真的和她想象中那样“伤重不治”“苟延残喘”,手臂是已经健康复原的,脸色是因为被她的力量“暴力净化”,昨夜出门是真没受伤,只是见了不少死人。 压抑是因为……她还有点怀疑。 全盘托出根本不是这家伙的作风啊。再说了,他也切实受过伤……真的只有那些伤? “你确定吗,他全部说实话了?” 小斗笠和那个自己对视一眼。大人的眼底有着他看不懂的沉郁。 而且,他没被抱过来测谎之前,一直偷偷在旁听…… 虽然这个女人很暖和,很美丽,环着他的手和膝盖非常柔软,写满关爱、无比在乎自己的心声也令他舍不得欺瞒。 但……凭心而论。 小斗笠还是个几岁的半大孩子,他并不懂得成人世界的暧昧,拉扯,主动包容与相互妥协,他脸皮很薄,重视规矩,还远未到走出无归境、懂得“爱情”的年纪。 所以,比起出于无奈、关心、担忧妻子会不管不顾咬出鬼血受伤才低头认输、平静交代“真相”的洛安,小斗笠看着咄咄逼人胁迫自己的安各,有点小失望。 家主果然都是一样的。 逼迫自己,控制自己,让自己交代做过的所有事……把自己当作趁手的工具,稍有忤逆就大发雷霆。 被胁迫,被强逼,被吼叫,被发泄怒气…… 小斗笠太讨厌这些事。 他不明白为什么成年的自己能默默接受这个女人做这些,更何况…… 她竟然逼迫他“在公共场合失仪”。 在无归境,会当着众人面搔首弄姿、脱衣伺候的,只有他做妾侍的母亲。 而且做父亲的家主从未投去眼神,母亲自愿脱衣渴望服侍的那个人……主母永远会用耳光扇她、呵斥她滚出去,任由她衣不蔽体、肿着脸浑浑噩噩地穿过整个洛家大院。 小斗笠见过许多次。 尽管母亲每次去都会细细妆扮,说自己是“去服侍最爱的人”,但…… 他不喜欢那样。 无归境的同龄孩子有着良好的涵养,但小斗笠用自己的眼睛看过去,他们会在心里嘲笑、点评他母亲的丑态。 还有许多许多窥视那样的母亲的仆役,遐想要对母亲如何如何……他的眼睛总能看见……脏东西。 他不喜欢那样。他便把那些人清理干净。 母亲知道了,放下梳子,笑了好一会儿,给他递了一颗糖吃,又抄起了镜子旁的绣花针。 她挨个扎破他的十指,切断他的指甲,又拍拍他的脸,笑容仿佛夏花。 “别做多余的事。我可是她的妾室,不会逾越、乖巧可爱的妾室……你想让她觉得我心高气傲、受不了折辱吗?——别帮我做决定啊。” 妾室就是那样的。 被轻薄,被贬低,被放在所有人都能看到的地方,失去所有规矩礼仪。 ……母亲教会他,什么是低贱的妾室,什么又是更低贱的妾室之子。 主母才不用遭受那些,她被母亲和家主共同捧在心上,永远待在层层帐幔之后的温暖卧室里,还息着灯。 ……所以,当知道自己未来是某个人的“正妻”时,小斗笠隐隐的,有些开心。 可听到那个人“在公共场合亲你”的威胁……他…… 连“被扯头发”都会视为折辱的、真正矜持脸皮薄的小孩,心里异常难受。 明明未来做了正室,这个人的心声还很喜欢他,那为什么也被当作妾室对待了呢? 果然还是因为他……是低贱的妾室之子吧? 没资格被当成正室。 “嘿,小斗笠,那家伙在说谎吗?” 小斗笠垂下眼睛,避开了那个自己的眼神。 他闷闷道:“都是实话,确认过了,大人。” 洛安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小孩在背后揪起的手,突然明白了什么。 虽然意外得到这家伙的配合,谎言总算圆了过去,最关键的真相也没暴露……但,呃,他是不是该澄清一下? 这家伙实在脸皮太薄了,见识也太浅,被种种规矩框了太久,说不定就把他妻子想象成了“不知廉耻的坏人”。 安各则下意识就觉得这小孩的态度有点怪,但她没多想,主要注意力还是在对象身上。 “那就好……行,你们都饿了吧,继续吃。老婆,我去给你买杯红枣热茶,你补一补,等我回来了你们吃完午饭,再去一趟药店……虽然伤口愈合了,但还要仔细调养。你先把身体养好,晚上我们再细聊。” 洛安点头微笑,目送她风火轮般窜进街对面的药店。 门关门合,最旁边座位的安洛洛小朋友还在沉浸式啃汉堡,小斗笠和他则静静坐着,望着街对面那个火急火燎在药店购物,又特意拿出纸笔打电话询问医疗顾问的人,好一会儿没说话。 半晌,洛安轻咳一声,决定开口解释。 “她刚才的威胁,不是你想的那……” “喂。” 小斗笠却抢先一步,扭过了头。 “虽然她把你看作妾室,但还是很关心你的,知道你受了点小伤就急着找药吃,心声也单纯担心你的伤势。你……” 他犹豫了一下,小小声道:“你能不能,再努把力,不要以色事人,成为她真正的正室呢?” 洛安:“……” 洛安保持着微笑,一巴掌抽向这小破烂的后脑勺。 “不准胡想。” 第256章 第二百零四十二课 同频道的交流与异频道的突入 万幸, 安各赶在小斗笠被掐死之前回来了。 如果不是她及时揣着药回来,很难说洛安会不会跟自己同归于尽。 ……如果这不是公共场合,洛安肯定要露出鬼身跟他脑子里那些破烂规矩掰扯掰扯, 让他彻底清醒过来——“被当作妾室对待”或许是能触碰小斗笠禁区的事, 但“不被看作正室”绝对是他自己—— 呸, 哪来的正室妾室! 现代婚姻是钉在法典上的一夫一妻制!! 刑法上可是还有重婚罪的——而类似170个网络情缘这种事连台面都上不去,妻子这样知法懂法的精明商人绝对不会轻举妄动, 与其冒着重婚罪的风险真心再谈一个还不如随便玩玩—— 等等,他为什么要依据法典来判断妻子“就算在外乱玩也绝对不会重婚”? ……在外乱玩明明也是绝对不行的事!! 洛安气狠了, 下手便也更狠了。 可小斗笠就是他自己,抽他掐他其实也是在打自己,洛安从“戚延庭”那里得知到真相后就无法再对小斗笠下死手,因为如果真的伤害了这个自己, 他也……况且作为成年人,忍耐力是必须…… 无端被抽的小斗笠:“你干嘛?我是诚心想帮你!难道我说中了,你恼羞成怒啊?还是你长大之后竟然觉得做妾很开心?” 洛安……洛安的忍耐力清零, 他再次出手。 什么破烂小鬼。 小斗笠倒是迅速还击了,他的确异常亲近这个长大的自己, 但这不代表他不想和自己“一起变成死人”,同归于尽的大好机会可不会轻易错过。 但顾忌着周围令他不适的视线, 社恐早期只能在桌子底下出手——洛安轻而易举地折过他的手臂, 但社恐晚期同样顾忌着周围视线, 他又坐近了些特意挡住和小斗笠在桌下的交锋—— 异常隐蔽, 又异常快速。 除了紧紧坐在他们俩最旁边的安洛洛小朋友, 没人能意识到这两人打起来了。 可安洛洛小朋友, 嗯,她发自内心觉得汉堡真好吃哦。 张大嘴巴, 捧住包装纸,怀着虔诚的心情咬下最后一口,感受番茄生菜和牛肉饼迸发出汁水,像她这样热爱垃圾食品、却无法频繁品鉴的大师,当然要抓住机会做到最好,所以,仔仔细细的分开每一口的食物配比,争取做到每一口都能把每份材料包进嘴里…… 啊,耳朵里似乎传来骨头的“咯嘣”?鼻子里似乎又嗅到了一点血味? 没事没事,妈妈在对面,爸爸在旁边,中间还坐着一只很强的小斗笠,不会出什么意外啦。 安洛洛小朋友心大地屏蔽了旁边两位在桌下的你死我活。 ……说到底,还是他们太默契,把争斗的动静克制得太小了,“旁若无人的争斗”根本不可能发生在两个社恐身上,他们一边试图杀死对方,又一边试图维持着对方在外界“不引人注目”的和谐形象。 所以安各拎着药和热茶回来时,就看见这两货在窗边排排坐,手拉手。 安各:“……你们在干嘛。” 小斗笠默默收回了扎在洛安手腕旁的小刀,洛安则默默把那截快掰弯的关节调整回去。 一个大号黑口罩一个小号白口罩,两人面色如常。 “大人好,我刚才和他说话。” “没什么,豹豹,只是闲聊。” 安各:“……” 如出一辙高度同步的解释,如果不是这两货是某种意义上的“同一人”,她肯定要怀疑他们对过口供…… 可哪怕没对过口供,手拉手坐这么近,也很可疑。 ……她可还记得老婆为了跟这只小家伙买关东煮半夜推开她跑出家门呢!偷偷去他家洗澡吃葡萄也是……明知道不该在意但还是有那么一丢丢在意…… “只是闲聊”,信他俩就有鬼了。 安各狐疑地打量片刻,却没打量出什么——全戴着帽子口罩遮得严严实实,洛安今天还裹着围巾和高领风衣——这两只社恐出门在外实在是防御力太高,她要绕过那堆障碍物看清老婆的眼睛都有点费力。 刚才逼得那么近是特殊情况,安各知道老婆脸皮薄心思多,再强逼也怕他难过,况且…… 她也不想让周围那么多暗搓搓打量他的路人,看清老婆真正的脸。 要是在家就好了。 直接坐他腿上去,把手放他脉搏上试探他每一丝的微表情,不信盘问不出真相。 心里犯着嘀咕,安各还是先把袋子递过去:“这附近也没什么权威的医师,而且你说已经伤愈了,保守起见我就先买了点维生素,而且这是红枣茶,我约了医疗顾问,下午有空的话你再跟我去体检,今晚你就别用手做菜了,我们晚上出门吃,我记得有家药膳店的养生汤很补气血,九点钟再……”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17节 听上去她已经替他安排好了接下来的24小时。 洛安刚想说“不用”,妻子却已经在他身边坐下了,一把拉开他右臂的衣袖——豹豹的行动力总令人叹服。 “我刚才还跟人订了检测仪,如果你不想去医院的话就回家测,实在不行就让我顾问上门……所以袭击你的东西当时切在了手臂哪里?这里疼吗?还是这里?” 洛安再次产生了被审讯官追捕到悬崖边缘的紧张。 体检……或许他能勉强调整身体瞒过仪器的指标,但如果妻子存了心偷偷抽血再去检测…… 洛安明白她如今只是“暂时相信你的解释”,临时编织的借口还是有些勉强,他本想抓紧今天下午的时间继续自己的计划,在她反过来核实细节之前,就结束一切。 毕竟,今晚零点之后,就是他回归的祭日了。 快,再快,为了能及时护住她们,圆好那些谎言里的漏洞,他已尽自己所能加快了所有的进度。 只需要再等十几个小时,就能结束一切。他耗费七年多即将达成的…… 绝不能在这里前功尽弃。 ……但被她这样关心实在令人欣喜,对上妻子敏锐又暗含焦虑的视线,洛安编不出更多的谎言。 得想个办法支开她。 “我真的没事,豹豹,刚才不是说了吗,是几天前的旧伤,也已经治好了……” 安各眯起眼睛:“你不想让我检查,为什么,难道你刚才的解释掺着假话?” 洛安:“……当然没有,豹豹,我只是觉得,你不该抛下重要的项目,把一整个下午的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又来了,哈,赶她离开去工作,仿佛他身上所有的异常与她的“工作”比起来只是无需关心的小事。 “之前被切断了一截胳膊还不懂疗养的爱人”与“下午的日常工作项目”孰轻孰重,是个人都知道吧? “我说了,今天那场会开完,后面的项目不算重要,完全可以顺延一日。” “可你的日程表如果被打乱……” 火气又窜进胸口,安各握了握那颗护身符,重新冷静。 当着两个小孩和无数路人的面,她不想跟他吵架。 安各移开目光,看向小斗笠。 ……哼,果然小的比大的可爱多了,一直乖乖坐在旁边,不会出声反驳也不会劝她离开,跟人偶娃娃似的……两只手还放在膝盖上……不,一只手放在膝盖上。 一只手还被她老婆抓在手里。 安各:…… 这两货要手牵手到什么时候?我去买药的那几分钟他们俩谈了什么感天动地的自我珍惜话题吗? 安各那一丢丢丢的不爽变成了一点点点的不爽。 她直接伸手拉开他们,一把抱过了小斗笠,放在自己膝盖上,紧紧搂好。 后者重新僵成一块小石板。 洛安:“……” 洛安:“豹豹?”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有段时间没见到这只小斗笠啦,想跟他多交流交流感情……” 妻子rua了一把对方的头发,又戳了戳那顶白白的棒球帽:“哎哟,这个年纪的小孩抱起来真软。身上还香香的,一股葡萄味。” 小斗笠:“……” 他,他还不是为了让那个吵着要吃冰激凌的安洛洛好好学习,大课间时才会去小卖部挑选商品,又出于好奇用零花钱偷偷买了架子上的葡萄果冻吃、很好吃于是多买了很多揣在口袋里…… 他怎么就“身上香香的”了! 就算有点零食的味道,但也不能在公共场合这样说出来啊! 这是轻薄!是羞辱!是无耻之徒! ……可对方也是不能反抗不能动手的家主,呃…… 他揪着膝盖布料的双手抖起来,仿佛冰沙杯里被安各吸得哗啦乱响的冰块。 安各低头看了一眼,挑高眉毛:“嚯。这小孩是真实的脸红呢。跟某个成年破烂刻意表演的完全不同啊,是纯天然的青涩感哎。” 某个演不出纯天然青涩感的成年破烂:“……” 那当然!他几岁了!那货又几岁啊! 果然、果然、豹豹就是一心一意地喜欢这种年轻小孩——话说这也太年轻了吧,她真是—— 成年破烂心里那个被逼到悬崖的重刑犯恨得嘭嘭嘭摔囚链,真想勒死那小鬼同归于尽。 但他脸上依旧坚强地挂着好老婆式贤惠微笑:“豹豹,别捉弄小孩了,他脸皮薄……” 你说不要,我偏要。 安各把耳根通红不停抖手的小孩抱得更紧了:“他脸皮薄?脸皮薄刚才还会跟你谈心聊天,一起手拉手?” 能说“手拉手和桌子之下是扎动脉和掰骨折”吗,不能。 两顶社恐棒球帽只好双双保持沉默。 “况且,这么一看,我想起来了,上次答应过带你去玩吧?” 安各戳了戳小棒球帽的帽檐:“结果你被他直接送走了,这段时间一直住在外面,我多说几句话都不行……小白帽同学,今天下午不上学吧?跟姐姐我一起玩好不好?” 顾忌着安洛洛在场,她没有称对方是“小老婆”,但每隔几句话就“小斗笠”“小白帽”“小家伙”换着乱喊,真是…… 洛安轻咳一声,推了推一旁低头啃薯条的女儿。 ……安洛洛小朋友也正好塞完最后一口垃圾食品,对周遭的注意力终于回笼,便抬起头:“爸爸?” 爸爸本想指使她分开妈妈膝盖上那个破烂玩意,小男孩再小也是男孩,多大了还坐在成年女人膝盖上,真是不像话,再说了妻子明明更应该抱她自己的女儿,继承了妈妈控制欲的小老虎不是很看不惯那破小孩,又很会争宠吗—— 但爸爸的目光在女儿的脸颊上顿了顿。 油乎乎的嘴,油乎乎的酱料渍,鼻头还沾着一小块薯条碎碎。 ……说你是小老虎,还真当自己是动物吗,吃个垃圾食品吃得这么嗨。 爸爸委实看不下去,只能压下撺掇女儿搞事的冲动,掏出口袋里的儿童湿巾。 揩手,揩脸,再揩揩嘴,又拿出免洗洗手液搓干净指甲里的油渍。 安洛洛小朋友被搓洗得不满哼哼:“爸爸我没有吃脏啊……” “坐好。” 哼,爸爸就是看不惯她吃垃圾食品。 安洛洛皱皱鼻子,往妈妈的位置扭了扭,想从在脸上揩的湿巾下逃走:“妈咪你下午不上班了吗?” 她刚才虽然沉浸在汉堡薯条里吃吃吃,但妈妈说话的声音、产生的动静比一向柔和温吞的爸爸响亮多了,安洛洛旁听了不少妈妈的话,知道她邀请那个讨厌小鬼去玩。 很自然的,她直接表达了不满。 “妈咪,你要带他去哪里玩啊,你下午不工作的话为什么不带我一起玩,我和他一样,我也要去玩!而且妈咪你抱他干嘛,他是个小坏蛋,你抱我呗——” 赶紧抱我走,爸爸都快把我脸上的皮肤用湿巾搓红了! 说着说着她主动往妈咪身上扭,小斗笠则赶紧抓住机会往外跑,两人一个扑一个逃,迅速交换了位置。 安各还没反应过来,怀里的小家伙就变成了女儿,扑闪着无辜的大眼睛:“妈咪,玩!我们去玩吧!有一整个下午的话……游乐园!动物园!妈咪妈咪我们走!” 原本感觉快把老婆逼到自爆的安各:“……哦……啊……嗯……好……” 抬头看去,小斗笠已经远远逃开了,他像扑救命稻草一样扑进了洛安怀里,然后抓紧他的衣角,“嗖嗖嗖”绕到大人的后背躲起来。 “你、你、”小斗笠躲在自己身后颤抖道,“求求你!别过来!!” 安各:“……” 洛安在“把身后的小破烂扔出去掐死”和“姑且先保护好他远离妻子魔爪”中犹豫了一秒,瞥见妻子蠢蠢欲动的眼神,迅速做出了决定。 他主动抱起了瑟瑟发抖的小斗笠。后者仿佛回到了安全和谐的港湾,飞快扒住了洛安的肩膀——待在这里起码不会遭遇那么可怕的调戏! 洛安轻咳:“那你带洛洛去玩吧,我就先带他回家……” 眼看着老婆就要借口逃脱,安各脑内嗖嗖嗖闪过抓他回来的理由,怀里的女儿却突然“啊”了一声。 “爸爸不和我们一起去吗?爸爸本来就在家里做家务,也没有要紧的工作吧?爸爸又受伤了,不能回家继续忙碌家务啊……所以和我们一起去玩吧,放松休息一下?” 洛安:“……” 安各赶紧点头:“对啊对啊,老婆,你不会要抛下老婆孩子自己走吧?难道你又想瞒着我们偷偷干坏事吗?” 安洛洛摇头:“爸爸不会偷偷干坏事的,但爸爸会勉强自己回家继续拖地洗衣服,爸爸,不行啊,跟我们去玩吧。” 洛安:“……可我要先送这孩子回……” “没关系,爸爸,我很大度,你带上他一起玩也没关系哦!” “好啊老婆,那走吧,我们俩带着孩子一起玩不好吗,你这个下午本就没事吧?再拒绝就很可疑了吧?” 洛安:“……” 洛安默默看向女儿天真又阳光的笑脸。 小斗笠则在他耳边默默开口。 “你现在知道那家伙很讨厌了吧,她哪边队伍也不站,特长是破坏所有人的计划。” “……” “我们先停战,一起弄死她?” “……那是我女儿,闭嘴。” “那个到处乱摸言语轻浮的大人还是你家主呢,真是……”小斗笠又憋红了脸,“你真是沦落到了一个无耻之家!” “……” 洛安再次一巴掌抽过去,小斗笠恼羞成怒地重新挥出小刀—— 牵着女儿正要出门的安各一回头,就见老婆和小老婆紧紧黏在一起,前者抱着小孩后脑勺,后者双手挂在他脖子上。 安各:“……” 安各:“你们干嘛呢?”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18节 一大一小两顶棒球帽再次扭回来。 “没干什么啊。” “大人你先走。” 安各:“……” 太可疑了。 安各:“还是交换吧,老婆,你带着女儿,我带他。” 第257章 第二百零四十三课 本以为早就丢弃的旅行记忆意外开启 说实话, 洛安不怎么喜欢和妻女在一起“玩”。 ……不,与其说是“不喜欢”,不如说是“不习惯”…… 毕竟, 哪怕把死后化鬼的时长也算上, 他这数十余年的“人生”, 也没怎么“玩”过。 小时候单纯地做着“优秀的清理工具”,几岁就习惯了早起干活; 少年时又埋在大山一心修行, 只想获得更强大的力量与自己那早夭的命数抗衡; 下山后要带着师门一串弟弟妹妹,和师兄两人凑半块馒头啃、用一小截绷带都要精打细算; 好不容易彻底经济宽裕了、修行功力也强横了、思想更是慢慢开放了一点、开始对“玩乐”产生好奇了…… 结果就遇到了安各。 洛安本应该用来尝试“现代社会正常人休闲娱乐”的个人时间, 全部拿去陪女朋友瞎玩了。 ……那可是最最上头的热恋期啊,哪怕女朋友拽着他跑到北州最冷国家旁最冷的冰原扎帐篷看极光,他在冰碴子里冻得脑子快僵了也会奋力挤出笑容夸赞“你带我看的风景真浪漫,安小姐的旅行规划做得太棒了, 真是又帅气又厉害”…… 虽然洛安后来想想,那夸赞大约是诚心诚意没掺水分的,谁能有幸拥有一个说去冰原看极光、第二天就直接雇直升机带你飞过去的超级行动派霸总做对象呢。 打个电话就雇来直升机的姿态非常霸气, 上机后突然抱着自己的粉红豹包包哀嚎一声“完蛋我忘带护手霜了”也非常可爱。 ……但新交往的女朋友也过于社恐了,社交恐怖分子——当天晚上帐篷还没扎完她就跟旁边的外国驴友叽里咕噜交流好了感情, 几个人一拍即合,热情地拽她去什么冰屋旁的篝火晚会唱歌跳舞, 只剩他一个人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地扎完帐篷……好容易扎完了不能缩进睡袋, 还得踩着齐膝深的大雪去寒风中的篝火晚会找她……找到在篝火旁伴着摇滚乐与外国友人嗨上头的女友, 一句话没说就被扯过去嘻嘻哈哈亲了一口, 然后被拜托“安安我有点渴能给我拿杯冰啤酒吗”……于是晕头涨脑地重新埋进大雪里寻找冰柜……真见鬼, 那地方还有外国友人带便携式冰柜装啤酒喝……真见鬼, 为什么女友如此逆天,能在这冰天雪地脱了面罩喝冰啤酒…… 当时他其实没什么怨言, 也玩得还算开心,因为那时是太过滚烫的热恋期,一个吻和一个明亮的眼神足以令他心甘情愿投身最冷的雪地。 况且初恋女友与他才结识数月,相遇时中州大陆处于夏季,她根本不清楚他极度畏寒的体质,只是无心之举。 ——但洛安后来再仔细回忆那段发生在热恋期、本该印象深刻的旅行,却只记得她在去的路上忘带了护手霜、自己顶着寒风给她找冰啤酒喝、后来看极光时注视她眼睛开口夸赞的那几句话…… 其余的,全部模糊不清,变成了雪花片般的残影。 洛安合理怀疑,自己那些记忆是关在了脑子里某张损坏的硬盘里,那张硬盘随着他的体感温度下降最大幅地降低读取速率——简而言之,他冻失忆了。 真·冻傻。 谁让他是待在首都零下几度的暖冬都离不开热水袋的人,这刻在命格里的畏寒体质,可不是他刻意矫情。 后来吗……倒没再出现“世界极冷地”这样的极端情况,但陪她去坐过山车、去排长队的动物园,去人群尖叫此起彼伏的演唱会,去肩膀胳膊摩擦在一起的夜晚舞厅…… 洛安只能说,他乐意陪着豹豹,因为她是他的女朋友,他的妻子,他喜欢的人。 但他自己绝不会愿意去那些地方“玩”,他完全没产生“放松”“休闲”的情绪。 那么,试着对她提一提自己的喜好,也邀请她来到自己的领域玩呢? ……做菜、煮茶、偏门玄学、切片鬼怪、比对并赏玩各种各样的剪刀菜刀……他的“喜好”似乎没有一个适合和恋人一起分享吧? 虽然网上说“不能一味将就对象的喜好”“彼此交换感兴趣的领域”,安各也时不时问他一句“安安老婆你想去哪玩啊我们下次就去你想去的地方吧”,但洛安怎么想…… 都毫无头绪。 “玩”是什么呢?独自坐着发呆行吗? 去哪里,他只想待在家里,安静坐着,吃吃葡萄什么的……这就叫“玩”吗?那自己骨子里是个多么阴沉的家伙啊? 如果妻子不给出目标,洛安发现,自己不会产生任何“想到某处去”的欲望,只想缩在地下室的阴影里翻翻古籍,偶尔爬出来晒晒太阳光…… 不知不觉中变成了一个格外寡淡无趣的人,这也是体质的影响吗? ……唉。 或许他从一开始就不适合“玩”。 于是洛安摇摇头,每一次,对上安各询问的眼神,都会委婉拒绝,再露出微笑。 “我没关系。你决定吧,玩你想玩的地方。” 她起初会追问几句,但问得多了,便不问了,拍板直接帮他做决定。 “这个,x歌星最后一场的谢幕演唱会票,她唱得超级棒,你肯定会喜欢的,安安!” 演唱会,人很多,不隔音,会吵闹。 洛安知道自己肯定不会喜欢,但他也知道自己喜欢陪着她玩。 喜欢陪着她,这就够了,“自己喜欢玩什么”,这对幼时便做惯了清理工具的他而言,实在太难掌握。 久而久之,便形成了定律。 洛安习惯了“陪玩”,恋爱时陪女友,结婚后陪妻子,有了女儿后陪孩子…… 他原本以为自己甘之如饴,“喜欢陪着她们玩”也是“自己兴趣”的一部分,不是吗? 他永远不需要发表自己的任何意见,不需要费劲寻找自己的任何兴趣,他一点也不想挖掘内心深处的自己是多么死气沉沉。 反正无论如何他也不会想要远离她们的,就随波逐流地陪着吧,陪鲜活又跳脱的妻女去任何她们想去的地方,只要在过程中尽到照顾她们的责任、再于旁边露出微笑就好…… ——直到今天,此刻。 洛安看着那台直升机呼呼转起桨叶,大楼顶层的平台上刮过,熟悉的大红色漆字画在挡板前。 它从天而降,而妻子一边戴上降噪耳罩一边从里面探出头,闪亮的钻石耳环升腾又飘舞,仿佛能操控旋风与大火。 “哟,”安老板戴着墨镜,拇指一比,“愣着干什么,老婆,上机啊,不是要带两小孩一起去玩吗?” “走走走,正好我在这附近有个停机坪,带你们去我手底下正开发的野生动物园玩啊!” 洛安:“……” 小斗笠:“……” 安洛洛……安洛洛小朋友倒是没有任何停顿,这位一岁时就攀过岩的小朋友欢呼一声,几步并作一步跳了上去,动作雀跃又丝滑,仿佛也是一团着火的小旋风。 “好耶,野生动物园,谢谢妈咪,妈咪我爱你!” ——重点是去野生动物园,而“妈咪在市区写字楼顶层有私人停机坪”“妈咪决定下午带我去玩于是十五分钟后就开了辆直升机过来”“要坐直升机去的是妈咪手底下正开发的野生动物园”……等等微妙的小细节,安洛洛小朋友全部抛之脑后了。 哎呀,反正是妈咪啦。 和自小接受重重封建规矩,在无归境中作为“工具”而活的洛安不同,安洛洛在这个年纪的见识已经远超常人的想象,她拥有一个极其丰富绚烂的大世界——想去看极光,想去玩跳伞,想去深海潜泳或者想抱养一头野生老虎—— 只要想,就可以。 说出来,便实现。 中州首富能为女儿提供的,便是这样一个宽广博大的世界。 所以安洛洛有时会表现出远超同龄人的“心大”“宽容”,因为她实在触碰到了太多太多新奇好玩、绚烂美丽的事物,又被包裹在那么富足开朗的教导里——所以,何必要与“眼光残疾的同学”“莫名其妙的大人”浪费时间呢? 尽情玩呀,这个世界还有那么那么多没探索的地方,妈妈的领地里还有那么那么多未知的冒险! ——这样的她与小斗笠、与洛安,便是完全相反的极端。 一个连“自己玩”的欲望都被消磨为零、出生起便习惯了把自己当作工具服从命令的孩子…… 他不得不心细如发,揪住身边每一个小细节。 又不得不敏感得把每个细节衍生为最坏的设想。 不可避免的,小斗笠对眼前过分闪亮的安各升起一丝被刺痛的反感。 果然是一位强大的家主啊,他想。 这样飞起来的威势,感觉她比无归境的父亲还厉害呢。 如果是她对我下令“去死”的话……也没有反抗的余地吧? 我是一件优秀的清理工具。 因为长大后变成了最优秀的工具,才被这位家主所喜爱的,对吧? 她心声里炽烈的喜爱,就像呵护自己最称手的工具——最好用的贴身武器还是身份象征用的纹章呢,啊,未来的我真的做到了比看门黄犬更高的家族位置—— 本应该骄傲的。 ……但莫名又有点提不起劲来。 为什么呢? 小斗笠看向未来的自己,想从他的眼神里寻求答案。 ……嗯?没反应?瞳仁是静止的? 不会吧,即使是他第一次见这种飞行机器,也不至于被吓呆…… 小斗笠轻轻拽了一下自己:“喂。” 洛安没回应。 不是失落,不是震惊,也不是小男孩那歪七扭八完全跑偏的心思——又是做妾又是做工具的,如果洛安有空分给他一个眼神,肯定要冷笑表示“建议以后所有狗血电视剧编剧挖开你脑子取材算了”—— 他只是望着那架漆字分外眼熟、正轰轰发动的直升机,恍惚间,桨叶似乎把他刮回了许多许多年前的那个夏天。 是那一架,记得很清楚,他没认错。 初次陷入热恋期的自己,背着包盯着手机等待突然宣言“带你去看极光”的女朋友,然后天空传来隆隆的风声,她嬉笑着从机舱里探出头来,冲他比出一个骄傲的大拇指—— 那次去极地的旅行,他被冻坏之后又随着时间掩埋的记忆…… 在洛安抬头看清这架直升机时,便回来了。 他想起了那次旅行中被低温模糊的雪花片。 他想起,自己奋力移动着冻僵的双腿,给她找到冰啤酒又回来后…… 冰原上的篝火旁,那个大声唱歌、嬉笑、和人群混在一起的人影。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19节 不知是谁喝多了酒,又不知是谁忘穿了冰地防滑带。 远远的,他快在雪地里冻僵昏倒时,看清的那一幕—— 一个女人脚步打着滑跌下冰洞,离她最近的女朋友下意识伸手拉了她一把。 借力,拉扯,又交换。 “噗通”一声,他冻僵的脑神经还没转过来,女朋友那件粉红豹冲锋衣就跌了进去。 跌进极北之地,冰层下的大海里。 ……是啊,是啊。 喝多了酒,又被意外推拉,沉重的毛靴帽子拽着人下沉,那个一向擅长游泳的健将没有任何反抗能力。 他冲过去。啤酒瓶摔在旁边。在雪地里连滚带爬。推开所有挡路的讨厌活人。 尖叫声吵死了。 【为什么大家不能一起变成死人?】 洛安记不清了,那实在太冷、太冷、本就冻僵的躯体到底是怎么飞快冲到那里去的呢,那个在最近的位置发抖的女人明明动弹不得只知道瘫着大哭——说什么不是她故意推这个游客下去的——说什么、说什么、比起嘴上说能不能帮帮忙,明明你们的距离比我都近,而即将失温昏迷的我还爬在雪里—— 【为什么大家不能一起变成死人?】 聚拢在那里的活物,没一个给出实质性的帮助。 除了尖叫、哭泣、呆站着吸气——你们这些人——你们这些—— 【为什么大家不能一起变成死人?】 算了。 记忆的最后,是他成功跑近了,跳下去。 捞起。 渡气。 上浮。 急救。 ……她没事,她没事,她还活着,有微弱的呼吸…… 可那些讨厌的、吵闹的人在拉他,说什么“别这样”“没有脉搏”“脸都青了”“这里没信号”“救护车来也要几十个小时后”“总之你先冷静离开遗体”…… 洛安不理他们。 他救她,从不需要什么救护车,他自己就是最好的医生。 没关系——把她抱回帐篷里,聚拢能找到的所有火源,尽自己所能的抢救——不管是科学的还是玄学的,总之他有许许多多的办法,肯定能够抢救回—— 然后,雪花片哗啦啦地冻僵了所有的记忆,纯阴之体到了极限。 他昏过去,再醒来,脸色红润的女朋友埋在睡袋里呼吸。 ……红润润的,心脏噗通噗通在跳,阳气蓬勃又温暖。 洛安记得自己撑起手臂,剧烈咳嗽着看向她,她则睡眼惺忪地揉揉眼睛,问自己怎么了。 【做噩梦了吗?好巧,我也做了一个噩梦,梦见我刚才掉进冰洞下面窒息了……嘿嘿,还梦见你把我救上来哦。】 他定定看了她很久。 他记得那感受。 冰水浸透衣服,被冻到几乎坏死的脊骨依旧在体内绞痛。 可是…… 【嗯。没事的,安小姐,只是个噩梦。】 她咧嘴笑笑,他也回以微笑,慢吞吞地围紧了她脖颈的围巾。 【继续睡吧。我会守着你的。】 我会把那一切变成噩梦的,没人会再记得你的事故,你的异常,你身上那种可能会引无数人趋之若鹜的—— 可惜,强撑着善后完毕,纯阴之体已经到了极限,他冻坏的记忆也一并掩埋了。 ——直到今天,直到此刻,成为阴煞的洛安看向自己已相处十年的妻子,才再次想起。 她…… 【玄灭时期之前,藏匿长生不老秘辛的地宫】 原来她不仅仅是开启地宫的钥匙。 她还是那具不会死亡的神仙躯体。 【分得神仙肉,得道升大仙……】 洛安垂下眼睛。 “我不喜欢。” 第258章 第二百零四十四课 心烦也好心累也好还是要先敷衍好对象 现在想想, 她身上的异常实在是太多了。 明明春夏秋冬从没停下过往嘴里咔咔炫冰块,生理期却永远规律准时毫无痛感; 工作上头时整天熬夜通宵作息颠倒也是家常便饭,但头发非常浓密皮肤连颗痘都不长; 怀孕时也好产后恢复期时也好都和没揣崽的状态一样, 成天蹬着高跟鞋嗵嗵乱跑, 和其他挺着肚子行动迟缓的孕妇完全不同, 照样能玩车、开会、跑马拉松、坐几个小时谈项目,强健得就像背后安装了永恒动力的发条…… 明明安各从未重视过她自己的身体, 生活习惯、工作习惯没有任何一项能保证她的健康,倒不如说是反过来“糟践”。 可她就是健康。异常健康。 ……即使是百年难遇、玄学界没什么记载的“纯阳之体”, 也不至于强效到这种程度吧? 他自己就是纯阴之体,可也没有“体质虚弱”“大病小病不断”“跑几步路就喘”……哪怕是还没认字、没接触过玄学的小时候,他扛着剪刀上山下山,早上巡视血潭做清理, 晚上还要打扫许多“现场”运送高自己好几个头的成年尸体……天天做着全无归境最重的体力劳动,也没病倒啊。 那时候他可没有学过天师调息、内视身体的手段,但照样没病没灾。 想到这里, 洛安仔细看了一眼小斗笠。 ——他们已经乘上了直升机,升上高空后机舱里噪音很大, 爱热闹的安洛洛早就跑去了副驾驶座位,正捆着安全带和一边飞行一边指点她方位的妈妈玩耍。 爱安静的小斗笠嫌吵又嫌挤, 即使高空对话只能互相大喊, 他也受不了别人大喊, 只往外看了一眼就兴致缺缺地收回视线, 一直缩在洛安怀里闭目养神, 安静得像飘在水面翻肚皮的死鱼。 ……当然了, 这只是嫌弃自己无趣的洛安自己给出的评价,如果安各回头看见, 肯定会眼馋“小老婆已经是朵小莲花了哦,怎么会有气质这么好这么美的小男孩呢”。 “怎么了?” 大概是察觉到他的视线,小斗笠睁开了眼。 他们之间沟通不需要说太多话,更何况他们俩谁也不愿意大声吼着对话。 “怎么了”是洛安从他眼里读到的,而小斗笠一眼就看清他眼里写着的—— “你有病吗?” ……年幼的小孩疑惑地摇摇头,并不懂得这新时代的骂人话。 在无归境,骂一个人有毛病,通常是说“你是不是破烂成了白斗笠啊”。 只有姐姐会频繁说他“有病”,但,唔,他一直认为姐姐那是阐述事实与真理,毕竟姐姐说得都是对的…… 于是小斗笠依旧朴素地理解好了。 他用眼神答复“没有,很健康”。 的确是朴素发问的洛安:没错啊。 他拍了拍小孩的帽子,示意他可以重新低头闭眼,这段对话到此为止。 小斗笠用眼神答复:“好的,你是不是也犯病了?” 洛安:“没有,我是死了。” 小斗笠:“好的,你要死得健康一点。” ……奇怪的眼神交流完毕,小孩便重新闭目养神了,洛安也再次陷入沉思。 果然,再幼小无知的“纯阴之体”,也不会出现“虚弱多病”的特质。 他的体质所带来的影响应当是“畏寒”“寡欲”“自产阴气”“体温偏低”……由此可得,妻子的纯阳之体只会表现出“畏热”“重欲”“阳气蓬勃”“体温偏高”等特征…… “不管怎么糟践身体都无比健康”,不在这范围内。 哪怕是纯阳之体,也不该拥有“掉入冰洞淹在海里失去呼吸后却依旧恢复如初”的能力。 为什么以前从未意识到? “老婆,老婆,我们已经到啦,超快的吧?嘿嘿,下来下来,你害怕就扶着我啊——” 机舱里的噪音已经消失,高速转动的桨叶停摆,而有个傻子把耳机往旁边一抛,“唰”地就凑到他眼前来了。 “你怎么飞行全程都坐在后面啊,不到前面来找我玩,你不是很喜欢坐我旁边吗,所以我特意把副驾驶座位改装得很宽敞,你跟洛洛一起坐都可以啊,看看我是怎么驾驶的,直升机驾驶照可是我前几年才学到手的哎……” 她嘟嘟哝哝了几句,见他还不答话,立刻没耐性地嚷嚷起来:“老婆?老婆你是被直升机吓傻了吗?老婆你怎么一直不说话?你说句话啊老婆?老婆!喂——” 怀里闭目养神的小斗笠默默睁眼,爬出来,绕到他背后趴着,又堵住耳朵。 洛安:“……” 洛安不能表露出嫌弃,更不能直截了当地堵住自己耳朵,因为是自家对象,看到他堵耳朵她就能当场坐地上假哭,大喊“你竟然嫌弃我吵”云云。 洛安只能轻轻侧过头错开她。 安各:“干嘛啊——你嫌弃我吵吗——你不跟我说话,竟然还嫌弃我吵?!” 她一把就攥住了他脖子上的围巾,整张脸都怼过来:“老婆——老婆——不准不理我,跟我说话!!” 洛安:“……” 为什么这么久都没能发现,洛安总算意识到了原因。 自那趟去极地的旅行后,他就……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20节 把这傻子保护得太好了。 严格规划食谱,强迫她规律作息,订下禁止冬天吃冰等等禁令,如果爱光着脚乱跑就追着她抓她穿鞋,熬夜通宵工作上头了就端水果茶点过去提醒,自己私底下再忙也会挤出时间准时去她公司送便当,如果她沉浸在文件里根本注意不到自己,那就一口口喂完饭再自行离开……更别提首富本该遭遇的所有“安全隐患”。 幼小且不受家族重视的小女孩便遭遇过绑架,没道理罪犯们会避开身价过千亿的首富吧——尤其她还是个不爱雇保镖护卫、出行在外全靠自己的奇葩? 勒索,绑架,暗杀计划……安各觉得自己结婚后没遇到这些事是因为“好运”“我家黑科技最牛叉”,但…… 虽然有点夸张,但洛安粗略一估计,这些年,他的确通过“顺藤摸瓜捣毁试图暗害妻子的犯罪组织窝点”为世界和平做了不少贡献。 罪犯比鬼好杀多了……唔,就是要随时注意,不能真的把他们变成地上的零零碎碎,要完整交到专属于活人的法制机构里。 ……哪怕是他死了,神智不清了,也会想方设法摁住刚生完孩子就满世界乱跑的妻子,给她吨吨吨喂补汤的。 所以这笨蛋哪里有机会再去“体验死亡”。 所以这笨蛋如今还活力十足地冲他嚷嚷。 “老婆?!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一直不和我说话,难道你嫌直升机很吵吗,还是觉得我的副驾驶位置不好坐了,难道、难道老婆你不想跟我玩——” 洛安屈指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别凑这么近。” “……老婆?!” 洛安直接带着小斗笠下了直升机,又抓起还扒在窗上试图够操纵杆的安洛洛。 两个孩子都在,这人犯什么傻呢。 有的时候他诚心诚意羡慕妻子的粗线条,这样就不用总是操心各种各样的破事,替人收拾各式各样的烂摊子…… 而他呢,刚刚意识到自己多年前遗漏的那么一个“小细节”演变成了相当重要的关键问题,原定在十几个小时后的复生计划已经没法更改了,针对她那疑似“不死之身”的特性,他必须在十几个小时内就想办法摸清来龙去脉,以免最终布局时伤害她或暴露她……还要确保玄学界究竟有多少势力窥伺她的…… 洛安心里很乱,他没法继续维持“轻松惬意”的表情,和妻子就一些日常小事拉扯。 本就是“陪玩”,现在又没办法脱身离开,洛安打算做一个不主动说话的背景板敷衍他们,心里则已经把过去安各身上的每种特异之处罗列了一遍,然后和自己所掌握的玄学界妖鬼目录一一比对。 首先她经历过死亡,但绝对不是个死人,也不是鬼魂,哪怕他怀疑自己的阴阳眼看她时会失效出错,也可以完美排除“死人”身份,因为死去的东西是没有生育能力的…… 看安洛洛的状态,妻子身上应当也没有附带什么阴邪妖鬼的血脉。 那么,玄灭时期之前那所谓的“神仙”?不像,豹豹抵触非科学存在的态度可不是说说而已……排除这猜测再想想…… “老婆……喂,老婆?!真的不听我说话了啊?” 安各全然不知道对象在想什么,与他脑内堪称闪电速度的头脑风暴。 见他一直不搭理自己,表情淡淡的,安各非常不满。 要是以前也就算了,她也不是时时刻刻要缠着老婆跟他说话的,但——她刚刚可是开着直升机带他们飞了一路呢!自从当年第一次带他飞直升机去北州、却不得不雇人开、又见他那次旅行似乎玩得不算好后,安各就存了“未来某天我自己开直升机带老婆飞着玩”的心思,终于在今天实现……老婆就没有夸奖吗?没有赞叹吗?没有“豹豹好厉害”? ……说白了,就像自然界中求偶开屏的雄孔雀,青春期时开车接女孩兜风的男生…… “我会开直升机”,安老板正暗搓搓地跟对象炫耀这个呢,她预想中一定会得到对方倾慕的眼神,再不济也会有很多次“豹豹厉害”的夸夸! 结果一路上都没跟她搭话?刚看见直升机时脸色还有点难看?现在下机了又淡淡地敷衍她? ……搞什么哦! 安各不甘心,她跟在身后再次伸手去抓他的围巾——抓抓抓,摇摇摇,老婆不搭理——那就抓走他背上那只—— 正安稳扒着自己肩膀打瞌睡、被再次抓走的小斗笠:? 安各一把将小斗笠抱进自己怀里,又绕到前方,挡住被老婆牵着走的女儿。 “看我!洛洛看妈咪!” 安洛洛小朋友立刻炸毛:“妈咪你抱他干嘛,把他放下来,抱我抱我!” 果然是有效的,安各信心十足地看向老婆。 老婆淡淡看他们一眼,很轻微地皱了一下眉,便点点头,继续往前走,仿佛她只是在怀里揣了块破石头。 安各:“……” 安各不禁惊恐地抱紧了小斗笠。 小斗笠:“……” “他在干嘛?你在干嘛?喂!你不喜欢我吗?!不喜欢吗?!” 遭遇连环诘问与热情熊抱的小斗笠憋红了脸,快自燃了。 安洛洛小朋友拽着她的裤腿跳脚:“妈咪——你干嘛——不准抱他——” 安各还在脑补的晴天霹雳里:“所以是喜欢?但随着时间没爱了?嫌弃我了?果然是嫌弃我了吧?” 老婆什么也没说,但他走远的背影默默捂住了耳朵。 “……老婆?老婆——” 第259章 第二百零四十五课 写字本上的错误结果与本子外的正确推论 【数小时后, 晚,八点半】 小斗笠走进一间小卧室,又反锁上门。 他对着一张小桌子坐下, 伸手, 拉下台灯的拉绳, 再仔细地铺平自己的本子。 总算能够一个人独处了,总算从这一整天的吵闹里拥有了片刻安静的空闲。 ……呼。 小斗笠呆呆地望了一会儿那盏摆在小桌子上的小台灯。 座下的椅子摆着扁扁的绒毛靠垫, 手肘下的桌子则拥有圆圆的四角,台灯造型是一串粉紫色的大葡萄, 一切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童趣可爱。 那么……幼稚。吵闹。令人不适。 这间房间的每个小细节都像在告诉他,“你是个值得呵护的小孩”。 他果然还是更喜欢自己给自己买下的胡同小院,不会塞满这些局促的元素。 小斗笠抿抿嘴,不再看向台灯—— 这会令他重新想起今天遭受的种种, 实际上这盏台灯还是安各硬逼他买的,因为“小老婆来我家住怎么能不多买点日用品呢,仅仅是一套牙刷睡衣哪够, 哎呀这个台灯好可爱这个椅子也可爱买买买”—— 在泥巴茅草屋里修修补补过日子的小斗笠完全不能理解,“邀请一个陌生小孩来家里暂住一夜”与“买一整套贵得吓死人的家居用品塞进客房”之间的联系。 他本以为洛安说“今晚暂住”就是给他在客厅铺张毯子打地铺, 洛安也的确表示“对给你铺三张家里最厚的冬用毯子再加电热毯”——他们原本愉快地达成了共识,小斗笠听见“电热毯”时就已经狠狠心动—— 但安各说:“你们俩全闭嘴, 来我家住又不是来逃难。” 洛安:“这不是……” 安各:“尤其是你, 闭嘴, 白天无视我的事我们俩还没完。再过几小时, 你给我在卧室里等着。” 洛安:“……豹豹, 我们正坐在你旗下和动物园联动的儿童考拉餐厅吃晚饭, 你能不能别提这……” 安各:“我怎么了?我不能说什么?这是我自己的餐厅!那边睁着纯洁懵懂大眼睛的是我自己的考拉!最后面站在收银台旁欲言又止的是我自己的员工!所以我在这想提什么话题就提什么话题!还是你嫌弃我在外面太不要脸了?” 洛安:“……” 洛安便再次闭上嘴,收回手, 小斗笠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自己就此装成一桩只会给女儿碗里添饭菜的机器人,拒绝了他这边用眼神强烈发送的所有求援。 ……他只能叒被安家主一把抱过,紧紧地搂在腿上……她非要给他看手机上的某种购物app,帮他选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弹出付款界面之后也逼着他点,“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如果他不肯点她就嬉笑着搓他脸—— 明明只是一起度过了不到二十四小时,却无比无比漫长,就像有二十四天的喧闹故事打结塞进自己胃里。 不,不能再想了。 小斗笠有点胃痛。 他告诉自己,现在是晚上了,房间门也反锁了,你安静又安全。 现在要镇定下来,保持冷静,做出总结。 今天从安家主那里吃的苦头告诉他,要努力向那个自己学习,学习他那份堪称超凡的定力—— 从直升机上下来后,那个自己就淡定地度过了后续所有的活动,不管是被那个强大到恐怖的家主摇围巾、扯胳膊、扒外套、拽头发……还是被一把扑到背上在耳边大声假哭,又或者拽着安洛洛一起再次扑过去大声假哭,再嚷嚷“老婆你是要抛妻弃女吗”…… 那个自己连眉也没皱,就一直稳稳地维持着平静无波的脸色,直到热情又恐怖的安家主彻底泄气又生气,带着安洛洛扬长而去,他便慢慢退至最后方,完全化为背景板。 哪怕是后续,被撒气,被撒娇,被嚷嚷,又再次被撒娇求原谅……如此反复了好几通循环,那个自己也岿然不动。 ……这份定力是真的很厉害啊,未来的自己真能成长成那样吗? 哪怕他有自信在无归境的山崖崩塌时保持镇定,也不敢说扛得过得过安家主那般攻击…… 不,别说“被扑”了,她一抓他他就快受不了,这样下去可怎么行哦。 小斗笠想到了白天时安洛洛屡屡回头看自己的动作,与她那嫌弃中暗含着一丝关怀的小眼神。 “哼,妈咪竟然抱你,但你这又是什么反应,脸红成这样,感冒了还是发烧了啊” ……小斗笠当然能看懂安洛洛的小眼神。她比自己可好懂太多了。 但,恰恰是因为更简单、更好懂……被这种人嫌弃又看穿……他……他…… 可恶。 不甘心。 小斗笠深吸一口气。 他调亮了台灯的亮度,又打开书包,拿出笔袋,笨拙地握过铅笔。 摊好的本子前再加一本摊好的拼音认字练习册,然后,学着教科书上的示例,一笔一划写下痕迹。 失策之举,莽撞行为,今天自己实在出了太多纰漏,想要进步,必须好好整理一番。 以前他习惯一边剥山里摘的葡萄一边慢慢整理思绪,久而久之只要吃点葡萄心情就能变好……但如今好歹学了几个字,不如一边写字一边练习。 今天总体如何呢? 总体很不愉快,基本没有好事发生。 早晨,他拿到了一张零分的语文试卷,荣获全班倒数第一。 课间,他栽进了一场阴邪的阵法,再次窥见了无归境的雾气。 涉及无归境,又涉及那缕被提前警告过“不必理睬”的红影,原本他不想管的,只想趁机复习一下语文成绩,但他最重要的任务目标却吭哧吭哧跑过去犯傻,他只好也追过去给她垫背。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21节 真·垫背,谁让她去和那些被鬼魂侵占的躯壳拉拉扯扯,要不是我跑过去接她,安洛洛被甩开后再落地,最少也要在粗糙的跑道上刮掉几层嫩皮。 为什么这种父母双全的小孩总要犯傻?安静看着别人变成尸体是很难的事吗? 结果好心垫背没收到一声感谢,反被她勒住衣领,又遭遇大声吼叫,还被拉着一起淋了雨……这都是令他讨厌的东西。 再然后,从泥土之下挖出了脏东西。 ……令他心情陷入最低谷的脏东西。 那时,望着那截被完整切断的右臂,小斗笠无法看出安各会注意到的“拍卖场商品包装般的特殊处理”,也无法意识到安洛洛关注的“爸爸现在还疼吗他的手还好不好”,他沉下脸色只是发觉了一点——除他以外,或许没人会发觉的一点—— 原来洛安是鬼。 ……是的,当然,听上去有点像废话,“洛安是鬼”差不多是他周围所有人的共识了,就连安各也隐隐有些认识…… 未来的自己已经死了,未来的自己果然也死成了很强的存在,小斗笠第一眼见他,就认定了他是“野鬼”。 完全相同的眼睛,却拥有完全不同的厚薄程度——不管是气息的强弱,还是人生的阅历。 他并不意外这点,“将来的我死了”,小斗笠接受得异常自然,毕竟“死掉之后的我是最强大的”是周围许许多多人灌输给他的期许——纯阴之体本就是炼制傀儡、打造鬼童的最好器具,八字又这样轻,“天生就是适合成鬼的”,没人希望他顺利存活、长大。 但小斗笠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不仅仅变成了鬼魂,更成为了……阴煞。 阴煞。 那是什么? 洛梓琪之前短暂带他的那几天,曾给出过解答。 她知晓他的阴阳眼能看见太多孩子不该看的秘密,原本特意翻阅过无归境与监管局的记载,又咨询了不少研究儿童心理健康的专家,包装再包装婉转地和他讲解了“你死去后化成了什么东西”“但没关系我们有办法把你重新救回来”……但其实不需要这么委婉啊,姐姐,她应当是最明白他对死亡的渴望的。 小斗笠附和着姐姐悉心又委婉的解释,只能模糊认定,“阴煞”是很厉害的大鬼。 我死之后当然会很强大啦,这很正常吧? ——直到今天,他用眼睛亲自看见了那截被砍去的手臂。 阴气。 邪气。 以及浓郁的…… 怨气。 那不是“变成鬼之后、因为自己的八字合适去死、所以格外强大”。 他看清了,那截手臂上附带的阴煞怨气,或许能与血潭里千千万魂灵累积的怨恨比一比—— 面对那份已经与主人切断联系的不完整尸块,就像过去无数次,他背着剪刀,从清晨天边未亮时漫出的雾气下到崖底,站在血潭面前。 ……阴煞。 至阴,至邪,又怨恨至极吗? 小斗笠没接触过玄学,但他清理过太多尸骨与鬼魂。 他知道,死得越痛苦,心里怨恨越深的,成鬼后就越凶厉。 所以他做清理,一直奉行“快准狠”的原则,不会让对方多痛苦,甚至不会给对方反应到“我死了”的时机——这很大程度上降低了他清理工作的难度,久而久之,他也能朴素且熟练地判断出“这家伙会化鬼”与“这家伙死透了”的区别。 所以,让姐姐讳莫如深的【阴煞】,那个自己闭口不提的身份,看他竭尽全力哪怕做着近似于背叛安家主的事也要隐瞒的秘密,还有他暗示自己不要追问探寻的东西…… 阴煞。 小斗笠握着笔,在本子上缓缓画下一个叉。 如果没猜错的话……结合姐姐和他透露的信息……他所看见的那股怨气……阴煞这种鬼…… 只有怨恨最深、不甘最浓的人死去,才会变成那东西吧? 他看见那截手臂时,便意识到了。 不对劲。 他,我,是同一个人,我们共同的夙愿也不会改变。 ……自诞生起睁开双眼、看见周围所有人所有的隐秘感情想法之后、就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的…… 【大家和我一起,变成死人吧。】 死亡。 不会因为他妾室之子的身份嫌他低贱,不会因为他阴寒的命格与八字,不会因为他这双能看透人心的眼睛恐惧他靠近……死亡,这份安静又公平的馈赠,它很欢迎他,他也乐意迎接它。 【大家一起变成死人吧。】 这是他诚恳的祝福。 明明……我应当这样渴望死去才对。 那个人是我。 我就是那个人。 我在未来的某个时刻死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我也肯定会成为强大的鬼魂,但—— “我”死去时,不可能满怀怨恨。 ……究竟是什么,致未来自己于死地的同时,又令他那本该“得偿所愿”的心情变成了“无边怨恨”? 疼痛、折磨、或各种各样的侮辱……哪怕是活着的时候被分尸…… 葡萄造型的可爱台灯下,握着铅笔在本子上移动小手的小斗笠眉眼认真,仿佛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小孩子,正兢兢业业地按照老师布置填满自己的练字格子。 可本子上一笔一划,圈圈叉叉歪扭写下的,是他自己一个又一个的“可能死因”。 他认真地一个个考虑,又一个个否决。 不会的。疼痛是最无关紧要的因素了。 不会的。侮辱的前提是有足够高的自尊啊。 不会的。再怎么折磨……会有贱女人的手法高明吗? 我经历过许多。 未来的我只会经历更多。 ……那么,哪种死法,最能令我痛苦怨恨、又不得不最大限度地保留下理智、没有将凶手碎尸万段呢? 小斗笠握着铅笔,在最后一个“可能”上停顿。 那是他刚拿到教科书时就学着写下的第一个字。 也是他刚摊开本子时,下意识涂在最角落的第一个词。 【姐姐】 ……啊。 原来如此。 整理思绪果然是很重要的工作呢,他从自己的思维里整理出了了不得的事。 如果是姐姐的话……他想象着……如果是姐姐推他,打他,呵斥他滚开,用无归境其他人在心里滚动的话骂他……“上不了台面”“狗都不如的妾室子”……不,比那更可怕的……“我从没把你当成弟弟”“你的存在令我作呕”…… 唔。 手里的铅笔掉在桌子上,小斗笠捂住了胸口。 仅仅是设想一下,他就感到……很疼。 比贱女人扎进指甲里的针疼好多好多,心脏……眼睛……呼吸…… 疼。 小斗笠推开了本子,跌撞着向后仰,又掀开了椅子。 仓皇中,他甚至没注意到葡萄造型的台灯也在拉拽中发出“哐”的一声,巨大的噪音引得小桌子都震了震,而写满的本子和铅笔一起扑簌簌滚在地上。 用手捂着无端剧痛的心口,小斗笠只是踉跄着往外走,想去找点什么——药吗,不,不是生病,也没有流血——但他好难受啊,好疼,想吐,气喘不上—— “冷静。呼吸。” 肩膀被握住了,丝丝的凉意浸入身体。 他打了个冷战,抬头看向上空——相同的茶色眼睛,比他还要冷很多很多的体温。 洛安把小孩一点点拉进怀里,又放下另一只手手里端着的托盘。盘里还盛着一杯在飘热气的巧克力奶与饼干。 他简单道:“正准备给你送点零食,就听见房间里传来撞击声……情急之下,没开门就进来了,抱歉。” 说罢,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揉了揉他的脑袋:“怎么了?” 这一套动作再温情不过了,像极了做家长的慰劳夜里赶作业的孩子,尤其孩子个头很矮,而家长是手很大的大人,哪怕只轻轻一只掌压下去揉揉,也能轻易盖过他大半张脸。 年龄,身高,体积,平静无波的脸色。 “安全感”这东西便轻而易举地罩过来。 ……可,不是那样的。 这不是丈夫对妻子,更不是长辈对幼子,他和他之间,唯独他们之间—— “温情”绝无可能。 他根本就不爱甜食,不爱新奇点心,又哪来的“夜间吃饼干”习惯? 这个人故意单独来找他……又或者,从刚才开始,一直静静地贴在门外。 等他发出慌张的响动,等他给他一个合理“介入”的借口。 正缓缓盖过脸的那只大手,仿佛下一刻,就要捂紧他的口鼻,掐走最后一丝呼吸。 小斗笠喘着气。 他咬紧了牙,竭力仰头望向自己,那眼神透过戴着银戒指的无名指与小指的指缝恨恨扎出去,就像努力从蛋壳下往外挣扎的小蛇。 但壳外永远不会有满怀期待的双亲,壳外只会有…… 等着把破碎的壳吞进腹中,再把幼体也吞进腹中补充能量的……它自己。 这份杀意一直存在,只是被隐藏起来,直到它触碰到了不可知的秘密,再伴随着獠牙……猛然袭击。 洛安审视着他,没有笑,也没有皱眉,更没有放开逐渐捂紧他口鼻的手指。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22节 他正不动声色地杀死他,贯彻着小斗笠刚才敬慕过的好定力。 “果然,你发现了?” 这听上去像是个问题,但其实不需要他开口作答。 小斗笠的喉咙塞紧了,脸也一点点涨紫,视野也模糊不清。 他是个小孩,他是个大人,当大人真的动了杀心,小孩其实,很难找到反抗的机会。 ……好冷。 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的眼神可以这样冷,冷过装腔作势的姐姐、给他下令的家主、甚至是无归境的冬天。 浅淡又剔透的茶色……为什么放在另一个小孩的眼中,就显出可爱与温暖呢? 小斗笠突然又想到了安洛洛。那个理论上的晚辈,讨厌又愚蠢的同龄人。 其实……这个大人,那个大人,未来的妻子、姐姐或他自己……全是他没办法完全搞懂、也没办法无限亲近的大人……这段时间,唯独令他平等地放在心上、或许勉强能称得上“朋友”的家伙…… ——洛安的手指顿了顿。 就像直升机上那段不需开口的对话,他总能从这小孩眼里看出他在想什么。 真稀奇,只把自己当工具的家伙心里,除了“唯一的姐姐”,竟然还添上了一个属于“真正朋友”的位置。 ……看来,这个年纪的他,比自己想象中要心软许多啊。 洛安减弱力道,把手收了回去。 小斗笠“噗通”跪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又发出断断续续的干呕声。 洛安盯着小孩狼狈蜷缩在一起的背影,一时间,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也没想。 ……母亲当年,也是从这个视角看自己的吗? 难怪她总说他是个怪物,又喜欢拿他当垃圾取乐。 洛安弯下腰,避开了过于高的俯视。 “吓到了?还好吗?” 他的手掌再次放上去——盖过后背,轻轻拍动,这次的确是不含水分的安抚了。 小斗笠却打了个寒战。 “……啊,抱歉,忘了把煞气收回去。” 洛安调整了一下鬼身:“现在好了。喝杯巧克力吧?甜食有镇定压惊的作用。” 他又探身在一旁的托盘里找了找:“我还带了点止咳的药片,和阳气充足的汤剂……你最好吃点。” 所以是早就计划好的。 如果他发现了,就杀了他;如果不杀了,就给他点药止咳,把后续可能暴露的痕迹扫干净。 ……呵呵。 “你真厉害。” 小孩伏在地上,一动不动蜷成一团,声音有点闷。 听起来像是真心夸奖,以他的性格,输人一截后也不会刻意讽刺什么……但怎么怪怪的? 洛安又往下跪了一点,拿着药片,扶着小孩的背向后靠了靠——他刚才掐人时的确没留手,谁让他竟然发现了自己最重要的秘密——但这不应该啊,这个年纪时,他已经在母亲手下经历过不少比这疼得多的—— 小斗笠的正脸映入眼中,这是今天第一次他完全暴露正脸,谁让洛洛玩动物园时也不忘一直拽着他,小斗笠不得不捂着帽子口罩——此时夜深了,独自躲在房间里,洛安才算再次看清了“自己”这张脸。 他愣了愣。 因为那上面挂满了眼泪。 “你告诉我。你告诉我……” 见过女儿那样哭起来声势浩大的小孩,乍一见到这样细细弱弱、安安静静的哭,他竟然有些不适应。 不……他这个人,这辈子,有哭过一次吗? “你,看着我的眼睛,实话告诉我……” 小斗笠拽紧了他的衣角,很努力地想把眼泪眨回去。 “未来的我……是不是被未来的姐姐杀掉了?” 他哭起来一点也不可怜,眼泪吧嗒吧嗒往外冒,眼睛里的杀气却也在同时肆意宣泄,勉强被“礼仪规矩”伪装出的乖巧几乎破裂了,拽他衣角的手狠得像是要反过来掐他喉咙—— “你告诉我,实话告诉我,是不是姐姐——抛弃我——不要我——未来——杀掉了我——” 啊。 原来如此。 他的确依照线索做出了正确的推论,但还是个世界狭窄的小孩,所以得到了错误的结果……吗。 话又说回来…… 家主将我逐出族谱时,我已经将近八岁了,也看见过她许多次重复的心声,提前知晓了自己的结局。 ……所以才没有哭,只是扒在外面,爬到台阶上,叩了很久很久的门。 渴了也叩,饿了也叩,实在撑不住困了,睡上半个时辰,再揉揉眼起来,继续叩门,小声求她放他回去。 不用上家谱,不用进宗祠,给他一个容身之地就好了,重新剥走名字把他塞回那座泥巴小屋也可以的,饭菜他会自己弄着吃,衣服也会自己做,绝不动族里一分一毫。 只要给他一个容身之地就好了…… 【滚。】 洛安垂下眼,一点点掰开小孩攥自己的手,又拿过那杯逐渐冷却的巧克力奶。 “当然没有,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我以为——”小斗笠又一次喘不上气,但这次是因为他把自己的哭腔憋得太狠了,“因为你——我——如果要满怀怨恨而死——杀我的人只可能是——我最喜欢最重要的——” 洛安把巧克力奶喂到他唇边,堵出了那个正确的推论。 “没有。”他认真道,“放心吧,杀你的人不是家主,她也从未抛弃过你,未来的我们有家住——你不正待在我的家里吗?” 过于甜腻的巧克力并不符合他的喜好,但缓解哭泣倒是很有效。 小斗笠一点点平静下来。 “我的家……?” “对,你的家。” “可我以为这是安家主的房子……” 洛安微笑了一下:“我们是伴侣,住在一起,生活在一起,她的家就是我的家,不分彼此。” “……这样吗?” “是这样的。” 唔。 是实话。 小斗笠揩了揩脸上的泪痕。 他接过杯子,双手捧起,小口小口地喝完,借此平复自己哭泣之后有些丢脸的抽噎。 “对不起。我想……去洗把脸。” “好,我带你去洗脸。然后你今晚去洛洛的房间,行吗?客房的小床还有点油漆的味道,而且洛洛自从知道你今晚留宿,一直在外面吵着要体验上下铺组合的双人儿童床,你就去睡下铺,正好也陪陪她,让她今晚别在上铺蹦得太兴奋了,一定要早点睡……” “嗯。” 不管小斗笠的真实身份如何,哄孩子对洛安而言,还是驾轻就熟,十分简单的。 他轻而易举就搞定了小斗笠,又把他送进安洛洛的小卧室里,指使他去搞定在“从未睡过的儿童双层上下床”上铺蹦跶得正欢的安洛洛——后者今天下午趁着安各给小斗笠买买买时也闹了好大一通,“妈咪凭什么给他买不给我买”,争宠结果就是家里又多了一张上下铺的双人童床。 无所谓,洛安纵着她闹,反正小斗笠一走他就打算将其当柴火烧掉。 ……两个孩子成功送进卧室,离小孩的睡觉时间也只差几分钟了,大功告成,洛安合上女儿卧室的门,无视了里面爆发的“安洛洛你是蠢蛋吗能不能从上铺下来别蹦了”与“你都从爸爸那里搞了一杯巧克力奶还好意思抢我的上铺位置”……等争吵,往回走去。 接下来,只要回收小斗笠理清思路时乱涂乱画的那只写字本子…… 洛安再次打开客房的门,平静的眼神颤了颤。 妻子正靠在那张小圆桌边,左手转着那支掉在地上的铅笔,右手捧着小斗笠写过的本子。 “……豹豹?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安各有点莫名地抬头望了眼挂钟:“晚吗?这才八点五十吧,离我平常睡觉的时间还早啊。” ……看她的神色,似乎是没发现什么大碍。 洛安掐了掐背在身后的手,镇定走近:“你不是要去洗澡吗,跑到客房来做……” “我想来看看小老婆嘛,谁知道你提前哄走了。” 安各扬扬手里的写字本:“哎,老婆——你说你小时候字怎么写这样?不符合我对你的印象哦?” 洛安余光瞥见了本子上歪歪扭扭的鬼画符。 ……五六岁的我压根不会写字,这真是太好了。 他松了口气,随口含糊就去拿那个本子:“我小时候的事你不知道的多了去……” “等下,等下,我正勉强分辨上面能看清的字呢……这边,还有这边……呃,”妻子的脸色逐渐微妙,“原来你小时候这么喜欢琪琪美女?” 写字本上那乱七八糟的圈圈叉叉里,唯一能勉强被清晰辨认的,就是“姐姐”。 安各有点酸:“哎呦,真是位好弟弟,刚学写字就写满页的姐姐,怎么不写我名字呢。” “……我那时候才几岁,根本不认识你,又怎么可能写你名字……还给我,豹豹,别看了,那时候又不是现在……” “现在?” 妻子高高举起写字本,挑起眉问他:“那现在要你再写呢?我是不是第一个下笔、然后被你写满一整页的名字啊?” “……” “小时候最喜欢姐姐,那现在呢?现在最喜欢谁啊老婆?” “……”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23节 “快答快答,限时十秒钟,这可是送分题啊,预告一下,答得好我就不计较你白天无视我的事了哦?答不好你就完蛋了啊?” “……” 洛安叹息一声,万般无奈。 他伸手够过那本写满了错误结果的本子,看向眼前的正确推论。 “还能有谁……” 可答案太疼痛,光是回忆一点点,喉咙就忍不住窒息、紧缩,眼前再次模糊,又出现那场狭窄的烟花,与烟花下裹在红影里靠近自己的人。 好疼。 洛安无声地微笑了一下,看着妻子明亮的眼睛,再次重复。 “还能有谁啊。” 七年过去,他也说不出那个答案。 伴着血一起流下的泪,伴着烟花一起看清的脸。 ……是啊,他这一生,并不是从未哭过的。 临死前看清他的凶手时,他实在忍不住疼,便沙哑地哭了几声。 【你……为什么……】 【为什么?】 第260章 第二百零四十六课 以为没有被发现的其实却以为发现了真实 “……还能有谁啊。” 葡萄造型的小台灯可爱极了, 背后倚靠的桌边摁在手里是圆圆的弧度,小孩子刚刚吃过的巧克力奶与饼干香气似乎还漂浮在这里…… 这是间暖色调的客房,被调整为儿童专用。 这地方理应不会令任何人升起警惕心。 它和“谋杀”“凶手”与“怨恨死亡”绝没有任何联系——也绝没有人愿意把它和那些冰冷血腥的事情联系在一起。 再怎么想, 都太突兀了。 即便是安各, 看着老婆被这个暖色调儿童房包裹在一起的模样, 也只觉得他眉眼温顺极了,叹气妥协时美丽又柔和—— 她读不出这声叹息下掩埋的东西。 毕竟那是阴煞竭尽全力花费数年隐藏的终极秘密, 哪怕自己的面具全部被拆穿也无所谓,他唯独只想保守这个秘密。 而这世上能与他思维完全同频、无需证据便顺着推论走向真相的, 也只有一个小斗笠。 安各在投射暖光的台灯旁望着他,听着那句无奈至极的答复,只是忍不住偷笑起来。 她最喜欢压制他、挑衅他、迫使他到临界点之后、他不得不无奈露出的这副“拿你没办法”表情。 或许这就是控制狂的奇怪癖好……区别于大多数正常的女孩,比起憧憬“我的恋人所向披靡无所不能”, 她就是更爱看自家对象“无计可施手足无措”的尴尬样子。 全世界最温柔的安安老婆,想反抗又学不会硬气,想骂又不舍得出口, 只能微微皱紧眉,略显苦恼地注视自己。 这样的他看起来真可爱。 况且, 因自己的戏弄而波动情绪、扰乱行为,恰恰证明了他有多在乎她, 不是吗? 原本还有点因为白天的事情生气, 可那点气愤归根结底不过是因为“这家伙似乎不再那么在乎我了”, 现在他这无奈的样子再次满足了安各—— 好吧, 仔细想想, “试图和对象炫耀自己新掌握的直升机驾驶能力”是挺幼稚的, 和一年级小朋友抓着自己新买的汽车玩具高喊“爸爸看我我会开车哦”似乎没什么区别……但以往每次,对象都会响应她幼稚的炫耀, 给予夸奖或鼓励……久而久之,习惯了一百次的优秀反馈,自然会对缺失的第一百零一次反馈产生强烈不满…… 安各彻底冷静下来后,甚至有点不好意思。 老婆是内敛又保守的人,在外面的餐厅吃饭时就当着孩子的面威胁他“在卧室里等着”,似乎真的有点闹过头了。 所以安各嘴上说着“来看看小老婆”,其实也是想把今晚暂住在自家的小小孩早点哄睡,确保他能和生物钟规律又乖觉的女儿一起陷入梦乡,然后…… 方便自己放下在孩子们面前那“一家之主”的架子,调整出自己能做到的最弱势态度跟他道歉。 穿好合适的睡衣,再挑好合适的时机,一黏住对象就抓紧时间为今天一整天的胡闹撒泼做解释,“老婆对不起我就是一时脑抽怀疑你不在乎我,我今天在动物园的离谱行为全是为了求关注,绝对没有故意轻视你惹怒你让你伤心的意思”…… 没办法,她老婆的心思是很敏感又很复杂的,她总要好好呵护嘛。 他要是依旧不想搭理她,那就试着再用小老婆刺激他一下……咳。 “好好反省好好认错有机会再耍赖”,安各的算盘打得啪啪响,可谁知道小老婆不在房间里,大老婆似乎还在女儿卧室里,她揣着一肚子小心思出来,又没找到人搭理自己。 ……总不能直接冲到女儿房间,在洛洛宝贝犯困要睡着时大喊“老婆你又不理我”云云吧。 安各在走廊上晃了晃,最终决定进到小斗笠的客房,收拾一下小孩弄乱的东西方便后续跟老婆表功——捡起铅笔,放好台灯,就瞥见了散落的本子。 安各没看出本子里的秘密。 要成年人去参透小孩的鬼画符需要太多前提,而安各一点也不了解那个小老婆——不管她多努力地试图亲近他,小孩总是哆哆嗦嗦地躲在老婆背后,仿佛她会变身丛林猛豹吃了他似的。 但除了写在纸上的字迹,安各发现了更重要的东西。 于是她也对他说了一个小谎,没被洛安看清。 我翻开一个小孩的练字本子细看,并非是控制狂发作、或出于好奇,只是因为我瞥见了……本子最后几页,糊脏了铅笔字的滴滴湿迹。 ……刚刚是谁哭了? 这问题不需要答案,安各绕回楼下,看见了厨房水槽里喝空的玻璃杯,杯里还残留着不少巧克力奶。 他不爱吃甜,所以喝不惯甜滋滋的巧克力,不可能像洛洛那样喝完后还特意舔干净。 某个小孩哭了,不知道因为什么,但肯定是某种她无法想象的,极其难过的事情吧。 因为她从没见过某个大人哭呢,他往往是哄别人不哭的那个。 ……今晚也一样,老婆哄孩子永远有一手,为什么我就没办法像他那样亲近小斗笠呢…… 为什么我没办法知晓更多他的童年,他的阴影。 安各靠着桌子,一页页翻过本子,直到写满“姐姐”的纸页映入眼帘。 歪扭重复的称呼,还有零星的湿迹滴在上面。 ……糟糕。 她真的有点要嫉妒别人了,不是刻意演出来的小把戏。 又要逼问吗……一整天都在抓他的弱点逼他,他再怎么绞尽脑汁编借口也应付得疲惫至极了吧,她也有点舍不得了…… 况且,“为什么小时候的你哭了”“你的童年发生过什么难过的事吗”—— 即使是安各,也不想用质问语气对他说出这话。 用逼迫的手段勒令恋人“把你的过去你的难过你的伤痕全部分享给我然后和我靠得更近,否则我就要大发脾气”…… 这也太差劲了。 尤其是他刚刚才哭过呢。 ……小时候的自己,长大的自己,虽然只有其中一个笨拙到流出眼泪了,但另外一个也肯定感受到了同等的难过吧? 毕竟是同一个人啊。 流眼泪的同一双眼睛,能受到触动的是同一件事情。 ……唔,以老婆的个性,说不定根本不会安慰对方,见到小孩哭了,反而会居高临下地俯视,产生“唔哭起来像个废物垃圾”之类的感想……虽然他行为上应该还是有老老实实哄小孩……但…… 他真的很不擅长安慰他自己。 ——所以当老婆开门回来,看见她站在桌边时,安各放弃了之前想好的所有策略。 撒娇装乖也好,偷奸耍滑也罢,发怒威逼就更不…… 她瞥一眼他悄悄背在身后掐紧的手。 她扬起笑脸。 “老婆——你说你小时候字怎么写成这样?” 可恶,还是舍不得。 不就是担心被我发现“某个人哭过吗”。 被发现了究竟又如何呢?我可比你更会安慰你自己。 老婆一直很想把她手里的本子抢回来,“流泪的证据”似乎在他眼里比“杀人的证据”还可怕。 安各不肯还,嬉笑着拉扯:“哎,老婆,急什么,我又没逼你。” “好了,豹豹……本子还我……” “不还,不还,难得能见到安安老婆小时候这么丑的字迹,我要带走塑封再打印,把这个原版和好多好多备份一起藏进自家银行最深的金库里。” “豹豹……” 安各抓着本子,踮起脚,使劲往后仰,几乎仰倒在桌面上——就是不肯让他抓到。 洛安犹豫了一下,看出她是故意要跟自己打闹的意思,而且一时半会结束不了。 其实他很想立刻翻脸抢过来再烧掉,沉下脸表示“我不是和你在玩你别抢我东西”……但此时暴露自己的急切有害无利,不能让她意识到里面含着关键信息。 他终归还是暂时压住心里的情绪,也装成放松又局促的样子,伸手再次捞了一下。 ——这刻意放水的一捞,便让安各得逞了。 她把本子塞回他手心,与此同时,也把嘴唇“吧唧”印在了他脸颊上。 洛·玄学界反应速度第一人·被妻子强吻偷袭成功·安:“……” 洛安手里的本子没拿稳,直接掉回桌上。 怎……为什……她…… 安各可不管他脑内曲折深幽的迷宫在震荡什么,她瞅准人傻住的机会,搂过他的脖子就往下带,嘴唇、鼻尖和眼睛,吻就跟博物馆不要钱的免费纪念章似的挨个往上印。 这边的额头处打卡吧唧一下,那边的喉结处打卡也吧唧一下,还有另一边……睫毛又密又长眨得太可爱了,反复打卡多吧唧几下…… 流连忘返,到处乱亲,吻几乎盖满了一整本纪念册——如果有一所只关于“洛安”的博物馆,该馆发放的纪念册名为“他脖子以上任何能亲的地方”的话。 ……事实上,没有打卡处,也没有纪念章,有的只是一只怨气呈断崖式递减濒临超度的可怜阴煞,和一无所知搂着他乱亲一通的豹豹。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24节 “……你干什么……别……” 我干什么? 当然是安慰你啊,不会哭又不肯说自己难过原因的家伙,我多亲亲你,你总能心情好点吧? 安各不管不顾,继续抱着他的脖子亲。 她没有试图蹭过去、勾起腿、脱衣服或任何暗示下一步的事情——就只是铺天盖地的盖章式亲亲,特别纯洁又特别亲昵。 ……正是因为这样,他才尤其顶不住,传达着“我没想做什么”“就是要亲亲你”的…… “放心。” 妻子又是吧唧一口印在他颊边:“我只是亲一亲,想让你别难过啦。” 洛安错觉自己被大猫的舌头唰唰唰乱舔。 他得拿出毕生的自制力才能控制自己不埋进肉垫一通狂吸。 “等等,我……”安各听见微弱的央求,“今晚真的不行……” 她都说了,没打算做什么别的。 ……而且她为什么会被老婆反过来这样警惕啊! 安各有点不服气,她暂停了自己的胡乱安慰行为,稍稍拉开距离,抵上他的额头。 “你不坦白就算了,但必须清楚这个,”她不满强调,“无论发生多么令人难过的事情,我都非常非常喜欢你的,也永远乐意这样安慰你,知不知道啊?” 知不知道? 老婆定定看了她几秒。 他突然伸手,盖住了她的眼睛。 安各急忙坐起:“我是认真的,安安,我想告诉你——” 比自己凉许多的吻落下来,却又要深许多,她被压回桌面,又压进更深更冷的拥抱里。 不知不觉间,葡萄造型的可爱小台灯再次翻倒在地。 第261章 第二百零四十七课 特殊时期可以做特殊事情 单纯的亲吻, 是非常诱人的东西。 外面再多的景色、派对、酒精与再靓丽的陌生人也给不了这种东西,安各知道,七年来每个离家泡吧的夜晚, 她独自验证过许多次了。 它只可能发生在自己特有的空间里, 由那个相处多年又相爱多年的特定对象发起—— 不再会像情热时碰一下就会渴望迅速扒掉对方的衣服, 也没有随着时间流逝消磨初遇时的心动与喜欢,单纯地亲亲你, 就和牵手、拥抱、坐在沙发上一起看周六更新的真人秀节目一样,或许不代表什么别的, 日常、轻松却又足够安心。 安各喜欢这种吻。 谁不喜欢诚恳表达“一直喜欢你”的东西呢。 不过,和她胡舔一通的直白安慰不同,哪怕是被诱惑到忍不住打落台灯,他主动落下的吻要温柔多了……也含蓄多了。 不含欲念, 没有杂质,亲昵却又不亲热,皮肤之间的触碰轻轻浅浅的…… 比起“你很性感”“还想多亲”“回卧室做点别的吧”, 这些吻表达的意思很单纯。 【谢谢你,别担心, 我没关系】。 ……只是被安慰了一小下就给出这么满意又大方的回应,这家伙真是从各方面来说都很好搞定哦…… 老婆太好哄了, 做伴侣的成就感会很低的。 况且…… 安各忍不住皱了皱眉, 想避开那些比雪花片还轻的吻。 像她刚才那样随便乱亲几下就好了, 为什么他偏偏要——这么克制——仿佛刚刚她是几爪子大大咧咧挥过去, 而他则伸了条小尾巴勾过来想回应, 快碰到她时又顾忌着力道温度等等因素, 改为松松地环绕着—— 又是一个吻落下,脸侧痒痒的, 安各心里也痒痒的。 原本环在对方脖子上的手也忍不住往下滑,乖巧老实垂在桌下的腿也勾起来了。 ……好啦,好啦,的确她很喜欢单纯没杂质的亲亲,但她又不是生活在童话世界的小屁孩——而且这家伙明知道她有多容易在亲密行为中犯控制狂的毛病吧,“越被禁止越想犯规”的猫推杯原理完美适配她的脾性——哪有这样亲人的,这么克制又这么轻,还不如直接拿片小羽毛在她脚心挠痒痒—— 伸出一条犹犹豫豫不敢圈紧的小尾巴尖在自己旁边,不就是勾引她扑过去抓住然后拖回卧室里吗!是赤裸裸的勾引! 洛安正想着再亲几下就哄人回房睡觉休息,就感到胸口一凉。 妻子“唰”地一爪扯开了他的睡衣,“啊呜”就是一口啃上锁骨。 洛安:“……” 究竟为什么,他和自己对象待在自己家里,却总是能频繁感受到“被土匪头子性骚扰”的微妙感呢。 他也知道自己接下来的举动会加剧这种微妙感。 但还是不得不伸手,默默扣好了被扯开的睡衣。 被重新扣紧的睡衣就和被推至桌边的杯子一样具有诱惑力,安各忍不住再次出爪:“老婆……” “不。已经很晚了。” 亲亲停了,气氛没了,手和拥抱都收回去,对象从她身上撑起身,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冷静。 安各:“……” 不管如何,亲昵的贴贴换成这种眼神凝视,总不是什么好兆头。 她姑且把想抓过去再次扯开衣扣的手慢慢缩回去,耸耸肩膀,表达自己有在“反省”。 对象却冷静地推开了她企图勾过来蹭的小腿,又接住了半空那只她悄悄想踢掉的拖鞋。 不管是伸腿蹭蹭还是光脚踢踢,都是能诱惑一个腿控晚期的超级利器。 安各:“……真的不行哦?干嘛拒绝的态度这么坚定?说真的,老婆,今晚又不是你的生理期……” 他没有答复,冷静的凝视持续半晌后,对象弯腰,捡起了落在地上的台灯。 光线把这里恢复成了一间儿童卧室,也把老婆脸上那点嫌弃遮掩了过去,重归和谐。 但安各眼睛可还没瞎:“……怎么啦?不满意啊?瞪我干什么,你是我领过证的对象,我这是合法行为……” 大概她自己也为破坏了刚刚的好氛围感到心虚,理直气壮的解释逐渐变成虚张声势:“反正你不准瞪我!有本事就去法院告我啊!” 洛安:“……” 洛安没有搭理,他默默拾起她之前还回来的写字本,悄悄画了隐匿符处理好上面的痕迹,又装作“检查作业完毕”塞回小斗笠的书包里。 安各不依不饶地扯他睡衣:“喂,老婆,刚才的气氛超级好啊,别总这么古板无聊……” 是哪个土匪头子先打搅了刚才的好气氛呢,用一口还在我锁骨上散发热气的牙印……幸亏她力道还算轻,没啃出血来,否则他所有的努力都将前功尽弃。 衣角上的拉拽力道太大了,威猛的豹豹和安静又乖巧的小蛇可不一样,她与其说是“拽人衣服”,不如说是“用尖牙叼住衣角上下左右狂摇”——洛安勉强收拾好,想把小斗笠的书包彻底封存起来时,就感到自己被拉得一个趔趄。 ……他不得不回头,可刚想说话,就见坐在桌上伸手拽他的妻子“嗷”得叫了一声,“吧唧”往旁边一倒。 洛安:“……” 明明是你把我强拽回头的,我现在可连一根手指都没碰你。 ……还是说,觉得在他面前表演“被枪击的路人甲”能成功逗他笑,就跟她当年逗几岁的女儿一样……这只活泼的傻豹豹。 洛安又好笑又好气:“你不会想倒打一耙,抢先去法院告我家暴吧?现在连土匪也学会了碰瓷吗?” 安各没有理睬这个阴阳怪气的冷笑话,她趴在桌上,蜷成一团,双手捂紧了肚子,又嗷了两声,。 洛安皱皱眉,开始觉得不对。 “怎么了?豹豹,演这种戏不好笑。” “疼……”她抽了一口冷气,听上去委屈又迷茫,“老婆,肚子好疼……” 桌子上应当没有尖锐物品,刚才他也根本没做什么啊。 洛安也顾不上生气了,赶紧靠过去摸了摸她的额头,又摸了摸她的胸口——没有发热,不像是急病,护身符也好好挂着,胸口那处没有出现被影响的痕迹—— 于是他直接撩开她的睡衣衣摆,手伸进去摸了摸她的小腹。 “老婆,”即使到了这步,安各还有劲继续奋起,“老婆你果然也是想做的吧,嘿嘿嘿你不让我掀衣服却反过来要掀我衣服啊,没关系,都一样,那我们这就回床上脱掉……” 老婆抽出手,不知道为什么,看她的眼神比刚才更冷淡了。 “冷淡”不足以形容,“冷冻”差不多。 “安各。”他说,“是你在生理期。” 安各:“……” 安各看着他在自己眼前摊开的手。 玉石般的指尖沾着星星点点的血迹,似乎化作墨点滴进水里——她整张脸立刻被红色染透了。 “安、安安……” “你老实去洗手间。我去煮红糖。……如果你要捂着大红脸一直倒在这里装死,我就亲自带你去洗手间清洗换衣服了。” “我我我没有装死!这就去这就去——嘶疼疼疼!!” “算了,还是我抱你……” “不不不不我自己能走!” 【半小时后,主卧室】 的确是被老婆抱到床上了,也的确是被老婆脱掉了衣服。 ……但安各一点也不开心。 她趴在被窝、毛毯、两层垫巾、和温度适宜的热水袋里,老婆坐在床头,递给她一杯红糖姜茶。 安各悲愤道:“今晚一点也不符合我的想象。……红糖茶拿开,我才不要喝,闻上去好苦,而且太烫了,我讨厌一切高于60度的饮料!” 那当年追我时陪我喝热茶还真是委屈你了。 “明明我洗过澡后选了一套很性感的内衣……还没派上用场就被丢进洗衣篮里……” 你最近有哪套内衣真正“派上用场”了。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25节 “而且,嘶,为什么会这么疼……” 中午时你坐在快餐店里咔咔吸光了我买的两杯冰沙奶昔,然后一整个下午都揣着冰镇橙汁陪女儿在动物园上蹿下跳,晚餐时的甜点还非要选装在冰桶里的水果冰激凌。 ——洛安没有开口,他拿过调羹,一点点加速,把这杯茶慢慢变凉。 安各看着他,撇撇嘴。 “我知道,我知道,老婆你心里肯定在吐槽,怎么会有人能真的遗忘自己的生理期,就跟某些被那个人嘲讽是‘弱智’的傻白甜言情剧主角一样,你肯定在嫌弃我蠢对吧?” “……” “可恶,这种事发生在现实里,啊啊啊实在是弱智又丢脸,和可爱完全无关,我每次看都要怀疑主角的智商……现在我也怀疑自己的智商……估计这就是傻白甜萌妹的诅咒吧……” “……” “但归根结底还是老婆你的错!谁让你刚才那么亲我的!是你把我亲忘自己在生理期的!就是你——” 再沉默下去又会是一盆脏水扣头顶上,洛安停了调羹,把温度适宜的红糖姜茶递过去。 “洗澡前拿衣服,洗完澡换内衣,豹豹,这些时刻我可没过去亲你。你从一开始就忘了用卫生棉。” 安各:“……” 那,那我不是一门心思在钻研“跟老婆道歉”“哄老婆回房”“跟老婆拥有和谐夜生活”嘛! 而且—— “我以前从不会在这个日子来生理期,虽然早上就发现了,但一天下来也没什么别的感觉,早晨换的卫生棉又是我自己公司研发的黑科技……” 不用垫也不用塞,体积极小随便一贴,异物感为零,她晚上一脱衣服就把它顺带着脱下来,忘在脏衣篓里了。 所以自然而然就忘了啊,“我在生理期”。 安各嘀咕:“第一次日子延迟也就算了,竟然还第一次痛经了。搞什么啊,最近也没缺少锻炼……” 不,正常姑娘早就开始疼了,不疼才是医学奇迹。 洛安递出茶杯:“一点点喝,喝完早点休息。我没觉得你在犯蠢,豹豹,你很聪明。” “……即便我干了这种糗事?” “这是正常生理现象,没什么好糗的。况且这次的确不是你平时的日期,没意识到很正常。” “对啊对啊,我明明是每个月月初……” “每个月4号,没差过一天。” “……老婆你真是清楚哦。” “喝你的姜茶。脚缩回被子里。” “……老婆你知道吗,傻白甜电视剧里这时会出现一个兽性大发在爆发边缘忍耐的男主角……” “不知道,不会有,我警告你最后一次,脚缩回被子里。” “……” 妻子恹恹地缩回去了。仿佛被摁住爪子的大猫。 洛安给她掖了掖被子,又熄灭了床头的台灯。 的确。 以豹豹的特殊性,“完全不疼”“根本无感”其实才是正常的,否则她刚开始也不会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发生了什么,只是懵懂地喊肚子疼,还任由他摸过去检查。 现在晚上突然发作,真正有了“经痛”的体验,就说明…… 她体质里那份特殊的“不死”力量,在减弱吗。 洛安想起今早见过的那道红影。后者当时的确是被妻子爆发的罡气打中了,也肯定受了伤,如果是因为它和妻子的那份联系导致了妻子此时身体的变化,他…… 黑暗中,洛安坐在床头,眼神明灭不定。 “……安安,我只是有点肚子疼,不是重病了,你能不能不要伫在床边上啊?” 被窝突然闷闷出声:“我真的只是一点点疼,没那么严重,你不用熬着夜守我,哎老婆你总跟上个世纪的模范太太似的……” 没话找话的胡说越来越急促,洛安一语道破:“睡不着?” “……嗯。” “很疼吗?” “没有啊,就只是一点点……” 窸窸窣窣一阵轻响,这次不是脚,是带着点汗的手伸出来,重新扯过他的衣袖。 “但你也躺下,抱抱我嘛。我们一起睡啊。” 那可不行。 不知道时就算了,知道了,他怎么敢把身上的怨气阴气带给正在特殊时期的妻子。 女性的生理期本就是一个相对特殊、脆弱的时期……对了,今早的红影。 看来,它就是被安各的“血”所吸引而来。 洛安现在甚至在怀疑,她刚才突然表现出经痛的症状,就是因为自己在桌上搂紧她过分亲昵的吻……亲密接触间,带过去太多不好的脏东西。 这日子真是过够了。 一天天,一次次,他爱的人近在咫尺,每一次接触却都要小心翼翼。 但很快了,真的很快了,他只需要再忍耐几个小时,零点一过就能—— “老婆……抱抱我嘛。” 洛安叹了口气。 “还是睡不着?” “老婆不抱着我……我就睡不着……” 这是谎话,他很清楚。 因为妻子在被窝里发出的嘟哝声已经越来越低了,她说话也逐渐断断续续的,“睡不着”后还跟了一个小哈欠。 她肯定不会有空在第一次感受的疼痛中焦虑“对象为什么不肯与我亲近”,洛安前段时间已经从“避开过度肢体接触就引起过度怀疑”中吸足了教训—— 她会睡着,立刻。 因为他煮好又递过去的那杯红糖姜茶里,掺着别的东西。 “老婆……你……” 有点熟悉的困倦感再次袭来,安各眼皮沉重,意识到不对劲还想掐自己时,已经晚了。 洛安握过她的手心。 没有告别,没有吻安,他静静地坐在床边,长发扫过她脸颊,维持着除拥抱以外最近的距离。 ……咦? 这一次,他没想悄悄离开,去别的地方啊? 那为什么……要故意……让她睡…… 安各合上了眼睛。 洛安握着她的手,直到那只试图蜷起握紧的手失去最后一丝力道,软软搭下…… 房间里“咔哒”一声。 是他重新拉开了床头灯。 明亮的灯光下,妻子无知无觉的睡脸异常恬静。 洛安拉了两次台灯让光线波动,又用稍大的力道敲了敲桌子,确信安各是不会轻易醒来了。 ——他这才坐直,伸出手,隔空点在她的眉心,口中无声唤道—— 【醒。】 床上的人再次睁开眼睛。 只有眼白,没有眼黑,空荡荡一片,是混沌深处的魂魄在回应。 脖子上的护身符漂浮起来,浅浅亮起金光,感受到主人的气息与他无害的举动后,又浅浅地熄灭。 人有三魂,七魄,仅仅是趁她意识沉眠时唤出一缕来,隔着躯壳看一眼,并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洛安在她眉心隔空画下咒符,茶色的眼底也亮起某种对应刻画好的东西。 然后,他对上那双被白雾淹没的无神瞳孔。 床上躺着的与其说是一个睡着的人,不如说是一具正逐渐湮灭生机的躯体。 ……洛安心里有点不适。 在人深眠时将一缕白纸般的魂魄单独唤出操控,这是他独自研究出的法术,也的确偏离正道,在邪道的范围内了。 以前这咒法他只会对敌,但…… 他必须尽快弄清妻子的特殊体质,与她和红影的每一丝联系。 没办法了。 “告诉我,”洛安轻声道,“你在这具躯壳里曾感受过的每一次死亡,全部阐明。” 那缕魂魄僵硬地挪动了身体的嘴唇,没有焦点布满白雾的瞳孔诡异中透着一丝纯稚,像极了被操控的傀儡娃娃。 【是——】 第262章 第二百零四十八课 上铺的同学如果脑子不正常那下铺也会不 【与此同时, 二楼,里侧第三间卧室】 安洛洛小朋友停止在小床上乱蹦的动作,若有所思地仰起了头。 就像是用听觉探知到某种微不可闻的怪异, 她的脸微微歪向墙边, 又伸出双手, 摸索着往下寻找…… 最终,儿童双层床上铺那道防护栏杆下, 铺满卡通印花被褥的床沿边,悄悄探出了一颗戴着睡帽的小脑袋。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26节 “喂。醒醒。喂。你这么快就睡了啊?” 平躺在下铺的小斗笠:“……” 他当然没有这么快就睡着, 但更不想睁眼搭理她。 “第一次和同龄小朋友睡在同一间卧室里过夜”,因为这种事激动得晚上破天荒睡不着觉的……她以为他是什么幼稚贪玩心理年龄低下的小孩吗。 不满七岁的小男孩抿了抿嘴,极其符合“睡姿礼仪”的双手正以一个格外规矩的角度交叠、合放在肚子上,被子也垂直胳膊、相当平整地掖到肩膀上一点点了, 脑袋枕在枕头正中间,就连微长的头发都仔仔细细—— 小斗笠正试图一动不动。 任谁看到这样格外规矩平整的好睡姿,都不忍心打搅他睡眠吧? 安洛洛:“喂。喂?喂!你有听到吗?别装死啊!我能看清你眼皮在动!我可是有魔法眼睛的, 视力超好哦!” 小斗笠:“……” 谁都好,但头顶那个虎里虎气的蠢崽子绝不在这范围内。 而且, 谁还没有一双视力超好的特殊眼睛哦。 小斗笠依旧不想睁眼,知道装不下去了, 他直接把被子往上扯了扯, 蒙住脸。 这拒绝的意思够直接了吧? 上铺的小脑袋果然冷哼一声, 缩了回去。 小斗笠躲在被子里松了口气。 他突然很庆幸长大的自己思虑周全, 半个多小时前, 他被洛安带去洗漱时还被摁在水盆里涂涂抹抹, 用特殊的汤药在脸上施了一层临时的幻术—— 那会自然形成阴阳眼也看不穿的“面具”,一并遮住他过于标志性的五官、眼睛, 哪怕安洛洛拿开帽子口罩紧紧盯着他看,也不可能再看出端倪,只会以为他是“与爸爸毫不相似的陌生小男孩”。 小斗笠此时倒是没有什么不适的感受,那层东西说到底也不过是通过药材与符咒共同塑造的“幻术”,并非直接抹在脸上的粘稠实体……只是洛安把他摁进水盆里倒腾他脸时感觉有点别扭,有种“被当成小小孩哄劝”的局促,所以当时才想拒绝。 反正他只是去安洛洛的下铺床位睡一晚,那间小卧室的灯已经全部熄灭了,两个人上下躺在不同的海拔里,中间还隔着厚厚的被褥、护栏与床板,他蒙头一觉睡到第二天清早再醒来,偷偷戴上帽子口罩离开——这根本不会有机会被她发觉什么异常吧? 但那个自己却露出了有点微妙的表情,坚持拿来沾着药粉的毛巾,又再次施咒变换他的眼睛。 ……现在小斗笠明白了,未来自己那时刻在“以防万一”的重重顾虑,绝对事出有因。 因为上铺的脑袋只缩回去两秒钟,就重新冒了回来。 灯光被猛地拉开,一颗老虎抱枕也同时从上铺砸下:“喂!喂!别装睡了!你醒醒!我想告诉你一件重要的事情!” 小斗笠:“……” 好烦哦。 他睁开眼,默默拉下被子,试图把恼火凝聚在眼神里,隔空扎过去。 上铺顶着老虎睡帽的小女孩却一愣:“原来你口罩帽子下的脸长这样啊?我还以为……” 未来的自己,实在是太有先见之明。 小斗笠情绪复杂地碰了碰盖好幻术的脸:“你以为什么,以为我是鬼变的啊。” 倒不是…… 安洛洛扒着上铺床沿的手悄悄抠了一下被单:“我还以为,你会长得更好看一点。” 譬如,更像“小时候的爸爸”一点。 “现在你看到了,也没什么好看的,”小斗笠抓过扔到自己床上的老虎抱枕,手一抛就丢回上铺,“赶紧关灯睡觉,明天还要去学校认真上课,今天他替我们跟老师请假已经受了不少罪了,你还没忘干净吧。” “我知道啦,我也明白……我以前早就睡着了……但今晚就是睡不着……” “那你还记得,我是个男孩子吧?” 小斗笠仰脸道:“我再怎么耐心也不可能奉陪你进行‘小女孩之间的夜晚私话’。默默听完记下来,第二天早晨在大人们面前背一遍,让他们嘲笑你倒是可以。” 安洛洛:“……” 安洛洛:不,你什么时候对我表露过“耐心”了。而且你这报复也太过分了,不就是打扰你睡觉,明明爸爸根本没有起床气……等等,明明你刚才也完全没睡着吧。 “我真的有正经事要和你说啊,不是什么小女孩深夜话题,和你又没办法聊发型头饰小裙子,你这个三观歪斜的死小鬼除了智商简直一无是处——” 安洛洛再次把自己的老虎抱枕扔下去砸他:“喂,说实话!难道你没听见吗?就在这里,几分钟前,墙壁外、房间外的某个地方……发生了很古怪的动静!” 听见? 小斗笠看向安洛洛的眼睛。 温暖无垢的茶色眼睛,但那双眼深处就像是在响应某种召唤似的,在幽暗与明亮中来回闪动。 ……什么“听见”,无非是你继承下的阴阳眼在本能地向你示警,“有某种阴邪的手段在这附近接触了你的血亲”。 小斗笠一直没能睡着也是因为这个—— 当安洛洛在上铺的蹦跳戛然而止、跟随着误以为是“听觉”的指引摸索墙壁时。 小斗笠的眼球就像被几百根绣花针扎过,响起密密麻麻的阵痛。 ……未来的自己为了开发这双眼睛上做过怎样的实验,刚才那个时间点又用它施展了怎样邪门的法术……小斗笠不得而知。 他不想再去探寻类似“姐姐杀了我”的秘密真相。那太恐怖了。 他就只想装作一个无知的孩子,安静睡着等待第二天去学校……今夜的他不想拥有好奇心。 蛇类从不是什么富有冒险精神的乐天派动物,如果不是为了必要的能量摄入,天性谨慎多疑的它可以一直一直缩在自己认为安全的阴影里,更别提幼年期连体外鳞片都还没锻炼坚固的小蛇,它正处于蛇生最脆弱最胆小的时候。 ——只除了大型猫科动物,这种极富好奇心与冒险精神的动物圈土匪就喜欢一爪子把阴暗弱小又无助的爬行生物从窟里掏出来,再兴高采烈地拿肉垫狂拍。 不为什么,就是要玩。 兴高采烈的安洛洛小老虎:“算了算了,睡也睡不着,说也说不清,那你就跟我去看看!走吧走吧!” “什——” 小斗笠下个字还没问出口,勇猛的小老虎已经翻身起跳,顺着爬梯嗖嗖嗖滑到下铺来——明明是平生第一次睡这种上下铺的双层小床,她爬上爬下却灵活得像是积攒了十年宿舍生活经验,到底是从双亲哪一方继承的运动基因啊—— 眨眼间那顶老虎睡帽就窜到了眼前,身上的被子被对方一把扯开:“走走走,房间外有异常,我们必须赶紧出去查看!” 小斗笠:“……” 小斗笠:不是,为什么啊。 安洛洛看着他一脸茫然,想收小弟的大佬领导欲再次膨胀:“因为这是我家!是我的地盘!这里绝对不能存在任何我不知道的秘密!” 小斗笠:你的父母哪一方都在家里存了一堆绝对不会告诉你的小秘密。 “哎呀,反正你跟着我走就是了,这是家里,就算我‘听见’了某种古怪的东西,应该也不会有危险……” 安洛洛拽着他就往外跑,她跑得又快又急,被突然拽下床的小斗笠就像被裹在旋风里似的拽出了房间—— 等他回过神意识到要拒绝时,已经站在走廊上了。 穿着洛安给他买的全套儿童睡衣,印着饱满大葡萄图案的卡通袜子踩在地板上。 是,当然,小斗笠是一只上床睡觉时也会穿毛袜子保暖的乖小孩。 而且他就是喜欢有水果图案的卡通袜子,被洛安带去逛超市时挑中了就不肯撒手,不管后者如何阴着脸恐吓他“再这样把你丢在收银台了”。 况且他有着神奇的脑回路——譬如,刚才第一时间关注“她竟然敢拽我被子”,此刻第一时间关注的是“我就这样踩地板上会不会弄脏袜子”—— 小斗笠:“……” 不是。 等等。 心理活动太多、脑回路总是跑偏,克制住“对敌下杀手”的危机反应后又格外迟钝……就会遭到这样的报应吗。 他……怎么就…… “别闹了,我们赶紧回去睡觉。” 小斗笠反手拽过安洛洛往回走:“你放心吧,没事的,你家里能有什么事,你爸爸妈妈不都在楼下吗,轮不到你出来调查——” “家里不可能有危险”,安洛洛其实也明白这个道理。 这是妈妈的私人领地,也是爸爸的专属鬼域,她自小起居生活的地方,就算窗外山呼海啸家里也不会出现任何危险—— 可安洛洛错觉“听”到的那动静,冥冥中暗示着她,那不是“家里有外来危险”。 洛安施展邪术控制住了安各的魂魄——虽然他的本意只是探索妻子的身世之谜,但同源血脉下继承的阴阳眼,它与安洛洛的身体本能、玄学天赋相呼应,向主人示警时,是不会分出前因后果的。 【你的血亲之一向另一位施展了邪术】,安洛洛虽然读不出眼睛深处的信息,但她能看清位于自己下铺的小斗笠。 刚察觉到异动,她摸索着墙壁往下瞧时,瞥见了下铺的他在轻微发抖。 ……是忍痛。 眼睛吗? 如果小斗笠突然眼睛疼痛,那,很可能与他相对应的爸爸……或者妈妈…… 不管哪一个,现在都有可能“很痛”吧? 所以安洛洛睡不着了,她翻来覆去,最终还是决定冲出房间—— 下楼去找爸爸妈妈。 白天那截手臂又在她脑海里闪现,安洛洛不希望再发生任何……疼痛。 她家里的所有人,都不可以再疼了。 我超厉害,会把大家都保护好的。 可已经反应过来的小斗笠用力拉着她往回走,他算是明白洛安之前为何要反复叮嘱“看好洛洛”,这死小鬼真能乱跑——而安洛洛就是鼓足了劲往反方向的楼梯口跑,仗着小斗笠不敢对她用太大的力气下太狠的手,趁他犹豫时一股子牛劲全部使出来,完全占了上风—— 于是,两个小孩拉拉扯扯地奔到了二楼往一楼去的楼梯上。 小斗笠咬咬牙,一狠心就要出手掐她:“够了,现在,回去睡觉——” 跑在前面的安洛洛却猛地顿住了。 她“唰”地一下扭头,紧紧地抱住了小斗笠,双手双脚并用。 小斗笠:“……我警告你!我真的要把这些抽疯举动告诉你爸爸了!安洛洛,我是认真的——” “不、不对劲,”那个又憨又傻的死小鬼紧贴着他,哭丧着脸,“喂喂喂你帮我看看下面,我刚刚竟然踩到了一节楼梯!” 小斗笠:“……” 不然呢?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27节 “我、我家是妈咪找人特殊设计过的,从二楼到一楼,只有十六节宽宽大大的楼梯,我,我小时候每天都会在上面爬,刚走路时就反复走了无数遍,如今闭着眼睛也清楚它的长度宽度与相应阶数……” 安洛洛深吸一口气,死死攥紧了小斗笠的睡衣,之前因为激动乱跑而红润的脸颊隐隐发白。 “但我刚才,踩到的是第十七节 。” 哦。 小斗笠冷漠棒读:“真稀奇,难道你家里有鬼啦?”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这时候嘲讽我没有一点好处!” 第263章 第二百零四十九课 电视机里面的幸运与电视机外面的现实 “幸运”。 电视机里面, 主人公身上,这似乎是一份理所当然的加持。 主角轻轻松松就能搞定自己周围的一切,友情, 事业, 家庭, 爱情,集合了所有人能想到的所有美好与圆满。 不管她性格有多少缺点朋友们永远最爱她最宠她; 不管她出了怎样的疏漏犯多少错误, 上司同事都会看重她; 不管她在家里有多么懒散放松,她的父母总会宠溺无限地顺着她; 不管她如何平平无奇、不顾形象, 又作天作地,自带帅气滤镜的男一号永远爱她爱得要死要活、没有她会红着眼睛爆出青筋—— 就像主角“啪”地打下一个响指,全天下所有的神明便一齐探头,用托盘盛上最好的安排。 看, 最宽容的朋友、最可靠的上司、最和煦的家庭、最好最深情的男朋友……手指点点,就全都给你。 因为你是主角,佩戴着最幸运的光环。 而且, 不需要勤奋运动、注意饮食、特意整理发型或妆容…… “素面朝天”地出现在镜头里的卫生间刷牙时,主角看上去是那么美丽。 皮肤嫩嫩的, 眼睛亮亮的,刘海也垂到最可爱的角度, 巴掌大的小脸搭配着能嫩叶尖尖般的小巧下巴, 男主角说她哪怕不洗脸不刷牙身上也自带白桃乌龙的香味。 真幸运啊。 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样幸运的人呢? 电视机外面, 年幼的小安各曾无数次从内心发问。 尤其是当她摸摸自己叠了两层肉的胖下巴、镶嵌着肉窝窝的小手、因为跑步而汗湿的t恤衣料…… 淌了太多汗, 已经变臭了, 穿在身上就像裹了一层电影院地板上的口香糖。 她是个小姑娘, 但又胖又臭。 ……或许还很丑,否则那个季家少爷不会天天追着她喊“死肥猪”。 小安各抿抿嘴, 再次旋开自己的冰可乐。 她是个不懂嫉妒的孩子,成天坐在电视外望着电视里那个罩着光环的漂亮主角,只感到心里有点点闷。 小安各想,或许这只是因为天气太热了,而我不怎么爱看电视。 但现在是暑假,她去不了学校,见不到同学,只能待在安家发霉。 许许多多个太阳过于盛大、不想再跑到室外呼哧哧流汗的午后,盯着电视机、佐着塑料瓶里的冰可乐、在主人公潸然泪下时津津有味地啃光手里的炸小鸡腿—— 她经常这样干,不为什么,只是无聊。 太无聊了。 太……安静了。 小安各独自坐在电视机前。 大大的房间,填满垃圾食品的味道,周围没有一丝人影。 季家那个成天嘲笑她肥胖的小少爷虽然讨厌,但他来玩时总会和她说话……安家人从不和她说话,男人、女人、老人、孩子、甚至全部的佣人…… 他们共同视她为空气。 所以,她独自待在安家、不被惩罚的自由时间里,如果不想在外疯跑、去祖祠发呆,就只能坐在电视机前。 因为电视机里的人不会对她露出嫌恶的表情,她坐得再近一点,似乎还能碰到他们好看的微笑呢。 而且电视机里的主角总在叽里咕噜说话。 她可以想象电视机里的主角也在和自己说话。 ……真好啊。 这样漂亮又幸运的主角,竟然还会对t恤一股汗臭味的小胖子说话。 安各坐在电视机前,从纸桶深处抠出一点油炸碎屑塞进嘴里,又抓过遥控器,调大了主角说话的音量。 真讨厌安静。 再和我多说说话吧,再大声一点。 响亮的,热闹的,我真希望…… “你有完没完?!佣人们都在午休呢,你这小孩是一点同理心都没有吗?!” 门被“嘭”地一声踹开,男人骂骂咧咧地走进来,后面跟着脸色难看的女人。 他一把夺过她手里的电视遥控器,往地上重重一砸:“成天就知道看电视,看电视,再不济就和外头的野孩子混在一起疯跑,到处惹是生非——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不知上进的废物东西?!早说了让你打扮好跟我们一起去见老太太,或许这样能请她老人家消消气——” 唔。 小安各看着被摔开的电池与弹簧,想起来了,今天是他们“家宴”的日子。 不过…… 她抬起脸,即便还是幼小的年纪,也长出了能散发凶气的眼睛。 “你们两个要去奶奶那里赔笑,跟我有什么关系?” 男人的太阳穴鼓起。 他扬起手臂,“啪”地一声。 小安各便倒在地上。没有愤怒,只带着点疑惑,震惊。 ——因为那是她第一次体验到抽打、推搡、掐拧之外的举动——“耳光”。 不是四肢,而是对着正脸,宽大的手掌扇过来,眼睁睁看见对方的掌纹,似乎能盖下幼童所有的反抗。 呼啸而来,就像能笼罩自己全部人生的阴影。 某个暑假,她第一次被父亲一耳光抽在地上。 似乎过了很久,脸颊才火辣辣地烫起来。 ……而那时她也还没过五岁的生日,名为“父亲”和“母亲”的两个人,在经过她刚出生时那段时间的绝望后,也还没有彻底放弃重获家族地位的希望。 万一这个孩子只是出错了呢,万一他们能证明这不是“外面来的小鬼”呢? 再怎么、再怎么也不能因为一个小孩——就将他们也一并排斥在安家人之外—— 所以,不同于安家其他所有视她为空气的人,偶尔的偶尔,逢年过节时,他们会闯进她的房间。 然后试着把她“改好”。 “你个小姑娘是怎么跟自己父亲说话的?还敢顶嘴说父母是赔笑的?!我看你是找——” “好了,好了,知道你来气,但当务之急是先想办法和老太太……” 一直沉默的女人扯过男人的衣角,就仿佛她刚刚取下了耳朵里的塞子似的:“消消气,老太太也未必乐意见她在自己寿宴当天出来晃……” 男人却依旧愤怒:“要不是——” 是啦,是啦,因为天师算过她的八字,作为“从外面闯进来的小鬼”,她能在这里作为透明人长大就该谢天谢地了,奶奶成天到晚重复这些……你们俩也总把这几句话挂在嘴上,仿佛她该为此感谢。 但小安各并没有感谢他们的心情。 生活在这座老宅中,她总错觉是待在一座空荡荡的坟墓里。 住在坟墓里有什么幸运的? 如果可以,她真想拿无限量的零花钱、安家嫡长女的名头、想看多久就能看多久的电视机、想吃多少就能买多少的炸鸡腿冰可乐、光脚淌汗衣服发臭都没人来提醒的“自由”…… 她真想拿这些,去交换一个平凡的小家庭。 严肃的爸爸不会出手动粗只会限制她电视时间,温柔的妈妈不会装聋作哑却会做好可口的饭菜……没有爸爸妈妈也行的,只需要有一个亲近她的人存在,和她说话时不会嫌她很胖很臭,看到她身上的衣服脏了湿了会帮她更换…… 小安各倒在地上,迟缓地摸着脸上的巴掌印。 “耳光”,对吧? 在电视机上看见别人打主角时,似乎没这么……疼啊。打完了依旧很漂亮呢,口红都没掉。 而且,这时……主角会向别人寻求帮助……男主角,男配角,或她最亲密的好朋友…… 她抬眼望去。 房间里空空荡荡的,电视机的声音很嘈杂,不远处站着的两个大人则在高声争吵。 ……啊,又来了。 又一次,相互指责对方才是生下她这只“小鬼”的罪魁祸首,是对方连累自己到了如今境地,总之全怪你—— 真不知道他们俩能一起做成什么事,既然决定了要彻底撕下脸皮讨好老太太赢回曾经的地位,那就统一战线啊。 去趟寿宴赔两个笑就回家撕成这样,真没用。 或许是注意到了她的眼神,本就在尖叫的女人将嗓音拔得更尖了。 “你在看什么呢——到底是从哪里跑来的脏东西,你怎么能用这样的眼神瞪妈妈,妈妈明明也是为了你好!!” 男人则一把扭过她胳膊:“我在跟你说话,每次一提正经事你就怨这怨那,在没必要浪费时间的事上各种纠结,你——” 女人尖叫:“你要打我了是不是,你也嫌弃我没用了也要跟我动手了,姓安的我警告你,我娘家可还没死呢!!” “说什么疯话!你冷静点,就事论事——” 果然,争吵变成撕扯,撕扯上升到动手。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28节 她冷眼看着女人用指甲划过他颈侧皮肉,男人则一把将她往地上推—— 差不多了,小安各默默从地上坐起来,伸手扶住了母亲。 女人的脸在那一瞬间扭曲起来:“别碰我、你别碰我——外来的小鬼!脏东西!” 嗯。 小安各收回手,低头看着她跌坐在地。 面无表情。这个小孩的脸上没有半点能称为“可爱”的神情。 女人颤抖起来,不知是愤怒还是恐惧:“你怎么能这样看妈妈——妈妈也是害怕——妈妈——并不是——” “行了,别再跟她废话,没大没小,又脏又臭的,也不知道你平时是怎么教育出来的!” 男人一把拽起女人的胳膊,眼神凶厉地瞪向安各:“你,快滚去洗澡换衣服,别在这里发臭,我真是再没见过比你更恶心丑陋的女孩子了!收拾好了就跟我们走,过几天老太太还有个慈善晚宴,这次你必须——” 我必须? 小安各想扑过去打他。 但脸太疼,手也很酸,浑身上下提不起劲,她坐在地上,沉默几秒后,只是拽过了一张吃空的汉堡包装纸,倒空了旁边的可乐杯子,捞出冰块包了起来。 女人忍不住说:“真脏……你这孩子怎么会这么不讲卫生……” 又没人教我,你们管得着吗。 她举起沾着点可乐和酱汁的冰块包,摁在自己火辣辣泛疼的脸颊上。 模糊记得,电视机里,那个漂亮女主角就是被欺负之后,朋友就是这样冰敷她脸的。 ……没有朋友,没关系,她自己有手。 “我说话你听到了没?过几天的慈善晚宴你必须打理干净了到场,没有如果——” “好,我可以到场。你们要我配合一次,也行。” 小安各举着冰块,看着门口那两个表情各异的大人说:“但过几天也是我的生日派对。我要请幼儿园的同学来这里玩。” ——是,她五岁的生日。 上幼儿园后交到了许多的好朋友,又从电视上从同学们的口中听到这回事,她第一次决定,要认真庆祝自己的生日。 虽然她的生日在夏季,暑假,这是一年间她最讨厌的季节与最讨厌的时期——况且她以前从未觉得生日那天会发生什么幸运的好事—— 但这一次,如果能借口用它开起派对,重新见到同学,和他们说说话玩一玩…… 那她还是很愿意庆祝的。生日。 电视机里的人那么那么幸运,同学们提起生日派对的笑脸也那么那么开心……她只希望在生日那一天体验几十分钟的小幸运,不过分吧? ——当然过分。 瞳孔布满白膜的魂魄轻声说。 【第一次,是五岁的生日。】 【父亲和母亲还是没能在奶奶的慈善晚宴讨到好处,尽管他们穿上了最好的衣服,又带上了打理干净的我。】 【母亲直接出走和情人一起旅行,父亲则独自窝在房间里喝了很多酒,然后找到我,在我弯腰调整派对气球的时候,用电视机砸破了我的头。】 反正你又不是什么电视机里的主角。 你只是个脏兮兮臭烘烘的小崽子,父亲砸下电视机时这样吼道,你活该去死。 ……小安各倒在地上,过了很久很久,又似乎只是睡了一小觉。 然后,她爬起来,模模糊糊地想起,哦,生日派对。 气球……应该扎在这里……我还有横幅没写完呢。 第264章 第二百零五十课 幸运与不幸相互的交织与错开 幸运。 原来那东西从一开始就与她无关。 家庭、友谊、事业、爱情……从最开始的那个地方, 一切就没可能。 这个世界从不存在神佛鬼怪,就算很多很多神仙幸运地存在又幸运地向她投来视线,也不会响应她“啪”一声打起的响指、为她盛上装满所有圆满与美好的托盘—— 话又说回来, 她根本不会打响指。 她的手指又胖又短, 还黏糊糊的, 要么沾着血与灰,要么就沾着油炸碎屑。 ……这不是一双属于女主角的手, 所以,不会有清脆的响指。 最后的最后, 只能听见,“邦”。 电视机砸下。 雪花片伴着血一起,滋啦滋啦蔓出一小滩。 喝醉的男人在骂她弄脏了他昂贵的鞋子。 ……再然后,就听不清了, 她趴在地上,觉得眼皮很沉很沉。 家庭、友谊、事业、爱情……长大之后的故事,未来所有后续的可能性, 原来掐断它们是这样一件简单的事。 一个坐在电视机前发呆的小孩,没有尖利的爪子, 没有森寒的牙齿,凭什么幸运地获得“活下去”的权利呢? 大人稍提高一点声音争吵, 稍抬高一点手掌挥下, 稍稍走近了勒她衣领……就能将她整个抓起, 成为印在她心底的阴影。 一个不满五岁的小孩, 杀她就像杀一只小羊羔那么轻易。 你凭什么神勇无敌, 在成人的拳头下毫发无损啊? 醒醒吧。 被打疼了, 才知道跑。 耳光挨多了,才学会用拳头反击。 她不是个点满了拳击天赋与超人武力值的天才小孩, 她只是拥有了许多许多次积累经验、进步提升的“机会”而已。 所以,那之后…… 一个不满十岁的小孩,成为绑匪们撕毁的“不值钱票子”,也很正常啊。 一个还未成年的少女,为自己喝酒飙车的行为付出代价,在男闺蜜的豪宅“肝脑涂地”,岂不是天经地义。 一个刚刚毕业的准大学生,独自喝酒吃烤肉再扶着电线杆呕吐,摇摇晃晃地走进某条烟花逼仄的小巷…… 许多许多次教训。 名为安各的家伙一点也不讨喜,一点也不幸运,她还偏偏把自己当成无敌的存在到处作死,那凭什么次次逃脱家暴、绑架、虐打、谋杀、车祸、夜晚的跟踪杀人狂—— 如果不是某只阴煞的死亡重现注定笼罩那条小巷,高考结束数日后的那晚,独自夜游又醉酒、最终死在跟踪狂刀下的女高中生…… “被奸尸”这种新奇独特的人生体验,也不是完全没可能拥有啊。 如果不是那个精神不正常的跟踪狂脱裤子的手一直在打哆嗦,如果不是从另一条时间线飘来诡异的血腥气,当他弯腰想撕开那件校服外套时,对上了一双徐徐睁开的眼睛…… 安各一拳砸断了男人的鼻梁,并不记得三分钟前自己在一柄小刀下咽了气。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跟踪狂会看着自己鬼叫,仿佛看见一具重新动起来的尸体…… 大晚上揣着把小刀跟在高中女生身后鬼鬼祟祟地脱裤子,这种人本就不正常吧,谁想搭理他恶心变态的精神世界啊。 安各拳头与防狼电击器双管齐下,把人彻底砸晕过去后,又转头想寻块板砖泄恨——她没想起要报警,那天晚上喝得太多太多了,她视野里的天空还在360度旋转着放烟花呢—— 可摸到板砖后再醉醺醺地转回去,就见那个死鱼般瘫地上的男人不见了,地上什么都没有。 小巷空空荡荡的。 她愣了一会儿,挠挠脸,转头,又扶着墙呕了一堆酸水出来,便摇晃着睡倒在地上,将夜晚的一切当作幻觉彻底遗忘。 ——与此同时,被逼入绝境的天师抵住小巷的墙面,无数次从血液与脑浆中抽出双手,抵御同行们的法器与符咒,恍惚间似乎瞥见了不远处的尸堆里突然冒出一个茫然的男人,半提着裤子—— 可他杀了太久,太累也太麻木了,没精力去分辨那是一个误入此地的活人,还是本阳会驱使的又一个傀儡。 总归,他的阴阳眼能看出,那人身上背着许多冤孽,似乎是个拿少女元阴修炼道术的家伙? 那就无所谓吧。 他麻木地伸手抓过去,捏爆了那人的脑壳,又用他的躯体挡灭了一道飞来的雷符。 将仅剩的一截腿骨抛回尸堆,天师便继续挣扎着求生,希望能回到一间床上睡着人的酒店房间里,还不知道最尽头已经有一抹红影等在那里。 ……不知道,不清楚,许多次交织,又许多次错过。 她倒下过许多次,但与他在冥冥中无形交错的,也只有那一次。 某种意义上,曾一起死在同一个地方,也是难得的幸运。 毕竟他比她更倒霉些,没有不死的能力、天赋的加成、与生俱来的强大体质,一次“死亡”,就再也没机会重新站起了。 他只死过那一次,不过,在那之后,以“死人”的身份,有幸见过了季家大宅里开车撞击的少女、知道了绑架案里被枪杀的儿童、意识到她闯入死亡重现后穿着高中校服的形象有些奇怪…… 可他还是没能真正接近谜底,直到想起了那段沉在冰洞下失去呼吸的旅行。 ……谁愿意去想象那个谜底,就像小斗笠不再愿意去探究“姐姐以外我最在乎的人是谁”。 安各是正常、积极、活泼、健康长大的姑娘。 安各绝不是曾无限次独自死在某个地方的人。 ……她真的一直鲜活活着啊,他的眼睛他的判断绝不会出错的,她不是什么怨鬼也不是什么妖怪,会笑会哭会怒会疼—— 她只是【死不掉】。 被电视机砸死,被枪管崩死,被车子撞死,被小刀捅死,被冰海溺死……闭上眼,再睁眼,迷迷糊糊地挠挠脸,然后没事人般走开了,仿佛刚才自己只是宿醉头疼。 她自己也从未意识到自己的特殊,这是不幸中的万幸——死亡的疼痛过程能令人堕落成鬼,而暖洋洋的“睡一觉”“忘干净”要好太多太多了——她甚至会一并忘记前因后果,简单地理解为“做梦”再抛到脑后—— ……可究竟为什么呢? 没有为什么。 如果要小安各说,谁让她不是幸运的电视剧女主角呢,她的倒霉几乎贯彻整个人生—— 最倒霉的出生日期,最倒霉的八字,倒霉的性格倒霉的身材,浑身上下没有哪一点讨喜可爱——而且从一开始,“父母”这个人生选项,她就倒霉地选中了最糟糕的那个。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29节 一切都从那里开始,五岁,生日,磁带机摁下按钮,雪花片滋啦滋啦。 ……安各并不憎恨他们。一点也不。 尽管长大后的她本人并不记得五岁生日那天发生的事,但,即使知道了,她也不会觉得有什么。 因为男人对她动手不是发泄愤怒,女人选择无视也不是凉薄恶毒……他们都想弄死她,“这孩子为什么不去死”,这是那对夫妻难得达成一致的共识。 况且,理智计算得失,分析事实,就知道他们的确是对的—— 只要“不吉利”的她死掉,他们就有机会再次在安家展开新生活。 生一个新孩子传宗接代,借此修复婚姻关系,重获家族权柄……如果顺利除去了闯进家族的那个克亲小鬼,长辈们都会欣然给予奖励。 区别不过是女人懦弱又纠结,既想端着“母亲”的那份体面站在道德高点,又不敢真正接近触碰她这个脏东西,生怕被传染晦气——她就和其他许许多多的安家人一样,厌恶她又不敢真正接近她—— 而男人喝醉了,暴怒了,在情绪与酒精的共同鼓动下,抛去所有顾虑,真正动了手。 他是唯一一个主动出手的安家人。 就连安老太太也顾虑着那所谓的“业障”,捻着佛珠站在远远的地方给她请家法。 ……这么一想,她其实,很像她的父亲呢。 都是动手果决的暴脾气,都……习惯了对亲近的人发泄自己的糟糕脾气。 长大的安各其实不喜欢那些怒气,那些吼叫,那些尖锐的伤人话,或者砸来砸去的东西。 那个人是她这些年来遇到过的最美好的存在之一,她为什么总要对他说“闭嘴”“有病”“滚出我的房子”呢? 她明知道什么最能刺伤他。她至今也忘不了那个人听见“离婚”时露出的表情。 她不想这样,最不想伤害他……但她控制不住自己。 很多次,很多次,吵架之后,他拖着行李箱离家出差,而她独自坐在家里,看着被他擦洗干净、光洁如镜的桌面。 看着桌面上映出的自己。 就像是看见了很多很多年前那个男人,暴力的,强势的,不容置疑宣泄怒火的,就像心底里那个影子多少年后还是化成了她自己的影子,她不也和那个男人一样做着这种事——令她忍不住想要……想要…… 伸出手,掐死他。 掐死她自己。 可是电话会响起。 短信,语音,视频消息。 她接下,小声说,“对不起,又朝你发脾气”。 而他每次都这么回答,“没关系,我不介意”。 没关系。 不介意。 我也有做错的地方。 我们一起想办法改好。 ……安各不知道自己这辈子会不会再遇见比他更好的人了,但每一次,她听见他这样对自己说话,都有种喘过气来的轻松感。 仿佛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她被一台坏掉的电视机压在最底下,而终于有双手帮她搬走了那台电视机。 犯错没关系,发脾气没关系,控制不住没关系,慢慢来,别担心…… 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相处,我们可以共同解决所有问题。 因为你不是你的父亲,我也不是你的母亲。 ——洛安从未说过这些话,安各也羞于对他提起弱到被扇耳光的幼时,但他的每一次谅解、退让与包容,都把这些话刻在了她心底。 所以安各再也没有独自游荡、冒险作死,从遇到洛安的那一刻开始,她便开始诚心学习珍惜自己的生命。 她幸运的次数太少了。当然要抓紧时间珍惜。 但…… 幸运的次数,实在是太少了。 也太短暂了。 【最后一次,是七年半前。】 意识已经被沉眠封锁的躯壳躺在床上,被操控着吐露信息的魂魄依旧麻木,但瞳孔深处,那些白雾似乎翻滚起来,化作即将坠出的水滴。 【我的丈夫死了。】 【他大概率是被我的八字克死的。或者被我的不幸传染了,因为他出现在我身边是违背常理的幸运。】 【总之……我确认完他的尸体,给火化与葬礼的程序签完字,又写了一封财产捐献的遗嘱……我很清醒,没什么痛苦或绝望的感觉,并不是想要殉情,也不是没有他我就活不下去。】 【我只是看见停尸房里有一把手术刀,便觉得时机正好。今天,这个时间地点,是个适合去死的日子。】 【我想终结这一切,而且,双份火化下葬,比单独一份划算多了,这笔账我还是会算的。】 【所以我把那把手术刀拿过来,站在白布旁边,切开手腕的动脉。】 【血淌得很快。我的心情也很愉快。我真讨厌继续倒霉下去,一切的一切都很没意思。】 【……可为什么我死不了?为什么?】 床边,洛安伸手,盖住了那双裹满白雾的眼睛。 “暂停。” 他在对被操控的魂魄下令,但那语气听上去,更像是恳求。 “别……说了。暂停。” 魂魄听话地止住,双唇合拢。 被操控的傀儡娃娃失去指令后,便异常安静地躺着,维持着主人清醒时绝不会有的文静姿态—— 连眼睫毛都是静止的,一动不动。 但盖在最上方的那只手,却一直在细微地颤抖。 ……有点痒。 魂魄懵懂地吹了口气,想让睫毛上方发颤的手指离远一点,影响视野,那个被带着不停抖的银色圈圈也被台灯弄得很晃眼。 好痒哦。 第265章 第二百零五十一课 答应别人的邀约就一定要守诺出现 【为什么我死不了?】 这问题, 她早就该意识到。 却一次次遗忘在潜意识里,丢在自己也不知道是否存在的小角落…… 像丢弃一张价值百万但即将过期的彩票。 是。 “极其健康”的躯壳,“无限复生”的能力, “完全无痛”的体验…… 放在玄学界, 安各本身就是一张奇迹般的金券。 尽管这个女孩独自挣扎着度过了许许多多的不幸, 但她这具身体本身便是许许多多人渴慕的幸运本身——就像那部讲述巧克力工厂的电影,人人都会为了得到她这张“金券”发狂。 吃她肉, 啃她骨,饮她血……这可是不死之身啊? 洛安那样的存在毕竟是特例中的特例, 一次死亡的疼痛足以令任何善良的灵魂堕落发疯,更别提经历数以百计的死亡,或独自支撑着行走过千百年的时间——洛安本人维持理智、克服死亡阴影的方法也绝不适用于其他人—— 不同于安各一次次的自然遗忘,他刻意一次次重现死亡, 把濒死的怨恨与绝望反复铭记在心以此增添力量,又花费数年解剖研究自己,频繁和监管局交易、签订各式审讯、自杀方案以达到维持理智的目的, 每一步平常的举动都要推演出几百种最糟糕的可能性…… 站在玄学界顶端的世家大族们没一个是傻子,他们绝不舍得拿自己的身家、性命、人格、天赋与疼痛耐受力, 去赌他们是否能效仿洛安这只阴煞“死而复生”的方法。 这就好比一个正常人寻求飞上天空跨越峡谷,他会选择去买机票, 而不是效仿前面那个疯子, 张开双臂直直跳下去。 ……当然咯, 疯子跳下去的地方是深千尺的悬崖雾海, 谁也看不懂他身上那脑回路奇异的防护措施, 所以谁也不知道他是摔死了还是真的飞过去了…… 但谁也不会亲身去验证吧。 所以, 大多数崇尚玄灭时期以前的老前辈们,固然都在心中暗暗存了“长生不老”“升仙得道”的渴慕, 但每个人在探讨“永生”时,都会理智地加上那么一个前提,“代价”。 有阴必有阳,有得必有失,这世间玄灭已无轮回,天道就是唯一一个轮回。 纯阳之体固然自产罡气,但命格太硬,克亲克己;阴阳眼固然能看穿人心,但见了太多,便日渐孤僻阴沉,最终连人本身的正常观念都快丧失…… 冥冥中,一切皆有注定。 那“长生不老”的馈赠也一定标着更高昂的价码,就连凡间做生意的商人也知道,看似免费的东西才开价最高—— 谁不渴望得道升仙,但大部分人能用理智战胜欲望,书面上讨论讨论就得了,天知道真正的成仙要付出多少代价。 ——直到一个名为安世敏的老太太捻着佛珠找上了无归境,带来一管血样,拼出了一张地图,又立下一份婚约。 一块滋滋冒油的五花肉,便挂在了许许多多人的眼前,明目张胆,正大光明。 就像为无头的蚂蚁在地上划出一道蜂蜜。 无数玄门蜂拥而上。 为什么名为安各的女孩这样特殊?为什么她的命格与八字对应着那座尘封千年的地宫?为什么她的心脏能做开门的钥匙?或许这个女孩本身也隐藏着什么了不得的—— 安家的当家人动手封锁了消息。安世敏认为,既然是自己的孙女,那就做自己的钥匙,没必要分享给外人。 已经听到风声的几个大族当然不乐意,区区一个凡俗之地的暴发户家族——可无归境也插上一脚,帮安世敏一起关上了大门。 【这是无归境的未婚妻,】上代家主这样解释,脸隐在云雾里,【请各位静待礼成。】 ……不满六岁的幼童,等双方婚礼落成,要等到几年啊? 按无归境的规矩,是成年时才能…… 可恶。 难道无归境那帮避世的怪人想要独吞长生不老的果实?他们占着血潭还不够吗? 许多人的内心开始揣测,但没人敢越过无归境的权威——群起而攻之或许可行,但谁知道“长生不老”这条赛道能容纳多少人,玄学界对待宝物的态度永远是独擅其美——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30节 于是大家保持了沉默。不约而同的。 即使自己快要咽气,也吝啬告知他人。 ……渴求长生不老到极点的人,本也就是些行将就木、迂腐老朽的家伙,这帮人能有多贪婪就有多荒诞…… 就像安世敏老太太出于“没人能动我长生的钥匙”目的,在这些年中千方百计左右筹谋,反而替安各拦住了玄学界的目光。 哈。 ……倘若小安各知晓未来,肯定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那吝啬、冷漠、最看重权力、最嫌恶自己的好奶奶,有朝一日竟然会拿她当作心肝宝贝般疼了起来,就为了取她的心头血专供自己用。 拼命保护她远离贪欲的人,是最想要啃她血肉的——而她是否在不为人知的地方被一台电视机彻底砸死,他们却漠不关心——万一她没有不死的能力,真的被发现陈尸在那个夏日午后,这帮人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啊? 哈哈……呵。 不约而同地“保护”她,却还无视她独自死去那么多次。 玄门也好,豪门也罢,一帮蝗虫般的玩意,比起提升能力,更擅长吸人血——不仅针对外界,连他们自己相互之间都会吸。 因为,那可是【得道升仙】。 你不希望那个和自己有世仇的老头成仙吧? 对面山的死尼姑,他看不顺眼很久了…… 凭什么那种神经质的老太太也有机会长生? 无归境关上大门。无归境就从未开过门。 而无归境外,原本瞄准那传言中的“地宫钥匙”的一帮人,在沉默的等待中,悄悄地……铲除自己的竞争对手。 于是,许多年过去了。 死去很多人,更替许多人,知晓那座地宫存在、那把钥匙即将现世的,到最后,只剩下零星一点老朽的高层……尽管这批人拥有庞大的资源与传承,但没谁会选择抢先出手。 知道真相的人数越来越少,剩下的那些老家伙还讳莫如深,即便是即将继任本阳会的戚延庭,也对祖辈的言辞一知半解,只从史料中模糊猜测到了什么。 安各作为最终目标的危险程度也越来越低,迟早有一天,那帮人就会在对她出手之前相互磨死彼此吧。 各方相互擎肘,相安无事多年,直到……七年半前。 玄门古家的大小姐恨上了一位走邪门歪道的独行天师,她想召集自己能召集的所有势力,彻底杀了他。 豪门季家的家主则被前妻化作的怨鬼索命,他以修建赠送从慧大厦这栋风水宝地的条件找上了本阳会—— 戚延庭亲自前往,看见鬼域中有个少女在季家大宅被撞得头破血流,又死而复生。 他起了疑心,想起了祖父临死前浑浊的叮嘱,与本阳会密室内深藏的典籍,便转告父亲。 上代戚家家主将一切联系在一起。 地宫,钥匙,长生不老,得道升仙。 再然后……滑稽又自然的……就像戚延庭的祖父对戚延庭的父亲…… 戚家主隐瞒了自己的儿子,独自召集所有的人手。 而那年,安老太太吃光了药,也收到了病危通知书,她太老了,老得等不及当年无归境那个男人立下婚约时所暗示的“天时地利”。 她提前掏出地图,抛下所有人的视线独自前往,又请来两位绝不会透露她行踪、背叛她目标的独行天师破解地图的方位—— 洛安独自落入地宫。 成为当夜唯一一个活口,也成为所有视线的焦点。 “玄灭时期以前,藏着长生不老秘密的地宫”彻底暴露在所有人眼前。 “疑似拿到钥匙,又亲自接触再隐瞒了秘密”的洛安代替了真正的钥匙。 ……能做引子的心头血也好,毫无限制的超强不死之身也好,地宫深处埋葬的那抹红影也好,一切的一切其实都归系在一个人身上—— 可堕落为鬼的阴煞卷土重来,遮蔽所有视线,成为最显眼的目标。 想要长生,想要成仙,想要复仇,不管你们想要什么……就先杀了他,啃了他,吃了他,分尸他残余的血肉,拼命搜寻他的遗物遗体找线索——是的,没错,那个独行天师知道长生的方法,知道成仙的秘密,他就是你们该追猎捕杀的地宫钥匙与不死之身—— 来吧,【洛安】才是众矢之的。 他就差把标靶竖在自己脸上了。 至于那只阴煞身后、似乎还有个早就遗忘他潇洒生活的凡人妻子……是谁?有必要关注吗?只是某个一身铜臭味的商人而已吧? ——就连戚延庭,也是一直这样想的。 这再好不过。 七年多来他倾尽一切努力,才终于把所有的怀疑与矛头折断,改为对准自己。 夜,22:14分,洛安拉灭台灯。 终于理顺了所有的线索,他设定好的弱点与矛头都显而易见。 虽然,临时发现的这最后一条线索,意味着太多他不愿去深想的事…… 唯一无法从妻子身上转移目标的那只红影,它……她……啧。 但无论如何,隐患差不多已经全部确认完毕,到他动手的时间了。 洛安往门外走去,没有回头。也不知是不愿还是不敢。 只要打开门,迈出去,他就…… “你要去哪里?” 洛安僵住了。 不是因为即将被审问的紧张感,不是因为事到临头再次被抓住的无奈——或焦灼—— 只是因为,这道声音,不是从身后、房间内响起的。 ——这声音也不是一个成年女人质问丈夫的凛然嗓音。 洛安打开房门。 门外,白雾弥漫,一颗颗红脚印从远处踩过来,一个小女孩轻轻地在门口站定。 肥肥的小手,凶凶的眼睛,额角上滴着嗒嗒的红色液体。 “你要去哪里?” ——小安各仰起头,臭着脸:“不是说要来参加我的生日宴会吗?你要跑去哪里?” 第266章 第二百零五十二课 静止之后的三只小菜鸡与一只泥巴怪 不知道是哪位有识之士曾总结过, 当你有了小孩,你的生活就会多出许许多多超乎想象的意外。 ……也可能不是谁亲口总结出的,或许是当年他独自在家给不会说话的女儿喂奶时, 从某本讲述育儿心理健康的书里看见的……虽然他起初买下那本书并不是想钻研“让幼儿心理发育健康”, 只觉得育儿数月的自己急需调整心理健康, 可惜书的内容依旧完全围绕这婴儿篮里咿咿呀呀的小崽子……可惜他被折磨得头疼眼花也不能动手掐死她…… 总之,当你有了小孩, 你最好做好十级战斗准备,以此迎接她给你生活带来的每个意外。 因为你永远想象不出他们能干出什么事来。 小孩与成人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生物, 说实在的,很多时候,洛安发自内心好奇他们为什么能共同划分为“人类”这个物种。 作为成年人的妻子再狡猾、再敏锐、再幼稚、再擅长撒娇或无理取闹——总能找到蛛丝马迹,总能在与她相处的过程中总结出相应的规律, 可以制定完善的计划、分析她每一步举动每一个眼神背后隐藏的可能性—— 因为成年人的行为,永远建立在“逻辑”上,那是有秩序、有目的、有条理的。 妻子再怎么自由奔放也不可能突发奇想, 在“不打算转移谁视线”“不打算刻意做戏隐瞒”“不打算排解压力”“什么目的也不想达成”等等的前提下,钻进衣柜最深处独自干掉一桶从厨房最顶层偷来的巧克力糖果, 然后把糖纸悄悄藏进他装睡衣的抽屉里。 ——可两岁的女儿会这么干。 不为什么,她是小孩, 她就要满地乱爬, 破坏他所有的计划。 她甚至可以在干过这种事后又爬进他的睡衣抽屉里睡着, 直到他洗完她的宝宝围嘴后拉开抽屉, 发现自己又多出了一大锅急需重新清洗的睡衣——糖渍、口水、巧克力酱——还有那只呼呼睡得正香的罪魁祸首, 与她不知怎的竟从花园踩到厨房爬过落灰的橱柜顶端的小脚—— 至于他自己是不是有一桩必须紧急出门的委托, 地下室是不是有几项急需快速处理的研究,手头的调查工作与驱鬼时机是不是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刻, 身上的怨气是不是太过浓厚搅得理智摇摇欲坠…… 小孩才不会搭理。 小小的年龄与小小的思维,他们就像活在一个异度空间里,总能干扰任何成年人的计划,把他们规划好的一切丢到混乱里。 而你甚至没法和他们讲道理。 因为是小孩,也因为他们通常不怎么有逻辑、分得清利弊,连“吃完糖后要刷牙”都不会乐意——就算你告诉她,“吃糖多会蛀牙”,她也照吃不误,就像许许多多个熊孩子被警告过“不能摸插排”还非要把手凑上去电一下,被警告“不能玩火”非要拿打火机乱烧一气——无穷无尽的好奇心之后就是无穷无尽的麻烦事,用来解决这些的似乎只能是一顿毒打—— 可洛安舍不得毒打,便只能拿出百分之五百的耐心跟从、教导,抛去手头所有的事情。 小孩就是一款纯天然的超级计划破坏器。 有他们在,大人就别想着继续手头上计划好的事——总要有什么被打乱、插入,小孩永远会把你拉到奇奇怪怪的境地里——然后你不得不焦头烂额地变通、找补—— 洛安养女儿之前从未对此产生什么概念,平心而论,小斗笠虽然有些不正常,但他相当守规矩、乐意服从大人命令,哪怕是做婴儿也没有哇哇大哭给别人添麻烦的时候——与幼时拿爸爸头发当磨牙棒嚼的安洛洛就是两个极端—— 洛安当年在绝望中想过许多次,女儿这种“恶习”究竟是怎么来的? ……答案显而易见。 安洛洛和小安各比起来,只是小巫见大巫罢了。 后者就是那个小小的万恶之源,具有最大破坏力的混沌武器。 “不是说好了吗?我邀请你你也点头了,对吧?怎么又突然往外跑,一个个的消失不见,还得我重新来抓……” 洛安根本没有出口辩解、借口脱身的时间。 他的计划从踏出房门撞见她的那一刻开始就完全混乱了,他只是扮演一个沉默无措的大人,被小安各拽着往前走,又见她无数次停下。 小安各才不管“抓紧时间”,更别提“快速完成目标”。 虽然小安各一直把“生日派对”挂在嘴上,如果是单纯把他拽去某地方参加“派对”,那洛安还能勉强接受——但她一路走走停停,目标已经不知道偏移去哪里了。 前方的小孩不断嘀咕着“那边似乎藏着人”“这边很好玩”,甚至一言不发就推门进入某个房间,在里面绕了一圈后非要踮脚去拨弄最上方镶在天花板里的顶灯——够不到就命令他去拿板凳给她垫脚,等他拿了板凳回来,她的注意力又跑到另一个房间玻璃柜里的豹子玩偶身上,柜子打不开又嚷嚷着找钥匙—— 洛安根本看不懂她行事的逻辑,对她到处蹦跶的行为一头雾水,如果他手上抓着一台打点计时器,那长纸条肯定已经被半死不活地扯得到处都是了。 这只小孩出现在这里,究竟要做什么? 洛安看着她,差点没回到那个女儿满地乱爬的噩梦时期。 想一出是一出,去“参加派对”这短短的几步路,小安各已经不知道磨蹭了多久。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31节 洛安没有轻易开口提醒她,小安各的出现本身就很诡异,他不得不控制自己顺从陪玩,尽管他……非常着急。 这一路上被拽着,洛安用眼角的余光瞥过数次挂钟上的时间—— 【22:14】 钟早已经停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是这个时间。 而且,如果没看错的话,这颗挂钟已经出现在墙上出现四次了,但他家这段走廊上明明只挂着一颗钟。 ……折叠起来的空间吗,还是被混淆的结界呢。 当然了,从白雾出现时这里就不再是那个正常的家,整栋房子都随着一只生魂的出现陷入奇异的异度空间……这里本就是他的鬼域,如今又被另一个女主人离体的生魂影响…… 不,更准确地说,不是生魂。 是一个死在五岁那年的“小鬼”。 洛安垂下眼,看了看拉住自己的那只小手。 肥肥的,软软的,还没长出棱角鲜明的拳峰,手背上陷着五颗憨态可掬的肉窝窝。 这只小手似乎不具有任何强大的破坏力,未来远超成年男人的手劲现在也只用于捏零食包装袋或橡皮泥—— 可她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把他从缜密的计划、急需执行的关键步骤里拽走,当仁不让地要他去参加“生日派对”,然后拉着他在房子里瞎转悠,仿佛要把他变成无头苍蝇。 “你必须要去参加我的生日派对,”她拉着他转到花园,催促他扯了一大把野花后又说,“这是要装饰我派对现场的必备品!” 洛安默默无言地照做,不管这小孩看起来有多么颐指气使,不断对他催促下令,一转眼又拽着他跑到别处去了。 没办法。 就像他不可能真的掐死满地乱爬的女儿,洛安怎么可能…… “喂!你怎么慢腾腾的?快点、快点、抓紧时间!” “……” 怎么可能真的拒绝她呢。 洛安跟上地板那一颗颗鲜红的小脚印。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额头的伤口已经不再淌血,怨气消退了许多。 拽出自己的小手依旧没什么温度,但不再泛着诡异的青白色了。 虽然这只“小鬼”并未真正堕落成鬼过,但,那也是一次刻骨铭心的死亡。 妻子被他强行提出魂魄审问时,这个小孩就分离了出来,就像某种深藏在意识深处的愿望…… 小安各的行为看似跳脱无逻辑,其实很简单。 摘了花,摸了灯,抠下亮晶晶的好看装饰,又抱着一只从柜子里拿出来的豹豹娃娃——她拽着他继续走,神情比一开始的凶狠要柔软许多。 “我有了好多新朋友,”小孩几乎是蹦跳着喊,“就这么说定了,我要把你们全带去我的生日派对玩!” ……是啊,那场五岁的生日派对,那当然会成为她念念不忘的执念。 如果他从魂魄那里得来的过往没错,妻子真正的五岁生日派对…… 没人参加,因为醉醺醺逃走的男人封锁了一切。 他喝醉时模糊记得“我杀了那个小崽子”,便告知周围所有佣人“不准靠近那房间”,想着等清醒后找人清理现场,结果自己一觉醒酒后忘了一干二净; 而那些接到命令的佣人理所当然地挡走了安各邀请来的几个朋友,后者不过是家世平凡的幼儿园小孩,看到肃穆的大人从那栋阴森森的木头老宅子里走出来请他们回去,当然是作鸟兽散—— 谁让小安各在幼儿园表现出的样子一直是“我是老大我最无敌”呢,大家只觉得出来回绝他们的佣人是出自老大首肯的,后续还有几个小孩就此讨厌了安各——请人来参加自己生日又临时变卦把人赶回去,他们的父母说那真是个没家教的小孩。 没人觉得安各需要帮助。 因为她自己拼了命要做“支配者”“控制者”,她自出生起就在奋力摆脱与“弱势”有关的一切——她也不允许他人的帮助,只会慷慨大方地向他人伸出援手,强调自己的威猛酷帅。 ……所以哪怕倒在血泊里,朋友们也不会为她的消失而担心。 就像洛安当年失联数月,整个师门都觉得他在忙“更重要更隐秘的委托”,善占卜的四师妹测算出他“死不见尸”也没觉得无敌的二师兄真出了事—— 只有他的妻子焦急无比地拨打那串空号,又动用无数资源一路追来,找到了停在太平间的尸体。 ……洛安告诉自己不能再深想。 数十分钟前,他还没拉开卧室门往外走时,就告诫了自己,不能去深想当年那段发生在太平间里的“经历”。 洛安还能够克制,能够忍耐,今晚发生了太多他未曾预料的事情,他也知晓——听到了太多无法冷静处理的—— 但他都压了下来,不管是自己发颤的手,还是几欲发疯的心情。 不能想。 那会促使他放弃今晚的任务,立刻回到那间卧室,驱散她体内的安神药效,摇醒她看着她逼她一遍遍亲口再次重复—— 【我并没有那么看重你。】 【我不是少了你就活不下去的。】 【我会活得很好,特别好,你不在的那几年,我拥有也享受了一切。权力,财富,美色,自由……】 【你没必要这么惊慌失措地向我求证——当然了,我可是中州排行首位的大富翁,热爱这世上所有漂亮好看的东西,你怎么会觉得我愚蠢到为了一段可替换的爱情放弃一切?】 【如果你还活着,当然就是我的丈夫。如果你死了,那我就拿你当一抔普普通通的无机土。】 他现在非常想看着她的眼睛,听她重复这些句子,确认这是她发自内心的实话—— 一遍遍,一遍遍,哪怕是亲自持刀抹过自己的手腕,她也重复着这些。 【你只是个脸稍微好看一点的男人。你与我之间不过是最庸俗的欲望产生了一点爱情,你给我的那些,我能从任何好看男人身上找到替代品。】 谎话重复一千遍后就变成了不折不扣的实话,她不停不停地在心里重复,以至于说服了她自己,又说服了洛安的眼睛。 ……自他死后,她的每一个行为都在向他证明,她的每一个心声也毫无遮掩地强调—— 【没有你,我过得非常快乐,非常好。】 【你只是个男人,一个死去的伴侣罢了,随时可替换,绝没有那么重要。】 洛安的眼睛告诉他,那是妻子的实话。 一遍遍的,在她喝醉的夜晚、工作的闲暇、从夜店蹦完迪回家倒在玄关时……他对上她的眼睛,就能看清她的心里话。 安各花了七年多告诉全世界,【洛安】这个人的去世对她而言无关紧要。 ……而他也花了七年多去艰难接受这个事实,最沮丧消沉的时候连“为了孩子应该还能勉强过下去”都想过,原本对她感情的信任感几乎消磨为零……反正也很合理啊,她曾经很喜欢他,与他死之后她快乐积极享受生活,并不冲突……他不能要求安各这样追求新鲜感的人对一个无趣的死人保有留恋,的确她这样开心地活着他旁观得也很放心…… 洛安没怪过她,只是反思了一遍遍自己当年做得不够好的地方,古板、老土、没情趣、太爱拘着她给她订门禁…… 都是他不够好,不配让这个人留恋而已。 ——可洛安没想过,安各所做的、所说的、哪怕喝醉了也要在内心深处一遍遍重复、以为是做梦也会对梦里的他不假辞色出口的—— 【我没那么看重你。】 是谎话。 重复了一千一万遍,她硬逼她自己相信的谎话。 这其实很好理解,因为安各有了安洛洛,她的勇敢、善良与责任心都不容许她抛下女儿去别的地方,让小家伙独自一人长大。 但安各天性自由,仅仅是女儿单独的存在还不够拴住她,她也做不到“完全为女儿而活”,把所有的生活热情与希望寄托在一个幼小懵懂的孩子身上,卑鄙地在女儿身上寻求她父亲的影子,以此替代—— 安各自己堵死了许多路,最终,便只能一遍遍地告诉自己。 欺骗自己。 【我没那么看重你。】 这才终于削减了抓过一把利器砍向手腕的冲动,但只是削减了一点点而已。 因为她无时无刻不在说谎,心里话都扭曲失真。 据说谎话重复一千遍一万遍能成为深信不疑的事实,那么,在做到“深信不疑”之前,她不得不一遍遍地重复下去。 【我没那么看重你。】 【我没那么……】 ——现在,洛安异常希望,自己能再次看见她在心底重复这句“真实”。 他明明早就接受她这个人输出的“喜欢”拥有保质期了,他甚至默许她在“没那么喜欢自己”的前提下继续和他谈情说爱,满口甜蜜的谎话—— 可他不能接受这个。 他希望自己的妻子能一直活得轻松又快乐。 他宁愿她不怎么看重自己、喜欢自己、继续忽视自己也没关系,反正他早习惯了成为无足轻重的那个—— 过去对安各的所有观察与研究已经在洛安心中形成了确定的结论,他知晓了所有,已经能够完全理解她七年来一遍遍重复的心声—— 可他还是想叫醒她,注视她,亲眼确认。 ……亲眼否定。 我的这些猜测,只是无稽之谈,是不是? 你真的没那么在意我。你真的可以做到不去留恋一个死人。 如果我出了什么意外,你肯定…… 【依旧能快乐的、健康的活着。】 洛安想向她求证自己的臆测。 哪怕他自己已经通过种种证据得出了事实的真相,但宁肯……是自己推测错误了。 可是,不能。 他不能把自己的惊慌失措显露在脸上、身上或手指上,他也不能把焦急不耐暴露出来,催促前面这个蹦蹦跳跳一心生日的小孩。 克制与等待,以往他几乎作为天性熟练掌握的行为习惯,在今晚却格外艰难。 他必须……必须要…… “到了!” 小安各快乐地挥起双手:“快快快,把花插到瓶子里——” 是一楼往二楼的台阶。 洛安抬眼望去,穿着葡萄睡衣的小斗笠正站在上方,穿着老虎睡衣的安洛洛则爬到他背后缩了起来,一个面无表情,一个眼珠子瞎转。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32节 洛安:“……” 他就知道。 小孩。究极的计划破坏器。今晚混沌的中心。 怪不得,小安各会直接拽他过来,口口声声“你答应过我的”…… 台阶上这两个,他明明有警告过吧?不管是“老实待在自己的房间里睡觉”,还是“如果碰到了奇怪的生魂不要轻易去管更不要搭理她的要求”?? 啊,对,就像警告两岁的女儿“不准吃糖”……三令五申、反复强调,你却依旧能发现她爬到你的睡衣抽屉里,带着一桶吃光的巧克力糖…… 明明台阶上两只一言不发,洛安头却已经开始疼了。 ……或许他得感谢他们,分散了他用来分析妻子行为的注意力,避免他想着想着就冲回主卧室叫醒安各掰扯清楚七年半前太平间那段……嘶,不,哪边都不能深想,忍住…… “既然人都到齐了,”小安各满意地拍拍手,“我们就开始吧!” 在场没有人发表意见,小斗笠面无表情地站着,洛安则从见到小安各开始就没有贸然出声。 只有安洛洛,她嗖嗖乱转的眼珠子停下,洛安几乎能看见女儿脑瓜上亮起一盏小灯泡。 “你,你的生日派对,我们之前当然答应要参加了,”她清清嗓子,“但不是玩到一半,就被一个披着红色影子的大怪物冲散了嘛!我们已经庆祝过你的生日了啊,还要在这里继续?今天可不是你的生日了吧?” 小安各拧起眉。 她坏脾气地嚷嚷起来:“那我不管!我的生日派对还没结束呢!” 离体的生魂也好,懵懂状态的“小鬼”也好,不论是哪种状态,都不可能对她说清楚“你的派对不在这里举办”这件事。 洛安皱皱眉,刚想出声,女儿却寸步不让地怼了上去。 “可这是我家里!”她听上去又怕又恼火,但声音越大恼火的成分就越高,“我警告你,这是我的房子,我爸爸妈妈就在一楼呢,哪有你这样的,说要办什么生日派对就急慌慌冲到我家来,还把我和他困在楼梯上——” 洛安意识到了不对劲。 “我爸爸妈妈在一楼”,女儿听上去,似乎根本没意识到他本尊正站在这。 而且…… 他看向小斗笠。 后者的眼神透着一种礼貌的冷淡,最深处则闪着他熟悉的戒备与杀意。 就像在看……陌生人。 “而且你还把这个——”安洛洛手一指,直直指向洛安,“——这个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野鬼一并带进我家里!你的生日派对为什么要邀请这种人啊?我说了这是我家、我家,野鬼进来会弄脏我爸爸今天才拖的地,他还打了蜡呢——” 野鬼? 洛安愣了一下,后知后觉的,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手再放下,沾满鲜血。 ……等等,这难道…… “还有你,先生,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更礼貌——”安洛洛转向他,神情僵硬又不自然,“你看上去是抹还留有理智的生魂,就是死得难看了点,我看不清你具体的五官——呃——你似乎是死于泥头车碾压或——总之,你似乎是个理智残存的大人!那你干嘛要被她拉到我家来参加什么‘生日派对’啊?” 洛安低头。 感谢自己早些时候打过蜡的地板,他清晰地看见了自己如今的“形态”。 那是……他曾在家中自我修炼的无数次死亡重现中……最惨的一次。 客观意义上描述,他是一团行走的“泥巴怪”。 整个人的外形不可名状,而脸上手上身体上,每走一步都在吧嗒吧嗒往下掉马赛克。 洛安:“……” 好吧,怪不得。 洛安想想小安各出现时周围裹挟的白雾,又想想自己被她拽着算在白雾里来来去去泡了很久…… 如果说小安各是妻子“意识深处执念最鲜明的一次死亡”,那白雾就把他的外在还原成了“在这个地点里发生过的最凄惨的一次死亡”。 而他在这栋房子里做过两千多次的死亡重现训练,到最后一次比一次不成人形…… 洛安很庆幸自己一直没有开口,他快速调整好了自己,再次抬头望去。 他看见一直沉默的小斗笠皱了皱眉,捂住了安洛洛的眼睛。 “别瞪它,”他小声说,“小心那只野鬼丑到你。” 洛安:“……” 安洛洛:“的确挺丑的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爸爸每次给地板打过蜡都会非常在乎家里的地面卫生,可他的肠子已经掉了一路了——” 她的声音越喊越尖:“我要告诉我爸爸,是你半夜闯进来弄脏了家里的地板,和我绝对没关系!!” 洛安:“……” 小安各则勃然大怒,她一跨步挡在他前方,又防卫性十足地交叉胳膊。 “对我的新朋友好一点,就算他长得丑、又哑巴……但、但他给我摘了花,还送了我玩偶豹豹呢,它是一只好野鬼,也值得参加我的生日派对!” 洛·平生第一次被评价为长得丑·安:“……” 安洛洛甩开小斗笠捂自己眼睛的手,“大半夜不睡觉如果被爸爸发现了就完蛋”与“马赛克弄脏了家里地板如果被爸爸发现了就完蛋”的双重恐慌共同把她的怒气推至顶峰,她三下五除二就怼到了小安各面前大喊:“既然非要带他一起,那还开什么生日派对啊,你有本事就跟他结婚去啊!” 小安各狂怒地喊回去:“我才不要跟长得这么丑的东西结婚呢!!” 洛安:“……” 他不得不冷静告诉自己,那只是一抹眼神不好、尚未开窍的小生魂。 安洛洛却注意到他的变化:“你看!你刺激那丑东西干嘛!他难过得吧嗒吧嗒往地上掉内脏碎片了!啊啊啊我爸爸刚拖的地板——” 小安各大声反驳:“是你先刺激他的,我才没有让他难过得吧嗒吧嗒掉碎片——我一点也不嫌他丑,我又不会跟丑丑的大野鬼结婚天天对着看,那我干嘛要嫌弃他外貌?!” 洛安:“……” 小小年纪,思路挺清晰,嗯。 “我不管,总之你快点赶他走,他走了我们再说生日派对的事!” “我不要!他给我摘了花,他也是我的新朋友!” “那是我爸爸种的花,他长得丑算了还偷拔我们家的花——你凭什么跟他一起偷我们家的花!!” “我才没有偷花!我就要在这里过生日,这是我的地盘,院子里也是我的花,你不准——你推我!!” “我就推你!” “我、我也——” 于是,很快,几乎是转瞬之间。 两个面对面争吵的小姑娘扭在一起,打起来了。 洛安:“……” 洛安不知道自己应该佩服女儿跟不知来路的小鬼也能拌嘴吵架的勇气,还是应该上前阻止,做点别的什么。 但她们俩刚才对吼时扔到自己身上的评价太刺耳,他什么也不想做。 于是洛安看向小斗笠,指望相对冷静的后者劝劝架,小斗笠却嫌弃地撇开视线。 “别看我。丑东西。” 洛安:“……” 然后小斗笠又朝两个扭在一起啊呜啊呜的小女孩发出嗤笑:“两个蠢蛋。” 洛安:“……” 你就很聪明吗,你连我的本体面貌都看不出来,你瞎得意个什么劲啊。 他真想直接转身离开,就让这三个小蠢蛋继续乱斗吧,反正只是菜鸡互啄出不了大乱子……他果然还是更想去找妻子问清楚……洛安的视线再次飘回自家光洁如镜的地板。 不断往下掉马赛克的泥巴怪与他对上视线。 洛安:“……” 很好,丑成这样,他今晚是再也不可能回头找妻子了,比什么自制力效果都好。 ……他当初到底干嘛要在家修炼那两千多次死亡重现啊??早知道就死得好看点…… 第267章 第二百零五十三课 电影里焦灼的倒计时外可能存在悠闲的分 “只剩不到一小时……” “……我们必须抓紧!” “可他就要来了, 时间不可能再……” “而且已经不剩多少活人……” “想想办法、总能有的、我们这么多年的——” 人声纷扰,像煮在锅内、即将沸腾、噼啪跳开的水。 焦灼、难耐、歇斯底里。 “——还能想什么办法,他就要来了, 早知道、早知道——谁让你们磨磨蹭蹭早就错失了彻底毁掉他的时机!!” 有人在质问, 针对的是心里无可避免攀至峰值的恐慌, 也是在座所有吵吵嚷嚷的人声。 与其说是质问,不如说是呐喊。 半步仙人, 玄门高层,大族之长……这些玄学界中地位再高不过的家伙们, 七年前有多高傲冷漠不可一世—— 七年后,在血淋淋的尸堆面前,便都慌成了只能冲彼此乱喊、渴望着往锅外乱跳的……乌合之众。 角落中,红影缓缓睁开双眼。 它受了重伤, 气息微弱,只能贴着墙边的阴气勉强站着,像抹被浆糊随意贴在窗上的纸片。 身上鲜红的嫁衣显出半边被烧焦的痕迹, 赤红的煞气也不得不暂时蛰伏在裙边,缓解罡气撕开的缺口, 但黑褐色的血依旧淅沥而下……它形容堪称狼狈。 可即使这样狼狈,红影依旧比这所密室内的所有人看起来更体面, 堪称气定心闲。 这是当然的。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33节 如果有人在争执、怒骂、相互指责的混乱中抽出空来瞥它一眼, 一定会面容扭曲地高声喝道—— 【这是当然的, 它是只早死的脏鬼, 而我还活着啊!!】 阴煞撕扯阴煞, 本就天经地义, 他们当然要拿这只脑子不清醒好操控的红影去对付那个精神不正常到处发癫的黑影,谁乐意亲自对上那玩意儿? 可如果黑色的阴煞理智尚存, 比起针对自己的凶手,他更青睐于优先解决他们…… 而且,这些天,他已经“解决”了许多、许多、许多人。 诅咒的,被削去首级; 挑拨的,被抽出魂魄; 布阵的,被粉碎真气; 下毒的,被剥走道行; 不断尝试着攻击他妻女以此诱他发狂失措的那些人—— 被屠戮殆尽,死无葬身之地。 别说化鬼的可能性,他甚至没容许那帮人留下残碎的遗体。 仅支一把黑伞,无视那些传承百年或千年的强大法器,再纯粹的罡气轰在他身上,似乎也无法传达应有的疼痛、退避或恐惧。 恐惧的只有伞对面的所有人。 ……明明,他们才是多数方,才是领先他修炼许多年的老前辈,才是那许许多多个势力联合在一起的庞大组织……可为什么……为什么…… 他们这样害怕他靠近。 就像洞穴里的蚂蚁畏惧洪水。 隔着红盖头,角落的红影漠然地注视这些乱哄哄的人群。 菜市场泼妇混战,也不比这所密室内的场面好一些。 谁踩了谁的道袍,谁推了谁的拂尘,谁又在仓皇中把谁的佛珠狠狠掼到地上…… 他还没真正到来,他们却已经开始逃窜。 ……是。 【早知道】。 每双惊慌的眼睛都写着痛悔。 当年一个独行天师的分量太轻,区区几个人阵亡的数量还不够多,一场报复的教训也不过是小打小闹,整批整批死在小巷里的本阳会大半精锐似乎也不算什么,无非是可替换的前卒棋子…… 直到他一步步逼近,而他们的陷阱一点点被粉碎,有权限进入这所密室商议的家伙们一个个伴着最痛苦的反噬效应倒下去。 死到不剩几个人,才恍然惊觉,早就该放弃争执、牢固联合在一起,毁掉那家伙的。 可他已经彻底长成,就像静待时机的蛇——落到荒地的猎人们仓皇回头,发现枪支、弹药、粮食所剩无几,自己才是那只被围猎的猎物。 他们无计可施。 毕竟做爷爷奶奶德高望重的那辈已经死了个干净,还剩下的几个只是刚继任位子的年轻人,虽然号称“大族魁首”,手里握的话语权还不及前辈们十分之一…… 倘若今夜死在某个地方,也会被暗波汹涌的家族当作“内斗失败”草草处理,然后悄悄掩盖过去的。 盘综错节的大族,能知晓许多秘密的同时,也方便掩埋许多秘密吗。 那家伙甚至提前选定了有几个人可以留到最后,知道他们对应的家族背景有数波势力争权,方便“配合”他一起扫尾…… 呵。 是啊。 蛇总会耐心等到最后一刻,再缓慢有力地绞碎猎物的每一颗骨头,将它们所有的生机吞入腹中,不留一丝后患。 红影不禁想起数日前他们在钢铁厂的争斗——明明已经把他打落熔炉了,差一点点就能让他烧成焦炭,他却又能在半空幻化成一头巨蟒反扑过来,毒牙深深扎穿自己的腰腹——它拼尽全力才抠下他的鳞片,那家伙又在即将扒开蛇皮前灵巧滑走了—— 那个卑鄙的天师。 适合做蛇,适合做鬼,偏偏不适合……也不配做活人。 【阴煞。你该死。】 【不不不,求你求你,只有我的夫君——求你——啊啊啊——】 ……不管付出什么,他绝不配再次活着。 他要为当年的一切付出代价。 “还剩下不到四十分钟了!怎么办,怎么——别推我,你倒是说个章程——” 密室内的众人还在争吵。 ……一只鬼曾诞生的祭日,竟然成了一帮正道玄门避之不及的炸弹倒计时,这真是个荒诞的好笑话。 红影冷冷地看着。 它不在乎这些活人能不能在即将到来的清算中觅得生机,也不在乎他们做这一切归根结底是在垂涎它镇守的地宫秘密,更不在乎这些天他们对它的操纵与利用…… 做傀儡也好,做工具也好。 红影只在乎他什么时候能再现身,由它再次亲手杀死。 几番争斗,红影已经清楚,它不再是他的对手。 可如果那只是“纯阴之体化鬼”的加持,它可以耐心等,等他复活成功之后…… 再杀死那个无法复原伤口的脆弱活人。 “够了,够了,够了,我不如先杀了你,老不死的东西只知道威胁——” 密室内的争吵已经没必要再听下去,这帮废物不会再对它的行动起到任何帮助了。 红影转身,煞气飘拂又聚拢,轻而易举地踏出墙壁。 ——室外,红浪翻卷,白雾弥漫,山崖遮天蔽日。 红海边,无归境崖底,它的绣花鞋在赤色的沙砾上轻轻踏出一圈圆圆的印记。 红影飘荡而去,裙摆在雾中像是沁入巾帕的血滴。 它几步便荡进深处,掠过礁石,涉入红海浅滩,乘上了停在那的一口厚重的……棺椁。 红影在棺椁尾部坐定,伸手,尖锐的红指甲直接从袖中掐出一朵莲花。 白玉棺椁的顶盖是半透明的,海浪拍打,能模糊看清棺中人的面容。 他睡得很好。等它彻底杀了那个天师,就可以醒来了。 只需要再等一会儿、一会会儿…… 隔着棺椁,红影将花在他颊边放下,红指甲上泛着煞气,动作却意外轻柔。 夫君就要醒了,它想把他打扮得好看些,毕竟……它的夫君是这世上最好看的人了。 【很快……很快……】 相信我。这次我一定会彻底拧烂那个天师,把他全部的骨血都喂给你,确保他再也不会有机会施展诡计逃脱,他全部的全部都变成你的养料——这样,你就能睁开眼睛了。 坐在棺上,红影忍不住轻轻哼歌,手臂环起,就像在摇晃虚空中一个透明的婴儿。 很快…… 我,你,还有我们的囡囡……我们会再次团聚…… 只要那个天师彻底死亡。 ……啊,时间为什么不走得快一点,它真的要等不及了…… “手表没有信号。” 红影的盖头抖了抖,它看向棺椁的另一端,一个女人正站在上方,腰间系着一枚双鱼佩,一手持桨机械地划动棺下的海水,另一只手则僵硬地抬出手表。 ——戚妍看着红影,双眼无神,面色青白,神情温顺。 她似乎对“自己正坐在一尊棺椁上和一只阴煞往无归境深处去”毫无所觉,只是再次机械地张开口。 “进入无归境,具体时间无法计算。” 红影有点心焦,但知道这是必然的干扰,还是竭力摁下了翻涌的煞气。 它抬抬手,示意这只傀儡继续安分划“船”,一人一鬼一棺的背影逐渐淹入白雾里。 它打算顺着流水往最深处的血潭去,只有在那里,夫君才有再次睁眼的可能性。 即使数月前在争斗中这具躯壳被那帮人夺走了一部分做法器,数夜前那无耻的天师又趁着被围剿的机会在其身上设下了魂魄相连的符咒、为他的复生之计再添一步…… 但无所谓。 红影确信,血潭会帮忙的。 很快,很快……它等了这么多年,终于能再见到…… 我必将成功。 不管那天师为今晚又准备了什么,现在又在哪里制定什么阴谋诡计……我绝不会怕…… 【与此同时,首都,小楼,餐厅内】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拔高音调)啊快乐~~~” 三个童声合唱的生日快乐歌中,被各方势力高度警惕的“那位天师”在厨房里麻木地盛出面条,淋好香油,在上方撒下最后一把葱花。 他端着这碗下好的长寿面往回走,餐厅里合唱到最后一句:“祝你生日~~~快~~乐~~” 小安各扬起红扑扑的脸,又扶了扶头顶的三角形生日帽。 “谢谢你们!接下来是游戏时间,我——” 一碗面放在她面前,沉默不语的“泥巴怪”拉开了餐厅末位的椅子。 安洛洛不满地轻哼一声,完全看不出她半小时前还和小安各吵成一团:“怎么能打断寿星讲话呢,这只大泥巴怪先生,你长得丑就算了,还没有礼貌!” 大泥巴怪先生:“……” 大泥巴怪先生麻木地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又麻木地推了推面碗,示意小安各快点吃。 “哎呀,不用苛责我的新朋友,他看上去似乎有点着急,可能是赶时间要做什么事……” 小安各倒是很慷慨,顺利过完生日的她咧起虎牙笑了笑:“很急吗?那要不你先走吧?”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34节 安洛洛立刻抓住时机,拽紧了身边的小斗笠:“我和他也要回房间睡觉了,我们平时早就睡下——” 小安各愣了一下,脸上流露出一抹失落,但很快就更灿烂地笑起来。 “我知道了!那好吧,既然你们已经陪我唱完了生日快乐歌,你们都是我的好朋友——大家拜拜,接下来我自己过完派对流程就回去啦!” 这只生魂果然嘴硬心软、很好说话,安洛洛喜出望外,拽着小斗笠就往楼上跑——她早就对自己“深更半夜还在房间外游荡”感到惴惴不安了,只希望等这只生魂彻底消散后没惊动楼下的爸爸妈妈—— 而小斗笠没怎么反抗,他不觉得一只大半夜把人困在楼梯上、就为了喊朋友一起过生日派对的生魂有什么杀伤力,真要有,那个自己早就出手了。 他现在又困又无聊,哈欠…… 两个小朋友一眨眼就窜回了儿童卧室,只余小安各坐在原位,戴着小生日帽子,低着头看自己热腾腾的面碗。 半晌,她抬起头,眨眨眼,抹抹脸,吸吸鼻子,看向依旧坐着没动的大泥巴怪。 “呃……你不是有急事吗?怎么还不走呀?” 洛安……洛安异常无奈。 这只五岁的小姑娘都决定懂事大方地体贴朋友早睡、然后独自望着自己的长寿面露出泪汪汪的表情了,他还能走到哪里去。 那两个被混淆认知的小笨蛋没认出这孩子是谁,他却不能当她是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啊。 洛安只好做了个手势。 “……真的吗?没急事呀?可以留下来继续参加我的派对?太好了太好了,那接下来的游戏是吹气球——” 小安各眼睛闪亮地拍起手:“对了、对了,要先吃掉你给我做的长寿面——它闻上去好香好香啊——筷子筷子——” 洛安直接把筷子递到她手里。女孩冲他露出一个比太阳还灿烂的笑脸。 “你现在是我最喜欢的朋友,大泥巴怪!!” 洛安:“……” 洛安想支着脸望着钟长长叹息,也更想伸手摸摸她软乎乎的脸,但他的外形还在吧嗒吧嗒掉马赛克……最后只是坐在那,回复了一个微小的笑容。 好吧,既然得到了她一个“最喜欢”头衔。 “大泥巴怪,看我看我!吃长寿面讲究不咬断对吧,我给你表演一个超级厉害的一口吸——”第一次享用别人下给自己的长寿面,小安各开心得顾不上抵触老规矩了,顺嘴炫耀道:“他们都说这样吃一定能长命百岁健康到老——” 嗯。 当然了,长命百岁,健康到老。 不会说话的大泥巴怪静静地坐在那儿看着她吸溜溜吃面条,眼神非常温柔。 第268章 第二百零五十四课 困在我的囚笼与困住你的脚步 掠过愈发逼近零点的挂钟, 洛安望着厨房。 那个小女孩的背影正踩在板凳上,她的脚尖踮得高高的,胳膊与腰背也很用力地绷直, 但即便如此, 她这个个头想把吃空的面碗放进水槽, 还是没法仿照成人那游刃有余的姿态…… 尽管她已经很努力了,但为了确保手里的大碗不脱落、撞击到底部, 完成“吃完面条后把脏碗放进水池清洗”的步骤,她依旧不得不……吭着头往水槽里爬。 因为是个很小很小的孩子, 比他的女儿还要幼小许多。 做什么事情都显得很费力,做什么事情却又拼尽全力的。 毕竟这是……“一定要完美结束的生日”。 她对这一天曾有多期待呢,期待到死去的过程都抛下了,唯独还记得要来找“约定好要来参加的朋友”, 一定要带着他们前往“生日派对”…… 洛安看向她不断往上踮起、暴露在空气中的脚心。还沾着零星的血迹。 “呼……呼……接下来我要洗碗!因为派对的主人有权清理好自己派对上的废弃物品,我是主人所以才——大泥巴怪,你再等等吧?” 小孩已经半爬进厨房水槽了, 被摸索着打开的水龙头并没有帮到她多少,稀里哗啦的自来水淌出来, 被拽下的洗洁精瓶子在水槽里和碗嘭嘭乱撞,淹没了她半是炫耀半是逞强的嘟嘟哝哝。 要完成从电视上看来的“派对主人公”的职责, 所以必须要先把碗洗干净才行, 而且这样才能在新交的朋友面前显出帅气强大的风范……恐怕她就是这么想的, 已经把“洗碗”本身视作了什么“主人公的特权”吧。 尽管她从未洗过碗, 也根本搞不懂这栋现代小别墅的水龙头开关, 趴在水槽里折腾洗洁精的样子像是要跟碗打一架。 洛安并没有去帮忙。也并不想帮忙。 他只是静静望着那个小孩。 说来奇怪——他很清楚, 那个小孩,是小安各, 但并不是他的“小妻子”。 他的妻子可没这么稚嫩,她不会试图用“主动洗碗”来证明什么领地权,永远是直接丢给他干的,他干活时通常趴在沙发抱着抱枕看电视,像极了懒洋洋的大猫。 偶尔还会扯高嗓子催他给她削苹果、倒汽水、弄点零食,十足十的贵族大猫猫做派,就差头顶再加上一顶呢绒小帽、脚底下再加一只丝绒绸垫子了。 而那边那个吭哧吭哧在水槽里奋斗、嘴上还嘟嘟哝哝闲不下来的……该说是小刺猬吗?还是呆头呆脑的小狗? 不。 他看她时的确会觉得这孩子“可爱”,但却不会下意识将她幻视为毛茸茸的动物,生出“宠爱”的冲动来。 洛安只是旁观她独自洗碗,视线划过她手臂上的旧划痕、后背有些不服帖的衣料、嘴角还未擦净的油渍与脚心还未干涸的血点……这些痕迹引导他分析出这个五岁小孩曾真实经历过的所有事情,没耐心的保姆、无人看管的生活、糟糕的卫生习惯与一个专横暴力的父亲…… 洛安冷静地看在眼里,心里从未停下分析。 也从未生出过对待自己心仪异性的“痛惜”。 因为那不是他的妻子。那只是“小安各”而已。 是的,他看清了,她们是两个不同的人。 这就像“小斗笠”其实并不是安各笑嘻嘻挂在嘴边的“小老婆”一样,他们理论上的确是同一个人,但实际上—— 不同厚度的阅历,不同长度的时间,不同的人际环境与不同的处事态度…… 小斗笠会因为一个“姐姐要杀我”的可能性软弱地落下眼泪,但洛安的眼睛早在七年半前的某个夏夜……就彻底干涸了。 她们不是同一个人。 原来这样简单,他此前竟然一直没有想通,果然还是被阴煞疯癫的本能影响了吗?又或者他太依赖自己的眼睛…… 不是没人骗不过阴阳眼的,今晚妻子就给了他一个隐形的火辣辣的巴掌,哪怕她本尊当时还处于昏迷中。 在她面前,他永远那么愚蠢。 十年前他就会被她一些轻飘飘的轻浮话骗去恋爱结婚,笃信她每个画大饼的承诺,什么“工作完了就陪你”“只要有空就一起去旅行”……这七年来他自以为成长了,其实又被她的心声再次蒙骗、将其信以为真、做尽了自怨自艾的蠢事…… 他怎么还有自信,不被她第无数次欺骗呢? 承认吧。 在她面前,他无计可施。 她对他做任何事,他都是毫无抵抗力的,任何事——追求他,远离他,说爱他,说不爱他,喜欢他,抛弃他,甚至—— 杀了他。 【为什么?】 洛安再次想到那抹红影。 他曾经那么、那么努力地遮蔽妻子探查真相的动作,这是因为“如果妻子知道了会怕”吗? 怕什么?这只是他私自“如果”的假设而已,安各明明是个无所畏惧的人啊。 最怕的……是他自己。 他忘不了那个夏夜。那件猩红的嫁衣。 他需要重现成千上万次的死亡现场才能克服自己对红影的恐惧心,可如今,光是试图回想一下盖头下那张脸……他依旧…… 【为什么……你?】 不。 洛安轻轻摸了摸心口,压住那道快翻涌迸开的伤痕。 白雾今夜将他的外形变成这样……将一次次死亡的伤口化作幻象累加在这躯壳上……也是故意的吧。 血潭在洛安记忆里一闪而过。 自幼时起便辛勤巡视、日夜看守的地方,没有谁比他更熟悉那里藏着什么东西。 一只鬼如果想唤回什么,一定会拼尽全力游向那里。 但……给他一千次一万次机会,哪怕是理智最摇摇欲坠刚化为鬼的时候,洛安也不敢回到那里。 无归境下的那口血潭藏着一代代洛家誓死守护的秘密,又镇压着千千万万只怨愤不甘的魂灵——利用它的力量处理私怨,就像是某个村庄决心用引爆全世界所有核电站来处理自家土地分配不均的小问题。 如有必要,洛安绝不会轻易踏足那里。 但他知道。 红影一定会去那里。 那只赤红的阴煞没有留存一丝理智,它的指甲与裙摆已经不知道吸过多少浇人血,杀了他,毁掉他,就是它在这世上最深最深的执念。 再过十几分钟,它肯定就能带着那副棺材在那里等他,等到他心脏重新回暖跳动的第一刻……再下手杀了他。 而且,红影身边还会守着一个人,那个负责掌控它身上的傀儡线、但已经反被红影制服的人…… 戚延庭? 不,应该会是戚妍。 洛安想起今天早些时候见到的戚延庭……准确的说,是“戚延庭”。 可怜的本阳会会长已经被反噬了,他本人的独立人格从数日前从慧大厦倒塌时,就被怨魂们塞去了某个犄角旮旯吧。 洛安又想起当年,在小巷里,半蹲在自己面前,疯疯癫癫的上代戚家家主。 ……他知道,当然知道,作为唯一从那个夏夜延续至今的人证,洛安很早就明白自己要对抗的有多少势力、多少玄门、而背后操纵窥视它们的又是什么东西…… 如果只是那些东西,早在去年、前年、乃至大前年的祭日……他就有信心准备回归了。 他之所以迟迟未动,按捺到现在的原因……他曾经唯独惧怕的那个…… 【为什么是你?】 红影似乎要侵入他的脑子了。 洛安不得不再次压下心口不断阵痛的伤痕。 冷静。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35节 不能仅仅用眼睛看,用手指碰,用鼻子嗅……想确认那个至关重要的答案……你必须……完全冷静,用心分析。 她们……不是同一个人。 她们不是。 “大泥巴怪?大泥巴怪?你还好吗?” 有人在很近的距离对他嚷嚷——是小安各,她洗过碗回来了。 洛安垂眼看她。小家伙又在地板上踩出一串血脚印。 “我说真的,唔,你如果很不舒服的话……”她略显别扭地拽了拽自己的头发,“还是,今晚就到这里吧?毕竟派对举办到很晚了……你也陪了我很久……而且……” 而且她其实对能否“完美”完成接下来的派对项目没有信心呀,小安各暗自嘀咕,光是洗碗就是相当有难度的事件呢。 面前的大泥巴怪动了动。 “为什么?” 呃,原来他能说话啊? 就是喉咙咯吱咯吱的,嗓子也很难听,像是里面含着好多好多刀片…… 又像是曾被人用指甲撕裂、捅开、泄愤般重复了好多好多遍。 丑丑的大泥巴怪,说话的嗓音也是丑丑的,听得人生理不适。 但小安各挠挠耳朵,很好心地没露出什么厌恶的表情:“什么为什么呀?” “为什么……你还留在这里?” 大泥巴怪咯吱咯吱地说:“你该走了。” ……她?该走了吗? 小安各不明所以。 她看看身后的水槽,勉强摆好了碗碟和洗涤剂,但泡泡依旧淹了出来。 ……呃。 把别人的家搞成这样,大泥巴怪果然生气了吧。 小安各其实是有点自觉的。关于“这不是我原定举办派对的地方”这一点。 她睁开眼,顺着“承诺过参加我派对的朋友们”的气息,吧嗒吧嗒跨入这个房子的地板,就见到走廊尽头的那扇门…… 不知怎的,当时她很清楚,自己要走过去。 走过去,打开那扇门,对门里的家伙说一声…… 【你要去哪里?】 这念头深深扎在心底,就像她“要举办生日派对”的念头一样清晰,有力。 于是小安各吧嗒吧嗒走过去,忽略了周围种种异常,忽略了自己额头往下淌的液体,与脚心那粘稠又腐臭的气息。 她只知道自己要去主办一场派对,还必须要问一个问题。 于是她踩着自己死去后缓缓汇成的血泊走来,停在那门前,主动伸手,旋转把手…… 然后,便遇见了门后的大泥巴怪。 大泥巴怪虽然形状古怪、面容模糊、浑身上下都像是一大团血肉乱拧的马赛克,老实说比电视里最恐怖电影的最恐怖怪物还吓人…… 但小安各就是直直盯着它,提出了她要问的问题。 【你要去哪里?】 大泥巴怪没有回答她,只是定定地注视她许久,便跨出来,掩上门,带她打开这栋房子所有的门与锁,带她亲自收集好了生日派对所需要的一切材料。 鲜花,布偶,装饰品。 礼帽,面条,小游戏。 朋友,祝福,生日歌。 大泥巴怪安静又顺从地跟在她身边,虽然一路流淌着味道和形状古怪的碎片,但它很乖,也很贴心。 于是小安各越来越频繁地把视线停留在大泥巴怪身上,尽管它拥有着一个常人怎么也不愿意多看一秒钟的外形。 这是她梦寐以求的完美派对,本该以她为中心,只需要完全沉浸就好了,不用分给其他人注意力。 况且她最倾慕电视里那些或漂亮或帅气的主人公,交的朋友也喜欢选长相好的,那个叫安洛洛的小女孩和她吵再多次架、那个戴白帽子的小男孩再怎么冷淡,她也依旧喜欢他们,因为他们真是她见过最好看的小孩了。 大泥巴怪……是个丑陋无声的背景板,不具备让她另眼相待的任何一个因素。 可小安各越来越在意它。 又或者,他? 她逐渐注意到,他喉间许许多多翻卷的皮肉与碎沫下,似乎能拼凑出一个属于成年男性的喉结。 她又通过长时间的偷看发现,他疑似是“手”的部位,露出森森白骨的血泥里,嵌套着一枚朴素的银环。 ……唔。 一个已婚的成年男人。 就像她的父亲那样。 只不过小安各从没见过父亲戴上指环,她之所以对“婚戒”这样敏感,是因为总能见到母亲和父亲争执扭打时用戒指上的大钻石狠狠割他的脸——母亲再怎么也是出身显赫的贵妇,当年结婚时戒指上的钻据说是能上什么巨大珠宝排行榜的。 不过,见多了母亲歇斯底里地挥舞那枚闪闪发光的大钻石,“婚戒”在小安各稚嫩的观念里,不是“夫妇身份的证明”,而是“趁手且隐秘的攻击武器”。 而且,只有那个“需要从另一方的专横暴力中保护自己、疯狂反抗”的人,才会一直把结婚戒指戴在手上——父亲的早就扔到不知哪个情人的床头抽屉里了吧。 所以小安各在自己的逻辑中完成了自洽的推理。 大泥巴怪成年了,结婚了,是这栋房子的男主人。 她在这栋房子里只感觉到几道气息,二楼的两个是自己的同龄人,一楼的两个不认识,隐隐透着熟悉感与安心感的是大泥巴怪,而另一个…… 大泥巴怪反手合上房门时,她有悄悄瞥一眼。 另一个睡在床上,眼皮合得紧紧的,双手双腿大大咧咧地瘫着。 唔。 小安各可不会用“懒洋洋的贵族大猫”这样亲昵又无奈的形容来代指那个成年女人,她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了—— 喝多了之后烂泥般瘫在床上大睡特睡的父亲。 打完她了,吼完母亲了,又去外面和自己的情人鬼混过了,迫于压力不得不回到压抑的老宅卧房后裤子不脱鞋也不蹬,就那么大剌剌躺着,手里还握着酒瓶,两只脚仿佛要把木架子床踹散般,大大地伸着。 小安各厌恶那份睡姿。 她只知道那个女人的睡姿像极了父亲,而大泥巴怪乖顺的性格一看就是被欺负的那个,跟着她在外面游荡半天也没见女人探头出来找他,明显对他的离开漠不关心—— 所以,在这栋屋子里,大泥巴怪是那个被女主人欺负的另一个主人。 凄惨的,弱小的,被吼被骂被打也只能哭着挥舞婚戒反抗的那个。 而且他的戒指上甚至没有锐利显眼的大钻石!这要怎么才能有效反抗对方的暴力呢! 而且、而且、他不像母亲…… 他会照顾她。从不会忽视她。 哪怕她只是个突然闯进屋子的小丫头,脾气很坏脸蛋和性格也不可爱,他依旧满足了她在这里举办生日派对的愿望,还陪她熬夜到现在。 ……大泥巴怪真是一个非常温柔的好人。 可惜却跟一个讨厌的坏人结婚了。 小安各扁了扁嘴。 “你该走了。” 大泥巴怪说话的嗓音真恐怖,但小安各却很难过。 肯定是她在这里逗留太久了,他怕被那个女人发现端倪才催她离开,而且…… 她自告奋勇想帅气地洗个碗,却把他家厨房的水槽弄成那个样子。 “我、我真的已经洗好碗了,虽然不算顺利……那我去找抹布,或者,或者我去找他们帮忙,一定会清理好……” 大泥巴怪摆了摆手。 他说话的样子吃力又艰难,每一次发声都像是要咳出内脏碎片似的:“不……用。我……会……” 我会帮你清理干净的,当然。 小安各却抿起嘴,拉住了他的手,眼睛再次闪动起那种不管不顾闷头乱撞的神气——洛安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一小时前他才看见这小孩露出这股神气,当时她正要强拉着他搜罗派对的准备材料—— “我们一起走吧,大泥巴怪!逃到外面去——放心,有我在,那个女人不会再打你了!!” 什么? 洛安没有再问出口的余裕。 他又一次被拽着跑起来,小孩扭头,飞一般往外冲——冲破玄关,冲向这栋房子之外—— 那一瞬间她的速度很快很快,手劲也很大很大,他差点以为,牵着自己狂奔的,真是那个自己所熟识的“妻子”了。 可只有一瞬间。 因为她拉着他一头冲进了房外的白雾中。 ……啊。 洛安望着周围应当是“小区”的地方。 没有路,没有灯,没有绿化草坪,没有停着待开莲花的景观小池塘。 只有白雾茫茫,如云如海。 果然。 他们被封死在这里了,一开始就不可能离开…… 不。 是他被封死在这里。 洛安再次看向前方的小孩。她的背影迷茫又慌乱。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36节 “……逃不出来?为什么?我、我是怎么来这里的,我当时明明一步就跨进屋子里——我的朋友们——对了!” 小安各抓着他的手扭头,结结巴巴道:“我、我们回去找洛洛和小白帮忙,他们两个肯定有办法,之前就是他们帮助我——” 之前? “……帮助我,从突然破坏了派对现场的大红影手下,逃出来。” 小安各的神色慢慢变了。 迷茫,恍惚,最后是空白。 写好字的横幅……买好的炸鸡桶……不知道为什么变成红色的墨水……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小圆桌上的两个小朋友……她端着老虎水杯,他端着泥陶杯子,她则抓着一杯冰镇可乐……他们介绍彼此,一起玩了很久……在安家老宅的那个房间里…… 直到,一只大大的红影扑出来。 洛洛一手抓住她,一手抓住戴斗笠的男孩,他们三个呼哧呼哧地往外跑,却怎么跑也跑不过那抹猩红的嫁衣,缀在身后可怖的—— “我。” 小安各仰起头。大泥巴怪的眼神没有波动。 “是……我?” 她之前一直紧紧握着、没有松开他衣角的小手,终于一点点松开了。 伴着一点点的、逐渐便剧烈的颤抖。 “是我……是我……那个红色的影子……是……” 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洛洛那么怒气冲冲,小斗笠又那么不耐烦,她已经……已经…… “已经拖着他们过过生日了,又把那次派对搞乱了,还……” 是最最最该负责任的罪魁祸首。 这一切。 全是我。 小安各逐渐红了眼圈。额头那些被忽视的液体再次一滴滴淌下来。 “我……是我……呜……” 大泥巴怪突然反握住了她的手。 “不是。”他说,“我这次看得很清楚。” “可我是——” “不是。” “我是——” “不是。” “……” 小安各吸了吸鼻子。 大泥巴怪握紧了她,又转过身,不知怎的顺着一条在白雾中浮出的路,一步步往回走。 他牵着她回到那栋房子里。 这回小安各再也没法忽视地板上蜿蜒的血迹。 “就是我……你骗人……就是我……” “不是。” “我自己把自己派对搞糟了!我、我还杀了很多人!很多很多很多——我还想杀更多更多的——而且——而且——” 小女孩哭喊起来的声音,又尖利又吵闹。 但她哭喊的内容,令人不忍心厌烦。 “——而且我是你的那个妻子,吼你骂你打你狠狠欺负你的坏蛋妻子!” 洛安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他沉默地牵着她往那扇来时的门走。 现在他不用再顾忌小安各的声音是否会吵醒女儿、小斗笠或一楼的妻子了,因为…… 这就是一间将他封死的笼子。 从一开始,要困住的人就只有他,小安各不会掀起其他任何人的注意力。 ……话又说回来,比起“自己搞砸自己派对”“自己化作阴煞杀了很多人”,这小孩心里排序最高最恐怖的可能性是“成为坏蛋妻子”? ……她哪里又坏蛋了? 到了,洛安牵着她停在卧室门外。 他平静地说:“你该离开了。” “我不——我不——”小安各哭得上接不接下气,牙齿咯咯作响:“我不想走——我就应该——死掉——我早就应该——” 洛安笑了一下,弯下腰与她平视。 小安各逐渐停下吵闹。因为她记起来了,这个人很讨厌喧哗。 “哦,你真是因为这个才哭的?难道不是因为发现自己未来的伴侣长得太丑太丑了才哭吗?” ……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小安各揉揉眼睛。 “你是全世界最好的人了。”她带着鼻音说,“就算你长相很丑嗓音很丑还有一身马赛克,但你是全世界最好的人,也是最好看的人。我最喜欢你了。所以你最好看了。” 洛安:“……” 明明才五岁呢,这个年纪就习得了用超强浪漫情话骗人的功力了吗?如果没猜错,她这只分散出来的生魂的确不清楚自己的真实样貌吧? ……当然,当然…… 他不再能笃定,她是在“骗人”。 或许这是实话。动听的,致命的实话。 洛安弯了弯眼睛。 “那你相信我吗?” “……嗯。” “那我保证,你不是她。绝对不曾是。也绝对不会是。” “……” “请你相信我吧?” “……” 小安各揪起小手,又慢慢松开。 就和自己松开的拳头一样,她缓慢地点了点头。 “那就好……” 洛安推开了卧室的门。 “你走吧。” 卧室内,灯火通明,像是一个预备熬鹰审讯的大笼子。 女人西装革履,正靠着床头坐着,一只手紧握着一把直尺,一只手上布满被尺子抽出的红痕。 她的眼睛并不明亮,半开半合的,一会儿抖擞一下,一会儿又合拢,看上去困倦、疲惫、狼狈不堪。 ——但她没有放任着身体的本能昏睡过去,在开门的第一刻,便对上了洛安的眼睛。 就像一头愤怒又疲倦的猎豹。 安各低低地说:“解释。” 洛安看看她,又看看她看不见的那只小生魂,片刻后,露出一个温柔又平和的微笑。 “离零点还有半个多小时,豹豹,我想问问你,方便开直升机带我去兜风吗?” 第269章 第二百零五十五课 摘下滤镜之后面对现实只能挥舞拳头 戴着滤镜看人久了, 想再把固有滤镜摘下来,总是有点艰难的。 就像石头没办法自动除去自己身上一层层覆盖的青苔。 当那份滤镜化在了那个特定对象身上,“有点艰难”就变成了“异常艰难”…… 十年前安各几乎把全世界所有的真善美滤镜都加在了丈夫身上, 发自内心认定他是她羞涩贤惠又传统的美丽老婆; 七年前他不告而别, 悔恨思念遗憾等等复杂心绪又令她把所有的无辜白月光滤镜加在了他身上, 这世上绝对不存在比他更无害的人; 数月前他重新回到她身边,虽然开始流露出种种不符合“人设”的古怪之处, 但她迫切地希望通过“重新追求”使略显冷淡的丈夫重回热恋期的情人,种种热情攻势便又一次蒙蔽了她的视线—— 按正常人的思维, 套满十几年白月光滤镜的老婆只要不做出“公然出轨”“暗地做三”“红杏出墙”……之类越过她底线的事……安各对老婆的滤镜这辈子也撕不下来,她说不定就一直傻兮兮地喊着“安安老婆”疼他到老了。 可惜。 “安安老婆”只是一抹水中莲花的倒影。 而洛安,他是个破烂。 两次下药,三次变换身形, 四次拒绝沟通坦白,乃至无数次的欺骗、隐瞒、自残、算计与无数次的默不作声偷偷离开—— 就连关灯后耳鬓厮磨时落在她身上的吻,也是他转移她注意力、忽悠她放弃细究重点的手段, 实则这人根本就心不在焉毫无沉浸感! ——是破烂。 意识到自己第二次接过混入安眠药的茶水后,安各真想一刀捅死他算了。 上次是鲜榨橙汁这次是红糖姜茶, 次次还打着照顾她的旗号,光明正大地旁观她昏过去不省人事……哪有这样的!哪有这样的破烂!! 好好说实话是会死吗——他们都谈过多少次了, 承诺过要坦诚沟通一起合作吧——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37节 他豹豹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破烂东西啊?! 说真的, 正常人谈对象, 第一次尝到对象在饭菜里混安眠药, 就该迅速扛着“快逃”的大牌子抱着女儿跑到警察局报案了!! 但行啊, 行啊, 你非要搞这种玩法我也不是不可以奉陪啊,无非就是药物手铐小黑屋嘛, 我很懂强制play的也不是玩不起的小白花了,反正是与合法对象关灯后的情趣—— 你倒是按正常套路和我搞点和谐刺激的情趣啊?! 给我下了药后把我往卧室里一丢,转身就跑到外面和一堆变态杀手打得难舍难分、鲜血淋漓——不管是差点掉进钢铁厂高炉还是被不明红色怪物撕扯胳膊腿还是面对多方势力围剿——他豹豹的总爱搞这种事然后拖着半死不活的身体回来,哪怕伤重到心脏都停跳了也要照常买菜烧饭送她和女儿上班上学——他豹豹的—— 安各宁愿丈夫化身某些言情小说里的法制咖男主跟自己大搞强制爱,划痕勒痕红肿淤青倒是往她身上来啊,啊,给她下药然后自己出去把自己搞成马赛克的究竟是什么破烂!!他真要把自己的身体字面意义上弄得破破烂烂吗! ……但安各也真该感谢这破烂极端不正常的脑回路,否则她没法顺利维持着自己的清醒,在熊熊的怒火中,等他回来。 除了正常已婚男人该有的安全套、润滑剂,他的床头抽屉里几乎包罗万象,什么都有。 ……倒是给我正常健全地塞满安全套和润滑剂!!不要塞上满满一抽屉的直尺皮尺游标卡尺螺旋测微器!!他豹豹的翻完量杯滴管指南针各种瓶瓶罐罐后,最下方上锁的大抽屉里还藏着一套光学棱镜,你究竟想在床上搞什么奇奇怪怪的测绘实验啊?! 无能狂怒的妻子翻到风水罗盘和毛笔朱砂时,甚至都松了口气。 这才算勉强正常……呸!正常个豹豹头!!这三格抽屉里藏匿的物品就不该出现在她家卧室床头柜里!!那个破烂也不该出现在她家卧室里!!一起打包丢出去算了! 安各气得七窍生烟,但洛安下在红糖姜茶里的安眠药明显不是药店里贩卖的那种简单药片,大概率是某种具有玄学作用的汤剂……即使她奋力挣扎后重新撑开眼皮、拖着身子到他床头抽屉翻捡,找到一管驱虫用的清凉油、一盒画着薄荷图案的未知药丸、一只一捏就能发出巨大噪音的橡皮喇叭—— 依靠着这些,安各只是勉强撑到了衣柜前换好衣服、打开灯,但她要往门外挪动时,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都耗尽、无效了,她差一点就昏倒在离门口一步之遥的地毯上—— 最终,还是咬了自己舌头一口,勉强缓解了渴望沉睡的身体本能后,呼哧呼哧地爬回床上倚靠着床柱坐直,然后抽出了一把最原始、厚重的钢尺。 尺子拍手心,眼皮合一下就打一下,办法虽朴素但有效,她还不信自己能继续睡着了。 ……安各就是这样撑过去的。 很难说她困倦又暴躁的情绪有没有对门外那个小生魂产生连带影响,让对方时而激动易怒时而害羞乖巧…… 但汤剂控制着她往梦乡里栽,安各没有余力清醒思考,只记得要挺住,要睁着眼,要—— 【你要去哪里?】 【你哪里也别去。】 什么计划,什么重要日程,她才不管。 她受够了,他每一次欺瞒成功就会带着更多的伤口回来,她绝不会再次栽在安眠药里放弃参与他的夜晚,他—— 要么坦白,要么滚蛋。 “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你的固执程度升级到这个水准了。” ——丈夫走近了她。 其实安各的意识很模糊,用意志力和体内不属于凡界的药物作用斗争不亚于戒du,她只是模糊听到了“豹豹”“一起”几个词,还没意识到他刚才站在那向自己发出了怎样的邀约。 也没意识到,她此时已经离开了屋子。 洛安抱着她来到屋子的顶层,又从白雾中摸索出开关,进电梯,出电梯,再爬上了好几道不锈钢扶梯。 ——安各今天白天时带着女儿和小斗笠去野生动物园游玩,玩过之后,正好把她那座直升机开了回来。 是的,当然,首富看似低调的房子,顶端当然有设置直升机停机坪了。 钱是万能的。 但安各自己并没有意识到周围环境的改变,她依旧恨恨地瞪着他,从意识到自己被再次下药她就一直是这个眼神——凶煞又狠辣,下一秒钟就要扑过来用爪子撕碎他。 洛安将她在直升机副驾驶座上放下后,对上那双眼睛,不由得愣了愣。 因为她的眼底,除了恼火、愤怒,还真切浮出了一层滚烫的恨意。 ……恨他? 是因为他又一次给她下药吗,还是因为他强迫提出她魂魄审问的手段暴露了,总之他违背了她的主观意愿,这彻底触碰了她作为家主与控制狂的雷区…… 换了以前,洛安肯定会这样猜测,然后再次主动退让,致以歉意,伪装出柔顺的姿态祈求她的谅解。 但不是今晚。 今晚他看清了许多事。也明白了许多谬误。 今晚他知道了…… 【你要去哪里。】 她只是恨他又一次要悄悄离开。 离开,留下,两个完全背道而驰的选择,没有中间项。 ……理应是没有的。 而这个选择题洛安过去从未犹豫过一次,总能最快速最利落地给出答案——哪怕是面对他最无可奈何的妻子。 七年前,十年前,从一开始。 【在她睡着之后安静离开】是他工作的常态化。 因为总有不得不去做的调查,不得不抓紧时间营救的人质,不得不掐准时机完成的委托,不得不…… 因为是【工作】啊。 试探,调查,核实,步骤,确认,计划。 天黑之前,家里的一切都是妻子的领地,他无权干涉。 夜深之后,她合上眼,他便按照自己的步调偷偷离开,去做那些…… 她从来也“无权干涉”的事。 洛安曾经总有点在意她忙着工作把自己抛下,可仔细想想,自己不也做着差不多的事吗? 她固然一直排斥地站在他的世界之外。但他也没给过机会请她主动过来看看。 想问出口之前,准备试探之前,自顾自地认定“会被讨厌”,就那么缩回去了。 久而久之……他把她推得这么远。 安各。 豹豹。 他的妻子。 比起胆小懦弱又愚蠢的自己,他更应该信任这个强大如烈阳的存在。 比起计划被打乱后又焦头烂额地弥补,继续寻找阴暗的管道逃离她的追捕…… 应当还有的。第三个选项。 比起假惺惺地说着自己也没有歉意的“对不起”,更能有效取得她谅解的东西。 升上机舱,戴上耳罩,洛安握过操纵杆,直升机瞬间旋转起飞——他是个独行天师,曾经有人把直升机扔他脸上想把他切成千层面,所以他当然知道这玩意儿该怎么开。 半空中,他点亮舱室内所有的灯光,无视周围似乎要扑咬而来的白雾、完全看不到目标与位置的仪表板。 洛安清楚,今晚他无法离开。 因为身边人太强大了,他逾越不过她的意志…… 所以,等待机舱稳定后,他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一管针剂。 一管扎入副驾驶人的心口。 “醒醒,豹豹。接下来要由你掌舵。” ——昏昏欲睡、只能无力瞪视他的安各呼出一口凉气,剧烈地咳嗽起来。 清醒的理智与灵活的行动能力终于灌回身体—— 她立刻一拳挥了上去,笔直对准了驾驶座上对象的鼻子。 “冷静。”洛安平和地说:“周围没有可视环境,但我们已经离地八百多米了。请你暂时克制住揍我的冲动,否则我们会立刻坠机。” 安各:“……” 安各转头看向窗外。 白雾弥漫,如云似海,但迅速伴随着直升机的桨叶挥散开——山崖高树、滚滚红海映入眼帘—— “我们什么时候到无归境了?”她脱口而出,“你为什么要把我运到这里来?而且为什么会这么快?” 这问题,你应该问你自己。 命令某个人“不准离开”,他就能被裹在望不见尽头的白雾里,还被执念深重的生魂缠上; 被解放了意志通知“一起离开”,他就能瞬间破开白雾,比原定时间还早地抵达万里之外的无归境。 ……安各。 最混乱的,也是最强大的源头,随着时间流逝,她会与那只红影磁铁般相互吸引。 或许还因为…… 洛安不再揣测,他维持着直升机往上空继续攀升,没有说话。 安各看了一圈,又回来,死死盯着他的侧脸。 “先不管你怎么把我弄到这的。你有能力自己浮空,对吧?” “是。” “你带着我也能飞起来?” “是。” “你的实力勉强还算无敌,不可能在完成你那‘重要计划’前出差错?” “应该。” 安各冷笑一声,屈肘甩臂,再次一拳糊过来。 “行啊,行啊,反正你能得很——那就让我狠狠抽你一顿,反正坠机了你也能带我飞,我也不差这辆直升机的钱!!坠机成破烂就破烂吧!!” 洛安:“……” 面对近在咫尺的呼呼拳风,他竟然还有空闲想。 这就是传说中的高空家暴吧。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38节 第270章 第二百零五十六课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可能说得就是这种状况 于是。 继骂老婆、凶老婆、吼老婆、冲老婆投掷家具(抱枕)、冲老婆大声咆哮并跺脚、冲老婆摔筷子摔杯子……等行为后, 安各终于完成了自己作为一家之主的突破。 打老婆。 她真的打了老婆。 ……结结实实的一拳,远超成年男人的力道,直击嘴角。 这一拳锤得洛安当即就破了皮, 嘴角那块口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肿起、变青…… 但挨上这一拳的他依旧坐得很直, 像口稳重又平和的钟, 被打完后只是略微偏了偏头,手里握着的操纵杆都没晃一下。 “豹豹, ”他轻瞥她一眼,“现在消气了?” ……这种“打吧打吧反正你开心就好”的态度更令人窝火, 仿佛她刚才锤过去不是拳头而是一包棉花糖——安各脑内迅速嗖嗖嗖模拟出更多的挥拳、踹腿、实在不行就扑过去拿牙啃还不信他尝不到教训—— 可洛安本身的皮肤,着实敏感得吓人。 她才击了一拳,这一拳击在他脸上的效果就像是被反复锤了好几拳、抽了几十个巴掌——破皮的口子旁甚至印上了她半边拳峰和指印—— 而这一切的变化全发生在挨上一拳后的一分钟内。 他半张脸都凄惨得像是被拳打脚踢、剧烈家暴了一小时。 安各……安各不得不收回拳头,恼火地冲他喊:“你的皮肤是玻璃做的吗?竟然只打一下就要碎了啊?” ——其实恰恰相反, 安各刚才出拳锤他时并没有掺上真正对付敌人的杀气,所以那是不含罡气的正常拳头,而这样噗通的攻击……打他这个等级的鬼躯是不可能留下任何痕迹的, 他周身自带的煞气甚至会反过来吞噬攻击者的生命。 妻子这样锤他,反而会给她自己带来危险, 这就好比不戴任何防护措施去掰一条毒蛇的牙。 而且,客观意义而言, 洛安此时也感觉不到疼痛。 他刚刚在家里暴露出死亡重现的状态游走了一个多小时。妻子砸来的拳头和那些致命伤比起来真就仿佛一包棉花糖。 ——所以洛安刻意收敛了周围蓄势待发的煞气, 又刻意把躯壳调整成“打一下就能显得很惨”的脆弱度, 以此呈现出能使妻子满意的…… 什么?“刻意显得很惨这样就能方便卖可怜”? 洛安今晚还真没打这种歪主意, 他只是单纯想让豹豹消消气、散散火、满意他受到的“教训”, 这才能看他更顺眼一点。 他的效仿对象是她当年玩离家出走时在地下拳馆里打烂的沙袋, 后者总在安各喝多了与朋友回忆峥嵘不良时期时频繁提起,她提起那沙袋的语气是相当骄傲、得意的。 妻子认为他该受到教训, 洛安赞同她的想法,只是他目前的身体状态没法真正“被锤爆”,那么,为了让妻子省点力也为了避免她拳头受伤,“抢先一步就调整自己的天然防御使自己凄惨负伤”当然是最优选。 而且,他不信“自己本人半张脸挂大彩”比不过一颗被打烂的杂牌破旧沙袋。他肯定更能让豹豹得意骄傲。 ……嗯,破烂的脑回路毕竟日积月累,在百慕大三角般的奇异区域转久了,指望这混蛋一下子就彻底顿悟、转回正常人的电波频道是不可能的。 况且,的确,如果安各真的锤了他半天却发现这货一点皮没破、自己的手指头却疼得要死、自己的一切攻击都破不了他的防、给出去的教训宛如被烤焦的棉花糖……那后果会更严重。 “你怎么——我——你——可恶!” 安各烦躁地看了一眼他颊边的指印,眉皱得比出拳前更厉害:“真正娇生惯养用牛奶蜂蜜喂大的小仙女也没你这脸皮嫩吧?我才刚刚锤了一拳而已啊?!你——啧——我明明——” 怎么让她打了,却比没打时心情更差了。 洛安想了想,认真澄清:“没关系,豹豹,我明白的。你一开始瞄准的部位是我的鼻梁骨,第二次又想冲着我的颧骨来,但最终还是改变了方向,避开所有要害与可能伤及骨头的地方,只在嘴角锤了一次……我明白,你并不想真正弄伤我,还是手下留情了。” 安各:“……” 她当然是豹豹的手下留情了,冲着自家对象这张脸挥拳已经是她气到爆表才能干出来的事啊,你叭叭叭分析的这些过程也的确没错,我是刻意避开了不少…… 但你顶着这半张脸的红肿指印,偏偏还这么温驯体贴地帮我说话! 你并没有对我内心的感受起到任何帮助!现在狂躁的怒火与厚厚的负罪感噼里啪啦炒在一起了! 实在看不下去,她一言难尽地撇开视线。 “所以,谢谢。谢谢你刚才手下留情。也谢谢你没真正让我们坠机。豹豹,刚才打得还开心吗?” 安各:“……” “真的。没关系。谢谢你。你开心就好。” 安各:“……” 安各再次扭过头想说话,可对上他的眼睛后……又不得不把注意力转回他的脸上。 侧脸嘴角旁破开的口子淌出了一点血。而她拳峰留下的那几处凹陷,已经在他的皮肤上泛紫了。 正如“巴掌印”是远比“刀子捅”看上去更可怜更鲜明的伤痕。 如果这伤口出现在一个绝世大美人苍白却无暇的脸上,就更…… “要不再来一拳?” 说话间直升机已经飞入无归境的云雾,遮天蔽日的黑影一时覆盖了前挡风玻璃的所有视野,洛安照镜子般仔细看了看。 “是有点难看了,”他客观评价,“对称一点会更好看吧,你也会更解气?” 安各:“……” 安各不禁大吼:“你有病啊?” 洛安点头:“我带药了。” 安各:“……” 行吧。 安各头疼,嗓子疼,太阳穴和心口也被气得一跳跳疼……好吧,心口不是气的。 自己家的美丽老婆,从来是想把他疼着哄着保护在最安全的地方的,现在这样一张脸却被打成这样。 谁看了不心疼。 她刚才这样生气、这样狂躁,归根结底也是因为……太心疼。 安各伸手用力抹了把脸,深呼吸,默数十秒。 行吧。 暂且到此为止。 “你说带药了,那药放哪了,”她再开口时有点哑,但已经恢复了八分的冷静,“别告诉我你带的是治精神病的药。玄学界有那种祛疤消肿快速疗伤的药丸吧,你这种社恐独行侠也不会在工作时带着后勤员……伤药在哪。” 洛安欲言又止。 “……什么,别告诉我你真的随身携带治精神病的药啊?” 呃。 因为他毕竟还是阴煞啊,自他成鬼后师兄就会固定给他配清心定神的镇静药……每个月师兄强迫他领一盒吃……虽然不能完全算是“治精神病的”,但据说那张药方被来交流学习的监管局天师拿去,配完之后给病院的重症狂躁症吃都吃好了…… 可他吃了七年多,师兄说还不能停药。并且在前几个月加大了剂量。 呃。 洛安刚想好了,不愿再在这种问题上“偷偷隐瞒”妻子,所以他无话可说,只是保持沉默,眼神平视前方。 安各:“……” 这沉默带来的信息量是庞大的,安各的太阳穴再次突突突跳起来。 但她是一头顽强勇猛的豹豹,她伸手摁住了自己的太阳穴,接受了“老婆真的需要吃药”“老婆真的脑子有病”等破事。 “好,好,这个事我记下了,明后天一定会找你细谈,或者你跟我去医院做个检查,总之有病就要治,不能讳疾忌医……但现在,我问的是伤药。拿点伤药出来,按照你工作时那不要命的风格,疗伤药你肯定随身带着吧?” 她眯起眼睛:“别跟我说你还有什么自愈的超能力?” 呃。 有的。 ——但万幸,洛安这次不需要用完全的沉默回答,虽然他能够自愈,但伤药也是常备品。 “有的,一个画着薄荷图案的纸盒,我在床头抽屉备了一盒,刚才出门时就拿在口袋里……豹豹,我在驾驶不方便,帮我掏一下后座放的背包,外口袋拉链拉开就是了。” 安各一愣,迅速想起自己之前独自待着时,为了保持清醒仓皇翻到的东西。 “画着薄荷图案?巴掌大的小纸盒,有点像是上世纪的火柴盒?里面是什么药?” “就是一些基本的疗伤药丸,师兄配给我的,材料很简单我自己也能照着方子配,会起到止疼解热提神醒脑的作用,但多吃几颗就能消去淤痕与……” 安各拽过他的背包,把空空的盒子倒在腿上。 “吃完了,”她说,“刚才我以为是解除睡意的薄荷糖。” 洛安:“……” 洛安:“没关系,那种药和普通的止疼药也差不多,而且师兄亲手配出来的没有副作用,问题不大,当作糖丸也没事……” 安各没什么表情,她平淡地“哦”了一声,把他的背包拽紧了,调整带子长度,背在自己身上。 “我们还有几分钟着陆?” “不,按照计划,我们最好先去第七十六峰暂停,检查崖底的……” “行,听你安排。” 直升机的机舱内终于回归沉默,只有桨叶呼呼呼的噪音到处在吵。 直到洛安操纵着直升机停在一颗平坦宽大的岩石上,桨叶也缓缓停摆,舱内再无杂音。 安各再次开口。 她的声音冷冷的。 “所以为什么你要在床头抽屉里备一盒止疼片?所以有多少次你半夜回来时重伤?所以你伤口疼得睡不着觉时拿止疼片当睡前糖丸嚼?” 洛安:“……” 洛安:“豹豹,我们先下机……” 安各一脚踹上舱门。 “说实话,”她的眼神幽幽的,“否则我们俩谁也别想走。你的大计划见鬼去吧。今晚我们就同归于尽。” 洛安:“……”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39节 第271章 第二百零五十七课 想要针对一个烂人时会有千千万万个人帮 【今夜早些时候, 双目无神的戚妍划桨进入血潭时,无归境】 藏书阁中,一身白衣的洛梓琪抬起了头。 “有动静……” 皱紧的眉从刚才起便一直横在她头顶, 最中间的褶皱就像解不开的死结。 她卷上手里的竹简, 起身离开座位, 取下藏书阁内墙壁上的长明灯。 “似乎有人……” 她抿了抿唇,在某处停下后缓缓支开一块木棱, 摁下,伴着机关打开的动静, 又念动符咒,掐诀拉出重重藏书木架中的三角缝隙。 洛家的藏书阁传承一千七百年之久,种种玄妙的机关布置连洛梓琪自己也无法完全说清,总之这地方防尘防潮也防雾, 甚至有部分古籍要求完全隔绝空气保存……理论上,这地方是绝不会与外界联通的,如果人待在这里想往外面的无归境张望, 就跟深海核潜艇在海底下打开防护罩似的—— 精巧繁复,边沿用牛角刀刻印过无数字符的朱砂石窗缓缓开启, 露出一个类似倒梯形的缝隙。 洛梓琪透过那缝隙往外张望,发现外面没有一丝光芒, 漆黑如墨, 只有手里举起的长明灯能帮助肉眼辨识出无归境标志的云雾, 后者则温吞地包裹住所有景物, 让它们完完全全淹没在阴影里。 ——用她好友安各的话说, 这是“哪怕开远光灯能见度也不及三米, 异常极端天气,但凡开车上路就意味着危险事故”。 可每一天, 这个时辰,无归境都会陷入这样深不见底的云雾。 要出去看看吗? 洛梓琪有点犹豫。 【天黑之后不可出宅】曾是无归境洛家的家规之一,而唯一获得家主特别准许、可以出门进山的家伙……是需要做“日常清理”的小斗笠。 毕竟那家伙拥有一双得天独厚的眼睛,这样的环境对他而言就和大白天没什么区别……况且,或许撇除人气的干扰在一堆魍魉魑魅中穿梭,他比白天在人群中要自在更多。 洛梓琪时常怀疑自己弟弟身上那点不正常的疯癫思维是因为环境影响、眼睛影响、还是得天独厚、发自内心地自然形成的……后来她不怀疑了,反正弄清病情她也治不好那货的病。 不过。 拜弟弟所赐,【这个时辰到外面会遭到精神污染】,洛梓琪从小就在心底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最终她只是把长明灯又举高了一点,再次环视一圈,确认无法看清什么,便退回刚才的书架。 洛梓琪将燃着香烛的长明灯“咚”一声放在桌上。 灯座旁边,高高垒起的竹简堆里突然颤动起来,响起“扑簌簌”般鸟类拍翅膀的动静——然后一个迷糊的脑袋从里面弹起来:“啊?啊?地震了?” 洛梓琪看了一眼胡令,一言不发。 胡令:“……不是,怎么,我刚刚努力做预知梦呢,怎么……” 洛梓琪没有开口,但她紧拧的眉峰皱得更深了。 罗氏师门三弟子、兼大族古家旁系、那个逢年过节爱好催自家师兄和嫂子离婚的憨憨——胡令缩了缩头。 他在各大赌场酒吧游手好闲已久,很是不擅长应付洛梓琪这样通身“高贵冷艳”“严肃冷漠”气质的玄学界精英,更别提对方还具有“第一世家家主”“二师兄亲姐”“疑似和对方老死不相往来”等等可怕身份。 况且,此时对方理智、淡漠、透着一丝不满与嫌弃的眼神…… 像极了他那些即将主动提分手的前女友。 就很怕。 ……姓洛的家伙们都有这样令人畏惧的气场吗? 自觉被无辜吵醒后无辜被瞪,胡令不由得小声逼逼:“不是吧,不是你让我来帮忙的吗,而且师兄专程请过我……” 洛梓琪有点不耐烦。 “我并未请求你的帮助。” “是师兄专程说——” “他与我并无关系。” “可——” 又是一阵类似鸽子拍翅膀的扑簌簌动静,另一个脑袋从稍远一些的竹简堆里探出来。 那个竹简堆也堆得更高更厚,是桌上几大摞中造型最巍峨的一堆了。 裴岑今皮笑肉不笑地打了声招呼:“好了,好了,知道你跟他没什么关系了,大半夜的翻书又累又困,大家都消消气。洛家主,我去弄两杯咖啡给你?” 洛梓琪不为所动:“不需要。而且无归境没有咖啡。” 胡令撇嘴:“这都什么时代了,山顶野人吗,自己住的地方连半包速溶咖啡都——” 洛梓琪:“要提神醒脑,去外面跳崖最快,不用喝软弱过甜的饮料。” 胡令:“……” 姓洛的都这样吗?隐隐的鬼畜气质原来是靠血脉传承的?? 裴岑今打了声哈欠,继续和稀泥:“行行好,洛家主,今晚我们都是被抓来这里干活的壮丁,没必要冲大家撒火气……” 洛梓琪冷漠道:“我没让你们过来。按照无归境的规矩……” 按照洛家以往的规矩,藏书阁是不可能向任何除嫡系血脉以外的外人开放的。 ——是,洛梓琪从中午起就离开首都回到无归境了。 她今早本还约了几个玄门家族谈事,但见过破烂弟弟后,在迅速交锋中借给他那把长剑的洛梓琪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还没理清楚,就又撞上了偷偷摸摸跟踪弟弟过来的弟媳…… 安各是个看似不怎么会做正经事的人,今天上午叼着冰棍坐在跑车里拿望远镜监视对象也明显不是正经事,但见到洛梓琪后,她同样抓住时机,和她交流了不少东西。 在商业中心之后那条街遇见红影、又发现洛安状态不对后,她本想送他去医院就约上洛梓琪再私聊,结果老婆咬死了他自己“没问题”,她这边又突然来了紧急会议通知,不得不配合秘书回到公司里处理事情。 中午开完会了则被女儿叫过去,然后嘻嘻哈哈带着两小孩玩到晚上……安各没有空闲再独自调查,但—— 她那辆装备了无数黑科技的跑车留给了洛梓琪,而且她有手机。 洛梓琪一直收到安各发来的短信,不管是她“鬼打墙”的经历,还是那抹跟着她不放的红影,安各甚至在带孩子看猩猩表演时从纪念品商店买了纸笔,临时草绘了一张地图给她,告诉洛梓琪“你最好去查一查小巷尽头那条半开发河道上平台的情况,我怀疑他和戚延庭在上面达成了某种交易,又或者留下了打斗的痕迹”…… 总之,安各这半天看似陪着孩子老婆混过去了,但一直与洛梓琪“暗度陈仓”,后者则全盘接受了安各提供的所有线索,在调查过河道平台后迅速动身返回无归境,根据自己看到的内容查阅相应古籍。 一个要“逮到老婆审讯真相”,一个要“逮到弟弟关他禁闭”,共同抱着“让破烂受到教训”的心理,两位堪称志同道合,今晨统一战线后的战斗力异常强悍。 只要再给安各一周左右的时间,她与洛梓琪在不同领域的双双配合就能把洛安掩埋的一切全部挖出来。 ——可惜时间太过紧张,而洛安也拥有不亚于她们的极强反侦察能力。 洛梓琪回到藏书阁独自翻找资料后,夜,她的手机突然响起,裴岑今带着胡令突然拜访无归境。 两个人说着“我家四师妹卜到无归境将有大难于是前来帮忙”之类的神棍话,过了一会儿裴岑今又表明“根据师弟的要求来这里待机”,胡令则瞎吹“四师妹卜到的灾难与洛家主息息相关,所以我在您身边才能做出最精确的预知梦来”—— 总之赖着就不肯走了,洛梓琪堂堂家主,端着气质,又不能破口大骂拿扫帚赶。 她深入藏书阁调查东西是提前遣散了主宅所有仆从的,洛安要搞的破事眼看着越来越大,洛家也家大业大牵一发动全身,洛梓琪不得不选择用避人耳目的方式单独调查,她是想让他受教训,但真不想让他被监管局抓起来安乐死—— 于是,今夜,洛家主宅只有他们三个活人。 她,胡令,裴岑今。 以洛安的个性,能把这两个人安排到无归境,肯定是对他们相对放心的,洛梓琪便没他们当外人看,想着“反正我只是在查资料”“查资料的手多几只都不嫌多”“再说了他就真能把师兄弟当忠心下属使吗”—— 大大方方问出一句“想不想帮我让破烂受教训”后,果然受到了两位天师空前热情积极的响应。 这世上究竟有多少人无法抗拒坑洛安的机会呢,大概就是洛安结识的所有人吧。 ……洛梓琪便带着他们一起进了藏书阁,深以为自己瓦解了弟弟这次上不得台面的小刺探,殊不知…… 就在那时,破烂默默往红糖姜茶里拌入安眠药,端去了妻子的卧室里。 他根本就没指望那两个家伙会遵循自己的“指令”。 他只需要暂时蒙蔽豹豹,然后安排他们在那时“待在”无归境里。 ——当然,“蒙蔽豹豹”这部分的计划暂且破产。 如今洛梓琪一行人已经在藏书阁内查到三更半夜,困得困累得累,原本也不算亲近的关系…… 洛梓琪的眉皱起后就没松开:“我刚刚听到外面有动静。你们都没听见吗?” 胡令摇着头擦了擦口水,裴岑今挠挠头。 ……啧。 总觉得不对劲。 “他把你们派到这里来就没有后续指令了?只是让你们在这里待着?” 胡令耸了耸肩,继续趴下去想睡,裴岑今倒是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可能……他只是需要我们在这里待着。” “我不明白——” “嘘。” 一阵风突然刮过,藏书阁桌上的长明灯倏然熄灭。 洛梓琪迅速扭头看向视窗,依旧漆黑一片。 ……无归境的藏书阁,不应当刮起自然的山风。 洛梓琪心中的怀疑扩大了。 从刚才开始,她就感应到的…… “或许有什么东西不对劲。”她站起身,“我必须出去看看。” 裴岑今刚想开口阻止她,却见洛梓琪迅速摁过几个机关,手指轻轻一掐,抓起灯便消失在书架尽头——鬼知道洛家家主在自己的本宅内掌握了多少条不为人知的密道? 虽然不待见洛梓琪,但他不能坐视她出意外啊。 裴岑今扭头看向胡令:“喂,走……” 却对上了师弟惊惧交加的表情。 “走。”他低声说道,五官惊恐地扭着,但双眼却没有神采,像是还陷在噩梦里,“师兄,快走,快走,红海下那口血潭要——” 铺天盖地。 红影在梦中闪现。 红影又切实从白雾深处飘近了。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40节 【夜,23:48分,无归境崖底】 洛梓琪站在岸边的礁石上,右手高高举着那盏长明灯,左手则反握在背后。 望着那抹坐在棺材上逐渐飘近的红影,无归境家主的神色不喜不悲,不惊不惧。 “来者何人,擅闯无归境?” 棺材上,拨弄着莲花的红影动了动,片刻后,竟然主动抬手,掀起一角盖头。 大红唇,金耳环,艳丽又夺目的一角下颌,足以见得主人的张扬肆意。 “呀,”红影咯咯笑了,“琪琪美女,怎么不认得我啦?” 洛梓琪脸色骤变。 第272章 第二百零五十八课 呆滞时最关键的回复时机总是轻易溜走 【夜, 23:49分,无归境第七十六峰,峰顶岩石】 安各跟对象打的架快到尾声了。 别误会, 是真·打架, 拿脚踢, 用手拍,拽起背包一通乱砸。 如果这不是家外面, 如果不是坐在悬崖上暂停的直升机里,所谓“事态紧急”…… 安各恨不能扒了他的外套和衬衫, 张开白牙凑上去乱咬一气,把被啃出一身牙印的老婆直接带回家关禁闭。 禁闭!关上整整36周的禁闭!不准出门、不准工作、不准干活,只可以安全地待在我的卧室里,学习在床头柜抽屉里填满正确的东西——安全套也好润滑剂也好哪怕小玩具都无所谓, 我求求你倒是填满成人黄色垃圾—— 然后把那些止疼片、镇静剂、所有你用来掩盖伤口随便瞎吃的破玩意儿全部丢掉! 不准隐瞒,不准傻笑,不准——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叮嘱我上下班注意安全开车上路小心——仿佛我午饭便当少吃一颗蛋都值得重点注意而关于你自己的一切都轻描淡写不需要说给我听—— 我受够了被你【隔离】。 ……【隔离】墙后的你要是开心又放松的状态也罢了, 私人空间这种事难道我不懂吗,可你为什么偏偏—— 偏偏, 总在墙后面,受许多伤, 流许多血。 安各不明白。 为什么有人会这样热衷伤害他自己? 为什么有人会这样——这样学不会珍惜自己? ——她挥着包再次重重砸下去:“你听懂了没?知道错了没啊?!” 忙着躲避妻子踹击的洛安根本没懂。 他半是哄劝半是苦恼:“可是, 豹豹, 如果把伤药全部丢了, 我半夜负伤后身上带来的污秽会弄脏家里的床单, 单纯用物理手段处理伤口也可能会吵醒你……” 安各:“你——闭——嘴——” 究竟为什么总要半夜负伤啊?就不能不受伤吗?! 眼见这混蛋还是抓不到该认真反省的点, 安各气得抓住他的衣领就往下一撕,然后张嘴便啃—— 尖尖的虎牙, 凶狠的眼神,明显是怀着不依不饶的态度咬来的。 见状,原本一直老实告饶的洛安神情一僵,他瞬间就想躲。 他倒不是怕被啃,拥有一个脾气暴躁的妻子,洛安早就习惯被啃被咬被抓了——自觉再与她相处十年能去报名“人形猫抓板”比赛拿金牌——但他之前为了让豹豹消气把身体状态调整得极脆弱,她这一口下去,绝对能见血。 豹豹绝不能碰鬼血,这对活人的身体会造成不可估计的影响。 可这架直升机的机舱还是不够宽敞,安各当年买下它时只想着“就只是带着洛洛宝贝到处旅游”用,并没有给成人设计很多的空间,更何况她刚刚发怒时是直接扑了过来骑在他身上,一脚抵住舱门,双拳伴着背包轮番呼呼锤下,洛安几乎是被困在驾驶座里抱头挨打的…… 他又不能瞬间变回那个瘦瘦小小的小斗笠从她胳膊下窜出去。 现在,除非他下狠手掀开身上的妻子,否则根本躲不开这一咬。 眼见着那颗虎牙就要扎上自己的锁骨,洛安暗暗用了些劲,抓住她的手臂往外扯…… 可眼角的余光瞥见她侧后方一根凸出机舱的控制杆。 如果现在往外扯她,豹豹的后背肯定会狠狠撞上。 洛安犹豫了一瞬,就在那么一瞬,窗外的山崖突然刮来一股狂风,舱门“嘭”一声弹开了。 ——直升机机顶的桨叶再次旋转起来,整座机舱像是被巨人吹拂一般迅速摇晃、震动,红红绿绿的警示灯与提示音疯狂响动,原本一直拿脚抵着舱门的安各则倒吸一口凉气—— 混乱间,丈夫将她一把摁倒、迅速伏地躲避,手臂上施加的力道前所未有的重,几乎像是给她刻上枷锁般,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洛安的本意是在危机来临时护住她的要害,可安各猝不及防被抱得这样紧,他竟然会使出比自己更惊人的手劲摁她的后脑勺,而且摇晃的机舱和被打到的腿本就削去了她的平衡能力—— 安各完全没反应过来,她依旧张开的牙便一口扎进他锁骨偏上、靠近脖颈的部位。 出血了。 是静脉,也是很小的口子,血并非喷涌而出,只是安静地漫上几滴出来,像是医院里年轻的实习护士扎错位置后拔出针头的残留。 可那点点血色让安各的脑子嗡嗡发胀。 她刚才只是做样子。她最生气的时候也没想过真正伤害他。她连他脸上的青印都看不下去。她…… 她下意识就伸出舌头。 舔了舔,嗦一嗦,含进嘴里。 ……形似野孩子的小安各在爬树揭瓦时摔破了手臂或膝盖,发现皮肤流血,总是这么干的。 吹一吹,舔一舔,嗦一嗦,把伤口上的血吸走,吸到看不出来,就没事了,可以继续蹦蹦跳跳玩去。 反正佣人们不会理睬她,更不会主动教她使用绷带或红药水,反正…… 她现在手边也没这些东西啊。 铁锈味涌入鼻腔,安各一口吞下去。 然后她对上丈夫呆滞的眼神。 安各:“……怎么了?没事吧?只是破了个小口子,没事的……唔,又淌了一点点血……疼吗?我再帮你吸一口……” 她动作比说话快,“再帮你”还在嘴里嘀咕时,已经又嗦上了他颈侧的伤口。 洛安一个字也没来得及吐,就见她两口血下肚。 ……两口鬼血……轻描淡写的……她啊呜两下就吞进去……吞进去了?? “怎么了?这样盯着我?” 妻子跟没事人似的又摸了摸他颈侧的伤口:“不出血了,很小的伤口,你还疼吗?” 洛安:“……” “你还疼我就再帮你吹吹……哦,难道,不会吧?” 她戏谑地挑了下眉:“这样直勾勾地盯着我看,难道是觉得刚才我舔你的样子特别性感?你想什么我当然没意见啦,嘿嘿,但最好还是先把注意力移到外面,刚才突然刮开舱门的风很古怪,我怀疑是从崖底来……” 洛安:“……” 洛安完全搞不懂她的脑回路。 他死死地瞪着她沾上自己鬼血的双唇——阴阳眼中,那几滴血甚至飘荡着极浓厚的怨气。 她刚才切实吞进嘴了。而那绝不是无害的番茄汁。 安各:“呃,你别继续这么直白地盯着我啊。就算是我,也是希望看场合的……” 她推开他的手臂,逃避般扭头望向舱门外:“总之先搞定这里的……等事情结束了回家进房间再……” 最后那几句嘀咕已经近乎耳语,洛安完全没有听进脑子里。 他只是在想,为什么—— 没有任何反应? 【活人绝不可触及阴煞。】 【鬼血的怨气能侵蚀心。】 ……为什么? 他做过许许多多的研究,反复确认过无数遍,这七年间只是间接接触就会担惊受怕,而且远在他没现身的时候,她也的确有过被微弱的怨气致伤、弄病的经历,她以前明明就遵循着这份规律—— 不。 不对。 ……她与红影的联系……难道已经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急速拉近…… 拉近。 【活人】。 拉近。 【阴煞】 再无区别。 ……不。 想到什么,洛安眼底一沉,他的手指用力一揪。 安各拧了下眉,不适地拽了拽他箍在自己腰间的手臂:“你掐疼我了,干嘛呢?” “……没什么,豹豹,只是紧张。” 为了不再次引起怀疑(“原来你以前在我面前说手劲一般般没我强都是装的”),洛安慢慢放开了抱她的手,安各则迅速从地上爬起来,推开刚才震动时掉下的杂物,越过舱门往崖下看。 “雾太大了,看不清……可刚才那股狂风是从崖底突然刮起的,越过山崖的高度后还能把停放的直升机摇起来,按常理这些在狂风路径上的云雾应该早被吹开了……” 安各看了一会儿,又拿出夜视镜来试了试,无果。 “我们是不是应该找条路下去,看看情况?” 丈夫没吭声,他越过她往崖下瞥了一眼,便伸出手,轻轻晃了晃。 在安各眼中,他真的只是“轻轻一晃手”,没有散出炫丽的符光也没有变出飘逸的袖袍,异常朴素、就跟在街边叫出租车似的晃了晃—— 云雾霍然撤开。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41节 安各一眼能看到千米下,崖底,洛梓琪与海边一抹红影对峙的画面。 她甚至能看清洛梓琪背在身后的手抓着一把银亮亮的弯刀,对面那抹红影的长指甲上有一块被削去的凹陷。 安各:“……” 不是第一天她知道自家对象是个在专业领域“很厉害”的天师,但究竟有多厉害,她一直没有实际的概念,依旧认定天师就是拿着一堆封建迷信的东西搞花活,就算见到符咒噼里啪啦着火啊琪琪美女的武器唰唰唰飘雪花啊也不以为意……只觉得把这帮人挖去自家特效公司拍电影肯定能赚大钱…… 呃,可是,第一次。 她待在这样近的位置,切实看洛安出手。 简单,直白,没有前摇没有花活,却瞬间驱开无归境千米高的山间浓雾,还给她的眼睛附上了一层类似千里眼的提升——这绝对不是科学仪器能够复制的东西了。 安各觉得此情此景自己应当赞美对象。 可她只是呆滞地看了一会儿,等到崖底那两个战成一团,风起云涌,才干巴巴地挤出一句:“你这招还挺实用的哦。” 洛安很淡漠:“嗯,知道了,你可以直接说我工作的风格不帅气也不亮眼,我这个人就是质朴得像土。老土的土。” 安各:“……” 不是。 真挺帅的。 ……刚才那招真的很帅啊,就是……就是太帅了直接把我帅呆住所以一时失语而已!! 安各:“呃……啊……不……” 洛安:“没关系,豹豹,我习惯了,也想通了。虽然我没办法变得很帅气,但反正你也没办法和帅气的男明星过日子。” 他顿了顿,诚实地补上一句:“如有意外,我会质朴地清理他们。” 安各:“……” 第273章 第二百零五十九课 按照规定好的轨迹大胆地往下跳就没问题 来不及反驳, 也来不及再解释。 崖下那激烈的战斗场面明显表明了此时不是一个适合和对象讨论——“你真的超有魅力超级帅气,老婆虽然我总夸你美丽但同样是把你当做异性欣赏的,你要多点对自己的信心哦”——等话题的场合, 伴随着那声有点像傻瓜的“呃”, 安各心中对老婆的惊羡之情与惊恐之情同时持续了两秒—— 也只持续了那两秒。 两秒后, 崖下,洛梓琪被炮弹般冲来的红影撞入一面山壁, 发出震耳欲聋的—— “哐!!!” 就像是挖掘机拆迁现场时铲下一片旧楼。 烟尘四起,崖下的视野再次被遮蔽, 千米上,安各所站立的顶端岩石都颤了颤。 “……琪琪她没事吧?!” 这一砸直接令她抛下了脑子所有不正经的东西,安各脸色大变,她一边掏出手机一边再次抓紧夜视镜:“我们必须赶紧找条路下去帮——” “没关系。” 旁边人的语气依旧很寡淡, 和他刚刚提及“质朴清理”的态度一样:“不用管她。” ……哈? 没有手机信号,在这地方呼叫医院或警局是天方夜谭,安各皱着眉调出自己的专用频道, 噼里啪啦给下属们发送消息,暂时没有理睬他又一次诡异的逻辑。 救人最要紧。 可洛安直接握过她的腰, 将她从崖边扛起。 ——对,扛起。 安各的视野立刻从正编辑的紧急集合短信变成他后背的衬衣。 她嘲笑过无数次女儿被爸爸教训时那宛如“被揪起的小鸡崽”的怂态, 可她没想过…… 如果他想把她直接扛走, 其实也很轻易。 “我们该走了。” 洛安敲了敲手表, 示意她低头细看清那正指示着【23:53】的指针, “时间剩得不多了, 豹豹, 别管洛梓琪。” 安各从来没意识到老婆可以直接“打断”自己的动作,也没意识到他的行事风格可以这么强势、迅疾、不容置疑——根本没有再争辩的空间, 眨眼间洛安就扛着她回到了直升机里。 他的本意当然不是刻意在这时展示“霸道帅气”,离零点只剩七分钟了,这时候继续磨磨蹭蹭地向妻子请示“可以离开这里吗”“接下来我们继续乘直升机”“请问你同意后面的行动”——是蠢人才会做的蠢事。 虽然他为今夜做了许许多多的准备,悠哉一点不会出大问题,但也不可能把它完全当做一场带妻子去喝茶吃点心的约会。 既然他决定带她来这里,与她搭档共同解决今晚的所有问题,那就该拿出自己真正工作的状态来,否则是不尊重她也是不尊重自己。 摁下按钮,准备加速,拉杆起飞。 给她扣带,戴上头盔,套好耳机。 “接下来风速会产生过大的噪音。” 只是一晃神,安各就重新被安全带封在了副驾驶上,而耳机的通讯频道里传来丈夫平静的声音:“我们通过这个频道才能顺利对话。” 他怎么——怎么—— 直升机已经升空,一切都发生得过快,安各顾不上再发脾气。 她也根本没有发脾气的想法,相识的朋友就掩埋在崖下那片烟尘里,事急从权,洛安知道她骨子里非常理智,绝不会在这时与对象纠缠“你怎么敢突然抢走我主动权”之类的事情。 果然,安各眨眨眼,反应过来后只是立刻扭身,找到了备用跳伞包旁边的医疗箱。 绷带,药膏,酒精棉。 她粗鲁地往他脖子上被咬出的伤口贴了两道,又低声呵斥:“下面的是你亲姐姐,立刻,下去,救她上来,洛安,我不会说第二遍——” 洛安倒是说了第二遍。 “不用管她。” 行,说不通,不用再废话。 安各便直接伸手去抢操纵杆,另一只手狠狠地给他破皮肿起的嘴角贴上创口贴。 “下——”下去救人! “轰!!!” 机舱再次被一股强劲的气流摇动,安各本来抢夺的手与洛安要逃开的手立刻默契地扣紧了,两个人同时狠力下压—— 直升机飞快挣脱了那团犀利的旋风,它急速俯冲,又稳稳悬在半空。 它身后,刚刚飞离的那块横在崖顶的岩石,在旋风中碎成一团粉末。 灰尘与碎石瀑布般坠落山崖,与此同时—— 崖下的红影感应到什么,正要冲他们的方向仰起头,可烟尘突然被一抹白影甩着银亮的弯刀破开——洛梓琪再次飞身袭向它的盖头。 这一刀亮得安各能看清洛梓琪脸上那种仿佛在冷冻库里杀了一百条鱼的神情,也能看清她完好无损的皮肤与手脚。 红影猝不及防,它死死拉住了盖头伸手接刀,却被刀势弹向数十米外的浅滩,狠狠摔进红海里。 洛梓琪落回礁石上。她掸掸衣袖,收刀入鞘,端庄挺立的姿态当真有世家子弟“风花雪月”的味道。 安各:“……” 哇。 她彻底放下心,又不禁吸了口气。 “琪琪好帅哦。” 洛安:“……” 又来了,反正全世界所有人都比他更值得“帅气”的夸奖。 洛安操纵着直升机飞离这座山峰,深入另一片云雾。 安各扒着窗户:“呃,我们不需要下去和琪琪美女打声招呼吗?你要解决的东西里肯定有那个不明红影吧,为了统一战线,先沟通再……” 她又回头望了望被击碎的崖顶:“对了老婆,你刚才是提前预判了那块地方会受到余波影响,才直接扛着我撤离的?老婆你的专业能力还不赖哦。” 洛安:“……” “还不赖”,嗯,她不如直接把写有“安慰奖”的红色小花贴纸贴他脑门上算了,幼儿园老师鼓励小孩都比这有心。 ……比起借助烟尘的遮掩做出突袭、收刀入鞘时挺直腰背,“提前预判所处之地会被旋风击碎于是撤离”明明更优秀吧?他虽然缺点多多但道行绝对比洛梓琪深啊? 不就是会耍刀……收刀入鞘那一套动作我也学过啊……当年还会拖着比自己脑袋高的剪刀转着蝴蝶花剪肠子……合剪时顺带着在雪地上抹干净肉泥……好吧。的确和洛梓琪那套宛如风花雪月的招数不是一个频道。全是马赛克。绝对不帅。 洛安又瞥了一眼仪表板旁的计时器。【23:55】。 在离零点最后的五分钟里跟对象计较——“你干嘛总夸别人帅气不多夸夸我、明明我在专业领域也算厉害、再怎么淡泊作为男人的虚荣心我还是有一点点的麻烦你多多顾及否则我要生闷气了”——这样的论题,是极品恋爱脑才会干的事情。 洛安便忍下这口闷气。 他沉默地操纵直升机飞向无归境更深处。 黑夜与云雾再次遮住视野,没什么能看的了,安各坐回位子,摸过自己的手机。 李欣童回复了,现在她要召集更多的下属。 无归境内一切电子讯号都会失灵,但这些年无数次跟这片危险领域较劲的首富早就用自己旗下的团队开发了一套可以单独通讯的黑科技,弹指间她已经通过符号与数字下发了无数道命令,又敲了敲洛梓琪。 “我觉得还是和她招呼一声我们来了比较好,而且万一琪琪受了内伤,我叫团队过去……” 安各咕哝:“果然是掌控无归境的‘家主’吧?怪不得当初我和她去监管局时,周围的天师对她的态度都非常尊敬……我从没见过有人被摔进山崖、发出那么大的动静后还能毫发无损飞快反击的……琪琪美女实在厉害……哎,你说,我这个体格能跟她学两招吗?应该行吧?” 要是能跟她学两招,就能更好地保护老婆了。 ——洛安只想扯掉她的耳机,掐断他们俩的通讯频道。 他开直升机时不想听这种嗡嗡嗡影响人情绪的杂音。 洛梓琪哪里比我厉害了!我打架时动静大多了!我被砍断双腿都能继续反击的!!我掉进钢铁厂点燃的高炉都能爬回来反杀!!她哪里比·我·强! “老婆?你抓操纵杆的手有点抖,还行不行?要不换位我来开?” 洛安……洛安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家主是不婚主义者,而且她爱好男,预备将来娶许多妾室为嫡系开枝散叶,与你的择偶观不符。” 安各:“?”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42节 不用扭头读心也能感觉到她头顶大大的问号。 洛安知道自己有点失控了,便再次深呼吸,稳住:“而且你最好别在这时联系她……我们毕竟是外人,护卫无归境不被外来敌人侵入本就是家主的职责,这时主动去插一脚帮忙,家主并不会欢迎我们。反而,碍于无归境的规矩,她必须驱赶我们离开……” 懂了,为了避开明面上的“禁令”,与其提前打招呼“嗨我们来帮忙”,不如直接闯进来,然后双方就当没察觉彼此一般相互错开,这样最方便,也最快。 安各想了想洛梓琪和红影对峙的姿态:“所以琪琪能感应到外来者,无归境这个领域就像在她脑子里装了报警器……她也知道我们俩飞过去了,只是装作没察觉到默许我们进来,对吧?” “对。” “但你怎么回事,我就算了,你也是‘外人’?难道洛家真有‘出嫁子弟不算洛家人’的规矩?” 最后这句是个活跃气氛的玩笑。 洛安应当顺应着说“是啊谁让我嫁给你做老婆呢”,但他今夜不想敷衍。 “我七岁时被家主逐出家谱,也逐出了无归境,已经不算洛家人了,只是个外人。真要按规矩,我是绝不能返回这里的。” “……为什么?你父母呢?” “死了。正是因为他们死了,留下我和家主两个幼龄的孩子,洛家有不少旁系对家主的位置蠢蠢欲动……乱七八糟的争权持续了小半年,即使后来洛梓琪成功继任了……” 洛安顿了顿,还是补上几句谎言:“……可如果不把我这个‘上代家主独子’逐出去,她的位子也坐不稳。所以我们共同商议,决定让我退出无归境。” 其实洛家不在乎男女,也根本没人把他看作“独子”,他被赶出去的唯一原因,是年幼的洛梓琪无法再忍受逼死母亲的仇人之子。 妾室、荡|妇、疯子、杀手、仇敌……母亲真是相当有本领,这些名头她就跟加冕用的珠宝似的尽数戴在头顶上了,耀武扬威地活了一阵,然后带着自己憎恨的丈夫兼情敌潇洒去死,而给他留下的…… 只有这些头衔,不再是珠宝的头衔,重重的压迫他生存的空间。 妾室之子、疯子血脉、仇敌的孩子。 母亲自己从未因这些名号羞耻。可她唯一向他强调、教导的,就是他应当为自己的存在感到羞耻。 【你明明是那个混账男人的孩子。】 【却完全没起到分离他们感情的作用……】 【垃圾。】 【废物。】 【把你生下来完全没用嘛。】 【呼呼……嗤嗤……嘻。你怎么还不去死啊?】 洛安拉升操纵杆,直升机已经爬入比刚才更高的海拔里。 “……总之,当年的事情没什么好说的,我唯一要提醒你的,是我的母亲——那人是个不正常的疯子。如果有机会碰见她,你最好小心,豹豹,她手心里随时藏着针。” 安各张张嘴,又闭上,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的坦白信息量过大了。 ……什么破封建规矩啊,玄学界这些古老的糟粕能不能点上炸药扔不可回收垃圾桶里? 呃,不对,等等? 【唯一要提醒你的,是我的母亲。如果你有机会碰见她……】 “为什么——” 你的母亲不是早就死了吗?为什么要重点提醒我这个? “我们到了。” ——说话间,直升机已经飞入一场正在卷起周围景物、随意抛洒石块树根的风暴。 就像化作蚂蚁,冲进一台正运行的卷筒洗衣机。 机舱天旋地转,刺耳的警报与灯光再次乱响,耳机里的通讯也模糊失真—— 安各并没有昏过去,也没有吐出来,尽管她很想翻着白眼哇地一口呕出酸水,她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旋转旋转旋转—— 但她咬着舌尖忍住了,双手抓紧安全带,眼睛死死盯住洛安操作面板的手势。 即使把主驾驶座让给别人,记住自己从哪来、如何来的路径依旧是她的本能。 所以无需多言,当洛安操控着直升机穿越暴风,奇迹般再次平稳悬浮时—— “过来的路线你都记住了吧?怎么原路返回也应该有印象了?刚才我们从进无归境、经过洛梓琪到这里的地图你全在心里描绘好了?” 安各想吐他一脸,再竖起中指。 虽然她说了要接受老婆真正的工作—— 但嘴上柔柔弱弱地聊着细腻心事悲惨过去、手上却突然开着直升机带着她冲进暴风眼也太超过了!这家伙以前的工作风格有多么简单粗暴,又有多么频繁地险象环生,以至于他习以为常了啊?老婆你比在火车上飞机上打斗的特工片主角还不怕死是不是??“如果冲进暴风后被坠毁的直升机炸断肢体”也不过是小问题哦?? ……但正事重要,她只是压下咆哮,脸色难看地冲洛安点点头,竖起大拇指。 地图当然全记下了,ok的。 洛安便伸手过来,“啪”一声打开她的安全带,再次用不容置疑的风格——揪好、扛起、搬运—— 晕乎乎的安各被摁在了主驾驶座上。她几乎是本能地握紧了操纵杆,使直升机保持平衡。 主副驾驶的交换不过两秒,而洛安在确认她的安全带与头盔戴好后,飞快撤身摘下耳机与头盔,来到后座拎起了自己的背包,然后走近舱门。 他望了一眼仪表板。计时器在穿越暴风时已经损坏了,停在【23:58】的显示数字上。 洛安便低头查看腕表。秒针距离零点还有一圈半。 ……唔,比预计中早到了几十秒,果然,真正和妻子搭档的话,她强大的行动力能加快许多进度。 虽然一路上他们说了许多闲话,但即使是最恼怒的时候安各也在噼里啪啦发送指令,她这段时间忙碌的备案计划可能很快就要到了…… 虽然,按照他的计划走,也不会有额外的危险。但谨慎周全总是好的。 洛安看着还没走到零点的秒针。他决定走回妻子身边,轻轻敲了一下她的头盔。 四周风平浪静,这是暴风眼,不会再有其他危险了——安各便拉下耳机:“还有话?” 洛安飞快道:“你开回去的时候,不管无归境的山崖产生什么变化,别回头,也别救人。直接开回去,停在我们一开始停靠的那座峰,然后去里面……” 里面那片木质结构的宅邸,我知道,来时瞥见了,那个应该是洛家本宅吧。 安各飞快回复:“知道,我会去亮灯的地方和剩余人会合。” ——今夜洛家本宅唯一亮灯的地方,就是裴岑今与胡令同在的藏书阁。 洛安没什么要叮嘱的了,需要她做的事他们其实许多天前就反复商议过,安各召集了许多人开了一遍遍的会,又在他的配合下做足了她所需要确保“一切尽在掌握”的“后备措施”。 虽然今晚他原本的计划是撇开妻子,而之前与她商议的计划依旧建立在“总之我们要对抗邪恶组织”的基础上—— 但藏书阁里有足够多的资料,大师兄那个人也不会顺他的心意藏着掖着,洛安知道安各肯定会抓住机会整理出目前的全部状况,也会随机应变调整她的行动。 他们俩似乎都是谈起感情来屡屡犯错的笨蛋,但谈起正事,刚刚一同默契下压驱使直升机避开旋风的动作就能说明一切了。 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 这可是豹豹。 洛安最终只是微笑了一下,亲了亲她的侧脸,然后说—— “你最好别说什么‘我会平安归来’。” 安各用看到腌咸鱼般的嫌弃表情,机关枪般嗒嗒嗒说道:“所有影视作品里这句台词都会是flag,说这话的家伙永远不会平安归来,而且自刚才你直插|暴风眼的行为后我就不相信你嘴里保证的‘平安’。所以去你豹豹的破烂‘平安’,你赶紧滚蛋。” 洛安:“……” 也对。这可是豹豹。 他无言地点点头,缩回手,走向舱门,一把拉开。 高空的气流扑入机舱,原本安静的环境再次挤满噪音,洛安向下俯瞰时完全开启了阴阳眼,茶色最深处有符文响应着最下方的—— “喂!!!!” 主驾驶座上,妻子突然高分贝地大喊,再次比起一个大大的拇指——又当着他的面倒下去。 安各比了一个喝倒彩的手势,又咧嘴冲他一笑。 “如果不能平安回来,我就去用最高程度的赞美夸遍全天下所有异性同性帅气厉害!!” 洛安:“……” 原来她刚才就明白了啊。 这可真是异常强力的反flag。 第一次,洛安不仅是暗暗磨牙暗暗忍耐,他冲自己的妻子翻了一个相当阴阳怪气的白眼,然后用噪音环境也能听清的分贝发出一声响亮的冷哼。 安各:“……” 这些年真是委屈他营造宽容大度人设了啊,什么破烂小心眼。 她恶狠狠将倒竖的拇指继续倒了倒,另一只手则握住操纵杆飞速上升,乘上一股足够安全的气流——而洛安一脚迈出舱门。 乘着风,千米高空,不依靠任何跳伞装置。 远离了他施加目力加持效果的范围,安各已经看不清他具体的模样了。 她抬高操纵杆,让直升机再次回到刚才进入暴风眼的轨道,眼睛则透过侧边的视窗微微下撇—— 那抹影子流星般撞入最底层的底层,就像风暴内寻到猎物的鹰隼—— 不,是剪刀。 巨大的剪刀。 无机质的尖锐黑光剪破潭面,形成无底漩涡的赤红血潭抬起千层血浪—— 【0:00,无归境】 洛安淹没在被暴风裹挟的血潭中。 可安各没有丝毫动摇,她冷静地收回视线,抽出挡板里的墨镜戴在脸上,便操纵直升机,按照刚才来时的路径,撞出了风暴。 他承诺了,他保证了,他们也终于说好了。 今晚,是要相互敞开一切的工作搭档。 ……明晚回了卧室再尽情表示“你高空坠落的样子比我看过的一百部电影男主角还帅气”好了。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43节 第274章 第二百零六十课 通话的时候打开免提变成多人对话总有点似 前注:本文中提及的型号、款式、字母名称皆为架空世界超前黑科技, 没有影射现实的意思,请勿对号入座。 深更半夜,被老板叫起来加班绝不是美妙的工作体验。 尤其是时间已趋零点, 你原本洗过澡敷过面膜, 正开开心心地穿着大睡衣窝在家里的沙发上看球赛, 手机聊天窗口里还约好了男朋友,他说一小时后工作结束就过来陪你, 一起为你们共同支持的球队喝彩,还保证会为你带来你最爱的辣翅与披萨外卖, “我已经买到手了就在来你公寓的路上”—— 反正明天就是周六,你有权度过一个放纵的夜晚。 可老板突然打来电话,无视你的下班时间与你的星期六,告诉你立即启动那个最最最麻烦的“后备计划c”——光是初版计划书就在她的手提电脑里占了整整一个内存盘的体量——并限你在二十分钟内赶到她目前的坐标来。 ……即使是专业称职又乖巧的李欣童秘书, 也产生了“一砖头砸死我的怨种老板把她埋在公司大楼承重墙里”的冲动。 别问她为什么一下就将毁尸灭迹的手法如此具体化,问就是男朋友有个疑似潜在杀人狂的同事兼弟弟,她最近总听他哼哼唧唧抱怨, “他知道把尸骨灌进水泥柱里后有多难清理吗”,李欣童听得耳朵快要长茧了。 怨种老板。 明天就雇佣男友那个反社会工作搭子埋了她。 ……对方应该会接单吧, 男友次次强调“我是大哥他是弟”,她最近也没打算甩了那个憨憨还准备带回家见家长, 那四舍五入她就是准嫂子的身份哦? 而且, 听说, 男朋友那个神经兮兮的弟弟兼同事特别缺钱, 因为钱赚得没有老婆多所以家庭弟位堪忧, 连自家娃都怜悯他想用零花钱给他赡养费, 所以肯定不会拒绝钱多事少的委托吧…… 以她的工资,给这份委托开出一个六位数以上的酬金也没问题……男友那个同事绝对会无比心动的…… ——与安各不同, 李欣童在交往后的第三个月就知道了裴岑今的工作有些超乎科学的成分,也对玄学界的存在有所了解。 她自小就爱看玄幻小说,第一次撞见裴岑今包里花花绿绿的符纸后,就对此竖起两只大拇指表示赞同,还多次旁敲侧击“你们玄学界有没有医仙类的人物啊有没有有没有帅吗单身吗你认识的话跟我介绍一下啊”…… 如果说安各是因为“接受度过低”令洛安不得不反复退缩,李欣童就是因为“接受度过高”令裴岑今万万不敢轻易带她接触。 玄学界里白衣飘飘符合女友“医仙”幻想的家伙可太多了。 他是绝不会把女朋友放到她的理想型扎堆处里的。 ……他又不傻。 如果量化一下双方的差异,那么总持怀疑论、异常顽固地认定“天师不过会点小手段”的安各对玄学界的信赖度只有5%,哪怕她亲眼见到天师互殴、大楼倾塌、怨鬼跟踪——她依旧能“哦”一声然后挥出唯物主义的铁拳—— 但李欣童没有那么复杂坚固的童年阴影与心理壁垒,最爱玄幻小说的她在毫无接触的前提下对玄学界拥有高达67%的先天信赖度。 而且她一点也不怕血腥恐怖片。 曾经老板在闺蜜之夜叫她陪看电影时,李欣童永远是那个面无表情被老板哇哇叫着抱住的。 所以她非常轻松地接受了“男友和他同事平常的工作内容较为血腥”“男友的同事兼弟弟是砍人(鬼)狂魔”的事实,潜意识里还把对方归为正派的一方——能认憨憨男友当大哥的家伙肯定也是无害憨憨啦—— 那么,我作为准嫂子,雇他去解决深夜叫人加班的老板完全没问题吧? 嗯。绝对没问题。 明天就问裴岑今要他那个同事的姓名住址好了,我要专程提着礼物上门拜访,拜托他一定要“给老板深痛的教训”。 在老板一段段夺命连环call、与一串串飞快发出的指令中,大半夜不得不揭下面膜、手忙脚乱穿衣服穿鞋的秘书心里怨气越来越足,她甚至顾不上和男朋友说一声“今晚约会取消”就抓着包和资料往外跑,谁来告诉她怎么在半夜十二点找到能于二十分钟内抵达夏国红海无归境的交通工具,老板这个大怨种怨种—— 李欣童一只脚上还挂着半穿上的高跟鞋,另一只脚已经踩出门外,她所租住的公寓是首都的高级公寓楼顶层,有一部专门的电梯可以直达车库,所以直接跑去顶层是最快的—— “扑簌簌簌簌——李秘书!李秘书!这里这里!” 她仰头望去,呆若木鸡。 “……老板?” 老板不在那里。 但老板强大的存在感扑面——迎头而来。 平台上方,数十米的空中。 标有安各旗下某集团logo的速度型b-500大型运输机在公寓楼楼顶停靠,豹纹的漆装外壳在暗灰色的天空中几乎要发出咆哮,它几乎就是一头长着翅膀与风扇的钢铁巨兽。 路秘书——秘书组内入职十年多、自前台一路向上晋升的骨干前辈——她正跪在机舱舱门边,一只手奋力冲李欣童挥舞,一只手紧紧握着舱门下的安全绳梯。 “喂——上来——抓紧时间——” 李欣童:“……” 李欣童呆滞地张着嘴巴。 入职仅五年的她完全无法将“老板喊人紧急加班迅速到岗”与“老板直接命人开战斗运输机来她公寓楼旁接她”联系在一起。 ……那可是战斗运输机啊!!而且不是普通的新闻频道看过的那种——是像超级英雄电影里那样超级炫酷的——还标着老板自家产业logo疑似是自研发产品的——战·斗·运·输·机!! 这个世界上如果所有的老板在勒令“紧急加班立刻到岗”后直接招呼一架自家的战斗机过来接员工,那……那……谁还会有继续埋怨老板无理取闹的心情啊?? 老板明明人不在这里。 但老板的霸气已经乘着风糊了李欣童满脸。 ……如果这架体型惊人的运输机真的能在二十分钟内从首都抵达无归境……那也太酷炫了吧。这是什么兼具实力与酷炫的新产品。 对了,几月前她见过这个产品概念图,老板把钱像砖头那样大堆大堆地砸进这个无底洞项目,她还以为老板投资眼光失衡,这次铁定是要赔本了……结果……啊,老板又要大赚特赚。 “上来,快点,老板刚才又发命令,指示我们必须在十五分钟内抵达无归境边缘的坐标——” 路秘书就跟没事人一样继续招呼她,杨秘书的脸也从旁边探出来——他的下巴上甚至还沾着药膏沫子,明显是睡前刷牙时一路从家中狂奔而来。 两位在老板手下工作多年的前辈神情异常淡定,仿佛自己坐着的不是扑簌簌在空中大吼的运输机,只是员工公交车而已。 显得张着嘴吃风的李欣童很没见识。 ……不过,作为老板的首席秘书,即使是张着嘴吃风,李欣童也在“震撼”的心情中调动了自己的四肢。 她神情呆滞地背好了手提电脑与文件,神情呆滞地抓着绳梯唰唰唰攀进了运输机,无视脚下悬空的高楼与头顶呼啸的机扇,扑进机舱口后第一时刻就抓住旁边的降噪耳机然后在员工频道输入指令—— “计划c全面启动,大家依次序完成手头的任务。所需资料我会在一分钟会上传完毕,限各组十五分钟完成,请转接本机机长,我是李欣童,员工idxxxxx,以老板的坐标全速前进,争取在十分钟内抵达无归境。” 机舱内只有三个秘书,但各式可触摸显示屏铺满四壁,就在李欣童下完指令后,成百上千个包含信息的窗口同时在周围弹出。 风还在呼呼往里灌,为了不被掀飞,李欣童不得不爬到连接口旁插进了自己的存盘上传资料,在她身后,路秘书双手并用地关上了机舱门,然后一边补着口红一边扑到平板旁开启视频会议,杨秘书已经沾着牙膏沫淹没在四个不同管理层打来的电话汇报里—— 运输机外白雾弥漫,整个首都乃至整片紫海都几乎被雾气包裹其中;运输机内键盘手机显示屏叮叮咚咚,几乎无人有空隙掉头往窗外望一眼,察觉到异常的天象,又或者感叹这架运输机异常的行驶速度。 老板再炫酷也是喊他们半夜来加班的,不会允许他们观光城市上空——能被安各选定来指挥自己重要计划的这三位秘书也拥有相当高的工作专注度,哪怕此时窗外飘过奥特曼与哥斯拉,他们也不会把眼神移动一分一毫。 直到五分钟后,感谢老板三令五申提前预演数次也开会数次讨论细节的周全计划,紧锣密鼓的各方部署暂告一段落。 和四个不同的人完成沟通的杨秘书终于有空抹掉嘴角的牙膏渍,开完短会的路秘书抓住瓶装水喝了一口,首席李秘书顺着通讯列表也确认完毕了。 机舱内拥有了三秒钟的空隙。 李欣童突然发问:“老板说今晚的加班费怎么算来着?” 路秘书:“平常加班的工资再乘以六倍。” 杨秘书:“按分钟计。” 李欣童撕碎心中最后一丝半夜被迫加班的不情愿。 “机长再开快一点,我们争取在八分钟内赶到敬爱的老板身边,老板对待超额完成目标的员工永远有超额奖励。” 机长:“好的我们这就奔赴伟大的老板身边。” ……整个机舱再次升起工作的熊熊热情,李欣童运用这热情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了老板所交待过的全部任务,眼见着还有不到五分钟就能抵达无归境,终于松了口气。 再次空出手后,她调整了一下凌乱的衣着,瞥见自己的私人手机,突然想起。 男朋友十一点多时说会在一小时左右后完成工作,带着外卖来找她看球赛。 而老板找她下紧急命令一直喜欢直接打私人手机,如果男友来电话问她在哪时影响了老板的电话…… ……赶紧取消约会,绝不能耽误她完成老板的任务。 急速飞行的运输机上不能用普通的通讯手段,李欣童便抓过手机,连上运输机的触摸屏后迅速给裴岑今发消息—— 他的通话却突兀弹出,李欣童正想挂断,运输机一个颠簸,她的手指错误地摁上了接通键。 “喂喂喂,哎哎哎,太好了,是童童美女吧?我正想给你打电话呢,我们心有灵犀啊?” 李欣童:“……” 李欣童拿开插着线的手机,确认了一下。 是自己私人手机。 是男朋友的号码。 备注写着“裴岑今”。 李欣童:“……” 李欣童慢慢抬起脑袋,审视屏幕。 来电显示的照片,放大了,也更清晰了,的确是男朋友那张方方正正的糙汉脸。 大概是她的表情在那一刻失去了一个称职秘书该有的形象管理,敏锐又能干的另外两位前辈——路秘书和杨秘书同样完成了手头的工作,正静候下机——立刻就递来了好奇的眼神。 首席秘书面前的触摸屏,也是那块最大最亮的公屏。 最大最亮顶着道疤的裴岑今冲全体秘书们大肆傻笑。 “怎么了?谁啊?……呃,童童你男友?呃,说几句就挂断吧,不能占用老板……” 可是李秘书的男朋友照片下开着大喇叭,老板的声音在那端特别雀跃:“是我哦童童!是我哦!哎呀是不是还有别人在?是小杨和路路吧?快免提免提,我正好一起通知咯!” 李欣童面无表情地缩回手指。免提键在确认是老板时已经摁下了。有时她的职业本能比她的脑子快。 她恨她职业本能比脑子转得快。 杨秘书:“……” 路秘书:“……” 老板的声音,深更半夜从李秘书男朋友的手机里飙出来了!什么情况!这是深更半夜吧?!而且这是周五晚上零点之后吧?? 出于职业本能,两位秘书并没有吭声,他们嗖嗖嗖地交换眼神。 几乎被前辈的眼神们扎穿后背的李欣童:“……” “你们还有几分钟到?我更改一下坐标,你们现在不能直接进无归境,就停靠在红海旁最近的市区内待命——” 老板没事人般在那笑哈哈地下令:“对了别着急,只要计划布置下去你们的任务就差不多完成了,待命就……” “老板,”李欣童深吸一口气,“可能是出了什么问题,我这边没有显示出您的身份。考虑到有可能是ai拟声,请您按照之前商议好的……” 安各飞速报出一串密钥,又一把揽过旁边的裴岑今。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44节 “是我!是我!是我本人啊——对了童童你男友也在旁边,裴帅哥你也说句话啊!证明一下我本人正和你在一起!” 生无可恋的裴岑今:“……” 面无表情的李欣童:“……” 发现这瓜比预想中还刺激的另两位秘书:“……” 首席李秘书默默打了一个手势,神情古怪的杨秘书给机长发去了修改目的地、放缓速度的命令,神情古怪的路秘书则迅速查找红海边最近城市的坐标与安全停靠点—— 老板的命令在高效执行,但老板的瓜也要竖起耳朵高效吃干净。 李欣童已经顾不上后两位前辈扭来扭去的耳朵了。 她深吸一口气。 “裴·岑·今——” 一向乖巧的小秘书也能发出这种咆哮声哦。 安各后知后觉地眨了眨眼,刚要解释几句,就听李欣童连珠炮弹般吼下去—— “我警告你、你远远配不上、我家集霸气威武漂亮可爱集一体的老板、她可是我们总裁圈大猛一、大猛一、年收入百亿级的男人也配不上她!!只有我们家老板娘、那张、远胜百亿堪称无价之宝的那张脸、才能配得上——你懂不懂?!所以立刻·马上·远离我的老板·给我滚回来·跪遥控器反省!!!!” 裴岑今:“……” 如果“冤枉啊”这声感叹能拟人。 那它一定会拟作裴岑今此刻的脸。 安各……安各晃晃脑袋,给秘书暴怒的连环狂吼加了一串标点符号,理清意思后下意识就想笑,哎呀童童美女竟然第一反应护崽般护着我哎—— “童童你别……” 李欣童:“就算我清楚你这人是真的老实憨厚轻易不会干这种事——大概率是老板这个花花肠子主动逼迫进攻你的——但她是个彻头彻尾的颜控,就算一时脑子坏了看上你了终究也会把你抛弃去找其他帅哥玩——所以我劝你想清楚了什么也不做赶紧滚回来,老板再花花肠子也是我敬仰的老板——” 安各:“?!等等等等!!我不是花花肠子啊!!我也不会主动逼迫什么别的帅哥找其他帅哥玩!!” 李欣童深吸一口气:“老板,您别插嘴解释了,等今晚忙完了,我会帮您挑礼物找老板娘赔罪,您只是犯了您一直都会犯的错。” 路秘书忍不住表白:“老板,没事的,我们都是你的属下,有些事我们不赞同但我们永远支持您。” 杨秘书也赶紧跟上:“老板,我们是坚定站在你这一边的,你不用辩白,不管你爱玩多少帅哥都是我们伟大的老板。” 安各:“……” 安各呆滞地放下手机,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形象管理出了很大问题。 虽然她的几位秘书一直在帮她处理明星……绯闻……帮她买各式周边……甚至帮她订演唱会的前排握手票与应援棒……还按照她的命令设计过许多件“xx是我老公”的追星纪念衫……又把许多件销毁转卖,然后按照她爬墙的速度标记下一位明星的脸,修图打版继续订做周边……虽然……但是…… 安各呆滞地看向裴岑今。 “我真的没有在外面乱玩很多其他帅哥,我只是喜欢隔着大荧幕口花花而已。大家都误会我了。你是相信我的吧?” 裴岑今:“……” 裴岑今:“弟媳,我觉得这个问题你不该和我解释说明。” 哦。 安各呆滞地扭回头:“童童,我真的没有……” 李欣童已经稍微冷静了一点,也知道自己可能误会什么了,她一边扶着头示意运输机准备降落待机,一边道歉:“抱歉,老板,我可能有点激动。我是最明白你看不上我男朋友那张糙脸的。你只会看上小鲜肉的脸。” “……我没有!!” “老板,没关系,我看老板娘也差不多习惯着接受了,他前段时间还问我要了一份集满了您爱看的小鲜肉生图的杂志,似乎打算揣摩上面的造型改改穿衣风格。” 安各迅速想起那堆花花绿绿的生图。小鲜肉们永远露着肉,就没有正经穿过衣服。 安各:“……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李欣童:“老板,我们已经顺利抵达红海边最近城市,正在待机。我会按照您给的计划下机筹备物资,有进一步指示随时联络我。裴岑今,保护好我老板,也仔细你的皮,挂了。” 裴岑今:“……哦。拜拜。” 裴岑今麻木地挂断通话,并不去想自己还会不会面临跪遥控器的后续,只是收好了手机,转头看向弟媳。 ——洛家本宅藏书阁内,弟媳正扑在一堆竹简里,头顶的墨镜碎了半片,外套沾满灰尘。 她的形容很狼狈,但神色异常沉静,眉峰像两道匕首,完全不是刚才对着手机时嘻嘻哈哈装出来的傻样。 并且,她浏览竹简时,一手托着脸,一手扣着拳刺。 那把特殊材质的拳刺上还沾着零星的血迹。 ——这人刚才一路开着直升机穿越风暴过来的,很明显的,途中遇到了许多问题。 安各翻窗闯进藏书阁时,裴岑今差点以为那是自硝烟中提着刀回来的洛梓琪。 但是…… “你也真会,”裴岑今忍不住说,“这就让所有人忽视了你失去了自己与外界的联络手段。” 安各不以为意地笑笑:“童童到底还是有点嫩,而且,她嘴上不说,其实非常在意你。” 所以方寸大乱,第一时间关注“为什么我男友的手机里有我老板的声音”,而不是“我老板为什么不用她自己的频道联络我们”。 “而且没这么严重……我只是失去了一部手机,一台通讯装备,还有联系属下的频道……计划很完备,借助你的手机和童童交代好就不会有问题。” 她说这话的样子真的很像是师弟。 裴岑今叹息一声:“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好,我虽然能把手机借给你,但我今晚的任务不是待在这里确保你的安全。” 安各挑挑眉:“他要是真这么安排,我就可以拿着‘你没把我放在眼里吧’的证据和他看到我‘到处追星疑似花花肠子’的证据对线了。挺好。” 裴岑今:“……” 安各:“行了,行了,你这是什么表情?我觉得牺牲那些通讯手段换来的东西非常有价值……” 谁让我刚才颠簸着陆时,有道疯疯癫癫的红影破开了海面,从山崖下攀上来呢。 立刻逃出直升机,然后远程引爆,趁机把那玩意再炸回海里——这才是她该做的事情嘛。 虽然这导致她失去了与外界下属们联系的手段,但…… 安各扔开手里的竹简,拿起下一卷,拳刺依旧握在手心里。 “这也是为了他们的安全。如果那玩意真的是……一架直升机的爆炸算不了什么。它总会再次找上我。” 真的是? 裴岑今皱了皱眉。 “那东西不是你,你的状态绝对是——” “我知道啊,”安各的指尖划过竹简,“琪琪美女在这里写了笔记,她猜测道,那是什么怨念的集合体?” ——那不是的。 藏书阁外,海崖下,狂风大作,白雾涌动,一抹潮湿的红影再次攀上岩石的一角。 她力竭地倒在上面喘了一会儿,直接撕开被烧毁的大袖,又扯开头顶焦黑一片的盖头。 “找死……” 直升机的爆炸并不能对一只阴煞造成实质的影响,但那个人控制的爆炸可以。 她浮出泡沫,红指甲堵住自己破开的喉咙,呼噜呼噜吐气。 盖头下的脸苍白却艳丽,她目光凶狠地望向上方,眉毛横在头顶,就像两把锋利的匕首。 女鬼恨恨地磨了一下自己的虎牙,混沌的瞳孔深处,同样跳动着那么一抹绝不罢休的火焰。 “她想找死……” 【那就去死。】 藏书阁内的安各握紧了拳刺。 红海崖下的安各爬上了浅滩。 第275章 第二百零六十一课 搞拆迁的时候就很开心搞破坏就更开心了 【数日前, 小斗笠出现在现世的当夜】 那是安各第一次栽进了老婆在饮料里混进的安眠药里,一杯橙汁将她的意识彻底拉入谷底,而她睡着时甚至还维持着幼态的肉乎乎的形象, 和女儿一起盖着小花被子, 躺在那间儿童卧室里。 儿童卧室的床头柜并没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道具, 幼童的身体也无法完全承载一个成年人的意志力。 安各完全睡过去。 而洛安打开家门。 今晚的工作至关重要,不能出现任何差池, 直接关系到他复生是否能成功……如果一切顺利,祭日所发生的任何意外都不会再成问题。 所以, 确保“妻子不会横插一脚造成干扰”是洛安的第一选项。 她总能成为他一切计划里的最大变数。而今晚的工作承受不住一丝一毫的错漏,所以洛安必须把变数死死捆在女儿的卧室里。 ——然后,第二时间,他潜入了洛梓琪所在的酒店房间, 给对方也下了一剂安眠药,翻倍剂量。 家主会是第二大变数,毕竟她是现任掌控无归境的存在, 有什么风吹草动她能瞬间察觉,洛家藏书阁中隐含的那些信息对她而言也是触手可及的资料…… 虽然“深更半夜潜进亲姐房间给她翻倍下药”不太好听, 洛安还是这么干了。 反正洛梓琪对他有多破烂早就心知肚明。 而且,考虑到洛梓琪是成年人, 拥有卓越的反应能力和意志力, 他先是贴在窗外等她自然关灯睡着, 又通过煞气卷去无形无味的安眠药粉覆盖在整个房间里, 诱她进入深度睡眠, 再然后掐诀施咒再叠加安神阵法套上去, 甚至在墙角安放了一整套宁神香炉—— 数日后的祭日前夜,如果洛安能下手这么狠叠加这么多, 安各再怎么气也不可能自然清醒过来。 ……但妻子和家主能一样吗。 总之,那夜,五分钟后,洛安彻底排除了第二个大变数。 今夜只剩他一人,不会有谁来干扰。 穿过窗户,滑行般掠过正沉睡的家主,洛安不轻不重地瞥了一眼她放在枕头下的那把霜雪长剑……这时如果抽出来拿走,家主肯定无法察觉。 但算了。 且不说这柄专属于无归境家主的法器是否能被自己偷偷摸摸地窃走,洛梓琪发现东西失窃后肯定会第一时间怀疑到他头上——鉴于只有他是玄学界唯一一个有实力在不惊动她的前提下偷走她东西的人——然后肯定会对他为何要悄悄偷走这柄法器产生不可估量的探索心,指不定就在藏书阁内翻出关于玄灭时期的……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45节 啧。 还是找个机会大大方方借走吧,不能引起家主的怀疑。 洛安径直穿过这间卧室,进入另一个小套间。 比起法器这种东西,今晚更能对他起到帮助作用、还绝对不会干扰他计划产生变数的利器是…… “喂,醒醒。” 洛安把冻得瑟瑟发抖的小斗笠拽出了被窝。 “我有任务要委托给你。” ——虽然并没有预料到对方在现世的体感温度依旧处于那个无归境的寒冬,也没有预料到对方那么容易就犯蠢、换短袖童装也好吞下了一整颗冰激凌球也好一个劲地讨“姐姐”欢心,但洛安还是很快与小斗笠达成了共识。 说实话,小斗笠自己也不习惯无所事事地睡在陌生世界异常柔软的大床上,以前他这个点总待在无归境血潭边做着丰(血)富(腥)有(恐)趣(怖)的清理工作,未来的自己拽他去行动反而合了他的心意。 一大一小抵达了从慧大厦负一层的超市,洛安拽过几袋女儿想喝的甜味奶粉,又给小斗笠买了几件长袖长裤的保暖衣,扣上口罩、外套与棒球帽。 拽着他的衣角跟着他的脚步,小斗笠想都不想就点头应下了“转去某所小学保护安洛洛”的任务,再然后—— 洛安带着他,拎着大包小包的购物袋,径直登上直升电梯。 负三层至正五层,从慧大厦的裙楼,整个超级购物广场是安老板的东西。 可倘若越过正五层,穿过a座与b座连接的通道…… 是本阳会戚家的地盘,也是……那只红影暂时寄宿的领地。 红影自地宫苏醒,被上代戚家家主操纵后,便回到了地宫深处,静待他再次回归的时机。 ——洛安原本是这样认为的,红影再次现身时的背景也是那座地宫的甬道。 然而,随着他这些天彻夜未停的调查,洛安才发现…… 自多年前于那个夏夜苏醒,红影一直被镇在戚家的密室里,作为上代戚家家主操纵的“最强傀儡”待机。 戚家以傀儡术著称玄学界,洛安并不意外他们这样行事,否则上代戚家家主也不会轻率地破开红影的封印,把那只极端危险的初代阴煞当作自己的所有物操纵,又命令它当场斩杀自己—— 就连调试高科技武器都需要数个周期,可戚家人操控那只赤红阴煞只花了不到五分钟,立刻就将它投向实战……有时候,洛安发自内心佩服这些名门望族对自己能力的自信力。 他们真的知道“阴煞”是什么东西吗?他们真的明白“自玄灭时期被封印至今的怨鬼”意味着什么吗?他们以为依靠几道轻飘飘的傀儡线就能将它的爪牙完全化为自己的武器? ……还是说,因为他自己维持了这样一个特殊的“完全理智阴煞状态”,才给了那帮人丰富的错觉与勇气? 洛安可没有这种错觉与勇气。 被杀死过一次就是足够深刻的教训了,同样的错误他不会犯第二次…… 电梯升至六层。他一把拎起年幼的自己。 小斗笠:“?” 洛安看他一眼,另一只手轻轻一翻,一根闪着银光的细针躺在掌心。 “准备好。” 小斗笠没有再提问,他懵懂地点点头,扣紧了头顶的棒球帽。 不只是因为这个未来的自己非常可靠,更是因为他的眼睛看清了…… 那根细针上,浸泡的药水。 【你在做什么?】 早些时候他走进那栋房子的地下室所看见的,与晚些时候安各眼中所看见的。 【你哇哇乱嗷想吸的小老婆。是这样对吧?】 能把成年人转化为幼态摸样的药水,当然不只是为了夺回妻子的关注度、降低她的意志力、将她和女儿的小卧室捆绑在一起让她放松警惕—— 破烂最擅长研究的从不是具有可爱趣味的药草汤剂。 他最擅长的“邪门歪道”,更加偏门的、用途绝算不上正派无害的—— ——洛安将浸泡过药水的细针毫不留情地扎入小斗笠的后颈。 后者浑身一麻,迅速失去所有的反抗能力,被洛安抱布娃娃般抱到了与他视线完全平行的地方。 他们对视了一秒钟。 小斗笠也并没有打算做出任何反抗,只是定定地凝视着自己。 因为自己提醒过了。“准备好”。 自己会对自己说的“准备好”…… 永远会在接到巡视血潭的任务之后,戴上斗笠出门之前。 他对自己说“准备好”。便扛起剪刀。 伸出手,垂下腿,脑袋歪向一边,就像是某种处于无害又稚嫩的幼年期的软骨动物,小斗笠默默地凝视着未来的自己。 长大后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本质上一样的。这发现令他无比安心。 所以,哪怕他此时没有扛起剪刀,小斗笠也任由他拽过他的手,折断他的腿,调整他脖颈的长度,拉长,搓扁,无视骨骼噼啪噼啪的弹响,真如摆弄棉花娃娃似的——【调整】着他自己。 不,这样粗暴的拉扯调整只会让棉花娃娃被扯出大股大股的“棉花”。 只有非人的软体动物才能适应这种拉扯。 也只有非人的阴煞才能抓着一个幼童做出这套【实验】。 是。从看到这个孩子现身在这地方的第一刻,他心里就琢磨起了这个实验。 反正……他们是同一个人。 他们也会对同一个实验产生愉悦又好奇的心情。 黑气弥漫,所有的监控探头被雪花片侵袭,整间电梯轿厢飞快地颤抖、急停,五层以上由abcd四座大楼组成的从慧大厦,一层一层灭下灯光。 ——当整栋从慧大厦完全断电,电梯发出最后一声刺耳的“吱呀”卡在通道内—— “……哇。” 出声的不是洛安,他只是平静收回手,也收回自己的煞气。 对面,他视线平齐的地方,另一个【洛安】站在那里。 就像是直视一面近在咫尺的等身镜。 ——小斗笠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摸了摸一并变大的棒球帽、口罩与长款外套——除了棒球帽和口罩是白色的,他和对面那个一身黑的“未来自己”没有丝毫区别。 他低头,小心翼翼地踩了一个步子。 突然意识到成年人的腿是这样有力。 “哇……我们再也没有任何区别了!” 他兴致勃勃地摘下自己的帽子与口罩:“这个这个,拜托你帮我把这个也变成黑色的——” 当然,这只是小斗笠眼中的“没区别”。 洛安看着与自己完全相同的躯壳用天真欢喜又仰慕的眼神盯着自己……他不禁扭过脸,有些惨不忍睹地闭了闭眼。 “我是天师,不是魔法师……” 五六岁的小孩只是被他的药水和咒法暂时影响了,拥有了这具成年的躯壳而已。 所以能不能不要用我的脸对我做出“小孩子第一次去游乐园缠着扎气球的卡通公仔要小狗”的表情。 话虽如此,为了计划,他还是拂袖将小斗笠递来的帽子与口罩染成了黑色。 小斗笠——虽然他的外形各方面都不再小了,但还是这样称呼他更方便区分——兴高采烈地戴回自己的黑帽子,再次抚摸自己变化的胳膊与肩膀——他甚至跟第一次拿到鼓槌的小孩似的上下舞动自己放大的手掌——然后打鼓似的低头啪啪啪拍打自己的胸肌—— 幸好刚才摧毁了电梯内的监控乃至全楼的电子设备,洛安冷静地想,这一幕绝不会被任何人记录保存。 ……他要是再继续新奇惊叹下去,我就在这里掐死他算了,什么计划什么复生,不管了先掐死他再说。 万幸,小斗笠骨子里是个矜持有礼的好孩子。 他惊叹着又拍了几下,便仰起头——不对,不用仰头了,他有点不熟悉地活动着脖子调整为平视—— 小斗笠平视着洛安,用天真又崇拜的神情请示道:“这里是公共场合吧,不太方便,我能去洗手间脱了裤子对着镜子再看看吗?” 洛安:“……” 洛安在那一瞬间有种再次被婴儿洛洛扯过发梢包进嘴里大嚼特嚼的错觉。 他运用自己那几个月全职带娃磨练出的毅力压下了伸手掐死对方的冲动。 洛安挤出两个字。 “不行。” 小斗笠有点失望:“那我可不可以隔着裤子摸……” “不行。” “可是好难得啊——”小斗笠恋恋不舍地弯腰摩挲着自己的膝盖,“我从没想过自己的腿能变得这么长,比家主还要长呢,我真想研究一下自己的肌理与骨骼——我将来真的长得这么高啊,比家主的腿长比家主的个子还高!!” 洛安:“……” 原来他想摸的是腿。 他再次意识到对面是个还没觉醒性别意识的小孩了,婚约尚未结下,洛家也没这个闲工夫教导他某些身体部位授受不亲——各种意义上比自己还纯洁—— 可洛安还是后退了一步。因为小斗笠向他这里进了一步。 “……怎么了?” “你不会是又想牵我衣角摇吧。” 是哦。 小斗笠审视了一下自己如今的个头,退而求其次:“那抱一抱?” “不可以。” “我觉得你太厉害了!能教给我那个药水的配方吗?” “不可以。” “可是——” 洛安快退两步,他已经退到了电梯口。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46节 “离我远点。”大人的表情冷淡又鄙夷,“很恶心。” 真的很喜欢、很崇拜、经过刚才的事就更加敬仰未来自己的小斗笠:“……” 再早熟的小孩,想黏人时被最信赖的大人推开,也是有点伤心的。 他抿抿嘴。 洛安:“……我警告你,不准用我的脸做出委屈巴巴的表情。” 小斗笠眨了眨有些水润的阴阳眼:“为什么?长大了之后就不可以扮委屈了吗?” 洛·专职扮委屈白莲十年·安:“……可以是可以,但情况不同场合也不对……站好。” 最后一声“站好”有些变化,听起来更像是之前那句“准备好”。 小斗笠收敛了表情,回头望去—— 电梯轿厢顶端,突然发出一声闷响,然后是极其刺耳的摩擦声。 “滋啦——滋啦——滋啦——” 所有按键灭下亮光,再亮起,灭下,再亮起。 而头顶那块天花板抓出一道,二道,三道长长的凹陷。 就像是有东西踏在了上空,又弯腰,伸出指甲,一下下地挠着壁垒,想要破开进来。 五层以下,是安各的财产,也是洛安动手前特意加持过的安全领域。 五层以上…… “滋啦——滋啦——滋啦——” 小斗笠并不慌乱,就像突然被扎了一针药又被扭曲身躯再塑形,遭了一通与缩骨功相反的“扩骨功”后反而更加雀跃兴奋,他再次信赖地看向自己。 洛安无声地点点头,冲他竖起手指“嘘”了一声,便迅速融化、散开、宛如被阳光悄悄蒸出晨雾的水面—— 阴煞直接化作一团漆黑又虚幻的流体,从电梯门悄无声息地滑出去了。 小斗笠:“……” 好吧。 能把成人变小,能把小孩变大,未来的自己在奇怪的领域修炼出的本领堪称登峰造极,那化作一滩奇奇怪怪的东西阴暗滑走也没什么值得惊讶的。 说不定还会变成藏书阁里提及的巨大妖魔呢。 他正猜测着“搞不好我真的会七十二变”,就听到头顶的“滋啦”尖至极限,挡板终于破开,尖锐锋利的长指甲直插他脑后,血红色的裙摆袖袍将他完全裹住—— 红影猛扑而下,像头出笼的凶兽。 “洛·安——” 哦,是这样啊。 小斗笠歪歪头,避开了第一道袭击。 战斗本能既刻在这具躯体里,也刻在他灵魂的深处,因为是自小唯一熟悉、也自认唯一做得最好的东西。 有个难缠的大鬼盯上了他,我作为转移它目标的诱饵站在这里,另一个自己趁此机会脱身去做什么——看他脱身的时候那么无声无息,大概率是想在不惊动大鬼的前提下偷走什么东西—— 赤红色的煞气翻卷而来,带着腾腾火焰,走神的小斗笠迅速后撤转身,抓住上空的电缆反手就想剪回—— 嗯,等等? 如果希望他在这里帮忙做清理并吸引对方的火力,那应该把那把被没收的剪刀还给我吧?我可不会掐诀施法变出武器来—— 小斗笠还没想清楚,挥出去的手刀就切向了红影攻击时露出的侧腹。 “噗——轰轰轰!!” ……哎? 小斗笠看向被打穿的电梯井,和摔在七楼天花板上的红影。 我明明是赤手,没用剪刀…… 哎? 将手举到面前,小孩眼神闪亮地张合了一下自己修长有力的五指。 是天师常年炼体的效果吗,还是某种已经内化在躯壳里的深厚道行,用起来时不再需要念咒作法,只需要心随所动……哇这个做清理绝对是最方便的!!比我的剪刀方便多了!! 一个笨拙的手刀并没有将红影彻底击溃,无视周围损毁的建筑物,它很快就站起,收拢煞气复原伤口,再次俯冲扑向小斗笠。 “洛安,你得死——” 小斗笠没有多话。 他兴致勃勃地冲向对方,瞄准它的右腿。 我能不能用手刀再剪——哇啊啊我竟然真的能用手刀剪破阴煞的大腿!! 趁着他低头攻击,红影的指甲伸长,它反手就捅破了【洛安】的肩膀,带着滚滚烈火将他抵在墙上—— 可没有轻嘶,没有鄙夷,对方连句嗤笑都没发出。 它隔着盖头看见了一双特别闪亮,宛如小孩在超市特价区里淘到最心仪玩具的眼睛。 红影:“……洛安?” 小斗笠冲它扬起纯真又快乐的微笑。 然后他伸手,直接撕开了红影的腿骨。 “轰轰轰——哧——嘭——” ——从慧大厦,17层,一团攀附在墙上爬到露台旁的黑色流体顿了顿。 他确信自己拿到“趁手的武器”后绝对会开始大搞拆迁办,而红影也不是个打起来会顾及环境的家伙……所以整栋大厦离“被完全摧毁”的结果也很近了。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 流体忍住腾出“手”来捂耳朵的冲动,飞快漫过露台栏杆,穿过宴会厅、后方的长廊与更深处的本阳会会长办公室—— 最终,这团黑色流体从标有“天道定命”的牌匾后的墙缝悄悄渗入。 绕过符纸、阵法、与无数开启着张开结界的法器。 漆黑的阴煞睁开双眼,洛安在戚家的暗室中再次聚拢、现形。 ……其实活着的时候他远没有修炼到能把自身化作流体的程度,玄学界多的是化作仙鹤化作银狐的术法,但洛安当初修行时就心想,要么就不学,要么就学个透彻发明出一种分外实用的新术法…… 譬如大蛇,能扛伤,能引雷,再变大点还能抗洪涝,多实用。 譬如流体,能潜入,能隐匿,再变碎点还能渗透过所有大型阵法,多实用。 可惜他只会变幻前者,后者他一个活人要想掌握透彻,少不得把身体拆成七八百块碎碎研究一番…… 洛安学化蛇时还是单身狗,无所顾忌,想变成流体时却已经英年早婚,他再破烂也不得不顾虑妻子的眼神。 “如果把自己在地下室拆成七八百块,意外进来豹豹也许会被我的碎尸吓晕”——出于这样的顾虑,洛安不得不放弃了这个研究方向。 然而,死后。 作为阴煞,他再顺利不过地研究了出来。 这里还要额外感谢安洛洛小朋友去上幼儿园。 全职带娃的家长第一次欢送孩子被丢进教育系统后什么事都能干出来。 如果不是安各中途出差回来找保姆阿姨做饭,洛安少不得要在地下室里开瓶葡萄汁庆贺再乘着兴碎个千八百块。 ……总之,言归正传。 洛安顺利潜入了戚家位于从慧大厦的暗室,远在数月前戚家踌躇满志地召开那场玄门集会,他就在默默打听这间暗室的位置,与相应机关。 之前几次对本阳会的洗劫、袭击,不过是小打小闹,都是为了遮掩今晚的行动。 ——他必须摸清楚戚家嫡系最擅长的阵法轨迹、法器种类、在一次次交锋中推断出他们用来困住红影的位置是—— 洛安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停下。 平平无奇,与戚家在外的无数宝库一样,放着一盏人形鱼首铜立灯,鱼嘴里一滴滴吐着可以无风自燃的油脂。 这间暗室空空荡荡,且八方四角都立着这样的灯。 但…… 洛安再次伸出手,那只手掌缓缓消散,化作一滴滴浮在空中的漆黑细点。 是“点”。形成流体的“点”,并非粉尘。 因为它们没有无序飘散,而是依照主人的控制,再次巧妙地游动、滑行、绕过空气中那丝丝缕缕几不可见的—— “就是这。” 成千上万条傀儡线显了形,它们密密麻麻地交织在一起,将这处墙角裹成一颗巨大的蚕茧。 而那盏立灯,不过是许多道傀儡线暗暗折射的幻影。 洛安收回手,缓缓打开了自己的阴阳眼,直视前方。 触碰立灯会惊动戚家人,触碰傀儡线会瞬间召来红影,就算有人侥幸中的侥幸看见了这里却没伸手碰,这处角落也会…… 洛安轻轻牵起蚕茧旁那角赤红色的袖摆,慢慢往上。 面对面,红影的真身——那个他异常熟悉的女人正躺在傀儡线所组成的蚕茧里,她面色白里透红,气血十足,一双眼睁得大大的,嘴和眉毛凶神恶煞地拧着,整张脸几乎可以拿去做镇宅驱邪的面具——但她的瞳孔,她的瞳孔却涣散无神。 徒有凶相,没有灵魂。 这是当然的。 因为她死很久了,她只是那个赤色阴煞留在这里的尸身。 洛安静静地看着这具遗体。 他无数次期盼过自己的眼睛能看错一些东西,可每一次,都这么清晰。 这具尸骨不是“顶着妻子样貌弄虚作假”的什么东西。 也不是“为了恐吓我逼退我再杀我一次”弄出来的陷阱。 更不是某种阴谋、某种算计、某种由本阳会或别的什么势力刻意制造出来的…… 洛安看着死去的安各。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47节 他的阴阳眼总能看清他不想知道的东西。太多东西。 她的盖头——其实没有盖头,只有一张破破烂烂的襁褓布,放在她颊边。 她的嫁衣——其实没有嫁衣,她身上穿的是一条素白色的丧服,没戴任何首饰。 她的指甲——其实并不尖利,修剪得很整齐,是平滑的圆弧,而指甲上涂着一点淡粉色的蔻丹,似乎是海棠花汁。 被傀儡线化作的蚕茧包起的女尸,除了那点略显凶狠的表情,其实与“女鬼”“阴煞”没有丝毫联系。 她更像是一个明艳却素净的女孩,气呼呼吃包子时突然噎住了,然后就那么干瞪着眼晕过去。 ……洛安有点想拉开她的嘴检查有没有残留的包子皮,但他忍住了。 这具尸身鲜活得古怪,比“安静地睡着”还要生动许多,按道理,人死后僵直是不可能保有“龇牙”“拧嘴”“皱眉毛”“干瞪眼”这样生动的表情的——哪怕下一秒她突然双眼凝起亮光,一副醒过神的状态瞪着人喊“看什么看看你个豹豹头看”也绝不违和…… 更何况,这具尸身是那抹红影的真身。 而那抹红影是一千七百年前死去的鬼魂。 一千七百年前……如果时代符合,那这防腐技术哪怕是用玄学来解释也…… 【哇哦,我能拿去公司里丢给他们研发跨时代防腐剂吗?】 洛安闭了闭眼。 他能想到妻子此时如何在这会说什么话——可他真正想象的却不是旁边站着妻子,而是面前这具死去的尸骨开口说话。 他的眼睛告诉他,是绝对的,不会出错的,完全真实的【同一人】。 但……他的经历……他这些年的记忆……他那夜所看见的一切……与他反反复复逼迫自己进行的死亡重现……痛苦到极致却也把那女人那红影了解到极致的…… 【不是她。】 【不会是她。】 ……胸口与喉咙的致命伤又在隐隐作痛,当年穿破四肢筋脉钉入骨血的钉子也要再次浮现,他、他…… 洛安避开了视线,竭力控制住自己浮动的怨气。 ……同时面对自己的凶手与自己的枕边人,他只能一遍遍苍白地在内心重复“时间紧张”“别再细想”…… “咚。” 手机轻响了一下。 就像抓住得救的稻草,洛安低头迅速抓出手机。 那是家里的消息提醒。临走时他特意黑入了妻子在家大装特装的监控系统,尤其是儿童卧室,稍有响动就会联通手机发出提醒。 洛安打开提醒,调出监控画面,并不意外地意识到自己的手指在发颤。 他独自站在这里对着这样一具尸骨,怎么可能不发颤。 哪怕曾暗中猜测过千遍万遍,直接对上那张脸也…… 但家中的监控画面很快拉走了洛安的注意力。 头碰头,脚碰脚,他临走时还盖着同一条被子手拉手的两个小女孩—— 在睡眠中扭打了起来。 安洛洛小朋友一脚蹬开了妈咪,翻身埋在枕头里;被变小的安各则一巴掌拍向女儿的屁股,直接扯走了她身上的被子。 监控器发通知是因为“咚”地一声,安洛洛翻过身吧唧着嘴抢被子时,安各一通狂蹬蹬掉了床头的蘑菇小夜灯。 最终她俩一个枕床头一个枕床尾,你挥胳膊我踢腿,呈斗争状态再次熟睡过去后,没一个是好好把被子盖在肚皮上的。 不,没一个完整盖着被子。 安洛洛的睡衣吃进嘴里,安各的睡衣掀在头顶,反正大家都大剌剌地露着自己起伏的肚皮。 洛安:“……” 好的。 不愧是她们。 他木然地合上手机,什么致命伤泛疼什么怨气不稳全都没了,再看向自己面前的尸首时,异常冷静,脑子里只有“赶紧结束工作回家给两个睡觉也不消停的笨蛋盖肚皮”。 洛安掏了掏口袋,戴上塑胶手套后再次翻捡这具女尸,像对待自己过去无数次委托任务那样客观地分析—— 破破烂烂的襁褓布,用过的,放在棺材里,化鬼后又成了一顶红影绝不会轻易摘下的盖头,所以红影应当生育过。 【爸爸,你听我说啊,当时是有个扎着两条麻花辫的讨厌小鬼先抢我老虎布偶,我才追过去的,我没有到处乱跑跨进危险的地方——】 一个夭折的孩子。 洛安翻过襁褓布,没有发现任何绣样。 ……那孩子或许还没来得及起名字?但不应该啊,洛洛当时撞见的小鬼与她岁数相差不大…… 再看看异常素净的丧服,化鬼后被血染红变成滴血的嫁衣,嫁衣的指代很明显了,是为丈夫服丧。 【洛安,杀了你,杀了你,只要杀了你,夫君——】 红影深信我是杀她全家的凶手,拿我的血肉可以唤回【夫君】的复苏。 ……嗯,的确合理,天师当然会斩杀阴煞,也会一并斩杀纵容阴煞祸乱四方的活人。 红影与他同是阴煞,但就煞气的威力与行为的癫狂来看,它早已深陷血腥……犯下无数杀孽,也吞噬过无数无辜的血肉,是彻头彻尾失去理智、堕落到尽头的鬼。 洛安怀疑她已经遗忘了自己的身份、由来、姓名——所以不是她而是它——它脑子里只剩执念和杀意,哪怕沦为戚家人的杀戮工具也毫不在意,没有丝毫的理智。 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没想和红影沟通、问清真相,对方撞上他总要将他撕扯得七零八碎,再无数次咆哮着重复“杀死”“洛安”“夫君”之类断断续续的词。 洛安猜它自己也不明白自己是什么状况。“杀死洛安”是红影唯一能顺畅思考的东西。 除此之外……“囡囡”与“夫君”……对,因为它曾怨恨地指责是洛安杀了它全家。 洛安对一千七百年前发生了什么破事毫无兴趣,但如果红影一家子都是杀人无数的堕落怨鬼,当然,他肯定会杀它全家。 不过,一个夭折的孩子,再加一个死掉的男人?感觉不像是全被天师除魔消灭的手笔啊…… 再看指甲,海棠花汁染的粉色蔻丹,被精心修剪过,所以…… 等等。 电光火石间,洛安想到了什么,再次向上翻捡。 不对劲。 精心修剪的指甲,蔻丹上新鲜的花汁,仔细叠好放在脸颊边的襁褓布,一缕缕仔细梳理过的头发,还有—— 洛安沾了沾她的嘴唇。 手套上添了一抹颜色鲜润的口脂。 ……上了妆。 这不会是死时的自然模样。 有活人,在这具身体死后,细细打理了一番,又将她整齐漂亮地送进棺里。 ……当然,当然,考虑到时代背景,可能是丫鬟小厮,现代殡葬产业也不是没有帮忙入殓整理仪容的师傅—— 可红影是【阴煞】。 死因极惨,怨气极大,呼吸一停就会想吸走周围所有活人生命的【阴煞】。 要是打扮得这样漂亮干净,口脂没掉新染的花汁也没掉,就这么瞪着眼往地下一倒便能产生扑天盖地的煞气——那他当年死时流的血还不如去浇花。 所以有人帮她整理了死后的遗容,掩盖住所有残忍的伤疤,冒着被阴煞睁眼吞噬的风险,还替她涂了指甲,上了口脂。 洛安自己就是阴煞,所以他再明白不过了。 他死时刻意运转师兄之前给的丹药留下的药力愈合了皮肉伤,就是朦胧中还惦记着“不能死得太难看否则会被妻子嫌弃”——可如果有人违背他的意思在他刚死时划烂了他的脸、给他涂上乱七八糟的颜料——尚未清醒的他绝对会吞噬他们,把他们的血肉化作自己的养料。 所以,不管那个打理红影遗容的人是谁…… 没有红影的默许,是几乎不可能的。 可就连他也无法在刚死的时候保存理智,红影就更不可能……那么,那个唯独剩下的“几乎不可能”就是…… 【一位足够强大,不惧怕被阴煞袭击的天师】 可寻常天师不会替阴煞整理遗容。 【夫君】 洛安狠狠扯开了女尸胸口的衣襟,她的脖子上没有任何痕迹,但一块掖在最里侧的手帕掉了出来。 它包裹着一只分外美丽的玉手镯。 成色极佳,像夏日夜晚徐徐绽放的莲。 这手镯幼年时洛安见过无数次——长大后每一次受冻寒冷又会再次想到它的影子—— 叮当轻响,套在一截皎洁的手腕上,伴随着打起的暖帘,与那个女人看似温柔实则憎恶的眼神。 【主母好。】 【……嗯,等久了吧?】 无归境家主的正妻,每一代,每一代,都会得到这样一只昭示身份的玉镯子。 按照同一个模子打造,据传说原本是一代代传下,但一千七百年前的玄灭时期,洛家丢了那只镯子。 因为那一代洛家家主抛下无归境,自动除去家谱内的名字,失踪了。 带着那枚只会给他妻子的玉镯子。 洛安缓缓抖开手帕,找到最里侧的绣样。 一个“洛”字映入眼帘。 ……呵。 “怪不得……” 他明白了。 原来如此。 一个天师的妻子惨死,化成阴煞,又屠戮了许许多多的人命。 天师找到她的尸首,悉心修补,为她下葬。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48节 天师又辞去姓名、身份,亲自追捕那只堕落疯魔的阴煞。 再然后…… 他亲手杀了她。 【洛安——洛安——是你——我要你偿命——偿命——】 ……呵。 洛安撕碎了手帕,又摔碎了玉镯,看着那些碎片在地上爆发强光,女尸的形容迅速腐化、风化、化作细沙—— 红影早就没有真身了,一抹勉力支撑一千七百年的执念怎么可能还维系得住自己刚死时的尸身样貌呢? 更何况是那个天师亲手斩杀了她。如果他决定亲自动手,就不可能放任她的魂魄继续彷徨堕落在千年的黑暗里。 而且,【安各】,那个女人,他的妻子,就切实活在这里,完整的,鲜活的,她活在这个五彩缤纷的世界,这个生机勃勃的时间。 所以红影不是她。 一抹怨恨也好,一抹执念也罢,不知怎的破开了天师的封印,又不知道用残缺的魂魄融合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竟然再次动起来、恨起来、要杀人、要复仇、还凭着那股执念做着春秋大梦要复活一个死在一千七百年前的死人—— 红影不是她。 不是她…… 强光熄灭,玉镯与尸身的碎片尽数散去,化作一道黑漆漆的入口。 洛安一步跨入,面不改色地掠过那些眼熟的苔藓与湿痕,避开毒气与怨鬼—— 他再次下入地宫。 是啊。 没有地宫能这样完整地封存一千七百年。 它只是从红影的埋骨之地,化作了红影的“鬼域”,冥冥中变为了不再存在于世的,随着红影的位置随时变动方位的海市蜃楼。 等待一个千载难逢的吉日吉时,运用特殊的玄学手段诱导它出现再进入固然可行,但前提是地宫的主人——红影没有苏醒,如今它复苏起来活动,这座地宫的入口只会藏在它最隐秘的尸身旁—— 的确。 把最心爱的宝物,最重要的诱饵藏在自己的鬼域,是再明智不过的决定了。 洛安的鬼域里正呼呼睡着两个没心没肺的家伙们。 红影的鬼域则用来留下千年前的地宫、千年前的秘密、千年前在正殿死去的她与—— 【夫君】。 洛安停下脚步,望着漂浮在水中的棺木。 自己正合目睡在棺中,并非鲜活如幻影,也并非完全失去最后那一点生气。 他还有救。 洛安伸出手,一套复杂的手诀叠加着阵法层层罩下,他花费数年夜以继日研究的成果…… 他绝对会成功。 如果不是今夜,红影会一直看守在这尊棺材身边,确信他绝对会现身前来,瓮中捉鳖。 可是……今夜…… 他成功了。 避开所有视线,独自到这里,完成了……与自己躯壳的连接。 这样一来,祭日一到,只要与它同在一道特殊的河流中。 他便能完全回归。 ——复杂却迅速的咒法完成后,洛安收回了手。 棺中的男人依旧静静躺着,并没察觉到自己的魂魄下了什么样的咒,也没意识到自己未来的某种可能被精心地、狡猾地、邪恶地完全抹去了。 【夫君】。 那只是一具空荡荡的躯壳。 如果化作阴煞的原主人无法再次链接回归,那么,某个更加适配这躯壳的,干净又强大的魂魄,或许真的会被再次召回,介入。 但是…… 洛安最后看了一眼棺中的躯壳,转身离开。 无所谓。 任何人、任何人都不能阻挡他的复活,他经历过那么多,准备了那么多,夜夜殚精竭虑遭受折磨——他必须也必将带着跳动的心脏回到他的妻女身边—— 不管那是所谓的【前世妻子】…… 还是【前世的自己】。 第276章 第二百零六十二课 保护无归境的生态环境从小事做起 我是什么? 来自哪里? 叫什么名字? 我…… 红影几乎没有任何对过去的记忆了, 脑子里零星剩下的“思绪”就像是某种淹进水里的老式火机,迟钝的,沉默的, 几乎报废的。 但无所谓, 一只癫狂的阴煞不用研究哲学。 我是谁, 我在哪,我要到哪去——它不在乎。 它只渴求活人的血肉。 红影如今所有勉强建立的“思考”都起源于那一夜, 一个跌跌撞撞的活人闯入它的鬼境,鲜血再次将它唤醒, 而一派野心勃勃渴求长生的天师们带着腥气浓郁的河流破开了千年前那个天师下的封印——它死也不会忘记的那个天师,他所下的封印就是要将它镇压至地老天荒完全消散,但区区一个百年寿命的活人可赢不过千年的时间—— 封印总有动摇的一日,智者总有贪婪的一批。 ……虽然跨越了这样长的时间封印松动是正常的, 但记忆里那个天师并不弱小,红影有些好奇最终那群人是用了什么完全破开他留下的阵法…… 水行的符咒? 不,海水? 还是潭水? ……不记得了。 只记得重新睁眼后, 第一刻,便是铺天盖地的丝线。 掐着头, 束着腰,牵着手脚, 就像是被提在铁钳里的棉花娃娃。 它顺着戚家家主的傀儡线而去, 许久不用的关节咯吱咯吱踩过地上的血, 不知何时吞下的尸泥早就粘脏了衣襟与裙摆。 零星的“思绪”再次被一张狼狈不堪的脸点燃, 只需要一瞬间。 一瞬间。 红影停在小巷尽头, 操控着那截曾被剁碎的脖子, 嘎吱嘎吱低下去。 烟花在头顶绽放。 它看清了那个男人的脸。 ……她,有那么一瞬间, 稍稍想起了自己是谁,自己在哪,就像骤然绽放的烟花…… “啪嚓”,又迅速熄灭。 她再次变回它。 僵硬混沌的脑海里唯独只映着那张脸。 这个人,我认识的。 对了,对了…… 他是我的凶手。 当年杀我的人。 红影伸出指甲,挑起他的下巴,细细打量。 ……是这个人。是这张脸。啊……找到了。 那,杀死他。 站在后方,牵着绑它的丝线的男人也在大叫,半是暴怒半是惊恐—— 【杀死他!!】 当然。 杀戮,一个阴煞的本能,更何况是杀死曾谋害自己的仇人? 红影从不在乎身上绑着的那一道道的傀儡线,对它而言,削断那些线不过轻而易举,但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它连自己是什么东西都不在意,为什么要理睬身上乱七八糟的线? 不是活人,不是怨鬼,它好像就只是一团睡太久脑子都腐烂的虫。 除了【杀死他】。 什么也不想理。 于是戚家家主牵动丝线,给它下达命令。 红影漠然地执行。 它被主人指引着握过黑钉,一下下锲入那濒死男人的手筋与脚筋,掐断他最后一丝反击的可能性。 可是——不知怎的——每当她插下黑钉——见到男人体内迸出碎片与鲜血——嗅到他的痛苦与伤痕—— 她快腐烂的脑子,就会变得“鲜活”一点点。 红影逐渐开始质疑。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49节 为什么我要听那个聒噪男人的话? 为什么我要抓着这些钉子捅下? 封印……操控……切下右手……将这个人也做成傀儡……最后一个强大的独行天师终能为本阳会所驱使…… 【为什么?】 红影开始感到不耐烦。 那个下令的男人的手法太温吞了,而且他一直躲在后面大吼大叫地催着它,真是——吵死了。 被催促着向头顶大穴扎入最后一根黑钉时,它反手削断了绑在自己身上乱七八糟的傀儡线——聒噪的男人更聒噪地大叫起来——红影想捏碎他的喉咙,但地上奄奄一息的男人先出手了—— 最终,强烈的反噬效果中,上代戚家家主死在了洛安凝聚最后一丝功力造就的陷阱里。 贪婪的活人,强大的活人,拥有再多权力再高地位,死去后也不过化作尸堆中普普通通的一个。 巷中只余他和红影。 红影停顿许久,转过头,抛下手里最后一枚黑钉。 洛安没希望过一只失去控制的阴煞会大发善心。 事实也是——红影的长指甲比仅仅要封印他、想把他转化为可动傀儡的黑钉更加凶厉。 它很快就用自己的指甲亲手剖开了他的胸腔。 咽喉。 搅碎任何它能搅碎的。 ——它其实还想挖出他的心脏来嚼碎再吐到地上——该死的天师该死的天师你们这样的天师都该死就是你害我你害我—— 可是,不知怎的。 哪怕手脚俱断也一直在它指甲下奋力挣扎、像被剖开胸腹却依旧奋力拍动尾巴的将死动物那样狼狈的男人——握着他镇压他着实费了好一番力气,红影都有点后悔刚才扔掉黑钉了,要是能扎进去固定再剖开他多方便啊—— 可是,可是。 烟花再次升上天空,嘭嘭盛放的时候。 不停不停挣扎反抗弄得它烦躁的将死之人,扯落了它的盖头。 ……然后他就放弃了。 很突然的。 放弃挣扎,放弃回击,放弃发出任何动静。 他一点点瘫软下去,眼里逐渐淌出奇怪的不像是血的液体,像只被开膛破肚的动物尸体。 模糊间,他好像用破碎的喉咙呼哧问了它“为什么”。 问了好多遍,都快和他眼里淌出的透明液体一样多了。 为什么? 你杀我,我杀你,阴煞杀活人,活人被碾碎…… 这是天经地义的本能啊。 做鬼不就是这样吗? 红影真想念那一夜。 红影也真享受那一夜。 终于离开棺材,地面的烟花很好看,时不时亮起的光照清了对面人那张让它憎恨了千百年的脸,而它如愿以偿,泡在属于仇敌的血里。 可为什么…… 他还恬不知耻地、像只阴暗的抹不掉的软体生物那样、要爬回来破坏它的心情与它的夙愿呢?? 是他毁了它的家。 是他亲手杀了它。 也是他……将它镇压在那么深的地宫那么深的棺材里……百年……千年…… 他凭什么想活着。 他压根不配活着。 ——安分死着不好吗? 【现在,无归境,崖下,红海边】 见到一架直升机在半空坠毁,那只红影再次被炸入海底后,洛梓琪依旧站在海边的礁石上,微皱着眉望向远方的波浪。 她能感应到,安各已经顺利进入洛家的藏书阁,正在翻找她之前留下的笔记。 此时应当迅速返回与她汇合,但…… 一次直升机爆炸,就能毁掉一只阴煞吗? 与那只阴煞交手不过数十分钟,她便察觉到,对方绝非普通的怨鬼,所以仅仅是一道偷袭、一次普通爆炸不可能完全消灭…… 如果那就是杀害弟弟的罪魁祸首,就更不可能了。 洛梓琪不相信洛安会输给这种实力的鬼怪。 但红影却没再探头,仿佛被安各那一次引爆完全击败了。 有古怪。 洛梓琪犹豫半晌,还是决定继续待在这里观察海面,以防红影设下埋伏。 更何况,疑似被本家的傀儡术反过来操控的那个戚家嫡系大师姐,戚妍,还木呆呆地立在远方的海面上。 她不再站在棺材上做摆渡了,那尊棺材不知何时沉下了海底,留在海面上的戚妍则双手空空垂下,两脚悬在水波之上,脑袋低低地歪着,像是被钢丝吊起来的棉花娃娃。 或许,就在那附近,即将酝酿出更恐怖的袭击…… 洛梓琪握紧弯刀,精神高度集中。 ——其实没有袭击,此刻的红影有着远比无归境看守者更需要重点关注的问题。 零点刚过,祭日已至,生日重启。 跨进这个日子,那时长也不再是七年多。 是八年整。 整时,整点,整年。 预先做好的链接早就埋进躯壳深处,预先计算好的时辰终于转到了某人所需求的位置,一切的一切再也无可阻挡—— 【祭日一到,只要与它同在一道特殊的河流中。】 【他便能完全回归。】 回归并不需要产生一场浩劫。 寂静无声的变化,才最可怖。 ——刚才,被安各击入海底的红影是整座无归境第一时刻感应到变化的。 要问为什么,它就是那个在七年前——不,八年前——一手掏进他的胸腔,搅动血肉、捏碎心脏、向上再撕裂他的咽喉,见证他断气的瞬间,创造了这个祭日日期的始作俑者。 凶手与被害者。倒转过来也同样适用。 两抹曾分别死于对方之手的魂魄,冥冥中所建立的联系是极度敏感的。 所以原本已经隐匿身形、爬上浅滩、就要绕后袭击洛梓琪的红影,第一时间就调转回头。 【夫君】。 ——找到那个复生的家伙,再一次碾碎他重新跳动的心脏,只要抓住这期待已久的时机将他抹杀殆尽—— 【夫君】。 把讨厌的天师捏作养料。 温柔的夫君就会再回归。 【夫君】…… 不对。 【夫君】呢? 原本仰望着悬崖的红影惊慌不定地幻视海面。 刚才,当它释放对安各的杀意时,突然感觉到…… 有一双浅茶色的眼睛,在很深很深的水底,幽幽地亮起来了。 就像是有一双手,要重新破开水面,将它重新拖回去。 拖回很黑很黑的地方。 重新压在死寂的棺材里。 ……不对劲。 红影一个猛子扎回去,周身煞气如桨叶高速拍动,令她飞速潜入海底。 这只是浅滩,底部并不深,滑动的沙砾闪着淡淡的银辉,像是无归境融化在水中的雾气。 虽然掩在层层山崖之中,血潭与红海相互联通,红影命傀儡摇着桨将那具躯壳带进无归境时就想好了,它会在海面吸引无归境看守者的注意力,而那尊棺木会自然顺着海底流动的细沙滑入血潭深处—— 血潭肯定会带他回来。 因为那里面存储着数代洛家人、乃至数代玄学界天师死去后无法散去的邪恶残念,被长年累月地翻滚、搅动、提炼出罪恶再凝聚成形——血潭有力量帮助任何东西凝聚成形,而红影才不会管那成形的东西是否渴望着吞噬更多的人命—— 只要,只要能带回夫君。 怎样都好。 它甚至还特意分出一部分力量,确保上面附着了足够强大的煞气,能在零点前带着棺材滑向血潭,摄入了足够的营养后回到自己身边来—— 那尊棺材全程是埋在红海底部的细沙里、被它最强的煞气护卫着穿梭的,那个可恶的天师绝不可能趁此动手脚!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 红影扑向那尊在海底沉没的棺材。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50节 棺盖早已脱落。 棺中空空如也。 ……不。 不。 不—— 岸边,洛梓琪骤然握紧了手中的弯刀,后撤数步。 红浪层叠翻卷而上,就像是今夜围绕血潭的暴风来到了红海之上——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带着滔天的怨恨与煞气—— 不、不、不! 他绝不会成功、绝不、绝不、夫君才是该拥有那具躯壳的魂魄、不—— “洛·安——” 【洛家本宅,藏书阁】 原本拧眉翻阅竹简的安各抬起头。 “……搞什么?” 谁啊,在外面用这种正宫般的气势大呼小叫她对象的全名? 找抽是吧?只有我这个老婆跟他发火吵架时才能叫他全名好吗?? 安各原本看资料就看得心情很糟糕,“怨念集合体”“执念碎片”“死后堕落的煞气”等等玄之又玄的猜想搞得她头痛,总之就是一帮邪恶天师们发明出的邪恶东西要伤害老婆—— 裴岑今已经离开,洛梓琪又迟迟不归,胡令从她进来时就倒在地上昏睡,裴岑今解释说是在做预知梦…… 没人能缓解安各的烦躁。 “洛·安——死——洛·安——出·来——” 任谁待在海边听见有人用灾难警报般的音量大吼对象的名字咒他去死,都会感到不爽。 安各本也不是能完全静下心钻研竹简古籍的个性。 “算了,靠。” 摊开最后几卷没翻完的竹简,用裴岑今的手机咔咔拍了几张照发给自己的账号,安各推开椅子,抓住拳刺,打开电源,气势汹汹地奔向窗边。 老婆给她分配任务时没有什么具体的命令,谅他也不敢给她具体的命令,安各的行动方针总体是“随机应变”,所以她此时往窗外跑的目的很简单: 那个敢喊我老婆全名咒他死的混账,我要把它揍成一坨豹豹屎。 当然了,如果是那个被直升机炸飞后依旧活蹦乱跳的东西,近战肉搏她是打不过, 只需要把拳刺投掷出去,通过上面的装置固定坐标,然后把信息传给童童他们,下令远程无人机集火—— 但安各冲到窗边、撑过手正要翻窗而出时,突然,她的动作顿住了。 自从洛安告诉她“有个庞大的邪恶组织想害你”,安各就铆足了劲武装自己。 她手上的特制拳刺除了材质特殊、能远程投掷、能定位敌人上传坐标外,还有一个功能—— 当它发烫时,半径一米内,有陌生人。 安各数日前带着老婆去过自己的实验室。 他帮着她把今天在场所有人——裴岑今、洛梓琪乃至胡令——都录入到了“熟人”的范围内。 也就是说…… 安各慢慢缩回手,转头,眼角的余光瞥向窗棂。 最角落里,似乎是宣纸糊成的那角薄窗上。 一张模糊的人脸映在上面。异常安静。 就像是……贴在她的视线死角,等着她……主动探出窗子。 安各攥紧了拳刺。 不要恐慌。 她在心底强调,保持冷静。 因为这个世界没有鬼,更因为这个拳刺能感应到的只会是具有血肉之躯的东西。 她听丈夫介绍过血潭。就今夜的异常天气,有什么长着人脸的奇怪动物从里面窜出来并不奇怪。 轻轻呼气。 轻轻吐气。 然后安各猛地倒退几步,按动电击开关,隔窗冲着那张模糊的人脸影子出拳—— “呀,小心。可别挠花了我这张脸啊?” 人脸动了动,模糊的纸窗后,一个人清晰地从窗棂一角探出来。 那是一个女人,眼神明亮,非常无害,而且…… 藏书阁明亮的烛火照耀着她的脸庞。 安各不禁眨了眨眼。 “你……花妖?” ——清艳绝伦、貌似花妖般的女人弯唇笑了。 安各一时有点目眩——虽然她有老婆那张脸天天在面前晃,但老婆再怎么也还是男人,还是气质相当出尘脱俗的男人,再怎么美丽也不会有这种、这种艳—— 女人:“呵呵,妩媚?” 安各下意识退后一步。 “我没有别的意思,”她干巴巴道,“只是觉得你是我见过最美的女人。” 女人笑得更开心了。不知为何,安各觉得她看自己的眼神和自己其他的美女朋友们不太一样,更像是……呃,男人看见了大胸美女? 所以,尽管对脸好看的人完全没有抵抗力,她依旧、再次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好了,闲话不聊……拉我进去吧?” 女人伸出那截白藕似的胳膊,上面大大小小的伤痕刺眼极了:“我受伤了,拜托,外面很危险……” 一个美丽绝伦的女人带着伤痕累累的胳膊在今夜危机四伏的无归境请求帮助,安各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藏书阁内的确很安全,或许这个女人是洛家的哪个旁系,在错误的时机离开了家主设下的阵法…… “让我进去,好吗?让我进去吧……” 安各的“快过来我帮你处理伤口”就要到嘴边了。 但她突然想起洛安之前的叮嘱。 【不论看到什么,别回头,也别救人。】 “……让我进去呀,小妹妹,我的胳膊好疼……” 女人撅起嘴,摇晃着那截漂亮得惊人的胳膊—— 可安各再次后退一步。 “那上面是旧伤,很陈旧的划痕。” 她冷静询问,“不是今晚风暴时弄出来的伤口吧?你胳膊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女人“唔”了一声,笑颜如花。 “就是伤呀,一个讨厌的、爱发疯的小垃圾带给我的,他一天到晚就知道拿着剪刀胡乱扎伤他可怜的妈妈……我的丈夫也视若无睹……救救我,好吗,小妹妹,让我进去?” 一个被孩子反过来虐打的母亲? 安各再次犹豫了。 “你……是洛家人?” “不是的。”女人叹息一声,哀婉地红了眼眶,“没人承认我的身份……唯一会和我说话的那个小垃圾只会叫我……贱女人。” “帮帮我好吗?救救我好吗?让我……进去吧?” 窗棂后,美人的脸与胳膊下的,一坨坨猩红的、腐臭的不明物质在地上蠕动。 并且,后颈,后背,整片安各所看不见的背影。 扎满了密密麻麻的绣花针。 第277章 关于无归境是否能开发成主题公园的可行性 前注:无玄学设定, 借用侏罗纪公园梗,但有正文相关信息 -1- 无归境,中州边境, 具有海峡、山崖、深潭、沙地、丛林等多种地形, 水体元素与大气构成异常丰富, 无数奇异物种生活其中,又因其不稳定的气候环境, 几乎无法与外界建立完整沟通。 没人喜欢这种偏远荒芜的地方。 只除了不得不为自己那偏僻冷门的科研项目扎根此处的科学家们。 -2- “最近上面有人想来无归境搞开发。” 无归境项目总负责人洛梓琪走进研究所后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她沉着脸——虽然她总是冷冰冰的沉着脸,但今天沉得比头顶的积雨云还深—— “我试过了, 但没阻止成功,那个富豪就像脑子有问题一般深信能在这里建全世界最刺激的鬼屋……为了我们的项目,我们必须想办法把那帮人快点赶走。” 无归境项目总工程师洛安从笼子里探出头来。 他戴着护目镜,穿着一件白大褂——但白大褂上披挂着血淋淋的内脏碎片, 洁白的橡胶手套沾着黏稠的褐色粘液。 “我认为那个富豪想得很对,”他平静地说,一把拉上笼门与笼中还在喷射腐蚀性液体的怪物, “这里非常适合建造全世界最刺激的鬼屋。” -3-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51节 “根据检测到的数据,血潭内近日新增了五十七种畸变生物, 其中超过半数显示出了对人类的高攻击性,建议采取相应控制措施……” “你没搞懂!!” 洛梓琪一把挥开面前的报告:“血潭、血潭、那里面的东西按照惯例处理就好, 反正研究样本已经很充足了, 现在不是最要紧的——我们现在最应该关注的是那个闲的没事找事要来这里开主题公园的富豪!!” 员工休息室内, 洛安叠好了散开的文件, 面色淡淡地拉开了自己的更衣柜, 脱下全是血的白大褂, 拆开一件全新的白大褂,然后又从衣架旁抽出一把霰|弹|枪。 不止一把, 两把,三把,四把。 然后他打开抽屉,打开一只吃空的葡萄味糖果盒,噼里啪啦地往枪内倒糖果般装填了一堆鹿弹。 装填完毕,推拉上膛。 “随便,那我去常规清理血潭了。” 洛梓琪:“等等等等,这不是小问题,你就不能认真听我说一次人话,那个同样不爱听别人说话的富豪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说是考察投资地点——十分钟就到——” -4- 十分钟后,无归境边沿平台,安各走下直升机。 望着眼前望不见尽头的巍峨山川,她不禁抬起墨镜,愉悦地吹了声口哨。 无归境,没人开发的野地,没开发就等于——商机! 哼哼哼,大型赛车跑道、高尔夫球场、氧气疗愈馆、悬崖酒店、海底生物展览馆…… 还有最重要的,主题公园! 她前几天刚得到消息,驻扎在这里的科学家们提交了一份跨时代的报告——数量过百闻所未闻的无归境专属稀有物种,听说具体数据打破了什么了不起的科学界限,而影像资料吓破了每个有权限审阅那份报告的科学家,听说是长着人脸的怪物—— 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没人看过”的新动物们! 很惊险,很刺激,一定特别适合建造全世界最具跨时代意义的主题公园!! 她一定要拿下这个项目,一定要把开发权攥到自己手里,这地方就是大把大把的钞票…… “您好,安女士。我是无归境研究所的总负责人,洛梓琪。” 安各低下头。 不远处停着一辆越野车,平台下则分别站着两个穿着白大褂的人。 一个是之前通过话的总负责人,安各有印象,是个冰山美女,另一个…… -5- “这位是我们所的洛安博士,他也是无归境项目的总工程师,已经在此地驻扎十年了,经验非常丰富。” ……十年? 安各眨眨眼,盯着那张没有一丝瑕疵的脸。 拥有十年驻地科研经验的总工程师……除洛梓琪外对无归境项目最有话语权的人,只要争取到他的签字同意她就能避开洛梓琪直接开发无归境……是的,来时秘书就把他的履历发给她扫过了…… 那叠厚厚的、丰富的、过分光鲜的履历属实令人惊叹。 但她还以为……取得那么多成就的权威科学家……应当年过半百了吧? 安各忍不住一直盯着对方的脸看。 洛安微微皱了皱眉,偏头对洛梓琪说:“她的眼神很怪。” “比血潭里的畸变生物还怪。” “我要回实验室去。” ——洛梓琪一把揪住要转身的社恐弟弟,响亮地“轻”咳一声:“安女士?” 安各:“……哦,哦,抱歉,我还以为洛博士……咳咳,您刚才想说什么?” -6- “我想说,安女士,很抱歉我在所里有些急事需要处理,所以接下来就由他带领您参观无归境。” -7- 五分钟后,安各恍惚地坐上了越野车的副驾驶。 “请您拉上安全带。” “……好,好的。哈哈,当然啦,系安全带……” 洛安发动车子,眼角余光扫了一眼这位据说“在全世界坐拥无数资产,人脉通天达地,挥挥手就能停掉我们所有的研究经费,所以无论如何都要弯腰低头尽一切努力讨好”的大老板。 大老板正恍恍惚惚地拉扯安全带,就好像这是她第一次使用手和安全带。 这样文静又迷糊,安全带系了三遍还系不上的女孩……怎么看也不像是那种“一旦惹怒就会停掉我们所有经费关闭研究所”的大老板啊。 话又说回来,就算她是个不能招惹的大老板…… 【无论如何都不能在无归境开什么主题公园——你明白的吧?你明白的吧!这里的生物必须在短时间内迅速清理,这里的研究也是高度机密,向外界展览绝对不行——但轻易也无法拒绝那个霸道任性的老板,我们还要靠着她获取经费——所以、所以,这趟参观之行你就想法设法地吓走她,把她想涉足这里的野心彻底吓退,但也绝对、绝对不能惹她对我们研究所生气!】 -8- 像这样含着坏心眼的“吓人计划”,也实在有点过分吧。 虽然参观无归境这个地方完全不需要刻意设下吓人整蛊的陷阱…… 【可为什么是我?我不擅长和人打交道。】 【因为你是我们全所最好看的人!而那个大老板超级花心,对美色没有丝毫抵抗力!如果是你的话就算她被吓到爆粗口也不会忍心迁怒我们研究所的!所以就是你了!全所之花!全所的希望!如果可以的话再多拉点赞助回来啊!】 【……】 -9- 老实说,洛安并不想配合洛梓琪这病急乱投医般的离谱计划。 别说讨好老板了,他自小就不爱和任何人类拉近距离,觉得和血潭内的畸变生物坐在一辆车里都比和一个陌生女孩坐一起自在。 可无归境的确不适合对外开放,他也的确很期待下个月即将购入的等离子清洗机……他们研究所一直是被放养的,笼子也好弹药也好他只能自己掏钱买,而那个东西的经费他申请了三年才得到上面批准,如果在这时惹怒了一个大投资人被停掉所有经费…… 唉。 “您想从哪边看起?如果想建造主题公园,那我建议从海边的沙地开始,那里适合做游客渡海入园来的上岸点……” “好、好的!我听你安排!” -10- 安各好容易从超级大帅哥的脸回过神后,就见到百层海浪高高叠起,一团红影滴着腥臭的不明物质发出高分贝的咆哮——它有一个像是盖头般的头颅,双爪长而尖锐,尾巴则游在海里—— “那个是我们无归境盛产的新物种,”旁边的超级大帅哥冷静道:“编号001,我们一般管她叫‘女鬼’。爱好是杀人。食物是活人。总之,它对全体活着的人类抱有较为深厚的敌意。” 安各:“……” 安各不禁抓紧了安全带。这次她相当矫健快捷地扣上了。 -11- “您想近一点观赏这个新物种吗?它一定很适合您的鬼屋吧?” “不、不用……” “啊,请放心。我们一般不投喂它们,我们一般只是用工具采集好数据,然后……” 大帅哥摇下车窗,抓起椅背上的挂带,平直伸出一只胳膊,扣下扳机。 “嘭!!!” ——名为“女鬼”的物种瞬间被爆开了舌头、眼睛、乃至整个脑袋,它插满弹片的脖子在空中悠悠晃了一会儿,便成碎沫倒回海里。 “然后,我们会完成清理。” 大帅哥平静地把枪挂回椅背。安各这才注意到他在车里挂了一把豹豹的霰|弹|枪。 ……车后座还有更多的霰|弹|枪!!为什么车后座就像堆柴火那样堆着一堆的霰|弹|枪!! -12- 洛安读懂了她惊恐的眼神。 他平静地解释:“没什么,只是做清理的时候,换枪比换弹方便。请放心,您是重要的投资人,您待在我身边是安全的。” 安各:“……” -13- 安各再也不觉得对方是过分美丽美得她迷糊的超级大帅哥了,此时此刻,“变态杀人狂”几个大字被她狠狠地印在了洛安的脸上。 ……再帅也不行!再帅也不行!幸亏刚才顾虑着“我正经来谈投资”“我是正经在工作”所以压抑着自己没出手追——这么危险的再帅也不行!! “我、我觉得海滩边还是太危险了……”安各干笑着转头,“如果要建主题公园的话,就用高压电网拦起来当作禁区……那边的丛林呢?博士,我们去丛林里看看吧?” 洛安点了点头。 “丛林的确比海滩安全很多,您完全可以近距离观赏。” -14- 于是,三分钟后。 安各近距离观赏到一头鱼嘴、人脸、下半身长着长长的铺天盖地的触须的不明物种——挂在自己头顶的树干上张开口器,喷射出大股大股粘稠的腐蚀性液体。 旁边的博士打开了越野车的雨刷功能,声线还是那么平稳:“您可以尽情抬头,近距离观赏它是安全的。” 安全吗??? 安各瞪着头顶那块逐渐被腐蚀烧焦的顶窗。 而博士再次拎起挎带,摇下车窗,探出脑袋—— “嘭!!!” -15- 十秒钟后,博士将被打空弹匣的霰|弹|枪丢回后座,摇上车窗。 “很安全的,不是吗?” “……” “好了,继续您的参观之旅吧。接下来我们要顺着河谷往深处……您还好吗?安女士?安老板?……喝口汽水压压惊?抱歉,等等,那个瓶子是燃烧||弹,不能轻易拉开……请您中速丢出车窗……降低一些尖叫的音量……” -16-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52节 洛梓琪就知道,把“吓走别人”这种任务交给自己社恐多年的破烂弟弟,是绝对会成功的。 他都不用带脑子思考,自然而然的言行举止就能吓飞一切正常人了。 大老板早上乘着直升飞机来,中午就乘着直升飞机逃回去吃午饭了—— 洛梓琪看安各那张比纸还白的脸,都有点怀疑她还能不能吃得下午饭。 总之,计划一切顺利……只要后续没人突然来裁撤整个研究所的经费,就是万事大吉了。 洛梓琪对弟弟那张脸也非常有信心。 更何况,那家伙破天荒地,竟然展现出一点点对待陌生人的同情心——大老板白着脸爬上直升机时,他把那个用来装鹿弹的葡萄糖果盒给她了,告诉她“路上犯恶心闻闻甜味会好一点”—— -17- 不过,洛梓琪错算了一件事。 不到一个星期,被吓走的大老板便再次乘着直升机过来。 “我还是想把这地方改造成主题乐园,”她说,脸色苍白却坚定,“我需要洛博士再次做我的向导。” 这次她坚持了一天,晚上被悬崖下的绣花针怪物吓走。 -18- 可还有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那位英勇不屈、坚韧倔强的大老板,竟然就这么挺下来了。 第十八次她乘着直升机来无归境,已经带着一卷卷设计好的蓝图,与一个现成的建筑工队。 -19- 但她要建的不是主题公园,她给他们的研究所来了一个全面的更新换代重建工程,尤其是洛博士的办公室,加装了数款全世界最先进的等离子清洗机。 然后她顽强地坚持了半个月没走。 -20- 但这半个月却没迈出研究所一步。 仿佛要在弟弟的办公室里扎营。 -21- 半个月后,洛梓琪看到递在自己桌子上的转岗申请书,听见弟弟的语音信箱里犹疑地表示“感觉去城市里领导大公司的科研团队比较好”,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开主题公园不过是幌子,其实是来挖角的对吧?!挖走了他们团队中最有价值的科学家! 可恶的资本家!! 第278章 第二百零六十三课 请不要低估人类的智慧与人类的拳头 死而复生。 在大部分以此为主题的传说、典故中, 主人公往往会选择入住另外塑造的一具崭新躯壳,借此再度【回归】尘世,而那种方法往往需要天材地宝、高人帮助、与一处灵气充裕的隐世场所—— 当然, 对出身无归境的洛安而言, 凑齐这些条件并不算难。 ……对早就被洛家逐出家谱的洛安而言, 就很难了。 下定决心要复活时,一开始, 他就划去了“求助无归境”的选项。 如无必要,他不想和洛梓琪多做接触。 没有为什么, 只是于理不合,又过分愚蠢。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就是分完父母遗产后立下字据约定再不交集的姐弟俩,某天落魄的弟弟突然找上有钱有势的姐姐, 逼迫后者帮助自己还完在外面累积到千万的赌债—— 洛安自问做不到那种事,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对洛梓琪的亏欠与伤害,对方不选择为尊敬的母亲抹杀他这个不名誉的私生子, 当初仅仅将他逐出家门,便已经是额外施舍的仁慈。 就连进入藏书阁几小时查古籍他都要和洛梓琪请示说明、谈好条件交换, 向她索要价值千亿甚至无价的宝物、逼迫她动用无归境的财力为自己塑造躯壳? 那实在厚颜无耻。 况且,自那夜他被红影所虐杀, 也亲眼见到盖头下那张面孔后…… 洛安便发现, 有许多事情不对劲。 这不是一场“天师马失前蹄, 死于怨鬼之手”的常见职业事故, 如果想通过常规的“换个躯壳钻天道空子重生”方法达成死而复生的结果, 那还是会再次失败的—— 因为他是被谋杀的。 一场精心设计、刻意导演、铺垫了很长很长的时间、也绝不会给他留下生机的谋杀。 那一夜, 所有的、所有的因素都那么恰好,望着寿命尽头焦虑的老太太, 恨他入骨召集众人围剿的钟小姐,以为是一场普通委托放松警惕的大师兄,准备探索妻子身份谜团封印地宫的他——就像是一架被设置好要拉开帘幕的戏台子—— 那些势力注定唤醒红影。 红影注定会视他为仇敌。 他也注定会被杀死,因为…… 那一夜,在他无往不利、总能看穿几乎一切秘密的那双阴阳眼中,红影就是“安各”。 失血过多、奄奄一息的他没能分出“她”与“它”之间的区别。 眼睛映出了安各真实的脸,安各真实的魂魄。 他便深信不疑了。 ……又或者,就连他与生具有的【阴阳眼】,也是某个特意设置好的陷阱吗? 洛安不得不深思。 对一直开发着阴阳眼、甚至滥用它的自己而言,掉进那个陷阱几乎是不可避免的。 有些事,即便亲眼所见,也不可尽信……这道理他花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才在死后悉心教养女儿、又注视着妻子种种不同于生前的行为举止,数次沟通试着明白她的心意时——才终于梳理明白。 有的孩子成天说着“不方便的话我自己回家也没关系”,心声里也是满满的自信,可每次见到他撑着伞等在校门外,她又会露出格外欢欣的表情。 有的大人则太擅长欺骗,满不在乎潇洒肆意的外壳做得堪比完美铠甲,心声里满是对他的无所谓与不在乎,但事实却可能与她竭力表现出的一切恰恰相反…… 所见不可全信,所闻不可全信。 所以必须谨慎,屡次验证屡次观察,任何事不得轻易下定论。 而那夜的他轻率地信赖了自己的眼睛,认定对面站着的怨鬼就是自己的妻子——所以便注定死去。 这是一个局。 特意为他设下的,无法逃脱的局。 只要他将红影混淆为安各。他立过誓要相守一生的人。本以为是唯一可珍爱的伴侣的人。 那么他必将被红影——被安各所杀死——因为安各就是—— 唯一,有力量,有可能,彻底杀死他的人。 要问为什么…… 【哈哈……呵……嘻嘻嘻……我的儿子……我的儿子……】 血潭中心,洛安不断地下沉、下沉。 【你会的。终有一天,你会的。】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 因为魂魄深处,血脉尽头,他的脑子里一直藏着一个疯狂的贱女人。 天亮的时候,他几乎能遗忘她。 天黑的时候,他竭力去屏蔽她。 有时注视着妻子关切的眼神,他仿佛再也听不见那个女人在记忆深处絮絮的低语…… 【你会和我一样。】 【你绝对、绝对会和我一样。】 但,逃不掉的。 孩子很难完全逃开父母的影子,即使强如安各,她暴躁的脾气与拳头有时也携刻着那个专横、粗暴又高大的男人,洛安知道有时她对他大吼大叫后,会控制不住地对她自己产生厌恶与恐惧。 ……更何况是那个贱女人。 他所认识的最癫狂的疯子。 也是他所知的最执着的天师。 ——浓雾,暴风,卷起深深漩涡的血潭的最底部,无数怨魂哀嚎,邪念成群嘶吼不休,异化的口器、吸盘与肢节盘旋着想吸附他的皮肤,拉扯他一并堕入这世上最丑陋最痛苦的扭动中。 这样的环境里,耳后的笑声那么独特,轻松,像荡秋千荡到最高处的孩童。 她本就被锁在这潭水深处。听上去却更像是从他脑子里钻出来的。 【你来了……呵呵呵……嘻嘻……你果然来了……】 两截格外美丽的胳膊环过他的脖颈,女人清艳动人的脸亲昵地靠在他的颊边。 她就像是在试探一个生病小孩的温度。 【怎么了……不想和我叙叙旧吗……呵呵呵……难得妈妈的心情很好呢……?】 想也是。她当然能在这样的环境里笑出声。 这些年在血潭中沉沦往复,魂魄凝聚碎开再凝聚,对她而言,就像是有趣的小游戏吧。 洛安没有理睬。 尽管她看似亲昵贴附的环在自己喉咙上的双臂正逐渐绞紧、背后细密的疑似被针扎破的痛感变得鲜明…… 但他绝不能动。 此时的洛安正沉在血潭底部,在无数混沌的魂魄中将自己作为阴煞的每一丝邪念细细挑拣、剔除、再凝聚,就像在黑夜中操控着手里的针线缝合后背一颗米粒大小的伤口,他不得不全神贯注——刚才特意分出一丝力量干扰要上岸偷袭洛梓琪的红影,就是他的极限了。 虽然相较祭日之前他铺垫良久的计划、设计好的种种准备,这最后一步的难度微乎其微…… 但,无论如何,他现在绝不能动。 ——就在红影发现空棺,带着无边煞气冲破海面嘶吼时,洛安已经抢先牵引着自己的躯壳与魂魄开始融合了,如今他的躯壳与魂魄几乎要合而为一——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53节 但只有魂魄拥有清醒的意识,躯壳尚不能移动一根手指。 就像一颗缝制中的种子。 种皮。胚。 躯壳。魂。 洛安必须保持纹丝不动的状态,极其小心、小心地将两者嵌套在一起。 他的每一缕力量都要平滑顺直地收拢——每一丝意识都要保持几乎静止的频率——这是手术的最后一步精密操作—— 【喂。喂?喂——!!】 女人勒着他的脖子,动静越来越大:【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回妈妈的话?嗯?为什么不回妈妈的话?没礼貌的小垃圾、小垃圾、小垃圾——长大后变成哑巴啦、是哑巴吗、该死的哑巴小垃圾——】 洛安没有回复。 且不说身后这团东西并非那个早已死去的疯女人本体,只是她死后留在这里的片刻残念,被血潭催化成了某种由怨恨与恶念完全构成的怪物——哪怕是真正的贱女人扒在他背后掐着他脖子,洛安也不会搭理的。 疯子往往越搭理越来劲,被扎针时保持乖巧的安静才能让她快速失去兴趣,放弃折磨自己。 贱女人——虽然她并非那个真正的已故之人,但如此称呼也没问题——见洛安没有波动,果然很快就失去了兴趣。 她松开了掐他脖子的双臂,想了想,又绕到他侧脸,拨开他耳后几缕长发,将唇贴了上去。 絮絮低语再次响起。 【唉,无聊的小垃圾。再不理睬我,就咬你一口。】 这不是威胁,只是通知。 女人张开嘴一口咬下去,她的口中层层叠叠布满四层不断张合的利齿,原本是牙龈的位置上扎满银针—— 一口下去,洛安半边耳朵便被她嚼进嘴里,密密麻麻的针眼中迸出大股大股的鲜血,在潭中像朵花般绽开——但血潭本就是赤红近黑的颜色,今夜又被浓雾与暴风环绕,其实没有任何人能察觉端倪。 只有潭中在混沌里翻滚哀嚎的怨魂们。 它们像被吸引的食人鱼那般,循着活人的血味涌过来—— 却又被骤然显现的漆黑煞气迅猛驱开。 一、二、三、四。 煞气在他周围呈环形滚动循环,就像一颗高速转动的球形防护罩。 洛安睁开了肉|体的双眼。他成功融合了面部。 接下来是依次融合,躯干与四肢……再修复那截被切去的右手…… 当然,在此之前。 洛安望了一眼旁边被煞气弹开的女人。后者的眼底惊疑不定,那点点情绪终于令她从一个异化的怪物变得真实了一点。 【你怎么做到的,活人不可能再使用煞气,想复活就必须化作——】 洛安说:“滚开。” 【不,不可能!!你已经在向活人转变了,就不可能再拥有阴煞的能力,你会更弱小、更弱小、彻底融合时就会像刚出生的婴儿那样无力反抗任何——】 现在,这听上去不像是“母亲”会说的话了。 真正的母亲绝不会在乎他是否复活成功,复活后又是否强大,因为不管怎样他都是她眼里一个无关紧要的废物玩具,她真正放在心里的只有主母…… 洛安重新闭上眼睛,左手手指也试探着动起来。 【不可能——你是怎么办到——绝没有这种方法——】 整个复活步骤都是他无中生有自主研发的,怎么就不能在过程中顺便探索“复活后融合阴煞能力”的课题呢。 活过来之后反而放弃刀枪不入的体质与几乎万能的煞气吗? 他又不蠢。 当然,唔,看现在体内融合的情况,他很难保留下“伤痕完全自愈”的特性,只会变得更抗伤一点,而且复活成功后灵魂与躯壳还会出现一段时间的排异反应……但那个应该可以吃止疼药控制……不,好像不行,妻子之前威胁说“你要么扔了床头柜的止疼药要么就由我来扔了你”…… 洛安已经设想到“复活成功后要不要假装自己在水里泡太久了感冒、然后申请离家住院从而偷偷拿点止疼药吃呢”,但旁边的女人已经受不了了。 她再次张开自己一排排的牙齿。 【不——垃圾——废物——和我一起——和我一起——】 【你从小,不就想和我一起死吗?】 听上去越来越不像是母亲了。 常年清理血潭的洛安其实很清楚那个女人死后有多少邪念被剔除,又被丢进血潭熔炼净化,那时他还在无归境负责巡视血潭、定期清理的工作,所以葬礼后,他甚至就是亲手剔除母亲魂魄中的邪念,将其沉入血潭的人员之一。 无归境洛家之所以避世千年、却一直稳稳立于玄学界第一世家的位置、即使后来的本阳会戚家再如何扩张势力搜集法宝也无法超越的原因—— 在这个除了天道外再无轮回的世界,洛家能掌控一个魂魄的“往生”。 一位值得尊敬的天师逝去,相关亲友办完葬礼后,便会主动派人带着尸骨前来无归境,由洛家人亲手剔除邪念、怨念、任何会诱导此魂堕入阴暗的杂质后,再送还给对方下葬立碑,以作吊唁。 虽然这个世界没有阴曹地府,没有办法评判生前功德、定下后世身份高低,甚至不存在所谓的“转世”——但只要有洛家人镇守在无归境的血潭边,便能保证每个英勇牺牲的天师魂魄,干干净净了却凡间事,完整离去。 至于千年前玄灭时期传说的“轮回转世”,谁知道呢? 反正每个新生命都是新诞生的人,前尘不过往事。 起码,他们清楚,一个死后掺杂着邪念怨念的魂魄,永远无法完整地活着。 ——当然了,普通人未经修炼的魂魄别说“剔除杂质”,根本就没办法承受一点点的拨弄,而那一点点的爱恨情仇也不至于产生“崩坏魂魄”的影响,只要不化鬼就自然消散了—— 所以无归境的血潭,只向玄学界道行深厚的人们开放,而那些强大的天师们积攒的怨念与邪念,总能在血潭中发酵成凶悍的怪物,再相互厮杀、角逐,偶尔会爬出来一个漏网之鱼,由他负责清理。 不过,这其中,被摘出来的邪念丢在血潭里熔炼了数十年却依旧没化解的—— 据洛安所知,这么些年,也就母亲一个。 第一年葬礼他亲手把她丢进血潭,第二年他生日她就能爬出来咬他了。 ……母亲生前其实是个相当强悍的天师,否则当年也无法把无归境的家主弄昏再强迫……况且,的确,以她那执着癫狂的个性,迅速被血潭吞没他倒要感到奇怪了。 毕竟是个一旦看中了自己的心上人,那就不管她是否已经婚嫁、隐居、一心经营家庭、性向为男且肚子里还揣着心爱丈夫的孩子,直接用最粗暴强硬的方式撕碎她的家庭然后强势进驻,哪怕被憎恨也不依不饶地骚扰主母一直到死,最终还成功地以“除魔牺牲”的功勋进驻祠堂、在墓碑和牌位上都永远横在情敌和心上人中间的家伙……和她比起来,洛安一直认为自己是个正常又温吞的好人…… 洛安敲定最终诱使红影将躯壳带入血潭复生的计划时,还特意来血潭看了一眼,确认她那份邪念已经逐渐熔炼了,是虚弱的状态,也只在血潭边缘游动。 可今夜,一进血潭,她便出现在他身边。 重新强大起来,饱含怨恨地攻击他,不依不饶地要破坏他最后的复生步骤…… 又是谁在背后故意操纵,就像当年操纵那个针对他的杀局。 【你为什么不仔细想想?】 【你为什么敢做出这种事?】 【你是我的孩子……还记得吗……你注定和我一样……】 【我们是一样的人。】 这句话就像是一个真理,被针扎破后泄露出的恐怖事实,自多年前某个白日响在耳边,伴着那声从未如此亲昵的“我的孩子”……她的笑声既像是叮嘱又像是诅咒…… 【你是我的孩子。我们都会遇到……那个人……然后你就会变成我……】 是吗? 洛安在心中无数次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尤其是当年临死前,这个问题就像裹挟着血潭中无数的怨恨淹没他的脑子。 母亲会为了主母放弃一切,甘愿赴死。 为什么……你也把我逼成了母亲那样的人? 爬也要爬回去的时候,我只想着你,我还能想回到哪里去? 可如果是你想着剖开我的心脏,那我就…… 【没有家了。】 【像个可怜的小孩子。】 女人吃吃地在他碎裂的耳边低笑,恍惚间,血水中一张张目眦欲裂的鬼脸,又变成了那天天空上绽放的烟花。 【你知道吗,有个流传很久的故事说,一个继父要杀一个孩子,孩子奋力反抗、拼命挣扎,于是继父叫来孩子的母亲,让她亲自掐紧他的咽喉,不许他出声……】 【孩子明明手里有刀。】 杀死戚家主时摸到的法器。 【口袋里有药。】 师兄提前存放在后墙砖缝里的。 【有求救的机会。】 只要努力爬出小巷引起人群注意…… 【还可以挣扎很久。】 是的,是的,他都爬到这里了,他已经杀掉了所有想杀他的活人,再差一点点、一口气就能爬出去…… 血潭深处,煞气组成的保护环逐渐减弱,女人的笑声慢慢放大,手臂再次爬上他的脖颈。 【可你放弃挣扎了。是不是?因为是她在杀你……】 是吗? ——是的。 起码在当年,那条小巷里,这个答案是,是的。 左手恢复了一些知觉,但洛安没有再抬起。 他安静地注视着顶着母亲那张脸的东西,看着她加深掐在自己喉咙上的指痕。 【我们是一样的人。得不到,我们会发疯。得到了,我们又觉得不够。最终……我们都会荣幸地为心上人去死。】 【一起去死不也是你的愿望吗?来吧,我的孩子,妈妈这一次会带你一起离开,不再丢下……】 洛安缓缓抬起右手,就像是要抚摸她的脸。 女人弯着眼偏过头去。 ——然后被一个力道极其凶猛的大耳刮子抽断了脖子。 潭底,水中,洛安这看似轻缓的一掌抽出去,却抽出了龙卷风的效果——女人整个抛飞出去,一头栽进蠢蠢欲动的怨魂堆里,脖子上断裂的伤口迅速成了极好下口的地方——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54节 “我不明白。” 浑浊的赤水中,洛安活动着复苏的双臂,张开手划了几步,近距离看着她嚎啕、翻滚、被拆开分食。 “你为什么认为我还会犯蠢?” 况且—— “如果你想要在这样关键的时刻动摇我的注意力,母亲残存的邪念肯定会告诉你,去找到豹豹,诱骗她,伤害她,把她的尸体扔到我眼前,这样我才会疼。” 贱女人——不,寄宿在那女人残念中的东西惊怒交加地瞪着他。 “又来了……这个表情……母亲不会露出这个表情。她不觉得一件废物小玩具有值得震惊的地方,也从未以‘妈妈’这样的称呼自居。” 洛安若有所思:“事实上,她从未把自己看作我的‘母亲’,也憎恨我与她之间的血脉——如果不是外来的女人入驻无归境的方法只有怀上洛家人的血脉,她绝不会和男人发生关系、诞下孩子……” 因为母亲有兴趣的从来只有女人。 她遇见主母前便花名在外了,一个“玩了很多女人又迅速丢掉她们的美艳天师”,所以家主自始至终都没觉得她进无归境是盯上了他自己,他们清醒地相互憎恨。 当年她唯一一次对我说‘我的孩子’,应该是一时兴起想看看能不能诱使我成为和她一样的疯子…… 他总能看清楚的,因为母亲从未遮掩过那份心声。 “如果不是为了她这孩子根本就不会存在”“如果不是为了她这孩子我早就打了”“如果不是为了她……忍一忍,彻底掐死这孩子就没理由留在无归境……” 从一开始他就明白,母亲的心里,他只是一个碍眼的工具。 “父亲”与“母亲”的心里,满是如何互相彻底杀死对方的想法,然后他们同时看向他的时候,又会极其浅淡的飘过一句—— 【碍眼的工具。】 所以…… “为什么你会想要通过驱使这个女人的邪念,来动摇我?” 洛安挥散了飘到眼前的碎肉。他的腿也开始产生知觉了,游水的动作更加娴熟。 大抵是意识到,即使陷在浑浊的血水里,面前的家伙依旧能从她的面部表情里捉取关键的信息,泄露陷在无数怨魂啃咬中的女人紧紧闭上了牙关。 她不再聒噪了,这是好事。 而且看这表情…… “那个女人的邪念肯定先告诉了你‘如何真正刺伤我’的方法,又兴致勃勃地……对,一旦听说了安各的存在,她肯定会兴致勃勃地主动要求去见识一下……‘是哪个可爱小妹妹竟然愿意垂怜废物,去把她变成我的东西好了’……她应该是这么想的,便亲自去藏书阁引诱安各,而你就在这里,幻化成她的样子拖住我,尽一切努力延缓我的缝合过程……” 洛安思索片刻:“可是你等了很久,不见她成功带着安各回来,便意识到,只能靠自己动摇我了。唤回我对死亡现场的记忆是个很不错的想法,再结合幼年时母亲真正对我说过的话……可以,随机应变能力不错,这个临时计划很合理。” 女人:“……” 女人——不,已经不再有女人,也根本不是残存的邪念,那东西被怨魂们啃咬得只剩下最后半边躯干——躯干上挤出两颗脓泡般的眼睛,恨恨地瞪向洛安。 “你怎么知道她没成功!那个疯子远比我没下限,即使是我也不得不承认她的专横霸道——” 洛安伸手,驱开怨魂,握过那截躯干。 他轻而易举地划开了它的胸腔,取出一颗仿佛正在尖叫的心脏。 奇异的是,在这浑浊、恶臭、挣扎着无数邪念怨魂的地方,那颗心脏里正绽放着异常浑厚的金光。 ——洛安一把掐爆它,就像挤爆一只充满汁水的橙子,整座血潭瞬间爆开金芒——而越过暴风、天穹之上响起阵阵轰鸣的雷光,不再威势万钧,反而尖利又绝望—— 击不破白雾,也无法打乱暴风,穿进山谷,斩入深不见底、容纳万千残念的深潭。 雷,原本也不过是自然界万千气象中的一种而已。 “论起专横霸道,在你心里,凡人永远越不过天师的残念,是不是?” 洛安随意抛开手中的碎片,深深潭水中,他抚上胸口,点了点最后一部分复苏的——开始跳动的心脏。 “天道。你尽可以低估我,但不能低估她有多强。” 雷霆万钧,但暴风卷起潭水呼啸而上。 【与此同时,无归境主峰,藏书阁】 安各一手抓着滴血的拳刺,一手抓着电击|枪,听见空中轰鸣的雷声后,第一时间就探出了头。 她对天大吼一声:“吵你个豹豹头吵!!这边在审讯怪物呢,不管是什么玄学生物在天上乱叫,闭上你豹豹的嘴,否则下一个就来把你捶成豹豹屎了!!” 天上的东西:“……” 几乎是迅速的,雷鸣声变小了。 而安各转过头,再次一发拳刺锤在那女人的脸上,又补过一发电击|枪。 “继续!老实交代!把你知道的所有关于无归境洛家的消息全给我豹豹的吐出来!” 女人:“……” 女人捂着脸大叫:“我是活人!!” 安各呸了一口:“我又不蠢,有本事你就露出下半身给我看啊,恐怖片里扒着窗户只露头的一定是人脸怪物!!” 女人:“……我是洛安的母亲!!” 安各一拳砸过去:“安安老婆的亲娘肯定人美心善性格好,你在放什么狗屁!那我还说自己是洛安的青天大老爷呢,张嘴说瞎话谁都会!!!” 女人:“……” 借给自己力量的那东西已经被击溃,女人作为残留邪念的力量也在逐渐消散,尽管她恨得发疯,还是不得不在手中遮住狰狞的表情,尽可能地继续表演柔弱与委屈。 “我、我真的刚才已经都告诉你了,我知道的关于无归境所有的消息——” “还不够!” 安各三拳邦邦邦砸下去:“继续说!!” “……我不知道,我发誓我不知道其他的消息了!!” “我怎么知道你不知道?!*砸拳头声**电击|枪声*我·说·了,继·续·说!!给我把胆汁和实话全吐出来,你这个冒充我婆婆的人脸大怪物!!” 第279章 第二百零六十四课 狗东西的气人程度总能隔着时间距离攻击 作为一个在谈恋爱之前就遭遇过大量电视剧电影洗刷、在男朋友有影子之前就见识过种种极端恶劣的婆媳斗争的新时代女性, 闪婚时,安各的确偷偷紧绷了一点神经。 再怎么粗线条,她也明白结婚不仅仅是两个人的事情, 安各自己虽然和安家几乎老死不相往来了, 但那是特殊情况, 很难说她这“反叛长辈”的个性会不会讨另一边长辈的欢心…… 尤其洛安还是大山里的保守农村出来的,那种地方的人绝对会看不惯自己……她有理由怀疑对方会把她从头挑剔到脚, 然后使出电视剧里种种防不胜防的恶心手段……呃,她受不了无法掌控的事情, 更受不了对长辈卑躬屈膝,结局好像只有疯狂硬钢然后被陷害被误会……按照那些苦情电视剧的内容…… 安·单身时纯靠电视剧脑补婚姻经营·各越想越忧心,对“见家长”的压力日渐累积,便试着向男朋友提前打听情报。 于是安各第一次从男朋友口中听到的针对洛家父母的评价是—— “没事, 早死了,全死了,都挺好的。” 安各:“?” 怎么这个人描述“父母死光”就跟描述“父母身体健康”一样呢?? 不过, 弄清楚对方唯一在世的亲人只有一个年轻靓丽、几口酒就能拐去当朋友的姐姐后……虽然“庆幸对象是孤儿”不太好,但安各心底着实松了口气。 不用勉强为了喜欢的人去应付讨厌的长辈, 真就只是两个结为夫妻的人撇开所有人情世故单纯过日子,多轻松多快乐啊。 感谢那位早死的无名婆婆。谢谢你让我成为一位不用操心半分婆媳关系的快乐女孩。 当然了, 咳咳, 面对老婆, 她还是要收住这点庆幸, 展示对他“孤儿”身份的怜惜…… 新婚丈夫:“什么, 不用, 他们死得早,也死得干净, 我很开心。啊,想一想就开心。晚上我们吃火锅庆祝吧?” 安各:“……” 怎么回事,他比我还轻松快乐? 因为新婚丈夫过于寡淡的反应,结婚一年后安各才恍惚发现,一整年,洛安提及自己父母的内容,也就那两句话。 ……她甚至不清楚他早死爹妈具体的姓名! 虽然她也不常在家里提及父母的姓名,但通常会用“老不死的”“狗东西”“那女人”之类指代,洛安听见相应的绰号就明白这分别指的是“安老太太”“安各亲爹”“安各亲妈”……“老不死的又想弄我公司”“狗东西又在外面乱搞出了一个孩子”“那女人哭哭哭就知道打电话找我哭她哭个豹豹头”……她平均每隔几个月就会在饭桌上骂骂咧咧,所以安家人的存在感在他们家还是很强的…… 更何况,当安各意识到“我对象连他亲爹妈姓名都没提过”这件事时,他们还坐在安家老宅里参与清明节的固定家宴,洛安陪着她回老宅,又在她忙着公事时代表她陪着一堆安家人拜祖祠、扫墓地、煮艾草、去厨房备菜做饭,全程温顺又安静,简直就是一位优秀的传统贤妻模版。 安各当时正低头扒着老婆专门添上的糖醋里脊和藕夹干饭,某个年轻的安家小辈悄悄凑上来,好奇又羡慕地问她“你对象清明都跟着你来我们家帮忙,那你婆婆肯定人超好的吧,我和我家那个每次为了过节都必须带着礼物两头跑,你婆婆却一点也不在乎啊?” 安各抬头看了一眼对象,他正在远处帮她应付她不想应付的七大姑八大姨,给她创造出了一个良好的干饭环境。 “我婆婆不……” 等等。 我婆婆是谁来着?? 安各呆滞地停了筷子。 结婚一年了,这人真就跟嫁入安家当媳妇似的,只会跟着她回老宅、帮她做好这边的人情。 ……可他那边的亲娘亲爹究竟姓甚名谁啊??虽然死了但清明节她作为“洛安妻子”还是有必要去上个坟拜祭拜祭的吧?? 当晚被妻子追问的洛安:“什么,没必要。你不是最烦清明节上香的这一套吗?” “……我烦归烦,但那毕竟是你的父母,所以这和喜恶无关,拜祭一下表示尊敬是基本的礼节……” “不用了,你不烦我烦,还要准备额外的供品再出门爬山……反正他们死干净了,无所谓,扔在那里长草也没事的。” “……所以你爸妈究竟叫什么名字?” “忘了,没必要记,反正墓碑上有名字。” “……” 忘了??? 安各傻住了,半晌,又推了推他的肩膀。 丈夫无奈地再次睁开眼。 “今天在老宅那儿我和太多难缠的陌生人耗尽了社交能量……豹豹,你晚上睡前可以尽可能安静点吗?” 这是“我现在没精力应付你,别烦我让我睡觉”的委婉说法。 但安各想都不想,低头就是吧唧一口印上去。 被豹亲糊脸的洛安:“……你说吧,我听着。”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55节 安各:“最后一个问题!你,呃,你原来是和父母的关系很不好吗?” 她至今都记得他当时的表情。 温和、柔软、无害到极致的无形面具似乎微微裂开一瞬间,眼睛轻轻看向右边,嘴角没有任何弯曲地拉直。 只那一瞬。 “安安老婆”的完美缝隙打开了一点,漠然的白斗笠似乎罩在她面前。 他这样描述过去在无归境的种种。 “还好。” ——还好。 多年后,无归境,藏书阁,安各收回武器,滑坐在窗棂下。 外面的东西已经被她击打得没有动静了。就在前五秒,她——它扒在窗上的胳膊彻底滑脱下去,瘫倒在地上,变成一滩碎肉、灰烬或别的什么——安各不敢探头细瞧。 她的心正因为刚才的拳击与大吼怦怦直跳,如果真的看见了那血腥的碎尸或许真就要吐出来了——没办法,必须要用尽力气在短时间内给那东西施加足够恐怖的压力,才能得到她想要的信息—— 现在它没声了,瘫倒在外面,安各便终于允许自己瘫坐在里面。 深呼吸,三下,扶住书架。 不能腿软。不能干呕。 她不怕外面没有“补刀”的怪物再爬进来,它从出现开始就一直诱使她主动邀请它“进来”,如果没有人的允许,它应该是不可能破开藏书阁防御的。 她也知道那怪物大抵是无法靠单纯的拳头与电击消灭的,估计是远在血潭的洛安做了什么,导致它失去了驱动力……外面的天色愈发混乱了,而且从刚才起她就在暴风中听到了雨声。 其实她也知道,那怪物被自己逼迫到极点时,颠三倒四尖叫着吐露的全是真话,它连“无归境洛家藏书阁的秘密机关”都告诉她了,不太可能再敢在身份上撒谎。 更何况……那张脸……虽然不是完全相似……但的确有着细微之处相同…… 安各知道。 【还好。】 ……那个样子、那种个性的人,怎么能被平淡地描述为“还好”。 洛安那样的人……就算再有缺点……也比浑身是刺的她圆融许多、温柔许多,还那么擅长包容、退让、那么富有耐心……所以……她本以为…… 他的成长,是相对自己年少时“幸福”许多的。 没那么多伤疤,没那么……疼。 仅仅是电击|枪视镜反射过来的一角,那几根绣花针便让安各心底发凉了。 同为母亲,她想象不出。 一个这样对孩子的母亲。 和一个被母亲这样对待的孩子。 ……究竟是怎么会,长成了【洛安】那样? 不。她现在不能再深想……要集中…… 深呼吸结束。安各握紧膝盖,再次站起,无视后背那片被冷汗浸湿的衣料。 她一步步走进藏书阁深处,期间伸手,拖过地上昏迷的胡令的衣领。 拖拽着什么、目标明确地要去办某事的感觉令她很快就抛去了刚才那一瞬的动摇。 他不在她身边,这里也不是适合谈心的睡前卧室。 她发现了……那事实……不管令她恶心、震惊、后怕或别的什么…… “化作怒火便好。” 安各扛起胡令。远超寻常男人的手劲令她轻易就能把这个荒废修行多年的世家子弟当作沙包。 瞄准。弯腰。弓步。腰部发力。手臂发力。小腿绷紧—— “轰!!!!” 藏书阁三角缝隙窗旁的墙面,两盏长明灯中间的挂画碎开一个巨大的口子,昏睡的胡令背朝下砸了过去——不,被砸了过去—— 【如有必要,你可以随时使用三师弟。他擅长预知梦的特性意味着他总在关键时刻人事不省,三师弟不爱修炼又很怕死,为了在昏睡时确保自己的安全,他失去意识后会在身上自动开启攻击的、防御的、总之各式各样花样繁多的昂贵符咒。】 前几天在实验室讨论计划时,丈夫这样介绍:【所以我们以前和三师弟出委托,就直接拿睡着的他当法器用。如有危险,手边又没有其他武器,我就建议你直接抓着他抡出去。他不会意识到的。】 嗯,事急从权。 胡令身上爆发出五颜六色的符咒光芒,洛家藏书阁的防御阵法启动又被砸灭、启动又被砸灭—— 最终,完全灰暗下去。 玄学界的家族密室,也不过如此嘛。 安各毫无愧疚心地瞥了一眼被当成“破城锤”使用后头冲下倒在旁边、且身上所有符咒法器被烧成灰的三师弟,然后她一脚跨进藏书阁背后的密室里。 如果那个女人所交代的属实,这后面再往深处走,便能到达洛家存放着关于藏书阁的机关术控制室,以及…… 安各顿下脚步。 布满长明灯幽幽微光的甬道中,一个如山间青竹般的男人睁开双眼,看向这位不速之客的来临。 能被自己看见,没实体,眼神理智,神情正常,颜色半透明……安各迅速将其与安家宗祠里曾见过的少奶奶联系在一起。 看守密室的祖灵吗。 那么,牌位就在这后方。 陌生的祖灵开口了。 “外来者,见我为何不行礼——” 安各几步越过他,一把抓过被烛火簇拥的牌位,高高扬起。 她手上的拳刺在烛火中跳着赤红色的光。 “闭嘴。”她说,“带我去藏书阁的机关术控制室,替我找到武器。否则我发誓,这块破木头会碎成几百片,我还会用脚踩,用那边的胡沙袋砸,搜刮出我能搜到的所有杀伤性符纸扔。” 陌生的男人脸色变了。 “你可知道我是谁,这是无归境洛家的藏书阁,只有嫡系可入——” 哈,我可太知道你是谁了。 安各掐紧了牌位,在她所见不到的世界里,罡气如同熊熊的烈火裹住那块木头,纯阳之体,万鬼不侵,这样的存在陷入狂怒比任何威胁都来得令鬼心惊。 镇守在此地的祖灵脸色异常难看地盯着自己的牌位。 她狞笑道:“没必要,你的名字他不记得了,那我也不会在乎,反正就是一帮狗东西。现在我开始数数,三、二、一——” “住手!!我——”他沉下一口气,“我带你去。粗鲁的外来者……不可擅动此处……” 安各轻嗤了一声,高高抬手,又高高挥下,牌位“咚”地一声被她踩在脚底。 “怪不得她会骂你是个懦弱的怂货。” 某种自刚才起就被强行抑制住的愤怒、厌恶令安各此时的表情像极了要屠戮一切的红影—— “死了也还是只能被女人逼迫、所以迁怒小孩的货色,是不是?” 男人脸色骤变:“闭嘴,没有半点规矩礼仪的粗莽妇人——” 安各再次伸手抓紧牌位。过于用力的指节开始泛白,木头也咯咯作响。 男人惨白地止住呵斥。 “继续啊。有本事继续啊?呵……闭嘴吧。别再惹我。” 第280章 第二百零六十五课 机关术的操控面板就像不知为何跑起来的 机关术。 它以图纸为主导, 需要仔细核实材料、结构、安装的角度,比起玄之又玄的“道法”“悟性”,似乎只要找到相应的机括, 按照其对应的规律就能灵活使用—— 比起神神叨叨的玄学, 它更像是某种遗失的古代科技。 安各是在和监管局合作项目时打听到这东西的, 当时她便对这种似乎更能“被常人当作工具使用、创造出劳动价值”的术法颇有兴趣,后来收集玄学界相关情报时特意问监管局要来了关于机关术的可公开信息, 像记忆谈判要点那样,重点记忆了许多。 好的商人总能嗅到商机, 安各也总能察觉到“可为我所用”的存在。 面临一帮疑似能靠跳大神埋伏自己的邪恶组织,科学侧也好玄学侧也好,后备手段永远不嫌多。 机关术就是一个听上去很不错的东西——使用它只需要“机关操作”,不需要搞懂什么八卦与咒符。 可当安各与洛安约好进一步合作、共同讨论计划时, 却没怎么从他口中听到关于机关术的消息。 安各便直接问出口,当时她非常严厉,甚至有点凶。 因为, 其他的私事他心思重、想遮掩也就算了,在关于玄学界大环境的情报交换上对自己有所隐瞒, 这实在非常愚蠢,要知道一个数字的偏差就可能导致上亿项目的失败, 一则基础信息的错漏就可能导致自己在关键时刻的判断失误—— 整整五分钟, 切换到工作模式的安老板直接把对象当下属狠狠训斥了一通, 最后差点没丢下一句“打回去重做”。 她对象好脾气地挨了她五分钟的训, 然后说:“没有故意向你隐瞒的意思, 只是我自己也不怎么懂机关术, 所以下意识忽略了。” “……真的?你也有不懂的术法吗?” “玄学界里,我不懂的东西还有许多。大多数的正道术法我只是略懂, 而机关术……它一直是我的知识盲区,因为研究它意味着耗费大量的高价资源,又无法轻易得到高回报,一般只有家底深厚的玄学世家会专门划出经费培养机关术士……” 安各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了,简单翻译一下,就是“没背景,交不起学费”。 研究丹药可以采集山内天然生的药草,练习捉妖可以直接冲进妖魔堆里练实战,可玄学界的机关术所需的材料保底就是金丝楠木,什么古玉玛瑙千年沉香—— 材料也好,蓝图也好,关于机关术的一切都是极其烧钱的。 而且,就算掌握了机关术,也不可能在极短时间内凭空造出什么战斗武器来,再好的机关术士也得花上三年八年乃至数十年一点点慢慢搭建,这根本就不是一项适合“实战”的能力,它更像是某种庞大的防御工事,更多用于名门大派的护山大阵、玄学世家的秘传暗室——而如今玄学界现存的机关术大成之作之一正是—— 无归境洛家,藏书阁密室。 安各拉下最后一块机关,幽暗的甬道瞬间熄灭了所有的烛火,又瞬间重新亮起。 ——只是这次亮起的不是香烛,是成千上万颗镶嵌在深处的夜明珠。 密室顶上的版画分别向外裂开缝隙,正如那扇三角形的通风窗,它一层层呈三角形折叠打开,而天花板的面积越来越宽大、敞亮——就像一台密封性极强的货车突然打开了整个顶棚板—— 狂风,白雾,惊雷,碎石,浑浊的天空。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56节 外界所有的所有都展于她面前,视窗是天花板连同四壁地板的每一面。 细密的几乎无法用肉眼辨清的字符携刻在穹顶每一道棱形的木条上,而流动的水银又裹紧木条拉长、延伸、铺开,在夜明珠的辉映下共同织作一块透亮的巨网—— 机关术·空中楼阁。 整个藏书阁化作一张透明巨网笼罩的三角形平台,它缓缓从地上升起、升起、升进无数山峰上的白雾之中——直接悬在了整个无归境的空中。 ……感觉就像在某种操纵大型航空母|舰。 安各缓缓松开掌心,常年未使用的机括已经在那里勒出一道青痕。 但她也并未完全放松,只是更强硬地抿紧了嘴,站在面前铺开的数道繁复光板前——那一扇扇徐徐展开的光板上布满了闪动的纵向线条,上面时不时划过横折、撇捺的痕迹,就像用流动的墨水描绘出了一道道风姿各异的细竹—— 安各所记忆的那些关于机关术的情报告诉她,这大概就是玄学界的机关术控制板。 也的确是可以依照“规律”就实际操作的东西,哪怕她对玄学一窍不通。 ……但似乎最多也只能“大概”懂到这里了,“启动藏书阁的机关将它化为空中楼阁”就和摁下开机键一样,瞎鼓捣鼓捣出开机谁都会,但哪个一窍不通的外行人能面对打开后一整屏的花色代码呢—— 去他豹豹头的玄学吧,这些所谓的控制板上连阿拉伯数字都没有,只有横折撇捺纵横交加的线条!真要是编程她还能再努力努力呢! ……去他豹豹头的玄学,果然封建迷信就该彻底被打击消灭!! 安各握着双拳站在这些光板前。她就像一头跃跃欲试的豹子,似乎正试图用凶厉的眼神与气势弄懂那些光板上面每一道线条可能的用处—— 但扑过去一通狂咬是搞不定控制板的。狂锤也不行。狂瞪眼就更不行了。 漂浮在后方、原本见到她启动机关术后脸色无比难堪的祖灵神情缓了缓,他发出一声清晰的讽笑。 男人的长相与气质都相当符合“竹中君子”的印象,此时的嘲讽也格外有涵养—— “草莽之徒,蠢钝愚鲁。” 安各冷漠回头。 “我是搞不懂机关术,但我可以瞬间锤碎你的牌位,你把状况搞清楚。” 男人:“……” 男人便又闭了嘴。 他此时的神情看上去很想大骂“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粗暴疯癫不知礼数”,但他又还算聪明,没有骂出口。 安各猜测,以他的个性,被自己逼迫着带领去控制室,旁观她启动这种“只限家族嫡系”的机关术已经是极限了,她不可能再从他那里寻求帮助——话又说回来,倘若男人真的是上代家主,他大概也不懂这种过分硬核的机关术,家主通常是对机关术士发号施令的那个—— 想想他曾对洛安发号施令的事就明白了。“绝不脏了自己的手”“细节不重要我只需要操控大局方向”“工具便近其所能为我所用”,这种领导者安各相当熟悉,在谈判桌上打过无数次交道。 所以他不太可能知晓技术上的问题,那么,就…… 安各看向昏迷倒在一旁的胡令。 祖灵立刻又发出一声讽刺:“你在想什么,这可是无归境的机关术,你以为随随便便找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天师便能堪透吗?” ……的确,她所了解的关于胡令的内容里,并没有这位三师弟擅长机关术的信息…… 罗氏师门下的各个弟子最擅长的领域并不相同,驱鬼、画符、卜卦、丹药等等——安各自结识吴媛圆后就把四师妹脑子里的有用信息套了个遍——总结后安各发现,这几位风格各异的同门弟子虽然各有所长,但总得来说,都偏向于“实用”。 罗老天师应当也只能这样教导他们,毕竟那是个深山老林里的小穷破师门,下山还要靠打工挣学费。 ……洛安就是其中的典型。 对于从小就必须“杀出一条血路”的他而言,研习机关术还不如研习怎么榨葡萄汁,后者要实用多了。 洛安根本就不可能坐在安全怡人的某处,享受着家族拨来的丰厚资源,浪费大把大把的时光建造或许十几二十几年都未必启用的东西…… 所以他对机关术的态度一直很不以为然,但那天,安各却在听闻“机关术”的具体条件后瞬间产生了另外的思路。 因为她是个对资产高度敏感的商人,所以—— “既然这是深厚家底才能供得起的东西,那么玄学界第一的世家——无归境洛家本宅内肯定存在着完整的机关术作品吧?” 洛安眨了眨眼。 “这……可能性很大……但设置了机关术的密室大概率会镇守其他的……” “你别管那些。看地图。现在给我划出几个可能存在机关术控制室的地点。” “……抱歉,豹豹,对于洛家本宅的布局,我记得并不清楚。” 安各有些急躁地皱了皱眉,又有点怀疑:“这也不知道?你老家具体什么样你都不知道?当年你不是从那里出生的吗,做小孩的时候只知道瞎玩啊?啧——算了算了,我给琪琪美女打个电话问问,不问密室只是打听‘需要保护的家族设施’应该就能圈定范围了……” “……” 她当时抓着笔,抓着手机,抱怨了几句便转身联络洛梓琪,继续忙着勾画计划地图,就那么大剌剌地无视了沉默的老婆。 ——现在安各回想起来便想给自己一发拳头。 他当然不知道了,出生起便被赶到外围孤峰的小破屋独自居住的小孩,没爹没妈一天天的只在荒郊野岭打转,逢年过节时回一趟本宅甚至会被看门狗恐吓吼叫—— 他能知道什么本宅关键设施啊? 对于那个所谓的“第一玄门”,他当然一问三不知——他从来就没被那个家族当成过一分子。 即使是安家,也会给她配备佣人、保姆、零花钱,供她读书直至出国深造…… 吃的喝的,穿的用的,钱财也好知识也好……洛家却什么也没给他。 只教导了一堆把他困住的奇怪规矩,告诉他要作为乖顺的工具行使好“家族职责”。 为什么。 ……为什么? 答案显而易见。 安各看向祖灵。 她的表情看上去是不管不顾的凶狠,实则脑内瞬间划过无数冷静的判断与思考。 那个男人,不管是根据洛梓琪的回忆,还是那个怪物的怨恨控诉——“一个优秀的家主”“一个严厉但很爱我的父亲”“一个可恶的杀不掉的碍眼蟑螂”—— 他绝不是个完全的废物。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光是“不被绝世美艳的女人蛊惑”“看清楚疯女人的目标并且至死未让她得逞”“被安世敏找上门后成功令后者选择服从指示”——等一系列的作为上推断—— 上一代的家主,是个有能力的领导者。 那么,是什么原因,让他完全摒弃了“洛安”这个存在作为儿子的职能,将他看作完完全全的工具…… “你从一开始就不认为,他是洛家人。” 祖灵愣住了。 安各眯起眼睛:“你认为洛安是——某种外来的——‘闯进家族的不详小鬼’——并非洛家人,对吧?” 哼。 不需要回答,他的表情足以告知她答案。 【闯空门的小鬼。】 【注定与家族相克的存在。】 【命定之人……】 “可是,这样的你却在他与我订立婚约时,主动赐给了他一个‘洛’的姓氏。” 那个女疯子吐露的话在安各脑中重新组合、梳理,她的思路越发清晰:“也就是说……不管洛安的由来如何……与你洛家有着怎样的因缘……当你违背本心不得不给予他一个‘洛家人’的身份时,是为了缔结与我的婚约……你是为了绑定住我,才绑定了洛安在家族里的‘身份’。” 一个清理工具。 一个联姻工具。 一个绑定用的棋子。 交易。 权衡。 牺牲卒子。 只为了更高的价值。 所以,当掌权者使用这“工具”的时候,他最想要得到的,他不得不到手的重要之物,当然是—— “我。你想要我。我与无归境的关系,远比你与血亲儿子的关系更加紧密。所以你想借用他,将我控制到手。我身上到底存在着什么……不,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那是某种令你垂涎、与无归境息息相关的力量……” 安各猛地抬起胳膊,虎牙一开一合,直接在腕间啃出了一道血口来。 就像撕咬果冻的包装袋,很轻易地—— 她翻过手腕,让自己的鲜血淅沥而下,滴满控制光板里最粗的那条凹槽。 “空——空——空——” 光板绽放出一层赤红色的血光,像极了红影阴煞此时在血海上空掀起的浪潮—— 几乎是冷笑着,安各注视那些繁复的纵横线条变淡、消没,宽大的面板又整个收拢,合为一块平滑的木板。 她毫不迟疑地将自己滴血的手掌摁上木板。 心念链接,血液相通,巨大的空中楼阁整个凭着她的念想扭动起来——咆哮起来——带着无法停息的怒火—— “哼,在自身不昏迷的前提下我能供给的血量,只能控制大概一炷香的时间……但那也够了。” 安各握紧淋满鲜血的拳头,重重一砸,由阁楼变化而成的庞大机关兽落在地上,爪牙抠过山石,朝天发出一声震聋欲耳的怒吼。 血液链接,意念控制,大脑操控什么的……玄学界还是有东西好用的嘛。 安各特意扭头,冲满脸扭曲的祖灵咧开白森森的虎牙。 “你花大价钱搞的东西,很好用,我的了。” 第281章 第二百零六十六课 预知梦的开启往往就是预言一个故事变糟 白雾散开, 白雾又聚拢,真真假假,幻影朦胧。 胡令于冥想的幻梦中睁眼。 “嘶, 好痛……” 不知为何, 从刚才开始后背连着脖子的一整块神经都在抽痛, 胳膊与腿也是……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57节 就像现实中的自己被谁当成武器扛起、挥出、狠狠摔打了一番。 胡令摸索了一下后背,并没有发现什么流血的伤口。 虽然“现实中完全失去意识后在幻梦中感到疼痛”是挺恐怖的事, 但胡令实在是经历过太多次了……这感觉……似曾相识……不,久别重逢…… 就是和二师兄一起搭档工作时, 被他当作“好用道具”到处摔打的感觉啊。 【三师弟,你一施术就没意识,又身负一堆高防高血的好道具,那当然是当作破阵盾打鬼棒啊, 师兄这也是为了保护你。】 记忆里的师兄甚至略显嫌弃地瞥了眼他的小肚腩:【还有,体脂率可以适当降低一点吗,师兄知道你不愿意走体修的路子, 但赘肉太多的男人挥起来的手感不太好。】 记忆里的胡令直接喊着“武斗派了不起啊”冲了上去,然后被成功挂在了悬崖上。 武斗派就是很了不起, 二师兄这种破东西打不赢就是打不赢。 ……可这次、这次应该不会吧? 二师兄那个破烂不应该抓紧他祭日的时辰忙着重要的大事吗,他是和大师兄一起来护卫洛梓琪的, 而且中途洛家那个脸色很凶很冷的家主离开了, 藏书阁里只有他和大师兄…… 大师兄是个真正的好人, 绝对不会在打鬼时拿他当武器摔来拍去的! 而且, 如果二师兄突然出现要抓他的身体摔来拍去, 大师兄也一定会及时制止! 隐隐的阵痛似乎淡去了一点, 只后脑勺有点跳跳的疼——现实中的安各已经成功驱使机关兽跳出山崖,而完成“破开密室防御”目的的好用三师弟被她随手扔在一边, 靠在控制室的角落里随着机关兽的颠簸倒来倒去,一脑袋磕在木头上—— 梦里的胡令摸着后脑勺嘀咕了几句,还是甩开对破烂师兄的怀疑,继续往前走了。 其实,“三师弟擅长预知梦”是洛安的笼统说法,为了方便安各理解才这样概括,但胡令所真实修行的道术,更确切地说是通过入定沉睡开启的术法,而施术者所进入的领域并非真实的梦境,探索的也不是潜意识或个人记忆—— 所以,与其说是梦,不如说是“幻镜”。 由入睡与冥想开始探索的,映照着与此地密切相关的秘密的“幻镜”。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 只有意识沉睡才能触及的领域,只有修道之人才能穿梭的幻镜。 联通古今、草木、花鸟、水土、借此探寻破局的关键——推测出未来的一角—— 然而,白雾,白雾,白雾。 胡令已经走了很久了,依旧探索不出什么。 ……因为是在无归境这个地方入定的吗,太多的干扰因素了。 以前他试着在无归境施过术,可是,找不到与这片土地相关的任何讯息,只能见到现实中的血海无边无际,静静淌过。 这一次,就连血海也看不清,雾气…… 胡令再次伸出左手,喃喃念咒,试着在幻镜中找出正确的方向或线索。 如果还没什么成效,他就想着停下道术,返回身体了。 而且,这种寻路法术他刚才已经尝试了数十遍,一直没有反应…… 【是她吗?】 【是她啊……】 【纯阳……纯阴……】 【……真香啊。】 可这一次,胡令的左手手腕突然显出一抹赤色的光芒。 ——那正是现实中,安各扛起胡令摔打时,所接触的位置。 胡令没想那么多,只觉得周围的雾气终于淡薄了一些,自己的寻路法总算起效了——他立刻就循着赤色的光芒向前奔去—— 【好香,好香,好想……】 【吃】 【吃】 【吃】 那是什么? 循着赤色的光芒,许许多多的人声低喃越发清晰,幻镜中呈现出某一间形似密室的小房子。 不像是现代建筑,许多立柱上绘着精细又古朴的花纹,屋脊上还趴着某种长尾短爪的神兽。 比起“小房子”,更像是一座略狭窄的内殿。 而那些人就聚拢在里面。 胡令毕竟是玄门古家的旁系,相较两个师兄,他掌握了很多“华而不实”的知识——所以此时,即使隔着重重雾气,他也通过屋脊上那头神兽的神态、姿势与用料辨清了,这座内殿是玄灭时期的产物。 ……一千六百年前?他施术只是想确保二师兄那神神秘秘的复活计划成功,但为什么二师兄的复活会牵扯到一千六百年前……况且,无归境? 这次的幻镜是以无归境为入口开启的,那么,一千六百年前的这座内殿,正位于无归境? 胡令走到窗边。他探头向里望去。 【吃……】 【吃……】 【吃……】 ——而窗内的景象,几欲令他作呕。 人头。 无数的人头,密密麻麻地挤在内殿的每一个角落,像是趴伏在糖块上的蚂蚁群,他们大口大口地吸着、啃着、咬着—— 是,只有人头。 低喃的,兴奋的,跳跃的,沉醉的……这些人头就像活在人的脖子上似的,一颗颗张着嘴拼命挤在一起—— 不,就是活着的吗? 头颅下并没有断口,也没有滴下鲜血。 就像是裹着一层自主规制的白雾,那些脑袋只是单纯飘在空中,再凑近点看看就会发现…… 胡令猛地后撤一步。 他窥探的脸伸得太过,差点打到了窗下那只横出来的手。 ……有人在那里?被发现了?袭击? 尽管此处是幻镜,这或许是一千多年前发生的事情,胡令依旧紧张地抓住了自己的法器。 那只手却纹丝不动。 尸体……嗯? 他低头看去,看见无数堆叠在一起的无头躯体。 手脚。躯干。就像巨大的蚯蚓团那样乱七八糟缠在一起,被丢弃在内殿的角落里。 ……不。 或许,这是…… 【累赘。】 一颗人头大口大口地吸食着:【脱去累赘……快活……!!】 胡令再次看向那些被丢弃在角落的身体零件。 有男人,有女人,无不是身姿窈窕之辈,首饰精美,腰带镶玉,虽然衣服的样式各有不同,但以古代的背景,衣料、刺绣、染色工艺……无不是达官显贵之辈。 而且…… 即使隔着幻镜层层的映射,一千多年的时光,乾坤袋或藏宝镯内散发的灵气依旧使人心颤。 胡令咽了咽口水。 这些都是……玄学界的人吗? 而且,远比今世那些玄学大家的掌权人还要富裕尊贵……现在这个时代,除了脑子不好的迂腐天师,谁敢在监管局的眼皮子底下把需耗费千万亿万甚至人命的东西穿身上啊?? 没看错的话,那个做装饰用的赤色璎珞要浇灌数百个豆蔻少女的精魄……那条莹绿色的腰带需要取用壮年男子的千片角膜……那个……那个…… 认出的宝物由来越多,胡令心底便越来越凉。 长在世家,他对“玄灭时期”的认知只是“玄学界最鼎盛、灵气丰厚大家可以飞升”的时期,他从未意识到“玄学昌盛”的另一面,究竟代表着什么。 普通的王朝更迭,便要填埋千万百姓。 玄学昌盛,人人得求大道长生…… 那么,不通玄学、不会法术的“人人”之下。 便只是草芥刍狗。 ……王朝暴虐,农民起义,那些人是可以挥舞镰刀锤子杀死官兵的,因为本质上不过是普通人与普通人之间的斗争…… 可目不识丁的普通人,怎么可能伤得到垄断了所有资源的修道者? 而且,胡令再明白不过了。 玄学并不是什么编出一系列教科书,请来专业人士讲解,任何人便都能读懂,参透,“啪”一下就学会的东西。 那太依赖家族资源,血缘天赋。 而学得好的人与学得差的人之间尚有天差地别,学得会的人与根本学不会的人…… 后者在那样的时代,便根本不堪为“人”。 【吃……】 【吃……】 【吃……】 那么,当年,这些已经站在顶端的,许许多多的“贵人”们,为什么会蚂蚁般挤在这个位于无归境的宫殿里,不管不顾地甩开手脚与躯干,无比贪婪地吃—— 吃什么呢? 胡令仰头看去,但最中心的地方挤满了太多人头,他根本看不清人头下被啃食的东西。 所以他们才要舍弃躯干啊,如果加上身体挤在一起,嘴就没办法大口大口地嚼动了……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58节 【吃……】 低喃声不绝如缕。 【好香……纯阳,纯阴……好香……】 补品?法宝?稀世珍药? 胡令扶住了窗框,他几乎就要爬进去看了。 唔,那边出现了一点空隙,好像能看清最中心的东西了,是一抹赤红色的——床铺——一个女人躺在上面——女人是——等等,不对,看不清脸,女人的身形也很古怪,臃肿得不像是—— “咯咯。” 堆在床下的某截躯干,突然动了动,伸出一只手。 “有……虫子……” 即使是一千多年前的幻镜折射画面,也能切实感应到自己吗? 胡令脸色大变,但那截手臂死死地箍住了他的手腕,挣脱不开—— “回来。” 另一只手突然横过他的双眼,将他狠狠一扯,拉出了内殿窗户。 低喃声褪去,胡令恍惚落回浓重的白雾。 “……二师兄?” 二师兄站在那儿,甩了甩手,略嫌弃地点了下头。 “都让你多练练肌肉了。” ……刚才被那种东西抓住,再多的肌肉也挣脱不开吧!! 胡令一言难尽:“你怎么会出现在幻镜里……” “你看的是无归境的幻镜,我当然会在这里。” ……当然吗?当然吗?独门秘法你大大咧咧地闯进来就这一句“当然”吗? 胡令真想吐槽。但他现在更紧张别的事情。 “师兄,我刚才看见了,无归境这里在玄灭时期发生了一场奇怪的事件,许许多多的达官显贵贪婪地聚齐想要吞吃某种东西……而那东西或许会对你今夜在这里的行动产生影响……” “是一个女人。” 二师兄非常平静,就像在叙述与己无关的故事:“他们要分食的是一个女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第282章 正文插入-前尘 前注:不是番外, 内含重要剧情哦!最好不要跳过~ 很久很久以前,玄学昌盛,漫天神佛。 上有仙人定生死, 下有判官掌轮回, 世间种种皆在天道之中, 后者强横无比,天材地宝便也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人人得求大道长生。 拜天道,尊天象, 便长生。 那个随随便便吃颗仙草便能脱胎换骨,托已成神佛的叔叔阿姨要瓶丹药便能飞升的时代……根本就不需要多辛勤的修炼,多艰难的悟道,只要是个学得会玄学的修道者, 最差也能混至小仙,拥有取之不尽的寿命与力量。 只要,学得会玄学。 可是, 玄学界之下,还有着怎么也没办法触碰玄学、千千万万的凡人…… 那些人, 在那样的时代里,便不是“人”。 一千六百年前, 他们数量众多, 他们无名无姓, 他们只有一个统称。 【奴隶】。 就像是玄灭时期之后那些重新有记载的历史, 所谓的奴隶制社会——只不过, 奴隶主与奴隶的区别不是依据财富高低、土地多寡、权力大小来分隔的——阶级跨越的机会也不可能通过读书做官、打仗建功、用智慧或才能习得一门手艺或做起一桩生意—— 凡人们, 根本就没有任何力量能够依托,去跨越所谓【阶级】。 因为是凡人。 仙凡之间, 便是天堑。 名为【玄学】的那道天堑,无论如何,也无法依靠凡人的脚步跨过去。 那不是努力、头脑或才能便可以填补的事情。 那是凡人终其一生、无论如何也到不了的地方…… 当然,在那样一个时代,踏云飞在天上的神佛们,星斗也好雷霆也好都能使用得如臂挥使,那些人并不愚蠢。 哪怕是最愚钝的奴隶也懂得“想要让牛跑就给牛吃草”的道理,而高高在上的玄学界可没人愿意做耕种、畜牧、下厨这样的活计…… 虽然运用玄学完全能够瞬间办成,但是,无比尊贵的贵人们,又何必将力量用在这样不足挂齿的小事上呢? 贵人们可以为了赏“水中月”唤来洪水淹没一整个镇子,也可以为了赏“雪下花”召来寒灾冻僵全村的活人,但赏月看花是十足的雅事,耕地喂鸡可不是…… 凡俗的奴隶,就专职于他们不想碰的凡俗之事吧。 这样的工具总是不会嫌多的。 所以,想办法让他们乖顺听话、努力干活、多多繁殖,可比让他们怨愤不甘、成天钻研着自杀或反抗有益处多了。 贵人们并不愚蠢,他们默契地共同遮掩了那道凡人绝无法跨越的天堑,并没有让那些奴隶陷入完全无望的境地—— 恰恰相反,在奴隶们面前,贵人们特意摆出最高洁的姿态,编造出一套最完美的谎言。 那就是吊在快累死的驴子面前的那根萝卜,无尽绝望中最灿烂的希望。 【转世轮回】。 大家要努力干活,多多为主人家创造价值,只有最恭顺的、最老实的、最勤劳最肯吃苦的——就会获得多多的功德,来世能够转生为贵人们哦! 这世间可是有地府的,地府里的判官们全是贵人的亲朋好友,所以想背叛主人的奴隶们死也没办法逃脱——还是安下心今世多多讨好主人,来世就能享福啦! 多吃苦,多辛劳,多付出,多多弯腰鞠躬,奴隶们啊,你们可是为自己的来世积德呢,所以不要抱怨,赶紧干活吧! ……那套谎言最可怕的地方便在于,它并非完全的谎话。 因为贵人们真的掌控着轮回,真的能控制一个凡人的前生来世。 地府十殿阎罗,就是飞升的贵人们;评判生死功德的判官,也是飞升的贵人们;天上聆听祈愿的仙佛,更是真切踩在奴隶们头顶的贵人们…… 逢年过节,大家换上最好的衣服前往寺庙,并非是为了给亲朋好友祈求福祉,只是为了面见难得能亲眼见到的贵人们。 大殿上端坐的并非工匠铸造、承继着百姓心愿的佛像。 大殿上端坐的是真正的佛,会动,会笑,会吃喝玩乐,会立刻弹指让看不顺眼的奴隶整个爆掉。 奴隶们面见他们,朝拜他们,诚惶诚恐地为他们送上自己耗尽心血积攒的那点点家财,只是为了…… 【求贵人多多保佑,我儿来世一生顺遂。】 究竟有没有奴隶真的在来世投身为贵人呢,大家并不清楚。 但大家能看见的是,贵人轻轻一指,面露不甘的奴隶便倒地横死,判官们架走魂魄后,直接拖出屠宰场里一头母猪,当着所有人的面把那缕魂魄塞进去。 ……所以,安下心,顺从吧,不过只是受一世苦罢了,贵人们保证了,只要多多供奉,来世就能转生为大财主啊…… 怀着对来世的希望,渴求着轮回带来的回报,奴隶们便麻木又温顺地活着。 许多许多年,许多许多代,就这样活下去。 天上时不时飘过一位贵人,大家便会停下锄头,咧开快要干裂的唇傻笑,心想,那或许就是来世的我呢,因为我很辛勤地劳动了,我吃了许许多多的苦,一定会在来世获得多多的福报。 ——直到某一年,某一日,一个女奴在大家仰望天空时,冷不丁开了口。 “来世的事,究竟谁知道啊?” 没人敢第一个开这口。虽然,或许,许许多多的人偷偷在脑子里想过。 但没人会像那个女奴一样,大大方方地说出口。 “来世的我又真的是我吗?没有记忆,没有身份,拥有着不同的父母成长在不同土地的那个人,只是个陌生人吧?” “究竟凭什么今世的我要替来世的一个陌生人吃苦?” “究竟凭什么天上那些家伙出生起就什么也不用干,两手空空到处飘来荡去?” “究竟凭什么寺庙里的佛祖要收走我一年到头积累的所有铜子,还没给我一个眼神?” “究竟凭什么……” 究竟。 凭什么。 那个女奴并不是第一个这么想的人,贵人们不蠢,奴隶们也不蠢,后者不过是被教化的人罢了。 其实,都是人。 可是,那个女奴,是第一个挣脱了贵人们灌输的理念,独立去思考的人—— 因为那个女奴很特殊。 她不是庸庸碌碌在奴隶之中长大的人,她是被无归境的那位贵人带在身边、一同长大、一同读书、一同见识过许许多多贵人们的人。 无归境的那位贵人,非常非常地喜爱着那个女奴,给了她许多许多奴隶身份不该有的东西。 他甚至赐了她“奴隶”之外的,一个名字。 “安。” 远远的田野边,戴着一顶白斗笠的小孩一边牵着父母的手,一边冲她开心地喊了一声。 “安,到我这里来。” 名为安的小女奴便放下锄头,低着脑袋来到他身边,又弯下膝盖。 “安,你不用……” 他的父母发出轻轻的咳嗽。而女奴毫不犹豫地嘭嘭嘭磕了三个头,她的神情淹没在泥土里。 “安,问主人好。” “……”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59节 大人们拉着那顶小小的白斗笠走远了,可后者依旧茫然地回头,想要看看她的眼睛。 安和他一起玩的时候,明明,从不磕头行礼的……为什么刚才她要那么做? 无归境的小继承人并不明白。 他的名字并不是“洛安”,他姓洛,有父母精心起的名,也有整个家族悉心给的字,他出生起便有一双能堪透万物的阴阳眼,据说阴阳眼修炼至臻,能够倒转整个轮回。 这样天赋异禀的修道者,即使在灵气蓬勃的玄学界,也是引人垂涎的稀有宝物。 只不过…… 和女奴一样,他也是个处境与众不同的存在。 关于无归境外的种种,轮回、神佛、判官、奴隶、等级——这个时代有多么混乱有多么悲惨——他全都不明白。 因为身负一双能堪透万物的阴阳眼,父母太担心他被这双眼睛所扰乱,便在他刚出生时封印了眼睛,又将他困在无归境的藏书阁内。 这世间太多污浊,如果轻易放任一个能堪透一切的幼童接触外界,他便会被完全搅浑,变成阴暗又扭曲、完全对“人”“生命”“活着”失去念想的家伙吧。 父母非常疼爱这个孩子,可也正因为此,他们不得不减少在他面前露脸的机会,以免自己所思所想的污浊被他勘破,搅乱他的认知。 ……而且,即便是他们,也畏惧着被一双浅茶色的眼睛看清心底的阴私秘密。 虽然很想彻底封印孩子的眼睛,但如果“无归境在寻找与阴阳眼有关的材料”消息传出去,又会是一场灾难…… 天上地下的贵人们,整日闲得无所事事,但唯独追求更强大的法宝、更充沛的力量的那抹“贪婪”,是与日俱增的。 而且,很不巧的是。 一千六百年前的无归境洛家,只是守在一片白雾萦绕、潭水潺潺的山脉深处的,小小玄门。 是个资源颇丰的世家,但也绝没有多尊崇的地位。 不起眼的,万千玄门之一罢了。 这样的无归境倘若被爆出“藏有一双能堪透万物的阴阳眼”,便是众多神佛上仙砧板上的鱼肉。 所以,要把那孩子好好的、紧紧的锁起来才行。 这是为了他的安全。 也是为了他们所有人的安全。 ——小继承人隔着面纱、珠帘与层层木窗听到的,便是这两句话。 父母反复叮嘱,反复告诫的,也只有这两句话。 要乖乖地藏在这里。 不能用眼睛乱看,不能用嘴巴发声,外面的一切你都不要触碰,否则会给全家带来灭顶的灾难。 ……好的。 小继承人是个非常听话的孩子,他一遍遍应下,就这样独自活在藏书阁里,仿佛是一抹幽灵,活在一个真空地带。 他一个人读书,一个人煮饭,一个人摆弄雕琢复杂的木枷——为了帮他打发时间,也为了让他安静自然地独处,父母为他提供了许许多多关于机关术的修习资源。 无归境的继承人虽然可以完全封闭地活着,却也不能对玄学一窍不通,但学会御剑就会渴望飞出去,学会画符就会渴望炸开什么,学会丹药就会渴望寻找病患,学会拳法就会……总之,父母左思右想,觉得,只能培养他研习机关术了。 只要丢去源源不断的资源,那孩子就会一直安安静静地坐在藏书阁深处,拿着一把小锥子,叮叮当当地琢磨木头。 当世的机关术大师已经闭关两百多年了,侍童说他一步都没动,钻研这个领域的人,一定能老老实实地安静一辈子吧。 事实也的确如此,只是有一点他们没想到。 机关术大师是长大成人后自发地寻找到自己热爱的玄学领域才扎根进去,那孩子却只是个懵懂的孩子。 父母让他乖乖待着,他便待着,让他雕琢机关,他便雕琢。 花草是什么样的,河水是什么样的,外界是什么样的,我雕琢的东西又是什么样的。 统统不知道,只是这样待着,按照父母的吩咐。 一天天,一年年,安静又麻木的。 某天,隔着许多许多层遮蔽视线用的帘幕,来探望孩子的母亲终于感到心痛。 她开口问他,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只要不是会踏足外界的危险东西,什么都可以为你送来…… 活在真空里的继承人歪了歪头。 他说:【一个活物。】 ——父母便为他带来了那个女奴。 奴隶不过是好用的物件,即便是无归境的掌权者,也不觉得奴隶本身有思想、私心、有反叛的可能性。 就像从羊圈里捉出一只皮毛柔滑的小羊羔供自己的孩子解闷取乐,他们轻飘飘地选中了那个女奴,将她丢进了藏书阁,一点也不在乎她会造成什么影响,又是否会为自己的心思被看透感到恐慌。 甚至没人叮嘱那个小奴隶,要侍奉的主人有一双奇异的眼睛,能看清你所有的谎言与秘密。 反正,就是个奴隶罢了。不好用就处理掉。 大人们都这么想——可藏书阁里的孩子并不这么想。 什么是奴隶,什么是阶级,什么又是仙凡有别? 对方不只是个与我同龄,同岁,同等地位的小女孩吗? 是能与我说话的伙伴啊。 连父母都从未这样近距离与他相处、交谈、生活……是无比珍贵的朋友啊。 这个被锁起来的小继承人就像一张白纸,没人教过他该如何对待下人,该如何使用奴隶,什么是能给奴隶的什么是绝对不能给的—— 于是,开心又单纯的,他将整座无归境藏书阁尽数在女奴眼前摊开。 教她识字读书,和她交流讨论,与她同吃同住,辨析哲理道术,揣测转世轮回…… 他将她视作唯一的伙伴,把自己的一切分享给她。 可那是“奴隶永远无法拥有的一切”。 女奴非常聪明。 她很快就理清了现状,拥有了独立思考的能力,也生出了不该有的念头。 【这个不谙世事的小贵人。简直蠢得让我想吐。】 【他凭什么生来便拥有这些?】 【凭什么我生来就不能拥有?】 ——第一抹清醒的憎恶与第一抹浓烈的野望在女奴的心中诞生时,便被他尽数看在了眼中。 ……咦? 为什么? 他不明白。 随着逐渐长大,父母逐渐放下心,偶尔的偶尔,他被带出来放风,要求“去看一眼安”的时候,却看见她低着脸从田野中跑来,沉闷地在父母脚下磕头…… 他不明白。 奴隶是什么? 安又为什么……看着我的时候,会响起那么憎恶的心声呢? 和我待在一起,读书,吃点心,下棋,玩字谜游戏。 ……她不开心吗? 外面的世界真讨厌。 他不想看安低着脸磕头。 那就…… 回去吧。 他望了一眼漂亮的田野,澄澈的潭水,每隔几个月才能出来看一小会儿的美丽天空。 如果我到外面来,安就要嘭嘭磕头。 那还是……回去吧。 我听话、安静地待在藏书阁里,安就不用再磕头了吧? 小继承人便不再祈求父母放自己出来望风。 他回去了,这一回,便再也没出来过。 因为不想再让她多磕一个头。 就那么乖乖地待在藏书阁里,安静摆弄着木头,钻研着几十年几百年也未必能有成果的机关术……时光流逝,小继承人慢慢变成大继承人,又变成家主。 父母死于一场意外,好像是天上的哪个佛祖和地下的哪个阎王打起来时导致万里焦土,波及了在外游玩的他们。 但年轻的家主并不关心他们的死因。因为他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他们的脸了,藏书阁内也很久很久没有别人前来到访了。 只除了安。 她一直都来,读书,写字,陪他下棋……啊,不对,他们已经很久没下过棋了。 因为安的心声说,【下棋无聊透了。】 【书法根本没用。】 【哲理又能帮到我什么?】 【真不想再来伺候这个无知愚蠢的家伙……】 【可是,要准备起义的话,果然还是需要更多的筹备……我得在无归境站稳脚跟。】 【我必须巩固他身边‘第一奴仆’的地位,这样就有机会接触到其他的人——】 安的心里,总是想着许多许多的事。 烦躁的,恼恨的,不安的,阴暗的,甚至是狠辣的…… 杀伐果决的。 他看着她如何筹划给管家下毒,杀死田地监工的头目,坑害想登上家主位置的旁系,买通几个贴身的奴隶给窥视无归境的玄门家主做手脚,甚至成功引导那两个导致他父母死去的大贵人同归于尽——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60节 很奇怪的,他看着她那层出不迭的心思与谋划,一点也不觉得恼怒。 如果用后世的说法,那就像在实景翻阅一本即时更新的战国枭雄传? 的确,安装作恭顺的模样在他身边,背地里做了很多很多的小动作,而且,种种动作里,她比他这个实际上的主人更像无归境的家主。 不过…… 他一点也不讨厌这样的安。 况且…… 是那个管家先逼迫安下跪膝行给他当脚踏; 那个监工的头目则中饱私囊,贪墨了许多钱财,还想强迫安; 那个想登上家主位置的旁系想给他茶碗里下毒,又打算嫁祸给安; 那两个因为小口角打起来的大贵人不止害死了他的父母,造成的万里焦土一并烧死了三个城镇里所有的居民。 如果安不出手,他也会偷偷出手的。 安出手了,他只需要悄悄帮她扫干净没收拾好的小尾巴,伪装出“是修道者算计不是奴隶反叛”的表象就好了,没有贵人会理睬这种权力倾扎的小事,因为他们都忙着对彼此干这些事呢。 安,实际上不是为了权力,是在做好事呢。 这些年,将这么多看在眼里,他也早就不是一张完全洁白的白纸了。 但他从不觉得安是个奴隶,所以,她做的任何事,他也不觉得是“越矩”“叛逆”。 而且,如果不是这些年安在外面忙忙碌碌的布置,他这样一直被关在藏书阁不接触外人的家伙,早就被赶下了继承人的位置吧? 不管安的心声是什么样的,她在帮助我。 ……安,真厉害啊。 既然她很擅长……那无归境就给她领导,也没问题吧? 他没有任何想法,甚至隐隐的,还有点骄傲。 因为是一起长大的安……是我珍贵的,唯一的……伙伴? 反正我从未触碰过庶务,本来就没自信管好一个庞大的家族,安比我更像是一位强大的家主,那就是再好不过的事了——哪怕把权力全部让渡给安,只要不破“伤害奴隶”的界,安也不会轻易杀掉我吧? 她似乎有着盘算局势、为己所用的天赋。 虽然安在心里总是讨厌这个、讨厌那个,但她对着那些腹诽过、埋怨过、恶心过的各种人,却总能摆出不同却又恰当好处的各种表情应对,而且非常擅长开源节流,经营家族……大家都在他面前对安交口称赞,哪怕是来做客的修道者也会对安另眼相待,夸她是“少有的忠厚奴仆,比洛家主的看门犬还可靠,来世你可一定要给这个奴仆好好嘉奖一番”—— 虽然那时,安脸上赔着笑,但心里却爆发出好多的骂骂咧咧呢。 她几乎是在脑子里大吼“谁要当旁边这个无知草包的奴仆”,气恼地骂了很久很久。 “草包”“蠢货”“软蛋”“无能”…… 嗯。 虽然,安在心里几乎一视同仁地讨厌着所有玄学界的人,谋划着要把他们全部干掉。 但她最讨厌的还是我,最想杀的也肯定是我吧。 明明就很讨厌,却不能做出任何反抗的行为,碍于形势反而要赔着笑脸讨好、绞尽脑汁利用……还不得不为他布下严密保护,在他悠闲看书刻木头时替他立威作势、铲除所有夺权者…… 像这样的【废物主人】。 ……会成为最被厌恶的存在,也是很正常的。 安对我的怨恨与憎恶,真的很浓很浓。 他垂下眼,将刻歪了一笔的木板扔在一边。 侍候在旁边的女奴弯腰给他续了一杯香茶。 “说过很多次了,安,你在我身边,不必做这种事。” “侍奉主人,安心甘情愿。” 说谎,你明明在想“刻刻刻都刻木头刻了一个半时辰了他无不无聊,能不能把茶壶扔在这个蠢货脸上啊”。 ……明明如果真的扔上来,他也不会介意的,反正安那种暴躁的骂骂咧咧他早就习惯了。 真要是有对我骂出口的一天就好了,这样,我与安之间的那种隔阂也会…… ……我与安之间? “家主。” 一声提醒令他再次低头。 又刻歪了一笔,这块机关木板算是废了。 “您走神了很多次。在想正式继任家主必须要履行的那项规矩吗?” 正式继任家主……对啊,那个。 父母去世后,遵循着祖宗的规矩,下葬,吊唁,服丧,如今服丧期快要到头,是该着手“正式继任”的仪式了。 无归境的正式继任规矩,也就是“迎娶主母”。 成家立业后,才称得上是一位可靠的成年家主。 不过……这也不是他应该上心的事吧? 反正安已经是这里实质的家主了,她应该不会允许另一个玄门的修道者进驻这里夺走她的权力,做她另一个主人……不管她要怎么安排,他顺应就是了…… “无所谓,”家主兴致缺缺地捧起茶杯,“还是交给你安排。” “主人,婚姻大事,并非儿戏。” 【这种事也能随便交给下人处理吗,究竟为什么我要侍奉这个不谙世事的蠢货——】 家主的手顿了顿,半晌,又轻轻叹息一声。 “各家送来了不少画像吧?那便拿来,我会抽空亲自翻看……” “是,主人。” 【哈啊?翻看?这个无知的呆子在说什么鬼话?他以为他这样无能的男人有高高在上挑选女性的权利吗?还敢看什么别的小姐画像?倒是老实滚回去看木板啊?!】 “……” 家主放下了茶杯。 虽然安总是在心里对我骂骂咧咧,尤为讨厌,他有点委屈地想,但今天为什么要这么激烈地骂我这么多次呢? 不在意要被骂,表示在意了也被骂,究竟为什么…… 他对上她的眼睛。 【啧,不管如何,必须加快速度了,药明天就能配好了吧?到时候就下在他茶碗里……】 药?安想给他下药?做什么? 【我必须、必须抓住这个机会,得到主母的位置。】 他的睫毛忍不住颤了颤。 想得到主母的位置……安?难道…… 想嫁给他吗? ……喜欢他吗? 【这都是为了计划,想要毁掉那些高高在上的玄门,我必须成为其中的一份子,打探到——所以,不管如何都要忍耐下来——无论如何都要嫁给他——】 ……哦。 是这样。 拿到主母的位置,的确能够更名正言顺地利用他。 也是,安一直这样……谋划着很大很厉害的事…… 为了她心目中的大事,什么也能做出来。 哪怕是嫁给最讨厌的人。 他低头,避开了她的眼睛,不想再继续向下看了。 哪怕看了很多次很多次,也没办法习惯一直看着她对他抱有的恶意。 ……反正,只要是安想到手的,他都会给她啊,从小就这样。 为什么不直接开口问他要呢。 下药……如果那是会损伤她身体的狠辣计策,何必……还不如由他主动开口…… “安。择吉日,我们便成婚吧。” 如果那个时候,低着头的人稍稍侧过脸,重新看向旁边。 或许他就能发现,心底里不停发泄着恶劣情绪的人的瞳孔微微放大了,脸颊控制不住地泛起红晕,就和山下静静淌过崖底的潭水一样。 而她的心声,是一片空白。 【我们成婚吧。】 ——自小便偷偷恋慕的、那个似乎永远站在天堑另一边、可望不可即之处的存在,有朝一日听见他主动开口发出邀请…… 即便是存着最强烈的野心、不甘、满脑子都是推翻整个时代的理想的英勇斗士,也会被瞬间抹平所有思绪,脑子空白的。 第283章 正文插入-大喜 吉日很快就确定了, 各类婚礼必须的物品也备得很快,似乎眨眼间,成婚便近在眼前。 ……他要娶妻了, 对方还是自小便长在身边的、那个他最珍视的、最喜爱的人。 可他一点也谈不上愉悦。 安每天都要去绣房催个四五遍, 团团转地督促着嫁衣与首饰的准备工作,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有多期待婚礼呢——族内的人虽然因为安的身份产生了一些不妙的讨论,但安掌实权已久, 他这个主人又是默认的“早被架空”,最起码大家看到她这番做派都纷纷认定了, 安的确“是深爱着主人的恭顺奴仆”—— 只有他知道,不是的。 安迫不及待地要嫁给他,只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取得【主母】的地位而已。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61节 哪怕是龙凤喜烛点燃的那一夜,挂起重重红绸的主卧中, 他站在她面前,轻轻掀开那顶盖头…… “夫君。” 那个从安口中跑出来的称呼,真的, 非常,非常动听。 【这样就能让计划再进一步了, 接下来只要抓紧时间诞下子嗣,我的地位就无可——】 可直视着安的眼睛所看见的心声, 就像是扇在脸上的耳光。 什么深爱的主人, 敬爱的夫君, 恭顺的奴仆从头到尾就是安的伪装罢了, 而他, 只是一个被安所利用的……棋子。 地位足够高, 权力足够多,脑子也足够蠢, 很好蒙骗,方便夺取。 安心心念念的,想要颠覆这个时代。而他就是送上门的最佳跳板。 那是他从小就明白的事实。用这些东西来交换安的陪伴很划算,他也想尽他所能地帮助安,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哀叹的。 只是,安…… 龙凤烛下,挑开盖头,他直视着她细细妆点过的眉眼,既抑制不住地动摇,又无奈地感到悲哀。 那不是为自己感到悲哀。 因为,安……明明就是个非常非常厉害,远比他这样龟缩在书阁里的家伙还要厉害的人…… 她应当有着更加广阔的世界吧。 可为了“大事”,却不得不委屈自己嫁给最讨厌的“蠢货”,还要算计着为那个人诞下子嗣,以此巩固家族内部的地位…… 为什么。 安不能凭借心意去追求真正喜欢的人。 安不能自由地选择她真正想做的事情。 安不能根据自己的意愿决定是否生子。 安…… 【很好,提前请过脉,也已经事先喝过补药了。接下来,今晚,只要顺利行房,就一定能立刻怀上……】 盖头下的新娘攥紧衣袖,双颊微红,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位沉浸在羞涩情意中的新嫁娘。 可他总能看清的。 她的盘算。 她的谋划。 哪怕所有人都低下头朝拜佛堂最上方的降临的大贵人,安也只是在心里嗤笑着想,总有一天,要把这帮无耻的害虫全部拉下来。 这样的安,他从来就不讨厌…… 可他也从未想过,安能把她自己的“嫁娶”“子嗣”也盘算进来。 他垂下眼,将挑开的盖头放在一边。 “安。” 仅只有两个人的洞房,不需要再多的遮掩。 他开口说:“除了子嗣,我会给你主母应有的一切。” 然后便转身,想去偏房拿出另一套铺盖。 把他当作棋子就好了。他可以做安最听话的棋子。 但……没必要再在他身上牺牲更多的东西,不是吗? 成婚也好,行房也好,他本就不是那个最合适的对象。 他希望安能够选择真正喜欢的人,真正按照自由的心意孕育子嗣…… 这样的话,即使是安,愤怒不甘的心声也会慢慢平缓,拥有“快乐”吧。 ——可是安抓住了他的衣角,然后露出了前所未有的表情。 不是“恭顺”,不是“服从”,不属于他曾见过的任何一张属于奴仆的伪装表情—— 很小很小的时候,他还未开蒙时,安也还没有讨厌他的时候,两个人坐在一起,他给她递过一块糕点,所看见的那一角…… 尖锐的,从不代表恭顺的虎牙。 那是生来叛逆的野兽标志,奴隶不能长那样的牙齿,如果被发现了,监工一定会用钳子狠狠敲断它,再敲开那个奴隶的脑瓜。 安很聪明,她偷偷地藏到长大了。 可…… 那夜,她对他露出了藏起的利齿,与藏起的所有叛逆。 她攥着他,咬牙切齿:“你要到哪里去?” 【你敢到哪里去?】 ——从很久很久以前就下定决心的、不管使出怎样的阴谋诡计、用怎样下作狠辣的手段也一定一定要抢夺到身边完全霸占的这个人—— 【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 【愚蠢、无知、活在他自己的世界里、根本就没有对外界的丝毫认识!】 【如果不是我,如果不由我紧紧看牢的话,他这样迟钝又天真只会摆弄木头的无能傻瓜——】 “安……” 别骂了。 花烛下,那家伙又露出了无所适从、分外委屈的表情。 ……洞房花烛夜竟然对着娶来的正妻表示“不会给你子嗣”,做出这么过分的事后他委屈个什么劲啊?! 就算是个不通半点人情的傻子,也应该……应该…… 她磨着牙扑咬了过去,就像一头叛逆的猛兽。 饲养猛兽的主人总是要警惕被反咬的,尤其是他完全就没有加固过镣铐,只想将那头猛兽的皮毛养得更油滑些、爪牙磨得更尖利些,放它去更远更大的地方。 太天真了。 所以,稍有不察,他便被扑到了地上,脾气暴躁的猛兽摁住他的咽喉。 “……安?” 为什么这么生气? 他试图再辨清她的心声,却发现那是一片空白,就像……完全被怒火烧穿了所有思绪,安用异常凶狠的眼神紧盯着他。 ——平常总是穿着最素净的布袍,安安静静地待在藏书阁成千上万堆的竹简与木料里,仿佛要把自己也活成一片朴素的木板…… 看什么都是淡淡的,就连成婚也不怎么上心,改动仪式也好,添加服饰也好,随她摆弄、指点,仿佛她才是他的主人,别说婚礼了,无归境的令牌和印章都可以托付给她随便摆,而她随便编几个借口他就点头相信了,一点也不怀疑…… 怎么会有这样愚蠢的存在。 她缓缓用双手封住了他的口鼻。 完全没有反抗、挣扎的迹象,唯独露出的那双浅茶色的眼睛,看她的样子却小心,温柔,又茫然。 ……白痴,这是该看奴隶的眼神吗? 日日夜夜投来这样的眼神,结果引狼入室也是你自讨苦吃吧? 愚蠢、愚蠢、愚蠢——知不知道—— 你听不到的地方,看不见的角落,藏书阁外其实有那么那么多偷偷窥伺的眼神——天上的贵人也好,地下的贵人也好,就连号称会包揽下一届乃至下下届天道之子的玄门戚家都有人为你心折——那可是这世间一等一的贵女—— 而有多少、多少的声音,哪怕是来自与她同为奴隶、准备着起义的人群里——也纷纷觉得—— 【无归境的那位洁净的贵人,是绝对不可肖想的存在吧?】 【奴隶就该生下奴隶的孩子,贵人就该与贵人结合在一起。】 【首领究竟用了怎样可怕的手段,才骗到了那位的婚事……】 哈? 可怕的手段? 这个蠢货明明直接白送给她了吧? 三书六聘,八抬花轿,明堂三拜,甚至对拜后就领她开启宗祠,上了族谱也上了香。 【正室】,再没有比这更强调身份的婚礼了。 比起“这是两位新人成婚的仪式”,这场婚礼更像是反复强调“她是堂堂正正的新主人”。 她还在盘算着如何巩固当家地位时,他就一遍遍地替她落实到位了,他明不明白娶一个女奴做正室夫人意味着什么——结果一项项礼成,夜深了烛晃了她这个人已经坐在喜床上了,他开口说什么不会有子嗣,转身要往偏房走—— 天下再没有比这更傻的大傻子了吧? 明明,比起地位……从一开始,她更想夺到手的,就是这个人。 “……安?” 摁在咽喉上的手往下滑,她抓住了衣带。 无归境的家主,正式继任的迎娶仪式上并不能穿上大红色的喜服,这人今夜穿的是重大祭祀用的、月白色的家主服。 白玉镶嵌的冠冕,银环相扣的腰带,墨染般的长发被玛瑙珠链束起,淡红色的玛瑙并不算鲜艳,但点缀在他身上,已经是为“大喜之日”特别添加的颜色了。 因为根本就没有与这个人完全相衬的美丽礼服啊。 天上月,水中莲,过分的堆金砌玉只是折辱…… 对,的确不是一介奴隶能肖想的人。 ——她直接抢过来便是。 亲手选好的布料,亲自过目的绣样,被她全部撕碎了,又变成了捆绑用的绳结——贵人可没练过如何用破碎的布片绑住待宰的牲畜—— 而且,可别小看她。 “该如何更好地伺候长大成人的年轻家主”,整个无归境活动在本宅内的女奴,全部接受过这样的教导。 只是这个懵懂的蠢货从来不知道……她也不会给机会让他接触到。 发育期她就学过一遍,婚前她又专门请人重新教习了一遍。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62节 “侍奉主人的方法”? 不……没人比她更明白……那是玷污他的手段。 “安,停下,等等,不——” 龙凤烛熄灭,新嫁娘的钗环也随着埋首的动作掉在地上。 无归境的家主,自正式继任、成婚后,便再也没出现在人前了。 听说,听说,只是一个荒诞的小道消息说…… 他被新娶的夫人,夺去所有权柄,又囚在了藏书阁深处。 “……这和以前我的处境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新娶的夫人正低头解开罗裙系带,闻言她抬头看了他一眼。 很凶很冷,不再有任何遮掩,眼底的凶光几乎和耳边的金色坠饰碰出铿锵声。 她的衣裙也随之簌簌落地,和本性一起完全暴露。 “有。除非让我怀上子嗣,否则你别想踏出门槛一步。” “……” 被囚禁的家主默然不语。 自洞房夜后,他就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对她开口说话了。 明明他不想与她做真夫妻的。明明他只想让她自由地选择。明明他不想让她牺牲这么大…… 可安永远不是他所想的那样。 安强迫了他。 还不许他动。 把他锁起来。 然后每天都来……每天都在心里骂他…… 还每天都不许他动。 安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坏人。坏人。 “怎么,想说什么?别又是拒绝吧?” 他什么也没说。 一如既往的,双手被镣铐锁在背后,他只能默默地看着她骑上来…… “别想着跑出去,事到如今,你已经没机会跑了。”她拧着眉,艰难地咬着牙,“要么在这里关一辈子,要么就老实认命给我子嗣……” 再乖巧,再温顺,再能安安静静地听从她的指挥——严谨研学数十年的机关术师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他哑声指出盲点:“安,这个姿势怀不上孩子。” “……闭嘴!!嘶——我允许你乱动了吗!!” 第284章 第二百零六十七课 丧偶这种遭遇还是要分人分对象的 胡令不明白。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再触碰过玄学界的委托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被分食而死】也成了一种常态化? 他几乎是战栗着看向自己的师兄。后者的神色寡淡得令人齿冷。 虽然二师兄一开始就不正常,但…… “你就不觉得可怕吗?你……那真的曾在千年前的无归境发生过?你又为什么……这样……” 这样冷血?没有同情心?不对此感到反胃, 反而这么……冷漠? 洛安瞥了一眼脸色青白交加的胡令。 果然还是出身世家、娇生惯养长大的公子哥……经手过的委托量不超过五指, 唯一一次与死亡擦肩而过就选择了退缩与逃避……这一点点的真相就承受不住…… 愚蠢, 无知,弱小得令人无语。 他的目光闪了闪, 移开看向师弟的眼神。 洛安明白,自己只是从无辜的师弟身上看到了另一个影子, 那片令他厌恶鄙薄的影子。 狭窄,懦弱,关在笼子里,总是随波逐流地听从命令, 也只有缩在原地等待的能力,就那样了还怀揣着微小的贪婪,想要那根本不配拥有的宝物落回自己身边。 他……对其厌恶至极。 就像每一次, 每一次伤重不治,疼痛难解时, 他总会发了疯一般地暴躁、低落,把一切的一切假想到最糟糕的境地, 想摔绷带砸药碗甚至想直接掐死自己。 洛安恨极了感到【无力】。 就像千年前某个深深印刻在魂魄里的画面, 令他时刻渴望着将自己千刀万剐……从一开始就抹杀殆尽。 【废物。】 【蠢货。】 【无能。】 【软蛋。】 【垃圾。】 【安……明明就一遍遍骂着我……厌恶着我……】 【为什么, 没有直接, 在那时就一遍遍地把我杀掉呢?】 【安要是早早杀了我就好啦。】 【杀死废物。】 【杀死废物。】 【杀死——】 【凭什么我还活着?】 血潭最深处的怨恨既像是疯子在耳边的低喃, 又像是某种蛇类丧偶后癫狂的嘶鸣。 ……有什么好怨恨的?在家养的笼子里待惯的废物, 活该沦落至此吧? “抱歉,师弟, 是我刚才没说清楚。” 不,不能被那片影子所干扰,那不是他。 洛安费力调整自己,驱散了耳边那些嘶鸣,也一并缓了缓语气,刻意塑造出一点正常人理应流露的“怜惜”与“叹惋”来。 “千年前在无归境发生的那桩悲剧,也算是一种无可奈何的必然结果……” 胡令的脸色好了很多,刚才他也是被师兄脸上隐隐的鄙薄之情吓到了——面对惨剧时太没有同理心的人总是很可怕的,尤其是那一瞬间,师兄就好像在对千年前这事件的某个受害者表达“你活该如此”。 那是极端异常的鄙视。师兄理应保持中立客观的态度。 ……那样会让他想起即将被怨恨逼疯的阴煞……幸亏现在的师兄……呼,终于有了“活人”的踏实感。 “我,咳,我明白了。所以那是某种古老的祭祀仪式吗?为了得到长生……而那个被分食的女人拥有什么特殊体质……” 二师兄摇了摇头。 “简单地说,那是一位先驱者,一位反抗强权的起义运动领袖。一个要反抗奴隶制社会的奴隶,她所领导的起义失败了,便被敌人抓住,剥皮示众。当然,你现在也能想象到,在一个玄学昌盛的年代,一群没有丝毫助力的普通人起义反抗……是不可能成功的。” 胡令终于忍住了自己的反胃感。 他顺着这思路下去:“所以,师兄,那是千年前的某种……政治活动?分食是当时的掌权者示威的手段?” “也不全是,分食是那些人中途突发奇想的主意。就像我刚才提及的,抓到她之后,他们本打算将她剥皮示众。” 二师兄淡淡地扭过头去:“但是,那位领袖正好有些后台。她在掌权者的阶层内有一位……姻亲,后者愿意为了拯救她的性命奉上所有家财。” “可她还是被分食——” “因为想救她的人同样拥有不俗的地位,也愿意以那些人垂涎的东西作交换,所以,他们便不得不放弃了‘剥皮示众’的刑罚。为了得到那位姻亲的东西,他们欣然承诺‘不过就是个奴隶,没问题,会保住她的性命’,背地里却决定将她秘密处理,不留尸骨,以免被对方发现端倪。” 胡令低骂一句:“无耻。” “是吗?对他们而言,那的确是很聪明的选择。我想你也听过‘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那位先驱者发起的斗争实在搅浑了许多东西,她传播了许多叛逆的思想,令太多奴隶揭竿而起、局面一发不可收拾……所以,对统治者而言,杀死她是必然的。但杀死她的方式却是可以商榷的。尤其是,想救她的人愿意亲手奉上的宝物是……” 幻镜突然穿过一片白雾,二师兄所看向的那个地方不再伫立着房子,而是一抹异常模糊的画面。 胡令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猩红的、猩红的色彩里,一双惨白的手托举供奉那般向上伸着,而手心里捧着的…… 一双眼球。 浅淡的茶色,美得像是一对稀世琥珀。 可上面,还连着没被完全挖去的血肉。 胡令迅速捂住嘴干呕—— 二师兄:“又跑旁边吐什么,承受能力这么弱,你害喜啊?” 胡令:“……” 你才害喜,你这到底是什么反应,你有病吧?? 胡令抬头大吼:“那玩意儿不是阴阳眼吗!那对被挖出来的不是你自己眼睛吗!你看到之后就这个反应啊??” 二师兄转回身,嫌弃溢于言表,再无收敛:“没啊,我不正拿着我自己的眼睛鄙视你吗,还是你要我现在挖出来给你检查一下,确认一下和千年前那对眼球的异同处?” 胡令:“……” 二师兄若有所思:“其实也不是不行,反正这里是幻镜,不是现实,趁机核对一下也……” 说是迟那时快,精神状态破破烂烂的师兄一边嘟哝,一边已经出手往脸上抓去—— 胡令惨叫一声飞扑过去:“停手!快停手!我不用看我不用检查!!不是你的不是你的那绝对不是你的眼睛——我相信你所以快停手啊!” 啧。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63节 他还真觉得这是个确认的好机会呢。 二师兄:“知道了。放开我的裤子。刚买的,还没穿多久,拽坏了你赔。” 胡令:“……” 再也没有什么“旁观到千年前灭绝人性的悲剧时的反感与震撼”了,可怜的胡令摇摇晃晃地松开师兄的裤子,从地上爬起来,心中只有被破烂惊吓的恍惚。 师兄好可怕。 我好想回家。 “……总之,‘阴阳眼’这尊法宝的现世令许许多多人垂涎欲滴,尤其这双阴阳眼还是主人自愿挖出、奉献的,不沾有任何脏污的怨气,堪称灵气四溢……” 师兄用比他还要熟练的手法划过幻镜里的画面,继续往下总结:“为了得到它,不管布下怎样狠毒的计谋,都是值得的。” 然而,巧合的是,被关押在牢狱里的首领,在她的肚子里检测出了一个“同样可能具有阴阳眼”的幼小魂魄。 两双纯净的、未被世间污浊所染的阴阳眼,倘若融合在一起…… 洛安忍不住笑了一下。背对着胡令,这个笑鬼气森森,再无常人该有的暖意。 “即便是我,也不得不承认,那是一个跨时代的玄学猜想。” 尚在母体的幼小魂魄,与一双已经成型的强大法宝。 两相呼应,结合,再以一个坚韧不屈、能生出罡气的魂魄为底料,填上各个玄门珍藏起来的、无数秘宝…… “最终,他们成功制造出了一个能吸取世间所有‘阴阳’的鼎炉。” 阴之力,阳之力,承载天道,倒转乾坤。 而且,放在那个时代,它还有一个无可替代的最重要的功能…… “能够吸纳、熔炼、涵盖世间所有怨恨恶念,再将其转化为虚无。” 无归境,红海,云雾深处的,那口血潭。 胡令瞬间联想到什么。 “你是说……” “是。” 洛安点头:“这样的东西诞生后,他们就可以永永远远、太太平平地坐在高位上了。不用害怕被压迫者的怨恨吞噬,不用恐惧那些越来越激烈的反抗与斗争,因为那东西会自然而然地替他们净化一切、镇压一切……” 不甘的情绪被清零,怨愤的嘶吼被吸取,想要反抗,想要咆哮,就连死前最后一抹愤怒的吼声都会被一并带走,裹挟在深深潭水中,最终融化为一团虚无。 天道将永恒昌盛。 玄门将永恒登顶。 “可是……” 胡令皱着眉思索:“那是由一双眼睛,一个未出世的婴孩魂魄,与一个女人做成的东西……哦,所以为了吸取阴阳之力、那法宝蓬勃的灵气,他们才分食了女人的尸身?” “没错。” “女人的魂魄理所当然地会在这种对待下化为怨鬼……当然,她也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做成了能容纳一切怨恨的法宝,她与血潭、与无归境之间的联系就像电视与遥控器……” “是的。” “……那,后来呢?” 胡令皱眉:“这方法的确非常完备,我找不出什么破绽。那后来是怎么被破坏的?因为现世的无归境血潭是在洛家的看守与镇压下,独立运行的吧?现世的血潭似乎也不再有什么‘自动吸纳世间所有怨恨’的功能……” 洛安重新看向胡令。因为他此时的笑容不再鬼气森森,反而春光明媚,堪称“灿烂无垢”。 “因为那个献上了阴阳眼的蠢货没找到尸体啊。” 被骗着说“已经偷偷保下她一命”“在流亡过程中自然死去了”,总之就是被阻拦在真相之外的那个男人…… 哪怕变成了瞎子,也天真地想着“要收敛好尸骨,让她干净下葬”。 于是就去找了。 戴好斗笠,系好披风,平生第一次出了远门,在从未踏足的世界里一点点的找。 慢吞吞的找。挖开所有能挖开的东西。 再然后,怎么也找不到,就抛下雕木头的小锥子,拿起了一把铜制的大剪刀…… “所有的,挤在那座宫殿里吞食过血肉的家伙们。”洛安笑着说,“他挨个剪开了他们的肚子、心脏与元神,把尸块挨个挖出来,认真清理、缝补,最终成功拼出了一具完完整整、没受过伤的尸骸。” 过程中好像顺势毁了好多好多的玄门,又被好多好多的玄门找上来毁掉,吞掉了很多很多宝物,又被很多很多宝物戳穿,到最后自己是死是活是人是蛇是妖是鬼都搞不清了…… 但活在自己世界里的瞎子才不在意呢。 他有一把剪刀。 他还要为妻女准备一场干净又安静的葬礼。 他很忙。 第285章 第二百零六十八课 被当作物资补给点强制刷新也是事出有因 猩红的海浪拍向礁石, 又高高卷起,带着似乎要锤碎所有阻碍的气势。 洛梓琪挥起弯刀格挡,但那股已经搅动起海底泥沙的海浪是无法轻易劈开的, 其中混杂的那股利爪般袭来的煞气就更——她不得不在半途放弃防御, 险之又险地避开要害, 翻滚至一边。 煞气没有打中,但被击碎的砂石划破了她的脸颊。 “……可恶。” 果然是玄灭时期以前的顶级阴煞吗? 洛梓琪揩掉颊边淌出的血液, 不甘地望向已经浮在空中的红影——后者从刚才起就陷入了一种全无理智的癫狂状态,与其说那是一只鬼, 不如说那是一轮在海面上咆哮的红太阳,洛梓琪从事天师一行至今从未见过那样浓烈的层层怨气—— 缠绕着它,包裹着它,以它为燃料, 在海面上空形成了一顶熔炉般的…… 等等,一顶? 那一层层怨念煞气所组成的形状,怎么越看越像是……炼药所用的炉鼎…… 洛梓琪眯起眼睛, 但她没来得及细看,那团东西突然发出—— “吼啊啊啊啊!!!!” 那不是一个人在吼叫, 也不是一头兽的咆哮,像是有千万只怨恨不甘的魂灵从一张嘴一条声带里奋力挤出来—— 白雾退散, 地动山摇。 那可怕的音波再次卷起海浪, 洛梓琪不得不停止观望, 再次躲避, 甚至要在翻滚撤离时腾出双臂来捂住耳朵——否则她的脑子也会被塞满许许多多怨魂的哀鸣, 视野与神经都要嗡嗡作响失去行动的能力—— 当她撤到离海岸较远的沙滩上时, 已经看不清浮在海中央的那团东西了,一层层被煞气完全污染的海浪抬高、卷起, 完全将它裹在了最中心。 那样强烈的,真的仅仅是一个普通人类惨死的怨气吗…… ……能做到那种程度的,真的又只是阴煞吗? “洛安啊啊啊啊啊——” 咆哮终于有了鲜明的字词,最中心的红影所想针对的家伙是谁已经很明显了:“洛安——死——洛安——” 洛梓琪暗自磨了磨牙,她突然很想掏出传讯符联络那不知踪影的破烂弟弟,是,她的确睁只眼闭只眼把他今晚放进来搞事情了,她甚至还默许他把安各放进藏书阁里暂避——要是哪个祖灵今晚被惊醒发现了这事她可有的是苦头吃——但这可不在原本设想的范围内,就算是要逆天道复活,也不至于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吧? 他这到底是从哪惹来的仇家? 恨他恨出来的怨气能驱使红海翻腾呼啸,一副不把他找出来碾死就要碾碎整座无归境的架势?? 而且,最可气的是—— 洛梓琪放下捂住耳朵的双手,退避到一块还算坚固的礁石后,翻找自己的袖里乾坤。 弯刀,手镯,符笔,玉佩,耳饰…… 【家主,你那把长剑,暂借给我。】 ……在这种紧要关头,偏偏找不到最有可能对那玩意儿产生杀伤力的家传法宝!! 昨天早晨莫名其妙来找她然后莫名其妙打了一架就借走了,可恶,可恶,难道这也是他算计好的——这样的大鬼寻常符箓和刀剑绝对伤不到了,就算想要开启家族宝库,可一旦她离开掩体爬上山崖,就会暴露在那团红影的攻击范围内,在悬崖峭壁上被一海浪拍下来说不定连脑壳都保不住—— 洛梓琪翻完了身上所有东西,没找到任何趁手的武器。 重新将手拿出来时,她还瞥见了手心那点猩红。 是耳孔里淌出的血液。 ……仅仅是音波的余威,近距离听到了一点点吼声……便有七窍流血的危险吗。 ……那以常人之躯还怎么打得赢?? 洛梓琪快把牙咬碎了。 其实,很不想承认的一点原因,她如此恼怒正是因为此地是“无归境”——作为无归境的现任当家,她却无法完全镇守住边境,依照祖训驱开窥视血潭的不速之客,封印在那里搅风搅雨的鬼东西—— 没有办法勒令破烂弟弟回到正途再塑躯壳复生也就罢了,现在就连提供一个场地她都没办法保证场地的安全,眼看着自己就要陷入危机,重伤难—— “嘭!!!” ——水花四溅,飞沙走石,洛梓琪迅速捂住了口鼻。 有什么体积惊人的东西从崖顶一落而下,重重砸在她身边,是被击碎的山石还是新的敌袭? “快上来!” ——都不是,那是一头形似山豹的兽型木枷。 洛梓琪仰头,竟然从兽眼的位置——那宽大的梯形透明视窗后看见了安各的身影。后者已经抬脚踢下救援索。 ……机关术? 这样庞大又精密的机关术,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无归境,又是怎么会由安各这个普通人操控…… 兽型木枷仰头挥爪,三人合抱般粗细的木刺从中弹出,抓碎了再次拍向这里的海浪。 “愣什么!快上来!” 甩去疑虑,洛梓琪迅速抓住了绳索。 “轰!!!” 是海浪再次拍来,但灵敏的木枷兽迅速后跳,重新攀上山崖,从浅滩上飞速退开。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64节 【三分钟后】 姑且寻到了另一处山崖,躲在两边屏风般高高竖起的山峰后,又确认了从中间的缝隙探出头,便能够将不远处海面的那团红影完全罩在视野里,安各又控制着木枷打开锚定程序,试了试脚下这块山岩的坚固程度。 呼。 “这里应该能撑一段时间。” 她扭头对刚刚爬进控制室的洛梓琪说:“琪琪美女,帮我拿一下丢在那边的外套。我得给秘书他们发送坐标点。” 洛梓琪却直愣愣地呆在那儿,一时没动作,只是盯着地上一块裂开的木牌子。 还是疑似被踩碎的。 “那个……不是我父亲的牌位吗?怎么会碎在这里?” 安各眼都没眨:“我不知道啊。可能是藏书阁发动机关术时磕地上了吧,这大家伙跳起来很颠簸的。” “……哦。” 的确,如果这座庞大的机关术作品是由藏书阁本身变换的…… 洛梓琪犹豫半晌,便掠过地上的牌位,帮安各拿起了外套,在里面翻找手机。 人死如灯灭,父亲的葬礼当年是她亲手操办的,净化邪念的仪式又是由血潭旁的小斗笠亲手操办的,其实他走得特别干净,起码比前几年还在血潭里翻滚的女疯子干净多了。 再说了,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父亲的牌位供奉在祖祠里,藏书阁里的这个大概是某种纪念性质的赝品……那就事急从权啊,没工夫去在意一块被磕碎的赝品。 作为无归境的现任当家,“护卫无归境”比“修复可疑牌位”的优先度高多了。 洛梓琪便这样无视了地上的木牌,一边寻找外套里的手机,一边弯腰搜罗疗伤用的药丸恢复自己。 而且从一开始她就没把眼神分给歪在墙角昏迷的胡令。 ——尽管她搜索药丸的方式就是“用弯刀一刀撕碎胡令的乾坤袋,手伸进去大掏特掏”。 【三师弟关键时刻很好用,缺东西找他准没错】,洛梓琪同样得到了弟弟贴心的事先介绍,就像介绍物资储备点。 她将一瓶冒着清香的顶级丹药倒糖豆般丢进自己嘴里,缓和了胸口翻腾的气血后,又抓到了手机。 “喏,是这个吧,给你联系秘书……” “你帮我吧,”站在控制板前的安各头也没回,“很简单,打开通讯录后首位联系人就是,应该备注名是‘宝贝’。” 洛梓琪:不是,为什么你秘书是你的首位联系人,还备注名宝贝啊。 ……事急从权,她没有问出口,直接低头翻找。 安各的手机早就在先前击飞红影的直升机爆炸中灭亡了,现在她外套里的是那部裴岑今留给她的——关键时刻,浪费时间解释这个小细节没必要。 安各也没想起来要解释,她一直将手紧贴着木板、攥破伤口淌血维持机关术运转,已经有点头晕了,更何况刚才洛梓琪没进来前她还跟祖灵干了一架把后者实打实干成稀巴烂——总感觉站着等了很久也没等到琪琪美女联系上秘书,时间过得好漫长,头也…… 安各咬了咬舌尖,让视野清明一点,掐断了那点失血过多后的恍惚。 她转头询问:“怎么了?是不是信号不好?那琪琪你就先给我点补血用的丹药,不用客气去胡令那里掏……” 琪琪美女正拧眉抓着那部手机摁动,闻言她直接将显示屏翻给安各看。 “联系人既不是宝贝,”她说,“对方也联系不上。发短信还是打电话我都试过了,信号是满格的,但提醒说对方拉黑了你。” 安各眨了下眼。 备注名“花媳妇”的联系人下,是一串极为眼熟的手机号码。 “那是我老婆的手机号码。童童秘书的是通讯录第二位。” “……哦,不好意思。” “没什么。” 安各重新扭回头,洛梓琪飞速地与李欣童取得了联系,按照安各的口述发去一串坐标与指令。 虽然安老板此时的深思不在正事上。 即使失血过多,她也愣愣地遥望着那边的大山想——裴岑今的手机—— 干什么把我老婆的手机号码录成通讯录第一名?还备注了花媳妇这个诡异的id? 干什么啊? 凭什么啊? 把别人的安安老婆设置成自己的花媳妇,裴岑今不是都有女朋友了吗,他是不是哪里有问题啊?? “……好了,李欣童说四分钟后补给到账……” 安各深吸一口气,摁下脑子里那止不住的问号。 “ok,谢谢啦,琪琪美女。现在能帮我找点补血的东西吗?” 洛梓琪言简意赅:“给。” 她“唰”地一下就撕碎了胡令另一边的乾坤袋,抖出清香四溢的补血丹。 安各也“唰”地一下就丢进嘴里吃了,问都没问。 ……两位都非常默契地把后排昏迷人士当紧急物资点刷取的女侠正要商议下一个步骤,突然听见后面传来一阵细微的呻|吟,与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是胡令。 两位女侠齐刷刷扭过头去,一个赛一个的理直气壮。 “哎,胡小哥,你醒啦?你头疼不疼啊?” 这是假惺惺的安老板。 “终于醒了,昏这么久,现在的天师真是太没警惕心。” 这是冷冰冰的洛家主。 胡令:“……” 胡令抖抖两边被砍得稀碎的乾坤袋,又摸摸后脑勺肿起的大包,很想说什么,但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最终只是一脸恍惚地“哦”了一声,然后摇摇晃晃地起身…… “嫂子,你赶紧去补补血,休息一下。接下来就交给我来控制这个机关术吧。” 安各有点诧异。在她的情报里,胡令是绝对没接触过任何机关术的—— 可后者一脸还没睡醒的恍惚晃到控制面板前,双手突然唰唰唰舞动,一排排刻满繁复辙痕的面板瞬间摊开又合拢,之前安各根本看不懂的横折撇捺以不同的角度波动、亮起,一串串术式绕动不知名的符文,在他娴熟的指尖共同运转起来——控制室呈现出远比她控制时更加完备的状态—— “嚯,”她不由得惊叹道,真切的刮目相看了,“可以啊,胡小哥,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一手!” 洛梓琪也有点吃惊,这个年头,能把机关术研习到胡令这样的娴熟程度,是相当了不起的。 她点点头,肯定道:“你不错。” 安各则毫不顾忌地拍拍胡令的肩膀,大肆鼓励:“那就交给你啦!哎哎,没想到胡小哥你这么可靠,我还以为要失血过多撑到昏迷了,不愧是三师弟啊,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其实很有一手,连你师兄都不会这古董玩意儿,你可真能干啊,看来我们还是要依靠你……” 胡令被大老板花样百出的彩虹屁夸得飘飘欲仙,脸颊都熏红了。 “咳咳,我也不是……嗯,就是突然……”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操控这么复杂的机关术,刚才一醒来就恍恍惚惚往面板那里走,脑子里只有一个古怪的念头,“尽快夺过控制权否则她会失血过多”…… 但,嘿嘿。 在嫂子的吹捧下,三师弟露出天真又膨胀的傻笑。 “那当然,师兄不会的东西多了去了,而我会得其实比他多多了,不就是机关术嘛!” 【我现在把具体的操作手法用意念临时拍给你。赶紧出去,按照我给的知识驾驶,别让你嫂子继续流血。】 【……也别犯蠢把这些叮嘱完全忘光,如果她问你为什么突然学会了机关术,你就老实说是我在你冥想时和你联系上了,是我教的方法,再替我给她报一句平安,知道吗?】 真不知道,真忘光了。 在安各愈发热情的“胡小哥真棒哎”夸奖的背景音下,胡令突然打了个哆嗦,后背袭来一层密密麻麻的凉意。 ……一觉醒来好像忘了什么,但没事吧? 第286章 第二百零六十九课 自相残杀向来是怪物钦点的最佳戏码 幻镜中, 洛安独自站立。 目送胡令的背影逐渐消失后,很久,他才缓缓动了一下。 ——而在此处环绕盘旋的白雾再次化作铺天盖地的血雾裹紧他的口鼻, 无数双怨鬼的骷髅勒紧他的手脚, 猩红的血潭翻卷而上又扑咬而下, 将他重新卷入最深最深的潭底—— 洛安没有反抗,任由铺天盖地的猩红将他拽入无法呼吸的绝境。 他如今已经拿回了肉|体。数分钟的停止呼吸便能致命。 ……但他没有做出半点违抗的举措。 要问为什么…… 现实, 洛安睁开双眼,口中呼出一串微小的气泡。 从一开始, 他就没能脱离血潭,依旧处于最深最深的底部。 洛安不擅长那种“完全失去意识脱离躯壳进行探索”的法术,也闯不进师弟的独门秘法,胡令通过冥想进入的幻镜, 只是在他的暗暗引导下与血潭暂时联通了而已,谁让他正好是在藏书阁那个特殊的地方进行冥想呢—— 镜内的“白雾”其实都由浑浊的潭水幻化而来,镜内的画面则由…… 【纯阴……纯阳……】 【好香……好香……】 【吃……吃……】 洛安低头。 正攀附在这具躯壳上的, 无数颗呢喃着蛄蛹着贪婪地开合牙齿的—— 那无数颗曾拥挤在华丽内殿里、如今却被埋在血潭最深处的人头,正拼了命地挤在这里, 大口大口地啃食。 就像是一群极端恶心的寄生虫。 ……但要想吞到能完全碾压天道的力量,遭遇这种对待也是没办法的。 阴煞抬指, 冷淡地捏碎了一颗快要啃破自己动脉的头颅, 像是掸去衣服上一粒灰尘。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65节 “被分食”毕竟是那顶炉鼎成形前所经历的最后一个步骤, 作为千年前原本是突发奇想、最终却诞生了一切的仪式, 它的作用很关键。 如果不是那帮人过分贪婪, 也不会被来收集尸块的瞎子尽数剪开肚皮。 如果不是他们被剪开肚皮后又被那瞎子挨个搅打成了肉泥、像扔垃圾废料那样抛下山崖, 也不会直直地沉淀进血潭底部,化作他们所制作的法器的养料。 如果不是它们一直沉淀在血潭最深最深的地方相互撕咬彼此的怨念, 也不至于…… 在一千六百年后仍旧保有充沛的活力,引来了无比眼馋的天道。 如今这个时代和平安宁,百花齐放,想要再回到那个奴隶制社会使玄门起复,吸取一整个世界的“人畜”蓬勃发展自己的灵力……几乎已经不可能再办到了。 思想是没办法杀死的,正如当年被残忍处死的女奴,他们固然能杀死一个弱小的奴隶,却杀不死之后千千万万的人。 专注殓尸的瞎子可没那个劲头或能力继续投身为了自由拼搏的反抗事业,他只是在缝补整理的过程中顺便杀了许许多多玄门的当家与继承者,令他们真正没落下去的,还是之后许许多多个抓起了镰刀锄头的奴隶…… 因为有过空前强硬又厉害的领导者,有了鲜血抹就的思想纲领,还有了一个绝佳的时机,上边的贵人们在一个瞎子的追杀下自顾不暇,没人来管理闹起义的奴隶。 玄门断绝,神佛陨落,而王朝开始建起。 王朝兴,王朝又落,然后民主的概念被提出,科学开始统治文明。 ——至于古老的“神仙鬼怪”,一律打为封建迷信。 天道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灵气逐渐逸散,看着自然与科学覆盖过自己,看着窗明几净的教室里老师把“雷鸣”简单地解答为“天气现象”的一种,看着那些本该香火不绝顶礼朝拜的寺庙挤满拍照打卡来观光的游客,感受着自己一步步丧失对世界的掌控,预见到终将有一天会意识消散,完完全全与没有思想的大自然融为一体…… 肯定很不甘心吧?比那些已经玄灭,满脑子只想着“长生不老”的庸俗人类更加渴望回到曾经的年代吧? 可是没办法。 时代是浪潮,涌过去,没办法再退回来。 千年前的事情证明了,创造再多的神仙佛祖,强制压下去的反抗终有一天会弹回来。 ——除非把叛逆的苗头从一开始掐灭,自顾自地吸附走所有的不甘愿,这是千年前那帮聪明贵族想出的方案。 思想杀不死。 被吸走,被抹掉,让逆转乾坤的法器洗去所有那些“平等自由”的鬼话,再把他们都修改成“奴隶”就好了。 无归境已经做好了,血潭也怀着怨念滚动着,红影早在七年前就被那个男人的死顺利唤醒,虽然被污染的红影里面只有那个女人的一小部分魂魄,千年前那个瞎子的封印净化了太多……但天道有的是办法引诱安各本体与红影再度融合。 譬如让她看清那个夜晚,她的丈夫是如何死在她手里的。 又譬如召来红影掐死她唯一的女儿,再让她发现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自己。 天道就像在玩一副被拆散的积木,现成的零件尽数摆在这里,它只要设下诱饵,挨个拼起。 那抹刚烈的、不屈的、能链接所有部件组合的强大魂魄啊。 如果你能得知丈夫死亡的真相…… 如果你能看清红影盖头下的脸…… 如果你能见到女儿被挖出眼睛…… 如果你彻底清醒地看见玄学并非谎言,你的确是闯进门的小鬼是天煞孤星,从一开始就不配以活人的身份游走在这世上——走入无边的崩溃痛苦与怨恨然后彻底终结自己吧,与那团凄惨的红盖头融为一体—— 只是,可惜。 那个男人,就是早死了,成鬼了,在堕落的边缘摇摇欲坠……也依旧、依旧守在她身边,不停地出手阻挠!! 千年前就令它沦丧至此……千年后依旧……不停地干扰…… 凭什么? 它已经丧失直接控制一个人生死的力量,但依旧尽了全力设计,特意给了他一个无比污浊的出身,一个不会再有父母仆人庇护的低微身份,剔除他能借用的所有地位或势力,亲自塑造无数段绝不可能逃离的阴影,早在许多许多年前这个天师就该死在那些注定“十死无生”的委托里,早在更久更久的时候这顶小斗笠就该在失去力气时跌下血潭化作养料,他自己不也觉得“死去最棒”吗—— 我早就给你定命!! 又是数道雷霆击入血潭,仿佛要把躲在里面的仇敌剥皮拆骨。 这处早就被风暴隔离于整座无归境,在边境面对红影咆哮的几个人就更不可能听见,发现,赶来帮助了。 ……当然,也最好不要赶来。 天道想彻底解决他这个后患,再去催促红影与安各的融合,重新缔造出那尊炉鼎; 而他要彻底粉碎妻子与红影再度结合、炉鼎被再度完善的可能性……就必须经历这个。 洛安皱皱眉,又掐裂了一颗企图啃向他动脉的头颅。 红影的【死亡重现】。 只有亲身经历,亲身脱离,再亲身掌控……才能获得能将红影彻底粉碎殆尽的力量。 不管那是一只阴煞、数万亡魂、千年来无数怨魂凝结在红海、还是被天道蠢蠢欲动积攒着想要复兴的力量—— 驱散鬼魂,说到底,这个方法是最管用的。 体验它的痛苦,反将其化作杀死它的利器。 洛安简单粗暴的工作作风持续数十年,如今他也不觉得自己的处理方式有什么问题,拔除“最后的隐患”当然是越利落越好。 虽然他原定的计划里并没有“复生后的脆弱期依然待在血潭底经历重现”这样危险的步骤,也不是很乐意将自己好不容易才融合的肉身丢回怨魂群被啃,天道操控着母亲的恶念在耳朵上啃的那一口已经够他头疼的了,那可不是磕几粒丹药就能从妻子眼前轻松瞒过去的痕迹——嘶,想想之后要怎么在她眼皮子底下瞒过那些针痕就头痛,果然还是装作病重去住院从而顺利分居逃跑—— 然而,然而。 他不得不再次将自己抛入险境。 这不是一意孤行也不是不信任她的能力,实在是随着时间逐渐流逝,妻子和红影之间的呼应关系越来越深了,深得令他不得不再抓紧—— 而且,他找到真相的时机,还是晚了些。 之前,时不时出现在安各胸口的印记,驱使着她情绪不断失控的诅咒,还有她数次在梦里以红影视角体验那个夏日,狂怒时能够散发出天道的罡气驱开阴魂的表现……他只以为这是那些人想要得到妻子这个“地宫钥匙”所作的手脚,以及纯阳之体与她那颗坚定之心的共同作用—— 那些人也的确在不停地施术、埋伏、设下阵法或驱使天气的变幻,想要借此影响到安各的魂魄……他到底还是被干预了。 直到认清那堪称逆天的“无限复生”的体质,洛安才意识到,妻子所表现出的一切反常,都是特征。 昭示了这不是“一个完整的活人”,而是“一个强大法器缺失的部分”。 她的魂魄缺少了那么一小部分——依旧陷于红影被污染的那部分——所以她一直都在等待着“融合”。 因为不是一个完整的人,所以无论如何也不会体验病痛、虚弱、甚至死亡。 哪怕生育子女也留不下痕迹,哪怕过多少年也不会变化…… 是,变化。 远在妻子第一次去看守所看望被关押的季应,意外打破了玻璃幕墙,又出门在停车场里见到那帮人伪造的“自己”幻影时,洛安就注意到了—— 因为当时女儿也在车里,遭到袭击的妻子很担心,事后便带着她,母子俩去做了全身体检。 事后发生了许许多多一连串的事,安各很快就在他的配合下抓到了“假死”的踪迹,再听到医院打电话过来说“没有问题”后就完全放下了心,或许她和洛洛都忘了那次做过全身体检…… 但洛安不会忘。 守在家里的鬼魂第一时间就签收了医院寄来的体检报告书,又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翻完了上面每一份的指标。 正因为“妻女的身体健康”是他死后最重视的东西,所以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忘的、好好收在地下室档案柜里的…… 安洛洛每年体检的指标。 与安各当年产后体检的指标。 双双拿出来,认真比对这最新一份的体检报告。 前者是正常的,在发育在成长的。 可后者……因为这些年来她根本就没怎么去医院做过全身体检的原因,所以洛安只能拿着那一份产后体检的指标比对…… 所以他发现了。 相较七年前,安各的各项身体数值都没有“成长”。 妻子嫁给他时已经二十有余,三年后怀了洛洛又生下她,再过七年的跨度…… 按年龄算,安各应当已经是位三十过半的“熟女”。 虽然因为心态很棒、事业蓬勃、喜欢运动等各种各样的原因显得年轻,权势养人财富也养人,她那个圈子里,这个年龄也多得是保养如同十八少女的富太太…… 可安各的指标,是“静止”的。 不是同学聚会时那种模糊感觉的“哇你一点也没变”,不是“皮肤保养得好好没有皱纹”,是在医院体检报告单上,完全“静止”的数字指标。 七年前产后体检的安各,与七年后的安各,没有丝毫的区别。 她整个人的“年龄状态”,被停滞在他死的那一年。 ——也就是红影苏醒的那一年。 或许也是……红影死去的那个岁数? 七年前,他死去,天道开始推动计划,安各与那只红影的状态,便形成了“持平”。 只要后者一日不消散,她便永远是一份“游离在外的材料”,没有病痛,不老不死。 那不是活人该有的状态,因为这意味着安各可能会逐渐丢失魂魄的鲜活程度,完全成为“材料”。 然后,红影开始大肆活动,天道愈发促进两者的融合—— 她开始胸痛、做噩梦、逐渐离玄学的世界越来越近,也逐渐能被丹药符箓等东西影响身体,月经失调,情绪不稳,睡眠糟糕,前几日甚至破天荒产生了痛经,能切实触碰到红影—— 再之后,数十分钟前,她在来这里的直升机上意外吞下了属于他的鬼血。 没有任何不良反应。 因为红影是阴煞。阴煞当然不会对鬼血产生反应。 ……她与它正在飞速融合,这过程不可逆转。 只有完整的属于安各的魂魄与被污染的红影融合,才能重新铸造那尊集合阴阳之力的鼎炉,天道付出所有也会达成这个结果,更何况,安各是缺损了一角的魂魄,谁能阻止一个魂魄完整地融在一起呢? 洛安必须阻止。 ——不仅仅是阻止,他还必须拉下岔道,确保两者融合的过程拐向另一个结果—— 污浊的红影完全消失,缺损的魂魄归回安各体内,妻子成为完整的活人拥有正常的生老病死,不再停滞时间,不再拥有“无限被杀又复生”的可怕体质。 所以,他必须…… 杀死天道。 再斩杀红影。 【纯阴……纯阳……好香……】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66节 也差不多了吧。 洛安再次掐碎爬上脸的头颅。 无视了周围阵阵雷鸣,曾经历过无数次死亡重现的阴煞暗自估测着时间,以当年那个女人的身体素质,撑到现在,她应该已经咽气了。 没想到他也有体验“分食而死”的一天,甚至还能有闲心拿这种死法的痛苦程度与当年自己的死亡经历对比…… 非要说的话,其实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疼,因为当年死之前是拖着断开的双腿爬了很久,而这群贪婪的人头三下五除二就把痛觉神经咬了个干干净净,下口最爱冲着脑子动脉这些要害,所以反而很快就能结束…… 但是,没办法比较吧。 再如何他也是个男人……比起肉身上的痛苦,当年那个怀着身孕的女人是如何清醒地感受着子宫里的孩子被挖出来啃食…… 洛安不愿细想。 重现到此,该结束了。 他抬手,罩下—— 漆黑的煞气将周围所有的头颅尽数吸取、吞噬、化为碎沫的碎沫,再拍进潭底的红泥。 正如同那朝着崖下轻轻挥起便能驱散白雾的手,潭底这一切的一切被轰碎,却异常安静。 四周重归空旷,寂静的潭底,洛安飘飘荡荡地上浮,又下沉,仿佛是星球里唯一一抹孤魂。 他依旧令自己保持着窒息的状态,往红泥被轰开的巨口坠落。 快到了。 他的利器。 藏在红影那死亡重现里的…… “为什么?” 一只惨白的手,从漆黑的、漆黑的巨口下伸出。 比潭底更深的地方,比头颅更深的地方,血潭运转千年也难以清除的、埋葬最底部的…… 那并非无数个魂灵的低语。那只是一抹怨念的质问。 再强盛的法器也抹不去那份怨念,谁让他的主人本就是癫狂的怪物呢。 “为什么。” 洛安听见一个瞎子在最底部发问。 “为什么你还没死?” 好问题。 洛安挥起手臂,被啃食的无数道伤口在潭水中漫出鬼血,鬼血又凝结出一把漆黑的伞。 伞尖向下,挥击。 为什么你还没死…… 万丈潭水腾起,幽潭深处轰出一圈庞大的真空地带,惨白的手抓出一把巨大的铜剪刀—— 可洛安抢先挥出的黑伞劈碎了剪刀,一并劈碎了那只胳膊,与红泥之下所有徘徊不清的怨恨。 “这问题,我也想问你。” 他冷笑:“一千六百年前的废物古董,为什么还没死干净?” 徘徊的怨念也好,零碎的遗骨也好。 既然还要出来蹦跶……那就正好,化作我的最后一份养料。 第287章 第二百零七十课 特别讨厌的隐患就要及时告状快快抹除 折れた心が君との差だね 受挫的心是你我之间的区别 ——引自歌曲don't stop me lyrics-高瀬統也 尽管洛安抢了先手的时机, 又在第一下就拿出了最大的力道,那东西却并没有随着被“劈碎”而停止攻击。 毕竟他既没有真正存在于这里,更没有一个切实的“实体”, 完整的洛安就立在此处, 他的魂魄是没有任何一丝缺损的——所以那个真正的主人早就消逝了。 然而, 血潭本身就拥有极特殊的环境,它所藏身的地方又属于那只红影的死亡重现。 或许原本只是一片带着零星怨恨的碎骨, 随着千年的时光化为粉末沉在这潭底,便彻底与其融为一体, 成了无处不在的…… 一把剪刀被劈碎,数把剪刀又猛地扎出红泥。 洛安旋身避开,险之又险地没被前后夹击的剪刀捅个对穿,但侧腹被密集刀片迅速划烂, 双腿又—— “瞎子果然就是瞎子。” 伞尖挡开刀尖,洛安无视自己膝盖上细碎绽出的血口:“乱扎一气,你是根本不知道如何瞄准要害?” 这是潭底, 到处都是能借力移动的水流与气流,扎碎他的膝盖能起到什么有效的战术作用? 可对方并没有理睬他的嘲讽。 那道声音只是自顾自地重复:“为什么你还没死?” ——无数把剪刀再次扎出红泥, 那打开的谷底密密麻麻布满剪刀,被扎碎了膝盖的洛安不得不倒进去, 如同坠入地狱里的针山。 但之前随着击打高高掀起的潭水又高高落下, 洛安顺着水势向下撑开黑伞, 旋开剪刀的同时, 灌入更深更深的泥底。 被天师驱使的强大水势依旧未能打破深埋泥底的怨念, 无数刀片被水流卷走, 无数刀片又不依不饶地扎出来——护住天师头颈的黑伞并未被攻破,但一把伞挡不住膝盖碎裂后无力垂在外面的双腿, 数以千计的剪刀们成功剪断了他的筋脉。 洛安连痛呼都未曾发出。 筋脉破开、双膝模糊、不得不拖着残废的躯体继续搏斗……啊,这可真是,异常熟悉的经历了。 “你想逼出我的死亡重现?” 但很可惜,我早就以“泥巴怪”般的形态重现成千上百次了,再没谁能用我的死亡重现获取弱点。 那家伙却依旧没回应。 只是一直在那里,呆呆的,茫然的,自顾自嘟哝—— “你怎么还没死?” ……也是,根本就不是完整的魂魄,连“残魂”都算不上,也没有能与人正常对话的智能…… 洛安放弃了继续交谈的打算,黑伞一开一合,机器绞肉般绞过刀片。 如果这时有人能闯进无归境深处的暴风眼,从最高最高的地方俯瞰下去,他不会见到人影,更不会发现驱逐恶念的天师,只会觉得那深得吓人的猩红泥底里—— 伞与刀的阴影正相互缠斗、撕咬,如同两条不死不休的恶兽。 ……明明,是同一个人同样趁手的两种武器。 即便是今世……小斗笠尚未识字时、唯独熟练的武器,也是一把巨大的铜剪刀。 就像有种本能刻在他魂魄深处,所以刚开蒙时便知道如何剪穿人的肚肠——熟练得不像是刚刚驱使剪刀,像是曾驱使过成千上万遍——学习机关术也是,稍微翻找了几本典籍自然而然就能通读—— 但洛安绝不承认。 那只是某种玄之又玄的渺小天赋,不管是在无归境作为清理工具的小斗笠,还是在山下的世界驱鬼捉妖的天师,明明他的每一步每一步都是依靠自己的修行与磨练——十死无生的委托也好,冰冷入骨的冬夜也好,寒意难耐的纯阴之体,时时刻刻保持理智的竭尽全力——当年那个夜晚的每一步每一步更是用自己的手掌抓着泥土爬出来的—— 凭什么? 凭什么突然就抛出一个“前世的你”,然后一抹纯洁无辜的幻影轻飘飘地跑出来,一下就否定了他这个人的所有今生? 那瞎子的遭遇很可怜……可关他什么事?! 洛安恨他、恨他、自看见红影那具停在戚家密室的尸骸后意识到“前世今生”后就开始恨他,恨得快要双眼喷血险些堕入疯狂—— 不仅仅是因为那个瞎子没保护好曾经的妻女。 ……何况那是瞎子曾经的妻女,又关他什么事。 洛安既不认识那个女奴,也不认识那女奴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他会对她们保有基本的敬意与惋惜,但也仅止于此了——他不去心疼自己那被卷入天道阴谋中心的妻子、被无数次窥视着双眼与性命的女儿,跑去心疼一千六百年的不知名鬼影干嘛? 他甚至不会对那抹红影抱有半点的怜惜。恰恰相反,他厌恶它污染、霸占着妻子最后一角缺失的魂魄,还拿着那点魂魄和一堆恶臭的堕落之物东拼西凑,犯下无数的杀孽令局势愈发不可控制…… 他的心脏都曾被红影掏出来绞碎,他绝不会再投去心神了。 可红影杀他是疯癫的阴煞本能,又长着那么一张他无法憎恨的脸,所以他最恨、最恨的还是…… 那瞎子。 凭什么? 他姓洛,名安,全无归境最敷衍的姓名,因为父亲要拿他去绑定安各这个能成为鼎炉法器的关键魂魄,就是“洛家给安家的契约品”。 而上代家主这样对待他,肯定也是一开始就从天道那里得知了,他是“洛家叛徒”的魂魄吧? 因为千年前那个无归境家主背离家族,又一手制造玄灭,背离天道…… 整个洛家,便遭受了天道诅咒,香火微弱无比,代代嫡系早夭。 父亲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了,【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就是千年前被逐出家谱的罪人】,所以他才把他当作了彻头彻尾的工具使用,而母亲……女疯子不在乎前尘往事,只在乎能不能靠着大肚子踏入无归境。 父亲,母亲,从一开始就将他看作工具,觉得有“利用价值”才默许他真正诞生的。 天道估计也是这么想的吧?“那瞎子的魂魄一直徘徊不定也不好解决,不如就等他完全转世为人后再把他赶尽杀绝”…… 可凭什么? 那瞎子有两个字的名,有两个名的字,有一个正当唯一的“父母爱子”身份,被疼爱着保护着度过了前二十余年的人生。 他待在暖香徐徐的藏书阁里雕刻价值千金的沉香木时,他只能缩在偏僻山峰的草屋里搓着冻疮取暖,别说阁里那些带着香味的典籍了,能搜罗姐姐不要的秃笔头在泥巴地上比划几下就是万幸——谁让他是工具呢,上代家主的心里,让他“作为工具发挥价值”就是特别开恩了,否则谁要容忍祸害整个家族的罪人活着啊—— 就因为是那瞎子的转世。 父母将他看作工具,家族将他看作罪人,丢过去的那个名字都没有他们丢给看门狗的兽肉有诚意,天道也把那法器四散的阴之力捏成纯阴之体与阴沉的八字一并丢过来,催他快快去死这样就能将材料早日回收…… 而他却那么、那么努力地活到二十多岁,挣扎着拥有了自己的朋友与爱人。 结果呢?突然跳出一团疯疯癫癫的红影,嘟哝着“夫君夫君夫君”,就伸出指甲将他绞碎钉穿再杀死,把他这个作为“杂质”的魂魄踢出去,又抢走他的身体,要他给千年前的人腾位置。 因为一千六百年前有对夫妻死得很惨,很可怜,很能令人吧嗒吧嗒掉眼泪,所以为了让他们团圆重聚再续前缘,这个名为【洛安】的这个替代工具就在此报废吧? 喂,识相点。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67节 堕落成鬼就算了,怎么还杀回来想要破坏那对夫妻重圆旧梦呢? 作为替代工具,有点自知之明啊。 ……哈哈。哈。 洛安光是想一想,就忍不住笑出声。 本以为已经摘下了那顶白斗笠,离开了最厌恶的白色。 结果到头来,还是摆不开“工具”的命运,是不是? 可这也就算了。 前缘与今生……天道筹备千年开始推动的计划,他逃不开,也没办法,接受糟糕的事实再尽力反抗,他这些年也跌跌撞撞活过来了。 然而……然而……随着洛安越来越了解前世的真相……那个瞎子真实的模样与个性……他就越来越不敢去想…… 【今世名为“安各”的我的妻子,她究竟是喜欢谁才与我共结连理呢?】 从遇到安各的第一眼起,他便惴惴不安,怀疑不断。 这样的女孩,为什么会这样炽烈地喜爱着我呢? 一眼就钟情,一面就沦陷,不到三个月就把他拖进婚姻的漩涡里,仿佛他是什么无比宝贵不可放过的奢侈品。 母亲低低的絮语明明从未在脑子里清除干净,“你是个不懂爱也不可能被幸运珍爱的垃圾”,可过去他凭借眼睛所看到的心声,总是轻易相信她的心意。 【喜欢】。 不管那是喜欢脸蛋,喜欢身材,喜欢嗓音,也不管那是肤浅的见色起意还是含了一丝丝单纯的心动,总归,都是【喜欢】吧? 只要是她的【喜欢】,他都可以,不会挑剔的。 ……就连死后见到那份响着【喜欢】的心声变化出【不重要】【无所谓】,也自己说服了自己很久很久,努力学着接受了。 没关系,因为我已经死了,缺席了,被抛下当然没问题。 没关系,因为我曾经还是做得不够好,那就多多改进自己的缺点。 没关系,因为她就是这样比起感情更专注事业的人,她与我完全不同,内心强大到不需要对逝者抱有任何留恋…… 没关系,没关系。 默默重复告诉自己一千遍,微笑快笑不出来也不能失去体面。 因为安各实在太暖和了。就算只能远远旁观,也不想失去那份温度。 就算化成阴煞了,在她身边,也会产生心脏跳动的错觉。 太过阴暗的总被太过明亮吸引…… 季应落败时对他发出的无能嘲讽,却一语成谶。 是这样没错。 洛安清晰地感受着自己如何一步步深陷,到如今再也离不开名为“安各”的这轮太阳——他深知这份喜爱有多深多重,又是具体源自何处、如何从细流汇成大海—— 他确认,自己喜欢上【安各】这个人,绝对发自内心,今生自愿。 不存在任何“似曾相识”。【安各】绝对不是千年前那个女奴。 也不存在“暗含愧疚”“疯狂弥补”—— 今生的洛安喜欢上今生的妻子,全部出自于他自己的意志、他自己的心。 ——非要说的话,只有他在感情里摇摆不定的这份“不安”,才可能受了一点前世的影响?因为前世的瞎子认定了不被妻子所爱。 可是……她呢? 究竟是如何喜欢上我的? 洛安控制不住地核对那些曾经没注意的细节。 她特别喜爱他穿白色的衣衫,可他自摘下那顶白斗笠就厌弃了白色,真正喜欢白色的是那个瞎子。 她总是形容他“太容易受欺负”,仿佛他是某种涉世未深的小动物,想把他笼罩在某个安稳无害的领地——而那正是女奴对家主所做的事,名为洛安的天师却根本不需要这种保护。 她喜欢他展露柔弱无助的一面,经常夸赞他“贤惠体贴”,却很少很少认为他“帅气”“强大”,反而拼了命地在他面前展现这些特点。 她…… 有那么一个确切的理想型,洛安很多很多年前就总结出来了。 全然的弱势地位,完全让出所有主动权,仿佛离开她的手心就无法存活。 那个人是温柔的,单纯的,无害的,腼腆的,宛如一盏从未被染脏的白莲花, 为了得到妻子更多更多的喜欢,他便研习着这个理想型,也为自己塑造出了那盏莲花型的面具,越来越像,越来越贴近。 想变成心仪之人的理想型,明明是很正常的事吧? ——除非那不是“理想型”。那是一个确切的形象,一个来自前世的幻觉,另外一个人的剪影。 弱小的,无助的,依托着妻子而生,被她的势力重重包裹,对外界全然懵懂无知的家伙…… 是那瞎子。 名为【洛安】的天师从无归境一路爬出绝境,“弱小无助”早就丢弃在婴孩时期,想要装出她喜爱的白莲花,不得不特地拔掉毒牙,又剥掉森冷的鳞片。 哪怕最讨厌白色,被妻子夸赞“安安真是太适合穿白色了”,依旧会腼腆微笑,露出单纯的雀跃。 演的。 只是演的。 尽力装出来,想骗到她更多更多的【喜欢】而已。 如今是她已经被他骗到手了,说好“坦诚沟通”后看他一点点露出真实的内里,才会拧着眉点头接受吧。 因为是安各。那么明亮的人肯定会把全部的他好好接受,不管他有多少缺点。 可越了解那个“前世”,洛安就越忍不住去设想——如果在一开始——一开始—— 一开始安各所遇到的是那位藏书阁内高贵洁白的世家公子,会被他这个赝品的外表迷惑,多看他一眼吗?。 【理想型】。 妻子是单纯有那么一个理想型,还是模糊地想在我身上找到前世的另一个人? 可我不是那个人。 我的名字是洛安。我以前是个没受过宠爱的孩子。我现在是个满手血腥的天师。我满脑子都是阴暗曲折的设想。我睡不着时会幻听到疯女人的低语。我总会控制不住地去脑补最糟糕的结果。我自出生起眼睛与思维就被染得很脏很脏了。既不是无归境的家主,也不是天上明月般的贵人。 我……不是他。 我无法成为他。 连疯癫的红影都明白这一点。我与那个“美好”的夫君是完完全全的两个人,只有杀掉我才能让那个人回来。 所以……万一……妻子她…… 知晓了这瞎子的存在后,更喜欢他,更心疼他,我该怎么办呢? ——洛安自己也知道这听上去很荒诞,和小时候的自己吃醋就算了,憎恨前世的自己,就因为怀疑对方更贴合妻子的【理想型】,开始怀疑妻子心动的原因……又是多阴暗的想法啊? 和前世那个愚蠢的瞎子不同,他如今很明白了,安各是真心喜欢他的,非常非常真心,再去怀疑揣测她的这份爱意,实在是太扭曲了。 可是……可是…… 根本控制不住。 想着“不能这样”“不是这样”,心情却控制不住,就像此时挥出去的伞无法停止,扎进体内的剪刀也不会减缓—— 他控制不住地嫉妒……憎恨……慌乱……恐惧…… 所谓的前世。 取自己而代之。 父母就算了,出身就算了,童年也好这一路的成长也无所谓,唯独我的妻子我的家庭——他不想成为可替代可更换的工具——妻子会不会更喜欢那个明亮的理想型洛洛会不会更喜欢那个温柔的好爸爸—— 绝对、绝对、绝对不行。 一个他就够了。 就算今世我只是前世我的赝品,大家都会更加青睐正品的美好……我在这里完完全全杀掉正品,取而代之就可以了吧? 不会再有人知道的。 【前世的我】,那个存在我会像吞剪刀那样吞到肚子里。 只要那瞎子死、死、死—— “喂,死了没?” ——不知多久后,血潭的一切重归寂静。 被捅开的红泥合拢,被掀起的潭水也平复,暴风眼内一片宁静,再无怨念鬼魂。 但血还是存在的。新鲜的比潭水更鲜艳的血,大片大片铺展开来,如同被剖开的蛇尾,一路延伸至岸边。 “回话啊。你死了没?” 一双运动鞋在眼前停下,伏在岸边的洛安迟缓地动了动。 “没死……”他慢吞吞地撑起手臂,一点点抬起头,“复活成功。隐患也全部祓除。休息五分钟,可以进行下一步。” 裴岑今在他面前蹲下,面无表情地扫过这人淹在潭水里碎了大半的双腿,与扎满剪刀刀片的后背。 “你跟我扯的计划成功,就是这种成功?成功变成一团血肉模糊的刺球?” 洛安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我不会心疼你的。你把自己搞成这样绝对是咎由自取。就算你用这种眼神看我。” “……” “别以为跟师兄提前说一声‘准备好伤药与器材来找我’就可以肆意作死了,我只是医术好,我不是能再把你复活的佛祖。你再这样我罢工了。我认真的。” “……” “听见没啊?话说你镇静药吃完了吗?精神状态需要我再加大剂量吧?接下来怎么瞒着你老婆吃止疼片的计划呢?也提前想好了?” “……” 洛安始终没发话。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68节 在某些必要的时刻,他可以装得很乖。 直到裴岑今盘腿坐下,甩甩乾坤袖,拿出了一张张急救用的符纸化入水中,又拿出了火烧得正旺的丹炉,摊开一排卷好的针灸银针。 洛安默默伸手,用仅存了些力气的拇指与食指揪了一下师兄的袖子。 又摇了摇。 神似小斗笠要饭。可怜兮兮的。 裴岑今:“……” 啧。 裴岑今从袖子里掏出一部手机丢过去,骂道:“滚蛋!” 洛安并没有回复“现在没腿背上有刀所以滚不起来”这样气人的烂话,要知道说话也是要耗费精力的,他现在可不是能随意浪的阴煞之躯了…… 他只是默默伸出还算有力的食指,点开自己的手机,拨通通讯录第一排的号码。 “嘟……嘟……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中……” 裴岑今拨弄着药炉:“她手机意外炸毁了。现在正在用我的手机。” 哦。 洛安便默默往下滑,往下滑,滑……滑到一半没力气了,手指头搭回去,缓了缓,又重新伸向师兄的袖子。 揪。 揪揪揪。 裴岑今:“……知道了知道了!停手!” 他怒气冲冲又异常熟练地把洛安的手机滑到最底部,拉出黑名单里的第一名,放出来,再次拨通。 洛安小声咳出一团血块,又清清嗓子,凑到通话键旁。 “喂,豹豹。” “……老婆?什么事?你在哪里?计划完成了我就去接应——” “不用,还没完成,我要捎句话。” 一想到自己即将抹除所有隐患,洛安忍不住有点雀跃。 “刚才有人拿剪刀扎我。他是坏人。你不能喜欢他。” “……什么?剪刀?扎你??你有没有受伤,等等说清楚——” 通话挂断,洛安望望四周重新卷起的风暴,便把手机推给裴岑今,一副“没有后顾之忧”的心满意足样子趴回去。 大师兄瞥了一眼每次重伤必掉智商的师弟,发现他还挺得意。 要不是这货现在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刀伤咬伤贯穿伤遍布淌血,裴岑今必要一巴掌拍过去。 得意你个头啊得意,破烂师弟。 第288章 第二百零七十一课 在现代什么可以为所欲为这问题不用问也 【无归境边境, 机关木枷内,控制室】 通话响起,通话又挂断。 只余安各兀自瞪着手机。 正在旁边观望红影状况保持警戒的洛梓琪:“……怎么?突发状况?是你那边的秘书出了问题不能赶到还是——” 或许是她的脸色实在难看, 洛梓琪话音顿了顿, 又沉下去。 “难道是我弟弟他那里……出问题了?” 出问题? 他那个人有过没问题的时候吗? 从观念到逻辑到迷宫般的脑回路——他倒是什么时候有过“没问题”的时候啊?? “有人拿剪刀扎我”和“你不要喜欢他”之间到底为什么会存在递进的逻辑关系? 莫名其妙打了一通电话过来, 留下这几句意义不明令人担心的话就——突然挂断——听上去好像只是为了跟我强调“你不要喜欢他”,“被剪刀扎了”这个信息量巨大的内容他偏偏一笔带过, 仿佛只是小孩子颠三倒四的告状,“地板不平很讨厌让我摔了一跤”—— “被剪刀扎”和“平地摔跤”明明是完全不同的等级吧?? 而且、而且, 以他的能力,能扎伤他的绝对不是什么手工小剪刀……那到底是怎样的武器……怎样严重的伤势……怎样…… 又是怎样诡异的思维驱使那个破烂直接丢下意义不明的一句话,嘱咐完“不要喜欢他”后就匆匆挂断啊?? 那个用剪刀扎伤了我老婆的“他”……又豹豹的是谁啊?! 过了很久很久,又或许只是过了几秒钟, 安老板过于用力的手指像掐人脖子那样掐紧了手机的锁屏键。 说不清是想直接爬进屏幕、穿越过去掐住老婆摇晃他逼他说清楚,还是一把掐死那个疑似令老婆重伤的“他”。 曾做过数次的那场噩梦似乎又浮现在眼前,视野里抓出的猩红指甲, 直直对准了尽头那个拖着残躯往巷外爬行的模糊背影。 ……明明是她的对象……凭什么总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受伤……凭什么总是没法完全保护好? 啊。 安各真想摔烂手机,跳下木枷, 召来最先进的救生直升机,直直地开回那个被风暴遮蔽的血潭里, 然后把暴动的海潮与奇怪的怪物都抛在脑后。 受伤了就回来啊。去他的大计划。 胸口正不住地鼓动、疼痛, 过于炽烈的焦灼的情绪尽数转化为怒火, 她仿佛能听见遥遥的另一端有谁扯住了自己的心脉, 大声嘶吼—— 【夫君。夫君。夫君。】 【要抢, 要夺, 必须锁住,要死死禁锢在最安全最不会受伤害的地方——用上所有的力量保护他——再也不能分开——】 与其说是嘶吼, 更像是凄厉的尖叫,似乎只是些失去理智的无能狂怒,又似乎是看见了某双被挖去的眼睛后从腹腔里震出的怨恨与痛悔。 可…… 安各皱紧眉,揉了揉太阳穴。 可那不是她的怨恨与痛悔。 安各这辈子早就和“怨恨”这情绪渐渐断开了关系,哪怕是情绪最失控时骂出最过分的坏话,她的丈夫也会及时回过头,握住她的手,温柔而冷静地告诉她,没关系,我不介意。 很奇怪吧,明明本质上是个细腻敏感爱脑补的家伙,关键时刻却总比她想象中冷静许多许多,像口古朴的钟。 说出口的承诺就一定践行,没出口的秘密就一定会默默理好,做出的保证从未失效,即使是那句她以为破例失效了的“我很快回来”。 在这样的人身边,安各再没体会过“怨恨”。 他连吵架冷静期时那点自我厌恶的时间都不会给她,她想着“我就和父亲一样粗暴讨厌”快崩溃时他总能及时出现,简直就像在和她比拼谁先说出“没关系”与“对不起”似的。 所以…… 早就遗忘了“怨恨”的安各失去了那只红影趁势爆发的共鸣。 传进耳朵里,呼唤着她融为一体的那些嘶喊,只是因为她情绪失控突然爆发的、嗡嗡的类似耳鸣的幻听吧? 安各只接受到了一段极高分贝的尖声。 她皱紧眉,有点想吐。 【豹豹,今晚,你和我一起走吧。】 【说好了。我答应你。】 ……没错,现在可不是失控、发怒或呕吐的时机。 安各呼出一口气。她伸手,用略重的力道敲了敲胸口,抚平那股闷痛的灼热感。 冷静……冷静……呼,怎么回事,刚才是突然气到心脏疼了吗,头晕,有点喘不过来…… 红海上空,无意识吞吸着所有的怨恨,试图融合自己所有力量的红影发出更激烈的尖叫,如同女王蜂呼唤自己的下属,它呼唤着那个冥冥中与自己同宗同源的女人。 可是,安各皱眉揉按太阳穴时,她被衣服遮盖的胸口里,被仔细佩戴的那圈护身符轻轻亮起,金色的罡气隐隐与黑色的煞气混为一体,散发着和煦的光辉,默默盖过了那层被呼应着闪现出青紫色淤痕的皮肉。 ……头不疼了,胸口也不痛了,就连刚才失血过多的手腕,似乎也轻松了许多。 安各拧了拧眉,逐渐放松,并为自己刚才险些失控的情况感到诧异。 早就认识到了,他是远比她想象中更可靠的人,也拥有非常专业的工作能力。 就算一时有点失常、脑回路有点奇怪,总归还是很懂事情轻重的人,所以他能一笔带过的伤势就真的不会是什么大问题,拨来通话的目的主要还是报平安,其次是传达出…… 按之前的计划,可以进行下一步吗。 安各放松指尖,再次拿起手机。 裴岑今的手机熄灭,又亮起,屏幕锁屏已经在她之前过分用力的掐动摁键时弹出来了,不再是老婆那顶着碍眼备注名的来电提醒,是一张李欣童吃甜筒的精修照,看背景是在游乐园。 嘁,小情侣。 ……安各不受控制地想到上次和老婆在游乐园的约会又一次意外打断,摩天轮坐到一半就匆匆去孩子学校接女儿了……啊真的有太多热恋期行为她没能重新体验……明明她也想和老婆继续做小情侣的…… 但李欣童的来电显示正好弹了出来。安各迅速在下一秒把自己拉回了工作状态。 “老板,依照坐标,您的补给已经发货。” 安各对着洛梓琪做了一个手势,便迅速开了外放。 “倒计时,十,九……” 洛梓琪见她刚才那一瞬的异常似乎是消失了,便重新望向红影的方位,有些惊讶地发现后者正掀起聚集的浪潮小了些。 ……像是被某种力量削弱了一点点? 外放的手机被安各放在了木枷的总控制台前,忙着维持机关术运转的胡令并没有身后两位的默契,见状他直接开口问:“什么倒计时——” “嘭!嘭!嘭!嘭——嘭——” 嗡响铺过天空,爆炸声不绝如缕。 自遥远的边境城市发起的,密密麻麻靠近这里的东西就像是某种蜂群,大片大片、乌云般袭来…… 安各说:“过去,胡小哥,我们得接到那批物资。” ……什么物资?那不是乌云吗?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69节 不,不对,声音好响,愈来愈大地盖过来,难道是夹在乌云中的雷鸣? 可天道才不会插手这种天师之间的斗争。它什么时候会帮着人类驱逐鬼怪了?这不符合常理啊? 胡令勉强避开红影掀来的碎石,他操纵着巨大的木枷跳上峰顶,放大视野再锁定那边的天空—— 不是乌云,也不是雷鸣。 那是成千上万架,闪着信号红灯,嗡嗡袭来的无人机。 安各一巴掌拍向胡令肩膀:“快点!去接应!” 胡令咽咽口水,见洛梓琪完全没露出意外或反对的神色,只好有点呆地操纵木枷跳下山崖,奔向那群无人机。 ……等等,不对吧? 在无归境搞出这么大的阵仗来,而且,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些感觉材质格外坚硬的无人机和市面上贩卖的不是一种东西,每个机身下还分别提携着数包黑漆漆的、逸散着煞气的…… 一爪爪摁过沙滩,庞大的木头野豹跑近了。 说是“大”,在海浪与山岩的夹击下冲进那密密麻麻的无人机群,哪怕是机关术所作的木枷,也被衬托为了一头再原始不过的小豹子。 毕竟前者是一千六百年前,一个见识短浅的世家子雕琢出的作品。 而后者,是一千六百年后,以财力近乎征服了整个中州的巨富,投下无数人脉与资源建立的…… 形单影只的豹子冲入机群,终于抵达中心位置的安各指挥着远方的秘书们,开启准备好的程序。 “瞄准,预备。” 胡令张口结舌,想要阻止她,说明那东西可是赤红的阴煞啊,玄学界有记载的最古老的怨鬼,用现代火力再怎么击打也是没用的,就算你不知研发了什么东西又集合了成千上万数量超乎想象的高密集火力—— 可秘书组们预备好的程序开始输入,坐标抵达后迅速与安各的控制权接洽,轨道也好命令也好一旦发出就不可终止,而无人机机身下的弹匣敞露,飘拂出墨汁般漆黑的煞气。 【豹豹,谢谢你今天带我参观实验室。是的,当然,它们很有趣,我想应该也能派上不小的用场……你介意我近距离调试一下吗?】 当时安各不假思索地点了头。 如今安各不假思索地挥出手。 “开火。” “嘭!嘭!嘭!砰砰砰砰砰砰砰——” 那不是简单的“火药”。 成千上万架由机械运输、由天师改装的无人机纷纷投下炮火,漆黑阴煞本源的力量载着火药一齐扎入最上空的红影深处,扎破狂风与巨浪—— “啊啊啊啊啊啊!!” 密密麻麻的红色信号灯下,洛梓琪看见那团坚不可摧的猩红色破开了。 安各的视角很模糊,不管是扭曲的怨鬼还是尖叫的女人,在她眼里一律是装神弄鬼的马赛克—— 但她非常满意地看着红海上空最中心的马赛克噼里啪啦地碎开,宛如天上下起马赛克雨。 不管那是什么——总归是由她击破、打赢的东西呗。 哼哼,这个世界绝没有本豹谈不赢的生意,更没有本豹打不赢的封建迷信。 “童童美女,准备好,”忙着校对程序的李欣童听见略带得意的命令,“一分钟后,第二波攻击,我们一起把那个坐标轰得干干净净,早点轰完就能早点结束加班咯~” 李欣童和另两个秘书在运输机里噼里啪啦地输指令已经输得手指要抽筋了,但此刻,他们依旧迸发出了更快的统筹指挥效率,与更高的工作积极性。 早点干完,早点下班! “是,老板。” 第289章 第二百七十二课 信任或许是这世上最难也是最简单的事情 君よりもっと素敵なひとも 纵使有比你更好的人 君以上の人にはなれないからさ 也无法超越你在我心里的位置 ——引自歌曲-どうして (acoustic remix)-高瀬統也 好疼。 奋力积聚的力量在海面碎开, 红影自己也在海面碎开,就像是一朵被碾烂的血花。 好疼…… 【吃】 【吃】 【好香好香吃——】 就像回到第一次死去的那天。 它抬头望进远处无数架陌生的机群,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正在海上闪着一道道的红光, 一时, 仿佛再次见到了多年前那座大殿里, 许许多多簇拥而来的人头。 ……只不过它们并不会不受控地拥挤上来,发出的攻击也并非张开牙齿肆意啃食。 嗯, 更像是它第二次死去的那天,美丽得过分的天师却带着一副空洞冷漠的表情, 一把霜雪般的长剑直直捅穿它的心口,连带着所有怨恨不屈,都被镇在深深的地底。 它抛去最恶毒最激烈的咒骂,恨得双目流血双手溃烂, 每寸皮肤都随着挣扎皲裂出被啃食的伤痕,在死相与鬼面中来回切换,可那个天师却无动于衷, 仿佛根本看不见这一幕似的。 【阴煞。你该死。】 他握着那把剑向下捅。 唯独手有些不明的颤抖。 ……为什么? 究竟凭什么? 我明明有一个夫君。 我明明有一个孩子。 为什么……我看不见他们了……全记不得了……只能看见你捅来这把剑呢? 它好不甘心。 不知许多年许多年后,它从地底浑浑噩噩醒来, 伸手掏进那个可恶天师的心脏,想要逼问他。 你凭什么要杀我?你为什么要破坏我拥有的一切? 你—— 可那个可恶天师只是望着它流泪。 被绞断的手筋已经提不起剑, 钉穿骨血封印力量的黑钉也不会容许他“颤抖”。 唯独能有力气自由活动的眼睛, 涌出一滴滴透明的液体, 又不受控制地铺满它与他之间的视线。 【为什么?】 明明该由它问出口, 可恶的天师却先一步出口了。 很奇怪。 喉咙已经被它抓碎了, 为什么还要费力挤出这样的问句, 仿佛它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错事。 你不明白你做了什么吗?你被我找上来杀掉明明是活该吧?你…… 为什么千年前握着那把剑的手会颤抖? 为什么千年后看着我的眼睛会流泪呢? ……冥冥中,就像意识到自己犯下了某种可怕的错误。 可是……明明我只想让…… “夫君……为什么……为什么……” 现在, 似乎是第三次死亡了。 碎裂的红影浮在海面,稀奇古怪的炸|药几乎要把海面轰出弹坑,它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击开的手脚缠上一缕缕漆黑的煞气,逐渐被侵蚀、被吞噬。 红光。 炮弹。 铺天盖地的噬咬。 全是那家伙主导的袭击。 是那家伙——黑色的阴煞——洛安—— 杀了我。 杀了夫君。 杀了我与夫君的孩子。 毁了我所拥有的一切——那个该被千刀万剐的天师——为什么即便杀死他也无法感到解脱——不能干干净净彻彻底底地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掉所有稀奇古怪的恐慌或犹豫—— “该死该死该死!!!” 前尘往事,早就在腐朽败落、化作鬼域的地宫中尽数埋葬。 它既不是那个势要付出一切反抗强权的女奴,也不是那个运筹帷幄用资源发动反击的总裁,它只是一抹被镇压千年也无法超脱的执念。 忘记了爱人的脸,忘记了自己的名,忘记了曾经的奋斗曾经的反抗…… 只记得,杀自己的那张脸,捅碎一切幻影的那把剑。 是洛安。 就是洛安。 如今又夺走了它给夫君准备的躯壳,安排人这样攻击它粉碎它…… 红影发出凄厉的尖叫,咒骂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去死啊啊啊啊——” 不知为何,站在控制室内的安各再次皱眉,捂住了耳朵。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70节 听不清具体字词的尖叫再一次扎进脑子,连带着那恐怖的怨恨与痛苦—— 洛梓琪一把托住她的手臂,令摇晃的她站直了。 “没事吧?”洛梓琪皱眉,“你怎么了,从刚才起脸色就很差。” 安各喘了一口气。胸口的护身符再次悄悄发挥作用,那种眩晕感又过去了。 “还好……” 安各拿着手机,只想给秘书组那边尽快下达指令一口气解决眼前的麻烦,听到洛梓琪询问只是遮住话筒,小声回了一句。 “可能是身体原因。我今天……不,昨天刚来姨妈,有点痛经。” 在无归境发生的事情接受到的信息太多太急,“月经延迟突然来时弄脏了裤子”“把脏裤子扔进垃圾桶却被奇怪红影拿起来追”“昨天晚上洗完澡突然又肚子疼”“被老婆照顾着上了床但又喂了一杯加料的姜茶不得不扛着药效醒来”……等等经历,似乎已经是几个月前的事了。 安各一向钢筋铁骨,从没体会过痛经,忙起正事来自然将小腹那点隐隐的闷痛感忘到了脑后—— 就连之前刚来无归境时被刮起的阴风扰乱了直升机,摇晃时老婆抓住还在挥拳的她往地上滚,仓皇间她之前乱蹬卡门的脚被狠狠撞了一下……安各也忽视了。 那时她混乱中一口给老婆意外咬出了血,正是心疼的时候,后者见她啊呜一口把鬼血吞进去,也正是震惊焦躁、意识到她与红影的联系必须尽数切断的时候。 谁也没注意到安各被撞红的脚腕,直到她刚才接洛梓琪上木枷,用力踢下绳索……才察觉到不对劲。 但那也不是什么大伤,安各刚才嗑药恢复失去的血气时就自己摸了摸脚腕检查,没青没肿,只是有点红,撞破了一点点皮——真要是扭折了骨头青肿起来,洛安再焦躁也会第一时间注意到的。 如今站在这里的安各再如何能辨清局势,也无法猜到那边的红色马赛克拥有“自己一部分的魂魄”,随着天道意识的推动正在迅速地接近自己,势要融合成一鼎能扭转乾坤的法器…… 第二次意识到身体的古怪后,安各皱皱眉,只将其理解成了“痛经”的后遗症。 虽然脚腕破了点皮以往不算大事,肚子那点闷痛也没到影响活动的程度,但可能“第一次痛经”的身体就是有点敏感的? 大概吧。 她甩甩头,站直了身体,重新集中注意力。 “琪琪美女,麻烦你再给我几颗补血的药丸。” 洛梓琪见她忙着调动新一波无人机机群,便不再询问了,只是把整瓶丹药摸出来丢了过去。 被正大光明掀出乾坤袋摸出整瓶丹药的胡令:“……” 喂,差不多行了啊,我的存货都快被你们霍霍光了,这最后一瓶补血丹可是医术玄学界第一的大师兄为我特意炼好的! 可他必须站在那个固定位置驾驶木枷,让一台巨大的古木机关悬浮在海面上的技术难度太高,胡令根本没有做其他事的余裕,所以想做出举动抗议也没办法……余光瞥见打开药瓶往嘴里倒的家伙不是洛梓琪是嫂子,就更不敢抗议了。 要是让二师兄知道他“无视嫂子脸色苍白不给她补药吃”,那再来十个大师兄炼药也救不活他。 而且,嫂子的脸色的确太难看…… “如果之前是用血液连接木枷、意念操控机关术的话,会不会现在是耗损太大了,这具木枷依旧在无意识地吸取你的血气?” 胡令猜想道:“嫂子,你检查下伤口,血是不是没完全止住啊?” 其实是不可能的,这架木枷出自于千年前那位家主之手,后者细细雕琢时也只是怀着“要给安准备能在关键时刻护她万全”的想法,固然需要安各的血激活控制,却不可能吸取损耗她的性命。 但安各一愣,和洛梓琪对视一眼,却立刻联想到了另一点—— 女人的经期也算是“不停流失血气”的一种表现,不可能像包扎伤口那样完美止血。 仔细想想,之前红影被吸引似乎也是依照自己的血气…… 洛梓琪建议:“要不你离控制室远一点?” 安各当即决定:“我再叫辆直升机过来,先离开这架木枷再说。” 她不喜欢超出掌控的情况,一个突然不适、可能会拖累自己下判断的身体就更不行了。 如果继续待在这里会时不时地头晕、耳鸣、犯恶心,那不管此处有多安全,也必须赶快撤离…… 可当安各再次与秘书组联系,却得到了一个有些糟糕的消息。 “无归境边境卷起了异常的风暴,改良过材料的无人机可以勉强循着坐标飞过来,但派出载人的直升机风险很大……老板,不如我去联系几个雇佣兵……” 安各不可能让拿钱办事的属下冒着生命危险进来救自己,外人也未必能搞懂无归境境内种种异常的景象,她迅速就否决了这个方案,看向洛梓琪。 胡令负责驾驶,安各负责指挥,洛梓琪之前一直默契地负责盯视周边情况,闻言她肯定地点了点头。 “大约从五分钟前开始,周围的狂风便越刮越大了,白雾被驱逐了一干二净,但几百米外的那棵古树被风拔了上去……无归境虽然气候恶劣,但……” 但属于洛家本宅附近的山崖,从未生出过这样恐怖的暴风。 今夜的白雾就像是无归境本身在迎接与它息息相关的某个主人,今夜的暴风却不像是…… 洛梓琪思虑片刻,见安各目露怀疑,还是没把自己那偏玄幻的猜测说出去。 她只道:“这样吧,山崖下、浅滩那边的礁石后有一条属于洛家的密道,如今已经被堵死了当作宝库使用,你拿着我的令牌,可以当作防空洞过去暂避……” 安各刚想拒绝,她必须都留在中心和秘书保持通讯的稳定,这才能让无人机群抵达正确的坐标,可脑袋又是一阵晕眩—— 她一把抓住了身边的木板,指甲几乎深深刻入凹槽。 搞什么,就算是痛经,也不至于在这种危急关头晕倒吧?! 安各喘着气问:“好,那防空洞在哪——” 洛梓琪却没再看她,她死死地瞪着视窗外的红海,胡令早就屏住了呼吸。 ——不远处,那抹被无人机群击碎、裂在海上的红影,正缓缓聚拢着自己。 风暴驱散了山间白雾,可白雾又退去海上,绕进了红影的身体。 血潭,无归境,毕竟也曾是那个法器的一部分,而红影才是法器的中心——千年前那个女奴转生后的魂魄没有怨恨,驱使不了这份属于无数怨鬼集合的力量。 或许,在白雾眼中,那只怀有安各一小部分魂魄的红影才是名正言顺的“主人”,而安各理当顺应主人的呼应,回归为一具完整的充满怨恨与力量的魂魄。 如今两方面对面站在这样近的距离,红影的每一声尖叫、每一次怨恨都会对她的魂魄发起呼应,快回到我身边来,快点融为一体—— ——不,它已经不能用“红影”来形容,那是一大片漂浮的血沫,就像红海上泛滥的浪花。 可浪花只会拍起,再拍灭,消失在水底,那血沫却在白雾的包裹中重新升起、拼合、聚拢、膨胀——宛如一团被浇灌后生出枝丫的肉芽——成长、成长、成长,最终开出猩红又庞大的—— 安各终于从嗡嗡的耳鸣与头疼中终于缓过来后,再次见到的,便是这团…… 巨物。 它立在红海与白雾之中,仿佛一座高山,又仿佛一尊来自玄灭时期之前的长生佛像。 【拜天道……】 【得长生……】 【玄门永恒立此……】 【……天道永恒昌盛。】 那具躯壳上聚拢了此间所有的怨恨不甘,被压迫的奴隶在底部滚动,又有无数位陨落的神佛在血肉里探出头,一齐诵唱出的不知是经文还是嚎啕—— 那是来自一千六百年前,汇聚无数天材地宝,又得到天道最后寄托的野望的……此世最强的法器原身。 同为玄门中人,洛梓琪与胡令望着海上缓缓站直的巨物,心中浮现出不可抑制的绝望。 不可能存在之物。 不可能击碎之物。 没有任何一本古籍典册会教导他们毁灭天地间乾坤轮回的方法——也没有任何一位玄门天师会在这血腥又强大的古代玄学结晶前生出毁灭它的欲望——那可是—— “哈啊?那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打碎成渣还能重新复生,这是进二阶段了吗?” 控制室内唯一一个啥也看不穿的普通人直接在头疼与耳鸣中爆发了:“有病吧,现实打怪就算了还要抄袭二阶段变身的设定,难道我还要开发出一个呼叫器召唤迪迦奥特曼过来啊?!幕后组织都能有这个技术力搞出转基因大怪兽了,还揪着我和老婆不放就要杀人放火毁人全家,他们豹豹的有病吧,这个要是申请专利能挣多少钱啊,就不能不搞事安分挣钱吗?!和气生财会死吗?!让我和老婆健健康康谈个恋爱会死吗?!” 洛梓琪:“……” 胡令:“……” 很好。 什么冥冥中的感觉,什么不可抗拒的天命注定,全没了。 大家回头看向安老板,安老板的眼中,没有神佛,没有怨魂,只有一尊披满马赛克的猩红巨人。 从一开始就这样。 大家都仰望着天空,怀揣着无可避免的敬意与畏惧时,只有某个女奴会冷笑出声—— 【反正总有拉下来挨个颠覆的那天。】 “反正拉下来再打死一遍就行了吧?” 胡令再次被安各拍来的手唤醒:“快点,快点,拉升木枷,我们得远离它躲到岸上去,然后我再召集无人机——” 猩红的巨人张开长长的五爪,原本尖利的指甲在重新聚拢后,每一片几乎都成了能削断高楼的巨岩。 它挥手向无人机群中的木枷抓来,如同从棉被窝里抓捕一只小猫。 如同摧枯拉朽,大片大片的无人机断电、损毁、失灵,安各花费无数研制出的、能破开无归境糟糕气象的坚固材料也在这东西的随手一挥下变为纸片——说到底这些小虫子能伤到它只是因为那漆黑的煞气—— 但她没有放弃,一边呼叫着李欣童继续准备第三波空袭,一边控制残留的无人机散落在外打游击,又为木枷创造出活动、后撤的安全路线。 终于战胜了心底那点恐惧心,胡令急忙操纵着木枷往远处逃窜,整座控制室都在颠簸、摇晃,安各哪怕被甩到墙上也依旧坚持指挥无人机,胡令在木盘上移动的手指几乎快出了残影,猩红的巨人却依旧紧追不舍,一步跨出就近乎踩碎兽型木枷的尾椎—— “这样不行。” 拄着刀的洛梓琪说,她从怀中掏出一枚令牌丢给安各,便一把拉开舱门,飞身跃下—— “无人机的掩护还不够,必须得有东西分散它的注意力。” 安各一句“不”还没出口,洛梓琪的背影就消失在密密麻麻的机群里。 下一秒,银亮的弯刀从另一边闪出,在砍向巨人的左臂。 安各差点没骂出脏话。 ……所以她才讨厌和自己相似的领导型人格共事啊!关键时刻比起听她指挥调度,更多的自己决定,就自己执行了! 琪琪她既然连这怪物的一阶段都无法近身打过,面对巨人化的二阶段,“帮忙分散注意力”明显是近似于送死的决定,虽然“必须有东西引走它的注意力掩护我们给我们争取时间”是正确判断,但琪琪美女怎么就亲身出阵—— 就连拿钱办事的下属安各也不愿他们进无归境冒险,又怎么可能放任既是亲戚又是朋友的洛梓琪冲锋送死? 搞什么啊,现在情况是很糟糕,但绝没有悲壮到电影快结局时可靠角色催泪送死的这程度吧,今晚的一切明明还在计划内,老婆不是对她保证过了吗—— 电光火石间,安各突然意识到什么。 洛梓琪冲出去,只是没她那样信任洛安而已。 局势糟糕,山穷水尽,自己作为三个人中最有能力近身战斗的天师当然要拿出勇气,至于不知在何处做着什么计划的破弟弟,从不在她考虑范围内……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71节 就像洛安也同样不认为,洛梓琪会在自己危急时施以援手,哪怕惨死成鬼也不向她寻求帮助。 那对姐弟曾经约好“分道扬镳”。就真的“完全独立”了。 可是……我不一样。 我在这里。老婆就在不远处。他给出的保证从未失效。而今晚不论发生什么,我们都相互达成共识了,要“搭档工作”,冷静处理一切事情。 所以他肯定会回来帮忙,即使带着某种她想象不到的力量,也一定会遵守搭档工作的基本准则…… 不,哪里是工作搭档呢,她可没有像信任洛安那样信任自己的任何下属或合作方。 我们,可是夫妻啊。 自己的丈夫是全世界最能带来安全感的古朴存在,稳重,冷静又可靠,安各相信他,如同相信自己。 不是相信“他一定会来及时救我”,而是相信“他一定会让事情如我们计划中进行”。 因为这是我们约好的,谁也不会再次违背的—— 【老板,自五分钟前,剧烈的风暴就封锁了无归境,这时候派载人的直升机可能有点……】 ——五分钟前,似乎也是老婆那段通话挂断的时候? 安各摔在侧边的视窗上,余光瞥见不远处的海岸。 荒芜了。 潮水退去,退去,退去,仅剩下荒芜的沙地。 无声无息的,红海似乎在逐渐干涸,慢慢的,潮落,潮落,几乎要露出海底枯槁的骨头与沙砾—— 浅滩大幅退潮,那是海啸的征兆。 安各深吸一口气,在控制室的摇晃中扑向胡令:“快去追洛梓琪!把她拉上来,然后全速撤退!” 胡令不明所以,但他这几分钟已经完全被安各震慑住了,迅速就动手奔向洛梓琪。 猩红巨人回了头,落在不远处的洛梓琪本想再次挥刀,木枷却越过她眼前,伏在门口往下探的安各一把拽过她的衣领,纯阳之体的手劲毫不留情—— 她转身大吼:“撤退!” 胡令一个激灵,兽型木枷仓皇地飞逃,四爪几乎挥出了翅膀的效果。 眼见着快被引开的巨人又紧追上前,被打断了动作的洛梓琪恼怒异常:“安各,你放开,冷静点,干什——” “拉上舱门,封锁出入口,”紧抓着她衣领的女人顾不上反驳吵架,她死命将洛梓琪往控制室最坚固的墙角拖去,就像要拽着她遁入某种防空洞:“胡小哥,快点,快点,启动你所有能启动的防护措施——” 胡令已经被吼麻了,战战兢兢地打开了所有的防护措施,兽型木枷立刻化为一颗颇具弹性的木球,飞一般地向高空弹射,离开巨人挥舞的血爪与咆哮的红海。 气流令他们剧烈地翻滚、摇动,一切的一切都在天旋地转。 洛梓琪挣扎着想拽开安各的手,可后者却伸出手臂,直直地指向视窗之外。 她不再咆哮,不再高声喝令,声音异常沉静。 “洛梓琪,看那边。” ……那边? 那边。 ——在红海最上空才能看清的,封锁了整个无归境边境的狂风正呼啸而来,自外界的每个边缘也自深处的每座幽谷,逼走每一缕白雾,又带走每一滴海水,红海被着暴风朝天倒灌、涌起、下落—— 万层血浪冲向那个猩红的巨人,风暴中心则浮起一颗巨大的蛇头。 ——莹白色的大蛇伴着山呼海啸而来,一片片闪着光的鳞片就像是藏于水中的刀锋,它张开毒牙,如同吞噬天道,将巨人的咽喉死死咬入自己的口中。 洛梓琪屏住了呼吸。 那是……两个同等等级的巨兽在打斗?那头白蛇也是被唤醒的某种古代法器吗……看这样子,难道是守护无归境的…… 可一直紧张无比的胡令却长长舒了一口气,他甚至将手撤开了控制板,伸了一个懒腰。 “二师兄终于来啦,哎哟,手疼死我了。” ……谁?他师兄?二师兄? 从未见过洛安施展独门咒法的洛梓琪一时恍然,可她还没回过味来,又听见自己耳边传来咯咯的磨牙声—— 明明是在半空摇晃,明明隔开了重重防护措施,安各那眼睛依旧跟审讯敌人似的,从上到下将大蛇剖得无比清晰。 “鳞片上……那些坑坑洼洼的口子……放大之后还要淌血……新鲜得很啊……所以你刚才是被剪刀扎成刺猬了啊破烂?!” 洛梓琪:“……” 洛梓琪拍了拍在自己脖子上死命收拢的胳膊。 “弟媳,冷静,消消气。” 第290章 第二百七十三课 有的时候在脑子里想是一回事实际又是另一 安各见过一次, 那白蛇。 被她要求“喜欢蛇变给我看”后,在夜晚的卧室里,他特意展示的独门秘法。 ……结果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即使是面对刻意缩小、低头的造型, 她也被吓坏了, 缓了好久才能动腿回去哄他…… 那不是任何一本志怪小说里记载的“蛇妖”,不符合她对这种生物任何一种的幻想——故事里的白娘子拥有柔婉的衣裙, 故事里的小青是一抹碧绿的柳叶—— 应当是美丽的,婉约的, 即使现出原形也柔韧不失优雅的。 可那东西…… 【森冷】 【庞然】 【阴寒】 每一颗鳞片都像是刀片,挥动拍下的尾巴能搅起海啸,盘绕的躯体似乎能绞断那巨人的四肢,轻轻一挥就能撕碎无人机机群的血爪却抓不开它的皮肤—— 那是头怪物。 那无法令任何人联想到“美丽”, 红海中的两头怪物正在用最残忍的方式角斗厮杀,仿若是谁侵犯了谁的领地所以挑起了最野蛮原始的占有欲,势要将对方生吞活剥以彰显自己的地位—— 【我是这里的主人】 【你, 滚开,去死】 “领地权”“占有欲”“野蛮厮杀”“彰显地位”, 这一切的关键词都理应与“洛安”无关。 他在她面前永远是退让而谦和的,绝对不会…… 这样。 安各看见巨蛇大口咬合, 它嘴里的毒牙像扎气球那般扎破了红色巨人的眼球, 又直直戳穿至后颈。 这一刹那蹦出的脑浆飙上了整片海崖, 组织液拌着不明的碎片溅在木枷的视窗上。 只是它毒牙撕开的一道伤口, 就能覆盖整间藏书阁的体量。 洛梓琪似乎是皱了皱眉, 而胡令嘀咕着“总这样能不能收敛点”开启了自清洁模式, 安各则…… 继续定定地看着。 最原始的、最血腥的杀戮。 莹白色的鳞片绞断那巨人的骨骼,已经钉上去的毒牙被它死死咬着往下扯, 也不管利爪抓开自己多少皮肉…… 红海翻腾,血气冲天。 血浆与碎肉里,隔着视窗的安各连一秒钟都没挪眼。 她本应感到恶心的,她本应无比恐惧,她明明最害怕这个了…… 可奇异的是,从刚才起就总是晕眩不适的身体一点也没有不舒服,她的胃的确在翻滚,心也噗通噗通在跳,但那绝对不是因为恶心…… 不。 恶心的话,会不想看的,可她一直挪不开眼。 ……可能是太过气愤了吧?因为他就在她眼前,却还继续不管不顾地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用这样粗鲁直接的方式与那东西迎面争斗——看看白蛇身上被抓出的口子吧——他以为他是什么铜墙铁壁,哪有这样打架的——天师就该有天师的样子啊,隔得远远的抛飞闪亮的东西不就可以—— 蛇尾扫过山岩,又裹挟着暴风扫回去,劈穿了巨人的脸。 天上雷霆轰鸣,砸在鳞片与暴风上,却像是细弱的小雨点。 手,脚,头,每一处要害,白蛇完全占据着上风,眼看着就要将对方第二次绞碎殆尽。 安各咽了咽口水,小声嘟哝一句。 “哪有这样的。” 竟然是这么粗暴的工作作风,真令人……生气。 洛梓琪却拍了拍她的胳膊:“弟媳,再气就气坏身体了,现在还是看最要紧的……我们现在坐标很安全,趁机召集第三波无人机吧?” 安各下意识就摇头:“嗯,啊,什么,我已经没那么气——” “你没那么气还一直瞪着他?” “……对,对啊,我挺气的,就是气到了现在还要瞪着他……搞这么多伤……” 洛梓琪心想从你第一句骂骂咧咧出口后他已经在那里打了十几分钟了,而你除了第一句暴怒的骂骂咧咧,就再没有很大声地骂他,只是一直一直坐在那盯,哪怕视窗被糊马赛克也没舍得眨眼。 ……不过弟媳是非常懂得在关键场合调节情绪的人,可能她排解自己暴怒的方式就是一直盯对象吧。 “气的确是很气的,嗯,特别特别愤怒,才会一直瞪着的……谁让他这样……” 安各又嘀咕了几句,终于收回视线,轻咳着重新联系上秘书:“无人机?嗯,好,我在,第三波立刻过来……可是,琪琪美女,现在打过去会误伤吧?” 为了阻拦猩红的巨人靠近他们,从一开始白蛇就将它死死缠绕捆在原位,无人机群要放出攻击,不可能避开缠在巨人身上的大蛇。 但“趁着有东西掩护并转移巨人注意力时发起第三波空袭”的确是正确的策略。 闻言洛梓琪也有点犹豫:“那就再找找时机……” 第三波无人机自天边嗡鸣而来,有几架被闪烁的雷鸣击毁,但依旧数量惊人,将在风浪中不停摇晃的木枷球簇拥了起来。 来到更高更平和的视角,在无人机红灯的照射下,安各发现白蛇的尾部与躯干都染上了猩红的抓痕,挣扎中的巨人似乎也找到了流血的剪刀口,为了逃脱禁锢,它不单单是抓着蛇鳞往外拔,它的爪牙早已深陷刀口,抓着那些被砍烂的皮肉往里搅。 如果是洛安在这,一定会冷笑出声。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72节 一个砍出来,一个往里抓,他这一身伤口都来自于前世的这两个人,归根结底还是夫妻吗? 不懂如何在感情上心意相通,倒是能够默契地共同杀死他。 安各看着猩红的巨人抠挖那些伤口,眉一皱再皱,原本平复的恶心感又要上涌了。 红影与她之间的呼应关系,来自于她们产生的“怨恨”,可自白蛇扑出后红影就一门心思地把仇恨值撒给他,所以安各才会感到身体轻松—— 然而,这一次,是安各有些憎恨那东西了。 看着白蛇被抠开涌血的伤口,恨不得红影快快去死。 ……不,不行,不能再拖延了,他又不是什么真正拥有钢筋铜骨的蛇妖,只是施咒临时变出的肉|体凡胎,当初她还从小师妹潘佳那里打听过,这种术法是有时限的,而那怪物不知道有没有疲惫的时候,再拖延下去谁知道会不会扭转局势…… 况且,无人机是经过他改装调试的,装填的炮火也应当有他的一部分力量。 以他谨慎的个性,肯定会给自己留后手。 ……对吧?所以此时发动空袭不会伤到他…… 忍着那种强烈的恶心感,安各咬了咬牙。 “老板,已经就绪,但有一点需要说明的是,”并不知道无归境所发生的一切,只渴望迫切下班的李欣童道:“这一波我们不仅仅在无人机上装填了您调试过的东西,还加装了许许多多您从玄学界购买的资源,保证火力能够最大……” 许许多多?从玄学界购买的资源? 安各心头一跳。 是,她起初拜访监管局时就建立了合作,以商人的手段调查联络了许许多多的世家,又搜罗了不少能用钱买到手的秘宝作为自己的“资源储备”,便于以后在玄学界谈生意时当底子,人脉与物资永远是进驻新领域时到手的第一要素——可那些东西她还没来得及向老婆悉数介绍,老婆亲自调试的弹药只有漆黑的那一批—— 全部投放下去,那些不属于他力量的、来自其他世家门派的法宝肯定会伤到他吧? 她没想到……虽然加装最大最多的火力,秘书做得也没错……但…… 可是,就在那一刻。 猩红的巨人反手抠开了大蛇最严重的伤口,将它狠狠摔向天空—— 白蛇没有嘶鸣,没有呐喊,就像是暂且发现战场局势不佳便后撤退开的先锋,它在空中扭转身躯,便箭一般扎了回去。 那毕竟不是真的原始野兽。 有那么一秒钟,安各对上了浅茶色的瞳孔,看清里面闪动的,不是兽类的怒火,亦不是杀戮的兴奋—— 那是属于一位顶尖天师的战术判断,无论如何都能迅速反击的战斗直觉。 第一次,是他对她下令,冷静,漠然。 【时机已到,动手。】 安各心跳漏了一拍,摁下按钮。 “开火。” “嘭嘭嘭嘭嘭嘭——” ——第三波火力,漆黑的煞气混杂着无数彩色的法宝光芒,击穿了缠斗在一起两头巨兽。 就像烟花炸开。 灿烂的、灿烂的烟花中,猩红的巨人再次咆哮着化为肉末,而大蛇直直地安静地掉下去,明显失去了意识。 两者一前一后砸入红海深处,安各深吸一口气,立即发令:“派来第四波无人机,这次装满你能找到的医疗物资,胡令,我们下去接……” “等等。” 洛梓琪突然拦住了她:“等等,你看海底。” ……什么? 安各不明所以地往下看,可却什么也看不见。 在洛梓琪的眼中,组合出猩红巨人的无数怨灵鬼魂缠绕住了失去意识的大蛇——涌入他身上每一处伤口灌入每一处—— “那毕竟是尊集合了天地鬼魂怨念的法器,”洛梓琪的脸色极其难看,“我们想得太岔了,那不是什么具有真正肉|体的怪物。” 打烂它也好,轰穿它也好,凡人的手段是无法粉碎一尊能倒转乾坤的法器的—— 而它正如海水般灌入昏迷白蛇的体内,势要找到他最大的弱点,将他也化作下一个傀儡。 安各不明白。她根本看不见那些呻|吟滚动的鬼魂,她只觉得那是一堆马赛克碎肉而已。 “怎么……等等,那东西把他裹起来了?植物吗?还是寄生虫?” 洛梓琪却一把拽她离开视窗:“我们还要飞得更高一点,远离这片海面,以免它袭出——” 安各拧眉:“你什么意思?你是说他会被那种怪物控制?不可能,我——” “安各。”洛梓琪定定地看着她,“你知道洛安最大的弱点是什么吗?” ……是什么? 过分敏感的心思,无比阴暗的脑回路,一旦失血过多受伤过重就沉迷脑补…… 这样的家伙,倘若被鬼魂的怨念重重包裹,连三秒钟都坚持不到吧? 安各却读不懂洛梓琪的意思,她皱着眉往外拉手:“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他受伤了,我得赶紧呼唤坐标回去救援,而且他是绝对不会被什么垃圾寄生虫控制的,他可是——” 洛安,是很强大的。 ……但强大,究竟又是什么? 海底被击昏过去的意识涌入无数怨魂,所有所有的执念与不甘再次带他回到了某个时刻。 小的时候,他不被允许进入藏书阁,也从来无法凑近坐在里面听着老师教导的姐姐,搞懂她低头在宣纸上书写的问题。 因为姐姐注定是【无归境的家主】,而后者肯定是强大的人。 “滚出去。离开这里。再听到你喊姐姐令我恶心。” ——强大到,能把他作为工具的价值利用完后,再轻易舍弃。 洛安不讨厌洛梓琪做出那样的决定。当那个女疯子尖叫着破坏了主母的葬礼,又用死亡彻底分开了那对原本恩爱的夫妻,他就能从姐姐看来的、怨愤无比的眼神中预测到了这一幕的发生。 驱逐他,合情,合理,合乎逻辑。 强大的人总能轻易舍弃令他们感到不愉快的东西。 而他总能够冷静地总结出自己遭遇舍弃的原因。 而长大之后,他所遇到的妻子…… 安各,是个再强大不过的人,远比【无归境的家主】更加强大,他看得十分清晰。 她接近他是因为“想和帅哥一夜情”,与他交往是因为“脸太好看性格也很可爱”,拽他闪电结婚时脑子里只想着“只能看不能吃像什么话赶紧领证就能滚床单”…… 脸,身材,性格。 出于这些肤浅的理由她选择了他,那么,以妻子的作风,倘若有一天他失去了这几点特征,也会被迅速舍弃吧。 譬如变丑了。譬如病弱了。譬如露出特别爱嫉妒、总无法满足的缺点,被她发现只是一条捕风捉影的三流绯闻就能气得他大半夜睡不着觉…… 那肯定会遭遇舍弃的,因为那样就不是“贤惠美丽又大方的安安老婆”了。 当然了,他还不至于时刻为这些感到恐慌,他早就决定把妻子喜爱的特征精心演绎一辈子,也有那个自信将她起初的轻浮感情慢慢经营成自己想要的东西。 就像曾经那盏小台灯,来自哪个地摊、有多廉价平庸并不重要,他喜欢一点点地修补、改造、重新组建、保养,让那盏台灯每个零件每抹颜色都完完全全成为自己的东西—— 因为他不相信有什么宝贵之物是初次见面就能落到手心的。 他就喜欢一点点、一步步、慢悠悠地将它完全抓到手里…… 而且,这次,他有时间,有精力,还有一个正大光明的“丈夫”身份。 不管感情源自何处深浅几何,他会让她逐步沉沦、最终根本离不开自己—— 三餐,衣着,慰劳的话语,体贴的等待,帮忙放松的按摩,甚至关灯后的爱抚。 精心设计,克制调控,从不以自己的角度出发,全部是为了满足她的需求。 他会成为“最完美的丈夫”,就像小时候成为“最优秀的工具”一样,这样一来…… 就能成为“强大的人无论如何也舍弃不了的存在”吧。 洛安很清楚这一点。 妻子日渐沉迷的表现也从侧面佐证了他这份方案的成功,如果说刚相遇时她还只觉得他“是个有点温柔腼腆的人”,婚后她已经认定他是“这世上最贤惠体贴的老婆”了。 这一次不会再有一个女疯子叫着自己无法得到的爱,展露出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贪婪,插进来破坏他们之间的关系,所以…… 这一次,他是绝对不会被驱逐的。 但偶尔,只是偶尔,当他被突然蹦出的花边绯闻气得浑身难受,三更半夜睡不着起床倒水,接到在海外另一个时区出差的妻子打来的视频通话…… 【你跟那个金发总裁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个点我已经睡下在休息了你没考虑到吗?】 【还有你穿的那件晚礼服,露背露肩膀腰上还系着透明丝带,拿着酒杯背着身曝光在记者的镜头里,你是想露给整个南半球的男人看吗——】 以上任何一句他都没能说出口,只是打开床头灯,戴过眼镜,遮住眼底太强烈的嫉妒与怒气后,露出微笑,和视频那头的妻子说: “工作结束了吗,辛苦你了。” ……偶尔,像这样的时候,他会强烈地感觉到。 要是我也能变“强大”就好了。 用潇洒又轻浮的态度去喜欢一个人,开心就在一起累了就轻松舍弃,不去计较太多太多的小细节,不去贪图对方更多更多的在意。 想成为一个强大的人,不去在意新时代的社交来往或大胆衣着,发现她穿着露背晚礼服谈生意也能轻松接受,即使她出差忙碌和异性|交友喝酒也能完全放心…… 不是拼命算计着成为“不可能被强者舍弃的完美工具”,而是直接成为一个强者。 总有一天,要是我能真正成为妻子那样潇洒的人……就可以大大方方地将帅气的师弟介绍给她,即使她穿着透明上衣和超短裙去酒吧玩闹也完全放心,不会订下门禁不会催促她回家干涉她喝酒多少,甚至能在她深夜不归时完全移开注意力,安心专注自己工作不去管她…… 她应该会超级、非常开心吧?摆出大大的笑脸赞美他“老婆终于不这么古板地拘束我给我自由真是太棒了”?“相处模式变得好轻松啊那我们更进一步玩开放式婚姻也没关系吧”? ↑绝对不会,铁定会气炸 视频结束,得到贴心慰劳的妻子精力满满地奔赴下一场会议,而洛安把黑屏的手机扔到一边,又拔断了家里的网线,这样就不会再弹出讨厌的花边新闻了。 睡不着。心里闷。头很疼。脑子里那个女人还在低笑。 【我就说你,会变得和我一样的。】 【我们是一样的……】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73节 永远怀抱着对心上人的贪婪与窥伺,却也注定收获不到能满足自己的喜欢。 最后的结果是疯掉,破坏所有经营好的关系,用最阴暗不堪的手段强迫她与自己捆在一起,哪怕遭到她最恨最怨的回敬或贬低。 ……洛安真想变成一个强大的人,强大到能把脑子里那个声音彻底删干净。 但没有。 自小到大,那声音如影随形。 即使他能够冷静地分清“她是她”“我是我”“她是小三”“我是打过结婚证的正经丈夫”“我们情况完全不同”“我绝对能用最不被察觉的方式缠着妻子过一辈子”……那声音依旧没有消散,伴随着他心底愈来愈大的贪婪。 然后,某一天,他死了。 他茫然地发现自己再也看不见妻子喜欢的心声,他真的从她心底看到了无数遍“洛安可以轻易舍弃”。 他起初不能平静接受这种心声。他起初无数次想要用阴气侵染她的身体,将她拖进自己的坟墓里。 可……那时……脑子里那个嬉笑的女人旁边,又多了一个声音。 【她那样强大的人……对啊。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 【她不该与我成婚。她应当有更好的生活。】 ——不。 凭什么? 我才是她唯一的丈夫。我才是她孩子的父亲。我是她唯一一个男人,哪怕死了也依旧住在她不许任何人踏入的房子里,她就算再花心爱玩、我也有自信将她缠得牢牢的算计她再也没心思看外面的异性——是,我是爱嫉妒爱吃飞醋,但那些男人会真正动摇我的地位?凭着那样的脸和身材?不会吧,她真的降得了眼光,下得去嘴? 就算只是轻浮的“好看男人”,我也绝对不是谁可以随便替换的。 就算最重视事业和玩乐,我也总能用手段让她回头来。 而且我现在是这房子的地缚灵。她真要带男人回来,我就出手直接碾碎…… 谦让从不是冷血动物的美德,再压抑再忍耐再会反思自省,它的终极目的还是“把对方拖进巢穴层层缠绕让她一辈子逃不出来”,除此之外,没有第二个选项。 自我审视、修改乃至时不时的自我厌弃不过是为了“更完美地经营我的婚姻”,哪怕被疯子母亲日夜强调“你个不懂爱的垃圾”也能漠然回复“你是没人爱的疯子”的家伙可不会产生“啊那个人太好太好我这样的配不上果然还是退缩离开”的想法—— 【应当有比我更与她般配的、强大的人……】 是,有。 但那又怎样?她是我的妻子。我的。 【从一开始,她就不该嫁给我这样的人……】 那道多出来的声音是男人的嗓音,熟悉得令洛安烦躁不堪——就像是他自己的心里话一般。 日日夜夜,那声音不停歇地重复着,低喃着,让他退出、离开、躲得远远的,因为他是这个世上最配不上她的存在。 那是最强大最强大的人。 而你阴暗又弱小,性格麻烦得令人发指。 你凭什么还觉得能待在她身边? ——可那声音在说什么,凭什么我不能? 如果她丧偶后觉得亡夫可以轻易舍弃,那他就想尽设法爬回来再复活就是了。 如果她觉得有比我更重视的东西,那他就再使手段拉回她的注意力。 就算是分居也不能离婚,就算是离婚也休想摆脱他—— 【她不该嫁给你。】 呵,女儿都七岁了,这时候再后悔也太晚了。 洛安起初以为,那道声音来源于自己,是看到被舍弃后彻头彻尾的绝望、自卑后产生的丧气话。 可他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是,的确,他是个不够强大的人……但他从未想过要放弃。 嚷嚷着“一见钟情”,在初次见面就落进手心的明亮小火球,他凭什么要放弃? 【你自知配不上她。】 【你自觉走在她的侧后方,只注视着她的背影。】 是,的确,甚至是经常默默地等在一楼大厅,委托间隙飞过楼顶,根本就不会去靠近,只是偶尔、偶尔…… 听到顶层下来的指令,瞥过她敲着高跟鞋与一波紧随其后的秘书们匆匆跑过走廊……就觉得心满意足…… 【你无法站在她身边。】 【你是可以被替换的。】 【你早就有了自觉。】 【所以……】 那道似乎来自前世的,无比悲恸又无比自卑的声音说:【你去死吧。】 【自动离开,将位置留给更适合的强者。】 【她该嫁给更强大的人。】 【她该嫁给更喜欢的人。】 ——凭·什·么。 红海上空,洛梓琪还在与安各争执。 “你赶紧放开手机,这时候我们必须离它远远的,被操控后再说——” “我自己对象凭什么要被恶心的寄生虫操控啊,再耽误时间他说不定就重伤失去——” “安各,那不是寄生虫!你根本看不见,所以你能不能——” 红海深处,白蛇再次睁开蛇瞳,无数猩红色划过,无数鳞片张合。 就像一把巨大的剪刀。 自海而上,自下逆天,莹白色的大蛇破开海面—— 在安各眼中,层层叠叠即将围拢成形的恶心红色虫子,被它的鳞片尽数抖散、爆开、驱逐。 想吞噬它的,被它剖膛破肚,尽数钻开。 洛梓琪怔愣地放下手。 而蛇仰起头,那双浅茶色的瞳孔剔透温和,冷静如初。 安各立刻就扑向视窗:“看,看,我就说了吧!他才不会被什么怪东西操控驱使呢!” 洛梓琪:“可……” 可那是破烂弟弟啊? 最爱脑补,最敏感多思,低落时一句话能想出一百万字大戏的破烂弟弟—— 哪来的“强烈到可以破开一切的意志力”,能够令他挣脱这千千万万抹怨念的拉扯? 怨念不应该是他天然附带、家常便饭的东西吗?被影响就像是墨水融进水啊? 他怎么做到的…… 然而,就在洛梓琪发呆,安各盯着视窗挥手的时候。 胡令默默地看了一眼师兄。 从那瞳孔的神采中明白了什么。 然后他默默拉升——拉升——再拉升—— 直升到再也不会被影响的高高空,才默默缩手。 ——而下方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嘶鸣,原本安静挺立的白蛇翻入海水,拍尾,搅动,咬穿,无数的怨魂丧于毒牙,山崖块块掉落,那架势仿佛要把整座无归境撕得天翻地覆—— 谁!要!自!动!让!位!啊! 咬死、咬死、都咬死、全部嘶嘶嘶—— “唉。” 在嫂子的呆滞,洛家主的茫然中,地动山摇里,胡令忧愁且熟练地抱住了自己的头。 师兄每次重伤都要发癫,习惯了。 第291章 第二百七十四课 哪怕伤重昏迷也会有双重标准特殊对待 安各还记得, 几年前,还以为自己丧偶的日子里,因为新追的小鲜肉加盟了某国际灾难大片做配角, 她特意下了整部电影在家观看。 甚至专门备了爆米花和可乐, 还翻出了该明星的应援棒在手上, 期待值满满。 虽然已经记不清那个小鲜肉姓甚名谁、鼻子眼睛长什么样——安各如今回忆自己丧偶时追的任何一个明星都想不出太多细节,基本就是五光十色的演出服上顶着一张写有“小鲜肉”的白板脸, 比柯南里的犯罪嫌疑人小黑还缺乏细节—— 但安各却清晰记得那部电影。 她原本是抱着“听说有他第一次的露肉湿身镜头嘻嘻嘻让我康康”的低俗期待,结果迎面扑来一大团纠缠绞斗的蟒蛇—— 湿身的确够湿, 热带雨林疯狂逃生能不湿吗; 露肉的确够露,骨头茬子都被发狂的蟒蛇吞进去了,能不露吗。 ……天可怜见,看个丧尸片血腥跳脸都会吓得六神无主的她猝不及防看完了一场狂蟒撕人秀, 可乐爆米花直接洒了一地,从沙发上高高跳起,满屋子乱跑——直到抓住了旁边玩积木的女儿紧紧抱在怀里, 才缓过来一点—— 女儿:“放开我,早告诉你追星没好事了。” “呜呜呜呜洛洛抱紧妈咪我们不害怕——” 是谁最害怕啊, 别拉着我和你一起好吗。 安洛洛望了眼玄关,爸爸早在妈妈喊着“小鲜肉小鲜肉”期待片头时就扔了围裙离家出走了……家里只她一个, 便只能木然地拍了拍往身后缩的妈咪, 以作安慰。 “妈咪妈咪, 不怕不怕。你不是害怕血腥恐怖吗, 什么时候怕蛇了, 蛇没什么好怕的。” “我不怕蛇——”抓着女儿一个劲挡眼睛的安各吓得发抖, “可是蛇吞人的画面难道不比丧尸突突突更恐怖吗——谁见了能不怕啊——” 是吗?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74节 是很可怕。 一团正常体量的蟒蛇吞人就够可怕的了,如果是一头能掀起海啸、拍碎山峰的巨蟒吞人…… 正如洛梓琪所指出的, 安各根本看不见怨魂、鬼怪、猩红巨人身上飘荡的神佛残念。 在她眼中,底下那头原本好端端的大蛇,只是在一堆恐怖的血腥马赛克里来回翻滚、发疯、乱咬乱拍——就跟精神病发作似的,对着完全没有活性的碎肉乱砍乱砸——原本好端端的白蛇立刻就变成了红蛇,红海则完完全全变成了血池。 雨林里的蟒蛇本就够恐怖了,乱砍乱砸的精神病人更加恐怖,两者倘若结合,再加上那么一个比山高比海深的庞大体型…… 安各下机救蛇时,舌头是麻的,双腿是软的,心脏是近乎停跳的。 几乎集合了自己曾经所恐惧的所有弱点,这一幕哪怕是她做噩梦也想不出来。 情感令她欣喜酸涩,理智又叫嚣着速速远离。 ……可怎么能不跑过去救呢,那是自家对象啊。 再恐怖再吓人也得救,刚才和洛梓琪一番拉扯本就拖延了不少时间,呼叫带医疗资源的运输机来…… 双腿依旧不争气地发软,但她没停下脚步,只是踉踉跄跄地往海里跑,跑几步绊一跤,跌着跌着索性直接一猛子扎进飘满血浆与碎肉的海里,奋力往他倒塌的地方游。 万幸的是,并没有“扎入马赛克中游泳”的恶心感,越靠近,她的恐惧就越少,最后微乎其微,化为乌有。 因为游得越近,她就越能看清那些坑坑洼洼的鳞片,皮开肉绽的抓痕,被扎开翻开的血洞…… 一想到四周那些碎沫来自要伤害他们的怪物,而自己游过的这些血有一大部分来自于他身上的伤口,发软的腿似乎就重新有力气了。 要抓紧。 不害怕,别瞎想,必须要抓紧。 周围的风暴已经停息,被激起的海浪也逐渐平缓,安各本就擅长游泳,所以,尽管巨蛇倒下时刻意撇在了远离木枷的另一个方向,安各依旧快速抵达了趴伏在浅滩上的蛇头。 巨蛇已经没动静了,安各是在它停止翻腾后的第五分钟着陆的,如今游过来又花了三四分钟。 她停止划水,伸手摸了摸带血的鳞片。 “……安安?能听到吗?是我?” 没有回复,双瞳紧合,像是昏迷了。 安各拍着水凑近大蛇的吻部,确认它还有微弱的鼻息。 ……呼。 失去意识昏迷也是当然的吧,哪个正常人类能在刚才那种程度的打斗后神采奕奕地睁开眼打招呼……还有呼吸就是万幸。 近距离凑到了它身边,确认到了呼吸,安各有些庆幸,有些安心,却又有点恐慌。 毕竟刚刚红巨人只是抓他咬他,而下令集火、连累他一起被各式法宝打伤堕入海底的……是她自己。 虽然提前就计划好了“到时候我负责掩护你负责指挥集火”,他在空中那一眼也是默许的意思……但是……但是……归根结底,还是她摁下按钮,给了他最大的伤害…… 温热的血涌向安各的手心。他依旧在流血。 摁下所有复杂心绪,她咬咬牙,贴紧鳞片,勉力张开双臂。 “安安。来。跟着我,我们上岸。” 可一个只能勉力在血海中游动的人类是拖不动一头巨蛇的,尤其后者还是昏迷状态,沉重得像艘大邮轮。 不,远超大邮轮。 安各试着拉了几下就放弃了,她也不是没想过叫别人一起来帮忙,战局一结束她就呼叫秘书带着运输机过来接人了—— 但胡令却否决了她的提议,只依靠一只踏出的脚。 三分钟前只朝大蛇的方向浅浅踏出一只脚,就险些被冲天黑气攻击的三师弟:“……看吧,嫂子,师兄重伤时不喜欢被人接近的。” 岂止是“不喜欢”,要不是洛梓琪伸手拉他,胡令能被腾飞的煞气掀出百米之外。 天师不会轻易令自己伤重到意识昏迷的程度,谨慎老练如洛安,即使昏迷了,也有那么一套发自本能的防护机制。 起码,洛安活着时遭遇艰难委托被抬回来的那几次,除了师父和大师兄,没人能近得了他的身。 后者也不是被信任默许了,只是功力足够高强,能惊险地躲开昏迷的他发出的杀招而已。 ……当年胡令给重伤昏迷的二师兄送过一碗莲子羹,结果险些被他藏在手心又无意识挥出的剪刀扎破脑壳……从那以后,他就再也不会轻易靠近重伤的二师兄了。 清醒的会凶他,昏迷的要杀他。 更别说已经拥有“煞气”这种意识流武器的二师兄,把他昏倒后的方圆十里划为禁区也不为过。 ……反正二师兄一重伤,就抱头缩到远远的地方去,等他自动愈合再说。 所以此时只有安各一人接近了昏在浅滩的大蛇,另两人都等在岸上……不,只有洛梓琪等在岸上,胡令抱头缩在更远更远的地方。 安各叹了口气。 与大蛇已经脸贴脸、还捧着它下颌鳞片试探它鼻息的她完全不觉得之前胡令的警告是真的,能有多可怕哦,安安静静趴在她手边,还惨兮兮地淌着血,大虽然是大了点,但又不会咬人。 但洛安那个三师弟的确胆子很小,今天也帮了她不少忙……这时候再说服洛梓琪过来又要花几分钟,他的伤耽搁不了…… 四下巡视,也没找到任何能用的材料,呼叫起重机过来运蛇就更不可能了。 安各只好再次狠了狠心,握紧拳,用较重的力道砸了砸它的鳞片。 蛇闭合的眼皮颤了颤。 远处的胡令倒吸一口凉气。 “安安,醒醒,安安……变回去,我们上岸,送你去医院……” 安各咬咬牙,又是两拳锤过去:“醒醒!醒醒!” 这个体积的巨兽明显无法用轻轻抚摸、柔和拍打的方式唤醒,尽管她的拳峰已经沾到了他伤口的血,安各依旧对着鳞片缝隙,用全力砸去一拳:“快醒醒!变回去!” 蛇睁了眼。 远处的胡令瞬间缩进了礁石后挖出的沙坑里。 “嘶……嘶……” 可没有冲天黑气,没有海浪翻腾,没有再次地动山摇的发癫行为。 虽然是蛇信子吐出的嘶鸣,但那嘶鸣只在她身上绕了绕,就收了回去。 胡令战战兢兢地探出头,望见不远处倒伏的巨蛇缩回分叉的舌尖,而它旁边的人类紧紧抿着嘴,被包裹、舔舐过的拳头闪过一层柔和的黑芒,便恢复如初。 她刚才砸鳞片的力道太大,拳头出血了。 虽然已经泡在了自己和仇敌的血里,但它依旧能第一时间感应到伴侣鲜血的气息。 女人没有回头。 背对着他们,她兀自张合了一下完好的拳头,仰头用手掌抹了抹自己眼睛的位置,又再次轻轻拍了一下它的鳞片。 无声的,安静的,鳞片缓缓褪去。 莹白的巨蛇温顺地合上眼皮,而黑色长发的男人浮在浅滩里。 依旧是昏迷不醒的状态,或许是因为她身上没有伤口了,他不需要再费力拔出混沌的意识照看。 安各深吸一口气。 她张开双臂抱住了他,这次依旧有些困难——但海水和她看不见的煞气无意识地推动着,半拖半抱的,她终于将爱人救上了岸。 第292章 第二百七十五课 灾难电影临近结局时似乎总要有人死掉才算 无归境边的诡异风暴终于散去, 一架通体漆黑的运输机伴着星星点点的指示灯开了过来。 经历了一夜风云变换、地动山摇的玄幻体验,这时再见来自人类都市的现代科技,总是格外安心。 哪怕是天师也一样——毕竟这个时代的天师已经和许许多多的普通人生活在一起, 不再是高高在上的“贵人”了。 胡令一上机就和衣睡了, 之前驾驶木枷在巨兽与风浪中闪转腾挪着实耗费了他大半心神, 然后给师兄又气又吓的耗费了剩余那点心神…… 至于洛梓琪,过来见了被拖上岸的洛安一眼后, 她就神色匆匆地离开了。 大概是关于无归境的善后问题吧,毕竟她是这里的当家, 虽然昨夜早就开启护族大阵将其余洛家人困在遥远的本宅里,但红海和山崖被搞成那样大约也是要耗费不少功夫修复的。 即使这场搏斗是不得不进行的、也算是为了捍卫无归境的主权,但现场被破坏成那样,最好还是送点资源过去修复, 派几个人手过去帮帮忙也是好的,也方便后续她再进入玄学界谈合作……如果能顺势和无归境谈合作就更好了…… 然而。 安各坐在运输机里,没有心思再去关注任何别的东西。 走来走去安排接洽的下属也好, 在远处和衣入睡的同伴也好,能带来更大利润的潜在合作方也好, 今晚所暴露出的、还需要搞清楚问清楚的其余秘密也好…… 她无暇去顾及,只是沉默地握着一只手。 那只手伤痕累累, 遍布血痕, 唯一称得上洁净完整的部分, 只有无名指的那枚素戒。 而它的主人依旧昏迷不醒, 他异常安静地躺在担架上, 唯有检测屏上稳定波动的心电图发出了点声音。 安各握着他的手, 木然地盯着心电图的起伏。 “……老板,已经联系过医院了, 他们说准备几小时就好……” 这个声音,是杨秘书。 “但这位先生的情况很稳定,虽然伤口失血过多,却并没有很严重的骨质挫伤……” 这个声音,是她让秘书带来的随行医生。 情况不严重?没伤到骨头? 安各又想到了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刀口血洞、成千上万架无人机轰过去的炮火,她牵强地弯了弯嘴角。 她本意是想露出一个和煦的营业笑脸,但医生和秘书的声音都滞了滞,语气猛地紧绷起来。 “当然了,当然了,运输机上的物资有限,有些伤情或许被我忽略了,我再检查一遍……” “……老板,我可以再联系一下医院,催他们立刻空出特护病房……立刻召集团队进行会诊与手术也……” 看来她已经控制不住表情了,这可不好。 安各无端联想到了自己追星时看过的三流电视剧,皇上总在爱妃病重昏迷后对着请来的太医大吼大叫,“治不好你们统统给她陪葬”——当初她只是嘎嘎嘲笑皇上“明明是你自己缺乏关心自己和别的女人不清不楚连累女主被毒害”,现在她…… 比起“主动确认开火亲自把他轰了个稀巴烂”,还不如是“和别人不清不楚连累对象被毒害”呢。 起码,安各现在深刻地明白了一点。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75节 如果她“和别人不清不楚”了,昏迷的这个破烂大约就算是死了也会精神百倍地爬起来。 ……啧。 明明挺好笑的新发现,却开心不起来。 感受到其他人的紧张,安各敛下那点勉强的笑意,为了不泄露内里的慌张与焦急,索性恢复为面无表情。 面无表情的老板远比笑嘻嘻的老板可怕,常年在她手下工作的杨秘书已经低下了头,而被临时雇来看诊的医生不禁瑟缩了一下。 “那,我再仔细看看……” 安各却摇了摇头,挡住了医生要第二次检查的动作。 “不必。之前您包扎上药也辛苦了,先去休息一下吧,待会我让秘书送您回医院。” 杨秘书很敏锐:“那老板,我们就不去……” “不了。既然不是什么大伤,没必要耽误医院的特护病房。” 杨秘书愣了一下,因为老板的脸色明显不觉得这是小伤。 但他聪明地没多问什么,只是道:“好,那我立刻联系您的私人医生,先开点药……” 她亲眼见到他承受了那么多恐怖的袭击、变为巨兽时显露出的那样可怖的伤口,可现代的医疗仪器与技术却连骨折都看不出……可能是有障眼法之类的玄学东西……那西药想必也是没什么大用的。 这时不能随便找医生乱动,反而可能会加重他的伤势。 安各摇头,心里已经在回忆裴岑今的手机号码。 见状,随行的医生小声试探:“……既然这样,我想,就先输点血,让他多多休息……” 既然只能检测出“失血过多”导致的昏迷,那输点血总是不会出错的。 安各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头。 被提前吩咐过“准备充足的医疗用品”的秘书立刻从运输机的冰箱里拿出提前备好的血袋,医生则迅速找出针管:“先生是什么血型?” ……什么血型? 安各愣了一下。 她记得……洛安的血型是……等等。 他几乎从没有去过医院体检……更没查过血型……就算有,她也没看过他的体检报告书。 从没有。 拼命努力回忆,只能想起十年前相互交换的婚前体检报告书——各项指标都记不清了,当时也只是随手翻了翻确认有无常规疾病——从女儿身上推导血型也没用,洛洛是o型血,她也是o型血,那他a型b型o型血都有可能—— 眼见老板一言不发,杨秘书小心地试探了一句:“老板,要不,联系一下这位先生的亲人?或者家属?” 老板抬起头。每个字都像是从牙齿间挤出来的。 “他的家属就是我。” 【那您怎么连对方血型是啥也不知道】——这明显是个雷点,杨秘书默默闭了嘴。 洛安被抬上运输机时的样子几乎是泡在血里,别说脸了手指都模糊一片,现在是凌晨,运输机内的照明又不算强烈,所以杨秘书根本没看清他是谁,压根就没把老板这颜控和这个重伤的男人想到一起去,只觉得老板是在乐于助人。 现在想想,哪有乐于助人时手牵手守在旁边的。熬夜加班果然容易令脑子熬坏。 “……别输血了,先拿点补血的中成药给我。然后紧急采购一批补血的药材送来,再给我一部手机……不,李秘书呢?让她直接过来借我用下手机。” 竟然连“童童美女”都不叫了,老板心情超级差啊。 杨秘书急忙转身联络,原本在机舱另一边打电话的李欣童被迅速拉了过来。 “老板?” 安各没心思扯别的,单刀直入:“裴岑今联络你了吗?他手机借给我用了,但想必还有其他的联络手段……” “有是有,”李欣童也有些纳闷,“大约十几分钟前,他给我打了通电话,说原定的宵夜计划要延迟半小时……接到老板之后您不是说让我休息五分钟吗,我本来想趁这机会回拨过去问问他什么情况……” 十几分钟前? 安各拿过李欣童手机,很快就明白了她的困惑。 十几分钟前,打到李欣童手机上的通话记录,显示的备注名是【老板娘】。 十几分钟前,白蛇现身与猩红的巨人缠斗,而裴岑今却不知在哪里拿着洛安的手机,打给女朋友说“延迟半小时”…… 可洛安事先告知她的计划,只到“我负责掩护你负责空袭”这里。 那团可怕的马赛克怪物不是被撕碎了吗,到这里应该就结束了……不是吗? 安各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她立刻伸手摸索洛安身上的外套—— 别说手机了,他出门必带的零钱包,小本子,家门钥匙——还有那盒出发之前引起她怒火的薄荷图案药盒,他确认止疼片被她当作薄荷糖吃光后就随手把纸盒放进口袋了,安各当时盯着他气得呼哧呼哧喘气,所以记得非常非常清楚—— 然而,此刻,他的口袋里空空如也。 再仔细看看,虽然身上全是伤,但外套口袋却没有被划破的痕迹,那种程度的打架为什么还会保有完整的衣服—— 安各俯身,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脸颊。 没有动静。 心电图依旧稳定,稳定祥和得有些虚假。 “老板?你怎么了?” 她怎么了? 该问的是,他怎么了。 安各突然强力锤出一拳,砸向机舱内壁—— 拳头破了皮,拳峰溢出一点血来,就和之前在海里砸鳞片一样。 然而、然而…… 这一次,静静躺着的男人,并没有响应到什么似的,睁开眼睛。 他依旧闭目躺在那里。 虚假又安静。 安各猛地站起,一把摘下了他手上那枚素戒,举到强光下端详。 内圈的刻字,朴素的花纹,自己订制的款式,没有端倪。 是真货。 他绝不可能容忍自己赠送的婚戒戴在其他人手上。 那么,这应当也是他真实的身体。 但是……但是…… “老板——我们突然失去视野了,无归境的白雾围拢了——” 电光火石间,安各抬起头。 明明早就出了无归境。 卫星显示图里,他们已经回到了城市附近。 可是,即便风暴停歇…… 周边的白雾,依旧,铺天盖地。 驾驶舱闪起红灯,驾驶员慌乱地联系着不知何时失去信号的总部,秘书们似乎扑向了电子操控屏,上面原本滑动的数据突然被一幕幕雪花片侵袭,断线感连带着侵袭了整辆运输机…… 可安各站在原地,神色明灭不定。 半晌后,她箭一般奔出去,一把拉开舱门,向下俯瞰—— 万丈高空,无边白雾,明明已经来到城市上空,却似乎依旧站在了无归境的悬崖上。 事情还没有结束。 原定的计划出现了变数。 而他的意识,魂魄,或别的什么…… 肯定就在变数那里。 拖着重伤,冒着计划外的风险,是随机应变也是没有提前判断到的紧急状况—— “洛·安。你……在哪里?” 【与此同时,首都,某栋小楼】 安洛洛睡在小床上。 猩红色的鬼爪无声贴上了她卧室的窗玻璃。 第293章 第二百七十六课 不论世间光怪陆离选择权却可抓在自己的手 早在转移红影注意力、潜入地宫窃取身体、意识到前世残魂的那一夜, 洛安就试探过。 计划外的变数,唯一的不可预测性。 当时他尚未堪透前世今生的因果,只是隐约摸到了妻子占据阴谋中心地位的特殊性, 那么只排查突然反常出现的、有可能对她造成伤害的“外人”—— 当然是小斗笠。 洛安熟悉那个幼小的自己。 他固然会被温暖的火球所吸引, 这个年纪却只是固执地想把所有的喜爱投给“姐姐”, 除此之外漠不关心—— 对他而言,安洛洛与安各, 不过是“陌生人”。 而他,只是一个“外人”。 那是小斗笠在现世出现的第一天, 洛安当天下午就配制出了能将妻子变小、将斗笠变大的特殊药剂,并且特意带上小斗笠一起行动对付红影—— 当然不只是“信赖我自己的行动能力”。 看见小斗笠的第一眼,洛安就在想。 临近祭日,这个形态的“我自己”突然穿越无数时间因果来到了这个世界——是谁做的, 为的又是什么,是否会为我的计划带来不可预估的混乱?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76节 那可是“我自己”。 作为一个能和前世已经死掉的自己打得你死我活最终搞出浑身血洞还愉悦开心的男人,洛安对小斗笠同样抱着百分之二百的警惕心。 于私, 他会设想小斗笠将抢走妻子全部的喜欢与注意力,一只手牵着洛洛一只手牵着豹豹将她们全部夺走; 于公, 他会设想小斗笠把自己的躯壳剪成碎纸片,然后彻底破坏他筹备八年的祭日复生的可能性。 ……正所谓“阴暗的脑回路”, 这还是未受伤的健康状态洛安做出的设想, 重伤时的阴煞要是去猜疑小斗笠, 估计脑子里只有“死”这个字…… 总之, 在谁也无法轻易勘破的、看似日常和谐又成熟的应对下, 洛安几乎将小斗笠身上钉满了怀疑的飞镖。 这样的他肯定不能容忍拖长时间, 必须当天就试探出结果才放心容忍小斗笠—— 于是当晚就将小斗笠变大,命令后者去和红影缠斗, 替自己的行动做掩护。 那不仅仅是为了掩护。 洛安改换小斗笠的形态,将他在这个世界变成了“几乎和我一模一样的成年人”,再将这个“成年男人”放到红影眼前…… 既是为了试探他,也是为了试探红影。 这是你故意设计出来的因果吗? 你是否能将他与我的区别分清? 你们之间又是否存在着我不知道的联系? 然而,红影直接将小斗笠当作“洛安”扑了上去,后者亦是单纯沉浸在成年后强大的身体里,迎上阴煞也撕得不亦乐乎。 红影无法分清他和小斗笠的区别,小斗笠也并未对它手下留情。 ……所以,洛安通过这次试探得知,小斗笠的诡异出现,的确与红影无关。 起码,他们双方主观意识上是察觉不到这份“关联”的。 然而,根据小斗笠对他提及的穿越前经历,“来之前听见木屋门外传来摩擦声,又见到猩红色”…… “小斗笠现于此世是因为血潭中的某物故意设计”,洛安轻易就得出了这个结论。 因为年幼的自己只看守着血潭,从未踏足过无归境外围,他也只可能被血潭中的某物带来此地—— 不会是红影,便只可能是天道了。 可是,为什么? 天道虚弱至此,违背因果将一个孩子带离他本应遵循的时间线要承受不少东西吧?为什么又要额外做下这一笔? 还是说……天道认为,如果它在小斗笠的身上动手脚,就能将他也在恰好的时机化为傀儡,驱使它的计划走向“该走向的结果”呢? 洛安不得而知。 但他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因为小斗笠并非“另一个平行世界的自己”,那就是过去的他自己,小斗笠的性命就是他的性命—— 如果小斗笠死了,那他所有的“复生”,便是无稽之谈。 可天道没有抢先杀死小斗笠。事实上,它一直在小斗笠身边隐形。 那就是想要更多的东西……想在更合适的时机引爆它埋在小斗笠体内的杀机…… 具体什么时候,又会是“更合适的时机”? 于是,今夜早些时候,当洛安奄奄一息地爬出血潭,吸收了前世所有的力量后,再对上师兄嫌弃又冷漠的眼神…… “师兄。我还有个忙,想请你帮一帮。” 【首都,小楼,卧室里】 与忙着加班、指挥、驾驶、和怪物厮杀、和阴煞厮杀、和上辈子自己的执念厮杀、天道操控下的未完成法器厮杀……等等事务的大人所不同,安洛洛小朋友的今夜平平无奇。 到点上床睡觉,然后一觉睡到天明,健康小孩子的凌晨时分就该是完全掉线、不用刷存在感的。 哦,只除了中途有点小插曲——因为今夜是爸爸第一次邀请别的小朋友来家里住,她和小斗笠一起睡在了心心念念的双层儿童床上——安洛洛稍微有点兴奋,总想着和他搭话聊聊天什么的,熄灯后清醒的时间就长了一点—— 结果阴阳眼就正好感知到了洛安在一楼对妻子施展邪术,怀着“好像有什么在发生”的好奇心,硬是扯着小斗笠蹦了出来。 再然后,遇到了那场诡异生日派对的主人公,被突然冒出来的小安各拉着扯着过生日…… 一通折腾再回到床上,安洛洛小朋友已经困得颠三倒四,哈欠连天。 原本准时九点休息的小家伙拖到了十一点多才上床,能不困吗。 她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爬到上铺去的了,只依稀记得,小安各身边那个丑丑的大泥巴怪在她门边蠢蠢欲动的,似乎是想进来替她掖掖被子—— 但她赶紧喊它走开,天知道泥巴怪滴的那些马赛克会不会弄脏她的卧室门口,然后爸爸第二天早晨起来打扫卫生,把泥巴怪滴出来的脏东西算到她的头上,“洛洛你自己弄的自己清理”…… 毕竟安洛洛小朋友有过太多前车之鉴,弄倒一整个咖啡壶搞脏地毯,再把地毯团吧团吧当作犯罪证据藏进扫帚间里…… 总之,她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对大泥巴怪喊“走开”,而后者似乎无语片刻,合紧了儿童卧室的小门。 安洛洛便陷入酣睡中,带着百分之二百的放心。 这是家里,有妈妈的监控也有爸爸的加持,全世界最最安全的地方就是这里了,她在卧室里睡觉能有什么问题? ——也的确不会有什么问题,如果不是对家里的防御措施异常放心,她的父母也不会达成共识在今晚前往无归境,让女儿独自在家里休息。 可以说,当他们离开时,这栋房子也被布下了最全面最严密的防护措施,或许比今晚洛家本宅开启的护山大阵还要严密—— 白雾其实早就包裹住了这栋小楼,猩红的手印早在安各坐上直升机离开后就悄悄爬上了墙壁,然而…… 漆黑如墨的煞气也好,密布其上的隐形符文也好,顶尖天师耗费了八年细细布下的阵法也好……数道防护共同作用,雾气里的魑魅魍魉数次被击退,影影绰绰聚拢后又被弹开、燃烧、销毁,始终无法真实靠近。 期间还有数个瞳孔猩红、宛如傀儡般被操控的真实人类走出雾气,笨拙地掏出工具,尝试着用质朴的物理手段撬锁……结果在伸手的第一刻就被首富加装的黑科技防盗高压电电飞出十米,身上加持的傀儡术都给电没了。 如果这时有人清醒地站在这栋小楼的顶层往下看,便能看到雾里一团团的红影被黑气吞噬、一堆堆的陌生人精神恍惚地来摸门把手撬窗户,随着电流噼啪声倒飞出十米,躺了半天后迷茫地醒过来,挠着头回家。 怪可怕的,有点像是丧尸围城。 ……也怪好笑的,因为这栋房子有点像是自动炮塔,感觉来再多丧尸都会化作垫脚泥。 不管是作为阴煞的鬼域,还是作为首富的堡垒,“不容外人侵犯”这一点,都是绝对的。 所以,原本,不管窗外多少白雾弥漫、鬼手招摇,安洛洛就是呈大字型呼呼地睡在自己的小床上。 甚至,当猩红的指甲抓上玻璃又被符文切断,某个人看见这一幕后,专门过去帮忙拉紧了窗帘再打结—— 即使发生了这一幕,安洛洛依旧沉沉地睡着,只是在外面的指甲乱抓时翻了个身。 直到“嘭”“嘭”“嘭”的声音传来—— 直到她所躺着的双层儿童床本身摇动起来,床柱、床帘、连带着床垫都嘭嘭嘭摇晃,而痛苦的、被刻意压低的咳嗽声扎入她的耳朵。 安洛洛终于被吵醒了。 她睡眼惺忪地看了眼挂钟:“怎么啦,这就早上了,可是我好困……” 【2:44】 很明显,这不是早上。 她愣了下,下意识以为自己在做梦——安洛洛小朋友自出生起就没在这个时间点清醒过——她抓了抓头发就继续倒回枕头。 “咳、咳、咳——呕!” 然而,比起声音,晃动,更强烈的气味飘进她的鼻尖。 是浓重的铁锈味。是……血味。 安洛洛睁开眼。 她猛地抓住床栏,拉亮顶灯,探头就往下看—— 双人床的下铺,原本应该躺在那儿规矩睡觉的小斗笠,不知何时已经起来了。 他一只手紧紧拽着窗边的窗帘扣,另一只手则用力抓着自己铺位的床单,整个人背对着光线半趴在那儿,像只小虾米般低低地弯着脖子—— 大口大口地,往外呕血。 从几缕混杂在胃酸水里的血丝,到半股血半股组织液,再到一团团的血块——黑漆漆的块状物似乎是内脏碎片—— 他的后背,肩膀,抓着床单的整条手臂,都在瑟瑟发着抖。 不是恐惧,也不是痛苦,是压抑到了极致——仔细看看床单上的血渍与汗渍就能意识到,他一开始是想把被单床单都拽下来,蒙着头在里面呕吐,将自己产生的动静压到最轻最轻。 可还是压不住了,就像天道注定压不过要反抗的人,血潭注定压不过要复活的阴煞。 他抠着床沿的手指太用力,带动着整张双人床都在发抖。 于是安洛洛醒了,而每一个小孩看到这一幕都会把困意一扫而空。 尖叫、哭泣、寻找父母,这之后一般跟着三个选项,可安洛洛却并非一般小孩—— 此情此景,她只会做出一个选项。 第一秒钟,眨了下眼,第二秒钟,套上自己丢在床上的睡裤,嗖嗖嗖就爬下了楼梯。 “喂!你还好吗?!坚持住,坚持住,我带你去找医生,去医院——” 她一把就将他扛在了肩膀上,抓过外套蹬上鞋,拍开房门就往外冲。 小斗笠没有推开她,事实上,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兀自呕了大半天的血,被安洛洛拽起来的他只是微弱地挪了挪嘴唇,看口型似乎是一句“不要”……然而,声音还没挤出,脑袋就彻底垂了下去。 小斗笠是很轻很轻的小孩,安各曾掂量过,为他那连骨灰盒都不到的重量感到暗暗的惊恐。 如今安洛洛也察觉到了,不论是作为男孩还是作为活人他都轻过了头,自己使力一扛就扛了上去,直接拽过床单被套裹一裹打个结,甚至能将他整个抱起来,仿佛抱起一条受伤的小狗—— 但她没心思想别的,只是抱着昏迷的小斗笠,飞一般下了楼,拍响父母的房间。 “爸爸!妈妈!快快快起来开车我们要去医院挂急诊——爸爸妈妈?爸爸妈妈!” 当然没有人会回应,安洛洛只拍了几下就直接闯入了父母的房间,隔间、衣帽间、任何地方——他们根本就不在。 这个点,妈妈的确有可能因为工作出去加班,也有可能是出去玩俱乐部什么的……可爸爸呢?为什么爸爸也不在家? 【爸爸竟然不在家】,之前连看见小斗笠咳血都没生出的不详感,终于在安洛洛心里生出了一点点。 今晚有点不对劲。 眼睛意识到了,鼻子意识到了,潜意识也…… 但安洛洛咬咬牙,迅速摇头撇开了那点深思,她抱着小斗笠跑过客厅,夺下了电视柜旁的座机,又打开抽屉抓出自己的智能手表。 妈妈的办公室……盲音。 妈妈的秘书童童姐姐……盲音。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77节 爸爸的手机号码……盲音。 爸爸给的串珠小手链……怎么拍打,也没有动静。 直接喊爸爸,试着动用爸爸藏在自己眼睛里的那缕煞气……没有,没有,全没有回应。 【爸爸妈妈在外面出事了】,这是安洛洛得出的第二个判断。 父母是绝不可能轻易与她断开联系的,他们究竟去了哪里,又遭遇了什么才无法回复她的消息…… 安洛洛开始感到恐慌。 于是她深呼吸三下,再次夺过座机。 抓紧时间,先救小斗笠,再去救爸爸妈妈。 火警电话,报警电话,医院的急救电话——安洛洛用座机挨个打过去,一律是盲音。 仿佛这栋房子是一座孤岛,而她手里抓着的听筒并非连接外界,只是一截木枝而已。 ……不正常,家外面发生什么了? 旁边裹在床单里的小斗笠又咳出了大口大口的黑血,安洛洛咬紧牙,直接奋力卡紧了手表,又抓过自己的书包,冲向玄关。 联系不到父母,联系不到警局或医院,那么,似乎只剩一个方法了。 从一开始,对安洛洛而言,也只有一个选项。 就像一定会扑向操场上毫无所觉的同学老师,哪怕被推搡被挥开也要大喊着让他们退回楼栋里—— 踮起脚尖,凑上指纹,背影略略发着抖,小孩的手指坚定又快速地打开一层层锁扣,主动解开了父母离开前设下的所有防护。 安洛洛一把从里拉开了大门。 ——她要亲自出门,把他带去医院里。 被窗帘与家门护卫在外的白雾汹涌卷入玄关,影影绰绰的猩红剪影似乎在飞速靠近—— 但安洛洛没有回头,也没有停顿,她飞快地冲进电梯,打开妈妈的安全锁,用手掌贴上去,让电梯飞速下行。 【深夜不能独自出门】,这道理爸爸教导过千百遍了,她并非抱着侥幸心理,消失的父母、打不出去的急救电话也证实了外界的古怪。 仅靠自己是不可能把他安全送往医院的,所以…… 电梯打开,首富偌大的私人车库在女儿的指纹感应下层层亮起。 安洛洛是唯二拥有这间私人车库全部权限的人,就连她的爸爸都没有——毕竟这里停放了太多具有首富私人审美的周边跑车,也有太多母子俩共同跑去演唱会电影节看小哥哥的秘密。 安洛洛的目标很明确,她无视着背后从电梯井往下淌的白雾,直接拍开了车库门旁的显示屏,对上眼球扫描后直接道:“我要去医院。” “嗡嗡、嗡、嗡——” 全自动驾驶,语音控制,闪着绿色高饱和度彩灯的一辆无人小汽车瞬间漂移到了安洛洛眼前,后者直接带着小斗笠扎进驾驶座,扣上安全带和头盔,再次点开语音输入的指令屏—— “目标医院急诊,全速前进。还有,帮我联系妈咪,一分钟没接通就挂断再打,拨通为止。” 小汽车鸣笛,轮胎高速旋转,甩开身后的白雾,飞速冲出了车库门。 安洛洛轻轻呼出一口气。 “上次玩这个还是在妈妈的高尔夫球场里,跑的是专门定好位置的跑道……” 但,事急从权,这次拿出来开应该不会被妈妈骂吧? 她握上方向盘,手心有点汗湿,但眼神非常坚定。 “咳、咳咳……” “坚持住!我们很快就能到医院了!” 【与此同时,城市高空,运输机】 第十八次拨通家里的固话却只能听到盲音后,安各直接抛开了手机。 她打开自己安装在洛洛身上的检测器看了看,各指标健康正常,唯独心跳从刚才开始就快得有些微妙,坐标点也一闪一闪的—— 啧,不能急。 “老板,能见度太低了,我们应当退回去……” “老板,还是联系不上指挥中心,我没办法看清……” 运输机已经被白雾包裹在内,机舱有些不妙地晃动着,躺在担架上的那家伙也在摇摆。 安各已经确认了那的确是他本人的身体,急忙过去挡住了舱壁,以免他再次磕碰到伤口。 再次靠近洛安时,不知怎的,她觉得他的脸色又苍白了一些,唇边还出现了新鲜的血迹。 但舱内实在昏暗,员工的呼叫声又转移了安各的注意力。 “老板,老板,再这样下去我们很可能——” “不会。先想办法紧急迫降,能看清标志物吗?” “不,老板,根本看不清……” “运输机上还带着多少无人机?开出去,信号灯亮度打到最高,放在你的视窗前开道。看到平地就停下去,别慌,所有人扣好安全带。” 安各冷静的指挥起到了很大作用,刚才有些溃散的团队很快就集合了起来,无人机一架架放入雾里,驾驶员在重新亮起的红光中握紧操纵杆。 抬升,降低,抬升,再一点点的降低,即使有信号灯与无人机辅助,在能见度这样低的大雾里完成降落依旧是件异常危险的事情。 气流颠簸,机舱的摇晃更厉害了,就连胡令也懵懵地睁开了眼。 “这是什么情况……师兄?嗯?” 安各知道现在自己不能急。 她抓着洛安的手,冷冷地看了胡令一眼:“你师兄跑路了。现在就剩一个你。” 胡令:“……” 胡令懵逼又无辜,他瞅了一眼昏迷的洛安,下意识嘟哝:“他不就在这里……” 就在这里?那他的昏迷状态为什么这样诡异?刚才连破皮都能叫醒的人现在这么颠簸都醒不来? 安各想要反驳,但运输机又是一阵剧烈颠簸—— “老板!!” 驾驶员发出一声惨叫:“有东西,有东西,正对面的雾里面有东西,我们要进里面去了——” 有东西那就立刻抓紧避开,大喊大叫没有任何作用! 等等,如果是建筑物或人,情急之下应当大喊“要撞上去”,“要进里面去”是什么怪异的形容—— “啊啊啊啊!!” 尖啸。 不可名状的,无从形容的尖啸。 只一霎那,舱门洞开,周围的气温便降至极低极低,呼吸仿佛能在空中结出冰,不远处胡令的脸惊恐地扭在一起,安各透过他的瞳孔看见了扑来的人脸,是密密麻麻的千万个苍白鬼影,宛如乘着浪从水底登上岸边,它们呼啸而来—— 可安各再回过头去。 舱内一片空白。 手心里……也是一片空白。 担架上的洛安消失了。 安各霍然站起。 【与此同时】 亮着卡通绿灯的小汽车在小区门口就被弹了回来,因为安洛洛的眼睛已经清晰地看清了无数裹挟在白雾里的鬼影。 百鬼夜行吗? 可今天明明不是正确的时机,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脏东西被召出来,又聚集到这里…… 这个情况绝对不能再去医院,爸爸说过,医院本就是集阴地,如果小区外也全是白雾,那此时闯进医院就像闯进鬼窟,当务之急还是退回安全的地方再处理小斗笠的伤势—— 这是正确的判断,可惜,来得太晚了。 安洛洛毕竟是慌了神的小孩,她用语音控制着小车想往家里跑,但那些雾气已经侵蚀了小楼,她出来时没有及时关上门,现在是无法扎入浓厚的雾气再回去的,如今只敢在外面打转转,和雾气与鬼影不停地在小区内兜圈子—— “咳……咳咳……” 身边的血腥味更浓了,这样下去,他们两个都会落到那么多鬼魂的手里。 怎么办? 再一次,安洛洛命令小汽车全速前进。 后面的大雾越追越近,她伸手抱紧了小斗笠,尽管很努力地转动着脑筋,眼泪水却依旧在眼眶里打转。 怎么办……她身上戴的通讯道具都没指望了,手表也好手链也好,还有书包……对了,书包! 那是爸爸缝制的书包,上面还有数不清的护身符加持! 安洛洛一把抓过书包,伸手翻找——不是、不是、这个不是——找到了! 毛绒挂坠、铅笔笔袋、打着绳结的护身符、漂亮的纹着祥瑞图案的书皮—— 把小汽车的目标改回家门,安洛洛摇下车窗,在雾气席卷而来时,抓住这些东西,大把大把地往外扔去,还把头压得低低的。 无数护身符在车外爆出法光,密密麻麻的鬼影被暂且驱开,让出了一条还算安全的道路。 家门就在不远处,玄关里,甚至还亮着她走时没来得及关的灯。 安洛洛抱起小斗笠下车,用上自己比赛也拿不出的速度狂奔—— “噗。” 轻轻的一声响,是利器扎破皮肉的动静。 利器……是指甲,还是剪刀呢? 家门口,安洛洛倒下去。 她肩上的小斗笠也倒下去。 大滩大滩的血,从两个孩子倒叠的胸口中涌出来。 【与此同时】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78节 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见空气里传来一声细微的轻响,像是有东西扎穿了谁的皮肉。 下属、胡令、驾驶员……这些都消失了。 安各独自站在空荡荡的机舱里,血袋还在不远处的空担架旁搭放着。 只她一个。 ……还是说,只有她一个,幸免于难呢? 因为看不见。 因为不相信。 哪怕万千鬼影蜂拥而至,也伤不到她丝毫的,这颗……不信之心。 安各摸索了一下空旷的担架,便抓住机舱舱壁,一点点摸向了敞开的机舱口。 舱内依旧颠簸得厉害。 但她每一步都稳得出奇。 鬼是不存在的。 迷信就只是迷信。 玄学界里不过传销诈骗。 今夜的无归境也是些转基因怪物…… 就这样相信,就这样坚信下去,便没问题。 肯定是没问题的,这样能塑造出最坚固的防护,这样才能令她继续无敌地行走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里,否定所有她厌恶的、恐惧的、可能会伤害她与她在意之人的东西。 就这样相信下去…… 【与此同时】 就这样相信下去,肯定,会没问题。 倒在地上的安洛洛伸出手,她抱紧了小斗笠。 后者的肩膀上正扎着一只尖利狭长的红指甲,只差一点角度就能直直扎进他的脖子,而如果没有小斗笠,直接对准的地方就是她的后心—— 可是没有如果。 能撕开男孩脑袋的指甲被人打偏了,打偏后扎向女孩的攻击也被男孩好好地挡住了。 浑身无力的小斗笠睁开眼睛,又闭上,确认自己成功地在刚才挪动了一点身躯,好好地为这个小笨蛋挡住了来自后方的袭击。 而安洛洛吸着鼻子搂紧他,用床单扎紧他身上的伤口,又仰起头看向更高的地方—— 大片大片的血自上方的剑尖滴落而来,而霜雪般的长剑破开红衣女鬼的心口,黑衣黑发的男人静静地立在那里。 深深白雾,万千鬼影,在他身后缓缓退散开来。 玄关点着的暖色灯光下,他拔剑,翻转,再下劈—— 猩红色的影子如云雾般劈碎开,安洛洛眼眶里打转的泪水也滚下来。 “爸爸……” 爸爸弯腰,把他们从地上抱了起来。 他点了点手指,止住了小斗笠嘴边咳的血,也愈合了安洛洛擦破的掌心皮。 恍惚间似乎有谁在张狂地大笑,拍着掌重复“你完了”,但安洛洛已经听不清了,她呜呜呜地哭出声来,张开手抱住爸爸的脖子—— 却只抱到了虚影。 【你完了。】 【你要么让他们落入我的掌心任我宰割,要么就只能抽开意识来救,把你的躯体重新抛在一边,变回我砧板上的肉……】 【你完了。】 【不管救哪边,你都完了。】 【洛安、洛安、你终于、洛安——你再也无法阻止我——哈哈哈咳——】 “我不会的。” 洛安说,冲茫然的女儿露出一个安抚的笑脸,抱着他们走进家门。 不会的。 我的意识在最安全的家里,我的躯体也托付给了最可靠的人…… 【运输机上,机舱口】 安各闭眼,吐气,再睁眼。 万千鬼影,苍白的手臂,被抓着的往外拖行的那个人。 是不是存在,该不该相信…… 归根结底,只由我来决定。 我相信。 安各切实挤入无数鬼影中。 可是,我也不相信。绝不会去选择相信。 我只选择相信…… 你。 你在那里。 即便是最浓厚的白雾,无名指的戒指在其中,依旧朴素又美丽。 在无数鬼影垂涎的眼神中,机舱口,安各切实挥出了闪着金光的拳头,抓住被拖离的、那个人垂在半空的手。 “喂……把我的丈夫……还给我!” 是,鬼存在,他存在。 而你们—— 安各抱紧了他的身体,又一脚踢上机舱门:“全给我豹豹的麻利滚蛋,一帮装神弄鬼的封建迷信!!” 第294章 第二百七十七课 大战结束必有补给换句话说就是必要善后 “据本台记者报道, 自前夜凌晨开始的异常浓雾已经在市区消散,红海的风暴日驱平稳,接下来有请本台专家……” “是, 谢谢主持人。前夜的气象可能是某种新型的大气污染所造成的影响, 但好处是该影响已经完全消失, 短时间内不会再……” “自红海而来的海上风暴意外提纯了紫海的水质,今日检测结果, 毒素已经全面清除完毕,不久后就将对游客开放新建设的海滩……” 安各拿起遥控器, 一把关上了电视机。 “没什么好看的。” 窗外天空清澈,室内光线明朗,安各拂开旁边随手堆成一摞的报纸和文件,从塑料袋里随手抓出两片吐司塞进嘴里。 她几口就咬完了嘴里的吐司, 一边吃还一边评价:“电视里全都是一些早就知道的事,这年头的新闻真没什么意思。” “那是因为妈咪你自己买下了电视台啊,”安洛洛坐在她对面, 同样抓着吐司片,嘴里则含着一根戳在乳酸菌饮料里的吸管, “昨天不是还在说‘这种事必须第一时间把舆论控制在自己手里,抹除可能会有的第三方影响’, 所以叫来童童姐姐忙里忙外梳理了对外通稿……” “虽然是这样, ”安各嘟哝:“新闻就是很无聊啊。” 原本只是想在吃早饭时开个电视当背景音听听响, 结果越听越烦躁。 安洛洛也叹了口气。 “也是……好无聊……” “买都买了, 妈咪想请个相声演员来当新闻主持人, 改造一下播报风格。你说呢?” “行啊……” “算了算了, 专业不对口也不好。转台看相声吗,洛洛?” “随便啦……” 安洛洛吃完了手里的吐司, 她索性把脑袋趴在了桌上,长长地叹了一大口气,低在头发像是蔫下去的绒毛。 她今天并没有梳出可爱的发型,而是扎着一条很朴素的马尾辫,只是用黑色发圈随意地绑了绑,也没佩戴任何发卡头饰,那根辫子的角度甚至还有点歪斜——一看就是小朋友自己对着镜子努力绑出的杰作。 就像莫名冲着电视机烦躁的妈妈,这位爱美的小朋友同样没什么心情弄发型。 在这个时间段,她们俩都没什么心情,刚刚不过是没话找话而已。 捧着从超市买来的吐司面包,喝着纸盒状的饮料,随随便便地对付着自己的早餐与发型,不管是电视机里滚动的新闻还是外面水洗过般晴朗的天空,都不能驱散餐桌上的阴影,要问为什么—— “总体伤势差不多了,”用毛巾擦着手,裴岑今从客厅后走出来,“不出意外的话,大概再过几个小时,他就能恢复意识……” 安各面无表情:“差不多?” 安洛洛瘪了瘪嘴:“大概?” 裴岑今:“……” 不知为何,他往后退了两步,有点咽口水的冲动。 等等,你们以为救一个反复横跳左右分身不仅在重伤时抽出魂魄还把躯体用不成熟的法术一分为二的家伙很容易哦??更何况那家伙在这么干的同时怼上了古代阴煞、乾坤法器,最终还被天道意识爆完了自己幼年体深处埋伏的炸弹,耗费魂魄又驱开白雾里的鬼影与毒气—— 重伤患自己作死我就是抓着万灵药追着他跑也没用啊?我能缝缝补补地在两天内把他的意识重新弄清醒已经很不错了! ……然而,身为可靠的大师兄,裴岑今成熟地咽下以上一系列咆哮吐槽。 反正面前这两个,一个是只见到他突然变作虚影消失的小孩,一个是只看护了他昏迷躯体的唯物主义大人……那家伙耗费心血拼尽全力要护好的东西,终归还是成功护好了。 那就没必要详细阐述伤情由来徒惹担忧,反正,都能慢慢治好的。 ……再说了,这也不是他该坦白的破事,事前就达成共识了,他只负责治伤。 事后善后该由那家伙全权负责,他可还欠着自己十顿宵夜呢。 裴岑今又揩了揩手里被血浸透的毛巾,将它投入旁边的热水桶里。 “快的话,或许不到一小时就能苏醒。等他醒了,就不会再有大事。”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79节 安洛洛小朋友猛地从桌上仰起头:“真的吗真的吗?没骗我没骗我?裴叔叔你最好啦!!” 安各的眉也稍稍松动了些,但她的反应比小朋友冷静多了,也务实多了。 “谢谢,这两天辛苦你了,”她一边说着一边迅速摸出手机,“裴小哥你还没吃早饭吧,想吃什么,我让童童她买过来。” 裴岑今连忙说:“不必破费……” 虽然这两天他一直集中注意力在救治破烂师弟——师弟这次可是实际意义上把自己搞得破破烂烂——但与医院里殚精竭虑、耗费所有心神站在手术台前运转的医生们不同,裴岑今只是按照事先预测好的方案、疗程,有条不紊地一步步来。 他唯一需要随机应变的部分就是“在炼药时注意里侧缝合好的内脏不要突然破裂,裂了就拿点东西暂时堵住血”,其余的治疗过程都非常顺利,就像拿着提前写好的程序指令输入电脑—— 毕竟,洛安早就提前和他通过气了,这是他们共同敲定的治疗方案。 “总要做最坏打算”的怀疑论者当然设想了天道意识种种狗急跳墙的操作,前夜发生的一切都在他的预料范围内,他同样也预测了自己最糟糕的战后伤情,所以才会在无归境就叫来裴岑今—— 如果不是前夜裴岑今在血潭临时缝缝补补一番,后来又一直运用自己的丹炉和洛安在血潭留下的躯壳链接他的魂魄,不停地输入自己所修行的正统治疗罡气、起到了远程回血作用,洛安早在化蛇与红影缠斗时就失血过多而死了。 总之,一切都在师弟的计划内,情况不算很糟。 ……虽然洛安自己在前夜预测的“最糟糕伤情”不是如今的情况,而是“我毁容了”……当时裴岑今在血潭给他治伤时听他逼逼“无论如何也不能毁容”真想一棍子敲上去…… “我随便弄点零食就行,”裴岑今擦干净了双手,在桌边坐下,“有什么能吃的吗?” 安各手一指那些堆在桌上的塑料袋:“什么都有,你随便拿。” 装在塑封包装里的吐司片,肉松面包,薯片,乳酸菌饮料,泡面,火腿肠,速热盖浇饭,甚至还有自热火锅…… 裴岑今在袋子里翻了好一会儿,突然意识到什么,又抬起头。 偌大的餐桌总体分成了三大部分,一部分堆满了文件、报纸、电脑、平板、充电器备忘录等办公用品,一部分则堆满了文具、试卷、卡纸、教科书、作业本等小学用品,而最大的那部分就是这些鼓鼓囊囊的塑料袋,后者几乎塞满了所有能从超市买到的便捷食物,以及吃剩的食物包装盒—— “你们……这两天就一直待在这里,吃的这些?” 安洛洛摇摇头,举起自己那已经写完的作业本:“我每天都上学,回家,吃饭刷牙洗脸,也有乖乖到点睡觉的,只是在写作业的时候顺便和妈妈等在这里啦。” 安各“嗯”了一声,从塑料袋里抓出一瓶咖啡饮料,又拖过一摞文件:“我也有在正常上班。我现在就在正常上班。” 裴岑今:你哪里有在正常上班。 ……算了算了,人家母女俩不过是占了餐厅一张大桌子,把办公地点学习地点换了换……在乎的家人关在房间里昏迷不醒,她们还能够正常上下学处理工作文件已经很厉害了……他也没什么立场去劝说…… 但是。 “就一直吃的这些吗?” 作为一个医生,裴岑今还是忍不住再次开口:“一日三餐?全是超市里买的这种速食?这实在是——” 安各摇头:“我有让童童中午给洛洛订餐送去学校……晚上也会带她出去约私厨吃营养餐……” “——但是我觉得太浪费时间了,”安洛洛接上妈妈的话茬,“晚上明明可以用更多的时间坐在这里写作业,干嘛要浪费时间出去吃吃喝喝啊。反正裴叔叔说很快就能好,偶尔对付几顿也没关系……” “是这样,”安各摸了摸女儿的头,“没必要为了吃吃喝喝浪费工作时间,无归境的事还在善后中,我也是很忙的。” 其实不是这样的,只是空下来了,就想坐在这里守着,尽可能离昏迷的人近一点。 没有等在急救室外熬出红血丝,已经是安各分外克制,而安洛洛懵懵懂懂的结果了。 后者毕竟还是小孩子,那天晚上洛安把她和小斗笠安顿好后,留下一句“爸爸要去忙”就意识消失,而为了哄她这几天乖乖上学乖乖早睡早起,安各的说法是“爸爸感冒生病了,但过几天就会好的”。 但安洛洛不是傻子,那天晚上看见的鬼影与血液也不是假的,正好她有很多作业要写,正好妈妈也有很多工作要做,那就…… 那就一起坐在餐桌上,默默地忙着自己的事啊。 至于时不时就抬头往房间瞥去一眼,打着倒水的旗号晃过去想推门,又害怕打扰里面人治伤所以收手……就暂且当做没看见,母女俩一直是非常默契的。 是,的确有钱,也有闲,但努力做好手头的事已经很困难了,哪还有到处结伴下馆子的心情。 别说吃的喝的,就算忽略餐桌上装满速食与垃圾的塑料袋,其他的地方,衣服、鞋子、袜子、书包或手提包,客厅里茶几下地板上也扔得到处都是,昭示着家里主人完全没有心情收拾—— 这还是顾忌着裴岑今在收敛了许多,要是他不在,安各说不定会把内衣裤都乱扔到走廊来。 睡觉没心情,吃饭没心情,乱扔乱丢才能缓解点情绪,母女俩都是一样的。 ——结果,便造出了如今这座垃圾场。 裴岑今环顾周围一圈。他总算意识到自己是处于一个怎样的环境了。 安各漫不经心地翻过一页文件:“裴小哥,你要是嫌弃速食,那就出去吃呗,想吃什么我打钱给你……” 裴岑今伸出手,阻止了安各。 他委婉地提醒道:“弟媳。你看看桌上,再看看周围。” 安各也知道家里乱,但裴岑今总不会情商低到在这时数落她不会打扫吧:“怎么了……” “那个,弟媳。” 裴岑今深吸一口气:“顶多几小时,师弟就要醒了。所以,他要是看见……” 他要是看见……? 安各眨眨眼,但安洛洛已经先一步惊恐地跳起。 她抄起地上的袜子堆就往洗衣房奔去:“妈咪妈咪,快快快快,得在爸爸清醒前把这里收拾干净——” 安各终于后知后觉地惊醒,她环顾垃圾场般的四周,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洛洛快快快,别管那些袜子裤子了,先帮妈咪把这些方便面盒子毁尸灭迹!!” 第295章 第二百七十八课 一个小白痴加一个大白痴就会发出白痴攻击 “喂。” “……” “你, 快醒醒。” “……” “喂、喂、喂……喂——” “……” “啊。真的死了吗?确定死了吗?那就大家一起吧——” 洛安猛地睁开眼,伸手抓住了近在咫尺的刀尖。 后者堪堪停在他的睫毛前。 举着大大的铜剪刀,戴着小小的白斗笠, 托着腮蹲在他身边的男孩撇了撇嘴。 “还以为你已经咽气了……既然没死, 就快点醒啊。” 识海深处, 小斗笠提着剪刀,慢吞吞地在他身边盘腿坐下。 “你也晕太久了吧, 真弱。” 还不是因为你。 弱小、稚嫩又懵懂,自己的魂魄深处被天道意识埋了雷都不知道, 猛然发作后差点一并带走我和你,结果最后为了救你,只能将你暂时带进我的识海里当小背后灵,慢慢缝补魂魄的裂痕, 又分走你身上所有的伤势。 如果只是一具被锻炼出极佳自愈力的成年天师躯壳,伤重后的恢复速度要快得多,原本, 以我个人的恢复速度,就算事后会吐血昏迷也能在几小时内装出没事的样子, 先安顿好妻女再编出什么出差的借口,这样一来就能隐瞒到底…… 洛安想说什么, 张开嘴, 却只咳出沙哑的咳嗽, 刺痛的异物感使他有些不适地皱了皱眉。 即使在自己的识海里, 处于天师特有的调息自愈的冥想中, 他的形象依旧伤痕累累。 刀伤、抓伤、咬伤以及魂魄上密布的撕裂伤——还有一道极其可怕的伤口几乎将他胸膛一分为二, 那正是洛安强行催动刚复原的躯壳使用分身术导致的—— 洛安最终还是没能成功挤出言语。 他皱紧眉,直接拍开了小斗笠再次凑过来的剪刀, 翻过身,再次合上眼。 见状,小斗笠抿了抿嘴。 与洛安相比,他此时身上一点伤痕也没有,只是脸色有点苍白。 ……因为伤口都被大人理所当然地转嫁给他自己了啊。 “你好弱。” 小孩又闷闷地重复了一遍:“弱死了……怎么还不醒……” 兀自嘟哝了一会儿,识海渐渐安静下去。 半晌后。 剪刀的刀背又戳了戳他的后背。 一下,两下,三下。 “喂。喂。喂。死了吗?死了吗。死了没……” 洛安:“……” 没死,但快被你烦死了。 洛安烦不胜烦,想转身扎穿这熊孩子,可又不行,在识海里扎穿小斗笠就等于扎穿他自己。 于是他直接伸手,抓过小孩乱戳的剪刀,远远扔到一边。 ——反正小斗笠本就没用劲,原本锋利的大剪刀只戳出了造型橡皮的架势,即使洛安伤重得无法开口说话,缴械他也轻而易举。 小斗笠没有抗议,更没有回头去寻找自己最可靠的武器。 反正,自从来到这个时间,遇到这个人,他在现实的铜剪刀就被没收过去了。 理由是“小孩子拿这种利器很危险,滚去好好上学”。 真是个很糟糕的大人。 双手空空的小孩在他身边抱住了膝盖。 就像是很小很小的孩子蹲在路边看地上的蚂蚁,他执拗地、沉默地盯着洛安的背影。 抱着懵懂又茫然的求知欲,带着恐惧与惊叹交缠的复杂心情。 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像普通小孩那样,安安静静地看“蚂蚁”。 拼尽一切也要活下去的生命。 离开无归境那间小草屋后的全世界。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80节 小孩忍不住抱紧了自己的膝盖。 明明是我作为工具失职了,没能完全保护好他交待要护好的目标,还给他的重要计划拖了后腿…… 为什么不骂我呢,这个大人的个性明明就很糟糕吧,他一点也不喜欢我,我无疑是他最讨厌的小孩。 可是,我明明守在这里,这么久了。 为什么没有惩罚呢。 脑子里转动的想法奇奇怪怪,问出口的话也奇奇怪怪。 “死了吗?” 不要死。 “你死了吧。” 你不要死。 “喂……” 你快点醒来啊。 洛安总算调整好了喉咙上的伤口。 他缓慢地说:“如果我回归现实,完全醒来,你的意识会被我的识海包裹着沉眠下去,直到你受创的□□完全修复完毕,才能回到现实……” 一场有点长的休眠而已,一觉醒来不就能结束吗。 小斗笠点点头,抱紧膝盖的手松开了,试探着伸向大人的衣袖。 “可以在你旁边睡吗?” 不可以,再黏我就滚开。 ——洛安很想这么说,但小斗笠已经闭上了双眼,向他怀里倒下—— 这哪是什么“睡你旁边”,这明明是“睡你怀里”。 ……他小时候绝对没这么黏人麻烦,这熊孩子是跟洛洛混久了被带坏了吗? 他想叱责几句,但识海却柔和地裹住了沉眠的小孩。 再强大的天师,也没办法对着自己的识海说谎。 紧接着,随着稚嫩魂魄的完全沉眠,识海掀起浪花,轻缓地托着成人的魂魄向上、向上、再向上—— 洛安睁开眼,这一次,再没有近在咫尺的刀尖。 客房的天花板遥遥看着他,而空气中满是朱砂、香火与丹药的味道。 窗帘严丝合缝地拉着,无灯也无光的房间里,他很缓慢地眨动着眼睛。 终于看清了,不远处墙上的挂钟所指向的时间,是上午十点。 十点……? 洛安的第一个想法是,太好了。 上午十点,妻子在上班,女儿在上学,没人在家,他就不用绞尽脑汁编瞎话,思考应付她们两两结合、左右逼问的攻势。 师兄不在这里,想必是稳定他情况后就回去休息了,可房间内留下的各式药香这么浓重,朱砂应该也抹了不少,得赶紧开窗开门,通风换气,以免她们俩回家后被熏到…… 不过,他还以为自己会在医院的特护病房里苏醒。 原来是家里的房间吗? ……不知道她怎么想的,竟然会同意师兄踏足她的领地,还默许师兄施展那些她很讨厌的“封建迷信”…… 对了。 她很讨厌的。 被朱砂、香火与各种药材熏染的味道……现在味道最重的不是房间,应该是我自己。 身上这股“迷信”味道,肯定浓得她受不了。 必须先去洗澡……打理干净了再…… 伸手,抬头,活动肩膀,洛安想要翻身下床。 天师受伤不过家常便饭,反正这次也就是比以往的伤势稍稍严重了一点,所以,就和过去的每个早晨一样。 可刚踏上地板,就是一个踉跄—— 作为一个顶尖天师,洛安快狠准地抓住了床沿,手臂瞬间用力撑住身体,没有狼狈地摔在地上。 他只是普普通通地受伤了,不是腿断了,更不是摔得叮铃哐啷撞倒药碗要人搀扶的重病患。 ……怎么回事?别告诉我这趟无归境之行还给我的身体造成了计划外的影响——影响日常行走就太糟糕了,重伤时那种无能为力的感受我绝对不想—— 破烂恼火地低头瞪向膝盖,正要暗暗发狠,伸手过去掐裂被绷带包好的伤处,逼它行动自如,膝盖却晃了晃。 ……能走? 他试着挪了两步,眼神虎视眈眈。 训练有素的膝关节急忙赶在遭遇二次创伤前证明了自己。 能走。 那刚才的踉跄是……躺太久了,一时没调节好平衡能力……不对。 一步一步,洛安挪动到了门边,终于察觉到了什么。 “好重。” 身体,好重。 比以前沉重许多,每一次挥动,每一次行走都…… “等等。我现在……是活人。” 他拉开了房门,走廊边的落地窗投下清朗的阳光。 隔着窗户与半拉起的窗帘,洛安在阳光下新奇地举起自己的五指。 边缘不再虚幻,没有漂浮的煞气,也不用凭借力量凝聚出形体飘动行走,是切实的、鲜活的。 因为昏迷了很久,指甲有点长了。 ……指甲会自然地生长,温度会自然地在指腹上升起,呼吸也好视野也好都自然无比的…… 活人。 洛安恍惚地向前探了探手,阳光下,没有灼烫感,只有干净的手。 他缓缓用手心贴上玻璃,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再次变成透明穿过去,或者挥出灵活的煞气—— “嘶。” 胸口内撕裂般的疼痛惊醒了洛安,他猛地收回手掌,脸色白了白。 ……看来内伤比预想中严重,现在不能动用太多力量。 算了。 不用急,慢慢来。 现在首要任务是去洗澡,把自己打理干净,然后联系师兄和家主,了解完我昏迷时发生的所有情况,第一时间掌握…… 洛安左右看了看,没有去主卧。 他不想把奇怪的味道带进妻子的卧室,那……依稀记得一楼有许多空置客房,客房里都有配套的浴室,随便挑一间就…… 不过,洗澡之前,要找一套干净没味的换洗衣服才行。 洛安穿过走廊,熟门熟路地打开地下室,想去寻找自己那个专门用来放替换衣物的小柜子。 正如几个月前安各突然意识到、为此冲他大吵大闹的——洛安通常不会把自己的衣服和妻子挂放在一起,主卧里的大衣柜除了妻子的东西,也只有他的一些被妻子所保留的“遗物”。 当然,这段时间他有在努力改,但一时半会肯定是改不回来的,想找衣服还是去地下室的柜子…… 可柜子里没有。 空空荡荡,别说衣服,他随手丢在角落、只用过三四次的廉价袖扣也不见了。 转身再仔细找找,水杯,钢笔,自己私藏的陶土小茶壶,地下室楼梯夹角下放的几双研究用塑胶手套,口罩帽子大围巾,就连冬天时他自己缝制的热水袋、绒毛耳罩与便携暖宝宝的保暖护套都…… 连他数年前存放都市公交卡的挂脖毛线套都没了。 全部消失。 洛安:? 他还以为是自己刚醒记忆有些偏差,慢悠悠在地下室找了一圈,几乎寻摸了每个角落,却什么也没找到—— 洛安一时十分疑惑。 难道家里进贼了? ……贼是怎么闯过他的鬼域,不惊动他的重重禁制进入他的地下室,又是为什么偷走了这些没有卵用的廉价日用品? 洛安很确信自己那堆零碎东西加在一起也不超过一千块,如果有本领如此高深的贼人,那应当直奔妻子的首饰架、衣帽间与地下车库啊—— 对了,妻子。 洛安反应过来,他立刻离开地下室,无视了胸口的闷痛迅速加快脚步奔向了主卧,一把拉开房门—— 万幸。没有被偷,妻子的东西都好好放在原位。 然而…… 望着房里从地板堆砌到床上的零碎物件们,洛安眨眨眼睛,闭紧。 又睁开。 再闭眼睛。 再睁开。 ——自己的手套、帽子、围巾、毛线护套、泥陶小茶壶与一大摞风衣衬衫裤子依旧堆在那里。 垃圾场般陈设着,只中间空出了一个圆形的空间,放着一只枕头,与一团皱巴巴的被子。 阴阳眼确认无误,童叟无欺,那些堆满了整个主卧的垃圾绝对是自己消失的所有日用品。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81节 洛安:“……” 哦,原来不是家里进了贼,是家里多出了一位神奇的搬运工啊。 为了找材料造窝,又或者是为了筑巢,总之……是一些很神奇的目的。 他平静地合上了主卧的房门,平静地转身离开。 看来伤势的确比预想中严重许多,洛安平静地思考着,就连阴阳眼也出现了幻视的症状……不知道是不是师兄某种全新丹药带来的副作用…… 因为主卧的幻视状态太神奇,他决定不过去拿自己的衣服了,去洗衣房里随便寻摸两件就好。 洗衣房应该不会再出现神奇的画面…… “洛洛洛洛——啊啊啊快救救妈咪泡沫吐出来了啊啊啊啊为什么这个洗衣机会往机盖外面飙泡沫!!” “……我只是在搓袜子时分配给你三件短裙洗而已!三件小短裙!臭老妈你是白痴吗,为什么要直接倒空整瓶洗衣液,还把机盖调整成这样——啊啊啊啊烘干机突然冲我这里飙来了臭老妈救命!!” “离我远点离我远点别扑我——洗衣机已经吐我一脸泡沫了让发飙的烘干机离我远点洛洛啊啊啊别扑过来——” 洛安:“……” 洛安默默收回了即将打开洗衣房房门的手。 然而,很不幸的是,洗衣房的房门是透明拉门,哪怕不打开也能看清里面的锣鼓喧天、兵荒马乱。 三个洗衣机里溢出的泡沫在地板上堆了十厘米之厚,两台烘干机正发出凄厉且冒烟的轰鸣,大的那个白痴正抓着一升装的洗衣液空瓶钻进收纳筐里躲避,小的那个白痴则扭着屁股往水池里爬,手里还抓着不知从哪霍霍下来的机器盖子。 ……为什么。 她们不上班吗,不上学吗。 洛安静静地注视着眼前这个狂乱的战场,有点想要转身离开,去外面酒店开个房间洗澡换衣服。 反正她们沉浸在与洗衣机等物的斗争中,压根看不到门外的自己。 然而,眼看着爬进水池的小白痴碰开了水龙头,爬进收纳筐的大白痴卡着筐栽倒在越堆越高的泡沫里…… 洛安叹息一声,还是拉开了门。 “快出来,去洗澡,剩下的我收拾,你们别管。” 互相冲彼此嚷嚷的两个白痴不约而同地止住了。 洛安撸起袖子,抄过墙角的拖把,一边轻咳一边弯腰收拾:“快点出来……” “是爸爸爸爸爸——” 水池里的小白痴视野最高,抢先弹射起飞,唰唰几下就带着水珠和洗衣液扑了过来。 较以前虚弱的洛安险些没被撞倒,倒退了好几步才抱稳了女儿:“怎么……” 出什么事了,怎么这么激动。 他依旧不觉得自己这次受伤是大事,见女儿又笑又叫地往怀里拱,很是莫名。 可还没等洛安问清楚,安洛洛抒发完自己的激动之情—— “安安是你吗?!安安你醒了!安安你在哪里——我看不见你了老公嗷嗷啊!” 一颗收纳筐在地板厚厚的泡沫堆里哐哐乱转,四处扑腾,哪怕隔着收纳筐与重重泡沫也能感受到被卡在里面的人的绝望:“安安安呜啊啊啊啊嗷你在哪里——老公——” 洛安:“……” 洛安真不想回应这只笨笨的收纳筐。 收纳筐呜呜嗷嗷地喊出哭腔了:“安安我看不见,你在哪里啊——” 洛安:“……我不在这里。” 收纳筐精准地通过声音瞄准了方向,她哐哐哐地扑了过来:“安安——” 唉。 大收纳筐的重量再加上两个乱拱乱扑的白痴,洛安终于放弃了抵抗。 他被她们猛地扑倒在了重重泡沫里,感觉陷进了一整个由葡萄味洗衣液组成的泡泡海洋。 ……到底是霍霍了家里多少洗衣液啊,笨蛋豹豹。 第296章 第二百七十九课 悄无声息偷偷变化的最好提前注意到哦 安各是个大大咧咧、直白自信又格外特立独行的人, 这点洛安早就知道了。 不同于偶像剧里女主角不擅长某事时表现出的“笨手笨脚”,安各的肢体协调能力与反射神经其实相当优异,跟秘书说话时能反手将其壁咚在墙上躲避泼洒的热咖啡、跟女儿去游乐园时能端起气|枪一通啪啪啪赢来大玩偶—— 这样的人不擅长家务, 不是因为她笨, 只是因为她懒得费心学。 反正家里有全世界最贤惠的安安老婆, 学什么家务哦。 这样的安各终于有一天主动尝试在家里做事,总想着投入最大的资源拉高最快的速度, 这样就能一步到位——说白了,图省事。 上次做菜时她炸了厨房, 是因为一上来就想同时挑战高汤、排骨与手擀面条; 这次洗衣她炸了洗衣房,是因为一上来就哐哐哐倒了三大瓶一升装的洗衣液进去,还把功率开到最大,看着里面的滚筒飞旋狂舞, 便得意地打开盖子觉得能很快搞定…… 嗯,结果不言而喻。 刚结婚时她倒还有点蠢蠢欲动,第一次想跟对象显摆一下自己留学时习得的煎牛排技能——煎牛排相较中餐而言真的很简单, 更何况留学时多的是美女室友帮她腌肉热锅她只负责放肉开煎——结果却狠狠踩了洛安的雷点。 能不踩雷吗,“我在国外读书时给多少多少帅哥做过这个”“他们成天夸我煎的牛排是全世界最好吃的”“哎你看听说我要做牛排我男闺蜜今天专门叫人送来了品质最好的m5牛肉”“不如我们一并叫上季应一起吃吧”—— 气得洛安就此把她赶出厨房, 再也不许她进来一步。 也不知道这傻瓜怎么想的,当年想给他露一手厨艺时却吹嘘“我男闺蜜很懂我的牛排不如叫上他我们一起”, 后来在摩天轮跟他表白“除了你我也看不上别人”时反而强调了“我曾经可是见过一堆世界顶级男模只穿内裤”云云…… 听着就气, 她还不如不说。 况且, 既然除了他以外早就有无数个帅哥吃过安各“最拿手的煎牛排”, 那他还不如不吃, 这样才是最特殊。 洛安对“叫老公”的执念也同理, 活着时他是因为“没听过妻子这样叫过别人”“成天老婆老婆喊我是不是不拿我当回事”才格外在乎,死后他发现安各拥有千千万万个次抛老公, 便再也不稀罕这个称呼了…… 有什么好稀罕的,她喊过别人那么多次“老公”,只喊过自己“老婆”不是吗。 所以“老婆”这称呼才是独一无二,而她曾无脑发放给千千万万个明星帅哥网络情缘的“老公”已经脏了,不能要了——破烂的脑回路是这样的。 如今妻子叫他“安安”是表示认真的态度,叫他“老婆”一般是日常的调戏嬉笑, 至于“老公”…… 上次她喊“老公”恰好是那天深夜想给他做饭结果炸了厨房,这次则是炸了洗衣房,很明显,这是妻子慌不择路又无比懊恼时瞎喊出来的称呼。 他听着也不会多高兴,反而隐隐有些不满,会脑补她是不是把自己当成千千万万个老公中的一个了。 ……不对,她没把他当作千千万万中的一个,起码她对着别人喊老公时是夸别人帅气性感身材棒,她对着自己瞎喊时…… 上次是要他收拾被炸毁的厨房,这次是要他收拾被炸毁的洗衣房。 ……反正他就是这个家的家政工,无月薪无奖金还全年无休,偶尔还要为雇主提供深夜服务。 这份买卖也太划算了,她当初吵着闹着拉他去闪婚果然是阴谋。 商人的阴谋。 ……话说这两天他昏迷不醒,她是不是趁着他没空管又偷偷摸摸找了一堆新老公? 洛安心里不情不愿地阴暗脑补,但手上还是诚实且任劳任怨地拖着地,将狼藉的洗衣房收拾干净,再把她们完全没洗干净的脏衣服拾起,重新清洗。 因为刚复苏的身体比以前虚弱许多,他做家务的速度也比以前慢了许多,等到收拾好洗衣房时,安各已经从门框边探过头。 “老公。” 洛安的动作顿了顿,但很快便打开修好的烘干机,抱出一摞摞洗净的衣服。 “找我什么事?身上没有泡沫了?这么快就洗好了?” 之前她们俩拖着他在一堆泡沫里赖了十几分钟,再起来后安各和安洛洛就被他赶去洗澡了,她应该正带着女儿一起在浴室里—— 但安各才去掉身上黏黏糊糊的清洁液与泡沫,就赶紧趁着女儿还坐在全自动暖风下打理头发时跑出来了。 反正仗着自己头发短又发质干,哪怕不用吹干也会快速自然干,她想多出点时间和他独处。 女儿这几天非常担心他,接下来的时间肯定要黏着他和他撒娇说话,她哪里好意思在这时和洛洛宝贝说“你蹦出来关心几句就行了,接下来给爸爸妈妈留点空间”…… 虽然等到晚上九点后就能自然地独处,但她一刻也不想再等,几分钟后女儿就要吹好头跑过来了,所以—— “老公。” 第二次了,洛安蹙了一下眉。 不常见的称呼,不仅令他升起更多的不满,也令他愈加怀疑。 “除了洗衣房,你还背着我搞糟了哪里?客厅?厨房?” 安·真的只是想撒娇·但也真的一并搞糟了客厅与厨房·各:“……” 她略心虚地缩了缩脖子,但只退缩了一下,很快就伸手,搂住了他的腰。 “老公……” 洛安正抱着两筐盛满烘干过的干净衣物往客厅走,被她又贴上后腰抱住后想都没想:“行了,豹豹,不管你把客厅搞糟成什么样,我都不会怪你的,现在让开。” 忙着干活收拾时,旁边杵着一个啥也不干还爱打鬼主意的人,就很碍事。 尤其她嘴里还有一声声反常又离谱的“老公”,洛安已经脑补到了“这几天她是不是真的趁我昏迷管不了就找了别的性感小鲜肉所以破天荒来跟我装嗲求原谅”。 虽然他知道她不会真的这么干,虽然他也清楚自己是在阴暗脑补,但就是不快活。 ……谁让她竟然叫他“老公”,这个曾经和成百上千个小鲜肉分享过的公用称呼。 洛安避开她搂来的手,又举了举手里左右抱着的衣篓。 “有话说话,别挡在这里,拜托。” 安各:“……” 安各突然很想摆出正经姿态,跟他扯出前夜在无归境的种种破烂行为,展开一套强势清算让他低头认错,调整出乖觉的好态度。 但她看看这人没什么血色的侧脸,不在孩子面前后放弃了和谐伪装的真实态度,与他忙忙碌碌叠衣服拖地板的动作…… “别忙了,你现在应该多休息。” 她扯住他手里的衣筐,小声道:“中午我们一家出去吃,这些东西你不用管,我叫家政来家里收拾。”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82节 ……叫家政? 洛安终于转身正视她。 第一次,毫不收敛的,阴郁的眼神,不快向下撇的嘴角。 “什么意思?”他冷冷地说,“别告诉我,你真的趁我昏迷时在外面有人了。” 安各:“……你又在脑补什么离谱的破事呢?” “家主和师兄这次难道没跟你交代清楚吗,我身体不好时就爱阴暗脑补,伤越重心情越不好,凡事越爱往坏处想。” 安各:……既然你自己都清楚症状,就不要这么理直气壮,倒是停止阴暗脑补啊!! 什么破烂。 她恨恨地磨了磨牙,摁住了他手里的衣筐。 “放下!放地上!不准做家务了!” “不放。” “我会叫很可靠的家政团队来处理的!” “不干。” “……让你放地上你就放!!” 最后一声与其说是劝说不如说是命令,洛安抿了抿嘴,还是把手里的衣筐放在了地上。 然后他垂下睫毛,冷漠地偏过头:“你吼我。你竟然吼我。你果然是在外面有人了。” 安各:“……”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因果关系吗?? ……况且我以前吼你的次数还少了吗?? 大抵是明白她呼哧呼哧喘粗气时心里在吐槽什么,面前逐渐浮出幽怨气息的破烂顿了顿,主动解释道: “你不是说要和我坦诚吗。以前你每次吼我时我都是这么想的,这是第一次清楚告诉你而已。” 安各:…… 哦,按照我的命令会主动坦白心理活动了,那你还真是好棒棒哦。 ……以前的你是有多喜欢在心里揣测我“在外面有人了”啊?? 她无语凝噎,片刻后,再次伸出了手—— 抓住他的脸,揉,揉揉,搓搓搓。 洛安:“……” 洛安眨眨眼:“不继续吼我了?” “……混蛋。” 怎么可能舍得啊,这张用力搓揉也只能显现出一点点血色的脸。 安各叹气,又踮起脚尖,把自己的脸也印了上去。 手指,鼻子,嘴巴。 亲密地贴近了,而她的虎牙很轻地在他唇上咬过。 像是忿忿不平的报复,又像是出于疼惜的爱抚。 洛安有点意外,刚想开口说话,被她又进一步地封住—— 一下,两下,三下,是实打实的亲吻,不是咬或报复。 ……好吧。 妻子的吻永远能发挥出比止疼药更有效的安抚作用,被那几句“老公”和迟缓疼痛的身体堆积出的不满迅速就散开了,洛安慢慢握过她的腰,反将她拥紧了—— 最后惊醒两个人的是拖鞋掉在地板上的动静。 不知何时安各脚上的拖鞋被甩在了墙上,而她的后腰被握着抵在了走廊另一边的墙上。 隔着一面墙,浴室里隆隆的热风机声与女儿哼哼的愉快小调传来。 ……唉。 安各遗憾地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与窗边晴朗的阳光。 离晚上九点还有很久很久…… 她恋恋不舍地啄了一下他的脸颊,便推了推这人箍住自己的胳膊:“好了,放下吧。” 安各没注意到背光处他眼底划过一丝更浓郁的烦躁和不满——只是见到丈夫一如既往的,冷静又理智地止住了更近一步的动作。 她站在原地轻咳一声,原以为会尴尬几秒钟,然后匆匆地别过彼此,表示“去找洛洛”云云…… 可洛安主动伸手勾过了她的衣角,再次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他说:“转身。” ……嗯? 安各愣了愣,还没反应过,就感到他的手臂再次垫过她的后腰,微凉的触感像蛇那般爬过皮肤—— 安各打了个哆嗦。 直到那只手替她慢慢拉上了裙后的拉链,遮住了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 刚才洗澡时想着“待会一家人出去吃午饭庆祝”,安各出浴时特意换了一件微正式的连衣裙,背后拉链一拉就能脱去的款式。 她有点疑惑:“你什么时候把这个拉开的……” 话说到一半又立刻摇了摇头否定:“哦,抱歉,大概是在墙上蹭时弄开的……谢谢啦。” 规矩又保守的安安老婆哪会干“亲着亲着就偷偷拉她裙子”这种事呢,他自回来后这方面就挺克制,就算要做也会礼貌又温柔地再三询问,就差按照教科书里的指导一步步来了。 虽然他刚才回吻时有些古怪……但大概是受伤的原因。 安各再次怜惜地摸了摸他的脸。 “接下来要慢慢养吧?大概什么时候能好全?” “……也不用养很久,”丈夫若有所思,“大概再过两三天就完全可以了……” 完全可以什么,可以继续做家务? 安各又气又心疼:“我说了我会叫家政。这几天你不用管。” 他想都没想:“不。” “……为什么?” 因为这是我的家,因为这是我妻子和女儿的衣服,因为…… 他执拗地板起脸,就像小斗笠执拗地抓紧了手里拼好的祈福字帖。 “这是我的家务。” “……老公,你听话,把伤养好才是最重要的。” “不听。不会影响养伤。不是你老公。” “……” 安各总算摸清了什么。 “那老婆?安安老婆?” 对象神情里最后一点点阴郁散去,肉眼可见地柔和下来。 “嗯。” “……不喜欢我喊你老公?就要听我喊老婆?” “嗯。” 哎哟。 安各忍不住咧嘴笑:“你在意的东西怎么这么奇怪……我之前叫你老公只是觉得你会开心,特意想撒娇才这么叫,老婆不是叫惯了嘛,以为你听得烦……” “之前不开心。现在没有听烦。” 啊,这种阴暗奇怪的直白态度也好可爱。 安各笑着又贴上他的脸,亲他垂下的眼睛,又亲他的鼻梁。 “那要是我保证以后再也再也不叫别人老公呢?只叫你一个?反正我的老公老婆全部只有你,那老公老婆全部只叫你?” “……” “老公?现在开心啦?” 他抬起眼睛,认认真真地点了下头。 “开心。” ……好可爱哦,怎么会有暴露出破烂毛病后还这么可可爱爱的家伙呢。 安各忍不住再次轻咬他的嘴角:“喂……” 要不中午不出去吃饭了,我们直接去卧室吧。 “妈咪妈咪——我洗好澡啦来帮我选衣服——爸爸爸爸——来帮我梳头——” 声音越来越高,也越来越近。 唉。 安各遗憾地放下了手臂,转身去找女儿:“知道了知道了,别催……” 她第二次忽视了洛安眼底愈发浓郁的东西,再转身时,丈夫已经低头捡起了地上的衣筐,态度温和如初。 安各稍微有点不满,虽然看过这人冷静抽身很多遍了,但意识到他没怎么被自己诱惑到,依旧挺令人丧气的。 趁着女儿还没从走廊那边跑近,她扯了扯他的衣角,小声道:“等到晚上,有你好看的。” 哦,是吗。 洛安的视线划过她背后的拉链,又默不作声地收了回去。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83节 第297章 第二百八十课 太令人生闷气的与太令人心软无奈的 虽然但是, 豹豹摩拳擦掌的“今晚有你好看”计划不到一小时就破灭了。 不是因为她从洛安极其平淡日常的态度里再次意识到了“这家伙现在是重伤患更需要多多休养吧”; 也不是因为不远处的安洛洛小朋友兴高采烈地跑来发表了“今晚想和爸爸妈妈一起睡”的黏人请求; 更不是因为有突然需要紧急处理的工作会议召唤她前往公司,她不得不再次通宵扑进什么赚钱大业里——自家对象受这么重的伤留在家里的女儿又险些出了事,去它豹豹的工作啊—— 不, 安各计划破灭的原因很简单。 衣帽间里, 梳妆台前, 老婆坐过去给女儿编辫子,而她在衣柜前弯腰帮女儿挑裙子时…… “妈妈, ”安洛洛小朋友手一指:“你的裙子上有血。” 安各:“……” 安各转身对镜子一看,脸就绿了。 三天前, 去无归境的前夜——她紊乱的大姨妈突至,连累她又是被红影追又是头痛恶心耳鸣幻听的—— 可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太多,她就把这事完全抛在脑后了,反正自己垫的贴片是自家的黑科技产品, 本就零触感零存在感……刚才洗过澡换过新裙子,急吼吼出来找老婆的她完全忘了要弄贴片。 仔细算算,这是她经期的第四天, 顶多再过两三天就能完全走干净,安各身体棒, 以前来姨妈一般都快速又爽利,也就第一第二天量大, 最后几天只会留下零星一点点, 绝不会拖拖挂挂的……所以按常规判断后几天的量, 就算有时忘了垫也不会再弄脏衣服…… 以前的她甚至会在经期最后几天邀请对象亲亲摸摸, 企图浑水摸鱼——虽然每次都会被记她日期记得无比准确的对象拒绝就是了。 可现在……现在…… 不仅仅是“第二次遗忘贴片结果搞脏裙子”这种糗事, 安各很难不联想到自己在这第四天反常量大搞脏裙子的原因——竟然只是被亲了几口下面就—— 可恶。 ……太羞耻了吧, 可恶!! 安各的脸色从绿变紫,从紫变青, 从青再变粉,最后停留在完全红彤彤的赤红上。 安洛洛小朋友好奇地盯着妈妈的脸。感觉就像是她第一天上幼儿园时盯着门口的红绿灯。 “爸爸,妈妈怎么啦?” 爸爸给她编辫子的手没停,只是抬头瞥了妈妈一眼,大人的目光里有了然,有无奈,还有一丝小朋友根本看不懂的促狭,与藏得极深极深的遗憾。 但爸爸很快就收回了目光,转身拉开儿童梳妆台的小抽屉,给安洛洛戴上了一顶纯银的小发箍。 “没什么,妈妈想起了一件令她生气的事。” 可妈妈的反应不像是生气啊,生气的妈妈一般会立马冲爸爸大吼大叫,不会僵在那里变成红绿灯。 安洛洛歪歪头,之前就平淡指出“妈妈裙子上有血”的她并没有紧张,眼神里浮现出单纯的好奇。 “妈妈,你在气什么呢,不过是生理期而已吧?一时不察弄脏衣服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安各:“……” 安各扭头,绝望地看向自己丁点大的、小学一年级的女儿。 “你为什么会知道?” 安洛洛眨眨眼。 其实是因为安各大大咧咧惯了,这些年她的经期用品全靠老婆定期补货囤货提前在浴室备好,要是不备好就想不起来用——而他们家的生理教育又比较超前,洛安一个男鬼带着安洛洛这个小女孩有许多不便,不得不方方面面仔细提醒——譬如安洛洛三四岁时就被教着学会独立上厕所洗澡换衣服,五岁起被爸爸牵着手去超市添补家用就目睹过爸爸把一盒盒黑科技贴片扔购物车里—— 提问“爸爸这是什么”时得到“这是经期护理用品”的回复,再提问“爸爸什么是经期时”得到“就是女生子宫内膜周期性脱落”的回复,再再提问“爸爸什么是子宫时”…… 爸爸直接从旁边的母婴用品区拿了本女性健康手册递给她,平静嘱咐:“自己看,不懂的字查字典,读通了还不懂就来问我。” 安洛洛小朋友:“……” 安洛洛小朋友不明觉厉:“哦。” 事实证明,洛安的“保守”“封建”只限于夫妻之间那奇奇怪怪的规矩,但无归境可没教授他该如何对待孩子,他便很自然地将女儿对比自己在大山里带出来的师妹们—— 他十六岁时漠然地教导小师妹“发育时胸疼是正常的不可以乱揉”就不羞耻,长大了教女儿了解她自己的身体部位就更不羞耻了。 这有什么好避讳的,女儿提问,他就回答,女儿好奇,那就让她方方面面了解个清楚,免得将来发育时自己摸索着做出各种各样的蠢事。 作为二师兄,他可是亲眼见过四师妹拽着染血的小内衣躲在他门槛下哭着嘟哝“师兄我要死了明天你把我埋了吧”,又亲眼见过小师妹偷偷把发育时的胸口一圈圈绑紧,觉得那是某种要从身体里弹出来的肿瘤…… 大山里可没有教育手册,罗天师一个封建老头子哪好意思跟女徒弟教这些,裴大师兄那时又是个血气方刚看见解剖图就能嘿嘿嘿的青春期直男,胡三师兄成天鼻子孔朝天像嘚瑟的公鸡,就差把“靠不住”写脸上…… 那小姑娘们找来找去,当然只能依靠冷漠程度与美丽程度都不像是男人的二师兄。 二师兄也的确不觉得这有什么,可能爱搞研究的人就是会客观看待各种生物体征的,而纯阴之体也是真的不会有青春期时躁动的荷尔蒙。 十七八岁时他能亲手教十三四岁的师妹缝制胸衣,多年后成家的他就更不会避讳教导自己的女儿。 “这是子宫”“这是乳|房”“这几个地方谁想碰就弄死谁,洛洛出手一定要快准狠,弄死之后就交给爸爸来善后”。 ……在这样清奇又直白的教导下,安洛洛小朋友早早地从生物学的角度明白了许多东西,当同班的小朋友们还在天真烂漫地讨论“妈妈说我是天上的星星送给她的”“爸爸说我是超市打折时装在牛奶篮子里附赠的”“不不不我奶奶说我是垃圾桶里捡来的”时,而老师笑眯眯地点头认可时—— 安洛洛小朋友举起手,语气平静又漠然。 “老师,我们明明就是由受精卵变成胎儿再从妈妈的子宫里爬出来的,他们都是笨蛋吗,星星或牛奶篮子或垃圾桶是不会长出胎盘的。” 幼儿园老师:“……” 同班的小朋友们:“……” 然后安洛洛小朋友的家长再一次被喊到办公室接受批评,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安各过去实在是错失了许多,如今被女儿过分坦然的态度噎得脸色再次呈红绿灯般变了一通,只能僵硬地“哈哈”两声,缩回浴室换衣服。 安洛洛依旧不明白。 “妈妈为什么那么紧张?” 爸爸已经编好了她的发型,闻言将梳子放回抽屉。 “妈妈容易害羞。” “妈妈为什么要害羞?” 因为被一脸天真无邪的女儿直白追问,又联想到刚才私底下偷偷发生的事,是个正常人就会害羞。 爸爸没有回答,只是拾起了妈妈刚才抛下的小衬衫裙,示意安洛洛张开手臂,给她一点点扣上了,又将她抱到镜子前。 浅紫色的衬衫裙搭配银色的月牙形小发箍,安洛洛开心地欣赏着自己的新造型,很快就把妈妈的红绿灯脸色抛之脑后。 爸爸等她对着镜子转过三圈后才开口:“洛洛还记得吗,当初和爸爸说好的事,在幼儿园时,关于生理期的。” ……哦,就是爸爸被老师骂了很久很久的那件事啊。 “我知道不能在外面轻易开口说那些了,有的时候懂要学会装不懂,不可以直白地指出其他小朋友都是笨蛋,否则爸爸又会被叫去骂……”安洛洛扭头,“但对着妈妈说也不行吗?妈妈也觉得教那些很过分吗?会骂爸爸那么久吗?” “可以说,妈妈刚才只是第一次听你这么说,有点吃惊而已,不会觉得你懂那些很过分……”爸爸理了理她裙子后系紧的绑带,“但不能透露是爸爸教的。” 安洛洛似懂非懂:“爸爸又在和我串口供吗?以免妈妈找你算账?” 爸爸:“……” 他是不是真的教了她太多不该教的东西啊。 爸爸心情颇为复杂,但女儿聪明点总比傻点好,还是默默点了头。 安洛洛不再对着镜子转圈,小孩扭过脸看了他一眼,突然伸出手,轻轻地贴上了他的脸颊。 拍拍,搓搓,再揉揉。 有点像是她妈妈刚才气急败坏时伸手过来的动作,但小孩的掌心很软很软,远比成人轻柔许多,也完全不包有威胁或报复。 就像是被小猫踩了几爪子,洛安没避开,只是弯出一点笑意来:“怎么了?” 怎么了…… 安洛洛认真地仰头,两双同色的眼睛直白又坦然地碰在一起。 “爸爸,所以你还好吗?爸爸你教过我,妈妈的生理期会流血会疼痛,所以要小心照顾,认真地保护……可是你没有生理期,那天却流了好多好多的血。” “爸爸,你痛不痛啊?” ——猝不及防地,仿佛被一颗微小的细针扎了一下,洛安飞快避开了她笔直的视线。 “很好,不痛。” “真的吗?” “真的。洛洛不是看过书吗,爸爸是男生,没有生理期的男生不会痛,也不需要额外呵护。” “哪怕流血也不痛吗?” “……不痛。” 安洛洛还是有点狐疑。 书上说女生的生理期会痛,可妈妈每次快弄脏衣服才能察觉到,明显不怎么痛; 书上说没有生理期的男生不会痛,可爸爸的脸色总是很苍白,不管是之前要避着阳光的时候,还是现在面对着她的时候。 话又说回来…… 书上笼统的“女生”“男生”,她又不认识。 无论妈妈还是爸爸,和书上的广泛定义都不一样啊。 不是轻描淡写的图片,她是切实从妈妈的子宫里诞生的,爸爸说那是很痛很痛又很厉害的过程,所以她的每个生日都要给妈妈准备很棒很厉害的礼物。 而爸爸也是一样的。爸爸从小到大牵着她,教给她那本册子,还有太多太多的东西,所以她的每个生日也应该给爸爸准备一份礼物才对…… 虽然爸爸从来不会收。 关于他自己的事,爸爸很少教给她,只是站在有点远的距离摇头。 “爸爸真的不痛吗……” 没有哪个父亲愿意在幼小的女儿面前表露出残缺或伤痛,即使他是个不太正常的父亲。 惨死成煞也好,堕落成鬼也好都不是安洛洛该操心的事,更何况他已经完全复活了。 他能够彻底遮掩过去的。 洛安伸手捧住了她的脸颊,贴过她的额头。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84节 他再开口时一字一顿,仿佛要把这份谎言雕刻成永恒牢固的防护。 “爸爸很好,流血不会痛,受伤不会痛,这次只是稍稍睡得有点久。” ……真的不痛吗,不痛就太好了。 安洛洛呼出一口气,放心地点点头。 然后,贴着爸爸的额头,她又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好啊,那我绝对不会在妈妈面前暴露爸爸的!因为爸爸需要很多很多的呵护,这段时间我会好好地保护你,就算妈妈逼问我也会说绝对不是爸爸教我的,都是我无师自通!!” 爸爸:“……” 她这到底是聪明还是傻呢。 说“绝对不是爸爸教的”和坦白“就是爸爸教坏我”有什么区别吗。 越听越不放心,总觉得这小家伙会暴露自己,洛安刚想装着虚弱的样子咳几声继续打打感情牌,可胸口再次传来闷痛—— “咳……咳咳……” 该死,是压不住的真咳。 他推开了安洛洛,伸手抽了几张纸巾:“爸爸有点感冒。洛洛,去看浴室里的妈妈好没好吧。” 正巧,安各之前哄孩子时用的借口也是“爸爸感冒生病了”,所以安洛洛没再怀疑。 她点点头就转身往外跑,而洛安等到她的背影不见了,才放下纸巾,看了眼里面。 红得发黑的淤血,星星点点的,像是某种溅开的毒药。 ……唉。 他不由得嫌弃地皱了皱眉,身体愈合的速度怎么都不如预期——重伤状态实在是令人厌恶又烦躁——现在内伤还在,活人的身体又不能用煞气直接修复,实在麻烦。 其实已经很好了,裴岑今帮他修复了身上大半伤疤,如今洛安咳出来的不过是淤堵多时的气血,虽然咳血时的闷痛避免不了,但咳嗽越频繁他的身体就能越快复原,也算是“堵不如疏”的佐证。 否则他也不会放出“等师弟醒了就没什么大问题”的话来。 既是确认那个讨厌伤病的破烂会不择手段“迅速愈合”,也是对自己医术的自信。 咳出的血越多痊愈的速度越快……咦,这么想想,他还真算是“生理期”。 洛安再次反感地瞥了眼染上血的纸巾,迅速揉皱,抛出手心,又让它在空中自燃。 他自己也会点医术,知道这时应该取点咳出的血做样本,根据样本对症下药调整方子吃几服,再配合着吃点补气血的药会好很多,但…… 但小伤不会死,大伤是自己弱,洛安就是很讨厌受伤,更讨厌搞这些温补的东西让自己过得舒服。 不就是咳嗽时会有点痛吗,又不会痛死。 “爸爸爸爸,好了嘛?我们要出门啦?” “来了……” 他起身,合上房门,把那点烦躁抛之脑后。 反正就是两三天便能飞速掠过的小问题。 ——事实证明,这不是两三天就能飞速掠过的小问题。 起码,当天晚上,洛安就发现,这问题大了去了。 发现自己依旧在生理期的妻子没心思搞东搞西,一上床她就蒙着被子睡了,大概是既为白天弄脏裙子的事恼怒、又因为没能兑现狠话而心虚,况且这段时间她也的确累得不轻,他刚熄灯就听见她那边传来熟睡后的吐息—— 然而,洛安躺下才不到半小时,胸口的闷痛就驱使着他从床上坐起、飞一般冲进浴室—— 咳嗽,干呕,洛安与裴岑今共同制定的治疗方案是最强势又最快速的,在这样的痊愈速度里,不分时机被药材与罡气催动着迸出体外的淤血就霸道极了——也痛苦极了。 他奋力掐紧掌心想压住这些噪音,但最终能压住声响的唯一方法是把水龙头开到最大,然后把脸埋进水池里。 ……啧。 只要一停止咳嗽,洛安就想洗干净身上的血味躺回床上,继续伪装“没什么大不了”,可咳嗽就和喷嚏一样是不可能一通咳完快速止住的,他在床上躺一会儿就又感到想咳嗽,不得不再次下床冲进浴室—— 来来回回折腾了十几遍,洛安头疼喉咙疼,最主要的是他的心态越来越差,闷气越来越足——众所周知,闷气最伤身体。 他浑身上下的筋脉都气得疼,恨不得直接把手化回鬼爪探进胸里捏爆肺算了,这是什么拖后腿的破烂脏器,拖累他掩藏不好维持不住还来来回回地咳嗽,大半夜的也不知道会不会打扰家里其他人休息——气死了气死了这种狼狈的状态—— 等到洛安第十九次咳完血,察看颜色确认它比早些时候淡了很多,淤血应当在逐步减少了——他又清洗了血味从浴室里出来,结果就看见床头灯打开了,妻子默默从被窝里探出头盯着他,脸上再无半点睡意。 洛安那好不容易因为“淤血变淡”缓和了点的心情立刻跌到谷底。 “抱歉,”他走过去,揉着眉心,“大晚上的吵醒你了……” 他没再想着扯谎,安各不是傻子也不是聋子,枕边人大半夜不停咳嗽干呕、十几次下床去浴室来来回回——她早晚会意识到的。 闻言安各面无表情地盯了他一会儿,洛安猜那是起床气。 谁大半夜的被一个病痨鬼吵醒都不会开心。 “对不起,”他再次道歉,“明天我联系师兄再开点药,早点止咳。” 安各继续盯着他,背景板里无形的怒气似乎更浓郁了。 “……要不先分房睡吧?”洛安思索了一下,“这几天你睡我旁边肯定休息不好……” 妻子的表情又变了变,如果说她刚才是想咬他一口,现在就像是要啃穿他脑壳。 凶神恶煞的。 洛安又咳了几声,继续讨饶:“我真没想到会有这样吵闹麻烦的后遗症……” 是真的没想到,否则他今晚再怎么也不会和妻子睡在一张床上,早就缩回客房安分待着了。 安各吸气,吐气,再吸气。 她终于开口时语气硬邦邦的,压着不知名的愤怒,但却又很轻。 “先喝点热水。给你倒那儿了。” 洛安:? 他这才意识到什么看向被自己忽略的床头柜——一杯热水,还有一张摊开的油纸,里面放着几粒补气血的丹药。 前者杯口散发着热气,明显是刚倒好的; 后者是他今天白天时亲手炼制的药丸——因为她还在生理期,前几天又在无归境时受了点伤,洛安觉得她需要好好调养。 见状他立刻就移开视线,伸手拉了拉她的被子。 “怎么突然把药匀给我了?你肚子不难受了?脚踝上磕的伤好了吗?还疼不疼?” 安各:“……” 安各感受着这货一把扯出她的脚踝在灯下察看,反复摩挲了一会儿那片破皮的小口子,仿佛那点口子是骨折再添穿透伤—— “明明就还没愈合。你该多吃点药,才能快点好。” 安各……安各真想直接拿脚踹死他。 脚上破了点皮在生理期第四天的,和不停干呕一晚上往外咳了十七八次血的,你觉得哪个更需要吃药,哪个更需要安安分分好好养啊?? 但夜太深,那边的被褥掀了太多次,浴室里的咳嗽听着太令人难受……她实在是发不出脾气。 “多喝热水,多吃药,”她闭了闭眼,缩回被窝,“然后上床关灯,陪我继续睡觉。” 洛安同样想反驳,“我躺旁边继续咳嗽你怎么可能睡得好”,事实上,他现在就想收拾被子枕头搬回客房。 但同样……夜太深了,妻子看上去太气太累了。 他只好老实地喝了水吃了药,依照她的命令安分躺下,很久都没再动。 也不知道是今晚咳的血太多终于咳完了,还是补气血的丹药起了点缓解的作用。 洛安闭目养神,根本睡不着,乱糟糟地想了很多。 睡不好,吃不好,想要休息会被那边的动静打扰,随时要提高注意力警惕……他小时候照顾过那个疯疯癫癫的女人,他最知道照顾病人有多疲惫的。 不管是脑子有病,还是身体有病,照顾病人永远是一项苦差事。 明天他就搬去客房……不,还是直接去自己的胡同小院……等伤彻底养好了再回来,反正也就几天…… “别告诉我你在想分房睡的事。” 旁边突然窸窣响了一阵,她的脚不轻不重地踢过来:“想都别想。” 洛安:“……还不睡吗?” “你咳成那样,谁能再放下心快速睡着啊。我越想越气。越气越想。把我推醒跟我说声不舒服,让我帮你倒杯水,你会死还是怎么的?” “……” 洛安皱皱眉,意识到黑暗里她看不清自己的否定,又开口道:“豹豹,照顾病人并不是轻松的事情,而我真的很抱歉今晚吵醒了你。” “你今晚要是没吵醒我,”她冷冷道,“我明天早上起来会被我自己气死,然后坐地上从天亮哭到天黑,拍着大腿喊你压根不在乎我,根本就没把我当老婆使,我以后再也再也不倒头睡觉了,就要通宵盯着你盯出红血丝。” “……” 洛安无语良久,不知该如何回复。 所以不是因为他吵醒了她生气?是因为他没有一开始就把她叫醒生气?这可真是…… 你又在生理期,又带着伤口,这几天还忙忙碌碌的累得不轻,我怎么可能就因为一些咳嗽半夜推醒你?况且牺牲你的睡眠换杯热开水就能让我的症状平复吗? 他实在想要再反驳几句,但妻子描述的画面感扑面而来,那也的确是她能干出的事。 虽然她以前总是过分健康看不太出来,但,其实,每次安各生理期时,洛安都会比平时小心许多,能顺着的哄着的都会去做。 毕竟……闷气太伤身体,尤其是在气血流失的时候。 洛安最终还是妥协了。 “我明白,”他承诺,“我明天不会搬去胡同的房子那里。” 安各幽幽道:“原来你不仅仅想着分房睡,还想着直接离家出走。” “……” “要不是你现在咳得厉害,信不信我今晚就把你狠狠教训一顿,折磨得死去活来。” “……” 说这话时她原本踢他小腿的脚逐步往上,踢向了有些不妙的位置,很明显在暗示那会是哪种“折磨”—— 洛安赶紧抓住了,摁到旁边。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85节 “豹豹。” 他很无奈,既想提醒这笨蛋“你还在生理期也还有伤要养”,又想说清“我咳嗽吐血是吐淤血不是真的病重虚弱没力气了”,更想委婉指出—— 不论哪一晚,不论哪一次,不论生前或死后,这种“折磨”发生在他们俩之间,他也绝对不会是死去活来受教训的那个。 这不是惩罚,这是奖励。 可豹豹气得脑袋发昏,再次放出狠话:“你是不是小瞧我!我告诉你明晚你给我等着!” 洛安便叹了口气,掀开自己的被子,伸手过去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小腹。 “这个量,明晚还走不干净,”他精确又熟稔地说,“你得等到后晚了。” 安各:“……” 他豹豹的。 “你瞎说什么呢!什么量不量的,再会玄学也不可能判断出这种事吧!” 不用会玄学啊,能感知到体内气血的波动状况,又能熟悉你以往每次生理期的流量和长度,相互比对一下就知道了。 洛安收回手,温声哄她:“肚子气疼了吗,我去厨房给你弄点红糖?” 安各又羞又恼,气血翻涌—— “不准去!除非你是煮红糖给自己喝!!” 洛安:“……” 洛安想了想,觉得这没什么好避讳的,更没什么好拒绝,能让她多补补就是好的。 “行啊,那我煮好了,我们俩一起喝。” 他说着说着就起身下床,床头灯下的侧脸显露出一点雀跃:“等我十分钟……” 很明显,破烂是闲不住的,他就爱照顾别人,就不乐意自己被照顾。 安各:“……你给我回来!躺好!!不准去厨房忙——把手机给我,我叫外卖,你就躺床上老实等着!!” “什么……” “不准反驳!再这样我肚子疼了!” “……好。” 第298章 第二百八十一课 城门失火未必殃及池鱼也有可能是沾光 【中午, 11:40】 裴岑今是被厨房传来的饭香味叫醒的。 一片迷蒙中,陷在枕头里的他咕哝了几句,还以为自己是睡懵了…… 他独自租房住, 又从事那么一个游离大众的行业, 跟邻居打交道的内容基本为零, 倒头睡下之前还特意给认识的人群发了“筋疲力尽”“休假一周”,按理是不会有人来他这里打扰的。 裴岑今这人虽然炼丹炼药格外厉害, 却不怎么会做饭——倒不如说他这是职业病使然,平时待在烟熏火燎的炉子前工作太久, 私人生活就特别不爱开火,能下馆子就绝对不会在家吃饭,即使在家也是叫外卖。 所以他家的厨房就像是每一个刻板印象的单身汉的厨房,落灰的落灰生锈的生锈…… 哦, 他现在交了女朋友,好像也不能算是单身汉。 但同理,李欣童这位成天忙着赚钱的高级秘书可不会“去男朋友家帮他做饭”, 用她的话说就是“我忙得连给自己做饭都来不及凭啥给你做饭,大男人没手没钱不会下馆子吗”——不过裴岑今跟她混熟了后就明白她嘴上的嫌弃是假的, 真相是她跟自己一样不会做饭只爱到处下馆子,唯一料理技能是泡方便面—— “这可是中州首富都亲口夸赞过的泡面技术, ”女朋友曾如此炫耀, “而且我们老板喝多时专门承认过, 说我的料理技能远超她八百条街呢。” 当时裴岑今塞了一坨没泡熟的面进嘴里, 含混地捧哏“了不起了不起”, 实则心里默默在想, 弟媳的料理技能到底是何等的惨绝人寰哦。 更何况女友的老板富得流油又大方得离谱,她虽然整天忙碌但奖金提成也是分分钟哐哐进账, 比他有钱得多,租住的房子是市中心的顶层公寓,一般都是他拎着外卖去李欣童那儿约她看球吃饭,李欣童可不乐意频繁到他这种老市区的小破房子来…… 总之,就算他脱单了,女朋友主动上门、出现在他家厨房的概率依旧近乎为零。 而他这情况,除了女朋友还有谁会突然闯入厨房折腾出一股浓郁饭香,他也没把租房钥匙给过李欣童外的任何人…… 迷蒙的裴岑今猛地睁开了眼。 清醒的裴岑今腾地坐起了身。 他终于意识到那股饭香是什么了。 异常特殊又异常熟悉,既不来自他家小区楼下惯常吃的那家饭馆,也不来自女朋友最爱叫的外卖,那是—— 来自于记忆最深处,年少懵懂时,那股最好吃又最合胃口的“家常”味道。 “才醒?虽然是休假在家,但你这是什么低缓的反应速度?” 厨房,灶台,嗡嗡作响的老式油烟机下,罗氏师门的年夜饭扛把子兼唯一会做饭的二师弟转过脸:“这要是在做委托,你早就死透了。” 裴岑今:“……” 裴岑今一时有千言万语汇到嘴边,但又尽数被破烂师弟特有的阴阳怪气问候堵回来了。 他最终憋了半晌,只是问:“你怎么进来的……” 虽然你曾经跟我在这房子合租过,但我记得清清楚楚,你这货一搬走我就光速换了门锁钥匙——还特意买了三桶炸鸡庆祝。 师弟没答,直接抄起那口铁锅,“咚”一声放在塑料桌的隔热垫上。 裴岑今看着他直接抓铁锅的手,忍不住颤了颤——师弟心情很不妙的样子。 但他随之看见了铁锅里的内容——巨大一锅的香辣小龙虾,红得夺人眼球。 而这还只是主菜,铁锅小龙虾旁还有红烧排骨、油焖茄子、醋花生拌黄瓜醋溜皮蛋…… 以及他小时候在山里最爱吃的杂粮窝窝头,个头又大又圆,拿一只就能占满整个巴掌,里面的窝窝饱满得可以夹万物。 咕咚。 裴岑今眼都直了,上次他吃到杂粮窝窝头可还是师弟活着的时候给他们做年夜饭…… 但……大师兄多少还是很有定力的。 后退两步,擦了擦口水——又擦了擦口水后——裴岑今还是挤出理智:“你这次来到底是想干什么……” 师弟拉开椅子,悠悠然坐下:“给你做饭,不行吗。” 太可疑了,绝对是阴谋。 “有危险”就差写他脸上了,裴岑今直接打了个哆嗦。 要知道罗氏师门的二师兄从来与“贤惠”二字无关,就算正看似恬静地守在灶台前,他下一秒也能举起擀面杖擀过来。 有这家伙的厨房,可比军火库还可怕。 “我警告你啊,”裴岑今小声道:“我们共同制定的治疗方案可还在一份备份在我手上,你要是不想弟媳了解到你折腾自己的每一个细节,就不能谋杀你的主治医生……” 洛安摆了摆手。 他周围的气压低低的,也很不耐烦,但比起“杀气”,更多的像是“闷气”。 “放心,没想谋杀,只是来还债。之前不是说好了吗。正好我有空,所以就过来还债。” ……还债? 啊对,之前定下的计划,为了让他同意参与,师弟的确是威逼利诱又许了“十顿夜宵”的承诺来着…… 洛安指了指桌上这些菜:“十道抵了七道,还剩三道。” 裴岑今:不是“顿”吗?什么时候变成“道”了?还有“拌黄瓜”“醋花生”也能各自抵一道大菜哦?? ……虽然但是,裴岑今并不敢将质疑讲出口。 明目张胆拿拌黄瓜糊弄他的师弟总算有了点“正常”的样子,裴岑今松了口气,飞快地坐下,抄起筷子就开吃—— 至于师弟为什么不快活、为什么中午会有空跑到自己家做饭呢,裴岑今才懒得管——重伤状态的师弟心理状态总是忽上忽下曲折拐弯的,还总能从最低谷拐去奇奇怪怪的正常途径发泄——譬如砸桌掀碗打胡令——那还有什么好搭理的,反正他生闷气生到最后遭殃的都是别人。 送上门的菜不吃白不吃啊。 裴岑今爆睡几天,醒来后也实在是饿了,几大口包进嘴里狼吞虎咽,一手抓住窝窝头一手就急着剥小龙虾,急得像饿死鬼投胎—— 洛安当然也不可能好心帮师兄剥虾,他只是坐在对面默默看着,目光幽冷地剥着手里的花生,也不吃,剥开一颗就把果仁扔旁边去把花生壳捏成粉,不知跟哪个次元的生物较劲。 ……一个精神病跟一个饿死鬼便这样诡异和谐地吃着午饭,原本吃完了也就默默散了,反正两位都不是很想费工夫说话交流感情……直到突然,裴岑今的手机震了震。 裴岑今从百忙之中抽出空看了眼时间。 这是洛安苏醒后的第三天,他爆睡后刚醒来的第一个小时,天师的委托不会通过手机下达,那些同事朋友也不会在这时打搅他。 裴岑今便举了举抓满食物无暇他顾的双手:“师弟,帮我看下,大概是垃圾短信。” 洛安:“不。” 裴岑今:“那我要是在你面前用涂满酱汁油渍的脏手去划拉屏幕,你保证不被恶心到,也不出手打我。” 洛安:“……” 洛安无法保证,便默默替他开了手机,拉过来看了眼。 “你自己接,是李小姐的语音消息。” 呃,他女朋友? 裴岑今又看了眼钟:“这个点她应该在上班吧,是公司的午休……你帮我直接点开呗,估计是吐槽工作上的烦心事。” 洛安本想拒绝,听到“工作上的事”又顿了顿。 “李小姐的私话,外人听不好吧。” “这有什么,”裴岑今很熟练,“她会在午休直接发语音消息跟我吐槽的烦心事,一般都已经跟整个秘书组吐槽过一圈了,还发过朋友圈和空间。” 洛安:“……” 洛安属实不懂,既然师兄说没问题,他便默默点了语音键。 “啊——呃——可恶——受不了了——为什么——” 李欣童暴躁的乱吼从话筒那边炸开:“我老板已经维持了整整两天的工作狂状态了——我——开完了一上午的会下午还有十四场联线讨论要主持——呕——呃——为什么——为什么老板跟老板娘冷战要跑来压迫我们这些打工人啊?!!” 裴岑今:“……” 裴岑今一手抓着小龙虾,一手抓着窝窝头,一点点僵硬地抬头看对面。 对面的老板娘漠然地捏碎了第无数份花生壳。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86节 “我没跟她冷战,”他说,“是她自己跟自己较劲,这两天不允许我下厨房,也不允许我给她做饭,逼着我不准干活,我要是动锅铲她就生气。” 李欣童的咆哮语音依旧在回荡:“我真的搞不懂——搞不懂——啊——呃——我要我的朝九晚五——我要老板重新轻松下班——干嘛啊——中午没收到老板娘的便当就开始给我们安排任务——任务任务还有任务——这也就算了还在我吃外卖时幽怨地扒我桌子旁盯着我看——逼逼什么‘有饭吃真好啊’——‘我今天中午都没饭吃呢童童美女真幸福啊’——老板!!对!!我说的就是你!!不要再盯着我吃饭了!!让我静静地午休行不行!!” 裴岑今:“……” 如同一串串地雷爆开,激烈的、清晰的大段语音背景里很快冒出另一个人的声音。 “童童啊,我没有盯着你。”那个人的语气似乎能够飘出话筒、长出实质的蘑菇来,“我只是觉得你的午饭真好啊……不像我,老婆竟然说什么‘那你不让我在家做饭我给别人做饭去,反正你有钱你自己买饭吃我就不管了’……真不知道现在他在哪个小妖精的家里给他做饭呢……呵呵呵……呵呵呵……” 裴岑今:“……” 裴岑今低头看了看自己眼前的一桌子菜,嘴边似乎有千言万语。 师弟在对面抬眼:“愣什么,师兄,吃啊。” 裴岑今……裴岑今便默默把左手的小龙虾塞进嘴里,又扒了一口右手边的红烧排骨。 不是。 反正……到嘴边了啊,不吃白不吃。 第299章 第二百八十二课 一个举措中暗藏着千层饼般的内情或目的 李秘书在午休破防的咆哮式吐槽结束后, 裴天师的餐桌上安静了很久。 师弟继续坐在那儿,徐徐碾碎花生壳; 师兄则继续抓着窝窝头和小龙虾,闷头干饭。 ……沉默, 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啊不, 是今天中午的小龙虾。 直到沉默的一大锅小龙虾尽数被沉默的大师兄消灭掉,连带着一大桌子菜也被他尽力吃了个七七八八, 裴岑今打了个饱嗝,又满足又撑。 有那么三秒钟, 他完全沉浸在了“最喜欢的食物塞满肚子”的幸福感里,因为吃得太多脑子都开始发昏,仿佛要离开现实…… “全是油渍,去洗手洗脸, 否则抽你。” ……很好,裴岑今瞬间回到了现实。 他默默地去洗了洗,又摸摸撑得不行的胃, 便默默起身,去小区楼底下晃了几圈消食, 全程安静得像个退役养老不理俗务的大爷…… 没有哪个明智的人会和情绪低谷的破烂搭腔、对呛,只除了某头猛豹。 反正……人家夫妻俩自己的事……他管不管都会导向一个结果……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就安静混过去……饭吃完了好处也蹭完了就继续装路人呗…… 于是裴岑今绕着小区晃了两个大圈后才回家。 可师弟没走, 正站在厨房刷洗他吃光的铁锅。 裴岑今:“……” 就, 气压依旧挺低的, 仿佛把铁锅当成了他刚刚沉迷碾碎的花生壳。 但师弟刷的是他家的锅碗瓢盆, 裴岑今也正好不爱洗碗, 想不到什么阻止他的理由…… 明智的大师兄便默默合上房门, 又去小区楼下多晃了好几圈,晃着晃着发现超过了“饭后半小时”的桎梏, 甚至撸起袖子跑了几圈步,直到原本八分饱的状态重新回到半饱状态—— 才慢腾腾地踩上回自己家的楼梯,哼着歌,手机点开外卖软件,一边计划着打算叫点油炸零食回来吃,一边打开房门。 师弟却还没走。 他从厨房转移到了客厅的沙发上,低着头默默叠衣服。 裴岑今:“……” 干什么啊,这个人不是爽朗复活了吗,怎么气场比他死的时候还阴魂不散呢?? 况且他只是和老婆闹脾气了而已吧,“谁负责做饭谁负责洗碗”这种最低等级的拌嘴能有多严重,他是有点精神问题但又不是有智商问题,这种小矛盾能误会到哪里去——而且难道他一和老婆闹脾气就不想回家吗——他以前可没这么麻烦啊?? 顶多就是在手机上发各式表情包骚扰他,现在直接跑他家里赖着不走是干嘛—— “今天周五,我女儿下午会提早放学。” 叠衣服的师弟头也不抬:“你房子离她学校更近,我直接从这里去接她放学,就不用走回头路。” 仿佛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师弟顿了顿,又补充:“过一小时洛洛就放学了,我只需要再在这里随便打发几十分钟。” ……哦。怪不得。 裴岑今松了口气,起码现在不用担忧他会一直阴魂不散地杵到晚上了。 现在正值下午三点,盛夏的阳光正穿过纱窗,带来一天中最高的温度,把室内的空气烫得又闷又热。 裴岑今租住的老房子自带一台空调,那还是上任住户留在这里的,而它最近一次被维修清洗还是师弟跟他合租的时候——远在十多年前——所以师弟此时绝对不会容忍那台老空调里吹出的污浊冷气,客厅内也只开着一台电风扇。 ……师弟这人虽然习惯把自己搞得破破烂烂,又爱在工作时以格外不拘小节的作风搞拆迁办,但他自己生活时却对居住环境的要求很高,当年甚至每隔一星期就要拆洗一次窗帘,开空调超过三十次就要换洗过滤网。 裴岑今有时候也不懂他为何如此龟毛,这些繁杂的家务事明明扔张防尘符就能解决,再不济撒豆成兵捏几个小泥人帮忙干活……师弟却偏偏要亲力亲为,仿佛他并非在意“家务”本身,而是执着于某种……意义? 虽然他做这些也是日常修行的一种,但这已经执着得有点病态了…… 裴岑今叹了口气。 待在这种空间里本来就热得慌,他看这货阴阴郁郁的状态也闷得慌。 不是心疼胸闷那样满怀关爱的情绪,单纯是他想快乐单纯地度过自己的休假,可旁边的家伙顶着一堆无形的积雨云不肯走,连累他整个家的气场都压抑下去了。 不就是跟对象吵架吗,至于吗…… 裴岑今打开冰箱,拿出两瓶冰镇的可乐。 “热不热,解解渴?” “纯阴之体,不热。糖分过高,不喝。” “……要不要陪我打局游戏?” “讨厌网游手游,不玩。” “不是网游也不是手游,是ps里单机的……” “不知道。没玩过。没空玩。” “那开电视看看球赛……” “静音,很吵。” “……那下盘棋……” 师弟终于从机械阴郁的叠衣动作中抽出空,颇为诧异地瞧了他一眼。 “从小下到大,你没有一次赢过我,上次输了棋还赌咒发誓‘再跟你下棋我就是狗’。” 大师兄:“……” 大师兄:“说真的。师弟。你这个破性格是怎么娶到老婆的?” 洛安:“靠脸。你没有的脸。然后靠伪装。你学不会的伪装。” “……” 这个天还能不能好好继续聊了。 裴岑今一仰头,咕嘟咕嘟地灌完了自己手里的冰可乐,喝空之后又去喝第二瓶,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灌酒。 出于各种各样的理由,他好像不得不结束自己的逃避,和沙发上这个散发着极低气压的破烂东西讨论“情感问题”,拿出长辈架势语重心长开导几句了。 但,出于各种各样的理由——裴岑今瞟了眼阳台那边清洗后晾晒的脏衣服,和师弟手里正在整理叠好的干净衣服,那边已经分门别类放入筐中的过季服装——还有那边厨房清洗如新的碗筷,冰箱里用保鲜盒仔细分装的饭菜—— 生了闷气离家出走的师弟来他家一趟,一下午就把他的老旧出租屋打理得闪闪发亮,不提剩菜,冷冻柜里剩下的窝窝头还够他吃上一个月的。 裴岑今……裴岑今真的不是很想开导师弟。 他悄悄的,悄悄的希望了一小下,要是师弟跟弟媳吵得更凶,师弟一气之下来承包他后三个星期的早中晚饭…… “别做梦,”将最后一件春季外套叠好封箱,师弟漠然开口,“我只是想在接女儿放学前找点事做,十几分钟后就走,然后接下来一个月你都不会再看到我。” 裴岑今:“……” 裴岑今:“为什么接下来的一个月都不会再看见你?” 师弟没有正面回复,只是目光稍稍飘向远方过于炽热的阳光。 “洛洛的学校下个月就放暑假了,我这次想给她报个暑期夏令营。” 裴岑今:“……所以呢?” “所以,下个月,”师弟遥远的目光飘回来,“我就没空来找你了。” 小孩的暑期夏令营难道不是锻炼自理能力的集体活动吗,难道你这个当爹的要陪同啊,你下个月不会出现和你女儿的夏令营究竟有什么关系? ……但算了,反正师弟涉及到正经的规划决策总是不到最后一刻绝不露底,怎么问他得到的答复都是云里雾里…… 裴岑今实在忍不住了,把可乐瓶往桌上一放。 “我说,你也不蠢。” “不。” “干什么事都有目的性……就连现在坐在我家给我添堵也是你故意的……除了待会儿接孩子方便以外估计暗地里还有百八十个目的……” “对。” 裴岑今:“……既然你方方面面都能看得算得清清楚楚,还在这里跟我装什么跟老公吵架后又赌气又抑郁跑来要闺蜜安慰的怨妇啊??我可不是你对象,你哪怕把人设玩出一百七十个花来我也不吃你那一套——” 师弟将整理好的衣堆往旁边一推,眼神极淡地扫了过来。 “不准随口提170,我讨厌170这个数字。” 裴岑今:“……” 他有毛病。 裴岑今:“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别乱扯话题。” 是。 与安各不同,裴岑今其实在听到他们吵架原因的第一时刻就明白了,洛安为什么气压这么低,还这么在意“不许下厨不许干活”的禁令。 他到现在还记得,小小的师弟第一次受重伤,被师父命令待在床上好好静养时,他奉命去照顾师弟结果在药炉前睡着…… 半夜被窸窣声弄醒,举起油灯往里一瞧,却看见那孩子坐在床沿,高高举起一把绣针,扎向自己被绷带紧缚的伤口。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87节 【讨厌……受伤。不如直接挖出来……扎碎……切掉。】 他的舌头还发着木,那把针就被主人剁肉般狠狠剁下去,而小孩的脸上还带着一种天真的愉快—— 年幼的他不禁发出了惨叫,而那及时唤来了罗老天师,后者制止了小孩要把伤处切成稀巴烂的行为。 ……裴岑今很早就明白他不是个正常孩子,但那是他第一次清晰看清了,师弟真的很…… 【破烂】。 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灵,他以一种绝不健全的方式,又缓慢稳定地生长着。 洛安,真的很讨厌【重伤】。 因为那会令他不得不【休养】,不得不【什么都做不了】,从而陷入…… 一口回旋、拉扯、似乎能把他对生命的渴望完全吸进去的幽潭,而潭水里塞满了深不见底的负面情绪。 洛安挣扎出来的唯一手段,就是像幼时清理血潭的垃圾那样,“清理”掉身上脆弱的、拖累自己无法动作的部分,然后再次站直—— 【这样一来,今天的我也是优秀的清理工具。】 这是病,他们俩都非常清楚,而且这种病是药物与符咒治不好的,只能由洛安自己一遍遍调控情绪。 所以,长年累月,裴岑今便学会了装聋作哑。 当二师弟重伤闷闷不乐时,随手抛颗水果让他帮忙削皮,倒出积累了大半月的衣服让他洗,甚至拖着半身不遂的他去给三师弟煮粥喝,照顾呜呜哭的师弟师妹……做着任何“工作”性质的事情都能令他的情绪好很多,也会减少他自残的可能性。 也因此,裴岑今发现他突然闯入自己家哐哐做家务时什么也没说—— 就像即将破开的高压锅,不得不遵守着安各“什么也不准做”“老实养病就好好待着”等命令的洛安太需要发泄渠道了。 更何况如今的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单纯天真的孩子了,一个成熟理智的大人绝不可能允许自己做出无意义的自残行为,也绝对不想被家人发现、看到她们惊恐退避…… 裴岑今摇头:“但你只要一天伤没好全,就得忍耐一天。这也是没办法的。别再跟你对象乱发火,这又不是她的错,谁知道你这么不正常……” 嘁。 洛安烦躁地看向老房子角落的那处地板。 室内依旧闷热无比,不远处的那块地板上,裴岑今那台老旧的电风扇将他没能完全绑起的长发吹得一飘一飘,垂拢在肩膀上的几缕头发就像是炎热的小蒸笼企图黏湿他的脸,更别提还伴随着“嗡嗡嗡”“叮叮叮”这样接触不良的噪音。 即使刚刚复活,即使是不易出汗的纯阴之体,在这样的乱拨乱撩下依旧会很烦、很烦、无比烦躁…… 洛安直接站起,走向电风扇,一拳砸上了开关。 裴岑今:“……” 然后他在电风扇的惨叫中回头,进行刚才的聊天:“师兄,我从一开始就告诉你了。我们没有冷战,我也没有对她发火,只是她单方面生气而已。” 裴岑今:“……” 裴岑今看了看那台不幸阵亡的电风扇,又看了看师弟用那双无情铁手扯电线拔元件的动作。 “你……你确定你没生气?” 洛安一拳、一拳、一拳地砸着手下已经变为尸体的电风扇,就像那不是一台可怜的电风扇,那是一个迷你微缩的委托现场。 “我没有生气,”他平静道,“从一开始就没有生气,因为在普世价值观里,‘重伤病患’的确不是应该下厨干活的人,她的命令只是出自于朴素的关心。明白这件事甚至不需要智商或阴阳眼,只需要一点点最基本的情商与观察能力。” 裴岑今:“……所以我早就说了啊!你这人看似什么都不懂实则什么都门清,但偏偏是清楚了还能继续阴阳怪气地闷在心里,就算给自己看诊也能条条是道但偏偏不爱按照病历本来……差不多行了行了,别捶我的电风扇了——” “没关系,”正把一堆机器弄成一堆马赛克的师弟语气平淡:“这台风扇太老,故障损坏到这个程度也修不好了,师兄,改天我给你买台新空调吧。” 不,明明就不是故障损坏,是你一拳拳毁灭进行时——等等? 裴岑今:“你、你要给我买台新空调?” 洛安点了点头,他拆下最后一块风扇残片,甩了甩锤出印痕的拳头,又温和收住,拿过了扫帚。 裴岑今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突然跑过来又是做饭又是洗衣服,阴沉无比地在他家磨蹭了一个下午,难道不只是为了调控他的心理状态、顺路接女儿放学、完成欠他的承诺,他还有其他的目的—— “其实你根本没必要刨根问底,师兄,明明你应该是最明白这些问题的。” 洛安看了眼时间,离安洛洛放学还有十几分钟。 便站起身,理了理风衣上的褶皱,正面面向沙发上的裴岑今。 他行了一礼。 带着很不愉快的气压,却又结结实实、完整顺畅地,行下一个来自无归境、来自玄门世家的……拜师礼。 “大师兄。请你传授我,师父独门秘法的第三卷 ,第七节 。” 洛安弯下腰,他已经暗暗给自己铺垫了一下午的心理建设,真的在不想低头的家伙面前低头时,反而比想象中简单许多。 他听见自己的语气掺上最完美的敬意。 “我知道,你是师父的衣钵传人,师父也只把那一整套秘法教给了你。我并不想偷学,也并非要窥探师门继承者或下代门主的位置……只是,请求你教给我那其中的、一个很鸡肋的小术法而已。” 这是破例,也是勉强,更是不知羞耻、没有分寸的失礼举动,洛安非常清楚。 向唯一被师父钦定成“继承人”的弟子请求“把秘传的术法教给我一则”吧,实在没脸没皮。 可是…… 他不得不弯腰请求。 罗老天师的独门秘法,能令裴岑今自我生成无比清和纯净的疗愈罡气,几乎是正道天师净化心脑的终极。 洛安知道那其中有一个术法能治好自己。 【这样就不能做优秀的清理工具】 为了摒除那些做鬼时残存的怨念,改掉自己这些令人生厌的破毛病,不再令谁担心恼火也不会再听见噩梦与可怕的低语、产生阴郁无比的揣测…… 他的复活计划还未结束。 躯壳完整了,心也要重新活成一个足够温暖的人才行。 这样才能……更好更好地陪在她们身边,而不是烦躁失常,躲在一个小出租屋里拿电风扇撒气。 ……应该能成功吧? 他可是铺垫了那么久……而且也只是请求一个最微不足道的术法……况且…… 这是师兄啊,又憨又直又没什么心思的…… “不行。” 裴岑今的声音从上方响起,洛安愣了一下,更深地弯下腰行礼。 “请……” “不行不行,哪有同辈的师兄受师弟拜师礼的,传出去我会被师父追着吊上悬崖啊。你坐下呗,这么高高地在我头顶投阴影也怪吓人的……坐下坐下,喝可乐吗?” 洛安:“……” 洛安默默收了礼,重新坐下了。 裴岑今递来一瓶冰可乐。 洛安一把拍开了可乐瓶。 裴岑今:“不想喝就不喝,凶什么……” “师兄,我没和你开玩笑。也别把我当玩笑耍。” “没耍你啊……”裴岑今似乎很局促,他抓了会鼻子又抓了抓头,“你刚才很怪哎,咱们师门又不是什么传统大族,没必要搞这一套啦。师父的独门秘法不教给你也只是因为你自己开发了一套自己的秘法,师父那套你学不了……我可从没有藏私的想法啊。” 洛安看了他一会儿,再次站起来,拍打衣服的褶皱。 裴岑今赶紧添补:“别别别,我真受不起什么拜师礼——你只是想要一小则术法对吧,那完全没问题,虽然我是觉得那个术法你这人学了也没用,起不到什么疗效——” 洛安拿起买菜的购物篮,又拿起自己的黑伞。 “没要行礼,”他说,“我女儿还有十分钟就要放学了,你要教我就赶紧的。” 裴岑今:“……” 啊,恢复常态了,而且好快。 裴岑今:“我教我教,但说真的我不觉得你学过去能发挥作用,那个剔除神思杂质、令其保持澄净清和的小术法——” 有着很苛刻的使用条件啊。 且不说别的,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当事人在内视疗愈神思前,必须在不借助药物、符咒等任何道具的前提下,做到完全放空自己的识海、归服最混沌的平静—— 对别人或许是发个呆就能解决的事,但对破烂师弟,呃…… 世界毁灭他那阴暗曲折的内心也不会有“平静”“放空”这种状态吧? 【当夜,晚,22:00】 洛安轻轻推了推背对自己躺下的妻子。 没推动,后者堪称坚如磐石,刚才就气鼓鼓地睡下了,也摆明要气鼓鼓到天明,除非他老实交待“今天中午那个小妖精”。 洛安……洛安当然交待不出来,他推了推,又推了推,气鼓鼓的豹豹将被子蒙到头顶,显露出化身没长嘴的豹豹寿司卷的决心。 好吧。 这看上去也行。 洛安戳了戳豹豹卷:“我刚才吃了点安眠用的药,为了疗伤。今晚可能会睡得比较沉,你如果半夜想跟我说话却叫不醒我,别担心,就把我当成是在冥想。” 豹豹卷发出了一声“哼”,姑且表示收到。 洛安……洛安便熄灯,上床,在她身边躺下,又伸手,把整条豹豹卷搂进怀里。 他合上眼。 浑然放空,识海静止,年少时从未有过的安稳与平静带着怀里人的温度一齐淌过来。 这是他终于失而复得的珍稀。 第300章 第二百八十三课 当你设定千层饼计划时最好也备下千层饼退 正如洛安看似是怨妇离家迫害师兄、实则却带着千层饼般的计划、最终又成功同时达成了自己的多个目的—— 安各虽然午休时坚持伫在吃饭的李欣童旁边散发出能长出蘑菇与苔藓的气场, 就跟背后灵念咒般重复“是谁中午有饭吃是谁中午有饭吃呵呵呵”,迫害得秘书与下属们苦不堪言……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88节 但,同样, 她并非“完全沉浸在两人争执后的怒气”里。 “闹脾气”的面具后, 她这几天也一直在偷偷谋算着更深层的计划。 ……虽然与“装出怨妇感实则上门请求传授秘法”的洛安不同, 这次安各是真的很生气、也是她主动发起对他的冷战……洛安是在被吼的第一刻就发挥了自己选择性不听人话的优(缺)点,她作为发火吼他的那个人可没办法完全忽视…… 只不过, 安各对老婆的冷战,永远需要再打几层双引号。 要知道, 这两天,在她面前,老婆即使有些不满,但还是老实地遵守着“不去干活”的禁令安分度过了整整两天, 并没有刻意驳斥她什么。 因为他还在顾忌她的生理期,只想顺着她的心意。 所以,即使这两天安各看他那种不情不愿的态度逐渐火大——什么混蛋会因为“伤重时多多休养”而感到不开心啊, 她迟早要被他气死——却考虑到他是“重伤病患需要呵护”,又看在他总体表现还算乖觉的份上, 安各一直压着自己那股怒火。 那混蛋一边剧烈咳血一边偷偷去拿抹布的样子实在太气人了,为了不对他大吼大叫, 安各只好开始沉迷工作, 把日程堆得满满的, 便连累了李欣童等人, 使秘书组传出“老板和老板娘冷战数天心情不佳”的传闻…… 实际上, 他俩这两天压根没冷战, 顶多是晚上看着他把洛洛哄睡后又蠢蠢欲动地试探她“明天能不能给你做便当”,安各便一言不发地掀开被子, 多踹他两脚。 踹完了再粗声粗气地命令他靠自己近一点,不许背对背睡觉。 ……然后上班时间一到,再把自己压抑的怒火在工作项目上发出来。 而那也不是无头苍蝇般的盲目发泄,安各添给自己的工作任务不是随便加压,其实是“接下来一周可能需要她亲手处理的重要项目”。 也就是说,安各这两天看似“怒气上头工作狂”,实则是有意地“提前处理工作”,为了给自己腾出完整的空余时间,接下来一星期不去公司。 无脑发火是没有结果的,而她憋着气时早就想好了,这次一定要“彻底说清”“得到结果”才行。 她一定、一定要腾出一段空闲,二十四小时盯着他,跟他彻底掰扯掉这种“重伤也要干活”的脑残行为。 安各并不知晓洛安自幼时起便隐隐“破损”的部分,她只是将他的表现简单理解为“破烂的坏习惯”,而纠正一个坏习惯的方法很简单,就是让他得到彻底的教训。 安各自认管理员工还算有手段,她还不信她拿出百分之二百的专注度整治不了自家热爱作死的对象……当然,她起初还没想好具体整治他的策略,毕竟打不得骂不得,任何暴力手段她都舍不得,家里的老婆近些天是一步路咳三咳,堪称黛玉在世,她生怕他咳着咳着人就没了,设计任何一种惩罚都令她又心疼又气…… 直到今天,今早。 他瞒着她偷偷订了早晨五点的闹钟,然后溜去菜市场买菜去了。 安各一醒来就见这货在厨房开开心心蒸包子,气得两眼发黑,当即开口威胁“你再这样我要肚子疼了”—— 对象:“你不会的,豹豹,我检查过了,你现在已经不在生理期了。” 安各……安各咬牙切齿地冲进洗手间检查,又咬牙切齿地冲回来:“你什么意思——” 我生理期一过,你就可以开始肆意在我底线上横跳咯?……而且你豹豹的究竟为什么能检查出来啊?玄学是这么用的吗?? 可女儿恰巧在这时揉着眼睛下楼,她的怒吼只好憋回心里。 然后就到了公司午休,安各一开完会就给他打电话,用查岗般的严厉态度呵斥“你没去准备便当吧”“说了不用你做饭”“我有钱我自己会订餐不用你管”“你安分待着养伤别管别人行不行”…… 对象:“哦,好,那我今天中午去给别人做饭。拜拜。” 安各:“……” 安各一把摔了手机,这才陷入了终极的狂怒状态。 她用惊人的效率处理完所有工作,发誓接下来一星期都要跟他货真价实的冷战,晚上睡觉踹三脚、抱过去睡觉的时候拽他头发的那种冷战——给我等着—— 然而,仅仅是三个多小时后,她再次接到对象的电话。 “我在洛洛学校门口了,她的语文老师又要请我去办公室谈话,所以我和洛洛可能会晚点回来。” “呵。” “我听说你因为中午的事很生气。豹豹,听我说,就像你最不舒服的时期已经过去了,我前两天的伤势现在也好了很多……” “哼。” “真的。我保证。事实上,今天下午我专门问过师兄,他也说我情况好转了许多,我今天一整天也没再剧烈咳嗽。” “嘁。” “我上午还抽空去了一趟医院,找了你相熟的那位医生朋友做了体检,医生也说我的状况恢复得很好,这次没有骗你,不信你可以问医生要我的体检报告……” “嗤。” “……你要是继续用单个语气词跟我对话也没关系,我打这通电话过来只是想说,豹豹,今天别加班了,尽量早点回家好吗,我怕你被工作压垮……” “呸。” “……” 最后的最后,他轻叹一声。 “别为难你自己了,也别为难你的下属,你既然气的是我,就多多为难我啊。” 紧接着,伴随着一声遥远且严肃的“安洛洛小朋友家长请进”,通话挂断。 安各在办公室里捏着手机,好半晌,李欣童敲了敲门,抱着一摞文件推门进来。 安各再次把手机往桌上一摔。 “你以为我不想吗混蛋?!打不得骂不得最近凶个两句还会反过来闹脾气了,你倒是说说我要怎么为难啊?!” 李欣童:“……” 李欣童抱着那摞文件默默退了出去,又带上门。 安各……安各全程没有注意到秘书的出现与消失,她咬牙锤了几下桌子,片刻后,还是深吸一口气,拨给另一个人——那位洛安提及的医生,她广泛朋友圈中的一员。 她很快就要到了洛安今天上午的体检报告书,结果令人惊讶,他还真没骗她,报告各项指标都不错,医生朋友也说“这位先生很健康,只是稍微虚了一点,但都在正常范围内”。 安各皱着眉从头翻到尾,觉得对象再有毛病也不至于在这种事上欺瞒她,总算是放下了半颗心。 那样的伤势竟然真的在几天内恢复完毕……玄学医术可真厉害啊。 于是她问朋友:“那现在,如果我打他两拳,他的身体吃得消吗?” 朋友:“……无论如何,还是尽量不要殴打对象……” 安各:“那关小黑屋呢?拿鞭子抽呢?大x特x呢?” 朋友:“……我是正经医生,我要报警了。” 没意思。 安各挂了电话,又叫来李欣童。 秘书死气沉沉地飘进来:“老板……刚才一长串的项目全部……已经……已经到极限了……” 安各大手一挥:“差不多快结束了,只剩最后一项任务,做好了明天给你放带薪假。” 秘书瞬间精神抖擞:“好的老板,没问题老板,老板你有什么吩咐?” 在不涉及暴力元素、不伤及底线原则的前提下,你想狠狠为难一个精神异常的男人,让他领教到深刻的痛苦却又不能让他受伤难过,那究竟该怎么做? ——这问题在安各的脑子里已经徘徊了两天,直到接过他那通电话,又看过那份令人安心的体检报告书,听见专业医生表示“没有大问题就是虚了点”—— 安各终于有了切实的答案。 那样简单。 “帮我联系这家店的老板,”她打开抽屉,直接从自己的名片夹中抽出一张黑色小卡,“服装,玩具,还有药,你直接报名片左下角的会员名,就跟老板说按照vip的c套餐来。” 李秘书专业地双手接过名片,可看清名片上那行小字概述的业务内容时,李秘书很不专业地瞳孔地震起来。 “老、老板……你……怎么……” 老板你为什么会用这么凌厉的态度吩咐我去这种店给你采购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去购买新一批武器,实则是—— “啊,也对。还是让我自己来吧,七八年没联系这家店了,也不知道老板还记不记得我注册的会员名……” 老板重新拿回她手里的名片,往背后的老板椅上一靠,甚至在桌子上翘起了二郎腿。 仿佛是在和相熟多年的可靠合作方谈生意,老板大大方方、洒脱自如地对着接通的手机说: “喂,是我,性感猛豹0917。” 话筒那边爆发出一股空前的热情。 “哦——豹老板啊!好久不见好久不见!这段时间怎么了?你都七八年没来我们店下大单了吧?最近几年出了好多好多新款,你肯定会喜欢的——” “嗯,”老板换了左手接电话,右手则相当霸总气势地扯松了领带,“我全要了,秘书稍后三十分钟开车到店,你直接帮她装货。” 话筒那边爆发出爽朗的笑声:“好好好好——” 李欣童看看仿佛在跟合作方谈正经大投资的老板。 李欣童又低头看看名片上那行小字。确认不是自己眼花。 【成人用品旗舰店】。 ……不是,老板你怎么了老板,这种店这种生意你竟然还一直是他们尊贵的大客户,以至于多年不见对方依旧拿出了朋友般热情的服务态度—— 年纪轻轻的李秘书陷入了空前的头脑风暴,而格外成熟老练的上司在报出奇奇怪怪的单词完成手机点单后,便利落地挂断通话,示意她快去上门提货。 李欣童:“老板……老板你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老板坦坦荡荡地脱掉西服外套,“我是成年人,成年人买成年人的东西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李欣童:“……” 李欣童后退一步。她用了很大的定力没让自己抱胸。 “老板你要干什么!你脱衣服要干什么!” “等着试穿啊,”老板莫名其妙看她一眼,“你不是很快就能把我的订单取回来了吗,我等着到货后赶紧试穿啊,反正工作已经做完了,我又不急着回家吃饭。” 李欣童:老板娘!老板娘快过来把这个不正常的老板捉回家老实吃饭啊啊啊!! ……可惜她是位太专业的秘书,专业的秘书不管心内如何咆哮,还是接过车钥匙,去提了满满一后车厢的订单,又麻木地把车开回来,问公司楼下保安借了个足够宽大的手推车,推着那批订单上电梯回办公室…… 敲敲门再进来,老板已经关窗上锁,在办公室隔间的更衣室里脱得就剩一件西服衬衫,闪亮的眼睛写满期待。 “童童!这里这里!快把包裹拆开带进来!快快快,正好下班时间也到了,来帮我参谋参谋!” 李欣童:“……” 李欣童不想切换出朋友身份帮老板参谋这些订单的上身效果,李欣童只想下班。 老板说:“哎,害羞什么,这些可全是我专门订制、独一无二的款啊,你摸摸,手工缝制与上好的丝绸……你就先帮我参谋参谋,我也给你办个会员充值卡……” 李欣童:“我不需要!!!” 可下属的拒绝是没用的,而老板那些贵得吓死人的私人订制“服装”也真的拥有非常独特的面料与款式,李欣童还是被拽进更衣室做参谋了……然后李欣童还是忍不住接过了那家店的会员充值卡…… 不考虑某些带有颜色的话题,舒适漂亮又能修饰自己身材的衣服,谁不喜欢呢。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89节 “其实也没有那么龌龊的目的啦,”试完衣服后老板拽她去吃晚饭,在饭桌上耸了耸肩,“我家对象最近虚得狠,我怎么会在这时动那种花花心思,我又不是什么色中饿鬼。” 李欣童:“……” 老板话里的信息量太大,李欣童不知自己该作何回复,她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也、也是啊,就老板在那家店买买买的熟练架势,老板娘虚得狠了也不是多意外的事……老板……实在威猛过头……如狼似虎……不,似豹。 安各非常满意秘书那惊叹又钦佩的眼神。不论是事业还是感情还是私生活,她都自认是“相当威猛”的,也很喜欢在这些方面被夸赞厉害。 ——当然,此时有些膨胀的安老板选择性地忽视了多年前的体验,以及近几个月来某人有时很微妙的表现。 毕竟大豹豹和小老虎一脉相承,她们就是格外擅长膨胀的生物,就算不刻意夸奖也自认“我全家第一”,如果不经常戳扁能膨胀到飞上天—— 什么刚结婚时在蜜月假期里呜呜哭,什么出差太久于是倒在家里玄关呜呜哭,什么穿着不得体被摁在酒店里呜呜哭……害,很久很久以前的老黄历了,忘了忘了,幻觉幻觉,肯定是记忆加深了我的滤镜啦,哪有那么可怕哦。 豹豹在回忆中一挥手,那些久远的经历全是封建迷信的鬼东西,不可信不可信。 我可是很威猛的,而他可是很柔弱的。 ……更何况,碍于各种各样的原因,自回归后就表现出性冷淡的某人为了不和她亲热找出了各种各样的理由,什么“很晚了”“我累了”“我明天有工作”“我头疼”“我有点感冒会传染”“我困了想睡觉”“我今天搬东西太重腰很酸”“我没什么力气就是要休息休息”…… 反正什么瞎话他都能眼也不眨神色镇定地扯出来,初衷只是为了合理地拒绝,不想伤害她的感情或自尊。 被这样体贴又委婉地拒绝,“是不是自己没魅力了”“是不是他不爱我了”的怀疑很快便淡去,安各的心底逐渐刻上深刻的答案。 【是他不行了,而我还很行】。 ……安安老婆真心的体贴便这样被曲解了,而他甚至还拥有一双能看清对象心里话的阴阳眼,他还要在妻子虚假的“哦那你多喝开水”的叮咛下保持住微笑,在每次采补时克制克制再小心,在采补后给她熬制补充阳气与精力的汤药,他…… 有时候,他真伟大。 咳。 总之,在这样重重的滤镜与误会下,豹豹一直认定了他们的夫妻生活是“我折腾我老婆”“是我占他便宜我榨干他”,而这样的她最终制定的“痛苦教训”是—— 给他下点药再用道具把他捆床上,在他面前上演自己精挑细选的“时装秀”,然后表示你就看着吧这些可跟你没关系,继而嘲讽他现在虚弱无力什么都干不了,所以识相点赶紧养伤多喝补汤,别惦记着家务活了惦记惦记你自己的身板知道吗。 ……是。 虽然哐哐进货一堆,安各还真没有抱花花心思。 之前他重伤昏迷,女儿又突然被盯上,无归境内发生的种种异常与后来在运输机上自己亲眼所见的那一幕—— 待处理的正事太多,其实,安各这些天根本没把夜生活这种“私事”放在心上,那次也是被亲得一时兴起罢了。 她又不是什么色中饿鬼,怎么可能会对着昏迷不醒又伤痕累累的重度伤患起心思啊。 即使他现在苏醒了,半夜咳血,脸色惨白,走三步路似乎就能飘走的摸样……她又不是什么禽兽,现在只想勒令他好好养伤,再没有别的想法。 所以,今晚,安各只是想彻底激得他气愤、急迫、焦躁无比再挥挥手飒爽走开,这才是“足够痛苦的教训”嘛。 啊,几乎能见到老婆到时候羞恼至极的模样了,想想就好爽哦。 至于会不会弄假成真……嗯,她姑且还是多备了好几套措施的,问店老板专门买了会令人手脚无力又没副作用的药,订制了只有指纹能解锁的电子手铐和绳圈,扯着秘书去吃晚饭时偷偷告诉她在今晚几点几点给我打电话佯装有紧急公事,甚至,安各收拾东西开车回家后…… 专门用两板巧克力与一袋糖果收买了安洛洛小朋友,让她提前录了一段“妈咪妈咪快出来陪我睡觉”的语音再配上敲门声,然后偷偷把那颗录音器贴在了卧室房门外的拐角,设置成晚十一点半定时播放。 ……嗯。 安老板说着不虚,说着自己很行,其实还是做了许许多多的“以防翻车”措施呢。 但这么多的措施——今晚绝对能够顺利教训他、再飒爽退场吧? 然而,今晚。 安各装作依旧在生气的样子蒙在被子里,等着他熄灯上床。 安各嗯嗯啊啊地敷衍了他睡前的几句叮嘱,完全没过脑子。 安各期待、忐忑又兴奋,双手偷偷交叉默数了三百只羊,就等着对象彻底放松警惕睡着。 终于,确认他没有防备了,安各猛地跳起,电子锁软绳圈咔咔一通绑好,拍开卧室灯后趁着他被晃眼的空隙翻身跳下大床,双手叉腰一声“哈”—— 对象没有发出半点动静。 他双眼紧闭,踏踏实实地睡在床上,仿佛她刚刚做出的一切动作全是空气。 安各:“……” 安各:不,不能慌,这大概是什么诱敌深入的阴谋,以他的反应速度肯定早就清醒了,这时如果贸然上前查看,肯定会被瞬间反杀,然后拖去……不,冷静,他再怎么快速恢复伤势也还虚着呢,我肯定不会遭遇什么的! 他是在装睡,打算沉下气静观其变对吧?的确,捆绑对破烂也不算什么过分玩法……我想办法刺激他醒就好了。 安各转身,换了自己给“时装秀”选定的压轴套装出来。 “咳。老婆。你看看我。” “……” “老公?看看我?” “……” “……喂!看我!睡什么睡!装什么装!赶紧的起来看看我!” 洛·真的在用最放空的状态施术清除怨念·所以也是真的睡着了·安一动不动。 安各……安各穿着那套在卧室里徘徊了好几圈,围着床上这个被五花大绑却依旧睡相安静的混蛋,从大圈绕到小圈,仿佛在人类投喂的零食前犹疑绕圈的大猫猫…… 是陷阱吧。绝对是陷阱吧。他可真有定力啊。想让我过去查看从而…… 于是,就像每一只大猫猫,安各绕了半圈,猛地一个突进,一爪子糊上去。 “醒醒!醒醒!” 陷阱没有醒。 于是他的头发又被拽了拽。 “醒醒啊!装什么装!再装我生气了!” 陷阱真的没有醒。 安各……安各便慢慢爬上床,挨近了他,一拍拍,二拍拍,三拍拍…… 没反应。 是真的睡了。 ……她在此刻终于回想起了自己之前敷衍着没用心听的话,“我提前吃了安眠的药”“也算是在疗伤”“今晚不会轻易醒你就当我在冥想”…… 安各:“……” 安各默默地收回了爪,给秘书打电话取消了通知,又绕出门外拿走了录音器,然后把乱七八糟的药啊手铐啊绳圈啊全部丢开…… 然后她面朝下倒回床上,趴倒在他怀里,开始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蠢的笨蛋。 ……啊,也好也好,反正他自始至终都没醒,起码不会看见她这些智障表演,所以把痕迹抹干净就好了,再把那些内衣扔到仓库里…… 话又说回来,她一开始气得要死,费这么大功夫搞得这一出,也只是为了“让他好好疗伤”而已。 现在,他主动说“我今晚会疗伤”呢。 安各伸出手,拍了拍他,又戳了戳衣扣。 也算殊途同归啦……他这应该也是想通的表现吧……结果是好的就全是好的…… 反正,她本来也没想做什么啊。 安各戳衣扣的手随着抑郁的心情胡乱滑动,就像每个猫猫对付自己的猫抓板。 很好很好……没问题没问题……他会主动养伤了,表现真不错,明天我就和他和解,然后夸奖…… 心里胡思乱想,手上乱戳乱挠。 因为,如果是“吃了安眠的药”,那肯定是怎么都醒不来的。 “真是……” 安各支起身,揉了揉脖子,准备去换掉身上的衣服,老实睡觉。 ——然而,对方不是“吃了安眠药”,对方只是陷入了短暂的冥想,正在施术净化自己的怨念。 那个由罗老天师开发的、纯粹又完整的正道术法当然不会“一旦开始就不能中断”,那是个需要坚持半年以上的长期疗程,事实上,它只需要每天睡前施展五分钟,原本五分钟后洛安就打算自然睡着。 所以这也不会令他“冥想后失去身体的知觉”,而一位合格的天师更不会“完全丧失警惕与感知”。 就算起初的五分钟他浑然睡死,被猛地趴住遭遇一通拍拍挠挠乱戳乱蹭,再怎么也会醒的。 何况他是个活人。 被趴着到处乱戳又乱蹭的不是猫抓板,是个鲜活的男人。 “豹豹,你在做什么……?” 身下突然传来震动。 就像是怪物电影里本以为是古老建筑的地方摇动上升显露全貌,安各缓缓地、僵硬地、从脚尖到头发丝都渐渐凝滞住了。 安各……安各咔咔低头。 她清晰看见了自己身上还没脱掉的套装。说真的,那压根不是什么衣服,只是布料。 然后她又直接对上丈夫睁开的眼睛。 她清晰看见了对方的眼神从迷茫到讶意,再隐去所有正常人类该有的情绪,开始缓慢地上下滑动,逐渐散发出冷血动物特有的捕猎气息。 他打量着她。慢条斯理。 “你……” 手指挑起了一根细带。 “想要什么?” 安各:“……” 安各瞬间翻身下床,拔腿就跑。 可后方的混蛋眼都不眨就抓过了她之前扔在地上的手铐绳圈,一出手就捆住了她的腰腿将她反压在地上—— 似乎只是一刹那,又似乎是一世纪。 安各被抓住了脚踝,感受自己被一点点拖回去,眼看着房门离自己越来越远。 药物、秘书的电话、女儿的录音,她准备的后路——等等,就算全部清空了也还有——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90节 “我、我跟洛洛提前说好了,我今晚想去陪女儿睡觉——” 被抓紧的脚踝触到床单,她已经从地板被拖上了床。 “不,你不想。” 电子手铐在头顶咔嚓一响。 他在背后慢慢地说:“你想和我仔细谈谈,这些都是什么,它们从哪里来,原本你想怎么用。” ……不!我不想!! 第301章 第二百八十四课 以前会失落的地方反而会在奇怪的时间点庆 结婚多年、和对象熟得不能再熟有一个好处, 那就是你们对彼此双方的了解程度达到了普通情侣绝无法比拟的深度,一个眼神就能懂得彼此的意思,一个动作就能看清意图—— 而洛安只花了一次试探, 就找到了安老板今天大买特买偷运回来的“时装秀”。 “竟然买了这么多……” 主卧隔间里的更衣室, 他拎起其中一条火龙果色的三角细带, 打量好一会儿,却依旧琢磨不出这东西该怎么穿到她身上。 “豹豹, 你为什么总能这么……嗯,开放?” 他这话说得腼腆又礼貌, “开放”这个词吐出时还刻意停顿了一下,就像是在思索“该如何委婉地表达意见”——明显没有“x欲大发”“无法自拔”“被勾得失去理智”等反应。 他只是在平和地与她沟通,就和之前在电话里的讨论一样。 与其说他手里拎的东西是那些刺激到女秘书都受不住的小衣服,倒不如说他是拎着一袋子高糖高脂的巧克力饼干, 跟在零食店过度消费的小孩好声好气地商量—— “为什么要买这些东西,还买这么多?是不是太夸张了点?” 和谐的、并无任何欲念的发问。 ——可正被迫趴在更衣室的穿衣镜上的安各没有答复,她挂满细汗的额头不停顶着镜面, 热气和泪意几乎要把这面晶亮的镜子熏满雾气,感觉更衣室已经变成了桑拿房—— 谢天谢地, 镜子早就熏满了雾气,她不用再次看清自己。 洛安倒是能看得非常清晰。 “怎么?胳膊已经撑不住了?” 原本他是让妻子扶好镜框的, 但现在她的两条胳膊跟软面条似的越垂越下, 她整个人也要趴倒在镜子上了——看见她的额头被镜面撞出了红印, 他便腾出一只手垫住了她的额头。 安各并没有感激这份体贴。失去了对象手臂支撑的她发出一声很可怜的抽泣。 洛安很可怜她, 便把之前提在手里的细带揉成小团, 塞进她口中。 “哭就哭, ”他温柔叮嘱,“别咬嘴, 也别咬舌头。” 安各:“……” 安各真想在这时威武霸气地飙出几句狠话,可事实是她很不争气地继续往下滑,被堵住的哭声变成嗡嗡的呜咽—— “站直一点,豹豹,我不想你摔倒。” 既像是关心又像是训诫,他拍了拍她。 安各的呜咽更响了,因为后面的混蛋不是可爱猫猫也不是可爱蛇蛇,他是人类,拥有五指,刻意拍打的地方又不是额头——而那也绝不止是拍打!! 洛安依旧试图与她讨论那些她乱买了一大堆的“过于开放产品”,妻子第三次倒下去时他直接扶住了她的腰,又把火龙果色的细带拿出来,随手擦了擦狼藉的地方。 今晚实在有点匆忙,他没来得及去浴室给她拿毛巾垫上。 原本被堵嘴的豹豹忍得难受,东西拿开后她立刻放声大叫,洛安便伸手换了一件新的黑色蕾丝塞进她嘴里,非常之顺手—— 因为蜜月旅行时他们就是这么过来的,他必须得时不时地找点东西堵住她的嘴,否则就会被前台那一波波委婉且尴尬的“有客人投诉能不能安静点”打搅。 洛安很不喜欢这种打搅,每次接过电话后都会转告妻子“能不能安静点”,然后被她一口咬在肩膀上。 然后事后她会哑着嗓子抱怨,说明明是这家酒店的隔音不好。 洛安明智地没说“你叫得的确有点响”,只是下一次默默准备好了屏蔽声响的结界—— 他不喜欢被打搅,也非常不喜欢分享。 不管那是声响、行为,还是…… 地上的购物袋在她乱划的手下倒塌,洛安瞥见里面滑出了一张购物小票,与小票上“李”的签名。 ……还是最直观的“着装”。 洛安皱了皱眉。 “你不仅买了这么多……还是找别人去买,又在别人面前试过了?” 安各依旧没回复。再次被堵嘴的她当然没办法回复。 但她能第一时刻感受到,后面人好声好气的态度猛地变了——混蛋混蛋混蛋—— 连气愤、恼怒、最基本的情绪都消失,安各的思考能力彻底停摆。 她总对这种事抱有许许多多的错误认知,她总是无法正确估测、比对或评价他们俩的表现——这混蛋绝对是要为此负责的。 谁让他每次在后来都会让她对发生的事完全失去“概念”啊?! ——或许是几十分钟后,又或许是几小时后,安各重新获得“概念”。 她大概意识到自己已经躺回了主卧的床上。 她大概意识到窗外是白天。 她也大概意识到事情终于要告一段落了,因为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女儿踢踏着下楼的动静,女儿醒了就肯定不会再有—— “豹豹。” 遥远的房门一开一合,躺着的床一陷又一弹。 一截手臂再次撑到她颊边,安各无力地看见那上面镶满了自己的牙印。 ……活该。 “豹豹。” 撑在她身侧的混蛋再次开口:“洛洛醒了,要吃早饭。” ……结婚多年养了孩子大概就这点好处了,不管如何这个房子也是三个人的家,最好同时遵守三个人——尤其是陪着孩子的作息生活,该到了结束的时间就果断穿好衣服去干正事,像小情侣那样通宵达旦早晨再续根本不可能,她早就清楚明白了…… 当然,威猛的豹豹此时心里并不对这个认识抱有“不能再热恋”的遗憾。 她满怀感恩之心地认识到养个孩子是多么幸福的事,又满怀感激地从床上撑起来穿衣服,准备接下来48小时就抱着她的洛洛宝贝不撒手—— 可是没有得体整洁的衣服递过来。 安各被摁下去,只看见了他身上得体整洁的睡衣。 “?” “洛洛喊你订外卖。她说她很喜欢前两天吃的早餐外卖,现在去二楼洗漱了。” 他递给她手机:“而且我今天也没去买菜,你订餐吧。” ……哦,对,这段时间她勒令对象“不准干活”,前两天都是直接找人订早餐送过来…… 安各懵懵地接过手机,拨过快捷键刚要说话—— 又看见他一颗颗解开扣子,相当得体地将它叠好,放在一边。 然后从侧面捉住了她的脚踝。 “喂?是安老板吧?今天早餐想要什么——” 要什么呢,她能知道自己要什么吗,猝不及防的安老板被撞得七荤八素,气都没喘过来—— 她死死咬着牙关,终于意识到自己昨晚忽视的某个关键点。 比起完全的背对,他其实一直、一直更偏爱侧面。 以前,很多次,很多个夜晚,然后在夜晚结束后的空闲早晨——他都会带着一身牙印默默地凑近,悄悄撑过手臂越过她的侧腰再向下—— 很多很多年前,她的丈夫明明就是个偏爱在早晨再一次从侧面缠绕过来、然后再二再三地亲热蹭过她的脸颊,借用早晨的光线眨动睫毛,又贪婪又狡猾地请求她“今天别去上班”的人。 可她忘了。 因为那是很多很多年前的事了,那只会发生在他们刚刚结婚的时候,说到底在晨光中继续夜晚、抛下应当出门处理的正事根本就只是小情侣限定,七岁的女儿还要过周六呢怎么能在这时候—— “喂?喂?安老板?” 死死抓着手机,安各一口咬住枕头角。 不依不饶缠上她的对象则轻轻咬了一下她的肩膀。 “说话啊,安老板,快给女儿订外卖。反正……你觉得秘书比我更值得看到你穿内衣的样子,也觉得外卖比我做的早餐好吃……是不是?” 是不是? 安各不知道,安各只知道自己想大叫出声,那混蛋的提问幽怨得像是深闺夫人,真正的动作可一点也没有委婉幽怨的意思。 贪婪。狡猾。是十足十的恶人。 她咬紧牙,拼命用力掐着他的手背,想示意他找点东西堵住自己的嘴。 洛安弯了弯眼睛。 “不,那样你就没办法给洛洛订早餐外卖了。” 手机:“喂,喂,安老板——你在那边吗——呃,我好像有听见你声音啊——接通了没——” 其实是听不见的,因为讨厌分享的家伙早在昨晚就设下了结界,下属只是对着沙沙的盲音疑惑而已。 但安各又不知道。 安各只知道手机那头的下属正贴着听筒大嗓门说话,二楼的女儿也随时可能下来,安各…… 安各叫也不敢叫,哭也不敢哭,只能一手死死地攥住手机,一手死死地攥紧床单,逐渐发昏的脑子里开始强烈地惦记门外的安洛洛小朋友。 ……她不是洗脸刷牙去了吗!赶紧的洗漱完赶紧的过来敲门喊妈妈去吃早饭啊!!! 第302章 第二百零八十五课 不同的人不同的方向也意味着不同的偏好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91节 比起摁倒、抓捕、环抱……蛇, 当然是更偏爱缠绕的生物。 侧面是个很方便下手的方向,能蹭过她流泪的眼睛,也能从耳朵到脚踝将她完全缠到自己身边, 区别于正面的直接禁锢, 侧面还方便他用光线调整好角度, 在合适的时机露出…… 她最喜欢的,这张脸。 “等……别……” 不知何时她彻底放弃了订购外卖、或与下属沟通, 手机砸在地毯上,她咬紧的枕头套也被吐出来了。 那角枕套本就是她慌不择路时随口咬住的, 没选好角度也没注意什么“堵口方法”,所以很快就从三角形布料变成了被弄湿的绳状物,再也堵不住什么声音,再咬它就意义远大于作用, 还不如吐出来—— 说真的,安各永远也不明白,他为什么每次都能飞快地把堵不住的细绳反团成能堵住声音的结实布料, 打结时甚至都不用细看。 ……可去他豹豹的熟能生巧吧,难道她表现出了“特别喜欢被堵嘴”的兴趣吗?! ——“难道不是吗”, 曾经遭遇这声怒吼的新婚丈夫非常讶意,他一边思考一边回忆着说, “我记得你每次被堵嘴后的反应都比没被堵住时更加……” 更加什么, 更加个头!! 当时安各抄起枕头投掷了过去, 拒绝听到后面的分析或解说。 ……她自己的身体反应, 她不需要这货在白天穿得衣冠楚楚摆出禁欲的模样温声解说!! 不过, 再后来, 洛安就发现了,那也并非完全是恼羞成怒的否定。 安各“不讨厌”被堵嘴——鉴于妻子可能会投掷来的枕头, 他只能使用“不讨厌”这个描述——但比起某些衣物,她还是青睐他的手。 如果那时堵她嘴的不是他本人的手,不能任由她啃出一堆红红的标记来——她总要在事后大发雷霆的。 所以洛安总结了经验,他在自己与妻子之间的偏好取得了巧妙的均衡。 譬如,先把能用来堵的细带布料塞进去,到最后她昏昏沉沉了那些布料也没用了,再主动递去自己的手,任她咬个遍。 事后就可以把自己布满手心手背手腕的通红牙印在她面前来回展示,通过“不经意”的手部动作—— 放下锅铲揉揉手腕、迟缓地端起咖啡壶、或者轻嘶几声然后拿出创口贴…… 这一系列动作只要展示几个出来,气鼓鼓的妻子就会完全抛去对他“恶劣”的印象,带着得意又心虚的表情主动凑上来,重新将他当作“安安老婆”呵护。 因为是她留下了牙印、抓痕,实打实的证据就留在老婆身上啊,老婆肯定也很痛很苦恼吧。 ……长此以往,安各便对这事积累出了深厚的滤镜,甚至能大言不惭地对闺蜜吹嘘“我对象很虚但我非常行”,次次带着流氓出狱般的放纵感买一堆限制级小衣服回来……这绝对不是她自己的问题。这绝对是他那边的锅。 嗯,但的确,要洛安自己说,他也不喜欢多跟妻子强调、证明自己的“厉害”,就像他婚龄十年也不对“逼着妻子叫老公”这项传统项目感兴趣…… 因为安各不是被逼迫就妥协的个性,她尤其“吃软不吃硬”,跟她示弱远比跟她示强更有效果。 举例说明,当你不喜欢她那件半透明上衣,也不希望她穿去海边和其他男人谈合作喝酒时,比起“把她抓回酒店房间直接锁她一星期、低声教训她让她认错反省、逼她发誓再也不穿那件上衣”…… 用略显低落的语气和动作缠住她,在她哭喊快停下时露出委屈的表情亲亲她,又把窗帘拉开一角,告诉她那就出去吧,你看,快和海滩上你的那几个合作方打招呼啊。 妻子会非常努力地爬过去,自己拽紧窗帘捂死光线,又摇头表示绝对不要出去的。 最终她明白了不能穿那件透明上衣,但也明白了你不开心需要多哄一哄,于是心甘情愿地被你缠在了房间里厮混了一星期…… 所以,哪怕是厮混了一星期,第二天她垫着腰趴在床上,还能主动打电话过来和他嘘寒问暖,关心他“坐飞机到家了吗返程累不累身体要不要紧啊”。 这么多这么贴心的福利,洛安绝不想放弃。 所以他每次都会在表面装得很弱势,不管是话语、亲吻还是主动递给她抓抓啃啃的皮肤——当然,也仅止于表面,他毕竟不是圣人。 洛安太清楚妻子喜欢什么了,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清楚,他们俩的兴趣堪称“南辕北辙”…… 很典型的,“方向”。 其实,妻子才是那个偏爱“背面方向”的。 虽然她也喜欢充当最彰显控制地位的骑士,但顶多一次就会嫌累犯懒没了劲,往往是嘀咕几句就转身趴下去,主动伸手牵他暗示……然后露出非常激动的反应…… 妻子相当喜欢这方向,虽然她嘴上从来不肯承认,但不得不更换的床单和被套足以证明。 然而,洛安最讨厌的就是背面方向。 不能把腿和心跳完全摸在手里,也看不见她的脸,无法观测她的眼睛或表情。 像他这样的破烂精神病可不会在妻子背对自己大叫时产生“感觉自己很厉害”的虚荣心,他会暗暗地脑补她是不是把他想象成其他的某人,反正看不见脸可以肆意想象,更何况她以前就爱买那些乱七八糟的衣服,现在又学会了买那些乱七八糟的玩具——谁知道——他真的很不喜欢她买那些东西回来—— 然而,鉴于妻子的喜好真的非常明显,洛安没有表达出不满。 他依旧是两边权衡、稍稍折中了一下,就像他处理“堵嘴”问题一样。 喜欢背面的话就用很多次背面,最后用一两次他喜欢的侧面,反正那时她也没理智表达“讨厌”了。 觉得看不见脸很奇怪的话就在前面放一面镜子,没有镜子就抱到浴室,再不济落地窗玻璃也…… 折中是人类古老的智慧,镜面也是人类古老的发明。 然而,很不幸的是,他死后就不敢再用侧面,看不见脸反而方便他抽离自己的状态伪装心跳、采阳疗伤……看不见脸也能让安各注意不到他的冷淡与异常…… 从背面的方向用得多了,妻子反而挺开心,有几次还暗示“刺激多多务必再玩”。 ……唉。 久而久之,他反倒庆幸自己死了,生不出活人的“不满足”来。 他喜欢的方向,他喜欢的角度,他喜欢揉在手里的地方,他想清晰看见的…… “拜……托。” 安各红着眼圈,哑着嗓子,推了推他的手臂。 “松、松开一点,起码别……侧……不要……这边……” 她又想转到背面了。 洛安很不开心。 他垂下眼:“还是不够?一整晚还不够吗?” ……去你大爷的不够!!! 安各有时真恨自己为什么要热爱马拉松、为什么当年要崇拜豹子、为什么擅长极限运动导致她的体力耐力远超寻常女人——她豹豹的不想晕的时候他使个坏就晕了,而她特别想晕的时候偏偏晕不过去,脑子已经变成一团浆糊了身体还能顽强坚持—— 安各的确是吃软不吃硬,如果被欺负了,她总是会给自己选择“继续逞强”的死胡同。 但她唯独受不了这个。 唯独……这个方向……必须要快点……逃跑…… “转过去……”她难受地掐他,“转过去,然后……” ——然后干脆利落地快一点啊,别再这样折磨人!!! 浅浅的、慢慢的、时不时过分凶狠、又时不时过分磨蹭的这种方式——完了这混蛋还能从最好看的角度蹭过她的脸和耳朵、在她的肩上摆出他最委屈又温柔的表情来—— “豹豹……不想转过去……” 安各快到极限了。 侧面是安各最讨厌的方向,因为每次他用这个角度,她到最后只有一个结局。 ——上线仅几十分钟的理智再次断线。 她发着抖主动搂过他的后颈,让丝丝缕缕的长发笼住自己。 “好了……好了……” 侧脸,眼神,嘴角,样样都是她最喜欢的,来自于她最喜欢的人。 安各无可奈何地被蛊惑过去。 “你……嘶……别难过……我……我当然没问题……随便你……什么方向……” 洛安便立刻弯起眼睛:“谢谢你,豹豹,你真好。” 豹豹一点也没感受到他的谢意,彻底失智的她迷茫地觉得此时应该再去亲亲脆弱的老婆安抚对方,但一张嘴就是呜呜嘤嘤的哭声。 老婆这次相当体贴,他主动递去了他自己的手,任她乱咬。 第303章 第二百零八十六课 生孩子究竟为了什么呢有什么用呢 一栋积木城堡, 又是一栋积木城堡。 平地建高楼总能令人上头,更何况是一个忙忙碌碌的小朋友,坐在她那豪华又宽敞的玩具室里独自奋斗。 这是爸爸前几个月给她的七岁生日礼物, 一整个系列共七十七套, 安洛洛这段时间只要玩玩具就是在玩这个, 如果中途不被爸爸妈妈惊动就想不起要吃饭,状态相当沉浸—— 但即使是拿出这样的专注度, 安洛洛想把这一整个系列的积木全部建完也是个漫长的大工程,她从前几个月玩到至今才建了十三个城堡, 剩下的估计还要再花费大半个暑假……这还是建立在暑假她不去其他地方玩的前提上。 毕竟,花园,水池,楼梯, 小阳台……这可不是糊弄小孩的低劣玩具,每个部件做得相当精美,安洛洛小朋友正玩的积木套装是拥有货真价实的几百块几千块零件、慢慢拼贴黏起建造的城堡—— 哦, 说“城堡”还有些不准确,因为它还有“阁楼”“亭台”“回廊”“峰顶大殿”等等建筑, 无一不惟妙惟肖,令人感叹玩具厂商的精雕细琢。 ——然而, 事实上, 这七十七套令人格外上头的积木并不出自某个玩具厂商, 也是市面上绝对无法买到的玩具, 它们出自爸爸的设计图与术法, 那些小积木其实都是爸爸工作时亲手拆迁过的建筑物, 所以等比例还原得很轻松…… 而爸爸在确认到祭日复活的计划成熟后,就开始利用空闲时间制作这堆积木玩具了, 表面心意是“祝洛洛七岁生日快乐”,实际谋划是“造点足够有趣又需要大量时间的东西、让她一旦玩起来就会老老实实待在玩具室里,不可能主动来找我或妻子”…… 咳。 ……总之,不管它暗含着大人多少肮脏的小心思,制造时它的参考物们又被如何打砸拆迁办过……小朋友喜欢就足够了。 与急性子的妈妈不同,安洛洛其实很喜欢玩这种精密的小件积木,也很喜欢将这些零零碎碎一点点亲手搭建起来的过程……如果长时间地、安安静静地待在某个地方做着手头的事,也不会觉得厌烦无聊,并非那种“根本坐不下来”的小孩…… 但今天是星期六,星期六的妈妈不用上班,而待在家里妈妈是不会让她拥有太多“安静的个人时间”的。 所以要赶紧玩,专心玩,在妈妈扑过来把她抓去户外前拼好眼前这块积木,集中自己所有的注意力,浑然忘我—— “咕噜。” 然后,安洛洛小朋友惊醒了。 被自己肚子的“咕噜”叫声。 ……咦? 怎么突然就饿了? 她茫然地摸了摸嘴角的饼干屑,模糊记得自己刚刚拼摇椅时才吃掉了一整包饼干啊,虽然电视上有说过“脑力劳动同样能消耗大笔能量”,但这也不至于…… “咕噜。” 唔,肚子又在叫了。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92节 安洛洛很不想离开自己的玩具,但被肚子叫声带出了忘我的搭积木状态,她无法再忽视饥饿感。 最终还是起身去找玩具室那边的柜子,在柜子上的小托盘里寻摸了半天—— 鸡蛋,豆浆,塑料盒里的三明治,是爸爸早晨给她直接拿到玩具室里的早餐外卖。 汽水,饼干,两包黑椒味的猪肉脯,是爸爸拿外卖时一并给她添的零食。 渴了有喝的,饿了有吃的,不出意外的话可以宅在玩具室的积木堆里不管不顾地玩一个上午,忽略玩具室以外的所有动静…… 也的确如此。 安洛洛看着空荡荡的、被自己吃得一干二净的托盘,迷茫地挠了挠头。 头上扎着一只歪歪扭扭的马尾辫。因为爸爸今天没有帮她梳头,她自己草草扎好就直奔积木了。 “嗯……几点了?” 肚子又叫了一声,安洛洛抓了抓自己的歪辫子,终于想起要望一眼挂钟。 ——指针指向十二点四十,再过二十分钟就不再是“中午”,只能从吃午饭的时间过渡到吃下午茶的时间了。 “……哎,中午了?那爸爸呢?” 不是说“午饭做好就上来叫我吃饭”吗? 他人呢? 我午饭呢? 安洛洛小朋友又抓了抓自己的歪辫子——成功抓散了,又胡乱撸下发圈重新绑起来—— 晃着脑袋,摸着肚子,到处张望着眼,她终于茫然地走出了玩具室。 “爸爸……爸爸……爸爸?” 安洛洛小朋友经常在家里找爸爸,喊爸爸,没别的原因,这就和普通小朋友喊“妈”的原理一样。 “妈,我早饭呢”“妈,我袜子呢”“妈,午饭吃啥”“妈,我书包找不到了”“妈,晚上想吃狮子头”—— 而安洛洛喊“爸爸”也是这么个原理,毕竟全家只有爸爸能代表一日三餐,也只有爸爸能仔细认真地记牢她那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丢去了哪里。 相较而言,喊“妈”得不到任何有效回应,只会听到“去问你爸早饭吃啥”“帮我一起问他我袜子在哪”“我们中午要不出去下馆子”“书包丢了就重买呗”“啊我晚上不想吃狮子头我想吃青菜肉圆汤,你去跟你爸说”—— 然后爸爸会说:“隔着楼梯相互传话很好玩是吗,再乱喊你们俩晚上吃杂粮窝窝头。” 妈妈:“老婆——” 安洛洛:“爸——” 此时也是一样的情况,安洛洛一门心思地到处找爸。 她的寻找动作也不算很积极,毕竟安洛洛认为“星期六的爸爸不可能在家里消失”,肯定是藏在某个地方用吸尘器,才没听见我吧? 所以她就只是张大嘴巴拖长声音,拖鞋吧嗒吧嗒地一步步走,跟个饿了八十天的小丧尸似的: “爸爸——爸——我午饭呢——中午吃什——” “……别吵。中午吃面条。” 在小丧尸这样乱嗷一通的动静里,爸爸果然做出了有效回应。 楼下响起一扇门打开的动静,安洛洛扒着楼梯栏杆往下看,就望见爸爸站在走廊上,侧身,低头,整理他的衣领。 安洛洛眨了眨眼睛。 “爸爸你很热吗?” 即使是从二楼向下的俯视角度,阴阳眼也非常清晰地看见了他没来得及扣起的衣扣,与扣子里几块奇怪的印记。 不管在家还是在外面,爸爸穿衣服是永远扣到最上面一颗的,而且…… “爸爸,你刚才是去室外的小花园除草了吗?好像有很多蚊子叮你。” 爸爸微微地停顿了一下,但只是一下停顿,他很快就将所有衣扣扣紧,又掩上了所有的印记。 “是。入夏了,蚊子很多,外面也热。” 他用一只手迅速挽起了略显散乱的长发,一只手则伸到了走廊另一侧看不见的黑暗里,似乎想把什么反锁起来。 可安洛洛已经蹦下了楼梯到了一楼,她能清晰看见那是哪一扇门。 “爸爸?你刚才不是去小花园除草吗?你锁妈妈卧室的门干嘛?对了对了,爸爸爸,我午饭呢,我午饭呢,你没买菜给我做午饭吗——我好饿啊——” 爸爸:“……” 爸爸这次没有再停顿,面对着嗒嗒嗒迅速接近自己的小丧尸,他镇定地将长发扎成了利落又端正的马尾辫,又刻意将角度扎歪了一点、松紧调整了一下,以此挡住耳后与颈后的痕迹。 然后他直接捉住安洛洛乱挥的手,捏过小朋友好奇往后探的脸,将她转向厨房。 “问题这么多做什么,不饿吗,吃面条去。” 安洛洛:“……” 安洛洛:“可面条在哪里?” 爸爸:“反正不在这里,如果你不乖乖去餐厅等着,面条也不会出现在任何地方。” 哦。 安洛洛的确挺饿,便听话地跑去了餐厅,爬上桌子,坐等午饭。 爸爸煮面的动作非常快速,砧板切得咚咚响,胡萝卜丝黄瓜丝很快就垒好。 安洛洛探头看他从橱柜里拿东西,目露期待:“是鸡丝凉面吗?是爸爸昨天给我准备好的鸡丝麻酱拌凉面吗?果然午饭拖久一点是值得的,谢谢爸爸!” 手里正拿着免水煮三分钟方便面的爸爸:“……” 出于父爱,他停顿了两秒。 但两秒后,他毅然决然地撕开了方便面的包装袋…… “话说,爸爸,你刚才为什么想反锁妈妈卧室的门啊?妈妈在里面吗?又在睡懒觉吗?” 安洛洛踢踢腿,有点不好意思:“这一上午我光顾着玩积木了都没跟妈妈说什么话啊,等吃过午饭我就找妈妈玩去。” 爸爸:“……” 爸爸回头默默望了她一眼,那一眼的情绪非常复杂。 “……妈妈不在房间里睡懒觉。她有事出门了。” “啊——又是加班吗——” “是的,所以……” “那爸爸你为什么要反锁空房间呢?妈妈人不在就没有反锁的必要吧?”安洛洛小朋友搭积木时锻炼了一上午的逻辑思维相当顺滑:“我记得你平常不会反锁妈妈的房间门啊,除非是妈妈加完班后在里面睡觉,你跟我说不要进去吵醒她——但你刚才说妈妈去公司加班了——” “……” 爸爸的生活经验与战斗经验同样丰富,爸爸冷静答复:“是的,妈妈去加班,而爸爸刚才在花园里除草,被蚊子叮了很多口,除完草后就又去给几个卧室喷了杀虫剂。因为妈妈房间里全是杀虫剂,所以爸爸刚才想要反锁。现在虽然给你做饭没来得及去反锁那个房间,洛洛也不要轻易进去——否则会杀虫剂中毒。” 安洛洛:“……哦,哦……” “还有,今天中午吃鸡丝麻酱凉面。不要在饭桌上乱问别的了。” 安洛洛:“好耶!” 于是爸爸默默地放下了手里的方便面,认真地做起菜;安洛洛完全抛去了所有的疑问,摆着腿哼着歌期待“鸡丝凉面鸡丝凉面”…… “吱呀。” 然后,缓慢的,极缓慢的。 阴影里的那扇门被推开了。 “洛……洛……” 安洛洛扭头望去,那角打开的房间门里,似乎有只手的影子在晃动。 战战兢兢地,一点点往前挪,似乎想探出门边的手。 “洛……快……救……” 安洛洛眨眨自己的阴阳眼。 “爸爸,”她手一指,“你关门时好像有个憔悴的女鬼被闷在里面,直接杀虫剂中毒了。” 爸爸:“……” 爸爸:“哦。那你去把门锁上。” 安洛洛:“好哒。” 她欢快地跑过去,欢快地反锁上门,又欢快地跑回了餐桌。 “鸡丝凉面~鸡丝凉面~啦啦啦~爸爸我要配雪碧吃!” “好。” 第304章 第二百零八十七课 隔壁的邻居一家很奇怪但也很可爱 18栋的业主吴女士今天也在向隔壁邻居探头探脑。 她是一位年事已高的老太太, 虽然儿子挣了不少钱将她接进城里的小别墅住,但几乎在山村里长了一辈子的老太太不太习惯都市的生活,不爱出门, 成天就爱待在屋子里养养花养养鸟, 还把花园的位置开辟成了田地种菜用…… 这个小区的中档独栋原本相互之间有着较遥远的距离, 但老太太只想着要种地,又不懂城市人的距离感、更不爱和物业打交道, 当年自顾自地抄着锄头就自己开垦田地了,便闷头从自家花园一路锄到了17栋的花园边—— “阿姨。” 吴老太太至今还记得, 一丛脆嫩的迎春花后探出一张脸来,对方温和又礼貌地扶住了她的锄头。 “不好意思,这是我家花园。您……在种地?要我帮忙吗?” 17栋的业主长得那叫一个好看,比画上的书上的电视机里的人都要好看, 站在一片灿烂的春花里还反衬得后者暗淡无光……好看得吴老太太一把年纪迷迷瞪瞪,也不知道城里人是不是都长这样,难怪村里人拼了命想往城里跑哦…… 虽然后来吴老太太意识到了不是所有城里人都长这样, 但她依旧很喜欢自己的邻居——相较长相,这个年轻人有着寻常年轻人没有的稳重, 他还有一个格外好的脾气,没骂她乱锄一通锄进自己家花园, 只是默不作声地填上了土又教她拨打物业电话, 再后来还帮着她开辟了菜地, 逢年过节又时不时地来送点礼, 和她聊聊天。 吴老太太便也时不时地会从自己的菜地抬起头, 瞥一眼遥遥的邻居家花园有没有人在忙碌, 如果看见他了,就乐呵呵地挥挥手。 晒被子, 晾衣服,修花枝,打毛线,提菜篮,清扫车道的灰尘……17栋的业主虽然是个年轻人,但生活节奏几乎与吴老太太同频,成天在家里家外忙忙碌碌,勤奋又节俭,真是越看越令人喜欢。 老太太越喜欢一个年轻人就越想拉扯他帮他成家,所以吴老太太有段时间看见他就要问一句——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93节 “小洛啊,你有对象没啊?阿姨认识好多好姑娘,改天给你介绍……” 洛·已婚数年·安:“……阿姨,我结婚了,而且这栋房子的业主是我妻子,不是我,我只是暂居此处。” 吴老太太并不相信这份解释,因为她成天只看见小洛频繁进出、干活忙碌,却从来没看到过另一个女人——不管是陪着买菜还是陪着洗衣服——何况,对在落后山村生活了一辈子的老太太而言,她理所当然地默认一家之主是男人,而男人这样勤勉地打理家务,肯定是家里没有女人帮衬。 洛安当然不可能和八十多岁的邻居老太太掰扯“我妻子如果在家我才不想让她早起去买菜做饭”“这就是她的房子她才是业主我还要每月付她房租”“现代人的婚姻观念和以前不同而她作为首富更加不可能也不需要理睬这种传统的家务活”…… 所以,每次老太太热情地要给他介绍对象,他就只能打哈哈过去。 老太太看他如此坚定地继续“我已婚了”的“谎言”,便也不好再劝,好好的一个年轻人干什么脑补虚拟对象哦,城里人都这样吗,他这样的要是在村里才不愁找不到现实对象,送上门的媳妇能从村西排到村东…… 洛安:“……我已婚了,我真的已婚了,我没有骗人,我也没有找虚拟对象……” “那你媳妇人呢?” “……她工作忙。” 老太太瞬间发出那种广告里特有的叹息:“哦,忙,忙啊,忙点好啊……” 洛安:“……” 我对象真不是幻想出来的透明人,也不要用看痴呆的眼神怜悯我!! 洛安……运了好几口气才压住暗火,其实他根本不是多么“尊老爱幼”的大好人,平常走路上看到小孩会嫌烦、看到老人会幻视师父…… 起初他和18栋的邻居和善往来,不过是看她开辟了一块还不错的菜园,又佝偻着背想架上葡萄藤。 葡萄藤。 不管是小时候、游学时、下山后,洛安都喜欢在自己长居的地方栽上漂漂亮亮的葡萄藤,看着枝蔓缓缓缠绕过木架、又一点点缠绕着遮住阳光、给他留出有葡萄香味的、大片大片的舒适阴影——绕过孤独偏僻的小草屋,绕过深幽寂静的山门,后来又被他特意栽在了与师兄合租的那个老小区—— 可惜,结婚后,他就不能再种葡萄藤了。 妻子的花园里种满了各式名贵的花种,形成的景观又花了大笔大笔的钱,似乎是她刚买下房子时找什么世界级园艺师设计培植的,洛安根本就不敢提出“去掉几个花丛给我搭葡萄架行吗”,他只能默默地维持着花园的原样,然后暗暗眼馋隔壁邻居的葡萄藤。 邻居老太太虽然观念有点陈腐,但总归是个和善的老太太,和她打好关系时不时能吃到她自家栽种的葡萄,而且她耳背又容易犯困,有时他溜到她家菜园的葡萄藤下坐半小时,她也不会管他只在摇椅上抓着蒲扇打呼噜…… 再后来,老太太的儿子给她送了只猫崽,洛安去邻居家菜园的葡萄藤闲坐时,甚至还能逗逗猫。 他其实挺喜欢毛茸茸的猫科动物,但妻子那个养谁谁死又成天在外浪的性子,会叫会跑要照顾的宠物还是算了吧。 葡萄藤下,撸撸猫晒晒太阳,不需要做委托的休假时间真舒服,就连在外出差的妻子跟谁谁传出的绯闻都不是很气了…… 虽然后来洛安手头愈发阔绰,自己也私下买了自己的梧桐小院种葡萄藤,但到底是比不上直接去隔壁邻居的菜园方便。 可惜,后来,他成了鬼。 葡萄藤虽然能带来阴凉,但也是向阳而生的植物,而鬼魂连在白天去花园浇水都做不到…… 窗外又是一年春光烂漫,地缚灵只能呆在房子的阴影里。 而隔壁的吴老太太在自己的菜地旁拄着锄头望了好几个月,也没见到邻居的身影。 那个小洛精心打理的花园逐渐枯败下去,就像是失去了主人,灿烂的阳光下也再看不到晾起的衣服被子…… 是搬家了吗? 也不知道过来道个别,唉,年轻人。 吴老太太遥遥望着那片颓败的迎春花,无端有些难过。 或许是人老了,见不得花谢吧。 新搬来的业主似乎是个年轻靓丽的女娃,吴老太太开始频繁瞥见一辆辆五颜六色的夸张跑车飙出去的尾气,也能时不时看见送外卖送快递的服务员一波波过来敲响隔壁的门……当然,她所能看到的也只有背影。 老太太扩展的菜园正对着隔壁栋繁茂的花园,她也只能看清花园后方的一扇窗户,如果当年小洛不是总在室外忙碌、通风换气晾晒衣物、还会主动过来跟她打招呼——老太太是没这个眼力看清隔壁栋情况的。 而新邻居从不接近枯败的花园,腐朽的花叶下,唯一的一扇窗户常年紧闭,又遮上一层又一层厚厚的窗帘。 明明是被小洛打理得那么漂亮的独栋小楼,却荒废下去了。 好可惜…… 直到某天。 那扇封锁的窗户被轻轻敲动,一层层的窗帘被拽开。 两团饺子大小的小肉手一点点摸出来,落灰的窗沿边缓缓探出一张圆圆的小脸。 几个月大的安洛洛小朋友爬上了妈妈的床头柜,对着窗外的花园,扒着窗框,新奇地张望了许久。 然后她一咧嘴,遥遥地冲那边的吴老太太比出一个比春光更灿烂的笑脸。 ——紧接着被爸爸一把拎走,抓着奶瓶追着满地乱爬的她迅速赶来的爸爸非常痛苦。 “你再乱爬……再乱爬……我警告你,再爬我们俩就同归于尽……” “*还没长牙的咯咯乱笑*” 吴老太太:“……” 不要紧吧,隔壁邻居家冒出了一个超级可爱的小孩子,然后又“嗖”地一下被怨念深重的黑暗吸走了?? 她揉了揉眼,又揉了揉眼,觉得自己是不是该换老花镜了才会看见—— 但吴老太太之后拄着拐去商场换了副新老花镜,再看向隔壁邻居家,却依旧能看见那小孩。 安洛洛小朋友一学会爬就开始满地乱爬,一学会走便满地乱走,一学会跑那就…… 上蹿下跳、旋转腾挪,霍霍她妈的衣柜首饰大车库,也霍霍她爸的头发衣服与精神状态。 脚踩小蘑菇,牙咬迎春花,手抓篱笆墙,然后飞到秋千上到处晃悠,冒险精神和嘴里的小虎牙一起闪烁。 阳光灿烂的时候尽情玩耍,然后,太阳消失了,就在无光的阴云下愉快地停下动作,向屋内不知名的阴影张开手臂。 吴老太太依旧挥着锄头种地,也依旧时不时停下动作,跟邻居家的可爱小孩挥挥手。 安洛洛很喜欢邻居家的老太太,上幼儿园前、两三岁时她总会背着水壶嗒嗒嗒跑过去,也会戴着大大的遮阳帽蹲在地上,抓虫子玩泥巴,偶尔给老太太带去一把自家花园重新开放的迎春花。 因为小小孩就是很爱泥土、鲜花和头顶像是罩下另一个世界的葡萄藤架。 而吴老太太也非常非常喜欢她,这个新来的小姑娘也有一双浅茶色的眼睛,也会用喜爱的眼神打量她菜园里的葡萄藤,有时候,她会错觉那栋房子的前主人根本没有搬家,就站在小女孩侧后一点点的位置,阳光找不到的屋檐阴影下。 只是,可可爱爱的小娃娃很快就去上幼儿园了,周六周日也是被妈妈带着到处出门玩耍,她这个只能在下午种种地的老婆子看到她的机会再次减少…… 一年又一年,吴老太太继续在下午的阳光下蹒跚着走进自己的菜地,继续时不时瞥一眼邻居家的小花园。 要是能看见小洛又站在那里就好了。 要是能看见小姑娘在花丛里玩也不错。 要是…… 怀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一年年的,她从八十多的老太太变成九十多的老太太,身体竟然一直还算硬朗。 人老了就会觉得,花谢了总有再开的一天,再大的遗憾也总有覆过去的一天。 而隔壁那栋曾被打理得格外漂亮的房子—— “啪!!!” 一声巨响,像是车尾气的轰鸣。 小孩不经意摸开后重新锁上的窗,又一次,被锤开了。 锤开的。用成年人的力气,爬上窗框的是成年人的手指,根根分明。 一个陌生的女人爬上了窗户。 花丛中,她头发乱蓬蓬的,穿着一件松垮垮的浴袍,脸色格外红润、鲜活,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往外爬,手脚并用又特别拼命——就像是某种从土里刨出洞来的小动物。 她先把一纸袋方块包装的小东西窸窸窣窣倒进了花园,又呼哧呼哧地爬过窗沿。 吴老太太推推老花镜。 她放下锄头,伸出手,挥了挥。 “你好啊——是洛洛妈妈吧——” 女人的脸色一僵,她飞快抬头看来,神情窘迫又无助。 吴老太太的老花镜看不见她浴袍下凄凄惨惨的状态,也看不清任何能从她神情看出的细节。 她只看到一个试图从窗户往花园爬的年轻姑娘。 说来奇怪,这还是这些年来第一次,她看清了这家女主人的正面呢…… “你好——我是隔壁的邻居——要来我的菜地坐坐吗?啊,对了——” 老太太又高举起手挥动,每一丝皱纹都舒展开了。 “小洛,你也好啊,好久不见!” “……嗯,吴阿姨,您好。好久不见。” 手臂压过来,窗内的阴影露出半张脸。 很久没见的邻居在阳光下冲她点了点头。 他微笑介绍:“这是我妻子。” 然后收紧了手臂。 ——僵在窗框边的安各一个激灵,迅速手脚并用嗖嗖嗖往窗下爬去,但晚了,她的后腰再次被搂过去,出现在她背后的某人飞快将她抱回卧室—— 窗户“嘭”一声关紧,打招呼的邻居老太太有些迷茫地放下了手。 半晌,想起什么,她又笑着重新举起了锄头。 年轻人啊,多久以前的误会了,还惦记着呢。 第305章 第二百零八十八课 需求不同步的话就巧妙地再次折中 虽然女儿今天中午满脑子“凉面凉面麻酱凉面”, 还跟个傻子似的无视了她的求救信号,快乐地跑来帮她爸关门反锁,那副快乐又傻缺的小模样看得安各恨不得扑过去咬她……只要她能多一点点力气爬远一点点, 绝对要扑过去教训这个小呆子…… 然而, 然而。 安洛洛小朋友的确从另外一个方面帮到了自己的妈咪。 如果不是被她“念叨着凉面欢乐反锁”的举动气到了, 安各绝没有毅力趴在地上呼哧呼哧喘气,上火气昏后睡了片刻后又成功被气醒, 骤然燃起“我还不信逃不掉”的决心,然后从地上奋起、开始寻找出口—— 况且, 如果不是安洛洛的“鸡丝麻酱凉面”制作工序相对麻烦,她跳脱的行为模式又令爸爸不得不花上好一番功夫安(忽)抚(悠),确保她下午依旧会乖乖待在玩具室里……安各也不会得到那么一段足够的空闲时间。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94节 她于下午一点零四十分制定了自己宏伟的逃跑计划。 然后于下午一点零五十一分跳窗时被对象抓回卧室。 安各……身为一只毅力惊人的威猛豹豹,安各没有放弃。 她才不是什么随手一捞就能捞回来的小猫咪!只使用区区一只手臂就想控制住她的行动——他休想—— 事实证明, 没有失去思考能力的大豹豹的确很厉害。关窗后她到处挣扎的胳膊腿展现了极顽强的大猫特性。 ——只是她的对手将横在她腰间的手迅速下滑,比软骨动物还要灵敏狡猾的—— 缠住了她的双腿再将其倒提向下,简单的一扣一压, 安各便脸朝下重新摔回床里,两手手腕还被他握在了一起。 安各:“……” 这个姿势瞬间激起了她许许多多的回忆。昨晚到现在, 可有太多回忆了。 她又恼又羞,不甘地扭动起来:“放开、放开、凭什么、卧室里不准用工作技能作弊——” 之前的自己是如何瞎了眼, 才会认定“玄学上的战斗力不代表格斗能力”啊??后方的混蛋明明是个再精明不过的武斗派, 她在地下拳馆混上三十年也破不开他的擒拿术!! ……不、不会, 我的拳头绝对还是家里最强的, 他这套动作肯定有哪里应用了玄学上我看不见的东西, 绝对是—— 扣住她双手的对象俯身, 在她耳边轻轻笑了一声。 安各……安各立刻就软了手脚。 那一声就跟往她脑子里下迷|药似的。 ……绝对!是掺杂了某种讨厌的封建迷信!! 她小声咕哝:“笑什么笑,觉得我挣扎的样子很好笑哦……” 洛安打量她片刻, 直起身,又放开了桎梏。 这人的兴趣是被示弱而不是被示强,所以【绝不能过分展现强势压制感】,这点他一直铭记在心。 想要上顿吃完了随时有下顿,就必须随时注意保持“弱势”。 “没有觉得很好笑。” 他意有所指:“但,豹豹,你挣扎的力道有点大。” ——安各一低头,意识到自己刚刚扑腾手脚时已经把浴袍弄散了……话说,她披到身上时本就匆忙,根本没怎么扎好。 威猛的豹豹并没有脸红,她之前所经历的夜晚——与早晨——与该死的整个上午——中,实在有太多细节比“浴袍散开”更值得脸红。 所以她此时只是微微红了耳朵,抓住衣带,忿忿地往上拉。 “那也没什么好笑的,”她一边系紧浴袍一边凶他:“还看,看什么看,不都是你弄的吗。” 我自己弄出来的印记,所以才好看啊。 洛安又忍不住笑起来,但在豹视眈眈下,他及时把这声笑调整为咳嗽。 “豹豹,说真的,我没打算再继续。” 他假惺惺道:“你需要休息一会儿,是不是?” 安·饥肠辘辘·睡眠不足·体力透支·脱水严重·各:“……你说呢?!” 就像知道她在想什么,洛安温和地划掉了她身体状态的几个关键词:“可是,容我辩解几句,我喂你吃过早饭了,喝水也……” 安各再次被激起了那多得可恶的回忆细节。 她脸色通红地抄起枕头:“不准提——我告诉你喝水的那件事这辈子都不准提——明明跟我说好了——” 那是看你哭得太惨太可怜,为了哄你才假装答应的。 怎么可能不提呢,那种事……也不可能一辈子只一次啊。 洛安轻微地眯了一下眼睛,就像短暂触及阳光的冷血动物,一抹极深的贪婪悄悄浮现,又隐在最深处。 就像是妻子总是乐此不疲地购买乱七八糟的衣服,他算是明白为什么了——有些事,有些“玩法”,的确是玩了一次就会上瘾的。 但威猛的豹豹还在打他,通过投掷呼呼作响的枕头。 “我告诉你!我已经重新清醒了!我绝对不会再上当了!你休想——我绝对不会变成成人漫画里那种完全堕落的——” 又一个知识盲区出现了。 洛·没看过成人片·更没看过成人漫·依旧在某方面保持着诡异的纯洁·安有些疑惑:“成人漫画?什么堕落?怨魂吗?” 安各:“……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休想再做——我告诉你,就算你把我抓回来——” 她砸完了枕头,手臂一指:“剩下的作案工具我已经抢先扔花园里了!你不至于厚着脸皮在邻居的视线下去捡吧?” 为什么不能,邻居吴老太太九十多岁,老花镜十米之外近乎人畜不分,即使看见我去捡也会问我是不是在弯腰种豆子。 况且就算看清了又如何,合法夫妇的必备工具而已,你几个月前发着烧进药店对柜台服务员嚷嚷“你们店里所有安全套全给我包上”也没见多羞涩啊。 洛安属实不太懂妻子为何羞耻度忽高忽低,有时言语异常坦荡有时行为却异常拘谨——但他并没有在这时驳斥她,只是默默转身,拉开了她的床头柜抽屉。 安各看见自己前几个月在药店包圆的大堆作案工具排排码在抽屉里。 安各:“……” “你从来不整理第一层以下的抽屉,”第二层,第三层,对象叹息着拉开床头柜第一层外的所有抽屉,将一排排齐齐码好的东西给她看,“买东西还总是乱买一堆,全部扔给我收纳,即便是我整理这些也很费功夫……当然,唯一的好处是我自己不用花钱买了,也不用专门去囤。我自己买甚至很难找到合适的……而这些似乎是你全部包了大药店的存货?还是找厂家直接订购的?” 安各:“……” 片刻的寂静后,他扫了扫几层抽屉里一排排的小方盒,又若有所思地重新看向她。 “为了腾出更多的收纳空间,豹豹,”对象提议时一脸纯良:“要不你努力一下,争取在这个星期用完?” 安各:“……” 坐在床上的安各立刻腾腾腾手脚并用倒退三米,然后一屁股跌到了地毯上。 “豹豹,怎么这么不小心,我来……” 安各赶紧腾腾腾重新爬上床。 “不干!不行!我不要!” 虽然微微哆嗦,但安老板依旧发挥了优良的商(骗)人天赋,倒打一耙:“这根本就不是我买的!你什么时候背着我偷偷买了这些——” “你看,”贤良的老婆拉开第五层抽屉,“这些都是你买买买时丢在购物袋里的小票,我全部帮你收拾好了,下面叠起的这一串都是你的亲笔签名。” 安各:“……” 山穷水尽,疑似无路。 安各索性四肢一展,往床上一滩,使出终极大法—— “呜呜呜呜安安——不要了——我好累好困——下面也难受——呜呜呜哇我不要啊你欺负我呜呜——” 嗯,终极耍赖大法,就知道她会使这招。 洛安十分无奈,且不说她是不是真的难受不适他的眼睛看得一清二楚、昨晚后半夜她昏睡时他也详细检查过——单看这只豹豹又是爬去挠门找女儿、又是蹦跶起来毁灭工具、又是蠢蠢欲动爬窗逃跑的—— 这哪里是“耗尽体力”了,虽然她手脚并用站不直的状态的确是累得不轻的表现,但洛安不觉得她“真的累得受不了”。 攀岩、跳伞、跑马拉松20公里都轻轻松松的运动健将怎么可能只折腾小半天就失去全部精力,之前绿山旅行那次他气狠了故意使坏,她还能颤巍巍爬起来带孩子爬山游玩,最终坚持到傍晚才在机场倒下…… 欲望与体力同等强盛的纯阳之体可不是说着玩玩,作为与她相处十年的伴侣,洛安很清楚安各真正的“极限”在哪里。 他毕竟只这样亲密地接触过她一个异性,拿出最高的专注度细细研究是理所当然的…… “偏向”也好,“极限”也好,“阈值”也好……洛安虽然对这个时代的“成人作品”一窍不通,却对她一清二楚。 所以,他第一时间就意识到。 虽然“受不住过分刺激的感觉”和“体力完全耗至零累极”是两回事…… 但她此时的表现与其说是“太过分了不要”,更像是“想方设法找理由拒绝”。 洛安站在床边,弯下腰,想更清晰地观察她的表情。 安各又哆嗦了一下——好吧,他稍退几步,主动打开了锁上的卧室门。 “放心。别哭。……不做了,真的。” 终极耍赖大法果然是终极有效的,假哭的安各心里默默比了一个v,便乐颠颠地扑了过去:“午饭!午饭!老婆老婆我饿扁了——我也要吃鸡丝麻酱凉面,而且我要吃比那个小混蛋分量更大的大大碗——老婆你最好啦——” 洛安……洛安一时很想把麻酱抹她脸上。 一个两个怎么都这样,成天找他跟他撒娇就是为了吃吃吃,喊他就跟喊饭似的,吃完就把他甩开干各自的事,不是饭点就绝不会这样巴巴凑过来…… 还有今天是怎么了,个个都跟麻酱凉面杠上,知不知道他昨天在菜市场买的新鲜芝麻是想给你们俩做烧饼添料的,压根就没提前准备好麻酱,女儿非要点菜他只能从研磨开始做起,刚才好不容易做了一点酱给她拌凉面,又被洛洛哐哐吃光,碗都舔干净了……现在你点菜我又要从零开始做,而且这次没有半点“用上十分的功力抓紧做完这样就能回卧室”的原始动力…… 女儿也就算了,她年纪小,那你呢。 耍赖撒娇才坚持了五分钟就光速切换成了嬉皮笑脸,诚意少得可怜。 装也不装久一点,他假装配合都不方便。 “呃,老婆?” 老婆的手指点在了她的额头。 卧室里的光线半明半暗,老婆的神情非常微妙。 安各又想往后缩了,但…… “老婆,你一向言出必行的,是吧?” 是吗。 “说实话。” 老婆又流露出一点阴恻恻的气息:“为什么不想和我继续了?你……在想什么别的事?” 安各甚至分不清这是他故意演的还是真的。 ……哪个正常人能在把对象折腾了整晚整早再加整个上午后理直气壮地继续散发幽怨气息啊?!他是演技炉火纯青了吗啊?? 安各有心想糊弄过去,但实在舍不得老婆真正生气,只能苦着脸道:“老婆……我是真的需要食物和睡眠……而且之前实在太……” “你到处进货奇怪玩具时还扬言说,要让我受到深刻教训,要跟我通宵达旦。你买了三抽屉的保险措施、买了一大堆奇奇怪怪的玩具藏在衣柜里、昨天还买了大包大包的内……” 安各赶紧伸手捂他嘴:“我知道我知道!别念了!” 我那是以为你身体受不住才这样的!我从来没想过受不住的人是我自己! 而且……而且……在我的预先设想里……那些刺激又亲密的夜晚本该是……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95节 洛安看懂了她的神情。 不符合她的“预期”,更不是她现在的“偏好”。 她或许的确打算和他鬼混数日,也或许对耗尽体力完全累垮并不介意,但昨晚和今天上午他所做的,或许是细节或许是方向,并没有符合她“期待许久的想象”。 所以才要拒绝,想把这事重新掌握在自己手上。 ……控制狂的老毛病,他早该想到。 洛安在心里冷哼一声,面上则点点头,装作无辜温良的样子走向厨房。 “知道了,不问了……我这就去给你做面条。” 但他的心情很不爽。 自回来后,明明那么多次都由着你从背面了——而且一直一直都是最照顾你的感官,我压根就没有感官只是例行公事,就算后期采阴补阳舒服了点,到考虑到你的身体又不得不多次中途打住—— 好不容易重新尝到了点鲜活的滋味,而你明明也不是没享受到,却因为“偏好”这种问题挑挑剔剔地拒绝他,想要改日再来完美继续—— 你以为我自己妥协了多少“偏好”啊。 你以为我忍耐着不去触碰过了多久。 你以为……说打住就打住……仅尝个鲜就再次被迫禁止……面对那么诱人的可爱的对象却偏偏要转身去厨房继续做麻酱…… 对鲜活的男人是很容易的事吗? “轰”地一声,碗里的芝麻尽数粉碎在洛安的手下。 厨房外探出一只支支吾吾的豹豹:“怎么啦老婆?微波炉炸了吗?” 老婆气压低沉:“你以为,我是你吗。” 豹豹……豹豹便默默缩了回去。 洛安移开磨杵,看着杵头烧出的洞和磨碗底部的焦痕,稍稍冷静了一点。 因为切实活过来了,所以…… 【欲求不满】,这种情绪也重新回到体内了。 这种久违的暴躁与憋闷感……真不知是好是坏。 洛安又想起了以前的那个自己,他是幸运的活着的,但却又不幸地需要忍耐、妥协许许多多的事情…… 许许多多,根本就没必要让自己那么难受,采取行动就能解决的事情。 就像“气得人半夜睡不着”的八卦绯闻,其实只需要对妻子说一声“我很介意”,她便会立刻封锁关闭一切桃色消息。 八年。 艰难熬过的这八年,他绝非毫无长进。 ——二十分钟后,洛安把拌好的面碗放在餐桌上,而洗过澡又换上全套家居服的豹豹欢天喜地地上了桌——虽然不得不在椅面和椅背上分别垫了张软垫,但依旧欢天喜地。 老婆的手作麻酱拌鸡丝凉面,是真的好吃,她太想念这份属于盛夏的家常菜啦——这可是阔别了八年之久啊。 “谢谢老婆,嘿嘿我还想喝可乐……” “豹豹,所以你期待了很久、想要我配合的新玩法是什么?” 安各手里的筷子当啷掉进碗里。 “什、什么,老婆我们不是不聊这事了吗……” 饭桌上,老婆把冰可乐递给她,眼神就像易拉罐上的水珠。 有些委屈的湿意,又带着一点冰凉的审视。 “你现在有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告诉我你一直以来暗暗幻想的‘重逢后如何如何放肆’,不管那是哪种你觉得‘太过分我不会接受’的玩法……只要你现在告诉我,豹豹……” 安各恍惚听到了耳边嘶嘶的吐信声。 可明明是下午,他坐在餐桌对面,手脚都老实规矩地放着。 “只要你现在告诉我,你想玩什么。豹豹,我就会配合你玩什么。不论条件,不分场合。” 最后,老婆眨眨眼,有些腼腆地对她微微笑了一下,奇异的贤淑感与危险感再次杂糅出了安各脑子里的浆糊。 即使她不被任何动作干扰,一手抓着冰可乐,一手抓着冰面碗,也清醒不过来。 “我……我想玩……其实我……” 洛安猜得对吗? ——是的,当然。 对某人“八年间没有一次感觉”的事实依旧一无所知的安各当然不会体谅对象的欲求,在她看来,这段时间是自己的欲求远大于他,而昨晚发生的事更多是出于他对她的“惩罚”—— 而早上继续发生的事,无论是缠绕来的动作细节还是他刻意蛊惑自己的言行、新做出的“过分”玩法,都令安各有点惶恐,比起“好耶舒服我们继续吧”,她…… 是模模糊糊的,感觉到“他这次有点不对劲”,便下意识地想要逃走,等掌握够了情报再回来,或者“要求他别这样奇奇怪怪,总之先按照我预先设想的来”。 任性,胆小,又有点挑剔,想待在自己的安全区里……她隐隐拒绝他的初衷就是这么简单。 孩子气十足,感知到一点点的“不符预想”,就吭哧吭哧逃回窝里了。 卧室里的豹豹就是个娇气的小女孩,但谁让她只会和全世界最爱惜自己的人待在卧室里呢,她也没办法学来“大方爽朗”“懂得妥协”的经验啊。 ……当然了,“普通日常要求与我亲热的丈夫”与“阔别八年没闻见肉腥味暗地里眼神晦涩的丈夫”完全不是一个重量级,豹豹会感到恐慌想要逃跑也是非常明智的举动…… 洛安太清楚她有多敏感多娇气,毕竟是他自己养成的麻烦习惯。 他也太清楚这样多可爱,所以一分钟也忍不了就想继续勾引出她逃回窝里的爪爪—— “真,真的吗?什么玩法都可以吗?” “当然。” “……完完全全按照我的预想与期待?” “当然。全部按你的剧本来。” 于是,一分钟也不到。 缩在窝里的爪爪重新探出来。 “我、我想玩那种……角色扮演的……然后刺激一点点的……” “嗯,好啊。” “老婆你要穿那种衣服……就,很好撕的暴露的……” “没问题。” “……等我补好觉了陪过洛洛玩好了,明晚九点洛洛一上床我们就玩!” “明晚?” “……不不不,就今晚!今晚我可以的!老婆我还有很多体力!” 老婆灿烂一笑,这次笑容的真实度是百分之百的。 “好,那你多吃点吧,不够锅里还有。” 第306章 六一特别篇 前注:是正文背景里的故事嗷! 妈妈不太爱过春节, 爸爸不太爱过圣诞节,生日又是不仅自己过还要一并给妈妈准备礼物的日子,所以, 对安洛洛小朋友而言, 唯有“六一儿童节”这天—— 是实打实百分百的, 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快乐节日。 更何况今年这一天她所就读的小学会放全天假,不是“寒假暑假中稀松平常的某天”, 更不是“大家都会休息的传统日子”,而是唯独属于她的, 上满整整四天学后迎来的稀有闪光星期五—— “儿童节!儿童节!儿童节!” 从床上直直坐起,安洛洛小朋友光速掀开被子,拍灭了还未响起的蘑菇小闹钟。 牙没刷脸没洗,连鞋也没穿, 她就顶着一头乱发蹦出了房间。 要问儿童节该怎么玩,过这个快乐节日能享受着怎样稀有的快乐,以至于首富的女儿都这样兴高采烈, 答案当然是—— “动物园!动物园!动物园!” 蹦下楼梯,蹦过走廊, 再哐地一声撞开房门,安洛洛小朋友一路双手高举, 就跟运动会在看台喊口号似的—— “动物园!动物园!妈咪、妈咪、妈咪快带我去动物园——” 父母卧室的大床上, 安洛洛小朋友宛如炮弹般降落。 “动物园!妈咪!起床!动物园!妈咪!” 被窝里的妈妈发出一声混沌又痛苦的咕哝, 没有回应, 只是把被子又往脸上拉了些。 “妈咪!妈咪!动物园!动物园!” “呃……” 见无法撼动她, 安洛洛便高高蹦起再下落:“妈咪——宝贝妈咪——世界上最最最亲爱的宝贝妈咪——” 她每喊一个字就蹦一下, 床垫被两只小脚踩得砰砰响,最亲爱的宝贝妈咪被迫在被窝里摇来晃去, 又被女儿不停扑过来摇摇抱抱或亲亲,最终却依旧坚定地拽住了被子。 妈妈:“闭嘴。” 安洛洛:“妈——咪——” 妈妈钻去了被子更深处,声音咬牙切齿。 “闭!嘴!” 安洛洛撇撇嘴。 要问为什么以前只要被她称呼“妈咪”就有求必应的妈妈偏偏在今天破天荒冷淡…… “洛洛,”主卧旁的洗漱间拉开门,一手拿着毛巾一手拿着牙刷杯的爸爸神情是少有的困倦,“怎么今天这么早起来。” 他瞥了眼时钟,确认是清晨五点一刻。 的确是自己寻常起床的时间,也的确是除他之外的全家人绝不会清醒的时间。 可女儿的脸上不带半点困意,她眉飞色舞地举起双手,就像站上演讲台发表讲话的大总统: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96节 “今天是儿童节!!儿——童——节——妈咪要带我去动物园!!!” 被窝里的妻子阴仄仄地“啧”了一声。 “你,现在就带她去动物园,”她说,“然后直接把她丢在那里,自己回来。” 洛安:“……” 孩子不是当年你自己吵着要生的,不要现在凭着起床气就决定遗弃啊。 原本他想教训女儿几句,但看妻子这样只好开口劝:“好了好了,别……” 安洛洛却眼睛一亮:“动物园!现在就去动物园!爸爸可以把我丢到老虎笼里吗?拜托爸爸现在就把我丢到老虎笼里吧!!” 爸爸:“……” 起床气十足的妈妈恨恨一锤枕头:“老虎笼?你想得美!我要让你爸把你放到猴山里!你就跟猴子玩蹦蹦床去吧,臭小鬼!” 安洛洛扑过去抱她:“我不要——妈咪——把我丢去老虎笼——” 行吧。 爸爸对不上她俩的脑电波,他默默转身继续洗脸刷牙,把后面乒乒乓乓的吵闹关在了门外面。 今天是儿童节,而儿童节的女儿总是会散发出最蓬勃活泼的能量、兴高采烈地去动物园里玩一整天……不,不仅仅是女儿。 洛安烘干毛巾挂好,再开门出来时,床上的两个已经滚作一团,你咬我我咬你,张牙舞爪活力满满。 他目不斜视地路过这一团往外走,并不想去搭理。 ……一想到今天要带两个吵闹儿童顶着六月的大太阳去假期人挤人的动物园玩一整天,他的太阳穴已经提前开始幻痛了。 为什么会有儿童节。 ……她们又为什么每年儿童节都要去挤人最多规模最大的动物园,平常看豹子看老虎的次数还不够吗?? 【数小时后】 五点多就蹦起床的安洛洛小朋友赶在动物园开门的第一刻就冲了进去,所以起初的排队情况倒还好,人流量也比洛安预期低很多。 虽然这是首都最大的大型野生动物园,虽然妻子每次儿童节带着女儿来玩都不会刻意包场——“在儿童节禁止其他的小朋友观看豹子老虎是很不人道的,美丽帅气的东西应当大家一起欣赏”——但她们俩跑得快又活力十足,妻子又是这家动物园的vip大客户,各式项目速通渠道还是能避开许多节假日的人流。 早上五点多就被女儿弄起来的安各虽然嘴上骂骂咧咧、情绪萎靡不振,但进了动物园后,她比女儿还要激动,把安洛洛往肩膀上一扛就直奔豹子笼—— 虽然洛安觉得她让女儿坐在自己脖子上抓着她脚脖子到处跑不是出于伟大的母爱,仅仅是因为如果不把不断欢呼“老虎老虎”的女儿抓牢了,安洛洛绝对要铆足劲抢先跑去老虎笼——而这是豹子控绝不允许的事。 不过,她们来得再早,速通得再快…… 洛安向下压紧了自己的棒球帽,又左右避开了推来挤去的陌生人胳膊,一并把自己的存在感在熙攘的人群中压到最稀薄。 远远的,他望向挤在人群最中心大呼小叫的妻女叹了口气。 来得再早,坐上再宽敞的游园小火车,这两个人终归还是会混到人山人海里的。 因为……不管起初玩什么项目…… 一旦到了“大型猫科动物园区”,这两个人就会扎根在那里,死活不走了。 他们七点半进园,一个小时就速通了所有游乐项目,洛安甚至有幸体验了摩托车速度的三座脚踩自行车,旁边两个抱着快点玩完去豹笼/虎笼的心情几乎把脚踏板踩成了风火轮—— 然后,九点整抵达大猫猫园区。 再然后…… 嘈杂的人声、炽烈的阳光、拥挤的陌生人们带来的汗水与气味中,洛安低头默默看了眼腕表。 现在是下午一点整。 而他已经在这里默默等了四小时,眼见着四周的环境从宽敞变成拥挤,眼见着本还算幽静的园区挤满乌压压的人,而前方在豹笼与虎笼区域间闪转腾挪的母女俩依旧在大呼小叫,还次次都能扒开越聚越多的人群、挤到最近的距离最好的视角。 ……唉。 洛安紧了紧身上的东西——女儿的卡通双肩包、妻子的豹纹手提包、乱七八糟每次都要买一堆的动物园纪念品——他左手右手甚至各拿着一杯冰镇薄荷柠檬汁,前面那旋风般到处窜的一大一小时不时会窜回来示意他递吸管、然后吭着头喝口水——再喊着“豹子”或“老虎”激动地窜回去。 哦,也不只喝水,十二点时她们也跑回来一趟,比喝水多停留了三分钟——然后抓走他提前做好放在饭盒里的三明治和饭团就跑了,连句“好吃”都没来得及留下。 到了饭点就跑过来,过了饭点就被甩开。 洛安已经不是第一次觉得自己和动物园饲养员没区别了。 不,饲养员处境都要比他好一些……他瞥见不远处的老虎笼里饲养员提着钢桶穿着胶鞋踩进去,头顶的兜帽扫过园内繁茂的树木…… 起码饲养员不用挤在成山成海的游客里,也不用帮老虎豹子端水拿包。 人群好烦,太阳好晒,四周好吵,他头好疼。 想像以前那样缩去角落的阴影里……但六月份的动物园阴影里,早就挤满了形形色色注意防晒的女游客,洛安仅是往那边稍稍挪动就能闻到防晒霜与化妆品混杂的味道。 还能听见她们瞥着他窃窃私语、小声议论,时不时发出嬉笑。 谁让他面无表情地守在这,同时拎着海绵宝宝小书包与豹纹银链手提包呢。 哦,对了。 洛安有气无力地抬抬眼,看向上空。 他今天穿的衬衫扣眼共六个,而完全不考虑“手够不够拿”的妻女正好买了6个气球。 红绿蓝、紫绿粉。 差不多能凑齐彩虹色的6个大气球被他分别系在了扣眼上固定,因为手上系着的拎着的大包小包太多,他实在是拿不下了。 况且气球不比纪念品和包,放在低处挤来挤去肯定会弄破,为了气球的完好,他只能系在身上。 ……平心而论,洛安漠然地想,要是我去动物园看见有个男人衬衫扣眼上分别系着六只大气球提着豹纹手提包站在不远处,我也会想对他指指点点的…… 他们家每年儿童节都要来首都这家人巨多的动物园,而且每年的游玩程序到最后都是他和一堆东西站在园区旁的人群里等上数个小时……每年,每次,每个儿童节…… 谁让他家里养了两个爱过节的儿童。 某人最近还蠢蠢欲动跟他提什么二胎。 她想都别想。想都别想。 ——“妈咪,爸爸是不是快被挤没了啊?” 看完老虎吃饭全过程的安洛洛小朋友终于心满意足地回过头,注意到了远在世界另一个阴暗角落的爸爸,“他好像被挤到很后面的位置了,我快看不见……” “哪里哪里,”还在看花豹舔爪子的安各心不在焉,“你爸好找得很啊,每次儿童节来动物园他不都在后面帮我们俩拿包吗,找你的包就能找到,再不济就找五颜六色的大气球,感觉很阴郁的彩色气球大蘑菇下肯定就是你爸了。” 安洛洛:“……” 妈咪,有没有一种可能,你这样习以为常的描述本身就有点不太对劲。 安洛洛盯了四个小时,她最爱的老虎已经吃过饭打哈欠睡午觉了,所以她最上头的时刻也过去了。 安洛洛小朋友便短暂地拾回了对爸爸的关怀之情。 “爸爸拿了好多东西啊,感觉很累,”她拉拉妈妈的袖子,“我们也是时候去别的地方看看了,妈咪,找个地方让爸爸把手里的东西放一放吧?” 安各其实没看够豹子,也不觉得老婆顶着一堆气球等在远处的样子很可怜—— 谈恋爱时他陪她逛动物园可是能从日出逛到日落的,天性自闭的老婆就是待在人多的地方气场会变阴郁,那不过是他最寻常的状态,离开人群哄两句就能自然转好。 真要是夺走他手里的大包小包、问他累不累要不要她叫助理来帮忙,他反倒会阴阳怪气好几天…… 不过,唔。 安各瞥了眼离他不远的阴影处,叽叽喳喳的女孩们在阴凉处嬉笑打闹,眼看就要挤到他身上。 虽然隔着很远她看不清老婆的具体神情,但气球上空的阴郁气压总体感觉是“麻了木了不想动了放弃治疗”,他大概率不会再努力退避的,被哪个陌生人挤不是挤。 安各迅速扛着女儿往回走。 “走走走,找你爸去,我们换个人少点的地方看豹豹。” “还有老虎……” “还有老虎!” 【十五分钟后】 “你怎么想起来带我到这?” 洛安在储物柜里挨个放下大包小包,又揉了揉手腕,“还以为你们要在那里待到天黑……” 离开了过多的陌生人与过于嘈杂的环境,他的情绪果然缓和了许多:“不继续多玩玩吗?我会等你们,没问题的。” 安各拽过换了衣服就要往里跑的女儿,又拽过他往园区里走:“你也一起玩啊,老等在外面多没意思……而且这个园区是我前几个月单独投资建立、不对外开放的,里面还有乘凉的茶桌板凳,你坐里面看着我们玩也比站外面舒服多了。” 其实是去年儿童节见老婆在人群里被挤来挤去后就投资建立的,毕竟,在安各的概念里,去年才是“他们一家三口第一次来动物园过儿童节”——但安各刚刚自己的确看豹子出神又遗忘了“老婆在远处被挤来挤去”,不太好意思在这时邀功。 洛安刚想细问“你什么时候在这个动物园投资项目”,走在最前头的女儿已经甩开了爸爸妈妈的手,尖叫一声扑了进去—— 快乐的那种尖叫,扑进小小的毛茸茸的组成的海洋。 小豹子,小老虎,大型猫科动物的幼崽们聚集在一起,就趴在软软的草丛中,无害地冲她抬起眼睛。 不远处的饲养员走过来,亲切地指引她安全接触这些小动物。 “……虽然长成的大型肉食动物不能接近彼此的领域也不能养在一起,但培养几只相对亲人的幼崽一起玩玩,还是可以的。” 安各远远地冲那边的属下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去弄点果汁和茶叶:“反正只需要在儿童节这一天让女儿近距离玩玩,我觉得也不会破坏动物本身的……” 洛安环视四下几乎安静无人的环境,又看着这一地乱跑的虎崽和豹崽。 虽然她说得轻描淡写,但想把野兽的幼崽安全健康地培养成“温顺任吸”,又在世界级的大规模动物园里创造出这个私人环境……肯定又花了不少钱。 但是,当然。 “豹豹,你真厉害,”他笑着说,“这等于是送给女儿和你自己的儿童节礼物?” 有小豹子有小老虎,明显就是母女俩自己的乐园。 安·其实只是不想老婆被人挤来挤去·各:“啊……嗯……” 总不能说“是给你的儿童节礼物”吧。 安各破天荒有点不好意思,她挠挠脸,刚想说什么,又被女儿拽了过去:“妈咪,妈咪,帮我和咪咪拍照——” “……不要给新认识的小老虎起名咪咪!” 一大一小很快就被毛茸茸吸引过去,再次遗忘了远处的爸爸—— 但洛安此时也不再烦闷了,远离了人群,远离了噪音,他坐在茶桌边捧过一杯茶,心情是进动物园来第一次感到“放松”。 其实他也不反感妻女对这些毛茸茸的痴迷,十年如一日地陪过来了,他当然不是完全无感的,只是对豹子老虎没有那么大的热情,以此支撑他在人群中保持积极情绪而已……但话又说回来,年年看年年吸,她俩对豹子老虎的爱还真是浓厚到他无法理解,不在同一个思考频道与同一个物种的动物到底哪里值得这样热爱……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97节 “嗷。” 洛安低头。 一颗小巧的豹爪正搭在他裤管上,见他看过来,爪子缩了缩,又翻过来,露出一张梅花状的软垫。 “嗷~” 一条短短的老虎尾巴扫过他的鞋背,顶着王字花纹的另一颗毛脑袋悄咪咪探了出来。 洛安:“……” 洛安沉吟片刻,放下了茶杯。 【五分钟后】 “……妈咪,我的咪咪呢?” 安洛洛扑在草丛里找来找去:“咪咪——” “都告诉你不要给新认识的小老虎瞎取名,肯定惹人家生气……” 安各叉着腰教训她,但也有点疑惑:“我刚才还抱在怀里的那只小金钱豹呢,怎么也突然不见了……” 安洛洛扭过头,突然“啊”地喊了一声。 然后又是一声凄惨的“啊”。 “……怎么了?看见鬼了啊?” 安各顺着女儿手指的方向看去—— 小豹子,小老虎,一只只一爪爪的,扎堆般黏在了远方的茶桌旁。 女儿捉住的“咪咪”小老虎正趴在他头上勾他头发,而她刚刚抱过的小金钱豹待在那人的膝盖上掀肚皮,个个奶声奶气地围在洛安旁边嗷呜乱叫,像一团团毛茸茸的棉花糖。 安各:“……” 安各转头看训导员。 训导员很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那位先生大概是,嗯,比较少见的,吸猫体质……” 安洛洛才不管什么体质不体质的,她立刻喊了出来:“干什么啊!那帮崽子没爸爸的吗?!” 安各也一边撸起袖子往那走一边拔高声音:“黏什么叫什么,走走走去去去,你们这帮猫科动物没对象的吗?” 第307章 第二百零八十九课 人夫感这种诱人的东西并非纯爱可以欣赏 “作为陆地上最快的动物, 猎豹最快时可媲美一辆全速的小型汽车……” 电视上这部动物介绍片早就看过许多许多遍,安各却依旧饶有兴致地盯着画面上的豹子,欣赏那些随着它奔跑时逐步舒展、闪动的豹纹。 “……又兼具绝佳的平衡能力, 所以我们可以说, 猎豹是一位相当飒爽的老司机, 由它开车绝不会翻车……” 这个有些不恰当的冷笑话也是从小到大听了许多许多遍了,但安各仍然和小时候守在电视机前一样, 配合地笑出了声。 “妈咪。妈咪。妈咪——” 电视外的沙发上传来了不满的呼唤:“快点换台,你都霸占电视一个多小时了, 我要看老虎老虎老虎——而且这都是多少年前的老片子了,我要看少儿频道新出的小老虎历险记——” 唯独这和小时候不同,看电视不再是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也不再是一个人守在电视机前, 总有臭小鬼在旁边闹腾。 要换台要看动画片要抢遥控器,没有一刻钟不闹腾。 “小孩子家家看什么老虎,”欣赏豹子的安各眼睛没挪, 只是一巴掌拍过去,“多看看豹子, 才能跑得快长得高。” 正埋在旁边的抱枕后、于沙发夹缝里找东西的安洛洛小朋友立刻恼怒回头。 “臭老妈说话就说话,不准拍我屁股!” 嘁。 要人换台时就是甜甜的“妈咪”, 生起气来就是“臭老妈”, 这见风使舵又由着脾性发挥的变脸功夫, 也不知道她是跟谁学的。 ↑言传身教的罪魁祸首 安各撇撇嘴, 立刻上手又掐了两把小孩圆滚滚的屁股蛋:“怎么啦怎么啦, 你是你妈我生的, 别说拍了,掐也好亲也好都是我——” 臭老妈!! 安洛洛登时捂住了自己的屁股, 她忿忿扭开,在沙发上乱滚了两圈就伸手回来要报复:“那我也要掐你亲你拍拍你的——” “安洛洛。” 第三道声音在这时陡然出现,沙发靠背上投下微凉的阴影。 “你不是在写作业吗,为什么会在电视机前的沙发上。” 这是个看似疑问句的陈述句,问话人比妈妈的语气平和多了,安洛洛小朋友却狠狠打了个哆嗦。 她赶忙举起自己之前塞进沙发夹缝的手自证清白:“我,我在写作业!刚才是在找笔!笔!我我用来写作业的笔不小心掉进沙发缝里了!” “那,你用来写作业的笔,为什么会掉进电视前的沙发缝里?” “我、我我我……” 真可怜。 安各斜眼瞥了下正关注女儿学习情况的丈夫,他站在沙发后,一手抱着收纳箱一手拿着鸡毛掸子,似乎刚才是在做整理除尘的家务活,半张脸都被防尘口罩遮了一半,只露出一双剔透的茶色眼睛来,辨不清具体的神色。 但即使只露出一双眼睛,也吓得安洛洛小朋友还在结巴地“我我我”,手里攥的自动小铅笔几乎浸满手汗。 毕竟从一开始,她爸爸喊她“认真写完周末的家庭作业,早点写好就能早点玩”时,就不是让她把本子和笔偷渡到客厅小茶几上,然后写两笔作业看两眼电视机。 ……真可怜。 安各又瞥了一眼女儿即将彻底哭丧下去的小脸,轻咳一声,主动伸手摞起了茶几上散落的作业本、教科书和文具——以丈夫的眼力绝对是第一时间就看见了,清楚女儿没在好好写作业,现在缓慢提问不过是想逐步施压让她承认错误—— 安各想了想,便正大光明地把摞起的本子们推到自己身后,又在他的注视下拿过靠枕掩住,再搂过女儿。 她的意思也做得很明显。 “洛洛宝贝也记不清了啊,”安各大大咧咧地说,“笔啊尺子啊橡皮啊,谁能说得清这种小东西塞在哪里啊,再说了,沙发夹缝原本就容易乱放东西,你说对不对啊老婆?” 他的视线轻轻转过来,原本有些威严的审视淡去,安各窥见里面浮出一抹“你怎么又无脑宠女儿”的无奈。 嘿嘿。 安各这几天对老婆总是有点忍不住得寸进尺,见状,立刻回以一个更灿烂的笑。 老婆避开视线:“……就算是小东西,但原本也不该到处乱放……” 从爸爸变幻的语气里敏锐嗅到了缓和的机会,安洛洛小朋友登时举手:“爸爸爸,沙发缝里就是很容易乱放小东西!而且、而且我一小时前才看见妈妈往沙发缝里偷偷摸摸藏小东西,是一盒方方的——” 安各瞬间捂住了这熊孩子的嘴。 “臭小鬼说什么胡话呢!妈妈明明什么东西也没往沙发里藏!赶紧的去老实写作业!” 还有,你妈我明明在帮你开脱,你怎么恩将仇报了啊?成天就知道给妈挖坑不知道帮妈填坑! “唔、唔唔唔——” 老婆:“……” 老婆一愣,继而摇了摇头。 “好吧。不管如何,洛洛,先认真把作业写完再看电视,你的老师周五才找过我……” “老婆~安安老婆~”安各再次打断他,她一边抱着女儿一边往上挪,刻意向他的脸凑近,“星期天就别聊这些扫兴的话啦,女儿肯定会认认真真写好作业的,老婆~” 老婆再次顿住。 安各之前就听他在电话背景音里被女儿老师叫去办公室训话,后来又听他提过“周四时又被女儿老师叫去,是期末模拟测试的事”云云,所以她很清楚,以他的个性,原本绝对会在这个周末好好跟女儿算账,把小朋友原本无忧无虑的假期弄得凄凄惨惨…… 但她也很清楚,比起女儿那万年不变的学习成绩,某人最近被其他的“事”哄得心情很好,所以,便也可以再次轻轻放过。 果然。 他叹息一声,却没有继续再问下去,最后那点属于“严肃家长”的压迫感散去,摇摇头,转身离开了。 安各松开了安洛洛,小家伙往后一倒,瘫在妈妈肚子上松了口气。 她嘀咕:“看来爸爸这几天心情挺好的,这也能让我混过去。” 能不好吗,这几天你妈咪我做出了多大的牺牲啊。 ……咳咳,也不能算是这几天,或许是未来的两天……嗯,也不能算是牺牲……咳咳。 是,现在是周日晚八点。 距离安洛洛小朋友假期结束周一上学还有几小时,距离她这个学期的运动会开始还有四天,距离她老实写完所有家庭作业收拾书包还有半小时,距离—— 距离安各一边斯哈斯哈炫着凉面一边嘿嘿嘿要求老婆“陪我玩我想玩的play”,也已经过去了一周。 是的,整整一周。 安各上周原本怀着“老婆不好好养病必要狠狠教训”的心情奋力工作、便腾出了一周的空闲想要认真监督他让他安分养伤,但亲眼(并亲身)意识到老婆逐渐痊愈好转、又被他的种种表现带跑后—— 安老板不再限制他干活了,于是洛安这周格外快乐地重新接过了家务; 安老板不再沉迷工作集中开会了,她朝九晚五地上下班,同时又把原定在“未来两周后”的重要工作处理了一波; 安老板也不再和老婆闹脾气,在家里望着越来越健康又似乎越来越安分的老婆,她原本“秋后算账”的打算再次推后,反开始狠狠动歪心思了,脑子里那辆属于豹豹的高速跑车正式嗡嗡开动。 正事已经快要全部忙完,善后程序又急不来一时半会,看重的老婆孩子全部回到了安全区,吃得饱睡得暖还能跟不再距离遥远的对象日常亲亲抱抱…… 那,一般,不也就爱琢磨那什么吗。 ……正如之前曾无数次强调、洛安也数次分析过的,安各这人,和“禁欲”八竿子打不到一起。 豹想要,豹得到,美人老婆成天在眼前晃,放着不吃是傻子哦。 虽然她真得到了会装委屈嗷嗷叫,但她得不到又抓心挠肝地特别想—— 而这一周她又是真没吃到。 是,继上周周五晚上老婆缠着她胡闹了一通后,安各就再也没跟他有什么深入交流了。 安各原本周六晚上就想“嘿嘿嘿老婆来玩啊”,结果炫过凉面后被跑出玩具室拿零食的女儿发现,所以就…… 所以剩下半天全用来陪女儿玩了,出门遛娃逛街又第n次刷过动物园,一天下来后理所当然地睡倒在床上,一觉到天亮。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98节 醒来后是周日中午,她大惊失色地反问老婆“怎么没叫我起来嘿嘿嘿”,老婆无语答复“我又不是什么禽兽”。 谁啊,谁能忍心把陪着女儿玩累的妻子强行弄醒啊,她真正需要休息的时候他当然也不会再起那方面的兴趣——不管生理上有多么不满。 说到底,某人的“欲求不满”还是大部分建立在“心理得不到回应”“情绪上被拒绝”的基础上,当妻子非常热情积极地表示“老婆老婆其实我还有很多期待已久的方法嘿嘿嘿”时,洛安本身的“不满焦躁”便被缓解大半,剩下那些纯粹生理上的冲动就非常平和了—— 说到底,一个做鬼时就不会轻易失去理智、能把积蓄八年的空窗期仅仅控制在一夜加一上午还没真正越界的男人,压制他自己纯粹的生理需求,反而比放纵轻松许多。 更何况他活着的时候和妻子度过的那三年也次次要为她大大小小的出差妥协克制,现实中总有着这样那样的因素需要额外考虑,夫妻生活毕竟是两个人的事不能一味满足私欲…… 隐隐的,骨子里,比起平起平坐的“伴侣”,洛安依旧将安各看作自己的【家主】, 侍奉家主的低贱妾生子可无权在对方没兴致的时候主动要求,他能做得最多的,也只是瞄准合适的时机、地点与她的心情,再做出精确的【引诱】。 就像他从未对妻子切实恳求过“再做一次好不好”,他只会挑选合适的角度露出那张她最喜爱的脸,然后等待她主动开口。 洛安终归戴过那顶无归境的白斗笠,有些渴望暗地里或许早就成长为千尺幽潭,实际仅仅流出几滴水被对方盛接在掌心,他就能得到“满足”。 接着,欢欣地看着对方捧在掌心的那几滴水,背地里摁下所有即将漫出地底石缝的深潭。 他当然会偷偷梦想一个亲密无间的蜜月。 但如果对方口头说了一句“我也好想天天跟你多点时间相处”,他就能轻而易举地感到满足,摁下“不合时宜的白日梦”,悉心帮她整理接下来一个月的出差行李。 安各注意到他是真的摁下了想法,心里没来由地升起一点悔意。 早知道就不陪女儿玩那么嗨了,一觉睡醒后老婆就自动把需求清零又变成了禁欲系,之前他那么热情主动,她还以为自己能顺势回到蜜月期,重新拥有那个亲亲热热的小男朋友…… 唔。 “那今晚也不做啊。” 洛安却眨了眨眼。 “不是你说,要按你的方法来玩吗?随便你,豹豹,什么时候都可以。” 哎? ——一反常态又令安各无比惊喜的,是他这次不再像之前那样,在一次热情得有些吃不消的体验后,又主动退避三舍,回到冷淡得吃不消的感觉里。 老婆说到做到,答应过的“全按照你想玩的来”并未随着时间的推移取消,只是把全部主动权交给了她,既不主动提起,也不开口催促,时间、地点、方式——一切静等她安排。 而男人和女人毕竟是不同的存在,安老板嘴上说得急吼吼,实际却摩拳擦掌地倒腾起了“事前安排”,反而不急了。 这可是老婆第一次答应“什么都按照我的想法来”哎! 那肯定要做足所有准备,慢慢来,慢慢来…… 譬如安排个小蜜月啦,譬如再把原定的一星期不去公司延长点多陪陪老婆啦,譬如趁着洛洛宝贝在准备运动会劝说她去参加某某少儿马拉松训练营的集体活动……虽然那活动满打满算也只会让洛洛宝贝外宿一夜……星期一放学后她坐上巴士跟老师同学们去露个营星期二下午就回来了…… “但老婆我这都是为了你精心规划的嗷,四舍五入一下,到时候洛洛宝贝会有整整两天不在家啊,两天!我们好久好久没过过两天的二人世界了,每次只能在九十点后进了卧室再私下说说话,呜呜,整整两天……” 安各说着说着就忍不住抹了一把辛酸泪:“我当初干嘛非想要孩子来着?” 正在翻阅月度夏令营小册子的老婆:“不知道,别问我。” ……安洛洛小朋友暂且不知道父母那偶尔想把她丢出外太空的心情,也不知道她跟爸爸依依不舍地表示“周一晚上要参加学校组织的马拉松露营不能回家吃饭了”时爸爸恨不得往她便当盒里塞上一个月的伙食…… 总之,今晚,离女儿一去不返(?)的星期一只差几小时的今晚。 安各在晚上十点后进了卧室,已经洗漱完毕。 一周都过去了,教训也全部淡忘了,她重新跃跃欲试、迫不及待。 卧室里只开了一盏床头灯,老婆半靠在床头读书,长发像是一条逶迤而下的暗河。 ……安各不受控制地想起几小时前他做家务的样子,戴着口罩又戴了一顶防尘帽,围裙在腰后扎紧,耳后的头发也仔仔细细地盘成一个髻扎紧,忙碌中微微歪过头在客厅的沙发后停顿,检查女儿的家庭作业…… 用的还是家里的木筷子,古朴又日常,明明只是做着清扫、除尘、整理扫帚间杂物这样的事,背影却像是隐入山野烟尘里。 又有烟火气,又格外……动人心弦。 现在,晚上过九点了,女儿看不见的房间里,他又披下头发,被她挑选的灯、床与枕头簇拥着,用冷淡的表情注视手里的图书。 ……呜呜。 安各其实看电视时就想扑上去了。 到底该如何描述的,不同于他样貌、气质的另一种美,是“为人父”还是“为人夫”呢——这种专属的贤惠感放在老婆这样的男人身上真的真的—— 她甩开拖鞋就爬上床,飞快地压到他膝盖上,往前一扑。 “安安老婆~” 他手里的书被扑倒在旁边,但安各无暇顾及。 不管是那本相较以前疑似图画更加丰富的“图书”,还是他此时相较刚才略显冷淡的表情。 虽然这一周他们没刻意发生什么,但安各每夜都会期待又神秘地跟他预告说“老婆老婆我为那两天准备了好多好多刺激的好东西”,老婆则会无奈地笑笑,示意她早点睡觉休息,然后关灯把她抱进怀里。 总体气氛是非常和谐的,所以安各今晚没有任何怀疑。 “老婆~”愉快的心情与色心交织在一起,她跟个采花流氓似的贴过去嗅了嗅他,“头发才洗完吹干吗?甜甜的葡萄味,你换洗发水啦?嘿嘿嘿,你好香啊……” 她一个月前就把主卧隔间浴室里带香型的洗浴用品全换成葡萄香型了,换只狗进浴室洗也是一个味,这是明知故问的调戏。 但老婆没答话。 他伸手拿过那本被她挤开的书,声音冷漠:“快十一点了,早点熄灯,早点休息。” 安各依旧没察觉不对劲。 她贴紧了他的耳朵开始吹气:“老婆……反正离洛洛周一上学也没多久了……要不我们今晚就开始吧?” 老婆推了推她。 “关灯睡觉。” “老婆,我重要的工作这次全部仔细处理好了,下周和下下周都能在家陪你,所以就算洛洛回家了,我们也能继续趁她上学的时候……” 安各不再说话,从一开始她就没想过会遭到拒绝,不是他说“随她的高兴随时开始”吗——她直接亲上了他的嘴唇。 洛安偏开脸,唇蹭过他颊边。 “快十一点了,早点睡。” 安各轻哼一声:“谁会想着明天早起啊,你不是特别喜欢在早上继续做吗?” “……” 得不到回答,安各便直接伸手扯他睡衣扣子,反正她这里是从没有重重考量左右忍耐的,想要就要—— “明天我要早起,准备露营的行李,”老婆突然开口说,“然后陪洛洛去露营,不在家里待了。” “……哈?” “等洛洛露营结束了,我新接了一份委托,最短也要出差两星期……” “哈?!” 安各暧昧拽他扣子的手猛地揪住他衣领:“你什么意思?我不是提前一周和你约好了啊?我们说好过两人世界——” “我临时有工作,所以不能履约,”老婆几乎是面无表情地回复,“你以前不也经常这么对我干吗,有什么值得生气。” 安各:“……” 安各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 她狐疑地眯起眼睛:“你干嘛?晚上在客厅时不还好得很吗?现在突然跟我发什么脾气?” 老婆抿嘴:“我没跟你发脾气。” “你骗人,你一抿嘴就是已经气得要死了又要憋在心里,我现在可不是以前那个睁眼瞎了啊?” “……” 沉默半晌后,老婆推开她,撇过脸,嘴抿得更紧了。 “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 安各……安各一时呆坐在床上,就跟每个终于发现老婆在生气又完全摸不着头脑的憨憨直男一样,半晌,愁苦又暴躁地挠了挠头发。 “你生什么气啊!你到底突然怎么了啊!发生了什么你就不能好好说——” 只是,区别于就是不会好好说话的小女生,洛安恶狠狠地伸手,将那本一直被她胡乱推走的书扔在他们俩中间。 “你自己看。你·的·兴·趣,是不是?最想要最期待又最不敢告诉我的玩法,是吧?” 安各:“……” 如遭雷劈,电闪雷鸣,安各了悟了一切。 而且,往往,就像每个摸不着头脑的憨憨一样,她的确是犯了大错,对象并不是在无理取闹。 “你、你你你……”她此时结巴得就跟被爸爸发现没在好好写作业的安洛洛小朋友,“你怎么就知道……我没没没……” 洛安冷笑。 “刚才去清理杂物,发现了这些被你抛在柜子里的书。你有一大箱、两大箱、三大箱……哦不,三大架子的书箱,而这只是最上面最薄的一本……” 哗啦啦的图画被翻开,活色生香的图片夹杂着无数条激动的笔记映在床头灯下。 对象的茶色眼睛此时似乎要化作阴冷的蛇瞳。 “别告诉我这些感叹号不是你写的,这些笔记跟你没关系,这些‘好想跟老婆玩’‘好刺激好刺激’都不是你的感想啊?!” 安各咽了一口口水。 “我、我、我不是……”她虚弱道,“你听我解释……” “什么解释?你要怎么解释?!” 这是她第一次听他放出这样的威压:“你听着,安各,不管我之前怎么答应你的,这种玩法,绝对、绝对、绝对不可能——你想得美——” 用力到泛青的指尖,正扣着漫画书上几个大字。 成人漫画书。 不,与其说是大字,不如说是字母。 n ·t ·r 安各小声逼逼:“不、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那样?”他扣着书的手微微颤抖,气得脸色发白,“我的妻子背着我有三大架子装满这种漫画书的书箱,成人主题也就算了,但内容是清一色的夫妻主角,妻子遭到黄毛角色强迫后堕落与黄毛——你还在这堆书上写了这么多‘感觉好刺激’的备注——你告诉我我该怎么想?!” 安各绝望闭眼。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499节 她大声坦白:“是,我的确在你不在的时候偷偷喜欢上了ntr,我私底下特别想试试但不敢跟你说的玩法就是这个,但我绝对没有把你的角色代入那个丈夫!我看书时觉得刺激是因为我总是把你代入那个妻子角色,然后我自己代入黄毛!!” 洛安:“……” 洛安手不抖了,脸不白了,凝滞半晌,深深地皱起了眉,又迷茫地松开。 “你?什么?谁?” 安各为了哄好老婆什么面子里子也不要了,捂住脸将自己最深处的xp大吼出声—— “我是黄毛!人妻感就是很香啊!!!” 洛安:“……” 洛安:??? 第308章 第二百零九十课 虚伪的爱好者请务必尝一尝真实的体验 作为一个女儿快八岁却连片都没看过的深山老古董, 晚上在家拿着鸡毛掸子去扫帚间除尘时意外在地下二层发现了三大架子垃圾般堆在角落的书箱,心想妻子又把她用过的东西乱堆乱放,但这些书籍自己根本没印象, 估计是他还在做鬼时她拿回家的东西……于是怀着“说不定是什么还需要的工作文件”的单纯想法拿出最上面一本书翻了翻…… 然后, 图片映入眼帘。 那一刻, 历经无数怨魂鬼怪的天师,是惊恐的。 惊恐。 ……平生第一次, 他错觉眼睛看到了很脏很脏的东西,错觉眼睛也变得很脏很脏了, 而他却没有升起“把它挖出来洗干净或者直接碾烂”的想法,他只想着…… 这是谁买的书? 这是谁——把这种书放在他家里——污染他的家和他的眼睛——要是让他知道了这是谁—— “啊。” 可混乱的惊恐与质疑只持续了不到一秒。 洛安勉强翻过不堪入目的内容又忽视不堪入目的封面,就发现封皮后那张空白的扉页——这本漫画唯一称得上“纯洁”的扉页—— 两个大大咧咧的钢笔大字,“安各”。 洛安:“……” 谁啊?谁会在这种可怕又肮脏的漫画书上署自己名啊?? ……她是笨蛋吗?? 连开脱与自我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洛安一手拿着鸡毛掸子,一手僵硬地抓起那本漫画,勉强耐下心翻看。 是, 他的确知道妻子是个新时代的开放人; 是,他也明白她车技一流不管在哪个层面都是老司机; 是, 他已经接受并了解了少女时代的妻子就对两性方面的私密跃跃欲试,任何事她只要好奇想要就肯定会试图扒拉过来搞清楚, 所以小电影也好图文也好…… 可这是什么?这是……什么啊? 老古董抓着鸡毛掸子的手微微颤抖。 越往下翻, 他越想冲回客厅直接对她挥鸡毛掸子—— 虽然每个人的兴趣爱好都是自由的, 新时代的大家也很开放, 但……这究竟是什么啊?! 出轨、强迫、崩坏、还有……ci堕?好家伙, 原来这就是她上星期欲言又止他却没听懂的词……收藏了这么多这么多的主题漫画, 怪不得她会差点脱口而出……这个词原来是这么个意思……她原来…… 有那么一瞬间,强烈的震惊、错愕、畏惧、与愤怒中, 洛安甚至产生了反胃感。 将这种事印刷成毫无遮掩的文字、图片或影像娱乐用已经超出了深山老古董的阈值,更何况他根本无法理解——女性角色被强迫后反而欢愉沉沦,自愿变成另一种卑微的—— 对洛安而言,这没有半点刺激。 因为这些事这些行为他几乎亲眼见过,这一切都会令他联想到……自己的母亲。 破坏一段婚姻,搅浑幸福的结局,为了让心上人的爱情崩坏尽一切努力轻贱自己……这种事……他受不了……绝对…… “我没办法接受这个。” 床头灯的灯光也似乎令阴阳眼感到眩晕了,洛安不禁扶住额头:“为什么你会对这种设定感兴趣?为什么?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还是……你又开始厌倦婚姻这种……” 我就知道老婆肯定接受不了,发现后就会胡思乱想的。 安各低着头坐在他面前,又羞又窘地抠着床单,只是支支吾吾。 哪个人能轻易把自己最深层的xp大声吼出来啊……这种东西一般是即便死了也要诈尸回去销毁记录的才对……众所周知,现代人私底下偷偷摸摸的xp系统别说超越伦理了都超越性别种族了,她不就是多看了几本ntr…… 然而,老婆的神情实在是太恍惚了。 安各生怕他要连夜打包行李跑路,羞于解释也只能硬逼着自己继续解释—— “老婆,不是,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想着出轨也没想着体验什么道德沦丧的事——”安各低着头跪在床上,呈一个标准的认错姿势——坐位体前屈——并奋力伸手拍打那本漫画书:“我是这个!这个!老婆我怎么可能代入女主角啊!我看这种漫画的时候只是一味代入这个黄毛角色!我单纯觉得当黄毛强迫别人对象很爽而已!” “你……不是想变成里面的女角色……” “是的!是的!老婆老婆,像这种小黄漫小黄文没人会认真代入三观评判阅读啊,抛开脑子爽就完事了,我也只是抛开脑子后代入了黄毛觉得很爽——” “黄毛……也就是……主角婚姻的破坏者?” “老婆,不能这么分析啊,一般人看这种漫画不会用正常三观上纲上线的,刺激就完事了,这也就是个背景设定——更何况我根本就没关注其他元素,只要是有夫之妇的女主角我都会爱看黄毛对她强取豪夺——我没想在和你的关系里被强取豪夺,我代入的是黄毛,我想强取豪夺别的——” 老婆的神情一变再变,最终定格在更冷漠的怒火里。 “所以……你是觉得和我还不够刺激……便另外看上了哪个……有妇之夫?” 安各:“……” 已经坐位体前屈式道歉的豹豹又是一个大大的趴伏大礼,脸都要趴到床上了。 她凄厉大呼:“老婆——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不能代入现实想啊——老婆我清清白白绝对没觊觎过哪个现实的有妇之夫!!” 哦。 洛安其实依旧非常怀疑,但她啪啪跪下去趴床道歉的架势太可怜了。 “起来说话,”他揉按着眉心,“我没听明白。你仔细讲清楚。你的意思是不代入现实……这种漫画只是单纯无聊找乐子……” “对对对!老婆它只是漫画而已!它和现实没关系!” “可这么多的数量……这么多的笔记备注……这是你深藏的一种……爱好?你爱好抢别人对象?” “不是抢别人对象!” 安各急忙再次辩白:“我代入自己是黄毛,然后每次都会把你代入成我强迫的对象!!” 洛安:“……” 洛安低头,伸手点了点那个姿势明显不符合正常人体结构、仿佛端着两桶火药炮弹的超丰满女主角。 “你,会把这个,代入我?” 原本伏床道歉的豹豹立刻一个猛扑,打开了他的手。 “老婆你不准乱点这张图!”她紧张又愤怒,“老婆我告诉你,正常女人是绝对不会有这种身材的!你别想了!而且你不准乱碰!” 洛安:“……” 洛安:“你刚才还说,漫画只是漫画,和现实无关。” “你是我对象了!漫画里和现实里的都不能碰!” “……所以,你能看各式各样超级过分的漫画,我连拿手点一下也不能点?” 豹豹虽然依旧在做坐位体前屈式道歉,但语气却格外理直气壮、斗志高昂:“对!!” 洛安:“……” 所以,就这种堪称控制狂晚期的极端占有欲,她究竟是怎么迷上ntr的?还觉得和他玩这种东西会很刺激?? 不,等等……或许是因为…… 望着妻子趴在那儿的发顶,与她那“呜呜呜老婆我真没有”的辩白,洛安终于理清了一些思路。 新奇产生刺激,这是大多数普通人的本能。 关系稳定的会感到厌倦,关系混乱的会渴望稳定,同理,喜欢纯爱作品的或许是因为现实中找不到渴望的纯洁爱情,而喜欢ntr的…… “安各。你是不是觉得,粗口、凌辱、强迫,这些极其直白粗暴的元素……还有强取豪夺与关系崩坏……”他慢慢地说,“你一次都没体验过,所以很新颖很好奇,才会觉得很刺激?” 安各:“……” 安各:“老婆你这么说显得我好像是拼命作死又被惯坏的笨蛋。” 难道不是吗,极尽隐忍地对你好,你说不要就不做,几乎事事把你的需求放到第一位,顾忌你要上班顾忌你要出差……你反而觉得“温柔”有点无聊,“粗暴”“强迫”才更加刺激了。 太典型的豹豹行为,没经历过的、没拥有过的就特别好奇、想要到手,也不管那是好东西还是坏东西——就像告诫猫猫一万次“不准乱碰壁炉”,但还是会伸爪子去撩火苗,烫到了才知道往回缩。 至于这些元素里更上一层的ntr……什么代入黄毛强取豪夺的…… 呵呵。 洛安彻底理解了妻子这一套兴趣爱好的底层逻辑。 但他面上没有露出端倪,只是伸手拍了拍她的头,示意她抬起脸。 安各惊喜抬脸:“老婆你原谅我啦?” “没有什么原谅不原谅,诚如你所说,这只是浮于纸面的个人爱好,刚才是我代入现实,反应过度了。” 老婆的手下滑,又摸上了她的脸颊,轻缓安抚之意很浓。 “但我还是要说,”他幽幽道,“豹豹,你的爱好,我不理解。” 安各:“……” 破烂诚恳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这很破烂。” 安各:“……嗯、嗯……我也知道……我知道了……” 沉重的羞耻感令安各再次低头往下埋,脸重新埋回被单,又继续往下埋,似乎渴望钻进床底下的异次元黑洞。 “但是,我之前已经答应了你按你最想玩的玩法来,就要信守诺言。” 上方的老婆却突然话锋一转:“你的爱好如此,也不能强迫你改正……所以,来玩吧。你之前是说想让我角色扮演吧?也就是ntr式的角色扮演?”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500节 嗯?? 安各猛地抬起脸,错愕又惊喜。 “你是黄毛,对吧。那我是女主角,别人的妻子……” “不、不是,”安各脱口而出,“就算你代入角色了也不可以是别人的妻子,你只能是我老婆——” 好的,这笨蛋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矛盾点又多了一个。 洛安点头:“那我是你的安安老婆。你现在是个陌生人,想把我夺走。” “哎……” “就这样角色扮演。那开始吧。” 安各晕乎乎的,还没从“老婆竟然愿意理解我”“老婆竟然还肯陪我玩”“老婆怎么对我这么好”的大馅饼里反应过来,就见老婆神情一变,被她抓住的手臂瞬间抽走。 他一把挥开她,直接站起,警惕又冷漠。 “你是谁。别碰我。” 安各:“……” 很对啊老婆!就是这种“别人对象”的感觉!意外演起来很好嘛! 她欣喜地凑过去:“老婆——” 老婆皱紧眉,遥遥地退远。 “这是我和我妻子的卧室。”他拉开门,“你,出去。” 安各:“……” 安各:“啊?” 老婆停顿片刻,见她不动,又抿紧嘴,自己踏出了卧室。 “算了。你已经把这里弄脏了……我去客房睡。陌生人,你最好在明早之前离开,否则我会通知我妻子。” “哐”一声,房门合上。 眼看着老婆离开的安各:“……” “等等?啊??” 第309章 第二百零九十一课 敲代码的时候如果相互矛盾就只能重启了 星期一的早饭桌上很热闹, 即使早餐已经出锅上桌,厨房的灶台和砧板依旧在爸爸手中忙碌。 因为她今晚就要去参加学校组织的、为期两天一夜的露营活动,所以爸爸把她的便当盒塞得满满的, 还有求必应。 “爸爸, 再拿一把的章鱼小香肠~” “嗯。” “爸爸, 还有这个,这个, 水果沙拉里要放好多葡萄~” “嗯。” “炸藕圆子旁边要插小旗子!牙签和彩纸做的小旗子!” “嗯。” “蛋饼上要用巧克力酱涂老虎的花纹!就是那个‘王’字形!” “嗯。还要什么?” 安洛洛想了想,属实想不到新菜谱了。 要知道, “有求必应的爸爸”是她很少碰到的情况,“和运动社团的同学老师一起去露营”也是她的初次经历,她也不知道应该带什么零嘴好……几天前得知她报名了露营活动的父母表现平平淡淡,昨晚也是帮她收拾好行李就赶她去睡觉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安洛洛没从爸爸妈妈身上看出“不舍”,更多的是“催促”……就仿佛他俩巴不得她离开似的…… 但应该是错觉吧,我可是全家最重要的宝贝, 爸爸妈妈最舍不得我啦。 不过,在之前那样日常平淡的衬托下, 安洛洛小朋友没觉得今天去露营会遭遇特殊对待。 突然听见爸爸今早说“想带什么零嘴都给你做”是意外之喜,她噼里啪啦点了一堆却只是以前去公园野餐时的常例点心, 一时之间还真想不出别的菜谱…… 她扭头看向妈妈:“妈妈今天中午的工作便当有什么?” 爸爸给妈妈准备的工作便当肯定有一堆精心制作的小零食, 不知道点什么菜时, 跟着妈妈的午饭菜谱走准没错! 正趴在餐桌上的妈妈动了动脑袋。 不知为何, 从今早起, 妈妈就像一滩毛茸茸的饼那样趴在那, 并发出非常阴郁的咕哝。 “妈妈中午……没有工作便当……因为妈妈今天不去公司……” 因为妈妈特意预留出两天想待在家里和你爸爸玩耍。 可是你爸爸他不仅拒绝玩耍,昨晚还跑去客房睡觉了。 ……真的跑去客房睡觉了!!还把门反锁了!!反应过来后给他打电话吼他开门, 他竟然还说“陌生人别和我说话”把她直接拉黑了!! 对昨夜一无所知的安洛洛小朋友:“嗯?什么?妈妈你在说什么啊?好小声我听不见哎?” “……因为妈妈……” “因为妈妈昨晚有事出差了,”系着围裙的爸爸拿着锅铲走过来,将最后一袋做好的小香肠打包完毕,又叠进女儿的野营餐盒:“妈妈这两天去了很远的地方办公,中午爸爸不用给她准备工作便当。” 安洛洛:“?” 安洛洛扭头看看餐桌那边摊下去的豹豹饼,又看看厨房这边给自己包扎餐盒的爸爸。 “妈妈去出差了吗?昨晚就去很远的地方工作了吗?” “是的。” 安洛洛眨眨眼,又望望那边的妈妈,后者发出的低落咕哝似乎更阴郁了,在餐厅背景里从一滩毛茸茸的豹豹饼变成了一滩瘪下去的豹豹饼干。 她手一指。 “妈妈不就在那里吗?” “不在哦,”爸爸微笑着给她背上书包,“那里嘀嘀咕咕的家伙是个陌生人,我不认识她。” 安洛洛:“……” “好了,去玄关穿鞋子吧,准备上学……那边那个陌生人,过来,拿上车钥匙,开车送我女儿上学去。” 安洛洛:“……” 安洛洛小朋友第一时间就在心里叹了口气。 又干了什么错事哦,笨蛋妈妈。 那边的妈妈在呼应下游魂般飘过来,嘴里嘀嘀咕咕,但手上却很老实地接过车钥匙,又老实地抬起胳膊,让爸爸给她穿外套、打领带。 神似她刚才瘫在早餐桌上阿巴阿巴地被爸爸支起来夹菜添饭,明明自己就有手有脚。 ……我四岁就不要爸爸喂早饭了!似乎干了错事但也依旧被喂早饭被穿衣服打领带,妈妈究竟阴郁什么呢! 反正爸爸再气妈妈也不会让她饿肚子或者衣冠不整……话说他这真的是生气的表现吗…… 他们俩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哦。 最后妈妈随便用脚勾了一双球鞋下来,无精打采地往里一踏就要往前走。 爸爸止住她往前踏的动作,弯腰系鞋带,动作顺滑又自然。 “你既然要开车出门就一定要检查鞋带……” 妈妈却踢了踢鞋,阴阳怪气:“干嘛啊,你老婆去外地出差了你还在这里给陌生人系鞋带,你这样你老婆知道吗。” 爸爸快速系完鞋带:“不知道,知道了大概会气得呼哧呼哧吧,所以我不会告诉她,她也永远不会知道,她一出差离开我就去到处寻找鞋带散开的陌生女人,然后弯腰给她系鞋带。” 妈妈:“*气得呼哧呼哧的鼻音*” 中间的安洛洛小朋友:“……” 所以他们俩到底在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啊! 背着书包坐上车,一路到了学校门口,安洛洛小朋友依旧没能搞懂。 父母之间奇奇怪怪的对话与氛围甚至让她产生了“今晚不在家住和同学露营真是太幸运了”的感觉。 等到了校门口,爸爸下车去和即将带队野营的老师说话,安洛洛小朋友长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口气似乎能把七岁半的小朋友拉到十七岁的沧桑年纪。 “妈妈啊,”她无奈地问道,“你究竟又做了什么,才会和爸爸玩这种只会气死自己的奇怪游戏?” 方向盘上颓丧的豹豹饼:“……” “臭小鬼赶紧下车赶紧上学!不准用‘你是笨蛋吗’的眼神怜悯你妈咪!” “为了安慰你,我可没把心里话说出来……妈妈虽然有时很笨蛋但谁让你是我妈妈……” “去上学!去上学!赶紧的去上学!” 安洛洛小朋友摇着脑袋背着书包上学去了,背影仿佛是个沧桑的老父亲,似乎下一秒就要背着一袋橘子回来。 下一秒:“算了。妈咪妈咪,这是爸爸给我的章鱼小香肠,分你一袋吧。你多吃点啊,别太沮丧啦,反正爸爸再气也不会跟你离婚的。” 得到女儿一袋子零食安慰的安各:“……” 虽然不是橘子,但还不如递橘子呢!! 她低头狠嘬了一口女儿的刘海,又拽了下她的辫子(“喂臭老妈!!”),便悲愤地趴回了方向盘。 半晌后,目送着女儿消失在校门口,又悲愤地撕开了小香肠包装袋。 老婆特制章鱼小香肠,切出的花刀非常漂亮,边缘焦香的煎制口感又正正好,脆脆嫩嫩的,闻着太香了。 所以再悲愤也是能吃得下去的,还越吃越上头…… 等洛安和老师说过话,拉开车门再次坐上副驾驶上,豹豹已经嘎吱嘎吱吃完了小半袋的章鱼香肠。 听到隔壁拉安全带的动静,她没抬头,只是咕哝:“老婆我口好渴,我要喝水。” 一口气吃掉半袋子煎香肠当然会口渴啊,而且出门前特意泡好的柠檬水就放在你的车载便携水杯里吧。 洛安本想指出这个,但也难为她一边吧唧吃零食一边继续塑造出“可怜巴巴”的语气,他沉默地抽出水杯,开盖递给她。 “接下来开车回家吗?还是去哪里?”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501节 “去趟超市,洛洛今早点了一堆菜谱,家里的香肠面包和零食都要补充……” “那些东西我直接叫人买好上门配送就行。别的呢?” “还缺几根除尘用的鸡毛掸子,”老婆淡淡道,“昨晚看你漫画时情绪不稳,旧掸子意外掐断了。” 安各:“……” 安各:“那我叫人和香肠面包一起买……” “还要补充几个书架,那些摆书箱用的旧书架也意外被掐断了。” 安各:“……” 是有多意外才能一并掐断鸡毛掸子和书架啊?? 原本还算和谐的车厢气氛终于破功,安各咬着小香肠瞪他:“你果然还是生气了吧?特别介意我的爱好啊?嘴上说着不介意结果你从昨晚报复我报复到现在啊?!” “我没有。” “你就是——” “我没有。” 老婆冷冷地合上水杯口——是的他们刚才一边吵一边呈现出“一个人抓着水杯喂水一个人边吃小香肠边喝”的举动——见她不渴了,洛安这才将水杯重新放回杯架。 “我没有。”他再次强调,“‘把你当成陌生人’,这不是你要求的玩法吗。” 安各气死了:“既然真把我当成陌生人,就别坐我的车啊——” 老婆:“哦。” 然后他低头就解安全带。 安各……安各立刻拉手刹打方向盘:“行驶中了行驶中了!……不准下车也不准摔车门!” “不会摔,陌生大老板的跑车车门摔掉漆了我可赔不起。” “……不会让你赔的!你是我老婆好不好,别说摔掉漆了,如果任何车你不喜欢了就直接换一辆开啊!” 老婆轻哼一声。 “我的妻子也是很有钱的大老板,”他言辞间铁骨铮铮,“我是不会被陌生人一辆跑车轻易收买的。” 安各:“……你够了吧!你差不多够了啊!再闹,再阴阳怪气,我直接开去酒店在光天化日之下撕你衣服你信不信啊!” 老婆便放开了安全带,面无表情地拿起手机。 “你又想干嘛?” “给我妻子打电话。有陌生人把我绑进她车里不让我下车,还要带我去酒店强迫我。” “……” “喂。豹豹?啊,她在外地开会,不接我电话。” “……” “那算了。我直接报警。” “……” 安各一脚刹车,“唰”地一下拐进路边的停车位。 她摘下墨镜,气势汹汹地扭过头,直接扯过他的手机丢去车后座。 老婆侧身拍了拍车窗,语气棒读:“啊,救命,陌生人要强迫我,有谁能来救救我……” “不准演了!我警告你不准演了!” 嘁。 洛安停止棒读,转身,平静地对上已到极限、呼哧呼哧的豹豹气球。 “我没有再生你的气,也没有刻意报复你,”他诚恳道,“我只是在配合你的要求玩你喜欢的ntr。” ——这其实是百分百的实话,自从昨夜理清妻子这堆奇异爱好的底层逻辑后洛安就明白她压根不可能喜欢ntr,只是典型的“叶公好龙”,所以他真的很配合在演…… 当然了,他真的没有被陌生人强取豪夺的经验,再配合演技也没法精湛起来,难免掺入阴阳怪气。 可安各手一指:“你压根就不打算陪我玩!而且这是什么ntr!从昨晚到现在你和‘陌生人’什么也没发生!!” 那不然呢,你真以为自己见到“安安老婆”和“陌生黄毛”发生关系会高兴啊。 洛安也没想到这人气了一早上还没理清楚,就只顾着瞎生气了——他只好长叹一声,摇摇头,安各险些错觉看见了今早略显沧桑的女儿。 【妈咪你是笨蛋吧】 “豹豹,那按你的意思来。到底我哪里没演好?” ……他刚才绝对在心里嘀咕她是个笨蛋!他的心里话肯定没这么好声好气的! “你哪里都没演好!ntr最关键的就是进度啊!一般一本二十多页的涩涩漫画,第三页主角就妥协跟黄毛嘿嘿嘿了——”安各提高声音,“你昨晚还和我分房睡——还把门反锁!!知不知道ntr本里的超性感人妻女主永远是穿着特别暴露的睡衣然后不关窗不关门不盖被子睡床上的啊!!” 洛安:“……” 我不知道。我又不爱好ntr。 更何况…… “听你这么一总结,”洛安指出,“那家伙不是明摆着想被对象以外的人袭击吗。” 而且,没常识吗,不关窗不关门,黄毛不来也会有小偷来的。 安各气得双爪乱挥:“那当然了——ntr本就是要被袭击啊——人妻/夫感满满的纯洁贤良主角突然被黄毛袭击,然后背弃自己的家庭也要沉沦在刺激的欲——” “哪有你这样壁垒这么高的!”豹豹气得不停掐他胳膊,“哪有你这样的!你这样的家伙被ntr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啊!你为什么不随便一点!为什么不给别人袭击你的机会啊!” 所以你为什么还会因为“我自己对象不可能被ntr”愤怒不已啊,你真的知道自己在怒吼什么内容吗。 洛安又好气又好笑,面上还是稳住了自己。 “好吧。那从现在开始我不拒绝了,全部按照你的指导来。” “……要欲拒还迎地对待黄毛?要一边喊着不要一边觉得对方比自己的伴侣更棒?你真的懂得ntr的真谛了吗?真的就按照漫画里的步骤演,要在第三页的进度就被轻松得手啊??” 洛安耸耸肩,不置可否。 “我会严格按照漫画内容,漫画台词复现,这样总行吧?” 安各眯了眯眼,啪一下压过他的靠背。 “我不信。你现在就改正。然后演给我看。” “……” 这可是早上八点,只贴了一层薄薄防窥膜的车里。 洛安一个“不”字还没来得及出口,她就“啊呜”一口咬了过来。 狠狠地咬住他的脸,然后乱亲一通。 “怎么样!”瘪了一早上的黄毛坏蛋气焰嚣张,“现在拿我没办法吧!你对象可没办法再来救你了!这种滋味你根本没尝过吧!哈哈哈哈!你的脸上已经有了我的牙印——你现在不干净了,再也没脸去见你对象了!” 洛安:“……” 怎么有人能笨蛋到令人气得牙痒痒,又同时可爱得想左揉右揉呢。 洛安轻咳一声,再次压住了自己的冲动。 必须要让这笨蛋彻底明白…… 他撇过头,适时调整脸上的气血,在恰好的阳光下显出一抹微红的“娇羞”。 “不行……我妻子都没对我做过这样……但你,怎么回事,你比我妻子带来的感觉刺激多了……” 安各:“……” 安各一愣,继而,勃然大怒。 “你怎么回事老婆?!原来这就是你被陌生女人袭击的反应吗?!我不是天天啃你脸,你什么时候这么娇羞了啊!!” 第310章 第二百零九十二课 有些意外变化的与有些悄然发生的 安各起初迷上ntr漫画的原因, 其实没有洛安想得那么复杂——虽然她后来成为深度爱好者是出于那么一通奇异矛盾又作死的逻辑——但起初,她被吸引的原因很简单。 排解需求。 她是个已婚已育的成年女人,身体健康成熟, 需求远超常人, 却空窗数年—— 更何况安各曾所拥有的“性”体验从来是极端愉快的, 不存在任何心理阴影,便根本不会有“不想”“不敢”“害怕”“逃避”等想法了。 不仅是男人, 女人也会有食髓知味的时候啊,鲜活的人类当然都存在着欲望, 更何况是向来对欲望无比坦然的豹豹呢。 不管是猎豹还是金钱豹,不管它们看上去是多可爱的毛茸茸,本质上都与娇小精贵的家猫不同—— 都是不折不扣的,大型肉食动物。 那对象都死了, 她当然要想办法解决自己的需求咯,安各既不打算守寡,又不打算当尼姑。 首富身边也从不缺诱惑。 但正如安各之前多次跟老婆强调的, 眼光被迫拔高的她属实看不上现实中其他男人的脸或身材—— 看不上何必委屈自己,她也没真到成人漫画里那种寡妇角色的“寂寞”程度, 谈谈生意喝喝酒,闲暇时间再陪孩子天南地北玩, 只要白天的生活充实起来对夜生活的心思也就淡了…… 极少数淡不下去的深夜, 就只能趴在床上, 看看涩图。 不是现实男人演出来的辣眼睛电影, 也不是需要费工夫琢磨想象的小说文字, 一本画风精美但内容简单粗暴的二十来页小黄漫, 随手翻翻也就是五分钟的事,足够养眼足够有冲击力, 而且方便又快捷。 只是,作为一位铁直铁直的钢铁直女,安各看小黄漫只是想要欣赏男角色的肉|体,不是想看两个男角色叠在一起…… 然而,如今黄漫市场,能把男方身材画得斯哈斯哈、性感精美的,大多是bl题材。 ……毕竟绘制bl黄漫的女作者比例远超bg黄漫的女作者,而的确往往是女人更懂女人的xp…… 也因为大部分女性更重视“情感体验”,bl黄漫不仅画风精美,往往情节、塑造、感情铺垫都要细腻许多。 而男作者占多数的bg黄漫……众所周知……男人看涩图的理由往往很简单…… 所以大多数黄漫的剧情逻辑也很简单,背景设定情节一概不用细究,爽就完事了。 而这种漫画里的男角色别说身材外貌刻画了,一般就是路人平凡角色,有时连脸都不露,只露出一截马赛克方便观众自我代入……懂的都懂。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502节 女角色呢,倒是画得格外精良,可爱的软萌的强势的鬼畜的应有尽有……就是找能符合现实正常比例身材的女人也不容易,许许多多的妹子都顶着一对火箭筒般的凶器…… 当然,纯爱的细腻的作品也不是没有,但那种漫画就是少了点刺激——安各可不是奔着甜甜的恋爱来的,她就是奔着肉来的—— 只肯看bg涩图的安各苦着脸吃了无数篇屎作,最终,她顿悟了。 与其屎里淘金为难自己、在这种要么火箭筒要么肌肉块的畸形世界艰难找帅哥,不如改换角度,就把自己当成那截马赛克,然后把那些可可爱爱超级精良的女角色直接当成男角色嘛! 这样的她随手翻开了下一本,封面的妹子便闯入心房。 黑色长发,侧脸低头,系着围裙,气质纯洁又古朴。 第一页,第一格,古典保守的人妻伸出戴着无名指的手撩过耳边长发,在灯下笑着说了一句,“欢迎回家”。 安各:“……” 是我早死的美丽老婆——!!! ……安老板的兴趣就这样被戳中了,就此深深扎入了ntr的海洋,一发不可收拾。 无他,在ntr这个热门的元素里,性格纯情保守、身材性感无比、还格外顾家内向、系着围裙留着黑长直的精美角色实在太多太多了。 而且,往往,这种画风精美的美丽人妻会配上一个画风超级潦草的路人丈夫,而且丈夫总是有着这样那样的原因跟人妻的夫妻生活很不和谐,才会导致黄毛的趁虚而入…… 安各很自然地把那个被ntr的凄惨角色抛到脑后,就那么嘿嘿嘿地欣赏起人妻被这样那样的过程……在她的心目中几乎是全自动转化成了老婆被这样那样的过程…… 围裙原来还可以这么撕!厨房原来还可以这么玩!与对象只一门之隔就把美丽人妻捆住狠狠强迫什么的……对方被欺负到掉眼泪就拽过长发的发圈凶狠威胁……嘿嘿嘿好香哦…… 尤其是原本保守沉默的人妻角色在反抗中逐步沉沦于黄毛带来的体验,一边掉着眼泪一边不可自拔地想着“真的好舒服”…… 她的安安老婆要是能流露出这种感觉就好了。 不再是冷静自持,如果能因为她的举动陷入混乱,表现出这种快要上瘾无法停止的舒服感觉…… 安各抓着漫画书在床上滚了一圈,依旧无法平复激动之情,便滚回来。 又抓着书滚过去。 呜呜。 好香哦。 真的好香好香哦。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刺激这么香艳的题材呢……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无耻这么悖德的事?!” 现如今的安老板正哐哐摇着老婆的座椅靠背:“被自己老婆啃脸不激动被别的女人啃脸竟然这么羞涩心动?!老婆你在想什么?老婆你果然已经厌倦我了吗?觉得我啃你很烦了?觉得别人啃你的技术更好是不是??” 洛安:这个笨蛋真的很麻烦。 他拿出手帕揩了揩下颌上她啃上去的印记,又挡开妻子激动乱摇的胳膊:“大早上的我不想再和你继续谈论这种……” 等你冷静下来就能自然明白了,从始至终啃我的人只有你一个,而你从始至终也压根玩不了ntr这么需要“分享欲”的东西。 可他一推她,安各瞬间想起了那无数本漫画里,曾被自己所忽视的,稀少的苦主内容。 后期的人妻堕落于黄毛,逐渐对自己的结婚对象失去耐心,总是摆出冷淡又麻木的表情,说着“我不想和你谈”然后打开对方的手,背上包包画着精致的妆,漂亮裙子里穿着超性感的内衣出门去和黄毛开房…… 原来自己不是黄毛,自己是那个被甩到脑后的路人脸老公…… 安各又气又急,直接把车座调节钮摁到最下,整个扑了上去。 “不行!你休想把我甩开去给别的女人啃!你休想!” 洛安:“……” 洛安:“我只是惦记着去买香肠面包和鸡毛掸子。” 而且这不是家里,这是白天八点多路边上的停车位,你的豪华跑车已经很显眼了,再厚实的防窥膜也遮不住这种扑来咬去的动作。 已经代入上头的豹豹才不理周围环境,她又是张嘴亮出虎牙一通乱啃,虎牙啃着爪子也挠了上去—— 一颗断了线的衣扣骤然弹开,一番颠簸后掉在车后座的地毯下,洛安闷哼一声。 妻子一旦占有欲上头就爱扑住他乱啃,脸也好鼻子也好下颌手掌都无所谓,让她多留几个牙印就会冷静下来所以他总是任她乱啃的,但唯独喉结…… 原本被压在副驾驶上扮乖的人终于伸出手,主动环住了她的腰,向上一提。 “差不多行了,”他哑声道,“别乱咬。” 腰被箍住,手也被扣紧,豹豹红着眼眶被抵在中控台上,唯有没被压住的双腿还在他腿上胡乱踢蹬。 嘶。 洛安手上的力道不由得紧了紧,车内一个副驾驶的空间还是太狭小了。 这笨蛋…… “豹豹。” 他摁住她的腿,语气难得强硬:“这是白天。家外面。我不想让别人看见你。” 哼。 安各往后撩拨重点的举动当然也是趁乱掺了点坏心思,见状她立刻变本加厉,被摁下去的腿又蹬了蹬。 “那你有本事来教训我啊。” 洛安皱了皱眉。那不是出于思考、下意识或变动的情绪所皱的眉,他的表情波动单纯是因为妻子在动腿。 副驾驶太狭窄了,再禁锢也没办法拉远。 “安各……” 点名道姓,暗含更加严重的警告,但他的音调已经很哑了。 这才是原本该有的走向嘛,安各憋了一早上的气终于晴朗,就应该像这样,忍耐着抵触着却又不可避免的…… “别这样,”老婆深吸一口气,神情压抑又难堪,“这是我妻子的车,她就在不远处,随时会被发现的。” 安各:“……” 安各瞬间下头,她飞速收回了腿。 “这种背着我和其他女人偷情的场景一点都不好玩!!”她怒吼,“所以这种时候你就不要继续演了!!” 不演怎么能让你下头。 洛安脸色也不好,他飞快把她抱回主驾驶座,又给她扣紧了安全带。 “开车,上路,还有鸡毛掸子要买。” 安各:“……” “你就惦记着你那破鸡毛掸子吧。去超市找鸡毛掸子当你老婆算了。” “可以,起码鸡毛掸子不会乱发火,乱吼我,乱啃上来,还拽坏我衣扣。” “……不准找鸡毛掸子当老婆!!” “开你的车吧,笨蛋。” 嘁。 兴致彻底被搅没了,安各打过方向盘重新驶上路,有整整十分钟没再和他说话。 十分钟后她抵达了超市停车场,脑子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也明白之前的自己是怎样混乱地代入然后混乱地无理取闹,反应过来后的羞耻感逐渐超出愤怒感……“作茧自缚的笨蛋”这形容实在太贴切了…… 心里在悔恨撞墙,但她面上还是恶声恶气的,扭头跟他说:“喂,下车,去超市买你的鸡毛掸子吧。” 老婆没有动,他的神色似乎比十分钟前装出来的“偷情式难堪”更加别扭了。 “不去。你去买吧。” “……不就是刚才怒气上头多啃了你几口吗,衬衫扯坏的扣子也是最上面的一颗啊,我肯定会赔的,你这又是反过来生的什么气……” 安各嘟嘟哝哝地嘀咕着,目光从他的脸缓缓落到他的腿,突然顿住了。 “哦。” 半晌,她干巴巴地又挤出一句:“噢。” 老婆横来一个冷眼:“你下车去买。买完快点回来。” 咳,也的确,只能她下车去买了。 不过…… 安各透过挡风玻璃左右看看,停车场里黑漆漆的,早上八点多的超市本就车子很少。 “要不要,”她一边环顾四周一边努力咳嗽,“我先在这里帮你解决……反正只要弯下腰不被窗户外的人看见就……” “下去。” “毕竟是我的错……安安,我肯定会好好道歉的……” “下去。” “可是,咳咳……就这样放着你不管……” 安各的嘀咕越来越小声,但安静的车厢里,也越来越清晰。 “……不会坏掉吧。” 洛安:“……” 要不是在外面的公共场所,要不是有被旁人看见的风险,洛安真想直接把她揪起来,然后往车后座一扔。 脑回路奇奇怪怪,还总爱到处横跳的笨蛋。 洛安深吸一口气,忍住所有想爆发的东西。 “你以为,”他一字一顿,“曾经,你每次一通乱撩后接到公司电话便匆匆离开,我是怎么过去的。” 安各:“……” 无数次的回忆淹没了豹豹,深重的愧疚压弯了豹豹的脑袋。 她趴在方向盘上,小声逼逼:“我以为那个只要不碰就会自然清零……原来它被激起来后是要有一会儿才能消下去的哦……” “下·去。” 生什么气嘛,我在这方面这样没常识,不也是因为你从来不允许我在清醒的时候细看细摸……明明你给我上药时已经细看细摸过很多遍了,舔也…… “结婚十年多了,”豹豹嘟哝,“那里让我摸一摸舔一舔怎么啦……反正我经常用的,根本不嫌弃啊……平常连看看都不行……真小气……”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503节 洛安:“……” 怎么会有这样冒失又流氓的笨蛋啊?! 洛安一忍,再忍,三忍,还是没能维持住端庄的坐姿。 他翘起了腿。 并在整个车厢无言地散播出阴森森的冷气。 安各:“……” 不知道的还以为旁边坐着一只长发女鬼呢。 安各不禁又悄悄向下瞄了一眼,然后果断认怂,灰溜溜地缩回蠢动的手。 好好好,我的错,我不该撩拨。 我下去我下去。 安各灰溜溜地下了车,灰溜溜地往超市入口跑去,跑了一半,又突然跑回来,小心地扣了扣副驾驶的车窗。 车窗下降,老婆的眉依旧皱得死紧,但阴寒的气场相较刚才缓和了许多。 “什么事,”他问,“想喝水了,把车上的水杯带走?还是要把你没吃完的小香肠带着?” 书面经验极其丰富的司机豹豹立刻在脑内飚了个车。 她忍不住小声道:“我又不想吃小香肠。” 保守的古董老婆:“不吃零食,不喝水,那你忘了什么在车上要我拿?” ……咳咳咳,幸亏老婆没听懂。 安各的视线也和脑内的思绪一样左右漂移了一会儿,然后才轻咳着询问:“你……除了鸡毛掸子……要不要我去买盒抽纸啊?” 保守的古董老婆:“不用,家里抽纸囤了很多盒,你买鸡毛掸子就好了,再买瓶醋。” 安各:“……” 安各被纯情的古董击败了,她捂住脸,声如蚊蝇:“我的意思是问……你要不要……我去买点能帮助解决那个的工具……” 保守的古董老婆:“……” 他停顿了三秒钟,脸色僵住,似乎终于懂了。 然后半开的车窗“咔”一声飞速合拢。 安各:“……” 虽然很不好意思,她捂脸的手悄咪咪打开了几道指缝,刚才感觉就像是隔着花窗调戏了大家闺秀哦…… 老婆真可爱,嘿嘿。 【半小时后】 因为对象有特殊情况,安各五分钟买完鸡毛掸子和醋,又插着口袋在超市晃荡了好一会儿才回到停车场。 期间她还跑去这家商超一楼的药店咨询了那个“该如何解决特殊情况”……结果被店员一脸无语地推销了成人杂志…… 安老板好奇地买了一本,蹲在店门口唰唰唰翻完,得出结论。 这辈子我对象也不准看这种东西,这上面的身材肯定也不是正常女人的身材!! ……把杂志扔进垃圾桶后,她拎着鸡毛掸子和醋晃回停车场。 对象在看书,坐姿恢复正常,神情也恢复正常。 “买好了?” “嗯……” “给我,小票有没有,我检查一下。” “好……” 老婆接过超市塑料袋翻捡,安各的眼神依旧忍不住往那边偷瞄。 “……豹豹,鸡毛掸子根本没必要买这么贵的,有机鸡毛并不会在除尘上起更大的效果……还有,你醋买错了……” 他拎出醋瓶晃了晃:“这是老陈醋。” 安各心想我只是家务白痴又不是不会买东西,有点不服气:“那么大一个‘醋’标在包装纸上,我没看错啊,家里常用的醋和老陈醋能有什么差别。” 洛安:“一个是香醋,能让你开开心心吃饺子,一个能把你牙和鼻子全部酸倒,毕竟你连水果酸味糖都受不了。” 安各:“……” 安各不禁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那,那我去重买……” “不用了,我去吧,三分钟就回来。” 说罢他就要下车,安各连忙拉住:“哎老婆——” “怎么,还有什么要买?” “呃,你,那个,”安各咽咽口水,“你确定完全好啦?可别让别人看见啊?” 洛安:“……” 她今天是不是故意找教训受。 他憋着闷气:“不会的,别再提这种……” “我只是不放心,想确认一下,毕竟我也不想你被别人看见……”妻子嗡嗡道,“而且我又不知道你大概多久能完全消下去……” 她的眼神瞄来瞄去,蠢蠢欲动里闪着好奇的光芒。 “老婆,所以到底……” “好奇就自己上网查,”洛安几乎咬牙切齿了,“这种事别问我。” 安各哼哼:“刚才我用手机查过了,网上说如果没有后续刺激最多就几分钟……但你不太一样……” 你觉得自己的言行是“没有后续刺激”?? 洛安实在不想搭理她,转身就走。 奇奇怪怪的玩法就算了,自相矛盾的脑回路理一理也没事,但她为什么总对他的这种事……这么……这么…… 洛安不禁又做了一个深呼吸。 所谓“这种事”,并非单纯的性,洛安理解、明白也同样不会避讳和妻子谈论性,可唯独涉及他自己的“这种事”…… 狼狈又肮脏的不自制污秽,他不懂她为何这么好奇,这么积极。 唉。 洛安路过刚刚安各曾进去买过杂志的那家药店,眼神不禁在那些小方盒上扫过。 并非遐思,他只是突然想到,其实,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这逆天而行、击败天道后才成功重塑的“复生”躯体…… 不可能再进一步,做出违背自然常理之事了。 “天道”的意识是不折不扣的坏玩意,但这世间本身存在的、无意识的自然规律、五行因果也是天师所需要尊重、顺应的存在。 已经死去的身体重新焕发生机,回到活人的世界,已经是他偷窃天机的大不敬。 所以,“不可能再违背自然常理”也就意味着…… 他不可能再像鲜活的“生命”那样,延续血脉,制造子嗣,繁衍后代。 他只能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延续下去。 洛安曾经用来判断“妻子就算无数次死亡复活也是切切实实的活人”就是出于玄学界这个重要定理,安各孕育且诞生了安洛洛,既然她能够延续自己的血脉,所以她的身体肯定是纯粹的没死过的“活人”—— 可他,再活一次的代价,就是不会再有令伴侣怀孕的能力了。 这不是医学上的、生理上的、能被科学仪器所检测出的变化,他的各项身体指标依旧与活着时没有区别,只是“单纯失去了延续血脉的能力”,出于冥冥中的因果规律……洛安复生的第一刻,就领悟到了。 所以,从另一个方面来说…… 家里那些保险工具,药店里这些小方盒,已经是他根本不需要再使用的东西。 只是…… 【低贱、肮脏、不堪入目的污秽。】 【妾室之子。】 如果不戴上那些阻隔用的东西,妻子就肯定会触碰到,然后被弄脏吧。 他不想那样。 洛安从药店的橱窗边移开视线,快步走进超市。 ——五分钟后,安各等来了快步走回车边的老婆。 “东西都买好了?那走吧?” “嗯。” “接下来去哪?回家吗?” “嗯。” 回家啊…… 安各瞄一眼他,又瞄一眼他,最终还是打过了方向盘。 洛安静坐了四分钟,眼见城市的道路逐渐扩宽,她的方向盘左拐右拐,察觉了不对劲。 “你去哪里?”他皱眉,“这不是回家的方向。” 工作提前都做完了,洛洛也已经送走了,我们不是约好了吗,这是限定两天的二人世界…… 豹豹开着车,咳嗽一声。 “你把副驾驶的置物盒打开,有我刚才买的惊喜。” “什么……” 洛安伸手打开,扑簌簌一堆小方盒掉下来。 洛安:“……” “反正我就是要绑架你去酒店了,套房也早就订好了……”妻子用特别心虚的语气说着特别霸道的决定,“总担心在外面会被人看见,那进了酒店房间总不会吧?”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504节 “……” “嗯,然后你给我详细介绍介绍嘛,我真的很想摸一摸舔一舔……不是说按照我想玩的玩法来吗?我不玩ntr了,玩这个总行了吧?” “……” 洛安闭了闭眼。 唯独这个,绝对不行。 “不。你还是玩你的ntr吧。” “……我不想玩了嘛!那个真的不好玩我已经明白了!我现在就想仔细看看摸摸——” “不行……” “哇——那我哭给你看——不给我玩我现在就哭给你看——” “……” 老婆沉重地、沉重地叹了口气。 “我妻子最近特别烦,”他麻木道,“和她的婚姻好疲倦了。好想撇开她找陌生人去偷情。啊,有没有哪个大胆勇猛的陌生人……” “……我说了不要玩ntr了!我这辈子再也再也不要跟你玩ntr了!!” 第311章 第二百零九十三课 如果有陌生人在埋头哭泣最好赶紧转身 一片静默。 一片纯净的、纯净的静默。 广漠的海, 微细的沙砾,与…… 阴冷而漆黑的风。 识海深处,小斗笠坐起身, 揉揉眼, 撩开面纱四处望了望, 又迅速放下纱帘,狠狠打了个哆嗦。 真冷。 ……不愧是自己的识海, 冷得像是回到了寒冬腊月的无归境,一吹就清醒了…… 也是, 这股阴冷感是他自生而来就最畏惧的、也是最能用来“自省”的环境,所以把原本该舒适自洽的识海建造成这幅模样,也能最大效率地达成“识海自愈”的效果…… 一股阴风吹来,小斗笠不禁又打了个哆嗦。 他低头, 把双手也放入纱帘中,呵出丁点热气,搓了搓。 虽然小斗笠明白自己肯定不会把识海弄得春暖花开; 虽然他如果能够修炼肯定也会把识海深处弄成令自己难受的样子; 虽然他很赞同这种识海的构建思路, 这才方便自己随时抽出神思、最快从疗愈中清醒恢复状态、达成最快速的反应速度…… 虽然但是,睡个觉被冻醒的感觉真的很难受。 小斗笠叹了口气。 阴寒又黑暗的识海里, 那口热气化作淡淡的白雾。 “好冷……” 而且,他走之前不是说了“只要我意识还在外清醒, 你就肯定能保持沉睡”吗。 说好的一睡不起呢, 为什么他会莫名其妙地在识海深处苏醒啊。 虽然手上脸上, 内脏的破裂伤似乎都愈合得差不多了……但看这阴寒的周边环境, 那个自己绝不是“完全伤愈”的状态吧。 冷风中, 小斗笠又裹紧了衣袍, 搓了搓手。 因为待在识海里,他曾在现代被姐姐、安各乃至那个自己赠送的衣服、手套、帽子全都没有, 此时身上穿的,就只有当年在无归境度日时的单薄衣着。 一顶白斗笠,一套白布袍,一帘长长的白面纱。 ……穿惯了保暖夹克和毛绒手套就回不去了,呜,好冷,真希望那个自己能与我心有灵犀一下,可不可以突然来查看一下识海,发现我清醒后在识海里迅速构建出一个火炉…… 暖宝宝也行。 “呜……呜呜……” 然而,事情并未如他所愿。 没有凭空出现的手炉、棉被、暖宝宝,只有一丝微弱的哭声,裹挟在阴风中,撞进他的耳朵。 蜷缩着蹲在地上呵气的小斗笠一顿,竖起耳朵。 “呜呜……哇……呜……” 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形容那哭声“微弱”不过是因为它传来的方向,听上去距离他非常遥远,被风一波三折地递来才显得“微弱”——然而,那哭音本身,是非常刺耳、响亮的。 即使隔着那么、那么遥远的距离,小斗笠依旧觉得,那哭声很吵。 他最喜欢安静,以往解决吵闹的方式只有提起剪刀。 但……他自己的识海中,总不会有什么入侵来的脏东西? 左右在这里也是冻着,小斗笠迟疑片刻,便站起身,向哭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如果是脏东西,那就帮忙清理。 他一步步踩过那些阴寒的沙砾,周围黑糊糊的景象似乎慢慢变得清晰了些,显露出一点山崖、浅滩、深谷处的暗河与幽潭…… 逐渐浮出端倪的背景影子都非常熟悉,小斗笠甚至没有回头细瞧。 因为那就是【寒冬腊月的无归境】。 血潭深处的脏东西们想要出来,要么从山崖攀爬而上,要么从幽潭游进暗河,出谷后自红海浅滩登陆…… 他自出生起便作为道具行使职责的地方,当然不需要回头就能记在心里。 工作在这里,起居在这里,最终被逐出家谱失魂落魄,也游荡在这里。 如果不是有个老天师御剑掠过,那小孩或许早就漠然地跳进血潭,化作被腐蚀的泥,再化作彻底归为天道手中的一团纯阴之力。 无归境的小斗笠死在这里,罗天师的二弟子也生在这里。 ……当然,当然。 识海深处,这个尚未获得姓名,丧母丧父,离开家族的小孩并不知晓自己注定走过的、属于未来的每一步—— 他此时只是循着那模糊遥远的哭声一步步走过去,无视了逐步清晰的背景,也没发觉周围逐渐升高的温度。 阴寒的海水也逐渐回温,脚底的沙砾带上了一点太阳烫过的印记。 就像……从冬入夏。 但冥冥中,已经被模糊了某种认知的小斗笠毫无所觉。 哭声已经很近了,来自浅滩旁一块礁石后,似乎蹲着一个小小的人影。 他走过去。 “哭什么?” ——那人影抬起头,神情仓皇、畏惧,却又带着点不同寻常的凶狠。 “不关你事!” 胖胖的小姑娘用手背狠狠一抹眼睛:“我才没哭!滚开!” 小斗笠瞧了瞧她被抹得脏兮兮的脸。 这叫没哭吗,明明就是哭惨了。 他开口:“你……” “陌生小鬼!滚开!” 明明哭得很可怜,却摆出格外凶狠的态度,仿佛下一秒就能扑上来和他打一架似的。 小斗笠犹豫了一会儿,转身离开。 他讨厌吵闹,也不喜欢麻烦。 至于那个人是谁,那张脸代表着什么,我是否曾与类似的眼神类似的个性有过一面之缘…… 小斗笠不记得。 此时的他就像是数日前被卷入猩红梦境的安洛洛,听到奇怪的小寿星爽朗介绍“我叫安各”时,却依旧没有任何认知,只把“安各”当作一个普普通通的陌生名字—— “呜、呜呜……” 可,即便完全陌生,并不相识。 小斗笠顿住脚步,悄悄转身。 那个似乎与他同龄的孩子,哭得真可怜啊。 因为一边哭一边奋力用手去擦抹,泪水与灰尘在她脸上抹出许多灰漆漆的印记,睫毛也被糊得湿漉漉的。 她是有点胖的小孩,哭起来双下巴也挂着眼泪,又搭配着肿起的红眼眶…… 他莫名就想到了过年时意外从自己怀里掉出去的大肉包。 年节时统一分配、又是他好不容易依靠清理功绩得来的、裹在油纸里的热热的大肉包…… 被几个嬉笑的丫鬟推搡着掉出了怀里,咕噜噜滚下去,沾满灰尘、雨水与鞋印。 胖胖的,软软的,却又肮脏狼狈的。 期待了小半个月的热食就这样被浪费,而他只能静静地看着,向那几个丫鬟行礼表示不介意…… 因为,那是主母身边的小丫鬟。 因为,远远的,主母就披着狐毛站在那里。 她的眼神带着审视。大约又是观察他是否有“妾室之子”的自知之明吧,生活在正室的家里本就该低眉敛首,如同讨饭。 所以不可以表示什么,只能行礼,致歉,转身离开。 但……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505节 那一刻,他明明,很想把被踩脏的肉包子捡起来,重新揣进自己的怀里。 他期盼许久的年夜饭。 他的…… “喂。” 女孩再次凶狠抬头,但这次递到她眼前的,只是一张有淡淡清香的手帕。 与一只格外白皙的手,向前,递了递。 “送你了。” “……” 她迟疑片刻,小心地接过。 却并没有揩脸揩眼睛,只是慢慢握紧,用力攥进手心。 “我……”她说话时还是很凶,“我没有哭。不用擦鼻子。” 小斗笠点了点头。 “我知道,”他答复,“这个只是送给你的礼物。” ……哦。 胖胖的小女孩把手帕攥得更紧了。力道很大很大,镶着肉窝的小手都鼓了起来。 但她再开口时,语气已经轻柔许多。 “你是谁?你是小女孩吗?可不可以和我交朋友?” 小斗笠:“……” 五六岁的确不是对性别能有多大意识的年纪,也不是性别特征显著的年纪…… 他正了正斗笠,拢紧了面纱,又无言地拍了拍长袍。 “你是女孩吧,”对方肯定道,“你的白裙子真好看。” 小斗笠:“……” 果然,把一个哭泣的小胖妞幻视成去年自己被踩脏的肉包子便伸出援手,是很荒谬的。 “你的手帕也好香啊,上面还有小葡萄的刺绣……”对方吸吸鼻子,“你好可爱哦,和我做朋友好不好?” 不好,小斗笠想,这个小孩一旦不哭了,就会变成小流氓吗。 他转身想往回走,但无端地又感到阴寒的风,仿佛自己不是转身离开一个陌生古怪的小女孩,而是背离一团温暖的火种—— 出于畏寒的天性,小斗笠踌躇片刻,又转了回来。 那女孩的身边异常暖和,她所蹲坐的礁石下,就像罩着一层绒绒的被炉。 小斗笠忍不住轻轻靠近了一点,摸过礁石。 暖意从后背熨烫到指尖,他轻叹一口气,一点点蹲下,也坐在礁石后。 而旁边的小女孩眨巴着眼瞧他,已经卸下了所有防备。 “你叫什么名字?你上哪所幼儿园?你今年几岁啦?” 小斗笠不想回答一个陌生人,但他正借着这块她占据的礁石取暖,一言不发很不恰当。 于是他反问:“你为什么哭?” “……有个小男孩说我是肥猪,说我又胖又丑又凶,将来肯定没人要……”女孩抽了抽鼻子,“我讨厌小男孩。” 哦。 那是该讨厌。 “你呢?你也讨厌小男孩吧?” 小斗笠想了想,自己的确很讨厌自己。 “嗯。” “果然,我就知道,小男孩全部都讨厌死了,只知道欺负……” 她嘀咕了一会儿,又忿恨地挥了挥拳头:“我将来才不要结婚,才不要找对象,我要单身一辈子!” 小斗笠不太明白话题怎么就跳跃到这里了,但他也很赞同。 “嗯。” 他的肯定鼓舞了对方,小女孩的神情一亮,就像找到了组织。 “你也这么觉得的对吧?结婚是世界上最讨厌的事了!家庭也是最最讨厌的破事!” “嗯。” “不要结婚!我们是志同道合的好朋友!我们将来单身一辈子!” “嗯。” “……你总是只回复我一个单字,是不是不想听我说话,觉得理我很没意思啊?” 是的。 背靠着温暖礁石的小斗笠只顾着取暖,斗笠下的眼睛已经略迷糊地眯了起来,就像是逐渐进入冬眠期的小蛇。 被冻醒后在温暖的地方重新睡下去不是很自然的事吗,他才懒得在这时候陪一个陌生小女孩过家家呢。 虽然他也的确说的是实话……结婚生子对年幼的小斗笠而言是太遥远的恐怖故事…… 母亲是个低贱的疯子,我是低贱疯子的孩子,那和别人成婚明显就是糟蹋别人。 干嘛平白无故去糟蹋别人呢。 我才不想…… “我们拉钩吧!你保证!我们要做好朋友,将来都要单身一辈子!” 暖意融融里,小斗笠无声地打了个哈欠。 “嗯……保证……” 第312章 第二百零九十四课 预期以内的计划与意料之外的偶然 就在小斗笠懒洋洋地应付陌生的女孩, 一边觉得她很吵闹不想搭理,又一边忍不住靠近那过于温暖的温度时—— 现实中,那个长大的自己却并不想靠近过于积极的热情, 更无暇顾及识海深处的变化。 他只想着开窗逃离。 “嘿嘿嘿, 老婆, 你就放弃吧,总之接下来全听我安排……” 而旁边那家伙既没有倚靠礁石更没有哭得可怜兮兮, 恰恰相反,她的笑容得意极了—— 方向盘掌握在谁手上, 控制权就掌握在谁手上,这是安各自学会开车后建立的信条。 ——事实证明,这是真理。 起码,当副驾驶的老婆急得连“光天化日之下怎么如此无耻”都快写在脸上时, 她还可以一边小声道歉“对不起哦老婆但我真的很想玩”一边飞快打着方向盘拐弯,油门加到最大,不远处的酒店大门也越来越大。 ……安各甚至不用开导航, 毕竟那是她旗下的酒店,她提前两天就预定好的套房, 她大前前天怂恿女儿去露营时就暗搓搓瞄准记下的地点…… 而老婆呢,他再想拒绝, 再气急败坏, 也没办法当街逃跑。 因为方向盘在她手上, 油门在她脚下。 她想不回家就不回家, 她想大白天去酒店就…… 洛安的不情愿越明显, 安各就越得意, 等到副驾驶的老婆彻底冷了声线强调“放我下去”时,她手刹一拉—— 酒店正门泊车点到了, 喷泉在后方上升,数个门童与经理齐齐堵住车门。 “老婆,喏,放你下去了。你倒是下去啊。” 洛安:“……” 洛安拽着副驾驶的安全锁,默默凝视着窗外左三层右三层等着欢迎顶头老板的员工们,很不想再搭理她。 “嘿嘿嘿……你跑不掉了吧……嘿嘿嘿……这就是提前做准备的重要性……” 可把她得意坏了。 洛安无言地瞥她一眼,打开车锁,默默下车。 顶头上司莅临,员工们热情欢迎,而一如既往地,他在这时站到了她身边最不起眼的侧后方。 外人面前的安安老婆总是很给自家豹面子的,一言一行都完美诠释着“安静的壁花”,她笃定他不会逃跑,也是掐准了这一点。 因为是白天,因为是人来人往的酒店门口,因为旁边全是仰慕她尊敬她的下属。 安各挨个接过工作报告,签字的签字检查的检查,处理完后就带着老婆大摇大摆地往电梯走,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位领导是要去顶层进一步视察工作—— 而不是上午九点拽自家对象去顶层开房。 因为周围依旧有许多外人,安各没有实质伸手搂他或拽他,但正因为他们在许多外人的注视下,她压根就不需要拉扯他。 即使得意的豹豹在前面很有老板风姿地背着手晃,安安老婆依旧乖顺又沉默地跟在她侧后方一起往前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只是她的秘书。 等进了私人电梯,房卡一刷,轿厢向上一抬,豹豹的计划就再也不可能失败了…… 毕竟安安老婆只是对“大白天的”“不回家里非要去酒店”“还拼命要求奇怪玩法”等问题感到介意,但他人又不傻。 夫妻打开门时是一回事,关起门又是另一回事,只要套房门一合,让妻子忘记她那旺盛的好奇心——他有的是方法。 然而,然而。 理想是丰满的,现实却总是骨感的。 “安老板!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哈哈哈,我刚开始听说你今天会来视察这家酒店时还以为……” 正是因为安老板为了围堵老婆提前高调现身,正是因为她急不可耐地挑选了上午九点这个微妙的时间点——大厅的人流既不会格外稀少却又不会过分密集—— 大厅那边,招着手的西装男人一眼就捉到了安各,他几步就走近了,笑着伸出手。 而安各也立刻端出商业笑脸与他握手招呼,迅速在脑内衡量对方的身份。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506节 颇为重要的,另一领域的龙头企业家,不需要过分客套,但也没法迅速敷衍走。 以对方的身份,特意打听到她消息又特意会来这里堵她的,肯定是要谈挺大的生意……况且,这位企业家除了是她的合作伙伴以外,还有另一层身份…… “你最近有段时间没出来玩了啊,”男人爽朗地拍拍她的肩膀,“大家的聚餐也不参加,安老板又忙什么大生意呢?” ……同时也是她广泛朋友圈内的一员,关系等级比“狐朋狗友”高许多,友谊长度不远不近地维护了数年。 安各哈哈朗笑,但心里已经发出哀嚎。 故意提前蹲点+想谈重要合作+老朋友叙旧,这情况绝对没办法在五分钟内敷衍走—— “哦,对了,我来介绍一下。” 他招了招手,稍慢了几步从后方走来、一位打扮珠光宝气的美女略点了点头。 “这位是我太太。你们见过的吧?” 见过啊,在你每年都会发给我的节日祝贺邮件里。什么过年了你带着你太太去海滨度假了,情人节了你们俩去北州坐游轮了,520了你又带着你太太踏上第52次环球浪漫蜜月之旅…… 呸。 安各想起自己跟这个背景资源与能力都算不错的家伙保持“不远不近朋友”关系、隔几年才见一面的原因了,因为这货实在太爱秀恩爱—— 成天在朋友圈打卡比心,每封邮件必要带上老婆美照,一秀起来简直永无止境,也不管朋友是否最近刚死了对象,是否沦为了忙着赚钱的单身狗…… 所以安各也不管他,次次都会回复点赞评论一条龙,“哇太太真美,你们百年好合啊祝99”的营业语发表后,次次把邮件打印出来,再用阴暗的眼神注视一会儿,开打火机点燃。 ……干什么,没有对象没有蜜月没有假期的人就是要烧这种破东西!破东西! 而且每次跟这人见面谈生意,生意谈完了他总要闲聊几句,什么“唉不像你我总要专门腾时间陪我老婆”“单身多好啊我成天被老婆管东管西”“但还是很想和老婆待在一起”“这可能也是我如今事业上不如你成功的原因吧”“因为我要陪老婆到处旅行嘛没办法完全扑在工作上”“总之是痛并快乐着哈哈哈”…… 安·丧偶·没老婆·一心扑在工作上·各听得恨不得抄起签字笔捅死他。 无时无刻不在炫耀!幸福感快洋溢到我脸上了!混蛋!你这么叭叭我完全没办法用“起码我赚钱更多”来安慰自己了!混蛋啊! ……这种见面就令人生气的傻缺朋友还没绝交,纯粹是安老板职业素养高,觉得这家伙做合作伙伴还是挺划算的……除了秀恩爱很烦以外人品也没什么大问题…… “今天我太太说想吃这家酒店的招牌点心,我就说正好,是我朋友的产业,她今天可能会去视察这里,如果碰到了就介绍你们认识,所以就带着她过来,但是我太太早上没吃什么东西,我就想着如果能顺便预约这里餐厅私人定制的情侣早午餐……” 叭叭叭,又在炫耀,这个情商低下的混蛋又在炫耀! 熟悉的愤怒一瞬间烧没了安老板的理智,也烧去了豹豹那原本只想着“上楼开房开房”的热情。 她伸手就往后一拽,直接打断了对方的叭叭。 “那我也介绍一下。这是我丈夫。” 我现在可不是丧偶了!我是重新有老婆的人了!而且我老婆比你老婆漂亮好多好多! 仔细看,看,你家老婆一看就是化了全妆,但我老婆他脸上半点粉底都没抹! 而且你家老婆这套裙装是品牌设计师私人订制款吧,我家老婆身上这件衬衫可是网上59买一送一的,他却穿得这么好看!! ——安各还不至于把以上心理内容大声且失礼地喊出来,但她想炫耀回去的强烈心情从她拖拽洛安胳膊的动作里表现出来了。 从刻意调节的零存在感中被妻子拽去做展示摆件的洛安:“……” 不是碰到了要谈生意的朋友吗,突然拉我做什么。 可他被拽到了最前方,对面两个陌生人的目光好奇扎来,为了妻子的体面,洛安不能露出“社交好烦”“见人好烦”“所以不开房了吗有点失望”等情绪,只能露出安安老婆独有的营业假笑。 那位珠光宝气的太太有些惊艳地眨了眨眼,而那位被打断了秀恩爱的朋友稍稍愣了一下,便立刻露出更热情的态度来。 “哦!你好你好!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你家这位啊!实在太巧了!” 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有那么一刹那,洛安从这个陌生男人的笑容里看出了妻子那种不管不顾的脾性来。 “择日不如撞日,那我们两对一起去吃早午餐吧?正好我太太刚才还抱怨说包厢里空荡荡的没意思呢!” 安各一个“不”字还没出口,这位情商低下的朋友便又“哈哈哈”大笑着拍向安各的肩膀。 “走啊走啊安老板,反正你也是吧,带着对象来视察酒店,视察完了就打算去餐厅吃饭——上午九点你带对象来酒店,不就是为了早午餐约会吗!那既然碰上了,双人约会一起啊!” 安各:“……” 安各颤巍巍地扭头,求救般看向洛安。 老婆你快帮忙插句嘴解释一下啊!解释一下我们俩是来开房的不是来搞什么早午餐纯情约会的! 老婆默默地盯着她,就和之前他被困在副驾驶的眼神一样。 然后他默默地摇了摇头,营业笑容里流露出一丝微小的怜悯,与幸灾乐祸。 第313章 第二百零九十五课 应酬社交时总有个微妙的度要把握注意 高级酒店的vip餐厅, 似乎总要配备一个能昭示它有多豪华的洗手间。 淡淡的香水味里,洛安旋开了黄铜制的水龙头。 即便这是妻子旗下的酒店,或许曾属于妻子亲眼过目的某张项目设计图……他也不习惯这种大理石的方形洗手池, 与水龙头上那面雕刻华美的镜子。 一、二、三、四……哦, 不是一味复古、仿照西方的款式, 是现代的设计款,边缘甚至分别排布着刺目的化妆灯。 极亮的光, 极洁净的镜面,没有丝毫生活气息, 人站在这里就像站在无数盏聚光灯下。 ——当然了,这只是洛安主观上的认识,毕竟他是个“只要周边陌生人数量大于等于三就会感到不自在”的社恐。 如果是寻常人站在这,估计只会感叹, 高星级酒店就是细节到位,这面镜子自带超炫打光,凹个造型随手一拍就是朋友圈明星照…… 洛安却只是冷漠地凝视着镜面。 刺眼的光, 刺鼻的香氛,和刺耳朵的吵闹…… “——所以, 无归境那边的红影消失后有奇怪的……我怀疑她的魂魄最近会……喂?喂?你在听吗?” 洛安微皱了皱眉,带着更厌恶的神情又贴近了一点镜面, 仿佛那是某种张牙舞爪的节肢动物。 “喂?喂?我说的可是安各她的魂魄——这是非常严重的问题——你是不是又不乐意听人话了——” 逼声为线, 千里传音, 耳畔那边的嗓音随着主人攀升的愤怒感越扬越高。 “——你是又干了什么非比寻常的破事啊, 才没空听我说话?” 啧。 洛安合上水龙头, 揩了揩洗净的手, 又把纸巾细细折叠,扔进一旁的垃圾桶。 “未经过当事人的同意直接千里传音, ”他慢吞吞地说,“家主,这非常粗鲁,也很不合规矩。” 手机、电脑、任何意义的通讯方式——玄学界其实都不需要,“千里传音”“撒豆成兵”“一字除尘”,这些术法的确领先电子科技数个世纪。 只不过,玄学界中同样存在着各式各样的规矩,与各式各样的怪癖—— 不经人同意突然在对方耳边发话当然很没礼貌,而一个斤斤计较的家庭煮夫就是要抄着鸡毛掸子亲手除尘。 对洛安而言,这是并列存在的事实。 “家主,按照规矩,您可以电话联系我,当然,短信与邮件更好。” 千里传音实在很吵人。 远在无归境密室深处的洛梓琪冷笑一声。 “按照规矩?你这几个月不合规矩的事干得多了去了,要不要和我解释一下血潭旁边一地的碎剪刀是怎么回事?还有一只炸开的炼丹炉?一地的血手印?” 弟弟自千里外传来的声线陡然委屈。 “好吧,家主,您说,我听着。” 洛梓琪:“……” 洛梓琪咬紧牙:“你刚才果然没认真听吧?你究竟又在干什么破事啊?!” 什么破事,洛安低头看了看自己洗净的双手。 “我在洗手,”他平和道,“饭前洗手,至少要满二十秒钟。” 洛梓琪:“……” 她看了眼时间:“上午快十点,你个天天五点半起床的家伙吃个头的饭啊?” 洛安:“是早午餐,很时髦的。” 洛梓琪:这个年代还会用“时髦”这个词来形容东西,就已经代表你是个没救的破古董了。 洛梓琪经常被安各带着吃喝玩乐,当然明白早午餐是什么,正因为明白,所以她不认为洛安是真的去吃了—— 前几年她被安各带去新开业的酒店吃早午餐,开开心心跟她搂一起和水果松饼蛋糕合影,松饼放中间然后两个人分别在镜头左右比心形—— 发到论坛动态后全玄学界都给她点赞,看在她无归境家主的身份认证上,评论清一色的彩虹屁与客套话——唯独弟弟给她点了踩,然后评论: 【什么早午餐,如果懒觉睡不醒的建议直接不吃,睡懒觉还吃蛋糕,家主注意体重。】 洛梓琪……再隔几年回想依旧来气,如今听这个死古董表示“我正准备吃早午餐”,她只觉得破烂如今连撒谎都是随便敷衍了。 “算了。既然你很闲,立刻马上回无归境一趟,涉及到她的魂魄与红影,我们最好当面聊——” 洛安:“我不闲,我要陪妻子吃早午餐。” 洛梓琪:“立·刻·马·上——” 洛安伸手,二指并拢,在耳边轻轻一捏,彻底掐断了家主在千里外的咆哮。 关于安各魂魄的问题吗……他知道她想讨论的是什么,也知道那问题的答案。 家主发现了蛛丝马迹后开始着急也是正常的,但根本不需要着急。 这个问题当然需要重点对待,但……没办法立刻解决,只能静观其变。 最后一次,洛安望了望镜子里的自己。 茶色眼睛的深处波澜起伏,识海中那团温暖的小火球再次懵懂地靠近了一顶昏昏欲睡的小斗笠,时不时地戳弄一下,又时不时地摇摆。 速度慢得可怜,又小心得令人心软。 ……他知道。当然。 急不来,慢慢等就好了。 洛安合上眼,关闭对识海的感知。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507节 【五分钟后】 “你去趟洗手间怎么去了这么久,”靠阳的座位上,安各一手戳着叉子,一手托着腮,“错过了好几个刘老板的经典笑话,快给刘老板赔罪啊。” 洛安:“嗯,不好意思。” 刘老板——也就是安各那位情商低下的朋友兼合作方——闻言又是一阵哈哈笑,笑完了又道:“安老板你凶对象做什么,我没关系——” 安各:“什么没关系,刘老板刚才聊的事可有意思了,他却不知道跑到哪里洗手了,快点的啊,给刘老板赔罪——” 妻子这话听上去很专横,似乎隐含了“你跑哪去了你不知道好好陪客人吗”的指责之意,她手上的动作也专横得很—— 夺了洛安餐碟旁的杯子就给他吨吨吨倒香槟,格外恶劣:“嘴上赔罪算不上赔罪,快快快,来,跟刘老板喝一杯。” 对面的刘太太立刻就露出了欲言又止的表情,但洛安只是顺从地接过了酒杯。 因为,不管妻子面上如何表现,“求求你赶紧做点什么搞砸这场应酬让我顺利脱身”,洛安的眼睛快被她哭哭啼啼的心理活动塞满了。 ……哪怕关闭阴阳眼,也能从她欲哭无泪的小表情里清楚瞥见。 是啊,的确,好不容易支开了孩子的两人世界,谁想在这时和外人应酬…… 洛安一口喝干杯中酒。 “刘先生,赔罪。” 这是他第一次在上午十点喝酒,也是他第一次喝香槟这种东西,入口后立刻就皱了皱眉。 果然,洋酒的味道……难喝。 刘老板见状立刻就爽快地也干了一杯,他完全不觉得作为男人被怂恿着喝了一杯香槟是刻意为难,继续兴致高昂地聊了下去。 坐在他身边的刘太太似乎想翻白眼,再看向洛安时又带上了一点怜悯。 而安各……安各傻了。 她上次亲眼看见老婆喝酒,还是刚结婚的时候。 【老婆你怎么宁愿被灌酒也不愿意解救我,老婆你快掀桌子翻脸走人啊】,不需要刻意读心,洛安也能看见她的眼神在哀嚎。 他眨眨眼,也传出回复。 【一杯还好,除非你再灌我几杯。】 安各……安各哪里还舍得再给老婆灌酒,这人压根就不会喝什么香槟、红酒,这些年滴酒不沾,刚结婚时帮还没站稳脚跟的她应酬挡酒,回家后晕得脸和嘴唇一样白,把她心疼坏了…… 呜呜。 安各不敢再使花招,只好认命,灰溜溜地安分应酬。 本就是打着“双人约会”幌子的正经谈合作,两个人聊资金聊项目,聊来聊去自然就把旁边的对象排斥了出去—— “你听得懂么,”刘太太突然小声开口:“什么分股啊基金啊,我从来听不懂的。” 洛安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她是在和自己说话。 对方虽然是陌生异性,但已婚了,又是妻子朋友的对象,属于“需要应酬的陌生人”范围内,应当不用避嫌太过…… 他便迟疑地点点头。 “是啊,听不懂,总归是他们工作上的事。” “我真不知道工作有什么好的,”刘太太一扁嘴,她的面相甜美又漂亮,明显被宠得很好,“我呢,闲暇的时间就是跳跳舞种种花,然后用了点零用钱开了几家咖啡厅,但就只是花钱雇人、把人放在那里,时不时跑去转几圈……经营起来好没意思哦。真不知道他们那种工作狂是为了什么。” 洛安想了想自己的工作。 撕扯,杀戮,被撕扯,被杀戮……是啊,天师这个职业是没有工作狂的,因为工作狂天师都死干净了。 他便再次点头。 刘太太眼神一亮,似乎是终于找到了共同话题:“那你呢,你是做什么的?” 洛安当然不能说“我是做马赛克的”,他委婉道:“我在家的时间比较多,也是种种花养养鱼。” “啊,怪不得……你不用频繁出门……” 刘太太说着说着就慢慢伸出手:“所以皮肤才保养得这么好吗?头发也……我能不能……” 洛安有点茫然,总觉得这段应酬交谈的走向不太对劲。 而且,或许是因为刚刚一口喝完了根本没喝过的酒,他的反应有点迟钝…… “哇,你的手真的……是怎么养出……真好看……” 对方没有恶意,但洛安就是本能想要避开。 ——手腕及时避开,但袖子被捏住了,他克制着自己没有第一时间甩开,但浑身僵硬。 “咳。” 两声清晰又浓重的咳嗽响起,刘太太回过头。 不知何时,那边的两位已经不谈生意了,各自用很微妙的眼神盯过来。 “老公,”刘太太捏着洛安的袖子,仿佛小女生在捏想摘又摘不到的漂亮花朵,“老公你快看,他的手真的好好看,他连指腹都很好看!!老公我能不能多摸摸他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 刘老板:“……” 刘老板的哈哈尬笑卡住了,而刘太太又意识到什么,迅速转移目标。 “安老板!我想岔了,哎呀,应该问安老板——安老板我摸摸你对象的手,你不介意的吧?” 安老板:“……” 安老板没吭声。 但她的眼神紧紧黏着刘太太拽人袖子的那只手,浑身上下连每一根头发丝似乎都微微炸起来了。 第314章 第二百零九十六课 面对无能狂怒总有一套流程安排处理 奇奇怪怪的应酬迅速又奇怪地结束了, 因为刘老板一直在莫名其妙地咳嗽,也因为安老板那背景板里快实质化的怒火。 这位刘太太恐怕是很喜欢好看东西的—— 洛安看着她盯安各的眼神想,并适时制止了刘太太又忍不住伸过去的手。 一个脸上坚持摆着僵硬笑容、一头中短发却气呼呼地逐渐膨胀炸起、两只眼睛死死盯着你、却碍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只能憋着逐步膨胀、不能发火的姑娘…… 一只快要喷火, 却呼噜呼噜努力缩起爪子的膨胀毛茸茸。 当然也是, “看上去很好摸”。 洛安这一次没有反应失误, 他在刘太太即将呼噜安各头毛之前及时抓住了她的手腕。 虚虚抓握固定,尽可能地减少手指与她的接触, 已经是小心再小心,然后平移走—— “你刚才那是怎么回事啊?!老婆你怎么还主动抓人手啊?其他女人的手更好摸是不是??” 然而, 这就成了豹豹牌火药桶彻底点燃的导火索。 匆匆丢下一句“今天就先到这,剩下的电话会议再谈”,她便拽着他出了酒店——反正对面的刘老板也没心思再谈正事,他一门心思低声咳嗽——洛安被妻子匆匆拽走时还听见刘太太奇怪地问“你感冒了啊”—— 然而, 别人夫妻俩关起门后的私聊,洛安是无暇顾及了。 车门一摔,油门一踩, 妻子的怒火立刻兜头浇来。 “干什么——想干什么——她摸你也就算了——你怎么还反过去摸——” 根本没有摸,明明只是虚握, 那一握也是为了制止她去摸你的手。 “她想摸你就让她摸吗——平常拒绝我拒绝得格外果断,面对外人倒是唯唯诺诺——” 总不能当着人家丈夫的面把她甩到地上吧, 不礼貌, 再说也只是揪了一下袖口。 “你什么眼神——不服气啊——怎么, 想被更甜美可爱的富太太继续撒娇哦——” 嗯, 现在她开始无理取闹, 转移怒火目标了。 外人面前的安老板有多大方豪爽, 关起门后跟他相处的豹豹就有多无理取闹,在外面再生气也是咬牙憋着, 拿出成年人的气量端住大佬气场,可关了门回了家就开始尽情喷吐火球—— 当然,她自己也知道冲着他吐火球很没道理,这只是胡乱倾斜情绪的一种表现,她自己吼完了就会后悔,后悔后就会道歉,然后露出格外软糯的一面求原谅。 洛安听着耳边炸裂的咆哮,感受着油门轰轰往前跑,只在心里默数,一,二,三…… “我正跟你说话呢?你又装听不见是不是?你——” 一个甩尾停进车库,家到了。 安各嘭地拉上手刹,把车钥匙一拔,扭头时带着最顶峰的狂怒:“洛安——” 洛安轻咳一声,然后往旁边一倒,对准车库天花板上冷白色的感应灯光。 “刚才酒喝多了,难受。” 这是他自上车来出声的第一句话。 只一句话,豹豹牌火药桶熄灭了,张牙舞爪的毛球一点点瘪下去。 “……哦,你难受……抱歉……走……回家吧,快去喝点水。我扶你下车。” 洛安顺从地点点头。 五分钟后,他终于舒舒服服地回到了没有任何陌生人存在的家中,妻子扶着他坐在了沙发上,又给他脱了外套,倒了热水,披了毯子,还在旁边团团转问他要不要吃点零食解解酒。 洛安:“不用,茶就好,你安静一点。” 于是妻子去给他泡了茶,安静地端着茶回来后,安安静静地在地毯上缩了一会儿,一动也不动。 洛安大抵能从她头顶的发旋看出“啊我怎么又胡乱喷火”的沮丧感。 ……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对他而言,见识这人从憋气→攒气→逐步膨胀→膨胀巅峰的全过程,再亲手将其戳破,观察她一点点瘪下去…… 非常,非常有成就感。 而且,看上去也非常好摸。 但还没到时候,按照以往总结的“妻子无理狂怒流程”经验,他应当再等一会儿,只有耐心等待才能…… 洛安喝了口茶。 ……差点被茶叶呛到,豹豹的泡茶技术仅限于“拿个杯子抓把茶叶然后猛倒水”,而这杯估计是她茶叶抓多了,茶比水多……水还是早晨出门前他晾上的凉白开…… 还是生疏了,熟能生巧的安安老婆有点怅然,忘记了请求妻子泡茶时一定要说明“拿个茶包用热水冲一冲就好”,就像她撸袖子要下厨时一定要提前点好外卖。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508节 也是,这么想,他正式“回来”后,她很少再对他肆意发火。 但……毕竟是妻子亲手泡的茶…… 洛安又喝了一口杯子里的凉白开兑茶叶,艰难地从中找了点茶味出来。 ……还是好喝的,比自己泡的好喝多了。 能喝到妻子泡的茶也就只会在她无理狂怒后,因为这样他才能合情合理地指使她几下……他真的很久没喝到了…… “老婆。……安安,对不起。” 没关系,洛安又艰难地在湿茶叶里找了点水喝,下次你记得少抓点茶叶就行。 “我明知道……还……又对你发火了……还那么吼你……” 低着头缩在地毯上的豹豹慢慢伸爪,双手捧住了他的手,仿佛某种专用来忏悔的宗教仪式。 “你……头还晕吗……难不难受……要不要吐……明明是我灌你酒……又没保护好你……还让你差点被陌生人袭击……” 没那么严重,对方也只是想摸摸手而已。 洛安喝完那杯水少得可怜的茶,看着她两只手不停地左右搓搓。 “豹豹,如果你介意,我可以去洗手。” “……可是你已经喝多了……头还很疼吧……很难受……” 安各越说越愧疚,最后主动跑去端来了水盆肥皂和毛巾,然后就坐在旁边帮他洗手。 见状,老婆一言不发,只是任由她抓来捏去,用力涂泡沫。 安各悄悄瞥了他一眼,老婆的脸色依旧是微微泛白的。 ……都怪我,怂恿他喝什么香槟啊,又拉他去参加他不适应的应酬,还连累他没反应过来被别人摸到了……差点就…… 安各愧疚得鼻子有点发涩。 她抓着对方洗净的手,一字一顿:“老婆,我以后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不知道还以为她老婆刚才被玷污了。 ……但她老婆也没有解释的意思,他淡淡应了一声,便闭目养神。 老婆的酒量一直很浅,喝多了就肯定会头疼难受。 安各端走水盆,再回来时左右看了看,想拉他继续聊聊,跟他再说几句抱歉,但又怕打扰他休息,只能憋住了,在沙发旁左右转悠。 她不可能在这时撇下老婆去工作,又没心情拉他继续胡扯什么玩法什么兴趣,帮忙做家务也只是给他添乱……想了想,最终便时不时地往茶几上放包零食,见他不吃又撕开袋子递他手边。 如同叼着战利品蹭过来哄人类开心的猫猫。 洛安闭着眼想,虽然这感觉非常好,但得在她清空女儿的零食柜之前及时制止。 他便又耐心等了五分钟。 可没等来最后一包惴惴递来的零食,她踌躇了一会儿,叼着一块果脯,在他身边坐下了。 坐下后,不安分地动来动去,明显“安静点”这要求对豹豹非常困难。 似乎到时候了,他该开口安抚,表示彻底不介意…… 洛安睁眼,却看见她叼着一块果脯,两只手在空中伸到一半,是一个即将展臂抱过来的姿势。 洛安:“……” 洛安眨眨眼。这是以往流程中没见过的新招数。 “呃,我是想……”叼着果脯的豹豹说话也不清楚,吐了几个字她便自觉闭嘴,然后继续伸手,搂过了他的胳膊。 再把那只洗干净的手抱进怀里。 搓搓,揉揉,抱住不动。 ……把老婆手禁锢好、几次三番确认了只有家里的肥皂味后,安各自觉理亏,怎么老婆都这么难受了她还搁这散发极端的占有欲…… 而且,心情一差就爱吃吃吃,这小时候令她长胖的习惯,近日也有些复苏的现象。 虽然一直在给老婆递零食,但她自己也一边递一边吃。 对上老婆看来的眼睛,安各心虚又愧疚,她咬紧牙,熟练地把叼住的果脯吞进去,然后开口道—— “唔。” 没能顺利开口,他亲过来了。 安各茫然地攥紧了他的胳膊,原本被她锢在怀里的手不知何时又滑去了腰后。 但这个吻似乎不含什么,那只洗净的手仅仅垫住了她的后背,另一只手则很轻地拂过了她的脸颊。 许久,又或许是片刻,他仰头离开,慢慢吃掉了那枚果脯。 “……你拿的这袋果干是我四个月前做的,”老婆含糊地解释,“保质期快到了,最好去换一袋吃……” 哦,原来如此。 安各点头想再继续说话,但突然就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她嘴里跑出来的声音是一个短促的“呃”。 “果然,口感有点太甜了。怎么,豹豹,你想说什么?” “呃……” “去换袋新果脯?还是就要吃这袋旧的?” “呃……” 发不出声。 豹豹憋红了脸,最终只好拼命点头,用勇猛的动作代替了语言。 她直接起身摁过他肩膀,向下一啃—— “可这块我已经吃完了。零食柜里好像还有一袋……” 豹豹一下啊呜啃这人脸上,凶神恶煞:“闭嘴,我不想吃什么果脯!” 哦。 洛安没再逗她,只是笑着转过来,顺从地让她在自己唇边留下牙印。 安各低头,忿恨地肆意啃他。 她看不见的背后,他的双手再次慢慢合拢,同样圈紧了自己的猎物。 第315章 第二百零九十七课 残疾的魂魄导向了残疾的心 君の言葉何気ない仕草も 你的言语、漫不经心的行为 あたりまえに此処にあった 仿佛自然而然的一直在这里 ——引自-hands-野田愛実 期待已久的两人世界, 却和一直以来的想象完全不同。 没有酒店床单,没有晨昏颠倒,更没有什么危险暧昧的信号…… 他们在沙发上交换了一个时间有点久的吻, 直到安各不得不推开他换气, 而他微低下头, 手依旧放在她腰上,额心抵住她的眉间。 他的眼神稍微有点深, 但不远处落地窗扫来的阳光下,那抹茶色又浅浅的。 ……浅也好, 深也好,全都是只属于她的注视。 眼神相碰,额头相抵,指尖也轻轻拨到一起, 太亲密的距离。 原本止住吻是为了换气,可安各又忍不住在这样的注视下屏息—— 这时机,这氛围, 怎么看,都应该说一句“去卧室”吧? 慢了许多拍, 她终于突然意识到了“白天亲热”很值得害羞,安各紧张起来, 悄悄攥紧了手。 ——可攥紧的是他的手, 因为刚才洛安悄无声息地把指尖扣了过来。 现在他又悄无声息地抹了抹她手心的微汗。 “你……” “去看部电影?” 安各一懵。 她又忍不住攥了下他的手:“啊?” 不是应该邀请我进卧室吗?你亲了我半天又盯了我半天, 就是为了建议我们去看电影? “不用包场, 也不想出门, ”对象似乎是把她的茫然理解错了, 见状又放慢了语速,耐心解释道, “我只想在家里,就和你安静待着,用家里的电视……” 你等等,你真的要在这时邀请我看电影?? 安各非常懵逼:“老婆……” 老婆那双动人又明亮的茶色眼睛继续盯着她,片刻后,突然弯起嘴角,又凑过来亲了亲。 这次是只浅浅掠过表面的亲吻,再无挑逗的嫌疑。 “在家看部电影吧,好不好?” 安各:“……” 安各:“好好好,看看看。” ……除此之外安各还能说什么呢,她已经被迷得头昏眼花。 老婆以前可不会用这种手段撒娇啊……动不动就亲什么的…… 不,正是因为他以前从来不用“万事不决亲一亲”的手段,她才会对亲亲这么没有抵抗力——这可是过去的夜晚卧室限定品,她什么时候在大白天的客厅里遭遇这个哦—— 所以,老婆这种亲亲应该多来几次!几十次也没问题!为了提高亲亲免疫力,就要隔三差五多亲一亲!!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509节 ……万幸,豹豹在傻子般发出“摩多摩多”之前,老婆就打开了电视机,把遥控器交给她选电影。 于是,安各看了一部整整三个小时的电影。 ……老婆全程没有动手动脚,就只是安静地在她旁边坐着,亏她还特意选了一部三小时的超无聊纪录片,主要内容是海龟的生态系统…… 结果看完电影就到了吃午饭的时间点,老婆若有所思地问她,要不要试着吃道龟肉羹。 “豹豹,虽然听上去很吓人,但龟身上的物什个个都是宝……” “不要宝!不要宝!寻常的饭就好!” ……疯狂摇头拒绝后老婆从冰箱里取出了昨晚女儿没吃完的隔夜米饭,于是吃了碗黄金蛋炒饭,再然后陪他去后花园摘了薄荷,因为老婆问她想不想喝薄荷巧克力奶昔。 老婆柔声一问她当然会响亮回复“想”,薄荷巧克力奶昔做好了也非常好喝,虽然她更想的是别的事…… 结果薄荷摘完了,老婆又说想顺势浇浇花、修剪一下植物的枝干,于是又留在了后花园和他一起打理庭院。 再然后哐哐地浇花,水以桶为单位浇下。 被老婆递了个桶和铲子,强制赶去除草。 蹲在地上吭哧吭哧拔草时累得满头大汗,刚想撂下铲子表示不干了,本豹惺惺作态绕着你转了好几小时,你怎么可能不明白我想继续之前沙发上的事—— 结果邻居老太太又笑呵呵地冒出来跟他们搭话,摇着蒲扇,夸他俩是一对特别勤奋能干的小情侣。 老婆却笑了笑,说不敢当,我家妻子才是勤奋能干的那个超优秀努力家。 ……特别勤奋能干的豹豹努力家再次被夸得头晕脑胀,只好低头继续除草,抄起铲子戴上手套,吭哧吭哧在自家花园奋斗了大半个下午,顶着夏天的烈日……哦,也不算顶着烈日,她拔杂草拔了一半时老婆就打理完了花园里其他所有的事,然后打了把遮阳伞过来,又给她端了做好的薄荷巧克力奶昔,甚至也拿了把和对面老太太同款的蒲扇过来,给她时不时地扇风擦汗……除完草后老婆又问她要不要泡把澡放松放松,泡完澡又点着香薰问她要不要按按摩顺便放松肌肉…… 最终的最终,一整天下来。 月黑风高,熄灯就寝,安各躺在床上,半晌,猛地睁开眼。 不对劲啊。 ……不对劲啊?! 说好的亲亲我我两人世界呢? 说好的不被任何人打扰的一整天呢?? 虽然一起吃饭一起看电影一起打理后花园甚至被带去泡澡按摩都是亲亲我我的行为……也的确没有被任何人打扰,就是单纯待在家里晃悠…… 但是、但是,她原本所设想的明明就不是——应当更激烈——更限制级——而不是这种平淡得不能再平淡的—— 豹豹“唰”地掀开被子支起身,恰似“垂死病中惊坐起”。 这一天就这么结束了哦?? “唔……怎么了?” 她骤然弹起的动作惊动了旁边睡着的人,毕竟今晚他们不再是分出两床被子睡下的,今晚他们所盖的是同一条被子。 两只极近的枕头,一套裹在一起的被子,侧抱来的胳膊与紧紧搭过去的手,是八年前还没有孩子时他们惯常入睡的方式—— 甚至,因为他那时总在深夜悄悄离开,入睡时,总是她主动地先伸出手,抱住他的腰埋进他怀里,胳膊箍住了腿还要攀上去,就像要把丈夫完美面具下令人惴惴不安的那部分死死掖进去。 抓紧了,不会消失,就不会去危险的地方。 贴紧了,不会忽视,只轻轻一动就能察觉。 ……回来后的他再也没允许过这样亲密的入睡方式,两床隔开的被子泾渭分明,有时中间还要躺一个女儿,最多的触碰就是拉拉手…… 她吵过闹过也认真抗议过,但他说不行就是不行,这个人看似柔和,在“拒绝”上一直非常坚定。 她越不过那条他划定的界线,也堪不透那个最深处的秘密。 只是,现在,今晚…… 他们睡在一起,贴靠得极近。 就仿佛他们从来没有过隔阂与分离。 安各看着近在咫尺的他越过枕头打开床头灯,有些迷蒙地问怎么了,是不是要喝点水。 他说话时头微微晃动,连带着水墨般的发丝也微微滑动起来,而这抹长发的其中一缕就缠在她指尖,还有一缕缠在她睡裙的衣扣上。 丈夫打着哈欠解下了那缕长发。 他没什么诚意地说了一句“对不起”,毕竟他们贴得太紧太近,再睡下去后,他的长发依旧会缠上她衣服的。 这是数年前他们共度的每一晚的日常。 安各……原本有很多很多想要质问、探寻、大声控诉的……“这可是久违的二人世界你真打算什么都不做啊”……“你是不是又瞒着我受了伤所以在拉开距离”…… 然而,然而。 这一幕太令她恍惚。 安各所有的困惑不解全部融化在床头灯下,她停顿许久,很小声地请求。 “安安,你再亲亲我。” 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这是再正当不过的请求,但她要求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柔软,近似于茫然的恳求。 【洛安。你是回来了吧?】 洛安从来无法漠视妻子以“安安”正式开头的请求,更别提是用这种语气了。 默然片刻,丈夫便亲过来,唇与唇之间没有甜味,没有阳光,只是些浅淡的厮磨。 他又在安抚我。 是不是,又一次,为我而妥协呢? 为什么贴得这么近了,却没有激烈的触碰。 为什么明明就会再缠到一起,还要先道歉说“对不起”,再做着“缠上后再解开,解开后再缠上”的无用功。 在客厅里,在沙发上,甚至是早些时候,在去超市的车里,他明明就……想要的。 但,为什么? ……果然是因为我上午时无端发了火?他觉得可以再次将他的需求和想法压回那些无底洞般的秘密里,然后做个完美乖巧的老婆,顺着我,哄着我,让我别再继续烦恼吗? 安各伸手,把那缕被解开的长发再次牵回来,绕上指尖,又一点点抠紧了手心。 她抓得太紧了。 她总是…… “怎么了?” “……没事了。你睡吧。” “嗯,晚安。” 于是床头灯再次熄灭,同一条被子掖回她肩头。 他似乎是睡了。近日他入睡总是很快,又睡得很沉。 ……或许真的只是有点累吧?因为喝了酒会头疼……要缓一缓……所以哪怕是久违的两人世界他也没劲跟她做点什么别的…… 安各奋力说服着自己不要升起负面的想法。明明今天一天也过得很棒。不需要额外用什么行为来证明感情的。 但她再也睡不着,只是轻轻抚摸着他盖在自己小腹上的手背,睁眼望着天花板。 八年前有一张裹尸布盖过眼前,墓碑立在坟上,而“安全感”那东西似乎陪着那些一起葬入黄土了。 不是害怕他会“被抢走”。 她是害怕,他会不会又因为自己的缺陷,再次离开。 又或者,当年他的消失,就是隐含着对她的惩罚吗? 【豹豹。你冷静点。】 因为我很糟糕。 我……为什么总是……愤怒……失控……讨厌…… 讨厌爸爸。 讨厌妈妈。 讨厌奶奶。 讨厌玩伴。 讨厌自己的房间、玩具、空荡荡的又没声响的…… 【第一次死亡。】 【第二次死亡。】 【第三次……】 电视机,绑架犯,不远处男人隆隆的咆哮,眼下逐步扩开的血泊。 讨厌…… 一切。 悲伤,恐惧,憎恨,懦弱。 不知何时,那些情绪、想法全从脑子里清空,被侮辱被抽打,在拳头、皮带与漠视下骤然生出的…… 只有,【愤怒】。 凭什么你敢吼我。 凭什么你敢对我动拳头。 凭什么——触碰我身边的这条界线—— 咆哮的野兽暗暗龇着尖牙,攻击性充满自脊骨蔓至四肢,几乎没有一刻放下敌意。 诞生的地方,长大的地方,这个世界每个我经过的地方似乎都……在针对我。 那是许多许多年前憎恨整个时代带来的后遗症呢,还是被天上的某个意识掌控在手心后生出的反骨? 分不清具体目标,四周全是敌意。 那我也撕咬回去。带着最狂烈的怒火。 胸口里永远有什么是沉甸甸闷着的,无名的愤怒之火在最底部悄悄舔舐着,如果她也有一片识海,那肯定是一整片燃烧的荒原吧。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510节 安各没觉得这不好。怒火一直是她无畏前进的动力,也是她一路孤身走来的原驱动力。 软弱,敏感与畏缩是赚不到钞票的。 ——直到她遇见了自己的爱人,陷入一段前所未有的亲密关系。 远比父母更多的关爱,远比下属更多的陪伴,远比朋友更多的包容…… 他给的东西太多太多了,她无所适从。 不属于“要反抗”的阵营,也不属于“要利用”的群体,没有利益关系也无需人情往来的这个人…… 她最喜欢最喜欢的丈夫,该如何对待才好呢? 想为他掘出深埋心底的全部的藏宝箱,手足无措地推出去后,却发现里面全是利刺。 “攻击”“针对”“独断专横”,这不是能拿给爱人的好东西。 常年被怒火笼罩的荒原,除去怒火,原来也只剩荒原而已。 她没东西给他。 没有草木,没有雨水,拼命扮演可爱甜美的女孩撒娇装乖,也不过是东施效颦,总是不受控地在他面前暴露不讨喜的脾气与个性——哪怕他笑着说了一千遍的不介意—— 可她很介意。 谁愿意伤害喜欢的人? 她明明这么喜欢他……可是……却不知道该怎么…… 总想着“讨厌”长大的家伙,不知何时,连“喜欢”的能力都丢掉了。 “喜欢”不仅仅是激烈刚强的表达。 它还意味着仔细的珍视,敏感的关注,柔软的流露,时不时的退让…… 起码,在婚姻中,是这样经营的。 就像跳双人舞,一个人进一步,总要有一个人退一步。 一个人遗忘了步伐的节奏,一个人就要耐下心引导。 安各曾一无所知。 但数年过去,她有一个最好的老师,她学会了许多。 哪怕这个老师后来躺进了坟墓,不再陪伴教导,她也依旧在总结错误,奋力进步。 每一刻,每一天,每个睡不着觉在外游荡的深夜,她不断地钻研这个艰深的课题。 该如何珍视你,怎样才能更温柔更可爱地喜欢你。 即使你已经不在我身边了,也想要继续学习…… 可是,可是。 她明明已经很努力。 当他回来,胸口那种沉闷的怒火又再次不受控地—— 为什么? 胸口的淤痕若隐若现,无数场纷杂的噩梦搅乱睡眠,丈夫为她戴上那枚护身符,告诉她,那只是一种不太好的术法,操控人心智的远程诅咒。 他说“我明白这不是你的本意”,又表示“我知道你如今很少再无理发火”。 可……被谅解了,就没关系吗? 安各觉得不够。远远不够。 她要给他最好的才行。 为什么区区封建迷信的破术法也能引燃自己?归根结底还是她的脾气本来就特别糟糕吧?反省、认错、努力控制,不能被一点就着,每次都想好“下次绝不”,可下次在他面前又几乎前功尽弃…… 于是安各开始生自己的气了。 究竟…… 我是从哪里开始,缺失了一块呢? 从哪里开始…… 【缺失的魂魄。】 安各望着天花板,拼命地想,又拼命地忍住快掉出来的眼泪。 她在最低谷的情绪里发现自己是个糟糕透顶的残疾人。有些人失去了腿就会忍不住对亲近的父母大发脾气,而她学不会爱人的能力,就开始对伴侣歇斯底里。 她……真的…… 安各吸了吸鼻子,然后向下缩进了被子里。 洛安正沉在识海里,刚试探着去碰了碰礁石后那枚忽闪忽现、警惕灵敏的小火球,又突然感知到别的什么。 天师必须第一时间感知到危险,而“妻子的所有波动”是与危险同等优先感知的探查物。 于是他再次迷蒙睁眼,就见大火球缩在旁边的被子里呜呜哭。 洛安:“……” 洛安无言片刻,再次拉开床头灯,伸手轻轻拍了拍她大抵是脑袋的位置。 “怎么,豹豹,做噩梦了?” 大火球停顿了一瞬,但很快就更大声地哭出来:“我还把你又吵醒了呜呜呜呜——” 其实我没有睡觉,我正想办法在识海那边缝缝补补,试图哄那枚死得太多次残破的魂魄和你彻底融合,它出于本能被小斗笠所吸引却又不敢完全在我面前现身…… 以上全部内容当然是不能盘托而出的,洛安揉了揉眉心。 他扯了扯被子:“豹豹,怎么了,出来让我看看你。” “不要,”被窝里大火球呜咽道,“我自己胡思乱想,然后把我自己整哭了,老婆你不要管,让我自己哭一会儿就好,眼泪哭完了我就能冷静了。” 怎么可能不管,唯独只会在我面前掉眼泪的笨蛋。 洛安心想今天又给她做了好吃的饭和零食,又带她泡了舒服的澡,按摩后涂了精油,昏昏沉沉快乐睡着的豹豹本该没有任何问题啊—— 他尽情打理了一番自家豹豹,拽去给一直很想炫耀的老太太炫耀了一下午,又借着泡澡按摩的借口从手到脚把她揉搓了个遍,欣赏着她油光水滑地蹦跶也很开心,几乎是全天贴着她摸她头发牵她手,晚上一起安安静静地抱着睡觉…… 多满足的一天?到底哪里令她难过了? 洛安百思不得其解。 最终他只能暂且相信妻子给出的“胡思乱想”解释,叹了口气,关上床头灯,重新躺下了。 安各在黑暗中缓缓探出被子,吸了吸鼻子,伸手去找纸巾擦眼泪。 可手在半空被扣住了。他们的距离实在太近。 而躺下的人只是微微偏过头,就成功在被子里悄悄蹭去了另一边的枕头。 “豹豹……” 吻落下来,是今天第三次密集的亲吻,远超前两次的安抚之意。 “别想了。别哭了。来……你也亲亲我。” 安各忍不住抽噎。 “我会……把眼泪弄你身上……” “没关系,我喜欢的。” 第316章 第二百零九十八课 或许有许多不同但愉快的心情可以共同分 全部わかりたいんだよ 好想要了解你的全部 「ねえ、聞かせて」 「呐, 让我听听吧」 ——引自-世界は恋に落ちている-chico 大晚上突然把自己哭傻后,第二天起来肯定会头疼,眼睛肿, 哪哪都不舒服。 即使昨晚老婆亲她哄她了很久, 后来又去专门煮了鸡蛋给她热敷…… 不, 恰恰是因为“老婆半夜被我吵醒却还是这么好地亲我哄我帮我敷眼睛”,她哭得更停不下来。 最后洛安不得不使用了终极手段帮她止哭——他把灯调亮, 又在灯光下把自己睡衣解开了。 自家豹毕竟是只好色豹豹,看到睡衣扣子被解开注意力肯定会黏过去, 然后忍不住伸手摸。 结果她这次一边伸手摸一边继续哭,哭得抽抽巴巴还惦记着恳求“老婆这次能不能做一次不戴套的我真的好好奇哦”。 洛安……洛安再无办法,合上衣服把这人的贼手捉开——又拉紧睡裤把这人另一只贼手捉开——两只贼手都费力控死之后,然后正经和谐地抱过去一起躺下, 继续哄。 摩挲着背,蹭着人耳朵,时不时亲几下, 终于在后半夜把她哄睡了。 然而,很久没放松过肌肉的人按摩后的隔天本就会肌肉酸痛, 更何况安各是在干活后被老婆骗去泡澡又按摩,洛安原先觉得这样一来她会一觉到天明提升睡眠质量, 哪知道吭哧吭哧拔了一下午草的豹豹又突然惊醒, 然后莫名哭了小半个晚上…… 最终结果就是第二天早晨安各根本起不来, 只能趴在床上。 意识早清醒了, 身体却动不了, 每根筋都疼。 上午九点, 懒觉睡醒的豹豹趴了好一会儿,还是动弹不得。 最终, 就像发现自己东西乱、头发乱、肚子饿、衣服找不到的安洛洛小朋友——遇事不决就喊—— “老婆——老婆——老婆——” 老婆在极恰当的时机拉开了卧室门,就仿佛被召唤而来,他的脸上带着了然的神情,手里则端着一张木托盘。 那张托盘安各很眼熟,以前她在书房工作时,老婆总会用这张托盘装碟水果弄杯饮料,然后悄悄送进来。 可今天她没有辛苦工作啊,她只是昨天半夜犯蠢然后自己起不来床。 “没事,今天就在床上吃早饭吧,然后我再帮你按按。” 安各:“……”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511节 老婆把托盘咔咔一转就变成了床上的小支板,然后他挨个把东西摆到她眼前—— 鲜虾小馄饨,素三鲜的春卷,一小碟粉红姜片,分量与温度都正正好的食物,然后还把勺子递她手上。 “这几天都没去买菜,今天早饭只是用家里的东西随便弄了点。想吃什么别的就说,我待会买菜回来再做。” 安各:“……” 这叫随便哦。 她一时有千言万语到嘴边,但又觉得说出来就更矫情了。 譬如“老婆你这样下去会把我宠成废人吧”。 譬如“老婆你为什么早上没去买菜你是不是又瞒着我偷偷去哪了”。 譬如“老婆你昨晚睡得正沉被我吵醒又陪我到后半夜真就一点都不生气啊”。 譬如…… 安各眨眨眼,深吸一口气,止住了自己所有的胡思乱想。 阳光之下,又能清晰看见他关切的眼神,放空自己非常容易。 她也知道,如果做菜的人把自己用心的成果摆到你眼前,专心致志地吃并表示“好吃”,就是对他最好的回报…… 安各抓着小瓷勺,啊呜吞了两口馄饨,试图彻底沉迷美食。 这原本是很容易的事,可她突然发现了,馄饨的内馅还是自己最喜欢的猪肉虾仁加玉米…… 心理建设前功尽弃,明明已经不再是消沉的深夜,也稍微摆脱了“他要离开”的设想,但负罪感还是山一般压瘪了豹豹的脸。 洛安皱了皱眉。 “怎么了,不好吃吗?我记得你最喜欢的馄饨馅就是鲜肉混虾仁再加玉米……” 是啊,可这也是做起来特别费工夫的馅料吧,虾要弄虾线,玉米要煮要剥,搭配肉馅的配比也要调…… 安各小声道:“我怎么就连喜欢吃的口味都很麻烦。” “不麻烦,这些馄饨都是冷冻库里包装好的,”洛安不明所以,“我刚才做这顿早饭就花了五分钟,开水一煮再调个汤就好。” 安各:“……哦,我自作多情了,还以为你又亲手做……” 她的心情瞬间从一个谷底蹦到另一个谷底——老婆给她亲手做她会愧疚,老婆竟然不给她亲手做她又很沮丧——都不知道该怎样才能舒服了,自己真是麻烦无极限。 ……可恶,“我好麻烦”是某种逃脱不开的低落循环吗!从昨晚到现在也够够了吧!难道是对我这些年一直神经大条的报应,一旦变敏感就极端敏感…… 正当豹豹打算动手敲自己一个脑瓜崩,恶狠狠命令“清除低落”时,老婆突然往这里坐了坐。 他之前一直坐在床旁边的椅子上,现在却坐在了床边,极接近他昨晚睡下的位置。 也极接近她。 “当然是我亲手做的,”他说,眼神里带上了一点怀疑与审视,“怎么?你以为是谁做的?你还想吃谁包的馄饨?你不会真觉得那帮明星被喊成‘小鲜肉’就会包鲜肉馄饨吧?” 安各:“……” 在破烂的揣测前,安各的胡想彻底烟消云散。 她苦着脸解释:“老婆你怎么能这么发散……我只是以为你买的超市速冻……” 老婆轻哼一声:“超市速冻有这么大的虾仁?这么新鲜的玉米?” “是是是……肯定是我老婆做的馄饨最好吃啦……但刚才不是你说提前冻好的……” “当然要提前冻好了,”他理所当然,“这不是你最喜欢吃的口味吗,做的时候多准备点总没错。” 女儿的零食,妻子的汽水,爱吃的饺子馅、馄饨馅乃至偏好搭配的小菜——这些东西多备一备,难道不是天经地义吗。 “冰柜里还有不少碎碎冰,”想到什么,他又叹了口气,“你现在的零食口味变得也太快了,怎么不喜欢可乐味了,总要挑葡萄味的吃,洛洛也跟着你抢,结果剩了一堆可乐味不吃……还有冰格里的蜜桃果冻也……非要挑葡萄的……” 坐在身边,他不算条理清晰地数落了几下她们俩这些年“变化的口味”,有些琐碎,像是抱怨给自己添了麻烦,可安各慢慢听着他说,突然就笑了。 因为他也是笑着说的。 喜欢的口味,奇怪的癖好,亲密之人种种的小习惯、小秘密,他把它们挨个数清楚、掌握住,说起时就像打开自己的藏宝箱炫耀。 他自己的藏宝箱啊。 安各以前不懂,现在也慢慢领悟了——自她见过这人真正的嫉妒、狠辣、狭小、冷漠、种种钻牛角尖后—— 每一个都是糟糕的缺点。 但每一个,她都想要细细了解,甚至去掌握得更多。 沾血的时候,受伤的时候,生闷气的时候,烦躁不堪的…… 抛去所有阻隔的全部。 想知道。 想要…… “安安,”她终于大大方方地把之前强行咽下的话讲了出来,“你说没去买菜,那今早去干嘛啦?” 很奇怪,之前暗暗在心里觉得是“怀疑不安”的质问,现在出口后,只是一句亲昵的询问了。 丈夫在外面做了什么,这是属于妻子的,天经地义的知情权。 他也立刻就回复了,不带任何迟疑。 “睡觉啊,昨晚久违地贴那么紧又抱着你睡,我睡得太沉了,今早八点才醒。” ——安各飞快看向挂钟,上午九点半。 ……可恶啊!!早一点醒来就能见到了,那可是几乎从来没见过的属于老婆的清晨睡脸啊!! “做什么呢,豹豹,馄饨再不吃就要涨了,别瞎捏勺子。” 可恶可恶啊!! 豹豹化悲愤于食欲,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眼前的早饭,把床上的托盘放回柜子。 老婆似乎想起身拿回厨房,但她特别顺畅地拽住他袖口,讲出之前第二句咽下的内容: “把早饭送到床上还做得这么周全,老婆,这样下去你会把我宠成废人的!” 同样,之前在心里浮现时觉得非常过分的埋怨,可出口后又是积极满满的撒娇了。 好奇怪啊,低落与愉快的心情,为什么能这么奇怪轻易地转变呢? “不会的,”老婆也很愉快地笑出声,“豹豹,今天不是久违的假日吗,我直接睡过了去菜场的点,你也可以多放松一点,以前也不是没有在床上吃早饭的时候。” 以前那是—— 豹豹毫无顾忌地一掀被子,豪放地拽睡裙:“以前那是做了一整晚筋疲力尽!眼泪也是因为别的原因哭出来的!昨晚那种单单纯纯的瞎哭算什么啊,老婆快来我们今早做回本!” 老婆……嘴角的笑僵住了,瞬间变回了石板。 破坏和谐纯洁的气氛,飙起狂野奔放的口头车速,让他在光天化日下无所适从,豹豹是一等一的能手。 老司机豹豹:哦,老婆的眼神看上去很想帮她把被子掖回去裙子拉上去再堵住她的嘴。 没关系,等老婆出手,我就趁势搂紧他扑倒—— 但他最终没有出手,只是冷静地往外指了指。 “可以,你下床,走两步,要是成功走完了,我们就做。” 还有这种好事? 豹豹大喜过望,登时窜下床迈开腿—— 肌肉一抽,闷头栽倒,在离床半步的距离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没有顺利行完,老婆在她的脸和地毯亲密接触之前搂过了她的腰,把她捞了回来。 被单臂捞回床上的豹豹:“……” 豹豹悲愤地抱紧了腰上结实得令人眼馋的胳膊。 多适合抓抓挠挠留牙印的好位置,多适合趁机蹭上去脱衣服的时机啊。 可她腿软。 ……肌肉酸痛,浑身无力,真的软。 被捞住的豹豹呜呜嘤嘤:“你昨天干嘛非要带我泡澡按摩啊!搞得我今天什么也干不了了!什么也抓不了了!” 洛安想,幸亏带你去泡澡按摩了,否则今天任你瞎闹一通还得了。 女儿只是去外面露营一夜而已,真要不管不顾开始了,数小时后不得不难受打住,停下去接孩子的还是他啊。 既然是为期仅两天的两人世界,那比起浅尝辄止的几次亲热,这两天他当然更想两个人都清醒着,做些女儿在时肯定会被打扰的事…… 不管是看家里的电视、去后花园弄弄花草、准备泡泡浴、还是精油按摩——安洛洛小朋友要是在场,肯定会嚷着“爸爸妈妈我也要玩”然后蹦过来的。 洛安虽然不想进一步做什么,但欣赏自家对象在浴缸的泡泡里昏沉的样子和欣赏女儿扎着防水儿童浴帽在里面玩“潜艇炸弹来咯”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 ……更何况他完全无法欣赏女儿的“潜艇炸弹”游戏,抓着玩具噗通跳浴缸里溅出一大股水花,打翻各种瓶瓶罐罐然后在里面拍着水哈哈大笑,到最后拖地收拾擦洗浴室的人还是他! 等等,不到十几个小时他就要再见到那个小捣蛋鬼了,现在不能想洛洛,他和对象难得的假期还没结束…… “因为实在太久没有单纯两个人待在一起,”洛安叹气,“豹豹,我今天真的不想做什么别的。” 这人之前几次是真的起意了,但他也是真的不怎么想做,安各看清楚了。 现在不抓紧时间多亲热几下,下次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有肆无忌惮的两人世界哦…… 然而,安各再也不会瞎想、低落了。 夜晚的亲热是件水到渠成的事。 而白天,早晨,搂着他的胳膊直视着他明亮的眼睛,在极近的距离靠在一起,也是非常亲热愉快的事。 做什么都很开心,只要是和这个人一起。 ——于是,就在洛安以为她要撇嘴抗议时,以往顽固的豹豹却耸耸肩,点点头。 “好吧,老婆。那我们什么也不干,今天就继续做点你想做的事。你想做什么?我再去给你泡壶茶?剥点葡萄?我们再选几部电影?这次我肯定会选很有趣的电影……” 嗯?这次这么简单就被说服了?没有继续强烈要求开车? 大抵是读出了他未出口的疑问,豹豹嘿嘿一笑,又仰起脸,贴了贴他的肩膀。 “你是我老婆嘛,”她说,“我昨晚想好了,以后要做一个超级宠老婆的人!老婆想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终极目标是把老婆宠成废人!”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512节 这样啊。 洛安若有所思:“那我想以后彻底禁欲,你陪我建立一段柏拉图的纯洁精神关系吧。” 豹豹当即哀嚎:“老婆——别啊——你不能故意耍我——” 哦。 对象有点不快地捏了捏她的脸颊。 “既然还是有不想要的事,那该怎么说?” 安各眨眨眼,与他对视几秒,突然悟了。 她再次贴过去,勾过脖子,蹭蹭脸颊。 “……嘿嘿,老公老公,宠自家老公也是一样的嘛。” 性格其实很别扭的对象看似很勉强地“嗯”了一声,半晌,再次幽幽开口。 “你之前保证过了,这个称呼再也不会对别人乱喊……不管是‘老婆’还是……” “不会的不会的!全是你的你的!” “……嗯。” 这声回复依旧很矜持,很平淡。 但她腰上搂的手悄悄变紧了。 第317章 第二百零九十九课 骗人的手法有差异但终极目的差不多 鉴于安洛洛小朋友晚上就要回家, 到中午饭点时,作为“女儿回家前的最后一顿饭”,安各建议来点野的。 她已经安分了一整个上午, 没瞎摸没乱动更没有伺机扑倒, 乖乖巧巧地陪看电视, 家居服上连扣眼都没松开…… 乖得有点不可思议了,仿佛回到还没谈恋爱时的状态, 比淑女还淑女,洛安怎么看怎么不可置信。 他察觉到昨晚妻子突然哭泣可能并非“胡想瞎哭”, 或许她是真的想到了什么,下定了某种决心…… 可问她她也不说清楚,只伸出手,攥紧他, 反复强调“老婆我以后一定对你好”,仿佛之前的他是某种可怜兮兮的小白菜,没人爱又被虐待。 ……不用问洛安也大抵猜出来了, 估计依旧惦记着昨天应酬后她在车里发火的事…… 这笨蛋的魂魄还没完整,红影带来的与天道残留的影响都在她身上, 要是能像常人那样完整稳定地控制情绪就怪了,他怎么可能真跟她计较啊。 话又说回来, 如果是真的对“被发脾气”感到厌恶的人, 早在结婚后第一次吵架就会跟她翻脸离婚的。 十年了, 洛安早习惯了自家豹的臭脾气, 虽然每次她发完火都会有一段可怜兮兮的“卖乖补偿期”, 但这次却持续得格外长, 他还有点不适应。 或许这也是一种另类的自私吧,他连“嫉妒”这情绪都不愿让妻子体会学习, 更不想让“自责”长久留在她心里。 有时候豹豹的粗神经很令人生气,但有时候,他又觉得她没那么敏感实在是太好了。 所以,当安分了一上午的妻子满是兴奋、跃跃欲试地问他,最后一顿没有女儿的午餐能不能“来点野的”时…… 洛安悄悄瞥了眼表,算算时间,然后在心里叹了口气。 对现在的他而言,“点到即止”真的非常困难,也非常难受。 但是…… “好啊,我都可以,你已经陪了我一上午,接下来的随你高兴。” 但豹豹毕竟还是肉食动物,多喂点肉多昏点头,就能彻底打消那点乱糟糟的想法吧? 洛安便默默做好了被扑倒的准备。他慢慢把一只手放在了领口的衣扣上。 “豹豹,具体想做点什么……” 结果豹豹高呼一声“太好啦”,一扭头就跑去了地下车库,然后哐哐拖出一只大冰柜。 “老婆老婆,那我们来喝酒吧~喝酒!洛洛宝贝在家就没办法堂而皇之喝酒了……我们好久没两个人一起喝酒啦!” 一只手放在领口衣扣上的老婆:“……” 不知为何,面色平淡的老婆轻轻“啧”了一声。 豹·打定主意要遵从老婆心意安分纯洁度过一整天·豹:“老婆?” “没什么。那要做点配酒的小菜吗……炸点洋葱圈?还是要鱿鱼?小龙虾?” “要要要,我都可以!” ——于是做了十三香小龙虾,下午一点时端上了桌,飘香四溢。 如果大师兄看到了肯定又要骂骂咧咧,师弟几天前生闷气跑来给他做的小龙虾是真·小龙虾,洋葱年糕芹菜段远比虾多,现在上桌的版本一只只虾个个膘肥体壮,珠圆玉润,少少的配菜几乎被虾挤出盆…… 当然了,中州首富生意上的合作伙伴送来的小龙虾,品质的确不同凡响,洛安可不会特意把家里的特等龙虾拿去给师兄吃。 话又说回来,妻子拿回家的好肉好水果,他自己都不舍得多吃,全给她们俩了。 从小啃窝窝头啃惯的人,当然不会主动把山珍海味划进自己碗里,就算安各说“久违地一起喝酒吃龙虾吧”,事实也是…… 豹豹喝酒,安安老婆负责默默倒酒。 豹豹吃虾,安安老婆负责默默剥虾壳。 豹豹反复劝说“老婆你别管我了你也吃点吧”,于是安安老婆拿起筷子,捡了三四只个小的,浅尝即止。 安各:“……” 安各:“老婆,我们家不穷,你不用特意给我省。” 老婆瞥她一眼:“我不爱吃小龙虾。” “……那你爱吃什么,我现在就点外卖!” “我爱吃你吃剩的。不准挑走芹菜段。多吃点蔬菜。” “……” 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气氛还算不错,安各并不想和他起争执,她转转眼睛,主动开了一罐酒递过去。 “老婆,这是我旗下食品公司的新品牌,度数很低很低的冰果酒,老婆你也能喝两口的嗷!” 老婆总是太清醒太矜持,明明是假日,一起多多放松嘛! 况且,嘿嘿,她开发这个牌子其实就是为了老婆,他酒量实在太浅轻易不能碰酒,但她又真的很想见这人意识昏沉的微醺状态…… 洛安微皱了下眉。 “我不能喝……” “就尝两口!一点点!加很多很多冰块,绝对不会让你难受的,我保证,这个新产品连酒精过敏的人都可以喝一罐!” 妻子将易拉罐递到他面前:“你看!还是巨峰葡萄味的!果汁含量97%,而且无糖无添加,你肯定喜欢!” 洛安:“……” 那还是酒吗?怎么感觉你是故意针对我设计的新产品? 将她暗藏期待的神情收入眼底,洛安垂眼喝了两口。 ——相较海量的妻子而言,他的确不算擅长喝酒,也不喜欢喝酒。 能让人轻易失去理性、产生成瘾性的东西在他这里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香烟、酒精、甚至糖分…… 洛安很讨厌这些,毕竟理性是他随着时间慢慢磨练出的、身上仅有的值得称赞的美德了,倘若去掉了理性,那个揣着大铜剪刀漫山遍野要剪人的小斗笠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当然了,如果要用裴大师兄的话说,“你就是觉得自己小时候尝了师父筷子上两滴酒就晕乎乎坐地上的事特别丢脸,想就此掩埋黑历史”。 ……有的人酒量海纳百川,有的人酒量涓涓细流,也有的人尝两口就头晕……嘛,这也是没办法的。 而洛安针对大师兄实在有太多原因:他掌握了太多自己的黑历史。 “二师兄被筷子上两滴酒放倒直接坐地上”是只有大师兄才知道的故事,因为那时的师门只有他们两个,而师父已经醉醺醺地抱着空酒坛在饭桌上不省人事了,然后还没饭桌高的大师兄硬拽着来收拾碗碟的师弟偷师父酒喝…… 究竟当年那两小孩谁先醉倒谁挺到最后,只能从两位师兄口中得知了。 不过大师兄得意洋洋地到处宣传,二师兄则语焉不详地一笔带过,事实真相显而易见…… 大家把领悟到的真相默默藏在心里,知道了,别说出来就好。 可惜罗氏师门里的傻子远比聪明人多,其中最大的那个傻子得知后直接一路“哈哈哈哈”地怼去了二师兄面前。 三师兄:“哈哈哈哈!原来你不会喝酒!两滴酒就坐地上了……哈哈哈哈,弱!” 二师兄:“……” 二师兄慢慢表示,那时还太小,是未成年人,随着年岁的增长我的酒量肯定也增长了,不信师兄师弟你们今晚跟我整几瓶白酒再试试—— 跟他试试就逝世,裴岑今才不上这个当,摆着手赶紧走了,可大傻子三师兄当即摩拳擦掌要把二师兄喝倒。 然后他就倒了,二师兄抄起白酒瓶就往他头上敲。 的确也算整了很多瓶白酒,挨个敲。 ……从此师门再也无人敢探寻二师兄的酒量,直到二师兄结婚—— 嫂子开始成天宣扬他酒量有多差多不能喝,就连婚宴也连连帮他挡酒,“哎他不行不行我来帮他喝”—— 大家默默看向曾经唯一一个当面嘲讽他酒量不行的胡三师兄,又看向二师兄。 二师兄保持微笑,明显不打算抄起酒瓶撬开嫂子的头壳。 ……也是呢,毕竟那是嫂子,结了婚是不同的呢…… 但不只是婚宴上,结婚后数年,孩子都有了人也死了一遍回来现身了,安各依旧会惴惴不安地在老婆外出的时候给裴岑今打电话,“哎他是不是找你去了你们吃饭别喝酒啊他喝多了会头疼”—— 裴岑今开始觉得不对劲。 “你现在已经是鬼了,怎么还会醉酒?” 洛安保持微笑。 “……而且你的功力已经很深了吧,就算回到活人的状态,酒精也……” 裴岑今说着说着就不说了,他意识到了什么。 “师弟,你真不要脸。”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513节 洛安:“我起码还有一张脸可以选择不要,但你没有脸。” “……” 装醉骗媳妇关心,结婚后成天使这种小手段,他还有理了哦? 是,洛安的酒量极浅,但是——天师的基本功之一,“调息”,总能在第一时间就把酒意发散出来。 不论酒量或多或少,只要是个足够合格的成年天师,就不再存在“醉酒”这问题了,伏特加混老白干吨吨吨下去,功力转一个周天也只是白开水。 当初陪她应酬挡酒脸色发白,与其说是喝出来的身体不适,不如说是见的嘈杂人心太多觉得心烦…… 可阴阳眼对安各也解释不清楚,又见妻子这么心疼、紧张、一见他喝多就忙前忙后、嘘寒问暖的样子…… 洛安便顺理成章地放弃了解释。 这不算说谎。 只是“没有说清楚”。 所以,如果她期待看到自己“微醺”“昏沉”“迷糊”,那就稍微演出一点点,拥有十年装醉经验的人完全不虚—— “唔。” 安各眼睛亮了,因为喝了半罐果酒的老婆开始摇晃。 原本端庄的坐姿,稍稍向左晃晃,向右晃晃,然后似乎有点恍惚地要向后倒,又支起手臂托住了。 老婆的神情破天荒有些迷茫,他慢慢道:“的确还好。头竟然不疼。” ……呜呼!!成功了,是从未见到的微醺老婆!! 成功近在咫尺,安各费力忍住嘿嘿嘿的冲动:“老婆你醉啦?” “没有。我不会醉。” ——这是百分百的大实话,可惜也是每个醉鬼都会用来自我辩解的标准答案。 望着脸红红、头晃晃、眼神又微微涣散的老婆,安各完全确认,他醉了。 她终于忍不住嘿嘿嘿出声,并伸出了罪恶的爪子。 洛安就默默等着她后续动作。他现在很好奇这人绕了这么一大弯过来,究竟想对“意识不清的自己”做什么。 “……嘿嘿嘿,老婆老婆,这个给你,这个也给你,还有这个这个……” 剥好的小龙虾一颗接一颗落进碗里,搓去皮的花生米和毛豆也分开落入小料碟,豹豹激动地蹭过来搓着爪子,唰唰唰给他剥了许多东西。 “老婆吃!我亲手剥的!不要拒绝啦,老婆老婆,你也吃,都吃掉!” 洛安:“……” 特意灌醉人,原来就只是为了顺利投喂吗? 他心情一时五味陈杂……不知该无奈还是该感动……这笨蛋到底是……还以为她偷偷想做什么别的…… “老婆老婆,我给你剥吃的,我对你好不好啊?” 可她又兴冲冲地开口,神神秘秘地坐过来,拉过他的袖口又压低嗓音,仿佛在诱哄小朋友:“老婆老婆,你吃完了就要知道回报,吃了多少我剥的东西,待会就要按个亲回去啊!一定要多亲亲我,知道吗?” 洛安:“……” 知道了,笨蛋。 第318章 第三百课 在某人疑似失智时做出的行为关系着后续的结果 安洛洛小朋友于下午五点蹦下了从露营地返回校门的校车。 头顶的太阳很大, 盛夏的光照过于炽烈,刚一离开车载空调,似乎就泡在了滚滚的热气里。 只不过, 区别于以前瞥见大太阳时总要瘪起来的臭脸、丧失所有好心情、暗暗嘀咕“什么时候能把破太阳炸掉”然后拖拉着脚步去校门保安室找小板凳坐的状态…… 这一次的安洛洛小朋友却兴致满满地扑下了车子, 闷头一冲就跑向了校门口。 “爸爸!爸爸!爸爸你说好要给我带的——” “哟。” 没有大黑伞, 也没有半遮掩的脸与紧扣的长袖衬衫,一顶大墨镜从酷炫的荧光紫车窗里探出来。 穿着一件豹纹小吊带, 跑车里的妈妈冲她招招手,脸上过分得意又灿烂的笑容, 怎么看怎么可疑。 “来啊,宝贝,上车吧?” 安洛洛:“……” 安洛洛小朋友的欢快冲撞戛然而止。 相当谨慎的,她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安各:“……什么意思啊臭小鬼, 喊着爸爸爸爸冲过来,看到是你妈来接就不高兴哦??嫌弃你妈是不是??” 安洛洛小朋友赶紧摇头,要是让笨蛋妈妈瞎嚷嚷给自己扣上了个“嫌弃妈妈”的帽子, 接下来好几天爸爸释放的教育威压都有的她受…… “昨天晚上爸爸不是提前和我通过电话吗,”她又无奈又纳闷地揪了揪辫子, “说你今天下午要去公司开会忙到六七点,所以今天下午只有他来接我, 还会给我带上做好的柠檬乌龙茶, 所以我还以为……” 安各努力想了想, 还真没想起昨晚老婆和女儿通电话说接送的事, 但她昨天下午基本是在老婆的按摩中昏睡过去的, 到了大晚上才惊醒…… 便轻咳一声, 略显心虚。 的确,按照原计划, 今天下午四点半她有安排一场员工会议,而老婆会负责去接女儿,她预计开会到六点,到时候一家三口再去外面整点饭吃,所以老婆提前和女儿通话表示“明天几点几点爸爸在门口等你,妈妈几点几点要去上班”也是很正常的事…… 如果不是豹豹今天下午心机叵测,为了玩(灌)老婆再次把工作推迟。 开会天天都可以,微醺的老婆可是十年才见一回啊。 “咳咳。计划就是用来变化的,懂不懂啊小鬼?你的宝贝妈咪我想你了就特地推了工作来接你,这还需要怀疑……” “妈妈,你以前出差工作忙过头时半个月才会主动给我打两通电话。” “……咳咳咳,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懂不懂!” 不懂,但我懂你此时挂在脸上的笑容,肯定暗搓搓做了什么得意的坏事。 安洛洛小朋友虽然并不知道妈妈在自己不在家的这两天具体都干了什么——实在发出了太多少儿不宜的发言与行为——但此刻,她依旧保有了敏锐的怀疑心。 妈妈的笑脸太得意了,总觉得妈妈要做什么坏事,或者背着她已经做了什么坏事。 在女儿的怀疑小眼神中愈发心虚的妈妈:“咳咳,行了行了,上车上车,洛洛宝贝咱们回家!” ……唔,可盛夏室外的高温也热得要死,比起“出于未知的怀疑心保持距离”,光站在外面的热浪里跟笨蛋妈妈吵架更不明智,她只好嘟嘟哝哝地拉开车门,钻进凉爽的冷风空调里,爬上了后驾驶。 安各见她脸上脖子上都是汗,在真皮车座上爬动时一摁就是一个汗津津的小手印,便立刻把车载空调的风口打低了些。 “露营好不好玩?和同学相处如何?昨天晚上不在爸爸妈妈身边,帐篷里睡得怎么样?” 她这一叠嘘寒问暖抛过去,女儿却只是“嗯嗯”地敷衍了两声,然后左扭右扭地转动身体,就是不肯好好坐下来系安全带。 安各想到她刚才一叠声欢快的“爸爸”冲过来,还以为女儿是在找爸爸,更加心虚了:“呃,爸爸没来接你是因为……” 因为被我灌醉了乱亲一通,亲完了觉得他那晕乎乎的状态实在可爱,又没忍住多灌了他一听果酒,然后继续骗亲骗抱,再然后又没忍住灌他更醉……现在人还在家里沙发上晕着呢。 虽然她说到点了要去接女儿时,老婆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说要一起,似乎恢复了一点点理智,但安各才不会让外人有瞥见自家老婆醉酒样子的机会…… 她又不傻。 “……咳咳,这个,洛洛宝贝啊,原本爸爸的确说要来接你的,但……” “爸爸来没来无所谓啦,”面对她略有结巴的解释,女儿却很不以为意,依旧在后车座的挎包与物件里左扭右扭,“但他说来接我时会带上一大瓶好喝的冻柠檬乌龙茶,我的冻柠檬饮料呢?” 安各:“……” 合着从一开始这小鬼冲过来就不是欢快找爸,只是欢快地找她的饮料零食携带者哦。 好一个没心没肺的小丫头。 “在后座的小冰柜里,你爸特意放在冰箱第一层还贴了字条,出门前我就带上了,你喝的时候慢点,还有点冰。” 说这话时安各想起临出门前那人哪怕醉意朦胧还摇晃着叮嘱她“把女儿的水壶带上”“里面是答应她做好的冻柠檬茶”,真是一位中州好爸爸…… 当然,他也没有顾此失彼,“注意防晒裹住胳膊”“穿好你的冰丝外套”,叮嘱她也非常执着…… 安各低头瞥了一眼自己。 嫌热,临时披上的冰丝外套早甩脱在后备箱了,仅一条清凉的豹纹小吊带挂身上,露背露胳膊还有点点露胸。 ……哎呀,反正老婆已经醉倒了,没事没事,回家后不会被发现的。 “找到了没啊?是你的紫色水壶,上面还贴着爸爸写的字条。” “好哎——谢谢妈咪——” 捧过一大壶装在儿童水瓶里的自制冻柠茶,热得不行的安洛洛小朋友开始吨吨吨喝冰饮,妈妈则打方向盘开出了学校的停车场。 车速很快,从学校回家的这条路,原本爸爸带着她步行也只需要一会儿而已。 小朋友当然不会费劲找话题,又热又渴的她一路专心致志沉迷柠檬茶,前座开车的妈妈则有点心不在焉。 “洛洛宝贝……就不好奇爸爸去哪了,为什么没来接你吗?” 这有什么值得好奇的,爸爸没来接我就肯定是在家做饭啊。 安洛洛咬着吸管,理所当然地发问:“对了妈咪,爸爸今晚做给我们吃什么?” 做什么吃?……老婆都醉成那样了怎么可能还起来做饭啊? 安各目光漂移:“爸爸今天不做饭,我们去外面下馆子……你回家后要是嫌热不想出门,点外卖也……” 安洛洛这下确认了:妈妈肯定背着她对爸爸做了什么亏心事。 她仔细打量了一下妈妈,目光重点停在她的吊带上衣上。 妈妈惯常贪凉怕热,以往盛夏就爱穿小吊带和超短裤,露脐的紧身小上衣小背心也有一堆……但自从爸爸能在阳光下出现后,她就一改画风,搭配了许许多多的小外套遮掩,原本单穿出门的吊带上衣沦为低调内搭…… 现在却没穿外套了,这么大大咧咧地出来接她。 安洛洛皱了下眉:“爸爸不在家吗?妈妈,你难道又把爸爸气出家门啦?” 安各:“……” 这个“又”用得就很灵性,安各一时语塞,想反驳都找不到具体的点。 “等等,不会,爸爸昨天晚上给我打电话时语气还很好,你今天去公司忙也没空当着他面追星或调戏人……”小朋友相当冷静地推理,“妈妈,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对爸爸干了什么坏事,让他没办法清醒地维持判断力吗?”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514节 安各:“……” 你干什么哦臭小鬼,这么会推理倒是语文卷子多拿点分啊,总在不该聪明的时候特别聪明。 “总问爸爸妈妈干嘛,”她生硬转移话题,“妈妈想问问你露营体验怎么样,有没有……” 安洛洛很无所谓:“以前我们俩露营过好多次啊,也就那样吧,学校甚至没安排我们去什么刺激的峡谷或悬崖,就只是一道小山坡,然后跑跑步跳跳绳……和同学一起我觉得还有点吵,同帐篷的几个小孩非在九点后还拉着我聊天,应付那帮小屁孩真是又困又无聊……” 安各:你自己不也是小屁孩中的一个哦。 虽然女儿现在在学校过得还不错,但她身上似乎总有点不合群的天性,这到底是跟谁学……呃。 这问题压根就不用问出口。 安各半是好笑半是沧桑地叹气:“那露营体验真没什么想说的?明明是洛洛宝贝第一次独立离家,妈咪还以为你这两天会很想我……” 安洛洛在后座抱着自己的跳跳虎水壶,刚才解渴吨吨吨之后已经恢复了相对规矩乖巧的姿势,如今跟品酒似的啜吸管里的柠檬茶。 闻言,小朋友特平淡地反问一句: “哦,那妈妈你这两天想我啦?” 安·没有一刻想念女儿·每分每秒都在欢庆二人世界·恨不得给学校捐楼让他们继续多多组织集体长期外宿活动·各:“……” 安各再也没有任何问题,她剧烈咳嗽起来,仿佛患了重感冒。 女儿的眼神格外淡漠,淡漠得似曾相识,却又和一种透着好奇心的狡猾感奇异结合在一起: “比起那些,妈妈,我更想知道我不在家时你到底对爸爸干了什么坏事,才会得意到现在。” “……安静点,妈咪开车时要保持安静知道吗,赶紧继续喝你的冻柠檬茶。” 嘁。 安洛洛觉得妈妈还是太笨蛋了,不管干了什么,既然爸爸没有离家出走,等她回家后一看不就知道了吗—— 而且,不管干了什么,只要妈妈提前交代清楚、跟自己串通好、再许诺上多多的好处……她完全不介意睁只眼闭只眼的嘛。 哼哼,她明明已经努力暗示一路了还不明白吗,真是笨蛋妈妈…… 【五分钟后】 “唔……洛洛?欢迎……回家。” 安洛洛僵在玄关,不远处的爸爸正从沙发上坐起,很明显的行动迟缓,很明显的注意分散。 就连原本盖上的薄毯从他肩上滑下、再落到地上变成不规则的形状,爸爸都没有立刻伸手捉起来、叠整齐、放到旁边。 他只是任由薄毯堆在脚边,然后慢吞吞地走来。 就像是一只快被风吹倒的稻草人,安洛洛从未见过爸爸如此“昏沉”的模样。 “洛洛到家了……” 妈妈连忙迎过去,殷勤得像是自觉犯了错的:“哎,你别动你别动,女儿到家了我会帮她换衣服放书包的,你就继续躺那儿啊,小心茶几。我走之前给你倒的热水喝完了没?现在有没有头疼?哪里有不舒服的地方?” 爸爸便顿在那里,视线似乎是从她们俩身上绕了一圈。 安洛洛错觉他的目光落在妈妈裸露的小吊带上时陡然尖锐起来。 但那大抵是错觉,因为爸爸很快就又站不稳似的摇晃起来,那状态实在太恍惚了—— 安洛洛长这么大,都没见过爸爸站不稳的样子。 不管爸爸是威严的、温柔的、和蔼的、冷漠的,他展现在安洛洛眼前的每一面都携刻着“稳重”的底色—— “没……” 可如今爸爸却这样摇晃地、慢慢地应着,又重新在她面前倒下去,靠着沙发合上了眼。 “就是困……” 妈妈赶紧放低音量:“好,那你再休息休息,我带女儿先去洗个澡。” 说罢妈妈迅速拉着她小步跑过走廊,动作是百分之二百的小心翼翼,仿佛沙发上合眼浅眠的不是爸爸是某种瑟瑟发抖的草食系小动物—— 安洛洛就这么定定地盯着爸爸,一路被妈妈拉进了浴室,浴室门快关上时她依旧奋力扭头去看爸爸,两只眼一刻也不舍得眨。 妈妈“啪”一声关上浴室门,然后大大呼出一口气,在她面前手足无措道:“妈妈不是故意使坏把爸爸弄这么醉的,洛洛宝贝你听妈妈解——” “不用解释。” 安洛洛小朋友面色肃穆,她一踮脚,一伸手,跟老虎扑击似的摁住了妈妈的两端肩膀。 “妈咪,”她无比庄重,一字一顿,“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认识到,你不是笨蛋,是个伟大的天才。” 安各:“……” 安各:“嗯??” “你是天才啊妈咪!我的天才宝贝妈咪!你竟然想出办法成功让超难搞的爸爸失去意识任人搓圆搓扁随意糊弄了——哈哈哈哈妈咪你太天才啦!” 说罢安洛洛小朋友叉手仰头,冲着天花板一阵狂笑,宛如动画片里终于看到全能主角倒大霉的反派角色。 “哈哈哈哈!爸爸竟然醉倒了!爸爸原来也有今天!哇哈哈哈哈哈!” 安各:“……” 这是怎么个反应,安各一脸懵逼,老婆虽然有这样那样的小缺点,但对孩子一直是温温柔柔的完美好爸爸啊,怎么自家女儿此时的表现像是被五指山镇压多年后扬眉吐气的小猴子…… 当然,作为“最特别对象”的豹豹,永远不会领悟到洛安那堪称恐怖的“长辈威压”。 别说是本就被“特殊对待”的自家女儿,这要是换了任何一个罗氏师门的师弟师妹们在这,听到“二师兄彻底醉倒没反抗能力了”,怎么也要欢喜得手舞足蹈十分钟。 而安洛洛小朋友毕竟还是爱爸爸的,惊喜、得意、开心、扬眉吐气之后,她并没有生出“打击报复”的想法,只是在妈妈上楼给自己拿换洗衣服时—— 冲过澡又裹好摇粒绒小浴衣的她,悄悄打开了浴室门,一路“哒哒哒哒”地窜近了沙发。 这孩子出浴室后连鞋都没顾上穿,地板上踩出一串湿漉漉的小脚印。 沙发上的爸爸似乎动了动,想坐起来说什么。 可下一秒,身手矫健的小老虎就扑上了沙发,发出“嘿嘿嘿嘿”的动静。 爸爸:“……” 跟他使坏前总要忍不住“嘿嘿嘿”,母女俩就连这个小习惯也是同频的吗。 “爸爸~爸爸~爸爸!” 安洛洛一边叫一边爬上了他的膝盖,手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你现在特别迷糊对不对啊?你现在不管我做什么都意识不到问题对吧?” 爸爸:“……” 爸爸原本是想偷偷和刚回家的女儿吱一声的,也原本觉得女儿的阴阳眼会更容易看穿这个骗局。 可见到这只小朋友浴衣上一摇一摆的老虎耳朵——随着她摇头晃脑的幅度一摇一摆,仿佛真是得意忘形的小老虎—— 爸爸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 他发出一声懵懂的“嗯”。 “爸爸……嘿嘿嘿……竟然真的反应不过来了……” 安洛洛试探成功,立刻就扭身奔向玄关,抱起书包再次扑过来—— “爸爸!看!这几张纸只是普通的纸而已!快快快,快在这张、这张、和这张上签上你的名字!” 爸爸:“……” 爸爸低头看了一眼那几张纸。 三张个位数的测试卷子,一篇零分作文,和两团皱巴巴的检讨书,也不知道这孩子偷偷藏匿了多久、又把它们塞在了多深的兜里。 检讨书内容大略概括一下,分别是“我露营时不应该瞒着老师半夜在帐篷里给大家表演胸口碎大石”与“我更不应该怂恿同学跟我一起采集制作新道具然后去河边看我表演旋转跳跃钻火圈”。 爸爸:“……” 很好。 在外没人管,昨晚上玩嗨了是吧。 “爸爸~全世界最好的爸爸~”安洛洛小朋友一边卖萌呼唤一边暗搓搓伸手,把笔塞进爸爸手里又把爸爸的手拖向自己的罪状详情:“就在这几个地方签字,不用细看的嗷,只是无关紧要的几张纸,签上你的名字再写个已阅就好啦~嘿嘿嘿~” 很好。 非常好。 开着立式冷风空调的客厅,盖着薄毯的爸爸明明不声不响,手被她攥着在家长签字区肆意写写画画,但安洛洛小朋友莫名就打了个哆嗦。 总感觉,在很熟悉的地方,传来了一种很熟悉又……很森冷的威压? 后背寒毛倒竖,常年累月的身体本能传达出“要倒大霉”的信号。 可升起警惕的安洛洛小朋友左看右看,又仰头看向爸爸。 爸爸表情迷蒙,声音软软的。 “签……这里吗?” ……害,我实在是太多心了,爸爸已经被妈妈完全弄成不清醒的样子了,怎么可能再威吓我呢? 安洛洛小朋友挠挠头,赶紧拖过爸爸的手继续完成阴谋——老师特意嘱咐了“去找你爸仔细看过签字后再拿给我”,找妈妈帮忙根本没用—— “洛洛,你看这件裙子行不行……洛洛?你怎么跑到浴室外面了?” 安洛洛一个激灵。 妈妈一路上都在旁敲侧击“露营怎么样啊有没有想念爸爸妈妈”,虽然她装出了特别淡漠无聊的样子,但如果知道事实是她“离家独立露营后玩得乐不思蜀还跟同学表演杂技”,肯定会有点难过吧…… ↑并不会,其实双双各自乐不思蜀 眼看着爸爸签完了字,安洛洛赶紧把检讨书和卷子团吧团吧,塞进屁股下沙发垫的夹缝里。 妈妈拎着她的衣服走近了:“跑到客厅来干嘛?外面还吹着冷风空调呢,你头发也没完全吹干,臭小鬼赶紧的回去跟我换衣服,再调皮晚上不带你出门下馆子了啊……” 安洛洛赶紧连连点头,跳下沙发跟着妈妈回浴室吹头发了。 可快走到浴室门口时,妈妈又俯身,仔细看了看她:“洛洛宝贝,你还好吧?脸红得不太正常,是不是在外面晒中暑了?要不晚上还是别出去吃饭,妈咪给你点外卖……” 安洛洛心想我这只是刚才“违法犯罪”时紧张的脸红,身体倍棒根本没中暑,昨晚还牛逼哄哄地跟同学表演了胸口碎大石呢……她只惦记着还塞在沙发那儿的卷子和检讨,面上嗯嗯啊啊地应付妈妈,眼神忍不住往回飘…… 却看见,妈妈背后的沙发,爸爸缓缓站起。 不再摇晃,不再恍惚,也没有柔弱的昏沉感。 他精准又利落地掀开沙发垫,抓出了她刚刚掖紧的检讨书们。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515节 然后,爸爸的手指拨了拨,一张,两张,三张—— 再挨个撕碎,一张,两张,三张。 目标格外清晰,眼神格外清醒,抬起脸对上她目光后绽放的笑容,也格外温柔。 那意思清清楚楚地表明了。 【糊弄想都别想,重新深刻检讨】 安洛洛:“……” 安洛洛惊悚地看着妈妈背后的这一幕,感觉不亚于看见女鬼爬出了自家电视机。 “妈……”她忍不住攥紧了妈妈的衣摆抖动,“妈咪……你看……爸爸……爸爸……” “嗯?怎么了?” 安各一回头,沙发上依旧是一只柔弱无助昏沉浅眠的美丽老婆。 就是毯子不知何时滑落了,只盖到他手边。 “哎呀。” 妈妈特别愉快地走过去,摸摸人的头发又摸摸人的脸颊,重新盖上毯子,又一番柔声低问:“怎么睡乱了啊……再给你倒杯茶解解酒……头还疼不疼……女儿吵到你了?” 爸爸的声音特别乖巧:“不疼。没有。” 然而妈妈背后的安洛洛再次看见了他如万里幽潭般的清醒眼神。 安洛洛:“……” 安洛洛登时扯开嗓子:“妈咪——妈咪——我晚上要出去吃饭——妈咪——然后我晚上想去外面睡觉——快带我出去——” “嘘,嘘,宝贝你小点声啊,你爸爸喝多了正不舒服呢。” “妈咪——不——快回来——呜呜呜——妈咪——妈咪快回来抱抱我呜呜不要离开我——” 第319章 第三百零一课 夏日炎炎的运动会除了温度也会激化火气 经历过集体培养动手能力的露营, 学期末的最终测试,夏天小学在暑假来临前的最后一个大集体项目、准备了数月的本学期末的夏季运动会—— 终于在这周五开始了。 当然,每个年级根据学习任务的轻重所安排的活动流程安排都不一样, 四年级以上的学生们是运动会后再集中一周安排期末测试, 期末测试后出了成绩开家长会再放假, 根本没有露营这活动穿插—— 而露营后开始考试、考试后直接开展运动会,开完就放暑假, 是一年级小朋友们特有的轻松流程。 更何况露营活动只是学校组织号召的“研学”类活动,并不强制参加, 属于各家家长自愿掏钱报名,安洛洛班上总共也就去了十几个小朋友……因为大部分家长会觉得天气这么热、考试安排这么近、报名费挺贵而且在外露营的安全性又说不准,还不如让孩子这两天待在家里多写写题…… 所以,对大部分一年级的小朋友而言, 学期末就是放假→在家写题→回学校再上几天课→期末测试→考完开运动会→运动会结束放暑假。 相较花钱乘坐大巴在热腾腾的户外玩耍露宿,肯定会有小孩觉得在家里不上课更轻松——这只是仁者见仁的问题。 至于那种跑到热腾腾的户外便兴高采烈蹦跶一天,大晚上还能瞒着老师撺掇同学去点火圈玩的, 一夜露营直接喜提两份检讨……这样精力条涨满的超级小鬼,不可相提并论。 就连期末测试卷的难度也是轻轻松松, 同学们回校后上了三天课,各科的卷子就在各科本学期的最后一门课被老师发放下去, 当堂做出当天批改, 第二天就发下了分数。 而这一次, 奇迹般的, 一学期喜提数份检讨和无数次请家长的安洛洛小朋友, 达成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成就。 除语文外, 她的期末测试卷科科满分。 语文则单科踩线划过了班级平均分,命题作文抓对了重点, 第一次没写偏题去。 在数学卷子稍微超纲的难度前提下,拿着满分数学卷的安洛洛甚至攀上了全年级的综合排名前二十——当然这排名是没对外公布的,纯粹是安洛洛那位格外负责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跟在这孩子身后操心了一学期,看到她这份跨时代进步的成绩单后喜极而泣,私底下跟安洛洛家长打电话大夸特夸—— 安洛洛家长格外谦虚:“嗯,谢谢老师。都是老师教得好。太辛苦老师了。” 老师:不愧是安洛洛家长,声音与颜值同等神仙,隔着手机只听他说话也有被净化心灵的感觉。 ……虽然超级大帅哥的声音夸得她飘飘欲仙,但老师到底还是职业素养靠谱,想到安洛洛这孩子几天前露营前的测验卷依旧几分几分,作文依旧偏得九曲十八弯,突然在期末测试实现突飞猛进怎么想跟自己关系也不大吧—— 肯定是这孩子自己这几天偷偷用功,努力冲刺,终于知道奋发了,泪目。 老师又是欣慰又是感动,于是运动会当天直接去找到了安洛洛家长,当面再次大夸特夸—— 咳,其实还有一部分原因是这是她职业生涯第一次干班主任,前夜写学期末的班级工作总结,捋了捋之后突然发现自己这一个学期竟然叫安洛洛家长来了几十次办公室谈话,其中有数次还是大骂特骂…… 这位家长要是强硬点、冷漠点、态度不端正点,她也不会这么频繁地联系他做工作,一谈就是一小时起步。 ……比起人家屡屡温声夸奖的“老师辛苦了”,自己似乎也给人家的生活添了不少麻烦,所以最好还是当面道道歉多鼓励鼓励…… 总而言之,运动会当天,结束了教师组的比赛后,这位年轻的女老师走近操场,再次找到了安洛洛家长。 后者正在看台上,独自打着一把大黑伞,不远处聚拢着一堆手机镜头,在看似隐蔽的角度拼命咔嚓咔嚓。 ……这场运动会是允许且鼓励家长旁观的,而安洛洛家长每来开一次家长会就绝对会被围观,即使他又戴帽子又戴口罩就差遮住全身上下…… 老师轻咳一声,善意地替他挡住了那些目光与摄像头。 “你好你好,安洛洛爸爸,这段时间也辛苦你……” 安洛洛爸爸闻言稍微把伞往上抬了抬,露出一张脸。 老师愣了一下,因为今天这位出行如吸血鬼防晒的家长竟然没戴口罩,怪不得有那么多人在远处偷拍。 老师又愣了一下,因为大伞下、这位家长的膝盖上还趴着自己最头疼也最喜爱的学生安洛洛,后者身上用别针别着刚才百米冲刺时穿的14号标牌,高高举起两只小胳膊,脸朝下发出一阵阵的“呜呜呜”。 她膝盖并拢,腰背板得笔挺,胳膊则反向朝天高举,宛如一位掷铁饼后九十度朝前栽倒的运动员。 而且,稍微细听一下,就会发现她发出的声音不只是“呜呜呜”,而是“呜呜举头望呜呜明月,低头哇哇思故乡”。 语文老师:“……” 一边脸朝下趴着一边反举着胳膊背静夜思,这是什么行为艺术。 老师“呃”了半天,最终冒出一句:“洛洛小朋友这学期表现很棒……” 安洛洛小朋友呜呜哇哇的静夜思继续往下背诵,而安洛洛爸爸温雅地颔首。 “我听说她露营时给同学们做了很棒的杂技表演,就鼓励她,今天运动会时也可以用杂技在看台上给同学们加油。” 老师:“……” 老师有点回过味来了,她下意识就想说“这位家长请不要体罚”,但安洛洛小朋友似乎是心甘情愿趴那儿举胳膊的,身上既没捆她的印子屁股上也没挨抽…… 而且,要不是刚才安洛洛家长抬头看她时举高了这把大黑伞,也没人能看见此时搞形体艺术的安洛洛。 清官难断家务事,经验尚浅的老师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尬笑着聊了几句,就赶紧找借口走了。 洛安重新盖下黑伞。 “继续背,”他淡淡道,“静夜思之后重新背三字经,三字经背完了还有昨天让你抄的经典范文。” 安洛洛:“呜呜爸爸——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知道错很好,”爸爸温柔地抚摸了一下她的头,“接下来就是承担自己的错误。” 安洛洛:“……” 可我已经在这几天重复写了四遍检讨,背了二十篇经典范文,每个拼音字母记诵地死去活来,连期末的语文卷子都过平均分了!! 干什么啊,干什么运动会当天还要在看台上继续举胳膊训练手臂、边训练边背三字经啊!! 明明过了今晚就是我快乐无极限的暑假了! “只要再坚持半小时你就能重获快乐无极限的暑假,”爸爸仿佛会读心,“但有一分钟坚持不住你的暑假就不会很快乐了。” 安洛洛:“……我要抗议,我要投诉,我要告诉我妈咪——” “妈咪自从知道你这学期拿了年级第二十的好成绩就一直很开心,给你买了一堆的新玩具、许诺暑假给你翻二十倍的零花钱、带你去她出资修建的动物保护区零距离接触老虎、还说要专门带你去紫海旁试营业的度假山庄划船潜水看海底的动物保护馆……” 洛安一个个数过去,最后反问:“你确定你要告诉妈妈‘我期末成绩提高不是自我奋发是被爸爸逼的,起因是我几天前露营瞒着老师玩石头玩火又差点自焚’?” 安洛洛:“……” 明明并非狡猾的小蛇,安洛洛却宛如被掐准了七寸,再也不吭声了。 可能每个被悉心管教的小朋友都会有掐在家长手里的七寸吧。 况且,这也算是她自己选定的惩罚……几天前的早上,她哭着喊着揪着妈妈的裤脚不撒手、抱着她的腿在地上拖也没能阻止妈妈去公司上班……妈妈愉快地丢下一句“和爸爸好好相处哦”就走了……结果她回头就被爸爸用异常幽邃的目光盯着…… 爸爸并没有发怒。 自他撕掉了她那几张企图浑水摸鱼的检讨书后,就一直幽幽的、幽幽的用那目光盯视她。 那远比声色俱厉的发怒可怕。 认错要趁早,道歉要诚恳,离开了妈妈的安全区,走投无路的安洛洛小朋友一个激灵,只好立刻抱住爸爸表态度—— 譬如指天发誓自己期末肯定会发愤图强,自己下次作文绝对不跑题,自己下次被老师点名一定是被夸不会被骂去写检讨…… 在爸爸恐怖的盯视下,安洛洛小朋友给出了各种承诺,甚至自己喊出了“如果做不到爸爸就取消我暑假的所有零食吧”。 然后爸爸就点了头,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众所周知,对洛安天花乱坠地吹牛赌咒乱发誓,那他肯定是句句记在心里,然后会幽幽盯着你真正践行每一句的。 唯一一个在他面前乱画大饼还没被报复的人是勇猛的安女士,但很难说安女士现在的状态不是走在老婆层层叠层层的漫长套路上,她的还债之旅还有很远很远。 亲口赌咒发誓的安洛洛小朋友这几天便只能开始辛酸学习,课文背不动了就被爸爸拎去练背练腰练臂力,爸爸表示“反正你精力满满喜欢表演杂技”,哪怕试考完了卷子发下来了参加完学校运动会也没停,爸爸温温柔柔地给她擦完汗递完水问她累不累,不累就继续把背挺直把胳膊举起来背三字经…… 不过爸爸说到做到,她的还债之旅也就剩最后半小时了。 安洛洛小朋友抽抽鼻子。 虽然也正因为此她破天荒取得了超赞的期末成绩,得到了妈妈各式各样的礼物派送,所以不敢找妈妈告状……虽然……虽然…… “你就是趁妈咪不在才这么对我的。” 她小声嘀咕:“我要告诉妈咪你那天装醉的事。” 爸爸:“哦?” “……不告诉,不告诉,我继续背,我继续……人之初哇……呜呜性本善……” 太阳炽烈,空气干燥,膝盖上的小捣蛋鬼总算安分了点,苦着脸继续背书。 洛安又调整了一下黑伞的角度与所释放的阴气,确认女儿能在这场景中享受到足够凉爽的冷气后,便向下望去。 要问为什么女儿参加完比赛后他依旧带着她待在看台上,即便不远处有吵闹的目光与议论也坚持坐着没走…… “接下来是——一年级组小朋友的家长们自愿报名——家长组比赛——”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516节 这所小学的运动会,孩子可以报名比赛,老师可以报名比赛,家长也同样可以。 尤其是高年级组都稀稀落落比完回家了,对运动会不怎么感兴趣的学生家长也都走了,而还留在场上的低年级组小朋友们无一不是刚刚参加过比赛的健将,他们纷纷挤在看台边“爸爸妈妈加油”一通乱喊,而这帮低年级小朋友们的家长能留到了现在,也说明了—— 他们还很年轻,一个个跃跃欲试,眉眼间充斥着争强好胜的攀比心。 无论大小,无论年龄,人与人总有攀比心,而盛夏的运动会或许是最不缺这个的地方。 这很好,洛安想,哪个家长不想为自家孩子多挣一分光,哪怕跑的倒数第一,听到小朋友在看台上脸蛋红红的加油也很开心。 只不过…… “第三项——三千米赛跑——请1号家长到1号跑道——2号家长到——” 嘀嘀咕咕趴倒背诗的安洛洛立刻仰起头。 “终于到妈妈了吗?妈妈是几号?” “根本不用找几号。” ……只不过,操场上这样没遮掩的大太阳,又是这样燥热的极高温,一年级小朋友家长中乐意参加三千米赛跑的…… 唯一一个女家长正蹲在那儿做大弓步拉伸,见到看台上大黑伞下探出的女儿,立刻咧嘴笑出了小虎牙。 远远的,跑道上,太阳下的安各摇晃着自己夸张的银耳环,对他们比了一个大大的心。 “哇,”安洛洛感叹,“妈咪好显眼。” 能不显眼吗,跑道边一堆年轻爸爸中唯一的一位年轻妈妈。 就像那边一堆防晒伞下狂涂防晒霜嘴上敷衍“老公加油加油”的年轻妈妈,而他是看台上唯一一个坐在伞下没上场的爸爸。 洛安想叹气。 豹豹是真的很热爱赛跑,虽然她会在乎防晒、气温,也会嫌热贪凉,但只要听到“家长可以报名三千米”,她便一个箭步就窜了过去,仅留下一串“哈哈哈哈我要为女儿拿冠军”的狂笑。 洛安甚至没来得及表示“要不我去跑”,她就一溜烟消失了。 ……毕竟首富自高中起就是马拉松常胜冠军,虽然有不少的马拉松比赛是男女分开跑,但安各次次跑完全程的分秒数都远胜于男子组第一……所以洛安毫不怀疑她肯定能完胜其余那帮参赛的业余爸爸们…… 然而,他此时无奈的是…… 三千米赛跑里唯一一个女选手,一堆穿着正装或休闲服的爸爸里唯一一个穿着专业马拉松赛跑服的漂亮妈妈,赛跑前一丝不苟的拉伸动作比体育老师还标准,阳光下白花花的大腿肌肉不停舒展又紧绷…… 洛安不禁眯起眼。 哪怕距离很远很远,哪怕那帮选手还没开跑,他也敢发誓—— 分列左右赛道的那两个年轻男家长,眼珠子都要黏到他妻子的腿上了。 那毕竟是相当美丽的线条,小腿纤细又修长,大腿丰满有弹性,以及常年运动一并练出的腰臀…… 热爱马拉松的豹豹,最彰显速度与美的部位。 虽然洛安从未有机会将她与其他女人的腿作对比,但他非常确信,那双腿的美是无与伦比的。 而现在,她的专业马拉松赛跑服让一切一览无遗。 才过了十几秒,他就觉得她背后候场区的那几个男家长也把眼珠子黏上去了。 啊。 光天化日。 为什么总要黏那么多上去。 不得体。 不庄重。 不知廉耻。 好想挨个给那帮无耻之徒摘下来…… 第320章 第三百零二课 有的人不说话不是因为说不了话而是说不出话 发令枪响, 冲出起点,找到平衡,然后持续加速。 转弯的角度早就记在心里, 跑道的每个偏角都不能轻易忽视, 呼吸调整方向矫正, 脚前掌浅浅着地,然后就窜过头顶炽烈的太阳与风, 在身体极限的速度里忽视周围所有的—— “妈咪——妈咪——妈咪——” 没能忽视,这就像雌鸟无法忽视窝中雏鸟的鸣叫。 飞速掠过看台时, 安各抬起头。 女儿正扑在看台栏杆的最前面,小孩特有的微圆脸蛋正挤过栏杆,被挤出了一点软乎乎的脸颊肉来,还沾了些灰印, 原本精心梳理的发辫也有些凌乱。 但她完全顾不上这些,双手紧紧抓着两边的栏杆,脸蛋红扑扑地喊:“妈咪——加油——妈咪——” 学校的操场一圈只有八百米, 三千米赛跑需要跑三圈半多一点,而是这已经是她的第三圈了。 沉浸在奔跑中, 安各原本只打算抬头看一眼,可见到自家宝贝这样, 又回头瞥了一眼身后那帮人…… 仅此于她最快的男选手, 还在呼哧呼哧跑过远方第二圈的起点线。 安各便放慢了一点速度, 又主动变化了奔跑的姿势——她扬起手臂, 用力地冲女儿挥舞。 “妈咪——加油——冲啊——快——” 女儿那张小脸挤在栏杆里嗷呜嗷呜的样子太可爱了, 安各真想把她揪下来揉搓揉搓。 可惜现在揪不到, 她只好收回手臂,忍不住又了飞个吻过去。 她知道这有点嚣张了, 正儿八经的比赛自己快跑到终点反而放慢速度跟观众挥手互动……但管他呢,这又不是什么选手久经锻炼的马拉松,底下呐喊加油的观众可是她自家的小宝贝啊。 离终点还有三百米,她已经领先第二名一圈半的距离了。 嚣张一点也没关系吧? “妈咪——加油——快冲——快冲——” 安各放下手,转身正视前方,继续加速。 不过,彻底回到竞速状态前,她眼角的余光又往看台上不停蹦跳的女儿的身后扫了扫—— 没看到老婆的脸,只能见到一角极大的黑伞阴影,也不知道他此时是什么表情。 ……老婆的确不是会在看台阳光下摇旗呐喊的那种人啊。 但女儿都在那么激动地加油,他肯定也在默默帮她加油吧? 嘿嘿嘿,以前赛跑是自己一个人跑步,现在我的固定后援团都增加到两个了…… 终点近在咫尺,安各飞一般掠过去。 三千米赛跑,轻而易举。 第一名是她的,即使是小学|运动会仅仅镀了一层金颜料的铁奖牌,她也要赢回去送给—— “好耶!!!!” 目送妈咪冲过了终点线,安洛洛兴奋地在原地高高蹦了起来:“妈咪是冠军了——那个是我妈咪——我妈咪果然是最快最厉害的冠军!!” 她早就把背书啊惩罚啊三字经之类的抛到脑后,安各开跑后的第一时间就忍不住破功窜到了最前方的看台,安各以极大优势跑过第三圈时她已经成了看台上音量最大的小朋友,用远超其他小朋友的音量大喊加油,还时不时往上蹦挥拳头—— 也不知道开跑前是哪个小丫头用鄙视的目光盯着挤在栏杆前乱喊加油的同学们,“他们这样都不热的吗”“感觉好脏哎汗会黏到一起”“区区一场家长友谊赛有什么好激动的”…… 洛安收回视线,伸手拽了拽女儿后背的衣料。 “别蹦这么高,小心跌下去。” 这已经是他第五次伸手拽她后背衣服了,否则,以女儿这装了弹簧般的蹦跳力,她迟早会在大喊“加油”时把自己掀下去。 但沉浸在夺冠心情中的安洛洛小朋友压根听不到他——她刚刚自己斩获数个冠军都没这么激动——只是一个劲向前冲。 “我妈咪是冠军——妈咪!!妈咪好棒!妈咪——” 洛安再次揪过了她后背的衣料,以免她扑下看台。 ……实在太像了,一个多小时前他还坐在这里看女儿在操场上比赛,一百米三百米乃八百米与班级接力跑,体育委员安洛洛是不折不扣的一员猛将,基本什么项目都能看见她的身影—— 但当时他却没办法完全把注意力放在比赛上,一会儿觉得那个跑步时不停撞女儿肩膀的小男孩异常碍眼,一会儿觉得太阳太大她报的项目太多会不会中暑,同时还要负责注意身旁人的动静,时不时地伸手抓紧妻子,以免她大声加油激动蹦跳时自己从看台上冲翻下去—— 母女俩实在是太热爱运动比赛了,比赛过程又太容易上头。 ……说实话,洛安并不是很明白这种对运动与竞技的热情。 也不明白为什么她俩看比赛加油时都要满脸通红地蹦出看台,巴不得头朝地栽倒吗。 此时,忽视了后方一直在保持安静、仅起到安全带作用的爸爸,挤开周围或嘟哝或嘀咕或忿忿不平的其余小朋友(“行了行了全小学都能听见你妈咪是冠军了”),安洛洛小朋友又在原地用力蹦了几下,便转身嗵嗵嗵下台阶,开始往终点线那边跑。 大概是想去迎接妈妈吧,毕竟她已经跑过了终点,在那边的跑道上掐着腰慢跑。 只是妻子的速度太快,她已经过了终点减缓呼吸,后面的选手却还在跑道上比赛,一个个成年男人摩擦着挤压过最近跑道,腿和手的摆动都不是说停就能停的,女儿在这时不管不顾地下台从跑道上穿过去找妈妈非常危险。 洛安及时揪住了即将蹦下看台的安洛洛。 “慢点,”他言简意赅,“先等所有选手比赛结束。” 安洛洛小朋友兴奋无比,跟爸爸说话时根本就没过脑子——也没刻意放低音量,还用的是刚刚加油时的大嗓门: “为什么要等啊,我要去接我的冠军妈咪,等其他人的爸爸跑完,天都要黑啦!他们和我家妈咪一比就是乌龟嘛!” 洛安瞬间就听见不远处的一位小朋友“哇”一嗓子哭出来了。 而数道无比尖锐的成年人目光唰唰唰扎到了他后背上。 洛安:“……我带你去,洛洛,别自己乱跑,慢一点。” 赶紧离开看台,爸爸不想被其他小朋友高低不平的哭声包围,也不想被这些小朋友的妈妈们围在中心指指点点、强烈声讨。 这母女俩为什么连拉仇恨的天赋都点在一模一样的地方? 安洛洛:“?” 安洛洛小朋友并不知道爸爸为自己挡下了多少道来自看台其余人的尖锐目光,但爸爸一把抱起她往操场走,总是比她自己跑步要快许多的。 几分钟后安洛洛就到了妈妈身边,而妈妈正弯腰和裁判说什么——裁判脚边正躺着一个陌生男人,离近后安洛洛认出,那是刚才跑在妈妈身后的第二名,差了妈妈一圈半才抵达终点线的。 那个男人满脸是汗,脖子上青筋暴起,手臂则死死地捂着屈起的小腿,时不时在地上翻滚。 “……准备工作没做好,又提速太快,拉伤了小腿,不知道是单纯抽筋还是伤到骨……”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517节 安洛洛没听完裁判所说的话,因为爸爸已经把她抱过去了,而她此时满心都是拿了冠军的妈妈,没空理会无关的陌生人。 更何况,在安洛洛眼里,“没见血”就是没有大伤,她觉得那个只是跑步就躺在地上抱着腿打滚的陌生叔叔非常弱,眼神掠过他时就像掠过一只小兔子。 平时不注意锻炼身体,运动拉伤不是很正常吗,普普通通的小事啦,扎几针就能好。 “妈咪!!你拿冠军啦,妈咪你好棒——” 妈妈转过头,依旧是很灿烂的笑,但只笑了一小下。 而且这次她没有张开手,只是说:“稍等哦,洛洛宝贝,妈咪要先帮这个叔叔处理一下伤口……” 什么处理伤口,叔叔又没流血啊? 安洛洛还没反应过来:“那让爸爸……” 让爸爸拿出针灸包扎几针就好啦。 可爸爸已经明白了什么,他迅速就加快了脚步,想要插进那两个人中间—— 但妈妈的速度太快了,就和她跑步一样快。 “嘿~咻!” 一弯腰,一伸手,岔开腿一个擒抓。 安洛洛看着妈妈直接把那个叔叔从地上抱了起来。打横抱起。 “担架在哪?” 妈妈扭头对略瘦弱的裁判员说:“赶紧拿过来啊,我力气再大也没办法抱个成年男人抱一辈子吧。” 裁判员从见到这个公主抱时就傻住了,闻言只是哦哦点头,赶紧叫来了担架。 安洛洛:“……” 安洛洛也傻住了。 她的阴阳眼告诉她那个陌生叔叔真的只是短暂的肌肉拉伤了,放着不管就能自己好,再不济施几针按按摩——可妈妈怎么二话不说就抱上去了呢? 当然,对于没有什么超能力的安各而言,她当然不知道地上这个伤员是拉伤了还是挫伤了或者骨折了,伤情未知肯定是最好别耽搁时间,而旁边的裁判员又瘦又小,小学的运动会也没配备什么现场救生员,不远处急迫赶来的两个保健医生都是文文弱弱的……那她近在咫尺,又正好有把子力气,帮忙把腿受伤的对方搬到担架上,不是举手之劳吗。 其实她这么干也是有点心虚:地上躺着的这个第二名是个有些沧桑的中年男人了,双鬓微白,身材瘦弱,跑过终点线时就已经抚着胸岔了气,倒下去哀嚎捂腿时还不忘红眼瞪着她…… 很明显,对方挺爱面子的,要不是被她这个女人超了这么多圈,他也不会拼命用劲结果把自己跑伤了。 男人过得并不算好,她刚才和裁判员说话是知道了他没有别的家属了,一个妻子意外身亡的中年鳏夫,儿子也养得瘦瘦弱弱,从刚才起就喊着“爸爸”跑下来呜呜哭,哭到一半就盯着她不说话,仿佛她虐待了他唯一的老父亲…… 这些因素加在一起,安各实在太不好意思了,所以想都没想就直接帮忙。 虽然这个帮忙是公主抱,把女儿看傻了,又把被帮助的对方气懵了,直接在担架上涨了个红脖子配大青脸。 两个医务室的工作人员抬走了担架,豹豹这才回头,冲自己的宝贝张开手臂。 “洛洛宝贝,妈妈为你拿了冠军,开不开心啊~” 洛洛宝贝没回答。 她坐在黑伞下半露出的手臂里,直愣愣地看着她,片刻后,猛地打了个哆嗦。 “妈、妈咪……妈咪抱我……” 现在就是胜利之后被后援团热情欢迎的部分吧,我懂我懂,安各美滋滋地伸手抱过女儿,muamua用力亲了好几下。 可女儿没有领情,就像被冻傻的小猴子,她扭过脸,又扭过屁股,一个劲地往她身上钻,似乎想钻到她衣服下面取暖,又像是要钻到她背后躲起来。 “怎么……” 安各不明所以地拍拍女儿,又嬉笑着去问对象:“我拿冠军了,厉不厉害,你开不开心啊?” 对象没说话。 似乎从每一刻开始,他就变成了沉默的哑巴。 “哎,怎么啦,你傻住了还是……” 安各欢快地跑进了大黑伞,仰头去看他。 ——然后一个哆嗦,赶紧后退几步跑出了伞下。 “……你的防晒伞下怎么那么冷?”她搓着胳膊,“而且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老婆,这把伞也太黑了……” 安洛洛紧紧扒着妈咪温暖的后背,稍稍探出一点头,茶色的眼睛清晰倒映着浓重的黑气——漆黑如墨的怨气一层层飙出黑伞,扑过长发,又兜头盖过,逐渐浇下了爸爸的肩膀。 打着伞的爸爸就像站在了一顶飞速膨胀的黑暗蘑菇里,只不过那顶蘑菇不是真菌,是实打实的怨气。 “老婆?你怎么啦?老婆?老婆你怎么不说话?” 爸爸说不了话啊,安洛洛忧愁地想,爸爸已经要被气傻了。 “……妈咪,”她小声道,“妈咪我们去领奖牌吧,先和爸爸拉开距离,就让爸爸在原地多生长一会儿……” “啊?” 第321章 第三百零三课 无法处理问题那就学会忽视问题 安各不太明白具体都发生了什么。 譬如老婆为什么没有对她露出温柔的笑脸, 为什么老婆没有因为她夺冠而开心,为什么…… 为什么老婆一句话也不说,即使是带着女儿离开校园后的庆功宴, 他们坐在她旗下某家饭店的私人包厢里, 他将那把遮太阳用的大黑伞收起、靠在一边后…… 露出了脸, 露出了眼睛,也离开了他所讨厌的吵闹与人群, 不再罩着莫名有些冷的阴影。 但老婆的神情依旧不算好看。 事实上,“不算好看”仅仅是保守的说法, 安各和女儿说话时悄悄瞥了老婆好几眼,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有谁欠了老婆的钱”—— 作为一个商人,她能想到的最具怨念最具仇恨的神情,便是“欠钱不还”了。 ……当然, 这是因为安老板还未直面过真正目送妻子奔向花花世界左撩右撩的怨鬼。 什么“对方受伤了需要帮助”“妻子救助伤员是因为她天性善良”“根本没想什么别的那是其他孩子的爸她也不可能想别的”“更何况那男人又老又丑连四线小明星的整容脸都比不过”……等等。 道理他都懂。 可醋就是要吨吨吨地吃,背景板里的怨气就是要吨吨吨地按分钟变浓厚。 当年仅仅一把纸扇被师兄摸了下小斗笠就恨得追着他打,现在是自己的妻子被……不, 主动抱别人了,他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 ……从看见她大剌剌穿着马拉松赛跑服在那儿晃悠双腿时, 他已经在奋力忍耐了! 讨厌的陌生人……大山下讨厌的不检点异性……乱看就算了还要乱摸……就算是妻子主动抱人才达成的接触也……凭什么啊。 他只是腿抽筋了,不是手断了吧? 看到陌生女人摸自己不会避开吗?被抱起来后不会缩手吗?? 非要碰她身上的—— 是, 一如许多亲朋好友之前提及的, 洛安的思维非常奇怪, 相较妻子, 他的独占欲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虽然会很频繁地感到嫉妒, 但他的嫉妒核心并非“凭什么没分寸竟然给别人看”, 而是“那帮看过来的人凭什么长眼睛”。 打个比方,千哄万哄养好的猫猫如果主动黏上了陌生人, 正常主人或许会酸不拉几地表示“它怎么不守猫德”“这个逆子”,但洛安会异常简单地掠过主动黏人的猫猫,直接拿出菜刀剁了那个敢碰自家猫的陌生人……尽管那个陌生人只是僵直着被蹭了下裤管…… 什么,你说是我家猫先不守猫德的?你怎么敢指责我家猫有问题? 你面相就很该死。 ……综上所述,以洛天师这扭曲的嫉妒脑回路评判,妻子爱对帅哥口嗨是没问题的,但被口嗨的那家伙就很有问题了。 面相果然该死。 ……不过洛安现在是主动接受治疗了,又把一套崎岖但强大的理智禁锢法运用得出神入化——做了八年鬼都没疯的意志力可不是一般男人能比的—— 所以他很明白不能动身去剁那个只是腿抽筋的无辜路人,也绝不会付诸行动,再怎么想剁也只是心里想想……最终结果便只能自己把自己气死。 洛安便兀自生着闷气。很安静。 妻女面前不能出手攻击或勒死什么东西,他也不想打扰她们说说笑笑吃晚饭的兴致,所以他生闷气的表现非常安静,就只是板着脸坐在那里,不想说话也不想扭头,仿佛整个人被摁上了静止符。 只不过安洛洛有阴阳眼,爸爸身上那实打实集聚的怨气与阴气在她眼里就快从蘑菇长成龙卷风了,似乎下一秒就能淹没可怜的妈咪。 安各没有阴阳眼,也看不见这堪称“海啸酝酿中”的一幕——能看见这一幕的安洛洛小朋友已经有两小时不敢和爸爸搭话了,就死死扒拉着温暖的妈妈不松手——而看不清这些的安各便半是好奇半是疑惑地瞥了老婆好几眼。 好几眼后,依旧没得到想象中的“温声夸赞”“崇拜敬仰”……没得到任何来自老婆的回应,她反而有点气了。 女儿在运动会的各个项目里拿了那么多的冠军,我也特别厉害地拿了冠军,怎么,你既不喊加油也不表示很棒啊? 作为我老婆,那一声声格外动听的“豹豹很厉害”呢?我都等好几个小时了也没听见你像以前那样夸夸我…… 但那点气只是一点小小的不满,安各现在的注意力主要还是放在女儿身上,毕竟女儿今天才是主角啊。 “洛洛,正式放暑假了,开不开心?” “啊……嗯……” “哎呀,我家洛洛宝贝真是太棒啦,第一次学习成绩和运动成绩都这么棒,还捧过来这么多奖状……待会吃完晚饭,洛洛宝贝还想去哪里玩啊?” 安洛洛一手抓着妈咪的包包,一手抓着妈咪的衣角,只想抱紧妈妈飞到看不见爸爸的地方。 ……真的很可怕!爸爸此时的怨气都快浓到妈咪当年和朋友打电话聊相亲再婚的事了! “爸……爸爸……” 爸爸从漆黑的蘑菇云里淡淡瞟来一个眼神。 “什么事。” 妈妈是笨蛋,只能靠自己,安洛洛小朋友吭哧吭哧推过桌上的干果碟:“爸爸你先吃……爸爸想吃瓜子花生还是核桃,爸爸先挑……” 女儿贴心的举动让背景板浓厚的怨气稍微淡了淡,森寒的威压也缓和了许多。 可妻子立刻就说:“哎呀,洛洛宝贝你先挑着吃吧,别管爸爸啊,你爸他又不爱吃干果。” 然后她“唰”地一下就把那盘子干果推回女儿手边了。 洛安:“……” 洛安的确很讨厌吃干果。瓜子,花生,核桃,盘子里这些他都很讨厌。他没有特意表露过这点,但安各却知道,这其实也很贴心。 但这时眼看着妻子唰唰就把推到他面前的东西推给女儿……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518节 安洛洛小朋友眼睁睁看见爸爸再次被罩在了怨气组成的乌云里。 安洛洛:“……妈、妈咪……” “嗯?怎么,是不是核桃剥不开?也是,这家店的服务员怎么搞的,给小孩上核桃却不知道附带核桃夹……” 安各探头一瞧,又“唰”地把盘子推回自己对象面前:“哎,你帮洛洛剥下核桃。” 洛安:“……” 是的,我就知道。 没有孩子才是她嘴上那个亲爱宝贝的唯一对象,有了孩子就只是能剥干果的工具人,连吃一嘴也不配,呵呵。 “爸、爸爸……不用……我自己剥就……” 眼见女儿畏畏缩缩地要用那只比棉花垫还嫩的小手去抓核桃,洛安什么话也没说,还是默默地拿过了核桃。 转进手心,一合一开,“咔”一声。 核桃便在他的食指下裂开了。 不是抓碎的,也不是握碎的,就是两根手指转了转,咔嚓捏碎的。 那简直就不像两根纤长白皙的手指头,那像核桃脖子旁边的两管大砍刀。 裂开的核桃碎了一桌。 洛安慢悠悠抽过一张纸,然后把碎沫一点点扫进纸里,折叠,包好,递给妻女。 他言简意赅:“吃。” 安各:“……” 安洛洛:“……” 先不说核桃粉该怎么吃,确定这推过来的不是什么毒粉吗? 当妈的终于和女儿拥有了同款的呆滞目光,被忽视许久的“老婆心情”雷达总算在豹豹脑中嗡嗡响起—— 安各愣愣道:“老婆,你是不是心情有点不好?” 安洛洛小朋友登时在心里谢天谢地,只这么一句问话,对面阴沉又恐怖的黑蘑菇就开始消散了—— “工作上遇到不顺了?还是刚才在看台上被其他家长欺负了啊?老婆,被欺负了难受了一定要跟我说,知不知道?” 安洛洛小朋友:“……” 黑蘑菇怎么这么快又长回去了呢?? “我没有遇到不顺心的工作,”爸爸终于开口说了长句,“也没有被别人欺负。你们继续吃晚饭聊天,不用管我。” 安洛洛努力伸手:“爸爸你——” 妈妈却欢快转头:“好啊,那洛洛宝贝我们继续聊,妈咪刚才问你待会想玩什么——” 安洛洛:“……” 玩个头哦,笨蛋妈咪,在一朵黑漆漆的传递阴气的大蘑菇云旁边我哪里有继续玩的心情啊!! 就算你看不见那些恐怖的怨气,也该领悟到这种经典对话吧——你当年追星刷了那么那么多三流电视剧,竟然还没发现刚才你们俩之间是“你生气了没啊”“我没生气,不用管我”这种经典对话吗?? 电视里那个别别扭扭说“不用管我”的家伙绝对生气了啊!!绝对是要主角继续哄的啊!!连六岁的我都能隔着屏幕总结出经验教训了!! “嗯?怎么了?洛洛宝贝想玩什么,别客气别客气,今晚是特例,想玩什么妈咪都带你去……” 安洛洛无语凝噎,她瞪着自家妈咪,目光堪称痛心疾首,以七岁稚龄瞪出了“朽木不可雕也”的沧桑情绪。 洛安旁观着,也明白是女儿的阴阳眼让她对自己身上浮现的情绪化怨气有了些压力,便只好再次克制收敛,人为地敛住情绪后再说:“没……” 没事,想玩就去玩吧,真的不用管我。 “那我要爸爸妈妈带我去电影院,黑漆漆的电影院,”安洛洛小朋友满脸沧桑地举起手,要求飞快:“我今晚想看好多好多电影,而且不包场,和很多很多人坐在一起!” 洛安:“……” 嗯,不愧是我女儿。 黑漆漆的电影院就再也不会被他身上的黑气拉走注意力了,很多很多人坐在一起产生的阳气也会冲淡他身上这点阴气,毕竟他现在是活人不再是阴煞,而身上的怨气不来自鬼只是出自情绪……至于阴冷感,没关系,夏天很多人的电影院里旁边有个吹冷风的正正好…… 所以,把我过于阴郁的状态这样那样物理消除一下,她就可以心无旁骛沉迷游玩了。 无法处理的棘手情况,那就忽视掉,然后做自己的事情。 真是果敢又聪慧的判断。 ——半小时后,默默坐在电影院里的爸爸心里充满了对女儿的自豪之情,也逐个夸奖了她的优异表现与判断力,但他的表情却并没有很高兴。 女儿因地制宜消除怨气的判断的确非常机灵,所以她现在坐在自己左手边,戴着巨大的3d眼镜又抱着一桶有她半个身子高的爆米花,是真真切切沉迷电影,快乐玩耍,完全忽视他了。 右手边的妻子虽然没抱爆米花,但她手里那杯冰比水多的饮料吸起来的动静就像冰块们开派对,洛安怀疑她耳朵里除了冰可乐的撞击和环绕式音响,再也塞不下别的东西了。 这两个人是真的相当默契,不约而同地把他再次忽视得干干净净。 ……话又说回来,既然这母女俩都要死死盯着大屏幕看电影,为什么非要买这么诡异的座位票,把他夹在中间啊?两个人就紧挨着,让他坐最旁边默默消失不行吗,非要夹着他?? 被齐齐忽视又被死死夹紧,洛安半是恼怒半是无奈,他在座位上坐了一会儿,直到影片渐入佳境再悄悄站起,想出去透口气—— 左手边的女儿:“呜哇啊啊爸爸那个怪物好丑!好丑!” 她两只手胡乱抓过了他的左臂。 右手边的妻子:“不行!血浆不要飚过来!不行不行——老公啊啊啊!!” 她直接一个前扑压向了他的右臂。 洛·左右被死死箍在把手上·安静起身遁走计划失败·安:“……” 干什么,拷嫌疑犯吗。 第322章 第三百零四课 请别人喝一杯饮料可能被误会成一杯毒药 左手边的女儿吃爆米花吃得“喀嚓喀嚓”, 不知道这小丫头哪来的好胃口,明明一小时前才在餐厅里炫下了大半张披萨。 右手边的妻子吸可乐吸得“哗啦哗啦”,不知道她为什么总要在饮料里加这么多冰, 他必须要开始委婉提醒她已不再是可以无限复生的钢筋铁骨。 大荧幕上大楼倒塌、地动山摇的一幕正让音响放出一串“轰轰轰轰”, 周围各种人叽叽喳喳伴着嗡嗡嗡的心思低语…… 洛安无声叹了口气。 吵。 好吵。 他此时再没心思想别的, 只想就此消失在空气里。 可左右手都被妻女锢得死死的,找不到什么机会……除非毫不顾忌地甩开她们…… “啊——呀——哈哈——” 电影节奏愈来愈快, 女儿紧紧抓着他,和影院里许多被这场过于血腥的灾难片吓到的观众们一齐喊出来, 但那喊声里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兴奋与愉快。 明天不用上学+今晚在外面吃饭又跑来看电影,刚放暑假的小学生无忧无虑,当然很开心。 洛安突然就想起了女儿六岁时被妈妈带去游乐园拍的视频——当时她在儿童过山车上的喊叫也是这样,很大声, 看上去很害怕,但兴奋与喜悦的情绪都隔着屏幕传到了他这里。 ……游乐园的过山车只在白天营业,即使有夜间开放的, 过去他也没办法跨越无数阳光陪着女儿一起…… 虽然相较妻子他花了很多时间陪女儿,却永远无法站在阳光下陪她玩耍。 所以只能做一只地缚灵, 待在家里的阴影看她们俩在外开心玩耍的视频。 所以……明明一直守在家里,却总觉得被抛在最边缘的位置。 现在能到阳光下、人群中陪伴了, 却反而开始不适应, 想退回最边缘的位置里…… 这不应当。 他必须尽快治好全部的…… 洛安闭眼, 排除杂念, 重新沉下识海。 左右他不爱看血腥电影, 周围全是噪音, 进入识海冥想,平静内心, 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老婆。老婆。老婆。” 没关系,这个也是烦人的噪音,忽视她就行。 “老婆……安安?安安……” 洛安不得不睁眼。 他默默转头看向妻子,后者不知何时贴他贴得极近——她直接拉起了中间隔的把手,两只胳膊一对肩头乃至半张脸全黏过来了,这距离远比女儿近得多,就像右边扒来了一块糯叽叽的果冻。 但果冻比她讨人喜欢得多,这货一边黏一边抓着可乐塑料杯在他眼前来回摇晃,跟摇铃鼓似的,冰块撞击的哗啦啦扑面而来。 洛安都懒得开口问她怎么了,只是丢过去一个无言的眼神。 胳膊被你和你闺女死死压着,想溜也没办法再起身,现在连生闷气都放弃了,你还想要我干什么啊。 摇晃了好一会儿杯子还不见他吭声,或许以为是影厅太黑他没注意到,妻子便趴在他耳边小小声开了口。 “可乐,安安,我可乐喝完了。” 所以呢,可乐喝完了喊我干嘛,我又不是可乐。 “帮我去售票处再买一杯好不好,电影正放到最精彩的地方……” 不行,你今晚吃了太多冰块了,再来一杯冰可乐对身体不好。 不行,虽然我刚才决定不生你的闷气,但你黏过来后这个无知无觉的粗神经表现又让我气起来了。 不行,就算我完全不需要也没指望你这种笨蛋能反应过来把我哄好,但自己的事情自己干,凭什么你一句可乐我就要去买…… “安安,安安,安安……” 声音越压越低,在嘈杂的影厅里,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洛安的感觉总是异常灵敏的。 他能感到,就在左手边的女儿和观众们一齐发出又一声惊叫,电影里的爆破声再次轰隆响起—— 妻子很轻地扯了扯他的衣扣。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519节 “老公。想喝可乐。” 洛安:“……” 洛安冷冷地拍开了她的手。 大庭广众,公共场合,她想闹什么幺蛾子,她以为自己是一个切换出的称呼就能轻易搞定的愚蠢男人吗,就和女儿一样,平时直呼“臭老妈”求人时却甜甜的“宝贝妈咪”,这把戏我旁观成千上百次了绝不会上当,当然肯定会出口拒绝这狡猾的—— “不加冰,常温就好。” ——五分钟后,洛安便站在了售票处旁的零食区默默扫码付了钱,看着服务员回身去打可乐。 没关系,他接过可乐时在心里默默地想,这不是冰可乐,所以我不算是满足了她的要求,也并非一个称呼一个举动就能被轻易蛊惑操控的…… 可恶。 我以前有这么好哄吗? ……肯定是活过来后的副作用。 “请问还需要点别的什么吗?” “……再来一桶小份爆米花吧,谢谢。” 要是回去后女儿看见他只给她妈妈买了续杯零食,肯定要嗷呜乱吵。 反正来都来了,一齐买吧。 服务员便手脚麻利地又盛了一桶爆米花递给他,估计是觉得他可能会再加点什么商品,她盛好爆米花后又顿了一下:“请问还需要点别的……” 不用了,谢谢。 这话洛安却没能说出口,后方响起另一道有些耳熟的声音。 “一杯热可可,一杯葡萄冰茶,葡萄冰茶不加糖不加冰,谢谢。” 似乎不像是陌生人,洛安轻瞥了一眼。 ——但站在他后方的女人突然弯腰侧过身,一张脸主动凑近了他,笑容格外灿烂。 本阳会大师姐,戚延庭的亲姐姐,与安各曾经异常亲密的可疑人,后来作为戚家的嫡系血脉被红影反操控为傀儡,一并带入了无归境……无归境事态平静后,应当是戚家现任的当家了。 戚妍,他迅速想起了这张脸。 洛安从不会轻易忘记自己嫉妒过的人脸,即使这个“情敌”与他只有过寥寥几句交谈,此时又态度异常柔和地接近了他。 “这杯葡萄冰茶算我请你的,好不好?” 洛安茶色的眼睛动了动。 戚妍是个相当具有古典意蕴的温婉美人,那张脸堪称“黛眉绿鬓芙蓉面”,与安各黏在一起处闺蜜时,洛安怎么看怎么觉得她俩是一对天造地设你攻我受的蕾丝边。 ……与拼命装出来的他不同,这女人的温婉柔美是真正浸透在骨子里的。 所以洛安曾非常嫉恨她,从未把她当成一个正常的陌生女人忽视过去,怨气太浓时还当面对她说过“放弃吧,你没我好看”这种话。 可是,如今…… “我没猜错吧?你还是喜欢葡萄,不喜欢冰,也特别讨厌糖?” 戚妍接过那杯葡萄冰茶,又递给了他。 “喝吧,我请客。找个地方和我聊聊,好吗?” ……如今,她的态度,却热络得可疑。 上次见面时洛安直接漠视了被红影当作傀儡操控的她,上上次见面时洛安重创了她的亲弟弟夺取了她的家族宝库,上上上次…… “你怎么会这么晚来看电影……爆米花,可乐都是小份……一个人来的吗?买了哪部电影的票?” 她笑眯眯地问:“那,既然碰上了,我们一起看好不好?” 是情敌来示威?报复?还是关于红影身份的试探? 不…… 洛安又眨了眨眼,茶色的眼底隐隐变深,又逐渐透明。 “不必闲话,你想和我聊什么?” 戚妍却摇头:“这里人多眼杂,我想和你单独聊聊。” 哦,这还不简单。 洛安点头,示意她跟上自己,拐进放映厅外的走廊,又绕过一面墙壁,在拐角站定。 戚妍好奇地走近了他,看着那双手瞬间结印,一层薄薄的结界罩在无人又无光的拐角里。 他们面对面站着,距离只有一米。 洛安甚至还招手示意她再站近一点,才开口介绍:“这是监控死角,没人能看见,也没人能听见。你说吧。” 戚妍:“……你意外的很没有警惕心啊,你对象知道吗?” 洛安莫名其妙。 “这距离,我把双手绕过你的脖子扭断只需要三秒。” 明明是最佳对敌距离,尤其是正常体型的人形敌方。 “……我是说其他方面的警惕心……咳,算了。” 戚妍又把手里的冰茶往他这里推了推。 “我请你喝的,”她道,“不喜欢葡萄味的果茶吗?喝两口吧?” 洛安更莫名其妙了。这个敌人干什么总想请他喝东西。 他冷声拒绝:“我是毒不死的,你放弃吧。” 戚妍:“……” 戚妍:“你也有笨蛋的一面啊,真令人惊喜。” 现在洛安觉得她这是嘲讽与挑衅。 因为一杯影院服务员做的冰茶不可能掺进脏东西,她主动现身找他对谈,也未必会使用这样低级的手段。 他皱了皱眉,还是接过那杯冰茶,浅尝了一口。 “你究竟想……” “好不好喝,”对方却很开心,“喜欢的话我再给你买。” 洛安:“……你难道也是有什么病?” 第323章 第三百零五课 水剧情看似有些不负责任但也是必要的调和啊 “感谢上帝, 鲍勃,我们终于……” 灾难片必有的经典桥段,一次紧张刺激的小高潮后, 艰难求生的主角们到达了安全区。 再险象环生的环境也要有个安全区, 因为再绝望恐怖的末世必须有个可供喘息的地方, 否则人类将失去继续求生的勇气与力量…… 当然,在电影里, 安全区的出现并不意味着太多哲思、或真实的生存考虑。 那只是导演安排来转换节奏的,为的是让观众们从之前紧张的剧情里喘口气, 放松神经,感受感受人与人之间的温情,或者趁机发展一下主角团的感情线与文戏…… 当然,也可以用偏颇点的说法, 这是一种必要的“水”剧情。 过甜的东西需要兑水才不会齁,过苦的东西需要兑水才不会涩,总有些东西是兑水服用更佳的——而长时间的血腥恐怖画面很容易给观众造成疲劳, 所以灾难片演到了这一幕,大部分观众也会松上一口气。 电影里说说笑笑, 影厅里的氛围轻松起来。 没谁不爱轻松桥段。 “嘁,无聊……” 安洛洛小朋友却晃了晃自己吃空的爆米花桶, 眼睛完全离开了大荧幕。 她打了一声哈欠, 注意力完全分散开了。 看灾难片就是要看紧张刺激的各式马赛克, 没有马赛克, 那她还不如回家看老虎动画片呢。 反正到这地方的剧情根本不重要, 等到某某路人甲一声尖叫下次的剧情高潮才会开始…… 她往右扭头:“爸爸, 我想再买桶爆米花,我们一起去售票处买零食吧!” 可爸爸不在那儿, 右手边的位置空荡荡的。 而隔着这个空座位的另一边,妈妈正在那儿,左右张望,上下探头或缩头,最后甚至抓着手机趴到了椅子下。 她的神情迷茫中透着一丝焦急,仿佛是个丢掉了蛋筒上冰激凌球的小孩。 安洛洛:“……” 安洛洛:“妈妈,你在干嘛。” 妈妈扭头对上了她的眼睛,似乎突然惊醒,她赶紧“嘘”了一声示意她压低音量,又招手让她的小脑袋凑近了—— 然后妈妈悄悄在她耳边说:“别声张,只是在找你失踪的爸爸。” 为此特地手脚并用爬过座位垫把脑袋凑过去的安洛洛:“……” 虽然一家人能一起来看电影我很开心,她麻木地想,但爸爸妈妈怎么一个赛一个的不正常呢。 安洛洛小朋友很想坐回自己的位子,假装旁边什么都没有发生,但大荧幕上还在放着巨无聊的安全区情节。 说真的,轻松温馨又带着沙雕的水剧情哪里好看了,她总觉得自己的现实一天到晚泡在这种东西里。 一个不会读空气的笨蛋妈咪,一个不会表达“我在生气”的笨蛋爸爸,与强大万能但心累的她…… 安洛洛小朋友沧桑地叹了一口气。 “妈妈,爸爸即使失踪了,也不会藏在座位底下。” 那可难说,安各心里嘀咕,你可没见过你爸情绪低落的自闭样,跟蛇似的往各种阴影里躲,前段时间为了逃避买衣服就从夹缝溜进商场安全门,再前段时间因为她被蛇形态吓到就沮丧地默默爬进床底盘起来…… 如果他不见了,那安各第一反应,就是去各个光照不到的小角落搜一搜。 譬如楼梯拐角的地下室,卧室的床底下,公司一楼盆栽旁边的三角地带,广场拥挤人群里的某个小巷…… 嫌吵嫌闹嫌人多,总之偷跑的理由肯定是以上三种之一,嘴上说着没事没关系不要紧,然后就趁她不注意偷偷缩到他自己的安全区里。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520节 所以自家老婆不见了,去各个小角落寻摸寻摸,准没错。 安各蹲在地上,又拿着手机照了照座位底。为了不打搅其他观众,她把手机电筒压得极低。 老婆从吃晚饭时就情绪不对劲,会不会在买可乐的路上自己独自脑补,然后脑补到抑郁,用了什么玄学方面的法术缩进地里……或整个缩小…… “妈妈,爸爸真的不会藏在那种地方啦!就算爸爸的确会缩地术也……不可能藏在那里!” 你怎么就确定。 “前后左右坐的观众都是漂亮姐姐,”安洛洛小朋友虽然摆出的态度很气很无奈,但她实际也相当来劲地趴在垫子上,紧挨着妈咪耳边悄声分析:“你仔细看看,妈妈,那些漂亮姐姐穿的都是凉鞋,好几个人还做了脚部美甲,所以爸爸是绝对不会缩去座位底下的,他怎么可能靠近陌生女人的光脚啊。” 安各:对哦。 时值盛夏,在座位底下左看右看,的确都是各式美女的凉拖凉鞋,皮肤露出度很正常,但远超老婆能接受的限度。 而她对老婆的封建程度相当有信心。 ……呃,话说,他今天早些时候不高兴,难道是因为她身上露胳膊露大腿的马拉松赛服吗? 这人生闷气的表现的确很难从面上判断,以前的她跑过无数次马拉松也没见过他抱怨一次啊。 安各嘀咕:“那到底是藏去了哪,难道是影厅外走廊的哪个小拐角……” 以他的速度早就该买好东西回来了,拖到现在只有可能是故意开溜去了别的地方。 但老婆再气也会顾及女儿和她,离开电影院或藏去很远的地方根本不可能,那么,只有可能是影厅附近。 但如果她要独自抛下女儿去外面找也有点…… “话说你直接给爸爸发消息不行吗?” 女儿小声道:“爸爸有带手机走吧,直接给他发消息啊。” 就是给他发了消息才会开始找人啊。 眼见着从影院的阴暗角落捉不出老婆,安各关了电筒,直接把手机递给女儿。 “你看!你看你爸!你看啊!五分钟前发的!怎么能这样!” 安洛洛低头一看。 五分钟前,两个人的短信对话屏,最上方有些辣眼睛的“亲亲好老婆”备注。 除此之外,只有…… 我:【可乐买到了吗?快点回来。-未读】 我:【?-未读】 安洛洛:“……怎么了?你五分钟前给爸爸发了两条短信,然后呢?” 她困惑地抬起头,而妈妈的神情就像是见到了掉在地上的冰激凌。 “然后呢?然后他消息未读整整五分钟了!!” 她悲愤道:“你爸他从来不会忽视我消息的!‘未读’?‘未读’?再生气也是已读不回而已!所以他现在肯定是极端心灰意冷逃到世界最角落了!” “……” 七岁半的安洛洛:“你们俩闹别扭怎么跟我同班同学一样。” 妈妈蹲在地上抱着手机,为了不打扰周围观众嗷得呜呜嘤嘤的,继“寻找掉地上的冰激凌球”“见到了冰激凌掉地上”,似乎很快要转化出“一腔委屈化作泪水仰天大哭”状态了—— 安洛洛只好道:“其实还有一个可能,爸爸或许是遇到了一件重要的事,没顾上看手机……” “什么事他不回我消息——” “在说什么?” 第三道不同的轻声终于响起,过道那边悄悄滑来一个弯腰的人影。 一手拿着可乐,一手捧着爆米花,爸爸把东西放下,挪走趴在坐垫上的她,又拎起了蹲地上的妈妈。 “你们不看电影了吗,小心影响别人。” 安洛洛“哦哦”几声点了头接过爆米花,直接开口问:“爸爸你刚才去哪了?” “去给你们买零食。” “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啊?”她扔了一颗爆米花进嘴里嚼嚼,后续的话含糊不清,“妈妈刚才差点钻到座位底下去找你了。” 爸爸:“……” 爸爸:“我为什么会在哪里?” 妈妈冷哼一声,阴阳怪气:“某人既然不在地底,不在角落,没有失踪也没有买个零食遭遇事故,那干嘛不看我发给你的消息。” 大荧幕又是“轰隆”一声响,搭配着一道极其高昂嘹亮的尖叫,很明显安全区情节结束了,接下来是影片的最后一个高潮。 安洛洛赶忙抱着爆米花桶坐回了自己的座位,注意力重新集中,最后听见父母那边传来的话是—— “……没什么大事,只是回来时遇到了工作的同事,多聊了几句。” 【数小时后,夜,晚十一点,家中】 “女儿已经睡了。她今天实在玩了个尽兴。刚才听睡前故事的开头就哈欠个不停……” “嗯。” “你呢,你玩得怎么样?洛洛宝贝不想包场,电影院里人很多,你没不舒服吧?” “没。” “我想去洗个澡,白天时运动完只是匆匆淋浴,今晚想弄点香氛蜡烛什么的泡一泡……” “好,热水已经在浴室里放了,蜡烛和精油在这里。我还给你做了杯橙子茶,有事随时叫我。” “……你呢?你不跟我一起洗啊?” 洛安转身的动作一顿,摇摇头。 “有点公事,我去地下室待一会儿。” “哦,那你去呗,我洗好了再来找你。” “不用,你直接去睡,我还要忙……” 安各眯了眯眼,望着那家伙隐没在地下室门后的背影。 忙什么啊,他这段时间不是待在家里养伤吗,唯一的工作搭档裴岑今成天蹲家里赌欧洲杯,他理应比要上班的自己还闲啊。 话又说回来…… 【爸爸或许是遇到了一件重要的事。】 【只是遇到了工作上的同事……】 以他的个性,普通的工作同事,怎么可能拖延他回来找她们的脚步。 安各有些怀疑。 但是,唔…… 她嗅了嗅自己的胳膊,便转身离开。 明天早晨没有会议,今天又还剩不少精力,先洗个澡,弄得香香白白再去慢慢审问老婆,嘿嘿…… “叮咚。” 可就在洛安关紧了地下室的入口,安各轻快的脚步掠过走廊时,墙上,电子门铃突然响起。 首富家的门铃直接连接着摄像头、话筒与显示屏,所以安各一转头,便看见了门外安静等候的女子。 是……嗯?妍妍美女? 她有跟这个闺蜜透露过自家老婆孩子的住址吗? “叮咚。叮咚。” 安各敲敲手指,挪到了防护设施的按钮,片刻,又按下通话键。 “哈喽哈喽,妍妍美女,这么晚了怎么……” “安各。” 门外的女人有些奇怪,安各说不上那点怪异的地方。 只是隐隐的,感觉那温婉的眉眼有些炽烈,以往柔和的气质变得强势。 “让我进去。” 安各心想,我又不傻,你现在这个时间站在我家门口,从头到脚都写着疑点吧。 “你就不好奇我在电影院和洛安悄悄说了什么吗?啊,不会吧,难道他没和你说?” 安各:“……” 安各猛地挂断电子屏,直接冲去厨房,抽了把菜刀就奔去开门。 ——门外,听见那边嘭嘭哐哐的动静,“戚妍”柔和的眉眼变了变,神情流出一丝颇为不屑的傲慢感。 与此同时,她翘起嘴角,一颗恶劣的小虎牙悄悄露了出来。 “安各……哼。真好激怒。” 后世的我,也不过如此。 第324章 第三百零六课 变换的场景故事对应着变换的情绪与行为 【数小时前, 电影院走廊内,拐角结界】 “你是真的不明白,还是假装不懂?” 戚妍说话的嗓音很柔和, 此时又特意压低, 本该像羽毛那样划过听众的耳尖—— 此刻响在寂静的结界里, 却透着一股莫名的攻击性。 一根手指轻轻点上了衬衫的衣扣,恰好是从上往下数第三颗的位置, 正对着胸口,与那层皮肉下的心脏。 “呵……我的心意明明已经完全表达给你。” 洛安垂下眼。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521节 点在衣扣上的是根白皙无暇的食指, 指甲修剪得干净而整齐,出自戚家多年来的精细培养,也是玄门嫡子使用顶级功法进行修炼的证明。 然而,透过这层皮肉, 他的眼睛却能清晰看见另一根食指—— 不算白皙,有些伤痕,手指微微变形, 是做过粗活的痕迹。 洛安非常熟悉那痕迹。是劈过柴、挑过水、幼时吃苦的证明。 因为他手上也有相同的痕迹,与这双手就像是两辆曾驶过同一条道路的车, 微妙的同步在一起。 但他很确信,数千年前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家伙, 是绝不会沾上这种痕迹的。世家的正派公子永远不会沾染烟火气。 “在想什么?为什么不和我说话?” 然而, 即使此时看穿了那层外罩的皮肉, 看清了这躯壳中的魂魄…… 洛安依旧定定地盯着敲在自己衣扣上的手指。 虽有些粗糙, 总体却显得很光滑, 指甲比戚妍修剪干净的本甲长得多, 还染着海棠红色的蔻丹。 这是后天才仔细养过的手指。 蔻丹红得发亮,却不再沾着他熟悉的血腥气, 只有花汁的香气。 洛安垂眼看着那根掩在假象下的手指又点了点自己的衣扣,听见手指的主人嬉笑开口。 “好吧,那我再说一遍,偷偷地对你说。我呢,可是诚心诚意地喜欢你。” 人生第一次,遭遇了来自妻子以外的异性的告白。 还是在妻子并不知晓的隐秘角落里,看着对方把手指放在自己的衣扣上,与那人的距离甚至不到一米。 不管接下来如何应答,这状态本身就是超出界线的举措,很不守规矩,更不守德。 应当规避,应当反省,还应当向妻子表达歉意,甚至应当削去这块被触碰的皮肉表示自己会保持洁净。 只是…… 这一切,只建立在“对方真的对我抱有非意”的前提上。 “所以,你该怎么回答我?” 那张脸又接近了些,女人身上轻薄的夏装随着她弯腰凑近的动作飘动了一下,丝质衣领下滑,露出了她比手指更白皙的脖颈。 她很清楚他的眼睛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小动作,而她也曾真实活在一个向异性露出脖颈便是逾矩的年代,这动作在那个年代便是赤|裸裸的勾引。 来自现代的男性或许不觉得什么,可洛安清楚这代表了多过分的事情。 尤其是一位已婚女性,面向一位已婚男性。 很明显,她的确对他抱有非意。 只是,他更确信,这“非意”并非男女之情…… 洛安伸手,握住了对方的手腕,然后顺着胳膊缓缓向上。 “戚妍”很明显愣了一下,眉宇间飞快闪过一抹什么,但嘴角的笑更加“柔情蜜意”了。 “果然,你肯定能懂,是不是?” 是,当然。 洛安点头:“你都做得这么明显了。” 女人凑得更近:“那我们——” “咔吱。” 没有巨响,没有怒吼,更没有突然发生的事故或狼狈的躲避。 “咔吱”,对方骨骼弯折的脆响,而洛安只是迅速扭过那只胳膊,又将她反压进结界更隐蔽的阴影里,自己上滑的手猛地掐紧了她特意展露的脖颈。 女人的后脑勺磕上后墙,整个都被他的背影吞没下去。 从远处看,就像是一个经典的偶像剧壁咚。 从近处看…… 只有女人自己才能感觉到自己颈骨在他掌心下嘎吱作响的动静。 “为什么你会觉得,在第一次第二次犯错后……”洛安平静问道,一只手掐着她的脖子,一只手握紧她刚才那根抵在衬衫纽扣上的食指,然后一点点掰开红指甲里偷藏的毒针。 “……还能成功杀我第三次?” 女人艰难地吸了口气,然后咧开嘴,露出一个绝不属于戚妍的飒爽笑容。 “试试又不会亏钱,是不是?” 啧。 洛安收紧了掌心,对方颈骨嘎吱作响。 “你以为模仿我妻子能让我留情?” “……当然不,倘若你这种人在我眼前冒充我夫君,我也会出手杀了你。” 尽管呼吸越来越困难,女人却依旧嬉皮笑脸的。 “说实话,看见你很恶心。现代人管你这种东西叫什么来着……哦,垃圾赝品。” 洛安非常平静。这态度才是正常且真实的,毕竟他们之间—— 你杀我一次,我杀你一次,你绑架了我的尸首,我屠了你的坟墓,你试图再杀我一次,我便把你撕扯得七零八碎……远超假想情敌,是不折不扣的死敌关系。 即使眼前这份魂魄并非被污染的红影,也并非沉溺于怨恨的阴煞,而是被祛除阴气、恶念等各种浊物后,净化完毕的一束脆弱意识…… 即使,严格意义上来说,面前这个家伙与自己是“初次见面”,她并非红影。 红影就像一个垃圾桶,装满怨恨、恶念、阴气、疯狂与天道意识,被污染的它只留存了属于那个女奴的一小部分,而那一小部分恰好是现世的安各缺失的最后一份拼图——如果说识海里的小安各代表了“幼时无数次非正常死亡产生的执念”,只需要他利用小斗笠做做心理工作便能自然归顺—— 那千年前女奴的这一小部分,便是妻子完整魂魄的最后一个碎片,想要她与妻子融合,只能彻底祛除红影。 从出生起就笼罩在天道阴谋中的安各,也从一开始就“不完整”。 非要用前世今生的例子打比方就是——前世的女奴大部分转生为了今生的安各,可还有那一小部分,被永远地困在了棺材里,与红影混为一体。 虽然那是他为了妻子必须取回的最后一份拼图,但那魂魄却绝不是妻子本人。 所以,一路走到如今,洛安数次斩杀红影,又经过最后一次在无归境、在境外白雾中那漫长的一夜厮杀后,他暴力清除了它身上全部的【杂质】。 程序如果被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病毒污染了,那最后的也是最终级的手段,“关机重启”。 只不过天师清理病毒并非动动手指就能搞定的事,他体内的暗伤留存至今,识海也不算稳定…… 但总归是大获全胜了,就像倒空了垃圾桶里的垃圾,计划破灭的天道意识再也无法支撑,与红影相继破碎后,也只剩那抹本属于女奴的残魂。 洛安原本没去管,他很确信那抹缺失的魂魄会慢慢回到安各体内——无主的魂魄自会寻找源头,不是吗。 直到今天,看见了这个女人。 失去了天道意识的操控,又被他驱除大半阴煞之气,不再有能睥睨众生搅乱天地的力量,仅仅一抹残存的孤魂罢了。 甚至丧失了堕落为鬼的原驱动力,本就无法存续太久……那为什么,还有力气附身戚妍,又跨越无归境,一路来到这里? 既然她是千年前那个女奴真身的一部分,而如果他没有理解错前世记忆里那个女奴的个性…… 【苟延残喘】与【草菅人命】都与她完全无关。 虽然厌恶千年前拿剪刀的那瞎子,但洛安知道,他不会娶一个低劣嗜血的人为妻,又甘心把一切奉献给她,支持她的起义。 那瞎子把女奴比作最明亮的东西,而无论是他今世的妻子还是曾经那个女奴,都不可能是红影那疯癫失常的怨鬼。 洛安判断,她来找自己,又摆出这个假惺惺的姿态,是不怀好意,但并非生死危机。 女奴的身上并没有很浓的杀意。 只不过…… 不浓,淡淡一点的,也是杀意。 他不会贸然去赌对方突发善念的可能性。 洛安继续收紧了掌中的动脉,无视对方嘴角溢出的血。 “你可能不知道,这个监控死角往旁边再走几步,就是直达楼底垃圾车的投放通道。所有会被发现的位置我都用结界覆盖过去了,现在掐断你这具躯壳再毁尸灭迹,我只需要多走两步路。” 一位合格的天师或许不懂得欣赏电影,但他总要第一时间掌握周围环境的出入口位置。 “……这具躯壳可不属于我,掐断之后我固然会消散,但她也会一并死亡哦?这个温柔的大美女可是一心想着你……” 洛安很不耐烦:“一心想着我妻子,我知道。是什么让你觉得我会对情敌手下留情?” 且不说戚家这些年为了长生不老做的种种小动作,戚妍一开始接近安各就是奉戚延庭的命令,姐弟俩相继使用家传的傀儡术操控红影后被它反噬操控也算因果报应——成熟的天师当然要承担自己行为造成的后果,洛安不信戚妍作为嫡系对本阳会染指安各的计划与囚禁红影的密室毫不知情。 这女人并非被无辜牵连,所以不管是被当作傀儡还是被附身,洛安都懒得搭理。 就无归境一事,他不会害她也不会主动救她,而如果把“戚妍的生命”与“自己的生命”放在一起做选择,洛安当然会果断咔嚓掉前者……更何况,就凭戚妍想从他这里抢他妻子,洛安就绝不会对这女人留情。 ……情敌,呵呵。 女奴看上去似乎很想发笑,但最终她举起双手,讨饶般推了推。 “好吧,好吧,我现在很清醒,也没什么怨气。我明白杀了你不会唤醒他,只是有机会就想试试,毕竟刚才只差一点就能捅你心脏……我保证不再尝试杀你。现在我们能聊聊正题吗?” 不能。 洛安皱眉,单纯提问:“究竟是什么让你误会了,在我面前能再有‘杀死我试试’的机会?” 他这就和刚才提问“你是不是有病”一样,明明是互杀过好几次的关系,做什么又是请我喝葡萄冰茶又是请我看电影的—— 附身于戚妍的女奴又笑起来,或许是窥见了这人与曾经那人在某方面相似的“单纯”,她这次的笑意真实了许多。 又带上点事不关己的促狭。 “我还以为,你起码会为表面的这张脸特别留情。” 表面的这张脸?戚妍? 洛安更疑惑了:“为什么?我和她不熟。” 附身的魂魄自然能够了解到本体所思所想所经历过的一切,否则女奴一个几千多年前的古人,也无法快速适应现代的语言、交流习惯、穿衣打扮,调整自己的表达方式,再使用戚妍的身体一路来到首都的电影院。 女奴很清楚戚妍对面前这人的那点情愫,否则她也不会知道对方的喜好、用暧昧的方式接近他——女奴也清晰记得她因为一句“你没我好看”彻底失恋,对闺蜜大哭时闺蜜逐渐铁青的那张脸。 ……嗤。 虽然她看眼前这个赝品同样不顺眼,但不得不说,千年后的那个自己,实在是蠢太多了。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522节 捍卫自己的夫君,还需要特地分清是非对错、不良手段吗? 在不该忍的地方拼命忍,结果就是在不该爆发的地方大吵大闹,蠢得伤心。 “我只是以为你们很熟,或许是我误会了……” “你当然误会了,”洛安不假思索,“用这样暧昧的方式尝试接近我从根本就是错的,告白也好肢体接触也好,我根本不会相信你真的抱有好感——因为除了我的妻子,没有异性会喜欢我这种人。” 女奴:“……” 女奴:“你知道吗,我也认识一个男人,当年他成年后准备成婚时觉得没有谁会真心嫁给他,事实上他是当时整个上层社会的白月光,玄门魁首家族的大小姐对他朝思暮想,啧啧。” 洛安面露怀疑:“你说的那男人是不是那个无能的瞎子?” 女奴那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落了下去,悠闲的眼神再次染上阴狠。 “赝品,你敢再说我夫君一句……” 洛安立刻张口:“废物瞎子。垃圾瞎子。瞎子瞎子瞎子。” ——“嘭”的一声巨响,数根毒针扎了过来,而又一只胳膊被拗折了。 女奴讨厌面前这个提示着她再也见不到夫君的赝品,而洛安清醒地知道这是杀过自己两次的怨鬼的一部分—— 放在任何一对眷侣上都会有所软化的【前世恋人】身份,却因为他们过于清醒、绝不承认对方是那个人的态度,转化为相互憎恨。 或许女奴一开始选择接近他的方式也带着对那张脸的偏爱,而洛安下手折人骨头时看见那明艳熟悉的五官也会稍稍犹豫……但正是那点无法控制的移情,令他们更厌恶彼此。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放在这两个身上也是一样的。 再次爆发的打斗激烈但无声,戚妍作为玄门大族的继承人身上有不少利器,一时和洛安打了个来回。 失去了煞气重归理智的魂魄并没有多少战斗力,但强大的天师顾忌着一墙之隔的妻女与影院监控,也没能彻底放开手脚。 最终他们同时选择停手。 “我要回去了,”洛安后退一步,“有人在等我,至于你,改日我可以专程再杀一次。” 嘁。 女奴冷笑着扭正了自己歪去一边的手骨。 “我来找你,是为解脱。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我是她最后一块缺损的魂魄……帮我解脱,我便自愿消散,把魂魄完整还给她。你应当清楚一抹残缺游魂得到解脱的方式。” 洛安不假思索:“我拒绝。” 一抹游魂得到解脱的方式只有一个,心愿满足。 想也知道眼前这抹魂魄的心愿是什么——如果让她死去的夫君重回身边,那作为洛安的他只能再次消亡。 几千年前就该彻底消亡的野鬼,没资格谈条件。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说了,我现在很清醒,与那个被天道操控的疯女鬼完全不同。” 女奴再次贴近了他,但这一次,装出来的“柔美”“暧昧”完全破功,她的攻击性彻底展露出来,像把尖锐的矛。 “虽然我很想再见到夫君,但让他用你这个肮脏的躯壳现世,是对他的折辱。你既然知晓了前世的种种,也该明白,他是高洁无暇的公子——与你这赝品完全不同吧?” 这句话尖锐地扎进了洛安的心底。 他知晓一切后疯了般也要与血潭深处的剪刀决一死战的理由……他奄奄一息也要向妻子添油加醋告歪状的根本原因……虽然有着这样那样的正当理由做掩饰…… 他太知道自己与那人的不同了。 亲眼见到顶着妻子这张脸的女奴说出这句话,这感觉…… “既然你明白自己无法再见他,那,你的心愿是什么。” 电影院走廊的灯光昏暗,戚妍的躯壳下,女奴的眼底划过极复杂的情绪。 千年前的那人并不是洛安。 但不同的人,同一抹魂魄,就站在她眼前。 “你……陪我在这里多逛逛吧。只一天就好。陪我闲逛一天,让我看看千年后的这个人间……” 洛安想都不想,直接举手示意: “我拒绝。我是已婚男性,单独和女性逛街太不合规矩,不管是陪你还是戚妍,都是不守德的恶劣行为。现在我要去再买一份可乐爆米花了,再见。” “……” “我劝你别再来找我。我今晚就会去研究跳过心愿让你强制消散的方法。再见。下次再见就是永别。” “……” 【数小时后,深夜】 ——家门口,安各放下了手里的菜刀,太阳穴和脑神经一齐突突跳动。 “所以你三更半夜跑来找我,”她咬牙切齿,“就是为了让我带你去体验这个世纪的快乐人间。” 女奴耸了耸肩。 在安各眼里,她柔美婉约的美女闺蜜就跟个流氓似的勾了勾手指头。 “我听说这里开放到有脱衣舞俱乐部,而你特别特别有钱,”她暗示性十足地点了点自己的额头,“我们俩就不打官腔了,我直接问,你能不能带我亲身去见识见识啊?” 安各:“……” 你豹豹的。 一开始,三更半夜门铃突响,见到她站在家门口是个悬疑故事; 再后来,看见她笑眯眯地表示之前和她对象如何私话聊天,就变成了胃疼情感故事; 等她拿着菜刀开门砍出去,却听到闺蜜用完全不符合她本性的腔调与气质表示“我不是妍妍是附身的鬼哦”,突然转向了恐怖故事; 再再后来,听见她一番这样那样格外简单地概括介绍了“其实我是你前世的一部分而我跟你对象几小时前在电影院的确私话但更多的是私自打斗”,安各开始感觉是玄幻故事; 最终对方声泪俱下地表示“你对象是个无情无义无理取闹的冷酷男人他拒绝陪我体验花花世界所以你来陪我”,安各,安各…… 根本理不清了。 只是头很疼。 这个可疑的附身鬼真是她的前世?确定不是妍妍喝多了在发酒疯吗? “哎,你要知道,我们那个时代的女人根本无法快乐欣赏异性的果体……好不容易来千年后的世界闲逛,那当然要吃喝嫖赌一应俱全……” ……好吧,这听上去绝不可能是妍妍说出来的话,太有她的风姿了。 安各揉着太阳穴:“你不是附在妍妍的身体上吗?!妍妍娴静文雅的个性就没有影响你半点吗??” 女奴眨眼:“所以如果你哪天附身在了娴静美女身上,就不会再有去脱衣舞俱乐部看美男的兴趣了?” “怎么可能,当然还会想去看啊,食色性也,人的本性知不知——”安各话到一半赶紧住嘴,用力呸呸几下,“我才不想看!我有什么兴趣!我是有对象的人了!我对花花世界没有半点兴趣!” 哦。 女奴望了望玄关后的客厅,只比了个手势:“你对象他现在应该在全力研究跟我永别的法术,注意不到这边的动静。” 安各:“……” 安各清清嗓子:“难道我这是特意做给我对象看的吗?才不是,这是我发自本心的态度,我一向诚实做人!” 她自己信不信女奴不知道,反正女奴知道越心虚的人说话越大声。 总之,既然那个讨厌的赝品不肯理睬,她就来引诱他心心念念的妻子……引诱她比引诱那个赝品轻松多了,毕竟,再怎么不愿承认,女奴很了解“自己”的弱点…… “你带我去体验一下花花世界,”她放软语调,“我就告诉你他隐瞒起来的,前世今生的事。” 安各狠狠地心动了。 虽然眼前这个戚妍像是喝多了假酒,“我是你前世残缺的魂魄”这种介绍一般人也很难相信,但老婆会偷偷专心处理、又主动向她隐瞒的…… 【没什么,只是遇到了工作上的同事。】 ……十有八九,是真事。 安各虽然知道戚妍对老婆那点小九九,但那已经是老黄历了,在情感方面有些软弱的妍妍美女被老婆一句“你没我长得好看”彻底击沉,早就经历过失恋大哭再振作的凄惨全过程……安各如今有意与戚妍疏远,更主要的原因是她隶属于本阳会,起初接近自己就是为了套情报,两个人在正事上是敌对阵营。 当年跟戚妍玩得最好的时候,她也把对方的性格了解得很透彻,一个暗恋男神“丧偶”多年后被朋友屡屡怂恿还不敢去表白的姑娘,做出“在电影院主动堵人聊天又主动上门找对方老婆挑衅”……之类的行为,几乎是不可能的。 所以,理智上安各知道应该怀疑,但情感上她已经信了大半。 “可是,现在实在太晚了,他还在家里待着,我不可能说走就走,大半夜带你去什么俱乐部。” 安各在后背悄悄掐紧掌心,告诉自己稳住表情:“而你说的这些胡话,妍妍美女,谁知道是不是编……” “好吧,那我还可以告诉你另一件事,”女奴的笑意未达眼底,恶劣感再次悄悄流露出来—— “你是不是很想知道,八年前他究竟遭遇了什么,才不得不‘假死’离开你呢?” 她再也见不到她的夫君,连最后的心愿也无比渺茫。 那这个愚蠢又天真的“自己”,凭什么一直活在快乐的象牙塔里。 【为了救你,他支付了一双眼睛。】 负疚感沉在她的魂魄深处。 负疚感理应沉在她们共同的魂魄深处。 说她邪恶也罢,残忍也好,无论如何她也想要面前这个笨蛋知道—— “哦。” 出乎意料的,面对面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女人,并没有露出“出乎意料”的表情。 她极平静地点了一下头,然后递出一张名片。 “我知道了。拿着这个,现在去最近的五星级酒店住一夜,食宿全免。明天下午我会把他支开来找你,然后带着你玩遍花花世界。” 女奴有些错愕。 “你难道一点也不好奇……” “你是说,当年杀他的凶手吗?” 安各缓缓道,话音很沉,很静,但每个字都非常有力。 就像背着沉重包袱的骆驼在沙丘中一步步前行。 “我好奇。我知道。我会向你求证。但现在很晚了,请你离开我的家,远离我的家人。” “……”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523节 愣了半天,女奴突然笑了。 非常爽朗、开心的大笑。 又像是非常用力地嘲讽自己。 “哈哈、哈哈、哈……原来,你没那么蠢啊?” 安各不再答话,她当着女奴的面关上了家门。 【数十分钟后,地下室】 桌上满是摊开的经书与符箓,洛安正埋首研究一根闪着红光的玉石簪子,却听见结界外传来异常沉闷的敲门声。 一下,两下,三下,敲得慢吞吞的,昭示着来人低落的心情。 毕竟这栋房子里除他以外的所有人都不是敲门慢吞吞的个性,妻女那种急性子一旦慢下来,就说明她们不太高兴。 而且,这个时间,也只会有一个人来敲他地下室的门。 洛安犹豫片刻,还是快速收拾了一下桌面,起身去开门。 妻子站在门外,裹着一件浴袍,身上透着湿漉漉的水汽。 她是肉眼可见的消沉——没吹头发,短发贴着脖子滴水,脑袋还向下耷拉着。 这让洛安把原本那句“有事吗,我在工作”都吞了进去。 “……怎么了,豹豹,发生了什么……” 没发生什么,就是遇到了一个讨厌糟糕又恶劣还异常绝望的人。 照了一面很坏却又很真实的镜子,被提醒了一直想忽视却忘不了的可怕事实。 ……安各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低着脑袋摇了摇。 洛安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 湿漉漉的,哪里都没擦干,洗完澡就跑来了吗? 他回望了一眼自己桌上那些研究资料,但只花一秒就掠了过去,抓住她的手往外走:“先去浴室吹干头发,然后再……” 妻子却又摇了摇头,错过他,一步跨进了地下室。 虽然耷拉着脑袋,但她目标非常明确,就是踩着台阶吧嗒吧嗒朝下走。 洛安只愣了两秒就错过了挽回的机会—— 妻子很快就跨入了他完全打开的工作间,所有的攻击性防卫措施在她面前全降为零级,就像走进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地下室,她大剌剌地拖过桌前的椅子,坐下了。 举头是铜钱吊,低头是八卦阵,左右是如意葫芦铁尺法印金刚铃乃至各路偏门法器,书架上堆满了装着朱砂黄纸狗血乃至各个植动物部件的宽口大瓶,而桌上随便一本典籍翻开就是之乎者也的封建迷信…… 洛安眼睁睁看着妻子仰起头左右打量,甚至连捂眼吸凉气的冲动都没了。 他只想赶紧转身逃跑。 ——结婚十年多,这是妻子第一次踏入他隐藏在地下室的工作间,一个塞满了各类邪门歪道器具的天师研究室,封建迷信存在于这里的每一丝空气。 而安各当年可是看见他背包里风水罗盘就要破口大骂的人,再怎么缓和了接受了,乍一看见这些也…… 【带着你这些破玩意滚出我的房子!!】 洛安不禁往后退了两步。 可下一秒,到处打量的她就抬头看了过来。 “去哪里,”她说话的声音很低,但也软软的:“帮我吹头发啊。” “我、我出去给你拿吹风机……你也应该去浴室……” “不要,这里塞了这么多玄幻道具,肯定有能烘干头发的东西。 “……” 安各冲他伸出双手。 “就想坐在这里,你工作的地方。过来帮我吹头发吧。” 洛安……洛安还能说什么。 难得见她说话这样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撒娇…… 他走过去,划手拿出抽屉里一颗火玉,直接抛在半空,后者徐徐展开宝光。 安各身上的水珠很快就被均匀烘干,她仰起头看向那颗违反了科学的迷信宝器,而他屏息等着她发表后续的叱责。 片刻后,她重新低下头,又伸出双手。 坐在椅子上,她抱住了他的腰。 “既然有不需要拿吹风机就能烘干的方法,”声音小小的,因为她已经把脸一点点埋进了他的家居服,“以前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呢,这样就可以省下举吹风机的手,多抱抱我了。” 洛安:“……” 好吧,不是装的,这次是真在撒娇。 大半夜的突然做什么…… 他心里一会儿怀疑一会儿抱怨,但身体很诚实地把人反抱紧了,轻轻地拍了拍背,又弯下腰,亲了亲她逐渐蓬松的发顶。 好半晌没有回应。她就只是闷闷地贴在他怀里。 “呃……豹豹?究竟怎么……” 洛安有些莫名,但很快就感到了衣服上的缓缓蹭动。 她埋在他的家居服里,脸一点点往上蹭,然后“啊呜”一口咬住了第三颗衣扣。 洛安:“……” 洛安低头。 就见到豹豹展示了相当好的牙口——她不仅啊呜一口咬住了,还“吱”一声把那颗扣子咬下来了,然后很重很重地“呸”了一口,偏头把扣子吐在很远很远的角落。 “它今天被别的女人摸过了。”对上他的视线,豹豹的眼神委屈又沉闷,“它脏了,不准扣,重换一颗。” 洛安:“……” 洛安呆滞地捂住了自己敞开的衣领,有好几分钟没想起来告诉她: 今天穿出门的衣服早扔洗衣机了,而这件是我回家后更换的无辜家居服。 “……怎么,你有意见啊。” 好几分钟后,洛安仍未想起自己该想起的真相。 他只是缓缓地往上指了指。 “那个,其实她不仅摸了这边一颗衣扣……” 第325章 第三百零七课 臭小鬼的烦人特征往往来源于家长本身 【晨, 八点半,二楼】 安洛洛小朋友欢快地睁开了眼睛。 她从睁眼的第一刻起就是无比欢快的,因为今天的自己并没有被闹铃的声音唤醒, 也不用遵循上学时那固定的七点生物钟, 即使常年在早晨七点之前醒来早形成了习惯, 这一次也是睁开眼,翻个身, 悠悠闲闲地又睡了一小时的回笼觉—— 所以,当她在八点多从小床上坐起, 脑子里只有两个轻松又愉快的念头。 一,我睡过了早读课整整一个小时。 二,这是暑假,压根就不用去上学。 “啦啦啦, 啦啦啦,暑假第一天,暑假第一天, 我不用上学~不用上学~” 安洛洛太快乐了,眼前的一切便也变得无比快乐非凡。 阳光正好, 空气正好,就连从后花园飘进窗户的花香都是正正好。 一手拍开折磨了自己整整一学期的闹钟, 睡足了十个多小时的小朋友三步并作两步, 嗒嗒嗒跳下床, 就往楼下走。 “妈咪妈咪, 快起床咯, 我们今天去玩吧, 水枪大战也好海滩沙堡也好游乐园也好——” 她太兴奋了,所以下楼时甚至没有故作正经地走下楼梯, 而是一屁股坐上了滑梯,嗖嗖几下就跑近了父母的房间。 “妈咪,妈咪,起床啦,放假啦,带我玩——” 小朋友双手高举地扑向房门。 然后险些扑扁了鼻子。 “……咦。” 扑不开了,怎么回事。 安洛洛这一扑有些没刹住车,双手“噗噗”两下拍在门板上,像是小鸭子闷头游泳时撞上了前面鸭的屁股。 痛倒不算痛,就是麻麻的,有点懵。 门板怎么扑不开了……安洛洛小朋友直接闯进父母房间的次数虽然不多,但每次她激动地扑过来,都是一扑就能直接扑进去的啊。 以前,妈妈的卧室门从不上锁的。 今天为什么会锁上…… 安洛洛趴在门上,半晌,努了努嘴,把脸对准了门孔。 “妈咪,妈咪,别睡懒觉了陪我玩,妈——咪——” 片刻,门内响起清晰的脚步声。 “妈咪——” “别吵。” 却是爸爸拉开了门。 他有些衣冠不整:长发有点凌乱,身上也没穿着围裙。 安洛洛小朋友更懵了。 她不禁瞅了瞅爸爸身上的衣服——不知为何,那件高领家居服只留下了两枚扣子。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524节 爸爸……爸爸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去,快速合紧了没能扣拢的部分。 他简单解释:“抓坏了,改天缝。” 安洛洛呆呆点头。 其实她想问的不是这个,爸爸的衣服的确偶尔会少点扣子多点线头,爸爸可能隔三差五就去逗邻居家老太太的猫吧,毕竟那个奶奶种了爸爸喜欢的葡萄架—— 她真正想问的是:“爸爸,你怎么不在厨房啊?” 安洛洛一醒来就到处喊“妈咪”,因为只有妈咪会带她去洒满阳光的地方玩水枪大战、沙堡比赛,也只有妈咪会和她一样兴冲冲地期待假期、冲出门到处瞎玩,而这个时间点的爸爸只会待在厨房里为她们准备早饭,之后又为冲出去瞎玩的她们准备好便当—— 可早晨到了,爸爸却不在厨房。 那她的早饭怎么办? 爸爸:“零食柜里有面包,冰箱里蛋糕卷,旁边就是牛奶,你自己倒一杯喝,先看看电视,或者玩玩具。” 接着他便“啪”一声重新关上了房门,安洛洛还清晰听见了重新反锁的锁舌声。 安洛洛:“……” 安洛洛:爸爸忙什么呢,鬼鬼祟祟。 她愣了好一会儿,一拍脑袋才想起来,刚才竟然没去问妈妈起床没—— 也没趁机去看看妈妈是不是在赖床,毕竟爸爸站在门口,把后面堵得严严实实的。 不过,唔,看这样,爸爸妈妈大概是有什么正事要谈…… 是因为邻居老奶奶的猫吗,妈妈要是知道爸爸经常跑去别人家的后花园撸猫乘凉估计会发脾气的,更何况这次猫还毁掉了爸爸的衣服……哎,他们俩大概又要闹别扭吧。 安洛洛小朋友摇摇头,老成地把双手背在身后,晃去了客厅的零食柜。 哎,管不了管不了,翻点面包蛋糕吃吃喝喝,看电视去咯。 假期应该会有经典动画片回放吧……而且妈妈对爸爸发脾气也就是一会会儿的事,很快就能吵完出来,到时候我再让她带我出去玩,啦啦啦…… ——然而,数小时过去了。 安洛洛小朋友相继吃光了肉松面包、香肠面包、菠萝面包,看完了两部动画电影,妈妈才打着哈欠从房间里出来。 头发和衣服都是乱糟糟的一团,相当不修边幅,但家居服却扣得异常严实,衣领都竖了起来。 安洛洛扭头扒住了沙发靠背,盯向妈妈的眼神就像黑暗里的猫猫。 妈妈再次悠闲地打了个哈欠。 “哦,洛洛啊,早上好宝贝,你手边还有面包吗,给我也来点……” “不早了妈咪!”小朋友悲愤震声:“都中午了!中午了!太阳公公晒屁股了!” 安各心想我哪知道太阳升到了什么高度,某人兴起时连卧室里的窗帘缝都恨不得黏起来。 ……虽然这次也不算通宵,后半夜她就迷糊睡下了……然后早上又被迷迷糊糊地拽起来…… 安洛洛小朋友可不知道妈妈正在困困地回忆什么少儿不宜的内容,干等了一上午,她太悲愤了,不停在沙发套上锤着小拳头。 “妈咪我想出去玩——睡什么懒觉啊天气这么好——陪我玩带我出去玩——” 安各嗯嗯啊啊地随口应着,便坐在女儿身边,拖过一袋面包撕开。 她瘫在沙发上,跟嚼干粮似的吃下了面包,仿佛是刚经历过千里行军的穷苦士兵。 背景音里女儿的吵吵嚷嚷持续了好一会儿,小孩嚷着嚷着还黏过来摇她手刷存在感,安各嘴里一直说“好的好的好的”也没成功把她安抚下来,就快被女儿摇匀了……说实在话,她现在也没什么力气起身制止她、和她打闹…… 可片刻,被摇动的安各终于静止了。 她抬头,看见老婆走过来。 而自家女儿登时跟见了猫的老鼠似的坐直了腰背:“……爸爸,我刚刚没有干什么哦,我只是跟妈妈握握手。” 老婆扫了她们俩一眼,没说什么,只是抖了抖手上的水珠。 那还带着点洗衣房留香珠的香味,安各估计那是他刚刚洗过的床单。 ……家里有个小孩就这点麻烦,干什么坏事都必须第一时刻收拾整理、清洗证据,偷偷摸摸鬼鬼祟祟,仿佛是犯人处理犯罪现场。 洛洛宝贝放暑假了,以后这样的机会会更少吧。 安各不禁有点愧疚,毕竟老婆勤勤恳恳收拾整理时她在呼呼大睡,老婆系上围裙准备午饭时她还在呼呼大睡,昨晚她趁着咬扣子的借口一股脑地咬了他好多口,到后来根本数不清老婆身上有多少牙印,因为后半夜她又呼呼睡过去了……老婆也没生气…… 而且,一想到自己今天接下来要瞒着老婆干的事,她就更愧疚了。 就像每个自觉做了对不起对象的破事的家伙,安各怀着满满的补偿心理,拉了拉老婆的手。 “老婆,”她笑,“早上好啊,来给我亲一口。” 老婆并没有感动,他的目光立刻显露出了狐疑。 大抵就是“你对我态度这么好究竟有什么阴谋”。 安洛洛哇哇怪叫:“亲什么亲,妈咪快带我出门去玩啊,待在家里亲爸爸有什么好玩的!” 安各:“……” 安各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同情,因为老婆略带狐疑的目光很快就被旁边的小笨蛋吸引走了,化作威压十足的严厉眼神。 安洛洛:“……不不,我刚才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有说待在家里陪爸爸很无聊的意思,也没有拼命缠着妈妈出去玩……” 他略一颔首。 “你们两个,午饭快好了,去餐厅吃饭。” 安洛洛小朋友立刻就露出了“耶竟然糊弄过去了”的庆幸表情,但安各估计他完全能看懂刚才发生了什么,只是,某种意义上,他默认了自己要为女儿无聊了一上午的事负责任,便睁只眼闭只眼地放过了。 一见他心软,安各就想变本加厉。 “可是我不想现在吃午饭,刚吃了一大块面包……洛洛吃面包零食也吃饱了……老婆老婆,我想吃很久以前我们度蜜月的时候你给我烤过的那种小鸡腿,肉特别特别嫩的小鸡腿,你做给我当下午茶吃嘛。” 老婆皱起眉:“你是说山林里的小野鸡?那我得去很远的深山里捉才能……” “可是老婆,我想吃嘛,今天特别想吃那个小鸡腿。” 安各故意长长地叹了口气,“我好累,又热,没什么力气和胃口吃大米饭,就想啃点小鸡腿。” 老婆立刻犹豫起来。 一旁的安洛洛似乎领悟到了什么,赶紧添油加醋:“对啊对啊,爸爸,我刚才一直在吃零食和面包,也吃饱啦,外面好热中午不想吃饭,我想和妈妈一样啃点小鸡腿——” 妈妈明显是故意支开爸爸的,接下来就能带着我大玩特玩啦!说不定还是玩爸爸绝不允许的超刺激活动呢! “老婆——” “爸爸——” 双重吟唱,洛安当然是扛不住的。 不管是因为他又累又没胃口的妻子,还是可怜巴巴吃了一上午零食的孩子…… 既然这么想吃要跑很远才能搜集的食材,那也没办法。 “……好吧,那你们在家里等着,我大概两小时后回来。” 安各和安洛洛同时在心里比了一个耶。 紧接着,她们俩目送洛安出门后,又同时从沙发上蹦起来。 “妈咪!妈咪!快带我出去玩!去哪里都没问题,尤其是爸爸平常不允许的——” “洛洛宝贝你超乖的啊,再看一会儿电视乖乖等妈咪回来,妈咪临时有点事要出——” 两个人同时卡壳了,又同时看向彼此。 安洛洛小朋友先一步嗷出声。 “妈咪你出门不带我玩?!你要去玩什么刺激的好东西不带我玩??” 妈咪要去见一只挺危险的附身鬼,还要带她出入脱衣舞俱乐部,怎么可能带你玩啊? 安各头疼:“这样吧洛洛宝贝,妈咪把你放到全封闭的充气儿童城堡再……” 安洛洛:“我不干!不管妈咪要背着爸爸玩什么,都必须带我一起,否则我立刻打电话跟爸爸告状!!” 安各:“……” 这臭小鬼。 “妈咪要去的地方真不能带你一起——” 关键时刻,安洛洛小朋友的聪明才智总能最大限度发挥,判断力敏锐得就像警犬。 “哦,所以妈咪要去限制级的地方,小孩子不可以去的地方,”她冷哼,“酒吧、舞厅、还是俱乐部?总之就是挤满各种好看大哥哥的场所吧?” 安各:“……” “那我要告诉我爸爸了。我这就给他打电话。1,2,3……” 安各:“……” 安各:“带你去带你去,赶紧挂断你爸电话!!” 第326章 第三百零八课 没有基础没有经验是无法靠瞎摸创造奇迹的 【时间倒回数小时前, 清晨,室内。】 远在小孩还没起床的时间点,安各就迷蒙地睁了眼。 她起初只有一个想法。 今天是周几? 周一……还是周二……要抓紧工作……只有早点快点结束工作才能尽情在暑假陪女儿…… 但很快, 她就清醒了, 从自己数十天前的状态里醒过来。 因为旁边人靠得很近很近, 他的动作很轻很缓,但那绝不是正经早晨起床的动作, 他明显不打算出门去买菜。 因为手上动作再轻再缓,他也把她睡裙掀起来了。 哦, 安各迷糊地想,那大概就是工作清闲的周六了。 老婆记工作日程表比她自己记得还清晰,他绝对不会在正经的工作日打扰她的睡眠。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525节 ……其实打扰也没关系啦,反正她是老板, 迟到早退没人会说,别说在工作日早晨,偶尔在她办公室里也没问题……她老早老早就想试试漫画里的办公室play, 面红耳赤被欺负得不敢大声的人妻嘿嘿嘿……刷完数本上班族ntr后她火速把办公室的一面墙改成了单向玻璃…… 呃,等等。 ntr、漫画、玩法等等关键词再次划过安各混沌的脑子。 一个个的, 就像被点开的涟漪,她再次清醒过来。 漫画玩法好像试过了。 ntr兴趣什么的也早暴露了。 虽然办公室还没试过, 但总体的实际体验远差于想象中的美好与刺激, 那家伙根本不是单纯人妻, 跟他玩只会被他气死。 她已经努力工作了很久腾出了相当多的空闲时间, 女儿的期末考试和运动会都举办过了, 暑假已经开始, 而她…… 【没什么,只是工作上的同事。】 ……她度过了一个丰富多彩的昨天, 又度过了一个过于跌宕起伏的昨夜。 以至于一觉醒来后直接遗忘了之前几十天内发生的事,浑浑噩噩,弄不懂今夕何年。 絮絮的吻沿颈侧滑下,依旧是他最偏爱的侧面。 安各慢半拍地看向这个罪魁祸首。 室内昏暗,窗帘从昨夜开始就是紧紧闭合的,连太阳来窥探的权利,某人都吝啬给予。 但他们距离足够近,了解度又足够高…… 根本不需要明亮的光线重点照耀、看清。 洛安当然能注意到妻子苏醒后,无言盯来的眼神。 而安各哪怕没睡醒,也能感觉到他笑了—— 很淡也很愉快的笑,吻她的嘴角轻轻上翘,完全没有罪魁祸首的自觉。 ……虽然在这种时候,如果他再来句无辜的“对不起”,她会更加生气就是了…… 安各便继续盯着他瞧。尽管她什么也看不清。 美丽的容貌、惊艳的五官、通透的眼睛、长长扇子般的睫毛…… 这些,其实都不重要。 安各第一次在恍惚中明白,她如今并非被这个人的面貌所吸引,无光的环境里,仅仅是盯着他的影子都足够加速心跳。 她只知道她又被丈夫缠住了。这就够了。 耳鬓厮磨,肌肤相亲,哪怕无言又无光,掠过自己肩头的长发依旧令人发痒。 “……可以吗?” 当然了。 安各便默许了接下来的一切,即使她还带着点初醒的茫然。 好一会儿后,她全部的神思终于回到今天、今时、今刻,便忍不住在想—— 如果突然坦言“你昨晚搞得我脑子发昏,差点就遗忘了半个月来的所有事”,他会不会吓一跳,然后略显狼狈地别过头呢? ……还是会更加得意愉快地做小动作,昏暗的光线也掩不住他那被夸奖后的小开心。 安各以前会觉得,安安老婆绝对会做出前面的反应。 安各现在则觉得,后面的反应说不定也很适合他破烂的心理,只是表面上演出前面的“羞涩狼狈”给她看罢了。 ……谁知道呢。 动作重了起来,她微皱起眉,能感受到胸口的皮肤再次落下细碎的吻,那些吻的角度比刚才平了许多,他不再轻笑了,只是认真的安抚。 明明就很了解…… 【你想知道他的秘密吗?】 却又总有遥远的时候。 昏暗的室内,安各伸手摸过他的肩膀,昨晚的牙印触感无比鲜明。 她摩挲着,很久,又或许只是几秒钟。 询问脱口而出。 “你疼不疼?” 正缠过她侧腰的人动作一顿。 再开口时他听上去比平时哑了点,但没有生气,只是很无奈。 “这话,该由我问你。” 哦。 安各心想你不是早就习惯我不按常规来吗,况且由你来问“疼不疼”这种问题就像是医院里的医生问来看病的人“你得了什么病”……显而易见又毫无作用的废话,你明明很清楚吧,所以有什么好多问的。 安各一直很烦他这习惯,又不是第一次了,次次都要问一句“疼不疼”,搞得她这个原本想催他快点重点粗暴点的老司机次次都支支吾吾不好意思,然后憋出一句特别娇气的“轻点,疼”,跟个小处女似的……烦人。 想想就来气。她捏了他胳膊一把。 “疼?” “……嗯,再轻点。” 烦人。 烦人的家伙便又缠紧了她,安各原本放在他胳膊上轻捏的手,很快就忍不住掐紧了。 她原本还有空怜惜那几颗有些深的牙印,但没了理智后,又在原位留下了更多更深的牙印—— 侧面这个角度,实在太致命了。 哪怕无光,被蛊惑进圈套,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可这不是一个寻常又轻松的星期六,安各心里装着许多事情,想起昨夜后就一并想起了整个昨天,有太多太多重要的问题沉积,她不能再轻易抛去理智沉迷这种—— 她忍不住推了他一下。 非常轻微的一推,力道比她留牙印时小太多了。 可他立刻就停了下来。 “……抱歉,有点过头。” 或许是自觉缩短了她的休息时间,又或许是对今早少有的放纵有些愧疚,他依旧没有生气。 “你继续睡吧,才六点……我很快回来。” 安各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感觉到他离开去浴室的动静,又昏沉了不知多久后,感觉到枕边重新陷下一块。 她的确挺累的,昨夜到今早,满打满算只睡了三四个小时。 可昨夜是她自己抢先开始,抱着抱着就扑过去撕人睡衣——今早也是她点头默许,所以并非他胡搅蛮缠,他也完全可以不道歉,不停下来。 安各以前不懂,现在她明白,临时停下很难。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忍让,这只是出自于对方能压住生理需求的关爱。 “很难受吗?” “……豹豹,没必要问我这种问题。” 她不理,翻过身去,用脸用鼻子去蹭掉那些冰冷的水汽。 这种拥抱很方便取暖,全部埋进他的肩膀,贴紧胸口带来的感觉也非常能安慰慌张的心情。 “……我好不容易才洗好,豹豹,别这样。” 竟然又没生气,他是佛祖吗,脾气这么好的—— 豹豹不管不顾地继续抱着人呼噜噜,力求用自己的体温去覆盖凉凉的感觉,就像在补偿什么似的—— 而她很快就感觉到了和他佛系表现完全不同的地方。 他长叹一声。 “豹豹……” 安各垂眼,挡开了他阻止自己的手。 她一点点爬出了被子,直起腰坐了起来,又仰脸去亲他。 然后在他耳边小声说:“让我摸摸,好不好。” “……不行。我再去洗一次冷水就……” 可安各已经很有先见之明地整个贴上去了,他不会舍得甩开她的,只能在床沿僵持。 “让我摸一摸嘛……” “不行。” 头扭过去了,动作也带上了躲闪的意味,耳朵亲上去有点烫烫的。 现在是真的害羞又狼狈了,安各又吻了吻他的耳朵,确认了这是绝对真实的反应。 “安安,求你啦,感觉它很辛苦,我想摸摸啊。” “……别这么说,也别用这种认真恳求的态度……” 声音在抖,这份过头的羞涩与矜持肯定不是表演了。 但安各正完完全全贴着他,她能感觉到某部分是完全相反的毫不矜持。 ……嘛。 这个人总是太优先考虑她的需求,这是很温柔的表现,但也是很大的缺点。 不用说出口,只轻轻一推就能让他停止结束; 相反的,如果发自内心恳求,在某个恰到好处的时机认认真真出口—— 他终究是无法拒绝自己的,安各非常清楚。 今天,这个昏暗无光的早晨,这个隐秘又亲昵的周六开头。 她终于得逞了。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526节 虽然他没容许她开灯,也没容许她拉开窗帘,所以她完全无法得知更多更近一步的形状或细节——结婚这么多年了作为妻子还对它不清不楚,这真是荒诞又无奈。 但安各知道,有一次退让,就肯定会有第二次的。 就像去他的工作间,昨夜只是踏入那里几分钟他便异常的紧张与不自在,而总有一天她会变成常驻那里的空气。 有太多重要的问题积压在心底,但她绝对有一步步解决的耐心。 所以……这个人…… 【你是说,杀他的凶手?】 还不够。 她必须、必须付出更多才行。 赎罪也好、补偿也罢,不管奉献出什么…… 【你疼不疼。】 【很难受吗?】 想问出来。 不止于暧昧的、昏沉的、理智被冲昏时的亲热,她想在更严肃更正式的时刻这样问出来。 而不是变成个没用的哑巴,关键时刻只想埋到他怀抱里蹭蹭亲亲,乱啃乱挠到处留印……好不容易控制住脾气却控制不住自己的牙和指甲,她到底为什么…… “唉。” 不知道几点,不知道几分,她又从昏睡中醒来。 他开门走过来,轻声提醒她快到中午了,可以准备准备,起床吃饭。 门缝终于让盛夏的光线溜进了房间,客厅里放动画片的电视机也消除了之前耳鬓厮磨的暧昧。 安各揉着眼坐起。 清晰看着对方走进洗漱间给她挤牙膏,系着日常用的围裙,她忍不住叹了第二口气。 “唉……” 他的背影顿住了。 “……豹豹,今早,是不是很难受?对不起。” 又是问她难不难受的,又是主动的对不起。 安各皱眉,见到他回头时那晦涩的表情,才反应过来他是为什么而道歉。 她立刻有点难受。 更有点生气——第一次能近距离碰碰它可是大进步啊,她明明很开心想要继续努力,但这家伙是什么表情啊,就好像我不是跟自家对象耳鬓厮磨而是到外面碰了脏垃圾—— 但这理应是个美好的早……中午,她想起他清晨时还挂在眉梢眼角的愉快笑意。 安各便长长叹了第三口气。 “是啊,特别难受,只让摸不让口,哪有男人这样的哦,又不是黄花大闺女,小气。” “……” 对象满脸的愧疚与不安登时消散,他把挤好的牙刷往漱口杯里重重一扔,然后抱起早晨时拆下放进筐里的床上四件套,转身就走。 “喂——只有黄花大闺女才会像你这样一被调戏就生气走开——脸皮这么薄将来遇到流氓该怎么办哦——” 怎么办,洛安抱着脏衣篓恨恨地想,和一个新世纪大流氓结婚扯证孩子都有了,还能怎么办。 “闭嘴刷你的牙,不难受就赶紧刷完牙赶紧出来吃饭!!” 所以,到底为什么要频繁地问啊,“难不难受”“难不难受”,她只是做了几次成年人该做的事情,又不是得了一碰就碎的重病……明明更应该由我来问你…… 然而,很快。 ——不到一个小时,安各就领悟到了对象那堪称过分频繁的关心,与他之后处处的妥协与心软——因为严格意义上他并没有“吃饱喝足”,所以这不出自于某种微妙的餮足情绪,也真不是他又妄自菲薄地自我贬低—— 丈夫频繁又犹豫的询问“难受吗”,是根据事实,发自内心的。 一整个上午,哪怕是迷糊亲热时她都揣着心事,所以完全没注意到,直到被女儿胡搅蛮缠一通,迫不得已答应带她一起出门—— 走进车库,拉开车门,安各握住方向盘。 后座的安洛洛小朋友尖叫一声。 “妈咪你干嘛!”她惊恐地瞪着主驾驶座:“就算你心里并不想带着我一起去,也没必要用车祸威胁我吧?别别别——妈咪你握紧方向盘啊,别抖了啊啊啊啊!” 安各:“……” 安各低头一看。 清晰看见自己抖成帕金森的手,手里那抖成帕金森的方向盘,与被带动的在车库停车点里就蛇形扭动的整辆车。 左压线,右压线,还刮了她右侧跑车三道杠,把左侧横杆狠狠撞歪,这要是在考科目二,铁定扣几百分原地结束考试。 安各:“……” 靠。 安洛洛小朋友死死抓着自己的安全带,虽然妈咪还没开出车库上路,但这位拥有极强安全意识的小朋友已经设想到接下来一二三四五场车祸了。 她不禁再次大喊:“妈咪你干嘛了啊!你一个老司机之前拿这只手干了什么才会把方向盘抖成这样!!” 安各……安各当然无颜向女儿解释“妈咪之前拿这只手干了什么”……安各只能踩刹车,拉手刹,拔了钥匙急停后深吸好几口气,再带着骤然滚烫的脸一并低到低低的黑暗里。 靠。 ……他豹豹的!豹豹的!有必要这么夸张吗?而且原来我有这么弱的吗?? ——那是当然的。 众所周知,第一次,尤其是零经验零基础的两个人的第一次—— 除非奇迹发生,否则绝不可能舒服愉快,只会是一场大型灾难事故。 虽然蜜月时在温泉酒店的那一夜也是零经验的两个人的“第一次”,但那是由洛安主导的,他仔仔细细做过的调查翻过的资料绝不算“零基础”,再加上纯阴之体天生冷淡、阴阳眼擅读人心、观察力与五感乃至自制力早就被训练得出神入化—— 控制好自己给对象一个美好的体验,对他而言,并不是难事。 而今天早晨,那个大家众所周知具体是什么的“第一次”,是全部由安各主导的。 然而,在这方面,两个人全部经验为零,基础为零。 洛安不可能也没兴趣去接触那些愉悦男性用的资料,安各就更别说了,她再怎么口嗨再怎么流氓也不可能仔细调查练习这种事,毕竟她只是想摸摸老婆的每一部分,但她对普世男性的愉悦点没有丝毫兴趣…… 于是从零开始跌跌撞撞地摸索,没有指导也没有实时反馈,一个好奇又茫然地到处摸,一个狼狈又不安地扭着头…… 结果就是白纸般的豹豹在昏暗里瞎摸索了半天,连看都看不了,她只能一头雾水地想着“是不是速度越快感觉就越好啊”,然后就跟飙车似的死磕速度,手腕上下翻飞上下翻飞…… 然而,冷知识,男性的身体不是钢做的,天师再能抗也有极限。 纯阳之体安猛豹的手劲能把寻常男人直接握趴在地,一紧张那更是无法控制,而且她压根就找不对位置也没有半点技巧…… 洛安完全·绝对·没有一丁点感到愉快。 一声不吭地忍住痛嘶和冷汗,时不时稳住颤抖的声线,在对方犹疑提问“你感觉怎么样”时表示“是的很舒服”就是他对豹豹最宽容的爱。 ……只是,同样众所周知的,没办法感到愉快是不可能顺利结束的。 于是洛安默默忍了很久。 茫然无知但努力的豹豹也默默提速了很久,不管多酸多累也坚持继续不喊停。 最终结果是忍无可忍的洛安偷偷对准妻子施展了催眠法术,然后在她醒来后表示“嗯结束了清理过了豹豹很厉害感觉超好的”。 能把最守规矩的天师逼到在卧室里当面对妻子放催眠术,某种意义而言豹豹的确超厉害…… 但代价就是现在,她发现自己整只手都仿佛化作一辆燃尽了所有使用能力的二十年手动挡老破车,手腕抖得没办法握紧方向盘…… 于是没办法开车带女儿出门,也没办法自己开车去办事了。 安各今天要去找的那个女奴号称“是你的前世”,要去的地点又是脱衣舞俱乐部,出于种种理由,她无论如何也不想让任何外人来接送自己和女儿的出行…… 那给童童秘书打电话? 但童童秘书和老婆处得太好了,如果是她来接送自己那绝对有向老婆泄露行踪的可能性,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老婆知道…… 安各羞愤无比又焦头烂额,趴在方向盘上想了半晌,最终开口:“洛洛宝贝,下车吧,今天妈咪就带你坐地铁试试……” “嘭嘭,嘭嘭。” 可她话说得太晚了,而车窗恰好在这时敲响了。 安洛洛小朋友欢天喜地的扑过去,摇下车窗,而安各惊悚地看见了窗外老婆的脸。 后者面带微笑,还提着出门捉鸡时带上的塑料袋。 “我麻绳忘了,就回来一趟,结果发现你们不在家在车库……” “爸爸爸爸!!”安洛洛小朋友那嘴巴就跟机关|枪,“妈咪因为我发现她要偷偷去脱衣舞俱乐部又威胁她,所以就要用左右摇摆的方向盘大法报复我!!” 安各:“……” 安各真想捂住这臭小鬼的嘴,但她手腕还在抖。 她只好眼巴巴地看向老婆,手腕还在抖。 老婆的身上没有显露出杀气,依旧面带微笑,但安各很怀疑那微笑只是暴风雨前的平静,他似乎下一秒就会拿塑料袋直接套自己脑袋。 安各……安各颤巍巍地举起了自己还在颤抖的手。 “老婆……呜呜……” “安女士真是身残志坚。这样了还要耍花招支开我,然后去看其他男人跳脱衣舞。” 老婆的微笑愈来愈明媚:“好吧,那为了奖励安各女士的坚定意志,我来载你们去脱衣舞俱乐部。” 安洛洛小朋友欢呼雀跃,只有安各女士颤巍巍摇头。 可她微弱的摇头是无效的,洛安一把将她拎去了后驾驶座,自己坐上了主驾驶,方向盘打死,一脚油门就飙了出去—— 安洛洛小朋友的欢呼被跑车极强的推背感呛在了嘴里,而被驱逐到后驾驶座的安各女士用颤抖的手抱紧了自家女儿。 “老、老婆……” “安各女士,请别和你的司机搭话,影响我开车。” “可、可是老婆……我手好酸……呜呜……我不是故意的……”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527节 “安各女士不要乱哭,你手再酸再累不也有劲去看脱衣舞。这么想看就去看。我亲自带你去看。” “老婆、老婆我难受……” “我不是你老婆。你老婆刚才跟我说他要跟你分床分房睡,去外面一个人住,一星期后再见,安各女生,你可以尽情在这一整个星期快乐自由地欣赏别人脱衣舞。” 豹豹:“……” 豹豹:“我不是安各女士!我是豹豹!我是你家的豹豹!” 司机冷酷地又一脚油门踩下去。 “安女士,我家没养动物。” 第327章 第三百零九课 超级优秀的洞察力也有届不到的东西 有种说法是儿子要糙养, 女儿要娇养,虽然偏颇但也包含着点道理,安各却不算很赞同—— 不管儿子女儿, 自家的宝贝当然要多多宠爱, 疼惜娇宠, 那都是应该的。 但同时也要教给她/他独立维生的手段,对周边环境的观察能力, 关键时刻做出正确决定的判断力……机灵点总比笨点好,去骗别人总比被别人骗好, 学习不好不要紧,不会赚钱也不要紧,哪怕将来躺在家里不上班就靠继承她遗产过日子也ok,只要女儿开心自由怎样都好, 反正她的钱完全足够女儿挥霍一生—— 只是,再如何娇宠,女儿也必须要眼清心明, 作为一个极优秀的商人,“会洞察, 会判断,能够正确选择”几乎就是安各对安洛洛的最高要求了。 她自觉这要求已经很夸张, 比起“成绩优秀将来拥有稳定工作”, 要求一个小孩拥有能把局势判断清楚的洞察力与清醒的独立思考能力难多了, 有多少成年人活了大半辈子也不能说“脑子清醒”—— 然而, 从小就被她当宝贝宠大的女儿, 却出乎意料的机灵, 那双眼睛漂亮又通透,总能看清许多东西。 自去年她彻底完成了管理层的建设与重构, 把重心转移到家里,完成稳定上下班后…… 安各便逐渐认识到了,小丫头片子平常看似憨憨傻白甜,关键时刻却鬼点子层出不迭,只要是为了她自己的目标,任何人的命脉都能一眼看准、然后一句话捉住。 这是天赋异禀,还是有人在悉心培养呢? 早在那时安各就隐隐有了猜测,那双茶色眼睛与记忆里的另一双实在太过相似,只是她无法越过理智去肯定那个荒谬的猜测—— 反正洛洛宝贝成长得好是大好事,何必那么纠结具体原因。 为她骄傲就好。 ……只是,凡事都有另一面。 大家说女儿要娇养是因为大多数人都喜欢被依赖被撒娇,笨一点也没什么不好,而太聪明的家伙总令人想敬而远之—— 前几个月安各接到她电话听见告状“爸爸又有危险的小秘密不告诉我,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糊弄我,妈咪你快来康康”,赶到快餐店看见老婆又僵硬又慌张的神情时……就该明白的。 不需要太强势,也不需要太柔软,安洛洛小朋友只需要笑嘻嘻地说出某个人的秘密,掐七寸般掐住命脉—— 不管是爸爸的小秘密还是妈妈的小秘密,只要她自己判断“这事态需要我插手介入”,便总能找到最合适的角度,在某一方焦头烂额寻找最后一根稻草时,给予致命一击。 譬如“爸爸有一段手臂被切走了”“妈妈要去不正经的地方看帅哥”,这很明显是严重的过线行为,安洛洛小朋友便会以此得到对方给自己买奶昔/带去看大哥哥,但收受贿赂后关键时刻的她绝不会帮忙打掩护,而是第一时间卖了对方—— 譬如“妈咪是爸爸给我买了好多东西吃不让我告诉你”“爸爸我没有想去看什么大哥哥妈妈是为了封口才要带我一起去的”…… 之后当事人东窗事发,惨遭审讯,她又收起手继续一副傻白甜的小模样,跑去沉浸奶昔汉堡或好看大哥哥,反正态度撇得一干二净,绝对—— 【半小时后,首都市区,某家俱乐部】 安各呆坐在包厢的卡座上,仰望头顶的水晶灯,并发出长长的“呃”。 安洛洛小朋友则跪坐在另一边的卡座沙发上,两只小手跃跃欲试地伸向液晶显示屏:“妈咪妈咪,你看,这里还可以点歌!点各种各样的大哥哥到包厢里唱歌!哇——竟然有大河向东流!妈咪妈咪,我们点个大哥哥来唱大河向东流吧!” 安各:“……” 她豹豹的。 十分钟前你还在车后座和我抱在一起“啊啊啊呜呜呜”,十分钟后你怎么就状态调整得比我还好,真就兴致勃勃地享受起美男脱衣舞了啊? ……而且这是脱衣舞俱乐部,你这小鬼成天把什么脱衣舞什么酒吧的挂嘴边,实际上你妈咪以前带你去的哪个场所不都是清静正规的休闲俱乐部——所以你懂个豹豹头啊,来这种地方当然不止看好看哥哥摆摆pose,在那边的电子屏上点男人进包厢当然也不只为了听他们唱什么大河向东流!! 安各心中蓄积了许许多多的咆哮,但她已经有气无力,只是继续坐在沙发上仰着头,呆望着天花板的水晶灯。 这间只给某位超级vip使用的私人包厢装潢相当豪华,天花板的水晶灯的确怪好看的,但大部分砸了钱的客人到这种地方来毕竟不是为了看灯。 不知道的还以为安老板是来这里选灯具。 “妈咪,妈咪,这边说要先下订单才能来人,我的付款指纹检验说是未成年人不给付,妈咪你来扫个码……” 扫你个头,真要是点人进来,你爸保不齐真用塑料袋把我们俩一齐勒死。 安各不搭理她,继续呆望水晶灯。 真皮沙发窸窣摩擦了几下,小丫头片子一点点爬过来,伸手摇她胳膊:“妈咪——来都来了嘛——看看大哥哥又不犯法——” 女儿养得太机灵了也不好,见风使舵,心态贼稳,哪怕亲爸被气得飙车飙出120码,哪怕她自己在车上吓得哇哇叫,哪怕…… 哪怕老婆真的一路飙车送她们到了俱乐部门口,又用冷漠陌生人般的嘴脸告诉她“安女士那我就先把车开回车库了,工作结束后我还急着回家收拾行李和妻子分居”,言罢直接调头给了她一记车尾气—— 都这样了,这小鬼转身下地后还能立刻将其抛之脑后继续要看大哥哥,这心态连她也自愧不如啊? 你亲爹!我亲老婆!不要咱们娘俩了!要去家外面住了! ……我对象人都气跑了你还琢磨着点大哥哥唱歌?? 安各的手再次被女儿摇晃起来。 “妈咪——来都来了——” 呸。 安各悲愤道出一句经典台词:“臭小鬼,生你还不如生块叉烧。” 安洛洛小朋友眨眼:“本来就是妈咪自己要来俱乐部看大哥哥的吧,爸爸会生气不是你早就该做好准备的代价吗。” 果然是超强洞察力,一针见血。 “而且妈咪你一直教我‘人可以犯错但必须做好承受错误的准备’,这种情况要么你下决心瞒天过海要么你设想好怎么哄好爸爸……难道你完全没做东窗事发的准备?” 二针见血,妈妈的心被精准地扎出了两个放血孔。 “……呃,妈妈,难道你完全没觉得爸爸会发现啊?你不会抱着侥幸心理,认为‘你跑去看脱衣舞’能瞒过爸爸的眼睛?你怎么觉得这种事能瞒过爸爸啊?” 妈妈沧桑地捂住了心口,连呆滞的充满痛苦的长“呃”都发不出来了。 这臭小鬼。 ……究竟是谁把她教得这么机灵,这臭小鬼!! “反正你爸不要我们俩了,”坐在灯红酒绿的俱乐部,安各悲怆得只想仰天长啸,“他第一次亲自把我们俩送到这种地方,他绝对不会再回来……现在你说什么也没用。” 不可能啊,超级敏锐的安洛洛小朋友默默想道,妈咪你和我都在爸爸眼中“乌烟瘴气不堪入目”的地方,以他的个性,大概是调头飙回家拿菜刀,然后再飙回来,挑选一个合适的俯瞰点蹲守,一发现不对就冲进来大砍特砍…… 就算他还在气头上,但那顶多也是砍完后叫我们俩坐公交车回家吧。 谁让妈妈你没做好哄爸爸预案。 ——安洛洛小朋友再敏锐也不会明白爸爸这次的怒火如雪崩爆发,是陆续累积的恶果,因为今早这样那样的不愉快体验—— 眼见着妈妈已经要在沙发上化作一条仰望星空的掉色死鱼,暂时失去了响应,安洛洛只好叹一口气。 看来这次是真没大哥哥看了,爸爸也应该在拿菜刀回来的路上吧。 想到什么,安洛洛小朋友扭头,爬下了真皮沙发,嗒嗒嗒地跑向包厢墙—— 这间私人包厢在俱乐部三楼,视野极好,有一整面的落地单面玻璃做墙,能把整个俱乐部尽收眼底,而楼下的没人会感觉到被窥探的痕迹。 安洛洛扒着玻璃找了一圈,很快就找到了。 戴着棒球帽穿着大大的黑风衣,两手放在口袋里,面无表情跨进门来的爸爸本尊。 一向爱洁的他飞速跨进了这种地方,挤在红男绿女中间,甚至没顾得上戴口罩。 安洛洛:我就知道。 她有点得意地哼起小调,正要转头报告妈妈“看吧爸爸来啦他不会丢下我们不管哒”,却见爸爸缓缓抽出了口袋里的手。 他真拎着一把刀。 然后真的在舞池中心站定了,漠然的眼神在周围扭来扭去的男公关中来回滑动,仿佛在挑选猎物。 安洛洛:“……” 不是。 爸爸这次怎么不按套路出牌了。 失去了“怒火起因”“大哥哥真正的工作内容”“脱衣舞真正代表了什么”等线索,懵逼的安洛洛小朋友赶紧回头:“妈咪!妈咪!快点啊!大事不好了!要出人命了!!” 安各:酒吧打架关我毛事,老婆都不要我了。 她颓丧地抬抬眼皮,颓丧地翻了个身。 安洛洛:“……” 完了完了完了,妈妈不管,爸爸要真的在这里砍人可怎么办啊! 她赶紧冲向包厢大门—— “靠,臭小鬼,这么想点人我给你点行了吧?老实在包厢里呆着啊,这地方不能到处乱跑,再想看大哥哥也要在妈咪身边坐着,知不知道?” 安各一把揪住了乱跑的女儿,一巴掌拍开电子屏:“喂喂,经理,是我,叫个人上来,挑个最好看最干净又最老实的,单纯聊聊天。” 安洛洛眼睁睁地看着妈咪的语音响在了楼下经理的通讯器里。 而爸爸当然拥有能听清那嗓音的耳力。 只几分钟,门就被嘭嘭敲响—— 妈妈一边揪着她一边继续坐在沙发上仰望天花板,连看都懒得看:“进来。” 于是爸爸进来了。 “安静点,你,坐旁边喝酒就行。” 于是爸爸用手里的刀削开了桌上的酒瓶,就像削梨。 “啧。” 仰望吊灯的妈妈皱眉:“说了让你安静点,喝酒又不是拉电锯,噼里啪啦地干嘛啊?安静。” 于是爸爸把断开的酒瓶嘭嘭扔进垃圾桶里。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528节 妈妈终于不耐烦地扭头去看人:“搞什么,你还发脾气——” 爸爸:“哦。我第一次做这个,业务不熟练,所以不太懂应对客人的道理。” 妈妈:“……老老老婆你你你怎么……” 爸爸:“不知道你在说谁。我现在和妻子分居了,为了赚房租所以在这里打打零工而已。” 然后他又抬手削开了一个酒瓶:“很抱歉,我不该对客人发脾气。” 妈妈:“……” 安洛洛……安洛洛不忍再看,她彻底失去希望,捂住了眼睛。 第328章 第三百零十课 关起门来相互斗法但打开门后却一致对外 女儿在场有时很烦人, 女儿在场有时却能救大命。 安各对天发誓,以她如今对老婆的了解程度,当那把刀在老婆手中嗖嗖旋转、再次砍向酒瓶口时—— 老婆没有直接砍向她, 完全是出自对女儿幼小心灵的呵护。 毕竟亲爸当场捉到亲妈点人喝花酒后激情杀人, 是完完全全的十八禁场景, 不能给小孩子看,只能给警察局的刑侦科看。 ……物证人证确凿, 她的确在这种场合点人进包厢喝酒还被抓了个现形,气氛都烘托得这么到位了, 安各自觉他不真正出手弄死她都是对不起之前的铺垫—— 毕竟她自觉跳进绿海也洗不清自己,阿巴阿巴的解释那叫一个手忙脚乱摇头晃脑,换了安各自己都不信自己…… 可奇迹般的,老婆没弄死她。 老婆只是听着她阿巴阿巴, 默默砍完了最后一瓶完整的酒,便起身,去拎走了捂着眼睛呜呜摇头的安洛洛小朋友。 “客人, ”即便这时,他的语气依旧四平八稳, “这里不是未成年人该来的地方。请让我把这位小小姐送出去。” 捂着眼睛的安洛洛怎么也想不到爸爸最后忍来忍去还是把矛头对准了她——她登时放下了手,大眼睛死死瞪着妈妈“呜呜”摇头——“呜呜”摇是因为爸爸拎过她时直接捂住了她的嘴—— 这是赤裸裸的胁迫行为吧, 虽然正经俱乐部规定了“不许未成年人进入”, 但哪有员工敢这样拎走客人家小孩的…… ——安各不是白痴, 她忍住了吐槽这点的冲动, 否则孩她亲爸就真要变成陌生员工了。 安洛洛眼睁睁看着妈咪疯狂点头, 态度比门口的迎宾还殷切。 “好好好, 你随意,你拎走, 你想干什么都行,不管做什么只要你能消消气……” 安·消气道具·洛洛:“……” 不是吧?? 说好的爸妈来回斗法,她快快活活作壁上观呢?? 又不是她撺掇妈妈来看大哥哥—— 安洛洛对上了爸爸低头看来的眼神,凉薄中透着一丝了然,了然中透着一丝杀气。 【我不想搭理你妈,但你肯定知道所有来龙去脉才会这么欢快,所以待会私下和我老实交代】。 别问为什么安洛洛能读懂这眼神里的潜台词,问就是自出生以来遭受的长期压迫,一位从她的奶瓶掌管到她的饭碗的家长,小朋友读懂他发怒时的潜台词就像社畜多年的老白领读懂上司的脸色。 ……可为什么啊!为什么!她明明只是想看帅气大哥哥……而且爸爸为什么这一次没按套路来,算账找妈妈别找我啊! ——马失前蹄,功亏一篑,嘚瑟了大半天的安洛洛小朋友就这样被怒气值即将爆表的亲爹拎走了,妈妈不仅欣然赞同还一路将他俩送出了门外,站在灯红酒绿的俱乐部门口眼巴巴摇手的模样就像要送老婆孩子去玉门关外—— “妈咪看上去特别想跟我们一起离开,”安洛洛在爸爸的胳膊下绝望嘟哝,“爸爸,带上妈咪一起离开吧,我们都回家都不玩了……” 快让宝贝妈咪回到我身边,快让那个即使喝花酒也不会被爸爸集火的安全栓靠在我身边。 “说什么胡话,”爸爸说这话时依旧平稳,但却比平时说话的音量大了许多:“我已经和妻子分居了,后面那个只是打工赚钱才接触到的陌生客人,我不认识。” 安洛洛:“……” 安洛洛发誓,后方的妈妈绝对听到这话了。 因为她又开始嗷那气又长又结巴的“呜呜呜老婆”,嗷着嗷着就扒着门框蹲到了地上,比留守小狗狗还可怜。 卖可怜的招数虽老土但好用,那一刻爸爸便忍不住微微回头,反正对妈妈他从来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如果不是那一刻妈妈后面瞬间冒出了一二三四五个眼尖的男模瞄着她超级vip的身份趁机拉客,爸爸一定会再次心软的。 唉,功亏一篑啊。 爸爸冷酷无情地扭回了头,而安洛洛小朋友同情了淹没在大哥哥们里的妈咪一秒钟。 但也只有一秒钟,因为带着她走远的爸爸很快就冷酷无情地低下了头。 “现在,说。” 安洛洛:“……” 安洛洛:“我、我真的是无辜的,爸爸……” 妈妈还是输在了与小丫头鬼机灵的一面接触太少,但一手把这小鬼拉扯大的爸爸还不清楚她吗。 他:“给你三秒钟,要么继续拥有快乐暑假,要么明天就去学校集训营认真背书。” 安洛洛:“爸爸我我全部都告诉你,事情的起因是我偷听到妈妈在沙发上和什么人打电话,说要带那个陌生姐姐去玩,两个人约在脱衣舞俱乐部见,所以我想趁机浑水摸鱼——” 【与此同时,另一边】 ——安各还不知晓,自己的底裤已经被女儿噼里啪啦倒得一清二楚。 最后一个“装可怜卖乖”手段惨遭失败,老婆一离开视线,豹豹便化绝望为愤怒,挥斥方遒—— 呸,没有四处征战,她只是带着极低的气压呵斥走了自己身边黏来的花花……不,草草们,还用一个眼神吓退了试图上前拉一批男人给她“相看”的经理,有个装作跌倒直接端着饮料托盘扑过来的小鲜肉,安各直接一脚踹了出去,经理赶紧道着歉把人拉了出去。 年少轻狂时单纯叛逆也好,做生意时必须应酬也好,以为丧偶时胡乱放纵也好——即使安老板见了不少成年人的“花花世界”,但她还真没上手碰过。 这种地方的男人,陪朋友喝酒放松看看新鲜也就罢了,真要肉碰肉的接触,她嫌脏。 ……说她渣也好,歧视也罢,一个个五官端正的大小伙子有手有脚的,去工地搬砖也是为社会做贡献,干什么不好干这个……那既然自己把自己当商品卖给别人,她凭什么把他们当人尊重。 这种地方标榜着“独立女性的快乐国”“诚心诚意地将你看作公主”,实际上就是个色|情场所,与传统妓|院没有高低之分,那些看似风格各异身材超棒还为你尽心尽力的帅哥,也只是些盯着你手里钞票的脏东西而已。 或许她也早沾上了有钱人的坏毛病——嘴上笑嘻嘻的“帅哥”“真棒”夸得再多,内心深处也不过把对方当成花钱买来的玩意儿。 哦,如果要找个准确的词,她这算是“物化男性”? 安各自己知道这不太好。 但她不打算改——“首富是个年轻又花心的轻浮女人”,这标签曾为她带来太多太多不怀好意的男人,所以,认定所有接近自己的异性都是冲着自己手里的钱来的东西,比相信所有接近自己的异性“是诚心诚意地百分百爱我”安全多了。 或许这其中曾有真心爱慕她的人,或许一竿子打死不好……但别人的爱慕关她什么事,她有老婆了,不管老婆是死是活是人是鬼,她也只会有那一个老婆。 那其他的就一律物化成东西。嗯。 ——安各自觉这心底深处的想法太三观不正太独断专横,不符合“阳光开朗大可爱”的定位,所以她从不曾对老婆讲明。 所以她也不知道,如果讲明了,她老婆今天就绝不会生气,会带着孩子留下来旁观她呵斥赶人,说不定还会喜不自胜地举起手机留影。 “我妻子内心深处压根不把这些人当人”,对破烂而言可太开心了,是值得专门设立纪念日庆祝的。 “好耶,今天是我妻子不把那些人当人看的一百天纪念日”……之类。 破烂的点被哄好的理由也是奇奇怪怪的。 但安各此时还不知道。 她继续带着低气压行动,处理了不停道歉的经理和瑟瑟发抖的小男生——脑子喝懵了才敢往她身上试图伸手乱摸吧,踹一脚她都嫌轻,什么东西—— 接着,安各直接出钱把整个俱乐部包下了,赶走了令她看着烦的各色人马,拖过老婆之前留下的碎酒瓶,就在一楼大厅的长沙发上坐下了。 她用很危险的眼神盯着酒瓶。 与那个自称“前世”的戚妍就约在这里见面,她早就发去了定位点,也没心情再搞什么迂回拖延……什么带她看遍花花世界,呸,只这一个约见地点她老婆就快没了,全都是那家伙的错。 不吐出点真东西,她看个豹豹头的脱衣美男啊——即使是“前世的自己”,也休想让她做赔本生意。 “嗯?人呢?你不是在手机上保证说,这地方挤满了身材好的花花美男?” 门口终于进来了正餐,豹豹用极其危险的眼神看过去。 罪魁祸首,老婆跟她闹分居的源头。 “戚妍”捧着一颗甜筒冰激凌,就这么大大咧咧地晃进来了。 “喂,说好的脱衣舞呢?”女奴嘻嘻一笑,“怎么就你一个坐这啊,不会是安老板你要亲自给我脱衣献舞吧?” 呵呵。 安各一看就知道她不打算诚心交易,她立刻提起了面前破碎的酒瓶—— 可她还没把酒瓶“啪啪”摔出去立威,嬉皮笑脸的女奴就僵住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安各心想这附身鬼不会这么怕酒瓶碎片吧,便握着瓶子扬了扬,轻快的语气含着不爽:“你过来。” 而女奴背后,无人也无鬼的黑暗里—— 施展着隐身术的天师正把那柄锋利的刀抵上她的后心,语气比前方的人蕴含着更多的杀意。 “你到底是想看谁脱衣服,跳舞给你看?” 被前后夹击的女奴:“……” 女奴僵硬地举高双手,同时握紧了自己没吃完的冰激凌。 第329章 第三百零十一课 单身狗报复情侣狗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女奴原本没想过自己会被前后夹击, 今早她开开心心地走出酒店,一步路蹦三蹦,还吃着手里的冰激凌。 阳光那么明媚, 天空那么晴朗, 从来没炫过的冰激凌真好吃, 而那个自己安排她入住的酒店拥有一家绝佳的自助早餐餐厅—— 冰激凌自由,想挖多少勺挖多少, 打包带走三大盒也没人管你。 啊,冰激凌, 几千年前可没这么好吃的玩意儿。 当然,女奴还不至于打包带走三大盒,她所使用的毕竟是戚妍的身体,她还不至于让这具身体的主人在自己走之后身患急性胃溃疡—— 舔几口尝尝新鲜罢了, 最重要的主菜还在后面呢。 这是周末,不少人放假出来游玩,往俱乐部去的路上, 她瞥见了不少情侣。 哦,这个时代不下聘不成婚就混在一起亲亲我我的叫“情侣”, 这是她从戚妍的记忆里得到的知识,初始见的时候还很新奇, 现在见多了就觉得……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529节 啧。 谁还没个对象了。 ……她还真没对象了, 现存的唯一一张能用来睹物思人的脸主人也是个狗脾气, 只是想让他陪着多逛逛就出手哐哐抽她, 翻脸不认人的功力比天道还牛逼…… 夫君那么温柔的傻白甜, 怎么就转世成了那个狗东西。 女奴又舔了口冰激凌, 冰冰凉凉的甜味冲淡了舌底的涩味。 【夫君已故】,在跋山涉水来找洛安的路上, 她早就接受了这个事实,毕竟她自己也是个已故之人,留存至今也只是那天道计划的副作用而已。 虽说对着洛安她故意营造出了“如果不满足我心愿我便阴魂不散”的氛围威胁他,但实际上,散去所有怨气的女奴迟早有消散在阳光下的一天,这只是时间问题。 洛安起初不去管她是正确策略,只是女奴特意费劲附身戚妍又特意回来找他的行为令他方寸乱了——涉及安各,他是关心则乱。 名为“安”的女奴或许不会开公司当老板,但她很擅长危言耸听、虚张声势,毕竟是曾经忽悠了一大批奴隶和自己一起反抗神仙的人物。 那第一次的反抗是失败了,但之后的许多次反抗,想必没有失败。 女奴身处监牢时没有后悔,发现身孕时没有后悔,被数千人活活吞吃时—— 更没有后悔,只是化出了那整个年代最剧烈的愤怒与怨恨,从而催生了最古老的猩红阴煞现世,而后者即便被镇压被污染被操纵,却依旧能在千年后杀死当代最强的天师。 女奴从不畏死。 监牢里,一开始,从那帮人的讽笑中得知自己要被公开处刑,她甚至感到快意。 这帮蠢笨如猪的家伙,且看着吧,且等着吧,当我的血洒在许许多多人眼中的时候,你们就会被许许多多的矛对准—— 事实证明她是对的,千年后的世界再无天道与仙人,轮回不过是影视作品里具有浪漫色彩的传说,而不是用来掌控他人生死的权利道具。 她的死很有价值,尽管历史上没有她的名字。 女奴捧着冰激凌走在首都洒满阳光的周末街道上,看着各式各样的人玩耍嬉戏,故意走得很慢,也不急。 她不后悔千年前的惨死。 也不后悔千年后让另一个人惨死—— 虽然这么说有点不公平,但如果能有让夫君回来的机会,她无论如何,也会试上一试的。 ……如今只是试过了,失败了,再也没机会便放弃罢了。 自己的时间也不多,总不能拼命把他唤回来,又再一次在他眼前消失吧。 女奴不想再裹着丑陋的血腥气活下去。她清晰记得那人生前拼尽全力也要净化她魂魄、送她转世重生的样子。 ……傻子。 重生后的我就不是我了,重生后的你也不是你啊。 让我死去,一了百了,这样简单的事怎么就做不到呢? 【有人支付了一双很美的眼睛。恭喜,你不用再公开处刑。】 ……女奴连死都不后悔,听见那消息时,却生出了强烈的悔意。 她悔恨自己,不该为了所谓的大业去利用那样一个傻子。 利益、人情、局势、权力、阶级、革命——那傻子明白什么?他只是个被锁在藏书阁里对外物没有丝毫兴趣的呆子,却偏偏因为自己要通过他夺取资源—— 失去了地位、权柄、婚姻的选择权……到最后,连看见光的能力都失去了。 她该为自发的革命支付代价,她是自愿牺牲——可那傻子懂个头啊,他从一开始只是被利用的道具。 ……被她利用的道具。 她从未与他谈情说爱,每一次行房都是强迫而来,最后离开去起义甚至没留下只言片语,而是把他彻底锁死在了藏书阁里…… 女奴很想说他们之间有情意。 但事实上,她这边是利用过头偶尔会产生的怜悯之心,他那边,就完完全全是被欺骗被操控的单纯吧。 因为他只接触了她一个人,所以做朋友做伙伴做夫妻都是由她高兴,最终救她就像是发自本能不想失去唯一亲近的存在…… 女奴清醒后,来见洛安的路上,独自想了很久很久。 戚妍的记忆里有许多情。年幼时对弟弟的亲情,少女时代对那抹白影的恋情,长大成人后对飒爽闺蜜的友情…… 戚妍,她所附身的这个女人谈情是很温柔的,包容的,而不是像她这样—— 直接榨干了他的眼睛与生命。 女奴喜爱过自己的夫君。 但她现在也明白,自己不配再对他谈情。 只是,深深的,深深的……愧意。 她对他不好。 婚后短暂相处的那段时光里,她从未尽到妻子的责任,将他这个“夫君”真正放在心上。 生前总有太多事远比他重要。起义是她花费了一生也没达成的宏愿,怎么可能有空撕扯儿女情长? 可死后,作为一抹微小的魂魄混混沌沌时她才发现,她这个恶人殚精竭虑算计一生使尽阴谋手段,到最后唯一挂念的放不下的…… 【夫君。】 是曾被她屡次伤害、利用,最后千疮百孔的傻子。 “可这也不是你唆使我妻子出入情色场所的理由。” 手中的冰激凌早已融化,身侧打伞的天师是与那人截然不同的阴沉。 ——五分钟前女奴已经在他的隐身逼迫下缓缓倒退走出了俱乐部,虽然对面安各的表情很凶,但明眼鬼都知道一把抓在普通人手里的玻璃酒瓶和一柄被天师握着抵在背心的刀哪个更有说服力—— 女奴很快就选择了服从后面这个,她被抵着刀一路乖乖退出去,快绕去无监控的小巷时感觉死到临头,便试图晓之以情…… “我对你曾经和你自己丈夫的相互误会虐恋情深不感兴趣,”依旧把刀抵在她背上的狗东西说,“哪怕你们俩当年互捅刀子也不是你现在唆使我妻子看脱衣舞的理由。” 女奴心想这人的确比夫君那个只擅长被骗的傻白甜聪明多了,但看看他已经解开的隐身术又看看他已经带着自己走过了那条无监控的小巷,女奴便明白,这家伙的聪明也好不到哪去。 起码,他听着她刻意卖惨诉苦的话,还是不自觉的减轻了杀意,陪着她走远了。 而她,经过这样那样的忽悠与算计,且不管过程如何曲折如何数次翻车—— 最终不还是在这个阳光灿烂的周末,成功诱引他来到自己身边,“陪着一起逛逛”,是不是? 毕竟洛安抵着刀逼她退离俱乐部后,第一句话就是“离我妻子远点,接下来我会把你看得紧紧的,你别想再做什么”。 女奴非常乐意他这么做,哪怕冰激凌融化也笑眯眯的不计较了——他就是拒绝不了这张脸诉苦卖惨,真笨啊。 ……当然,女奴自己也不明白,当“前世的妻子”笑嘻嘻地表示“当年我被分食再分尸也不觉得后悔只觉得愧对他”,心再冷再硬的人都会动摇犹豫。 那毕竟是一场痛苦到当场化鬼的惨死。 ……因为那个无能的瞎子没办法保护好她才导致的……惨死…… 所以洛安没有立刻动手。 他带着她一路走回了热闹的街边,阳光下。 “你住在哪里,”他皱眉,“我送你回去,立个结界,然后你就在那个结界里老实等死。” 女奴才不觉得把人锁房间是过分行为,她继续嬉笑:“哦,真刺激,现在你要瞒着老婆和我玩囚禁play啊?” 洛安当即就想把刀插进去。 但他忍住了。 “告诉我,交出来,你和她如果还有私下联系,立刻给我切断。” 女奴才不会老实交出来,刺激安各就是刺激他:“我凭什么交出来,你又不愿意给我好处。” 洛安……洛安忍着闷气看了眼手表。 “五分钟,只五分钟,我陪你在这条街上多逛逛。不准唆使我妻子,不准企图接近她,更不准告诉她什么关于阴煞关于前世的事——话说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联系上的,你和她有没有谈过别的?” 女奴不可能告诉他“你老婆其实早就隐隐猜到”,她只是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她还想继续让这人……这张脸多陪她逛逛,所以,现在坦白这个没好处。 要是坦白说“你老婆说不定对你拼命隐瞒的事一清二楚”,他当即就会抛下她回去焦头烂额地圆谎吧。 女奴:“行,说好了,五分钟。那你先去给我买个冰激凌啊,刚才因为你都化了,逛街怎么能不吃冰激凌呢?” 洛安:“……” 洛安咬牙切齿:“你等着。” 也不知道这句等着是“等我买完冰激凌回来”还是“等我回来就掐死你”,听语气更像是后者。 生命威胁总算暂时消失,女奴抱起双臂,眯眼看着他进入冰激凌店的背影。 真的不是他。 却偏偏处处有着他的影子。 转世轮回,曾经她那么排斥的事,却有着这样奇妙的因果。 况且,别的不提…… “他还真是无论何时都没自觉啊。” 女奴伸手,轻轻拍开了从侧颈扎来的酒瓶:“你跟了一路也该放弃了吧,当街杀人不是违法的吗。” 从俱乐部一路跟来的她正咬牙切齿地从小巷里扑出来:“你把我对象忽悠走了!你还让我对象去给你买冰激凌!” 一路听着最后这个小尾巴咯咯的磨牙声,怪吵的。 即使是近距离的抵刀胁迫,即使是不情不愿的五分钟陪伴,他接近其他女人的样子也足以让另一个人气急败坏——这份“我很有魅力”的自觉,几千年了他怎么还是零。 女奴嫌弃地弹了弹指甲上沾的酒精。安各扎来的玻璃片只是急吼吼瞎挥舞而已。 她长叹一口气:“你到底有没有看见他用刀扎我啊?是他胁迫我哎?” 安各:“你让他去给你买冰激凌!他竟然给别的女人买冰激凌!” 女奴:“……别急,别急,我这不是也在履行你的交易,帮你套情报吗?你跟踪了这一路都没被他发现,也是我有意用鬼力帮你遮掩哦,接下来五分钟我和他的谈话你都能秘密听到,这不是很划算——” 安各眼都红了:“你让他去给你买冰激凌,你们还要私下相处五分钟!整整五分钟!” 女奴:“……” 这个我自己真是越看越嫌弃,复读机啊她。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530节 有对象宠了不起吗,跟老公亲亲密密的很开心是吧,连忍五分钟套情报的气量都没有啊。 真·丧偶·女奴她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嘴贱:“哦呦,五分钟算什么,干不了别的什么,也就能多抱几次亲几次而已。” 安各气得短毛直竖:“嗷——” 洛安不情不愿捧着一颗新冰激凌出门时,就看见自家豹豹整个扑在了戚妍身上,对准她脖子张嘴狂咬。 洛安:“……” 洛安登时捏扁了手里的冰激凌。 这两个女人,还说只是朋友,还说没搞在一起!! 第330章 第三百零十二课 吃瓜还是吃爆米花是个值得商榷的话题 能将情况催化至最恶劣的往往是一个绝妙的偶然, 就在安各呼哧哧扒在人身上咬得最凶,洛安扔了捏扁的冰激凌就要冲过去拽开、混乱的最顶峰—— 冲双方都一脸得意的女奴嘻嘻一笑,突然闭上眼, 倒了下去。 然后, 再睁开眼, 便是真正属于戚妍的柔美与茫然。 “什……我怎么会……等等,安各?” 这位美女低头看着许久未见的朋友, 神情是纯天然无伪装的诧异。 她当然不会觉得自家闺蜜正试图咬死自己。 于是她下意识就问:“你亲我脖子做什么?玩游戏?” 安各:“……” 她想咬死那只臭不要脸的附身鬼当然不能伤害妍妍美女的身体,气得要死也只能啊呜啊呜在旁边龇牙恐吓——但到了妍妍美女眼里就变成了亲脖子——还有“玩游戏”什么的也太有歧义—— 等等。 歧义。 安各扭头。 脖子咔咔地扭, 仿佛上锈的机器。 一手冰激凌残骸的老婆正冷酷地看着她,仿佛要化身挥舞大棒砸烂机器的原始人。 半秒钟后,他没挥舞什么。 只是侧脸,转身, 离开。 ——至此,消失的女奴彻底脱身,而矛盾爆发, 糟糕的局面直接白热化。 有的鬼,她看似消失了, 却把水彻底搅浑了。 【夜,晚七点】 早早吃过晚饭, 傍晚快至夜晚, 家里不详的气氛终于降到了最后一个家庭成员的身上。 “爸爸?爸爸?爸爸呜呜你终于回来啦, 我发誓我再也不撺掇妈咪去——爸爸?” 一路欢快蹦到玄关, 安洛洛小朋友却卡了壳。 因为一整天都气压特别低, 面对她的撒娇耍赖毫不动摇, 逼着她写了语文暑假作业又逼着她在晚饭吃了讨厌的青豆,还阴沉沉地说要去给她多买几本辅导资料的爸爸——没有回来。 回来的是下午就跑去公司的妈妈。脸色比爸爸还阴。 呃, 非要比较的话…… 爸爸就像是又见到妈妈去看陌生帅哥,普通的阴,妈妈却像是亏损了好几百亿的生意? 不不,妈妈真的亏损百亿生意时脸色也没这么难看,她只是笑着嘱咐她在家好好听保姆的话,便跑去公司加班了好几个星期……现在回家后对着她还能摆出这样的脸色,那就意味着…… “妈妈,”安洛洛不禁喃喃道,“你破产啦?” 破产? 钱没了还能再赚,老婆跑了就怎么也追不回来了。 毕竟她只擅长赚钱,她真的不擅长处理那家伙弯弯绕绕猎奇阴暗的牛角尖。 安各嗤笑一声,没答话。 “呃……妈妈?那你没破产……爸爸呢?” 不需要回答,妈妈的脸色已经讲明了答案。 啊这。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爸爸竟然真的…… 安洛洛不禁喃喃:“爸爸要是离家出走肯定会流落街头,流落街头很可怜的,妈妈你快去找啊……” “他才不会流落街头,他在外面有小院有公寓,多的是房子住,”妈妈冷哼一声,一边踹开脚上的高跟鞋一边砸飞了手提包,“让让,洛洛啊,你别挡路,我这就替他收拾行李,既然他在外面多的是房子住。” 安洛洛的劝说还没出口,另一道声音就已经响起—— “不用你帮我收拾行李,你会收拾吗,别把家里翻得到处都是,还要麻烦我再整理一遍。” 冷冷的,凉凉的,阴阳怪气,绝不算是好语气。 但那是爸爸的声音。 “爸爸!”安洛洛惊喜地扑过去:“你没有流落街头啊,太好——” “不需要流落街头,”爸爸从妈妈身后走了出来,反手关上家门,“爸爸今晚有事,要去梧桐小院暂住一下。” “暂住一下?”妈妈阴阳得能用语气原地画出八卦盘,“你怎么不告诉女儿是你脑子不好非要钻牛角尖,还放话跟我说要分居半个月——” “……在女儿面前你能不能收敛点?” “收敛什么?你女儿这么聪明你觉得能在她面前继续装?再说你对我阴阳怪气一下午了我凭什么要在女儿面前特意给你好脸色——” “那我为什么要在一整个下午对你保持好心情,哦,就因为你去了那种乱七八糟的场所?点了乱七八糟的男人?还荤素不忌逮着个乱七八糟的女人就啃?那种女人到底哪里好了??” “你、你、你——”妈妈气得整个人都抖起来,“我解释了一下午我不喜欢女人,你干嘛非揪着这个点不松——你怎么——” “我什么我?我什么我?” 怨力全开、黑云罩顶,太过浓郁的嫉妒里,撕去所有温和伪装的破烂吐出每个字,都像在嘶嘶地吐蛇信。 “你不是早就打听到我不是表面上那样?你不是早就各种怀疑试探?怎么,一朝暴露出来你就不乐意了,觉得我不符合理想型是不是,那去啊,花花世界里真正温柔美丽的好性格美女多的是——既然你男女不忌只看脸,那有一整片汪洋大海供你挑选!!” 安各:“……” 这通怼太阴阳怪气了,安各的脸色由红变白变青变白再变青,宛如路口的红绿灯。 安洛洛小朋友站在玄关,呆呆地仰头看着针锋相对的爸爸妈妈。 哇。 第一次见到爸爸妈妈真正意义上的“相互”吵架,她不明觉厉,甚至有些惊奇地瞪大了眼。 第一次。真的,第一次见到爸爸这样在妈妈面前……纯天然不做作? ——得亏安各没有读心术,要是知道女儿在惊奇地将自己被老婆毒辣顶嘴的场面称为“不做作”,恐怕气出白眼当场晕倒的心都有了。 “行了,让开,能不能不要总挡我路?我还要收拾行李,你非站在门口就和我吵,换个地方随便你吼——” 但安各早已经吸足了教训,无理取闹大吼大叫不会再发生,被老婆这样怼,她当即就采取了实质的报复行动。 她“嘭”一声踹掉了另一只鞋子,一个飞豹扑击,双腿一缠,死死挂到了老婆身上。 “别说站门口了!”吵架的嗓门倒依旧很大声,“我就挡你面前,我就挡你面前不让路,有本事你就拖着我收拾行李啊!你有本事去啊!!” 洛安:“……” 洛安奋力推她,脸色也由青变红:“你干嘛!你流氓吧!吵架就吵架,你立刻放开我,我说了要出去住!” “我不放!就不放!有本事甩我下来啊!有本事你当着女儿的面把我摔地上!反正你都有本事怼我一下午歪曲我性取向了——你豹豹的跟我谈了十年对象究竟是怎样的脑回路要歪曲我性取向!!” “那难道是有人强迫你去亲戚妍脖子——”洛安发火到一半又忍不住撇过脸,“从我身上下来!不准亲我脖子!” “凭什么不能亲,”安各用最暴烈的语气吼着最乖觉的话,“明明今天下午第一时刻我就去洗了两遍嘴跟你道了三遍歉了,我就要亲就要亲我恶心死你!!” 底下旁观的安洛洛:“……” 爸爸妈妈这场互怼大戏的发展越来越魔幻了,怎么比电视机里的动画片还好看。 小朋友呆望片刻,甚至有点想吃爆米花。 第一次见到这样生动剧烈、跌宕起伏的吵架,不吃点爆米花都对不起爸爸妈妈吵架的沉浸程度。 作为一只行动力贼强的小老虎,她咽咽口水,转身就跑。 于是,等两个大人吵着吵着就快打起来——当然不是字面意义的打起来——安各拽着人扣子,狂怒发问:“你这一整天只顾着跟我生气了,你送我女儿上床睡觉了没啊?” 洛安愤怒地扯她侧腰的裙子拉链:“什么叫只顾着跟你生气,我明明憋着气陪女儿又做了作业又烧了晚饭,饭后还——” “咔嚓,咔嚓,咔嚓。” 两个厮打的大人同时停下来。 正下方,玄关后,鞋柜旁的那块客厅地板。 安洛洛小朋友搬了张小垫子,盘腿坐在上面,手里还捧着一桶刚拆开的微波爆米花。 “咔嚓,咔嚓,咔嚓。” 见他们俩停了,她一直嚼的嘴也停了,赶紧咽下糖粉后表示:“继续,继续,你们别管我,我挺好的,饭后看看乐子吃吃零食。” 爸爸:“……” 妈妈:“……” “安洛洛,你暑假作业做完了吗,你就坐在这里无所事事地吃零食?” “晚饭你吃了三个大鸡腿两个卤蛋,还能吃糖分这么高的爆米花,而且这桶是你妈妈零食柜里的,不是你柜子里的吧?” “吃什么吃,小孩子快八点了还坐地上吃爆米花,赶紧的洗澡刷牙上床睡觉去!” “这一整个下午我都没空注意你,你趁机偷拿了妈妈多少零食,是不是忘了你上次去看牙医发现蛀牙的事……” 不是,不是,他们俩怎么不继续吵了呢?那多好玩啊? 突然一致调转矛头对她干嘛?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531节 安洛洛小朋友抱着爆米花,懵逼又委屈:“你们俩干嘛!我又没做错什么,我就只是坐在这吃吃爆米花!” 爸爸心想你要是没坐在这眨巴着纯洁的大眼睛吃爆米花,我早就趁乱把你妈裙子剥开讨论讨论她摇摆的性取向了; 妈妈心想你要是没在关键时刻发出吵人的喀嚓喀嚓嚼动,我早就趁机把你爸勾进卧室彻底哄好打消他离家出走的念头。 你还没做错什么,哪个小孩会在爸妈吵架时坐在面前吃爆米花……没见过两个打起来的人打到最后一致去抽第三个看戏的吗。 安洛洛小朋友敏锐地感受到了双份杀气。 但她完全不明白自己招惹杀气的道理。 “怎、怎么了,我警告你们啊,平白无故就冲小孩发脾气是不对的哦,会造成恶劣的不良影响,教育书上都这么说……” 爸爸:“发脾气?洛洛,我什么时候对你发过脾气。” 他掠过她,直奔客厅的零食柜:“但我要检查检查,你是不是趁着下午爸爸分心就往柜子里偷渡了一堆零食巧克力,又悄悄偷吃了多少含糖量超标的垃圾食品。” 妈妈则哼笑一声:“好啊,老婆,你去检查,检查出来了告诉我,我按原价扣她零花钱。” 安洛洛小朋友的惨嚎还没出来,爸爸凉凉的补充就跟上了:“别趁机叫我老婆,我跟你很熟吗,要不是为了女儿的牙龈健康,我才不想搭理你。” 妈妈:“……” 妈妈默默往回移动视线。 两份杀气中的一份走远变淡了,另一份却明显靠近加重,愈来愈浓。 被妈妈逼近的安洛洛小朋友:“……” 别瞪我啊,气你的人不是爸爸吗,跟他继续吵继续打啊,明明我只是无辜的在旁边吃爆米花!! 第331章 第三百零十三课 太容易情绪上头与下头的都不太好 很快, 安洛洛小朋友就遭了报应。 ……当然,这不是说她偷藏零食被爸爸发现继而拎去刷牙漱口,罚没了后一个星期的糖果——也不是说妈妈气哼哼地走过来给了好大一个豹抱, 在没开空调的大夏天带着自己的高热体温把她从头揉搓到脚…… 以上行为, 前者是每个逮到糖就死吃的小朋友应得的修理, 后者比起“报应”更像是无可奈何的逗弄,毕竟自家亲生的宝贝女儿, 再皮再能再搅局,做妈妈的也没办法真正凶她。 不, 安洛洛小朋友的报应是在第二天。 她那数次搅局行为引发的一系列影响,最终顺应着事物发展的规律,自然产生的后果—— “什么?爸爸要出差?一整周?” 第二天早晨,同时也是暑假的第二天, 晨光依旧无比明媚。 可真正的噩耗却降临在了早饭桌上。 安洛洛呆滞地松开了手里的调羹:“可是爸爸,我——你——不是——” “爸爸有些必须要处理的工作。” 洛安接住了女儿快碰到桌面的猫爪状小调羹,又顺手挑了颗煎蛋添进她碗里:“洛洛这几天在家里, 要听妈妈的话。” 不像是开玩笑,也不像是随口赌气, 这是非常平和的叙述——也是没有反驳余地的通知。 再多的小机灵,鬼主意, 在“爸爸竟然要离家出差”的冲击下, 也化作乌有。 因为爸爸他……可是……可是…… “爸爸不是没有工作, 没有公司, 更不用去上班的吗?爸爸不是靠妈妈养的……妈妈?” 早就清楚小家伙眼里自己对外有多“弱小”, 爸爸没有再解释, 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而妈妈则一言不发。 安洛洛茫然地看向妈妈, 妈妈的神情虽然算不上好看,却不再带着昨晚那种几欲爆发的阴沉了。 有点不高兴,有点小低落,手里的筷子不间断地戳着鸭蛋壳里流油的咸蛋黄,就戳蛋壳的力道与频率来看,她情绪不佳,但也没到生气的程度。 就,只是没精打采的。 ……不应该啊? 安洛洛不理解,对于认定“爸爸离家出走绝对会流落街头”的她而言,“爸爸因公离家出差”就更可怕了,完全是一个未知的恐怖故事,就像听到家中柔弱娇贵的盆栽扬言要离家去江堤上抗洪抢险—— 好吧,这个比方或许有些偏颇。 但小朋友的思维模式是很固执的,一旦她认定了“爸爸的安全领域是家里和家人身边”,就绝对无法轻易更改。 就像当年她认定“妈妈天天在外到处出差”,一朝见到妈妈正常上下班、天天出现在家里也很不适应,花了好多天才慢慢习惯…… 【爸爸要出差一星期】,这绝不是吃个早饭就能轻松消化的消息。 “爸爸真的要离开我们家一星期”“爸爸要去我们看不到的地方受苦受累”,小朋友简直五雷轰顶,这比昨天在电影院看的灾难片还可怕! 她完全懵了……等等,妈妈为什么不阻止?这么重要的大事,妈妈为什么没有半点反应,只是坐在那儿往敲开的蛋壳里戳筷子? 难道妈妈也觉得爸爸应该离开一周吗? 想到什么,安洛洛焦灼地看向妈妈,咽下了自己快出口的嚷嚷。 一时间,无人开口。 餐桌上的气氛僵滞片刻。 片刻后,爸爸伸手拿走了那颗快被戳破的咸鸭蛋,默默帮妈妈剥开,放进粥里。 妈妈冷不丁道:“我不打算放粥里吃。” 爸爸便又起身,给她重新盛了碗粥。 妈妈:“现在没有咸鸭蛋了,我就要配粥吃咸鸭蛋。” 爸爸便又去拿了一颗咸鸭蛋。 妈妈把筷子一推:“这颗咸鸭蛋是青色的,刚才那颗是青中泛白的浅色鸭蛋,我要吃腌成青白色的咸鸭蛋,这颗太青了。” 爸爸:“……” 爸爸便第三次起身离开,而安洛洛立刻着急地拽住了妈妈的手。 “怎么回事啊,妈咪,爸爸他——” 而且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他掰扯咸鸭蛋! 妈妈瞅了她一眼,比起昨夜的杀气凛然,这一眼更多的是无奈。 安洛洛甚至从妈妈的眼里看出了曾经只会从爸爸身上缓缓冒出的“幽怨感”。 “……洛洛宝贝,爸爸呢,的确有他必须要做的工作。他只是出差一星期,很快就回来了。” 只是出差一星期? 上次爸爸真的跟我说有事要出门留我和妈妈一起,也就消失了一整天,晚上听到我和妈妈在停车场出了事就匆匆回来了——可这次是一星期,七天,四舍五入就是十天,十天四舍五入就是二十天,二十天再四舍五入就是一个月—— 数学特好的安洛洛越算越惊恐:“妈咪妈咪,你快想想办法啊!爸爸怎么能离开那么那么久!爸爸要消失一整个时代了!” 一个时代,是啊,老婆要离开七天,可不是一个时代。 什么办法,还能想什么办法,你妈我昨晚上浑身解数使尽,也没让你爸松口同意不走……要是你这臭小鬼昨晚没打搅怒气上头的他…… 她就完全可以趁着他还在气头上、没法理智的时候一通勾引,滚完床单后他态度完全软化了,自然而然就能轻松说服…… 可惜错过的机会就错过了,细碎累积的嫉妒或怨气,总会有爆发的那个点。 而总有些人,与上头时到处喷火的她完全不同,他会在情绪达到最顶峰后,退到前所未有的冷静区里。 火气没了,整个人也掉进了冰川。 哦,别误会,他们俩昨晚没有继续吵架,更没有开始什么糟糕别扭的冷战。 差点不管不顾把妻子抓去卧室却被女儿打断后,洛安把重心放回女儿身上,揪着小家伙核对了偷走的零食,教育了她少吃糖果管住嘴,刷牙洗脸洗头发,又在妻子帮着女儿洗澡后忙忙碌碌处理了白天拉下的家务,一通折腾后总算把兴奋过头的小孩送上床睡觉,已经过了晚上十点。 下楼回到和妻子的卧室,见到她半靠在床上一边揉手腕一边不停打哈欠,洛安已经恢复了百分之二百的冷静。 不再冲动,不再嫉妒,不再有克制不了的欲望搅浑眼前的选择题。 耐下心照顾小孩,是稳定情绪的最佳方法之一。 安各瞥见他的神情就知道他不再生气了,也笑嘻嘻地凑过去:“老婆……” 拿过一管活血的药膏,洛安握过了她的手臂,帮她慢慢揉按白天时发抖发颤的手部肌肉。 妻子凑近后开始亲他,意图很明显。 但…… 洛安空前冷静、耐心、平和地拉着她的手。 他说:“安各。我们必须谈一谈。我想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安各:“……” 很好,直呼其名,与“谈一谈”。 如果她有一张“卧室里绝不想听到对象说的话”排行表,那“谈一谈”绝对能超越“今晚我有点累,不想做”排名第一—— 安各头皮发麻,但他的态度实在太好,眼神又太诚恳了。 于是她没有欢快地“滚一滚”,只能开始跟他“谈一谈”。 洛安坦言表示,从昨天起我就在不停地恼火吃醋,自女儿的期末运动会你被别人看一直到今天下午你去亲戚妍——讲的事情细到她把干果从自己眼前拿走,又大到女奴的身份与她在电影院时提出的夙愿,妻子魂魄必须尽快完整的重要性—— 信息量太大,一向鬼话连篇的老婆又过于坦诚,安各又是错愕又是惊喜,还没想好要怎么回应,就听他总结道: “所以,不能再这样下去。我对你道歉。必须要彻底改进自己才行。” 安各:“?” 鸡毛蒜皮的小事,无需挂齿的陌生人,在洛安看来,这些绝不能完全占据自己的情绪,更何况让它们干扰到关系妻子生命安全的正事。 女奴白天时突然在戚妍身上消失,很难说她是突发奇想要进一步打搅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是别有用心摆脱了他的监视要去酝酿别的阴谋—— 即使女奴真正的性格并不坏,后者的几率也很小,但洛安今天被嫉妒冲昏头脑、没顾上太多正事,他决不允许再出现差错。 所以,现在这样,妻子时不时去上班、女儿边学习边玩耍、他自己则完全悠悠哉哉赋闲在家养伤的状态必须终止。 他要立刻联络洛梓琪,亲手处理、确认好无归境事件后的每一丝疑点,然后施展咒术,依照女奴附身戚妍来首都的线路往回走,不放过这抹游魂在沿途的任何一个手脚,最终确保安各散碎在外的魂魄完全归位了,他自己识海深处的疾病完全好转了—— 再回家来。 这一番谈谈直接把安各人谈傻了,因为草率概括一下,中心思想就是——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532节 这两天让我发现自己不能再和你卿卿我我混日子,我很冷静地想了想,还是要离家出走一星期。 ……然而,洛安这次又实在太诚实,告诉了她许多,又和她一起讨论了女奴所带来的影响利弊abc,两个人把手头上的事情一核对,发现最稳妥的选项的确是—— 洛安一个人先出差,隐患解决了再回来。 因为安老板这几天还有两三个必须坐镇总公司的活动要主持,她没办法长期离开首都;而刚放暑假在家调皮捣蛋的女儿又必须要人带着陪着,洛梓琪自无归境事件后就一直焦头烂额地在那边善后…… 夫妻俩都拿出谈合作的正经态度认真讨论一番,最终便共同得出了“洛安专门抽空去处理”的方案。 ……得出该方案后,安老板“嗷”地一声丢开了工作脑,往老婆身上一趴,怎么也不肯让他下床收拾行李准备离开。 可正事就是正事,冷静过头的老婆就是无法被动摇的,他拖着身上的豹豹包袱收拾好了证件行李火车票,工作道具挨个归类存进罗盘,也不管她是不是偷偷扒在后面揪两件衣服扔出来…… 等行李收拾完了重新躺回床上,老婆冷静地给她掖了掖被子,问她,明天早上要不要吃咸鸭蛋。 安各:“吃个豹豹头的咸鸭蛋,我要滚床单,滚完床单你就不会这么理智地权衡利弊决定出走了!!” 特别理智的洛安:“离女儿早上起床只剩四小时了,而我再过一小时就要起床,给你们备好接下来几天的饭菜、衣服与其他家用品。你确定要现在滚床单?然后让我拖着严重失眠的身体去赶火车卧铺?” 安各:“……” 安各:“我豹豹的说了让你买高铁票!就算必须出差也不准坐火车卧铺吃苦!” “可那个女奴来时就是坐那辆火车的卧铺,线路要完全一致才能万无一失——豹豹,所以你明天早上想不想吃咸鸭蛋?这可是我临走前给你们做的最后一顿早饭。” 安各:“……” 一失足,成千古恨。 如果昨晚他怒气最上头时他们顺势滚了床单,如果下午他们阴阳怪气吵架时她直接拽他去酒店开房,如果昨天晚上她勾引这人做到了最后、胡天胡地一通宵、而不是让他迅速收敛克制离开…… 那他怎么可能会总结完种种后这么冷静、完全不受她影响地做出出差决定?? 虽然的确是正事……的确是有必要……许多大计划就是毁在最后收尾的那点小细节……女奴的突然消失也很耐人寻味,必须追究查清…… 但是,但是!! 这不还是变相的“我们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冷静冷静”吗!! 如果…… 可惜,没有如果。 “豹豹,给你,青白色的咸鸭蛋。” 抑郁又无奈,安各收回飘忽的神思,望向眼前的鸭蛋。 “我不要这个,”她说,“那是翡翠色的鸭蛋。你再去找找看。” 可是豹豹,即使我反反复复给你换上一百颗咸鸭蛋,早饭也会吃完,我也要在一小时后动身去火车站。 洛安平和道:“我现在每花时间找一颗鸭蛋,洛洛就会少一个抱抱,你就会少一个临别吻,说不定再过十几分钟,你们俩我理都不理就直接拖着行李出门了。” 安各:“……” 安洛洛:“……” “那还是要找翡翠色的……” 安洛洛赶紧嚎:“呜呜呜我不要爸爸去找鸭蛋!” 安各:“……立刻把那破鸭蛋放下!你坐过来!” 第332章 第三百零十四课 不想轻易说拜拜那就打一通电话再挂断 初谈恋爱与结婚多年, 实在有太多太多的不同。 出差工作,参加活动,应酬吃饭, 陪伴孩子, 亲戚来往, 必要会议—— 有太多太多不同于热恋期滤镜的存在,必须也必将挤占你们之间的空间——因为这部分名为“琐碎生活”, 它才是这个世界千千万万人生命中最主要的一部分,而“全世界只有我们浸泡在爱河里”是太稀少又太漂浮的幻觉。 有时要上班, 有时要做饭,有时要应酬,有时要带娃…… 一天只有二十四小时,既然要分这么多的时间用来琐碎生活, 那么彼此之间的相处时间便自然而然地缩减,即使生活在同一栋房子同一个房间,仅仅两人的空间也少得可怜—— 睡前能平和聊几句, 熄灯后能抱在一起入眠,早安吻和晚安吻照旧, 不管闹什么矛盾吵什么架都会在对方拉开家门时招呼一句“欢迎回来”…… 这已经是许许多多夫妻不再拥有的亲密了。 毕竟这不是恋爱三月,是结婚十年。 而柴米油盐总能磨平一切。 只是, 对洛安来说, 这反而是件好事。 他从不觉得柴米油盐是无趣又难以忍受的, 他永远没办法从一次承诺、一场告白、一件无与伦比的礼物里收获到足够的“安全感”——即使他有一双阴阳眼, 而妻子又是那么个烈火般大胆奔放的性子, 只要与她对视就能完全浸泡在“喜欢”“喜欢”“超级喜欢”的心声里。 如果要真正坚定地信任自己所拥有的东西切实存在、是谁也偷不走的——洛安只能依赖那一点点融化在生活中的“柴米油盐”, 用时间,用习惯, 用寻常人觉得最枯燥无聊的“过日子”,去慢慢构造自己的安全感。 这房子切实是我居住的家,因为我数十年亲手打扫整理,从不假手于旁人。 对象说是我家我不信,女儿说是我家我也不信,即使房产证上写我名字我人住在这里,我也要用更深刻更漫长的方式去反复确认—— ……出于这种奇怪的心理需求,洛安巴不得需要清扫整理的活再多些,养伤那几天被妻子禁止了家务处理权,他还认认真真地跟她赌气了。 咳。 撇开这些不谈,洛安依旧不觉得“恋爱三月”能打赢“结婚十年”,因为与妻子恋爱三月时他们手都没牵过,结婚蜜月刚过就撞上了她的事业上升期,比起一起交谈、吃饭或起居,见面更多的是滚床单—— 抓紧时间化解一下尖锐矛盾,冲动的情绪与欲|望盖过理性的沟通思考,于是小问题忽略不计,大问题沉淀下去,日渐累积,最后种种问题盘根错节。 比起那时,他还是更喜欢现在,十年后的现在。 有女儿,有阳光,有她。 而且是稳定时间上下班的她,再忙也总能在晚上一起睡早上送便当,饭桌上几乎一直能坐满三个人的位置…… 再没有无休止的吵架或怀疑,即使没有太多“不管不顾胡天胡地”的时间,却多出了无数交谈、沟通、商议的空隙—— 即使是以前最会令她瘪下脸闹别扭的出差问题,经过沟通协商,也能迎刃而解。 ……说实在的,洛安不太明白妻子的逻辑,她当年去国外出差少则三月多则半年,为了工作成天不着家时也没怎么分神在意他,怎么他本人跟她打报告出个差,她就又闹脾气又闹别扭的—— “你和我能一样吗?我去哪里工作、在哪家酒店暂住、地址时间活动安排乃至具体时长,都会清清楚楚地发给你,到了地方发消息晚上睡前也给你发消息——可我什么都不清楚你!你那破侦探工作到底是忙什么内容、又是在什么荒郊野外搞东搞西?!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有空视频——你什么都不告诉我!” 好吧,这说得也有道理。 洛安便认了,该被骂被骂,该听训继续听训,做委托时哪怕把手底下鬼锤得唯唯诺诺,也随时会在接到妻子电话时特意擦手擦脸腾出空闲、再被手机里的豹怒吼叫训得唯唯诺诺…… 虽然他大多数时候不听人话,但出差在外时只能听到她担忧又焦虑的声音,那种“你到底在忙什么为什么从不和我说”的无力感隐含在愤怒里,洛安能听懂,便也只好安分任骂了。 他还是有点“我在让妻子操心”的自觉的。 而如今,已经不再是忐忑的恋爱期,也不是甜蜜又折磨的新婚时期…… 不需要再隐瞒、编谎、遮遮掩掩地描补玄学界的一切,他大大方方地告知了她具体路线与出差时长,自觉比当年进步了太多。 十年的婚姻,一次仅七天的出差轻描淡写,不过如鹅毛掠过浮萍。 凡事都可以慢慢协商,分离也不是多舍不得的事情。 可是,到了火车站前的停车场里…… “火车站离得很近,没必要特意开车送我,你之后不是要去公司开会吗。” 背上行李,检查证件,洛安戴上棒球帽,正要关上车门,却还是瞥见了妻子瘪下去的臭脸。 哦,更正。 臭脸们。 主驾驶座一个,后驾驶儿童座一个,两个一大一小各不相同却又完全同步的臭脸。 皱着眉,扁着嘴,脸颊鼓鼓的,眉毛扬着鲜明的不爽怒气。 “还有洛洛,这几天和妈妈在家要听话,少调皮……” “哼!” “……豹豹?你办公室旁边似乎新开了个休息室,打算待会去公司开会时把洛洛放在那儿吗?那到时候给我发个短信吧,火车上如果信号好,我远程视频帮洛洛写点作业也……” “嘁!” 嗯,不仅一模一样的俩臭脸,而且一并对他爱答不理。 洛安百思不得其解。 他既没生谁气,又没想惩罚谁,真的只是深思熟虑后决定的必要出差,怎么这母女俩个顶个的不乐意? 刚才在家里解释说明了很多遍,难道他还是掠过了什么细节没交代吗? 三餐,衣服,睡觉时间,固定视频联络,一到地方就发报备短信,连第几天几点预计进入没信号的无归境都详述出来了……如果真的有什么细节忘记交代,那也是她们俩的问题—— 临出门时一个死抱着腰不松手喊“老婆”,一个死抱着腿拖在地板上喊“爸爸”,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去上刑场呢。 明明只是出差而已。 洛安看看臭着脸的妻子,又看看臭着脸的女儿,有心想再动手过去挨个戳戳揉揉,但又看了看腕表…… 再过二十分钟就要检票了。 之前在家里跟她们磨蹭了太久,没时间再耽搁。 “那么,我就先走了。再见。……豹豹?洛洛?” 无人回应,车厢里只有两张怨念满满的臭脸。 洛安……洛安叹一口气,便转身离开。 他快步进了站,没想什么别的,只觉得妻女估计又奇奇怪怪地开始计较某个点,譬如今早豹豹觉得一直指使他拿鸭蛋他就不会有空离开…… 出远门,跑长途,这是天师工作的家常便饭啊,也属于他“琐碎生活”的一部分,只不过以前没有清楚和妻子报告过内容路线,后来又仗着鬼魂的体质在女儿睡下后不眠不休罢了。 妻子自己就到处跑,而洛洛小时候见到妈妈出差也没反应,理应都很习惯…… “站台上的乘客们请注意,xxxx次列车即将进站,请远离黄线……。” 洛安收回了注意力。 他压低帽檐,又拉紧口罩,背后暗暗掐诀,眼中逐渐出现了一缕极淡的红色丝线—— 毕竟不是真的来坐车赶路的,他计划顺着那抹执念曾掠过的痕迹一路回去,从上车的第一刻开始,就是正经工作了。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533节 隐在人群最后,洛安顺着那条线缓步追踪而去,只是,才刚刚踏进车厢—— “嗡嗡,嗡。” 手机震动,并很快响起了特殊铃声。 来自女儿的通话手表。 ……他才踏进火车不到一分钟,她们那边就出状况了吗? 洛安暂时掐断了阴阳眼的感应,又背对人群,勉强找了个僻静的角落。 “怎么了,洛洛?跟妈妈去公司了吗?还是发现自己有什么东西忘带了?” 女儿听上去声音特别小,和她以前中气十足的嗓音不一样。 她糯糯地说了几个字,但正巧火车在这时高高鸣笛—— 女奴来时坐的这列火车是首都火车站里最老的车型,驱动老旧,笛声刺耳,还伴着烟雾,否则洛安也不至于买卧铺票——这老破火车只有卧铺。 他皱眉,堵住耳朵,但陈旧的鸣笛依旧盖过了手机那边女儿小小的声音。 “洛洛?” “……” 听不清。 声音这么小,又反常地语气糯糯,难道是遇到了什么危险,必须小声通知自己? 一点可能也是不能被忽视的可能性,洛安只一瞬间就下了决定,掐诀施术,他的存在感瞬间就隐没在熙熙攘攘的乘客里,似鬼似人的魂体穿墙而过—— 掠过开动的火车外壁,攀爬上顶,迎着风被带出站外后,火车上的天师重新显形,阴阳眼打开千里微距的法能—— 他首先搜索的是火车站外的高架桥,桥上有无妻子的车,或疑似劫匪的车……没有。 然后他飞速看向火车站周边,广场大楼观景台各大连锁美食店或公交接送站台——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所以,没有开车去别的地方,也不在公共场合徘徊? 洛安立刻决定跳车往回赶。 正当他加速跑向车尾,伸手抓向轨道上空的高压线—— “喂,喂,爸爸,听清了吗?” 听清了。 女儿的声音很稳,背景也很安静,没有绑架没有谋杀更没有警笛。 但洛安依旧没在火车站附近看到妻子的车子,他有些急:“洛洛,你们在哪里,打电话想和爸爸说什么?” “在哪里,我和妈妈哪也没去,妈妈就一直蔫蔫地趴在方向盘上……”背景音里响起了大人的咳嗽,“哦,不,不对,我和妈妈已经开车走啦!我们在高架桥上呢!” 洛·刚刚着急时扫描完高架桥上所有车牌号·安:“是吗?” “当然咯!爸爸一走我和妈妈就自由啦!我们俩接下来要玩一整天,先开去动物园再开去水族馆,妈妈说班也不上了就带着我到处玩,庆祝爸爸不在家——等等,妈咪,后面是什么?——咳咳,庆祝爸爸不在家管我们了!我们要庆祝重获自由的好机会!” 洛安:“……” 很好,听上去是真的没事,还有心思教唆女儿放狠话。 想到什么,他在火车顶的尾部站定,目光遥遥地穿透地下,阴阳眼锁向刚刚来时经过的路线。 火车站的地下停车场,私家车接送点,依稀看清了,眼熟的车子和车牌号。 豹豹正蔫蔫地趴在方向盘上,洛洛则蔫蔫地趴在儿童座旁边的靠枕上,两个人东倒西歪,女儿举着手表说话时腿还一甩一甩的,鞋带都甩开了。 洛安:“……” 这母女俩也太会吓人了些,他刚才差点就直接跳车回去找她们…… 有些无奈,他又叹了口气。 “爸爸是不是很失落?果然很失落吧?因为你没办法和我们一起去动物园去水族馆啦——今天一整天你都不可能陪我们玩——我们现在已经进场验票了哦,速度超快的!” 不,没有,你们俩只是在车里东倒西歪地趴着,也不管我会不会被吓出好歹。 可打电话的人是女儿,洛安还是回应:“是,爸爸很遗憾。” “……那就快点回来哦,爸爸拜拜。” “?没别的要说吗?洛洛只是想通知爸爸这个?” 没啊。 “妈妈说,刚才爸爸跟我们说再见了,但没有人跟爸爸回应拜拜的话,爸爸会胡思乱想一路然后一路不高兴……但我跟妈妈都不想跟爸爸说拜拜……” 愈来愈远的距离,懒洋洋地趴在那个小车里,女儿的声音愈来愈小,她晃悠开的鞋带也缓缓掉了下来。 “所以我打个电话过来。然后,唔,要挂断了,爸爸拜拜。” 洛安:“……谢谢洛洛……” “还有,妈妈说她不拜拜,她正跟动物园的小帅哥说嗨。” 洛安:“……” 还趴在方向盘那儿嘟嘟哝哝的,豹豹究竟要去哪里找小帅哥说嗨啊。 洛安站在飞速倒退的风景里遥望着远方的地下,半晌后摇摇头,笑了笑。 “洛洛可以把妈妈从方向盘上叫起来转告她,爸爸也开始想洛洛和妈妈了,真的,保证会很快回来。” 安洛洛一愣,迅速抬起脸,那双稚嫩的阴阳眼也嗡嗡转动,穿透车顶,本能般追随着血缘的另一边而去—— 小孩与爸爸微笑的眼睛遥遥对在一条线上。 “……妈咪!妈咪!赶紧开车离开,爸爸在看着我们呢,你刚才编的什么动物园水族馆全被他拆穿了——妈咪啊啊啊啊快走——” 电话就此挂断,不远处的轿车里一片鸡飞狗跳,妻子茫然又懵逼地从方向盘上抬起脸来,左顾右盼。 洛安不用听也知道她在喊什么。 “在哪里?在哪里看着?他不是上火车了吗他到底在哪里阴魂不散??” 第333章 第三百零十五课 脑补奇奇怪怪的东西也是一种血缘基因 爸爸出差去了。一整个星期。 七天, 十天,二十天,总之充分运用一下四舍五入的原则掰着手指头算一算…… 是一整个时代。 ……太太太太漫长了, 接下来她该如何度过这一整个没有爸爸的时代呢? 【当天晚上, 家中, 七点整】 安洛洛小朋友长长地叹了口气,忧愁地用手托住了腮。 愁哇。 一想到爸爸要消失一整个时代, 她就愁得吃不下饭。 “等等,所以玄学界还有什么什么眼?像动画片里的千里眼那样?开启后真的能瞬间看到千里之外?这是什么提升视力的诡异方法, 根本没有科学依据——果然还是你们在开玩笑吧,洛洛,之前在停车场的时候他明明已经上火车了——” 可妈妈却在身后不停地绕来绕去,抱着胳膊敲着手指, 拖鞋还吧嗒吧嗒地拍着地板,嘴里嘀嘀咕咕,嘟哝个没完。 安洛洛背对着她坐在餐桌上发愁, 刚叹半口气就被一串嘟哝盖过去,只觉得一股名为焦虑的龙卷风拟人化了, 在后方拼命扑腾抓地板。 ……好吵哦。 “妈咪,你好吵, 从下午吵到现在了。” 托着腮, 安洛洛小朋友又扭过头, 没精打采:“不就是魔法眼睛吗, 爸爸有我也有啊,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 “什么——魔法眼睛——你爸有就算了怎么你也——说清楚, 除了千里眼还有什么功能——” 安各加快了绕圈的速度,语速嗒嗒嗒快得惊人, 以至于每句话快得没说完,就先跳到了下一句。 “——不会吧不会吧,其他功能还有什么,玄学怎么这么不尊重科学——所以魔法眼睛能透视吗?能发出镭射吗?能分辨出真假猴子吗?” “……妈咪,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我已经回答你一下午了!不、不、不,魔法眼睛只是魔法眼睛,跟玄幻小说或超级英雄电影里的设定都没关系——” 小姑娘指指自己的眼睛,又翻了一个特大号的白眼。 那双通透又明亮、隐隐透着非人沉静感的眼睛做出“翻白眼”这个动作有些违和,但她肖似妈妈的明艳五官倒是削减了不少违和感。 “这只是普通的魔法眼睛啦!做不到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呸,在高速远离的火车上看穿数公里外的地底,还能直接聚焦偌大停车场里某一辆车的内部——这叫什么“普通眼睛”,你们俩的“普通”果然和我的“普通”不在一个世界里!! 仔细想想,这种超远距离的超高清晰度查探,在现实中运用好了比镭射眼还牛逼啊!这么一大笔潜在的商机近在眼…… ……不不不,重点不是商机,她也不可能拿老婆女儿当研究样本拽去实验室里开发产品,从一开始她最担忧的重点是…… 安各敲打的手指忍不住放到了嘴边,虎牙在指甲边若隐若现。 “那那那,这种魔法眼睛……不会有什么,呃,看穿人心的功能吧?类似读心术?” 太多太多的细节串联在一起,与老婆那双眼对视时偶尔生出的心悸感,与他有时听自己扯谎时意味深长的神情……以及他不适应人群的种种表现,在外与其说是“保守封闭”“以防裸露皮肤”的穿着打扮,不如说是“尽可能遮住眼睛不与他人对视”……所以,如果,如果他那双眼睛能够看穿人心…… “怎么可能哦,妈咪。” 安洛洛小朋友大大咧咧道:“要是魔法眼睛能看穿别人的心理,那我语文卷子早就次次拿满分啦,坐在座位上写卷子时,仰头看班主任的心就好咯——” 她小手一摊,语气老成得滑稽:“哪有这么好的事啊,天上掉馅饼也没这样的,妈咪你想得真美。” 安各:“……” 也是。 这臭小鬼的魔法眼睛要是这么厉害,那她考试写卷子次次拿倒数第一,这反向操作的能力比眼睛里有魔法更神奇。 “那就好,那就好。我就说嘛,就算是玄学,也不该有这么逆天的功能……” 安·的确可以开发读心功能·但没有接受过系统训练·所以相对爸爸的眼睛能力值极低·洛洛:“?” 安各对上女儿一脸的问号,总算放宽了心。 【我这些年来零零碎碎大大小小扯过的谎全被老婆看在眼里】,这种事往深处想想就太吓人了,感觉未来会有一本极厚极厚的“待清算账本”压在自己背上的那种吓人……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534节 毕竟,让安各自己算,也算不清她曾经对老婆扯过多少谎。 ……谁让她哄老婆时什么话都说得出来,连“我清清白白从小到大从未正眼看过任何雄性”这种鬼话都说得出来…… 咳咳。 “好了,妈咪,现在你总能安静一点吧?不要破坏我忧愁的思考氛围感啊。” 见妈妈不再“焦虑旋转成龙卷风”,安洛洛小朋友便继续长吁短叹。 “爸爸要离开一个时代,我真是难过得吃不下饭。” 安各:“……” 安各:“哦,你到晚上难过得吃不下饭了,那你下午在水族馆炫热狗汽水冰激凌时怎么没难过到吃不下呢。” 这没心没肺的小屁孩。 虽然在车上蔫了一会儿,后来又在她公司休息室蔫了更多的“一会儿”—— 但安各有理由怀疑,女儿在车上蔫是因为“临时扯谎被爸爸看得一清二楚”,而后来到她公司变蔫,是因为她忙着去开会,开会前直接叫了两个刚毕业的高学历实习生进来监督她好好写作业…… 等到她把工作忙完,见到女儿蔫哒哒地拽着铅笔在暑假作业上涂涂画画,便直接带她跑去了水族馆——不,准确的说,是她旗下新建的海洋动物保护公园,今年五月份刚在紫海开放。 哪怕她清楚这小丫头主要是被作业搞蔫的,也有点心疼女儿难得的失落表现,便带她玩了个痛快——结果直接玩到海洋公园关门还舍不得走,差点在白鲸馆门口哭天抢地,半小时前被她拖拽回家,还趴倒在客厅沙发上惦记她的萌哒哒白鲸…… 现在晚饭备好了,喊她上桌来吃饭,小混蛋抱着白鲸玩偶嗒嗒嗒跑来,盯向餐桌盯了五分钟,倒是把手一撑腮帮子一鼓,开始“难过得饭吃不下,特别想爸爸”了。 之前整整两个小时的海豚表演,你个臭小鬼全程沉浸式看海豚,可没有半分钟想起你出差跑路的亲爹。 所以你现在忧愁个豹豹头啊。 你是因为想爸爸难过得吃不下饭吗,你明明就是嫌弃你妈我吭哧吭哧在厨房里忙出的劳动成果—— 家里那个负责买菜做饭的厨子出差去了,今晚就我们两个,不是只能由我给你烧饭吗,臭小鬼,你妈我这辈子下厨房的次数都不超过一只手,给你烧饭你不感恩就算了,还嫌弃。 “要么吃,”安各很没好气,“要么就别吃!” 安洛洛继续演绎:“可是我好想爸爸……” 安各拿出手机:“好,我这就告诉你爸,你想他想得食不下咽,所以要把妈妈辛苦烧的饭全倒进垃圾桶。” 安洛洛:“……” 臭老妈。 她嘀咕:“我是真忧愁……” 爸爸一走,我就没饭吃了,可民以食为天啊。 我或许可以一星期不思念爸爸,但我的肚子已经开始想他了。 “七岁半的臭小鬼,忧愁什么思考什么,”妈妈拍了拍饭桌,仿佛老总拍打写得一塌糊涂的报告案,“老实抓筷子握调羹,把你碗里的饭吃干净再说!” 可吃什么饭哦,这些玩意能叫晚饭吗。 臭着脸,安洛洛小朋友低头看向自己面前的饭碗—— 一块冷藏过头被微波炉加热过硬的米饭团,浇着一滩颜色与气味都格外微妙的咖喱,就连单独盛在旁边小碟里的茶叶蛋,都是被剥得坑坑洼洼、蛋皮蛋黄七零八碎的。 茶叶蛋已被妈妈的手摧残成了微型月球,本就残缺不堪,而那些“陨石坑”里偶尔还镶嵌着没剥掉的蛋壳。 ……明明米饭咖喱茶叶蛋都是爸爸走之前提前煮好的,这几样除了茶叶蛋都是“拆开保鲜盒一倒”“微波炉一转”就能搞定的超简单食物…… 可妈妈到底是怎么把超简单食物毁坏到这个地步的? 直接从冰箱里拿给她吃也比这样的好啊? 虽然不能浪费食物……但这些她要怎么下嘴哦…… 还掺着冰碴的米饭,坑坑洼洼的鸡蛋碎,热过头发焦发黑的咖喱。 安洛洛小朋友握过调羹,戳戳这个,又戳戳那个,最终不止是眉毛嫌弃地皱紧,鼻子也皱了起来。 卖相与口味俱佳的四菜一汤才是她的常规晚饭,吃惯了那些,真的吃不下眼前这些。 ……为什么早晨在爸爸手里出锅、装进保鲜盒里的咖喱饭会变成这个样子?妈妈仅依靠微波炉就能实现这么牛的再加工技术? 这如果叫“咖喱饭”,咖喱饭本身会哭的吧? 而妈咪又数落了她几句,也在对面那份一模一样的咖喱饭坐下,爽快扒饭。 “别挑了,洛洛啊,食物说白了就是补充能量,好吃一点难吃一点又有什么区别——呕。” 她话没说完,最后那声“呕”,是把塞进嘴里的黑咖喱吐了出来。 自然反应。 普通的难吃和超凡的难吃毕竟不是一个等级,首富的舌头可没沾过后者,吐出来完全出于生物“维护身体健康”的应激反应。 完全糊透的咖喱,连胡萝卜块都是泛着苦的煤渣味,那一瞬间安各甚至尝到了自家微波炉散热管的锈迹。 ……不是,怎么办到的? 女儿见状立刻一挥勺子:“妈!你自己烧的食物都把你自己吃吐了!妈!这东西你真不能逼我吃啊!不是我不体谅你!妈!这真的不能吃!” 安各:“……” 安各轻咳着吐干净了嘴里的黑暗物质,又推远了盘子。 “知道了,知道了,别老拖长音喊妈……喊得像被杀猪似的……不逼你吃,不逼你。” “妈咪——呜呜——我真的不想吃这个啊——会死的——” “……知道了,知道了,今天晚上就点外卖吧。咳咳,呕……洛洛,先去给妈咪倒杯水漱口……” “好的妈咪,没问题妈咪!” 原本快在餐桌上吵起来的母女俩便格外默契地回到了亲亲热热的好状态,抱着手机点外卖,外卖菜单当然是爸爸在家时绝不允许她们多吃的垃圾食品,主食点完了再叫两杯奶茶,奶茶喝完了再凑一起开一局电视游戏,翻出很久不敢拿出来的明星跳舞毯玩一玩…… 至于爸爸临走前那“饭菜我提前做了三天的份,贴好了标签放在冷冻柜里”“按照荤素搭配,一天热两个保鲜盒就好”“不要老点外卖,要吃得营养吃得健康”……等等嘱咐,一律化作浮云,忽视就好,假装忘了吧。 也不是她们想点外卖啊,谁让妈妈的厨艺能化神奇为腐朽呢,无需开火,一台微波炉在她手中就是神奇的黑暗料理转换机。 ——正如洛安出发前曾在心底感到疑惑的,“我只是去出个差,她们怎么可能会感到低落”? 他太了解这母女俩,一旦少了自己叮嘱她们衣食住行、起床睡觉、穿衣打扮—— “嘟嘟咚咚滴滴嘟!” ↑汽笛小喇叭的高昂吹奏声 “动次打次动次打次!” ↑立体音响里的流行摇滚乐 “咙咚呛!咙咚呛!” ↑闲的没事就敲几下的架子鼓 “吱——呀——吱——噫——” ↑某把自买回来后就在玩具室里落灰的小提琴 “嘿嘿哈嘿!嘿嘿哈嘿!” ↑模仿动作电影主角时在沙发上窜来窜去的怪叫声 “嗖——啪!嗖——啪!嗖——啪啪!” ↑水气球从一楼向二楼墙壁悬挂的飞镖靶投掷的动静 “军——舰——来——咯——” ↑跳入一楼某间浴室内超大浴缸的正式预告 ……诸如此类,等等等等。 因为短短几天内两位精力无极限又活泼无极限的安姓小学鸡发起了太多次“某人不在家所以我们来嗨吧”活动,用文字挨个描述说不定能凑出水分十足的十万字…… 此处便用数道背景音带过,而仅仅是数道背景音,也足以喧嚣、热闹、拨动人的脑神经。 谁让那个会沉下声表示“安静”、被吵到忍无可忍时会出手挨个捉起教训的家伙不在家呢,当然是放开了可劲的疯玩咯。 那个家伙……呃,那个谁来着? 总之,那个谁出差的第四天,家里的两个人都很快乐。 哦,不是“家里”,因为考虑到“做饭洗衣服清扫地板”等工作的难度,又自觉这么玩下去老婆回来又要面对一地狼藉——难得的自觉——安各在第二天就带着女儿去住酒店了,自家的豪华酒店套房,全套管家服务,安全系数和舒适度都是杠杠的,吃饭是私厨做好送房间里,衣服有人洗房间有人扫,就连压根没睡过的套房床单都是一天三换—— 正如洛安很久以前就悟到的,“处理生活起居”,对普通人而言或许有些繁琐,对有钱人却不值一提。 平凡的家庭照顾一个患病的老人便要劳心劳力耗去大半元气,但对有钱人而言,不过是钱多钱少的问题。 他仔细算过,妻子完全可以花钱买到他这个人在家提供的所有价值——保姆、管家、厨师、甚至情人——还不需要承担“沟通感情”“付出关心”“自身妥协”等等的代价,毕竟花钱买来的服务,那帮人不可能对她反抱怨什么。 安各如果真的每个月花几十万去包养一个真正听话乖顺的情人,陪吃陪聊陪上床,对她任何出差缺席都毫无异议……相比之下,和自己经营婚姻要麻烦、沉重多了。 他曾相当认真地衡量过,最终衡量结果是小情人远胜于自己—— 不过截止目前还没哪个从事男宠行业的家伙拥有能超越我的颜值,估计这就是我最终胜出的原因吧,洛安在某个胡思乱想的夜里这样安慰自己。 当时正给他绑绷带的大师兄:“……你就不能在重伤的时候想点积极的东西?每次都陷到这么阴暗的脑回路自虐啊?” 洛安便认认真真回复:“这是有必要的,师兄,我只要想着自己要是死在鬼爪下妻子就会去包养小情人,便能拥有‘死也要爬回家里’的意志力。” 大师兄:“……当我没问。” ——综上所述,洛安一直觉得,“劳心劳力地照顾某个有钱人就能令后者在失去自己时感到‘失去一切’”,不过是偶像剧里的童话故事。 对他们而言,这世上什么不能用钱买来,用钱代替呢。 因此,这些年来洛安劳心劳力地照顾妻女,绝不假手于他人,只是单纯地想这样做,觉得是自己本身的义务与责任,并非觉得“这样一来她们能多多依赖我”。 他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没什么值得依赖的。 所以,自己暂时缺席,便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出差第六天,晚,十点】 “……老婆,你知道吗,洛洛在演唱会的第一排接到了那个漂亮女歌星抛下去的帽子,她当时别提多高兴了,后来演唱会结束,还戴着帽子转圈圈唱歌,老婆我特意拍了视频……” “太好了,那一定很可爱。” 镜头不断抖动,老婆的脸在摄像头那边非常模糊,刺眼的灯光偶尔掠过一个黑漆漆的剪影。 他像是在昏暗的路灯下赶路。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535节 “但我手机流量快用完了,豹豹,视频通话再过几分钟就得挂,还是先不看洛洛视频了。” 酒店里,安各正趴在床上,点进相册找视频的动作一顿,便退了出来。 “哦,就剩几分钟了?” 她瞥了眼旁边枕头里的女儿:“要不我叫醒洛洛,你们俩打个招呼再挂视频?” “太晚了,现在快十一点,让她好好睡吧。”模糊的剪影似乎停顿了一下,“再说,这边应该清晰度很低,我看不清你也看不清,还是别费流量打招呼。” 安各心想待会就直接给这家伙充几万块流量费,或者直接让他换部像素高信号强的新手机,省得出差六天就打了三通视频电话回来,还次次不怎么露脸…… 只是出差而已,联络这么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去了北州极点呢。 “我每天都有发短信,也和洛洛在白天通过话,”似乎明白她在暗自嘀咕什么,“知道你们过得很好就好,按时吃饭按时睡觉,这是最重要的。” 嘁。 什么时代了,发条短信通几次语音就能代替视频啊? 安各抓着手机,想在床上滚一圈嘟哝几句,又担心惊动了旁边睡熟的女儿。 最终她还是嘴上含混地应了一声,很轻。 “不过,豹豹,这次我打过来主要是想说,计划出了点小意外……” “什么,你不会受伤了吧?” “没,没有,当然没。” 镜头晃得厉害,声音也变模糊了,安各听不清那是否掺杂着伤重的喘息,或刻意压抑的痛吟。 但她总体没看见红色,使劲把眼睛贴近屏幕,也没察觉到伤痕的蛛丝马迹。 “……小意外,这边的事比我想象中复杂,我可能会比原定的日期晚一天回去,只是晚一天……” 什么,晚一天? 二十四小时的“一天”?截止到中午的“一天”?还是超出零点一小时的“一天”? 安各腾地从床上坐起:“不是说已经在回程的路上了,明天晚上就能到家吗,怎么要晚一天,具体是晚多少个小时,坐火车回来还是坐飞机回来,我去接——” “不过,你们过得开心,又被照顾得很好,我也就放心了。” 镜头又开始模糊抖动,声音里又掺上了沙沙的电流。 刚才她语速太快,信号又差,老婆那边似乎根本没有听清。 “等我回来时要给酒店员工准备些谢礼……那先挂了……” 嘟嘟,嘟。 室内重归一片寂静。 只余安各抓着黑屏的手机。 ……不是,什么? “要给酒店员工准备谢礼”?这就是他不明不白留下的最后一句? 提前约好要视频通话,她吃完晚饭就抓着手机没放过,工作统统用平板用电脑处理了,哪怕洗澡也抓着手机—— 结果这人快十一点时打过来,开口就问她过得怎么样女儿过得怎样最近玩得好不好,二十分钟的通话时长有十九分钟都是她单方面叽里呱啦转述这几天和女儿的日常——她明明是不想讲这么多的,但他一直在那边引导鼓励,还反复恳求说想听—— 结果,最后一分钟才轮到他讲自己的部分,你这几天怎么样,在外面好不好,吃的住的还习惯吗,工作辛不辛苦累不累? ——这混蛋一句不提。 只匆匆丢下“要晚一天回来”的通知,就挂断了通话,仿佛他从一开始打视频过来,就只是为了看看她的脸,听她描述这几天和女儿的日常。 ……不是,这货脑子里究竟有什么毛病? 她心心念念抓着手机等到现在就是为了给他转播“我与女儿的六天”相声是吧——没有丝毫铺垫就告诉她要推迟回程——知不知道她——这几天她有多么—— “唔……妈咪?” 是洛洛。 安各转过头,旁边的枕头里,女儿蹭了蹭脸,睡眼朦胧。 虽然住在最宽敞的套房里,但这几天,她们是一直挤在一张床上睡觉的,尤其是女儿,每晚她都会把被子枕头拖到安各身边。 “……抱歉,妈咪刚才在和爸爸打视频,吵醒你了?” 将近十一点,违反了生物钟,安洛洛小朋友困得不行,半梦半醒道:“不是,没听见爸爸的声音,只听见妈咪磨牙的动静了。” 安各:“……” 安各:“抱歉哦,你继续睡吧。” 可安洛洛睡不着了。 她眯着眼,又往前爬了几步,贴进妈妈怀里。 “妈咪……爸爸打视频过来了……有说他明天几点到家吗?几点……几分……几秒啊……” 没,混蛋只是提出要迟到二十四小时而已。 安各还是很气,但怀里的女儿缓解了不少情绪,她伸手搂过小孩的腰背,轻轻拍了拍。 “快睡吧,闭眼再睁眼,爸爸就回来了。” 安洛洛乖巧地闭了眼,却还是小声哼哼:“妈咪你骗人,如果爸爸很快回来,你打完视频后不会躺在床上恨恨磨牙的。” 安各:“……是是是,你聪明,你厉害,臭小鬼,快睡你的觉。” 臭小鬼扭了扭屁股,以表抗议。 安各一巴掌拍上去:“睡觉,别动了,越动越没睡意。” 这几天说开心的确开心,说累,也的确累。 女儿白天玩得再酣畅淋漓,等到了晚上,挤到她旁边,总要她拍拍哄哄抱紧了才能睡熟…… 以前这个点是安各自己的私人时间,看电影、看小说或享受任何少儿不宜的东西……女儿特别省心得躺在自己的小卧室里呼呼大睡、次次一觉到天明……所以,她哪习惯过半夜三更哄孩子呢。 也不知道为什么洛洛在酒店房间里睡不安稳,非要挤在妈妈身边睡,明明在绿山的小破旅馆,这臭小鬼也能一觉到天明。 安各轻拍着安洛洛的后背,随着愈来愈缓的拍打节奏,眼皮也逐渐降低。 “……妈咪。” “快睡觉,洛洛宝贝,别想东想西……” 可安洛洛的名字里带一个洛,眼睛又终归是有些敏感沉静的魔法眼睛—— 胡思乱想,到处发散或许也是一种潜在基因。 “妈咪。你说,爸爸去出差,是不是故意骗我们的啊?” 安各:“……他骗我们去出差有什么好处?” 是挤老火车卧铺的好处还是风餐露宿连手机流量都舍不得充的好处啊? “万一……万一……”小家伙的声音小小的,脑洞却大大的,“爸爸只是觉得和我们待在一起很烦……编了个出差的借口,出去自己旅游到处玩,想独自喘口气……因为我们总惹他生气……” 安各心里咯噔一下,开始有点被说服了。 老婆离开前的那一天,的确是被女儿、被自己连环气到,又憋了一肚子的闷火。 “……又或者……爸爸在外面……其实还有一个别的小家庭……穿着白裙子的温柔女人和语文成绩特别好的天才小姑娘……” 安各:“……” 安各手臂上移,一爪摁上小家伙头顶,唰唰唰揉乱了她的刘海。 “妈咪告诉你今天睡前不要看太久的次时代狗血剧了吧,说,是不是趁着妈咪去泡澡的功夫,又瞒着妈咪多追了几十集。” 安洛洛:“……三十二倍速……就看了五分钟啦……” 安各给了她一个脑瓜崩。 “老实睡觉,下次不准看那部又臭又长的天雷狗血剧了,活该你晚上睡不着觉,我们家里脑回路奇奇怪怪的有你爸一个已经够够的了。” 噢。 安洛洛点点头,却又有点委屈。 她小声告状:“但爸爸早就追完了那部剧。他洗碗的时候还用三十六倍速独自重刷了五六遍呢。” 安各:怪不得。 “睡觉睡觉,快睡你的觉。” “……妈咪,我就是想爸爸了嘛。” 谁不想啊。 “越想越睡不着……” 谁不是啊。 “万一呢,妈咪,万一呢?万一爸爸真的在外面偷偷养了秘密小家庭——就是为了那个家才整整七天不回来看我们——” 嗯,十年里就抽个七天去维系的小家庭,他跑去探望小三和私生子却连话费钱流量钱都不愿意多匀几毛出来,哪个带娃的小三会脑残到这种地步。 “妈咪!不行啊!我越想越觉得,我们应该——” 安各刚想一个豹抱晃醒这孩子被狗血剧和生物钟搅浑的脑子,却听她焦灼喊道:“我们快点给爸爸打个电话再问问吧!妈咪!这个一定要问清楚啊!” 安各:“……” 对哦,好借口,我怎么没想到。 【五分钟后,某条昏暗的街道里】 洛安刚从最后一只怨鬼的体内抽出黑伞,血还未干,便听见了手机铃。 “喂,喂,喂,爸爸——” 女儿的呐喊情真意切:“爸爸!你千万不要留恋外面的小家庭!外面的小朋友语文成绩再好也不会花零花钱养你的,那个女人再文静也比不上妈咪有钱啊!!你清醒一点——!” 洛安:“……” 洛安有些茫然。 他抖了抖伞面上的血,又从周围的尸骸中直起身来。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536节 环顾四周。 确定只有鬼,死掉的鬼,和四处飙飞的鬼血,没什么奇奇怪怪的小家庭。 “爸爸——哇——爸爸——” 可女儿嚎得情真意切,似乎不能不回应。 “我很清醒。”他缓缓道,“但好像杀鬼杀得太多,现在有点不清醒,开始幻听了。” 话筒迅速被另一个家伙抢走。 “好啊,我就知道,你果然是瞒着我在外面受伤了!!你说清楚你在跟谁厮杀具体在哪里,我这就开直升机来——不,开战|斗机过来找你!!” “……豹豹,其实我正在自己另外建立的小家庭里,没有什么杀不杀的,你别过来打扰……” “哦,真有小三和私生子是吧,那报上坐标,我照样开战斗机过来找你!!” “……” 第334章 第三百零十六课 疲惫过头时看见的幻觉能治愈心灵也能治愈 【杀了我。】 【杀了我。】 【懦夫、蠢货、软弱至极的残废——杀了我——杀了我——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又是女人极端高亢的尖叫声把他吵醒, 洛安猛地睁开双眼,飞快起身。 无人啸叫,更无人攻击。 他险些撞上了车窗玻璃, 又或者是头顶低矮的行李架。 “抱歉……对不起……” 条件反射地, 他扣紧了棒球帽, 低声道歉。 这几天追踪着固定路线,他不得不舍弃自己惯常的出行方式, 在人挤人的各式公共交通工具中来回穿梭…… 几天下来,洛安早就养成了“只要发出异常动静就迅速摆出懦弱姿态降低存在感”的习惯。 不管如何, 只要不被陌生人的眼光注视,或被乱七八糟的议论包裹……虽然大部分人足够礼貌不会说出口,但仅仅是观望的眼神就能令他接收到不同的心声……为了搜寻女奴的残念他还不得不把眼睛的状态调整到最锐利的灵敏度,没办法运用以前的方法自主屏蔽心声, 实在是…… 洛安心里发闷。 不是难过,不是抑郁,单纯的, 他有些喘不过气。 通宵不眠与彻夜驱鬼原本都不算什么,可严格遵循着女奴曾经的行动轨迹, 他不得不待在最厌恶的环境里度过了一周的时间,独自忍受各种各样的杂乱心声, 还没有师兄的插科打诨…… 说实在的, 疲惫极了。 即便是他, 也会时不时地烦躁起来, 然后不得不牵住波动的识海, 感觉像是扼紧自己快涌到喉咙边的反胃感, 再压回去。 “……” 这一次,终于, 没有嘈杂的心声挤入眼睛或脑子。 一片寂静。 洛安稍稍松了口气。 等等。 ……是不是安静得过了头? 他用眼角的余光瞥向帽檐外—— 陈旧的火车正行驶在夜间的轨道上,窗外继续划过边境特有的歪扭路灯,而车厢内一片寂静,只有相对远的位置传来阵阵的呼噜声。 ……这是当然的。 时值凌晨,他没待在卧铺,正坐在餐车车厢里,或许也是这辆老火车夜间唯一一个清醒的人。 洛安闭闭眼,又睁眼,做了一个深呼吸,把自己的心绪调整回去。 他摘下了棒球帽,又取下口罩,独自靠在窗边。 ……这一趟他基本没睡过一场觉,卧铺票不过是为了上车而已。 这七天,天道遗留下的、红影溃散后的恶念他彻底清扫了干净,中途去了一趟无归境,血潭底部的尸骨也…… 总之,那边的事情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家主也腾出了相应的空闲,说是安排好洛家的几个中层管理,就要动身回首都与妻子交接手续。 听说妻子有不少需要保密的无人机残骸材料掉进了红海,家主回收后还想讨教一下那天由她启动的机关术……中层管理,大抵也是家主与她玩熟后学到的新词。 而现在,他回到了这辆火车上。 而女奴也曾在数日前的深夜坐在这个车厢,这个位置,独自想到…… 【杀了我!!!】 ……属于怨鬼的记忆画面,死亡重现里的怨恨不甘,红影的残念徘徊不断,他坐在这里会陷进去,也是正常的。 谁让他刚才差点睡着了。 洛安揉了揉眉心,又做了一个深呼吸,再次费力运转法诀。 师兄前几月教给他的,能够治愈精神识海,引导自我净化的正统道术。 ……不,还是做不到,最基础的“放空自己”前提条件都做不到……是疲惫得过了头吗,还是刚才被红影的残念污染了? 再这样下去又要陷到那女人的死前回忆里……充满着尖叫、怒火、指责或悔恨的讨厌的梦境……不。他不想再被那声音吵醒。 洛安的手缓缓下移。 他抓住了藏在袖口的刀片,又一点点夹进指间,抵上自己的掌心。 如果能划一下……切实见血……用疼痛和耻辱来刺激自己……催促自己快速调整好……就只是划一下…… 划一下。 用伤痛来解决烦躁,用血液来强制冷静,更何况这也是种惩罚,“你不能快速调整自己所以不再是优秀清理道具”的惩罚,惩罚才能督促人前进—— 【听着,报上坐标,我开战斗机过来找你!!】 洛安再次惊醒。 ……这一次他没有睡着,更没有在梦中听见什么可怖的尖叫,仅仅是,快把刀片摁进自己的掌心。 可数小时前来自妻子的嚷嚷唤醒了他。 洛安想到,这是第七天了。第七天的深夜,第八天的凌晨。 这是返程的路线。 他即将回到首都,回到妻子和女儿敏锐的视线里。 ……如果用刀片在掌心剜出肉来,绝对会被她们察觉端倪,这么短的时间他也无法做到完全复原,去找师兄炼药也不保险…… 缓缓地,洛安收回了刀片,摁紧了想要割开自己的手。 往靠背上一靠,他再次合眼。 调整,调整……带着这样糟糕又疲惫的心态回家见她们可不行……那两个家伙比起委托来也没好处理到哪去……一个比一个难对付…… 调整。 他肯定能在这段时间调整好的。 【数小时后,凌晨,一点零三十五分,首都】 陆续出站的深夜乘客们逐渐分散开,洛安缀在最后,独自走出火车站。 他走得很慢,不是因为明天要上学或上班,只是因为他在外的工作都结束了,回家只剩两小时的车程。 ……好吧,他没能调整成功,现在头疼,眼睛疼,胸口闷,脖子痛,太阳穴里的神经似乎也被一根根绞断然后有头河马在上面踩—— 他很累,而且绝对没精力遮掩完美,去应对天底下两个最了解自己的侦探。 尤其是妻子,洛安几乎能想象到她竖着眉毛叉着腰,用公司谈判时那种山呼海啸的威压,逼问他这七天来做的每一件事每一个行动,再反复验证推理试探那是否属实—— 天。 虽然洛安从未幻想过能有一个符合无归境封建传统的“妻子”,像主母那样,每次迎接前代家主从外界回来时都为他备好点心热茶与丰盛家宴什么的—— 不,他和妻子之间的地位是倒过来的,而且所谓的丰盛家宴根本不允许他上桌,主母再“贤良淑德”也与他无关。 洛安能够预见的,是自己回家后走进一地女儿乱扔的玩具,然后想办法抢救一番妻子皱巴巴的名贵服装,再给成天下馆子的家伙们准备正常新鲜的饭菜,大概率家里的热水壶都蒙灰了需要烫一遍再用…… 不,这些还算好了。 最麻烦的部分,是被“审问”。 这个点女儿已经睡下了,只有妻子可能醒着,那么他即将遭遇的审问绝对会是最尖锐最严峻的,到底该如何解释圆谎,他隐隐作痛的神经根本没办法反应出万无一失的—— “叮咚,叮咚,叮咚。” 等等。 回到了城市,信号让封闭已久的手机重新响起,洛安有些生疏地把它从口袋里翻了出来。 只剩5%的电量了,不够打电话也不够视频,但他依旧习惯性地点进了妻子的头像里。 最新一条动态在晚八点半,华丽无比的酒店大堂挂着招摇的看板,无数盏彩色的灯光把背景烘托得热闹极了。 妻子和女儿正在人群里自拍,一个拉响彩带炮一个抓着水枪,女儿的脑袋上还挂着一顶缀有塑料球的三角帽子。 似乎是某个名人的生日派对。 她们依旧在那家居住了一周的酒店嗨玩。 ……自己疲惫不堪时看到朋友亲人嗨玩畅游总是很糟糕的,但洛安却没有生气,相反,他松了口气—— 这两个在外玩上头了就说明她们今晚依旧不会回家,他待会回家只有一个人,完全可以一个人静静地睡一会儿恢复恢复,第二天再起来摆出完美的状态。 不过还是先给妻子发个短信,意思意思表示一下回…… “嗡嗡,嗡。” 啊,手机没电了。 洛·反应能力远超常人·天师·安略显开心地扔开了停电的手机,这就根本没办法了啊,可不是他想“隐瞒不报”的——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537节 回家,一个人的家,洗澡,睡觉,没有逼问,没有噪音,没有打扰。 真是…… 【数十分钟后,家中,玄关】 “真好。” 洛安拉开了门,门后一片空荡荡的黑暗,他的心情却是这些天来难得的放松。 出差回来没人知道,深夜到家却没人在家,真好,太好了。 破烂欢欣鼓舞地往里走,开心得就像是个出差结束后见到亲朋好友齐齐迎接的正常人。 ……奇怪的比喻,但合适就好。 脱了外套换了鞋,第一时间直奔浴室,洗完澡换上干净衣服就直奔卧房—— 虽然一路上没踩到女儿的玩具也没发现妻子乱扔的鞋子包包令他有点意外,但仔细想想,那两个人这段时间一直住酒店,家里干干净净的也很正常。 睡觉,睡觉,八天没合眼一合眼就被搅在女鬼的尖叫里,他这刚复活的身体实在受不了。 睡觉……哈欠…… “近日本市气温屡创新高,今夏最高温将于……” 嗯? 电视机没关吗? 洛安原本擦着头发半只脚都进了卧室,可听到客厅传来的动静,又愣住了。 不会吧,她们俩出门住酒店前忘关电视了吗,难道这几天电视一直开着,但我回来时根本没听见电视机响,究竟是怎么…… 迷迷糊糊地,他走过沙发,摸索着深夜亮光的电视机。 “哟。我还以为你要一直忽视我呢。” ……嗯?电视机说话了? 洛安顺着这道声音看过去,发现不是电视机,是沙发上的妻子。 她正坐在那儿,穿着家居服,薄毯从膝盖间滑下,头发也微微凌乱,似乎是在沙发上睡着后,刚刚醒来。 但安各的神情很清醒。 她抱着双臂,定定地注视他,遥控器就落在手边。 “从进门起就没注意到我啊。你这几天在外面是累成什么样了?” 安各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因为回头望向她的丈夫只是愣了片刻,便点点头,平淡道了一句:“哦,是幻觉啊。” 然后他就走近她,拍拍她的头,又揉揉她的脸,像是揉搓一个虚假的棉花娃娃。 安各:“……” “幻觉,你的本体现在肯定跟洛洛在酒店过夜吧,”这家伙一边和蔼地揉搓她的脸蛋一边道,“真好,你们多在酒店待几天,也能让我一个人多休息几天,清静清静。真好。啊。真好捏。” 安各:“……” 第335章 第三百零十七课 多多的毛病也只能请你多多包容 与脾气性格不同, 妻子的脸很软,头发更软。 虽然她自小就剪成了中短发,又经常容易乱翘、炸毛、梳不通…… 但只要仔细找准位置, 从头顶的发旋一路撸下去, 那掌心滑过的触感便不亚于一只大猫光滑蓬松的皮毛—— 手感足够硬, 能令人鲜明地感受抚摸时那种在掌心中升起的麻痒; 却又足够软,能令人忍不住继续往下摸, 恨不得把脸也贴过去,埋起来。 就是因为短短的, 毛蓬蓬的,经常与扬起的眉毛咧开的虎牙组合在一起,才会这么好摸……好撸。 好撸得上瘾。 然而,遗憾的是, 脸颊与头发再软再好摸,他能伸手抚摸的机会也不多——安各并非那种被摸脑袋就会脸红害羞的女人,大部分情况下, 她会认为对方这是在蔑视她的身高、性别或尊严,并迅速反手握过那只贼手, 微笑着捏紧,让对方认清什么是“远超成年男人的强大手劲”。 摸安各的脑袋就像摸老虎屁股, 高低会被她凶狠反咬一口。 诚然, 作为一位年轻又靓丽的女富商, 在商场上要是遇到对面的男老总叫着小姑娘摸自己头, 的确不能轻飘飘接受, 而安各早年独自一人闯荡独自创办了这么大的事业, 这方面着实经历了许多,便也格外敏感…… 可洛安想, 自己总归是不一样的吧? 不带有贬低的意思,不打算挑衅她的尊严,不是坐在谈判桌上带着打压对手的胜负心,更不是嘲讽她的身高或性别—— 作为她的合法对象,他想摸摸她的头发贴贴她的脸颊,和情侣间的拥抱亲吻一样,只是单纯地很喜欢、想要亲近她罢了。 就像她也喜欢摸他的头发,贴他的脸颊,而洛安从不觉得被妻子拽过长发编辫子有什么冒犯尊严的。 如果不是她实在不擅长手工,那次用他长发编出来的效果堪称“惨绝人寰”,拍给做理发师的闺蜜都会令后者惨叫着求她“别糟蹋你老公上好的黑长直”的程度……洛安巴不得天天让妻子给自己编辫子,然后开开心心地出门上班,炫耀给玄门那帮谣传他“被妻子抛弃”的家伙看。 ……可惜,与他不同,安各的态度很明显,就是不喜欢被异性摸头。 当然,妻子也不至于主动凶他“不准摸我头,我讨厌你这个动作”,但洛安实在是太敏感又太细腻了,刚结婚时他试探着伸了伸手,便从对方欢快的笑脸下感受到了那点抵触…… 便飞快缩了回去,装作什么也不打算摸的样子,矜持又守礼地将手放回膝盖。 哪怕只是她一点点的眼神游移,皱起一点点的鼻子,一点点不适地缩了一小步。 那“一点点”,对洛安而言,就是“一大步”。 与对方无关,他就是不能容忍自己忽视那“一大步”的不适感,出手去勉强她……做任何事。 所以,即使很喜欢她头发的触感,数年的婚姻中,洛安也忍住了无数次摸头揉搓的冲动—— 直到今夜,凌晨,八天未眠后彻底失了智的现在。 他不仅伸出了一只手,还伸出了第二只手。 上揉揉,下揉揉,左右开弓,同步揉搓。 “我妻子今晚不在家吵我,”他真情实感地感叹,“我还能揉搓幻觉的脸和脑袋,并且拥有这么棒的手感。真好。” 真实的安各:“……” 好你个头,幻觉有个豹豹的棒手感哦。 已经坐得这么近了,到处摸我还反应不过来吗——喂,真不是演的啊,也不是试图浑水摸鱼瞒过去啊? “好安静的幻觉……”他又坐近了,脸颊也贴上她的脸颊,“幻觉好软……比豹豹手感还好……果然,想象中的就是最……” 豹豹本豹:我呸。 你真成智障了对吧,“老婆孩子不在家吵我我超开心”,能把这种想法阳光灿烂地写在脸上又从嘴里讲出来,你果然真的变成智障了啊? ……这段时间干嘛把自己累成这个鬼样! 我明明天天都给你打生活费了,可你怎么还是风餐露宿,在外面吃苦吃上了瘾了是吧?究竟是没吃好还是没睡好啊,可恶,修玄学的家伙没黑眼圈太作弊了,根本没办法依靠脸色判断他的睡眠质量…… 安各一言不发,但她憋在心里的骂骂咧咧已经快爆表了。 可惜洛安没有开阴阳眼,更没有在此刻看穿她任何心理活动——他太累了,回到最安全的家、在浴室洗去灰尘浸过热水后就变成了“晃悠着去床上一倒就能当场昏迷”的状态,之前不过是坚强又伟大的煮夫之魂,驱使他去客厅查看“或许没关机一直开着浪费电”的电视机…… 洛安现在就像刚做了全身麻醉手术,自以为很清醒,其实早已神智不清,而眼前的“幻觉”在他疲惫的视觉里甚至是重影的,更别提让他细致地“察言观色”了。 当然,这一切还有一个前提,洛安进入“全麻”状态前看见了那条八点半的动态,他深深地相信着真实的妻子远在城市另一边的酒店里开派对,八点多带着女儿在派对里玩怎么可能凌晨出现在家里呢—— 面前重影的人影便理所当然是“幻觉”,不用再顾虑她的想法或心情,可以随意揉搓,随意贴抱,随意撸。 因为是自己的幻觉啊。 洛安第无数次揉了揉她的头发,心满意足。 “感觉所有的疲劳都在清空。太好了……好好摸……” 感觉自己快被这智障盘包浆的安各:“……” 幸亏她一小时前刚洗了头,否则迟早被他搓出头油。 ……你还盘!还盘!就算我刚洗了头也不能怼着这么盘啊,我的脑袋又不是菩提手串,别摸了智障!! 安各此时有千言万语……千骂万吼憋在心里,她特别想开口吼他,把他彻底吼清醒。 但又特别舍不得吼。 都累成这样了。 她最终只能臭着脸任他揉搓,在心里告诉自己不生气不生气,人总不能和智障计较。 ……想摸摸头想摸摸脸,这种开口跟我说一声就能满足的小需求也能让着忍着忍十年,他脑子真的哪里有大病…… 再抵触被别人摸头,也是被“别人”啊。 我跟你这些年连床单都滚过无数次了,这样那样的地方你摸得还少吗——这么多年过去,难道我还会介意你平时摸摸脑袋啊? 想被梳头我去学,想吃葡萄我就买,想去旅游我就安排经理人代班,出差回来后不想要迎接想要安静睡觉,那我就带着孩子在外面住一晚……你想要什么就开口告诉我,别总是在开口前就悄悄缩回角落。 我不会玄学更不会读心术,处理感情问题又没那么理智没那么经验丰富,所以你一定要和我说,说清楚,而不是拼命地压抑想法和诉求,你这人究竟是怎么…… 【他是个低贱的道具。】 【去死才有更高价值。】 真是……智障。破烂。 笨蛋。 安各伸出胳膊,握过了他还放在自己头顶上的手,把那一点点拉下来。 洛安恍然大悟地“哦”一声:“我还说你怎么到现在都没被惹毛呢,幻觉。现在你要对我使出豹豹示威时特意加大的手劲了?把我的手腕掰断表示惩罚吗?” 示威你个头。 安各拉过他的手,捧到唇边,忿忿张嘴,“啊呜”一口咬了下去—— 最终却还是没舍得用力,只是拿虎牙轻轻磨了磨。 牙尖蹭过那只手上不起眼的旧疤,似乎也蹭过了许多许多年前属于某顶白斗笠的冻疮。 自诞生起就是一抹扭曲生长的幼苗,带着许许多多的毛病成长至今,早就遗忘了正常笔直的模样。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538节 可即使扭曲的根无法轻易更改,最顶上成熟繁茂的叶,却可以用阳光尽情包裹住。 或许这个世界上有一千一万个女人能评价洛安这种家伙“骨子里内敛阴沉又麻烦,再怎么做他思想工作也总会往阴沟里拐弯,规矩太多相处起来太沉重,所以能别沾就别沾,想要轻松就离他远点”—— 但安各绝不能这样评判。 完美无瑕,贤惠大方的“安安老婆”已经死去了,是她自己选择在七年后将最真实最完整的【洛安】追求到手,许诺他依旧会是自己最亲密的爱人。 所以…… “走吧。” 只轻轻咬了一下,安各便松了嘴,主动牵过他的手。 “快点回房间睡觉。好好休息,明天下午我叫你起床。” 他温顺地被牵着走,没有反抗,没有回复。 安各回头瞥了一眼,发现这家伙双眼还是失焦的,感觉自己像是牵着一只傻愣傻愣的僵尸。 她不得不多嘴提醒:“要过门槛了,你抬脚,小心别摔跤。” 哦。 洛安抬脚,立刻被门槛绊倒,然后脸朝下立刻摔在她肩膀上。 安各:“……” 碰瓷呢你。 她想推推他倒过来的头,但又收回手,改成揽住,半扶半抱着把人努力拖到床边上—— 毕竟不是完全醉死或昏死,他再智障也知道不能把全部体重压给她,安各吭哧吭哧的,最终还是成功把人拖过去了。 就在她要把他推床上时,洛安突然抓住了她的胳膊。 “你是谁?” 那语气,狐疑中带六分警惕,警惕中又带着十分的杀气。 她的肩膀上,长长的黑发里,他阴森森地抬起脸,像从井中爬出的桥姬。 “你是谁……你不是我妻子的幻觉。你为什么假扮她出现在我家?” 安各:“……” 安各:“去睡你豹豹的觉吧。” 第336章 第三百零十八课 你从未见过的小秘密或许有它被掩埋的原因 说来奇怪, 结婚十年多,她竟然没看过枕边人的睡脸。 ……明明一直睡在一起,住在一起, 再怎么争吵也舍不得分开去到两个不同的房间…… 她却根本没见过他睡着的样子。 说这人作息健康吧, 他不工作时的作息表的确称得上“退休养老”, 天一黑就不愿意出门,十点一过必将洗澡上床。可他一工作就颠倒黑白不眠不休, 昼伏夜出不见踪影,安各发誓就连蝙蝠都比工作状态的洛安生活规律, 而这人绝对没半点资格管自己叫“工作狂”—— 可说这人作息混乱吧,他十年如一日地在清晨五点起床,赶去整个首都最早的早市买菜,买菜回家再准备早饭, 这一套流程比她公司的员工上班打卡还固定频繁…… 安各至今都不明白他为什么能次次在清晨五点准时睁眼,他是体内装了多强力的生物钟,才能无视工作日和假日之间来回的切换? 不, 那家伙甚至会在假日起得更早些,为了给她和女儿准备一份足够“假日”的早餐——不是电视剧里那种加上煎蛋、培根、蘑菇, 看似精致实则煎锅一煎就能搞定的东西—— 能让洛安特意早起筹备的食物,是肠粉、馄饨、灌汤包、莲藕糕或酥皮点心……类似这样, 极费功夫的传统白案。 当然, 提前做好相应材料放进冰箱会方便很多, 可谁让这个奇怪的家伙太追求“新鲜感”, 但凡他将那餐饭的标准拉到“中等”以上, 那每一道菜必要从零开始做起—— 除非他很生她的气, 那么冷冻柜最底层的速冻水饺便有了用武之地。 ……以前的她为什么看不出速冻水饺里的怨气呢,就像以前的她为什么完全没意识到“丈夫的睡脸”是正常人结婚后理应见到的东西…… 晨, 六点整。 安各撑着胳膊,支起脸颊,深深、深深地叹了口气。 不是为现状而叹气,只是为以前自己的愚蠢而叹气。 现状挺好。 虽然昨晚他种种行为把她气得不轻,以至于勉强合眼后做了一晚上噩梦,第二天一早便被早早气醒—— 但现状挺好。很好。非常好。 要问为什么…… “竟然还没醒。” 因为现在她清醒着,他竟然还沉沉睡着。 十年来第一次见到的,属于枕边人的睡相。 安各趴在他旁边的枕头上,撑着脸颊,眼都舍不得眨,死盯着他看的架势就像需要完成暑假科学作业的小朋友观察箱子里的小白兔—— 哦,当然,眼前这景象比嘬草吃的小白兔可爱多了。 安各不得不拼命“反刍”昨晚那些糟糕的记忆——被他气得磨牙、睡前翻来覆去胸口闷、睡着后产生种种离谱噩梦又被活活气醒,跑去厨房吨吨吨灌了冰水喝再跑回来—— 只有一遍遍提醒自己,眼前这家伙犯了多少错,需要多少教训,有多么多么气人—— 安各才能克制住上扬的嘴角,避免自己笑起来的幅度越来越大,最终直接傻笑着“嘿嘿”出声。 从未见过的,睡着的老婆。 奇迹般超出了她十年来所有的夸张想象——终于亲眼见到的这一幕,远比想象中的画面更吸引人。 不,不在于极近距离也看不见毛孔自带柔光滤镜的皮肤,不在于睡觉时在床上铺开、仿佛柔滑得能拿来制缎子的长发,不在于他曾经无比吸引她的超优越颜值…… 不,十年了,再好看的脸也会有看腻的一天,可他此刻能让她盯得如此目不转睛的终极魅力—— “嘿嘿……嘿嘿……竟然喜欢……缩着睡。” 她还是忍不住出声了。 不过听到那几下傻笑响起时,安各及时捂住了自己的嘴。 没吵醒他。彻底睡熟的家伙连眉都没动。 ……呼。 镇定……安各,镇定,不就是缩起来吗……不就是这种自然呈现却可爱爆表的无防备睡姿……缩起来……嘿嘿嘿老婆睡熟了竟然会缩起来…… 可爱。 安各忍不住伸手戳过去一下下,却又在他的手臂外止住了,左右游移,不知该从何戳手。 因为,严格意义上来说,洛安压根就没有“睡脸”。 他是蒙着脸睡的。安各根本就看不见这人的五官。 区别于常见的“蜷缩”,安各眼中的“缩起来”并不是指他弓腰缩肩蜷曲脊椎,显露出那种传统的缺乏安全感的胎儿式蜷缩—— 更准确的词,应当是“盘”。 他把枕头直接盘在了自己脸上,把被子从脖子盘到脚,每个关节每块肌肉都是舒展自然的,但就是呈现出了一种诡异的麻花状的压缩感—— 不露脸,不露脚,不露脖子不露手,他在一个异常固定的位置完成了“用被褥把自己左右各蒙三圈死死盘紧”的奇异姿势,或许这乍一听有些抽象,但你可以想象一条被压缩在长条罐头里的毛巾—— 或者僵尸。 或者木乃伊。 ……很明显,这几种东西与“可爱”毫无关联。 可安各就是觉得超级可爱。她已经盯着这具奇异扭曲的木乃伊盯了半小时了,另一只手手里的手机也拍了半个多小时,手腕酸了摄像头也失焦了,可她嘴角的傻笑还没停下来。 真的很可爱啊,谁能想到,老婆这样冷静、理智又生性漠然的人,睡熟后会里三圈外三圈把自己蒙起来,像缩起来冬眠的动物宝宝。 ……要不是被子盘得太厚太紧,她早就探头过去,扒开被子枕头亲他几下啦。 “唔。” 层层被子下响起模糊的动静。 醒了?这么快?她还没看够呢,十年一见的老婆的蜷缩睡相! 滤镜深厚的安各屏住呼吸,就像畏惧惊扰兔子吃草。 “……唔。” 没有清醒,原来那只是一点点的动弹。 安各看着他的胳膊——层层被子下应当是胳膊的位置——动了动,又从奇妙的角度掀起一角棉被—— 然后把脸那部分盖得更紧了。 层层叠层层后又蒙了一层,宛如把洋葱放进双层加密保鲜袋。 ……可洋葱只是植物,但老婆是会呼吸的人类啊。 安各有点醒过神来。 虽然很可爱,她忍不住想,这样睡下去不会窒息吧……哪里有能朝外界呼吸的口子呢? 话说,老婆以前每晚和她一起睡觉,不都是抱着睡的吗,为什么他的自然睡姿是把浑身上下每片皮肤全蒙进被子,这样一来怎么腾出胳膊抱她…… “唔。” 层层被子下传来有些急促的动静。 安各真的开始担心他会窒息了。 她犹豫片刻,还是伸手去拆除蒙在脸上的层层被子——鬼知道他是怎么在不抢走她被子的前提下把那一角被子叠出千层的厚重感的—— 拆,拆,使上劲拆,稍用力往外拔,攥紧了试着扯一扯,安各咬牙绷紧手腕鼓足手臂肌肉和太阳穴的青筋—— 还是没能扯下来,只有她出于后坐力往后一倒,险些从床上跌到床下。 这“险些”是真的很险,因为她上半身已经落在了床外,只有两只腿蹬在床单上——不知道的还以为大清早自己在卧室床沿练下腰。 安各:“……” 搞什么,气死人不偿命的破烂现在明明变成了可可爱爱任人宰割的老婆,难道我弱到连睡熟的他都无可奈何吗?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539节 不,我才是一家之主,肯定是因为刚才一只手撑脸一只手拿手机,把我的胳膊都弄酸了才会这样! 她咬咬牙,丢开了一直在拍摄的手机,十指交叉噼啪转动指节,然后撸起袖子重新爬上床—— 放弃拆除外面牢固的“盘根错节”,直接爬进了床上的被窝里。 那还算轻易,毕竟老婆和她盖同一条被子,从她那边往里钻就行。 让我找找,让我找找,老婆的脸……得给他拆开一个口子才…… 安各在昏暗的被窝里奋力向上摸索,却突然一顿。 有什么东西在蹭她后腰。 “……豹豹?唔……” 明明就在外界缠得死紧死紧,那双手却比蛇还灵活。 “你怎么在……梦吗……” 一句低不可闻的喃喃,床上窸窣地摩挲了几下,那个睡懵的家伙死死地把她握紧,拖进了被窝的更深处。 抓住她,就要把她一并圈在层层叠叠的最中心——就像每天抱在一起睡觉后总会拖向的位置,这是生活习惯,更是世界定理。 睡眠质量太高的豹豹错过了无数次自己被拖入被窝深处的时候,她甚至不记得自己每天早晨都会在迷蒙中哼哼唧唧着,探出半张脸呼吸,再被重新盘进被窝里。 自然是抱在一起睡着,这他从不隐瞒。 睡着后,自然抱着抱着就拖去了更深更隐蔽更好缠绕的地方。 ……而某人醒来后,才会自觉放松禁锢,把她默默还回被窝外的阳光,并反省自己…… 可深度睡眠中的潜意识没办法随着主观意识修改,他其实也不是很想改,便十年如一日地盘下去了。 反正豹豹迷迷糊糊的,睡死后根本察觉不到啊。 然而,今天,清醒的安各懵逼又茫然,她第一次挣扎起来:“等等,我——为什么——你怎么——” 他轻轻地抽了她一巴掌。 当然不是脸,或脑袋,或任何会受伤的能理解为“家暴”的地方。 睡意朦胧的人自然而然地将其当作亲昵的“拍拍”,毕竟这种动作经常在某时被他们当做传递“教训”“终止”的内涵,他做得也太顺手太习惯,就像睡熟时把抱在外面的豹豹拖进被窝里面…… 习以为常地拍了拍,他继续搂紧了自己的豹豹。 “……别闹了,睡觉……” 安各:“……” 是谁在闹啊,流氓!! 第337章 第三百零十九课 令人嚎啕大哭的与令人眉开眼笑的 最终, 洛安是被妻子咬醒的。 ……这么说似乎有点歧义,但他的确是被妻子咬醒的,实打实的咬醒, 从枕头与被子里迷蒙支起身时, 脸上还带着半颗明晃晃的牙印。 不, 不止半颗,是脸上半颗, 脖子上半颗,肩膀被抓开的睡衣里还印着半颗, 锁骨那边镶有红红的几道抓痕。 ……看上去怪可怜的,像是遭遇了大型猛兽袭击。 但安各一点也不可怜他。对他心软的下场就是被盘去洞窟里。 她死死瞪着他,等他的反应。 身上带着总共一颗半的牙印,睡衣也穿得松松垮垮, 他略显茫然地眨了眨眼,便从层层叠叠的被子中坐起身——那过程丝滑又自然,就像是他肩上顺着动作垂下的长发—— 安各完全搞不懂这货是怎么从层层叠叠木乃伊绷带般的包裹里滑出来的, 刚才她拼命用手扯用脚踢用牙咬也撕不开的桎梏,他轻飘飘一坐就自然滑出了——可能这也是修玄学后会获得的某种神秘天赋吧? 不, 她拒绝深究。 不,她拒绝再次感到“懵懵懂懂滑出来莫名可爱”“其实刚才懵懵懂懂抓着我一起缩去里面也很可爱”“现在出来后头发乱乱的披着衣服也乱乱的披着”“这造型怎么又色又纯又可爱的好想再扑过去啃”……不!不!她拒绝脑内的遐想!她要关闭所有属于成年人的思想弹幕! 并未感知到某人心里那激烈的且带颜色的斗争, 洛安环顾四周, 神情像是刚开机的机器人。 也就是“理智还在缓冲中”。 八天未眠后只睡了几小时, 怎么可能饱满睡醒, 这时间放在游戏里连半格体力都没恢复完。 但他很快就看见妻子正坐在距离有些远的床脚, 缩着双腿, 抱着胳膊,呼哧呼哧喘着气, 神情宛如炸了毛的大猫—— 切切实实炸了毛,那头手感很好的短发近乎根根分明地竖直了,竖不直的部分则到处乱翘,顽强地用“炸不直也要翘起来”的精神表达自己的怒意。 洛安眨眨眼。 恍惚间似乎看见了昨夜,沙发上,同样是紧抱胳膊的姿势,同样是顽强翘起的头毛,同样是怒气冲冲的神情……不,这里有些微妙的不同,比起昨夜,她此时的“怒气”更红。 比起单纯的愤怒,更像是因为别的什么情绪感到恼火…… “你还看?还看?还敢看?!” 妻子紧紧锁在胸前的手迅速绕去了背后,捂住别的地方—— “不准再抽了!大早上的,女儿还在楼上睡觉,不准这么抽!捏也不行!摸摸更不行!” 洛安不明白她在激动地反驳什么。 而且她反驳的意志明显也不是很坚定,如果“坚决不行”,何必要一边捂紧一边偷偷往他这里挤。 或许是注意到了他落到自己身上的眼神,安各又小声嘀咕: “你以为我是谁,青春期的少女吗,才不会因为这种小事畏惧退缩,不就是被拍了一下……” 什么小事? 她究竟发生了什么? 洛安困惑地摇了摇头,又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室内窗帘半开,晨光熹微,穿着睡裙的妻子依旧带着一层朦胧柔和的重影。 那条及膝睡裙的长度实在太微妙,洛安的眼神忍不住一直在上面来回漂移,不管是膝盖屈起的角度还是大腿下的…… 唔,大抵还是某种梦境吧。 他依稀记得自己是一个人回家睡觉的,而这人远在城市另一端的酒店里欢快沉迷派对,怎么也不可能突然出现在自己床上,穿着自己偏好的那种迷你睡裙,露出这种“虽然有点恼怒但你要是真的过来这样那样我也绝不反对嗷”的神情。 话说他昨晚还做了个怪梦,梦见妻子一改豹里豹气的作风,面对他屡次的肆意妄为一点也没发火,鼓着脸任搓任揉,早上被盘进被窝深处时还憋了好久的气,直到呼吸困难且被反复拍拍(某处)才开始张嘴乱咬—— 但那也只是轻咬,她甚至没伸脚踹。 真是个不符合常理的怪梦,妻子怎么会这样好脾气,现在又欲言又止地蹭过来…… 哦。 看来他依旧在梦里,没醒。 洛安便直接道:“豹豹,过来,再让我摸摸你。” ——只这一句话,安各就明白了,这破烂压根还没睡醒。 她一下就瘪了气。 ……那没睡醒还能怎么办,总不能把他打醒吧,重度缺少睡眠本来就可怜,刚补了几小时的觉就被咬醒更可怜…… 说着不心软,还是心软了,她认命地挨过去,被重新抱紧。 对象蹭了蹭她的脸,又摸了摸她的头,把炸起的头毛挨个梳顺往下压住后,他再次倒下去。 安各眼睁睁看着这人在三秒内重新裹入枕头和被子组成的迷宫,又在五秒后合上双眼,睫毛像把撩过门锁的扇子。 刚刚要隐隐打开,现在又“啪”一声关上,撩人却果断。 ……他豹豹的。 枉费我今早特意换的裙子又泡了一把带精油的澡,还有特意去洛洛房间检查一番,确认这小屁孩会呼哧哧睡到中午来着…… 虽然做完这些再回到卧室的她完全沉迷于老婆的奇怪睡相,把“等他醒来就热情勾搭然后热情贴贴,再于关键时刻一脚踹开以示教训,告诉他要么把这几天受的苦交代清楚要么就别想上床继续”等心思抛之脑后…… 咳。 算了。 睡吧睡吧,既然他这么困,今早所有的破事我就当没发生过,等他睡熟了我再起床去…… “咦。” 可她打算偃旗息鼓了,对象却没有。 他闭着眼,放在她腰上的手又滑了滑,突然喃喃出声:“手感怎么不太对……” 废话,前天刚订制的手工真丝睡裙,没系带没松紧绳一掀就能掀开,她第一眼就相中的新战袍……手感能不好吗。 对象出差七天,出差前他们俩大吵了一架,之前的夜生活又屡次不太和谐,四舍五入她一个月没过夫妻生活了……更何况这几天洛洛宝贝夜夜挤到身边要跟她一起睡觉,九、十点终于把小孩哄睡着了,她这个习惯熬夜的大人却只能干瞪着眼…… 睡着的孩子靠得这么近,她又不能靠看成人漫画小说打发睡前时间,更不能看剧看电影发出声响。 所以就只能琢磨些有的没的,再买些有的没的……咳。 此时安各有些紧张,更有些得意。 感觉到“我使对象流连忘返”总是会令人得意的。 她早就注意到他一醒来眼神就往自己的新睡裙上面瞄,哪怕懵懵懂懂也被吸引得移不开视线,肯定觉得她性感又迷人,现在更是摩挲着她的裙子说—— “太滑了。” 安各听到他嘟哝:“梦里的好假。怎么比现实的豹豹手感还软。” 安各:“……” 满心得意与柔软荡然无存,安各一张嘴啃了上去。 “你说谁比谁手感好?啊?!” 【五分钟后】 顶着两颗半牙印、四道抓痕,再次从床上坐起的洛安终于清醒了。 百分之百的清醒,并百分之百地理清了自己之前究竟做了怎样的蠢事,说了怎样的蠢话…… 在豹豹依旧激愤无比的攻击下,他迅速低了头。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540节 “别咬了,别咬了……我刚才说错话……” “说错话?我看你是一时不慎说出了实话!平时嫌弃我摸着不够软啊是不是,觉得梦里的我比现实的我更可爱是不是——” 可梦里的你不就是现实的你,我以前也从未做过这种夸张的梦啊。 洛安一边举起手臂挡住她的抓挠一边往后退——虽然真让她抓到也不会出什么大事,但豹豹之前到处乱啃乱抓已经把他仅剩的睡衣衣扣拽得摇摇欲坠了—— 他此时绝对、绝对、绝对不能被拽去上衣。 ……从昨夜到今晨,他一时失察对妻子做出的种种行为已经够糟糕了,所以唯独最后这一项绝对不能—— “你还躲?你还敢躲?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不准躲——洛·安!” 望着在床沿边摇摇欲坠的破烂,安各猛地拔高嗓音:“你再往后退一下试试!” 洛安条件反射地一僵,手臂狼狈地往后一撑,立刻失去平衡。 安各满心都是“这睡眠不足的笨蛋为了躲我宁肯摔下床”,又气又急地冲过去拽他—— 他们在这一刻谁都没能细想:某人是否拥有卓越的反应能力来避免摔倒,而某人是否拥有远超常人的卓越手劲。 僵住的洛安被妻子恶狠狠地拽了回去,最后一颗扣子嘎嘣断开,被折磨了一早上的睡衣全面大敞。 洛安甚至没办法及时抓住衣服合拢——安各气急时拽他衣服的力道用得太大了,他们两个人反方向摔去了床的另一边,他不得不立刻撑出双臂以免自己的体重压痛她—— 于是安各直面了这一幕。 上方,撑起的双臂,敞开的睡衣,一览无遗的…… 疤痕。 新鲜的伤疤,刚长出的粉色肉痕,但弥补不了那可怖的长度—— 自前胸向下,划开腰侧,又在小腹留下一道深重的刀口。 刚长好的伤疤并没有流血,也不需要纱布与药膏缓解。 但这道痕迹足够深,足够长,足够强烈地映入安各的眼帘。 她的嘴唇哆嗦起来,潮红的脸颊瞬间煞白。 洛安……洛安悔得恨不得穿越回24小时前锤死脑子发晕的自己,伤口还没愈合好为什么就急着回家洗澡睡觉,还不如去外面开个房睡24小时等彻底愈合了再回来……不,即使他回家洗澡睡觉,不招惹妻子做出种种过分行为也不会令她气成这样伸手乱拽…… 洛安一点点收回手臂,坐起身,又低下头。 他合紧了自己没扣子的上衣,尽管此刻遮掩只是亡羊补牢而已。 “豹豹……很抱歉……” 妻子没说话,她同样坐起身,低下了头。 该说什么很抱歉?昨晚乱摸你头很抱歉?今早差点把你闷死很抱歉?在不合时宜的时间地点未经过你的同意就乱摸乱捏乱拍更需要道歉—— 如果洛安真的只是一台机器人,那此刻一定充斥着满脑子的404红字警告。 死寂的沉默维持了数秒。 他想道歉的、需要道歉的、绝对必须道歉的东西太多太多,一时说不出什么—— 最后只能干巴巴挤出一句: “我发誓我没做过什么摸你的梦,豹豹。我只做过你和其他人开开心心在一起把我远远甩开的梦,根本就没摸过梦里的你……所以我从未比较过‘梦里的你’与‘现实的你’之间的手感差距,真的。” 安各:“……” “豹豹,我保证,我绝对绝对没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幻想过什么带颜色的内容……作为天师我是完全可以在做梦时维持识海清明的……刚刚……昨晚……实在是因为我……我……对不起……非常对不起……”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下次我出差回来,不管多累多不清醒,一定会去酒店开房,绝对不会回家给你添麻烦。” 安各……安各恨不得锤死他算了。 添麻烦?添麻烦?你出差回来后累成这样,清醒后的第一反应是怕给我添麻烦?? 你究竟明不明白——要我反复说多少遍你才能搞清楚——我——你—— 精心准备的漂亮睡裙上,安各攥紧了拳头。 洛安感应到了妻子空前剧烈的怒火。他无比愧疚地往她那边凑了凑。 要打要骂都随便,他又让她担心又让她生气的活该受教训,神智不清时回到家里就是大错特错,明明理智地在外面睡上一天就什么事都不会有了…… 伤疤也好,疲劳也好,这是他的工作负担。 天师的工作哪有不受伤的,又哪有能早起早睡不熬夜通宵的—— 他只是之前休养疗伤太久,又阔别这“以一个人类的身份做天师”的状态太久,有些不习惯,才会疏忽大意,暴露了这些负担。 工作负担就不应该带回家里,让另一个人被迫承担。 “豹豹,对不起。” 一言不发,她举起了那颗攥得死紧的拳头。 洛安甚至担心她会不会把自己的掌心掐出血来:拳头上的青筋爆得太可怖了。 但他自认没资格打断她,只是安静地任由这一拳锤过来。 可这一拳在一指外定住。 再打开。 “……豹豹?” 没有叱责,没有怒骂,更没有任何被击中的力道。 她平平地舒展着手掌,然后将掌纹贴上了他的疤痕。 很轻,很缓。 她把手贴上去。 也一点点把脸贴上去。 洛安诧异又疑惑,可当她的脸颊贴近时,他突然意识到什么,赶紧伸手止住了—— 他捧起她低垂的脸,清晰看见一双格外透亮的眼睛。 灌满了焦躁、郁闷、无法宣泄的狂怒。 但格外、格外地澄澈明亮——因为那双眼睛同时盈满了泪水,被激烈的情绪烫热的泪水,蓄积在她的眼睛里,像是一块即将被太阳烧化的凸透镜,明明到了极限,却还死撑着不愿意滴落半点。 洛安哑然。 【既然你觉得让我看见是添麻烦,那我也绝对绝对不再对着你哭,因为这也是添麻烦。】 ——她没有把这话切实说出来,因为仅仅抑制眼泪就需要咬紧双唇,任何一点点的开启都会带来决堤的危险,更何况,带着哭腔放狠话没有一丁点的威慑力。 可洛安看清了她想说什么。 真奇怪啊,他明明没有特意打开阴阳眼,直视着她时却依旧能看清她真正想诉说的…… 因为是夫妻。 因为一起走过这么多事,这么多年。 所以才更应该…… 洛安终于明白了。 绕过崎岖的心理,绕过扭曲的根系,绕过前几十年的人生里他积累起的思维定势,—— 他明白了,自己真正需要向她诉说的道歉是什么东西。 这些天来他不眠不休疲惫不堪的真正原因。 “豹豹……我回来晚了,很抱歉。这段时间,我真的很想你。所以,再让我多麻烦你一下——我想再抱抱你。” 就和昨夜一样,她皱起鼻子,扁起了嘴。 但泪水噼里啪啦地从她的脸上砸下来。 “我……明明特意……买了一条新睡裙……都怪你……” 她抱紧了他:“哭脏了你就帮我洗干净……” 洛安松了口气,他抹干她的眼泪,发现抹不干后又想直接俯下去亲——可不让亲,妻子贴得死紧,脸颊就像沾了强力胶般死死黏在他的伤疤上,仿佛对着这条疤痕哭出一段盐水河能让它彻底复原似的。 洛安手足无措,只好满口答应:“好的好的,我一定洗干净。” “不行!你不准靠近……洗衣机……家务也……” “好的好的,我什么也不做,全交给你照顾了。” “……不准……不准说……添麻烦!添麻烦……添麻烦……又不是陌生人……为什么要说添麻烦……” 让你半夜睡不着等在沙发上,又让你清早被气醒到处折腾,现在直接让你难过哭了……怎么叫没添麻烦啊。 可以快速痊愈的伤口,可以一觉复原的理智,这种东西为什么要暴露在妻子面前,让她忧心焦虑或难过呢? 他想照顾好她,又已经明白了,离开她时如果想照顾好她,就一定要确切地告诉她“我一切都好”,让她放心。 ……可还是失败了,可恶的女奴,可恶的怨鬼尖叫…… “呜……你怎么不说话……你又觉得暴露出来很糟糕了,又觉得麻烦我了是不是——你——哇——我明明是你老婆——哇啊啊——” 洛安无奈又心疼,却也完全明白了她委屈难过的原因,实在说不出半句反驳。 既然他的不愿暴露被她解读为“不够亲近”…… “豹豹,我绝没有那些意思。我只是担心这些事说出来会让你难过,而你……” 果然难过成这样了。 哇哇的,还一抽一抽。 洛安摸了摸她的头,又下意识顿住。 “你继续摸啊!”豹豹用“再摸就打断你的手”的气势大哭,“我又没不让你摸!你想摸就摸嘛!凭什么退回去——都不问问我意见吗?!” 不退不退,洛安赶紧把手放回去摸摸。 “呜呜呜——哇——呜呜——你凭什么——认为我不在家——我发现不了——我明明就——” 她哭到最后,抽噎得很严重,说话结结巴巴的,却还能气势惊人地豹吼:“我明明就特别特别地想你!想得晚上睡不着觉,只想回家守着玄关等你啊!!” 洛安:“……”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541节 真不愧是她。 洛安不得不偏过头去。 “你怎么又——想逃——遮掩——我告诉你不准——不准——什么事情都要清清楚楚地告诉我——” 哭上头的豹豹终于肯抬起脸了,因为她要仰头去抓那个讨人厌的破烂,扭过他偏开的头逼他直视自己,从此以后彻底搞清他所有想隐瞒的低落或不安—— 于是洛安被迫捧住脸,转过来。 安各一愣。 与哭泣的、难过的自己不同,那家伙的眉眼竟然是舒展的,嘴角竟然是上扬的。 “你明明就哭得这么用力这么难过,”见她傻住了,他尴尬地轻咳一声,遮了遮嘴角,“我在这时分外高兴地傻笑有点不合时宜,所以才想避开脸侧过身……” 安各愣了两秒,再次哇地一声嗷了出来。 这次没有难过了,实打实的被他气哭。 “你怎么这样——你凭什么——我哭了你还笑——还在笑——” 因为你说特别特别想我,还说昨晚是专门等我。 “我很心疼你,豹豹,咳,我发誓我很心疼你哭,你别哭……” “说谎!我哭的时候你明明一直在笑,你一点也不心疼我!!” 这下拳头真的锤过来了,不轻不重的,牙齿也啃了过来。 洛安的肩膀被烙上了第四个半颗牙印,但他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豹豹,你咬棉花糖的力道都比这个重。” “闭嘴——道歉——现在不需要你继续坦白!!” 第338章 第三百零二十课 诚实的沟通与必要的谎言可以并肩而行 自从直面了自家对象种种异常、扭曲、奇奇怪怪乃至破烂的缺点—— 安各就深刻认识到了, 有时候和丈夫沟通,是不能讲正常逻辑的。 ……是,过去处理感情问题一向比较冲动的她其实在关键时刻更倾向于讲逻辑, 而那个平时格外冷静讲逻辑的家伙总在关键时刻脑回路歪去十万八千里外…… 譬如吵了很多年的“工作搭档”问题, 安各单纯认为“我秘书就是我秘书, 不管他是男是女是否和我去国外出差是否半夜和我待在一起加班开会,那就是个单纯的秘书, 事实是我与他只有工作关系”—— 而他呢,哦, 他从不会放在明面上表达不满,特别温和大方地表示了“不介意”之后,他会暗搓搓地把一切介意藏在心里。 ——然后记个十年八年的,在情绪不佳的夜晚拿出来数次反刍, 把自己气得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她迷糊醒来后询问“怎么了”,他却第无数次说服自己“莫生气莫生气这全是你脑补出的东西”——是说服也是实话——然后憋闷地把气吞回去, 反过来继续好声好气地哄她…… “没关系”“别介意”“没什么大事”“你睡你的,不用管我”。 嗯, 不用管他,然后再让他把阴暗情绪反刍十年八年。 ……去他豹豹的不用管他, 这人的脑回路简直就是南方梅雨季地下埋藏的水管, 少了一天不搭理就发霉发湿长出各种奇异生物…… 为什么不能就事论事地和我说清楚, 什么事, 什么问题, 讨厌什么介意什么, 然后我们一起想办法处理呢? 况且,你要是真能清醒理智的“就事论事”, 也不至于把我清清白白的下属惦记这么多年吧—— “这不是惦记,豹豹,”丈夫格外谨慎地说,“我只是觉得你那个男秘书工作能力很强,如今竟然成为了你旗下某间分公司的总裁,单纯地为他的成绩感叹……” 我呸,连我都忘了这人十年前在办公室做的什么职位又姓甚名谁,你十年过去了还能一眼认出他,特意在大街上指出来给我看,旁敲侧击地说对方比起多年前瘦了高了成熟了脸上的痘也少了点,明明你正陪我逛街呢—— 安各特别不爽:“他是你老婆还是我是你老婆?你到底是喜欢他还是喜欢我?” 洛安:“……” 很明显的无理取闹与反向嘲讽,洛安只能保持沉默。 见他不吭声了,妻子又冷哼一声: “既然不喜欢他,那观察得这么仔细干什么?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还能关注到他脸上几颗痘?赶紧的过来陪我挑裙子!还有洛洛宝贝的帽子!” 洛安:“……好的。” 那天晚上回家后安各硬是拽着他谈了很久,势要搞清楚他当年究竟暗自介意了她多少个秘书多少个员工,明明就是清清白白的工作上下级关系,绝对不准胡思乱想——今晚上我们俩不把这个聊清楚就谁也别睡了,明明我就是你老婆凭什么总在脑内把我和别人排列组合—— 那晚甚至是她来生理期的第一天,很难说她是不是故意挑了这么一个微妙的时机,让洛安无可奈何,只能退让点头。 最终直烦得他深刻反省,主动道歉,说我保证不瞎想你的下属,不再胡乱介意你那些工作关系,绝没有下一次了。 安各当时心想,太好了,总算正回来一个破毛病。 ……之后他就去出差了,再然后她就带女儿去酒店住了,再再然后,昨天晚上…… 她在酒店碰见了那位曾经做过自己的秘书、如今是她旗下某个分公司区域总裁的家伙。 时间正好是她发完动态后的八点半。 被灌多了酒的男人晕晕乎乎,非要给她这个曾经提拔他的上司敬酒,她带着女儿笑呵呵地敷衍推脱,与他寒暄了几句,正要收回握手的动作,却被一把攥紧了。 对方攥着她的手,大着舌头表示,老板好,老板好,我现在总算是做出了一点成绩,有一句话从以前起我就想对你说,如今终于能够鼓足勇气……而且现在你是一个人带着女儿,肯定也有不容易的地方…… 安各……安各越听越觉得走向不对劲,果然,五秒钟后,那个喝懵的家伙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告白,诉说这漫漫十年来对她的仰慕之情,自实习期起就觉得她特别美特别好,云云…… 安各根本没记清楚,虽然这是刚发生在几小时前的事。 她完全没心思在醉鬼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告白上集中注意力,不管这个小伙子如今是混成了区域主管还是分公司总裁,归根结底他还是自己手底下的打工仔——况且她把他外派出去后就连他的姓名都忘了,对这人的印象还停留在一脸青春痘穿着廉价西装——话说这人不是有女朋友没单身过吗,究竟是为什么会“一直仰慕”她—— 不,安各只是后背寒毛直竖,猛地想起了自家对象。 数天前,她拖他去逛街,然后他一眼认出了街上的这位,暗自嘀咕的—— 【当年我就觉得他有问题。明明只是和你一起加班工作,为什么不看文件总偷看你。】 她当晚花了几小时痛斥他“一天到晚就知道瞎想,我们明明是纯洁的同事,你的老婆就是我以后不准瞎想”,好不容易把他的安全感堆多了点,结果现在…… 嘶。 安各脸有点疼。 然后她的袖子被拽了拽,辫子上还挂着彩带的女儿仰起单纯的小脸蛋。 也扬起了她手上带录音功能的儿童电话手表。 “妈咪,”女儿的神情特别天真,“这个叔叔的告白语好长,我一直在录音,现在手表内存快不够了,你想个办法打断他呗。” 安各:“……” 安各脸上的隐隐作痛还没消下去,立刻就开始牙疼。 还录音?录音?! 你是真不怕你亲爸被气到离家出走啊——上次跟我吵架他就出差了一星期,仅仅是一星期我就快受不了了——你不是也受不了了,成天遐想你爸在外面有别的崽子—— 结果遇到这种情况不赶紧帮助妈咪打断对方就算了,还拿手表录音?? ……我对象他要是被气没了怎么办!臭小鬼你赔我老婆吗!就这么想要换个新爸爸玩?? 感应到妈妈眼里的杀气,安洛洛小朋友拍拍胸脯,语气还带着一种得意感:“当然不是,妈咪,但你最近这段时间天天跟爸爸说要坦诚沟通,我觉得这件事很有必要坦诚给爸爸听,所以第一时间就录下来啦。” 安各:“有的事能坦诚有的事万万不能,臭小鬼懂什么——手表拿来!录音删了!” 某位借着酒劲奋勇告白的前秘书就这样被抛到脑后,老板反手一捏就捏开了他攥过来的手,一把拎起自家唯恐天下不乱的臭小鬼整治去了—— 就和那天整治老婆一样,她一路把臭小鬼拽回家,也不管她是不是小声抗议“那边派对还没结束呢还想再玩会”“爸爸不是说明天再回来吗我们今晚回家做什么”“家里黑漆漆的又没爸爸,我不想回去睡”…… 是。 令安各在凌晨一点多出现在家中沙发上、把晚归失智的老婆逮了个现形的原因,当然不止“想你了就提前回来了”。 要不是在派对上遇见了那个谁告白,谁来着,姓那谁的……咳,总之,要不是遇见了他,她急切地拽着女儿回来做思想工作—— 能不能正好撞上老婆回家,还真是个未知数。 谁让他一个消息没发,之前透的口风还是“会晚归一两天,具体时间不清楚”。 就像那晚硬拽着老婆做思想工作,采取“说不通他那烦也要烦死他”的总方针,这晚安各也硬拽着小丫头做思想工作,“录音真的不能发否则你真的要没爸”“咱们俩就应该统一战线毕竟你没爸了就等于我也没老婆了”“总之录音和今晚的事你死死咽回肚子里最好一辈子别吐出来”…… 唠唠叨叨,苦口婆心,就差说得声泪俱下。 正好安洛洛小朋友这几天晚上东想西想的睡不安稳,在妈妈水平差劲的讲睡前故事水平中睡眠质量呈直线降低,这次安各硬是拽着女儿话聊到快十一点,直至安洛洛哈欠连天拼命点头,拍胸脯保证把今晚的“秘密”彻底咽肚子里—— 然后小朋友倒头就睡,呼哧呼哧的样子明显是一觉到天明。 头顶悬着妈妈买的星星灯,手里抱着爸爸缝的老虎娃娃,家里的小床睡起来永远比外面的床安心,不管那家酒店多么舒适豪华。 花再多的钱享受再好的服务,别的地方也不是家。 安各做完女儿的思想工作后再下楼吨吨吨喝了一堆水,缓解了一下发干的嗓子,便也躺回了自己很久没躺的房间里,闭目,合眼。 ……半晌后,起床,拖着被子枕头,窝去了沙发上。 谁让安洛洛早习惯了在小床上一个人睡,她却根本没法习惯一个人在大床上睡呢。 花费了七年也没习惯的事,没道理一个晚上就习惯了。 所以,其实,只是自然而然的动作—— 如果她一个人安静在家,如果她知道有人会通过那扇门回来,那离那扇门近一点,离某个人回家的时间点近一点点,去沙发上坐着多等一会儿,只是本能而已。 忍受不了独处的寂静,更无法顺利合上双眼放空自己,那还不如,就在最近的位置发发呆。 早已成习惯。 而且,这就像“前夜遇到那谁告白我才会带着孩子回家来”、“告白的那谁就是你曾经疑心他思想不单纯的那谁”……“你不在家的夜晚我下意识就想去玄关等着”,同样是无法坦诚告诉他的事情。 人总是很难去坦白自己的脆弱或短板。 然而,安各没想到的是,这夜她真的等到了他回来。 而那个人掉智的程度惨不忍睹,后来的种种行为更是惨不忍睹…… 【第二天,上午】 “所以你说你是想我了才从酒店回来,其实是派对上有人告白弄得你很尴尬,才让你带着女儿回家来。” 洛安放完了录音,把那颗儿童电话手表拿开。 安各……安各轻咳一声,略心虚地移开了视线,但她很快就移了回来。 “我这不是改了主意,下定决心,主动和你交代清楚了吗,”她小小声道,“而且你也有错,谁让你在我哭的时候笑,一点也不心疼我。”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542节 “……” “你既然彻底绕出了那段奇奇怪怪的牛角尖,我就觉得,还是趁机说清楚,因为这件事瞒着你不说,应该会更让你生气……因为我们刚才一起说好了,凡事都要说出来讲清楚,我这是在践行对你的承诺……不说话干嘛。气狠了?” “……” “哼。那你还在我哭的时候笑。你活该。” “……” “喂。喂。不准生我的气。……别人喜不喜欢我,我又控制不了啊。再说,我昨晚查了查那家伙,外派去分公司打拼的这几年,他女朋友一直没断过的,哪里是真的喜欢我,顶多是喝多了酒脑子一懵……你别跟那种人计较啊。” “……” “安安?安安?不说话?哑巴了?还是真生气啦?” “……” 洛安伸手抵住了她又要蹭过来的动作,长叹一口气。 “不生气。” 怎么生气,她真的太会挑时机。 上次硬拽着他聊是在生理期的第一个晚上,他有万般不情愿也只能顺着她点头同意,这次悄咪咪把女儿那块记录了“罪证”的手表拿过来是在…… 裹在被子里,安各眨了眨自己还有点泛红的眼圈,抱住了他的胳膊。 洛安没有甩开,既因为她此刻的眼眶是红彤彤刚哭过的,也因为她此刻从被子里露出来的半颗光|裸|肩头,也是红彤彤的。 没有牙印,但遍布痕迹。 足够暗示对方前几个小时发生的事情。 ……哪个男人看着这一幕,还能继续生气呢。 洛安移开视线,默默地想,这人说话做事实在太会抓时机。 难怪是中州首富,某些时刻大大咧咧拉近关系,关键时刻却能这么精明。 结婚多年,每天他都会发自内心感叹豹豹的本事是一等一的,看不穿人心却能控制住人心,哪里像他,只能狼狈躲避…… “你是不是又在想我趁机控制你什么的?”安各眯起眼睛,一半是审视,一半是她的确被折腾困了,“安安,你听好……” “没想。” 洛安伸手,掖紧了她的被子。 “差不多快到饭点了,你早饭也没吃。想吃什么,我去做。” 即使达成了再彻底的“坦诚沟通”协议,“必要的谎言”依旧是夫妻之间必须掌握的课题。 就像安各永远不会告诉他“你不在家时我焦虑得根本睡不着”,洛安也不会把每句略阴暗的腹诽都讲给她听。 他更不会告诉她,当年他在那个男秘书被外派后暗自放了鞭炮庆祝,那晚即便被她叨叨着“不准瞎想”还是暗搓搓调查了对方现在的联系方式,生理期第一夜的妻子睡熟后,他凌晨翻出对方的号码,给那位前秘书现总裁发了匿名的恐吓短信…… 具体内容不方便阐明,但总之就是让对方吓得调头就跑,订好了回那地区分公司的机票。 咳。 洛安就是学不会妻子那“就事论事”的精明逻辑,一旦嫉妒的苗头点起,他才不管对方是否无辜是否占理——更不管这是不是八九年前的旧事,妻子是不是刚刚才警告过自己…… 所以安各至今还能和戚妍处闺蜜,但洛安坚决抵触那女人的每一丝头发,厌恶到了玄门集会碰面都要瞬间倒退,争取离她八百米。 虽然师兄次次吐槽他脑子有病,“人家明明喜欢的是谁你能不能睁大眼睛看清”,但洛安才不管,“千万要警惕来抢自己直女老婆的精神病女同”,这可是他自出生起就铭记在心的童年阴影,谁让他亲娘那么神经病又那么有战斗力—— 一想到未来要是戚妍的名字也插在了他和妻子的牌位中间,洛安简直无法呼吸。 但这一次,他没想到那封恐吓短信会把对方吓得去吨吨吨喝酒,最终借着酒劲,又趁他出差,直接跑到妻子面前告白…… 气吗? 气。 但主要是气自己。 豹豹有时过分精明,有时却过分傻,为什么不明白,“喜欢”是各种各样的。 的确有人能做到和他人不间断地发生关系、却在心里一直惦记另一个人,品行不端也好,凉薄无耻也罢,那终归是经年累月的惦记与爱慕,而安各就是会被许多人情不自禁仰慕多年的存在…… “我不会被抢走的,那帮人没一个能打,我也看不上他们。” 她突然叹了口气:“感觉这话已经说了一千遍,但我不介意再说一千零一遍。我不会被抢走的……安安,别气啦,一个告白而已。” 洛安愣了愣。 “必要的谎言”是夫妻必备的课题,但对他们而言,读懂对方心底深处真正想什么,也已经不需要完全照搬课题。 是不是还在生气,是不是依旧很介意…… 不需要阴阳眼,只要用心关注,都能看清。 洛安与她对视了两秒。没开启眼睛,只是纯粹打量着她的神情。 疲倦、无奈、有点困……但也很放松,很开心。 他便放弃了继续遮掩。 “我没有害怕你被抢走。豹豹,没人能抢走你,如果某天我失去你,一定是你自己决定离开。” 安各打了个哈欠,她现在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这是第一千零二遍我重复这话,为什么你总假设我想离开……” “因为新鲜感,你喜欢新鲜的,好玩的,有乐趣的东西。” 洛安又伸手掖紧了她的被子,打哈欠时她直接把盖住胸口的被子掀开了。 “举例说明,一个结婚超过十年的沉闷丈夫,与一个更年轻更活泼、更会做生意与人打交道的清秀总裁,你觉得哪个人更有意思更有新鲜感?” 安各挣了挣,没挣动,家里的死古板看不得她这样大剌剌地暴露皮肤,更何况卧室内的窗帘已经掀了半角起来。 阳光不算强烈,但足够衬托出他柔和的眉眼。 安各便感觉到他真的不再生气了,心情恢复平静。 “我去做饭,你睡一会儿吧。想吃什么?” 又问了一遍,而且是想彻底避开不谈,转移话题的意思。 安各忍不住在被子里踹了他一脚。 “又犯毛病啦?还没等我回答你这句试探就想退开?” “……没。” 嘁。 “别的不谈,光你这人身上逐渐流露的各种各样的破毛病,就足够给我创造各种各样的新鲜感,一套百科全书都写不完你这人的毛病……”安各说着说着,又堂而皇之地把刚才踹他的腿搭过去,“喂,很酸很痛,帮我按按。” “你踹完我还要……” “不是你干的?你不负责?” “……” 洛安只好任劳任怨地伸手给她按腿。 “说回新鲜感,”安各嘀咕,“我不就是换了条新睡裙,你至于吗。” 洛安一声不吭,把她的腿往被子里一塞,起身下床就往外走。 “……回来啦!回来!我开玩笑的!我还惦记着下次换条更新鲜更有趣的睡裙,哎呀本来就是我自己看中了这种裙子自己想买想穿,我就是随口乱抱怨几句……喂!你真走了?开玩笑吗??究竟保守羞涩成什么样啊,不知道的还以为刚才是我欺负你——靠,真别在这时离家出走啊,可恶我站不起来——” 卧室门一开一合,洛安重新走回来,手里拿着饼干和牛奶。 “没想走,给你拿点吃的。” 他言简意赅。 安各……安各心虚地咳嗽几声:“太好了,葡萄提子味的饼干吗?” “嗯。” “安安……老婆……你果然对我最好啦。我最喜欢你。” “吃你的。” 安各无言以对,只能低头嚼饼干。 刚才体力消耗太大,她是真饿了,狼吞虎咽几口搞定,便眼皮打架得睁不开—— 原本就是想趁着事后温存的好时机交待那段手表里的“罪证”,试图哄他点头表示不介意不生气……结果虽然不错,但她自己也弄得又累又困。 温存的时候,本就该多亲一亲,再睡一睡回笼觉嘛。 看他这样是睡不到了,呜呜。 “不过,豹豹。”对象冷不丁开口,“既然你问心无愧,决心全部告诉我,为什么会偷偷把女儿的手表藏在我们卧室的抽屉里?是你昨晚趁女儿睡着后拿走的吧?” 安各:“……” 安各:“我说我只是拿错了,和‘信不过家里的搅事精,企图伺机彻底销毁’没关系,你相不相信……” 洛安不置可否。 必要的谎言终归是必须存在的,就和十足坦诚的沟通一样重要—— 尽管她能看穿,他也能看穿。 一点心虚,一点愧疚,一点点的小算计。 有的时候,言语无法融化的,几个动作就可以。 ……话说,今天阳光也太好了些。 从窗帘外的那缕阳光收回视线,他拿开喝空的牛奶杯,弯腰亲了亲她嘴角残留的奶渍,又重新拉开被子,躺在她身边。 “这个牌子的奶还是太甜了,”侧过脸,洛安说,“下次提醒我,去超市要换个牌子买。” “……你也躺下了?不去做饭?” “嗯。今天阳光很好。” 他的手臂横过来,正大光明地把她一点点拉进自己这边的被子里。 含着“我依旧很介意”的小脾气,但依旧自然又轻松地,他用脸颊蹭了蹭她的发顶。 “反正洛洛还在睡,不做饭了。今天中午叫外卖。”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543节 “……嘿嘿,那我们一起再睡一觉?” “嗯。……不是动词,老实点,你闭眼休息。” 第339章 第三百零二十一课 小孩子还是乖乖睡觉不要知道太多更好 有句老话说, 呃,不,其实没有这句老话, 但却可以总结为普遍又广泛的定理—— 成年人的假日开始于孩子上学。 成年人的假日终结于孩子睁眼。 “妈咪!妈咪!妈咪起床了, 妈咪吃饭了, 妈咪你在哪,妈咪我饿——妈咪啊啊啊啊我发现了爸爸的外套和包在玄关衣架上!!!——哇啊啊啊爸爸爸——” 未闻其人先闻其声……其嗷声, 午后两点,洛安从自己久违清静的识海中回过神。 连夜的噩梦与怨鬼骚扰, 他已经很久没能获得这样恬美的清静感——像之前每晚抱着妻子入睡那样顺利放空自己。 这次睡得很好。 ……虽然异常短暂。 虽然才睡下几小时。 虽然旁边的妻子已经在睡梦中痛苦地打个滚,把脸和耳朵都往他的怀抱更深处埋了埋,似乎打算直接把他的胸口当作高密度隔音棉…… 虽然但是,洛安不得不遗憾地告别自己短暂的清静, 选择睁眼。 迎面就是一只撒丫狂奔而来的小朋友,别看她个头小,这个跑步速度冲刺速度与撞到主卧床边后猛然弹起的高度, 迎面袭来的冲击感不亚于一颗小炮弹。 可洛安不能选择伏地躲避,更不能选择抄起球棍击打回去……谁让是自家女儿。 “爸爸爸爸你回来啦——” 小炮弹扑过来了, 即使是阴阳眼也只能瞥到这一刻的残影。 洛安只能选择把窝进自己怀里的妻子推到旁边,将被子裹紧掖实, 用零点零一秒回忆、确认了睡前自己有给她换上全套家居服重新遮严实绝不露点——然后他张开手臂, 正面迎接了炮弹的袭击。 主卧室的大床床垫是首富私人订制, 厚度、软硬、材料等等全是顶级, 质量绝对过硬—— 但洛安迎面接住安洛洛, 依旧差点被缓震回弹的床垫掀下地。 这一瞬的冲击力太强, 音响也太强,床上的所有被褥、枕头、床单——连带着之前被洛安特意滚到“着陆区”之外的安各也被震得往空中弹了弹, 不情不愿地睁了眼。 当年她花大价钱特别订制床垫,为的可不是这种原因的震动体验。 “老婆,帮忙提醒一下……当初我干嘛非要生小孩来着?” 洛安轻咳一声,搂紧了到处乱爬的女儿。 “别这么说,洛洛,你妈妈只是开玩笑。” 安洛洛小朋友可没那个玻璃心,她压根就没听见妈咪的阴阳怪气,一着陆就欢快地扑在爸爸怀里——反正不管跳得多高冲得多快,爸爸总能稳稳地接住自己。 “爸爸!爸爸!你回来啦!几点回来的?今早到站的吗?火车好不好玩?出差去了哪里呀?有没有给我带礼物?站台纪念品有毛绒公仔吗?路过特色景点有没有照片?爸爸爸爸——” 一边抛出层出不迭的问题,一边格外兴奋地挥舞着手臂又扑又抱,不知道还以为她是仰头向归巢的大鸟讨食的小麻雀,一张嘴一挥翅膀,叽叽喳喳没完没了。 安各有些好笑,想笑这小鬼明明在这几天小大人似端得稳稳的,现在这个反应却一点也不淡定,手舞足蹈得就差扑棱棱扇翅膀飞对方一脸羽毛,不知道还以为你爸出差了三月半年而不是一星期…… 但她仔细想想自己昨晚的反应,咳,似乎也没好到哪去。 身上得体又服帖的家居服里,还留着大半没褪色的痕迹。 她心虚地又紧了紧衣扣,发现老婆之前扣得非常紧,而“一起睡午觉就只是单纯睡午觉”是个异常明智的决定,此刻他们都衣冠整齐,绝不会在孩子面前暴露半点端倪。 “爸爸!爸爸!还有还有,我想问你——” ……好吧,突然闯进来的小麻雀怪可爱的,但也实在太吵了。 安各又想到老婆回来时的疲态和今早的那番折腾——虽然她看不出来为什么他能在睡眠不足的情况下反把她也折腾得又困又累,那种时候的精力和平时工作的精力难道是分开算的吗—— 但她如今还没睡饱,疲惫的感觉没缓过来,裹着被子躺旁边光听女儿说话都嫌吵,真想伸手过去把她揪回来,“你爸这趟出差挺累的你悠着点别烦他,老实点陪你妈咪再合眼睡会儿”—— 可老婆认认真真地答复:“嗯,昨晚回来的,很晚很晚,妈妈也不知道爸爸回来。” “到站时夜很深很深,洛洛睡着了才没特意叫你起来。” “火车很好玩,只是卫生条件不好,下次有机会带着洛洛一起坐,你会知道的。” “出差主要是工作,没有去很多地方玩,沿途的城市是……” “带了礼物,包里给洛洛买了很多特产零食,这趟没往发达地区跑,所以站台纪念品很少有卖毛绒公仔……” 一句句,一段段,每个小丫头自己都快快喊出来快快掠过的问话,他都认真地依次做了回复。 直到安洛洛自己也问不出什么问题了,手舞足蹈的肢体动作幅度越来越小,从嗒嗒嗒说话变成认认真真地听,再时不时地开口答。 安各眼看着女儿从单方面输出被他引向了条理清晰的谈话,然后他们俩有来有往地聊了好一会儿,认真又严肃,仿佛这不是一个成年人与一个小孩讨论格外无关紧要的小事,而是跨国会议。 直聊到安各开始打哈欠。 安洛洛也被带着打哈欠。 “……妈咪,不准带着我打哈欠!我正和爸爸说话呢!” 怎么不可能打哈欠,你俩聊得这么四平八稳,简直就像在坐飞机过夜时旁听了一段无聊的国际新闻,只不过播报声是动人的男低音与清脆的女童音。 安各往被子里缩了缩,又打了个哈欠。 安洛洛又忍不住跟着打了一个哈欠。 她气愤地瞪向妈咪:“我在认真——” “嘿,”妈咪裹在被窝里冲她竖了竖大拇指——倒着竖了竖,“别什么都学我,小学人精。” 安洛洛小朋友瞬间转移了攻击目标,她嗷嗷呜呜地扑向了妈咪,原本沉静下来的动作重新张牙舞爪。 然后被爸爸在中途截住了,他手里多出了一张小毯子,不知从哪里扯出来的,又用安洛洛无法辨清的手法将她裹了起来,推到了妈妈身边。 妈妈笑嘻嘻地搂过了这只小毯子包裹:“哟,小学人精要一起睡啊?也不是不行,给我过路费就……” 安洛洛气呼呼地瞪着眼,闻言张嘴就要咬她。 全世界哪个小朋友滚到爸爸妈妈中间睡觉,还要交过路费给妈妈啊? 臭老妈你又不是土匪,家里的卧室也不是你的土匪窝,爸爸更不是需要付费才能接近的压寨夫人!! ……呸呸呸,都怪臭老妈你,这段时间总拉着我看奇奇怪怪的影视作品! “困了就再睡会儿,没关系,”爸爸却打断了妈妈,他拿过小枕头垫住了她的脑袋,又一边掖着她的被子一边说,“洛洛,怎么你今天一觉睡到中午了,还是忍不住打哈欠?” 安洛洛很想抗议,“爸爸你又偏袒妈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只是想阻止我咬她”“而且我明明是想来找你问很多很多事情再拉着你一起去外面吃饭”…… 可爸爸拿小毯子裹她的手法实在太熟稔,裹完之后掖掖四角再拍拍的动作又像是刻在了骨子里——不管是裹被子、裹毛巾、裹小睡衣裹纸尿裤还是裹婴儿襁褓,爸爸“用柔软的布料顺次裹完后再拍拍”这个动作,对于安洛洛的潜意识就像是一个催眠的号角…… 不可避免的,她眼皮愈来愈沉。 潜意识说这里是最安全的。 父母中间,温暖的手掌和毯子里,是全世界最安全的休眠地。 “爸爸……我要告状……妈妈她……”安洛洛顽强地与自己的潜意识作斗争,“是她昨晚……硬拽着我聊到很晚很晚……我才会……哈欠……这么困……睡不够……而且她……哈欠……故意带着我打哈欠……” 爸爸:“好,洛洛,困了就睡吧,再睡十几分钟。” “爸爸……你听我说……是妈妈……妈妈她坏……她坏……你这几天不在家……她特坏……” 头顶上方的搂住毯子窝的妈妈开始笑,靠在她的脑袋上,笑得噗嗤噗嗤的。 “臭小鬼,都这样了还惦记着告状。” 那都这样了你还惦记着嘲讽我咧! 安洛洛顽强地继续抗议。 “不……哈欠……我……不……睡……” 但意识越来越远,爸爸妈妈的声音也逐渐拉远,放轻。 最后的最后,爸爸似乎轻声说了一句什么。 妈妈的声音:“这么快就搞定了,老婆,不愧是你。” “……嘘,小心再把孩子吵醒……” “你说,要不我们把她悄悄抱回楼上再……” “不行。” “哎呀老婆你别害羞嘛……” “手拿开,不行。” 呸!! 陷入深度睡眠的最后一秒,安洛洛小朋友在混沌中悲愤地挥了挥小拳头,哪怕她极有可能在醒来后将这点在大脑潜意识与清醒理智之中的零星抗议,忘得一干二净。 呸!! 我还能听见呢! 妈妈你这个……不,还有爸爸你这个……你们这对狼狈为奸的大坏蛋! 干嘛又算计我,把我骗睡着究竟有什么好处啊,偷偷背着我想玩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呢,凭什么不带我玩—— 你们大人都坏!都坏!! 第340章 第三百零二十二课 出门前总有一个人磨蹭一个人超快一个人 爸爸出差回来的第一天, 爸爸妈妈终于重新一起在家、在她身边的第一天,安洛洛小朋友到底还是没能消停太久。 虽然她十几分钟后再醒来、已把自己昏沉状态的腹诽忘得一干二净,更不记得爸爸妈妈瞒着自己说了什么悄悄话——但那也是“十几分钟后”。 一场回笼小觉的结束, 只是“十几分钟后”。 闭目养神中的爸爸再次睁开眼, 而难得希望多清静一会儿、和他睡睡午觉的妈妈也再次被吵醒。 “起床啦——起床啦——爸爸妈妈我好饿啊——起床啦, 我们出门去吃东西吧,庆祝爸爸回家——”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544节 推推右边这个, 再拍拍左边这个,十几分钟的回笼觉完全恢复到满格电量, 正处在精力最最旺盛最静不下来的年纪,年轻无极限的七岁半安洛洛小朋友午觉刚醒便拖长声音:“爸爸妈妈快起床——快起床呀我们一起出去玩——” 拖长了嗓子喊了一会儿,她又伸手拍拍,语调转为抑扬顿挫:“爸爸!妈妈!快起床!快起床!去吃午饭!出去玩!咚咚咙咚呛!” 安各恨不能直接把这臭小鬼咚咚咙咚呛。 ……说了一万遍, 不要拿妈咪的肚皮当鼓,更不要一边拍一边配音“咚咚咙咚呛”!吵人耳朵就算了,倒是去拍枕头拍你爸, 别老是拍我肚子啊! “妈咪——妈咪——带我们出去吃饭嘛——爸爸回来啦,我们要去个好地方庆祝, 而且我好饿啊——” 得,总拍拍妈咪, 就是因为妈咪的作用是外置钱包。 ……当然也有“只有妈妈会喜欢带我出去吃饭爸爸说不定又会无趣地表示在家吃更健康”“而一旦我们家出去吃饭那肯定是妈妈开车去妈妈订包厢选地方”“每次出去吃饭爸爸都是顺着妈妈的喜好所以我想出门哄妈妈就行”“谁握方向盘谁掏钱我就重点拍拍蹭蹭谁”……等等考虑, 但安洛洛喜欢拍妈妈肚皮, 还有一个最根本原因。 坐在父母软软的大床上, 绕过妈妈软软的睡衣, 两只手摸到她软软的肚皮上一通拍拍。 软乎乎, 暖融融,有弹性, 还肉肉的,手感超赞,一旦开始拍就停不下来。 这就和某人降智后一门心思要重点揉搓对象脑袋是同一个道理——手感太好了,根本忍不住,即使摸了无数次还想再摸一次,嘴上说着“最后一次”,但根本不可能是最后一次。 至于为什么偏爱脑袋而不是肚皮,其实并非“偏爱”,他没有重点揉搓肚皮的原因只有一个——毕竟是成年人了,成年人的大手在异性的小腹上摸来摸去,和小小孩的小肉手在妈妈的肚子上拍来拍去是根本不同的事。 况且,相较以前不能轻易摸的脑袋,他有很多很多机会私下感受豹豹肚皮的手感,只要等那个小小孩熄灯睡觉。 ……有些父女,别管寻常表现多么天差地别,性格看似多么迥异不同,实则在某方面真是一模一样……她算是终于看明白了…… “妈咪!妈咪!妈咪妈咪,起床起床,咚咚咚!” 安各趴在枕头上,没睁眼,尽管她已经被吵醒了,最后那点零星的睡意也被女儿嚷没,肚皮在臭小鬼手里被拍得就没停过震。 ……她一点也不喜欢这种原因的震动!! “妈咪妈咪,你在装睡吗?妈咪,那我再拍拍——” 就在安各即将亲自出手要把这小丫头“咚咚咙咚呛”时,她感应到床另一边的老婆动了动。 小丫头乱拍的手便被捉了回去。相当迅速。 “洛洛,别乱拍妈妈,起床了。” 洛安起身,把女儿拎开,一路拎到了床脚。 “先去洗脸刷牙,换好衣服再来喊妈妈。” “可是爸爸……” “走,洛洛,我带你去洗脸刷牙。” 即使他对女儿说话的语气无比温和,但安各依旧听出了那点暗藏的杀气。 而安洛洛小朋友也敏锐地缩了缩脖子,又缩回手。 “好的爸爸……” 虽然爸爸一直带着她长大,以前也是爸爸在家时间最长最多,这段时间她最最想念的人就是爸爸—— 但比起和妈妈毫无间隙地嬉笑打闹,她果然还是有点怕爸爸,根本不可能拍拍他…… 而且……好吧。 最根本原因,不是她怕爸爸。 而是爸爸的手感,拍上去一点也不好啊。 一路被拎去洗手间刷牙洗脸,安洛洛小朋友暗暗瞥了一眼上方的爸爸,与他身上严丝合缝的长袖家居服。 无论春夏秋冬,爸爸永远穿着长袖高领,像尊无法逾越的山岭。 视线顺着扣子慢慢向下…… “啪。” 洛安正站在水池前给女儿的牙刷上挤儿童牙膏,闻声低头看了一眼。 “怎么?” 安洛洛小朋友慢吞吞地收回有点红的小手。 “没……手痛。” 爸爸的肚子,拍起来好痛哦。 怎么会有手感这么这么差的肚皮呢,拍它就像拍砖头。 爸爸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洛安当然能看出这丫头在腹诽什么嫌弃什么,看穿自家女儿根本不需要阴阳眼加持—— 但最终他却装作什么都没看出来,只把牙膏往她手里一塞,示意她另一只发红的小手伸出来,端好漱口杯,伸头对准水池刷牙。 “洛洛,以后少拍妈妈肚子。真想拍就来拍爸爸。” “……*被牙膏泡沫塞满的*我不会再那么拍啦……” 能少拍就少拍,逐渐失去兴趣不拍最好,为此,哪怕无数次特意化劲将腹部骨肉转化为钢筋铁骨——真·玄学转化·钢筋铁骨——让女儿这拍肚皮的习惯早早改正,都是值得的。 洛安相信,长年累月,迟早有一天,当洛洛拍妈妈的肚皮几下后被拎走,意犹未尽拍爸爸的肚皮却被拍得手痛后…… 她会“改正”这个拍肚皮的小毛病,将这顺手拍拍的动作抛去脑后。 因为拍别人对象的肚皮就是需要改正的毛病。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诱使女儿不再乱拍别人对象手感超好的肚皮,也可以计深远。 爸爸慈和地摸了摸她的头。 “刷牙要满三分钟,洗漱都弄完了就出来找爸爸,给洛洛编新发型。” 啥也不知道的安洛洛小朋友,瞬间就把刚才被拍痛的手抛到脑后。 “好哎!那我要扎丸子头!下边再缀小辫和铃铛的那种!” 【数小时后】 说是吃午饭,其实等到小朋友午觉再醒来、洗脸刷牙挑衣服、终于等到爸爸回家所以要爸爸编一个特别特别好看复杂的发型、然后再于发饰中挑挑拣拣选择戴出门的那个…… 等到臭美的小朋友总算打扮好自己,对着镜子左转右转确认能出门了,卧室里的妈妈也早就睡到自然醒,结束了补眠也缓解了困劲。 毕竟太阳都快落山了——这还是盛夏。 安洛洛看了眼钟,嘴里高呼的“吃午饭”很快就变成了“吃晚饭”。 又因为她今天穿了一条荷叶花苞苞般的小裙子又精心编了改良的荷叶头,小丫头强烈要求爸爸带上相机和背包,吃完饭就去公园遛弯拍照—— 反正还是盛夏,太阳“快落山”,实则离真正落山还有很远。 妈妈就和精致臭美的她不同,三分钟内完成了洗脸刷牙穿裤子,一边套t恤一边走出房门时,嘴里还叼着牙刷。 安洛洛小朋友伸手示意爸爸编好裙子上的绳结时,妈妈直接去了厨房水池,哇一口吐出泡沫,又抹了把脸。 然后她伸了个懒腰,一把踏入玄关就抓过车钥匙:“出去吃?吃啥?” 爸爸:“你……” 可安洛洛先忍不住开口:“妈咪你也太糙啦,好歹打扮打扮,我们一起拍照啊!” 她提前好几天就想好了等爸爸回来时要去哪家餐厅吃饭、去哪里遛弯拍照、去哪里一直玩到晚上——她的规划里当然也有妈妈,可没有这样随随便便的妈妈。 如果她没记错,妈妈不是每次和爸爸约见面——虽然她也不懂为什么爸爸妈妈住在一起偶尔还要在外面约见面——之前,都会仔细打扮,穿裙子化化妆的吗? 这次爸爸可是离开了一星期,刚回来哎,妈妈怎么能这么松弛自然地穿着拖鞋跟他一起出门啊? 她不禁嘀咕:“妈妈,难道你早就见过爸爸了,还背着我说了很多话,现在才不以为意……但爸爸明明说他回来时没人知道……” 何止背着你说了很多话。 背着你干的事太多了,多到我连多费一丝功夫打扮自己的力气都没有—— 约会前打扮那是约会前,哪个勇士能在约会后顽强地起床打扮卷头发,事后别说出门吃饭了,在床上吃外卖能理好头发都算精致的。 面对孩子不满又好奇的小眼神,安各心虚地咳嗽几声:“知道了知道了,那我回去换衣服就是了……” “等下。” 嗯?老婆要说什么救我?老婆果然能说什么救我,我就知道! 安各期盼地看向他。 他的眼神却凉凉地落在了她的短款吊带上。 “豹豹,你换衣服时记得挑件长袖上衣,外面风大。” “……哦。” 很明显,他介意的不是风大。 ……我都特意在吊带里面穿了件打底短袖背心遮痕迹,还要遮啊,胳膊上也没印子,刚才检查过了…… 老婆凉凉的眼神逐渐滑上她的脸颊。 “豹豹。找不到长袖上衣,我跟你去衣帽间一起找。” “……不不不不!我这就去换长袖衣服!老婆等我两分钟——老婆别跟过来啊!你就在这看着女儿!别跟过来!” 第341章 第三百零二十三课 就算重视孩子的每一句请求也总会有疏漏 君が消えた嘘みたいな日 你消失的那日, 宛如一个谎言 僕も消えたい願望の日々 我也想要随你消失,终日心心念念 ——引自-夏の魔法-honeycomebear 如果要出门吃晚饭,那具体去哪里吃, 吃什么, 怎么吃—— 对一个各有主见的三口之家来说, 这往往是需要一番辩论才能得到结果的复杂话题。 一个想去东边,一个想去西边, 还有一个东西哪边都不想去,只想在家待着随便烧点。 只不过, 放在安洛洛家里,这往往是个不需要任何争辩的问题——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545节 穿鞋的妈妈:“所以晚上吃什么?” 反锁门的爸爸:“随便。” 进了停车场的妈妈:“老婆你想吃哪家餐厅,哪家都行,我开车带你去。” 帮她打开后座车门的爸爸:“不必, 随便。” 已经坐上驾驶座开空调的妈妈:“老婆老婆,那你想不想吃……” 在调整副驾驶座安全带的爸爸:“主要看你想吃什么,豹豹, 我是真的随便。” 打开手机导航又打开餐厅点评app的妈妈:“老婆你可不能随便啊,我才是怎样都随便……” 如上一番来回拉扯, 对话与动作同步进行,你推我拉就是没人主动点菜—— 不知从何时起, 区别于以前妈妈的“一言堂”模式, 爸爸妈妈之间来回“随便”几乎成了他们家每次出门吃东西的开场流程, 安洛洛都能背下来。 以前妈妈总能快速定好要去哪家餐厅吃什么, 他们还没坐稳就踩下油门飙出去; 现在妈妈却特别特别频繁地问爸爸想吃什么, 反复表示她无所谓吃什么都行…… 而爸爸呢, 爸爸以前和现在都没变过。 清一色的“随便”“无所谓”“听你安排”,带着淡淡的微笑, 反正绝不会做出主导决定。 这种时候,就只有全家最聪明的她能起决定作用了—— 如同之前数次那样,安洛洛小朋友举起手,踮起脚,从儿童安全座直直扑到了前排主副驾驶座的正中间。 “我想吃那家餐厅!爸爸爸爸,就是那家!xx区xx大街xx号!妈咪妈咪,手机给我我直接帮你导航吧!” 妈妈:“……” 不愧是她女儿,抓时机的一把好手。 明明嘴上说“庆祝爸爸出差结束”,怎么又变成你点菜啊…… 安各瞥了一眼老婆,后者微微摇了摇头,微笑里带着纵容。 ……老婆总会表达“没关系”,更何况这是顿他可有可无的晚饭,而且还是他自己女儿点名要吃的地方。 唉,想让他按自己的爱好点个菜,想带他去他喜欢的地方玩玩,比上青天还难。 ……急不了,慢慢来。 “妈咪,这家店旁边新开了一家甜品铺子,特别受欢迎呢,待会我用零花钱请你吃圣代呀,海盐柠檬味的圣代——还有爸爸,爸爸应该也会喜欢那家限定的红豆青提抹茶冰激凌吧?” 机灵的臭小鬼。 安各嘀咕了几声,手上却麻利地开始打方向盘。 “洛洛宝贝,那是家什么菜?太油太辣的不行哦,已经很晚了,妈妈不太想吃那种……” 虽然那道伤口已经愈合了,但伤患总归是要注意点饮食吧? 安洛洛很开心:“不用不用,我们吃披萨!超级大的大披萨!还有蜂蜜鸡翅!还有还有,香香的奶油烤土豆!” 安各:“……” 好家伙。 披萨上的芝士,鸡翅上的蜂蜜,土豆蘸奶油……就算她至今依旧没把洛安喜欢吃的东西完全摸清楚,但安各清楚,这些绝对不是传统的老婆偏好的食谱。 红灯停下,她又忍不住看向他,但凡能发现一丝一毫的不情愿—— “那家店是新店?要排队吗,需不需要爸爸提前预约?” “不知道……但我想要最高层露台上的位置!” “好。你往后坐点,洛洛,坐正了,别往前座趴。” 洛安便主动拿出了手机,眉眼柔和又自然,没有一丝丝的不满:“再报一遍店名吧,我来联系……” 搞什么,芝士、奶油、甜味的肉,你不是最讨厌这些了吗? 说句不太想吃又不会出大事,洛洛宝贝听到你不喜欢也会自然更换目标的—— 安各忍不住轻咳一声。 老婆头也没抬,伸手拿过副驾驶杯座里的随行杯,打开盖扣递给她。 “豹豹,嗓子干就喝水。” 安各:“……” 我是暗示你表达不满意见,你现在不是说不跟我装了吗,怎么还是这么贤妻良母啊。 随行杯的吸管又往她唇边递了递:“豹豹?嗓子不干了?” 安各……安各不得不喝了口水,然后吃了满嘴的菊花枸杞。 ……你是上上世纪的贤妻良母吧,究竟是怎么在收拾女儿穿衣打扮的同时泡了这一大杯菊花枸杞带上的?而且我特意买给你的那么漂亮的银灰色随行杯,你就拿它泡菊花茶?? 安各满腹吐槽都被这口温度适宜的菊花枸杞茶噎了回去,等回过神后已经到店—— 蛋壳白的洋式小楼装潢很精美,一路进去全是各式鲜花盆栽,石子路上还缀有卡通图案…… 安各猜是类似于儿童花园餐厅的网红店,一进去后果然,各个小朋友们叽叽喳喳,外面的等候区还坐着一堆小孩。 环境布置得很精致,披萨放在地道的大石炉里烤制,开放厨房那边传来的芝士香气也非常诱人,就是……小孩太多,凑在一起太吵了。 感觉像是走进了一所管理混乱的小学。 安各并非那种有了孩子后看全世界幼崽都自带母爱光环的人,自家的洛洛宝贝虽然在家话多又活泼,但却很少高亢尖叫、呐喊、大发脾气——即便如此,安各有时依旧会觉得小家伙太吵太闹腾,更别提这里,简直是熊孩子们的聚集地。 安洛洛平时再上蹿下跳,餐桌礼仪也是顶尖的乖巧,一上桌就自动端直坐好,从不会拿着叉子餐刀在盘子上刺耳划拉——可这里一眼望去,拿着刀叉瞎捅瞎滑的小孩不下十个,而三个不同的小小孩在过生日派对,戴着生日帽用极高分贝的尖尖笑声相互打闹。 安各一进去就想皱眉离开,更别提本就格外喜静的老婆,让他待在这里绝对是种精神折磨。 “老婆……” 可女儿已经欢呼雀跃地爬上了楼外的铁艺楼梯,而老婆在一旁服务员递来的预约单上签了名。 “没关系,”大概也是被吵到了,他同样皱着眉,但眼神却很温和,“洛洛想去的位置在最顶层的单独露台,没有其他小孩。放心,不会吵到你。” 安各:……我是担心吵到你。 大抵是她眼神里的无语意味太浓,老婆又顿了顿,试探问道:“喉咙还干?嗓子难受?想继续喝点水?” 安各:“……” 安各刚想反驳“你都喂我一路菊花茶了我还渴个头”,但她很快意识到了别的—— 洛安低头摇了摇手里的随行杯。空荡荡的。 “你刚才一路上喝空了,没剩下。豹豹,你先上去找洛洛吧,我回楼下问服务员要点热水。没想到你这么喜欢喝菊花枸杞茶,还以为你喝了一口就会嫌弃是古董……下次出门前我一定多灌点。” 安各……安各还能说什么,总不能说“你主动喂到我嘴边我怎么可能不喝”“我一路上琢磨有的没的不知不觉就喝空了”“话说你一路上都举着杯子喂我这让女儿怎么想哦”…… 她最终只能僵硬地点点头。 “哦,好,你快去快回,别被吵到了。” 老婆点点头,眼神从杯子落到她脸上,突然又笑了一下。 “所以,原来不只是因为开车时注意力集中?单纯是因为我喂你什么你都会喝吗?而且你一路上都在想我的事?豹豹……原来你也会这么细致。” 安各:“……我迟早要搞清楚你那个玄学眼睛有没有别的作弊功能!赶紧的去给我倒热水续茶,然后禁止读心术!” “好,好……你现在的命令就很适配封建大老爷了,豹豹,是为了特别搭配我这样上上世纪的贤妻良母吗?” 安各:“禁!止!读!心!术!” 他不置可否地笑笑,便转身离开,只余安各抓着楼梯栏杆站在原地缓了缓,又用手扇了扇风。 ……早就看出来的话倒是早说啊!特地存到跟她独处时才说出来,逗她玩吗?? 心疼破烂果然会变得不幸……什么情不情愿会不会受委屈,完全没必要…… 安各吭哧吭哧上了楼,发现露台果然要安静许多,没有别的客人,只有一张圆桌放在花园中。 预约这种位置,老婆肯定花了不少钱,回去补给他好了。 ……不,不仅仅补给他,发给他成倍的大红包,让他着急又没办法退款,谁让他故意使坏逗……话说她脸上的温度降下去了吗?不会被女儿看出来吧?……算了算了,反正是夏天,无所谓,就说爬楼梯后自然运动变红的! 女儿正跪坐在椅子上,伸手去够那边的花丛,见她过来开心招手:“妈咪,怎么样,这家店很棒吧?” 棒什么棒,下面吵死了,停车还困难,我担心了半天,结果你爸又明目张胆地耍我。 安各很没好气,她走过去,恶狠狠地揪了揪女儿的辫子。 被大的那个欺负了,就来揪自家宝贝的小辫子,哼。 安洛洛立刻捂紧了惨嚎:“不准揪,我好不容易做好的——” “是啊,是啊,环境是很棒,洛洛挑的露台也很漂亮……但下面实在太吵了啊?” 安各松了手,又揉了揉女儿的脑袋,苦口婆心:“洛洛宝贝啊,你是怎么想的,这餐厅明显不是你爸爸这种人爱来吃饭的地方吧,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你爸爸喜欢安静?说要庆祝爸爸回来,却挑了这家……” 安洛洛却眨眨眼,仔细回忆了一下。 【那爸爸变成活人后要带我去吃披萨,那家新开业的花园儿童餐厅,有个阳光特别特别强烈的小阳台……我有个同学去过那里了,说上面鲜花缠着的秋千……中午吃饭时还能看到小猫睡觉……】 【爸爸变成活人后,就可以带我去吃了吧?】 “没关系,妈妈,爸爸早就答应我要来这里吃饭啦,他百分之二百愿意来这里的。” 于是,在夏日尚未落下的阳光,傍晚特别的温凉,与花丛中浅浅的虫鸣中,她自然又快乐地仰起头: “爸爸祭日之前就答应我了,等他变成活人,就带我来这家人气很旺的花园小餐厅。现在我们终于来啦,是不是很棒?” 妈妈揉她脑袋的手却僵住了,像一个戛然而止的休止符。 “……呃?妈妈?” 第342章 第三百零二十四课 弥补不了的却可以一起慢慢种下 もう一度 君に逢えたから 已经再一次和你相遇 後悔したくないんだ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546节 我可一点也不想品尝后悔 ——引自-夏の魔法-honeycomebear 捧着满满一杯倒好的热水上楼, 洛安在妻子对面落座,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是因为与一楼比起来这里太安静,还是因为周围的鲜花盆栽摆得太多, 又或者是那股他永远不太能习惯的芝士香气…… 洛安不明所以, 他左右环顾。 妻子正低头拿着铅笔勾画菜单, 桌上的露营灯亮着幽幽的光,她背后放着许多不同色的玫瑰盆栽, 夏日傍晚的太阳下,偶有蝉鸣响起。 或许是因为她的神情少见得很安静, 所以洛安忍不住多盯了她一会儿,有些走神。 不是第一天知道这人适合玫瑰,不过名贵华丽的花种都很适合她,他很少给妻子送花, 只是单纯觉得无需浪费资源——因为最名贵华丽的花种全种在他们家的后花园里,安各已经不再需要平常花店里裹着包装纸的普通鲜花。 ……好吧,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他总觉得种在土里的东西最好能吃又实用, 花朵本是植物,从土里硬拔出来裹着包装纸送来送去, 最终的下场无非是枯萎后丢入垃圾桶,如果他看到自己的礼物被妻子丢进垃圾桶总会忍不住联想自己被丢进垃圾桶……毕竟自己身上这样那样的毛病都很值得丢进垃圾桶……所以与其送花还不如送盆栽……或葡萄, 后花园那么多香气馥郁的花里要是能腾出个地方给他种葡萄藤…… 唉, 用妻子曾经的话说, 他这人是“浪漫过敏”。没救的。 洛安不再乱想, 他把泡好的热茶放在桌上, 开盖慢慢挥去热气, 没有出声打扰她。 妻子继续簌簌圈写菜单。 洛安又观察了一圈,这次重点观察她以外的地方——然后他在几秒钟后终于找到了这处美景最违和的地方。 太安静了。 只有一个成年人坐在这里。 “豹豹……洛洛去哪了?她跑到一楼玩了吗?” 菜单上的铅笔笔尖一顿, 妻子抬起头。 她看他的眼神有点奇怪,但洛安一时说不出是哪里奇怪,只觉得她说话的声音相较平时低很多。 “没。” “那洛洛在哪,要不我去找……” “不用。” “可……” 妻子不再说话,她重新低头看菜单,而桌下传来嗡嗡的低鸣。 “不用找,爸爸,我在这里嗷。” 洛安:“……” 洛安弯腰掀开田园格子桌布,看到了自家女儿——没精打采地趴在妻子膝盖上,屁股朝天脸朝下。 与他对上视线,小孩又“嗷”了一声,姑且招呼。 第四声,没上扬,话尾几乎能降到地里。 洛安:“……” “在做什么,洛洛?” 安洛洛小朋友垂头丧气:“蒙蔽的事实全交待完了,坦白从宽结束,现在在深刻反省。” 我倒杯热开水的功夫,你怎么就又犯了错,能把妈妈气成这样。 洛安有些无奈,又有点好笑,还有点点可怜女儿。 这家餐厅洛洛期待了很久很久,他还在做鬼时就天天对他提,说这里的露台有花朵和秋千,向往地描述阳光洒落的画面,数次恳求他带她来吃——“我班上的同学说这里可好看了”—— 如今洛安总算能兑现承诺,来的路上一心想着要完成女儿的心愿,连熊孩子的喧闹和网红店的拥挤都忽略不计……女儿自己却又惹了事,不能到处玩,被拘在了妈妈膝盖上。 不过他向来不惯着孩子,那点点可怜也只是一点点。 洛安重新放下桌布,询问妻子:“她犯什么事了?” “没犯什么事,”妻子却说,“只是我刚才逼她把实话全吐出来,吐不出来就在膝盖上趴着,不准到处乱跑乱玩。” 洛安:“……哦,那要不要让洛洛来我膝盖上趴?总趴你那儿太重了吧。” 桌布下传来低低的抗议:“我才不重咧……” 妻子:“这么说是有点重。洛洛,过去。” 桌布下低低的抗议拔高了:“我才不重咧!” ——不管安洛洛小朋友重不重,五分钟后,她还是转移了趴着的地点,去爸爸膝盖上深刻反省了。 十五分钟后,她彻底遗忘了“深刻反省”这回事,在端上桌的蔓越莓气泡果汁前手舞足蹈,用自己的智能手表咔咔拍照,记录玻璃饮料杯里那漂亮的颜色分层。 ……好吧,只有一部分原因是上桌的蔓越莓气泡果汁漂亮,另一部分原因是她趴在自己膝盖上时,洛安一直借着桌布的掩饰偷偷用手翻花绳逗女儿,所以漂亮果汁一上桌,本就被逗开心的她便彻底“忘却前尘”…… 咳。 毕竟是洛洛期待了很久的餐厅,而且妻子看上去也没有很生气啊。 桌下,洛安抖了抖变幻出的长花绳,在它重新变回去后套上了自己的无名指。 ……女儿就是喜欢亮晶晶的漂亮绳子,他身上除了这枚戒指,也没什么亮晶晶的能施术变幻了。 变形术看似千变万化毫无规则,其实还是局限于颜色与材质,毕竟玄理是无法凭空而出的。 妻子大概没注意到吧,因为她点完菜后就开始不停地接电话,现在直接拿着手机离开桌子去了不远处,大概又在忙些工作上的事…… “开始上菜了?” 是她挂断电话回来了。 “嗯,主食还要等一会儿,但鸡翅和薯条之类的小食已经……” 说话间洛安摸了摸自己的无名指,总觉得她的眼神重点在那上面落了一会儿。 ……没发现吧?应该没发现他刚才偷偷脱了戒指逗女儿…… 洛安忍不住悄悄打开眼睛。 “不管你有没有,会不会,所谓的玄学界里存不存在那种东西,”妻子突然道,“禁止使用读心术。从现在开始。” ……好吧。 “豹豹,就算存在那种术法,我也不会频繁对你使用……” 这是实话,阴阳眼的读心功能早就令他对许许多多的事情避之不及——人群、喧闹、拥挤热门的场地——而自从意识到阴阳眼也无法看穿安各、反而会造成谬误后,洛安便渐渐地降低了直接用眼睛“看”妻子的频率,改为用心。 他早就发觉自己犯下错误,从那长达七年一刻不停的心声里。 整整七年,她的心声里全是快乐,自由,不在乎他。 可他回来后,她种种表现,与祭日那夜被控制着魂魄说出的话…… 还不如潇潇洒洒,一点不在乎他。 ……何必再想当年,现在他回来了,他已经彻底盖过那些过去,谎言持续久了便是事实,活着的人当然从未死过,即使她查遍玄学界也不会有死而复生的先例…… “披萨上来啦!爸爸爸爸,帮我的碟子里盛一大块带火腿的——” “好……豹豹你呢?” “带菠萝的。” 不用再去想当年,他切实活在当下。 【数小时后】 ——虽说人拥有第二次生命后总会感触“活在当下”,但却不应当是这种活法吧? 陪着女儿从天亮玩到天黑,重新坐上回家的车后,洛安扶着不停发晕的头,怎么也不明白为何自己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如果没记错的话,在那家洋式餐厅里吃饭时,女儿的果汁、披萨端上桌后,还端上了一大瓶冰镇的白葡萄气泡酒…… “豹豹,你不是要开车吗?” “我忘了,”妻子是这么解释的,“点菜时在想工作的事,没想那么多。但是这酒度数很低,和果汁也差不多,所以喝一瓶……” 开车喝酒,怎么可能差不多? 洛安还没反驳,女儿就兴冲冲挤过来:“什么果汁?什么度数很低?这个气泡的颜色好漂亮啊,比我的蔓越莓汁也漂亮!爸爸爸爸,我也要喝——” 妻子一把将杯子推过去:“那你喝,度数很低,洛洛你多喝点也没事。” “好耶,谢谢妈咪!” 好什么好,度数再低的酒也是酒,洛安赶紧夺过小孩手里的酒杯,想都没想就一口喝空。 “绝不浪费食物”已经刻入了他的骨子里,面对一瓶花钱点单、已经开封、倒入杯中又无人能喝的酒,洛安这里根本没有“夺过来倒地上”“放在旁边把它晾干”的选项。 把妻女不能喝的东西喝完,就像把她们剩下的饭菜吃完,近乎成了一种本能…… 可妻子从未在开车时点酒,而他也没有匆匆喝过一整杯酒,不做任何提前防备。 虽然等到他喝完一杯之后,还有机会及时止损,运用道术—— “哇!我第一次看爸爸喝酒!”这是女儿惊奇又雀跃的呼声,“难道爸爸也很会喝酒吗?原来爸爸也像妈妈那么厉害?” “这有什么好比的,”这是妻子疑似带着嘲讽的评价,“这种酒和果汁也没区别,你爸才喝了一杯,还不如喝完一整瓶蔓越莓果汁的你呢。” “可是爸爸从来不喝酒的——” “所以他不能喝啊,这杯酒喝完说不定就要晕了。” “啊,我还以为爸爸也厉害……” 洛安没晕,入口的酒体轻盈得不可思议,还带着一股浓浓的葡萄味,根本就和葡萄气泡汁的口感没区别,的确度数极低。 但他听着这两个你一句我一句地说他不能喝,突然就有点介意。 ——小斗笠第一次尝酒就醉晕过去,固然是酒量不行的表现,但该事迹传入师弟耳朵里,被笑了一句“不能喝”后,他直接抄起酒瓶破了师弟的头。 破烂就是很介意被别人指出自己做不到的事情重点嘲讽,不管他几岁,小心眼依旧没长过…… 可妻子以前明明没笑过他酒量差,只会在他装醉时格外关心体贴,女儿也从未用酒量衡量他是否“厉害”。 “行了行了,别怂恿你爸,他再喝就要晕……” 默不作声地,他直接夺过了被妻子拿回的酒。 洛安迅速喝干了第二杯。 “我没晕。”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547节 口感依旧是似乎毫无危害的葡萄果汁,浓郁的葡萄香还有点令人上瘾——本就偏爱葡萄的洛安开始觉得很好喝,便拿过第三杯。 “我还可以再喝点。” 女儿开始高呼“好厉害”,小手拍得啪啪的,仿佛是提前被通报要在某个固定点位这么起哄的气氛组—— 而妻子突然嗤笑一声:“得了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研究玄学的家伙肯定有什么解酒的法门啊?以前你明明一杯就倒,这次接连喝了两杯还没动静,肯定是偷偷动手脚了。” 恰恰相反,以前的“一杯就倒”是我早就运转道术排解酒意后做出的假象,这次连喝两杯完全出于一时冲动,是真没做什么小动作。 洛安听着她嗤笑,那种一点点的小介意便变成了一点点的大介意。 又或者,从第一杯开始,仓促入口的酒精就影响了他的判断力—— 无暇细思,女儿雀跃又活泼的起哄声与妻子那有些反常的大声嗤笑中,他很快喝下第三杯。 “我这次,没动手脚。” ……还真的特意没动手脚,不知不觉的,洛安已经放弃了运转道术消散酒意。 也不知是那点介意令他开始赌气,还是直接喝懵了。 虽然口感依旧像是轻盈的葡萄汁,但他已经提起了一些警惕,因为妻子和女儿的反应相较平常都很奇怪,比起单纯地贬低他不能喝,她们似乎更像是合伙在怂恿他多喝—— 好吧,大概是酒精真的影响了他的判断力,毕竟他眼里的妻女已经有点重影了,她们是否对了对眼神,妻子是否使了什么眼色……估计是错觉。 因为,平白无故的,豹豹故意灌醉他做什么? “剩下的带回家吧,”洛安揉着太阳穴说,“虽然是很低度数的果汁酒,但还是有点……” “好好,吃饭吃饭,洛洛别总凑旁边起哄,把剩下那块披萨吃完,然后去洗个手,我们差不多吃完了。” 没有继续怂恿劝酒的意思,大概之前真的是他多心了。 女儿乖巧地答应了,她快速消灭了手里的披萨,然后蹦去洗手,洛安支着头,勉力维持着清醒。 已经落日的露台上,便又剩下了对面的她一个人。 吵闹的孩子远去了,安静的大人又带给他一种古怪感。 “豹豹……” 你今天是怎么了?刚才工作遇到了不顺的事吗?还是我不在的时候洛洛让你很不高兴? 可看上去也不像是生气……你的表情现在看上去…… 难过。 ……等等? 为什么你看上去会这么难过? 洛安又揉了揉太阳穴,闭眼又睁眼。 酒精与重影太影响判断,比起赌一时意气,他还是更在意妻子此时的表情。 还是运转道术,发散掉…… “安安。” 可就在这时,她的手轻轻覆上了他的手。 “趁着洛洛不在,”她轻声说,“我有个礼物送给你。” 什么? 话音太近了,她是贴过来了说话吗? “再过小半个月,就是我们结婚十一周年纪念日……” 洛安又开始发晕,盛满气泡的酒杯离她的手指太近,又或者,就是她一边摸着他的手一边把酒杯推近的。 “我觉得,这个日子,我们该好好庆祝。” 闪烁着气泡的酒液在摇晃。 她贴近耳边的吐气比妖怪还惑人心。 “安安。就在饭前,我打电话给女儿报名了半个月后的夏令营。你之前不是一直在看夏令营的宣传册吗?我安排好了,也替你问过洛洛,她很乐意……” 我有这么不胜酒力吗,除了看人重影还会幻听? “所以,十一周年纪念日,我们重新去度蜜月吧。你一直很想再拥有的蜜月旅行。” 夏日的晚风中又响起蝉鸣。又或许是他嗡嗡的耳鸣。 幻听症状太严重了,连带着血管也开始发热,阔别许久的鲜活心脏噗通噗通跳起—— “不是玩笑,不是说谎,也不是幻听。看,我已经订过票了。” 虎牙在他的耳边轻轻磕了一下,近乎于虚幻的漂浮感被猛地拽回地面。 洛安错愕地看向她——是立足于现实的妻子没错,绝不是从某个美梦突然冒出的—— 而她一只手举着手机,手机里是清晰的订票信息。 另一只手则推过酒杯,酒杯里噗嘟噗嘟的气泡似乎响在他的心里。 洛安眩晕又清醒。 她咧开小虎牙,很可爱地笑了。 “所以,为了庆祝即将到来的蜜月旅行,我们干杯吧?” ——这就是第五杯第六杯落入口中的最终原因,也是露台上一整瓶白葡萄气泡酒被喝光的由来,更是…… 夜深后,他走进家里,只能扶着墙才不至于倒地——这一现状的罪魁祸首。 洛安已经记不清该如何运转发散酒意的道术,更记不清自己为何沦落到这地步,只记得露台上那个梦幻得过分的礼物,与她磕在自己耳边的虎牙。 ……好吧,她绝对是故意灌醉他的。 为此竟然祭出了“蜜月旅行”……有什么事让她不惜祭出这等大招也要灌醉他……唔……好晕……那所谓的果酒后劲也太大……不,不能倒下…… “爸爸?你还好吗?爸爸?” 女儿还在旁边,他不能倒下。 一位即使承受死亡也不愿意在千年怨鬼与天道恶念中臣服的天师,让他被一瓶极低度数的葡萄果酒灌晕在女儿面前,还不如再杀了他。 洛安撑住了。他对女儿调整出一个照常的微笑。 “走吧,洛洛,去洗漱,爸爸帮你……” 铺床掖被也好,睡前故事也好,这是自女儿搬去儿童卧室自己睡觉后便约定俗成的事,也是自安洛洛有意识起经历的日常流程。 就像有的人即使通宵加班也记得第二天如何使用咖啡机按键,洛安支撑着自己,直到安洛洛躺在小床上合拢双眼。 爸爸有一个多星期没哄她睡觉了,今天终于能听到久违的睡前故事、接到额头上的晚安吻,她肯定会睡得很香很香。 即使爸爸这次的晚安吻泛着过于浓郁的葡萄味,转身出门时脚步有些踉跄,伸手在墙上摸索了半天才成功摸到开关上,咔哒咔哒花费几十秒才关闭了她房间的灯,像个生锈卡壳的机器人…… 安洛洛小朋友偷偷睁眼,又略心虚地拉了拉被子,遮住眼睛。 反正,反正,是爸爸教的啊。 【如果妈妈的情绪很不好,那洛洛就要乖乖的,什么事情都要听妈妈的话。】 ……反正是爸爸教的!她今晚只是单纯听妈妈的话! 睡觉睡觉,呼…… 一番歪斜的心理建设做好,安洛洛小朋友便这样安心地睡去了,全然不管爸爸正处于怎样的绝境中。 当然,爸爸也不会容许她发现自己正处的“绝境”—— 关上孩子卧室的门后努力走了十几米,结果扶着墙的手不慎落空,直接倒在墙角,晕得天旋地转站不起来……这样的绝境。 自小时候第一次偷尝了师父筷子上的酒结果晕在桌子下爬不起来……这是他第一次醉成这样。 去她豹豹的。 洛安绝望地想,我维持了数十年的零醉酒记录就这么消失了。 ……去她豹豹的,为什么天道恶意塑造他魂魄时没给他一个海量的身体呢!设定我擅长喝酒的话说不定我就能早早理智丧失任它摆布了啊!! 现在天道意识它随着最后计划的破产一齐彻底消散了,摆布他的对象从它变成了她—— “安安,看一眼,这是几?” 眼熟的拖鞋在面前停下,眼熟的虎牙也嚣张地露了出来。 在他面前蹲下,穿着家居服的妻子竖着手指,洛安很想回答“2”,但他却看见了4个重影。 ……可恶。 他费力运转晕眩的大脑,折中了一下:“三。” 二加四是六,六除以二,他绝没有醉到算不清数的程度。 安各笑起来,收起食指:“错了,是一。” “……” 对象面无表情地瞪着她。 安各不知道他这是彻底生气了,还是彻底醉懵了,老实说她也没想到,一瓶度数没过0.3%的葡萄汁气泡酒能把他灌成这样。 老婆以前喝多了会说他头晕他难受,可这次他似乎连组织语言都很费力,扶着墙走还能摔倒,刚才能撑着哄完女儿上床睡觉简直是个父爱奇迹…… 不过,唔。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安安……” 她俯身,轻轻摸了摸他因酒精发热的脸颊。 “诚实回答我,那个时候,你痛不痛啊?” 这是什么问题,又是什么奇怪的语气。 他只是喝多了,他又不是变成小小孩了,问一句话都这么轻这么慢,仿佛她生怕说话声大了会弄碎什么似的。 而且,费这么大功夫故意灌醉我,就是为了问我这种莫名其妙的…… 洛安皱起眉。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548节 “不痛。” “真的不痛吗?” “不痛。” “……一点点都不痛吗,那个时候?” “不痛。哪个时候?……不,任何时候我都不痛。” 模糊的重影里,她嘴角的笑似乎撇了下去。 洛安分不清那是一个抹平的嘴角,还是变成哭的笑。 “豹豹……” “没事了,走吧。我拉你起来,我们回房间……你头晕就睡觉吧,睡一觉就好了。” 什么?这就问完了?灌醉他就是为了确认“痛不痛”? 洛安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她主动伸过了手,柔软的手掌与头发都那么亲昵地贴近了,肩膀并未绷紧,他靠过去时也并未察觉到半分回避…… 那就是没生他的气,也没想继续审问什么。 问个问题就结束了,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 但洛安已经无法细想了,他模模糊糊地倚着她往楼下走,只觉得愈来愈晕,愈来愈困……好像就这么模模糊糊地糊弄下去挺好…… ——直到凌晨,一点多,他猛地惊醒过来,口干舌燥,嗓子里像有火烧。 “水……咳……水……” 一手就能摸到的位置正好摆着一杯水,从未体验过宿醉的人咕嘟嘟吞进去,甚至顾不上环顾四周。 直到他条件反射地摸去身边,想替妻子掖一掖被子,半夜时她总是很容易踢被子—— 却什么也没摸到。 枕头空荡荡,床单平板又寂静。 洛安瞬间酒醒了。 “……豹豹?” 故意灌醉他……问他奇怪的话……又露出那么奇怪的表情……半夜消失…… 清醒的脑子把一切都串联在一起,隐隐猜到了什么,洛安飞快下床穿衣—— 是去买醉了,还是去找谁质问了,又或者,离家出走,惩罚他这些年来细细编织的这个弥天大谎? 更糟糕的,畏惧他,害怕…… 猜想一个比一个糟糕,洛安再顾不上别的,他套着外套第一时间就奔去了家里车库,没有车被开走,又绕回门口的鞋柜,玄关上的包包挂架与妻子衣柜里—— 等等。 没有车被开走,没有鞋被穿走,她所有的包包和外套都在这,甚至没带走一张银行卡。 她……难道在家? 洛安顿住脚步。 就在这时,终于,他听见了其他的动静。 穿过客厅,穿过走廊,阳台之外,卧室的窗户后。 窸窸窣窣的,吭哧吭哧的,一抹黑黢黢的影子在后花园里动作,像一只从地里钻出的土拨鼠。 “……豹豹?” 他打开门。而安各就在那里,哪都没去。 她穿着睡衣跪坐在地上,拿着一把铲子,手挖着泥土,旁边到处都是被拔出的鲜花。 洛安缓缓走近她。 “豹豹……” 安各充耳未闻,她继续吭哧吭哧地挖。 洛安又走近了一点,看清了她不是在随便乱挖—— 她扯出了许多鲜花,正拼命地往土里埋着什么,似乎是在种东西。 “……豹豹,你在种什么?” 依旧没有回答。 但洛安已经走到了她身边,也蹲了下来,看清了黑暗中她满手泥土里的—— 一颗葡萄。 她正试图种下一颗葡萄。 洛安小心翼翼地摁住了她的手背。 “豹豹。你在做什么?” 她默不作声,半晌,拍开了他。 “豹豹……” 拍开。 “豹豹。” 拍开。 “豹……” 她拍开了他的手,但这一次,也扔下了铲子。 “种葡萄。我要种葡萄。你不是最喜欢吃葡萄,又渴望在这里种葡萄吗?” 她的话音依旧非常平静。 但黑暗中能看见,她的肩膀是微微抖动的。 洛安一时哑然。 “豹……” “不准阻止我!我要种葡萄!我要种给你——” “可葡萄……” 他小声道:“应该先等藤起来……再搭上架子……” 不是种下一颗葡萄果实,就会长出美丽的葡萄藤。 要耐心栽培。 要等待过程。 ——不是突然特别拼命地想要它生长起来弥补什么,它就能出现的。 安各从他的话里明白了什么,她不再说话了,停止挖土,两只手垂下。 洛安慢慢地抱过她,小心、谨慎又温柔,像是要拥抱一头伤痕累累的野兽。 “我们回去睡觉……明天一起种藤……明年再搭葡萄架……好吗?” 安各不说话。 “豹豹……回去吧……” 安各依旧不说话。 可她拼命、奋力、怀着无法言喻的心情独自挖出的那个土坑—— 在黑暗里,扑簌簌地,被提前浇入了许多滚热的泪。 她被抱过的肩膀不停地发抖,却依旧顽固地一言不发。 洛安沉默片刻。 然后他也握过了铲子。 “好吧,现在就种葡萄藤,我们一起种吧。” “嗯……呜……嗯……” 第343章 第三百零二十五课 花生芝士汤圆与黑芝麻汤圆之间可以变换 未来よりも大事なもの 比未来更重要的东西 君の身体伝う温度 是你的身体传达的温度 ——引自-calling-honeycomebear 俗话说成年人的崩溃只是一瞬间, 可真正作为成年人,即使崩溃也不能彻底放弃,如果像年轻小孩那样不管不顾、大吵大闹, 发出能让全世界关注自己的动静, 似乎要把当前自己的生活彻底撕扯干净……那日子还过不过了? 工作怎么办, 孩子怎么办,生活可没空隙给你歇斯底里。 所以安各没有歇斯底里。 她异常平静地接受了这个自己早就隐隐明白的事实, 又异常冷静地找到了一个不会打扰任何人的处理方式—— 种葡萄。 更准确的说,三更半夜不睡觉, 跑去自家后花园徒手挖坑种葡萄。 半夜挖坑挖到腰酸背痛手指疼,快受不了了才回到床上闭眼躺一会儿,然后第二天早上照常起床,该吃吃该喝喝, 谈笑举止一切正常,上班下班忙忙碌碌,为数日后的蜜月旅行调整行程, 任谁也看不出那事实对她的影响…… 直到半夜回家,再次睁开眼, 去挖坑。 安各自觉挺好。 有些事能被一直隐瞒是需要双方配合的,一方全力遮掩, 一方则主动装聋作哑, 出于这样那样的目的……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549节 隐瞒它, 不去细想, 其实对谁都好。 而撕开伤疤, 总会流脓淌血, 出现这样那样的后遗症,她已经理智地把后遗症控制在最科学合理的范围内了—— 挖挖土种种植物, 多健康环保的排解方式啊? 可即使是她不再抵触玄学的现在,即使是天道意识已经消散无法干预她,安各已经足够坚定不会因为某个事实陷入绝望的如今—— 真正确认了那个残忍的事实后,她的反应依旧令洛安无比忧心。 是,的确没有彻底崩溃,也没有大吵大闹,她开始吭哧吭哧地沉迷种植,徒手挖土刨坑,带着能强逼葡萄藤立刻从地里窜出来的气势。 ……虽然她是夜夜凌晨不睡觉去挖坑。 ……虽然她一被拿走铲子就呜咽出声。 而且她这排解方式没影响女儿,没影响工作,没影响她白天赚钱吃饭和人哈哈聊天—— “豹豹……” 就只影响他了。 第三个晚上,洛安坐在土坑边,放下了手里的铲子。 ……当然能影响到他了,夜深人静时没办法抱着妻子安稳睡觉,迷迷糊糊睡醒却发现她人不在床上,反反复复地经历这种恐怖的惊吓感—— 是的,一位身经百战的天师,甚至能将其称之为“恐怖”。 洛安已经从“第一时间冲去车库查车确认有无离家出走”变成了“第一时间撸起袖子去后花园帮忙挖坑”…… 他一点也不想要这被改变的条件反射,他就只想抱着妻子睡觉。 说她固执吧,也不,次次都能听劝,最终都能被他哄回床上—— 但那是个格外漫长的过程,要陪着她挖完半宿坑、抱过她再哄个几小时,直到铲子慢慢自然脱手了,他才能慢慢地把她抱回去…… 而那时已经天光熹微,睡下后再醒来,第二天晚上又是一个新开始。 ……在第三个妻子不睡觉非要跑去花园挖土坑的晚上,洛安无可奈何,彻底妥协了。 他将那个曾谋害自己的凶手和盘托出,详述了红影的每一种组成,甚至不带感情色彩地告知她前世今生—— 一个瞎子的弱小害得自己妻离子散,又是他的犹豫与懦弱使得她完整的魂魄没能完全超脱,浑浑噩噩沦落至今,被污染又被分离,才造就了千年后他被谋杀的可能性。 要洛安说,这是因果报应,咎由自取。 而一切的伤痕都与安各无关,只是前世两个陌生人做出的…… 妻子:“所以即便是前世你也因为我受伤了,这么漂亮的眼睛怎么会呜啊啊啊啊——” 洛安:“……” 坐在坑边看着她一边嗷嗷哭一边继续吭吭挖土,洛安甚至有点气急败坏了:“那个人不是我!我和他没有半点关系!你怎么能去心疼那种——无能——又懦弱——” 安各一吸鼻子。 “那现在的你没有因为我受过伤?一点点的伤也没有?一点也不痛吗?” 洛安:“……” 洛安:“豹豹,没必要追讨这些旧账,非要细算的话没完没了,做天师受伤是家常便……” 安各:“呜呜呜呜——” ……好的,小火车汽笛更响了,她一边掉眼泪一边挖土的动作也更快了。 安各一边用眼睛里的盐水给地施肥一边奋力刨坑,她其实对种植一窍不通,只是凭着一股意气瞎挖而已,殊不知再这样挖下去别说种藤了种树都绰绰有余…… “豹豹。” 他又想说什么,如今什么都不能阻止她挖坑! 安各揩着眼泪扭过头去。 然后看见老婆解开了睡衣扣子。 一颗,两颗,第三颗将解未解,停在正正好的角度。 没有灯,但天上自然的月光也足以凸显出耐人寻味的阴影。 “豹豹,夜很深了。” 他将手放在了第三颗衣扣上,轻声叹息:“在这里挖坑,究竟有什么乐趣?” 安各:“……” 安各想说你这招实在太烂俗了,也想说美人计对我使了十几次我还能再一次上当就是蠢,更想说你的意图也太明显连遮掩一下铺垫一下都没有,这么粗陋的勾引谁会…… “放下铲子,我们回卧室,好吗?” 安各一声不吭。 但她“啪”一下扔了铲子。 ……事实证明,再粗陋的计策也能有效,美人计的重点永远不在使用手法上,而在于施展它的美人。 什么沟通、解释、阐明坦白、慢慢让时间盖过一切悲伤……不,不存在的,洛安尝试过以上所有方法后都没能止住她的眼泪,反而见到它更加汹涌奔流—— 那么,为了能让她快速回房睡觉,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就是这个。 每当妻子半夜睡不着要去挖坑,他就过来对她解扣子。 睡不着的话,精力耗空自然就能睡着了。 反正做这种事他们俩谁也不勉强,能顺带着让她安稳睡着不爬起来挖坑就更好。 ……这种“哄睡觉“模式又持续了好几夜,直到安各某天早上起床,发现自己腿软脚软四肢不稳,还有些微妙的疼,原想蹬拖鞋的脚一脚踩偏,直接从床上滚了下去…… 好险被老婆捞住了,没有真的咕噜噜滚地上。 他搂着她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说,今晚就算了吧。 安各趴在他怀里不说话。 哦,不是因为她心情沉郁地说不了话,单纯是这段时间那过于频繁的“哄睡觉”方法不仅耗干了她的精力也耗哑了她的嗓子,她说不了话,直到老婆给她递了两口水喝。 她……喝完水还是说不了话,只是点点头,以作答复。 然后当晚老婆睡前便什么也没再做,只是特意抱紧了她。 然后他在半夜被手臂细微的牵动惊醒了,及时捞住了再一次颤巍巍往床下爬的妻子。 “去做什么?” “种葡萄。” “……都这样了,还要种葡萄?” “就要种葡萄。” “……” “放开我。我要去后院种葡萄。” “……” 洛安深呼吸,一次,两次。 然后他再次将她拖抱过来—— “不要了,安安,”她可怜巴巴地说,“今天不做好不好,我那里有点疼。” ……那你还要爬去后院挖坑!! “躺下,我给你上点药……” “不要,我要去种葡萄——” 拉拉扯扯的又一夜开始,最终止于某位天师彻底失去耐心后直接拍去的符纸。 是的,使用道术,他一巴掌拍向了自己的妻子。 如果这能让她老实待在床上睡觉,他还能狠心拍更多巴掌—— “你不能这样,”第二天一早,安各一把抓下额头被拍上去的安睡符,“一言不合就往我脸上拍符,这是明目张胆的作弊,小心我告你对我进行玄学家暴!!” 洛安才不理睬,他站在厨房里,直接把锅里的汤圆煮出了碰碰哐哐的怒响。 “你别以为这就能搞定我!我告诉你,我现在在所谓的玄学界也有不少人脉——” 再有人脉也没人能管得住他,洛安嗤之以鼻。 于是妻子怒气冲冲打电话去了,于是三分钟后一个电话打回了他的手机上。 “我听说你最近很嚣张,”对方冰冷又肃穆,审讯人的调调也学得有模有样,“竟然对自己的妻子玄学家暴。” 洛安:“……” 洛安:“家主,您最近是不是很闲?” 洛梓琪:“……我闲你个头,无归境破损的部分到现在还在重建呢,老宅那边塌了一大半,光是用傀儡修木雕都修到了现在,我明明到了首都却只能继续住酒店里吃外卖看文件,你以为这都是因为谁!” 那你既然不闲,蹦出来插足我们之间的事做什么。 对着妻女已经是他能留出的最大耐心,对着家主,洛安那点耐心几乎是以零点几计算的:“那……” “而且我闺蜜最近总说要给某人补偿的蜜月旅行,可又没能给孩子及时报上可靠的夏令营,”洛梓琪更没好气了,“为此我就算忙完了还得继续留在首都帮她看大半个月的孩子,真是谢谢你。” 洛安:“……” 洛安:“她给了你什么好处?” 她说等你睡着了没意识了,就偷偷把小斗笠带出来让给我,让我带着他和洛洛一起玩上几个礼拜,现在强行唤回他的天道意识消散了,他能留在这里的时间也所剩无几……如果交到我手上,我还有机会亲自送他离开。 虽然我质疑了“你怎么可能趁着他没意识办到这种事,他这种人又怎么可能轻易失去意识”…… 但人家是你老婆,那么肯定地说有办法,就肯定有办法。 ——不到一星期前才把破烂完全灌晕的豹豹在视频那边自信地竖起大拇指,洛梓琪便跟着直觉信了。 ……现在想想,她总有种冥冥中又坑了弟弟一把的错觉……如今洛梓琪干咳一声,有些心虚。 “没什么啊。” 洛安还不知道,不远的几天后,又一瓶超低度数的葡萄果酒在等着自己。 但洛安已经猜到了什么,他挂断电话再转身,原本怒气冲冲的妻子正扭着头吹口哨——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550节 “你答应给她什么了?钱?卡?俱乐部?还是什么网红甜品店的经营权?” 安各:“……你觉得无归境的家主会有这么好打发?” 洛安皱眉:“那就是很多很多的俱乐部和甜品店的经营权?” “……” 是你啦,笨蛋。 安各坐在吧台上,摊开双手,有些无奈。 “你之前不是和我说,所谓的天道不再故意设计后,再过几天小斗笠就能完全养好伤,就要自然消退,回到他自己的时间吗。” 小斗笠? 洛安更不解了:“家主要小斗笠做什么?他对玄学一窍不通,也没办法帮助无归境快速重建,等他伤养好了能独立脱出我识海再现身,最多也就在现世多停留几天,短短几天,什么计划也来不及……” 你以为呢,当姐姐的想带着幼崽版本的自家弟弟多在城里晃几圈,还能是因为什么。 “就和我种葡萄藤一样吧,”安各低头拿出手机,“希望什么东西能以不切实际的速度飞快生长,以此弥补曾经错过的……” 不管努力把态度表现得再大方、得体,她依旧没能顺畅这话说完,后半段就像卡进喉咙的鱼刺,不上不下的堵着。 安各吞咽了几下喉咙,还是放弃尖锐地指出某个事实——原以为他很快就要叹气、摇头、安慰她你别多想,可好半晌,没有得到半点回应。 安各在备忘录上标记完一串日期,又和童童秘书发了几个指示短信,实在装不出“镇定工作”后再抬起头,却瞧见了他困惑中透着些迷茫的神情。 “……什么……弥补?弥补……我?为什么?家主和你都……为什么?” 明明是再聪明不过的人,此时却单纯得有些傻了。 为什么会不明白啊,“幼年时被凉薄对待”与“多年前被害后又遭忽视”,这些没一个是能轻易原谅的错误吧……这笨蛋。 安各想过去敲敲他的额头。 却又想倾身亲亲他的眉眼——【我真的不介意】,事到如今还把这句话写在脸上的家伙,也只会有他了。 可最终她什么也没做——洛安在她试图动身之前就转了回去,他握起煮锅,仿佛那才是需要认真抓握在手心的正事。 “不管如何,”他说话的口吻甚至带着点怨念,“我不需要任何弥补。她也好,你也好,我不需要,这种莫名其妙的——我只想你能晚上好好睡觉,豹豹。今晚能不能别去挖坑了?” 嘁。 安各嘀咕:“我是一个人挖,又没硬拖着你。” “晚上你就该待在我怀里,不管做任何事都和我一起。” 与平时的柔和不同,他的口吻因为怒气而显出了许多的生硬,锅里又响起不和谐的乒乓撞击。 可这句话本身包含的意思太动听了。 “不管如何我都要和你在一起”,即使他是在发脾气,也是世界上最惹人开心的发脾气。 安各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点骨子里的坏—— 前段时间她是实在睡不着才奔去挖坑的,心里沉沉地闷着东西,本身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可前几夜她哪怕被迫累到“合上眼皮就能立刻睡着”的程度,也要打起精神一点点往床下爬—— 是不是就是为了等到这人一把将她捞回来,听到一句含着怒意的“一起睡觉”,体会他箍在自己腰上的手臂和语气透出少有的强硬,再然后被拖入…… 咳。 安各也分不清自己行动的具体原因,现在她一到晚上就脑子发昏,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段时间那什么太频繁,身体自动记住了该发昏的时间点……咳咳。 最近她拥有了老婆多种多样的真实面貌,而每一面——尤其是强硬的老婆——真的很香。 “不管如何,豹豹,即使你和家主做交易允诺了金山银山,我也不允许——” 乒乒乓乓的,老婆还在气冲冲地捯饬锅里的汤圆,安各真怕他待会端上桌的早饭从芝麻汤圆变成了芝麻糊。 十多年来,这人和她说话时可从未用过“我不允许”开头,可见是真气狠了。 安各转转眼睛,便翻出了手机日历,拖动腾出空的行程表:“总之,几天后正好是我们准备蜜月旅行的日子,到时候坐上了飞机,我想你没工夫再带一个小孩与现代社会做最终告别,所以洛洛宝贝和小斗笠就先交给琪琪美女,我们直接飞去……” 蜜月旅行。 洛安端锅的手有一瞬间没端稳。 ……蜜月旅行,还真不只是她随口提出、诱使他喝酒的借口吗? “不是借口,”豹豹在后方冷不丁开口,“是认真的,十一周年纪念日礼物,我想了好久,从几个月前就在调整工作计划了。” 他好险才没在她的盯视中洒出锅里的汤圆。 “没有可是,行程我全部安排好了,纪念日当天我们就动身去那里,当年度过蜜月的温泉酒店,我记得你很喜欢那里的山水,这个季节去那片地方避暑也是……” 洛安试图婉拒:“可现在正值旅游旺季,人太多了,还是呆在家……” 安老板不假思索:“没事,知道你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我把整个酒店买下来了,整个季节都不会接待外来游客。” 洛安:“……这也太夸张了,不必……” “晚了,就在刚才,”妻子把手机平平淡淡往旁边一放,神情仿佛只是刷了几个无聊的短视频,“我已经付过全款了。” 洛安:“……” “如果你想反悔也可以,”她敲敲手指,“那文件给你,你来签字缴纳高额的收购合同违约金。” 洛安:“……” 什么叫“被偶像剧霸总的帅气糊了一脸”,落后于时代的古董终于领悟到了一点,怪不得能把那些小女孩迷得神魂颠倒,不可自拔。 虽然但是,他只觉得这人是拽着他衣领强行逼迫他就范,而且她在实木桌子上敲手指也不是为了耍帅,是为了告诉他…… “我汤圆呢?煮好了吧?老婆我的芝麻汤圆呢?赶紧的端过来!” ……是为了催他快点上早饭。 洛安关了火,下了锅,默默推过那碗新鲜出锅的芝麻汤圆。 豹豹啊呜啊呜塞了两个进嘴,再说话时霸气又含糊:“总之我全安排好了!你不准有反对意见!听到了没——呼嘶,嘶,老婆,这个汤圆呼嘶,太烫了——呜呜呼嘶——嘶——” 太烫了就吐出来啊,含着它发号施令太影响你散发出的霸气了。 ……洛安没把上面这句说出口,不管在家还是在外,妻子的面子总要多给一些,况且,对他来说,看着妻子眼泪汪汪地含着汤圆向他求助,比瞪着他硬撑着不说话愉快多了。 所以他暂且忍住了自己阴阳怪气的反驳,也暂停了对于之前数个夜晚的怨念,只是向她伸出手。 “没事,吐出来。” 做家长的总有拿手掌给孩子当果皮果核垃圾桶的时候,洛安早习惯了,伸出自己的手而不是递出碟子,完全是下意识的举动。 安各则被烫得眼泪快冒出来——她最近每晚都在呜呜哭,泪腺本就高度敏感,痛痛的热度一刺激酸涩的泪意就又要冒出来——可大白天在早饭桌上被汤圆烫哭也太不成熟了,她明明打定主意要成熟又稳重地处理好自己这段时间的情绪—— 情急之下,安各往他的手心里一埋,便吐出了嘴里只含了两下的汤圆。 她的虎牙咬开了一个小洞,芝麻内芯在手上汩汩淌出来,洛安另一只手顺便抽出餐巾纸,打算把它包一包,扔进厨余垃圾桶。 可这时—— “妈妈作弊!”二楼传来某个小孩字正腔圆的怒喊,“明明我从五岁起就不被爸爸允许吐食物在他手上了!只允许我放橘子皮上去!凭什么妈妈能直接吐汤圆上去——妈妈你又不是五岁小宝宝了,妈妈羞羞!” 安各:“……” 羞耻与愤怒一瞬间烧上了大人的后脑勺,安各拍案而起。 可老婆先她一步站起,秋后算账的威压自一楼厨房慢慢攀上楼梯栏杆。 “安洛洛,下来。爸爸之前教了你什么?说话前……” “……说话前要先过脑子,说漏嘴的家伙都是终极笨蛋。” 二楼,穿着晨衣的安洛洛小朋友一点点瘪下去:“可是爸爸,我已经反省了好几天……” “下来,吃早饭,吃完早饭趴膝盖,把昨天没背完的三字经背完。” “……” 就是因为每天吃完早饭要经历这个,我才会天天起床后在房间里磨磨蹭蹭,试图赖到中午再下楼来…… 安洛洛小朋友垂头丧气,趿拉着拖鞋一点点挪下楼梯,挪到饭桌前来。 “爸爸,早饭……” “只有汤圆,没有花花奶黄包也没有小熊饼干,别忘了你还在错误反省期。” 呜呜。 究竟什么时候,和妈妈约好要带我玩好几天的姑姑能来接走我啊? 爸爸转身又去厨房了,安洛洛没精打采地抓过自己的儿童碗。 还在呼嘶呼嘶缓解烫嘴感的妈妈瞥她一眼,并没有生出半点同情的心情。 即使她爸正在气头上,做饭时还因为晚上的事烦得不行,小丫头的碗里依旧是五彩缤纷的水果汤圆,还包裹着一层半透明的水晶皮—— 简直与自己碗里的纯芝麻形成了鲜明对比,也能非常明显地看出,他更生谁的气。 安各别开视线,咕嘟嘟灌下几口冰水。 ……要不是因为最近睁眼闭眼都是“那时到底疼不疼”,再怎么斗嘴闲聊也缓解不了心底愈来愈浓的疼惜……她也要生那家伙气了。 “妈咪,妈咪,我不爱吃这个芝士花生味的,这颗给你。” 安各心想我也不爱吃花生味汤圆,你个臭小鬼和爸爸妈妈去超市买汤圆时不是非说“芝士花生夹心的感觉好新鲜哦没吃过哦好想吃哦”,你爸怎么劝你也非要把那袋子新口味买回家吗,结果现在嫌弃不愿意吃了。 但安各嘴里还含着缓解烫意的冰水,又顾忌着“强大妈咪”的面子,女儿面前推拒一颗小小的汤圆有些困难,她犹豫片刻,还是没有拒绝—— “这颗给我吧,洛洛,剩下的老实吃光,不准挑食。” ——端着几碟小菜转回来的老婆很自然地接过了那枚汤圆,放进他自己碗里。 “好,谢谢爸爸啦……” “嗯,慢点吃,今天你没什么事,除了背书、练字和写暑假作业。” “……好,谢谢爸爸嗷……” 父女俩简单地交流了几句,便面对面吃起了自己碗里的汤圆。 只留安各含着那口已经回温的冰水,傻愣愣地呆着。 芝士花生味……老婆绝对很讨厌的口味,她如今已经很清楚了,他的喜好他的讨厌……饺子就爱朴素的猪肉大葱,汤圆就爱最纯正的黑芝麻,认为喝奶茶不如直接喝茶,吃寿司不如直接吃大米饭上洒海苔……芝士酱加上花生酱,这两者被包进汤圆里对古董老婆而言就是黑暗料理…… 可现在,自己眼前,他那么平静自然地吞了进去。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551节 没皱眉,没垂眼,没有任何遮掩性质的行为。 女儿吃水果没地方吐核,他就自然而然地用手接过来,即便自身很爱干净。 女儿不想吃的东西,他就顺畅地接过来,即便是他自己也很不想吃的东西。 放在全天下每个习惯了爱护孩子的家长身上,这一套动作或许都会如此自然,因为做过成千上万遍了。 做过……成千上万遍了。 【他早已死过。】 【他从未离开。】 以前若隐若现从未摆在面上的事,被安各再一次深刻地意识到了——这令她的心脏都逐渐绞紧、收缩、发出闷闷的痛感。 为什么……不止那一夜……还有这些年…… 疼不疼? ……疼不疼啊? 最敏感、最小心眼、最没安全感的家伙,倘若在她看不见的世界与近在咫尺的距离里默默待了近八年…… “妈咪?妈咪!妈咪你怎么啦,妈咪——” 安各猛地回过神。 女儿伸到面前摇晃的手唤醒了她,而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迅速抬掌,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妈妈没事……汤圆太烫……” “这样啊,怪不得,那你再喝点冰水吧!喏,妈咪,给你喝……” 女儿没看出来,太好了。 可安各即便掩在掌下,也感觉到了掌外那抹锐利又扎人的视线。 ……当然,他绝对看了出来。 又差点哭了……可恶……为什么泪腺总是控制不住……要控制好啊,要向前看,要…… “豹豹。” 低垂着头,用手遮着眼睛,她正努力眨去那点泪意时,突然听见他开口。 “豹豹,我有没有和你提起过,七八年前,我每天每天都觉得你是在外面花天酒地随便乱玩,每天都至少会想一次,凭什么你到处玩,凭什么我要待在家里等着,所以我每天都渴望来一次不管不顾的离家出走。” ……哈? “我甚至在外面断断续续交了两栋房子的房租,每个月还给你额外打钱算作暂居的房费,账本上天天算清家庭开支,以便我们俩如果分开不会出现任何财务问题……” 他的叙述伴随着汤勺的碰撞声,似乎是边搅着汤圆边说,就跟“今天早上买菜时大娘多送了我一颗葱”一样平稳,安各甚至听见女儿小小声过去提醒—— “爸爸,喂,现在别提这茬,没看妈咪都被汤圆烫哭啦?” “没关系,爸爸只是想到了,随便说说。” 他继续道:“洛洛,你看,就像这颗花生芝士汤圆,爸爸很讨厌它的行为它的外在表现,恨不得碾爆这种到处招摇的明黄色,最讨厌的时候觉得大不了扔进垃圾桶各自安好算了——但因为有你了,洛洛,爸爸知道这是你买回家的汤圆,你,汤圆,爸爸,必须组成一个完整的家,才对你最好。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凭着意气把讨厌的汤圆丢进垃圾桶,再难忍再难吃,也只能捏着鼻子耐着心继续吃,一日复一日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安洛洛小朋友听得一头雾水。 爸爸刚才不是在跟妈妈翻旧账吗,怎么就突然讲起了“汤圆的故事”? ……而且这颗汤圆有这么重要啊?她真的只是单纯嫌弃芝士花生味而已啊,爸爸如果为了我做出这样的牺牲……呃,吃颗汤圆究竟算什么可怕的牺牲,还要日复一日地做心理建设?? ——她当然听不懂,这个故事里的汤圆并不是汤圆,也不是说给她的故事。 餐桌上唯独两个大人,都可以听懂这个汤圆的内涵。 那些年,这些年,以前的事,没谁做得很好。 固然她曾忽视过一抹无法被常人窥见的鬼魂。 可他也曾重复千次万次的,怀疑,揣测,不满,怨愤,在心底最深最深的无法自控的角落里…… 【反正她这么潇洒快乐。】 【反正我对她无足轻重。】 【那,如果不是为了孩子……】 “……可很多很多年以后,一次意外,爸爸发现,那枚芝士花生味的汤圆,只是假装成芝士花生味而已。讨厌的芝士花生只是她的保护壳,真实的内心……” 洛安顿了顿,移开放在妻子身上的视线,看向满脸懵逼的女儿。 他举起勺里的黄汤圆,格外正经。 “这,其实,是黑芝麻馅的。” 安洛洛:“……” 安洛洛看看黄色的花生汤圆,又看看满脸严肃的爸爸。 安洛洛:“???” “黑芝麻,裹了白糖,还有些猪油,高温一煮就会甜滋滋地化开,很软很棒又很善良的一枚好汤圆,为了更高的目标也为了更好地照顾洛洛而一直努力奋斗……” 爸爸叹息一声:“是爸爸这么多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面,总是胡思乱想,深深误会了它的内馅。” 安洛洛:“……不是,爸爸,这真的是花生汤圆啊?真的!!” “不,这是黑芝麻汤圆。是爸爸把它误会成了花生汤圆。” 安洛洛:“不不不,等等,不,我刚刚绝对尝到了花生味——” 洛安轻咳一声。 “总之,爸爸想告诉你,误会了汤圆并不要紧,连带着让自己整个人都沉浸在沉痛的悲伤里,饱含对汤圆的自责与悔恨则完全没必要——” 安洛洛整个人都快不好了:“当然没必要对汤圆怀有自责与悔恨啊!为什么要对区区一颗汤圆抱有——不,爸爸,你真的没误会它,它就是黄色的花生汤圆!” “……总之,重要的是之后如何对待这颗汤圆。” 爸爸再次举起勺里的汤圆。 “爸爸曾误会了一颗汤圆,也曾在真相大白后,对它抱有深刻沉痛的悔恨感。但爸爸渐渐在这颗黑芝麻汤圆甜甜软软的口感里明白了一件事……它不需要太沉重的悔恨感,也不需要许许多多的补偿。” 一次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早饭,一张日常使用平平无奇的餐桌,爸爸端着一颗黄澄澄的汤圆,认真又庄重的表情就像在念结婚誓言。 “最需要的,是一直在一起,努力不再有下一次误会,下一次分开。一直在一起,每天在一起,尤其是每天晚上都不能跑开去土坑里——这就够了,爸爸认为这是能给黑芝麻汤圆的,最好最好的东西。” 安洛洛:“……” 安洛洛小朋友彻底傻了。 她忍不住摇了摇妈妈的袖口。 “妈、妈咪,你看看,那到底是不是花生汤圆……妈……我不清楚了……爸爸他……” 一直用手掩着眼睛、一声不吭的妈咪,突然噗嗤一声笑了。 “好,我明白了。” 妈咪的语气破天荒地柔和下去,就像爸爸以往说话的样子。 “没错,安安,这就是一颗黑芝麻汤圆。” 安洛洛:“……不是,妈——” 爸爸很快接道:“这不仅是一颗黑芝麻汤圆,还很需要晚上安安静静地待在原地,不去什么土坑里乱挖乱哭——尤其是今天晚上。” 安洛洛:“等一下,爸爸!” “……好,我答应你,这就是一颗黑芝麻汤圆,今天晚上,它会安安静静地哪里都不去的。” 爸爸妈妈都停顿了一下。 然后相继笑起来。 安洛洛:“……等一下!等一下!我还是不相信,等等——这为什么真的从花生汤圆变成黑芝麻汤圆了啊?” 爸爸若有所思地举了举手里的汤勺。这是他讲述“汤圆的故事”以来第一次正眼看这枚可怜的黄汤圆。 “我也不知道,洛洛,这其中大抵有什么玄妙的变幻道理。” 自然而然地,他把汤勺滑回了安洛洛小朋友的儿童碗里。 “你尝尝看吧,看它是怎么从花生汤圆变为芝麻汤圆的?” 终于等到能勘破这诡异现状的时机了,安洛洛小朋友忙不迭地塞进嘴里,大嚼特嚼—— “唔唔唔唔唔(芝士花生味)!” “这就对了,洛洛。”爸爸慈爱地摸了摸她飙出泪的小脑瓜,“自己选的汤圆就要自己吃,哪怕不合胃口超级难吃,也不能挑食。” 安洛洛:“……” 到底,究竟,什么时候姑姑能来接我离开这个破烂的家?? 【数小时后,夜,十点】 因为早些时候某人为了不让女儿挑食编出了一个格外跌宕起伏的汤圆故事,结果成功骗着女儿自己吃完了花生汤圆……女儿气狠了,整整一天没怎么搭理他。 安抚完在儿童房里哇哇抗议哐哐锤枕头的自家宝贝,安各走进房间,看着老婆。 后者正站在卧室床边铺床,抖抖被子拍拍枕头,心情平和又快乐。 ……安各觉得他这种建立在自家宝贝身上的快乐有点不太好,但其实今早那个故事是为了讲给谁安抚谁,显而易见…… 她走过去,从背后抱了抱他。 “今晚不去挖坑了?” “……哪里都不去。” “老老实实的,就一起睡觉吗?” “嗯,听你的。” 他说得很对。 沉湎过去办不到任何事,既然曾经都犯过错,那更重要的便是反省总结,今后一直…… 再怜惜再悔恨,除了对对方更好,还能怎么办呢? 她应当向他学习,也成长为熟练转化情绪、古怪却又稳定能安抚人心的…… 新概念丧偶式育儿后美丽老婆他气活了 第552节 【数小时后】 安各猛地睁开眼睛。 不,她不能。 ……说到底根本不是一回事吧?? 曾经“某个人凄惨死掉后还一直在我身边却被我一直忽视”与“被一直忽视后我情绪特不稳定成天揣测她坏话想要离家出走”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事情啊?? 他切切实实地人没了却被她忽视,和他被忽视久了在心底怨念地说她几句坏话能比吗,啊?? 这是逻辑错误,是无效代换,是—— 总而言之,我怎么可能说睡得着就安心睡得着,果然还是要去后院继续挖坑栽种葡萄藤!不种完三亩地她就不是人! 拉开他搭在自己腰上的手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安各熟练地往旁边一滚。 “唔……妈咪……怎么?” 可这一次,区别于以往,光秃秃的另一边床沿,多出了一只障碍物。 软乎乎的女儿正趴在那儿,她的肚子旁边,还抱着一只毛茸茸的老虎布偶。 她身后,床沿外,是四层加高的儿童安全护栏锁。 安各:“……” 安各不得不呆滞地抱住了差点被自己惊醒的女儿,让小家伙重新睡下去。 而后方,腰间,重新缓缓爬上了一只手,在黑暗里就像一头白惨惨的蟒蛇。 “豹豹,”他幽幽道,“你答应了我,要一起睡觉,不会去挖坑。” 安各:“……” 安各咬牙切齿——用超小声嘶嘶道—— “不用小声,给洛洛设置过隔音符了,只有你切实撞上去她才会醒。” 安各瞬间放大声:“我不是答应你了吗,你就是这么信任我的,在我睡着后偷偷把女儿运过来挡着,还加了四层儿童安全护栏锁?!!” 洛安冷笑:“你答应了我,那你现在怎么醒了,又是怎么企图往外滚差点把女儿弄醒了?” 安各……安各只能从别的角度下手:“你当你亲女儿是什么反应地雷吗!万一我滚动太厉害把她踩坏呢!” 对象不为所动:“那起码你这一辈子都会得到深刻教训,再也不会企图半夜起床去挖坑。一旦想半夜离床,就会想到一只受伤的洛洛。” 安各:“……” 什么破烂。 “何况她最近才是这一系列事件的罪魁祸首,小嘴叭叭叭漏光所有能漏的,偶尔被踩踩也有助于改正坏习惯。” 什么破烂!! 安各抱紧了自家女儿,愤怒地瞪向他——即使她知道这货不可能真的放任她踩伤女儿,刚才的假设仅限于他们俩之间的口嗨——但她还是理直气壮地愤怒瞪他。 “你再这样,会把女儿伤成什么样子!” 女儿没反应,她睡得嘴角呼哧呼哧淌口水。 “……她现在没有反应,不代表她知道这些后没有反应!你等着!拿自家女儿当地雷的混蛋!” “我等着,”一改白日温情脉脉循循善诱的嘴脸,丈夫很没好气地怼她:“你倒是看看,明天是你解释清楚还是我能忽悠过她?” “……你别以为我女儿是好糊弄的笨蛋,你也别以为我是什么好糊弄的——” 他慢慢伸来的手臂直接箍紧了,把她抱得死死的。 “赶紧睡觉,不好糊弄的笨蛋,反正你哪儿也别想去,除非越过女儿越过我,再想办法拆开我用道术封上的八道儿童护栏安全锁!” 安各紧紧抱着女儿,气得呼哧哧喘。 他也紧抱着她,眼神恼火极了。 好一会儿。 “……先睡觉,等我睡饱了明天再继续跟你吵!” “继续就继续,谁怕谁……被子掖紧点!又踢!又乱踢!” “我就乱踢——” “再乱踢我就亲你,女儿随时会醒。” “……” 安各气鼓鼓地收回了脚。 他也气鼓鼓地把她团了团,抱回了自己的被窝里。 “你一天不放弃去后院挖坑,”对象咬牙切齿地警告你,“我就一天不放弃这么死死抱你。” 谁怕谁啊,安各抱着女儿哼哼两声,白他一眼,又闭目钻了回去。 我死死抱着女儿,你死死抱着我,谁怕谁啊,有本事我们就这么抱一辈子啊,我耗得起。 “……喂,破烂,我晚安吻呢?” “不亲了,还在生你气。” 嘁。 安各闭着眼,直接啊呜一口咬了上去,无视了他的闷哼。 谁怕谁哦,笨蛋,反正咱们俩谁都有一辈子耗得起。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