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散待月归》 雾散待月归 第1节 雾散待月归 作者: 问潆 简介: 华颂大学曾传出过一段视频,爱情推理社主打的恋爱视频。 男主角不明身份,脸上打了码,但身上那件军衬英气利落;女主角是品学兼优,甜暖温柔的漂亮学姐,孟苡桐。 三个问题。 q1:彼此是恋人关系吗? 男:是。 女:是。 q2:是谁先追的谁? 男:她。 女:他。 q3:对方是自己的绝对理想型吗? 男:不是。 女:不是。 然后砰的一声,只见女生踢开椅子,冷脸往外走。 提问人的最后一个问题噎在嗓子里,只见男人忍着笑,眉眼愉悦地笑问:“所以第四个问题是?” 提问人战战兢兢说:“对方是自己最喜欢的人吗?” 片刻安静,男人笑了笑,漫不经意问:“初恋,你说呢?” - 但谁都没想到,一度让华颂大和隔壁军校一致羡慕的神仙爱情,宋弈洲和孟苡桐还是有分道扬镳的那天。 据说分手那天闹得很不好看。 以至于五年后,两人狭路相逢,知情对方还是自己的联姻对象之后,孟苡桐脸冷心更冷,盯着眼前这个完全赞同联姻的男人。 她皮笑肉不笑:“怎么,宋队这么久了还没遇到真爱?” 男人淡漠看着她,眼神凛然,却说:“真爱?” 停顿两秒,孟苡桐挑衅的目光传来。 宋弈洲似笑非笑:“这不就在眼前?” 十八岁的孟苡桐,天之骄女,肆无忌惮,以爱为信条,狂热追逐过他的心跳。 却不知,这份爱,早已换来他的爱意汹涌。 你是我的心雾,更是心雾里,那抹最澄澈浪漫的月色。 -- 【小剧场】 某天,孟苡桐玩到深夜,意外发现等在朋友家外已经青了脸的宋弈洲。 她弯眼笑了下:“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宋弈洲绷紧脸色,“你倒还知道结束。” 这时候,新朋友问孟苡桐:“这是你谁啊?” 孟苡桐似笑非笑地视线略过宋弈洲,少有地微挑眉稍,自问:“这谁?” 她的嗓音被风熏缭得低软。 静默数秒后,孟苡桐眯眼,“不就是那个快要一拍两散的对象?” 宋弈洲:“......” 内容标签:甜文 轻松 主角视角孟苡桐宋弈洲 一句话简介:先婚后爱,初恋破镜重圆。 立意:真爱,让彼此越变越好。 第1章 雾散 《雾散待月归》 问潆/2022.10.19 晚上六点半,文娱热搜仍高居不下的前十榜里—— 【1孟苡桐邵戚元[热]】 【3绍氏或将入股盛洛传媒[热]】 【7孟苡桐前男友】 孟苡桐作为盛洛传媒的创始人,这个月都没过十天,这已经第四次被无良营销号溜上热搜榜了,关键每次都是八卦,不是她和邵戚元的,就是她和邵戚元的。 上热搜比她自家艺人都勤。 不知道的还以为孟苡桐和那邵氏玩世不恭的太子爷真就好事将近了。 “啪”的一声,文件甩在咖啡馆的桌上。 孟苡桐身边还放着出差的行李箱。她没摘墨镜,盯着眼前花衬衫领子上还有个鲜艳吻痕的邵戚元:“几个意思?” 邵戚元不紧不慢:“你问邵氏准备入股盛洛传媒的事儿?” 孟苡桐没说话,一张白皙的脸绷得紧。 完全不见五官的柔和。 少有的,平时嬉闹的气氛都变得僵硬。 知道的,孟苡桐今天出差回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孟苡桐今天来兴师问罪。 索性,这两个都占了。 邵戚元是打小就知道孟苡桐脾气一般的人,以前他还能信信长辈的话,说这大小姐五官长的灵气,看着就是温柔乖巧的性子,能处。 但谁知道还能是个明知山有虎偏往虎山行的闹事精儿? “你要想兴师问罪你就问。”邵戚元摆明了没想躲,他也要面子,见着自己那凌乱的衣领,赶紧坐正,边拢边说,“但我话先说在前头,这回你那照片还真不是我放的,我但凡想在你身上动歪心思应付我家那老头子,我都不至于要花那几十万给你降热搜。”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孟苡桐的脸色更冷的难看。 要不是这咖啡厅背后连带的商场都是孟家的,现在指不定整个咖啡厅都是围观他这颓靡花花公子样儿的。 孟苡桐说:“那你约这里干什么?” 高大的落地窗外就是人来人往,要不知道他俩在这“私会”,都得装瞎。 邵戚元明目张胆地手朝后指了下,一个打扮妖艳的女人就在不远处坐下。 露脐衬,短裙,脚踩的都是邵氏最新上线的高跟款。 孟苡桐没说话。 她本就长得不凶,现在就算是火气来了,也纯粹是冷,透白漂亮的脸上完全看不到威慑。 像个故作汹汹的小孩儿在吓唬人。 但就是长得软,行事作风严厉才更吓人。 邵戚元向来拿捏不准她,怕她。 他故作淡定:“你放心,邵家窝里就是斗的再凶,我都不可能拿你来炒作。这些年,我虽说在邵氏拿不到决策权,但这次邵氏同意入股盛洛,还是我促成的,你一个得利的,喝水不忘挖井人知道吗?人都说,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 孟苡桐面无表情:“你家佛面降热搜就降四位的?” “......” 看,连数都给他数好了。 邵戚元:“那热搜我他妈下午都给你降没了,谁知道刚刚又被送上去了?” 闻言,孟苡桐一顿,刚要说的话也被邵戚元堵住了:“而且你和你这个前男友那照片一看就是你上大学那会儿拍的,你上大学我人都在国外,你这人向来捂八卦捂的紧,我哪里还能有本事给你找来照片给送上热搜?” “......”孟苡桐这回也沉默了。 邵戚元说的没错,不是他做的。 是有人故意在送热搜。 要真要写她和邵戚元,都不至于要压了那前男友又给她送上去。 但邵戚元的“你这个前男友”的“这个”就用的很微妙。 因为在他听说过的八卦里,孟苡桐从小到大就没缺人追过,虽说当年和那个部队里的男人恋爱了,也还是有其他同届的军校生追她的。 所以大家广而相传的孟苡桐的前任,不止一个。 但有关军校生的,都是孟苡桐有骨气甩的人家。 就那个比她大的男人,传闻说是孟苡桐被甩了。 就这件事,现在五年过去了,邵戚元都没成功得到证实。 孟苡桐每次都避而不谈。 导致邵戚元就认为孟苡桐这是真的被伤到了,不想谈,搞得他对唯独那个男人的印象非常差,可以说是,差到极点。 尤其今天爆出的这张照片,邵戚元起先还以为这个男主角是那个男人,气的要找孟苡桐对线,但转念一想,这穿着军装的男人看上去好像又很年轻的样子,哪里有大孟苡桐五岁的样子? 就这么一推拉,邵戚元冷静了,这会儿正认真观察孟苡桐的表情呢。 孟苡桐被他看的烦,瞪他一眼,“干什么?” 雾散待月归 第2节 “没干什么。”邵戚元插科打诨,安抚她说,“就是你自己得好好想想,我和邵家排除在外,除了我们,你最近是不是得罪谁了?” “我能得罪谁?”孟苡桐不以为意。 画面再现,邵戚元借机八卦:“确定不是你上次那联姻对象在动手脚?” 孟苡桐皱了皱眉,默认的笃定态度还没摆出来。 邵戚元就淡嗤了声,说:“你家那次说要给你谈联姻对象,我就感觉蹊跷,还以为能给你谈个豪门真少爷呢,谁知道是上次那个连规矩都不懂,上来就对你评头论足的?说真的,那小子连我都比不上。你那天就是泼他一脸水我觉得都是给他面子了——” 这话还没说完,孟苡桐就没耐心听了:“说重点。” “重点是,那假少爷一家都好面子,就算你给人道歉还了面子,我看他也接受的心不甘情不愿,你真就确定他不是这次给你使绊子的人?” 孟苡桐被他念的头疼:“你有时间在这猜,怎么不去找平台问问,送热搜上去的到底是谁?” “我要能问到就好了!”邵戚元恨铁不成钢,“还不是问不到,我帮你排除?” 孟苡桐不开口。 碰巧她的手机又响了,是从她刚刚坐下就时不时在震动的。 邵戚元知道这人的脾气,一向是出完差后三天都是休息日,连秘书司机都给放假的,这时候手机还能这么闹腾,估摸着就是那几个人了。 手机亮屏,抬头——[韩姨] 果然。 孟苡桐没多一眼,直接把手机黑屏。 邵戚元注意到她这个动作。 孟苡桐说:“反正不会是他。” 这回换邵戚元狐疑看她。 孟苡桐一五一十告诉他:“那人早就用人脉查过我,道歉之后的确说过要曝光我感情混乱的事,但他家生意到现在都靠着孟家,要没孟家迟早完蛋,他脑子清醒,不可能真敢硬碰硬。” “所以......”邵戚元愣了愣,迟疑,“你还真的......感情混乱过?” 孟苡桐瞪了他一眼,警告。 邵戚元闭嘴。 但他不忘又确认了遍,有关“孟苡桐前男友”那个词条里的照片,依旧用的是一张模糊合影,背景就是孟苡桐大学时期,综教楼下的那颗歪脖子梧桐树边。 他边谨慎观察她的脸色,边偷瞄着照片。 好几秒才啧声:“你别说,这照片还真拍的不错,有意境感。” “不过——”邵戚元好奇,“这是你当时第几任军校男友啊?看这样应该不是那个部队里的老男人吧。” 孟苡桐抽了抽嘴角,没大动静。 但这次邵戚元没说错,照片连取景都是薄雾掩住月色的夜下。 那晚起风。 身穿深黑薄纱长裙的女孩儿背对着镜头,长发随风飘起。 她的腰肢被身前身穿军装的男人握着。 男人将近高出她半身,俯身,唇轻吻她鼻尖。 像极热恋的缱绻,又像珍视的爱护。 照片在这一瞬间定格。 婆娑的树影几乎罩住了他们。 看不清男人的模样,却能感受到他们站在一起前所未有的浪漫。 连夜风都像是甜的。 照片里孟苡桐有的甜软,是邵戚元长这么大都没见过的。 违和。 真的违和。 在他印象里,好像除了照片里这个男人,孟苡桐在其他人面前表现的都是冷淡无所谓的性格,平时这大小姐的时间都在工作上,不停地拼命工作,当初就是为了撑起这家盛洛传媒。 尽管,邵戚元不明白,她一个孟家名正言顺的独生女,从小就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吃喝不愁,甚至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到底还要拼什么。 这家盛洛传媒对她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但就像永远有什么追在她身后,逼着她往前跑。 这是他打探不到的。 包括她和那个男人的故事,也像是裹在薄纱里的谜。 最终只有一个不欢而散的结果。 ...... 孟苡桐很不喜欢邵戚元欣赏这张照片的眼神,像是发自内心地羡慕这段感情。 但这就是一段无疾而终的感情,有什么好羡慕的。 她刚要说什么时,手机响了。 这次“韩姨”的显示不再是短信,而是直截了当的电话。 孟苡桐避不过,干脆接了,嗓音又回到一贯的淡漠,疏离:“韩姨。” 电话那头声线很温柔,很体贴:“苡桐,今晚几点忙完回家?” 孟苡桐刚想婉拒说不回去,那话那头突然又闯入一个男孩儿的声音:“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 短短一句话,就足以湮灭孟苡桐到此为止还算好的情绪。 她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唯独嗓音不自觉地冷了:“我今晚不回——” 这话还没说完,电话就又被女人拿走。 那头带着温和的笑:“是这样,你爸爸听说你今天回来的飞机,心想着和你秘书那边确定了你没行程,就打算要你回家来一起吃顿团圆饭。” 团圆饭。 孟苡桐听完反倒笑了,不带片刻的柔和:“这饭想来是团圆的,我就不吃了。” 早就熟悉的态度,女人这一刻却像是紧张了。 她又说:“家里今晚有你爸爸的客人,需要你回来......” 似是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了,孟苡桐淡笑:“要我回去救场?” 两厢对峙,几乎又回到了从前每次都争锋相对的时刻。 这么多年,孟苡桐看似柔软,但亲近她的没有一个不知道她骨子里不懂事的劣性。 就因这点,她长这么大没少吃苦头。 但现在不比从前,孟苡桐识趣地自退一步,场面话都到嘴边。 那头却像扩音了一般,不轻不重响起了中年男人沉着有力的嗓音:“婧茹没告诉你,弈洲回来了?” 婧茹,全名韩婧茹,就是她喊着韩姨的小妈。 算是整个孟家到此为止还算和她联系“热络”的。 但要是韩婧茹真说了,孟苡桐会不知道? 这头拿着手机的孟苡桐皮笑肉不笑。 孟敬俨说:“虽说今晚是临时约的家宴,但你既然有空,就回来,你宋伯伯说很久没见你了。” 闻言,孟苡桐不动声色地滞了呼吸。 她没开口,只听那头的话:“要是你现在还在公司附近,就等着,弈洲正好从军区开出来,两个人顺路一起回来。” 丝毫没给她考虑或拒绝的机会,那头就不容置喙地说:“别让我们最后都等你一个。” 下一秒,电话挂断。 流通的空气几乎凝成了团,无声罩住孟苡桐。 咖啡厅外来往的行人,被浓雾拢住,今夜,吹起西风,深黯的夜空黑如墨,仿佛窥探不进一丝月光。 而似有若无间,好似有某一种直觉从心底烧起,让微妙的第六感都成了指引。 引着孟苡桐抬头,默不作声地朝窗外看去。 一秒、两秒、三秒...... 默数都不到十。 霓虹弥漫的夜下,一辆黑金越野车就这么不偏不倚地变了车道,放慢速度朝咖啡厅外的停车场开来。 时光湮灭的过去,宛如在车停的刹那又席卷而来。 孟苡桐怔神间,今晚夜色涨潮,压得她有点儿喘不上气。 对面的邵戚元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凑近,伸手在她眼前轻挥了下,问:“怎么了?一通电话就给你魂打丢了?” 电话是谁打的,又为什么打,邵戚元其实都知道,但他总习惯要靠玩笑圆过。 只可惜,这次玩笑不管用。 孟苡桐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她只能感受着自己的呼吸,在车停的瞬间,加快。 越野车的车头正对着咖啡厅,近光灯熄灭,浮沉消失。 驾驶座开着窗,虽隔着距离,看不清晰,但依稀可见,男人的手轻搭在车窗,没换下的军衬袖子挽了几道,贴在劲瘦有力的手臂上,勾勒的线条都冷硬。 他指尖的袅袅烟色,闪着猩红的光,融在月影里。 隔着距离,依旧给人压迫感的气场。 这大概就是久别重逢又狭路相逢的味道。 到底是将近五年。 又或许早已经整整五年。 雾散待月归 第3节 孟苡桐下意识看了对面的邵戚元一眼。 邵戚元本身也是个招桃花的主儿,桃花眼,痞雅,是纨绔子弟里上流的那类。 今晚要不是邵戚元想撇清关系,带女人定了咖啡厅这正大光明的一出,孟苡桐和他坐一块,加上热搜那八卦,就算这咖啡厅是她的,都止不住这会儿已经八卦乱传。 但就是莫名的,孟苡桐如芒在背。 就连这一幕的用意,都好似被越野车上的男人一眼看透。 邵戚元总归是察觉出点儿什么,扭头就瞧见了那辆全身黑金,流畅线条就硬实霸道的越野车。 他皱眉,刚想说什么,孟苡桐就已经先他一步地收拾好心情,抬眼说:“你先走吧。” 她的嗓音一时间冷的不像话。 邵戚元顿了几秒,只问:“真要我走?” “嗯,我改天再找你。”孟苡桐话说的简单,人也起身。 邵戚元的车停的是地下停车场,人得从咖啡厅绕进商场下去,而孟苡桐要出去,只需要踏出这道咖啡厅的大门就可以。 初秋的风,凉,带着几分沁骨的寒。 孟苡桐走出咖啡厅的同时,男人从车上下来。 他整个人背着光,隐匿在黑暗里,一身利落的军装,挺拔高挑,俊朗英气,不用月光映衬都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路上有在意他的,无疑都被那股冷冽凛然的感觉给震慑。 孟苡桐却只注意到了他的模样。 还是和之前一样,清瘦,隽毅,浑然天成的锐利,好像是比之前更瘦了,原先身上那点儿玩味放纵的劲儿敛了,就剩下现在这股生人勿近的冷淡气。 熟悉又陌生。 从头到尾,宋弈洲的目光都在孟苡桐身上。 带着目标性,却没有攻击性。 走近了,居高临下站在她面前,孟苡桐抬眼,撞上他目光。 好几秒,都是沉默。 像是一朝踏遍过去的所有缱绻。 宋弈洲很轻地勾了下唇,盯着邵戚元走的方向,眉目微敛,不冷不热地问:“处理好了——” “那个前男友?” 作者有话说: 来,一起过个甜蜜的冬天。 算是个半婚恋半破镜重圆半养成系的甜文吧。 下本接档《琉璃塔》季圳然x池蕴(外交官x外科医生) 第2章 雾散 他这话说的很有意思。 表面好像只是随口一问,但实则往深里听,就是讽刺。 邵戚元走的方向,商场一楼的电梯还没来。 而这会儿的商场顶光,太亮,晃眼。 把邵戚元的举动照的一览无余。 他在做什么? 众目睽睽之下,邵戚元是真多一秒都不愿意等,伸手就把身边艳丽的女人搂进怀里,亲昵程度,连路人估计都得怀疑这女人才是流落在外的真爱。 要说邵戚元会演,他是真的会,即便不发自内心。 信手拈来的都能是哄人的烂腔。 孟苡桐熟他本性,但宋弈洲未必。 这一幕在他眼里,那可比朱砂痣还刺眼。 他那讥讽的眼神,仿佛在说—— 这种人也配你这么委曲求全。 但这话,想穿了都不可能从现在的宋弈洲嘴里说出来。 也就是孟苡桐对他眼神的理解,还有这男人五年前的恶劣样儿,想的再刻薄都有可能。 孟苡桐不想在这里多耗,直说:“宋队有这时间,不如直接走。” 话冷的,随便抓个陌生人,孟苡桐都能比这温情。 经年再逢,都是要往孟家的,大家目的性太明显,又何必在这儿浪费时间。 孟苡桐很清楚现在走代表什么。 倒是她这洒脱,宋弈洲冷笑:“对个前男友都拿不回面子,等会儿进了孟家,又有办法处理了?” 这话意有所指,听的孟苡桐云里雾里。 他在说什么?她怎么听不懂? 但隐约还是察觉到了什么,孟苡桐心里不适地冷声:“处理什么?” 宋弈洲挑着眉稍看她。 这男人生来就不和亲和沾边儿,骨相锋芒又锐利,轮廓利落,眉眼深邃,目光微微挑起,就有难以接近的攻击感。 而这种攻击感夹杂在稳重成熟之间,成功把亲和抹去,只剩下明目张胆的张扬野性。 复杂又无法驯服的野性。 让人着迷。 如果今天站在这里的人不是孟苡桐,是别的异性。 或许会心乱。 但孟苡桐就算了。 她这人自诩清醒,从来都不会是吃回头草的人。 所以当这棵又冷又硬的回头草用这种挑衅的眼神看她时,孟苡桐第一念头不是“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她不知道的”,而是“这男人显然这五年日子过太好了,今天偏要在她这儿没事找事”。 一秒夹-枪-带-棒,她说:“以前倒是没发现,宋队还是个喜欢露天叙旧的人,这八卦记者都快顶上脑门了,还有心情在这儿说笑——” 孟苡桐突然停下,目光一擦而过宋弈洲的肩膀,朝着后面马路对面的某一处方向,很轻地抛了眼,轻笑。 传媒公司老板,演技也不是盖的。 对面躲着的狗仔没想到孟苡桐还有这一出,停顿几秒,就又从她身边那个男人身上感受了不由分说的压迫感。 是即使背对他们,也能深刻感知的不容侵犯。 那一身军装,是无形的警告。 宋弈洲却够淡定,像早知道,头都没回,说:“东北四十五度,两个人,蹲点,是吗?” 轻描淡写的一句,不含温度,孟苡桐笑僵在脸上,她抬眼,目光直勾勾撞上男人隐隐戏谑的眼神。 他就是故意的,早就知道,却放任。 好似毫不关心自己接下来是否会被那些狗仔拍到,甚是卷入精彩的“四角恋”版刊头条。 他越平静,越映照出孟苡桐的不悦。 她绷紧脸色,低声:“那两个是什么人,你会看不出来?” 她话说的严肃,这次没开玩笑。 那两个,是吃人不吐骨头,圈内少有良心的人。 孟苡桐格外眼熟。 就因为他们不断拉低的下限,一直以来,她手里的艺人都没少被他们编排,更有甚者还因为他们曾经不负责任的一句话就背上无尽的骂名。 所以她很清楚,他们添油加醋会写出什么内容。 而宋弈洲现在的身份,孟苡桐总是有听说的。 已经升上正连职的陆军上尉。 热搜的照片最快速度模糊已经侥幸,现在要再被拍到,一切避嫌不就功亏一篑了吗? 孟苡桐没开玩笑,但她的认真,引来的只有宋弈洲讳莫如深的眼神。 他看着她,眸色漆黑,里头很深,不知在想什么。 她猜不透,却能看到他几秒后,拿起了手机。 一通电话随之拨出。 那头快速接通。 宋弈洲的神色很淡,维持一贯命令的口吻:“处理掉。” 不冷不热,和平时带队训练时的语气一般无二。 他本就不是亲和的人。 而就在电话挂断没两秒,一百米近距,另一辆路对面的越野车上下来了两个人。 很统一,都是军装,雷厉风行的行径。 他们朝着狗仔在的方向径直走了过去。 很明显,这次不仅偷拍不成,还运气差到踢上了宋弈洲这边的钢板。 相机里的内容统统删除,就连刚才孟苡桐和邵戚元对话,拿出的那份文件抬头所写被抓拍到的照片也一并被要求删除。 宋弈洲这边的态度就是不容置喙的。 雾散待月归 第4节 和孟苡桐相关的,一张都不准留。 就连原先还挂在热搜的所有关于“前男友”的讯息,也早在孟苡桐和邵戚元结束对话时,点进去整条博文都直接被替换成了“盛洛传媒港股最新资讯”。 清一色,全是盛洛传媒最新上升成就。 前男友的八卦被抹的一干二净。 再难探寻。 而下午这两小时的挂榜,经历了压新闻,到被迫二次抬上,再到现在任何虚假的字眼都不再出现在公共场合,显然是宋弈洲这边动用了压制性的手段。 这一份手段,还是让他们之间的唯一关联终于网络,起于现实。 四目对视,波澜汹涌。 孟苡桐的心绪复杂。 宋弈洲却只有毫无温度的一句:“上车,回孟家。” - 孟苡桐觉得这就蹊跷。 邵戚元没搞定的,宋弈洲居然搞定了。 倒也不是看不起宋弈洲能力的问题,只是吧......邵戚元个成天打嘴炮的怎么连个常年处部队的人都比不过! 他干什么吃的?这也太损颜面了。 关键邵戚元还给她来消息了:【什么情况啊这是!你真自己花钱又去解决了?】 说的就是热搜的事儿。 孟苡桐:【不是。】 邵戚元发了个婴儿挠头担忧的表情:【你没碰上什么问题吧?】 孟苡桐:【我能有什么问题?】 邵戚元:【就我刚刚偷瞄了一眼,那来找你的男人一看就不好对付,我盲猜那肯定又是你爸塞给你的,怎么说?这次还要不要我全力相助?】 孟苡桐:【你能助我什么?】 邵戚元:【诶,话不能这么说,你看你这两年的烂桃花,哪个不是弟弟我替你解决的?】 没错,邵戚元比孟苡桐小。 但身份证上就小一天而已。 一天都够这人弟弟长弟弟短的乱吹。 邵戚元这人虽混,但两不沾,不是烟酒,而是女学生和姐姐。 巧了,孟苡桐荣获姐姐一位。 邵戚元:【这不求你报恩你也别记仇啊,我现在这么努力帮你不就是为了弥补你当年沦落虎口受到的伤害吗?你说要不是我当年高中就被送出国,你至于碰上那不长眼的老男人吗?我就说你这人没良心,不就是个初恋吗?至于捂着这么多年连个样子都不让我看吗!还是说,到现在都没放下的人终究是你这个无情女人!】 “......” 越说越离谱。 孟苡桐心烦地关了手机,眼不见为尽。 任凭邵戚元还在手机那头自嗨。 手机亮的一下比一下带劲儿。 驾驶位的宋弈洲意外注意到了这细节,只是起先,并没窥探孟苡桐隐私的想法。 他左手手肘搭在车窗,手抬着,指节有意无意地碰着下颚,状似神思,而余光时不时落的方向。 都是孟苡桐在的方向。 要说氛围,他们现在就很诡异。 说尴尬不尴尬,说平和又不平和。 就很微妙。 要怪只能怪孟苡桐这趟出差太赶,去的路上失误摔坏了手机,临时新换了个手机顶着。这手机膜关键还不防窥,白坦坦的一面。 车遇红灯的刹那,屏幕就好死不死意外地因面部成功识别而重新亮起了。 页面上,是邵戚元持续声情并茂的控诉—— 【你这个无情女人!】 【你这个无情女人!】 【你这个无情女人!】 ...... 这话不下十遍重复,看来这滥情少爷是真不在泡妞儿,闲的蛋疼,还有空在这给她不停发这种钓鱼信息。 孟苡桐这人也就看着精明,脑子实则轴的,反应力更没宋弈洲敏锐。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宋弈洲这队里出了名的夜猫子,已经无意间,因为晚上太好的视力而仅仅侧头扫了一眼,就扫到了那满屏的—— 【你这个无情女人!】 “......” 一时间,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 孟苡桐低头看到手机上失控的刷屏,瞬间头皮发麻。 她想都没想,“啪”的一下就关了手机,而后习惯性装出凶巴巴的样子,“看什么你!” 僵持气氛被打破。 宋弈洲眼底也很不合时宜地浮现出了一抹笑,玩味的:“前男友?” 这话说的暧昧,孟苡桐居然久违地紧张了。 她定神,硬邦邦说:“要你管。” 本想靠这种话含糊过去,谁知道宋弈洲这眼神变得更探究,耐人寻味。 他笑说:“不是前男友,你紧张什么?” “......”孟苡桐几乎都快忘了,这人也是前男友,那他哪儿来的本事这么理直气壮问她这种问题的? 但可能就是生生相克。 宋弈洲现在一个眼神就能牵动她心思。 孟苡桐处在被质疑的境地,只见眼前这个男人,这种情况,还能更得一寸进一尺:“还是说,前男友太多,现在都分不清谁是谁了?” “......”孟苡桐忍,她感觉她一直就挺能忍的,尤其以前碰上的是宋弈洲这混蛋。 但这实在有点儿难忍,她这两年胜负欲都不输,尤其现在碰上的又是宋弈洲这混蛋。 孟苡桐深吸了一口气,扭头撞上他目光,“难道说宋队这些年谈的少了?” 这小丫头还挺冲。 宋弈洲轻笑一声:“怎么说?” “什么?” “这是关心我?”明知故问! 孟苡桐被他气的不想说话。 偏偏宋弈洲这会儿又没了刚才的压迫,同样没了他一贯的居高临下,甚至突如其来的亲和,玩儿似的,像姜太公钓鱼一样,给她甩钩子。 孟苡桐冷不丁晃了下神。 她以为这是自己的错觉。 可下一秒,宋弈洲慢悠悠挑起唇角,游刃有余的模样,内敛,桀骜,慵懒又禁欲,斩女。 “......”孟苡桐心缓缓地加重了下跳跃,“宋队的想象力真是比以前好了不是一点。” 这话她是强装镇定说的。 或许是这镇定,多了几分故作老成,是不该出现在她身上的老成。 是宋弈洲所不熟悉的孟苡桐。 褪去了稚嫩,只剩下现在的成熟。 他眉眼微动了下。 片刻,他问:“刚刚那个,真是前男友?” 孟苡桐狐疑地看他一眼。 兴许是这一眼,宋弈洲的眼神太冷静。 以至于在谁都没开口的沉默里,孟苡桐的心里掀起了丝毫的波澜。 车内的光线都是暗的。 昏暗环境里,感官总会不自觉地变敏锐。 无声的拉锯战,最终败在孟苡桐平静的问话里:“要是知道是前男友,宋队想——” “手下留情?”宋弈洲突然接上的她这句话。 孟苡桐一下子有点儿懵。 什么叫手下留情? 要是知道是前男友。 手下留情。 “......” 暧昧的感觉忽然就在寥寥对话里清晰。 孟苡桐抿唇,别开了视线。 太久了,久到时隔五年,她都快忘了暧昧该是怎样的一种感知了。 雾散待月归 第5节 她以为自己这几年的摸爬滚打,已经让她足够淡化这种感知,可宋弈洲一出现,好像就会打乱这种平衡。 她讨厌这种随时都可能被影响的感觉。 孟苡桐被他看的心里发毛,张口就划清关系:“宋队最好注意分寸。” 宋弈洲不动声色。 孟苡桐眼也不眨,胡说:“谁告诉你那是我前男友了?” 理所当然的,孟苡桐说:“要是让我男朋友知道了,宋队的日子也未必好过。” 空气一瞬的安静。 宋弈洲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半晌,才慢条斯理地笑问:“是吗?” 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憋的孟苡桐心里难受。 这次她没接话。 宋弈洲倒是越发平静了。 虽说和以前柔软的性格大不相似,但依旧只是疏离,不冷淡。 不谈这五年的改变,一个人骨子里的温暖会变吗? 这东西就很难说,就像第六感一样很会缠绕人心,让他们之间的联结即便是过了五年,也还是如前那般,无需寒暄,即可开场。 ...... 然而,这些都是主观赋予。 孟苡桐没法从宋弈洲这人平淡的眼神里看出来。 唯独看出的,是这人的不怀好意。 她说:“无论等会儿在孟家听到或者说到什么,都希望宋队不要当真。” 丑话说在前面,很多事才不至于当真。 但她一口一个“宋队”,宋弈洲只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唇,淡道:“我要说,看情况呢?” 孟苡桐:“?” 宋弈洲说:“知道这次要你回孟家,是做什么?” “做什么?”孟苡桐预感不妙地皱了眉。 总不至于她不知道,眼前这个和孟家无所关联的男人会知道。 车内安静几秒,绿灯亮了。 车启动的刹那。 他转过头,两人目光相撞。 宋弈洲问她:“无论做什么,你什么时候这么逆来顺受了?” 话里有话,孟苡桐听出更多的,是不善。 “什么意思?”她脸色微变。 “要是再给你一次联姻机会,”这个问题,宋弈洲今晚第一次抛给她,“你依旧会接受?” “......”孟苡桐没有回答。 撞进眼前男人深邃的瞳孔。 心,分明地,还是失控重跳了起来。 一下,又一下。 ...... 车开到临近孟家的地方。 黯淡的车内,内流翻涌。 孟苡桐回他:“如果我要说,看情况呢?” 明明是从前那般热烈又明媚的模样,但她语气冰冷又淡漠。 难以触达的感知,车停刹那,都被汹涌撒进的月光淹没,她的脸颊半明半暗。 宋弈洲没有松车锁。 因为早在来之前,他就知一切。 明知眼前这栋孟家的私家别墅,是他们之间的最后那道警戒线。 多一步,一切都可能会不一样。 他还是停下了。 孟苡桐多少猜到了些,却同样不敢再想。 现在的对话,未雨绸缪地足以避免即将发生的所有矛头。 他看着她的眼睛,平静无澜,“那我,你需要考虑多久?” 作者有话说: 前三章都发红包,今晚两章一起。 第3章 雾散 非黑即白的选项。 就像现在她只剩下他这一个选项。 一点儿都不好笑。 孟苡桐最讨厌这种玩笑! “宋弈洲!你有完没完!”忍无可忍,孟苡桐声线都冷下。 宋弈洲眼神却说不出的晦涩。 他看着她。 两个人谁都没再说话。 别墅那头的人第一时间看到了他们。 大门从内打开,一行人相继往外走。 孟苡桐还没收拾好情绪,宋弈洲这边车就已经停进停车区。 两拨人在等着。 孟家是孟敬俨,韩婧茹,还有前几年跟着韩婧茹一起进孟家的那个孩子,韩知逾。 而宋家只有宋昱铭和唐瑾。 两边长辈站在一起,气场难说的融合。 虽说当年孟苡桐和宋弈洲是掰了,但宋弈洲和宋昱铭、唐瑾之间的关系一直很微妙,常年的放养模式,反倒世家之交的孟苡桐更得他们疼爱。 就算五年前分手分的不好看,带队离开去外市的也只有宋弈洲一个。 孟苡桐照旧和宋昱铭、唐瑾没断过联系。 “人啊,都说孝子之至,莫大乎尊亲,这怎么放到我家弈洲身上,就连一年都见不到一次了?还是苡桐贴心,平时都联系热络,还贴心会陪我聊聊天。” 人还没走近,唐瑾的吐槽就来了。 她这精准吐槽哪里还是胳膊肘往外拐? 简直就是打算认干女儿不认亲儿子的架势。 宋弈洲淡嗤,随即知礼道:“孟叔,韩姨。” 孟敬俨略带笑意:“的确是好久不见了,之前听说你晋升的好消息,都没第一时间恭喜,是孟叔做的不到位了。” “孟叔说笑。”一来二往,原先淡淡的气氛也就缓和了。 孟苡桐只当这寒暄是在走流程。 她这边也没忘和宋昱铭和唐瑾打招呼,只是在视线掠过韩婧茹时,淡漠,没喊。 就听韩知逾低低的童嗓:“姐姐。” 小孩儿还抓了下她袖子。 孟苡桐低头,就见韩知逾疑惑的眼神,悄悄对着宋弈洲那边的。 ——这个......哥哥是谁啊? 这小孩儿的性格一向是在他熟悉的人面前才会闹腾起来,宋弈洲气场很重,他一看就是憋着不敢造次呢。 孟苡桐静了几秒,忽的弯腰,也小声的:“这个人不认识啊。” 手故意朝宋弈洲那边一指。 韩知逾摇头,脑袋拨浪鼓。 孟苡桐弯了眼尾,笑眯眯的,“那怎么不喊人?” 看似亲切柔软的样儿,但任谁看能看不出使着坏? 宋弈洲就这么眉梢轻挑,悠悠瞧着。 没想到韩知逾还真喊了。 只是他那声“哥”的音还没发完,孟苡桐就笑道:“都快三十岁了,哪儿还能是你哥哥,听话,喊叔叔。” “......” “叔叔......” “......” 孟苡桐那眼睛里可全是狡黠。 雾散待月归 第6节 宋弈洲真是气也气笑了,手抬起轻擦了下鼻尖,习惯性在部队教训人的模样刚要出来,他转念就想到今晚这境况不适合,又深吸一口气,压住。 孟苡桐就瞧着他这样儿,得意也挑了挑眉梢。 这里还有谁比她更会惹宋弈洲不爽? 孟苡桐可从来不是宰相肚里能撑船的人,谁让他刚才拿感情这话题耍她的? 什么狭路相逢智者胜的,她今天就是做莽夫,都得给他勇胜了。 谁让他非撞的是她枪口。 这眼神,落在宋弈洲眼里。 他几乎是咬着音的:“孟、苡、桐。” 孟苡桐起身,不明所以:“宋队,怎么了?” 她眨眨眼,瞳孔清亮,心里好笑的不行,表面却懵懂成了个“韩知逾”的翻版,就给他装:“难道是我们知逾声音太小了,宋队还不满意?” 嘴上说的乖,眼神却早就胜利又玩味,挑衅之至,首战,她必赢。 宋弈洲眯眼,眼底威慑。 两人的不打不相识果然隔了这么多年都还是一样。 眼见着争锋相对要愈演愈烈时,两边长辈出来打圆场了。 不仅唐瑾心里叹气,韩婧茹也说:“外面风大,我们进去说。” 这一进,不光进了两家的情谊,还进了孟苡桐和宋弈洲这层再度狭路相逢的缘分。 吃饭时候,不知是谁先聊起了先前给孟苡桐找联姻对象的事儿,韩婧茹趁着这个机会,连连好声道歉:“之前是我草率了,我以为见面只是聊聊,没想那家直接就张罗起联姻的事情,还故意对外放出假消息,搞得我们都措手不及。” 她特意看了身边安静喝汤不做声的孟苡桐,说:“幸好我们苡桐脾气好,不计较,不然韩姨心里都过意不去。” “今天韩姨认,是我的错,添麻烦了。” 按理,孟苡桐得给她点儿反应。 人舞台演员谢幕了,观众席都得给掌声呢,她这言出必行的演,真是孟苡桐不给她赞许眼神都对不起她这么漏洞百出的卖力演戏。 那家自作主张的?假消息?她不知道? 真是笑话。 那家少爷用八卦照片威胁她,从她这边挖钱走的时候,口口声声说的可是全是两家长辈早就说好的,唯独她不知道,要真联姻成了,指不定两家现在都入股合作了。 照片他哪来的?照片上男人他又是怎么认出的? 韩婧茹还真是有本事,几句话撇的干干净净,又是好人一个。 孟苡桐淡然放勺,抬眼,轻笑的:“韩姨这就见外了,我联姻里得利的,会只有孟家?” 话里带着刺的,韩婧茹神色微僵。 大概是没想到孟苡桐都敢当着宋家人的面这么说,她尴尬地笑了下。 宋家这些年也知道孟家的发展,就韩婧茹的存在,宋昱铭和唐瑾很一致地保持沉默。 宋弈洲倒也深谙。 孟苡桐只笑,目光看向到此为止都若有所思的孟敬俨。 她知道今天回来,必然是有事要说,尤其还是连同宋家一起的,那想必就是...... 孟苡桐的想法还没灭,孟敬俨沉声清肃的声音就响起:“难得你和弈洲今天都在,其实我和你宋伯伯有些话想和你们说。” 开场的基调就变相刺中了孟苡桐所想。 她握着勺子的力气不禁重了,指尖发白,但溢于言表,仍是平静。 她和宋弈洲对视了眼。 就见宋昱铭那边也正了正色,对宋弈洲说:“虽说你们之前闹过不愉快,这么多年联系都不算多,但我和你孟叔刚刚看了你和苡桐的相处,你们之间的问题,不是不可缓和处理,就是很多时候,得看你们自己。” “联姻那家的问题——” 孟敬俨顺势接上:“那家的所有问题,我都明确解决了,不会影响你们之后的任何关系发展。” “......” 话猛的,重锤一样砸在孟苡桐的头上,“等等......” “我们之后的任何关系发展?” 她抬眼就和那头神色自若的男人撞上视线。 宋弈洲的目光很深,瞳孔深邃的漆黑,浓墨一团,像是藏尽了所有情绪的波澜。 孟苡桐皮笑肉不笑的:“怎么,宋队这么久了难道还没遇到真爱?” 男人淡漠看着她,眼神凛然,够淡然,却说:“真爱?” 孟苡桐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却又无处可寻这种感觉的宣泄口。 只见他漫不经意的姿态,似笑非笑的:“这不就在眼前?” “......” 张口说的就是长辈爱听的话。 他这答案落他们耳里,不就是对联姻不持任何否决意见的意思? 孟苡桐呼吸都重了,理智还勉强维持:“宋队什么时候也这么逆来顺受了?” 他说的,她还给他。 甚至,孟苡桐还问:“这次居然连情况都不看了?” 她试图在他脸上找到丝毫抗拒的细节。 但这一秒的宋弈洲,和刚才那个在车上问她“那我,你需要考虑多久”的他完全不一样了。 他的运筹帷幄,甚至让孟苡桐都生出了一种他早就志在必得的错觉。 “所以,”她呼吸凝重,“这次又是我最后一个知道,是吗?” 气氛随之僵硬。 她没给其他人任何间入的机会,只是看着宋弈洲。 这一秒,不知是冲动作祟,还是其他什么非为,她冷笑勾了唇:“可以。” 宋弈洲敛眸。 “你最好别后悔。”她说。 - “我靠!真的假的?你真要和他结婚啊?”隔天的办公室,邵戚元的嗓门都快冲破门了,难以置信的,“这男人还真坦然接受?!” 孟苡桐被他喊的头疼,嫌烦:“你要再激动点儿,是不是我还得给你颁个奖?” 邵戚元收敛了点儿笑,半拘谨半八卦道:“诶,不是,我这还没说什么呢,怎么就急上了?” 他嬉皮笑脸的:“不过啊,真不是我说,你这脾气要是和他硬碰硬对杠,指不定你得输啊。” 输。 敏感词一来,孟苡桐眼底锋芒就骤露。 邵戚元怕就怕她这样,还不是得赶紧服软,摆手说:“行行行,我不说这糟心事儿了,今天呢,找你还有别的正事要干。” “什么?”孟苡桐神色很淡。 邵戚元:“你的女主角今天回国。” 这个女主角,说的就是现在已经手拿多本一番女主爆剧,同时还优秀涉猎电影圈的盛洛传媒实力派门面,当红小花,柳洛嘉。 闻名就可知,盛洛传媒当初就是孟苡桐为了捧柳洛嘉,一手打造的。 甚至是在所有人都不看好的大学时期,孟苡桐就着手开始的,甚至仅仅五年时间,从无到有,她一手领着盛洛传媒完成了港股上市。 是柳洛嘉的爆火之外,娱乐圈另一项难以复制的绝对成功。 而今,柳洛嘉不仅是盛洛传媒的演员,更是股东。 孟苡桐给了她足够的自由支配权。 只因两人关系够硬,彼此也绝对信任。 就连柳洛嘉这次的出国拍摄,都是送的孟苡桐惊喜,孟苡桐有公事要出国处理,柳洛嘉干脆趁闲暇接了个同国家拍摄的剧本。 现在,孟苡桐前脚提前回来处理八卦,柳洛嘉后脚也完美完成拍摄回来。 邵戚元早说等柳洛嘉这次回来,得给她好好开个私人庆功宴,毕竟这也是个曾经如假包换的大小姐,要不是家道中落,现在早是名媛圈的一员了。 也不至于这么努力地要在娱乐圈抢占独一份席位。 讲真,拼,没人拼得过这姐妹俩。 邵戚元甘拜下风。 只是他“庆功宴”这词儿还没说完,脑海就忽然闪现了什么,他顿了顿,几秒后,恍然大悟地“啊”了声。 像是始料未及。 孟苡桐:“?” “你的学长啊!”邵戚元顿悟之余,眼底满是惊喜,“我都差点忘了,学长今天回国啊,和洛嘉工作档期同一天结束,然后同天的团队班机回来,那不就是今天吗?” “......” 邵戚元激动的孟苡桐一头雾水,“什么我的学长?” “你不专门去接一下啊?”邵戚元坏笑暗示。 孟苡桐皱眉,“我为什么要接?” “人都为了你投资了柳大小姐的所有戏,你别和我说,他会是看中了柳洛嘉。” 孟苡桐一脸不置可否,你可以这么理解。 但话不能这么说,免得让这少爷抓住把柄。 “我看是你疯了,”邵戚元嗤她,“柳洛嘉是明艳风,你又不是,你忘了上次针对投资的专访里,主持人问楚黎川有关理想型的问题了?” 雾散待月归 第7节 “什么?”孟苡桐是真没注意那个环节,那天晚上她正好忙于应酬局。 现在语气很淡,她说:“你直接讲。” 邵戚元告诉她:“他说他就喜欢温柔甜暖风的,你说那是柳洛嘉不是你?” “......”孟苡桐不想回答他的质疑。 她刚要开口提醒他不要说话这么没依据的浑。 邵戚元就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认真的审视,几秒后,如沐春风的笑,连轻啧都显得意味深长—— “真有你的啊。” “?” “怎么左拥右抱都还不满足呢?” “......” 作者有话说: 宋弈洲:谢谢,我二十九。 孝子之至,莫大乎尊亲。——《孟子·万章篇上》 第4章 雾散 孟苡桐不想和他这嘴没把门儿的多扯。 “啪”的一声,文件直接甩他怀里。 牛皮纸袋里的东西窸窸窣窣掉出来,仔细一看,全是现在市面上重金都难求的顶级珠宝,奢华的每一颗钻都晃眼,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哪个集团的高定系列。 国内现下,唯独这家集团独研这类顶奢珠宝。 邵戚元没少和这家老板打交道,连他看到这些饰品都笑了:“fanticy?” “嗯,”孟苡桐按了按眉心,说,“你猜谁送的?” 这东西,不猜都知道谁送的,邵戚元还有心思在这儿落井一把:“楚黎川啊?” 孟苡桐看他一眼,最后通牒:“你要敢给我多说一句,直接给我滚出去。” “......”得,邵戚元识相闭嘴。 他怎么总在她这里滑铁卢?要不是怕她吃亏,他哪儿高兴这么扯,不说同校学长的身份,一个军官,一个创投公司老板,这搭配任谁选,能不选创投公司老板? 楚黎川这些年对她又不是没有心思。 真搞不明白这两个人怎么拖到现在都还没戏。 孟苡桐不用脑子想都知道这人忙着心里嘀咕呢。 她淡声:“再往里看。” “什么?” “夹在这些珠宝最里面的,除了各种还没签的不平等合约,是不是还有一枚钻戒?” 邵戚元吓,烫手山芋一样丢进沙发,“两百万!这是逼良为娼!” “......” 还得是邵戚元,看一眼就知道这钻戒的价格,他狐疑:“所以,品牌方终究是找上门来求代言了?” 孟苡桐没说话。 那这个可能排除,邵戚元深谙,只会是另一种结果了。 “这大小姐又碰上难缠的男人了?”他说。 涉猎圈内的都清楚,fanticy集团的这些顶奢珠宝品牌从不过多宣传,向来系列高昂,从事低调,一般要谈都只可能谈到全球代言人这一步。 余下再够点儿的算是品牌大使。 更别说这几个品牌都已经谈好了自己的专属代言人。 那轮上柳洛嘉,只能是...... 邵戚元直截了当:“怎么说,到底是谁?这次连你这边的团队都没搞定?” 孟苡桐说:“霍聿山,洛嘉上部戏的制片。” “霍聿山?”邵戚元一听这个名字就条件反射皱眉,“这人不是还约你后天一起吃饭吗?” “后天就是要解决掉他缠洛嘉的事情,”孟苡桐嗓音都慢慢泛冷,“但这之前,我还有件事要你帮忙。” “什么?”邵戚元已经预感不妙。 “帮我调上周六你名下那家新进酒店的监控,查他养着的那个女人身份。”孟苡桐说,“现在他老婆还不知道酒店到你手里了,只咬死记者拍到的那个穿着很像洛嘉,半夜主动去敲霍聿山酒店门的女人是洛嘉。” “那后天那顿饭......”邵戚元迟疑。 “后天那顿,霍聿山表面是给我们赔罪,但要是我真什么都不准备,到时洛嘉搅进去遭无妄之灾,不就真在给那个女人当挡箭牌了吗?” “做梦。” 几乎是他听过的,最平静,最不起波澜的声音。 温柔,却近乎慑人,她说:“不见棺材不掉泪,这次,他自找的。” - 猛地一声紧急刹车,“砰砰砰”脚踏地的重叠声响。 陆军部队定期训练,终于到了最后环节,一行人快速下车,而后回归训练场每个人最初的位置,宋弈洲就军装整肃地站在最前面,不动声色的威压。 训练场满是人声,却除了脚步,只余风声。 最后三十秒倒计时。 三十。 二十九。 二十八...... 不到十秒时间,所有人站定,队列完整平齐,完美完成今天的所有任务。 最后一声哨响限定时间内吹起时,所有参训的人都像心里松了口气。 宋弈洲扫了圈,只说:“不要高兴太早,现在的训练只是最简单的,接下来还有实战化自救互救训练,和山岳丛林的地域性综合演练连贯考核,每个人,每场训练,考核成绩都计入最后总分,都给我打起精神,明白了吗!” “明白!”第一声,有不够全的。 宋弈洲没说话,表面也看不出他今天是好是坏。 站他旁边的秦翊是最清楚他昨晚开始的情绪变化的,昨晚后面那辆越野车的两个人就是宋弈洲带走的,从出发开始,他就电话不停在处理那些事情。 虽说宋昱铭昨晚整场都没说什么,甚至很顺唐瑾宠孟苡桐的劲儿,但规矩就是规矩,知道那些八卦的第一时刻,宋昱铭就算没有司令的身份,也是一家之主的严父。 宋弈洲是在宋昱铭的严苛教育下长大的。 那宋昱铭要处理的,宋弈洲一定会在此之前最快交涉解决。 不然不可能会有后面那一出以退为进,盛洛传媒顺势当道的场景。 无论如何,这一场,孟苡桐都是稳赢的。 只是...... 秦翊听说了宋弈洲可能要和孟苡桐联姻的事,又想到他俩五年前那掰的模样,难免心里都捏了把汗,赶紧环视了圈场上,提醒:“大点儿声!早上都没吃饱?!” “明白!”这声汇聚更洪亮。 宋弈洲只沉声:“休息。” 一群顿散。 秦翊的眼神还定在宋弈洲身上。 “干什么?”宋弈洲这话说的就冷硬。 秦翊熟悉,“都解决完了?” 宋弈洲淡嗤:“你也开始八卦了?” 秦翊挑眉:“我这还不是关心兄弟终生大事?那天听那群小子说你喜事当头,我还不信,和他们说你和我一起守光棍呢,哪儿能来喜事?合着你转头就扇我巴掌啊,老实讲,是不是你使什么手段逼的小苡桐就范?不然人能答应冷完你五年,然后跟你?” “......”就知道这人嘴里没好话。 宋弈洲冷笑:“我逼她就范?” 秦翊理所当然一副“照你这人来看,不是不可能”的表情。 宋弈洲讽刺他:“你倒是会白日做梦。” “......”秦翊不屑还不信。 但倒像是让宋弈洲抓住了什么。 他眼睫微动,突然嗓音淡了几分:“你刚最后一句说什么?” 秦翊被他这突袭搞得一懵,“什么?” “跟我之前。”宋弈洲目光探究。 秦翊心里开始发虚:“答应......冷完你五年?” “......”宋弈洲面色微沉。 秦翊和他大眼瞪小眼,突然意识到这话又在哪壶不开提哪壶了,之前总说是开玩笑,但哪有嘴漏开这么多次的玩笑? 秦翊直觉不好,立马抬脚就要撤,“那个,差点儿忘了,政委后天晚上让你去吃的饭你别忘了啊!我有事,就不去了——” 可下一秒,他人刚转身,身后就传来了宋弈洲低沉不悦的嗓音。 “秦翊。”带着极强的隐忍,“五年前的事,你到底知道多少?” - 孟苡桐想,大概真的是宋弈洲见面那晚刺激受大了,不然也不至于接连两天晚上睡觉,都会梦到大学里的事情。 雾散待月归 第8节 大学的记忆,一半时间是在国内的,一半时间又是在国外的。 国内的那段,是和宋弈洲从合到分,喜怒参半;而国外的那段,只有她没日没夜在拼盛洛传媒的画面,除了焦虑,痛苦更多。 没人能真的躲过自我创业初期的难熬。 虽说柳洛嘉有一直陪在她身边,努力和她一起,但孟苡桐的难熬,还是更大程度地体现在了她越变越差的睡眠质量上。 从起先的每晚八小时,到慢慢只睡六七个小时,再到现在可能不到五个小时就会做梦惊醒,然后浑身无力回头去想梦境画面,只剩下大脑的一片空白。 孟苡桐做梦做到头痛。 没睡意了,干脆摘下眼罩和耳塞,坐起身。 只有她一人的这个家,房间昏暗,窗帘是不透光的那种,周围寂静到只有她的呼吸声,缓慢,泛沉,都这样了,她的睡眠质量居然还不好。 孟苡桐揉了揉脑袋,看了眼时间——才五点。 外边天都才蒙蒙亮,今天阴天,光线很沉,总给人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但孟苡桐不想睡也不想赖床了,直接掀开被子下了床。 因为今天白天意外多了两个客户要见,晚上还要去吃霍聿山的那顿饭,秘书助理司机都还有一天假期,孟苡桐不是苛刻的老板,就索性没和他们说,自己把小事都处理了。 她早上七点出的门,但柳洛嘉是一直到晚上六点才看到的她人。 白衬黑裤,一件嫩粉西装,踩着米色高跟鞋赶来的。 对比一身雾蓝长裙,长发挽起知性又艳丽的柳洛嘉,孟苡桐多少显得有些风尘仆仆,但老板还是老板,孟苡桐停下往那一站,就是独立又清傲的感觉。 柔软,又有韧性。 邵戚元说她温柔甜暖风,没说错。 孟苡桐对着柳洛嘉的时候,就挺温柔甜暖的。 她习惯性帮她理烫得漂亮的长卷,问:“已经碰上霍聿山那边了?” “没,”柳洛嘉说,“人都还没齐。” 孟苡桐狐疑地看着她,“除了霍聿山夫妻两个,还有人?” 柳洛嘉扬了下细眉,“估计是猜到你今晚要整他了,他另外还带了帮人,直接就是新戏的幕后团队,好像还有几个我根本连名字都没听说过的,说是要一起把后面的二次合作都给谈了。” 孟苡桐讥笑:“赶鸭子上架,他还真开始做梦了?” 柳洛嘉和她说:“学长那边,他好像也请了。” “楚黎川?”孟苡桐皱眉。 柳洛嘉点头,表情不由地也沉下。 只是她更好奇,此时此刻,已经到包厢的那几个都面相冷漠,看就知道不是娱乐圈的男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很快,说曹操曹操到,楚黎川的车抵达。 男人从车上下来,照旧西衬西裤,矜贵谦和,只是比起之前,今晚清冷淡漠的气场外,好似还有什么无法言说的温柔,许久不见,如高岭雪松,温润而化。 他目光平静地落入孟苡桐的眼里,波澜淡淡起了微笑。 像是饱满枝头的雪,都化了。 只是现在并不适合叙旧。 孟苡桐和柳洛嘉两边和楚黎川打完招呼,三人前后往包厢的方向走。 孟苡桐很明显从楚黎川出现开始,一直到现在走在他身边寒暄,都还有点儿不太自然。 而柳洛嘉避开她们的寒暄,走快了一步,到包厢门口。 推门,往里。 倏然,猝不及防的,响亮的掌声就从里面传出。 桌上正聊天巴结的团队成员闻声纷纷抬头。 第一眼,看到精致明艳的柳洛嘉。 而后,是同款清冷气场的孟苡桐和楚黎川。 孟苡桐唇边还有和楚黎川谈笑时的清浅弧度,没压下。 只是,当楚黎川还目不转睛看着她时,她抬眼的目光,已经直勾勾撞上了—— 不远处宋弈洲漆黑冷淡的瞳孔。 作者有话说: 每天九点准时更,其余时间是修一点小细节或者错别字,不要紧。 第5章 雾散 带头鼓掌的人是霍聿山。 眼神相撞出波澜的却是同处风暴中心的他们三个。 霍聿山明显是从开场就在拿捏人心。 同理孟苡桐抓他情人这一点,霍聿山从找人兜底开始,这就不是言和,而是挑衅。 姑且不谈证据拿没拿到,制片和传媒公司老板的利益线也该适当重叠,但这么久以来,霍聿山频频在孟苡桐手里跌跟头。 柳洛嘉的事,花边新闻的事,还有被扣在孟苡桐手里的那些珠宝。 那些都是他用身家换的。 得不偿失。 霍聿山心里憋了哑火,自然,现在第一时间选择了鼓掌,响亮之声,刺耳的他身边的正妻方荟雅都皱眉抬头看了他一眼。 但霍聿山好似完全置若罔闻。 在孟苡桐和楚黎川前后脚刚进来,他就起身,热情地朝他们迎了过去。 “孟总,楚总,久违。”身边就是柳洛嘉,但今晚的霍聿山放肆不了。 孟苡桐盯着他,玩味一般,“霍制片,真是有心了。” 话里有话,他摆她一道,霍聿山笑:“正东向,不如先入座。” 正东向,这位置安排就很微妙。 因为宋弈洲就在正东向,他右边一直到霍聿山都坐了人,左边却有三个位子空着,无疑,孟苡桐、楚黎川、柳洛嘉按身份入座。 这一搞,孟苡桐成功被夹在宋弈洲和楚黎川中间。 包厢里的空气都像变窒息。 只是今晚因为宋弈洲和他带来的人,他们的出现自带气场,很多不入流的混话都注定不会再出现,他成了场上孟苡桐的定心丸,却意外成了霍聿山那边的威胁。 可分明,宋弈洲那边的关系是他先搭上的。 霍聿山以为宋弈洲会给他面子。 毕竟他可知道前天晚上娱记那边拍到的照片。 说是宋弈洲直接让人处理了,听说就连孟苡桐那边的八卦也都是他处理掉的。 那这关系放现实,大概率会是追求者与被追求者的关系。 霍聿山有幸搭上他们这一层,因为工作需要。 但现在看来,似乎有利于他发挥的场子更多了。 “实在不好意思了,孟总,是我今晚自作主张组了个大局,不仅请了您这边,还请了宋队这边,多少得给您赔点儿罪。”霍聿山会说,不仅说了场面话,还附带把桌上他自以为孟苡桐不熟悉的全给介绍了。 谁知道来的人她全认识。 不说宋弈洲了,就秦翊和萧祈,还有其他几个不是在宋弈洲队里就是萧祈队里的人,她哪个大学时候没一起玩过。 现在挑出来,这几个看孟苡桐也各有心思。 唯独宋弈洲从头到尾都沉默。 他眼前有个烟灰缸,缸里有个灭去的烟蒂。 孟苡桐知道他戒过一次烟,她大二那年,但又是什么时候再抽的,她不知道。 现在,霍聿山那边再递来的烟,宋弈洲照旧接了,只是没点,他听霍聿山在那头大做文章说如果现在审核卡的紧,他要拍军旅文就不能只拍点儿皮毛,得深入。 宋弈洲终于开口:“霍制片觉得什么算是深入?” 霍聿山说:“现在军旅题材的作品有很多的确是顶着军旅的皮囊在谈爱情,这虽说我们拍的是爱情作品,但爱情背后那些被背景权衡的立意也很重要,还是有幸能碰上宋队这边,今晚来,我们就是聊聊之后合作的问题。” 和一个军人谈合作,孟苡桐已经觉得可笑了。 但宋弈洲比她稳的多,他波澜不惊:“霍制片是希望我们的合作锦上添花是吗?” 一个反问,嗓音很淡,霍聿山突然就读不透宋弈洲这话的意思了。 殊不知,宋弈洲这话是在给孟苡桐开口铺路。 “霍制片,且不论你今晚是要谈的合作是否成功,我想这都不是我和洛嘉该多听的内容。如果你还要谈主演这种话,点到为止。”孟苡桐字字珠玑,底气够足地说,“我是不是告诉过你?有些笑话,不适合旁人看,对吗?” 闻言,方荟雅的脸色一下变了。 太平瞬间被粉碎,霍聿山的表情也慢慢变难看。 场面撑不下去,孟苡桐反倒笑了:“所以,霍制片想先解决哪边的事呢?” 身边的宋弈洲八风不动。 “还是说,”下一秒,她看向方荟雅,慢悠悠地,“霍太太先来呢?” ...... - “绝了!太帅了!刚刚那是小苡桐啊?” “那不然呢,你以为?人现在可是传媒公司老总。” “是啊,现在都这么大了,说话还够咄咄逼人,你没看那个叫什么的制片说到后面脸色都白了?他们娱乐圈都玩儿这么疯的吗?” 雾散待月归 第9节 “谁知道。” “但不得不说,果然是我们队长带出来的,行事作风都和我们队长一样。我记得她当初被队长带来说要写作业的时候才初三啊?那时候是真小不点儿一个,成天跟在后面哥哥哥哥的叫,谁看了不喜欢?就是后来没缘啊,好端端的养大了,给跑了。” “你这话现在可收着点儿,别让队长听见了。” “啊?怎么?” “人万一能破镜重圆呢,你多点儿好话。” “哦哦哦——” 对话还没结束,洗手间门口就传来一声不太愉悦的啧声。 扭头一看,是冷眼盯着他们的秦翊。 秦翊冷声:“是不是出来了就不会守规矩了?” 幸好出现在这儿的是秦翊,不然换宋弈洲来,指不定今晚回去就给他们一次性加负重跑量了,跑不完休想睡觉。 两个人讪讪往外走。 秦翊同样没停留太久,离开。 殊不知,半晌,洗手间里有一道门轻晃了下。 打开,从里出来一个男人。 霍聿山。 他脸色煞白而复杂。 因为之前那一段话的解读,等同于—— 不是宋弈洲在追。 而是孟苡桐的背后一直就有宋弈洲。 他惹孟苡桐,就是在惹宋弈洲。 那别想他心思打到宋弈洲那边还会成功的可能。 现在孟苡桐除了孟家独生女身份,又多了个宋弈洲护着的名头。 而宋弈洲身后。 是那个军人世家的宋家。 - 但孟苡桐完全不是个有了关系就会胡作非为的人。 关键她根本都不想要宋弈洲这层关系,今晚和她扯什么呢? 她本来就不知道宋弈洲要来,还想着要怎么绝地反杀地给霍聿山下马威,这下可好,不仅她碰上宋弈洲了,还借了宋弈洲的势。 欠什么都不能欠人情。 热搜的事,霍聿山的事,两项连着,孟苡桐算是难还了。 宋弈洲吃这顿饭本来是走个过场,回去好有个拒绝的交待。但他到了才知道孟苡桐要来,原先心情算愉悦,谁知道还能碰上楚黎川? 楚黎川也是压了一晚。 这三个人算是成功闭环了,情绪都不对了。 一旁的柳洛嘉也给捏了把汗,主要是他们几个关系都挺复杂的。 宋弈洲上的军校,孟苡桐前两年上的国内有名的华颂大学,后两年出国和柳洛嘉做的同学,然后再碰上的学长楚黎川。 所以一定程度上,宋弈洲和楚黎川该是没交集的。 孟苡桐对大学那段恋情都保护的很好,就算是邵戚元、柳洛嘉,时间线错开的,都不知道她之前那段就是和宋弈洲。 自然,都没看过宋弈洲的模样。 但孟苡桐说,宋弈洲和楚黎川认识,甚至很熟。 柳洛嘉又懵了,这两人怎么熟的。 难怪她今晚这顿饭从开始就预感不太妙。 原来不是因为霍聿山而预感不妙。 而是这两个男人一言不发都修罗的不妙。 柳洛嘉说她想去洗手间,要拉着孟苡桐一起去,虽然心里还很忐忑这么干是不是不好,但眼瞧着孟苡桐强装淡定但实则早就如坐针毡的样儿。 柳洛嘉心里还是想—— 吉人,应该自有天相的吧。 宋弈洲和楚黎川吉不吉她是不知道,反正她看孟苡桐是不太吉的。 一直到把她拉进洗手间,柳洛嘉才问:“没事儿吧。” 孟苡桐吸了口气,挺直腰板,“我能有什么事。” “我看你有呢,”柳洛嘉看她样子,狐疑,“你从刚刚他俩转转盘的时候就开始不对劲啊,像是躲什么来什么,难不成是......怕他俩打起来?” “怎么可能!”孟苡桐条件反射。 反倒把柳洛嘉搞懵了,“我就说一嘴,你激动什么?” “......” “但有件事我真得跟你说一声。”柳洛嘉眯着漂亮细长的眼睛,说。 “什么?”孟苡桐开了水龙头洗手。 冷水蔓延过她的手背、掌心、十指,清水微凉,透着光的,更显得她手细嫩白皙。 “你之前不是给我换了个新的经纪人吗?说很有能力。”柳洛嘉说,“覃靓,靓姐。” “嗯。”孟苡桐抽纸,擦干净手,丢进垃圾桶,和她一起往外走,“她安排好你接下来的工作了?” 因为孟苡桐最近忙,还没开会过一遍。 现在只听柳洛嘉说:“靓姐考量了现在市场的走向,还是准备给我接个军旅背景的剧,不过跟霍聿山这不搭边的,就你前天回来那晚谈的。” 孟苡桐意外,挑眉,“想演?” 柳洛嘉淡道:“也还好,主要是题材新鲜。” 孟苡桐轻笑:“军旅还能有什么新鲜题材?” “先婚后爱皮子下的破镜重圆啊。” “......”孟苡桐一口气差点没上得来。 - 包厢这边走的走,散的散。 毕竟这顿饭吃到最后,还得回归到霍聿山这冤种儿组的铁三人局上。 方荟雅没待多久,知道今晚谈不下去了。 差不多到点儿了,她以有事为由带着她那边来的幕后团队先走了,主要还是觉得霍聿山这人丢脸,他俩这婚本就貌合神离了,霍聿山这回还和她信誓旦旦保证肯定能有好结果。 这就是他说的好结果? 活该她成天听他画饼放屁,方荟雅懒得奉陪,抽空准备给霍聿山的幕后团队。 方荟雅走,霍聿山顾不上包厢这边,先赶着出去。 等同于默认饭局结束了。 宋弈洲让他这边的人先回去。 来时就开了两辆车,现在回去一辆车,够坐。 秦翊多心地看了眼包厢里很快只剩下的宋弈洲和楚黎川两个人。 虽说今晚整顿饭,这两个人都没什么交集,但隐隐,男人还是能感知彼此之间的火药味,不明所以的火药味。 秦翊给宋弈洲抛了一个眼神,宋弈洲默认他自己回。 那秦翊也没多待。 孟苡桐和柳洛嘉很快就走到了包厢门口,只是孟苡桐下意识要伸手去推门时,柳洛嘉却先她一步已经察觉到了里面的对话。 她不知怎的,伸手拦了下她的动作。 孟苡桐疑惑看她。 下一秒,就听到里头传来宋弈洲讽刺的笑:“要不是今晚来了,我还不知道,楚总这么努力,就为了和她玩这么多年的守株待兔?” “努力”两字,他咬字重。 还有,这个话里的她。 孟苡桐愣了愣,搭在门把手上的指尖不由收紧了些。 明光晃眼,楚黎川明面上是平静无异的温润:“我玩不玩守株待兔,与你无关,你最好清楚,你们之间,五年前就结束了。” 宋弈洲没说话。 明显僵冷下的气氛,他脸色也慢慢冷了。 楚黎川完全是在用最温柔的口吻,说着:“而且,就苡桐现在的性格,如果真的要权衡利弊,她未必会选择回头了。” “这是现实,宋弈洲。” 沉寂,许久,宋弈洲手上的打火机一滑,火石烧上烟尾。 两秒后,袅袅烟雾,他的模样被笼罩,“是吗?” 朦胧下,他盯着楚黎川,轻笑:“你拿什么身份和我在这儿宣示主权呢?” “男朋友?”耳边似有若无那句“苡桐”,宋弈洲唇边的笑冷的一秒有了威慑,“还是,纯粹一个没名没份的朋友?” 他的嗓音不轻不重,话里的讽刺却只多不少。 楚黎川的脸色明显变了。 只是交相对比。 雾散待月归 第10节 宋弈洲今天这一身黑衬黑裤,尽可能从简低调,依旧没压住他骨子里的那股桀骜劲儿,八风不动,都锐利冷淡。 而楚黎川,翩翩温润,淡色优雅。 光是气场这一块,楚黎川是输的,两人的鲜明对比,更让这刻的争锋相对,成了注定。 宋弈洲再没打算给他留退路:“你最好别和我说什么今晚我来不来霍聿山都照样能解决这种话,就算能解决,那也是孟苡桐自己有能力,同样与你无关。” “你要真能帮她摆平,至于热搜挂半天,霍聿山欺负到她头上,还要她一个人扛?”宋弈洲瞧他一眼,习惯隐忍的模样,戏谑笑了声,抽了口烟,随即干脆灭了。 “所以,搞清楚了——” 他起身,顺手拿起孟苡桐的西装外套和女包,走过他身边时。 不知是居高临下,还是稳赢天性,宋弈洲淡淡地扬了眉梢,讽道: “主权这东西,还轮不到你来和我说。” 作者有话说: 孟苡桐:好家伙[狂.jpg] 第6章 雾散 说波澜不惊是假的,两人现在心里都波涛汹涌。 但有一点,宋弈洲猜对了,楚黎川没底儿在这边和他锋芒毕露。 即便他青年才俊,三十岁之前就年轻有为,成功创办了现在的公司,他的身上依旧有宋弈洲到此为止都不可能惯性流露的隐忍。 是曾经吃了苦,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留下的某种烙印。 而这种烙印,宋弈洲身上没有,就注定了他们是两个极端的人,一个桀骜张扬,一个含蓄收敛,当这层对比一旦形成鸿差,赢的那方就会高下立见。 但宋弈洲从不是趁人之危的人。 比起楚黎川,孟苡桐更是他关注的那方。 尤其五年前,他们还不欢而散过。 ...... 记忆被不停牵扯,包厢外,孟苡桐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盯着宋弈洲的眼神多了几分难以探究的认真,好似在探究什么。 又好似只是在看,他的模样。 五年过去,男人变得成熟,变得更棱角分明。 眉目间最后属于青涩的少年气敛去,只剩下了不由分说的冷冽傲感。 难免,恍惚。 记忆也像是被一瞬拉回了五年前的某个分秒。 ...... 那个深秋的夜晚,风寒,漫天云雾。刚下过雨的环境,地面斑驳,坑坑洼洼的水渍起涟漪。风一吹,树上枫叶摇摇欲坠,扬过少女的柔软衣襟。 几秒后,飘落进水塘,点起男人凉淡低微的呼吸。 “为什么提分手?”听似冷静至极的话,却都颠覆了在他匆匆赶来的凌乱衣衬里。 他的头发,他的衣衫,他的声息,都像被潮湿的空气浸染,变得愈发冷凉。 而眼前的少女微垂着眼,眼尾的红被轻颤的眼睫遮挡。她鲜少呈现出认错的模样,却是他这一刻最不想看到的乖巧。 他尝试着问她:“是我做错了对吗?” “这一次,”不明所以,第一时间还是选择道歉,“还是,对吗?” 尽管他并不知道他们之间的问题,到底是出在哪儿了。 就像拉扯的棉线,变长,变长,一直变到绵延的极端。 “宋弈洲,”少女说出这句话,嗓音是逃避的平静,“我们不适合了。” 不是从一开始就不适合。 而是,不适合了。 他看着她的模样。 从来都是她抬头来看他,唯独这一次,他看不清她的眼睛。 “连一个你想和我划清关系的理由都不给我吗?”他嗓音低哑,话里一切终究在式微,“是不知道,还是连编都编不出来?” “还是说,”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孟苡桐——” “终究是我不值得?” ...... ——孟苡桐,是我不值吗? 这句话,就像梦一样,他失去骄傲的模样反复出现在午夜梦回。 整整五年了,记忆模糊现实,却模糊不了烧烫的印记。 孟苡桐站在外面,无声地松手,低头抿了唇。 - 不言而喻的结果,配合在今晚这顿饭之前,孟苡桐其实就收到了由邵戚元那边发来的一份文件,上面是她要他查的照片身份信息什么的。 但除此之外,这份文件下面还有一份贴出的霍聿山背后的人际关系。 上至方荟雅那边的投资圈人脉,下至前两天那两个鬼鬼祟祟的八卦记者,不过更有意思的,是这中间的有一层关系,写着韩琮。 名字有点儿熟悉。 邵戚元的信息拉回了孟苡桐的思绪:【韩琮这人,蹊跷啊。】 孟苡桐:【韩婧茹堂弟。】 邵戚元:【是啊,我就是说,你这后妈都玩儿到这种程度了吗?】 孟苡桐:【你觉得?】 孟苡桐这话问的等于没问。 因为邵戚元哪里能神通广大到猜出那天又把八卦顶上去的人和韩婧茹的关系? 都是一个家里出来的,总不至于做到这一步吧。 但邵戚元还是问:【我觉得有可能的。】 孟苡桐:【......】 邵戚元:【难道这时候你和你后妈又一家人一条心了?】 孟苡桐:【会说话,你多说点。】 邵戚元:【我......】 孟苡桐懒得再打太多字。 主要是和邵戚元说了也没什么用,她自己心里门儿清就行。 这么久以来,韩婧茹的确是有心思,但那心思基本都在孟家。光是一个孟家,就够她受的了,本来就是半路夫妻,还不要安宁,韩婧茹不至于这么蠢。 那晚孟苡桐态度不好是因为她其实偶尔已经从韩婧茹和家里阿姨的对话听说了宋弈洲回来的事,她以为韩婧茹会说,但哪里知道她还要瞒着? 就为了给她个始料未及的惊吓? 是真的以为肾上腺素激增了,他们还能重新擦出火花吗? 韩婧茹想要她和宋弈洲成,真是什么努力都在做。 就为了孟、宋两家更稳定,她用心培养出来的韩知逾,也能有更长远的发展,指不定就是未来孟家更有出息的二代。 算盘打的精着呢。 所以韩婧茹再怎么,都不至于还会放着好处不要,伸手去帮本就和她关系恶劣的堂弟韩综。 孟苡桐简单说:【行了,霍聿山这事谢了,改天请你吃饭。】 谁知道那边正在输入好久,邵戚元才回:【哈哈,好呢。】 孟苡桐:“......” 不出意外,邵戚元在他今晚的那个局上喝多了。 这人也就平时喝多了会哈哈,会好呢,跟个开了闸的水龙头一样,会黏人地说个不停。 显然,他还想说什么,孟苡桐直接结束了对话。 因为突如其来的这个插曲,邵戚元发消息的时间挑的太好,就在宋弈洲说“主权”那两个字之前,也就有了孟苡桐那一秒后退到旁边,错过了“主权”那句话的发展。 现在宋弈洲一出来,抬眼,孟苡桐就站在走廊对面的包厢门口,身材匀亭纤瘦,一件单薄的白衬,衬口微敞,锁骨线条勾人,连人带曲线都被勾勒窈窕。 宋弈洲的眸色不经意暗了暗。 他往她的方向走,男人生来有一种压制感,尤其他人高腿长走到她面前,旁边最有眼力见儿的柳洛嘉耐不住了,先说:“那个......要不我先走?” 孟苡桐睨了她一眼,宋弈洲直截了当:“我送你们。” “不——”孟苡桐那个“用”字还没说出来,原先还在宋弈洲手里的西装外套就展开披上了她肩膀,残留的,都是他臂弯的温度。 孟苡桐愣了愣,人就被宋弈洲带出去了。 柳洛嘉没忘和楚黎川那边打招呼,但似乎,这戏还没完。 路上,柳洛嘉接到覃靓那边的电话,说是那部军旅题材的戏定了,是圈内有名的女导演,黎笙。 黎笙是京城那边的人,界内和口碑一直很好,覃靓在被孟苡桐这边挖来之前,一直都在黎笙那边做的很好,这次跳槽,不仅壮大了手下艺人,还促进了京城和他们闵江这边儿,两块的更深合作。 好事成双的结果。 覃靓还和柳洛嘉说最新拍好要上线的那部电影,马上首映礼了,她这边可以放两张贵宾席的票,到时候看,送人情或者直接给朋友,都行。 柳洛嘉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副驾正闭目靠在椅背上养神的孟苡桐。 孟苡桐是老板,不需要拿票自己就有。 雾散待月归 第11节 邵戚元那边的话,他没路子,肯定要拿一张。 那就还剩一张,按道理该给投资的楚黎川,但楚黎川那边向来低调不会参与这种媒体场合,柳洛嘉想了想,平心而论,她突然开口:“那个......” 孟苡桐闻声睁眼。 宋弈洲也同时看了眼后视镜。 后视镜里,肌白唇红,一向明艳示人的柳洛嘉难得拘谨,她本身就不是性格明艳的人,孟苡桐当年认识她的时候,她还是个在法学院痛苦和期末考博弈的挂科选手。 用孟苡桐的话来说,璞玉还是璞玉; 邵戚元就会说她,得了吧,就是个差生,合着你给她包装好了,成了个精致美女,本质还是个笨蛋。 “......” 柳洛嘉现在边想,边承受后视镜里前排两个人同款冷淡的目光。 她轻吸了口气,讪讪问:“两位,周末有什么安排吗?” 孟苡桐是淡淡的挑眉,宋弈洲则问:“怎么?” 柳洛嘉说:“周末不是我那部电影的首映礼吗?现在正好两个好位置,苡桐,你和宋队......” 后面的话,不说,明者自明。 “哦。”孟苡桐不咸不淡地应一声,想都不想,“没空。” “......”柳洛嘉横她一眼,凶巴巴威胁,“你上次就没来!说好这次来的!” 孟苡桐毫无波澜。 “......”柳洛嘉就知道这人又框她,难免又气了。 还是头一次,外界都以为的冷艳美人会这么炸脾气示人,还是当着宋弈洲的面。 按理说,柳洛嘉一直都很注意形象,就是知道一不小心会暴露,平时只有在熟人的情况下才会显露。 那现在什么情况? 孟苡桐下意识敏锐地看她一眼。 很好,这大明星横眉冷对,杠上她了。 孟苡桐头疼,迟缓之计敷衍道:“行行行,我到时候看安排。” 柳洛嘉瞬间笑了,灿烂艳丽,“放心,我已经帮你看好了,你周末有空,那宋队也有空,到时候一起来啊,我请你们吃饭。” 孟苡桐:“?” 她完全不知道,柳洛嘉已经从邵戚元那边知道她和宋弈洲前天晚上谈联姻的事情了。 很好,那就又到了柳洛嘉季度性头铁和邵戚元下注的环节。 之前每次都是猜娱乐圈的八卦,柳洛嘉没赢的。 但这次,她莫名的很有自信。 一人押一个,看宋弈洲和楚黎川谁赢。 柳洛嘉打算到时候赢了钱直接翻倍当做孟苡桐的结婚礼金。 所以还没等宋弈洲那边确认答案,柳洛嘉就兀自指了不远处的高档小区楼栋,礼貌微笑:“门口就行,谢谢宋队。” 下了车,她还不忘说:“麻烦您送我们苡桐回去了。” 孟苡桐:“......” 一直到车开远了。 她才反应过来,扭头看身边的男人,“你刚刚干嘛不拒绝?” 多少有点儿质问的味道。 清透的月光拨开云雾,淡淡撒在男人侧脸,他淡道:“我为什么拒绝?” 倏然偏来的目光,他瞳孔深邃,背光,却依旧幽幽透着光色,玩味的,“就这么怕见我?” “怎么可能?”孟苡桐矢口否认。 但她否认不了,这一秒对视,太近距离,她的呼吸好像变得稀薄。 轻握着安全带的手慢慢收紧,她定神,打起官腔:“主要是怕宋队太忙,占用太多你的私人时间。” “私人时间?”似是觉得这话好笑,宋弈洲收回目光,问她,“难不成我现在在工作?” 孟苡桐被他噎了下,不吭声。 今晚的天很奇怪,来时还阴云遮蔽的,回去就星云透雾了。一路都风光璀璨,现代化的都市感,霓虹映照,好似在这座快节奏的城市里,做什么都是快节奏的。 孟苡桐却想到了她之前看的每一次宋弈洲的训练,都是快而稳的。 他的性子,和他的能力,都不会允许他在短时间内做出错误的判断。 那他们的联姻关系呢? 他那天又为什么能坦然处之? 可能性唯二其一,抛开了他是一头脑热真的冲动了,那就只剩下另一种可能。 是孟苡桐最不敢想的可能。 这个话题敏感,孟苡桐现在能避则避,但她没想车刚拐进小区,就看到了不远处又徘徊在大门边上抽烟的一个人影。 之前就看到过。 柳洛嘉还住在这儿的时候。 孟苡桐不是一次怀疑柳洛嘉私生的问题,只是这个人影她调过监控,保安说就是小区里的住户,可能只是喜欢戴帽子,习惯性散步到这儿的时候,随手点根烟抽抽吧。 这个小区的平均面积售价并不低,在闵江市排名中上。 普通的大平层户型差不多都会逼近千万,那住进来的,基本都会是有点儿条件的;平时进出的,也都是有人脸和身份信息识别的。 按理来说,不可能不安全。 所以孟苡桐没多想,只是警惕心强的先让柳洛嘉搬走了。 但这个男人今晚又出现,孟苡桐还是感觉不太对劲。 和宋弈洲说了再见,她很快下车,而往楼栋里走的同时,很明显地感觉到了那个人抬头一刹,目光盯在她身上的感觉。 心里发毛。 孟苡桐加快脚步刚要往里走。 身后,宋弈洲没开走的车突然就朝着楼栋大门,孟苡桐所在的方向连闪了两下近光灯。 孟苡桐是背对的,没感觉,但那人的眼睛很明显地被这光线刺到了。 宋弈洲这辆越野是专门开山路的,所以近光灯都比一般车的近光灯配置亮,更别说那人挑衅的目光一抬起,宋弈洲直接换成了通堂透亮的远光灯。 又是连闪两下。 孟苡桐放心往里走。 他下车,看着她往里走。 而那人也彻底离开。 一直到她上楼,家里光开,宋弈洲脸上的神色才淡下。 手机震动了下。 显示备注,一成不变的,还是孟苡桐五年前设下的。 他从没删过。 宝贝儿:【谢谢。】 看着信息,抬头,他很轻地勾了勾唇,打下:【门锁好了?】 那头:【嗯。】 不知盯着这个“嗯”看了多久,宋弈洲才熄了手机屏,转身上车,离开。 - 【彩蛋1】: 华颂大学曾爆出过的一段校园恋爱情侣,女主角是漂亮温柔的孟苡桐,而男主角,当然是她当时最喜欢的宋弈洲。 采访问及追爱最擅长的方式。 孟苡桐表现苦恼地想要去偷看宋弈洲那边的,却被赶回。 而军衬英气的宋弈洲,笑说:“擅长最稳的方式。” 主持人好奇:“什么是最稳的方式?” 镜头前的男人冷锐锋芒,意气风发,分明已经占据高地,却依旧能够为爱低头。 “让她最直接地知道,无论多久,我都会只喜欢她的——” “慢热钟情。” 而细枝末节的所有,就是他这个高傲者的慢热钟情。 作者有话说: 宋弈洲:狮子座,属虎,entj,都集齐了。 ps:其实这三个属性是我这个亲妈的性格,写这本之前,我就一直很好奇,这三个属性集齐的男主会是什么样的。 现在知道了,是我非常欣赏的类型。 放心,这个小区停车干道和住户窗呈现的是垂直状态,所以打近光远光都不会扰民。 第7章 雾散 孟苡桐是看着宋弈洲车离开的。 手里的手机在震动。 雾散待月归 第12节 来电显示:学长。 楚黎川很少这么晚的时间打她电话。 孟苡桐难免愣了几秒,手从窗帘边落下,她倒转回到沙发边,接起电话。 “学长。” 那头还有隐约的风声,但更多的,是楚黎川温柔平淡的呼吸,顺着听筒传来,他说:“到家了?” 孟苡桐很明显还是被今晚其他人走后包厢里的画面影响了,她没多听,现在也没过度猜测他们的对话,只是于礼,默认他的问题,淡声说:“学长,今晚很抱歉。” 楚黎川似是笑了一声:“抱歉什么?” “你是洛嘉上部戏的投资人,按理让你看到的是成果,但没想你还是被牵扯进了这件事,还最先看了笑话。”孟苡桐对楚黎川尊重,也钦佩,他是拉了一把当年初创的盛洛传媒的人,孟苡桐记恩,自然对他守规矩。 她说:“霍聿山那边,是我没处理好,抱歉。” 又是这两个字,楚黎川的呼吸都淡了。 他声音里仍有笑意,只是不清晰:“或许,苡桐,你可以对我尝试另一种交流口吻?” “什么?”孟苡桐愣了下。 “霍聿山找洛嘉麻烦的时候,她人在洛杉矶,我也在洛杉矶,如果你当时是给我打那一通电话,而不是第一时间赶来,这件事或许在那时就可以解决。”楚黎川的语气听不出情绪,没有责怪,无奈更多,“但你没有。” “你最擅长的还是只让我看到最后处理的结果。” 楚黎川很言简地说出了他和孟苡桐十年如一日的相处方式。 可以合作的友好,可以友好如挚友,却依旧泾渭分明的分隔线。 明明他们的这场关系里,是他认识她更早。 他和她有更长更稳定的关系。但他们的界限,即便时隔这五年,也还是会被宋弈洲毫不费劲地刺破。 同为外界所传的业界精英。 楚黎川却深知,他和宋弈洲之间的差别之大。 楚黎川淡声问她:“所以,你是想好了吗?” “想好什么?”孟苡桐问。 “和他以后的关系。”楚黎川很直接。 孟苡桐没说话。 预示着,不仅宋弈洲了,就连她和他的关系都会变得敏感。 因为五年时间,不仅没让他磨合到有再靠近她的机会,曾经的那个人又出现了,那就代表所有的未来将会再被打乱,重组。 两个人的关系,不稳。 三个人的关系,也太拥挤。 像平衡舟的两端,终究走不到说破的那一层。 很多秒的沉默后,孟苡桐说:“洛嘉的新电影周末首映礼,虽说你低调不会出席媒体在的场合,但到时候公司做出的回馈礼品,我还是会让秘书给你送一份的,也就当是同样参与了。” 兀自转移的话题,楚黎川沉默了会儿,还是很淡地应了声:“好。” “你决定就好。” 两端,都陷入沉默。 最后,电话挂断。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和楚黎川的关系变了,变得习惯性小心翼翼,变得反反复复终究还是会回到原点。 就像企图要回到最初那样。 空荡的平层静的可怕,墙针的滴答声里,孟苡桐思绪无声散开。 脑海里慢慢浮现出很多年前那一幕。 足够戏剧性,却从那时就牵连起他们过去的场景。 ...... 孟苡桐十五岁那年。 初三,叛逆期。 她不仅在那一年见到了孟敬俨身边的韩婧茹,还在她所谓“为她好”的教育下,进了高强度的补习班,说是孟家的接班人不能连学习都不行。 一定要她提高成绩。 孟苡桐叛逆,不听话,十有九次逃课,最终闹的孟敬俨没办法,给她请专门上门的老师。 孟苡桐挑刺说家里乌烟瘴气,学可以,但要出去学。 孟敬俨同意了。 但孟苡桐没想到孟敬俨请的老师就是当时复读了一年,成功以全省总分第一保送华颂大学的楚黎川。 那一年,楚黎川十九岁。 绩优已经闻名了整个华颂附中。 毕竟是学生,孟敬俨有过迟疑,但当时是韩婧茹说学生对学生,或许更能对症下药。 只是韩婧茹没说,楚黎川是她早就认识的,以前朋友的孩子,想着条件不好,能帮衬就帮衬点儿,劝孟敬俨还是选了楚黎川当家教老师。 但没想孟苡桐从见第一面开始就在谋划要怎么让他厌恶她,主动提出不干。 什么恶劣的途径她都想了,却没想自己会意外华颂附中外的巷子口看到那个还身穿校服,却已经被一群人殴在地上的楚黎川。 少年踉跄狼狈,清瘦的骨架硬撑着重拳。 如今的一切强大都还看不出来,当时有的只是隐忍,拼命地隐忍。 他被打的没有还手能力,拿起手机冲近报警帮他的还是孟苡桐。 她一下拉起手机里下载的警报声,警报声大到周围都惊觑,有人闻声过来,一下看到的竟是连自己都护不住的柔弱少女,愠怒挡在少年面前的模样。 少年校服上的铭牌够显眼:楚黎川。 孟苡桐不是没有意外,只是面对那些人的惧怕已经淹没了她的其余感觉。 她原以为这只是一场意外。 可后来才知道,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在楚黎川身上。 她怒其不抗,又义愤填膺,最后只换来楚黎川买好甜品,教她写作业的后续。 那时的孟苡桐没那么多心思,只觉得楚黎川这人好无聊,成天只会学习,连被人欺负的都只会吃哑巴亏。 但她不知道,是楚黎川从小支离破碎的那个家,让他从出身开始,就学会了一切隐忍。 楚黎川那时教她:“不是每件事都一定要争个是非输赢。” 可后来,宋弈洲教她:“该争输赢的时候,就一定要赢,因为这个社会就是优胜劣汰的。” 宋弈洲说,不要让你的输,变成别人欺负你的机会。 他还说,孟苡桐,你可以赢,为什么不能赢。 如果没有这一层信念,孟苡桐想,也许未来的现在,她拥有不了盛洛传媒。 但没有人会想,现在这么争锋相对的宋弈洲和楚黎川,曾经也会是朋友。 虽然孟、宋两家多年世交,但孟苡桐之前从没见过宋弈洲。 不是不想见,而是从前的宋弈洲心高气傲,从来不屑这类两家交流感情的聚会。 要说他是没规矩吧。 部队里训出来的,又怎么可能会没规矩? 只是有些相遇,总要到等到某个最好的时间点。 孟苡桐十六岁那年,遇到的宋弈洲。 还是因为楚黎川。 就因为楚黎川带出来的她,中考成绩对比之前模考,出人意料的提升。虽然当不了闵江附中的凤头,但也还是勉强当上了个小鸡尾。 以至于升了高中,孟苡桐照旧以为楚黎川会是她的家教。 但没想,楚黎川突然收到了国外一所大学的入学通知。 是韩婧茹帮他的。 想要他从此扬眉吐气的。 有背景的,无时不刻不是机会,但楚黎川不是。 韩婧茹劝他去上国外的那所大学,为了以后更好的发展。 所以终究还是走上了那条路。 孟苡桐也意外地见到了宋弈洲,在楚黎川给她的最后一次补习课上。 那是一间私人的学习室。 宋弈洲比孟苡桐早到了仅仅五分钟,她来,就已经能感觉到眼前男人的不悦。 暖春的天,他一件白色衬衫,微敞领口,衣衫服帖,袖边挽起几道搭在手臂上,线条流畅,他侧脸迎着光,神色很淡,疏冷利落。 一看就不是好惹的样子。 孟苡桐第一反应,是想撤。 但她还没反应,男人已经抬头,没什么温度地朝她扬了下眉,“孟苡桐?” “......”孟苡桐也不知道自己慌什么,手抓着校服边,走过去。 “是我。”她说的不冷不淡的,倒像是他逼她来上课的了。 宋弈洲淡嗤了声:“楚黎川的学生?” 孟苡桐也不知道他这噎人的腔调是故意的还是他平时就这样,她点了下头,“你还认识其他叫孟苡桐的?” 宋弈洲好像并不意外她会这么呛他,估计楚黎川介绍她的时候一字不落地给她描述全了。什么叛逆、嚣张、肆无忌惮的...... 但现在看来,孟苡桐怎么觉得眼前这人比她还叛逆,还嚣张,还肆无忌惮? 雾散待月归 第13节 没辙了,试卷都还压在这人手臂下面,她硬着头皮坐下,抓起一支笔,抽出试卷,做好听课的准备。 但好半天过去,身边这人怎么连点儿反应都没有? 要不是还能听到他散漫不均匀的呼吸声,孟苡桐都要怀疑这人是不是晒太阳晒太舒服了,都给晒睡着了,但很明显余光又能感受到了这人压迫人的眼光。 他平时也这种眼神的吗? 孟苡桐一抬眼,目光撞了过去。他瞳孔深,又漆黑,没表情的时候难免自带威慑。 孟苡桐一秒就心里犯了怵,皱眉,不太高兴地说:“你干嘛啊?” 宋弈洲盯着她,丝毫不受影响:“我脸上是有答案?” “什么?” “这么没含量的错题还要我一步一步教你?” “......” 孟苡桐就没见过这种臭脾气的家教,她火气一下涌上来,冷着脸说:“说我错题没含量,你成绩是有多好?” 楚黎川都是第一名保送了,这人难道还有楚黎川成绩好? 孟苡桐两个腮帮子都气鼓,光下就像个炸毛小野兔。 都说急了的兔子要咬人,估计就是她这样子戳了宋弈洲的笑点。 他勾了勾唇角:“问我成绩?难不成还想超过我?” “......” 一副自鸣得意的样儿,孟苡桐感受到了强烈的碾压感,楚黎川都没对她这么炫耀过。 “你少做梦了。”孟苡桐心硬嘴更硬,“吹牛吹多了,当心翻车。” 宋弈洲挑眉,眼神里似有若无的逗趣儿,孟苡桐看的心烦,干脆扭过头,心不在焉写起来。 后来,两个人的对话就发展成了—— “来,教你。” “不要。” “真不要?” “都说了不要!”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宋弈洲终于还是没忍住,轻笑出声。 是一种临界于少年与男人之间的傲气,轻狂又张扬,微妙地引导,他脚一勾,孟苡桐连人带椅就靠向了他。 连带着她微颤的呼吸。 整个人都被他温热的气息包裹。 还是第一次,她这么毫无预兆地屏息凝神。 明明是和之前楚黎川都差不多的距离。 可这一秒,看着他流利快速地在她试卷上用自动铅写下一步又一步推导过程,还有耳边他一句句在学习室刻意压低,放慢教她的话,孟苡桐都异乎寻常地心跳加快。 好像有什么生生烫进了血液。 一如这艳阳如季的暖春。 午后,是温柔春光在潋滟。 正明媚透过窗外枝叶的缝隙,斑驳撒进静谧的室内。 倏然,风起,吹落半数樱花花瓣。 掉落窗台,染了一室香。 春天、樱花和暗恋。 原来心跳加速的味道。 都是甜的。 作者有话说: 不定章掉落红包哈。 没留言,都还在看吗? 第8章 雾散 大概是连记忆都还清晰的画面。 那天之后,孟苡桐又机缘巧合见了宋弈洲那一面。 是在宋家的家宴上。 但那天,孟苡桐在宋弈洲身边看到了一个女孩儿,看着和他差不多大,还在上大学。 但已经成熟到穿起了细缦长裙。 骄矜窈窕,长发柔卷,举手投足的温柔,衬的她肌肤都细腻勾人。 孟苡桐都深觉漂亮。 唐瑾说,那是他们宋家的“干女儿”。 孟苡桐起先真的以为那是宋弈洲“干妹妹”,但谁知他们后来对呛的话,直接打破了长辈给他们设定的这层美好关系。 从吃饭开始,女孩儿就在盯着宋弈洲看,有目的性的。 餐厅灯很亮,但宋弈洲的眉眼很冷,空气温热,都没感染他分毫。没多久,耐心欠奉,他侧头,烦躁的眼神,“你到底要看多久?” 殊不知,对面的孟苡桐也是在看他。 失措感觉这话里是有一半在说她,孟苡桐晃了下视线,就听女孩儿冷笑的口吻:“当我在看你?你什么时候这么自作多情了?” “没有就有话直说。”宋弈洲神色冷淡。 女孩儿问他:“楚黎川人呢?” “我怎么知道?”宋弈洲敷衍回。 女孩儿追着他问:“你们今天白天不是还在一起?” 她理所当然的语气:“那你怎么不知道他在哪儿?” “我是他衣食父母?”宋弈洲本来耐心缺失,这下被逼问,当场冷下脸色,他的眉眼在光下更显锋利冷锐,说,“还是说,你花钱雇我当他保镖了,他走哪儿我还得跟哪儿?” “......”女孩儿被他气的够呛,“你就不能好好说话?那我不问你还能问谁!” 孟苡桐本以为自己能置身事外,谁想下一秒,宋弈洲的目光直接看过来,好几秒的停留,不知道他心里酝酿出了什么,说,“那不是还有个楚黎川学生?” “......”孟苡桐和女孩儿对视了一眼,很有默契地都陷入沉默。 女孩儿静思半天,这才把心思拨出少许放到孟苡桐身上,试探喊:“孟苡桐?” 孟苡桐点头。 女孩儿一秒转变了温和的情绪,淡笑:“很高兴认识你。” 孟苡桐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只是宋弈洲的那个眼神,不知为何,变得淡漠中复杂,虽和之前的大差不差,但还是让她心里发胀。 那一晚,他们都默认了这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都闭口不谈,之前的那次补习。 好像曾经那次只是一次无关紧要的遇见。 孟苡桐也是那晚才知道的,宋弈洲和楚黎川的关系。 一个国防军校,一个华颂大学,不相上下的优秀。其实从他们同为华颂附中的学生时,就是如此。 那时他们一个理综第一,一个文综第一。 宋弈洲是标准的理科生,理科一骑绝尘,文科却不拔尖。 楚黎川是各科都发展得很好,只是相较于理科,文科更出彩。 所以他当时选了文科,但依旧对理科有极大的兴趣。 他们是高三那年竞赛认识的。 最后是宋弈洲的成绩稳压他成为第一,但楚黎川还是靠着第二的名次成功拿到了后来海外那所大学的申请名额。 两人大相径庭的性格,学生时代并不明显,只因对彼此的欣赏,他们做过很好的朋友。 只是后来...... ...... 今晚的插曲发生的太多,思绪也随之消失在了光怪陆离的梦境。 除了累到之前进医院的那一次,孟苡桐很久没睡过这么沉的觉了。梦里,她看到了很多过去的画面,很多,那些沉淀又历久弥新的。 最终被扰耳的手机铃声吵醒。 睁眼看了眼时间。 已经早上八点。 孟苡桐有一秒的放空,她久违地一觉睡到了八点,随手划通接听键。 那头传来盛洛传媒公关部总监的声音,是有关柳洛嘉相关“绯闻”紧急处理的结果。一般来说,总监是很少会在这么大早上打孟苡桐私人电话的。 毕竟一,八点,不到上班时间,还是孟苡桐的私人时间; 二,这类公事一般会在公司统一开会时做出说明,绝不会直接由一个总监私下打电话来告知老板。 所以孟苡桐大概猜出了总监藏在背后的意思:“有什么事,直接说。” 总监略显为难地开口:“公司今早接到了一档网综负责人的电话,说是对孟总您这边很感兴趣,提议有空能不能两边见面聊一聊先,或许未来有合作的机会。” 雾散待月归 第14节 孟苡桐揉着太阳穴,脸色很淡,“我和一个网综负责人有什么好聊的。” 虽说孟苡桐经常会随艺人出现在各大的品牌秀场、酒会、年会晚宴,但那也纯粹为了艺人更好发展的有效社交,除此之外,她向来不过多露面。 现在一个网综负责热说对她感兴趣。 对她有什么好感兴趣的,孟苡桐直接开口回绝。 但总监那头支吾道:“孟总,有一件事恐怕得和您说。” “什么?”孟苡桐掀开被子下床,但莫名的,整个人有点儿晕。 她很少有这种眩晕感,一般是睡眠不足会有,但昨晚睡这么久,难道是着凉了? 孟苡桐没多想,摸了摸额头,温度正常,她就放心地踩着拖鞋往主卧换衣间的方向走。 电话里总监说:“这个负责人说他今早有收到一份文件,里面不仅有孟总您和一个男人的同框照,还有一组视频,说不出意外,是您大学时期——” 总监的话还没说完,孟苡桐拿衣服的手就僵在了半空,“我大学时期?” 总监忐忑地应了声,又说:“公关这边暂时是迂回态度,不知道孟总您这边......” 孟苡桐只问:“那个网综负责人姓什么?” “......韩。” “业内有姓韩叫得上名字的网综负责人?”孟苡桐冷笑。 总监似也意识到了什么,没说话。 孟苡桐说:“下午两点,公司,问他时间。” “明白。” - 下午两点,出现在盛洛传媒会议室的不仅有那个网综负责人,还有早就出现在公司的邵戚元和柳洛嘉。 负责人很意外今天同时见到了这三个,脸上有惊喜。 但孟苡桐并没想让他们多留,是邵戚元自说自话留下的,柳洛嘉身份敏感,暂时离开了会议室。 投屏上,负责人放出了一段视频,是打着华颂大学的水印,出自校内恋爱推理社的恋爱视频。 视频里,男主角不明身份,脸上打了码,唯独身上那件军衬英气利落;而女主角就是眼前一身商务西装,面无表情坐着的孟苡桐。 随着视频里两个主角的出现,会议室的气氛明显下沉了。 但孟苡桐只是盯着投屏,并没说一句话。 旁边的邵戚元是第一次看到这种视频,但很明显,不好预感已经浮上他表情。 他想暗示负责人可以了,能关了。 负责人却没什么眼力见儿地等着孟苡桐看完这段只有短短四十秒的视频。 “三个问题。”视频里,主持说。 q1:“彼此是恋人关系吗?” 男:是。 女:是。 q2:是谁先追的谁? 男:她。 女:他。 q3:对方是自己的绝对理想型吗? 男:不是。 女:不是。 然后砰的一声,只见女生踢开椅子,冷脸往外走。 提问人的最后一个问题噎在嗓子里,只见男人忍着笑,眉眼愉悦地笑问:“所以第四个问题是?” 提问人战战兢兢说:“对方是自己最喜欢的人吗?” 片刻安静,男人笑了笑,漫不经意问:“初恋,你说呢?” ...... “啪”的一声,镜头晃了下,视频就到这里结束。 当负责人满意地抬头,却撞上了孟苡桐毫无温度甚至带有极强审视的目光,攻击性的,能让他一下谈判情绪跌入谷底的。 很明显,他失策惹恼了她。 孟苡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淡淡的睥睨,“韩导这是什么意思?” 韩琮之前就总听说孟苡桐不好惹,不仅是圈子里,更是从韩婧茹那边,今天见到了,果真如此。 就冷眼相对的这短短几十秒,韩琮脑海里闪过很多种接下来发展的预测。他不熟悉孟苡桐,但就韩婧茹这层关系的芥蒂,他猜孟苡桐会夹带私心。 却没想,孟苡桐开口就是:“你自以为拿捏的这些东西,怎么拿到手的?” 够公事公办的态度。 饶是韩琮混到三十多岁,也算见过点儿世面,还是被眼前的孟苡桐轻描淡写的一句震慑到。 “这很重要?”他笑。 孟苡桐没有说话。 整个会议室都亮的通透,光线照的她轮廓线条都温和。 然而,就是这样的温和,将她浑身上下萦绕的气场都显得更加凌厉,好似早就习以为常,她画的精致的眉毛稍微一挑,就是温柔刀一般的锋利威慑。 “韩导难道不知道,这东西霍聿山敢给你,他就敢给你泼脏水?”她游刃有余恭维的话,让韩琮面色一变。 且不说他根本称不上韩导的称呼,这些照片和视频的来源是霍聿山,孟苡桐居然也知道。 韩琮终是马脚快露,“孟总这话说的,我知道您和霍聿山关系不好,又怎么可能干这种渔翁得利的事儿?” 孟苡桐勾唇:“韩导心里有数就好。” 韩琮还是心头一凛,孟苡桐的警告太明显,甚至,她说:“且不说我和霍聿山的私人恩怨,就这些照片的角度,一看就是这附近商场的摄像头所拍,这两天,孟氏旗下的监控我都安排人做好了规整处理,韩导是从什么渠道拿到的呢?” 韩琮呼吸微滞。 孟苡桐笑笑,又说:“再说,这些视频,早在五年前我就让人买断了,韩导要真是从正规渠道拿到底盘的,我怎么不知道?” “那唯一的可能,是什么呢?” 韩琮瞳孔都微微放大了。 会议室这一秒静的可怕。 邵戚元都没有插嘴,眼睁睁看着孟苡桐鲜少这么以柔克刚的样儿。 她是脾气不好,但从来都是分情况,分人。 就韩琮这种最爱从中得利的小人,孟苡桐并不打算在他身上多浪费时间。 她指了指桌上的照片,还有投屏上的定格画面,眉目柔和,像是碎了光色的含笑,落到嘴边的话却越来越冷:“韩导,这年头,最好还是少干点儿要吃官司的事情,这处人情呢,也别吃力不讨好,最后害人害己。你说,我说的对吗?” 不是质问,却甚似质问。 韩琮脸色发白地抬眼,只见孟苡桐淡淡微笑:“霍聿山的苦,还轮不到你来替他受。” “这件事,你如果愿意到此为止,那我不会闹得你太难堪,但你要是非和霍聿山一起得寸进尺,就别怪我了。”孟苡桐极淡嗓音,说。 “好自为之。” - 一路目光送韩琮离开,邵戚元没忍住,拍手感叹:“孟总,您是真的不给韩婧茹面子啊,她堂弟你都能这种态度。” 孟苡桐收起桌上的照片,关掉投屏,拿下u盘,转身,“霍聿山这人手段脏,你真当韩琮也和他一样?” “什么意思?”邵戚元没懂。 孟苡桐说:“就算韩琮和韩婧茹的关系再恶劣,都是有家风的韩家养出来的人,被利用的成分居多,我是从来没喜欢过韩婧茹这个后妈的身份,但不代表我就真要颠倒黑白送他去吃官司。” “所以,霍聿山那边你真的准备动手了?”邵戚元略有预感地问。 孟苡桐轻笑:“你真以为闹到这步了,还需要我动手?” 邵戚元:“?” 也是在柳洛嘉准备开门进来的一刹那,她听到里面的孟苡桐淡声道:“且不说这些视频他找到也对我没威胁的事情,就他这些年和方荟雅面和心不和的相处,他私底下挪用了她多少钱,这不都是圈内都看得出来的吗?方荟雅早看他不爽了,昨晚的饭局,就是直接让他们之间最后的夫妻情面都耗尽,那方荟雅查完账目之后亲手收拾他,迟早的事,根本不需要我这里出手。” 邵戚元都听懵了,半晌,笑道:“合着孟总您这才是真正的渔翁得利啊。” 孟苡桐刚挑眉想笑,没想鼻子突然一痒,没忍住,喷嚏就打出来了。 柳洛嘉走近,无奈:“你还渔翁得利呢,我看你这是受冻感冒了。” 孟苡桐回想从早上开始就不太对劲的状态。 柳洛嘉手贴了贴她额头,皱眉,“额头都烫了,没感觉到吗?” “......”孟苡桐是有点儿头晕,不过还好,“我没事。” “你再说一句没事,我就给宋队打电话。”柳洛嘉状似威胁她。 孟苡桐却真的不说话了,瞳孔清浅。 可明明柳洛嘉连宋弈洲的电话都没有。 她却还是安静了。 邵戚元刚想在旁边嚷嚷怎么就说宋队呢,他这儿还押了楚黎川呢,但一转念,脑海闪现过刚才视频的画面,还有男人运筹帷幄说的那句“初恋,你说呢”,他到嘴边的“学长”还是咽了回去。 他想,今天的时机,可能不对。 - 孟苡桐的发烧不仅源于受寒,还源于她前一段时间非常不稳的作息,日均都不满六小时,这样的恶性循环,生病都有源可究了。 这一烧就连烧了两天,虽然高烧温度降了,但第二天开始,低烧还是断断续续。 柳洛嘉电影首映礼当天,孟苡桐下午的体温都还是三十七度四,难退。 雾散待月归 第15节 柳洛嘉想让她去医院,但孟苡桐这人最讨厌去医院,从小到大就讨厌消毒水的味道。 柳洛嘉想提醒她一会儿宋队就到了,但看着孟苡桐难受的保暖的卫衣帽子都耷拉在脑袋上,一副没精打采什么都不想听的样子,她那些话又都说不出来了。 算了,死马当活马医吧,就看他俩造化。 柳洛嘉心里这么想,手上还是拆了个退烧贴,往孟苡桐额头上一贴,叮嘱道:“不许摘。” “知道了。”孟苡桐轻声说。 她让助理送她去外面的贵宾席。 虽然孟苡桐知道宋弈洲会来,也知道他这两天都在部队忙着后面演练考核的事,他们隔了两天马上要见面,但她还是没精神去顾虑太多仪容仪表。 人刚坐进座位,就无力地陷了进入。 宽大的卫衣版型把她整个人都衬的分外瘦小。 她闭上眼睛,脑袋发沉,耳边除了自己沉重的呼吸,仿佛再听不到其他任何。 整个影厅都调成了暗光的状态,为了营造氛围。 但宋弈洲还是在进来的第一时间,就一眼就看到了最前排的孟苡桐。 熟悉到,几乎是那个背影的感觉。 他就能认准是她。 明明都有一六九的身高,这会儿却蜷缩的像个小孩儿。 他走近,她闭着眼,脑袋微微歪着,面色发白,像是睡着。快分不出是她本身肌肤的白,还是生病透出的白。 孟苡桐今天化了淡妆,但这层淡妆,几乎接近素颜。 她的素颜本就是清丽的。 宋弈洲无声在她身边坐下。 下一秒,整个影厅就直接熄灭了灯光。 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什么感知都越加放大。 直到电影开场,声音伊始,她头晕目眩的难受,却依旧感受到了身边温热浓烈的声息,铺天盖地,将她包裹。 眼皮重的睁不开,她只觉肩膀好像被人勾了一下。 而后,身体不受控制地倾斜。 她的头稳稳地靠上了他肩膀。 作者有话说: 小苡桐:干......妹妹? 宋弈洲:你觉得可能? 小苡桐:嘻嘻。 宋弈洲:? 第9章 雾散 这一幕,违和又美好。 楚黎川推门的刹那就入目。 柳洛嘉闻声从后台赶来,抬眼刚想给姗姗来迟的对手戏男主演比划座位的方向,却没想直接看到了孟苡桐闭眼靠在宋弈洲肩膀上睡着的画面。 而十几级台阶隔开的侧廊,站的是从来没在这种场合出现过的楚黎川。 楚黎川今天穿了还是照常的白衬西裤,适合平时没差的清冷矜漠,但这件白衬很特殊,是孟苡桐送他的。 孟苡桐去年去意大利看utco这个品牌的春季走秀,在秀场和utco的全球创意总监jauslin再逢,两人自孟苡桐大三出国学设计之后,一直因同师门下的关系而交好。 而创办盛洛传媒只是孟苡桐的一项事业,她到此都为之热忱的是,独立品牌服装设计。 jauslin很赏识她,也说要送她一份礼物作为再相见的纪念。 utco这个品牌是知名男士高定品牌,自然,孟苡桐最先收到的是jauslin亲手设计的那件白色男士衬衫,上面很少有地绣上了孟苡桐很喜欢的彩蝶。 孟苡桐哭笑不得,看着彩蝶说:“你送我一件男士衬衫,上面居然还有一只彩蝶。” “蝴蝶是utco这个品牌的标志。”jauslin说,“在男性化的定制里,融入独特的元素,这是这个品牌最好的概念。” 只是utco品牌概念的蝶是灰色枯蝶。 而送给孟苡桐的那件,蝴蝶被jauslin另外赋予了颜色。 是最映衬孟苡桐鲜明性格的彩色。 jauslin当然不会送她不穿的,他说:“衬衫只是这次大秀的压轴品,送你的礼物是另外一件。” 随即,他拿出一个礼盒。礼盒里面安静放着同为彩蝶装饰的一枚胸针。 jauslin很认真地看着她说:“这是用你曾经教过我的,琉璃烧制技艺,中国的特殊文化,我很喜欢,这次,我特意请人为你烧制了这一枚琉璃胸针。” 孟苡桐意外他会准备这个,殊不知,这份礼物自他听说孟苡桐会来,就提早准备了。 艺术总是彼此欣赏的。 琉璃胸针全身都通透耀眼,表面弓起的弧度下,更是静静躺着的是一只同样用琉璃烧出的彩蝶,工艺精美到惊叹。 孟苡桐讶异抬眼,撞上jauslin深蓝色的瞳孔,还有他瞳孔里的笑。 他说:“我很庆幸,你会喜欢这个礼物。” “当然。”孟苡桐很感动,“这枚胸针,独一无二,我很喜欢,谢谢。” “那就一并收下这件衬衫吧,”jauslin笑说,“送给对你来说特别的人。” “可是jauslin,你知道的,我并没有可以送出这份礼物的恋人。”孟苡桐无奈说。 jauslin看着她的眼睛,淡淡说:“virginia,对你特别的,不一定要是与你热恋的那个人。” 孟苡桐眼底转瞬即逝疑惑。 jauslin的话也同时揭开她心底的迷雾:“感谢,感恩,也未尝不可。” 去年那段时间,整个盛洛传媒正好在经历上市之后的第一次洗牌,有人挖出盛洛传媒或许资金走向并不干净,还说孟苡桐嘴上打着为柳洛嘉创立这家公司,实则十九岁的时候就已经启动了创立。 一个毫无助援的大学生能撑起这家公司,所有人都对此议论纷纷,脏水一分没少泼,盛洛传媒的股价前所未有地经历了大跳水。 那时候的孟苡桐根本没时间去思考全网的非议对她带来的心理伤害,她只是一心焦急要最快速度处理好这每一桩事。 可终究,寡是难敌众的,楚黎川毫无预兆地在背后撑了她一把,帮她艰难渡过了难关。 这是孟苡桐根本没想到的。 短短三天,楚黎川帮她一起解决了。 事后,孟苡桐说要用分股来报答他,楚黎川知道,她从小就是这种性格,最怕欠人人情,受恩就一定要还,做什么都重情重义。 但分股这件事涉及到孟苡桐自身利益的稀释,楚黎川没同意,也就有了后来孟苡桐从意大利回来,送了那件白色衬衫的事。 他知道她喜欢彩蝶。 他欣然接受了这件衬衫。 尽管他从一开始就知道,那是jauslin送给孟苡桐,要她送给感恩的人的衬衫。 这些年,他和同她交好的人都熟悉。 jauslin自然不例外。 就算jauslin给他打探的话术,是很可惜,virginia依旧只是将你视为一个她感恩的人。 楚黎川也微笑接受了。 他说:“没关系,我们未来还有足够长的时间。” ...... 足够长的时间,该是多少漫长又浪漫的注解。 这一秒,却全都败在了楚黎川抬眼的那一寸目光里。 他瞳孔净澈,人海里找孟苡桐不由自主地带上温度,不动声色地寻找,意外撞上了她靠在宋弈洲肩膀的一幕。 一时间,气氛僵持。 电影还在按部就班放映。 影厅时不时传来旁人的笑声,楚黎川却只是习惯性地在后排找了个空位,坐下,安静地看着荧幕里柳洛嘉和男主角的你侬我侬。 好似他早就习惯如此。 他察觉到了柳洛嘉站在前排朝他投来的目光,淡笑了一下,继续看电影。 柳洛嘉很快在前排坐下。 经历过刚才,她观影的心思算是没了,只是还关心旁边已经烧糊涂了的孟苡桐。 宋弈洲显然是没想到孟苡桐烧到这么糊涂了还会出现在这儿。 他有耐心,但也分人分事,柳洛嘉一坐下来,宋弈洲就问话就压低而来:“怎么回事?” 说的就是孟苡桐发烧。 知道她难受,他的嗓音还刻意压的极低,只和柳洛嘉对话,不吵她,也不吵其他人观影。 柳洛嘉意外在宋弈洲眼底看到了不悦的情绪。 只不过好似除了这一抹不悦之外,他没其他一丝一毫更多的情绪。要说他怒形于色,有,但也到此为止。 宋弈洲现在是擅长克制自己情绪的人。 柳洛嘉终究没在他眼里找到紧张,她说:“应该是累出来的,她这两年一直很忙,抵抗力也不算好,只要连轴转就会出现这种情况,不过刚才已经喂她吃过药了。” “连轴转?”宋弈洲嗓音沉了几分,只停留在这个词上。 柳洛嘉心头一凉,点头说:“这周之前她长达三个月都是一天十几个小时的连轴转,盛洛旗下的艺人有好多个正在准备转型,公司需要给他们铺路,苡桐向来在这方面控的严,基本相关重点的开拓,她全都亲自去谈。” 不是不放心公司的下属,只是有些事,就要她自己去做。 雾散待月归 第16节 老板不能当到最后,变成甩手掌柜,所以孟苡桐一直都很负责,不委屈自己手下艺人分毫。就看柳洛嘉这次,就是典型的例子。 宋弈洲部队里待惯了,又怎么了解娱乐圈的这些事情。 只是他捕捉到了重点—— 孟苡桐现在身体不舒服。 但发烧已经吃过药了。 他看了眼时间,电影刚过去十五分钟,这一部起码要一个半小时,今天来就是给柳洛嘉面子的,这个面子就算柳洛嘉不要了,孟苡桐也不太可能先走。 退烧药的药效在发作,孟苡桐是想睁眼的,但脑子实在沉的不行,她意识都快被压垮。 宋弈洲见她重新换了个姿势,仍然不舒服的表情,这次直接抬手,把她额头上不粘掉下来的退烧贴重新给她贴回去。 冰凉一下触及泛烫的肌肤,孟苡桐不安分地躲了下。 但当场就被宋弈洲抓了回去。 为了以防她要拿掉那个膈的难受退烧贴,宋弈洲抬手,抬起两个座位之间的扶手,手臂绕过一圈压住她肩膀,温热的掌心按住了她额头。 理所当然又熟稔的,难免连旁边的柳洛嘉都愣了一下。 她都没想到宋弈洲会做这种亲密动作。 关键这会儿还有媒体在三排以后。 旁边察觉到这边动静的邵戚元看过来,眨眼,随即眼睛睁大,难以置信,唇语:这是什么情况?! 柳洛嘉哪里知道。 她只知道接下来不到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她都很艰难地一边关注着身边,一边看屏幕上的电影,搞得她索性是两边都细心不了了。 孟苡桐这一觉睡得很沉。 明明是电影结束各路负责人都上台讲话的,她却睡到完全没感知了,只能察觉到隐约的,自己好像变了位置,也不知道变去了哪里。 首映礼散场,请来的一些观众离席,但剧组团队和盛洛传媒两边,包括邵戚元代楚黎川出席的投资公司那边,都被记者围住了。 大家有些深入的话题需要聊一聊,柳洛嘉等会儿也要加入。 她来不及顾孟苡桐,却还是下意识往后排看了眼,楚黎川刚才坐的那个位置,现在空空无人。 她想楚黎川是走了,不及心中那声叹息,就和宋弈洲说:“宋队,实在抱歉了,苡桐这边......” 其实柳洛嘉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请他照顾的话,毕竟现在是趁孟苡桐不清醒,要是她清醒了,不得气到直接灭了她? 柳洛嘉想想,还是不妥地停下了。 宋弈洲听懂了她的意思,淡声:“我送她回去。” 宋弈洲态度这么好,根本没有孟苡桐描述的那样难搞臭脾气。 柳洛嘉悬着的心松了下来,她淡笑,很讲礼貌的:“谢谢宋队,麻烦了。” “不会。”宋弈洲没多留。 他是知道孟苡桐的家在哪儿,但在此之前,他抱着孟苡桐直达电梯到地下停车场,刚把她放到副驾,扣好安全带,还是敏锐察觉到了自己身后某个方向,某一辆已经启动的车。 那辆车的车型并不引人注目,够低调。 但车的品牌和牌照无一不彰显身份,谈生意的,标志着阶段性的,不容忽视的身价。 就算楚黎川不是这种爱标榜身份的人,在这个圈子里待久了,耳濡目染,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每一步都走的这么战兢而敏感。 宋弈洲毫无遮挡,直白看来的目光,有审视,但更多只是淡色。 他今天并没和他多谈的心思,好似也不意外他怎么也出现在了这儿。 只是在一秒的停留之后,宋弈洲收回目光,往驾驶位方向走。 上了车,没有迟疑,很快启动车离开。 作者有话说: 本来后面还有一段剧情的,但这本,我前面每章剧情都没控制字数,导致我这一章必须得控制一下。 就这一章,明天照旧多少剧情多少字更新。 ps:真的甜文。 第10章 雾散 殊不知,今晚出现在孟苡桐身边的宋弈洲已经成了当下采访的谜点。 记者总爱对自己不曾涉猎过的八卦,抱以百分之两百的好奇。原定的采访问题是柳洛嘉和这次男主角许弋现实向的绯闻关系,是否会因这次二搭合作而更火热增进。 毕竟扛起他们“洛弋缤纷”cp大旗的cp粉远比实际两家的唯粉都多。 自他们第一部都市破镜重圆题材的虐剧稳拿s+级剧桂冠,原先的一线ip也因为有他们的合作全线高热进击超一线。 柳洛嘉和许弋在那次互利共赢的合作下双吃爆火红利。 本以为可以当成好友至交,没想八卦记者偏要拿他们博噱头,屡次在他们楼下密集蹲点,更有恶劣私生不停拿“疑似曝光恋情”的名头打配合,闹得他们两边鸡犬不宁。 柳洛嘉当时是觉得这么下去不行了,得避嫌。 她才会这么干脆直接接了部国外拍摄的电影,一陪孟苡桐,二也成功避免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正因行得端坐得正,柳洛嘉毫不心虚,那阵风波过后,导演再次诚邀他们两人二搭合作,她和许弋两边都因欣赏对方的专业能力而坦然应下。 这才有了这次这一场绮丽谲幻的古风大制作爆款电影。 但主持人笑意相迎,很明显得了记者那边的意图,又要先问他们八卦。 好几次周旋,柳洛嘉和许弋都兜圈避开,主持人和记者败兴。 最后采访结束,摄像机关掉,终于聊起柳洛嘉感谢之辞里提到的盛洛传媒,采访的主持人退后,后面一直没参与对话的记者不知想到什么,灵光一闪,像是又来兴致,问:“我刚刚有看到孟总,她今天好像不太舒服,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柳洛嘉摘话筒的动作顿了下。 旁边是一无所知的许弋,记者还当着面说:“洛嘉姐,有些话其实不瞒你说,我们做记者的,要的是有冲击性的内容。虽说你和许弋坐在一起就够博眼球,但采访这个东西,向来讲究内容,讲究求真务实。你说那些观众爱看的你们什么都没透露给我,那我回去对着电脑怎么写?总不至于乱编吧,你说是不是?” 柳洛嘉今天浓妆妩媚的,抬眼,细挑的狐狸眼都魅感,少有,攻击性。 她抬眸淡淡看了记者一眼,就看穿他那点儿小心思,“想说什么?” 没了平时的柔和,多少也是在娱乐圈混的演员,柳洛嘉气场倏然而起。 记者吸了口气,说:“就是刚刚孟总身边的那个男人,不知道方不方便透露。” “不方便。”柳洛嘉直截了当。 记者讪讪一笑,没停:“之前就有听说孟总好事将近的传闻,我们还以为就是楚黎川,楚总,没想到今天一见,是——” 话还没说完,柳洛嘉冷淡锋芒的目光就看了过来。 记者呼吸一滞,他从没见过柳洛嘉这种警告的表情。 柳洛嘉虽然长的一副冷淡美人的样儿,但在圈子里一直是出了名的温和脾气。就算当年被黑粉当众泼一身油漆,咬牙自己淌过网上的腥风血雨,她也对所有人报以和善良德。 今天却像是被踩了底处。 记者刚想开口,柳洛嘉说:“邬良,前几天偷拍苡桐的人里,还有你一个吧。” 眼前这个叫邬良的记者神色一顿,局促的躲闪流露。 柳洛嘉给了旁边助理一个眼神,许弋自知不该听,随同团队的人出去,采访室内,很快只剩下柳洛嘉和邬良两个人。 柳洛嘉不矮,一七二的身高,踩双高跟鞋直逼一八零。 邬良和她同高。 她平视他眼睛,淡道:“你真以为傍上霍聿山那棵大树,就衣食无忧了?当初你偷拍完我,把那卷东西卖给霍聿山的时候,我记得我就警告过你了,对不对?” 邬良呼吸,手脚,一并发凉。 柳洛嘉朝他走近,身上几乎压制性的花茶麝香,冲击他感官。 她妖娆又艳丽,像冰冷里一丝一丝剥离开的耀眼明珠,孟苡桐一手捧出来的,柳洛嘉冷笑睨他,低声说:“你把我送到霍聿山艳照里的事儿,我没找你算账;你和我私生勾结害许弋差点儿出车祸的事儿,我也没找你算账;你收我对家三千万,用许弋生母去世故意编排是我自私断送了许弋见生母最后一面的事儿,我还是没找你算账。” “邬良,事不过三,你怎么还有胆子敢问我苡桐的私事?” 柳洛嘉越压越低的嗓音,逼近威胁,她极冷道:“你也配。” - 孟苡桐完全不知道,她努力遮挡不让柳洛嘉知道的一切,柳洛嘉其实都知道。 她知道她本该承受的汹涌波涛,是孟苡桐在替她扛。孟苡桐替她拦下了太多来自外界恶意,却没拦住圈内对她的那些针对。 爆火的背后就是无尽攻击。 孟苡桐让她别看网上那些评论,说都是没什么营养,但她没想到孟苡桐不仅被牵扯,去年还因为他人恶意而陷入了盛洛传媒都股市大跌的困境。 所以她不可能再放任这种无良媒体的再次伤害。 等到再出去,邬良及他背后的那家公司都收到了来自柳洛嘉本人的控告。 诽谤。 名誉侵权。 诉讼追责程序全线启动。 - 另一边,孟苡桐完全不知道柳洛嘉发生的这些事。人自打坐上宋弈洲的车,就开始不老实。她向来不爱坐副驾,之前是因为公司的车前排位置都不大,后排更舒服。 但现在,可能就是因为车前排太阳刺眼,挡光板都遮不掉所有,太晒皮肤,孟苡桐换了好几个姿势,都还是皱着眉头。 路口停下,红灯间隙,宋弈洲直接从后座捞了件军装外套,盖在了孟苡桐身上。 衣衫上有淡淡的皂香,贴身而舒适。 孟苡桐算是安定点儿了,但没多久,她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宋弈洲没有看人隐私的爱好,只是随手替她连手机到包都从座位边上抽走,以防震动吵到人。但没多久,孟苡桐的手机没声儿了,他自己的倒是响了。 一看,是唐瑾来电。 雾散待月归 第17节 唐瑾一般很少直接给他打电话,要联系他,基本宋昱铭会给他电话。她只偶尔会发发他信息,这次电话过来,可能是急事儿。 宋弈洲没耽搁,接起电话。 没想那头传来的是韩婧茹的声音。 宋弈洲规矩地喊了声:“韩姨。” 韩婧茹应声:“弈洲啊,那个......苡桐在你身边吗?” 这话说的略有迟疑,宋弈洲看了眼身边的人,很轻地应了声。 电话那头传来韩婧茹如释重负的声息。 宋弈洲神色很淡,“怎么了?” 韩婧茹说:“刚刚看到新闻,说是盛洛传媒控告了一家八卦社,听说那家前两天还拍过苡桐,我不放心,打电话过来问问。” 宋弈洲没说话,很显然在思考。 韩婧茹对孟苡桐的关心,什么时候都到来打他电话的地步了? 就他所知,她们的关系一直都维持在表面,以前孟苡桐小的时候还会配合配合,自从她高二那年,某次哭着来军校来找他,宋弈洲才知道孟苡桐藏在骄矜之下的,太多难以言喻的委屈。 宋弈洲记得很清晰,那天的孟苡桐穿的还是华颂附中的蓝白校衬,细软的领结挂在衣襟,校衬外边只有一件很薄的灰色校服外套。 那还是秋季的校服。 被孟苡桐失误订大了一个尺码。 她人太瘦,这件外套穿在她身上,简直宽大的松垮,根本挡不住风。 初冬的天,因为写不出访客登记的原因,孟苡桐只能通过传达室给军校里的宋弈洲打电话后,一个人站在军校外面。 宋弈洲赶出来时,看到的是蜷缩着蹲在不远处路边,冻的整个人都瑟瑟发抖的孟苡桐。 他很少会动情绪,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秒看到这样的孟苡桐,心脏被牵扯。 宋弈洲沉下脸色就往她那边走去。 靠近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 孟苡桐抬头,模糊视线里看到了居高临下的宋弈洲。 她没去找离她更近的楚黎川,反倒来军校找了只要一见面就会和她闹矛盾的宋弈洲。如果要问原因,或许她自己都说不清,可就是想见他了。 孟苡桐看到宋弈洲的第一秒,眼眶红了。 宋弈洲把手里拿的羽绒外套披在她身上,就因为刚才电话,传达室的人和他说,小姑娘穿太少了,估计都冻着了。 他以为她是和之前一样,只要漂亮冬天还穿裙,没想会是这样。 宋弈洲脸色不好看,沉声问她:“为什么又不好好穿衣服?” 开口就是教训,也以为孟苡桐依旧会收敛好情绪,照常和他嬉皮笑脸,却没想太多秒过去,她都默然垂着脑袋。 像是委屈势必要在沉默中蓄势,直到爆发。 她突然抬头,原先清澈的瞳孔,此刻浓浓地蒙着雾气。 只有那一句—— “宋弈洲,”极强的哽咽,她崩溃说,“我没有家了。” ...... ——宋弈洲,我没有家了。 那句话的语气,至今时隔七年,宋弈洲依旧记忆清晰。 他忘不了孟苡桐说那句话时的模样,更忘不了,明明她背后该是整个孟家的,怎么会走到“没有家”的那一步。 原因只有那一个。 不由自主,听着现在电话那头韩婧茹还虚于表面的“关心”,宋弈洲不耐地皱起眉,压低嗓音,开口便说:“韩姨,如果是关联的公事,不如改天抽时间另说。” 摆明了现在不该说了。 话到这一步,韩婧茹也不好再多提,只连声应:“好好好。” 又不忘顺嘴加一句:“其实还是韩琮给我打的电话,说是——” 话到一半,很明显察觉到电话那头宋弈洲沉寂到几乎被不耐淹没的生冷气氛,韩婧茹停住,沉默片刻,说:“那行,今天周末,就让苡桐好好休息。” “弈洲,那我们下次有机会见。” “好。”宋弈洲说完道别语,直接挂断。 车内一时过分安静。 宋弈洲偏头去看了眼完全没被影响熟睡着的孟苡桐,心里绷紧的那根弦像是松了松,他伸手,替她拢好盖着的外套。 绿灯跳亮。 车重新启动,朝着孟苡桐家在的小区开去。 - 孟苡桐一直睡到很晚才醒。 醒来,周围漆黑一片,她头晕地撑了下快要逼近的床沿,坐起身,就着模糊的视线环视了圈四周,才后知后觉这是她的房间。 警觉自己怎么会在这儿,不该在首映礼现场吗? 孟苡桐吓的赶紧下床,连拖鞋都没踩稳就赶忙往外走。 开门,门外同样黑暗一片。 不知为何,心里的那个猜测没被印证,孟苡桐心里还是有一瞬的下沉。 她注意到了平层长廊尽头拐角处隐约亮着的微光。 家的构造是l型,主卧、次卧、书房和健身室都在一排,而l字型的转角,延伸出去的是厨房、客厅还有门关。 孟苡桐顿了几秒,不确定地往微光的方向走。 漆黑的环境,那暖黄的灯光是唯一的明亮,照透她冰凉的心脏。 这个家,除了她,没人知道那个密码。 就连柳洛嘉都不知道的,孟苡桐在廊尽转角处只看到了客厅里亮着的壁灯,而后就是不远处茶几上随意摆放的碟片,和电视机上放映到一半的画面。 就是和韩琮见面,收回来的那份视频。 然而,孟苡桐播放的,是她买下的完整版。 画面定格,少女紧紧拉着男人的手,嬉笑在镜头下坐下那一幕。 和她离家之前去首映礼定格的时间点,没有分毫的差别。 难道刚才的所有预想都是假的...... 孟苡桐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一秒心情的怪异,复杂,她走近到茶几前,弯腰拿起遥控板,轻按了下。 电视上的画面就这么开始播放—— 镜头里,身穿白衬粉裙,绑着高马尾的少女,兴奋地把白衬黑裤的男人拉进来,男人脸上有明显的不耐,但还是依了她的意思,就这么毫无遮掩地坐在镜头前。 不进画面的主持人说:“这里是华颂大学爱情推理社,联校情侣采访第一期。” 此时镜头拉近,对准孟苡桐时,她说:“孟苡桐,自愿加入。” 下一秒,对准宋弈洲,孟苡桐挽住他手,笑眯眯介绍:“宋弈洲,被迫加入。” 见宋弈洲还是一副威胁人的冷脸,孟苡桐朝他拱了拱,小声:“哥哥,笑一下啦。” 宋弈洲顿了几秒,朝她挑了下眉。 孟苡桐就得了便宜还卖乖地哄他:“好啦好啦,就这一期,我保证。” 宋弈洲是不信,但还是很轻地勾了下唇角。 之后的全程,宋弈洲不冷不淡,孟苡桐都像个小太阳一样,围绕着他。 ...... 视频短短二十分钟。 孟苡桐几乎都忘了时间,是最后一秒她和宋弈洲相视而笑的画面落定,她才恍神地回归到了这个现实又变死寂的家里。 她以为她早就习惯一个人。 可身后的细微动静还是惹起了她注意。 孟苡桐警觉地转身,余光就最先扫到了安静靠在阳台门边的宋弈洲。 今晚夜色很亮,没有云雾,皎洁的全撒在他肩膀上。 他像是逆光而来,浑身都透着凛冽的气息,衬领微敞,风将他身线都勾勒,清风霁月,走到她面前。 孟苡桐几乎以为这是自己的错觉。 她落在身边的手慢慢地蜷缩,指尖掐入掌心,痛感分明。 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孟苡桐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唇却干涩地一句连贯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有:“你怎么——” “我怎么在这儿?”宋弈洲鲜少这么平静看她,“想问这个?” 然而,越平静,越洞穿。 孟苡桐心眼在酸涩和胀痛中徘徊。 她怕被他看透更多。 刚想做出反应,却见宋弈洲直接上前一步,温热到无以复加的气息浓浓裹住她,裹住暧昧,两人咫尺之近,无声的,不由分说的强势,他手掌碰上了她脸颊。 掌心温热,感知体温。 三十七度临界。 没有任何的动作,却捧着脸颊,亲密到极点。 孟苡桐几乎可以听到自己失律的心跳声。 而他说:“孟苡桐——” 雾散待月归 第18节 他低沉的嗓音压住的是缱绻的隐忍,半晌,微哑开口: “不是说早就把我忘了吗?” 作者有话说: 这本不知道为什么,每章进度的字数我都控制不住。 算了,那就放飞吧,能写多少写多少。 这本我很喜欢每个人处事的方式。 有自己的风格,不随波逐流,独守自己底线。 ps:娱乐圈的所有内容编的,别ky。 第11章 雾散 可她真的忘了吗? 眼前男人的模样,熟悉到,足以逼她想起过去的一切。这一刻的孟苡桐,却没有反驳的力气。 她很累,脑海却还是响起自己说的那句—— “早忘了,你真当我纯情种了?” ...... 是两年前,她拿到毕业证书那一晚,邵戚元随口八卦问她的:“新欢、旧爱,现在选哪个?” 那时的他们,都醉了,只是不到酩酊大醉的地步,孟苡桐还有记忆。 当时都过了微醺。 孟苡桐轻晃酒杯,笑说:“我一个都不选,怎么样?” 邵戚元问她:“你这是还没忘了他?” 他说的他,就是到此为止,唯独对孟苡桐产生极大影响的那个男人,宋弈洲。 只是当时,邵戚元还不知道宋弈洲的名字和具体长相,也不了解他这个人。只是纯粹地因为他让孟苡桐因无疾而终而受伤,深感不爽。 自然话里加了私心,他又问一遍:“你该不会真的没忘?” 孟苡桐被他追问的烦,说:“早忘了,你真当我是纯情种了?” 邵戚元笑:“要是不出意外,你下一句要炸我的话估计都准备好了。” “什么?”孟苡桐狐疑看他。 邵戚元敛下神色,自若道:“人未必真的非得拘泥于情爱,女人之极,悦己之欢,又有什么不好?” 他知道孟苡桐的确做到了悦己之欢,投资自己为重。 但感情这种事儿,他看的比她透。 而他够清楚,她现在的云淡风轻,还有那无所谓的态度,只是为了以假乱真。她要用油盐不进的假象掩盖住自己伤痕累累的那颗心,让所有人都再找不到能攻击她的软肋。 这是从商必经之路,邵戚元早在身边太多人身上看过。 但他所认识的孟苡桐,不该是这样的。 她该是热情四溢,温暖如初的。 而不是现在这样的清冷如霜,浑身带刺。 邵戚元认真问她:“悦己这件事,本身和情爱难道会起冲突吗?” 孟苡桐愣住。 邵戚元说:“你所谓的悦己,的确是爱自己,但你爱自己的实质,永远都架设在了你爱自己,也还要不停对外消耗情感价值的基础上。无论是洛嘉,还是我,还是学长,你对身边的人,都能无条件地源源不断输出,不求回报。但你对自己呢?就因为不想拘泥于情爱,你可以狠心到抗拒所有外力,全靠自己达到某种平衡的悦己?你告诉我,这不是慢性伤害自己的内耗,是什么?” 孟苡桐被他说的哑口无言。 “就算是付出型人格的悦己之欢,”邵戚元说,“也不是你这样的。” 邵戚元虽然成天一副纨绔子弟,混吃等死的样子,但这个弱肉强食,受限分明的社会里,他比同龄甚至比他年长的太多人都要清醒。 他混沌度日,只是因为他没办法清醒。在那个鱼龙混杂的邵家里,他一直很清楚自己的定位,他就是个私生子。 是一个不配有实权、地位的私生子。 他和独女身份锦衣玉食长大的孟苡桐,就算家道中落也享受过豪华温情的柳洛嘉都不一样。 邵戚元从小经历过太多狂风暴雨,那些无一不在告诉他—— 不公是命运赐予不幸者的“嘉奖”信条。 他们这些不幸者,生来就在面对命定的失意偏颇。 他永远都不可能和在邵家连出生都手持金汤匙,名正言顺的孩子相提并论。 只有敛锋去芒,做好那个大家心目里的颓败二世祖,他才能好好地活着。 所以那晚的真心话到最后。 邵戚元只和孟苡桐说:“我不是个于你而言的好例子。像我这样只认视情、钱为对等的女人的人,为情不专是在作恶。恶让我这辈子都很有可能遇不到那个真正会爱我的那个人,但苡桐——” 他喊她的名字,“我们不一样。” “认一个就长久,对你来说,未必真的是奢侈。” ...... 场景久久浮现在脑海不去,孟苡桐怔松之际,瞳孔里映照出眼前男人的模样,硬朗,淡漠,眉眼却有温度。 她的心跳纷乱。 她没开口,他也沉默。 周围空气好似在这一场无声里成了温热的催化剂。 催化着孟苡桐再也忍不住,把宋弈洲代入了邵戚元说的那句—— 认一个就长久,未必真的是奢侈。 联姻的关系让他们破镜的关系复杂化。 那那一个长久的,会是眼前这个男人吗? 孟苡桐的心蒙雾,目光也少有的晦涩。 耳边划过宋弈洲刚才问出的: “不是说早就把我忘了吗?” 在孟苡桐的印象里,这种话她只在国外说过那一次。 除此之外,她从没提过。 那这两年都守在野战机动部队的宋弈洲是怎么知道的? 她逼自己不去多想,可宋弈洲这话是难以和现在的他关联的隐忍,还有暧昧。 孟苡桐脑海里还是瞬间警铃大作。 邵戚元说的没错,她努力了这么久,可到今天都还没做好打开心门的准备。 她是擅长直球的人,但真当宋弈洲的这句话朝她而来,明晃晃闯入她的禁区,孟苡桐又惯性成了那个要逃进龟壳的人。 这些年,成长的代价,是她再没了曾经的热烈和明亮。 孟苡桐看着他的眼睛,还是抬手推开了他的手,后退说:“宋队,时间不早了。” 两个人的触碰,她的指尖凉的逼人,而他的热意还没触及。 耳边就响起了她平静至极的话:“谢谢你送我回来。” 宋弈洲说:“去把药喝了,现在。” 同样冷静的话,只要她喝了,他不会多留。 这种情况,僵持无用,孟苡桐少有地顺应点头,真的转身去了餐厅,桌上摆着一份已经不烫的药汤,她背对着宋弈洲,终于没人能看到她的表情。 孟苡桐看着那杯药,袅袅热气的,她紧紧地抿着唇,不知道为什么,心胀的特别厉害。 说不出的难受,好似被生病无限度地放大了。 宋弈洲没盯着她喝药,只是看了眼她单薄在光下的身影,就转头终于看清了放在电视机前的合照。 是邵戚元、柳洛嘉、她的合照。 是直到刚才,都被孟苡桐挡住的。 宋弈洲没看清晰。 但这一秒,他看着照片里的孟苡桐,视线游移,泛着情绪。 照片里,孟苡桐戴着墨镜,高冷不爱搭理人地站在阳光明媚的廊桥底下,左边站的是亲昵挽着她手,笑看镜头的柳洛嘉。 右边的是接连朝着不远处挥手的邵戚元,不知道在朝着谁挥手。 宋弈洲朝着那个方向看去,一眼就撞上了廊桥下的另一侧,那抹过于熟悉的身影。 是楚黎川。 照片里,楚黎川明显不爱拍照的样子,站的远远的,但还算配合地在快门定格的那一瞬,朝着镜头很轻地笑了下。 “我喝好了。” 身后突然响起孟苡桐的声音。 宋弈洲回神,偏头,见孟苡桐的目光也慢一拍地从他看着的照片转移到他身上。 两人隔空撞了一眼视线。 宋弈洲只说:“好好休息。” 话落,孟苡桐目送他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是终于那声关门声响起,全世界寂静,她盯着空无一人的玄关,压制到现在都纷乱的情绪终于汹涌了起来。 排山倒海。 雾散待月归 第19节 - 秦翊是接近十一点才看到从楼里出来的宋弈洲。 九点半回来就被喊了进去,一直谈到现在才出来,就是秦翊这平时放一百个心眼的,今天都紧张了。 队里谁都知道宋弈洲原先不是他们这儿的,就是秦翊也不是。 他们两个之前都是陆军野战机动部队的人,以西部战区这样的副战区级军区为首要,成天都和边境管控和战斗任务打交道,自然为人办事都冷硬规矩。 这次宋弈洲和秦翊两大主力被调回来也是因为之前队里出了点儿问题,协调之后,考虑到他们两个年龄,上边给了他们一段时间的休息期,说是让他们自己决定是继续留下,还是直接调回来带队。 现在算是宋弈洲的休息期。 但他还是暂时接了这里一个负责人的任务,短暂带队。 今晚听说来找谈话的不仅有政委,还有宋昱铭。 秦翊想可能真摊上事儿了。 不然宋昱铭哪里会和政委一起来。 果然,宋弈洲走出来的表情比回来那会儿更难看了,整个人的气压也很低,不知道在想什么,神色很晦涩。 秦翊寻思着不好,凑上去问:“怎么了这是?是不是已经在问你去留决定了?” “嗯。”宋弈洲不多话。 秦翊是知道他的,“所以你怎么说?还说要走?” “什么?”宋弈洲像是还没从刚才的思考里回神,他慢一拍。 要说平时,宋弈洲可是队里敏捷度最高的,他都这样...... 完了,秦翊暗叹不好:“你别吓我啊,该不会是让你最近就走吧,你惹事了?他们迫不及待把你赶回去了?” “......” 宋弈洲说:“要赶也先赶你,成天罔顾风纪。” “......”秦翊噎的慌,“我看你这是公报私仇!” 宋弈洲挑眉,“我公报私仇?” “怎么不是?”秦翊理直气壮,“队里都说你要结婚了,我还以为上次那顿饭能掀起你什么水花呢,谁知道水花没有,还给你碰上了个情敌!你就说吧,你是不是要等走了这婚都结不成?” 宋弈洲这次连眼神都没给他,转身直接走。 秦翊寻思着自己是一不小心戳他肺管子戳过头了,赶紧跟上去,弥补说:“不过呢,你也别太丧气,兄弟我替你算了算,你还是有机会的。” 宋弈洲脚步顿了下,“说。” “就最新消息啊,你没接到吗?就是上次政委说的那个活动,是我们这边联合政府一起组织的,闵江市最新的推广视频,听说这次共同参与的除了盛洛传媒,还有一个公益组织。你没看到名单啊,盛洛传媒那边出的对接人不就是孟苡桐?” ...... - 孟苡桐这边彻底确定推广拍摄的工作时间,是在几天后。 秘书给她说了接下来的安排之后。 好在最近都不算忙,下午柳洛嘉来找孟苡桐说那个法律程序进展的东西,正好邵戚元也紧巴巴跟在后面。 一看那低调的样儿就是又被拍到了,懒得付公关费,来她这儿避难的。 孟苡桐头还没抬,就听柳洛嘉惊喜说:“你真答应了?” 说的就是推广拍摄的事情。 孟苡桐这态度显然是默认,比起避之不及,现在这种发展更让人摸不着头脑。 柳洛嘉叹了声气,也不多说了,她想起另外一件要事,问:“中午和圈子里的吃饭,听说虞淇姐已经回来了?” “虞淇?”旁边的邵戚元终于来了点儿回应,懵的,“谁啊。” “就那个啊——”柳洛嘉给了很明显的暗示,“学长的单箭头深情暗恋者。” 邵戚元恍然大悟地“啊”了声:“她啊。” 话锋急转急下:“她回来干什么?” 邵戚元向来不待见虞淇,说是看面相就不善良,但孟苡桐从十几岁宋家的那顿家宴认识虞淇到现在,哪里有见过虞淇不善良的样子? 她就是太善良了,嘴上不饶人而已。 孟苡桐无奈说:“虞淇姐回来,是因为接下来fanticy集团那边的hc品牌要在闵江高档度假区开一场初冬新款的秀,不出意外,虞淇姐这次还是应邀的压轴模特,到时候我们公司的大半艺人也都会受邀参加。” 邵戚元撇嘴,小声:“名气没见多少,压轴倒是没少走。” 柳洛嘉好笑道:“你现在是又想起来虞淇姐是谁了?” 邵戚元嗤声:“你们这么一说我还能不知道吗?不就是那个爆出来好多次耍大牌,最后都花钱公关,还把名字挂在学长公司,装投资人的国际超模吗?” 尤其是“国际超模”四个字,邵戚元咬字格外重。 孟苡桐怀疑这人刚才说不认识也是为了要阴阳怪气的。她头疼,叹气说:“行了,那人私事,你就少评论了,问你一句,这次跟不跟我们一起去?” 邵戚元一般参加这种得看心情。 不过这次有点儿兴趣,他问:“邵家有人去吗?” “没有。”孟苡桐实话实说,“你大嫂和二嫂都拒绝了,说行程冲突。” “噢。”邵戚元满意地应一声,“那学长呢?” 孟苡桐不知道。 她没说话,柳洛嘉肯定也不吭声,邵戚元拖了拖调子:“行,那我去。” 柳洛嘉打他洋腔:“那真是谢谢少爷您赏脸了。” 孟苡桐哭笑不得。 - 三人逗了一下午,孟苡桐在四点多的时候收到了虞淇微信,两人的联系是在虞淇两天前回国又频繁起来的,虞淇这人热情,爱找孟苡桐聊。 孟苡桐看情况,空下来要是看到消息就会回。 这么一来二去,两人好久不见的生疏算是没了。 虞淇说她今晚在私人球馆定了一场友谊赛,问孟苡桐有没有时间。 要是按照以前,孟苡桐被拉着打,她肯定还能打两局,但最近身体不太好,她也好久不打网球了,技术严重下降。 孟苡桐这边刚想说今晚可以就当个观众的话,虞淇直接给她发:【运动装我给你是准备好了,一会儿直接带给你,今晚机会真是太难得了,我们必须得打一场。】 孟苡桐碰上虞淇,向来很多话难说。 她按了按眉心,还没搞明白虞淇所谓的“机会难得”到底是有多难得。 连会有谁一起虞淇都保密不告诉她。 然后她就看到了虞淇发给她的白衣粉裙的运动装了。 “......” 果然还得是虞淇,她就猜到孟苡桐肯定会穿好长袖长裤的运动衫来,二话没说,把她推进了女更衣室。 等孟苡桐再出来,身上就成了白色短袖和粉色短裙的运动装。 就连她一贯散下的长卷发都被束起了漂亮的高马尾。 清透淡妆,青春又活力。 孟苡桐刚想说可能还是她的那套更合适。 她一抬眼,就见虞淇热情地朝着某个方向挥手。 “这里。” 朝向是私人球馆的入场处。 孟苡桐还没看清是谁,不好的预感已经涌了上来。 她再仔细一看。 同时走进来的。 是黑衣黑裤的宋弈洲和白衣黑裤的楚黎川。 两个男人,此刻脸上极其鲜明一致的不悦,冷淡。 孟苡桐瞬间心跳疾速。 作者有话说: 结婚不会到最后,因为是半先婚后爱。 这个字数,理想发展,我们下周一就入v了,然后到时候入v章字数多一点。 第12章 雾散 这是一场故意组出来的局。 虞淇组之前又怎么会不知道孟苡桐和宋弈洲的从前与现在。恋人分手又重逢,意味的是狭路相逢,意味的是未来极有可能的两种极端。 而且,这还是建立在了楚黎川对孟苡桐的执着之上。 论修罗,没人比虞淇更会找。 今晚就像是要印证什么。 眼见宋弈洲和楚黎川面色不佳地走近,虞淇不置可否的好友亲近关系,拉着一旁还没缓神的孟苡桐,就朝着他们那边走去。 球场休息区就在入门旁边。 早在宋弈洲和楚黎川来之前,虞淇贴心地准备好了水和毛巾。 还是和从前相差无几的无微不至。 只是岁月的加成,过去所有风霜幻化成了眼前女人身上的温婉柔和,不复从前那般张扬。 雾散待月归 第20节 超模的职业走向,让虞淇平时在工作时习惯浓颜示人,东方韵味的深骨骼、轮廓美人。但私下她更多化的是淡妆。 又不同于孟苡桐的淡妆清冷,虞淇爱画深色上挑的眼线。 细枝末节,都是优越和肆意。 按理就是高回头率的吸引感,虞淇看向宋弈洲时,宋弈洲和她撞了一秒,就转移视线到旁边还如芒在背的孟苡桐。 虞淇照旧先玩笑热场:“怎么才来?都等你们好久了。” 宋弈洲淡漠没出声。 是楚黎川接的话,他淡笑:“什么时候回来的,连我都没听说,接风宴也没帮你办。” 可虞淇回来早就传过一圈了,楚黎川又怎么会没听闻。 说的只是套话,不过是关系浅,朋友叠加的同事关系而已,不在意。 虞淇淡淡揶揄:“我要是能等到你楚老板的接风宴啊,日子都稀奇了。” 孟苡桐明显听出了虞淇和楚黎川交涉的陌生,她疑惑地抬了眼,看向他们。 殊不知,她看向他们。 而宋弈洲看的是她。 在孟苡桐的印象里,虞淇就是邵戚元说的,楚黎川的单箭头深情暗恋者。 但她不知道,虞淇纯粹是大学那会儿从宋弈洲这边认识楚黎川,一时新鲜,主动打得火热罢了。 都说新鲜三分热。 楚黎川也向来不喜欢性格太跋扈的人。 虞淇知道没戏,意外爽快地没纠缠,和楚黎川达成共识,从今往后只当朋友。这才有后面这些年的“交好”,还有虞淇把名字挂在楚黎川公司名下,共同获利的发展。 但这些落在孟苡桐这边,还只有每逢和虞淇对话,她都最先要问一声楚黎川的一往情深。 鲜少,孟苡桐没有遮藏自己的疑惑,被宋弈洲敏锐捕捉。 她抬眼,他正好垂眸,两人撞上视线。 气氛僵了一瞬。 宋弈洲看出了孟苡桐眼里的不解。 孟苡桐不明所以他眼底的复杂意味着什么。 下一秒,她就听他在旁边两人虚与委蛇的对话里,蓦然不耐插了句:“喊我们来球馆,来聊天的?” 他的情绪很明显,比起真实,更像是故意流露。 虞淇大方笑了下,带他们去了中心场。 这家私人球馆是虞淇圈外朋友开的,不会有什么人混进,他们完全可以打到尽兴。但今晚,显然不行,从一开场的分局就昭示了争锋的,究竟谁会和谁相对。 孟苡桐连网球都是当年宋弈洲亲手教的。 就算这些年精进,她也未必能打过现在的宋弈洲,但友谊赛也是比赛。 孟苡桐就是太了解场上另外三个人的性格,知道今晚只有她速战速决赢了,才能喊停走人。 实在不想在这种让人难受的场里叙旧。 孟苡桐就算顶着刚病过的身体一开始打的温和,一局之后,胜负欲也越来越明显。 拦网对面对冲她的就是宋弈洲。 她每次打向虞淇的球都会被宋弈洲拦下,然后重打回来,孟苡桐莫名其妙心里不舒服,她想她一定是病还没好,不然怎么会神经质地心里会这么难受。 甚至比前几天那晚她面对宋弈洲时更难受了。 网球,虞淇打的一点儿都不好,甚至可以说,她是根本不会打。只要瞄准了点儿只打她,孟苡桐单人都一定都能赢。 但因为宋弈洲,次次重球都会变成轻描淡写的试探,孟苡桐眼睁睁地看着对面的两个人。 终于,二轮最后一场球。 楚黎川发出去又被宋弈洲打回去的那个球,孟苡桐接了。 她不仅接了,这次还用尽全力地不打虞淇了。 她就狠狠朝着宋弈洲的方向打下去。 就像发泄。 宋弈洲明明接得住的,但紧要关头那一秒,他让了。 球擦外线撞了出去。 咚。 咚咚。 ...... 撞击不停的球声,在骤然死寂的球馆里反复徘徊。 他们每个人的呼吸都急促又不均匀。 “啪”的一声,孟苡桐直接丢下了手里的球拍,纤瘦的身影在光下鲜少这么疏冷,拒人于千里之外。 她的气场压到低谷,只淡声:“我休息会儿。” 说完就朝着休息区和更衣室连排的方向走去。 今夜的风真的太冷了。 降温降到整个场馆长廊都冷风四窜。 场上留下的三个人神色各异。 宋弈洲很明显是盯着孟苡桐走的方向。 而虞淇看的是他侧过的身影,对面的楚黎川看的就是她。 四人逃不过的闭环。 楚黎川的眼神很有深意,虞淇装是没看见。 她眼见着宋弈洲丢下网球拍,摘下护腕,刚要往孟苡桐的方向走,身后突然来了阵力。 虞淇拉住了他。 虞淇没敢拉他手臂,是拉了下他的衣服边沿。 她脸上很明显局促不安的表情,“苡桐——” 宋弈洲看了她一眼,挥开她手,直接往孟苡桐的方向去。 场上很快只剩下虞淇和楚黎川两个。 虽然楚黎川现在是和宋弈洲不和,但最基础的是非又怎么不能明辨。 他没去找孟苡桐,只是往前走过了拦网挡住的场地,到虞淇面前,居高临下的,一八五的身高几乎挡住虞淇面前的所有光。 他嗓音淡淡的:“玩开心了?” 没有笑,也没有质问,只有毫无波澜的情绪,已经将想要以好示人的虞淇从头压制。 楚黎川挑了下唇角,漆黑瞳孔里,藏的阴翳光泽,不深不浅。 他很少对外这么展现。 但这一秒,违和于他本身谦和性格的阴柔彻底展现,虞淇还是被惊的心跳加速,定在原地,四肢百骸都被明光照的麻痹。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楚黎川。 更可以说,楚黎川,就是好脾气好相处的人。 他永远懂分寸和为人处事的底线,不会让人感受多一分的逾矩,教养极好。可就是这样的谦逊温润,都快让虞淇忘了,他的谦和是真的,不好惹也是真的。 当初欺压过他的所有人,后来都为此以一还十地付出了报应。 尤为甚者,还吃了长达十五年的有期徒刑。 楚黎川总有本事让所有惹过他的人没有好下场。 那她又是如何会以为现在的楚黎川好拿捏了呢? 终究是掉以轻心。 虞淇脸颊是运动后的红润,嘴唇却发白。 “你说什么......”她扯了下唇角,淡道,“我没有听懂。” “不懂?”楚黎川这次连笑都是凛冽摄人的寒,他低声,“是不是要我再教你一遍?” “就和当年一样?” 虞淇心跳骤停。 - 孟苡桐从逃离中心球场开始,整个人的大脑都像被各种混乱的画面填满,是过去的所有再现。胸腔闷的快感受不到气息的交替,她难受想吐。 又是很久都没出现的老毛病。 她拼命地往洗手间的方向赶,就怕自己会在半路失态。 可没想她刚冲进洗手间,弯腰想吐,身后跟来的人就迅疾地勾起了她跑散的长发,让发丝不沾染任何。 孟苡桐根本吐不出来,这只是心理的压迫呈现在了生理上。 她很快开水,漱口,起身。 宋弈洲并没松手,她一转身,他的手就顺势控住了她的脖颈。 是汗液被风吹干的冰凉,孟苡桐现在浑身都冷得发抖,但她看到面前的男人,那种抵触和不适的感觉还是她尖锐地抬手一下就挥开了他。 “宋队最好注意分寸!”紧张急促说出来的话,只有她的仓惶,宋弈洲感觉不到任何违和感。 他强压下翻涌的情绪,只问她:“舒服点没?” 孟苡桐盯着他,不说话。 骤然拔起的汹涌,在冰冷徘徊。 雾散待月归 第21节 她猜不透楚黎川今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那宋弈洲呢?虞淇当时喊他来的时候,也是用的一样的友谊赛的理由吗? 孟苡桐认识的宋弈洲从不是爱凑这种热闹的人,甚至,他是只会做自己愿意做的事的人。 虞淇曾经多少次拉他一起打球,他都不打,他从不爱和不会打的人打。而且虞淇这么多年的打球技术都没变好,宋弈洲今晚不可能只是为了打一场友谊赛而来。 楚黎川出现,他也出现,答案就太明显。 孟苡桐克制着不让身子发抖,却还是被宋弈洲一眼看穿。 “你就这么怕我?”连冷静说出的话,都多了异样的情绪。 她抗拒的表情实在太过明显。 明显到就算他自以为稳胜一筹,也在她这种眼神里惨败下风。 宋弈洲的神色都僵硬了下来,“孟苡桐,说话。” 不由分说的口吻,孟苡桐再难承受,她攥紧拳,盯着他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宋弈洲复杂地看她。 就是这个眼神,孟苡桐打开天窗说亮话:“是不是就因为那晚两家的那顿饭,还有我说的那句‘你最好别后悔’,你就觉得联姻也是你习以为常的一种任务?只要亦步亦趋地在这个年纪,和别人一样,把结婚这件事完成,这项使命对你来说就算是完成了是吗?” 孟苡桐抗拒联姻,从来都不是因为联姻对象是他,是宋弈洲这个人而抗拒。 而是联姻这件事本身,让她有一种被支配的感觉。 他们都是有自己想法的人,如果现在只要两家长辈说一句促成的话,他就不以为意地认定对象是她也无所谓的话,那联姻就没有任何意义。 孟苡桐不想以后每回想起现在,还要因自己做错决定而后悔。她想要好好地掌握自己的人生,而不是面对即便敷衍的联姻,都会因为对象是他而心软。 孟苡桐太讨厌这样的自己。 她讨厌一看到他就会控制不住心软的自己。 颠覆的情绪如潮一般涌上来,宋弈洲却突然笑了,如释重负的笑。 从刚才到现在压着的脾气,也像经风吹过,倏然散去。 他不动声色看着她的目光,慢慢,淡笑浮上了唇角:“就因为这个?” “之前都对我那种态度?” 孟苡桐皱着的眉头还未平,声音也显得冷:“什么?” 宋弈洲走近一步,高出她将近二十公分的身高,拢下沉溺的温热,他的声息都像是自愿陷入她的世界,缱绻又温柔。 “如果只因为那是你呢?” 孟苡桐屏息,目光微晃。 眼前的他,经年,依旧如当年意气风发。 他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俯身,靠近她。 任由彼此呼吸缠绕,到亲昵。 他说:“如果只因为,和我结婚的人会是你,孟苡桐,我才会出现在那天两家人的碰面上,你还会觉得联姻只是我的一项任务吗?” 孟苡桐没有说话。 而他的话,就像雾散等一场月归,掷地有声的含情,缠绵温柔: “我又什么时候能履行这项使命呢?”他笑了。 “这次由你来决定,桐桐。” - 势必是躲不开的局面。 孟苡桐和宋弈洲再出来,外面还是笑脸相迎的虞淇和一贯淡色的楚黎川。 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但很明显,气氛很好。 孟苡桐自然没多想,好在邵戚元和柳洛嘉还约了她今晚的夜宵,说这边打完就去吃点儿东西,落不着孟苡桐没开车还地偏得选坐谁车这种尴尬情况。 柳洛嘉的车就停在球馆外。 孟苡桐和他们打过招呼,就以下次一定请客吃大家吃饭这种话带过,说要先走。 楚黎川终究没问出那句话,只说了声好。 虞淇在孟苡桐之后,笑说这里她熟,要不他们几个都开车的一起走吧。 就是得等她先去还个内部钥匙。 四人变三人。 孟苡桐纵是强心脏,今晚也难忍,刚才那番对话的信息量已经够大,她没别的精力再去思考,只是背好运动背包,拿起水和毛巾,说:“走吧。” 只是步伐还没迈出,身后就传来了楚黎川的声音:“苡桐。” 孟苡桐的脚步顿住。 楚黎川当着宋弈洲的面问:“联姻,真的还是假的?” 作者有话说: 太刺激了!我就喜欢这种修罗!我没救了! 明天也就是周一入v好吗?我努力多写点字数,现在每一章字数其实也挺多的,入v第一章努力九千,请不要养肥我!呜呜呜我都这么努力写了还要养肥我吗!!! 入v前三章都发红包。 ps:就明天周一我们上午十点更新九千字,然后接下来依旧不变的每天早上十点。 后面有一天我应该要到晚上更新,到时候我和你们提前说。 接档就是大院系列的《琉璃塔》,在我专栏最上面有,腹黑狐狸外交官x霸气御姐外科医生,哥哥季圳然的故事,求收藏! 小手也戳戳作者收藏!非常感谢!!! 第13章 雾散 楚黎川终究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联姻, 真的还是假的? 他会不知道真假与否吗?只是很多时候,执拗只为狩清最终那个答案。 五年身后的陪伴,他们该水到渠成的,为什么宋弈洲一出现, 一切全乱。 楚黎川脸上少见的浮现了不虞。 孟苡桐没有转身, 宋弈洲也没有开口。 这让甘拜下风这种词越显可笑。 其实从一开始, 宋弈洲就没在楚黎川面前提过联姻的事,霍聿山的饭局上没有,首映礼的停车场没有, 今晚球馆同样没有。 因为还没确定,宋弈洲就不会去做胜之不武的小人。 刚才虞淇亲口问楚黎川:“楚总又觉得自己比起宋弈洲, 优势在哪里?” “还是我该说, 你觉得他比你,优势在哪里呢?” 楚黎川没说话。 虞淇直截了当:“是不破不立的勇气。” “就算你今天为了孟苡桐威胁我,我都可以告诉你,无论过多久, 你都还是没有赢的可能, 知道为什么吗?”虞淇早在来之前,她前两天打楚黎川电话就问过他, 要不要她帮,就这最后一次。 楚黎川当时拒绝了她。 因为虞淇自己的感情都不干净,两年前一坐稳欧美时尚圈大品牌的t台开场,就成功傍上海外stpl奢侈品集团的太子爷, utco就是stpl全资收购的子男士高定品牌。 本以为她和太子爷会是跨国的才子佳人,没想虞淇偷吃在后, 新欢也是珠宝老牌集团的精英次子。 两个太子爷本是兄弟, 最后搞的不相往来。 这样的人, 楚黎川又怎么能信任。 他对虞淇向来避而远之,不可能接受她的帮忙。 但虞淇仅靠刚才那短短的时间就探尽了他和宋弈洲,女人生来就比男人更有优越猎人的敏感度。 她说:“五年时间,但凡有一次,你是敢放手冲破你和她之间隔膜的,楚黎川,你都有可能会赢。因为在你出手的时候,宋弈洲面对的是高低战场的守备、警戒任务,是随时都会丧命的危险,他用命换的她五年安宁,等同于拱手让了你五年,你都做不到和她干净的开始?你还想要什么?” 虞淇从不是善人,她之所以为善,全看对象。 宋弈洲,她熟悉;孟苡桐,她也熟悉;唯独眼前这个擅长温润面世的男人,她不熟悉。 楚黎川的心从她认识他那天起,就像上了冰封。 没人能看透他到底心里在想什么,感知的只有他苦苦单恋这么多年的心酸,但心酸难道没有蜜药可解吗?不,是他自己不敢。 那就别怪她直言,虞淇承认:“在你看来,我是对宋弈洲的心思很重,会是孟苡桐的竞争对手。但凭空而论,那是一个家世优越、能力优秀的男人,我到而立之年玩够了,想求稳,瞄准目标是他,这难道就错了?如果你要看我手段能玩到哪一步,甚至可以说,孟苡桐到底玩不玩的过我,那我想你可能要失望了。” 她轻笑,眉尾狡黠地挑着,靠近说:“别说她小丫头一个,根本玩不过我。” “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要和她玩。” “那你想干什么?”楚黎川明显感知到了她的轻蔑。 虞淇勾唇:“比起找个对我没意思的男人,我更喜欢看你和宋弈洲,争锋相斗。” ...... 感情最忌讳的就是恶斗。 但虞淇像是笃定了这一幕会出现在楚黎川、宋弈洲身上。是因为宋弈洲从小到大就不认输的胜负欲吗?不是。 是楚黎川藏在虚假伪善下的阴戾。 虞淇看不透楚黎川,不代表她琢磨不透她自认的,他的心狠。 猛兽都懂猎捕成功才能为首。 楚黎川一个从最底层摸爬滚打站上高位的,最清楚这个社会的劣根性,劣根在于只认所有有能力、手段的成功者。 雾散待月归 第22节 所以,这一秒,如虞淇猜测那般,孟苡桐沉默背对着他,迟迟不给答案的发展,楚黎川就是慌了,他觉得自己荒唐,但还是尽可能温和:“苡桐,我——” 一旁的宋弈洲隐隐皱了眉。 尽管他更在意的一直都是孟苡桐。 但也正因他知道她软肋,无论今时今日她被磨砺的多冷硬,她骨子里流淌的都还是柔软。 她太会心软。 所以不谈楚黎川这种刻意的示意是想要什么,宋弈洲还是不悦地走上前。 没想孟苡桐会正好转身。 宋弈洲脚步一顿,停在楚黎川后方。 孟苡桐余光扫到了宋弈洲的动作,但她逼自己不去看,只是深吸一口气,而后抬头看向楚黎川,说:“学长,你也知道了?” 一句话,直接刺穿了楚黎川到此为止所有设防。 他难以置信的:“什么时候的事情?” “两周前。”孟苡桐声音很淡,不为所动。 宋弈洲却没有一点儿愉悦的得胜感。 她说的太平淡,掺杂的是对这一切的倦怠,的确是让楚黎川白了脸色。 但宋弈洲想到的是之前韩婧茹的那通电话,还有两家吃饭那晚,孟苡桐说的那句—— “韩姨这就见外了,我联姻里得利的,会只有孟家?” 是因为他们的关系,在她的认知里,已经被冠以她讨厌的利益对标,他们之间锋芒的芥蒂才会越来越重吗? 还是说,就是她说的,就当结婚是使命相待...... 宋弈洲眼里情绪很淡。 但无声看着孟苡桐那样疲倦不济的模样,很快,他还是陷入了沉默。 - 军报被拍在桌上的时候,正好是宋弈洲刚回到队里,途经宿舍,要去看看队里闹腾的那帮小子,听到宿舍里猛的传来的这一声。 “不行!哪有把我们队友丢下一个人跑的!”队里最小的新兵,路曜甩手就把军报拍下,义正严辞道,“不就是野战吗!也就是团队战!不说难度,我们怎么就不能试?” 路曜入伍时间不久,十几岁的小伙子,血气方刚,这会儿听秦翊说他和宋弈洲在西部军区守备警戒时候差点儿丢命,可能得新一轮人上了,路曜第一个说他可以,还说早就听说了,野战部队这些年都是装备、人员、指挥训练水平都位列前列的,别说地方,就宋弈洲待的区域,全国最优秀的。 秦翊难得笑说:“合着装备训练最优秀,你就不怕了?” 路曜仰起脖子,“都是冲锋上阵的,有什么好怕的?” 旁边难得来这儿的萧祈说:“见过真枪实弹没?真要你们高低执行战场警戒任务,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 路曜就算从书和学习视频看到不少,但真实的还是没有触及的。 “是演习直接接近噫哗实战的训练模式,坦-克要真在你面前冲出山坳,朝你这边大坡度漂移炮口对准你的那种。”萧祈问他。 路曜声音很小:“不是演习吗,又不是真开炮。” 这一声出来,突然没人讲话了,室内静默的可怕。 宋弈洲斜靠在门边,换回的军衬干净利落,他看着里头鸦雀无声,莫名没敢吱声的他们,神色也变回了一贯训练时的冷锐,几步走近。 “谁和你们说演习就不会开炮了?”他的嗓音很沉,无关乎情绪,只是严厉的态度,“现在这种信息化的严控环境,没有切实逼近危险的训练,怎么真的把兵练好?真正演习的时候,坦-克对的不只是你,还有保驾护航的那些直升机,你的命是命,战友的命就不是命?要真让坦-克抛出的弹片击中了机身,你是不是还要庆幸伤的不是你!” 一排新兵的脸色白了一瞬。 秦翊和萧祈也都被宋弈洲这么带刺的话给震慑到了,显然,现在这里只有他们两个知道宋弈洲会这么生气的原因。 见路曜那边被吓的还要解释什么,秦翊赶忙起身,打岔说:“行了行了,今天科普就到这儿,时间不早了,你们准备准备就熄灯休息,明白没?” “明白了。”这下一致的齐声。 秦翊推着宋弈洲转身出了宿舍,“你说你好不容易来一次,和一帮孩子置什么气?” 宋弈洲脸色沉着,没接话。 秦翊一看就知道这人今晚受了挫,就连萧祈也没多待,拐出宿舍楼就和他们分开了。 秦翊瞧着宋弈洲,无奈还是说:“我知道老杜那事儿给你造成了很大的影响,但我们当时真的都尽力了,人没救回来,我们也违逆不了天命。军区司令部那边已经评了老杜烈士,部队也给他追记了二等功,家属也有慰问。说真的,我们再放不下,这坎也真得走过去,弈洲,我们是军人,没有一个军人参加军事演习或者执行那些任务能保证自己完好地去,完好地回的,就算我们再有牵挂......” 每次的涉险,他们都会忘记自己的名字。 骨血上只刻有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徽章,去记得,这是为国而战,为国是允许牺牲的。 秦翊知道宋弈洲心里难受,但也说:“是不是小苡桐和你说什么了?” “没有。”宋弈洲的声音沉,但这次难辨情绪。 秦翊叹气:“行了,你就别骗我了,就你们那点儿关系,兄弟我还能不知道吗?” 他自诩清明地说:“你那天问我五年前的事情,我到底知道多少,我说没有,你非说我也瞒着你。但我今天摸着良心说,除了五年前那晚,你外出训练还没回来,我在军区外面碰上来找你的她,小丫头下暴雨红着眼眶等你,我是真不知道其他了。” 秦翊本来就不是爱管闲事的性格,更何况之前没少见孟苡桐哭着来找宋弈洲,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宋弈洲成天欺负人小丫头,不给好日子过。 但实则不然啊,就秦翊知道的,那会儿的宋弈洲,捧着孟苡桐宝贝都快捧化了。 他活这么多年都没见过这么会疼人的宋弈洲。 还一度以为他脑子不对劲过。 秦翊坦诚:“要再多,就还是我和你说的那句,当时小苡桐只说了那句,‘我和他只有五年了,只有五年了......’,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所以我才会开你玩笑,说她是冷完你五年,然后被你逼着就范再跟你的。” “兄弟我以我的名声保证,绝对就只有这些。” ——我和他只有五年了。 ——只有五年了...... 宋弈洲几乎能够想象曾经那个柔软的孟苡桐用哽咽的哭腔说出“只有五年”这四个字时的难忍,对比今天竭力反问他“你是不是就觉得联姻也是你习以为常的一种任务,把结婚这件事完成,这项使命对你来说就算是完成了是吗”的那个她。 命运的齿轮究竟是哪个环节就已经出了错。 宋弈洲没有答案。 终究是没能找到答案。 一夜无眠。 - 孟苡桐那边也没好到哪儿去,被柳洛嘉和邵戚元拖着喝到半夜,都吐作了一团。说好要一起养生健康的,果然话不出一天,就打了泡汤。 柳洛嘉酒量算好,但远远没有孟苡桐好。 邵戚元为了把她俩灌醉,真费了不少心思。 知道她们最近心里全是事,成天忧虑重重都挂在脸上,邵戚元看不得她们这样,干脆痛快灌醉后,联合柳洛嘉经纪人那边,先把她俩送回了孟苡桐那边。 因为柳洛嘉家的密码锁又被人破坏了,这才刚住进去没多久了,邵戚元听说报警调监控只是调到人,还没精准信息。 他去看了眼照片,第一眼陌生,第二眼莫名有点儿熟悉,但又说不出哪里熟悉。 监控室的人当时看他一副不好交待的样子,说:“邵先生,我们这边最快明早就能查出信息,警察那边,我们也会全力配合的。” 邵戚元点头,正经道:“行,辛苦了。” 那人笑说:“不会,应该做的。” ...... 现在回想到那天,后来的确隔天就抓到了鬼祟在附近的那人,但出乎大家意料,不是男的,倒是个小姑娘,小姑娘故意打扮成男人的样子,以假乱真。 后来才查到,这小姑娘不仅是许弋的女友粉,还是柳洛嘉对家那女明星的事业唯粉。 就因为柳洛嘉接下了原先属于那个女明星的资源,女明星的铁粉都不干了,有不少还都是柳洛嘉的黑粉,黑粉到私生,一念之间。 要说这次之前被翻隐私,寄各种威胁、恐吓的物件,都不下百次,换成别的女明星这么腥风血雨,要么就是念在不少未成年的份上,用控诉来警告;要么隐身退圈。 但柳洛嘉不,她不仅要把那些人告到死,还在荧幕上越来越活跃。 就顶着气死那帮人的功劳,孟苡桐占了大半。 邵戚元都心疼这俩,越心酸越成功。 就是为难柳洛嘉团队这儿,又得给她找新家了。 毕竟新搬的这一块已经不安全了。 那邵戚元今晚只能暂时把这俩醉鬼都送到孟苡桐那边去,毕竟论地方,孟苡桐那边小区比酒店安全性高的多。 曾经最危险的地方也算是现在最安全的地方。 之前柳洛嘉从这里搬走也只是说是可能被人盯上,并没确定。 那现在她搬的信息都出去了,孟苡桐那边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邵戚元寻思着可以,一个主卧,一个客房。 他把她们送到,就没多待,特意把电子锁的门设置了内外两道上锁,还加强了系统的安保和警铃效果,这才打道回府。 但意外还是在刚下楼往停车场走的中途,余光扫到了不远处在草丛边踱步的男人。 邵戚元抬眼瞧了下,小子穿的是保安服,头上戴的也是有规矩的保安帽。 正好那人抬头,不是邵戚元在这小区熟悉的脸。 邵戚元眯眼,观察了两秒,颔首。 男人的眼神明显有闪躲。 邵戚元似笑非笑,走近,“之前没见过我?” 男人眼神里有晦涩。 邵戚元没瞧见他保安服上的工牌,工牌是这小区特有的,他问:“新来的?” 男人应了一声。 邵戚元觉得有意思,挑眉,“小区什么时候这么有眼光了?雇人专雇帅哥?叫什么名字?” 男人没吭声。 邵戚元想起孟苡桐前几天刚和他说楼底下有人徘徊的事儿,要说眼前的人不是,邵戚元都得打点儿折扣。他淡了点儿神色,随手拿出一张眼熟的卡,说:“正好,我手里的门禁卡没感应了,现在帮我去充个磁?” 男人的脸色异样了两秒,“抱歉,我不是——” 雾散待月归 第23节 “不是物业的?”邵戚元轻笑,“那这张卡认识吗?” 说完就把手里的小卡摆在男人面前。 正因为这附近的几个小区都类同的门禁卡,男人愣了下,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邵戚元已经不悦皱了眉,“你到底是谁?” 深知不好,他刚想逃,邵戚元反手一把拽住他衣领,重力直接“砰”的往地上摔。 “就他妈知道是你这种畜生!” - 孟苡桐接到警局电话,已经是第二天了。 不是邵戚元故意打人的事情,而是邵戚元耗了整整后半夜,把这男人和那个小姑娘背后一整条支线的人都挖出来了,原来都是一家的。 全是柳洛嘉那个对家,艺名宫羽,本名李青雾。 邵戚元就说这女人不是安生的茬儿,就他昨晚所知,那帮二世祖的局里就有宫羽,别说要阿谀奉承忙活了,这些个脑残粉居然也是宫羽那边指使。 不然以他们大多学生,少数无业游民,平平家庭,哪儿能来渠道查柳洛嘉的真实住址? 邵戚元在电话越说越生气,孟苡桐赶到的时候,他还在那边气势汹汹发狠话说绝对不放过他们的话。一帮人都被拘着,脸一个比一个白。 “行了。”孟苡桐拉了下他,“大清早的,消点儿气。” 邵戚元看就孟苡桐一个人,深吸了口气,“那大小姐呢。” “还在睡觉。”孟苡桐说,“她最近行程不少,昨晚还陪我们喝到半夜,让她多睡会儿。” “嗯。”邵戚元见很快他这边的律师团来,也就慢慢平静下来。 这事儿的处理最后还是要公然走盛洛传媒的法务,邵戚元顶多是帮衬,孟苡桐手里还有个接的那个拍摄项目,今天说是先得去熟悉一下场地。 她是准备先走的。 但不等她起身,法务那边就说有个人要见她,就是最先被抓到,假扮男人的那个小姑娘。 孟苡桐去见了,没想刚进去,女孩儿就带恨地盯着她,“你就是孟苡桐!” 孟苡桐说是,她想自己大概明白为什么她会这么讨厌她,“你是宫羽的粉丝?” “我要你管?”小姑娘咄咄逼人道,“就是你,恶人当道替柳洛嘉抢我们家姐姐的资源!” 孟苡桐笑了,她明知眼前人是在无理取闹,却还是冷静地拉开椅子,坐下,“到底什么才算恶人当道?” “用正当途径获得的成就,都不该被划入行恶的范畴,你们作为学生,教科书上没有学过吗?” 女孩儿完全没有理智可言,“你少和我说这种废话!要是没有你,柳洛嘉根本都不可能出头,她根本就比不上姐姐!” “张口闭口都是姐姐,宫羽给了你多少好处?”孟苡桐脸上也渐渐没笑了,更甚,是冷漠,“能让你就算被关进警局,甚至极有可能承担法律后果,都无所畏惧,还要替她辩解?” 锐利的震慑,女孩儿愣了一秒。 就听孟苡桐嗓音极冷道:“搞清楚,现在做错事,要被追究责任的是你们,洛嘉没有追究,不代表我和她脾气一样好。之前那么多次,我都够给你们脸了,是你们轮番几次蹬鼻子上脸,就别怪我现在不留情面。而且,你也不是外面那几个高中生——” 话到这,她垂眸,一眼看尽女孩儿胸前的铭牌,“闵林学院,你是成年人了。” 女孩儿呼吸停滞。 孟苡桐说:“可以为自己言行负法律责任了。” - 耗了一上午。 下午,孟苡桐走出警局,手机就收到了两则信息。 一是邵戚元:【你要我查的,最近跟霍聿山那女人。】 甩来的照片和视频,这次明确到不能再明确的,霍聿山那情人就是宫羽。 邵戚元:【我不仅给你捎了一份,方荟雅那边我也发了,等你的好消息。】 果然,几乎是同时的,方荟雅给她发:【孟总,您这边过往不究之前聿山对您冒犯的事情,我和聿山都很感激,想想还是要给您好好赔礼道谢。想问您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来再请您吃顿便饭。】 不然怎么说方荟雅是人精儿呢。 拿到东西第一时刻就知道自己没能藏得住,要来封口,前两个礼拜死人一个,现在倒是又活跃起来了。 孟苡桐在这圈子里,不说鱼龙混杂看得多,稀奇杂碎是真没少看。 就方荟雅这种马后炮,把话说成这样,不给她面子,倒要成她孟苡桐的不是。 孟苡桐原先是没想针对了,因为是柳洛嘉说的,这件事就当过去,她尊重她的意思,而且现在更重要的,需要尽快处理的是宫羽那边。 但邵戚元并不打算就这么过这个坎,尤其是在经历完昨晚那场混乱,他更坚定不能给这些给脸不要的混账东西们台阶下,就要替柳洛嘉狠狠出口恶气。 孟苡桐最后还是回方荟雅:【今晚可以。】 方荟雅很快敲定了她这边的时间就说:【那晚上就感谢孟总莅临了。】 孟苡桐没再回她。 因为推广视频的拍摄场地分两块,一块是军区附近,一块是影视城附近,要融合不同的文化,孟苡桐今天下午去的就是影视城附近。 一下午都在和人交涉具体细节,殊不知宋弈洲那边也是。 宋弈洲知道孟苡桐人在影视城那边。 晚上,孟苡桐去赴方荟雅约的时候,宋弈洲队里正好有聚餐。 去的路上,大家就说上次是宋队付的钱,这次得秦副队掏,秦翊气这帮小兔崽子胳膊肘往外拐,偏和凶他们的宋弈洲好。 宋弈洲这边的餐厅订的方向和孟苡桐一南一北,隔了不少距离。 但宋弈洲吃饭中途,还是收到了柳洛嘉发来的消息,只有一个定位。 柳洛嘉:【宋队,很抱歉这么晚了打扰你,因为我今晚有工作,邵戚元那边也在配合法务处理后续官司的事儿,这是苡桐今晚和方荟雅吃饭的餐厅,我不确定......】 柳洛嘉认真打了很长一串话。 宋弈洲很快读完,他明白她的意思:【我知道了。】 柳洛嘉:【实在不好意思,几次都麻烦您这边。】 宋弈洲:【不用客气。】 话说的算恭维,宋弈洲想到上次在孟苡桐家里看到的那张合照,柳洛嘉,明显是熟悉楚黎川的。 但这样一来。 宋弈洲很快就放下了手里的茶水杯,捞起椅背上的外套,起身,“你们吃,有点儿事,得先走。” “诶!你去哪儿啊!这菜才刚点!”另一个队员的声音响起。 宋弈洲挥了下手,说:“秦翊回来和他说,账记我名上。” 身后这才欢呼起来。 宋弈洲笑着推门走出去,正好迎上上完洗手间回来的秦翊。 秦翊边挽袖子边疑惑的:“上哪儿去啊?” 这居然连外套都拿了。 宋弈洲只说:“突然有点儿事,你慢慢吃。” “噢。”秦翊敏锐反应,“你家小苡桐啊。” 宋弈洲睨了他一眼。 秦翊立马讨巧改口,还点头暗示:“懂得懂得,是嫂子。” 宋弈洲嗤笑一声,走了。 去的路上就要起码四十分钟。 而这四十分钟,恰好够方荟雅那边一对一虚假搞个开场。 就她和孟苡桐的场儿,还专门搞了几瓶酱香白酒,全是五十三度的,今晚这样子,看似赔礼道谢,实则给她挖坑跳呢。 孟苡桐早就听说方荟雅擅长走人情关,用酒局套自己要的东西。 之前和楚黎川关系不错的那几个男投资人就没过得了她这美人加手段的关。 今天轮到孟苡桐了。 一开场方荟雅就给她倒了整整一盅,笑说:“早就听说孟总您酒量好,我们上次吃饭实在吃的唐突,也没能好好喝一回,好在今天机会来了。” 孟苡桐今天开了车,她并不想陪她耗时间喝这种无用酒,“方总,大家都是明白人,不如我们有一说一,方总今天找我,想必就是为了霍制片的事吧。” 孟苡桐一般在酒局上很少这么直接,但实在是看不下去方荟雅这狼披羊皮的虚假样儿,她很直接说:“方总是想问我拿照片,还是视频,还是说,两个都要?” 方荟雅脸色一僵,手上的酒盅也晃的一个没倒稳,酒撒桌上。 孟苡桐静静地看着她,淡笑。 方荟雅也僵硬地回了个笑:“孟总,大家都是一个圈子的,等同于一根绳上的蚂蚱,何必要相互为难呢?” “那霍聿山为难我们洛嘉的时候,方总您怎么就不是这个态度了?”孟苡桐淡道,“还是说,管不好自己的男人,现在还要怪癞蛤一蟆想吃天鹅肉,是天鹅犯了错?” “你——”方荟雅很少被这么呛,不说她娘家的背景,就看她和霍聿山现在在圈内的地位,敢跟他们这么叫板的,楚黎川一个,现在又多孟苡桐。 方荟雅知道孟苡桐身后是楚黎川,但也没见过这么狗仗人势的,她说:“孟总,我知道柳小姐的事情,的确是聿山的错,他最近都有好好反省,并承诺不会再骚扰柳小姐。那照片和视频,孟总是不是可以网开一面,由我这边来买断?” “买断了,然后呢?”孟苡桐冷冷觑她。 方荟雅噎了下,就听孟苡桐说:“买断了,然后和霍聿山继续相亲相爱扮演娱乐圈模范夫妻?” 孟苡桐轻笑:“方总,这私事吧,我的确不该掺和,但洛嘉控告邬良和他背后八卦社的事情你不会不知道吧。既然这件事涉及到了洛嘉的个人利益,我今天就不可能答应你要买断的提议。” “那你想干什么!”方荟雅气急了,“难道还要曝光宫羽那个贱女人吗!曝光她小三插足我和霍聿山的婚姻!然后打我一直以来的模范妻子形象?” 孟苡桐神色明显一秒就冷了下来,果然踩中了她的狐狸尾巴。 都是要面子的人,就算查出了霍聿山挪用公司公款,方荟雅也没办法这么快就做出割舍。 “如果我说,我可以帮你不暴露呢?” “什么?”方荟雅呼吸都促狭。 孟苡桐说:“霍聿山我可以给你留情面,但宫羽不可能,我今天给你两个选择——” 孟苡桐话还没说完,“砰”的一声,包厢的大门直接被撞开。 人高马大的霍聿山疯了一样往里冲,直冲方荟雅的方向,方荟雅躲闪不及,“啪”的重声清脆,她一巴掌被扇偏了脸,脸上顿时不仅有巴掌印,还有尖指甲刮出的血印。 雾散待月归 第24节 “妈的!贱货!我让你来了?我他妈让你来了!”霍聿山暴戾众怒,“是不是就想毁了老子!是不是!你们都他妈活腻了!” 他的速度太快,孟苡桐一时都没能反应过来。 场面混乱到霍聿山下一个目标就是孟苡桐。 可没想他刚要冲过来,包厢门口迅即地出现了一个身影。 反应快到,孟苡桐还来得及躲,霍聿山打下来的巴掌就被突然出现的宋弈洲猛的截住,他反手一下就用力折歪了霍聿山的骨头。 霍聿山痛到出声。 包厢里,明光晃的刺眼。 宋弈洲的脸上却只有过于冷静的逼人,瞳孔漆黑,重戾至极。 “碰她,我看是你活腻了。” 作者有话说: 失策了,少了六百字,那我下一章多写点! 主要是本来有一段和韩婧茹的对手戏,是到九千多的,但我顺了顺,感觉放下一章更好,我就给挪了,其实一样的,明天更。 红包补给! 第14章 雾散 整个场面乱到失控。 霍聿山身上全是酒味, 明显是喝多了,现在被宋弈洲反向扣死,也还在暴怒挣扎。 像极了疯子。 孟苡桐很快反应过来。 她下意识看向对面,原先坐在位置上的方荟雅现在被打的踉跄蹲在墙边, 一手捂脸, 一手护头, 瞳孔睁大,惊恐地看着霍聿山被钳制的方向。 久久没有反应。 明显不是第一次了。 孟苡桐盯着霍聿山的畜生样儿,拿起电话就要报警, 但方荟雅好像突然意识到什么,猛的冲上来就要抢电话:“不能报警!” 孟苡桐一通电话已经拨了出去。 方荟雅顷刻面如死灰。 最后还是在警局处理了这件事, 霍聿山酒驾还家暴, 不仅被拘留,还有更多处罚。 新闻那边也一下子就闹上了热点头版。 涉及到利益关系的很多投资人都频频电话追问方荟雅情况。 人前体面终究是难保。 方荟雅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却没想是经孟苡桐手。 她不仅不庆幸自己今晚没被打伤,还带恨地在孟苡桐配合做好笔录起身时, 就堵在她身后, 冰冷质问:“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女人左边脸的妆都花了。 孟苡桐没有说话。 方荟雅更心火烧:“把我们都毁了!原来这就是你的目的!” 她的声音太尖锐,旁边的警察都侧目, “警察局!干什么!” 方荟雅冷眼盯着她。 孟苡桐突然觉得她可怜,一如脑海里浮现的那个女人模样,她的声音很轻,却掷地有声:“是因为家丑不可外扬, 觉得丢脸了,是吗?” 方荟雅气到要爆发。 孟苡桐却说:“霍聿山家不家暴你, 那是你们的私事, 我不关心, 报警只是因为霍聿山打人,反手打的人是宋弈洲。” 刚才霍聿山发疯,正好反手一拳挥在宋弈洲身上。 孟苡桐说:“今天挑事打人的是霍聿山,本来错就在他,宋弈洲帮了你,你不认好,还在刚才他帮你和警察处理的时候拼命泼冷水,颠倒黑白替霍聿山说情。” “方荟雅,你以为你这是要脸?”孟苡桐一字一句说,“就凭你这种白眼狼的行为,今天这些事要是不搞清楚,以后万一哪天又牵连上宋弈洲。我告诉你,我都不可能放过你。” 方荟雅根本想不到,孟苡桐已经护宋弈洲护到了这种地步。 再看楚黎川的一往情深,简直可笑至极。 方荟雅冷笑:“刚才看这帮警察和宋队的关系,孟苡桐,我还以为你怎么高风亮节呢,最后不还是选了有背景的男人。” 孟苡桐的呼吸无息地发紧。 方荟雅看她不说话,更笑说:“枉我一直看在楚黎川的面子上给你路走,现在看来,果然最可笑的还是楚黎川。孟苡桐,夜路走多了,小心撞见鬼,你敢两个男人都玩儿,还是好好小心自己最后的下场。” 孟苡桐懒得和她多说,抬脚要走。 方荟雅终于还是咬牙切齿:“没有感情的婚姻不会有好下场!你没资格——” 是不会幸福的! 孟苡桐的心却一下就沉静了下来。 其实一直是到刚才,孟苡桐的心都是悬着的。 她讨厌这种犀利的场面,却又不得不面对,现实的枷锁要她时时刻刻,于祸事,都能独立而强大。 可有多少人知道,她也会累,也会想要依靠。 而当对依靠的向往成为一种梦。 她想,她可能这辈子都没有资格与力气去拥有了。 所以方荟雅的话,只能换来孟苡桐深有体会的平静。 她转身,朝她走近,抬手慢慢替她抚平皱褶衣领,就当是抚平最后那点儿尊严。 孟苡桐轻轻笑了:“我知道。” 方荟雅晦涩看她,试图在她眼底找到和她一样的恨,恩怨,憎恶。 然而,什么都没有。 孟苡桐的瞳孔很清澈,没有神伤,也没有狼狈。 有的,只是遭尽苦楚之后,干干净净最后残存下的那如履薄冰的温柔。 她说:“我配不上幸福这两个字。” 我一直知道。 - 同一天来两次警局,还是同一个,孟苡桐能察觉旁边警察看她的表情。但多说无益,她和方荟雅结束这最后一句话,就和大家礼貌笑了下,转身出了警局。 宋弈洲是在她之前出去的。 她打电话喊了司机,她以为他会直接走。 但没想出来,一眼还是看到了等在车边的男人。 孟苡桐一直都知道宋弈洲身形比优越,但今天一看,似乎更甚。 他一米八八的高度,挺拔的身型,就算是简单的白衬黑裤,都能勾勒出瘦削又凌厉。 孟苡桐见过正气的,也见过硬朗的,却还是唯独在宋弈洲身上找到了正气与硬朗并存的锐利,是只他一人的锋芒。 今夜月色很浓,清白到撒在男人肩头,都有久违的温顺。 孟苡桐想一定是自己眼花了。 不然怎么能从以猎为名的野战部队队长身上看到温顺的存在。 她荒唐了笑了下,朝着宋弈洲的方向走去。 宋弈洲在打电话,电话那头是孟苡桐熟悉的人,唐瑾。 唐瑾还是不知从哪儿知道了今晚的事情,着急孟苡桐有没有事,宋弈洲说没事,但唐瑾那边还是不信,说要听听孟苡桐声音才行。 宋弈洲刚想把电话顺手给走近的孟苡桐。 却先一步被她异样的眼神勾住。 顺着她的目光,他也垂眸。 是他匿在白衬下,似有若无的那道红印。 刚才霍聿山耍酒疯时候弄出来的,现在结合上宋弈洲手上本来就有的旧伤,更明显。 不知怎的,已经坚强很久的孟苡桐眼眶一下就烫了。 她怕被他察觉,还刻意别过身,佯装是在看来接她的车怎么还没到。 但宋弈洲这么敏锐的人,又怎么可能感觉不到。 他兀自回了句“有事要处理,等会说”,就先挂了唐瑾那边的电话,孟苡桐的身子还没转过来。 宋弈洲喊了声:“孟苡桐。” 孟苡桐吸了口气,扭头,“怎么了?” 装作云淡风轻,但嗓音明显是微哽的,她说:“不是早就出来了吗?怎么没回部队?时间上不赶?” 她在他面前装小大人。 又怎么可行。 宋弈洲有点儿想笑,就从刚才接电话烦躁蹙起的眉都变平缓,他语气淡淡的:“你想我走?” “我没有。”孟苡桐心说你少倒打一耙。 但还是耐不住她的目光总被他的伤勾着,没犟几秒,她还是问:“好好的,怎么这么容易就受伤了?” 因为旧伤的疤正好被衬袖盖住,孟苡桐看不到,“不处理吗?” 谁知下一秒,宋弈洲直接把手伸到了她面前。 雾散待月归 第25节 孟苡桐提防,“干嘛。” “不是你提的受伤?”宋弈洲眸色深,颇有意味的,“不处理?” “我又不是医生。”孟苡桐眼神有躲闪,但还是硬着头皮说,“你马上不是要回部队,你直接去医务室,那边不是有人会帮你处理?” 殊不知,这话换来的是宋弈洲的审视,他这人眼窝深,眉眼又锋利,盯着人看,就好像抓住人把柄似的。 孟苡桐五年前就受不了,别说五年后了。 他哼笑一声,玩味的。 孟苡桐:“?” “小白眼狼。” “......” 最后这小白眼狼还是没耐得住,见司机半天还不来,这人车里又直接有药箱,就坐进了他副驾,帮他拆药箱处理起伤口。 宋弈洲的车上有药箱。 是从以前开始就一直有的。 因为小丫头以前鲁莽又冒失,他一不注意,她就经常会磕磕碰碰。有次真跌伤了还不肯去医院,还是他赶回去亲手替她处理的。 自那之后,他的车里就惯性会放药箱了。 孟苡桐不敢多想,只当是经年,这已经成了宋弈洲的习惯。 但她刚帮他把袖衬挽起,就听他说:“就没什么想问我?” “问什么?”孟苡桐低着眼,没敢看他。 即便她猜到了,他今晚会来,是因为柳洛嘉。 但依旧没有开口。 心跳一点一点地,悸动慢慢加速。 车内开了灯,依旧昏昧,密闭受限的环境,她好似都能听到他的呼吸声,还有那颗心的跳动。 是火热的沉静。 宋弈洲很少这么认真看她。 又或是,有这么认真看她的机会。 孟苡桐是真的很漂亮。 清丽明媚的漂亮,鹅蛋脸,柳叶眉,就连眼睛都是可爱俏皮的小鹿眼,从小就是讨人喜欢的长相,常被人夸可爱。 偏偏长大了的现在,爱化冷淡风的妆,爱压制自己天然的恬静,只流露淡然和冷漠。 孟苡桐大概能感知到宋弈洲在看她。 可她不敢抬头。 失去了曾经在他面前的放肆,她只拘谨地拆着手里的酒精棉。 宋弈洲低声问她:“那天,为什么不解释?” 孟苡桐愣了一秒,抬眼,“什么?” 倏然间的抬头,两人的距离逼近,他几乎都能看到她脖颈白皙肌肤下的青紫色血管,还有她的眉眼,鼻尖,泛着淡淡粉色的唇。 咫尺,什么都成了可能。 男人,女人,成熟社会里的联姻关系。 他们本可以肆意地用一场婚姻捆绑湮没曾经所有。可双方都退而求其次,选了那个最尊重彼此的方式。 宋弈洲眸色暗了些,嗓音微哑:“楚黎川问你联姻的事,为什么不解释?” 孟苡桐眼底起了层涟漪,她很快低头,藏起说:“有什么好解释的。” 但几秒后,她意识到自己这种说辞不太对劲,又补一句:“难道你很希望我解释什么?” 宋弈洲没说话。 车内一时静的可怕。 孟苡桐心里五味杂陈,但表面还得装不在意,她攥着酒精棉的指尖都白了,所有紧张,局促,宋弈洲一览无余。 带着她身上淡淡的花香。 她反应不及,他抬起的手已经划过她发梢,擦过她泛红的耳根,扣住她脖颈,逼她抬头。 孟苡桐的脖颈真的太细了,细到宋弈洲根本不敢用力气。 只有温热指尖的轻微摩挲。 像是带了电流,孟苡桐一瞬间从心麻到了四肢百骸,她抿唇,眼神怔怔地望着他。 “承认我就这么难吗?”宋弈洲的嗓音压得低沉,哑里几乎蛊惑,沉沉的,钻进她心窝。 他眸色漆黑,血气方刚,却又藏着深邃的光,让她不及。 “是需要我做什么,弥补过去的一切——” 这话说一半,他突然停住,盯着她,掌间倏然用力。 孟苡桐反应不及,整个人因惯性被压到他身前。 霎时间,两人起伏的呼吸,连胸膛不定,她的手臂倚住他硬实的肌理线条,冰冷的指尖都快被他心胸的温度烫化。 孟苡桐呼吸是乱的,心上也像烧了蚂蚁,嗜咬,乱麻。 她不知道自己该看哪里,是他的眼睛,还是他顺着屏息而不经意上下滚动的喉结。 倏忽间,耳边响起他慢沉的声音:“还是说,你对楚黎川更感兴趣?” 孟苡桐想装与楚黎川无关,但抬头刹那,眼底的慌乱还是暴露。 哪里是有心上人该有的眼神。 宋弈洲轻笑了声,逼近她,和她轻碰了下鼻尖,问:“既然没有,那我呢?” 几秒后。 他慢条斯理问:“小苡桐看我怎么样?” - 几乎是浑浑噩噩到家的。 到家的时候,孟苡桐的手里还有宋弈洲给她的一串钥匙。 ——想了,就去新家看看。 孟苡桐一直到关上门才慢千百拍地反应过来:什么想了?就去新家看看?她想什么?什么新家?! 孟苡桐吓的一把把钥匙丢茶几上,惊魂未定地打开手机,想看看今晚的时事新闻。 但比时事新闻来得更快的,是柳洛嘉的消息。 柳洛嘉:【我看到新闻了,可以啊,宋队出马,果然那边就下马。】 孟苡桐没回。 柳洛嘉又发:【诶,你别给我装看不见,我知道你这人每次都是秒读的,说说,今晚什么进展啊?】 柳洛嘉发了个坏笑的表情。 孟苡桐当然不能说钥匙的事,她避重就轻:【就警察局做笔录。】 柳洛嘉:【?没了?】 孟苡桐:【你还要听什么?】 柳洛嘉:【比如什么共回爱巢什么的啊。】 孟苡桐:【你和你梦中情人共回爱巢吧!】 孟苡桐说的是柳洛嘉一直以来暗恋的一个男人。 她当年暗恋,全世界都知道;柳洛嘉暗恋,全世界都不知道。 就连她和邵戚元都瞒着不告诉。 柳洛嘉:【姐妹,想开点,有时候呢,看男人不能只看表面。】 孟苡桐:【你要说什么?】 柳洛嘉:【虽说这宋队吧,派去野战部队就很少能回来,但人在努力立功啊,身上可是已经有功勋章的,多光荣。而且人五年前钟情你,五年后还是钟情你,这简直就得有情人终成眷属啊。】 孟苡桐挠头:【你是宋弈洲派来的托吧。】 柳洛嘉:【我可不是托,我是你的宝。】 孟苡桐:【滚蛋。】 玩笑归玩笑,柳洛嘉还是说:【今晚要不是宋队,真不知道会怎么发展,好在我及时发了消息。】 孟苡桐:【你什么时候发的消息?】 柳洛嘉:【你那饭局四十分前就发了。】 宋弈洲能第一时间出现,说明已经到了。 他又到了,等了她多久...... 孟苡桐终究是不敢想。 满池春水,潋滟于她。 她却不敢踏出甚至一步。 而那串钥匙,孟苡桐同样也记得。 就是当年那个小区的。 是她高三搬去和宋弈洲住对门时的钥匙扣。 那时候,纯粹是孟苡桐单方面暗恋宋弈洲的罗曼史。 两人差五岁,她高二升高三,他大四都要毕业了。 雾散待月归 第26节 升高三的那个暑假,孟苡桐用自己的私房钱托家里的阿姨在外边租了个一人户,就为了摆脱当时的孟家,她一秒都不想多待,但意外还是被孟敬俨知道了。 狠狠一顿教训后,租房的钥匙被没收,孟苡桐还被关了整整半个月的紧闭。 小丫头不死心,这次说什么都要住出去,落在孟敬俨眼里就是不听话、叛逆。虽说那会儿的她还没成年,但她和韩婧茹就是处不好,多一秒空气都窒息。 孟敬俨最终同意了她住出去。 但前提是,得是他给她挑的房子。 孟苡桐本就很少用孟家的钱了,这下,板上钉钉又被经济控制。 她烦躁地为了自由,退一步只能住。 但没想,这一住就意外住到了宋弈洲对门。 因是一梯两户的户型,私密性很好,也很适合学习,所以孟苡桐只是周末抽了一小时看了房子就说当天要搬。 她要搬家的事儿孟敬俨没和任何人说。 宋家那边自然不知道。 孟苡桐搬进新家整整一周了,都没见到宋弈洲的人。 后来从来他家拿衣服的秦翊嘴里听说,这人被派出去训练了,得再一个月才能回来。 孟苡桐就这么白天等,晚上等,等到人都开学摸底考了,才偶然一天晚上准备熬夜学习听到过道传来的行李箱声音。 不是隔音不好,而是孟苡桐当时人就在门边。 刚从外面拿完钥匙扣的快递回来。 她门都没关紧,就看到了宋弈洲穿着衬衫长裤回来的身影。 比上一次见,瘦了。 她直观感觉。 但她没急性子就出去见他,反倒琢磨了整整一个礼拜要怎么开场她和他的对白才能显得稍微浪漫一点儿,情窦初开的少女总能幻想的天马行空。 秦翊那边还帮着她,没说她住这儿碰上了。 等着让她自己给宋弈洲惊喜。 但惊喜没等来,孟苡桐先等来了自己活了整整十七年都没碰上的盲肠炎。 就在她想要她的爱情萌芽的那一周后的周末。 本来想的是有点儿土的爱心便当的开场。 但搞到孟苡桐手里,就成了“叮咚、叮咚、叮咚”艰难又痛苦的摁门铃声。 宋弈洲那边正好刚洗完澡。 随便套了件白色t恤就出来了,身上水珠没擦干,开门时,风一吹,全贴在了那件极透的白色t恤上。 孟苡桐弓着身子,苍白着脸一抬头,就撞见了被潮湿复刻的似有若无的腹肌线条,太禁欲,太诱惑。 孟苡桐那瞬间大概是忘记了自己盲肠炎好痛这件事。 她呆了一秒,随即感叹出声。 “哇......” “......” 宋弈洲脸色立马就沉了,他刚要面无表情地直接关门,孟苡桐又猛的回身,半身卡在门框上,拧巴着眉说:“哥哥......我要死了......这次是真的......你快......” “快救救我”这四个字她还没说完,眼睛就表现虚弱地搭下来。 她还以为宋弈洲会很man地一把把她公主抱。 没想下一秒,她的衣领被拎起。 而宋弈洲的手,直接掐上了她的人中。 孟苡桐:“......” 作者有话说: 孟苡桐:沃日...... 宋弈洲:小丫头追我(得意。 柳洛嘉:你妈的,孟苡桐你还这么丢脸过? 孟苡桐:...... 邵戚元: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孟苡桐:...... 楚黎川:终究是伤了我。 韩婧茹:算了,轮到我的剧情感觉就有点儿糟心,这么甜的我还是慢点再出场吧。 真不是我没写,是真的我觉得韩婧茹那对话不适合,我写完今天的这一版稿子,我又给往后挪了。我觉得明天这人得出现了,不然没矛盾点。 照旧红包! 第15章 雾散 尽管最终成功做了手术, 孟苡桐的脸也还是算是丢尽了。 一直到她醒来,整个人都闷闷不乐的。 宋弈洲就坐在她身后的单椅上。 手里在拆新给她买的粥,说:“家里我已经联系过了。” 没说联系了谁,但孟苡桐想想也知道, 她没吭声, 不知道是不高兴还是觉得丢人。 宋弈洲从送她来医院到现在都在照顾她。 虽说孟家的电话第一时间打了, 但到现在为止,只有孟家的阿姨出现了两次,一次是紧张来看孟苡桐, 一次是回她现在租的那个房子给她拿换洗衣服。 除此之外,宋弈洲没见到孟敬俨和韩婧茹一个身影。 阿姨是关心孟苡桐的, 但无奈自己家也上有老下有小, 现在到点儿该下班,她没法留,宋弈洲只好先应下会先照顾孟苡桐的事儿。 但还是会疑惑。 平日里都说宝贝孟苡桐的那两个长辈现在在哪里。 孟苡桐不说话,也不搭理他。 宋弈洲只好伸手握住她肩膀, 把她整个人带转过来。 孟苡桐回身时, 人都还是懵的,显然是还没想到要怎么面对他。 宋弈洲问她:“为什么要自己搬出来?” 孟苡桐看着他的眼睛, 出神。 宋弈洲眼神沉了几分,孟苡桐还是怕了。 她就怕他教训他,老实说:“不想住了。” “只是因为不想住了?” “嗯。” 小姑娘答的太利落了,像是没动脑子, 说:“反正我住在那个家里不也碍眼吗?那我干脆搬出来,小区也挺安全的, 不用担心自己一个人住危险。” 她没说幸好是宋弈洲住在她对面。 她自己也不怕了。 但宋弈洲还是看出了她的瞎逞强。 他默了几秒, 说:“孟叔那边可能还在忙。” 毕竟孟敬俨对外就是上市集团的企业家, 出差不着家本就是家常便饭。孟苡桐从小时候生下来,见到他的次数就屈指可数。 更别说现在长大了,父女关系更恶劣加剧。 但宋弈洲这话就像是戳中了孟苡桐笑点。 她原先还绷着的脸松了松,眉梢轻挑,瞳孔里就是狡黠和戏谑:“可能还在忙?” 她复述他的话,一秒笑出声:“孟敬俨要是知道你这么替他找补,该高兴坏了吧。” 宋弈洲不会撒谎,所以他的撒谎技术太差了,孟苡桐一眼看穿,笑说:“你这通电话,是不可能会打通的。” 分明是明亮的笑,但宋弈洲还是看出了藏在里面的悲凉。 “为什么?” “韩婧茹之前就不止一次和他提蜜月旅行的事,缠了好久得来的旅行,当然要趁着孟敬俨这次项目一谈结束,直接飞国外。” 孟苡桐嗓音很柔:“你这电话要能打通啊,这天都得打雷了。” 她开玩笑:“好端端的,我们去凑什么一家三口的热闹。” 她的伤口其实还是有些疼的,笑一下就会牵着疼,但孟苡桐没表现出来。 宋弈洲的目光一下变得复杂。 孟苡桐知道自己有些话是不该说的,但自从那一次失控跑去军校找他,她就感觉他们之间,那道专属冷漠的隔膜好像消失了。 尽管宋弈洲还是对她很冷。 但起码关系是渐进的,孟苡桐很有耐心,她问:“医生说我什么时候能出院了吗?” “怎么?”宋弈洲看她。 孟苡桐说:“我不喜欢医院。” 她随手指了个方向,正好是窗台阳光撒进来的方向,状似指向空气,拿出微微皱眉的模样,蹙鼻尖淡道:“这消毒水的味道,恶心。” 宋弈洲起先以为她这也是开玩笑的。 直到在她身边守到半夜,宋弈洲浅睡眠昏沉时,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掀被声,随即就是孟苡桐连拖鞋都没踩,直冲洗手间方向,重吐出的声音。 雾散待月归 第27节 深夜,刺耳,难忍。 光是听她的声音就感觉难受,孟苡桐蹲在马桶边吐的昏天黑地,不久前说饿吃的东西全给吐出来了。 宋弈洲帮她顺背,也紧张了,“怎么了?” 他以为是他晚上准备的吃的不干净,但孟苡桐半晌抬起头,只有疲惫的一句:“宋弈洲,我想回家。” 几乎是一秒涌上的哭腔,无助的,低哑。 那是第二次,除了那个初冬,他又一次在她眼里看到了脆弱的模样。 孟苡桐总擅长人前装的肆无忌惮,放肆不好惹,但真的当太多情绪都在深夜涌上时,宋弈洲知晓,那是她用来保护自己的方式。 装的放肆,装的不好惹。 只怕让人看到她的底线。 笨拙的坚强。 医生那边不可能允许,要求住院起码七天。 自那之后的那几天,孟苡桐虽然还会和之前一样和他说笑,说些没营养的浑话和刺话,但她还是一天变得比一天闷了。 孟敬俨的电话是第六天晚上打来的。 孟苡桐想直接挂断,最后还是宋弈洲来接的。 电话里究竟说了什么,孟苡桐不知道,但就是隐约能听到孟敬俨猫哭耗子假慈悲的关心声音,她只觉得这初秋的夜风冷,下意识把身子都蜷缩进被窝,手压住枕头的另一边,只当这样能裹住她所有听觉。 电话挂断,她还维持着这个姿势。 想想就不舒服。 宋弈洲拉了她一把,孟苡桐确定没声儿了才转过来,琉璃一样的眼睛轻轻眨巴了下,手松开捂紧的枕头,静静看他。 宋弈洲突然也不想问她为什么不想接电话了,因为深知这个问题的没意义。 孟苡桐却说:“听过一个故事吗?” 宋弈洲:“什么?” 夜深了,窗外风声好像也轻了,婆娑的树影印着今夜昏昧的月光,撒在病房一角。 静谧到只有孟苡桐的声音:“以前有一个小女孩,饥寒交迫在除夕夜卖火柴——” 故事的头刚出来,宋弈洲就笑了:“卖火柴的小女孩?” 孟苡桐鲜少没和他一起笑,只问:“你还记得这个故事说的是什么吗?” “小女孩没卖出火柴,冷的自己擦亮了一根又一根,最后在寒冷里死掉的故事。”宋弈洲很少这么有耐心陪她聊天,“怎么了?” 他沉静看她,像是交心的目光。 孟苡桐的心跳慢慢地加快,她说:“我本来以为这就是个埋汰社会黑暗的故事,但仔细想想,小女孩会冻死的前提,是她鞋子丢了,没厚衣服穿,还得在除夕夜被家里差使着出去卖火柴,爹不疼妈不爱,她的死不就是她身后那个可怜家庭所致吗?” 宋弈洲仿佛猜到了她下一句要说什么。 但孟苡桐的每句话踩点都会让他出其不意。 她忽然就很平静地双手交叉,放在身前,闭眼,拿出一副安详姿态,说:“但童话不是现实,现实的小女孩也永远不可能会在寒冷冬夜孤苦无依一个人死在街头。” “因为人是要有骨气的,古人说了,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 宋弈洲几乎被她气笑了:“孟苡桐。” “嗯?”孟苡桐睁眼。 “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宋弈洲反问她。 孟苡桐一本正经点头,“所以你别诱惑我了,我年纪小,经不起诱惑。” 宋弈洲:“?” 孟苡桐看着他,心平气和说:“你平时照镜子,知道自己长得很好看,很会诱惑人吗?” 宋弈洲不想说话了。 见眼前男人又是冷脸的沉默,孟苡桐头晕的说话也稀里糊涂的:“想想都很少,毕竟我都听人说你长得凶,也就我夸你好看了,且行且珍惜吧,哥哥。” 宋弈洲:“......” 很明显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 他起身伸手就推开她刘海帮她试了额头的温度,不出意外,果然发烧了。 孟苡桐从小身体就不好,这点宋弈洲认识她不到两个月就知道了。 就是这两年多两个人一直相处的不温不火的,孟苡桐也一直很会掩饰自己。 导致两个人的关系也不远不近的。 她喜欢他,但从小的孤独感,让她学会了与人相处,总留有最后那道冷漠的防线。 却在这几天,全权崩塌。 宋弈洲手碰上她额头,孟苡桐的心里就有不好的预感。 她下意识想躲,但还是被宋弈洲扣住。 “不舒服怎么不和我说?”他的话里是浓浓的不悦。 孟苡桐只是怔怔地看着他,习惯性说:“我没——” 我没......不舒服...... 只是头晕而已。 宋弈洲却已经转身去拿了体温计。 替她测温的中途,他一句话没说,孟苡桐却少有的,冰凉的心房在一点点向下塌陷。 三十七度五。 病上加病。 之后,宋弈洲又照顾了她整整一夜。 也就是那一夜,浑浑噩噩里闭眼,孟苡桐一夜都没能睡着。 她时常会觉得自己很不争气。 别人只要稍微对她好点儿,她就像是得到了全世界一样。 可明明,她在外人看来天之骄女,什么都不缺。 却唯独温暖,她从没拥有过。 眼前的男人,是她所有温暖的开始。 ...... 孟苡桐时常还会想,宋弈洲虽然长得好看,但脾气真的够差,娱乐圈对她好的男人不是没有,甚至追在她身后乖乖喊她姐姐的小奶狗也不是没有。 所以她到底是为什么这么执着就要在这个男人身上吊死啊。 钥匙的后遗症持续了整整好几夜。 孟苡桐一直到隔周进办公室,秘书和助理都还是会被她浓浓的黑眼圈吓到。 女秘书,男助理。 女秘书是当初华颂大学大四社招的时候,孟苡桐亲自挑来的,盛迎跟她已经有两年。 说话也比以前大胆:“老板,你这是昨晚又......” 盛迎没说完,孟苡桐睨了她一眼。 旁边的男助理就如有神助:“春夜昨宵!” 孟苡桐:“......” 盛迎:“......” 盛迎给面子地轻咳了声,男助理立马收敛,摸脑袋尴尬笑笑:“开玩笑,开玩笑。” 孟苡桐冷笑:“一个玩笑,各罚两百。” “老板!/老板!” 盛迎和男助理异口同声。 孟苡桐面无表情地往里走,坐在里面的柳洛嘉都听笑了:“你就会恐吓他们。” 又不真罚,每次只会动动嘴皮子。 孟苡桐一想就知道是柳洛嘉搞的事情:“你今天怎么有空出现在我这儿?不是要开剧本会?” 那部先婚后爱的军旅剧定了。 就在今年年底开机。 按这时间算,还有不少行程没走完,柳洛嘉也该忙起来了。 但她说:“不急。” 孟苡桐:“?” 柳洛嘉:“黎导给我安排了为期一个月的山地训练,说是里面可能有动作戏,需要我提前先适应。” 孟苡桐听她欲言又止的,没耐心:“有话直说。” “所以马上那一个月,盛迎说你没什么事,不如跟我一起走。”柳洛嘉说。 孟苡桐还懵着:“我走什么?” “不走你在闵江干什么?”柳洛嘉理所当然。 孟苡桐更疑惑了,“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柳洛嘉走近,神秘兮兮笑说:“姐妹,我都替你打听好了,接下来那一个月,你未来老公不在闵江。” “黎导这次定的山地地点听说就在宋队那部队之后要训练的点旁边。想想你们久别重逢的,万一又哪天看对眼擦枪走火了,我怎么说也得给你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你说是不是?” “......” 真亏柳洛嘉一副单纯淡妆,孟苡桐都快忘了这人浓妆艳丽里的娇媚动魄,不古人心了。 雾散待月归 第28节 孟苡桐皮笑肉不笑,单手直接挥开她,“工作时间。” “谁允许你谈私事的?” “......” “我以老板的身份命令你,现在给我去好好摇钱。” “......” - 尽管方荟雅那边的情况就是按照昨晚那样处理的,但孟苡桐还是接到了某个不速之客的电话。 ——韩婧茹。 想来就是为了韩琮那边来的。 听说邬良身后的八卦社和韩琮利益直接相关。 所以韩婧茹会来找她,并不奇怪。 孟苡桐都做好直截了当的准备了,没想接起电话韩婧茹直接给她来了一句:“苡桐。” 温柔到她几乎以为是错觉。 就算是那晚通知她宋弈洲回来两家要吃饭,韩婧茹的声音都撑死只能算是温和,远远不敌温柔。 这一声,听愣了孟苡桐。 但她的嗓音还是很淡:“有什么事吗?” “你爸爸最近总念叨你,想问问你什么时候有空,可以的话,抽空回来我们再好好吃顿饭。” 这话其实平心静气听是没什么问题的。 但如果换一种身份,孟苡桐就像有了种要去孟家做客的感觉。 她刚说:“不用了。” 后面那句“最近有点忙”还没说,韩婧茹就照例局促,“其实你要是觉得难受,不想看到我,我也可以不在场的。” 这话真是越说越奇怪。 孟苡桐都要怀疑韩婧茹这人懂不懂规矩和与人正常沟通的能力。 她是故意在她面前装这么无辜的吗? 孟苡桐又开始头疼了。 “有事说事,没有我挂了。” “等等——!”韩婧茹终于急道,“其实是你爸爸这边,想让你回来吃顿饭,顺便有个东西要给你。” “什么东西?”孟苡桐脸色不太好。 韩婧茹迟疑道:“好像是钥匙和门禁卡吧。” “......” 孟苡桐懒得多牵扯,也不想让韩婧茹有机会做文章,当晚就直接回了趟孟家。 他们这对孟家父女反正是没几句话要说的。 孟苡桐见了孟敬俨,喊声爸,拿完东西就走。 孟敬俨本想挽留,但看着她没几步就走远的身影,那句挽留的话还是和从前每一次一样,碍于面子说不出口。 说父女关系畸形都不为过了。 孟苡桐不知道怎么缓和,干脆也不缓和。 但路上还是收到了孟敬俨的消息:【周末你宋伯伯请吃饭,这几天好好想想答案。】 孟苡桐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但没搭理,她看一眼手机就干脆丢到了一旁。 路上十字路口,意外路过的是从前那个家、那个小区的路。 之前那个小区也算是中高档小区层面的。 鬼使神差地,孟苡桐手上两把这个小区的房子钥匙,车在绿灯该直行的时候转道一路开进小区。 宋弈洲给她的那把,是他家的。 而孟敬俨今晚给她的那把,是她之前那个家的。 这个小区最早一批的几栋楼,防盗门都是电子密码和钥匙同装的。 正好孟苡桐住的那一栋就是。 孟苡桐自大三出国之后,一直以为房子是处理掉了,没想兜兜转转又回到她手里。现在车停外边停车场,她轻车熟路门禁卡开了大门。 电梯也是读取了门禁卡到限定楼层。 直朝七楼上去。 这楼一共就八层,孟苡桐上去的时候心里还在想,宋弈洲给她这钥匙是干什么,是要她试试他家防盗门灵不灵的吗? 孟苡桐感觉有诈,但又琢磨不透更多。 电梯门很快打开。 她一走出去,就是一左一右两户,她是左边那户,但这会儿手上同时握了两把钥匙,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了,一个转身,朝着右边那户走了过去。 在门口,像个贼。 偏偏孟苡桐又不是做贼的料。 楼道里的声控灯亮了熄,熄了亮。 终于,她手里钥匙拿起时,这道闻风不动的门里头突然传来了声响。 然后在她避之不及的刹那,门电子锁响起,从里被打开。 孟苡桐条件反射后退一步,抬头。 她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穿着松垮睡衣的男人,一手拿着电话,手机屏幕亮着通话记录,一手拿着毛巾在擦着没干的头发。 宋弈洲似乎是累了,神色都倦怠,但嗓音还平平地和那头说:“不可能——” 这个“能”字没说完,那头的秦翊就荒唐大笑说:“你就别装了!给人小苡桐钥匙不就等着人上门和你恩恩爱爱的吗!还说你这不是螳螂捕蝉?大尾巴狼一个!小心哪天又给你跳出来个情敌,黄雀在后!!!” “......” “......”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 宋弈洲很少有地愣在原地。 孟苡桐和他大眼瞪小眼。 好半晌,反应过来,不太确定地开口:“那个,小苡桐......” 秦翊终于悬崖勒马。 屏息凝神间,就听孟苡桐一个人的声音更没底地试探响起:“是在说我吗?” 秦翊:“......” 宋弈洲:“......” 作者有话说: 孟苡桐:嘿嘿嘿,大尾巴狼我来啦! 宋弈洲:嗯,我可以(强装镇定。 - 有一说一,写到十五章了还没到结婚环节。 我严重怀疑这本原定三十万的文这次又可能要冲四十万字了。 尴尬。。。 ps:我之前说的有一天要到晚上更新,就是明天三号哈,我们晚上十点更新,然后隔天四号就照常开始早上九点,不会再变了。 谢谢支持!再一天红包! 你们怎么都不说话,空留寂寞的我...... 作话不收费。 第16章 雾散 整个走廊的顶灯亮的刺眼。 孟苡桐连眼睛都不敢眨。偏偏就是这一秒, 灯再一次熄灭。 她整个人站在暗里,只能被眼前从这个家里散出的暖光包围。 带了温度,穿堂的风还吹出了男人身上那似有若无的淡淡沐浴露香味。 有什么微妙的感觉在心里慢慢滋生。 孟苡桐落在衣边的手开始蜷缩。 好久,两边都不说话。 秦翊那头似乎绷不住了, 艰难地发完一声换气声, 就想说什么, 但还是被宋弈洲抢了先,他极淡的嗓音:“是吗?” 秦翊:“?” 孟苡桐:“?” 眼前这男人就站在光下,一身极简的松垮睡衣被风吹的微动, 头发比上次修的更短更利落,背着光, 瞳孔是无法被浸透的漆黑。 他眉梢轻挑, 回归照例的淡定,云淡风轻的。 “确定不是你的错觉?” 雾散待月归 第29节 语气还有点儿捉弄人的欠揍。 那头的秦翊都要骂出来了。 你他妈五分钟前说要好好追人,合着又是这种不要脸的赖皮态度? 孟苡桐也是被他说的一懵,还真顿了几秒, 去反应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但没两秒, 她的目光就不经意地在不远处的茶几上捕捉到了一瓶酒。 没在他身上闻到酒味。 孟苡桐还是微不可查地蹙了眉,“你喝酒了?” 宋弈洲不是爱喝酒的人。 甚至可以说是, 滴酒不沾。 这点在那晚两家吃饭就证实了。 五年,他也没变。 但现在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瞳孔很深,一眼看不尽底, 孟苡桐突然又不确信了。 用一顿饭去概括过去的五年,会不会是她太过草率。 而过去的所有, 宋弈洲一眼就给出了回答。 “一个人喝独酒?”他慢条斯理的, “我看上去已经到这种地步了?” 孟苡桐很快做了个为难思考的表情, “嗯,你不是。” 说完她转身就趁机想溜。 但宋弈洲的嗓音低沉,蓦然勾住她:“孟苡桐。” 孟苡桐的心被温柔挠了下,痒。 她恼自己没定力,还是在原地顿住。 宋弈洲问她:“来了,不待一会儿就要走吗?” “......” 这男人怎么回事!没事干嘛用这么温柔妥协的语气和她说话! 和刚刚还和秦翊通话时透露出的玩味完全不一样! 孟苡桐在心里一个劲地警告自己得有点儿底线,但还是不争气地听了宋弈洲的下一句:“伯父刚给我打过电话,说——” 他故意一顿。 孟苡桐就像被激到一样,转身,“他和你说什么了?” 没想她转身的刹那,他正好往前迈了一步,迈出了家,到她面前。 不声不响,又猝不及防。 孟苡桐撞进他胸膛。 温热,她心跳瞬间加速。 “宋弈洲!你——”又想后退,但这次来不及了,宋弈洲已经在她后倾的时候,手臂拦住了她腰,往怀里轻轻一勾,把她勾进怀中。 几乎零距离的亲密。 两人重逢到现在,第一次靠这么近。 孟苡桐不敢看他,就低着头,也不敢呼吸。 两个人像是在呈现僵局。 但短短一刹,宋弈洲扶稳她就慢慢松开了自己环在她腰间的手,似笑非笑:“你紧张什么?” 孟苡桐脸猛的一胀,带脾气地瞪了他一眼。 宋弈洲笑的还没松手,孟苡桐啪的一下直接打开他手,“色狼!” “什么?”宋弈洲明知故问。 “......” 孟苡桐不搭理他,只是自顾自问:“那老头打你电话又要干什么!是不是又要找你密谋什么?” 宋弈洲总是想不通孟苡桐就这么个小脑瓜子,是怎么做到这么天马行空的。但还是给她留了点儿面子,他低声说:“是要密谋。” 孟苡桐冷眼睨他。 宋弈洲波澜不惊:“密谋你什么时候准备答应我。” “我答应你什么?”孟苡桐简直要被这人吓到,“宋队,你是不是忘了我们现在的关系!” 这人怎么摆明了就要和她一起的坚决样儿啊。 到底是做了怎样的心理建设,能这么坚定的? 孟苡桐搞不明白,反驳的话刚要说出,宋弈洲忽然人往后退了一步,姿态悠闲的。 孟苡桐:“?” “不是想聊吗?”宋弈洲游刃有余,“进来坐会儿。” 那句“进来坐会儿”,不仅不反问,还陈述的格外有底气。 孟苡桐都被他搞的快失语,冷不丁说:“你就不怕引狼入室?” “怕。”他难得配合她。 “那你还要我进?”她故意把话说的凶,说的字字珠玑都像在威胁他。 偏偏怪了,宋弈洲就吃她这套,还有情调地说了个词:“狼?” 他低笑,俯身看她,“你难道不是小白眼狼?” “......” 孟苡桐气结。 最后还是连门都不进,她就站在门口和他打开天窗说亮话:“我肯定不会答应的!” 宋弈洲挑眉。 孟苡桐这次很有底气:“什么联姻的戏码早就在二十年前就流行完了,现在不流行了,而且我们的关系,一点都不适合结婚,不、适、合。” 她还刻意强调两次。 宋弈洲都被她逗笑了。 孟苡桐不满地瞪他。 但宋弈洲只想到了刚才电话里孟敬俨百般的叮嘱和抱歉,他怕孟苡桐使性子,怕孟苡桐会在周末的两家见面上不给他面子,更怕...... 更怕他们不能重新有个好的开始。 谁都知道他们最不该走到的,就是现在这种战兢慎行的分手状态。 但好像宋弈洲并不担心这个问题。 他只想着孟敬俨刚才在电话里说的:“苡桐现在大了,对很多事都有决定权,或许一直以来我没能好好地引导她,让她变得更好。但弈洲,感情的问题,我想她应该是自己会有主见的,如果......” 后面的话孟敬俨不说了。 宋弈洲也懂了,他在电话里淡声说:“如果不是她自己愿意,我们都没法强求她做任何决定。孟叔,这是您曾经教过我的,我还记得。” 孟敬俨没有出声。 “同样,我也不会逼她回到从前。”宋弈洲很认真,“只有她愿意,我们才会有以后。” “我承诺。” ...... 而现在,静谧间。 眼前的她好似真的和记忆里的模样再次重叠。 宋弈洲看着她漂亮的眉眼,不知觉地温柔下了语气,说:“是吗?” “......”孟苡桐真是被他这两个字给气晕了,他长了五年,怎么口头禅都变成这么没营养的了。 她刚想说什么。 却听宋弈洲说:“我怎么听说,最近娱乐圈火的就是先婚后爱,还有破镜重圆?” “你听谁说的?”孟苡桐呛他。 宋弈洲眼底含笑:“你闺蜜接的那剧不是?” 孟苡桐蓦的想起白天她赶柳洛嘉出办公室时,这人还嬉皮笑脸要她有空可以多和宋弈洲见见面,说指不定能更火热。 孟苡桐猛的一下抽回思绪,佯装淡定:“谁和你说就确认了?” 她故意拿捏出一副还在观望行业动向的专业姿态,淡淡说:“指不定你知道的全是我放出的假象。” “假象?”宋弈洲终于勾唇笑了。 他的笑很温柔,温柔到眉眼的温顺几乎把他棱角的锋利都淡去,让人看不清晰。朦朦胧胧的,孟苡桐只觉自己心也过电般的麻了那么一下。 她愣愣的,满脑子都还在拼命措辞。 宋弈洲告诉她:“你们盛洛传媒的这么不专业?” 孟苡桐:“?” “还没敲定的工作,演员本人会拉大半个娱乐圈的朋友一起兴奋宣传?” 孟苡桐忙掏出手机一看。 果然。 热搜前三—— 【1柳洛嘉新剧宣传[热]】 【2柳洛嘉雾散待月归[热]】 【3雾散待月归先婚后爱[热]】 雾散待月归 第30节 孟苡桐:“......” - 要不是柳洛嘉专门来找她解释,孟苡桐完全不知道《雾散待月归》这电视剧的剧本启动的编剧就是她大学那个爱情推理社的社长。 关键要拍摄这部剧的导演还是圈内知名电影女导演,黎笙。 黎笙是向来只拍电影的导演。 这次愿意启动《雾散待月归》也是听说了这部剧背后的原型故事,非常喜欢,希望能用更好的方式呈现出来。 柳洛嘉说,这部电视剧原先是打算写都市穿插校园回忆的破镜重圆主线的。 但后来黎笙说少了点儿味道。 所以在孟苡桐和宋弈洲重逢之前,其实这部电视剧就已经敲定了现在更贴合都市甜蜜走向的先婚后爱题材。 甚之于,当柳洛嘉笑和黎笙说,黎导,你这一局啊,肯定是押对了。 黎笙淡笑,那一定借你吉言。 当然要借她吉言啦。 她的小苡桐也一样能先婚后爱,破镜重圆。 孟苡桐周末去两家见面定的餐厅的路上,还在听柳洛嘉碎碎念:“姐妹,你信爱情自有天意吗?” 孟苡桐:“你昨晚又通宵看电影了?” 因为有部韩国电影,就叫假如爱有天意,柳洛嘉最喜欢的。 但现在可不是因为电影,而是柳洛嘉认真问她:“你不是十二月的生日吗?” 孟苡桐没回话,见绿灯亮了,只是顺手把手机丢一旁,开扩音听她说:“那我刚刚帮你看了下你和宋队的匹配,你之前说过,宋队是八月的狮子,那你是十二月的射手,你们两个火象,从星盘的配比指数来看,你俩也是最高的......” 孟苡桐是真怀疑:“你真没收宋弈洲钱吗?这么帮他说话。” “诶,”柳洛嘉制止她瞎想,“我和宋队那是坚强的革命友谊,哪里是你想的那种乱七八糟。” “......”孟苡桐无语,“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就知道乱七八糟了?” 柳洛嘉坏笑:“你要是要说的是你俩那带点color,我准了。” “想什么呢你!”孟苡桐恼的一下就给她挂断。 柳洛嘉知道她这是要去吃饭,也没再多说,只是和她发消息说:【那你什么都准备好了,我就不多说了,开始看书了啊。】 孟苡桐还以为她改邪归正终于开始看剧本了。 谁知道下一秒,柳洛嘉直接给她发了个表情包。 是个小人举着小书本亲亲的表情。 配三行字—— 【我在看书】 【什么书】 【遇到你愿赌服输】 柳洛嘉:【mua!宝贝加油!】 孟苡桐:“......” 很快,孟苡桐开到了餐厅附近。 这是一家私人的,闵江极有名气的餐厅,提前预定都需要起码一周,够正式的场合。 孟苡桐这边车刚拐进餐厅的停车场,就看到了不远处刚从车走下的男人。 今天有违寻常的,宋弈洲穿了正装,干净利落的白衬,领扣微敞,散漫又桀骜,黑色西裤,笔直缚住两条长腿。 他人高,手拿西装外套,挺拔优越地站在人堆里。 明明是足够熟悉的模样。 孟苡桐却还是瞬间晃了神。 他穿的再端正,都压不下骨子里的那股傲气,是无法被超越的天之骄子成为业界精英的模样,够让人心悦以爱相服。 而这一刹那,孟苡桐的车开进,宋弈洲正好转身。 隔空。 两人目光相撞。 一眼望尽春水。 她看到了他眼底的臣服。 作者有话说: 宋队!上!!!!! 写的好像有点少了,我后面努力多写点。 这本写的实在是太快乐了,我爱甜文。 朋友们,明天早上九点照样更新! 第17章 雾散 像是即便茫茫人海都有找到她的能力。 五年前, 他有;五年后,他依旧有。 这抹目光的柔情让孟苡桐不禁想起过去牵连的每一幕。 五年前,他们还没在一起的时候,她问过他:“宋弈洲, 你总能一眼就看到我吗?” 那时更多暧昧, 他就告诉她:“能。” 笃定又坚信。 孟苡桐以为那只是他的一个玩笑。 两人在一起之后, 有次她无意看到校园恋爱有一期专门对恋人行为解读的专访,同样问他:“宋弈洲,这专访上说要是你真的爱上一个人了, 就会熟悉她的所有。那如果我会一直喜欢你这么下去,你会在人海里看到我时, 始终第一个把我认出来吗?” 她知道自己不该这么矫情, 但好奇心在膨胀,还是没忍住。 当时的宋弈洲只是笑,慵懒地靠在陪她自习的教室椅背上,放下手里帮她演算答案的笔, 抬眼看她, “这次怎么不用我更喜欢你的前提?” 孟苡桐撇嘴,“那每次都是我说你更喜欢我, 你都从来没和我承认过,搞的老是我说......” 她有不开心,但没说出来,只嘟囔:“又不是什么好话, 万一你还不喜欢——” 她本来是想说万一你还不喜欢我了。 但话到嘴边,不说了。 好像恋爱关系总不能说的太透。 尤其他们这才刚刚开始。 一直以来, 孟苡桐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 像有太多的不安全感在笼罩。 她怕的因素有很多, 都与宋弈洲有关。 她怕他的喜欢是对她转变关系的一时新鲜;她怕是这种新鲜感过去,他们的恋爱就会摇摇欲坠;又或许,他对她的喜欢根本还无法承担她任何一次不甚注意的极小错误。 所以战兢不敢犯错。 宋弈洲却全都知道,他有在一步步地让她感受,不要害怕,我喜欢的只是你,我只要你做你自己,我会包容你的所有。 但这需要时间去印证。 现在,宋弈洲只看着孟苡桐坐在光下委屈还憋着的模样。 她本就长得白,教室的顶灯还亮,炽色照的她皮肤更通透明亮。 他笑着抬手摸了下她脑袋,说:“傻瓜,谁说那不是好话?连你都清楚我们的关系是我更喜欢你,我又怎么会不承认?” 他的手就这么轻轻抚着她后脑勺,“我会始终都最先认出你。我答应你。” 不用别的话。 宋弈洲和她保证的,他每次都会做到。 像是无形的定心丸。 只有孟苡桐拥有他所有的疼爱,她笑说:“那你喊我一声宝贝儿。” 他甘之如饴:“宝贝儿。” 两人相视而笑。 那是第二次,他给她的承诺。 孟苡桐原以为五年过去,也许这些年少时的应允都会作罢,却没想到时过境迁,他们之间依旧存在这样心有灵犀的能力。 宋弈洲还是在茫茫人海,第一眼就看到了她。 不知道怎么了,孟苡桐突然眼睛有点儿酸,怪异的情绪像在吞噬她的心。她停好车,深呼吸,尝试找回自己最好的状态,推门下车。 宋弈洲已经朝她的方向走来。 他们彼此没打招呼,却连今天两家长辈见面会的衣服都穿的极搭。他是白色衬衫,黑色西装,她是黑色长裙,浅色高跟。 就连男女款的手表,都男左女右地佩戴完美。 孟苡桐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最不该出现的默契。 宋弈洲站她面前,孟苡桐踩了高跟,到他肩膀,他看了她几秒,突然伸手替她拢了下耳边的碎发,低声:“今天很漂亮。” 耳边正好有风声,孟苡桐以为刚刚那声是自己的幻觉。 倏不然,宋弈洲眼底的目光已经有了微妙的欣赏。那是一种正大光明的青睐,是对她的骄傲,几乎要淹没暧昧。 如果认真来说,从孟苡桐初三开始,宋弈洲就陪着她,他教她好好长大的时间远比孟敬俨多得多,她也爱和他待在一起。 那是最青涩的年少时光,他一手领着长大的女孩儿。 雾散待月归 第31节 孟苡桐不可能不明白这抹眼神的意味。 只是现在,她的心悸快要超过她的言行,她连声被夸该说的“谢谢”都说不出来。 宋弈洲没有逾矩,他给她足够的空间,说:“长辈都到了,走吧。” 孟苡桐知道,今晚见面的意义。 可以,关系定下;不可以,或许依旧维持现在这样寸步不变的平淡。 她原以为她不会有任何期待。 可眼下,站在电梯口,安静地看着眼前男人的高大身影,她竟一瞬有了不可思议的期待。就如孟敬俨和宋弈洲说的那样,今晚定不定,长辈全都同意,就看她的态度。 但就是越拿捏决定权,孟苡桐越在关键时刻,几近倒戈。 她不敢置信地摸了摸自己快跳的心,电梯门开,她跟着他往里走。 楼上,经理刚刚确认完今晚的菜单,虽说今晚是宋家的名头,但点菜还是由唐瑾和韩婧茹来。唐瑾一向温和,点菜也完全依着韩婧茹这边。因为有韩知逾,孩子总有自己想吃的,都点并不为过。 但接连两次,经过孟苡桐爱吃的粉蒸肉和甜藕,韩婧茹就这么走过去了。点的是韩知逾爱吃的东坡肉和松鼠鳜鱼。 唐瑾轻轻抬手,挡住唇小声咳了下。 她并不是真的要咳嗽,但韩婧茹听到她这声转过身来,第一句问的是:“怎么了?是不是这里空调打得太冷,不舒服了?” 唐瑾摇了下头,微笑:“没事。” 韩婧茹本想再关心,但见唐瑾真没关系,也就笑笑,转身要继续挑。 但这时唐瑾问:“婧茹,桐桐平时爱吃的,我们是不是还没点?” 唐瑾本可以拐弯抹角的,但她没有。 她甚至比平时更直截了当,“我看今晚的菜品都挺好,要不再多点点儿桐桐爱吃的,等会啊,我再额外预定一份让她带回去吃。” 韩婧茹的脸色明显不太好了。 毕竟她才是孟苡桐名正言顺的“妈”,这和宋弈洲的婚事还没定,唐瑾这就关心的比她还密切,韩婧茹心里总是不太滋味。 但她表面还笑的顺应:“是啊,苡桐平时就爱吃这里的菜,她工作忙,吃饭不规律,是得给她多准备点儿。” 唐瑾一副“那好,你点吧”的神色,平静自若。 她是真在等韩婧茹点,但韩婧茹哪里知道孟苡桐真的爱吃什么菜?这大小姐平时就挑这挑那的,还基本不回家吃饭,她不说,她也没特别去多了解过。 一秒、两秒...... 唐瑾的脸色慢慢就冷了下来。 一言不发更让氛围蓦然尴尬。 韩婧茹满脑子都在快速思考着该怎么兜场,谁想,没几秒,不远处餐厅对面的电梯门开了。孟苡桐和宋弈洲一前一后从里面走出来。 唐瑾见着孟苡桐,当即眼含笑意。 韩婧茹心惊肉跳地朝着她看的地方看去,见是孟苡桐,一颗悬着的心倏然就稳了。 孟苡桐的出现,像极了她的保护。 孟苡桐朝着唐瑾这儿走来,礼貌带笑的:“瑾姨。” 唐瑾应,韩婧茹在旁边不自然,宋弈洲平静地放了台阶,也喊人:“韩姨。” “诶诶。”韩婧茹这才应下。 气氛这才好转了些。 最后是唐瑾拉着孟苡桐把她想吃的都点了,还联系上经理这边,说刚才孟苡桐点着想吃的菜,都一式两份,一份等会儿上桌,一份全都打包。 经理笑着说好,把他们送回包厢。 这会儿,包厢里的韩知逾见进来的是孟苡桐,兴奋跑来,“姐姐!” 孟苡桐其实不讨厌韩知逾,相反她很喜欢他。 韩知逾并不是韩婧茹所出,是在她嫁给孟敬俨那一年领养的孩子。 要说起源头,最先碰到韩知逾的还是孟苡桐。 孟苡桐高二那年去做了一次志愿者。 志愿的就是当时韩知逾在的那家福利院,那时听院长说,知逾这孩子一生下来就被抛弃,没爸没妈,好在福利院这边收养,才不至于落入困境。 孟苡桐当时问:“所以知逾这个名字是到这里才有的吗?” 院长那时笑说:“并不是。” 她拿出了同韩知逾一起到福利院的那枚手牌,上面有一个名字,知逾。 院长说:“其实我们有帮着调查过知逾这个孩子的身份,但结果或许真的不尽如人意,我们原以为他是被抛弃,但实则,他的父母早在他被送到福利院之前就出事了。” 而好心人将孩子送了过来。 没有留名。 知逾知逾。 感恩一切知遇之恩。 孟苡桐之后一整年都经常来看知逾,知逾这孩子打小就喜欢她,别人抱他,他又哭又闹,唯独孟苡桐来,小孩子乐的眼睛都弯成月牙。 孟苡桐不信知逾就黏她,小心抱他时候还不忘恐吓:“我是坏人!” 偏偏她长得柔软还好看,说起坏话就像在嬉皮,小知逾瞧着她咯咯笑,孟苡桐真是拿他没办法。一次又一次,算是知道他最喜欢她了。 孟苡桐想,那么多缘分,唯独韩婧茹靠领养他并给他改名韩知逾,让他们又碰到了一起。即便她知道韩婧茹是故意的讨好,但也在孟家一次次哄他睡着之后,把他放回摇篮里。 只有他们彼此的儿童房,她轻轻地抚摸他的眉眼,小声问:“来当我的弟弟,会不会委屈你了?” 怕自己经历的会在眼前这个孩子身上重映。 也怕,自己会因为韩婧茹而迁怒于他。 所幸韩知逾慢慢长大,虽然还很黏孟苡桐,但孟苡桐呈现给他的并不是讨厌,而是认真地要他从小就开始慢慢独立。 韩婧茹教他懦弱处事,她就教会他坚韧。 但韩婧茹三番五次都靠着韩知逾来让孟苡桐心软。 一如他们上一次两家吃饭,电话里韩婧茹非让韩知逾来喊一声姐姐那样。 ...... 好在现在,看到孟苡桐,韩知逾是真的开心。 因为孟苡桐上次回家拿钥匙和门禁卡,韩知逾已经睡着了,隔天他还因为自己早睡了没遇上孟苡桐而闷闷不乐了一整天。 孟苡桐伸手,韩知逾就笑着冲进她怀里。 她抱起他,任由他两只小手捧着她脸颊,小眼睛忽闪忽闪,“姐姐,爸爸说你要结婚啦,真的吗?” 孟苡桐故意凶他:“姐姐没和你说的,你信吗?” 韩知逾立马摇头,“不能信!” 孟苡桐轻笑:“这才乖。” 韩知逾朝旁边偏了偏头,看到从进来到现在完全被忽视的宋弈洲,抿嘴巴,闷闷的:“但是,姐姐,你真的不是要和他结婚吗?” 宋弈洲扬眉,韩知逾就露出一个不高兴的表情。 孟苡桐真是没想到宋弈洲五年前不被小韩知逾喜欢,五年后还是不被大韩知逾喜欢。韩知逾以前到他手里就会嚎啕大哭,搞的孟苡桐每次都说他哄孩子就是帮倒忙。 宋弈洲还以为韩知逾这小子上次吃饭因为他托唐瑾带了专门给他买的小坦克而对他印象好点儿了,没想到—— 大白眼狼抱了个小白眼狼。 宋弈洲的脸色沉了些。 孟苡桐心里笑的不行,喊完宋昱铭和孟敬俨就朝着位置那边走,把韩知逾放下,“吃饭。” “嗯!吃饭!”韩知逾说。 今晚一顿饭,起先聊的话题都还正常,似乎是想要循序渐进,但问题终是要抛给孟苡桐。 韩婧茹带着韩知逾先出去了。 现场留下他们五个人。 宋昱铭和唐瑾没说话,反倒是孟敬俨很直接:“今天虽说聊到现在,我们都还没进正题,但苡桐,你应该知道我们今晚这顿饭是要聊什么。” 孟苡桐当然知道,但并没抬头。 是在余光扫到宋弈洲淡淡看来的目光时,她才做好了准备,抬头看向孟敬俨,“如果我今天答应结婚,你想提出什么条件?” 孟敬俨神色一顿,显然没想到孟苡桐这么直白。 的确,两家见面会,联姻,未来,无论是哪种解释,都在往互利共赢的方向走。孟苡桐不信今天孟敬俨的一手促成只是为了考虑她将来一辈子的幸福。 但从上学开始,她走的每一步都在踩他的利益点。 今天,同样也是。 孟苡桐没给他抬自己身价的机会,直接说:“结婚,可以,但利益,免谈。” “我知道你和前一家都谈了什么条件,但今天,这样的条件不要出现在这张桌上。我能理解结婚双方保证自身利益所谈的很多问题,但我和宋弈洲都不是没有经济和实力的人,如果结婚,我们都不可能再挂靠在两家。所以,今天干净来,也干净走,要结婚,我们不带对彼此任何的附加条件。” 这种时候,孟敬俨该说孟苡桐蠢了吧,什么条件都不提,什么都不要。 任谁走,这都是孟苡桐亏了。 但第一个说不的竟是对面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唐瑾,“不行!” 她的声音不重,但很严肃,今晚也是彻底摆正一个长辈的身份,说:“苡桐,瑾姨能理解你的心情,但结婚这件事除了你和弈洲,还有我和你宋伯伯对你们的心意,既然是我们宋家的儿媳妇,我们肯定不能亏待。更别说瑾姨一直以来都真当你是我自己的女儿。” 对她好,唐瑾说的是真的。 今晚她想吃的,哪一道不是唐瑾点的。 但孟苡桐没想到牵扯到这么大利益的问题,唐瑾还会这么说一不二:“该出的,该给两个孩子添置的,我们这边都会出,具体的我们已经商量好了,也打算今晚一并说了。” 原来唐瑾不仅早就准备好了他们的婚房,还有他们未来小家的布置。 这都是曾经有意无意,她从孟苡桐那边探出来的,现在,一一送做惊喜。 孟苡桐从没遇到过这么占理还要自亏的长辈,眼眶都有点儿热。 雾散待月归 第32节 婚事敲定,孟苡桐终是没忍住,起身说要去洗手间一趟。 但明明包厢里就有配置好的洗手间。 宋弈洲跟在她身后也出去了。 但他没有打扰她。 孟苡桐在洗手间里待了很久,出去时,宋弈洲正好在长廊边的露台处等她。 约是进洗手间十几分钟了。 孟苡桐出来,宋弈洲手里那根烟已经燃了大半,烟雾丝丝弥漫地裹住夜色,同样将他挺拔的身影朦胧罩住。 孟苡桐看着他的背影,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酸涩终于又涌了上来。 她抿紧唇瓣,没有出声。 但宋弈洲还是感知到了她的存在。 他转身前,将续了烟蒂的烟熄灭,风起,他身后是整个秋意的凉。 孟苡桐明明穿的很少,被风吹的冷,但他迎面朝她走来的那一刻,她好似只能感知到他身上缱绻的温热,汹涌,连秋凉都能霎时湮灭。 一颗心,快被烫化的热。 逼得她五脏六腑都疼。 终于,绵延了五年,被深压心底的酸涩和痛,今夜全都一股脑涌上。 孟苡桐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失控,双眸氤氲时,他正好走到她面前。 而下一秒,她眨眼,眼泪“啪”的一下掉下来时。 他手抚过她眉眼,连风都无声叹息。 “怎么哭了,”他笑,“是因为要和我结婚吗?” “宝贝儿。” 作者有话说: 没忍住,更了。那这算4号的哈。 第18章 雾散 眼前男人的模样, 温柔无以复加。 一声“宝贝儿”,牵起的更是所有他所参与过的,有关于她的过去。 明媚又耀眼。 孟苡桐呼吸颤抖,耳边却蓦然响起他们曾经的那段对话—— “听过一个故事吗?” “什么?” “以前有一个小女孩, 饥寒交迫在除夕夜卖火柴——” “我本来以为这就是个埋汰社会黑暗的故事, 但仔细想想, 小女孩会冻死的前提,是她鞋子丢了,没厚衣服穿, 还得在除夕夜被家里差使着出去卖火柴,爹不疼妈不爱......” ...... 但宋弈洲, 如果有一天, 童话也有变成现实的可能; 如果那个小女孩,同样在午夜十二点之前丢掉过鞋子,有过孤苦无依在寒冷冬夜的可能。 知道她那样。 你还会这么笃定地答应和她的这场联姻吗? 孟苡桐不知道这场联姻他究竟能得到什么,但她确信, 孟家得到的会远比宋家多的多, 一如宋昱铭和唐瑾当年那样,孟家现在站在了和当年唐家一样的位置上。 她明明可以得到更多。 可她就是止不住心疼眼前的他。 她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擅长给他人找退路的。 尤其是他。 她怕他再在她这里受到分毫的伤害。 五年前的所有, 不想再在五年后承受。 她问他:“和我结婚,你确定自己不会后悔吗?” 宋弈洲看着她的眼睛,“我为什么会后悔?” “因为我们结的会是军婚。”孟苡桐晦涩的话里,声线都微微发哑, “军婚没有接受太多别离的客观前提,结了就会是一辈子。” 她艰难地说出这一句:“宋弈洲, 你不怕吗?” 她不知道, 他会怕, 但他只怕他们曾经过错的五年时光。 一辈子能有多少个五年,他和她还会有多少个五年? 他已经错过太多,不敢再用下一个五年去赌和她的未来。 宋弈洲的手顺着她的脸颊,落在她脖颈,他不敢用力,只怕会弄疼她。 但意外孟苡桐扶住了他手,她的眼眶一秒比一秒涩。 过去的太多回忆一并涌上,痛苦的、难捱的,她没忍住,闭眼时眼泪滑落。 再也无法忍受。 宋弈洲一下勾住她脖颈,将她压进怀里。 迎面袭来的全是他身上温厚的气息,还有那抹淡淡的烟草味。孟苡桐不再那么抗拒烟味,只因那是宋弈洲的味道。 她总会在碰到他之后,不断地无条件妥协。 像是注定会走到这一步的不得已而为之。 却也只有他们彼此清楚,他们的缘分,早从那一场漫天樱落开始,就是一场注定相逢相爱的宿命。 孟苡桐认了,她无声掉下的泪染湿他的衬面,“吃亏的是你,你傻不傻?” 宋弈洲却笑了。 她看不到他眼底浮现的雾气,却能听到他嗓音的沉闷,伴着无奈轻笑的:“碰上你,我能吃什么亏?” 孟苡桐不知道说他什么好,“就是碰上我,你才会吃大亏。” 她慢慢将他推开,说:“从现在开始,我真的只给你最后一次选的机会,如果孟家接下来狮子大开口提条件,是你不能接受的,我随时给你放弃的机会。” 她走不到狠心逼他的地步。 宋弈洲却只笑着抬手,轻抚她皱着的眉梢,淡声说:“军人从不轻易放弃,就算这是一场无疾而终过的感情。” 孟苡桐不说话。 沉稳又坚定的誓言,他说:“更何况现在脱下军装。” “你依旧是我的甘之如饴。” - “宋弈洲,你说我们的爱会有多久啊?” “这不是一个时间概念。” “那如果硬要你说呢。” “你会是我的甘之如饴。” ...... 曾经的话再次浮现,孟苡桐的情绪几乎失控。 她强忍着转身往包厢的方向走,手没忘把脸抹干净,宋弈洲跟在她身后,神色已经慢慢淡下。 进包厢时,两家人正有说有笑,韩知逾随便说句哄人的话,两家长辈都会愉悦相笑。 完全没有一点儿谈条件的走向。 不是孟苡桐料想的,和上次那家谈的走向。 她有在原地愣了几秒,但孟敬俨的目光还是先一步朝她这边而来。 是慈父,前所未有的温和。 一眼望穿她情绪,孟敬俨的眼底似乎也多了几分波澜。 知道她一定以为自己会像上次那样狮子大开口,一定会逼宋家人答应自己的条件,好把嫁女儿同样作为一场商业谈判,让孟家乘于高利之上。 可这次面对的宋家,又怎么可能会走到这一步。 孟敬俨的眼底有太多的难以言喻,终是被韩知逾一声“姐姐!你怎么了?”打断,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孟苡桐这边看来。 孟苡桐敛好情绪,淡淡微笑:“没事。” 后来一直到结束,孟苡桐都心猿意马的。与长辈分别,孟苡桐都不在状态,最后是宋弈洲送她回的家,因为她今晚碰了酒。 到楼下,道别,开门下车一气呵成。 孟苡桐这次进门没有回头。 她的身影在风里太过纤瘦,夜风冰凉,冰凉到人几乎清醒。 可就是这样的清醒,反让宋弈洲陷入混沌。 看似越来越近的距离。 他们的心却还是横亘万丈。 他要怎么做,才能再稍微靠近一点。 秦翊的电话正好在这时候打来。 雾散待月归 第33节 早在吃饭时候,他就接连给他发过几条消息,现在听说他这边结束,第一个电话过来:“怎么样啊?小苡桐那边怎么说,是不是还是不答应,给你这边下马威啊?” 接二连三的问题,秦翊的表态都是孟苡桐肯定不会同意联姻,甚至还会有更多对峙。 但宋弈洲说:“答应了。” “什么?”那头沉默了一秒,“答应了?” 秦翊猛的抬高音量,难以置信:“你小子不是在框我吧,就为了我那点儿压箱底给你准备好的礼金?” 宋弈洲被他说得头疼,脸色不太好,“没事挂了。” “诶!等等!”秦翊察觉到不对劲,“怎么回事啊?答应了你怎么心情还这么差?难不成是两家条件没谈妥?” 宋弈洲不说话,秦翊也不瞎扯了。 他很识相地把这个问题淡化,转话题说:“虽说你马上新婚,我作为兄弟得恭喜你,但有件事还得提醒你,老杜那边今年日子还是定在初十,这段时间你要是有空,先跟我去看看他。” “嗯,知道。”宋弈洲不多说,“挂了。” 电话就此挂断。 眼见孟苡桐那边楼上亮灯,宋弈洲这边才走。 接下来大半个月两人没见面,但两边长辈办事速度很快,这边敲定下没多久,那边相关婚纱和婚照拍摄的准备就开始了。 孟苡桐接到拍摄通知的时候,人在去往fanticy集团hc品牌的初冬新款秀路上。因为这次盛洛传媒的艺人大半都在受邀名单,尤其柳洛嘉那边,排的位置更是靠前。 孟苡桐作为特邀嘉宾,到场就直接带着手下艺人入座视野最好的vip-a区。 殊不知,这一片a区排了座的除了有盛洛传媒的人,还有邵戚元和楚黎川两边团队的,以及最近因为桃-色新闻在娱乐圈闹得够凶的“霍聿山夜会门”女主角,宫羽。 宫羽知道自己这次出事和孟苡桐逃不了干系。 她想找人压的,还想反向爆孟苡桐这边,但中途就被两次警告拦截了,很明显,这两拨人并不是一起的,一个严肃,一个疏冷。 宫羽清楚这背后的意味。 因为刚出事那会儿,她团队就最快速度联系了方荟雅那边,态度极其诚恳地说要赔罪,然后被方荟雅逼酒逼进医院洗胃的时候,宫羽就从方荟雅嘴里听说了孟苡桐和那两个男人的事情。 现在看来,果然是真的。 孟苡桐和宋弈洲要结婚的事暂时是只有在两家小圈子里才知道的。 宫羽没资格,所以她暗自的揣摩,已经从面下到了面上。 孟苡桐感觉不适,但没搭理她。 一直到第一轮秀结束,她去洗手间,才碰上早就想堵她的宫羽。 但孟苡桐开口就压了宫羽一头:“别和我玩儿你所谓的破把戏,加意传媒有并入盛洛传媒的意向,我劝你最好做事知道分寸。” 加意传媒就是宫羽在的那家传媒公司。 最近的确传闻霍聿山不在后面撑着,公司有摇摇欲坠被并走的趋向。 但加意传媒的老板向来和孟苡桐关系差,因为之前怎么追孟苡桐都追不到,中间还出来楚黎川这拦路虎,那老板吃了瘪,就和孟苡桐势不两立。 宫羽不信,冷笑:“说大话也不看场子的?” 她老板人现在就在外面。 孟苡桐笑了下,关上水龙头,随手抽了张纸擦手,不变语气说:“你以为加意传媒值多少钱?” 宫羽脸色一白。 孟苡桐说:“转让还是你那老板自己找上的我,说材料齐全没债权债务问题,就看我意思。” 她丢掉擦手的纸,看着镜子里浓妆漂亮但神色明显开始异样的女人,说:“现在无论是霍聿山还是你老板都保不了你,更别说你自以为低头赔罪就会真搭理你的方荟雅,所以我劝你,接下来在我手里你最好安分点儿,要是再让我查出来你再动什么歪心思,那就不是这些天新闻里的警告了,懂了?” 说完,孟苡桐直接转身往外。 没想,一抬头,最先看到的是和她一样从洗手间往外走的楚黎川。 同样十几天未见,楚黎川今天穿的是深灰西装,fanticy高奢系的定制款,配合今天秀场的“魅”主题,禁欲不失精致的优雅。 孟苡桐下意识和他点了下头。 楚黎川在她要经过他时,出了声:“苡桐。” 孟苡桐脚步停住。 两人肩膀几乎在交错的位置。 孟苡桐还是不经意往前了小半步,两个人的站位正好错开。 楚黎川迟疑开口:“听说你和——” 整条通往秀场现场的长廊都被秀场响亮的音乐充斥,现下,显得他们的交流格外低沉而苍白。 孟苡桐默了几秒,替他把名字说了出来:“宋弈洲。” 她抬眼,明显撞见他眼底转瞬即逝的失焦。 明知不该再这样,但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楚黎川于她而言,是学长,良师,更是合作伙伴,他们的关系或许会延续很久,却不再有任何暧昧关系的可能。 即便从一开始到现在,他们就没有过暧昧关系。 楚黎川想起虞淇说的那句—— “他比你的优势,是不破不立的勇气。” 即便被颠覆,宋弈洲也始终都有重头再来的勇气和魄力。 楚黎川却做不到。 太多的失败沉淀,让现在功成名就的楚黎川已经无法再承受一无所有的失败。 一如感情,他沉淀了太多年,用太多的自以为去掩盖了现实。 楚黎川眼底有苦涩,但更多是黯淡。 孟苡桐看不了这种眼神,这让她深觉错的那一方似乎成了自己,她闭了闭眼,深呼吸,说:“学长,你也会迎来幸福的。” 当机立断,她说:“幸福,你同样值得。” 这句话的话外音。 她已经迎来了幸福。 幸福的创造条件,依旧来自宋弈洲。 始终来自宋弈洲。 楚黎川看着孟苡桐离开的身影,无力勾起的唇角还是一秒沉了下去。 - 因为上次球馆的事,孟苡桐和虞淇的关系还有一层尴尬的隔膜未消。 只是情面还在,她托人送了鲜花和礼物,作为虞淇这次压轴走秀的庆祝。 但孟苡桐并没在现场多留。 她还有事,她需要把孟家准备好的礼品一式两份送到宋弈洲那边,让他确认。 这是突然多出来的事情,本来说好是宋弈洲自己拿,但和唐瑾通完一通电话,孟苡桐听唐瑾说宋弈洲这两天状态不太好,队里不训练的时候,他也没出门。 想让她去看看。 孟苡桐车很快开进宋弈洲那边小区。 停好车,天已经黑了。 初冬,天总是暗的格外快,电梯一路上去,孟苡桐想过时隔十几天没见面,她和他要怎么开场。 但好像这个开场,从一开始就被打破了想象。 因为孟苡桐按了两次门铃,里面都没声响。 她拿出手机想打宋弈洲电话,但刚要拨号码,她停了下,不确定他是不是在休息。 孟苡桐不想吵醒他,拿钥匙很轻地先开了门。 只是意外的,门一开,她就看到了暖调灯光里,整个人挤在狭窄沙发上的宋弈洲。 沙发长度有限,他又人高腿长,根本容不下,他的右腿几乎都是弯曲踩地的。衬衫长裤,简单随意,手搭着额头挡光,却依旧睡的不安定。 客厅的窗帘没拉,对河向,室外很暗,今天天还不好,浓雾掩盖的黑暗里,偶有对面小别墅的几盏灯微弱亮着。 点亮这撒下的昏沉月色。 孟苡桐见宋弈洲没动静,当他是睡着了。她放下礼品盒后,轻手轻脚走近,想去把窗帘拉起来。 但靠近的微弱脚步声刚出来,宋弈洲就有了动静。 他生来警觉,风吹草动都会让他醒,更别说孟苡桐这根本不会隐藏自己的。 她替他帮窗帘拉好,他没睁眼。 只安静等着她再靠近。 孟苡桐明显是看到了宋弈洲不太对劲的脸色,有点儿泛红,他身上还有浅薄到忽略不计的酒味,她微微皱眉,抽了沙发旁边的毯子,刚要倾身帮他盖完再走。 却在毯子刚盖到他身上时,他蓦然抬手,她手腕被他腾空扣住。 孟苡桐惊了下。 刚要出声,就见宋弈洲缓缓地睁开了眼,略带浑浊的目光,定在她身上。 孟苡桐直觉不对地另一只手伸出,摸了下他额头。 温度正常。 她松了口气:“你怎么了?” 宋弈洲轻扯了下她手,力气不大,是孟苡桐主动的靠近。 咫尺之间,他突然松开了扣住她手腕的手,转而揽住她腰,一个侧身,微微用力,让她整个人都跌进自己怀里。 孟苡桐呼吸骤停。 宋弈洲很敏锐地闻到了她身上的男人香水味。 静谧间。 雾散待月归 第34节 他嗓音极淡:“没怎么。” 孟苡桐:“?” 不太对劲的火-药味。 孟苡桐皱眉,抬头看他,“没怎么你不放开我?白蹭我便宜?” 谁知撞上的是宋弈洲一秒清明的目光,不明意味的挑衅。 他淡淡扬眉,低声:“宝贝儿,我们很久没见了。” 孟苡桐刚想说“你又想说什么”时,宋弈洲突然低头,妥协般的,脸颊无声陷入她颈间。 他温热的呼吸就这么轻轻撒在她肌肤,伴随着起伏不定的胸膛,热意,炙烫,几乎都在一瞬间,她的耳根两颊都泛的通红。 而后,他低沉微哑的嗓音,在她耳边缠绵响起,慢条斯理。 “我这几天都在想你。” 作者有话说: 等我醒来,周六再写一更,但可能要到晚上更。 然后明天周日,我们正式回归九点。下一更就当周末加更了。我最近太忙,作息有点乱,原谅我更新都提前了,等于多更了。 第19章 雾散 他像是真的醉了。 不然怎么会这么不清醒地和她说这种话。 耳朵是他沉缓的呼吸, 孟苡桐的心弦不自觉地绷紧。 明明还不到这么亲密的地步,明明这场拥抱不是无法逃脱的禁锢,孟苡桐的抵抗却像被消磨,只能安静待在他怀里。 就算孟苡桐已经一六九的身高, 在宋弈洲身边, 还是显得娇小。 她还太瘦, 宋弈洲只是伸手搂住她腰肢,低头弓身将她搂进自己的温暖内,孟苡桐就像被迎面袭来的浪潮淹没。 他说:“我这几天都在想你。” 孟苡桐猜不透这句话背后的真假, 只是在他怀里,慢呼吸:“宋弈洲。” 眼前的男人没反应。 她心微微地轻跳了下, “你知道我是谁吗?” 这话该有多不忐忑, 宋弈洲听完就无声勾唇笑了,他的气息轻缓缱绻,萦绕着她,“孟苡桐, 你在担心什么?” 孟苡桐一怔, 抬眼就见他同样慢慢睁开眼。 宋弈洲是喝酒了,但顶多是头晕, 人没什么精神的懒散,但这一秒,昏昧的暖光笼罩下来,晕染的他淡漠的棱角都虚化, 孟苡桐悄然屏息。 就感受到男人放缓靠近的目光,柔情落在她身上, 嗓音沉哑:“我是喝酒了, 但不至于连我未婚妻都认不出。” 未婚妻。 孟苡桐藏在头发里的耳朵泛红。 她没吭声, 宋弈洲轻抚她长发,问她:“刚刚怎么不躲?” “我躲什么?”孟苡桐像是壮了胆子,就在他怀里,不躲不避。 但在宋弈洲的印象里,以前的她不是这样的。 以前的她只要碰到他喝酒就会跑的远远的,还每次都会生气站得老远说他“你怎么又喝酒了!酒品不好就不要喝了!”,但宋弈洲怎么就酒品差了,他身边的人从没见过他喝醉之后的模样,也从没见过他酒品不好的模样。 因为宋弈洲够会自控。 他不会在其他任何人面前喝醉。 除了孟苡桐。 这一点是从孟苡桐大一十二月十九号那天十八岁成年开始的。 成年的那天,是他们水到渠成最开始铺垫的时间点。 宋弈洲不是会示弱的人,但自从被孟苡桐高三毕业的暑假知道自己酒量不好之后,孟苡桐就很凶又很认真地和他说:“下次喝多之前,你一定要给我打电话!一定!” 语气坚决的宋弈洲当时都被逗笑:“打完电话了,然后呢?” “我会去接你的。”那时还不满十八的孟苡桐就这么信誓旦旦地说着,“我来接你回家。” 宋弈洲原以为这只是玩笑话,却不知道怎么就在刚给孟苡桐过完生日不到三天的那晚,杜禹因为女朋友答应了他求婚请吃饭的饭前。 他拨通了她的电话。 孟苡桐那头很安静,偶有来去的脚步声,她的声音也带着点儿鼻音,低低喊他:“宋弈洲?” 宋弈洲猜她这是在宿舍,刚睡醒,只是淡应一声:“在宿舍?” 孟苡桐没否认。 距离两个人两天前见面,他给她庆祝生日,她想往他脸上抹蛋糕却意外抹到了他唇上,已经过了两天之余。 这两天,孟苡桐像是忽然销声匿迹。 没有任何消息和电话,就连她一向最爱给他拍的学习照片都没了。 藏在暧昧之后的尴尬在他们之间发酵。 宋弈洲想,他不应该打这通电话的,他不应该因为小丫头的一句话就真的信她会来接他回家的,他什么时候这么容易相信她的话了? 她不过刚刚成年,他这又是在做什么违背道德的事? 宋弈洲难以置信自己打这一通电话的初衷,他想随便说两句就挂断。 但孟苡桐氤氲的低声,透着迷茫先和他说:“宋弈洲,天黑了。” 宋弈洲变得冷淡了些:“起来,去吃饭。” 孟苡桐不知道他心里的那些活动,没胃口,坐起身,一个人看着室外的沉黯,小声和他说:“我刚刚醒来的时候看到整个宿舍都是黑的,第一感觉我还以为是床帘罩着的问题,但拉开床帘,外边的天真的也黑的什么光都看不见了......” 她的声音闷闷的:“宋弈洲,我有点儿难过。” 小丫头声音太柔了,清风里还透着几分撒娇想要被哄的意味,宋弈洲怎么会感受不到。 无形的感觉在弥漫,冷淡再一次被打破,宋弈洲闭了闭眼,还是说:“两个小时后我来接你。” “你在外面吗?”孟苡桐问他。 “嗯,”宋弈洲说,“杜禹今晚请客吃饭。” “杜禹哥?”孟苡桐音量一下高了些。 杜禹之前就老让宋弈洲带着孟苡桐,这次吃饭同样也要他带着,但是孟苡桐先说这一周期末周了,让宋弈洲千万别找她出去玩儿。 她要好好学习提绩点的,宋弈洲干脆没说。 但现在看她这么惊喜,宋弈洲还是很轻地笑了下:“想来?” 孟苡桐没说话,当然是默认。 宋弈洲问她:“今晚要不要学习?” 如果她说不要,那他就肯定会去接她。 孟苡桐斩钉截铁:“不要!” “那半小时后下楼。”他说,“我来接你。” 大概是真的心甘情愿的吧,不然怎么会一次次只和她妥协,宋弈洲和杜禹、秦翊那边打了招呼就去接孟苡桐了。 包厢里,一桌人都趁他不在才嬉笑。 “你说这人是栽了吧。” “这样子看着还有假啊。”一帮人笑作一团。 那时候的杜禹还会帮宋弈洲说话:“人小丫头一个,说什么呢你们。” 旁边一人说:“小丫头怎么了?不也成年了吗?” “而且,”这时候,秦翊插一句,“杜禹,你当年追你老婆,人不连十八岁都没满吗?” 此番话出,全场彻底哄堂大笑。 杜禹也被大家嘲笑的脸都红了。 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宋弈洲这小子肯定是栽了。 最后,是孟苡桐陪着宋弈洲来的。 晚上一顿,除了灌好事要来的杜禹,还有个,就是在最新新兵野地赛上拿第一的宋弈洲。 也是今晚,孟苡桐发现了他酒量并不好。 宋弈洲在撑,撑着一直到结束,大家纷纷踉跄出去的时候,他都还是那副笃定稳重的模样,却在很快只剩下他和孟苡桐两个人的时候,宋弈洲的脸色突然一下就白了。 送他回家,两人在门口,对视一秒都不到,宋弈洲就突然转身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孟苡桐紧张他,追着他进去。 听到洗手间的声音,她知道,他是真喝多了。 孟苡桐不是第一次进他家,也是熟悉地去帮他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醒酒药,她人站在客厅的长台边,头顶那一抹昏暗的暖光将她笼罩。 宋弈洲一出来就看到了这一幕。 少女温柔美好,浪漫又肆意。 这一刻,体内像是有什么热意在喧嚣。 他走近,她正好转身,低头逼近咫尺的刹那,她整个人都淹入他高大身影。 心跳在加速,呼吸在急促。 他低头将她搂进了怀里,低声问:“这样,还会难过吗?” 孟苡桐怔愣地看着他,不说话。 她那句“宋弈洲,天黑了,我有点儿难过”,他原来记得。 雾散待月归 第35节 她就这么安静地看着他。 下一秒,她感觉有一个冰凉的吻,落在了她额头。 ...... 然而这段记忆,却让孟苡桐再不让他喝酒。 那晚的得寸进尺,把她吓到从那之后每次听到他说要喝酒,她都会跑的远远的,甚至还会生气地站得老远说他:“你怎么又喝酒了!酒品不好就不要喝了!” 宋弈洲哭笑不得。 妥协喊她:“宝贝儿。” 孟苡桐更生气了,冲他大喊:“鬼是你宝贝儿!” “滚蛋!” ...... 过去的一幕幕,现在都浮现脑海,孟苡桐终于明白宋弈洲那句“刚刚怎么不躲”,问的是什么意思。 是明知他今晚喝了酒。 是明知他“酒品”可能不好。 她还这么不甚逃避地放任,放任他刚刚故意喊她宝贝儿,说那句—— “我们很久没见了,我这几天都在想你。” 孟苡桐笑了,是无奈摇头的笑,“宋弈洲,你真的很不讲道理。” 宋弈洲低头,孟苡桐正好抬头,她认真看着他,终于说了:“你松手。” 宋弈洲不动声色,也没松。 孟苡桐不满拍他,“你别以为你喝酒了,就可以给我肆无忌惮了。” 宋弈洲低声说:“你现在没以前可爱了。” “......”孟苡桐狠狠给他一眼。 “做什么白日梦呢你!” 宋弈洲没松,就此抱她更紧,像是安慰自己,他和自己说:“不过我能忍。” 孟苡桐嗤笑一声:“喝这么多酒,你也挺忍的。” “我不怎么舒服。”宋弈洲说。 孟苡桐顿了下,她这才仔细去看他,眉眼,神色,都不太对劲。 他身上味道很淡,像是没喝多少,但孟苡桐从靠他的脸色还是猜他喝了很多,身上味道浅很可能是他回来已经换了件衣服。 “为什么要喝这么多?”她问他。 宋弈洲看着她清澈的眼睛,胸口沉闷憋胀,有些话,涌到嘴边了,却涩的根本说不出口。 孟苡桐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她直接用力拍了他一下。 宋弈洲闷哼一声,像是打到什么,他的声音一下变得沉闷,不满轻啧:“手臂上有伤。” 孟苡桐扒拉开他手,起身,“有伤你还抱这么紧。” 宋弈洲恶人先告状:“未婚妻,不能抱吗?” 孟苡桐一噎,和他一样的恶劣口吻,说:“那这么点痛,承受不了吗?” 嘴硬,眼神却还是不由自主去看他的手臂。 只是他上次的伤口,明明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根本痛不到他表现的程度。 宋弈洲的眸色却很深,很深很浓地只看着她。 孟苡桐察觉到他的眼神,不自觉地别过脸,看着不远处的礼品盒,说:“瑾姨说要给你看的礼品盒我给你拿过来了,你再确认一遍,要是东西不对和瑾姨说。” “我先走了。” 她起身就想走,但身后的宋弈洲突然出声:“桐桐,”他闭眼,慢慢陷入隐忍的,“杜禹走了。” 什么叫杜禹走了。 孟苡桐脸色微白地转身。 宋弈洲很苦涩的目光,终于还是冷静于她:“半年前,出的事。” 孟苡桐没问他出事的缘由,只是看着他现在苍白的神色,想起了前两天听说他去看某个去世战友的事。 她以为他的状态不好只是因为疲惫,却没想,那个人会是杜禹。 杜禹从大学开始,就和宋弈洲、秦翊他们一个宿舍。人好,乐观开朗,没事儿还爱去做做志愿者,队里能力不算拔尖,但还是不差的。 听说求婚之后一年之内就结了婚,现在孩子都四岁了。 孩子刚知道喊他们这帮人“干爸干爸”的时候,亲爸就出事了。 出事前的那晚,杜禹和宋弈洲聊天,说到他和孟苡桐。杜禹那时候叹气啊,惋惜啊,他说的:“弈洲,你不后悔吗?” 宋弈洲当时是淡笑,不以为意:“我后悔什么?” 杜禹看着手上拿的妻女照片,很认真地和他说:“我们本来就没那么多时间陪在家人身边,茫茫人海能找到一个自己爱的,并且会一直深爱下去的,太难了。你和苡桐,我是真的觉得可惜,你们当初不该就这么结束的。” 那晚的天空应该很亮的,全是星光。 宋弈洲看着那漫天的星,唯独看不清晰月光,“过去的事了。” “但人不该把爱人的能力滞留在过去,不是吗?”杜禹问他,“半年前,苡桐公司出事,你连夜打瑾姨电话的时候,说的还是保护她的话。” “你忘了吗?” 是啊。 孟苡桐公司出事这么大的风浪,不到三天,就全都解决了。 怎么可能? 纵然楚黎川再能给孟苡桐兜底,周转的那部分钱根本还是不够的。 是唐瑾连夜以他人合作方的方式把资金打入了盛洛传媒。 是一向低调从商的唐家都参与的。 是宋弈洲。 而杜禹和他说:“既然还爱,就不要怕重蹈覆辙。” ...... 现在宋弈洲强压的神色,孟苡桐和他两厢沉默。 她大概明白了自己那晚问他那些话的莽撞。 她说军婚没有接受太多别离的客观前提,结了就会是这一辈子,宋弈洲,你不怕吗? 原来他在怕。 孟苡桐心脏像是被什么重重一击。 “你醉了,我帮你拿药。”她试图转移话题。 却在转身走向客厅的刹那,身后蓦然响起了起身的声音,她加快脚步,去客厅长台边的柜子找药盒,药盒还摆在原先的位置。 所有的东西,宋弈洲都没有改变过她熟悉的模样。 她刚拿下,转身想要打开给他,腰间就倏然来了一股力气。 毫无预兆的腾空失重,宋弈洲提着她腰把她抱到了长台上。 猝不及防,她惊得双手勾住他脖颈。 两人距离逼近。 强势袭来的呼吸,急促,快节奏。 孟苡桐的心跳如鼓。 宋弈洲一手控住她后脑勺,一手拦死在台边,他的气息沉重,但更多的,是他深邃瞳孔里的妥协。 一个吻温柔落在她眼睛。 带着低哑,暧昧至极,他说:“再爱我一次,桐桐。” 作者有话说: 这是加更。 第20章 雾散 ——“再爱我一次, 桐桐。” 他这么坚决的话,孟苡桐已经没了再回旋的余地。 她时常会想,怎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无条件地心软, 无条件地妥协。原来他们都穷尽一切去爱, 去接受分离与痛楚, 最后还是只能栽在彼此身上。 很多东西,或许从一开始,就是命中注定。 接下来的日子, 所有事都像在为他们结婚开道。 久经风浪的盛洛传媒忽然变得平静,旗下艺人的工作全都按部就班进行, 孟苡桐久违地不再连轴加班。 宋弈洲那边同样, 提交原先一个月期限的结婚书面申请,一周之内就走完了流程,所有手续一并齐全。 审批通过那天,宋昱铭把宋弈洲喊进了办公室。 不知道说了什么, 又说了多少, 整整两个小时,办公室都没有开门关门的动静。 当晚, 孟苡桐陆续收到了朋友们的祝福信息。 是经她默认的,结婚消息放出的信息。 【苡桐!你要结婚了?还是和宋弈洲!】 雾散待月归 第36节 【天呐,孟苡桐你和宋弈洲复合了?太不容易了,新婚快乐啊。】 【孟总百年好合啦, 记得请我们喝喜酒。】 【苡桐,恭喜。】 ...... 【大小姐, 成家之始, 珠联璧合。】 【姐妹儿!琴瑟和鸣!永浴爱河!!!】 ...... 后面两条当然是邵戚元和柳洛嘉发的。 邵戚元一向不是说这种话的人, 他知道了要和孟苡桐结婚的人是宋弈洲,心里却意外没有半点儿失望,好像比起押对是谁和孟苡桐结婚,都不如做出决定的孟苡桐能够幸福。 他希望她未来都能幸福如伊始。 这是她理所当然拥有的。 今晚祝福的人很多,孟苡桐看不过来。 但唯独到最后,还有两个人。 虞淇:【苡桐,恭喜。】 楚黎川:【新婚快乐。】 孟苡桐一一看过,尤其是楚黎川的那条。 新婚快乐。 她想起了秀场那天她亲口和他说的—— “学长,你也会迎来幸福的。” “幸福,你同样值得。” 尽管那时的她并不确信她是不是真的会幸福,又或是她幸福的创造条件,是不是真的就是来源于宋弈洲。 她还是这么说了。 甚至异常笃定地告诉了楚黎川,学长,你也会迎来幸福的。 一切又像是绕回了原点。 她和楚黎川,她和宋弈洲,一切都像是绕回了曾经。 孟苡桐回:【谢谢。】 婚礼需要几个月的准备时间,婚纱、礼服、钻戒等等一系列的准备,唐瑾都想给孟苡桐办最好的,最直观记录幸福的。 只是孟苡桐没想,婚纱和钻戒方面,唐瑾都给她请到了stpl旗下独特概念品牌的设计师。 都是唐家这些年交好的旧相识。 就因为有一晚给孟苡桐看了照片,孟苡桐觉得他们的婚纱和钻戒好看,唐瑾转头就全都安排上了。 孟苡桐其实并不看重形式,但唐瑾认真告诉她:“要的,这些都是心意。” 宋弈洲在一旁完全插不上话,也轮不到他插话。 主要是唐瑾向来觉得他这小子不识时务,五年了才把人苡桐追回来,关键还不是靠自己追的,还是两家有联姻的前提。 别说唐瑾,最近听多了耳边风的宋昱铭也这么觉得。 所以那天审批一下来,他就找宋弈洲说了整整两个小时,每一句都是警告他,别再肆无忌惮,再敢亏待苡桐,有他好看的。 宋弈洲是真的哭笑不得。 这下四人见面彻底成了唐瑾和孟苡桐的对话。 宋弈洲发表不了意见,更别说每次这种场面都如坐针毡的韩婧茹了。 唐瑾叫韩婧茹就是让她听的,让她听听自己不宝贝的孩子到自家,她是怎么疼的。 过去这么多年,唐瑾都管不了太多,但现在不一样了。 她给孟苡桐绝对充分的自由,同样还有爱。 不比韩婧茹那样人心隔肚皮,从今往后,他们宋家长辈对孟苡桐,会做到真正的视如己出,成为她真正的依靠后力。 终于,婚礼定下,第二年早春。 现在只剩下领证这一步。 宋弈洲原以为孟苡桐会等到他这次带队训练和演练都彻底结束,等到婚礼真正办完才会同意领证,但没想他这边为期一个月的队内训练刚结束,孟苡桐那边就电话同意了先领证。 宋弈洲就是演练之前赶回去都得把这结婚证领了。 秦翊都直骂这小子到底是做什么大善事了,怎么什么好事儿都能往他身上抡。 ...... 十一月底。 闵江市全面入冬。 沿路的树根全被刷上防裂杀菌的白色石灰石,萧条枯败的枝干,配合间隔种植的常青树亩,整座城市各条大道都依稀如有生机。 因为闵江这边的事情,孟苡桐没陪柳洛嘉参加拍摄前的山地训练。 而宋弈洲一听领证就回来的情况,纯属也在孟苡桐意料之外,她没想他动作效率会这么高。 周一,民政局口。 宋弈洲提前半个小时就到了。 孟苡桐到的时候,这男人就在民政局门边,长身玉立的一个身影,侧着都很好看。十一月的初冬暖阳融化在他身上,锋利轮廓都被温暖。 不知道为什么,不真实感从答应结婚开始就极其强烈的孟苡桐,这一秒,心突然缓缓沉下,落于实处。 像是虚幻在破碎。 而藏匿了太多年的期望终将实现。 最直观又温暖的方式。 宋弈洲在诠释他的感情。 孟苡桐停好车,下车朝他走去,手上拿的是齐全的本人资料。 宋弈洲转身就看到了她。 如出一辙的白衬,孟苡桐今天穿了很简单的一条黑色长裤,外面是米色落肩的羊绒大衣。虽把长卷都挽了上去,少了长卷飘散的甜美感,但她柔和的淡妆还是清丽够漂亮。 宋弈洲下意识抬手替她拢了拢被风吹开的衣领。 孟苡桐问他:“等多久了?” “刚来。”宋弈洲说的理所当然。 比起青涩浓烈的热恋,两人现在的状态更像是彼此照顾。 即便没有年少时的火热,他们对视的目光里,依旧暧昧涌动。 连风都蕴不寒的热意。 孟苡桐被他搞的心跳砰砰,她不自在地轻咳了声,别眼,低头说:“走吧,该进去了。” 她躲闪的眼神,正中宋弈洲心意。 眼见她卯足了劲儿往里走的身影,宋弈洲在她身后,很轻地勾了下唇。 登记、拍照、拿证,一系列的手续办的都很快。 就是拍照的时候,孟苡桐很淡的笑被摄影师嫌弃了:“表情不行啊,还是绷得太紧,来,我们再试一次。” 又拍一次,摄影师还是不满意。 也说不上是运气好还是不好了,这摄影师还是这民政局出了名对拍照要求高的。 连试三次,都不满意。 最后还是宋弈洲一手拿着红本,另一只手一把在桌后搂过孟苡桐。 孟苡桐被他吓一跳。 宋弈洲看她一眼,“怎么,都走到这一步了,又不情愿了。” 孟苡桐哪里是不情愿,她就是笑了啊,但又没有前两对新人笑的这么开心,摄影师要她和之前那两对笑的一样开朗,她哪里—— 还没想完,宋弈洲突然笑着俯身靠近她耳边,用只有她听得到的低嗓说:“宋太太这是还要我教你笑?” 孟苡桐被他搞得一激灵,手肘冷不丁就去撞他,“走开你!” 她摸着发麻的耳朵,都还能听到旁边宋弈洲的笑声,他手扶着被撞痛的腹部,忍着疼还要笑她。 孟苡桐又气又恼地板着脸,心跳快的不行,“混蛋。” 没想宋弈洲不仅不反驳,还伸手将她重新搂进怀里,手掌在她后脑勺轻轻抚摸了下,温柔低声说:“乖,听话,再好好笑一次。” “结婚证,一辈子的。” 这话真像有什么魔力在引导。 孟苡桐顿了两秒,看向镜头,情不自禁,还是微微弯唇,初恋一般明媚笑了起来。 “咔嚓。” 快门定格。 结婚照上的两人,含笑看向镜头。 一如看向这场连他们自己都心有灵犀的婚姻。 唐瑾那边看到结婚证照片的时候,都快笑开花了。 “我就说这两个孩子配,你快看。”唐瑾拼命给宋昱铭安利,但宋昱铭还在看军报呢,只是象征性地侧了一眼,敷衍至极。 唐瑾火气一下就上来了,“宋昱铭!” 宋昱铭就怕这人这样,司令的头衔在老婆面前也没用,“诶,看了,般配的。” 唐瑾不爽盯他,“你看个鬼,成天就知道看你那军报,我跟你讲,还有不到三个月就婚礼了,你要是在他们婚礼上还给我这么不上心,你试试看。” 雾散待月归 第37节 “......” “给我去写婚礼致辞。” 宋昱铭愣了,“不是还有三个月?” 唐瑾难以置信:“你是觉得这致辞你写了一遍就能过审了?” “......” - 虽然领证了,但孟苡桐并没跟宋弈洲回他那边,而是两个人一起去了唐瑾那边给准备好的新房,在中心城区的平层。 像是照顾他们情绪。 卧室都有主副卧,还有一个次卧。 虽说他们两个都不缺房子住,但确定结婚开始办手续之后,两人默认都先住在这儿。 孟苡桐这边更是在宋弈洲不在的时候,就被唐瑾催着住了进来。 所以宋弈洲的房间里是干净的床和一些简单的行李。 而孟苡桐那边...... 一想到自己早上匆匆出门,家里丢了一地的东西还有各种旁市出差完回来没理的行李,沙发上......好像还有内衣...... 孟苡桐惊的在宋弈洲这边刚要抬手输家门密码的时候,猛的一顿,就转身贴到了门上,顺势还打开了他搭在电子触屏上的手。 “啪”的一声。 宋弈洲手背火辣辣的疼。 他莫名其妙地垂眸看她,微微皱眉,“干什么?” 那股不耐的性子刚要摆出来,孟苡桐鲜少心虚地打断他,“那个......今天不行!” 宋弈洲:“什么不行?” 孟苡桐憋了半天,退一步说:“要不我们今天不睡这里吧,你那个房间很久都没住了,我没请人打扫,估计很脏。” 宋弈洲看着她一张说谎就涨得通红的小脸,几秒后,慢慢扯起唇角:“孟苡桐。” 孟苡桐:“?” “你心虚什么?”他问她。 “我没心虚啊。”孟苡桐硬着头皮说,“我那是为你好,万一你住了不干净的地方,到时候身体出问题怎么办?” 越说越有意思,宋弈洲好笑道:“我身体出问题?” 他很不给面子地戳穿她那个“天衣无缝”的理由,“你见我什么时候生过病?” 这倒也是,宋弈洲的身体素质一向极好,孟苡桐噎住了。 “反正就是不行!”她耍赖了。 宋弈洲直截了当:“家里是有什么东西我不能看?” “......”孟苡桐说,“能有什么你不能看。” “那你不打算把身体移开?”他挑眉,俯身凑近的对视,慢条斯理地挑衅,“还是说,要我亲手抱你进去?” “什么?”孟苡桐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下一秒,宋弈洲直接得逞一般的,单手勾住她腰,霸道把她圈进怀里,右手抬起,流利地去输密码。 随即密码正确的松锁声。 门开。 而孟苡桐被他环住腰,整个人都被轻而易举地单手抱起,往里走。 他们齐齐抬眼。 终于看到了沙发上那散开的一堆v领内衣。 宋弈洲的神色僵硬了一秒。 “......” 孟苡桐想死。 作者有话说: 宋弈洲:想死加一。 孟苡桐:你死什么! 宋弈洲:宝贝儿身材太好。 孟苡桐:死吧你!(流星拳。 这不就开始了吗! 第21章 雾散 眼疾手快, 孟苡桐反手就两只手拍在他眼睛上。 没控制好力度,“啪”的一声,宋弈洲的呼吸加重,他的双唇, 还似有若无地贴着她被风吹凉的掌心。 孟苡桐几乎是在一瞬间被他发烫的气息烧了四肢百骸。 她想缩手, 宋弈洲却先她一步地抬手扣住了她手腕。寂静间, 他慢慢地掌心覆盖上她手背,将她指尖的每一点冰凉都驱散。 两个人心的温度都在变热。 他低声喊她:“桐桐。” 孟苡桐眼睫微颤,没出声。 宋弈洲说:“我们结婚了。” 不言而喻的发展, 他们结婚了。 孟苡桐的心跳加速。 宋弈洲轻笑问她:“结婚代表什么?” 孟苡桐强压下波动的情绪,淡声:“结婚能代表什么?” “结婚代表, 亲密关系的开始, ”宋弈洲漫不经意哄她,“不过我们还是例外。” 孟苡桐被他噎的说不出话。 但气氛渐渐失控,变得暧昧。 暖调的灯光笼罩他们身上,他们的身影映在不远处高大的落地窗上, 孟苡桐几乎就是悬空的姿势, 被宋弈洲抱着。 就像抱着藏在心里太久的宝贝儿,宋弈洲的手也没发颤任何一下。 是直到宋弈洲慢慢把她放下, 孟苡桐脚踩实地面。 她才后知后觉自己刚才和他的姿势,脸还是不争气地腾的一下就红了。 “太轻了,”眼前男人没有要拿下她手的意思,甚至是没有冒犯地说, “抱着都觉得瘦,一直以来都不好好吃饭?” 她知道他这是在转移话题, 不让她尴尬。 但孟苡桐还是轻轻碰了下他眼睛, 小声说:“谁说我没好好吃, 明明是你自己力气大。” 近乎嘟囔,有点儿不满他这么直白的小意见,宋弈洲笑了,游刃有余的,反问:“那现在要带我去哪儿?” “什么?”孟苡桐抬头。 宋弈洲扬了下眉,提醒:“是要我在这里睁眼的意思?” “不是!”孟苡桐急着反驳,一只手遮着他的眼睛,一只手已经牵住他衣袖,要把他往房间的方向带。 但宋弈洲很快就顺手勾住了她手腕。 细腻光滑的肌肤,独属于他的温度,从手腕蜿蜒绕进掌心,带着指尖轻擦而过的酥麻,他扣住了她五指,是自发主动的十指交扣。 孟苡桐心快,就连前行的动作都僵住。 “怎么不走了?”宋弈洲的嗓音里有散漫的低笑。 孟苡桐听的耳朵发麻,但好像这样的暧昧,有自带定力的蛊惑。她没了挣开他的心思,只是牵着他往前走,到房间门口。 她开门,他往里,耳边是她急促的低声:“我很快就好。” 说完,他蓦然松手,她挣脱转身。 光线黯淡的房间,点到为止的暧昧让两个人浑身上下都像过了一场惊心的电流。 孟苡桐很快就人去了客厅。 而宋弈洲还待在这个朝东房间里。 他夜晚的视线一向极好,无光都通透月色的采光好地方,孟苡桐留给了他。 只是因为和以前一样,她说她不喜欢光线太亮的房间。 就连她之前租的那栋702卧室房间都是背阴的。 但她向来喜欢温暖的东西。 她讨厌阴冷潮湿。 环视了一圈,除了最简单的床、衣柜、电视还有没挂上他们结婚照的墙壁,宋弈洲明显能感知到东侧的房间比西面的阳台面积都要大,等同于西边的侧卧是和客卧等同大小的。 宋弈洲等她收拾好,再朝自己走来的时候,很直接说:“你想搬来和我一起住?” “什么?”孟苡桐起先没听懂,手上还拉着一个小型号的行李箱,里面行李被她塞得满满当当,她一头雾水,指着西侧,“我有自己房间了。” 就是这间斜对面的西边侧卧,宋弈洲扫了眼,说:“我委屈你了?住这么小的地方?” 宋弈洲不是没去过孟苡桐之前住的那个家,也知道当初702就算面朝西,她的房间也足够是现在这间东侧主卧的大小。 欺负她睡小的,这种事情宋弈洲做不出。 而现在,他想到背阴房间的问题,脑子里就会浮现出曾经不太好的画面,连带着情绪也一并压了下去,宋弈洲说:“不想和我睡,就自己收拾好搬过来。” 雾散待月归 第38节 “我明早还有训练,晚上睡不了几个小时,侧卧就行了。”他说,“你先搬。” 孟苡桐欲言又止的,还想说什么,但一看宋弈洲那个表情,到嘴边的话还是压了回去。 她没多闹,最后点了头,说好。 纵然结婚的实质在消磨他们之间的隔阂,但很多事的缓和,依然需要时间。 孟苡桐东西很多,但搬只花了不到四十分钟的时间,就是因为宋弈洲明早还有训练,她不想耽误他太多的休息时间。 一搬好,她就以还有公事处理为由,先回了房间。 他们进房间都有随手关门的习惯。 彼此了解,所以宋弈洲那边很快也关了门。 待在这个朝东的房间,孟苡桐说不出心里什么感觉,但就是看着连夜晚都光线明亮的室内,她试图关灯去藏匿这种鲜明的亮,心眼还是控制不住地变得酸胀。 不想去想曾经的那个回忆。 她疲惫地身子往后一躺,人就倒在柔软的床上,夜晚了,困意渐渐来袭。 整个家都没有什么动静,很快静谧取代清醒,孟苡桐还是睡着了。 她原以为领证的今天,她会情绪异样到睡不着。 但真当梦境来袭的时候,她才发觉,有时候,或许连梦境都存在比现实真实,发人深省。 梦里,她还是那个十七岁的孟苡桐。 是那个格外冷的初冬,淋着蒙蒙细雨,一身华颂附中蓝白校衬,只套了件松垮灰色校服站在闵江市最大墓园的孟苡桐。 身后是入冬枯败的墓林。 而身前,孟敬俨身边站的是一同来悼念孟苡桐生母覃舒的韩婧茹。 孟苡桐一个人站在整个队伍的最前面,手上捧着覃舒的骨灰盒,她强忍着眼泪,听着韩婧茹安慰孟敬俨的话:“逝者已逝,生者如斯,敬俨,你是苡桐的爸爸,还要撑起整个孟家,你不能垮。” 孟敬俨当真是悲伤了吗? 孟苡桐不知道。 她只知道,那天的北风实在是太冷了,冷到她一次次控制不住流下的眼泪都擦不干净,最后全都黏腻糊在眼前。 即便孟苡桐早就知道并接受覃舒在她初一那年就和孟敬俨冷战闹崩离婚的事,她也还是难以接受覃舒和孟敬俨相识整整四十五年的情谊,会败在韩婧茹和孟敬俨不到一年的邂逅里。 覃舒和孟敬俨离婚不到一年,韩婧茹就开始光明正大站在孟敬俨身边,出席外边的各种场合。 身边所有人都在问孟苡桐是不是又要有后妈的时候,孟苡桐整个初二都因为覃舒越来越差的身体而不停学校、医院、孟家三点一线。 她不信外面传闻的所有。 无论闹的怎么凶,孟苡桐都说孟敬俨虽不是个够细心的长辈,但也是细枝末节疼爱她的好爸爸。 她信覃舒病危时候,自己联系不上孟敬俨只是因为爸爸在忙。 和从前一样,她的爸爸很忙,每天都在忙碌开会,以及出差各种事项,他接不到她的电话只是因为他们有时差。 可当高二那年,覃舒病危到进抢救室的时候,孟苡桐实在撑不住了。 酷寒的大冬天,整个闵江就她一个人,她联系不上身边所有人,孟敬俨不接电话,她就一遍遍地打,甚至在知道覃舒因为当年和孟敬俨结婚早就断了和父母的关系,她也在尝试。 不停地打,终于有人接了。 可孟敬俨那头的电话响起的是个女人声音。 她略带微笑地问:“苡桐?” 孟苡桐整个人冻到脸色惨白,站在手术室外边,握着手机的手都是颤抖的。她难以置信自己听到的,对面的人还知道她的身份。 是韩婧茹。 整整三天,换来一句“苡桐”。 “啪”的一声,孟苡桐直接把电话挂了。 整整十几个小时的手术时间,孟苡桐整个人的脑子都是乱的。 她在想,刚刚是不是她的错觉,是不是她听错了,就算孟敬俨在她初三那年已经带着韩婧茹来给她见过,他也不会不顾覃舒病情的。 但当走出手术室的医生都是向孟苡桐无力摇头,说:“对不起,我们尽力了,节哀。” 孟苡桐终于还是听到了天崩地裂的声音。 那一刻,是连心都破裂的痛苦。 孟苡桐第一次这么痛苦地跌坐在手术室外的地上,孤立无援,这几年,她不得不接受父母感情破裂离婚的事实,不得不接受母亲身体每况愈下的现实,同样,不得不接受父亲或许真的已经找到新爱人的事情。 又或是,从覃舒和孟敬俨争吵未果,冷战到离婚开始,他们就已经彼此冷血到想要老死不相往来,不再关注对方任何丁点的消息。 孟苡桐想哭,却又悲痛地哭不出声。 她不知道该怎么去扛眼下这个摇摇欲坠的现实。 带着体温推进手术室的母亲,出来,身体已经冰凉了。 后来整个丧事流程。 孟苡桐都没哭,她强忍着撑完所有,却在墓园看到出现在孟敬俨身边的韩婧茹时,撑不住了,眼泪疯了一样往下掉。 那几天,韩婧茹和孟敬俨,还有韩知逾新拍的全家福送到孟家。 照片上没有孟苡桐,也不会有孟苡桐。 因为她厌恶每一次和韩婧茹见面的机会,更无法忍受这样以家人身份出现在孟家的全家福里。 孟苡桐感觉自己走投无路了。 墓园里,寒风吹的她头疼,惶然和无助几乎将她侵袭。 看着覃舒的骨灰盒彻底安葬下去,孟苡桐整个人都像被抽空了精神,连后来该吃的那顿送别宴都没吃,她强撑着力气听着旁边宋昱铭和唐瑾的关心,拿出手机,找到了宋弈洲的名字。 知道宋弈洲因为出不了学校,没法过来。 但这一刻,不知道为什么,光是看着他的名字,孟苡桐强压的委屈和难受又像一把火,疯了一样烧起来,她拨了电话过去。 然而,对面是忙音。 接连三次,都是反复的忙音。 孟苡桐不知道自己几天不吃不睡的状态,是怎么浑浑噩噩到的宋弈洲所在大学。 她站在传达室门口的时候,整个人都在抖,止不住地发抖。 门卫看她都心疼,说要先给她棉袄穿着,但孟苡桐没有穿,她甚至恍惚到根本都没听清门卫说的是什么,就摇了头,带着哭腔说要找宋弈洲。 她在校外等他。 宋弈洲出来的时候,就眼睁睁看着一身单薄校服的孟苡桐蹲在路边发抖。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孟苡桐。 就算知道覃舒的情况不是很好,孟苡桐一直以来表现在他面前的都是温暖明媚的样子,她最擅长把自己好的一面展现给他,自己吞噬所有的负面情绪。 而当负面情绪积累太多之后,一朝触底,而后迸发。 孟苡桐再忍不住了。 他走近,把厚重的羽绒外套裹住她的时候,孟苡桐抬头。 这一眼,宋弈洲看尽了她的破碎。 也是他从未见过的破碎感,让他心一瞬间沉下。 “为什么又不好好穿衣服?”他企图让质问拉回她的消沉。 但孟苡桐抬头,只有极强的哽咽和崩溃。 她说:“宋弈洲,我没有家了。” 是真的。 原来这一次,她是真的没有家了。 ...... 而这样的梦,一次又一次地反复出现,孟苡桐不知道她睡着之后,宋弈洲在她的房间外面站了很久,他有话想和她说,但听着里面的悄然无声,还是很轻地推开了她的门。 只见漆黑一片的环境里,孟苡桐蜷缩成一团睡在床上的模样。 是惯性保护自己的那个蜷缩姿势。 宋弈洲的心一下子涩了下。 他走近,能听到她很沉很艰难的呼吸,像是完全沉浸在痛苦的梦魇里,无法自拔。 她感知不到他现实中的存在。 却能感受到莫名温暖的靠近。 就像清晨第一缕明媚的阳光,终于也能落在她身上。 孟苡桐不经意朝着宋弈洲的方向靠了靠,宋弈洲就伸手将她揽进了怀里。 他轻抚着她后背的动作,很轻很慢。 一直到她声息平稳。 这一幕,几乎将过去和现在的所有都联结。 原来。 不是她早已习惯背阴。 而是这么多年,了解她不喜背阴的人,被她弄丢了。 而如今,他回来。 带着光,还有她的家,一起回到她身边。 昏昧总是分外滋长酸涩。 宋弈洲轻抚她眉眼的手都有轻颤,他一个从没出现过失误的人,一个自诩做什么都会赢的人,却还是在和她的感情上出现了这么多年的差池。 甚至是这一辈子几乎都会擦肩而过的重大失误。 该怎么庆幸现在得已从头再来。 雾散待月归 第39节 宋弈洲早已无法用言语来描述。 只是低头,靠近轻吻她额头的呵护。 他几乎低微到尘埃的嗓音,愧歉里慢慢响起,不由自主,很轻地发了颤。 “对不起,宝贝儿。”他说。 “是我来晚了。”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不适合早上九点看,所以我提前放出来了。 是7号的更新。 我真的一天到晚提前更选手,下次挨到早上九点我都要不好意思了。 第22章 雾散 但今晚, 还是注定会有不速之客的到来。 宋弈洲安抚孟苡桐的同时,他的手机一直在震动。分外寂静的环境里,格外吵耳。 他怕打扰到她,很快还是起身走了出去。 手机上赫然是一串连备注都没有的长号。 【有空见一面吗?】 不必注名, 光凭这则十年都没变过的手机号, 宋弈洲就知道对面是谁。 那头也丝毫没有避嫌的意思, 很直接地发来了一个地址。 就在小区周边,是最新商业区内设的私人餐厅。 宋弈洲早就听说,那是楚黎川最新投资的公司的一家餐厅。以高私密性和价值感出名。现在, 客随主便的意思很明显。 楚黎川并没打算给宋弈洲拒绝的机会:【是关于她的事。】 尽管楚黎川很守规矩地没去姓喊名,但宋弈洲还是听出了这句话背后的不明意味。 暗光里, 宋弈洲的表情很晦涩, 有不悦,但更多是不耐。他和楚黎川的关系,早就经年临界在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但因为孟苡桐,宋弈洲还是去赴了这趟约。 十点, 私人餐厅早就过了规定的营业期。 宋弈洲到的时候, 餐厅进去整条长廊都只有昏暗的光,昏沉光源齐齐指向最里面那个包厢。 而在走廊尽头, 烟雾缭绕,一个打扮妖艳的女人踩着高跟鞋,妖娆风情地指尖捏着一根女士细烟,雾色袅袅里, 穿堂风吹来,就连烟丝都将她身型勾勒的诱人魅惑。 宋弈洲一眼认出。 是虞淇。 宋弈洲没想到今晚虞淇也会出现。 毕竟以她和楚黎川的关系, 谁也看不上谁, 又谈什么朋友之交。 但好像虞淇就是在等宋弈洲眼底的这一抹意外。 见他走近, 她才微笑将烟熄灭在旁边的烟灰缸,和他说:“来了?” 宋弈洲态度很冷:“你怎么会在这里?” 虞淇轻笑:“宋队新婚燕尔,按理是该说声恭喜,就当今晚是我们给你的庆祝,进去吧,楚黎川已经在里面等你了。” 宋弈洲原以为虞淇也会跟着一起进。 但并没有,虞淇就站在走廊尽头那个位置,艳丽如壁画地一步也没动,她看透他眼底的莫名,优雅淡笑:“男人的对话,我不参与。” 虞淇来是随楚黎川来的,但不代表她有那个闲情去插手他们之间的事情。 她做了个“请”的手势,目睹着宋弈洲往里走,手又不停地从烟盒里抽了根烟出来咬在唇间,但没点。 今晚抽了够多了。 有必要适可而止。 没人能看到虞淇眼见宋弈洲无名指上已经套上的那枚戒指,眼底一划而过的可笑。 那是一种在感情中自甘落败的眼神。 不战而败。 包厢里,楚黎川已经到了很久。 如出一辙的白衬西裤,高级订制,手腕上是习惯戴的那枚腕表,光是特殊定价就要几十万打底,这是由内而外都在彰显的成就。 宋弈洲却只是一眼注意到他白衬上绣的那只彩蝶。 几不可查,就被压在衣领下沿的位置。 他神色很淡地走近,站在楚黎川对面的位置,冷静淡漠的姿态。 即便没有这些东西傍身,宋弈洲好似也有一种惯性流露的自傲。 他没说话,只是盯着楚黎川面前的那个牛皮纸袋。 里面放了很多东西,像是为了今晚摊牌在做准备。 宋弈洲不想浪费时间,他以为按照楚黎川现在的做事风格,会单刀直入,但没想他还是用沉默在最后试探他。 宋弈洲笑了,目光讥讽,“绕这么大的圈子,你想说什么?” 他没坐下,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灯光从宋弈洲身后照来,浓深到几乎要将楚黎川淹没。 楚黎川倒了杯热茶,说:“如愿以偿,开心吗?” 宋弈洲敛眸,眼睁睁看着楚黎川不急不慢喝茶吊着他的模样,虚伪又有意思。 也难得,宋弈洲很有耐心:“楚黎川,你这是祝福的意思?” 楚黎川放下手里的茶杯,嗓音少有的冷:“祝福?”他笑,“你是不是真当结个婚就什么都有了。” 宋弈洲慢慢耐心在消磨,“我来不是听你说废话的。” 他盯着他面前的牛皮纸袋,说:“想给我看什么,痛快点儿,我没那么多时间和你耗。” 楚黎川握着茶杯的动作沉了下,他抬眼问:“之前帮盛洛传媒的人是不是你?” 他说的是去年盛洛传媒那次。 宋弈洲知道。 但楚黎川什么身份,也轮到上他来质问他? 宋弈洲淡嗤:“是不是我,跟你有关系?” 楚黎川声音很沉:“你帮完她,还故意把这种名头抛在我身上,让她误以为事情都是我做的,让我得尽那些好处,你是不是觉得很有意思?” 宋弈洲冷眼盯他片刻,说:“楚黎川,我真是高估你了。” 楚黎川脸色变得难看。 宋弈洲问他:“我以为但凡我让步,你都有本事抓稳过去的那些机会。但整整五年,你不但懦弱不敢靠近,甚至连界限都划得清清楚楚。你自以为是在保护她,但你做过的那些事儿还要我现在来跟你提?” 宋弈洲的话指向太强,楚黎川的神色都变白。 他哑然:“我做了什么——” “韩婧茹当年为什么会领养韩知逾,你忘了?”宋弈洲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却也只有楚黎川清楚,“当年领养知逾,只是正好凑巧......” “凑巧?”宋弈洲冷笑,“靠琢磨人心帮韩婧茹在孟家站稳,来换你公司的投资资金,楚黎川,你真会走一步算一步。” 楚黎川今天本是想把孟苡桐最近查的韩知逾之前被领养前的身份资料给宋弈洲,没想兜兜转转,宋弈洲还是刺穿了他最后的设防。 宋弈洲和他说:“你为什么不敢逾越界限,你以为我不清楚?” 楚黎川不信他会说那些话。 但他低估了宋弈洲重回孟苡桐身边的决心,也低估了时间淡化他们关系的能力。 宋弈洲说:“因为愧疚,因为你这些年清清楚楚看到的都是孟苡桐在那个家里受到的伤害,所以你开始懊恼当年自己的功利心作祟,你懊恼自己不该利用她对你的信任帮韩婧茹。你以为那不过是重组家庭,多一个家人而已,但你没想到实际并不如你所想。然后你开始反思,开始想要弥补她,自以为只要自己对她够好,弥补掉过去的一切,就能拿到和她开始感情的机会,你说,我说的对吗?” 宋弈洲说的每句话,都将他们之间最后的友好撕碎。 他太坦荡,赤诚又磊落,以至于这一身正气伴随着明光照在楚黎川身上时,楚黎川只觉自己骨子里的肮脏不堪被照透。 他太久没有经历这样的劣势。 宋弈洲也没更多和他谈的心思,“如果你只是想告诉她,你有为她查出了韩知逾的身世,那不必了。” 楚黎川晦涩地看着他。 宋弈洲直截了当和他说:“生育之恩有时候未必大过养育之恩,韩知逾从几个月大开始,就是孟苡桐在陪着,是她这个做姐姐的亲手把这个没有家的孩子带大。孟苡桐就算查韩知逾还有没有其他血缘之亲,也不是为了要把孩子送回去,只是为了确认这个世界上是不是只有他们还在爱他。” 楚黎川的脸色越来越沉。 他原以为自己查到了血缘之亲,忽略一些过程,会是孟苡桐想要的结果。 但纸终究包不住火,宋弈洲问他:“所以你查出来了,那家人企图还问你要钱是吗?” 楚黎川沉默。 宋弈洲只笑:“楚黎川,你觉得我们为什么不可能再做兄弟?” - 不是因为性格不同,而是因为三观不同,更是处事方式不同。 宋弈洲再让步,都不会拿孩子来作为交易的条件。 来换她的心软。 来换她对他所谓“赞赏”的改观。 楚黎川这一次。 依旧犯的是大忌。 雾散待月归 第40节 - 宋弈洲是什么时候离家的,又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孟苡桐都不知道。 她只潜意识感觉,那个明明专属于冰冷寒冬的梦境,这一次,像是融入了什么她感知不到的温暖,寒冬都变暖冬。 做了一场离奇又不由心安的梦。 孟苡桐醒的时候,房间里寂静无声。 她睡眠质量一向不好,往常基本都是半夜四五点醒来,但这次似乎并不是。 她睁眼好久,视线慢慢习惯了黑暗的环境,转头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 凌晨两点。 昨晚睡得早,现在坐起身清醒了会儿,基本没睡意了。 孟苡桐头还有点儿晕,她摸了摸空的不太舒服的胃,先去浴室洗了个澡,而后打算去厨房找些吃的,垫一垫肚子。 但意外开门的时候,卧室不远处的客厅是亮着灯的。 壁灯,浅浅的光晕。 孟苡桐第一直觉是忘记关灯了,但没走两步,听到厨房那头传来的细微动静。她怔了怔,还是几步之后看到了背对着她站在厨房的男人。 天是寒了,但宋弈洲依旧穿的很少。 他像是不怕冷,简单的黑色t恤加长裤,随意的家居服,头发在光下还晕染着水渍,也像是刚刚洗完澡。 不知道他在弄什么,反正不是开了锅的声音。 孟苡桐走近一看,才发现他手里拿的是刚刚拆封的白酒。 不仅他手上,就连面前的桌上,都摆了整整齐齐的一排。 孟苡桐脸色瞬间不好了,上前就拦住他手,皱眉说:“宋弈洲,你干什么?” 她这人虽说走路轻,但宋弈洲一向警觉,是明知她在靠近,还是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激动搞的怔松瞬间。 他默了几秒,问她:“醒了?” 答非所问,孟苡桐又想起他之前喝完酒躺沙发的那个状态,脾气不好地说:“我不就抢了你一晚房间吗,你有必要到借酒消愁的地步?” 孟苡桐的脑子还停留在他让她睡过去的阶段。 再加上那个梦做的她不太清醒,一下就把所有事都归咎到房间的事情上。 宋弈洲瞧她这一本正经的,低沉的情绪一扫而空。他站直身体,手里还拿着酒,漫不经意逗她:“要不要和我一起喝?” 孟苡桐听他这话就烦,伸手要去抢他手里的酒,但宋弈洲已经先她一步松手放下了酒瓶。 他腾空扣住她抬起的手腕,将她整个人扯进了温热的怀前,一手撑着桌边,一手手背挡在她后腰要撞上桌边的位置。 孟苡桐单薄的睡衣衣摆擦起,她后腰的肌肤微凉地撞上了他手背。 太温暖,她的身体一僵。 场面随之定格。 悄然寂静的深夜凌晨,他低头,热息萦绕住她所有声息。 孟苡桐几乎以为这是自己的幻觉。 眼前的男人站在光晕之下,光晕擦过他的肩膀,照进她清澈的瞳孔。 宋弈洲一抬手,孟苡桐就有躲的意向。 但被他控着,她躲不去任何地方。 他伸手轻捏了她脸颊,指腹停留在她发梢缠绕耳垂的位置,似笑非笑的低声:“没要喝酒,只是处理点儿长辈送来的酒,你紧张什么?” 孟苡桐屏息凝神,没敢说话。 两人靠的太近,她的体温都像被他晕染。 半晌,她磕绊说:“我以为你——” “以为我什么?”宋弈洲淡声问她。 “......”孟苡桐说不出来。 正好,宋弈洲帮她说:“以为我和你一样,真结婚了开始紧张了?” 他的嗓音慵懒,夜半,夹杂着微妙的调笑。 孟苡桐被他说的一下脸红,她一手打在他手臂上,凶道:“你胡说什么?谁说我紧张了?” 宋弈洲挑眉,“不紧张你打我干什么?” “我......”孟苡桐噎的说不出话,瞪他。 宋弈洲笑了,是身心愉悦的笑,他抬手摸她脑袋,孟苡桐正要顺手给他打掉时,耳边响起他低沉缓慢的问话:“桐桐,你准备好了吗?” 孟苡桐声息一热:“我准备什么?” 他看着她的眼睛,不言而喻的答案。 她像是又回少女时,悸动满怀。 四目对视。 宋弈洲笑着俯身,胸膛与她轻轻相碰,两人心跳一并起伏。 笃定至极的低声。 他在她耳边说:“穿婚纱,做我的新娘。”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呜呜这美丽的爱情啊!!! 对不起,我又没信守承诺,又提前更了。 第23章 雾散 他的话, 一秒点起那段青涩又稚嫩的回忆。 他说:桐桐,你准备好了吗? 穿婚纱,做我的新娘。 可孟苡桐眼前一秒浮现的竟是她十九岁那年,他陪她过的那场生日画面。 那场无人所知将会离别的最后一场生日, 就在十二月十九号, 闵江下的第一场初雪下。 她踩着吱嘎吱嘎会响的雪, 听他喊她宝贝儿,听十九年来她听过的最动听的“生日快乐”,收到那只她到此为止都最喜欢的空扣蝴蝶耳钉。 孟苡桐撒娇抱住他, 在他怀里问:“宋弈洲,你说你以后新娘会是谁啊?” 宋弈洲垂眸看她, 含笑:“收到礼物还不满意——” “这是还要得寸进尺?”孟苡桐嬉皮笑脸地把他没说完的话说出来。 宋弈洲听着, 笑意更深。 那晚大概浪漫装点了所有爱意。 他第一次这么动情地看着她,孟苡桐朝他垫了垫脚。他就伸手勾住她腰,低头,一个温柔的吻落在她唇上。 本以为会是点到为止的走向, 却在她故意咬他唇的细腻里平添更多暧昧。 最后放纵了真正热烈的得寸进尺。 这一晚, 她像是用尽了十九年到此的所有勇气,很小声很小声地和他说:“宋弈洲, 我只能做你的新娘的。” 我很少爱人。 但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也只想做你的新娘。 这一句只想依恋你的浓情,时光定格,本以为早就是年少的镜花水月。但现在从重逢开始, 短短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宋弈洲就亲手让这一切成了真。 他记得她的想要, 也深知自己的渴望。 时光不仅没有消磨过去的珍爱, 更让这份珍爱, 磨砺中更有缱绻的光景。 孟苡桐出神看着他,很久都没说话,宋弈洲只是看向她藏在柔软长发里的耳朵,右耳,干干净净的一个小孔,左耳,依旧没有平实光滑的,没有任何耳洞。 还是他熟悉的那个孟苡桐。 因为怕疼,所以只敢打一个耳洞。尽管亲身实践之后发现打耳洞也并不是很疼,但还是在他面前要面子逞强,说自己这是为了特色所以只打一个耳洞。 这么多年过去,她出席各种场合,要么只戴一个耳钉;要么就是左耳用同款的耳夹。 原来什么模样,现在还是什么模样,孟苡桐骨子里的固执让她不愿轻易去改变过去的一切。 别人都以为孟苡桐是为了特立独行的好看。 但只有宋弈洲现在拨开她长发,轻碰她左耳后掩藏不清的那道伤疤,正好在和右耳耳洞对称的位置。 他问她:“现在还疼不疼?” 孟苡桐以为他在说笑话,没动,只是玩味似的歪了下脑袋,说:“这个疤都多少年了,怎么可能还痛?” 这是曾经和孟敬俨顶撞,失手摔出来的疤。 宋弈洲就是看惯了生死的,也没敢回想当时的画面,只问:“那送你的耳钉,怎么都没见你戴过?” 闻言,孟苡桐微愣,不明所以的眼神。 什么叫送你的耳钉没见你戴过。 “你之前不都在外省吗?”尤其还是靠近边防的区域,这几年都没回来过,他说这么暧昧的话,孟苡桐难免蹙眉,“宋弈洲,你——” 她又想起他之前问她的那句“不是说早就把我忘了吗”,也意有所指他曾不在场时,她那以他为名说过的话。 孟苡桐心头总是有不好的预感。 对视,宋弈洲垂头,靠近她,低声坦白:“如果连你的想法都猜不出,我又怎么有资格回到你身边?” 孟苡桐晦涩看他,“你真的只是在猜吗?” 她企图从他话里捕捉一点他曾经还是参与过她几年过去的痕迹。 雾散待月归 第41节 但宋弈洲的眼神否决了她的所有期待。 孟苡桐连自己为什么会期待都说不清,目光就黯了下去,她很轻地笑了下,是自嘲的:“所以就算过了五年,我的想法都还是会被你看透是吗?” 深夜总是教人清醒。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一头脑热就答应和他的结婚,也不知道以他们现在这样敌我不动的僵局会持续到哪一天,同样不知道他对她的所谓暧昧是不是都只是他的随性流露,而在她这儿却极易掀起满腔波澜。 孟苡桐恼自己碰上他就变得这么不争气。 她抬头,执拗的眼神,带着太久未见的朦胧,稚嫩,唯独在他面前才有的。 她问他:“宋弈洲,你是不是忘了当初先说分手的是我,先......” 太残忍勾起过去的话,孟苡桐终究说不出口。 但宋弈洲帮她说:“先伤了我的人,也是你?” 孟苡桐喉咙酸了酸,有话涌上来,但涩意让她一个字眼都说不出来。 “连给过去一个交待都没有,我们就贸然开始这段婚姻,你觉得很不负责任是吗?”终究是他带出来的,他对她的每个弱项都清晰至极。 更明白,她就是太有责任感,一直以来都沉浸在过去做出那个伤人决定的恶性循环里。 宋弈洲不去问她过去究竟为什么选择分手。 但现在,他轻抚她耳垂的手扣住了她的脖颈,他逼她抬头,来看他的眼睛。 够真诚,够炙热。 孟苡桐的眼底有很薄一层雾气。 宋弈洲认真地说:“桐桐,不要去想过去,就现在,给一次重新认识彼此的机会。” “重新认识彼此?”孟苡桐心被拨乱。 该怎么重新认识? 宋弈洲松了松神色,轻笑说:“你的丈夫,野战机动部队陆军上尉,宋弈洲。” 原先紧绷的氛围就因为他这句话,倏然缓和。 就连孟苡桐刚才还紧绷着的脸,也因为他这句话,滞愣片刻,就柔和笑了起来。 她真的是被他逗笑的。 就看他这么一本正经的模样,孟苡桐来兴致了,说:“宋队,想要从头开始也不是你这样的吧。” 宋弈洲扬眉,意气风发,“我什么样儿?” 孟苡桐逗他:“你这样就像别人相亲,上来先要报个自己的名头,好唬住对面什么都不了解的相亲对象,好趁机抢占相亲的谈判先机。” 宋弈洲先是没说话,轻轻捏了下她后颈,而后玩一样的,低声问:“我们又不是在相亲谈判,要抢什么先机?” 他似乎还有靠近的走向。 孟苡桐抬手,冰凉指尖一下就撑住他下倾的肩膀,她挑衅道:“那可说不准,谁知道你是不是贪图什么?” 宋弈洲好笑地勾了唇。 孟苡桐故作思考的表情,说:“毕竟这结婚和相亲比,总是结婚性质更重些。” “什么性质?”宋弈洲这回不让她了,明知故问,“贪图大小姐美色的性质?” 孟苡桐哪里想得到这人以前说不出的话,现在这么直白就能说。用的还是大小姐这三个字,这都是以前大家开她玩笑喊的。 虽说孟苡桐按身份来看,就喊大小姐并不为过,但孟苡桐就是受不了。 这男人果真就是故意的。 孟苡桐就知道自己和他平和不了多久,冷不丁又要凶他,宋弈洲却已经先她一步地靠近,连带他的唇温,温热落在了她眉心。 如浮羽扫过,孟苡桐颤栗分秒。 是继上次轻吻眼睛的又一次。 这次,孟苡桐的感官都像是僵住了,不敢闭眼,太近的距离让她目光都略微泛了花。她屏息凝神,就怕被他察觉她的怯却。 但宋弈洲又怎么感知不到她的紧张。 他赢了一般地勾住她脖颈,几秒后,起身,拉开两个人距离。他垂眸看她,漆黑的瞳孔都晃着明亮光影。 孟苡桐很清晰地在他眼里找到了自己。 一如从前那样,他的眼里只有她,也只会有她。 他笑着,低声问她:“既然话到这份上了,那大小姐接下来打不打算和我再谈点儿条件?” “......啊?” 孟苡桐整个人都是一头雾水的状态,“什么条件?” - “妈的!你这肯定是被套路了!套路了啊套路!” 几天后的办公室,邵戚元和柳洛嘉同时看到孟苡桐真和宋弈洲谈完条件签的白纸黑字。 “啪”的一巴掌,邵戚元直接给拍在孟苡桐桌上,把旁边边看条件边在喝粥的柳洛嘉都给吓了一大跳。 也搞不明白这人一大清早哪儿来的这么多力气。 邵戚元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盯着对面没什么表情的孟苡桐,指着那份文件凶巴巴说:“孟苡桐,你结婚没几天就被爱情蒙蔽了双眼了还是怎样?我不说这每天一个早安抱是什么东西,这每天一个晚安吻......这种诡异玩意儿你也敢签?!” 邵戚元难以置信的就差喇叭装身上了。 孟苡桐听的头疼,旁边柳洛嘉也被他搞的粥也差点儿噎嗓子里。 她就知道这人一早上来找孟苡桐还要拉着她就没好事儿,干脆也不吃了,放下粥盒,说:“邵戚元,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属狗的。” 邵戚元一脸“你骂我”的不满。 柳洛嘉看了也心烦,“人夫妻俩的事情,人自己都没觉得怎样呢,你一个没什么关系的看几条就急成这样,搞什么?” 她冷淡觑了眼他,“难不成你还想横刀夺爱?” “......”邵戚元真是要被这两个女人气到呕血了,“我横刀夺爱个屁!” 他一开口准文明不到哪儿去,虽说都习惯了,但现在因为和宋弈洲结婚了,孟苡桐都在避免自己嘴里也被带的这种话的出现。 她嗓音也冷了些:“文明点儿。” “......”邵戚元算是两边都不讨好了,他翻起衬衫袖管就一屁股朝沙发上坐,嘴里猛念孟苡桐,“我还不是替你着想,你别以为我和你开玩笑呢。我是男人,这个世界还能有比男人最懂男人的存在?你这哪一条看上去不是不平等条约?要不是我今天突然杀到你办公室来,我还不知道你一个人悄咪咪看的起劲呢啊。” “——咳,”孟苡桐被他说的脸都有点儿红了,她一秒严肃,冷声说,“邵戚元,你少在那边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邵戚元真是荒唐开了眼,“孟苡桐,你该不会签这条约的时候心里还偷着乐吧。” “......”气氛变僵硬,孟苡桐脸上表情也不自然。 邵戚元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合着你俩前五年玩儿躲猫猫呢?就为了现在缠绵的余情未了。” 孟苡桐:“......” 柳洛嘉一脸看好戏的“会说你就多说点儿”的表情。 “真亏的我牺牲自己的那个热搜。”邵戚元又想到宋弈洲出现那晚,他和孟苡桐被闹上热搜的那个荒唐词条。现在想想,在正主面前乱晃,他还自以为是地在标题上要求先加粗“真爱”两个字的描述再撤热搜,好帮盛洛传媒造造势。 原先还沾沾自喜这来事儿的办法真棒,但现在一想到这对绝世真爱,他真是丢脸都丢到家了。 邵戚元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这么激进,又切换成很语重心长的语气:“真的,我今早本来还约了个妹妹的,就是虞淇那个漂亮小师妹。你看兄弟我都为了你短暂放下爱情了,你这是不是也跟我说说这联姻的最新进展。” 邵戚元说的是真的,他最近真有爱情到来。 今天来就是牺牲陪伴爱情时间专门打车来的,就因为他的车被个纨绔富二代借去飙了个车,直接给他撞到保险杠都翻了,现在在修呢,刚才来都是叫的出租车。 “我可听说,你这婚礼光是心思两家就花了不少了,来,说说啊。”邵戚元就想薅孟苡桐的八卦羊毛。 但孟苡桐没耐心,正巧她手机也震动来了消息。她看完,直接起身,顺手把纸张被塞回牛皮纸袋里,就转身开始拿包和出门要穿的外套。 邵戚元警觉她要走,“诶!你去哪儿啊?” 孟苡桐给了柳洛嘉那边一个眼神,“临时调的行程,部队那边说今天提前拍摄推广视频,我开车,你直接跟我车走。” “行。”柳洛嘉很爽快,也起身。 倒是邵戚元被丢下了,他真以为是自己刚刚说话太过,现在无辜问:“那我呢?” 孟苡桐看他一眼,随即切了个秘书办公室内线。 内线很快接通:“孟总。” 孟苡桐问:“周零的合约是不是续给加意传媒了?” 短暂时间,盛迎说:“是的。” 孟苡桐边套外套边说:“查一下周零最新的行程是什么?” 邵戚元:“?” 谁知盛迎还挺会打配合:“就在今天,上午十点半,江崇路的杂志封面拍摄。” 孟苡桐淡道:“那现在帮邵总订一辆去江崇路的车。” 邵戚元:“??” 挂掉电话,孟苡桐冷淡说:“少给我来牺牲爱情这一套,现在我就送你去见爱情。” 邵戚元:“......” - 而有关闵江推广视频这一块,原定的是等到盛洛传媒和公益组织两块都拍完,再合作部队那边,但因为宋弈洲那边要准备接下来带队的地域性综合演练,他和他带着的队都只能在闵江留最多十天时间。 所以考虑到行程,团队这边结合着打算一起拍了。 原以为突然调行程孟苡桐那边会有情绪,但意外一通解释的短信刚发出,孟苡桐就讲究效率地直接带人来了。 还在第一天就带的是重磅的柳洛嘉。 整个团队的人都懵了。 参与不露面合作的都是平时在部队里待惯的,大家虽然在一开始都说如果能有机会碰上柳洛嘉就好了,但根本没想到这次真能意外撞上跟孟苡桐一起来的柳洛嘉。 光是一个娱乐圈,就很多男明星采访时候坦言理想型是柳洛嘉,实证柳洛嘉的漂亮。 但站在明艳靓丽的柳洛嘉身边的孟苡桐,同样风格鲜明。 雾散待月归 第42节 简单的黑衬长裤,外面是米色大衣,她长发柔软飘散肩头。 孟苡桐右手手腕还戴了女款的情侣手表,踩着淡色的高跟鞋,她整个人的棱角在光下都是温柔的。 精致商务风。 跟在孟苡桐车后的还有一辆盛洛传媒团队的车。 部队这边和总体拍摄团队的人都已经提前到了停车区。 眼见着孟苡桐和柳洛嘉一先一后关上车门朝这边走来。 站在对面前排的秦翊使坏看了眼旁边表情很淡,看上去毫无情绪波澜的宋弈洲,悄悄问身边的路曜:“猜猜,哪个是你嫂子?” “嗯......”就路曜和宋弈洲几步的短距离,要说宋弈洲没听见秦翊这话,路曜都不信。 但秉持着问了就该答的规矩,路曜认真看了看右边神色寡淡的孟苡桐,又看了看孟苡桐身边已经习惯性扬起笑容的柳洛嘉,一秒,两秒...... 确定答案不迟疑了,路曜说:“右边的是嫂子。” 关键他说的声音还不小,宋弈洲朝他这边扫了眼,很轻的戏谑表情。 不明不白的,路曜心里捏了把汗。 他怎么猜也不可能是左边那个啊。 秦翊捞他一把:“怎么就这么确信?” 路曜小声:“因为嫂子同款没表情啊。” 他就是怕宋弈洲听见,但谁想宋弈洲这听力也是一绝,听完,哼笑了声。 路曜更是紧张。 那头的孟苡桐都不用靠近,都能感受到宋弈洲带的这个队紧绷的氛围。 关键好几个人的眼神都看的她如芒在背。 她刚想一一打招呼时,最前面的路曜就局促地喊:“嫂子?” 孟苡桐冷不丁一愣。 大家闻声都看来。 她不好的预感刚刚涌上。 下一秒,最前排的新兵很一致地弯眼看向她,非常欢迎地喊:“嫂子好!” 孟苡桐:“......” 她面无表情地盯向旁边那个依旧云淡风轻,欣赏她表情的男人。 这是他的主场。 宋弈洲没忍住,低头笑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也提前更了! 第24章 雾散 饶是都打光棍儿二十几年的, 也受不了宋弈洲这么捉弄心上人的笑。 秦翊瞧他笑的这么不值钱的样儿,没几秒,浑身难受。真搞不明白这才刚结婚多久,怎么都到一眼望穿秋水的地步了。 他刚刚还和他说男人追爱得值钱点儿, 这人也点头说是来着。 还说深情不能流露在表面, 要细枝末节潜心贯彻。 现在倒好, 好他个潜心贯彻,就差把“这是我老婆,我爱我老婆”这十个字刻在脑门上了。 秦翊嫌他丢脸, 抬脚就往孟苡桐的方向走。 偏偏秦翊这人也变色龙,前一秒还嫌弃的不行, 后一秒看着孟苡桐就嬉笑起来, 毫不认生说:“弟妹!好久不见了啊!” 语气激动,这不比“嫂子”还吓人? “......” 孟苡桐人都还有点儿懵,再一看宋弈洲,看来他是半分要藏的意思都没有。 孟苡桐一下就沉了沉脸色。 就知道这男人签白纸黑字那晚是哄她的。 那晚, 她名字写到一半, 停下问了他一嘴:“那我们现在都没对外公开,之后要是碰上了——” 宋弈洲看着她停在半空的笔尖和写了一半的名字, 说:“都可以,看你。” 要不要公开,都看你意思。 由你来决定。 孟苡桐还真信了这人,签字跟签文件一样, 听他义正言辞说这些条件的前提,会是碰上长辈在场的情况才做的, 平时不用。 孟苡桐心里想, 这男人还挺贴心。 但哪里知道这全是他的以退为进! 孟苡桐表面还在和秦翊讲礼貌地微笑, 但眼神已经很不满又小脾气朝着宋弈洲那边横过去了,宋弈洲坦然接受,目光依旧不散愉悦。 孟苡桐被他搞的心眼疼,惯性似的,和秦翊打招呼:“秦翊哥,好久不见。” 秦翊一顿,“什么?” 孟苡桐想着自己刚刚喊的称呼就和五年前一样,没什么过分,她只淡笑表露温和。 但秦翊不敢受。 脑子里还历历在目以前的画面呢,也就比宋弈洲大了不到二十小时,这声哥哪儿敢听的这么利索。 宋弈洲那边微挑的目光刚看来,秦翊就讪讪笑了下:“还是我们弟妹客气。” 孟苡桐面上柔和,实则早就感受到宋弈洲挑衅的目光。 就因为还是签字那天晚上,她说一人五条,十条截止时,宋弈洲笔一挥,签完自己名字就开始问她:“你喊我什么?” 孟苡桐看他什么都不写,就在白纸上签名,怪奇怪的,“我喊你什么?” 宋弈洲抬眼,一副“这你自己还要来问我”的质疑表情,孟苡桐就像被戳了肺管子,故意呛他:“就宋弈洲宋队啊,还能是什么?” 宋弈洲真是被她这无所谓的态度气笑:“我逼你了?” 孟苡桐立马理直气壮:“你也知道吗?” 我逼你了? 你自己不知道吗? 小丫头还是和以前一样,在他面前收敛没多久就开始肆无忌惮,宋弈洲眯眼轻笑:“看你样子,难不成还真是早就准备好更亲密的称呼了?” 孟苡桐被他搞的一口气差点儿憋胸口:“说什么呢你!” 宋弈洲完全是欠揍的姿态,他暗示地给了她一眼,还坏笑说:“忍忍,办完婚礼再喊,不迟。” “宋!弈!洲!”孟苡桐气到发飙。 ...... 现在想想,不就一个“哥”字,哪里能有“老公”这个词儿耀眼? 宋弈洲蓦然淡下情绪,朝孟苡桐身边走去。 孟苡桐又怎么可能不懂这人这会儿眼底还残留的坏笑是什么意思,她刚想发作,慢一拍想起来拍摄团队和她自己团队的人都在,场面不适合。 孟苡桐冷静下来,不高兴搭理他。 这次负责拍摄项目的徐衍是孟苡桐的老搭档,也是盛洛传媒一直以来对外合作推广的导演,碰巧因为之前其他的项目还和宋弈洲这边有过交集,几面之缘。 这下大家都碰在一起,徐衍自然上来就是寒暄。 他还仅仅是听说宋弈洲和孟苡桐有戏,就开玩笑说:“有缘人就是有缘人,宋队,孟总,久违了。” 孟苡桐皮笑肉不笑。 宋弈洲笑笑,一副理所当然他们般配的表情,也不耽误时间,说:“团队人到齐的话,我们开始吧。” 徐衍说好,秦翊那边就带人往可公开的宣传道走。 新兵们走在前面,紧随其后的是柳洛嘉和盛洛传媒的团队。 唯独孟苡桐和宋弈洲纯粹是两边负责人员的,不需要他们实际参与,两个人就顺势走在两边队伍的最后面。 一路也不说话。 就猜到孟苡桐这丫头爱记仇,宋弈洲说:“今天拍完,接下来半个月我晚上可能——” 宋弈洲刚想说“回家会晚”,孟苡桐冷冷觑了他一眼。 宋弈洲话停住,眼见着孟苡桐微微皱眉,不太爽的样子。 宋弈洲按理来说是会解释一句的,但哪里知道孟苡桐这五年过完,性子比之前更急了,她甚至都没铺垫,直接问他:“你要夜不归宿?” “......”宋弈洲噎了下,莫名其妙的突然还有了种被管束的感觉,怪新鲜的。 大概是感觉到了自己的不太对劲,宋弈洲反应了两秒,没说话。 但就这两秒,够孟苡桐脑子里天马行空的猜测了。 她今早被邵戚元抓到在看那写了十条的纸,就是因为她琢磨了这么多天,还是没琢磨清楚这男人是什么意思。 就像他一眼就能猜透她心里在想什么,孟苡桐胜负欲来了,也想到那种境界,甚至她还想在他的基础上再力挽狂澜一下。 但偏偏那十条,她是甲方,他是乙方—— 【1.甲方自愿接受乙方。】 【2.乙方无条件满足甲方。】 【3.每天早上,甲乙双方一个早安抱。】 【4.每天晚上,甲乙双方一个晚安吻。】 雾散待月归 第43节 ...... 搞的孟苡桐那晚之后,每次看到这几条,都越看越憋屈。 明明她是甲方,怎么搞的得便宜的全是他这个乙方。 关键对此,宋弈洲那晚给她的解释:“只是在长辈面前,不得已才需要。” 他的不得已,几乎等于她不用实行。 意思这么明显,孟苡桐干脆问他:“既然不用实行,那还签了干什么?” “以防万一。”他说。 “......”孟苡桐就觉得自己被坑了。 以至于现在看他走在自己身边,气定神闲听她说“夜不归宿”四个字还不搭理她的冷淡样儿,孟苡桐心里更烦了。 干脆破罐子破摔:“你爱回不回!” 她说完这句话就要往前跟上去,宋弈洲忽然牵住了她手腕。 虽不是他们第一次牵手,但现在公共场合,前面还有这么多人,孟苡桐的脸一秒烧烫,她刚要拍开他手,就听宋弈洲的嗓音,含着笑在她头顶淡淡响起。 “半个月后的生日什么安排?” “没安排。”孟苡桐说。 宋弈洲不咸不淡看她。 孟苡桐很平静说:“我生日,周五,工作日。” 十二月十九号,基本都在工作日,又是工作,又是年底,孟苡桐只会忙得不可开交。 虽说柳洛嘉每年都会记得给她买个小蛋糕,但她也忙,年底基本都待在剧组回不来。 这次估计也是,半个月之后,新戏又要开机了。 孟苡桐表情很淡地看着他,坦白说:“宋弈洲,我已经不过生日了。” 宋弈洲看她的眼神,晦涩,仿佛在问“你以前很喜欢过生日,现在为什么不过”。 但这个问题就像过去所有的逆否命题。 孟苡桐轻描淡写笑说:“成年之后的生日,除了每年都感受一遍自己新增的那个年龄数字,之外还会有什么变化吗?” “一如既往的工作压力,一成不变的人际交往,都依旧复杂。” 什么都不会变的,生日只是加诸在现实里的蜜糖。 蜜糖于她,早已是不能再承受的砒-霜。 这是成年之后,她对生日的定义。 但宋弈洲和她说:“我那天会回来,陪你。” 他只和她说了这句话,孟苡桐微怔,心脏悄然轻轻一跳。 她眉头轻蹙,语气里有抵触:“你没有必要迁就我。” “我这就算迁就了吗?”阳光下,宋弈洲眉目温和,眼底一刹而过的笑也像是虚幻,他说,“孟苡桐,乙方可以无条件满足甲方。” “永远可以,白纸黑字不是吗?” 他声音低,就只有她一个人能听到的音量,就像恋人之间的甜蜜悄悄话。 又是只有他们彼此知道的秘密。 孟苡桐心眼都有点儿麻了,可酥麻里透着的,又是丁丁点点的涩,她说:“宋弈洲——” 她想说,不要对我这么好。 当好成为一种习惯,就很难戒掉了。 她试过,太难,亲身试验,以至于不想重蹈覆辙。 可只是喊出这个名字,宋弈洲目光就流露出坦然的温柔,让她言语止步。 他理所当然说:“条约的存在,不就是为了你的特例吗?” 阳光刺眼,孟苡桐竟有一瞬睁不开眼。 他低声问她:“为什么不接受?” - 永远不是个永恒的命题。 但在宋弈洲这里,他可以让孟苡桐永恒拥有。 永恒于他们而言,太唯心,却又是他不得不为她做的选择。 现在的他们,都太需要时间。 他需要时间去重铸她的安全感。 而她也需要时间来信任他的言行合一。 让她相信,感情或许不该是他的唯一。 但她毋庸置疑,将会是他的一生唯一。 - 孟苡桐不敢想自己对宋弈洲来说有多重要,她只知道,她在动摇,在那一条她早为自己设下的警戒线边缘不断动摇。 不断地,想再去信一次,他对她说的所有。 尽管她不信她真的值得这样的幸福。 宣传的拍摄拍得很快,除了自然的介绍风貌,还有部队严谨风气的两厢延续,大家这次合作的很愉快,并说以后还有机会深入合作。 徐衍这边团队并没多打扰。 是柳洛嘉先说的,很感谢徐导给她拍摄的机会,要不大家约个时间一起吃顿便饭,也当借势还一场人情。 孟苡桐和宋弈洲没去。 因为孟苡桐需要经手很多年底的工作,她的生日十二月十九号,再过几天就到圣诞节,往年圣诞节前夕,盛洛传媒都会合作线下平台,办一场“专属派对”。 说是派对,也是为了商业流量加持流通的工作,基本都会定在孟苡桐生日前后。 到时候到场,她手下的艺人可以玩儿,但她和底下的王牌经纪人需要和各大老板互相周旋,以谈成下一阶段更利于手下艺人的合作。 派对定在私人会场。 是需要迎合圣诞气氛穿特定的礼服的。 十二月十八号,派对当天。 柳洛嘉照旧挑了红色披风长裙,而给孟苡桐的,也是同款红色。 只不过给孟苡桐的红更像是点缀她自身瑰丽感的陪衬,本身鱼尾薄纱的设计就能把女人最窈窕的曲线感勾勒出来,更别说孟苡桐看似每天冷淡商务风,实则柳洛嘉了解,她的身材特别好,是清瘦加时常锻炼出的玲珑美。 孟苡桐原先不想穿的,她从来不走这种风格。 但柳洛嘉不仅让她穿了,还特意把早给她准备好的披肩也拿出,披在她身上。 “这样就都遮住了,你也不用担心走光什么的。”柳洛嘉上下看一眼,太赞赏的眼神了,实在忍不住,“亲爱的,你今天太美了。” 是灯光都明艳的旖丽,孟苡桐今天鲜少上了点儿浓妆,挽起的卷发,精致的眉眼,眼线微挑,红唇勾人。 她本就是冷淡风,这下更生人勿近的冷艳感。 柳洛嘉从没这么认真欣赏孟苡桐。 是到这一刻,她才悄然若知,为什么她那天在军区,不过一个抬眼,看到的宋弈洲藏在眼底的目光,都是不言而喻的欣赏。 因为她值得。 她值得这个世上的所有美好。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柳洛嘉满意地拿起包,挽起孟苡桐手,在她生出别的心思前,率先把她带走。 孟苡桐还想说什么,都被柳洛嘉的热情掩去。 今晚,不止盛洛传媒本身,就连加意传媒、虞淇、楚黎川那边都一并到了。 虽说大家之前有闹的不愉快,但公私分明,他们现场见到,孟苡桐也照旧点头之交。 今晚的所有应酬,孟苡桐都真酒实谈。就算她酒量好,几轮过后,似乎状态也不太对了。 好在该谈的,在前三轮里已经基本都敲定。 盛迎那边也松了口气。 不到结束时,柳洛嘉见孟苡桐已过微醺的模样,她下意识看了眼时间,十点五十快接近十一点,这场派对注定不到凌晨不会结束。 但十二点,是童话故事书声响起的时间。 柳洛嘉和盛迎那边打了招呼,更和在场的老板打了招呼,就以自己接下来会陪他们聊的名头,给了孟苡桐离席的机会。 既然都理清关系了,柳洛嘉也不会再找楚黎川甚至虞淇任意一方。 她直接把车钥匙给了盛迎,帮孟苡桐喊了司机,要她安全送她回家。 掐准时间,这里到孟苡桐家,五十分钟足够了。 车从停车场开走的时候,男人的身影从室内走出来。 眼见着柳洛嘉目送车走远,都没上前。 而从头到尾,已经醉了的孟苡桐根本不知道这些。她迷迷糊糊地只感觉自己好像被人拉着上车又下车,然后不知道去了哪里。 后面的一切就像是断了片。 ...... 以至于宋弈洲当晚十二点真的提前回家时,门密码输入,松锁,门开往里。 只见整个家里,只亮了玄关和走廊两处昏暗的暖调灯光。 走廊上的还是壁灯,暗沉的,只照清了附近,通往卧室的方向依旧黑暗。 但隐隐约约的,家里静的奇怪。 宋弈洲放下车钥匙,换鞋往里走,绕过客厅和走廊,就见餐厅那边似有若无的,似乎有光。被墙遮挡,他绕过去才看清,的确是开了灯。 雾散待月归 第44节 只是灯下,女人身穿礼服,原先挽起的长发此时此刻也早已松散开,身上也没披那件披肩,背对着他站,赤着脚,从上至下,身材妩媚怡人。 她真的是醉了,抬头看着眼前的橱柜,好久,伸手似乎要拿什么,但站不稳的踉跄让她整个人都快摇摇欲坠。 但很快,自己又撑着台边稳住。 一次次的尝试,执拗又娇气,宋弈洲在光影下没有出声。 光都没能照亮男人眼底的浓深。 是眼见着孟苡桐这次终于拿下一瓶酒,沾沾自喜的没能站稳,就要朝后面晃倒下去时,宋弈洲快步上前,带着凛风来。 他身上还残留室外的冷冽,浑身气场凛然,疏离难近。 但迟钝的孟苡桐只是被他突如其来的靠近吓了一跳。 她猛的转身,眼睛睁得大大的,眼底迷糊困顿交织,就连浅色的瞳孔,都透着一种致命吸引的朦胧与艳丽。 宋弈洲喉咙有些热,喉结不经意地上下轻轻滚动,他低声问她:“怎么还不去睡觉?” 孟苡桐却像是怔松他的出现里。 就像是从天而降的礼物,她的生日里。 她记得,轻轻眨了下眼,软声:“是我在做梦吗?” “什么?”这次轮到宋弈洲屏息,他的血液在发烫。 孟苡桐伸手,冰凉指尖带着轻颤,触碰上他锋利喉结。 宋弈洲这下连声息都骤止。 感受着明光里,她很慢抚过他喉结的动作,胸腔的情意在燃烧。 他嗓音发哑:“桐桐......” “宋弈洲,”孟苡桐弯眼笑了,轻声问,“你可以做我的礼物吗?”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雾散 刺眼的明光里, 孟苡桐的瞳孔被照亮,迷离里清澈。 她看着他的目光,天罗地网都像无尽吸引,绵密到足以将宋弈洲的情绪调动。 他呼吸微微重了几分。 孟苡桐眼底划过狡黠, “原来你不是。” “什么?”宋弈洲喉咙发紧。 孟苡桐指尖落在他颈间, 不动, 慢慢地,感受着这不切实际的温暖,她轻声说:“他。” 原来你不是他。 宋弈洲的神色怔住。 他一秒沉下脸色, “他是谁?” 孟苡桐没能在意他眼底的紧张,只是无措地捧了捧怀里的酒瓶, 低头不做声。 换作平时, 宋弈洲肯定会追问。 但现在她身上全是酒味,一看就知道是直到回家前都还在处理公事的,知道她忙碌,所以终究冲动被心疼牵制。 他低声喊她:“桐桐。” 孟苡桐眼睫颤了颤。 “不是想要我做你的礼物吗?”他总能稳准地最快速度找准她的软肋, “现在我就在你面前。” 在你面前的我, 愿意做你的礼物。 但孟苡桐早已分不清是虚幻还是现实。 当她那句“宋弈洲,你可以做我的礼物吗”说出口的时候, 她就以为眼前的宋弈洲是她做的梦。 她这几天都没去想他,她以为自我的克制能让平淡贯穿他们的联系,但她终究还是低估了日思夜梦的发人深省。 刚才回来的路上,她就一直在做梦。 是那个无论她怎么挣扎, 他都与她背影相对的梦。 是她亲眼看着他越走越远,无论她怎么呼喊, 他都不会回头, 注定永远离开她的那个梦。 因为她曾和他说, 宋弈洲,我们不适合了。 如此,他又怎么可能会出现在她面前呢? 孟苡桐都笑自己没骨气,喝醉了还在春心萌动。 她手捂住眼睛,藏住眼底浮起的雾气,开口,极小声:“宋弈洲,你现在还讨厌骗人的话吗?” 因为他曾经教过她的,不要说谎。 无论如何,都不要说谎。 那时的孟苡桐不懂他意思,还问:“那万一是善意的谎言呢?” “也不要。”宋弈洲语气太过笃定。 笃定到孟苡桐现在只要回想,醉意下的负罪感就越来越重,“如果......我骗过你......” 是连善意谎言都算不上,骗了你的我。 我们的关系还能......如初吗? 孟苡桐声音越来越轻,“骗过你”几个字也几乎消失在尘埃。 宋弈洲没能听清,靠近,“什么?” 孟苡桐别过头。 其实他还是隐约能猜到她话里的几个字,但他的情绪并没因此更紧绷,而是意外地心一下就沉了下来,“骗我什么了?” 他开诚布公地问她,尽管他不指望她现在就和他实话实说。 孟苡桐心里也还是有了答案。 当初分手,她说他们不再适合,是在骗他。 但这句话终究说不出口。 沉默的对峙,宋弈洲一如既往地选择妥协,像时过境迁,过去的所有不会对他们现在有任何影响,他说:“如果我说,无论你做什么,我现在做梦希望的都是,只要你回到我身边呢?” 他说,会回来陪她,乙方永远可以无条件满足甲方,白纸黑字。 他学不会迂回,只能用热烈的方式,送予她所有他力所能及。 “桐桐,你会觉得我可笑吗?” 蓦然的一句,孟苡桐身体僵住,感受着宋弈洲抚住她脖颈的手力道微重。 她没有抗拒,甚至在他应允之下,向着他走了一步,咫尺,体温的禁锢烧退他们所有理智。 他们的胸膛衣襟微妙地一擦而过。 最后,停留在零点零一的位置。 宋弈洲垂眸看她,沉哑说:“是你明明不在我面前,我连做梦都会幻想你出现的渴望,你会不会觉得我可笑?” 完美印证上了孟苡桐今晚的状态。 孟苡桐心口发胀,骨子里烧的涩意更是湿了她眼。 她终究还是兜转回了话题:“宋弈洲,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过生日和圣诞吗?” “为什么?” “因为生日和圣诞,都是别人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礼物的日子。”孟苡桐说,“但对我来说不是。” “我可以在万圣节的时候主动和你开玩笑说,trick or treat,不给糖果就捣蛋。但今天是被圣诞定义的生日,我是不该主动讨要礼物的,我不该冲昏大脑到一见到你,就忍不住开口说了......” 宋弈洲,你可以做我的礼物吗? 孟苡桐忍了忍,摇头轻笑:“我又有什么嘲笑你的资格。” “所以,生日,”安静,她说,“我可能真的不喜欢过了。” 周围明明无风,宋弈洲的心还是像被割破一般。 他难以想象这么多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又都是怎么熬过来的。 不由分说,他扣住她脖颈就把她抱进怀里。 他闭眼,嗓音有隐忍:“不喜欢,那就不要喜欢了。” 他哄她的语气,低声说:“我们以后会有很多纪念日,我们不过生日和圣诞。” 闻言,孟苡桐根本就分不清现在是现实还是梦境,但还是被这抹虚幻蓦然戳中了软肋。她很轻很满足地笑了下:“那这样,我应该不算贪心吧。” 宋弈洲笑说:“你不贪心。” 真的不贪心吗? 孟苡桐不敢再接他话。 她只知道,他真的太好,好到她真的太想再自私拥有一次和他的未来。 只是不知道,这样的贪婪。 会不会再一次报应如初。 久久,孟苡桐在宋弈洲怀里都很乖。 宋弈洲低头,轻声问她:“困了吗?” 孟苡桐没说话。 “那再陪我看个东西。”宋弈洲直截了当。 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家里,宋弈洲从书房里拿出了那份早就放好的录像光碟,还有一条干净的白色羊绒薄毯。 雾散待月归 第45节 孟苡桐东倒西歪地坐在沙发上。 他走近,先是把薄毯盖在她身上,顺手帮她把长发撩起。 孟苡桐被风凉了下,抬头,两人视线一撞,宋弈洲很轻地摸了下她脑袋,起身就朝电视柜的方向走。 他把光碟放进盘中,转身就见不安分的孟苡桐在悄悄倒酒喝。 她以前就爱背着他这么干。 宋弈洲少有地没拦她。 当放纵成了习惯,他们都会重新拥有再爱的入场券。 宋弈洲把灯光了,昏暗的环境,电视上视频播放。 就是之前韩琮找孟苡桐谈的那段视频,只是这次的,是孟苡桐这边最完整的那个版本。 迟钝的思维让孟苡桐忘了去质问他是怎么找到这份光碟的。 明暗交替的感光,从视频里少女兴奋对着手机镜头自我采访开始,孟苡桐就陷入了昏沉,她眼皮很重,耷拉下来,勉强撑着最后那丝理智在看。 但没过一会儿,她的脑袋就很沉地朝一边倒了下去。 正好倒在宋弈洲肩头。 视频里还在播放着少女搜到他家里“藏”的另外那只空扣蝴蝶耳钉,当即兴冲冲跑去把这个耳钉串成项链,再送给他。 画面里,宋弈洲被逼着戴着那条扣着银白蝴蝶,但蝴蝶已经打薄成男士款的项链,笑问:“这么改,什么寓意?” 少女炫耀说:“我会在离你心脏最近的位置,好好爱你。” 当时情话这么脱口而出的。 现在却这么内敛还冷淡,宋弈洲难免将已经睡着的孟苡桐搂进怀里,薄毯盖住她纤瘦的身体,他一手轻抚她的长发,一手拨开了自己衬衫的领扣,从脖颈处把那条不训练休息时才会私下戴的项链拿出来。 项链已经被体温暖的温热。 是那条银白色的薄蝶项链。 他牵住她手,带着她碰上项链中心。 昏暗里,那只蝶如画般熠熠生光。 同样是他收过的最好礼物。 - 孟苡桐第二天醒的时候,已经是中午。 幸好她今天没安排事情,休息,不然条件反射最快速度起床,她都会急的团团转。 只是很奇怪,她头很痛,但仔细一回想昨晚有没有发生什么不该发生的事情时,她断片断的一干二净。 唯独心安,莫名情绪稳定。 孟苡桐已经很久没体验过这种感觉了。 她收到唐瑾说今天预约了去试婚纱的消息。 孟苡桐后知后觉自己差点儿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想着赶紧起床,洗漱好早些赶过去。 但她刚一掀被子,就感觉浑身上下意外的凉。 孟苡桐惊的一低头,就看到本该穿着睡衣的自己,现在完全是一条极透的丝滑吊带,黑色蕾丝边的,是她绝对不可能穿的。 但是柳洛嘉每次必定会给她买的。 这还是这季度的新款,柳洛嘉一眼相中的限定。 孟苡桐吓的刚一声出来,床上不知道为什么放着的衣架就咣当一下砸了下去。 门外倏然响起了敲门声。 像是早就在门外等着似的。 孟苡桐懵的一抬头,那句“谁”刚说出来,就见宋弈洲长袖长裤,神色很淡地开门走进来。 “怎么了?”他刚皱眉问出这句话,抬眼就见孟苡桐光着白皙肩膀,肩上两条极细吊带带子,长发完全散在身后的朦胧清丽样儿。 “......” “......” 两人穿着鲜明对比,更是大眼瞪小眼。 孟苡桐慢一拍反应过来,揪起被子,脸一下涨红,缩到床角,“宋弈洲!你干嘛啊!” 宋弈洲轻咳了声,眼神不自然地避开,“那个,我......” 孟苡桐:“?” 像是就打算完美印证她的害怕。 宋弈洲顿了顿,又看向她,俨然一副自我认罚的诚恳表情,低声说:“宝贝儿,你的睡衣,我——” 他话还没说完,孟苡桐就当场一个枕头砸他头上,“宋弈洲!你敢说!” 作者有话说: 今天加班加太晚了,周末多写点吧。 第26章 雾散 是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撒娇。 如果只是生气质问, 她只会问,宋弈洲!你干什么!又或者更凶点儿,宋弈洲!你给我出去! 但现在竟是语气词结尾,宋弈洲!你干嘛啊! 蓦然平添的隐隐撒娇, 就连宋弈洲都在短暂的上戏之后, 没能忍住, 低头很浅地勾了下唇。 一派得意又满足。 实在笑的太光明正大,孟苡桐火气一下冲上大脑。 她心里编排好的刚想发作,就见跟前这个已经换好出门黑衬黑裤的男人, 多一步都不再靠近。 像是刚刚的开门已经逾矩,他现在很理智地把爆发气氛拉回冷静边缘。 砸在头上的枕头被他拿下, 放在胸前位置, 宋弈洲就那么站在门口,目光落在她身上。 沉默,几秒,孟苡桐被他看的如芒在背。 她不说话。 就像闹够了, 逗她也该适可而止。 宋弈洲褪去了刚才的玩味, 靠在门边,很快又变回平时平静冷淡的样儿。 “睡衣你自己换的, 昨晚没碰你。”他人高,被光照的更是刹那凛然,挺拔傲立,“婚都结了, 我没必要做那种趁人之危的事情。” 话说的太坦然,孟苡桐原先紧着的心都松了松。 但看着他漫不经意的模样, 她还是没忍住脱口而出:“......真的?” 宋弈洲被她逗笑, 悠闲散漫的姿态, 语气不咸不淡:“怎么,不信?” “......”孟苡桐心虚的没吭声。 宋弈洲环视了圈这间主卧,搬进来那晚没能仔细看,房间朝向在阳面,采光很好,排除阴雨多雾,其余时间主卧朝向都能第一时间感受温暖阳光。 唯独缺点,楼间距还是不够大。现在主城区的商品房的普遍问题,晚上拉开窗帘在家做什么事,对面很容易看到。 房间暂时都还只装了个带纱的单薄冷色调窗帘,避光可能还不够。 宋弈洲说:“等会儿试完婚纱,我带你去个地方。” “哪里?”孟苡桐条件反射警惕,关键她还没从吊带这一趴走出来。 宋弈洲看她这么谨慎,失笑:“带你去挑点儿喜欢的家具而已,孟苡桐,你很怕我?” “......”孟苡桐噤声。 宋弈洲很有风度地给她退路:“需要我给你房间再装个摄像头?” “宋弈洲!”孟苡桐显然是被激到了。 平时都说盛洛传媒的老板做人说话说一不二,规矩而周旋,待人多于冷淡。但当这所谓的冷淡待人摆在宋弈洲面前,似乎就会岌岌可危。 他与生俱来让她温软的能力,孟苡桐只要待在他身边,骨子里的锋芒就会不经意敛去。当温软尽绽,傲也被悄然融化。 最后,甜意温暖,拉起他身为男人心底最深的疼惜。 只是,现在远远到不了那一步,宋弈洲深知,淡笑出声:“比起随时随地担心和一个男人同住屋檐会发生什么危险,桐桐,我可以考虑再多给你点儿安全感。” “什么?”突如其来的暧昧,孟苡桐微顿。 却见宋弈洲注视她的目光,深邃而动情,“你可以随时喊停。” “靠近,喊停;拥抱,喊停;甚之余未来任何一项可能发生的亲密,你都可以随时喊停。” 这话说的霸道又让步,孟苡桐笑他以退为进:“任何一项可能发生的亲密?” 她笑慢慢淡了:“宋弈洲,你现在是在想什么?” 是在想他们结婚之后一定会越来越亲密到热烈的未来吗? 孟苡桐神色有变,但宋弈洲依旧云淡风轻。 他气定神闲地微微抬眸,坦然说:“但凡我有歪念,早在搬进来那晚你就危险了,不至于还是等到昨晚让我碰上你这个小酒鬼,护着你还想着怎么才能强人所难。” “......”孟苡桐脸涨得通红。 宋弈洲淡淡揶揄:“欺软怕硬,不是我的作风。” “桐桐,你知道的。” “......”孟苡桐噎住,心梗。 他问她知不知道,孟苡桐就算想说不知道,说谎话不管小孩儿还是大人,鼻子都会变长,这是他以前哄她睡觉,总会和她说的故事。 孟苡桐最终还是拜于下风。 雾散待月归 第46节 吃“早饭”时,看着面前宋弈洲煎给她的流心蛋,孟苡桐心里就又堵又憋的,他太理所当然,知道她的喜好,甚至这么久了都还记得。 她不爱吃全熟的鸡蛋,早餐爱吃面包牛奶配蛋,只爱吃流心蛋。 尽管现在已经临近中午,该吃午饭,但孟苡桐刚醒没胃口,宋弈洲还是给她准备的面包牛奶,流心蛋。 一人餐,孟苡桐问:“你不吃吗?” 宋弈洲坐在她对面,顺手把温好的牛奶杯放在她面前,只说:“小孩子才睡到日上三竿。” “......”说她小孩子,孟苡桐沉默。 要说她和宋弈洲的相处模式,刚开始是挺争锋相对的,但她的软肋他全都知道,甚至太过清楚她根本不是会轻易改变的人。 只要他蓄势待发,他们就太容易重回从前状态。 归根结底,还是他太了解她。 一如现在,一句话就激起孟苡桐心底的不爽和叛逆。 但又无从发泄,她只能吃人嘴软地咬着她的流心蛋。 宋弈洲就坐在她对面,低头看着手机上的信息。 餐厅的沉默过分渲染着他们之间难以言喻的“和谐”。 总觉得自己吃的太慢了,孟苡桐有在努力加快速度。 尽管她吃饭一直很慢,以前上学是挑食不爱吃饭,现在是饮食不规律,胃容易不舒服。 可能是察觉到了她的异样,宋弈洲抬了下眼。 正巧撞上她狼吞虎咽把小半片面包塞进嘴里的模样。 孟苡桐的视线慢一拍撞上。 宋弈洲的眼神里有审视,但更多的是不易察觉的温柔和轻笑。 孟苡桐默不作声地嚼着,腮帮鼓鼓,宋弈洲大概是被戳中了什么,唇角微微扬起:“吃这么快干什么?” 孟苡桐说不出话,只是嚼,面包干,难咽,她刚想拿牛奶喝,宋弈洲那边突然放下水杯。 动静骤止了她动作。 宋弈洲的手抬起,食指就轻易托住她下巴,孟苡桐身体僵硬。 感受着他拇指轻擦而过她唇角带来的酥麻,他替她擦去嘴角细微的面包屑,短短两秒,孟苡桐心跳就微妙失控起来。 宋弈洲淡道:“细嚼慢咽,不急。” 孟苡桐耳根刹那烫红,她呼吸促狭,都莫名其妙不敢看他眼睛了,咽下嘴里的面包,她很轻地说了句:“谢谢。” 宋弈洲看着她的模样,倒是有了几分相敬如宾的感觉。 这感觉很神奇,就像踩在了最边缘却最细腻危险的那道遮羞布前,他微不可查地收回目光,眼底全是愉悦。 今天说是试婚纱,但实则只是先量身,订做来不及,孟苡桐也不想铺张浪费,最后就说直接买已经做好的婚纱进行尺寸修改就好。 要是不走婚礼流程,孟苡桐或许都不会试婚纱。 因为结婚只穿一次的,以后也没机会穿,花大价钱买实在浪费,但看唐瑾的意思,孟苡桐还是妥协了些。 只不过意外会在附近碰上过来试礼服的柳洛嘉和周零。 因为定制婚纱区和高级时装零售区在同一层楼面的a/b区,柳洛嘉和周零现在一个影视圈一个时尚圈宠儿,两人都会出现在盛洛传媒马上要办的年宴。 这次年宴是公司私人的,所以没必要助理团队大费周章找高定,她们打算自己在这儿解决。 但巧就巧在柳洛嘉压根儿不知道孟苡桐今天也会来量尺寸。 毕竟在她设定里,一般宿醉的状态,第二天只可能柔弱地卿卿我我,哪儿能还有力气出来量尺寸的? 难免,柳洛嘉在和宋弈洲打完招呼,就坏笑地给了孟苡桐一个暗示表情。 夸宋队厉害呢。 孟苡桐一眼给她送回去。 柳洛嘉强忍笑意。 反倒是孟苡桐静了会儿,找一圈没找着人,问她:“邵戚元呢?” 柳洛嘉轻啧:“你问我,我怎么知道?这大少爷不是一向要找他找不到人的吗?” 这话说的心有灵犀,两人的目光似乎都有意无意扫向了旁边和她们打完招呼就低头安静不说话的周零。 是外界所传的,有违漂亮长相的文静性格。 周零的漂亮和孟苡桐、柳洛嘉的都不一样,要说柳洛嘉的漂亮攻击感最重,孟苡桐的一定是攻击与柔和并存,生来以柔克刚。 唯独周零,看着清冷,实则最温和。 她性子太温吞,甚至在如狼似虎各抢资源的娱乐和时尚圈,她边缘疏离的像极一枝独秀,圈内什么污秽都染不到她身上。 说话自带的结巴让她除了工作,平时也很少跟别人交流。 要不是碰上加意传媒的前老板和现老板孟苡桐,周零的路指不定都很难走。 现在有从模特转演员的意向,周零和孟苡桐交流之后,自愿续了整整十五年的长约。圈子里就没见过这么爽快,想都不想就签长约的人。 孟苡桐一开始还很好奇是不是她有什么别的打算。 但后来发现,并不是,周零纯粹只是什么都不懂,不善交际,不善人情,过于单纯。 先前好的团队给了她一定庇护。 却还是让她在最好的年华遇到了身后一滩污泥的邵戚元,纯情与花心,落魄艺人和有钱公子哥,上流社会的很多不为人知的关系牵连。 不知该说她幸运还是不幸。 孟苡桐知道,就算她上次给邵戚元准备了车,邵戚元也不会去。 因为他骨子里的不敢,不敢碰过于干净的她。 所以现在,孟苡桐作为老板,只会是疼爱庇护自己员工的那一方。 她走近,眼见碰到她很多次都还会怯懦的周零,只是伸手摸了摸她柔软的长发,说:“今天挑喜欢的,我买单。” “谢谢......孟总。”周零轻声说。 孟苡桐淡笑。 周零抿了下唇:“孟总......” “嗯?”孟苡桐垂眸。 周零看了眼她,还有不远处站着去帮她挑婚纱的男人,目光回到孟苡桐身上,很认真地说:“新婚快乐,要幸福。” “会的。”孟苡桐很疼爱她的口吻,“谢谢祝福。” 周零腼腆地笑了下,是和工作时落落大方完全不一样的性格。 柳洛嘉很快把她带走。 等到孟苡桐再回去,就见宋弈洲那边已经挑了很多套,全都整齐地排在她面前,都不需要她再挑,一眼看去,她可能会选的款式全都在里面了。 唯独没有v领的。 孟苡桐这人最爱v领,以前年纪小爱凹造型的时候穿v领被宋弈洲教训,长大了凹凸有致穿v领,宋弈洲虽说开始惦记了,但还是不允许。 她说要,宋弈洲不松口。 孟苡桐不爽:“又不是你要穿,你说什么不行。” “你昨晚还没穿够?”他表情很淡地看她和工作人员指那边v领婚纱的动作。 怪就怪在宋弈洲这人就算没穿军装,也自带压迫。他的气场太强,工作人员被震慑,没敢动。 孟苡桐就看这人故意提前一小时,避开唐瑾那边带她过来的意图。 她干脆一屁股坐沙发上,淡声:“那我等瑾姨来了再量。” 量完才会试,那到时候就没宋弈洲意见的余地了。 宋弈洲好笑地看着她这么耍赖,倒也来劲儿,陪她坐下,手里还拿起旁边的婚纱杂志,随便翻几页,说:“孟苡桐,你今晚是跟我回家。” 言下之意,你的瑾姨等会儿到了,你今晚也得跟我走。 你回的是我们两个人的家。 孟苡桐听出这人话里的威胁,“宋弈洲!你别得寸进尺!” 宋弈洲得意地抬手,摸了摸她白皙的耳朵,孟苡桐被他搞的痒。这样的亲密举动,起先还会撩-拨的她心动,现在的孟苡桐只会顺手给他打掉。 她义正言辞:“你少来这套。” 宋弈洲波澜不惊:“我怎么了?” 孟苡桐盯着他,眼神好似在说:“你怎么还用我说?” 宋弈洲挑眉,逗她:“这就不管用了?” 孟苡桐:“?” 她还在想什么不管用的时候,宋弈洲静了几秒,颇有意味地目光落在她身上,低声自言:“那看来是要循序渐进了。” 孟苡桐:“......” - 他那循序渐进能有多激进,孟苡桐是不知道。 只是她没想到两家长辈来了之后,唐瑾那边也一个劲儿挑的都是宋弈洲挑出来的那些,她会喜欢的款。 等到唐瑾两个人待试衣间,孟苡桐还是小声说:“瑾姨,没有v领。” “啊?”唐瑾懵了一秒,回头看了看,“v领的话......” 虽说她倒也没这么喜欢穿v领,但不知道为什么,她今天就是突然很想和宋弈洲反着来。 她自己发没发现唐瑾不知道,但唐瑾觉得自从结婚之后,她家桐桐是真的慢慢又有恃宠而骄的走向了。 她非常满意宋弈洲这小子。 宋弈洲这会儿就在外面等着孟苡桐。 唐瑾原先也想让他一并试了,但宋弈洲说男人的西装好定制,没必要试,今天就是陪孟苡桐。 雾散待月归 第47节 唐瑾心里暗叹宋弈洲这偏心偏的,但嘴上还是说:“桐桐,这个v领吧......” “漂亮。”孟苡桐说。 “......嗯。”唐瑾有点儿松动。 孟苡桐又说:“性感,独一无二。” “嗯,”唐瑾当场倒戈,“那我们去挑v领。” 孟苡桐心花怒放。 全程,大家都挺和谐的,也就宋弈洲从她试v领婚纱开始,一件,两件......越来越大胆的设计,越来越吸引人的身材勾勒。 直到全部试完。 最后一套,绝杀。 孟苡桐完全窈窕旖丽,明艳四方,盛装而来的大小姐。 宋弈洲眸色沉下,微微滚动的喉结里,是不禁促狭的呼吸。 - 另一边,高昂私人的拳击室。 “砰砰砰”连声的快速击打,深黑厚重的沙袋在昏暗的光里沉沉欲坠,楚黎川的每一次击打都发出极响的声音,像极发泄,不虞却又无处可寻。 他好似一直就是这么寡淡而爆发的性格。 拳击,定时的锻炼,只是因为他喜欢,这能让他最快速度地释放压力。 然而,落在几阶高台之上的虞淇眼里,却成了“不得所爱,怅惘所失”的经典表现。 室内不通风,她没抽烟,但烟身从楚黎川四十分钟前开打开始,虞淇就一直放在鼻尖。 闻着尼古丁的味道,不至于心太惶然。 五十分钟的时候,楚黎川停下,像是终于选择休息。但只不过是刚摘下手套看了消息,他就又有继续的意思。 虞淇直接起身,下台阶朝他走去,“命不要了?” 楚黎川鲜少搭理她,虞淇干脆一掌拍在墙壁上的开关,自动把他面前的沙袋机械升上去,回到平时放置位置。 “你要真这么在意,早干什么去了?”虞淇感受着他运动后依旧满身冰凉的气息,“就因为我那次在球馆说的话,你真和我树敌了?” “楚黎川,你别忘了,合约还在我手上。” 室内过于寂静,楚黎川沉默中抬眼,他眼露冰冷,讥讽冷笑:“你还想用合约威胁我?” 虞淇觉得可笑,双手抱臂,“知道的人猜你为情而伤,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和你有什么关系。楚黎川,扪心自问,球场上我是不是还在帮你?但你做了什么?” 虞淇盯着他说:“你走过来,用当年的事威胁我。” 楚黎川脸色阴沉。 虞淇唇边的笑一点点冷下去,“同室操戈这种事你都做得出来,你是不是真以为韩婧茹是你退路,忘了走到今天,背后一直帮你的人究竟是谁了?” 楚黎川不说话,呼吸极重。 “就说拿下孟苡桐这件事能有多难,你连她想要的你都办不到——”虞淇轻笑了声。 “楚黎川,”她目光精锐,“你也配爱?” 作者有话说: 两张主地图,现在还在闵江。 先婚恋,后军旅,该写的都不会少。 我发现......我每次写到十几万字的时候,我的评论区就会很一致地陷入......全员寂静状态...... (点烟。 第27章 雾散 虞淇用词很少会这么激进。 她纵然爱身处风暴中心, 花枝招展,但一直以来都清楚自己斡旋的是钱权压制的名利圈,她可以艳丽锋芒,却必须适可而止。 如果她要站上更高的位置, 步步为营明哲保身才是上策。 又有什么心思来多管楚黎川的闲事? 楚黎川同样察觉到了虞淇的不对劲。 不, 应该说是从球馆那天开始, 她就不对劲了。 从前的虞淇根本不喜欢出现在他面前,甚至于说,比起她谈过的历任男友, 他楚黎川的成就太低,即便外界看来事业有成, 和虞淇那些集团太子爷的前任相比, 也完全不值一提。 挂名头在他公司,只是因为他们意外一层的利益往来。 不然,虞淇根本不可能会浪费时间和他来无效社交。 楚黎川看着她说:“大费周章拦我几天,就为了和我这些没用的话?” 他悠然摘下自己的拳套, 却听虞淇已不悦道:“你擅作主张去查韩知逾, 还把那些东西摆在宋弈洲面前。楚黎川,你就该庆幸那天宋弈洲没拿那份文件, 没再和你有任何往来,不然就凭你现在的关系,你真的觉得你能安然下去?” 说的这么冠冕堂皇,楚黎川笑说:“不过是一个宋弈洲, 虞淇,你会不会太怕了点儿?” 疯子。 虞淇心想, 言辞问他:“究竟是我太怕, 还是你太想和我们关系割离?” 楚黎川动作一顿。 虞淇说:“你再怎么想割离, 都不可能割离掉你十几年前也是靠她才摆脱你那个吸血鬼父亲的事实,所以你真的以为孟苡桐看不上你,只是因为你在家境上比不上宋弈洲吗?” “放着年入上千万的你不要,她非要执拗回头去找那个让她痛苦整整五年的初恋?” 楚黎川被她说的沉默。 虞淇今天来,不是找他吵架的,她只是为了自保,她必须要他清醒:“你说你能查韩知逾,难道宋弈洲就不能查吗?即便不动用宋家的关系,唐家呢?唐家有太多的资源能帮他。你说他不屑要那份文件只是不想问题复杂化,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从一开始就知道韩知逾的领养问题是有端倪——” 虞淇话落,楚黎川已经呼吸凝滞。 虞淇:“明知问题,还接受孟苡桐提出的分手,甚至不惜和你兄弟关系都决裂,接受被派出去极有可能不会再有太多机会回来的现实,你认为他是为了什么?” 答案已经足够清晰。 落得满身泥泞和狼狈,也要守住那个秘密。 守住最后,给孟苡桐的保护。 楚黎川,你为什么不懂? “别再做不利于她的事情。”虞淇说。 - 但虞淇话里的“她”指的是谁,她没说。 现实的发展却还是给了太多人猝不及防迎头一棒。 推送消息打进手机的时候,孟苡桐正好试完婚纱跟着宋弈洲准备去挑家具,这回,不止是震动不停的手机消息,还有身后匆忙赶来的柳洛嘉。 没见周零的身影,柳洛嘉的表情很不对劲。 孟苡桐在等宋弈洲的车从地下停车场开上来,柳洛嘉先一步跑来拉住她说:“你等——” 话还没说完,她和孟苡桐就同步看到了手机页面上来自消息的显示:【新晋女模情门史】 标题太大的七个字,完全对标了视频封面上的周零。 而点进去,就是那次fanticy走秀的后场休息室外边,那条昏暗光线的走廊上,人去场空后,周零被逼在墙边的画面。 视频很模糊,还像是卡了帧,一停一顿,但足以看清身型更高挑的宫羽一巴掌扇在周零脸上的画面。视频里,宫羽穿的是fanticy旗下新季的高奢款,而周零身上还是“魅”二场走秀的一套单肩刺梅款。 两人的气质,一个嚣张跋扈,一个温吞懦弱。 周零被打了不仅没抬头,还一味地低头,不吭声。 视频里隐约只能听到宫羽在说:“资源你要抢,抢到手了是真以为自己什么都行了是吗?现在连男人都敢抢了?” 前面的话如果没什么,那后面这句“现在连男人都敢抢了”无疑引起轩然大波。 视频是由一个娱乐大v发出的,孟苡桐没记错的话,这个大v之前就和盛洛传媒有过过节,国外ip,隶属公司不是国内的传媒。 而这段视频一经发布,不仅点赞在往百万飙,就连转发数都在不停跌破新值。 如果只是宫羽和周零,断不可能到这么夸张的数字。 是和这段视频一起冲上的三个热搜—— 【周零男人】 【周零孟苡桐】 【孟苡桐结婚】 全程,先闹事的宫羽像是隐身,那句话涉及的男人也隐身,而最不可能被关联的“孟苡桐结婚”词条竟一举从原先的最末尾,甚至要往“周零男人”上面冲。 “这不摆明了是有人在祸水东引给你使绊子吗?”柳洛嘉着急说,“邵戚元那边电话还是打不通,这小子关键时候没一次有用的!怎么办?” 孟苡桐让她先别急,“周零呢?” “刚刚一听到出事就被毓姐喊回公司了。” 岑毓是周零的经纪人,也是从她模特出道开始就一直带着她的人,虽然加意传媒之前有给周零另外安排经纪人的意思,但周零没换。 岑毓也做艺人经纪,上手很快,两人配合很好。 孟苡桐应了声,这会儿正好宋弈洲的车开上来。大概也是察觉到孟苡桐的目光不对劲,宋弈洲停下车,最先降下的是副驾的车窗。 孟苡桐说:“我可能得去趟公司,家具下次挑吧。” 宋弈洲并没多问原因,只是看向她和柳洛嘉都有要走的意思,很直白,“上车,我送你们去公司。” 孟苡桐在想事情没说话,还是柳洛嘉抱歉地笑一下,说的谢谢。 宋弈洲淡声:“没事。” 孟苡桐以为宋弈洲并不知道热搜的事,但一直到目送她们进公司,宋弈洲才看向手机上唐瑾给他严肃发的消息:【热搜怎么回事?】 雾散待月归 第48节 宋弈洲很冷静:【乌龙,我会处理。】 唐瑾:【不用,你的身份不方便,我已经让人处理了。到底怎么一回事,我会让人查清楚,桐桐那边你安抚好。】 宋弈洲:【嗯。】 然而,宋弈洲根本来不及安抚,孟苡桐已经理智当先地往公司楼上赶了。 会议室不仅有从没出现过的宫羽,还有刚刚才和她见过的周零。 周零的长发还有点儿乱,没理,神色很仓惶。 她从出道开始,就一直兢兢业业,身上背着上百万父母留给她的债要还,她不可能脑子犯浑去做不利于赚钱的事情。 另一边家境尚可的宫羽就不一样了,摆明了张狂姿态,还是和以前一样,只是眼见冷色走进的孟苡桐,下意识认定老板来了,稍微收敛了些。 孟苡桐没先算账,只是问岑毓:“处理的怎么样了?” 岑毓来的路上还焦头烂额,现在再一看,惊讶:“热搜都被压下去了。” 孟苡桐太阳穴重跳了下:“不是你处理的?” 岑毓摇头,孟苡桐没说话。 反倒是自知犯错的周零说:“孟......孟总......对不起。” 旁边的宫羽冷嗤一声:“现在知道对不起了,当初干什么去了?” 孟苡桐敛眸看过去,看的是宫羽,不是周零,“我那天的话白讲了是吗?” 她的嗓音有些冷,不是一贯的压制,却也平静的有点儿诡异,“宫羽。” 宫羽表情一滞,就听孟苡桐说:“想赔违约金你直接和我说,我会帮你走流程。” “孟苡桐!”宫羽急了。 孟苡桐盯着她问:“你和周零的热搜,为什么会扯上我?” “我怎么知道?”宫羽矢口否认,“如果是我,就那天的情况,上热搜的该是我和霍聿山。” 宫羽说的对,秀场那会儿她还没和霍聿山完全断的干净。 但她也有脑子,懂怎么设防退路,所以孟苡桐秀场那次警告一过,她就和霍聿山、方荟雅那边划清了界限,很少再关联。 “那你视频里的男人是谁?”孟苡桐问她,“能和周零有关,邵戚元?” 闻言,最先白了脸色的不是张扬的宫羽,而是神色越来越紧张的周零。 周零那边连衣服都攥紧,局促的一个字都说不出。 那看来就是了,孟苡桐面无表情地拿手机刚要拨通一个电话,就听到会议室外面传来的急促脚步声,“砰”的一声,会议室的门被推开。 西装黑衬的邵戚元面色冷戾地走进来。 孟苡桐也是看到他这一身矜贵傲态的贵公子打扮才想起来今天或许是每个月他必须要回邵家吃饭的日子。 因为邵戚元从不和她们说具体日子,要是哪天找不到人消失了,指不定就是回了邵家。 这次显然也是正撞上这人枪口。 周零一抬眼,就撞上邵戚元冰冷瘆人的眼神。 孟苡桐拦了他一下,就见这身型高挑,向来轻佻示人的大少爷,第一次用这么凶而不耐烦的表情,盯着宫羽问:“你干的?” 宫羽怔了下。 孟苡桐条件反射:“别打人!” “......”邵戚元推开她手,只是往周零的方向走,到她面前,一把拽起她说,“人我带走了,要怎么处理这件事你决定。” 话是他对孟苡桐说的,但眼神看向的是旁边如坐针毡的宫羽:“最好,别让我再看见这个女人。” 按照邵戚元以牙还牙的脾性,不一巴掌还给宫羽已经算是他退的最大一步了。 也就仅此一步,凭他的资源,卡死宫羽在圈子的资源,轻而易举。很多事不当着周零的面直接做,是邵戚元的最后教养。 周零挣脱不掉,还是被带走。 孟苡桐也头疼邵戚元那边,但宫羽惶恐地看向孟苡桐,企图得到一些缓和的话,孟苡桐只和她说:“这次,是你自作自受。” 宫羽怎么都没想到,她不过是在局上打听到了周零和邵戚元的关系,听说邵戚元就和那帮局上的公子哥一样,碰到漂亮的女人玩玩而已,不会对周零动真格。 所以她才利用这个消息欺压了最近势头正好,甚至有超过她趋向的周零。 没想,偷鸡不成蚀把米,现在是她亲手毁了自己后面的路。 - 风波看上去是过了,但孟苡桐总觉得还有哪儿不对劲。 宫羽说她只是联系了朋友说帮她发这条视频,但等到孟苡桐要找她那个朋友时,朋友联系不上,电话关机,甚至查出来已经很久没在闵江了。 说是出国了,而那个国外ip账号也很蹊跷,孟苡桐查了一圈,都查不出那个账号背后的关联人,显然已经不是之前那个针对过盛洛传媒的人。 账号明确已在今年年中被转手。 转手信息不明。 柳洛嘉和她说:“一般这种热搜最多只会扯到插足/小三之类的字眼,能把你结婚当词条冲上去的,很显然,对方知道你结婚了,而我们有人出手去压,那边也并没有再闹事的意思。” 办公室安静了几秒,柳洛嘉不确定地说:“所以,这是试探你的意思吗?” “我有什么好试探的?”孟苡桐心情很沉,盯着电脑上的文件,没再说。 而柳洛嘉注意到了,她的手机这两分钟已经震动了好几次了。 “不看一下消息吗?”她提醒她,“就算还没彻底接受,你也有家庭了。” 孟苡桐一愣,从出神的状态转而目光看向手机。 最上面那条,是宋弈洲的消息:【结束了吗?】 孟苡桐解锁手机:【嗯。】 宋弈洲:【我来接你。】 孟苡桐还没来得及回“好”,就看到下面邵戚元发给她的一个地址。 孟苡桐:【?】 邵戚元那边没回话。 孟苡桐抬头问柳洛嘉:“收到邵戚元的消息了吗?” “什么消息?”柳洛嘉看手机,没有,“他这会儿要不和周零待在一起,不就在夜夜笙歌吗?没事给我发什么消息?” 她猜孟苡桐这个反应大概是收到了什么,“他发什么了?” 孟苡桐说:“一个地址。” “会所地址啊?”柳洛嘉笑。 孟苡桐没否认。 柳洛嘉说:“今天这么一闹,估计他接下来又有很长一段时间在邵家难过了。驳了他几个刁难长辈的面子,还和娱乐圈扯上关系,不断他路都算好的了。” 孟苡桐奇怪:“他前几个女朋友不都是娱乐圈的吗?为什么偏偏这次这么严重?” “你不知道吗?”柳洛嘉意外,“周零的姐姐是邵戚元他大哥外面的女人啊。” “......”孟苡桐皱了下眉,没说话。 “别说邵家老大出轨是自家弟弟亲爆这件事,”柳洛嘉说,“现在邵家都因为家丑外扬讨厌在娱乐圈沾花惹草的邵戚元,更是连带讨厌整个娱乐圈。就周零的性格,说起来也不会是邵戚元喜欢的。” “所以你不用担心,周零不会有事的,分寸邵戚元还是有的。” 尽管分寸这种东西,孟苡桐知道是最不可靠的存在。 当人的理智岌岌可危到需要分寸来捆绑的时候,事端也不会远了。 但孟苡桐也只是联系上邵戚元,确定没事,就打算等宋弈洲。 她原以为事情应该都到此为止,结束了,但在下公司楼的电梯里,手机还是震动了下。 收到了一个快件到柜的信息。 孟苡桐就近去了快递柜,开柜,是很小一个箱子。 上面寄件人没信息隐私化了,没写。 她想自己最近没买东西,好奇是不是公司买的写成她私人的名字了。 边往边走,开箱,一堆照片在昏暗中映入视线。 同时,宋弈洲的车正好朝孟苡桐这个方向开来。 车在孟苡桐不远处停下。 孟苡桐正好顺手把照片从箱子里拿出来。 她正好奇地要去看是什么照片时,不远处传来的关门声牵住了她的思绪,她抬头,见是朝她淡笑的宋弈洲,很轻地笑了下。 却没想下一秒,孟苡桐低头,翻开最上面盖着的那张照片。 随即看到的是浑身带血倒在血泊中的宋弈洲。 孟苡桐脸色煞白。 作者有话说: 他安全回来了! 回来找她。 第28章 雾散 太明显, 照片里的一幕是宋弈洲离开的那五年里发生的事。 孟苡桐呼吸颤了一下。 耳边仿佛响起不久之前想的那句话—— 当人的理智岌岌可危到需要分寸来捆绑的时候,事端也不会远了。 雾散待月归 第49节 满脑海都是拼命续出的理智。 孟苡桐拿着照片的手在抖,夜风太冷,她视线几乎在看到照片的刹那模糊, 凌乱, 什么都看不清, 只剩下那一地狼藉的血泊。 那是她喜欢了整整十年的男人。 是即便是她狠心说了分手,也满心惦记长达五年的男人。 孟苡桐没想到自己会看到这些。 然而,她过于擅长掩饰, 头太低。 从宋弈洲离她还有些距离的位置,抬眸, 他只能看到她柔软飘起的长发。映着浅浅月光, 皎洁月色撒落她肩头,将她白日里的锐利全都虚化,只留下温暖和柔软。 前一秒,她还抬头对他微笑。 后一秒, 柳洛嘉匆匆从楼里出来。她原先还笑着想和孟苡桐说“你看还不是让我赶上了”, 但慢一拍看到孟苡桐眼疾手快收起照片塞进包里,恢复平淡的神色, 柳洛嘉注意到不远处正在车边耐心等待的宋弈洲。 柳洛嘉顿了顿,当孟苡桐这低头是见到宋弈洲害羞呢。 她手肘碰了碰她,“诶,”柳洛嘉极小声, “你老公等你呢。” 她以为孟苡桐会像白天试婚纱之前那样,给她威慑的眼神。 但, 这次没有。 孟苡桐只是深吸了口气, 强撑着扬起唇角, 看了眼旁边还朝着她笑的柳洛嘉。 她忽的挽起她手臂,拉着她就朝宋弈洲走去。 “等会儿有空吗?”孟苡桐表现的很热情,是异乎寻常的热情和激动,她笑眯眯地给了宋弈洲一个眼神示意,“大明星说今晚要请你吃饭!” 柳洛嘉懵了:“我什么——” 她这句话还没说完,就见宋弈洲微挑着眉眼看向孟苡桐的目光。 夜深,他目光也深。 明明看似平静无澜,却又像是分秒掀起万丈波涛,像是审视下的观察。 他起先没说话。 但柳洛嘉为了不闹僵气氛,还是先说:“对,宋队之前帮忙这么多次,就说我要请客吃一顿饭的,就是吧,最近我们孟总大方,我的报销都能走她名下。” 柳洛嘉还坏笑地勾了勾孟苡桐的手,“那这么看来,不就是你要请宋队吃饭?” 宋弈洲的神色似乎在这句话后有所缓和。 但依旧难察好坏,孟苡桐只和他对视说:“吃不吃?” 算是激动没几秒就回归的淡定。 宋弈洲扬了下眉,淡淡一句:“嗯。” 地点就定在孟苡桐最爱吃的那家江南私房菜餐厅,宋弈洲定的。 柳洛嘉去的路上就感觉这对夫妻莫名的默契十足。 这家私房菜虽说柳洛嘉听过,但孟苡桐没表露过她最喜欢。孟苡桐一向很少在外人面前表露自己喜好,就算熟悉她的人也是。 柳洛嘉想她算是了解孟苡桐的,今天还是甘拜下风。 宋弈洲的车开进停车场,孟苡桐和柳洛嘉先下车。 柳洛嘉夜风里问她:“怎么突然想到来吃饭了?” 孟苡桐说:“饭点,还没吃晚饭。” 柳洛嘉狐疑,“你平时不是过了六点就不吃晚饭的吗?说要轻断食,好随时和合作方见面。” 转念,看着倒完车准备下车的宋弈洲,柳洛嘉懂了,凑近小声:“因为宋队啊?” 孟苡桐没应,怪异的,她头突然开始疼了。 柳洛嘉也知道今天是孟苡桐生日,虽说这大小姐早在两年前就不再和任何人过生日,就连宋家的长辈也听她意思,可惜不再庆祝。 但想想,还是该说:“一会儿最后点碗面吧。” 孟苡桐抬头。 柳洛嘉淡笑:“长寿的。” 孟苡桐眼眶有点儿泛酸。 尽管依旧沉默,柳洛嘉还是先拉着她往里走了。 知道她最爱吃粉蒸肉和甜藕,柳洛嘉点了,还有算是爱吃的明炉羊肉和红烧甩手...... 眼见着越点越多,孟苡桐无奈地拦了下她,“就三个人,这么多吃的掉吗?” 柳洛嘉刚想说什么,孟苡桐说:“不要浪费。” 她随手就把粉蒸肉和甜藕划掉,换成了翁公鱼炖蛋,还有一份蒜蓉开片虾。 柳洛嘉惊讶:“你不是不吃蒜蓉——” 只是这话说完,眼见宋弈洲进了餐厅,朝她们这边的包厢方向走来。 柳洛嘉忽然好像明白了什么。粉蒸肉和甜藕是孟苡桐最喜欢的两道菜,她一向庆祝事情开心的时候就会点这两道菜。 但现在,换了另外两道,还有她不喜欢的一道。 柳洛嘉没说话,只打算把菜单再递到坐下的宋弈洲手里。 “不用,”宋弈洲说,“你们点就好。” 柳洛嘉也不拘泥,随手再加了道她自己喜欢的还有红汤面,就告知服务员已经下单。 他们挑的是独立包厢,包厢不大,三个人足够。 不知道为什么,柳洛嘉总感觉今天氛围不太对。 难道是因为白天孟苡桐名字又上热搜的事情吗? 柳洛嘉不确定,但还是先起话题,说:“之前一直没机会,好不容易现在等到机会,就是今晚点的菜品可能不够多,宋队别介意。” 宋弈洲不是在意这些的人,顺应:“不用破费。” 可能是人天生的第一直觉,柳洛嘉看着眼前坐在孟苡桐身边的男人,棱角分明,锋利里淡漠,冷静又自傲之态。 和柳洛嘉这些年在娱乐圈见过的男人都不同。 她该是阅男够多的,却也从未看到一个能像宋弈洲现在这样,和孟苡桐气场能这么和的。 没有那种觉得孟苡桐尖锐就要压制的感觉,同样没有惶然自己追不到而刻意妥协的迎合。 宋弈洲说话做事都好像拿捏稳准,像是足够了解孟苡桐每一点,而不必改变自己与她。 柳洛嘉好奇,两方都不选择改变的感情,他们未来该怎么磨合。 然而,现在还不到那一步。 话题中止,孟苡桐问:“有什么忌口的吗?” 她知道柳洛嘉的,所以问的是宋弈洲。 重逢不到两个月的新婚夫妻,不知道很正常,宋弈洲坦然说:“没有。” 柳洛嘉没说话。 但孟苡桐察觉她从刚才开始就欲言又止的样儿,问:“是有什么要说吗?” “什么?” “心不在焉,说吧。”孟苡桐现在又很平静。 柳洛嘉随口说:“我就是担心邵戚元。” 她在宋弈洲面前提起邵戚元,是不想他们之间有误会的,但没想孟苡桐直接和宋弈洲说:“热搜都是假的,已经处理完了。” “嗯。”宋弈洲没说什么,就当这章翻过。 反倒诧异的是柳洛嘉:“宋队,你就没什么要问的吗?” “我要问什么?”宋弈洲轻笑。 柳洛嘉忽略孟苡桐那边的警告,举例说:“比如说孟苡桐是怎么做到这半年内怎么就频频和邵戚元这人一起上热搜,又比如邵戚元这人,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孟苡桐朋友不多,柳洛嘉已经和宋弈洲见过好几次,现在还一起吃饭,但邵戚元没有。 邵戚元和宋弈洲只有重逢那晚的一眼对视,除此之外,也就只有首映礼那天的点头之交。 没了。 他们的圈子平时根本不会有交集。 宋弈洲的表情很淡。 孟苡桐皱眉说:“上热搜那是因为之前他帮我挡那些男人,邵戚元,他身份有什么好说的?他恨不得全世界都不知道他是邵家人。” 孟苡桐的反应很大,出乎柳洛嘉意料。 她以为这大小姐要发火了,没想旁边的宋弈洲突然抬手,掌心很轻地摸了下孟苡桐的脑袋。 孟苡桐一怔,脸上溢出的不悦像被瞬间打散。 她迟疑地偏头,撞上宋弈洲瞳孔里的淡笑,明亮而深邃。像是下起的一场薄雨,淅沥,将她浑身的戾气都浇熄。 孟苡桐怔神,后知后觉自己的情绪已经被那组照片影响到现在了。 而当目睹宋弈洲现在这么完好地在她面前,她身体里的血液控制不住地发烫。她攥紧自己的衣边,任由他掌心的温暖,熨烫她纷乱的心绪。 宋弈洲说:“慢慢说,不着急。” 孟苡桐突然连喉咙都是涩的。 对面的柳洛嘉不再说话。 之后一顿饭吃的很平静,没人再提及今天白天的风波,好似所有安宁,都还停留在他们试婚纱的那会儿。 吃完,柳洛嘉喊了她助理来接她,孟苡桐跟宋弈洲走。 但走之前,柳洛嘉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还是拉住孟苡桐,说:“还有件事情,差点儿就忘了。” “什么?”孟苡桐看她。 柳洛嘉从包里把刚才在办公室忘了拿出来的一份文件拿出来,递到孟苡桐手里,眼见宋弈洲去开车,她和她说:“就是我马上要开机拍的那部剧,你之前吃饭时不是说帮忙解决一些问题吗?现在我给整理成这一套特定的分析了,上面涉及你们原型的人物关联和角色拓展问题,要是有写的是你觉得有不对的,就提出来,我这边好及时去沟通。” 雾散待月归 第50节 孟苡桐草草地翻了几页,都不是很难的问题,“虽然定原型,但其实你们可以不用这么还原。” 角色有原型,有时候助人代入,但她和宋弈洲的发展...... 孟苡桐现在并没那么多自信能把握他们关系。 柳洛嘉深知揣摩角色该是剧组演员本身的工作,现在还要因为项目开展太快而不熟络需要麻烦孟苡桐,觉得有点儿抱歉。 她刚想说那要不就她来,不用多费她时间。 孟苡桐一并把这份六七页的文件放进了包里,说:“我今晚看完,明天给你。” 柳洛嘉淡笑了下:“辛苦了。” 孟苡桐和宋弈洲一直等到柳洛嘉那边上了助理开来的车才离开。 回去的一路,车内很静。 两人都没说话。 但孟苡桐翻阅那份文件的声音,还是似有若无地会很轻响起。 宋弈洲没太关注,孟苡桐还是问了他:“《雾散待月归》是用了我们以前当原型,你介意吗?” 虽然早就和宋弈洲聊过这个问题,但现在她想到他的职业方向,还是不太确定。 宋弈洲问她:“涉及具体工作吗?” 孟苡桐摇头,“没有。” “那没必要介意。”他说的很利落。 孟苡桐没说话,她正打算继续看页面上的内容,宋弈洲突然伸手挡住了她翻页的动作,“车里光线暗,伤眼睛,回去再看。” 孟苡桐抬头,却也只见昏昧光影下,他明暗均半的淡漠神色。 好像在概念里,宋弈洲的轮廓就是锋利的,他长相一直很有攻击性,只是在她面前,他主动弱化了这抹强势。 孟苡桐的视线不经意下落,落在她照片上看到的,他受伤的胸前。 不知怎的,车内打的太暖,她还是忍不住,很快别过头。 宋弈洲察觉到她的异样,眉眼微动,却也没说话。 车一路开进小区地下停车场,两个人上楼,孟苡桐最先进的家门,刚进去,就感觉到家里好像有哪儿不太一样了。 但直观并没改变,她狐疑地往里走。 走进玄关,拐弯,就见很大一幕正挂在客厅墙上的。 是她和宋弈洲五年前拍的照片。 那边原先的设计是为了摆他们现在的婚纱照的。 却先一步被宋弈洲填满。 照片是华颂大学出了名的优秀毕业生拍的,是孟苡桐机缘巧合认识的学长,参与了他们在爱情推理社录制,非常想给他们留下更深的纪念。 孟苡桐就私下悄悄设计了这个环节。 她兴冲冲说要拉着宋弈洲去拍照留念,宋弈洲原先以为这小丫头只是想张拍合照。 却没想那晚出现在傍晚夕阳里的孟苡桐,身上穿的是那件很短的白纱礼裙。 宋弈洲一眼认出,是他在孟家见过的,覃舒嫁给孟敬俨时穿的自己设计的白纱礼裙。 是婚纱,是覃舒留给孟苡桐的最后礼物。 要在孟苡桐结婚时,她才能穿的。 那一刻,孟苡桐却穿着出现在他面前。 像极青涩的誓约,却又带着忐忑的小心翼翼。 她走到他面前,很轻地弯了眼,稚嫩,俏皮,满心欢喜,手上却拘谨地抓着自己发上的小头纱,笑问:“哥哥,我这样......漂亮吗?” 太不确定的提问。 等来的,是婲暖风倏起里,他黯哑,低沉,却又前所未有开口的:“漂亮。” “我们桐桐,今天真的很漂亮。” ...... 最后她靠在他怀里拍下的那张照片,孟苡桐原以为找不到了就是彻底消失了,她没想到会再在宋弈洲这里发现。 她的脚步僵在原地,鼻子酸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而身后,跟着她走进来的宋弈洲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那张照片,兀自的沉默,他只问:“喜欢吗?这份礼物?” 闻言,孟苡桐转身,没出声。 宋弈洲只是不紧不慢地把她包接下,转移话题问:“柳洛嘉那边,是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孟苡桐点了下头,从包里拿出那份文件。 宋弈洲并没延续她的感动,而是下意识先看了眼时间,十点五十,他说:“那先把这件事解决了。” 随后,孟苡桐问他一个,他答一个。 总共也就五十几道问题,二十分钟很快就要结束。 却在最后三个,似曾相识。 孟苡桐愣了几秒,脱口而出:“彼此是恋人关系吗?” 这次剧本同样采用了他们曾经爱情推理社的问答环节。 宋弈洲看着她,“不是。” 孟苡桐诧异抬眼,宋弈洲说:“现在是夫妻关系。” 孟苡桐的心很轻地撞了下。 她又问:“是谁先追的谁?” 这次,短暂沉默,宋弈洲没了曾经说是孟苡桐的玩笑,坚定说:“我。” 孟苡桐手里拿笔的力气也微微加重。 耳边响起宋弈洲不轻不重,却格外掷地有声的话:“是我先追的我太太。” “最后一个问题,”这次,孟苡桐仓惶问,“对方是自己的绝对理想型吗?” 室内彻底寂静。 无声,死寂压迫心脏,孟苡桐原以为到这或许就真的要到此为止了。 然而,宋弈洲沉默之后,起身,他转身就往厨房的方向走。 在孟苡桐心绪不宁时,打火机清脆的声音很轻地响了起来。 孟苡桐整个人都因为这个声音而绷紧。 抬眼,看着男人做出关掉客厅灯光的动作,他手里捧着一个巧克力蛋糕,平稳声息地朝她这边走来。 蛋糕上的24数字,清晰又明亮,蛋糕的香气也很快蔓延在整间客厅。 孟苡桐瞳孔发涩,一眨都不敢,眼睁睁地看着宋弈洲在她面前单膝跪下,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那个戒指盒,打开。 盒子里是她今早出门匆忙,忘在家里的钻戒。 钻戒的光泽,蜡烛光下,竟无以比拟的熠熠生辉。 孟苡桐眼眶都快被这抹猩微的蜡烛光源染红,她瞳孔起雾,看着眼前这个神色坚定,不擅长主动妥协却一次次为她破例的男人。 她闭眼,氤氲滑下,“宋弈洲......” 他轻笑,抹去她泪,把戒指安静套回她无名指。 “桐桐,在你之前,我从没那样的概念,我的生活里只有第一和训练的字眼;在你之后,我有了绝对理想型的概念,有且仅有你一个。” 蜡烛的蜡在慢慢的猩火中融化。 染湿他们彼此的眼。 宋弈洲牵住她手,他意气昂扬,却又温柔低头。 “错过你的五年,我一直都很后悔,我曾经想过我们未来的无数种可能,但现在,我或许最该庆幸的是,你还愿意给我重新开始的机会。” 他说:“宝贝儿,生日快乐。” 十九岁伊始,二十四岁再遇。 我该如何追悔,我错过你的过去。 但幸好,我们还有未来。 幸好,时过境迁太久,你还愿意做我的新娘。 作者有话说: 爱情不是一个短暂的概念,是绵延命运长河里,我们必须相爱的过去、现在、还有无穷无尽的未来。 幸好,我的新娘只会是你。 第29章 雾散 他记得她说过的太多话, 她说,宋弈洲,你总能一眼就看到我吗? 她说,宋弈洲, 你说你以后新娘会是谁啊? 她说, 宋弈洲, 我们不适合了。 败就败在那句,宋弈洲,我们不适合了。 就算这句话缠绕心头整整五年, 宋弈洲也没把它视为枷锁,而是在日复一日的训练和煎熬里, 化思念成坚定。 他要再回她身边, 带着她所有深爱。 巧克力蛋糕的味道太浓,充斥他们的感官。 孟苡桐已经太久没有好好过过生日,她对外以不喜欢为由,年年拒绝所有庆祝, 但当她用相同的口吻和宋弈洲同样如此说起, 他还是为她准备了一切。 雾散待月归 第51节 这个世界上会有多少人真的不喜欢过生日。 宋弈洲想是有的,但那应该不会是孟苡桐的。 因为他认识的孟苡桐, 是会在吹蜡烛前小心翼翼把三个愿望里的其中一个送给他,美名其曰喜气共沾,而她自己还会许一个护他平安愿望的。 也是会吹完蜡烛,嬉笑着最喜欢的蛋糕第一块要给他吃, 说是寿星今天说什么都要听的。 更是就算必须要扛下生活太多疼痛,也依旧会热烈积极期待下一轮生日的。 她曾放弃过一个愿望, 问他, 哥哥, 现实也可以变成童话的对吗? 如果我今天再许一个想要童话的愿望,说出了,也还是可以实现的对吗? 宋弈洲笑着和她说过,可以。 你想要的,我都会为你实现。 孟苡桐原以为那不过是年少轻狂里,黄粱一梦的虚幻。 却没想重逢,结婚,宋弈洲现在把这些全都重新摆在她面前,蛋糕,戒指,还有那一墙照片,孟苡桐呼吸都在轻颤。 她眼睫沾了泪渍,光下泛着莹光,看着他,不自觉妥协下目光。 她看不了他半跪在自己面前的模样,伸手就去拉他,“宋弈洲,你起来。” 宋弈洲没动,只是一手牵住她要挣脱的手,一手捧住她脸颊,看她少有拘谨的模样,低声问:“现在还喜欢吃巧克力味的蛋糕吗?” 孟苡桐有想哭的冲动,说不出话。 宋弈洲淡声说:“回来之前,我一直在想我该怎么重新回到过去,过去五年,我们分开了太久,你问我结婚难道不怕的时候,我以为我会斩钉截铁说不怕,但我还是忽略不了五年前我自以为会做到却没能实现给你的那些承诺。我说过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但我五年前没做到;我说过会让你的现实变成童话,五年前我同样没有做到。这么不守承诺的我,我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让你重新甘愿接受我。” 宋弈洲的话,一字一句敲击孟苡桐的心。 她原以为的冷硬依稀在滚烫里,慢慢融化。 孟苡桐的喉咙哽塞,她想说,想否认他所谓的不守承诺,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宋弈洲瞳孔浓深,不尽望她,“当两家长辈提出结婚的时候,我庆幸过,但更害怕。我怕这种方式太过激进,会让你离我越来越远,所以当你在球馆问我,是不是把联姻当成我习以为常的一种任务,只为了在这个年纪,亦步亦趋完成这项使命的时候,我有想过放弃。” 孟苡桐从不知道他会想这些。 球馆那次,是孟苡桐自己情绪不稳定。 她一向敏感,敏感到虞淇对宋弈洲是什么心思,她其实一眼就能看出来。但还是为了维持表面的平和,她在打那一场球。 却没想根本不用虞淇表现,她就已经先露了在意的马脚。 孟苡桐知道自己不争气。 当她在洗手间外把脾气都变相撒到宋弈洲身上的时候,她是懊恼难受的,她想他们的关系或许会越来越僵,或许可能要再次擦肩而过。 她心如死灰做好了所有准备,认清爱情于她的奢侈。 所以她根本没想到,宋弈洲会出现在方荟雅的包厢,成为那根救她于水火的引绳。 她气霍聿山弄伤宋弈洲,方荟雅歇斯底里的时候,她都有想以牙还牙的冲动。 但想到宋弈洲可能还在,孟苡桐忍了下来。 方荟雅说她婚姻没好下场,没资格拥有幸福的时候,孟苡桐想的是,她根本配不上幸福这两个字。 又何谈下场。 但她没想警局外面,宋弈洲会直白问她,承认他就这么难吗?是需要他做什么,弥补过去的一切...... 他还把他的钥匙给了她。 孟苡桐心突然就陷了下去。 她不明白自己究竟有什么好,值得他这么徘徊。 他的一次次低头,换来后面她不设退路的妥协。 他们结婚,开始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未来。 孟苡桐一直以为现在的宋弈洲只会比五年前更有自信,有傲气。 但当这么一个向来对什么都有把握的男人这么没自信地在她面前说出“结婚,我有想过放弃”的时候,孟苡桐居然刹那,胸腔闷的厉害,呼吸困顿到唇齿打颤。 鼻子酸,喉咙酸,心胸都发酸,仿佛下一秒就要窒息。 她一下就反拽住他的手,嗓音哭腔:“宋弈洲!你有完没完!” “分手是我提的,委屈也是我让你受的!”孟苡桐忍无可忍,近乎发泄的口吻说,“我五年前这么对你,你按理就该讨厌我!就该和那些不喜欢我的人一样讨厌我!你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还要和我结婚?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整个室内响亮到只有她歇斯底里的声音。 她试图用这种激烈的方式让他明白这样的付出,可能于她而言是蜜糖,却极有可能成为对他再一次难以消释的伤害。 孟苡桐终究是心疼他。 宋弈洲看着她的目光里全是心疼,他再没给她抗拒的机会,起身,抬手就把她搂进怀里,孟苡桐反抗不了,手死死拽住他的衣边,指尖发白。 越甜腻的巧克力香,越像是一点猩红,化于两人心头滚烫。 宋弈洲抱着她,哄道:“感情里哪有不受委屈的?桐桐,我的目标只有你,因为喜欢想回来找你,因为喜欢想和你弥补所有过去,有更多未来,就算是受了委屈又能怎样?这是我自私在用婚姻达成,你不怪我,我又有什么资格讨厌你?” 为什么......为什么他总会托住她的所有话,将彼此身份置换。 就算吃亏,他也不会让她在感情里处于弱势,她是他理所当然的上风。 孟苡桐在他怀里流下眼泪,闭眼,哽咽小声:“宋弈洲,是我对不起你。” 宋弈洲轻抚着她长发,帮她把这一场憋了太久的情绪发泄出来。 孟苡桐难过说:“你太迁就我了。” 宋弈洲低头,轻吻了下她头发,低声说:“男人生来拥有包容的特权,对爱的女人。” 孟苡桐忍不住,想扬起唇角,却笑比哭都难看,她就在他怀里微微颤抖,“我该庆幸,我得到了这场特权。” 宋弈洲弯下身,替她把眼泪擦掉,他看了眼时间说:“还有不到四十小时,我们把愿望许了。” 孟苡桐慢一拍地看向时间。 时钟的秒针快速行走着。 宋弈洲拉了张椅子在她身边坐下。 昏暗到只剩壁灯的环境,他把蛋糕放到她面前,最简单的流程,孟苡桐却前所未有地感觉到了温馨。 好久了,她从十几岁开始就早就没有这样过生日的概念。 还是高二住院之后,她和宋弈洲真的亲近开始,每一年他帮她过的生日。 现在,火光四散,视线模糊。 孟苡桐闭眼,脑海中的画面好似一下子又回到五年前,他最后一次帮她过完生日,不到一个月两人正式结束了关系,分手。 期末结束的时候,她在基本所有学生都走光的校园里,因为听说社内还有遗留没处理的母带,她联系了那个学长,而后一路往综教楼的方向赶。 究竟跑了多久孟苡桐不记得。 只记得严寒的深冬,她只穿了件衬衫,外面套了件薄外套,跑得浑身都是汗。 冲进教室时,学长正好从拍摄内室走出来。 撞上跑到头发衣领全凌乱的孟苡桐。 冷风把她的衬衫刮到都快将心慌映透。 学长先是看了眼墙上时间,而后奇怪看她,“不是约的十点吗?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墙上时间,明明白白显示的只是八点。 孟苡桐急喘着气说:“母带在哪里?” 学长刚拿出来,就见孟苡桐已经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银行卡,是连账号密码都准备好的,“学长,这些我能买下吗?” ...... 没人知道,当时孟苡桐为了走正常渠道买下那些东西,几乎花光了她到此为止攒的所有钱。她本可以靠人情让学长送给她所有的授权,但没有。 自从宋弈洲之后,她怕和任何人有人情往来。 买下所有,彻底私有,试图侵吞逼心的思念。 ...... 现在三个愿望,还是老规矩,孟苡桐默默许完两个,就伸手,慢慢地把蛋糕推到宋弈洲面前,“还有一个,你的。” 宋弈洲看她,够温柔,他轻笑:“这次我不抢你的。” 孟苡桐执拗,要他许。 宋弈洲笑说:“那我想要现在就能实现的愿望。” “什么?” “给我换个称呼。” “......”孟苡桐眉心一跳,真是蓦然不好的预感,她身子后退了些,提防,“你要换什么?” 很轻的一声,宋弈洲直接把她连人带椅拉过来,将她置于自己呼吸之下,含笑,“你说呢?” 低沉蛊惑的,孟苡桐紧张地微妙屏息。 宋弈洲轻摸了下她耳朵。 孟苡桐瑟缩,“宋弈洲。” “不对,”他低笑,侧身,在她耳边淡道,“该喊老公了。” “我的宝贝儿。” - 一整晚,孟苡桐都因为宋弈洲的这些话而心神不宁。 但隔天早上,他去军区,她同样很早回了公司。 昨晚发她地址的邵戚元已经出现在她办公室,孟苡桐进来的时候,邵戚元沉着脸色给了她一份文件。 他的脸色不好,身上衣服更是昨天那套,换都没换,难免有隐含之意。 孟苡桐看他一眼,移走了视线,“什么东西?” 雾散待月归 第52节 邵戚元揉着眉心说:“昨天那个账号的背后信息,查出来了,关联的海外公司。” 孟苡桐看了几页,明确这个海外公司并不眼熟,可能就是个拿钱办事的三方公司之后,问他:“你怎么查的?” 邵戚元抬眼,目光没了平时的玩味,只剩下深藏的不耐脾性,“能怎么查,用的邵家关系。” 这话说的孟苡桐沉默。 不到万不得已,邵戚元根本不可能动用邵家的关系。 孟苡桐担心问他:“你没事吧。” 邵戚元嗤笑了声:“你该问问你的周零有没有事,而不是问我,昨晚你没来,真是错过了一场好戏。” “什么意思?”孟苡桐脸色也沉了几分。 邵戚元说:“一个被吸血鬼爸妈压榨着在圈子里赚钱的,有几个长着好皮囊会不被盯上的?我原先还真以为是加意传媒那个老板护犊子,护她逃过那帮混蛋,没想到这场戏查下来,居然还能是这大小姐自导自演。孟苡桐,你猜周零和这家海外公司什么背景?” 孟苡桐晦涩看他。 “那是邵家在国外的,周零的真正东家。”邵戚元冷笑,“是不是没想到,这次邵家针对我,借的居然是个女人的手,还无辜牵连你。” 随即,“砰”的一声,孟苡桐的办公室门被人从外抵开。 满脸苍白,穿着也同样是昨天那身浅色长裙的周零直接被邵戚元的人逼了进来。 盯着她柔弱的模样,邵戚元敛眸,“又是个邵家人,真是别来无恙啊。” 作者有话说: 剧情开始了,不到最后一刻不下结论哈。 桐桐和宋队依旧是甜的,感情向是甜的。 第30章 雾散 一夜不见, 邵戚元比昨晚更重戾气,而周零只会比昨天更神色更差。根本不像有过休息的模样,周零长发微乱,整个人站着都似摇摇欲坠。 她紧抿着唇, 脸色惨白, 状态很不好。 这么大的动静, 外边都投来了目光。 邵戚元的人没在办公室多待,很快出去,还带上了门。 孟苡桐不明所以, 看着始终低头的周零,皱眉问邵戚元:“你这是干什么?” 邵戚元屈指敲一下桌面, 眼底的笑讥讽, “你怎么不问问她,视频外传要闹热搜的事情是不是她早就知道有安排?” 孟苡桐目光看向周零。 周零呼吸颤抖地说:“对......对不起......孟总。” 周零眼睫都在颤抖,身上的每点儿毛孔都在战栗。 和昨天那个腼腆庆祝她新婚快乐的她完全不一样。 孟苡桐走近,低头去看她眼睛, 空洞, 麻木。 再一垂眼,意外望尽她脖颈处的淤青, 骇人,清晰,几乎逼近血管,成了她白皙肌肤里的唯一刺目。 孟苡桐瞬间情绪上来, 转头问他:“你打她了!” 不是试问,是质问, 孟苡桐还拽了把周零, 把她带到自己身后。 邵戚元看她的目光很奇怪, 像是狐疑,又像是审视。好似在观察孟苡桐情绪突然这么异样的源头,但也只是淡嗤:“这年人,孬种儿才打女人。” 他说:“人是邵慎柯的女人打的,我要不是中途回一趟邵家,都不知道还能看到这么精彩的东西。” 邵慎柯,邵戚元大哥,邵慎柯的女人,除了那个窝囊大嫂,敢肆无忌惮在邵家打人的,除了最近风头盛到都快上位邵家的周零亲姐,还能有谁? 能让亲姐在外人的地盘,外人面前打骂自己还不还嘴不还手的,邵戚元很好奇周零到底还能有多懦弱。 而他这些话,无疑是在暗示孟苡桐,要出事周零知道,她要做的完全不是让他们这边这么快压下事情,而是尽可能搅起孟苡桐这边的风浪,越大越好。 但显然,周零没做到,以至于回去挨了巴掌。 孟苡桐眼神复杂地看着在她跟前根本连头都抬不起来的女人。 她问周零:“邵戚元刚刚说的,邵家在国外的,你的真正东家,什么意思?” 周零说不出,只死死攥着自己的衣服,牙关咬紧都打颤。 孟苡桐看她一眼,侧身走过,直接把办公室门锁了。 她转身,在沙发上坐下,给周零坐的示意。 但周零没坐。 “周零,自愿和我签十五年合约的人是你,我如你意,签了这份合约。”孟苡桐看着她的眼睛,问,“现在你告诉我,是不是因为这份合约,我触及到他们的利益了?” 如果不是这份可以被他们理解为“卖身契”的合约,孟苡桐想不到更多会被针对的理由。 周零很愧疚,嘴上念不停的:“孟总,对不起。” 孟苡桐不是个爱听道歉的人,她问她:“就因为知道你能赚钱,未来捧你的人也有,所以他们恨我这边抢了得利的先机,把你直接敲死在我这边。这样你以后赚的所有钱都划不进他们名下半分,只能给你用来还债,这样他们同样丧失了够大的一棵摇钱树,所以直接动手来整我了是吗?” 孟苡桐脑子很清楚,纵然邵戚元会把对邵家的怒意迁在周零身上,她不会。 她对邵家的印象只留存于孟家、邵家本身就有利益的竞争关系,现在又关乎周零的利益涉及亲属问题。 邵戚元气的是这事情周零明知却不告知,搞的无辜殃及孟苡桐。 她和宋弈洲的联姻本来就准备对外不告知,现在就因为周零那边,差点儿就要牵连,邵戚元更上火周零的懦弱,也根本没打算查清周零是不是真的跟那帮邵家人勾结,就打算把这个帽子扣死在她头上。 但孟苡桐比他更多清醒,她只问:“周零,续签合约上的时间日子还没到,就意味着那份合约还没生效,我就问你一句,你想走还是想留。” “留!”周零磕绊也要说。 人就算已经行到下坡,又怎能再淌火把自己往地狱里送。 邵戚元也慢慢冷静,盯着周零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的拘谨迫切,不说话。 “那好,”孟苡桐一通电话通知秘书组的盛迎,让她过来,而后说,“现在手上有证据证明针对我们这边的人是邵慎柯他们吗?” 周零迟疑先是看了眼邵戚元,邵戚元勾唇:“看我干什么?我巴不得邵家玩完。” 周零随后赶紧点头。 孟苡桐也看了邵戚元一眼,邵戚元只平静看她。 盛迎敲门,周零开锁开门,隐秘对话结束。 孟苡桐和盛迎说:“周零会配合接下来法务那边所有有关昨天风波的证据搜集,以邵慎柯为首的侵权事端,盛洛传媒会维护旗下艺人,诉讼到底。” “对外,记得把所有相应的声明都发出去。” “是。” 盛迎这边刚应,邵戚元那边又笑说:“还有不久之前那个有我名字的热搜呢,我还以为当时也就韩琮这个人不安分,但没想到还是和邵慎柯那混蛋有关联。” “盛秘书,”邵戚元微挑眉梢,“不如这次加上我这边公司一起,你说怎么样?” 盛迎神色微滞,“邵总的意思是——” “联名控诉。”邵戚元说。 - 就算是一家人,也还是走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邵戚元显然从一开始都做好了准备,但孟苡桐没想过,他会这么快就走到这一步。 对面的周零没在办公室多留,被盛迎带走。 看着她虚弱还在硬撑着往外走的身影,孟苡桐重新关上门,看向沙发上垂眸有一下没一下开关打火机的邵戚元。 她问:“这么做,真的想好了吗?” 打火机的火光烧过邵戚元瞳孔,他抬眼,眼尾一点儿猩红,他轻笑:“你指什么?” 孟苡桐当然不会明说。 但邵戚元还是说:“如果问的是针对邵家的事,那根本想都不用想,我十五岁那年许的愿就是邵家破产,那些人这辈子都没好下场,可惜这世界上就没神能听我愿望,所谓的愿望成真也不过是骗孩子的把戏。这些年邵氏东风顺起,压榨底层员工,顶上那几个王八蛋咬着人血馒头越过越好,我想过无数回一了百了,大不了死了去找我妈。” “但不看到他们报应的下场,我这口气咽不下。”邵戚元的话说的决绝,“所以你不用担心除了报复邵家之外,我还可能对周零有更多想法。” 他把她的话堵死在原地,因为他了解她,他知道孟苡桐下一句会问他什么。 孟苡桐却笑了:“那如果我要说的不是周零呢?” “什么?”邵戚元意外地愣了下。 孟苡桐望尽他瞳孔的浓黯,说:“两年前,你在国外的时候和我说过的话,忘了?” 邵戚元停顿,没有开口。 孟苡桐告诉他:“当时你说,像你这样只认视情、钱为对等交易的女人的人,为情不专是在作恶。恶让你这辈子都很有可能遇不到那个真正会爱你的那个人。” 这些话被孟苡桐说出了附加浓深的意味,邵戚元的心脏不知怎的,微微有些抽疼。 孟苡桐问他:“可为什么只要碰到周零的事情,你从来不视情、钱为对等交易的存在,而是纯粹为了要维护她而去伸手保护?” “我什么时候——”这话到一半,邵戚元自己都说不完下一句了。 是啊。 昨晚在会所玩的风生水起,甚至想要就能有美女作陪的他,拒绝了所有人,酒都还没喝,坐下都不到十分钟就跟发疯一样拿起西装外套就往外走,一路预料不妙地往邵家赶。 明明他知道周零出现在邵家远比他出现在邵家和谐的多,他昨晚为什么还要自找麻烦去撞破邵家那所谓的“和谐”。为什么在那个女人一巴掌就要送到周零脸上的时候,他会怒气上头地反手就把她的巴掌挥送到她自己脸上。 一整晚,针尖对麦芒,闹的不可开交。 现在还要势单力薄地去通各种关系去走诉讼。 是明知仅凭这次的事端根本打不过邵家,他还为此准备了太多这些年查到的邵氏出事隐瞒的各种资料。 就为了一报痛还一报。 他们动手伤周零,他就加倍还回去,即便这在之前他自己被伤时从未有过。 “你以为自己忍气吞深早就成了习惯,也无所谓他们会怎么对你,但一触及周零,你就忍不了,真的只是因为你们认识了很久,你路见不平吗?”孟苡桐说,“这次的回击,我会全力帮你,如果邵家还要打击,我这边也不会就此罢手。” “但邵戚元,在感情上,我和你并没什么不一样,认一个就长久,对你来说,也未必就是奢侈。”曾经的话,现在孟苡桐如数奉还。 雾散待月归 第53节 “我想你也是时候需要好好想想你和周零的关系了。” ...... 朋友的概念大概是在彼此困难时互拉彼此一把。 无论事业,还是感情,朋友都可以成为最好的战友。 孟苡桐原先还有关于照片的事情要找人查的,但看在邵戚元这么不对劲的状态,她还是让他先回去休息了。周零那边,她也安排了人带她去处理身上的伤。 下午孟苡桐把昨天柳洛嘉要的给她之后,自己私下去调了一趟监控。 有关昨晚那个快递的,联系的快递员只说是普通快递。 所以,谁会这么光明正大给她寄这种普通快递? 孟苡桐想不到,但她还是通了关系找人去查了。 而另一边,从昨晚孟苡桐回房间之后就开始察觉到她隐约情绪还是不对的宋弈洲,今天回队里好久找不到秦翊。 他刚带队训练完要去找秦翊这人问话,但人刚要走就听路曜匆匆赶来说传达室有一份他的包裹,秦副队替他去拿了之后,一直不见人影。 宋弈洲最后是在监控室找到的秦翊。 一走去,就见往常最爱插科打诨的秦翊少有地单手撑着腰,面无表情地盯着屏幕,在调昨天晚上六点到十点之间的所有监控。 “这里,往回再走点儿。”他一句一句指挥,控制员照做。 宋弈洲几步往里走,“怎么了?” 他一眼就见秦翊紧紧捏在右手的那个关了盒子的包裹,“是来什么东西了?” 秦翊扭头见是宋弈洲,神色有松,但思及手上的包裹,面色难看地把他拉到一边双面玻璃的内室,把包裹放到他手里,“你自己看。” 宋弈洲拆开,里面不仅有他自己受伤的照片,还有当时同他一起的杜禹,和比他们小一届的同队队员。 “现在就在查照片哪儿来的。”秦翊话里有紧张。 那次是他们在临近边防的高地执行任务,途中路过一个无人村。 说是无人村,因为从他们部队临近开始,就没见这个村里有人烟出现。 他们要执行的任务位置就在附近,会存在一定危险,所以指导员那边都提前调查确认过,这里就是被遗弃的无人村,不会有任何问题。 但没人想到,执行任务中途,天有不测风云,雨势说来就来。 半路驻停,有因为暴雨意外受伤急需处理的,宋弈洲照顾着他们,还要护自己胳膊上被刮出来的伤口。 本以为今晚过去明天情况就会好,但没想就在今晚,空敞的无人村里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 深夜两点,是和宋弈洲同队的一个队员晚上就近去厕所第一个听到的。 深夜,荒野,婴儿啼哭声,差点儿没把这个二十五当头的男人吓个半死。 一路赶回去,宋弈洲一向觉浅,也被这声音吵醒。 队员惶然:“这声音不是我幻听吧,得出去再看看去。” 身边起来的杜禹也说:“我来汇报!得出去看!” 宋弈洲一向胆子大,穿好衣服就套了件防雨的,人联系完队那边就往无人村的方向过去。 撑死两地三百米距离。 部队这边陆陆续续人都起来。 宋弈洲一进去,没灯,风冷,但孩子的哭声太清晰了。 根本来不及想恐怖的,他抄起手电最强光直接往里打。 可能是他的光太亮,孩子被吓到,哭得更厉害。 一直到矮破房的最里面,宋弈洲真看到了一个被紧紧裹着的孩子。 光看身旁空无一物的,根本分辨不了这个孩子是被遗弃在这儿的还是有家可归的。 队友吓懵了:“怎么回事啊这是!这百里范围已经设了警戒,根本不可能有人进来,怎么还会凭空出现个孩子!” 明天还要执行任务,今晚还意外发现个不知道哪儿来的孩子,论谁都害怕。 宋弈洲却依旧冷静,他让杜禹这边把孩子的情况第一时间汇报,就开始命人搜这块无人村,孩子来肯定是有人送的,警戒范围,只有一个可能,那人就躲在这里。 最后搜的全都戒备,真就在其中一个地窖里搜出一个妇人。 妇人年纪很大了,浑身皮肤都皱褶,被发现时吓的浑身都在抖,宋弈洲这边刚要问话,外边突然传来:“队长——!背地山坡又有发现——!” 宋弈洲把人交到队友手里,人披上衣服,往背地山坡的方向赶。 眼见着下面有人被抓,宋弈洲这边要绕过山丘往下时,前面的杜禹突然脚下一滑,不知道踩到什么,布在泥地里不知道哪儿来的网突然收起。 “小心!”宋弈洲这声刚喊出来,他也被这丛网意外牵连,滑坡往下摔了下去。 好在他只是胸口边缘蹭到了尖锐,留了点血,反倒是杜禹那边情况更严重,整个人吊起到摔下,几乎是后背遭受极重撞击。 雨势不减,已经分不清是血水还是身上沾染的泥土腥味,杜禹栽在坡下平底,痛苦地呼吸着。 这一幕,是浑身带血倒在血泊中的杜禹。 队员很快赶上去看情况,宋弈洲也赶下去,网是底下那两个人早就放好的,他们自己想靠这个逃,但还是被宋弈洲这边抓了回去。 军医连夜帮杜禹处理,而宋弈洲这边扣下这两个人,联系到老妇人那边,才意外发现原来他们并不知道他们部队的停留会这么久。 他们早在这里设下了违法的婴儿拐卖交易。 老妇人需要这个孩子,而这两个人就是专门做拐卖生意的。 给孩子的时候说这孩子乖,不会哭。 哪里知道交易的第一晚就下这个孩子最怕的雷雨,孩子哭个不停,老妇人压不下去,眼见着部队的人来了,吓得往地窖躲,最后还是被发现。 宋弈洲忍着胸口刺破的疼,只问:“这么多天,你们都躲在地窖?” 早在他们来之前,人贩子和老妇人就出现了,孩子也是早就运来的,只是因为前几天都虚弱生着病,没力气哭。 老妇人实话实说,没想到收的是个病秧子,今晚想送回去的,没想孩子会哭起来。 “胡闹!”宋弈洲怒不可遏,“你们在做违法的事情!” 宋弈洲很少发这么大的火,大概是这样,老妇人和那两个人才吓得连连跪地求饶,求他放过,但宋弈洲还是把他们的事情依法处理了。 才得知,这已经不是这块地域出现的第一桩拐卖婴儿。 孩子之后随部队第一批回了闵江市。 送进当地最大的福利院。 就是孟苡桐当年遇到韩知逾的那个福利院。 ...... “老杜当时受伤的照片不可能有人拍,更不可能外泄,”秦翊现在看着照片上被模糊化的杜禹的脸,那刺目的一地猩红,他和宋弈洲说,“我这边会尽快查清楚。” 宋弈洲沉默了好一会儿,问的只是:“当年那个被端了的拐卖团体,是不是真的全被端了?” 秦翊一愣,“这怎么会出错?” 但宋弈洲慢慢变得难看,“老杜出事,表面的确是在演习里受了伤,但我之前意外在他身上发现更多不知道哪里来的旧伤,他的新伤旧伤复发,才会导致他人的状态不对。” 只有状态不对,才会出现演习里那样根本先前不会预料的事故。 秦翊仿佛也听出了什么,沉默。 宋弈洲盯着照片,说:“查,除了查照片的来源,继续查照片有没有其他泄露。” “明白。”秦翊说。 - 和搜查一起下达的,是提早时间的演练任务。 时间就定在一周后,宋弈洲这边所有人都要当天动身。 最后一周时间,新人温存。 所以宋弈洲今晚还是尽可能早地回了家。 只是回家的时候,家里悄然寂静。 孟苡桐给他发消息说了今天工作结束的早,会早回来,而现在绕进走廊,宋弈洲看着孟苡桐那间紧闭的房间门,想着她可能已经睡了,就没打算去打扰。 回房间洗澡换完衣服,宋弈洲准备出去把新买到货的家居用品清点一下。 但他在客厅没待多久,身后就传来了门开的声音。 逆着光,宋弈洲转身,就见孟苡桐迷蒙地揉着眼睛,光着脚从房间里走出来。 家里是开了地暖的,但大理石地,开得太暖孟苡桐还是有点儿不适应。 她今晚身上没有酒味和香水味。 只有洗完澡后,残留的淡淡身体乳花香。 宋弈洲眼见她离自己越来越近,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怎么出来了?” 他下意识问她:“是不是想喝水?” 但孟苡桐还像是懵着,没睡醒,她嘴里很轻地说着什么,宋弈洲只听清了那一声:“宋弈洲?” 宋弈洲应了一声,他刚想说“要什么我帮你拿”,下一秒,孟苡桐突然就往他怀里钻,她身上柔软的花香味几乎要将他淹没。 宋弈洲愣了下,在外边维持了整整一天的低沉戾气就像被她这么一来,消散不见。 他轻搂住她,不敢用力,小心翼翼的:“怎么了?” 孟苡桐呢喃:“你能不能靠近我一点?” 宋弈洲听话地低头。 孟苡桐一个冰凉的吻,轻轻落在他唇角。 冰凉到,只是那个承诺的晚安吻。 她微不可闻的细语:“晚安,老公。”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因为我熬夜太多天了不舒服,请假没上班所以提前更了。明天的话,我们还是控制在十二点左右哈。 雾散待月归 第54节 第31章 雾散 明亮光线的室内, 孟苡桐的皮肤被照的白皙,脸上每一点细节都通透漂亮。她的微弱呼吸近乎错觉般的浮过他眉眼。 说着,晚安,老公, 浅浅的四个字。 她身上的花香伴随着两人的呼吸交融而越来越浓, 不知不觉的蛊惑, 宋弈洲神色微怔,搂着她的手都松了些。 他尝试在现实里拉扯回理智。 却因孟苡桐离他太近,咫尺, 太亲昵的缱绻而思绪混乱被湮灭。 静谧的环境,他只能感知到她越来越强烈的存在。 他呼吸不经意放缓, 放轻, 就连喉结都悄然放慢了滑动的声息。 孟苡桐的睡衣柔软,长裙衣边在宋弈洲掌心之间游刃滑过的酥麻。 很快,他指腹染上炙热,倏然的偏头换气, 宋弈洲闭眼, 深呼吸。 紧绷临近决堤的理智,像是快被扯断。 他手仍然护在她衣边, 安全距离,孟苡桐却因这微妙的细节而慢慢回了些心绪。 他回来之前,她已经睡着了,但半梦半醒听到他回来的声音, 就像万关之间抽回的那丝朦胧意念。 她不自禁起床,出来找他。 不由自主想他, 想靠近他, 想和他说这句话。 光下, 孟苡桐慢慢睁开眼睛,瞳孔是浅色的朦胧。 她很静地看着他,目光里就他一个人。 宋弈洲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还是下意识轻轻抱住她,替她拂去额前的细发,低声问:“怎么了,这么晚——” 他话刚到一半,孟苡桐突然很轻地说:“冷。” 她撒娇一般的语调,攻陷一样让宋弈洲眼底染过不易察觉的轻悸。他原先还恍然的莫名,此刻,蓦然转成了很淡的笑意。 “哪里冷?”明知故问。 孟苡桐没睡醒,眼神还是有点儿呆,她小声:“都......” 每句话都惜字如金,却句句戳中宋弈洲的心。 他向她走近一步,她后退一步,脚被地暖烫的不适,一不小心踩上他脚,没动。稳稳地,就这样,她后腰轻靠在桌沿,他手背抵着的位置。 一切都这么恰到好处的暧昧。 她人站在他身上,小小一个,落在地上的影子都快被他的高大藏匿。 宋弈洲轻抚她眉眼,声息低沉:“那怎么办?” 他像是极有耐心的引导者,目光深邃黯沉,温柔极致地看着她。 却像在看深夜时分,太多次翘首以盼的猎物。 他勾唇,慢慢问她:“嗯?” 孟苡桐总是不在状态的迷糊。 思绪拉扯,她眼前浮现的不是当下的危险画面,而是曾几何时,记忆里那个哄过她太多次,难以计数的男人。他骄傲极其,却又能每一次,对她妥协尽底。 过去的一帧帧画面,开始和当前眼下的重叠。 迷蒙也相继被清晰取而代之。 孟苡桐瞳孔一点点变清明,她的理智也一点点让浓烈积压的羞赧和怯却在他们四目相对的刹那,燃升到极点。 她的脸忽的一下就红了。 烧的滚烫,像血液都在体内沸腾。 过犹不及的亲昵让她失去判断留还是走的能力。 孟苡桐只呆呆地看着宋弈洲,企图以此骗过,但晚了,宋弈洲似有深意的笑已经伴随着他靠近的声息朝她而来。 ——“宝贝儿想要我怎么做?” 她反应不及,他的手臂已经揽住她腰,微微一提,孟苡桐顺势坐上身后的长台,她手勾住他脖颈,任他站在自己身前,属于他的温暖强势在拥抱下袭来。 她的心跳越来越快。 轰隆一声,室外打过一道闷雷。 白光瞬间划破今夜浓雾昏沉的天空,透出刺目的亮。 却因客厅单薄的纱帘遮挡,室外变化影响不了室内半分。 很快,淅沥到砸下的雨,噼里啪啦打在玻璃落地窗上,割裂出一道道蜿蜒雨渍。雨越来越大,却像是无形的笼罩。 他们就此陷入不尽静谧的空间里。 这个家,就是他们私密的空间。 孟苡桐呼吸着他的呼吸,心跳惶然,她想说什么,可无论怎么开口,都像是刚才的辩解。 宋弈洲安静地望着她,却因她博弈一般的目光,而蓦然轻笑。 温热的呼吸悠悠拂过她唇角,烫了孟苡桐整片心。 她只能认栽,说:“是你定的。” 轻轻的话里还有幽怨,却更像某种意味的情话。 宋弈洲笑:“但是你主动说的。” “......” 宋弈洲更理所当然:“想过我的宝贝儿体贴,只是没想过会这么体贴。” 他轻抚了下她脸颊,低声说:“西边的房间背阴,不适合你睡,等会儿帮你去调一下房间温度,还冷到时候我再处理?” 近乎哄的语调,孟苡桐这次连耳根都红了。 她别过眼,不吭声。 宋弈洲知道有些事她脸皮薄,急不了。他刚打算起身帮她去看房间情况,孟苡桐轻轻拉了下衣角。 他低头,就听她躲闪里,低声说出的那句:“今天降温。” 宋弈洲不动声色看着她,是给她勇气说完。 孟苡桐硬着头皮说:“你的房间背阴......” 后面的不用说,宋弈洲也懂了。 他颇有意味地笑了,逗她:“原来我们桐桐说的冷不是自己冷,是怕我冷?” “......”孟苡桐根本没想宋弈洲会这么正大光明说出来。 她揪住他衣服,皱着眉嘴硬说:“我没有。” 想把自己撇干净却来不及,宋弈洲这次干脆抬手就把她打横抱起,往客厅沙发的方向带。 孟苡桐猝不及防,还是紧紧搂住了他,“你干嘛!” “聊天。”宋弈洲漫不经意说。 他太坦然,倒显得孟苡桐做贼心虚。刚才的所有困意这下全散了,她眼睛里只剩下强撑起的不解和佯装出的“抵触”。 宋弈洲坐下,孟苡桐顺势坐在横坐在他腿上。 他不放她走,搂住她腰,淡声问:“家里开了空调了,现在冷不冷?” 她说不冷,他还是拿起了一旁习惯叠好的白色绒毯盖在她腿上。 绒毯是他给她买的,知道她的喜好,白色一角还有隐隐约约的蝴蝶勾线。 孟苡桐特别喜欢这条绒毯,目光停顿的时候,耳边响起宋弈洲不咸不淡的问话:“你现在送人都喜欢送蝴蝶的东西了?” 孟苡桐抬眼,不明所以,“什么?” 这回,宋弈洲也不说话。 孟苡桐只想起她上次喝多了好像碰上他拉着她看了什么视频,然后梦境里,触碰了某个温暖的感觉特别深。 这一刻,第六感突然变得格外强。 她伸手就朝着他衬衫衣领处去。 宋弈洲比她敏锐,完全可以拦住她,但他没有,只放任孟苡桐的手勾住他衣领,然后微微一扯,他没戴任何东西的干净脖颈露出。 风过,宋弈洲喉结动了动,他笑着在她要缩手时,抓住了她手腕,“这刚结婚没多久,就开始上手了?” “......” “那以后怎么办?” “......”孟苡桐理不直气也壮,“你少臭美了。” 她没看见那条她以为还在的项链,说:“不是你说我现在喜欢送人蝴蝶的东西?那我以前送你的怎么都不见了?宋弈洲,你要划清界限倒也不用这么明显。” 倒打一耙,她最来劲。 宋弈洲就看着她演,“军人是要训练的,没事戴什么项链?” 孟苡桐噎了下:“哦。” 总有点儿浮起的小情绪,但还是懂事懂道理的。 宋弈洲问她:“我有说你爱送人蝴蝶礼物是送我的那个了?” 孟苡桐不明白地看他,“那你这么欲盖弥彰的,不是说那条项链还能说什么?” “你送我蝴蝶,送楚黎川也蝴蝶?”宋弈洲冷冰冰问她。 孟苡桐冷不丁想反驳:“我什么时——” 但那个“候”字还没说出来,她就想到什么,话哽在喉咙:“那个......” 宋弈洲轻挑眉稍,淡笑不语。 雾散待月归 第55节 孟苡桐怕就这男人这样,五年前怕,现在更怕,这人就擅长给人压迫感。 她说:“那是因为他帮了我很多,我当时去意大利的时候朋友送了我一件男士高定,我当时就说我没爱人,他说未必要送爱人,送感恩的人就好,我就......” 孟苡桐一连串说了好长一段话,她自己都没想大晚上的还要为了撇清关系这么火烧眉毛。 宋弈洲淡然的目光不减。 孟苡桐说到后面才发现自己又没做错事,心虚什么。她感觉不对地突然停下,盯着眼前的男人,也冷冰冰说:“宋弈洲。” “怎么?”宋弈洲睨她的目光松了几分。 “你现在是在质问我吗?”孟苡桐慢慢来了底气,“我清清白白和你结婚,你现在是在怀疑我吗?是吗?你怀疑我?” 一连串的反问,就是宋弈洲再迟钝都能察觉她的不爽。 但宋弈洲向来稳,他说:“我有吗?” 孟苡桐:“?” “先送别的男人蝴蝶衬衫的我太太,还和别的男人拍了合照摆在家里的也是我太太,”宋弈洲一身正气说,“我只不过作为丈夫,尽一下关心我自己爱人的义务罢了。” “......”孟苡桐都被他一连三句“太太、爱人”的给惊到了,“宋弈洲,你不要以为你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就真能躲过你刚才兴师问罪的那些话了。” 宋弈洲学着她刚才“哦”的那声语气:“嗯。” 他承认:“毕竟我这人气量有限,做不到宰相肚里撑船。” “......”孟苡桐真的无语,她想到自己刚才和他说的那句“晚安,老公”,果不其然,她后悔了。 她刚想和他好好掰扯一下他到底是怎么知道衬衫还有合照那事儿的时候,叮咚叮咚,门铃突然响了。 孟苡桐和他闹到一半,愣愣地看了眼墙上时间。 都快晚上十一点了。 “这么晚了,你还有客人?”这话是孟苡桐问的。 她自己肯定不可能有客人,那归因起来,只可能是宋弈洲了。 宋弈洲看她一脸怀疑的反泼,都赶不及气笑,轻拍了下她脑袋。 孟苡桐瑟缩,从他腿上滑到沙发上,裹着毯子,眼见他起身,往大门的方向走。 门铃只响了三下,而后沉寂。 外面的人很有礼貌,仿佛是了解孟苡桐讨厌听到反复的门铃声,就只按了一次。 宋弈洲很快走到门边,猫眼,没见人。开门,势大的雨声和冷风一股脑窜进来。 随即,一个小小穿着深色雨衣的小孩儿顶着比头还大的帽子从暗光里出现。 是韩知逾。 宋弈站在门口顿了两秒,而后转身看向孟苡桐。 孟苡桐察觉不对,赶紧披着毯子从沙发上下来,一路走到门边,见是被雨淋的浑身都湿了的韩知逾,他身后还没往常孟敬俨和韩婧茹安排在他身边的人,瞬间皱眉。 “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少见的,韩知逾这么几岁大的孩子身上没有往常碰上孟苡桐有的稚嫩,只有低迷的沉闷。他不说话,唯独长得极好的五官被光映衬的压抑。 是孟苡桐从没见过的模样。 她一直当他就和其他几岁大的孩子一样童真,见他冻的脸都发紫,帮他脱下身上的雨衣,赶紧带他进来,手里的绒毯也顾不上地只往他身上裹。 宋弈洲关门。 孟苡桐弯腰,看着他眼睛问:“你过来这边爸爸妈妈知不知道?” 韩知逾不说话。 孟苡桐又问:“那司机叔叔呢?” 韩知逾只指了下窗的方向,孟苡桐起身去看。 楼下还真有孟家那辆专门接送韩知逾的车,外边雨下得大,雨刮器来回的细节很明显。 孟苡桐一通电话打给韩知逾的司机,那头很快接起,但根本不需要孟苡桐开问,司机自己说:“实在抱歉,孟小姐,是——” 后边的有关韩知逾自己想来找孟苡桐的话还没说,孟苡桐就明白了。 她听司机说并不是不想提前告知,只是雨势太大,韩知逾一定要来,司机半路转道赶来的,所以没来得及打电话。 孟苡桐本想问为什么韩知逾这么晚还不回家在外边,但话到嘴边,余光撒到就算裹了毯子也在开了空调的客厅里瑟瑟发抖的韩知逾。 孟苡桐只说了一句“知道了”,说完让司机今晚回去不用留的话就挂了电话。 司机顺应地没留。 孟苡桐转身去看韩知逾。 就算宋弈洲帮他脱了湿掉的外套,里面的线衫和衬衫也全是湿的。 韩知逾就像个小落汤鸡,孟苡桐皱眉,“怎么会搞成这样?” 韩知逾抿唇。 孟苡桐知道这小孩儿不开心犟起来也难搞,她和他说:“先洗澡,把衣服换了,然后出来和姐姐说怎么回事,你怎么这么晚了会出现在这里。” 韩知逾没说话,但小朋友客来的心思总是特别明显。 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孟苡桐的新家,是他时隔好久终于见到孟苡桐,更是他头一回见这么晚了还和孟苡桐待在一起的宋弈洲。 总有种如芒在背的不速之客感。 就算宋弈洲站在一边没出声,孩子也比在场的他们都要敏感。 “姐姐。”韩知逾蓦然出声。 “嗯?”孟苡桐把毯子随手递到宋弈洲手里。 她把韩知逾带到跟前,刚要帮他解衬衫外面那件也湿了的线衫纽扣。 韩知逾突然眨了下眼,问她:“你一会儿会把我送回家吗?” 孟苡桐手一顿,抬眼,“为什么这么问?” 韩知逾像做错事的孩子,小声:“我不想回去。” 孟苡桐的脸色沉了点儿,“为什么?” 韩知逾咬唇说:“他们又吵架了。” 而且这次很凶。 后面的话韩知逾没说,孟苡桐也懂了。 安慰一个孩子的方式很简单,孟苡桐曾经体验过太多次,所以现在足以能够设身处地,她摸了摸他脑袋,说:“今晚不送你回去,听话,我们先把澡洗了,别感冒了。” 但“洗澡”的字眼一出,韩知逾又拧巴了,“我不会......” “不会什么?”孟苡桐懵。 “自己洗澡。”一旁的宋弈洲突然开口,替同样脸皮薄的韩知逾解释了一句。 韩知逾的脸立马涨得通红。 小孩子还不会自己洗澡,很正常,孟苡桐不以为意,“没事的,别怕。” 韩知逾一脸疑惑地看她。 孟苡桐说:“哥哥会帮你洗的。” 宋弈洲:“?” “......” 作者有话说: 宋弈洲:啊?你说什么东西? 感觉不太对劲,我再听听。 “......” 第32章 雾散 最后当然是宋弈洲领着韩知逾进了浴室。 一洗之前的叔叔之名。 进去之前, 韩知逾还悄咪咪地给等在外边的孟苡桐抛了个眼神,那是危急时刻的求助。小孩儿还不够熟悉宋弈洲,还是只认孟苡桐。 孟苡桐强忍着笑,朝他微扬一下下巴。 宋弈洲抬手就掌住韩知逾的小脑袋, 把他往里一勾, 一大一小就这么进了浴室, 洗澡开始,就时不时传出闹腾的声音,够不安分的。 孟苡桐在外边都听得清。 但她只笑, 久违的和谐。 孟苡桐在沙发边坐下,手摸到了韩知逾平时被照顾着放在他外套口袋里的小手机。 韩婧茹为了他专门准备的。 孟苡桐虽说没有偷看人手机的习惯, 更没看一个孩子消息的意思。 但从外套到她手里, 这只手机起码响了三次了。 拿出来看,没有备注,只有一个名字:韩婧茹。 孟苡桐并不意外这么生疏的提醒。 她拿出自己手机也看了眼,没消息, 没动静。那边还是没人联系她。 倒也是韩婧茹一贯的作风。 无论他们在孟家闹成怎样, 好似都与她孟苡桐无关。 先前她没结婚,起码还算是户口上的一份子, 但和宋弈洲的结婚之后,孟苡桐的户口就迁进了这个独立小家。 就算再顶着孟姓,名义的一家人也会走到相依俱灭。 雾散待月归 第56节 韩婧茹怎么想她,孟苡桐从来无所谓。 但现在电话打的是韩知逾, 孟苡桐利落挂断,而后用自己的手机给韩婧茹拨了回去。 她没想绕弯。 那头响了很多下才接通。 孟苡桐直接说:“他今晚留我这儿, 明天早上我送他回去。” 那头连沉默都没有, “如果我说不行呢?” 韩婧茹说:“自己有家不回, 跑去你那里算什么规矩?” 她显然吵架火气还没消,连和眼下这个继女维持简单友好的温和都没了。 都说人装久了,会破绽,会伊始。 孟苡桐嗤笑了一声:“韩婧茹,你现在是拿什么身份和我讲规矩?” 韩婧茹一噎,孟苡桐说:“身为夫妻,你们爱怎么吵是你们的事,但当着孩子的面吵,这已经不是我知道的第一次了吧。” “是不是我搬走太久,你真以为那个孟家是你一个人的孟家了?” 韩婧茹微愣,孟苡桐嗓音慢慢冷下:“户口本名正言顺给你一个孟太太的名头,是你自己认的,没人拦你,这些年没人亏待过你,所以你到底不满在哪里?” 孟苡桐早就听说近段时间韩婧茹不止一次牵涉到韩琮那边利益链里的事,说好听点儿,是大家有钱赚一起分一杯羹,自家人一起赚钱;但说难听点儿,韩琮屡次有意无意踩着她这边去赚没良心的钱,韩婧茹不清不楚就要去淌浑水,赚很有可能会出事的钱,愚蠢。 孟苡桐本不想管,她以为用姓邬那个记者给一次威慑就够了。 但没想到,韩婧茹居然还三番五次因为她这边给压制,当她又是不爽她所以不给她赚钱,原来卯着劲儿就为了等到结婚之后开始针对她。 能说的孟苡桐这边的难听话,韩婧茹一句没少。 孟敬俨再偏心也不可能眼睛蒙蔽。 孟苡桐再表现重戾,顶着孟姓,都是他的女儿。他再像当年那样因以自我为中心忽略孟苡桐,都不可能听得进去韩婧茹撕去柔和,这么编排他自己女儿。 两人一次次的争吵,传到孟苡桐耳朵里这都早就不是第一次。 明知早就撕破脸,孟苡桐也没打算周旋,直说:“你们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感情不和的我管不着,但韩婧茹,两家谈妥时候你怎么和我说的?” 一语戳中韩婧茹脊梁骨。 孟苡桐说:“只要我结婚,你就会让孟家继续和谐下去。因为你本来也并不打算离婚,你很清楚你的这段婚姻能维系到现在并不容易,你不会真闹到分裂那一步。就当是为了韩知逾,你也会好好把他养大,这种牺牲自我的感人话是你自己说的吧。” 孟苡桐的声音低,在浴室里韩知逾和宋弈洲闹出来的吵扰声里似有若无染温。 但落在韩婧茹耳朵里依旧是质问的冷。 韩婧茹没说话,默认代表一切。 “那到底有谁逼你这么委曲求全了?”孟苡桐讽道,“如果我没记错,当年也是你说的,只要我结婚户口就会迁出去,这样就算我是孟家的女儿,孟家的户口上也只会有你们一家三口。所以现在如你所愿,我户口领证当天就迁出去了,而你只需要养韩知逾一个孩子,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一式两遍,韩婧茹难以置信地冰了呼吸:“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是吗?”孟苡桐就料到她会是这种反应,眯眼笑,“你觉得呢?” 这么多年,她永远记得一句话—— “只要她结了婚,户口就不会再留在这个家里了。” 结婚领证那天,孟苡桐一并完成的,就是她的户口迁移问题。 那时所有人知道都为她高兴,因为迁户口是孟苡桐自己提出的,大家都以为她这是已经准备好接受自己这个小家了。 就连孟敬俨那天看她,目光都是如释重负的欣慰。 但只有孟苡桐自己心里清楚,迁不迁户口跟她接不接受和宋弈洲的家毫无关系。她和宋弈洲结婚,纯粹只是她私心想要再一次和宋弈洲开始的机会。 而迁户口,只因五年前,孟苡桐出国前夕,意外听到韩婧茹和人在家打电话说的那句。 ——“先送出去念书,念完书回来结婚。只要她结了婚,户口就不会再留在这个家里了。” 这些年,这句话就像烫在她心上的烧刺烙印。 反复结痂,痂口再被撕裂,最后变得面目全非。 她想过,正常人听到这种话的第一反应大概会是气涌上头吧。 因为再不济,都算是一个家的人,拨算盘珠子的声音最好还是不要太响,毕竟要小心报应这种东西。 但孟苡桐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不仅没生气,她还异常冷静地在闻言手骤然失去力气,手里握着的空杯子要砸下去时,屏息凝神接住。 她的身体是麻的,脑袋里也是浑然一空的白。 她在楼梯拐角站定了足足十几秒,而后,回神,像是反应过来。眼睫在寂静中轻颤了下,机械一般转身,装作自己没听到刚才的话。 她努力表现出自己的平静,却忽略了,她握着空杯子的指尖早就用力到几乎惨白。 也是从那一天起,愠怒一点点化作芥蒂和厌恶,再没任何化解的可能。 孟苡桐早就知道韩婧茹不待见自己。 即便早知韩婧茹很会做人,表面装的很喜欢她,孟苡桐也从没想过,她会做到这么细枝末节都膈应人的程度。 从前是她听宋弈洲话,做人留余地。 但那天之前,她和宋弈洲的分手就意味着她不必再听话。 孟苡桐一夜撕碎了她和韩婧茹之间的假面。 她向孟敬俨提出了一大笔出国的开销,全是当年覃舒怕她顽劣乱花留在孟敬俨这里的,也就这几年被韩婧茹守着。 孟苡桐早知韩婧茹的心思同样包括那一笔钱,所以她最快速度申请了国外的大学,高昂学费,说走就走。她带走了韩婧茹的所有贪念,甚至那笔钱的很大一部分,成了她彻底脱离孟家财况支配,自我独立的起始。 是咬着牙,创办下的盛洛传媒。 几乎花空孟苡桐所有钱,耗尽心血。 所以现在韩琮想踩着她的盛洛传媒上去,想都不要想;韩婧茹真以为她回国,还选择结婚是妥协,可以重新建立友好关系,同样白日做梦。 孟苡桐说:“韩婧茹,我忍你到今天了,别以为我不知道韩知逾之前几次离家出走的情况,你在那边给我耍什么横呢?” 她声声质问,冷到没一丝温和,不容韩婧茹反驳。 “韩知逾不过是小小年纪的一个孩子,离家出走就不止一次,今天我不论他是因为什么原因找到我这里来,但逼到一个孩子接连做这种事,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解释? 韩婧茹根本拿不出来。 家丑不可外扬,她早认定她和孟敬俨的争吵,以及逼急了韩知逾的态度,都是不能给孟苡桐听的笑话。 而话说到这一步,孟苡桐也不打算再和她多谈之前韩知逾走丢,她自己找不到不仅不联系她,还耽误事到最后要她这边动关系托人找到的事儿。 孟苡桐说:“这些年,你可以不把我当家人,但你要是再把对我的气撒到韩知逾身上——” 她话一顿,空气死寂。 威压徜徉,一字一句,她说:“韩婧茹,我很期待你的结果。” - 浴室是什么时候停的声音,孟苡桐不知道。 宋弈洲更是什么时候悄然开门出来的,孟苡桐同样没有注意。 挂掉电话,过分的寂静,孟苡桐回头。 第一眼,是身影晦暗站在廊中的宋弈洲;而第二眼,是裹着白色浴巾,小小一个特别灵活,笑着从满是雾气的浴室里朝她跑来的韩知逾。 孟苡桐的心跳忽然加快。 宋弈洲的眼神太暗,像是探破了她这么久以来一以蔽之的秘密。 还没吹头发的韩知逾难得这么开心,洗个澡就好了心情一般的,抓着浴巾一角抬脚就往沙发上跳,钻到孟苡桐怀里。 孟苡桐身前的茶几下放着吹风机,她会帮他吹头发的。 孟苡桐躲闪过宋弈洲的眼光,拿起吹风机就插了插座帮韩知逾吹头发。洗完澡的韩知逾脸蛋白里透红,明显是白天累了,头发吹干话没说几句就沉沉睡着了。 宋弈洲本想把他抱去他那边。 但孟苡桐拦了他一下,他转身,气场凛然。 孟苡桐突然有点儿心虚,她没看他眼睛,说:“抱去我房间吧,他不喜欢睡在阴面。” 如果不是孟苡桐这句话,宋弈洲还想不及孟苡桐当时在孟家会从向阳的房间搬进背阴,就是为了给初来乍到的韩知逾挪好地方。 久而久之,形成习惯,大家都以为她喜欢背阴面。 ...... 宋弈洲的目光停留了几秒,淡应了一声,把睡着的韩知逾抱到孟苡桐床上。 孟苡桐不知在想什么,站在门口没动。 是宋弈洲转身走过来,孟苡桐才慢一拍反应过来,人要往里走,仓惶说:“那早点睡吧,晚安。” 却在她刚要往里走时,宋弈洲突然毫无预兆伸手,截住了她的手腕。 掌心滚烫,孟苡桐失神抬头。 只见宋弈洲浓深的目光,缱绻定在她身上。 昏暗光线,暧昧,他很沉的嗓音:“今晚降温。” 风云暗涌,心里那处烙印被他点起,开始燃烧,孟苡桐失措:“宋弈洲......” “别放我一个人。”他黯沉了眸,低哑说。 “就今晚。” 作者有话说: 天冷,但我更想温暖的是你。 剧情实在太多了,今晚写不完,先写到这吧,我洗个澡得继续看工作项目的文件...... 周末多写点吧。 第33章 雾散 雾散待月归 第57节 别放我一个人。 就今晚。 独属宋弈洲的示弱, 他知道她会心软。 他的感知太过清晰,今晚他不该留她一个人。 孟苡桐反手想推开他。 宋弈洲却没松手。 两个人分别站在明与暗的交界,昏沉的光打在孟苡桐单薄的肩膀,她立于明处, 却前所未有地感觉逼心的凉。 直觉告诉她, 刚才的电话宋弈洲听到了。 他们都没开口, 就这么僵持在主卧的门口。 终究还是宋弈洲败下先喊她:“桐桐。” 他眉眼自发变温和:“怎么了?” 明知故问,孟苡桐心轻颤,她盯着他看了几秒, 突然伸手把他拉出房间。 两个人站在门外,静谧间, 宋弈洲顺手轻关上门。 孟苡桐忐忑, 耳边犹能听到室外渐重的雨声。 “宋弈洲,我早就不是孩子了。” 就算你知道了,也不要像以前那样哄我。 这是孟苡桐现在最怕的事。 就算他们已经结婚,但孟苡桐心里依然还守着那道自保的防线。 不是她不相信宋弈洲, 只是这几年, 她太过习惯竖起高墙保护自己,无论对谁, 都是如此,包括柳洛嘉和邵戚元。 所以和宋弈洲结婚,已经是到此为止孟苡桐做过最逾越的事了,心中警铃开始大作。 她很坦诚:“就算听到了那些, 也不要说更多,我的生活早就脱离了他们, 过去的......都别说。” 别探破她, 连最后那道她能守住不更难堪的界限都踏过。 孟苡桐直不起身, 下意识低头。 宋弈洲却只是伸手轻抚她面颊,问她:“还记得喝醉第二天早上我和你说过什么吗?” “什么?”孟苡桐抬眼。 ——比起随时随地担心和一个男人同住屋檐会发生什么危险,桐桐,我可以考虑再多给你点儿安全感。 ——你可以随时喊停。 宋弈洲说:“靠近,喊停;拥抱,喊停;甚之余未来任何一项可能发生的亲密,你都可以随时喊停。” 他停顿,继续说:“包括你想藏起的隐私。” “这是那天没说完的附带条件。” 宋弈洲目光深邃,自带定力,看透她却甘愿给她足够退路。 早从第一天认识她起,他就知道,她的心凉,是遭遇了年少积年累月的失望所致。 被人指名道姓说白眼狼,孟苡桐小小年纪就在承受命运赠与的太多不幸,却依旧热烈成长,炽热又耀眼,让宋弈洲也有幸见证。 他就是懂,才对她有足够耐心。 深知她的心,是要他亲手一点一点捂热的。 五年前未必如此,五年后他心甘情愿。 宋弈洲看着她的眼睛,只说:“桐桐,只要今天一晚。” 只要今天一晚。 他想陪她。 - 孟苡桐之前有好奇过,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所有人都在拼命往前冲的时候,真的还会有人甘愿驻足,留步成为另一个人情感的救赎吗? 她想,或许是没有的。 童话之所以是童话,就是因为它有现实没有的伊甸园。 但这一秒,她发现自己好像错了。 室外冰寒刺骨的雨声像是利刃的破口,锋利朝她的心墙猛砸而下,倏然一声。 静寂,她好像听到了自己心墙破裂的声音。 清脆,无意荡起心潭涟漪。 ...... 一整晚,浑浑噩噩到彻底深眠。 孟苡桐不知道自己睡在宋弈洲的床上,心里交战了多少回。他没睡床,睡的旁边的单人沙发。 隔天,孟苡桐再醒时,家里很安静。 她是有定要早起送韩知逾的消息的,与其送他回孟家,不如直接送他去上学。 但餐厅桌上摆着一张纸条,上面是凛然有力的一句:【我送他,有事回队里。】 留的是今天的日期。 孟苡桐看着这张字条,脑海浮现昨晚的画面,不经意还是伸手轻抚了下纸面上的字迹,几秒后,把纸收进了自己包里。 - 宋弈洲那边刚进军区就接到了秦翊那边的电话,说是上次查的东西有点儿眉目了。 但查出快递真正来源的秦翊难得开口陷入了迟疑。 宋弈洲对这种事的耐心一向有限。 他从监控室出来,严肃冷淡地往新兵训练场的方向走,“直接说,哪里来的?” 电话那头,短暂沉寂。 雨过天晴后,阳光过于刺目。 电话里响起秦翊的声音:“楚黎川的公司。” 霎时,宋弈洲这边沉缓的呼吸,骤停。 - 孟苡桐没和柳洛嘉和邵戚元说她收到照片快递的事。 却因邵戚元得她应允,为了周零彻调最近公司监控发现的孟苡桐收快递那一幕。 晚上,就算大楼明灯,监控也并不算清晰。 孟苡桐当时的站位距离监控探头有一定距离,画面放到最大,孟苡桐拿出照片人已经走到了大楼外,隐隐约约,邵戚元眯眼,还是捕捉到照片一隅的血。 他定在原地,陷入沉默。 盛洛传媒这边联合烽元投资维护周零的声明一经发出,再有两家联名诉讼的流程,不止圈内,网上也引起轩然大波。 各大营销号都在对这件事背后的真伪做出评判。 底下的评论也在水涨船高。只是孟苡桐早就料到邵家那边会动手做不干净的事,所以从一开始,她就控住了摇摇欲坠要脏水反泼周零的那些评论。 邵慎柯的电话来的够到位。 下午两点,#邵氏内乱##邵氏隐瞒工厂命案##邵慎柯周梓茵#的词条几乎霸榜热搜。 接二连三像是蓄谋已久,邵氏看似软肋的“软肋”相继出现在热搜上。 孟苡桐接起邵慎柯的电话,那头很低的一声笑:“孟总,久违。” 邵慎柯这些年对外都经营的温润兄长人设,无论是逼着邵戚元屡屡低头,还是强迫那些无辜受难的手下员工屈服了事。 他都有邵家的底撑着,昔日再顽劣的形象都经钱洗改,从头塑造如今。 孟苡桐有孟这个姓不比他弱,更别说现在有了更多底气。 只是公事归公事,孟苡桐脑子够清楚。每一条看似都出自她这边,却完全没一条有她助力。 是她这边声明发出,一小时后才相继出现的词条。 那意味着什么? 邵慎柯可不止她这边一个结梁子的。 孟苡桐笑了一下,同样不辨情绪:“能接到邵总的电话,很不容易,想必邵总已经看到我们盛洛传媒这边的态度了?” 也不拐弯抹角,邵慎柯显然也是调查知道热搜不是孟苡桐搞的鬼。 他轻笑:“都说孟总最近春意得道,我该按规矩及时送上庆贺的,晚了一步,孟总现在转手就送我这么一份大礼,这是对我大意的态度,我似乎得认。” 话里有话,春意得道,送上庆贺,说她结婚。 转送大礼,自认大意,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反对她警告最好收敛点。 孟苡桐脸上的笑冷了几分:“和我邵总没必要说场面话,现在事出都有因,我们不如就事论事,热搜不归属盛洛传媒,那我们是不是只需要谈周零这边之前的舆论问题?” 孟苡桐之所以有底气,就是因为邵慎柯有背景,她同样有。甚至硬碰硬邵家未必赢,邵慎柯一般不会做这种损及自己利益的蠢事儿。 那只有周梓茵了,平添个天天嚣张琢磨怎么上位的三儿,还得帮她收拾这种烂摊子。 论谁,都不会有好脸色。 周梓茵已经和他保证不会再有下次。 但邵慎柯忍她有限度,他这人从来虚假温性,最讨厌的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棋子。 现在对孟苡桐只问:“那孟总打算怎么处理?” 孟苡桐温和说:“我们敲章认印,周零的合约既然在我这儿,我当老板的不会亏待她。但规矩就是规矩,大家再不容易,赖在周零头上的舆论我们该算还得算。既然是无关邵总的海外渠道,那违法的流程算不到邵总头上,邵总不必紧张。盛洛传媒一向不做没意义的浑事儿,现在秉公办事,也必然不会涉及邵氏、邵总分毫。” 变相撇清就算邵氏工厂命案调查出自她和邵戚元这里,现在也与她无关。 孟苡桐不仅“好脾气”摆明了给邵慎柯的“退路”,更晦暗不明地给了他一击猛狠的警告,只要他肯杀鸡儆猴,今天这梁子能完。 雾散待月归 第58节 那他杀鸡儆猴还能杀哪一边? 周梓茵。 邵慎柯早就听说孟苡桐不好惹,这些年都泾渭分明没过节,现在杠上了倒是意外开了眼。 是只够“讨人喜欢”的斗兽。 邵慎柯笑了,说:“孟总说的是,邵某看来是要配合了。” 她要周梓茵的代价,他给就是。 只要她别得寸进尺。 不然—— - 邵戚元这边知道孟苡桐和邵慎柯通过电话已经是二十分钟之后。 这二十分钟,他以最快速度查了太多他自己都不敢置信的东西。包括孟苡桐那天收到的照片,包括邵家更多利用周梓茵做的事情。 从头到尾,邵慎柯留着周梓茵都不是为了对她感兴趣。 而是纯粹他有钱,她喜欢钱,好钓。他肯给甜枣,周梓茵就能为他所用。 逼他原配交出本该属于邵戚元但被她抢走的股份;逼周梓茵在邵家大闹一场加剧邵戚元和邵家人之间的芥蒂,离间老二最后对这个家的感情。 一举两得,邵慎柯依旧稳处邵家中心。 只是,这么没脑子的周梓茵为什么这么久了,邵慎柯还留她在身边? 明明利用对象,他完全有更好选择...... 这个问题,邵戚元一直到进孟苡桐办公室都不清。 却见孟苡桐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 邵戚元眉头微皱,“孟苡桐?” 孟苡桐疑惑看他,“怎么了?” 他没兜圈:“我监控看到了。” 孟苡桐神色不变:“看到什么了?” “你当时手里拿的什么照片?”明知这可能问出来对孟苡桐会有无形的伤害,但现在的局势,容不了他们粉饰。 邵戚元说:“有什么是需要我帮忙的吗?” 孟苡桐看他两秒,“没有。” 她太肯定的语气反倒让邵戚元更慌。 他宁愿她是真的没有。 孟苡桐猜他已经知道了什么,她说:“你不用担心我,我现在的情况比你和周零都要安全更多,邵慎柯再能威胁,也暂时威胁不到我头上。” 她提醒他:“你该多顾周零那边。” 邵戚元眸色很暗,“那种照片寄到你手里你都不怕?” 一秒,两秒......办公室里沉默。 “我怕。”孟苡桐蓦然出声。 但她下一秒抬头,目光无以复加的冷静,“但是怕,解决不了问题。我不会因为照片上的是我的爱人而阵脚慌乱,也不会因为这张照片的出现而改变我现在任何动向。” 更甚,孟苡桐该做的,是要最先查出这张照片的真假与否。 而从照片的角度,比起真实,更像是被人动了手脚。 那人一定不知道孟苡桐早就学过这方面,她很清楚如果一张照片换头p会是怎样的呈现,即便那人的技术再好。 都做不到瞒天过海。 “照片是假的。”孟苡桐说。 “所以,不要惊慌。” - 照片并不等孟苡桐说,宋弈洲就最先发现了。 被孟苡桐锁在柜子里,今天却因为韩知逾一不小心的贪玩摔下了柜子,锁出现异样。 宋弈洲整理的时候意外看到那张,本该是杜禹无人村那次受伤的照片,却成了他的脸。 宋弈洲在原地沉默了好几秒,而后不动声色地把照片收起。 他从看到这张照片开始,就察觉了两个漏洞。 一,照片的来源,无人村当时并不被允许拍摄; 二,照片的留存,谁敢发这张照片给孟苡桐的。 但都不及他想到,看到这张照片的孟苡桐会怎么想。 她......一定会害怕...... ...... 太多的思绪缠绕,宋弈洲一直到孟苡桐回家状态都很沉。 孟苡桐向来不会把太多的工作情绪带回家。 她知道今天韩知逾依旧没回家,不是孟家没人接,而是韩知逾想留。 并不到孟苡桐说什么,韩知逾就察觉到了今天就连宋弈洲的状态也不太对劲。 正经点说,应该是从孟苡桐房间里出来,宋弈洲的状态就不对。 韩知逾手里还有宋弈洲给他温好的牛奶。 温热的牛奶表面,还浮着薄薄一层漪。 韩知逾喝一口,嘴角有奶白。他轻轻舔了下嘴唇,见宋弈洲无言起身,他捧着杯子也起身,难得黏人。 宋弈洲转头就见韩知逾眨巴眨巴眼睛,认真看他。 怪有意思的。 明明是和孟苡桐没血缘关系,但宋弈洲居然在眼下这个孩子的眼睛里看到了曾经孟苡桐稚嫩的模样。 他弯腰在他面前,替他把唇角奶白擦掉,“怎么了?” 韩知逾歪头,“哥哥?” “嗯?”宋弈洲意外这小孩儿今天不倒腾喊他“叔叔”了。 韩知逾问他:“姐姐笔记本上写的哥哥,也是你吗?” 都说童言无忌,但这一秒,童言每一个字都真挚。 宋弈洲愣了下:“什么?” 明明他当时和孟苡桐分手,这孩子都不算熟悉他,更别说这五年过去,他还能清晰记得他。 这时候,孟苡桐已经出电梯到门口了。 几个数字,利落输入密码。 玄关响起清晰的声音。 韩知逾和宋弈洲似乎都没注意。 韩知逾只状似思考,随后看着宋弈洲,大为笃定地说:“没错,姐姐的笔记本上还画了你的样子,从小到大都有。” 孟苡桐进门,正好听到韩知逾卖姐求哥说出的这句话。 宋弈洲微顿:“从小到大都有,什么意思?” 进展太快,孟苡桐都没来得及反应。 就听韩知逾天真无邪说:“是姐姐画的,她暗恋的十九——” “十九岁的哥哥”那句还没说完,孟苡桐冲过来一把捂住了韩知逾嘴。 但宋弈洲不是二十岁那年才认识的孟苡桐吗? 宋弈洲云淡风轻看向孟苡桐,目光笑问。 孟苡桐突然凌乱。 作者有话说: 女鹅:我一般不凌乱,我很冷静的。 宋队:...... 小知逾:...... 这感情可能是有点慢热,因为要捂一颗心,需要时间。 第34章 雾散 在此之前, 孟苡桐真的觉得这是一个只属于她自己的秘密。 记忆里,是她初二那年。 放学了不想回家,一个人在街上瞎晃。正好晃到一家套娃娃店里还有射击气球。 孟苡桐从小就叛逆,女孩儿喜欢的娃娃玩具她全不喜欢, 六岁那年就举着路边买的水枪对着覃舒突突扫个不停。 别人都说覃舒这是生了个宝, 活泼以后多的是福气日子。 但哪里是?现实里这小祖宗不仅从小不爱学习, 就连自己点的钢琴也小猫钓鱼学个几天就放弃,她就喜欢男孩儿玩的汽车、坦克模型,还有小枪, 顶配枪靶倒是一大堆。 长辈给买的益智类拼图基本没拆过包装。 所以孟苡桐打小就爱玩射击。 她那天本来心情是不太好的,走到射击气球店前也只是下意识停下, 往店里看一眼。 雾散待月归 第59节 是一对情侣在玩, 穿的华颂附中高中部的校服。 孟苡桐是华颂附中初中部的。 这两个人她好像有点儿印象,是高中部挺出名的学长学姐,成绩似乎挺好的,就是这出枪的技术, 一个比一个烂, 女孩儿前八发全打空了,脸色不好。 男孩儿连忙说他来打, 还连连哄乖,宝贝别难过,他百发百中。 然后啪,一发空;啪, 勉强歪了个三环。 “......” 殊不知,那句“百发百中”是和他空发一起说出来的。 “噗——” 孟苡桐在旁边一个没忍住, 很低地笑了下。 可能也是装逼太多, 男孩儿尴尬的都听到了旁边人的笑, 下不来台。他皱眉看了眼手里的枪,一丢,嘴上碎碎念着“什么垃圾枪”,转身就拉着女孩儿走人。 这下没人玩了,老板刚要悻悻收枪,孟苡桐却突然有点儿手痒。 她走上前,眯眼瞧了下枪位和靶位的距离,说:“我买十二发。” 老板没想到会是孟苡桐这么小的。 毕竟来他这儿玩的基本不是高中小情侣,就是旁边就近大学的小情侣。孟苡桐这么小小一只,身上还穿着华颂初中部的校服,系着浅粉色领结,恬静的人畜无害。 饶是她说“我买十二发”,老板也怀疑刚才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见老板愣着不动,孟苡桐这次抬高了点儿音量:“老板,十二发。” “诶!”老板一激灵,“来了!” 一次六发,那就是两轮。 老板说:“小姑娘,十二发里面只要中满三次红心,就能一等奖把那个大熊娃娃带走啊。” 大熊娃娃很漂亮,雪白的模样很乖,路过的很多女生都喜欢。 老板也理所当然这么说。 但孟苡桐问:“要是我满三次,能换别的奖品吗?” “啊?”老板愣了下,“你要什么?” 孟苡桐指着不远处展示橱窗里的黑金硬身的模具枪,“那个。” “妹妹啊,那个是——”老板脸上明显多了不少欲言又止的为难。 却倏然从身后响起了很轻的一声笑,顶着孟苡桐耳膜的。 她全身麻了一下,扭头。 不远处路灯光下,穿了白衬黑裤,身影修长的男人随即入目。 今夜月色很亮,结合路灯炽冷的光,孟苡桐第一眼没看清他的长相。 是他朝她这边走来,背光而来,孟苡桐才看清的他。 清傲眉眼,疏离气场,给人距离,却又莫名给人想要深究的感觉。 那一秒,孟苡桐不禁屏息凝神。 而后,回头,兀自低眼看着自己手里握紧的那把小枪。 男人的声音很快在她耳边响起:“想要就送了,大不了我重新给你再装一把。” 他说的太漫不经意,就连笑都是吸引人的自信和坦然,那是一种经年优渥的优越体现,耀眼的孟苡桐都不经意想要多关注他。 老板笑说:“好,就冲你这句话。” 他和孟苡桐说:“妹妹,这可是他亲手组装的,军校一等一的好学生,来吧,十二发,试试。” 孟苡桐讷讷地只注意到了“亲手组装”“军校”这两个词。 宋弈洲就站在她身边。 她玩这种从没这么紧张过。 很快,前十一发打完,十二发中两个红心,只剩最后这一发,孟苡桐迟迟没抬手。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宋弈洲偏头看她。 就在孟苡桐一鼓作气要抬手时,右手不知从哪抵了股力上来。 孟苡桐一惊。 是宋弈洲站在她身后,简单扶住了她右手手臂,拇指带她抵住枪的扳机。 “砰”的一声,稳中红心。 老板连忙鼓掌,孟苡桐还没来得及去看他,宋弈洲的手已经离开了她。 他站在她身边,难得被感染情绪,愉悦勾了唇角。 “三发红心,一等奖,恭喜。” ...... 而孟苡桐的那本无意才被韩知逾看到的笔记本。 最早的记录,是从宋弈洲十九岁开始的。 如果不是他,孟苡桐不会在后面初三那年,不经意在楚黎川那边知道了宋弈洲,而好奇他的存在;也不会在她挑剔的家教人选里,就指着宋弈洲和楚黎川说,要他。 那是少女的心事。 浪漫心事...... 现在却被韩知逾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小兔崽子戳穿! 孟苡桐白天处理麻烦事都没这么上火,现在捂着韩知逾嘴,起身就把这小子往她房间的方向拎。 韩知逾挣扎要去拉宋弈洲。 关键时候,他是喜欢他这个哥哥的,宋弈洲做哥哥的不能不管他! 但宋弈洲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这姐弟俩一个凶脸一个垮脸,眼见孟苡桐力气小的连韩知逾拎起来都吃力,他干脆上前,一手勾住韩知逾的衣领,一手搂住孟苡桐的腰。 “行了。”他都没使劲就把两人分开了。 孟苡桐身上还有外边回来没散的寒气。 宋弈洲把韩知逾随手丢在旁边沙发上,抬手就帮孟苡桐温柔地理她散乱的长发,还有她被风吹的冰凉的大衣外套。 孟苡桐不情愿地配合他脱掉外套。 宋弈洲拿起外套的同时,牵着她手腕把她往洗手间的方向带,“洗手吃饭。” “不吃。”孟苡桐别扭地说。 宋弈洲看她一眼,低笑:“怎么?这是被说中了?” “说中什么?”孟苡桐卸下办公的冷漠,私下也就是个爱闹性子的小孩儿,小孩儿最讨厌被人揭短了,尤其今晚揭她短的还是韩知逾这么个不知道护她的。 孟苡桐想想更生气了。 见宋弈洲转身要给她去房间挂衣服,她一个上前就把他拦在门口,警惕的不行,“我就知道他今晚还不回家,就是有诈。” 话说的太理当,宋弈洲笑意更浓:“他就是个八岁大的小孩儿。” “八岁大的小孩儿都开始站你这边了,你还好意思说?” 现在连韩知逾这么个难搞的他都能策反,今天说一个暗恋秘密,明天再来一个什么,她哪里兜得住。 孟苡桐亏就亏在秘密太多,经不起探究。 关键还都是和他有关的秘密。 她冷脸对他,不说话。 宋弈洲一眼就看到她微微鼓起的腮帮,他笑:“怎么?我一个当事人连知情的权利都没有了?” 说完,还抬手轻捏了下她脸蛋。 孟苡桐难以置信地直接给他手打掉,眼睛睁得大大的,仿佛在质问:“干嘛啊你!都这时候了你居然还有心思玩这些!” 宋弈洲好笑问她:“人心甘情愿自己喊我哥哥和我说的,我还什么都还没说呢,你回家就要找我一并算账......” 他突然靠近一步,把孟苡桐逼进房间,而后,在韩知逾看不到的地方,抬手,关门。 黯沉的光线里,他看着她的眼睛,笑问:“宝贝儿多少有点儿不讲道理了,是不是?” “......”孟苡桐被他说的头皮发麻。 她身后是墙,身前是他,冷与热的交融,她被他的声息兜头笼罩,快要被热意彻底淹没。 孟苡桐撑着最后一丝理智,宋弈洲却还在靠近她。 咫尺,最后的危险距离,她一把撑住他肩膀,说:“宋弈洲,我警告你,别乱来,这个家不只有你我。” 宋弈洲却像是逗她一样,单手把她外套搭上旁边衣架,而后伸手握住了她抵住他的手,轻揉,抬起,在他呼吸快缠绕的位置,停下。 孟苡桐的冰凉指尖却已经感受到了他的温热,血液开始滚烫。 骨子里也像有不安分因子在不停地发酵,操控她的理智。 白日里的冷静全然被瓦解。 孟苡桐一碰上宋弈洲,她整个人好像就会变得不太对劲。 但还不及反应,宋弈洲已经把她困在墙边的位置,低声问她:“那你的意思是,只要这个家里只有你我,我就能乱来了?” “!” 孟苡桐大惊失色:“我什么时候这么说了?” 她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只压着声音。 她声线本来就软,现在一压,更像是柔软羽毛同时拂过他们蠢蠢欲动的心。 宋弈洲笑着轻抚她眉眼,“没事,我们多的是时间,慢慢来。” 他真的太温柔,温柔到孟苡桐感觉狭路相逢那天她所看到的他是错觉。 她推他一下,谨慎,“你这又是给我准备什么另有目的的甜枣呢?” 雾散待月归 第60节 宋弈洲挑眉,“我给你耐心,你说我另有目的?” “那不然呢?你难不成还能是因为结婚了就不打算翻我旧帐了?” 孟苡桐想起昨天晚上他翻她蝴蝶的旧账她就来气,虽说站在他的角度,现在来想是不爽,但那都过去了,而且她和楚黎川也说清楚了,他还翻。 孟苡桐恼,“商场偷拍那晚,你还说邵戚元是我前男友!” 可能邵戚元听到都会嫌弃的来一句:“我是疯了吗,和你谈?” 但孟苡桐不管,就算她现在的行为怪像个小孩儿。 落在宋弈洲眼里,也是不请自来的安全感。 他们结婚到现在,从没说过这么敏感的话题,也就昨晚提了一嘴,却没想现在的她在感情上,还是和从前一样,必须撇的干干净净。 别来沾边儿,她脾气不好,烦。 完全都没有变化。 宋弈洲难忍,他真的没想到她还是这么可爱。就前两天,唐瑾还反复和他说婚姻以和为贵,千万不能刚结婚就闹脾气了,说桐桐脾气不好那也是孟家那边闹的,你多少得包容点儿,多哄着点儿。 但他真的需要刻意去哄吗? 宋弈洲疼她还来不及,哄那都是附带的了。 他低头,想藏住整个人都愉悦的情绪,微颤的肩膀和勾起的嘴角还是暴露了他。 孟苡桐看的额角抽抽,她冷脸问他:“我和你说正经的,你笑什么?” 黑暗的环境,她能感受到他俯身靠近,覆热迎来的暖。 孟苡桐的心跳随之加重地跳动起来。 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都离她越来越近。 最后微毫,停下,他平视着她,低低地说:“我知道。” 思绪缭绕,孟苡桐眉头微蹙,“什么......” 真的......快被他浓烈的存在感淹没。 孟苡桐呼吸都骤止。 “是只有我一人的幸运,”宋弈洲说,“拥有你的过去,现在,还有未来。” “桐桐。”他抚住她脸颊,笑了声,不说话。 孟苡桐心微颤地抬头,目光就撞进了他晦深含情的眼底。 那是一片破冰的深潭,脉脉,是时候该起涟漪了。 宋弈洲问她:“可以吗?” “什——” 话没说完。 温热的吻已经落在了她唇角。 她亲过他的位置,落下他的痕迹。 孟苡桐整个人都僵硬,怔怔地望着他。 宋弈洲心里有躁动,但他还是忍住了,忍住了溃堤那一线的收手,他只吻了下她唇,离开,只留孟苡桐一个人纷乱的视线,在摇晃。 他笑:“三发红心。” “最后那发,是我的荣幸。” - 孟苡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压下心里的喧嚣的。 也不知道自己整理好情绪再出房间,她的表现还有没有异样。 只是韩知逾一个人坐在餐桌前,瞅着两个人,一个淡定一个羞赧,尤其那个羞赧的还是他姐姐,好奇怪。 韩知逾手撑着小脸,皱眉看向在他面前坐下的孟苡桐,“姐姐,你怎么啦?” 孟苡桐自以为表现的很平静,“我能怎么?” 她伸手拿杯子想倒水,但是手拿了水壶才发现里面早就没水了,她又努力平静地把水壶放回原位。 韩知逾直接开口:“姐姐想喝水。” 这话一听就是和宋弈洲说的。 孟苡桐凶他:“没大没小,我这么教你的?” 韩知逾狐疑凑近,“我是在跟哥哥说呀。” “那你还能和我说吗?”孟苡桐也凑近,这姐弟俩就压着声音在桌前互斗,“人比你大,你跑我这吃睡不说,现在还使唤上人了?” “......”韩知逾有点儿伤心,“这是哥哥说的暗号呀。” 孟苡桐一顿,“什么暗号?” 韩知逾比着手指,“我在这里住的时间,姐姐饿了,要说姐姐想吃饭;姐姐困了,要说姐姐想睡觉;姐姐不开心,要说姐姐想出去玩......” 以此类推,韩知逾问:“那姐姐渴了,没有水,不是应该说姐姐想喝水吗?” “......”孟苡桐头疼,“你怎么成天和他学这种乱七八糟的。” 韩知逾不满:“这哪里乱七八糟了,哥哥明明说的很对。” 孟苡桐淡嗤:“前两次见面你还喊叔叔呢,这就哥哥了?” 韩知逾人小胆大,还说:“我现在很喜欢哥哥。” 孟苡桐莫名其妙他这热情:“为什么?” 正好这时候,宋弈洲倒好了兑过的温水从厨房里走出来,放在孟苡桐面前,摸了一把韩知逾的脑袋,“汇报的好,等会儿来领奖励。” 孟苡桐问他:“宋弈洲,你就是这么教孩子的?” “不是。”韩知逾先一步解释。 孟苡桐刚看过去,韩知逾已经跳下椅子。 他走到宋弈洲跟前,自说自话小身板把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护住,说:“是我先问哥哥的。” 孟苡桐不理解他们这毫无预兆的兄弟情深,语气不好地问:“你问他什么了?” 韩知逾实话实说:“问你和哥哥结婚了,我是不是以后就能有小妹妹了?” “我——”孟苡桐语无伦次地说,“什么......小妹妹?” “对,”韩知逾斩钉截铁地说,“妈妈老是说要给我妹妹,一直不给,说话不算话,我不相信她了。” “我问哥哥,哥哥说会有的。” 韩知逾回头,欣赏喜欢的目光,像极了不怀好意,还笑。 “我现在,只信哥哥。” “......” 作者有话说: 宋弈洲:好小子,我果然没看错人。 孟苡桐:别来沾边儿,脾气不好,烦。 韩知逾:女人总爱说假话。 孟苡桐:...... 第35章 雾散 晃亮室内, 光线澄澈。 韩知逾说的人畜无害,像是早有预谋的框人。 但这么丁点大的小屁孩儿,宋弈洲伸手把他脑袋掌住,勾进自己怀里, 居高临下的淡睨, 他尾音微挑:“胡说什么?” 听不出情绪, 也辨不清走向。 韩知逾疑惑地抬头,就撞上宋弈洲意外深邃沉下的目光。 笃定一般,宋弈洲开口:“先说, 我什么时候答应要给你妹妹了?” 韩知逾:“?” 他以为他们会是一条线的。 却没想宋弈洲只要碰上孟苡桐这边就服软。 没承诺过的他绝不应。 够平静的语气,他说:“我和姐姐并不喜欢小孩儿。” 这是说给韩知逾听的排外吗? 不是。只是在孟苡桐回来之前, 他们早就有过的交流。 二十分钟前。 宋弈洲不知道韩知逾是从谁那边听来的观念, 问他以后会不会有妹妹的问题。 韩知逾边吃宋弈洲给他买的樱桃蛋糕,边又问他:“哥哥,以后真的不会有吗?” 宋弈洲到此为止都保持沉默。 却唯有这个问题:“有什么?” 韩知逾含糊不清地说:“妹妹。” 孩子想要妹妹,能够理解的想法。但会从向来不爱关心这种问题的韩知逾嘴里说出, 宋弈洲轻笑, 靠近问他:“这问题,谁让你问的?” 韩知逾当时没说话。 宋弈洲却已然直截了当地说:“我和姐姐并不喜欢小孩儿。” 雾散待月归 第61节 闻言, 韩知逾眼底有怔松。 宋弈洲给他定心丸:“不是不喜欢你。” “那是——”韩知逾问。 “只是结婚的条件,是爱。”宋弈洲说,“而不是未来那个可能降临的孩子。” 如果这个问题真的是韩知逾好奇的,那宋弈洲或许会笑着回应。 但现在不是, 他们了解的韩知逾,从不会想过这些, 他每次碰到孟苡桐只会念叨自己最近碰到的趣事儿。 他喜欢孟苡桐, 只喜欢这个家里唯一给他足够爱的姐姐。 而不是那个每次都要和他开玩笑, 说要给他添妹妹的韩婧茹。 大家都以为自己把韩知逾的身世瞒的很好。 但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韩婧茹和孟敬俨的屡次争吵,连在一起,早就无意暴露一切。 韩知逾早就有了自己或许不是孟家孩子的观念,又怎么能接受再来一个妹妹,真的让他拥有危及家人的存在? 所以现在韩婧茹说一次,韩知逾就多一次激烈抗拒,摇头说“不要!我不要妹妹!”的回击。 而韩婧茹最近说的最多的,无非就是“韩知逾!你到底为什么要和你姐姐一样——!” 一样叛逆,一样自说自话,一样不受教,惹人厌。 韩婧茹或许还被蒙蔽,这世上最不能低估的。 是一个孩子的理解能力。 宋弈洲却早就心知肚明。 不然韩知逾不会深夜都要拧着脾气来找孟苡桐。 他在眼前这个小孩儿眼底捕捉到强忍,小小孩子就在隐忍。他把他面前的蛋糕推他更近,难得温和,告诉他:“我和姐姐,永远会像现在这样喜欢你。” 韩知逾无措抬头,眼里明显是“真的......会吗”的疑问。 宋弈洲淡应:“嗯,无论我们以后有没有妹妹,都改变不了我们爱你的现实。” 韩知逾低头,没说话。 宋弈洲看着他的小小脑底,和他说:“姐姐爱你,只是因为你是她的宝贝儿,是叫韩知逾的宝贝儿。” “那如果......我不叫韩知逾呢?”韩知逾小声问。 宋弈洲笑了:“会吗?” 如果你不是她的韩知逾,那还有谁有资格会是呢? 宋弈洲说:“你姐姐爱你的理由,是因为你,从来不是因为你这个名字。” 韩知逾的神情很明显从紧张到放松。 孩子的想法会足够的天马行空。 想要爱,不敢多争取;知道了别人爱自己,同样不敢确信这份爱究竟能持续多久。因为担心未来不可抗力的出现,因为会担心自己到底还够不够值得爱...... 敏感交织出了眼前这个孩子掩藏的脆弱。 都说韩知逾聪明,宋弈洲现在却只看到了这个孩子身上的高度敏锐。 他能高敏感地感受宋弈洲对他的爱屋及乌,也能高敏感地感受这个家里,究竟谁对他发自真心的好。 年纪太小让他的心里话没人愿意倾听。 却唯独孟苡桐,心甘情愿疼爱他这个半路进家的弟弟。 这是院长妈妈常说的,感恩如霁。 韩知逾其实什么都知道。 只是在宋弈洲这里,韩知逾明白了更多。 宋弈洲说:“如果你姐姐想要,我会考虑,但以后,无论是妹妹还是弟弟,都不会成为我爱你姐姐的负累,那只是我们爱的更多绵延。” 结婚时,他承诺过,共同肩负婚姻赋予的所有责任,所有义务,互敬互爱,钟爱对方一生。 全心全力,是婚姻誓词,同样是予她的信约。 信约,她在孟家失去的,未来都会由他一一弥补。 直到弥补周全。 桐桐,我们有家了。 ...... 所以无论是刚才和韩知逾的对话,还是现在和孟苡桐明光下的对视,宋弈洲都有十足的把握,淡笑:“桐桐,如果你愿意,我会考虑。” 这是把橄榄枝稳准抛向了孟苡桐。 孟苡桐听的脸红心跳。 她想自己一定是不正常,这么再平静不过的,宋弈洲正常风格的一句随话,她居然都能听的心跳这么快。 她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孟苡桐局促地视线别过,说:“我饿了。” 她故意冷下音调,只当是对他们这段对话的不虞。 “嗯,饭准备好了。”宋弈洲也冷声调,陪她演戏一样转身进厨房,把她喜欢的都拿出来。 这哪里还是在队里风评脾气极差的宋队。 孟苡桐看着他这么家庭煮夫的进化样儿,难免有自己是不是眼花的错觉。但当韩知逾也配合着把她喜欢的菜夹进他碗里,雾气袅袅迷蒙过她的眼。 孟苡桐才终于有了种幻觉成真的感知。 是一种无声注入血液的,让心都能沉下的,幸福感都真实的强心安定剂。 孟苡桐很少在家里感受到这种烟火气。 她嘴上吃,心里在回忆她刚才在房间里对宋弈洲的态度,不自觉的反省,她是不是有点儿太凶了?那是不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她得对他态度再好点儿了? 抱着这种想法,孟苡桐心不在焉地一顿饭吃完。 愣是连韩知逾又小狗腿子卖力夸了宋弈洲一顿晚饭的话都没注意听。 反正翻来覆去都是那几句话。 孟苡桐一直到把宋弈洲帮着再次洗完澡的韩知逾松进主卧,她自己拿毛巾裹着自己长发从主卧走出来,都若有所思的。 还是宋弈洲拦住了她的路。 他顺手把韩知逾进房间没关上的门干脆带上,而后牵住孟苡桐,把她往自己房间带。 孟苡桐有警惕,但晚了一步。 人已经被他按在了浴室的浴缸边,冰凉的浴缸被他体贴地垫了块浴巾,深色的,他的。 孟苡桐看着他熟练地拿出吹风机要帮她,她下意识往后退了点儿,“我自己会吹。” “过来。”宋弈洲很温柔的语气。 “......”孟苡桐受不了他这样,“你好好说话。” 宋弈洲好笑看她,“我没在好好说话?” “嗯......”孟苡桐迟疑说,“又是晚饭又是吹头发的,说你没诈我都不信。” “那你还坐着我的浴巾呢?”他理所当然的,微挑眉,“要我说你也有诈?” “......”孟苡桐惊的刚要从浴缸上弹起来,整个脑袋就被宋弈洲按住,又被按回原位,他说,“听话,好好吹头发。” 孟苡桐心被他低沉的话挠的痒。 关键这浴室又弥漫着温热的氤氲和清新的沐浴露香气。 宋弈洲身上就罩了件单薄的t恤,吹风机启动似起微扬的热风,拂过他衣边,勾勒的他的肌肉线条都清晰分明,孟苡桐一个没经得住,目光不小心往下。 很快,头顶响起某个人很轻的一声笑。 “......”孟苡桐感觉不对地抬头,就见这男人同款韩知逾不怀好意的笑。 她神色一怔,立马冷静,“看我干什么?” 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宋弈洲淡道:“看你漂亮。” “......”孟苡桐心里骂他,“你还能不能说有用的话了?” “这不算有用?”宋弈洲手里控制着吹风机的距离,还不忘帮她感温会不会觉得烫,手拂着她长发,轻揉着帮她吹,“都说婚姻的和睦盛在爱人不与吝啬的赞美。” 孟苡桐噎了下:“谁教你的?” “秦翊。”宋弈洲脸不红心不跳补充,“还有你闺蜜。” 孟苡桐觉得他胡扯,“他俩什么时候凑一起了?” “他俩早就认识,”宋弈洲说,“你不知道?” 孟苡桐懵,抬手就抓住他要抚她头发的手,眼带好奇,“什么时候——” “你闺蜜没和你说过?”宋弈洲也略带困惑地低头,很快就察觉到什么,沉默下去。 孟苡桐摇头,“我和洛嘉都是在国外才开始变熟悉的,那时候你和秦翊不都毕业进部队了吗?他们又怎么会认识?根本没交集的圈子。” 而且柳洛嘉有不和他们说的暗恋对象。 她也明显对秦翊不来电。 空气静寂了半晌。 孟苡桐的头发很快吹干,宋弈洲彻底关掉吹风机,丢在一旁,说:“小孩儿少打听大人的事,十点了,你该睡觉了。” 孟苡桐:“......” “宋弈洲!你别不讲理!” 她不满,盘腿刚打算稳坐不走,宋弈洲抬手,真就像抱孩子一样,一手环住她肩膀,一手勾住她膝窝,轻而易举把她打横抱起来。 孟苡桐一惊。 雾散待月归 第62节 突如其来的失重让她脑袋嗡的一下,空了。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淡漠波澜不惊的侧脸,等他帮她放到床上,刚随手一关灯,要帮她盖被子说晚安,孟苡桐猛的出了被窝。 她不开心地刚要发脾气怎么连他也要瞒着她。 身前却突然压下宋弈洲温厚熟稔的气息。 关灯无光,他的掌心托住她腰,手臂拦住她所有去路,覆热的声息压住她所有好奇的点儿,在这分外浓深的夜,黑暗里,她的唇意外迎上了他的。 而后,僵住。 两人呼吸缠绕。 她突然不敢再多动一步。 危险的第六感扬起,而她稍微的动作,已经都能勾起他的所有躁意。 一切蠢蠢欲动似乎都在夜下滋生。 孟苡桐轻轻呼吸了一口:“我只是——” 宋弈洲的声线却已经低了下去,就像还残留着刚才浴室里的清淡沐浴露香气,还有那朦胧不散的雾气,勾人。 “再动一下——”他低头看她,很轻地笑了一声,哑的,似有若无地,磨了磨她柔软的唇,低低沉沉。 “我就不能保证你安全了,嗯?” 作者有话说: 昨晚一直忙到晚上十点多才结束,今天早点儿更新。 第36章 雾散 如果不是她惶然加速的心跳, 孟苡桐已经感知不到自己的声息。 耳边都是他的强烈存在。他的房间、他的床、还有他......她屏息,嘴上却说:“你会吗?” 孟苡桐在昏暗里看着他的眼睛,不知怎的,乖意被狡黠取代。她很轻地勾了下唇角。手抬起轻轻勾住他的脖颈, 不战则胜, 口吻还这么理直气壮。 “你答应过我的, 难道要说话不算话了?” 她的声音随他而低,宋弈洲不仅没后退,更得寸进尺地手勾住她颈间, 又毫无预兆地把她朝自己的方向压了下。 孟苡桐没想他会这么做,情绪还是不争气地慌乱。 宋弈洲笑:“我答应过你什么?” 她想躲, 他没给她机会, 还刻意侧头。 他的唇就落在她耳朵的咫尺之上,一呼一吸,她柔软发丝被轻拂。 他的话直往她耳朵里钻:“桐桐,你现在睡的, 是我的床。” 玩味又莫名的痞劲儿。 孟苡桐反手要打他, 宋弈洲没躲。 她没收,正好一下打在他胸口的位置, 用的力气并不小。本来只是想把他顺道推开,却不料正中了什么。 宋弈洲很轻地倒吸了口凉气。 孟苡桐的眼底闪过着急。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又不小心打在他旧伤上。之前有听唐瑾说过,宋弈洲回来之后有一段时间都因为一场意外在养伤。 孟苡桐就算在外边装的很会藏情绪,回家了, 宋弈洲就会给她一种她只需要在他面前做自己的定力。 现在她只要一忍,他就有所察觉。 屈身而下, 他在她面前坐下, 俯身去够她的高度。 “不就打一下, 紧张什么?” 孟苡桐不看他眼睛,“谁说我紧张你了?” “不紧张能皱眉皱成这样?”宋弈洲随口一句。 孟苡桐还真就愣了一下,下意识抬手去摸自己的眉心。 发现完全没有,她心烦地抬头看他,“你又瞎说什么?” 宋弈洲给了她一个声音低点儿的眼神,“韩知逾都睡了。” “......” “那你还不睡?”孟苡桐心里掖着火,看他刚刚那样,又不好直接跟他发。她早就知道他受伤的问题,但从没找过机会,问他受伤的情况。 现在她又好像失手,孟苡桐的脾气很快被愧疚淹没。 宋弈洲大概也是感知到了,他牵住她手,放在她刚刚打的他胸口位置。 孟苡桐的指尖被他胸膛的热意烫的蜷缩。 宋弈洲抓住她手,低声笑说:“要睡不也要把你这个宝贝儿先哄睡着了?” 孟苡桐的耳根真的麻了,她都不用自己看就知道又麻又红。 她反挣一下,没挣开,恼地拍了他一下,警告:“宋弈洲,你再这样,我真打你了。” 像是怕他不信,她还强调:“我说真的!” 一副威胁人的模样,宋弈洲难得松了点儿禁锢她的力道,摩挲她掌心的动作继续。 孟苡桐怕痒,想躲,但他突然问她:“现在心情好不好?” 孟苡桐狐疑,“我什么时候心情不好了?” 宋弈洲明知故问,孟苡桐被他看的心虚。 的确,今天回来之前,就因为和邵慎柯的电话,还有后续网上风波的发展,孟苡桐是挺糟心的。她一向讨厌麻烦事儿,但最近麻烦总是接二连三送上门,躲都躲不掉。 要是放以前,这个时间孟苡桐可能还在柳洛嘉那边喝酒,但自从结婚之后,她突然就变得清心寡欲,班不加了,酒也不喝了。 就连不是她一定要去的应酬也基本都能推则推。 好像慢慢的,这些改变都是因为她开始对回家这件事多了憧憬。 真的是因为眼前这男人的存在。 现在的她比以前,多了想要回来见他的冲动。 孟苡桐起码现在心情很好,她说:“只是我公司下面一个艺人碰到些麻烦,需要我处理而已,并不是什么很大的问题。我平时工作时候状态都这样,我没心情不好。” 刚才那么好的氛围,她不想因为自己给破坏了。 宋弈洲却像是在想什么事。 他问她:“那最近还有发生什么难解决的事情吗?” 孟苡桐愣了下。 她第一直觉是照片,但转念想想,照片她早就放好了,宋弈洲又怎么可能—— 想到这里,思路突然不对劲。 她猛地抬头,撞进他眼里,很不确定的眼神,她复杂地看着他,“宋弈洲,你......” “下周开始我会有两个月都不在闵江,最后三天了,后天晚上队里吃饭,杜禹的家人会来,你和我一起吗?”他只问她这个问题。 孟苡桐知道,杜禹家人,现在只剩下妻女两个人。 两家再上一轮的四个长辈,都因为年长走了。 宋弈洲并没把话都说明白,孟苡桐却全都听懂了。 不知怎的,体内涌起的一抹酸涩和热,她想都没想,点头说:“好。” “我陪你一起。” “好。”宋弈洲摸了摸她软发,“睡吧,不早了。” “那你——”没说完的话,对视,她的手已经拉住了他的衣边,眼里的预留在这深夜,倍增欲盖弥彰的味道。 暧昧到,她并不想他走。 起码今晚,她想要他陪。 每一秒的沉寂,都是在自制关口上悬停的悸动。 宋弈洲再有隐忍力,这一刻都笑了。 他很轻地吸了口气,任由身体里情意游走变烫,只是轻吻一下她额头,他就蓄尽了所有,低了嗓音,哄她:“不想我走?” 她不说话。 一秒、两秒...... 都等不到第三秒,宋弈洲突然起身,扣住她脖颈,低头吻强势压了下去。 他的眸色深,像是藏了一汪动荡的春水。 或许是夜太暗了,孟苡桐看不清他眼里更多,只能感知到他双唇的温度,在不停搅乱她的思绪。 她强撑理智想伸手去推他。 但宋弈洲俯身压下的角度,已经让她不等抗拒,迫使她人失衡往后倒去。 她的背被他稳稳扶住。 孟苡桐心跳如鼓,心乱的强烈让她直到被他放倒,都做不出更多抵触动作。而他的唇也从起初的薄吻到慢慢的深吻,辗转抵住她唇而进。 他的味道太浓,侵袭她的所有。 孟苡桐快要记不清,原来她的所有接吻技巧,都是他曾经教会她的。 手把手,一点一点教会她。 而时至今日,五年的时光生疏了这一切。 她怯却推不开他,手抓住他衣边,到最后放松,不经意给出浅薄的一丝回应,就像是吻稳准钓住他的甜头。 蜜于他心,她的吻,就够将那一池春水都搅乱。 雾散待月归 第63节 他笑,呼吸缠绵的,“桐桐。” “嗯?”孟苡桐眼底有薄雾。 他指腹一擦而过,带走氤氲,留下他的更多。 “好好在家。”他说,“等我回来。” 她以为会到此为止。 却迎来伏在她耳边的,他哑然的低语,掺着笑,泛沉。 “是时候,又该好好教你了。” “......” - 那晚的回忆,之后两天每次回想,孟苡桐就有够心神不宁的。 那晚宋弈洲终究没睡在她身边,他说的是,这是最后的保护。但孟苡桐一想到他起身前的吻,就脸红心跳的。 就是两天之后的下午,在她办公室里的柳洛嘉看完她不太对劲的表现,都不理解地下意识伸手去摸她额头,“你没事儿吧。” “我能有什么事。”孟苡桐很快回神。 也怪不得邵戚元昨天来过之后回去就和她说这大小姐思春,柳洛嘉现在看了,更是啊,她这不就是在思春吗? “人还没走呢,你这就开始想了?”柳洛嘉说。 孟苡桐的脸微烫,“说什么呢你。” 柳洛嘉荒唐问她:“你这工作没表情,一不工作就开始花痴笑,要不是你这办公室的门关着,我出去随便给你拉个你的员工进来看看,谁能说不是?” “......”孟苡桐不和她扯,视线瞥了下眼前沙发对面电子屏上的有关邵慎柯周梓茵,还有牵涉邵氏背后新闻和周零的内容,孟苡桐问她,“你大老远来找我,就是为了来我办公室看新闻的?” 柳洛嘉抬手就把画面上的新闻调成了邵氏最新公益进展的新闻,“这事儿你知不知道?” “什么?”孟苡桐刚一抬头,就见画面上显示的邵氏最新偏僻山区公益支援的新闻,是邵氏csr(企业社会责任)的最新项目。 但那块地域偏到,他们的阵仗足以顺风转移之前丑闻的大势。 柳洛嘉气的不行:“这是不仅公关上了,连他们公司干企业社会责任的都上了是吧,真以为这样就真能把之前那事儿翻篇了?” 孟苡桐相比她,冷静多了:“正常。” 柳洛嘉见她起身,问:“周零的事情,最后邵慎柯那边到底怎么说?他难不成真就放任你和邵戚元起诉?” 孟苡桐没说话,只走到屏幕前,手动转变了页面。 随即展现的是她手机上收到的周梓茵被派驻山区公益的消息,圈内人都还不知道的,但作为诚意,邵慎柯最先告知她。 柳洛嘉惊讶:“周梓茵?” “嗯,”孟苡桐看着这个消息,心里依旧有提防,“周梓茵不过是一个搞传媒的,邵慎柯为了给我看结果,派驻周梓茵去这类地方十年。说是合同都签好了。” 柳洛嘉觉得可笑:“这类项目短的半年,长的撑死两三年,合同签十年?骗谁呢。” 孟苡桐挑眉,笑了:“周零身上背的两千万债务,周梓茵这次分走了一千四百万。” 这就意味周零只剩下六百万要还。 只要保证她上升期,很快就能还完。 柳洛嘉意外:“这种合约,周梓茵都会签?她脑子什么时候这么不好使了?” “不是不好使,”孟苡桐说,“是她盯准了邵慎柯,猜准了邵慎柯逼她走这一出,只是为了我这边大事化小,而只要风浪平息,她表现够好,邵慎柯就一定会再接她回去。” “毕竟他把她圈在身边已经十年了?”柳洛嘉猜测地说出这个原因。 孟苡桐没否认:“他们的感情如何我不评价,但周梓茵分走的那一千四百万,本来就是她亲生爸妈欠下的,和周零没关系。周零是他们家的继女,她自己认她该还其中的六百万,只因那是她妈跟着做生意输过的钱,她说她妈现在走了,她不想让这个麻烦再遗留了,就想把那笔钱都还了。站在我们关系的角度,我没资格阻拦她,所以我只是顺手推舟帮了她一把。” “你知道吗?”柳洛嘉感叹,“现在这个圈子里很少有你这样的老板了。不仅不压榨员工,不剥削员工利益,还会好心去帮手下的人争取他们的利益。” 柳洛嘉说:“孟苡桐,你真好。” 孟苡桐笑了,走近她,看了眼时间,“行了,好话不多说,我今晚还有事,你要是没工作的早些回家,接下来就要准备进组了。” 柳洛嘉知道:“和宋队一起去吃饭啊。” 孟苡桐安静看她。 柳洛嘉弯眼笑:“你知道就你现在站的角度,黄昏前的阳光透着光撒在你身上,我是一种什么观感吗?” “什么?”孟苡桐微微歪了下头。 就见柳洛嘉和煦如沐的笑:“原来一个人幸福的时候,她连锋芒都是柔软的。” 她顿了顿,倏然认真说:“苡桐,我是真的才发现——” “原来我很羡慕你。” 这是发自内心的真心话。 她的幸福,她很羡慕,并衷心祝福。 ...... 虽然只是很浅的一句,柳洛嘉很快也和她下楼之后分道两路,但孟苡桐看着她车汇入拥挤车流的影子,忽然心眼儿有些发胀。 她原以为她今天有机会问柳洛嘉她和秦翊早就认识的事。 但其实她是没立场去问的,她也不是八卦的人,这样的话题,最后还是戛然而止。 ...... 因为既定的聚餐餐厅就在孟苡桐公司和宋弈洲那边部队之间。 孟苡桐没让宋弈洲绕远路来接她。 她没开车,听盛迎说顺路,让她载了她一程。 快到时候,还收到了宋弈洲的消息:【我等你一起进。】 孟苡桐:【好。】 他说他在外边等她,但孟苡桐和盛迎打完招呼,盛迎车都走了,孟苡桐环视了一圈还是没看到宋弈洲的身影。 她刚想给他发消息,身后传来一声:“孟苡桐?” 这声音陌生又熟悉,孟苡桐回头,见朝他走来的是个打扮休闲,与其说是休闲,不如直说是纨绔的高个儿花衬衫男人。 男人精致的五官,潋滟的桃花眼,挺鼻,薄唇,皮肤白净到任谁看都是男生女相的长相。用漂亮来形容都不为过。 他这么一身打扮,身上还有勾人的蛊惑男香。 孟苡桐差点儿没认出眼前这人。 就是之前和她闹的不快,还靠挖到她和宋弈洲的过去来她这边狮子大开口敲了笔钱出国的那个前联姻对象,祈寒。 孟苡桐对他向来没好脸色,“我认识你?” 祈寒看她这一身刺儿,轻轻扬了下眉,说:“我这才刚回国就听说你有新欢的消息——” 话不说完,他垂眼,去看她无名指。 果然是有一枚戒指。 他轻啧一声,很可惜,自顾说:“我怎么又错过了。” 孟苡桐嗤笑:“说完了?说完我走了。” 说完,她正要转身,祈寒大步跨前,拦住她,“等等。” 孟苡桐不耐烦地皱了下眉,很快和他拉开距离,厌恶他身上那股熏人的香水味沾到她身上但凡一点。 她本来对他就没耐心,现在连质问的“想干什么”的话都不高兴说。 祈寒看着她,却是沉默几秒,好奇问:“你这婚,是和之前那个男人结的吗?” 孟苡桐说:“关你什么事?” 祈寒不知想到什么,越发笃定:“所以,真是他?” 孟苡桐晦涩不明看他。 祈寒只是又问:“那他,该不会就是今晚要一起吃饭的那个宋弈洲吧?” 孟苡桐诧异他突然说的宋弈洲名字。 再看他,一个不该出现在闵江的人风尘仆仆出现在这里,比起巧遇,更像是赶来的。 祈寒的表情比起她,更像是震惊之后难以消化的晦暗。 孟苡桐表情不对,“你什么意思?” 祈寒心直口快:“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不知道之前因为你的那笔钱,我差点儿被——” 话还没说完,身后突然响起没什么温度的一声:“桐桐。” 孟苡桐回头。 就见宋弈洲神色略带不悦,站在不远处。 他身上最简单的黑色西装,领口敞着,他没系前扣,里面只有一件白衬,却并不胃寒。是和他穿军装不同的桀骜,难驯的冷淡棱角,这一刻,更显清晰。 看他的样子,已经站在那里好一会儿。 却现在才出声。 孟苡桐很快发现宋弈洲的不悦,不是对她,而是对她面前的祈寒。 祈寒那头也发出了很轻的一声笑。 是鼻中不屑发出嗤笑。 孟苡桐不明所以,但依旧头皮发麻。 她撞上宋弈洲的目光。 夕阳刺目。 几步之遥,他走近,到她身边。 孟苡桐突然感知到他身上久违的压迫感。 久违到,似乎连之前饭局对楚黎川都没到这种程度。 雾散待月归 第64节 现在,却无形似有形。 祈寒先点头,“宋队,好久不见?” 他的态度太随便,宋弈洲都不在意,“我们认识?” 和刚刚孟苡桐说的话一样。 祈寒玩味看向宋弈洲无名指上同款的婚戒,“宋队既能做到撬我墙角,又能做到给我反抗不了的威胁,现在装不认识,晚了吧?” 宋弈洲眯眼,“是吗?” 他太理所当然,祈寒都快有一种这戏完全是他一个人在演的错觉。 他刚想给他例证,宋弈洲盯他几秒,笑了。 “就你?”他偏头看了眼到现在为止都安静的孟苡桐,神色温柔,伸手将她搂进怀里,“也配我撬墙角,给威胁?” 再抬眼,就是居高临下的忽视,淡漠。 他笑:“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 作者有话说: 差不多每天都是这个时间点哈。 我朋友做csr的,我今天和她说我文章里写到csr了,我本来等她夸夸我,然后她给我翻了一个白眼。 “......” 第37章 雾散 祈寒听完第一秒, 先是讶异,随后便是心知肚明的轻讽,“怎么?宋队是觉得我这点儿自信没有?” 宋弈洲死水无澜盯着他。 “主要还是没想到,孟苡桐几个月前还口口声声和我说她这辈子都不结婚, 这怎么我就出国了几个月, 回来完全变了样儿?”祈寒的话说的不客气, 他的表情也不怎么客气。像是真的攒了什么不可言说的不爽。 但他又能有什么不爽? 当时就是他先用孟苡桐和宋弈洲以前的合照试探她要结这场利益挂钩的婚,就不会接受楚黎川的钦慕,同样不会再和心里那个男人再续前缘。 那天见面, 他原先都做好什么都说清楚的准备,谁知他故作威胁的那句“不然就把她感情混乱的照片全发出去”刚说出来。 孟苡桐只冷声问了一句:“多少钱?” 祈寒顿了顿, 当场随便报了个数。 “好, 钱我给你。”孟苡桐直截了当,眯眼说,“但你最好回去告诉你哥,不要以为上次和我见一次面, 开口评头论足我肆无忌惮的事儿, 我泼他的那杯水就真当完了我和他的那次过节。” “那次发脾气出手,是我不对, 这事儿我认。我已经诚意给过他道歉,也弥补了他提出想要的所有赔偿。现在他要你一个胞弟来敷衍我,还用照片来试探我对两家联姻的想法——”孟苡桐目光冷极,咄咄逼人, “是真觉得我一个连孟家都不讨喜欢的人,真就是你们随便一个人都能胡捏的软柿子了, 是吗?” 祈寒没想到孟苡桐能这么一针见血地认出他不是他哥。 而他所谓自称的祈寒, 也是用的他哥的名字。 他本名, 祈颂凛。 就如她说的,他哥祈寒好面子,肚量小。就算他们兄弟两个从小就进了祈家人,但拖油瓶的身份,让他们两个名不正言不顺地背根本挺不直。 不然也不至于祈寒知道要谈结婚的是孟苡桐这么个心比天高,蛮横无理的孟家独女,会大发雷霆第一次见面就讥讽她各种不讨人喜欢的点儿。 祈家平心而论,比不上孟家,祈寒原先算盘打得够好,是闵江另一企业家的独女,温柔恬静,家里还没有以后可能会分钱的弟弟。 但谁知这祈家长辈就不给他更好的选择。 祈寒算是把窝火全变相撒在孟苡桐身上。 谁知道当场就被泼了一脸水。 他太高估自己,太低估孟苡桐的凶,不好惹。 ...... 难得,很有意思。 祈颂凛谈笑有度,开口:“想说我哥没担当,自己有女人了还专门找我这个胞弟来敷衍膈应你,还是说,你早就知道这些照片是他给的,我所谓拿照片威胁你的话术也都是他想的?” 这么会把自己撇干净。 孟苡桐笑很冷:“如果我没猜错,就我现在坐的这个位置,几十米外还有早就蹲点你我对话里,我极可能有的过激行为的记者,对吗?” 孟苡桐是真的敏锐又聪明,猜准一切。 饶是祈颂凛从小就搬去国外,思想开放,阅人不少的都难免惊觉,她放肆皮囊下,原来还有这样引人注意的反转魅力。 他心笑祈寒没眼光。 “且不说那个记者能不能拍到他想要的照片,如果我能和你保证你的这些照片不会外流,我同样不会帮祈寒任何。”祈颂凛问,“你会信我吗?” 祈颂凛不是祈寒那样爱找罪受的人。 今天来替,纯粹是他好奇她这个人。 现在好奇被满足,不经意还生出了更多情绪。 祈颂凛看着她,目光很微妙地多了更多什么。 不得窥探。 孟苡桐笑:“我为什么要信你?” 她用他的口吻说:“且不说这个社会,没几个我能信的,现在以你我的立场,大家再友好,顶多就是披一层羊皮再谈点儿你好我也好的交易。除此之外,再多都不会有,也不可能有。大家既然未来不可能有交集,那今天这些照片,我花钱买。”孟苡桐说,“我会把钱直接打进你哥的账户,希望你告诉你哥,做人也最好有点儿底线。” “别等到脏水真泼到他身上了,开始知道,他那点儿破钱关键时候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祈颂凛终是没忍住,眼露欣赏,笑说:“可以。” 但话锋一转,他问:“如果今天坐在你面前的不是我,而是其余任何一个懂规矩,有底线的人选,你会接受和他的联姻吗?” “不会。” 孟苡桐神色冷漠,“我对婚姻没兴趣。” ...... 好一个对婚姻没兴趣。 祈颂凛不打算装了。他今天这么打扮,本就是要帮祈寒再解决一笔感情烂账,他人远在国外,国内还全是幺蛾子。 要是没有他给的分股,祈颂凛又怎么会再帮他分毫? 现在,卸下这件花衬衫赋予祈寒这个名字的顽劣性子,祈颂凛矜漠又挑衅地看了宋弈洲一眼,轻笑:“宋队早就知道是我?又装什么不认识?” 孟苡桐莫名地盯着他看了几秒,才惊觉这说话的语调改变,面前的人究竟是谁。 她下意识去看宋弈洲,却还是感受到了他环在她腰间,终是微微加重禁锢的力道。 孟苡桐没动。 宋弈洲只说:“我早就听说祈家长子性格恶劣,说话冲人,你要真想把这个角色演好了,最好找人实操训练,少在我们身上浪费时间。” 每句话都暗中带刺儿。 祈颂凛听懂了。 他想到他刚刚差些就要脱口而出的那句—— “之前因为你的那笔钱,我差点儿被人耍手段搞。” 用的祈寒的语气,说的也是祈寒差点儿就要经历的事实。 孟苡桐这人向来真,说了会给祈寒那笔钱,她就会给。 但没想现实是早在那笔钱要被祈寒激动处理时,他就收到过一个来自“宋弈洲”的信息,信息里陈列的是所有祈寒拿到那些照片的不干净途径。 那笔钱,注定祈寒没本事吃下。 要想撕破脸,根本不需要孟苡桐。 早在宋弈洲和孟苡桐的重逢见面之前,宋弈洲就用正当手段断送了祈寒更多想从孟苡桐身上打主意的心思。 那笔钱最后原封不动进了宋弈洲从孟苡桐成年开始,就给她开下的私人账户里。 不然也不会有两家人孟家吃饭那晚,孟敬俨所谓的“那家的所有问题,我都明确解决了”。 不是他解决的,而是宋弈洲。 宋弈洲早在回来找孟苡桐之前,就已经最快速度替她处理好了一切会影响到她的障碍。 他从不做没准备的事情。 包括爱情。 这一次,胜负欲依旧强的他必须打百分之两百的胜仗。 孟苡桐并不知道这些。 而现在,祈颂凛彻头彻尾看她完全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一个脱离了过去冷漠和疏冷拒人外表的,已然沉浸婚姻保护的女人。 真的,荒唐又让人难以置信。 究竟是什么,短短时间能让她改变这么多? 祈颂凛不信会仅仅是因为宋弈洲这个人。 但现在,他说过的那句“宋队既能做到撬我墙角,又能做到给我反抗不了的威胁,现在装不认识,晚了吧”,已经加剧了宋弈洲对他的针对,也耗尽了他最后对他的礼貌与耐心。 宋弈洲直说:“打个招呼,走了。” 话是对孟苡桐说,孟苡桐慢一拍看他,轻轻点了下头。她在他身边总是无形就柔软了脾性,就像安全之下,人会流露出的那最里一层温软。 除了“再见”,孟苡桐和祈颂凛没更多需要说的。 本来也就是点头之交,祈颂凛刚才问她“那他,该不会就是今晚要一起吃饭的那个宋弈洲吧”,并不是因为他要和他们一起吃饭,只是早在他问出这句话之前,宋弈洲已经站在了孟苡桐身后。 好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宋弈洲用简短的几句话,就让他明白,什么是现在已经拥有,什么是真正的联姻成就。 祈颂凛站在原地好久都没动。 眼见着宋弈洲带孟苡桐离开。 雾散待月归 第65节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来往人群里,祈颂凛才很慢地回过神来。 他眸色漆黑,盯着他们走的方向,几不可查地,轻轻蹙了下眉。 ...... 另一边,孟苡桐跟着宋弈洲往既定餐厅的方向走。 一路上,他都比刚才少话。要说奇怪,好像也没有,宋弈洲本身就不是太多话的人,只是碰上她,生生相克一样,他总是和她说的比平时更多。 孟苡桐都来不及去观察他现在。 她满脑子还都是他和祈颂凛刚才的对话。 要说她和祈颂凛见过,第一眼都没把他认出来,宋弈洲开口的感觉怎么感觉从一开始,他就敏锐地知道他是谁。 难道他也知道祈寒和祈颂凛吗? 之前和祈家的事情,孟苡桐一直到现在都还没和他提过。 难免,心里还是会慌。 会冷不丁就胡思乱想,他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但她从没做过出格的事啊,这又是在心虚什么呢? 孟苡桐也搞不明白自己。 秦翊那边大老远从地下室通上的手扶电梯就看到了宋弈洲和孟苡桐。 就是吧。 怎么气氛怪怪的。 在他印象里,一般是宋弈洲跟在孟苡桐身后更多点儿啊。今天这小苡桐,怎么闷闷的,低着头,不说话,还一个劲儿就跟在宋弈洲身后啊。 直观感觉。 像个闷头做了错事的小孩儿。 秦翊乐了。他刚想八卦地快步上去,忽然见宋弈洲在直升电梯前停下脚步,孟苡桐在后面,一个没反应过来,脑袋撞在他身上。 宋弈洲回头,淡淡的,“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孟苡桐看着他,轻眨一下眼,问:“你是认识他吗?” 一双浅眸,人畜无害的清澈,好像真的是好奇他是不是真的认识他。 但宋弈洲看着她,本该淡嗤或者笑的表情,意外这一刻毫无波澜。不知在想什么,他看她的神色也淡,“你前联姻对象的弟弟,怎么不认识?” “......”孟苡桐没想他这说话突然带刺儿的。 她怪不喜欢那个称呼的:“谁说那是前联姻对象了?我和他们都没关系。” 她前段时间还信誓旦旦和他说,我清清白白和你结婚。 她还一连几句斥他怀疑她。 这一搞,孟苡桐无端声音低了:“我泼了那男的一脸水的。” 声音很轻,宋弈洲隐约听到了点儿,但不全,不过还是猜得出是什么句子。 他很轻地勾了下唇:“什么?” 明知故问。 孟苡桐想了想,朝他招手,示意他靠近。 宋弈洲也听她话靠近了,谁想下一秒,她竟是猛的一下抱住他的脖子,把整个人都埋进他怀里,任由他熟稔强烈的体温将她包裹。 她微微仰起脑袋。 他正好低头,彼此呼吸就这么一瞬间对上。 靠的太近,两个人几乎贴在一起。 心跳都加速,快同频。 宋弈洲将她困在怀里,手臂紧紧锢住她腰。 孟苡桐一动不动。她没喝酒,却意外地已经有了黏人精的趋势。她抱住他脖颈,压下,自己不动,也不让他动。 眼见着电梯在一层一层的下行。 最后几层。 她心脏撞跳极快,连发条都克制不住,她呼吸轻擦而过他的脸颊,到他耳根。 能感受到孟苡桐的紧张。 但宋弈洲的身体也有刹那明显的僵硬。 来去行人纷纷,唯他们驻停。 最后几秒。 孟苡桐闭眼,横了心一般,在他耳边低低柔柔说:“我没和他联姻,你别醋了。” 像极撒娇。 话落,“叮”的一声,电梯门开。 她撒开他就往电梯里跑。 面红耳赤。 宋弈洲在电梯外目不转睛看着她。 四目相撞。 心脏撞跳一下比一下厉害。 他几乎脚步悬浮。 光线晃眼,他居然有了先婚后爱的沉沦感。 作者有话说: 感觉快能进待月归板块了。 还有些剧情要写。 第38章 雾散 而孟苡桐就站在电梯里, 向他微笑。 她很少这么主动地向他撒娇,结婚之后,结婚之前,统统都少。光影温柔撒在她身上, 将她的羞赧和柔软都复刻。 记忆里的画面, 好像一瞬间都回到了五年前, 回到那个暖心春意的夜晚。 少女约他在梧桐树下。 晚上七点。 她说,有话要和他说。 如果不是他们的暧昧已经快到热恋边缘,宋弈洲一定不会多想。 但今晚不一样。 薄雾掩住月色, 就像他们关系里半遮半掩的那层纱。 沿途逼近扯下的边缘,光影越变越清晰, 明亮。 宋弈洲提早到了。 还是比预定时间早半个小时, 他的习惯。永远能留给她半个小时整理心情的时间。 远远就见少女朝他跑来。 她还是白天视频时,那身白衬百褶裙,领带系了浅浅花色蝴蝶结,嫩粉飘带束起长发, 微风一扬, 飘带轻轻拂过她脸颊。 连风都像带来他的轻吻。 孟苡桐加快脚步,一颦一笑稚嫩, 跑到他面前。她手里抱了个很大的一本红色本折叠奖状,像是刚拿到手的,捂的紧紧的。 “不是让你七点再到嘛!怎么这么早啊?”她连说话都忍不住的窃喜愉悦。 宋弈洲淡笑垂眸,揶揄她:“是不是你一定要我在这棵树下等的?” 他身上还是一路赶回还没来得及换下的军装。他这段时间都在外省, 孟苡桐不是每时每刻想联系他都能联系他的。 宋弈洲给了她所有他休息时间的排表,事事有回应, 就怕小丫头找不到他会多想。 孟苡桐猜到他这身的情况, 笑眯眯的:“人家都说这棵树叫爱情树, 旁边那斜坡通往的是爱情谷,哥哥,有缘人就是要在爱情诞生的地方见面的。” 这么理不直气也壮,好像她随口一说,都能是真理。 宋弈洲哪能不知道这旁边综教楼靠近的位置就是华颂大学最有名的情侣打卡区,孟苡桐打他认识她开始,她就爱听八卦。她性格开朗,想交朋友一个一个准,大家都爱找她这半吊子选手咨询苦恼恋爱问题。 但谁知道孟苡桐就是个纯打嘴炮儿选手? 理论高于实践,永远被她挂在嘴上。 但这么多八卦,她唯独不爱听孟家的。 宋弈洲知道她不喜欢,所以之前有一次碰上韩婧茹给她打电话,孟苡桐挂了电话就闷头不说话,宋弈洲只带她往前走,走着走着就到了这片爱情林区。 而孟苡桐也没想到第一次来她期待的地方,会是因为宋弈洲的一次失误。 但人小胆大,她还是忍住了情绪,忽的仰头,委屈又认真地看了看他,状似要哽咽的模样,下一秒竟眨眼,揪住他衣袖,别扭又克制不住欣喜地说:“哥哥,如果你打算和我告白了,我也不是不能接受的,就是......” 她顿了顿,闷声:“现在心脏承受能力不太好,得缓一下。” 宋弈洲真的差点儿被她气笑。 那晚之后,宋弈洲就时不时感受到孟苡桐迫切等他告白的眼神。 这次要走,他只给她留了一句话:“等我回来。” 等我回来—— 嗯!孟苡桐等到了! 雾散待月归 第66节 她不仅等到了,还把手里新获得的联赛一等奖的证书摆在他面前,“哥哥!我做到了!” 她答应过他,会好好学习等他回来。 这次他出去很久,几乎有半年的时间,她都有在努力,努力地学习拿传媒全系总绩点第一,努力去拿她承诺一定会拿到手的最高奖学金,更努力在全国创意联赛上拿到了一等奖。 他不在的每一天,她都在努力变好。 也有努力地想他。 宋弈洲身后是那棵经年魁硕的梧桐树,梧桐虽在盛夏才会迎来花期,但梧桐树旁,情人谷小道上的樱花林已经尽绽粉色花瓣。 细嫩的,旋着风儿,朝他们这边拂面而来。 孟苡桐的发丝上沾染了一片半干半湿的樱花花瓣。 宋弈洲替她摘下来。 她却笑了,眼底是狡黠的笑,小声问他:“哥哥,怎么办啊?” “什么?” “我们怎么好像也有热恋的前调啦?” ...... 记忆断断续续。 画面却突然被肩上猛落下的一道力打散。 宋弈洲回神,不意外这毫无预兆的惊吓,偏头,见站在他身边的是已经收拾好八卦心情的秦翊,他表情淡淡,轻扯了下唇角:“想干什么?” 平平无澜的,目光却有威胁。 秦翊哪里知道自己打断的是这人的甜蜜回忆。 他还沉浸在他刚才和弟妹的腻人互动里呢。 秦翊的视角,完全不是孟苡桐先勾的宋弈洲脖子,是宋弈洲啊!是他“图谋不轨”,众目睽睽之下居然就这么坦然地等电梯也要把人圈进怀里! “诶,你真的是——”秦翊真是没眼看,有嘴说,“我说队里那帮小子怎么成天都说你这人讲规矩不讲感情,合着你感情都花爱情上了,我们这当队友的哪儿还有队友情啊。” 宋弈洲冷笑着抬脚就要往电梯里走。 谁知还是被秦翊抢先了一步。 “这人都在上面等着呢,别等会儿开门看见是我又要失望。”秦翊边说边站到孟苡桐身后,他给了宋弈洲一个“您请进”的表情。 宋弈洲往里走。 晃眼的光亮照透观光电梯,电梯门关,就剩孟苡桐、宋弈洲和秦翊三个人。 孟苡桐难免因为刚才的举动也局促。她现在长大了,都还没有因为亲密举动而这么不安的,今天真是破例体验了。 她垂着眼,长长微翘的睫毛遮着,看不清她眼底的紧张。 今晚因是宋弈洲这边请客,来的都是他那边的人。孟苡桐有眼熟认识的,但更多的上次拍摄都没照过面。大家只听说他们结婚了,就等着婚礼现场贺喜了。 没想是今晚这顿饭抢先。 孟苡桐踩了高跟鞋,宋弈洲站她身边,两人依旧有身高体型双重差,他人高肩宽,又与生俱来的成熟稳重。再锋利的棱角在他身上,都能融汇出不可多得的坚毅。 够给孟苡桐安全感。 但这似乎还不够。 宋弈洲伸手勾住她手腕。 两人衣服边缘轻擦,在秦翊看不见的位置,电梯上行,而他们在静默之中牵了手。甜的,周围连冰凉的空气都受热而轻轻跳跃。 他温热的指尖沿着她的手腕,绕进她掌心,轻擦而过。 带来一片酥麻,他五指与她缠绕,扣紧,十指相合。 孟苡桐依稀都还能感知到他在她掌心残留的酥软感。 她怔松,视线微抬,只捕捉到了宋弈洲踌躇满志的得意。 他们都不说话。 微不可查地,孟苡桐轻轻低头,唇角也浅浅地勾了一下。 电梯很快抵达楼层。 “叮”的一声,门开。 正对的长廊直通的斜侧一间,就是他们预定的包厢。 彼时,除了他们,还有杜禹家人,其他人都到了。 不仅有孟苡桐见过的路曜、萧祈,还有好些个并没见过的陌生面孔。无一例外不是一个队里的和其他队关系好的一起来热闹热闹的。 除了秦翊和萧祈两个年纪长的。 其他人都很热情地停顿一秒,随即整齐地喊出口:“嫂子!” 如雷贯耳。 孟苡桐都震了一下。 宋弈洲一个牵着她手的都能感受到她的震惊。 他很轻地揉了揉她手,给这些人“适可而止”的警告眼神。他们果然立马学乖了,都嬉皮笑脸地请他们坐下。 秦翊幸好是站在他们身后,没给这帮小兔崽子给冲着。 他刚坐下,萧祈就笑了:“还以为你去找妹妹呢?怎么还凑人小夫妻的热闹?” “......”那是秦翊想凑吗? 还不是他这破运气给撞着的。 他闷了闷,刚要说什么,对面一男人就笑着喊了声:“诶!秦翊!妹妹呢?不说今天要带来的?” 男人是宋弈洲大学隔壁宿舍的,叫殷泽予。 孟苡桐见过,大家伙戏称的大喇叭,在部队跟在外面彻彻底底的两幅面孔,八卦和她当年可有的一拼。 殷泽予这话明摆着是冲秦翊呢。 秦翊头疼。 孟苡桐接过宋弈洲给她倒的温水,凑近到他身边,“妹妹?” 宋弈洲笑,不谈。 紧接着,孟苡桐就听到了殷泽予满桌子的人只cue她的自来熟话:“弟妹,真不是我说,这次你真得帮帮秦翊了。” “啊?”孟苡桐一头雾水,连开场的尴尬都省了,直接大迈步进交流中心圈,“我帮什么?” 殷泽予说:“柳洛嘉啊!他满眼喜欢的妹妹!” 谁知他这话刚说完,秦翊就起脾气地打断了:“瞎说什么呢你,我怎么就满眼喜欢了?” 孟苡桐悄悄退出对话,安静旁观。 正中秦翊和柳洛嘉关系这一环,宋弈洲很明显捕捉到了她瞳孔的微微发亮,失笑。 还说自己现在不八卦? 殷泽予:“不是你和我说的吗?你有个朋友和他妹妹闹了矛盾不知道怎么搞,求了一圈大家都是打光棍儿二十几年的,都没人能给你建议。” “那有个朋友的套路不就是你自己吗!” “......”秦翊骂他,“人老板还在这儿呢,你是不是又想搞事儿,训练场跑三十圈?” 殷泽予看他这样,也不太确定了,“......真是你朋友的问题啊。” “那不然呢。”秦翊不耐烦。 殷泽予一收,赶紧赔笑:“这不是明白了吗?今天好日子啊,别激动。” 秦翊不说话,任由他们聊。 孟苡桐很明显察觉到他情绪不太对劲。 视线有意无意落在他身上,久了,耳边突然传来很轻的一声啧。 孟苡桐慢一拍回头,撞上宋弈洲不咸不淡审视的目光。 没忍住,孟苡桐扑哧一声笑了:“干嘛。” “你说干什么?”宋弈洲颇有意味看她。 孟苡桐抬手轻擦了下鼻尖,藏住笑,“我纯粹是好奇刚才那番话,多看了两眼,又没别的,宋队这么凶呐?” 看来是真心情好,没被刚才祈家那个男人扰了,还有心思开他玩笑。 宋弈洲愉悦地扬了眉梢,顺她话,慢悠悠问:“又凶又心胸狭隘?” 孟苡桐想了几秒,表现认同地点点头,还用另一只没被他牵的手给他比了个手势,“是啊,你这心眼儿,也就针孔这么大了。” 猛的一下,孟苡桐感觉自己的五根手指都被宋弈洲在桌下用力捏了下。 就和小时候玩惩罚的指夹板一样,这男人!力气这么大! 孟苡桐都倒吸凉气了,崴他一眼,“说话怎么还动手?” 宋弈洲也就稍微加了点儿力道,知道她细皮嫩肉动不得,她刚有反应他这不就松手了?现在还附带指腹全套按摩,“不是你说,工作久了,手疼?” “我说的明明是我手腕疼,哪里是——” 她这话没完,左手就被宋弈洲轻抚着搭在了他腿上,能感受到他在她手腕的游移,是在帮她缓解,孟苡桐原先想推开他的。 但心里不争气欲留的念头在蓬勃。 她现在和他有一点儿肢体接触,都会开心的不行。 舍不得松开。 就这么,宋弈洲帮她揉,孟苡桐安静待着。 这对夫妻,俨然像是和旁边热聊的一帮人分离隔绝了。 殷泽予很快把他俩拉回来,两声轻咳,当场说:“就是我们这个场上某些人啊,别光顾着爱情啊,也管管我们这珍贵的队友情啊。” 一听就知道在说宋弈洲。 雾散待月归 第67节 几个小的新兵没忍住,低笑出声。 孟苡桐脸皮薄,羞的抬手就要推开他,谁知宋弈洲不仅按住她,还抬头毫无顾忌地说:“怎么,嫉妒我有珍贵的爱情了?” 嚣张。 过分。 殷泽予一口气噎嗓子里:“你别现在得了便宜还炫耀,你就说你这婚能结,还不是弟妹点的头,给你的机会?不然就你小子,哪来现在的得意?” 大家虽说带有军衔,宋弈洲更高,但私下处的够好,路曜他们并不意外“你小子”能被殷泽予用来称呼宋弈洲。 偏偏这孟苡桐,是个一边倒的。 这么多人,她就倒宋弈洲。 殷泽予看透,啧声:“要我说,弟妹,你就不该这么早答应和他结婚。就这人的性格,软硬不吃,你答应的早,以后要是闹不开心岂不还得你这受委屈?” 殷泽予说的对啊,但宋弈洲只听出了他那言露于表的挑拨。 他不耐道:“没事找事?” 殷泽予忙撇:“我怕你们吵架!打预防针呢!” “谁和你一样,难得谈个恋爱,一个月二十五天都在吵架。”秦翊笑他,“你也就二月份能稍微安静几天。” “......”殷泽予横他,“说人不说妈,打人不打脸,我看你这戳我肺管子的本事倒是挺行。” 秦翊一副报仇不晚的姿态,“人婚结的好好的,哪要你个没经验的来胡扯?要真按你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感情大法,人先婚后爱的指不定不都得灭绝?” 他说:“你少狼尾巴瞎摇了,羡慕嫉妒,直说。” 殷泽予被激的忍不住:“先婚后爱!还是初恋的破镜重圆!我羡慕死了行了吧!” 靠!还真给说中了! 这里除了早就有主儿的萧祈和对恋爱没兴趣的秦翊,其他人是真羡慕啊! 和初恋破镜重圆的条件是联姻。 还是先婚后爱。 他们谁不是他俩爱情路上的cp头子呢。 关键两个都是吃软又吃硬的人。 绝配。 - 杜禹老婆和女儿姗姗来迟。 预定时间二十分钟之后才出现,是正好下班高峰,从外市赶回,路上太堵,才一进门就开始失礼连声道歉。 杜禹老婆棠荷很漂亮,温婉大气,女儿也是古灵精怪的活泼。 孟苡桐五年前见过棠荷一次。 那时的棠荷大学刚毕业,还在为进社会工作还是继续考研念书发愁。 她比孟苡桐大了三届,正好是孟苡桐大一升大二那年,她毕业时认识的她。 有些人,生来就一见如故。 棠荷虽是温和性格,和孟苡桐的外向不一样。 但两人还是从第一次见面就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可惜之后几年,因为杜禹出事,棠荷自己工作问题,带着女儿离开了闵江。 算是离开一座满是回忆的伤心城吧。 孟苡桐和她断断续续是有联系的,只是几年不见,今时今日的棠荷还是多了被生活压迫的不易察觉的憔悴。 不易察觉,是因为她化了妆,淡妆补了她的气色。 但孟苡桐还是一眼看到了她眼底的疲惫。 大家见棠荷来了,都称嫂子,对杜禹的女儿也都是视如己出的干女儿或是妹妹。 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 棠荷却还是有疲于应对的表露,用微笑来带过。 不知是不是一路赶来累了。 中途,孟苡桐去洗手间。 再出来的时候,她碰上迎面走来的棠荷。 棠荷很淡地朝她笑了下,很友好:“苡桐,好久不见了。” 孟苡桐也笑:“棠荷姐,好久不见。” “之前一直想找个机会,说有东西要带给你的,我几次回闵江都匆忙忘了,这次总算记得了。”棠荷说的是她之前有次和孟苡桐的对话。 但那次对话,距今已经两年之久。 孟苡桐惊讶她还记得,眼见着她从宽敞的大衣口袋里拿出了一封薄信封,深棕色的,递到孟苡桐手里。 “这是——”孟苡桐问。 棠荷浅浅一笑,说:“是你当时想要的,宋队的书信。” 是她出国之前。 宋弈洲同样被派出去,离开闵江准备执行任务那天留下的书信。 信封的封口,完好无损缝合的。 是那朵烫了色的银白色薄蝶。 作者有话说: 今天字数有点多,更新晚了。 这里不是bug,上一章洛嘉和秦翊那边,女鹅没问,我写了她不是八卦的人。 第39章 雾散 银白色薄蝶, 是唯她和宋弈洲相爱的过去。 这封烫金信封拿在手里,却又莫名的沉。 是她想要的那份宋弈洲执行任务前的临别承诺。 即便过了两年,棠荷也依旧信守承诺,把曾经意外从杜禹遗物里发现的这份不属于她丈夫的书信物归原主。 来之前棠荷想过, 宋弈洲现在既然安然无恙, 那她兀自把这封书信交予孟苡桐, 会不会多少在他们婚姻之上自作主张了什么。 可杜禹留给她的那份临别书信上,又分明写着:小荷,如果我不能回来, 记得,一定要把这封信给苡桐。就当是我最后尽一次兄弟情, 给他们最后一次祝福。 棠荷不是个冷硬的人。 她看到这封信的第一时间, 就想给孟苡桐。就算在外省,她也问过孟苡桐是不是可以寄给她,但当时孟苡桐正深陷公司事务的周旋里,不曾想棠荷说的就是她当年要的宋弈洲的书信。 是棠荷说了之后。 孟苡桐久久沉默, 很轻地和她说:“棠荷姐, 我和他分手很久了。” 久到,这封书信, 她或许已经没资格再收下。 棠荷想,也许是没缘分吧,就像她和杜禹,孟苡桐和宋弈洲或许也殊途难归, 这封书信在这种时候给了她又有什么意义呢? 对过去爱情的惦念,还是将记忆里关于过去的所有模糊都变成又一轮对孟苡桐感情上的伤害。 这种狠心事棠荷做不出。 所以她理所当然说:“好, 你忙吧, 注意身体。” 电话在沉寂中挂断。 ...... 没有结局的结局。 又穷尽多少成了如今的佳偶天成。 棠荷今晚鼓起勇气出现, 是她不想再懦弱逃避杜禹的离开,也是她带着杜禹的遗念。是时候,她该亲手把这封书信交到孟苡桐手上了。 看着孟苡桐拿住书信,抿唇神色微微僵硬的模样,棠荷很轻地抚了下她的手,将她顿在半空迟迟不落的手压下。 她温柔说:“苡桐,新婚快乐。” 一边是自己失去爱人的痛,一边是他人良缘结缔的喜。 棠荷努力地将心脏裂隙那一边的伤痕抚去。既是来祝福的,就要做好看人,说好听话,她轻挽住她手,笑说:“宋队要是知道我私下把这封书信给你,会不会怪我?” 孟苡桐看着棠荷倦意下强撑起的笑,心像被什么堵住。她的眼眶变涩,头顶的光线照的她瞳孔刺痛,烧起薄薄一层雾气。 棠荷待她一直像妹妹,无论现在大家事业成就如何,过去的关系都温良如初。 眼前这个新闻上常常独当一面的女人,原来一眼细看,还是曾经那个吃糖哄一哄就会好脾气温软的小丫头。 棠荷轻抚她眉眼,淡笑:“好日子,哭什么?” 孟苡桐喉咙发酸,却也只喊的出:“棠荷姐。” “嗯,”棠荷替她缓情绪,柔声说,“这是你杜禹哥指名道姓要我亲手交到你手里的,说是就你一个人看,是他给你的礼物。两年前,时间不合适,现在看来,原来当下才是最好的时机。” 棠荷眉眼如初见那般,“就当这份礼物是我们送你婚姻幸福的祝福。” 她说:“爱浓是福。” 这些年,就算时光再能抚平裂隙,都无法抹去曾经烫烧的烙印。 棠荷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军婚没有接受太多别离的客观前提的含义。 一如她当年听到杜禹出事,见到的,是那个黑色冰冷的骨灰盒;拿到的,是足以她们母女未来生活的抚恤。 原来情久天长于他们而言,这么来之不易。 爱了,是一生的支柱; 雾散待月归 第68节 走了,却是一世的别离。 棠荷于心由衷庆幸:“你们未来还有很长的路一起走,要好好珍惜彼此,棠荷姐帮不了你什么,只有这声祝福了。” “谢谢......”谢谢,棠荷姐。 孟苡桐哽咽说。 以前书上读过的。 有福之女不嫁无福之门。 棠荷看过太多娱乐新闻的胡乱捏造。 她一直信,苡桐这么有福气的,不会是网上说的那样,她会有很好的归宿。 幸好,现在一切如初。 - 孟苡桐这趟洗手间去了很久,棠荷比她早回来。 但当孟苡桐再进包厢时,宋弈洲下意识抬眼,他在大家欢笑举杯的欢闹里,唯独注意到了光下,孟苡桐比刚才离开泛红的眼眶。 虽然已经在洗手间处理过,但孟苡桐只要稍微哭一点儿,她的五官都会格外敏感。 眼眶、鼻尖、脸颊,都会不经意变红。 而当下,宋弈洲注意到了她的眼眶。 在她走近坐下时,他抬手轻撩了下她长发,帮她把随发拢到耳后,孟苡桐冷不丁顿了顿反应,而后像是怕被发现,身子往后要躲。 宋弈洲勾住了她脖颈,力道微微一收,孟苡桐的身体朝他这边靠来。 他假借帮她理头发之名,手臂将她收拢进自己温热的怀里。而呼吸轻薄拂过她耳廓,他低声问她:“怎么了?” 宋弈洲今晚碰了酒,但不多,他一直克制着量,就为了等她回来。 孟苡桐敏感地感知到了他身上那抹混在酒香之下的温厚感,熟稔至极,像铺天盖地,只为给她定神的安全感。 她摇了摇头,说:“没。” 宋弈洲没追着她问,但之后的整场,包括大家说他表里不一人都在呢怎么还关心媳妇儿?宋弈洲也只笑笑,少有的任他们闹,他心思都在孟苡桐身上。 也不知道是谁说了声,这酒得混喝才带劲儿吧。 然后趁着今天尽兴,一伙人还真就这么喝起来,棠荷还带了女儿,微抿,没多喝。 倒是孟苡桐这边接连着,喝了不少。 能把孟苡桐喝倒的人并不多。 但大家放水着来,孟苡桐还是不知出神还是就想喝,她生生把自己灌到微醺更过。 等从餐厅出来,她人已经被宋弈洲搂在怀里。 秦翊那边还在说怎么走,得先把棠荷这边送回去,宋弈洲已经说:“我们先走,明天队里见。” 话落,孟苡桐撑着发软的脚步,朝棠荷女儿的方向走近。 吃饭,小丫头就坐在她身边,和她说成说短,特别能聊。小丫头虽说活泼,但不是特别能亲近人的性格,唯独碰上了孟苡桐,就聊得来。 孟苡桐缓慢蹲在她面前,哄人的口吻:“差点儿忘了,姐姐还有个礼物要给你。” 说罢,她从自己大衣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粉白色礼盒,递到她手里,柔软道:“这是只有我们幺幺才有的礼物。” 小名幺幺,意指家里最小的宝贝。 大名杜凝晗。 她浅笑,幺幺也随她笑起来,嘴甜说:“谢谢姐姐。” 孟苡桐和她拉勾:“那说好,这次在闵江,要好好玩儿了再回去,有什么事,随时都能打姐姐给你的那个电话。” “嗯。”幺幺乖乖点头,“姐姐回家小心。” 孟苡桐轻抚了下她脑袋,随即起身。 但因为腿实在发软,踉跄了下,身后的男人便迎上,她稳准地靠倒在他怀里,又是安全的着落。孟苡桐抬眼看去,宋弈洲眉眼有无奈,但更多是宠溺。 像幻觉,却又正中柔软心房。 孟苡桐心里暖暖的,唇边依旧有笑。 是不执拗乖张的听话,太乖,宋弈洲总是不禁心陷。 他护住她腰,低声:“那现在回家?” 孟苡桐点头,也轻声:“好,回家。” 回去喊的是代驾,来的很快。 孟苡桐一直到上车都还和幺幺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看的出,幺幺也是真的很亲近她。身边的棠荷脸上是欣慰的笑。 车很快来,宋弈洲带孟苡桐走。 但上车之后,孟苡桐还看到了幺幺定在他们这个方向,依依不舍的眼神。 是那种好不容易找到了能说话的人,一种来自孩子稚嫩的依赖和期许。 因为幺幺不会说很多话,但给她准备了个小纸条。 也是棠荷准备的,杜禹曾经为了他们还用幺幺口吻写下的内容。 现在总算有机会呈现给孟苡桐—— 【爸爸的笔记里,有很多关于弈洲叔叔的内容。爸爸说,弈洲叔叔看上去脾气不好的样子,很难相处,但关键时候比谁都能扛,有魄力。爸爸说,弈洲叔叔虽然很少会把要做的事说出口,但行动永远会比言语快,是个身体力行说到就会做到的男人。爸爸还说,弈洲叔叔心里一直有个很喜欢的人,就算不在一起了,这些年都还一直牵挂着。只是,远方的陪伴似乎太遥远了......】 杜禹以前上学文字感染力就好。 他和棠荷订婚那天,宋弈洲还带着孟苡桐出席了。 当时大家开玩笑就说要是老杜生了孩子啊,以后可不得是宋弈洲婚礼上的花童。 众人欢笑在前。 却没想后来散的散,走的走,孩子也成了回忆里的信使。 如今,书信在手,纸条也任由依恋。 看着幺幺一直到他们上车都紧紧相随的目光,孟苡桐眼睛总是控制不住发了酸,比起孩子眼里的喜欢,她看到的更多是记忆里更多,总会语重心长说话的杜禹模样。 物是人非,总会最意料之外出现。 孟苡桐握紧手里那张纸条,指尖攥白,她却深呼吸,强行要自己缓和下来。 身边的宋弈洲注意到了她这点儿异样,靠来,拥了拥她,“喝多难受了?” 他并不知道幺幺给她的纸条会写这些内容。 只当那是孩子随便一给的,毕竟还不会说太多话。 但孟苡桐收好大半情绪,只轻轻摇头,低声说:“宋弈洲。” “嗯?” “你那晚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要那样说话?” 欲遮未及的,突然一提,宋弈洲没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哪一晚。 孟苡桐提醒他:“就是我问你礼物的那晚。” 那晚兴许是她太不理智,说了很多隐晦的胡话。 宋弈洲又怎么会听不出来,从她问他“宋弈洲,你可以做我的礼物吗”,他就在慢慢明白她那些毫无铺垫的不连贯乱话。 ——原来你不是他。 ——你现在还讨厌骗人的话吗?如果......我骗过你...... ——我可以在万圣节的时候主动和你开玩笑说,trick or treat,不给糖果就捣蛋。但今天是被圣诞定义的生日,我是不该主动讨要礼物的,我不该冲昏大脑到一见到你,就忍不住开口说了...... 因为他们真正分手,就是在她说“宋弈洲,我们不适合了”的那个深秋。 十一月一号,万圣节当天。 是trick or treat的玩笑之后,突然陷入的沉默。 她说,宋弈洲,这次,不是不给糖果就捣蛋了。 我们,能不能分手。 ...... 藏在玩笑里的现实成了这些年消不去的疤。 从那之后,孟苡桐一直很怕过这些值得特别庆祝的好日子。 她这么闹腾的性格,以前多有仪式感爱拉着他庆祝啊,尤其在这种日子,她最爱听的就是八卦。而不是现在这样,冷静主导,避离八卦,用淡漠驱使一切。 宋弈洲问她:“是不是今晚他们开的玩笑有让你不舒服的了?” 不然怎么会突然说到这个。 宋弈洲自知这些人喝完酒总会忍不住说些有的没的,就怕是自己不在包厢,她听到了什么。 孟苡桐却只摇头:“不是。” “只是觉得,我好像已经把这辈子所有的运气都用光了。” 宋弈洲愣了下,忽而轻勾了唇角:“怎么说?” “就是......”孟苡桐顿了顿,有在认真措辞,“你这么牺牲自己,就换来一场和五年前狼心狗肺伤害了你的女人的婚姻,不值得的。” 宋弈洲嗤笑,似真觉这话有意思,他还颇有意味地问:“那照你这么说,就是白把你赔给我了,也是我赚了?” 孟苡桐想都没想就纠正他:“你家给了好多彩礼的。” “好多好多的。”怕是他还蒙在鼓里,她不仅说,还晕乎乎地伸手,给他比了个巨大的手势,“我都吓到了,哪有人这么自损一万,亏大发的结婚方式啊?” 她的手又白又软,还小小的,露出半空的时候,衣袖被力道轻扯而下,露出很细的手腕。夜下霓虹撒进车内,不仅是她的手,就连她侧颜都是恬静的温柔。 冷淡棱角卸下,他重见她藏的最深的稚嫩那面。 宋弈洲的眉眼微动。 几秒的沉默,他难得应了她话:“是,自损一万,亏大发。” 雾散待月归 第69节 “所以,”孟苡桐很轻地皱了下眉,垂眸,“你为什么要这样?” “孟苡桐,”他喊她名字,“看我。” 孟苡桐听话看他。 宋弈洲最见不得她这服软的乖怜模样,像是他做了什么事欺负了她,她还说不出口,只能怔怔地看着他。 宋弈洲问她:“结婚男方要给女方的是什么?” 孟苡桐说:“彩礼。” “那这个金额是不是男方说了算?”宋弈洲像在给她设套。 但听语气又不像,孟苡桐有些迟钝,一时想不通他这是什么意思,点了点头,很不确定又硬着头皮地应:“......嗯。” “那我想给你多少,不就给你多少?”他的语气太理直气壮。 孟苡桐又是典型的创业后才领悟成功细中取,富贵险中求的道理,她脑子很乱,但还潜意识心疼他说:“但钱很难赚啊。” “我当时创业都好难......”她回忆着过去,慢慢沉闷,“你这样,就没钱了。” 太直白说一个男人没钱就和戳他软肋是一个道理。 孟苡桐这些年见多了,这下自知话敏感,自然识相地放轻音量,很小声很小声地说:“你会活不下去的。” 宋弈洲是不知道她怎么从没钱就能扯到活不下去。 但他还是松散地笑了下,眉眼温柔,问她:“你就这么怕我吃亏?” “也不是吃亏,”孟苡桐思考,闷头慢吞吞说,“怕你......” 最后几个字音太轻了,宋弈洲没听清,凑近了些,“什么?” 孟苡桐一抬头,温软的唇瞬间轻擦而过他的脖颈,薄薄酒气向上蔓延,快要袭上他的耳根。孟苡桐感知到他要搂她的手僵了下,停在她身侧。 她向后一靠,目光就扫过他光下轻轻滚动的喉结。 霎时间,两个人亲昵相依。 昏昧之下,彼此身上的味道放肆浓郁地缠绕。 孟苡桐心跳克制不住地加快。 她看着宋弈洲垂眸望她时的目光深邃。 一瞬间,她抬手,两条手臂缠住他的脖颈,整个人失控陷入他的怀抱。 唇也稳稳落在了他的颈间。 无声,暧昧,留下她的印记。 几乎微不可闻,静谧里,她在他耳边说:“怕你被讹——” “不敢再爱我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下午更,因为晚上我有点事哈。 第40章 雾散 她的声音太轻了, 轻到连颤抖都快被他的呼吸淹没。 她明明今晚已经尽力在喝酒了,已经在尽力遮藏所有因过去而起的凌乱情绪。 可终究事与愿违。 他和她再有默契,全然都不提过去让他们分崩离析的理由。现实却依旧会把他们曾经的点点滴滴,好的坏的都一一送回来。 棠荷把书信带回来, 就是孟苡桐没料到的走向。 书信此刻静躺在她口袋。 她抱紧宋弈洲说:“我不想我们的感情有不好的东西, 任何一点, 就算是那种对彼此都好的利益,都不要。” 宋弈洲没说话,只任由这场拥抱严丝合缝, 孟苡桐的呼吸和吻统统在他颈间。他垂眸,眼底晦暗不堪, “我们不会有。” 他低声说:“我们的感情, 也会一直干干净净下去。” 孟苡桐眼睛一酸,偏头,眼泪坠在他衣衫。 她抬手拭去,话却更浓低咽, 突然问他:“幺幺, 今年几岁了?” “四岁。”宋弈洲说,“怎么了?” 孟苡桐摇头, “只是觉得奇怪。” “哪里奇怪?”宋弈洲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更舒服的侧坐姿势。 孟苡桐说:“‘谢谢姐姐’,‘姐姐回去小心’,该是知逾这个年龄才会说的人际话, 幺幺才四岁,不该是刚刚学会说完整话的状态吗?” 宋弈洲看她欲言又止的模样, 大概也明白了她的猜测。他把她手圈在掌心, 轻揉玩着, 似乎是想先分散她一部分注意力。 而后,慢慢说:“幺幺像杜禹。” 这点孟苡桐不置可否,她应声:“眉眼很像杜禹哥。” “但除了眉眼,你有没有发现,幺幺连说话的方式和安慰人的方式都和杜禹一样。” 孟苡桐回勾他手的动作突然顿住,抬眼,思绪一瞬间回到了刚才吃饭。 棠荷就算比她更快整理好情绪回包厢,幺幺还是第一时间发现了棠荷的不对劲。 孟苡桐随后走进包厢时,看到的就是幺幺抬着小手很柔缓很体贴摸着棠荷头的场景。幺幺生来漂亮,眼睛笑弯成月牙。 一个劲儿的安抚,只为低柔说:“妈妈,你不要不开心呀。” ...... 而这些年,能一眼看穿棠荷情绪伪装的,除了杜禹,就只剩下幺幺。 “幺幺有杜禹的聪明,”宋弈洲说,“谢谢和回家小心,杜禹和我们说过,是棠荷经常会和别人说的口头禅。幺幺是听了棠荷说了,现在同样有的习惯。” 父母一直都是教育上最好的言传身教。 同样殊途同归,感情不会因逃避而消逝,反而,现实会把所有,翻江倒海地一一送回。 孟苡桐以为这些年,只有她是感情里的胆小鬼。 可棠荷又何尝不是。 她说她懦弱,幺幺一直想回闵江有过杜禹的家,但她总用孩子年龄还小,只言片语喊杜禹只是无意促使,也许不用太当真,避开了幺幺一次又一次的想要。 一个四岁的孩子,说话都没会多久,又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复杂想法。 幺幺生下来,只见了杜禹两次。一次是生下,一次是离开。 都在当天发生。 幺幺生下来,第一眼见到的就是杜禹。 男人生产当天从部队赶回,站在产房外小心翼翼地看着半朦胧着睁眼的孩子,手隔着玻璃,都在轻抚着他人生的宝贝。 笑说,幺幺,是爸爸啊。 幺幺真是连眉眼都像极了爸爸。 杜禹是请假赶回陪棠荷生产,本就任务在即,他只获批了当天的假期,当晚就要赶回。 棠荷虚弱躺在床上,笑和他说:“行了,我没事,幺幺我会照顾好的,你赶紧回去吧。” 杜禹牵挂,但看着逼近归队的时间,也只能说:“好好在家,等我回来。” 棠荷点头,说好,最后一眼,是杜禹离开的身影。 谁都没想,这一眼,送尽人生。 世事最爱的就是戏弄人。 就算没有杜禹具体的记忆,幺幺后来的每一点成长,每一个呵护棠荷的行为,却都复刻一般有杜禹的痕迹。 她太有杜禹的聪明。 棠荷不过逢人习惯说谢谢,回家小心。幺幺最先学会说话,学会加主语,四岁就能很快掌握这么难的人际句子。 像是生来的天使,延续杜禹婚定时允诺的必相守誓约,珍爱彼此一生。 幺幺没了爸爸,又像极了爸爸。 而幺幺和棠荷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妈妈,你不要哭。” “我爱你,幺幺爱你。” ...... 宋弈洲就怕孟苡桐听不得这些。 她想知道,他只能尽可能压住自己翻涌的情绪,和她最言简提及。 “现在棠荷工作稳定,幺幺也听话,她们生活在海宁,队里时常都会去看看她们,生活是平淡温馨的。”宋弈洲说。 “嗯。”孟苡桐沉默许久,只应了这一声。 她似乎又开始头晕了。 靠在他怀里,静下来,没再多说。 而她的手伸进口袋,摸住那封书信,指尖静静地抚摸那块凸起的蝴蝶烫印,闭眼。 很快,静谧便将她扯进混沌不堪的梦境。 梦里,她好像不是从前那个尖锐叛逆的孟苡桐,而是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同样被平淡温馨呵护的孟苡桐。 被爱包裹,她好像看到了那个期待爱、得到爱、并乐于与人分享爱的自己,永远都能量满满,讨人喜欢。 可梦里的这个自己,明明不缺人爱。 却总像是少了什么。 这条梦途很长,人来人往,她不停徘徊,心里很空。 看着每一张相识却不相知的脸,她莫名的恐慌,身边的人都说爱她,她却前所未有的抗拒,越走越急,直到逼近暗夜的终点。 雾散待月归 第70节 那抹熟悉的身影出现,她不由自主地向他跑去。 却霎时之间,终点成了万丈高崖。 眼前身影消失,她一步失离,坠入深渊。 心中铭刻的那句“我爱你”,也彻底尽裂。 连幻境,她都再一次失去他。 ...... 画面恐怖至极,孟苡桐猛地被惊醒。 她睁眼的刹那,毫无预兆坐起,浑身都是冷汗,她瞳孔空洞惶然地看着眼前这整片的黑暗,呼吸久久都急促。 身边躺在沙发上的男人闻声,立马起身,朝她而来。 他没开灯,是怕亮光刺她眼,他坐在床头,下意识把她搂进怀里,“做噩梦了?” 他连说话声音都低,就为了缓和她的情绪。 但孟苡桐眼底还是浓浓对外界所有的厌恶。 是她自发对自己的一种保护,但当潜意识告诉她,这就是那个她穷尽整个梦境都在找寻的男人,她浑身的戾气顿散。 只剩下对他的怔松目光,在缓慢延续。 “宋弈洲?” “嗯。”他替她挽起被冷汗沾湿的长发,轻抚她后背,安抚,“没事,只是个噩梦。” 孟苡桐却摇头,抬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边,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后悸的情绪总在暗夜增长,这会儿也在疯狂支配她。 宋弈洲察觉到了她的异样,俯身去看她,“桐桐?” 孟苡桐眼睫微颤了下。 “我不走,就在这儿陪着你。”宋弈洲很有耐心地靠在床头,让她倒靠自己身上,宽厚的肩膀兜住她单薄的肩膀。 只要是他,存在就是她最大定力。 孟苡桐后知后觉:“知逾呢?” “司机昨晚接他走的,说是接下来可能要准备冬令营,他自己主动回去的,说等我们不忙了他再来。” 孟苡桐没说什么。 宋弈洲怕她感冒,“要不要先换件睡衣?” 他拍拍她脑袋,“出汗都湿了。” 但说完,他松手,却没动,孟苡桐慢一拍抬头,疑惑地看着他。 宋弈洲挑眉,问她:“要我抱你去?” 孟苡桐脑子还一团浆糊,反问:“去哪?” 宋弈洲笑了:“怎么,这是打算真睡一个房间了?” 不把她抱回她房间睡,也是因为孟苡桐这梦做的呢喃不断,表情也不好,宋弈洲担心她,今晚还是先把她带回自己房间。 孟苡桐这才反应过来。 这是宋弈洲的房间,没有她的衣服。 她冷不丁低头,去看自己的衣服,幸好,还是出门穿在里面的薄衬。 孟苡桐轻缓了一口气,宋弈洲倒是旁观她这几秒的微动作和细节,生生气笑了。 “孟苡桐,”他轻捏了下她下巴,抬起,“你想什么呢?” 以前就是,这人每次喊她全名准没什么好事儿。 孟苡桐躲为上策,她刚把脸从他手里挪走,下床想溜,宋弈洲就反手一勾,稳准勾住她腰,而后拦腰,起身,轻而易举就把她打横抱起。 孟苡桐被这突然的失重搞的心慌。 她打他手臂,要下来,宋弈洲没给。 孟苡桐脸色沉下,警告他:“宋弈洲,你放我下来。” “刚才不还挺乖?”宋弈洲看她一眼,没什么表情,“这才过了多久,又开始了?” 孟苡桐现在脑子很清醒,说话也有板有眼:“我开始什么了?” 就学他平时的居高临下,不动声色,孟苡桐企图理不直气也壮地让拔高的气势淹没眼前这男人。 谁知宋弈洲不怒反笑,还慢悠悠说:“开始不会正面撒娇。” “......”孟苡桐被他噎一下,搞的她好像什么时候正面撒娇过一样。 她刚想反驳,宋弈洲问她:“昨晚一定要我抱,要我背,还要我搂的人是谁?” 他轻描淡写地视线扫她身上:“不是你?” “我什么时候——”孟苡桐一副不认账的样儿,她不是耍赖,也不是厚脸皮,她是真记不起来了。 都说她酒量好,但她喝多了有个缺点,就是容易断片。 更何况现在这种情况,孟苡桐绞尽脑汁也就只有什么都记不起来的压力。 她迟疑着,小声点评:“那这听着又不过火......” 宋弈洲:“?” 他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怎样,“那你想要什么更过火的?” 孟苡桐起先还和他推拉下,后来挣不开,干脆认真说:“我是正经人好吧,你想什么呢?脑子里全是乱七八糟的。” 宋弈洲愣是笑了:“我脑子里乱七八糟?” 他语气就有威慑,孟苡桐不好的预感。 她慢慢地,就算在他怀里也往后靠,腾空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那个......”她结巴说,“你抱很久了,手一定很酸吧。” 现在倒是开始关心人了? 宋弈洲慢条斯理地俯身逼近,孟苡桐不仅动弹不得,还感受不到这人抱她或许会吃力时的加重呼吸。 他太稳,稳到抱她毫不费劲,还有心思和她磨磨鼻尖。 孟苡桐整个人都僵硬了。 而他就像个旗开必胜的赢家,却又甘愿把上风交予她。 他笑,漫不经意的姿态,“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桐桐。” 哄她一般,玩味低道:“怎么现在就急了呢?” “......” - 孟苡桐算是打翻满心的坛子,都兜不回自己的情绪了。 所以,她昨晚到底干了什么,能让宋弈洲给她一种是她先耍完流氓而他非常地禁欲克制并且教会她夫妻相处之道,是要细水长流才最好。 孟苡桐头疼了,想好久都想不明白。 头猛的磕在办公桌上的时候,是临近宋弈洲出发前一天晚上。 叩叩声响,盛迎敲门,拿着文件走进来。 似乎从孟苡桐结婚之后,就并不意外会看到她经常一个人懊恼抓狂的场景。 文件递到孟苡桐面前时,盛迎先是喊了声:“孟总。” 孟苡桐闻声抬头,一秒回归冷静职场女性的端正态度。 “......”盛迎嘴角抽了抽,说,“这是烽元投资那边给的邵氏入股后最新方案,邵总的意思,是您这边敲定了告知他即可。” 烽元投资是邵戚元的公司。 谈的就是他早和她说的邵氏入股,虽说邵戚元拿不到邵氏的决策权,大头都在邵慎柯这里,但似乎经历了之前的风波,邵慎柯处理了周梓茵之后,自己也被邵家长辈教训了。 不得不说,邵戚元和孟苡桐这边控诉的很巧妙,也无需因为邵氏的诚意而撤回。 因为他们不是真在表面就针对邵家和邵氏,而是控诉邵氏工厂命案直接牵连的邵慎柯公司。更何况,周零这次出事背后泼脏水公司也是周梓茵自说自话利用的邵慎柯名下公司。 那锋芒该对准谁,就很清晰了。 邵家长辈也正有通过他们这一举变相再次控制邵慎柯这边的意思。 不过是做点儿顺水推舟,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事情而已。 孟苡桐翻过一遍文件,没什么问题。 她签字,问:“洛嘉那边的进组情况,怎么样了?” 盛迎很简单地说了一遍,包括周零和其他旗下艺人的工作和发展,她都最言简地带过。 但似乎话题回归孟苡桐这儿。 盛迎顿了顿:“老板,黎导那边的提议,您有考虑好吗?” 黎导,黎笙,《雾散待月归》总导演。 孟苡桐疑惑抬头,“什么提议?” “就是邀请您一起前往拍摄地点,”盛迎说,“黎导重点有提,到时候可能还会有您这边的实录采访,还有一份需要提前给您的开拍礼物。” 孟苡桐哪里爱这么抛头露面,还是实录采访。 她连什么礼物都没问,刚摆手,要拒绝,盛迎就眼疾手快地把一个相机摆在她面前,“黎导说一定看完礼物,再做去不去的决定。” 孟苡桐狐疑地打开相机。 随即,相机上就显示出一段录影,是两年前她和邵戚元在国外和黎笙碰上,大家一起喝酒喝到她痛哭的场面。 但前提画面是,她和邵戚元很冷静地掰扯悦己之欢,认一个就长久对她来说是不是真的奢侈。 邵戚元说不是。 孟苡桐说是。 雾散待月归 第71节 然后两个人就着这个观点,说了好半天。 邵戚元这人没别的优点,就是嘴皮子溜,孟苡桐说不过他。 她明明就已经够厉害了,但那天就是辩不过。 最后火了,她干脆直接死鸭子嘴硬地拍了桌子,大声:“说了不是就不是!谁爱奢侈谁奢侈!邵戚元!别烦了!找你自己的女人去!” 后来就如录像里,孟苡桐真的喝多,醉了。 连自己被邵戚元带跑偏说爱情不是奢侈都没反应过来。 前几分钟她都还是淡漠自持的人设。 几分钟后,她捧着大家一起喝的威士忌瓶,弯腰,扑通一下就坐在冰冰凉凉的纯黑瓷砖地上,下巴搭着瓶口,控制不住地,哭成个泪人。 嘴里还呢呢喃喃地在鼓点躁动的音乐声里说着什么。 没人听得清她说了什么。 还是当时无意开了相机,拍下这一幕的黎笙走近。 她走到孟苡桐身边,蹲下,才听清。 这大小姐一点点蜷缩起来,像是缩进坚硬的龟壳,人却又呜咽地不停抽噎,艰难依旧反复地,咬着每一个字。 她在吵闹的环境里小声说: “我好想他。” 真的,真的,好想他。 作者有话说: 要换地图了,雾散的平淡篇快结束了。 明晚我约了人去看恐怖片,所以也是下午更。 第41章 雾散 “......” 还真应了孟苡桐真喝醉就断片的缺点。 一直到邵戚元的争辩她都记得, 但就是黎笙特别录下的这一段,孟苡桐完全没印象。 巧了,像有默契一样。 孟苡桐这边刚停下视频,手机那头就响起一声震动。 拿起一看, 黎大导演:【考虑的怎么样?】 一点儿迂回都没给她留, 是黎笙一贯干脆利落的方式。 邀请她准备的诚意, 都这么戳人肺管子。 孟苡桐胸腔都看闷了,她本想直截了当再拒绝,但转念一想, 不对。这视频都看完了她要是什么都不说,那不就是变相地默认了吗? 但她完全不记得还有视频里这回丢人的事啊。 孟苡桐硬着头皮:【这视频真实性有待考据。】 话外音, 别扯, 我不认。 黎笙那头等了几秒:【想耍赖?】 孟苡桐:【我这怎么算耍赖?记都不记得。】 黎笙:【你喝多了哪次有记得的?】 孟苡桐:【......】 黎笙:【再说了,我说你想谁了吗?】 孟苡桐:【?】 黎笙发了个问号的表情,故作深沉:【难道不是女字旁的她......想洛嘉吗?】 孟苡桐彻底陷入沉默。 看她被兜进圈里,黎笙可能在那头都发笑了。 她回:【苡桐, 你比我勇敢多了。】 孟苡桐一直都不算太了解黎笙, 除了知道她是京城黎家的人,家里有背景的优渥。 除此之外, 黎笙为什么会突然格格不入出现在邵戚元国外那个很乱的圈子里,还有她无名指有一枚刺梅的纹印,都是难为人知的秘密。 黎笙没说过,孟苡桐也没问过。 不涉及太多隐私, 她们依旧关系极好。 这次柳洛嘉拿下一番女主的角色,也是因为黎笙从一开始就欣赏她, 更因为孟苡桐, 两方都很爽快敲定, 互利共赢。 黎笙没多说,只告诉她:【想要你来,是不辜负每一阶段,该呈现出的最好感情。】 她先前从不拍有原型的电影,业内周知。 但孟苡桐这一部,黎笙想用最好的视角帮她呈现出来,是她国外那晚听到的,孟苡桐亲口说的,回忆。 是邵戚元开玩笑问她,大小姐,生日快到了,想要什么礼物啊? 回忆。 孟苡桐说。 她想要一场有他的记录。 怕光阴会湮没她和他的点滴。 也怕无法再从头再来,她到最后会连他都忘记。 回忆与记录都消失,意味着他们爱的真正消失。 ...... 所以黎笙记得。 无论是孟苡桐在她在国外房子里差点儿出事时冲进来救了她,还是在后续盛洛传媒公司出问题,第一次严重到极有可能会走投无路,孟苡桐都没让给过投资的她淌丁点儿浑水,一个人彻夜难眠都生生扛了下去。 从头到尾都有血有肉,重情重义。 这么好的她,为什么不值更多人的喜欢和爱? 黎笙没提这是为了她的投桃报李。 她所能为她做的最多事,只说:【拍摄地这次换成海宁旁边的影视城,不需要太久,我和你秘书交流了下,顶多两周就可以。】 “海宁......?”孟苡桐看着消息,疑惑了几秒。 她怎么记得,不仅棠荷和幺幺家是海宁,宋弈洲说他队里要去的地方也在海宁...... 距离闵江接近两千公里的海宁。 孟苡桐看着手机上黎笙的消息,不知怎的,心脏毫无预兆地快跳了两下。 她没说话,却很快有了心提起的感觉。 - 邵戚元并不知道孟苡桐接下来还可能有这类安排,他只在办公室等着孟苡桐的反馈,盛迎转达,可以。邵戚元本想再问几句,但手机突然响了。 邵慎柯的来电。 他想都没想,挂断,紧接着,办公室响起了敲门声。 邵戚元不悦抬头。 果然看到了那个令人厌恶至极的男人推门而进。 而他身后,意外还跟着一个身影。 够熟悉,熟悉到这场戏的走向居然越来越有意思了。 邵戚元认识。 “楚黎川?”他冷笑。 ...... 楚黎川和邵慎柯关系近早不是秘密,圈内所知,两人都是金融出身,又都是投资一行颇有眼见,脑子很活的人。会碰到一起除了师兄弟的关系,还有一层隐秘联系。 邵戚元在此之前只是知道。 但并不关心,他对楚黎川有好印象纯粹是因为就算楚黎川和邵慎柯走的近,也不是同流合污的人,楚黎川做事守规矩有界限,他懂自己该怎么走最稳,邵戚元才这么欣赏他。 尤其知道他还对孟苡桐有意,邵戚元偶尔还会私下帮他一把。 廊桥下那张合影,就是邵戚元促成。 但现在看来,似乎是他有眼无珠了。 楚黎川一派矜贵,越发昂贵的西装定制,眉眼如之前那般温润,却又更添身边邵慎柯身上浑然天成的冷漠,居高临下。 又是哪一环开始出的错。 邵戚元唇角的冷笑都一点点压下去,只剩眼底浓浓的戾气。 ...... - 收到邵戚元这边消息,已经是两个小时后。 晚上十点,邵戚元约她在办公室见。 很奇怪,邵戚元很少会发这么直白要她去他公司办公室的消息。 因为烽元投资的公司设位在整个闵江最寸土寸金的中心区域,伊恒大厦。伊恒大厦是邵氏最值得骄傲炫耀的地产荣耀,光是地产现在都飙近几十万一平。 除了5a国际甲级写字楼的配置,旁设更是高档餐厅,奢华五星级酒店,毗邻全市奢侈品牌齐齐入驻的一线商业区。 就因为邵戚元当初为了靠一己之力开这家公司,说要和邵家断绝关系,邵家长辈丝毫不讲情理地列举了这些年在他身上的培养。 雾散待月归 第72节 照他们的意思,想当玩完儿就跑的白眼狼,可以,但该算的账,一笔都不能少。 邵戚元被邵家逼着签了公司落地八年伊恒大厦才能离开的条款,其中连及公司的获利,邵家也乘势成了得益的那方。 简直不要脸到极点。 所以邵戚元并不喜欢这种环境,更不可能会喊孟苡桐去。 而现下,孟苡桐看到消息,起身,拿着外套准备离开公司的同时,先是一通电话给邵戚元拨了过去。 那头嘟声好几秒,接通。 传来邵戚元淡漠的声音,他连说话声线都低:“孟苡桐。” 孟苡桐问他:“怎么突然要我去你公司?” 邵戚元顿了几秒,说:“没,发错了。” 孟苡桐感觉他怪怪的,“你没事吧。” “嗯,”邵戚元应了声,反而问,“你现在在哪儿?” 孟苡桐说:“公司,正准备回去。” “那你等会儿,我去找你。” 孟苡桐以为他有事要说,但没等她走两步出办公室,就感觉外面好像有人来了。 她以为是盛迎那边加班还没走。 因为最近秘书室有人员流动,盛迎担的工作变多,孟苡桐有让她早点回家,但盛迎每次基本都是事情处理完再离开,够敬业。 孟苡桐手里还拿着那份两小时前盛迎给她的那份邵戚元那边发来的文件,打算回家再看看,没成想,手刚要推门出去,敲门声就响起了。 “进来。”孟苡桐定在原地。 门被推开,却看到走进的是不打自来的周梓茵。 而周零不做声色低头在她身上,比起是自愿来的,更像是被胁迫。 孟苡桐盯着周梓茵那张明显保养过度的脸,没什么表情,似乎并不意外。 “周小姐这么晚来我这儿,有事?” 周梓茵说好听点,是邵氏的集团门面代言人;但说难听点,就是全靠姿色靠邵慎柯养着的情人。情人心情好了,出去给集团拍个宣传广告;心情不好了,就是出去不停败钱买各种满足奢欲。 虽说都不是科班出身,但周零这些年努力,就算模特转演员刚出道演技诟病,现在夸赞也往往胜过责论。 但周梓茵就死磕邵氏集团代言人这个身份。 说她是个专业的模特吧,不够格;说她是个初出茅庐的演员吧,又演技烂疯。 业务能力几乎等于没有,花瓶一个。 孟苡桐对她的印象,只有应酬饭桌上很会哄人这一点。 她很懂人情世故。 现在对她,孟苡桐只有不冷不淡的过场话:“需要我倒茶吗?” 周梓茵似乎料到孟苡桐会是这个反应,她只娇媚笑了下:“孟总真会开玩笑。” 她回头把周零拉近,说:“刚才是顺路经过,想到零零说来公司了,就上来看看,保安原先还不给进呢,好在零零正好准备走,我又让她带我上来的。” 周梓茵说:“孟总不必这么抗拒,我今天来呢,也只是想对于上次闹上新闻的事情,聊聊孟总对我的意见。” 来者都是客,按理该请坐。 但孟苡桐还没说,周梓茵就兀自坐下了。 周零没进来,摆明了她不能进来。 接下来说的话是她没资格听的。 孟苡桐给了周零一个明白的眼神,关上办公室的门,在周梓茵对面坐下,把倒好的茶放在她面前,“我对周小姐能有什么意见?” 周梓茵轻笑,不明不白的:“既然没意见,那孟总是知道我要去那个山区的事儿了?” 孟苡桐不置可否。 或许是这办公室只有她和孟苡桐两个人,开门见山更好,周梓茵扯下姐姐的伪善,笑里锐显刻薄:“果然是未经他人事,莫论他人非,孟总态度够事不关己。” 孟苡桐觉得好笑:“有时候,打蛇打七寸该怪打蛇人的心狠手辣,或许不该是旁人吧。旁人不过是目睹,就要被定罪,那大家以后处世怕不是都该提防着来了。” 来往交锋,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周梓茵已经占了下风。 孟苡桐很明确地告诉她,要找事儿,找邵慎柯,别来我这烦。还有,少在我这边搬弄是非,我不吃你这套。 周梓茵很明显表情变了变,但也还是笑:“那如果我说我能给孟总提供更多有利打压邵家的信息,孟总会不会考虑合作呢?” 孟苡桐不动声色看着她,没说话。 周梓茵坦诚:“我要是真听话去那边十年,我的下场除了被处理,还有更多吗?”周梓茵像是脑子清楚,今晚弃暗投明来的,“邵慎柯这么安排,是想杀鸡儆猴给您看,但孟总,我们其实没必要非得走到那一步,是不是?” 这是怕了,来求她了。 但还拉不下所有面子,只委婉在求。 孟苡桐笑了,不辨情绪:“周小姐为什么想到要来找我帮忙?” 她说:“你有很多种选择,找邵戚元都找我更方便。” 尽管那晚闹的不可开交,但敌人的敌人,亦是朋友,这是经典道理。 邵戚元不是是非不分的人,如果周梓茵和他提了,他会考虑。 这是大家对他的了解。 孟苡桐这话,同样说中了周梓茵的最初猜想。 但周梓茵摇头,说:“如果敌人的敌人,这时候也被攻陷了呢?” 像是对应了刚才电话里邵戚元的反应,孟苡桐眉头微不可查地轻轻蹙起。 周梓茵从包里拿出了一份调查文件,封了口的,明确摆在孟苡桐面前,“你们不是用邵氏工厂命案在回击吗?那如果我说,邵氏除了工厂这一项命案,还有更多可调查的呢?” “你这是在自曝?”孟苡桐敛眸,值不值得信任的忖度流露。 周梓茵说:“你大可不信我,但据我所说,令弟出生的那个福利院前身就是邵氏公益起家的第一块链对吗?” 孟苡桐微顿。 “还有盛洛传媒联合部队那边共同参与的宣传拍摄,孟总难道就没发现那天出现的公益组织的人员有什么不对吗?” 周梓茵提了,孟苡桐回想。 顺着她这个思路,那天参与拍摄的公益组织的那几个人,就是孟苡桐当时第一直觉的眼熟,她好像在哪儿见过他们,但当时没能想起来,后来就把这件事忽略了。 周梓茵现在明摆着把答案摆在她面前,“要说我是什么好人,不如直接说我精致利己还自私无能,人总得有点儿把柄露在外边,不然怎么以饵得利呢,孟总说是不是?” “但说到头,现在这件事,就我一个人在牺牲,凭什么?”话归正题,周梓茵喝了口茶,说,“要是我没猜错,今天邵慎柯去找邵戚元谈和,肯定还带了楚黎川,他要用人情再次利用邵戚元。这时候你可能要问,邵戚元已经这么提防他了,邵慎柯可能会得逞吗?” “答案是得逞几率,高达百分之八十。” 孟苡桐微妙地眯眼笑了下:“百分之八十?” 周梓茵顺势,笑说:“好比我的利己自私,邵戚元露给外人看的缺点,除了花心滥情,就是纨绔锋利,他脾性太冲,要拿捏他的软肋,太简单。” “他已经暴露了。”周梓茵说。 孟苡桐隐约能猜到所谓软肋暴露的答案了。 从邵戚元会所那晚赶回邵家,从邵戚元把被打的周零从周梓茵手里扯下,从邵戚元会联手孟苡桐这边用工厂命案和热搜风波同时回击邵慎柯的时候。 一切都太过清楚了。 就算他再表现的不闻不问。 邵戚元的软肋,也是周零。 就只有周零,能牵动他的情绪。 就和眼前的孟苡桐一样,周梓茵问她:“新婚听多了祝福,如果突然来一次攻击,孟总还会觉得自己和从前一样,是没有软肋的人吗?” 孟苡桐和她早就照面过,只是这些年没有利益涉及,没必要多交流。 但周梓茵现在这番话,又一并将那些隐晦于黑暗的,与孟苡桐有关的,一并挖起。 “你在威胁我?”孟苡桐已然眼底划过不悦。 周梓茵却笑,俯身,把准备好的文件推到她面前,“孟总,牵肠挂肚的感觉一定很难受吧。” 她说:“想要保护爱人的感觉,一定也熟悉的很感同身受吧。” 孟苡桐的脸色已经难看下去。 这话太含沙射影,“你到底想说什么?” 久久沉寂。 办公室里,灯光似都晃眼。 孟苡桐和周梓茵四目对视,看到了她拆开的文件,还有文件里有关她快递收到的那些照片,还有几年前,野战机动部队把一个婴儿安好送进闵江最大福利院的新闻。 以及,五年前邵氏违规公益被打击过的消息。 周梓茵只说:“孟苡桐,保我。” “我可以给你所有答案。” 包括五年前的,所有答案。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雾散 如果孟苡桐今天答应, 那就等于踩进圈套。 五年都未解的所谓“谜题”,不过是周梓茵今天在她面前一坐,难道一切都能迎刃而解了吗? 孟苡桐不信。 她更不可能就这样顺着她话走。 雾散待月归 第73节 “保你?”孟苡桐盯她几秒,很轻地笑了下, 指尖捏住眼前脆弱的薄纸, 两秒, 就被她揉碎,丢掉,她轻描淡写说, “一,你用这张面目不清的照片来找我自曝, 证明你早就知道有人在给我的那张照片上动了手脚。为了慌我阵脚, 甚至不惜用我爱人来威胁我。周梓茵,这一点,我认定你是帮凶,今天你就没资格和我谈条件。” “二, 野战机动部队当初之所以能把那个婴儿安稳送进这里最大的福利院, 是因为那个婴儿出现的地方,就在他们全方位保密的任务区。这是早就压下不做声张的新闻, 你现在敢堂而皇之摆在我面前,联系上邵家最近的动作,你所谓的诉苦满腹委屈,我不信你一干二净。” “三, 邵氏违规公益,当年想一起拉下水不止孟家一个, 甚至圈子里所有和他关系不错的那一年都差点儿出事。我今天都没和你提这茬, 你又哪里来的胆子和我在这里谈保你的条件?” 一开口, 就是三次锋利。 孟苡桐早就猜到能从邵家安然搅出来的人不会好到哪儿去。 但周梓茵此刻,眼底半讥讽半愉悦,根本看不透神情。 她带笑问她:“看来你早就知道你当年出国之后,孟家差些出事的情况?” 怎么,真当她父女不安的一走了之就真对家里情况不管不顾了? 孟苡桐的神色极冷。 “那你有没有想过,从未和邵家有过关联的孟家当年为什么突然会和邵家密切起来?”周梓茵把文件袋里的一份东西摆在她面前,“我想你肯定调查过,孟家五年前进圈套,逃不了这两个人。” 纸上,赫然是两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 被当下市面上最新推出的名牌从头到脚包装的,看似已然有钱人气质的那两个。 孟苡桐呼吸微重,握住的手也在微微加重力道。 她冷笑抬头,再没友好,“周梓茵,别再得寸进尺。” 冷漠至极,就是愠怒的前兆。 纸上的两个人,韩知逾这世上还存在的血缘亲人,也是每个月都会厚着脸皮以韩知逾亲人的名义来频频联系孟苡桐,要她给钱的韩知逾亲小姨和小姨父。 孟苡桐曾拒绝过,但那两个人混到用韩知逾生母以前就是私人会所陪酒女的事来威胁她,甚至,孟苡桐不搭理他们,他们还把那女人活着时候赌钱的各种事摆上台面。 说:“孟家户大门深,企业又发展的这么好,要是爆出孩子生母身份,一定会受到影响吧。” 摆明了就是要逼着孟苡桐给钱。 可当年,这两个人再一次找上门,是孟苡桐大三,二十一岁,一个人撑起盛洛传媒最辛苦的时候。误打误撞,这两个发的消息被当时和孟苡桐一起的黎笙先看见了。 这两个为了要钱,又说其实韩知逾他妈并没死,只是先前在国内混不下去了,韩知逾生下来就跟人出了国,现在人在国外找不着,户口销了显示死亡而已。 但实际,他们最近发现,那女人正在国外以一种糜烂至极的堕落方式活着。 甚至为了要拿钱,他们还尽全力联系上了那女人,和那女人一起来找孟苡桐,说:“要是孟家被外界爆出领养的孩子生母还活着,那后续一旦牵连起来,孟家丧失的可能就不仅仅是钱了,名誉也会被追及。” 简直就是无妄之灾。 孟苡桐原本以为她撑得住。 但后来不行,她的状态是真的被影响到了,那会儿正好还碰上盛洛传媒被业内竞争对手恶意打击的事情,韩知逾生母一雪上加霜。 失眠、体力不支、情绪不佳,各种恶劣情况如汹涌潮水铺天盖地袭来。 黎笙气急,也担心她,但没想孟苡桐的视而不见还是在国外被那女人摆了一道。 不知道是从哪儿拿到的孟苡桐家里住址。 女人约她见面那天,孟苡桐没去,她在公司,而黎笙回她家帮她拿那份文件。回家没多久,黎笙开始头晕眼花,孟苡桐给她打电话,她迟迟不接。 要按往常,黎笙都是两秒之内就会接。 孟苡桐察觉不对劲,更逢手机上还来了那女人疯子一样的威胁:“钱和命,你选一个。” 什么叫钱和命,你选一个。 孟苡桐不妙的预感太重了,她拿起手机起身就往家的方向赶,一路不管怎么打黎笙电话对面都不接,她当时真的吓的手都在抖。 一直到下了车,听到自己家警报声都因煤气泄漏响起来。 孟苡桐那一刻脑子都像是空的,根本没有其他任何想法,人抬脚就是往里冲,生生把已经晕倒的黎笙救出来。 那天,她一定是疯了,连自己最不测会是什么后果都没想过。 直到整个肺都被窒息感包裹,黎笙被最快速度送医院,她人都还在出冷汗发抖。 后来,邵戚元和柳洛嘉都赶来,孟苡桐确认了黎笙没事,刚想离开去找那个女人,意外已经收到了女人被送进警局的消息。 国外的警局意味和国内的并不一样。 而送女人进去的,孟苡桐打过照面,是和黎笙有关系的男人。 但更多是什么关系,孟苡桐并不清楚。 当时,男人只和她说了一句:“最好别再有下次。” 孟苡桐是愧疚的,也说:“抱歉,不会再有下次。” 那个女人最后不止这一件事,还有更多被挖出来的罪项,躲不过牢狱之灾,被送了进去。 而国内这两人一听到消息,也被吓的安静了很久。 他们终究没能从孟苡桐手里拿到丁点钱。 孟苡桐本以为这会是结束,但楚黎川找宋弈洲的事,她还是意外从邵戚元口中得知。 就在圣诞派对那天下午。 从头到尾,孟苡桐似乎都有个预感,宋弈洲是知道韩知逾的一些事的。 但他从未找她说过,就连楚黎川和他说的事情,他也没说。 到此为止,孟苡桐虽没找他,但依旧在圣诞当晚和楚黎川直白说清楚了:“学长,我很感激你的用心,但以后真的,不要再做这些事情了。” 楚黎川大概也猜到了什么。 当晚,私人账户就收到了一笔从孟苡桐名下走的汇款。 那两个人从楚黎川这边讹的钱,孟苡桐全都完完整整,原封不动地打回到他账户上。 这是他们的最后了结。 ...... 事情发展如此,周梓茵现在居然还敢和她提这两个人。 孟苡桐自然也不再有好脾性,“无论孟家当年中圈套是因为谁,又是抱着怎样的目的陷进去过,周小姐,这都不是你现在有资格和我提的——” 似乎是过去的画面凌乱浮现,孟苡桐已经在克制情绪,一字一顿说:“盛洛传媒只是和邵氏有合约,并不代表我连邵慎柯养在外面的女人都需要给保障。” “而且,你找我只是想拿捏我的软肋来利用我替你你走清那一千四百万,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这是把话彻底撕破了。 周梓茵脸色瞬间变了,犀利的:“孟苡桐!你——” 情人总讨厌被人当众戳脊梁骨。 尽管她论身份,就是个见不得光,遭人唾弃的他人婚姻插足者。 孟苡桐听她到现在,已经够给她面子了。 “合约是你自己签的,走也是你自己要走的,我今天就当你是邵家人,你们邵家要做什么,与我无关。”孟苡桐强忍住翻涌胸腔里的那抹戾气,说,“合成照片,还有那些新闻,如果你让我再看到还出现在别的地方,周梓茵,我不会就此罢休。” 可能真的是撕破脸才是周梓茵的真实本性。 她讥笑薄冷说:“我是真没想到,区区一个军人就能让你舍弃掉身家过亿的楚黎川,你知道楚黎川为了你,连邵慎柯的圈子都敢进了?” 不知话里在惋惜什么。 孟苡桐冷眼盯着她。 周梓茵颇有意味地说:“你真以为邵慎柯是真的看中他能力,才让他进那个圈子的?” “......” “他连家底都不干净,妈早死爸玩命赌博还逼他还钱的,他能活到成年估计都得感谢你那后妈。”周梓茵眼睁睁看着孟苡桐隐忍的表情,说,“但你真以为你那后妈是看在往来朋友情谊上照顾他的?” “你不接受你后妈,你后妈可是连孟家的钱都攥不进手里的。”周梓茵知道的,远比孟苡桐想象的要多,她说,“怕是连当时赞助他出国的钱都是你后妈混进富太太圈之后,舔着脸儿跟在邵慎柯他妈屁股后面要的吧。” “这么说来......”周梓茵又变回了原先娇媚模样,勾唇笑,“你是得选现在这个了。” “毕竟你也看不上邵家圈子。” 办公室里瞬间安静。 好几秒的寂声,孟苡桐只有冰冷的呼吸:“你再说一遍。” “什么?”周梓茵打转着文件纸身,妖娆艳笑,像是知道她要听什么,还说,“你是得选现在——” 只是她话没说完。 “啪”的一声重响,孟苡桐直接一耳光甩在她脸上。 用力之大,周梓茵的脸都当场被扇偏。 周梓茵脑子都被孟苡桐打懵,抬手捂脸,瞳孔惊恐,尤能感受脸颊火辣辣的疼。 孟苡桐握紧的手同样火辣。 但她盯着她,居高临下,眼底更多的是冷意。 “到此为止你说的所有话,我最恨听到的就是你刚才这句。”孟苡桐再无遮掩,整个人都被暴戾充斥,棱角尖锐又压抑,这会儿像是变成了另一个人,“说我可以,但你说他,周梓茵,管不好自己的嘴,你的下场只会比现在更惨。” “你真以为你把周零丢进加意,自己摆脱那个老板,我就真的没有你这些年的把柄了?” “......”周梓茵根本没想孟苡桐还知道这个。 她脸色煞白。 但晚了,孟苡桐不会再放过她:“你到底除了情-色游戏,手里还走过多少赃款,我们拭目以待。” 周梓茵整个人僵死。 孟苡桐满含煞气转身,正撞见的,是站在门口一步都没踩进的邵戚元。 办公室的门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的。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而再往他身后看,孟苡桐的呼吸一瞬间凝滞。 因为站在他身后的。 是神色复杂晦暗的宋弈洲。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 雾散待月归 第74节 孟苡桐终究还是从滚烫汹涌的愤意,突然有了心无尽下沉的冰寒,胸腔闷的太过厉害,几乎都要喘不过气。 她是做错了吗? 她刚刚好像是做错了。 从那一巴掌开始,甚之于,从她警告周梓茵的每一句话开始。 虽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但好像,她已经在爱的人面前暴露了她最恶劣不堪的那一面,几乎是把自己所有骨子里的黑暗和凶狠都流露天光。 而恰好让他看尽了她最洗不干净的那些肮脏过去。 没有任何遮挡,她自己都控制不住地浑身发冷,颤抖。 她视线略过邵戚元,很安静地落在宋弈洲身上。 宋弈洲还是熟悉冷静的模样,只是,孟苡桐对自己失望的感觉在与他对视间,越来越重。她想,真的好不容易走到现在,真的,好不容易结的婚。 好不容易,又慢慢有勇气敢重新靠近他。 可现在的这一段对话,让她觉得。 毁了,一切都被她亲手毁了。 心胸泛上喉咙的酸涩,苦楚,让她看着他,已经用尽全力敛尽了锋芒,却还是无力牵起唇角。 低不可闻,她几乎快听不清自己的呼吸。 但还是听清了自己融化哽咽的微弱声音。 “老公。”她很轻地喊了这一声。 可他不会听到。 原来,她于淤泥中挣扎。 最后还是会跌入深渊。 她对不起他的珍爱。 作者有话说: 精彩的转折总在下一章。 预告:这是甜文,他对她的爱很坚定。 因为这是社会文,所以主角的个人性格很重要,剧情向也会有很多波折,理解配角的存在价值,应该也算是他们情感和了解彼此的推动吧,社会文,人善被人欺就是主角性格站起来的原因。 第43章 雾散 情绪如洪潮一般, 太具有湮灭一个人的杀伤力。 她原以为上次和韩婧茹的对峙,已经让他看尽她太多劣项,却没想,今晚这一出直接让他们之间残存的温和隔膜都一并撕碎。 孟苡桐不敢去看宋弈洲的眼睛。 她攥紧手, 用力, 试图用掌心刺痛的钻心让自己冷静下来。这似乎是眼下唯一办法, 去敌对接下来或许会更猩目的争锋。 她该怎么面对他。 她该怎么说一句能够缓和的话。 孟苡桐想不出,怎么办,焦心的越来越急。 她咬紧的唇都在无声发抖。 却在她踌躇不言时, 宋弈洲径直朝她的方向而来。 越来越近,独属于他的存在越来越浓。 冷白的炽光打在他身上, 都无形更添逼人的凛冽。 像是就要朝她风雨欲来。 孟苡桐呼吸失控, 宋弈洲走到她身边,却是毫无预兆地牵住她手,众目睽睽,没有一点儿犹豫, 他掌心整个包裹住她。 冰凉被热意驱散。 孟苡桐心跳缓慢地僵停了。 她不受控地抬头, 怔神地望着身边男人的侧脸。而她的手,在他无声的引导下, 慢慢地舒展,他的指腹勾住她指尖,很轻地给她安抚。 孟苡桐不说话。 宋弈洲盯着眼前依旧捂脸震惊的女人,不过侧头看一眼邵戚元, 沉声:“这就是你非要我来看的?” 他语气不轻不重,但不耐的脾性已经够明显。 不是针对孟苡桐刚才尖锐反击的不耐, 而是连他都听着厌恶的话, 周梓茵却全权施加在孟苡桐的身上。 周梓茵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不出意外。 宋弈洲。 她神情失控的惨白。 但孟苡桐的注意力完全在宋弈洲身上。 她想过他们太多的开场,却没想他只说了这一句。而他的反应,似乎更鲜明地默认了,他知道她们刚刚聊的所有。 孟苡桐整个人更局促不安。 但宋弈洲依旧未停给她的安抚,指腹极轻的摩挲。 等到大家情绪都平稳些了,站在门口的邵戚元才说:“既然所有人都觉得我好拿捏,那不如我们求真务实点儿。” 他转身朝不远处早给他通风报信但没靠近的周零招了下手,暧昧笑说:“零零?” “嗯?”周零根本没想到邵戚元会当着大家的面这么喊她。 邵戚元哄她:“自己过来。” 周零心跳加速,血液滚烫,什么都在麻痹着她。 她就像个听话的孩子,温吞走近。 邵戚元伸手,熟稔地把她勾进自己怀里。 她一动不敢动,跟着邵戚元往里走。 周梓茵明明知道邵戚元现在用的是激将法,但理智被燃烧的愠火冲散,她还是难以忍受地盯着眼前两对男女,开口就要挑那最软的柿子捏。 “周、零——!”她一字一字,咬着牙低喊。 周零浑身僵硬。 孟苡桐和宋弈洲旁观。 邵戚元跟逗鸟似的,来来回回轻啧那两声,戏谑道:“要不是今晚有空过来,都还不知道这里到底是进了什么脏东西,大晚上都还能吵半天,这一看,原来是只不要脸的麻雀啊。”邵戚元敛眸,似笑非笑的。 周梓茵表情一阵青一阵白。 邵戚元游刃有余的,语气带笑讽刺:“早说人夫妻俩是正经人,一个当兵的,一个当老板的,好好结婚以后过日子呢,谁不羡慕?也就你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非在这里搬弄是非,怎么,现在是连一个邵家主位都堵不上你的嘴了?” 但转念,逻辑似乎不对,邵戚元又笑说:“你看我这脑子,你那哪是上了邵家主位啊?怕是还没来得及上就要被处理走了吧。” 邵戚元真是句句毒的要死,周梓茵刚刚怎么阴阳怪气的,他只可能成了倍地给她送回去。 周梓茵人都气的在抖,气的愣是连一句驳斥的话都说不出来。 邵戚元,邵家出了名的疯子。 上次邵家那一巴掌,周梓茵已经怕他,现在根本不敢当着他的面还说有的没的。 而即便邵戚元自己也处在极可能摇摇欲坠的阶段,周零都注定会在他的保护伞下。 他就是那么疯,他可以说她任何,但别人不可以。 他的保护,如孟苡桐所说那般,从来不会缺席。 邵戚元不和周梓茵算她刚才胡扯编排他的账,就和她说孟苡桐的问题:“这话从我嘴里说出来,是有僭越,但你给我听好了,孟苡桐是我朋友,宋弈洲是我兄弟,他们婚姻你要再胡搅蛮缠什么东西,周梓茵,我保证你下场一定比死还难看。” 比死还难看,那是什么? 是生不如死。 用最高的手段让她活着受到比死更加倍的痛苦和惩罚。 想死,哪有这么容易? 邵戚元意味不明笑着的表情里映照的。 是周梓茵煞白到僵死的表情。 “人犯错,可以接受,但执迷不悟,你的报应,一定会到。”孟苡桐最后说。 “这是你自找的。” - 出公司一路,邵戚元都在旁边闹腾说个不停。 像是为刚才打了一场胜仗而高兴。 而全程沉默的还是孟苡桐和宋弈洲两人。 虽然他还牵着她手,但从刚才办公室对视那一幕后,他们没说过一句话。他就算维护她,话也是对在场的其他人说的。 孟苡桐心里不安,攥手更紧。 宋弈洲察觉到她异样,低头看了她一眼。 但身后的邵戚元已经先他们一步,搅热了气氛,说:“时间还早,没吃饭过来的,这会儿一起去吃个饭吗?” 也不知道是他说话轻,还是前面两个人都在出神。 他们都没给回应。 邵戚元其实早就察觉到不对,但他们的关系,他从他们重逢就没看懂。虽说他之前一直芥蒂宋弈洲的身份,也有不好印象真说过不好的话,但听闻不如亲眼目睹,宋弈洲疼她,似乎早已贯彻在细枝末节。 就是邵戚元说的那句,这个世界,永远是男人最懂男人。 他看的出,宋弈洲对孟苡桐的呵护早就超越了他所能感知到的珍爱。更甚,邵戚元猜孟苡桐现在心里不安是因为她刚才不受控的嚣张跋扈。 雾散待月归 第75节 但兔子急了都咬人,嚣张跋扈又如何。 为人处事,态度好坏都看对象,看事情本身。 邵戚元并不觉得她的正面反击彻底毁掉宋弈洲对她的好印象。 沉默半晌,还是周零极小声说:“要不......我们还是走吧......” 他们不该多待,孟苡桐和宋弈洲需要自己的二人空间。 这是周零给他的暗示。 但邵戚元态度没好多久,就冷不丁注意到从办公室做戏完到这里,他的手还紧紧地搂着一言不发只低头的周零不放。 周零也不挣,就由他搂着。 不对。 太不对了。 他们在干什么! 邵戚元瞬间满脑子警铃大作,松开她,沉下脸。他转而拽住发懵的她手腕,喊了前面一声。 孟苡桐和宋弈洲这次回头。 邵戚元说:“今天发生的,全都不用在意,我带她先走了,饭下次有机会再吃。” 说完,宋弈洲和他点头,邵戚元拉着周零很快上车走了。 停车场徒留看着他们渐远尾灯的孟苡桐,还有宋弈洲。 宋弈洲看着状态依旧不太对的孟苡桐,问:“现在回家?” 他的声音低。 孟苡桐抬头看他,不知怎的,被他牵住的手无声地反握了下,迟疑,说:“好。” 一直到车上,她还紧握着他的手。 像是怕自己一个松手,他就不见了。 宋弈洲直到帮她系好安全带都没说话,一直到他必须开车了,才低沉地喊了她一声:“桐桐?” “嗯?”孟苡桐认真看他。 宋弈洲笑着勾了下她手腕,“牵着怎么开车?” “......”孟苡桐这才后知后觉。她平时不可能会犯这种错误的,但今天什么动作都像控制不住,她犹豫地松开他,眼底划过很轻的一道忐忑。 一路到家,进家门,孟苡桐都紧跟在他身后。 她很少这么黏人,宋弈洲感觉到了,他倒了两杯水,尤其有一杯泡了她爱喝的柠檬茶,走到沙发上,带她坐下。 “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和我说?”最后还是宋弈洲先开的口。 顶灯晃的人刺眼,孟苡桐调成客厅的昏黄壁灯,才很轻地问他:“你什么时候来的?” 他知道她问的是什么。 “你们对话没多久的时候。” 他说:“开门是她说要你保她的时候。” 所以周梓茵那个方向早能看到轻微开出的门,是她想让孟苡桐入圈套,是她想让她进退两难因而给了她又一圈套。 周梓茵大概是以为他们听了她的话会有想法,但没想,最后引火烧身的是她自己。 宋弈洲见孟苡桐连坐都离自己远,他伸手,把她搂近,低头问她:“都没怪你,跑这么远做什么?” 他的呼吸薄薄地喷撒在她耳廓,温热的孟苡桐心麻,她摇头,眼睛却一下烫了烫。她忍着说:“是你太热了。” 她还冻的发抖,却说他太热。 宋弈洲失笑,反而松手,“那你自己过来。” 孟苡桐疑惑看他。 宋弈洲说:“不是嫌我太热?那你什么时候觉得冷,自己靠过来。” 这是在给她台阶下。 孟苡桐终究还是冷,拉下脸很快靠过去。可就在她动作刚刚做出,宋弈洲已经伸手,把她打横抱到了自己身上。 熟悉的姿势,她没躲。 他帮她拿着手里喝不完的柠檬茶,低头看她,“犯什么错了?回来路上就一直低着头。” 孟苡桐实话实说:“我刚刚打人了。” “嗯。”宋弈洲把水杯放桌上,捧起她脸颊,“还有呢?” 孟苡桐承认:“还骂了人。” “你骂什么了,我怎么没听到?”宋弈洲轻描淡写的口吻。 孟苡桐懵,抬眼,就听宋弈洲八风不动地说:“我是不是教过你,该争输赢的时候,就一定要赢,因为这个社会就是优胜劣汰的。” “也不要让你的输,变成别人欺负你的机会。”孟苡桐紧接着说。 宋弈洲倒是没想到,她记性这么好,还完全记得这下一句。 他笑了笑,说:“今天的事,的确,和这句话一般意义的输赢不一样,但换做任何一个人,碰上今天这样的事,都会和你一样,用自己的方式保护自己。” “包括打人吗?”孟苡桐难得很没眼力见地问。 “......”宋弈洲平静地看她,“你说呢。” 孟苡桐没说话,宋弈洲只摊开她的手,很轻地替她揉了揉,“疼不疼?” “......”孟苡桐点头,“疼。” “那下次还打人吗?”宋弈洲突然问。 孟苡桐想都来不及想,“打。” 但说完又感觉不对,摇头,乖巧小声:“不打了......” 宋弈洲哼笑一声:“都看到了,装什么乖?” 孟苡桐没底气闷道:“那她说的是你啊,”这话越说越轻,“哪有欺负都到家门口了,还忍气吞声的?” 宋弈洲摸了摸她脑袋,“你是和媒体打交道的,最清楚网上多的是张口就来的言辞。因为那些攻击话不是到自己身上,所以除了自己,没人能和你感同身受那些话的杀伤力。今天或许是打人,你压下了她的盛气,但如果今天不是她,换一个人,换一种情况,真要追究起来,你很容易会背负上过错方的罪名。” 宋弈洲认真和她说:“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打人本身不对,下次换一种解决方式。” “什么解决方式啊?”孟苡桐俨然脑子转不过弯儿。 宋弈洲捏了下她手。 孟苡桐朝他眨一眨眼,不动声色。 两人就那么僵持着几秒,忽然,孟苡桐脑海里灵光一闪,她嬉皮笑脸:“可以找妈妈。” 从那次试婚纱孟苡桐喊瑾姨被唐瑾纠正领证就要改口喊妈妈了。 孟苡桐从小到大又没怎么好好喊过妈妈,自然生疏,唐瑾有的是耐心,时不时互发消息就要让孟苡桐喊上一回。 自然,孟苡桐现在脱口而出又这么熟练。 可以找妈妈。 宋弈洲脑子里立马浮现出上次孟苡桐结婚被迫挂热搜,唐瑾说他身份不合适,她来处理的事情。那天处理完了还来找他邀功,说速度快吧,真可惜了,要不然大家还能好奇好奇你这神秘男主人公。 版刊头条,就写,年度爱情,藏在孟苡桐身后的男人。 “你看,还得是我吧。”唐瑾那天总结说,“啧啧,孟苡桐身后这男人不行啊。” ...... 这下,两厢一结合,宋弈洲再次被对标。 连找帮忙都不排在第一位,那他这爱人身份算什么?这不就名存实亡? 宋弈洲差点儿气笑,他锢着孟苡桐腰的力道都倏然间加大。 孟苡桐轻呼一声,猝不及防,两人就贴的严丝合缝。 她怔松看他,“你干嘛啊?” 宋弈洲问她:“什么时候改口喊的?我怎么不知道?” 孟苡桐脸红了一下,“哦”一声:“那是早就喊了,谁让你不知道的。” 宋弈洲微挑眉,孟苡桐耐不住他这么看。 她忍了忍,还是老实说了:“试婚纱那天之后。” 宋弈洲“心平气和”地看着她。 孟苡桐很不能忍地感受到了他的霸道。 她皱眉,“怎么,喊妈妈你也要管?” 他笑:“我管你什么?” 孟苡桐不说话,就感觉他这漫不经意的表情不怀好意。 又是沉默。 只是这次,似乎有什么微妙在蔓延。 宋弈洲主动朝她靠近了些,扣住她后颈,低声先和她说:“下次要找,先找我。” “另外,楚黎川那边花的钱,本来想从我这边账户替你给的,但妈希望我不要这么做。” 他在和她解释为什么他搬进这里那晚,楚黎川找他见面的事情,他没和她说。 孟苡桐诧异这事情唐瑾也知道。 她脸色有细微的变化,但不明显,“妈妈说什么了?” 想随他喊单字,但叠词还是习惯说了。 宋弈洲说:“希望我能先和你身边人交涉,如果有能够让你知道的途径,她希望我给你自己解决的机会。” 所以宋弈洲本想和孟苡桐直说的。 雾散待月归 第76节 但意外听说了邵戚元那边知情,就通了他那边让孟苡桐知道。 “为什么不自己和我说?”孟苡桐心里泛起了波澜。 宋弈洲没说话,但一切很明显了,她也猜得到,他在维护她的自尊和底线。知道她不爱与人说过去发生的很多,就连和他结婚,过去的很多都半遮半掩尽在薄纱内。 还不到他们彻底坦然的时候。 他就不会激进相待。 孟苡桐突然心胸有点儿闷,喉咙也泛酸,她靠近他,很轻地和他磨了磨鼻尖,小声应道:“谢谢。” 所以他一直在她身后,在她不为所知的地方,默默地保护着她。 孟苡桐眼底都氤氲,但脱口而出的话,还是让人发笑:“所以,这就是邵戚元和你称兄道弟的原因?” 宋弈洲轻笑,淡应:“嗯。” 孟苡桐真是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她还不忘关键时候卖邵戚元,瓮声瓮气:“他明明之前还不看好你呢,现在就成兄弟了,你们男人就那么容易做兄弟的?” 宋弈洲笑了,他再逼近,手护着她后颈,唇轻落在她眉眼,慢条斯理,“再不看好,你都还是我的。” 孟苡桐嗤他:“真会说大话。” 宋弈洲好整以暇地看她,手竟已带着她,绕上他腰际。 他吻从她眉眼,一点点,到她鼻尖,再下,到双唇。带着蛊惑的温热,熏缭起他身上不沉不重的安稳气息,他的眸色一下沉了下去。 孟苡桐整个人都被困在他的拥抱里。 热意发烫,他的吻点热她血液的烫,她心麻,唇间更被他占据的麻。 前所未有的跃进,宋弈洲这次没再停留表面的流连,而是攻势感地,不由分说地欲要侵占。他说,你都还是我的,无论五年前,还是五年后,你都还是我的。 这不是一句浑话。 而是她抚摸过他熨烫的心脏,最鲜明热烈的感受。 她从未离开过他的心池。 似乎早就爱意汹涌。 而满是雾的心池,也无声中,拨云见月。 她是他的心雾,更是他心雾里,那抹最澄澈浪漫的月色。 他动情吻她,眼底满带的都是缱绻风光的深情。 她在他怀里惊颤,他这一次的相约,她都如受惊的鹿。 进退有余地,他松了松她,嗓音沉沉的,浓浓含笑:“怎么了?” 孟苡桐只觉双唇的热,都如电流走过。 她手失措地贴在他身前,眼神躲闪,“我......”她紧张地突然说,“我有事要和你说......” “去海宁的事?”宋弈洲闹她般的玩味吻着,他呼吸都快把她困住。 孟苡桐青涩地回应着他,却还是疑惑地退了退,“你怎么——” 你怎么知道。 又一次没说完。 宋弈洲已经勾住她飘起的衣边,缚住,她后退时他反手扣住她,缠吻而上,低笑。 “你猜谁和我说的?” “......”某个名字刚要说出,孟苡桐却已然浸入铺天盖地压下的宋弈洲沉重呼吸里。 他让昏昧染透他们所有暧昧。 “桐桐。” 任由吻这一次,失控将她淹没,低哑的,致命勾人的。 在她耳边,几乎软掉她心绪,他说: “这次,跟我走。” 作者有话说: 明天开始待月归模块。 第44章 待月归 最后真如黎笙心意, 孟苡桐这边答应了随同去海宁的事情。 而第一时间,消息从她这边传出时,柳洛嘉又阴差阳错地从邵戚元嘴里听到了更精彩的另一版本。 ...... “昨晚你没看到是真可惜啊!你是不知道孟苡桐护我兄弟那个劲儿!都不需要我说,简直从脑子到心脏, 真全是爱!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那么护短的!昨晚居然全给见着了!”邵戚元这边慷慨激昂地描述着, 柳洛嘉这边面无表情地保持沉默。 她是真没想到这男人大白天的约她吃饭, 就是为了给她讲这顿八卦,还没头没尾的,“那孟苡桐护短不是向来的吗?” 柳洛嘉不明所以地敲了敲眼前的桌子, 控他思绪,问:“昨晚为什么会闹成那样?” 邵戚元说:“还不是周梓茵没事找上门麻烦?” “周梓茵?”柳洛嘉这边听到的情况是她已经收拾行李准备走了, 居然还有心思上门找麻烦, 那她大概能猜到什么原因了,她问,“昨晚没人受伤吧。” 邵戚元默了几秒,忽然笃定:“有的。” 柳洛嘉狐疑, “谁啊?苡桐?宋队?” 说这话时, 包厢门正好从外被打开,邵戚元照例以为是服务员, 没回头,只说:“我啊。” 他一脸悲怆,声色俱厉地抨击她:“他俩一个比一个护短的你关心,我这里外不是人帮衬的你倒是不关心, 好啊,柳洛嘉我算是认识——” 话都没说完, “啪”的一下, 很轻一掌拍在邵戚元头上。 没用力, 但也够人不爽。 邵戚元不悦皱眉,刚抬头要教训是谁,没想直接撞进的是孟苡桐那双清浅平静的眼。再清澈好看的瞳孔,融合上孟苡桐那锐利淡漠的气场,都怪摄人的。 邵戚元顿了顿,磕碜笑了下。 孟苡桐没什么表情地给他回扯了下唇:“你里外不是人?” 柳洛嘉那边偷笑,邵戚元这边静默。 孟苡桐随手拉开椅子坐下在柳洛嘉身边坐下,顺口说:“那我怎么看昨晚搂着周零的某些人还挺心花怒放的?” 柳洛嘉一口茶差点儿噎嗓子里:“搂周零?” 她下意识盯向邵戚元,强忍着笑的冲动:“邵戚元!你——!” 赶在她脱口而出之前,邵戚元制止:“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柳洛嘉,你自己都是公众人物!” 柳洛嘉不给面子地大笑:“没说公众人物不能说好朋友的爱情故事啊!” 邵戚元当场黑脸:“柳洛嘉,你给我适可而止。” “你这套警告啊,还是留着对付周梓茵和邵家人吧。”柳洛嘉笑他关键时候不上路子,“我就说你小子有好心没坏水,不就是喜欢上了个这些年心里都一直惦记的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啊?” 邵戚元简直和她说不通:“你哪儿看到我不好意思了?” 柳洛嘉食指和中指同时举起,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俨然“i am watching you!”的架势,说:“两只眼睛,都目光如炬。” “......”邵戚元恼,闷了好几秒,忽然就互相伤害起来,“那你那个暗恋文学呢,都多少年了,打算什么时候交卷啊?” “......”柳洛嘉一愣。 随即就感受到一旁安静到现在的孟苡桐,终于也把目光放到了她身上。 而邵戚元那边还在添油加醋:“都说孟苡桐当年暗恋,全世界都知道;你柳洛嘉暗恋,全世界都不知道,瞒着连我们都不告诉。” 邵戚元喝了口茶,不咸不淡问:“该不会真是最近和你关联不少的秦翊吧。” 和宋弈洲交好开始,邵戚元也慢慢在了解他们队里的人。尤其知道柳洛嘉和副队秦翊交情不浅,他更觉得好奇,柳洛嘉到底和那男人什么关系啊,能让她这么独立的人,被大家戏称是秦翊妹妹都不红脸。 正好,这也是孟苡桐好奇的。 真是多亏了邵戚元比她还八卦,把她好奇的都问出来了。 柳洛嘉表情明显有略微的不自然,她手都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杯边,“能有什么关系啊,就是认识很多年的朋友。” “那我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过?”孟苡桐开口,“我们不是出了国才认识的吗?但我和秦翊在国内时候就认识了,这不就意味着我们朋友圈早就重叠了?” “......”柳洛嘉真是想不通,这世界怎么这么小,绕来绕去认识的人都是这一圈人。 她顿了几秒,模糊说:“嗯,算是吧。” 含糊其辞的,孟苡桐想笑,要真是秦翊和柳洛嘉有暧昧,秦翊肯定不会这么淡定地上次在大家一起吃饭时,殷泽予他们开玩笑的时候撇清。 殷泽予那天问他真是你朋友的问题啊,秦翊是不耐烦回的,那不然呢。 那说明,可能真是朋友的问题。 孟苡桐大概明白了什么,也不再多问了,菜一上来,她就把盘子往邵戚元面前转,“行了,这么多菜都安静不了你。” 邵戚元啧声:“一看你俩就是一伙的。” 孟苡桐笑,替柳洛嘉转了矛头,“知道你还问。” 邵戚元唉声,叹道:“接下来你俩都走了,那就只剩我一个人了。” “是啊,”孟苡桐故意刺他,“的确是只剩你一个人了。” 邵戚元:“?” 孟苡桐轻笑:“毕竟你的零零也要进组拍这次的戏了,女三的戏份可不少,某些人在闵江,可有的等了。” 邵戚元:“......” 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 - 最后是柳洛嘉和周零跟组里当天下午出发,而孟苡桐这边没跟宋弈洲那边,反倒是把手里的工作处理的差不多了,才订往海宁的飞机票。 巧到,和棠荷一聊,默契到居然是一班飞机。 雾散待月归 第77节 是在飞机场又一次碰到的棠荷和幺幺。 幺幺听孟苡桐也在,一进候机室就来找她,浅粉的毛衣外是白净的羽绒服,系着暖绒绒围巾,笑着朝她跑来。 孟苡桐一弯腰,幺幺就跑进她怀里,“姐姐!” 孟苡桐顺势抱起她。 棠荷笑着从不远处走近,“苡桐,几天不见了。” 本习惯性想说“好久不见”,但似乎那晚距今天不过几天。 孟苡桐淡笑:“棠荷姐,可不能几天就和我客气了。”她说,“这几天,我都很想幺幺。” 棠荷弯眼,眉眼温婉,说是。 幺幺听这话,暖心地回搂住孟苡桐,怪黏人地贴着她,还捂住孟苡桐的耳,悄咪咪地小声问:“姐姐,弈洲哥哥......” 本来是喊叔叔的,但棠荷想想,还是教幺幺要喊弈洲哥哥。 孟苡桐本就和宋弈洲异地了几天,晚上忙的都没视频,就每天的早安晚安还在例行。她看那个男人忙起来也想不到她,干脆闷闷地和幺幺摇了摇头。 幺幺疑惑,眼睛眨眨,小手捧住孟苡桐的脸颊。 孟苡桐说:“弈洲哥哥最近好忙的,姐姐都见不到他,幺幺要是下次有机会,见到弈洲哥哥和他说,姐姐想他好不好?” 也不知道幺幺听没听懂。 但还是特别认真地接下了这个任务,乖乖点头,说:“好。” 她抱住孟苡桐,用自己温暖她,“姐姐不要不开心。” 像是真的感同身受了,孟苡桐心窝发暖地回抱她,搂紧,任她在她怀里,轻轻道:“好。” “姐姐听我们幺幺话,会开心的。” 棠荷听着她们的对话,安然淡笑。 ——我们本来就没那么多时间陪在家人身边,茫茫人海,能找到一个自己爱的,并且会一直深爱下去的,太难了。你和苡桐,我是真的觉得可惜,你们当初不该就这么结束的。 ——人不该把爱人的能力滞留在过去。 ——既然还爱,就不要怕重蹈覆辙。 阿禹,看到了吗,弈洲和苡桐,现在是真的很幸福。 原来,我早该听你的话。 原来,你一直都是对的。 ...... - 飞机本该是下午四点半落地。 但因为航班延误,孟苡桐保守估计得差不多六点过了才能到,和黎笙那边说的接机也是六点以后。 没想,会提前将近二十分钟抵达。 下飞机,孟苡桐本想打电话联系人,却是猛然一声,被室外滚过的闷雷惊了下。 来时看过天气预报,分明是阴天。 棠荷在身边说:“海宁的天气就是这样,时好时坏,现在冬天,闷雷特别多。好在飞机提前到了,省了不少麻烦。” 孟苡桐点头,看向她们一大一小两个行李,“我联系人,先送你们回去吧。” “不用了,”棠荷笑说,“坐地铁,二十分钟的事,不用麻烦了。海宁路绕,你有事情的,别为了送我们耽误了。” 这么说了,孟苡桐也不好再问,只说:“那到家和我发条消息,报平安。” 棠荷笑着点头,说:“好。” 孟苡桐弯腰去看目光清澈只看她的幺幺,刚才来的一路都很开心。 孟苡桐听幺幺说了很多事,也知道了,原来她爸爸以前谈恋爱时候不上的课,都是单身的宋弈洲给他去顶包的。 为了助杜禹追棠荷,宋弈洲不惜牺牲自己,替他挡了一堆烂桃花。 孟苡桐在飞机上笑的不行。 幺幺还好奇,“姐姐,你笑什么呀?” 孟苡桐说:“没想到,你弈洲哥哥还有这么不正经的过去。” “哦?”幺幺磨蹭地拿出包里放着的,杜禹的日记。 日记特意翻开一页,上面更清清白白地贴了一张他们大学时期上课传的纸条。 难以想象,两个大男人上大学了还要上课传纸条。 看日期,是宋弈洲大一时候。 孟苡桐一看就知道哪些是宋弈洲写的。 杜禹:兄弟,这周五我电影票都买了,下午那一节你再替一替我。 宋弈洲:老子是成天替你上课的冤种儿是吧。 杜禹:你行行好。 宋弈洲:没门儿。 杜禹:诶,你这人,你上次给人去补课,我帮你上课还没说什么呢,我让你顶一节怎么了? 宋弈洲:你还好意思说?我上次帮你点名被罚跑的那二十圈你还我了? 杜禹:你这人怎么还秋后算账? 宋弈洲:你先还了再说。 杜禹:我告诉你,你再这样,下次我见那小丫头,我第一个告你的状。 宋弈洲:你告。 杜禹:你怎么还不要脸上了? 宋弈洲:我就是去帮人上节课,你都能给我编一故事,行啊,杜禹,你别当兵了,你改写故事去得了,指不定哪天还火了,你老丈人都欣赏。 杜禹:你......我下次见小丫头我铁定告你状! 宋弈洲:那小丫头自己都成绩稀烂呢,她还管你? 杜禹:人是国家栋梁之材。 宋弈洲:你看她什么时候及格。 ...... 本来看的好好的,就是最后几句,孟苡桐看的当场火气上来了,压不住。 棠荷都没想到幺幺这么手气好的,一翻就翻到了能瞬间引起家庭矛盾的对话。 她吓的赶紧上前收起了日记本,尴尬地笑着:“苡桐......这是——” 话还没说完,孟苡桐就咬牙切齿地握紧了拳。 好啊,宋弈洲,我成绩稀烂,我不及格。 幺幺在旁边,不知怎的,突然浑身猛的抖了一下。 而后,飞机很快落地。 ...... 现在,孟苡桐已经回归了温柔和善的模样,但越是这种模样,棠荷越是有不好的预感,她刚还在心里和杜禹说他们婚姻幸福来着。 这下...... 棠荷自己都紧张,她本想再说点儿什么,但不远处,掷地有声的一声响起:“嫂子!” 孟苡桐和棠荷同时闻声看去。 路曜笑着跑来,“嫂子!/嫂子!” 两声同样的。 孟苡桐和棠荷都笑了下。 路曜说:“我来接你们。” 是孟苡桐上飞机前给宋弈洲发的和棠荷一个班机的消息,他肯定是看到了。 棠荷摆手,“不用了,我们自己回去就好。” 路曜刚要说,棠荷就和孟苡桐最后示意,带着幺幺说再见,而后向地铁的方向走。 路曜有点儿局促,“嫂子,这......” 孟苡桐想,棠荷这么做大概还是怕添麻烦。 虽然大家都喊她嫂子,但在棠荷的概念,杜禹终归是不在了,有很多事,似乎不该再麻烦。 孟苡桐一直看着棠荷和幺幺的背影消失在人海,才转过身,“我这边——” 她刚想说会联系人,想问他怎么来了,路曜就很心领神会地笑说:“嫂子,走吧,宋队和秦副队都在外边等着了。” “秦翊?”孟苡桐先问,“他怎么来了?” 路曜的目光不经意往她身后看看,“洛嘉姐......” “她不和我一起,她跟队早就来了。”孟苡桐说。 “啊。”路曜叹了一声。 孟苡桐大概明白,“那我们走吧。” 路曜点头,伸手就主动帮她拉行李箱,热情的孟苡桐都拒绝不了。 而等在外边的,还真是两辆车,都是一致的军绿越野。 一眼望去,驾驶位的男人都穿的是军装,不过后面那辆开了窗,驾驶位烟雾袅袅。前面那辆没有,只是车窗上氤氲雾气,显然是车内早就待好温暖。 路曜给孟苡桐指了指,“前面这辆,是队长的。” 等在外边的还有两个同行的,一见孟苡桐,立马喊嫂子。 雾散待月归 第78节 孟苡桐惊讶他们这么大的阵仗。 她问路曜怎么会这么多人,路曜说是刚才训练结束,队长和副队放大家出来透透气,正好孟苡桐来,就这么大排场了。 路曜本是跟宋弈洲这辆走的,那两个跟秦翊的车走。 但孟苡桐走到副驾边,目光往里,一见几天不见,这会儿同时淡定偏头看她的宋弈洲,刚才日记支配的不爽一下就飙了上来。 她说:“路曜。” “嗯?”路曜开车门的手一顿。 孟苡桐很友好很友好地朝他笑了下:“要不你先跟秦翊走?我和你宋队,可能有点儿话要说。” 虽是友好,但路曜明显感受到了孟苡桐眼底的杀气。 他懵了,傻傻地松开门把手,点头,“好......好的......” 然后,人扭头就往秦翊车上冲。 秦翊车上本来就有三个男人,现在再加路曜一个,后排抱怨开始了:“你小子,放着前面不坐,干嘛来的?” 路曜吓,手指着前面说:“队长可能要完了。” “什么完了?”驾驶座上的秦翊掐了烟,皱眉。 回头,就听路曜这辈子头一回这么夸大其词:“肯定是队长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嫂子气势汹汹要来谈判了!” 秦翊淡嗤:“你宋队能做什么不好的事?” “诶,难道是——”后排突然有个说。 “难道是什么?”秦翊狐疑。 那人说:“队长不在家的几天,挖到以前的秘密了?比如感情什么的?” 秦翊冷不丁突然想到什么,问路曜:“你嫂子一个人来的?” 路曜摇头说:“和棠荷嫂子一起来的,还有幺幺。” 秦翊喉咙一紧,“幺幺该不会还背着那个粉色专门放她东西和杜禹日记的小包吧。” “......嗯。”路曜点头。 “那真完了,”秦翊说,“这得是看到哪一页了?” “......?”旁边人全是一头雾水。 什么日记。 什么哪一页。 ...... 而另一边,孟苡桐上车,宋弈洲就感受到了这浓浓迎面而来的不爽。 他手刚抬起来要摸她脑袋,孟苡桐直接给他拍开。 “怎么了?”宋弈洲笑。 孟苡桐问他:“宋弈洲,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这么上来就挑刺儿的,宋弈洲还真没反应过来。 他荒唐道:“我能对你有什么意见?” 孟苡桐看见他这张几天没见的脸,莫名心软,但又不能心软,她心狠地掐了自己一把,“我说你以前。” 宋弈洲看她这疼的倒吸凉气的样儿,皱眉握住她手,“说什么你。” 孟苡桐不动声色,宋弈洲的思绪却像刹那挑起。 沉默不知道在发酵什么。 半晌,他开口了,但不太确定的口吻,他翻旧账问:“你瞎给别的男人写情书的事儿?” “......?” 四目相对,孟苡桐瞬间炸了。 “我什么时候瞎给别的男人写情书了!” “宋、弈、洲!”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待月归 原来是一个半小时以前, 宋弈洲领队刚下达重新整理宿舍内务的要求,新兵那边就有人突然激动喊:“队长!这里有东西!” 宋弈洲还在走廊尽头的窗边和秦翊说明天任务的正事儿,被喊的很快收起手里的文件,转身朝他们的方向走去。 他们住的东边本就是宋弈洲当初训练睡的地方。 因为今年下达的指标提高了, 闵江、海宁两块都拉长了老兵以往的训练时间, 大家的考核成绩也同时计入两边不同场地的训练。 延长训练后, 本就在海宁的批次老兵再多三个月。 而新兵则是结束这之前闵江训练地的小半年,然后现在先在海宁这一块临近的山岳丛林接受综合演练考核,结束之后再留下再多半年训练。 总体来说, 强度加大,个人身体心理素质双重抗压。 这帮新兵来的路上就有说这回吃苦肯定逃不了。 但碍在宋弈洲这人训练起来就按规矩办事, 西部战区野战机动部队派下来的人, 吃过的苦比他们多太多,根本轮不到他们只是训练就开始抱怨。 宋弈洲一向训练人严肃,私下玩笑能开。 秦翊也在他们整理内务之前又插科打诨,你们啊, 可偷着乐吧。要说以前你们宋队难搞也就算了, 你们现在可是有你们嫂子这枚免死金牌。 放心,私下玩笑尽开, 嫂子保你们。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不靠谱呢? 队里有刺头非说,上次拍摄宣传视频,大家可都见着了, 嫂子长得就很温柔挂,别说性格了, 肯定也差不到哪儿去。 秦翊嗤笑, 啧他, 那我看你是眼光不大行。 刺头:? 具体的秦翊没说,只看宋弈洲那边有要紧事儿和他说的样子,催他们一帮人先去自己宿舍好好干活。 但没多久,那边就有人喊:“队长!这里有东西!” 宋弈洲很快朝他们那边走了过去。 秦翊紧随其后。 见是睡在整个东边宿舍最里的从床边沿的柜子里拿出了一个铁盒一样的东西,晃晃,还有叮叮咣咣的声响。 他抬眼,知乖上交,“队长,这是什么?” 宋弈洲不看还好,一看,整个大脑就像被死去的回忆攻击一样。 他顿了顿,伸手接下,“没什么。” 人还在佯装平淡,秦翊已经发现了他蹊跷的点儿,“不对啊,这个宿舍都很多年没住过人了,之前还都是置物柜,这才刚收拾出来安好床和自带的柜子,怎么就有个这样的盒子了?” 旁边有人“聪明”推断:“难不成是你这张床前主人留下的?” 秦翊头一探,“可我怎么看这小铁盒边缘还有只刻上去的小蝴蝶啊?” 果然,宋弈洲余光一扫,就见秦翊幸灾乐祸瞅他笑的样儿。 他神色微凛,有警告人的意味。 摆明了别没事找事,胡扯。 但秦翊哪里吃他这套,他笑,手还顺势拍宋弈洲肩膀,“你说是吧,宋队?” 宋队把他手推开,自己收起来,“行了,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他把话题转移,大家自然摇头,而后宋弈洲没在这里多留,拿着铁盒转身就走了出去。 宋弈洲不住这一块,这会儿只是来盯他们的,办公楼就在这边上不远的地方。 宋弈洲没走多久,秦翊追上来,他走在他身边,看他盯着铁盒若有所思的表情,只笑,小声凑近,“弟妹以前送的?” 宋弈洲没否认,但也没说话。 秦翊问:“那宿舍被整改成置物室之前,都是你和老杜、泽予他们在住,要真是弟妹送的,该不会还是那时候落的吧?” 但想想又感觉不对,这都多少年过去了,“该不会这次搬进去的床板还是你之前睡过的那张吧?铁盒还在呢?” 秦翊猜的没错,的确是床位不够,临时加急先去搬的宋弈洲那一边留下的。 只是宋弈洲没想,现在会峰回路转地意外出现。 因为自己很久没回这块区域了,之前出任务又走的急,把铁盒留下,回来发现不见,好久都找不着。他以为是自己大意弄丢了。 幸好...... 久违的失而复得牵动了他情绪。 宋弈洲脸上有微不可查的放松表情。 秦翊倒不惊讶衤糀,他只好奇,“这里面是什么啊?该不会......” 他难以置信的,“也是和弟妹有关的吧。” 宋弈洲:“嗯,和桐桐有关的。” “......”秦翊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不确定是磕他俩这cp磕过头了,还是被宋弈洲现在这副腻歪样儿给震到了。 总之,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太他妈泛堵了。 没两句,他直接开撤。 独留宋弈洲一人在这边欣赏他的陈年爱情。 但不开铁盒还好,宋弈洲进了办公室一开铁盒,看到里面已经记忆模糊的泛黄纸张。 可能真是他们那时候流行传情书,但真的,也没比现在早多少年。 雾散待月归 第79节 这些情书,外边都要么写了情书两个字,要么就是love letter的字样,是孟苡桐时不时会寄回福利院专属于韩知逾的那个信箱的。 以前那个信箱是喜欢韩知逾的会给他写的,孟家没收养韩知逾前,孟苡桐给他写了不少。 但五年前有天,院长统一收拾压在最底下的那些信件。 意外发现了这些署地都还附带了宋弈洲部队的地址。 院长联系了宋弈洲,宋弈洲来拿,发现全是情书。 一看就是孟苡桐的字,只是字写的歪歪扭捏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写的。 那时候孟苡桐大一升大二,他们已经在一起了。 宋弈洲没再打破她的过去,只好好地把这些情书都用她去海边玩儿,给他买的装信件小铁盒装好,没打开看。 但五年后的现在,什么都已成定局。 宋弈洲又失而复得这些宝贵的信,他满怀期待地打开—— 信中孟苡桐的字依旧歪歪扭扭。 唯独署名的情书上写的完全不是他的名字。 no.1 dear galdenzi, i’m willing to bet against you. no.2 dear kelipani, it’s you that let my heart burn,love you i have fallen. no.3 dear mayser, loving you is the biggest mistake i’ve ever made,but i’ve never regret it. ...... 想到孟苡桐那时候正好报了国际班教学,天天和他说班里的帅哥,养眼呐! 宋弈洲血压差点儿没上来。 ...... 以至于现在,安静弥漫着雾气的车内。 宋弈洲颇有意味的那句“你瞎给别的男人写情书的事儿”一说出,孟苡桐当场就炸了。 “我什么时候瞎给别的男人下情书了!”她气的不行,她这边账还没和他算呢,他这怎么就开始了,“宋弈洲!你说话要讲究证据,证据呢!证据你给我看!” 她本以为这男人铁定得输。 但谁想他还真准备好了,下巴朝她一扬,“储物箱,自己看。” 孟苡桐膝盖一顶,自己开出来看,要说一封还好,里头居然洋洋洒洒的满满一堆全是她的真情流露,她眼睛一瞄,就看到其中那封给“mayser”的。 孟苡桐懵了,伸手刚拿出来,宋弈洲就启动了车子。 秦翊那边紧随,两辆车开入越发急切的雨势车流。 孟苡桐要去的酒店距离训练区和海宁一块的军区都不远,三点恰连直线,酒店处于正中间。 宋弈洲本想带她去吃个饭再送她过去,但没想吃饭的话还没说,孟苡桐瞅完那些情书,乖乖抬头,“我是个很钟情的人。” 宋弈洲嗤笑一声,打左转转向灯。 瓢泼大雨打在车玻璃上,雨刮器挥洒起如注的水迹,来回渐起的霓虹光影里,宋弈洲车开的很稳。 孟苡桐很认真地和他说:“这些名字都是你宋弈洲的化名。” “我没有自己的名字?”宋弈洲瞥她一眼。 孟苡桐理直气壮:“那你想想这个时间点啊,六年前,那不是我大一吗?我又没和你在一起,写情书要是直接写你名字,被你发现我多丢脸啊。” “所以你就写了当时国际班上别人的名字?”宋弈洲凉凉地看她。 只一秒,目光便移走,但孟苡桐还是心里凉飕飕的。 说实话,要是她还记得这是怎么回事就好了,关键这字也写的歪歪扭扭的,还每张都是英文,总不至于说她是在练英文吧。 但有一说一,她觉得这一定是她喝醉了写的。 孟苡桐张口就来:“我当时肯定喝醉了。” 宋弈洲微挑了下眉,就听孟苡桐脸不红心不跳地说:“不然就我这么好看的字,不可能写出这么难看的字体。” 这对话重点歪的,宋弈洲差点儿被她气笑。 孟苡桐就这么说的:“而且我那时候上国际班,压根都不知道班上男的叫什么英文名,我从来不和他们多交流的,这名字,肯定是我从哪里借鉴的。” 关键是......从哪里借鉴的呢? 孟苡桐这脑子不管用啊,她完全忘了她本来打算见到宋弈洲先和他兴师问罪的,但哪里知道这会儿被带跑偏的是她自己。 孟苡桐先是抖了抖自己马上极可能要起的一身鸡皮疙瘩,小声喊他:“老公。” 宋弈洲犯硬的耳根子猛的就软了下去。 他还没做反应,孟苡桐抢先指着那些信,说:“这些肯定都是我写给你的啊,我五年前就那么喜欢你,眼睛里都只有你的。” 孟苡桐强忍着鸡皮疙瘩起完要心态崩的前奏,意味深长地迎着他,娇气地挤了个笑。 宋弈洲当场卸火了。 他还生气什么!他还能生气什么!这都可爱哄到心门口了,宋弈洲第一次这么没定力,他左耳都微微发烫地轻咳了声,目光转向左边的后视镜,佯装是在看后面的车。 谁想他这心也快跳出来了。 但这一沉静的一幕,落在孟苡桐眼里。 什么嘛,这都哄不好?这男人冰块做的心吗?还要她怎样? 只是嘴上和行动上,孟苡桐还很唯心地拿起那些情书,忽略掉那些不知道哪里来的糟心名字,视线定在信上,毫无预兆地开始念: “老公,i’m willing to bet against you.遇到你我愿赌服输。” “老公,it’s you that let my heart burn,love you i have fallen.原来是你让我心火在燃烧,爱你我已经沦陷。” “老公,loving you is the biggest mistake i’ve ever made,but i’ve never regret it.爱你是我犯过的最大的错,但我绝不后悔。” 三句念完。 “......” 车内死一般的寂静。 孟苡桐末尾还轻不可闻地啧一声,心想,这都什么水平啊,不及她现在万分之一啊,以前的追人本事现在看来,还是太不行了,难怪那几年追宋弈洲难死她了。 但这车里的另一位显然状态就不怎么好了。 宋弈洲终究没抵挡的住孟苡桐那顺口就来的那三句老公,还有她后面英中两译。就是他都听的懂,才更显得她这双重表白更控制不住地攥住了他的心。 原先还一贯淡漠表情的宋弈洲,这一刻,脸跟心火真烧上来一样。 他脸红,耳朵也红,很少见地,连视线都迸发着无穷的愉悦。 孟苡桐偷瞄他好几眼,他都不理她。 雨天,光线太暗,她都没注意到他那些泛红的细节。 只听这车外今天尤其吵的雨声和车内一言不发的男人,那浅薄的呼吸,孟苡桐心道,这人脾气怎么这么大啊?难不成真要她使必杀技吗? 孟苡桐心里更烦了。 - 晚上吃饭,孟苡桐很明显受到影响,食欲并不好。 一旁的宋弈洲发现了,好多次都给她夹了她喜欢吃的,但还是兴致缺缺。 因为下雨,大家吃饭时就在说这天气,要不明天训练先暂停。 秦翊看了天气,后面考核几天天气都是好的,不用担心,就先明天放他们一个小假。 宋弈洲同意了,这顿饭照旧和谐吃完。 吃完,宋弈洲送孟苡桐回酒店。 他有归队的时间限制,和她说了这段时间来不及陪她,孟苡桐点头,也没再说话。 一直到进了酒店,1103号房间,算是海宁排名前几的高档酒店,《雾散待月归》剧组的人都住这儿,柳洛嘉和周零之前就发了消息,都住11楼。 孟苡桐开到的房间也在11楼,这不就巧了吗? 外边雨还不小,大晚上了,车开回去危险,孟苡桐先让宋弈洲上去了。 进了房间,套间,大床房。 他走过,帮她把行李箱刚放在衣柜边,今天沉思了一晚的孟苡桐走近,站在他身后说:“但你明明也说我了。” 只剩他们两个的环境,光影漫漫打在两人肩头。 她的嗓音瞬间软下来。 有这么多天没见他,自发不断的想念;也有她自以为没哄好不开心的情绪,统统汇聚在一起,造就了现在这句听似有柔软,但更多委屈的话。 孟苡桐杵在他面前,也不动,两人的影子像外头那缠绵的夜,绵绵密密地交织在一起。 宋弈洲转身,“我说你什么了?” 孟苡桐倔强地盯着他,“你说我成绩稀烂,还说我不及格......” 好吧,这都是实话实说,孟苡桐觉得她这个时候提这个,多少有点儿胡搅蛮缠的味道。但又不想真被他压着,她说:“你承不承认嘛。” 她穿的休闲鞋,人站他跟前,真小小的,今天穿了一身浅色的毛衣和羽绒服,他知道她怕冷,特意一路都有给她准备更厚的外套,但她没穿。 按她平时的穿搭,光是这一身裹着,就够暖和了。 孟苡桐也没想今天来能和宋弈洲见那么久,都没怎么打扮,还穿的是最随意的一身。 这会儿早就人心交战,她看着他,也不松神。 宋弈洲突然笑了,他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这都多久以前了?” “幺幺给你看的?”他猜的,只可能是这个结果。 孟苡桐默认。 雾散待月归 第80节 柔色暖调的光打在两人身上。 宋弈洲的视角望去,孟苡桐连轮廓都柔软的,她长得本就漂亮,本就该是被人疼爱,被人宠着无忧无虑长大的。 好像是这段婚姻,好像真的让她越来越卸去防备。 屋内渐起温暖,宋弈洲看着她明媚的眉眼,情不自禁地抬手摸了摸她脑袋,他说:“那是我错了。” 他很坦然地低声:“算我错了,桐桐原谅我,好不好?” 哄她一般的语调,孟苡桐没忍住,垂眼笑了。 她以往是不喜欢他这么闹她的,但今晚,他的所有都格外让她喜欢,他手欲松未松时,她还不经意地靠近他,脑袋又轻轻地蹭了蹭。 “那好吧,”她一派骄傲的小脾气,小声,“我再原谅你一次。” 宋弈洲心却倏然被触动,像有什么不停在他心上轻拂,控制他,只为驻足。 他无奈叹气,俯身,“你这样,让我怎么走?” “什么?”孟苡桐抬头,还没反应过来,宋弈洲的模样就逼近,放大在她面前咫尺之近,她屏息,他引她呼吸。 她想往后躲,他已经扣住她脖颈,将她朝他的方向带。 不由自主地,他低头时,她仰头,唇轻轻地吻到了他的下巴。 她微顿,手却已经靠在了他身前,含糊说:“......” “什么?”这回换宋弈洲反问,她声音太低,他没听清。 孟苡桐撞进他的目光,深邃,悠长,她抿了抿唇,目光瞥自己手表上的时间,“马上要九点半了,你该走了。” 宋弈洲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他的眸色微沉,动作也从仅仅扣住她脖颈,到另一只手也拦住她,她想拉开两人距离,他束手就把她整个人勾进自己怀里。 孟苡桐几乎严丝合缝被他控在怀里。 她心跳不停,抬眼,他的眉目近在微毫。 暗示已经够到位了。 他们的第四条。 孟苡桐紧张地抓住他衣领,踮起脚就一吻落在了他唇上。 这次,蜻蜓点水,宋弈洲像是已经满意。 他目光由阴转晴,微挑着松开了她,不明意味地,他说:“早点休息。” 孟苡桐压住心跳,点头,“那你到了给我发消息。” 看似云淡风轻的交流,孟苡桐却感觉到了无形的暗流涌动。可眼前的男人又太温柔,温柔到她根本猜不透他除了哄她,还有什么更多的意思。 他要走,她站在原地没动,只把他给她的外套拿给他。 而她站的位置,距离那张大床太近。 墙上时钟咔嗒咔嗒的每一下行走都不停地拨动心,不停地压迫着这寂静范围他们的呼吸,像有催化剂,不停催化他们血液滚烫的热烈。 孟苡桐看着宋弈洲要走的身影,门电磁锁扣开动。 她突然不受控制地喊了他一声。 她以为只要再说一句话就好,就能解想念。 但没想她暧昧亲昵的音调刚刚说出,宋弈洲直接关门转了身,迎面朝她而来。 他身上有室外刚刚窜进的凛冽,但更多是他自己的热烈和滚烫。 他快步走向她,一把提起她腰,把她往床上带。 汹涌澎湃袭来,她的腰被他扣死,人更被他压住。 他的吻带着不由分说的思念,比她更重,比她浓情太多。他淹没她所有的蜻蜓点水,纠缠,放肆,他把这些天所有亏欠的统统热情,无以复加地给她填补进心脏那一抹空缺。 他的嗓音含糊,咬着她的唇,不舍有余,又沙哑浓沉。 她青涩的回应,被他一次次勾起无尽涟漪。 “想不想我?”他低沉问。 她不说话。 他就更狠地吻她,缠住她,像是今晚依依不舍的就是他也无所谓。 孟苡桐根本禁不起他这么吻。 她身体已经失力,借不住力,只能靠贴紧他。 两个火热的灵魂,终是暴风雨夜,汹然跨越过去所有的一切,走到一起。 宋弈洲情不自禁地,低哑执着那一个回答:“宝贝儿,这么多天,想不想我?” 却不等她回应,他吻过她耳际,脸埋进她脖颈,感受她彻底的存在。 “我好想你。”他说。 孟苡桐退路全无。 他反复痴缠,妥协的,她终于还是开了口:“老公。” 他慢慢停下,而感受她也绵密吻在他脸颊,捧起他脸,吻在他眉眼唇角的,侬侬陷入深情的。 “我每分每秒,也好想你。” “我也是真的......” 真的,真的,都好想你。 作者有话说: 今天更晚了是字数有点多哈。 这就和前面国外她想他但没回应的剧情对应上了。 现在一定会有回应,而且会比她想要的更多。 第46章 待月归 像是牵起记忆的痂口, 牵起了曾经,那些个两个人都辗转难眠的夜晚。 他不爱被骗,她却和他说了谎话。他答应她的分手,却整整五年, 都在为曾经那个决定而懊恼痛悔。 他想过, 如果不分手, 他们现在会是怎样。 可她想的是,如果他不出现,他们现在会是怎样。 早认是过错方的她, 如果不是他的执着,她想, 她或许真的不再有机会和他走到现在了。 感激, 深爱,汹涌急切的吻,全都融化在了他们短短时间积蓄的思念里。又何曾想,这抹思念, 早就沉淀五年之久。 幸好, 他还在原地;幸好,她还能回头。 孟苡桐在他的拥抱中, 勾起他的脖颈,她缱绻回应着,目色生雾,耳边却周旋般的倏然响起了很轻的门铃声。 刚刚开门卡时, 工作人员就有说,十楼以上是酒店的vip特定楼层。 因为先前很多花更多钱住vip的客户就是不想更多打扰, 注重更多隐私, 所以酒店在一年前的二次陈设时有特意将门铃一块的提醒音量调低。 孟苡桐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错觉, 她很轻地推了下宋弈洲肩膀,唇依稀厮磨般流连:“是不是......有人......” 宋弈洲稍微松开些她,低哑着嗓音,也微微喘气:“什么人?” 他们两个人的呼吸都快缠在一起。 孟苡桐不舍得松开他,她依然勾着他,只是目光向门的方向瞥,声音低低浅浅:“刚刚听到声音了。” 宋弈洲低头,目光幽幽深邃的,心底泛起的那叶舟在目光看向她的那刻,彻底浮向春暖花开的临岸。他勾住她,将她抱紧嵌入怀中,爱到舍不得放开的。 深沉含笑的,他慢调子在她耳边说:“可我没听到,怎么办呢?” 孟苡桐刚要说什么,又陷入了一轮新的爱与沉沦的追讨。 倒是室内浓情暧昧,室外冷风穿堂了。 一个黑帽子黑羽绒服黑色高跟鞋裹的像粽子的人影在这1103号房间踱步来踱步去,见里头半天没反应,人扭头往走廊尽头的方向走,还边走边一通电话打过去。 “喂,盛迎吗?你家孟总现在什么情况?到酒店了吗?” 电话那头的盛迎连回话都是懵的:“孟总?孟总十分钟前办好入住的消息,我手机上还有记录,洛嘉姐,需要我发你一份吗?” “我不用她入住证明。”柳洛嘉实话说,“我是找她有要紧事说,但她这按门铃半天都没反应的,也不知道在房间里干什么。” “难不成窝着下蛋呢吗?”她小声嘀咕。 “......”盛迎反应很快,“要不我现在给孟总打个电话——” “打了,”柳洛嘉说,“但这人给我挂了!” “......”那只有一种可能了。 柳洛嘉和盛迎同时想到,“该不会......” 忽的,身后传来很轻的一道开门声。 柳洛嘉猛的转身,见有人从1103号房间走出来,她脑子都来不及反应,人就跟做贼似的往旁边逃生通道一蹿,身手好的不仅孟苡桐那边没察觉到她,柳洛嘉还顺道看了一场欲拒还迎,恋恋不舍的爱人分别。 “......” 如果可以,她其实视力可以不这么好的。 柳洛嘉一直到现在,两眼视力都好到保持5.3,她以前觉得这么好的视力以后指不定能成大事,但现在看来,这大事可能就是用来偷瞄老板的夜间爱情八卦。 宋弈洲没多停留,掐好时间点离开。 孟苡桐一直到看他进电梯,电梯门关,窝在逃生通道口的柳洛嘉才慢慢直起身板,捧好手里的《雾散待月归》剧本,悄然朝她的方向靠近。 每走一步,柳洛嘉多少都给点细碎声音。 但孟苡桐完全没回神在意到。 柳洛嘉都服了,最后一步了,她猛的一下跳她面前,“诶!看什么呢!” 雾散待月归 第81节 “......!” 孟苡桐被她吓一跳,她眼神都一闪而过惊慌,“干什么你!” 连话都倒置了,柳洛嘉好笑地看她这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儿。 不过很微妙的,她好像察觉到了她异样的地方,柳洛嘉凑近,孟苡桐后退,但她锢住她手,仔细又看了一眼,便笑着低了头。 “诶,孟苡桐,”柳洛嘉轻叹,“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啊。” 孟苡桐心跳重了一下,“我怎么了?” 柳洛嘉指了指自己唇角,又指一指她的,“是不是有点儿爱得太明显了?” 这提醒的未免太过,孟苡桐脸唰的一下红了。 柳洛嘉没在外边多站,目光稍微往里投了投,“现在方不方便进去?” 她笑着帮她拍一拍忐忑的心,“行了,我刚才什么都没看到,这会儿有事和你说。” 孟苡桐应了声,佯装淡定,侧靠向门,给她让出条路,“进来吧。” 柳洛嘉这才客随主便,顺然往里走。 其实并不意外会有今晚这么甜的一出,毕竟小别胜新婚,几天是别,几年也是别,不过还是这几天的分别更有感情急剧升温的浪漫味道。 因是套房,柳洛嘉站在卧室靠近客厅的方向就停住了。她把手里的剧本和人物设定放在孟苡桐面前。 孟苡桐翻了翻,就是她个人的版本,“是有什么问题吗?” “许弋是来找你了吗?这次要出演男二的角色。”柳洛嘉问她。 “许弋?”现在的大势男演员,之前首映就是去看的柳洛嘉和这个男演员的电影,只不过,孟苡桐对许弋这个演员唯一的印象就是脾气太温和。 因为年龄小,于柳洛嘉是弟弟,所以就连柳洛嘉都经常说,许弋真的什么都好,最大的问题就是处在娱乐圈里,性格还这么奶,可怎么办啊,老是让她莫名生起保护欲望啊。 明知这样并不好,明知他们仅是朋友关系,朋友关系并不该有太多这类的思绪。 孟苡桐摇头说:“许弋没来找过我。” “怎么了吗?”她问。 柳洛嘉如实说:“他一个千万流量的人,本就手握了好几个大男主一番的剧本,连轴转都转不过来了,他团队但凡清醒,都不可能给他接《雾散待月归》这个剧本的男二角色。更何况,这个男二角色最后的下场并不好,可能会是他粉丝不能接受的结局。那他这样吃力不讨好,又何必?我问过黎导,黎导说她都没给许弋邀约,是副导演和编剧那边突然推荐定下的。” 柳洛嘉说:“黎导这人你又知道,她看许弋各方面条件都够好,这样的流量甘愿来我们这里当配角,等同于给主演造势铺路,她没有不选的理由......” 听柳洛嘉说到现在,孟苡桐只好奇一点,“你心疼许弋?” 这话她是笑着问出来的,自然,柳洛嘉眼底划过一道毫不设防的惊愕,“我怎么会——” 但话到一半又戛然而止。 因为该说的,都被孟苡桐神情间意味深长的笑淹没。 如果要说了解,那孟苡桐绝对比谁都了解柳洛嘉,抛开她的私人生活,两人在工作上的配合及和谐没人能及。 孟苡桐知道,柳洛嘉从不爱管闲事,更不爱管同行的闲事,尤其现在还是曾经有过绯闻的对手戏男演员。尽管许弋这次占了她“朋友”的这个名头。 但说实话,娱乐圈男女关系的朋友,少有真心换真心。 孟苡桐认真问她:“洛嘉,你还想问我什么?” 她明显不是只为了问许弋为什么会当选《雾散待月归》男二这件事,踌躇与沉默,柳洛嘉最终在后者之后,选择了坦然:“许弋之前......是不是改过名字?” “你在怀疑......?”后面的话,孟苡桐没说。 柳洛嘉也点头,“我总觉得,我好像认识他。” 孟苡桐有听经纪人覃靓那边说柳洛嘉自从私生好多次的挑衅,无良营销号对她的各种编排以及许弋唯粉几乎快把她骂到狗血淋头,还有快要压垮骆驼的霍聿山情门事件之后,她都是战兢谨慎的状态,已经维持很久。 更是说最近还要靠安眠才能入睡了。 孟苡桐有安排一定的心理助疗,是柳洛嘉同意的。 但似乎并没什么效果。 孟苡桐担心地走近她,手轻抚了下她后背,“没事吧。” 柳洛嘉淡笑,还弯眼温和和她开玩笑:“你姐妹儿我能有什么事?” 孟苡桐总觉得柳洛嘉眼底藏了很深的,她看不懂的复杂。 孟苡桐说:“许弋这边的具体情况我不知道,不过明天见面我能聊这一块的时候问问到底是什么情况。” 柳洛嘉刚要提醒,孟苡桐就笑说:“放心,肯定旁敲侧击。” 柳洛嘉眼神平缓了些,孟苡桐问她:“不过,最近似乎到了个时间点,你和许弋最好都避着些,逝者为大。” 柳洛嘉知道,孟苡桐在说许弋生母的忌日。 她点头,说:“知道,会注意的。” 但还有一件事,柳洛嘉问:“邵戚元那天中午吃饭说你把周梓茵手里的证据都处理了,确定她不会再有什么把柄吧?不是说她还拿假的照片来吓你吗?我看她就是邵慎柯派来搅局的。” 事实出来的时候,孟苡桐也算是早有预料。 她知道照片和周梓茵脱不了干系,邵家肯定也有问题。但周梓茵那晚绝口不提邵慎柯和邵家其他人,只在她最后处理照片的时候,说了一个名字。 楚黎川。 她笑着说,你的好学长,认邵家女主人喊小妈的,你知道吗? 邵家女主人。小妈。 这些关系就像落于陈年的谜题,要探究更多,却根本无从下手。 周梓茵那晚看上去是输了,可她爆出的,似乎是连邵戚元都不知道的秘密。 孟苡桐面对柳洛嘉的疑问,却也只有摇头,说:“那晚之后,估计她自身都难保了。” 周梓茵的确自身难保。 因为同一天,她动身离开闵江的消息已经惊动了整个圈内。 大家都在等着看这个昔日假凤凰的好戏,人走茶凉似乎已成最后定局。 只怪世态炎凉。 - 孟苡桐原定计划就是在海宁待两周到半个月时间,扩足时间给黎笙这边。 开机仪式早就过了,已经全剧组进入开拍日程。 孟苡桐之后几天都在和黎笙洽谈她想要的细节一块,不过孟苡桐也有注意,除了柳洛嘉和周零化妆拍白天戏之外,只要有许弋的,他都会时不时出现在柳洛嘉的化妆间外。 明明他团队给他安排的化妆间和柳洛嘉是一头一尾的状态。 演男主角的是当下同样名气很大的顾晟京,是孟苡桐、柳洛嘉在国外认识的。 顾晟京虽从小在国外长大,但比起他家其他人已经移民的事实,顾晟京还是中国国籍。邵戚元和他关系不错,知道他家在海外是有自家公司的,无论继不继承,这少爷都算手握出身罗马的剧本。 唯独想不通,条条大路他都能过得够舒服,却还是义无反顾闯进娱乐圈。 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冷,不好交流。 但好不好坏不坏就碰上柳洛嘉这么个就喜欢对手戏演员冷性子不需要过多交流的,他们都是陌生更好近演戏状态的奇葩,配合从开始就很默契。 顾晟京似乎还因为察觉到许弋那边的情况,特意经常给他没有机会创造机会。 柳洛嘉都快头疼死了。 找孟苡桐,孟苡桐哪里有办法。这不,她这会儿刚跟黎笙聊完要去找柳洛嘉,就见又一次出现在柳洛嘉休息室外的许弋助理。 男助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也走来走去的。 孟苡桐走上去,“怎么了?” 男助理闻声回头,低头,“孟总。” 孟苡桐摆手,“不用客气,是找洛嘉吗?” 男助理点头,还拿出了替她收的,“刚才外边有个洛嘉姐的粉丝,说是有信希望能转交,我要来找洛嘉姐的助理,那人直接给我塞手上就跑了,我这就......” 孟苡桐问他:“男的女的?” “女的。”男助理说。 “那我帮你转交吧,”孟苡桐说,“等会儿不出意外,应该有许弋的戏,你回去看着点儿吧。” 男助理连应:“明白。” 说完,很快走开。 孟苡桐拿着信,敲了下柳洛嘉的化妆室门。 “进来。” 孟苡桐开门往里走。 就见柳洛嘉已经换上了和华颂附中高中部极像的那套蓝白校服,孟苡桐一秒就弯了唇:“你好啊,小书颜。”剧中的女主名字,叫季书颜。 柳洛嘉看着镜子里走近的孟苡桐,“你该喊啊,小苡桐。” 孟苡桐被她逗笑:“这名字都多久没人喊了,这么一听,都生疏了。” “那谁让你们家宋队喊你的爱称太多,什么桐桐,宝贝儿啊......”柳洛嘉这边还在滔滔不绝说着,孟苡桐就在那个“妹”字要炸出来的时候,猛的捂住她嘴。 “还有完没完?”她警告眼神。 柳洛嘉立马拉开她手,“你别紧张啊,那你比宋队小五岁,可不就是妹妹吗?这二十九喊二十四,一句妹妹当好啊。” 孟苡桐懒得理她,把信交到她手上,“刚从许弋助理手里拿到的,说是你粉丝给你的。” 但有前车之鉴,孟苡桐还是担心,“要不要我先帮你确定?” 柳洛嘉的表情似乎从看到信封上的什么开始,就不太对,“不用......”她迟疑着说,“估计就是粉丝给我的爱,我自己看。” 说完,神色也略微不得平复地把信颠过来倒过去外表看了好几遍,直到确认完什么,最后收起来,说是要去拍戏了。 孟苡桐也没多想,今天拍的是她高中时候翘课找宋弈洲去游乐园的戏。 看着眼前鲜明的一幕幕场景,孟苡桐的记忆也好像回到了过去。 恰逢手机上响起的。 老公:【忙完找我。】 雾散待月归 第82节 孟苡桐回了个好,就继续看他们拍时的细节。 她只记得她那时玩性太大,宋弈洲经常被她拉着满市跑,尤其游乐场。 她从小就很少去游乐场,记忆里勉强只有一次,还是她苦苦拿那时候小学的全年级第一求着覃舒和孟敬俨陪她去的。 去之前两个人还因为公司股份变动大吵了一架。 所以那次印象,真的太糟糕。 孟苡桐一度觉得可能真的是自己不太配和其他小孩儿一样,和父母在明媚的午后一起逛好玩儿的地方。 当她慢慢接受这个“现实”时,宋弈洲出现了。 他甚至陪她玩到尽兴,还在日落最后那一抹烧红里,轻抚着她的脑袋,和她说,今天很乖,可以再奖励你一次,下次成绩提升时兑现。 游乐场在当时的孟苡桐眼里,是要她求才能求来的奖励。 但宋弈洲这么轻松说出,她难以置信,甚至瞳孔有略微的酸涩。 她问他,真的吗?那我们一言为定。 或许是那天的火烧云太过浓烈到刺眼,又或许是他真的太耀眼。 耳边鸟语花香,她只听他如有掷地的认真。 他说,一言为定,我等你给我下一次的机会。 ...... 现在看着重新演绎的这一幕幕,孟苡桐脸上含笑,心里却还是胀胀的。 像有什么陈年的,被她遗忘的,再一次慢慢地,无声无息填补起她心脏的空缺。 她笑着,一直看到演绎结束。 晚上聚餐,孟苡桐和宋弈洲发了聚餐的消息,是黎笙那边提前订好的,这之前谁都不知道,就是为了给一个惊喜,希望大家不因宣传而拍摄压力太大,也希望能用最好的拍摄状态交出最好的答卷。 全程,都有说有笑很开心。 孟苡桐今天心情也不错,中途她接了个合作方的对象,人从长廊尽头的露台刚要转身回包厢,恰逢路过的一个包厢忽然有人推门而出。 而后她就听到了里面肆无忌惮的大笑,像是都酒喝多了。 更有人当场放言:“老孟啊,你当年求我们的时候,忘了?怎么现在飞黄腾达了,就真不记得大家了?” 孟苡桐脚步停住。 透过门开时的缝隙,她抬眼往里看。 她一眼看到了坐在正东主位的孟敬俨。 “听说令媛现在公司运转良好,这婚结的也是个好亲家?” 没想过会这么巧。 却也没想,正东主位的孟敬俨,她父亲。 脸上第一次有她都未曾见过的卑沉。 作者有话说: 洛嘉的感情,隔壁换了个书名,叫《雪藏》。 是男暗恋,绿茶逆风颠覆霸总心机手段的故事,可收藏。 第47章 待月归 孟苡桐的印象里的孟敬俨形象, 太过模糊。 与其说他们是对外齐心的父慈子孝,不如说实际关系根本生疏到都不熟悉。算是血缘勉强维系的父女关系,每年就连见面次数,都控在一双手的范围内。 孟苡桐小的时候, 别人总说, 有这么个成功的爸爸你一定很骄傲吧。 孟苡桐说没有, 却直接有同龄人讥讽她,装什么啊,这怎么可能不骄傲。 那时的孟苡桐小, 还是覃舒教的待人友善,不会反驳人, 更不会为自己辩解。 就算受了被大家排挤的委屈也不吭声, 只管咽下去,当个懂事的哑巴。 后来再长大些,孟敬俨更功成名就时。 那之后孟苡桐和他的见面,就连原先一双手的次数都成了每年一到两次, 有时候甚至一年都见不到一面。 偶有过年大家聚在一起吃饭。 就连年夜饭, 孟苡桐也是跟着孟敬俨和他的生意伙伴吃的。一桌子根本就不认识的人,她待不住, 没吃多久起身去洗手间。 等到再回来,想推门,隐约就听到里面酒高大笑,那些人说的话, 以前看这孩子成绩挺好的,现在这分数实在是不好看啊。 孟敬俨说是。 那人就自作主张说, 这肯定得请老师!最好一对一关起来学!学不好就什么都别给!别让孩子恃宠而骄了!不然到时候成绩再下去, 这不是丢的你孟家的脸吗?扫兴的。 那一秒, 孟苡桐并没有要进去当着所有人证明她会好好学,她不会给孟家丢脸;而是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她只盯着孟敬俨,连眼睛都不眨。 像是企图从他脸上看到除了成绩之外,他对她还可能有的任何其他一点维护。 她是他的女儿,他按理会维护她。 今天还是他这么多年,第一次陪她过年。 孟苡桐记得很清楚,孟敬俨曾经和她说过,成绩不是评判一个孩子好坏的标准,我们桐桐永远是爸爸心里的好孩子,乖孩子。 这是他很多年前亲口和她说的,那时候的她成绩好,初二为止都是年级第一。 就连教过她的老师都夸她聪明,只要肯学,成绩就一定会好。 所以她不是不能学好的。 只要他多关心她一下,只要稍微能多那么一点点,她真的会加了倍地努力,努力做到他想要她拥有的每个模样。 但这样的期望,孟苡桐等来的却是包厢里,孟敬俨当着众人的面,倒了杯酒,说,兄弟刚才说的对,的确是这丫头成绩差,让大家扫兴了,不如我今天自罚一杯,我们还是继续刚才的话题,过年要聊就聊开心的。 等于变相顺应,她恃宠而骄,丢孟家的脸。 是她让大家扫兴了。 一瞬间,孟苡桐心寒地连握着门把手的力气都没了。 手一荡而下,她真的不敢再抱有任何一点爱的期待。 ...... 那顿饭后,除了那晚吃饭她出了门,之后她一直把自己关在不通风,阴暗无光的房间里,不出门,也不再和他们有任何交流。 韩婧茹还在下面说,都喊了多少次了,这孩子怎么就是不下来。 像是在不停消磨彼此的耐心。 孟敬俨也从对外的慈父转为了耐心欠奉的态度,又一次听韩婧茹敲不开门,孟苡桐连门都锁了不搭理人,他怒不可遏地直接摔下筷子,在楼下餐厅大发雷霆。 声音大到楼上听的一清二楚,不要吃就永远别吃!我看就是一把硬骨头!张姨!我们走了就算她要吃什么都别给她吃!这种孩子!不饿不长记性! 随后很快就是响亮的摔门声。 孟苡桐不是被摔门声吓到抽噎的,而是那之后,她真的好多天都没吃什么。 孟敬俨不急,是因为他和韩婧茹都不在家,眼不见当然不会急,但张姨不一样,这孩子也不出门也不吱声,除了时不时能听到房间里自带卫生间传出的声音,其余全无。 这样下去不得出事吗? 张姨急的打宋弈洲电话,尽管在此之前,她只有一个宋弈洲的紧急联系方式。 大过年的,宋弈洲还是跨市赶回来的。 第一时间拿张姨给的钥匙开了门,他敲了下门,往里走,“孟苡桐?” 没有反应。 再一眼,他看向床上,除了凌乱的被子,空无一人。 宋弈洲直觉不好地往里走,洗手间没人,床上没人,正要往阳台的方向走,余光一扫,一个蜷缩的人影毫无动静地出现在床边的地板上。 “孟苡桐!” 然而,一直到医院,孟苡桐都没有意识。 那次,是第一次,孟苡桐好几天都在浑噩做梦。 梦里不停地,循环往复地痛苦陷入泥淖,她不知道,自己这一路是怎么醒来的,只知道,醒来之后,第一眼她原先有想看到的人的。 但看到的,还是永远不变的那个。 宋弈洲。 霎时间,积压的难过像迅势喷涌的高浪,凶猛到将她淹没。 她扑进他怀里,委屈地哭到失声。 想要家。 却不再有真正名义的家。 ...... 所以在孟苡桐的印象里,她要怎么对孟敬俨有好的印象。 即便现在是听人张口就来的那句“你当年求我们的时候”,还有那句“听说令媛现在公司运转良好,这婚结的也是个好亲家”,她也心里死水无澜,纯粹冷眼盯着包厢内。 孟敬俨像是真的碰上刁难了。 而刁难他的那个恰好还是孟苡桐认识的,祈家那个专爱饭局上拉帮结派称兄道弟的长辈,祈寒和祈颂凛的养父,祈光义。 祈光义孟苡桐印象可深了。 不论是从前,还是她真的登门给祈寒道歉,祈光义都给了她骑虎难下的驳面礼。 他就喜欢让别人难堪,然后看人好戏。 此刻,孟敬俨似乎开口了,但孟苡桐没再听,她收回眼,冷漠地转身离开。 雾散待月归 第83节 晚上饭局结束,孟苡桐跟在剧组人员后面往外走。 却不料,停车场上,孟敬俨的那辆谈商务专用的丰田埃尔法已经拦在了黎笙这段时间给她配的车边上。 孟苡桐眯眼盯着那个方向。 却是柳洛嘉第一个发现不对劲的:“诶,那边那辆白车怎么回事啊?怎么停车的,横挡着,你一会儿怎么从里面出来?” 黎笙却已察觉到孟苡桐脸上不对神色。 她眼神询问:需要帮忙吗? 孟苡桐利落开口:“不用,你们先走,我还有事情要处理。” 知道柳洛嘉担心什么,孟苡桐给了她一个冷静安抚的眼神,“晚上回酒店见。” “好,”柳洛嘉也没多停留,“那你自己开车注意安全啊。” “嗯。”孟苡桐应了声,目送他们离开。 而后她才迈步往自己车的方向走。 两下敲击车窗,车后座的男人还在闭目养神,司机却已将车窗降下。 孟敬俨睁眼,转头看她,语气有先发制人的淡漠,但更多的似乎只是询问。 “来这里怎么都不和我说?” 孟苡桐毫无波澜,“孟总什么时候事业都从闵江开拓到海宁了?” 不出意外,就是他包厢里有人看到她也在这儿了,然后消息一传,大家都知道。 孟敬俨会留下找她,孟苡桐意料之外。 但转念一想,孟敬俨似乎每个月这几天人就是待在海宁的,和人饭局订的酒店也只有这么几家。 韩婧茹大概是和她说过,但孟苡桐从没在意过。 这会儿,孟苡桐也直截了当:“想说什么,直说,我没那么多时间。” “你和弈洲,最近怎么样?”例行公事的问题。 孟苡桐笑:“很好。” 她甚至说:“比你料想的都要好,满意吗?” 两个人都没有退步,针尖对麦芒,父女关系能处成这样,孟敬俨似乎是最近才发现或许不该如此,但还是严肃了口吻:“孟苡桐,你一定要这样和我说话?” 孟苡桐唇边的笑没了,只剩冷,“那您希望我用什么态度和您说话?” 她没有反驳,也没有乖张,只有年少一次次挣扎后的冷漠。正因血浓于水真的深爱过,才会时至今日的失望心寒彻底。 她今晚,同样在全力用锋芒保护自己。 “听说你最近和邵家那个大儿子过节不少?是觉得你自己这个名字挂在热搜上很好看是吗?”孟敬俨开口就是质问,“是不是邵家那个小儿子撺掇你这么干的?” 孟苡桐皱眉,眼露不悦,“什么意思?” 孟敬俨终于问她:“和宋家吃饭那晚,那些乱七八糟的新闻,是不是也是他动的手脚?” 原以为或许经年可以缓和他们之间的矛盾。 却没想,他们的对话只会加剧恶劣关系的裂隙。 孟苡桐荒唐笑了:“有这个时间来找我兴师问罪,您刚才怎么不在饭桌上和那帮人说硬气撕人面子的话?” 孟敬俨正要开口,孟苡桐峰回路转“哦”了声,她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儿,故意说:“忘了,是我还没告诉您,那些您所谓乱七八糟的新闻,到底是怎么上的热搜,您该找的不是我,是您太太韩婧茹。还有,韩婧茹到底是怎么把我送上去的,您最好也多问几个人,韩琮也好,韩家另外任何一个人也罢——” 孟苡桐突然冷了脸色,“总之,别去找邵戚元麻烦。” “我知道你看不惯我做的每件事,也不认可我交的每个朋友,邵戚元你要说纨绔子弟不成大器,洛嘉你要说风情太过,虚假营销,那你呢?既然你觉得你这么多年交的朋友都是好的,没问题的,那当年凭什么要我来替你补窟窿,要我牺牲我自己的爱情,来替你扛过你所谓的大难!” 孟苡桐真的厌恶到了极点,厌恶太过,那便有了恨。 孟敬俨诧异她说的“补窟窿”、“牺牲爱情”,他脸色沉下,“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同样训斥的口吻,连前排的司机都不敢听了,快速下车,走的远远的。 只剩下今夜荒芜的月光,他无奈地点了根烟,模模糊糊,听不清晰他们那边聊的话题。 然而,孟苡桐从没想到,她终有一天还要见到孟敬俨这么忧心忡忡不知所以还要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的模样。 她一字一字说的清晰:“当年的事,你敢说你是真的不知道?” 孟敬俨晦涩的目光看着她。 孟苡桐说:“当年查出来是知逾家人的那对夫妻,来找我要钱,难道不是你自己当时撑着的孟氏都摇摇欲坠,给不出钱,所以你默认韩婧茹把我的联系方式给出去的吗?美名其曰,这笔封口的钱孟家谁给都是给。何况我那年兜里全是我妈留给我的钱,多到我短时间根本不可能用完,所以你们就拿我推出去顶?” 不然那年,她二十一岁,自己都还算是个没成熟的孩子,怎么会被那对视钱如吸血的夫妻盯上,又怎么会被韩知逾那个假死的妈不停找麻烦。 孟敬俨却难以置信到像是完全不知道这件事,他的惊诧让孟苡桐觉得可笑。 可可笑背后,又是那么荒凉。 他口口声声在宋家人面前那么希望她幸福的模样,又何曾想,她曾经经历的多少苦难,都是他亲手造成。 生而为父,却做不好一个父亲真正该有的样子。 孟苡桐轻扯着唇角,任由极淡的月色肆意将她的锋芒压下。 她很轻的嗓音问他:“所以你现在既然这么喜欢宋弈洲,为什么当年,当年......” 她自己都说到哽咽,但还是强撑着,在孟敬俨回望她的迷惘失措的目光里,说:“当年应酬完喝醉酒,那么小声地求我,求我能不能帮一帮你?” “什么?”孟敬俨终是没能忍住,一语问出。 “帮我什么?” 孟苡桐眼眶氤氲,但她不再说了。 今晚已经撕开了太多痂口,她不想连自己花了五年,好不容易深埋住的酸楚都一并被挖出。正如她说的,她和宋弈洲现在很好,超乎所有人意料的好,那就够了,真的。 她从不是个爱奢望的人。 只希望就这样,不要再让过去的任何一点再来影响他们。 她只想和他好好的。 好好地,就这么一直美好地幸福走下去。 幸福,不要变成她的奢望。 永远,不要。 ...... - 宋弈洲那边训练完就一直在等孟苡桐的电话。 约定好晚上忙完就打电话的。 但宋弈洲一直等到快接近十一点,手机还没动静。就连一旁的秦翊都察觉到他的异样,凑近笑说:“行了,再这么下去,你都快相思成疾了。” 宋弈洲睨了他一眼,表情很淡,没有说话。 秦翊察觉到他的确不对劲,“怎么了?” 宋弈洲淡声:“今晚一直有不太好的预感。” 秦翊笑:“你每次碰上你家小苡桐的事情啊,都这么说。” “兄弟,你现在可是结婚了,都有家室的人了,还什么不好预感?”秦翊说,“一没吵架二没别扭,估摸着也就是见不到面给想的。” “是吗?”宋弈洲这话问的沉,秦翊没听到。 大概是也怕他多想,秦翊拉了张椅子坐他身边,认真说:“真的,要是放之前你俩谈恋爱那次,你出任务之前说你有不好预感,我还真替你俩担心过,毕竟你这人吧,也挺奇怪,好事儿从不预感,坏事儿只要预感,保准。完了人来找你分手,别说五年,就是我老了,回想都得震惊。但现在,真不一样了......” 他欲言又止给他思考的空间。 宋弈洲沉默,秦翊也不多说,他看一眼时间,提醒:“等会儿十一点半我们得回去,我也不多耗你时间了。” 他起身,和他说:“感情这种事情,两个里边总得有一个主动,不给你打过来,你也可以打过去,你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总想这么多。” “夫妻之间,不该患得患失的。” ...... 患得患失。 这个词是宋弈洲第一次从秦翊嘴里听到。 连他也看出他真正不对劲的地方了吗? 原来他们这段感情,不仅是被爱被动接受关爱的孟苡桐会患得患失,主动给予爱主动深爱的宋弈洲也会。 因为太过深爱,所以他总在尝试着让自己表现的不那么激进。 怕她会抗拒,也怕一个不小心,她就又会离自己越来越远...... 昏沉月光下,宋弈洲拨通了孟苡桐的电话。 嘟声响起,却只有两下,那边就接通了。 起先是哗哗的流水声,而后是很浓却极轻的声音:“老公?” 似乎这已经成了她改口只喊他的称呼。 宋弈洲应了声,起身,站在光下,嗓音低沉:“是不是吵醒你了?” “没有。”电话那头停了流水声,孟苡桐说,“快十点吃完的饭,然后回来又赶着和组里的人聊了会儿,一下就晚了......” 她倏然的吞吐,慢慢说:“我忘记要先打你电话了,你是不是等很久?” “不会,”宋弈洲很温柔地说,“你什么时候打都不迟。” 孟苡桐却像是被他一下逗笑:“明明这通电话,还是你打给我的。” 宋弈洲也笑:“嗯,所以你欠我一通。” 孟苡桐轻啧:“你怎么连电话都要比?” 宋弈洲感觉她真实的脾气反馈,提着的心才稍稍落下了些,他唇边弧度很浅一道:“谁让你不主动?” 孟苡桐隐隐撒娇:“那我下次记住了嘛,这次要不就先消了?” 沉默两秒。 雾散待月归 第84节 “你、说、呢。” 孟苡桐被宋弈洲故作严肃的声音逗的笑意更深:“知道了!小气的宋弈洲!明天忙完我会很早打你电话骚扰你的!” 但宋弈洲还是给她打预防针:“早了不一定接的到,别太早。” 他语调是哄的,慢沉:“我想第一时间接你电话。” “嗯,”孟苡桐心也微软,但看着自己接下来的行程,说,“过两天有几场上山的戏份,我到时候进山了,可能信号不好,但晚上我还是会给你打电话的,白天要是联系不上我别担心,我肯定跟组里的人在一起。” “好,自己注意安全。”宋弈洲说。 临近电话结束,孟苡桐还是照例吻了电话一声,笑语说晚安。 宋弈洲笑了,心满意足的笑。 这通电话就像两个人同时心情低落的治愈剂,惯例,宋弈洲让孟苡桐先挂电话。 他还是五年前那个会等着她亲吻先挂断的人。 但挂掉电话的孟苡桐,抬头看着镜子里眼睛哭红的自己,好像刚才电话里的愉快一秒就被这房间的死寂吞没。 她脸上的笑也没了,只低头,看着从电话接通开始就攥死在掌心的那封薄蝶烫金的书信,泛黄的书信边缘都是被她泪水不小心滴到的水渍。 她擦干净手,轻轻抹去,意外在这封书信的内里看到了一张相机失真拍出的模糊照片。 照片模糊,根本看不清里面的他们。 孟苡桐却记得很清楚,那是他俩五年前最后一次出去旅行,她说要去海边,却一天晴天转暴雨。最后去不了海边,只能在宋弈洲专门给她挑的海景秋千房阳台上观景。 那时她还坐在秋千上,抱怨这样真的没意思极了。 宋弈洲却在她身后,不知道在调试什么,她说话半天他都不理她。 孟苡桐没辙,转头想去看他。 却没料到宋弈洲会突然俯身,俯身的同时举起相机,刺目雷电猛的从高空劈下时,他的掌心正好勾住她脖颈,细细地摩挲,一吻缠绵。 而相机里快门定格下的,正是远处电闪雷鸣下,他们在翻涌的海浪背景里深吻的照片。可惜失真,少女的长发飘起,脸却几乎被他整个人挡住。 唯独两人的侧脸边缘,入了镜。 那天,他缱绻问她:“这样,有意思了吗,宝贝儿?” ...... 然而,这么甜蜜的回忆,孟苡桐这一秒翻过这张照片,却看到了同样快花掉的黑色字迹。 隐隐约约,能够认出。 是宋弈洲一笔一划深深勾勒的—— 【2015年12月25日】 【我真的,把她弄丢了。】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待月归 没人知道孟苡桐回房前, 以及回房后都发生了什么。 黎笙这边起先不仅找不到孟苡桐,之后就连柳洛嘉都找不到了。 一直到隔天早上,孟苡桐去餐厅吃早餐,黎笙都顺带问她一句:“下来时候看见洛嘉没?” “没, ”孟苡桐摇头, “怎么了?” “也没什么。”黎笙思考着说, “就是昨晚临时有个戏份有改动,我本来想直接通知她的,但打她手机也不接, 房间电话也没人接。说是后来助理进去看,才发现是已经睡了。” 黎笙疑惑, “那要是昨晚不到十点就睡着了, 那现在也差不多要九点了,还没起呢?” 因为天气不佳,今天的戏是统一延后的,所以大家还没起正常。但按照孟苡桐熟悉的柳洛嘉一贯作息, 她很少会睡懒觉超过九点。 太敬业养成的生物钟, 她一般七点就会出门晨跑。要是偶然一次睡到日上三竿,那也得是像上次三人喝酒喝到彻夜宿醉的情况。 孟苡桐了然, 说:“正好,我跟组的东西还没拿,一会儿上去,我顺道去看看她什么情况。” “行。”黎笙利落道, “那我们到时候现场见。” 孟苡桐点头,很快吃完, 人便起身上楼了。 因酒店统共十二层, 十一基本住的都是《雾散待月归》剧组的人, 十二就是价格更高昂的总统套房,和孟苡桐一起走进电梯的有一对亲密说笑的情侣,还有一个穿的西装革履的男人。 就算孟苡桐不注意,男人身上的那套西装她也认识。 utco冬季度新推出的男款,西装边领上那枚纹上去的灰色枯蝶太明显。 前段时间,jauslin和她邮件联系,问她最近对独立品牌的服装设计还有没有兴趣,他那边有个不错的机会可以分享给她,还一并给她分享了utco冬季这次新推的一款。 孟苡桐工作忙,婉拒了他的好意。 jauslin说可惜,听说她结婚,说是已经给她准备好了新婚的贺礼,正在送回国的路上。 全程都不似从前,还会提及楚黎川。 孟苡桐谢他好意,jauslin和她约下次见面的机会。 他很期待见一见她的丈夫,或许还会有专门为他们这对定做情侣款礼服的特别灵感。 ...... 所以jauslin反复推的冬季新款,孟苡桐又怎么会不认识。 只是,utco从不将这类压轴特殊款放于官网售卖,基本定制都有数量限定,如果按照jauslin热情待友的习惯,一定会先是他那个朋友圈里的人获得。 其他人往往还要走人际渠道。 那jauslin隐晦说这一次的新款是一位熟人定下,说还可能她也认识。 显然会这么凑巧让她给撞上那位熟人吗? 但她并不认识眼前这个男人。 尽管,从男人一进这个电梯,她就感觉他身上那股香水的味道,很熟悉。 像是她之前频频闻到的。 会是邵戚元无意喷过的吗? “......” 孟苡桐想不起来,只能感受到身边男人寂静无声却够强势压迫的气场。 如果说宋弈洲起先给她的压迫感只是冷漠和疏离促使,并没距离感。 那眼前这个男人就距离感未免太过浓烈,给人的感觉除了威逼,就是居高临下的冰冷。 不是好惹的人。 眼见情侣在十楼走出电梯。 电梯门再关,只剩下最后还亮着的十一和十二两层。 十一是孟苡桐按的,十二是那个男人要去的。 但“叮咚”一声,十一楼停。 孟苡桐刚走出去,男人竟也在她身后往外走。 她是去找柳洛嘉,男人似乎也往她那个方向,一条走廊就这么长,柳洛嘉又是住在临近东边走廊尽头的1113号房间。 倏然,孟苡桐停下脚步,就在1113号房间门口。 男人从她身边,毫无停顿地擦肩而过,朝着走廊拐弯那一道走去,很快身影消失在她视线范围。 不知怎的,孟苡桐松了口气,先是轻敲两下门,连连带着按门铃也没回应。 她用助理刚才在楼下给她的房卡开了柳洛嘉的门。 开门走进,很快关门。 “洛嘉?” 屋内漆黑一片,但够浓的酒味刺鼻。 孟苡桐直觉不好地往柳洛嘉房间的方向走,果不其然,一房间狼藉倒地的酒瓶,啤的,烧的,全都有。她明明记得昨晚吃饭,柳洛嘉心情都不错。 柳洛嘉横倒在床上,一件真丝浴袍肆敞领口,锁骨、胸线、腰身......就连长卷都旖丽铺散在床间,黑白交织,如极靓的一幅水墨画。 孟苡桐却还是被房间过暖的空调风和这股浓郁的酒味给逼的喘不过气。 她走上去,轻轻拍了下柳洛嘉,“洛嘉,醒醒。” 柳洛嘉迷迷糊糊的,费力睁眼,看着眼前这个模糊的身影,嘴唇动了动,像是要说什么,但彼时中央空调正好再次启动,叶片微颤的声音打碎了她的声息。 孟苡桐没听清她说了什么,但也奇怪这个房间的中央空调声音怎么会这么大。 她蹲下身,帮她拢好衣边,“九点多了,起来吃点儿早餐,黎笙那边说有场戏改了,你到时候看看要不要提前准备。” 柳洛嘉头疼欲裂,但还是有意识的。 要不是知道今天上午不拍戏,她昨晚也不会喝成这样,但在确认身边的人是孟苡桐之后,她突然靠近在她怀里,小声喊她:“苡桐......” “嗯?”孟苡桐以为她难受,抬手替她轻抚后背,“要是难受,我等会儿就让人给你准备醒酒汤,昨晚怎么了?怎么突然喝这么多酒?” 她问:“一个人喝的?” 柳洛嘉像是被她逗笑,呢喃着:“好多问题,我得先答哪个?” 孟苡桐淡笑:“随你。” 柳洛嘉静了几秒,只说:“只是觉得有点儿累了。” 孟苡桐不确定地问:“拍戏拍的?” 柳洛嘉摇头,张唇,低不可闻般的,像只和她一人说秘密:“是不想做黄鹂了。” 孟苡桐不懂:“什么黄鹂?” 柳洛嘉抿唇,抗拒的起先没说话。 孟苡桐当她这是心情不好,安慰说:“最近的戏强度是接的密,熬过这段时间,之后会稍微好些。接下来临近年关了,我不确定我能在海宁待多久,要是走向顺利,我估计能陪你到大学戏份拍完再走。” 雾散待月归 第85节 柳洛嘉笑了,像被哄好一般,安然眨了下眼睛,坐起身,说:“我没事,你不要因为我又耽误了工作。” “不会。”孟苡桐这回淡定说,“事不过三,我现在也是有经验的人。” 柳洛嘉笑着扶着床沿下了床,她撑着自己往洗手间的方向走,留孟苡桐在房间等她。孟苡桐原先想拉窗帘,让阳光照进来,顺便帮她调房间过高的温度。 但就在她拉开窗帘,要拿起床头的空调遥控板时,她突然看到了旁边长柜上,安警放着的一瓶黑白波浪纹理勾刻的香水瓶。 要是她没猜错。 这是一瓶男香。 是之前有次她陪柳洛嘉逛街,柳洛嘉一定要拉着她闻的香水。 明明她们两个都是喜欢女士淡香的人。 这款名为“erotic-f”,大胆露骨到直接用释义“情-欲”的全拼写erotic feeling的,erotic和f缩写为香水命名。 f又被这一款香水重新定义为浓香的尾调浓度。 因为以木香为伊始,abcdef以此类推会呈现出淡鸢尾、涩青柠、苦黄葵、迷迭香、幽檀木以及薄麝香这六大尾调层次。 越往后,看似味道越薄,越有蛊惑人心魂的力量。 尤其abcdef六个等级,f必然是看似最薄,实则最冲人的麝香后调。 而这一瓶定制的“erotic-f”香水,之前还被邵戚元吐槽过价格,就这么一瓶15ml的香水,保守估价都能飙到三十万。 更别说三十万身后掺杂的更多费用。 要是全套75ml的买下来,起码百万开外。 说是预定这瓶香水的,除了那几个周知的富太太,其他几个全是娱乐圈的当红人选。 但这瓶香水是出售就只有十瓶的限量款。 孟苡桐突然心头一凛,刚才电梯里那个男人身上的香水味,她想起来了,就是上次看柳洛嘉和许弋那次电影首映礼上,她发烧头晕也闻到的柳洛嘉身上的味道。 那天她就不舒服,闻不了她身上虽然很薄但还是会让她难受的麝香味。 她还在想,柳洛嘉明明也不喜欢这类香水味道的,怎么会...... 结合上电梯里那个男人给她的感觉,还有那句—— “是不想做黄鹂了。” 孟苡桐站在房间里,看着柳洛嘉洗漱完从洗手间走出来。 似乎是阳光使人欣然,柳洛嘉淡笑着又变回了平时温和的模样,她挽起长发,朝孟苡桐笑,嘴上说着什么。 孟苡桐却忽然心里慌了一拍,她看着她,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却还是保持了微笑。 ...... 之后当天的拍摄都很顺利,黎笙突然改变的剧本并没有造成大家多大的拍摄困难,而天气也慢慢晴朗,适宜接下来过几天入山的行程。 因为入山也是还原了孟苡桐当年高中选修课等地考试之后的社会实践活动。 不过戏剧总在现实基础上更有突破。 黎笙额外加了不少刺激的戏码。 孟苡桐进山前就和宋弈洲报备了接下来可能到晚上信号都不太好的情况,其实宋弈洲那边同时也已经安排了海宁周边特殊专用于训练的山岳丛林地。 因此次的山地考核地势选择明显起伏不定,为的就是在山高坡陡、荆棘丛生的环境里进行最劣势以求最优绩的考核。 早在孟苡桐发消息前,宋弈洲就已经和她报备,更早领队进了支地。 他一身军装,俨然没了平时私下所有的玩笑模样,而是站在最前面,已经准备好了所有能致严厉考核的物件,手里更是计时器、口哨、对讲机一个不少。 军装在身,厉色将显,他在扩音器下对着列队列排密麻参与考核、归属南区部队的人说:“规定人数,三到五人成组,你们接下来的第一个环节,五十分钟,战斗行动方式完成攀登、牵引横越、射击等以下二十个项目。无论是隐蔽地域还是荆棘障碍,都给我记清山岳丛林地,你们会碰到的地形困难,有没有信心拿第一!” “有!”齐致的一声。 宋弈洲冷眼扫过这些人。 “有!”又是更响亮的一声。 随即,列队成组,蓄势待发,就连集团军合成旅首席参谋都目观深冬这一场考验人心的考核。 一发鸣亮刺耳的口哨声响起,考核正式开始。 这次是相比于之前每一次考核,难度都更大的融合考验,五十分钟后,将有更多他们不可松懈的环节。 宋弈洲这边气氛严肃,孟苡桐那边同样如此。 因海宁近山岳的地形本就不佳,前几天还下雨,虽日光照射慢慢复好,但还有些地块泥泞不堪。选择这块地域也是因为和之后剧本的一些剧情有关联。 地域够大,孟苡桐和宋弈洲两边的出行方向截然相反。 更何况,陆军这边的训练完全是隐蔽,保密式的。 上方方圆的范围已经被阻隔起,黎笙这边也选的是最保险安全的下方地。 两边的距离,足够互不干涉的安全。 却在进山当天,孟苡桐这边就碰上了困难。 不知是不是吃了什么,专门请的司机从与他们共食的第一顿下午开始,就不停闹肚子。来往的地域又不见可以方便的公厕,自然,开开停停。 都快傍晚了,他们都还没抵达预计的目的地。 司机是当地专门开山地路谋生的,对他们真的很抱歉,可他不良的身体反应似乎越来越严重了。 但奇怪的是,孟苡桐和组里的人都吃的是一样的便食,他们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司机开的这辆车上是孟苡桐和几个主演。 大家似乎也没什么反应,也能够体谅司机的身体原因,一直到临近七点都没说什么。 好在接近七点四十的时候,他们终于看到了不远处黎笙那边早就到了的车。 孟苡桐下来的时候,黎笙着急地走过来,“怎么会要这么久?刚刚打你电话都没能打通。” “路上有点儿小麻烦,没事。”孟苡桐一笔带过。 她拿手机看了眼,“我六点多时候给你发消息手机还有信号的,怎么——” 这话都没说完,她的手机不仅显示不出网络,就连sim卡的感应都掉了。 “看来是天太冷了,”这还是孟苡桐新换的手机,她说,“之前一到冬天,我手机就容易出这种问题,等会儿我去找个备用机带着,以防明天再出现同样的情况。” “好,先过来吃点儿东西吧。”黎笙说。 吃完东西也才八点过一点,今晚有一场夜戏,本想到场现拍的,但没想路上耗费了太久,只到了第一个他们预设的拍摄点,往前还有一个。 黎笙看几个主演,尤其柳洛嘉和周零坐车坐太久脸色都不太好,还是让她们先到旁边的旅舍休息,自己依旧在不远处负责交待着明天的安排。 孟苡桐拿了煮好的姜茶走近,看着柳洛嘉和周零都冻的不太好的脸色,笑着把姜茶分别递到她们手里,“都喝完,不要感冒了。” 柳洛嘉点头,周零则是小声说了谢谢。 不过对比两个人,孟苡桐明显发现柳洛嘉身体情况不对劲。 她伸手摸了下她脑袋,“幸好,没发烧。” 她给她俩都拿了车里自带的厚毯子,柳洛嘉看上去坐在旅舍里的长椅上,被温暖裹着都使不上劲儿,孟苡桐给她披上,“你是不是哪里难受?难受及时和我说。” “我没事。”柳洛嘉轻声,“就是不抗寒,我多喝姜茶就会好。” 孟苡桐点头,看黎笙那边还在安排,也是没想进山第一天就会有那么多不顺,她说:“今晚起雾了,估计我们也走不成了,既然这样,你们今晚都早点儿休息,明早可能需要早起。” “好。”两人等着助理拿到定好房间的钥匙,随即跟着往里走。 而孟苡桐不急着回房间。 因为旅舍老板娘刚刚吃饭就和他们说,这房间里的信号可能不太好,要是要打电话发消息什么的,最好要出来。既然包了这旅舍所有房间,那外边她会给他们整夜都开着空调的,不用担心出来会冷。 现在,孟苡桐也是坐在暖风空调下,看着手机里面还和宋弈洲维持着白天,两人互报工作要忙的消息。她是八点五十发的,他是七点零五发的。 宋弈洲:【今天可能到晚上十点都不能及时回消息。】 她:【我今天跟组进山,可能也要到晚上才能空下来。】 而这一刻,已经快要十点二十。 宋弈洲那边还是没动静,孟苡桐原先都想直接和他说晚安,要不明天再说时,他那边突然来了条消息:【睡了吗?】 孟苡桐:【没,你忙完了?】 一通电话直接打过来,视频电话。 正好这会儿黎笙也安排完工作,带着外面其余的人一起走进。 这帮工作人员都闹腾的厉害,走过孟苡桐身边都不知道她手机对面是谁呢,就开始起哄:“是姐夫!” “姐夫来咯!” 组里的人和孟苡桐亲近了,偶尔开玩笑都不喊孟总,喊一声姐。 现在也是,孟苡桐被他们说得脸红,黎笙赶紧把这帮人都赶回去,腾地方给她打电话。 视频那头漆黑一片,看不清人,但似有若无的,耳机里是男人低沉的笑声和呼吸,是愉悦的。 就孟苡桐一个坐在光下,被他看个彻底。 孟苡桐心里不平衡,把手机一压,说:“你干嘛不露脸?” “这里没灯。”宋弈洲说。 “你那边还没回去?”她问。 “嗯,”宋弈洲嗓音略微的沙哑,有疲惫,但更多是压着声音的低哄,“手机竖起来,让我看看你。” 孟苡桐难得拧巴,“我有什么好看的。” 宋弈洲说:“出来太久了,哪儿都想。” 他越是轻描淡写说出来的话,越像甜蜜剂往孟苡桐心里注。 她起先还和他闹,但没两下,就乖乖把手机竖起来。 镜头里,宋弈洲已经尽力站在月光下,因山里起雾,背后浓浓的全是黑暗,最多只能照出他瘦削的轮廓。 但也仅仅一眼,孟苡桐说:“你好像瘦了。” “是吗?”宋弈洲看着镜头里的她,鹅蛋脸,小鹿眼,不笑时眼睛都弯弯的,是比她性格都要乖上不少的甜暖长相,他笑了,意味深长,“看来真是相思成疾了。” 雾散待月归 第86节 孟苡桐没忍住,嬉笑了下:“什么相思成疾?” 宋弈洲说:“秦翊那小子说的,说我看不见你就想你,程度还越来越厉害,这样下去,指不定就要相思成疾了。” 孟苡桐这会儿倒是有恃宠而骄的味道。 她思考了下,很赞同地点头,“我觉得他说的很对。” 宋弈洲挑眉。 孟苡桐有理有据说:“毕竟是你说的,出来太久了,哪儿都想。” 宋弈洲低头刹那,笑了起来,游刃有余问她:“这是骄傲上了?” “怎么啦?”孟苡桐漫不经意的,小声嘀咕,“你自己说的......” “是,我说的,”宋弈洲说,“这次结束,回去会有假期,到时候带你出去玩儿。” “那不行,”孟苡桐一本正经,“我有工作的。” 她说:“我这个人很热爱工作的。” 宋弈洲就看着她端着,他倒也不强求,“行。” 孟苡桐:“?” 她一秒不爽的眼神,俨然在说:你怎么哄都不哄我一下!宋弈洲! 宋弈洲轻笑出声:“不是你自己说没时间?” 他慢悠悠说:“那看来这结婚照也只能我一个人去拍了。” 孟苡桐被他说的一愣,“结婚照?” “怎么?”宋弈洲淡睨着她,“真当客厅摆的那张大学合照就能满足我了?” 孟苡桐不吭声。 宋弈洲沉声:“桐桐,我要名正言顺的。” “名正言顺的意思,是每个环节都不能少。”他说,“结婚证、户口本、结婚照、还有我们的婚礼、蜜月,我能给你的,一样都不会少。” 这是承诺,却比承诺都还要真实。 孟苡桐看着他的眼睛,不自禁脸红,“知道了知道了。” 生怕说更多她会更想念,没再多说什么,只告诉他,她可能要一个礼拜才能出山,白天晚上信号变正常,让他不要担心。 宋弈洲说好。 今晚依旧是她先挂。 但宋弈洲这边刚打完,后面就突然跳出来个人,“哟!” 秦翊这种把戏,宋弈洲一秒冷脸,威慑的漠视,“你欠罚?” 秦翊嬉皮笑脸,“找你半天了,合着你搁这儿打视频呢!” 宋弈洲轻啧:“你什么时候还有偷听人电话的癖好了?” “诶!我可没有!”秦翊撇的干净,“我可是在你快打完的时候来的,参谋长那边有事情找你说,让我来喊你过去的。” 宋弈洲应了声,正要往回走时,秦翊突然拉了他一下。 “怎么?”宋弈洲转头看他。 只见秦翊先把他们之间的那个备用机给他,“手机刚刚响了,比起参谋长那边还没结束的谈话,我觉得你有必要先处理一下手机上这通麻烦。” 宋弈洲垂眸看去。 来电显示:楚黎川。 - 这已经不是楚黎川第一次打宋弈洲电话。 这部手机原先也是宋弈洲的联系方式。 显然,是被宋弈洲直截了当回寄了无关紧要的几张空白照片进他公司,指名道姓楚黎川收,大概是察觉到了挑衅之意,楚黎川打了这通电话。 宋弈洲很快把电话拨回去。 那头也没过几秒就接通。 宋弈洲开门见山:“想说什么?我给你五分钟时间。” 那头迟疑了几秒,楚黎川开口:“你抱的什么目的给我寄那些东西?” 说的是那一堆空白照片。 宋弈洲讽笑:“楚黎川?现在你也学会演戏了?” “你说什么?”楚黎川语气有不悦。 宋弈洲直说:“那些抛了光的空白照片,你自己好好想想,到底是为什么我要寄给你。如果你不知情,那我可以告诉你,之前有人从你公司把我队里之前出任务的保密照片寄给我,之所以保密,因为那是带了血的,一眼就知道是威胁。不论这件事是谁做的,我希望不再有下次。不然涉嫌机密的后果,你心里有数。” 楚黎川大概也猜到这会是谁做的。 他用沉默来回答,宋弈洲并没太多话要和他说。 类似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话,他曾经和他说过太多。 如果真的只是因为一个韩知逾的领养问题,他们就能关系决裂的话,那他们曾经的兄弟感情也够脆弱的。所以远远不止他和他曾争锋相对说的那些。 这背后,再细究,楚黎川究竟还做了多少不该做的。 其实根本不用宋弈洲来提醒。 但楚黎川还是半晌的静默,说:“对不起。” “你在对不起什么?”宋弈洲说,“你从来没什么好对不起我的。” 他说:“这声对不起,该听的人是孟苡桐。” 楚黎川没有说话,宋弈洲也并没再痛揭互相的伤疤。 “如果你所谓的爱,都还是建立和当年一样利用她的基础上,那我只能说,你根本配不上她对你这么多年的尊重和钦佩。”这话,宋弈洲是心平气和在说。 “让爱掺杂利益,让她成为你成功的附属品。”宋弈洲说,“楚黎川,我不知道这种观念到底是谁灌输给你的,但你最好记得,当年韩婧茹求的是我,不是你。” 就算对面毫无声息,就算宋弈洲今天站的位置,是孟、宋两家联姻他得利婚姻的那一方,他也还是有底气脱口而出:“五年前我之所以会走,不是因为韩婧茹所谓会对她好的承诺,只是不想更多的伤害加注在孟苡桐的身上。” “如果我的离开,真的能让她重获天高任鸟飞的资格,那我一定会走。” “但你们每一个当年给过我承诺的人,都食言了。”宋弈洲说,“你们不仅做不到让她更幸福,反而变本加厉地让她伤上加伤,永远只会守住你们脆弱的自尊心,原来这就是你们给我的承诺。” 对面是陷入死寂的静默。 “如果是这样,”宋弈洲冷声,“那从此以后——” 他说:“我的女孩儿,我自己来护。” 作者有话说: 这字数,突然就离谱起来了。。。 第49章 待月归 已经是截然相反的立场, 这通电话注定持续不了多久。 楚黎川一直到挂断电话,握紧成拳的右手都没放松。 然而,这一幕落到不远处灰色西装分外矜贵傲慢的邵慎柯眼里。 他摩挲着无名指上的男士婚戒,讥讽地笑了:“黎川, 我是不是早就说过, 做人做事都最好别自讨没趣。” 楚黎川抬眼, 温润的轮廓都被冷光勾勒起疏离。 他似笑非笑的,“自讨没趣的前提是多管闲事,邵总这么关心我, 小妈也知道?” 邵慎柯脸色微变,“你拿她压我?” 楚黎川轻笑起身, 朝他走去。 “不过是善意提醒, 现在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 彼时的楚黎川截然没了刚才电话里的愧歉,而像是褪去了虚伪,只剩下浑身上下的重戾。 他抽走邵慎柯手里的那最后一张没丢掉的空白照,揉碎, 眼望高楼外的刺目霓虹, 冰冷道:“既然你说,五年前是我没能力帮邵家吞掉孟家, 现在也没资格参与你们之间,那邵总这又是在玩哪一出?” 楚黎川勾唇,“亲自找上门,是觉得我还会和当年一样, 配合你们做害人害己的虚假交易?” “邵氏一向公正亲民,怎么会是虚假交易?”邵慎柯冷眼逼出的笑, 有了威慑, “不过是良心向善, 想帮帮那些以后必定会读书困难的孩子罢了。” 楚黎川冷笑,没接话。 邵慎柯自顾自说:“要不是当年宋弈洲横插一脚,孩子的身份问题怎么会被认定是拐卖?” 他温文尔雅地笑,“都是被抛弃的孩子,邵氏给他们一个家,有什么错?” 楚黎川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所以邵氏没错,你更不会有错,全是宋弈洲手下那个部队的错。是他们那次的出手挡了你的财路。后来孩子刚送进福利院就夭折没了,你要他们一命抵一命,就连现在活着的他们,你们都不打算放过?” 邵慎柯:“何来都不打算放过?” 顿了几秒,他笑意扬起,“我只不过是给了孟苡桐一点儿小警告,你就急了,比宋弈洲都沉不住气,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她。” 楚黎川脸色绷紧。 邵慎柯却更慢条斯理地说:“但你最好给我记住了。” 他从桌下一手拨出已经启动的迷你录音器,丢在桌上,唇边讥讽,“现在干净的是孟家和宋家,不干净的是我们邵家。而你,楚黎川,早就和邵这个姓牵连,真那么想要我死的话——” 邵慎柯盯着他。 楚黎川不动声色。 两厢死寂。 楚黎川耳边突然响起了他打拳击那天,和邵家同样有关联的虞淇告诉他的话: “楚黎川,你别忘了,合约还在我手上。”为了让他们互相制衡,彼此和邵家签的得利合约,邵慎柯用虞淇的利益捆绑住了楚黎川,一旦他们其中有人出事,其他谁都不可能幸免。 而虞淇说的:“你擅作主张去查韩知逾,还把那些东西摆在宋弈洲面前,楚黎川,你就该庆幸那天宋弈洲没拿那份文件,没再和你有任何来往,不然就凭你现在的关系,你真的觉得你能安然下去?” 雾散待月归 第87节 是指,韩知逾当年也曾被邵家盯为交易的对象。 这件事楚黎川不知道,但虞淇在那天对话之前意外知道了。 尽管楚黎川拿的那份文件只是有关于韩知逾真正身世的文件,但也够危险了。 虞淇不确定韩知逾被盯作过对象的事宋弈洲知不知道,但能确定孟苡桐应该是不知道的。 不然也不可能消除过节,盛洛传媒还会答应邵戚元那边排除邵慎柯,以邵家长辈名义入股支持的合作。 因为邵家长辈分为两派,一派是逼邵戚元签八年合约的,五年前就支持邵慎柯差点儿把孟家拉下水的,一派是帮邵戚元芥蒂邵慎柯势力独大的。 而正好,孟苡桐合作的那一派是帮邵戚元的。 那合作促成,显然孟苡桐不知道韩知逾的领养端倪问题。 但如果这件事宋弈洲是知道的,那他不动声色的沉默。 无论是拿捏了把柄,还是旁观,都对他们与邵家牵连的任何一个人有极大威胁。 虞淇就是怕这个问题被邵慎柯知道,宋弈洲也会被牵扯进来变成被攻击的靶子。 所以她要自保,就必须要楚黎川冷静。 但她太心急了,那晚和楚黎川说错了话。 她说:“你说你能查韩知逾,难道宋弈洲就不能查吗?即便不动用宋家的关系,唐家呢?唐家有太多的资源能帮他。你说他不屑要那份文件只是不想问题复杂化,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从一开始就知道韩知逾的领养问题是有端倪——” 她这最后一句话,已经暴露。 虞淇是真的慌了,这么久都没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但现在,显然是楚黎川悟透了她的话,盯着眼前桀骜嚣张的男人,他复述:“我早就和邵这个姓牵连,如果你死——” 邵慎柯阴冷地笑:“那我一定拉你一起陪葬。” - 这件事,宋弈洲不会知道楚黎川这里后来的对话。 同样,孟苡桐也不会知道宋弈洲和楚黎川之间五年前到底还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虎狼相斗,终有一方会胜出。 一切都是时间问题。 然而,每个人的关联却终将闭环。 孟苡桐这边刚刚挂掉视频电话,并没起身,而是在旅舍的大堂里坐了好一会儿,看着外边阴寒的漆黑,她突然心里不知怎的不太舒服。 想想还是得回房间。 刚起身,要转身,就见同样开了房间门走出来的柳洛嘉。 两人一撞视线,同时笑了。 孟苡桐见她朝自己招手,走近,“怎么还不睡?” 柳洛嘉指了指外边冰冷的天,“天气不好,睡不太着,聊会儿?” 孟苡桐跟她进了房间。 一层每个房间都设了个小暖炉,高挂的窗帘挡住屋外的寒气,两人支了椅子,盖着薄毯坐在火炉前,暖洋洋的。 柳洛嘉问她:“苡桐,能给我讲讲你和宋队的故事吗?” 孟苡桐被烘的困意微起,她闭眼,淡笑:“我和他的故事,你不会想听的。” “为什么?”柳洛嘉疑惑。 “因为比起剧本里你追我赶的甜蜜暗恋故事,我和他的现实,”孟苡桐没睁眼,但满脑海已经在重映之前他们的点点滴滴,喜怒哀乐,她说,“一开始应该是我的心酸更多些吧。” 柳洛嘉看着孟苡桐白皙被光衬的温柔的脸庞,没说话。 大概是不能太过静谧的。 孟苡桐说:“和剧本里写的一样,我其实要比楚黎川更早地认识他,后来找他补课也是因为我点名必须是他,楚黎川才去找他的。” “那这么说来,这还是你钦点的缘分?”柳洛嘉笑。 孟苡桐也笑了。 环境温暖,想到宋弈洲,她的心也温暖。 这样美好的环境总让人有互诉衷肠的冲动。 但那些深埋在他们嬉笑相处之下的,是她一个人的暗恋故事。 孟苡桐慢慢睁眼,转头看向柳洛嘉,眼眶不知不觉温热,她问她:“如果我说,是我一直以来都觉得他很耀眼,耀眼的我想靠近他,所以无论我怎么和他嬉笑拉下面子我都愿意,这样卑微的故事,你还想听吗?” 柳洛嘉微愣,缚住毯子的手不禁收紧。 她偏头对上她目光,“怎么说?” 孟苡桐喉咙发紧,但她还是很轻地笑了下:“他一开始应该是很不喜欢我这种咋咋唬唬性格的吧,因为我听人说,他喜欢温柔脾气好的。” 可当脑海的画面回到她初三那年。 她又亲眼看到有女生给宋弈洲送情书。 那个女生是当时倒追宋弈洲的华颂高中部高二校花,家世好,人长得漂亮,还温柔有礼貌。完全是宋弈洲那帮兄弟嘴里,他最完美的理想型人选。 比她一个成天有家庭矛盾,还总被人指着鼻子说没教养的差生好多了。 所以那次,孟苡桐亲眼看到,那个女生在军校门口拦宋弈洲,都还是被他漠视,绕道而过。 “没兴趣,别再有下次。” 这是他拒绝她的原话。 女生最后是哭着离开的。 孟苡桐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在此之前,那个女生已经三番五次跟着他太久,本以为她的追逐会容易,却没想宋弈洲这人软硬不吃,还耐心欠奉。 不喜欢,他第一眼就不会喜欢。 这是秦翊当时和孟苡桐吃饭感叹时说的原话:“这小子你别看他人模狗样,一堆女生喜欢,实则就是个一见钟情的人。” “可惜啊,到现在都没一见钟情的。” 孟苡桐慢慢开始发现,她会因为有女生喜欢他而紧张,会因为有女生鼓起勇气和他告白,而自私地希望他真的真的不要答应。 尽管那一年,她只有初三,十五岁。 但情窦初开的热烈,让她那段时间除了学习,其余时间都在研究该怎么做,才能够变成他喜欢的模样。 她知道了他的生日在八月,八月七号,狮子座,还专门上网去查。 狮子男偏爱哪一类型的女生。 搜出来,太多关键词,她却只记住了前几个:明艳、漂亮、温顺、热情、自信...... 好像这些,和当时的孟苡桐,没有一丝关联。 她一瞬间因为这些而心情荡到谷底。 她偏偏是他可能会喜欢的所有反面教材。 孟苡桐觉得自己没希望了。 却还是用尽全力地逼自己去温顺、热情、自信。 宋弈洲终是察觉到她的异样。 有一次补习,他讲课给她讲到一半,故意停下,“孟苡桐。” “啊?”孟苡桐当时还在端正自己的坐姿,努力起码要温柔。 宋弈洲看着她这么扭捏的怪异,忽的笑了:“你想干什么?” “什么干什么?”嘴上这么说,但看看孟苡桐最近从头到脚的打扮,粉色发饰,白色雪纺衬衫,淡粉短裙,就连脚上穿的都是她之前最讨厌的小皮鞋。 然后坐姿,淑女到不能再淑女。 宋弈洲从最近见她,就感觉她不对劲了。 只是挨到今天才说。 他笔轻敲了下她脑袋,“放轻松,好好学。” 孟苡桐看了他几秒,“哦。” 她心里紧张的不行,却还是做不到放松,一直到课上完整个人都还是僵直的。 宋弈洲摸不清这小孩儿最近是怎么了。 他知道她爱吃冰激凌,尤其以前放学了就爱去买,但今天他刚要给她买,孟苡桐就拦住他了。 她想她好像一直在他面前吃吃吃,之前从没注意过形象。 以至于这一下拦,宋弈洲终于还是把她牵到路边,微弯下腰,去看她低下的眼睛,“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了?” 孟苡桐如鲠在喉。 但对上宋弈洲的目光,她还是问:“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宋弈洲难得很有耐心。 孟苡桐犹豫,“你是喜欢脾气好的温柔女生吗?” “......”宋弈洲意外地怔住,神色略有古怪。 孟苡桐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懊恼地心里都慌,她刚想躲避眼神,逃走。却被宋弈洲一下扯着书包拉了回来。 “是不是谁和你说了什么?”他的嗓音微沉,有教训人的前调。 孟苡桐着急了,否认:“没有!我就问问!” “少听别人胡说。”他扣住她脑袋,不由分说的强势,“我像是需要别人给我定义我喜欢类型的人?” 孟苡桐顿了顿,摇头,但目光还是迟疑。 宋弈洲和她对视,忽然转变散漫的姿态,他游刃有余问她:“那我看上去,也像是只喜欢一个类型的人?” “......”这个问题,孟苡桐陷入了沉默。 然而,还是他太过耀眼,浑然天成的桀骜,骄傲放肆。 雾散待月归 第88节 像在与她炫耀他的这项成就,他慢悠悠说:“喜欢这种事,从来只讲感觉,不讲类型。” “况且,”他说,“我喜欢谁,难道不是我说了算?” ...... ...... “所以我当时是真的以为过我会没希望的,毕竟他都上大学了,我才是个上初三的小孩儿。”暖融火光里,孟苡桐喝着热茶,淡笑,“而且你们都知道,我的脾气有多差。” 柳洛嘉“扑哧”一声笑了:“你这脾气啊,还真没几个能扛得住。” 孟苡桐嗔怪地看了她一眼。 “但你要想啊,明明知道你脾气不好,明明你们曾经还经历了那么多不开心,宋队还是执着回来找你,只愿意和你结婚,不也说明一点了吗?” “什么?”孟苡桐微怔。 柳洛嘉笑说:“高傲者迟早也会深情低头的。” 孟苡桐顿在原地,没有说话。 “就是你曾经给我看过的,你们大学采访的那个录像,主持人问,你们追爱最擅长的方式是什么。”柳洛嘉说,“你当时最先做的反应是看宋队,但宋队是笑说,擅长最稳的方式。” 这一段采访在孟苡桐印象里,已经记忆模糊。 她迟疑时,柳洛嘉便已说出了答案:“最稳的答案,就是无论多久,他都能够以最直接的方式让你知道,他都只会喜欢你的——” “慢热钟情。” 所以感情没有高低,也不分卑劣,低微者能抬头,高傲者也会低头。 《雾散待月归》,就是他们所有定义的浪漫。 迟早,她这一抹明月会义无反顾地再次照耀他心。 - 仅仅一晚的停留,黎笙收到了可能需要提前赶往更远拍摄点的消息。 因为自然问题,如果他们进山拍摄的进度在半个月的时间,那半个月后,这片地域可能会下雨,到时候环境恶劣,可能对他们拍摄造成更大的阻碍。 司机停歇了一晚,状态也如初。 大家都配合地继续出发。 到场地,早有准备地支起,进程的拍摄最先的三天一直都没问题,孟苡桐和宋弈洲那边报备的时间也说是一个半礼拜之后可能会先回闵江。 宋弈洲说他还有一些工作需要完成,可能会晚些。 原本说的好好的,但没想还是意料之外,第五天的晚上,住宿地出了岔子。 是剧组里只有几岁的儿童演员不见了。 说是晚上睡觉想上厕所,但住宿地的洗手间门不知怎的坏了,打不开,同个房间的灯光师只能同行送孩子先去外边的公用厕所。 但在外边昏昏欲睡地迷糊等了半天,都不见孩子从厕所里出来。 说是厕所有两个门,等到再进去,人已经不见了。 黎笙听到消息的第一时间,火气一下就上来了。 气氛紧绷,这怎么孩子上个厕所还会弄丢的。现下通讯环境有限,晚上有的地方可能收不到讯号,不适合大部队分散出去找。 还是由剧组大的负责人带着出去。 孟苡桐这边自打进山那天开始,手机的信号就一直很不好,可能是天太冷接触感应问题,sim卡也老是碰到失灵的问题,随她同行的,是自诩胆子不小的副导演和孩子的经纪人。 副导演和孟苡桐也是老熟人了,关系不错,一个大学毕业的,孟苡桐上大学就知道这人嘴炮王,说是胆子大,谁想照明手电没开两秒,忽然头顶骤响的鸟叫,副导演吓的直往孟苡桐面前蹦。 连带着把经纪人也给吓到了。 孟苡桐走几步,他挡几步,就差把人安她面前。 孟苡桐忍着,不在这时候找他茬,但越走,这路越不对。天也淅淅沥沥地下起冰雨。 副导演一看时间,“这都走了快四十分钟了,不应该吧,孩子怎么会走这么远还找不到,会不会我们方向不对。” 经纪人都快急死了:“要是黎导那个方向找到了,肯定会给我们电话的。” 说完,孟苡桐下意识看了眼手机,sim卡又掉感应了,她看副导演害怕的样儿,安慰说:“虽说这一块偏,但进来都要申报的,你放心,这不远处还有部队守着的。” 副导演惊讶:“你怎么知道有部队?” 孟苡桐看他,顿了几秒,只说:“我手机不好使,你们的?” 两个人同时看,副导演更紧张了,“我的没信号。” 经纪人:“我的也没了。” 现在如果按照地图,再往前,孟苡桐知道,就可能要近宋弈洲那边的区域了,部队设防,他们不能再靠近。 而且,这已经走出大部队很远了,如果这还找不到...... 孟苡桐说:“我们手机现在都没信号,这样,就走到前面最边沿的位置,再往前就是陡坡路障了,如果我们上了坡看不到孩子,就说明这条路肯定不对,我们往回走。” 因为再往前,路也有限,走不通,得再蜿蜒跨林绕了。 更不对。 副导演和经纪人都说行。 但他们刚刚往前没几步,突然不远处,微弱又骇人地传来一阵哭声。 不太像是孩子的,倒像是...... 说不出来,副导演更害怕了,第一次看他眼眶都有眼泪。 他着急地不敢扒拉孟苡桐,扒拉着她手里的手电筒,说:“孟苡桐,不对啊!这样真不对——” 他刚想拉她往回走,孟苡桐却突然往前,加快脚步,副导演拉都来不及,“诶!你干嘛!” 谁知就在孟苡桐跑去的陡坡上,突然亮起一道比他们还刺眼的电筒光亮。 因是部队专用的,光打到孟苡桐身上的时候,她下意识抬手遮挡,眼睛还是被光刺出了氤氲。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队长!是嫂子!” “嫂子?”身后的副导演和经纪人全是一脸懵。 男人抱着哭噎着的孩子从后面走来,高大挺拔,军装利落,走过身旁,抬手一把压下那新兵手里的手电,语气低沉,更不悦:“知道是嫂子,还照?” “......”新兵赶紧道歉,尴尬地笑了下。 孟苡桐眨了眨眼,这才看清眼前走来的,是好多天都没见的宋弈洲。 他手里抱着的,就是剧组这边走丢的孩子演员,孩子像是被什么吓到了,整个人被宋弈洲的军大衣裹住,怔松的,不敢说话。 而宋弈洲朝孟苡桐的方向走来。 他整个人背光而行,沉黯的光线夹杂着冰冷的雨丝,一缕一缕地将他颀长的身影压在昏昧的浓雾暗月里,他轮廓瘦削,棱角分明,锐利又锋芒。 唯独看着孟苡桐的目光,不自觉地温柔缱绻。 孩子是刚才巡查路上碰到的,因不知道是哪里走丢的,孩子也说不清,遂打算先带回队里联系。 却没想到孟苡桐找的方向就是一路瞄准他们部队的方向。 这算缘分吗? 宋弈洲走到孟苡桐面前。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淡漠微凛,经风一吹,忽的笑了,温柔抚平她一路找来的所有焦急和心乱。依旧强势熟悉的安全感,是他专属于她的。 但还是逗她一般,他嗓音玩味,低哑笑问: “孩子,你的?”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待月归 孟苡桐都没来得及反应。 “我的!我的——!”后面的经纪人一个箭步, 冲上来就紧张地把孩子抱过来,弯腰连连向宋弈洲道谢,说,“实在不好意思, 大晚上还给你们添麻烦, 这一路过来我们也是急坏了, 没想到孩子会到这里。” 孩子冷不丁打了个嗝。 经纪人帮着拍拍,随后说:“还好有人保护你,赶紧谢谢叔叔们。” 孩子的奶音打散了孟苡桐凌乱的思绪。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 满心还是极浓的不切实际感。 明明不久之前还在手机上语音电话,他说他这边今晚不视频是场地不方便, 她也没闹, 只问他是不是还有事。他说是,她就说她准备睡了。 到最后还是他开玩笑哄着她,非说给她讲个睡前故事才肯放她睡。 孟苡桐原以为他是在室内,没想这么恶劣的天, 他在室外这么冷还有心思和她说那些。 不知怎的, 心里突然有点儿酸。 孟苡桐蜷缩的手都微微攥紧。 风带来男人身上太过强烈的沉稳感,却让她热烈跳动的心一下子沉静下来。 唯他可闻的细腻, 孟苡桐张唇,刚要想说什么,身边的副导演突然凑上前一句:“不对啊,这位队长, 我看你这么眼熟,我们是不是之前在哪里见过啊?” 只是他这话刚说完, 脚下就一个踉跄。 地太潮湿, 他踉跄地就要往孟苡桐的身上摔去。 眼疾手快地, 孟苡桐被宋弈洲拉进怀里。 而副导演也被他利落扯住,没摔下去。 两边都是懵的。 惊心一场。 孟苡桐却还是霎时之内,被身边强势的温暖笼罩,她看着副导演一脸惊慌,再看他们又一脸震惊的八卦样儿。 孟苡桐就知道,藏不住了。 雾散待月归 第89节 果然,之后半小时,雨势变大。 这一带近坡,车不易行。如果是黎笙敲定的拍摄地那还好,但孟苡桐现在带着人上来了,这一块要是现在走,可能还是会有滑坡的风险。 宋弈洲没让他们冒险回,而是先和队里汇报了情况,最快速度让孟苡桐这边先联系剧组,确保两边安全,让另一边出去找的先回住所。 但雨停了,他会送他们回去。 黎笙也不是多事的人,一切叮嘱他们安全为先。 主要是这天气预报真的不准,好不容易挨到的晴天和干地,又被毫无预兆的这一场雨给搅乱。 “唉,也就只能说好事多磨了。”副导演也是头一回碰上这么霉的天气,之前虽然也有碰上天气不可抗力拖延拍摄的,但也没这次这么严重啊。 几人坐在部队专门的休息区。 暖风空调,长款绒毯,唯独孟苡桐身上,又有绒毯又有宋弈洲的军大衣,裹的比旁边的孩子都多。 副导演几次扫过去,都见她捧着茶杯,低着头,长发遮住目光,安静至极。 琢磨不透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副导演没几秒,就凑到刚才碰上的那个新兵面前,还有随着宋弈洲一起进来的兵,悄悄问:“你们,都喊她嫂子啊?” 两个人都年纪很小,都刚刚成年,比路曜都小。 他们顺着方向看指的是孟苡桐,都认真点头。 “嘿,这就奇怪了,孟苡桐什么时候还结婚了?”虽然早就有传孟苡桐结婚的事情,还多次上热搜,但娱乐圈这行吧,八卦不能信。 副导演也真没听人说孟苡桐结婚的事,还当她之前不回应热搜是无视。 没想是坐实啊! 副导演都惊了:“该不会——” “是和我们队长!”两个兵提到宋弈洲,都骄傲的不行。 两人还一唱一和:“我们队长和嫂子,是天生一对!” “青梅竹马!” “啊?青梅竹马?”副导演耳朵都竖起来了。 谁想这面前两个人又莫名其妙杠上了:“谁和你说队长和嫂子是青梅竹马的?” “副队长说的啊。” “我怎么没听副队长说?你编的吧。” “这种事我为什么要编啊,副队长早就说了,是你自己没听到。” “什么时候的事?” “那天打篝火讲故事说的。” “好啊,篝火你让我去打柴火,你自己在那边听八卦。” “......” “......”副导演听着听着,一时陷入沉默。 忽然门口传来不高不低的:“两个人,大晚上是不是太闲?闲的去把训练室整理一遍。” 宋弈洲表情冷淡地盯着他们。 两个人惶惶抬头,都不吱声了。 宋弈洲这才往里走,手里拿的是三份登记牌,走到他们面前,说:“雨不停,今晚可能走不了,时间也不早了,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到我们旁边的附属休息区休息。明天我尽早送你们回去。” 副导演不说话,孟苡桐也没抬头。 只有经纪人静了好几秒,走也不是,留也不妥,下意识只能先带着孩子感谢,但也担心:“你们这外边都拦起来了,我们进来,会不会......” 后面的话,没敢说。 宋弈洲说:“不必担心,你们住的地方同样受我们保护,不涉及我们内部。” 这情况,他们早在进来就发现了。 这里不过是对外的接待和休息区,并不到军区内部的训练和休息区。 而仅仅外面的休息房间,也够他们安心的了。 因为条件并不比他们自己住的差多少。 本就是山里,条件有限,所以能陈设出来的住宿地都相差无几。 明知今晚走不了,那副导演很快也感谢接受:“打扰一晚,实在抱歉。” “不会。”宋弈洲淡笑。 难得,这男人脸上的表情对外人也这么有温度。 孟苡桐借着光,抬头怔怔地看着他,半晌都没说话。 宋弈洲让两个新兵带副导演和经纪人孩子去房间,但他没走,关键这另外几个都是大八卦脑袋啊,就瞅着孟苡桐和他进展呢。 几个人往外挪的特别慢。 终于让他们给等到了,宋弈洲垂眸睨着眼前不动声色只盯着他看的孟苡桐,倒是笑了下:“多久没看了,这回想的连眼睛都不眨了?” 孟苡桐被他一句话说的脸红,“我哪有想。” 她嘟囔:“我看明明是你更想我。” “哎呦~”身后突然很不合时宜地响起了副导演起满身鸡皮疙瘩还脸上全是笑的啧声。 宋弈洲回头撞上他视线,轻挑眉梢。 副导演立马就收敛了,低头拉着经纪人和孩子一起。 但只要宋弈洲身子一转过去,他们就又抬头,拥在门口瞅着里边。 孟苡桐一个面对他们的,哪能看不见他们这些。她局促地轻咳了声,给宋弈洲一个走的眼神。 宋弈洲心领神会,帮她把盖在身上的绒毯和捧在手心的茶杯拿起,任由她站起,他隔着军大衣极轻地搂了她一下。 衣衫的轻擦,让两颗快跳的心都躁动。 孟苡桐接过他手里的茶杯,很不自在地脸红,“快走。” 他们的住所就在整个部队的最外围,虽是最外围,但照样有士兵看守。房间虽然日常冰冷,但宋弈洲刚才已经让人提前都去开了空调,打了暖风。 按理宋弈洲今晚住的地方在整个部队的里面,但他还是留在了给孟苡桐准备的房间里。 孟苡桐进去,就听身后男人同样走进来还顺手关门的细声。 她愣了下,转身迎来一抹烫心的热意,宋弈洲替她拉开身上披着的军大衣外套,直接伸手搂腰,把她扣进了怀里。 他身上,还有外边冷霜的味道。 沁人,凉骨的。 孟苡桐僵了僵,很快就感受到冷霜之下,他胸膛起伏的灼热。 她心眼都被烫的轻缩了下,推他,没推的开。 他的头发理的更短了,短短一茬,刺在她细腻的脖颈肌肤上。 孟苡桐躲不开,宋弈洲的唇已经吻在了她的颈间,缠绵的,顺着颈线吻过。 “宋弈洲,外边有人。”孟苡桐的嗓音轻颤了下,她绵密的眼睫,都在垂落的目光间悄然微颤,她小声,“你不能多待的。” 耳边响起很低的一声笑,他的唇温热,呼吸也温热,尽数喷撒在她柔软的耳廓,连吻都变得暧昧起来。 “都是我管的人,敢说什么?” 孟苡桐听他这么不要脸地说,她恼,“哪有你这么强词夺理的?” 宋弈洲松开她,身边就是床,他搂着她坐下,孟苡桐逃不走,还是靠在他怀里。 这次,宋弈洲连绕住她的动作都有细细的摩挲,过电酥麻的,“训练和考核都结束了。”他凑近,吻她的声息,低低的哑,“谁知道就在走之前,让我碰上你了?” 孟苡桐被他起起伏伏的气息闹的痒。 她忍不住,又逃又笑:“你说的我好像是故意来找你的。”她非强调,“我是来找孩子的,明天还等着回去拍戏呢。” 宋弈洲连连应她:“我们桐桐说的都对。” 但手上就是不老实了。 孟苡桐毛衣里只穿了薄薄一件衬衫,虽然来时有穿羽绒服,但刚刚已经不舒服脱掉,穿上了宋弈洲的军大衣。 现在,军大衣扯去,毛衣的底边轻起,衬衫边缘都被风勾动。 宋弈洲顺着衣摆线走,孟苡桐直觉整颗惶乱的心都开始重跳了。 某一瞬,四肢百骸都发麻。 她一把扯住他,“你不许!” 不许什么? 不言而喻的意思。 宋弈洲看着她的眼睛,靠近,手就停在她抓着他的地方。 “那你哄哄我,”他笑,慢条斯理吻了下她,“我考虑一下。” 孟苡桐真的被他这样闹怕了。 她不满,“怎么几天没见,你脸皮这么厚了啊。”还故意抬手扯扯他脸,她小脾气说,“还要我哄你,我哄你个大头鬼。” 她逮着机会要溜,谁知动作刚做出来,宋弈洲就拦腰勾住她整个人,人往后倒,猛的一下都倒在床上。 他一个翻身,覆在她身上微毫的高度。 孟苡桐头发浓密散落在白色床单上,黑白交织,她连瞳孔都是微怔的清澈。 宋弈洲笑着低头,调情一般低声问她:“哄我个鬼?” 他的呼吸太沉了,压的她整个人都快陷进他的网里。 孟苡桐要起来,他不给,人整个被控住,简直不讲道理。 孟苡桐不爽,“宋弈洲,你不要以为这是你的——唔!” 唇被轻咬堵住,她的手都被他带的轻探进他的后背。孟苡桐浑身上下都僵了,唯有那颗不争气的心,在这躁意间,越跳越快。 雾散待月归 第90节 像是快要失控。 孟苡桐起先还有挣扎,但很快,她自己都控制不住地开始回应他,开始和他纠缠,用他教会他的一点点,潺潺溪流般的缓慢去回应他。 却因此致使这个吻越来越失去自持,越发热烈。 直到感受到了什么,孟苡桐强压住的臊意终于掀了起来。 她猛的推开他,呼吸急促的,眼底都是水雾,就是这说话,简直羞到无以复加:“宋弈洲!” 两人对视好多秒,孟苡桐都不敢看他了。 宋弈洲忍不住笑,但又低头轻含了下她唇,低哑在她耳边问:“怎么了啊宝贝儿?” “你还好意思问!”孟苡桐耳朵都麻了,一巴掌羞耻地打在他身上,“都说了你不许!” 就是这“不许”怎么越说越结巴。 孟苡桐被他搞的一动都不敢动,就怕自己稍微动了,这人马上又要怪到她头上。 “那怎么办?”宋弈洲明知故问地逗她,“没有你,今晚可能好不了。” “那你就好不了吧!”孟苡桐越想越气,“你今晚不许留在这!什么时候好了什么时候给我走!” 宋弈洲轻啧:“要是今天一整晚都好不了?” “那你现在就给我走。”孟苡桐真是决绝。 宋弈洲笑的更深了,低头,头埋进她颈间。她不动,他也不动。 但很快,耳边就响起男人极地的一记嘶声:“你怎么这么磨人?” “......”孟苡桐不搭理他。 宋弈洲漫不经意说:“是不是因为我太爱你?” 孟苡桐轻嗤一声,完美做到了感受的同时,非常铁面无私,“这边建议嘴上多说点,行动少给点。” 宋弈洲又笑又忍,也不知道这两者加在一起,他待会儿出门会不会直接内伤。 但某个死亡问题很快还是从他嘴里问出来:“这种情况,第几次碰上了?” “什么第几次?”孟苡桐先是愣了下,而后很快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一眼瞪他身上,“说什么呢你!” 宋弈洲悠然审视的目光,“怎么第一次碰上,都能这么淡定?” 孟苡桐强忍住骂他的冲动:“我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吗!” 但宋弈洲真的忍不了了,一笑就越来越厉害,肩膀都微微发颤了。 整个房间里不是他的笑,就是孟苡桐的无语。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男人这么幼稚还讨人嫌。孟苡桐烦的不行,冲他:“笑笑笑,你笑够没?” 一语冲散到此为止的所有暧昧。 宋弈洲不正经地说:“够的。” 还慢条斯理地轻抚她眉眼,他哄她:“但下次不许骂人了。” 孟苡桐一头雾水:“我骂什么了?” 宋弈洲玩味道:“我这么疼你,怎么还骂我是猪?” 孟苡桐火气冲头,“那是你自己过分解读好吧!我什么时候说你了?再说了——” 她实在受不了他这样,小嘴叭叭翻天,“我一个二十四过了,虚年龄都二十五的人了,你要我表现的懵懂朦胧,可能吗?啊,可能吗?” 还一连问他两遍。 宋弈洲想了想,如有实质地承认:“可能。” “......”孟苡桐已经反驳不动了,磕碜地说,“你也是真对我信任。” 谁想这话刚说完,她腰就被他轻掐了下。 “干什么啊!”孟苡桐不满看他。 宋弈洲已经没了刚才的玩笑,很认真地看着她。 几秒的对视,他和她额头轻贴,低声说:“我信。” 孟苡桐一怔。 他说:“你的所有,我都信。” 几乎是哄她的语调,可这份话外音,又早就超过了他们原先对话的意思。 孟苡桐不知道自己这一刻,脑海里真正想知道是哪个问题的答案。 是:“你真的就这么信我的所有吗?” 还是:“宋弈洲,我们之间的坦诚壁垒,现在究竟推倒到了哪一步?” 是该水到渠成有更进一步的发展,还是该原地踏步继续等到感情自然的升温,孟苡桐不知道。 她不知道该怎么把控他们之间的一切。 却知道,他的靠近,他的亲昵,以及他的一切,现在都越来越让她欣喜而期待。 她好像真的比自己想象的要更爱他。 用五年骗自己不再爱他。 却忘了,原来他的出现,依旧如临城下,拥有推翻她一切冷硬高墙的杀伤力。 敛去她锋芒,赋予她柔软。 是他爱她的初衷,也是她愿意重新爱他的真正定义。 ...... 孟苡桐不知道宋弈洲后来在洗手间到底是怎么折腾的,待了好久才出来。 再出来时,她已经和黎笙那边又联系完,侧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能找到这里,会有契机不断拥有相遇的机会,宋弈洲总觉得他们之间,是从一开始就有的长久,无法割裂的关系。 她睡着了,他没吵她,只帮她盖好被子,就靠在床边,轻抚着护她入睡。 孟苡桐睡眠浅,来海宁这么久也是。 虽然电话里总说她睡的很好,和以前不一样了,但之前是假的,今晚才是真的,好像整整一晚,宋弈洲真的都留在了她身边。 她心安睡到天亮。 虽说碰上孟苡桐的事队里没多少人知道,但一晚上也不知道谁发酵的,“队长没回来!”“队长陪了一晚嫂子!”,以至于隔天早上,孟苡桐走的时候,天朦胧的还不到集队时间,就好些个熟悉面孔来见宋弈洲送她走了。 “嫂子!回闵江一起吃饭!” “嫂子!不见不散!” “嫂子!......” ...... “弟妹!路上小心啊!”最后一句嬉皮笑脸的肯定得秦翊来。 孟苡桐见识过他们的热情,但副导演和经纪人没有啊,孩子也看的一愣一愣的。 一直到宋弈洲把他们送到住宿地,叮嘱她说自己注意安全,回家和他说,孟苡桐应的快,生怕等会儿这边又一堆人出来,催他回去。 宋弈洲走之前还捏了下她脸蛋,孟苡桐恼但没回手。 得把副导演给看懵,神了,他居然还有本事能看到这些,这眼睛真争气。 宋弈洲很快开走,孟苡桐再进住宿大门,迎面走来的就是同样含笑的黎笙和柳洛嘉,副导演这一眼就和她俩对上,暗搓搓地刚要说什么时,孟苡桐突然扭头就是一个微笑。 警告的微笑。 副导演啧声:“我这都什么都没说呢。” 孟苡桐淡笑:“没事,我就笑笑。” 俨然一副“我抓着你胆小鬼的把柄了,你敢说?”的威慑。 “......”副导演撇了撇嘴,这怎么还是个幼稚鬼。 但孟苡桐这威胁摆在那儿,副导演还是认输。 唉,这么劲爆都不能说。 实在是有那么一点点委屈呐。 - 后来拍摄都非常的顺利。 尤其是好几个大场景的戏,都是很快就过。 孟苡桐从剧组离开的时候,还特意绕路去了趟棠荷那儿,是棠荷知道孟苡桐喜欢吃巧克力味的甜点,特意给她做的拉糕和蜜豆麦芬,都是巧克力味的,要给她。 孟苡桐没让棠荷多跑,自己去找的她。 没想到幺幺今天也在家里,说因为天太冷,天还有要下大雪的样子,学校今天停课。 幺幺特意把包装好的甜点拿给孟苡桐。 “姐姐,多吃点。”幺幺眼睛弯弯,漂亮又明媚。 孟苡桐都宠溺地抱了抱她,“好,姐姐会好好吃完的,谢谢我们幺幺。” 她起身,“也谢谢棠荷姐。” 棠荷淡笑,看外边天,不由担忧,“今天这天这么不好,飞机还能飞吗?” “应该可以。”孟苡桐看了眼时间,“两个小时后起飞。” “那是该出发了。”棠荷把手里刚刚染上的水渍擦干,走上前,朝孟苡桐伸了下手,一如很多年前一样,“苡桐,一路平安。” 孟苡桐笑着和她也轻拥了下,极低极低的,还是感谢。 但这次,尤为郑重:“棠荷姐,谢谢。” 谢谢你时隔经年依旧还是把那封信交予我手。 谢谢你依旧对我们抱有祝福。 谢谢,你依旧相信我们会爱。 雾散待月归 第91节 ...... 飞机在下午三点半,从海宁飞往闵江。 却就在飞机起飞的短短半小时内。 #柳洛嘉夜会# #柳洛嘉情人契约# #柳洛嘉两千万# #孟苡桐卖演员# #孟苡桐背刺# #......# 接连词条,一举霸顶热搜。 娱乐圈出了名的名嘴狗仔as(代称),经过六年休整闭关,用海宁五星级高奢酒店,也就是孟苡桐住的十一那层,西装男人接连两晚和柳洛嘉同房整夜未出,前天到现在,第一晚时常整整三十个小时,第二晚整整超过十七个小时的时常,重新杀回了狗仔圈。 甚至这次爆料更猛的是那份经由柳洛嘉签署的两千万情人契约。 一时间,出道即享有“国民初恋”名头的柳洛嘉纷纷被网友讨伐。 而依据合约时间推算,柳洛嘉这份合约的签署,就是从孟苡桐创办这家盛洛传媒没多久开始。 网友纷纷议论: 【这孟苡桐卖演员和背刺的词条,该不会真是她把柳洛嘉卖给男人拿了两千万开出来的公司吧/[狗头]】 【艹,那也太恶心了吧,她怎么是这种人啊。】 【呵,娱乐圈这种人还少吗?】 【我看孟苡桐这人就不是个善茬,之前那几次上热搜,不都是她自己的幺蛾子?】 【我靠,那该不会这次也是她自己买的水军吧。】 【下头死了,这女的好恐怖啊,这算吃人血馒头吗?】 【呜呜呜呜呜呜,我们的洛嘉宝宝,怎么会这样。】 【我看柳洛嘉这些年肯定被压榨惨了,这视频里的男人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要真是这样,直接打官司吧。】 【up!up!真的杀猪盘!我们洛嘉宝贝快逃!!!】 【我看你们也太单纯了吧,柳洛嘉和孟苡桐关系这么好,我看肯定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楼上的,你别胡说八道。】 【妈的,洛嘉倒了八辈子霉碰上盛洛传媒这个傻逼公司,难怪叫盛洛呢,还真是靠柳洛嘉站起来的啊。】 【孟苡桐滚呐!】 ...... 然而,这一切在飞机上的孟苡桐都不知道。 她更不知道此刻闵江的国际机场无论进出口,都已经挤满了蜂拥而来的记者。 孟苡桐下飞机还笑着想给已经回闵江的宋弈洲打个电话,给他汇报一下她即将到家的好事儿,却就在推着行李走出关口,刚看到柳洛嘉、邵戚元、黎笙的太多未接来电时,刺眼的闪光灯就汹涌而来。 像是骤起的浪潮,孟苡桐根本还没做好准备,被推撞着来的话筒已经有打在她脸上的。 推搡间,她站都站不稳。 那个女记者就开始咄咄逼人:“孟总!传闻盛洛传媒旗下艺人柳洛嘉五年前签署过一份两千万的情人契约,这件事是否属实!” 又有问的:“孟总,海宁和柳洛嘉酒店过夜的男人,您是否知情身份!” “孟总,传闻是您把柳洛嘉卖给那个男人的......!” “孟总......” 扑面而来的质问就和网上此刻不停发酵的内容一样,孟苡桐根本措手不及。 什么情人契约,什么两千万,什么男人...... 她甚至都不知道他们现在在说的事情是什么。 而就在场面进一步失控时,邵戚元那边紧急配出的保镖已经赶到机场。 第一时间拉起保障。 记者们被隔绝在外,孟苡桐却被闪光灯刺的连头都是晕的。 她现在似乎该尽快离开。 但那些记者不依不饶,就算有保镖,今天也像是逮不住柳洛嘉,就一定要豺狼虎豹到从孟苡桐嘴里挖出东西。 孟苡桐身上都是冷汗。 就在她要往前走,不远处冲过来的柳洛嘉的粉丝大骂“孟苡桐!你不得好死!”,而后直接把手里的灯牌用力朝她砸过来时。 孟苡桐躲闪不及。 眼见着灯牌就要砸在脸上,突然冲过来的身影,一把将她扯进怀里。 而四角都锋利的灯牌整个砸在身前男人的身上。 孟苡桐听见了宋弈洲极低的一声,随后,只感觉她被护在他的黑色大衣之下,连快要崩溃的情绪都被猛的兜头罩住。 混乱之下。 她耳边只有他坚决护住她的沉声。 是铺天盖地的安全感。 ——“走!回家!”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待月归 宋弈洲突然的出现, 猛然将孟苡桐从惶惧一把扯回现实。 他迅速用黑大衣将她整个人都困进怀里,而后迈步就快速向人海外冲。 今天阵头之烈,显然除了那些扒出孟苡桐航班企图闹事的柳洛嘉粉丝和部分被差使的记者,其他还有不少就是得了命令, 故意来这里造势添堵的。 具体是谁致使的, 可能性难猜。 但和孟苡桐、柳洛嘉有过节的无非是那么几个。 孟苡桐现在根本没心思猜究竟还有谁在背后搞鬼, 心急速紧张了一路,能感受到屡次三番冲上来要与他们撕扯的柳洛嘉粉丝的冲动。 她们几乎都激动到要把她生吞活剥。但幸好有保镖一次次拦下,连那帮渴望事端愈演愈烈的娱记都没一成功把人扣住。 关键时候宋弈洲的出现, 不仅是孟苡桐的底气,更是理智冷静地最快把她拉出了风暴圈。 一直到赶到车上, 前排跟了孟苡桐很久的司机着急要开车, 宋弈洲才带着孟苡桐坐在后排。车启动,他摘下黑色的口罩和帽子,转头去看惊魂未定的孟苡桐。 刚想问她要不要紧,孟苡桐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 她着急忙慌地找出手机, 一通电话打出去。 明明是紧张的, 可孟苡桐常年的职业素养让她在这种时候,最不能表露的就是惶乱。 对, 不能乱,这时候最不能乱阵脚的人就是她。 电话还未接通,孟苡桐就逼自己重回平时高压工作时的极致理性。 事端在前,现在的她必须最先稳住。 电话那头是替柳洛嘉接电话的覃靓。必然已经看到了新闻, 覃靓作为经纪人,最先就想迅速地和孟苡桐汇报情况:“孟总——” “让洛嘉接电话!”孟苡桐没那么多时间多说, “马上!” 她的声音没有平时的柔, 只有处事时利落果断的强势。 电话很快转到柳洛嘉手上, 但不等柳洛嘉解释什么,孟苡桐直接给她指明了现在形势的最大问题:“实话回答我接下来问你的每个问题,很重要,不能出错。” “好。”柳洛嘉也是极沉的嗓音。 显然这事现在开不了任何玩笑。 孟苡桐问她:“前天下午到今天上午,剧组没开工休息的这么久,你是不是在房间和那个男人见了面?三十个小时,十七个小时,加在一起四十七个小时,你们是不是整整两天都没出过房间,这两天都一直待在一起?” 因为孟苡桐这两天在忙着和合作方周旋,她连酒店都只是匆匆一回,根本没能顾及这些。 没想就在全组休息的这两天出了岔子。 男人......那个男人...... 孟苡桐看了照片和模糊的影像,如果她没猜错,就是那天电梯里看到的那个男人。 那如果他们认识,并有更多可能。 就说明那个男人那天十一楼就跟着她下电梯,就是要去找柳洛嘉的! 孟苡桐握着手机的掌心都慢慢有了汗。 然而电话那头沉默,一秒,两秒...... 时钟的不停行走让仅仅两个逻辑问题就压的气氛无以复加的压抑。 “洛嘉!”这是她的私事,但现在这件事已经不止是她感情的私事,孟苡桐关心她,也必须要关心公司。 她已经顾不及如果情人契约不是真的,那逼柳洛嘉回答她这两个问题需要做多强的心理建设;但如果那份情人契约是真的,整整两千万,柳洛嘉现在的安全更让她担心!而不是这么多年她都守口如瓶,瞒着他们所有人欺骗的伤人情绪! 所以孟苡桐真的着急,却也不敢表现太多,只又喊了一遍她的名字:“洛嘉,说话。” 柳洛嘉回答的声音都是发颤的:“是!我和他见了面,整整两天都在一起!” 像是用尽全力鼓足的勇气说出的这句话。 柳洛嘉焦急说:“但我这次是要和他说清楚彻底断了关系的!苡桐,并不是网上说的那样!” 说清楚。 彻底断了关系。 雾散待月归 第92节 听到这话,孟苡桐的心瞬间急沉到底。 她不敢去想这句话背后的可能,只闭眼,呼吸凝重。 她连说话的语速都不自觉地放慢,发哑:“那这句话,是不是意味着你和他之前......走到了哪一步?” 她不敢激进地冒犯。 只敢极度小心地谨慎试问。 如果真的是她那场暗恋,那这场暗恋如今混掺了这么凌乱的利益,他们又究竟能走到哪一步;如果不是,那似乎已该庆幸。 但这类问题,越问越像无底洞,考验人心。 柳洛嘉知道就算自己这些年都不想提及,今天也必须要说。 如实切真地,她全然回复:“他是当年柳家欠了巨额的东家,柳家破产了,死的死,走的走,除了当时刚刚成年的我,没一个人担得起这份钱。我当时刚刚准备出道,他们明知道我根本赚不到这么多钱,还是把我推进了他手里。” “那年我十八岁,和他签了网上那份所谓的情人契约,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国内做好我的演艺工作,偶尔出国,他私人的场所会需要我出现,但环境全都是保密的,不会外泄。他这些年一直在国外。” “是白纸黑字合约上写的只要我还完钱,我们关系就结束。我明明每一步都走对了,这次也彻底把钱还清,告诉他钱契两清,关系结束,但他不同意,还回来找我了。整整两天我们都在周旋,只是在周旋。苡桐,我们什么都没发生,真的!什么都没发生!” 柳洛嘉越说越急,怕极了网上那些伤人的言论会让孟苡桐连最后对她的信任都消解。 因为真正经历过背叛和背刺的人最清楚,任何一段感情,无论有多坚实,都不会真的经得起太多流言蜚语的恶意揣测。 这么多年,柳洛嘉都孤单奋勇前行。 是孟苡桐愿意陪在她身边,与她并肩作战,情同亲人。 在柳洛嘉眼里,孟苡桐早就是她的家人。 她后悔自己的沉默让现在网络的矛头都指向了最无辜,不该被指摘的孟苡桐。 她知道,最近要在孟苡桐身上动手脚的人太多。 关键时候,她不仅帮不上忙,还拖后腿。 柳洛嘉内疚自责快要前所未有地颠覆。 久久,电话两端都只有徘徊不定的声息。 孟苡桐没说话,沉默也像极了风雨欲来的前奏。 而柳洛嘉看着网上那些极端的言论,她其实并不怕,因为她早就自认是自己活该,但她还是不敢去听孟苡桐真正对她失望的反应。 被自己珍视的人不再抱有期待,柳洛嘉是真的怕了,一如绝境之下,很多年,她曾对她有过的卑微乞求:“苡桐,我真的没有骗你,真的......” 电话没开扩音器,只有孟苡桐一个人能听到。 柳洛嘉几乎是哭着说出声的:“你能不能再信我一次,我真的没有要拖你下水陷害你的意思,网上那些人都是乱说的......你能不能不要听他们的话......” 越往后说,越折磨人心。 柳洛嘉惶然不安。 孟苡桐想的却是,她的宝贝该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才会这么哀求地和她说话。 孟苡桐自己眼眶都发烫了。 终于,她强忍住心酸的不适,抬手擦了下眼睛,睁眼,压住所有沉默发酵出的情绪,语气坚定和她说:“公司会全权负责这件事的所有后续进展,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亲自露面。黎笙那边我会和她说,不管是舆论,还是我,我都和你保证不会受到任何一点影响。你只要好好地待在房间,好好地休息,网上的言论不要看,打给你的电话不要接,就连那个男人——” 孟苡桐顿了顿,说:“也暂时不要见。你必须要解决的那些问题,我也一定都会助力你解决。到时候,事情都解决,你后面戏如期拍完,我会把你好好接回来,知道吗?” 她对她,早已比责任更深。 盛洛传媒,她也从不是在开玩笑。 柳洛嘉又怎么不知道,孟苡桐认定的,她就算毁近其半,也要成她百分之百的耀眼。 柳洛嘉应声,极大的酸涩,牵动声线,她哽咽地说了声好。 孟苡桐轻笑,终也在暴风雨里放下了寂静,妥协说: “洛嘉,我一直都相信你。” “所以,别怕。”她说,“这次,依旧有我在。” 有我在,无论外界发生什么,我都会尽全力保护好你,和之前每一次一样,我不会让你受到丁点伤害。 签约时的承诺。 我会说到做到。 - 回家的路上,孟苡桐就一直在处理很多急不可耐找上门要答案的麻烦。而宋弈洲也是这么多年,第一次看到他的女孩儿这么独当一面,冷静处事的模样。 印象里那个浮躁不稳的女孩儿如今成长稳重可依靠。 又何尝不是强忍着熬出来的。 宋弈洲看着她的眼神,心疼又怜惜。 只是这次的问题,他只能帮她到护她不受伤害的那一步,接下来的,必须要靠孟苡桐自己。 但孟苡桐还是后知后觉宋弈洲被砸的那一下,后背该有多痛。她靠近,难忍地抱住他,轻抚着:“疼不疼?” 宋弈洲知道她在说什么,安抚道:“不疼。” “骗人。”孟苡桐鼻子有点儿酸。 但这次,宋弈洲意外什么话都不再说,只牵着她的手越来越紧。 他们没有回家,而是听孟苡桐说的,先回公司。 彼时的盛洛传媒大楼已经被各路媒体大肆包围,大家都在等着堵赶回公司的孟苡桐。楼上的人下不来,下面的人上不去,几道严防,全是邵戚元那边安排的人。 孟苡桐坐的车混在办公楼其他车里,一起从后门开进。 这是每次公司艺人专门走的通道。 下了车,电梯直达上办公楼最高层,盛洛传媒最大会议室所在地。 邵戚元在外守着,见孟苡桐是和宋弈洲一起来的,他和宋弈洲交换了个眼神,都在会议室外边没进去。 而很快,盛洛传媒能力最强的公关人手和覃靓留在闵江专门处理柳洛嘉工作的人拿着最新搜集的各项资料,多次进出会议室,像是不停在找着什么。 直到“砰”的一声,会议室门彻底关上。 代表会议正式开始。 墙上的时钟滴滴答答地不停行走,会议室里时不时有声音传出,讨论的,播放影音的,还有更多双方激烈讨论压制的。 最后,是重重“啪”的一声,文件砸在桌上。 里面传来孟苡桐怒不可遏的训斥:“这就是你们讨论了一个小时交给我的所有方案!” 会议室内。 孟苡桐看着占满整个投屏的娱记偷拍画面,全是现在她们计划要承认事情属实的走向。 孟苡桐看着他们一群刚才敢说现在却不敢吱声的脸,气极却也冷声:“这件事最大的问题就是现在大众关心的早就不是这件事真假与否,真也是八卦,假也是八卦,什么时候我们保护演员的公关都开始必须需要自证了?” “自证了,然后呢?你是觉得所有人在意的还是你们辩解的话吗?”她盯着他们,“我知道这是一场很难完全逆风翻盘的局,因为首因效应,他们第一眼看到了什么,就会自发认定是什么,但你们有没有想过,解决这件事的关键,不是承认,而是矛盾转移?” 众人抬头,孟苡桐直接干脆地果决往下说。 ...... 而会议室外的两个人,宋弈洲和邵戚元都没干站着。 四十二楼的高层之上,他们站在飘窗边,看着外边摇曳不止的狂影和黯沉即将降临的夜晚,霓虹灯随着整座城市的华丽脉络,点亮璀璨。 雾里雾外,一切都显得不够真切。 一如今天喧嚣之上的那些,仿佛都被时光隔绝在了冰冷的寒夜。 邵戚元手上把玩着打火机,有一下没一下,终是烟瘾上来,他走出去。寒风里,他从烟盒里拿了根烟,随即将烟盒调转向宋弈洲的方向,“聊聊吧。” 自结婚后,宋弈洲其实就没在孟苡桐面前抽过烟。 知道她不喜欢,他也没瘾头,自然就很少碰。而现在,邵戚元直接递了根给他,还打火机帮他点燃了这根。 袅袅烟雾,就算被寒风一次次吹散。 宋弈洲的神色也还是在昏暗里,看不清晰。 邵戚元指尖捏着烟,很轻地抽了口,过肺的,慢慢吐出烟气。他笑说:“如果我没猜错,明天一定会有场孟苡桐出席的记者会。” 宋弈洲偏头看他。 邵戚元说:“美人多麻烦,如果不是难解决的,一般孟苡桐都不会参与。但一旦她参与了,接下来就必然逃不过这些流程。所以,难打的仗不是今天,而是明天。” “现在从我嘴里听到这些,可能都是孟苡桐没和你说过的,”邵戚元问他,“你会不会觉得不舒服?” 宋弈洲笑了下,眉宇如傲净澈,“我为什么会不舒服?” 邵戚元之前虽已和宋弈洲称兄道弟,但还是不够了解孟苡桐选的这个男人的。在他看来,一个男人的视角,宋弈洲的确,五官无可挑剔的优越。 但比起优越,他似乎更像个经年得胜的强者,能力者,浑然天成的都是自信,还有沉得住气的理性。 就是孟苡桐进会议室这么久了,邵戚元心里都有急。 但宋弈洲全然没有任何表现,甚至比刚来时,情绪更平稳。 邵戚元可是听说了机场情况的,他不禁疑惑:“就算这些有关你妻子的话,是从一个异性旁人的嘴里听到的,也没关系吗?” 他不信宋弈洲会这么大度。 但宋弈洲笑意微深,只是轻吸了口烟,“我已经侥幸拥有了她的爱情,又有什么资格再干涉她的交友?” 邵戚元一顿,宋弈洲说:“如果和你们的友情,她开心,那这段关系就是良好而健康的,我希望她开心。” 可越是这么爱,邵戚元越觉得奇怪,“我真的觉得你很爱她,那五年前,你们为什么——” 知道自己这话似乎逾越了,他选择戛然而止。 也就在此刻,宋弈洲和会议室里的孟苡桐的手机同时震动了下。 拿起一看,是两家长辈发的消息。 【明天中午带桐桐回孟家吃饭。】 【明天中午和弈洲回孟家吃饭。】 显然,这次事情闹大了。 雾散待月归 第93节 - 会议结束,盛洛传媒第一时间给出的回应并不是确定与否今天所有热搜的真实性,而是对外很一致的—— 明天下午三点,盛洛传媒将针对此次事件召开记者会。 地点就在盛洛传媒最新开拓的星级酒店二楼会议厅。 而所有不实造谣的,最先被盛洛传媒盯上,走了公示警告和相应法律程序。 知道,舆论会因为这顿操作而愈演愈烈,孟苡桐就是故意这么做的。 一来,让跳的最厉害的那些人收敛; 二来,给下午的记者会造势。 就在记者会的四个小时前,孟苡桐和宋弈洲出发回的是孟家。 这次是孟苡桐出事,还牵连当时在机场“全副武装”不明身份的宋弈洲也要在网上被人议论。就算两家已经用了方法,这次闹的太大,一直到现在,有关柳洛嘉、孟苡桐的词条都还是十有三四条都是【爆】的。 进了孟家,就能感受到极浓的低压。 孟苡桐脚步很明显顿了顿。 虽然从昨晚的失眠一直到现在,孟苡桐在宋弈洲面前表现出的都是拿捏好的平静坦然,但真当暴风雨临近面前的时候,她还是迟疑的。 不是怕他们失望,而是不知道这顿饭,又会有怎样让人心焦难忍的岔子。 短时间内,孟苡桐已经心力不足地应付不了了。 宋弈洲深知,才有意牵起她手,很轻地摩挲了下,带着她往里走。 彼时,孟家谁都没说话,却除了他们,四个长辈和韩知逾全都到场了。 久违地,大家见面打招呼都没再和从前一样柔和。 就连孟苡桐和唐瑾之间也没有。 大家都像紧绷的弦,临近严紧绷断之际。 宋弈洲带着孟苡桐刚坐下,家里的阿姨就相继把菜端出来。 满满一桌菜,却没有人动筷子。 韩知逾也闷着头,像是已经察觉到什么,默不作声。 最先出声的是孟敬俨:“事情闹到这样,开记者会,怎么收场?” 孟苡桐不动声色地看着他,没说话。 就算这只是一句关心的话,从孟敬俨嘴里说出来,惯性的“严厉”,话都会变了意思。 孟苡桐今天没心思和他多说,只提:“我有我的办法。” “办法?”孟敬俨忽然把满是骂名界面的平板丢到她面前,身而为父一般负责又压抑人的口吻,说,“舆论一边倒的局势,你现在想把黑的说成白的?” 就是在说那晚在海宁停车场见面,孟苡桐还呛他说柳洛嘉好的话,孟敬俨现在想克制,但还是怒意翻涌:“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已经结婚了!” 陡然重戾的话,音量高的旁边韩知逾都吓了一跳。 更别说桌下还是牵着宋弈洲的孟苡桐。 宋弈洲察觉到了孟苡桐猛地一缩的手,他扣住她,眉头微微蹙起。 孟敬俨怒斥:“你自己胡闹可以!为什么要让弈洲陪你一起承担现在的风险!你知不知道你丈夫是军人,作为军人的妻子,你知不知道自己成天在做什么!你是不是真以为你几句话,这件事就能解决的天衣无缝!” 孟苡桐被吼的一声不吭。 整个餐厅陡然寂静的可怕。 唐瑾听不下去了,让旁边的阿姨先带着韩知逾上楼,还低声哄他说是长辈之间有些话要说,等会儿再下来吃饭。 眼见着韩知逾被带上楼,唐瑾大事化小说:“亲家,现在争吵不能解决问题,我们今天说好了,只谈最要紧的。” “影响弈洲和宋家的名誉,还不够重要吗?”孟敬俨问。 唐瑾噎了下,身边的宋昱铭略有意味地说:“这件事,名誉受损的,不止是弈洲和宋家。” 言下之意,孟苡桐才是最大被牵连的受害者。 唐瑾附和:“是啊,孩子都已经很努力地处理这件事了,我们不如——” 却没想,她话还没说完,桌上到此为止都安静的韩婧茹突然插话说:“不如真的该好好想想,到底怎样才能管好自己手里的人,不要成天都是因为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影响自己,还影响家里。” 责怪意味深重,孟苡桐抬头撞上韩婧茹目光,眼神泛冷。 她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韩婧茹盯着她,“不知道吗?这半年以来,这已经是第几次上热搜了,哪次不是因为和男人的八卦,不是你手下人扇人巴掌闹事?现在可好,又闹出个情人契约什么的。你知道这次孟氏又因为你股价受到多少影响?你要是开的好这家公司,你就开,你要不行,干脆直接关——” “够了,”孟敬俨打断,厉色,“别说没用的话。” 韩婧茹静下。 孟苡桐却笑了,她看着她一副也开始教训她的模样,讽刺地反问:“轮得到你和我说这些?” “孟苡桐!”孟敬俨和韩婧茹同时喊出这一声,都是带了脾气的。 “怎么说话的?”孟敬俨质问她。 孟苡桐已经不想听了,她现在看到他们浑身上下就难受,人都说父母家避风港,她这算什么避风港,钱堆砌出来的污秽地,太让她恶心了。 她被宋弈洲牵着的手没动静,自己攥着衣边的手已经用力到指尖都发白。 她看了眼墙上时间,拿起筷子,说:“如果你们要说的只是这些,那今天我就吃这一顿饭,吃完我绝不多待,也不会碍你们眼。吃完我就走。” 唐瑾察觉到了孟苡桐不对劲的脸色,下意识目光刚要询问宋弈洲。 韩婧茹就已经把可笑藏在话里:“如果我不是关心你,我没必要今天还要找你茬,孟苡桐,你自己扪心自问这些年,我真的对你差吗?你到底要我怎样?你难道不觉得这些年都是你对我太苛刻了吗?” 这种时候说这种话,企图寻求谁的认同吗? 在场的除了孟敬俨,其他人表情已经不好看了。 唐瑾是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宋昱铭是很少管这些事。唯独宋弈洲,表情冷沉,甚至听这话,盯着韩婧茹,脸色已经浓浓的不悦。 孟苡桐没察觉到身边男人的异样,只说:“是啊,对我不差,就是满打满算我兜里有多少钱能给你利用;对我不差,就是打我什么时候能从这个家里迁出去的算盘,好让你坐稳这孟家顺位钱财继承的位置;对我不差,就是在我妈还没从这个家里走的时候,就开始想着什么时候攀上孟家这座高枝!” “孟苡桐!”这回孟敬俨是真的动怒了,“是不是我真的平时太惯着你了!你现在这么得寸进尺!” “我得寸进尺?”孟苡桐荒唐,也无所谓今天是不是让宋家长辈看了笑话,实话实说,“你不去反思为什么她这种人都能做孟家的女主人,反过来说我得寸进尺?” “真可笑。” 韩婧茹被她说的面色惨白,就连唐瑾那边看来的目光都慢慢不对劲。 她指着她就说:“你别血口喷人!” 孟苡桐声色俱厉:“我是不是血口喷人,你自己心里清楚,刚刚是你先开的茬,我就想问,韩婧茹,到底是你想怎样?” 更多辩驳的话,多说都无益,孟苡桐说:“我今天就吃这一顿饭,吃完我就走。” “既然大家相处不了,那以后,我不会打扰你们任何。你们好也罢,不好也罢,都和我孟苡桐没任何关系。” “我祝你们幸福。”她说。 韩婧茹却像是紧绷的情绪一下爆发,哭腔都尖锐:“你是不是忘了!你能结婚是我帮你的!你现在反过来倒打一耙!你——” “够了!”突然响起的一声,打断了这一切虚情假意。 宋弈洲盯着她,眉眼少有的戾气,他不耐,冷声:“别再拿我们的婚姻做文章。” 在场的人都一愣,包括孟苡桐。 因为宋弈洲一贯对待长辈脾性温和,就算他自身耐心多差,良好的教养都让他不可能会表露出这么重戾的一面。 这一秒,却气氛僵硬,风声冰凉。 孟苡桐抬眼,被宋弈洲圈住的手,指缝被他缠的更紧。 像窒水的藤蔓,缠死,生死相依般,松不开。 而宋弈洲的声音,冰冷至极地响彻在孟家的随处各地。 ——“如果不是你,我们当年根本不会分手。” 像是彻底撕开假面,撕碎她迄今为止的所有不义。 无人不惊,无人不怔。 然而,接下来的这句,才是真正针对韩婧茹的,不再分长晚之辈。 “请你,别再伤害我爱的人。” 最后忠告。 耗尽他所有的礼数。 因为她没有资格。 作者有话说: 这剧情。怪吓人的。。。 第52章 待月归 然而, 在场的所有人,除了孟敬俨和唐瑾都是晦涩至极的目光,韩婧茹是震惊。 坐下到现在都没说话的宋昱铭终于面露愠色,“弈洲。” 极近威压的嗓音, 不是警告胜似警告。 “到此为止。”这是明确的遏令。 生为一个父亲的威严, 明确不该再加剧今天的矛盾, 家长里短,不能全在一天争锋。 宋昱铭是冷静的。 他从来不管这些,但不代表他会漠视问题。 和孟家的这场姻亲, 表面上是两家长辈之间的交情和上一辈所谓的承诺,两个孩子分手后的委曲求全;但更多的, 是他们自己共同选择的幸福。 宋昱铭不猜当年他们离别背后究竟是掺杂了多少复杂。 雾散待月归 第94节 但造成这种境况的原因, 谁恶劣最先,他全都一清二楚。 “敬俨,”宋昱铭选择开口,但没掩饰话里的不悦, “今天这张饭桌上, 我们是一家人,按理就该一起解决问题, 但家有家规。” 宋昱铭说:“如果闹的只是孟家自己的家事,那宋家今天不该插手。但这场闹剧,丢了所有人的脸,现在谁会想把事情闹的更大, 大家是不是心里都清楚?” 要是真的认可孟敬俨和韩婧茹刚才的态度,宋昱铭断然不会这么清楚地划清两家之间的关系。但一向对他们算温和的宋昱铭, 这一刻就是变了脸色。 甚至抬眼, 冷漠愠怒一眼落在了韩婧茹身上。 威厉的, 警告的,只是他语气还轻描淡写:“孩子不过是说找到了一种或许可行的解决办法,怎么张口就要和结婚牵扯上关系?” 韩婧茹唇色发白,孟敬俨的脸色也很明显地变差。 宋昱铭说:“苡桐。” 孟苡桐抬头。 还没来得及反应,宋昱铭就问她:“觉得这次给弈洲和宋家丢脸了?” 孟苡桐点头。 但宋昱铭说:“不用在意。” 他很明确地告诉她:“如果你们之间谁都没犯错,那错的永远不会是你们,别人妄图施加在你们身上的罪名,你们不必承担。” 是宋昱铭曾经在孟苡桐和宋弈洲分手之后,再见面时,记忆里那个稚嫩的孩子脸上只剩下愧疚和低沉,他亲口告诉她的: “这个世界上,任何人之间的关系都做不到永恒长久。包括我和你瑾姨,我们就算婚姻坚定稳固,也难以避免毫无预兆的很多事。所以弈洲外派,你出国,你们都在往前走,过去的事,既然过了,那就全当它已经过去。你还小,未来的路还很长,不拘泥于过去,你该学的是往后抬头挺胸做人,脚踏实地做事。” 这话是他教过宋弈洲的,现在他也教给她。 “顺途的要义,是永远能坦荡和远正于自身的行事作风。” “做人,无论碰到什么,都不要害怕影子自己会斜。” 而现在,最先给她理智定力的还是宋家,宋昱铭,唐瑾,宋弈洲。 孟苡桐不知道自己曾有多少次羡慕宋弈洲的家庭,健康、积极、勇敢、赤诚。他们用最真诚的人心在全力良善地对待身边人,而不像孟家,尔虞我诈,假仁假义,只会用可怜的血缘关系在维系虚伪薄情,到头来还是可笑一场。 她该是多大的福气,遇到了这样的家庭。 孟苡桐眼眶发烫,喉咙涩的愣是连一个发音都给不出来。 宋昱铭是今天这张饭桌上最沉默却按身份来说最具话语权的人。 无论身份,还是年龄,宋昱铭都正大光明地把话语权亲自交到孟苡桐手上。 唐瑾未免也惊诧这走向。 但宋昱铭只问:“你有你的办法,什么办法?” 孟苡桐还没说话,唐瑾就已经缓和了神色,接过话茬,顺势递给她:“你昱铭爸爸在问你话,说说看,这次的事情是找到了什么解决的办法。” 一声“昱铭爸爸”,如刀正中靶心,刺在孟敬俨和韩婧茹的心正中央。 他们无声,唐瑾也没管,只自己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说:“还有不到三小时,也不能说太多,不如就挑简单的说说吧。” 孟苡桐却还是语速平稳地一一把过程说了。 是盛洛传媒现在必须要面对解决的两大问题,一是怎么不通过自证来让矛头转移;二是怎么明确地回应那些已经单方面宣布要和柳洛嘉解除合作代言约的知名品牌。 因为如果只是昨天网上的那些内容,盛洛传媒是可以做到一掩而过,将问题最小化的。但就因为相继有品牌不顾他们这边,从昨晚到今天已经整整十个代言以情契事件为由,不再信任柳洛嘉急剧下滑的商业价值,和她自身形象与品牌的适配度,选择解约。 代言一掉就是十个,就算盛洛传媒的公关真有本事把黑的说成白的,柳洛嘉的路人缘也败坏了。 柳洛嘉的身上现在压着#劣迹艺人#的标签。 网上都开始有造谣她要退圈嫁豪门的热点了,该要怎样逆风翻盘? 太难了。 但孟苡桐说:“那些解约的品牌我查了,都和邵氏或多或少有关联。邵慎柯一派涉猎的,全部解约,那如果现在有一样东西,价值能够远超过这十个品牌加起来的总效益,换一种角度,就是我们在用绝地反击的事业将舆论逆向通往更高处。” “照你这个意思,”唐瑾迟疑说,“既能掩盖矛头,又能高效转移,说明你已经准备好了那个会让大家都惊艳的惊喜了?” 孟苡桐淡笑:“是的。” 唐瑾一秒转忧为笑。 看来是真的都准备好了。 就连宋昱铭都笑了:“或许真的是那个道理——” 唐瑾:“什么?” 宋昱铭看向到此都不动声色的宋弈洲,只不过一看,再看向两厢沉默的孟敬俨和韩婧茹,他说:“危机就是商机的破口。” 他一个不从商的都懂的道理,孟敬俨又怎会不懂。 只是目睹他们从善如流的温和对话,孟敬俨突然不知道为什么,原先从未有过的心被刺痛的感觉,此刻,无以复加地重到了极致。 好像眼前的早已不是自己女儿。 刺心刺眼到他几乎被钻心的感知淹没。 ...... 记者发布会在下午三点准时开始,是宋弈洲亲自送孟苡桐到现场的。他之后,盛洛传媒公司旗下派来保护的车和保镖,都一并拦起了屏障,不得他人逾越。 宋弈洲其实早就接到队里的电话了,宋昱铭也给了他事情结束和他谈谈的要求。 所以宋弈洲把孟苡桐送到就该走的,但中午吃饭他脱口而出的那两句话就像重石一样,始终压在孟苡桐心头。 ——“如果不是你,我们当年根本不会分手。” ——“请你,别再伤害我爱的人。” 明明是那么激进失分寸的话,宋弈洲却像是已经隐忍了太久。 正因隐忍,而从他嘴里说出,就成了退路逼入尽头的妥协和请求。 孟苡桐可以接受韩婧茹伤害她,但她真的不能忍受她还要伤害她真正深爱的他。 五年了,她用尽全力藏了整整五年,无论是工作连轴,还是酒精麻痹,她都在努力像宋昱铭说的那样往外走,学着不负过去,抬头挺胸做人做事。 但事实还是告诉她。 正因太喜欢,爱都成了遗忘的枷锁。她用尽全力,都只能接受原来她真的早已比自己想象的更爱他了。 这是宿命,她根本无法逃脱。 不然怎么会他次次的出现,换来的只有她心冰封一层层褪去的最后妥协。 她想都不曾想,就会在他提出结婚时和他结婚,在那个停车场,一眼望穿秋水的臣服对视,即便没有后面那声露台上的宝贝儿,她也知道自己栽了。 他的一切,都让她丧失了她所有退路。 这是她的渴望。 孟苡桐知道自己配不上这么好的他,但还是自私选择了结婚。 她以为他们会就此好好走向幸福的,但一次又一次,她还是不停地给他带来祸事,还要他来安慰对她更好。 情不自禁地,孟苡桐下车前看向宋弈洲的目光里都不受控地洇了水雾。 那是太过浓烈的愧疚。 是难以消解的懊悔。 宋弈洲的心被狠狠撞了一下,他伸手就把她扣进怀里,在只他们两人的封闭地下室,相拥,他极尽地安抚她,“怎么哭了?” 他轻抚着她的长发,说:“你哭了眼睛会肿,媒体看到会更多猜忌。” “嗯,”孟苡桐很轻地笑了下,“原来你都记得。” “什么?” “我不喜欢住背阴面,因为怕冷;不喜欢吃别人做的流心蛋,但还是喜欢你做的;不喜欢在外人面前吃甜食,但最喜欢你买给我的巧克力蛋糕。” 孟苡桐终于敢诚实说了:“不过纪念日也不是因为不喜欢过,而是陪我的你不在。” “因为你不在,所以我真的,真的......”在他的轻拍下,她忍不住,哽咽说,“我不敢一个人过。” 怕全是有你的回忆。 怕我根本控制不了自己不去想你。 更怕,失去再回首。 我会更爱你。 ...... 感觉眼泪快要溢出眼眶,那不是受了委屈的哭诉,而是爱意之上得到宠爱的感激。 是难以言喻的感激。 孟苡桐怕哭会花了妆,她只好强忍,但肩膀已经在他怀里颤抖。 爱人之间说感激该是生分的,可她现在,感激到只剩下依赖了。 “谢谢。”她低声说。 宋弈洲却笑了,他放缓轻抚她的动作,低头,轻吻她发心。 无上的感恩,他的嗓音同样哑然:“我的荣幸。” 原来他们的关系,早已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谢谢。 我的荣幸。 孟苡桐和他对视,终是破涕为笑,涩了眉眼。 幸好,他回来了。 带着光,还有她的家,一起回到她身边。 宋弈洲很轻地吻了下她唇,低沉了声线:“对不起。” 孟苡桐轻声问他:“突然说什么对不起?” 宋弈洲看着她的眼睛,澄澈明净,他的嗓音鲜少地也愧歉低微丛生,“是我来晚了。”他说。 孟苡桐却笑意更深了。 雾散待月归 第95节 和他额头轻贴,她慢慢环住他脖颈,亲昵的依恋,她浅笑:“是吗?” 宋弈洲微怔。 孟苡桐学着他的语调,说:“那我原谅你了。” 她笑着回吻住他,温柔甜暖的,敛起了一切锋芒。 而如承诺一般的低声,她终于愿意说:“再久——” “我们都为时不晚。” - 记者发布会的发展比预想的更犀利刺人,来的各路记者里会有邵家那边安排的,孟苡桐早就猜到了。不过邵戚元说的,不是支持他那边的,是和邵慎柯一路的。 邵戚元早知道自己退出不了邵家的内斗。 与其放肆任由他们当他是棋子,不如直接站上台面,慢慢地,一点点地侵蚀邵家大他之上那两个兄弟想要的东西。 邵慎柯作为老大,自以为自己位子是稳的,所以肆意妄为。 老二上下都有人,作为中间那派,他谁都不能站,因为两边都讨不好,他又不得邵家青睐,最后下场必不会好。 所以现在就属邵戚元和邵慎柯之间的问题最重。 今天来记者发布会的媒体里就有邵慎柯那派指定来的。 问的问题全是尖酸刻薄一类,但屡次都被孟苡桐圆滑回掉,甚至带起不谈事情真假,只谈柳洛嘉事业上升情况的问题。 当着所有人的面,孟苡桐在狂亮的闪光灯里说:“这件事如果真的有网友们说的这么不堪的话,那我接下来要提前宣布的这个好消息似乎就不该成立了。” 立马就记者拿话筒追上:“孟总!究竟是什么好消息!要在今天这个场合公布!” 一个带头,接下来的必然就是附和。 孟苡桐用最柔和的笑,在镜头前说着最狠最利落的话:“北京时间1月27日,fanticy集团正式宣布柳洛嘉担任全球代言人,盛洛传媒将全心助力柳洛嘉往后的事业成长,希望大家更多关注柳洛嘉的事业发展。” 但此话一落,场内无人不惊:“什么!fanticy!全球代言人?” 众所周知,fanticy原先是海外涉猎珠宝、腕表、香水的母集团tkasy旗下专走高奢珠宝路线的子集团,但两年前,京城的lunas投资集团以每股231.7欧元,与全球最大的消费品投资基金达成fanticy90%股权成功收购此集团。 专用于lunas、fanticy双集团发达市场国际扩张和新兴拓猎。 所以fanticy就算是被国内收购了,也同样走的是精品高奢路线。两百年的珠宝历史让它早有口碑,无需过多宣传,低调从事到只需要全球代言人。 或许是偶有的品牌大使,但那基本也都是全球global等级的。 而亚太区、大中华区都还未有过代言人。 这下,柳洛嘉不仅坐稳了fanticy的全球代言人身份,还拿下了集团背后资本的更多代言,这一切有黎笙的助力。 但也是之前,孟苡桐和fanticy身后的最大老板多次交流过后,一致达成的合作。 fanticy最大老板也是经历了风浪的人,这次并没有因为网上这种铺天盖地的言论而更换代言人。甚至就在孟苡桐话说完的那一秒,全网直播,fanticy集团的官网立刻配合地推上了柳洛嘉全球代言人的宣传广告。 巧就巧在,之前孟苡桐并未想到这一场合作会是她力挽狂澜这场闹局的救命绳。 但现在,一切逻辑全靠这一件事圆完了。 如果真的如网上所说那般不堪,fanticy以一敌邵家十个品牌合作的吊打,又怎么还会成立呢? 消息一出,由盛洛传媒这里控制的通稿,一封封各路媒体发出,网友的浪潮瞬时又全淹没了当下所有热点。 只是这次,是她们盛洛传媒局势的逆转。 其实在此之前,孟苡桐上台之前,邵戚元有拦住她问:“洛嘉和你解释的那些,你真的就信吗?” 他不是不信柳洛嘉,只是怕她太运筹帷幄,反而到头来会给自己挖坑。 但孟苡桐只给他看了一则视频。 是她海宁那天早上去找柳洛嘉闻到那股香水味后,避重就轻和她说的:“你以往住酒店,客厅都会给你安排你要的隐藏摄像头,这次你没装,确定不要了对吗?” 她原以为柳洛嘉会迟疑否决说不要。 但那天,柳洛嘉异乎寻常的坚定,她说:“帮我装吧,我需要。” 原先隐藏摄像头是用来堤防私生擅闯房间的,因为之前发生过这样的事。 但这次,孟苡桐没想柳洛嘉是害怕。 她怕那个男人。 所以她所说的两天周旋,他们什么都没发生是真的。 视频记录,只是他们的争锋相对。 一个想逃,一个不让,太刺眼。 ...... 最后,是这则视频让邵戚元心服口服。 她们早如家人的彼此信任。 孟苡桐说:“我知道有很多情况,或许站在你的情况来看,洛嘉是背叛了我,是她当年签合约的时候一声不吭,隐瞒了这件致命到极可能会断送她前程的事,但五年前,她也和我另外签了一份没有第三个人知道的合约。” “什么合约?”邵戚元问。 孟苡桐当时看着记者会现场还未开始就已烧起的躁动。 她的心竟一下就静了下去。 她说:“如果有一天,无论什么原因,她出事了,到无法挽救的地步,那她拥有的资产,包括她的钱,还有她占盛洛传媒的所有股份,都将转到我名下,她净身离开,不会拖累我们之中任何人。” 柳洛嘉亲口所说:“你是我的第一个老板,我一定会好好珍惜。” 孟苡桐当时也笑说:“放心,有我在,无论外界发生什么,我都不会让你陷入水火。我会尽全力保护好你,不让你受到丁点伤害。” ...... 她们的感情,早已不是钱的问题。 就是情如家人的彼此珍惜。 而这次,她也必须力挽狂澜,她必须挽救被这场闹剧牵连的每个人。 “她是上天赐我的礼物,我们有绝对信任。”孟苡桐笑说,“所以护她周全,我会说到做到。” “这是我给她的承诺。” - 记者会,合作方,太多涌来的事情忙完,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手机上还在源源不断进来消息,甚至连找柳洛嘉的那个男人,都通过私人渠道找到了她,但孟苡桐接电话,两人闭口不谈这次事端。 男人只说想见见她,有东西要和她谈。 要谈的只可能关于柳洛嘉。 孟苡桐没急着应下这场鸿门宴,只是周旋结束,现在主动权在他们手里,她刚平息众怒,很多事都还不能操之过急,得稳中求胜。 只是太忙了,惯性的忙好像又让她忘了家里的他。 不知道他从队里回来了没。 送她去现场他的手机就一直响个不停。 但现在打宋弈洲电话打不通,孟苡桐等了等,再打,还是不通。 不知怎的,她突然有点儿慌,因为中午那顿饭。下意识拨出一通电话,那头倒是秒接。 是秦翊。 孟苡桐本想问他宋弈洲的情况的,但秦翊只说:“还在谈话,不确定情况。” 秦翊已经尽可能云淡风轻了,孟苡桐还是听出了其中的严重性。 一如孟敬俨中午训斥的话:“你自己胡闹可以!为什么要让弈洲陪你一起承担现在的风险!你知不知道你丈夫是军人,作为军人的妻子,你知不知道自己成天在做什么!你是不是真以为你几句话,这件事就能解决的天衣无缝!” 孟苡桐从不认可孟敬俨的话。 却只有这一次,她真的紧张了。 她怕真的会发生什么,这边工作刚结束,那边盛迎刚要进来恭喜她大获全胜,只见孟苡桐匆匆忙忙地拿着包和车钥匙就冲出了办公室。 盛迎怔松地看着孟苡桐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电梯口。 她一路往军区的方向赶。 却因为没有来访名由被拒之在外。 白天那个面对牙尖嘴利刁钻问题都能迎刃化解的孟苡桐,这一刻,看着回拒她的哨兵,一时连她已经结婚的名头都忘了。 她怕自己给他丢脸。 选择后退,只在门外等他。 夜冷,夜也渐渐深了,还是没有宋弈洲的消息。 孟苡桐一直坐在车里,十点,十一点...... 就在她整个人被懊恼、难受和困倦一并侵袭,疲惫低头时,不远处的军区大门打开了,从里面疾步走出来一个身影,高挑的,冷傲的,浑身都是戾气的。 他赶到孟苡桐的车前,看她怕自己睡着,还开了近半的窗,吹着冷风发抖的模样,宋弈洲突然听到她在冷风等他两小时的气话,都说不出来了。 听到动静,孟苡桐抬头,迷蒙的眼微弯,浅浅的。 “你总算来了。”她声音很轻。 宋弈洲于心不忍,“怎么不直接回家睡觉?等在这里整整两个小时,知道这天有多冷吗?” “可我不冷啊。” 孟苡桐摇头,不知怎的,抬头看着背光而立的他,高大,硬朗,甘愿为她遮风挡雨的。她的眼睛还是有点儿酸了。 她很小声地说:“原来只有两个小时。” “什么?”宋弈洲顿了下,对上她目光。 “两个小时都这么难熬了......” “你的五年......”她低念,“又是怎么过来的?” 作者有话说: 雾散待月归 第96节 他们一直都爱对方,无论多久。 所以从这本书第一章开始,很多第一遍看情感走向模糊的剧情现在倒回去看,都是他们的浓烈证据。 第53章 待月归 她还是这样, 最先想到的,永远是自己最爱的人。 可那又何曾只是他一个人的五年。 是他们彼此共同拥有的五年。 零下冰寒的天气,连呼出的白气都是冷的。 孟苡桐被冻的脸颊微紫,短暂的沉默, 她知道自己刚刚那句问话或许又不该说了, 因为太煽情, 她和他好不容易到互诉爱意的时候,不该这么不合时宜地搅乱的。 宋弈洲没说话。 孟苡桐努力地收敛情绪,抬头朝他微笑:“忙完了的话, 我们一起回家吧。” 她兀自说:“不是问我怎么不直接回家吗?我要来接你回家的啊,你还没回家的......” 话还没说完, 宋弈洲已经听不下去。 他猛的开了驾驶座的车门, 孟苡桐猝不及防,就见神色冷戾的男人弯腰俯身探进,利落替她解开安全带之后,一手撑在椅背, 一手直接扣住她腰。 长款的藏青色大衣里, 套装的贴身衬衫和白色毛衣,尽显单薄。宋弈洲都没用力, 掌心几乎都勾勒出了她极细的腰线。太瘦,还是太瘦,他的第一念头。 明明去海宁前,他都在好好呵护的, 这才过去多少天,她怎么又瘦成这样。 心疼和怜惜再次被逼出。 这一次, 他明明没用力, 孟苡桐却也感觉腰上骤疼了一秒。 她僵在原地, 无声,瞳孔清澈地望着他,咫尺,耳边风声静止。 除了眼前的他的呼吸,她好像听不清其余一切。 昏沉的黑暗长道,浓浓萦绕的空调暖风,连车的近光灯都锐减明亮。 她的视线全被他遮住,她抬头,宋弈洲正好低头。 他本想说疼惜的话,可话到嘴边,眼见着她明媚好看的模样,宋弈洲的心忽然被什么锋利割裂刺痛。 他的耳边还是响起了刚才在办公室里,宋昱铭和他的对话。 宋弈洲本以为宋昱铭找他谈话会是因为他白天他在饭桌上公然当着孟敬俨的面顶撞韩婧茹,可当文件被宋昱铭怒火中烧地摔在他面前时。 宋弈洲才明白,很多事,似乎已经无法再隐瞒。 宋昱铭也全然没了白日里安慰孟苡桐时的慈父形象,“宋弈洲!你到底要查什么!” 文件上明明白白: #11杜禹滑坡事故#; #16杜禹演习事故#; 甚至还有#09韩知逾领养#、#11闵江福利院婴儿夭折#...... #号之中的是事情发生的年份。 今年是已经跨进新年的新的一年的2017年,八年前09年的时候韩知逾被领养进孟家,11年的时候无人村的婴儿被他们野战部队好好地送进福利院,却在半月之内夭折。 同年,也是杜禹在无人村那场滑坡受伤长达三个月修养。 之后,就是去年16年年初,杜禹在那场演习事故里丧生。 这之间,每件事都看上去毫无关联。 但从楚黎川那份照片寄进军区,宋弈洲已经开始谨慎。 如果按照实际时间来算,他和孟苡桐是在2011年,她十九周岁那年分的手,孟家出事差点儿背上资金不净,要被邵家拖下水难逃牢狱之灾的麻烦,也都在他们分手之前发生。 每个时间点,都在有限指向极有可能的肇事者,邵家,邵慎柯。 宋弈洲只和邵慎柯在2009年闵江福利院公益项目的时候见过一面,那时候因为韩知逾被领养进孟家,他们相谈甚好。 媒体面前,邵慎柯表现很不舍地将孩子的领养对外公布。 更是获得一片夸赞他们负责有爱的好声。 但就在2010年年初,邵氏突然被爆出公司派驻山区公益涉嫌违规,而后便是长达整整一年多的处罚期。 当时整个闵江都在议论邵氏这桩丑闻。 可又是在2011年底,邵氏处罚结束的第一时刻,邵氏公关公然宣称将会退出闵江福利院的投资,并此位将由孟、唐两家接手。 邵慎柯那次采访,忏悔到几乎哽咽。 他承诺说会还孩子们安稳的一片天,更会精攻山区公益这一块,给予孩子未来更多发展翱翔的机会。 没人会紧抓着过去不放,互联网更是容易没有记忆。 同年2011年,宋弈洲带队的野战部队就那么毫无预兆地在边区无人村发现了那个被拐差点儿被卖的孩子,带回闵江,送回已再无邵慎柯插手的最大福利院。 可不到半月,孩子又出事了。 宋弈洲当时第一时间去查了孩子带回闵江先后做的两份检查,所有指标全都正常。 那这么健康、福大命大的孩子,又怎么会暴毙,福利院还不对外公布死亡原因?太蹊跷了,就连杜禹、秦翊一队的人都觉得不对。 他们当年是想查的,可似乎是被发现了这件事,宋弈洲和秦翊突然被下达外派的命令,杜禹暂留闵江。 所以是杜禹安慰的他们,他们不能查,没机会查,那就他来。 虽说大家身份敏感,但不触及红线,他会尽量及时给他们答案的。 让杜禹一个人终究不保险,宋弈洲明说等他回来。 但这句话说完都不到两个月,杜禹就单个被警告了,是队里发现了他在调查的这些事,让他守住自身,静心带队,并说接到最新消息了,孩子出事就是因为身体不好,是之前的医院没给出对的检查结果。 所以,真的是身体不好吗? 这件事终是被半路截停,到现在这样根本证据都不全再查不了的悄无声息。 宋弈洲本是真的想听这次去看杜禹时,队里他们说的,好好放下过去吧,结婚了,好好过接下来的日子。 但杜禹的去世,还有楚黎川的照片,又将往事勾起。 这次,是宋弈洲二次调查的文件被宋昱铭发现,他直截了当质问他:“你到底是在不信任什么?” 以往讲规矩,敬重长辈的宋弈洲第一次冷言:“所有。” 宋昱铭青着脸色看他,“是不是就是因为杜禹的牺牲!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查到孟家头上,就是查到你自己岳父头上!你今天中午怎么说话的,我不谈,但你现在做的事到底应不应该,你自己心里是不是没数?” 严厉到近乎苛责的口吻。 灯照的文件上每个字都刺人眼。 宋弈洲冷静说:“孟家不会存在问题,如果存在问题,当初我们结婚就不会审批成功。” 他和孟苡桐这场婚姻,也在助力,因为现在局势很清晰,孟家是干净的。而当初孟敬俨领头的公司差点儿出事是遭人陷害。 宋弈洲这次只是借孟家的方向,去看邵家。 看的就是支持邵慎柯的那条支线。 邵戚元成了这次调查的主力,因为宋弈洲很多事并不方便做,邵戚元也不想把家丑牵扯到宋弈洲身上。所以调查是邵戚元先提的,思路却是宋弈洲先给的。 不想让宋弈洲淌入危险,邵戚元很能扛事地包揽了绝大部分,走在最前沿。 邵戚元自己够清楚。 这次真开始查了,他就是公然站在邵慎柯的对立面。 邵戚元明知邵慎柯心狠手辣,触怒他利益链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那只要他一个人就好。 孟苡桐说的对,他一直在说谎,对自己说谎,也对周零说谎。 但这次,真的不得已,周零,还是只能他先放手。 现在,周零有孟苡桐护着,孟苡桐也有宋弈洲护着,似乎不需要他再担心。 只要宋弈洲不出事,那他们就安全。 而邵慎柯到底这些年毁了多少人命,他必须查清楚。 没人知道,邵戚元这次抱有的决心,究竟会迎来怎样难言的结果。 这是一场看不见光,道途尽黑的奔赴。 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宋弈洲是邵戚元可以放心的人。 所以文件是他故意透露出去的,宋昱铭不是从宋弈洲这里发现的,而是邵戚元。 他还是不希望宋弈洲涉险也出事,之前野战部队可能有个队员出事也和邵慎柯有关的情况,他没说,只最先把文件通过渠道到宋昱铭手里。 借此撇清宋弈洲和这些事的关系。 这样,后面一旦出事,他们的婚姻也不会沾上任何麻烦。 邵戚元认定了孟苡桐这个朋友,宋弈洲这个兄弟,就真的会尽全力为他们的幸福开道。 然而,宋弈洲从在宋昱铭手里看到那些文件,就知道是邵戚元给的了。他只说:“爸,嫂子和幺幺前些天回闵江了。” 宋昱铭的动作一僵。 宋弈洲说:“但她们还是没有留下,只是去墓园看了眼杜禹,这是她们爱的城市,现在却成了不敢回来的悲伤地。您真的觉得杜禹的牺牲只是一场意外,无关紧要吗?” 一字一字,敲上宋昱铭怜悯的心。 他严厉,凶极,却又不是冷心待他的人。 宋昱铭这么多年在部队,入伍和从商根本是两个概念,他是真的不希望再有人出事了,“可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你必须要负责的。” 这是对一个家的责任。 宋弈洲当然谨遵。 这也不是宋昱铭在怕,在逃避,只是很多事,陈年了...... 雾散待月归 第97节 宋弈洲说:“或许我们调查不出结果,或许我们发现时间太久证据太少根本难以开始,或许我们调查过程会碰到更多难以想象的事,但这都不该是我们该逃避的。” 宋弈洲知道宋昱铭想听什么,“我会责己律己,不会出现任何的差池,不会辜负桐桐和孟家。” 既然话尽于此,宋昱铭也只有叹息。 怎么就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没有结尾的结尾,他看着他如往常那般端正敬礼,而后离开。 ...... 而这些,都不适合宋弈洲现在跟被冻得发抖的孟苡桐说。 她安静地看着他,宋弈洲只问她:“现在回家?” 孟苡桐点头。 回家的一路,两人说话很少。她能察觉他好像有心事,但没有多说,一直到回家,走进家门,她都很静地跟在他身后。 家里没开空调,很冷,宋弈洲很体贴地帮她开了空调和地暖,但孟苡桐还是跟着他。 以至于他突然转身,她猛地停住,人愣在原地,都不知所措。 “怎么了?”宋弈洲低头看她。 孟苡桐不知道他情绪那么低沉是不是因为她今晚做的事,会不会是因为她太在意他,所以她总觉得只要他不开心,好像就是因为她不小心做错了什么事。 他不喜欢她这么等他,可这是她自己愿意的。 孟苡桐根本没能意识到原来这就是患得患失,她只微微抬头,目光触及他一秒,又很轻地垂下,小声说:“你能不能......” 后面的话她声音太轻,宋弈洲没能听清,他刚弯腰去看她,就听她在他耳边的呢喃:“不要生我的气。” 你能不能,不要生我的气。 孟苡桐突然被宋弈洲抱紧,他越来越重的力气抱她,企图用自己滚烫的体温驱散她这样他难以承受的低微,孟苡桐呼吸都变得困难。 但她没推开他,只这么严丝合缝地紧紧抱着。 因为贪恋,因为爱。 宋弈洲隐忍地呼吸陷进她颈窝,沉声说:“能不能别这么和我说话?” 孟苡桐怔然的无声。 却让宋弈洲在这一刻的不安全感燃烧到了极致。 他们就像站在了天平的两端,最好的平衡,却是最遥遥相望的极点。 要怎么......怎么走近...... 真的彻底到你心里。 “我怎么会生你的气?”他不知道自己这又是在怕什么,只是连他都没能察觉到的微颤,孟苡桐听到了。 她悬起的心紧绷,喉咙涩的只有同样艰难的声息。 但还是鼓起勇气,解释说:“我联系不上你,”她也强忍着,说,“怎么打你电话都打不停,我听你要回队里,我怕你有什么事,所以我找秦翊,秦翊也和我说不清楚你的情况,我就......我就急了......” 说到后面,孟苡桐连声音都在打颤。 宋弈洲几乎缚紧她腰的手都在动摇,他明明是想安慰她,但现在被安慰的人,好像成了他自己。他看到她今天在发布会上的耀眼模样,是多么骄傲,但怎么会站在他面前的她,就会变成现在这样。 他那些满腹积蓄对他们爱的自信也像是摇摇欲坠。 宋弈洲懊恼地说:“在冷风里等两个小时,知不知道你本来体质就不强?好不容易养好一点的身体,这么大的工作强度,如果再生病怎么办?” 几乎真的是整个青春期,都是他照顾的她。所以他甚至比孟家任何人都要了解她的身体情况。她爱硬撑,不到万不得已就怕成为别人的负担。 但身体又不好,不然以前怎么会生这么多次病? 孟苡桐被宋弈洲说的紧张,她下意识想反驳,可他们的重逢,第三次首映礼的见面她就是高烧见的他,试图想要辩解的话也没了开口的资格。 孟苡桐忽然抱紧他,低头,埋进他怀里,着急说:“对不起,我下次不这样了。” 明明她也不是爱听人说对不起的人。 可现在,这三个字就是脱口而出。 宋弈洲一把抱起她,往沙发的方向走,他把她放在沙发上,困在自己面前,“我不是在怪你,是我没接你电话,让你等了这么久。” 她完全拥有责怪他的权利。 可她什么都没说。 只是问他:“那是不是谈了什么不好的?不然怎么会要这么久?” “只是说了之前训练的问题,”宋弈洲故意避重就轻说的,“别担心,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 但孟苡桐第六感并不好。 她总是担心地看他,“真的不是因为中午吃饭的问题吗?” 中午是她自己没克制住,在宋昱铭和唐瑾面前发了脾气,在长辈看来,她那样应该就是任性了,她不该这样的。 孟苡桐那两个小时一直在反省,她说:“如果真的是我的问题,我可以去道歉——” “桐桐。”宋弈洲略微抬高了点儿音量,孟苡桐被慑住。 他真的很严肃了,却是认真的口吻:“不要因为别人妄图施加在你身上的罪名,你就要去承担。” “你不该委曲求全,也不该只想道歉。”宋弈洲说,“从昨天到现在,你真的觉得做错的是你吗?” 一语问进心里,孟苡桐怔松,眼眶已经发烫。 她只想着不给他惹麻烦,可她从头到尾,忽略的都是自己。 就是这样的付出型性格,她一直在慢性伤害地内耗着自己。 别人看不懂她,宋弈洲还会看不懂吗? 孟苡桐眼含氤氲地看着他。 宋弈洲一把把她扯进怀里,低头,吻住她唇就缠齿而进,丝毫不给退路地把她扣紧,吮吻地强势又热烈,孟苡桐推拒不开,也根本没那个心思。 几通下来,她已经软在他怀里,连反扣他的动作都被他倾身的动作淹没。 宋弈洲把她压在沙发上,空调风打得他们两个人心都是浓烈滚烫的。 快要触礁。 宋弈洲厮磨含吻的,目光深黯,嗓音低沉沙哑的:“为什么还是这么冷?” “什么?”孟苡桐呼吸温软的。 已经能感觉到他手的动作,她的身体僵硬,绵软里沦陷。 “宋弈洲......” “我说你的体温,宝贝儿......”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待月归 他的手分明感知她的体温滚烫。 又怎么会真的冰冷。 但这刻, 孟苡桐还克制不住失控地凑近他,想贴近他,越近越好。他身上好像哪里都有她熟悉的味道,这一秒, 却莫名燃烧起他们几近失衡的炙烈。 心跳加速, 血液狂热。 吻难以自控地在浑热的空气里徜徉。宋弈洲放她呼吸, 但仅半秒,深吻又肆无忌惮地闯进她唇齿,就连孟苡桐已经做足的心理准备都招架不住。 她在他怀里, 都心如过电流,惊颤得都完全被动。她的手被他扣死, 覆他身前, 吮咬般闹她的吻慢慢都成了爱意极浓的轻舐。 缠绕,束缚,他每分每秒的浓深都像在诉说,唯他所有, 她的独享权。 这是早就深入骨髓的占有欲望, 他曾多努力地克制自己的侵占欲,可当看到她身边出现的人, 那经年都无法消磨的刺目存在,宋弈洲自诩的沉稳原来都是虚假。 她以为不够好的,处于这段感情弱势的人是自己。 可又有哪段爱情会是真的弱势方静待得利,而强势者再也无法隐忍, 五年都迫不及待要赶回奋然直追的? 只因这段感情,弱势的从来都是他。 是因为他真的以为他的离开会让她幸福, 会让孟家对她更好, 会让她未来的路变得顺坦。可这么一个始终在伤害她的家庭, 他到底是怎么会失了理智选择的相信? 现实告诉他,错的一直是他。 原来一直是他自以为是。 宋弈洲轻抚她腰际的动作慢慢向上,他扶着她的手解开自己的大衣,将她困在自己怀里,用极热的体温温暖她。 他穿的少,大衣里只有一件黑色的衬衫,冬季款,此刻却也显得单薄。 隔着这一层衬衫,她与他亲昵相贴。 胸膛,烫;心脏,也好烫。 感受都太清晰了,孟苡桐被烫的呼吸也欲而又止。他亲吻着她的眉眼、鼻尖、一直到唇,她都带着温柔,小心翼翼地回应着他。 宋弈洲的呼吸沉缱,嗓音都是哑的:“是不是我刚刚太凶了,身体都这么冷?” 他的指尖也缓慢地沿着她的脸颊,到她的耳廓,她最敏感的位置,他的吻也落下,她轻颤,气息不均地反驳:“不......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他细腻地描摹着她耳朵最软那一片的声色。 孟苡桐快要支撑不住,可她连手都麻了,抬起想要推他根本都推不动,手已经被他沿着手腕握紧,他牵着带到他的心上,太剧烈的跳动。 原来都是因为她而跳动。 最勾人的告白。 他心冷,却只为她而狂热。 “五年前,五年后,它都很热烈。”宋弈洲吻在她颈间,呼吸薄薄地喷撒着,孟苡桐一动都不敢动,她太不能抗拒这样的牵引。 一如他绵延不绝的情愫,她情不自禁地勾住他脖颈,双手稳稳地缠绕。 她去找他的唇,呢喃着说:“可现在第六年了......” 雾散待月归 第98节 跨进新年,他们第六年了...... 宋弈洲失笑,唇线勾起愉悦的弧度,他含吻着她够甜的唇,有一下没一下地挑逗,“是吗?” “都第六年了。” 他浓浓鼻音掩盖的笑,快要把他嗓音渡的沙哑发紧,每一个音节,都勾住她紊乱的心。 “但怎么办?”他笑着手悄然覆下,“宝贝儿让我在第五年的时候就得逞了。” 得逞。 这个词快把孟苡桐听酥。 她被他的气息搞得痒,笑了还要跟他闹,她尽可能压着自己的理智,看他,“你说的好像我什么都不做,只要给你一个机会,我们就能在一起了。” 宋弈洲不动声色地看她,那眼神太鲜明,就是在说:是,只要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们就会在一起,永远。 但孟苡桐嘴上还是说:“当年明明是我倒追的你。” 宋弈洲抚摸她的动作转而轻挠,孟苡桐怕痒,躲,暧昧的氛围一下就被她给打散了。她逃不出他怀里,又恼又笑:“你干嘛啊宋弈洲?就是事实,你还不让我承认了?” “你好好想想,到底谁追的谁?”宋弈洲也笑,但漫不经意问她。 “这哪里还要想?”孟苡桐瞳孔清亮,“就是我追的你啊,你当时有多难追的,你知不知道我费了很大劲才——” 一句话都没说完,宋弈洲直接拨弄解开了她的衬衫下摆。 孟苡桐一僵,随即,纽扣,一颗、两颗...... 就在他动作不止时,她倏地握住他手,“你......你干什么......” 眼神有警惕,但更多的是动情。 宋弈洲笑着一把打横抱起她,起身,抱着她往房间走。直到把她平稳地放在床上,不开灯的房间,门关,他身体压下。 黑暗里,他们咫尺,目光相对。 他浓情望她,低声说:“真的是你倒追的我吗?” 孟苡桐手扶着他肩膀,怔松,没敢说话。 寂静的环境,她的心跳太清晰。 感受他一点点的靠近,她拥紧他,听他清紧的嗓音,说:“盯着你,陪在你身边,收走那些人给你的情书,这种事我少做了?” 一语点醒梦中人,原来...... 孟苡桐脑海刹时浮现起过去大学里的每一幕,他毫无预兆的突然出现,他每一次忙还会陪在她身边的那些时间,还有......那些她欣然收到却全权被他没收的情书...... 孟苡桐突然就笑出了声,绵柔的:“那我第一次说我好喜欢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理我?” 宋弈洲被她气笑,咬了下她唇:“第一次,你几岁?” 孟苡桐吃痛,回忆,不满:“明明就高三毕业的时候,到你没收我第一封情书也就隔了小半年。” “高三毕业,”宋弈洲哼笑,“你成年了?” “......”孟苡桐一噎,转而没底气,小声,“没成年就不行吗?” “你说呢?”宋弈洲一脸“她不教,他之过”的表情,很正经地说,“我行得端坐得正,不想到时候还被冠上那样不好的名头。” 孟苡桐嗤声,手勾他脖颈勾的更紧了,甚至把他压到自己面前,认真问他:“那你说实话,你第一次察觉到自己喜欢上我,是在什么时候?” 宋弈洲挑眉,“你不知道?” 孟苡桐奇怪,“你的心思又从来不和我说的,我哪里知道?” 宋弈洲只好坦诚:“你十八岁生日,蛋糕抹在我唇上的那天晚上。” 孟苡桐愣,“可那晚之后,你明明好几天都没理我。” “哪儿来的好几天?”这点宋弈洲最有发言权,“不就两天?” 他这话都严肃的像是带了点儿脾气。 孟苡桐被他逗笑,指尖点点他鼻尖,哄一样的语调:“干嘛啊,说说嘛,怎么还急眼了?” “两天就两天嘛,你说的都对。” 宋弈洲淡嗤:“所以你觉得我会是随便就亲人额头的人?” 亲额头? 孟苡桐想到了,就是她在宿舍睡到天黑,起来心情不好,接到他电话听他说那晚杜禹请客吃饭,他来接她,当晚在他家,他吻她额头的。 他们的第一次。 孟苡桐轻笑,故意逗他:“嗯!” 这个“嗯”,她还说的格外用力,没想说完宋弈洲掐她腰的动作又来了。孟苡桐笑着直躲,嘴上还连连说:“不是!你不是!宋弈洲!” 宋弈洲动作停了,但看着她的目光瞬时变得深情,像是没入了更多她都不为人知的情绪,他和她额头轻贴,沉声问:“所以......你会不会怪我?” 孟苡桐的神色微顿。 她不解看他,声音同样也小了:“我怪你什么?” “你曾经那么多次把你的情况告诉我,还和我说了那个现在听来一点儿都不荒诞的童话故事,我都没能明白,没能成为你的支柱。”宋弈洲的眼神里有不可探究的懊恼和后悔,他低声说,“桐桐,如果我能早一点发现的话,如果——” 孟苡桐突然掌心轻捂住了他唇。 她看着他的眼睛,鼻子突然有点儿酸,“别说了。” 宋弈洲的呼吸微重,眸色泛深。 孟苡桐说:“你就当我当时只是在逗你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的道理就好。” 不要觉得那个故事是在影射她自己。 卖火柴的小女孩,不是在说她爹不疼妈不爱;不是在说所谓的“鞋子丢了,没厚衣服穿”就是她失去了所有能够支撑她站稳的依靠,孤身一人前往国外。 也不是在说“除夕夜那场被家里差使出去卖火柴”就是她自己在国外都日夜难眠,还要被他们推出去,当被人讹钱的无辜靶子。 孟苡桐终究不想让那最后能够点亮暗夜的火柴,成为他们眼里穷尽是图的钱。 而不是对她最后那一丝可能还残留的爱。 自欺欺人久了,没人会真的想面对现实的。 孟苡桐也不例外。 但这一刻,宋弈洲不仅明白了这个故事背后的含义,更明白了聚餐那晚,孟苡桐陷入他怀中,说的那句“怕你被讹,不敢再爱我了”的意思。 因为太懂那种被讹的感觉,所以太害怕他会在看到孟家的凶狠面之后,怀疑自己的付出是否值得,怀疑他这么笃定和她结婚的选择是否还正确。 她不想和他好好的开始,会再次迎来悲伤痛心的结束。 原来是这样。 原来她一直以来怕的是这些。 宋弈洲刹那搂她更紧,急迫告诉她:“知道吗?输的其实一直都是我。” 他的话总有将她扯出痛苦的能力,更有穷极治愈她的力量。 “什么?”孟苡桐快跳的心脏放慢,停拍一秒。 宋弈洲轻抚她眉眼,“我一直以为只要我同意你的分手,好好地放手,他们就会对你好。但现实是,我根本都等不到那一天。我说了五年的不再在意,可只要新闻上出现任何一则你的消息,我就会翻来覆去地看,不停地看,直到把你不同时刻的模样印进我心里,我才会满足。” “......”最怕空气寂静而暧昧。 孟苡桐的脸被他说的都发烫,她一时之间思绪全乱,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反应。 但悸动是诚实的,她对他的爱也比翼金坚,宋弈洲说:“你知道吗?我真的死心,其实不在五年前。” 不是五年前你与我分手那天。 也不是后来你决绝离国的那一天。 宋弈洲说:“是前年年底,孟家对外宣称,可能好事将近的时候。” 那时候,没人爆出孟家所谓的好事将近,对象究竟是谁。 先是传出孟苡桐准备和祈家人见面了,后又有孟苡桐和楚黎川并肩出席礼宴,被人拍到共庆的消息。 模糊的指向,宋弈洲都没信。 直到对这个传闻,孟敬俨出面默认了这个好事的存在,无论是谁,总之会有这个人的存在了。 宋弈洲那时在几千公里之外,听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熬不住了。 他一出封闭的训练基地,就最快速度联系唐瑾、宋昱铭,因为之前几年他们总和他说孟苡桐事业不稳,人状态也不好,所以他一直在等。 现在,等不下去了,他必须回去。 可又突然下达了任务,是隐秘有一定危险性的。 宋弈洲肩上担负着责任,只能是他自己的计划被搁置。 但谁都没想2016年年初就发生了杜禹离开的那场事故,全队人的情绪和状态都荡到谷底,宋弈洲不能轻易离开。 反反复复,思念被侵蚀,去年秋天,他终于有了回来找她的机会。 一如今晚,他如有掷地地说:“桐桐,我真的会比他们都更爱你的。” 即便前年年底,她好事将近的消息真的让他心如死灰到出任务前的遗书,都只写了那一句失去她的话。 但也幸好,他平安回来了。 孟苡桐几乎是在一瞬间哭出声,一掌就狠狠打在他肩膀,“宋弈洲!你混蛋!” “遗书都要写失去我那种话!”孟苡桐也想到了那封薄蝶书信。 宋弈洲却笑了,轻松的,“所以,就当这些年输了的人是我,好不好?” “我不许你下次再写这种。”孟苡桐心酸地说,“一点骨气都没有!你写想要我再回你身边都比这个好上一千倍!一万倍!” 宋弈洲这秒看她要哭,竟意外的笑意更深。他哄着她,连连说:“好,那都听你的,我下次就写要你永远在我身边。发生危险,你也只能在我身边。” “......”孟苡桐被他哽到,无语了一秒,吸着鼻子说,“你晦不晦气?” 宋弈洲:“?” 他笑:“这么说还不对?” “你非要说发生危险,我陪你殉情是吧。”孟苡桐故意刺他,“你敢!你要是敢出事!我绝对把你丢在下边,理都不理你。” 雾散待月归 第99节 宋弈洲挑眉,孟苡桐还恶狠狠地说:“然后纸也不烧给你,就让你看着我梅开三度再找新欢!” 不行,这次宋弈洲真忍不住,捏她脸颊问:“为什么是梅开三度?你二度新欢这是已经找着了?” 孟苡桐翻他白眼,“我这人向来不爱吃回头草,就你一个,都已经是例外中的例外了。怎么?为了我,你还不愿意当一次梅开二度的那个新欢?” “都说了几天不见,甚是新欢。”宋弈洲笑着和她交颈而吻,嗓音越来越低,“看来这次,我不从也得从了,我明艳的大小姐。” 他的动作变大,不久,室内都更多暖风之外的热。 孟苡桐的理智在紧绷里丧失,他的模样,他的引领,他的爱,他的所有所有,都让今晚成了再无回旋的沦陷。 “可以了吗?” “......” “桐桐......” “——唔。” 未曾触及的模样。 黑暗中暴风洗礼的浓情。 原来不肯罢休的是你。 而这条泥泞路上不肯放手的是我。 就这么执拗地、倔强地,在五年时光里焦灼、彷徨,最后只要有关于我们彼此的任何一点风声,都会让今夜一切都在狂风骤雨里失衡。 分手时,明明都这么决绝的平衡。 可到头来。 我们依旧对彼此这么情动。 这么的,不能克制。 近乎宣泄的爱意,多久过去了。 她依旧能够听到他低沉的呼吸,伴着缠绵的话,不分昔彼地念着她的名字。 孟苡桐。 我的名字,从你嘴里喊出,这么好听。 一朝贪念起,便再不能撤退。 紧紧相依的彼此,我要我们往后的所有,都成为爱与渴望。 爱你,渴望你。 要你永远留在我身边。 再也不能离开我。 再也。 不能。 - 孟苡桐醒的时候,房间还是暗的,可她的心清澈到都像暖风划过。身前是温暖的感知,她缓慢地睁眼,整个人窝在眼前男人的怀里。 他紧紧地抱着她,依旧如睡前两个人的姿势。 分毫不松。 中央空调的暖风不停地打在卧室,循环着,她猜现在应该还早,连五点都不会有。 但身体完全不像平时那样有气无力,反倒就算昨晚太累,她也因为在他怀里睡了一晚好觉而精力充足的。 她不小心发出了点儿靠近的小动作。 宋弈洲就像觉浅一般,伸手将她搂的更紧,还低头吻了下她额头,没睁眼时的沙哑低声,问:“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孟苡桐没说话,装睡。 但宋弈洲一下就拆穿了。 他低头,玩味地在她耳边说:“原来我们桐桐敏感的不是耳朵。” 下一秒,孟苡桐直接一巴掌打在他身上,信誓旦旦。 “宋弈洲,我要和你绝交!”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待月归 她这一下力气还不小, 疼的宋弈洲又是笑,又是倒吸凉气地伸手彻底把她扣紧在怀里。 孟苡桐动弹不得,推他也推不动,两人像陷入僵局。 昏暗的环境, 四肢的酸痛成了倍地放大, 不知怎的, 一通脾气走完,她又莫名泄气。 她的呼吸声一直都很轻,就算睡觉也是。 宋弈洲的确是觉浅, 天生的高敏锐度又让他能最快在她有动静的时候醒来,一如刚才。 “怎么了?”他轻抚她的发梢, 低声问。 孟苡桐闷道:“刚刚是不是我把你吵醒了?” 宋弈洲任由她不躲, 靠在他怀里。他下巴轻轻地搭在她额头,后背似有若无地轻抚,“没有,我自己醒的。” “骗人。”孟苡桐声音很小。 宋弈洲笑了, 慢条斯理的, “现在连我说话你都不信了?” “都让你别和我一起睡了。”孟苡桐想想昨晚的场面,就气自己怎么关键时候不断片呢?那场景, 那画面,也太清晰了,闹的她现在一想都耳根特别烫。 说话也咕哝:“是你非不走。” “都这样了,”宋弈洲故意慢着调子笑, “我还能走?” 孟苡桐:“?” 眼前这男人表现的温柔,说话可是一点儿都不温柔:“不都说春宵一夜值千金?那我们昨晚, 你觉得有多少时间是能荒废的?” “......”就那么短短静了两秒, 孟苡桐又是气急败坏的一下, 她呼吸都是急促的,“宋弈洲!这些你都是跟谁学的!” 这男人怎么会这么恶劣。 宋弈洲笑得不行,轻抚她的动作更温柔了。 只是这周旋的手,慢慢地,又在点起不该再有的热。 孟苡桐昨晚都被他翻来覆去闹的现在身体都不对劲,还来? 她猛的就压着他抚到她腰际的手,僵硬的,紧张的,她很小心地吸了口气:“你要干嘛?” 这话倒是硬邦邦的。 宋弈洲的目光一下就沉了下来,他没说话,但这么危险的预兆,孟苡桐还是头皮发麻了。她觉得自己得走,但看似她扣住他的手,实则仅仅半秒就被他反向压住。 他骤然翻起的身体,覆于她上方。 呼吸沉重,落下的吻却意料之外的缠绵。像是安抚她,可又像是在为他找接下来再度肆意妄为的理由。 孟苡桐经不住他这么吻,推他的动作很快又被他挑拨的发软,沦陷。 “想要更爱你。”他沉绻的声息,含吻住她。 “比昨晚......”他说,“更爱你。” 想要每一缕属于她的隐秘爱意,他都一一探尽。 是他的野心,也是她的沉溺。 而他的爱,汹涌热烈,几乎让她蓬勃悸动都野蛮生长。 好像这样的事,真的会有让人冲动的魔力。 爱途的跌撞,身心唯一的救赎。 再没什么障碍能阻挡他们。 循环往复,缠绵更迭。 他哄她的每一句话,是真的。 他给她的每个承诺,也一一兑现。 原来踏破风浪,他真的会守信归来。 而即便如履薄冰,她自认为的不配幸福。 也会因为有他,而完好如初的,从此失意荡然无存。 ...... - 等到再醒,就已经是十点之后了。 暖阳透过高帘的缝隙透进,孟苡桐眼睛睁开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了人。 但她浑身还是感觉散架的。 伸手一摸,他睡着的地方也凉了,说明起来很久了。 孟苡桐慢慢清醒的脑袋里,放映的好像都是昨晚到现在,这么多个小时里他们干的事情。两次都是他抱着她去的浴室,又是她抱着他出来的。 她心里恼火,嘴上又不忍心说出来,他还故意得寸进尺。 两次三番,都是...... 孟苡桐羞耻的说不出口。 算了,她忽的抓起被子就往脸上蒙,但好巧不巧,放在床柜的手机又响了。 是今早,第四次震动。 雾散待月归 第100节 前三次都是孟苡桐习惯性开的闹铃。 这次显然不是。 是盛迎打来的电话。 孟苡桐想翻身,但动作艰难,她伸手凑了好一会儿才拿到手机。 电话接通。 那头拘谨但不失笑意的问候响起:“老板,上午好。” 孟苡桐愣了几秒,“嗯......好。” 盛迎说:“您昨天说的洛嘉姐这边该处理的事情团队已经处理完。”盛迎一向汇报公事重在结论,“虽然fanticy全球代言人的消息放出去,是转移了很大一部分注意力,但仍有些人抓着我们这边否定的情人契约不放。as(这次曝光的回归记者)那边的确也按照您说的,空他几天不做见面安排,但似乎as已经和契约曝光出的那个男人联系上......” 后面的话就算盛迎不说,孟苡桐大致也猜到了情况。 她淡笑了下,稳道:“他们每个人的目的都很明显,那个男人要洛嘉,而那个as......”她顿了顿,淡声,“想来要的只可能是钱。” “以为我们这里会给足封口费,但没想自己帮那个男人爆了料之后,会被那个男人毫无利用价值地一脚踹开。那他所谓的联系,大概率只会是给我们看的假象,所以不用紧张。” “现在的主动权是在我们手里,”孟苡桐明确地告诉她,“as怎样我们都不用管,只要有那个男人在,他都不可能敢再多说。现在要做的只有处理好网上那些不该出现的东西,还有和那个男人约具体的见面时间。” 但见面时间,还是由孟苡桐决定。 孟苡桐说:“和他秘书说,三天之后,晚上七点,伊恒大厦旁边,我约他老板在洛嘉爱吃的那家法式餐厅见。” “明白。”电话很快挂断。 很长一段时间的安静,孟苡桐都无声地看着天花板。 好像早就习惯处理这种突发棘手的问题,但这次的,好像格外心惊。 从下飞机开始,一直到紧急会议,昨天孟家,再到发布会和她去找他的军区,短短两天时间,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能量。 但本该低沉的情绪,此刻却丝毫没有波动。 就连刚才和盛迎说话,孟苡桐都没意识到她自己的口吻是沉着且心情非常不错的。 而就算挂了电话到现在,她的心情都一如既往的好。 她这是怎么了? 扑通,扑通。 她甚至在自己平稳的呼吸声里,清楚听到自己那又不太争气加快起来的心跳声。 “咔嗒”一声,门从外打开。 孟苡桐僵了下,下意识闭眼。尽管她都没意识到她光明正大的怎么就偷摸着闭眼了,但还是感觉到了男人走近的声音,很轻,却很贴她心。 直到在床边停下。 宋弈洲看着昏暗光下还“沉沉”睡着的孟苡桐,不禁笑了。 他看她好一会儿,察觉到她的眼睫很不寻常地在发颤。他故意放轻动静,一手压在她枕边,单边膝盖顶着床沿,俯身而下。 就在他高大的身影快要把她整个人淹没时,孟苡桐的屏息凝神不管用了。 她猛的睁眼,推开他就坐起身,大口地呼吸。 四肢百骸的酸疼后知后觉地涌上来。 她又是局促又是说不出来的难受,扭头站在床边隐忍不笑出声的男人,顿时心烦,“你这到底是什么恶趣味?” 宋弈洲淡淡挑眉,一副“我怎么恶趣味”的反问模样。 孟苡桐不吭声。 他就捏了下她脸蛋,轻笑:“好了,起床吃饭。” “不起。”孟苡桐说。 像要和他开杠,但又哪里是真心不想起?昨晚到现在,她什么都没吃,再加上好几次的......都快饿的前胸贴后背。 她别扭,他也不进不退,像是昨晚听多了她求声,还没过瘾,今天还想继续。 一秒、两秒...... 马上都快两分钟了,这人还站着没动静。 孟苡桐难免火了,开口就说:“宋弈洲你是不是就是故意的?” 气势汹汹的,像是只要有力气,她一定会狠狠教训他一样。 宋弈洲没忍住笑:“我怎么了?” 孟苡桐气的心都痒,但咬着牙,只能说:“我、没、力、气,怎么起!” 一字一字,都在控诉他。 宋弈洲要求也不高,到这里,服软也够了。 他笑着俯身,一手搂住她腰,一手顺着被边勾住她膝窝,在暖风温和的房间里把只穿了一条吊带睡裙的她拦腰抱起。 滑过身体的风是热的。 她的心,也越来越热。 她安稳地窝在他怀里,被抱着往洗手间的方向走。 因为家里够暖和,所以他也只穿了件白色的薄衬,两人冬天还是夏天的穿着。 他把她抱到洗手池旁边的长台上,长台已经铺好了软绵的薄毯,孟苡桐坐在上面,就这么看着宋弈洲给她倒水洗漱,润湿洗脸的毛巾。 连牙刷都是牙膏挤好了到她手上的。 真像在伺候个矜贵大小姐。 孟苡桐看着他笑,手里是乖乖刷牙的动作,两只脚也在台边一晃一晃的,还时不时会因为晃过头,踢在他腿上。 宋弈洲也没躲,任由她这么闹。 刷完牙,漱口,温热毛巾洗脸,擦脸,一条龙服务齐全。 孟苡桐瞳孔清亮,安静看他,终于,说:“还要擦脸。” “水、眼霜、精华、乳液、面霜,每个都要。”真的很像在为难他,但这小丫头以前早就做过同样刁难的事儿,她以前就爱用这些,还爱把她七七八八的罐头瓶子都堆在他以前的家里,美名其曰,她有,他这儿也要有。 但女孩儿用的,有他个男人什么份? 现在也是,孟苡桐笑眯眯地看着他,满眼都是对他不怀好意的打量。 宋弈洲只能伸手帮她拿,每一样她还都不抬手,就要他给她擦。连手法都是她从前教过他的,六年了,一点没忘啊。 孟苡桐啧一声,战术性身子后倾,拉开两人距离。 这时候,已经涂到乳液了。 她看着他眼睛,认真说:“宋弈洲,你不对劲。” 宋弈洲把她拉近,波澜不惊继续帮她涂,丝毫没管她这大脑风暴的严肃危机呢。 直到面霜涂完,他合上盖子,才问:“哪儿不对劲?” “你一看就不像平时会好好保养的,怎么我教你的手法,你这么久都不忘?”孟苡桐一本正经的训话节奏,“老实说,怎么回事?” 就差把“你是不是这六年实操训练过”的话摆上台面。 宋弈洲难免想起他俩重逢那晚,她问他“难道说宋队这些年谈的少了”的话,这会儿,他手捧着她脸颊,抬起她下巴,吻她:“你说我怎么不忘的?” 声音一下低沉的,压着她唇瓣一遍又一遍厮磨。 孟苡桐声息发麻,身后就是镜子,冰凉的。 她刚要后退,就被宋弈洲按进怀里,缠着唇勾吻。 他又挑衅又顽劣的,还故意发出吻她的声音给她听。 “你说我怎么不对劲?” 下一秒,直接身体撞了上来。 孟苡桐被他吓的没几秒就服软了。这么下去,她可能要被他搞疯了,这男人什么情况啊,这怎么才过一晚就像变了个人啊。 孟苡桐终究是有贼心没贼胆,见自己根本不是宋弈洲的对手,赶紧一下就扒拉住他脖子,两只手缠上去,搂紧,整个人窝在他怀里,闷闷道:“不玩了。” “宋弈洲,我饿了。” 她都这么撒娇了,眼前的男人还纹丝不动。 孟苡桐不动,他说:“你喊我什么?” 简直死去的记忆再一次攻击她。 “你喊我什么?” “就宋弈洲宋队啊,还能是什么?” “我逼你了?” “你也知道吗?” ...... 签合约的画面,唇枪舌战。 孟苡桐但凡能料到没多久之后她能这么窝在宋弈洲怀里,她一定得告诉当时的自己,你别拧巴了,千万别呛他了。 这男人,很记仇的! 孟苡桐也不是装傻的人,也就自己心里纠结好半晌,嘴上还是诚实的。 “&%#,我饿了。” “什么?”宋弈洲差点儿笑出声。 孟苡桐心一横:“老公!我饿了!” 这架势,是要掀房子吗? 宋弈洲真的也是没辙了,他笑着一手搂住她腰,一手托住她身体。 这样暧昧的姿势,孟苡桐起初身子是僵的,但和他面对面,像个树袋熊挂在他身上,没几秒就习惯一样,她大手大脚地指挥:“去那,对,诶不是,我要坐这儿,嗯......” 真得多亏宋弈洲的耐心全花在她身上了,才这么哄着她,随她怎么说。 雾散待月归 第101节 还是她喜欢的早餐,牛奶,流心蛋,烤面包片。 虽然起晚了,但孟苡桐一向胃口很小,早起第一顿又不爱碰油腻的,自然,这些吃完就够了。 今天她休假。 是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不需要她特别亲力亲为,可以忙里偷闲的一天。 孟苡桐待在家,本想窝在沙发上一天的,但宋弈洲刚坐下,她就想起什么似的,窝在毯子里扭头看他,整个人趴在他怀里说:“我们东西还没买呢。” “什么东西?”宋弈洲喝了口水,垂眸看她。 孟苡桐看着他微滚的喉结,觉得家吧,有时候也可能算是个危险的地方。 她说:“去海宁前我们有说要去买家具的,不都耽搁了吗?还买吗?” 宋弈洲是觉得这两天外边事情闹太大,怕她再出去又突然因为什么闹的不开心,才特意在家陪她的。 孟苡桐看穿他心思,直说:“你不用担心热搜那些事情,本就算是百分之五十比例子虚乌有的事,别人爱怎么说,我也管不了。只要现在事情处理好了,公司和洛嘉的工作能照常进行就可以。” 宋弈洲想起了那天在机场,他听到的那些人骂的话,还有网上喧嚣不停的难听声音。 按理孟苡桐这么心思细腻的,该是难受的。但她这两天表现出的完全是超出她脾性的冷静、沉着、还有强大。 是他未曾见过的模样。 他轻抚她面颊,轻问:“不开心要说,知道吗?” 孟苡桐脸上的笑一顿。 宋弈洲又说:“在我面前,你只要做自己就好。” 无论是冷静强大的你,还是澄澈浪漫的你,都是我的深爱。 孟苡桐还是缓和笑了,捂了下他的眼睛,凑上去,轻吻他唇,一秒,就蜻蜓点水般离开,小小地抱怨说:“但我们的职业真的差很多啊。” 她松开捂他眼睛的手,看着他说:“在你身边,我可以弯腰做自己,但在公司,我是他们的依靠,就必须要站起来的。” “而且,我没有不开心。相反,因为有你,我现在真的很开心。” 真的,人的幸运都是有限的。 她想,一定是她之前太多年的苦难,才换来如今真正的幸福。 “所以你不要担心我,在你身边,我会好好做自己。”孟苡桐真挚的目光,撞进他历尽风帆的深眸,这一刻,燃燃深情,没入朝夕。 她说:“因为我知道,你很爱我,远比我想的都更爱、更爱,所以我不会让你失望。” “爱你,也爱我自己,这次我不会再独善其身。” 爱,将是我毕生所学的课题。 - 最后,宋弈洲还是耐不过孟苡桐,出门和她一起去看家具。 只不过,他们两个都特别低调,连出门都是统一的黑色长款羽绒服,帽子口罩的。 好在天冷,这样的打扮并不会引人注意。 但还是很不凑巧,孟苡桐这边刚走进一家店,那边就忽然响起一道女声。 ——“宋弈洲?” 宋弈洲和孟苡桐的脚步皆是一顿。 回头看,迎面走来的是一男一女。男人很高,五官是成熟又冷厉,女人则是很清恬漂亮的长相,俏皮里都透着软。 男傲女柔的一对,第一时间见到他们,就有说有笑地,女人赶紧拉男人跑过来。 孟苡桐不认识这两个人,但总觉得熟悉,好像在哪儿见过。 倒是宋弈洲见到眼前走来的,是之前十几岁那会儿因为宋昱铭住过一段时间旁临近的溪安市大院认识的同为军人世家出身的宋念安和傅听言。 现在两人,宋念安,无国界医生;傅听言,维和军人。 但他俩怎么会在这里? 谁知道见到“小时的玩伴”,不怎么关注娱乐新闻的宋念安和傅听言先是默契对视了一眼,随后都是颇有意味的目光,送在宋弈洲身上。 宋念安,比他小一岁;傅听言,比他大八岁。 两人孩子都有了,谁知宋念安一眼就看到了他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但孟苡桐无名指上不仅没有戒指,还被他搂的死紧,挣都挣不开。 这人完全就像个不放身边大美女走的恶霸啊。 宋念安开口的第一句,就是震惊到难以置信的轻啧: “宋弈洲!你怎么又被你初恋踹了啊?” 宋弈洲:“......?” 孟苡桐:啊......啊?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待月归 孟苡桐怔怔地看着她。 谁知下一秒, 宋念安看来的眼神更心疼了。 简直就感觉孟苡桐是身在宋弈洲的魔爪下,怎么都逃不走的小可怜。 而且孟苡桐今天没穿高跟鞋,人瘦又单薄的被宋弈洲这么肩宽颀长的身型一衬,就算她有一米六九, 碰上这一米八八的男人多少都显得娇小。 两人身高差实在惹眼。 宋念安无奈地看着孟苡桐的模样, 感叹:“真的好漂亮啊。” 话里话外, 称赞里藏隐隐的可惜。 像是在说:怎么宝贝儿都能让宋弈洲给占了?这小子到底撞的哪门子好运? 这是毫不遮掩的夸奖她,老院的一致热情,直白又浪漫。 宋念安显然是真的欣赏更多。 女人对女人的第六感, 很准,还是孟苡桐太讨人喜欢。 宋念安笑着伸出手, “你好, 初次见面,宋念安。” 还拉着身边的男人,“我老公,傅听言, 我们都是宋弈洲以前在溪安认识的朋友。” 这话一出, 宋弈洲明显看她的眼神缓和了不少。 不然全是刚才的威慑,宋念安心里笑, 表面还是很正经的,“刚刚开玩笑的,不要放在心上。” 但孟苡桐待在娱乐圈太久,人心冰冷的事情碰的太多, 各种揣测猜忌的关系,她很少会碰到宋念安这么坦荡的真诚。 眼下, 气氛不错。 隐隐约约的, 她也想起来了, 宋念安和傅听言,是很多年前参与过同一场维和行动的医生和军人,溪安大院有名的养成系恋爱。 宋弈洲六年前和她说过。 知道宋弈洲和他们关系很不错。 只是她没机会见过他们。 孟苡桐这会儿也礼貌地笑了下,一副温软的模样,眉目微垂,淡淡地说:“没关系的,我知道的。” “?” 宋念安和傅听言瞧着这似乎不对劲的走向,对视了一眼,眼神都变味。 宋弈洲更是微妙察觉到孟苡桐这个回答语气背后的意味。 他刚要低头问她“你知道什么”时,孟苡桐又放轻音量,很轻地说了句:“他心里还有他初恋的。” 这是什么话?! 宋念安刚就是一说,哪里想到孟苡桐能这么“卑微”的姿态,立马警告不爽的一眼就横过去了。宋念安,出了名的老院气球筒,脾气一点就炸。 傅听言也没好脸色了,更是沉下眸色,冷冷地盯着宋弈洲。 这下,宋弈洲真成大众靶子。 他再低头,一眼就察觉到孟苡桐唇边想压都快压不住的笑。 秒懂,他揽在她腰侧的手很恶劣地掐了她一下。 并没用力,但孟苡桐下意识想躲。 只是动作还没做出,宋念安眼尖的教训就来了:“宋弈洲,你怎么还欺负人小姑娘?” “我欺负她?”宋弈洲差点儿气笑,他微抬了下眉,侧目盯向“始作俑者”孟苡桐,低头,呼吸抵着她耳,说,“老婆,真不打算解释解释?” “老婆?”宋念安更懵了,倒是傅听言很快反应过来,是乌龙,他缓和了神色,淡笑,“恭喜,新婚。” 这话一出,宋弈洲脸色更愉悦,孟苡桐更是当场破了功。 她收敛起自己刚刚的满腹“坏水”,笑着又伸手,轻握了下宋念安僵在半空的手,说:“初次见面,我是孟苡桐。” “宋弈洲的初恋。”身边这男人一脸骄傲地随口补充了句。 宋念安就感觉要起鸡皮疙瘩了。 她嫌弃地皱了下眉,“行了行了,知道你现在幸福。” 宋弈洲挑眉,揶揄:“怎么?刚想搅和说我还想我初恋的人不是你?” “我什么时候——”宋念安噎的脑筋急转弯,“我明明说的是你怎么又被你初恋踹了好吧。” “意思有什么差?”宋弈洲边说边把孟苡桐搂的更紧,“还不是说我追不上我家宝贝儿?” “......”宝贝儿,好家伙,宋念安隔夜饭都快出来了。 但转念想到自己身边这男人不对劲起来也喜欢这么喊,她瞬间哽住了,没胆多吭声,只和傅听言一起祝他们新婚快乐。 最后还是傅听言替她兜的场儿。 他问宋弈洲:“这次回来多久?” 雾散待月归 第102节 “过完年再走。”大年初一就在这个月末,今年过年早,宋弈洲答应了孟苡桐要陪她过。 好好过一次过他们两个人的年。 傅听言说:“那有空来溪安,我和念念招待你们。” “要不今晚有空,直接一起先吃个饭?”宋弈洲问他。 “那还是不了。”宋念安这才插话,不满道,“刚出来过两天二人世界,太爷爷就催我们回去了,说孩子想爸爸,要见爸爸,不许我抢。” 傅听言失笑,亲昵拥她。 孟苡桐看着他们一来一往斗嘴宋念安还是被哄的一幕,不知怎的,她好像在宋念安身上看到了她羡慕的样子。 幸福的,恃宠的,家庭美满毫无后顾之忧的。 但宋念安在和她对视刹那,这双明媚的眼眸,她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下一秒,她抬手轻拍傅听言的手臂,垫脚不知和他耳语了什么。 傅听言的目光随后看向宋弈洲,便是多了几分意味深长的笑。 宋弈洲不明所以,孟苡桐也一头雾水。 是互留了电话,说好下次见面一定一起吃饭,宋念安拉着傅听言先离开。 但就在他们离开不到二十分钟,孟苡桐的手机震动了下。 宋弈洲这会儿正在看她挑的几款家具,孟苡桐在一旁,看手机,意外是宋念安的消息。 【就当是我送你们的新婚礼物啦,新婚快乐!】 孟苡桐回了谢谢,但在看到宋念安发来的视频封面之后,她突然没什么勇气点开。 因为屏幕上的宋弈洲,是二十四岁的他。 在她最喜欢的那家专卖巧克力蛋糕的甜品店里,初雪那天等她等到睡着的场景。 那年,2011年。 圣诞,闵江迎来了当年继十二月十九号之后的第二场雪。 但2011年12月25日,距离他们11月1日的那一次分手,已经过去了整整五十四天。 皎洁的雪花伴着蜿蜒的车流在霓虹里蔓延。 男人靠在本该热闹此刻却意外空无一人的巧克力蛋糕店的椅子上,靠着窗,懒散的坐姿,宽敞的大衣里是端正系扣的黑色衬领。 他手上拿着很小的一个饰品盒,嫩粉色。 孟苡桐最喜欢但鲜少有人知道的嫩粉色。 市面上常见的大多是宝蓝色或者黑色这类深色的饰品盒,但宋弈洲手里这款,是他专门找人去订的。 连盒身的纹理雕刻,远远看去,模糊,却依稀有蝴蝶的形状。 视频不知道是谁在录。 但很快就出现了宋念安、傅听言、秦翊、杜禹、殷泽予一列人的身影。他们悄悄地举着镜头,朝着闭眼看似睡着的宋弈洲走去。 宋念安最先跳在宋弈洲面前,“诶!宋弈洲!别睡了!你还不打算出发去找你的宝贝儿吗!还杵在这甜品店干什么!” 接着就是秦翊的猖狂吐槽:“宋弈洲!你是不是怂了!是不是上次打赌的圣诞夜求婚你真不敢了?” 殷泽予也在笑:“人花季!才大二!肯定是不敢!” 杜禹笑,还鼓励他:“弈洲!勇敢点儿!” 傅听言就是那个静默只笑,帮着大家一起录视频的人。 视频里,穿着端正的男人,第一次脸上显露出了暖光不该照出的惨白,在这幸福快乐洋溢的圣诞夜。身侧,一窗玻璃之隔,是人来人往的欢笑。 而这家早被他们知道的甜品店,现在也被他们的笑语充斥,宋弈洲缓慢睁眼,抬头,看向镜头。 他的眼底,是几乎不能够被察觉的猩红。 是迷惘,是无措,但镜头只拍下了身边人不断起哄的话:“都一个月没见弟妹了!宋弈洲!你赶紧啊!” “是啊!”宋念安也说,“我和傅听言来这里这么久了,你都没带我们见一次,还成天说人喜欢喊你哥哥,你也太不厚道了!” 殷泽予:“那个!今天谁出的求婚的主意的!回头啊,我请吃饭!” 杜禹赶紧邀功:“我我我!请我吃!” 秦翊在旁边笑的不行,一个劲地也说要吃。 可唯独,宋弈洲牵唇扯起的笑里,没人能看出,那是苦涩的味道。 大家还沉浸在宋弈洲真要在她大二时候和她求婚的喜事上。 所有人都要问他一遍爱不爱,他说爱,又问他有多爱,他说只爱她。 视频就在这里戛然而止。 ...... 在旁人看来,就是宋念安和傅听言,保存这么久,也可能是想表露宋弈洲很多年之前就对她死心塌地的感情。可他们当年分手,谁都没说,十一月一号结束的关系,一直到十二月二十五号,他身边的人都还不知道。 还以为他们在万圣节那晚,两个人都彻夜未归宿舍,爱意相诉,肯定关系更亲密了。 孟苡桐忽然觉得捧着手机的掌心被手机的温度狠狠地烫了下。 就像是隔着屏幕,也能对上六年前宋弈洲失意涩意的那双眼睛。 她心跳加速地猛地关了手机,站在原地,闭眼深呼吸。 宋弈洲是回过身来才发现孟苡桐脸色不太对劲。 转身,朝她走近,他把孟苡桐抱在怀里,下意识去摸她额头,“又哪里不舒服了?” 孟苡桐再睁眼,瞳孔就变得清明,她淡笑了下,摇头:“没有,可能只是累了。” 宋弈洲看了眼时间,“那等会儿看的差不多了我们就回去。” “好。”孟苡桐喉咙干涩,但还是浅笑说完了这个字。 晚餐是吃的孟苡桐喜欢的那家江南菜私房菜。 这次,不用孟苡桐点,等上桌的就都是她爱吃的。吃晚饭全程,宋弈洲都和她聊着天,孟苡桐擅长藏情绪,这次就算是宋弈洲,她也没流露半分。 说一句,他回一句,甚至还很熟稔地帮她舀汤、夹菜。 平淡的幸福,不用太激烈,这已经是孟苡桐梦之所向。 但晚上回去,宋弈洲还是些许察觉到了孟苡桐的情绪。 洗完澡,他躺上床,她已经侧身背对着他窝在被窝里睡着了。 他的声音很轻,她的呼吸声也很轻。 直到他关了灯,轻手轻脚地想帮她把被子盖好,孟苡桐突然转了方向,靠进他怀里,她的唇去寻找他的,黑暗总想要点燃什么。 而纠缠的这个吻,似乎是她的想要。 宋弈洲不明白下午只是去挑了个家具,她的情绪怎么会突然这么变化,但还是顺从地吻她,任由她的手顺着被子,顺着他的衣摆,轻擦而进。 宋弈洲的身体僵了下,他很快扣住了她的手,再睁眼,透着眼底的渴望,他认真地看着她,“桐桐。” 孟苡桐凑近,又吻他唇,手挣脱开他的束缚,一探而落。 “我想要你,”她喊他,“哥哥。” 宋弈洲像是被什么刺到,他的心一下就软了下去,翻身而起,压住她,吻徜徉而下,一夜旖旎,风光无限。 好像这是一场注定相缠的浓情。 他们谁都还是逃不出过去的枷锁。 孟苡桐不知道宋弈洲这边如何,但她知道。 那个坎,她还是过不去。 就算已经结婚,她也还是过不去。 就算已经走到了坦诚相待的今天,她也依旧有那个心结。 消不去,磨不掉。 像是中了毒。 无可救药。 ...... - 孟苡桐的变化,似乎最近大家都能感受到,尤其是柳洛嘉那件事发生之后,戾气和温柔居然可以同时在她一人身上存在。 是连秘书组联合邵戚元都不敢窥探的。 去赴那个男人的约前,邵戚元来见了孟苡桐一面。 顺便把该准备的资料都准备了。 “沈燕临,三十二岁,嘉利国际的创始人。原先嘉利是做地产的,后来触及到了高奢一块,就转做了星级酒店和私人游轮。旗下的富商产业链很稳,固定圈子里的那一批人,甚至现在有传可能联手国内市场有扩展娱乐一块涉猎的意思。” “白手起家的?”孟苡桐看完这些资料,只有这一个问题。 邵戚元笑了:“你看他家庭成员都空白那一栏,还能有天人相助?” 但他这个笑并不是嘲笑,而是警醒孟苡桐的:“能把一个集团做成和邵家三代以上同规模的,孟苡桐,他不好惹。” “但洛嘉已经惹上了。”孟苡桐低声说。 “这一看就知道是块硬钢板,我们有本事和邵家斗一斗,但沈燕临,他背后有多少埋线我们都不清楚,贸然这么见面真的没问题吗?” “那你说,这件事我得怎么解决?”孟苡桐说,“我知道,这件事无论怎么走,过错源头都在洛嘉头上,但显然,现在那个男人不止是针对洛嘉了。他连盛洛传媒也要针对。” “你怎么——”邵戚元想问她怎么知道。 孟苡桐把盛洛传媒在海外市场的近季度的净利润曲线摆在他面前,“直白来说,前年一季度,他就开始动手了。” 邵戚元惊诧:“我们和他明明没有利益纷争。” “但他还是动手了。”孟苡桐笑笑,“所以你觉得这件事,还仅仅是洛嘉和他的问题吗?” 邵戚元没说话。 那答案很清晰了。 雾散待月归 第103节 是他先不义动了盛洛传媒的利益。 沈燕临。 孟苡桐冷眼盯着文件上这个名字。 ...... 高海西路,晚上七点,selisc西冷27号餐厅,顶级包厢。 按客都以万开外的观光景台,孟苡桐就挑在柳洛嘉最喜欢的那个位置,蜿蜒环绕的跨江,被夜晚霓虹璀璨点亮。 放眼望去,三十楼的高台之上,尽见浅雾及星光。 孟苡桐做东,按理已经早到,但沈燕临来的比她更早,甚至,他好像还带了个她意料之外的人。 只是暂时,无需出现。 包厢里只需要有他和她两个人。 孟苡桐刚坐下,就察觉到对面迎来的压迫气场。不得不说,这种浓沉逼人的气场压的她几乎觉得第一次见的电梯那面,她感受到的已经不算什么。 已经点好的餐品,配上呈上的白葡萄酒,孟苡桐淡笑:“沈总,幸会。” 沈燕临似乎早有打算,餐品上来,他直接开口:“幸会?” 他哼笑,冷锐的目光在薄薄的金丝框眼镜背后,是让人不寒而栗的戾气。 “孟总三番五次阻拦我,现在倒是谦恭。” 话里有笑也带刺。 孟苡桐本来就没胃口,现在很平静地放下叉子,淡道:“沈总,大家都是场面人,有些话我想不必我多说,您也懂今天我请您来这里的意思。” 沈燕临不置可否地盯着他。 孟苡桐这些年闯久了,什么人没见过。她本就是自带锋芒的,抬眼,眸色疏冷,“先不谈您和洛嘉爆出来的关系,就凭您为了一己私利,把我的盛洛传媒也给拖下水,这件事,我们是不是需要聊聊?” “你的盛洛传媒?”沈燕临语气有嘲讽。 孟苡桐轻笑:“沈总难道不懂语出识人三分短的道理?” 这是在骂他说话没分寸没规矩了。 但有意思就有在孟苡桐这话说的拐弯抹角,不细想,细想,意思各不同。 沈燕临笑了,语气凉淡的:“据我所知,柳洛嘉只不过是经济约在你手里,想要处理一份经济约,有多困难?” “既然如此,沈总为什么不直接大方点儿?”孟苡桐也笑,皮肉刺人的,“与其现在才和我探讨违约高付的资金,沈总早就该在出手断我盛洛传媒路的时候来和我谈条件。” 孟苡桐摩挲着手里还没用过的刀,淡道:“但似乎,沈总并无意与盛洛传媒展现这项诚意,现在又何谈经济约的问题?” 铤而走险。 沈燕临已经眯眼,不悦的精光乍泄。 短暂的死寂,孟苡桐不过是起身倒了杯酒,放在他面前,人却是对着窗外阑珊江景的,“诚如沈总所见,商业关系无非两种,你情我愿,恶斗厮杀。盛洛传媒在业内秉持的观念从不是交恶,我们也断然不会暗下出手伤及利益无关者。今天且不提您和洛嘉那份曝光伤及盛洛传媒的合约,仅谈嘉利国际前年出手动乱盛洛传媒海外市场的行为。” “就这点,”孟苡桐转身,目光泛冷,居高临下,“您是不是该给我合理的解释?” 如果仅按集团的扩张市场来说,嘉利国际多行涉猎,但有一个问题,他结交的圈子不同于盛洛传媒的广泛。看似嘉利国际每年净利润很雄厚,但问题是,他动了孟苡桐的利益,嘉利国际要想同时拿下酒店和娱乐两块市场。 孟苡桐的人脉圈,以及盛洛传媒,可以有卡死他的能力。 孟苡桐从不与人交恶。 但这次,是沈燕临先挑起的。 何必走到鱼死网破的地步。 沈燕临笑了:“孟总,今不逢时,或许我们可以是齐头并进的互利集团。” “很简单,”孟苡桐表面看上去波澜不惊,实则每一个字都丝毫未给退路,“就看沈总这次诚意在商还是在爱了。” 毕竟,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道理都懂,孟苡桐也明确地把选择摆在沈燕临面前。就算知道他不可能立刻答应,但像他这样唯利是图的商人,为情爱让步,绝无可能。 周梓茵有一句话说对了,人总得有点儿把柄露在外边,不然怎么以饵得利。 现在孟苡桐就是踩在沈燕临最鲜明的饵上,她笑着敬下他眼前这杯酒,一饮而尽。 “恭候沈总的好消息。” - 原以为沈燕临带来的会是那个圈内人人嫌的as,孟苡桐没想,刚拿着外套和包走出包厢,就撞见了长廊上身影落拓的楚黎川。 很久不见,楚黎川比起之前,更多低沉。 似乎是因为孟苡桐今天和沈燕临约的这个局。 沈燕临认识邵慎柯,不奇怪,楚黎川和邵慎柯一路,也不奇怪。 但能让楚黎川和同邵氏有利益纷争的嘉利集团老总走近,邵慎柯这一步,孟苡桐觉得有意思。 她在距离楚黎川几步之遥的位置停下,“楚总。” 恭恭敬敬的一句,已经没了原先的学长。 楚黎川晦涩的目光看她,沈燕临随后也从包厢里出来。 三个人撞面,谁心里有鬼,光下一照便知。 但沈燕临终究不是形露于色的人,他达到了今天要的目的,目睹楚黎川和孟苡桐彼此牵制的状态,他很轻地笑了下,颔首,从他们旁边擦肩而过,离开。 孟苡桐也想走,但楚黎川拦住了她,身上酒味很浓,“苡桐,我们聊聊。” 他的语气里有紧迫,靠前,纵然这条长廊里人影稀寥,孟苡桐也还是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距离,“楚总,有什么话在这里说就好。” “为什么要帮着邵戚元一起对敌邵家?”楚黎川神色微沉,“他们的纷争,不是你该参与的。” “那什么是我该参与的?”他们或许早就疏离,而并不是因为她结婚。 孟苡桐抬头,目光微凉,“邵慎柯威胁到我面前的时候,我不对敌;周梓茵逼着我保她的时候,我不对敌;现在连沈燕临都敢踩我一脚,我也不对敌。楚总,是该等到我把盛洛传媒都赔进他们手里,我才该打开天窗说亮话吗?” 如果没有两边的站队,他们的关系不会到这一步。 但现在,楚黎川选了邵慎柯。 盛洛传媒这一步步的举步维艰,原来早有他们横插一脚。 而楚黎川又是无形中表露出帮她的人。 这个帮,孟苡桐不猜楚黎川知不知情,但现在,他们不该再牵扯。 楚黎川极黯的目光看着她,“我就这么让你觉得讨厌?还是说,就是因为当年那件事,你到现在其实都没原谅我?” 不然,为什么他拼命努力了整整五年,他和孟苡桐的距离都在越离越远。 所有人都说是他不努力。 可是不是的,他几乎拼尽了全力,可每次他主动,她就后退,甚至最开始那一年他们都在疏离的范围。 是后来才慢慢好转的。 楚黎川已经够努力了,还要他怎么做,才能稍微靠近她一点,只要一点就好。 “苡桐,是因为当年那件事吗?”楚黎川怅惘地问,“还是因为宋弈洲回来了?” 孟苡桐不想回答:“你喝醉了。” 她抬脚就想走,却在就要擦肩而过时,楚黎川猛地抬手扣住她,再想用力把她扯进怀里时,孟苡桐用力甩开他,后退,踉跄到好几步才站稳。 “楚黎川!你干什么!” 走廊上就算人不多,他们这边的动静也吵到别人了。 有人正好从包厢里走出来,看到了这一幕。 是虞淇。 看着不远处这争锋相对的场面,虞淇拿着手机的动作轻轻地握紧。 而楚黎川眸色的深沉里只有眼前这个太过漂亮的女人,每一眼,都是心上的凌迟。 他朝她走近,前所未有的卑微,“苡桐,是我错了,我和你道歉。” “六年前,是我错了,是我错了,”他不停地念着这一句,“你能不能回头再看一看我?” “苡桐......” ...... 两分钟后,远在十几公里外,参与军中司令、参谋长同在的局的宋弈洲手机上,还是亮起了一则消息。 虞淇:【视频】 视频时长,整整六十秒。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待月归 整整六十秒, 孟苡桐和楚黎川的上下风太过清楚。 终究是漫漫长夜,酒精让他迷失,乱了阵脚。 消息是在宋弈洲敬酒时响起的。 打开视频却是他独自一人转身走出包厢,到空无一人的廊尽露台时。 视频里, 孟苡桐背对镜头, 身影清瘦却傲然。 而她面前的男人, 眉目低沉,语气暧昧,看似真的温柔, 说的每一句话却都符合他现在身份的无形逼人。 他口口声声问她真的这些年只有他一个人变了吗? 孟苡桐没有回答。 视频里看不到孟苡桐脸上的表情,只有楚黎川终于不再隐瞒的问话:“如果不是我这么多年都犹豫、逃避, 我们根本不会走成现在这样, 对吗?” 他的声音并不低,尽管录入视频的音量还是轻。 雾散待月归 第104节 但孟苡桐只是说:“现在不好吗?” 当然不好,楚黎川要的根本不是和她到此为止。 他的重心太倾向于她,以至于连虞淇那并不明显的偷拍, 他都没有察觉。 孟苡桐却是抬眼, 直视他目光。 她太坦荡了,坦荡到几乎赤诚, 似曾相识宋弈洲身上热烈的耀眼。 她明晃晃看着他眼底的苦涩,开口问他:“那你觉得,我这么多年就没变吗?” “还是说,你觉得我们这些年关系只与朋友相关, 是和你所谓的犹豫和逃避有关?” 孟苡桐的话太绕,楚黎川却一秒听懂。 不是质问, 却更甚质问。 她这么坦然地将问题抛出, 楚黎川陷入短暂的沉默。 孟苡桐直截了当说:“你说你变了, 但这些年,我也变了不是吗?之前的我,记吃不记打,那些年,只要是我能妥协的,能让大家幸福的,我都会让步。因为就算明知我或许会因此受到伤害,我也只会记住你们给我的甜头,忘记我受过的伤。但你们送给我的是什么?” 是什么啊? “是孟家当年表面领养知逾,背后却是韩婧茹在离间我和孟家,给你的事业铺路。”孟苡桐心平气和地说,“韩婧茹怕我给她威胁太大,那时就在找以防万一的退路,而正好你是她选中的人,所以她才愿意这么帮你,我说的对吗?” 楚黎川的脸色一下就白了。 公司投资资金的事,是韩婧茹一定要他收下的,是除他们之外,没有几个人知道的过去。 孟苡桐又怎么会...... 楚黎川没有解释,孟苡桐说:“但我从没说过什么,无论是这些年我和韩婧茹的关系恶劣,还是你和她走得近,她花在了你身上多少念头,我都并不觉得有什么。” “我也不爱管这些,但六年前,孟家一步步陷进当时邵家的圈套,你可以告诉我,你是真的不知道吗?” 后面的话,孟苡桐不再多说。 楚黎川就已经没了能堂堂正正站在她面前问她更多的资格。 他如鲠在喉的静默换来的是她的无奈和荒凉。 “蝴蝶衬衫,也是你给jauslin的提议吧。”孟苡桐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因为utco的品牌就是枯蝶,都是蝴蝶,所以那件衬衫太有转送的理由。” 太有,用她的喜好定格曾经一场“暧昧”的意味。 楚黎川抿紧的唇在发白。 不是对他在流露情绪,而是真的,其实他们本没必要把很多话都摆上台面。因为很多话,说破了,戳穿了,就不会再回到他们仅还留存的那个状态。 熟悉孟苡桐的人都知道,她很少喜欢人,也很难能真的喜欢上一个人。 她在感情方面真的很死脑筋。 一旦喜欢了,不管感情的路怎么走,她都注定不能再好好放下。 这么了解她的楚黎川,怎么会不知道。 只是不想让自己太过清醒。 清醒等于变相的拒绝,他一直在装傻。 而过去的整整五年,与其说是孟苡桐事业的低谷到高光都有他的“陪伴”,不如说他们都在隐瞒过去的雷点,纯粹是为彼此的利益,公私分明地在赚钱上契合互助而已。 楚黎川帮衬过孟苡桐的。 孟苡桐还起来,从来钱加人情,只多不少。 又怎会跃进丝毫的暧昧,让他感受到他们会有爱情的可能? “原来,自欺欺人,”楚黎川自嘲地笑了笑,“还是会被发现。” 孟苡桐晦涩的目光看他,不说话。 两人的对峙,被明光刺破。 “你说六年前是你错了,和我道歉,”孟苡桐顿了顿,问他,“但真的,你觉得那时的自己错了吗?” 楚黎川恍然的视线对上她的。 孟苡桐忽而很认真地问:“不是和韩婧茹站在一起的你,也不是靠韩婧茹拉孟家下邵家水的你,而是那个,其实从一开始就选择和邵慎柯站在一起的你,错了吗?” 但楚黎川没有选择,那时根本就没有选择。 他看懂了她眼底的复杂,解释说:“那时候,我没有退路,苡桐,我要摆脱的困境你并不知道——” “学长,”孟苡桐也加重了呼吸的力度,说,“但你现在不是没有退路。” “邵慎柯手里走的那些,或许构成的经济犯罪,你真的不怕吗?” 他们那个圈子,替罪羊挡箭牌的例子,周零、邵戚元、周梓茵......都是没能逃过很多麻烦的例子,尤其还是楚黎川这样和邵慎柯有紧密利益关联的。 今天邵慎柯能把他推去沈燕临那边试探,明天或许就完全会把逼成给他挡利箭的靶子。 孟苡桐根本不敢真的深查。 真的深查,楚黎川接下来真的有太大的危险。但很多事,一旦开始了,很难半路截止。 孟苡桐已经尽力把话说的委婉,无论他们现在站在怎样的对立面,她认识了他这么多年,他也真的帮过她。于情于理,她不想看到他出事。 但让自己同样喜欢了很多年的女人,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楚黎川今晚之前蓄积的所有勇气终究被逼退。 这是可怜,是失败。 楚黎川微凉地笑了下,垂眼,额前的碎发挡住他视线,沉而悲凉,他笑说:“能不能,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孟苡桐没说话。 楚黎川在抬眼,目光已经变回了以往的淡漠,温润却不达眼底。 原来,这就是今晚的答案。 还是他输了。 这次终于彻底。 ...... 宋弈洲点开视频不过两秒就直接关掉,消息回复:【你想说什么?】 不过五个字,却是他已经不好的语气。 虞淇:【婚礼现场应该去不成了,六年前故意引导你误会你老婆和楚黎川的事情,我很抱歉。】 宋弈洲哼笑了声,没什么情绪波动地回:【什么误会?】 “对方正在输入”持续了很久,显然是没想到宋弈洲会在这种时候同样选择装傻。 宋弈洲:【没有意义的话题,没有聊的必要。】 他甚至没给虞淇更多说的机会,径自结束了对话。 这刻,八点四十。 ...... 孟苡桐这边是九点四十结束的,宋弈洲是在九点二十到的餐厅楼下。 因为发消息,孟苡桐说她在附近还有个人要见。 两人约的也是九点四十。 但孟苡桐见到宋弈洲时,九点五十。 还是满打满算,他留给她的半小时。 没了一小时前的所有戾气,孟苡桐拿着包很快朝着宋弈洲跑去。 宋弈洲就站在车边,身型高大的,他一身白衬黑裤的黑色西装,正局刚下来,很难会有人想到他是个军人。 最后还是孟苡桐跑进他怀里,宋弈洲顺势将她搂住。 她浑身的冷淡被他暖化,她说:“你是不是又早到了半小时?” 宋弈洲说:“没有,刚到。” “明明就有,”孟苡桐转身指着楼上那整栋的双层隔热玻璃,说,“我刚在楼上都看见你了。” “那你不赶紧下来?”宋弈洲故意凶她。 谁知这句话刚说完,孟苡桐就耷拉下眉眼,和他演一样,“累了,走不动嘛。” 好像只要在他身边,她就理所当然可以收起她的倒刺,不再那么锋利。 孟苡桐没和他说今天碰到他们的事,只随口说了今天的菜,柠檬汁太酸,正菜都要淋,法棍又太硬,吃不惯。总之,孟苡桐根本就不爱吃法餐,也没吃饱。 宋弈洲回家就做了她最近喜欢的罗宋汤和炒牛肉配饭。 对比好像什么都会,都能做的宋弈洲,孟苡桐除了算是脑子灵活点儿,会赚点儿钱,好像比起他,就真没别的什么优点了。 自己看自己,总不经意就容易放大很多缺点。 孟苡桐手撑着脑袋,手里握着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坐在餐桌前,歪着头看他在厨房的身影。那天宋念安给她的视频画面又恍然划入脑海。 曾经的宋弈洲,现在的宋弈洲..... 孟苡桐还在出神时,宋弈洲已经把饭菜放到了她面前,屈指,食指微弹了下她额头,垂目,轻笑:“想什么呢,眼睛都没神了?” 他拉了张椅子刚坐下,孟苡桐就同步挪动椅子坐到了他身边。 宋弈洲人下意识要往后退,直接就被孟苡桐霸道地扯了过来。 这情况不对,他笑了下,问她:“怎么?” 孟苡桐眉头微微蹙起,说:“宋弈洲,你没和我求婚呐。” “什么?”宋弈洲看似要用幌子给她盖过去。 孟苡桐眼尖地伸手就透着他衬衫把他脖子上戴的那条项链给他拿出来,拿的中途,手是顺着他领口微敞的衬衫往里探的。 比起文明,她这动作更像是......耍流氓? 就是宋弈洲这么淡定的都被她这给吓了一跳。 他眼底有怔松,语气却是逗趣的,轻啧一声:“怎么饭都没吃就又着急了?” 一副他很守身如玉就是她这小丫头怪贪馋的。 雾散待月归 第105节 看给他闹的。 孟苡桐翻白眼,无视他这种程度的自恋,瞅着这条项链就说:“你看,这是六年前我送你的定情信物,那你的呢?给我求婚的信物在哪儿?” 宋弈洲握住她手腕,抬起,“这不是?” 挑衅的语气,配上他不咸不淡的审视,孟苡桐不仅不慌,还摸摸自己无名指的戒指,含沙射影眯眼笑说:“某些人啊,就用妈妈买的戒指敷衍我。” “某些人”一听这话就笑了,他低头,侧脸在暖光里都是好看的弧度。 关键刺他的小丫头还说:“还妈妈让戴无名指,就真戴无名指——” 没给她说完的机会,宋弈洲抬手扣住她的下巴,指尖微微用力,带着她的脸转向自己。他凑近,逼她抬头的同时,温热的呼吸锁住她。 他肆无忌惮地在她还要说什么时,霸道地舔舐咬含进她唇腔,掠夺而过她的味道。细腻的,流连的,他就是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就像是在使坏。 最后是孟苡桐呼吸不过气了,推他,推不动,她才一下咬了他的舌尖。 用力不大,但宋弈洲还是感觉到了舌尖的发麻,呼吸都烫心。 他舍不得地松开她,和她额头轻贴,呼吸急促低沉的:“妈妈买的?” 他扣到她后颈的手轻轻捏了下她敏感,她躲,他说:“那我再给你补个求婚,好不好?” 这句话的深情来的突如其来,是孟苡桐抬头才慢一拍发现的,宋弈洲提到求婚话题时,眸色已经深了,缱绻望着她。 他问:“但在此之前,和我说说,买家具那晚心情不好,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孟苡桐摇头,“没,你又没做错。” 宋弈洲磨她鼻尖,“那突然的,下午还开心的,晚上怎么就不开心了?” 就算晚上有交颈而吻的节奏烘托,宋弈洲也明显感觉到了孟苡桐这几天情绪都低低的。她在他面前一向藏不住。 孟苡桐这会儿似乎也不想藏了,她把筷子放在桌上,面朝着他坐,垂眸的,是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眼底的低落,“结婚这么久了,你怎么一次都不说你这六年过的怎么样?” 宋弈洲愣了下,轻笑:“普通的训练,秘密的任务,这样的生活你也好奇?” “我好奇。”孟苡桐抬头,目光异常的坚定。 宋弈洲顿了几秒,含笑的表情一下就淡了下去。 “桐桐......” “好像每次都是我在表达我这个想要,那个不想要,但从头到尾,满足我的都是你,但我却连你的过去,还有你现在的更多,都不知道。” 宋弈洲看上去是什么都不缺的人,家庭幸福,父母开明,他自己又够优秀,一路该是坦荡顺途的。就是遇到了她,才会有这么多坎坷。 孟苡桐时常觉得,为什么救赎她的是这么好的他。 那这段感情里,她所能倾尽全力带给他的,又是什么。 她一个擅长付出的人,到了宋弈洲这儿,怎么全都凭空成了索取。 这对他来说,很不公平。 宋弈洲似乎看懂了她眼底的怅惘,他把她连人带椅拉近。 孟苡桐的腿就这么轻轻地搭在他腿上,她几乎是靠在他怀里。 “我想要的东西,一直都很少。”这是实话实说。 孟苡桐不信,还笑他:“怎么可能?妈妈说了,越优秀的人,渴望的就会越多。” 因为越优秀,站的位置越高,对各种的渴望自然会越多。 但宋弈洲笑说:“那只对有欲望的人有用。” 孟苡桐狐疑地看他,“怎么,你是没欲望吗?” 本以为宋弈洲会在同床共枕发生的事上逗她,做文章。但这次没有。 宋弈洲只轻轻地摩挲她的手,垂眸,目光定在她圆圆饱满的浅粉色指甲的小月牙上。 “对一个可能除了爱情以外,什么都已经拥有的人来说,爱情就是奢侈的欲望。” 孟苡桐脸上的笑僵了下,很快,没了表情。 她看着宋弈洲的眼睛,深邃的好像他身体里,还有她所不曾真正认识的他。 她认识的宋弈洲,优越、出挑,天之骄子的耀眼存在。宋昱铭和唐瑾也一直引以为傲他这个儿子,更甚,身边太多人对他赋予了极高期待。 是只要他们期待的,他就能做到。 从不让人失望。 孟苡桐才会在真的认识他之后,觉得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而第一次尝到了怯却不敢靠近的卑微。 但现在,好像不是了。 宋弈洲说:“所有人都希望我第一,也觉得我一定会拿第一。的确,我做什么都会让他们满意,但久而久之,我可能就忘记了,我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像被优秀光环禁锢住的困兽。 是亲眼看到孟苡桐的叛逆,亲眼看到她那个年龄该有的鲜活,浪漫,以及她最至纯至真的清澈,他第一次有了想了解她的欲望。 是他被优秀枷锁住的,未曾有过的鲜活。 起初是有觉得这丫头太吵太闹腾,乱了很多他规矩早就定好的生活。 但时间久了,宋弈洲渐渐被孟苡桐闹腾脾性下冲撞的乖张和柔软吸引。 她够真诚,什么情绪都敢于表现,甚至,连对他的喜欢都这么热烈而饱满。 比起现在这个刺人锋利的雾中镰月,那时候的她,更像晴空笼罩的明媚骄阳,似火,极烈。 照亮他整个单调又孤寂的宇宙。 是那个会逮在他家门口,盲肠炎痛到不行都会“哇”的孟苡桐; 也是那个受了委屈就算一声不吭都会跑到军校来找他依赖的孟苡桐; 更是那个只要他说想要她努力,她就真的考出一流名校,还拿年级第一的绩优给他看的孟苡桐。 她决然又坚定,漂亮又明艳,太多的靓丽都赋予她一人身上。 大概是连宋弈洲自己都没能察觉到的。 他是什么时候沦陷在她的明耀里的。 但就是真的喜欢了。 喜欢到深爱,一念之别,以致他此后长达整整五年的唯一欲望和不得满足的奢求,都是叫孟苡桐的那个她。 时至今日,依旧有太多人问他。 不过曾经的那个初恋,分了无缘而已,为什么会这么在意,还要用尽办法追回。 宋弈洲想,那大概不只是他的初恋。 而是他的艳阳和明月。 是他迄今为止的所有欲念和渴望。 他的心之所向。 不是如果有机会。 而是他必须抓住能把她找回来的所有机会。 用尽全力。 只要把她留在自己身边。 留在他身边。 就好。 那是他到此为止的最深执念。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待月归 的确, 他做什么都会让人满意。 但久而久之,可能就忘记了,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第一次,这么安静地, 孟苡桐丝毫不带任何情绪地认真看他, “那你想要什么?” 她晃了晃他手, 不让他沉溺进低沉的情绪。 宋弈洲抬眼看她,目光太透彻:你。 想要你。 孟苡桐呵护一般,把他的手好好捧在手心。他的手比她的大很多, 小心翼翼的捧着,又像是自己都稚嫩孩子在全力呵护她的宝贝。 宋弈洲瞬间被她这个动作逗笑了, 反手就想把她的手圈住, 十指交扣。 但“啪”的一下被孟苡桐打掉。 她一本正经地说:“安慰途中,请你配合,不许打断。” 宋弈洲好笑地停在原地,“我看上去就那么需要安慰?” “怎么?”孟苡桐反问, “你这是对自己的坚强很有自信?” 何止是坚强啊。 “那是身为男人的尊严。”宋弈洲一把就想抽手, 正色道,“别把我看的和你一样柔弱。” 嘿, 这话孟苡桐就不爱听了,她挺直腰板,反斥道:“搞不明白了,我怎么就柔弱了?” “你在我面前没哭过?” “......” “你在我面前没撒过娇?” “......” 雾散待月归 第106节 “你在我面前——”这一句还没说完, 孟苡桐很不客气地直接给他来了一掌,“宋弈洲, 你有本事下次也别在我面前哭, 也别撒娇!” 宋弈洲笑道:“我什么时候在你面前哭和撒娇?” 孟苡桐冷笑一声:“我知道的能让你知道?” “......” 宋弈洲轻啧一声, 手摩挲她指尖,玩味道:“别说不过就耍赖啊。” “我这儿不流行这套。” 孟苡桐皮笑肉不笑看他,“行啊,你等着,我等会儿吃完饭我就去给你找证据。” 宋弈洲一顿,孟苡桐还真就丢掉他手,挪开椅子自己抄起筷子就开始大口吃饭,怪有马上真要和他当面见真章的气势。 宋弈洲轻笑地摸了摸鼻尖,垂眸同样静声看她吃饭。 “吃慢点,别噎着。”他看她吃急了,总不忘得叮嘱她一句。 但孟苡桐哪儿搭理他啊。 她吃完就“啪”的又是一声,撂下筷子,抽纸擦嘴,然后起身,头也不回地就往房间里走。 就留宋弈洲一人在餐厅。 看着那抹纤瘦又清傲的身影消失在房门口。 宋弈洲脑海里突然闪现一个念头。 小丫头真的还蛮凶的。 他是不是得再听点儿话? ...... 本以为孟苡桐只是随口撒撒脾气回房间自己待着的,但就在宋弈洲起身把她吃完的碗筷收拾洗完,再出来,就瞧见已经换上冬天暖融融嫩粉家居服的孟苡桐踩着小兔子绒拖鞋,拿着一个碟片冲他这个方向走来。 那气势,真的压的他整个人都往后退了两步。 都不等他站稳,孟苡桐的手已经扒拉住他胳膊,扯着他往客厅的方向走。 宋弈洲跟在她后面,想笑,又怕她更生气,只顾忍着,“怎么了这是?” 想起队里那帮小子去海宁演练还说嫂子脾气好,这是好在哪里?好在他心里?宋弈洲笑着被孟苡桐一把摁在沙发上,然后就看她匆匆跑到电视机前,弯腰把碟片放进机器。 电视机里,熟悉的前奏响起。 一瞬间,宋弈洲是僵在沙发上的。 对上孟苡桐目光,这小混球还挺乐呵,炫耀一样的目光朝他走来,然后一屁股挨坐在他身边。 原来视频,不是他最喜欢的爱情推理采访的那段,是孟苡桐住在他对门那会儿自己录的。 是一直从她高三住到大二的,她对他日常的记录。 谁知道这么久的东西她也还留着? 宋弈洲当场就想走了。 但孟苡桐不让,扭头,不太愉悦地看他,“就允许你知道我那些丑陋的过去,不允许我记得你的吗?” 视频放映,宋弈洲就知道是他喝醉酒那几段。 他简直被她气笑:“酒量差,你管这叫我丑陋的过去?” 孟苡桐淡淡挑眉,手上遥控板拉到最经典的片段,说:“倒也是可惜了,没结婚前你喝醉酒说好几天都想我的那晚,我应该也给你录下来的,不然我哪里知道你这么喜欢我啊。” “......” 完全印证了,就是小混球,对她太好也肯定是要恃宠而骄的。 不过这完全是宋弈洲一人的特权。 那恃宠而骄,也对人对事,宋弈洲起码这点绝对她心里排名第一。 孟苡桐自己想想,这就是她给他的宠爱嘛!多好啊! 她调到那一分那一秒,暂停,转身,大腿习惯性横在他身上。 宋弈洲是不爽,但比起不爽,他更喜欢她黏人,尤其黏的还是他。 他们两个,也就在感情这点上都不争气,非常一致的相像了。 假性冷战的同时,孟苡桐的腿被他手搂着,人也正对着他,窝在他身边说:“先说好啊,你恋爱脑是你恋爱脑,可不是我逼的,别等会儿看到一半和我耍脾气。” 宋弈洲真不知道自己的形象,怎么从孟苡桐嘴里描述出来就能这么变味儿。 他好气又好笑:“给我点儿面子,行不行?” 孟苡桐疑惑:“那我这不是给你面子,才给你提前打预防针吗?” “我们可以不看这些视频的。”宋弈洲说,“与其在客厅公开处刑,我们不如早点儿回房间,冬天了,天冷。” 孟苡桐一个手掌就比在他脸上,“诶,打住,赶紧给我打住。” “我好不容易一身正气在这边和你回忆感动过去,不许给我上颜色理论,而且,”孟苡桐说,“我们之前关系闹这么僵就是不对过去坦诚相待,现在我们做人最重要的还是坦诚,这是你教我的吧。” 孟苡桐静静地看他眼睛。 宋弈洲头疼,他也搞不明白她怎么就这么喜欢他喝醉酒的那几段。 “你的朋友那天给我也发视频了。”孟苡桐突然说。 “什么?”宋弈洲微愣。 才后知后觉,孟苡桐说的朋友就是宋念安和傅听言。 “他们给你发什么了?” 孟苡桐故意拿这个定格的视频当幌子,实则这几则合并视频的时常,已经从原先的三十分钟延长到了现在的四十五分钟。 而那多出来的十五分钟,就是孟苡桐这两天特意抽时间自己剪进去的。 把所有她喜欢的,她想珍藏的全都融汇在一起。 甚至连宋弈洲都不清楚,还有那段甜品店的视频记录。 放任孟苡桐给他放了个以前醉酒的画面,而后快进到最后那十五分钟,光是第一秒,那个雪意的环境,那个大家起哄独他一人低沉的氛围。 宋弈洲按住了孟苡桐想要取消暂停的手。 他拿下她手里的遥控板,看她,“这就是他们发你的?” 他的眸色沉,深邃的漆黑,里头浓浓的,照不透的黯。孟苡桐不知怎的,还没说什么,就已先被他的气场给震慑到。 似乎连刚才的开玩笑都是错觉。 她顿了几秒,慢慢缩回肆无忌惮靠在他怀里的手,人也往后退,但根本连她这个动作都还没做完,宋弈洲就猛的把她扯进了自己怀里。 他把她摁住,不给她动弹的机会。 真的垂眸,冷静又沉默地在问她这个答案。 孟苡桐也不知道自己这会儿脑子里该想什么,乱的厉害,她不敢看他,只说:“要不......别看了。” 又是一场她提出的临阵脱逃。 孟苡桐以为她可以坦然的,但在碰上宋弈洲但凡一点情绪的不对时,她发现自己可能还是明目张胆的那个胆小鬼。 她对过去的窥探式好奇可能永远比不上她真正对于他心情的关心。 如果他真的不开心,如果他真的不想要看。 那就不看了。 关键时候,孟苡桐流露出的又是宋弈洲不想看到的后退。 他拿过遥控板,只是点下那个播放的按键。 寂静的室内,猛的响起—— “诶!宋弈洲!别睡了!你还不打算出发去找你的宝贝儿吗!还杵在这甜品店干什么!” “宋弈洲!你是不是怂了!是不是上次打赌的圣诞夜求婚你真不敢了?” “人花季!才大二!肯定是不敢!” “弈洲!勇敢点儿!” ...... 无限刺耳的那个笑,萦绕在那个低沉只他们自己所知分手再无可能的条件下,求婚的玩笑显得多么可笑滑稽。但其实直到现在,他们自己都没有说出当年两方真的选择分手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孟苡桐只说过:“原来你不是他。” “你现在还讨厌骗人的话吗?” “如果我骗过你......” 宋弈洲也只说过:“够了!别再拿我们的婚姻做文章。” “如果不是你,我们当年根本不会分手。” “请你,别再伤害我爱的人。” ...... 以至于现在,视频播放到大家问他的“爱不爱啊”,他说“很爱很爱”,又问“很爱是有多爱”,他说“只爱她一个。” 孟苡桐的手慢慢蜷缩,却被他单手撑了开来。 他的掌心熨贴般合住她掌心,他说:“想问我什么,今晚都可以。” “会有你不想说的吗?”孟苡桐只问。 宋弈洲却只是轻笑,整个人后靠在沙发,“桐桐,结婚戒指的盒子颜色,还记得我在民政局里给你时,是什么颜色?” 孟苡桐迟疑:“......粉色。” “如果颜色可以代表一种爱,那这么多年,我从没变过。”宋弈洲说的慢沉,是真的动情,他连摩挲她的动作都是满心和宠溺,“就是这样,你还觉得我对你不够坦诚相待吗?又或是,我们的这对戒指我真的还舍得交给长辈去准备吗?” 是他记得的,她的戒环大小; 是他旁敲侧击,而后亲自去认真挑选的,她最喜欢的那款。 孟苡桐不喜欢太繁复的设计,也不喜欢太单调的素戒。 雾散待月归 第107节 宋弈洲以前也不明白,孟苡桐对蝴蝶的喜欢为什么会这么深,是后来了解了,他一步步看着她是怎么坚强地破茧成蝶到如今的璀璨,才明白。 那是比喻,更是寄托。 在她熬不下去的时候,蝴蝶的绚烂会是一种支撑。 所以他们的对戒上,依旧有那两只专门复刻的薄蝶。 独一无二,缠绕在他们的指腹间。 孟苡桐却听懂了,哭笑不得地说:“你把什么都给我了,那你还剩下什么?” 宋弈洲微顿,“什么?” 孟苡桐掰着手指说:“你喜欢的从来都和我截然相反,你喜欢黑白这样的冷色调,因为这样的单调最不用你花心思;你不喜欢菜品太清淡的,因为你从小吃惯了北方菜;你也——” 话还没说完,人就被宋弈洲搂紧抱进怀里了。 两个人的心跳,快慢不一,却在短短几秒,再度同频。感受着他的热烈,孟苡桐闭眼,回抱住他,好像是真的,真的真的好喜欢他。 已经不知道该怎么界定她喜欢与爱的界限。 但只想永远都和他在一起的念头,六年前有,六年后的现在更甚。 他似乎一直都知道她的想法,也甘愿把自己的想法明白于她。 他说,今晚问他什么都可以。 孟苡桐小声问他:“那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你诚实回答。” 宋弈洲笑了,嗓音沉沉压在她耳边:“嗯,什么问题?” “我离开闵江那天,你是不是来机场了?” 他们彼此交融的呼吸,却在这一刻,忽然变轻。 轻到不知不觉,很快,只剩下她一个人缓慢的声息。 ...... 原来,记忆和现实一样清晰。 六年前,2011年底,闵江预报继十二月十九日初雪那天之后,雪意再临的圣诞节当天,满街都是圣诞树与缤纷的装扮,整个城市好像都沉浸在欢乐庆祝的氛围里。 就连各个商家都已经有了圣诞节情侣共同参与的各项游戏贺奖活动。 孟苡桐一个多月前还挽着宋弈洲的胳膊,依着他在他家里看《真爱至上》这部电影。 嘴上撒娇地说着:“哥哥,我们圣诞去滑雪场吧,我新的拍立得都买好了。” 宋弈洲只笑:“今年又不怕摔了?” 孟苡桐眯眼:“还用你说?” 宋弈洲:“?” 孟苡桐:“我小乌龟也早就买好了呢。” 那么骄傲的语气,好像她幸福的已经拥有了全世界。 但一个多月后的圣诞夜,她孤身一人拿着护照和登机牌一直站在快要进候机室的那个关口附近,反复地向外看着,会不会有那个她想要看见却大概不会出现的那个身影。 她明明上午就该走的。 非要捱到晚上。 明明白天飞是更安全的。 她偏偏还是延到了晚上。 她在穿流如梭的人海里,看着每一张陌生的面孔,那个已经缠绕她很多天的梦,那个每个人都说爱她但最后悬崖崩裂她纵身而下的噩梦好像再一次闯进了她脑海。 连回想都会惊起冷汗。 更别说在这样人流密集的地方。 忽然有两个女人从她旁边走过,交流:“你看到了吗?刚有个穿西装的男人和穿军装的人往这边赶,那穿西装的男人是不是也是部队里的啊?好帅啊,身上有酒味怎么还这么性感?” “哪个啊?”被女人挽着的旁边人问,“我怎么没看到?” “就我们刚刚下车看到的那辆黑色越野啊,牌照88结尾的。” “我哪里能注意这么多,倒是你,能不能收敛点儿?你那前男友昨天刚分手,今天怎么就开始看别的男人了?” “看别的男人怎么了?这叫缘分,缘分懂不懂?”女人说,“平常谁走地下室啊,不都送到大门直接进机场?要不是今天突然下雪,地平上的路全给堵了,你说,我怎么还能碰上那个男人?” “行,你都有理,我看那男人跑得比你快,你上来了也没碰上啊——” ...... 断断续续的,孟苡桐只听到了“穿西装,穿军装,部队里”,她沉下去的心猛的又悬了起来。 只是就在她想去找的时候,广播突然响起:“前往洛杉矶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航班cz327现在开始登机......” 是孟苡桐要坐的航班。 她下意识要往外走,登机的提醒却在这一刻太过刺耳。 会是他吗? 他可能会来吗? 今晚走,她谁都没告诉,他怎么会知道? 每个问题指向的答案,都是他不可能会出现。 孟苡桐想,或许真的是自己太会白日做梦,她垂下拎着随行包的手,转身,刚想往登机口走,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微怒的吼声:“孟苡桐!” 孟苡桐回头,不是别人,是楚黎川。 逆流的血液这一刻,攀升到了极致。 不是他...... 不是宋弈洲...... 孟苡桐几乎在那一刻,崩溃的整个人五官都拧了起来,她下意识要环顾去找宋弈洲的身影,却只在进来的长道拐角,好像看到了一个身影。 那个隐匿在一个穿了军装男人身后的西装身影。 高挺,优越,这一刻却尽显狼狈,弱势。 他们离她越来越远,只有楚黎川是着急地朝她走来的。 而等到孟苡桐和他对视之后,再看向那片只剩下空旷的角落,她知道,是她输了。 输在先动心,也输在放不下。 她说:“学长,谢谢你。” 谢谢你,让我彻底断了念想。 ...... 所以,孟苡桐问出那句“我离开闵江那天,你是不是来机场了?”的时候,她自己的声线都是发颤的。 因为不确定,因为太忐忑。 迎来的是宋弈洲的沉默,还有他的烦心意乱。 “是你吗?”她问他,“我看到的那个男人。” 他抬头,沉寂望她,“桐桐——” “宋弈洲,我看到你了。” 那么笃定的语气,孟苡桐用力抱紧他的身体,用力到,几乎把自己嵌入了他的身体。 她说:“宋弈洲,我看到你了。” 我真的看到你了。 那个人一定是你。 孟苡桐骤起的情绪把宋弈洲感染。 他回抱她,下巴很轻地在她脑袋上蹭了下,化解她焦急的温柔,丝丝缕缕地浸透她心的惶然和冰凉。 他说:“是我。” 孟苡桐一下就哽咽。 原来真的就是他。 就是她每年圣诞酒后梦境里,出现在机场的那个他,宋弈洲。 宋弈洲低头,很轻地吻她的唇:“桐桐,前程似锦。” 同样泛涩低沉的嗓音,他说:“那是我对十九岁的你,最好的祝福。” 不该成为你的负累。 你该有更美好的人生。 未来不再有我的出现。 或许我已经后悔。 但你一定要有更璀璨的前程。 作者有话说: 同样祝你们每个人都前程似锦。 这里对应前面圣诞那晚问“你能做我的礼物吗”,然后说“原来你不是他”的对话。 因为圣诞喝多了睡着就会做机场看到他的梦,所以没确定之前,她一直逼自己去相信那不是他,那不可能是他。 而楚黎川这么看来,不是没有机会。 只是不适合的爱情终究不能强求。 第59章 待月归 雾散待月归 第108节 孟苡桐这故事, 在邵戚元听来,远远已经是他这辈子都不可能会经历的童话了。 几天之后,新年前夕,孟苡桐的办公室。 几则电子报纸被邵戚元丢在孟苡桐面前。 孟苡桐狐疑抬头。 “好好看看, ”邵戚元拨弄着手里的打火机, 垂眸说, “先前惹过你的,霍聿山、方荟雅、邬良、宫羽、韩琮、周梓茵,还有另外几个之前跟踪闹事的私生, 事情的处理结果我都给你找全了,苦尽甘来的结果, 你有时间都给过一遍。” 不用说, 邵戚元肯定是周到的。 毕竟能像他这样把曾经惹过她的都给她统一整齐摆在明面儿的就没几个。 孟苡桐随便翻一页,就是霍聿山逃税漏税、方荟雅非法交易的极可能会有的判决结果。更别说更多的,基本都没什么好结果。 最轻的似乎是韩琮,投资不当, 宣告破产。 孟苡桐笑了, 就韩琮那点儿从韩婧茹手里骗去倒腾的钱,也叫宣告破产? 先前不还在她面前装导演的吗? 孟苡桐抬手就把平板推远, “这东西,跟苦尽甘来有什么关系?” 邵戚元倒也不和她客气,助理送进来的咖啡,他先来一杯。等到助理出去, 他才说:“怎么不算?” 孟苡桐放下手里正在签名的笔,抬头。 邵戚元说:“你要真这么唯物, 那我跟你说再多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道理, 你都觉得我是在胡扯, 但就霍聿山和方荟雅这对夫妻,机关真查到他们头上那天,你猜这两人在哪儿?” “在哪?”孟苡桐看他神神秘秘的。 “一个还在夜总会玩女人,一个在寺庙求神保佑。”邵戚元说,“讽不讽刺?” 孟苡桐扯了下唇,倒是没什么感觉。 “这个圈子,成天和名利金钱打交道的,随时都可能有人出事。本来就该每一步都走稳走好,是他们自己要做孽,怪不了谁,现在顶多是罪有应得。”她看他,“你也别太在意这些,事情过去了就行,反正大家以后不可能再有交集。” 邵戚元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说:“我原先其实是不理解的,但最近这些事都堆在一起,我好像理解你一点儿了。” “理解我什么?”孟苡桐笑,这次连文件都不翻了,干脆靠向椅背,闲散地看着他。 “为什么要这么拼命地赚钱。” 孟苡桐的脸上笑容僵了下。 但她依旧笑问:“为什么?” “孟家之前有过的具体情况我知道了,”邵戚元没直接回答,而是说,“你不用瞒我,当初先错的就是邵家,是邵家对不起你们,我就算再不想认,也逃不过我当初也用了他们从孟家坑来的钱。” 孟苡桐点点头,一副没错的模样,“但你是你,邵家是邵家,我要真这么喜欢连坐,这家公司也不可能再和你那条邵家支线合作不是吗?” 这才是邵戚元最看不懂的。 他有意压低嗓音:“你明明知道邵家害过孟家,就算是支持我这边的,他们当初也未必不是帮凶,而且当初宋弈洲的离开,还有韩知逾的被领养,似乎都有猫腻,为什么这次他们一借我手提出合作,你就同意了?” 孟苡桐短暂的沉默,开口:“因为只有这样,你更有机会查邵家不是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道理,你不比我更清楚?” 邵戚元愣在原地,难以置信地听着她毫无波澜说出这句话。 “再者,你说为什么我要努力赚钱,的确,我曾经是只有用钱来自保的这一个念头。”孟苡桐说,“毕竟当初我想赚钱,想经济独立也只是为了能尽早脱离孟家,那样的生活环境让我觉得窒息,我太想逃离。但除了赚钱让我自己更有底气,不再和他们有更多往来,日子过久了,说到底,我还是做不到真的永远逃避现实这一切。” 这话,孟苡桐说的够平静,邵戚元却皱眉了。 因为她的话,越发的指向性变强。 “就好比你说的,知道邵家危险还选择合作,不是我没考虑过曾经的孟家处境。而正因为考虑过曾经的孟家,我才知道盛洛传媒之后的路,有极大抢邵氏利益的可能。那除了更腥风血雨的恶斗,如果我提早选择既利于我,又利于你调查的那一部分邵家人,是不是意味着我们可以拉长调查的时间,更有扳倒弱势的局面存在呢?” 孟苡桐的思路太过清晰,甚至让邵戚元有了一种怀疑的错觉。 “所以,过去那些事,你知道多少了?” 这次,孟苡桐没说话,邵戚元却也从她干净犀利的眼睛里看明白了。 她全都知道。 邵戚元荒唐道:“有的时候,我真的搞不懂你们夫妻两个。” “从带血照片的威胁开始,到孩子的领养问题,再到现在邵氏的不干净牵扯,你们明明谁都清楚过去发生了什么,却什么都不愿意和自己的另一半说,而你们私下都在查某些东西,最后还要汇聚到我手里。” 邵戚元晦涩的笑:“这是什么意思?” 孟苡桐也轻牵了下唇角,说:“你可以当他是在保护我,而我,是不想让我们的婚姻失去最初的纯粹。” 因为他们说过的,他们的感情不会有不好的东西,任何一点,就算是那种对彼此都好的利益,都不要。 “你说的纯粹,其实我还有一件事好奇,”邵戚元也不是死脑筋的人,但这一句,他想问,“你说你们是在万圣十一月一号分的手,为什么洛嘉又说你们是在你十九岁那年生日下完初雪之后分的手?” 孟苡桐似乎并不意外这个问题,只随意地,轻声说:“因为,那两个月,连分了两次。” “啊?”这个回答太让邵戚元意外。 孟苡桐低嘲抬头,“你什么时候对我们的事情这么八卦了?” 邵戚元:“也不是意外,只是你们的故事,真的很让人觉得好奇。” 孟苡桐嗤笑了声:“比你和周零的也让人好奇?” 邵戚元一秒变脸,“说你,说我干嘛?” 孟苡桐说:“别等到人真不理你了,你上赶着又去搞什么追妻火葬场的野路子,提醒点儿你,别干这种没意义浪费时间的事情。” “我还能不知道?”邵戚元摆手,一副敷衍的态度,“你赶紧新婚愉快吧。” 孟苡桐笑,指尖的笔悠悠转着,“不过有件事,我得告诉你。” “什么?”邵戚元察觉到孟苡桐盯向他凌乱衣角的目光,“出门没熨,别瞎想。” 孟苡桐笑意更深,颇有几分扮猪吃老虎的架势,她说:“还记得你咖啡厅第一次看到宋弈洲时候,你什么样子?” “我什么样子?”邵戚元心里记得,但嘴上狡辩。 孟苡桐说:“你那天领口都是女人的口红印,还专门带了个女人来见我?要不是我和你真朋友,宋弈洲那天都该怀疑你了知道吗?” “......”邵戚元无语说,“你有必要记性这么好?” 孟苡桐本来是怀疑的,不过现在想想,笑出声:“但你说实话,那天的口红颜色,是周零的口红吧。” 猛的,一瞬间,邵戚元连呼吸都是没声儿的。 孟苡桐就说:“我那天发现原来周零只爱用一种口红颜色,刚好呢,就是你时不时出现都会带的颜色,你说你,怎么就爱搞违心事说违心话?” 孟苡桐拿出一副头疼的表情,邵戚元更说不下去了,他抬脚就要走,还是被孟苡桐劝下。 “诶,还没和你说正事儿呢。” 邵戚元冷眼,“我和你这猫头鹰还有什么正事儿要说?” 孟苡桐笑道:“有的,坐下。” 邵戚元顺势坐下,孟苡桐问他:“你今天来,除了他们的可能判决结果,还要告诉我什么?” 邵戚元倒也跟话:“问你,最近和韩婧茹关系怎么样?” “韩婧茹?”孟苡桐动作稍顿,和他对视,“怎么了吗?” “你要说咖啡馆那晚,还有件事我也觉得奇怪,”邵戚元说,“你说你俩水火不容这么多年,那晚你怎么凭空就喊她韩姨了?” 孟苡桐默了几秒,说:“这原因,如果我现在不方便——” “不说完全没问题,”邵戚元给她台阶,“只是要你防着点儿她。” “什么意思?”孟苡桐没懂。 邵戚元说:“韩婧茹和你爸结婚之前,好像和个男的也有关系。那个男的,不是好惹的茬儿。” “这你怎么知道的?”孟苡桐脸色微沉。 邵戚元轻笑:“我能知道,还不是因为韩婧茹也参与过邵慎柯那条利益链?要不是韩婧茹,还有当年被她送给邵家当投资的楚黎川,孟家怎么可能会出事?” “都是一条船上的人,邵慎柯现在资产被查,沿着韩琮、霍聿山那一整条线上的人,包括韩婧茹在内,不出意外,都在被查。”邵戚元说,“我猜过几天就过年,你和你老公估计今年要回孟家过了。” 但明明,孟苡桐没成年到现在,就基本没在孟家过过年。 宋弈洲也常年在外,唐瑾和宋昱铭习惯了自己过,两位长辈也在两天前打过他们电话,说今年已经订好了二人出游的旅行团,让他们留下过自己想要的新年。 既然如此,他们为什么要回孟家? 孟苡桐说:“我回孟家干什么?” 邵戚元一副颇有意味的表情,“韩婧茹的资产被查了,你爸也不喊你回去?” 孟苡桐淡嗤:“和钱有关,我就得听话出现?” 邵戚元说:“虽说现在因为你和弈洲结婚,军婚卡的严,韩婧茹不敢怎么造次,但我真劝你提防着点儿,毕竟韩琮那些不干净的资金,当初都是从韩婧茹手里拿来的。是他自己不会用钱,但究其源头,韩婧茹逃不掉被牵连。” “你这次回去,他们就是再不想,对你态度也不会差的。不好好看看你这后妈最近对你的态度,看事猜结果会怎样?” “我这么有空?还上赶着去找罪受?”孟苡桐懒得谈了,“不回。” 邵戚元笑说:“行了,就我猜啊,你那天之所以会喊韩婧茹韩姨,估计也是她猜到自己日子要难了,图你嘴硬心软,提前只要给你低头,再给承诺你点儿事情,和你商量好喊什么,这不就一句韩姨,你同意了?” 孟苡桐现在很微妙的脸色鲜明地印证了邵戚元的这个猜测。 但邵戚元要说:“就算是这样,韩婧茹也没想到自己还是飘了,飘成后面那样,又这么一系列的事不仅她自己兜不住,还逼得你们之间关系再次恶化。” “指不定,别提姨了,你俩现在就是见面都够呛。” 每一句都踩在孟苡桐的点上。 只是,她今天似乎并没那么想聊韩婧茹的问题。 然而,好巧不巧,邵戚元这边话刚说完,孟苡桐那边手机响了。 一看,韩婧茹来电。 孟苡桐狐疑地先是看了眼邵戚元脸上的笑,随后很快接起电话。 她不说话,那头起先也不说话。 好几秒后,电话转手,才是韩知逾那稚嫩的声音:“姐姐,我想你了。” 孟苡桐嘴上说:“姐姐也想你。” “那你怎么都不回来找我啊。”这话是韩知逾发自内心说的,“哥哥,我也想见。” “韩知逾,”孟苡桐喊了这一声,直接说,“先让你妈接电话。” 雾散待月归 第109节 那头静了几秒,响起韩婧茹的声音:“苡桐啊。” “什么事,直说。”孟苡桐已经很平静。 韩婧茹这次真没拐弯抹角:“今年过年,和弈洲一起回来过吧。” 孟苡桐抬头,撞上邵戚元那头精彩猜测的神情,微挑了下眉,“为什么?” 韩婧茹组织语言,诚恳说:“上次对你态度不好,是我的问题,我这些天一直有反思,也有和你爸爸聊这个情况,真的,我和你道歉,是我不好銥嬅。这马上就要过年了,回来吧,一家人就该待在一起的。” 讲真,前二十四年,孟苡桐都没听过这么“温情”的话。 以至于这一秒,错觉比疏离更重。 “宋弈洲那边,你们电话也打了?”孟苡桐问。 韩婧茹应道:“对的,他说听你主意。” 这皮球踢给她,孟苡桐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韩婧茹说:“你最喜欢的火锅我都准备好了,鸳鸯锅的。” 但孟苡桐说:“我从来不吃鸳鸯锅。” 就算她最近喜欢罗宋汤,也一直不喜欢火锅的番茄锅的,也不怎么吃辣,她肠胃不好,吃辣的容易拉肚子。 那头又是僵了好几秒。 孟苡桐实话实说:“你有事就说,我现在听你说,但别整那些讨好的东西,大家都知道对方什么样儿,坦诚点行吗?” 一条路走不下去,韩婧茹只能换另一条路:“我和你爸爸......” 她欲言又止的,孟苡桐也不说话。 就算听说她和孟敬俨最近是真的不和谐,那又关她什么事? 孟苡桐沉默,韩婧茹只能强忍着哽噎要起的沉腔说:“这可能是我们一起吃的最后一顿饭了。” 最后一顿饭。 “回来吧。”韩婧茹又说。 回家来过年。 ...... 电话一直到挂断,孟苡桐都是懵的。 邵戚元看她表情不对,不等她手机放下,就问:“怎么了?” “不知道。”孟苡桐顿了几秒,邵戚元刚想说什么,她就起身了。 “诶,刚刚说什么了啊?你干什么去——” 这话都没问完,“砰”的一声,办公室的大门一开一关,最终孟苡桐的身影消失在电梯口。 宋弈洲那边是接到孟苡桐电话,晚上才结束之后赶去孟家的。 然而一进门,没想看到的就是韩知逾一个战战兢兢站在楼下客厅,没声儿瞧着楼上书房方向的寂静模样。 宋弈洲走近,韩知逾眼见来的是他,惊吓之余的回神,猛的五官拧紧,委屈地扑进他怀里。 而楼上,两个小时了,还在僵持。 “啪”的一声,被调查的文件全被狠狠摔在桌上。 孟敬俨怒目,“你到底还想解释什么!” 话是对在垂头坐在沙发边缘的韩婧茹说的。 孟苡桐则是安静地靠在书桌对面的书柜边,同样一句话不说。 光是辩解,韩婧茹已经维持了快要两个小时,等同于现在还在原地,他们毫无进展。 孟苡桐看烦了,开口:“你们这到底又是哪一出?” 就算她知道,现在也不高兴管,只说:“之前不还伉俪情深这么多年的吗?我怎么说你们不也不受影响吗?怎么现在调查文件一出,就开始准备大难临头各自飞了?” 孟敬俨的心被这些话刺的疼。 韩婧茹更是不敢说话。 只有孟苡桐行得端坐得正的,这会儿站直身体,走到沙发前,把刚才孟敬俨摔在茶几上的文件拿起来,翻了几张,意料之内。 “这次终于是和邵慎柯都沾上关系了?” “孟苡桐。”孟敬俨的脸色很差。 孟苡桐笑笑,难得这么温和的语调:“您倒也别急着教训我,毕竟就算是她六年前先和邵氏关联上的,那先和邵家人做生意的不是您吗?” 也是难得的敬词,孟苡桐说:“韩琮假把戏打到我头上的时候,我早说,连一个家门里的人都敢坑,以后迟早惹麻烦。但不是你们和我说,那会儿是我在针对她,不给她赚钱机会的吗?” “既然现在要算账,那行啊,我们新账旧账一起算。” 孟苡桐说:“反正我看你们,也没同林鸟的样子。”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孟苡桐本以为自己十几年前看一遍孟敬俨和覃舒的就够了。 没想生活真会这么精彩。 他和韩婧茹的今天,又究竟是谁先犯的错呢? 一旦韩婧茹出事,孟敬俨必跟着倒霉。 而孟苡桐已经迁出孟家,和他们的资产也早无任何关联。 所以这次的祸事,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殃及孟苡桐。 轮回因果。 眼下唯一还能同时保全他们两个的,只有孟苡桐。 而孟苡桐事不关己,高高在上的神色,放眼,早已是深入骨髓的淡漠和疏离。 作者有话说: 这本终于写到这里了,全文主旨就很想体现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无论生活什么遭遇,只要愿意抬头挺胸做人,脚踏实地做事,把人把事都做好了,一定会逆风翻盘的。 靠自己,爱情才会成为相应的思想支撑。 给个提醒:这章写的那两个月分了两次,是一次在2011.11.1,然后写的2011是12.19下的初雪,那桐桐是在12.25飞机离开的。 其间,23章的十九岁生日回忆一块,他们亲吻的画面,就是2011.11.19初雪,时间对应上了。 所以这两个月我还有剧情没写,在后面。 说实话,我们桐桐真的是个事业批,我喜欢搞事业的。 第60章 待月归 但任凭孟苡桐今天怎么落井下石地讲话, 韩婧茹和孟敬俨都没了之前的教训口吻。孟苡桐清楚,他们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只是为了把她喊回来,通知一句。 但现在捅娄子的是他们,为什么被骗的还是她? 孟苡桐在回来的路上就和宋弈洲通过电话了, 他那边根本都没接到消息, 又哪儿来的韩婧茹所谓的他都听她的? 孟苡桐是真的讨厌不真诚的撒谎。 现在, 她站在他们面前,看着他们欲言又止的模样,一句话都不说。 三方都熬着, 还是孟敬俨先说:“现在只可能有两种解决办法......” 但说话又不说完,跟猜谜语似的, 是实在觉得丢人拉不下脸是吗? 孟苡桐笑着替他说完:“要么你俩关系结束, 要么我给你们凑齐极可能会被查到的那部分钱?” 闻言,韩婧茹却慌了:“那些钱是韩琮赔的,算不到我头上的,我手里就算被查, 也不会出事的, 我没有问题的。” “那你和韩琮什么关系!”孟敬俨怒斥,“万一他出事了, 你能好过?” 孟苡桐皱眉看他们这种非好即坏的夫妻交流方式。 韩婧茹艰难辩解:“他不会出事的......他给我保证了——” 孟苡桐一声冷笑打断:“给你保证?” 他们两个人看向眼前表情寡淡的她,孟苡桐平静地翻着文件,说:“钱去哪儿了?” “什么?”韩婧茹微怔。 孟苡桐抬眼,“听不懂吗?” “我说韩琮投资赔掉的那些钱现在进了谁的兜里?” “......”光是韩婧茹和孟敬俨两个人的表情, 孟苡桐就能看懂答案。是她太直白了,这个问题于他们而言, 说出结果太难堪。 孟苡桐荒唐笑说:“就你们这种可能要出事还想拿人好处替人瞒着的做事方法, 你们不出事, 谁出事?” “知道吗?现在等的就是枪打出头鸟,你们和邵慎柯那边的关系一天不结束,”孟苡桐把文件摔在茶几上,“我就一天不可能帮你们。” “孟家不能出事。”孟敬俨只说了一句。 “行啊,”孟苡桐盯着他的眼睛,这一刻,像是早就忘记了他们真正的父女关系,“那路现在都给您摆好了,您就选保准不会出事的那条。” 离婚。 韩婧茹却急得一下子有了哭腔:“敬俨,我真的不会有事,你相信我。孟家,我们这个家,也不能散。” 孟苡桐看着韩婧茹的求情,眼前这么态度卑微的女人,几乎都忘了之前她们还怎么犀利地闹过争执,“有一点,我不是很懂。” 孟苡桐看向孟敬俨,问:“现在不过是调查挨到头上,论调查,孟氏、盛洛传媒,我们都经历过,不做贼心就不会虚,任他们查就可以。怎么就现在调查一出来,能直接闹到离婚这个地步?” 孟苡桐目光冷淡打在韩婧茹身上,轻笑:“原因呢?说说?” 韩婧茹不说话,孟敬俨也沉默,孟苡桐却在靠近她的同时,出手,扣住她下巴往自己的高度抬,韩婧茹额头被头发遮挡的伤很明显,乌青泛紫的。 “又被打了?”孟苡桐语气凉淡,没温度地问她。 一个“又”字,绝不可能说的是孟敬俨,但着实,孟敬俨的脸色是最先变难看的。 雾散待月归 第110节 韩婧茹如鲠在喉。 孟苡桐一下松开她脸,冷静坐在对面沙发上,淡声:“我之前碰上对夫妻,就因为这对夫妻,我前二十四年头一回进警局,是因为那男的家暴打人打到我面前。那时我就记得,我好像也曾经碰到过女人当街被以前男人找人打的情况。” 孟苡桐低垂的目光忽的抬起,冷冰冰地撞进韩婧茹惶然的眼里,“当时就算我冲上去帮了,那个女人被打了之后也只是哭着求我别说,还问我,是不是家丑不可外扬,觉得丢脸了——” 韩婧茹被她说的脸色煞白。 孟苡桐却只是忽然前倾的身体,她嗓音淡淡:“韩婧茹,你说,究竟是我这些年白眼狼不讲规矩,还是有些人日子真的过得太好,好到连分寸两个字都不会写了?” 或许孟敬俨是该难以置信的,毕竟孟苡桐现在的话指向性太强,更隐瞒了过去太多只有她们才知道的事,但对比震惊,似乎他感受到了更多的陌生。 从上次那顿午饭,一直到现在,孟苡桐说的每句话,表现出的每个举动,都前所未有的让他觉得冷漠而陌生。 好像他真的从来都不了解眼前这个称之为他女儿的人。 韩婧茹窒息的一字不吭。 “说到底,你们今天找我回来不过是想我给你们掏钱解决这件事,那在我们之间谈亲情、谈一家人过年这种话就太假,以后别做这种没意义的事。”孟苡桐说,“就算你们资金链周转不过来,也搞清楚,盛洛传媒已经接受了邵家的投资,我不可能再和邵慎柯那边沾上联系。钱是韩琮赔的,不让他自己赔,你们没事在这边给他出什么头?” 这话字字珠玑,两人沉默,只孟苡桐一人压着心烦在说:“孟家之前不是给过他两套三层六百平的别墅吗?市值价就按现在那边八万一平的价格抛,光卖房子,他身边就有的是钱,轮得到你们去给他瞎操心?” 还闹离婚,孟苡桐根本都不想搭理他们刚刚那两个小时的戏。 “这是要他全部身家都——”韩婧茹迟疑了。 孟苡桐冷笑:“不然?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韩婧茹失神看着眼前这个早就脱离他们,自己在社会行业内撑起一席之地的孟苡桐。 他俩的吵架是真的,矛盾也是真的,有关于刚刚那两个小时韩婧茹真的着急的辩解似乎也是真的。但压根针对的不是韩琮赔钱可能牵连他们的事情,而是孟苡桐看到的,韩婧茹脸上的伤。 与孟敬俨无关,那只存在一种可能。 孟苡桐很干脆:“现在无论邵家那边怎么出事,被推出去当挡箭牌的只可能是邵慎柯,你们之前不是还不看好邵戚元的吗?人现在稳坐邵家支持,我看未来日子他比邵慎柯好过。” “我劝你们,别花这么多时间管这种所谓的调查,就韩琮手里抓着的那大笔钱,邵慎柯出事他都不可能出事,你们给他的别墅,他能两栋变四栋就说明了他的能力,还轮得上你们打破头去帮他?” “省省吧。”孟苡桐说,“尽早,从邵慎柯那批关系里撤出来。还有,少见不干净的人,有什么问题,要么报警雇保镖,要么直接打官司,听懂了吗?” 最后这句,她就是在和韩婧茹说。 也不知道怎么碰上其他麻烦她就这么唯唯诺诺,碰上她就每次都能重拳出击的。 孟苡桐看的烦,也懒得管。 她起身,拍了拍自己微褶的衣边,淡道:“要是最后真打算离婚,也不用通知我,我没兴趣知道。但你们做决定之前,最好想想知逾那边,别又把个好好的孩子养成我这样。既然选了当人父母,就拿出点儿负责任的样子。” 孟苡桐说:“你们问题全解决了,给我打电话,到时候我把人送回来。” “还有,今年年我不回家过,年年你们都吵架,韩知逾我带走,他今年跟我过。” 说到这,孟苡桐还刻意顿了顿,扫过他们都发白的脸色,问:“有意见吗?” 寂静,如坐针毡的寂静。 很好,那就等于没意见。 孟苡桐拿起沙发上的包和外套,起身,“走了。” ...... 韩知逾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真收拾行李跟孟苡桐走了。 光是拿衣服的中途,韩知逾就紧紧扒拉着宋弈洲替他收拾的手,把人拉到孟苡桐眼前,说:“姐姐,你和爸爸妈妈怎么说的啊?” 孟苡桐靠在一旁衣橱边,一边给宋弈洲递衣服,一边说:“怎么说?” “我问你啊。”韩知逾一看就小孩儿,紧张吧啦的。 孟苡桐被他逗笑:“我能怎么说?不就你今年过年跟我过?” “好诶!”韩知逾一下就兴奋了,这下连宋弈洲手都不拉了,丢掉直往孟苡桐怀里扑,“那姐姐,我们过年去哪里玩啊?” 宋弈洲:“?” 他略有挑衅地看着眼前这太有眼力见的臭小子。 孟苡桐摸摸他脑袋,目光是看向宋弈洲的,似笑非笑:“这事儿啊,你得问哥哥。” 这下韩知逾手撒早了,他又默默退回宋弈洲身边。 宋弈洲居高临下盯着他,“晚了。” “......”韩知逾缩脑袋。 最后话题还是转回了刚才书房发生的一切,虽然出书房和宋弈洲照面的孟敬俨和韩婧茹表情是好的,但很明显,孟苡桐刚出书房整个人的煞气是拔到极点的。 他知道她发脾气了。 但很多事,他并不方便参与,只在打完招呼,离开孟家回去的路上,韩知逾困的睡着时,他低声问她,孟苡桐才说:“你觉得我做错了吗?” “什么?”宋弈洲偏头。 孟苡桐说:“无论发生什么,都第一时间和他们划清界限。” 可能是真的对亲情太过失望,孟苡桐说:“我以前是觉得或许我努努力,他们就能多看我一眼,又或是因为我是他亲生的,他会看在我妈的面子上多照顾照顾我。但我今天发现了,可能是我多想......” 宋弈洲眉头微蹙,问她:“是不是又和你说什么了?” “不是。”孟苡桐下意识转头看了眼后面睡得正熟的韩知逾,压低声音说,“只是我今天发现,我对于这个家的定义只是有钱。以前我没能力的时候,身边有我妈留给我的钱,我有钱所以被他们推出去。现在我自己赚钱了,甚至比他们想的赚到了更多,他们只要一出事,最先想到也还是我能给的钱。” 孟苡桐的语气是怅惘的:“我不懂,难道比起我和他们可能会有的亲情,真的钱更重要吗?” 宋弈洲看着她的目光,变得晦涩。 孟苡桐眼里也是霓虹都照不透的黯淡。 难以想象,在这么一个畸形相处的家庭,真的让韩知逾这么日复一日地感受他们之间的锋芒相对,这个不幸被带入他们家的这个孩子究竟还要承受多少难以想象的伤害。 孟苡桐该庆幸她是熬过来了,但淋过雨的,又怎么舍得自己在乎的人再感受狂风骤雨的滋味。 孟苡桐压低了嗓音,却没掩盖住暗夜下的哽咽:“真的,我一直都很难过。” 可没人能真的切身体会她的难受和隐忍。 一直都是她自己在扛。 在遍体鳞伤。 无声地,安静地,宋弈洲牵紧了她的手,缓慢的摩挲。 是这一刻,孟苡桐不需要任何交流,却最想要的无声安慰。 宋弈洲懂她。 可也只有他懂她了。 一直到家,孟苡桐都在想,韩婧茹这么对她,情有可原。 那孟敬俨呢?孟敬俨今天这一出,暴怒到妥协,明明就是不愿意离婚,现在是也慢慢开始在她面前擅长演戏了吗? 终究是陌生,他们微薄的父女之情根本不够她去读懂他。 孟苡桐全身是无力的低沉,连澡也洗不动,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闭目养神等着宋弈洲帮韩知逾那边收拾完,照顾完,再出来找她。 但再出来时,孟苡桐已经迷迷糊糊睡着。 最后是唇间的吻喊醒的她。 缠绵的感觉,她迷蒙睁眼的同时,手也不经意沿着他声息来的方向,缠绕上他的脖颈。 无声的深吻,没有热烈,却旖旎到极致。 孟苡桐渴望他的安抚,就像受伤的兽,从倒刺到温柔,被他一点点细腻地抚平。 呼吸不畅时,宋弈洲松开她,“今晚和我睡西边?” 孟苡桐忽然笑了:“这是又回到你的地盘了吗?” 宋弈洲勾唇,低声入她耳:“我的地盘难道不是有你的任何地方?” 孟苡桐被他扰的心绪不宁,不忘关心:“糖衣炮弹,知逾呢?” “睡了。”宋弈洲笑着说完,打横抱起她,“你也该跟我去睡觉了。” 但刚进房间,孟苡桐就问他:“我们今年新年去哪里过啊?” “你想去哪里?”宋弈洲帮她洗澡换洗的衣服都准备好放在他们今晚睡的房间浴室了。 孟苡桐说不知道,人已经被带进了浴室。 门锁上,浴缸的水放起。 她警觉,被他放在洗漱台上,拍他肩膀,“你干什么?” 宋弈洲手撑在台边,靠近,“不是你说的洗不动?” “我什么时候——”孟苡桐刚说完,宋弈洲一个俯身,她的衣边被轻轻撩起,温热的一切绵延在缠绵的水声里,熟稔袭来,不知不觉,酥麻、炙烫。 她整个人不受控地浸进一种虚浮的感知。 脱离不了的越陷越深,是沉迷,是爱。 原来爱能让有这么难以预测的力量,孟苡桐在宋弈洲怀里快要睡着的时候,环绕很久的戾气终于消无,只剩下难见的依赖,不敢抒发的依赖。 今晚格外明显。 孟苡桐紧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宋弈洲。” “嗯?”宋弈洲轻抚着他亲手吹干的,她的长发。 孟苡桐黏人地脸颊蹭了蹭他胸膛,“如果我和你说,我脾气很差但我很有钱,你会不会爱我?” “会。”宋弈洲微沉的嗓音,手上动作继续。 “那如果我说,我脾气很差但我有钱,只是钱没那么多,你会不会爱我?” “会。” 还是一样的回答。 孟苡桐的心一直在下沉,但嘴上还是问:“那如果——” “桐桐。”宋弈洲突然喊她。 孟苡桐这才慢慢睁开眼,循着暗光去看他。 雾散待月归 第111节 男人轮廓瘦削清傲,棱角锐利分明,眼神却炙热的温情,含情脉脉,只对她所有。 “别这么说自己。”宋弈洲说。 竟有一瞬,孟苡桐的鼻子是酸的。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别人能这么尖锐跋扈,唯独碰到眼前的他,就自发地柔软听话。 “我没,”孟苡桐解释,“只是一些假设。” “假设也会让我心疼,”宋弈洲低声,在哄她,“为什么要用别人的错来惩罚自己?” “宋弈洲,”孟苡桐喊他,“当初我和你分手的时候,什么原因都不告诉你,你是不是很伤心?” “不是说了原因?”现在往回看,宋弈洲笑了,“你说了我们不适合,你不喜欢我了。” “......”孟苡桐陷入静默,她心里太乱了,连带话也哽涩,“但我真的好喜欢你,喜欢到连骗你都觉得会遭报应。” 实际,是真的很喜欢了,喜欢成了爱。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而他抱她的力道越来越重。 像要把她真的揉进自己身体的严丝合缝,宋弈洲低沉道:“所以你才会问我现在还讨不讨厌骗人的话,对吗?” 孟苡桐很轻地点了下头。 宋弈洲闭眼,吻她额头,无奈笑了:“对我不用这么小心翼翼,希望你开心的是我,希望你能活出自己的也是我,希望你能前程似锦的更是我。如果你真的这么介意钱会影响我们的关系,那现在看来,难道不是你比我更会赚钱?” 这最后一句,孟苡桐听得笑起来:“但我就是喜欢你。” “嗯,喜欢没你会赚钱的我。”宋弈洲故意这么哄她。 孟苡桐拍他:“不许你这么说自己。” “所以,感受到了吗?”宋弈洲认真看她,“我真的爱你,才是最不想你再因为他们的错而贬低自己的人。” “桐桐,真的,我希望你能快乐。”他说,“你够好,值得这个世界上很多的爱,而不仅仅是亲情一种,爱情,友情,还有更多感情。” “但如果,我真的没有亲情——” “你有。”宋弈洲斩钉截铁说,“你是我的爱人,怎么会没有亲情?” 孟苡桐微怔。 “我们的小家,我们身后的宋家,都是你的底气。”宋弈洲说。 “我们永远是你的支撑。” 永远。 - 最后意外决定是去海宁过年。 海宁有自己的滑雪场,孟苡桐十九岁那年想去的就是海宁的滑雪场,今年,终于如愿。 但韩知逾那边就不太对劲了。 因为飞机下来,最先来接他们的是好客的棠荷。 棠荷知道他们要来,已经特意把家里收拾准备了一通。 虽然孟苡桐这边订酒店了,但饭还都是和棠荷、幺幺一起吃的。 闵江那边一听到消息,队里放回去过年的一堆人都来了,非说要来尝尝棠荷嫂子的厨艺,顺便关心一下幺幺最近的学习,怎么能让宋弈洲一人得逞? 不来还好,一来啊,棠荷感觉她这家门都得给他们一帮人给踩烂了。 最头疼的还是两个孩子这边。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韩知逾这不缠人的这两天也老缠着孟苡桐,洗菜缠,做饭更缠。这热锅都爆油的,孟苡桐嫌他烦,要他去找幺幺玩,韩知逾还别扭的要命,说不去。 孟苡桐终于觉得不对,第三天中午拉着宋弈洲,还有又来缠她的韩知逾从厨房到阳台。 三个人大眼瞪小眼,宋弈洲一脸不明所以的询问。 只对上孟苡桐不爽又不好发作的脸色,韩知逾低头。 孟苡桐不客气地问他:“哥哥也在,你好好说,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韩知逾怔松抬眼。 “不去找幺幺,成天腻在我身边,干什么?”孟苡桐不悦道,“之前在闵江,我也没见你这么黏我啊?” 似乎已经察觉到什么,宋弈洲脸上是看戏的笑。 只剩下韩知逾一个愣着,也不吭声,也不动。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糯糯的,软软的:“知逾......哥哥。” 知逾两个字,知还听得清,逾直接没声儿了。 孟苡桐和宋弈洲同时顺着方向看去。 谁知,不仅看到了幺幺红着耳根的害羞躲闪眼神。 孟苡桐迟疑,惊:“韩知逾,你——” 宋弈洲:“韩知逾。” 两人的话同时说出。 再一低头,他俩齐齐看到了韩知逾那刷的一下更红的跟个猴子屁股的脸。 “......” “......” 第61章 待月归 孟苡桐难以置信地刚和宋弈洲交换了个眼神, 厨房那边就传来棠荷的笑声:“苡桐、弈洲、知逾,吃饭。” 短短时间,那边已经接手做完了今天所有的菜。 幺幺回头,棠荷和她笑, 刚要也喊她的小名, 身后跟着从餐厅出来的几个男人就一个比一个疼人的哄话:“来, 幺幺小宝贝儿,跟叔叔一起吃饭。” “幺幺宝宝,叔叔给你买了好喝的牛奶, 来,陪叔叔一起玩儿。” “幺幺, 别听他们的, 叔叔这里有你喜欢的炒虾。” 秦翊无语地扫他们一圈,前一秒还听得心烦的表情,后一秒对上幺幺漂亮的眼睛,他那刚在厨房立誓说要给幺幺当个正直端正榜样的flag瞬间倒了。 他温柔地朝着幺幺伸手, 笑说:“来, 小宝贝?是哥哥烧的你最喜欢的肉和虾。” 全场人:“......” 哥哥......呕了...... 谁知幺幺看到他们这么热情,接连几天负荷已超标, 承受不住。她怯怯地往后退了一步,往宋弈洲在的方向,脑袋刚垂下,身后就迎来了一股力道。 宋弈洲温和地把幺幺搂抱起来, 往他们的方向走,手还不忘轻抚她后背, 安慰一般, 话里教训他们道:“一个个的, 什么样子?过新年就劲会逗孩子找乐子了?都给我找位置坐好。” 一帮人没敢吱声,倒是棠荷愉悦笑了:“这不,最适合当哥哥的在阳台还没进来,只能让大哥哥先哄了啊。” 全场点名韩知逾,幺幺更是顺势抱住宋弈洲的脖子,脑袋往后转,看向阳台。 大家还都以为韩知逾碰上幺幺,算是同龄人一起玩儿,但孟苡桐审视的目光已经从高往低压了下去。 韩知逾如芒在背地刚要往里走,黑色的衬衫衣领就被孟苡桐一把揪住,扯了回去。 她弯下腰,对上他那张不知所措又一脸冤种儿表情的脸。 孟苡桐很低的声音,咬着说:“吃完饭,我再问你话。” “......”韩知逾不等她撒手,人抬脚往里跑。 一顿饭,算是怎么有意思的聊天怎么来,也不知道是谁先扯起的年龄差话题,殷泽予一把接过话茬,喝了点儿酒,来兴致说:“等等,这年龄差,我们这场上除了队长和嫂子的五岁,我们小知逾和幺幺也是五岁啊。” “幺幺今年四岁了,小知逾九岁,这不年龄也正好!” 话刚完,一桌人不少都在笑,秦翊的一拳已经送到了殷泽予身上,“新年头里,你真是小孩儿的玩笑也开啊!” 殷泽予微醺笑得不行,和他撞肩膀,“怎么了?听我的,这年头流行的就是年龄差好吧!” 秦翊没眼看她,他就是担心棠荷会多想,但不等他说,棠荷也随口开心似的开了句玩笑:“幺幺啊。” “嗯?”稚嫩的幺幺抬起脑袋,白皙漂亮的脸蛋,坐在光下,更柔软。 “觉得知逾哥哥好不好啊?”棠荷本意是看两个孩子这两天真玩的挺好的,幺幺跟着她一个人过,她的人际也一般,给她找不到朋友。要是幺幺真喜欢韩知逾这个哥哥,孟苡桐提的以后多走动走动,或许不是不可以的。 为了孩子的成长。 但这话问出,幺幺认真的目光和韩知逾那边紧张的表情对上,她忽然说:“不好。” 众人一愣,就是孟苡桐和宋弈洲都意外。 就棠荷看出了她家幺幺这是在说违心话:“怎么不好了?幺幺可不能这时候闹脾气啊。” 幺幺似乎也紧张,但还是磕绊说:“哥哥......不写作业......” 四岁大的孩子,怎么知道的作业? 还不是韩知逾成天被孟苡桐盯着写作业烦的?这对姐弟一个样儿,嘴炮的王,学习的奴隶,别说韩知逾这刚踏入学习苦海的。 韩知逾给幺幺眼神,可快别说了。 偏偏幺幺还给他补一句,指着自己的,很轻的声音:“要我写......” “......” “韩、知、逾!”孟苡桐“啪”的一声放下筷子,眼神已经杀过来了。 韩知逾这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只低头,紧巴巴说:“姐姐!我写!我自己写的!” 关键幺幺那边也没搞明白自己说实话又怎么踩到韩知逾痛点了,他不仅警告眼神,还凶,她沉闷,整个人只剩乖了。 就是宋弈洲不咸不淡地瞧着,也没半点儿要帮他的意思。 这家里的食物链,韩知逾算是看懂了,孟苡桐>宋弈洲>他。 孟苡桐质问:“我就说你昨晚拿着书包拉着幺幺去书房要干什么?给你当枪手的?让一个四岁的孩子给你当枪手?韩知逾,你几个意思?” 枪手幺幺听不懂,韩知逾哪里听不懂。 他连摆手狡辩:“没枪手没枪手!是幺幺说自己写字漂亮,我让她给我展示一下的。” 雾散待月归 第112节 这话就是宋弈洲这么淡定都替他捏把汗。 全场都注意到孟苡桐的不爽,也都没瞎出头。 棠荷这非但不生气,反倒觉得这俩孩子挺有意思的,幺幺虽说性子乖,但很独,独到其实也不算喜欢交朋友的。但韩知逾一来,这才第三天,他们都能有这么多玩的进展。 棠荷是开心的。 身边一帮男人还又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还喊孟苡桐嫂子,要嫂子赶紧把这臭小子的作业本找出来看看,当事人简直是骑虎难下啊。 但也不知道韩知逾这心理素质怎么练出来的,在幺幺面前像是非要逞强的模样。 孟苡桐没盯着他,他还问:“姐姐,你怎么不让我把昨晚写的作业拿给你?” 孟苡桐:“?” 她又无语又狐疑的,“那你把昨晚写的作业拿出来给我。” 韩知逾直接起身去包里拿了已经写完的作业,出来交到孟苡桐手里。这小子还一副厚脸皮坦然的样儿,像是在有意期待什么。 而孟苡桐随便翻两页,就是笔迹完全不一样的答案。 幺幺还不会写字,唯一笔迹不一样的,是韩知逾那边的临摹板块。 果然是全靠幺幺一笔一画给他描出来的,显然和眼前这屁孩日常龙飞凤舞的临摹完全不一样,真是好样的。 孟苡桐上火地一页一页往下翻,不翻还好,一翻火气更大。 “韩知逾,自我分析的提问回答一块你写的什么东西?”孟苡桐一眼抬起,警告眼神瞬间到位。 就是身边的宋弈洲也好奇地侧身靠近来看了眼,低声问:“写的什么?” 孟苡桐把本子塞进他手里,冷冰冰地盯着眼前似乎察觉到形势不对劲要撤的韩知逾,“你自己说,你的个人优势和劣势,你写的什么答案?” “......”韩知逾这下不吭声了。 孟苡桐也不为难他,偏头问靠近身边的幺幺,语气瞬间放低,变得柔和:“幺幺,你说哥哥这个问题写的什么答案?” “......”这个一百八十度的态度,韩知逾窒息。 但幺幺抬起脑袋,只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因为那些问题她昨晚就看不懂,更别说韩知逾潇洒写下的那个答案她能更懂。 但孟苡桐说:“韩知逾,问你优势,你说是你有钱;问你劣势,你说是你太有钱。” “啪”的一声,作业本直接砸到他手上,韩知逾非常敏锐地接住这曲线飞来的作业本,拍了拍,紧往自己怀里塞,就听孟苡桐新年第一通暴脾气迎面飞来—— “给我看看,少爷你到底是多有钱?” “......”这次真的是全场寂静了。 但没静两秒,忽然之间,哄堂大笑,就连最能忍的宋弈洲都笑了。 唯独孟苡桐像是进了这故意的圈套,“有钱、太有钱”这答案怎么出来的她还能不知道吗?越想越不爽,肺都要炸的气势,孟苡桐凶道:“韩知逾你这问题我之前是不是教过你很多遍了,答案你自己都会背了,你还写你有钱?” 韩知逾还波澜不惊地接受大家的目光,坦然道:“我这是借鉴啊。” 有道理的开腔一套一套。 孟苡桐给他一眼,“你借鉴什么?” 紧接着,韩知逾就从包里掏出了一本上了年纪的作业本,翻开,给孟苡桐,嬉笑道:“姐姐,家里书房里刚找出来的,你以前也这么写啊。” 合着真正的在这儿等她呢。 孟苡桐一怔,下一秒,宋弈洲的目光先她一步扫完这本陈年的,她以前作业本上对个人分析的好坏及改善计划的答案,分别是—— 本人姓名:孟苡桐;年龄:13岁。 自身优点:有钱;自身缺点:太有钱。 改善计划:没有。 底下老师红笔批注:优点缺点全都重写!好好想想,怎么会没有改善计划? 底下是孟苡桐黑色签字笔的回答:没有。 ...... 孟苡桐:“......” 她就是当场连揍韩知逾一顿的冲动都有了。 不过宋弈洲全程看完,倒是一副心如止水的了然模样。 还在她僵硬在原位的时候,他就伸手又往后翻了两页,分别是孟苡桐14、15岁,在华颂附中的成长分析进步。 14岁,初二时,孟苡桐写。 自身优点:有钱;自身缺点:脾气差。 改善计划:没有。 15岁,初三时,孟苡桐写。 自身优点:有钱;自身缺点:脾气差。 改善计划:脾气改好点。 这次老师同样给了她批注:这次是有改善的原因了吗?因为什么? 底下还是孟苡桐黑色签字笔的回答:喜欢人。 ...... 任谁看,这都是必找家长的回答。 果真,还没等宋弈洲看完,孟苡桐就已经羞耻地一把把这本作业丢到后面空荡的桌上,说:“你少借鉴我,我看上去像是好榜样吗?” 韩知逾没说话,是幺幺想都没想就点头的,“嗯。” 孟苡桐一怔,身边就传来男人很低很沉的一声笑,笑的她头皮发麻。 她在桌下狠拍了下他腿,表面是温柔和幺幺对视完,而后对上韩知逾认真的目光,像是这层认真背后,有更多这个孩子想要传达给她的意思。 孟苡桐突然感知到了眼前这个孩子真正的聪明和敏锐。 可能伴随着玩笑,但他要给她的东西每次都让她意料之外。 “反正,这一模块的答案重新写。”孟苡桐最终草草地说,“晚上写完了我来检查。” 韩知逾像是达到目的了,嬉笑地点了点头,说好。 一顿饭这么战战兢兢地吃完,宋弈洲那边去接军区那边打来的电话,孟苡桐也给同在海宁的柳洛嘉打了通电话。因为大家都认识,本来棠荷想问柳洛嘉要不要一起过年,但碍在明星的身份,怕节骨眼上来了又招惹上是非,柳洛嘉自己婉拒的。 还是老规矩,今年过年,她还是一个人过。 孟苡桐电话打过去的时候,柳洛嘉正好吃完助理帮她点到酒店的外卖。她吃东西向来不挑,自从出事后,更是除了现场的工作,没再出酒店。 孟苡桐心疼她,想去看她,但柳洛嘉在电话里说:“沈燕临那边的情况,我听说了,他这次回来并不是为了和我结束关系,而是我提出结束关系的话正好撞上了他麻烦缠身的时间点,所以你不用担心,他是派秘书来找我,但我一概没见。” 柳洛嘉说:“沈燕临的事,我也会尽快解决。” 孟苡桐问她:“那现在他那边对你是怎么说的?” “他要和我谈条件,”柳洛嘉说,“他觉得是我不满足之前我之前和他签的条约了,是我要狮子大开口,狠狠宰他一刀,所以还在周旋。” “苡桐,这不是重点,”柳洛嘉这通电话是要说,“这次爆料的as联系你了吗?” “as?”虽然as一直都没公然露过面,但屡屡爆出的战绩都惊人,六年前毫无预兆地消失,现在又出现,孟苡桐查了,除了贪钱要钱,她找不到as更多的意图。 但柳洛嘉说:“之前爆周零和宫羽矛盾的那个账号,我不是和你说是经人转手了吗?” “对,怎么了?” 柳洛嘉说:“而as这个账号,也是那一批里被一起转手的,意味着现在as那个账号的皮下已经不是原先运营的人了。如果那边主动联系你,你自己小心点儿,不确定还会有什么幺蛾子。” “好。”孟苡桐应声,“我这边处理完情况,及时和你说。你自己也注意,想吃什么想要什么都随时和团队那边说,我——” 然而,孟苡桐还没说完,柳洛嘉就笑了:“老板,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孟苡桐的眉眼柔和下来。 这几天,手机里已经太多的新年问候,却都不及现在的一句话,“这是还没到正式拜年的时候,你就和我说,是不是到早了?” “就当我是在拜早年吧,”柳洛嘉柔声,“毕竟你说真到新年,你肯定得好好和你家宋队一起过啊,现在一家人,团团圆圆多好,我哪儿还能抢你最好的时间段?” 孟苡桐被她逗笑:“那你呢?” “什么?”柳洛嘉微顿。 孟苡桐认真和她说:“刚才吃饭,秦翊也问起我你的情况了,他挺担心你最近情况的,但怎么会来问我?你们之间,之前见面都没留彼此的联系方式吗?” 不是说早就认识了吗? 电话那头短暂地陷入沉默。 柳洛嘉的声音再响起,便是沉缓:“苡桐,我是不是没和你说过我、秦翊和沈燕临的故事啊。” 孟苡桐没说话。 因为很难想象他们三个会有一天联系在一起。 柳洛嘉很轻的嗓音,说:“一定意义上,除了我和秦翊,我们和沈燕临都曾经做过家人。” 柳洛嘉有柳家,秦翊有秦家,两边都是有原生家庭的人。那柳洛嘉这句“我们和沈燕临都曾经做过家人”的意思,昭然若揭。 但现在,柳洛嘉和秦翊鲜少联系,她和沈燕临的关系,又在闹翻的边缘不停危险徘徊。 似乎就是孟苡桐想的那个走向,柳洛嘉说:“是我单方面不想再给秦翊哥惹麻烦。” 她说:“沈燕临这个人太偏执,占有欲太强,认定了想要的不择手段都会去抢到手,比起邵家那一系列的人,我觉得他极有可能会是对你来说最有威胁的人。如果我没听错,就他秘书那天接的电话,之前和你有过节的祈家,现在也并入他手里了。至于邵家那边,还会有什么情况,这你只能问邵戚元了。” 毕竟新年在即,有些话还未经证实就不该说的太清晰。 柳洛嘉只是提醒:“好好过个新年,什么事我们都可以新年后再说。” “好。”电话很快挂断。 但柳洛嘉的那些话,无异于都让这个新年,平添了更多不易察觉的不适滋味。 宋弈洲是一直等到孟苡桐挂了电话才朝她这个方向走来的。 如她所说,他们的工作差别太多,她的麻烦,他也不会插手。但能做到的依靠,他会尽力做到。 孟苡桐也是在他靠近之后,下意识转身就伸手抱住他,整个人走进了他怀里,无意的一声:“哥哥。” 雾散待月归 第113节 “喊我什么?”宋弈洲轻笑。 孟苡桐这声就是故意的,她现在开始耍赖了,“我什么都没喊,你怎么又幻听了?” 宋弈洲好笑道:“不要因为想撒娇就怕我抓你把柄。” 孟苡桐淡嗤一声:“你平时管你队里的人就这么管的啊。” “你什么时候看队里那帮小子给我撒过娇?”宋弈洲的语气挑衅又玩味。 孟苡桐一下就笑了,拍他肩膀,从他怀里出来,和他对视,“他们敢和你撒娇,那还得了?你说场面得有多诡异?” 宋弈洲一副“嗯,的确”的笃定表情,“能和我撒娇的,难道不是只有你?” 他闲散地笑:“是你孟苡桐独享的特权。” 孟苡桐轻嘶一声:“你这人,就爱搞什么特权,那你现在态度能这么好,我怎么记得六年前你对我态度可一点都不好啊,还特权呢。” “有吗?”宋弈洲淡淡地望着她。 那孟苡桐肯定得点头,“你自己表现的,不记得了?” 宋弈洲皱了皱眉,似乎怎么回忆,他对她态度都是最好的。 “可恶劣了好吧。”孟苡桐说,“我稍微在学校里有点儿小名气,参加个活动,你就开始盯着我。” “这么说来,嗯......”孟苡桐点头,“果然是你先追的我。” 宋弈洲笑道:“我这么蛮横霸道吗?” “何止啊。”蛮横霸道这四个字简直深入孟苡桐的心,她乘胜追击说,“就那么点儿有异性的小活动,你就开始给我翻脸。” 那么点儿有异性的小活动? 那宋弈洲想起来了。 他脸色顿时微沉,“你管大型联谊会叫就那么点儿有异性的小活动?” 孟苡桐嬉皮笑脸:“不撑满整个一间华颂大学,那都是小场面。” 宋弈洲嗤笑,但不知怎的,话里行间,他总觉得孟苡桐的状态不太对劲,伸手去抚她脸颊,“怎么了?” 孟苡桐的目光往里探了眼,热闹的都在室内,一行人玩的正热烈呢。只有他们这里,有冷风更有沉寂。 孟苡桐默了默,忽而垂目,小声问他:“如果我说,有一天,我们只去过我们自己的生活,不管现在的很多东西了,你觉得怎么样?” 宋弈洲愣了下,问:“什么才算只去过我们自己的生活。” 孟苡桐抬眼,却没说话,但眼神里分明是又想逃离的试探。 “就只有你、我,还有知逾,很简单的一个家。” 话点到即止,宋弈洲也听懂了,他很慢地抚摸着她的长发,“做不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我会支持你。” “好。”孟苡桐笑了,尽管眼底还难决断,但口吻已经舒心。 “我们会有那一天。” - 年前还剩三天,大家约好倒数第二天的时候一起去滑雪。什么也都提前准备好了,但就在倒数第二天的晚上,孟苡桐接到了一通电话。 是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 是个自称是as的女人,约孟苡桐在晚上十点的澜川江边见。 澜川江是海宁外缘出了名的江景地,因跨沿于整座辽阔海宁市,与远山遥遥相望,而在冬天同时汇聚了雪、江、山同在的靓丽三景。 约人约在这么偏僻的江边,还是寒冬的深夜,孟苡桐本不打算赴约。 但as说:“孟总,我知道您就在这附近,旁边甚至还有驻下的部队,对吗?” 这是把她行程都摸清楚了。 孟苡桐现在就在滑雪场,刚要和宋弈洲一起带着韩知逾和幺幺玩,电话那头的女人没给她退路:“我就在澜川江边等您,在此提前恭贺孟总新年快乐了。” 语气是她不去她也不会走的意思。 孟苡桐没有冒险一个人先走,而是真的女人约的十点,他们十点从滑雪场离开,孟苡桐十点半才开到澜川江边上的停车场。 这样的寒冬深夜,如果还有人会出现在零下接近十几度的这里,那绝对是脑子不正常。 偏偏,还真就在昏暗一闪一闪的灯光里,她看到了独自站在江边围栏内,一动不动的女人。 孟苡桐一通电话打出去,那边秒接通,而女人转身,萦绕周身的寒气都似被孟苡桐这辆车的近光灯逼退,她在电话那头说:“没想到,只是超时了半小时。” 孟苡桐皱眉盯着那个方向,“你什么意思?” 女人淡笑,呼吸都有发颤:“的确,是我先做了不义您的事,您今天就算晾我在这里一夜,我都不会说什么。但我想,我有必要先介绍一下我除了as以外的身份。” “什么身份?”孟苡桐现在根本摸不清眼前这个女人到底什么意图。 她说:“我中文名,李青雾。” “李青雾?”这名字太熟悉了,孟苡桐冷笑,“是和宫羽原名一模一样的那个李青雾吗?” 女人笑说:“孟总的确聪明,但或许,有些事是您最先理解错了。” 孟苡桐神色微凛,“什么意思?” “究竟谁是真谁是假,我们大可拭目以待。” “另外,如果您信任我,不妨,2017的新年,我送孟总您一份大礼。”女人慢调,“但如果您不信任我,那我可以告诉您,您和您丈夫手里的调查,任谁再进一步——” “这场新年,你们都不会能有善终。”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待月归 女人藏青色的长裙被寒风肆乱, 她的黑发绕着这句威慑意味十足的话,冲进孟苡桐耳膜。 就赌她车上现在就她一个人。 僵硬到极致的对峙。 论威胁,孟苡桐开公司做生意这些年就没少听,男人、女人, 但凡是和她有利益争执的人, 警告她这种话都算是常态。但现在什么意思, 新年里直接触她霉头给她死的选择? 孟苡桐似笑非笑,语气凉薄:“李小姐,说话之前, 我劝你最好掂量清楚自己手里有多少筹码,配和我说善终这种词?” “孟总, 你想要的, 我有;就是你不想要的,我也有。”女人顶着李青雾的身份,说话腔调一点儿都不减,“既然您问我身份, 我可以大大方方告诉您, 有我一个李青雾,就能有更多的李青雾, 不过都是摆在娱乐圈里的名字筹码罢了。今天是宫羽赢了我,成功摘了李青雾的训练名字出道,有她宫羽一个特立独行的名字。既然我们都曾和宫羽有过关联,我想孟总您不可能不知道宫羽之前是霍聿山情人的事情——” 如果要孟苡桐谈她最讨厌的东西, 那就是翻没意义的旧账。 女人越说,她的脸色就越冷。 “所以呢?”孟苡桐声线也沉下, 尽管这话里还有笑, “你现在是想用陈年烂账威胁我?” 女人坦诚:“不是。” “那你想做什么?” “我现在被逼着拿下了as这个账号, 他们想拿着我的名头,去做违法攻击您的事情。” 孟苡桐警觉:“你不过还是一个练习生,就按你说的,as这个账号现在皮下人是你,这又和宫羽有什么关系?” 女人说:“宫羽是霍聿山的人,霍聿山和邵总关系不浅。霍聿山又是在孟总您手里跌了跟头的,等同于您已经和邵总结了梁子。我要说as现在账号就被邵总的海外公司操控者,您信吗?” 孟苡桐笑了:“你这个话里的邵总,邵慎柯?” 女人没有否认。 孟苡桐说:“最近有太多人来我这儿给我打击邵慎柯的证据,你们人人都最先拿我丈夫威胁我,是觉得这点儿把柄就能拿捏我,我会出手救你们是吗?” 不谈宫羽,就周梓茵和她,用的路数都一样。 但气质、外相,这女人都太精致矜贵,根本不可能就是个单纯的练习生,更不可能只是她嘴里的那其中之一的李青雾。 孟苡桐根本不给女人说话机会,浓深压下的目光,冷声:“你到底是谁?” “孟总,”风声起,女人的声音竟也开始发抖,“如果您今天愿意救我,我什么都可以告诉您。” 孟苡桐没有说话,沉默挑战着僵局。 女人说:“我们都只有这最后一次机会。” 孟苡桐荒唐笑了:“把我约到这么偏僻的地方,首先,不怀好意就是我对你的第一印象。逢人开口还是威胁和逼迫,这种谈判,你觉得我会给你几分胜算?” 女人却说:“但只有这里,是我最安全的地方。” “因为这旁边有部队?” 她没说话,孟苡桐也懂了,“说吧,我给你两分钟时间。” 但其实根本不需要两分钟,女人说:“如果您有时间,查邵氏关联邵慎柯最近一次,即将在大年初六开展的绿色曙光儿童公益。我可以告诉您,同一时间,他们将从机场将那批未成年的练习生送出国训练,作为时间上的掩护。” “你这是让我去涉及别人的商业机密?”有关这些,但凡一家公司都会签署保密协议,孟苡桐的脸色更冷,“还是在过年时候。” “孟总,真的不干净。”女人已经恳求的口吻,青少年练习生一块或许不干净,但儿童公益那块,一定不干净。 孟苡桐皱眉,“你还不打算告诉我你的身份吗?” “我就叫李青雾,”女人最后的郑重其事,“整个邵氏娱乐,只有我一个李青雾。” - “查出来了吗?”酒店里,孟苡桐匆匆赶回的同时,邵戚元那边电话也打来。 而查的人,就是这个叫李青雾的女人。 邵戚元在电话那头却是意外和警惕:“你为什么要查她?” 邵戚元的语气,孟苡桐问他:“你认识她?” 邵戚元没说话,孟苡桐追问:“我说的不是宫羽原名的那个李青雾,而是我现在要你查的这个李青雾,邵戚元,你是不是认识?” 而全程,宋弈洲都有陪着孟苡桐,只是他们两辆车相隔了一定距离,更甚,这次电话的全记录,他都听到了。 宋弈洲在旁边没说话,手机却连连震动几次。 他还没看,孟苡桐就听电话那头的邵戚元说:“这是邵氏没因为违规公益受罚之前,第一轮公益接受资助的女生。” 但显然,那一年是女生,而这一年,早就是女人。 雾散待月归 第114节 孟苡桐没说话,邵戚元补充:“邵慎柯和现在我这个大嫂一定意义上来说,就是形婚联姻,但像邵慎柯这么风流的人,身边不可能没女人。所以在周梓茵之前,是这个叫李青雾的女人一直被他圈养着。邵家人都知道,甚至见面都喊她金丝雀。” 金丝雀,黄鹂。 不知怎的,孟苡桐握住手机的力道加重。 “继续说。”她说。 “如果她不想跑,就不会有找人调查邵氏的想法。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当时我在国外,但有听说她在外面认识的一个男人一直在帮她,甚至挖出了邵家隐藏在背后的很多利益链,都是对邵家不利的。”邵戚元说,“所以有一年冬天,她跑的时候,那些证据被邵慎柯发现了,而我得到的消息,已经是她意外交通事故人没了的消息。” 所以就连邵戚元都难以置信,这个女人时隔这么多年还会出现。 甚至还自曝她就是被逼着攻击盛洛传媒的as。 孟苡桐根本这之后还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但邵戚元问她:“除了这些,她是不是和你说什么了?” “她说,要我大年初六去查邵氏的绿色曙光儿童公益,同一时间他们还会送出国训练的那批未成年练习生,是时间掩护。” “什么意思?”邵戚元显然听了这话,语气不太好。 孟苡桐说:“我查了,这次邵氏的曙光公益合作集团是楚黎川,而送出国训练对接公司也是虞淇国外对接的那家公司。” “你怀疑他们两个有问题?” “嗯。” 气氛一时变得凝重,就连宋弈洲那边也连接了几通电话,脸色不好回来。 “孟苡桐,这件事不能开玩笑了。”邵戚元的意思也沉重,“如果这两块真的有问题,那你是最不该被搅进去的人。现在邵慎柯大部分资产分割出邵氏了,一定意义上,这两个项目和邵氏无关,是他自己手里握着的,一旦出事,你和盛洛传媒不会被牵连。” “但楚黎川的子公司,有我的一份。”孟苡桐说。 是两年前孟苡桐回国,楚黎川为她庆祝同意她入资的。 虽然他们这份利益共同体,她能从楚黎川那边拿到的利润分红远远少于她自己在盛洛传媒赚的,但不能排除他们的关联。 所以孟苡桐已经敏锐嗅到了不好的气息,那天法餐厅碰到楚黎川,就算两人闹的不愉快,她才依旧在提醒他,现在退出,是你能远离风暴中心的最后时机了。 不要执迷不悟。 但就在邵戚元那边还在劝她不要出面时,孟苡桐的手机又响了。 是楚黎川发的定位,他说:【苡桐,今年过年见一面吧。】 时间,他也已经定好:【大年初六,下午两点,就在海宁。】 ...... 电话挂断,孟苡桐看着眼前在她身边的宋弈洲,他的脸色也并不好看。寂静的环境,她伸手牵了下他的衣袖,“怎么了啊?” 宋弈洲牵着她手,把她带到沙发上,问她:“现在什么情况?” 孟苡桐本想轻描淡写说,但似乎宋弈洲那边也碰到了点儿情况,并不适合她太轻松的口吻。 她皱眉,凑近趴在他怀里,低声:“好像不该我先说发生了什么。” 宋弈洲靠在沙发上,他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她的发梢,“刚才你和那个女人对话的时候,虞淇就给我打电话了。” “虞淇?”或许是她们太久没有联系了,也似乎她们的关系越来越僵,孟苡桐微蹙的眉头被宋弈洲抚平,她问,“她找你干什么?” “问我们现在是不是在海宁。”宋弈洲的嗓音淡。 孟苡桐心里压着的重石想被他慢慢地在挪开,“你怎么说?” 宋弈洲轻笑,眉眼在光下凌厉又温和,“能怎么说?在就是在。” 但孟苡桐依旧没有消除心里莫名其妙的紧张,尤其新年在即,又碰上今晚这一系列的事,她心里更说不出的滋味,“然后呢?” 宋弈洲的声音微沉:“她不希望你和楚黎川见面。” 孟苡桐心头一凛,“我都还没和你说楚黎川联系我的事情。” 对,孟苡桐都还没说,宋弈洲就像看透她一般,他的目光深邃,从她紧握在手里的手机转移到她惶然的眼里,“她说,过年期间,楚黎川一定会找你。” “为什么?”孟苡桐疑惑。 宋弈洲说:“为了把你的所有占比从他公司分离出去。” 这不是个好兆头,孟苡桐甚至读出了这句话背后的意思,“他们那边是不是要出事了?” 宋弈洲静默的冷静,笃定的答案。 孟苡桐说:“那我不和楚黎川见面,虞淇所谓的我的占比分离又怎么做到?” 宋弈洲沉声:“她说如果你对她还有信任,这点,她帮你解决。” “那盛洛传媒公益资助的那些孩子呢?”孟苡桐猛地坐起身,神色严肃,“我给楚黎川的不仅有投资的那些钱,还有公司同样做公益和他们合作帮的那些孩子。” 孟苡桐说:“资助是走的楚黎川公司的名头,既然如此,他们要出事,那些孩子必须得有归属。” 宋弈洲皱眉,“但虞淇查了,楚黎川手里现在没有任何还在继续资助的孩子,而他那边的公益挂钩也在近一个月时间里完全和邵慎柯合并了。” 这就意味着,就是孟苡桐这边长期资助的孩子名单,现在也都在邵慎柯那边。 不动声色都被转移了。 孟苡桐闭眼,深呼吸,胸腔是愠怒和极闷。 宋弈洲安抚她后背,告诉她:“现在他们是想把你摘出去,孩子的问题——” 孟苡桐突然说:“今晚那个女人让我大年初六去查曙光公益,我看了时间,下午三点,那批未成年练习生班机和曙光公益活动的时间真的是一模一样,那那个女人说的时间掩护要是真的,曙光公益地点就在《雾散待月归》剧组之前山上拍摄地域的周边。” 孟苡桐这个坚决的话,宋弈洲不好的预感太重。 他紧抱住她,神色很黯,“桐桐,你该不会想......” 后面的话不必说,孟苡桐也冷静地看向了他。 “大年初六,该动工的已经开始动工,剧组有一批人会提前上山的。那个地点就在他们旁边,如果真如那个女人所说的,那边会有问题。那不就摆明了是当《雾散待月归》这个剧组的面在动手脚吗?” “但那片山,狭路太多。”宋弈洲是全都走遍的,他更懂那块山地最大的危险点,“那片区域已经没有人常年居住了,原先的困难儿童也早就撤出来了,他们要办公益活动,为什么要找安全系数极低的那里,你没想过背后的问题吗?” 说明有诈,说明有可能就是他们猜的那样。 宋弈洲的担忧孟苡桐很清楚。 他这么担心,她倒是笑了,轻拍他肩膀,忽然转移话题:“你大年初六什么打算?” “我可能要归队。”宋弈洲说,“所以我很可能没法及时在你身边,桐桐,不要做危险的事。” “知道。”孟苡桐晃了晃手里的戒指,撒娇告诉他,“我现在结婚了,我还有爱我的老公,我一定会很小心小心的,真的。” 尽管最后孟苡桐都没真的给宋弈洲一个准确的答复,一个准确让虞淇帮她安稳撤出来的答案。 - 辞旧迎新,大年初一。 孟苡桐是在宋弈洲温暖的怀里醒来的,醒来就收到了他给她厚厚的一个红包,美名其曰:“我们桐桐的压岁钱。” 孟苡桐笑:“这么厚啊,新年快乐,老公。” 宋弈洲也笑:“新年快乐,宝贝儿。” 正好这时候韩知逾带着幺幺肆无忌惮地闯进来,嘴上甜甜地喊着哥哥姐姐!新年快乐!成功地人手都是一个厚厚的红包。 但韩知逾这怎么看怎么都不对劲,不仅幺幺的比他厚,怎么孟苡桐的也都比他更厚。 韩知逾个小财迷还在这边悲伤呢,孟苡桐那边就被宋弈洲抱进洗手间了。 他和幺幺都被关在外面。 孟苡桐在洗手间里偷笑,宋弈洲在她身边,服务非常到位地都帮她准备好,递给她。 孟苡桐这是靠在他怀里刷牙也笑,洗脸也笑,就是洗漱完对视也很少这么乐的开心。 宋弈洲那边都准备出去了,她朝他勾勾手,他低头。而后,孟苡桐那还没擦干的湿漉漉的手就干脆抱着他脖颈,垫脚在他弯腰那一秒,就薄薄一吻送了上去。 但就在这么蜻蜓点水的过场走完,她刚要离开他唇时,忽然感觉腰间缚上重重一下。 宋弈洲勾住她腰身,圈禁一般把她困在自己怀里,一手护着她,一手就捧住她脸颊,指尖划过她耳垂,拨弄一般蔓延进她的长发,她的后颈。 他咬着她的唇,吻汹涌而热烈。没几秒,孟苡桐站不稳,能感受他提着她腰稍一用力,她整个人后靠坐在了洗手台上。 身下还是他昨晚和她爱时拿错忘了放回行李箱的白色衬衫。 孟苡桐这一坐,衬衫秒皱,身前却控制不住男人炙热的呼吸。 暖阳的天,燃烧的欲念,一点即燃。 孟苡桐心被勾的痒得不行,但一门之隔,外边还有两个在等他们的孩子。 她拍他肩膀,想停下,宋弈洲只笑着欲离未离地吻着她的唇,笑着低哑道:“怎么了啊?” 就连嗓音也是含了浓情的。 孟苡桐脸都烧烫,呼吸急促的,趴在他怀里,抱住他在他耳边说:“孩子等呢。” 宋弈洲轻抚了下她,诱导她:“那今天回来你帮我?” 孟苡桐被他这话激到了,一手直接给他打身上,“这都几天了,你没完了是吧。” 宋弈洲笑着呼吸拂起她长发,吻住她耳,流连的,“嗯......你挑起来的......” 孟苡桐直躲,又气又笑:“宋弈洲!走了!” 这下点到为止了,毕竟这大好的暖阳,宋弈洲笑着捏了下她脸蛋,哄:“老婆说的都对。” 新年第一天,大家就约好了出去玩儿。 海宁早几年就公布了城市禁放爆竹的条例,好在整个新年,都市化的新年气息红韵丝毫不少,满街都是琳琅满目的新鲜陈列。 这一趟出门,孟苡桐光是买买买,都拉着宋弈洲逛了很久。 不仅有他们的,更有幺幺的。但也不知怎的,韩知逾早上刚拿到的红包,下午就给幺幺买这个买那个空了大半。 韩知逾:“?” 身边看戏的一帮人都忍笑忍了好久了,最后还是匆匆赶来的棠荷赶紧拦住孟苡桐:“怎么能花孩子的钱。” 孟苡桐笑说:“没事,我们少爷有的是钱。” 幺幺又甜又可爱,韩知逾又闷又冤种儿。 但真不是孟苡桐逼他的,是他自己要付的。能让这少爷自己掏钱的,还真没几个。 这下,韩知逾真成他们之间的种子选手了。 雾散待月归 第115节 孟苡桐走的时候还笑眯眯地和宋弈洲说悄悄话:“我严重怀疑这小子是在花老婆本。” 宋弈洲轻拍一下她脑袋,孟苡桐赶紧笑着窝进他怀里,不说了。 整个新年的前几天,大家都格外和谐,年夜饭,新年贺喜,就是就来全国各地的祝福都数不胜数。最亮眼的还属唐瑾和宋昱铭那边的旅行照片。 显然和孟敬俨韩婧茹那边的冷清一贯的单调形成鲜明对比。 但该说的新年祝福,孟苡桐和宋弈洲都说了。 直到,大年初四那天晚上,楚黎川和虞淇的祝福消息发来:【迟到的新年祝福,苡桐、弈洲,新年快乐。】 楚黎川和虞淇在一起。 视频两端,他们四个人好像再次进了怪圈。 视频是虞淇打的,最先挂的是楚黎川。 但这一则视频挂断,孟苡桐那边就收到了楚黎川发来的:【后天下午两点,可以吗?】 因为上次那条信息,孟苡桐没有回他。 但这次,她回了:【学长,你就不怕我老公知道吗?】 楚黎川发了个笑的语音,直接问她:【我们是合法正常的见面,我知道宋弈洲后天回部队,你放心,我不会约在危险的地方。就商业区就可以。】 孟苡桐开门见山:【曙光公益下午三点开始。】 楚黎川那边陷入了沉默。 孟苡桐:【如果我两点和你在商业区见了面,那就注定赶不上那场公益。】 楚黎川的打字速度很快:【你去那里做什么?】 楚黎川:【那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甚至他一向没有强烈语气的,这次都用了感叹号。 孟苡桐压根都没说自己真的要去,楚黎川却也很快看穿了她的试探。 他的语气开始变得周旋:【和我见面,我们好好谈谈之前的合作问题。】 孟苡桐直说:【如果是把我从你的公司分离出去,学长,你是不是准备好了什么?】 对话也还是会没入僵局。 楚黎川:【如果你信我,这次别插手。】 楚黎川:【那些孩子,我会努力保全。】 孟苡桐久久没回复。 楚黎川:【他们不会出事。】 ...... 最终,大年初六那天,宋弈洲真的有情况必须要回部队,而下午孟苡桐要赴楚黎川的约。他们彼此都知道,似乎拜年那一晚,虞淇就猜出了这个走向。 她什么都没有再说。 因为根本轮不到她帮孟苡桐解决,大年初六下午,虞淇就接到了命令。 她必须随同那帮未成年的练习生一起离开国内,不容置疑。 那国内只剩下楚黎川。 但就在孟苡桐赴往楚黎川那个地点的中途,车向左变道,她正要转弯时,后面忽然加速并入两辆黑车。 而那两辆—— 有人在跟她的车。 第63章 待月归 是从酒店出来, 上高架就隐约一直跟在她身后的车。原先还隔着车当遮掩,这下她左转后大道加速,他们也猝不及防地转弯加速甚至超车。 这两辆车都是江a的牌照,其中一辆的车牌, 孟苡桐似乎眼熟, 在哪儿看过。 她握紧方向盘往前开的同时, 手机上是楚黎川打来的电话,接通连的蓝牙,孟苡桐直截了当:“学长, 你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穷尽记忆,那辆牌照熟悉的是楚黎川的车。 首映礼那天他开的车。现在摆明了是楚黎川的车在跟她。 孟苡桐语气不佳:“现在是不是我们连最基本的诚信都没了?” 跟车这个行为, 不止孟苡桐, 任谁都会觉得被冒犯。 何况他们之间还非泛泛之交。 但楚黎川只说:“两辆车,只有一辆是我的。另外一辆,邵慎柯不会让你到北山公益现场的。” 那就是说另外一辆是邵家人名义的车。 江a的牌照到手程序严格,光是拍牌投标就麻烦难走路子, 更别说后面中标几十万起底的价格。楚黎川的是江a, 另外那辆也是江a,甚至在后面数字的排列组合上更讲规则, 明眼人看了都知道就闵江这几家从商龙头家里出来的车。 楚黎川说,邵慎柯不会让她到北山公益现场。 那这辆无非就是邵慎柯的车。 孟苡桐微抿唇线,说:“你还是和他合作,现在甚至监视我这边?” 或许监视这个词她用得过分, 但他们这种举动难道就不过分? 楚黎川告诉她:“我只是不希望你在海宁出事。” “邵慎柯那边的情况,等你到了, 我们再细聊。” ...... 到这一刻为止, 他们每一个人都在互相算计, 谁都想置对方于死地,却又永远不可能走到最决绝的地步。因为他们只要还在一个利益圈,就都是共存亡的状态。 他们可以为了获利谁多谁少争的头破血流,但一贯的内讧,关键时候还是必须都表现出虚伪到极致的团结,这样才不会有任何一方出事,危险牵连。 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邵慎柯现在的确是在被邵家支持邵戚元的那派恶意割离,但不代表他真的势力变弱了。 如果楚黎川这样把她支开只是为了...... 如果...... 内心的抗衡,孟苡桐也不确定她还能信楚黎川几分。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今天楚黎川约的,不止是她一个。 甚至在不告知的情况下,宋弈洲已经坐在了他对面。 两个曾经交好的男人,之前餐厅再见还是争锋相对,今天却不一样了。 宋弈洲惯常冷淡的衬衫西裤,一身浓重的黑色,看似沉稳的疏离,楚黎川却还是感受到了他眉宇间的高傲和冷漠。 对外人,他还是那么极强锐利的攻击性。 好像之前看到的他所有对孟苡桐的温柔体贴都是幻觉。 他骨子里还是那么不可压制的桀骜,凛冽自信。 是楚黎川曾经多想变成的模样。 可他最终还是只守住了自己这身所谓讨人喜欢的温润和优雅。 除此之外,空有一副受人称赞的皮囊。 楚黎川喉咙泛苦地笑了下,嗓音清冷的淡:“不好奇吗?为什么我今天就一定要单独和你先见面?” 其实早在来之前,宋弈洲就猜到了什么。上次餐厅一别之后,他们虽没见面,但自打他和邵戚元的调查开始之后,没几天,楚黎川就给了他一份文件,有关他手里调查邵慎柯经济案的内容。 这不是宋弈洲要的。 就算邵慎柯真的经济犯罪,就凭楚黎川手上那所谓的微量“证据”,也不足以立案调查。因为邵慎柯够聪明,他早知自己的流动款项有问题,又怎么会正大光明地让楚黎川查到呢? 查到了,万一真的只是他出事,他还怎么拉着他一起下地狱? 所以楚黎川早就猜到了宋弈洲看到那份文件之后质疑他的态度。 他告诉他:“我知道你和邵戚元在查什么,如果你们信我,我可以帮你们。” 这句话是在孟苡桐那天法餐厅真的彻底拒绝他之后,楚黎川和宋弈洲说的。 宋弈洲那天晚上尽管还是半信半疑,但也冷静地给了他机会。 今天是楚黎川兑现承诺把他想要的东西带来的日子。 然而,就在楚黎川把文件拿出来摆在桌上时,他透过这间私密包厢防窥玻璃从内向外观赏窗外萧条却冰霜相冻的寂冷风景时,由衷地笑说:“如果17岁我选的不是投资和出国,而只是当时已经保送上的海宁大学,宋弈洲,我们还会走到这一步吗?” 如果,如果他那一年,真的只是任命信命地选了同样双一流的国家重点大学,而不是咬牙想着一定要翻身站起来,越爬越高的念头。 他们的现在......是不是真的会不一样? 是不是不会兄弟翻脸,是不是不会深陷圈套。 更不会利欲熏心,越陷越深,直到现在真到了祸临当头的一天,他力所能及的也只有尽可能保全他人,而撤不出自己的囚境。 终究,是真的喜欢深爱过。 楚黎川的脑子里一瞬划过太多,有孟苡桐这些年青涩的笑,有和宋弈洲难得拥有过的坚韧兄弟情,更有虞淇在内,他们四个曾真的友好过的过去。 他被混混欺凌逼架时,冲上来帮他的是那时还稚嫩的孟苡桐; 他被债主恶性追债时,冲上来替他挡了那帮人砸门铁棍的是宋弈洲; 更在他脑子犯浑要做错事时,每次都及时拦住他警告的是虞淇,尽管虞淇每次的语气都够差,够激化他们之间的恶劣关系。 但终究都是世家培养出来的人,楚黎川先前以为只要他赚钱,不停地赚钱,真的能过亿身家就弥补他到此为止的不自信,让孟苡桐欣赏他,真的能青睐他。 可到头来,好像他缺的不是不自信,而是有底线的退路。 和邵慎柯待久了,心里那条底线变得可有可无。 开始变得执着,变得不得到不罢休。 正如他们都说过的,他曾有过五年的时间,却都没有出手。他自以为宋弈洲当年被逼着离开只是宋家做不到在孟家落难时真的伸出援手。 楚黎川才因此会强化钱的重要性。 雾散待月归 第116节 他自以为钱能解决一切,日后做人做事也秉持这一观念,直到后来真的看到孟苡桐选的还是宋弈洲,他不理解,他试图真的去问孟苡桐为什么。 你为什么还是选的他? 这通询问消息是在他们领结婚证前一晚发出的。 孟苡桐只回他:【我不能因为钱再失去他一次。】 不能因为钱再失去他一次。 如若再有一次,或许不会再爱人了。 原来在感情上,不论他们最后能走到哪一步,宋弈洲都一直是她最后的底线。 楚黎川根本理解不了孟苡桐这句话的意思,可直到今天,一如既往,宋弈洲是以这副模样出现在他面前,楚黎川好像隐约明白了什么。 “宋弈洲,我真的很嫉妒你。” 这句话,楚黎川说的口吻太过怅惘。 宋弈洲晦涩的目光看他。 “如果没有你,如果真的只有我,我想过无数次,只要她能在我身边,只要她愿意,她想要什么我都会去做,去满足她。她不想我出国,我可以留下,她不想我从商,我也可以妥协。可是为什么......”楚黎川声音越说越低,“为什么......她连正眼都没给过我?” 楚黎川有太多自认的傲骨,他甚至承认自己是虚伪清高的,只有这样,这些年的硬扛,他才能用这些来安慰自己,不过是没有家,不过是还没有钱。 迟早会有的,迟早都会有的,一定会有的。 他早就把拼搏的主心骨定义在孟苡桐身上。 他这么努力,只想把最好的未来全都送给她,让她不再被人算计,不再因钱而愁,不再需要自己咬牙去面对社会现实的那么多不公平。 可就在他真的快能够准备好这一切的时候,宋弈洲回来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孟苡桐一步步地动摇。 甚至是宋、孟两家的联谊,他再一次待在她身边的理由,太过正大光明。 楚黎川这一次,真的嫉妒了。 看着他们在首映礼的亲密,他嫉妒; 看着他们在球场的锋芒,他嫉妒; 亲耳听到她在自己面前承认宋弈洲会给她幸福,那一秒,楚黎川几乎听到了自己心疯狂破裂的声音,他表面还在隐忍,还在强忍呼吸快要汹涌的急促。 却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嫉妒到快发疯。 只能用恶性的高强度运动去麻痹自己,她不爱抽烟的人,不爱喝酒的人,他就可以除了必要的应酬之外,什么都不碰。 直到知道他们两家家长见面,他都可以逼自己去信,他们是分手过的,感情绝对不可能顺遂。 只要她愿意,他一定还有机会。 可再迎来的,是他们民政局领结婚证的消息。 楚黎川几乎跌入深渊的崩溃,如果不是崩溃,他都不会激进地在他们领证那晚逼宋弈洲到餐厅,给他看那份韩知逾的文件。 他试图从细枝末节去让宋弈洲知道,五年过去了,他早就比他了解孟苡桐更多。 但那晚宋弈洲送他的一字一句,都把他逼到了绝境。 原来他就算离开她身边,她的一切他也都清楚,他不能在她身边保护她,可只要她受到伤害,他一定会想尽办法去保护她,去为她架设安全境地。 尽管,他甚至都用不了自己的名义。 所以楚黎川到那一刻才懂,为什么虞淇球场那天会说:“他用命换的她五年安宁,等同于拱手让了你五年,你都做不到和她干净的开始?你还想要什么?” 宋弈洲那晚也问他:“楚黎川,你觉得我们为什么不可能再做兄弟?” 还是他太自私,太自以为是,自以为只要他为她付出,那就会是她想要的。 而现在,他那句“为什么她连正眼都没给过我?”刚说完,宋弈洲的神色就沉下来了,他瞳孔幽深,淡声问他:“知道我最讨厌的你哪一点吗?” “什么?”楚黎川目光微晃。 宋弈洲直视他,“你太会利用她的心软。” 楚黎川心头一震。 “但你根本不算了解真正的她。”宋弈洲说。 “你一直都觉得是我趁人之危,但从头到尾,难道你不了解孟苡桐的真实性格吗?表面看上去坚强、有韧性,但这样一个本该受尽宠爱长大的孩子,为什么会有现在的锋芒,你真的有了解过她吗?” 这话太过淡漠,却又极致的逼心。 楚黎川反驳不出,宋弈洲也根本不需要他反驳。 他说:“因为只有表现的强大,才能藏住她心里的柔软。她太讲感情,对自己在乎的每一个人都同等的好。可就是这样,太容易让人握住把柄,太容易让人看到她嘴硬心软的软肋,宁可自己受伤,也不会让自己爱的、在乎的人受一点伤。” 宋弈洲这一秒,不是身为她丈夫这个身份在炫耀,而是真真正正地认真说:“所以,这么好的她,我离开的这五年,你真的觉得我是甘愿放手吗?” “......”楚黎川无声的对视。 宋弈洲眼底全是惘然和涩意,“我和你不一样,我身上有任务,无论我多么想见她,我都做不到想回到她身边就在她身边。整整五年,我不能离开我的任务地,你就觉得我看到新闻上你和她的消息,我不嫉妒你吗?” 最坦诚的流露,是剖析出自己真正的阴暗面,而坦然以对,无坚不摧。 宋弈洲说:“我嫉妒你。” “但我更恨我自己。” “明明当年只要我心狠一点,只要我不同意和她的分手,只要我笃定她会心软,她割舍不掉我们的感情,我们就不会分手。因为她太会付出,只要我说一句我的任务会有多煎熬,她会是我坚持的信念,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失去她,她就算自己受苦也绝对会坚强撑下我们之间的这段关系。但楚黎川——” 宋弈洲这句话,他自己都说到酸涩,“你真的觉得我能这么自私吗?” 这是楚黎川所窥探不到的,他们的过去,他又怎么能猜到答案。 宋弈洲说:“我不能。因为只要她和我提了分手,就代表只要离开我的束缚,她会有自己更好的前程,不用再煎熬我们可能会长达五年的遥远异地。而且那时孟家出事,她不受牵连的唯一办法也只有出国,所以我真的做不到......做不到把这么好的她绑在我身边......” 宋弈洲低头,目光涣散,“就算那时连想她会离开我这件事都会让我心脏抽疼,我也必须放她走......” “我必须放她走......” 这是一种信念,更是一种抉择。 楚黎川根本难以想象他印象里这么骄傲、这么凌厉的宋弈洲也会有这样狼狈妥协的境况。 这根本不是他所认识的他。 原来机场那天,他看到的也真的是他。 原来那天,孟苡桐眼底的所有期待都不是因为他,而是全为眼前这个他而存在。 楚黎川闭眼,荒唐还是浓烈酸涩的苦笑。 究竟是怎么世事弄人走到了这一步,他都从没能走进过她心。 原来所谓的慢慢靠近,都是他一个人的自作多情。 他到底还是荒凉过客。 楚黎川拿出了最后那份有关#16杜禹演习事故#的标签文件,而这份标签文件下,压着的每一份: #09韩知逾领养#; #11闵江福利院婴儿夭折#; #11杜禹滑坡事故#...... 一项又一项,都是有力打击邵慎柯,但楚黎川今天原本没想拿出来的底牌。 现在,似乎没有什么隐藏的必要了。 “你们部队那个军人的事故,如果可以,代我向家属说一声抱歉,节哀。” 随后,熟悉的录音从楚黎川自带的录音笔里流出: “既然你说,五年前是我没能力帮邵家吞掉孟家,现在也没资格参与你们之间,那邵总这又是在玩哪一出?” “亲自找上门,是觉得我还会和当年一样,配合你们做害人害己的虚假交易?” “邵氏一向公正亲民,怎么会是虚假交易?不过是良心向善,想帮帮那些以后必定会读书困难的孩子罢了。” “要不是当年宋弈洲横插一脚,孩子的身份问题怎么会被认定为拐卖?” “所以邵氏没错,你更不会有错,全是宋弈洲手下那个部队的错。是他们那次的出手挡了你的财路。后来孩子刚送进福利院就夭折没了,你要他们一命抵一命,就连现在活着的他们,你们都不打算放过?” ...... 害人害己,虚假交易。 拐卖。 那次的出手挡了你的财路。 要他们一命抵一命。 ...... 一命抵一命。 这五个字,宋弈洲难以置信地真的抬眼目光犀利,却也撞上了楚黎川默认甚至打算同归于尽的决心。 宋弈洲冷到极致的低声:“一命抵一命,什么意思?” 楚黎川没说话。 “砰——!”的一声,身前的桌子被踹开,宋弈洲起身朝着楚黎川过去就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极冷的眉眼汹涌着怒火,气势汹汹,隐忍到暴怒一触即发! “楚黎川!什么叫一命抵一命?!” 楚黎川像是早知会有这么一天,紧抿的唇,脸色发白。 宋弈洲是铁青的脸色,居高临下,不容置喙:“说话!” 他太少这么失去克制地发火,而今天注定逃不过,楚黎川已经不打算再把自己摘出去,明知就算他想摘也摘不净了。 “你们演习前一晚,你那个队员突然不见了两个小时对吗?那期间,是邵慎柯拿他妻女给他的警告,因为查到他手里握了太多我们的把柄。如果他不打算息事宁人,那等到演习结束,不仅他活不了,他妻女也是死路一条。”楚黎川苍白地看着宋弈洲浑然的重戾,竟还是笑了下。 “听说,他的女儿小名很好听,幺——” 后面的“幺”字还没说完,宋弈洲直接一拳挥在了他脸上。 “砰——!” 这次,场面彻底失控。 雾散待月归 第117节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待月归 室外狂风在肆乱, 阴霾浓重的天几乎全被乌云强势积压。 宋弈洲砸下每一拳,都是不甘和愤怒,他连呼吸都是狂烈在颤抖:“那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你们怎么敢!怎么敢——!” 然而,说这些话早就为时已晚。 楚黎川整个人被他撂倒, 他的衣领被宋弈洲勒的死紧, 再不复平时的矜贵, 勒的几乎快要呼吸不过气,窒息。 可这种感觉,太过似曾相识的熟悉, 是楚黎川曾经尝试过太多次的解脱。 呼吸被逼迫,良心被碾压, 他连挣扎都没有。 全然接受宋弈洲这一切暴戾。 罪有应得。 却越是这样, 宋弈洲越是愠火俱燃,根本冷静不下。他的每一拳都又重又狠,楚黎川已经破相,脸上变青, 嘴角渗血, 连咳嗽都是唇腔越来越浓的血腥味。 “宋弈洲,”楚黎川的眼底空旷, 曾经那里面全是璀璨的光芒,是耀眼的光途,可现在,空洞到只剩下事到如今的漆黯, 彻底失去光,失去一切。 “打死我, 不值得。” 宋弈洲几近崩溃, 极重的力道, 一把把跪在自己面前的楚黎川拽起,往窗边拽,逼他去看海宁这整片萧条的冬景。 越是寂凉的风景,越是刺目,“你知不知道,他死的时候,还在愧疚是他对不起他的妻女,愧疚是他自己做错事,连累爱他的人!他的临终遗言,我到今天为止都没想通!但你现在告诉我,是你们逼他去死,用他家人逼他去死!” “楚黎川!他走的那天,就是那么冷的冬天!” “冰天冻地!骨灰下葬!你知道他妻子那天哭成什么样子吗!甚至都不敢带女儿见她父亲最后一面!” 心被践踏,唯一的温热凝滞。 摘不净了,楚黎川闭眼,心脏再也不配有感知。 “楚黎川!你就是杂种!垃圾!妈早死爸玩命赌博!” “楚黎川,除了我,没人会帮你。” “学长,你名字好好听,你爸爸妈妈真的很会取名字。” “喂,这次又是我替你挡虞淇,人情债啊。” “想好了吗?出国的事?” “黎川!你救救阿姨!救救孟家!” “真的确定和我合作?这次可没有回头路了。” “楚黎川,我要孟家。” ...... “求求你们,不要动我家人。” “明天演习结束,我保证会和你们见面,求求你们,别动我家人......” ...... “如果不是你们,杜禹根本不会出事!”宋弈洲耳边全是出事前一晚,杜禹那两个小时后再出现,拿着妻女照片和他说的话—— “弈洲,你不后悔吗?” “我们本来就没那么多时间陪在家人身边,茫茫人海能找到一个自己爱的,并且会一直深爱下去的,太难了。你和苡桐,我是真的觉得可惜,你们当初不该就这么结束的。” ...... 一直到最后,到危险降临自己的关头,杜禹还在担心他,还在担心自己会不会等不到真的看到他们和好的那一天就会出事。 如果真的出事,那他身边的所有人,会不会...... 这一点点的记忆汇聚涌到一起,宋弈洲愕然是他没及时发现杜禹的异样。 杜禹向来是队里最沉稳,最不会出现意外的人,又为什么会在演习中途意外事故,精神恍然出事丧命。 为什么......为什么他当时没察觉到...... 他当时在干什么?为什么都没察觉到! 霎时间,冷静被颠覆,席卷而来的懊恼和铺天盖地的痛苦几乎将宋弈洲淹没。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松开残喘同样溃败的楚黎川的。 只知道,这次,是他错了。 身为队长的失责,错的彻彻底底。 ...... 因为包厢里,宋弈洲的手机一直显示在通话中。也就是从他刚才进包厢之前,秦翊那边没挂断的,秦翊根本没想到会彻头彻尾听到这些。 无论他怎么说话,电话那头就是死一片的寂静。 完了,肯定出事了。 秦翊急地直接给孟苡桐打电话,让赶过去,殊不知,这通电话接的时候,孟苡桐人已经到了预定见面包厢的楼下。 而正当秦翊挂断电话,刚心悸紧张地要转身去看看屋内的人,一转身,却见棠荷已经满眼泪水站在阳台口。她扭曲的五官,全是强忍的痛苦,没有一点儿声音,却悄无声息地听全了刚才秦翊电话里所有说的一切。 因为这通电话的音量,秦翊没有压低。 “......嫂子。”秦翊如鲠在喉地开口。 棠荷想忍,这一刻却再也隐忍不住,宣泄而下的泪水,猛烈地全部砸湿地板,全部,砸中她狼藉整片,再也完整不了的心了。 “骗人,”她哽咽地一遍又一遍,“又想骗人。” “他明明是演习事故,明明是......演习事故......演习前一晚我们还打电话了,他让我好好在家,等他回来的,他说他一定会回来的!” “秦翊!他说他一定会回来的!”棠荷到此为止的温婉和柔情一瞬决堤,她情绪崩溃地突然变得尖锐,完全忘了现在屋内还有两个孩子,还有他们队里的人,“秦翊!你们骗人!你们——” 棠荷的情绪宣泄太过突如其来,所有人都吓到,尤其是两个孩子,还是秦翊冲上去拉住,“嫂子!嫂子!冷静!” “你让我怎么冷静!”棠荷呼吸抖,说话抖,人都在抖,“大年初六,活生生的命啊,一条命啊,秦翊,你让我怎么冷静啊......” “小荷,我们幺幺这两年听不听你话啊?” “杜禹,你还好意思说,谁像你一个任务出去四年都过年都不回来的?孩子生下来到现在,你就看了几眼?回来孩子都不认识你了。” “这次一定回来,演习结束我就回来。” “那我再信你一次,下不为例。” “好,好好在家,等我回来。” 到这一刻,棠荷才发现,原来,“好好在家,等我回来”这句她最喜欢的他的承诺,是毒誓。 是会让她爱人赔掉性命的毒誓。 全身瘫软,棠荷跌下。 “轰”的一声,毫无预兆。 心里的那堵属于杜禹的高墙,也塌了。 - 孟苡桐冲进包厢,看到了是满满整片的狼藉,更甚,是宋弈洲手上,楚黎川脸上,全是血。就连地上的玻璃碎片都是血。 新年见血,孟苡桐满脑子都是覃舒有一年过年咳得浑身是血,人麻痹快晕厥的画面,然后就是120、重症病房,病危通知..... 孟苡桐怕了,她真的怕了。 她真的害怕闻到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比起厌恶,更多害怕。无论是消毒水味,还是新年见血,都太让她惶恐。 这一秒看到宋弈洲、楚黎川,孟苡桐突然不想知道他为什么人不在部队在这里,也不想管下面跟她车的邵家人了。 她拉起他就要让外面服务生一起送楚黎川下楼,“去医院!” 服务生一脸为难地看着这间包厢,孟苡桐说:“损失的我全赔,现在送人下去!” 她真的全赔了,楚黎川伤的比宋弈洲重,但明显,宋弈洲的情绪比楚黎川低太多。 路上,不仅新闻报道,更有主干道接连呼啸而过的警车。 紧急新闻:【北京时间2月13日,海宁市北山附近疑似有组织拐卖儿童。经查,当日14时许,以邬某为首的曙光公益组织企图拐卖交易未果,走失女童涉海宁市2014年走失女童一案。目前,案件正在进一步调查中......】 【据xxx报道,2月13日下午14时发生的拐卖一案,嫌疑人被当场抓获,对自己行为供认不讳......】 【据xxx报道,涉嫌组织系投资集团龙头邵氏集团旗下公益......】 这一系列,就像全都准备好的圈套。 邵慎柯看到电视新闻的第一时间,电话打给今天下午负责曙光公益的负责人,还有前几天当狗求他再给一次机会的邬良。 果然,都无法接通。 那电视上那个邬某...... “砰”的一声,邵慎柯手里的酒杯瞬间狠戾砸向电视,刹那,电视屏幕都四分五裂。 “楚、黎、川!操——!”摆他一道,好,可以! - 彼时的医院,楚黎川和宋弈洲都在处理身上的伤,孟苡桐当然看到了那些新闻。看着眼前同样默不作声的两个男人,她大概也能猜到原因。 宋弈洲眉眼低垂,唇线平直,冰凉的神色太淡,看不穿他在想什么,但过于的沉默并不对劲。 他和楚黎川明明只是几步之隔。 楚黎川却再也不能和他对话。他知道追查到他身上迟早的事,新年一过,大概也不远了。 最后还是楚黎川先开的口:“之前的事,我知道说再多抱歉都于事无补,我会去自首。但在这之前,是我今天举报了邵慎柯,按照他的脾气,你们最好保护好你们自己。” “不用你说,”宋弈洲再抬眼,就是拒人的冰冷,“管好你自己。” 楚黎川和他撞上视线,他没有说话。 孟苡桐还一头雾水,但看这个情况,并不适合多问。只是她没想到她好奇的,会在之后的半小时内,棠荷、秦翊、还有幺幺、韩知逾,没有一个人逃过了今天的波及。 棠荷崩溃的声音在耳边久久不能散去。 雾散待月归 第118节 宋弈洲和孟苡桐想去看看,但秦翊还是没让,说晚两天,这两天兄弟们守着,孩子也先不送过去了。 孟苡桐终究还是知道了所有的事情。 杜禹的命案,楚黎川也看到了孟苡桐眼底对他的失望和疏离。 当晚,一系列的证据推翻他们这些从商人的虚伪嘴脸,甚至都不等邵慎柯逃,海宁市公安已经出动,新年里,他、楚黎川、还有意想不到的更多人,都被扣到了警局。 宋弈洲和孟苡桐最终还是从警局外离开的。 回到酒店,他也一言不发,孟苡桐知道他需要时间消化,只是没想等到她再出来,宋弈洲就不见了。她找了好几圈,都没有人,打电话也不通,没人接。 孟苡桐急的衣服外套了个外套就要下楼。 却在要去开车时,视线一过,看到了旁边车里,驾驶位低着头的男人,袅袅弥漫的烟已经蓄了很长一段烟灰,一根、两根、三根...... 他碰都没碰,却又任由着这些烟在他搭在车窗的指尖燃烧、熄灭。 停车场太过寂静,过年期间本就车少,静到隐约间,孟苡桐好像听到了细碎声。 是宋弈洲那个方向。 她朝着他的方向,很轻地走近。 正当她以为这或许只是短暂的风声时,她看到了他在夜晚寒风里颤抖的肩膀。 孟苡桐脸上平静的神色没了。 她难忍酸涩地往他的方向走,越近,越能听到异于寻常,从一向含笑待她的宋弈洲那边发出的,他强大到极致,却也脆弱到万分,再难克制的,低声近乎于哽咽的哭。 这一刻,不知道是什么定住了孟苡桐。 了解他的重感情,了解他的炽烈,才会在这一秒,他分崩离析的时候,她突然多么不敢上前。 从没见过他这样,从没见过她所认识的无坚不摧的他最脆弱的那面。 以至于,根本还是听不下去,孟苡桐克制不住地靠近。她一把抢走他手里快要烫到他的烟,摁灭,开门,伸手就把他紧紧抱在怀里。 宋弈洲身体倾斜,毫无准备地被孟苡桐扣在怀里。 她那么小一个人,此刻,却又强大到好似能超越他。 孟苡桐想好好安慰他的,可当今天的所有呈现在她面前,过去的恩怨,杜禹的离开,棠荷的崩溃,孩童的流离失所,他的受伤,她被威胁,还有未来那些太多太多,孟苡桐前一秒还想强颜欢笑的,可这一秒,再做不到的...... 她终于还是隐忍哭出声:“你不是一个人,我会陪你。” 他的呼吸,他的拥抱,都快让她觉得窒息,窒息到,疲惫地公平地痛恨着这一切。 痛恨她的爱都无法化解这一切。 她哽咽说:“宋弈洲,不要也让我找不到你。”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待月归 不要也让我找不到你。 孟苡桐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扛着怎样的信念说出的这句话。 却能感受到腰间, 来自于身前这个男人的相拥,越来越紧密。他知道是他的消失让她紧张,也明白她现在这么惶然,背后的原因是什么。 他在尽全力用着他的方式安抚着急的她。 尽管这些事背后, 承受太多的是他自己。 “宋弈洲, ”孟苡桐的声音变轻了, 她回抱他,夜太孤寒寂冷,她却依旧用着自己的微薄体温岌岌可危地温暖着他。 “你冷吗?” 宋弈洲鲜明感受到了自己心脏的震颤, 他拥她更紧,任她泪水染湿他的衣衫, 他脸埋进她的颈窝, 低哑的:“对不起,是我没有提前和你说。” 孟苡桐轻抚着他微硬的短发,刺手,却前所未有地让她心安。 她说:“我没有怪你, 只是真的想问, 你这样,会不会冷?” 明明穿的少的是她自己。 宋弈洲的手探进, 就能感受到孟苡桐羽绒外套里极薄的那件内衬长裙。她没穿毛衣,甚至连什么保暖的准备都没做,就这么火急火燎地下来找他。 他把她嵌入怀中,擅长地用自身的滚烫体温温暖她, “不冷,只是想出来透透气。” 像是怕她察觉什么, 宋弈洲抬起头, 指腹擦去她眼角的湿意, 低声说:“现在好了,我们回去吧。” 孟苡桐却没有动,她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骗人。” “什么?”宋弈洲怔。 孟苡桐同样用指腹擦过他微不可查泛红的眼角,“连眼睛都是红的,”她话里是苦和酸楚,一字一字说,“为什么只让我看到你好的那一面?” 宋弈洲静下的眸光,在凌乱微晃。 孟苡桐说:“宋弈洲,我们结婚了,你知道吗?” 宋弈洲想开口,却莫名的如鲠在喉。 他想说他知道,可这一刻,孟苡桐的眼神太过坚决,坚决到好像真的这一次,他做了错事。 “是你在领证那天和我说的,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我都是你的合法妻子,我们将会休戚与共,你忘了吗?”原来无论重逢,还是还没和好就选择结婚,他说了什么,都已经牢牢地印进了她心里。 不是因为芥蒂而疏离,而是真的因为太过深爱。 深爱到不敢过度表现,生怕一不小心,又会酿成过去的局面。 他好不容易回到她身边的,她只能小心翼翼到极致。 只有这样,他才不会有像风吹沙漏那般,又消失。 孟苡桐想说的很多话,到嘴边,都成了:“既然是这样,就不要只给我看你好的、快乐的那一面好不好?我想要你的喜怒——” “哀乐”两个字还没说完,宋弈洲又用力将她禁锢在怀里。 他的力气变大,孟苡桐却丝毫感受不到疼痛。 好像只有抱得这么紧,这么严丝合缝亲密至极地感受彼此,他们那两颗滚烫的心脏才能真的彻底再连在一起。 “桐桐......”宋弈洲都懂,都知道。 是他没有想到,孟苡桐早就超乎他想象的强大,足以在他退却的时候,坚韧地为他撑起一片高地。 他为她欣慰,却也更加心疼,“我会努力做到。” 他会努力做到,却也难以化解压抑,这是对杜禹、棠荷、幺幺的愧疚。 好好的三口之家,这个世上唯一仅存的依靠,没人想到会是这样无法逆转的死局。 孟苡桐极轻地抚摸着他后背,到他刺手的短发,她的呼吸极淡地喷撒在他温热的颈间。 她小声地在他耳边说:“等这两天过去,我们去看看棠荷姐和幺幺,秦翊哥那边不让我们过去肯定有原因,既然说了他们会照顾好,我们要相信他们。” 迟疑的短暂静默,她还是沉闷道:“杜禹哥的事......” 宋弈洲蓦然沉声:“我不会放过和杜禹这件事有关的所有人。” 他的神色冷,像是比起黯然伤愁,强力的翻案和回击才是现在该做的事。 而今天的所谓“归队”,也只是名义,他为了弄清这些事。 孟苡桐担心的眼神看着他,“楚黎川现在在配合调查,邵戚元那边也接到了消息,暂时会有什么发展情况我们得耐心等。刚刚通电话的时候邵戚元也说,可能到时候调查还需要我们配合,杜禹哥的事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的。” 宋弈洲知道,只要提及杜禹,他的态度就会有戾气,或许......会影响到她的。 今年新年第六天,他不该让她亲眼看到下午那个场景的。 后知后觉扬起的内疚,还有对于眼前的她的。 “桐桐,”宋弈洲轻抚她白皙的面颊,“对不起。” “为什么和我道歉?”孟苡桐认真带着疑惑地看着他。 “下午的事,是我先动的手。”宋弈洲已经准备好了孟苡桐从前那般每次觉得他做的不对就真的厉声教训她的话。 但这一次,久久,都沉默。 孟苡桐闭眼,下巴轻轻搭在他肩膀,她小声问他:“宋弈洲,你知道我为什么下午的反应会这么大吗?” 宋弈洲没有说话。 孟苡桐说:“不是因为你打了他,而是我看到你身上的血,还记得我之前收到的那张照片吗?” 宋弈洲当然记得,“那是一张合成的假照片。” “但比起那张假照片,我真的见过你受伤的,你知道吗?”孟苡桐说。 宋弈洲呼吸微滞,能察觉她很小心地牵起他受伤的右手。 任他的左手抱着她,孟苡桐轻轻地掌心覆在他纱布包扎好的右手手背。 “我高二那年,整整两个月,我连过年都是在重症监护室外过的。”因为覃舒那一年从年初开始已经不行了,之所以能撑到年末,真的是为了孟苡桐。 高二的关键时候了,孟苡桐为了要考好大学,没日没夜在补之前没好好学习落下的功课。 就算医生说撑死只剩下最后半年,覃舒也还是熬到了那一年冬天。 孟苡桐说这话,喉咙很酸,但她不想让他察觉,故意用轻描淡写的口吻:“那年过年,你不在闵江市,你和我约好等你训练完回来,就陪我一起学习。我当时就算在重症监护室外煎熬,也想着你和我说的话,闻消毒水的味道闻到恶心害怕,我还在等你回来。” “但你回来就是骨折受伤,手臂上更有已经处理过的伤口。”孟苡桐不知道究竟是怎样的集训会让他伤成这样,但也第一次,给他换药的时候看到那样狰狞的伤口。 尽管对比后来宋弈洲任务里受的伤,那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但这个世上,会有多少人愿意看到自己爱的、在乎的人受伤呢? 尤其是现在,她正大光明看到了他后背上、手臂上更多的伤痕。 宋弈洲一言不发地抱她更紧。 孟苡桐的声音也更显低微:“那一年开始,好像我身边的人都在经历一项又一项的厄运,你的受伤,我妈的离开,还有我不得不面对的那个孟家。就算你一直安慰我,军人受伤是很正常的事,这些年,我还是容易听风就信是雨。圈子里但凡有认识的人在饭桌上说到你们部队做任务谁谁可能出事的消息,我都会拼命地打听。” “打听完,就是一夜又一夜的失眠......” 所以不是因为创业,也不是因为被人算计,而是真的太担心他,担心到几乎有了心病。所有人都以为她是没日没夜的为了拼盛洛传媒,才会这么焦虑到痛苦。 但根本不是。 雾散待月归 第119节 孟苡桐瞒着身边所有人,穷尽地在想他,在思念,以至于失眠。 “宋弈洲,你离我太远了,”孟苡桐看着他的眼睛,又悲哀到蒙了雾气,“真的这些年,你离我太远了......” 远到就算当年棠荷找她,要给她那封薄蝶书信,她都不敢收。 怕收了,能最后撑着自己的那根弦,会彻底崩断。 远到今天就算是她再不想进的医院,她也一定要看着他处理好伤口再出来。就算楚黎川真的忏悔在他们面前道歉,她也只有失望透顶的那句,好自为之。 棠荷前两天才和她笑着说,他们这个部队的人啊,都爱和家里人说“好好在家,等我回来”这句话。 说这不是杜禹一个人的口头禅,而是他们全队都擅长说的。 孟苡桐当然知道。 六年前,她有多因为宋弈洲说的这八个字而承受必须要由她提出分手的痛苦,她现在就有多么能够理解棠荷,多么能够感同身受。 “所以,真的,”孟苡桐牵紧他的手,说,“你这次不能冲动。” “不然,我可能真的要承受不住再失去你的痛苦了。” 孟苡桐的话,如冰雨,砸的宋弈洲的心极寒的疼。曾几何时,是她最先肆无忌惮地,以爱为信条,狂热追逐过他的心跳。 却不知,她的热烈,早就伴随着侵蚀,换来了他的汹涌爱意。 她曾是他的念想,穷尽整整五年的妄念。 如今妄念拨云见雾,成了心头那一抹最澄澈浪漫的月色。 宋弈洲抱她至深,“桐桐......” 他念着她的小名,是只有他能念出深情的小名。 孟苡桐的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哽咽酸涩:“这次,听我的话,好不好?” 宋弈洲闭眼,有一抹不被察觉的滚烫坠落孟苡桐的长发。 他呼吸颤抖,还是哑声:“......好。” 曾几何时,真的不曾觉得我们真的会走到现在这一步。 但真当这一步踏出之后,桐桐,可能连我自己都难以想象,你对我有多重要了。 重要到,你快乐之外的一切情绪,于我而言,都是凌迟。 原来,爱到深入骨髓是这种感受。 原来,我那颗迄今都摇摇欲坠的心脏,一直是你在温暖。 如果没有你,我该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 心脏发痛,原来我的喜怒哀乐,也早已饶你而转。 再也戒断不了。 - 宋弈洲最终跟着孟苡桐上了楼。 今晚的他除了消失的那段时间低沉,之后便是孟苡桐难以想象的黏人。 好像他活这么多年的黏人,都积在今晚一并抒发了。 孟苡桐脱外套,他跟着脱外套;孟苡桐拿洗澡换洗的衣服,他也跟着拿换洗的衣服;孟苡桐把手机充电,他也跟着把手机充电。 可明明,他手机刚才在车上充满电了,都百分之一百了。 这下,孟苡桐又要转身去浴室,宋弈洲也安静地跟在她身后,一脚要往浴室里踩。 但孟苡桐一下就给他拦在门外,不满地微微皱眉,“宋弈洲,你要干什么?” 宋弈洲这一刻真的像极了被乖乖驯服的巨犬,他俯身,靠近她,温柔说:“要洗澡。” 一字一字还咬的格外清晰,钻进孟苡桐耳朵,她脸刷的一下就红了,伸手就要推他,“那你等等啊,等我洗澡就给你洗,你现在怎么还和我抢浴室?” 话虽说的反抗,但孟苡桐完全没有一点儿底气。 都怪这个男人的眼神又温暖又温柔,搞得她多看他一秒,都能脸通红。 宋弈洲不说话,孟苡桐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好几秒后,她再抬头,就非常鲜明地看到了这个男人一秒从无奈到无辜的转变。 尤其他这么攻击凌厉的长相,摆出可怜无辜的表情。 啊!太犯规了! 孟苡桐瞬间倒吸凉气,头皮发麻地跺了下脚,“宋弈洲!” “我在。”他还体贴入微地低声应她。 孟苡桐感觉整个人都过电一样,这回手脚都麻了,她用力推他,就要把他往外推,“不许撒娇!禁止撒娇——” 但她话还没说完,推他的动作也没做完,就感觉宋弈洲猛的牵住她手靠近一步,把她人都逼得后退进了浴室。 “砰”的一声,浴室门关。 孟苡桐整个人被宋弈洲提腰抱起,他捧住她脸颊,根本没顾孟苡桐面对着的是高大的一墙落地玻璃,缠住她吻了下去。 落地玻璃是这家酒店的套房特色,光镜子几乎就占了大半墙面。 这对孟苡桐来说简直才算她的凌迟! 身前是男人缱绻缠绵的深吻,温热袭来,眼前却竟是他们如此的画面,孟苡桐感觉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她很不受控制地喉咙发出了连她自己都不敢想的细碎声。 随即,一抬眼,她呼吸炙热地一把撑住了宋弈洲的肩膀,要把他推开。 但这人!孟苡桐推不开,唇齿含含糊糊的:“宋#&!.....老公!” 就“老公”两个字最清晰,宋弈洲一下停了,离开她唇,满眼深沉欲念地给她换气的机会。他自己的呼吸也急促,却心知肚明孟苡桐现在这么娇气又惊惧的原因。 他低低沉沉地笑,指尖抚摸玩她耳朵的动作没停,低哑问:“怎么了?” 若无其事的挑衅,孟苡桐难以置信:“不......不行!” 也不知道她怎么就结巴了,但:“就是不行!” 宋弈洲眉眼轻佻地笑:“哪里不行?” 孟苡桐无视他这话外音,要往长台下跳,但人刚蹦下去,就被缠住腰间,她一个转身,又被他圈进怀里。 这次是高低悬殊的身高差,宋弈洲俯身,一手扣死她腰,一手抚住她脖颈,正大光明地低头,咬住她唇深吻闯进。 孟苡桐被他吻得双腿发软,不知不觉,也像陷入圈套一样,任由他一点点地浸没。 耳边是浴缸缓慢放水的窸窣声,眼前是吻她自己都动情的男人。 这一幕,太过惊心。 孟苡桐就连推拒也很快成了无止境的依赖接受。 她好像,真的很喜欢他的这些......喜欢,眼底再容纳不下其他,只有她的他。 浸没、沉沦,虚浮的悬空,他的脚步,浴缸的水淅沥不停向外漫溢。 洁净的白色地巾被溢出的水打湿。 她的心却被烧的无限度地下沉,直到与他,爱与心的温度完美平衡。 他是她的。 只有她能拥有他。 而宋弈洲望着怀里泪水打湿眼睫的女人,室内氤氲的雾气,围绕周身的温度,他最终的一吻,落在了她咬他肩头的,她肩膀的那个位置。 两人紧密相依。 一人混沌,一人依恋。 迷蒙间,热气袅袅。 孟苡桐却只感受到了耳边那虚幻一般,又浓情蜜意的,专属于他的低沉声息。 “桐桐,”他认真地喊了她的名字,“孟苡桐。” 好听,孟苡桐却再没力气去回复。 孟苡桐,这个早就刻在他心上的名字。 她,他的心上人。 他低声在她耳边说:“你永远是我的。” 永远,他最后最深的执念。 她永远是他的。 - 见到棠荷是在两天之后。 这两天,真的是各种打击报复,楚黎川不知怎么说通的虞淇,两人联手其他的人一并放出了邵慎柯的犯罪证据。 警方最快速度在调查和抓犯罪嫌疑人。 这项震惊太多人新闻接连轰动了社会头版头条。 一时间,有关于邵慎柯经济案、嫖-娼案以及手里公益组织涉嫌拐卖儿童的案件,都一并被掀起。之前捂的有多狠,现在触底反弹爆发的就有多厉害。 宋弈洲和邵戚元这边也有了给了长久以来联手搜集的证据。 更甚,是惊人的证据。 邵家那边更是趁此机会公开了集团旗下分配,邵慎柯早就不做归属,将由次子邵云梵和幺子邵戚元共同继承。甚至,这两个儿子里,邵戚元远超原先比他更有继承权的邵云梵,坐顶最高位。 消息一出,众生哗然,甚至邵家给出的公告,已经完全不认邵慎柯这个儿子。 可想而知,对邵家这样的家庭,要抛弃一枚棋子有多简单。 孟苡桐也是在看到新闻的第一时间,给邵戚元打了电话,但没想关心的话刚说出,邵戚元直接给她来一句:“周零新电话多少?” “啊?”孟苡桐人还是懵的,“什么新电话?” “真行,”这少爷刚打完胜仗就火气爆棚,“我就没理这大小姐两天,她直接给我拉黑换号是吧,赶紧说!新号码多少!” 孟苡桐笑了:“我不知道。” 雾散待月归 第120节 这话她是真说的无辜又无奈。 邵戚元逼问:“孟苡桐你要是敢护着她,你等着——” 只是那头警告还没说完,这边宋弈洲就神色淡漠地接过电话:“等着什么?” “额......”邵戚元静了好几秒,“哥,你这......” “少威胁你嫂子,还有事,挂了。” “......” 宋弈洲还真把电话给挂了,他们走到棠荷家楼下,孟苡桐狐疑,“你什么时候又成他哥了?不前几天还是平起平坐的兄弟吗?” 宋弈洲扬眉,一手把她搂进怀里,侧头,低声:“那怎么能让宝贝嫂子吃亏?” 这话,这语气,真的很有莫名其妙的禁忌感。 孟苡桐给了他一眼。 宋弈洲带她上楼。 楼上,棠荷、秦翊那边也都做好准备了。 虽然新年里很少有这么做的,但大家还是都做好了去墓地看杜禹的准备。 闵江那边是杜禹家人的墓,杜禹只刻了名字。 杜禹遗书上自己写的,如有一天出事,希望能葬在海宁,棠荷的家乡。 所以电梯门开,宋弈洲和孟苡桐走出去,第一眼都看到了站在最前面的棠荷,而幺幺和韩知逾则是被队友们护在后面。 宋弈洲和孟苡桐没了刚才在楼下的玩笑模样,都是认真的严肃,一致颔首,异口同声。 “嫂子。”/“嫂子。” 经过两天的沉默,棠荷咽下了两天前的所有崩溃,沉思,接受,人死不能复生,但要深刻思念与铭记,那会是最长久的存在。 她不再表现出两天前的脆弱,而是无以复加的坚强,弯唇,坚定地微笑。 “走吧,不能让你们大哥等久了。”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待月归 不谈这些年的功绩和成就, 杜禹无论是年龄还是处事作风,都是他们的大哥。 去的一路,孟苡桐都有格外注意棠荷的状态,在确定棠荷真的不是强颜欢笑的镇定之后, 她才很轻地松了口气。 这次开了两辆车。 秦翊的开在之前, 宋弈洲的这辆跟在后面。 因为宋弈洲手之前被玻璃划伤, 本来孟苡桐是打算开车的,但最后还是被这男人哄着上了副驾。车里就他们两个人,孟苡桐几次余光去看他, 都能看到他瘦削锐利的轮廓线条。 最后一次,被宋弈洲抓了个正着。 他还束着纱布的右手指尖缓慢地摩挲她手, 轻笑:“没不让你看, 光明正大点儿。” “......”孟苡桐扭头,“说什么呢你。” 嘴上别扭,眼神却很诚实,没两秒还是抬起去看他。 “宋弈洲。” “嗯?” “老公。” “嗯。”够宠溺的回应, 是他慢沉的声线, 轻敲在孟苡桐心头。 “等这次的事情彻底结束,我好好陪你一段时间吧。”这话来的突如其来, 宋弈洲车平稳变道后,偏头看她。 孟苡桐只和他对视了一秒,就微垂下头,羞赧轻声:“可以吗?” 她的性格, 一向决定果断利落,从不让别人来替她拿捏。但也正是这次从照片的事情到杜禹这件事, 整整四个月, 他们都处在一种紧张的高度麻痹里。 猜忌、忽视、锋芒、尖锐, 每一项都让他们忽略了他们结婚的初衷,其实只是为了再爱的幸福。 知道杜禹的情况后续会需要不少配合,孟苡桐也做足了心理准备。 但有些话,还是想和他说。 “那手上的工作?”他是军人,她是老板,她的事务从来会比他忙的加倍。 孟苡桐看出了宋弈洲眼底的疑思,她笑了:“都不做啊。” 这么轻描淡写的,她反牵住他指尖,“怎么?老板说不干,难不成员工还会逼着干吗?” 宋弈洲被她逗笑,“你这是带着员工集体罢工?” 孟苡桐也笑。 可越当这趟有目的地的路途越接近那个位置,他们还是情绪难以遮掩地变沉。 玩笑,也不再适合开。 抵达墓园停车场,孟苡桐下车,跟着宋弈洲往棠荷的方向走。 这是幺幺这四年第一次来这里,也是除了家庭相册里认识的杜禹,她第一次在暖阳之下看到墓碑上杜禹微笑的明朗模样。 棠荷原先不想哭的,今天或许是个好日子。 但幺幺看了眼照片,扭头牵住她手,淡淡地缓和眉眼,只含着明媚笑说:“妈妈,是爸爸。” 孩子稚嫩的声音,高悬的刺目阳光,棠荷不争气地还是眼睛花了,“嗯,是爸爸。” “来,幺幺,把鲜花送给爸爸。”是新鲜混装的白、黄一菊花,花束系着很短的一节飘带,棠荷蹲下,伸手抚去墓碑上,杜禹模样上沾染的灰烬。 “阿禹,我带幺幺来看你了。” 四年来,第一次,棠荷不知道自己是做了多久的心理准备,才真的敢踏上这一程。 只知道,这之前,都太艰难。 孟苡桐和宋弈洲送上花就退居在后。 今天,以他们为首,全队的人都是棠荷和幺幺的庇护。 照片上的男人模样,好像不久之前才见过。 开她和宋弈洲玩笑,在她和宋弈洲吵架之后给她出主意,还会在她想见宋弈洲但拉不下面子的时候出面把人拎到她面前。 孟苡桐虽然不像他们和杜禹那样有深刻的情谊,却也是心里难受的。 他们都是一身黑色,宋弈洲今天的黑色西装,淡漠高挑,却久违地压住了他的桀骜和冷傲。 在杜禹面前,他是身份上的队长,却更是那个备受照顾,见面便会自敛锋芒的兄弟。 宋弈洲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却在最后,棠荷和杜禹说完所有想说的话之后,倒尽了那杯由他敬起的酒。 他那晚打火机点的每一根烟,都是杜禹喜欢的。 今天同样也点起了一根,很轻地放在墓前,宋弈洲半蹲下身,对着杜禹看着他微笑的眉眼,不知怎的,心被触动。 杜禹以前总说他冷心冷肺,学不会真的和人谈感情。 就连和孟苡桐的事,也是他无数次叮咛嘱咐,好像才真的把他劝动一般。 宋弈洲现在朝着孟苡桐伸手,孟苡桐听话走近。 他牵着她的手,与杜禹平视的角度,很低的声音说:“以前你总担心我把人弄丢了找不回来,现在我把人带到你面前了。杜禹,我和桐桐结婚了。” 是杜禹以前总说的:“唉!你说你要是能一步到位,直接和小丫头结婚多好啊,省的我还天天挂念你不成。” 那时的宋弈洲还笑:“就你成天操不完的心。” 杜禹当时的表情是什么,宋弈洲都不记得了。 大概也都不会比现在照片上的他明亮吧。 孟苡桐说:“杜禹哥,无论是嫂子,还是幺幺,还是宋弈洲,我以后都会好好照顾,不会让你担心。” 棠荷站在后面,看着这一幕,听着这些话,还是没能忍住,背过了身。 他们这一圈的人都重情重义,认定了都会如家人一般好好对待。就这点,棠荷这段时间早有体会,她想,也许她是不幸的,却也是幸运的。 幸运失去了爱,却还有这么多会彼此珍惜的存在。 这是幺幺第一次在墓地上见杜禹。 按理说,韩知逾是不该下车的,但还是被带着来了。 不知怎的,看着这一圈墓地,他们谁都没发现,突然间,韩知逾比平时会有的沉默更沉默了。 这则沉默一直持续到他们从墓地离开,抵达吃饭的餐厅都还维持。 餐厅是分楼上包厢的,但点菜都在一楼点。 孟苡桐觉得韩知逾奇怪,难免在他们下楼点菜的时候,侧身关注地碰了碰他脑袋,“怎么了?” 韩知逾摇头,“没什么。” 他本来性子就比同龄的孩子成熟,更别说这些年也经历了不少。 那天秦翊开玩笑说他和幺幺差五岁,实则不然,幺幺的四岁是满打满算的,韩知逾的九岁却是虚岁,实足只有八岁。 一个八岁的孩子,孟苡桐习惯性把他看的还稚嫩。感觉他状态不对,她微俯下身,靠近,“没事,有什么事和姐姐说,现在包厢里也没什么人。” 除了身边的宋弈洲和对面的两个队友,其他人都不在,棠荷和幺幺下楼点菜去了。 韩知逾看了一圈,很低的声线问:“姐姐,我之前怎么没去过那个地方?” “什么?”孟苡桐愣,脸色不经意微变。 她刚想用微笑驱散这莫名的低沉,却无意撞上了韩知逾抬起头,蓦然没什么温度的眼睛,他的声音很轻:“你为什么没带我去过?” 说的就是墓地,孟苡桐的神色一秒沉了。 这似乎是韩知逾早就料到的,他现在好像不再有八岁孩子的稚气,而是被多年压迫到早就被揠苗助长的孩子。 他说:“我知道,我只有知逾这个名字。” 雾散待月归 第121节 这话一出,身边的宋弈洲也微微皱眉。 孟苡桐脸色不太好,但还是保持着耐心,“知不知道自己现在在说什么?” “嗯,”韩知逾成熟的突然让孟苡桐脑子里闪过“物极必反”这个词,他说,“他们不是我的爸爸妈妈,我知道。” 孟苡桐手里的茶杯也没拿稳,很轻地撞在磁盘边缘,发出清脆一声。 宋弈洲替她接了话:“姐姐就是你的家人,爸爸妈妈也是你的家人。” 还是和那晚洗澡说的话一样,韩知逾很浅地笑了下,点头。 他知道的,家人的定义,老师有教。 但孟苡桐脸色还是很难撑起血色。 怕碰到的问题还是提前遇上了,这是宋弈洲和韩知逾都没对她说的。 那晚暴雨他一个孩子找到他们家,孟苡桐以为他还和家里阿姨说的那样,不会自己洗澡。 却在宋弈洲帮他洗澡时,很清楚地看到了这个孩子的独立。 他什么都会,只是在最后宋弈洲帮他递毛巾的时候,很认真地问了句:“哥哥,你是真的很喜欢我姐姐吗?” 宋弈洲当时是意外这个问题的,却也答:“我很爱她。” 不是很喜欢,而是很爱。 韩知逾很安静地和他对视了几秒,弯唇:“谢谢哥哥。” 尽管宋弈洲当时并不明白这句“谢谢哥哥”是什么意思,却也在今天韩知逾问出怎么没带他去过墓地的问题之后,了然这一切。 这是一个孩子被迫成熟后什么都清楚的小心翼翼。 他知道自己不是孟家人,他知道这些对他好的都不是真正意义上他的“家人”,才会在这几天亲眼所见棠荷和幺幺这样和谐亲密的家庭氛围之后,陷入沉默。 孟苡桐在韩知逾这么清澈明亮的瞳孔里,看到了他的无奈。 小小年纪就有的无奈,孟苡桐心被刺痛了一下。 “知逾,”她喊他,“姐姐不知道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但姐姐就是你的家人,爸爸妈妈也是你的家人,这点从你生下来就是了,知道吗?” 一个家对于一个孩子的重要性,孟苡桐越来越感知。 韩知逾却在片刻的静默之后,说:“所以......可以不要因为我和爸爸妈妈吵架吗?” “什么?”孟苡桐怔松,垂眸就对上了韩知逾那平静柔软的目光。 他甚至比她想的更懂事。 可让一个孩子在不该过于懂事的年纪懂事,是他们做家长的失责。 孟苡桐心里难忍,而韩知逾说:“不要因为我闹不开心,也不要因为我喊你回家,就一定要回家,姐姐,你有和哥哥的家了,对不对?” 霎时间,孟苡桐如鲠在喉。 却见韩知逾在说完这些话之后,如释重负的微笑。 他看着她,琉璃般的浅色瞳孔,认真说:“我想姐姐能幸福。” 我想姐姐能幸福。 孟苡桐瞬间酸了眼眶。 - 这顿饭,比起孟苡桐的如坐针毡,韩知逾更吃的尽兴。 吃完,秦翊还是把韩知逾带走,说是能再陪幺幺玩几天。 孟苡桐看着他们车汇入车流到再看不见的身影,站在宋弈洲身边,被阳光照得眼睛发烫,“是我哪里做错了吗?” 宋弈洲把她抱进怀里,“你没做错。” “那知逾为什么和我说那样的话?”我想姐姐能幸福,七个字,每个字都扎她的心窝,孟苡桐消化不了。 宋弈洲说:“亲情是顺其自然的事,但爱不是,桐桐,知逾比你想的更懂事。” 孟苡桐闭眼,喉咙酸涩,“但我不想他这么懂事。” 不想,每一步都和曾经的她一样,举步维艰。 宋弈洲告诉她:“他迟早会长大,会成为能保护他人的男子汉,我们做不到永远做他的庇护,现在的他,已经在你的保护下尽可能的安稳长大。” “他会比你想象的,更坚韧强大的。” 这不是宋弈洲的安抚,而是真的,尽管只有八岁之大,孟苡桐已经在韩知逾身上看到了保护的意味。他的坚韧,已经在保护他在乎的人。 “希望吧。” 希望如此。 ...... - 虽然有关邵慎柯那边很多证据已经确凿,但从那天开始,邵慎柯就突然失踪一般,谁都联系不上。警察那边在尽力,邵戚元也第一时间赶到了海宁,和孟苡桐他们晚上约了见面。 不得不说,春风拂面,邵戚元这是半年的大动作翻了一次大盘。 柳洛嘉庆祝的酒都递到他面前了,邵戚元开始摆谱了,“诶,等等,都还没尘埃落定呢,急什么?” 不过表面已经有了悦色。 孟苡桐和宋弈洲坐在对面看他。 柳洛嘉嗤笑:“你现在就盼着邵慎柯赶紧被抓到吧,抓到我都能给少爷您开庆功宴了。” 一桌子的人都在笑,就连这次坐在邵戚元身边的周零也是。 但不谈还好,一谈,邵戚元的脸色并不算好。 孟苡桐看出了他的迟疑,问:“你是有什么担心吗?” 邵戚元问她:“这两天,李青雾有联系你吗?” “李青雾?”孟苡桐眉头微皱,她今天下午打了通电话,那边无人接通,“这几天都没人接,但电话是通的。” 说着,她又拿起手机拨了通,这次直接提醒已关机。 孟苡桐抬头,“关机了。” 邵戚元烦躁地啧了声,拿手机也看了眼,不知道在看什么,“问题就出在这里,楚黎川和虞淇的证据是他们自己留的,弈洲那边的证据是他沿着很多年前那件事查的,但我这里的,全是李青雾给的。” “那晚,李青雾除了告诉你北山那块下午公益不干净,还说了什么吗?” 孟苡桐也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仔细回想,“她自爆了宫羽和她名字之间的关系,然后告诉我北山曙光公益的问题会有机场那一批未成年训练生做时间掩护,但具体是要掩护什么她并没告诉我,只说如果我愿意救她,她什么都可以告诉我。” 但具体要救她什么,李青雾也根本没在电话里提及。 邵戚元听完,说:“时间掩护是因为邵慎柯这人太爱招摇,做什么都一定会有那帮记者跟在后面给他各种做文章。他要瞒着别人干坏事,就只能把那些记者拉去采访那些自带热度的练习生,这样没宣传的曙光公益就不会有人关注,大家的印象都还只会停留在周梓茵被派去山区公益的新闻上。” “那李青雾说的要我救她什么意思?”孟苡桐这几天并不是纯休息,她也在走渠道联系,但那晚之后,李青雾就失联了,现在是手里有的关系还在帮她找人。 只是还没找到。 邵戚元皱眉,“我让我这边的人也在找了。” 李青雾这个名字周零之前经常从周梓茵嘴里听到,周梓茵之前也有段时间找这个女人,但怎么听说的是李青雾故意下套让周梓茵进邵慎柯圈子帮他办事,然后自己逃了的? 如果她真的这么想逃,为什么现在又会帮邵慎柯做事? 还是as的名头? 但柳洛嘉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她现在用的也不是李青雾这个名字?” “什么?”孟苡桐和邵戚元同时抬头。 就见柳洛嘉把手机上男女欢乐的视频摆在他们前面,是沈燕临的局。 局上的李青雾,已然顶着伊狸的名字欢愉作乐。 柳洛嘉说:“要你救她,是因为她本以为自己从虎穴逃出来,再不济混不出头也还是找到了邵慎柯不敢动的下家,但现在,显然——” “沈燕临,是又一个狼窝。”她说。 - 警方的动作很快,楚黎川认罪和虞淇的供认不讳直接把邵慎柯架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海关也搜查了,邵慎柯没有通关记录,也注定人逃不出去了。 孟苡桐也在一周之内收到了李青雾的消息,的确,柳洛嘉猜的没错,就是在沈燕临手里。 不过沈燕临再极端,也比邵慎柯有分寸。他答应了孟苡桐合作的条件,也承诺他这边走的所有流程,都不会出现邵慎柯那边的问题。 这是明面上的对比和讽刺。 孟苡桐笑着答应了,但没想沈燕临又给了她临头一棒,不希望她多管闲事。 李青雾要和他签约,那是她自己找上门想红的,现在觉得他这边不够好又拿了他的钱想走?天底下哪有这么两全其美的事? 他可以不和她谈柳洛嘉的问题,但也望她别多管闲事。 甚至,沈燕临亲手送来了和柳洛嘉的解约书,期限是现在开始到两年后,附带一条,如果孟苡桐做不到柳洛嘉两年五个亿的净利润,由盛洛传媒亲手送到他手上,那这封解约书将无效。 这等同于对赌协议了。 赌柳洛嘉的自由。 孟苡桐微笑,见沈燕临时问:“我能做到两年五个亿的净利润,沈总又能给我什么?” 沈燕临淡笑:“悉听尊便。” 沈燕临虽性格偏执,但他是个商人,正经逐利的商人,只看最后结果。 “那我要是没做到?”孟苡桐笑问。 沈燕临眯眼,冷道:“那孟总最好清楚,柳洛嘉,还是我的人。” - 从2月13日开始,日子像按了快进键,有关于邵慎柯那边的案件调查一次接一次地震惊推翻,原来早就在起先爆出来的问题上,他还藏了更多不为人知的恶劣。 只是人从过年开始就一直没抓到。 难免,他们这一圈人都慢慢变得警惕起来。 雾散待月归 第122节 尤其在孟苡桐带着韩知逾月底回到海宁之后,刚帮韩知逾准备好上学准备,就听家里阿姨说过年时候有人来家里闹过。 孟苡桐问是谁,阿姨不在,也描述不出,只是把家里别墅大门和后边停车场两块的摄像头录像给她看。 前后几次,都是晚上,显示模糊。 但能判断都是男人。 韩婧茹自从听孟苡桐的,及时和韩琮和邵慎柯那边切断关联之后,邵慎柯随即的出事还是闹的她心惶,最近都很安分。 所以当孟苡桐把录像摆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最先的反应也是错愕,“怎么了?” “上面这个男人,是不是我之前看见过的那个男人?”是韩婧茹和孟敬俨当年准备结婚之前,还来纠缠不清的,之前和韩婧茹有过关系的男人。 韩婧茹没说话。 “那就是是了?”视频里明显是过年期间只有韩婧茹一个人的时候,男人来纠缠。 “他又问你要钱?”孟苡桐问,“还是什么?” 韩婧茹摇头。 “说话。”孟苡桐渐渐变得不耐烦。 她最讨厌说要紧事的时候一个巴掌拍不响。 韩婧茹说:“他说......他要知逾......” 孟苡桐皱眉,孟敬俨这段时间出差还不在闵江。 她直说:“现在开始,到你老公回来,我会安排人在你出门的时候护着你,你最好别给我整什么幺蛾子。韩知逾那边我会亲自负责接送——” 这话还没说完,韩婧茹说:“弈洲人还在海宁,你一个人也不安全。” “我能有你更不安全吗?” “......” 韩婧茹噎住了,没吭声。 好像真的是被这连环的事情吓怕了,收敛了焰气。 孟苡桐真的给她安排了护她的保镖,花点儿钱的事,她能给她办的,都弄好了。 只是,这一连,好像只有她们这里做了准备。 年后很长一段时间一直到宋弈洲那边三个月时间快到,快带队回闵江,都没动静。 孟苡桐照例今天接韩知逾回别墅,只不过今晚还带他在外边吃了个饭。 韩知逾不知怎的,这两天一直跟她打听幺幺。 孟苡桐逗他:“怎么,这就开始想啦?” “......”韩知逾别扭的脸红。 孟苡桐也没在外边多留,今晚回去还有工作要做,还有对赌协议压在身上,她想把韩知逾送到家确认好再走的。 但今天路上就是不对劲了。 从高架下来开进别墅的长道,后边有一辆车就时不时近光灯切远光灯。孟苡桐每次看后视镜都会被那太亮的光线刺的眼睛疼。 她随手打了宋弈洲的电话。 一般秒接的,这次没接,嘟声不停地响,也没反应。 孟苡桐心里有点儿紧张,但还顾着车里有韩知逾,她照常往别墅的方向开。 只是在临近别墅的方向,后边那辆车的车速突然加快,像是要追上孟苡桐。 别墅门口,孟苡桐突然的刹车,毫无预兆,后面那辆几乎在要顶上来的时候停下,“砰”的一声,车尾撞上车头。 车里的孟苡桐和韩知逾都往前冲了下。 就在她心惊地第一反应是确认车门全部反锁时,对面早就停在别墅门口的黑色越野猛的打起远光。 就和去年,他送她回家,用远光给她开道一样的方式。 宋弈洲的车,直白刺目地打着远光灯。 而他从车上走下,往孟苡桐这边走来时,后面那辆车想逃,但不知什么时候,早就停在旁边的同样两辆部队越野启动,堵住他去路。 宋弈洲开车门带孟苡桐下来时,秦翊那边也把鬼鬼祟祟这么多天,据韩婧茹说这几天好像真的一直跟着孟苡桐的男人从驾驶座上拎着领子一把拽下来。 另一个喝得醉醺醺的,也被队里的人从副驾拽下来。 喝醉的那个,抵抗不住被拎的力气,踉跄地在孟苡桐和韩知逾面前差点儿要跪下来。 而宋弈洲身上凛冽的气息,经风吹,几乎将孟苡桐裹挟。 他下意识轻抚了下她的长发,替她抚平心惊,眉眼却是盯着男人的冷。 “先带知逾进去。”他说。 孟苡桐迟疑地抬头。 宋弈洲目光压下,气场冷漠睥睨,威慑逼迫。 “听话。” 第67章 待月归 目睹着孟苡桐和韩知逾进了别墅, 宋弈洲才冷眼垂眸,盯向眼前这两个连站都站不起来自己跪在他面前的男人。 “你们是谁?”他这话已经问的很客气。 但那两个男人不吭声,尤其是那个喝醉了的,闭眼, 还拿出一副他醉了, 一闭眼就会睡着的假象。 宋弈洲根本懒得和他们在这边耗, 走近一步,从秦翊手里接过拨通的电话,放在耳边, 手则是一把掐住男人的下颌骨,用力抬起。 男人对男人, 宋弈洲完全没必要讲究收敛。 喝醉酒的男人更是被他这么一掐, 五官皱缩拧紧,痛到呲牙咧嘴说不出话的样子。 宋弈洲最后问他一遍:“为什么跟我老婆的车?还故意撞上来?” “......”醉酒男按理是能说话的,但他就是紧闭着嘴。 宋弈洲力道再次加大,这次几乎是七成, 醉酒男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快被捏碎。 宋弈洲漆黑冷黯的目光更深, 这次,话是对电话那头说的:“哥, 人抓到了,我会让人送进警局,麻烦你帮着查清这些人到底什么身份。” 不知电话那头说了什么,两个男人都模模糊糊能听到什么。 没醉酒的那个先白了脸, 反倒是醉酒的那个在宋弈洲甩开他脸的时候还冷笑:“好死不死,也迟早得死。” “是吗?”宋弈洲睨着他, 戏谑笑了下。 这笑冷的太意味深长, 连秦翊和其他队友都难免心谙不好, 醉酒男还在作死说着接二连三刺激人的话。 电话那头和宋家关系好的警察家庭出身的荀安礼说:“你当兵的,队外不能动手。” “嗯。”严明的规矩约束,宋弈洲当然不会动手,但这两个人显然有逃的架势。 电话一挂断,秦翊那边扣人的绳刚要递上来,离宋弈洲这边更近的没醉的那个就要起身跑,但动作都没做出来,膝盖已经被宋弈洲狠狠踹了一脚。 男人吃痛跪下,下一秒,他的手就被宋弈洲用近乎十分的力道勒紧,到根本无法挣脱。 这是肇事要逃的代价。 喝醉的那个亦是如此。 然而,就在醉酒男要被押进车里送往警局时,他突然看到了孟家别墅里的灯火阑珊,讽刺一般,毫无预兆地大笑,还说:“真好啊,老天爷真是瞎了眼,有的人就他妈是好命。” 宋弈洲起先没管。 但醉酒男誓不罢休地盯着宋弈洲说:“你是这家女婿吧,宋弈洲。” 上下打量的眼神太过冒犯,就是想故意激怒他。 但宋弈洲根本不吃他这套。 男人才说:“不好奇吗?”他喝高了笑,“你这岳母年纪轻轻就又是住豪宅又是有儿有女的,她到底是什么手段走到的这一步。” 宋弈洲置若罔闻。 男人终于怒了:“你们孟家有这种人,迟早死无葬身!” 话都没说完,他就被塞进车里,车门利落关上。 宋弈洲给了秦翊一个眼神。 秦翊点头,负责把人送走,而宋弈洲孤身一人站在寒风里,淡漠地看着他们那两辆车消失在黑夜尽头,一动未动。 ...... 而十分钟前,把韩知逾送进别墅的孟苡桐并不放心,站在别墅一层落地窗的位置,向外看。尽管隐隐约约,漆黑的夜,什么都看不清晰。 但好像能在那片弥漫的浓晦黯沉里找到宋弈洲。 男人背对着她站,身影高大颀长,压住近半抛撒下的月色。他身上的军装太过显眼,是傲然的荣耀,这一刻,孟苡桐目不转睛地望着。 还是望到了,他与她身边太多烦乱事牵扯在一起的麻烦和支撑。 是他说的,她还有他。 但为什么,为什么感觉着外面近乎“争执”一般的场面,她的心脏无形之间,还被什么细密地用力攥紧,抽丝剥茧出紧张和着急,以及内疚的钝痛。 别墅里只有她、韩知逾和匆匆下楼的韩婧茹。 韩知逾明显是受了点儿惊吓,不多,很快平复。 情绪更激动的反而是韩婧茹。 她站在孟苡桐身边,焦急地看着外边,时不时还去看手表上的时间,“怎么这么久了,弈洲还没进来?” 孟苡桐没回答。 她又说:“要不然我出去看看——” 最后那个“吧”还没说完,孟苡桐冷静淡漠的一眼看了过来,“你出去?” 她质疑的口吻终于掺进冰冷:“你出去能干什么?” 雾散待月归 第123节 “撞我车的两个男人里没他,这件事不就和你没关系?” 如果说平时孟苡桐就是这种态度,韩婧茹是不足为奇的。但今天显然不止漠然,还有异样的极强攻击性,是只对她的。 虽说韩婧茹能察觉到孟苡桐最近的情绪紧绷,既有工作上的,也有私人生活上的,但就算之前听说她连轴转,韩婧茹都没见过她这样。 就像长期紧绷的那根弦,终于勒到了危险边缘。 短暂的沉默,韩婧茹问她:“你是不是一直都怪我?” 孟苡桐侧她一眼,“我怪你什么?” 韩婧茹并不觉得原谅这个词适合她们之间,也并不觉得一家之乐适合她们。她只觉得,最近半年一系列的事情,现在韩家摇摇欲坠,韩琮那小子还因为接连的危险现在根本联系不上。那剩下的,只有她能靠着的这个孟家了。 然而,并不需要等她说什么,孟苡桐就淡淡开口:“你和我之间的过节,只用怪,未免太便宜你了。” 韩婧茹被噎了一下,她捕捉到孟苡桐盯着窗外如坐针毡般的惶然,却也说:“你说外边现在的人不是他,那需要我做什么吗?” “什么?”孟苡桐不理解她突然这么低微的语气。 韩婧茹特意避开韩知逾,说:“他说他要知逾,我猜不是为了讹钱,毕竟我手里能调出的六百万,我已经给了他两百万,他后续也没再跟我提过要钱的事。是上次,你给我找保镖之前,他又找了我一次,说要知逾。” “只说了这个?”孟苡桐皱眉,“没说原因?” 韩婧茹仓惶:“没说原因。” “所以是不是需要我做什么——” “不需要。”孟苡桐想都没想就拒绝,她睨她的眼神,冷淡又凉薄,“未必我给你找了保镖你就安全了,现在这种时间,顾好你自己。” 韩婧茹如鲠在喉:“但......” 韩婧茹想说,前面是跟车,今天是假性车祸,虽然人没事,可如果今天没有早就等在这里的宋弈洲,没有他的人拦下那两个男人,现在在外边的处理,后续再出什么问题怎么办。 韩婧茹就是典型的懦弱但有脾气的窝里横。 现在被人抓到软肋了,等于抓住了气门,什么脾气都撒不出,只剩下懦弱和无助。 “都说可怜的人可恨,韩婧茹,”孟苡桐慢慢吸了口气,低声,“你觉得你是吗?” “什么?”韩婧茹的身体一僵,随即就撞上孟苡桐平静看来的目光。 丝丝缕缕的淡漠,犹如穿堂风,一下刺进她心里。 韩婧茹终于像是被拔了气门,说不出话。 孟苡桐淡淡开口:“很多事,你是不是以为只要你不说,只要你自以为你能瞒住,就真的没人会知道了?” 韩婧茹几乎屏住了呼吸:“......什么事?” “如果你是真不知道,那就当我今天是错怪你了,但如果你是装的——”孟苡桐蓦然抬眼,“我想是我一直以来太低估你。” 孟苡桐说:“你比我想的,更会趋利避害。”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这点没错,但真能把这四个字做到极致,还不让人发现任何的差池,孟苡桐想,或许一直以来,她再想和她斗,无论以她的名义,还是覃舒,都没意义了。 韩婧茹却在孟苡桐眼底看到了不是对她的失望,而是对自己的失望。 那是一种对自己的无奈和自暴自弃。 “所以,孟家对你来说,到底有多值钱呢?” “能让你甘心陪在我妈身边做长达六年她的朋友,覃舒的友情对你来说,又有多值钱呢?” 几乎是一瞬间,韩婧茹的眼底要沁出泪来,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比她小了二十岁的继女,诧异她问出的这句话。 “还是我该问,”孟苡桐闭上眼,嘴角还有微弱一丝残留着的笑弧,“做一个从小到大都交不到朋友的,抑郁症患者的我妈的朋友,在她死后,朋友上任青梅竹马几十年的爱情之位,是不是对你来说会更值钱?” 没有争锋,没有相对,只有这个家没有男人在时,她才能说的话。 所以舆论出事那天,她说的任何反驳,都真的不是血口喷人。而是真的,连孟敬俨都不知道的,韩婧茹曾是覃舒长达六年藏在心里的好朋友。 正因曾经过度的抑郁,覃舒意外认识了韩婧茹这个朋友,两人从写信交流一直到约定见面。两人意外的投缘,也可能就只是覃舒一个人的投缘,她们交往亲密,但覃舒并没和家里提及韩婧茹的存在。 因为孟敬俨为了事业,从起初的还会回家到后来的家都基本不怎么回,覃舒有和他见面的时间基本都在维系感情了,尽管最后还是争吵,感情破裂为终。 但孟苡桐一直觉得韩婧茹的出现太奇怪了。 真的就是在他们关系刚刚结束就出现在孟敬俨身边了。 尤其她去公司找孟敬俨,就连公司里的人都在窃窃私语,说韩婧茹是空降兵,根本本事不配位,没资格做现在的总监位置。 谁都知道,那个总监位置,原先是海归高材生加老板太太覃舒的。 但覃舒的突然病倒离开,韩婧茹的突然继位并行,什么都像是算好了。 他们说他们干干净净,孟苡桐不信,她就算出了国,也在找蛛丝马迹,最后是覃舒的个人账号,她找到了一堆照片。那些照片里,有她自己上学到工作的,也有孟敬俨上学到创业的,更多,是她出国孟敬俨在国内,两人还没开始恋爱那段时间的。 其中一张,她看到了西餐厅里大家聚会,孟敬俨和当时几个兄弟对着镜头微笑,身后还穿着秀气校服,拿着酒杯含笑而过的韩婧茹。 那一瞬间,孟苡桐眼前好像是黑的,但她还是逼着自己去看,去确认。 不会是他们。 可韩婧茹那张照片里,看向孟敬俨的眼神,分明是恋慕。 是光明正大的喜欢和崇拜。 孟苡桐已经分不清,他们的感情,究竟谁先谁后。 而现在,也抱着对覃舒的歉疚,和对孟姓这个家的疲惫,她轻声:“还是说,我一直以来的认知都是错的,其实你们才是真爱,而我......” 打转的氤氲,眼眶里是历尽汹涌的疲倦。 “而我,才是这个家里,最不该存在的那个?” 她的不该存在,意味着她已经退让了,她在试图问她,能告诉我一直以来就是我在误解你吗?无论是犀利,还是尖锐,我现在只想你告诉我那一个答案就好。 但这根本不该是孟苡桐的正常状态。 韩婧茹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她摇头,矢口否认:“不是的,你不要这么想。” “我怎么想?”孟苡桐慢慢睁眼,清澈的瞳孔伴着微微的失神,但更多的是迷惘和平静。 “因为你的突然出现,所以我从一开始就对你抱有了警戒心。你明知道这样的情绪如果任由它发酵,我对你的态度只会越来越恶劣,你非但不选择解释,甚至还放任至今,让我习以为常地觉得我的判断就是对的,我面对的就是一个肆无忌惮要和我抢孟家的女人。” “后面越闹越难堪,甚至都不再是我们之间简简单单的关系,甚至还有利益。我带走了我自己的利益,远走他国的那几年,也正好是你从孟氏出来,自立门户的那几年。” “没有我,你有孟敬俨足够的支持,你的事业很快起来了,以前人家见你或许还会犹豫喊你一声孟太太,但现在只要你进了属于你的地盘,进了那家你自己的公司,大家都得喊你一声韩总,你说我说的对吗,韩总?” 韩婧茹的表情僵在脸上,孟苡桐却是波澜不惊的姿态。 “所以一直以来也许是我理解错了,我以为你是攀附意味地存在于孟家,但现实的你,比我妈还会教我做人,你这些年走的每一步都在告诉我,爱情和男人或许有用,但绝不比自己有钱来得值钱。孟敬俨和孟家对你来说的,真的只是你稳住自身的跳板吧。如果我现在问你,你爱孟敬俨吗?你肯定还会和之前一样,说你爱,你没他不能活,但事实真就如此吗?” “韩婧茹,”孟苡桐冷冷清清地看着她,“你所谓比覃舒学历低,自诩的没她聪明,会吗?我觉得未必。” “你甚至更懂怎么做一个让男人心甘情愿为你铺路的成功女人。” 韩婧茹的脸色几乎都是煞白的。 因为孟苡桐擅长分析,甚至她到此为止分析的一切都是对的。 连她的想法,她都看的一干二净。 “所以......”韩婧茹的嗓音是微不可闻的轻,“我连这点也做错了吗?” 孟苡桐晦涩地看着她,声息前所未有地艰涩。 “是我先爱的他,但我却拿不到陪在他身边的资格,因为我不是和他门当户对的世家青梅,我就注定要被他家里人警告,甚至连他的面都没见到就看到了他和你母亲联姻的喜讯。孟苡桐,你觉得,这对我公平吗?” 是再世俗不过的爱情故事,也是这样巨大金钱差异观压迫的现实,逼着韩婧茹丢失了曾经的纯真也要去恨,她恨每一个口口声声都要和她强调钱的重要性的人。 “所以你成功嫁进孟家之后,也只会帮为钱所困的人是吗?” 楚黎川不过是其中之一。 而韩婧茹终于撕去平时的假面,坦诚说:“只要曾经摔死在谷底过的人,就会懂真的没钱,真的穷困潦倒是种怎样的滋味,这不是你这样有钱的大小姐会懂的。” “你也永远不会明白我们这种人,所谓的待价而沽究竟是种怎样的道理。” 孟苡桐平淡的目光定在她身上,这一瞬,竟也有了无力感。 “你们这种人?” “你说我会利用男人给我成功铺路,可这个世界上又有多少人能真的做到像你这样,有你妈给你留的财产,有你创业的启动资金,更有你身后一整个孟家做你的支撑?”韩婧茹眼神渐变冷绝,“就是有你们这样不知分寸、不知道自己已经比别人幸运太多的人,这个世界上才会有这么多歇斯底里宣扬自己苦难的人。” “可你知道吗?”孟苡桐竟还是笑了,分崩离析的,“我妈留给我的钱,第二年,我就投资失败了......” “那一年,我欠债八千万。”她声音很轻,“后来公司好不容易走上正轨,有了盈亏持平到持正的良效循环,你就开始让那些人不断攻击我,如果孟家真的会是我的支撑,你们怎么还能攻击成功?” 所以,风光也就仅仅风光了一年。 是穷途末路到已经绝望,才慢慢迎来风水轮流转,靠自己站起来的。 中间究竟吃了多少苦,孟苡桐谁都没说过。 身边他们一个都不曾知道。 “我的轻易成功就这么让你看不过去吗?”孟苡桐问她,“因为我生来有钱?” 韩婧茹愕然地沉默望她,骨子里的仇富终于被血腥扒露。 “无差别的仇富和对青梅竹马、联姻字眼的抵触,让你看到我和宋弈洲曾经可以算是的青梅竹马关系而狠心插手要拆散,看到我独自出国后的轻易成功会愤恨要攻击,更让你一听说宋弈洲要和我联姻的消息,就要促成。” “对,我和宋弈洲的婚姻是有你的促成,但那难道不是因为你思维早已认定,青梅竹马的联姻不得长久,必定会是鸟散纷飞的结局吗?” “通俗说,就是你又矛盾又见不得任何你不想见到的好,只配心思狭隘。” “......”韩婧茹被她说的哑口无言,字字珠玑,让她都再无反驳之力。 两人久久的沉寂,沉寂到门口都响起了宋弈洲走进的声音,韩婧茹还恍神地盯着孟苡桐毫无波澜的模样。 孟苡桐从她身边走过。 最后一眼,最后一句,唯她可闻:“如果我这辈子注定苦难,那我宁愿最后这场是和他的爱情,如果可以,我更希望愿意待价而沽的是他,而我能做的,是他的最优选。” 韩婧茹惊讶地唇瓣微张,想说什么,却看着孟苡桐向宋弈洲走去时,执着而坚定的温柔。霎时间,她的心在震荡。 她从未见过孟苡桐这么卑微的模样。 她骄傲到骨子里,却也傲慢无礼到细枝末节,时常会让人觉得所有人生来就得绕着她转,她就是有这样的魔力。 但现在,她成了那个心甘情愿绕着别人转的人。 韩婧茹想起覃舒还活着时候,曾指着自己女儿照片和她说的话:“我这个女儿啊,三庭五眼,哪里不像是招人喜欢的模样?以后肯定追的人一大堆,家门都要踏破了。” “婧茹,你说对吧。”那一刻,覃舒抬起的眼,温柔又耀眼,韩婧茹久久不能忘。 雾散待月归 第124节 而时至今日,韩婧茹想说,是,招人喜欢,的确追求者很多。 但覃舒你知道吗? 你生什么性格的女儿不好?为什么非要生一个,和你一个骨子里刻出来的她? 同样执拗,同样死脑筋,同样......爱了一个男人就不懂怎么回头...... 只会在与趋利避害背道而驰的路上,执拗地,死脑筋地,义无反顾地一条道走到黑。 只为赌一个爱情终点。 - 宋弈洲发现孟苡桐从孟家回来心情就不太好。 沉默的模样,总像在想着什么,年后,夜晚的风总没这么冰冷,却还有凉意。 宋弈洲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孟苡桐已经吹完头发站在阳台上吹风,她穿的其实并不少,但因为她本就瘦的单薄,再厚的衣服在她身上,都只能衬出最简的架子。 宋弈洲从后走近,薄毯披在她身上,孟苡桐刚要回头,男人清新还带着沐浴露香气的拥抱就温热地从后而来,将她暖暖地拥住。 “怎么了?”孟苡桐察觉到了他的情绪不对。 却是假的,宋弈洲故意的,他轻吻她脖颈,手却是在轻揉她的发梢,“还没彻底吹干,怎么就出来吹风了?” 孟苡桐牵住他手,“没关系的,我发心都吹干了,发梢让它自己干就好。” 他带着她转身,孟苡桐几乎靠在他怀里,两人对视,彼此呼吸一沉一缓,绵密交融在一起。 孟苡桐问他:“你警局朋友那边有说是什么情况吗?” 宋弈洲轻抚她长发的动作微顿,“桐桐,这件事或许比我们预想的简单,但也并不算简单。” 孟苡桐被他逗笑:“好好说件事,怎么还猜起谜语来了?” 宋弈洲看着她的眼睛,“喝醉酒的那个,是韩姨的亲生儿子。” “嗯,”孟苡桐似乎并不意外,“还有呢?” 宋弈洲没说话。 她问他:“所以不出意外,那男人的生父还是一直缠着韩婧茹的那个前夫是吗?” 宋弈洲没否认:“是。” “这件事和邵慎柯那边没关?” “嗯。” 那孟苡桐就放心了,一脸舒心的模样,反倒是她这么深呼吸放心的神色,宋弈洲被逗笑。他轻捏了下她的脸蛋,“要我不说,你这是要一直要担心下去?” 孟苡桐立马摆出淡淡不在意的表情,“倒也不至于。” 宋弈洲挑眉。 孟苡桐摆明了已跳黄河心活着的态度,“我这次是管了她的闲事,但不代表我一直会管,我和她本来就一直在对立的角度,没必要就因为非黑即白的一件事和好促进关系。” 宋弈洲知道,孟苡桐一直不爱无效交情。 在她眼里,和韩婧茹的就算无效交情。 “那还有没有要问的?”宋弈洲说。 孟苡桐想了想,问他:“六年前,你一开始不同意和我分手,还以只是冷战的名头生日来找我,给我过生日,但生日之后,突然又同意我的分手,是为什么?” 宋弈洲的神色一下僵住,孟苡桐的目光直白又沉静,像是要把他分秒看透。 他刚要起身,她眼疾手快地抱住他脖颈,一个吻送上去。 本来是想要挽留他的。 却没想怎么就歪打正着被男人宽大的手掌控住了腰间,她身体一热,瞬间就感受到了他铺天盖地浓烈压下的吻息。 做坦白铺垫的勇敢剂。 作者有话说: 抱歉,回来晚了。 第68章 待月归 有他在身边, 身边的一切好似都不再感温。 连夜风都失去了激敏之感。 孟苡桐被困在宋弈洲的怀里,她的手却也是自发地沉沦地绕上他的颈间,加深唇间的这个吻。 她喜欢这样的亲密,不是因为单纯的喜欢, 而是这是一种唯独她能感受的, 宋弈洲给她的安抚。 月光透着深夜撒了进来, 占据他们这个深吻的热度。 孟苡桐想借着光去看他,睁眼却撞上了宋弈洲观赏一般早就存在的目光。 她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抬手就想推开他, 但他的目光太浓烈,不知不觉都有了禁锢她寸步难行的意思。 孟苡桐被他困住, 动弹不得, 她红着脸瞪他,宋弈洲却是蓦然笑了。 他的手游刃有余地在她耳边,温柔犹似宠溺般的缓慢摩挲,就连轻抚都缠绵着无尽的浓情。 孟苡桐难免受不住, 想躲, 但他一凑近,就是低哑泛沉到她不得不听的嗓音:“如果我说, 那时候是我不清醒,是我自作主张答应和你分手伤害了你,你是不是还会说我骗子,然后追着我问真实答案?” 孟苡桐淡淡柔和的目光看他, 没否认。 但她问:“这对你来说,会是个很难想出答案的问题吗?” “不是。”宋弈洲淡声。 “那为什么不愿意直接告诉我那个真实答案?” “因为我说过, 我是你的支撑, 但过去的很多事, 都在颠覆我现在在你面前想要拥有的支撑形象,我能猜到以你的性格,听到那些事,对我会是什么反应。” 孟苡桐歪着脑袋看他,她很好看,白皙的脸颊,动人的目光,每一点的细腻都很容易让人陷进她的柔软。 但宋弈洲不会,他爱她,就更不会因这样的无意沉沦而伤害她。 但她说:“你是不是怕我再次猜忌?再次用钱的概念来衡量很多事?” 宋弈洲温柔的眼底,慢慢浮现出很多复杂、难以名状的情绪。 是,孟苡桐猜对了,甚至从今晚和韩婧茹的对话,她就大致猜到了什么,温淡道:“韩婧茹之前和我吵架骂我白眼狼,说当年她就不该去找你的时候,我就奇怪,我不明白她那句话的意思,后来每一次我追问,她都不回答。” “我以为那只是她的耍性子,但后来,我在海宁碰上我爸,我又想到六年前他求我帮帮他,帮帮孟家的时候,我大概懂了韩婧茹那句话的意思。” 孟苡桐的面色如常,宋弈洲的眸色却深黯地沉了下去。 “什么求你帮帮他,帮帮孟家?”他问。 孟苡桐凄淡地笑了下:“就是你现在理解的字面意思,宋家、唐家的确有实力,但六年前都不愿意参与孟家那滩泥水,那孟敬俨原先一直打的主意崩盘,也就意味着他前面这么久对宋、唐两家的情感投资是无用投资,他你知道的,连自己前妻的娘家都可以抄底,别说你们只是和他关系不错的朋友家。所以当时的你在他心里,应该也不再是从前那个足够他利用价值的准女婿了......” 说这些话时,孟苡桐还不停轻抚着宋弈洲近脖颈处的短发、还有他的皮肤,像是要抚平他会因为这话而有的心理落差和情绪。 她怕他生气,可生在这样势利自私的孟家,他们要彻底踏过从前,毫无心结地面对未来,那这些伤人的真话,真的要说的。 宋弈洲漆黑的眼底明显有什么异样在波澜,但他没阻止她说。 甚至就是他这样沉着的默许,更让孟苡桐心酸。 “不生气吗?我这么说。” “不生气,”他很冷静地摸了摸她的脸颊,还很轻地淡笑,给她勇气,“继续说。” “在明确你们做不到和他共患难后,他扭头就开始找更多的人选,”孟苡桐说,“那段时间,他经常喝到酩酊大醉,公司已经出事到电话都找到家里来了,我却还要和他的秘书说他应该在酒局上,具体是什么酒局我也不知道。” “第一次,他喝到烂醉回来还有意识,他来找我,摸着我的头问我,能不能再去求求你,求求妈妈。”话里这个“你”,就是宋弈洲,宋弈洲读懂了孟苡桐的意思,神色晦暗。 “但我当时想都没想就拒绝他了,我告诉他,别人不是一定要和你共患难的,好的时候你都想不起来人家,还在背地里给人挖坑,人凭什么在你有难的时候抱着自己都可能摊上事的风险来帮你?” “人都是会权衡利弊的,生意场上越是愿意结交的感情,到最后的下场,越有可能冷漠惨淡收场。因为大家懂得都懂,能谈钱的早就谈钱了,只有用钱解决不了的,甚至都不想花钱的,才会来和你谈感情。美名其曰,就是一种情感道德的绑架。” 孟苡桐说:“我和他这么说,他反过来酒气熏天地骂我白眼狼,骂我胳膊肘往外拐,不要脸,活着早该姓宋......” 还有太多话都太难听了,孟苡桐不想回忆,她只把有限的和宋弈洲说,但明显能感觉到束缚在她腰间的力道也加重了。 宋弈洲根本不知道曾经就算他们没有明确说分手,说再见,她就受了这么多伤害。 孟苡桐却早就强大了,她躲在他炽热烫心的怀抱,却也还是柔软地安抚他,“所以他们和我说,你可能还会愿意和我结婚的时候,我根本不敢相信。” “你知道吗?同样一个火坑愿意跳进两次的,那不是痴情,那是傻。”孟苡桐看着他的目光,都隐隐带了水光,薄薄的雾气,“宋弈洲,怎么会有你这么傻的人?” 明知道我是个火坑,孟家也是个火坑,还要说服宋爸和妈妈同意。 他们原来只不过是对她长辈的疼爱,绝不可能再愿意让宋弈洲和她再关联。 但最近一次通电话,是唐瑾说的,宋弈洲太执着,就算他们不同意,他也还是选了她,才会有现在他们的一切。 孟苡桐真的心酸。 出生不是她的错,但往后的任何一项有关人生的抉择都是错。 年少时,她还可以自私地、罔顾现实地只要和他的情爱,但长大了,成年了,她就没了那么多年少轻狂的理由和资格。 现在的她,连悲伤都知道只配短暂,时间会帮她倒数。 但宋弈洲又亲手,将她悲伤倒数的计时拨停,无限期地倒转。 让她重新拥有年少放肆的资格。 不知不觉,孟苡桐感觉到了烫过面颊的湿意,宋弈洲无奈地笑看她。 这层笑,疼爱更多苦涩,孟苡桐用力地抱住他,把脸埋进他颈窝,“别这么看我,我怕我会生气。” 宋弈洲一手撑着长台,倾身任她抱着,一手抬起,轻抚她的脑袋,声音比夜风都温柔:“你气什么?” “气他们怎么敢这么对你,”孟苡桐真的呼吸都有些抖,“他们以为自己有多好吗?就会赚几个臭钱,凭什么就用利用价值来评判你?” 她越说越恼,倒是宋弈洲默不作声地听她说着,没了刚才的笑,也没愉悦的更多体现,只是默默地,在她说完之后说:“所以,你从来都没觉得我其实也有配不上你的地方——” “没有!宋弈洲!”孟苡桐猛的从他怀里出来,来脾气道,“你说什么啊?” 她眼圈红红的,皮肤太白的结果,就是一看就感觉是被人欺负了,宋弈洲看着她的眉眼,记忆里的稚嫩,现实的温柔,都太好看。 他轻抚她的眉眼,“但我曾经真的这么认为。” 雾散待月归 第125节 孟苡桐急促的呼吸猛的僵住。 “在韩姨来找我,甚至跪着求我想想孟家,想想你,能不能真的痛快和你分手的时候,那一刻我真的感觉到了钱赋予一个人心理上的落差感。”宋弈洲怅然若失地看着她,“虽然宋家条件并不差,唐家更是有底气,但当韩姨把当时竞争对手能给孟家的千万投资给我看的时候,我也会懊恼,为什么我做不到这些......” 最怕的就是一击致命打断傲骨的那些话: “弈洲,你该清楚,你是军校的优秀毕业生,你的培养计划也决定了你未来是怎样的国家栋梁,是部队的精英。但就算是精英,你和孟苡桐的未来也已经是两条大相径庭的岔道,她注定做不到你这样,你真的还觉得,任由她陪你往前还要承受你未来极大可能不在她身边的孤独吗?你忍心吗?” “今天韩姨也不逼你,只是想让你好好想想,你是不是真的有那么适合孟苡桐。如果你想好了,可以随时给韩姨打电话,到时候,那边要给孟家的周转投资也能在第一时间进账。弈洲,无论孟苡桐,还是孟家,生死这次都在你手里了,算韩姨求你。” “两天之内,给韩姨一个好的结果。” ...... 这才有了后面孟苡桐意外知道韩婧茹去找宋弈洲的事,她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却也是韩婧茹这个举动,彻底惹怒了孟苡桐。 孟苡桐自己被骂的时候,没觉得委屈没哭,被骂到赶出孟家的时候,她也没委屈没哭,却因为韩婧茹这样对她喜欢珍爱的人近乎“侮辱”一样的举动,孟苡桐气的回孟家的一路都眼泪掉个不停。 宋弈洲那边第一时间知道,也着急地在往孟家赶。 却还是晚了一步。 他人到的时候,孟家已经吵的不可开交。 一进去听到的就是孟敬俨的嘶吼:“孟苡桐!你说什么!你有种的你再说一遍!” “我不结婚!我死都不可能和你随便找的男人结婚!今天你敢逼着我帮你还债结婚!明天我就从桥上跳下去!大不了婚礼变葬礼!” “啪——!”的重重一声,孟苡桐整个人直接被扇偏,踉跄到根本站不稳,摔在了旁边茶几上。 “孟苡桐!”几乎就是咬牙切齿。 但孟苡桐反驳了吗?没有,她连哼都没哼一声,甚至都没哭,手死死地捂着自己的左边。他们以为她是捂的左脸,但被打的是右边,宋弈洲一眼就看到了孟苡桐左耳后面的血迹。 猩红的,她在捂她的左耳! “孟苡桐!”宋弈洲惊惧的想都没想就往她的方向冲。 而撞的位置,差点就关乎太阳穴,宋弈洲一路抱着孟苡桐往外的时候,她疼的根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但头晕眼花看着眼前男人的模糊五官,她还是忍不住,真的想伸手摸一摸他。 但微微抬起手,又想到自己的手上都是血,孟苡桐还是放弃了。 她就这么狼狈地,卑微地看着他。 她想,也许这真的是他们最后一次,她最后一次能喜欢他。 爱人的能力在那个深冬被打散。 他还是选择了分手,第一次分手,她提的;而这第二次,是他,她“欣然”接受。 并祝对方未来一定顺遂,虹途万丈。 当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孟苡桐离开中国,宋弈洲也带队离开了闵江。 这个城市,不再有温暖相爱的他们。 ...... 然而,谁都没想到,深爱让他们,还是在五年后重逢。这次,再没有任何利益掺杂,他们结婚了,两边长辈也仿佛过去的一切不曾发生。 但孟苡桐的心结,也就是五年前的这些,终于今晚,宋弈洲全都告诉了她。 甚至还在说完,低头亲了亲她眉眼,和她说:“都过去了。” 可是孟苡桐真的还是好难过。 她有想过这种可能,却没想会是恶劣成这样,为什么他们这么敢这么肆无忌惮地伤害这么好的他啊。 孟苡桐紧紧的抱着他,一下都不敢松开了,一声不吭。 宋弈洲摸了摸她手臂,有些凉了:“好了,吹风吹够了,该睡觉了。” 孟苡桐不动,宋弈洲和她对视。 几秒过后,他干脆地直接打横抱起了她,孟苡桐顺势脑袋窝在他颈间,任他关了灯,抱着她往房间的方向走,都很乖。 一直到躺到床上,一贯孟苡桐喜欢背对他的睡觉姿势,这样宋弈洲好把她圈在怀里,但今天,他刚关灯,她就转过身,很轻很轻地手环住他的腰,脸贴着他的胸膛,呼吸轻到几乎没有。 这一刻,她身上被深深隐藏的孤独感又被黑夜放大到了极致。 是安静最惹人疼,却也是安静,最让人心如刀割的触动。 宋弈洲轻揉着她的头发,孟苡桐突然很轻很轻的声音问他:“你说人是不是做多了好事,才能有下辈子?” 宋弈洲低低的淡笑:“怎么说?” “如果有下辈子,你就不会碰到这么多糟心事了。”孟苡桐毫无预兆地呢喃着这些话,“可能因为你这辈子受苦太多,就给你下辈子安排一个很疼很疼你的青梅,好好陪你一辈子。” 宋弈洲失笑:“你吗?” “什么?”黑夜里,孟苡桐失神抬头。 宋弈洲眸色深深望着她,“一个很疼很疼我的青梅,好好陪我一辈子,下辈子的青梅,也叫孟苡桐。” “......”孟苡桐却没再说话。 “好了,睡吧,我的青梅。”宋弈洲哄着她说,“晚安。” “......晚安。”孟苡桐极轻地回。 但很久很久之后,几乎都能听到他平缓的呼吸声,她才在昏暗里缓慢地睁眼,凝着他轮廓间的每一点细腻,惋惜。 下辈子,我可能就不来了,哥哥。 没有遇见过我的你,也许会比现在更幸福的。 - 宋弈洲并不知道那一晚,孟苡桐在他睡着之后,失神地看了他好久好久。 警局那边的调查结果很快,那两个男人一个是韩婧茹亲儿子,一个是她儿子在外面认识的混子,两个人连同韩婧茹那个惯性讹钱还家暴的前夫一起挖出来了,几个人居然还涉嫌诈骗,证据确凿,一下全抓起来了。 孟苡桐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人还在开盛洛传媒旗下艺人的最新年度发展分析会。因为身上现在背负着对赌,孟苡桐每做一个决定,基本都在举步维艰的赚钱路上。 宋弈洲那边工作也很忙,他们只能做彼此的精神支撑。 而韩婧茹前夫和儿子被抓的消息根本不被孟苡桐在意,因为就算韩婧茹说过,她也没在意那两个男人长什么样子,更别说在意他们的更多存在感。 更让孟苡桐关注的,是楚黎川和虞淇那边的配合调查的进度。 是连楚黎川都没想到的,虞淇关键时候救了他一命,他自以为的已经和邵慎柯恶性捆绑,没想虞淇找关系早在那次法餐厅见面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帮他基本转移了。 因是和邵慎柯有关,所以楚黎川过问不到。 但虞淇有本事找人帮他,论那人是谁,谁都没想到,会是邵慎柯和邵云梵那两兄弟的亲妈,邵戚元的养母,邵家现在的女主人。 这个女人也是虞淇曾经说的,以投资角度帮楚黎川逃出他亲生父亲吸血困局的恩人。 等同于这一切事端,女人摆明了只需要放弃邵慎柯这么一个废棋就可以力挽狂澜全局,她没有一点犹豫,直接丢弃。 但楚黎川还是为了自己曾经的错,选择了赎罪。 杜禹的死虞淇并不知道真相,这是邵慎柯为了以防楚黎川逃,故意拉他进去的。 所以身上还压了一条命,楚黎川必定要还的。 孟苡桐再见到楚黎川,已经盛夏了。 邵慎柯一直没抓到,楚黎川那边案件也一直在后延,一直未判。 但再见面时,楚黎川已经没了以往优雅矜贵的模样,他黑发剃得很短,模样比以前更瘦,连骨相都因消瘦而过度勾勒,比从前疏离太多。 就连楚黎川自己也自嘲地笑了下:“孟总。” 不再是苡桐。 孟苡桐却只是把文件推到他面前,“学长,你不必把公司都过继给我,该属于你的,我会帮你扶持,等你出来的那天,依旧物归原主。” 楚黎川却笑了:“不必了。” 孟苡桐不明所以。 楚黎川说:“有时候,无心插柳柳才能成荫,我这么多年拼命地追求名利权势,的确,我成功了很多,但这公司,说白了,还是靠孟家才能站起来的,现在不过是物归原主。” 孟苡桐没有说话。 楚黎川只是说:“邵慎柯,还没抓到是吗?” 孟苡桐点头。 反倒是这件事让楚黎川面色不佳,“时间拖得越久越危险,不排除有报复的可能,你和宋弈洲,无论是你们谁,抑或是那个出事军人的家属,都要小心,邵慎柯这人疯起来,谁都可能成靶子。” “好,我们会注意。”孟苡桐很认真地和楚黎川对话,甚至之后还提出了愿意全权提供助他力的律师团队,但都被楚黎川回绝了。 他笑:“听人事,知天命,我相信法律,这次我不打算再逃。” 孟苡桐便也没有再说。 从楚黎川这边离开,孟苡桐原先约好要带回闵江的棠荷和幺幺出去吃饭,但谁知道韩知逾这小子去了趟棠荷那边,就被棠荷揪住了真不写作业的问题。 韩知逾在电话里求助的可歇斯底里了,但孟苡桐早说了,棠荷姐看不惯的,我们知逾就得改。 原先是一句玩笑,谁知道唯独幺幺当真了。 棠荷挑她的刺,她非得去挑一遍韩知逾的,这下好,韩知逾今天自己给自己挖的坑,不写作业就敢去找妹妹,被棠荷扣住了,这会儿正写作业呢。 说是明天再一起吃饭。 孟苡桐说行,笑着挂断电话,手机又震动一声。 是宋弈洲的消息:【忙完了吗?】 孟苡桐:【还没,想再去公司一趟。】 宋弈洲:【那我还是九点来接你?】 孟苡桐:【好,我想吃那家甜糕。】 宋弈洲:【嗯,我去买。】 宋弈洲现在对她,真的是她想要什么他就给她什么,好到了极致。 孟苡桐心满意足地回了公司。 盛夏的夜,凉风徐徐,就连霓虹都映衬在月色之下,璀璨明靓。 沈燕临提出的对赌,按照现在的进度来看,孟苡桐是稍微有点儿压力的。但她这人一向有条不紊,公事只要她能做的,就一定会做到。 雾散待月归 第126节 这次,没人再给她拖后腿了,孟苡桐一手领出的旗下艺人成绩各个惊人。 就说柳洛嘉那边,《雾散待月归》杀青之后,原先两档待播的戏,一个轻松喜剧,一个年代正剧,同时上档,虽然这么做的确有竞争的危险,但柳洛嘉太能扛戏,不仅分列第一第二,还屠榜式地力压其他所有同档期的。 投资方看了特别满意,更加肯定孟苡桐嘴里的,柳洛嘉的个人商业魅力。 周零那边也成功地孟苡桐亲手敲定的培养计划里成功转型演员,推出了个人首个女一号的电视,开播即极大反响,更甚,周零做到了女粉丝的基础远高于男粉丝,甚至更有凶狠的上涨趋势。 她们个个势头惊人,全都在卯足了劲帮孟苡桐。 因为对赌涉及的不仅是柳洛嘉的个人收益,更有公司的年度收益。 所以这次,似乎越来越有势在必得的走向。 孟苡桐掐着点在八点五十完成了工作,看了眼时间,把桌子收拾好,和外边还在加班的员工打完招呼,便准备下班了。 因为九点,时间还不算晚,又是夏天,所以街上人还不少。 但盛洛传媒在的这栋大楼地下室就不是了。 这栋楼普遍加班还没下班的较多,但能在市中心开车上下班的甚少,地下停车场一般就是他们各层老板和高管的车比较多,基本车已经很少。 孟苡桐刚下去的时候,电梯门开,她就感觉到了今天电梯里过于阴凉的温度。 前两天听维修师傅说有人投诉说空调太闷,又是把电梯这边的空调也打低了。 孟苡桐今天穿的不算少,一件白色衬衫,一条黑色长裤,一双黑色高跟鞋,还是觉得冷。她按了负二层就避开风口站。 但到负二层,电梯门一开,不是往常迎面的热,而是同样逼人的冰凉。 像是地下也错开了制冷空调一样,孟苡桐皱眉往外走。 她刚往外走,浑身就有了不太对劲的感觉,就那种有人盯着她看的感觉。孟苡桐回头,什么都没有,可再走两步,那种感觉还是存在,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不对,太不对。 孟苡桐刚要掉头,她手机响了。 是宋弈洲的电话,孟苡桐随手接起。 那头是浅浅的笑意:“大小姐,九点整了。” 孟苡桐敏锐又谨慎,“你人已经到了?” “我在地下停车场了。” “但我没看到你。”孟苡桐下意识要抬头去找宋弈洲,却没想一个意外,她撞上的是另一个男人的眼睛,漆黑,阴翳,甚至有更多狠毒恨不得弄死她的汹涌。 就是这个眼神刚刚让她不舒服。 孟苡桐呼吸在抖,她说:“宋弈洲,你在哪?” 可这句话刚问出,她就看到了不远处朝她走来的男人。他今早还是和她颜色相对的黑色衬衫,就因为她说她想看他穿白色,他又换成的白色衬衫。 就当他们今天是穿了情侣衫。 但这一刻,根本管不了是情侣衫还是什么,更管不了男人眉眼间望向她,被夜风吹出了的炙热温暖,孟苡桐那句“你别过来”还没提醒出来,那个一身黑色,戴了帽子和口罩的男人转身就冲宋弈洲的方向跑。 那个角度,宋弈洲是盲区。 孟苡桐在电话里喊:“宋弈洲!跑!” 她人已经急的拍响了地下停车场的报警铃。 明明她更好攻击,但他不攻击她,甚至转身就要去攻击身手比她敏捷太多的宋弈洲。 为什么? 因为恨。 因为曾经的直接致命。 男人恨不得直接弄死宋弈洲。 “邵慎柯!”孟苡桐紧张地几乎叫出声。 但就在她喊出的那一瞬间,邵慎柯又突然朝她的方向而来,像是刚刚所有都是虚晃一枪,她还是他要攻击的人,只是必须把宋弈洲也引来。 宋弈洲必然会过来,甚至速度快到,根本都不等他们反应。 邵慎柯已经一把尖利的刀从衣服里抽出来,朝着孟苡桐心脏的方向发疯一样地扎过去。 孟苡桐躲避不及,人被宋弈洲兜头护住。 随即,“哗”的一声。 她听到了即便紧拥着她,依旧低沉却急促的一阵闷哼,抬头,他额头已经密密麻麻的汗,脸色发白,浑身颤抖,血肉模糊到,整个人痛的几乎有了蜷缩之势。 他和她说:“别怕,桐桐,甜糕买好了。” 而他之后的邵慎柯,丢下刀就要跑。 作者有话说: 我有在加速写剧情。 第69章 待月归 但整个地下的报警系统全部启动。 值勤的保安快速执棍朝他们这个方向跑来, 四大方向,邵慎柯从孟苡桐拍下报警铃的那一刻开始,就无路可逃。 但孟苡桐根本管不上被保安手里黑棍击倒的邵慎柯。 她着急去看宋弈洲,眼前这个男人呼吸在急促发抖, 极大牵动神经的疼痛感, 让他一句话都不说, 唇色已经苍白,就连声音都是痛到细碎的崩溃。 “宋弈洲!” 他腿软摔下,孟苡桐吓得想把他拉起来, 但就怕扯到他痛处,急的跪在他面前, 他强忍着疼也能感受到她的害怕。 他护住她的手, 黯哑的嗓音艰难道:“我没事......先找手机。” 孟苡桐知道,她最后一丝理智高悬也在惶急地找手机,她的手刚刚覆盖过他后背,现在同样血迹淋漓, 全是他滚烫的血, 现在被夜风吹冷。 孟苡桐发着抖拨通急救电话和报警电话,她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着打完这两个电话的, 打完的同时,宋弈洲也像是强撑到现在的力气都用尽。 孟苡桐根本没看到过这种受伤场面,就算知道宋弈洲的一点儿都不紧张只是因为这些年他受伤都很家常便饭,但现在, 他已经痛到整个人都蜷缩,五官都在抽筋剥骨一般的疼中拧出难忍和虚弱。 “是不是很疼啊......你现在是不是不能动......我......”这一秒的孟苡桐像极了没头苍蝇, 不远处是被制服同样保安报警的邵慎柯, 但孟苡桐真的一点精神都分不出去了。 宋弈洲看着她一副急得快哭出来的模样, 扯了下唇,笑了。像是想抬手去轻抚她眉眼安慰她,但这次,真的腾不出手和力气。 他声音已经很虚:“幸好下来了......不然我们大小姐......会很危险......” 孟苡桐眼泪汹涌地掉下来,手忙脚乱地听他话,帮他紧急处理,“你别说话了!救护车马上就来了!马上就来了!” ...... 救护车的刺耳声划破灯火阑珊的夜晚霓虹。 宋昱铭和唐瑾风尘仆仆赶到的时候,整个手术室外,只有孟苡桐一个人,满手狼藉的血渍,身上,衣服上,全是。她躬身坐在冰冷的椅子上,低着头,脸埋在臂弯里,没人能听到她的声息,但依旧能感受到她的崩溃。 最强烈的存在感,就是你明明在身边,我却感受不到你。 宋弈洲,我感受不到你。 这个姿势孟苡桐已经起码维持了一个小时,但是手术室那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她和他的情侣手表,两枚都在她手里。 滴答,滴答。 宋弈洲,两块同时走动的机械表,真的好吵。 每分每秒都那么清清楚楚,清清楚楚地提醒着我,你一个人在里面做手术。 孟苡桐没有听到唐瑾他们来的声音,一直到唐瑾喊她的名字,她都没动。 唐瑾晃了晃她的手,孟苡桐才慢慢抬头。 可已经红透的眼底,是被冰凉光线照出的悲怆和茫然。 ......妈妈。 孟苡桐动了唇,却喊不出这么亲昵的两个字。 唐瑾看着她手上都已经干掉的血渍,再看手术室亮着的灯,她倏的就没忍住,捂住脸哭了起来。 是孟苡桐最怕看到的场景。 冷静的还是孟敬俨,他提醒孟苡桐去洗手,孟苡桐机械木偶一般地起了身,可刚走进洗手间,她整个人就踉跄地根本站不住,扶着旁边的墙也站不住,人跟纸片一样滑了下去。 这个时间,这个平层没几个人。 女厕里更是没有人。 只有孟苡桐一个,冰凉穿堂的风,她崩溃又不敢放声地一下子就哭了出来,抽噎,困难呼吸,手捂着脸,这次是怎么都停不下来了。 新闻紧急报道,潜逃半年的邵慎柯已被抓获,但谁都不知道,这背后的代价,是宋弈洲受的这一刀。 那一刀扎的是孟苡桐,如果要躲,危险临头或许也是能做到的。 但宋弈洲显然是不敢赌,他自己无所谓,但不能危险关头拉着孟苡桐一起,所以在那一刀危险转向的时候,是他承下了。 孟苡桐脑子里不停地重复着刚刚地下室的场景。 就像那些人骂她的话—— “下头死了,这女的好恐怖啊,这算吃人头馒头吗?” “就这种人,谁跟她牵扯上关系都得出事吧,那话怎么说来着,她命里克人。” “不至于吧,大家不都还活的好好的吗?” “那这种害人精的事谁知道啊?” “孟苡桐!你不得好死!” ...... 回想上一次宋弈洲机场的意外受伤,也是因为她。 水流冰冷刺骨地淌过,带下她手上的血迹,水池里全荡着猩红又刺鼻的血水。 孟苡桐低垂的浅色眼眸,里头全是迷茫和空洞。 雾散待月归 第127节 好像大家说的也没错,不到克人的地步,但谁在她的身边好像也不能够幸福。 那既然不到幸福,她就该弥补。 孟苡桐现在是最后微弱的坚强在撑着整个人。 宋弈洲是她最后的底线,他不能因为她受伤,他怎么能因为她受伤。 孟苡桐的眼底突然杀过一道不致所有和这件事有关的人于死地不罢休的近乎绝望的孤注一掷。尤其是邵慎柯,其次是所有和他有关的,统统该死。 她浑身的感知仿佛也在这一瞬间变得冷漠,变得强势的逼人。 邵慎柯的落网,伴随的就是孟苡桐很快提供的来自各个渠道的实名举报,就连周梓茵那边涉及的也一一关联,拐卖、贪污、偷税漏税、淫一秽色情......每一点都致命到极点。 这次,孟苡桐摆明把他往死里整。 就连邵戚元和柳洛嘉那边接到电话的第一时间都震惊,孟苡桐这已经不是公正举报了,她是在以最恶劣的恶犬反咬的报复,直接送邵慎柯进这辈子死都翻不了案的地狱。 甚至,就连杜禹的案件,所有了解的,就连当年来找她求救的,后来也被邵慎柯送走的周梓茵都被卷了进去。 理由,邵慎柯偷税漏税,周梓茵是帮凶。 包括宫羽,淫一秽色情。 更甚,当初的邬良那派,也全没好下场。 还有曾经帮邵慎柯动过威胁杜禹的不少人,也统统在孟苡桐曝光的名册里。 这一夜,商圈、娱乐圈同时动荡。 孟苡桐这种举动已经近乎断送自己一般地在揭发,她甚至没给那些人任何反咬她的机会,把最后自己到此为止唯一做错,需要道歉的办公室和周梓茵的那场对话,她动怒过激扇了她一巴掌的完整对话和视频全部公开。 秘书组的全力配合下,她录制了公然就自己军婚身份不该打人的道歉,还有,这次必定和他们追究到底的冷硬决心。 视频里的孟苡桐已经看不到在医院里的崩溃。 凌晨两点,宋弈洲成功脱离危险,孟苡桐的这一则视频也同时发出。 一发出,更是引起轩然大波。 因为这次不再有全网两边倒的局势,而是由柳洛嘉、邵戚元、周零,甚至还有许弋公然领先的支持,有他们,就等同于有了占据半壁江山的号召和支持。 这次,就算有人再想把局势白的说成黑的,也没本事了。 邵慎柯那边根本没想到孟苡桐手里压着这么多等着最后的绝地反击。 就连孟、宋两家长辈都震惊了。 谁都没想到孟苡桐能破斧成舟成这样,近乎摧毁的手段,毁灭式的打击,就连从不站队的沈燕临这次也破天荒地站在了孟苡桐这边。 而后,便是整个投资圈的站队。 认可邵戚元的统统都会认可孟苡桐,包括沈燕临那派。 从头到尾,孟苡桐都避开了宋弈洲,不让已经受伤的他成为娱乐的谈资。她已经把自己完全地挡在了他之前,替所有人挡下了最危险的那关,丝毫不顾及自己怎么样。 因为,从这一刻起,她要让所有直接伤害到他的、间接伤害到他的,全部加了倍地偿还。 她要让他们罪有应得。 ...... - 孟苡桐的一夜翻盘已经让不仅韩婧茹包括孟敬俨那边真切地感受到了她现在手段的狠,当一个人真的能力彰显,变成别人难以施压的地步。 那曾经的不看待,便理所当然会变成敬畏。 现在的韩婧茹看孟苡桐就有这种感觉。 她已经不敢惹她。 孟苡桐用亲身说话,什么叫学会站队,一步天堂一步地狱。 宋弈洲药物昏迷了多久,孟苡桐就顶着冲锋和高压做了多久。尽管每天她还是会出现在医院,因为放心不下他,还是想自己照顾他。 但她可能唯一高估的,是她的体力。 好几次,唐瑾都发现孟苡桐起身的时候步伐是虚晃踉跄的。 她想让她好好回家休息,但孟苡桐只笑着说:“我想陪他。” 唐瑾也拿她没办法,知道最近发生的很多事,最终还是妥协,给孟苡桐准备了很多补身体的。 但宋弈洲不醒,孟苡桐什么都咽不下去。 她说她会吃,但每次一接电话赶着离开,唐瑾再回来,给她的保温盒都没动过。 到这一刻唐瑾才真的明白,宋弈洲描述过的,她真的很努力是怎样一种超乎人心疼的程度。 仅仅一个礼拜,孟苡桐真的做到用一周时间彻底摧毁一个人长达十几年布设的势力。 当邵慎柯的律师告诉她,被关押的邵慎柯已经气急败坏地撞墙,求她能收手,孟苡桐只是毫无波澜盯着眼前这个把她从医院催回公司会议室的男人,说:“跪下。” “什么?”男人西装笔挺,意外地看着她。 孟苡桐看着他的目光,居高临下,没有温度,骨节缓慢地敲打着桌面,“我说,跪下。” 男人一动不动,难以置信地望着她。 孟苡桐冷笑:“都说邵慎柯养出来的人还有傲骨,怎么,这次是他亲手捅了我的丈夫,我现在要他的人跪下,很难?” 男人进退两难,孟苡桐直截了当:“和我谈收手,晚了,如果我老公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直接要邵慎柯拿命还,所以你少在这边和我卖弄谈资——” 她手里笔一丢,声色俱厉:“滚。” 浑身上下全是极重的煞气和戾气。 男人落荒而逃,秘书组的人也感觉到了一天一天过去,孟苡桐手里对付他们的手段越来越狠,她自己的身体状态也越来越虚弱。 盛迎好几次想去关心,都被邵戚元和柳洛嘉拦下。 邵戚元和柳洛嘉都清楚,现在除了宋弈洲醒来,没人能压下孟苡桐的愠怒和急躁。 一如孟苡桐越来越难看的面色。 日子过到第十五天的时候,孟苡桐照旧早上是从宋弈洲转观察的vip私人病房里醒来的。 盛夏的晨曦打过窗沿时,室外是正明朗的夏季蓬勃,和风煦暖,迎面朝阳。 但床上的男人还在“熟睡”。 “老公,医生说了,你麻醉退了人就会醒的,但这都十五天了,你还不醒,是因为不想吗?” 会是因为不想醒来吗? 孟苡桐不知道,只兀自地捧着他的手,喃喃地依靠着,低念:“老公,日历表我每天都在倒计时,八月七号,很快了,还有两天就到你的生日了,今年生日你想怎么过?我给你做你喜欢吃的好不好?” “虽然我也不太会做饭......”孟苡桐低头,声音越来越低。 医生说了,每天要和他说会儿话。 “老公,我马上又要回公司了,最近公司事情也很多,我没办法从早到晚都待在你身边,你一个人的话,会不会怪我?”孟苡桐轻轻地摩挲着他的手,看着病床上他凌厉优越的眉眼,说,“我今天要开六个会,中午或许能抽出时间回来陪陪你,但也不确定,我怕合作方会找我吃饭聊事情......” 像是已经形成了习惯,孟苡桐每天早上总会碎碎念一般,和宋弈洲说着今日行程。 她是真的很忙,但现在,无论她多忙,他都始终是她的主心骨。 但这些话,只有她的单方面诉说。 她等不到他的回答。 还是和往常一样,唐瑾那边会过来。 孟苡桐和唐瑾交错,唐瑾摸了摸她脑袋,把准备好的早餐递给她,照旧叮嘱:“别太辛苦了。” 孟苡桐点头,“知道了,妈妈。” 话虽如此,孟苡桐只要忙起来还是强度太大。 中午的确还是被合作方拖住了去向,但孟苡桐人刚抵达餐厅,还没看到他们,她的步伐就开始虚飘的不对劲。 从早上到现在,她已经连开了三个会,全靠一杯黑咖啡顶着,连唐瑾给她准备的牛奶吐司都没来得及吃。现在,头昏,腿软,孟苡桐没走两步,人就头晕眼花地突然什么都看不清,而后眼前一黑,整个栽了下去。 晕倒的最后一刻,她的脑子里还是躺在病床上的宋弈洲。 他还在等她。 怎么办,她好像又食言了。 ...... 孟苡桐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昏暗,远处的天边依稀还有晚霞,但就近一片,暗云已经压制。这天像是要下雨的样子,却又不像,仿佛只是阴天。 是孟苡桐不喜欢的阴沉。 周围还全是刺鼻的消毒水味。 熟悉的环境,却不是熟悉的病房。 孟苡桐全身乏力,难受地刚要撑着坐起来,脑袋上一块叠的平平整整的凉毛巾就“啪嗒”一声掉了下来,掉在了她已经烧的滚烫的手臂上。 她茫然地看着手臂上的这块毛巾。 是上次,她和宋弈洲一起去买家具逛到的家居用品,她看着喜欢连连撒娇要买的小猪毛巾。 这毛巾怎么会在这里? 孟苡桐红着眼眶刚要抬头,门口就真的响起了很轻的松锁声。 按理以她的一贯作风,她肯定要耍性子躺回去假装睡着的,但今天没有,她就那么死死地盯着门口的方向。 直到看着穿了那身病号服的男人撑着东西走进来,直到感受到他熟稔却还虚弱的气息在靠近她,孟苡桐终于忍不住了,下床就往他怀里扑。 她的力气大,不收敛,刚醒没几个小时的宋弈洲撑不住,他的伤口还在恢复,但还是下意识低头,将她搂进怀里。 孟苡桐浑身滚烫,眼泪一秒就掉了下来,她打他手臂,“混蛋!王八蛋!每天都在睡觉!眼睛睁都不睁!你知不知道我——” 话还没说完,宋弈洲烫到她心都发慌的吻已经垂头压了下来。 孟苡桐体温太烫,但这个吻蓦然有种至死方休的意味,他的缠绵,她一秒都不想再错过。 她的瞳孔里倒映的是憧憧夜火,却也是光火里他深情的模样。 这样的对视,像是已经太久太久。 宋弈洲笑她眼底的痴迷,松开她,呼吸微微喘着:“怎么了?” 雾散待月归 第128节 孟苡桐无措地抬手,轻抚着他的眉眼、面颊、棱角......每一点,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可她为什么还是那么害怕...... 就像前十五天,每天早上醒来一样的害怕。 她的手在半空被他扯进掌心,轻轻揉着,“好了,以后有一辈子慢慢看,现在听话,体温还没降,躺着等会儿还要挂水。” 孟苡桐不动。 宋弈洲低头,“怎么了?” 孟苡桐很担心的眼神,“你还没好,怎么随便就下床了?我没事,你快回去休息。” 宋弈洲笑了:“我硬骨头。” 她知道他只要醒来就恢复得快,但就是不放心,他不动,她甚至都打算跟他翻脸。但小孩子脾气他早就摸透了,现在也只是摩挲着她的指尖,带她躺回到床上。 “医生说了,要多走动走动。” “瞎说。” 孟苡桐的反驳小声的很,就是别扭,又不敢让宋弈洲听到。 宋弈洲笑意更深:“在部队的时候,顶着伤都能上任务,怎么在你这儿,稍微被刀刺了一刀就连下床也不行了?” 孟苡桐突然翻身坐起,“你那是稍微被刺一刀吗?” 在她眼里都该翻天了,但宋弈洲真没逗她。 看着宋弈洲这么认真的模样,孟苡桐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她无言地和他对视,目光炯炯。 宋弈洲突然问她:“甜糕好吃吗?” 是要排队半小时的特色甜糕,孟苡桐不争气地眼前又花了,“又苦又咸。” “会吗?”宋弈洲温柔地摸她脑袋,“明明给你买的是甜豆沙味的。” “就是又苦又咸。”孟苡桐这时候了,终于有浓浓的小孩子脾气了。 她又怎么会不知道他买的是她喜欢的甜豆沙味,但那晚又是血的气味,又是眼泪的味道,再好吃的她咽下去都是苦涩的了。 印象里,甜糕也变成了又苦又咸的味道。 宋弈洲无奈地笑了:“好,那等好了我自己做给你吃?” “你还会做这个?”孟苡桐意外了。 “嗯,以前一个人的时候学过。”他说的这么轻描淡写。 孟苡桐心里又酸了下,没说话。 护士很快进来,孟苡桐这烧是二十分钟前发出来的,之前只是低血糖。 归根结底,就是最近太累。 宋弈洲看到了那一连串的新闻,也知道这半个月以来孟苡桐自己的事业也在动荡,他什么额外的都没说,就很耐心地陪她一直输液。 虽然中途打扰不断的,孟苡桐的手机频频响起电话,但她都没接。 一直到晚上睡觉,她都很安静。 宋弈洲不能下床太久,孟苡桐还是跟他回了那个vip病房。 静谧的夜,连呼吸都在耳边清晰,孟苡桐靠在宋弈洲身边,察觉到他睡着其实依旧很痛的伤口,她很小心地将他抱紧。 但宋弈洲问她:“知道这十几天我反复在做的一个噩梦是什么吗?” 孟苡桐不知道,她抬头,清澈的目光看着他。 宋弈洲淡淡地说:“是有个小白眼狼,在我耳边和我说,下辈子可能不会再来陪我了,她只给我这辈子的承诺期限,你说,她是不是够狠心?” 孟苡桐瞳孔猛的皱缩了下,她下意识想起身,但腰间还是被宋弈洲禁锢住了逃不走的力道。 他低头静静地看着她的张惶,只加重了束缚在她腰上的力道,俯身,慢慢地任由自己的呼吸浸透她皮肤的冰凉。 他的气场越冷静,越淡漠,就衬的他的温柔独家又强大的,足以将她彻身裹挟。在咫尺之间的距离,他的温热气息纠缠一般地缠住她,撒在她细枝末节的柔软。 “桐桐,我也有害怕的事情,我也会不敢醒来,因为怕会面对这样的现实,所以一直劝自己,这只是梦,是并不需要我做任何妥协的梦——” “但我错了,我忘了你那么想我醒来。” 他手抚过她的长发,将她彻底带入自己怀中,低沉,缱绻到骨子里的嗓音,只有她能听到: “原来我到最后,还是只听你的话。” “听话到......”他说,“这一次,还是你赢了。” 作者有话说: 慢慢准备正文收尾了。 第70章 待月归 深夜太过静谧而漫长, 宋弈洲的话,如绵长的细线牵引着孟苡桐那颗滚烫跳动的心脏。 “桐桐,还是你赢了。” 他抵住她的鼻尖,缠绵至休地沉缓说出这句话, 孟苡桐的心脏都像被攥紧, 太过绵长、悠远, 好像悬了近半个月的心,终于得以安稳落地。 孟苡桐抱他抱得更紧了,不管是撒娇还是依赖, 她把整个人都埋进他的怀抱,“下次不许再这么危险了, 我不许你再做这么危险的事。” 明知不会再有这种情况, 她还是要他的保证。 宋弈洲笑着任她这么抱着,他其实伤口还是疼的,但有种伤,痛都是甜蜜的。他笑着轻吻她的额头, “嗯, 不做危险的事了。” “但你也答应我,下次不会再做那样的事。” “哪样的?”孟苡桐刚抬头, 就撞上宋弈洲深邃深沉的那双眼眸,她知道他说的是她公然打压邵慎柯及他身后所有人的事情。 她突然有点儿怂,窝进他怀里,“那我这么做也是为了......” 冠冕堂皇的小声, 孟苡桐说是为了大家,还说:“那名册还是你整理的呢。” 宋弈洲差点儿气笑, 单手就握住她的腰, 淡下表情, “嗯,我整理的,你随手就都曝光是吧,连自己会不会危险,被人枪打出头鸟都不管。” “......”孟苡桐被威胁到了,她缩了缩脑袋,“不会有危险的。” “怎么不会?” “我要曝光之前,都找了圈里那些人兜着了。”孟苡桐一本正经地笑,“你可以不相信我嘴皮子说服人的能力,但一定要信,我孟苡桐多的就是钱,我有钱到能使鬼都推磨。” “......”宋弈洲竟也被她这种无敌自信给噎到了。 “真拿你没办法。”他很轻地叹了声,和她额头相抵,“下次别做这么危险的事了,我会担心。” “知道了知道了。”孟苡桐淡笑,“毕竟这世道,也没那么多坏人要治。” 孟苡桐一定想不到,宋弈洲今天醒来第一时间就看到了那些新闻,外人有多惊叹称赞孟苡桐,他就有多担心她。因为看客只是看客,只有他是会关心她冷暖平安的爱人,是一辈子关系揉进骨血的家人。 所以当韩婧茹那边同样因这次的事情敬畏孟苡桐,连带对他们态度也过分变得太好,几乎有“跪随”的舔狗架势时,宋弈洲只说:“长辈还是长辈,桐桐不会希望看到您现在这样。” 而现在,孟苡桐在宋弈洲怀里迷糊到昏昏欲睡,宋弈洲低头,还是注意到了暗光下,她脖子上的一道银白色细链。 帮她盖好被子,沿着细链拿出来一看。 是他的那条银白色薄蝶项链。 那天掉在地下了事故现场,孟苡桐回去找了很久才找到,从那之后一直待在自己脖子上的他的项链。 睡梦中,孟苡桐也抱紧他,喃喃地念:“老公......” 宋弈洲闭眼,抱她更紧,无声无息,他们连体温都亲密吻合。 “我在。”他说。 “宝贝儿,这次我一直在你身边。” 你能感受到我了。 - 医生说了,宋弈洲的伤需要静养,毕竟伤口并不浅。孟苡桐的发烧也是身体抵抗力不够,也要静养,隔天这对眷侣就被很不留情面的唐瑾各自赶回各自的养身体病床了。 唐瑾真是服了,看着被赶走没一会儿又灰溜溜找护士加床要待在宋弈洲身边的孟苡桐说:“我说祖宗,你能不能好好休息?医生说你昨晚烧到三十九度,你是不是要脑子烧坏掉。” 孟苡桐磨磨蹭蹭地穿着病号服往新安置的病床上爬,“不会烧坏的。” 唐瑾气的头疼,又看向旁边关注还不忘叮嘱小心点儿的宋弈洲,“你也真是的!你老婆都三十九度了你还非得抱着她睡觉是吧!不陪你睡你背要开裂是吧!” “不要凶我老公......”这话孟苡桐说的又不满又怂。 因为说的对象是唐瑾,唐瑾差点儿一口气没缓上来。 “你老公,”唐瑾第一次这么较真,“我是他妈!” 孟苡桐“哦”了声:“妈妈,你不要凶我老公。” “......”门口是犹犹豫豫半天都不敢进来的秦翊一行人,真的操了,什么时候来不好,怎么非赶着人亲妈发火的时候来。 谁知唐瑾早就察觉到门口的人了,这会儿亮声:“秦翊!殷泽予!给我进来!” “......” “......” 这话一出,门口两个男人站不住了,领着一起来慰问的新兵各个嬉皮笑脸地走进来了,“唐姨。” 异口同声地笑喊,然后对着宋弈洲和孟苡桐各一声:“队长,嫂子。” 孟苡桐很有胆子地也朝他们回笑。 倒是宋弈洲,人是这里伤的最严重的,但是居然是最没话语权的。 秦翊走近,低声问:“没事吧,听说你英雄救美了?” 宋弈洲不动声色。 殷泽予又说:“还是救的嫂子是吧,自家人,内部消化。” 秦翊一下给他手肘撞身上。 殷泽予疼的身体一躬,那场景,宋弈洲和孟苡桐都当场被逗笑了,就是唐瑾的脸更黑了。 秦翊有眼力见,冲在最前面说:“唐姨,您也别生气了,现在都好好的就是最好的事——” 雾散待月归 第129节 谁知这话还没说完,唐瑾就反驳:“怎么就好了,医生说了,这伤起码要休息三个月,我结婚的东西都准备的差不多了,现在全要延迟。” “......” “......” 秦翊和殷泽予面面相觑了两秒,“这就是你不对了!” 又是异口同声,同时对宋弈洲大声说。 宋弈洲:“?” 殷泽予抢在之前:“你是不是就冲着嫂子和你领了证了就觉得自己稳了,你看你看,现在受伤婚礼要推迟了吧,要哭了吧,嫂子那边肯定委屈死了!” 说完就去看孟苡桐的表情。 谁知孟苡桐还在喝着刚买的鲜榨橙汁,咬着吸管,津津有味地看着他们这边。 秦翊:“......” 殷泽予:“......” “这什么情况啊?”秦翊小声。 “我哪里知道?”殷泽予也小声。 “那要不......”秦翊脑筋急转弯,殷泽予立马接,“我们走!” “好主意!” 说完两人就有开溜大吉的趋势。 但孟苡桐笑呵呵地揭他们老底,“哥哥,你的队友说他们要溜啦。” 秦翊:“......” 殷泽予:“......” “嫂子你!”他俩头疼地瞅着孟苡桐。 孟苡桐笑眯眯地和宋弈洲对视了眼,说:“哥哥今天找你们来,就是要给你们准备伴郎服的,你们溜了,那衣服给谁穿啊?” 秦翊和殷泽予这么一听,眼睛突然亮了,倒是宋弈洲笑了。 他淡淡地觑他们,“瞧你们那点儿出息。” “......” “......” 该商量的都要开始商量了,没多久,唐瑾那边也把一起来的邵戚元、柳洛嘉、还有周零一并带走,他们规矩不多,不需要做到伴郎伴娘一定要人数一样,但该去量体裁衣的都跟着走了。 很快,病房又剩下孟苡桐和宋弈洲两个人。 孟苡桐侧躺着,看着宋弈洲人坐光下的模样,有些不可思议地说:“哥哥,我们这次真的要结婚了。” 宋弈洲笑说:“怎么,前面这么久结的都是假的?” “那倒也不是,”孟苡桐咕哝,“就是有种好像什么都尘埃落定了,我们终于能静下心来谈情说爱的感觉。” 宋弈洲知道她所谓的尘埃落定是什么意思,也赞同她的说法,“但比起尘埃落定之后谈情说爱,桐桐——” 他蓦然抬头,“我们好像一直都在谈情说爱。” “是吗?”孟苡桐突然眨了下眼,“什么时候?” “你高三模仿我妹妹来陪我上自习的时候?”宋弈洲不过是随便说了过去的一件事,就把孟苡桐逗笑了。 “我们还有这回事儿呢。” 那时候的孟苡桐自己作业都写不完,还要去陪宋弈洲自习,美名其曰是学习,但她哪里是学习去的,她纯粹是看他给他挡烂桃花去的。 “真搞不懂,”孟苡桐嘟囔,“你怎么上个军校,学校里极度男女数量不平衡的,你还能有这么多追求者?” 那时候她学习都快累死了。 宋弈洲笑:“怪你太耀眼?” “这怎么能怪我?”孟苡桐没听懂他的意思,猛的直起身,手撑在床沿说,“我要是不去,指不定哪天你身边坐的就是别的女生了。” “怎么可能?”宋弈洲失笑,“你是不是把我看的太受欢迎了点儿?” “就是,”孟苡桐强词夺理,“你就是很受欢迎。” “明明就是你自己意识不到。”那时候真就是校内难防,校外更难防,孟苡桐搞不懂,她陪着他怎么他还会生气,还要把她赶走。 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闹别扭,因为她一直出现在军校。 孟苡桐说:“还有你,我陪着你不好,还老赶我走。” “我那是赶你吗?”宋弈洲无奈,“你成天在我身边,知道有多少头狼成天盯着你?” “......”孟苡桐噗嗤笑了,摸摸自己的脑袋,“这样啊。” 宋弈洲:“?” 她突然下床,又往他怀里钻,口不择言:“原来哥哥你还护食呐!” “......”宋弈洲被她笑的心慌,干脆闭眼,孟苡桐不依他,扒拉扒拉他脸颊,“哎!害羞啦!话还没说完呢!” 宋弈洲把她手拍掉,冷冰冰道:“休息了。” “嘁。”傲娇。 孟苡桐也不吵他,乖乖挪走,又回到了自己那张床上。 只是,他记忆里都清晰的好多,原来都被孟苡桐这些年的疲惫不小心遗忘了。 现在,看着他真的入睡的安静面庞,孟苡桐又前所未有的宁静。 宁静而幸福。 - 在医院时间越久,越好像淡忘了外面的腥风血雨。 邵戚元和柳洛嘉帮孟苡桐收了尾,是当祈颂凛的消息再出现在孟苡桐手机上的时候,她才赫然又被扯回了医院隔绝的外部环境。 祈颂凛知道孟苡桐住了院,最近一个月养好快出院了,来了医院一趟。 初秋九月的下午,照例是宋弈洲休息的时间,孟苡桐和他定在住院部楼下的花园。 见面时,祈颂凛照例给她准备了一束来看望的花,不过孟苡桐没接。 祈颂凛第一句就是:“谢谢。” 孟苡桐淡然,落坐在长椅,“谢我什么?” “你就算曝光了祈寒,也没把我扯进去。”祈颂凛很认真,“谢你这点。” 孟苡桐嗤笑,目光淡淡地审视眼前这个算不得熟悉,也算不上陌生的男人,她说:“和邵慎柯有勾结的是祈光义和祈寒,又不是你祈颂凛,我曝光你做什么?” 祈颂凛的表情晦涩。 孟苡桐直截了当:“别和我说什么你未必真的独善其身这种事,我只信我看到的还有我查到的,你就是没和他们同流合污,那我把你扯出那些事也是情理之中。” “祈颂凛,我这人最讨厌连坐的行为。” “谢谢,”祈颂凛说,“我知道除了我之外,你还护了一个叫李青雾的女人。整件事,只有我们两个幸免于难。” 孟苡桐淡应一声:“说完了?” “说完我走了。”她真的起身,转身要走。 但祈颂凛眼疾手快地拦下她,“等等——” 手还未碰到她,就被孟苡桐敏锐冷淡地避开,她微蹙的眉眼抬起,冷静打量,“还有事儿?” “我能再问你几个问题吗?” “问。” “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只认定了宋弈洲这一个人?”今日的祈颂凛好似没有往日的轻浮,只有对这个问题简单的好奇。 孟苡桐承认:“是。” “所以不是所有的婚姻你都讨厌,你只是讨厌不是他的婚姻。”祈颂凛说,“对吗?” 孟苡桐耐心有限,“你到底想问什么?” 祈颂凛垂眸,以往好看的眉眼,今天显出很浅的怅惘和迷茫,像是很多事他是真的无解答案。 孟苡桐其实最近有听说,好像祈光义和祈寒出事了,现在整个祈家都押到祈颂凛身上,那些老一辈的给他找了某个世家,家底雄厚能救他们祈家的大小姐,这情况再正常不过。 孟苡桐知道他想问什么,但她不是善人,不会上赶着送人答案。 祈颂凛问她:“所以婚姻很多时候也可以成为一个人的救赎是吗?” 这话逻辑似乎是对的,但孟苡桐反驳:“你该清楚的,并不是你接下来的那场联姻会不会是你的救赎,而是你自己有没有准备好,成为自己的救赎之后再去面对那场婚姻。” “什么意思?”这话太绕,祈颂凛起初没理解。 孟苡桐告诉他:“无论是几个月前,还是现在,你问我的问题好像都是我是不是始终选的都是宋弈洲,认定我一定会给你只要我的联姻对象不是宋弈洲我就一定不会结婚的答案。” “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孟苡桐说,“我承认,宋弈洲是我会做出结婚选择的唯一前提,没有他,我宁缺毋滥,宁可孤独终老我这辈子都未必会结婚。但有一项因果你搞错了,并不是我抱着寻求治愈救赎的心理去结的这场婚,而是那时的我已经成了治愈自己的救赎,我确认我准备好了,我有能力去承受并把控我接下来的那段婚姻,我才选择了我的丈夫,宋弈洲。” “所以宋弈洲不是那个用婚姻来救赎我的人,而是那个早就教会我,这个世界没人能成为另一个人的救赎的存在。是他告诉我,想要救赎,我必须学会的是自救,因为这个世界上,自己最了解自己,也只有我能救赎我自己。是他让我有了这样的底气和能力,我做到了,并确信我们可以再次拥有深爱彼此的能力,我才开始的这场婚姻。” “所以......”祈颂凛迟疑,“我不该理解成是他的爱救赎了以前那个尖锐冰冷的你?” “或许是有的,他的爱对我来说不可或缺,”孟苡桐微笑,“但爱做不到无坚不摧,不是吗?” “如果真的只凭爱,那我应该早就在那些个绝望的冬夜死过无数回了。”孟苡桐淡道。 祈颂凛的神情有太多难以言喻的复杂,孟苡桐知道,这些道理是要自己开悟的,她办不到说了他就会懂。 但毕竟相识过,以后或许不会再有交集。 用这场对话作为彼此未来顺遂的结局,也够了。 总之,祈颂凛离开的时候,背影依旧是恍然的。 孟苡桐猜,或许说的有用吧,又或许没用。 谁知道以后呢。 雾散待月归 第130节 毕竟道理是一辈子都在灵活感悟的。 殊不知,她和祈颂凛在下面对话的场景,宋弈洲在楼上看的一清二楚。 但上楼了,宋弈洲什么也没问她,只在夜幕快降临的时候,突然起身。孟苡桐问他做什么,他只拉着她,说要去看九月灯会。 就因为他今年的生日被唐瑾捉到要出去过,孟苡桐也顶着高烧,他们八月七号那天就两个病秧子吹了蜡烛吃了蛋糕,过了个只有仪式没什么意义的生日。 宋弈洲今晚非说要去灯会。 孟苡桐被他闹的不行,笑着偷偷摸摸和他“逃”出医院了。 是太久没出来了。 九月的夜晚,风已经微微有了几分凉意,久违的灯会场景,来来往往的都是人,有情侣、有家人,每个街角都在灯笼的漂亮下热闹非凡。 孟苡桐小时候喜欢热闹,但慢慢地,越长大就越习惯孤单,孤单久了,以前每年灯会,她就算喜欢这样的环境都很少来。 因为那时的她不会自救,不会治愈自己。 站在人声喧闹的街头,她只会觉得来往的太多都陌生,只有她一个人孤苦驻足。 她怕成为热闹环境的异类,所以渐渐地,她在忙碌里忘记了自己还曾经爱过热闹。 她以为她就习惯安静。 但当宋弈洲再带着她站在这样温暖的街头,孟苡桐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又在俗世里热烈滚烫了。 她笑着牵着他的手往里走,脸上的口罩不自觉地缚紧了些,“好多人啊。” 她这并不是怕被人认出来,她也不是艺人也不算太公众的人物,只是因为急促,下意识伸手盖了下口罩,宋弈洲笑了,伸手将她把面上的口罩摘掉,放进自己口袋。 孟苡桐怔了下,抬头看他。 “从入口,到许愿的泉池,一共九十九块石板,”宋弈洲说,“如果这辈子的爱人能一起走过这九十九块石板,那我们的姻缘会始终连在一起。” 孟苡桐被他逗笑:“你一个唯物主义者,怎么还信这个?” 宋弈洲唇边悠悠噙着淡笑:“因为爱一个人的时候,做什么都会自发地想要唯心。” “好吧,那我今天看来是要满足你一次了。”孟苡桐蓦然在半空伸手,宋弈洲牵上她的手,两人十指相扣,他细细的摩挲间,她已经迈出了爱的第一步。 一、二、三、四...... “哥哥,如果认真算的话,那我24岁就和你结婚了,也算英年早婚了吧。” “英年早婚。”男人低低沉沉的笑,“嗯,算。” “那这么想想,是你占便宜了。” “会不会觉得可惜。” “什么?” “这辈子只让我一个人占到便宜?” “不会吧......” “为什么?” “你不是和我说了吗?” “什么?” “甘之如饴。” 两个人相视而笑,卖糖葫芦的,卖糖纸的,都从他们身边交错而过。 “呐!宋弈洲,你再说一次,我们的爱会有多久啊?” “这不是一个时间概念。” “那如果硬要你说呢?” “你会是我的甘之如饴。” 桐桐,军人从不轻易放弃,就算这是一场无疾而终过的感情。 更何况现在脱下军装,你依旧是我的甘之如饴。 “宝贝儿,谢谢你,历尽千帆,还愿意做我的新娘。” “老公,这也是我的甘之如饴。” 九十六、九十七、九十八...... 第九十九步。 最后一步。 孟苡桐和宋弈洲站在孔明灯的遥望阑亭间,看着近处的许愿池,远处高放的明亮孔明灯,两人笑着都买一盏。 写祝愿的时候,身边还有小情侣神秘兮兮地一个要偷看,一个不给偷看。 反倒孟苡桐这边大大方方,字迹秀气地写下一行:愿我终其所爱, 下一句,是宋弈洲力透纸背刚毅的:厮守挚爱一生。 而下面是对有缘人的祝愿:宿缘相恩,共候连理。 点火,孔明灯慢慢,遥放天际。 曾经的他们: “我除了钱一无所有。” “如果不配,那我还有最后爱你的资格吗?” 现在的他们: “我穷尽一生只为守一场和你的爱情。” “爱与厮守,桐桐,我这次终于能再为你做到。” 原来,时过境迁,爱情都不是一个短暂的概念。 是绵延命运长河里,我们必须相爱的过去、现在、还有无穷无尽的未来。 幸好,我的新娘只会是你。 幸好,也只有你能做我的丈夫。 我爱你。 我也是。 作者有话说: 还有最后一章就正文大结局。 第71章 待月归【正文完】 孟苡桐好像记得, 曾几何时,依然有那么个小女孩孑然一身踏上了某趟没有任何人欢迎她的回国班机。第一次鼓起勇气回来,却也是站在这样的街头。 梨花三月,花瓣纷飞。 那一年的孟苡桐, 22岁。 狼狈怯懦, 手握的能力和资本也并未给她加增任何的底气和坚强。 她只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隐约间,好像只在庞大的人流里捕捉到某个熟悉身影。 惊诧怔松,随即就紧追上前。 真的是他。 是宋弈洲。 但他和家人站在一起, 温馨又幸福,这片美好, 孟苡桐终究没敢上前。在宋弈洲转身的刹那, 她便隐匿地站到了高大的梨花树下,白色的花瓣拂过她的发梢。 能感知到男人向她不断靠近的步伐,同样隐忍执着。 一人树前,一人树后, 身后还是宣传姻缘红结于梨花树的商贩。 孟苡桐站的这棵正好就是大家系姻缘红结的梨花树。 红色的飘带在她发丝间随风而过, 拂动她的黑发,她漂亮的眉眼被遮挡, 自然看不到宋弈洲在看到她身影之后,眼底一闪而逝的怅惘和悸动。 经年不见,依旧会为她悸动而徜徉。 身后是听闻声音寻来的唐瑾,但唐瑾站的位置是盲区, 看不到孟苡桐,她只笑问:“儿子, 是不是也想挂一个?” “没有。”宋弈洲冷声回答, 目光依旧定在某处。 孟苡桐只觉得他的视线太炽热, 让她有无地自容的紧促感,却也不敢转头。 唐瑾说:“来都来了,既然大家都挂,那我们也挂一个,你过段时间不是又要走了吗?我来挂个写任务平安的。” “这里是写爱情的。”宋弈洲语气里似有不悦。 但唐瑾笑了:“那我买了,你写?” “......”宋弈洲的唇线抿到平直,没有说话。 夜风柔暖舒和,唐瑾笑说:“反正随你怎么写,我先去买。” 说完便走开了。 孟苡桐以为宋弈洲也会走的,却就在这边人流量蓦然减小时,她听到了身后响起的声音:“从入口、到许愿的泉池,一种九十九块石板,梨花树在第七十二块石板上,这辈子的爱人不用一起走过九十九块,只要最后那块,能一起站上。” 宋弈洲看着女孩儿一点点躬起的身体,抬手捂住眉眼的动作。 她还是不愿意出来。 宋弈洲望她的眼底多了无奈和悲凉。 男人眉眼冷傲又凛冽,却被温暖的夜风生生刮出流离之感。 “你是真的没有听见吗?”这句话问的声音也越来越低。 孟苡桐甚至连踏出去一步的勇气都没有。 等她再回头,梨花树另一头已空无一人。她仓惶地抬头要找,这一次,却也失败了。 雾散待月归 第131节 他已经离开。 所以任谁看,他们这辈子,如果没有一方纠缠,就是注定会交错失去彼此的结局。 ...... 这一秒,孔明灯放飞,孟苡桐回看他们来时走的石板,不知怎的,眼睛突然很酸很涩。旁人许愿,她则是把整个人都埋进宋弈洲怀里,低喃般的轻声缓慢如涓流。 “我下次不会再那样了。” 宋弈洲很轻地搂抱住她,低笑:“哪样?” “不听你的话,放你一个人离开。”孟苡桐话说的含糊,拥抱却从不含糊,“我说过的,有缘人就是要在爱情诞生的地方见面、相爱的。” “可桐桐,那次没关系,”宋弈洲知道她说的是哪一次,也笑了,“我们约定是在华颂的梧桐树下,可以不在这里的梨花树下。” 他轻抚着她的发梢,缓慢地,温柔地,孟苡桐眼睛酸的发涩。 她在他怀里点头,不言不发地点头,却在他们的孔明灯正式遥放时,轻声只和他说:“宋弈洲,我爱你。” 宋弈洲淡笑:“孟苡桐,我也爱你。” 原来走到现在,他们都没能做到让他们的爱情一尘不染。 但最有价值的,就是他们所有回忆为这段感情上的色,好坏与否,都是五彩斑斓,最华丽绚烂却又独特缤纷的靓丽。 回医院的路上,宋弈洲还是给孟苡桐买了她最喜欢的巧克力蛋糕。 家里他们都知道这两个人不安分,不在病房是溜出去了,却也都没说什么,只当放任。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孟、宋两家都沉浸在喜事当头的氛围里,宋弈洲也闲来静养,第一次批到这么长的假期,全都用来陪孟苡桐了。 在她的悉心“照顾”下,他是恢复的不错。 但估计身体好了,也不太会再吃他这宝贝太太给他准备的一日三餐。 秦翊就抢过一回,沉默地吃完之后,再没在宋弈洲吃饭的时间点出现在他们面前过。 宋弈洲这下算是连个一起吃的帮手也没了。 孟苡桐还沾沾自喜地每次都要打视频给邵戚元、柳洛嘉看她的成果,还有宋弈洲多爱吃的表现,邵戚元和柳洛嘉都一言难尽地朝着她尬笑。 邵戚元:兄弟,被绑架了你就眨眨眼。 柳洛嘉:宋队,真的你可太委屈了,为你惋惜一秒。 但难吃归难吃,只要是孟苡桐做的,宋弈洲都会吃完。 就冲这点,邵戚元和柳洛嘉包了他们婚礼所有后续麻烦事儿。 婚礼就定在十月十二日,他们去年重逢的日子。 去年还八卦流言满天飞,今年就喜讯一一传开。 就是刑事不重,仅仅被判了一年的楚黎川在里面也听说了消息,别说无期徒刑,毫无回旋余地,所有财产均被没收处理的邵慎柯也听到了。 楚黎川是祝福,邵慎柯则是疯了。 他现在医生诊断是精神高度紧张,有神经错乱的倾向,实则就是真的发疯,他看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冲出去连狱警都要打,但后来被棍教训,一次次的冲突。 他自己奄奄一息,还想着要弄死人。 邵慎柯从进监狱开始,日子就没好过。因为罪犯服刑的鄙视链,他们这群人纵然身上有罪,但最看不起的就是邵慎柯这种为钱出卖女人的,甚至邵慎柯的头上就顶着孟苡桐还罪加一条控诉的强一奸犯名头。 强一奸罪、拐卖儿童罪,邵慎柯从进监狱第一天,就是他最底层地狱监狱生活的开始。 所以他再怎么逢人强调他是邵总!邵氏的邵总!迎来的也只有大哥的一顿教训,逼他也像狗一样向他们讨生活的教训。 这种人,风水轮流转,现在死有余辜。 而同时收到喜讯的还是归于沈燕临手下的李青雾。 李青雾其实在孟苡桐揭发那件事后,有尝试联系孟苡桐,算是有感谢的意思,但孟苡桐回绝了,并告诉她: 【虽然海宁那晚我不确定你要我救你,究竟是要救你什么,但我想,不被邵慎柯这件事真的牵连,也是你曾经做过所有善事的总和。以一还一,我们现在扯平了,以后的路,希望你就算选了沈总的公司,也能昂首挺胸的好好走。伊狸不是你的名字,不要永远想着活在其他人的光辉之下才能发光,你自己也很耀眼。望未来一切都好。 ——孟苡桐】 孟苡桐其实早就知道,沈燕临要的只有柳洛嘉一个,李青雾对他来说只能说是赚钱的摇钱树,而他手下原先有个艺人叫伊狸,很出名,只是后来出事没了消息。 现在李青雾顶着伊狸的名字,不过也就是为了利用那个名字残余的最后那点儿热度罢了,算不上所谓的虎穴跳入狼窝。 以后的路很长,没人能预料真的好坏与否。 只有像孟苡桐说的,昂首挺胸往下走,执着坚定地往下走,都会踏上成功的彼岸。 李青雾久久没有回复这一条,想来也是看见了。 孟苡桐最终在婚礼当天收到了李青雾的那句:【谢谢,也望孟总未来鸿途。】 孟苡桐笑着摁灭了手机。 柳洛嘉已经等在门口一副要和周零一起进来的样子,身后的邵戚元也要进来,柳洛嘉反手就是把他往外推,“你个新郎那边的伴郎来新娘这边凑什么热闹啊,走开。” 邵戚元伸手就要去抓周零,没想也被柳洛嘉拦下,“不准。” 邵戚元恼了,“搞什么!我来看看新娘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 “没有你要帮忙的!”柳洛嘉凶。 周零看着他们两个日常这种状态,头疼求助地看向孟苡桐。 孟苡桐都笑得不行了,最后这几个一个没进,全被带着幺幺来的韩知逾赶走了。 道理很简单,我要和姐姐说会儿话。 柳洛嘉和邵戚元看这小鬼难得一身小西装这么正经的模样,毫无默契地应声,然后互赶着走开。 韩知逾拉着幺幺往里走。 孟苡桐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这亲密举动,连连啧声:“你小子,什么情况啊?” 韩知逾想装的一本正经,但还是不轻易咳嗽了声:“那个,姐姐......” “嗯?”孟苡桐手撑着脑袋,一袭白色婚纱清雅素淡,笑看他。 韩知逾别扭道:“哥哥让我到你这里来拿点儿东西。” “什么东西?” “额......” 这样子,一看就不是正经小孩子,孟苡桐笑:“快说,不说不给了。” “他说要你的爱......”真是难以启齿啊,这话为什么要他来说。 韩知逾刚从嘴里艰难地挤出这句话,孟苡桐就弯眼愉悦地笑了起来。 她朝他招手,韩知逾警惕地走近,没想一走近就被孟苡桐扒拉住了胸口宋弈洲刚给他别上的小话筒,孟苡桐冲着那头就说:“哥哥,我很爱很爱你呐,我超级爱你。” 谁知这小话筒真的开了,连着的还是宋弈洲那头。 然后新郎那边原先还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开着玩笑,孟苡桐这突如其来的一声,秦翊和殷泽予全都吓到要从沙发上跳起来。 “靠!是谁在说话!” 接着发现全场只有宋弈洲在憋笑,别提这帮伴郎脸有多黑了,“知道你俩恩爱!但是能不能也分点儿场合!你是要吓死谁!你俩是要吓死谁!” 殷泽予真的服了,宋弈洲朝他招了下手,他手里刚要把那个麦克风别到衬衫上,宋弈洲突然拽着他的领子说:“宝贝儿,我也爱你。” “艹!有完没完啊!”殷泽予暴跳如雷。 就连秦翊这回都一言难尽的表情了。 傻逼。 简直太傻逼了。 典型的,爱情使人傻逼。 ...... 婚礼如期开始。 新郎出场,等候新娘出场。 虽然是这么老套的节奏,但孟苡桐在走向入场位时,看到已经在那里等待她的孟敬俨,还是说不出的迟疑和微僵了一瞬。 孟敬俨似乎也看出了她惯常的提防,很涩地笑了下。 孟苡桐也回了个笑。 司仪说话,大门开,孟敬俨领着孟苡桐往里走的时候,这对父女前所未有地都因为对方手上的温度而僵硬。 因为从未感受过,因为陌生。 但就这么短暂的步伐,孟敬俨还是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孟苡桐没有说话。 孟敬俨说:“前二十五年,我都没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虽然这些话现在来听,意义甚微,但我和你韩姨,还是希望你和弈洲能幸福。” “我知道。”孟苡桐说。 不远处是朝她微笑的宋弈洲,孟苡桐的眼睛酸,鼻子也酸,但她强忍着说:“我曾经也很希望用恨来代替爱,能让我们的关系看上去起码正常些,但我错了,亲情无论如何都没法用恨意来衡量。我佚也该为我曾经出口对你们的恶言道歉,一辈子太短,很多事没有计较的意义了,我希望你们也能好好过。” 最后,郑重其事的一眼,孟苡桐望向孟敬俨,“对不起,爸。” 明明之前不是没听过,明明是那么熟悉的声音,孟敬俨还是在这样的环境,听到这个字的时候,难忍,眼泪淌下。 他前半辈子都在斗,和竞争对手斗,和家里人斗。 覃舒就是他恶斗成功的战利品,是他狼心狗肺,连自己的爱人都敢拿出去斗,最后落得个妻离子散的结局。 他用虚伪度日,却没想,最后教他真诚的竟是他都没好好管过的亲生女儿。 他想,他或许真的该承受报应的。 还是上天对他太好,让他亲眼看到了女儿出嫁的幸福这天。 孟敬俨哭着将孟苡桐亲手交给宋弈洲,哽咽的,说不出话。 还是宋弈洲先说的:“我会对桐桐的一辈子负责,爸。” 孟敬俨点头。 原来,原来......幸福也可以成为对他的惩罚。 雾散待月归 第132节 孟苡桐和宋弈洲看着孟敬俨转身,他的背影终究还是落寞。 在司仪的引导下,他们交换戒指,彼此亲吻,整场气氛都为他们而热,但他们彼此眼里只有对方。 在换戒指的时候,孟苡桐就悄悄地说:“哥哥,这样会不会很没劲啊?” 宋弈洲挑眉,就知道她又有什么主意,没想真的是,孟苡桐流程走完,敬酒之前说去换个衣服,没想直接高跟一拖,长裙一换,她拉着宋弈洲就走。 婚礼场外已经有等着他们的车。 是辆火红的跑车,唐瑾送他们的结婚礼物。 孟苡桐坐上副驾,宋弈洲的主驾,油门一轰,孟苡桐头上的白色头纱随风飘扬。 场内的人当然听到了这个声音,一路冲出来。 最前面的果然就是唐瑾:“兔崽子!回来!” 谁知飘渺传来的就是孟苡桐的嬉闹:“妈妈!回不来啦!我要和哥哥私奔!” “......”唐瑾气的差点儿没背过去。 也就邵戚元和柳洛嘉,还有秦翊、殷泽予一行人还在给他们嚣张起哄。 眼见着火红超跑越开越远,开上公路,孟苡桐笑着转头,正好和宋弈洲对视上,男人漆黑深邃的眼,如墨,现在却是她的温柔乡。 她弯唇:“哥哥,私奔快乐。” 宋弈洲望她微笑,冷锐又温柔,“我的荣幸。” “三发红心,最后那发,我的荣幸。” “你的一辈子,也是我的荣幸。” 私奔快乐。 孟苡桐摘下头纱笑着在风里潋滟。 今晚,薄雾散去,月色如归。 遥望无垠,她就是最美风景。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明天照旧有更新,番外。 接档《琉璃塔》和《雪夜送春光》,暂时没想好写哪个,文案开文都会重新放最后敲定版。 暂时能确定的: 《琉璃塔》:霸气御姐和她的腹黑狐狸弟弟。 《雪夜送春光》:美艳大小姐和她的冷痞混蛋保镖(这也是个总裁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