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甘沉沦》 第1章 《自甘沉沦》作者:橘子信【cp完结+番外】 文案: 接到前任死讯一年后,梁听叙骤然全须全尾地出现在盛意眼前,成了他的上司。 梁听叙西装革履、平淡疏离地做着自我介绍。 盛意却不可控地回想起他们曾经不着寸缕时,梁听叙缱绻温柔的动情模样。 紧盯的眼神过于直白,同事问他:“你们认识,还是看上他了” 盛意浅笑:“不认识。” 梁听叙:“曾经不错。” 他们曾从生疏到亲密,又从亲密到生疏,再度重逢,只剩一句曾经不错。 可他们曾是形影不离的竹马,亲密无间的恋人。 盛意不着痕迹地蜷了蜷指尖,故作镇静。 口嗨被当事人听到,同事连忙找补:“也是,你还要给前任守寡来着。” 拒绝拉郎的话术突然被提起,盛意不自在地瞟了梁听叙两眼,梁听叙脸上无甚波动。 午休时,盛意被拽进茶水间。 茶水间狭窄逼仄,盛意被前任困在这一隅之地,动弹不得。 梁听叙呼吸不稳:“我们不认识你给谁守寡 ” 他本以为,久别重逢,只有他自甘再度沉沦,却不曾想,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梁听叙的蓄谋已久。 于是他往里迈了一步,自愿坠入那编制好的丝网中。 有破镜,破镜的时候会酸 直球x别扭直球(都长嘴),校园纯情,重逢拉扯 前隐忍温柔后腹黑钓系攻x前天然阳光后别扭直球受 只有彼此 校园+职场+竹马空降 第一卷 重逢 第1章 下头了。上司有什么好梦的 连着几天都在下雨。 盛意揉了揉泛酸的左手手腕,抽空敲敲文件,疏解闷气似的轻叹口气,对着一脸漠然站在他跟前的组员道:“跟你说的问题,清楚了吗?” “昂。”组员回答得漫不经心。 盛意张了张口,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又倏地憋了回去,摆摆手让组员走了。 “嘭”的一声,门轻叩上。 盛意顿时从椅子上腾了起来,捂着手腕,又弯腰蹲了下去。 方才习惯性用左手摆手,本就抽疼的左手腕雪上加霜。 一站一蹲动静不小,外头好似有些嘈杂,盛意止住动作,竖着耳朵细听。 “脸这么臭,他骂你了啊?” “骂什么。就他厉害,讲那么详细,真把我当傻子。又看什么都不入眼,这个方案我都改多少遍了,让他自己来……” 嗯,外头没听见他里面的动静。 很好。 但是,又让他听见组员在背后蛐蛐他了。 盛意停滞了好一会儿,微微垂头,脸颊鼓了鼓,金鱼吐泡泡似的吐了口气出来。 自从他空降成为他们的组长,他的组员似乎对他有很大意见,公司里流言蜚语也满天乱飞,越传越离谱。 说他是同性恋,玩得花。从靠家里关系进公司,传到和他舅舅有一腿。 他要是真那么大能耐,就应该各种旅游躺着度假,动动手指就能处理公事,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天天加班,只当个组长,还要被组员背后说小话。 盛意阖了阖眼,选择假装听不见,抬手从桌上摸来手机,编辑邮件下发新任务。 “哐当”一声,放在桌上倒扣着的相册也被扫落,盛意睨了一眼,继续编辑。 按下发送那一秒,顶端突然弹下一条@他的群消息。 ——他们说,有人见到梁听叙了,你知道怎么回事吗?@橙天睡大觉 盛意指尖登时悬停在空中。 他得有多久,没再看到这个名字了。 得有一年了吧,自从大家知道梁听叙死后,就再没人在他跟前提起过这个名字了。 盛意点开学院群,弹到聊天起始点,指尖无意识微微发颤。 –我去,我今天上班,看见梁听叙了,你们看 –【图片】 –是他吧,这么帅的脸没那么大众化 –还真是,可梁听叙不是已经死一年了吗 –诈尸啊 –问问 –他们说,有人见到梁听叙了,你知道怎么回事吗?@橙天睡大觉 –瞎问什么,梁听叙那时候被他害到退学,他能知道什么 –万一是回来找他算账的hhh 盛意收回视线,点了退出,蹲了一会儿,将手机放到一旁,低头开始收拾被他碰掉的东西。 相册摔解体了,被他封存在相册背后的东西也掉了出来——好几张写着“愿望券”字样的小纸片、一枚穿孔的吉他拨片,上面还有些许裂缝。 盛意指腹抚过吉他拨片上的裂缝,长久无言。 这是梁听叙送他的18岁生日礼物,定制款。 只不过,不是独他一份。 盛意将拨片攥入手中,裂缝有些锋利,刮过他的手心,留下了痕迹。 一年半前,日本大学里的樱花树林,他亲眼看着梁听叙将另一枚独特的吉他拨片,送给了他的女朋友。 并告诉她,这是单独给你定制的。 眼眶似有雾气氤氲,盛意慌忙抬头,等眼里热气散了,才继续低头收拾。 “叩叩”,门被敲响。 “盛工,开个会,新主管讲话。” “来了。” “戴工牌,主管要认人。” 盛意将文件相框草草放上桌,拉开抽屉掏出工牌戴上,推门离开,到了会议室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第2章 他原来的主管要走,他很早就知道,只不过,前不久他刚生了场大病,请了好几天假,主管交接他并不清楚,也不知道新主管是谁。 是谁都无所谓,他的辞职申请已经交了。 “大家好。” 门被推开,陌生又熟悉的声音骤然冲撞进他的耳朵里,盛意发着愣,没回头。 来人从他身边走过,一股清新的柑橘香气骤然袭来,盛意身形一滞,缓缓抬头,却只瞧见一个挺拔的背影。 是他吗?怎么会是他。 盛意似乎清晰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他紧盯着台前,眼眸流转,指尖紧张地勾住衣角。侧脸,很挺的鼻梁,顺畅的下颚线,很像他,直至正脸——眉眼深邃,褪去了青涩,比五年前更成熟。 盛意的心跳漏了一拍。 梁听叙。梁听叙。 真是他。 可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盛意紧盯着梁听叙的脸,似乎想把他彻底刻进眼底。 这身西装很好看,梁听叙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也穿过这件,他早晨亲手帮梁听叙打上领结,到了晚上又亲手拆下,不老实地顺着探入梁听叙的后腰。 梁听叙会吻过他的眉心痣,再亲吻他的脸颊,细密又轻柔的吻雨点一般落在他的脸上,直至最后,将他抵到门边,吻住他的唇瓣,双双坠入缠绵。 每每情迷意乱之际,梁听叙总会咬着他的耳朵,在他耳边低声说:“想把你吃掉。” 作为回应,他总会往梁听叙的锁骨痣上,发狠咬一口。 视线突然交汇,盛意一瞬间从回忆中脱离,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燥热袭遍全身。 眼眸一扫而过,却令他万分熟悉。 就在不久前,他见过这双眼睛。 他目不斜视地紧盯着梁听叙双眸,奋力回想。 似乎是视线过分炽热,梁听叙再度和他对视的时候,介绍突然磕绊了一下,又扬起眼尾朝他微笑。 盛意也跟着一滞。 万分熟悉的笑颜,他昨晚好像也近距离呆滞过。 昨晚,昨晚。 对了,他昨晚喝醉了! 宿醉的回忆突然回温—— 他大病初愈,拉着朋友弹吉他弹了个爽,然后又跑去酒吧喝酒,被怂恿着磕磕绊绊弹了钢琴,抓着长得很像梁听叙的男人,嘿嘿傻笑半天,扒拉他的衣服找锁骨痣,最后彻底倒进对方怀里。 现在一想,那张脸,就是梁听叙。 盛意轻轻闭上眼睛,咬了咬唇瓣。 此时此刻,他只想穿回昨晚,把自己彻底打晕。 最好一觉睡到他辞职后。 再度睁眼,梁听叙似乎已经做完自我介绍,在和别人寒暄。 这算开完会了吧,他可以跑了吧。 盛意撒起桌上的东西准备离开,被坐在他旁边的同事攥住了手。 恰好是发疼的地方,盛意微不可见地倒吸一口凉气,默默在心里嘀咕句你最好有事,扯起微笑往回走了两步,问他:“嗯?怎么了?” “你……是不是和梁主管认识啊,刚刚那么盯着他,对他有意思?”同事问。 盛意扯起的微笑掉了下去。 “不认识。” “曾经不错。”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似有一股电流沿着他的身体窜过,盛意微微攥拳,指甲没入掌心。 梁听叙微微错身,伸手拿桌上文件,同事松开他的手让路。 同事:“也,也是,你还要给前任守寡呢,当我没说。” 盛意:…… 守寡对象就在旁边听着呢。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梁听叙的呼吸好像滞了一瞬。 同事捅了祸就跑,留下他们两人干瞪眼。 梁听叙:“好久不见,以后工作上的内容都和我汇报,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也可以和我说。” 盛意微微垂眸。 得知梁听叙死讯前,他曾无数次梦过他们见面的场景,各自成为成功人士,顶峰相见,或者在一个很平常很平常的下午,喝咖啡坐到了对面…… 很多很多,但无一例外的,梦里的他们,都成了厉害的大人,再度重逢。 成为独当一面的大人,就不会被迫分开了吧。 直到他收到梁听叙的死讯,他再也没有做过类似的梦。 但无论怎样,都不会是现在这样,成了上下级关系。 下头了。上司有什么好梦的。 盛意微笑,拿起工牌:“初次见面,盛意。” 接着,他握住了梁听叙朝他伸来的手。 梁听叙提议加微信,盛意用这辈子最快的手速,将他的微信名改成了“盛意sy”。 一扫,弹出的微信名写着——梁听叙ltx。 盛意握手机的手无意识收紧。 用工作号加他。 也是,都是过去式了。 盛意笑了笑,收起手机离开了会议室。 午休时间,盛意打了会儿电脑,杯中的水见底,盛意拿水杯接水,路过会议室,装作不经意往里瞄了一眼,没看见梁听叙。 虽然现在再提起五年前的事,有些多余,但他还是想找机会和梁听叙说清楚,当年他退学,并不是因为他的举报。 尽管这样显得他仍旧念念不忘他们的曾经。 盛意眼睫垂了垂。 也没错。 他被困在五年前很久了。 第3章 盛意收回目光,下一秒,就被拽入茶水间,门咔哒一声反锁上。 茶水间狭窄逼仄,梁听叙呼吸有些急促,拉着他的手却没怎么用劲。 他问:“盛意,我们不认识吗?” 他又问:“你给谁守寡?” 盛意没有回答,眼眸落在梁听叙脸上。 方才他在会议室里的泰然自若,此刻全都消逝得一干二净,只剩下隐忍和落寞。 盛意心脏突然抽疼了一下。 梁听叙深吸了口气,沙哑着声音问他:“……你过得好吗?” 【作者有话说】 梁听叙——从衣柜里翻箱倒柜翻出好几年前的西装 两个人总有人长嘴的。 只有彼此。 隔壁准备要开的连载:cp1711854 狗血abo/受死攻疯 结婚八年,他从不给我一个永久标记。 第2章 越在意越心疼 盛意指尖微微蜷缩,勾着墙上有些脱落的纸皮,“撕拉”一声,轻扯下了一小块。 “这是我的私事。”他说。 明明是很有底气的一句话,却掺杂了不少水汽,听起来没有半分威慑力。 梁听叙轻轻抿了抿嘴唇,眼睫微颤,松开抓着他的手,声音仿佛从胸腔里挤出来一般:“抱歉,是我多管闲事了。” 盛意的心脏又开始疼了。 明明已经消停一年,他甚至都觉得自己痊愈了,怎么会在这时候复起。 他咬了咬嘴唇,说道:“你呢。” “什么?” “你过得好吗。” 寒暄也算是工作范畴,互相说两句“我过得挺好的”、“我也是”,这事就算翻篇了。 可事情好像没那么容易翻篇。 他很清楚,他还在怪梁听叙,怪他抽身抽得那么干脆,怪他转头就有了新欢,怪他说话不算话。 尽管他十分清楚,梁听叙没错。 梁听叙退学分明不是他的原因,梁听叙却在这五年内消失得干干净净,连个影都捉不到,他想解释都没地解释。 他做不到大大方方承认他们曾经很好,似乎不承认,他们就还会继续揪扯下去。 “不好。”梁听叙突然说。 盛意思绪突然被拉回来,有些迟滞,又问了一遍:“什么?” “我过得很不好,”梁听叙说,眼眸落在他的眉心痣上,“因为你不在身边,我很想你。” 盛意诧异抬头,迎上梁听叙的视线。 很想我为什么一个电话也不打,甚至转头就交上了新的女朋友。 盛意正想问出口,却被梁听叙截住了话:“你说我们不认识,我理解的,要是我们曾经的关系被别人知道,误会你性取向就不好了。” 盛意把质问的话憋了回去,疑惑地上下打量梁听叙。 他之前是这么说话的吗? 梁听叙:“昨天晚上在酒吧,你拉着我听你弹琴,说你要给前任守寡,我还不信。现在想来,你口中的前任应该是女生吧,所以你才能大大方方地和别人讲。” “我要是女生,你就会说我们认识了吧。” 盛意移开眼眸,扫视一遍桌上的茶包,确认里面一包没少。 要不然他都要误会梁听叙被茶包附身了。 听不明白梁听叙想要表达什么,但盛意听出梁听叙话语里的失落,心脏又“啪叽”一声,抽疼了一下。 “谁在意你是不是女的了——” “梁主管,你在里面吗?”茶水间的门被敲响,门把手上下旋了旋,没扭开。 “我在。”梁听叙说着,就要上手开锁。 声音近在咫尺,他们凑得有些近了。 “等等,”盛意气声说道,抓住梁听叙准备去开门的手,“太近了,分开点,被看见了免不了被说闲话。” 他是无所谓,反正他的性取向在公司已经近乎透明,更何况他就要走了。但梁听叙不一样。 “嗯。”梁听叙轻笑了一声。 “我是不想我被说闲话,你怎么样和我没关系。”盛意说,梁听叙这声轻笑听得他有些恼火。 “知道。”梁听叙说,轻轻在他头上拍了拍。 怎么更恼火了。 盛意幽怨地睨了梁听叙一眼,拿起水杯继续装水。 “梁主管?” “来了,刚喝完水。”梁听叙打开门,临走前路过他,往他口袋里放了什么。 “嘭”的一声,茶水间的门重新合上,一下子静下来了。 温水从水杯中满溢而出,盛意这才回过神,慌忙关上温水阀门,犹豫少许,将手伸进口袋。 指尖感到一阵刺挠,他把口袋里的东西抓了出来,摊开在手心——是两颗糖。 盛意一愣,抬眸望向饮水机里反射出来的自己,早饭没吃,嘴唇有些失了血色。 梁听叙还记着他容易犯低血糖,随身带糖。 盛意仰头看了看天花板,装完水离开了茶水间。 手机在口袋里震了震,盛意掏出来看,是徐文彬的信息。 bingo:[你这什么微信名啊,差点找不着你,你不是有另一个工作号吗?] bingo:[说正事,你把蓝色无包装的饮品拿走喝了??那是我朋友的实验品,有副作用,不能乱喝啊!] 盛意sy:[什么副作用?] 徐文彬朋友常常研发的各种新口味饮品,之前徐文彬总给他带,也没听过会有什么副作用。 第4章 bingo:[你喝了?有没有感觉到胸闷甚至胸痛?] 盛意sy:[有点,但之前也有过这种情况] 去看医生也看不出什么病症,不了了之。 bingo:[这次是实验品,暂时存放在我这的,用于放大共感] bingo:[副作用简单来说,就是,你会更容易和别人感同身受,别人疼,你也会感觉到疼] 盛意握着手机的指尖收紧了少许,忆起方才无故抽疼的心脏,半晌才回。 盛意sy:[我看起来很好骗吗?] bingo:[我没骗你!这副作用还有针对性,你越在意就越疼] bingo:[只是你现在还没疼,等你疼了别哭着来找我嗷] 盛意sy:[别把我当傻子] 盛意sy:[我现在感觉好得很] 无视徐文彬的长篇大论后,盛意转头给熟悉的医生发消息。 盛意sy:[方医生,我心碎了] 方医生:[有病说病,这边不提供情感疏解服务] 盛意sy:[不是,说真的,我的心脏好像“啪叽”,碎了一下] 方医生:【分享第一医院脑科挂号小程序】 盛意sy:[我没在开玩笑,徐文彬可以作证。【聊天记录】] 方医生:【公众号推文:直面疾病,所向披靡】 方医生:【公众号推文:健康日组团体检有优惠,第二测半价喔~】 方医生:[建议一起挂脑科。] 盛意:…… 他真是脑子抽了才会信徐文彬的鬼话。 但是。 盛意抬手攥住胸口衬衫。 心脏的疼痛却很真实,和五年前,梁听叙走的时候一样疼。 路过盛意办公室,梁听叙往里望了一眼,盛意正单手撑着下巴,郁闷地在手机上敲字。 梁听叙大拇指无意识蹭过食指。 想把他皱起的眉头揉开,梁听叙想。 盛意似乎要抬眼了,梁听叙往前迈了一步,错过盛意的视线,靠在门边,嘴角止不住上扬,摸出手机给徐文彬发消息。 梁听叙ltx:[共感的事,你和他说了吗?] bingo:[说了] bingo:[哥,你怎么也换了个这么正经的名字] 梁听叙ltx:[学你盛哥的,情侣名,改天请你吃饭。] bingo:[哈哈哈叙哥你还是这么会开玩笑。] bingo:[嗯?] 【作者有话说】 盛意:替别人心疼的毛病又犯了 要不是个恋爱脑,还真骗不了一点。 第3章 刻在锁骨里的咬痕 敲了两行代码,盛意手腕倏地一抽。 他半阖着眼眸,将手从键盘上移开,抚上左手腕揉了揉。 窗外还淅淅沥沥下着小雨,手腕本不会那么疼,可他昨天喝醉酒,又是弹吉他又是弹钢琴的,今早起来,手腕便疼得不行。 雨打落在玻璃上,哐哐当当,像在演奏一首协奏曲。 盛意扭头看窗外,右手指尖无意识又有节奏地拍打桌面。 脑海骤然响起肖邦的《雨滴前奏曲》,玻璃窗忽的染上五颜六色,随着悠闲朦胧的单音,不断变换。 “盛意。”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喊了他的名字,门被敲响。 脑海里的雨滴声一滞,连同玻璃上的色彩,登时消散得一干二净。 虽然他想和梁听叙解释清楚当年的事,但此刻,他不是很想和来人对视。 这首曲子,他和梁听叙一起合奏过,每每下雨天,不想去上水课,他们就翘课,躲到钢琴室去,他弹钢琴,梁听叙就拉小提琴和他合奏。 那时候手腕就已经开始疼了,梁听叙总会随身带膏药,待他弹完,帮他敷膏药,然后严词拒绝他再弹一首的请求。 “膏药。”思绪被抽回,眼前骤然出现一盒膏药,还有梁听叙骨节分明的手。 视线有些朦胧,盛意想仰头,抬到一半又垂下头去,摇了摇头:“也没那么疼。” “那我找别人给你送。”梁听叙说,将玻璃窗开成透明档,往外张望。 “等等,”盛意拉住他,从他手中接过膏药,放到一旁,“别麻烦别人了,谢谢梁主管。” 若是让别人知道,新来的主管亲自给他送膏药,又不知道会多出多少无中生有的揣度和编排。 梁听叙没接话,往旁边退了两步,又止住,指了指他的电脑屏幕,问他在做什么。 盛意瞅了一眼,背对着梁听叙转了回去,继续敲代码:“工作,做完会给您汇报的。” “我们同龄,不必那么拘束,”梁听叙按住他的手,“现在是午休,该休息了。” 风裹挟着一股柑橘香气,盛意有一瞬间失神。 梁听叙指腹有茧,有些扎,但又暖和。 这双手,曾揉过他的发丝,捧起过他的脸颊,抚过他的唇瓣,十指相握过,又帮他抹掉数不清的眼泪,最后分别时,颤抖着拉开他的手,将他推远。 “我们以后都不顺路了。”那时梁听叙说。 外面有人路过。 盛意笑了笑,不动声色地将手从梁听叙手心抽离,继续敲着电脑:“主管,现在不做,我今天任务就做不完了。” 手一疼效率就慢,他只能找空档加班加点。 “你手有伤,我帮你和上边说就好,”梁听叙将他的衣袖翻起,拿来膏药贴在他的左手腕上,“那这样,我们算认识了吗?” 盛意:“刚刚不是互相自我介绍了吗。” 第5章 这话题怎么还没完。 梁听叙:“原来我们算认识了,那,天气不好,你手伤就别折腾了,晚上我顺路送你回去。” 盛意:“不顺路。” 五年前不顺路,往后也都不顺路了。 梁听叙明显滞了滞。 盛意将膏药盒子递给他:“谢谢你的膏药,剩下的,你拿回去。” “不需要了?” “我自己买。” “好,其实我也没有排很久,就一个上午而已,我自己也不用,丢了可惜了,待会分给大家吧。” 盛意嘴角抽了抽,把盒子放回桌角。 盛意:“他们好得很,要膏药做什么,放这了。” “你决定。”梁听叙笑。 等梁听叙走后,盛意回想起梁听叙的话——“也就一个上午”。 一个上午。 他一个上午不都在做自我介绍吗! 盛意顿时鼓了口气,键盘敲得邦邦响。 谎话还真是张口就来,搞得他也忘了提当年的事了。 不过也正好,等他酝酿酝酿。 只是为了到时候不被他带跑节奏。 而且刚刚时机也不对,时机,对!时机也很重要,刚刚时机就很不恰当嘛。 盛意轻轻攥了一下拳头,在弹出的窗口里按下“不保存”。 “啊!”他猛地站起来,看着桌面愣住。 造孽啊,又要加班了。 吃过午饭,盛意浅浅午睡了一小时,刚开始敲电脑,就被舅舅叫去了办公室。 盛行健喝了口茶,招呼他坐,问他病好了没,就又讲起他们组进度过慢的问题。 盛意敷衍几句,批评建议尽数答应,不时往门外张望,一有什么动静就探头往外看。 盛行健:“别不当一回事,你就是太没威严,他们才会一拖再拖。” 盛意:“25天后我就走了,威不威严也无所谓,下一个找个严肃点的。” 盛行健:“25天?离职提前30天提,你这才上班第一天。” 盛意:“我不是生了五天病吗?” “那五天不算。” 万恶的资本家。 盛意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那您就当我请了年假嘛,我都要走了,正好用掉。” “你才来多久,哪有年假。” 盛意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在桌上。 “辞职后什么打算?”盛行健无视蔫了的盛意,喝了口茶问道。 “还在考虑。” “不是我说教哈,家里亲戚能帮衬是好事,别人巴不得这种好事发生在自己身上,你倒好,非要自己找,你妈妈劝你你也不听……” 盛行健叨叨半天,终于结束了话题,盛意耳朵都快起茧了,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双手往桌上一撑,说道:“关于那个新主管,我想问点事。” “说,诶哟还关心起新主管来了。” “他是人吧?” 不是人吧。 要不怎么能在他接到梁听叙死讯一年半后,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他眼前。 盛行健狐疑地抬头:“你病真的好了吗?要不回去再静躺两天。” “我没病,”盛意咕哝,这么说听起来是挺像神经病的,“算了,没事,当我没说,我走了。” 盛意走出办公室,带上了门。 五年前那件事,盛行健一点都不清楚,只知道盛意和母亲闹了大矛盾,成天不吃不喝把自己锁在房间里。 若是盛行健知道他曾经和梁听叙交往过,梁听叙这份工作怕是不保。 盛意用手掬一捧水,往脸上泼,顺着擦了擦脸。 少点来往,应该就不会被发现了。 他看着镜中的自己,将水珠甩走,抹脸准备离开厕所。 厕所外突然传来讨论声。 –“新来的主管长得是真帅啊。” –“我们组长也挺帅的啊,要是不那么自以为是就好了。” –“唉别提他了,你们知不知道梁主管有没有女朋友啊?” –“这才第一天见面,谁去打听,更何况,新官上任三把火,还没摸透底呢。” –“他这张脸,啧啧啧,一看就玩得很花,身边肯定不缺美女啊。” –“是吗,我怎么觉得他是个闷骚,像那种,平时一本正经,实际还有点什么特殊癖好的类型。” 盛意默默点了点头,在心里跟着暗骂。 闷骚,表里不一,明明知道他对眼泪过敏,却每次都忽略他的话,弄到他受不了,眼泪啪嗒啪嗒直掉,还用手帮他接眼泪,美名其曰——眼泪没碰到脸,就不会过敏。 完全是诡辩。 –不过,你们不觉得,他的痣,长的位置都很刁钻吗? –啊啊我懂我懂,他右手手背有一颗,好诱啊。 –对对对,还有他左侧脖颈那颗,若隐若现的,真的很,很勾人。 盛意:他锁骨上那颗才—— –诶,话说回来,你们有没有感觉,我们组长和梁主管关系怪怪的。我偷听隔壁组组长说,梁主管说他们曾经很熟,但组长说他们不认识。 –以我多年经验来看,通常这种情况,这两人不是死敌就是情侣。 –听着还挺像那么回事。 –像你个头哇,盛意是同性恋,随便你们怎么说,别乱编排我们叙哥。 盛意无语地扬了扬嘴角。 第6章 明明他才是被掰弯的那个。 –他们之间确实怪怪的啊。不过,你哪来的经验。 –根据我多年研究新型通俗文学,解构小众流行情感所得。 –不就是看小说吗。 –磕点好的,我们组长还是算了,跟你们说,他…… 又要说他了。 盛意看了一圈,确定厕所没有其他出入口,打开了水龙头。 他不想继续往下听。 好在“八卦小队”似乎意识到摸鱼摸太久了,抽身往回走,声音逐渐远离。 盛意松了口气,关掉水龙头准备离开,却听见隔间传来开锁的声音。 他甩水的动作一滞,转头猝不及防对上梁听叙的视线。 只是一瞬,却仿佛被拉长成了整整一个世纪。 盛意疯狂回想方才他们聊的话题里,有没有一些子虚乌有的事。 梁听叙只是停了那一秒,继而径直错过他,打开水龙头,俯身洗手。 脖子上似乎挂了一条项链,藏到衬衫里边,在梁听叙俯身一刹那,碰撞出闷响。 盛意正用着烘干机给手烘干,眼神不受控地飘到梁听叙的锁骨上,瞟到了那颗若隐若现的锁骨痣,还有露出些许的项链带子。 “盛意。”梁听叙突然喊住他。 盛意抬头,透过盥洗台的镜子,和梁听叙对视。 梁听叙指了指锁骨痣,上面还有他曾经留下的咬痕。 心思仿佛被彻底戳穿,盛意脸颊飞速涨红,喉结上下滚动。 梁听叙轻笑:“你的领子没翻好,整理整理。” 盛意:? 白瞎紧张了。 他不着痕迹地深呼吸,移开眸光,对着镜子整理完领子,咬牙切齿地对着梁听叙说了一声:“谢谢。” “客气。” 故意的。 他绝对是故意的! 第4章 距离心脏最近的纽扣 连绵不绝的小雨终于有了停歇的趋势,一连几天都放了晴。 盛意左手腕贴了几回膏药,很快不疼了,好得飞快。 他刚满脸困意地走进办公室,就看见相框上摆着两颗糖果。 困意顿时被驱散,盛意抓起糖,端在手里端详。 今天草莓味,昨天蓝莓,前天是葡萄……每天一个味道,不带重样。 盛意嘴角有些压不住,强装镇静从抽屉拿出罐子,把糖装进去,眼神一晃,才发觉相框被他放在桌角,尽管倒扣着,还是显眼到不行。 他拿起相框,看着里面的照片发愣。 照片是他们高中毕业时拍的,他扯着梁听叙的手,朝镜头竖着大拇指,笑得不见眼睛,梁听叙没看镜头,满眼是他。 盛意顿时有些慌了。 这是他藏在相册里的第二张照片,怎么被放到了顶层。 他在相册里翻找,原来的照片不翼而飞,盛意忆起他前不久曾把相册摔解体过,蹲下来翻找。 “在找什么?”梁听叙突然在他背后说话。 “没什么,不关你事。”他眼疾手快地把相册反扣,继续在地上搜寻。 身后的人好像滞了滞。 盛意骤然想起共感的事,尽量平缓呼吸,重新编辑语言。 “只是在找一张照片,不是很重要。” 一抹粉色闯入他的视线,梁听叙拿着一张相片举至他眼前问他:“是这张吗?” 日本的樱花林,是他相框缺失的照片。 盛意接过,呢喃道:“你怎么会有。” “飘到外面了,所以我来问问你,照片对你肯定很重要吧,应该是你和前任去过的地方。”梁听叙指了指照片角落写的时间,一年半前,神情有些低落。 心脏又疼了。 “不是,”盛意低声说,“他没和我去过这里。” 但他和别人去过,甚至被他亲眼目睹,落荒而逃,跑得太着急,还把梁听叙给他的纽扣弄丢了。 他将照片放进相框,站起身,却发现梁听叙还蹲在原地,一动不动。 “梁主管,谢谢你,我要工作了。”盛意说。 现在提起五年前的事,绝对会出糗。 时机不对。 但梁听叙还是没有动静。 良久,梁听叙仰头看他,眼眶不知什么时候便悄然红了。 “好巧,那天我也去了那里玩。” 声音发哑,听得盛意也跟着难受。 “可惜没见到你,不过,捡到了别人落下的东西。”梁听叙说着,将项链从白t恤里捞出来。 上面挂着一个纽扣,还有一个简易戒指。 纽扣他很熟悉,没缝好的线头,边角带了点微微裂缝,这个纽扣,是梁听叙高中毕业送给他的纽扣,是被他弄丢了的纽扣,是距离梁听叙心脏最近的第二颗纽扣。 梁听叙捡到了。 “是你的吗?”梁听叙说。 他把项链摘下,拉起他的手,将项链放到了他的手心,帮他合上掌心后,轻拍:“这次不要再弄丢了。” 门重新轻扣上,盛意还站在原地,微微仰头,酝酿好一阵,才低头张开手心,看着项链出神。 除他弄丢的纽扣外,那枚简易戒指上边,似乎也刻了字。 他拿起凑近看,字体有些难以辨认,盛意轻读出声:“l,t,x,&,s,y。” 梁听叙&盛意。 盛意哑然,抚过凹凸不平的内里,艰涩地咽了口唾沫。 第7章 他用铁丝做过一对戒指,在里面艰难地刻下了两人的名字。 梁听叙走的时候,那对戒指,连同后来定制的戒指,一起被他母亲翻出来丢掉了。 项链上的戒指做工粗糙,用了好几根铁丝交叉环绕,和他高中时做的戒指近乎一模一样,连字母间隔似乎都没什么变化。 是梁听叙留学的时候做的。 盛意戴上项链,学着梁听叙,把项链藏到了衬衣里。 临近午休,要开个简短的会。 组长还要承担汇报任务,盛意便坐在里梁听叙最近的地方,帮忙递东西。 每递一次东西,旁边的组员就躁动少许。 恰好梁听叙调试投影仪,停下讲话,组员的声音登时回响在了整间会议室里。 –主管还没说他要什么东西,组长就递过去了,你信他们不认识还是信我是秦始皇。 –你小点声。 吃瓜吃到正主脸上来。 盛意深吸一口气,假装没听见。 梁听叙反倒笑了两声,接了话茬:“说明你们组长能力很好。” 组员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没敢再出声。 会议结束,正好午休。 盛意仍坐在原地,翻着备忘录不吱声。 他们之间的积压了太多问题和误会,像一大件沉重又拖脚步的行李,不管今后如何,总得摊开来说。 是时候给过去做个了解了。 绝对不是因为关心。 盛意轻轻点了点头,撑着桌子起身,突然一阵眩晕,手发麻,额头上还冒冷汗,头昏眼花的,扯着他往后退了几步,致使他再度跌回椅子上。 “盛意?”梁听叙似乎被吓了一跳,快步走过来,蹲在他跟前,“怎么了?” 盛意仍旧坐在椅子上,等着扭曲的视野重新扭转回来,梁听叙的声音明明很近,又好像很远,很不真实。 “低血糖犯了,我给你的糖呢?”梁听叙问他。 对,低血糖犯了。 盛意把手伸进口袋里翻找,顿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把糖都存起来了。 “没、没在身上,”盛意挥了挥手,往后轻躺,“没事,这一阵过去了,我在这躺会就好。你去吃饭。” 梁听叙没答话,拉来椅子在他对面坐下,有些不放心地握着他的手臂。 “不用你在这里,”盛意说,挣脱梁听叙的手,“我自己就能解决。” “我在这陪你。” “不用你陪,”盛意答得很快,“我自己就可以。” 梁听叙手悬停在空中,指尖缩了缩。 盛意抬起手臂,捂住眼睛。 五年前分别的时候,他拉着梁听叙,不想让他走。 梁听叙对他说,要相信,他自己一个人也可以。 “我自己就可以,我不用你。”盛意又重复了一遍。 “可我用,”梁听叙说,“我需要你。” 盛意身形一滞,这五年前做梦都想听到的话,此刻却不怎么想听了。 “盛意。”梁听叙又喊他。 “梁听叙,你……”他松开手臂,直直对上梁听叙的目光,千言万语再度卡在喉咙里,他只知道他心脏又疼了。 这五年他不好过,梁听叙又能好过到哪去。 如果好过,梁听叙也不会在临走前,把他推远百遍后,又突然眼泪决堤,用力将他拥进怀里,在他耳边呢喃:“我不想走。” 五年不见,他成了个别扭的大人。 他和之前不一样了。 “我早就变了,你需要的不是我,”盛意说,“你不是有女朋友吗?女朋友不在身边,要找个人解闷吗?” “我没有女朋友,”梁听叙说,“从始至终,我只有你。” 第5章 再关心他,我就是狗 会议室静地掉根针都能听得见,只有空调呼呼吹风的声音。 梁听叙突然起身出门。 盛意还呆愣地靠在椅子上。 从始至终,只有他。 意思是梁听叙只交过他一个对象,只和他谈过恋爱。 那他看见的那个女生又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把独属于他们的东西送给她。 又为什么,从来没来找过他。 盛意起身,望着合上的会议室门,垂了垂眼睫。 让梁听叙跑了。 说完害羞就跑,小孩子吗。 盛意懊恼刚刚没拉住他。 “怎么坐起来了,”梁听叙推开会议室的门,“头还晕吗?” 盛意目视着梁听叙走到他身边坐下,自顾自开始拆糖纸,递到他嘴边。 “我、我自己来,”盛意从梁听叙手里接过糖,“谢谢。” 梁听叙还看着他。 盛意也抬眸迎上他的目光。 久违地、毫不避讳地对视,四周的声音似乎都褪干净了。 梁听叙眼里的怀念都快溢出来了,像一抹忧郁的苍绿色,还有滴水的下雨天。 心脏突然抽了一下。 盛意无意识地问道:“你难过了?” 下一秒,梁听叙移开视线,靠了回去。 “没事,我们也分手了,谈恋爱是你的权利,我只是好几天睡不着了而已。” 心脏又抽,盛意后悔问出口了。 再关心他,他就是狗。 盛意:“哪有精力谈。” 得解释当年的事,再问问他为什么必须得走。 第8章 “那时候你——” “早饭都没吃,肯定没精力。”梁听叙突然说。 盛意一愣:“我吃了。” “吃了什么?一颗果冻,一颗糖?”梁听叙神情突然有些严肃,“这就算吃了吗?” 盛意心虚地别过头去。 “那明天我们交换。”梁听叙说。 “交换什么?” “早餐,我不知道明天吃什么,又不想总吃那些。”梁听叙说。 盛意还想说什么,梁听叙拍了拍他的头,说这是上司的要求,就走了。 又被他错过了。 隔天,盛意比往常早了半小时出门,在楼下早餐店驻足许久,凭着记忆回想梁听叙爱吃什么,买了早餐。 他敲开了梁听叙的办公室门,将早餐放在桌上。 盛意:“我带过来了。” 梁听叙摘掉眼镜,朝他笑了笑,将另一份早餐递给他,说:“在这里吃。” “不了,我回去吃就好。” 带早餐就够惹目了,在这里吃,那还得了。 “是我太不平易近人了,你才不愿意在这里吃吧,但我只是想看你把我买的早餐吃完而已。” 盛意嘴角一抽,拿着早餐拖来椅子坐下,拿起肉包便开始吃。 梁听叙打开袋子,又抬眼看他,“都是我爱吃的,谢谢你。” 盛意睨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可我明天也不知道吃什么。”梁听叙突然说。 盛意:“……你不也帮我买了早餐,明天你就按这样买。” “那是你爱吃的。”梁听叙说。 盛意闻言一顿。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早餐都是草草敷衍完的,连他自己都快忘记自己爱吃什么了。 他囫囵吞枣吃完,将袋子丢进垃圾桶:“吃饱了,我回去工作了。” “等等,”梁听叙叫住他,“糖。” 盛意接过。 今天是桃子味。 隔天,他一身反骨地买了相同的早餐,梁听叙没说什么,仍旧一脸笑眯眯地把早餐吃下肚子。 “我也不知道给你带什么,明天就不带了。”盛意说。 “那我吃你之前吃过的,什么果冻啊——” “不行,”盛意踌躇了一会儿才继续说,“我给你带,你别乱吃。” 梁听叙嘴角的笑意就没下去过:“明天就不用了,明天周六,周一你再给我带吧。” 意识到自己又被绕进去的盛意没好气地笑了笑。 周六,他坐在电脑前,把印象中梁听叙爱吃的东西都记了下来,又搜了半天,早餐怎么搭配有营养,把下周五天的早餐都计划完了。 打下最后一个字后,盛意才后知后觉自己在做什么。 他对自己都没那么上心。 “喵。”凉皮在他脚边喵了一声,蹭了蹭他的腿,蹦进他的怀里,拽着他的衣服往外扯了扯。 “怎么了?让我看什么?”盛意顺着起身,跟着凉皮走到他的窝旁。 “爸爸。”凉皮踩了踩地上的发声按钮。 “吃。” 盛意无奈笑笑,蹲下来揉了揉凉皮有些凌乱的毛发,柔声说:“爸爸不吃。” 凉皮踱步过来,“啪”一下把爪子挥到盛意脸上,又优哉游哉散步回去,重按了一遍—— “吃。” “玩。” “臭凉皮,还加码,”盛意捧起凉皮的脸揉了揉,“猫仗人势,你就是仗着我舍不得打你,给你惯坏了。” “喵~”凉皮又喊了一声,歪着脑袋过来蹭他,又在地板上翻肚皮撒娇。 “喵!”见盛意没动静,凉皮又喊了一声。 “好好好,我去给你拿猫条,最后一根了啊,吃完带你下去散散步,再不运动,我都要抱不动你啦。”盛意妥协,打开柜门拿猫条。 走回来一看,凉皮不知道什么时候蹦到餐桌上,曲着前右腿碰了碰他放在桌上那小盒蓝莓。 “你不能吃凉皮,你肠胃差,不能吃水果,”盛意打开猫条,朝凉皮走过来,“下来吃猫条。” 凉皮偏不下来,还贱贱地把那盒蓝莓一下一下推到了餐桌边边。 “凉皮,不许动!”盛意指着凉皮。 凉皮真就乖乖不动了,爪子还搭在蓝莓盒子上。 盛意走上前把盒子拿走,放进柜子。 “欠揍你这臭猫。”他拍了拍凉皮的头,把猫条递到凉皮嘴边,似乎闻到喜欢的味道,凉皮终于凑了过来。 看着凉皮一小口一小口啃着蓝莓味猫条,盛意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凉皮的毛,有些出神。 凉皮和梁听叙一样,爱吃蓝莓味的东西。 这只玳瑁色布偶猫,是他回国后养的,在这之前,他养过一只鹦鹉,是梁听叙走时托徐文彬给他的。 他不知道在梁听叙耳边说了多少次,他想养只鹦鹉,想教鹦鹉说话,想听鹦鹉叽叽喳喳。 所以梁听叙偷偷买了一只,准备当他20岁生日礼物。 但他没等到梁听叙给他庆祝他的20岁,鹦鹉也没等到,在梁听叙走后没多久,那只鹦鹉就病死了。 他的心好像也跟着死了。 再想养只宠物的时候,他没养鹦鹉,养了梁听叙曾经想养的猫。 第6章 他不信你死了 盛意给徐文彬发消息,准备拉徐文彬出来好好聊一聊饮料的事。 盛意sy:[周末什么时间出来吃个饭] 第9章 上面的状态变成了“对面输入中” 盛意sy:[聊聊饮料的事] 输入中消失了。 盛意等了半天,也不见徐文彬发信息过来。 盛意sy:[别装死你] 盛意sy:[我看见你输入了] 徐文彬依旧不回复。 盛意拍了张凉皮吃猫条的照片发给他,对面非常迅速地回复了。 bingo:[凉皮!快让干爹亲亲!] bingo:[太可爱了,等我小了也要这么可爱] 然后继续石沉大海,任凭盛意怎么敲他都不回复。 盛意拨了电话过去,对面挂断。 盛意再打,徐文彬继续挂断。 盛意还打,“嘟”的一声,对面终于接通了,一接起来,他还没讲话,徐文彬就开始埋怨。 徐文彬:“大哥,我在训练,你干哈?” 盛意:“你们不是已经被淘汰放假了,训练什么。” 徐文彬:“那也要训练啊,备战冬季赛。” 盛意:“得了吧,问过你们教练了,你们现在还在休赛期。” 对面突然不说话了。 盛意:“微信看见没,这两天什么时候有时间。” 徐文彬:“是这样的盛哥,我这次秋季赛打得不是很好,经过教练和队友的谩骂,我深刻地知道了我自己的错误,并且答应他们,在休赛期间,努力练习——” 盛意:“滚出来。” 徐文彬:“好的,盛哥。” 两人约在很久没去的一家烧烤店。 徐文彬环视四周,发出疑问:“这才下午四点,为啥现在吃烧烤。” 盛意:“因为有很多问题要问你。” “很多问题?除了饮料的事还有什么事,”徐文彬心虚,默默把串串往盛意眼前移了移:“吃,盛哥。” 他已经后悔答应梁听叙,帮着骗盛意了。 从初中一起玩到大,他什么样盛意能不知道,扭扭屁股就知道要拉屎的关系,盛意对他再熟悉不过了。 他本来就很不会演,很容易露馅,怎么那时候脑子一热就答应了。 “还有梁听叙的事,”盛意喝了口金银花茶,“你见过他吗?” “哐当”一下,手中的茶杯没拿稳,掉到桌上发出惹眼的声音,徐文彬眨了眨眼,强装镇静道:“我,我怎么可能见过,你在说什么盛哥,叙哥不是已经……”说完,他捡起茶杯,讪笑着给自己倒了杯茶,紧张得手微微发抖。 “是吗。他成我主管了。”盛意轻描淡写。 “什么!”徐文彬从桌前弹了起来,盛意被他吓一跳。 场面顿时僵住了,演技拙劣得不行。 徐文彬在心里懊恼,早知道就应该坚持自己没时间,不见面就不会露馅了。 那时候还答应梁听叙,说什么,为了修复兄弟的感情,他豁出去了。 豁个头啊,被盛意知道了一定刀了他。 他见到梁听叙那天,正好从盛意家出来。 梁听叙在盛意小区楼下,喊住了他,他以为大白天见鬼了,撒腿就要跑,被梁听叙拉住。 “是我,还记得我吗?”梁听叙说。 徐文彬内心复杂得要命。 他能不记得吗。 五年前突然和他们断了联系、一年半后收到死讯,想忘记也没那么容易忘记了。 最后,徐文彬将这个现象归为他太想梁听叙,以至于出现了幻觉,眼眶红红就抱着梁听叙嚎:“叙哥,你都不知道,你走后我们有多难过,盛哥没什么表示,但我知道他肯定难过死了。” 梁听叙托住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背道:“我回来了,你先起来,慢慢说。” 碰得到,这么高级的幻觉? 徐文彬左碰碰右碰碰,疑惑道:“活的?我在做梦?” 梁听叙:“嗯,活的。” 徐文彬顿时弹开,指着梁听叙,半天憋出一句话来:“你不是……死了吗?” “咒我死呢。” “不是,真的是活人啊,盛哥一直都不信你死了,他……”徐文彬突然哽住,面色低沉。 “谁说的。” “群里,大学群。” 梁听叙沉默了一会儿,重复强调:“我没死。” “现在相信了。”徐文彬拍了拍梁听叙的背,还停了一下感受梁听叙的体温,又笑出满脸褶子蹭了蹭他的背。 “我刚刚看到你拉他上去,”梁听叙说,“他脸色好像很差。” “差啊,肯定差啊,这个加班狂魔,他组员一个个都快躺平了,做事效率慢得要死,他还觉得是他没教好,把所有事都揽到自己身上,都不知道哪学来的臭毛病,什么都不说,光自己忍着,别扭得要死,明明之前不是这样。”说起盛意,徐文彬开始絮絮叨叨。 “这下好了,把自己干倒了,生了场大病,还不愿多走下楼走走,成天赖在家里,晚上还要拉我去弹吉他。” “吉他?”梁听叙喃喃重复,“他的手……” “对啊,你也记得,他有腱鞘炎吧,现在更严重了点,一下雨就疼,就这样,还要拉着我去弹吉他。” “姜澈和路枝呢?”梁听叙问。 徐文彬突然噤了声,过了许久才低声说:“没怎么联系了,路枝还好,姜澈和盛哥闹得很僵。” 一阵沉默。 呆坐了一会儿,徐文彬用余光撇了梁听叙两眼,扭捏地说:“叙哥,你那时候怎么总和待在一起,明明我们三个人是最好的兄弟,你们却什么事都不带我,就因为我小你们两岁吗。” 第10章 梁听叙嘴角禁不住扬了扬:“当然不是——” “盛意也是,”徐文彬直呼其名,有些气鼓鼓,又泄气般半垂下头,“看着他不吃不喝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不告诉我。” 天气有些冷了,风吹过,树叶被吹得嘎吱作响。 梁听叙来回深呼吸,再开口时,声音变得有些沙哑:“他还……” “挺不好的,”徐文彬说,“他变了很多,之前总是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现在感觉,就只是活个凑合,乐队散了,朋友走的走,掰的掰,就一个劲地工作,哪像他啊。” 梁听叙指腹搭在手机开关键上,打开,又合上,再打开。 “哥,你和我说说吧,当年发生什么了,为什么你一定要走,我问盛哥,他什么都不肯说。” 梁听叙微微低头,眼神不知道聚焦到了哪里,呢喃道:“那时候以为,无路可走了。” 只有爱,也只剩爱,什么都解决不了。 徐文彬咂了咂嘴:“我先听了是不是不大好,你还是先和盛哥说吧,把误会解开。” “嗯,他晚上是不是找你出去。” “对。” “你帮我个忙,”梁听叙说,“我去找他。” “你真没见过他?”盛意问。 徐文彬思绪突然被拉回来,有些发愣。 “真没见过,你真的见到了啊?” 盛意拿出照片给他看。 “还真是,”徐文彬说,“那你们现在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 “五年没见,你不想见他吗?” 盛意睨了他一眼,没说话。 徐文彬暗自为梁听叙捏了把汗。 看来这误会还没解开。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当年发生了什么事,但我觉得,叙哥走得那么突然,肯定有不得已的原因。”徐文彬边说,边打量盛意的脸色。 盛意一脸漠然,什么都看不出来。 要是五年前的盛意,什么都往脸上写,可好懂了。 现在有什么事都不告诉他这个好兄弟!就一个人可劲憋着。 徐文彬抓抓头发,把打通梁听叙电话的手机往里藏了藏,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帮梁听叙说好话。 “嘭”的一声,盛意将茶壶放到桌上,发出闷闷的响声。 “怎么会不想。”盛意说。 【作者有话说】 彬啊,盛意什么都往脸上写,你依旧看不出来他们有事儿 第7章 不想只当陌生人 烧烤店四周声音嘈杂,但徐文彬此刻却觉得安静得难熬。 他没想到盛意会这么直率地说出来,明明五年前梁听叙离开后,他便越来越别扭了。 他也没点酒啊。徐文彬纳闷。 “想的话,为什么不告诉叙哥。”他帮盛意倒茶。 盛意眼睫颤了颤,似是想起什么,微微垂头晃了晃。 “现在说有什么用,五年了,有什么也被时间冲淡了,”盛意深吸一口气,拿起一串羊肉串咬了一口,“再说,他走得那么干脆,肯定不想再见我了。” “你还觉得他是因为你说话太直才讨厌你的?”徐文彬突然大声道,四周的嘈杂都被他吓停不少。 “抱歉抱歉,”徐文彬朝周围道歉,蹙着眉头道,“叙哥要是真的讨厌你有话直说,那他一开始就不会加入我们乐队了你懂吗,要不是因为你,他怎么可能会来玩乐队。” 盛意轻轻摇了摇头,嘴角挂着一抹无奈的笑意:“不全是因为这样。” 更多是因为梁听叙不知道当年他的举报并没有生效,梁听叙的退学并不是因为他。 盛意嘴角的笑突然一滞。 所以,梁听叙现在是回来报复他吗。 告诉他没有女朋友,只有他,给他带膏药,又给他带糖,让他再度沦陷,然后抽身。 盛意攥了攥指尖,划过木桌。 “喂喂喂,又想哪去了?又想到什么莫名其妙的地方了?你说出来,兄弟帮你通通否掉,”徐文彬猛地拍了一下盛意的肩,见盛意似乎要说什么话,又指了一下他:“不许说没事,眼眶都红了还没事,啊啊过敏药我放在车上,等会儿我去拿。” 盛意看着徐文彬一秒八百个动作,突然咧嘴笑了一下:“你还是什么都不知道最好玩,不用了,你坐下。” “什么叫我不知道最好,不想让我担心你?我知道你的出发点是好的,但你先别出发。” “又说烂梗。”盛意无奈,又低头笑了笑。 好不容易逗笑了,徐文彬有些不想让盛意往下说,又是倒茶又是递串,但还是眼见盛意收了笑,酝酿着开了口:“当年他走的原因你清楚吗?” “叙哥?就是不知道,突然走的。但姜澈和路枝好像都清楚,哎呀我本来就小你们两岁,那时候我又正好在高三这么重要的时期,乐队都几乎停掉了,一回来发现家被偷了,姜澈不见我,路枝也说得遮遮掩掩的,叙哥联系不上,你那个样子,我敢问你吗?” “你不是帮梁听叙送了鹦鹉——” “那是叙哥先寄给我的,让我帮忙给你。” 盛意点了点头,拿起茶杯又喝了口:“那时候大家都认为,是我举报,害梁听叙退了学,连我自己也那么以为。” 徐文彬动作滞了一瞬,飞速眨了好几下眼睛,踌躇道:“你去举报过他?” 第11章 “嗯,不想让他走。” “那不也是叙哥本来就打算走嘛,你才出此下策,而且也没举报成功。” 盛意顿时抬头。 是了,是梁听叙想走,他才着急忙慌地找方法,想把他留下来。 他还翻阅过处分轻重介绍,挑了一个堪堪警告的举报,还担心过举报不成立。 后来如他所想,他的举报从来都没有成立过。 “但,”盛意喉咙有些哑,“他不知道,他以为是因为我的举报,他才会被退学,现在这么接近我,像是打算报复我一样。” 那时,他在机场流着泪拉着梁听叙让他不要走,梁听叙掏出过敏药帮他抹上,嘴里却说着把他推远的话:“你举报,我瞒你,我们两清了,盛意,就这样吧,以后都不要联系我了。” “唉,又乱想什么,什么报复,之前相处了那么久,你应该比我清楚,叙哥不是那样的人。至于退学的误会,你和他说清楚,他不是成你主管了吗,正好,找个午休什么的,冲进他办公室,抓着他的领子解释——你那时候退学不是因为我的举报!!”徐文彬越说越激动,站着握紧拳头。 “你比赛打多了吧,说得跟放狠话一样,我不用相处吗,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你不是这么想吗?”徐文彬说,“你不就想着,解决完这个矛盾,然后彻底变成普通上下级、陌生人。” 盛意抬眼看他,半晌才支吾出声:“不、不是很想就这样。” 徐文彬松一大口气,重新坐下。 “那你刚才说屁——”他直了直身子,又一瞬间颓了下去,模仿盛意讲话,“现在说有什么用,五年了,有什么也被时间冲淡了。”说完又坐直身子,摊了摊手。 盛意扬起笑脸,抬脚踹了徐文彬一下,咬牙切齿道:“欠揍是吧,我刚刚哪有这么颓。” “艺术,夸张,你不懂。” “我没记错的话,你学的金融吧,名牌大学金融系,结果半路出家打电竞,你懂个屁艺术。”说完盛意打算再抬脚踹,被徐文彬躲开。 “我不懂艺术,但我懂这个。”他模仿起敲鼓的姿势。 “真服了你了,谁还不会个乐器,”盛意咬了一口串,敲了敲桌子,“快吃吧,你们俱乐部不是有门禁,别耽误我们曾经的冠军训练。” “什么曾经的冠军,当过一次,荣耀一辈子。” “臭屁。” “说回来,你手咋样,还疼吗?”徐文彬抬了抬下巴,问道。 “还行,有定期检查,放心,不下雨没什么事。” 话音刚落,店外突然传来一阵打雷声,数秒之内,倾盆大雨轰然落下。 徐文彬还咬着那根竹签,瞪大眼睛望着窗外,破音地唔唔好几声。 “没事,最近雨季嘛,你又忙着训练,不今天出来就见不到你了。” 徐文彬拿下竹签,翻开手机天气app,不可置信道:“我出门明明看过天气,它说今天不下雨的!” 徐文彬手机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十分惹眼——最左上角的地方,有一个红色的话筒图标亮着。 之前有这个东西吗?盛意纳闷。 “那我们吃快点——” “还吃快什么啊,老板,打包!我送你回家。” 徐文彬忙急忙慌地收拾了起来。 “不着急,雨又不会跑,我回家了外面也还是在下雨。” “你家里有药啊,哎呀走了,大不了待会上你家继续。”徐文彬拍了拍盛意的肩,“我去把车开过来。” 说完,徐文彬冒雨往停车处跑去,边跑边摁回梁听叙的通话界面。 “哥,都听到了吧,盛哥真的很会乱想,之前就很会,但那时候有你在——”徐文彬突然哽住,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小声嘀咕,“那我那时候怎么就没发现。” “听到了,”梁听叙说,声音沙哑,还有些闷闷的,“我现在在他家楼下。” 车开进小区,停在了杂货店门口。 “就送你到这里了,雨有点大,我出门也忘记带伞了,车上也没放,这段你跑快点跑过去,跑到杂货店屋檐下,沿着屋檐走过去就是你家楼下了。” “我清楚,没疼傻,”盛意揉了揉手腕,接过雨伞,预备开门前一秒,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问他,“雨这么大,真不上去歇歇?” “真不去,我们教练催我了。” “好吧,那你路上开慢点,注意安全啊。” “行。” 徐文彬注视着盛意关上门小跑到杂货店门口,又瞟了一眼同样站在杂货店屋檐底下,浑身湿漉漉的高个,迅速开车远离小区。 “好巧,你刚回来?” 盛意拍水珠的动作一顿,难以置信地抬头,对上梁听叙的眼睛。 【作者有话说】 徐文彬:我们三的兄弟情坚不可摧 第8章 借你名字命名的猫 雨没命地下,倒水似的,屋檐被拍得吱嘎作响。 盛意的动作已经停滞好久了,眼眸直迎梁听叙的目光,嘴巴张大半天,愣是蹦不出一句话来。 梁听叙挪开视线,拉着他往里站了站。 盛意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怎么在这。” “下班回家,突然下雨,我没带伞,只好先来这里避雨了。”梁听叙说。 盛意轻轻点了点头,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星期日”,拿起手机摆到梁听叙跟前:“那梁主管也太敬业了,不仅周日加班,还加班到了晚上十点。” 第12章 梁听叙脸不红心不跳继续撒谎:“额外课题。” 盛意无语地睨了他两眼,回头问店家:“店里还有雨伞吗?” “没啦,卖完啦。” “行吧,”盛意小声自言自语,又转头看了看外边的瓢泼大雨,拧了拧眉说,“我上去给你拿伞,你在这里等着。” “轰”的一声,雨又下大了,雨水肆无忌惮地往店里钻,店家一阵哀嚎,扯了扯盛意:“你们认识的,你就让他上去嘛,我这要关店了,这雨太大了,哎哟,发大水啊。” 店家又开始忙活起来了,盛意和梁听叙也帮忙把外头的东西搬进去。 搬完最后一样,梁听叙突然说:“没事,我在这里等雨停就好,我浑身湿的,去你家肯定滴满地,不给你添麻烦。” 盛意莫名攥紧了拳头,但一抬头又对上梁听叙有些躲闪失落的神情。 “啪叽”。 我的老天奶,忘了还有这茬了。 他发誓,他这回可还什么都没说。 店家拍了拍他:“这雨下这么大,你就让他上去吧,在下面淋雨,迟早生病。” “知道,我现在就带他上去。”盛意说完,拽过梁听叙的领子就往前走。 梁听叙:“不用顾及我是你上司的,我生病了也不会影响工作——” 盛意:“闭嘴!上楼。” 盛意摁开指纹锁,门“嘀”的一声打开,凉皮正蹲在门口,见他回来,“喵”了一声便朝他扑来。 “我回来啦——”正想喊出凉皮的名字,盛意突然来了个百八十度大拐弯,将这两个字重新吞回肚子里,外加凭空出现的大山,压得死死的。 更何况,凉皮和之前梁听叙送他的鹦鹉毛色几乎一模一样,连花色都一样。 一转头,梁听叙低垂着眼看着他,眼底的笑意仿佛柔得可以掐出水来,看得盛意一愣。 “你养了只鹦鹉,还养了只猫啊。”梁听叙说。 盛意回神,扭回头去,揉了揉凉皮,半晌才出声:“它死了。” 梁听叙沉默许久。 盛意把凉皮放下,拍了拍他的背让他往屋里跑,转而对梁听叙说:“别杵门关了,进来吧,把门带上。” 说完,他径直往里走,跨过准备再度蹭上来的凉皮,将屋里窗都关紧,走进房间迅速换了一套衣服,又翻了一套不小心买大码、梁听叙正好合身的换洗衣服,递给梁听叙。 “衣服都在里面,还有一条新的毛巾和浴巾,你顺便去洗个澡,花洒直接打开就能用,左右调节热水。” “你呢?”梁听叙拉住他。 “我去煮点驱寒的姜汤,你先洗。” “我来煮,你去洗吧。” “你不是很容易怕冷,再不洗真感冒了。”盛意不由分说,将梁听叙推进洗手间,合上了门,走回厨房开始煮甜姜汤。 梁听叙洗完出来的时候,盛意正好在倒汤装碗。 “喵。”猫咪扭捏地躲到茶几桌腿后,好奇地打量着他。 梁听叙擦了擦滴水的头发,轻轻蹲下来,朝猫咪伸出了手,却没想到,猫咪躲都不躲,甚至扭了一下,绕过茶几桌腿蹭上了他的手臂。 梁听叙不由自主地扬起嘴角,一下一下地帮猫咪顺毛,放轻声音说道:“你爸爸把你养得这么漂亮,肯定花了不少心思吧。” “在这里住着看起来很开心,你介意再多一个室友吗?” 盛意的碗突然猛地磕碰到了茶几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梁听叙闻声抬头看他,凉皮也不蹭了,整只猫斜靠在梁听叙怀里。 这只见色起意的猫! 盛意清了清喉咙,说道:“这里没有多一个房间,长久住可能……” 梁听叙突然扭过头去,手握成拳捂住嘴,憋了好几声笑,缓了好一会儿,才装作没事回头道:“我家养了只鹦鹉,有机会带过来陪你家猫玩。” “你说的是……鹦……鹉?” “嗯。”梁听叙又抬眸笑笑。 回想起自己刚刚说了什么,盛意从脸颊红到耳根,跟柱子似的杵在原地不动,一转头,凉皮不知道什么时候翻了肚皮,在梁听叙跟前扭啊扭啊扭啊扭啊…… 这只没有边界感的猫! 不过。 盛意眼眸顺着落在梁听叙耳朵上,梁听叙耳根也红得不成样。 这副模样倒是和五年前没差了。 盛意看着凉皮扭着扭着,又扭到了梁听叙怀里,梁听叙就看着他滚,无奈地笑,不由得跟着咧开嘴角。 “他叫什么?”梁听叙抬头问他。 盛意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支吾半天,嘟嘟囔囔的,就是没说出名字。 梁听叙还以为是他没仔细听,听不到,抱着猫站了起来,凑近了几许,把耳朵凑到了他的嘴边问:“什么?” 盛意怔愣了好一会儿,想起他之前很喜欢这么逗梁听叙玩,生气了就很小声很小声讲话,故意用梁听叙听不见的音量。 梁听叙每次都会凑到他耳边,听他在嘟囔什么,直到发现听不清,或是听到一些根本没有意义的音节,又趴到他耳边小声说:“跟你讲,梁听叙不是故意惹你生气的,你再不理他,他就要委屈哭了。” 就像两个幼稚园的小朋友。 一谈恋爱就降智。 梁听叙似乎也有些滞住,快速眨了两下眼睛后,往后退了两步,眼神躲闪,抱起猫吸了一口。 第13章 “凉皮。”盛意说。 凉皮听到自己的名字,很快“喵”了一声。 梁听叙闻言,刚刚满脸笑意突然消散干净,只剩迟滞的怔愣,还有满眼读不出的低落情绪。 梁听叙深吸口气,酝酿许久,再开口时,声音有些低沉:“他的名字——” 凉皮突然往梁听叙的锁骨处伸爪扒拉,蹭过锁骨痣,连带着拽出了梁听叙藏在衣服里的项链。 又是一阵清脆的碰撞声,项链仍是一个纽扣和一个戒指,绑在了一起,和梁听叙给他的那一条几乎一模一样。 “凉皮!”盛意伸手就要打凉皮的爪子,“我不是告诉过你,不准乱伸爪子吗!” 凉皮见状,顿时装作一副委屈模样,往梁听叙怀里钻。 还真是抱了个好大腿,梁听叙揉了揉凉皮的背,笑着劝架:“算了算了。” “有伤着吗?”盛意紧张地拉下梁听叙的领子查看,见没留下爪痕,才松了口气。 再抬头时,梁听叙正垂眼看他,眼里似乎有什么在涌动。 盛意喉结上下滚动,把梁听叙推开,手腕却被突然攥住。 他滞了两秒,望进梁听叙的眼睛里,很快便移开了视线。 “盛意,你怎么会有我尺码的衣服。”梁听叙喉咙发干。 盛意甚至不敢再度抬头和梁听叙对视,那眼神里不断翻涌着极具侵略性的潮水,像要将他从头到尾剖析干净一般。 “你不也收着我给你的纽扣,还有一条一模一样的。”怎么会有一条一模一样的呢。 “不一样,”梁听叙说,把这条项链拉至他眼前,“这颗纽扣是你送给我的。” 纽扣很光滑,没有一丝划痕,但有他故意做的小标记——小角落有一点洗不掉的红。 是他的纽扣,是他送给梁听叙的纽扣。 靠在纽扣旁的戒指,清晰地刻着ltx&sy。 梁听叙垂眸,眼神落在他的锁骨间,伸手撩开他的衣领,将里面的项链勾了出来。 “为什么随身戴着呢,盛意。” 【作者有话说】 凉皮:爹地啊!我是你从未谋面失散多年的亲儿子啊! 第9章 手心吻 戒指和纽扣碰撞,发出清脆响声。 盛意屏息凝神,低垂着眼睫,看着项链不吱声。 距离太近了。 盛意大脑一片空白。 略微急促的呼吸在耳边响起,伴随着不断加速的心跳声。 “我没有讨厌你,当年分手,问题在我,”梁听叙把项链重新放回衣领内,帮他拽好衣服,“我没有讨厌你。”梁听叙重复。 不知怎的,第二句重复的话,盛意听出了些许沉闷。 梁听叙没再说话,蹲下去逗猫。 盛意站在原地回味许久,咂摸出些异样来:“我也没说你讨厌我——” 像电流接通,盛意头顶灯泡“噔”的一下亮了起来。 他没对梁听叙说过,但他刚和徐文彬讲了,再联想徐文彬手机上的红色话筒图标,盛意身形一滞,而后飞速扭头,用力拽着裤子边,难以置信开口:“你刚刚在和徐文彬通电话吗?” 梁听叙摸猫的手停了一下,很快点头,没有一丝遮掩。 盛意现在反倒希望他遮掩一下。 羞愧突然奔涌而来,将他淹没,裤子都快被他拽烂了。 梁听叙抬头,见他还滞在原地,似乎以为他不相信:“我听到了,你说你想我,说你不想和我只当陌生——” 羞耻心暴涨,盛意一个箭步上前捂住了梁听叙的嘴,错过梁听叙满含笑意的眼眸道:“别、别说了,一起玩过乐队,会想一想也很正常,徐文彬也想啊,还有路枝姜,澈。” 许久未提起姜澈的名字,盛意有一瞬间迟滞,垂着眼眸,思绪又被带到了远方,右手仍旧摁在梁听叙嘴唇上。 一阵淡淡的柑橘味袭来,盛意骤然回神,只见梁听叙轻拽过他的右手腕,将他拉近,另一只手捂住了凉皮的眼睛。 紧接着,梁听叙微微偏了头,隔着手心吻上了他的唇,熟悉的温柔眉眼近在咫尺,眼眸合着,眼睫微颤。 犹如蜻蜓点水,轻轻一碰,再分开时,盛意的手僵在半空中,尾指无意识勾了勾。 “怎么现在这么容易走神。”梁听叙轻声道,松开捂着凉皮眼睛的手。 凉皮连着喵了好几声,似乎在对梁听叙捂眼睛的行为表达强烈的不满。 梁听叙揉了揉凉皮,道:“少儿不宜,你不能看。” 盛意内心顿时炸了。 你也知道少儿不宜啊! 说起话来却磕磕绊绊:“你、你怎么能这么随便就……” 他们这才重新见面不到一周! “你果然在玩我。” 不到一周就手心吻,一周了不得来个法式浪漫深吻,这么熟练,不知道养过多少鱼了。 “你忘了吗,是你的要求。”梁听叙淡淡说出一句话,传入他的耳朵,疯狂回响。 盛意都快把幼稚园说过的话回顾一遍了,仍旧没想起来他什么时候提过这么不要脸的要求。 “你别诓我,我没说过。”人一急就很忙,盛意又是收拾沙发又是整理抽屉,最后,拿起桌上已经有些冷了的姜汤喝了一大口,鼓着脸颊看着梁听叙动作。 梁听叙没说什么,把凉皮抱到怀里,掏出手机翻找相册,面不改色地念了起来:“致,梁听叙,如果我们有机会再见面,你可不可以把你昨晚欠我的吻,补偿给我。” 第14章 熟悉的记忆在脑海里搅动,盛意想起,是梁听叙临走前,在机场最后一面,他塞到梁听叙口袋里的纸条。 纸条是他匆匆忙忙写的,在那前一天,他们协商无果,梁听叙连肢体动作都在躲他,他吻上去的时候,梁听叙偏过头躲开了。 那时候是真一点也不管现在的死活。 盛意脸颊发烫,从梁听叙手里夺过手机,当机立断删了个干净。 “多久之前的事了,不用那么认真。”盛意晃了晃手,余光里,梁听叙一直看着他。 “我看你写得很认真,刚刚的吻还不是很正式,还是重新——” “不用了,我得去洗澡了,你随意。” 盛意说完放下手机,撒腿就要跑,又突然想起什么,挪了回来,凑到梁听叙跟前——他本来还需要和梁听叙解释当年退学的事,但刚刚他和徐文彬说的时候,梁听叙正通着电话,肯定也听到了。 “虽然你刚刚在电话里应该也听到了,但我还是想当面和你说,当年你退学,我的举报并没有生效,不是我害你退的学。” 梁听叙静止了好一会儿,才问他:“不想我讨厌你?” “嗯,”盛意很快点头,“不想被你误会。” 说完盛意又想起什么,伸手捧起梁听叙的脸,低着头喃喃道:“你是真的梁听叙对吧,不是我的幻想。” 梁听叙眼眸微动,伸手握住盛意手背:“真的,我没死。” 两人似乎都被按下了静止键。 凉皮疑惑地“喵”了一声,盛意骤然回神,抽回手,说了句“那就好”便溜进卫生间,瞬间没了影。 梁听叙看着盛意慌慌忙忙跑进去,直至卫生间门重重合上,眼眸也没有收回。 过了好一会,梁听叙断断续续吐了口长气,抱着凉皮弯下了腰。 “真要命。”怎么可能讨厌。 梁听叙将额头靠在沙发边上,抽出一只手来,碰了碰嘴唇,又吞咽了口唾沫,攥紧拳头。 凉皮“喵”了一声,攀着梁听叙的衣服,毫无征兆地舔了舔梁听叙的脸颊。 梁听叙无奈地笑了笑,把凉皮抱起放到一旁,看了看窗外渐停的阵雨,起身准备离开,笑容突然凝固。 茶几底下,放着一封崭新的信封。 上面写着——辞职信。 第10章 别辞职了 周一,盛意顶着俩黑眼圈走进公司,在等电梯时打了无数个哈欠。 昨天他洗完澡出来,梁听叙就已经走了,姜汤是热的,还有一条信息:外面雨停了,我先走了,谢谢你的衣服,等我洗完还你。 雨停得也太快了,盛意打了个哈欠想,又顿时反应过来自己想了什么,低头晃晃脑袋,修正想法——肯定是因为他还有问题没问清楚,才觉得雨停太快了。 肯定是的。 今天的桌上一如既往放着两颗糖,柠檬味。 打开电脑,盛意拿起水杯打水,走出门,快到拐角处,突然一个急刹车,往后躲了躲。 梁听叙和他的组员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盛意探头,侧耳倾听。 “梁主管有什么事啊?” “聊聊天,有些问题想做个排查。” “可是现在快九点了,我们组长——” “我发信息和他说明一下就好。”说着,梁听叙拿起手机打字。 盛意一个激灵,慌忙掏出手机来按静音。 不出所料,微信弹出梁听叙发来的消息: –借你几个组员问下问题 –随便 “好了,坐,”梁听叙给他们看记录,招呼他们坐下,“你们组的进度较其他组落后不少,问你们组长,他只说会尽快赶上,所以我来问问你们,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阻碍。” 组员有些扭捏,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半句话。 “实话实说就好,有什么抱怨的事也可以和我讲,我不偏袒,我是来帮你们解决问题的。” “他自己就很拖进度啊。”一个组员说。 “怎么说。” “每次交上去的方案他都不满意,把我们叫过去,又像教新手小白一样,讲得很细致。” “这不是好事吗,帮你们理清思路。” “我们又不需要,拨正思路就够了,他就是觉得我们能力不行,看不起我们。” 盛意紧张地攥着手,指甲已然没入手心。 他现在比较担心他的组员嘴边不把门,把他之前那些无中生有的谣言同梁听叙讲。 “是这样的,”梁听叙抿了抿嘴唇,似乎有些纠结,“我和你们组长之前就认识,他小时候弹钢琴很有天赋,很多东西无师自通,自学成才,琴行的同学问他问题,他说不出所以然,只会说,我也不知道,弹着弹着就会了。” “这么说话听着好气人啊。” “是吧,”梁听叙跟着笑了两声,“所以他小时候很不受人待见,久而久之,他总会很细致地帮别人解决问题,所以给你们讲那么细致,大概也是一种习惯。” 组员有些沉默,低垂着眼,盛意也有些低沉。 梁听叙拍了拍其中一人的肩膀:“找个时间,你们把你们的想法和你们组长好好聊聊,不是什么大问题吧。” 组员缓缓点头。 盛意的心也跟着放了下来。 “其他的呢?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梁听叙说。盛意看松了口气,顿时又紧张起来,竖耳朵细听。 第15章 “没有了。”组员眼神有些躲避。 “嗯,那就好,回去吧。”梁听叙打开休息室的门,盛意退了两步,躲回茶水间。 “谢谢主管。” “嗯,哦对了,忘说了,”梁听叙突然叫住他们,“如果,被我发现,是你们故意在拖时间,拖进度,我可不像你们组长那么好敷衍,清楚?” “清、清楚。” 盛意轻盖上茶水间的门,吐出一口气,隔着布料摩挲项链,扬起的嘴角根本压不下去。 他也找过组员,想开诚布公谈一谈,但他们总是很敷衍地表示——没有不满,会努力加快进度,上一位主管也管过,说两句,他们就会快一些,一没盯着就打回原形。 这次大概也会这么收尾,但无所谓,他要走了。 几声脚步声路过茶水间,组员小声说着什么路过茶水间。 –原来我们组长小时候有这种经历。 –卖惨谁不会啊。 –主管说的诶。 –不管怎样,这个主管感觉不好惹。 –他长得一副温温柔柔的样子,我一开始还以为是好说话的类型。 –怎么可能,不过,你们有没有看到主管给我们组长的备注。 –什么? –小鱼。 –外号啊,我们组长还有这外号…… 声音渐远,盛意有些恍惚。 小鱼是他曾经的小名,那时候会这么叫他的,除了他的母亲,就只有梁听叙。 如今和母亲关系不冷不热,他很少回家,已经很久没听到这个小名了。 单人清脆的脚步声没有远离,反而离茶水间越来越近,盛意回神,抓起杯子装作打完水开门往外走,正好和梁听叙打上照面。 “嗨,好巧,我来装水。”他端起水杯晃了晃。 梁听叙脸上笑意越来越明显,突然扭过头去,拳头抵着嘴唇也憋不住笑意。 盛意眨眨眼睛,歪头疑惑。 梁听叙指了指他的玻璃杯,问他:“你装了空气吗?” 他猛地低头,才发现自己的杯子全透明,空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他把杯子往身后一藏,不自然地嘴硬:“我,我喝完了。” “嗯,你喝完了,那得再倒一杯。”说着,梁听叙推着盛意往茶水间里走。 共处一间屋子,盛意又想起上回被梁听叙拉着进来的场景,咽了口唾沫,脸颊发热。 “你要辞职吗?”梁听叙突然说。 盛意接完水,关上温水阀门,点了点头:“嗯。” “因为组员?我警告过他们了,接下来也会一直盯着,你可以不用走。” “不是因为他们,是我本来就要走,”盛意说,“但还是谢谢你。” 说完盛意便准备离开,梁听叙却依旧杵在门口,不肯让位。 梁听叙说:“为什么?” 盛意:“没为什么,换工作很平常。” 梁听叙停顿了一下:“是因为,不想和我共事吗?” 盛意:“不是,你想多了,我不知道新主管是你,在你来之前就已经交了辞职信。” 梁听叙:“那你茶几下的那张……” 盛意愣了愣,想起那张纸来,解释:“哦那张,那是草稿。” “这样。” 盛意等了好一会儿,梁听叙还是没有挪位的意思。 “主管,该上班了。” “盛意,”梁听叙说,“你现在知道我是主管,你还辞职吗?” 【作者有话说】 《我不偏袒》 第11章 他曾经差点死掉 阳光透过玻璃窗爬上饮水机,盛意的指尖也沾了光,他缩了缩,重新沉入阴影中。 “你是不是主管,和我辞不辞职没关系。” 梁听叙许久没说话,窗外鸟儿叽叽喳喳,偶尔还有路过茶水间的人,压低着声音说两句话,又匆匆忙忙路过。 盛意看着梁听叙喉结上下滚动少许,垂下眼睫,嘴角带上一抹苦笑:“嗯,抱歉,是我多管闲事,你有个念念不忘的前任,我还这么越界……”梁听叙咬了咬嘴唇,再松开时,有些颤抖。 心脏又一阵刺痛,盛意轻合眼,再睁开时,伸出食指抵住梁听叙的嘴唇。 “那是他们总给我介绍对象,我用来拒绝的话。” 没想到一番解释,梁听叙脸色顿时更差了:“所以,你前任没死,你还想着他。” 盛意点了点头,睨了一眼梁听叙的神情,连忙摆手摇头,逐字解释:“我前任的确没死,我这几年也,没,没找过对象。” “嗯,”梁听叙低头,往边上挪步,“你还想着他,我知道了。” 盛意感受到了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涨红了脸,半晌蹦出几个字来:“你知道个屁。” 知道了还这副表情。 他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别扭地组织语言:“我,的前任,是你,清楚了吗?你活着,所以,我的前任也没死,没有其他人。” 梁听叙眼前骤然一亮,好似蔫久了的花突然活了过来,难掩声音里的喜悦:“所以,你想我。” 地球爆炸吧。盛意祈祷。 “我没说我想你吧。”他咬牙切齿。 虽然但是,他也没说他不想。 “反正,辞职是我的个人选择,你帮我,我很感谢,对你树立威严也有好处,我也不会干涉,”盛意拿起接满水的水杯,在梁听叙跟前晃了晃,“走了,早餐在你桌上。” 第16章 梁听叙斜靠在茶水间门边,看着盛意的背影,嘴角的笑迟迟落不下去。 午休,盛意在学院群里翻找,找到当初告诉大家梁听叙死讯的人,点了申请好友,询问他从哪里得知的死讯。 对面通过:[怎么,觉得害死他,惭愧了] –[他没死] –[而且也不是因为我的举报才退学的] –[没死也因为你差点死了] 盛意打字的指腹悬在半空,蜷缩了一下。 –[什么意思?] 对面二话不说,甩过来一张图片。 照片有些模糊,似乎是急急忙忙拍的,梁听叙浑身是血躺在病床上,被推着进手术室,他眼睛紧闭着,胡子拉碴,眼底青黑,看起来和现在大相径庭,憔悴不少。 盛意急促地呼吸,指尖轻轻搭上照片里梁听叙的脸,颤着摩挲了两下。 –[我和他一个导师] –[他自杀过] –[当初我不在,以为他没抢救回来] 为什么? 他想打字。 指尖却突然不受控,简单的拼音连着按错好几遍,眼前蒙上一层雾,心脏也跟着抽疼。 –[为什么?]他终于发出去了。 –[因为你的举报] –[我的举报没成功,不是我] –[那时候他不知道啊,我们得知的就是你害他退学] 盛意整个人都有些后怕地颤抖。 在他肖想着两个人再度相见情形时,梁听叙在很远的、他不知道的地方,差点死掉。 手机“啪嗒”一声摔在地上,盛意回过神时,眼泪已经顺着眼眶流出,他才慌忙低头,让眼泪顺着低至地面,身体却没控住平衡,前倾着摔下椅子。 同事被他的声响吓到,纷纷探头询问他是否还好。 “没事。”盛意闷闷说了一句,却依旧低着头,抓着手机,抬手摸索桌上的纸巾。 眼泪还在滴,脸颊已经有些发痒,站起来会被看到,太丢人了。 “盛意。”门被打开,梁听叙的声音突然很近,有些慌张,有些匆忙。 声音出现的那一刻,他的眼泪更止不住,不停下坠。 梁听叙在有人在时很少叫他的名字,不是喊他盛组长,就是喊他盛工。 似乎在顾忌介绍会那天,他说的那句“不认识”。 梁听叙因为他差点死掉,再重逢时,却还要听他别扭而说出的话。 盛意心脏疼得有些喘不过气,他抬手攥住衣服,不停喘气。 朝他走来的脚步很匆忙。 “我看看,”梁听叙抽了两张纸巾,轻轻托起他的头,细细拭走他的眼痕,再开口时,语气满是担心,“怎么了?” 盛意摇了摇头,又闭着眼垂头。 “你过敏了,等等,我给你抹药。”梁听叙从口袋掏出药膏,挤出一点,见他不愿抬头,便低头仰着帮他上药。 “你……”他胡乱抓起手机,又抓住梁听叙的手。 梁听叙抽出手来,反过来拍了拍他,语气却似乎有些沉闷:“有什么话待会儿再说,先抹完药。” “我可以自己——”盛意伸手。 梁听叙把药膏往后移了移,声音沙哑:“我来就好。” 盛意不动了,微微抬了抬头,好让梁听叙方便帮他抹药。 “我看看,”梁听叙指尖触上他的脖颈,没入他的发丝,捧起他的脸看了看,还安抚似的揉了揉他的后脑勺,“嗯,好多了。” 是之前乐队上台前,梁听叙缓解他紧张的习惯性动作。 梁听叙一抽手,盛意就像被抽走了发条,再度低头。 “怎么了,你刚刚要说什么?”梁听叙问。 盛意咽了口唾沫,抓起手机,翻出照片摆到梁听叙跟前,却还是不敢抬头和梁听叙对视。 “这张照片,你是不是,你,为什么……”盛意有些语无伦次,拿着手机的手也有些抖。 梁听叙从他手里拿过手机,点回聊天,上下滑动,神情有些严肃。 他的学弟告诉盛意,是因为盛意他才自杀。 明明不是的。 “你听我说,盛意,”梁听叙轻轻攥住盛意的肩膀,眉头轻蹙,“不是因为你,我现在也好好的——盛意,盛意!” 盛意整个人都往里蜷缩,扯衣服的手越发用力。 梁听叙想起刚刚徐文彬打来的那通电话,自责快要把他淹没了。 盛意真的有镜触式联觉。 “共感那事,要不就别骗盛哥了吧,我有点怕他哪天过去了。” “什么意思?” “盛哥联觉能力强,乐符在他眼里有颜色,同理,他觉得你难受,他也会难受,心脏疼大概是真的,很久前就有这种情况了。” 梁听叙倒吸一口凉气:“什么时候开始的。” “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不是很清楚,不过你走那天,盛哥回去就倒了,医院给的原因是过度伤心,但他和我说……” “说什么?” “说,他想到你忍受了这么久,心脏就好疼,像被针扎一样。” 他知道盛意联觉很强,但没想到盛意真的有镜触式联觉,会对别人的痛苦感同身受,明明高中时,他曾担心地试探过好几回,盛意什么事没有,怎么会这么突然。 那重逢这些日子,盛意的心脏得疼多少回。 盛意有些脱力地靠在他肩上,同事围上来,有些担忧地问:“没事吧,用不用送医院啊?” 第17章 “我来,你们休息吧。”梁听叙准备背起盛意。 他不知道联觉太强会不会影响身体,他不敢赌。 盛意摇了摇头,拉开他的手:“我没事。” “你心脏疼,对吗?” “……”盛意停顿好几秒才回答,“老毛病了,医生说没事,歇会儿就好。” “那我带你去休息室。”梁听叙扶起盛意往外走。 盛意被他扶着,突然想起什么,自嘲地笑了笑:“玩个乐队落了一身病。”又是手伤又是低血糖,还时不时心脏疼,查又查不出问题。 “是不是不玩乐队会好很多,”梁听叙说,小声地自言自语,“你也就不会难过了。” 盛意又看见他眼底那抹阴郁的绿色。 梁听叙一直很自责,那时候带他去看乐队演出,让他对乐队有了兴趣。 “那我就没法和你一起完成那么多场演出了,多可惜。” 梁听叙把盛意放到沙发上,蹲在他跟前,手足无措,反倒是盛意看看他的手腕,摸摸脖颈,似乎想找出点疤痕来。 “没有疤痕,”梁听叙说,又垂了垂眼,“如果我们一开始——”就不认识。 “没有如果!”盛意打断,语气急促,“我不能没有你。” 梁听叙是他褪色日子里,突然闯进来的一抹亮色。 是会接受他所有情绪,把他彻底圈进自己领地的全音符。 他原来觉得,夏天周而复始,他和梁听叙却再难相逢。 但夏天之后,还有秋天冬天。 【作者有话说】 下章回忆。 第二卷 周而复始的夏天 第12章 小奶团长大了 左手微微发酸。 盛意打开水龙头,冰凉的水划过手腕,丝丝凉意冲淡了酸涩的感觉。 怎么会这样。 盛意无措地睁大着瞳孔,盯着左手腕。 他明明经常热敷按摩,手的姿势也不曾出错,怎么会在这么紧张的关节点上发酸。 他一会儿就要上台演奏了。 总是在国外跑,这是久违的国内比赛。 “你回来了啊,盛大钢琴家,出去给人当背景板的感觉怎么样?” 盛意闻声看向镜子,身后走进来一个锅盖头,满脸洋洋得意。 盛意认得他。 锅盖和他一个琴行,请教过他好几次问题,后来便讨厌上了他,甚至每次比赛都屈居第二,对他从来没有好脸色。 直到他被一个很厉害的老师捞走,常常去国外比赛,锅盖才登上第一。 盛意很想暗戳戳内涵他一句,但是锅盖和大家关系很好,要是他再乱说什么,讨厌他的人会更多。 他咽回这口气,扯起一个笑脸:“不大好受,所以我回来了。” 又拍拍锅盖的肩膀:“你不要有压力,我现在还不一定如你呢。” 锅盖顿时喜笑颜开,朝他背上来了一巴掌,嘻嘻哈哈道:“出去一趟回来后谦虚不少啊盛意,说什么呢,就算你在国外比赛拿不到奖,回来也和我们不是一个层次的了。” 没想到锅盖这么快冰释前嫌,盛意还有些责备自己把别人想得太坏,眼眸亮了几许,正想笑着回复什么,锅盖突然踩水站不稳,朝他猛跌了过来。 盛意想伸手接住他,却被身后不知哪里伸来的手猛地往后一拽,接着,他眼前笼罩下一片阴影,挡在他跟前,抓着锅盖的手道:“你干什么?” 猝不及防一拽,盛意的手被迫撑上墙壁,本就酸疼的左手腕不由得抽疼了一下,他倒吸一口凉气,本想全咽下去,却还是露出了点不稳的气息,抖着将手藏到了身后,抬头去看。 锅盖手里拿着一根针似的尖锐物品,刚刚摔倒时直晃晃地朝他左手刺来。 “你用那么大力抓什么啊!知不知道我这手是要弹钢琴的!”锅盖用力抽回手,揉了揉手腕,一脸幽怨。 “你的手弹钢琴,别人的手就不用弹吗。”眼前的人抬了抬黑帽,语气低沉,满含威压。 盛意一愣,顺着望向盥洗台边的镜子,看到了黑帽的侧脸。 流畅清晰的下颚线,高挺的鼻梁,眼睛被帽子遮住看不大清。 谁啊?他疑惑。 头发做了造型,难道也是今天要参加比赛的选手吗。 锅盖一脸无所谓,转身把针丢进厕所冲走:“反正你又没有证据,告我啊。” 黑帽哥轻笑了两声,举起手机:“很抱歉,刚刚就发现你手背在后面鬼鬼祟祟,加上视频,已经发给主办方了。” 盛意惊讶抬头,外头突然嘈杂起来,几个人闯了进来,指了指锅盖告诉他:“恶性竞争,你被取消比赛资格了。” 锅盖被带走了。 盛意小声地说了句“活该”,关掉口袋里手机录音,绽开笑脸,对黑帽哥说:“谢谢你啊,你也是选手——” 一句话没说完,黑帽哥似乎有急事,压低了帽檐,截住他的话:“我不是选手,我是你的粉丝,比赛加油。”说完便往外走。 “哦,”盛意抬手跟着比了个加油,又探出头去对着黑帽哥的背影道,“谢谢你啊!” 世上还是好人多。 盛意想着,揉了揉手腕走回大厅,一向冷静的母亲正在焦急地打着电话。 盛鸢:“没法来是吗?没事没事,好,好,下回去你们家做客。”挂断电话,盛鸢一脸无奈地看着他道:“怎么去那么久,出问题了。” 第18章 盛意不明所以:“怎么了妈妈?” 盛鸢:“合奏的小提琴手来不了,妈妈在帮你联系,问问有谁能来。” 盛意:“我自己弹也可以吧。” 盛鸢柔声对他说:“钢琴小提琴的合奏比赛,缺少小提琴,不止印象分会被扣,也不符合要求,这场比赛,你有望拿第一名,不能让这些事情影响你。” 盛意下意识将手腕往身后藏了藏,心虚地撇了撇其他地方。 这一撇还真给他撇到了一丝异样。 不远处一个叔叔正不停朝他们这边望来,好几回和他对上眼,神情复杂。 盛意不自在地别开眼,开始在qq通讯录里胡乱翻找,划来划去,也没找出几个关系好的小提琴手,滑动的屏幕骤然停在最底,那个已经灰头像许久的号上,盛意指腹轻点,点进详情页,里面还是没有变化。 那个小奶团在他频繁出国参加比赛后就和他断了联系,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余光中,黑帽哥从他前方不远走过,对着那位一直看着他的叔叔喊“爸”。 嗯?那个叔叔好像做了什么准备,下定决心朝他们走过来。 “想请问一下,你们介不介意,我们和盛意一起拍张照片啊?” 盛鸢眼尾带笑:“为什么呢?” “我们关注盛意很久了,从他小时候比赛拿奖我们就一直在关注,算是盛意的粉丝。” 盛意眼眸不停地在黑帽哥和叔叔脸上来回转动,黑帽哥似乎也有些怔愣,和他对上了视线。 有点熟悉,这双眼睛,他好像什么时候看到过。 盛意低头看了一眼小奶团的qq,又看了看黑帽哥,是了,是这双眼睛! 只不过小时候圆圆的,现在狭长了少许,变得更有气场了。 “小奶团?”盛意自言自语,眼眸一晃,看到黑帽哥背后背着的小提琴,想起小奶团后来的确学了小提琴。 就是他! “妈,”盛意扯了扯盛鸢的衣服,指着黑帽哥背后的包,“他拉小提琴,可以让他和我合奏。” “什么?”三张脸怔愣地看着他。 盛鸢顺着盛意的手指望向旁边小孩背上的小提琴包,笑着询问:“你是来参赛的选手吗?” “原来是的,但弹钢琴的刚刚被退赛了。”黑帽哥回答。 他爸爸也跟着解释:“我听说了,那个人被退赛属实活该,我们只能自认倒霉了。正好我们一会儿还要去上课,这小提琴背着也不亏。” 盛鸢遗憾地笑了笑:“这样啊,那小鱼,你和他们拍照,妈妈继续找找。” 盛意执意:“他就可以。”他很少和母亲提要求。 盛鸢小声:“别闹。” 盛意还想说什么,盛鸢却突然发现什么似的,低头看了看黑帽哥的脸,试探开口:“诶,你是不是我们琴行那个拉小提琴很厉害的小孩?之前和我们小鱼合奏过,是不是?” 盛意:“就是他!梁听叙!” 就是那个小奶团。 梁听叙似乎有些愣,盛鸢让他现场拉一段,他机械似的把小提琴拿出来,却紧张得双手发抖。 “别紧张,不是考试,就像我们之前合奏一样。”盛意小声对他说。 梁听叙垂眼看了他好久,继而合眼,深吸口气,拉了一段,盛鸢很满意,让他们去准备室再练练,打电话联系主办方,申请调整,朝他们比了ok的手势。 “好久不见,你都不登qq,我都联系不上你。”盛意拉着梁听叙往准备室走。 “qq忘记密码了,换了一个,发了申请,你没加我。”梁听叙说。 “啊,那应该是加我的人突然多起来,有些不认识的人,你是不是没备注啊,备注了我肯定给过的啊。”盛意打开门,推着梁听叙进去。 “嗯,忘记了,我以为,你不记得我的名字。” “怎么可能,我们还一起演奏过,我记得。你看,我现在也记得,刚刚还喊了你的名字呢,”盛意把谱子递给他,“你看看谱,这首我们之前也合奏过,你应该有印象——” 梁听叙突然抓住他无意识发颤的左手,眉头微蹙。 盛意快速抽走,扯起微笑:“没事没事,刚刚多亏你,要不是你,那一针下来,我现在肯定直接退赛了,甚至还会落个伤,以后怕是彻底和钢琴无缘了。” “嗯。”梁听叙闷闷地从喉咙里挤出个音节,又从背包里掏出什么,走出了门,再回来时,手上拿着一条热毛巾,轻轻拉过盛意的手,帮他热敷。 梁听叙应该发现他手腕酸疼了。 盛意没有继续笑着打哈,只是看着左手腕。 梁听叙突然说:“这场比赛之后,你歇段时间吧,不要频繁弹琴,盛意?你在听吗?” 盛意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梁听叙,抬起右手摘下他的帽子,顺势揉了揉他有些杂乱的头发,喃喃道:“都做了发型为什么要戴帽子。” 梁听叙仿佛石膏似的,石化在了原地。 盛意没发觉,还在自言自语:“怎么一下子长开这么多,明明小时候一副小奶团样,结果现在身高比我高,气场也比我强——” 梁听叙喉结上下滚动,抓住他的手,缓缓拿了下来。 第13章 断掉的琴声 空气一下子凝固住了。 准备室明明开着空调,盛意却仍觉得闷热。 “抱、抱歉。”他抽回手,有些尴尬地笑着道歉,他分明是很有分寸感的人,怎么会突然这么冒犯。 第19章 “我没有怪你,只是摸头会长不高。”梁听叙假装轻咳两声。 嗯? 就因为这个? 盛意一脸哭笑不得道:“你现在已经比我高了啊,”他还顺势比划比划两人的身高,“你都快一米八了吧。” “还不够高,我还要长高。” “长长长,这才初三,肯定还能长。为什么那么想长高啊?” “你说你喜欢很高很高的大人。” 盛意晃来晃去的腿骤然停了停,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梁听叙:“你居然还记得,我的意思是,我也想长那么高。你不长那么高我也会喜欢你啊,毕竟你长得好看嘛。” “哦,”梁听叙扭头看他,侧身拉开琴包,拿出小提琴,“你和我搭话,我很开心。” “开心还不让我碰你的头发。”盛意嘟囔。 “没有不让。”梁听叙有些着急,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 盛意看他这副样子,不由得大笑出声:“知道你不喜欢被摸头啦。” “不是的,”梁听叙拉过盛意的手,轻轻搭在头发上,“你可以摸。” 盛意一瞬间想起梁听叙小时候,软糯糯地抬眼看他,拉着他的手搭上头发,对他说:“你夸夸我。” 长大后的可爱藏得有点深呐。 盛意轻柔两下,喃喃道:“都给你揉乱了,得找人帮你弄弄头发。” 等梁听叙做完造型,换上衣服,感慨一句“真帅”,便拿开敷冷了都毛巾问他:“要合奏一遍试试吗?” 梁听叙:“我去帮你重新热热毛巾。” 盛意:“我手没事了,合奏一遍先。” 梁听叙看着他,仿佛要把他看穿:“真的吗。” 盛意绽开笑脸:“真的。” 不是真的又能怎样。 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他拉着梁听叙去了练琴处,看着梁听叙站在他的右后方,互相交换一个眼神,合奏了一首《春天奏鸣曲》,贝多芬的f大调第五小提琴奏鸣曲。 明朗轻快的氛围吸引了不少人驻足,明明围了不少人,盛意却仿佛只同梁听叙一起置身春意盎然的草原上一般。 他拉着梁听叙转圈,轻快地在草坪上奔跑、跳跃,又顺势躺倒在春天小草刚萌芽的草坪上,柔软的小草尚且沾着清晨的露珠,打湿了他们的背,阳光洒落眼睫,他甚至闻到了草地混合泥土的芳香。 抬手遮挡阳光,仍有五颜六色的光晕绽放在他眼前,像草地角落里从泥土里钻出来的花朵一般。 他一转头,梁听叙正对着他笑。 一曲毕,身边响起掌声。 盛意回过头和梁听叙对视,似乎刚刚分享了同一片梦境,两人的眼底都有光。 盛意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将发疼的左手往身后藏了藏。 临上台前,盛鸢例行叮嘱:“做到最好,不允许出错,知道吗?” 盛意往常都会亮着眼睛,签军令状似的大声答应,但这回左手还在发疼,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好好完成这场演奏。 完不成也要完成,好不容易能再度和梁听叙再合奏一回,好不容易刚合奏便完美得天衣无缝,仿佛进行了一场灵魂交流。 要是他出错了怎么办? 千斤压力骤然朝他袭来,压得他喘不过气。 “回答呢?”盛鸢问。 “知道了。”盛意说。 候场时,盛意和梁听叙并排站在幕布旁,等待上一组完成演奏。 他分明阔别舞台不久,前不久刚参加过一场钢琴比赛,如今台上的闪光灯却晃得他有些晕乎,指尖也不受控地发颤。 梁听叙牵住他的手,神情担忧:“随时可以退赛,不要勉强。” 盛意笑:“说什么呢,都站在这里了,上台紧张很正常。我可以。” 梁听叙没再说什么,只是捏了捏他的指尖。 轮到他们,两人朝台下鞠躬,掌声潮水般涌来,盛意深吸口气,落座钢琴椅,将椅子调到合适的高度,手指轻轻搭上琴键,和梁听叙对上视线,交换眼神。 梁听叙拉响的第一句便将整个场馆带入春天的氛围中,盛意也放松下来,像他们之前合奏那样,像他们刚刚合奏那样,顺着梁听叙的节奏,将自己彻底交给春天。 恍惚间,他似乎看见梁听叙嘴角带上了一抹笑意。 他们再度来到草坪上,在草坪上翻滚嬉闹,在树下乘凉,牵着手转圈,然后,戛然而止。 盛意左手僵直地悬在空中,微微颤抖着,眼睛微张。 小提琴还在拉,没有停止。 继续,得继续。 盛意迅速调整,顺着梁听叙弹奏的位置继续往下弹。 但只有右手摁出了声。 左手刚刚一阵轮指,此刻抽疼得不行。 其实并没有那么疼,只是酸,他还能弹得了,但压力压得他疼。 小提琴也停止了。 底下声音嘈杂。 不知为何,原本听不清的话语此刻却清晰地传入他的耳朵里。 “他竟然停了?不应该啊。” “那可是盛意诶。” “怎么回事,还压轴,真让人失望。” 盛意望向观众席,一眼看见母亲铁青的脸,犹如被定住一般,无助地睁着眼睛,搭在琴键上的手也逐渐滑落。 “不要离开琴键,盛意,”眼前闯入梁听叙的身影,梁听叙正对着他,挡住了他的视线,“没有关系,再弹一遍。” 第20章 没关系的。 盛意怔愣回神,合眼深吸口气,搭回起始琴键。 梁听叙也站了回去,从头开始演奏。 台下很快安静下来。 一切顺利。盛意祈祷。 他此刻精神紧绷到了极点。 自四岁学钢琴以来,他第一次在台上出现这么大的失误。 不能再失误了。 他不允许。 节奏越来越快,小提琴有些合不上,台下的谈论声又钻进他的耳朵里,如同被喇叭放大一般,清晰得恐怖。 “他弹那么快干嘛啊,节奏都乱了。” “小提琴都快跟不上了。” 弹完就好。 弹完就好。 盛意想。 可是在相同的节点,钢琴声再度消失在整个场馆中。 他似乎听到“嘣”的一声,那根紧绷着的弦彻底断开了。 第14章 我陪你 散场声音嘈杂,盛意眼里空空如也,机械地收拾背包,直愣愣地打开准备室的门往外走。 “盛意,盛意。”手腕突然被梁听叙拉住。 盛意回过神来,扯起微笑:“没事,我先走了。” 梁听叙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盛意将手往回收了收,梁听叙只好顺势松手。 “盛意,”盛鸢柔声喊他的大名,他停在高跟鞋面前,抬不起头,“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吗?” 他攥紧衣角,小声回答:“知道。” 盛鸢:“那你应该怎么做。” 盛意深吸一口气:“我回去弹20遍。” “这次不是小问题,”盛鸢说,“入口有一架钢琴,我刚刚看过,现在没有人在弹,你现在去那里再弹一遍。” 盛意抬眸,满眼错愕。 现在门口满是散场走出来的人,熙熙攘攘,他上前弹琴,不知道会吸引多少视线。 没有场馆约束,嘈杂声更甚。 盛鸢:“这次你能做好的对吧。” “我……” 盛鸢:“妈妈和你说过什么,无论遇到什么样的挫折,都要微笑,对不对?” 盛意迟滞了一瞬,扯起嘴角:“对。” 重新坐上钢琴椅,盛意将椅子调整到合适的高度,深吸一口气,摁住不住发颤的左手。 左手没有停下颤抖的迹象。 没有梁听叙伴奏,没有小提琴奠定基调,盛意起调有些机械,钢琴声干巴巴的,感情似乎都被抽离干净了。 “盛意。”盛鸢说。 盛意合上眼睛,逼迫自己进入状态,却怎么也找不到一望无际郁郁葱葱的草原。 他只能硬着头皮弹。 四周认出他来了。 –这不是刚刚压轴的那个。 –怎么感觉弹得还不如刚刚啊。 –紧张了吧。 老师三令五申的节奏问题在此刻暴露无遗,他只想迅速把曲子弹完,节奏完全混乱,指尖落在琴键上的速度越来越快。 先弹完再说。 他只想着。 又来到熟悉的节点。 盛意眼眸飞速掠过琴谱,在脑海中将后面的谱子粗略过了一遍,暗自打气。 但似乎越努力,事实便越发事与愿违。 盛意左手一阵刺痛僵直,悬停在半空,再度停了下来。 第三次。 盛意呼吸逐渐变得急促。 周围围着他指指点点的人明明很近,他却听不清周围的声音,只是低着头,却好似看见大家不屑轻视的眼神。 “盛意,冷静,”手背骤然传来暖意,梁听叙骨节分明的手将他的手攥进手心,指间的茧磨过他的皮肤,安心感袭来,“仔细听听大家在说什么。” 盛意闻言缓缓抬头。 –弹错了有什么关系,再来一次就好啦。 –又不是最后一场比赛,别放弃啊。 …… 鼓励的话源源不断钻进他的耳朵里,盛意怔愣好一会儿,梁听叙举起琴弦,往他眼前一晃:“我陪你。” 温暖的手从他的手背抽走,又顺势抚上他的头发揉了揉,拍了拍他的背。 盛意合眼,再度深吸口气,坐直身子。 梁听叙拉响第一句,似乎比刚刚在台上多了一分力量感,带着盛意下沉,彻底冷静下来。 再睁眼时,周围响起掌声。 他这次弹完了,尽管还有些磕绊,但他弹完了。 盛意发自内心地扬起笑脸,一时放松,眼眶似乎有些湿润,盛意一愣,慌忙仰头,却猝不及防对上梁听叙的脸。 “很棒。”梁听叙说,牵住他的手。 盛意脸上笑意更甚。 “很棒,小鱼,但是还有些磕绊,你不该是这样的水平,回去20遍,一遍也不能少,知道吗?”盛鸢上来帮他理了理领子。 梁听叙握着他的手骤然使了使劲。 盛意勾起指尖,在梁听叙手心碰了碰,笑着回复盛鸢:“我知道。” “阿姨,盛意他——”梁听叙突然出声,盛意眼神在两人之间飞速打转,担心梁听叙把他手伤的事捅出去,把梁听叙往自己身边一拽,梁听叙没站稳,整个人往前倒,撑着钢琴椅才勉强撑住,没倒到盛意身上。 梁听叙整个人滞了好久,道了歉起身。 “妈妈,我和他再聊聊。”盛意说。 “行,妈妈先去把车开过来。”盛鸢说完便离开了。 盛意拉着梁听叙往人少的地方走。 第21章 “为什么不让我说,弹20遍很过分,你的手还——” “我的手没事,也不要在我妈妈跟前提起。”盛意转回身来,食指搭上梁听叙下嘴唇,止住他的话。 “不疼那你怎么弹不下去。”梁听叙拉开他的手。 “那只是心理作用,你别担心了,20遍很正常,我犯了错,这是惩罚。” 梁听叙拧眉:“什么?你每次犯错都必须弹20遍吗?” “嗯。” “你……”梁听叙倒吸一口凉气,问他,“你知不知道,过度练习容易引发腱鞘炎?” “我有分寸,”盛意说,“你别管了。” 盛鸢车恰好停在大厅外,盛意闷闷说两句再见,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怎么可能不清楚。 但他更清楚,没有频繁的练习,他只会被埋没。 从小他便被冠以天才的名号,夸得他都有些飘飘然,直至他突破重围,遇上更有天赋的选手,他才发现,他的天赋在他们面前,不值一提。 若没有母亲不停催促他练琴,他甚至没有机会和他们同台竞技。 手伤总有办法解决的。 他不能在这时候停下。 但他低估了手伤的严重程度。 不要说20遍了,回家后,盛意一遍都弹不成,左手腕越来越疼,越弹越乱,直至最后弹错了不少。 盛鸢:“20遍,没有一遍完成。” 盛意垂头:“我去面壁思过。” 盛鸢:“重点是思过,妈妈希望明天起来,你能找到自己的原因,给你自己一个交代,好吗。” 一整夜都不许睡的意思。 他点了点头,将钢琴合上,挪到院子里,对着满墙爬山虎郁闷。 手腕还在疼。 面壁思过,盛意却越想越委屈,又有湿漉漉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怎么又哭了啊,这么容易难过,一点也不男子汉。 盛意懊恼抬头,把眼泪憋回去,又顿了顿,胡乱拽开墙上的爬山虎,又不解气地转战栅栏上缠绕的绿藤。 拽着拽着,从绿藤那边,似乎伸出什么东西拽住了他的手,吓得盛意惊叫一声,定睛一看,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再拽都要被你拽完了。”梁听叙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对面栅栏。 “梁……梁听叙?” “是我。”梁听叙撩开青藤,露出整张脸来。 “你怎么在这里?”他疑惑。 “来找你。” 梁听叙仍旧牵着他的手,没有松开。 第15章 只是为了和你合奏 手心传来的温度过分真实,七月的天气很热,但梁听叙的手却一点也不黏糊,还有点凉意。 心底好像有一股委屈往上涌,盛意轻吐口气,再度仰头。 之前明明没这么容易哭的。 “我开玩笑的,这是我外婆家,我也是第一次过来,”梁听叙说,眼神小心翼翼,预备松开他的手,“你不想我牵,可以直接松开手。” 盛意拽紧了些,摇了摇头,仰头朝梁听叙偏过来,满脸笑意:“你的手很凉,让我再牵会儿,外面太热了。” “嗯。”梁听叙应了声,在栅栏边找了块空地坐下,背对着他。 盛意顿时有些紧张。 盛鸢生气的时候就很经常背对着他,琴行里的同学也常常一言不合就忽略他,直接转过身去和别人说话。 他猛抽回手,干笑两声:“算了算了,外面这么热,你去里面待着吧。” 梁听叙回头看他,眼神里尽是不解。 盛意重新站回去,对着被他拽开的爬山虎面壁思过,却一边听着栅栏另一边的动静。 梁听叙起身了,踩着枯叶往里走,发出清脆响声。 很快,落地窗被拉开,又合上。 盛意抿了抿嘴唇,没说话。 一阵风裹挟着凉意袭来,还有一丝柑橘香气。 盛意额头被汗蒸得黏腻的刘海飘了飘,他抬头错愕地往风吹来的方向看,只见梁听叙正摆弄着风扇,调整角度往他这边吹来。 屋内大概是开了空调,很凉快,风扇往外吹,带着空调风吹向他。 “好凉快。”他说。 梁听叙重新在他旁边坐下,还打开了院子里的灯,一下子亮堂不少。 盛意看见梁听叙鲜红得仿佛能掐出血水的耳朵,噗嗤两声问道:“你是偷偷跑去开空调的吗,耳朵这么红。” 梁听叙睨了他一眼,靠在栅栏上捏住耳朵:“客厅现在没人,被发现就完了。” “嘿嘿,谢谢你。”盛意拍了拍梁听叙的肩。 梁听叙没回答,反问他:“你为什么在外面罚站。” “那20遍没弹成,这是惩罚。” “你也不拿把风扇吹,这么热的天。” “确实是我的失误,小时候和妈妈约好的,不能逃避惩罚。” 梁听叙回过头来,神情复杂,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叹了口气:“知道你对钢琴很认真,但是,犯错不是天大的事,更何况,这次又不是你的错。” “怎么不是,我没弹完,”一提起就难受,盛意小声地嘀咕,“我也不是很喜欢古典。” 只是因为盛鸢从小就要求他学,温柔地对他要求严格。 他根本就不喜欢古典音乐。 “不能提吗,”梁听叙说,“琴行的同学,他们不想来的时候,什么理由都有,不想练的时候,有剪指甲剪半天的,上厕所上半天的。但你几乎不这样。” 第22章 盛意没回答。 他其实背着盛鸢看了不少流行音乐相关的东西,特别是乐队。 每每看到乐队演奏,他总是由心底升起一股羡慕,在台上肆意演奏,调动全场氛围,看起来简直开心到不能再开心了。 然后在梦里遐想,他成了乐队主唱也好,成为吉他手,贝斯手也好,站上舞台就好,放任肾上腺素飙升。 之前也没人问过他,不想弹不能提吗。 大家都只觉得,你这么有天赋,不弹多可惜,只觉得,你有天赋,弹起来肯定轻轻松松。 他又不是生来就会弹琴,所谓的天赋,也是盛鸢日复一日鞭策着他弹琴来的,看起来像他轻轻松松就能学会一首古典曲,但背后是他练到手抽筋,练到指尖在钢琴上磨出血来。 盛意转头朝梁听叙笑,眼里却蒙上了一层雾,眼泪即将夺眶而出。 “不能哭……”他小声说,仰起头,将眼泪尽数倒回去,掏出口袋常备的纸巾擦了擦。 “为什么不能哭。” “哭哭啼啼算什么男子汉。”盛意说着,吸了吸鼻子。 “不开心就可以哭,”梁听叙拽了拽他的衣角,“坐会儿吧,你们院子里有监控吗?要是你妈妈知道了,就说是我拉你坐的。” 盛意平复心情,顺着在台阶上坐下,靠在栅栏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梁听叙聊天,却不知怎的,睡了过去。 早上起来,肚子上盖了一件薄薄的衣服,梁听叙也陪着他在外面睡了一整晚。 盛意推了推梁听叙:“你昨晚怎么没回房间睡,你回去再睡一觉吧。” 梁听叙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摇摇晃晃起身,东倒西歪地往里走。 看着梁听叙的背影,盛意不由得扬了扬嘴角,而后才反应过来,衣服没还。 “诶——”隔壁落地窗“嘭”的一声关上,盛意无奈,只能再找机会了。 他拉开落地窗往里走,母亲正在准备早餐。 盛意走过去,和母亲道歉:“对不起妈妈,我最近可能没办法把这一首弹顺,但我会克服的,能不能,多给我一点时间。” 盛鸢将早餐放置桌上,和颜悦色答应:“可以,一点时间是多少。” 问题给盛意难住了,他也不清楚,他什么时候能顺利弹好。 “夏令营回来,怎么样?”盛鸢招呼他坐下。 “夏令营?”盛意怔愣,想起之前几次,他总是被忽视,有些迟疑。 “梁听叙也会去,你去吗?” “去!”盛意眼睛一下子亮了。 盛鸢无奈地笑了笑:“你们关系这么快变得这么好啊,早上也是他告诉我,你反思了一整晚,是他劝你,你才坐下的。” 盛意喝着豆浆,突然被呛到。 “他、他这么说的?” “嗯,看起来困得不行,还要和我解释。你和他交好妈妈很开心,毕竟他也是个很努力的小孩,”盛鸢很满意的笑了笑,“那时候为了赶上你的步伐,从钢琴换成小提琴,可拼命学了,就为了能和你合奏。” 盛意眨了眨眼睛,愣住了。 梁听叙换小提琴学的时候,他曾经问过,但那时候梁听叙告诉他,只是因为他学小提琴更快。 【作者有话说】 他 超 爱 第16章 没有筹码的善意 天刚刚泛白,盛意便起了。 今天正式参加夏令营的日子,他昨晚兴奋了一整晚,愣是没睡着,早晨将眼睛睁开条缝,看见光透过窗帘往里洒,房间亮堂不少,便从床上爬起来,拿起放在床头、昨晚备好的衣服穿好,坐在床边发呆。 往常琴行也组织过不少夏令营,但因为学习的乐器不一样,课程不一样,他从来没和梁听叙同行过,这是头一回。 盛意从床上蹦下床,在书桌前翻找。 昨天他问过母亲,梁听叙住在隔壁,为什么他从来没见过。 盛鸢停了一会儿才回答:“妈妈也不是很清楚,我之前也没见过他,他们家父母好像也离婚了,所以他才没来过他外婆家。” 原来梁听叙和他一样。 盛意拿出一个漂亮的空罐子,搬出自己的零食柜,从里面抓出一大把糖果往里放。 他的父亲在他刚出生不久,就和盛鸢离婚了,为了追求他的音乐梦。 但他没接触过他的父亲,并没有什么留念。 梁听叙呢。 他的父母离婚的时候,他懂事了吗。 盛意塞糖的动作有些迟钝。 他们小时候第一次见面不过四岁,那时候的梁听叙留着个可可爱爱的妹妹头,眼眸水灵,长得很可爱。 他一直以为琴行来了个很可爱的女孩子,还好奇过梁听叙的妈妈,觉得他的妈妈肯定是个大美人。 但他从来没见过梁听叙的妈妈。 那时候就已经离婚了吗。 盛意又抓起一把糖果往里塞,把整个罐子都塞得满满当当,还往里面放了一块他前不久做的——写着梁听叙名字的巧克力。 结果这罐糖果,就又被那群同僚拿走了。 “这是什么!盛意这回居然给我们带糖啦,谢谢你啊盛意。”卷毛龇着大牙对着他笑,还拿起糖罐晃了晃。 盛意勉强笑了一下,气鼓鼓地叉着腰坐了回去,盯着卷毛那一头弯弯绕绕的头发,暗自凭空变出把剪刀,把那一头卷毛通通剪掉! 第23章 梁听叙注意到了他气恼的情绪,放完行李满眼笑意问他:“怎么了?给大家带糖果,很有小队长风范。” “那个是……”正想解释的盛意把解释的话塞回肚子里,梁听叙夸他了,算了,“是吧,怕大家路上饿着。” 梁听叙突然收了笑,抬头朝那边闹哄的一波人望去。 那边已经开始分起了糖果和巧克力。 盛意扭头没看他们,专心地看着窗外。 空乘嗓子都快喊哑了,让他们坐下,系好安全带,飞机马上就要起飞,带队老师拉完一个,另一个又站了起来,最后无奈捂了捂额头,对着盛意说:“小意啊,知道你好心,但是下次等大家下飞机再把糖果拿出来好吗?” 盛意愤愤心想:没有下次了!他下次一定把糖果藏在衣服里,藏在书包里,偷偷塞给梁听叙。 终于把一群人按回座位上,飞机正在等候上跑道。 突然一个女生惊呼:“诶,这个巧克力上面,怎么写着梁听叙的名字啊!” 卷毛:“大惊小怪什么,说明这个是给梁听叙的呗,快翻翻下面有没有我的名字!” 带着梁听叙名字的巧克力被递了过来,梁听叙结果的时候,或许是因为不少手捂过,巧克力都有些化了。 盛意耷拉着眼睛看了一眼,扭回头去,在心里暗自打量起怎么给卷毛下绊子。 梁听叙轻声问他:“你给每个人都做了吗?” 盛意:“才没有,只有你有,我只给你做了的,这罐糖果也是、是我给你的。” “谢谢你,”梁听叙揉了揉他的头发,继而对着卷毛道:“我想应该没有你的名字。” 卷毛:“我还没翻完,你怎么知道没有。” 梁听叙:“因为这罐糖果是我让盛意给我带的,我容易犯低血糖,你们不会把糖都吃完了吧。” 几个正吃着糖的同学顿时感觉味同嚼蜡。 那罐糖再传回来时,里面重新塞满了不一样的糖果,似乎比盛意带来时的糖还要多。 传来的女生还探头说了句:“盛意,你下次要提前说呀,要不然我们就当坏人了。” 梁听叙接过,礼貌笑笑:“那也得你们给他机会说。” 女生被噎住,嘟囔了一句:“那之前盛意都给我们带啊。”就扭头回去了。 梁听叙把糖罐递给他,他朝梁听叙那边推了推:“给你的,”又有些紧张地抬眼看他,“你刚刚说,你低血糖——” 一句话没说完,梁听叙用食指止住他准备要说出口的话,趴在他耳边低声道:“嘘,我瞎说的。” 盛意松了口气,点点头,看来梁听叙不知道他低血糖。 飞了近半天,飞机下午抵达维也纳。 十几岁的小孩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带队老师安顿好房间,就任他们玩去了,叮嘱好盛意带好队,多关注每个人,溜回去睡觉。 梁听叙眉头微蹙:“老师每次都会这么要求你吗?” 盛意笑开了,碰了碰梁听叙紧蹙的眉头:“你之前有这么容易生气吗?” 梁听叙无奈:“我没生气。” 盛意拉着他随便找了地方坐下,手往后撑,无所谓道:“只是看着而已,没什么,组长的任务嘛。” 毕竟这群人还有更过分的。 很快,卷毛刚刚弹完一首曲子,转着圈就过来了。 “诶,盛意,我想喝水。”卷毛说。 盛意指了指放在旁边桌上的饮料:“那儿。” “那是饮料,我不想喝饮料,我想喝水。” “你自己没带水吗?” “我以为这里有啊,你帮我买瓶水吧,谢谢你啊。” 卷毛撂下一句话就要走,被梁听叙拽住:“用不用提前给你找把轮椅。” “哈?什么轮椅,我健康着呢,真是有病。” “我还以为你要残废了,连买水都要叫盛意帮你买。” “他不是组长——” “你也知道他是组长啊,不知道还以为他是保姆。” “……”卷毛整张脸气得涨红,甩开梁听叙的手,“你想巴结他吧,这么为他说话。” 梁听叙非常实诚地“嗯”了一声,嘴角带笑:“快去吧,最好帮大家都把水买了。” 卷毛骂骂咧咧地走了。 盛意憋了好久,还是笑出了声。 “你还笑,之前夏令营他也这么差遣你吗?”梁听叙说。 “嗯,”盛意从口袋里摸出两颗糖,一颗塞进梁听叙手心,拆开另一颗送进嘴里,“但我会给他的水里下泻药。”盛意逞一时嘴快。 梁听叙松了口气,说:“下次直接当面回绝就好了。” 盛意没有回答,只是盯着不远处的某个点发呆。 梁听叙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盛意说话,踌躇几许,再度开口:“如果你回绝不了,那以后都让我来说。” 盛意停了停,问他:“那你要什么条件?” 问出口才惊觉这句话伤人。 梁听叙好心帮他说话,他却将这份帮忙与筹码划上等价。 简直好心当成驴肝肺。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要是有什么想让我帮忙的……”盛意慌忙找补。 梁听叙晃了晃手里的糖果,垂眼看他:“有糖就够了。” 第17章 特别的愿望券 晚上一行人在草地支起帐篷,烧烤玩游戏,桌上的零食拆得松松散散。 第24章 梁听叙和盛意在帐篷外支了椅子躺着,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 “里面好像在玩游戏,你不去玩吗?”梁听叙问。 盛意摇了摇头:“不去,我玩游戏运气很差,每次都是我中招,刚刚拒绝了,你怎么不去。” “你不在没意思。”梁听叙合上眼睛,似乎要睡着了。 盛意无奈:“我们才认识多久,你在之前的班里没有认识的玩得好的同学吗?” 梁听叙突然睁开眼睛,很认真地看着他:“我们小时候就认识了吧,你要装作不认识吗?” “才不会,”盛意连忙解释道歉,“是我说错了,毕竟好几年没见了嘛,我才不会装作不认识你。” “那要是我惹你生气了呢?”梁听叙问。 盛意嘟了嘟嘴:“那也顶多生生闷气,才不会和你绝交。” 梁听叙似乎还想说什么,两人中间突然凑进来一簇卷毛,两人皆被吓一大跳。 原来,刚刚结束了一局真心话大冒险,卷毛跑了两圈回来,来拉盛意过去,想让他也参加。 “盛意不参加就不好玩啦,来吧来吧。”卷毛龇着牙笑,拉着盛意在木桌旁坐下。 “就是,有什么话别光和梁听叙讲啊,我们也想听,来来来,抽签!”一个男生递来竹签桶,晃了晃,在盛意面前停下。 盛意咽了口唾沫。 他玩游戏的运气真的非常不好,之前每次玩游戏,他总是受罚最多的那一个。 盛意深吸一口气,决计再挑战一次命运,搓了搓手,从竹签桶里抽出了一根竹签。 “等等,我来吧。”梁听叙截住他的手,探入他的指尖将竹签勾了过去,往外一拉,上面赫然画着一圈红色。 “一次就中啊!选吧,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卷毛指了指桌面上的牌。 梁听叙笑了笑,对卷毛说了声让一让,在卷毛和盛意中间坐下说:“真心话吧。” 说完就要去拿牌。 盛意拉住了他的手。 “这个签一开始是我选的,我来接受惩罚吧。”他说。 “是我主动提出代替你的,我来。” “诶等等,既然这样,那我们直接问也一样的吧。”一个女生说。 “在场的所有人里,有没有你喜欢的人?” 刚刚还在吵闹的一行人瞬间收了声。 盛意不知怎的,也跟着有些许在意,抬眼看了看梁听叙的神情,梁听叙面带笑意,没有说话。 卷毛挥了挥手:“诶,问的什么,纯私心啊你们,抽牌抽牌。”他把一摞牌推到梁听叙跟前,示意他抽。 梁听叙抽出一张牌来,放在桌上,笑意凝固在脸上。 牌上赫然写着:在场所有人有没有想亲吻的对象。 卷毛:“诶,这你就必须得回答了。” 盛意偷偷往梁听叙那看了好几眼,梁听叙似乎很纠结。 他突然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说道:“毕竟是我抽的签,我来,我没有。” “我有。”梁听叙轻声说。 几乎是同时。 盛意顿时扭头望向梁听叙,梁听叙神情也有些错愕,愣了好久才回望向他,又很快移开了。 早知道一开始他就坚持接受惩罚了。 盛意有些懊恼。 梁听叙肯定不想说。 他有些在意地又朝旁边撇了撇,梁听叙脸上似乎没什么表情,他收回眼神。 心脏意外有些闷闷的。 “呜哇,是谁啊,趁现在说出来呗。”卷毛揽上梁听叙的肩。 还没等梁听叙反应,盛意便一把将卷毛的手拍开:“我们不玩了,我一开始就和你说过我们不玩。”再玩下去,他们肯定会一直带着梁听叙问。 卷毛似乎有些意外,收回手揉了揉手背,瞪大着眼睛:“不玩就不玩呗,打我干什么,你今天吃错药啦,而且还是吃的炸药。” 氛围剑拔弩张,几个人赶忙出来缓和大家情绪。 “算啦,那就不玩啦,换个游戏,来做手工吧。” “对对对,盛意,你不也说你想做吗,愿望券。” 他还真说过。 盛意坐了回去,接过纸笔尺子。 那时候答应纯粹是希望能减少大家麻烦他的频率。 “这是什么?”梁听叙问。 “愿望券,请别人帮忙得用券,而且三天只能用一张,要不然啊,某些特别没边界感的人,总是很会麻烦别人呢,你说是不是。”男生拍了拍卷毛的肩。 卷毛回头朝男生点了点赞,道:“正好,待会打牌,输了就把券当钱给好了。” 梁听叙:“那你可得多做点。” 盛意看着梁听叙拿来纸张,疑惑地眨了眨眼睛,指着纸张发出疑问:“你也做啊?你可以不用的。” 梁听叙笑:“我很会打牌。” 盛意抿了抿嘴,没说什么。 应该还有另一层原因吧,想把愿望券送给喜欢的人。 帐篷里意外的安静,只有撕纸写字的声音,每人都写了一大叠。 盛意正在奋笔疾书,手臂突然被戳了戳,盛意朝梁听叙那边偏了偏头,等了好久都没听见梁听叙开口,疑惑转头,只见梁听叙伸来一张纸片,上面赫然写着五个字—— “特别愿望券”。 盛意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又不想被其他人发现异样,只好暗暗深吸几口气,压低声音问:“这是什么!” 第25章 “给你的,特别愿望券。” 特别的。 盛意现在就想站起来转两圈。 但他忍住了,伸手接过纸片,眼里的笑意压根抑制不住。 他把券藏在桌底,放在手心,偷偷翻起来看。 券的背面写着: 该券只允许盛意对梁听叙使用 使用效力:万能 …… 盛意抿了抿嘴唇,欣喜地抬头看了梁听叙好几眼。 接着又想起什么,收了笑问道:“大家都有吗?” “只有你有。” 盛意心情又迅速放晴,掏出学生证,将特别愿望券小心翼翼地放进夹层,小声念叨着:“那我要保存起来。” 梁听叙哭笑不得,又往他手里塞了好几张,什么都有,普通的愿望券,特殊的愿望券,说道:“都给你,想用的时候就用。” 盛意差点惊呼出声:“这些不是待会打牌要用的。” “我不会输,你输了我也通通帮你赢回来。”梁听叙说。 盛意伸手:“那得拉钩。” 梁听叙伸手同他拉了钩,盛意顺势将大拇指同梁听叙大拇指碰了碰。 梁听叙一愣。 盛意眨了眨半只眼睛:“盖章就不能反悔了。” 第18章 初见以为是女孩子 几张牌“唰”的一下甩到盛意跟前,卷毛欣喜地从桌前跳起来,朝盛意伸手:“你又输了,五张愿望券,给我吧。” 盛意满不情愿地将手伸进口袋,捣鼓几许,掏出来四张券:“这就是全部了,没有券了。” 还真如他所料,他输了个精光。 卷毛狐疑探头:“没了?那你另一边口袋是什么?” 盛意慌忙低头看,另一边口袋里,梁听叙给他的特别愿望券露出了一角,他欲盖弥彰地将券往里塞了塞,挪开眼眸:“没什么,那是张纸。” “那你藏什么,拿出来给我们看啊。”卷毛逼近。 梁听叙站在他跟前,挡住了卷毛,递出自己的愿望券。 “他真的没有了,补我一张。” 卷毛结果,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抓了抓头发,咂舌:“你们关系有这么好吗?” 梁听叙笑:“嗯,我们很早就认识了,来吧,我和你打。” 当梁听叙拿着他的券,加上卷毛的券放到他眼前时,盛意满眼只剩下惊讶和佩服,张大的嘴巴迟迟合不上,竖起的大拇指在空中挥了好久。 “你怎么这么会打牌啊!” “因为之前你——”梁听叙突然扭头咳了两声,“之前打得多了。” 盛意没察觉到什么异样,抬头朝梁听叙龇着牙笑了笑,又举起一张愿望券说了谢谢。 正巧碰上梁听叙凑近他讲话,鼻尖都差点撞到了一起。 盛意有些怔愣,直到梁听叙忍不住饱含笑意开口:“……你,斗鸡眼了。” 他瞬间腾开,抱怨道:“那么近,谁能不斗鸡眼嘛。” “走吗?”梁听叙说着,往盛意手里塞了张愿望券,“不想在这里待着了。” 盛意等这句话很久了,就算梁听叙不用愿望券,他也不想继续在这里待下去。 两人一拍即合,借着上厕所的借口,一前一后离开了帐篷。 鬼鬼祟祟离开,盛意撒过一盏灯,提起两只折叠椅,拉着梁听叙往前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他带着梁听叙来到一个比较隐蔽的小山洞,得意地给梁听叙展示自己曾经的“战绩”——满墙的画。 “怎么样。”他睁着眼睛,等着梁听叙夸他。 梁听叙看着墙上毫无章法的乱涂乱画,又看了看两眼放光的盛意,点了点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笑得诚意:“不错,有你写字的风范。” 盛意似乎只听见“不错”两字,乐呵乐呵地帮梁听叙打椅子,推着他坐下,将零食一溜烟全倒进他怀里。 “我之前不想和他们待一起的时候,就会躲到这里来。”他也支起椅子坐下,舒适地松了口气。 “不能直接说吗?”梁听叙问。 盛意眼神乱瞟,思考要怎么编好。 总不能告诉梁听叙,他之前都不好意思拒绝。 听起来太没骨气了。 好在梁听叙似乎只是随口提起,很快换了话题。 “没想到能有机会和你再见。” “要不是你不备注名字,我们肯定能保持联络,不过,我是真没想到,你现在能长这么高,但也就比我帅一点,明明那时候就只有那么一点。” 梁听叙笑了笑:“那还是你更帅。” “那肯定,我只是客套。”盛意臭屁起来了。 但他有一点是真没想到。 那时候梁听叙不爱说话,唯独和他在一起话会稍微多点。 第一次见梁听叙的时候,他穿着一身蓝色短上衣和一件连衣裤,头发都快到肩膀了,怯生生地被老师领着走进来。 老师让他做自我介绍,他愣是站在那里扣了一分钟的手,一句话不讲。 盛意举手,跳了上去,又做了一次自我介绍。 那时距离他到琴行,也不过三个月。 他对那时候的影响其实有些模糊,但却清晰地记得,他转头看向梁听叙的时候,梁听叙仰头睁大眼睛看着他,一双眼眸水灵,给盛意都看愣了,顿了好久才说:“现、现在到你了。” 结果最后梁听叙也没说出来,嘟囔半天,大家只听清了“梁”字,再让他说清楚些,他就不愿说了。 第26章 老师只好帮他说。 盛意那时以为他是女孩,愣是把梁听叙听成了梁听絮,在心里念了一个月“小絮”,才发现他是男生。 但没想到,人长得可爱,钢琴却弹得一般。 一个月了,带伴奏的小星星频频弹错——虽然其他同学也这个水平,但他们比梁听叙早来,已经学得差不多了,下周就要阶段考了,这种水平怎么过。 他不是很想看这么水灵的眼眸流眼泪。 于是,盛意上手教了。 梁听叙总是学着学着走神,他纠正他的手势,拉着梁听叙的手摆来摆去,一转眼,发现这小孩压根就没在看琴键,正呆呆地看着他。 每当这时,盛意总会轻轻拍拍他的头发,让他专心点。 很可爱,很想和他做朋友。盛意想。 盛意有什么事就在梁听叙周边绕,甚至梁听叙被老师留下来练习,盛意也找借口练习,陪他留晚。 知道梁听叙主动开口求他教教他,盛意立马屁颠屁颠地凑过去。 早上他也会早到些,但梁听叙总是比他早。 小孩子的话题无非围绕着新出的动画片,昨晚好吃的晚饭,学校里的趣事,很多时候,梁听叙都只是听他讲,很少开口说话,但总是睁着大眼睛,仔细地听他讲话。 盛意总想比梁听叙早到,到琴行的时间越来越早,直到有一次,周六早上七点,他就到了,琴行没开,但他顺利地看见梁听叙震惊的脸。 “你怎么,来这么早,门还没开。”梁听叙说。 “今天想早一点到。”盛意拉过梁听叙,两人蹲在门前数蚂蚁,跟着蚂蚁找窝,时间总是很快就过去了。 从那时候起,每次练琴课,他总会提早到,拉着梁听叙四处玩,逛逛周围的街区,光顾公园里的儿童滑梯,偷偷给梁听叙带糖果,用木棍在沙池里乱画,写下他们两个人的名字。 可惜好景不长。 他进步飞快,被一位很厉害老师看中,要他跟着自己练,以后就不来琴行了,直接去他家里。 梁听叙站在门边,没往里走。 “啪嗒”好几声。 那水灵的眼眸里滴落了好几滴眼泪。 第19章 你走太快了 见盛意投来目光,梁听叙往门后躲了躲。 但仍旧被盛意捕捉到他不停滴落的眼泪,在地板绽出水花。 “没什么问题的话,我们就这样决定了,好吗?”老师蹲在他跟前,轻声询问。 “老、老师,”他回过神,抓住老师的衣袖,“我有个请求,可不可以,还来这边上课呀。” “为什么呢?”老师疑惑,“在老师家上课,老师才好一对一指导你呀。” 盛意不动声色地朝门边瞄了几眼,梁听叙似乎没有刚才那么难过了,他收回视线,绞尽脑汁解释:“因为,我习惯来这边上课了。” 他自认为看得不动声色,但还是被老师察觉,顺着他的视线朝门边看了过去。 盛意拼命朝门边使眼色,但梁听叙似乎没有反应过来,一脸茫然地看着他,正好和老师投过去的视线撞个正着。 老师似乎了然了,浅浅笑了笑,问他:“是你的好朋友吗?” 盛意点了点头,又补上一句:“我们平时见不到面,只有上钢琴课能见到了……”意识到自己的请求给老师增加了麻烦,盛意脸色一白,支支吾吾,“老师,我只是随口一说,还是看老师的安排,是我任性了。” “小小年纪怎么说话一股大人味,”老师抬手在他头上轻敲,又顺势揉了揉,“老师答应你,我家就在琴行旁边,很近,想在哪里上课都很方便。” 又朝梁听叙招招手,喊他过来。 梁听叙挪着步子走过来,还偷偷抹了抹鼻涕。 盛意从口袋里四处翻找,找出纸巾来,塞到梁听叙手里。 “他要走了吗?”梁听叙问,一问,眼泪又开始止不住地滴。 “我不走,只是换个老师,还在这里上课,你、你别哭了。”盛意从口袋拿出唯一一颗糖果,再三斟酌,拆开来塞进梁听叙嘴里。 “真的吗?”梁听叙含着糖问。 “真的,老师不会把你的好朋友带走的。” “就算我不在这里上课了,我们也是好朋友呀!”盛意握住梁听叙两只手,上下晃了晃。 不说还好,一说不知道又触到梁听叙哪根筋,原本止住的眼泪又一次夺眶而出。 “你以后也会走对吗?” “哎呀。”盛意叹了口气,伸手抱住梁听叙,小大人似的揉了揉梁听叙的头发,说道:“不走不走,刚刚是我说错了,我道歉,我不走。” “你怎么那时候那么爱哭,眼泪说来就来,没去演戏真是可惜了。”盛意吐槽。 “因为不是演的,”梁听叙笑,“那时候,你还抱着我说你不走。” 盛意被噎了一下,咳了好几声,又灌了口饮料,无奈道:“那不是因为你好不容易不哭了,又不知道说到什么,眼泪就开始滴。” “你说你以后不在这里上课。” “那我走了吗?”盛意问。 “你没走,”梁听叙笑容突然一收,“但我们确实变得不熟了。” 气氛突然变得尴尬。 盛意眨了眨眼,沉默好一会才开口:“我那时候也没想到,后来待在琴行的时间一直在减少,但在那之前,我们还经常合奏一起参加比赛呢,你没有备注名字,被我漏掉了才……” 第27章 盛意越说越小声,自觉理亏,诚恳道歉。 “对不起。” 梁听叙憋不住笑出了声:“为什么说对不起。” “要是我通过了,知道是你,我肯定会一直找你聊天,才不会让我们两个变得不熟。”盛意懊恼。 “现在重新认识也一样。” “话说回来,你为什么那时候换了小提琴啊。”盛意想起盛鸢说的话,突然在意了起来。 “你问过了。因为我学小提琴快。”梁听叙回答。 和小时候的回答一模一样。 “噢。”盛意盖上饮料。 盛鸢说的时候也没有说来源,说不定是别人乱传的。 “不过,”梁听叙顿了顿,缓缓开口,“还有一个原因,因为我想追上你。” 盛意手上的动作一滞,不可置信地转头,同梁听叙对上眼眸。 “你走得太快了,所以我到最后也没有追上你。”梁听叙说,眼底有一抹落寞。 忧郁的颜色。 他不想看梁听叙露出这样的表情。 他也会跟着难过。 “我!”他倏地站了起来,把梁听叙吓了一大跳,“这次换我来接你,我肯定会一直和你保持联络,不会让我们变不熟。” 梁听叙似乎还想说什么,被盛意抢了先:“再说了,我现在的情况,以后会如何,也不好说,可能还要你等我。” 手伤难以逆转,再严重些,他甚至要和钢琴说再见了。 虽然他总说他讨厌古典,但他的生活和它难舍难分真要舍弃,他却意外地有些舍不得了。 “我陪你,”梁听叙轻轻揽住他的手腕揉了揉,“等我到了年龄,我就去赚钱,给你治手伤。” 氤氲在眼前的水汽突然消散干净,盛意哭笑不得,顺着拍了拍梁听叙的手背:“当然不用你出钱啦,只不过,我找你聊天的时候,你及时回回我就好了。” “好。” 看着神情格外认真的梁听叙,盛意萌生出逗一逗他的想法,他清了清嗓子,装出苦恼样子:“但是,我有手伤,打字速度应该会慢很多,没办法及时回你信息,怎么办?” 梁听叙认真地给他展示了qq的语音转文字功能。 认真得盛意觉得自己有些过分。 “好啦,我要是真的打不了字,我就发语音,或者和你打电话,视频,总有办法的,”盛意说完,又自言自语嘟嘟囔囔,“小时候事情你居然能记得那么清楚,你不会是什么机器人吧。” “这件事印象比较深刻,晚上回去还做了好几次噩梦,梦到你走了,抛下我……” 盛意闻言一愣,想起梁听叙也是单亲家庭,只有父亲,一时慌乱。 “不会了不会了,不会再抛下你了!” “真的吗?”梁听叙扬起有些湿漉的眼眸看他。 这副模样和小时候还真的没什么区别。 “真的,我发誓,我们当一辈子好朋友。” 梁听叙脸上神情滞了一瞬,嘴角很快重新有了笑意。 夏令营结束后,盛意履行诺言,每天都给梁听叙发消息,屁大点事都和梁听叙叨叨,从他又没弹顺《春天奏鸣曲》被罚到院子跑进来只黑猫赖着不走,事无巨细。 发过最多的话便是:“好想见你啊,好想和你一起出去玩。” 但没弹顺曲子的他被勒令不许出门。 没想到再见来得这么快。 前一秒盛鸢刚告诉他暑假有同龄人要来家里借住,下一秒门铃响起,他打开门,看见梁听叙的脸。 盛意惊呼:“怎么是你!” 梁听叙笑:“怕你不方便打字,所以我住进来了。” 第20章 不许把我抛下 这并不是家里第一次来同龄人。 盛鸢总是会介绍很多年龄同他相近的人,想让他多交些朋友。 或许是小时候他说话过分直白,总是落得不愉快的收尾,长大后他真诚对待的“朋友”,也总是在不久后不约而同地变淡。 盛鸢总是很担心,又给他找来很多同龄人。 他不愿拒绝平添麻烦,只好答应。 可当梁听叙的脸出现在他跟前时,他眼睛彻底亮了。 “你为什么……”稍稍冷静下来,盛意问。 梁听叙:“我的爸爸有事出国了,就把我送来外婆家——” 盛鸢:“被我出门碰上,反正都是过暑假,去你外婆家肯定束手束脚的,不如过来和盛意一起玩呢。” 梁听叙朝盛鸢郑重道谢,余光却瞄到方才还在手舞足蹈的盛意,此刻却犹如沙漠中缺水的绿植,蔫了一般,在意问道:“怎么了?” 盛意嘟囔:“没什么,原来你是因为要来你外婆家才过来的啊。” 梁听叙:“就算我住我外婆家,我也会常来找你的。” 盛意抬起上目线:“真的?” 梁听叙在手机上点了点,找出备忘录递给他看:“想和你一起去的地方都写出来了,等你挑。” 梁听叙的话仿佛灵丹妙药,刚才还蔫得不行的绿植,瞬间活过来了,乐滋滋地划着手机。 盛鸢探出头来:“小鱼,妈妈让小梁住进来,不仅想让你陪他玩的哦,乐器和学业,你们都要互相照应照应,补习老师已经给你找好了,八月中旬会来给你上课,小梁也一起上吧,上高中才能适应快一些。” “我在外面等他上完课就好。” 第28章 “客气什么,认识的老同学,多印份资料的事,就这么定了啊,听到没有,小鱼。” 盛意一听到补习就头疼。 平时总是跑比赛,压根没什么时间学习。 “明明高中我读的是音乐学院。”他小声说道。 “文化课也很重要。”盛鸢驳回。 梁听叙似乎有些迟滞,半晌才出声:“音乐学院?” “嗯,我已经被cam录取了,”盛意不以为然,反应过来,顿了顿,难以置信道,“你不会正常报的高校吧?你没打算走音乐吗?” 梁听叙移开眼眸:“没打算,我没什么天赋。” 说完,他又打开高德查看cam到明德高中的距离,看清打车都需要近一小时时间后,舔了舔嘴唇,关掉了手机。 “哎呀,就算远,我们平时练琴,周末也能见面。”盛意注意到梁听叙明显失落的情绪。 “你还要参加比赛。”梁听叙说。 这不就同几年前一样。 两人再度渐行渐远,直至淡了关系。 “不!”盛意突然来一嗓子,给梁听叙吓了一大跳,“我说过的,我这次不会把你抛下的,你、你也不许把我抛下!” 盛鸢给两人倒了饮料,将水杯放至他们跟前的桌上,闻言愣了一下,抬眼望向自己的儿子。 盛意很少会这么直截了当地提出自己的要求,很多时候都是顺从她的话,从很少任性,也很少反驳。 她忽然感到一股莫名的不安。 最近的盛意很反常。 事实证明,她感到的不安是正确的。 再接到琴行老师电话时,老师告诉她,盛意手受了伤,进了医院。 她急匆匆赶到,只见盛意红着眼眶靠在候诊椅上,脸颊微红,左手手腕缠着绷带,梁听叙坐在他旁边,满眼担忧,老师正来来回回踱着步。 “怎么回事。” 盛鸢走到盛意跟前,掏出过敏药膏给盛意抹上,却只见盛意应激似地将左手藏到背后,坐直身子,抿着嘴一声不吭。 盛鸢接过诊断单一看,话全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半句。 “盛妈妈,医生说,盛意这个情况,至少很长一段时间内,不允许碰钢琴了,”老师声音满含愧疚,“要是我能早一点发现……” 盛意低头:“是我没告诉你们,是我的原因。” 盛鸢深吸一口气,在盛意跟前蹲下,轻声问他:“什么时候开始疼的?” “……记不清了。”模糊时间应该就不会让母亲担心了。 “很久之前就会疼了,所以记不清了是吗?” “不是,是最、最近才会。” “为什么不告诉妈妈呢?”她抚过盛意简单做了处理的手腕,声音有些哽咽。 “我,”刚刚抹完过敏药的盛意,又毫无征兆地开始滴眼泪,眼泪滑过的皮肤,又留下一抹红,“我想着还能再撑几个月的,很快就要出国比赛了,我本想着,这次一定不会再让你失望的……” 他明明清楚,盛鸢让他学钢琴,是因为他是那个人的孩子,那个很有天赋,很出名的钢琴家。 那个人为了追求所谓的音乐,离开了这个家。 母亲一直在盼望着他争气。 可他不仅没争气,还将自己的音乐生涯全部断送干净了。 “对不起,”盛意顾不得脸颊痒,呜咽着道歉,“对不起……” “说什么呢傻孩子,再希望你有出息,能有你健健康康的重要吗?”盛鸢抹掉他的眼泪,“是不是妈妈平时总罚你,是妈妈的错,你不舒服了要和妈妈讲啊,你说出来妈妈肯定第一时间停掉练习,带你去医院的。” 盛意一个劲地摇头。 那个人也是这么练过来的,能有什么问题。 都是他的问题。 撑着不说也是他的问题。 平时的盛鸢总是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有威慑力的话,久而久之,他都快忘了,他的妈妈最希望的肯定是他身体健康,无病无痛。 手腕还在不停刺痛。 盛鸢把他抱进怀里,轻轻揉着他的头发,拍着他的背,问他:“是不是很疼。” 以往他会说“不疼”。 但这回,他说:“嗯,很疼。” 第21章 倾泻而出 客厅的钢琴被暂时移到房间里。 盛鸢平时总是很忙,家里很少见到母亲的人影,就算回来也只是监督他有没有联系。 最近却一反常态地待在家里,给他煮各式各样他爱吃的东西,给他们买电影票,带着他们兜风。 盛意很开心,但却发现盛鸢总是趁他们不注意,用碎片时间处理工作。 “妈妈,有梁听叙陪我玩就好了,你去上班吧。”进家门前,盛意拉住盛鸢。 他知道盛鸢大概是觉得自己之前过分严厉,亏欠了他,又担心他因为手伤难过。 明明只是他自己犟。 钢琴从小陪他到大,可能再也弹不了钢琴对他无异于一场毁灭性打击。 他还不能哭,哭了脸上就会留痕,只能在晚上咬着被子,把一肚子懊恼委屈通通咽回去。 “没事,妈妈陪你玩几天,之前都没怎么陪你。” 盛意扬起笑脸:“真的没事,妈妈有自己的事要忙,我知道的,有他陪我就好啦,”他顿了顿,“再说,医生说的只是可能,万一我恢复得好,以后也还能继续弹钢琴。” 第29章 盛鸢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盛意拉着梁听叙就往房间跑,一下子没了影,只得轻叹口气,从包掏出笔记本电脑,坐在沙发上接通刚刚一直没接通的电话。 “盛意。”梁听叙喊他。 但他没听到,只是一个劲拉着他往上走。 “盛意,”梁听叙又喊,把他往回拉了拉,“你等等。” “嗯?”盛意回神,嘴角挂笑,“你不是打算和我出去玩嘛,正好,我们现在挑挑,明天就去玩,要不今天晚上就去吧!我还能走,那我先去收拾一下包。” 浑浑噩噩的,他已经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了。 他正打算往房间深处走,突然被梁听叙一个拉拽,被迫直视梁听叙的眼眸。 梁听叙似乎要说什么,喉结上下滚动少许,他伸手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糖果,拆开放进盛意嘴里,话说得艰难:“我觉得,你需要歇一下。” 盛意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直至失了温度。 如果可以,他此时此刻,只想一个人待着。 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盛意往后退了半步,挪开目光,干笑两声:“说得也是,那我歇一歇好了。” “嗯,我就在隔壁,需要找我的话,就敲敲门。”梁听叙松开手,又似乎想拍拍他,踌躇几许,还是收回了手。 门轻扣上。 房间里突然变得很安静。 只剩他一个人了。 紧绷着的弦突然松了,情绪的阀门突然打开,毫无征兆地倾泻而出。 眼泪滴落前一秒,盛意迅速趴到了地上,地板砖的花纹在他眼前模糊了起来,又在一瞬变得清晰,而后重新氤氲上了水汽。 右手支撑久了,有些酸。 盛意轻咬着嘴唇边,右手抓着左手腕,将额头抵在右手上,合上了眼睛。 最近难受的情绪似乎变得越发难以忍受了起来。 或许是因为,先前总是只有他一个人,被埋怨也是一个人,被使唤也是一个人,他总能自己快速调整好。母亲一个人要扛起整个家,每天奔波着还要监督他弹琴,已经够累了,他不想给母亲添麻烦。 但梁听叙会挡在他跟前。 果然只要尝过依赖的甜,就很难再斩断了。 嘴里的糖很甜,但又有点苦。 除了洗澡倒水,盛意一直待在房间里。 梁听叙放心不下,还是给盛意发了消息,找借口发消息。 l:我好像找不到我的水杯了 发完,梁听叙放下手机,仔细倾听隔壁的声响。 但却什么都没有听到。 过了好一会儿,手机震了一下。 梁听叙迅速拿起手机看。 橙天睡大觉:我去帮你找找 接着,隔壁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紧跟着,是开门关门声。 等盛意趿拉着拖鞋走下楼,梁听叙才将门开了条缝,打探外面环境。 客厅关着灯,只有玄关和厨房亮着灯。 盛阿姨应该出门了。 他站在二楼等了许久,都不见盛意拿着他的水杯上来,只听见厨房里好像传来什么机器飞速搅拌的声音。 “盛意?”他朝楼下喊了一声,盛意没有回答。 梁听叙咽了口唾沫,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厨房跑,差点和拿着水杯走出来的盛意撞个正着。 “嚯,”盛意退了两步,“怎么了这是,你要拿什么?这么着急。” 梁听叙支支吾吾说不出话,盛意似乎也没在意,把杯子递给他道:“给,果汁冰,喝果汁用吸管杯喝更好,这个杯子是刚买的,新的,给你的。” 梁听叙接过水杯,眼眸却依旧落在盛意脸上。 盛意很少哭,一旦哭很明显,眼眶红肿,过了很久都消退不下去,就像现在。 前不久在医院,盛阿姨来的时候,好像急急忙忙往盛意脸上抹了什么。 盛意脸颊流过眼泪的地方也留下了一条明显的红痕。 盛意对眼泪过敏。 所以上次在院子那晚,盛意才会说,他不能哭。 “你——” “我没事,”盛意抢答,把水杯往他嘴边一凑,“快试试好不好喝,还是说你想喝水,那我去给你倒水。” “不用,不用,我也爱喝果汁。”梁听叙咬住吸管喝了一口。 盛意眯眼笑了笑,眨眨眼睛走向客厅打开了灯,在电视前翻找电影,边找边询问:“看电影吗梁听叙,想看什么,搞笑的还是惊悚的,噢,爱情片也有,还是你想玩游戏。” 梁听叙那里没有动静。 盛意回头疑惑:“你有听见吗?” 却只见梁听叙蹲在了原地。 盛意有些慌乱:“怎么了?”起身朝梁听叙走近。 但梁听叙还是没有动静。 待他走近一看,梁听叙正捂着嘴,眼睛紧闭,还有些小幅度颤抖。 第22章 不愧是我的好兄弟 “你怎么了!”盛意被吓到,蹲到梁听叙跟前,抓着梁听叙肩膀的衣服,轻轻晃了晃。 只见梁听叙摇了摇头,跌跌撞撞起身,摇晃着走到洗手盆前,将刚刚喝进去的果汁尽数吐出来。 盛意上前帮他顺了顺背,一边摸出手机,拨打救援电话。 电话隔了好一会儿才打通,他急得原地跺了跺脚。 “那是什么果汁。”似乎吐出来好受一些了,梁听叙咳了两声,轻声问。 第30章 “我、我混了很多,苹果、橘子、芒果、还有芭乐,你不舒服吗?我叫救护车来,我送你去医院看看。” 盛意似乎发现了什么异样的地方,捧起梁听叙的脸仔细看,梁听叙的脸上出现了和他过敏时一样的红点,和他过敏不一样,遍布脸颊,显得面色绯红。 “你对其中一样水果过敏吗?” 梁听叙又吐了一口,开水冲走,简单洗了洗脸回答:“我对芒果过敏,是我忘记讲了。”平时的环境他很少接触芒果,盛意给他的糖里,他会把芒果味尽数保存起来,集邮一般。 他没告诉过盛意他不能吃芒果,是因为他不想让盛意总是顾及担心他,他很肯定盛意一定会。 日常生活见到芒果的频率实在频繁,每每提起他不能吃芒果,总是会扯到一些他如今不愿诉之于口的话题。 提起那些,收获的无一是同情的目光。 他不喜欢,也不想盛意也这么看他。 “救护车马上就来了,你再撑一撑,很快就来了!”盛意握着手机,揣着手,眼眸的水光反射亮晶晶的,似乎有什么在打转,“对不起,我应该先问的,对不起。” “是我没说,”梁听叙弓着腰,却还是眼疾手快地抹掉盛意眼底一滴即将滑落的泪珠,挤出微笑,收回手,“放心,死不了,只是过敏反应比较强烈。” “想吐吗?还是哪里不舒服。”盛意还是紧张。 “嗯,犯恶心,还有点头疼,低着头会舒服点。”说着,梁听叙低下了头,眉头微蹙。 “那,”盛意揽过梁听叙,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我的肩膀给你靠吧,这样会不会好很多。” 靠在肩上的人许久没有反应。 “还是不舒服吗?能走吗?会不会呼吸困难,要不我去给你拿个抱枕,枕着应该会好很多。” 盛意眨了眨眼,准备起身,手忽然被梁听叙拽住。 梁听叙声音有些哑,该是刚吐过,喉咙不舒服了:“没事,舒服多了,谢谢你。” “那就好。”盛意安心地坐回去,单手划开屏幕,给妈妈打电话。 不知道什么时候,梁听叙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握着他的手。 到医院检查,打了吊瓶后,梁听叙终于看起来好了很多。 当然,两人也因为不正确的紧急处理方式,被老医生一块数落了,还因为盛意脸上明显的、未处理的过敏红痕,连着一块被骂了一通。 “下次,我一定会正确操作!不对,没有下次,我不会再让他吃芒果了!”盛意一脸严肃地保证,惹得医生想骂,也骂不出口,只得各给两人一记,就此作罢。 走出医院,梁听叙走在盛意斜后方,嘴角的弧度迟迟落不下去。 盛意猛地回头,盯着他嘴角的笑意,不满道:“你从刚才就一直在笑什么啊,刚刚医生说的话你都听进去了吗?这是很严肃的事情。” 梁听叙嘴角的笑意彻底压不住了:“听进去了,只是我有点意外,刚刚李医生说得那么凶,我还以为你会哭。” “什么啊!”盛意瞬间炸了,“我哪有那么容易哭,我之前可是基本不哭的,别把我说得像个小孩子一样。” 似乎更难忍了,梁听叙别过脸,拳头堵在嘴边,笑得身体微微颤抖。 “你干嘛啊!”盛意生气。 “宝贝,你才初三,不就是小孩子嘛。”盛鸢也忍不住笑出了声,招呼他们上车。 “我!高一了!”盛意强调。 “好好好,是我不好,总是害你哭,上车吧,盛大人。”梁听叙拉开车门,盛意瞪了他一眼,叉着腰上了车。 “亏我刚刚那么担心你,你还开我玩笑。”盛意说,语气怨念。 “我的错。”梁听叙诚恳。 盛意挑了挑眉毛,意外地看了梁听叙好几眼。 从小就有主动道歉的觉悟,很好,梁听叙已经掌握了“女朋友生气怎么办”的解决方法,以后不用担心他和女朋友吵架了。 他拍了拍梁听叙肩膀,朝梁听叙竖起放心的大拇指,一副欣慰的表情,不住点头,惹得梁听叙一阵不明所以。 “话说,你眼泪过敏,也没告诉我。”梁听叙说。 盛意:“我也没打算瞒,平时不影响我们交流,我总不会无缘无故对着你哭。” “嗯,”梁听叙靠回椅背,小声说,“不会了。” 盛意没听清:“什么?” 梁听叙转过头对上他的眼眸,神色认真:“以后不会再让你哭了。” 盛意一愣,很快笑出声来:“这都哪跟哪啊,感动的哭也是哭嘛,再说了,我哭是我的事,肯定不怪你,总不能连哭都不让我哭吧。” 尽管他之前就是硬憋着不让自己哭。 梁听叙:“至少,我希望你和我待在一起的时候,都是开心的。” 盛意眨了眨眼,心跳跳快了一下。 他要是女生,肯定心动了。 “喔,”他拍了拍梁听叙的肩,又一把揽住,满意微笑,“不愧是我的好兄弟,谢了。” 又低声嘀咕:“以后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得被你迷得神魂颠倒的。” 完全忽略了一旁梁听叙没有神色、沉默看着他的脸。 很快,梁听叙将他揽着的手放了回去。 接着几天,盛意总是神经兮兮地,他每吃一样东西前,盛意都会拦住他,发起询问:“你没对这个过敏吧。” 第31章 梁听叙已经不知道重复今天第几十遍了:“没有,我目前明确知道的,只有对芒果过敏。” 盛意眯了眯眼,满脸怀疑:“真的?” “我骗你干什么。” 盛意嘟嘟囔囔在他旁边坐下开吃:“你过敏反应那么严重,你爸爸也没给你备药啊。” 梁听叙筷子滞了滞,喉结上下滚动少许,没有说话,甚至做好被盛意追问的准备了。 意外地,盛意似乎只是抱怨一句,再抬头只是问他:“用不用我陪你买点药屯着,医院开的那点药我怕不够。” 梁听叙说:“不用,我吃不惯药,平时注意就好了。” “好吧,”盛意很快放弃,伸长筷子夹菜,“那我们下午去哪里玩?” 没来得及回答,桌上的手机骤然震了震。 梁听叙看了一眼,是琴行的老师。 他迅速将电话挂断,装作若无其事继续吃饭:“我待会看看,上次我整理出来的清单,你有哪个特别想去的地方吗?” 盛意却没有说话,他看见了。 梁听叙再抬头时,盛意对上他的眼眸很认真:“老师催你去上课对吧。” 上盛意再也上不了的课。 第23章 搭档成了别人的搭档 梁听叙抿了抿嘴唇,还是如实回答:“嗯。” 盛意眯起眼笑了笑,夹了口菜塞进嘴里,装出一副无所谓模样:“那你就去上呗,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梁听叙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 “看我干什么,快吃饭吧,快到上课时间了。”按以往他上课的时间算,梁听叙吃完饭就得收拾出门了。 梁听叙点头,收回视线,夹菜前一秒,又突然望向盛意:“你……” 戛然而止。 盛意迟迟等不来下一句。 他干笑两声问道:“怎么了,要说什么,怎么支支吾吾的,不会是又吃到什么过敏的东西了吧。”笑容从他脸上消失,盛意成功把自己吓得不轻。 “没有,没事。”梁听叙把话咽了回去,埋头吃饭。 盛意也心照不宣地没有追问。 临行前,梁听叙欲言又止,走两步便回过头来看他,又似乎想到什么,吐了口气扭回头去继续往外走,踌躇半天,直到盛意催他要迟到了,才终于出了门。 门关上。 偌大的房子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安静得不行。 盛意挪着脚步走到沙发边上,呈大字形“嘭”的一声往下躺,失神望着白花花的天花板,思绪早就飘到了九霄云外。 今天天气不错,七月近八月的天气很热,但好在今天不闷,但是梁听叙这一路过去也得流不少汗了。 下午给他做点冰饮料吧,正好给他回来喝。 等他回过神来,已经将没有芒果的水果冰沙倒进给梁听叙准备的吸管杯里了。 盛意:“啊,等他回来就冻太久,不好喝了。” 要不。 给他送过去吧。 盛意摩挲着杯子想。 再度回神时,他已经装好袋子,换完衣服走到家门口了。 玄关的镜子映出他有些愣怔的脸,他想像往常一样扬起一个微笑,却只是扯动嘴角的肌肉,扬了一个尴尬的笑脸。 盛意将袋子放在玄关架子上,抬手猛拍了拍自己的脸,攥紧双拳。 平时活泼的盛意哪里去了!你怎么可以被这点小事击倒! 噢,好像不是小事。 “我只是去给他送水,顺便看看他们上课,毕竟也是我之前上课的地方,看看而已。”盛意自言自语着,戴上透气口罩,套上鞋子出门。 等到了琴行门口,袋子里放的冰块已经尽数融化。 门口似乎换了新的保安,不认得他,把他拦在了外面:“是家人吗?不好意思,里面在上课,现在还不能进去,感谢配合。” 盛意举了举手里的袋子:“我给我哥送水,袋子里冰块都快化完了,我放完就出来。” 保安大哥慷慨伸手:“我帮你拿给他,叫什么名,哪个班的?” 盛意执意自己拿进去,但还是敌不过保安大哥的要求,只好乖乖将袋子递给保安,说了梁听叙的名。 折回走了几步路,盛意往琴行旁的巷子里一拐,上了旁边居民楼的楼顶。 琴行开在热闹步行街边上,周围满是高低不等的居民楼。 他不曾偷过懒,也不曾找借口磨蹭,但同班同学却计谋百出。 比如,上个一小时的厕所,闹个骤然的肚疼,什么方法都有。 最离谱的无非是从窗台跑到隔壁居民楼楼顶了。 他之前待过的钢琴班在五楼,正好和居民楼顶楼一个楼层。 盛意趴在顶楼边缘墙上,只露出个脑袋听着老师滔滔不绝地讲着重点。 很快,对面传来了钢琴声。 琴行装了隔音玻璃,好在老师们平时有开窗的习惯,总算让他听见琴声了。 小朋友们弹奏得还有些磕绊,错音时常有,时不时还有老师纠正手势让他们停下。 盛意百无聊赖四处张望,便瞧见往下一层,正下方,梁听叙正巧在和别人合奏。 盛意鼓了鼓嘴,有些不满。 明明前不久,他才是梁听叙的搭档。 以后可能没机会再做搭档了吧。 盛意将脸埋进臂弯,听着隔壁传来的钢琴声,站了好一会儿,蹲了下去,拿出手机,打开qq。 第32章 映入眼帘的是他的老师发来的信息。 aron:[听琴行老师说,你今天来琴行了?] aron:[怎么不来找我,我就在楼上] 橙天睡大觉:[我只是来给梁听叙送水,已经回去了老师] 橙天睡大觉:[下次一定] aron:[你回去啦,你朋友刚刚知道你给他送了水,还着急忙慌跑下楼去,找了你好久] 盛意只是抿嘴笑了笑,没有回复。 aron又问了问他手伤有没有好转,问他cam那边作何打算。 手伤不是小问题,就算他隐瞒下去,进了cam,也总有一天会被发现,只不过是浪费双方时间罢了。 可是。 能进cam一直都是他的梦想。 他原本以为,他的梦想已经实现了,已经牢牢握紧在手中了,却不曾想,手中握住的只是一把流沙,稍不注意,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还没想好。 他回复。 若一开始他就没考进,是不是会比现在好受得多。 盛意不知道,但他清楚,无论如何,无法再弹钢琴带给他的打击不会减少分毫。 老师嘱咐他早些做决定,才能及时沟通,办理其他高校的入学,又担忧了好几句,皆被盛意搪塞过去了。 还没退出聊天,顶上突然弹出梁听叙的信息。 l:[你来琴行了?] l:[怎么不告诉我,我带你上来] 橙天睡大觉:[我就是来给你送水,袋子里冰块都融了,你得快点喝] 橙天睡大觉:[我都回去啦,下次吧] 打完最后一句,盛意暗灭了屏幕。 下午的太阳还是很毒辣,顶楼很晒。 似乎有些低血糖,盛意感到头晕眼花,起身准备去门口阴影处歇息会儿。 刚站起来,没来得及往里走,旁边突然窜出两个人来,翻过墙跌到他旁边。 对上视线那一秒,三个人都滞住了。 很快,卷毛的声音响彻顶楼:“盛意?!你怎么在这里。” 太大声了。 盛意手足无措地退了两步,慌乱望向四楼的窗台,同朝这边望过来的梁听叙对上了视线。 梁听叙顿了几秒,转身往教室外跑,消失在了他的视线内。 第24章 本来就不是很想继续弹 梁听叙要过来了。 盛意清楚,转身便准备离开,却被卷毛骤然用力拍了拍肩,一脸担忧询问:“你的手……” 他只想着跑掉,习惯地低声说道:“没事。” “怎么会没事!”卷毛大声说,眼眶逐渐趋红,“都是弹琴的,我肯定知道手伤有多难受,你也真是的,那么多人,你愣是一个也没讲,你讲了我们肯定帮你想办法啊,你也不会……” 到最后卷毛也哽咽得说不下去了。 最近掉眼泪次数比他之前加起来都要多,盛意不想再哭了,微微仰头,挤出一个微笑:“真的没事,我本来也不是很想继续弹古典了。” 卷毛似乎愣了下:“……你说什么?” 衣领骤然被卷毛揪起,卷毛语气恶狠:“你最好只是为了骗我。” “松手。”梁听叙冲上前来攥住卷毛的手。 “你知道他刚刚说了什么吗!他说他本来就不想弹古典,弹了这么久,你就没有一点感情,一点留念吗?还是对你来说,手伤弹不了琴反而是种解脱?”卷毛质问。 盛意艰涩地咽了口唾沫。 “所以在你的认知里,盛意不想弹古典,却能够用心的完成每一场演出是吗?演奏出来的感情不会是假的,你一样弹琴,应该很清楚,”梁听叙猛甩开卷毛的手,“情商和理解果然是因人而异的东西。” 没等卷毛反驳,梁听叙便拉着盛意走了。 梁听叙带着他来到琴行一间空教室,打开了空调风扇,让他先坐下。 “在这歇会,外面那么热,你应该早点进来的。”梁听叙抽来两张纸,准备给盛意擦汗。 “我自己来就好,”盛意从梁听叙手中拿过纸巾,“刚才,谢谢。” “嗯。”梁听叙没多说什么,只是搬来椅子在他旁边坐下,又给盛意倒了水。 “是我不想让你们担心,才那么说,没想到反倒害你们吵起来了,抱歉。”盛意拿起纸杯喝了口水。 “不是什么事,和他以后不会有交集,本来也没打算和他处好关系。”梁听叙故作轻松地朝盛意看了好几眼。 “他平时是有些没情商,但在弹琴这件事上他很认真,他父母很少管他,小时候都是跟着他奶奶住,钢琴也是和他奶奶学的,奶奶去世前都没看到他登台表演。所以,钢琴对他很重要,是我顾着自己走,措辞不当,伤到他了。” “……”梁听叙沉默了好一会儿,“那你为什么要急着走,躲我吗?” “那我只是来给你送水,送完水就回去,没躲你。”他辩解。 “盛意。” 梁听叙突然喊他,一副准备细究到底的模样,吓得盛意坐直了身子。 梁听叙却掏出两张票券摆在他跟前,“我们一起去音乐节吧。” “券!”盛意惊呼出声,眼睛亮了亮,接过券来回打量,“你什么时候买的票。” “不是我买的,是你的老师托我拿给你的。”梁听叙解释。 盛意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整个人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在原地跳了跳,两眼放光地细细看着票券,好像刚刚还在郁闷的是另一个人。 第33章 梁听叙看着他雀跃的背影,不由得笑了笑。 aron说得没错,兴趣是转移注意力最好的办法。 可高兴似乎只是草草走个过场,盛意很快冷静下来,盯着票券上的日期默不作声。 “怎么了?”梁听叙紧张。 “日期,”盛意指了指,“你那天要上课。” 盛意想起来,前不久他也关注过这场音乐节,可惜和他们上课时间撞了,他才不得不放弃。 “我请假了,以后可能也很少来上课了。”梁听叙说。 盛意滞了滞:“为什么?” “我没考音乐学院,继续上课也只是想追上你,和你合奏。” 朴实无华又出乎意料的解释。 倒是提醒他了,梁听叙是个学霸,考上了他们这里最好的高中,小提琴只是兴趣。 “你和卷毛一定特别合不来。”盛意笃定。 梁听叙脸一下子垮了:“谁能和他合得来。” 盛意轻笑了两声,给aron发消息,感谢他给的两张票。 aron却有些意外。 aron:[不是我给的,我只是给你的朋友提了意见,让他找找能让你转移注意力的其他兴趣] aron:[他只是托我帮忙抢票] “怎么了?”梁听叙问。 “没什么,和aron道谢。”盛意关掉手机屏幕。 他心里清楚就够了。 音乐节临近,补课时间也临近了。 盛意和cam校方沟通好,转到了普通高校,补课便显得尤为重要。 好巧不巧,补课老师调了课,有节调到了音乐节当天早上。 老师新教的知识点,梁听叙很快掌握了,一套测验题下来,没出一丝差错。 反观盛意,满卷子红叉叉,被老师勒令重学重写,还怕他掌握不牢固,给他多加了好几道题目,写得盛意头昏眼花,眼冒金星。 “这是超纲题!”老师下楼喝茶去了,盛意“咚”的一声,将头猛磕到了桌上,手机被老师收走,没了作弊的手段。 “老师刚刚讲过知识点了,套公式加上之前学过的内容,就能解得出来。”梁听叙坐在阳台的秋千上,翻阅着课本出声。 之前学过的内容,什么内容? 他算是彻底明白什么叫——基础不牢,地动山摇。 盛意又嚎了一声,在老师进来前,认命地爬起来继续写题,俨然一副好学生模样。 转变太快,连梁听叙都没反应过来,不由得扭头笑了两声。 老师只是来拿手机,拿完叮嘱盛意好几句,让他好好做,不会查课本,便离开了。 门关上那一瞬间,盛意瞬间蔫了,耳边还总传来梁听叙克制的笑声。 “你够了啊,有那么好笑吗。”盛意撇了撇嘴。 “盛阿姨总和我说你太听话,不任性,怎么在我面前,你演都不演。” 盛意愤愤:“那不是把你当自己人了。” 梁听叙压住笑意,起身走到盛意边上坐下。 “我刚刚和老师商量过了,只要你写完这一面,正确率有六成,加上理解上一面的错题,老师就放我们去音乐节。” “真的吗!真的吗!”盛意追问,手已经翻起了课本,催促着梁听叙给他讲题。 等老师再进来时,盛意已经完成了所有内容。 测试题全对,错题也说得头头是道。 老师无奈:“你刚刚要是能这么上心,还至于拖到现在。” 但盛意此刻满脑子都是音乐节,已经飞速窜回房间整理行李去了,整理完还闲梁听叙整理得慢,自顾自帮他收拾起来。 “很开心?”梁听叙问。 “当然啦,我想去现场听一次好久了,里面还有我喜欢的乐队诶!”盛意原地跳了两下,蹦下了楼。 “是因为能去音乐节开心,还是和我一起去开心。”梁听叙低声道。 盛意突然转身仰头,大字摊开手对着他大声说道:“本来能去音乐节就很开心,和你一起就更开心了。” 梁听叙一愣:“你……听见了?”明明他说得很小声。 “昂。”盛意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窗外风正好吹过树叶,发出沙沙响声。 第25章 死对头 音乐节从下午开到傍晚,盛意喜欢的乐队在晚上才演出。 这还没到呢,一路上盛意话匣子压根锁不上边,絮絮叨叨和梁听叙说了好多。 从乐队默默无闻的livehouse时期,说到乐队久负盛名的现在,对乐队发展了如指掌,越说越激动。 车还在开,盛意整个人都要兴奋得从座椅上飞起来了,出租车司机一个急刹车,盛意差点用脸刹车,还是梁听叙用力拽了一把,他才没磕上。 梁听叙说什么也要给他系安全带。 “都快到了,系什么安全带,你听我说,我第一次听storm演奏是在……”盛意不肯系,嘴巴合不上一点,刚刚差点脸刹仿佛没发生过。 “听你说听你说,快到了才会总塞车,安全带更要系好了。”梁听叙伸手再度拉出安全带,似乎为了防止他再拒绝,右手横隔在他手臂间,一股熟悉好闻的柑橘味扑面而来,盛意微微睁了睁眼睛,又飞速眨了眨,乖乖不动了。 “好了,”梁听叙松了口气,坐回去,也给自己系上安全带,“你继续说,我在听。” 身边却半晌没有动静。 梁听叙疑惑转头,只见盛意犹如被按下静止键一般,彻底滞住了。 第34章 “怎么了?”他伸手在盛意跟前晃了晃。 盛意登时回神,在手机上翻找从前乐队演出的视频,鼻息却总萦绕着那抹好闻的柑橘味,久久不散。 “是因为车内空间封闭吗?可是刚刚闻起来没这么浓啊。”盛意低声嘀咕。 连最近梦里都是这股熟悉的柑橘味。 到达音乐节现场,许是到得迟了,台下已经聚了乌泱泱一片人,台上正巧有歌手在唱歌,唱到燃到不行的副歌,台下一群人都闹哄哄地跟着跳,摆手。 “快走!” 盛意拉着梁听叙往前走,没忍住蹦了蹦,梁听叙往他手里塞什么他就接什么,等蹦出好一段路,低头一看,手里拿了一堆东西——小风扇、花露水、装满冰水的水壶。 “天气很热,别中暑了,这里又都是草地,蚊虫很多。”梁听叙说。 “我皮厚着呢,被咬两个包也没啥,拿着风扇影响活动——我放回去啦。”盛意扒拉梁听叙的包就要往里放。 梁听叙:“你至少喝口水先,我们一路过来都没喝水,你这样很容易……” “我喝,我喝,”盛意从梁听叙手里接过水杯,大灌一口,又塞回梁听叙手里,“你也喝。” 梁听叙接过,水杯凑近嘴唇几秒,又很快分开,梁听叙将水杯转了一边,用另一边喝水。 盛意刚刚还兴奋上头着,瞬间像被泼了盆冷水,稍稍冷静了少许。 梁听叙不想和他喝同一边。 若是有洁癖应该会多带瓶水。 算了,说不定,梁听叙真的有洁癖,只是不想多带瓶水。 盛意很快把自己哄好了,拉着梁听叙凑到一群人边上,拿出手机查看节目单,一边跟着哼唱。 一首乐过一首,他们来得有点晚,位置不前,但天气太热,前面总有些人热到受不了,挤着离开,他们又能往前站了站,很快,周围又站满了人。 盛意满头大汗,却依旧能够一首蹦过一首,看不出丝毫疲倦,他把跟着吼出来、唱出来当成了一种宣泄。 梁听叙中间问过他好多次要不要去休息区吹吹凉风,盛意总说“唱完这首就去”。 终于,蹦跶止于一场意外,他踩到了旁边女生的脚,停下来道歉的同时,台上也结束了一场演出。 “对不起对不起,还好吗,有没有事?”盛意看着女生的脸愣了愣,伸手扶住女生,有些紧张地问。 “没事儿,小磕小碰,音乐节嘛,很正常。”女生挥挥手,脸上明显有一片燥热的红晕。 “去休息区歇会儿吧,跳两小时,差不多该吃饭了,要不然待会没晚饭吃。”女生旁边的男生开口。 意识到自己还扶着女生,盛意抬眼看看两人,又看看自己的手,慌忙道歉,将女生的手递到男生手上。 女生却爽朗地笑了笑:“我们才不是情侣,他是我朋友。” 几人商量商量,翻翻节目单确认想听的节目在好几个小时后,盛意有些担心地看着女生往外走。 “谢谢你这么紧张,但我真的没事,”女生活动活动脚腕,朝他眨眨眼,自来熟般问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回来啊。” “七点半,回来听storm的演出。” “storm!你也喜欢storm!你也是他们的粉丝吗!” 盛意眼睛顿时亮了,疯狂点头,同好凑一起,把乐队夸了个遍,最后高兴地甩甩手,高兴找到了知己。 “我怎么称呼你?”女生问。 盛意停了停,又重新扬起笑脸:“盛意,盛大的盛,意义的意,你呢?” 虽然他知道女生名字。 “姜澈,清澈的澈。”女生也笑,还伸手拍了拍盛意的被,兴奋道,“没想到我们喜欢的点这么相同,他们的曲风实在太独特了,在现代流行里融入古典,还融入得那么好听,之前都没人懂我,根本找不到人说。” 盛意也很兴奋,喋喋不休:“我也是!第一次听他们的歌就被他们吸引了,改编得太妙了。” 姜澈果然还是满脑子古典。 一行人在休息室找了个位置坐下。 “你这么清楚,你也接触过古典?”姜澈问他。 问的废话。 但盛意依旧笑着说道:“你才是,听得出来,肯定在古典上颇有造诣吧。” 两人就这么笑着,不知道谁又开了口,扯远了去。 坐在他们对面两人互相道名字。 “梁听叙。” “你好,徐文彬。” 简单握过手,两人开始研究起了晚饭。 梁听叙抬眼看了看盛意,又顺着看了眼姜澈搭在盛意肩膀上的手,惹得徐文彬疑惑问道:“咋啦突然。” “没什么,就是觉得,”梁听叙收回视线,“他们熟起来很快。” “啧啧啧,他们哪用熟,”徐文彬摇摇头,继续在手机上点点点,“从小到大的死对头,互相演,探口风呢。” 第26章 传达不到 进行了一场酣畅淋漓的社交,盛意笑眯眯地和姜澈徐文彬道了再见,似乎还不过瘾,拉着梁听叙绕去了沿海长廊,喋喋不休地继续给他科普。 梁听叙时不时点点头,眼眸跟随盛意,嘴角挂着一丝笑意。 似乎终于说累了,梁听叙从包里掏出水递给盛意,示意他喝水歇一歇。 “你和姜澈很熟吗?”梁听叙趁机问。 盛意灌了一大口水,闻言眉毛紧锁,拿着水四处乱挥,鼓着嘴“嗯嗯嗯”地发出难以置信的音节。 第35章 一口水咽下,盛意眼底的惊讶还在,他仰着头,和梁听叙对视:“你从哪来的结论啊?” 梁听叙如实:“问了徐文彬,他说你们之前就认识了……你和徐文彬也认识吗?” 怎么这么关心。 “不认识,”盛意迅速否定,又慢吞吞开口,“和姜澈是有些渊源,她爸和我妈是生意上的伙伴,从小我们两家就有交流,又都是学古典的,来往就更多了些。” 他扫了扫栏杆上的灰尘,靠了上去继续说:“但我们完全是两类人。她从小就很会装乖孩子,每天都把古典挂嘴边,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有多喜欢古典。” “烦死她了,小时候天天作弄我。”盛意说。 梁听叙看着他,低声说:“某种程度上,你们很像。”对古典上心这一点。 “才不像,”盛意吐气,“不过,我倒是没想到,她真的和家里提,不去音乐学院,姜叔叔姜阿姨居然没有拒绝。” “为了什么?” “她想玩乐队,还不想走专业。”手机震了震,盛意低头看,姜澈给他发来两条信息。 storm的演出视频分享,还有一句“你要组乐队不”。 盛意看着那几个字眼半晌没有动静,再回神时,发现梁听叙也目不转睛地看着姜澈发来的消息。 盛意咽了口唾沫,眼眸低垂。 怎么回事,梁听叙不是有喜欢的女生吗?怎么对姜澈这么上心,这么快就变心了? 梁听叙:“不回复吗。” “回复什么,”盛意语调有些冷,连他自己都没发觉,“我弹不了琴,自然也玩不了乐队。” 话语落了,两人就这么站在海边吹风,半晌没再有动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梁听叙才低声说:“抱歉。” 盛意眼眸落在梁听叙局促得不停摩挲的指尖,深吸一口气,猛地一拍梁听叙的肩膀,大声道:“道什么歉啊,我是去不了,你可以去啊,我和姜澈说一声,你不是正好会吉他。” 梁听叙:“我对乐队不感兴趣。” 盛意笑:“又来了,每次一说你都说没兴趣,学古典也没兴趣,不也学到现在了。” 梁听叙似乎蹙了蹙眉,想要转头过来和他说些什么,被他止住了。 他现在肯定笑得很难看。 这份奇怪的、难以言状的心情,盛意也不知道该怎么定位它。 不知是出于不想梁听叙和姜澈接触,还是出于他们还能玩乐队的嫉妒。 像一团着了火的棉花,闷闷地塞在胸口,又不断燃烧着火焰,舔舐着他的心。 烫极了。 最终梁听叙也没答应,也没要求和姜澈见面。 心头乱麻麻的感觉似乎好了很多,回去路上,盛意搜了很久,把这个症状归为——“兄弟谈恋爱了比鲨了我还难受”。 从前总刷到的话,这回终于让他体验上了。 “因为谈了恋爱就会疏远我了吧。”盛意喃喃自语。 看来大家都一样啊。 他舒气一笑。 “怎么了?在看什么?”梁听叙问。 盛意摇了摇头道:“只是以为你要离开我了。” “……”车窗外景色飞速掠过,梁听叙难捱地深吸口气,“什么意思?” 盛意:“嗯?没什么,只是不想你离开我。” “嘭”的一声,梁听叙的手骤然撑住车门,微垂的眼眸显得晦暗不明,低声喊了他的名字:“你……” 盛意被吓一大跳,想起前不久他刚测试了梁听叙,还夸了梁听叙以后是个合格的男朋友。 暴露了,暴露了。 盛意连忙摆手:“我没有要阻挠你谈恋爱的意思,我很支持你的,只是……你谈恋爱后,别远离我……” 梁听叙的喉结近在咫尺,上下滚动少许,呼出来的气似乎有些闷结:“我谈什么恋爱。” “你不是有喜欢的人吗——啊,如果你担心我会告诉别人,我发誓,我不会说的。”盛意发誓。他不是很想继续这个话题了。 再聊下去,刚刚交到的好朋友,就要因为谈恋爱的事和他绝交了。 梁听叙嘴唇张了张,到底还是没说什么,深吐一口气,坐了回去,闷闷地“嗯”了一声。 盛意懊恼,早知道就不打开这个话题了,到最后,说得他不开心,梁听叙也不开心。 梁听叙这还没谈上恋爱,还没给他分享聊天记录呢,两人就闹矛盾了,以后梁听叙谈恋爱了可怎么办呀。 兄弟是兄弟,兄弟是比不过对象的。 越想越委屈,盛意似乎已经看到梁听叙交了对象后,一天才回他一次信息的事,鼓着嘴低声说道:“如果以后,你不想和我聊天了,我还能用你的愿望券让你和我聊天吗?” 他一只手揣在兜里,摩挲着口袋里的特殊愿望券,已然成为他的宝贝,随身带在身边。 “说什么呢,”梁听叙无奈笑了笑,“我不会不想和你聊天,不需要用愿望券。” 盛意伸出小拇指:“拉钩,拉钩了就要遵守,发誓,以后无论有了什么新关系,都不许抛弃我。” 梁听叙伸出手指,轻搭上盛意的小拇指。 梁听叙:“我发誓,盛意是最重要的。” 盛意抬起大拇指盖章,方才还郁闷着呢,转眼就好了,小心翼翼把愿望券放好,在手机上不知点到了什么,拉着梁听叙要他看。 第36章 梁听叙原本挨着盛意的手,默不作声地往回收了收。 黑暗中,他兀自苦笑了一下。 第27章 来组乐队 自从音乐节回来,姜澈的信息就没断过,连徐文彬也被她逼着不间断地给盛意发信息。 无非一句话:[来组乐队] 每次盛意都回复:[不组] 酱:[怎样你才肯组] 酱:[我把你那个好朋友也拉进来] 橙天睡大觉:[你不许加他] 酱:[?] 橙天睡大觉:[怕你带坏他] 酱:[??] 酱:[你不加我,我就去加他] 盛意就当看不见,上完课被提溜着去医院复诊,回来碰上两人堵在门口等他们。 盛鸢意外:“小澈,你怎么来啦,怎么了,公司有什么事吗?” 姜澈:“阿姨,我不是来传话的,我来找盛意,我想……” 没说完就被盛意捂住了嘴,用眼神警告他别说。 他曾经提过乐队,被盛鸢骂了一顿。 盛鸢不想听到这个字眼。 盛鸢:“找小鱼啊,来,进来聊,阿姨去给隔壁送点东西。”说完便走了。 进盛意房间关上门,姜澈拍拍盛意的肩膀,开始输出。 姜澈:“盛意,你不是对乐队感兴趣吗,你就不想上台自己演奏吗,现在这个机会摆在你眼前,你居然打算放弃吗?也是我们实在找不到人,今晚就要填写报名表了,人还没凑齐,要不然也不会这么着急问你。”两人不再装不熟了。 盛意:“姜澈,我弹不了琴,你们还是换个人问吧。” 姜澈:“不会是因为之前比赛的事?一次弹不出来就再也弹不出来了吗!” 询问顿时变成了质问。 所以他才讨厌和这些满脑子古典的人聊天。 梁听叙似乎准备说什么,被盛意拦住。 他说:“我手有伤,弹不了了。” 姜澈愣在原地没做反应,反倒是徐文彬声音很大说道:“什么?” 手上正好拿着病案袋,他伸出手去,将袋子递给他们:“可惜了,要是你们早点来找我,我还真可能跟你们一起玩。” 藏匿已久的爱好终于能够重见天日,代价却是永远实现不了这份爱好。 虽然今天医生告诉他,他的手伤没有在恶化,但仍旧弹不了太久太长太难弹的歌曲。 姜澈垂了垂头,难得低声:“那唱歌呢,你能唱吧。” 小时候聚会定番,他和姜澈各自演奏完歌曲后,姜澈伴奏,他唱歌。 盛意的声音条件很好,小小年纪唱歌就有感情了。 “可是乐队……” 徐文彬说:“意哥,是这样,我们乐队现在缺的只有主唱兼节奏吉他,鼓我打,贝斯姜姐弹,主音吉他我们也已经找好人了。” 盛意指了指梁听叙:“我不会吉他,他会,你们找他。” 闻言,几个人一同将目光向梁听叙投去。 梁听叙摇头:“我走音。” 盛意还在纠结他的手,姜澈二话不说定下来了:“就这样,你来唱,storm的歌,你肯定会唱,节奏吉他弹弹和弦,不怎么频繁用到手,让你好朋友教教你,实在弹不了,会痛,就不弹,你光唱歌也行,好吧。” 盛意:“那主音吉他要不然梁听叙来,他会弹。” 姜澈:“跟着练吧,好吧,那边已经提前说好了,总不能毁约。” 结果一问演出时间,在九月份,开学不久后。 徐文彬刚刚上初二,在他们那儿最好的中学,梁听叙在全市最好的高中,剩他们两个学渣,在一所普高混日子。 他们租了个棚,还拉来了个叫路枝的女生,似乎和姜澈很熟,还和梁听叙同班。 他们在棚里练歌,弹琴,梁听叙和路枝坐在不远处,在平板上戳着什么,不停讨论着。 姜澈冷脸:“停,盛意,你又弹错了,咋回事啊,几个和弦到现在还练不熟啊。” 盛意抱着电吉他,有些幽怨地朝不远处两人撇了撇:“再来。” 新来的女生怎么和梁听叙那么熟悉,还凑那么近讲话,会不会今天结束练习,她就代替我成为梁听叙心里最好的朋友了啊。 盛意心不在焉地唱歌。 不出所料,又被喊停。 姜澈:“哥,这是首欢快的,很夏天的歌曲,summer,sunshine,ok?不要唱得死气沉沉的。” 徐文彬:“是不是把握不住主基调啊。” 姜澈:“他把握不住个屁,他有联觉怎么会把握不住。快表演了能不能认真点啊,本来有个总是逃掉不来就很烦……” 梁听叙闻言,停了讨论,抬头看了他们一眼。 路枝:“怎么了?” 梁听叙拧眉,没说什么。 好不容易弹顺了,时间又晚了。 盛意还没旁敲侧击地询问他们刚刚聊了什么,梁听叙便将一份手写吉他谱放到他跟前,告诉他:“这是你们接下来要排练的新歌。” 前几天,livehouse那边突然加了一项要求,演出需要自备至少一首自创歌曲,否则视为退出。 本来他们能参加livehouse,是因为姜澈的人脉,演出曲目是硬性要求,这点实在不能通融。 原来路枝和梁听叙在作曲。 盛意愣愣接过,疑惑问梁听叙道:“你什么时候会作曲了?” 梁听叙:“我只是来帮忙分谱,我不会。” 第37章 姜澈一个箭步抱住路枝,轻轻拍了拍路枝头发,得意般炫耀:“厉害吧,姐的人脉。” 路枝微微笑:“也多亏听叙帮忙,才能完成得这么快,接下来几天,辛苦你们抓紧练练了。” 听叙。 他都没这么叫过。 这才第一面就免去姓氏叫人了,明天就要叫上他们特别的昵称了。 “喂,盛意,刚刚你妈妈打电话问我你怎么还没回去,我说你找梁听叙补习去了啊。”姜澈拍拍他。 “噢,谢了。”盛意兴致不高,他现在只想拉着梁听叙走。 该说的说完了,盛意拉过梁听叙,二话不说,捞起包就往外走。 徐文彬追了上来,还念叨着“兄弟等等我啊”,一边顺势揽上梁听叙的手臂,看得盛意更烦了。 还没说话,只见梁听叙扭了扭手臂,巧妙地挣脱开去。 梁听叙瞄了盛意一眼,朝徐文彬解释:“我不是很喜欢肢体接触,抱歉。” 徐文彬看着盛意依旧揽着梁听叙的手,等着梁听叙把他的手挣脱开。 1秒,5秒,10秒,梁听叙压根不动啊。 徐文彬疑惑后得出了个结论,梁听叙的右手怕热。 第28章 你很常去她家吗 天气温度稍稍降了些,很快便开学了。 开学第二天,盛意还没来得及适应新学校生活,学校就放了个台风假。 梁听叙开学前,他的父亲就回来了,离开了他们家。 现在只有盛意一个人在家。 盛意在家里看着母亲忙前忙后地关窗关门,一边盯着窗外的马路,只剩闷热,没有一丝风动,决定不浪费时间,趁着比赛前,多拉着乐队演奏几遍。 毕竟新曲子刚到手,他刚接触吉他,需要时间练习。 等人齐的时候,盛意已经对着谱弹了好一会儿了。 “儿子们,你爸来喽,”徐文彬还没进门,声音先到,“我跟你们讲,我刚刚上楼,有个女孩子进来看了我一眼,按了8层。” 没人理他,盛意从吉他抽了抽神,睨了徐文彬一眼,接话道:“8层怎么了吗?8层好像是哪家公司的办公室吧。” 徐文彬见终于来了个人搭理他,凑到他跟前,比了个八,在他眼前胡乱晃来晃去,语气夸张:“八层,那可是八层,她八层喜欢我嘿嘿嘿。” “噔”。 盛意眉毛跳了一下,弹错了最后一个音。 他真是多余接话。 偏偏弹错的这个音,被耳朵尖的徐文彬听见了,像终于找到什么破绽似的,指着盛意的吉他:“这么多天了,终于被我抓到了!你弹错了。” 有了前车之鉴,盛意不打算接话,自顾自从包里抽出歌词谱来,准备开嗓子唱歌。 徐文彬还在说话:“唉,意哥,没事的,就只是弹错个音,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呢,虽然你失败地弹错了一个音,但你失败得很成功啊。” 姜澈正调试着贝斯的音呢,被徐文彬念得烦了,放下贝斯上来就抓住徐文彬的领子往后拖:“别天天说你那些烂梗了好吗烂梗王子,人家刚学的电吉他,现在他的part已经练熟了,哥们,你还没练顺。” “说……说话归说话,别扯我领子。”徐文彬狂拍打着姜澈拽着他的手。 盛意无奈叹了口气。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徐文彬刚见面时,甚至是刚组乐队那会儿看起来那么正经的一个人,熟起来会那么跳脱。 一转头就看见路枝正站在梁听叙旁边,眯着眼睛看着姜澈他们笑。 演奏了三四遍,加上徐文彬敲鼓敲着敲着就突然加了个速,即兴一回下来,比三四回都累。 当然徐文彬也少不了挨他们一顿骂。 临近回家,一行人一拍即合,准备换个场地吃个饭,刚搭电梯到楼下,闷了一下午的天空终于阴沉了下来,眨眼间潵起了瓢泼大雨。 五个人站在大厦一楼面面相觑。 徐文彬发愁:“这雨怎么下得这么临时,晚上回不去咋办。” 立马挨了姜澈一记手刀:“还怎么办,要不是闲得没事非捣乱,我们也不会多弹一遍。” 路枝:“澈澈,你家不是在这附近吗?” 姜澈:“是没错,这雨太大了,等雨小点儿,先去我家吧,来我家吃饭,晚上雨就停了,送你们回去,你俩怎么说?” 盛意和梁听叙都没吱声。 姜澈蹙眉回头看,一个发着呆,一个看着另一个发呆。 姜澈抬手在盛意跟前一挥,“喂”了一声。 盛意回过神来,将左手往身后藏了藏。 手犯疼后,每逢下雨天,总是会暗暗地抽,今天雨下这么大,手有些疼得过分厉害了。 盛意:“我等雨小点,打车回去。” 姜澈:“可你周末来我们家不是落东西了吗?这两天我也忘记给你了,正巧去我家吃顿饭,我拿给你吧。” 盛意笑笑:“明天再拿给我吧,不跑这一趟。” 姜澈又问起梁听叙,梁听叙也不打算去姜澈家,“我们往里面走点吧,外面很湿。” 找了块有空调、没那么潮湿的地方,盛意的手总算好多了。 “不疼了?”梁听叙问。 “嗯,不疼了。”他转了转手腕。 雨还在泼,没有稍歇的趋势。 姜澈和徐文彬又在斗嘴,路枝看着他们眯着眼笑,时不时出声说两句。 第38章 盛意和梁听叙单独站在一边,靠着墙不作声。 潮气还是透过冰冷的墙渗进来了,刚刚消停没一会儿的手又开始疼了起来。 正式表演的时候,手抽疼了怎么办。 盛意懊恼。 虽然他们和他说过很多次,有主音吉他在,他就算不弹也没关系,手腕不舒服了就停,但唱歌不能停。 像是因为他的手伤,整个乐队给他开特权,他不喜欢这种感觉,就像不被期待。 “盛意。”梁听叙突然喊他。 盛意还以为心里想的被梁听叙知道了,正巧外头吹来一阵冷风,盛意哆嗦了一下。 “你很常去姜澈家里吗?” “嗯。” 梁听叙没再说话。 盛意呆愣愣地望着外面敲打在地上的雨滴,过了很久才回神,把刚刚简短的对话重新想了一遍,把自己呛到了。 梁听叙被他吓一跳,拍着他的背问他怎么了。 盛意反抓住梁听叙的手解释:“不是的,我很常去姜澈家里,是因为我妈妈和她爸有来往,偶尔互送东西,就让我们送。” 看着梁听叙脸色缓和不少,他歇口气继续,语速没那么急促了:“我落在他们家的东西,是我妈妈的,周末我和我妈妈一块去,但我要练吉他,就没和姜澈一块来。” “嗯,我知道。”梁听叙说,略微有些冰凉的手指拍了拍盛意的手背。 对话被姜澈听见,姜澈回过头来愤懑道:“明明目的地一样,还非要提前走,提前练习,打算卷死我们吗。” 盛意抽抽嘴角:“不卷就要被你骂了。”他可领教过。 姜澈什么都还凑合,唯独碰上音乐和乐器爱生气,只要他们稍微松懈摆了一下,总会被姜澈发现,戳着背一顿说。 当然,除了她的好闺蜜,路枝。 姜澈倒是不舍得说她。 盛意和徐文彬总是被说得最多的,连梁听叙只是来陪练,也总会被说上两句。 为此他们抗议过,希望姜澈能够雨露均沾,不要总是针对他们。 姜澈:“你们要是能像枝枝那么省心,我犯得着说你们给我自己找罪受。” 盛意自觉理亏,没说什么,徐文彬嘟嘟囔囔不满:“年纪轻轻就当上妈了,不得了不得了。” 又挨姜澈一顿臭骂。 但被骂得最多的永远是徐文彬,被骂得多了还总不长记性。 比如现在。 姜澈还想回什么话,耳边总是听到徐文彬在哼着什么,脑海里想的全忘光了,一转头,徐文彬正摆出一副弹吉他的模样,蹙着眉头,深情但走音地唱着他自编的“反内卷之歌”,还翻着白眼做鬼脸,学姜澈喊“枝枝”,一副青春期狗都嫌的模样。 终还是被姜澈把嘴捂上了。 第29章 舞台上创造的世界 正式演出前,几乎都是梁听叙站吉他位陪着他们练,那个原来的吉他手,从有时间一定来,推脱到周末抽一天来,到最后变成了:不来了,我在那边练,正式演出前合一下就好。 可正式演出当天,几个人等了半天,愣是没把人等来。 缺个盛意的吉他没什么事,缺个主音吉他效果可要大打折扣了。 姜澈来回走动,满脸不耐烦,拿着手机给吉他手播出了第32个电话,把地踩得啪啪响。 徐文彬蹲在原地愣神,还一边念叨着:“哥你快来吧,早来一秒多活一秒。” 乐队才刚开始活动,好不容易有机会让他们上台,这时候放鸽子,无异于煮饭不开火,洗澡不放水,出门不穿鞋,从开始的源头就将自己逼上绝路,败坏名声。 路枝攥着手跟着紧张:“不能改人吗?他再不来,让梁听叙先顶上。” 姜澈对着路枝,总算没那么烦躁:“他们规定不给换。” 路枝:“就算让梁听叙假装是他也不行吗,戴个帽子面具。” 几个人都停了一下,半晌没出声,姜澈原地跳了起来,表情欣喜地抱住路枝:“不愧是我们枝枝!” 借来帽子面具通通给梁听叙戴上,好在梁听叙还带着吉他,总算是赶在上台前准备好了。 台上台下一片漆黑,第一束亮起的光打在梁听叙身上,盛意没在黑暗中,余光里,斜后方十分亮堂。 和暑假那场比赛一样,梁听叙又站在他斜后方,只不过,那时候的梁听叙,拉着小提琴,第一句便娓娓道来,这次梁听叙弹的吉他,扫出清脆的和弦,整个场馆都安静下来了。 只不过有一点都一样,听到的时候,盛意总能很快冷静下来,进入状态。 光移到了盛意身上。 盛意深吸一口气,在该进节拍的时候,唱响了第一句话。 全场寂静。 live house不算大的空间回响着声音,在场馆里飘荡。 台下很多人都不自觉地屏住呼吸,连台前站在盛意后面的他们,都不自觉地握紧手中的演奏器具,无意识地屏住呼吸。 似乎只要呼出一口气,便会打散场馆的空气。 直到盛意唱完一段,徐文彬转动鼓棒,脚踩踏板,开镲起手,灯点亮全场,现场瞬间燃了起来。 平时练习和真正上台演出真的很不一样,盛意彻底理解,为什么每次看乐队演出,他们总是唱得很尽兴。 如果观众被带入台上创造出来的世界,那作为这个世界的创造者,他们一定全身心地投入这个世界。 第39章 盛意跟着节奏,唱至尽兴处,脸上汗珠顺着额角滑到下颚,还没滴落,盛意便扶着吉他,一把将话筒抽离,顺带跳起来转了个圈,汗珠也跟着转了出去。 唱至高潮,整个场馆都被彻底点燃,欢呼声不断。 盛意又转了个圈,跑几个音都当做锦上添花,蹦跶到梁听叙身边,背对背靠着,又转着圈跑到姜澈身边,恰好进入solo,盛意将话筒对准贝斯弦,贝斯solo起手,再度引爆欢呼。 一场表演演奏了两首歌,无缝衔接,从头兴奋到尾,直到停歇下来,盛意才注意到自己不住起伏的胸膛——从前从来没有进行过如此耗费体力的表演,他有些累。 他们向观众道谢,宣传属于他们乐队的名字。 整个场馆都在喊typ,直到他们下场还清晰可闻。 下场时候,盛意人还是笑着的,但很快延迟的疲倦便追上了他。 走进后台,前一秒他还兴奋地抓着梁听叙絮絮叨叨,下一秒眼前一黑,往前一跌,还是他自己扶住墙,加上身边梁听叙拽了他一把,才稳住没摔。 梁听叙:“没事吧?要不要喝点糖水?” 盛意稍歇少许,待眼前黑雾散尽,摆摆手,又抓着梁听叙不停叨叨。 姜澈无奈往他背上猛地一拍:“你消停点,别说缺氧了。” 盛意还沉浸在刚刚的气氛里,神气地回头对着姜澈说:“我刚刚表现,如何。” 徐文彬抢答:“意哥,简直了,你天生就是为舞台而生的啊!你不当主唱谁当主唱!” 梁听叙嘴角也久久扬起着:“很棒。” 但姜澈既然被称作“年纪轻轻爱当妈”,就自然熟读警醒教育:“第一场演出,你走调好几个音,转音不到位,高音顶上去太虚……” 数数落落好几条,盛意正兴奋头上,感觉突然被泼了一盆冷水。 盛鸢总是这么对他,只是往常,他也没怎么兴奋过。 钢琴比赛一开始总是毫无悬念地获胜,他只是麻木地练习,麻木地上台,再麻木地领奖,麻木地听母亲警示。 后来出国了,盛意也毫无悬念地倒数,继续麻木地参加比赛,得不到名次,再听母亲警示。 然后他再麻木地顺从,用尽全力渴望再次让母亲满意。 母亲泼冷水的效果比起姜澈火候还是稍差些,盛意第一次感受到从火山顶瞬间跌落至雪山脚,甚至咂摸出一丝胸闷气短来,一口兴奋气还没吐够,就被紧急掐停了。 盛意吞咽了一口唾沫,喉咙发干。 好在“妈妈”还是个“好妈妈”,打个巴掌就给个甜枣:“不过,作为第一次登台演出,你能够享受舞台,是难得的天赋,唱歌比起技巧,更重要的是充沛的感情,有联觉能力的你,在这一点上浑然天成,还行吧,还行吧。”姜澈拍拍他。 他算是懂为什么,徐文彬总是被姜澈嫌弃,还总爱惹她了。 姜澈嘴是毒,但点出的问题总是在点上,夸人的时候也从不吝啬,直击要点地夸到点上。 要不是姜澈说,他还不知道他能被这么夸呢。 盛意飘飘然,前面刚被批得体无完肤,这下全都抛到脑后了,亮着眼睛四处寻找梁听叙的身影。 秉持着有输入就要有输出的原则,盛意打算也找个人来夸。 他拉住梁听叙,握着他的手来回晃动:“你来开头真是太对了,每次听到你的琴声,我都能很快进入状态。” 梁听叙愣了愣,压了半天都嘴角还是没压成功,眼睛都快笑没了,不可置信:“这么高评价吗。” “昂,”盛意补充,“之前暑假的比赛也是,多亏了你,虽然我最后也没弹好。”盛意越说越小声。 梁听叙难得抬手拍了拍他的头发——梁听叙已经很久不肯和他有身体接触了。 “你向前看了,很棒。” 姜澈耳朵尖,又对着盛意背上来了一下:“不是,我夸你,你怎么跑去夸梁听叙,我不该夸吗?夸我啊!” 盛意吃痛地揉背:“你从小被夸得还不够多吗……力气真大,真棒。” 姜澈:“谁让你夸这个了!” 路枝从观众那边绕到后台来了,见状连忙上前来给姜澈顺毛:“澈澈很棒啊,看问题都很准确,团队的主心骨呢。” 姜澈立马就揽着路枝投诉。 徐文彬啧啧两声,戳了戳盛意:“意哥,这就是你不对了,难得姜姐不傲娇,你竟然不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嗯?嗯?意哥?等等,意哥?你们去哪?喂!” 回过神来,盛意已经翻他一个白眼,拉着梁听叙往外走了。 梁听叙突然想起什么,拉住盛意问他:“刚刚姜澈说你的时候,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盛意眨巴眨巴眼睛,很快摇头:“没有啊,我又不是什么玻璃心的人。”说完就径直往外走。 梁听叙低头看向手机,上面搜索记录写着“镜触式联觉”,具体表现为:在看到他人痛苦时,容易感同身受。 他轻吐一口气,低声自言自语:“希望不是。” “喂。” 一个人挡在盛意面前,语气间的怒意即将喷涌而出。 “你们为什么不等我来?为什么让他代替我的位置?背叛我?” 第30章 你比吉祥物还悠闲 盛意被眼前突如其来的人用力一推,趔趄地往后倒,睁着眼睛发愣。 第40章 “喂!”梁听叙扶住盛意,继而挡在盛意跟前。 “你还争着凑上来,嫌我找你找晚了是吧,策反了我的队友,别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平头怒气冲冲地拽住梁听叙的领子,往前怼了怼。 “队友,我陪他们练习这么久,从来没见你出现过,连线上合奏都推脱没有时间,”他一指立在门口的吉祥物牌子,“你比吉祥物还悠闲。” “你怎么就知道我没练——” “我当然不知道,我又不带透视,就算你练了,没有合奏过,你能保证演出顺利,要是你弹错音了,节奏进错了,难道还要让现场观众陪你练吗?”梁听叙淡淡地说。 “她!”平头大力指向发现争吵跑过来的姜澈,“我和她说过我比赛这天会来合奏弹一遍的!都怪她!” “别转移矛盾了,”盛意也忍不了出声,“我们到临上场前都没看见你人影,若不是他在,能够顶替你的位置,我们刚组成的乐队就要夭折了。” “那也是你们背叛我先,你们就是想和他组队,找什么借口,找个没听过名字,只学了点皮毛的初学者,放弃我这个有过丰富经验的,你们早晚后悔。” 盛意笑出了声,表情愉悦:“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看过你之前的演出,真的很烂,不及梁听叙的万分之一。” 平头脸色顿时涨得通红,趁梁听叙不注意,对着盛意猛挥了一拳,好在盛意反应够快,偏了偏头躲开,一个反推将平头推远出去。 姜澈厉声:“寻衅滋事可是要进去的,我劝你想清楚。” 但平头什么都听不下去,气到上头,红着眼四处乱瞟,撒气身边的椅子,气急败坏地用力朝梁听叙砸来。 “噔”的一身,盛意侧身往前踹飞扔来的椅子,但还是遭了剐蹭,工装短裤下,划出了一道显眼的血痕。 路枝和徐文彬去找了保安来,正巧遇上这一幕,两位保安上前就把平头按在了地上,任由平头四下挣扎,气得瞎嚷嚷,甚至见场馆内有人出来,胡乱瞎掰造谣,被保安快速捂住了嘴。 “我去,没事吧哥们。”徐文彬被盛意腿上的划痕吓一大跳。 “没事,不疼。”盛意表情淡然,目送着平头被保安押走,被一行人拖拽着去附近的卫生站消毒,再在梁听叙陪同下,一起去警局做笔录。 判决出来,平头涉嫌寻衅滋事,被拘留5天。 梁父来接他们。 见到他们第一眼先松口气,和警官说了几句,便很快将视线转向盛意划出长长划痕的腿,拧着眉吸了口凉气。 带着他们走出警局,梁父本来想数落他们一顿,踌躇再三,还是软化说法:“以后都别这么激动了,有些人太过于极端,和他们硬碰硬,吃亏的还是我们。” “不会了梁叔叔。”盛意嘴甜,很快顺着梁父的话保证了好几句。 梁听叙那边看着手机,神色有些难看。 梁父想带盛意再去医院处理处理,但盛意惦记着快点回家,要不然母亲就要起疑了,执意不用。 下车前,梁听叙拉住盛意,表情严肃:“盛意,以后遇见那个吉他手,别和他起冲突,他是故意进乐队的。” 盛意发愣:“什么意思?” 梁听叙:“还记得暑假比赛,在厕所为难你的那个人吗,也是我原来搭档,这个吉他手和他关系很好,加入我们乐队,多数不安好心。” 盛意消化半天,好久都没回答,梁听叙晃晃他:“听明白了吗?” “明、明白了。” “嗯,也不用太担心,他造不起什么势。以后吉他位置我来就好。” “真的吗!”盛意眼睛亮了,“你肯进乐队!” “怎么不肯,”梁听叙笑了,“回去吧,明天晚上拉他们一起吃个庆功宴。” “好!” “注意安全。” 盛意哼着歌回家,打开门开灯,被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的母亲吓了一大跳。 盛意:“妈,你怎么坐在这里,有点吓人。” 盛鸢很久都没说话,再酝酿开口时,语气如沐春风:“来,小鱼,过来这里坐。” 盛意狂敲响警钟。 太过温柔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他走过去坐下,母亲抬起手中手机示意给他看,问他:“这是什么?宝贝。” 手机上赫然是他们今天刚刚参加演出的视频。 他很清楚,盛鸢平时不爱关注乐队圈,更别说,今天在livehouse的演出视频,官方一个都还没放上来。 有人告状。 盛鸢拇指不小心碰到了返回,手机弹回聊天界面,发信者就是梁听叙的前搭档。 :[阿姨,我看到盛意在玩乐队,他原来还能弹呀] 第31章 你们玩乐队别带他了 九月份的傍晚已经有了丝丝凉意,凉风从窗外吹进来,掠过盛意的头发、脸颊,直钻心底。 盛鸢还举着手机屏幕,一言不发,盛意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垂落的手无意识勾上衣角,捻起一片皱。 僵持许久,盛鸢再开口时,声音依旧缓和,话语间携带的质问却无所遁形:“受伤弹不了钢琴,却能够弹吉他。盛意,我送你学古典,不是让你去玩乐队的。” 衣角都快被盛意拽破了,他才咽了口唾沫出声:“妈,这是我想做的事,弹不了钢琴,我需要转移注意力——” 第41章 “转移注意力你挑什么不好,挑乐队?我有没有告诫过你,不许组乐队不许组乐队,你每回都信誓旦旦回答我什么你自己还记得吗?你就非得走那个人的老路是吗?”盛鸢气得声音拔高许多,猛拍茶几。 “我不是他!”盛意也大声说,“你为什么总是拿我和他对比呢?我不是他,我和他走一样的路我也不会成为他!” 更何况,自他手受伤起,他就再也没有可能成为钢琴家了。 盛鸢:“你说你不是他,那为什么要组乐队,要和他走一样的路?转移注意力的方法那么多,为什么你偏偏要挑乐队呢?” 盛意长舒口气,低声道:“因为这是我一直以来都想做的事,是我的爱好,你只关心我有没有得奖,有没有好好练习,从来不关心我喜欢什么,想干什么。” 他很清楚,说出来也只是徒增矛盾。 盛鸢一个人把他拉扯大,供他吃供他喝供他住,希望他在钢琴弹出名堂,自小就给他找了当地最有声誉最有名气的机构,四处给他找厉害的老师——只不过他那时候还没什么能力,多数老师都拒绝了。 本就很不容易了,他却还在这里说他的爱好,责备母亲从不关心他。 可他真的想玩乐队。 这个兴趣爱好自小便被他埋藏在心底,若不是他手受伤,若不是姜澈硬拉着他加入,这个爱好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被别人知道,直至最后被他忘却,安安分分走母亲给他指的路,成为一位钢琴家。 不管能不能超过那个人,至少顺了母亲的心。 可他手受伤了,几乎一辈子和钢琴家无缘了,机缘巧合下又接触了乐队,止不住的欲望从心底滋长,顺着心脏向上攀,直至盈满他的身体各处,不留一丝空隙。 意图切断免不了一场剥离血肉的疼痛。 盛鸢别过头去,头疼般抬手扶住了额头,嘴抿着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盛鸢轻声说:“你以前从来不会这么反驳妈妈的话的。” 一阵窒息感袭来。 盛意没有说话,也没有退让。 换作往常,他可能很快就道歉了。 但这次他没有。 这样做换来的下场便是被盛鸢关在家里,禁止出门,连上课都不给他上。 学校那边盛鸢帮请了假,找来老师给他上课,没收了他一切电子设备,告诉他,什么时候想清楚,什么时候回去上课。 从没和母亲闹过这么大,盛意也倔得不行,半句好听话不愿说,甚至成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 等梁听叙发现联系不上盛意时,是第二天放学。 他给盛意发了近一天的信息都没有人回,问姜澈,姜澈也不清楚,她和盛意不是一个班。 问了盛意同学后,姜澈在群里发: 酱:[他同学说他请假了,今天没来,怎么回事,没来也得回消息啊,至少告诉我们怎么了,这样子乐队还怎么练习,过不久又有演出了] l:[用什么请的假] 酱:[病假] bingo:[盛哥他不会真的生病了吧] l:[我去他家看看] 梁听叙按响盛意家的门铃,将一大袋子水果递给盛鸢,试探问道:“盛意还好吗?” 盛鸢笑笑:“他好着呢,不用担心,你怎么来了听叙。” 梁听叙:“我听他同学说,他生病了,来看看他。” 盛鸢接水果的手一顿。 梁听叙继续说:“阿姨,我能上去看看他吗?” 盛鸢沉默了很久才说:“可能不大方便,怕你也被传染。” 梁听叙:“我就在门口和他说说话。” 盛鸢没再说什么,默许了。 梁听叙换了鞋,上楼行至盛意门前,先是贴在门上听了好一会儿动静,没听见什么声音,才抬手敲敲门,说道:“盛意?你还好吗?” 里面还是没有动静。 梁听叙又敲了敲门,里面跟死寂一样,什么声音都没有。 盛鸢:“他可能睡着了,听叙,你明天也还要上学呢吧,今晚要不然在这里住下吧。” 梁听叙没回话,又敲了敲门,低声说:“盛意,你在吗?有事可以和我说。” 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房间里扔到了门上,发出一阵轻响。 盛意的声音从里面传来,闷闷的:“没事,你们先练习,我过几天再去。” 后面无论梁听叙再怎么敲门,盛意都不回话了。 梁听叙只好作罢。 拒绝了盛鸢的挽留,梁听叙走出门时,盛鸢突然拉住他说:“听叙,阿姨问你,盛意组的那个什么乐队,你在不在里面?” 猜想被证实,梁听叙顿时屏住呼吸,好一会儿才轻轻点了点头。 盛鸢:“盛意的手还受着伤呢,再说了,他的身体也不适合玩乐队,你们就不用带他了。” 梁听叙眉头微微一蹙:“盛意他的想法呢。” 盛鸢还是温柔地笑:“他做事总是没什么分寸,要是他因为玩乐队身体出了问题,到时候你们也很难办。” 梁听叙还想说什么,却被盛鸢一句话一句话说着带出去了。 盛鸢:“阿姨就不送你了,你路上小心哈。” 稀里糊涂出了门,梁听叙在群里和他们更新了进度。 路路:[还真是阿姨知道了] bingo:[我就说肯定是那个不要脸的举报的吧] 第42章 酱:[这样不行,我们得把他带出来,明天晚上有活动] l:[我想,要不你们尝试去找阿姨聊一聊,姜澈,你们两家不是经常来往,阿姨对你态度肯定不会差] l:[我和文彬去把盛意带出来,就算你们说不通,至少赶得上晚上的活动] 路路:[我们还能把阿姨一起带过去,让阿姨也听听你们演出,听完肯定能理解盛意的吧] 一拍即合。 一群少年少女正值中二的时候。 他们甚至都幻想过,当盛鸢听到他们的演出,彻底被拉进他们世界后,和盛意冰释前嫌,自此支持盛意参加乐队,不再阻拦。 甚至成为盛意的头号支持者。 但当姜澈和路枝在前门和盛鸢扯皮的时候,盛鸢找来的开锁师傅到了。 姜澈脸一白:“开锁,为什么需要开锁?” 另一边,梁听叙在徐文彬帮助下,挪到二楼准备打开盛意房间窗户时,看见盛意倒在房间地上,双手抱着头,缩成一团,一动不动。 第32章 你不是同性恋吧 盛意已经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两天了,钥匙被他带进了房间。 期间盛鸢总会上来敲门,问他,还要玩乐队吗。 他答玩。 两人便继续僵持着。 直到今天一早,盛鸢终于有些顶不住了,从没在他跟前流过泪的母亲,拍着门问他为什么要执着成这样。 “你这样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除了让你自己难受,让我难受,能解决什么问题?” 盛意饿得头晕眼花,趴在床上,全身上下只有嘴还硬着:“你让我继续参加,我就出去。” 像没任性过的小孩,学着躺在地上“撒泼打滚”。 盛鸢自然没答应,转头下去打电话给了开锁师傅。 结果开锁师傅还没来,打开门先撞见了姜澈眉开眼笑的脸。 姜澈:“阿姨,盛意还好吗?她昨天没来我们可担心他了,来找他聊聊天。” 盛鸢当然心知肚明。 梁听叙和盛意都不是一个学校的,昨天能知道盛意没去上学,还请了病假,少不了和同校的姜澈有来往。 盛鸢:“小澈,你也是乐队成员对吧,还有和你一块来的这个小美女。” 既然摊开来说了,那姜澈也不瞒了:“是的阿姨,所以我们想来看看盛意什么情况,我们今晚有场演出,盛意可是主唱,少了他我们乐队就少了灵魂。” 盛鸢面露难色:“小澈,阿姨以为你不会跟着他一块胡闹的,阿姨懂你们想接触不一样的音乐,平时盛意他听乐队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你们现在玩乐队,那以后呢?” “现在正是关键时刻,他没法走钢琴路子,那就得好好学习上大学,你不上音乐学院真的太任性了,老姜肯定也担心你,我们做家长的只是希望你们未来的路能够顺一些。” “可是阿姨,如果总是按部就班来走,总会少了些属于我们这个年龄的生气活力,盛意他一直都很听您的话,乐队也只是他完成课业外的业余休息,并不影响他的学业,玩乐队他照样可以考上好大学。” “我就另当别论啦,我有分寸,也和我爸妈商讨过了。我们当然理解你们的用心良苦,但未来容错率并没有很低,我们还能选择的时候,我们想试试。” 姜澈说两句就停下来想一下,磕磕绊绊说完,才终于松了口气。 还好梁听叙提前猜到阿姨可能会说什么,把怎么回答都给她列出来了,她昨晚背了一整晚呢。 盛鸢明显被他们唬住了,垂眸深思片刻,再抬眼时,已经被他们带进了他们的节奏,按照她们的设想思考盛意的未来:“但盛意现在的成绩很不好。” 梁听叙这个怪物!又被他猜到了。 路枝:“阿姨,这您可以稍稍放心,我和听叙都是第一中学重点班的学生,为了乐队能够正常活动,我们会盯紧他们的学业的。” 姜澈附和:“是的是的,梁听叙对盛意的学习上心得不得了,很多时候我们在练习了,他还抓着盛意看试卷错题呢。” 很好,快了!阿姨已经被他们说动了。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慵懒粗犷的声音:“让让,小妹妹,这是阳光路22号吗?” 盛鸢:“是的,师傅,您来啦。” 师傅一举手中的工具箱:“我来开锁。” 姜澈路枝皆脸色一白。 姜澈:“开锁,为什么需要开锁?” 盛鸢:“他关在房间里两天了。” 姜澈大惊失色:“两天?盛意他不是容易犯低血糖吗?” 盛鸢:“他房间里有吃的,今早还能和我说话,应该自己会吃一些,我之前就没见过他这么倔。” 路枝小声对姜澈说:“我们应该得早点来的。” 姜澈安慰她:“没事没事,既然阿姨那么说了,那盛意肯定不会亏待自己。” 还没等师傅换好鞋,楼上突然传来很大声的开窗声,还有一声“盛意”。 几个人脸色顿时变了。 不多时,徐文彬的声音从墙后边传来:“咋啦,叙哥?” 梁听叙:“盛意晕了。” 盛意再醒过来时,入目一片白,再就是盛鸢焦急的脸色。 盛鸢攥着他打点滴的手问他:“醒啦,还不舒服吗?” 盛意扯起有些惨白的嘴角笑笑:“没事,我好多了。” 第43章 好多了就能挨骂了。 盛鸢气得劈头盖脸把他骂一顿,继而愤愤离开。 留下盛意一个人,对着四张怒气上涌的脸——连路枝脸色都有些阴沉。 姜澈抬手就要给盛意头上猛来一下,徐文彬见状赶忙上前护住:“别别别,骂骂得了,别动手,我们盛哥还晕着呢,别给打傻了。” “傻了也是他活该!我说盛意,你一天天的脑子到底在想什么啊?本来就容易低血糖还不吃不喝,亏你能想得出来。” 盛意也知道他这次做法错得离谱,虚心受骂。 “得亏梁听叙对你上心,先往你这跑了两三回,制定计划来救你,要不然,你死屋里都没人知道。” 话说得难听,但理真是这个理。 盛意心虚地点了点头,又抬起眼眸朝梁听叙那儿瞟去。 梁听叙没看他,只是看着窗外,神色淡淡的。 “对不起……”他小声说,梁听叙没理会。 “大点声。”姜澈说。 “害,我们意哥这不刚打上点滴没吃饭呢还,腹部空空,没气儿。”徐文彬充当和事佬。 姜澈气不打一处来:“梁听叙刚找到他不是给他喂糖了?你搁这维护他半天,又叫意哥又叫盛哥的,咋滴,你也饿昏头了看成俩人了?” 莫名其妙被波及,徐文彬一脸欲哭无泪地指着自己,再看看盛意,好心帮他盛哥说那么多话,盛哥哪看他一眼啊,害盯着那闭嘴的呢。 明明都是兄弟,那不说话的就金贵么。 盛意没发现徐文彬心里那点小九九,只在意坐在窗边不说话的梁听叙。 梁听叙平时话不多,唯独和他会多说上两句。 不说话的梁听叙,足以让他拉响一级警报。 但盛意不知道怎么开口。 这件事就是他做错了,他没任性过,没和母亲提过自己的想法,一上来就碰到母亲雷点,他更加不知道怎么往下说。 就只会用这种伤害自己的方式。 一个蓝莓夹心的面包被丢了过来,丢面包的表情还是淡淡的。 盛意给台阶就下啊,立马举手发誓:“下次不会了。” 梁听叙:“不会什么?” 盛意:“不会用这种伤害自己的方式。” 梁听叙:“你也知道伤害自己不对。” 盛意大咬一口面包,点点头。 梁听叙无奈:“再有下次,我不会管你。” “不会有的,不会有的。”盛意狼吞虎咽把面包吃掉,鼓着嘴巴说话。 当晚的演出算是吹了,姜澈在门外给老板打电话,道了好久的歉,这才过去。 一行人陪盛意打完点滴,又婉拒盛鸢留他们下来吃饭的邀请,约好等盛意好了再开始练习。 晚上吃完晚饭,盛鸢指使他在沙发上坐下,抬了抬下巴道:“聊聊,坐。” 盛意沿着沙发边坐下,紧张得心眼子都快跳出来了。 盛鸢闭着眼睛,翘起二郎腿开口:“乐队,我允许你玩,但也有前提。在此之前,我还有一件事需要确认。” 盛意一愣:“什么?” 盛鸢睁开眼睛,准备看透他一般:“你爸是同性恋,你不是吧。” 第33章 typ的主唱只有你能当 盛意心里怪异得紧,一边想着是不是被母亲发现了什么苗头,另一边在心里暗自否定着:“我没喜欢男生。” “怎么不说话。”盛鸢出声。 “我不是啊,”盛意磕磕绊绊说道,“妈你这么突然这么说。” 盛鸢看了他好一会儿,也再没看出些什么东西来,终收回目光。 “没什么,就是担心你和你那个亲爹一模一样。” 盛意一愣。 他爸是同性恋? 那他是怎么来的。 盛意没来得及仔细思考,先出声否定了:“妈,我说过很多遍了吧,我是我,他是他,就算我和他走一样的路,我也不会成为他。” “我知道,妈妈听进去了,但还是得和你说清楚。他玩过乐队,还曾经和乐队成员在一起过。”内容宛若一阵响雷,从盛鸢口中说出来,却显得异常轻描淡写。 盛意微微蹙起眉头:“那妈妈你怎么和他……他骗了你吗?” 盛鸢摇摇头:“没有,结婚前他就如实告诉我了。但我们只是包办婚姻,没有感情,各玩各的。” 盛意听得一阵冷战:“那我还是他的——” “倒是的。反正,你玩乐队,我现在可以接受,但学业不能落下,考个好点的大学,要么就出国留学。” 好好学留在国内,乐队还能活动下去,要是他出国了,乐队就要告吹了。 盛意当即回答:”我好好学。” 盛鸢浅浅一笑,没说什么。 隔天放学,顿悟的盛意拉着姜澈便劈头盖脸地进行一番大演讲,向她阐明他们乐队只要有一人出国了,会给乐队带来多大的影响。 “现在成绩问题最大的是我们俩吧,你要是成绩不好——” “那我会继续走乐团。”姜澈打断他。 盛意:“……有点道理,但是你走乐团了也免不了到处巡演啥的,还可能要出国,那我们乐队就……” 姜澈被他烦得不行,今天小测出成绩,刚被老师说了一顿,现在还要听盛意在这里长篇大论地叨叨:“得了得了,就算我们都考上大学,也都不一定在一个城市,能不能继续活动还不一定呢。” 第44章 “可我以后也还想继续跟你们组乐队。”盛意说。 四周都安静下来了。 刚刚还在敲鼓的徐文彬愣愣地望过来,梁听叙还调着音呢,闻言也朝他看过来,路枝倒是很快接上他的话:“我也想看你们玩一辈子乐队,我给你们写一辈子歌。” 盛意乐了:“那我们也一辈子只唱你写的歌!” 姜澈当即就给他来了一下:“你小子,以后就不用翻唱了吗,你最爱的storm呢,不吃不喝那几天把storm的歌来来回回听了个遍,也没见你听typ的歌呢。” 一说起盛意不吃不喝的“战绩”,氛围瞬间沉寂起来了。 为拉回正轨,盛意很识相地道歉:“我的错,我的错,罚我听typ唱一辈子歌。” 姜澈嗤鼻:“别自恋了你,typ的歌不都主要是你唱的。” 犹如灵光一现,路枝突然欣喜,小跳两部拍了拍姜澈的肩膀:“诶,要不,我写歌的时候,给你们也分几part怎么样,最近我唱的那首歌上传了之后,好多人想听你们唱歌呢。” 空气瞬间又安静了,一时间没什么人说话。 连脸上常挂笑的徐文彬都恹恹地,敲了一下鼓,声音低低的:“什么想听我们唱歌,是想听梁听叙唱歌吧,不满意我们挑的主唱呗,我们找谁唱,让谁唱,关他们屁事,他们给我们写歌了吗就指指点点的。” 路枝听得有些摸不着头脑,拉拉姜澈的袖子,小声说道:“评论区不是在说,想听梁听叙唱歌,这和换主唱有什么关系呀。” 姜澈反拽了拽路枝的袖子,抬起一只手趴在她耳边小声道:“他们不是想听梁听叙唱歌,是想看梁听叙站c位。” 路枝闻言,表情顿时不好了。 “我没想换主唱,我只是以为大家也想听你们唱唱歌,想给你们分一点。”路枝赶忙说。 “路路姐,肯不肯分part也不是我们说了算,得问主唱意见。”徐文彬又说。 突然被点名,盛意眼神在几个人当中瞟了瞟,唯独略过梁听叙,语气轻快:“我当然没问题,大家想听,那就分点好。” “盛哥,”徐文彬语气有些怒意了,“该拒绝就拒绝,该是你的东西就不该让出去,你顾及他们的想法,但能在我们才刚起步阶段就说出,只想听吉他手唱歌的人和,只想让吉他手来当主唱的所谓的粉丝,只会得寸进尺。” 徐文彬歇了口气,喝口水继续说:“更何况我们并非商业性质的乐队,只是自己弹着玩,这都要受他们左右吗。” “……”盛意没说话。 他当然清楚,能左右乐队的终归只有他们自己,轻而易举受大家意见影响,为了磨合每个来听他们唱歌演奏的人,改变他们自己,最后也只会迷失。 但是,不止一个人这样子说,那就说明,他唱得的确使很多人不满意了。 “我有个想法,”梁听叙放下吉他走过来,拿起放在沙发上的歌词谱,“既然大家想听我们唱,那我们就唱给他们听,盛意,你不用唱。” “什么意思?你现在就打算换主唱了吗?还是你想当主唱。那时候我们问过你没有,不是你自己拒绝的吗!”徐文彬气不打一处来,抬脚踹了一下鼓,撸起袖子怒气冲冲地就朝梁听叙走来。 盛意赶忙上前拦着,不拦着明天两人都得挂彩上学。 “冷静点,听我说完,”梁听叙看了盛意一眼,继续说,“如你所说,我拒绝了,因为我唱歌走音,文彬唱歌也跑调,姜澈唱歌大白嗓,路枝我还不知道。” 路枝举手:“我唱歌气短。” “嗯,我们就拍个‘主唱不在家’的视频,足够告诉大家主唱的重要性了,跑调没人夸得下去的。”梁听叙说完,就开始要来分part,还是用他们第一首新歌《台风天》。 盛意今天第一次看他,一看还看了好几眼,踌躇半天开口:“你其实不用,因为他们的评论难为自己的。” 梁听叙方才还有些严肃的眼眸登时软化下来了:“这不算难为自己,我走音是事实,没什么好遮掩的。他们口口声声说喜欢我想听我唱歌,却一点也不尊重我重视的东西,这种喜欢我不需要。” “重视的东西……” “我因为你才加入typ,对我来说,typ的主唱只有你能当。” 梁听叙说完就继续分part去了,剩下盛意还一个人愣在原地。 他的鼻尖充斥着梁听叙身上的柑橘味,还是阳光晒过的柑橘,树叶随着微风摇摆,带来一丝燥热,放眼望去,满眼舒意。 盛意轻轻抬手,想把手伸到阳光下,阳光很暖,可他触碰到的一瞬间,那股温热顺着他的手蔓延至他的全身,变得滚烫起来。 他被烫伤了,倏地将手抽了回去。 盛意没说什么,转身走到吉他前,一个人默默弹起了吉他。 脑海里一直重复着盛鸢那句话:“你爸是同性恋,你不是吧。” 余光里,梁听叙投来的视线炽热。 他无处躲藏。 第34章 名为“恋爱脑”的病 周末,盛意借着去医院复查的借口,逃过了乐队的练习,挂了心内科的诊。 方医生拿着诊听器在他胸前来回按着,侧耳倾听,半晌收了仪器,眉头舒展:“你这心脏听起来没什么问题。” 盛意怀揣不安:“可是我最近心率很不平常。” 方医生重新蹙起眉头,示意他说说看,盛意深吸口气,抬眼仔细回忆:“像乐队排练、放学后学习这些时候,偶尔心跳总是跳得很快。” 第45章 “偶尔?怎么个偶尔法,会疼不。” “不会疼。就是,听到有人说话,或者凑我有点近的时候,心脏就会跳得很快。” 方医生刚刚眉头还蹙着呢,闻言顿时舒展彻底了,还一脸无语地看着他。 得,这个月第三个。 他招呼盛意凑近些,神色严肃,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他是不是这么和你说话的。” 盛意感到耳朵痒痒的便躲开了,摸摸耳垂尴尬道:“没有这么近。” 方医生:“那我刚刚和你这么讲话你心跳快吗?” 盛意:“好像没那么快。” 方医生皱眉,思索片刻说道:“那你这病有点难治啊,搞不好一辈子都治不好喔。” 盛意被吓得不轻,再开口时声音都在抖:“医生,我、我这是得了什么病啊?” 方医生拿来张废纸,在上面洋洋洒洒写下三个大字: 恋爱脑。 “没得治了小兄弟,这个月你是第三个。”方医生摊手。 “哐当”一声,盛意猛地站了起来,椅子倒在地上。 “可他是——”是男的。 盛意说不出口,一句话卡在喉咙里半天,最后他只得作罢,把椅子扶起来摆好,和方医生道谢就要走。 方医生叫住他:“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做个全面检查,看看有没有隐藏的病之类的。” 若换作之前,医生的建议盛意可能左耳朵进,还来不及在他的脑海里溜过一圈,就从右耳朵飞出去了。 但现在有了前车之鉴,他不吃不喝被大家臭骂了一顿,还让梁听叙也不开心,和他提了好几遍,要他以后都不许这么伤害自己的身体了。 盛意现在可惜命了,立马折回去做了个全身体检。 结果出来,他的心脏连小毛病都没有,健康得不得了。 盛意回想起医生的话来,抿了抿嘴唇,决定今天给自己放个小假——也给心脏放个假。 顺便好好理一理。 他怎么可能会喜欢男生,肯定是那个医生瞎哄骗他的,或许就只是他最近学习得起劲,熬夜熬多心脏跳快了而已,要不然就是玩乐队,耳朵被吵的。 于是盛意决定再提前半小时,十一点半就睡觉,不,现在就回去补觉。 补觉计划还没来得及施行,盛意路上碰见出来买零食的徐文彬,被勾肩搭背地捞回去了。 门一开就撞上梁听叙望过来的视线,盛意慌忙挪开,还故作自然地眨了两下眼睛,笑着拍拍徐文彬:“不是要给我看你们拍的视频吗,哪儿呢?” “这这这,”徐文彬拿来平板,准备递给他看时,突然又抽了回去,“事先说好啊,对于我们两个走音重灾区,你不许笑,不许同情我们。” “两个,你一个,还有谁啊,我现在先笑不算吧,”盛意乐呵乐呵地开始点人,“姜澈?路枝?还是——” 指尖顺着人,一个一个顺着指过去,直至停留在梁听叙跟前,盛意像突然被掐住喉咙了一般,没把名字念出来,眼眸落在梁听叙的喉结上出神。 怎么感觉梁听叙最近又长高了,暑假的时候有这么高吗。 喉结也更突出了,下颚更硬朗,都没有小时候软糯糯的影子了。 “是我。” 视线里的喉结上下滚动少许,熟悉又越发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他们之间的距离明明远着,不及他那时同方医生耳语时那么近,可他的心脏又不受控地跳动起来了。 在他脑海里重复过千遍万遍的两句话再度在脑海里响起。 “typ的主唱只有你能当。” “你爸是同性恋,你不是吧。” 盛意微垂下头,长长的眼睫洒下的阴影遮挡着他的眼睛。 他从徐文彬手里接过平板,故作轻松说:“你们继续练,我去外面看。” 没等一群人说什么,早就溜没影了。 “咋回事啊盛哥,反常。”徐文彬托着下巴,看着不远处合上的门深思。 “一看就是担心笑太大声被你们听见了,才得跑出去听。”姜澈摇头,想起视频的走音,没忍住笑了一声。 徐文彬瞬间跳了:“啊!你还笑,你也唱了好吧。呜呜呜,我的一世英名,要是大家以后只记得我那破烂嗓子可咋办呐,哥们可是门面,要形象管理的。” 姜澈乐得不行:“还形象管理,看见没,你旁边站着的才是真的门面,这是好看的,刚刚跑出去那个,是难看的,你夹在中间——” “我比盛意帅是不是,是不是!” 路枝也没忍住,扑哧笑了一声,顺着姜澈的话往下说:“是好难看的。” 犹如晴天霹雳,徐文彬两眼放空,一看镜子,他旁边站着的那个“好看的”也两眼放空,看起来比他还难受,还望着那紧关着的门一动不动。 徐文彬“chua”地一下就挂上去了,想寻求安慰:“兄弟,叙哥,哥,我是不是比盛意帅。” 梁听叙没说什么,只是把手机举起来,屏幕上显示着盛意微博的粉丝,足足比徐文彬的多出10倍。 徐文彬飞速松开梁听叙,摇头晃脑念叨着:“看了也是伤心事,不看了不看了。”落魄回来练鼓。 不看还得听,姜澈偏要说:“输给盛意你无须自卑,他从小表白信就没断收过,烦死了,现在在学校也老遇见要我帮忙递信的,偏偏他照收不误。” 第46章 梁听叙身形顿了顿,收回视线,望着手机屏幕停留的盛意微博,最新一条写着:“感谢我们人美心善的路枝小姐姐辅导我学习,逆袭成为学霸我指日可待”,还搭配一张合照。 一周前的微博。 盛意不知道和路枝单独去过自习室多少回了,从没找过他。 盛意坐在外面沙发上,视频他已经看了七八遍了,手动“直拍”四个人各看一遍,再合着看好几遍,每回嘴角都止不住笑意,后面好几遍眼神还总是往梁听叙身上撇。 耳机里响起梁听叙的声音,很好听,就是走音走得不轻。 恍惚间,他似乎听见梁听叙低低地喊了他的名字,可是视频里的梁听叙还在唱歌。 “盛意。”梁听叙喊他。 盛意这才发现,梁听叙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站在他跟前弯着腰,他一抬头便猝不及防地撞进了梁听叙的眼睛里。 他慌忙屏住呼吸。 梁听叙神色看起来不是很好。 他问他:“你需要补习为什么不找我。” 第35章 你最近在躲我 盛意一愣,他压根没听清,顾着屏住呼吸了,只好重问一遍:“什么?”。 鼻尖依旧充盈着柑橘味,和不久前洒满阳光的柑橘园不大一样,今天的柑橘味有点酸,天气也阴沉阴沉的。 梁听叙心情很差,他读出来了。 “算了。”梁听叙轻声说,移开视线站直了身体,就要走回去。 出于本能,或许更出于,他不想看梁听叙脸上挂不开心的表情,盛意伸手拉住了梁听叙。 “我刚刚走神了没听清,你再说一遍吧,这回我一定好好听。”盛意说。 梁听叙回过身子,略微垂眸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问他:“你会这样和别人说话吗。” 这回盛意听清楚了,但没听懂,又不好意思再说一句“什么”,听起来就像故意耍他玩一样,只好眨眨眼睛,胡乱回复:“和别人……偶尔吧,我总是很容易走神。” “你最近在躲我,对吗。”梁听叙说。 突然被说中,盛意上一秒还在胡诌,下一秒便兀自收了声,抓着梁听叙手腕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脱了力,松开了。 盛意还想说什么,但梁听叙似乎并不想继续听他说,头也不回地走了,徒留他一个人懊恼地抓了抓头发。 早知道今天出门看看黄历了,今天肯定不宜出门,不出门就不会和梁听叙闹不愉快。 他现在还没理清楚,还发懵着呢,又突然和梁听叙闹不开心了。 被扔在沙发上的平板依旧重复地播着视频,徐文彬似乎把他发到微博上了,评论下一堆“哈哈哈哈哈”,还有不少“主唱不在求你们别开嗓了”“快让盛意回来,快救救typ”“typ竟然每一个人能拿双薪的,终究还是我们意意一个人抗下了所有”。 徐文彬到处蹦跶着回复:“我也没唱得那么烂吧,至少比梁听叙好点儿不是”“是是是,姜姐我们主心骨,盛哥是我们灵魂,盛哥叙哥都我们门面,路路姐写歌,我们五个真是太厉害啦”“活该了吧,之前那些在云音乐评论的,惹你们叙哥不高兴了吧”。 盛意咽了口唾沫,在特别关注里翻出梁听叙,点开滑下来第一条就看见梁听叙转发了徐文彬发的视频,还带着一段话。 [别继续在我微博底下评论换主唱了,typ需要盛意来当主唱,我更需要。请尊重我,尊重我们,再乱发拉黑] 短短一段话,再度在他心底泛起涟漪。 盛意往下滑,意外看到一条新跳出来的评论:[他唱不好是事实吧,事实还不让说,我们那么喜欢你,你居然为了他对粉丝开炮,粉丝不是为了你好吗,我还就偏要说,换主唱换主唱换主唱换主唱] 评论的人还挂着梁听叙的粉丝牌。 他当然清楚自己还是唱得很不好,但被这么直接地点出来,甚至点名要换主唱,难受不言而喻。 盛意不想看,继续往下滑了滑,还没仔细看清楚下面的评论,不知道哪里蹭到了刷新,整个页面刷新了一下。 待他再看时,却已经不见刚才那条评论的影子。 排练室门虚掩着,徐文彬声音撞破门往外冲:“拉黑得好哇,都明着说了还往枪口上撞,最好再投诉个引战……” 心底又甜又酸的,盛意也不知道怎么描述这股心情,看着那条微博看了半天,深吸口气,准备退出之际,不小心点了个赞。 盛意回过神来,慌忙把赞点掉,又觉着自己过分掩耳盗铃了,做贼一般,又把赞点上,再重看遍这条微博,又觉得自己点赞不太好,再次点掉,继而想起梁听叙今天有点不开心,又点上了赞。 来来回回点,里面的人也看着盛意的名字重复地出现在梁听叙的通知列表里,徐文彬朝门外大吼:“盛哥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干啥总重复点赞,别点了,帮忙转发啊。” 路过的人也被徐文彬的大嗓门吓一大跳。 盛意捂了捂额头,灰溜溜地和路人道歉,回排练室关上门无奈道:“点错了,你声音小点,吓着过路的了。” 一晃却见到梁听叙低头调音,嘴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心跳声又变得清晰可闻。 他心情应该好多了吧。 但盛意还是有些躲着梁听叙。 排练照排,课后自习只要徐文彬组织他也会去,活动照参加,外出游玩也没落下。 第47章 但他们两,除却该说的话,就没再单独说过话了。 之前放学是一块走的,排练完也是一块回家,然后在分岔路离开。 现在总不是他说着想练习先走,就是梁听叙说他被老师叫走让他先去。 久而久之,两人谁也没有说起一起走的事。 连徐文彬神经粗大条的都发现不对劲了,有天排练后揪着两人留下来,非要他们把话说清楚。 “喂,明天可是有大演出的,都是兄弟,有什么话不能摊开来说的?”徐文彬强行让他们面对面,但两人问起,就是“我们没吵架”“好着呢”。 姜澈:“谁信你们鬼话,你们之前粘得像双胞胎一样,现在连徐文彬都能望你们中间插一脚了,还关系好呢。” 这话徐文彬就不爱听,一手一个挽过他们两个:“瞎说什么,我们三个的友谊坚不可摧,我们三个好着呢。” 中间那个和姜澈伴着嘴,盛意一点都没听进去,余光瞄着一旁的梁听叙,下定决心和梁听叙说清楚,尽管他也依旧摸不清楚自己的心,但无论如何,他得和梁听叙好好说说。 盛意刚张开嘴,“梁”字还没说出口,就见梁听叙接起一个电话,脸色一变,挂完电话就说他要回学校。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要回学校?”路枝问。 梁听叙答:“我同桌被关在实验室了,我回去一趟。”说完便急匆匆走了。 盛意准备开口的话就这么再度屯吞了回去。 他刚听到梁听叙手机里传出女生的声音,对着梁听叙说:“你能来吗?我好害怕。” 能够打电话给梁听叙,为什么不打电话给路枝。 之前也是,期中考试,他想找梁听叙补习的,甚至偷偷溜进他们学校,找到梁听叙的班级,却看见梁听叙周围围着一群人,旁边坐着女生,梁听叙正认真地给他讲题,时不时还抬头问她懂不懂。 路枝路过他才问他有什么事,对他说:“我也能帮你,找我就好了,他挺忙的,班里的同学总找他问问题。” 高中不都安排男生和男生同桌,女生和女生同桌吗,而且整个班还就只有梁听叙例外。 重新回忆起,盛意咽了口唾沫,只觉得寡淡到索然无味。 第36章 随身携带的过敏药膏 梁听叙去完学校回来后,盛意已经提前走了。 直到第二天演出前,他们都没再说过一句话。 演出前上台,五个人照例围成一圈加油打气。 徐文彬自认为维系他那两兄弟关系的重要枢纽,两手一手各揽一个,重重拍了拍两人的背,小大人似地开口道:“你们两个,待会在台上都给我好好关注对方听见没有,都多久不在台上互动了,你们cp粉都要跑光啦,就当是为了cp粉,卖一卖嘛。” “再说了,有什么矛盾是一块唱一首歌解决不了的吗,解决不了就多唱几首,下台后把矛盾给我解决了,这个状态都多久了,让弟弟我夹在中间怎么办啊。来来伸手,不管你们什么矛盾,现在上台,先签署一个休战协议。” 徐文彬拉过他俩的手,强行逼着他们握了握手,梁听叙的手有点过冷了。 可休战协议也修正不了他的心率过快。 可他不可能选择退出,乐队是他想做的,音乐是他喜欢的,这一切也都是大家帮他争取来的,特别是梁听叙,为他费了不少心。 他后来接连一个一个感谢,得到的回复里总有那么一句:“谢啥啊,要谢就谢梁听叙,他可没少找你妈妈聊。” 他只是一下子看不清自己了,躲也只是自小习来的本能,他本能地会去逃避一切可能害他受罚的、害他和别人起冲突的所有事物。 像一颗一看便知根知底的玻璃,一敲就碎。 本来盛意都已经下定好决心,要和梁听叙说个清楚了,却被一通求救电话打断,他被迫重新审视他们之间的关系。 盛意内心混乱如麻,那梁听叙呢,梁听叙对他的上心是不是只是出于一种习惯,他本来就对谁都好,只是他想多了。 他的这份难以言状的心情,不仅在违背他和母亲约定的那条线上来回出界,还可能是个单向的心情。 预备说出口的话顿时像一尊千斤顶,顶着他的心,他的肝,他的肺,封堵住他的呼吸,最后被拖拽着埋进内心最深处。 说了怕彻底做不了朋友,盛意自然是不愿意的,可不说,他又做不到坦然同梁听叙相处。 可一直躲着他也太难受啦。 胡乱搪塞过去,盛意没等梁听叙说话,便胡诌去了其他话题,催着大家去候场了。 最近临近十二月,不知为什么,阳城流感频发,上台演出前总会有工作人员帮忙在台上洒点消毒水,他们候场的时间长了些。 盛意突然想起刚刚同梁听叙牵的手来了,不由得往梁听叙那边瞥了一眼。 舞台的妆造是路枝和姜澈负责的,为了让他们看起来更像一个整体,他们的衣服无外乎都是link穿搭,只是,梁听叙的衣服少了一边袖子,虽然显现出优美的肌肉线条来——梁听叙平时应该没少锻炼,明明平时大家都待在一块,他哪来的时间锻炼啊。 但是单边无袖看起来好冷。 先前天气还温热着,不是很明显,最近沿海这边温度一骤降,梁听叙添衣服的厚度比他们几个加起来的都要厚。 第48章 趁台上还在散气,盛意螃蟹似的从背后绕过三个人,从最左边走到最右边,把刚刚拆开热气腾腾的暖宝宝塞进梁听叙垂落的手心里,又很快挪了回去。 余光中梁听叙朝他看了一眼,没说什么,把暖宝宝贴到最贴近皮肤的那一层衣服上。 台上的消毒水散了不少,该到他们上场了。 盛意才刚迈上去,便觉得不对劲了。 从前他闻消毒水味从不会起什么反应,这消毒水里似乎还混进去了些什么东西,刺激得他鼻头直酸,眼尾泛红。 其他人也闻到了,纷纷蹙了蹙眉,但都站到了台上,其他人缓一缓便熟悉了味道,跟平时没什么区别。 只有盛意需要忍着眼眶即将溢出的眼泪唱歌。 他站的这一片消毒水喷洒得尤其重,闻着味道像是混进了不少洋葱水,占比不小。 洋葱是能消毒,主办方的想法是好的,只是他闻不了会刺激流泪的东西。 果不其然,歌才演奏到了四分之一,忍半天的眼泪便顺着脸颊滑落,盛意又痒又不舒服,想去抓挠,又碍于还演奏着,声音抖了抖,也便继续演奏下去了。 台下的情绪被他们调动起来了,他不想让大家发现他脸上的不对劲,一个劲地四处绕,贴贴这个,凑近凑近那个,姜澈徐文彬这两不是一般的神经大条,什么都没发现,但梁听叙的眼神就从没从他脸颊上移开过。 再度回到舞台前,眼泪还在滴,台前的洋葱水味真的太重了。 一个工作人员突然站到他跟前,对着他比了个大大的叉。 可是演出明明很顺利,盛意便没理会。 那个工作人员似乎有些恼羞成怒,朝盛意用力招了招手,盛意余光看见了,再度和他对视,骤然看见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还没反应过来,那名工作人员突然操着一整杯洋葱水,对准着他的脸便往上泼。 “啪啦啪啦”的,水在空中洒出弧度,滞空一秒后,洒落在舞台上。 梁听叙把他拉开了,他没被泼到,但吓得不轻。 观众也被吓得一时安静了下来,伴奏声也停了。 那名工作人员见状不对,扔开塑料杯就要跑,梁听叙在台上喊了一声站住,便助跑着冲了出去,踩到那滩洋葱水不甚滑了一下,差点滑倒。 梁听叙没停下,一个迈步跳了出去,拽住那名工作人员。 那名工作人员正是梁听叙之前的搭档,让人参加又违约他们演出的是他,背后和盛鸢打小报告也是他。 “又是你,自己耍小手段导致自己退赛,还要反过来报复受害者吗。”梁听叙声音低低的。 锅盖破口大骂:“我就烦他怎么了,天天装出一副我多牛逼的样子,不就是弹琴上手快,在我们这小城市拿第一有个狗屁用,出了国不照样被吊打,好好待在国外不好吗,还要回国来,要不是你突然回来,我能被你害得被禁赛四个月,还被老师退学吗,都赖你,盛意,都赖你!” 盛意也跟着跳下来,帮着把锅盖交给保安,对梁听叙说:“别跟他掰扯,没用的,等他被永久禁赛就老实了。” 锅盖走远了还在骂骂咧咧。 盛意吐出口气,一眼尖的、离他们近的粉丝突然指着他说道:“盛意,你的脸怎么全是红点,过敏了吗这是。” 藏了大半天还是被发现了,盛意打着哈哈回答:“上台前瞎吃东西,没事,不痒,待会抹点东西就好了。” 说不痒其实没啥可信度,盛意每次过敏一发作,脸红的程度都有些病态了,甚至顺着眼睛落下两条泪痕,看起来有些瘆人。 还打算要形象的盛意背对观众,朝梁听叙伸手,准备把梁听叙从地上拉起来,梁听叙没给他拉手,反而从口袋里掏出过敏药膏来,往他手心一放。 盛意还发着愣呢,背后有声音传来,听起来似乎感动得就要痛哭流涕了:“梁听叙怎么还随身带着药膏呢,三个月啊,那可是三个月啊,我终于捡到了姐妹们呜呜呜。” 周围一阵紧随的起哄声,当然不乏问他们有没有事的。 声音并没听进盛意耳朵里,他的眉头微微拧起,视线停在梁听叙脸颊的冷汗上。 他在梁听叙旁边蹲下,见梁听叙一直捂着膝盖脚踝,神色有些惨白问:“你崴到脚了吗?” 第37章 只有你问才说疼 梁听叙跳下台时,不止崴到了脚,脚踝还轻微骨折了。 演出是进行不下去了,盛意站在旁边看着梁听叙做临时包扎,等救护车来了又想跟着救护车走。 但救护车只给一位家属陪同,梁父在呢,他也来看他们演出了,自然轮不到他。 盛意只能站在原地眼巴巴地看着救护车开远,心底那块大石头迟迟落不下去。 后背遭猛地一拍,盛意回过神,徐文彬正飞速地在打车软件上打车:“没事儿哥,别担心了,轻微骨折的休息个两三月就能好,不会有什么事的,我们现在打车去医院。” 有徐文彬这一番话,盛意依旧担心。 他的左手腕现在依旧每逢阴雨天便会轻微发酸,以后一辈子就只能这样了,落下病根,所以每回只要有谁排练时不注意,喊这里疼那里酸的,盛意那颗心总会被调到嗓子眼上,连着追问几天“还疼吗今天”“疼要去医院检查啊”。 若是见到梁听叙神色淡淡地频繁甩手活动脚踝,他也担心,但逃避心作祟,愣是没开口问过,要么时时刻刻通过镜子反射盯着,丢了魂似的卡不上节拍,又被姜澈骂一顿,要么私下拜托其他人问问。 第49章 伤着筋伤着骨会有多疼,他再清楚不过了,他不想让他们也体会。 他真的担心梁听叙的脚踝也会和他的手腕一样,若严重些,岂不是以后都不能长久站立,不说能不能继续玩乐队,会不会走路都成问题。 没到医院呢,盛意就把自己吓了个七七八八,直到在病房,见到梁听叙打着石膏,还一脸什么都没发生的表情同他们打招呼,盛意才终于松了口气。 徐文彬反应最大,明明刚才打车还能出声安慰他,见着梁听叙面了突然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稀里哗啦挂在梁听叙身上嚷嚷着:“还以为你要出大事了呢。” 梁听叙不自在地把他抬了抬手腕,笑出了声:“就崴个脚骨折了一下,能出什么大事。” 路枝拆台:“刚刚打车你不是还一个劲安慰盛意没事没事呢么,说得头头是道给我们都说安心了,结果你自己还担心着呀。” 姜澈也笑:“毕竟也才14岁,小孩嘛,害怕正常。” 徐文彬最不喜欢大家总说他小,把他当小孩子看待,挥着胳膊四处指责:“你们也才大我两岁,谁不是小孩儿啦,再说,我生日过了,我已经15岁了,刚刚那也是因为盛意一脸魂不守舍,我再不安慰他,他魂都要飞了。” 就这么不加掩饰地说出来了,梁听叙果然朝他这边看了好几眼。 但盛意依旧站在圈外没什么动静。 气氛有些安静了。 姜澈回过头来,用手肘戳了戳她,故意咬着字眼道:“你啊,被‘15岁’的大孩给担心了,怎么做哥哥的。” 又一把把他拉近到梁听叙跟前,拍拍他的背说:“好啦,你也别担心了,人好好在这坐着呢,医生刚刚也告诉梁叔叔,他不会留后遗症,是吧叔叔。” 梁父朝他们眯眼笑笑:“是的,就是这两个月没法去学校,也没法跟你们排练了。” 徐文彬和路枝摆摆手:“正好期末,我们也得学习,乐队停就停了叔叔。” “课内的笔记我也记完会给听叙送过来的。” 但学渣听不到这些。 姜澈&盛意:“那岂不是期末考都不用考了,太爽了吧。” 连一向脸带笑意的路枝这时都有些无语,绕到两人身后一人来了一下:“哪儿好啦。” 两人一脸歉意,刚刚有些凝滞的空气总算再度流通起来了。 几个人又闹腾一番,闹到天色暗了才急匆匆要走,担心回家晚了赶不上吃饭又得挨说。 临走前,几个人程序设定似的轮流着问梁听叙:“还好吗?还疼吗?会不舒服吗?” “不疼,不会,好着呢。” 梁听叙重复回答了三遍,终于有些忍不住:“你们是机器人吗,还是量产的。” 徐文彬摇摇头说:“你不懂。” 接着就把盛意推到梁听叙跟前,对着盛意说:“轮到你了。” 一时间没人说话。 盛意对上梁听叙的视线仅一秒就飞速挪开,低声说:“你们说了,我就不用了吧。” 任由几个人再怎么磨,他就是不开口。 最后他们只得一脸恨铁不成钢地走了。 刚刚还闹哄哄的病房顿时安静许多,晚上盛鸢不在家,让他自己晚饭看着解决,盛意就没急着回去。 梁父问他:“盛意,你不回家吃饭吗?” 盛意如实:“我妈不在家,我待会回去路上随便买份小炒就好。” 梁父:“叔叔给你买吧,在这吃,陪陪听叙聊聊天。”也不管盛意答不答应,就当他答应了,关上门就走。 盛意摸摸杆,摸摸柜,最终还是找了把椅子坐下。 他的确想在这儿多留一会,要是想走,刚刚早走了。 自刚才起,梁听叙的视线就没从他身上挪开过。 盛意深吸口气,低声开口:“早上,谢谢你。” “嗯。” 又安静了。 盛意踌躇踌躇,又问道:“还好吗,还会很疼吗。” 意外的,梁听叙轻轻点了点头,听着有点委屈巴巴的:“有点儿。” 一说就来气,盛意憋了一整天的话开了阀便关不上,一股脑往外倒:“那刚刚大家问你你为什么说不疼,逞什么能。再说了,早上他泼我,下面不还站着保安呢,就算没有保安在,你怎么能那么冒失地就冲下去呢,下面一堆器材,台上刚被泼了水,又很滑,你要是滑倒了摔下去磕碰到——” 盛意突然收住了。 每每想起这种可能性,他都止不住后怕。 梁听叙看着他,过好一会儿才开口:“好久没听你和我说这么多话了。” 第38章 我可以给你把关 盛意愣了一秒,很快回过神来反驳:“别岔开话题。” 早上还冷着脸呢,刚刚盛意连珠炮似的说完一段话,梁听叙明显心情好多了:“说得好,就该说,冒冒失失,还让我们盛意担心。” “你别蹬鼻子上脸。”盛意嘟囔。 “以后不会了,”梁听叙收了笑,严肃保证,“是我冲动了。” 没解释什么,直接就认了错。 盛意想起暑假那会儿,梁听叙芒果过敏去医院处理,回来路上取笑他,他一不开心梁听叙立马就道歉了。 那时他想着,以后不用担心梁听叙和女朋友吵架了。 回旋镖扎上身,有点疼。 “你以后也会这样和对象道歉吗,不管是否做错,先道歉,会吗。”盛意声音很低,还有些哑。 第50章 梁听叙看着他说:“你觉得我会吗。” 闻言盛意笑了,嘴巴勾起弧度,眼睛却没在笑:“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你对象。” 话还没过脑呢,就飞出去了,等盛意重新过一遍脑,才慌忙找补:“但我可以给你把关。” 梁听叙淡淡:“那你很有经验,你最近那么躲我,也是在把关吗,帮谁把关呢。” “把关哪需要什么经验,”盛意小声说,“我不是故意躲你的,你再给我点时间,我不躲你了。” 他自己的想法依旧模模糊糊的,没个准的,但有一点他倒是很清楚,他不想和梁听叙再闹不开心,也不想看梁听叙不开心了。 一段话听得梁听叙云里雾里的,但他似乎有盛意那句保证就够了,没再追问什么。 但梁听叙还是打算说清楚些:“补习,以后可以找我,之前我不是经常帮你看试卷呢么。” 盛意摇头,“你忙。” “我哪儿忙了。” 不说还好,一说盛意又想起那围了梁听叙一圈的女同学,还有那个让梁听叙快去,说她害怕的女生。 刚刚还一脸歉意地保证呢,话又密起来了,秋后算账似的叨叨:“你怎么不忙,我上回去你们学校教室找你,你周围围着一大片女生呢,你不是忙着给她们讲题吗,哪顾得上我啊。还有那次你急匆匆回学校那次,不也是担心你的女同学,女同桌,整个班就你例外呀,其他人都是男生和男生坐,怎么就你和女生坐……” 一叨叨起来就没完没了,梁听叙倒是听明白了,没忍住偏头捂嘴笑了两声。 “还笑,解释啊,你这样我怎么把关你。” 又成把关他了。 梁听叙立马,把笑憋了回去,一件事一件事解释:“我给他们讲,是为了给你讲的时候能讲得更明白些。我的同桌是男生,他和他喜欢的女生被老师不小心关在实验室了,学校不给带手机,正好另一把钥匙我负责,所以找我。我没有和女生坐同桌。我这样算过关了吗?” 全是他自己瞎想想多了。 盛意的脸登时染上一层薄红,没茬硬找:“解释太快了,容易听不清。” 梁听叙无奈地笑了笑,继而想起什么,说道:“我给过你愿望券的,想让我帮忙的时候直接用就好。” “嗯。”盛意点点头答应。 “我不怕你来麻烦我。”梁听叙又补充。 病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梁父便走进来边说:“哎呀,食堂人好多,队伍太长了,吃饭吧吃饭吧。” 一边看着明显和好了的两人,笑意不减。 盛意说不躲就真的不躲了。 不仅不躲,还每天放学都往医院跑,给梁听叙带各种各样的东西。 相处近半年,他已经大概摸清梁听叙的喜好了。 明明看着冷冷的,也不喜欢多说话,却唯独爱吃甜的,特别是蓝莓味的甜品,对芒果过敏有点严重,比起咸辣的东西,更爱吃甜的,若不是营养均衡必要,他可以一整天三顿只吃蛋糕,学习紧张的时候会把甜的东西当水喝。 小时候似乎跟过妈妈一段时间,妈妈不怎么管他,所以常常自己溜出去和楼下小猫玩,以后想养一只猫,买过很多有关“潦草小猫”ip的周边,但因为和自身形象不是很符合,所以没带出来过,也没什么人知道。 早餐不爱喝粥,爱喝甜豆浆,喝不了咖啡和茶,中午在食堂爱点甜的菜,尤其是糖醋排骨。 总之,看起来冷冷淡淡的,日常少不了“甜”。 就这样还不发胖,肌肉紧实。 虽然这半年盛意有一半的时间都在躲着梁听叙,但越是躲着,闲暇时的眼光就越移不开,总是装作不在意,偷摸看梁听叙又从书包里拿出什么来了,又在吃什么甜品了。 偶尔路过他身后,也会装作不在意瞥一眼梁听叙。 梁听叙书包里除了课本、乐谱、甜点零食外,还放着不少给他预备的过敏药膏、糖果等甜的东西,上一秒盛意路过刚不小心瞧见,等他上了个厕所或者去前台缴完费回来,那些东西便神奇地出现在他的书包里。 有且仅有他有。 看望梁听叙,盛意轻车熟路地带上“潦草小猫”钥匙扣,和刚排队买的蓝莓蛋糕——之前还躲着的时候,为了能让梁听叙吃上,他不惜给所有人都买了一个,一个蛋糕38呢,花了他不少钱,现在总算能正大光明地只给梁听叙带了。 结果到了医院,却被告知骨折吃甜影响恢复,梁听叙为了好快点,一点也不能吃。 反倒是梁听叙往他手里不断塞糖果,一个劲问他吃饭了没,吃饱了没。 仿佛躺进医院的不是梁听叙,是他。 除此外,他和梁听叙不在一个学校,带笔记啥的轮不到他。 明明他先预定过放学找梁听叙补习的,为此还花费了他一张愿望券,可第一天来的时候,梁听叙床边反倒围了一大圈子人,慰问的,担心的,问问题的,浑水摸鱼来看帅哥的,刷脸的,应有尽有,都借着送笔记的话术。 最后通通被盛意赶了出去,还严令:“以后送笔记直接拿给我,或者拿给路枝,都快期末了能不能好好学习了。” 等把人赶走,又幽怨地深深看梁听叙好几眼,抱怨:“你不是总说,要我学会拒绝吗,这时候你又不拒绝了。” 梁听叙脸上的笑意自他来就没下去过:“这不是你来了,适当地示弱,依赖对方,我这样算不算过关?” 第51章 给盛意听得学习心四起,还责备梁听叙:“都快期末了,把心放正道上。” 过会儿又想起梁听叙压根不要考期末,换了说法:“不对,是我快期末了,你别影响我。” 说是如此,背地里盛意也没少拉着路枝问三问四,得知梁听叙没去学校这几天,抽屉里塞了不少情书或者交友信,说着还掏出一叠给盛意让他帮忙带。 盛意自然没答应。 不仅没答应,还掏出张愿望券瞎用,让梁听叙以后都不许收表白信。 第39章 又要一个人过节 梁听叙看着盛意拿出张愿望券,一本正经地要求他不许收表白信,什么都没问就先答了“好”,好像还想说什么,听得耳朵快起茧的盛意抢答:“过关过关。” 又一本正经地解释原因:“她们来送课本的时候总顺带让我送信,影响到我了。但是,”盛意顿了顿,“每封表白信都是她们鼓起勇气,投注感情写出来的,你也不能拒绝得太不留情面了。” 尽管梁听叙平时就没收过表白信,收到也会退回去,表达感谢,好好拒绝。 换做和盛意重逢之前,梁听叙没这些讲究,或许是没什么机会让他换位思考,表白信几乎没到过他手里,很多时候他都是当下直接拒绝,甚至连拒绝都懒得说,微微点个头就错身走了。 现在换位思考得足够多了。 突然想起什么,梁听叙随口一问:“那你呢,你在学校的表白信也全部照收了么。” “收了,看了,好好回复拒绝了。”盛意毫不遮掩坦白。 “这样。”梁听叙看起来漫不经心,舀起一大勺白粥放进嘴里,吃得津津有味。 这下轮到盛意皱眉了。 光喝白粥不配料,嘴里不得淡到没味,结果梁听叙看起来喝得挺开心。 难道梁听叙不仅摔倒腿,还摔倒脑袋了?怎么突然转性了。 往梁听叙白粥里夹了些虾仁菜脯和橄榄菜,突然回忆:“说你来,你还记得暑假的夏令营不,带队老师那时候怕我们吃不惯那边的早餐,还带我们去中餐厅喝粥。” 梁听叙也笑;“记得,粥太淡了,什么配料都没有,嘴里没味道,不知道谁偷偷带了酱油过来,才勉强吃下去。” “对啊,那时候吃不下,大家还拿汤勺转圈玩真心话大冒险,起哄让你和喜欢的女生表白呢。”盛意话题一转。 “我不记得了。”梁听叙答。 话至此,盛意也不好再往下问,等梁听叙喝完粥,他们照例开始当天的学习。 玩乐队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倒不如说是除学习以外,做任何事情时间可都过得太快了,短短一个月,盛意总觉得过了一个世纪,才终于考完期末考结束一个学期。 多亏乐队暂停活动后,盛意天天往梁听叙那儿跑,他的成绩虽然还是好几科不及格,但在班里至少排在了中间位置。 有上升便是好的,盛鸢这个寒假便没怎么管他,让他撒欢了玩。 但姜澈要回老家,徐文彬考差了,家里给他报了不少“假期超越班”,乐队凑不齐,梁听叙还在医院躺着呢,零零散散地练也没意思,乐队就继续暂停着。 盛意时不时往医院跑,路枝有时候也会带着水果来慰问,徐文彬偶尔上完课路过来露个脸,四个人集齐就会和姜澈视频,一打通便吵吵闹闹的。 除夕当天,大家都忙着在家里大扫除,准备年夜饭,打开电视播春晚,除了在群里冒个头说句“除夕快乐”,再怎么往下拉都没人发话了。 梁父出国了,晚些才回来。 梁听叙一个人待在有些清冷的病房里,闭着眼睛悬空练谱,过了一会儿睁开眼睛,望向窗外。 窗外什么都没有,病房楼层偏高,什么都看不到。 往外望去只能偶尔听到不远处烟花升空的声音,窗户边缘时不时亮点烟花的色彩,然后再度恢复平静。 耳边时不时还传来其他病房欢声笑语的声音。 手机震了震,梁听叙打开手机看。 是梁父发来的消息,说航班延误了,今晚来不及赶回去。 梁听叙回复“没关系”,让梁父路上小心。 看来今年他又要一个人过节了。 简单吃过晚饭,接近零点,梁听叙看了眼群,关掉屏幕,摩挲着手里“潦草小猫”的项链,闭上眼睛斜靠着。 突然,“噔”的一声,病房的灯突然灭了,犹如跳闸。 这下病房真的变得一片黑暗了。 往门口望去,走廊也一片漆黑,该是整栋医院停电了,机器有备用电源才没受影响。 梁听叙什么也看不见,只有窗外透点光。 他往那唯一的光源望去,似乎有鸟掠过窗户,骤然黑了一阵。 梁听叙没在意,可那看不清的鸟似乎又绕回来,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窗户。 他打开手机手电筒,朝窗外照去,赫然看到“潦草小猫”挂着一张搞笑的鬼脸,惹得他不由得笑了下。 不知道是哪个调皮小孩在楼下放风筝,但在接近零点时刻,有风筝陪他过节,倒也不错。 隔壁已经开始倒计时起来了。 梁听叙靠着枕头望向窗外,耳朵听着隔壁其乐融融的倒计时。 “10,9,8,7……3,2,1!”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他也说,不知道是在对谁说。 第52章 手机没有任何动静,梁听叙也不意外,准备打开手机发句新年快乐。 门口传来很大的“砰”的一声,很像彩带喷筒的声音。 梁听叙被吓了一跳,转头朝门口望去。 一根写着“17”的蜡烛正点燃着,在黑暗中摇曳。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新年快乐——” 盛意端着蛋糕朝他走来,姜澈和路枝,还有他爸爸,跟在后面唱着生日歌,歌里夹杂着一句“新年快乐”。 和他13年前的记忆有一瞬重叠。 窗外正好有烟花打响,这次的烟花再也不偏了,正对窗户,紫红色的光顿时照亮的整间病房,掠过梁听叙的眼尾,反射出了一点光亮。 第40章 我不需要他的同情 蛋糕在他眼前,盛意打了小桌板放着,笑着拍拍他的肩道:“许个愿。” 梁听叙听话照做,双手交叠于面前,闭着眼睛许了愿,轻轻一吹,吹灭了蜡烛。 梁父打开灯,房间里“生日快乐”和“新年快乐”此起彼伏。 梁听叙只是抬头看着他们,特别是离他最近一直对着他笑的盛意,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 盛意弯着腰调侃他:“感动哭了吧……嗯?不会真要哭了吧。” 姜澈:“我就说得在群里聊聊天吧。” 盛意掏出切蛋糕的刀递给他,让他切一刀先:“来的时候比较匆忙嘛,亲戚来了,我扯皮扯半天才溜出来的。” 梁父也走过来:“小意和我提起要给你个惊喜的,蛋糕也是他做的。” 盛意:“有点丑但是,我保证一定好吃!” 蛋糕刮面不齐,但放了不少蓝莓,梁听叙切一刀下去,里面满是蓝莓夹心。 梁听叙眨眨眼,又想起什么,朝窗外望去,刚刚敲打窗的风筝已经不见了。 他朝窗外指了指,还没开口,路枝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了:“风筝也是盛意做的。” 还没说完,门砰的一下又打开了,徐文彬拿着风筝,气喘吁吁走进来,先吼两句“新年快乐”和“生日快乐”,然后立马抱怨:“你们够不讲义气的,都不等我!” 盛意吓唬他:“春节抱怨不顺一年。” 吓得徐文彬立马“呸”了两声。 风筝到了梁听叙手里,纯手制的,除了“潦草小猫”是用彩纸打印图案上去,风筝的骨架绑定都是盛意亲自找手艺家学的。 不能抱怨而憋了一口气的徐文彬抓住机会:“我们盛哥果然,除了学习啥都上手。”等盛意笑眯眯要来揍他的时候又贱贱地说:“春节打人不吉利!” 梁听叙看着他们瞎闹,笑着,往嘴里塞了一口蛋糕,好在差不多要出院了,吃甜已经不是严令禁止的事了。 盛意抽空问他:“好吃吗?” 梁听叙点点头,低低地说:“谢谢。” “客气什么。”盛意说,梁听叙客气,他们可不打算客气,盛意用手指揩了一团奶油就往梁听叙鼻尖上抹,笑道:“下雪喽。” 其他几个人也想玩,各自揩了一团奶油就要往梁听叙脸上抹,被盛意一边喊着“够了够了!”一边挡下不少。 最后多数到了盛意脸上。 梁父走开了一会没盯着,奶油大战一触即发。 剩下的奶油多数被他们当雪仗来打了,甚至觉得玩不过瘾,还去楼下买了喷雪罐来。 一片狼藉。 最后被生气的护士姐姐盯着一点一点把病房收拾干净了。 一边收拾一边挨骂,盛意还能一边抽空闲聊:“我好想看雪啊,之前冬天去北方或者出国都是去比赛,急匆匆回来,没机会好好玩,什么时候我们几个人一块去北方玩玩呗。” 姜澈:“巧了不是,你爸……是我爸爸的朋友,给了我们几张演唱会的票,那地下雪,等梁听叙出院,我们就走,叔叔也一起啊。” “你爸”两个字姜澈很快便吞回去了,但还是被盛意听见:“我爸给你的票?我不去。” 姜澈以为他顾及盛鸢:“放心,我不会告诉盛阿姨的。” “关我妈什么事,只是我不想去。” “他知道你最近在玩乐队,也知道了你的手伤,只是想让你好好放松一下——” “我不需要他的同情!”盛意猛地站起来,恰好磕到床边,看起来很疼,梁听叙帮他揉了揉磕碰到的腰,还带了点安抚意味,但盛意看起来太生气了,“是你说的吧,你和他说的吧,你爸之前就和他一块玩过乐队,他们是朋友你就得事事向他汇报吗,他谁啊我干什么关他屁事!” 好心当成驴肝肺,姜澈也炸了:“我嘴巴又没缺缝,我闲得没事给自己找事做吗!谁告诉他了,我是那种人吗!” 春节吵架实在不吉利,最后他们收拾完房间,便各自走了。 路枝追姜澈安慰去了,徐文彬和梁听叙说了几句,让他别担心,便追盛意去了。 梁宥礼坐在床边,眼睛却看着窗外发呆。 梁听叙知道他的父亲之前也组过乐队,他问过,父亲却什么都不肯和他说,还是某次无意聊天说漏了乐队名。 和他们刚刚吵架时说的名字一模一样。 “盛意的爸爸,之前和你一块组过乐队,对吗。”他问。 梁宥礼不可置否。 梁听叙继续说:“所以你很早就知道盛意了。” “嗯,”梁宥礼说,“他爸爸让我遇到多照看他,所以我才常带你去看他的比赛,暑假那时候才把你送到他们家。” 第53章 “小时候送我去琴行也是。”因为盛意在那间琴行。 “是。”梁宥礼垂下眼眸,神情温和,似乎回想起什么了。 门边传来吱呀一声,梁宥礼回过神,转头问:“是谁?” 徐文彬尴尬地走进来:“是我,我忘拿东西了。” 刚刚那通对话可有不少容易让人误会的地方,比如他一开始对盛意的关照,和梁宥礼的交代有关。 梁听叙神情顿时有些紧张:“盛意呢?” 徐文彬:“他走了,看起来气消不少。” 他松了口气,不知道是因为盛意不在,还是因为盛意气消了。 徐文彬拿完东西就走了。 父子俩沉默了一会儿,梁听叙重新开口:“那边呢,还好吗?” 说的是他最近出国的事,梁宥礼眯眼笑笑:“嗯,稳定着。” 过了一会儿,挂在梁宥礼嘴边的那抹笑意淡了下去,他抬眼对梁听叙说:“如果那边出事,那爸爸可能得去国外定居,你打算留在这里还是跟爸爸一块走?” 梁听叙久久没有回复。 梁宥礼似乎也知道问题问得过分难抉择了,拍拍梁听叙的背道:“瞎问的,没这回事,大不了我把她接过来,你好好学习就行。” 梁听叙轻轻点了点头。 第41章 真想和你们一辈子 盛意气呼呼好几天,盛鸢看着奇怪,问了他好多遍出什么事了,但盛意的嘴严实得跟上锁似的,愣是不说。 盛鸢也就随他去了,笃定盛意过几天就会和他提起。 知子莫若母,过没几天,盛意果然扭扭捏捏地找盛鸢开口了。 把原委讲清后,盛意说:“他都不管我们了,我才不要用他给的票去玩。” 一边说还一边偷瞄盛鸢的表情。 盛鸢反而一副云淡风轻模样:“我昨天刚听老姜说了。” 原来罪魁祸首在这里! 盛意顿感失策,结果盛鸢下一句让他更意外。 “有票就去吧,老姜听小澈说,你很想跟他们去玩雪,现在那边还下着雪,正好。”附近还有一家乐团,但盛鸢没提起。 盛意整个人呆愣在原地,一脸疑惑。 盛鸢看他这副样子哭笑不得:“妈妈和他离婚了,他对你也有抚养义务的,除了每个月的抚养费,出国的费用大部分是他报销了。” “我还以为……妈妈你很讨厌他呢。”这个年纪的小大人的讨厌可太简单了,在意的人讨厌的人,他们也会连带着讨厌,带着仗义的不分青红皂白。 “妈妈和他有些过节,确实对他印象很差,你不该受妈妈影响。” 盛意细想了下,“可他也没来见过我。” “他很忙,常在国外四处跑。”为了他的音乐梦,这点倒是没错。 “反正,既然他给了你票,你们就去玩玩吧。” 于是,开学两周前,他们出国玩了一通。 听完有名乐队的演唱会,几个人找了块地方玩雪。 打真的雪仗,堆真的雪人,明明穿得厚厚的,却各个冻得双手通红,最后躺倒在雪地里,瘫着不动了。 盛意有点小洁癖,但也还是跟着躺下了,躺在梁听叙和姜澈中间。 身体不动,嘴边却停不下来,叭叭个不停,尤其是那两个爱看乐队表演的,更是聊得热火朝天。 话题一过,两人就安静下来了。 盛意躺着也觉着有些尴尬。 虽然他已经和姜澈道过歉了,姜澈也说了没关系没生气,但他还是觉得姜澈还是生着气。 于是盛意往左翻了一圈,躺在姜澈身边,厚厚的羽绒服拉到最顶,盖着嘴,盛意就这么拍了拍姜澈,说道:“真的对不起,我不了解清楚就说你,是我的不对。” 姜澈倒也不掰扯那些什么我没生气之类的话了,顺着盛意的话问他:“所以,我在你心里,就是那种会打小报告的人吗?” 盛意小声嘟囔:“小时候那时是的。” 眼看着姜澈又要炸了,盛意连忙往下说:“那是因为那时候和你没什么来往嘛,现在我们一块玩,我肯定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啊,哎呀,我那时候真是的,气昏头,谁说怪谁。” 姜澈无语:“还谁说怪谁,你换梁听叙来试试。” 梁听叙来他还真不一定会直接怪他。 盛意自觉理亏,嘿嘿两声:“对不起啦,请你吃你想吃的。” 磨了半天总算过去了,姜澈一个起身,喊着回酒店,招呼盛意点烧烤。 凌晨两点,窗外飘起雪了。 盛意睡不着,拉开窗帘看了一眼,欣喜回头,发现梁听叙也没睡着。 “出去吗?”盛意指了指窗外。 梁听叙起身,点了点头。 两人没打算叫其他人,偷摸着就溜下去了。 雪飘起来不大,他们没打伞,走一圈下来到酒店门口,头发睫毛都白了。 盛意转头看了梁听叙一眼,笑道:“这样好像一夜之间老了几十岁啊。” “像几岁。”梁听叙抹去他睫毛落的雪。 “八十岁。”盛意故意。 梁听叙咧嘴笑了笑,又说:“那我要是八十岁了,弹不动吉他了,你会嫌弃我吗。” 盛意也笑:“你八十我也八十,你弹不动我也唱不动,到时候我们就组个老年乐队,年轻的又唱又跳,我们边放歌边打太极拳,谁也别嫌弃谁。” 第54章 “怪养生的。” 两人在酒店门口听了半天,都不想回去。 盛意接了一会儿雪,对着梁听叙说道:“真想和你们玩一辈子乐队。” 梁听叙没说什么,视线落在盛意冻得通红的指尖上。 过一会儿,他开口:“那要是我们之中,有人有其他安排或者出国了呢。”梁宥礼的那句话在他脑海中久久挥洒不去,尽管梁宥礼说没什么,可在他听来就犹如在给他打预防针一般。 “计划都不一定能百分之百完成呢,我想和你们玩乐队,是想和你们关系好一辈子,就算我们不玩乐队,那也是关系最好的。”盛意说道。 误打误撞解了梁听叙心中的郁闷。 梁听叙将手从口袋里抽离,将盛意冻得通红的指尖握住,接着重新塞进口袋里。 盛意疑惑地看着他的动作,眼睛大大地睁着,在感受到温暖那一秒,笑得找不到眼睛:“好暖和。” 旁边路过一对情侣,异国他乡说着他们熟悉的家乡话,两人都竖起耳朵听了。 女生说:“好冷的天气。” 男生拉开羽绒服拉链,张开手臂道:“我怀里暖和。” 他们就看着女生一脸开心地贴上去了。 再回神时,两人都尴尬地四处望。 “冷吗。”盛意问。 “有点,我们早点上去吧,快三点了,得睡觉了。”梁听叙说。 盛意闷闷地应了一声。 当晚盛意没睡着,直挺挺地睁着眼睛通了宵,听着梁听叙匀速的呼吸声,越发睡不着了。 早上太阳微微透过窗帘时,盛意才终于抵不住困意,睡了过去。 再睁眼时,一起身就看见正站在洗手间门口,背对着他光着衣服擦头发的梁听叙,一身好看的腰线,带着青涩的紧实感。似乎刚洗完澡,水滴顺着背部顺畅的肌肉线条往下滑,最后洇进下半身围着的毛巾里。 盛意的视线也顺着下滑,最后没忍住吞咽了口唾沫,抓住被子堆在腿间。 梁听叙听见动静回头:“醒了?” 盛意觉得梁听叙现在连说话都有水汽。 “嗯,你怎么洗澡了。” “早上出门慢跑,出了汗。” 大冬天得跑多久才会出汗到要洗澡的地步啊。 盛意想起梁听叙骨折刚好,蹙眉:“你不是腿受了伤刚好,怎么能跑步。” “慢跑没事,问过医生了。” 盛意将被子换成枕头抱着,挪到梁听叙床边,抓起衣服扔到梁听叙身上:“穿上!你也不怕冻死。” 第42章 喜欢什么类型的 新学期开学第一天,放学后他们也照常集合练习。 练到晚上八九点,才各自陆陆续续回家。 盛意和今天收尾的徐文彬说了明天见,便和梁听叙一块下楼,梁听叙听他说了一路,时不时应两句。 到了停放单车的地方,盛意才发现他的单车爆了胎,上面还有针扎孔,似乎是有谁刻意干的。 他们报了警,警察查了监控没查到人,猜测是他骑过去的路上有钉子,不小心扎破的。 盛意只能自认倒霉,但今天回去便成问题了。 思来想去,盛鸢也忙,现在还没回家呢,他只能坐公交车回家了。 换作之前遇到这种事,他肯定二话不说便打车回家,但盛鸢每个月给他的生活费有限,他现在更想把钱用在乐队上边。 “你先回家吧,我去找店维修单车。” “那你今晚怎么回家。” “坐公车。” “你不打车吗?”梁听叙有些意外。 完了,他都给梁听叙留下这种印象了吗。 “不打,我省钱。” 盛意看着梁听叙脸上头一次出现震惊到有些崩坏的神情,不由得笑出声。 “那我和你一块坐公交。”梁听叙说。 骑自行车不到半小时就到家,但公交车会绕,他回家得半个多小时,梁听叙更久。 一上车盛意便困得不行,头跟打点计时器一样,睡着,惊醒,又睡着,又惊醒。 梁听叙便让他靠着自己睡。 盛意困得不行,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靠上梁听叙肩膀那一秒,柑橘味充斥鼻尖,盛意瞬间就清醒了。 盛意:…… 梁听叙又不是床,怎么一沾就清醒啊。 比咖啡和茶都好用,那他上课带着梁听叙岂不是事半功倍。 靠都靠了,平时哪有这机会,盛意便假装合着眼睡觉,把放在腿上的书包抱紧了些,心里盘算着下车问问梁听叙喷的什么香水,他回头也去搞一瓶,上课困了就喷。 直到下车,盛意都没睡着,他靠得僵硬,梁听叙也坐得僵硬,要到站轻轻拍了拍他,在他耳边低声说:“到了,盛意。” 他还靠着梁听叙呢,这声音就犹如响在他骨头里一般,震耳欲聋。 盛意一秒弹起来了,正好到站,胡乱说了再见就飞下了公交车。 甚至到家半天,肤色还红着,被盛鸢一只手抚上额头问他:“发烧啦,还是谈恋爱啦。” 像一盆及时又不是很需要的冷水,盛意瞬间冷静下来,胡诌几句就回房间了。 隔天,他去拿自行车的时候,遇上梁听叙去给自行车装后座。 有点可惜。他想。 照例的练习,今天却多添了些许不照例的茶话会。 第55章 梁听叙没练多久,梁父一通电话打来,就把他叫回家了。 本来只有盛意歇着,过一会儿姜澈也过来歇着了,路枝便也凑过来。 盛意听着有些吵的敲鼓声,用手肘戳了戳姜澈,问道:“问你们件事。” 姜澈示意他说。 “我有个朋友……” 盛意一开口姜澈和路枝就都笑了。 “笑啥,我还没说啥呢,真是朋友。”盛意觉得自己闭着眼睛瞎说功力也还行啊。 “okok,朋友,然后呢,你那个朋友怎么了。” 盛意瞟了她俩一眼,继续说:“女生,他喜欢梁听叙,我帮她问点问题。” 姜澈没憋住,别过头笑,路枝甚至拿来了瓜子和饮料,放在他们跟前,俨然一副预备吃瓜的模样。 “想问什么。”姜澈说。 “他在班里有和谁走得近吗?”虽然梁听叙和他说过,他和女生都保持距离着呢,但他还是想从其他角度问问看。 不是姜澈能回答的问题,姜澈还真就是来吃瓜的,她往后靠,给路枝让位,路枝笑了笑,姜澈知道她要使坏了。 “有呀,还不少呢。” 盛意原来还跟着嗑瓜子呢,闻言脸色滞了一瞬。 怕露馅的姜澈憋着笑没看他。 路枝给他一个一个数人名。 盛意越听,越觉得奇怪,怎么都是些男生名字啊。 他问出他的疑惑,路枝开朗:“是呀,都是男生。” “不不不,我问的是女生,女生。” 姜澈和路枝笑得不行,最后路枝还是如实告诉他了:“没有,上学期你俩是不是还因为讲题的事情闹不愉快了。” 盛意脸色一变:“他、他和你说了?”这能说的吗? “说什么,他和我说,你要是再来找我补习,推给他就好。班里同学去问他问题他也回,但放学就跑,谁都留不住。” “那,”盛意紧张,“那他喜欢什么类型的?” 特别是什么性别的。 姜澈:“这枝枝怎么知道,你去问他来得快吧。” 盛意苦恼:“我怎么问。” “我有个办法,”姜澈给他出主意,“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前不久有杂志采访,你就假装杂志给他打电话,说其他人都问了,就差他,问他喜欢什么类型的,杂志采访他总不能拒绝吧。” 盛意一边听着,一边开始在心里盘算。 那边徐文彬一边敲鼓一边余光瞄他们半天了,正好结束一轮练习,“噌”地一下闪过来问:“聊什么聊什么,我也要听。” 正好聊完,姜澈把他往远处推了推:“大人说话,小孩子少打听。” “我不是小孩!”徐文彬抓狂。 “怎么不是,你小时候,我还公主抱过你呢。” 徐文彬选择不和他姜姐说话了。 说不过,还把自己那些糗事暴露了个彻底。 选了一天周末,乐队歇息,正好姜澈和路枝要出去玩,盛意就请他们吃饭,借来路枝妈妈的号码,给梁听叙打电话,打开扩音。 “喂。”梁听叙出声。 姜澈和路枝拼命给他提示,让他压低声线,话简短一些才不露馅。 盛意照做了,压着声音向梁听叙表明杂志主编身份,“差了问题问你,打电话问问。” 说出口姜澈和路枝就趴下了。 盛意的声音特质实在特别,太明显。 “他们呢?” “都问了。” 梁听叙“嗯”了一声,示意他问。 “你比较喜欢什么类型的。”盛意快压不住了,有点小小破音。 那边梁听叙似乎没听出异样,回答得丝毫不拖泥带水:“短头发,可爱,眼眸亮晶晶的。” 盛意等了好一会儿,梁听叙都没继续说话。 “没了?”他问。 “没了。” 他道了谢,就挂断了电话,不断重复着梁听叙说的那三个词。 短头发,可爱,眼眸亮晶晶的。 姜澈啧啧两声:“这么详细,这是有喜欢的人了啊。” 路枝在一旁肯定。 盛意还在纠结那三个词。 他唯一能对号入座的,就只有梁听叙小时候的自己。 短头发,小时候的梁听叙头发快盖过眼睛,但也算短发吧,没过肩的头发。 可爱,小时候梁听叙可太可爱了。 眼眸亮晶晶的,他至今都记得梁听叙眼睛含水泪眼汪汪的模样。 盛意愣了愣,不解地蹙眉;“他喜欢他自己,我怎么没发现他这么自恋啊?” 姜澈和路枝不知所以然,但是听起来就很搞笑,加上听他们打电话憋半天了,双双笑倒。 盛意还想说什么,梁听叙突然一通电话打回来。 他只好佯装正经,再度压下声线,打开扩音:“喂,还有什么事吗?” 梁听叙:“你说,你们还采访其他人了,那盛意怎么回答的?” 第43章 虚空锁情敌 盛意滞眨了眨眼,求救式地朝姜澈路枝投去求救的眼神。 姜澈和路枝反投回一个同情的眼神,更有甚者甚至拍了拍他的肩。 没一个递纸的。 盛意只得硬着头皮往下说,照样压着声线:“这是其他人的隐私。” 抬头就看到姜澈和路枝把头埋下去了,肩膀还在有节奏地抖动。 他抬手轻轻各拍了下两人——不帮他就算了,还笑成这副鬼样子,有啥好笑的。 第56章 梁听叙那边也没忍住笑了一声,再开口时,听得出来已经在极力压制了:“杂志采访怎么能算隐私,又不是病例本。” “那你……那采访的时候,对方提起不愿意透露,我们也得尊重对方意见。” “可你们要在杂志上刊登吧,要不然也不会来问我了。” 撒一个谎要用无数个谎来圆。 盛意憋红了脸,继续胡诌:“他本人的意思是,不想别人提前知道。” 梁听叙没安好心:“这样啊,可你告诉我也没什么事,我也不会跑去告诉他,说我知道你喜欢的类型了,我帮你找女朋友吧。” “你们才17,不许早恋!”话题一下子偏了。 姜澈和路枝笑得连连摆手。 梁听叙对不熟悉的人哪会说这么多话,对她们都不怎么说多,这一听就是认出盛意声音来了。 也就盛意呆呆傻傻的,想把别人绕鼓里,结果把自己赔进去了。 好在盛意终于意识到,他被绕进去了,准备掰回点场子:“你对他喜欢的类型也挺上心呐。”就是还没听出,梁听叙已经认出他声音来了。 梁听叙:“前几天采访的时候,我不是说过,盛意和我关系最好,那我肯定最先问他了。您这么问,是因为这个问题,盛意那边回答的不是我么?” 啊。 这他还真不知道。 采访的主编问了这个问题,采访后他们也聊了聊一部分问题,但没聊这个。 毕竟这个问题属实得罪人,万一出现落单的,心思敏感点他们这乐队近段时间就别想排练好了。 姜澈对他连连摆手,对他闭口型:“玩不过他的,快挂了。” 盛意点了点头,对着电话:“是你是你,具体类型等杂志登刊的时候就知道了,我这边还有急事,先挂了。” 说完没等梁听叙回复,“啪”的一下飞速摁下挂断键。 姜澈和路枝终于能放声笑了,笑够了姜澈还要笑他:“你扯那么多干什么,随便说几个类型糊弄过去得了。” 盛意努了努嘴。 他哪想出什么类型来,总不能不过脑子,直接说他喜欢只对他热情的、身高183.5cm的、会随身帮他带过敏药和糖、还会教他吉他的乐队吉他手吧。 这不是对着梁听叙描边呢么。 “问到了,记得告诉你朋友哈。”路枝还记着呢。 “知道了。”还得圆谎。 虽说听见梁听叙喜欢“短头发,可爱,眼眸亮晶晶”的类型时,他第一反应是梁听叙自恋,但重新思考后,他发现,周围对得上号的女生还真不少。 比如路枝,恰好他们出去前一天刚剪了及肩的短发,姜澈天天抱着路枝嚷嚷着可爱呢,眼睛亮吧。 毕竟可爱和眼睛亮不亮太主观了,抛去这两个,梁听叙班上一堆短头发女生,甚至,出门文具店姐姐是短头发的,排练这边的前台姐姐也是短头发的,无处不见的短头发。 他情敌可真多。盛意想。 隔天排练碰面,姜澈凑到他身边,故作思考状对他说:“欸,他说的短发到底是个什么程度啊,只要不过肩就算短发的话,你们男生不大多数是短发。” “可我们是男的啊。”盛意立马反驳。 反驳完便滞住了。 梁听叙没说过他喜欢男生,也没说过他喜欢女生,归根结底,他压根不知道梁听叙的性取向。 甚至他连他自己的性取向都没掰扯清楚。 他小时候对女生是有过好感的,觉得对方可爱,眼眸亮晶晶——他那时候就当梁听叙是女生啊,没毛病吧。 后来对他好的邻居姐姐,水果摊姐姐,卖鸡蛋的姐姐,他还和他们说了喜欢呢。 虽然没被当真过,长大也成了亲戚局上的笑料,说他从小四处留情。 但对梁听叙的这份心情更为真实。 他会想对梁听叙好,想看梁听叙笑。 梁听叙一笑他的心就跳不停,也跟着开心,一点点肢体接触就会被他放大,甚至光是眼睛掠过梁听叙紧实的背,他便起了反应。 甚至盛鸢那么警告他了,从没什么违逆母亲意思的盛意,在同梁听叙重逢后,不由自主地偏离轨道。 他不是喜欢男生,他只是喜欢梁听叙。 梁听叙成为他独来独往16年来的第一个朋友,会为他出头,会最先发觉他的手伤,会随身给他带着过敏药膏和膏药,闹矛盾了总是先开口和他道歉,知道他喜欢乐队就和他一块组乐队……别人和他来往总是带着目的性,甚至处到最后还会嫌弃他、烦他。 但梁听叙没有。 他莫名其妙躲着梁听叙的时候,梁听叙也只是等着他自己消化好。 尽管再次遇上梁听叙后,他也遇上了一群志同道合的好朋友,大家和他的相处让他感到很轻松,也并非带着目的接近他。 但第一个总是特别的,更别说,是梁听叙偷偷买了音乐节门票,他才遇上姜澈,他才有机会玩乐队。 换作之前,就算他想玩,谁陪他玩啊。 盛意犹如被打通了任督二脉,烦闷纠结许久的问题似乎在这一刻顿时豁然开朗。 管他呢,他就是喜欢梁听叙。 不是喜欢男生,只是喜欢梁听叙。 他看着梁听叙走进来,脑子没动,脚就先迈开了。 走到半路他突然停住。 梁听叙先找了路枝,不知道在说什么话。 第57章 他突然想起另一件事。 他并不知道梁听叙的性取向,只是觉得梁听叙对他不抗拒。 这份不抗拒不一定是谈恋爱的不抗拒,可能只是好友之间的不抗拒。 心意说开,那他们很可能连好朋友都当不成了。 但盛意认定了的事,就不会轻易改了。 第44章 因为你出格 “你们在聊什么。”盛意插到两人中间问。 路枝挥挥手里的谱子:“分谱。” 盛意自告奋勇要和梁听叙一块分。 路枝笑眯眯说好,听姜澈徐文彬练习去了。 说是要和梁听叙一块分,但盛意也帮不上什么忙,纯粹是来监工的。 问盛意节奏上有没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简直白问,盛意感知能力强,从前练钢琴的时候,多的是模仿得滴水不漏,但一轮到即兴,向来摸不到节奏,也记不住技巧,一弹就乱,每次老师让他即兴表演对他简直是折磨,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不说,还逼着他继续即兴。 当梁听叙把他的谱子递给他要他改的时候,盛意五官都快皱到一起了。 “不会。”他小声说,还抬眼偷瞄梁听叙的神情。 见梁听叙抬手伸过来,盛意下意识闭了下眼睛,再睁眼时,发现梁听叙只是把笔点在了他的吉他谱上。 梁听叙被他这么一躲,也顿了一下。 盛意回神,想起前不久刚做的保证,连忙解释:“我不是躲你,我只是以为你抬手要说我呢。” 梁听叙:“说你什么,也不用要求你一定得会,我可以帮你改,我会就好。” “砰咚”两声,盛意无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可路枝也会。 倒不如说,这间排练室除了他,其他人都会。 在即兴上谁都能和梁听叙说上几句,除了他。 他们面对着镜子改谱呢,梁听叙微垂着头,朝他这边倾斜,专心地在谱上改改画画,时不时闭着眼数拍子。 “可我想学,我也想和你说上话。”盛意微微侧过头看梁听叙,梁听叙恰好也侧过来看他。 两人就这么不出声对视着。 梁听叙先别开的,他调整了下握笔的姿势,继续在谱子上写着什么,只不过,微不可见地稍稍挪远了一些。 盛意原先叉开腿坐着的,也把腿曲起来了。 “我们现在就在说话。”梁听叙说。 “可我也想和你聊即兴的话题,他们都能和你聊上几句,但我不会,所以不行,我想帮你。” 梁听叙停下笔,坐直了看他:“之前学钢琴的时候,你应该上过即兴伴奏课,忘记了吗。” “没忘,”盛意心虚,“纯粹是学不会。” 不会即兴,他后来出国比赛才吃了大亏。 “即兴有公式技巧,也依赖想象力,你会联觉,想象力该没问题才对。”梁听叙掏出本子,在上面列出一些即兴可以用的技巧。 盛意看着熟悉,之前aron也是这么教他的,“是没问题,但我按技巧来弹,很死板。”即兴就像脱离既定轨道,按自己所愿所想自由发挥,对一直恪守原则,遵守父母老师要求的盛意来说,简直天方夜谭。 曲子他练得不少,伴奏也学了不少,什么伴奏适合什么时候搭,学理论的时候他记得一清二楚,手一搭上钢琴就犯愁。 aron老说他,说把他扔到普通班去,这门课准拿倒数第一。 他倒是记得,梁听叙这门总拿第一。 盛意:“我那时还有点惊讶呢,你看起来就不像会做出出格事的,怎么即兴这么厉害,就没下过第一。” 梁听叙:“即兴和这没关系。再说,我一直都很出格,初中我是班里让老师最头疼的那个。” 盛意眼睛立马睁大了,满脸写着“怎么可能我不信”。 “逃课打架不写作业。”梁听叙淡淡地说。 但他没说。 逃课是为了看盛意参加比赛。 打架是因为有人诋毁盛意。 不写作业是因为没日没夜地练小提琴,想着有朝一日能和盛意站在同样的高度,让盛意认识他。 后来某次采访,盛意说他很欣赏头脑好用的人,因为他自己成绩不好。 自那起,梁听叙除了练琴外,还没命了地学习,老师被他的转变吓到,总担心他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盛意惊得说话都有些磕绊:“那你现在这么会学习。” 梁听叙只是笑笑,没说话,低头改谱。 盛意还在那边呆滞,像个吃了难消化食物的石膏像一样。 梁听叙突然出声:“你没发现吗,自从我们认识后,你也干过不少‘出格’事了。参加比赛临时换陌生队友,组乐队,不吃不喝。对其他人可能不够出格,但对你来说,不是一般的事吧。” 不吃不喝的事再次被拿出来鞭尸,盛意再度‘诚恳’地道歉。 但梁听叙说得没错,是挺出格的了,出格到在盛鸢容忍不了的点上不停跳蹿。 “来,既然现在比以前出格,”梁听叙起身拿来他的吉他递给他,“试试即兴。” 盛意还没来得及拒绝,梁听叙也拿来自己的吉他:“我陪你,无论弹出来有多呆板,多不好听,至少你尝试了,没人会责怪你。” 谱用的新谱,盛意深吸口气,哼着节奏,左手按和弦,右手开始还中规中矩地按谱子弹,直到梁听叙的伴奏加进来,盛意闭上眼睛,右手开始变换,一开始只是加入几个音,而后开始变换节奏,改变轻重音,改变演奏方式。 第58章 弹下来,那边练着的都停下来看他了。 徐文彬:“哥,你这是要solo啊,你要是在演奏时这么弹,我跟你拼了,谁跟得上你这个!” 姜澈:“知道你们练钢琴的手速快了,能不能考虑考虑我们的感受,你都快压过主音吉他了。” 盛意眨眨眼,惬意地往沙发一躺:“出格真好哇。” 又惹来一顿骂。 出格是好,但其他的好像不好了。 盛意明显地感受到,梁听叙有时候总有些动作故意躲着他。 刚刚他还不熟悉谱的时候,弹错了,梁听叙本来上手纠正着呢,突然把手抽走,还摩挲了一下。 再往前,梁听叙故意离远他的小动作也不少了。 明明暑假那会儿,还会抬手摸她的头,现在连肢体触碰都少得可怜。 盛意在心里默默嘟囔,明明还让他别躲,结果梁听叙自己倒是躲上了。 又莫名想起刚刚,姜澈说的话:“他喜欢类型里的短发到底是个什么程度啊。” 盛意看看不远处留短发但扎起小啾啾的路枝,又看了看打鼓打得满身大汗、撩了撩一头乱毛的徐文彬,凑到梁听叙边上,突然问:“你觉得我新剪的短发怎么样?” 似乎没料到盛意会突然这么说,梁听叙迷茫地看了他好几眼,而后眼眸突然明朗起来,笑着说:“很丑。” 犹如雷劈。 盛意又换个问题:“那,我最近做了很多眼保健操,眼睛有没有变亮?” 梁听叙:“黑眼圈还是很重。” 盛意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神,仿佛失恋了一般。 这边在说些有的没的,那边似乎也没闲着。 姜澈揽拉来路枝,对着徐文彬说:“你没发现枝枝今天哪里不一样吗?” 徐文彬死直死直,满脑子都是网上看到的那些“不能回答女生的死亡语录”,“额”了一声,说:“掉了一根睫毛?” 姜澈就要上脚踹,徐文彬连忙道:“等等等,这鼓德国进口的,可贵了,别误伤别误伤,我再想,嗯——,长了根新眉毛?” “我看你少了不少鼻毛!枝枝剪短发啦,死直男。”姜澈无语。 徐文彬揉了揉鼻子,顿觉肉疼,他今早起来还真不小心拽掉了不少鼻毛,现在还疼着呢,委委屈屈对着梁听叙说:“路路姐平时都扎着头发,我哪看得出来什么不一样,是吧叙哥。” 梁听叙回过头去:“我看出来了,新短发很好看。” 初二还正是爱起哄的年纪,徐文彬“哎哟”好几声,立马当上男媒婆:“你俩真配。” 刚刚大家还开心着呢,现在就只剩徐文彬一个人傻乐呵了。 第45章 我就和他炒cp,你管得着 梁听叙最近躲他躲得太频繁了,就算他自己不刻意去想,也总是被他发觉。 但说是躲,也只是在盛意的角度觉得他在躲,问起梁听叙,他会说:“我没在躲你。”问起其他人,他们只会觉得梁听叙跟大家的相处都挺正常的。 把他当成普通人对待了。 虽然依旧惦记着他低血糖、对眼泪过敏,也照常给他补习,日常对话也察觉不出什么怪异的地方。 但盛意话语间有意无意的试探,梁听叙会当作没听见。 其他人也总说他想多了,让他好好排练和学习,不要暑假考太多不及格被留校补习,好准备暑假的一场大演出。 他总不能告诉其他人,他在试探梁听叙,但梁听叙躲他吧。 考试有惊无险过了。 没有比赛需求,盛意不需要在钢琴上花费太多时间,自然有多出来学习的时间,更何况乐队大家一到考前,就不约而同地停掉了,死死盯着他们两个学渣,天天放学拉着他们学。 在三个人严防死守下,暑假的出省计划没有被打乱。 但安排酒店时,他们还是按之前的习惯分了。 盛意和梁听叙一间,姜澈和路枝一间,徐文彬自己一间。 盛意自然没意见,梁听叙表情看起来淡淡的,却在徐文彬提起怎么又让他单独住时,提出:“那我和你换。” “换什么?”盛意脱口而出。 梁听叙看看他,很快收回目光不讲话。 他讨厌梁听叙这样,有话不说,硬憋着,但表情一看就是憋着事。 他们明明才因为躲的事情闹了不愉快,结果再次闹矛盾,又是因为“躲”。 只不过换了一个人“躲”。 说话不算话。 盛意想。 他的生活里说话不算话的人可太多了。 他记事起就从没见过面的父亲,当盛意看盛鸢太累,偷偷给父亲打电话时,父亲会说,爸爸很快就回去,你多帮帮妈妈,听妈妈的话,让妈妈省点心。 后来,再打过去,号码成了空号。 盛鸢也总是说,等你练完琴,比完赛,妈妈带你出去玩玩。 但除了练琴,盛鸢不是忙公事就是忙公事,平时压根见不到人影。 幼儿园老师会说,你的妈妈刚刚给我打电话,很快就来了。 但他总是等到天黑夜深。 琴行的老师会说,你帮老师再管管大家,下次老师找别人。 但下次老师会说还是他能干,再次麻烦他。 …… 数不清了。 仿佛要成为大人,最重要的、最先学会的就是说话不算话。 第59章 梁听叙正巧过了17岁生日,再过一年——也没一年了,梁听叙就成年了,一只脚还没迈进成年的坎的,倒是先有了成年人的样子。 是因为他不会说谎吗?是因为他总是说话直白吗?所以梁听叙不愿和他继续玩过家家了,觉得一直照顾他太麻烦了、太费心了。 那他演出当天生日,17岁了他会不会更好些。 因为自己一句无心的抱怨而导致空气凝固的徐文彬慌忙找话:“唉,我一个人住就好,别为了我勉强自己,好心我领了叙哥。” 盛意:“我不是那个意思。” 梁听叙眉毛微蹙,看向他。 盛意继续:“你过来吧,我们把床并一起,三个人一起睡,你睡中间。” 梁听叙表情依旧淡淡的,但徐文彬愣是从那表情里琢磨出些阴沉来,摆摆手要拒绝。 但盛意执意,还说三个人好玩游戏。 一听到游戏徐文彬便两眼放光。 直到到了酒店,他才觉得自己挨了骗。 盛意和梁听叙两个人,都低气压得不行,不闹掰不错了,哪来的游戏。 一晚上徐文彬待得战战兢兢的,说话都不敢大喘气。 虽然两人还能正常交流,但不知为何,徐文彬就是明显感觉到两人之间恹恹的氛围,甚至睡觉都让他睡中间,一人各占床一边,拿他当三八线呢。 好在第二天演出没有问题,甚至两人的状态一顶一的好,颇有种,借演出宣泄的意思。 演出没问题,但近段时间他们粉丝增长得过快了,或许是不少人爱养成系,出场馆的时候他们还当他们是素人,一走出去就被围上来的粉丝吓了一大跳,一边感谢,一边不得不走快些。 走到酒店楼下才松口气。 盛意生日,本来一行人打算出去大吃特吃,大玩特玩,被这么一围堵,便也就只得作罢,回了酒店,吃了一顿酒店餐,再吃个蛋糕,草草过了,决定明天等回阳城,再给盛意重新办一次。 回酒店时,徐文彬说什么也不和他俩一屋了,待得他不痛快,回单间大床房安置好东西后,就跑去找路枝姜澈玩。 当然,他本来是想拉着盛意梁听叙一块过来,就算要明天再回去过生日,大家今晚也能先聚聚。 但被姜澈路枝阻止了,说要让他们两人摊开来聊聊。 盛意和梁听叙在一间屋子待着,没了徐文彬在,他们彻底不交流。 过了不知多久,盛意总算没忍住开口:“你,打算躲到什么时候。” 梁听叙没说话。 盛意:“是嫌我太麻烦了吗,所以才要和我保持距离。” 梁听叙轻叹口气,答道:“我没有,你别瞎想。” 又是这句。 他讨厌这句。 没回他说起,大家总会说他瞎想,但行为上明明就是那么做的。 久而久之,他也就不说了。 明明免疫了的,明明都已经顿感了的。 梁听叙对他太好了,好到他下意识认为,梁听叙不会厌烦他。 “我出去透透气。”盛意说完,头也不回出了门,漫无目的地走下楼。 也不知道去哪,就在楼下瞎逛。 直到他听见一直跟在他身后的脚步声。 隔着一段距离,又挨得很近。 被尾随了。 梁听叙吗。如果是他,为什么只是跟着,真就打算和他变成普通朋友吗。 盛意快速拐过拐角,藏在拐角后。 尾随者发现跟丢了人,走快了好几步,与藏在拐角后的盛意撞了个正着。 “梁——”盛意刚想喊名字,看清来人后收了声。 尾随者哪是梁听叙,是个她没见过的女生。 “你是谁?”盛意疑惑。 女生瞪着他,语气很差:“我刚刚在门外都听见了,果然如我猜的那样,哥哥早就厌烦你了,你还这么不要脸地往上凑,贴着他炒cp,能离梁听叙远点儿吗!” 盛意蹙眉,想到他们在酒店的一举一动都可能被监视,一阵恶心上涌:“你是变态么?” 女生:“若不是我跟到这里来,我怎么知道哥哥其实讨厌你讨厌到不行了。” 跟踪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盛意不打算和她掰扯,抓住她的手就打算报警,一边拨电话还一边回答:“我就和他炒cp,你管得着。” 女生见他打电话,脸上终于出现一丝害怕:“你打什么电话?” 她要夺过盛意的手机,盛意没给,身高优势在,举高了女生就抢不到了,他一手钳制女生,一手朝拨通报警电话,扩音了的手机说:“是的,在龙景酒店楼下,是的,被跟踪纠缠——” “哐当”一声。 女生抬起手中的袋子往盛意头上猛砸。 袋子里好像装了不少玻璃制品,磕碰到一瞬间,盛意听见很大声的闷响,眼前顿时黑了黑。 他钳制着的手顿时失了气力,女生趁机跑了。 头昏眼花。 他想摸来手机,却发现手机被女生抢走了,这里离酒店门口有好长一段距离。 但他支撑不了走到那边去。 女生没下轻手。 “啪嗒”两声,殷红的血滴在石砖上,他眼前便只能看见滴落的两滴血,黑暗逐渐吞噬他的视野。 女生跑出去没多久,似乎被绊了一跤,摔倒在地,喊着“你干嘛呀!”还有玻璃哐当落地的声音,而后再没有其他声音了。 第60章 意识彻底消失前一秒,肩上覆上一阵暖意,还有人焦急地喊他。 但他听不清了,就这么失去了意识。 第46章 你帮我洗 再睁眼时,盛意依旧觉得一阵眩晕。 不止因为头被玻璃砸到感到眩晕,还有坐过山车似的颠簸,颠得他有些晕。 额角一阵刺痛,盛意难忍地眯了眯眼睛,随之而来的是渐渐回归的五感。 鼻尖先闻到一阵他再熟悉不过的味道,柑橘的味道。 刚刚无措的心跳一下子被安抚了不少。 怎么能这么好闻,是什么的味道,衣服吗,还是沐浴露,亦或是洗衣液,洗衣液有这类味道吗。 耳边传来急促的喘息声,他似乎在被背着赶路,柑橘味混着一丝汗味,不停往他鼻腔里钻,接触到的体温温热。 视线恢复少许,迷迷蒙蒙中,他好像看到他倚靠的肩膀附近,锁骨若隐若现,在不起眼的地方,有颗锁骨痣。 锁骨痣随着衣服运动,时隐时现。 想咬。 但他现在没力气直起身,只是轻轻抬了一下头。 今天的演出有够耗费体力的,刚刚又挨了那么一下,可能是脑震荡了,他还有些想吐。 抬起头那一刹那,背着他的那个人似乎停了一下。 “啪嗒”又两滴血,滴在锁骨上,沿着锁骨滑进衣领,不一会儿便渗过外面套着的白色套头衫,像一朵艳丽的玫瑰花,蓦地绽放。 盛意没撑一会儿便又靠了回去。 “盛意?”梁听叙低低出声。 声音沿着骨头传来,从他的耳朵传入胸腔,来回冲撞。 梁听叙知道他有意识了,“别睡,快到医院了。” 盛意昏昏沉沉地就又要睡过去。 梁听叙耸耸肩,又说:“别睡。” “头晕……想吐……”盛意从喉间挤出两个词来。 梁听叙只是一个劲地说着要到了要到了,一边偏过头看他。 似乎是担心一睡真的就不起,梁听叙总是担心他睡着,“掐掐自己,别让自己睡着,掐我也好——” 话音未落,盛意张口便朝梁听叙的肩膀咬了下去。 这一咬用了不小劲,略微锋利的虎牙磨过梁听叙脖颈的皮肤,似乎再用点力就要彻底扎破陷进去了。 梁听叙“嘶”了一声,任由他咬着。 到了医院,医生临时处理,盛意的额头一直滴着血,处理一通后,总算止住了。 期间盛意一直昏昏沉沉,梁听叙坐在旁边稳住他,时不时晃两下,让他保持意识。 盛意睡着,又被摇醒,又睡着,再被轻轻晃醒,迷迷糊糊间,总闻见熟悉的柑橘味,风吹过,那味道便更浓了。 不能再睡着。 他用力睁了睁眼睛,又抵不住合上,保持着意识迷糊着。 好在伤口不大,缝个一两针便好。 梁听叙有些犯难,不说以后还要上台表演,或者乐队可能有走专业的可能,额头有疤,破了相,不说他们,盛意自己都会接受不了。 “我不缝针……”盛意迷糊间听见了,趔趄起身就要走,一个踉跄差点往前跌。 梁听叙一把将盛意捞回来,轻声说:“额头的伤口还在渗血,如果不缝会好得更慢,盛意,你先缝,好不好,等好了,我陪你去做激光把疤消掉。” 前边还好好的,似乎就要把人说动了,直到梁听叙“陪你”的保证一出,不知道触到哪儿的逆鳞,盛意用力就把梁听叙推开:“你总说话不算话,我不信你。” “我没有说话不算话——” “你之前还总说我不理你,”盛意声音很低,佯装镇静,“我理你了你又不理我,还总说没有,明明答应过要关系好一辈子,现在就想和我疏远了。” 装了好几天善解人意的大人,仅凭梁听叙一句话,又将盛意成功打回了原型。 最近他总是轻而易举地便受梁听叙影响,情绪跟着走明明从前能容忍的事,只要梁听叙稍稍忽视少许,他总要生闷气。 这和无理取闹有什么区别。盛意皱了皱眉。 缝针要紧,梁听叙顺着盛意的话说:“我理你,我没不理你,你好好缝针,我回去和你解释,好不好。”说完还拆开颗糖果递给盛意。 顺着盛意说的话管用,盛意也不折腾了,本来就头晕,还折腾他自己也顶不住,梁听叙给了台阶,他就顺着下吧,含着糖坐定给医生缝针,刚刚还锁着的眉头很快松开了。 一两针不需要打麻药,但还是会疼。 盛意忍者,指甲攥紧,在手心留下不浅的痕迹。 梁听叙看得直蹙眉,强行掰开他攥紧的手指,准备把自己的手伸过去给他咬:“你要是疼你就咬我。” 还没说完呢,盛意也没客气,本来梁听叙蹲在他跟前,那颗锁骨痣就一直在他眼前晃啊晃,也不管是否是置气或者任性,趁医生缝完一针,剪短绳子的空隙,他一俯身咬在梁听叙的锁骨痣上,发狠了咬。 似乎连带着不理他、躲他的份也一块咬了。 梁听叙拧着眉,愣是没吭一声,内心纳闷,怎么盛意今天这么爱咬人。 等缝完针,好几颗糖果下肚,盛意总算没那么头晕了。 查了ct,盛意被砸了那么一下也没脑震荡,头晕犯恶心单纯是因为低血糖。 演出结束后的晚饭,盛意内心压着事呢,提不起兴趣吃饭,蛋糕也象征地只吃一小口。 第61章 梁听叙拿到报告松了口气,又担心盛意低血糖再犯,又跑食堂买甜点,逼着盛意吃下去。 盛意一边啃蛋糕,一边想起什么问:“那个女生……” “不用操心,警察把她带走了。”提起女生,梁听叙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似乎还想说什么,忍了忍还是没说。 受伤的事,今晚他们并不打算和其他人说,医生也交代他回去静养,勤换药,定期检查。 一前一后回了酒店,到房间时已经近十一点了。 两人都还没洗澡,梁听叙从盛意背包里翻出衣物,招呼盛意洗澡。 盛意看了看梁听叙递来的衣服,又看了看浴室,往床上一坐就开始耍无赖:“我还头晕着。” 梁听叙点头:“嗯,那你先坐着歇会儿,我先去洗。” 盛意继续耍无赖:“待会儿也头晕。” “咔哒”一声,梁听叙刚拉开浴室门,手骤然一滞,微侧脸望向他。 视线炽热。 见此,盛意也不拐弯抹角了:“我要是洗着洗着晕了还得麻烦你,你帮我洗吧。” 一时都没有人再说话了。 梁听叙的呼吸声好像有些重。 梁听叙压抑着,喉结滚动一瞬,靠近盛意。 越走近一分,回响在盛意耳旁的呼吸声就越发清晰一分。 “砰咚”一下,梁听叙双手各撑着盛意两边,盛意被迫微微后仰,对上梁听叙的眼眸。 梁听叙眼眸黑得深不见底,房间里的灯反射出一丝光亮,显得他的眼眸神色捉摸不清。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盛意。”梁听叙说。 第47章 你知道你现在什么样吗 隔壁时不时传来徐文彬出牌大喊大叫的声音,除此之外,他们这间房安静得连根针掉落都清晰可闻。 还有两人压抑着的呼吸声。 柑橘香味实在好闻,盛意出神了一瞬,微微抬眸,眼眸落在梁听叙唇周,有些顶不住,微微偏头,问道:“你用了柑橘味的香水吗,好好闻的味道。” “不要装没听见。”梁听叙也偏过头去,挡住了他预备逃跑的视线。 盛意抬起眼眸,在对上梁听叙视线的时候,心脏不由得“咯噔”猛跳了一下。 他咽了口唾沫,微垂眼睫,细长的睫毛阴影洒在下眼睑上,低低出声:“我知道。” 余光瞥见梁听叙的喉结也上下滚动一下,盛意又重复了一遍:“我知道。” “你不知道,”梁听叙起身,脸上的神情算不上愉快,还有些冷,声音也冷冷的,他撒起盛意的衣服,推进盛意怀里,拉起盛意,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软下声音来,“去洗吧,我在门外守着,要是出什么事就喊我一声。” 酒店门关上,盛意有些怔愣地望着酒店门外,透出模模糊糊身影的梁听叙,咬了咬下嘴唇,转身往里走。 他觉得他的态度已经足够明确了,但梁听叙没接收到。 又倏地想起梁听叙刚刚一瞬间脸上没藏好的表情,冷冷的,眉头蹙起。 是厌恶他了吗?又因为他说话太直。 或许梁听叙压根就不是没接收到,而是不想接受。 只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 盛意打开花洒,让它提前热水,又出神地看了许久,思绪乱飘,直到花洒喷出来的水冒起了热气,熏得他眼尾泛红,他才回过神来,准备洗澡。 正值夏季,方才折腾那一通,身上又出了不少汗。 盛意双手上撑,预备将衣服脱掉时,闹了一阵眩晕,停滞了好一会儿,等那阵晕过去了,才继续动作。 他本来可以随便喊两声,说自己头晕,受不了啦,把梁听叙骗进来。 可盛意突然觉得,没什么必要了。 骗进来,然后呢,看梁听叙担心他?还是看梁听叙发现他谎报,再惹他不开心。 他不想再自讨没趣。 盛意解开长裤纽扣,预备弯腰时,又一阵晕,这次他没抵住,一手撑着墙边,缓缓蹲了下去,打算挨过这阵再继续。 “嘭”的一声,卫生间的门被打开,门外的人停了停。 盛意还晕着,眼前发黑,实在没气力抬眼看。 也不想抬眼看。 怕再看见方才一般,冷到不行的神情。 快速的踱步声后,胳膊覆上一阵暖意,梁听叙紧张地问:“晕吗?” 又从口袋掏出糖果给他拆糖。 盛意制住梁听叙拆糖的手,摇了摇头,抬头眯眼笑笑:“没事,你出去吧,我洗澡了。” 耳边充斥着热水洒落地砖上的拍打声,冒出的腾腾热气,熏得他眼尾的红迟迟压不下去。 梁听叙这时候又管起来了:“弯腰头晕吗?我在门口,不是说了需要我就叫我。” 盛意不肯接他的糖,梁听叙把糖收起来,顺着拍了拍盛意的背,问他:“还好吗,还能站起来吗?” 别管他了。 盛意想。 想归想,盛意还是“嗯”了一声,扶着墙,借助梁听叙的力站了起来。 梁听叙让他靠着墙,说什么也要帮他解衣物。 盛意捉住他的指尖:“不用勉强。” “你别逞强。”梁听叙说。 刚才顾着想快点把澡洗完,盛意这才发现他什么都没做。 …… 梁听叙直起身,转身将他的衣物挂到身后的钩子上。 第62章 盛意紧闭了许久的眼眸终于得空睁开,视线乱扫一通,又难堪得再度合上眼眸。 再睁开时,梁听叙已经走回来了。 盛意没敢抬头看梁听叙的表情,半垂着头,眼神虚焦,愣愣地看着梁听叙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 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 盛意脑子有一瞬间宕机,直到梁听叙冰冷又带点温度的指尖触及他的腰,盛意手比脑快地捉住梁听叙的手。 嘴也比脑子快;“你明明也*。” 梁听叙抬眼看他,盛意等着他开口,但梁听叙什么都没说,挣脱开盛意钳制他的手,又垂下眼眸…… 盛意又抬手制止,不算宽敞的卫生间,除去水不断洒落的声音,…… “你明明——”盛意出声,似乎是热气钻进喉咙里,他的声音又干又哑。 梁听叙突然抽离手,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要往外走。 盛意拉住他。 一来一回,梁听叙的衣服被拽偏不少,露出藏在衣服下、锁骨痣四周、盛意刚刚在医院发狠咬出来的咬痕。 牙印像是烙印,深深地刻进梁听叙的皮肤,血迹沿着牙印滑落,干涸成好几条崎岖的小河,触目惊心。 盛意突然顿住,眉头微蹙,伸手就要去触摸。 梁听叙回过神,把衣服拽了回去,避开了盛意的手。 “刚刚在医院你为什么不说,都被我咬出血了,怎么不包扎?” “不疼。”梁听叙简明扼要。 “这还不疼,万一以后要是留疤了——” “你也会担心我留疤,那今天晚上为什么和那个跟踪狂直面对峙?”梁听叙声音里压抑着火气,“你知道我追出来,隔着老远,看见你被她那么用力砸了一下,赶忙跑过来看到的是你满头血不省人事躺在地上,我有多担心吗!” “她偷听我们讲话,我出门前,我们说的话都被她听去了,要我离你远点,说你果然早就讨厌我、厌烦我了,”盛意没有指责的意思,他只是觉得委屈,“所以,你是吗?你在医院还答应过我,要给我一个解释,你又要食言了是吗?你也要和他们一样了是吗?” “不是。”梁听叙回答得很快。 “那是为什么。”盛意眼尾那抹红越发明显了。 梁听叙咽了口唾沫,嘴唇微动,又认命般地垂下眼眸:“盛意,你不该受我影响。只是你的错觉——” “错觉?”盛意拽过梁听叙的手,“这是错觉吗。” 梁听叙手心的温度透过牛仔布料,烫得不行。 他手心的的热也钻遍梁听叙手心的每个角落。 梁听叙惊愕抬眸,盛意…… “你知道你现在什么样吗。”梁听叙声音低沉,不停回荡在盛意耳边。 没等盛意做出反应,梁听叙双手抚过盛意的眼尾,自言自语:“不是错觉。” …… 一边计算着,要吃多少颗橘味糖,才会吃出这么浓郁的柑橘味。 …… 察觉盛意屏住呼吸许久,梁听叙很快便放开了他。 盛意胸膛微微起伏,哑着声音说:“你帮帮我。” 第48章 你们在床上打架了? 热水还开着,卫生间里水汽弥漫,烟云缭绕。 贴着墙有些站不稳,梁听叙让他靠着盥洗台,盛意轻靠在梁听叙肩侧,额头抵着肩,一只手撑着台,另一只手紧攥着梁听叙的衣尾,难以抑制的喘息声频频泄出。 “花洒没关……”盛意抓着间隙开口,又越发攥紧了些。 “不管它,专心点。”梁听叙说。 偏偏面前人动作还不按分,指尖冰冷的触感时不时滑过他额角绑着的绷带,滑过他的耳廓、眼尾,抹过他的唇角,耳边再传来一阵温暖的触感,梁听叙捧起他的脸颊,对着他的耳朵又要又添,盛意一激灵。 梁听叙眼眸里的水汽仿佛都要将他淹没了,盛意没忍住别开眼眸,一低头便看到梁听叙手上的不明液体,脸色“嘭”地腾红,抓过盥洗台上放着的抽式纸巾,里里外外清理得干干净净,又打开水龙头帮他冲了冲手。 梁听叙眼尾有笑意,就算盛意满心满眼都顾着帮梁听叙清洗手上,余光也难以忽略那直白到不行的视线。 一抹红从脸颊直通耳朵,盛意帮梁听叙嚓干水自,抽空抬手捂住梁听叙的眼睛,一时结巴:“别、别看了。” 梁听叙拿下他的手,握在手心,大拇指轻轻蹭过他的手心,摩挲好几下,继而靠近他的耳边,低声说:“不请理也好。” 热度下去不少,盛意回想起刚刚自己口无遮拦蹦出的那些没过脑的话,又被梁听叙这么一挑逗,难堪得想立马找条缝钻进去。 好在梁听叙也没打算继续再说些什么了,帮他把衣物脱干净了,拍拍他的背说:“快洗吧,别着凉了。” 梁听叙刚刚还冰凉的指尖总算有了暖意,盛意扫描似的,顺着梁听叙的身体往下扫,堪堪停住。 他是好了,可梁听叙还没能输解呢。 梁听叙刚给人推进花洒底下,就又见盛意自己绕回来了,手不老实地攀上他的**,都满脸通红了还要说:“我还没帮你呢。” 他难以克制地咽了口唾沫,抬手在盛意鼻尖刮了一下:“洗你的,我自己解决。” 但盛意这时候一根筋起来了,说什么都要帮梁听叙:“一直别着不好,你都帮我了,我也——” 第63章 还没说完,梁听叙就往他嘴唇上一啃,堵住了他的嘴:“别瞎僚波,我会别不住。” 第二次盛意明显熟练很多了,手别开衣料,蹭上梁听叙的背,带着点青涩和点点熟练地回应,请到时还会反咬回去。 但盛意还是不会呼吸,这次比上回吻得更久,松开时,盛意的肤色都红了一个度,梁听叙脸色也泛着明显的潮红。 两人的嘴唇上破的破,裂的裂,都又肯又要,歇下来没一处完好。 他刚刚手不按分,梁听叙也衣杉不整。 盛意刚偃旗息鼓的惹气,又隐隐约约又腾起来的趋势,梁听叙低头看了一眼,把他往淋浴室里推,这次什么话也没说就拉开门出去了。 门一关,盛意便大口呼吸起来,仿佛憋了好久的气,终于得空浮出水面歇息,还拿手往脸旁猛扇,扇出点风来,也扇了自己一脸水。 梁听叙关上门,快步走到沙发边,抓起装着放凉水的水壶就往下灌,边灌边整理有些不整的衣衫。 水只是放凉了,常温没有冷意,压不住火。 梁听叙舒口气,耳边满是卫生间里传出来的、不停往他耳朵里钻的滴水声,一合上眼就满是盛意方才眼尾红红、用上目线看他的模样。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手心,攥紧、又松开,深吸口气,转身便往门口走。 没走到呢,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 “谁。”他问。 “我,姜澈,敲半天门了,还以为你们不在,给你们发消息你们也不回。” 梁听叙给姜澈开了门,姜澈从门外递过来两杯果汁冰,“给,没下芒果,盛意叮嘱过我们好几回,我记着——” 说一半就噤了声,见鬼似的盯着他的嘴唇,眼眸又四处乱瞟,瞟到梁听叙还残留血迹的锁骨咬痕,想起什么,了然地笑了笑。 笑得梁听叙有些毛骨悚然,问:“怎么了。” 姜澈眼睛笑眯眯:“没,就是有点没想到。”没想到她站反了。 屋里传来水声,姜澈往里探了探,问:“盛意在洗澡啊。” “嗯。” 姜澈:“我们那边有冰袋,等他洗完,我再把他那杯拿过来吧。” 梁听叙点头道谢。 姜澈拍了拍他的肩:“用不用拿药膏给你。” 然后她便第一次在梁听叙脸上看到了不自然的神情。 梁听叙反应过来,拉了拉衣服,别过脸:“不用,谢谢。” 刚刚的谢谢是道谢,这个谢谢就是赶客了。 姜澈也不自讨没趣,关上门走了。 里面的水声停了,冰凉的果汁冰下肚,梁听叙总算压下去不少。 盛意擦着湿发,穿着睡衣出来,梁听叙看都没看一眼,拿过衣服就进去了。 里面开了排气,但还是有些闷热。 盛意出来脸上的红还没退多少。 房间开着空调,刚洗完澡又不能直吹空调风,盛意在沙发上坐下,擦着头发,眼睛盯着不知哪里出神。 直到里面传来水声。 盛意擦头发的手顿了一下。 脑海里浮现寒假时,一晃而过见到光着膀子的梁听叙,又不可控地想象花洒洒落的水,顺着梁听叙紧致皮肤滑落的过程。 给他又想兴奋了。 盛意顿时没什么擦头发的心思,见桌上摆着装凉水的水杯,拿起就灌了一口,被溢开在他口中的柑橘味猛地一呛,咳了咳,又抓救命稻草似的,抓起旁边不知道哪来的果汁冰喝了一口,口中的柑橘味都快盖过果汁冰本身的味道了。 这两杯都是梁听叙喝过的。 盛意用手背捂着嘴,又松开,用手扇了扇风。 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盛意像做坏事被抓包一样,突然被吓一跳,从沙发上跳了起来,膝盖磕到桌角,又倒吸一口凉气,一瘸一拐地走去开门。 一开门见到姜澈的脸,笑得一脸慈祥。 还没等他吐槽呢,姜澈嘴边的笑意突然消失了,死死盯着他额角包着的绷带,问道:“怎么回事。” “刚刚不小心磕到了,包扎了一下,没什么大碍。” 姜澈眯了眯眼睛,明显不信。 “真的,”盛意拼命眨眼睛,他不是很会撒谎,便转移话题,“你来干什么,12点多了还不睡?” 姜澈有把话题掰回来:“真不是你俩打架?” 盛意哭笑不得:“我想和他打,他都不会和我打。” 见盛意还有心思开玩笑,和白天恹恹的样子不一样,姜澈越发确认心中所想。 她也不瞒,当即调戏:“我又没说是什么打架,床上打架也是打架呀。” 盛·缺乏经验·意:“床上打架多危险,一不小心就会摔下去,我们不会在床上打架的,你放心。” 她一点也不放心! 姜澈看盛意一脸毫不遮掩,视线有落在盛意被咬破了的嘴唇上。 总不能两人都上火了吧。 姜澈挑了挑眉毛,直白:“你们睡了吗?” 【作者有话说】 我尽力了…… 第49章 你不是直男吗,无师自通? 盛·受到冲击·意:“什、什么睡……你在说什么?你怎么发现我们两个……” 笑意转移到姜澈脸上:“明显得要死,看来是睡了。” “没有!”盛意立马答。 里面水声停了,盛意朝里面看了看,推着姜澈往外走,欲盖弥彰:“我们什么都没干,你回去吧。” 第64章 姜澈看起来心情不错,把手里的果汁冰递给盛意,转身回去继续打牌了。 盛意合上门,往口中猛灌一大口果汁冰,咽下去那一刹那,正好和推门出来的梁听叙撞了个正着。 梁听叙头发还滴着水,水滴顺着乌黑的发丝,落至泛红的眼角,又顺着越发锋利的下颚线,滴至稍显的胸肌。 他顺着水滴,从梁听叙的脸往下滑,扫码一样,还不自觉地咽了口水,后知后觉看得久了,耳朵一阵燥热,又把视线往回拉,停在梁听叙被他咬破的、通红红肿的唇瓣。 触目惊心,怪不得姜澈一口咬定他们睡了。 盛意心虚地移开眼眸,四处乱瞟。 咬的时候只顾着发狠,像是要把这段时间憋的全部发泄出来一般,回顾起来又不好意思了。 再睁眼时,梁听叙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他跟前,把擦干头发的毛巾搭到他头上,抬手帮他擦,边擦还边说:“怎么我澡洗完了,你还没吹头。” 手心温度透过毛巾,烫得不行,低沉沙哑的声音在他头顶炸响,盛意合上眼睛,又再度睁开,不自然眨眨,开口发不出声,只发出不完整的音节。 “嗯?”梁听叙以为他说太小声,没听清,又凑近了些,耳廓就快贴上盛意嘴唇。 盛意又屏气,“夏天又不会着凉。” “空调还开着呢,”梁听叙让他在沙发上坐下,“我给你吹头发。” 作为一个四肢健全的男人,盛意自然会给自己吹头发。 但梁听叙给吹头发,可不是什么常见的事,盛意没拒绝。 但下一秒他就有些后悔。 他忘了他们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看一看都容易受不了,更遑论被这么一直撩拨。 若刚刚隔着毛巾擦头发只是隔靴搔痒,那现在被一直轻柔地揉搓头发,好不容易有熄灭缓和趋势的火苗又再次复燃。 盛意忍着,什么千奇百怪的方法都用上了,数羊鼠牛数数字,不着痕迹深呼吸,甚至念上了清心经。 最后吐口气,也不知是埋怨自个定力不行,还是埋怨梁听叙撩狠了。 “好了。”梁听叙揉揉他吹完蓬松的头发,拿起吹风机给自己吹。 胜负欲一经上来,便消不下去了。 盛意堵上身为男人的尊严,起身就要从梁听叙手里拿过吹风机:“那换我帮你吹。” 吹风机被抬到盛意触碰不到的高度,梁听叙回绝:“我自己吹就好。” 可恶,身高压制。 盛意看了看身旁的沙发椅,又盯着梁听叙的脸、特别是那红肿的嘴唇看了好一阵,心生偏计。 只听见他抬起上目线,喊了一声:“听叙。” 梁听叙吹头发的手一顿。 盛意抓准时机,在梁听叙嘴唇上又啃了一下,脚踩沙发“噔”了上去,夺下吹风机,按着梁听叙的肩膀招呼他:“坐下坐下,我帮你吹,举手之劳。” 手腕猛被拽了一下,盛意没站稳,一边膝盖搭上梁听叙两腿间的沙发,整个人前倾。 还没调整好姿势,就被梁听叙摁着后脑勺啃咬。 唇瓣又辣又麻,盛意闭着眼,眼睫微颤,干涩地回应着梁听叙突如其来的亲吻。 却撑不住腿脚发软,整个人重量都要压到梁听叙身上了,被梁听叙用力一拽,又跌进了沙发里。 梁听叙亲得又凶,又急,毫无章法,手也不佬实,上一秒还攥着他的手腕,下一秒就顺着他的衣服,摊入他的要付,原先托着他后脑勺的手,也落至他的脖颈,指腹轻轻蹭过他的喉结。 像触电似的。 盛意本来屏着气呢,在梁听叙松开他的间隙,难抑地喘了口气。 梁听叙也喘着气。 松开时,盛意整个头都躺在沙发靠背上,仰着看着梁听叙,眼眸眯离,脸颊刚压下去的热又复起,不住通气。 梁听叙低着头,指尖蹭过盛意的耳廓,又滑落蹭过盛意的嘴角,感受着指尖的温度,突然低低地笑了:“你不是直男吗,无师自通?” 盛意一把拽过梁听叙的衣领,逼迫梁听叙弯下腰来,与他平视。 “别废话。”他催促。 又出了一身汗,澡也白洗。 被梁听叙拉进去前本就困得不行了,洗澡的时候直接靠在梁听叙身上睡过去。 他原先还担心会睡不着,结果还没沾床呢,沾梁听叙就睡死了。 隔天一睁眼,床边围了一圈人,还有一个不知道响了几百遍的闹钟。 姜澈正拿着一个大喇叭,刚张大嘴巴准备对着他开吼,边上路枝徐文彬都死死捂住耳朵,见盛意睁眼了,关掉喇叭扔到一旁,笑眯眯:“哟,醒啦,昨天这么累。” 盛意迷迷糊糊“嗯”了一声,“演出肯定累。”又睡过去。 这回额头被徐文彬弹了一记,猛地惊醒:“还睡呢盛哥,12点了,该退房啦!真有你俩的,背着我们吃那么多好吃的,上火了吧,亏我把你们当好兄弟,果汁冰都不忘给你们多带一杯,你们却不记我!” 姜澈和路枝只笑。 这可不兴记。 闻言盛意从床上弹起来,看着不远处已经收拾好行李箱、把今天要穿的衣服扔给他的梁听叙。 “换完把衣服给我。”梁听叙说。 外头太阳正当空,盛意用力眨了眨眼,脱掉睡衣上衣,套上短袖,边套还边纳闷:怎么梁听叙看起来就像个没事人一样。 第65章 姜澈一脸八卦:“你们俩明明住一间房,是怎么做到,一个睡过头,一个大早上五点就出门跑步的。” “你睡不着吗?”盛意提高声音问。 “嗯,”梁听叙给保温杯倒水,“换你的衣服。” 回想起昨天他的随地大小睡,盛意心虚,抬了抬下巴让姜澈他们出去。 “出去干啥?” “我换衣服!” 上飞机时,梁听叙看起来还精神奕奕的,飞出去不到半小时,梁听叙就困得受不住了,头一点一点的,睡过去又惊醒。 盛意让梁听叙把头靠在自己肩上,碰碰他的脸颊,说:“睡吧。” 梁听叙挣了挣:“会睡不着——” 一句话音还没落个尾,就响起均匀的呼吸声。 盛意嘴角挂着无意识的笑,伸手帮梁听叙理理眉前发,又蹭蹭梁听叙的眼角,又滑过梁听叙的唇瓣,抚过昨天他咬破的地方。 要不是在公共场所,盛意觉得他肯定忍不住再上去啃两下。 睡着没意识,梁听叙左手刚刚还抓着手机呢,突然脱了力,手机从他手中滑落。 盛意眼疾手快捞了一下,还顺带将五指没入梁听叙掌心,十指相扣。 手机突然“嘟嘟”震了两下,往旁边歪去,差点又要掉出梁听叙的手心。 盛意拿住手机,正准备放进包里,眼眸掠过屏幕显示的信息,一下子顿住。 是梁父发来的消息:爸帮你买了机票,明天过来。 无端联想,盛意想起他们亲吻前,并没有说任何一句喜欢,也从未说过要在一起。 就好像昨晚的一切只是冲动之下的意外。 而身旁的人明天就要走了。 第50章 拉钩,保证 一行人下了飞机,再困也要撑着给盛意补办生日,拉着他又是唱k又是麻辣火锅。 结果不仅哑了嗓子,一通乱跑下来,盛意一整天仿佛都黑着张脸。 “生日啊大寿星,给爷笑一个。”徐文彬扯着盛意的嘴角往上扯,还时不时被辣地咳两声,说一句清一下痰。 盛意“啪”的一下就把徐文彬的手打开,姜澈在旁边大笑:“倒反天罡,被制裁了吧。” 路枝在一旁数着香菜有多少枝叶,梁听叙脸颊微红,笑意不减——只不过是对着他笑。 盛意忍不住:“你们醉火锅吗。” 徐文彬一本正经打了个嗝:“可能,盛哥,火锅里下牛奶,我一喝牛奶就容易醉——嗝。” 连新人设都搞上了,乐队一块吃那么多回火锅,怎么没见徐文彬醉过。 姜澈也在胡言乱语:“枝枝,香菜数多了也会醉哦~” 路枝拿片青菜,夹着爆辣的肉,放些姜澈厌恶到极致的香菜,包起来坐到姜澈旁边,“啊”了一声,就塞到姜澈嘴里。 毫不怀疑的姜澈嚼嚼嚼半天,yue一声吐在桌上。 再往旁边看,梁听叙还看着他,脸上笑意不减。 盛意微微蹙眉,拿起桌上的饮料闻了闻,没闻出什么酒味,又勺了一勺火锅汤起来闻了闻,一股若有若无的酒精味袭来。 他找来服务员询问情况,服务员来来回回跑了三四趟,又是采集汤料又是叫经理来。 最后很抱歉地向他们道歉,说证实这一批底料用的料酒不够,他们这桌补下的时候下错成了度数较高的酒,给他们免了这一顿,还补偿了不少菜。 还真是醉火锅。 盛意没追究,明明是他生日,作为寿星却不能吃辣锅——为了保护嗓子。 看着他们吃香喝辣,本就不开心的盛意心里就更不舒服了。 这下只剩他一个人清醒着,别提多开心,四处拍丑照,录视频,最后托着腮啧啧两声感叹:“全军覆没,酒量真差。” 醉也抵挡不了他们吃肉,甚至醉后大战一触即发,三人比起了谁吃肉更多,暴风式狂吸。 梁听叙没参与,平时冷冷淡淡的,要不是这两天,他还不知道梁听叙已经忍了多久。 只不过,醉后倒是一点也不遮掩,一直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他。 盛意重新坐回梁听叙身边,和梁听叙对对眼,又忍不住别过头去,低头看了看,“啧”了一声,一巴掌轻拍上梁听叙的脸,把他换了个方向。 梁听叙又别回来了。 “你不饿吗?”盛意问。 “不饿。”梁听叙答。 盛意顿了顿,又问:“我是谁。” “盛意,是男——”另外两个字蹦出来前,被盛意捂住嘴了。 醉后倒是直率,问啥答啥,但也太直率了。 他余光瞄了瞄桌对面还在狼吞虎咽的三个人,松了口气,坐了回去。 盛意拿起仅剩一口的饮料,尽数倒进嘴里,问他:“明天你要去哪?” “明天?”梁听叙脸上出现一阵空白,继而如实,“出国。” “为什么不告诉我。” 梁听叙很久没说话,过一会儿摇摇头,“很快回来。” “真的?”盛意将信将疑。 “嗯,”梁听叙点头,伸出手勾住他的小拇指,“拉钩,保证。” 姜澈正往嘴里塞肉呢,耳朵却竖半天了,听见梁听叙一本正经地说“拉钩”,没忍住笑了一声,吃肉的速度慢了一秒。 徐文彬啥都没听着,满眼都是眼前的肉,他把仅剩的肉全部席卷而空,猛地把筷子拍到桌上,举起双手:“我赢了!” 第66章 姜澈摇摇头,暗自讽刺徐文彬缺心眼。 乐队缺人,自然也就暂停了活动。 线下的活动凑不齐人,但他们线上拍了好多练习和训练。 每个视频都有人在下面问:梁听叙什么时候回来。 盛意一开始会回,快了。 过段时间会,总会回来的。 再过段时间,他打下不清楚三个字,却迟迟发不出去。 不确定的回复对粉丝来说太不负责任了。 梁听叙出了国便销声匿迹,没了消息,发出去的信息全部石沉大海,直到开学,梁听叙也没回来。 他们也威胁地发过:再不回来我们就换吉他手了! 发的视频也开玩笑说过要挑选一个联系得上的吉他手。 但已经没有任何消息。 姜澈主张找临时吉他手,先参加演出再说,但盛意不同意,除了梁听叙,他不想让任何人当typ的吉他手。 姜澈生气:“那我就把你一块换掉!”继而摔门而出。 盛意看着手机上的聊天界面,不停刷新。 最后也没去和姜澈道歉,只给姜澈发了消息:“那就换吧。” 换没换盛意没去关注,偶尔晚上看看他们的演出视频,白天就只顾着学习了。 过去半个学期,盛意成绩好了不少,却总被周围人问,怎么感觉你不爱说话了。 盛鸢讲这种情况归为青春期,后来看盛意实在天天苦着脸,还找来心理医生给他看。 结果自然很正常。 有时候回家路上遇上看过他们演出的人,总会挨问:“你怎么不玩乐队了?梁听叙怎么连学校都不来了?” 盛意不知道说什么,就只是沉默地笑了笑。 对方总会说:“说句话呀,怎么跟梁听叙似的。” 每每听见,他都要佯装镇静:“不知道,不清楚,没联系。”也不管对方再问什么,径直离开。 没玩乐队,但盛意依旧还在练习吉他,脑子一抽,翻出梁听叙即兴的谱,一点一点练,每次都练到手腕酸痛才停。 再打开聊天框,依旧只有满屏绿色。 当初在火锅店,有其他人在场,他没问出口。 我们现在算什么关系。 他以为,经过那晚,他们默契地不用说。 他也相信,梁听叙说会回来就是会回来。 手腕疼得厉害,吉他摔在地上,发出很大一声。 盛意捂着手腕蹲在地上,将脸埋进腿间。 他又被丢下了。 第51章 消失 一学期溜得飞快。 少了乐队训练,也没了钢琴课和比赛,只剩下偶尔弹弹吉他这个爱好,路上有时遇到徐文彬,他也总会避开,互相打打招呼就走,无论他们想和他说什么话,盛意一概当听不见。 高二上学期结束,盛意在班里的排名往上跃了十名,进步飞快,拿到成绩单那一刻,老师还在上面夸他呢,他就鬼鬼祟祟把手伸进桌底,翻出和梁听叙的聊天框,兴奋地打下一行字。 橙天睡大觉:[我这学期进步十名了!挤进全班前十了!!] 在预备摁下发送键时,一晃看见顶上密密麻麻的绿色框,像一盆冷水将他从头浇灌到底。 终究盛意还是将这句话删掉了,没有发。 期末考试过便是寒假,这回盛鸢倒是没要求他跟着自己回家,让他要么叫大家来家里玩,顺便一块庆祝生日。 盛鸢:“上次你们在医院给听叙庆祝生日,得亏你们能想得出来,这次来家里吧,妈妈回老家,隔天再来接你。” “不用了,妈,”就算他想办,主人公也不在这里,有什么意义,“我和你一块回去。” 去年他们把老人一块接过来这边过节,今年就不了,他们回老家。 阳城的冬天又湿又冷,不像北方的干冷,刺骨湿冷的寒风透过厚外套直往骨头里刮,温度尚未至零下,就已经冻得不行,添再多衣物也难御冬天寒冷。 除夕夜,临出门前几小时,盛意就已经无聊得在家里四处乱晃,碰碰只剩枝的盆栽,敲敲门,不知怎么想到《台风天》,闭着眼睛哼着节奏,在门上学着徐文彬打鼓似的敲。 盛鸢还在处理公事,公司突然少了一大笔金额,她排查得焦头烂额,听见耳边频繁响起的“嘭嘭”声,笑着拎起盛意的领子,把他丢回房间:“无聊就弹弹吉他,等我处理完我们就走。” 盛意才不想在今天弹吉他,他和盛鸢说了声,戴上手套围巾出门,走出去没几步,又折回来,拿上一对包装好的手套。 除夕街上总是冷清的,偶尔响起鞭炮声,也不知道是哪家放的鞭炮,地上总能看到鞭炮的残渣。 还开着的店是少数,连走通的车都比平常少了很多。 公交车站和地铁站附近倒是不缺人,刚刚放春节假的打工人搭上心心念念的车,满载着放假和回家探亲的喜悦,离开这座城市。 盛意漫无目的地走着,走到某处熟悉的居民楼,抬头望着电线交错横隔,手套摩挲着手套布料,盯着那没有亮灯的窗,从嘴里吐出一口白气来。 纠结再三,盛意还是为了锻炼锻炼,走上楼梯。 停在熟悉的504门口,盛意正准备抬手敲门,手却悬停在半空中,最后垂落。 门把上的灰尘积得小厚,一看便知,这间房的主人已经许久未曾回来了。 第67章 “哦哟,你系这家人小孩的好友吗?”隔壁婆婆开门注意到她,说着方言问他。 盛意点点头。 老婆婆摆手:“他们都好久没回来喽,联系不上他们吗?” 盛意还是摇头,又问:“您知道他们为什么没回来吗?” “这我不清楚啊,但是,小礼突然晕倒在家里,被送到医院也不知道有没有查出什么,回来后就走啦,等他小孩回来,隔天也收拾东西走喽。” 盛意想了半天才确定婆婆口中的“小礼”是梁听叙的父亲。 婆婆又叨叨些别的,和盛意说了再见。 盛意站在门口看了好久,才走下楼离开。 他走着,魂却不知道飘去了哪里,走路不看路,撞上路边杆。 突然想通什么似的,腾地起身,快步回家,按响隔壁的门铃。 一个老婆婆走出来,认得他是隔壁的小孩,疑惑地问他有没有什么事。 “婆婆,您知道梁听叙还有他父亲去哪了吗,您联系得上他吗?” 婆婆脸色一变,挥挥手,赶人似的:“我怎么可能知道,回去吧回去吧,我要准备除夕了。” 说完不管他再说什么,锁上门便不再理会。 盛意抿了抿嘴唇。 也是,梁听叙父母离婚,他跟着父亲生活,母亲的娘家怎么可能知道他们的动向。 盛意丧气走回家,盛鸢正巧走出来,招呼他:“小鱼,收拾收拾,我们差不多该走了。” 盛意点头答应,“找到缺款了吗?” 盛鸢笑笑:“多亏你舅舅帮助,搞定了。去吧。” 盛意和亲戚没什么来往,分不清谁是谁,名称总和长相对不上号,但他没细究,回房间收拾东西去了。 母亲之前似乎和家里闹得很僵,小时候过节总是他们俩过,有时候盛鸢忙一些,他总是自己一个人过节。 最近他们的关系似乎缓和许多,近几年,盛鸢也会带着和他们一块吃团圆饭了。 但亲戚的小孩从小就混在一块玩,熟的没人能插一脚进去。 他的手机突然连不上网了,盛意就独自坐在沙发角,戴着耳机听听storm的歌,翻出他们从前乐队演奏的视频来,时不时被那群联机打手游的小孩吸引,看几眼又收回视线。 有个比较活泼的小孩,路过他时,凑到他身旁,往他手机屏幕上看一眼,表情古怪:“乐队?光看他们唱歌不无聊吗,来玩吗,带你。” 盛意不喜欢他那股说话的劲,正想拒绝,小孩又说:“五缺一,不想拉路人才找你,玩呗,又不会少块肉,你也不用拿什么节奏位,拿个辅助就好,我让你去哪就去哪,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放心,哥很强,带飞你。” 小孩把多出来的手机递给他,盛意结果,有些无措。 还哥呢,明明只是个初中小屁孩。 屏幕上显示的游戏很熟悉,徐文彬总爱玩这个对抗游戏,他小时候没怎么接触过游戏,被盛鸢限制得很死,除了练琴练琴练琴,剩下的时间要么看看书,要么偶尔看看动画片。 乐队五个人,他和梁听叙都不怎么会玩游戏,徐文彬对此觉得惋惜,总要拉着他们学,说他们正好五人,等他们会了,就凑成一个强队,出去大杀特杀。 但他玩游戏真的很烂,上手巨慢,梁听叙玩射手,他玩辅助,也不知道往哪走,总是等团战打完后,才急急忙忙对着空无一人的战场放技能。 但总是能赢。 姜澈和徐文彬总在抢是谁的功劳,梁听叙总会偷偷夸他,说他给他辅助玩得不错。 “喂,参团啊,你走那么远干什么,不是让你跟紧我吗?” “我操,别上别上别上别上,你上干啥呀,上去送吗!” …… 一局下来,小孩不知道说了多少句粗口,骂了他八百遍菜。 盛意无语:“你硬拉着我玩的。” “那我哪知道你是真不会玩啊,跟个老古董似的,跟不上潮流,也就只能看看唱歌的节目的,肯定也是跟不上潮流的乐队吧。” 小孩玩上头总是容易说话不过脑。 盛意一把拽起小孩的领子,眼底飘过一丝森冷:“我尊重你的喜好,不代表你可以随意抨击我的喜好,你骂我菜我认,但我这么菜也被带着赢过好几回,你带我赢不了,只能说,你也就这样。” 小孩明显被他吓了一大跳,愣愣地听他说完好久,直到被推回沙发上,才回过神来,憋着口气大喊:“那你倒是让他们来和我打一局啊,他们也不和你玩,没人和你玩。” 没人和你玩,对小孩来说,就是天塌下来的大事了。 盛意:“我不需要。” 远处唠嗑的大人被他们吸引过来,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他才几岁没别和他计较了。” 盛意冷冷一笑:“现在不管,以后拔气管。” 说完就推门离开,耳边偶尔还能听闻客厅暴跳如雷的声音。 这个新年足够鸡飞狗跳的。 盛意叹了口气,经这么一遭,又想起之前乐队一些事,边想,又觉得有些怀念,嘴角不由得带着笑。 街上很冷清,也没什么灯。 盛意走在街上,时不时出现在路灯晕染的黄白色里,又时不时没入黑暗中。 突然,余光瞄到不远处,距离他两个路灯的距离下,有一个挺拔的、不停喘着气的身影。 第68章 “盛意。”那个身影喊了他的名字。 盛意脸上的笑瞬间坠了下去。 梁听叙朝他走来的时候,他合上眼错过他,径直朝前走。 【作者有话说】 故事是不是太淡了,也不好看t^t 努努力,写完它 第52章 我们算什么关系 时隔近半年多没见,盛意一开始联系不上总想着,梁听叙会不会隔天就回来了,后来开学,他走出校门总会四处张望,路过梁听叙的学校,总会盯着高个子看。 脑海已经拼凑了各式各样遇见的场景,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时候再见。 他闭着眼睛径直路过,手臂被梁听叙一拽,被迫转回身来。 “我回来了,刚刚看到你的信息,你没回我。”梁听叙似乎是跑过来的,还在喘气。 憋了一肚子气,盛意反倒什么话没讲,挣开梁听叙的手,没什么情绪起伏地说:“嗯,欢迎回来,手机坏了没收到。” 比起生气,更多是庆幸梁听叙什么事没有,他去报过警,可梁听叙正经买了机票出国,不算失踪,成不了案。 确认什么事都没有就好了。 盛意又要转身走,被梁听叙再度拉住。 “你去哪?”梁听叙问。 “回家,过节,”盛意斜着睨了他一眼,“叔叔应该在家里等你呢吧。” “……”梁听叙一阵沉默,“他还在国外,我提前回来的。” 盛意垂了垂眼睫,抬眸问他:“在国外怎么样。” “还行。” “若你想见徐文彬他们,打个电话就好,我就不和你们一起,家里催我回去了。” 盛意说话的时候没看他,将脸埋进围巾里,闷闷地说。 听到梁听叙的声音,他总能想起好久前,雾气氤氲的浴室里,互相滚烫的温度。 总能记起,梁听叙从未确认过这段关系。 p友都有实际行动,他都不知道他们现在算什么。 还二话不说消失半年,从未给他发过一条消息。 什么情况下,出国会联系不上人? 他出过国,也被偷过手机,再买新的就好了,再不济,梁父也有手机,为什么不用梁父的手机给他发消息。 这时候才急匆匆来说,你没回我信息,仿佛一开始不回信息的人是他一样。 “我只想找你。”梁听叙的声音含在喉间,模模糊糊的。 盛意好一会都没搭茬,过会儿才说:“那你现在见到了,我走了。” “你生气了?”梁听叙问,“我不知道你给我发了那么多消息,我也是刚刚下飞机才——” “行了,”盛意打断,他注意到梁听叙冻得通红的指关节,“除夕我不想和你吵架。” 这次梁听叙没拦着他。 盛意走出两步,又停下脚步,转了回来,把手套从衣袋里掏出,扔到梁听叙怀里,低低地说:“除夕快乐,生日快乐。” 一个带着点儿冷意的拥抱环住了他,盛意趔趄两步,抿了抿唇,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干。 梁听叙冰冷的脸颊靠着他的颈窝,额头有些烫,发丝扫过,有些痒。 这个角度,盛意看得见梁听叙锁骨痣处,曾被他咬伤的地方,留下了疤痕,半年了还在。 像独属他的标记。 “……你别走,”梁听叙轻轻地说,猛地一嗅,一阵凉意袭过,盛意缩了缩右肩,耳根不受控地爬上红,“你留下来。” “喂,你——”盛意挣扎了一下,推搡了下梁听叙腰腹,梁听叙突然闷哼了一声,整个人缩着蹲了下去。 盛意被吓一跳,蹙着眉蹲下,拉开梁听叙的外套,掀起他里层衣服,缠绕好几圈的绷带此刻渗了新血,盛意艰涩地咽了口唾沫,再出声时,声音沙哑:“怎么回事?” “你先答应,不要走。”梁听叙只坚持着,又将整个人的重量压到盛意身上。 盛意没坐稳往后跌,靠手撑住了,拍拍梁听叙的背:“喂。” 一阵异样的烫。 他探了探梁听叙的额头,温度滚烫,果然发烧了。 “梁听叙,听得见我说话吗?”盛意又拍拍他。 见梁听叙没反应,准备叫救护车,手猝不及防被梁听叙捉住,握着贴着心跳。 梁听叙说:“你终于肯叫我的名字了。” 察觉梁听叙只是在装晕,盛意咬了咬后槽牙,一把将梁听叙推开,一骨碌爬起来,拍拍屁股,愠怒道:“又骗我。” “没骗你,”梁听叙捂着腹部,缓了好一阵,“我有点晕。” “自己起来,我帮你打车去医院。”盛意打开叫车软件。 “你不去吗?”梁听叙还坐着,手依旧捂着腹部,抬着上目线看他。 “不去。”盛意不让自己心软,转过身去背对梁听叙。 可除夕夜哪打得到车,就算打得到也很难排到。 “没车,你自己走过去。”盛意没好气说。 “我走不动。”梁听叙说着,还要抽口气。 盛意剜了他一眼,他实在忍不下心,朝梁听叙伸手,说:“送你到医院我就走。” “不去医院,”梁听叙靠着他说,“家里就有换的药,你送我回家吧。” 盛意应了一声,把梁听叙送回家,盯着梁听叙用仅剩的绷带换完药便走了。 梁听叙坐在没开灯的屋子里,默默看着投了点点光亮进来的窗外。 第69章 和去年生日又一样了。 可又不大一样。 只有盛意知道他回来,这下连盛意也走了。 半年没回来,电费一直处于欠费状态,屋里无灯可开。 梁父也还在医院躺着,没人给他发信息,他又不顾劝阻,提前跑回来。 他抬手碰了碰额头,似乎比刚刚还要更烫些。 着实晕乎,倒时差回来,还困,他将手搭至额头,眯起了眼。 不知道浮浮沉沉睡了多久,门外传来隔壁老婆婆的声音,好像在说着什么。 “嘭嘭”两声,有人敲门。 梁听叙起身,差点没摔倒,眼前一阵黑,分不清是环境黑还是晕乎的黑,他缓了好一会儿,站起来,门外早就没有声音了。 老婆婆可能以为他不在,走掉了吧。 但梁听叙还是打开了门。 外面也没有灯,却有一根点燃的蜡烛,燃着火,在空中跳动。 盛意站在门外,捧着蛋糕,对他说:“生日快乐。” 如同去年一样的手法,可梁听叙依旧不可控地酸了鼻尖。 第53章 你抱抱我,我就不疼 “生日快乐,新年快乐。”盛意说,抬眸一看,梁听叙已经滞在了门边,迟迟不动。 一阵风吹过,盛意连忙护住蜡烛,抬脚踢了踢梁听叙,“愣着干啥呢,快许愿,外面风挺大的。” 梁听叙听话地抬手,双手合十抵制唇边,闭上眼睛,眼睫有些小幅度颤着。 过了没一会儿,他睁开眼,吹灭蜡烛。 一瞬间,眼界周身又再度坠入黑暗。 “你先进来。”他拉住盛意端着蛋糕的手,有些冷,不知道冻了多久了。 盛意走进来,自然地打开开关,梁听叙正想开口提醒他,电费没缴没来电,房间顿时浸在亮堂中,连着梁听叙眼角也掠过一抹亮堂。 “有什么好哭的,感动就说。” 盛意径直从他身旁路过,将蛋糕放在茶几上,又将蛋糕上被吹灭的蜡烛拿走,起身准备走出门外。 梁听叙一把拉住他,将盛意彻底拥进怀里,很用力很用力。 “喂,”盛意拍了拍梁听叙的背,“别那么用力,我喘不上气。” 梁听叙松了松力气,低低地说:“你要走吗?” “你说呢,”盛意没好气,“我蛋糕都买来了,电费也帮你缴了,当我这些事白干的吗。” “谢谢,”耳边的声音有些许哽咽,盛意听见梁听叙抖着吸了一口气,冰凉的液体滴落在他的颈间,“我只过过三次生日,都是你帮我过的。谢谢你,盛意。” 盛意眨了眨眼睛,没说话,只是抬手拍了拍梁听叙的背,过会儿反应过来:“三次?算上今天我只给你过过两次吧——小时候我不知道你的生日。” “是三次。”梁听叙放开他,正想说什么呢,盛意说着“等等”,转身往外走。 “你不是说不走吗?”梁听叙又有些担忧起来。 “为了提前点蜡烛,我把盒子扔楼道边了,我去拿过来,等等我。”盛意说,说完又想起什么,又冷冷接话,“你先想想怎么和我解释,不解释清楚,这件事没完。” 梁听叙眼尾红红的,表情无措,但也还是点了点头。 等盛意拿着盒子回来时,梁听叙眼尾的红色已经淡不少,见盛意回来,站起来打算说什么。 盛意在旁边的沙发坐下,拿出塑料刀递给梁听叙,“先切蛋糕,先帮你把生日过了。” “不,”梁听叙坐到盛意身边,“你生气了,我先和你说明白。” 他早生气了。盛意无奈,但也只是松口气,靠在沙发上,示意梁听叙说。 “我的父亲在国外遭了车祸,是亲戚给我买票叫我过去的,我去的时候手机被偷了,一时用钱,便没买新的,只是用邮箱给你们发了信息,他们回了,你没回,我就以为你在生我的气。” 盛意坐直起来,眉间蹙起问他:“梁叔叔他——” “他稳定了,但还需要在国外观察观察再回来,有亲戚在那边,不用担心。盛意,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事发突然,我也没料到,”梁听叙断断续续地说。 “回国前,我太着急,没注意机场的提示,腹部被钢筋刮伤,但不严重,简单处理之后,拿了药回来。” “我等到回国下飞机,买了新手机才看到你的信息,但我回了的,我回了很多,你没有回,我才来找你。” “你笨不笨啊,”盛意眼眶有水汽上涌,“我再生气都不可能把你晾在一旁啊,联系不上我,你联系他们,我们一块帮你想办法啊,你是不是也没和他们说过。” 他有些难受,胸口闷闷的。 “没有,”梁听叙摇头,又抱住他,“我知道错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疼吗?”盛意问,他都不敢用太大的力气回抱,生怕压到梁听叙的伤口。 “你抱抱我,我就不疼。”梁听叙的声音低低的。 他头闷在梁听叙肩上,任由眼泪肆意流淌:“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后悔了,打算就这么一辈子躲着我。” 他一手回抱着梁听叙,另一只手抬起,轻轻锤了锤梁听叙的肩,语气哽咽:“我总在想,你要是后悔了你就直接和我说,为什么要瞒我呢。” “没有后悔,我没有后悔,那天是我人生中最高兴的一天,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后悔呢,”梁听叙手抚上他的头发,一下一下顺着,“盛意,盛意,我喜欢你,你听到了吗,我喜欢你。” 第70章 盛意脸颊痒,眼泪却止不住,他也不想止住。 吓了自己那么久,心里那块悬了那么久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了,熟悉的安全感又终于回来了,还听到了他想听许久的话。 他现在什么也不想管,只想抱着梁听叙,抱久一点,再久一点。 “梁听叙。”他哑着声音轻轻地喊。 “我在呢。” “你还走吗?”轮到他问了。 “不走了,我不走了,走也会告诉你,带着你走。” “那你发誓,”盛意吸了吸鼻子,“以后有什么事要先说,就算是突然出国也不许隐瞒,需要我帮忙就尽管找我。” “如果我能够自己解决——” “也不许!”盛意声音刚压下去的水汽又复起,“你不要再突然消失了,就算有问题,我们也可以一起解决。” “好,我答应你,我发誓,不会再瞒你了。你脸颊蹭到眼泪了吗,皮肤会不会痒痒的,我给你抹抹药膏。”梁听叙轻轻抬了抬肩膀,盛意才终不情不愿地放开他。 他眼泪方才直接掉进梁听叙衣服里了,盛意脸颊过敏状态没有过分严重,起了一片小小的红点。 梁听叙轻车熟路地从口袋里拿出药膏,给盛意抹上,边抹脸色愈发愧疚:“抱歉,本来说过不让你哭的。” “那我们也解决了矛盾不是吗,”盛意晃了晃腿,“要不是因为这个,我还听不到你说喜欢我,不知道得等你多久你才肯说呢。” 脸颊骤然被捏了捏,梁听叙在他唇瓣上啄了一下,满脸温柔笑意,温声:“喜欢你。特别特别喜欢。” 盛意脸颊“嘭”地腾红,支支吾吾半天蹦出几个字:“你这是偷、偷袭。” “我明明是正大光明地亲。”梁听叙耍无赖。 盛意眼神四处瞟,只想着扳回一城,眼眸停在蛋糕上,用手揩了点奶油,就往梁听叙鼻尖上抹。 梁听叙用鼻尖蹭了蹭盛意的嘴唇,将奶油尽数蹭了过去,随后把那奶油吃掉。 “嗯,很甜。”梁听叙笑意不减。 盛意脸颊的红通更不减。 “你哪学的。” “无师自通。” “别臭屁了你。” “比你打电话装杂志社的人好些吧。” “你!你早知道了!!” 好好的蛋糕,差点被他们当做武器。 还是梁听叙夸了盛意半天,盛意才给了面子,坐下来吃梁听叙喂来的蛋糕。 彼时他不曾在意过梁听叙话里明显的漏洞。 若真如梁听叙所说,那刚见面时,又何必支支吾吾不说清楚。 等他意识到时,梁听叙推翻了他的誓言。 少年曾经发的誓,终究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抵不过一缕轻风。 第54章 我的父母丢下我了 梁听叙吃一口蛋糕就得抬眼看盛意三回,盛意非常大方地凑到梁听叙身边,示意梁听叙看他的脸颊,原先起红点的地方已经消下去不少了。 “好啦,不用再看了。” 脸颊骤然传来一阵凉意,盛意眨了眨眼睛,睁得亮亮的,捂着脸转头望向梁听叙:“又偷亲不打草稿!” “我打了腹稿,”梁听叙笑,指腹蹭过他的耳垂,“那我只是想尝尝你嘴里的奶油,不算偷亲吧。” 盛意被蹭过的耳垂有些发烫,他眼尾笑得弯弯,勺起一小口奶油塞进嘴里,略微起身后,又俯下身来,吻住了梁听叙的唇瓣。 “好吃吗。”盛意说。声音有些哑哑的。 梁听叙什么也没说,拉住他的手往下,让盛意坐在他的腿上,低低说着“你也尝尝”,又亲了回去。 哪还有什么奶油,鼻尖充斥的柑橘味都快盖过奶油的味道了。 盛意抓着梁听叙的衣袖,屏着呼吸迎合。 间隙,梁听叙松开他,抹过他残留水渍的唇瓣,呼吸略微沉重:“呼吸,别屏着。” 柑橘味又压了下来。 明明正值春节,今年是几年就一遇的“最冷的冬天”,他也穿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可却有股莫名的燥热,烧着他的肝、他的肺,像躺在种满柑橘的树园,躺着晒了很久很久的太阳,下一秒就要把他融化了。 他手试探着、摸索着衣服底下的凉意,掠过绷带,却只碰到更为滚烫的温度,盛意收回手,欲脱掉外套,梁听叙突然松开了他,顺带抓住他准备脱掉外套的手:“天气冷,穿着。” “热……”盛意说。 “我给你扇扇风。”梁听叙十分不解风情。 盛意嘟嘟囔囔,也不愿从梁听叙身上下去,索性就趴在梁听叙肩上,放手脚自然垂落。 梁听叙瞥了一眼,无奈笑了笑,抬手拍了拍盛意的背,干吞了口唾沫,也就随他去了,另一边,他拿起上回去菜市场拿回来的传单,对折起来,给盛意扇风。 真扇风啊。 盛意努了努嘴,动了动,不满道:“你硌到我了。” 耳边传来一阵深呼吸,盛意满意地扬了扬嘴角。 “扑通”一下,梁听叙便把盛意放下了,说着“你先吃”,起身就要去厕所。 盛意当然不会让他去,“去哪!冷水好用还是我好用!” “盛意,”梁听叙转回身来,捏了捏他的鼻子,又敲了敲他的额头,“你未成年,别闹了。” 说完,已成年的当着未成年但差一岁成年的进了卫生间。 第71章 “就差1岁,我今年暑假也要成年了。” “嗯,对,但你现在还没成年,先吃蛋糕。”梁听叙说,仿佛把他当小孩哄了。 盛意愤愤,但没办法,只得躺回沙发,往嘴里塞进一口大蛋糕,不停嚼嚼嚼。 还一边抬眼扫视客厅。 他在照片角看到好多照片,其中有一张,梁听叙看着很小很小,大概就是他们初遇时那个年纪,留着妹妹头,眼神怯怯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都快看不见嘴边颜色了。 旁边是尚且算年轻的梁父,只不过神情看起来很疲惫,他扶着梁听叙的肩,嘴上带着浅浅的笑。 照片角落写着——“我们的第一张合照”。 第一张? 怎么会等到4岁才拍了第一张照片,难道之前一直跟着妈妈生活吗? 还有刚刚吵架的时候,梁听叙说到,他帮他过过三次生日。 可盛意全然没有印象。 卫生间的门拉开,盛意还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张照片,将盘子上仅剩的蛋糕尽数塞到嘴里,招呼梁听叙过来。 “这张照片,怎么会是你们第一张合照呢?”他指了指照片。 梁听叙“啊”了一声,将照片从墙上拿下来,拿在手里端详,没说什么。 盛意就像一个被按下开关的“十万个为什么自动问问题机”,问题从他嘴里出来都不带停顿的:“你的表情好拘谨,是因为和叔叔很久没见吗?你之前是和阿姨一块生活的吗?而且你刚刚怎么会说,我给你过过三次生日?我们只过过两次呀,你是不是又骗我?” 嘴巴被梁听叙捂上,盛意还要“唔唔”两声,以示抗议。 “哪来那么多问题,”梁听叙叹口气,揉揉盛意的头发,指尖又顺着绕上盛意的发丝,“因为那天是他收养我的第一天,我们拍了一张合照,所以是第一张合照。” 盛意“嗯?”了一声,歪着头思考:“可你那时候不是说,你外婆住在我家隔壁——” “那也不是我外婆,是我亲戚的亲家,她父母离婚了,偶尔借住,他们还是肯的,但我真的不熟。” 盛意牌烟花又要炸了:“你又骗我!” 梁听叙连忙给他顺背:“我总不能一开始就告诉你,我想住进你家,陪你一块玩,想照顾你,想——” 没说完的话被盛意捂住了,“斯多普,下一个问题。那你的亲生父母呢,还有生日是怎么回事?” 梁听叙咽了口唾沫,把刚刚被激起的再度压回去,坐回沙发上,语气淡淡:“他们丢下我了。” 似乎看出梁听叙不是很想说,盛意坐到梁听叙身边,挥挥手:“不想说就不说,等你想说给我听,我会好好听。” 手被梁听叙握住,梁听叙垂了垂眼睫,轻轻笑了笑:“没有不愿意,我想让你多了解我,也不想再骗你了。” 他深吸一口气,一点一点说。 “那时候我还不叫梁听叙。他们感情不合,母亲出轨,还正大光明的,父亲厌恶我,觉得我是别人的儿子,母亲也厌恶我,因为我确确实实是他俩的孩子。” 成年后,人总是很难记得小时候的事情,可他却将这些碎片吸烟刻肺地记住了。 一言不合就会遭受拳打脚踢,一顿暴打,吵架的是他们,可他总被当成一个出气筒。 尤其是他小时候还总芒果过敏。 有回他被连着饿了好几天,实在难以忍受,从衣柜里摸出来,桌上有什么就吃什么,也不顾洗没洗,掰开就往嘴里塞。 可他有很严重的过敏反应,频发难忍的咳嗽声打断了母亲和别人的欢愉。 门开了一条缝,里面爆发吵闹声。 “你有儿子?你骗我你没有!真他妈恶心你。” “我到时候离婚,我不带他走。” “我在意的是这个吗?我在意的是你都有了儿子还来招惹我!” 那个男人出门,剜了他一眼,又朝他啐了口唾沫,吸吸鼻子走了。 母亲围着一件长袍出来,二话不说,拿起竹藤就往他身上招呼。 他身体里难受,身上也难受,缩着、颤着,被母亲一把抓起。 “偷吃东西,我让你吃了吗!吃什么不好吃的芒果,你是不知道你过敏吗!天天去医院,天天浪费钱!” 耳边只剩母亲的嘶吼声。 他只蜷着。 很快,他的嘴被掰开,满罐的药被母亲倒进嘴里,逼迫他咽下,继而打电话给他亲爸,要他回来带他去医院。 不知过了多久,父亲回来了,他已经抽搐得几近快失了意识,父亲上来就猛踹了他一脚。 骂道:“费钱的早死仔。” 又拽起他的头发,拖着带出门外。 最后父亲把他丢在荒郊野岭,任由他自生自灭。 还是附近好心的村民救了他,送去了医院。 那次后,他不会说话了。 后来他被送到了<a href=https:///tags_nan/guer.html target=_blank >孤儿院,因为他不会说话,只要有人抬手,总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被一些院子里的头头欺负。 当有人要来领养小孩,他总是会被关起来。 直到那次,跟着妈妈做志愿的盛意,打开了关着他的柜门。 第55章 因你而起的小名 来做志愿不是来领养,院子里的头头也懒得装太乖,也没多此一举把他关起来。 盛意那时候学了没多久钢琴,带着所有孩子一起唱了小星星。 第72章 他藏在角落,抠着发黑的指甲,默不作声,只睁着大大的眼睛,愣愣地看着坐在钢琴椅上,光鲜亮丽的小少爷。 很顺畅,很好听。 他对那个能弹出声音的东西感兴趣。 正巧盛鸢他们来,就是来给小朋友们上课,再给他们捐赠一些生活必需品、学习用具,当然包括这架脚踩出声的钢琴。 趁大家在吃饭,他偷偷溜回教室,纠结再三,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坐到了椅子上,试着按了按琴键。 没按出声音。 琴键仿佛认人,只有像他们一样白白的、干净的人,才能弹响,于是他换了黑键按。 可还是没响。 他有些失落地从椅子上跳下来。 门口突然响起声音:“这个钢琴要踩,才会出声,你踩不到吗?” 太多次被他们从后面扔东西了,他一应激,连退好几步,捂着头藏到了椅子和钢琴中间。 再抬头时,看见了小少爷那张白净的,漂亮的脸蛋。 白净的手朝他伸来:“是我,别怕,对不起,没有提前出声,是我的错,我教你弹。” 小少爷说了很多,他坐上椅子,试着用脚去踩踏板,可惜没能踩到,他腿太短了。 小少爷自告奋勇。 “我来踩就好啦,你随便弹,哝,现在可以弹了。” 可以弹,是可以弹多少。 他不知道,只试着按了一个键。 钢琴发出清脆的声音。 他眨着亮亮的、大大的眼睛,欣喜望向盛意。 盛意朝他竖起大拇指:“你好棒!再来再来。” 他试着摁两个键,到后来敢摁很多很多键。 可小少爷突然被叫走。 他决定自己练练,一只脚踩着踏板,站着摁琴键。 等小少爷回来夸他。 但,小少爷迟迟不来,他只等到了吃饱喝足没事找事的头头,一把把他推开,推完还嫌弃地拍拍手:“李丑,你那么脏,碰什么琴!” “你是没人要的野种,没人喜欢你,钢琴也不愿意给你碰的。” 他跌倒在地,连呜咽声都发不出来,只是咬着牙听着一群人在钢琴前嘻嘻哈哈。 “谁说的!我就喜欢,钢琴也喜欢,钢琴才不喜欢你们呢,弹得又难听又乱,被你们弹它觉得丢脸!” “你放屁!你怎么知道钢琴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小孩涨红脸。 “那你怎么知道,欺负别的小朋友,我要去告诉你们院长!” 盛意怒气冲冲跑出去了。 跑一半又折回来,又当着他对着他们说:“这个小孩,我罩的!你们以后都不许欺负他,要不然,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几个小朋友气不过,又把他关进了柜子里。 是盛意回来,四处翻找,又逼问,最后在门前塞满重箱子的柜门里,找到了他。 那几个小孩后来都被叫出去挨骂了,哭哭啼啼地头顶书,站在院子里罚站。 盛意那天一直把他带在身边,知道他不会说话后,教了他好几句话。 什么“你好”“再见”“谢谢”“抱歉”。 他就是不愿开口。 直到盛意教他,盛意的名字。 盛意说:“我叫盛、意。” 他咕哝了两声。 盛意欣喜,又耐心地教:“盛、意。” 他试着出声:“摁、鱼。” 盛意一愣,又笑:“我不叫摁鱼啦,换一个,你叫我小意,小、意。” 可他说不好,说出来的音节怎么努力都是“小鱼”,都快把他急哭了。 盛意:“没事没事,那我以后小名就叫小鱼好了,多好听,谢谢你给我取了一个好听的新名字。” 他又好了,抿着嘴笑。 盛意问他:“那你叫什么名字?” 他又不笑了。 他讨厌那个名字。 对他感兴趣的收养人,在看到他名字的时候总会问起他的经历,了解后抱同情,但担忧他的性格等问题,不曾提过收养。 却让他成了所有孩子的眼中钉。 因为所有孩子都想出去。 盛意拉拉母亲的衣服问:“可以找好心的叔叔阿姨收留他吗?我担心他还受欺负。” 母亲不知道和他说了什么,盛意蹦蹦跳跳回来,对他说:“我妈妈会帮你找找好人收留你,你会离开这里的。” 他没有想,不敢奢望。 临走前,盛意和他告别,说着下次再见。 他愣愣地摆手说再见。 孤儿院又重新恢复安静,老师把他带到一个单独的房间,让他先在房间等等,说有话要单独和他说。 晚上房间只开了一盏灯,昏暗的、微弱的,光倒映在玻璃上,梁听叙什么也没联想出来,盯着光发呆。 门被打开,他扭头那一刻,灯“啪”一声被关掉,连那抹微弱的光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门口端进来的蓝莓蛋糕上,鲜明的、跳动的蜡烛光。 像一点星星火,自此点亮了他的人生。 在那之后,院子里的小孩没再找过他麻烦。 没过多久,他就被一个看起来很温柔很温柔的叔叔收留。 “所以,你的名字是……” “嗯,爸给我起的,那时候他想听我说话,就给我起名叫听叙,”梁听叙勺起一口蛋糕,喂给盛意,“你就是我的光,盛意。” 第73章 盛意被说得脸颊泛红,怪嗔道:“煽情。” “不煽情,那时候钢琴比赛怎么带动你。”梁听叙斜着,微微垂眼,眼眸流转间,满是温柔。 “啊!”盛意想起钢琴比赛的见面,突然跳起来,“那、那你那时候,早就认出我了!” 梁听叙无奈:“早认出来了,你倒是说完就忘,才隔了一两个月,再见面就不认得我了。” 自觉理亏,盛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但是还好我们又见面了,还好我又认识了你。” “嗯,”梁听叙又把他拉过来,埋到他的肩上,烧没退,梁听叙额头的温度还滚烫着,“我计划了好几年呢,想等追上你,再和你认识。” “还好中间出了差错,没让你得逞,让我们更早认识了些。”盛意鼓鼓腮帮。 “嗯。”梁听叙这个嗯漏了气,笑意都从嘴角钻出来了。 过了一会儿,梁听叙似乎烧得实在迷糊了,说话声音越来越小,似乎一天的精力在此刻终于将要燃烧殆尽了。 盛意没听清,他推了推梁听叙搭在他腰上的手,“你说什么?我没听清。你额头好烫,也不早了,睡觉吧,我用温毛巾给你降降温。” 但梁听叙还是不肯放开他,他的左手被梁听叙握住,手腕处被轻轻蹭了两下。 “我想喊喊你的名字,可以吗?”梁听叙拔高了点音量。 “可、可以啊,”盛意不知道为什么磕巴起来,“你喊吧……不过,喊完就得睡觉了哦。” 拥抱来得更深,梁听叙温热缠绻的气息落在他的肩膀上。 声音也滚烫。 梁听叙哑着声音轻声道:“小鱼。” 烫得快把他融化了。 第56章 晚安……男朋友 窗外烟花声频响,停歇的间隙,他只能听见墙上时钟秒针“嗒嗒”的响声。 还有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心跳好快。”梁听叙说。 盛意小幅颤了颤,想推开梁听叙,小声争辩:“我没……” 梁听叙把他抱得更紧了,“是我的心跳。” 似是宣告投降,盛意没再挣扎,也顺势靠上梁听叙,声音有些黏糊:“那你……再喊一遍。” “亲一遍喊一遍。”梁听叙说。 盛意轻轻松开他,一手勾着梁听叙的脖颈,微微歪了歪头,在梁听叙的唇瓣短短停留了一阵。 离开时,梁听叙眼眸落在他眼底,缠绻的、流连的。 两个音节从梁听叙的喉间涌出:“小鱼……小鱼。” “你怎么喊了两次。”他喉咙痒痒的。 梁听叙指了指嘴唇,示意。 光一个晚上,他们就不知道昏昏沉沉亲了多少回。 像难以抗拒的毒药,盛意趋之若鹜,自甘沉沦于此,流连忘返。 最后拖拖拉拉收拾,拖拖拉拉洗漱,梁听叙上床躺着时已经烧得晕乎,沾床便睡。 盛意帮他用温毛巾降温,试探他额头的温度,降下来后终于松了口气,轻轻撩开额前发一角,落下一个晚安吻。 “晚安……男朋友。”他说。 又面色发烫地转出去洗漱了。 隔天天刚见亮,整屋亮堂时,两人才一前一后从床上爬起,睡眼惺忪。 盛意迷迷糊糊要下床,突然被拦腰抱住,退烧了的温度贴上他的背,梁听叙说:“新年快乐,小鱼。” 大早上就惹事,盛意倒吸口气,看着梁听叙手放的位置,仅仅只离了不到一公分的距离,就快要碰到了。 “新年快乐。”盛意的祝福说得囫囵吞枣,潦草摸了摸梁听叙的额头,确认烧退了后,拉开梁听叙的手就往卫生间走。 “对谁说的新年快乐。”梁听叙问。 盛意吐了口漱口水,差点被呛到。 “这间屋子有第三个人吗?”他问。 “你不叫我,我怎么知道你是对我说的。” 原来在这等着呢。 “我昨天喊了……是你没听到。” “没听到怎么能算呢。”梁听叙把那股好赖劲学得一愣一愣的。 声音越来越近,盛意一抬头,只见梁听叙出现在他身后。 “卫生间小,你出去,等我收拾完你再进来。” “让谁出去。” “你……!!” “我是谁?”梁听叙把下巴搭在他肩膀上。 “咕咚”一声,盛意猝不及防地把漱口水吞咽了下去,惊觉一阵柑橘味。 口中涩涩,盛意没好气道:“是你是你,四两哥。” 说完便从梁听叙边边角角的地方钻了出去。 “为什么这么喊?”梁听叙不解。 盛意贱兮兮地探头回来,“半斤八两,两,梁,你不就是四两嘛。” 想听点不一样的四两哥:“……” 结果没一会儿功夫,这个外号传得人尽皆知。 梁听叙洗漱完发现天都塌了,群里对他这个新外号聊得不亦说乎。 往上拉拉,盛意刚在群里打了很多很多话,和大家道歉,将事件的来龙去脉都解释清楚了。 徐文彬率先打破沉默,缓和气氛,路枝也紧跟着,总算也让姜澈参与了他们的对话。 解开误会对话还是尴尬,直到盛意提到梁听叙的新外号,另外三个人边敲木鱼边笑,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了。 四两哥深藏功与名。 都是爱憎分明,记仇快忘仇更快的年纪,朋友之间哪有什么深仇大恨。 第74章 乐队也一直没拉人,给他们留着位置呢。 内部问题解决,就要开始解决外部问题了。 盛意啪嗒啪嗒把亲戚家的小孩,骂他玩游戏菜的事全一股脑倒出来,问他们。 橙天睡大觉:[我打游戏也没那么菜对吧] bingo:[靠,小瞧我们呢,现在就找他打,必把他打个落花流水,屁滚尿流,跪下喊爹!!!] 酱:[你现在就把他找来] 路路:[打不赢,澈澈的姓反着写] 酱:[?] 对他的提问选择性忽略了。 梁听叙坐在他旁边的沙发上,背对着他,肩膀抑制不住耸动。 盛意探头去:“我打游戏真的有那么菜吗?” 梁听叙揉揉他的头发,笑道:“我们组合技,不怕他。” 不出所料地,他们把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吊打了一顿,打出66-0的比分,其中让盛意收了25个人头,最后甚至压着泉水打。 打完盛意给小孩打电话,梁听叙连着群的,小孩哭着闹着说他们欺负人。 徐文彬:“这才哪跟哪啊弟弟,我们遇上过选手车队,那比分才难看呢,没想到你更不禁打。下次别再这么口出狂言,让别人知道你不仅说话随便,长得也随便了嗷。” 姜澈:“哈哈,没品的家伙,菜就多练。” 阴阳怪气和实体攻击都有了。 小孩哭着要学习,挂了电话。 路枝跟盛意要小孩家地址,要给小孩寄作业大礼包。 徐文彬:“你别奖励他,他打完这局,学习的心肯定达到了巅峰。” 乐队继续活动,寒假他们跑了好几个地方表演。 盛意半年没上过台,有些紧张。 梁听叙总是会避过所有人的视线,绕到他身后,抬手搭在他颈侧,轻轻捏一捏。 他总能冷静下来。 徐文彬念着“好紧张,好紧张”,不停地在原地跳来跳去。 姜澈勾起嘴角笑笑,走到徐文彬旁边道:“我有个办法能缓解你的紧张。” “来来来,不管是驴是马,都拉出来遛遛。”徐文彬朝姜澈勾勾手。 姜澈朝盛意笑笑,抬手往徐文彬的脖颈上重重捏了捏。 徐文彬当即“嗷”了一声跳起来,捂着脖颈瞪大双眼,满脸无措:“不是驴也不是马,你把我当狗啊。” 盛意的脸“嘭”地通红。 姜澈摊摊手:“你不就是么,彬狗,单、身、狗,怪不得没女生喜欢你,不解风情。” 徐文彬往后退了两步,晃晃脑袋:“姜姐,你不会——喜欢我吧。” 耳朵被提起,徐文彬吱哇乱叫,连着发誓:“啊啊我发誓,我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会把这件事吞进肚子里,跟着金针菇一块拉出去,谁也不会知道!” “恶不恶心,谁喜欢你了,自作多情。” 好了,他现在确定、肯定、已经十分相信,姜澈她绝对知道,而且徐文彬完全不知道。 盛意也没打算藏,当着姜澈的面,就往梁听叙身上贴了过去。 姜澈:“。” 现在原地解散还来得及吗。 第57章 不要你小心翼翼 最近队里总是洋溢着一股恋爱的酸臭味。 尽管姜澈之前就猜出个七七八八,但某些没品的、过分的人,总会直接舞到她脸上。 排练等太久没来,姜澈发消息问盛意。 酱:[到哪儿了?路上顺便买点m记,谢。] 盛藏blue:[你怎么知道梁哥帮我换了新的微信名] 盛藏blue:[你怎么还知道梁哥带了m记来校门口接我] 姜澈:“艹。” 要考试了一群人都到盛意家,待一起学习,他们还没到。 盛藏blue:[图片] 盛藏blue:[好香] 盛藏blue:[是谁能吃到梁听叙这么香的、手工的、独家的蛋糕哇] 盛藏blue:[是我哦,sorry~] 盛藏blue:[你们没有] 姜澈路枝:“。” 徐文彬发语音:“靠靠靠靠,盛哥你不讲义气,给我留一口啊好兄弟!” 表演前夕,梁听叙单独拉盛意出去了。 姜澈找不到定型喷雾,隐隐约约记得刚刚梁听叙在用,便发消息问。 酱:[你刚刚用完定型喷雾放哪儿了] 酱:[我现在要用,急用] 过没一会儿,梁听意回复了。 梁拌醋鱼:[你怎么知道我帮盛意也喷了定型] 梁拌醋鱼:[你怎么知道盛意帮我取了新的微信名] 姜澈:“。” 姜澈:“这该死的即视感。” 酱:[皮下给我出来,别顶着梁听叙的号回信息!] 盛藏blue:[别打扰,很冒昧,在我桌上,自己拿] 姜澈眼看着就要炸:“他*的我要把盛意拉黑!还冒昧,我看你最冒昧!” 路枝绕大半圈过来,给炸毛的姜澈顺了顺毛,顺好了。 盛意将手机丢回口袋,手绕上梁听叙的肩侧,继续例行上台前的亲吻。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到室外的空旷地吹风,闲散聊起天。 谈恋爱是个十分需要磨合的过程,磨合就避免不了吵架。 他和梁听叙也总会有那么些许意见不合的时候,谁也不让谁的地步。 究其根本就是些小小的、细小到不能再小的问题。 比如现在。 前不久他们提出,谈恋爱总得互相彻底的了解对方,包括对方的喜好啊,生活习惯啊,各种各样。 第75章 他们之前聊得已经不少了,但热恋期怎么会少得了话题,总有些新鲜的喜好可聊。 外面空地有一只猫窝着,懒洋洋晒太阳,梁听叙遇见猫,总会上前给它顺顺毛。 还要招呼盛意一块给他顺毛。 梁听叙:“小时候没人陪我玩,总有一只流浪猫越过围墙陪我。” 盛意:“好暖心的猫猫,这个世界没了猫猫怎么转。” 梁听叙:“那我们以后养一只猫吧。” 盛意停住,收回撸猫的手。 盛意:“我想养鹦鹉,陪我说话。” 梁听叙:“我陪你说话,都养。” 盛意:“先养猫还是先养鹦鹉,猫还会吃鸟呢。” 梁听叙:“鹦鹉教会他说话费时间,我们以后一起住,等稳定下来才有时间教鹦鹉说话。” 盛意:“猫还三天两头生个两三千块的小病呢,肯定是在我们有经济基础的前提下,才养宠物啊,你怎么老想着否定我。” 梁听叙:“没想着否定你,等我们稳定下来,经济稳定,肯定都养,鹦鹉养在笼子里,不会被猫吃掉的。” 但最后,谁也说服不了谁,上台前盛意鼻子一“砰砰”喷气,生气了。 徐文彬上回成了两人闹矛盾的第一牺牲者,这回一嗅到某些不对劲的苗头,脸色十分好懂的盛意脸上开始怄气,他立马弹射到梁听叙身边问:“哥,你们咋又吵了,咋啦,和我说说。” 梁听叙简单地叙述他们之间的矛盾,眼睁睁地看着徐文彬的脸色由有点不信,到疑惑,到不可置信,最后生气。 “盛哥,你这是什么吵架理由啊,这样,我以后你们合租,你们一块养鹦鹉和猫,我给你们带。”徐文彬信誓旦旦。 姜澈路过给它来一锤:“别瞎掺和,火上浇油了,没人想和你合租。” 她已经尽力劝徐文彬快跑了,但徐文彬明显没听到,哇哇地叫:“什么叫火上浇油,姜姐,我这是在帮助我的好兄弟们解决问题,我可是维系我们好兄弟关系的唯一枢纽。” 好自为之吧,姜澈拍拍他,走了。 盛意分明不想听,还白了徐文彬一眼。 徐文彬深知维系关系困难,苦口婆心和盛意说了很多。 盛意:“你很闲吗?你确保你以后很闲,你不工作?打算啃老?那我觉得你的问题更严重,比起指责我,你能不能先管好你自己。” 徐文彬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辩解,被骂了一通,委委屈屈转头看向路枝姜澈,姜澈带着他走了,边走边给他做心理建设,告诉他以后盛意和梁听叙生气别招惹他。 盛意说完自己也坐立不安。 他没想说得这么难听,但他和梁听叙待久了,总有种被惯坏了的感觉,因为梁听叙总会让他的。 他明明清楚,这不是件什么天大的事,甚至称不上事,烦躁的来源只是刚刚梁听叙和粉丝说话的声音很温柔,拍照时凑得很近很近。 只是他特权的事情,好像不知道什么悄悄溜离了他的掌心。 他变得喜怒无常,无理取闹,迁怒他人。 最关键的,他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份烦躁,回怼所有人也不会让他觉得开心,只会觉得自己真是过分至极。 梁听叙站在离他一米开外的距离,神色突然有些紧张,温声询问:“小鱼,你怎么了?” “我不和你说话。”他赌气。 赌完又后悔。 眼神有些空洞地望着不知道某处,嘴巴开开合合半天,组织了半天语言,就是说不清楚,把自己都搞急了,眼眶红红:“我不是……不是故意要这样的,我知道这样不对。” 梁听叙情绪总是很稳定,好像无论他做了什么多么过分的事情,梁听叙总能原谅他。 除了他伤害自己,关在房间不吃不喝那回,梁听叙冷了脸。 其他时候梁听叙的情绪都太稳定了。 -只是不想你用和我说话的态度对待别人。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他对着这张脸无论怎样都说不出口。 他更多时候,希望梁听叙的脾气不要那么稳定,希望梁听叙也能对着他多点小情绪,最好他们大吵一架,吵着吵着,他就能顺势把这件事情提出来了。 吵架就不会担忧说出口的话幼稚了。 “故意怎样?”梁听叙明显被他吓一跳,也不管他们关系不好着呢,快步走到盛意边上,握着口袋里的药膏准备应急反应。 盛意仰着头,看着天花板,等眼尾热气下去,重新垂下头,声音有点哑:“我有时候会觉得,总是我在给你添麻烦,你还要照顾我的情绪,明明只是无理取闹,你也不生气。” 他重新抬起头,看着梁听叙:“我这么过分,你为什么不生气呢。” 梁听叙一瞬间明白了。 盛意没感受到他的依赖,盛意只是没安全感了。 他眉眼重新温和下来,凑到盛意耳边说悄悄话。 梁听叙:“嘀咕嘀咕嘀咕。” 盛意蹙了蹙眉,“啊?你说什么?” 梁听叙:“你没听清吗?那我再说一遍。” 梁听叙凑到盛意耳边,重复了一遍“嘀咕”。 盛意揉揉有些发红的耳朵,吸了吸鼻涕,抱怨:“太小声了,我没听清。” “梁听叙说,”梁听叙没继续嘀咕,终于小小声出声,“每次盛意生气,总是不理他,他好难过好难过,都没有男朋友亲亲抱抱了,他知道错了,你原谅他好不好,他想抱抱你,也想亲亲你,他不能没有你。” 第76章 梁听叙喊他男朋友。 梁听叙说想亲亲他,抱抱他。 盛意脸变得通红,抿了抿嘴唇,手卷着衣角,不知道说什么好。 梁听叙帮盛意理了理额前发,继续在他耳边低声说:“他让我来问问你怎么了,他想知道你为什么不开心。” “……太温柔了。”盛意也小声地说。 “什么?”梁听叙没听清,愣了一下。 “你,对其他人太温柔了,和对我的态度一模一样,我只是觉得,”盛意有些莫名哽咽,“觉得……觉得……” “对不起小鱼,”梁听叙把他拉进怀里,顺了顺毛,“是演出前和粉丝合照的时候吗,以后不会了。” 盛意声音闷闷:“我不能要求你对别人不好。” 梁听叙低低笑了笑:“还记得之前,我收到情书的时候吗,你告诉我要好好回复别人她们,说,这也是她们的一片心意。” 梁听叙在盛意面前蹲下,一只手撑着椅子,微微仰头:“你总会很用心地对待每个人对你的善意,小鱼,你知道吗,我只是想像你一样。” 盛意眼睫微颤,轻轻咬了咬下嘴唇。 “但我对他们的只是礼貌,我不会把对你的好分给他们,”梁听叙捂了捂心口,“你在我这里占了百分之百呢,一整块地都是你的,你不开心,我以后就疏离些,我听你的。” 梁听叙停了停,继续说:“你是我男朋友,我不要你小心翼翼。” “也……没有不开心了。”盛意嘟嘟囔囔。 很奇怪,被梁听叙这么一说,浮浮荡荡的心终于稳了下来,好像波涛汹涌的海面,一瞬间平静,波澜被抹平。 “小鱼,你很好很好,我很喜欢很喜欢,我非常需要你,”梁听叙轻轻把头搭上盛意额头,“你……听到了吗?” 第58章 响彻成夏 高三就要来了,乐队的活动逐渐减少。 盛鸢帮盛意找了消疤和治疗腱鞘炎的医院,梁听叙趁着高三前还有时间,每回都陪他去。 他额角的疤平时被额前刘海遮住,总是能被很好地藏起来。 还是最近一次,乐队演出时,连着唱了五首,汗黏住头发,他索性撩起来,才被大家发现,在微博狂敲他问他怎么了。 盛意浑水摸鱼过去了,终于下决心要去激光消疤。 消疤前一天,他正巧和梁听叙约会,等梁听叙来的时候,背着梁听叙吃芒果糖,结果梁听叙从他背后出现,探出头二话不说就往他嘴唇上啄了一下。 芒果糖的芒果含量不高,梁听叙并没有多严重的过敏反应。 但盛意看着梁听叙肿起的嘴唇,总觉得很好笑,笑一遍就会被梁听叙幽怨地看一遍。 作为安抚,盛意会回敬两个吻。 一个是对方才笑了的道歉,另一个是对背着梁听叙吃芒果糖的抱歉。 做完激光手术没多久,等盛意全恢复好了后,在高二暑假迎来了他的18岁生日。 他和梁听叙都晚读书,晚了一年,比姜澈路枝大了快一岁,比徐文彬大了快三岁了。 高三要提前一个月开学,他的生日时间正好卡在读书前几天,乐队大家给他庆祝生日的在场,就足足有四个人高兴不起来。 只有徐文彬唱生日歌把自己唱嗨了。 几个人趁着开学前,去水上乐园玩了一圈,推着帮他庆祝了生日,被认出来,上台演奏了两首,照例的一首《台风天》,还有一首盛意憧憬的storm的歌曲。 唱第二首,他们挑了一首很符合夏日的,十分清新的歌,整个舞台周边都洋溢着快活的气息。 盛意很喜欢这首歌,自从他初三暑假和这一群人碰面后,每一个夏天给他留下的印象都别样深刻。 歌曲里有一段歌词—— -抓不住指尖的流沙, -藏不住心里那个她, -被掩盖的心声轻洒, -雷鸣一般响彻成夏。 他对这一段记得格外深刻。 梁听叙第一次带他听storm的歌曲时,在这个时候握住了他的手。 舞台演出被恶意泼洋葱水,梁听叙拉了他一把的时候,他正好唱到这段。 心跳声总是轰鸣,他藏不住的心,也响彻了整个盛夏。 “抓不住指尖的流沙,藏不住心里那个她。”只剩吉他伴奏的声音,盛意闭着眼唱,眼前浮现种种。 下一句,徐文彬敲响了鼓,姜澈奏响贝斯,跟着一块响起的,还有熟悉的声音。 “被掩盖的心声轻洒,雷鸣一般响彻成夏。” 盛意按了按耳返,临时演出,他没带他那款定制款耳返,耳返很容易脱落。 但再怎么容易脱落,也不能让他听见原唱的声音吧。 他纳闷地朝底下的工作人员看了一眼,决计打算继续往下唱。 身侧来人,肩上压下一只手,盛意飞速眨了好几下眼睛。 这段梁听叙还在伴奏呢,哪闲出来手揽他。 盛意余光瞟过旁人,瞬间心跳轰鸣,淹过他耳返里传出来的声音。 storm的主唱左手拿着话筒,右手揽着他,见他看来,朝他wink。 刚刚还势要压过原唱的盛意登时歇气,只眼睛圆愣愣地看着意气风发的主唱,嘴唇条件反射动着,跟着哼唱。 s、s、storm的主唱? 怎、怎、怎么会在这里? 他们还正站在一起唱歌! 第77章 余光掠过斜后方的梁听叙,梁听叙正好朝他投来视线,比着口型:“生日快乐。” storm的主唱拍了拍他,示意他回神,盛意只觉得眼眶微热,很快便适应了,跟着一块带动全场的气氛。 一曲毕,盛意立马红着脸“嗖”一下,钻到梁听叙身后,只露出两只眼睛来。 盛意:“您、您、您……” 您了半天也您不出个所以然。 otto哈哈大笑,调侃道:“你们吉他手说你见到我就会走不动道说不了话,这还是能走得动道的嘛。” 盛意拉拉梁听叙的衣袖,指指otto又指指梁听叙,“你们,认识?” “不认识,但是,”otto朝他走来,在距离他两个人的位置停下,“我受typ邀请来参与演出,生日快乐,盛意,你唱得很好听哦,很有typ的风格。” 太近了,盛意哪受得了,拽着转着拉着梁听叙又退了好几步,内心只剩下满屏的“啊啊啊”。 一片空白。 过了很久才逐渐回过神来。 喜欢的乐队主唱和他一起唱了歌。 喜欢的主唱和他说了生日快乐! 喜欢的主唱夸他唱歌好听!! 他要回去找出这段视频来来回回看一百,不,一千遍,一万遍。 背后就是楼梯了,躲无可躲,盛意干脆不躲了。 “谢,谢谢……我,我真的很,十分,非常,very very,喜欢,你们。” 我会接触乐队就是因为你们,能认识到这么一群志同道合的伙伴也是因为你们,能转移他再也弹不了钢琴的失落也是因为你们,能和梁听叙行至今日,更是因为你们。 脑海组织了一堆,说出口便只剩喜欢两个字,然后“嘭”的一声,脑袋宣告停机。 同样停机的还有站在舞台左边的姜澈,otto注意到,挪过去和姜澈讲话,风火如姜澈,喊着“啊啊啊你别过来”,就冲到了徐文彬身后。 仿佛再把他自己也处刑了一遍,盛意将头轻轻靠在梁听叙后背,耳根通红。 微风裹挟着柑橘味,还夹杂着些许淡淡的汗味,往他鼻腔里钻。 “是你联系的吗?”盛意说。 “嗯,我尝试着问了otto,他说非常乐意,不收演出费,想给你制造一场惊喜。”梁听叙说。 “……谢谢,谢谢你,谢谢你们。”盛意说。 梁听叙愣了愣,拉着盛意的手一看,盛意的眼泪已然决堤。 他慌忙抬手帮他擦掉,从口袋里掏出常备药膏。 红痕浮现,盛意握住梁听叙的手腕,咧开嘴笑。 眼睛刚眯起来眼泪就又挤了出来,眉头还蹙着,脸上却带笑。 心脏的轰鸣,要响彻他未来人生的每一个盛夏了。 第59章 干点成年人能干的 吃完晚饭,拒绝一行人续第二场的要求,盛意拉着梁听叙溜回家。 盛鸢出差了,家里一个人也没有。 大门被打开,盛意随意地将鞋子脱掉踢开,梁听叙跟在后面帮他摆齐,看着盛意“啪嗒啪嗒”踩着楼梯走上楼,朝他招手。 “快来。” 梁听叙跟上,却还是被盛意嫌慢,伸手去拉他。 房门关上,房间内坠入一片黑暗,只有奔跑过后,不断起伏的呼吸声。 梁听叙凭着感觉,一只手探上木门,另一只手欲在黑暗中找支点,却意外地扑了空。 “啪”一声,房间床头灯被打开,散发出一抹暖黄光。 梁听叙的神情在暖黄光的照映下,有些晦暗不明。 房间投影打开,盛意跑来跑去,又是打开投影仪,又是从他房间里的小冰箱库掏出两杯汽水饮料,拉着梁听叙在小沙发上坐下,将手机画面投影了上去。 是今天storm主唱出现的画面。 沙发软的,盛意也是软的,他整个人窝进沙发里,来回滚动,嘴里却歇不下来。 “我都没想到,你会去私底下联系otto,我也没想到otto会同意,梁哥,你是超人!” “嗯。”梁听叙笑得气从鼻孔出。 他确实超人,忍得超乎常人。 没想到盛意这么急急慌慌拉着他回家,就是为了再看一遍今天storm出场的时候。 “后来我在后台遇见otto,他说,希望有一日,能看到我们站到更高的舞台上去,和他们碰面。” 盛意静下来了,手搭在腹部,安静地看着视频里,typ和storm的合作演奏。 “我很喜欢这份礼物,谢谢你,梁哥。” “喜欢就好。” 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们都没再讲话。 盛意枕着梁听叙的腿,默不作声看着投影上的白布放映。 梁听叙一只手撑着沙发边,另一只手偶尔蹭蹭他的头发,偶尔食指勾起一小挫头发,绕来绕去绕着玩。 盛意明显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 视频播放完了,四周又重新落入黑暗。 他伸手在旁边乱抓,抓到方才被他乱丢的抱枕,扯过来,坐着抱住。 “梁哥,”盛意说,“我18岁了。” “嗯,成年了,成年快乐,”梁听叙揉揉他的头发,逗他,“想看什么电影,我陪你看。”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梁听叙。” 四周安静得要命,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还有各自疯狂跳动的心跳声。 他从前从没有过这种想法。 初中班级里有个单有男生的群,有些男生会在上面分享一些尾标mp3和mp4的文件,名字看起来就令人生困。 第78章 什么,《论生理结构差异与发声器官研究》、《收缩性蛋白的尾部活动差异》、《省力杠杆和费力杠杆的原理》等等。 看得盛意一头雾水,一见就头疼,还纳闷大家真爱学习,隔没多久就有人分享文件。 那时候他忙着到处跑,业余时间不是上课练钢琴就是到处比赛,偶尔还会出现赶不及回学校的情况。 他从没参与过那个群的讨论,有次放学,他被同班同学拉住,问他怎么没在群里说过话,还说大家都懂,不用遮掩,大胆发言。 盛意一头雾水,回去点开连对话都透露出一股高深意味的群,随便找了一份文件,插上耳机点开,准备小睡五分钟。 然后,五秒钟内,盛意就红着脸摘下耳机丢开了。 和梁听叙在一起后,他已经不下百次搜过相关内容,每次都是半捂着脸,又努力钻研,比学习还刻苦。 还做了不少难以言说的梦。 “好啊,”盛意知道梁听叙故意岔开话题,但他在梁听叙面前一直都很敢说,“看电影,看点成年人能看的。” 眼睛适应黑暗,他手轻轻攀上梁听叙肩,一推,将梁听叙抵在床边,掰着梁听叙的下巴,唇碰唇,齿撞齿,两个人都吻得很凶。 腰腹被扫过,梁听叙掌心暖意传来,盛意趁着松开的一刹那,低低换了口气。 微弱的暖黄光照亮了梁听叙的半张脸,勾勒出锋利的下颚线。 灯光照不亮梁听叙眼底的沉意,盛意抬起指腹,轻轻扫过梁听叙的脸颊,轻声说:“真好看。看其他人有什么意思,我只想看你演的。” 梁听叙拉下盛意的领子,撕开袋子,在他耳边低声道:“我们共演。” 直到盛意被抓着手腕压进被子里,他才一瞬间醒悟。 他稍稍挣扎,细密的吻轻落,落在他的颈侧,肩膀,喉结。 一瞬间,看过的所有攻略视频尽数失效,盛意大脑一片空白,只能被动地顺着梁听叙,时不时略微重些地喘一声,手脚不自觉发软。 他们曾经共演过一首《春天奏鸣曲》,过了春天便是夏天,《雨滴协奏曲》随至,盛夏雷雨交加,热气腾腾的,又带了些许黏黏湿湿。 耳磨厮鬓间,低沉的声音透过耳朵,深深敲进他的心底,触底回响。 梁听叙低哑着声音喊他:“小鱼。” 又抹掉他难抑的眼泪:“不准哭。” 盛意只觉得犹如躺在湿湿粘粘的草地上,草很扎人,无处可躲,声音被冲散得断断续续。 他贪恋,又难忍,梁听叙附身落吻在他额头上时,锁骨痣从他眼前晃过,曾经被他咬过留下的疤痕还在。 盛意张嘴往上咬,加深了他的领地标识,就算散着声音也要说:“……只有我能咬。” 梁听叙指腹蹭过他的眼尾,笑意不减:“只有你。” 第一场演出收尾。 热潮散去,床头暖黄色的灯还开着,梁听叙眼底满是缱绻,开口声音仍是哑的:“电影好看吗?” 盛意抬起一只手挡住梁听叙的眼眸,看的资料没有一样派上用场,赌气地说:“也就那样。” 于是他获得了重看一遍的机会。 这回他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结束便直接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梁听叙把人抱去浴室,又抱出来,给盛意吹完头发后,又自己单独进了浴室,休整结束,躺在床上却睡意全无。 他碰碰盛意的鼻尖,又探探盛意的长睫毛,轻轻抹过盛意的唇瓣,爱不释手。 盛意翻了个身,微微蹙了蹙眉头,梁听叙顺势将盛意抱进了怀里,在他额头留下一吻。 “晚安。生日快乐,小鱼。” 【作者有话说】 隔壁准备要开的连载:cp1711854 狗血abo 结婚八年,他从不给我一个永久标记。 第60章 谁跟你当好朋友 隔天盛意迷迷糊糊睁眼,只觉得喉间一阵干涩,像是感冒,说话扯动声带就疼。 他蹙着眉从床上起身,站到地上那一刻,盛意没顶住,扶着腰蹲了下去。 “起床了?还好吗?”梁听叙从外面走进来,在他旁边蹲下。 盛意幽怨地看了梁听叙一眼,“哼”一声不说话。 不说话梁听叙就默认盛意非常不舒服,不舒服到走不动路的地步,手伸到盛意腿间就准备打横抱起来。 “你……你干嘛!”盛意扯着嗓子,咳了两声。 “抱你去吃饭。”梁听叙说。 “我自己去。”盛意瘪着嘴,他打算这段时间都喊梁听叙为四两哥。 蹲着不舒服,站着不舒服,坐着更不舒服,梁听叙坐在他旁边,边看着他吃饭,边给他揉腰。 “明天报到,你的扣子不能解开。”梁听叙说。 “怪谁。”盛意当然知道不能解开,留着红痕呢。 “怪我。” 盛意往嘴里塞了一大口面包,又不做声了。 一个盒子推了出来,放在他眼前。 梁听叙:“昨天没来得及拿给你的生日礼物,小鱼,生日快乐。” 盛意眨了眨眼睛:“生日礼物不是早就送过了吗,昨天的storm乐队……” 梁听叙摇了摇头:“那也是给大家的一个惊喜,你的18岁生日,肯定更特别。” 盛意看着盒子看了好几分钟,舍不得打开,直到梁听叙催促了才依依不舍撕掉边封。 第79章 盒盖被打开,露出里面躺着的一枚吉他拨片。 拨片是水蓝色的,里面还泛着亮白色波纹,边缘洒上了点点金色点缀。 海里面有小鱼。 盛意轻轻摩挲拨片,眼尾带笑:“这么好看,我哪舍得用,折坏了怎么办。” “坏了我再送你新的。”梁听叙拿出自己的拨片,和盛意的明显是一对。 盛意不计前嫌地,在梁听叙脸上亲了一下。 高三开学后,乐队彻底暂停了,他们常常放学聚在一起学习,偶尔拨拨琴弦过把瘾,又继续投入学习。 在梁听叙和路枝的催命式劝学下,盛意和姜澈的基础终于从,连高一的徐文彬都能指点两句的程度,荣升各自班级的进步之星。 对此种说法盛意尤为不满:“放屁,哥们高二就进全班前十了。” 虽然他们班全班前十的含金量还抵不上梁听叙他们班最后一名。 学习之余,闲聊的时候,他们总会聊到以后想去哪个大学,去哪个城市,未来多久能聚一次。 盛意:“未来还有机会聚在一起玩乐队吗?” 气氛顿时有些沉重。 徐文彬听了一半,一边苦恼于眼前化学卷的化学方程式配平,掰着手指头算,怎么算都配不平,一边只听见盛意话的前半句。 他话不经脑:“有机会,有机不会。” 烂梗王人设不倒。 姜澈无语:“学你的吧。” “害,”徐文彬丢开笔,“那也得是明年六月份才决定的事,就算不在一个城市,平时见不到面,没法玩乐队,那也总有碰面的时候啊。” 姜澈:“嗯,说得不错,等今晚回家躺在床上,你眼泪就要开始掉,边掉还边呜呜哭,说怎么他们都要毕业了,都要离开这里了,以后都没人陪你学有机了。” 徐文彬小炸:“我才不会哭!” 姜澈:“我还不知道你,小时候参加晚宴,你前一秒还笑着和我说拜拜,我一走,你下一秒就哭——” 徐文彬捂住姜澈的嘴,大炸:“行行好姜姐,我还要脸,乐队才组两年,我底裤都要被你透光啦。” 盛意笑,脸上被学习折磨出来的疲倦消散少许,掌心传来一阵温暖,他低头一看,是梁听叙的手,探进来他的指尖。 他们总是这样,在其他人看不到的角落,肆意勾着指尖,碰着掌心。 条件允许,他们还会单独找一个地方一块学习。 虽然没打算瞒着他们,但晃太过分容易引骂,在高三这么一段,两眼一睁就是学习的时候,连学习都耗费不少力气,不想惹骂。 偶尔两人闲聊起以后想去哪,盛意先问的,梁听叙总是模模糊糊地说:“不知道。” 然后反问他以后想去哪。 盛意也不知道,但稍稍松了口气。 原来不止他一个人在迷茫。 填报志愿还早,去哪里不着急决定,于是这个问题就变成了以后想去哪个国家玩。 梁听叙撇了撇盛意手机屏幕,屏幕正好停在英国上,他随口一说:“英国。” “我想去日本!那里的樱花好像很好看,我们一起去看吧!” “好啊。”梁听叙说。 “在那之前,我要趁大学期间,把国内每个省都玩遍。” “之前钢琴比赛,你也去过不少地方了吧。”梁听叙往盛意手里塞了颗柠檬糖。 “不是和你去的,那哪能一样。”盛意咕咚咕咚喝水。 梁听叙没有说话,微微垂下眼睫,就这么看着他。 “写你的卷子,我脸上没字。”盛意别开梁听叙的脸。 高三时间总是过得很慢,每天都有写不完的试卷,每周都有测不完的试题。 但高三又过得很快,要不然怎么一眨眼,就要毕业了呢。 乐队即将迎来组建三年整,高考结束,趁着徐文彬还在上课,备战期末考,四个人跑东跑西玩了个爽,还坚持给徐文彬分享旅途美照。 徐文彬直接屏蔽了群聊,谁说话都不看了。 成绩出来,梁听叙一如既往稳定发挥,路枝有些小小失常,盛意和姜澈都考出了前所未有的好成绩。 几个人围在一起商量志愿填报,因为要去哪些城市平时容易见面纠结好久。 最后,梁听叙和盛意留在阳城,姜澈和路枝去了隔壁城市,离得不远,上了大学后,有事没事就来骚扰一下徐文彬。 乐队又能继续了。 毕业当天,徐文彬专门请了假,溜来和他们合照。 几个人闹闹腾腾,先去了梁听叙和路枝的学校拍照,又走去盛意和姜澈的学校里拍照,被老师逮到,拉着在临时搭建的舞台上演奏了他们为毕业专门写的新歌。 结束演奏,他们拍了合照,也拍了双人照。 照片上,梁听叙和盛意的第二颗纽扣都少了,空荡荡地剩着丝线。 纽扣各自在对方的口袋里。 直到傍晚才离开学校吃饭。 几个人当着未满十八岁的徐文彬,点了好几杯啤酒,给小孩点了杯橙汁,喊着“不醉不归”,一杯喝过一杯。 不知道喝了几杯,盛意只觉得肩上很重,一扭头,梁听叙正靠着他的肩,醉得不行。 酒量还是一如既往的差。盛意轻笑。 他拍拍梁听叙,在他耳边低声说:“回家啦。” 梁听叙“嗯”了一声,又打了个嗝。 第80章 徐文彬和路枝刚刚付完费,搀着姜澈先离开了,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喝醉的梁听叙太少见了,整个人都粘在他身上,扯也扯不下来。 盛意把玩着梁听叙的手指,又碰碰梁听叙的眼睛。 梁听叙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直起身子,举着食指,十分严肃地对他说:“你,是我交过的最好的朋友。” 盛意撇撇嘴,怎么感觉梁听叙和上次喝醉酒不一样了。 上次还直勾勾看着他,这次直接倒退三年,他成最好的朋友啦。 谁跟你当好朋友。 盛意也严肃地纠正:“我是你男朋友。” 梁听叙一脸迷糊,继而渐渐染上笑意,突然伸手将他揽进怀里,很高兴地说:“那也太棒了!” 他成功尝到了酒酿柑橘。 【作者有话说】 飞速拔苗 第61章 一个是我的,另一个也是 暑假三个月很快就疯玩过去了,typ跑了不少地方演出,一个暑假粉丝量暴增。 连辅导员都打电话来联系盛意,问他开学典礼乐队能不能演出。 开学典礼安排在周末,好在盛意大学在阳城,梁听叙和徐文彬也在,徐文彬才大二,还正是游刃有余的时候,姜澈和路枝坐个两小时高铁也能赶过来。 他们是开学典礼演出里,唯一的新生,盛意被舍友笑称——“优先四年获得择偶权”。 盛意笑眯眯:“可惜了,我早就有对象了。” 不少学长学姐和同级同学慕名来加他的微信,他总得一个一个解释,他有对象了。 可依旧收到不少表白。 刚开学班级群通知很多,班助负责,在群里发很多消息,尽管每次都会@所有人,但总是有很多人忽略,为此班助生了不少气。 盛意不想错过信息多挨没有意义的骂,总是会开着消息提醒。 正溜出校门和梁听叙逛小吃街呢,手机一个劲“叮铃叮铃”的,惹得梁听叙连着看了他的手机好几眼。 怕错过消息,盛意每听见消息提示音,都得拿出来看一眼,发现不是再放回去,顺便揉揉梁听叙的手心。 梁听叙移开视线,声音闷闷:“知道你很忙,你忙吧,不用陪我逛,我自己逛逛回去就好。” “什么跟什么,”盛意无奈,“你也演出了,肯定也有很多人加你,你怎么处理的?” 梁听叙拿手机给他看,朋友圈照片明晃晃地挂着三个大字——有对象。 “我的手机很安静,毕竟我不是在我学校演出,知道我的人不多。” “我怎么没想到,一个一个解释好累,”盛意了然,又抬手在梁听叙额头上弹了一下,有些郁闷,“你是轻松了,你盛哥帮你挡了多少桃花你可清楚。” 他点开好友申请界面,往下拉,申请消息里隔几条就会有一条消息是:“你知道你们吉他手的微信吗?我想加他。” 梁听叙看着盛意的神情,嘴角带上了一点笑,问他:“你怎么没给。” 盛意没正面回答,睨了梁听叙一眼,努努嘴:“我倒是很久前就想把你关在家里,让你哪都不许去。” “我愿意。”梁听叙笑。 “我可不想犯罪。”盛意说。 刚刚梁听叙表情看起来有些不开心,现在就好多了。 盛意松口气,拉着梁听叙找了一处空地拍照。 月光投下来,两个人的影子凑得很近很近,在盛意按下拍照键的那一秒,他别过头亲了梁听叙的脸颊。 “好啦,”盛意当即发朋友圈,也跟着梁听叙一样,把朋友圈背景设置成梁听叙的模样,“你看看。” 正巧撞进梁听叙的眼底,两人都一愣,梁听叙先移开了视线,接过盛意的手机看。 盛意将刚刚的照片发了上去,配文—— “月光下两个影子,一个是我的,另一个也是我的。” 瞬间有了好几十个赞,有祝福的,有可惜的,也有说“你女朋友真主动”的,还不止一个。 梁听叙笑了一下,盛意一开始不知道他在笑什么,看到评论脸色变得红通通,接过手机编辑评论。 -我是亲的那个!!! 下面很快跟起了队形。 -你女朋友真高 -你女朋友真帅 -你女朋友真man 梁听叙给这条朋友圈点了个赞,也抵不住笑出了声,在后面破坏队形——我女朋友真可爱。 被一堆人回复“没人问你”,说他破坏队形,要把他叉出去。 盛意抬手在脸颊边扇了扇风,嘟嘟囔囔和梁听叙生个不像生气的气。 消息终于消停了,盛意也能和梁听叙好好约会。 他们牵着手,散步散到湖边长廊,边走,边时不时聊两句。 梁听叙看起来又有些不开心,盛意问:“你不开心吗?” 梁听叙诚实:“有一点。” “怎么啦?” “刚刚那条朋友圈,”梁听叙指了指他的手机,“你屏蔽了长辈。” “我家的情况……”盛意停了两秒,组织语言,“我爸是同,我妈对这件事很抗拒,一直担心我是同性恋。” 梁听叙垂了垂眼睫,没出声。 “但,但我就是喜欢你啊,这不是我能够控制的事情,我没对其他男生有过类似的情感,我不是同性恋,我只是喜欢你,”盛意说,“屏蔽只是暂时的,现在的情况很难和我妈说清楚,还得闹一场不愉快,等我旁敲侧击说一说先。” 第81章 “可……”梁听叙看起来不是很相信。 盛意发誓:“绝对不是要逃避,我发誓,我只是不想,不想让我妈妈讨厌你,我会慢慢和她说清楚的。” 盛意的神情很认真,梁听叙紧绷的嘴角有了一丝笑意,“嗯”了一声,把刚刚没说完的话说完:“可你朋友圈背景是——有对象。” 手机不负众望地响起“叮咚”好几声,盛意喊着完啦,一边手忙脚乱要把背景换掉。 但盛鸢的消息已经发过来了。 妈妈:[这才开学多久,怎么就谈恋爱了?] 妈妈:[理解你们正年轻,但合不合适,是要在长久的相处里,才能看得出来的。] 妈妈:[要尊重对方,爱护对方。] 虽然盛意很想立刻马上告诉盛鸢,他知道梁听叙的好,很好很好,但还是忍住了,开始编造。 盛藏blue:[妈,不是的,是最近加我的人太多了,我用这个挡一挡] 妈妈:[一刀切也不好,万一里面有合你心意的,你喜欢的女生呢?] 妈妈:[我们家的情况不用担心对方家境,只要你喜欢就好,妈妈支持你。] 妈妈:[大学了,是该谈恋爱了。] 明明半年前,盛鸢还警告过他,不许早恋,盛意心虚地答了肯定没有。 敷衍回复,盛意抬头问梁听叙:“你的背景,不担心被梁叔叔问起吗?” 梁听叙:“我用了和你一样的借口。” “那我们还真是心有灵犀。”盛意咧开嘴笑。 他们逛着,聊着,吻了一个离别吻,到晚上八九点就回宿舍收拾洗澡,准备早点睡觉了,隔天双双有早八,晚睡起不来床。 睡前盛意用小号偷偷溜到他和梁听叙的cp的超话偷看。 很多热门的都是他们最近在台上的互动。 最新的一条比较特别,应该是同时有他们微信的同学—— 妈呀,快看他俩的朋友圈aaaaaa 一样的背景,还有sy发的话,“一个是我的,另一个也是我的”,这照片,这身高,aaaaa,一看就是ltx啊!是ltx啊!aaaaa!过年啦姐妹们!可恶,我怎么毕业了才磕到啊…… 他们不是真的我就是假的/哭/哭/哭,叙意已久szd! 下面清一色都是“叙意已久szd” 盛意在被窝里笑得合不拢嘴,给这条博文点了个赞,又突然发现好像有一层楼吵起来了。 有一个叫“酱汁鱼粮”的发了一条——叙情假意是假的,意心梁用szd!!! 把他的意字放在了前面。 下面清一色骂她:“意刀梁断是假的,假的,不可拆更不可逆!” 盛意无奈笑了笑,点开“酱汁鱼粮”的主页,看到了熟悉的照片。 嗯?这不是姜澈的家吗? 盛意:“。” 第62章 该改口叫我什么 大学逃不开军训,除开盛意和还在读高中的徐文彬,其他人军训都在刚开学不久结束,盛意的大学军训向来在冬天。 军训期间,每天下训盛意都会在微信和梁听叙叨叨好一阵。 -冬训有够冷的,穿多少件衣服都不够 -还好你们不是冬训,你那么怕冷,怎么受得了 -拿到你给我点的热奶茶啦,很暖和! -虽然很冷,但好想再玩一次雪啊 …… 军训结束那天,梁听叙给盛意发来一张直飞北部的机票,时间定在期末考试结束后。 梁拌醋鱼:[那边正好在下雪] 盛藏blue:[那她们呢?] 梁拌醋鱼:[和她们去免不了告诉文彬,让他心里不舒服了不好] 梁拌醋鱼:[就我们俩去] 盛意笑得东倒西歪,给梁听叙发了条语音:“你就直说,你想和我去就好啦。” 梁听叙也发了条语音回来,满是笑意:“嗯,只想和你去。” 痛苦熬过期末周,考试一结束,盛意立马满血复活,上午考试还困得不行,一回宿舍就跟打鸡血似的,收拾超快。 舍友打趣:“哎呦哎呦,这么着急去见女朋友啊,真让我越来越好奇你女朋友长得什么样了。” 盛意笑:“很帅,不给你们看。” 在舍友一声声“小气鬼”中,盛意拖着行李箱出了门。 上次玩雪是带着目的去的,去看了storm的一场巡回演唱会,还正处在乐队闹矛盾、心意迷茫、难以面对的时候,盛意没玩开心。 这次只有他们两个人,乐队关系好得不行,心意也得到了确定,天天黏糊着呢。 下雪天很冷,但他帮梁听叙穿得很严实,梁听叙也把他抱得很严实。 盛意将脸埋在梁听叙胸前,嘿嘿傻笑两声,“距离我们上次来看雪,已经过去三年啦,离八十岁又近了三年。” “以后每年,我们都去不同的地方看雪。” “白头偕老体验卡?”盛意露出眼睛来。 梁听叙在他额头轻敲:“是提前模拟。” 盛意眨眼:“那万一哪个冬天,我们吵了很大很大的架,怎么办。” 梁听叙:“那就去下雪的地方和好。我才不会和你吵那么久的架。” 盛意笑得不见眼睛,收了收手,还一边喊着“好冷好冷”。 抱够了,亲够了,盛意拉着梁听叙在雪地上写字。 一人一枝树枝,一开始还好好的,写着对方的名字,对方的生日,乐队的名字,乐队的组成日期。 第82章 后来开始写起互相的别样称谓。 再后来,事态一度严重,他们在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时间出现分歧。 第一次互帮互助是夏天,在梁听叙心里,他们就已经互相传达了心意。 但在盛意心里,直到春节梁听叙回来那一番剖白后,他们才算真正在一起。 七百多天和八百多天的区别可不小。 往常他们也会记得纪念日,照样庆祝,夏天有太多值得他们庆祝的事情了,除夕春节又是大节日,还是梁听叙的生日,他们居然两年都没计较过日期。 互相说服不了对方,盛意气鼓鼓地在梁听叙的名字旁画了一只猪,梁听叙画鱼画一半呢,见状也改画成猪。 僵持半天,最后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盛意“扑通”躺下,摊着“大”字,闭着眼睛埋进雪里说:“累了,不吵了,和好,这里下着雪呢。” 梁听叙笑着“嗯”了一声,也跟着躺倒在盛意旁边,突然觉得腰间似有什么东西很咯,往腰身下的雪地里一摸索,摸出了一个盒子。 盒子是晶莹剔透的蓝色,就像水波面,中间还有一条小鱼。 和梁听叙送给盛意的拨片有异曲同工之妙。 盛意一个鲤鱼翻身起来,撑着下巴看着梁听叙:“打开看看。” 梁听叙一愣:“你放的。” 盛意只笑。 梁听叙缓缓打开盒子,只见上面躺着一对戒指,款式简约,环内都刻着“ltx&sy”。 “怎么样,我为了偷偷测你的手指大小,费了不少心思呢。”盛意求夸。 一个满怀的拥抱袭来,好像还有什么冰凉的液体落入他的脖颈。 “很喜欢,”梁听叙低声说,“你刚刚先下楼就是为了藏这个?” “昂,这是我在手作坊指导下,自己做,自己刻的呢,”盛意实诚,“最近躲你躲得有够累的,你是不是也打算买戒指,我看到了。” “怪不得你最近总不让我量你的手。”梁听叙无奈,试探了八百回都量不到盛意手的数据,他就差直接问了。 “我都做好了,再买一对多浪费,”盛意拿出其中一个,戴在梁听叙右手无名指上,给他解释,“戒指戴右手无名指代表热恋。” “那哪只手指代表订婚?”梁听叙拿出盛意的戒指。 “左手中指。” 梁听叙当即帮盛意戴在了左手中指上,“那现在该改口叫我什么?” 盛意脸颊发热,说话磕绊:“昨、昨晚不是喊过了吗……” “还想听。”梁听叙靠着盛意的肩膀,随手从口袋拿出一张“愿望券”来,塞到盛意手心。 “你这是滥用权利,我……我才不喊。”盛意摘下戒指,重新戴在右手无名指上。 “喊了晚上做两回。”梁听叙说。 “这分明是惩罚!”不喊也没减啊。 折腾到晚上,盛意还是喊了。 过没多久,定制款的戒指梁听叙也还是买了。 大一一晃眼很快过去,他们即将升上大二,徐文彬上高三,正值紧张的时候,乐队停掉了。 开学梁听叙要作为优秀学生上台演讲,据说是因为志愿时长足够长。 梁听叙苦恼了很久穿什么,最后还是向盛意求助。 盛意二话不说带着他去定制了一款修身匀称的西装,夸奖梁听叙身材好的时候,还趁机揩了一把油。 新生的开学典礼乐队没有演出,徐文彬来不了。 前一天他们没有回宿舍,早晨起床是盛意给他打的领带,戴好扯紧时,盛意稍稍用了些劲,把梁听叙往前拉。 梁听叙以为盛意要亲,就要迎上去,却扑了空,盛意停在梁听叙的耳边,低着声音问:“如果有人夸你穿这件西装真好看,你怎么说。” “我对象选得好,”梁听叙眼底有笑意,“过关了吗?” “嗯,”盛意放开他的领带,帮他整理整理衣襟,“过关。” 梁听叙亲了亲盛意的眉心痣,道了别出门。 白天盛意打上的领带,晚上也被他拆下来,还没捂热呢,就被梁听叙拿过,绑在了他的手腕处。 梁听叙说:“领带很衬你。” 盛意和梁听叙满打满算,已经在一起三年了,却好像一直都处在热恋期,总是会想方设法给对方惊喜。 还会想方设法在姜澈面前秀。 姜澈总说:“能别霍霍我一个人吗?找他们俩,我对你们什么时候又抱了,又亲了,又给你买什么东西,又带你去哪里了不,感,兴,趣。” 盛意总是插科打诨:“徐文彬高三呢,不好打扰他,路枝学法课都是满的,万一给我安个什么罪名,我可玩不过她,就只有你,课少闲多。” 那时姜澈答应父母的承诺,也在大学实现了,姜澈最后还是走了艺考,去了音乐学院,学的大提琴。 姜澈:“哥们,我没记错,你和梁听叙也学的计算机吧,你怎么这么闲啊,滚滚滚。” 之后任由盛意怎么发消息,姜澈都不理他了。 姜澈不理他,徐文彬理他啊,升上高三压力一下子就来了,他们那时候还有乐队成员大家坐在一起边睡边骂边学习,徐文彬孤身一人,快垮了,天天在群里发求救信息。 梁听叙最近忙着比赛呢,盛意也闲,就让徐文彬来大学找他,他陪他去图书馆学习。 学余之际,盛意带他溜到梁听叙学校里吃饭。 第83章 “我对这边更熟悉,”盛意说,“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这几样都很好吃,你想吃什么,盛哥请你。” 徐文彬哈哈大笑:“梁哥说的是真的,你还真常来找他。好怀念以前啊。” “怀念什么,你才多大,小小年纪说话一股老人味,等你考完,有的是时间出来聚。”盛意将筷子汤勺递给徐文彬。 徐文彬摇头:“我才不是在说这个。我都没想到梁哥最后和我们关系能这么好。” 盛意:“你当然想不到,因为你梁哥是跟我关系好,我带着他们和你们玩,你们才关系好的。” 徐文彬一笑:“话也没错,但梁哥一开始接近你,是因为他爸爸要求的吧。” “哐当”一声,盛意没拿稳手里的汤勺筷子,掉到了地上。 外面天气说变就变,刚刚还晴空万里,此刻就已经乌云密布,洒起了倾盆大雨。 盛意觉得他的手腕有点疼,要不然怎么抓不稳汤勺筷子了。 【作者有话说】 来了 第63章 开始便明码标价的关系 梁听叙和舍友组了小组参加比赛,盛意刚刚参加完系统设计比赛,喊着累,也不愿挂名,见不到盛意,他有些无聊。 “发什么呆?”舍友问他,“快来协作一遍,我总觉得我速度拖你们后腿,帮我看看哪里出问题了。” 另一个人搭腔:“诶你这求人方法不对,得用意意那方法,才管用。” 梁听叙看了那人一眼,面无表情低下了头。 他不喜欢舍友喊盛意叫意意,但总抓不到什么机会说,明面上提出来显得太斤斤计较。 尽管盛意的小号不差这一个。 “哦,对,我咋忘了呢,”啪一声,舍友把一张厚纸放在他跟前,“听叙哥,求你,帮我看看。” 梁听叙打着字的手突然停顿了一下,视线落在那张写着“特别愿望券”上。 他拿起愿望券,翻过背面,呼吸一滞。 上面依旧写着那几行字: 1、该券只允许盛意对梁听叙使用 2、使用效力:万能 …… 和他给盛意的愿望券一模一样。 “谁给你的。”梁听叙问。 舍友以为他问谁给的纸:“意、意意啊,你不也给了他几张,还缺纸吗?” 梁听叙“哗”地起身,也不听舍友说什么便折出门。 门被用力关上,只剩舍友两人面面相觑。 “说错话了吧。” “我怎么知道这不能用……啊,啊!是不是这个,”舍友发现了后面的字,“完了,意意给我抄的时候我抄错了,没改字,叙哥是不是误会生气了?” “我给他发条信息解释解释。” 编辑着信息呢,门“嘭”一声被打开。 盛意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门口,声音很沉,带着火气:“梁听叙呢。” 他们指了指外面:“刚刚出去了。” 门又被猛地关上,两人继续面面相觑。 “感觉大事不妙,意意都不叫梁哥,喊大名了。” “他们一吵架,梁听叙醉酒就会抱着人哭诉,你最好,快点解释。” 梁听叙在宿舍空走廊站着,手撑在墙上,看着楼下下雨也要举办的义卖活动、和撑伞熙熙攘攘的人群默不作声。 盛意总说他情绪稳定,但他并不是每回都稳定,很多时候,要么是没到他生气的点,要么就是他已经自己调理好了。 刚谈恋爱时,盛意提出过一点,以后无论大大小小的矛盾,都要提出来,两个人好好说话,好好解决。 盛意总会给他足够的安全感,他偶尔小小吃醋也很快会被发现,很快被平息。 可当他看到纸上熟悉的字那一瞬间,有种血气上涌的感觉。 就好像,恋爱谈久了,终有一方会逐渐淡忘过去,过去再珍视的东西,也会被当作一件随手给出的东西,送给别人。 尽管他知道不是的,他知道盛意是什么样的人,对谁都好,对谁都上心,这么好的人,怎么会将他给的“特别愿望券”随手送给别人。 似乎自己有些解决不了这份情绪,梁听叙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还没打开,身后便传来熟悉的声音。 只不过很低沉,很冷漠。 盛意喊他:“梁听叙。” 他一怔,转回半个身子,耳边吹过一阵风,盛意一只手挡在他的身侧,问他:“一开始,你接近我,只是梁叔叔的意思?” 质问的语气,仿佛即将要和他大吵一架。 梁听叙没正面回答:“那你呢,我给你的特别愿望券,你就这么送了出去。” 不正面回答,在盛意心里就是变相承认。 盛意收回手,退了两步,声音有些抖:“为什么不回答我,为什么要岔开话题。” 梁听叙也没说话。 孤儿院里,盛意为了他出头,他的确很小便知道盛意,憧憬盛意。 但他只是被收养,他没有选择他能够去哪里的权利。 报同一个班,看盛意的比赛,让他借住盛意家,全都是梁父的意思,梁宥礼很早前就知道了盛意,会领养他,也是因为路过孤儿院,看见了盛意,对盛意表露兴趣。 当然,梁宥礼对他很好,领养后一直都把他当亲儿子对待,这点毋庸置疑。 但他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清楚。 第84章 因为梁宥礼告诉过他,不要告诉盛意,不要让他知道,盛意不该知道这里面的纷杂错乱,他只希望盛意能够开开心心长大。 所以当初给盛意讲孤儿院故事的时候,他也没有说起梁宥礼和盛鸢这些大人的事。 他不是全知道,但他也希望盛意不知道。 “你说话。”盛意声音沙哑。 “我不知道说什么。” “解释啊,说你一开始接近我不是……”盛意突然停住了。 能解释的话早就解释了,梁听叙从来不会藏着掖着,向来对他有话直说。 他的质问也来得突然。 就算一开始是因为梁父的要求才接近他又如何,梁听叙对他的好,从来不掺半分假。 他明明知道,却不知道为什么难过。 盛意又往后退了几步,哽咽道:“我没有把愿望券给别人,我自己藏着呢……” 说完也不管梁听叙什么反应,转身就走了。 再晚一秒,眼泪都要憋不住。 那边梁听叙似乎看了手机信息,突然追上来喊他:“盛意,等等。” 可电梯门早已合上。 他已经很少哭了,已经不哭了,所以从不带药膏在身上,因为梁听叙会带着,他总是这样,仗着梁听叙对他好,什么都麻烦他。 还麻烦得心安理得。 电梯里的人总看他,还有人好心地问:“你没事吧?你的脸好像起点了?” 盛意摇着头,低着脸往角落里钻。 垂头眼泪不会滑落脸颊,他要撑着这个状态,直到他找到一家卖过敏药的药店,或者等他回了校,回了家,翻出药膏来。 他突然想起来了。 因为他自小交不到好朋友,作为第一个好朋友,甚至促成他后来组成乐队的,是梁听叙。 他为交到这第一个好朋友雀跃过多少回,开心过多久,现在想起来就有多难受。 归根到底,还是明码标价。 电梯一开门,盛意绕出去就往外走。 四周投来的视线总是很刺眼,打量的、担忧的、甚至还有异样的,他似乎被架在了展览的高台上,任人观赏,任人取笑。 小时候耳边就总有这些笑声。 他们说他“哭起来真丑”,说他“脸红红像猴屁股”,说他“装装的话说多了被反噬了吧”。 所以他小时候才总憋着哭。 自从和梁听叙认识后,每次流眼泪都有人替他挡着,替他抹药,告诉他“不是什么大事,憋不住就哭,我帮你带着药呢”。 像梦境破碎,一切起源于标号的尺码,一切都是有价格的。 他怎么奋力也脱离不了价格,也适应不了。 “小鱼,等等,”熟悉的拥抱袭来,还带着粗重的喘气声,似乎跑得匆忙,“你听我说——” “我不听……”盛意想推开梁听叙。 他不想听。 他已经知道了,他已经想起来了,还追下来干什么,告诉他,他们的关系一开始就是一个要求,一场交易吗。 可梁听叙抱他抱得很紧,他推不开。 “你别告诉我,我知道了,我不想听你说……”盛意眼泪止不住,眼前人推不开,脸闷在梁听叙肩上,说出口的话难以辨听。 “你不知道,”梁听叙避重就轻,“是,是我爸那时候让我去你家的,但那也是因为我本身就想去,我一直都想见你,一直都想和你做好朋友,我自愿的。” 盛意不挣扎了,就这么被梁听叙抱着,任由眼泪肆意横流。 第64章 想不想认他当哥哥 “下次有话能不能好好说清楚。”车往目的地开着,盛意吸了吸鼻涕,有些难堪地蹭了蹭脸颊。 当着那么多人哭成那样,脸都丢完了。 “别蹭,还红着呢,”梁听叙抓住盛意在脸颊上摩挲的指尖,握在手心,用另一只手心沾取药膏,细细给盛意上药,“没有下次了。” 梁听叙的保证总是很管用,盛意嘟嘟囔囔,表面还在不满意地说着:“每次都这么说,每次你都解释得拖拖拉拉。” 一拖拉他们就得吵架。 盛意发觉自己谈恋爱后,越发有些矫情。 从前能忍的,如今忍不了,从前能憋的,如今憋不住,从前不会想这么多的,如今沾上梁听叙,总是会不受控地多想。 他快受不了自己这股矫情劲了,谈恋爱后哭的次数,比他之前加起来的都要多。 盛意很快自我反省:“以后我也会少点感情用事。” 手心被揉搓,梁听叙看着他,温吞的气质不住从眼底溜出:“这样就挺好的,我喜欢你这样。” “喜欢我们吵架?” “不喜欢,但喜欢你有情绪就表达。” 盛意“哼”了一声,没做回应,把心里想的尽数藏起。 刚刚梁听叙还在手忙脚乱帮他擦眼泪的时候,盛鸢突然打电话过来,问他现在有没有和梁听叙待在一起。 盛意一瞬间以为关系暴露,紧张地看向梁听叙,他声音还沙哑着,鼻音很重,梁听叙接过手机回答:“我们在一块,阿姨。” “正好,今天周五,你们明天没课,我今晚请了梁叔叔一块来家里吃,你们待会直接打车回家吧。”盛鸢说。 背景里还有梁宥礼的声音:“小叙,记得带点伴手礼来。” 盛鸢:“客气什么呀,改天我上你们家吃饭,去给你们请,小叙啊,别听你爸爸说的,什么都不用带啊,小鱼你监督他。” 第85章 到家的时候声音眼角的红已经消得差不多了,脸颊起的红点还有些明显。 梁宥礼迎上来,眉头微蹙,捧着他的脸问:“这是怎么了,怎么又过敏了。” “中午煮饭加了洋葱。”盛意眨眨眼,谎话张口就来。 梁宥礼责备梁听叙:“你也不帮帮忙。” “嘿嘿,叔叔,是我不让他帮的。”盛意说。 不仅不让梁听叙帮,还跑去质问了他一通呢。 盛鸢招呼他们:“真会挑时间,刚好做完饭你们就回来了,洗手坐下吃饭,尝尝你梁叔叔的手艺。” “梁叔叔煮的啊,我总听梁哥说起,说您煮得可好吃了。”盛意舔舔嘴唇,桌上都是他爱吃的菜,看得他两眼放光。 “得亏我提前问了听叙你爱吃什么,都爱吃吧。” “爱吃。”盛意洗完手,蹦哒回来。 “叔叔,你身体还好吗?”盛意总有些担心。 高二那时候梁父出国出了车祸,再见面的时候总像个没事人一样,后来也再也没有去过国外,梁听叙也一直在国内待着了。 “好着呢,”梁宥礼拍拍肩,“还是小意会关心人。” 盛意松口气,笑了笑,拍拍旁边的椅子,让梁听叙坐下,夹起一块糖醋排骨放进嘴里,好吃得直朝梁宥礼点赞,头都快点成拨浪鼓了。 梁宥礼看他这样子也笑了,给他多夹了两块,“多吃点。” 盛意应下,转而新夹了两块放进梁听叙碗里:“梁哥你快试试,爆炸无敌巨好吃!” “你俩啊,现在关系好得跟同穿一条裤子似的,也差不了几个月的岁数,小鱼现在总是梁哥长梁哥短的。”盛鸢突然提起。 盛意表情顿了顿。 他们何止同穿一条裤子啊,是互穿裤子都要互相帮忙扒掉的程度。 但不能说,盛意拍了拍梁听叙的肩,“那可不,关系好着呢。” 虽然刚刚吵过一架,但翻篇了。 “我总听说小意总交不到什么朋友是不是,听叙也总是冷冷的,不爱交朋友,你们关系能这么好,互相有个照应也不错,”梁宥礼说,“不过,都大学了,你俩没点什么情况。” “我俩……我俩……”我俩之间有情况,盛意说不出口,话一拐弯,“我俩喜欢谁你们都支持吗?” “当然啦,只要你们喜欢。”梁宥礼很快回答。 盛鸢却不搭腔。 “妈~”盛意说话黏糊起来,自从钢琴彻底停了后,盛意和盛鸢的关系越来越好,盛鸢总不想从前一样对他事事严苛,或许对他的手伤一直怀歉,“你之前说过,我喜欢谁都支持的。” “支持啊,妈妈当然支持,”盛鸢说,给盛意夹菜,夹完又给梁听叙夹,顺带转移了话题,“小叙最近有没有什么喜欢的女孩子呀?” “没有。”梁听叙摇摇头。 “梁哥要有也得经过我的考验。”盛意抢答。 开玩笑,根本不可能通过考验。 “你真是,”盛鸢无奈笑笑,“我有件事想和你们商量商量。” 三个人都停下筷子听。 “小鱼,你总爱喊听叙叫哥,那你想不想认他当哥哥。” 餐桌上的气氛登时降至冰点,盛意笑得牵强:“妈……你在说什么呢?” 梁听叙看了看梁宥礼,可梁宥礼分明也一脸苍白,他压根不知道。 “我就问问,还没跟你梁叔叔说呢,最近我和你梁叔叔聊过,老梁,你也说你以后也不打算找伴侣了对吧,我也没这个打算,也不是要真当一家人,但我们四个人一块凑合过过日子,这生活也热闹些不是吗。” 厨房的水龙头没关紧,不停往下滴水,滴落在不锈钢水池上,有节奏地啪嗒、啪嗒、啪嗒。 就像他响如雷鸣的心跳声,仿佛要将这辈子剩下的心跳都跳完一样。 没等两人接受完消息,梁宥礼便站起来,开了口:“这不合适,盛鸢。” “我们生活也可以分得很开,但我只是想大家之间互相有个照应,我平时很忙,盛意到家总是没时间和他多聊聊天,”盛鸢说到这里,看了他一眼,“我小时候总没时间多陪陪他,要是我们能住一块,你也能多看看小鱼,你不是一直总说,想多和小鱼聊聊天吗?” 梁宥礼有一些动摇。 盛鸢拉着梁宥礼让他坐下,“哎呀,也不是要让你们现在就做决定,只是个提议,当我给你们开了个会,讲述新企划,没打算让你们现在立马就原地住下。” 盛意和梁听叙脸上神情都有些僵硬,笑得也僵硬。 “笑这么僵硬做什么,”盛鸢说,“要是不愿意,你们也是董事会的一员哦,我赋予你们一票否决权。” “让,我们再商量商量吧,你也多问问盛意的想法。”梁宥礼说。 往后这顿饭的氛围依旧融洽,只不过盛意和梁听叙没怎么互相帮对方夹菜,连说话都少了。 饭后,梁宥礼和梁听叙拒绝了盛鸢饭后散步邀请,准备动身回家。 两位大人还在寒暄,盛意和梁听叙对上了视线。 他朝梁听叙挤了挤眼睛,梁听叙也朝他点了点头。 门关上那一秒,盛意说着“比赛还没准备完”就风风火火溜回了房间,给梁听叙狂发消息。 盛藏blue:[怎么会这样] 盛藏blue:[怎么办] 盛藏blue:[我今天的试探才刚开了个头] 第86章 盛藏blue:[如果我们被发现了,他们会生气吗] 梁拌醋鱼:[没事的,我先问问] 梁拌醋鱼:[不要紧张,总会有办法] 梁宥礼坐上驾驶位,看着站在车门外打字的梁听叙。 “不上车吗听叙?”梁宥礼问。 “来了,”梁听叙关掉手机,坐上副驾,系安全带的手顿了一下,“爸,我来开吧。” “我开就好,今晚没喝酒。” 梁宥礼发动汽车,转而往旧住所开去。 去年这个时候,梁宥礼在阳城市中心一小区买了一套一百五十来平的三室二厅,最近正好开始装修,一有时间,梁宥礼总会带他去看看。 但最近突然停掉了,还是梁宥礼停掉的,似乎还打算卖出去。 “今天,盛阿姨说的那些话,”梁听叙微垂着头,发丝洒落脸颊,遮住了他的眼睛,“你觉得呢。” “我不会答应,”梁宥礼苦笑了下,“能和小意多说说话是我期望的,但偶尔这样就够了,接触太多,我怕总有一天,那些事情瞒不住。” “而且,”梁宥礼顿了顿,“听叙,最近我得出国,你可能要有一段时间见不到我了,抱歉啊,都没怎么好好陪你。” 梁听叙摇摇头:“您能收养我,我就已经很感谢了。” 红灯停下,梁宥礼抬手揉了揉梁听叙的头发,低声说:“不需要你那么懂事,领养了你,我也很开心。” 架着的手机突然打进来一通电话,熟悉又陌生。 梁听叙经常看见这个号码打过来,但梁宥礼从来不接。 “爸,不接吗?”梁听叙问。 梁宥礼嘴边笑意有些淡了:“帮我挂掉,谢谢。” 第65章 我不会和你分手 知道梁父并不打算同意同居时,盛意松口气,又有些可惜。 梁听叙刮了刮他的鼻尖:“可惜什么,以后我们俩住,平时多回回家。” 扯到这个话题,盛意叹了一声很大很大的气,仿佛要把整个宇宙从他的胸腔里全吐出来一样。 梁听叙抓起来,放回去,笑道:“别叹气,说说。” 盛意嚼嚼空气,吞了下去,一个倒身,躺在梁听叙腿上,拿书盖住脸,摊开的书随着盛意说话不停动着:“怎么和父母说好呢。” 书本有些重,梁听叙似乎把手搭到书上了,盛意顺着书摸索,果然摸到了梁听叙的脸颊。 ?脸颊? 盛意一愣:“你在干什么?” “隔着书亲你。”梁听叙握住他的手。 横隔在他们之间的书被盛意抽走,他反握住梁听叙的手,拽着他往下拉,唇碰唇齿碰齿,交换了一个充满青草香的吻。 早晨校园几乎没人,身下的草有些扎人,他们坐在树荫下,阳光透过点点缝隙,洒在他们身上。 盛意松开梁听叙,微喘着气,眼眸含情,说出来的话却万分欠揍:“你不敢直接亲,胆小鬼,我就敢。” 结果就是被梁听叙按着亲到差点缺氧。 盛意撇着嘴坐起来,理理头发和衣服沾到的草,搭着腿继续翻书。 再继续在梁听叙腿上躺着,书一页也别想看进去。 “慢慢来,我陪你一块想,”梁听叙终于回答了他的问题,“如果,盛阿姨和我爸不同意,怎么办?” 盛意翻过一页书,眼眸盯着阳光洒落在书页上的一角发呆:“那是我最不想看到的……我抉择不了。” 他百分之百能够确定,盛鸢绝对会让他分手,甚至不择手段。 梁叔叔的立场他不清楚,但也总觉得梁叔叔知道后,会用十分失望的眼眸看他。 他不想,却也不知道怎么告诉盛鸢,他们在一起的过程都是冲动的,血气方刚的年纪,全靠感情推动着他们互相靠近。 回过神来时,什么都做了。 “上次你说,盛阿姨是因为你的……父亲是同性恋,才对同性恋膈应,你父亲叫什么?”梁听叙问。 如果盛意可以,他希望能够和他父亲彻底断开所有关系,他轻叹口气,也不想开口,只在搜狗上搜索他父亲的名字词条,给梁听叙看。 词条写着:章砚……国家一级钢琴演奏家…… 梁听叙的神情有一瞬间停滞。 盛意把他脸上的变化全都尽收眼底,微微眯了眯眼睛,问他:“你认识吗?” “不认识。”梁听叙扯起嘴角笑了笑,等盛意“哦”了一声又靠回树边时,咽了口唾沫。 时间差不多了,快到早八上课的时间了,盛意准备回学校,他站起身,收拾东西,又拍拍身上沾上的杂草泥土,搭着梁听叙的肩,在梁听叙的嘴唇上短短停留:“我去上课了。” 梁听叙抿了抿嘴唇:“嗯,路上小心,晚上见。” “嗯。”盛意也笑,背上书包看了眼手机,笑容突然消失,缓缓抬头停在不远处。 梁听叙视线落在盛意脸上,顺着盛意的视线往不远处看去——盛鸢就站在不远处,瞪大着眼睛看着他们。 刚刚盛鸢给盛意发消息打电话,似乎很急,盛意开了免打扰,没一个接到。 微信也全是满满的信息框。 -宝贝,你在学校吗 -你在哪里 -妈妈想找你,妈妈有事找你 -你的电话怎么打不通呢 -我遇到了你的舍友,他们说你去找听叙了 -宝贝,看到信息给妈妈回个电话吧 第87章 -妈妈想找你说说话 -妈妈只有你了 盛鸢一脸疲倦,仿佛瞬间颓老了十几岁。 他的妈妈出门总会把自己打扮得干净利索,一头过肩的柔顺长发总是会扎起来,要么绑成低丸子,什么时候像现在这样,头发有些糟乱,披头散发。 “……妈。”盛意声音似乎卡着痰,光有嘴型,发不出声音。 盛鸢还是只在原地站着,愣着,瞪着。 梁听叙也站起来了,却也开不了口。 上一秒还在讨论怎么和父母说,担心父母不接受,会拆散他们,下一秒就被母亲看见了。 他们怎么会想到,又怎么可能想到。 现在是早上七点,连学校里都没什么人走动,盛鸢却这么突然出现在梁听叙的学校里。 盛意往前走了两步,停在里盛鸢一米外的地方,低声解释:“妈,你听我说——” “啪”一声,一声清脆的耳光声。 盛意第一次挨打。 除了练钢琴时候严格要求,几十遍几十遍地练,盛鸢从没打过他。 脸颊火辣辣的疼,盛意就这么别着脸,不知所措。 盛鸢喘着气,怒目圆瞪,没留给盛意解释的机会,有些摇晃地往回走。 纵使盛意再迟钝,也发现盛鸢的不对劲来了,他蹭了蹭脸颊,上前搀扶盛鸢:“妈,你怎么了。” 盛鸢只是甩开他的手,不愿同他说话,很快消失在了校园里。 梁听叙用温水打湿面巾纸,给盛意敷上。 “没事吧。”梁听叙的声音也很低。 盛意没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课还是要上的。 盛意拒绝了梁听叙送他回学校的要求,边走边给盛鸢发消息,解释他不是故意藏着的,解释他不会步章砚的后尘,他只是喜欢梁听叙,不是犯罪,更不会犯罪。 就算以后真的分手了,他也不会去和女生谈恋爱。 但盛鸢不回他,到最后也一块拉黑了他。 梁听叙给盛鸢也发了很多,道歉的,求原谅的,解释的,但也很快被盛鸢拉黑了。 盛意束手无策,给梁听叙发了好多条“怎么办”。 梁听叙回:我们一起想办法,到时候我陪你回家,和盛阿姨说说 -实在不行,我看看告诉我爸,让我爸也和盛阿姨说说 盛藏blue:[我妈都难搞,先别把梁叔叔扯进来吧] 梁拌醋鱼:[放心,我爸知道我喜欢男的] 隔了好一会儿,盛意才回。 盛藏blue:[万一我妈要我们分手] 梁拌醋鱼:[我不会和你分手] 梁拌醋鱼:[小鱼,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像一剂强心剂,盛意也冷静下来了。 他双手合十祈祷,希望这回也能够像以往一样,安稳度过,希望他们一家人还能够其乐融融坐在一起吃饭。 希望盛鸢能够接受他们。 晚上,梁听叙回了趟家。 梁宥礼站在阳台边,似乎正对着话筒说着什么。 “你别再打电话来了……是,我是去看了小意,不是因为你,章砚。”梁宥礼的声音听起来万分疲倦。 梁听叙停住了脚步。 “你也别把我们的事告诉他们,算我求你,”梁宥礼扶着窗,似乎有些不舒服,“别告诉盛鸢,也别告诉小意,别再让他们难过了。” “哐当”一声,梁听叙没拿稳的杯子坠到地上,炸成玻璃花。 四分五裂,分崩离析。 第66章 我知道了,我会和他分手 梁宥礼身形一滞,缓缓回过身来,同梁听叙对视,神情满是不自在。 慌乱中,他不小心蹭到了扩音键,章砚的声音登时响彻整间屋子。 章砚:“我没告诉她,但小鸢似乎知道了。宥礼,你别躲我——” 梁宥礼摁下挂断键,靠在窗台边,垂落的头发遮得眼眸晦暗不明。 “什么时候开始听的。”梁宥礼说。 “不是因为他去看盛意,那里,”梁听叙如实,“爸,你们什么关系?” 梁听叙只觉得胸腔有些闷,可梁宥礼不吭声,只拿来扫帚扫玻璃碎片。 “盛意是他儿子没错吧,他和盛阿姨曾是夫妻,那你们呢,为什么他会说——” “听叙,够了,”梁宥礼看起来万分疲倦,“你不清楚里面的事,我只能告诉你,我没对不起他们。章砚也没有。” “那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说,什么事,告诉盛鸢和盛意会怎样,既然没有对不起为什么不能告诉他们。 又是为什么,梁宥礼要躲着章砚,却又那么想回来看盛意。 一堆疑问堵在口中,最后都汇成一个问题:他和盛意怎么办。 挣扎许久,梁听叙还是没有出声。 梁宥礼肯收留他就不错了,他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质问真相。 他才是那个局外人。 梁听叙用他的惯用思维,将满脑子的疑问全都清了个干净,只轻声开口问:“盛意不会知道的吧。” “嗯,盛鸢不告诉他的话,”梁宥礼从口袋里摸出烟,咳了咳,开盖又合上,最后还是塞了回去,“你和盛意,在交往,对吧。” 梁听叙一愣,微微睁大眼睛看着梁宥礼。 “爸……你怎么知道。” “太明显了,”梁宥礼笑了笑,看起来有些牵强,“被盛鸢知道了,肯定会闹一番。” 第88章 忆起早晨,梁听叙心虚地别开眼眸,低声说:“我们被撞见了,盛阿姨知道了。” 梁宥礼嘴角的笑意坠了坠,直至恢复面无表情。 “她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的,收拾收拾,和我一块退学出国吧,现在的话……我应该能支撑你到你出国读完大学。”梁宥礼说。 “我不会走,爸,”梁听叙拧了拧眉,“我知道盛阿姨很难接受,但我和盛意也是真心的,我对盛意也是,我和他说好,我们会一起想办法,爸,你也帮帮我们,和盛阿姨说一说吧,你开口的话。” “她更受不了,”梁宥礼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的笑,“听叙,我和你一样。所以我才一直都没有结婚。” 一样。 什么一样。 梁听叙脑子有一瞬间短路。 一样都是同性恋吗。 他这才想起,梁宥礼刚刚那一大段话里,从没提过,他和章砚没关系。 “什么……”梁听叙喃喃。 梁宥礼没多说话,将一份资料放在梁听叙跟前,眼睛却不在看他:“你要是打算留下来,也没问题,不被我们拖累最好了,但你和小意的事被盛鸢知道,她不会管你的,你要是打算留下来,我会每个月都给你打钱——” “不……”他揉着纸张,攥起一角,皱得不成样,梁听叙眼眸在纸张上来回转,似乎为了确认自己没有看错,继而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挤出字来,“我不留了。我留下来也只会拖累他,我得照顾你们。” 梁宥礼轻轻摇了摇头:“说什么呢,你跟我出国,也是好好读书,换个环境而已,我们不用你照顾。” “就这么定吧,我跟你们走。”梁听叙没细听,只重复着。 “那小意那边……” “我不会和他说的,但是爸,”梁听叙咬了咬下嘴唇,“你和我讲讲吧,你们当年的事。” 梁宥礼又沉默了,隔了不知多久,才轻轻开口,将当年的事情,来龙去脉和梁听叙全都说了个清楚。 像一把利刃,猛然扎进梁听叙的心脏。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梁宥礼那么想来看盛意,又是为什么,不能将这些事情告诉盛意。 那会摧毁掉盛意现在所有的、仅有的、全部的傲骨,成为悬梁尖刃,成为一把永远悬于盛意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我知道了……”梁听叙指尖攥着指尖,很是用力,“我不会和他说,也会和他分手。” “没必要这么绝,听叙。”梁宥礼说。 梁听叙摇头,没说话。 他有些后悔了,后悔那时候去招惹盛意。 如果当初便知道章砚是盛意的父亲,知道梁宥礼、章砚和盛鸢之间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他绝对不会和盛意多说一句话,更不会和盛意谈恋爱。 他了解盛意,就算他们此刻关系暴露问题迫在眉睫,但盛意还是会优先解决他的问题。 人的贪欲只会越来越重。 他一开始只想接近盛意,不需要盛意认识他,他认识盛意,见得到盛意就好了。 后来,盛意受伤,给了他趁虚而入的机会,甚至想过,若不是盛意受伤,他们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有交集了。 想法又恶劣又无耻,并非觉得还好盛意手腕受了伤,却难抵心底腾升一分庆幸。 可他太过贪心,开始不满于关系停滞于此。 盛意对他处对象的事侃侃而谈时,他会不开心,盛意去了姜澈家,他会闷闷不乐,盛意善待每一个人,他只觉得嫉妒。 他太想太想,太想让盛意的眼里只有他一个人了。 这么会考虑别人想法,抱着纯真善意的盛意,他只想把他偷偷藏起来,不想让别人知道盛意的好。 好太过了,就容易受伤害。 梁听叙现在只想让盛意讨厌他。 可他演技很差,一点都藏不住。 盛意已经好久联系不上梁听叙了,问其他人也是如此。 自梁听叙给他发了条信息,告诉他最近有事,不参加乐队活动,也不去学校后,对话框安静得不得了,只有盛意一个人在叽叽喳喳。 受伤复查时,盛意去了趟医院,正巧撞上梁听叙从医院门口走出来。 对上眼那一瞬间,盛意便蹙起了眉。 忍着火气走到梁听叙跟前,盛意将满脑子的质问压了下去,只先问了:“怎么在医院,你生病了?” 梁听叙摇头,挥挥手里袋子:“有事,先走了。” “你给我等等,”盛意喊住他,“你不觉得,缺了什么吗?有时间为什么不能给我发一条信息,你明明收到了。” 梁听叙拿在手上的手机,还闪着消息送达的光。 “没什么,”梁听叙别开视线,“真有急事,等忙完这阵,我再联系你。” 他说不出口。 “前不久我们刚刚说过什么,有问题就要及时提出来——” “盛意。”梁听叙声音很沉。 自高二除夕后,梁听叙就已经很少喊他大名了,甚至在舞台上也常常会时不时蹦两句“小鱼”。 好像距离一下子就被拉得很开,梁听叙不愿讲,他没有办法能够知道。 盛意不说话了,等着梁听叙说话。 纠结许久,梁听叙正准备开口,梁听叙的舍友突然跑来,拍了拍梁听叙的肩。 “好巧,叙哥,怎么啦,要出国了来医院体检?” 第89章 盛意闻言,脸色一变,轻声呢喃:“什么意思,你要去哪里?” 【作者有话说】 连更连更…… 第67章 小鱼没了水,又怎么活 舍友一愣,支支吾吾,丢下一句话就走:“意意不清楚吗,你小子要出国也没告诉他啊。” 盛意没搭腔,手指勾着梁听叙的衣袖边,盯着梁听叙躲闪的眼神:“你去哪?你又要去哪?为什么不告诉我?这次什么时候回来?” 躲闪的眼神有一瞬间同他对上视线,阴郁的、潮湿的,平静底下似乎埋藏着翻涌的潮水。 盛意心脏突然抽疼了一下。 他从没见过梁听叙这副神情,又伤感又隐忍。 “我说过头了吗……”盛意自言自语,喉结上下滚动,不知道为何,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般,“梁哥,你刚刚本来就打算告诉我对不对,发生什么事了?你告诉我,我和你一起想办法。” 梁听叙没回答,眼眸落在盛意眼里,却又缥缈难抓,四处飘散。 “阿姨肯定很生气吧,”梁听叙说,“她有没有责备你,你有好好吃饭吗?别再和阿姨怄气了,阿姨肯定是为了你好。” 盛意蹙眉:“什么好,你在说什么?” 梁听叙又不吭声了。 “我们别这样,好不好,”盛意语气染上一丝讨好,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突然用力抓住梁听叙的衣袖,“我妈最近不在家里,她没回家住,但有照常去公司,等我妈冷静冷静,我们再好好找她谈一遍吧,好不好,好不好?” 梁听叙拉开他的手,却没有放开,握在手里蹭了蹭:“我要出国了,这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那我等你——” “分手吧。” 耳边声音消失,颜色仿佛都在一瞬间褪成了黑白。 盛意轻轻摇了摇头,眼尾很快有了红色。 他想压住声音里的颤抖,可说出口的话却断断续续的:“你……你得告诉我为什么,发生什么了?前几天不还好好的,我们还一起讨论过,怎么和妈说——是不是我妈和你说什么了?你别往心里去,梁哥,你不能这样。” 梁听叙咬着唇,半天只憋出来一句话:“我的原因,你怪我就好。” “是不是因为我太烦了,我总是动不动生气,是吗?我改,你说什么我都改……” 出租车停在旁边,是梁听叙点的车。 梁听叙拉开出租车的门,回头再看了盛意一眼,眼里满是愧疚:“不是,是我不好,我移情别恋了。” 明明说着推远诀别的话,可梁听叙的神情却异常留恋。 盛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梁听叙就站在他跟前,他却看不明白了,心越来越远,却一步三回头的。 他拉住梁听叙,说着“你亲亲我”,便凑了上去。 只要梁听叙亲到他,就会好的吧。 猛地被推开时,盛意瞪大着眼睛,滞在原地。 出租车门“嘭”一声关上,梁听叙走前都没有再看他一眼,却满脸不忍。 他想去拉门,心脏又抽疼了一下,盛意眯了眯眼睛,一瑟缩,没站稳跌到地上,看着卷起风尘离去的出租车。 只留下满地干涸。 小鱼没了水,又怎么活。 盛意忍着心脏的抽疼,拿出手机给梁听叙发消息。 -我不同意分手,我不和你分手,我不要 -我不会让你走的 他查阅了各项处分的严重程度,翻出学校的投诉电话,举报了梁听叙。 他们读的专业相似,梁听叙总会时不时翘课跑过来陪他听课。 无别,能拖一时是一时,盛意只是想让梁听叙留下来, 直至此刻,盛意才终发觉,自己原来能卑鄙到这种程度。 就只是为了让梁听叙留下,不惜举报。 万一梁听叙真的有什么事呢。 盛意蹲在原地,抓着头发,垂着脸,眼泪终于撑不住滴在了褪色的地面上。 然而身边没人帮他带着药膏了,也不会有人给他塞糖,担心他的手腕生疼。 回想从前,一直都是梁听叙坚定地向他表达爱意,顾及他易缺的安全感,他总是很少开口。 梁听叙情绪太稳定了,除了亲吻触摸时,他能感受到汹涌的爱意,其余时刻,梁听叙好像有他没他都一样。 那究竟是爱意还是爱欲。 盛意搞不懂,但他只想让梁听叙别走,无论用什么方式留住都好。 隔天,他接到梁听叙举报厅的电话,告诉他举报成功,准备给梁听叙予以处分,梁听叙退学。 盛意一愣:“等……等等,怎么是退学?我查过的,这根本构不成退学处分,你们会不会评错了?” 那边只说:“梁听叙已经退学了。” “我撤回,撤回举报。”盛意声音染上一丝害怕。 “收到。” 电话被掐断。 盛意抹了抹眼睛,给梁听叙打电话。 梁听叙不接。 他又转而给梁听叙舍友打电话。 接通瞬间,两边都沉默。 “他,他真的退学了吗?”盛意攥着拳头问,指甲没入掌心。 “嗯,意……盛意你,真的狠得下心举报,”舍友声音也冷冷的,“被退学,听叙出国有没有学校读都成问题。” “我的错,但我刚刚已经打电话撤回了——” 第90章 “有什么用,退学已经成定局,他今天下午四点半的飞机,马上就走了。” “嘟嘟”两声,电话被挂断。 盛意不管三七二十一,套上衣服出了门。 正好撞上盛鸢回来。 “他和你分手了?”盛鸢说,声音没什么感情,颇有一分“果然如此”的意思。 “没分,不会分的。”盛意只重复说着,边朝外走边打车。 正值周六,下午的机场人很多,外面飘起雪了,在这里简直百年一见。 现在三点出头,按梁听叙坐飞机提前两小时到达机场的习惯,现在应该在值机托运。 盛意快步往托运处走,入目却四下无人。 错过了?还是没看到? 他往安检处走,在茫茫人海中,看到了那一抹熟悉的人影。 “梁听叙!”他上前抓住梁听叙的袖子,不顾周围视线,整个人都扑进了梁听叙的怀里,“你别走,好不好……” 视线所到处,梁听叙的手依然垂着,没有回抱他。 “盛意,我是个很不守信的人,不值得你这么做。”被靠着的肩有些潮湿,梁听叙嘴唇颤了颤,还是宣告投降,抬起一边手,在盛意背上轻拍两下。 “你告诉我发生什么了……”盛意哽咽。 “没发生什么。”梁听叙声音低低。 “那你为什么要跑到国外去?是……是梁叔叔出什么事了吗?你告诉我,我帮你一块——” “我们还在读书,有什么能力。”尽管有能力,他也会选择离开。 身后响起高跟鞋踩地的脚步声,梁听叙抬头和盛鸢对上视线,盛意也跟着回头。 盛鸢脸上的神情有些恍惚,眉头微微蹙着,似乎并不想看到这样的场景,脸上却也有一丝愧疚,不止对盛意,也对梁听叙。 “对啊,我们还在读书,你明明不想和我分手,你演都演不好,我们只是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我只是喜欢你,我们有错吗?”盛意说得混乱。 但梁听叙油盐不进,只说着,他要去候机了。 “你等等,”盛意在身上摸着,翻出被他好好藏在袋子里的“特别愿望券”来,塞到梁听叙手里。 “愿望券,特别的愿望券,我现在用,我现在就用,我不要你走。”他有预感,梁听叙这一走,再见不知得何时。 梁听叙摇头,“我得走了,盛意。” “那你看窗外,外面下雪了,我们之前说过,只要下雪,就不吵架了,我们不要吵架了好不好。” “可我们现在分手了,”梁听叙说,轻轻将手里的“特别愿望券”撕成两半,丢进垃圾桶里,“盛意,你举报了我,对吧。” 盛意脸色一白,支支吾吾解释:“我只是想让你留下来,我没想到会这样,我已经撤销了。” “但我也已经退学了,”梁听叙抬手在盛意耳鬓边摩挲两下,帮他抹上膏药,又突然收回手,“你举报,我瞒你,我们两清了,盛意,就这样吧,以后都不要联系了。” 但盛意依旧拽着梁听叙的手腕不肯松手,举报的事情被梁听叙知道,他突然就没有立场再要求梁听叙留下来了。 “你告诉我你去哪,我以后顺路去找你。”盛意挣扎。 梁听叙拉开他的手:“盛意,我们以后都不顺路了。 第68章 我不想走的…… 盛意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什么也说不出口。 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和梁听叙会变成这样。 突然被冷落,明明前不久才在一起,讨论怎么让父母接受他们。 明明每次梁听叙都不会和他生气的。 “梁……梁听叙,”要不到解释,传达不了意思,盛意也不知道,还得说什么才能让梁听叙留下来,“没有你,我会过不好……” “不会,你可以的,没有我你也可以的,”梁听叙说,声音低沉,“倒不如说,没我你会过得更好。” 盛意摇着头,却只得眼睁睁地看着梁听叙退了两步。 “我走了,盛意,要学会拒绝别人,不要对每个人都好,有些人不值得,”梁听叙背上背包,眼眸没看他,仍在絮叨,“药膏要随时带在身上,记得去复查,你手腕的伤不重,但不能拖,平时记得好好吃饭,你总是不爱吃早饭,以后没我给你带早饭了,不吃早饭容易低血糖,你还得随身带着糖……” “我记不得……!”盛意憋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决堤,他不想哭的,“没有你帮我带,没有你提醒我,我会记不得……” “别哭了,”梁听叙把药膏塞到他手里,“多几次就能记住了。记得好好听你妈妈的话,她也是为你好。” “就算我,交很多对象,和很多不同的人上床,你也无所谓是吗?”盛意咬着下嘴唇,脸颊起了红点,他却丝毫不在意,只看着梁听叙。 “要爱惜自己。”梁听叙别开视线,没看他。 “保重,盛意,盛阿姨。”梁听叙微微倾身。 盛鸢五味杂陈,没有回答,也没有欠身。 安检没人排队,梁听叙背着包走了进去。 盛意还想跟着,被工作人员拦下,说:“不能靠太近。” 手臂被盛鸢拽了拽,盛鸢声音很低,颇有分不容置喙的意思:“回家。” 但盛意还站在黄线后,看着梁听叙过了第一道安检,接过身份证和登机牌走进了门里。 第91章 没了踪影。 本就止不住的眼泪越发汹涌,盛意攥着口袋里的纸张,咬着唇杵在原地。 连最后,他也没能把信交给梁听叙。 被拒绝推远千百回,他已经没有信心,确认梁听叙的真心了。 他看不清了。 脸颊实在疼,火辣辣的,比以往都疼。 路过他的人总斜眼撇他,大概他现在脸颊已经病态到不能看了吧。 盛鸢还在后面不知道说着什么。 他听不清,也听不见,更不想听。 盛意缓缓低头,让眼泪滴在地板上。 余光扫过一道飞速的阴影,未等他抬起头,一个用力的、紧实的拥抱袭来,他的鼻尖充斥着柑橘味。 拥抱很疼,梁听叙的声音破碎,在他耳边呢喃着:“我不想走,我不想走的……” 冰冷的眼泪滴入他的颈肩,盛意被凉得抖了抖,心脏骤疼,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只是将口袋里,快被他揉皱的信,塞到了梁听叙口袋里。 这次梁听叙走得决绝,很快消失在了尽头。 盛鸢没说什么,转身折回往外走。 盛意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盯着窗外的鹅毛雪出神,突然走到垃圾桶旁,在里面翻找。 “喂,你干什么?为什么要翻垃圾!”工作人员被吓一跳,把他往后拉了拉。 “……我,我找东西,我有东西丢在里面了。”盛意低声说,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在里面翻找。 垃圾桶里什么都有,他不知道摸到了什么,满手脏,终于从里面翻找出了两张碎纸。 是梁听叙曾经给了他、又当着他的面丢掉的特别愿望券。 还有一张,写着“梁听叙专用”的,他给梁听叙的特别愿望券。 给他愿望券的时候,梁听叙说,你是特别的。 现在,梁听叙把特别的他扔掉了。 回家后,盛鸢要和盛意聊聊。 两人坐在沙发上,相对无言。 盛鸢踌躇许久,终还是先开了口:“你为什么要这么气妈妈?妈妈有没有告诉过你,不要和男生谈恋爱?你不和听叙谈恋爱,听叙也不会走。” “你和他说了什么。”盛意说。 声音淡淡的,散在空中。 “我没说,是他主动提起离开的。”盛鸢说。 “为什么。”盛意又说。 “他觉得,只有离开,才能解决事情。”盛鸢表情有些难过。 “你知道我不是在问这个,”盛意缓缓抬眸,望向盛鸢,“我只是在问,为什么我们非得分开。” 他很想站起来质问,想把周围的东西全都摔碎,可他找不到发泄口,所有人都把他当小孩,什么都不告诉他。 “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就因为我们性别相同,我们就不能够在一起吗?”盛意哽咽。 盛鸢垂着头,头发散落,盖住了眼睛。 过了好一会儿,盛鸢嘴角带着一抹苦涩的笑意,胡乱开了新的话题:“小鱼,你知道……章砚不是你的亲生父亲吗?” 盛意指尖蜷缩了一下,睁了睁眼睛,屏住了呼吸。 “你的生父,是个人渣,”盛鸢停了停,喘口气,才继续往下讲,“他和章砚、梁宥礼,还有姜澈的父亲,组了乐队,私下和粉丝私联。” “一次偶然,我厌倦枯倦的、日复一日的钢琴练习,偷溜去当志愿,趁机听地下乐队演奏,被他们吸引,那时候他们还不出名。” “机缘巧合,他要了我的qq,我们开始聊天。但我更喜欢章砚,话里话外总是向他打听章砚的事情。” “某天,他以章砚想见我的借口,把我骗了出去……对我施暴,还威胁我不许说出去,还正好被刚得知他这些破烂行径,前来质问的章砚撞见。”盛鸢声音在抖,神情痛苦。 “可那个人渣,在逃跑的过程被车撞死了。我崩溃过一段时间,是章砚陪着我,安慰我,带着我去报警打官司。” “可我怀上了你,小鱼,我那时候对你又爱又恨,你留着他的血,可你又是我的骨肉,我舍不得你。” 盛鸢将盛意拥进怀里,颤着手,蹭了蹭盛意的头发。 “章砚一直在和我道歉,你知道吗,小鱼。那个人渣约我出去,只是因为他喜欢上了章砚,可章砚拒绝了,他便想拿我威胁章砚。” “章砚很好,他总觉得自己也有错,我无路可退,家里辱骂我、嫌弃我,把我贬得一文不值,说我肮脏。” “可你需要爸爸,章砚一直想负责,他先告诉我,他是同性恋,他可以和我组家庭,却给不了爱。” “我不知道怎么办,也不知道谁愿意接纳我,就答应了,可是……可是……我前不久才知道,章砚早在当时,就和梁宥礼在一起了。” “他们大吵了一架,后来梁宥礼走了,把章砚推向我。除了那个人渣,乐队其他人都过意不去。我那天去学校找你,是想找你说这件事的,却看见了你们亲吻。” 是那天在草坪上,他和梁听叙准备分别,交换的那个吻。 “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梁宥礼,那天听叙找到我,说他们要出国,也会和你分手。” 盛意喉间干涩:“他……他早就知道了?” “嗯,”盛鸢松开他,“他说,如果他离开就能解决问题,他愿意离开。” 只要他们还谈着恋爱,这个问题终有一日会被摆上台面,迫使于他们乐队的身份,还可能会被更多人得知。 第92章 盛意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得住,尽管不是他们的错,却一生都难脱离刺骨的讨论指责。 所以那天,在最后,梁听叙才会折回来抱住他,说他“不想走”。 心痛到无以复加,盛意攥住胸口衣料,不知是在为盛鸢的遭遇感同身受,还是想到了梁听叙的假装决绝。 第69章 就地解散 乐队群炸了,梁听叙告诉大家,他以后应该会一直待在国外不回来了,乐队就退了。 发完便退了群,没人联系得上。 姜澈和徐文彬在群里吵闹了半天,联系不上梁听叙,@盛意也没回应。 社交网站上,梁听叙把号也注销了,那么多条消息,没有一条留下。 typ最新一条下面全是问怎么回事的,私信也满是疑问。 却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梁听叙走得悄无声息,盛意也压根联系不上。 盛家门铃被按响,盛鸢一脸疲倦打开门,看见徐文彬的脸,奋力扯起笑容。 “文彬,你怎么来了?” 徐文彬举起手里的盒子:“帮叙哥给盛哥送东西,寄到我这来了。” 里面是一只鹦鹉。 “盛哥呢?”徐文彬问。 “在医院。”盛鸢别开视线,继续收拾衣物。 “医院?怎么会在医院?” “他……不肯吃午饭,一直在给听叙打电话,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等我晚上去敲门的时候,他晕在了房间里。” “怎么又这样,”徐文彬抓了抓头发,“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盛鸢把要带过去的换洗衣服收好,对徐文彬说,“你和我一块去吧,把鹦鹉也带过去。” 到了医院,盛意正拿着手机,等着消息。 他眼底青黑,黑眼圈有些重,整个人看起来像被抽走了灵魂一样,神情恍惚。 手机叮咚一声,盛意眼睛亮了亮,打开信息看。 是中国电信的冬至祝福。 眼里的那抹光又灭了。 徐文彬站在门口,迟迟不愿走进去,盛鸢拉了拉他,他才迈步往里走。 “盛哥,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徐文彬放轻松语气。 “徐文彬,好久不见。”盛意也扯起笑脸。 有些磕碜。 装着鹦鹉的笼子被放到盛意手里,盛意一滞,嘴角的笑意消失。 他说:“你给我买的吗?你怎么知道我想养鹦鹉。” “不是我,是叙哥寄给我,要我代他送给你的。” “梁听叙!”抓到了关键词,盛意伸手拽住徐文彬的袖子,“他在哪?你联系得上他吗?你告诉我,他从哪寄来的……” 徐文彬被吓一跳,愣了好一会儿,才拍拍盛意的手背,“是好久之前的快递了,从阳城他们之前住的地方发出的。” 现在连那个地方都退了租,有了新的租户。 徐文彬实在说不出口。 盛鸢说要去买饭,离开了。 盛意收回视线,隔着笼子抚摸着鹦鹉柔顺的毛。 眼眶一阵热,他咬着牙憋了回去。 没人给他擦膏药了,以后不能哭了。 笼子底部有个机关,机关里放着一个小盒子。 盛意拿出来,里面放着两个戒指。 一个是他做的那个,一个是梁听叙定制的。 梁听叙都不要了,全还给他。 “这是什么?”徐文彬问。 “没。”盛意哑着声音说,把盒子放回笼子底下。 门被很用力的推开,“嘭”的一声。 姜澈怒气冲冲走进来,路枝在后面追,没拉住。 “什么意思,解释一下,你把梁听叙举报退学了?”姜澈质问他。 盛意觉得很累,不想解释。 事实也近似如此,他没抬眼,点了点头。 “你知不知道!”姜澈拽起盛意的领子,“近两天有两家大公司找到我,问我们愿不愿意和他们签约,整个乐队一块出道,你把梁听叙搞退团,搞出国,你考虑过其他人没有!我们磨合了这么久,重新找一个吉他手,你以为很容易吗?” 盛意忍着嘴角的颤抖,说道:“那你把主唱也换掉好了。” 眼见姜澈又要发飙,路枝连忙拉住她,给她顺背消气:“听叙突然要走,盛意应该也不知道,缺吉他手,我们就再找一个就好了。” “是啊姜姐,盛哥都躺进医院了,怎么会是故意的,他和叙哥关系这么好,肯定是最难受的啊,”徐文彬挡在盛意跟前,对姜澈说完后,又对盛意小声说,“你说话也别怄气。” “我没说假,你们另外找吧,我不想玩乐队,也不想唱歌了。”盛意疲倦。 “盛意,你知道我一开始为什么讨厌你吗?” “你讨厌我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你,有联觉,总是能很容易做好所有事,无论钢琴,亦或吉他,甚至是唱歌,但你从不当回事,钢琴碰壁,就一直这么萎靡不振,直到手受伤。乐队少了个人,你就不玩。你以为我很想和你组队吗,乐队少了谁不是继续转!” 盛意微微抬眸,和姜澈对视:“很容易……?所以在你们眼中,我一直都是轻轻松松就能做到那些事的吗?你知道我有多少日子弹钢琴弹到手抽筋,指腹皲裂,血都糊在琴键上了还是不能停,吉他和唱歌我没接触过,我私底下找梁……梁听叙练了多少遍,找老师练了多少你看得见吗!” 第93章 “谁还不是付出了时间精力。乐队经营这么久,少了梁听叙,新吉他手需要磨合,哪个公司都不会要我们。就这样吧,既然你也不想继续,那typ我也不要了,就地解散好了!”姜澈说完,“嘭”地踹了一下门,走了。 路枝抛下一句:“澈澈说气话呢。”就赶忙跑出去追姜澈。 盛意只是将头垂着,任凭徐文彬怎么和他说话,也不作回应。 21岁这年,他丢了他最爱的人,和他放在心尖的乐队。 像一束热烈的盛夏阳光,燃烧了一整个夏天,在冬天被满头乌云遮住了。 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满地雪白。 尽管盛鸢和盛意敞开心扉聊了,却依旧因为性取向的问题大吵了一架。 盛鸢觉得盛意只是喜欢梁听叙,不是同性恋,盛意却只是淡淡地说:“我就是,我的确喜欢男生,除了梁听叙,以后我交往的任何一任,都会是男生。” 全是气话,他幻想着,这段话能通过盛鸢,告诉谁都好,最后传到梁听叙的耳朵里。 然后,能让他再见上一面。 可是没有。 手机里只有徐文彬和路枝偶尔发来的消息,和中国电信的节日祝福。 盛鸢忙起来,管不了他,盛意说他想去留学,盛鸢也就让他去了。 挑在一个刚下过雪的时候,满地雪白,盛意坐上了前往英国的飞机。 他挑着同梁听叙一样的时间,不知道是否一样的位置,看着一样的风景。 一阵失重感,底下房屋越来越小,盛意沉默着,眼角滑落这五年的最后一滴眼泪。 他还是没能找到梁听叙。 第70章 盛夏周而复始,冬天却难熬 乐队到最后也没能继续下去,梁听叙送给他的鹦鹉,没过多久也死了。 鹦鹉本来活蹦乱跳的,每天都在他耳边叽叽喳喳。 可盛意死气沉沉,鹦鹉在他身边待久了,也变得死气沉沉,没有生气,很快就死了。 他没敢再养一只。 盛意和姜澈彻底闹翻了,路枝和姜澈更熟,也只是偶尔会和他发几条信息,问他最近如何。 徐文彬读完高三,玩了三个月,在直播游戏期间,时不时抽时间出来关心他。 然后在临近开学之际,放弃省内排名前列的大学,被捞走打电竞去了。 盛意:“你是不是有病?”指徐文彬放着好大学不读,跑去打电竞。 徐文彬:“盛哥,你是第一个骂我的,我父母都支持了。我自小打游戏,一直都想打电竞,难得有机会给我圆梦,我不去我才傻啊。” 他自然不会不支持,徐文彬有多喜欢打游戏,这几年他看得清楚,手法高超,思维敏捷,遇上职业选手总能打个不分上下。 是有天赋在的。 按徐父母的话说,就是“放他去玩玩,消消锐气,碰壁就回来了”。 没想到徐文彬越打越好,第一年便跟着队伍拿到了冠军。 徐文彬总问他:“盛哥,你什么时候回国一趟,来看看我打比赛呗,我好想见你啊,叙哥联系不上,姜姐和路枝姐也很少见面,我就只有你一个朋友了哥。” 窗外下着雪,盛意发着烧,窝在被子里,默声听着手机那头,徐文彬的叽叽喳喳,最后咳两声,敷衍道:“过段时间吧,明年春节看看。” 但明年春节他也没回去。 留学后,他想让自己忘了梁听叙,忘了乐队,天天把自己埋在书里,没书读了就去兼职打工。 却仍旧抵不住下雪天。 每逢下雪,他总是想起从前,总会拿着围巾,也不围上,抓在手里去楼下走两圈,找个地方安静地看飘雪。 室友steve追出来,拉住他的胳膊,无奈道:“你怎么又跑出来了,下雪天,很冷的,快跟我回去。” 被带回去后就发起了低烧,眼睛一闭一睁,又要爬起来出门。 steve抓狂:“你正发着烧,你知道发烧淋雪会加重的吗,你知道的吗?外面雪很大,你还要跑出去,不要命了吗?” 一边把他摁回床上,一边给他敷温毛巾。 盛意看着窗外堆起的雪,眼眸有些落空。 他总这样,一到下雪天,思维总会变得迟钝。 离开阳城后,他自己在youtube上发过他自己演奏吉他弹唱的视频。 没多少人看,但总有几个人零零星星地评论。 其中有一个头像一片白的,叫“下雪天”,每条视频都会评论,下雪天他没发视频,“下雪天”便来私信他,问他怎么不继续发视频了。 盛意囫囵吞枣答了没事,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下雪天和梁听叙的说话方式很相似,话总是简短干练的,却又很不一样,下雪天没梁听叙有意思,除了节日祝福、夸他吉他弹得好歌唱得好,便没什么其他的话讲了。 但盛意还是把他当成了梁听叙,得以在满世界落白的下雪天,喘口气。 不知何时,他的视频被认出来的人转载到国内,视频底下一下子涌进很多人,私信全是灾难。 大家觉得乐队解散、梁听叙离开,全是他的原因,私信他打开都没勇气看多一眼。 在此之余,下雪天已经很久没给他发消息了。 他有些担心,给下雪天发了几句话。 像是关心,也像是求救。 -你怎么了? 第94章 -怎么一直不回我消息 -你还好吗? -需要我帮助吗 下雪天隔了段时间,给他发来了消息。 -最近忙了点,没事了 -我又来看你的视频了,别管他们说什么 盛意摇摇欲坠的心稍稍安定。 可好景不长。 徐文彬夺冠后,队内出了问题,整个队伍分崩离析,被迫解散。 徐文彬去了日本留学。 可他读了一年,又收到他曾经队长伸来的橄榄枝,决定收拾收拾回国继续打电竞。 匆匆忙忙的,准备自己办一个独属于自己的毕业典礼,问盛意来不来。 盛意当然去。 他戴着一条将纽扣戒指拉在一起的项链赴了约。 纽扣是梁听叙的纽扣,戒指是他唯一能找的、他的尺寸、他制作的戒指。 和盛鸢闹翻的时候,盛鸢把他的戒指都扔掉了,他找了很久,才在沙发底下找到这一个,串成项链戴在自己身上。 正值樱花季,樱花很好看,徐文彬拉着盛意给他拍照,又怂恿盛意也拍几张。 盛意不是很愿意。 他最近瘦了太多,不上相。 有一群女生闹哄哄跑过来,问他们愿不愿意一块拍拍照,徐文彬立马答应了,盛意笑着让他们去,他在这里等。 等徐文彬走了,他才继续拿起相机,拍下了一张风景照。 待他换了方向,对准另一边时,相机里突然晃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侧脸锐利,线条干净利落,眼尾带着笑意,弱化了下颚线的锋利,显得温柔很多。 熟悉的笑脸,却不是对着他的。 是梁听叙。 盛意有一瞬间呆滞,无意识地按下了快门。 他收起相机,朝那个方向迈了几步,脑海里预演着,他待会见到梁听叙,要说什么。 说“你过得好吗”,说“好久不见”,说“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 “这个拨片,是我专门定制的,送给你当礼物,希望你以后看见它,也能想起我。”梁听叙拿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递给站在他对面的女生。 盛意脚步一顿,这才发现梁听叙对面正站着一个女生,满脸通红。 拨片盒子上有小鱼。 小鱼没了水不能活,但水会流向别处,承托别的小鱼。 下嘴唇有些疼,盛意回过神来,发现不知何时,他将下嘴唇咬得死紧。 他往后退了一步,两步,呼吸急促。 快走。他告诉自己。再晚一步,就要听见下一句话了。 盛意转过身,折回逃走,却还是在转角处,听见梁听叙熟悉的、温柔的、曾经只对他如此说过的声音:“我喜欢你。” “嘣”的一声,绳子断裂的声音,身前的纽扣和戒指落在了地上,一样崩断的,还有他的理智。 他拉着徐文彬就走,也不说去哪,徐文彬一直在问他“怎么了?”,盛意不回答,直到拉着他远离了这片樱花林。 徐文彬被他略微红通的眼眶吓一跳,从书包里翻翻半天,拿出药膏来,有些紧张:“盛哥,怎么了,发生什么了,别哭啊。” “不哭,我不会哭。”眼尾的红很快被他压下去,不见踪影。 他早就没有任性的资本了。 第四年冬天,国内恰好在过冬至。 欺骗了自己半年多,梁听叙已经有了女朋友的盛意,还是不受控地在发烧时刻想起他们从前。 steve还在责备他:“你不出去淋雪,你就不会发烧,你知道吗?那个人有什么好的,你想了他这么久,他会来吗?你去机场都等不到他。” 昏昏沉沉间,盛意只听见了机场。 趁steve不注意,盛意套上羽绒服,戴上绒帽围巾,下了楼。 在他坐上车那一刻,steve从楼上往下很生气地喊了一声:“喂!!!” 他不管,让司机快开车:“快一点,要不然飞机就要起飞了。” 到了机场,盛意跌跌撞撞下车,发着烧还晕着,他左脚绊右脚,摔了个狗啃泥。 耳边“你还好吗”此起彼伏,他全然听不见,撑着地板起身,往里面走。 眼前很晕,他抵着晕眩,四处找人。 值机处,没有,安检处,没有,哪里都没有。 “打个电话,打个电话问问就知道在哪了……”盛意自言自语,摸出手机,拨打了梁听叙的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一如既往。 像一盆冷水,把盛意从四年前拉回了现在。 手机还在响,steve的电话,导师的电话,同学的电话。 他都没接。 屏幕上方弹下一条消息,是许久没人聊天的学院群,梁听叙大学的学院群。 他当初因为和梁听叙组了乐队,一块被拉进去的,很多人知道他是谁。 -诶,我们学院的那个帅哥你们还有印象吗?他自杀了。 盛意愣了愣,点开了群聊。 -啊?什么什么?谁啊?哪个? -姓梁,我只记得,名字模糊了。 -梁?是不是那个 -梁听叙 -对 -啊?怎么会,为什么自杀啊 -不知道,他去了日本留学,还有个很漂亮的女朋友,生病死了,可能是因为这个吧 -天哪,这才几岁啊 -而且考上了研究生 第95章 -妈呀,为什么要想不开啊 -国内被退学,国外难过吧,过不下去了应该 -真是害人不浅,遇上这样的主唱,倒八辈子霉 又是“叮咚”一声,“下雪天”评论了他最新的视频,夸他唱得很好听,仿佛让他想起了最怀念的那个盛夏。 下雪天不是梁听叙。 梁听叙已经死了。 steve赶到的时候,抓着盛意的领子,准备给他来一拳,好让他彻底清醒清醒。 拳头举起,停在了盛意的脸颊边,没有砸下去。 盛意睁大着眼睛,眼神空洞,瞳孔颤着,却没有眼泪流出。 万籁俱寂,心如死灰。 窗外雪还在飘着。 冬天却难熬。 【作者有话说】 :'( 下一章现在时 第三卷 自甘沉沦的冬季 第71章 我们只是上下司 休息室外人来人往。 正值午休,结伴去食堂吃饭的有,自带饭菜,步行去微波炉热一热的也有。 门被轻轻推开,来人上一秒还嘻嘻哈哈的呢,下一秒看见梁听叙和盛意,脸色一变,说着抱歉,很抱歉地退出去了。 早上刚被梁主管警告过,现在又撞见梁主管和他们组长私聊,他们组长指尖搭在梁听叙手腕处,来回翻弄着,不知在找寻什么。 私聊能不能回办公室私聊呢,私聊就不要开公告了吧。 组员欲哭无泪。 “去哪。”门合上前一秒,梁听叙出声。 “我……我们换个地方吃饭,不打扰你们聊天。”组员说。 “坐着吧,你们组长不舒服,我带他来躺躺而已。”梁听叙说。 盛意也抽回了手。 躺躺而已,躺着躺着能摸上小手。 组员蹙蹙眉,想起他刚刚听来的,梁主管的某些传闻。 “组长,你又不舒服了吗?还没冬至呢。”另一个组员出声。 “什么不舒服,和冬至又有什么关系。”梁听叙微微侧身询问。 盛意抬眸望向组员,眼眸满是警告。 那眼神像一抹若有若无的电流,触及的瞬间,却仿佛加大到了几千万瓦,还裹挟着些许威胁意味。 组员十分识相地给嘴巴上了链条,闭上了嘴,朝梁听叙摆手:“害,生病嘛,常有的事,我现在鼻子就还塞着呢,最近总闹流感,多发季,正常,正常。” 画蛇添足。 春季才是流感高发期,现在天气还冷着呢,春天没来,哪来的流感。 盛意眼尾轻眯,懒散地挪开视线。 他撑着沙发边缘起身,指尖搭过沙发使力的地方,稍稍压进去了少许。 或许是刚刚情绪上涌过的缘故,盛意的指尖有一抹惹眼的粉红色,陷进沙发里,用力得有些泛白。 青筋四起。 梁听叙眼眸落着,坠着,停在那抹显眼的粉红上,又停滞于指尖摁出的泛白,伸手拉住盛意的手腕,轻轻往下一拽,没拽下来。 惹来盛意冷淡一撇。 “去哪。”梁听叙说。 “吃饭。梁主管不饿吗。”盛意抽手,另一只手的掌心包住手腕,来回摩挲。 “歇好了么。”梁听叙眼眸顺着上滑,最后停在盛意的喉结上。 “吃饭费不了什么力气。”盛意欠身,退了几步,推开休息室便走了。 手一松,门吱呀吱呀弹回来,在原地来回摆动,扇动起不足以生出凉意的微微细风。 几乎没有,却拂过心弦。 干净无尘的手机被安静地落在桌角处。 梁听叙看了好一会儿,一边微微上扬嘴角,猜着盛意多久会忆起折返,一边收回视线,重新落座沙发,任凭自己陷进去。 他举着自己的手机,习惯性地打开相册,划到最底,点开第一张。 上面的主人公,脸颊浮着异样的红,眼眸呆滞望着窗外起飞的飞机。 悬停在手机上方的指腹,无意识地搭在屏幕上,发出只有他知道的“啪嗒”声响,嘴角也跟着紧绷。 “正好,给你介绍介绍。” 休息室的门不知几度被推开,梁听叙顺着声音来源望去,视线停在盛行健身上,又继而落于他身后的人,抓握手机的手逐渐用力至僵硬。 “项目组的执行组长,高级工程师,梁听叙,盛意上司,能力出众……”盛行健仍在介绍他。 梁听叙抓着气口,对着盛行健身后来人伸手,礼貌问好:“盛阿姨好,好久不见。” 盛鸢回握,微笑回应:“好久不见,听叙。” 手握得瓷实,敏锐如他,从盛鸢满脸笑意中,捕捉到了一丝不自在。 “你们认识,鸢姐,这就是你的不周到了,这么好的人才,之前也没听你提起过。”盛行健嘴角带笑,怪嗔道。 盛鸢视线仔仔细细扫过他的脸,把他从头到尾描摹了个仔细,轻声问:“一起吃顿饭吗,听叙。” 门被推开,盛意懒散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梁主管,你看到我的手机了……吗。” 尾音很轻地落到了地上,碎成一地。 盛意吞咽了口唾沫,低声喊了一声“妈”,“你回国了,怎么没听你提起。” “说了你也不会来接我,非你自己搭乘飞机,你从不来机场。”盛鸢说。 盛意眼睫微动,抬眼欲转移话题,骤然撞进梁听叙往来的视线,那眼眸里,溢出阴郁的绿色来。 第96章 犹如阴雨天,淅淅沥沥不停下着雨。 他微微蹙了蹙眉头,移开话题:“我来拿手机。” “盛意,”盛鸢喊住准备离开的盛意,“你和听叙——” “他是我的上司,我是他的下属,”盛意很快地说,决绝的,冷淡的,“只有这层关系。” 若非盛鸢在这,他不愿说出这些伤人心的话。 那张照片一直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梁听叙淌着血,身上处处都是创口,眼底青黑,神情疲倦。 他原本下定决心了,话不要再说得如初见那般决绝,至少,他可以承认他们曾经认识,曾经交过朋友。 可盛鸢在这。 若再让盛鸢当着盛行健的面说出些不该说的话,让盛行健知道他们曾经好过,就不妙了。 找机会再和梁听叙解释吧。 盛意烦躁地揉揉头发,没抬眼去看梁听叙的神色。 怕又撞见那一抹阴郁的绿色。 “不一起吃饭吗,难得我来一趟。”盛鸢对他说。 “你们聊的话题,我插不进去,有我在还得束手束脚,算了吧。”盛意拒绝了,推门欲往外走。 余光瞥见梁听叙指了指他,似乎在发问。 盛鸢只说:“不用搭理他,他向来没什么同我们吃饭的意愿……听叙,阿姨问你,你有把你爸爸带回来吗?” 盛意放满了脚步。 只听见梁听叙说:“嗯,带回来了。葬在阳城墓园里。” 第72章 虚张声势 门被推开了一条缝,又如此停在了半空。 盛意嘴巴微张,瞳孔轻轻睁大少许,稍稍往侧边一偏,喃喃开口:“梁叔叔他……” “嗯。”梁听叙从喉咙里闷出一声回应他。 盛意缓缓抬眸,直至彻底和梁听叙对上视线,那眼底溢出的伤感,像平静又汹涌的波涛,稍不注意便漫过他的头顶,充满这不算狭窄的地方。 压得他喘不过气。 握着门把的手无意识抓紧,泛起白色。 心脏细细密密地疼,他急促地轻缓口气,声音变得沙哑:“发生什么了?” “不是你的原因,”梁听叙只笑,“别在意,别再想了。去吃饭吧。” 宛若寒冬一盆冷水,将他从头浇到尾。 他们现在什么都不是,甚至被他亲口盖章过——“不认识”、“只是上下司”。 他没有立场问。 那和当年的事有关吗。 梁听叙在得知梁宥礼和章砚有关系的同时,知道他不是章砚儿子的同时,是否还面临着梁宥礼身体抱恙的危险。 他们那时候也才二十一岁。 二十一岁的年纪,还没在社会上闯荡过,被学校保护得很好,心智尚且没那么成熟,甚至无法称之为一个合格的成年人。 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够的年纪,凭靠一腔热血,怎么抵过去。 盛意应了一声,抑制不住蹙了蹙眉头,慌忙逃离。 小幅度蹙起的眉头映入梁听叙眼底,梁听叙愣了愣,下意识挽留:“盛……” 却又不知道该叫盛意,还是盛工。 休息室里的空气都凝固了,刚刚还在这里边吃饭边聊天的员工,此刻都闭上了嘴,噤声往嘴里塞饭。 “走吧,我们也去吃饭。”盛行健招呼。 直到他们走后好一会儿,休息室的空气才再度流通起来。 离职倒计中,剩余不到三周。 最近天气不错,变好不少,没有乌压压的乌云,没有淅淅沥沥的下雨,他的手腕疼得少了,工作效率高了不少,有时能剩下不少时间。 盛意饮下一大口水,将杯子里的水喝走一半,端着杯子又装水去了。 路过不顺路的主管办公室,他往里看了看,抬起手,预备敲门,又落了下去。 “在这做什么?”梁听叙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盛意一愣,举了举手里的水杯,却没想到又被梁听叙抢了话:“去打水又顺路了?” 他听不得“顺路”两字,微微别开脸,视线不知道停在哪里,低声道:“出来打水,顺便问问主管有没有收到我的邮件,我将周报发给你了。” 梁听叙“嗯”了一声。 眼前骤然掠过一阵风,盛意错愕抬眸,只见梁听叙的手正摁在门上,低垂着眼睫望着他。 像把他圈在了这一隅之地。 “盛工,”梁听叙说,“你挡在这里我开不了门。” 盛意回神,退了两步,说着抱歉,眼眸停留在不远处工作区,投来的炽热八卦的视线。 他淡淡和他们直视了两眼,又退了两步。 “你进来等等吧,”梁听叙说,“我处理份文件先。” “收不到发消息告诉我就好,我会重发。”盛意说。 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像炙烤着他的白炽灯,滚烫又直白,还带着胡乱揣测的意味。 盛意回眸,恰逢撞上组员指着他们窃窃私语,嘴角讥讽流露。 见盛意投来视线,才终收敛多,咳了两声,正襟危坐。 “也好,”梁听叙说,“那你介意帮我也打杯水吗。” 盛意摇头,朝他伸手,目视梁听叙走进去拿水杯,眼睛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出神。 得过了好久,梁听叙才走出来,嘴唇似乎比刚才湿润。 他把水杯交给他,眼尾带笑说了“谢谢”。 第97章 盛意在原地看着眼尾那抹笑意,停了几秒。 怎么有人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冷冷淡淡拒人千里之外,一旦笑起来,如沐春风。 喉咙发干,盛意“嗯”了一声,接过水杯离开。 茶水间里有人,盛意站在外面等他们出来。 八卦真是人的天性,里面的人似乎在聊着些离谱事。 “他攀的人吧,攀上姜总,姜总给他推过来的,啧啧,跟他那个亲爹真是如出一辙,我果然猜得没错,我有这张脸,哪缺床伴。” “哥,你真去查了?” “查了,没怎么费心思啊。孤儿院出身,留着个妹妹头,娘里娘气的,靠脸被收养的吧。” 盛意微微偏头,拨通了手机通讯里,某个总的电话。 “前几天那么说,还以为架子多大呢,原来也是个虚张声势的,怪不得一来就当上主管,比我们组长还会靠关系呢。” “嘭”一声,盛意踹开了门。 门里两人被吓一大跳,支支吾吾地喊他:“盛……盛组长。” 盛意靠在门框上,抬了抬下巴,对着手机道:“王总,你塞进来的白脸,好像很厌恶包养呢。” 另一个人一脸呆滞,视线在他们之间来回张望。 那个人急急忙忙就要上来抢他的手机,“你干啥呢,快挂掉!!” 盛意高举着手机,满脸疑惑:“这么着急啊,瞎给人戴莫须有帽子的时候,就没想过有这么一天么?别看谁都像是关系户,并非谁都是你。” 换作从前,这些谣言传就传了,他不想翻脸,王总和盛行健盛鸢来往,算是卖他个面子,盛意没计较。 反正谣言只在下面转悠,传不到上面的耳朵里,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任由阴沟的老鼠瞎跳了。 但里面多少夹杂着些许真的。 比如,他确实有个念念不忘的前任。 比如,他确实和同性谈过恋爱。 比如,他确实有个人渣爹。 梁听叙来后,他总担心谣言会传到梁听叙耳朵里。 假话夹杂真话,就很容易被当了真。 如今他要辞职,也不必顾及脸面,他大概不会继续在这个行业待着了。 更何况,盛意心里莫名有种,无论做什么都会有人给他兜底的感觉。 “王总,有什么话要说。”盛意淡淡,摁下扩音。 被人抓住把柄,自然只会沦为弃子。 王总低沉的声音从手机里透出:“该如何处置,随你们意思。与我无关,以后也不会有关。” 可以踢走的意思了。 盛意和王总寒暄几句,挂了电话,把刚刚的录着的音发给盛行健,编辑短信。 “收拾收拾,你可以走了。”盛意说。 那人腿一软就瘫在了地上。 盛意装水,一并装完走出门,正好撞上停在不远处的梁听叙。 他喊了声“梁主管”,把水杯递出。 梁听叙朝他笑了笑。 茶水间的门被冲撞开,那道声音在后面响起,愤懑的、破罐破摔的:“我说得有错吗!你,盛意,你在国外不是经常和一个叫steve的男人待在一起吗!没有他,没有你舅舅,你以为你也能进这间公司。” 盛意身形一滞,余光里,梁听叙一直望着不远处。 “噢,瞧瞧这是谁!盛意,好久不见!”一个热情的、充实的拥抱环抱住他,操着一口熟悉的英语。 身后传来嘲讽声:“呵,刚说完就抱上了,果真饥不可耐。” 梁听叙伸手横隔在他们中间,将男人往后一推,语气很硬:“请问你是。” “steve!”steve微笑,朝梁听叙伸手,“你呢,你看起来和盛意关系不错,盛意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梁听叙,”梁听叙回握,稍稍用劲,“抱歉,我不交自来熟的朋友。” steve的脸色在听到梁听叙名字的那一瞬间便垮掉了。 第73章 不仅睡过,还睡过 steve眉毛乱飞,嘴角要翘未翘,凑到盛意身边,抬起手遮住窃窃私语的嘴:“elek,就是那个男的?” 还没等盛意回答呢,挂在他身上的树懒又被梁听叙捞走,丢到一旁拍拍手。 梁听叙:“中国人讲究含蓄,不喜与人接触。” steve操着一口别扭的中文反驳:“盛意还没说话,你就不喜上了?” 说完又在盛意耳边小声说:“我讨厌他。” steve之前不会趴在他耳边说话的,甚至steve本人觉得,趴在耳边说话太矫情,太容易让人起鸡皮疙瘩了,他不喜欢。 盛意无奈,大概是他发烧意识不清的时候,被steve套出什么话来——比如,他之前和梁听叙吵架的时候,喜欢小声在耳边嘀咕的事,steve才故意挑着现在说。 梁听叙脸上已经没有笑意了,皮笑肉不笑,纯粹是素质好没拉脸,但握杯子的手有些用力。 “盛工,你接下来还要开会,刚刚你帮我打了水,我帮你拿回去吧。”梁听叙突然说。 盛意没记错的话,这个会是梁听叙来给他们开的。 盛意:“……” “噢elek,我正好渴了,”手里的杯子被steve拿走,往里灌了一口较滚烫的、盛意准备放凉到开完会喝的水,“谢谢你,水很好喝。” 盛意:“……” 一个无视开会,一个无视热水,难道其实他现在在梦中,这一切都是梦,或者,他们午饭被下毒了。 第98章 盛意拍拍steve的背:“steve,你洗完杯子,重新装好水放我桌上,”继而转向梁听叙,“主管,快开会了,我先去打印资料。” steve挑了挑眉毛。 他们像一条渭泾分明的食物链,盛意吩咐他倒水,结果转头去给那个渣男打印资料? steve恨铁不成钢,拦住盛意,眉头锁紧:“你不能这样盛意!他是不是对你进行职场欺压,还是你有什么把柄落在了他手上,你告诉我,我去和盛总举报他。” “谢谢你,但他是我上司。”盛意扔下一句走了。 直到开会时,盛总带着新合作代理方路过会议室,顺路和他们打了个招呼,他又看见steve那张热情的脸,笑着和他say hi,还当着所有人的面,帮他把倒满热水的水杯放置桌上。 盛行健惊呼:“你怎么能让他给你倒水!” 盛意一脸难堪,只想找地缝钻进去。 原来steve也是他的上司。 “别在意,”steve开朗,换了中文蹩脚地同盛行健解释,“我们住在一起,我很经常帮他倒水穿衣服。” 越描越黑。 盛意捂住脸。 明天,不用王总包养的小炮灰来传,从这间会议室,就能中译中地,不需要一丁点儿添油加醋地,实话照讲传出去了。 “我们是同学,只是曾经一起合租过,我生病时,他照顾过我。”盛意补救。 “对,你说得对,”steve朝他竖起大拇指,“我们只是躺过同一张床而已。” 他真的想用手捂住这哥的嘴巴,让他别再说了。 “旅游遇上酒店没房间,才睡的一张床……” 再解释下去,他都要担心,大家以为他只是害羞,玩儿欲擒故纵。 “盛总,您还有什么要交代的没有。”盛意生硬地转移话题。 盛行健抹一抹冷汗,摸不清steve到底是真和盛意好还是要害他,接了话茬:“没啥要交代的了,你们继续开会。”他负责带走这个瘟神。 瘟神还回头和盛意说待会见呢。 接下来两天,梁听叙过来和盛意交代事,一转头,steve在旁边听得津津有味。 茶水间碰面,点点头各自装水,又禁不住想开口多聊几句时,steve推开了茶水间的门。 午饭在食堂碰面,梁听叙问盛意哪个套餐好吃,steve冲出来,指着其中一个套餐道:“elek之前常给我做这道中国菜,很好吃。” 哪里都有steve,哪里都是steve。 梁听叙笑了一下,不知是气的还是气的,道:“steve先生看起来很闲。” steve微笑:“盛总很忙,所以我在园区里逛一逛,然后来找老朋友聊天。” 突然,steve脸色一变,有些错愕,盛意知道他又要使坏了,伸手要去捂他的嘴,却被steve预判,抓住了他的手。 steve故作惊讶:“你不会也刚和elrk重逢吧。” 梁听叙没吭声。 steve还在输出:“但,你们只是上下司,我们可是睡过一张床的关系。” 没完没了了这个话题。 盛意甚至隐隐约约担忧梁听叙突然蹦出来一句——我们以前也睡过一张床,不仅睡过,还睡过。 周围可都是人呢。 还好梁听叙理智尚且在线。 steve拐走了盛意,扬长而去。 陪着steve闲聊,一中午都没睡。 盛意下午打代码的时候直打盹。 编译代码,查收组员发来的邮件,圈出点让他们改之后,盛意困悠悠眯了眯眼睛,放空了一小会儿。 视线就这么落到了电脑右下角弹出的弹框上。 盛意的电脑总会有一项代办,会在冬至来临前提醒他。 今年也不例外。 看久了容易生闷,办公椅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盛意起身,按下了关闭键。 明天便是冬至了,天气又要冷了。 似乎没冷呢,盛意就感受到了一股冷意,拢了拢外套。 他真是一年比一年讨厌冬天了。 绵长、望不着头、等不到人,无论他怎么努力给自己找事做,遇到冷天,便总会想起从前。 他们在雪地里拥抱,躺在雪地上畅聊未来。 从雪落到头发上好像老了八十岁,到八十岁了也要组个老年乐队。 再后来,他们躲着乐队其他人,又看了一次雪。 将雪落头顶戏称“白头偕老提前模拟”,约定就算吵架,也要在下雪的地方和好。 又在满地雪白时,互相给对方戴上了戒指。 可他们没能多看几场雪景,也没有在下雪天和好,甚至雪地互相戴上的戒指,也被他弄丢了。 每年冬天总是重复地提醒着他,他无法不在意。 甚至连他知道梁听叙的死讯,也是在冬至那天,他去了一趟机场。 那是他最讨厌冬天的一年了。 第74章 我们已经分手了,不是么 “elek?”steve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盛意愣回神,呢喃:“在这做什么呢。” steve吐着蹩脚的中文:“我晚上想和你一起吃一顿饭,我们太久没有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了。” 盛意都感觉到同一办公室里,其他组长骤然停滞的敲打键盘声。 他无奈道:“我们之前没有一起睡觉,只是一起合租了一间房子吧。” steve喜笑颜开,换上流利的英文:“对,你说得对,我总是忘了‘合租’的中文,那晚上一起吃饭吗?” 第99章 盛意看了看时间,又看了看新发来的邮件,叹气:“晚上可能不行,我要加班。” “我等你。”steve说完就拐出了门,又在见到梁听叙那张黑脸时刻折回来,对盛意继续道,“晚上我或许也要加班,需要你等等我,不用担心,你会等到我的。” 走出去时,还冲着梁听叙绽放灿烂的笑容。 盛意揉了揉眼睛,涩得眯了眯,又睁着开始处理工作。 “盛工,”梁听叙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刚刚下发的邮件收到了吗。” “嗯。”盛意想起冬至,想起机场,想起死讯,声音闷闷。 他不想再想了,却抑制不住。 特别是听到梁听叙声音的时候。 好在梁听叙并未如那信息说得一般死了,可梁听叙也曾经差点死了。 越想越郁闷,当察觉身后的人朝他走近,又有什么东西凑近时,盛意拖着椅子往后退了一大步。 办公椅嘎吱嘎吱响,划过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梁听叙拿着一份文件停滞在空中。 文件距离他刚才的位置很远,根本碰不到他。 “这是文件,”梁听叙说,眼底犹豫,“你要是,还在介意我们以前的事,我以后让别人拿给你。” 盛意没说话,联觉再犯,他心脏又开始刺疼了,不想表现在脸上,只别着脸咬着牙。 梁听叙在他的位置旁边站了没一会儿,很快离开了。 桌边,摆着两颗柠檬糖。 和steve的这顿饭还是没吃成,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工作特别多。 一直加班到晚十点,盛意才下班。 steve倒是一直在等他,见他出来,雀跃了一下,说着要一起吃夜宵。 盛意摆手:“我太累了,明天还要上班,我们周五或者周末再约吧。” steve有些失落:“可我后天就要走了,你不喜欢机场,肯定不会来送我。” 这么快就谈拢了。 盛意有些诧异。 今天才周二,到后天也就周四。 还是上班日。 “今天太晚了,我陪你走走,我们聊聊天,明天要是我工作结束得早,我们就一块出去外面吃顿饭,要是实在晚了,就在公司里吃两顿,也成吧。”盛意计划。 steve咧嘴笑:“没问题,我很乐意。” 外面天气冷的,降下温来了。 steve神色有些不适:“这么突然降温,明天要下雪了。” “这儿不会下雪。”盛意言简意赅。 steve偷瞄着盛意的脸色,一脸忧心:“那在这边,不下雪的冬天,你还会生病吗?” “不知道呢,”盛意囫囵吞枣地答,“应该不会吧,不用担心。” steve无法不担心。 和盛意合租的那段日子,每年冬天盛意都生病,而且还是额头烧得滚烫,神志不清的发烧。 “你要是又一个人,穿着薄衣服在外面逛街,我可是要生气的。”steve很严肃。 “嗯,不会。”盛意说。 没下雪所以不会,梁听叙还活着,也见得到面所以不会。 但盛意没和steve说,要是说了,steve肯定恨铁不成钢,把他教育一顿后,拐着他要回曼彻斯顿。 一路闲聊,聊steve的新工作,聊盛意最近的日子过得如何,聊这边有什么好吃的。 盛意列举一堆,还给他看照片,把steve吊得不停流口水,直说他过分,大晚上的让他怎么抵抗住诱惑。 “哦!瞧瞧这是谁!”徐文彬的中式英文突然出现了。 steve惊喜扭头,朝徐文彬大张开手:“噢,好久不见彬彬!你的英文还是一如既往的难懂。” “够损的,”徐文彬笑,“诶,steve,我明天没训练了,要不今晚我陪你吧,带你去吃好吃的。” steve一听见好吃的立马两眼放光:“好啊!那我要吃——小龙虾大闸蟹云吞凤爪双皮奶肉杂煲肠粉河粉小笼包!” 徐文彬拍拍steve的背:“你还是一如既往地馋,大馋鬼!” 两个人在原地抱着,跳着,笑着,steve突然指着不远处喊道:“你干什么!” 盛意刚刚被他们抛之脑后,还站在旁边笑呢,下一秒被一双遒劲有力的手一拽,往车里一塞,“哐”地一下摔上车门。 车门外steve终于看见了消失的盛意,冲着要上前来。 徐文彬拦住他:“诶诶诶,朋友,朋友,都是朋友,他明天早上也要上班,一块先送盛意回去,有条小吃街就在这附近,我俩去呀,现在就去。” steve眉毛都要气得卷起来了:“谁和他是朋友,你和他是朋友那我也不和你做朋友。喂,放elek下车!” 梁听叙拉开驾驶座车门,迅速关上,一踩油门飞了出去。 steve的声音被车尾气抛在后头,越来越远,越来越小声。 “加班到十点,还不早点回家洗漱睡觉。”梁听叙说。 “梁主管你,没有朋友吗。”盛意也说,别上了安全带。 “如果你指的是,睡过一张床的朋友,”梁听叙摁下后面车窗,开了两条缝透气,“那我没有。” “那你的生活少了很多乐趣。” 车停下等红灯,一时间车内没人说话。 红灯倒计时“三、二、一”,梁听叙开动汽车时,随着问出了口:“你们是p友吗。” 盛意正撑着脸看着斑马线上,看见绿灯闪动匆忙小跑着跑过的人,闻言一滞,继而垂了垂眼眸:“梁主管,我记得我几年前我问过你,就算我和别人交往,和别人上床,你会不会在意。” 第100章 “我说的让你爱惜自己。” “未免管太宽了,”盛意淡淡地说,“我们已经分手了,不是么。” 他可是还记着,梁听叙交往过一个去世了的女朋友,一样送过对他来说意义非凡的吉他拨片。 上面一样有着小鱼花纹。 女生名字带鱼字吗,女生小名也叫小鱼吗。 他一想起便心堵。 “咔哒”一声,安全带解开的声音。 车骤然打着双闪靠右急停。 后面的车被吓一跳,摁了好几下喇叭,还拉下车窗咒骂:“开的什么车啊,啊?会不会开车!” 盛意此刻却分不开心去注意。 梁听叙正一手撑着车窗,一手抓握着他的椅侧,把他锁在这狭小的空间里。 有车路过,暖黄色的灯光从梁听叙脸上扫过,又很快变得晦暗不明。 双闪还开着,有节奏地“哒、哒、哒”。 每响一下,盛意的心也跟着浓烈跳动。 “和谁上床,你都无所谓,是吗。”梁听叙声音很低。 双闪还在响着,他的心脏也还在跳着。 盛意微愣少许,嘴角勾起一丝惨淡的笑意。 梁听叙休闲运动外套的领子被盛意轻拽,他听见自己笑着说:“是啊,和你也一样。” 是苦涩的、不达心底的笑意。 第75章 烧 天气冷下来了。 车划破冷意,暖黄色的车灯扫过安静的、阴冷的地下车库,一个漂移的、完美的倒车入库后,这束暖黄色的灯被掐断,整个地下车库再度坠入冰冷的冷灯。 白炽的、惨白的。 梁听叙拉着盛意的手腕,进了楼道摁下电梯上行。 头顶年久失修、坏掉的白炽灯还在闪着,眼前忽明忽灭,看不清晰,还真颇有种偷情被断断续续发现的感觉。 上了14楼,梁听叙毫不拖泥带水地用钥匙打开了门。 “嘭咚”一声,盛意刚被拽着拉进门,梁听叙的手猛地拍在门上,门不堪重负扣上,发出闷响。 很近,很近。 梁听叙就近在咫尺,盛意干涩地睁着眼睛,一点一点在梁听叙的脸上描摹。 眼睛作画笔,滑过他纤长的睫羽、他黑沉如水的眼眸、他硬挺的鼻梁、落在线条优美的薄唇上。 没能继续下滑,他们的唇瓣就要碰上了。 盛意闭上了眼,翘首企足。 混杂着暖意的凉意没有袭来,耳边反而响起一阵轻笑。 “闭眼睛做什么。”梁听叙说。 盛意一怔愣,睁开了眼,眼睫轻颤,分明看见梁听叙退了好几步。 “你和每一位p友,都亲么。” 像一记重锤,一记耳光,响亮无比,锤在他的心里,打在他的脸上,直至心脏缩疼,脸颊红通。 他们现在不是正常的关系,他们现在是p友。 分别了五年归来,梁听叙没死,他们却成了p友。 曾经缓慢的、一点一点积攒起来的爱意,却在五年后被席卷殆尽,只剩难以启齿的、背德的关系。 似有蚂蚁不停地啃噬心脏,凄入肝脾,盛意轻咬下嘴唇,微垂下脸。 他不敢和梁听叙有正常的来往,不敢按部就班和梁听叙重新开始,成年人的世界多了很多因欲起意、擦枪走火,隔天又各自投入各自鸡飞狗跳的、杂乱不堪的生活,自此再无交集。 他和梁听叙也要变成这样了。 他们明天也会形同陌路,变回仅剩的、维系着的上下司关系。 但至少有过关系。 手腕再度被拉起,被拽一路的腕间有些泛红,落了一层明显的手印——梁听叙拉拽得很用力。 一阵天旋地转,他躺上了床。 梁听叙鼻梁的凉意触及他的脖颈时,他咬着嘴唇,别着脸看着梁听叙房间的落地窗,外面视野很好,躺着放眼望去也能看见热闹的商圈、和一座座的名企大楼。 大楼还在亮着灯,里面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下班。 盛意吞下所有声音,一阵颤栗,手抓拽着被单。 急促的、猛烈的、如电流流遍全身。 梁听叙对他的身体了解得透彻,知道怎样轻而易举地调动他,知道他哪里最脆弱,知道碰到哪里会换来难抑的急喘。 可盛意只是忍着,偶尔小声地喘两下,再没其他声音。 他不受控地在想,他这还是第一次,第一次进到梁听叙家里,第一次进来梁听叙的房间。 他看不清颜色,梁听叙全程没有开灯,整间房间昏暗的,却洋溢着一抹浅淡的柑橘味。 哪里都是。 枕头上、被单上、还有他身体里。 可无论他再怎么被填满,再怎么染上整身的柑橘味,他们也只是欢度一夜的p友。 他不是梁听叙的。 发丝被揉搓过,梁听叙在他耳边低声道:“张嘴,出声。” 一阵快意,盛意急促地轻仰起头,无意识张了张嘴,却依旧吞并了所有声音。 连喘息都不存在。 喉结被吻过,梁听叙声音冷冷的:“和他上床的时候,你也不会出声么。” “……不会。”他低声说,微眯着眼睛,眼尾沾染上一点光亮。 梁听叙轻抹走他眼角洇出的泪,轻柔得仿佛回到了五年前。 盛意有一瞬间晃神,随即天旋地转,梁听叙要他抓着床板。 第101章 “哭不哭,都别让眼泪沾到脸颊,自己注意。” 又一阵难顶的快意,抖落了盛意眼底的泪,他慌忙低头,眼泪“啪嗒”两声,拍打在枕头上。 他依旧咬着唇,攥床板的手用力到发白,忍到极致。 昏昏沉沉不知道几次,他又被翻回去,床上被他们毁得没一处能入眼,衣服随意丢在一旁地上。 “你瘦太多。”梁听叙说着,抚上他的腰腹。 像是责备,像是质问,淡然的语气却又犹如随口提起的一句话。 盛意重新拽上床单,别着脸,一晃神,眼眸落在落地窗外。 在这个偏南的地方,窗外却飘起雪了。 惹得盛意一愣神。 “和他做的时候,你也有心走神吗。”梁听叙掰回他的脸,问。 眼前晃过梁听叙锁骨侧的痣,上面还有好几年前他留下的“标记”。 这回盛意没忍住,啜泣着呜咽了一声。 天泛白好久,该是八点了。 差不多收拾收拾得上班了。 梁听叙睁开眼睛,手搭上一旁,却只搭上满床冰冷。 一个腾身起来,整间房间像被洗劫过又变成了平行世界一般,被他们滚落的东西都完好地放在了不属于他们的位置上,摆放整齐。 盛意收拾的。 门口似乎有什么声音,梁听叙掀开被子起身,揉着胃走出房间外,边走边说:“十点才上班,还早怎么不多睡会儿。” 脚步却骤然停在房间外,直视着视线所及最远处,那一片旖旎。 盛意站在门边,微微错身偏头,眼尾浮红尚未消却,嘴唇大概是被他自己咬出来的红肿,脸颊的过敏,他昨晚帮他抹了药膏,没看出异样来。 喉结泛着红,是他咬的。 眼眸很淡,眼睫微垂着,没看他,只停留没一会儿便卷走了。 “啪嗒”一声轻合声,门扣上了,盛意也不见踪影。 桌上却仍摆着热腾腾的早餐。 是冬至的汤圆。 外头还在下鹅毛雪,落到手心就融。 走一步酸一步。 盛意蹙眉,一个没站稳,当着赶班一堆人的面蹲了下去。 “没事吧。”周围有人担心他。 他不想说话,只是摇摇头,忍着涌上皮肤骨头的烫意和酸涩起了身,继续朝地铁口走。 出门够早,地铁上还不怎么拥挤,却没有位置。 盛意抓着扶手,眉心的蹙意迟迟没能消散,闭着眼睛偷一分休憩。 到了公司办公位坐下,他拉开最底下的格子,掏出常备的温度计一测,38.5度,不出所料地发了烧。 盛意闭了闭眼,这一闭便有些难睁开了。 沉重的,滚烫的,酸软的感觉不断冲击着他。 办公室里他常年放着药,这时候应该拉开柜子吃药,至少能好些——发烧久了,对于流程他早就熟烂于心。 可他不是很想,有一分贪恋这种酸软。 他知道,这烧不是昨晚的放纵带来的,昨晚到最后,他困倦到动不了,指尖犯软,大概从那时候开始就有些低烧了。 梁听叙给他细细清洗过的,那个澡不知道洗了多久,昏昏沉沉间,他偶尔睁开眼,还能感觉到梁听叙在帮他冲水,擦拭,清理。 角质层都要被搓完了。 发烧纯粹是他身体不好。 前不久刚生的大病也是发烧,高烧,躺在床上神志不清。 要不是他没请假,盛行健去问了徐文彬,徐文彬上门一看,赶紧捞着他去了医院,他可能就这么死在家里了。 这回大概也是天气原因。 盛意望向窗外飘起的鹅毛雪,郁闷别回脸。 今天下午早点请个假回家吧,发着烧迷迷糊糊的,出差错补救更麻烦。 想是这么想,盛意却还是打开电脑开始收发文件等工作。 还没迷糊,那就先做着,顶不住就走。 梁听叙来过几趟,给他拿文件,眼眸在他脸上停留很久,盛意没看他,也没多说一句不该说的话。 steve来找过他几回,很快发现他发了烧,让他快点回家,他总是笑着说:“等等就走,做完这个。” steve有些生气:“要不是下午我要跟着盛总外出,我现在肯定先把你带回去。” 盛意打着哈哈过去了。 到了下午,他还是扛不住了,在手机上请了假,准备找梁听叙签假条。 “不舒服了?”梁听叙问,伸手要来碰他。 盛意退了一步,只是摇头,不让梁听叙碰。 他的手臂现在都是烫的,一碰着就容易发现。 梁听叙也没执着要碰他,只说:“冬至快乐,好好休息。” 有什么快乐的。 但盛意开始浅开口回了:“……快乐。” 梁听叙在他临出门前说:“回去打个车,我给你报销。” 盛意没接茬,拐角出了门。 他来的时候坐的地铁,回去却什么也不想坐了。 外头正下着雪,他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着。 走一段,停一段,找椅子坐坐,又起身走。 之前回家要么坐地铁公交要么开车,他都没怎么好好看过窗外的景,现在有机会看了,盛意却看不下去。 手腕又开始疼了。 他手上还拿着条围巾,有些冷了,盛意拿起来,给自己绕了好几圈。 第102章 不知道几点,不知道走了多久,眼前越发迷糊。 有点累,有点困,他走不动了。 盛意要找个地方坐坐。 腿却发软,走不动。 “扑通”一声,他扶着花坛边跌坐到了地上。 周围没什么人,也没什么车。 盛意闭着眼,蹙起眉,嘴唇埋在围巾里,咬得泛白。 围巾角落里,绣着梁听叙的名字。 这是他准备送给梁听叙的,21岁生日礼物。 他一直带着,一直没戴。 第76章 别折腾他了 办公室外的人都陆陆续续走光了。 传完最后一份文件,梁听叙抬手,轻轻揉搓眉心,蹙起了眉。 摆放桌上的手机“叮咚”一声,他睁开眼,斜睨着将视线落至屏幕上,眼底浮现的光在看见信息的那一刻变得暗淡。 中国电信发来的短信。 他松开手,指尖轻轻搭上屏幕,解锁摁开微信,停在聊天框上。 在16:47时,他给盛意发了消息,让他到家说一声。 盛意一直没有回。 大概是昨天做得狠了,盛意生气了吧。 梁听叙喉结上下滚动,忆起缠绵的昨晚,眼尾不自然染上红。 盛意成熟不少,变得内敛多,虽然这份内敛,该是多数有和他怄气的成分在。 翕动的睫羽,泛红的眼尾,偶尔泄出的几声喘息,被攥起的床单,盛意从躺下那刻起,就尤为楚楚动人。 和年少时不同,多了一丝隐忍和成年的涩气。 总是让梁听叙频频想起,盛意或许和他那个室友曾经也做过。 时隔五年,被他藏了五年的阴暗心思再次卷土重来,他不住地想,盛意再和别人上床的时候,是同之前同他欢愉那样,亦或是类似这次,满含成年人的涩气。 他不想任何人看见那样的盛意,唯独只有把盛意关起来,什么人都不见。 他嫉妒得快要疯了。 终还是吐了口气,将心思尽数压进心底。 可是。 梁听叙眼睫轻颤,放下眼帘。 昨晚盛意抑制不住啜泣那几声,明显不对劲。 他们之间明明没有距离,盛意却仿佛离他千里之外,缥缈似烟,抬手只抓住一片空白。 刚见面时,他起了卖惨的心思,一点一点贴近盛意,却骤然得知,盛意一直都有镜触式联觉。 自重逢来,他便一直都在伤害他。 他突然不敢了,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将他们俩的心拉得近些。 steve的出现,着实让他失了控。 盛意只是不和他说话,和他陌生,和他越来越远。 他会和steve打趣,会陪着steve散步,在steve面前还是那个鲜活的盛意。 干柴烧得不是欲火,是灼心的火。 手足无措,却嫉妒到快要疯了。五年太久了,久到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和盛意相处好。他无意识地、假装平淡地说一些冷淡的话。 心却在滴血。 盛意呜咽地吭声后,他骤然回神,抹去盛意眼角的眼泪,没再说话。 梁听叙指腹在手机屏幕停留几秒,给盛意拨了电话。 没人接。 一抬头只见steve站在他办公室的门口,微仰着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梁听叙没什么和他打交道的想法,上班他尚且能够维持礼貌的面具,下班就别沟通了吧。 他收拾收拾起身,背上挎包,错身走出门。 “我想和你谈谈elek。”steve拦住他,微垂下眼,平视他。 梁听叙合眼:“我们没什么好聊的,我也不想和你聊他,借过,下班了。” “你不想知道盛意的过去吗?” 梁听叙睨他一眼:“我很了解,我们曾经关系很好,不用你来提醒。” 争上了一口莫名其妙的、压根没必要的气。 steve蹙眉:“你知道这五年?” 梁听叙身形一滞,抬眼望向steve。 商人谈判向来带筹码,无利的谈判只是浪费时间,梁听叙等着steve开口,说出他想获的利。 steve似乎并没有什么同他交易的心思,像老朋友聊天一样,从身后掏出两听啤酒,递给他一瓶:“我想知道为什么,在过去五年,你从来没找过他。” “一会儿开车,”梁听叙拒了酒,见steve似乎并非来找茬,简短解释,“我的情况不好,那时候不合适。” steve一脸古怪,“不合适?那你知道elek在曼彻斯顿吗。” “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梁听叙顺手从口袋里摸索,突然反应过来,他早戒烟了,继而掏出棒棒糖拆开含嘴里。 steve转了两圈,随意拖了张椅子坐下,单手打开啤酒,饮了口,撑着下巴看他:“他很不好,非常不好。” 已经快十点了,办公楼灯火通明,他们这层楼几乎都走光了,整栋楼关灯比连夜开着还要耗电,他们这栋楼总是开着灯的。 有些冷,有些喘不上气,梁听叙细声呢喃:“为什么这么说。” 见到盛意那一秒,他就大概知道盛意这几年过得很不好了。 脸色苍白,刚生完病,没什么生气,整个人瘦削很多,仿佛一阵风来就能把他刮倒。 徐文彬也说盛意过得很不好,却没提起那五年。 他不是没问过,但徐文彬只是艰难地思考片刻,回答他:“那五年,盛哥也没怎么联系我,除了我毕业的时候见过一面,其余都是他回国之后,我找他居多。” 第103章 那五年徐文彬也不知道。 现在,这五年的空档即将被填满。 “他总在下雪的时候发烧,”steve说,“也不是每次雪他就发烧,是他下雪天总是待在雪地里,整天待在那里。” 像是被重重从半空中扔到地上,梁听叙瞳孔逐渐扩大,颤着、迟滞地望向steve。 下雪。 为什么下雪天要在雪地里待着。 心脏一阵郁闷地疼,气口被堵住,通不了气。 指尖划过门框,刺耳得只有他自己听得见。 他想起昨晚。昨晚。昨晚盛意是在看到窗外下雪后才哭的。 “得知你去世消息也是在冬至,他烧得很迷糊,跑去机场等你,他总是在等你,却从来没等到你。再见后你也从没和他解释过,”steve语气责备意味尽显,“梁先生,你若只是想玩玩,就别折腾他了。” 他摔得满眼昏花,心脏刺痛,钝刀慢刮,刮落一层又一层皮,又刮磨他的肋骨,封住他的呼吸。 一年前冬至,他拖着残破的身体去过曼彻斯顿,运气很好,在机场就见到了盛意。 面颊通红,眼神悬浮。 他想过去,他不想看到盛意魂不守舍的模样,却被导师拉住,“是你一直想找的人吗?你这个样子可能不适合见面,我会去取得他的联系方式,等你好了再来找他,好吗?” 透明玻璃窗倒映出梁听叙的模样,疲倦的、破败的,浑身包扎着层层绷带,他收回视线,轻轻点头。 又给盛意留下来一张照片,藏在备忘录里,后来翻出来看了好多遍。 导师去帮他要了号码,但那个号码是个空号,是他从前用的号码。 后来再来,他没能找到盛意。 steve朝他举了举手里的啤酒杯,作势和他干杯:“我会问他是否愿意和我一起离开。” 继而哼着小调踱步走了。 嘴里含着的糖是柠檬味的,甜味夹杂着酸味渗进舌尖,梁听叙将糖果抽出,抽离一瞬间磕碰到齿列,发出清脆响声。 他想起三年前。 他去医院看望梁秋,北海道下雪了,窗外全是雪,眼际一片白。 梁秋开着饭盒,发出塑料摩擦的闷响,招呼他也来吃饭。 梁听叙声音闷闷:“你先吃。” 身后拆盒盖的声音停止了。 梁秋低声喊他:“听叙。” 他应了声。 梁秋又说:“下去看看吧,看看雪。” 他只收回视线,说不用,吃饭吧。 “去吧,”梁秋推了推他,替他揉搓眼尾,温声道,“代姐姐也一块看看。” 他没从五年前的下雪天走出来,盛意更没有。 十点多了,还飘着细雪。 路上车反而多起来,多是加班到现在的人,整座城市都是。 拐过一段路,车少多了。 这段路很冷清,因为这一片的房子租费都不便宜。 是去盛意家的必经之路。 梁听叙卡着限速边缘飙车,攥方向盘的力度不小。 胸口塞满棉花,贴着心脏壁渗入血液。 他没有其他想法,他只想现在见到盛意。他只想见他。 车驶过一片花坛,这是政府最近修建的新工程,说是为了评选最美城市,到处修路,到处建公园,翻修外墙。 沿途花坛走进去是个小公园,梁听叙回国后,没来过这,倒是觉得新奇,行驶过一段路,从右后视镜朝那片花坛望去。 骤然一个急刹车,冲击力迫使着他不住前倾。 车停了下来,梁听叙微愣着,挪着眼睛再度望向后视镜。 他看见盛意跌坐在花坛边,蹙着眉合着眼。 现在十点多,距离盛意给他签假条已经过去了六个多小时。 第77章 小鱼,我来接你了 一辆车从他身边疾驰而过。 暖黄灯光扫过一阵,被掠及的地方,好像都燃起了火,亮的、滚烫的,很快又坠入冰冷的暗淡。 徒留他仍旧烧着。 地面太凉了,晚上气温降了不少,风呼呼吹,很冷。 他尚且未曾丢掉对冷意的感觉,缩了缩脖子。 该打车了,打车吧,要不然回不去了。 这条路人太少了,他在这里睡到明早,凉了都不会有人知道的。 明明知道应该打车,盛意却依旧闭着眼,思绪仅停留在“打车”上。 打什么车,在哪打车,还打不打得到车似乎已经跳出了他的思考能力,转不到他脑子里。 太混沌了、迷糊。 雪还在下,沾到他的头发、他的眼睫就化。 满头飘雪到最后,什么都不剩,什么都没有。 盛意兀自扯起嘴角笑了笑,笑完也弄不懂自己在笑什么,压平了嘴角。 那辆疾驰过去的车好像停了。 视线所及处有且仅有一个动态变量,盛意眼眸虚着焦,盯着那辆打着双闪的车。 像丢进冷冬的火柴,有一丝暖意。 车开始倒退。 100米,75米,50米。 等盛意回神,意识到些许不对,念着想着,思辨着这种情况会不会被拍到、用不用扣分、要扣多少分时,才惊觉,车停在了他身边。 震耳欲聋的关门声,匆忙的、用力的。 什么? 他只剩疑惑,扭头张望身侧那一大片花坛公园,那边还有一大片尚未修建好的花坛,不知从哪儿挖过来的绿植在旁边堆着,土松软了,稀稀落落洒了一地。 第104章 大晚上的,在公路上逆行倒车来看这个半成品公园,冒着被拍到扣分的风险,简直有病。 盛意想笑,但好像没力气。 脚步声踩得很急,又很快缓下来。 急促的、略带哽咽的声音在他头顶炸响:“盛意。” 谁? 他知道是谁了。盛意依旧垂着眼睫,他不想抬眼。 但来人貌似压根没指望他抬眼,黑色长大衣盖在他身上,衣摆坠地,下一秒,含凉指腹覆上他的额头,盛意被冷得一哆嗦,才发现那掌心带着些许暖意。 暖和的车里带出来的。 他骤然推开,压低下头去。 刚刚平稳了半天的胸膛又再度起伏,心跳的震耳欲聋仿佛就要把他淹没。 “你发烧了,我带你去医院。”梁听叙声音夹杂着水汽,一手抓着盛意的腕间,一手环住他的腰,作势要让他起身。 盛意只是僵持着,推着。 “你很烫,盛意,”梁听叙说,又低低换气,换上温和点的语气,“听话,去医院打吊瓶,会好得快。” 也是这时,被梁听叙抓握在指尖的腕,才显出些不自然的颤抖弧度来。 梁听叙眼眸落在盛意垂落的前刘海,咬了咬下嘴唇。 他听见盛意呢喃:“……下雪了。” 一阵被针扎过似的麻意传遍全身,梁听叙往右边微挪,挡住风口,又捂住盛意的左手腕,轻轻揉搓,只说:“嗯,下雪了。” 盛意好久都没说话。 他有些分辨不清了,分辨不清他现在在哪,眼前是谁。 一声低低地啜泣划破黯淡的寂静,盛意声音含糊的、沙哑的:“我等不到……也找不到。” 没有眼泪坠落,也没有明眼可见的、落地的雪花。 16岁之后,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东西,在21岁时,骤然崩塌,像流失指尖的流沙,他只是想看看,想欣赏,“哗啦”一声,全从大开的指缝掉完了。 “我陪你找。”像被刀狠狠划过心脏,梁听叙声音也闷。 盛意没接话,不知道是听不见还是不想听见,他酸软着指尖,掏出手机,没拿稳差点摔了,梁听叙扶了扶。 他在手机上,打下那串烂熟于心的、不知道拨打了多少回的号码。 反常地,对面接起了电话。 屏幕的亮光映照在盛意眼底,他按下扩音键,说了一声:“喂。” “……你是?”陌生的声音。 不是梁听叙。 犹如坠落冰窖,还带不走他烧得滚烫的体温。 盛意很快挂断了电话。 “不是。你看,找不到的。”盛意失神。 梁听叙沉默地看着盛意拨打的全程,终于伸手,轻轻拨开盛意的指尖,在键盘上打下一串号码:“试试这个。” 盛意指尖犹豫着,摁下了拨通。 身边有铃声响起,很快被接通。 “喂,”听筒的声音和眼前的声音重合,梦里的声音和现实的声音重合,他听见梁听叙说,“小鱼,我来接你了。” 眼角兜了许久的眼泪,终于不堪重负落了下来。 陪着盛意打吊瓶这段时间,盛意几乎没有清醒过,除却偶尔睁眼润两口水,其余时刻都窝在梁听叙肩侧,埋头沉睡。 梁听叙直着身子,看着吊瓶里的液体一滴一滴下滴,眼眸微垂,在手机上预约了周末的全面体检。 折腾到家,已经凌晨。 梁听叙帮盛意简单擦拭,拿来一套合身睡衣给盛意穿上。 全程盛意都闭着眼睛,要倒未倒。 迷迷糊糊间,他被轻放平,被盖上厚被子,掖好被角,带着凉意的指尖触过他的脸颊,凉凉的膏体残留。 远远地,他听见梁听叙说:“睡吧,晚安。” 盛意一下子没了意识。 一阵不明显的窸窣声,床晃了晃,恢复原本的高度,近处的人好像走远了。 他又强撑着睁了眼,眼眸落在眼前不远处、也预备着紧随离去的手。 他伸了手就要去拽。 即将企及那一刻,指尖却又顿然蜷缩,轻轻垂落。 却没能落地。 掌心一阵舒适的暖意,还被适度轻轻揉捻,他没拉住梁听叙的手,梁听叙拉住了他的手。 “没走,我收拾一下就来。”梁听叙说。 盛意终于还是睡了。 梁听叙收拾完回来的时候,盛意睡得正熟,和几天前一样,眉头微微蹙着,似乎是新的习惯。 他轻轻给盛意揉开眉心的蹙意,又顺着摩挲盛意的脸颊,很轻很轻。 “小鱼。”他低声轻喊,指腹顺着抚上盛意的唇。 梁听叙直起身子,轻轻在盛意嘴唇上落下一吻。 再出声时,声音已然哽咽:“我们和好,好不好。” 可他不敢当面说。 只敢在盛意睡着的时候偷偷说。 现在的盛意分明还别扭着,还躲着他。 他会有足够的耐心,一点一点用爱把盛意重新填满。 再醒来时,整个房间有些亮了。 窗帘拉得严实,却抵不住从外透进来的光。 喉咙发干,盛意扯下覆在额头上、已经干涸的布,揉着太阳穴起身。 烧还没退,但他没请假,要上班。 不远处的时钟停在了13:45,早上早就被记了迟到了吧。 干脆请假好了。 第105章 辞职又得再晚一天了。 盛意摸来手机,眼眸却落在房间四处。 前一天来的时候,他早上走得匆忙,没怎么细看。 梁听叙的房间多是干净的木色、百搭色,有很多浅色木质家具,看着浅浅淡淡,很是轻松。 仔细听听,还能听到不知道哪里来的鸟叫。 鼻尖萦绕着的柑橘味持久未散,盛意垂睫解锁手机,看见梁听叙给他发的消息:“帮你请假了,不用来。” 已经请过假了。 盛意泄气,跌回床里,还有些困顿,又眯上了眼睛,过会儿想起没给凉皮放吃的,又抓起手机点点戳戳,让自动投喂机多放点存粮出来,一边通过投喂机上的监控看看凉皮。 凉皮一边咬着猫粮,一边盯着监控处,颇有种,“活爹,这两天又去哪鬼混了”的悚然。 他还没出声呢。 打开话筒,盛意操着沙哑的声音逗逗凉皮,见凉皮被他哑得异样的声音吓退好几尺,又抬起爪子,朝监控处“梆梆”来了两拳,嘴角不由得带上笑意。 笑意并未持续多久。 屏幕弹下来公司大群的消息。 盛行健@梁听叙,问梁听叙在哪。 梁听叙发了张图片,回复:“到了。” 出差? 盛意一愣,点开群,看见梁听叙发的那张照片。 是机场。 一阵呼吸急促,盛意爬起身,小口喘着气。 第78章 你又要去哪 盛意指腹停留在返回键上,摁了三回都摁偏,第四次才摁上,退出了微信,打开拨打界面。 凭借记忆,他打通了梁听叙的电话。 忙音很长,每一下都震耳欲聋地响,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被对面接通。 盛意想说话的,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喂。”愠怒又陌生的声音从听筒中传出,“干啥啊,你特么,大中午打什么电话,我午休好不容易睡个觉还被你吵醒了。” 不是梁听叙。 盛意眼底闪过一丝茫然,说了声“抱歉,打错了”。 “别再打错了,”对面声音怒气少了很多,“再打错拉黑。” “嘟嘟”两声,电话被挂断。 盛意想起昨晚,昏沉间,他好像也拨打了这个电话。 他很少记电话号码,太长了,太难记,唯一记得的只有盛鸢的、章砚的、他自己的,还有梁听叙的。 这串熟悉的数字仿佛已经根深蒂固地埋进他的脑海里,抽丝剥茧只会留下难以愈合的伤痕。 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联系梁听叙了。 重逢以来,他们只交换了微信,知道梁听叙是他的上司,知道梁叔叔葬在阳城墓园里。其余一概不知。 五年足以把两个人变成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他未曾参与的这五年,有人能代替他的位置。 盛意垂下眼睫,稍歇的体温似乎又滚烫起来了,指尖不小心误触屏幕,蹭过另一个陌生的号码,拨打了出去。 电话被瞬间接通。 “抱歉……”盛意实在晕乎,“不小心点到了。” “盛意?”梁听叙的声音传来。 整个世界好像都停转了一秒。 这串号码是梁听叙昨晚在他手机上播出去的。是梁听叙的号码。 他踌躇着,指尖摩挲床被,又轻轻攥起。 “你现在在哪?”他问,尾音哑得没了声。 “在机场。”梁听叙回答。 同一时刻,他听见机场响起的广播。 “请搭乘mu2546号航班前往札幌的旅客,带上您的登机牌和身份证,准备在217号登机口登机。” 札幌,去札幌做什么。 “我来——”没等梁听叙说完,盛意便挂了电话。 床尾放着一套叠好的、适合他外出穿的衣服,他很快穿上,再套上外套,却怎么也找不到那条围巾。 那条他没能送给梁听叙、缝着梁听叙名字的围巾。 来不及找了,盛意打了车,赶往机场。 除却回国时,他已经很久没有踏足这片地方了。 机场和五年前基本无别,每走一步都太熟悉。 盛意还发着烧,满脑子混沌,浮浮沉沉的,又想起五年前,他也走在这条熟悉的路上,预备要去找梁听叙。 想起梁听叙的假意决绝,想起窗外落雪,想起被撕成两瓣的特别愿望券,想起那个疼痛的、瓷实的折回拥抱,和耳边哽咽的呢喃。 梁听叙说他不想走。 心脏阵痛。 骤然,他脚步一滞,回头一望,不知何时,外头也下起了雪。 这回是梁听叙自己想走的吗。 他喘气得用力,机场灯火通明,下午的太阳照来,亮得晕。 每走一步好像都踩在悬浮的棉花上。 盛意按部就班在值机托运处搜寻,又挪着走到安检处,视线四处停留。 这回运气就没那么好了。 他什么人影都没见着。 “你好,帅哥,”女生的声音,在他身后,拍了拍他,“加个微信认识一下可以吗?” 他没搭理,直往前走。 女生快走两步,挡在他跟前,脸上的笑意有些下坠,担忧占满脸,“哥哥?你脸色很差。” 机场冷的,全是冬天的气息,被堵塞呼吸口、堵塞心脏的池水淹满,他明明看见眼前女孩子嘴巴在动,脸色焦急,耳边却只有咕哝的水声,模糊遥远。 第106章 晕眩上涌,盛意倏地前跌。 梁听叙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微微蹙起眉头。 我来送人。 送人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通话被切断。 他又重新播回去,直到忙音结束都没人接。 [梁听叙ltx]:怎么不接电话 [梁听叙ltx]:我来送人,你朋友他们要回去 等了很久,也没见着盛意回。 正想再拨一次电话,梁听叙被叫走,只得搁置。 近一个小时了,盛意电话没回,消息也没回。 梁听叙想起steve的话,隐隐有些担心,和盛总打过招呼,提前离开。 他走得匆忙,边走边翻出通讯录里唯一的“a”,给盛意拨电话。 一晃神,熟悉的身影晃过。 盛意就在不远处,靠在女生肩侧。 梁听叙歇了步伐。 盛意后来窜起来不少,一米八的身高,全压在女生身上,女生不由得退了两步,轻轻握住盛意的手臂,晃了晃,低声询问:“你还好吗?” “抱歉,我朋友,给你添麻烦了。”梁听叙声音低沉,一把捞过盛意。 有些沉重,像摇晃的、根扎不稳的树,一声闷响,磕进了他的怀里。 靠在他肩上的盛意很烫,滚烫,眼睛轻眯,昏沉得不省人事。 “他……”女生一下子有些看直眼,仰着头,支吾,“他突然就晕了,跌过来,需不需要去医院呀,他好像烧得很重。” “不用担心,我会带他去。”梁听叙眼眸在女生肩侧停留一秒,环上盛意的腰肢,轻轻攥着盛意的衣服。 女生哦哦两声,不自然地朝盛意腰肢瞥两眼,推着拉着朋友走了。 脖颈察觉一阵眼睫轻颤的痒意。 “还清醒着吗。”梁听叙说。 身侧的人动了动,“嗯”了一声。 梁听叙以为盛意又要推开他,搭在盛意身侧的手抓得更紧了些,却被意料外地抱紧了。 “你又要去哪。”盛意整个人都埋在他的颈侧里,说话时,嘴唇几次轻蹭过他的肩颈,伴着一阵潮湿的、温黏的烫意。 “不去哪,工作,来送人走,”梁听叙也顺势环住他,语气无奈,“第二次了盛意,发烧为什么要到处跑。” 盛意不吭声。 过会儿突然挣扎两下,松开梁听叙,无厘头地说:“我们只是p友。” 憋这么久憋出来这一句。 梁听叙沉默了一秒:“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机场。” 盛意没笑,视线又停在机场旷阔的窗外:“你管我出现在哪,你还把我桃花挡掉了。”说完又要拧眉。 他其实有些搞不明白现在的盛意。 别扭,又不别扭。 上一秒推开他,下一秒可能就湿漉着眼眸凑近他了。 比如现在。 盛意推开他,又突然顿住,视线落在他的围巾上,气息不稳:“为什么戴着它。” “上面有我的名字。”梁听叙答。 背面角落还缝着很小很小的“ltx&sy”,是盛意昨晚戴的那一条。 盛意又不说话了。 重逢之后,盛意总是不爱说话。 他揉揉盛意杂乱得惬意的头发,低声说:“带你回家,好吗。” 第79章 毫无保留的爱 steve没跟着团队一块走,说是好不容易来一趟阳城,想留下来多玩几天。 烧过这一阵,盛意病好了,公司年底总是忙得团团转,关在大楼里的人天天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没一刻闲着,和steve的约局一拖再拖,终于在不加班的周日赴约。 一块的还有梁听叙。 他早上被梁听叙抓着去医院做了次全面体检,steve给他发消息的时候,梁听叙看见了。 steve嘴角都快撇到地心了,他扫扫盛意,又瞪视梁听叙,咬着字音:“我和elek的饭局,你来干什么。” 梁听叙脸上挂笑:“盛总的吩咐,您来一趟不容易,我们自然要尽好东道主之意,带您吃好喝好玩好,可不能让你闲着觉得我们这儿无聊。” 一段话给steve唬得一愣一愣,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操着中文:“你在,我就无聊。盛意,把他赶走吧,我们过二人世界。” 盛意半晌没回话,手端着茶杯,晃着,愣着,看着茶杯里浮着的茶叶,摇晃泛起的涟漪也泛进了他的心里。 许是近来工作累,从前没怎么在意的细节,很轻易便被他注意到了。 梁听叙比以往坐得离他更近,偶尔裤腿磨蹭一起,被卷走又松开,带来一阵摩挲和痒意,餐店略微暖黄的灯光照射下来,沿着梁听叙的侧脸分割了一条漂亮的、分明的线,勾勒出他随意打理过的发丝,纤长的睫羽,挺翘的鼻梁,浅淡又饱满的唇珠,直至落在说话时上下滚动的喉结。 耳边是梁听叙流利标准的英语,明明去日本留过学,却一点没受日式英语的影响,卷翘舌适度,轻慢又好听,带着一股慵懒的惬意,声音却低沉,像杂了混响,只往心底频敲。 像燎原的火,星点既燃,蔓延得悄无声息,等回过神时,满眼界全是滚烫的火,烧他的心,他的肝,他的肺。 一身休闲,深色大衣平添一分冷意。 盛意只是抬眼一瞥,猝不及防同那冷淡却深不见底的眼眸对上视线。 眼底的黑仿佛要将他吞噬,翻出他脑海里潜藏着的、他一直想忘却的、那双情动眼眸。 第107章 低沉的声音响在耳边,止不住的生理眼泪从他眼尾滑落。 梁听叙轻抹掉,在他眼角落吻:“哭出来才乖。” “盛意。” 一阵颤栗,盛意惊觉回神,甫一抬头,无意识揪紧裤腿,睫羽微颤挪开视线。 梁听叙眼尾落笑,五年岁月没在他脸上留下难以抹消的皱纹,只添了成熟和风度:“看看菜单,有什么想添的菜。” steve一脸嫌弃,努了努嘴,拉下表情。 还二人世界,这两个人的屏障都快把周围隔绝完了,他到底是来和盛意吃饭的,还是来看他俩看对眼的。 盛意轻瞥放置他眼底的菜单,上面勾选的菜都是他喜欢的——五年前喜欢的和这五年喜欢的。 在某些重叠的菜,甚至打着两个勾。 他灌了一杯茶,无奈道:“点这么多,饿死鬼投胎吗。” 他涂掉几个勾,特别是双勾,又画上几道他俩爱吃的,一碗水端得平平整整。 点完菜,steve给他倒水,掀起眼皮朝他说:“盛意,跟我回曼彻斯顿吧。” 盛意笑:“回去做什么,我现在有工作,也在这里租了房子,母亲在这,亲戚也在。” “你明明要辞职了,”steve说,“我可以把你和阿姨一起接过去,我有一套房子给你们住。” 听起来就像入赘。 盛意勾起眼尾,轻笑:“你哪学来的说法。” 见盛意不为所动,steve一脸困顿迷茫:“怎么会呢,我和她们说这些话,她们总会点头答应,告诉我她们非常愿意和我一起回去。” “他们?”盛意问,明天要上班,他和梁听叙都没喝酒,只有steve在喝。 “你们公司里,那些美丽善良的小姐们。”steve说。 “那是哄你呢。” “哄我?为什么要哄我,我又不是小孩子。我还在网上发过一样的话,他们还认我做爸爸。” “……”也是入乡随俗了。 “你没学到点上,他自然不愿跟你走。”梁听叙接话。 “那要怎样才在点上。”steve打了个酒嗝,已然有些醉意。 “你可以说,”梁听叙说,却没在看steve,“跟我走,我会把我的爱全交给你。” 盛意一愣。 他垂下眼睫咬了口没夹起几个菜的筷子,逃避身侧滚烫的炽意。 “放屁,”steve入乡随俗吐了句,“那是我对我女朋友说的话。” 说完“嘭咚”一声,头磕在桌上,醉着了。 梁听叙脸上笑意更甚。 他没猜错,steve和盛意只是普通朋友,盛意也依旧对无所保留的爱悸动。 笑着笑着笑意便散了,只剩牵强。 “话说得太像渣男,”盛意点评,“可别对你下一任说这种话了。” “我和谁说。”梁听叙问。 “我怎么知道,你爱和谁说和谁说。” “那我已经说了。” 嘭咚。 心跳宣告失率。 “曼彻斯顿下雪好看么。”梁听叙骤然换了话题。 “嗯。”盛意应了一声,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有机会去看雪,找你当导游。” “之前雪没看够么。” 梁听叙眼帘垂了垂,道:“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梁听叙也没说清。 就像他们那一夜的纠缠,一夜过后,没人提起,也不曾再约。 太灼心肝,对他们谁都是。 离职只剩两周。 盛意和梁听叙只剩工作来往。 早餐盛意记得吃了,婉拒了去梁听叙那儿吃早餐的邀约,理由是工作太忙。 每天照例的两颗糖总有的,盛意只是收起来,不曾拆封。 除开工作外的话题,盛意一概以工作忙回绝。 茶水间碰上,盛意也只会在外面等梁听叙出来再进去。 梁听叙提起那条围巾,说要洗完再给他送来。 盛意也拒了:“本来就是那时候要送你的,收着就好。” 骤然感受到了同五年前一样炽热的爱意,他却做不到像五年前一样套牢、回馈以同等的爱意。 横隔在他们中间的纷杂太多,轻轻一扯就容易扯出一堆纷乱的,破碎的,冗杂难解的绕线团。 知道梁听叙曾经的爱不掺假,知道梁听叙还活着,给五年前的固执画上句号,就足够了。 他不敢再贪心。 离职倒计时一周。 新组长人选已经有了,盛意正在做交接工作。 “盛工,今天就别加班了,饭局记得来啊,你可是主人公之一。”预备去茶水间的同事拍拍他的肩。 “什么饭局。”盛意愣。 “给你欢送欢送,还有给新主管接风洗尘,一块办了。群里提过。” 盛意收回眼眸,在键盘上敲下一行无意义的点,瞥了眼手机,在看到中国移动短信的时候愣了一下。 “我没看见。等新组长来再一块办不更方便。” “新组长铁定是从你组员里提拔一个,来啊,反正明儿不用上班,趁着间隙喘口气,最近工作成山了。” “不了,”盛意拒绝,他并不讨厌这样的场合,只是不想见人,“交接工作没做好,今晚该得加班。” 同事也不强求,只拍拍他的肩,告诉他要是改变主意了就来,或者下班绕过来瞅一眼也行。 盛意应下。 第108章 门吱呀被推开,盛意想起什么,叫住同事。 “对了,别让梁听叙喝太多酒,他酒量不好。” 同事哦哦两声,古怪地挑挑眉毛。 梁主管的酒量他可是见识过的,把盛总都喝趴下的程度,又怎么会酒量不好。 看来这两人还真是交恶。 第80章 我很专一的 酒局闹得热火朝天,连续不断地运作一周,大家都急需一个发泄口。 发泄地喝酒,发泄地大笑,发泄地聊天。 梁听叙偶尔喝两口,回应所有朝他抛来的话题。 见梁听叙什么都答,被他们藏在内心深处隐秘的八卦心被揭起,从开始问的“老家哪儿的”,到跟查阅生平自传一样,啥都要问清。 “梁主管,他们说,你很会玩儿啊,全是露水情缘,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何以见得,”梁听叙笑,喝口青啤,杯上挂着酒泪,他笑着,倒映出来的嘴角却下坠,“我很专一的。” “专一,你他妈这张脸你能搞专一,”他们明显不信,“我要是有你这张脸,我还当什么工程师,我靠脸吃饭去啊,当明星,当模特,靠,太他妈浪费了,去p对方都得倒贴吧。你跟盛意,一个赛一个浪费。” 梁听叙没回应。 “你说你专一,是有心上人了?”有个女同事问。 被人色厉内荏“嘘”了一声:“你忘了吗,他女朋友已经……” 一时间空气都沉下来了。 女同事着急忙慌道歉:“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提起的。” “没事。”梁听叙没有解释。 解释了只会更复杂。 况且,他现在胃部正隐隐作痛,喝不下几口酒,也吃不下几口饭,情绪有些恹。 盛意没来。盛意在躲他。 一只手揽上梁听叙的肩,来人明显醉了,顾不得梁听叙是他上司,张口就问:“对了梁主管,你和盛工……盛意,啥关系啊,你们看起来……嗝。” “看起来怎样。”梁听叙不动声色地推开他的手。 “看起来……关系很差啊!你对他是很关心,但我总感觉,他在你来之后,态度变差好多,”组长又灌了口酒,喋喋不休,“前不久你刚找完他,我去给他递份资料,只是随口问了一句,居然被他睨了一眼,诶,盛意诶,他居然会用这种态度和人说话。” 旁边有人取笑:“你他妈先想想你问的什么傻逼问题好不好!你问他们俩是不是搞一起了,平白无故造黄谣,搁我那巴掌早就扇你脸上了。” “去去去去你的,我哪有说得这么恶心巴拉,我就问他,问他,你和主管是不是关系不一般呐,那万一,是个亲戚朋友啥的……” “瞎扯吧你,你那张嘴,谁没被你毒害过。” 嘘完那边,组长又贱兮兮凑回来,告状似的:“我刚刚啊,问盛意来不来,你猜他说什么,他说怎么不等新组长选上来在一块办欢迎会,主管,你是不是老给他使绊子啊,他都不愿来,之前饭局可是随叫随到的。” 梁听叙薄唇轻抿,没有说话。 见主管不说话,那人不知是觉着没意思,还是酒醒了些,怕调侃过了被针对,拐个弯儿八卦别人去了。 胃疼。 借着醉酒劲,梁听叙弓着腰,额头抵着桌子,轻轻靠在桌上。 旁边有人问:“哎哟梁主管,这才几杯就倒啦。” 声音很快又远了。 梁听叙闭上眼,手轻轻搭在腹前。 十点了,喝趴下的越来越多,饭局临近尾声,大家都收拾着要回家。 肩膀被轻拍,梁听叙并没有动。 “主管,主管,你还好不,能不能走?我给你叫个车?” 梁听叙还是没动静。 胃痛来势汹汹,他蹙着眉头,没能缓解。 “完了,喝醉了这是。” “这不,好时机,上啊,捞回家。”有人打趣。 “去你的吧现在是法制社会,他手机在哪,找找家人朋友打个电话。” 手机被从口袋里掏出,他们点开梁听叙的通讯录一看,一百多个联系人,独有一个号码标着a。 “a小鱼,是这个a吧,看着也不像家人啊。”在场没有当初看见梁听叙微信备注的人。 “万一是弟弟?” “先找找有没有父母的。” “没有。” “难道是女朋友?” “啊啊啊不管了,先拨过去再说。” 按下拨打键,又按下扩音,电话隔了一会儿才被接通,冷冷淡淡的男声从手机里传出。 “喂。” 接到电话的时候,盛意正好下班,在电梯里电话就响起来了。 看清电话号码,又看清接到电话的是他很久不用的2号卡时,心脏像被一双手扯住,猛拽一下。 “喂。”他压着声音。 “喂?请问你是……小鱼先生吗?” 盛意顿了好一会儿才回答:“是。” “那个,梁主管……梁听叙他喝醉了,你方便来接一下吗?” “我不是说过,别让他喝这么多么。” “啊……啊?他自己非要喝,我们也拦不住呀,那你现在能过来吗?” “找别人,”电梯门打开,盛意走出电梯,摁了摁车钥匙,不远处的宝马闪了闪,“他通讯录应该不止我一个号码。” “标a的就只有你啦,其他的,我们也不知道谁是谁。” 第109章 “……”盛意走到车门边,打开驾驶位的门,“家人呢。”问出声才陡然忆起,梁宥礼已经不在了。 “翻过了,没有。” “行吧,我在附近,现在过去。”盛意声音闷闷的。 “啊,他开车了,你可以不用开车过来。” 盛意摔上车门,“嗯”了一声,挂断电话。 他一边在公司群里翻找地址,一边头脑混沌地瞎想。 这个号码他不能再认识了。 五年前,中国联通给他发的所有节日祝福消息,都是这个号码发的。 他刚刚才觉得奇怪,明明他两张卡都是中国移动的卡,怎么中国电信会给他发节日祝福,商战?还是现在竞争已经大成这样了。 觉得他是潜在客户么,五年如一日的,没有一个节日落下,甚至连他的生日都记得。 怎么可能啊。 心脏像被擒住,一时喘不上气。 哪是什么潜在客户,那是梁听叙。 五年来,一直都是梁听叙。 电话挂断,几个人面面相觑,有人陡然出声:“啊,没告诉他地址。” “他也没问,诶,没问怎么知道在附近的。” “这你就不懂了吧,想接一个人,不顺路都是顺路的,隔八千里远也是附近。” “真是弟弟么。” “弟弟这么上心啊。” “万一呢,他通讯录没别的家人了,万一两人相依为命……那肯定的呀,从小拉扯大的,感情可深了。”这就给他们脑补出一出刻苦铭心的深情戏了。 梁听叙无奈扬嘴角。 “刚刚电话里,还让我找别人呢,吵架了这是。” “兄弟哪有隔夜仇,梁主管这副样子,关系再冰也会融的啦。” “不过,你们有没有觉得,刚刚电话里的声音,很像……很像盛意的声音啊。” 一瞬间又安静了。 有人小声:“你有病吧,还当刚刚聊八卦拉郎呢。” 10分钟过去,有个年轻人走进来,不认识,陌生面孔,说要来接梁听叙走。 “小鱼先生,这呢。”同事招手。 梁听叙抬眸看了那张陌生的脸一眼,又埋回去:“你不是。” 年轻人手足无措,拉扯半天梁听叙也不愿跟他走。 几个人顿时起疑,要他报出他们打过去的号码需要查看通话记录。 年轻人拿不出来,灰溜溜走了。 “我靠,拿不出来,他是怎么知道我们主管喝醉的。” “跟踪狂?太恐怖了吧。” 包间的门被再度推开,他们闻声望过去,一瞬间,血液犹如被冻住,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有人开了口,打笑:“哟,盛工,你怎么才来,饭局都结束了。” 盛意睨他一眼答:“不是你让我来的么。” 同事:? 盛意绕到梁听叙身后,踢了踢他的椅子。 “喂,能走吗。” 同事:?? 同事:????????? 【作者有话说】 盛意:还接我呢,还不是得我来接你 第81章 从我的脑海里滚出去 迎着一群人瞪得铜铃大小的眼睛,梁听叙抽走紧攥腹部的手,攀着、缠着,一点一点环绕上,轻轻拉住了盛意的手臂。 见鬼了。 见鬼了。 在场皆吞咽唾沫,想移开视线,却又死死钉在那越收越紧的手腕上。 盛意的手自然垂落着,青筋突起,收紧的手劲不小,手腕往下部分醉着酒,泛着浅红。盛意垂眸,眼眸灼着,沉沉看着那不收劲的抓法,微抬抽手,没抽开。 “你……”同事欲言又止,“你是……小、小鱼?” 尾音破了,破得骤然。他们心知肚明,这哪破的是尾音,撞破的是他们两人隔着一层轻如薄纱的关系,残破的是他们的心灵和工作岗位、和以另一种大跌眼镜的方式不攻自破的谣言。 刚从满载工作里抽身,找了代喊没把梁听叙带出来,白花他一百块,此刻抽不开手,盛意脸色明显有些难看。 睨了他们一眼,把一群人看了个透,没等他开口呢,一个一个跟跃龙门的鲤鱼一样,争先恐后地说:“我们保证……保证谁都不会告诉的!” “我不是,”盛意打断,若可以,他想给在场的人每人来一棒,特别是拉着他的这个,“我和小鱼,和他,都是高中同学,他抽不开身,让我来。” 顶着上下司关系,当着所有同事的面,成为梁听叙通讯录里唯一一个a。 他要辞职了倒是不在乎名声作何,梁听叙呢,还混不混了。 职场上这种事情最容易成为饭后谈资了,谁和谁好上了,谁和谁又掰了,谁出轨了,谁又落单了。 没八卦的时候安静成一滩死水,一丢一小截稻草进去,干柴烈火,烧得噼里啪啦响。 嘴对嘴传话是最容易歪曲的,传话讲究一个吸引人,少不了加点油水加点米面,搅和搅和着,生米也能搅和成米糊。 若真承认了他就是小鱼,明天全公司都得知道。 “喂。”盛意晃了晃手,眼眸却停留在梁听叙的手机上。 手机屏幕亮着,一列联系人里,唯有一个a,孤独地躺在最顶。 这个号码,就是这五年一直用中国电信给他发信息的号码。他还纳闷过,中国电信给他发祝福,怎么用的135开头的号码,普普通通的祝福,他从没注意过。 第110章 心脏有些喘不过气,盛意拧了拧眉,干咽口唾沫,语气不自觉温和许多:“还醉着吗。” 梁听叙不作声,也没任何动静。 耳廓大概是醉酒,泛着红,耳后有颗痣,他们做的时候,盛意总喜欢去亲它——前几天那次没亲到。 衣服有些松垮,腹部的衣料堆积如山,扯着领子往下坠,露出优美的锁骨曲线,隐隐约约的胸肌,还有锁骨痣上那颗显眼痣旁边、围一圈的、浅淡的、久积成痕的疤。 “盛意啊,你们认识,小鱼是不是梁主管的对象啊,这对象还挺烈的,给我们主管锁骨咬成这样。”同事贼兮兮凑过来。 “你醉得不轻。”盛意剜他一眼,抬手将梁听叙最顶端的扣子扭上,扒拉着往上提,盖住了锁骨痣,顺势把梁听叙从椅子上拽了起来。 他忽略了一个成年男人有着不轻的重量,提起来没使什么劲,下一秒梁听叙整个人都倾靠来,发丝挠过脖颈,很痒,很刺,他伸手去接,仍被压来的重量推得退了退,磕上墙那一秒,梁听叙抬手护住了他的头。 他听见了手骨磕碰墙壁迸出的咔哒声。 肩侧一阵暖意,梁听叙埋在了他的颈侧,一如从前。 梁听叙暗哑着声音,轻轻地喊:“小鱼。” 外头嘈杂,包间很安静。 洗手台水龙头没关紧,咕哝着吐了一滴水滴来,砸在洗手盆上,传入每个人的耳朵,神经皆紧绷。 明明洗手盆干涸如旱地,盛意却觉得那上面定有水,要不然,水滴砸落的声音怎么会碰壁反弹,在他的脑海里疯狂回响。 真要命。 “他……他喊你小鱼。”弱得快听不见的声音响起。 盛意蹙眉,咬了咬下嘴唇。他知道,他听得见,他没有耳聋,不用实时翻译,他听得懂中文。 他手轻轻使力,要推开梁听叙,却被识破,抓着往里藏了几分。 怀抱更深,他听见梁听叙操着沙哑的,断断续续的声音,一字一字拼成一句哽咽的话。 他说:“我终于……找到你了……” 一记重锤,将水龙头滴落的石头水滴彻底锤进他心底,泛起层层涟漪,迟不见停。 盛意上一秒拧着眉要推开梁听叙,下一秒一怔愣,眼眸逐渐睁大,瞳仁细微颤着、抖着,轻搭在梁听叙身侧的指尖倏地收紧,勾绞着梁听叙的衣袖,拧巴又怪异。 只在他耳边低念的声音,很低、很痒。空气中是不是弥漫着什么酒分子,要不然他怎么会觉得此刻有些飘然,晕晕乎乎的。 “咋……咋啦。”同事俯身朝前探了探,想从盛意脸上找出刚才的不耐烦来,却翻不出一点。 “你别再添油了,八婆。”另一个女同事往他屁股上踹了一脚。 同事们帮着盛意把梁听叙支上副驾,盛意问他们要不要一块走,顺路送他们回去。 没出声呢,靠着墙边、看起来不省人事的副驾吭了一声:“和他们都不顺路。” 一群人屏气慑息,连连摆手:“梁主管说得没错,不顺路,我们自己回就好啦。你们一路小心啊。” 跑没影了。 太安静了,这个氛围。 盛意启动车,眼眸却散着,不知道落在哪里。 整辆车都是梁听叙的味道,柑橘味。盛意帮梁听叙扯上安全带,又分了几眼偷瞟,才打方向盘驶出车库。 路上车和人都不多了,盛意挑着人少的路走,时值晚间快11点,周围的店铺都快关干净,一路除了路灯,和零零星星的店面灯,其他地方都太安静。 安静下来,歇息下来总会乱想。盛意给后排开了条缝,听着呼啸的风声。 等红灯之际,呼啸的风声停歇。盛意指根轻打着面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视线不可控地牵扯到梁听叙身上。 梁听叙靠着窗,眼睛闭着。睁眼看不出,闭眼疲倦就从暗处四散开来了。 喝过酒后的脸颊泛着浅浅的红晕,嘴唇倒是怪异,失了点血色,胡茬处理得干净,一点矛头也没冒出来。 手随意搭着,指尖勾起衣料。 视线停留一阵,盛意仿佛都能感受到指尖的冰凉,捧着他的脸,抹去他眼角的泪,摩挲着下探,声音低沉,说着令人羞赧的话,他身体猛颤,吞吐着接纳那份凉意…… 又一阵喇叭声响起,继而变成有节奏的“叭叭”声,盛意陡然回神,惊觉前方早已空荡,只有他堵着后面的车。 开出去一段,盛意喉结上下翻滚,声音沙哑:“……梁听叙。” 尾音很轻,轻到他自己都快听不见了。 “你为什么不能从我的脑海里滚出去。” 第82章 自欺失效 风趴在后座窗缝上偷听,发出簌簌声。 车里就再没其他声音了。 遇上一个红灯,就总是连着撞上一列的红灯。 盛意揉揉被风吹得杂乱的头发,眼眸轻落在梁听叙身上。 梁听叙依旧靠着窗,乌黑的刘海垂着,落着,挡住了他的眼睫,只露出消瘦的下颚线和颜色淡得有些白的嘴唇。 梁听叙也瘦了很多。 盛意收回视线,开车,这回没错过红灯。 像只是五年前平常的一天,他去接参加社团聚会喝醉了酒,歪歪扭扭走不动道的梁听叙,喋喋不休叨了一路,梁听叙也“嗯”了一路,扯着领子纽扣,似乎快要热晕了,频频下拉,还夹杂着几句“老婆我错了”,遭盛意一顿白眼。 第111章 隔天起床,他让梁听叙把昨晚做的保证全写下来,只收获梁听叙茫然的眼神。 梁听叙喝酒总是断片,一醉就断。 “你醉了吧。”盛意说。 一旁的梁听叙不省人事,响着低沉又均匀的呼吸。 斜前方的车似乎为了闪避什么,骤然变道,盛意差点撞上,脚踩刹车,也往旁边变了道。 梁听叙整个人朝前倾,惯性太大,尽管安全带扯着,还是差点磕上中控台。 盛意单手打方向盘,踩刹车停下,另一只手伸着挡在梁听叙跟前,将他往回捞了捞,幽怨地盯着远去的车。 “比梁听叙还不会开车。”想起前不久梁听叙骤然的靠边停车,盛意低声念。 梁听叙嘴角挂着笑呢,闻言淡淡消了。 双闪闪着,有节奏地打着拍。 盛意手搭在方向盘上,额头轻抵着方向盘,又低声喊了梁听叙。 声音夹杂着水汽,在这密不透风的车里打转,绕不出去,他也绕不出去。 明明从前他会借着梁听叙醉酒,说很多很多话,好的坏的,喜欢的责备的,如今却说不出口了。 没有身份,没有立场。他们只是上下司,只是普通关系,连朋友都算不上。 盛意自欺欺人地想。 可梁听叙五年间从未停发过节日祝福,生日也不曾落下。 刚刚在外面等代喊出来的时候,他稍稍翻过信息,五年,一年不减。 他好像没办法再欺骗自己了。 “你为什么……”声音有些劈叉,盛意咬了咬下嘴唇,松开时颤着。 说不出后面的话。 为什么不来找我。 为什么不让我找到你。 为什么五年间和我撇得干干净净。 为什么又持续不断给我发祝福。 可他明明知道为什么。 梁听叙走的时候折回来过,告诉他他不想走。 他明明清楚,走不是梁听叙的本意,是他不想让盛鸢难过,不想让他难做,更不想让梁宥礼难受。 他不是章砚的亲儿子,但他是章砚和梁宥礼分崩离析的二阶导火索。 所以梁宥礼才会在钢琴比赛的时候盯着他看,才会频繁带着梁听叙观看他的演奏,才会把梁听叙送来陪他,才会每次和颜悦色待他。 从知道真相至今,盛意总是抗拒细想,浅浅停留在表面,知道他的生父曾经特别对不起他们。 如今陡然细想,才惊觉难熬。 并非所有的血溶于水的都能称为亲情,但他流着那个人渣的血,这毋庸置疑。 人渣没受到的报应好像都安在了他身上。弹钢琴手受伤,再也弹不了。一朝玩乐队,一朝分崩离析,他是源由。心脏频频刺痛,自梁听叙离开后,频率便高了起来。 只是缓了五年,已经很少再难受了,近来又反反复复。 他曾经再讨厌抛他们离开的章砚,也难抑他对章砚的向往。 提起他,他们总会想到章砚,说,大钢琴家的儿子果然天赋异禀,一点就通,一教就会。 每每听到,纵使再讨厌他们总将章砚压在他头上,他也总是骄傲的。 他无数次期盼过章砚接通的电话,无数次听过、看过章砚酣畅淋漓的演奏,无数次幻想过他的未来,他的理想—— 像章砚一样,举办个人音乐会,成为举世瞩目的新星。 摘掉“小章砚”的名号,将抛下他们、不在乎他们的章砚踩在脚底……若章砚肯重新对他和盛鸢好,他也勉勉强强能够小小原谅。 可他没能。 他连cam都没进,初露锋芒崭露头角后,便迅速沦为衬红花的绿叶,手伤不可逆转,“小章砚”的名号被打得粉碎。 乐队是他唯二的兴趣爱好,更是用来转移注意力的手段,一转便转移了好几年。 刚得知他不是章砚亲生时,他曾想过,能够瞬间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多好。追求了21年的东西,原来全是假大空。 盛鸢逼迫他弹琴也不是为了让他超越章砚,而是为了抹去人渣曾经在盛鸢脑海里残留的印象。 他的亲爹也弹钢琴。 “不要和那个人一样”,盛鸢说的从来都不是章砚。 一瞬间全理清,盛意胸口很闷。 但终归多活了五年,留学磨砺了五年,频频遭莫名的地域歧视,总是赶作业到深夜、灌咖啡做通宵,不敢轻易生病,水土不服,身边没有熟人,对未来前途的一片迷茫。 换作五年前想清这些,他可能会崩溃大哭,会不知所措,会觉得他活在世上就是个错误,他只是个累赘,频繁给大家添麻烦。 五年总能让一个窝在大家庇护下的幼雏成长。 生活总要过的,熠熠生辉地过是过,平平淡淡地过也是过。回过头看曾经觉得难迈的砍,也都千奇百怪地迈过去了。 盛意只趴了一小会儿,再起身时已经恢复冷静,转头只见梁听叙一错不错地看着他。 眼眸里有着他最不想看见的东西。疼惜?怜悯? 他已经不需要这些了。 盛意躲掉视线,一言不发地驶着车,中途嫌车内太安静,打开了车上的车载音响。 里面转着梁听叙自己刻的碟,typ的歌悠悠从里面转出,轻缓的、连绵的,是那首《鱼游水》。 是梁听叙写给他的歌。 盛意切掉了。 熟练将车停入梁听叙家楼下车库,盛意喉结动了动:“到了。” 第112章 再一瞟,梁听叙还睡着呢。 “喂,”盛意推了推他,伸手就要去帮梁听叙解安全带,“能走吗。” 手尚未碰到安全带,骤然被梁听叙攥住。 指尖冷的,掌心烫的,犹如去滚烫的岩浆里泡过一圈,烫得盛意指尖骤缩。 “不会也发烧了吧……”盛意面露担忧,要伸另一只手去探梁听叙的额头,却也被梁听叙截下,两只手皆被窝捏在掌心里。 “我探探温度先。”盛意要抽手,却抽不开。 梁听叙攥得很紧,仿佛生怕一个松手就丢了。 “嘭咚”一声闷响,盛意额头轻轻磕碰梁听叙的额头,别着眼睛盯着驾驶位旁的纸巾,用额头试着温度。 正常。没发烧。 轻叹口气,不知该怎么把这一大坨人搬上去,盛意犯愁着,抵着梁听叙的额头起身,却没能起来。 手臂被抓住,一阵拉力,他迫着超梁听叙猛倾去。 嘴唇就快要碰上。 第83章 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咫尺距离,唇与唇只剩没几公分就要贴上了,梁听叙的手已然抓上了他的头发,急促的、迷蒙的。 盛意愣着,睁着眼,很轻易地被梁听叙拉近,又很轻易地被梁听叙握住肩膀停下,在嘴唇即将要贴上的时候。 “不可以,不能……趁人之危。”梁听叙眼帘垂着,纤长的眼睫漂亮极了,眼尾垂着,寒冷冬季,眼里却含着一窝春水,顺眉的模样叫盛意无法不心软。 他抬起手,用指背轻磕梁听叙的额头,低声道:“还趁人之危,现在危的明明是你。” 心跳似乎要将这辈子的份额全都跳完,震耳欲聋,吵得他满脑子轰轰乱响。 就一下。就一下。只亲一下。 浅尝辄止。 反正梁听叙总会忘的,他总是不记得的。 他只是让梁听叙把五年前欠的那个吻还给他而已。 梁听叙本来就欠他一个吻。 盛意的指尖被车内暖和的温度泡软,他轻轻搭上梁听叙的脖颈,虔诚地品尝这块没有血色的毒药,苍白、却勾着他的唇,他的神经,他的所有。 梁听叙轻轻仰了仰头,很听话地迎合。 温软的触感袭来,盛意轻轻舔过梁听叙的下嘴唇,试探着撬开梁听叙的牙关,轻而易举,毫不费力,背不知道什么时候覆上温热,梁听叙揽着他,不让他后退。 温柔的吻,轻快的吻,逐渐变得热渴难耐,齿列碰撞,柑橘味在他口腔中溢开,梁听叙拽着他,手逐渐探上他的腰腹,盛意被他拽着,整个人都掉入梁听叙怀里。 他头脑一片空白,有些招架不住。 梁听叙突然亲得又凶又急,咬着他的唇,舌尖缠着、卷着,难舍难分。 身体瞬间便起了反应。够了。足够了。不能再继续了。 可炸开在他脑海里只有一句话——他这辈子都完了。 【作者有话说】 (2)在下一章~ 第84章 心底最柔软的地方(2) 这块毒药勾心摄魂,无论他再如何假装抗拒,无数次推远,无数次欺骗自己,身体反应也骗不过。 这辈子都完了。这辈子这颗心,都要挂在梁听叙身上了。被勾得彻彻底底,没有一丝回转的余地。 是他自己一点余地都不给自己留。 盛意喘不上气,推着梁听叙的肩,往后退了些许,被梁听叙摁着背,迫着再度压上去。 一阵滚烫,盛意惊地睁眼。 梁听叙松开他,轻轻喘着气。 他也起反应了。 什么。 这下盛意真的头脑空白。 按他的常识,醉鬼怎么会起反应。 梁听叙。梁听叙难道没醉。 眼前人还在微喘着气,胸膛微微起伏,操着迷离的眼神,撞进他的心底。 醉的。 泄气一般。盛意整个人倒进梁听叙怀里,睁着眼睛,心率飙到120码。 他急喘着气,抬手在梁听叙肩侧轻锤,靠着梁听叙的肩合上了眼。 “这样你就不欠我的了……”盛意低声呢喃,“……梁哥。” 尘封已久的称谓骤然从他嘴里吐出,盛意不习惯得紧,明明21天才好养成一个习惯,怎么时隔五年重喊,却宛若昨日刚喊。 “……梁哥,梁哥。”盛意又低低念了两声,声音被淹没,散在灼热的空气中不见了。 梁听叙的眼眸在盛意倒他身上那一刻便清晰了。 是顺从的、依赖他的盛意,几声轻唤听得他心都快碎了。 不想破坏气氛,尽管胃已经要痛死,他依旧强忍着,不能让盛意发现他没醉,只是在装醉。 梁听叙轻轻搭上盛意的背,轻轻拍着,哑着声音道:“在呢,我在呢。” 怀里的人突然小幅度颤了起来,腰侧的衣服被攥起,卷成圈,揉皱的、杂乱的。 脖颈一阵凉意,在温热的车内显得越发明显。 他听见耳边传来的小声啜泣,尽数被抖着的身体吞咽不少,高墙悄无声息地轰然倒塌,被遮挡的声音终于成了实体。 “……我好想你,”盛意在哭,强撑了五年,他终于还是没能继续忍下去,呜咽出声,“……真的很想你。” 身边没有能够听他讲述的人,徐文彬见不着面,姜澈和他交坏,路枝也少聊。盛鸢整天就着他性取向的问题念他,同学导师都没交过心,steve,他不愿告诉steve。 第113章 苦涩的回忆和念想被他重复翻起,又被他深吞心底,没能再任性了,他总是这样告诉自己,将那份想念埋进地底。 梁听叙醉了,梁听叙会不记得,才终给了他一个松口气的地方,委屈和难过涌上心头,涌上喉间,好不容易用会干涸的胶水把他自己拼起来,这一刻也碎裂得彻底。 “……我以为,你去了英国,所以我才去了曼彻斯顿,可我找不到你,我没有你的联系方式,不知道你在哪里,过得好不好,有没有……有没有想我,”盛意声音彻底染上哭腔,藏了五年的话,开了阀门,朝外狂涌,“我不知道怎么办,你让我照顾好自己,可我一个人好像也过得不好,你交代我的事情……我好像一件都没做到。” “你让我随身带着药膏,我总是忘带。让我去复查,我也总是不记得,手腕一直没好,我总是忘了吃早餐,犯了好几次低血糖……”盛意啜泣得一抽,“我是不是太差劲了,什么都记不住……” “怎么会呢,”梁听叙的声音从骨头里传来,破破烂烂的,颤抖的,“以后我帮你记。” “你给我发了那么久的……那么久的信息,我也没发现那是你,你春节会祝我年年吉祥,元宵节会祝我幸福安康,中秋会祝我事事圆满……”盛意没了声音,梁听叙的肩侧已经被他彻底打湿,“我怎么能……怎么能没发现呢。好像想听你当面说——” 骤然被拉开,盛意眼眸水灵灵的,晶莹剔透。 梁听叙轻轻在他唇上轻啄,笑意混杂着难过,一字一句,一个节一个节地,温声念给他听:“春节快乐,吉祥如意。元宵快乐,幸福安康。中秋快乐,团团圆圆。国庆快乐,万事亨通……” 盛意嘴唇抖着,轻轻咬了咬,眼泪直直下坠,沉重地拍在手背上。 脸颊被轻轻抹上药膏,梁听叙说了很长很长的一串,直至最后,认真地、连续地低声说了五句“生日快乐”。 他手颤着,声音哽咽着,一字一顿地说:“盛意,我也很想你,非常非常想。” 血液骨头都彻底酥软了,盛意重新砸回梁听叙肩侧,眼泪止不住往下滴。 把他五年缺的、欠的,全都哭了个干净。 【作者有话说】 一直过不了审核,试着把第二段分开来放 第85章 藏匿许久的秘密 扶着梁听叙回到家门口,门锁一角映出他的样子来了。他眼尾还浮着红肿,脸颊抹过药膏,过敏没能完全消退。 盛意轻叹口气,不自在地蹭蹭眼尾,指尖停留在密码锁屏上,抽回手轻轻推了推靠着他的梁听叙,说:“你家密码。” 梁听叙眉毛还蹙着,刚刚被他亲得鲜红的颜色,已经消散殆尽,只残留惹眼的白。 看得盛意也一阵蹙眉,眼眸在梁听叙脸上逡巡,想找出些许不对劲来。 “我们的……纪念日。”梁听叙将脸彻底埋进他肩侧,声音又轻又低沉。 盛意一怔,声音泡着气,“什么纪念日。” “在一起的……” 指尖骤缩,心尖也骤缩,盛意轻轻垂帘,没多说什么,只在密码锁上打下纪念日,摁下“0”后,突然顿住。 哪一个纪念日。 纪念日他们曾经起过分歧,他至今还记得。梁听叙出国,保证很快回来,却一别半年,再见面时腹部缠满了绷带。 在那之前,他们亲也亲了,摸了摸了,没来得及心意相通,梁听叙消失不见了。在他的认识里,他们是在梁听叙回来后、坦白清楚的时候、倾诉着喜欢他的时候,才算得上真正在一起。 那天是1月25日。过了除夕的那天,春节的当天。 但梁听叙却觉得,他们互帮互助的时候便心意相通了。那天是8月12日,他的生日。 梁听叙的家,梁听叙设定的密码,用的也应该是梁听叙所认为的日子。 盛意输了“0812”。 “嘟嘟”两声,显示密码错误。 盛意愣在原地。 梁听叙轻轻抬头,露出半只眼睛问他:“你输了什么?” “0812。”盛意如实。 “不是那天,是0125。”梁听叙又将头埋了回去。 一阵哑然,盛意问:“……为什么是那天?” “你肯定的纪念日,才算纪念日。”梁听叙声音有些闷。 “那你那中间半年,到底为什么出国。”盛意轻声说。 靠在他肩侧的人身形一僵。 那时候梁听叙和他解释他是信了的。相信梁听叙出国真的只是去照顾梁宥礼,相信他腹部的伤真的是不小心被机场钢筋刺伤的。 当初觉得异样,也没去细究。梁听叙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分别后不知哪天想起了,他一查,那段时间的机场都没动工,哪来的钢筋。 “说说。”盛意回眸,重新落在密码锁上,按下了“0”。 “盛意……”腹部一阵暖意,盛意摁密码的手一颤,堪堪停下。 梁听叙抱住了他。 哑得不行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那段时间,其实——” “哐当”一声,是垃圾桶被踢倒的声音,落地后又反弹起来,落下一串噔噔噔。 盛意甩了几分眼眸朝后望,一根木棍朝他们砸来。 近在咫尺,没时间思考,他将梁听叙往里一拽,用背挡住了那飞来横棍。 “唔……”盛意闷哼一声,木棍砸来的力度不小,还好是木的不是钢的,拦这么一遭,背上不知得乌青多久。 第114章 “盛意!”梁听叙顿然失色,抬手捞住他。 来人足足四五个,各个面色恶煞,领头的淬口唾沫,抬起手中的钢棍,指着梁听叙道:“你他妈到底打算什么时候还钱!当我们好溜是吧,以为从北海道跑回国我就找不到你们了?呸,梁宥礼欠的,全他妈给我还上!” “第一,不是他欠的,第二,我明明已经还清了。”梁听叙语气间愠着怒。 “那借条,那身份证都他妈是他的,不是他欠的还能是谁欠的!”领头咕哝咒骂,又踹了一脚垃圾桶,甩出一沓纸来,散落一地,“你说还清就还清?这些是废纸?我也给过你选项,你们要治疗没钱,我理解,你去卖嘛,别白长这张脸,啧啧,倒是有很多那种富婆老头爱你这种年轻的小白脸。” 盛意抓着梁听叙的衣袖边,骤然缩紧。 “不用担心,我没去。”梁听叙低低地说,顺着安抚他。 “哦哟,哦哟,哦哟!”领头单手插口袋,朝前探着头,眉飞色舞地偏头盯着盛意,“这趟没白跑,这几千块机票出得可真值,瞧瞧这谁呢——” 领头大笑,梁听叙面色变得苍白,连忙抬手捂住盛意的耳朵,捂得很紧。 但还是慢了一步,盛意全听见了。 那个领头说:“这不是丁宁的那个私生子吗?我真正债主的私生子啊!” 盛意脸色变得一片空白,瞳孔颤着,满脸不可置信,尽是茫然。 丁宁。丁宁。 他那个渣爹。他的生父。 怎么回事。他们曾经都已经被迫分开了,怎么这件事情还没完。 耳朵被捂得很紧,领头说的话成了虚无缥缈的轻纱,模糊不清。 梁听叙贴着手,声音传导过来,他一直在说:“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 似乎有人凑近了,肩上覆上一层冷意,有人要拉他。 梁听叙推开。把他彻底圈入怀里,顾不及帮他捂耳朵了,只背过去,想把盛意藏起来。 “他和那个人渣没关系。”梁听叙冷声。 “怎么没关系,”领头嗤笑,“血缘关系不是关系,血浓于水啊,帮亲爹还债不是天经地义的事么。再说了,你们在国外过成那副惨样子,可全赖他那个爹,再说了,要不是丁宁早死了,这些债我也不会算在你们头上,你这……啧啧,换我就把他丢出去抵债了,还要顺带踩上两脚,梁听叙,你是不是贱呐。” “他户口本上的父亲是章砚。”梁听叙说。 怀里的人在抖,他抱得更紧了些。 “我管你,章砚没签条,签条的是丁宁和梁宥礼,反正你们也不知情签的,我人很好的,既然丁宁儿子在,那就让他来还,”领头抬手拍了拍盛意的脸,被梁听叙手肘撞开,“他儿子不说,还真有几分姿色。” “滚!”梁听叙怒喝。 “三天,给你三天时间凑钱,不含利息五千万,利息我可以晚点再和你们算,别想跑,跑到哪我都能找到你们。”领头笑。 步伐声消失在楼道终点。 梁听叙轻轻松开盛意,只见盛意眼眸空着、落着、颤着,无声地落着泪。 他心猛地一抽,抬手帮盛意抹掉,却怎么也抹不干净,指尖也连带着糊满泪水。 “不哭了……”梁听叙艰难地从喉间挤出几个字来,今天盛意哭得太多,落的泪都快把他化成水了,“那是丁宁欠的债,他没道理算在你头上,不用担心,我待会儿就联系章叔报警——” “你……”盛意张了张嘴,艰涩吐气,“你们……你们是因为他才……那时候出国……也……那我……” “和你没关系,”梁听叙接住盛意茫然无措的眼泪,“他和你没关系,你不需要为他负任何责任。” 盛意只是杵着,愣着,似乎彻底丢了魂。 原来这才是梁听叙的秘密。 是梁听叙一直瞒着他的秘密。 第86章 不要不理我 梁听叙输了密码,拉着盛意进门,给他安置到沙发上摆好,在电视柜下翻找医药箱。 盛意魂还在游,游着游着,停在梁听叙身上,讷讷出声:“你没醉。” 翻找的声音一滞,停了半分钟,却足足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梁听叙没有说话,拖拉医药箱的声音刺耳。 “先帮你看看背。”隔了好一会儿,梁听叙才说。 医药箱拿出来的时候,梁听叙手还是颤的,没拿稳,掉到地上“嘭”一声闷响,震碎玻璃,稀稀拉拉响起碎裂声。 梁听叙只从盒子里挑出跌打药和棉签,拿完才忆起,他还没查看盛意的伤势。 那一棍子明显是从楼道那边直接丢过来的,梁听叙后知后觉的后怕。他明明把梁宥礼的债务都还干净了,丁宁的与他们无关,就算那些人把丁宁的债务算他们头上,他们没有护照,混着好几个逃出国的亡命徒,怎么敢回国。 可他们偏偏回来了,还找到了他。 他躲了五年,把盛意也藏了五年,却猝不及防被一朝撞上,直往盛意心口捅刀。 “……我看看什么样先。”梁听叙扶着茶几起身,在盛意身边坐下,作势要撩起盛意的衣服。 盛意拽住不让他掀。 “他们想找我很久了,是吗。”盛意声音很轻,已然从刚才崩溃的情绪里出来了。 “我看看,先让我看看……”梁听叙只说,抚上盛意的腰侧,凉意渗入,盛意一瞬松手,衣服被撩起。 第115章 背上有一片乌青,绿里泛紫,还泛着点点黑,没有见血丝,看起来不严重,但也不轻。 梁听叙沉默着,迈回电视柜前,拿来跌打药和棉签,折回给盛意上药。 “……去医院看看吧。”梁听叙说。 “看什么,”盛意说,“小伤,放几天就好了。” 背裸露在空中,满是冷意,空气是冷的,药膏抹上背也是冷的,还有滴落的液体也是冷的。 冷冷地砸进他心底。 背上一阵暖意,梁听叙额头轻轻抵着,还略有些小幅颤抖,眼泪滴在他的背上,顺着他的背下滑。 盛意迟滞一瞬,缓缓回头,抓住梁听叙搭在他背上的手,语气有些慌乱:“怎么了?” 这好像还是第一回,重逢之后,梁听叙在他面前哭。 本来梁听叙在他眼前哭的次数便不多,印象里梁听叙的情绪几乎从未崩盘过,重逢后更是瞧不出一星半点。 成熟的、得体的,言行举止都透露出一股游刃有余,仿佛什么都触动不及他的内心——除却在他面前情绪失控的几回。 他被砸了一棍子,还刚得知他那个渣爹害得梁听叙他们在国外躲藏了五年,怎么哭的是梁听叙。 “你……”盛意不知道该往下说什么。 梁听叙蹙着眉头,眼睫轻颤,眼泪像掉线的珍珠,噼里啪啦往下坠,紧紧咬着下嘴唇。 “别哭了……你刚刚还让我别哭,怎么自己哭得起劲。”盛意抹走他的眼泪,心脏有些刺痛。 梁听叙抓住他抹眼泪的手,把盛意整个人拉近,轻轻拥进怀里,逐渐用力,抱得越来越紧。 “盛意……”梁听叙连喊他名字的声音都是沙哑的、断断续续的。 “啊……啊。”他回了两声。 背上那片乌青遭碰了碰,梁听叙哽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疼吗……?” “不疼,”盛意刚刚哭过,声音还像泡在水里,“没那么娇贵,乌青几天就好了。” 肩膀的衣服都被打湿一片了,梁听叙哭着,像他刚刚情绪崩溃那样,拽着他的衣服,异样地抖:“我疼……我也觉得你疼,觉得你很疼……” 什么疼。 盛意脸上闪过一抹空白。 尽管没听懂,心脏却宛若被刺针乱挑,翻出皮肉,扎满千疮百孔。 盛意蹙了蹙眉,将手轻轻搭上梁听叙的背,正想低声安慰两句,骤然看见桌上放着的几盒药——医药箱没拿出来前便在的药。 胃康灵、奥美拉唑、盐酸小檗碱、参苓白术散…… 他认得这些药。盛鸢胃一直都很不好,进过好几次医院,身边就常放着这些药。 “你胃疼?”盛意问,声音焦急。 这才见到梁听叙攥着腹部衣料,他撩起梁听叙的衣服,骤然看见两条倾斜着的、增生的疤痕。盛意瞳孔震颤,轻轻抚上疤痕,声音劈叉,颤得厉害:“……这是怎么回事?” 坠入情欲那一夜,梁听叙全程都没有脱上衣,他也只顾着难受,没发觉异样。 梁听叙只是将他抱紧,像是要把他彻底融进身体里一般。 盛意拍拍他:“先吃药好不好。” “然后呢,”梁听叙突然说,“然后你又要继续躲着我,避着我,连想我都要等我喝醉了……才偷偷跟我说,我要是不装醉,你是不是打算,就这样跟我算了?” 盛意沉默地给梁听叙顺背,不作回复,眼泪已然在眼眶里打转。 “小鱼……”梁听叙话都有些说不清了,“不要不理我了好不好。” “梁听叙,”盛意轻轻喊了一声,“当初你们出国,是不是有丁宁的原因。” “是有一部分。”梁听叙说。 “我是他血缘上的儿子,他们本来就冲着我来,你们该恨我的。”盛意低声说。 本来有过去横隔在中间、有盛鸢时时刻刻打探他的交往情况,和梁听叙一发不可收拾的延展关系,他本就想掐断了的。 这时候告诉他,梁听叙和梁宥礼在国外那五年,所有不好的遭遇,甚至梁宥礼当年出国的车祸,梁听叙回国所谓的“钢筋戳伤”,都可能是因为丁宁。 他怎么不带愧疚和梁听叙来往。 丁宁的讨债人都知道他是丁宁的亲儿子,那外面又该有多少人知道了。 他只会听到越来越多、越来越大的声音,指着他的脊背,戳着埋怨他的生父。 这种情况下,他怎么和梁听叙重新开始新的一段。 “和你有什么关系!”梁听叙似乎几近崩溃,他凑近一步,盛意便会退后一步,他总是抓不稳,拉不住,“他只是你生理上的父亲,你户口本上的父亲是章砚。就算……就算你的父亲是他,可那些事是他做的,不是你做的,你也是受害者,我们怎么会恨你。” 盛意只是垂眸微笑,笑意苦涩。 “小鱼,我不在意——” “可我在意,”盛意轻念,“梁听叙,可我在意。” 梁听叙会跟着他一起被指指点点。 他不能不在意。 第87章 谁离不开谁 窗开着呢,偶尔传来风掠过、树叶摇摆的沙沙声,车灯打过,留下一抹暖黄色的光,落在梁听叙眼底,燃过一瞬,很快灭了。 梁听叙没有说话,轻轻靠回盛意肩侧,指尖勾着、绕着、缠上盛意的指尖掌心,逐渐朝他凑近,另一只手环上他的背,不愿再松开了。 第116章 掌心被攥得很紧,盛意垂了垂眸,没推开他,也没抽手。 “先吃药。”他哑声道。 “吃完药——” “吃完药好好解释,”盛意打断,“我听你讲。” 身侧的人有一瞬间僵直,从他肩上起身,接过盛意递来的药,另一只手仍攥着他的掌心。 天气很冷,掌心贴着,已经起了暖意。 盛意要抽手,梁听叙不让:“你要去哪?” “给你拿水,”盛意指了指他的药,“没水怎么吃药。” “能吃,你别走。”梁听叙将药一并倒入口中,尽数干咽。 盛意重新在他身边坐下,拍了拍梁听叙的背,“不卡喉咙么。” 梁听叙摇了摇头,顺势又倒回盛意身上。 重逢这么久,盛意第一次觉得梁听叙粘人。 似乎在他们五年前,梁听叙都没这么粘人。 五年前,打情骂俏的话是有的,喜欢是有的,坚定的选择是有的,但盛意总觉得,梁听叙似乎总是憋着什么、藏着什么。 包容他的所有小情绪,很少会和他生气。 他从前总形容梁听叙情绪稳定,现在想来,应该是端着,放不开。 都是第一次谈恋爱,第一次试着、剜着心递上自己笨拙模仿来的、自认为的爱,没有评判标准,他们也不知道他们爱的方式正不正确。 他对爱的需求是外显的,会将自己所有的担忧摆在脸上。 偏偏梁听叙能够发现他所有的情绪,照顾他所有的情绪。 太照顾他,以至于让他都快忘记了,梁听叙也是人,甚至梁听叙从小便被父母抛弃,只会比他更加缺乏安全感。 他以为的情绪稳定,只不过是梁听叙保护自己的手段。不轻易外露情绪,甚至骗过了梁听叙自己。 一旦崩盘,便再也刹不住车了。 刚刚收住眼泪,现在又开始滴了。 饶是盛意再铁石心肠,又怎么可能不触动。 这是他的第一个好朋友,第一个毫不保留把爱交给他的人,是他曾经的男朋友,他最喜欢的人,更是他这五年来念念不忘的曾经。 梁听叙总会记得他眼泪过敏,随身带着药膏。记得他低血糖,时不时给他塞两颗糖。记得他手腕有伤,总上手给他揉揉,带他定期看医生。 会精心给他准备惊喜。他喜欢storm,便让他和storm共演。他玩吉他,就给他定制了一枚做工精美的小鱼拨片。会偷偷塞给他两张独属于他的、特别的愿望券。 会带着他转移注意力,带他从弹不了琴的失落里走出来,陪着他玩乐队,陪着他四处表演,会在上台前轻轻捏捏他的后颈安抚他,会在无人的角落偷偷亲吻奖励他。 太多太多,盛意回忆起来都回忆不完,骤然发现,原来他们之间并不只横隔着无可奈何,并不只剩分别的痛楚。 他这五年像是被困在那回转的、周而复始的盛夏里,兜兜转转找不到出路,又一脚迈落满地雪白。 他总是很容易忘记。他很需要梁听叙,而梁听叙更需要他。 肩侧暖意捂着滴落的凉意,盛意眼眶也泛上了红。 “我去过曼彻斯顿,在,一年前的时候,”梁听叙声音哑得不成样,吐一句歇一句,“我见到你了,可我不能上前和你说话,我那时候太……太糟糕,我不想让你看见我那副样子……” 盛意一愣,没想到梁听叙从这里开始讲,讷讷道:“一年前……在机场的时候?为什么会糟糕。” 他还记得那时候,是他得知梁听叙死讯的时候。 梁听叙闷闷“嗯”了一声,吞着哽咽,选择性略过盛意的疑问,“导师帮我和你要手机号码,你怎么报了我不用了的号码?要是……要是我知道他们会在群里发那些话,我该过去的,我该和你见上一面的……” 拥抱用力得生疼,盛意后知后觉发现梁听叙在抖。 “我怕……”梁听叙说,“我真的害怕,你总是去雪地里待着,每年都发烧,万一……万一你……” “我好着呢,发烧而已,烧过就好了。”盛意低声说,虽然这话说得没有一点说服力——他刚刚生过一场大病,又当着梁听叙发了三天烧。 “你慢慢讲,我听你讲。”他想将梁听叙拉开些,给他擦擦眼泪,却拽不开。 梁听叙整个人都黏挂在他的身上,双臂紧紧锢着他,仿佛要把五年里抱不到的拥抱,全都抱回来。 “那时候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我真的没办法了……好像无论怎样都会伤害到你……”梁听叙声音含在喉间。 绕来绕去,绕不到开头。 盛意叹口气。他大概知道,梁听叙现在思维非常混乱。 “你先冷静下来,我问一个问题,你答一个问题,好吗?”盛意抬手在梁听叙背上轻抚。 尘封的过往将要展露,盛意也紧张,压下声音的抖,轻声问:“你第一次出国,是因为梁叔叔出了车祸吗?” 梁听叙蹭着他的肩,点头:“是一部分……爸不肯告诉我,他是被追债才出的车祸。” 盛意呼吸一滞,嘴唇颤了颤,沉下声问:“梁叔叔为什么突然出国呢?” “去看梁秋,”梁听叙往他身边又凑了凑,调整成舒适多的坐法,“她生病了,只有那边能拖着。” “……梁秋,”似乎抓到关键词,盛意喃喃重复,“梁秋是谁?” 第117章 “爸的侄女,我的……堂姐。” “是那个,”盛意陡然急促呼吸,“在日本和你待在一起的女生……吗?” 梁听叙顿了顿,从盛意肩上起身,泛红着眼眶,撞进盛意眼底。 “是她。”梁听叙眉头蹙起,眼底满是不忍,捧起他的脸,吻走他眼角即将滑落的眼泪,却止不住眼泪滑落。 盛意没想哭的。刚刚已经哭过一回了,他以为这回能撑着不哭的。 得知那个女生、那个所谓的梁听叙女朋友只是梁听叙的姐姐,盛意骤然松口气,眼泪只是因为一瞬间的如释负重,关不住阀门。 郁结在他心头的结绕了好几圈,终于解开了。 “抱歉,小鱼,”梁听叙重新把他抱回怀里,“我不是不愿告诉你,告诉你肯定会牵扯到……丁宁,我不想让你知道——” “那个小鱼拨片——”盛意声音断断续续的。 “是梁秋姐给喜欢的人准备的毕业礼物。” “那……那你为什么向她表白?” “她不知道怎么说,让我做示范,”两个人声音都灌满了气泡,像隔了几层塑料膜,听起来闷得万分不真实,梁听叙温着声音,“我只给过你小鱼拨片,我一直,一直,一直在想你。” 盛意垂着头,眼泪滑落梁听叙肩上,划出一道歪歪扭扭的水痕,犹如他歪歪扭扭的揪心。 梁听叙只剩气音了,他说:“小鱼,别抛下我好不好,我没办法过那样的日子……我不能没有你……” 五年的难捱历历在目,失而复得,他不想再尝一遍那样的滋味了。 盛意是他活下去的唯一信念。 第88章 他很想念 出国前,梁听叙从未想过事态会发展得那么严重。 他的堂姐梁秋,患了friedreich型共济失调。她的父亲曾因患过这个病,痛苦卧床10年去世。 friedreich型共济失调是一类家族遗传病。麻绳专挑细处断,梁秋父亲去世过没两个月,跟着母亲办完葬礼的梁秋也查出了共济失调。 梁秋母亲崩溃至极,不愿再眼睁睁看着梁秋走,干脆自己走了,留下卧病在床的梁秋。 好在梁秋的外公外婆照顾她,把她送去了国外,技术力极高的医院治疗——住在盛意家隔壁的老人,就是梁秋的外公外婆。 梁听叙和他们不熟的,梁宥礼对梁秋上心,两位老人似乎总觉得别扭,总是摆着臭脸要让他们别管了。 他只在15岁的时候,被带着去看过他的堂姐,知道堂姐的病。 每年他们都会去看她,有时候梁宥礼还会在国外待久些。 他们担心过梁宥礼也染上遗传病,催促过他去检查。 可那时梁宥礼查过,没有异样。 堂姐很温柔,温柔得同梁宥礼如出一辙。 那时候梁听叙也才初中,什么都想要的年纪,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梁秋,却什么话都往心里吞。梁宥礼问他有什么想要的,梁听叙只摇头。 梁秋好些时候能下床,就陪着他去他想去的地方,给他买他望眼欲穿相吃的东西,带他去游乐园,坐在一旁看他玩完所有项目。 带他去庙会,带他看烟花。 遇上盛意辗转到日本比赛,也会带着他去看盛意。 他和梁秋一直保持着联系。 和盛意确定关系那年出国,他也以为,只是去看我梁秋,很快便会回来。 却不曾想,梁宥礼被找上了麻烦,那条消息不是梁宥礼发的。 刚下飞机,梁听叙被闷了一棍,再醒过来的时候,不知道被绑到了哪里。 手机不见,脑袋很沉,睁着眼睛看着身旁一样被绑着的梁宥礼。 几个人咧着嘴,嘴角噙笑,拿棍子抵了抵他的脸,对着梁宥礼说:“你不肯说,我们也查得到。就是这小子吧,你领养的儿子,绑过来了。你到底还不还钱。” 梁宥礼嘴角有血迹,眼睛却清明,盯着几个人沉声:“不是我欠的债。” “是啊,不是你欠的,是那个该死的姓丁的欠的,可上面签着你的名字,他人都死了,我去哪找他?” 梁宥礼还坚持他那句话,几个人骂骂咧咧地就要上脚踹,梁听叙急忙把梁宥礼护住,一声不吭忍下了所有打踹。 “嘭”一声门合上,整个房间暗的,只有排风口有一丝亮光。 梁宥礼和他道歉,和他讲了部分原委——曾经年少无知,过于愚蠢,在白纸上签了名字,被他以为的好友拿去贷了巨款。 如今好友死了,死无对证,债没能消,骤然找上门来。 梁听叙并不觉得这是梁宥礼的错,念着逃出去要报警,四处寻找逃离的方法,借着地上的玻璃刮开了手脚绑着的麻绳。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锁被撬开的声音,一阵怒吼,被发现的人开了锁,朝反方向跑,跑前丢下一句“快跑!” 梁听叙看着梁宥礼脸上出现一丝空白,不顾三期二十一,抓起梁宥礼的手就往外跑。 如今想来,那声音分明是章砚。 逃跑得艰难,还是被追上了。追债的人开着车,直晃晃朝他们冲来,梁宥礼用力把他推开。 一阵支零破碎,满地狼藉,梁宥礼躺在了血泊里。 梁秋还在医院躺着,梁宥礼在病床上沉睡不起。梁听叙报了案,审理成功,还有章砚找来名律师的帮助下,把那群人都关了进去。 第118章 得一方清静。 但章砚也受了重伤。梁听叙后来才知道,那群人对着章砚宝贵的手动了手。 十指都严重骨折变形,章砚早就不能再弹琴了。 怪不得过了那段时间后,就再没传出章砚巡演相关的任何信息,像石头丢进水面,沉底无声。 尽管后来章砚的手表面恢复好了,可内里的碎裂永远留下了病根,出面在外也不曾再弹过琴。 只是偶尔收收学生。 梁宥礼该是知道了,懊悔不能,给章砚发了许多推远的过分的话,章砚很长时间没来过。 避着章砚,还要避着梁秋。 梁听叙去看望梁秋,陪梁秋,总免不了提起梁宥礼。 可自他被绑架后,梁听叙的失语症又一次翻涌上来,整日沉默着,陪陪梁秋,看看梁宥礼,就去打工。 手机一直没现钱买,他更没钱去看医生,只憋着,等着自然开口说话。梁秋一直让他去看看,他不肯。 联系国内他们也靠的邮件——打工的饭店老板好心,借电脑给他,可谁都联系得上,除了盛意。 发出去的邮件犹如沉底石头,激不起半点波澜,却重重砸进他的心底,砸得粉碎。 他以为盛意生气了。 那段时间他过于疲倦,整日连轴转,梁听叙顾着处理这飞来横祸,没想着联系盛意,当下也不适合联系盛意。 不能让那群人知道盛意的存在,也不想让盛意看到他这幅样子。 半年过去,梁宥礼情况好转,恢复了意识,开始下地复健。梁听叙的失语也好转了。 梁宥礼醒过来第一句话就是让他回国。 他正值高三,那些人在里面关着,找不了他们麻烦,梁宥礼让他放心,回去好好学。 失语已经完全好了,梁听叙急急忙忙回了国,却不曾想,下飞机时被那群人的眼线捅了一刀。 不深,不严重,但一直在渗血。 血流着,他还要到旁边的手机店买手机,被老板尖叫着拨打了救护车。 包扎完梁听叙便从医院跑出来了,路过家把药放回去,问了徐文彬盛意现在在哪,跌跌撞撞跑去找了盛意。 他远比他自己想得还需要盛意。 失语那段时间,他总是坐在病房窗边发呆。 脑海里全是盛意。 开心的、哭泣的、郁闷的、使坏的。 他好想见,他很想念。 喜欢来得浓烈,他不愿见盛意露出难过的神情。 所以在21岁那年,他得知梁宥礼查出遗传病,得知梁秋病情转恶,又收到一封匿名的、指向明确的恐吓信,他选择放手。 可他觉得自己选错了。 第89章 活下去 心口很疼。 盛意靠在梁听叙肩侧,将脸完全埋进去,手轻轻攥着胸口衣料,青筋突起,攥得用力。 像是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 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不知道说什么,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只觉得很疼。 “心脏疼吗?”攥住心口的手腕被轻轻拉开,梁听叙轻声说,“不聊了,明天再继续聊,你先睡一觉,明天我带你去医院看看背。” “……聊,这点疼算个屁,”盛意依旧埋着脸,在说背上的乌青,也在说他的联觉,他吐出口疏落的气,缴枪弃械,悄无声息地将手环绕上梁听叙的背,“后来呢,后来那……那五年如何。我想听你说。” 察觉中间横隔的高墙稀稀落落散了,融化成一滩雪水,梁听叙眼底也似化了雪,将盛意往怀里揽得紧了,朝轻松了说:“出国后,我一边陪着梁秋姐治疗,一边陪着我爸,章叔叔偶尔会来陪我爸,还会和盛阿姨视频——” 盛意肩胛骨微动:“和我妈……视频?” 梁听叙顺势拍了拍他的背,“嗯,视频,他们有来往,盛阿姨都知道得差不多了,除了债务的事。不是我们不愿回去,是我爸没办法再回去了,折腾不起这段路。” “他的病情恶化得很快,梁秋姐情况好的时候还能下床走走路,我爸那时候已经下不了床了。” 盛意呼吸一滞,低声问:“那会儿是什么时候?” “我出国第二年,”梁听叙声音带点哑,“第三年年初,我爸去世。去世前,章叔叔和盛阿姨都来了,送了他最后一程。” 梁听叙还记得那天。 梁宥礼跟回光返照一样,那一天早上异常精神,能坐着,手能抬起,拉着他碎碎念念说了很多琐事。 无关其他,都是一些生活的小事叮嘱。 梁听叙听着,笑着,应着,眼里噙着泪水,硬是全憋回去了。 中午梁宥礼便有了疲态,梁秋硬要过来,被梁听叙扶着,在床边握着梁宥礼的手,说了无数个“谢谢”。 梁宥礼眼角的皱纹堆了起来,撑着抬手摩挲梁秋的脸,说:“抱歉啊……叔叔没法陪你了。” 梁秋握着梁宥礼的手,一个劲摇头,眼泪甩落,落在梁宥礼的眼角,倏地滑落。 下午梁宥礼便不清醒了,跟他说什么都得不到回应,心跳脉搏越来越缓。 “爸,”梁听叙喊他,“爸,下辈子我当爸。” 梁宥礼有反应了,眼睛喇开一条缝,气若游丝轻笑,“我这性取向太难搞了,还是我来吧。” 他好像这辈子都觉得,自己的性取向是个天大的错误,若非他喜欢上了章砚,他不会被家里扫地出门,不会害得乐队分崩离析,更不会牵扯出这么多纷杂的后果。 第119章 梁宥礼抬起指尖碰碰梁听叙的掌心,轻念:“你和小意要好好的,别让他等太久了,知道了吗。” 梁听叙咬着下嘴唇,轻轻“嗯”了一声。 盛鸢和章砚恰巧这时候来,推门推一半,听见梁宥礼的话,身形皆一顿,没说什么。 两人走到病床边,盛鸢似乎神游天外,什么都没开口。 章砚停在梁宥礼身边,轻轻蹲下,嘴角还带着乌青,一微笑便扯着神经,疼得龇牙咧嘴。 “……宥礼,”章砚笑着,声音很哑,“等我去找你。” 梁宥礼神情恍惚,轻轻眨了眨眼睛,没对章砚的话做出什么反应,眼神虚焦,半晌吐出五个字:“……太拖累你了。” “算什么拖累。”章砚抬手蹭了蹭梁宥礼的发鬓,“是我对不起你……” 梁宥礼摇了摇头,想起什么,突然硬打起精神说:“听说这时候许愿很有效,那我希望——” ——希望梁听叙事事顺心,希望梁秋战胜病魔,希望章砚忘了他,希望盛鸢抛弃过去的影响,希望盛意天天开心。 ——希望每个人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盛意从梁听叙肩上起身,睁着眼睛,无措地滴着眼泪。 梁听叙那天没哭,一滴眼泪也没流,此刻复述却哽咽地好几遍说不下去。 “你们为什么——”盛意声音颤着。 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想问的,却骤然噤声。 现在问也只是徒劳。 每个人肯定都有自己的考量。 怕他受伤,怕他伤心,怕他难过。 盛意清楚的,就是因为太清楚,时隔三年得知,才会更难过。 他微微垂下头,梁听叙眼角还挂着水痕,摸来药膏要给他抹脸颊。 “那你们的债呢?”盛意抓住梁听叙的手腕问。 梁听叙轻轻扶起他的脸,细致地给他上药,边回答:“之前章叔叔瞒着我们,每个月都给他们打钱,他们很少找事,我后来知道了,就没让章叔叔继续还,回来前我已经还清了。今天他们找来,把不属于我们的债务安到我们身上,刚刚已经联系章叔报了警,别担心。” “梁秋姐之前待的大学正巧毕业季,她想去参加一回,喜欢的男生毕业了,她想去表白,想给他送礼物。正巧在我手机里看到我曾经给你送的、小鱼拨片,男生名字里有个渔,她也想送。” “盛意,我没有给别人送拨片。我只给你送过。也只会给你送。”像是记忆清空,更像是急切自证,明明刚刚说过,梁听叙还是再解释了一遍。 盛意轻轻点了点头。 他知道了。 梁听叙一开始并没有直接了当告诉他,是在顾及债务的事,难免牵扯,他不想告诉盛意。 盛意已经知道了。 “再后来,就是你看到的那张照片。他们找到了我……”说着说着,梁听叙突然噤声,沉默着给他上药。 “怎么了……?”盛意声音在抖,“找到你,怎么了?” “没事,”梁听叙重新将盛意抱紧,安抚地摸了摸盛意的发尾,“没怎么,除了腹部留了疤痕,我现在不好着呢吗。” 安慰归安慰,梁听叙依旧清晰地记得那种无助感。 梁宥礼去世,梁秋一年后也走了,债主寻上门,他躲躲藏藏,拉黑了章砚和盛鸢。 盛意。盛意只能想想,他不想把盛意牵扯进来,他舍不得,他不愿。 他不是没动过自杀的念头。 他想过的。 自出国后,除却偶尔从盛鸢那里知道些许盛意的消息外,他只剩一个来源——盛意的youtube。 盛意的每条视频他都看,反复看,夜深人静、感觉熬不过的时候翻来覆去地看。 被那群讨债的扰久了,梁听叙心理防线也在逐渐崩塌。 在学校里不会被找麻烦,但他不可能一辈子不出学校。 浑浑噩噩的,梁听叙换上一身曾经盛意给他买的衣服,戴着他仿制的戒指,爬上天台。 跳下去前一秒,被同学拽回来了,一个劲骂他。 梁听叙只是愣着,念着:“让我跳吧。” 反正也见不到盛意,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早晚被他们打死,让他跳吧。 “你看看这个!”导师朝他手里塞手机。 是他和盛意youtube账号的聊天页面。 盛意给他发了消息。 -你怎么了? -怎么一直不回我消息 -你还好吗? -需要我帮助吗 眼泪彻底决堤。 那天过后,梁听叙满心只装着一件事——活下来,和盛意见面。 【作者有话说】 和70章的呼应* 感觉最近语感出了点问题…… 太忙了这段时间:'(,等完结后我好好修修文 第90章 完结.我们和好好不好 盛意轻轻撩起梁听叙腹部衣料,触及疤痕时轻极了。 梁听叙笑了,眼眸含着水:“早就不疼了。” 夜晚太安静了,时不时从窗外传来车轮驶过沙砾的刮擦声,很快沉入寂静。 盛意无意识屏住了呼吸。一呼吸难免变成啜泣。他不想这样。 他原先只知道,他这五年难过,梁听叙这五年也不好过,却没想到会这么不好过。 那张照片的场景,不是因为梁听叙自杀,而是债主追债造成的。 第120章 后怕再度涌上他的心头。 差一点,就差一点,他就要彻底见不到梁听叙了。 他这五年比起来,算不了什么事。 “……梁哥,”盛意重新跌进梁听叙怀里,今晚不知已经几回,他们紧贴着相拥,交换灵魂,难舍难分,“……还好你活着……还好你活着……” 在他得知梁听叙假死讯时,他的心便已经死过一回了。很反常,自得知梁听叙死讯过后,除却那天在机场的失神,他按部就班地毕业,工作,正常地吃饭,正常地活着。 没有人会在他面前提及梁听叙。 他强行将自己从那片沉寂里剥出来,没有导火索,没有燃线,火星烧至眉睫,被他浇灭。 不知哪年冬天,天气干燥,被他用于浇灭的水会干涸,席卷他的全部,只剩满地狼藉与净澈。 在那之前,梁听叙找到他了。 引线被梁听叙提前紧握手中,再点燃时已然绽成一场独属于他们的璀璨烟花。 梁听叙怕他出事,他何尝不怕。 失而复得并未有欣喜,只有后怕和担忧。体验过一回彻底丢失的感觉,他不想再体验一回了。 还好梁听叙活着。 “嗯,”梁听叙揉揉他的脖颈,应声,“我好好的,你也要好好的。” 指根受凉,盛意眼睫轻颤,微挪着露出半只眼睛来,眼眸轻落在他左手中指、设计独特的小鱼戒指上。 左手中指代表订婚。 梁听叙的心跳很快,一震一震,扯着他的心跳也飙得飞速。 “小鱼,”他听见梁听叙轻念,“宝宝,我们和好好不好。” 充盈的水涌回他这一隅池塘,轻柔地吻着他的脸颊,吻走他眼角的水痕,盛意一声难吭,心软成了水,他轻咬下嘴唇,发丝都垂落在梁听叙身上,蹭着点头。 他的眼眸,他的唇瓣,他的发丝、脸颊、眼泪,他的全身上下、包括他的心,都挂在梁听叙身上了,梁听叙不开口,他也总会想方设法开口的。 “太好了,”梁听叙声音也颤,如释重负,一个劲地重复着,“太好了……太好了……” “……但那群讨债的——”盛意哑声,脸色有些惨白,纵使梁听叙吻着,蹭着,也失了血色。 “放心,回了国他们便跑不掉的,”梁听叙安慰他,“身上背着好几条命案够他们判的,我已经联系章叔了,近段时间你别出门就好。” “那你呢?”盛意抓住梁听叙的指尖。 “我陪着你,哪也不去。” “公司怎么办?” “不去。”梁听叙低声呢喃。 盛意眼尾有笑意,哭了一晚上,笑起来有些涩涩的,“上司旷工,那就没人给我签假条了。” 梁听叙望着他的眼眸缱绻温柔,轻轻拂过他的眼角,也跟着轻笑,“那就一块旷了,我们一起私奔。” 说得好像工作是插足他们的小三一样。 “好啊,”盛意笑,眼尾的僵硬散了不少,“在这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办。” 梁听叙怔了怔,眼尾勾着欲,低声道:“要办了我吗?” 盛意刚刚失了血色的脸色瞬间腾红充血。 “说什么呢……!”盛意怪嗔。 惹得梁听叙一阵失笑,把盛意揽入怀中,下巴轻抵着盛意的发旋,故意挑逗:“宝宝,我们做都做过了,你怎么还这么纯情。” 盛意说:“男人至死是少年。” 梁听叙还想多挑逗两句,盛意骤然推开他,这回轮到梁听叙脸色苍白了。 “……怎么了?”梁听叙胸膛起伏着。 盛意看起来有些过分严肃了。 “小鱼,”他声音在抖,伸手要去拉拽盛意,“答应过我就不能反悔了——” 手未伸至,被盛意截住。指尖一阵凉意,和着盛意略微滚烫的指尖,溜进了他的左手中指指根。 盛意给他戴上了戒指,一枚柑橘色点缀的水波浪戒指。 “还记得我告诉过你,左手中指代表什么吗?”盛意垂眸,摩挲着梁听叙的指尖,再抬眼时眼尾浮红,“代表订婚。我们结婚吧,梁听叙。” 无声的眼泪坠落,梁听叙愣着、怔着,承接盛意轻落的、温柔的吻。 涟漪拍打河岸。 小鱼游进了他心底。 不会再游走了。 这是盛意一场甘之如饴的自甘沉沦,对梁听叙来说又何尝不是。 艰涩漫过五年,回转的小鱼终和停滞的水重逢,爱意掩过满心酸涩和不堪,消融的血肉滋长,小鱼朝前游,水灌满氧气,潺潺地流。 梁听叙说:“你要一直在我心底。” 【作者有话说】 私心想停在这里完结。 小鱼离不开水,水也只会在小鱼身边打转。 还有几章番外,纯甜,call back一下伏笔嘿嘿 第四卷 番外 第91章 番外1.恋情合规 忙碌完年末,盛意正式辞职。 盛行健挽留过他,但盛意执意要走,梁听叙笑眯眯地站在他旁边,帮他收完东西,接过他手里的袋子,看不出一丝不舍。 组员虽然平时总躲在背后说些有的没的,盛意真要走了,也有重感情的新人,哭得梨花带雨,舍不得盛意走。 盛意无奈:“又不是以后见不着面了。” 梁听叙:“以后还想见你们组长可以来找我。” 第121章 组员一愣,盛意呼吸一滞,瞪了梁听叙一眼。 “找主管就能见组长吗,主管,组长要走你怎么笑得这么开心啊……?”有人问。 盛意努努嘴。梁听叙开心,他当然开心,说开后梁听叙就跟个树懒一样,他走哪梁听叙黏哪,天天回家跟他数,今天又有多少女生眼神在他脸上停留时间超过五分钟,有多少男生和他勾肩搭背,接文件指尖碰到也要被算账。 他再不走,他都要担心梁听叙因为失职被辞退了。 “我都辞职了,笑着看我出公司挺好的,”盛意找补,“你们也别愁眉苦脸了,背地说过我多少坏话别以为我不清楚。” “对不起组长,不是故意说你坏话的。”有组员道歉,和说他坏话说得最狠的不是一批人。 他也只是无心提一嘴,没什么伸手要道歉的意思。摆摆手就走了。 送到楼下上车,梁听叙才终于回过神来,突然道:“那我以后都不能和你一起上班了。” “挺好的,不是吗,”盛意盖上后备箱,撑着手说,“公司杜绝办公室恋情,这下我们合规了。” 梁听叙一下子凑得很近,声音响在他耳边:“那是不是该有什么表示?” “表示?”盛意笑笑,也学着梁听叙,在他耳边低声说话,“梁主管,再磨叽,钱就要扣——” 嘴唇被堵住,后面的话没来得及说出口,留存满腔柑橘香气。 “……你吃糖了?”盛意呢喃,今天的柑橘味格外重。 “嗯,为亲你做准备,”梁听叙笑,“刚刚在办公室就想亲你了。” 盛意似乎还想说什么,又被梁听叙截了话头:“我忍住了,小鱼,不许扣我的分。” 比起钱,梁听叙更担心分被扣光。 “不想被他们看到?”盛意抓着梁听叙又啃了啃,眼尾含笑,抬了抬下巴示意梁听叙朝上看,“晚了,梁主管,你觉得他们会好好坐在位置上么。” “不会。那反正他们早看到了,”梁听叙伸手搭上盛意的腰,一把揽过,将盛意圈入怀里,“干脆让我多抱会儿。宝宝,你腰好细。” 像自然反应,盛意的脸“嘭”地红了,脑海不住遐想,在心里暗骂梁听叙卑鄙。 梁听叙一般只会在床上喊他“宝宝”,也只会在床上夸他腰细、臀翘、喘起来很好听。 盛意骤然忆起重逢后首次见面那套西装,是他曾经帮梁听叙挑的那套,一模一样,他不会认错。 “你知道吗,”盛意也轻靠回梁听叙肩侧,“五年后第一次见面那天,我真的很想把你的领带扯掉,把你的西装全解开——” “然后像昨天那样,把领带绑在自己眼睛上吗?”颈侧喷过气息呼出的烫意,盛意一缩,脸红是彻底消不散了。 “我也想,”梁听叙诚实,“第一次见面,我就想和你和好了。你明明亲了我,怎么总是不承认呢?” “谁……谁亲你了,那天开会,我怎么亲。”盛意嘟囔。 惹得梁听叙又轻笑的两声,“你忘了吗,前一天,你病刚好,就跑去租录音室,拉着徐文彬弹吉他,又跑去酒馆,占着人家钢琴就不动,驻场乐队要演出呢,愣是听你弹了两首钢琴曲。” 盛意当然没忘,也不接话了,只是靠在梁听叙肩侧,像一阵风,抓不稳就要散了。 《春天奏鸣曲》和《雨滴协奏曲》。 他永远也弹不顺、弹不完整的两首钢琴曲。 “那天你弹顺了,”梁听叙的声音通过骨传导,很大,很响,“很好听。” 盛意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 梁听叙大概是觉得他什么都不记得了,才这么说。 可他记得的。 记得他弹钢琴弹了四五遍,每遍都卡在同一个地方,卡得焦躁不安,最后只能像哄骗自己梁听叙心早就不在他身上那样,放弃弹奏完这两首曲子。 跌跌撞撞下台,没站稳跌下楼梯,跌进朝他张开手的人怀里,对着那张脸笑眯眯地说:“你和我前任好像。” 然后捧起来亲了一口。 梁听叙这时候提起,大概是想找他算账。谁都可以亲吗?只要长得像就可以亲吗? 盛意觉得梁听叙太低估他自己的长相了,全阳城找不出第二个和他相像到极致的。 但梁听叙没问,说起钢琴,说起吉他,他们的话题总像那弹不完的钢琴曲,戛然而止。 遒劲有力的手蹭过腰窝,盛意听见一阵窸窣,继而是木板被拆开的声音。 盛意顿时警惕:“你在做什么?” 偏过头去看,只见梁听叙拿着他的相册,拆开了隔层。里面安静地躺着一枚小鱼拨片,还有一张修补好的特别愿望券。 风卷过,愿望券就要飞了。 梁听叙指尖轻轻摁上,声音散在风中:“……小鱼。” 盛意只想把相册拿回来。 可是晚了。梁听叙抽出被他放在里面的、樱花树照片,“撕拉”一声撕开封紧的胶带,被他折起的照片全须全尾展露在梁听叙眼前—— 是他那天去樱花林拍下的梁听叙。 照片里的梁听叙瘦削,却在盛意的镜头下笑得温和,满眼柔意。 梁听叙拿着照片,手颤着。 盛意一直看着这张照片,看着他对别人的、不属于盛意的笑意。 “那时候不小心拍到的……”盛意低声道。 第122章 “盛意。”梁听叙声音很哑,他一开始就发现这张照片被折叠,却没想到折叠起来的是他。 盛意把小鱼拨片和愿望券藏了起来,把他也藏了起来,连带着把曾经交付的心也藏了起来。一个小小的相框,近乎融汇了盛意仅剩的所有。 相册木框围成池塘,里面关着一条渴水的小鱼。 “小鱼……宝宝,”梁听叙抱着盛意,“我那么笑……只是因为,梁秋姐的反应,和你看见拨片时的反应太像了,她也是第一次看到拨片,眼睛很亮,我一下子就想到了你……是我在想你……” 偶尔有人路过,朝两座黏得难舍难分的雕像撇来视线,又急匆匆奔赴目的。 盛意垂着眼眸,眼底含着泪,笑着“嗯”了一声。 路枝坐在驾驶位,通过后视镜看着车尾两人离别话说得难舍难分,没有催促。 微信“叮咚”一声,路枝被引走了视线。 是姜澈的消息。 她问:盛意抱着谁? 路枝抬眼,轻轻扫过路对面,停在姜澈身上,停留了很久。 继而在对话框上打下字: 梁听叙。 【作者有话说】 yeah yeah yeah 没有榜单约束,番外我写完就放上来 第92章 番外2.戴牢了 自甘沉沦·橘子信3,387字昨天 更新投诉 姜澈眼尾的眼线衬得整个人冷淡得很,翘着二郎腿,双手环绕胸前,一头卷发张扬散落,她唇角下垂着,冷眸扫过盛意。 盛意被她盯得内心直发怵,抓着茶杯饮了口茶水,挪开视线,无措停在餐桌微微破损的一角。 他们被路枝拉出来,去他们之前常去的一家路边摊吹瓶。 “五年不见,连话都不会说了吗。”姜澈冷冷。 梁听叙喉结上下滚动,帮他接话:“姜澈,盛意他其实——” “你闭嘴,”姜澈打断,“没问你,待会再找你算账,你等着。” 一片沉寂。 盛意咬了咬下嘴唇,也没说话。 要是知道姜澈回国了,知道路枝准备拉他们一块吃一顿饭,他一定拿各种各样的事当借口。 “不说?你不说,那我说,”姜澈往后一靠,脚踹上桌腿,本就恣意的性格,出国这几年更收不住锋芒,“怎么?打算一辈子都不告诉我是我误会了?打算让我恨你一辈子?” 椅子吱呀吱呀,姜澈坐直伸手,夺走盛意手中的茶杯:“你还把自己搞成这样,年年发烧,会不会照顾自己啊?” “澈澈,”路枝留着一头干练及肩短发,已然没有五年前那抹学生气,颦蹙间满是淡然,她笑着,抚上姜澈的腰,眼底没有笑意,“昨天我们说好的,该怎么说。” “……”姜澈眼底的锐意消散几许,深吸口气,低声说,“……对不起,我向你道歉,我不该不知道事情全貌就对你生气,还说乐队不需要你——” 盛意干笑两声,尴尬道:“都多久前的事情了,我那时候也在拉黑你之前发了很长的信息骂了你,我也有错。” 他知道的,storm解散后,姜澈并没有找人再组过乐队,甚至文娱公司朝她伸来橄榄枝,邀她组乐队出道,姜澈也很快回绝。 姜澈脸上有一瞬空白,路枝脸上的笑意也一滞。 然后他们成功观摩了一场火山爆发。 “你还骂过我?!”姜澈提了提音量。 路枝和满脸疑惑的盛意对上视线,无奈捂了捂脸。 “枝枝,是不是你删掉的?”姜澈问。 “盛意骂人的程度你没见识过吗,”路枝说,“他嘴里的骂,连你吐槽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吧。” 一如既往的,姜澈很快被路枝两句话哄好了。 盛意有些迷惑,他刚刚好像被暗戳戳拉踩了。 没等他出声,姜澈已经将矛头转向梁听叙:“那你呢,为什么一声不吭走了,还把我们全拉黑。” “梁哥有原因,不方便说。”盛意这时候说话了。 虽然姜澈今天颇有把所有人都骂一遍的势头,但盛意知道,姜澈是真的会为他们担心,就是表现担心的方式比较独特,多少含点私人恩怨。 和她全讲一遍,他们准得被姜澈骂到天亮。 “爱讲不讲,我也不是很想听,”姜澈咬了一口五花肉,语气突然缓和不少,支支吾吾地开口,“那你们现在……和好了吗?” 盛意点了点头。 姜澈微不可见松口气,低声说了一句“那就好,别再吵了”。 骤然忆起什么,盛意突然搬起椅子朝姜澈身边凑了凑,朝她亮出手。 左手中指的小鱼戒指在月光下显得熠熠生辉。 “你怎么知道我们订婚了?” 姜澈翻他一个白眼,“谁跟我说你变了,一样臭屁。” 一闪而过,姜澈项链的反光闪进盛意眼里,他眨了眨眼睛,再睁开时姜澈已经把项链收进衣领里了。 盛意看了看路枝,路枝只是对他笑笑。 他回神一般开口:“你们——” “哥,盛哥,你刚刚说什么!?”徐文彬的声音骤然在他们身后炸响,“你订婚了?啊?你有没有把我这个兄弟放眼里,什么都不跟我说,还是兄弟吗!” 徐文彬抓着盛意的肩就晃,给盛意晃得晕了,徐文彬的手骤然被梁听叙截停。 “他病刚好,别摇他。”梁听叙说。 第123章 徐文彬只是面色铁青退后几步,手颤颤巍巍指上梁听叙左手中指显眼得不行的水波纹戒指,满嘴支吾:“你……你……你也……左手中指……梁哥?你也订婚了?!还是五年前那个女生吗?” 梁听叙闻言蹙起眉,别过脸只见盛意一脸冷意看着他,他直摆手。 “也对,都五年了,要结婚早结了,都没带给我们看过,看来是吹了。”徐文彬能自洽。 盛意不能。 他当着徐文彬的面,掰过梁听叙的下巴,对着他的唇瓣猛啃一口,回过半张脸冷冷地说:“没吹。” 徐文彬看起来只是沉默地站着,实际魂已经不在了。 半天只吭了个字:“……啊?” 指尖在梁听叙和盛意之间来回指,再说不出话来。 “那我们之前的三人兄弟情算什么??”徐文彬抓来椅子,强硬挤在盛意梁听叙中间,一脸破碎。 “算你大方,”盛意咬牙切齿,“有病啊,旁边那么大位置不坐,硬要来这里挤。” 徐文彬置之不问,只一个劲回忆。 “那我之前说要帮你们养宠物……”徐文彬说。 “都说了他们不需要,我劝过你的。”姜澈说。 “那我总说我们三个是好兄弟……”徐文彬又说。 “只是你觉得。”姜澈也说。 徐文彬真的碎掉了。 明明今晚是一场姜澈问罪他们的饭局,碎的却是徐文彬。 “站好,我输密码。”盛意推了推梁听叙。 饭局后程,不知怎的,大概是两个人都醉得不轻,徐文彬和梁听叙突然聊得起劲,互相拍着肩呢,徐文彬说:“梁哥,你能活着回来真的太好了。” 梁听叙也拍回去,边说:“你能一直在盛意身边,真的太好了。” 梁听叙这回是真醉了。 盛意推半天也没推开,梁听叙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他抽不出手。 “该搬来和我住了吧。”梁听叙打了个酒嗝,嘟囔。 “昨天就搬过来了,凉皮和虾米在家里等着呢。”盛意揉揉梁听叙的发丝。 “我是锁。”梁听叙说着,抬手圈上盛意的腰,说什么也不松开。 盛意哭笑不得,弓着腰问他:“那要怎样才能开锁呢?” “我是声控锁。”梁听叙指指耳朵,示意他开口。 盛意耳朵爆红,低声轻吭:“梁四两,开锁。” “bubu——”梁听叙说,“密码错误。” “受不了你……”盛意觉得有点热,他撩了撩刘海,敲了敲梁听叙的额头,“老公,开锁。” 梁听叙嘴角有笑意,松开他的腰,没等盛意抽手出来,又缠上他的肩颈,哑着声音说:“第一道锁解开了,还有第二道锁。” “适可而止啊,梁听叙。” 梁听叙置若罔闻,指了指脸颊。 近在咫尺,就在眼前。 盛意叹口气,无奈笑笑,合着眼睛凑上去,准备贴上梁听叙的脸颊。 冷意没有袭来,只有一片柔软。 盛意轻轻睁开眼睛,只见梁听叙不知道什么时候别过脸来,和他碰上了唇瓣。 汹涌的酒意伴着柑橘味,扯着他的理智,腰侧一阵凉意,盛意借着他们唇瓣分开那一秒,轻喘了口气。 下一秒,梁听叙跌进了他的怀里,还在一脸傻笑,说着:“哼哼,我亲到了。” 盛意喘着,笑出了气,搭着梁听叙解锁房锁,边解锁边哄:“嗯嗯,你亲到了。” 把梁听叙拖到沙发上放置,准备去给梁听叙冲解酒水,突然被梁听叙摁回沙发上,从藏在沙发底下的小抽屉里拿出一个盒子来。 里面是各种各样的玩具戒指,还有易拉罐。 梁听叙很认真,拉着盛意的手,一个一个试,却没有一个戒指能够戴上盛意的手,在第二个指节卡了一下——这些戒指分明都是女生尺寸。 “都戴不上……”梁听叙埋进他怀里,声音哽咽。 “为什么要戴上呢,这些戒指是哪里来的。”盛意问。 “我留学的时候参加了一个话剧,他们让我演王子,让我把演公主的女生当成我喜欢的人。” “我给她戴戒指的时候,在第二指节的时候卡了一下,刚刚在你手上……也……” “可我手上戴着你给我的戒指呢。”盛意说,“你看看。” 梁听叙指腹摩挲过他指根戒指,轻轻呢喃:“我找到你了吗?我帮你戴上戒指了吗?” “戴上了,”盛意轻轻捧起梁听叙的脸,吻过他的脸颊,“戴得很牢。” 喂梁听叙解酒,帮梁听叙擦拭换衣服,又把梁听叙搬回床上,盛意终于得空歇口气,准备洗澡洗漱睡觉。 路过一间紧闭的房门,他听见里面传来鸟叫声。 是虾米,梁听叙养的小鹦鹉。 想起没喂饭呢,盛意拿来鸟粮,开门前抬脚勾住准备偷溜进去的凉皮。 “干啥呢,不许进去,别折腾虾米。” 自从昨天来后,凉皮就总趴在虾米笼子边,伸爪子要去掏鸟,坏极了。 “喵——”凉皮骂骂咧咧踩着步子走了。 虾米在说话,有些混乱。 一会儿说“好”,一会儿说“我们”。 盛意没听懂,只帮虾米倒上鸟粮,轻笑着说:“怎么这么晚还这么精神。” “小鱼,”虾米声音很尖,很快,盛意闻见梁听叙常喊他的小名,一时发愣,“小鱼,我们和好,好不好。” 第124章 咕噜咕噜掉落碗底的声音停了,盛意抓着装鸟粮的袋子,怔愣不已。 虾米又说了一遍:“小鱼,我们和好,好不好,好不好。” 盛意轻轻回头,对门房间里传来梁听叙均匀的呼吸声。 听见声音好像就看不见眼前的景了,盛意觉得眼前好模糊。 手机在裤带里震了震,他仰头,拿出手机,只见徐文彬给他发来信息。 [bingo]:盛哥,只要你们开心幸福,我也会为你们感到幸福的 [bingo]:真的 [bingo]:梁哥真的对你很好 [bingo]:我想起来了,我也去日本留过学,日本留学要上一年语言学校 [bingo]:梁哥也读了研究生,和你同时毕业 [bingo]:他肯定跳了级,拼命想和你同时毕业 [bingo]:你们以后都要好好的,好吗 盛意低下头,睁着眼看着落地的水花。 第五卷 后记 第93章 爱是常觉亏欠,爱是血肉滋长 剧透预警。 爱总是感情流小说探究的、亘古不变的话题。 开文前,我突然开始问自己,爱到底是什么。 什么是爱,为什么爱,怎么阐述爱。什么样的爱让人记忆深刻,又是什么样的爱才算爱。 迫于上半年未调整好的情绪,我没有想明白,晕乎地、为了赶新人期能上的新秀榜单开了这篇文。 字从指尖溜走,我好像逐渐看见了“爱”。 两个小孩小时候都没得到多么充盈的爱。 盛意的父亲从小离家不见人影,母亲只在监督他弹钢琴时严厉待他,日常也忙于事业,他总是一个人待在空荡的、黑暗的家里。 梁听叙自小被生父生母嫌弃,看尽人性,被灌药、被抛弃,又因为长相占优、总能吸引住领养者的目光,遭孤儿院其他小孩孤立。 两人的恋爱,更像带着隐晦的满身伤,互相舔舐、互相疗伤。 他们模仿着、笨拙地给出他们认为的、所谓的爱,其实本质都是缺爱的小孩,只是外显程度不一样——盛意总会委屈,梁听叙总会隐忍。 爱会把两个性格截然不同的人绑在一起,维系爱不靠两人有多相像,爱好有多相同。 而是靠的包容,靠足够的、足以相互抵消的情绪价值。 他们其实都足够坚韧,闪闪发亮的优点也都足以盖过缺点。 盛意虽在钢琴比赛栽了跟头,但毋庸置疑,他是个天才——人外有人,说天才可能不合适,那他也称得上“小天才”。 他向来具备属于天才的傲慢。他会毫不避讳觉得其他同学弹得好烂,会在他们前来问问题时,很没情商地如实回答:不知道,突然就会了。 有这方面原因在,他的身边没有朋友,总被暗戳针对说坏话。可盛意一直觉得,是他没有从同学的角度想问题,从来没有想过是他的态度问题。 天赋傍身,又有久负盛名的爹,盛意有那个资本傲慢。 梁听叙两度失声,一回因受到生父母长久的责骂唾弃而失声,一回受到现实的冲击而失声,他本也不是什么过分坚韧到无坚不摧的人。 第一次在孤儿院,盛意挡在他跟前,帮他赶走那些找茬的小朋友,把他划进独属于自己的领地。他第一次受到重视,在盛意帮助下,失声有了好转。 第二次遭遇生活变故,联系不到盛意,现实一地鸡毛,他拼拼凑凑把自己粘好,才再度出现在盛意面前。 若非要找出相像的地方,除却他们一样缺爱,一样缺乏安全感外,他们总在为别人考虑。 特别是恋爱这种亲密关系,过度到甚至不为自己考虑。 爱是常觉亏欠,他们总觉得亏欠对方,捧着一颗真心,毫不躲藏地交到对方手里,却恰逢周围推搡,拦不住双双掉进泥地里。 比赛受挫、手伤频发,对曾过得顺风顺水的盛意来说,打击非常大,相当于短短两个月,抹杀了他整整15年来的所有努力。 梁听叙的出现的确帮他转移了不少注意力,但同时,盛意本身也具备自我调整的能力,沉湎过去不是他会做的事,因此,盛意才能在有人引导他转移注意力时,迅速转移。 一句耳熟能详的话,罗曼·罗兰说过:“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那就是在认清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热爱生活。” 这句话的主语也不只是“生活”,它可以换成任何一种东西。 比如没顶打击,比如丑陋的人性。 保持自身良好的品德特质本就不是一件轻易的事。 但也是这样的盛意,在被分手后五年,忘不掉梁听叙。 梁听叙闯入他的生活,陪着他过各种新奇体验,把全部的他划入领域,梁听叙没有这种体验,盛意更没有。 同样的,梁听叙也难以走出来。 缺爱的人,尝试学会爱,付出爱,却撕扯血肉也阻止不了渐行渐远。 所以再见面那刻,两人望眼欲穿,却也不曾再把对方划进领地里——都在害怕再度分别。 但再害怕,也阻挡不了两人越凑越近的步伐和心。 看似越离越远,其实都在想方设法地凑近。 一别五年,五年经历足以改变一个人,两人都不像从前那般,能够毫无顾忌地直抒爱意,曾经的经历成了绊脚石,阻隔他们的步履。 可爱会让血肉滋长。 第125章 纵使恐惧未知的未来,纵使会再度重蹈覆辙,他们终还是选择一起面对。 五年让一个人变得畏手畏脚,沉默寡言。让一个人变得铁石心肠,暖面冷心。 但曾经刻入血肉的几年时光仍没有消散,他们还能触到对方心底最为柔软的部分,能毫不躲藏地袒露自己的内心。 爱总能填满遗憾。 身为小天才的盛意,在音乐里习惯了向下睥睨,但在曾经和梁听叙的恋爱关系里,他是主动方。 主动接近,主动联系。 没有盛意,梁听叙会一直躲着盛意,止步于普通朋友。 再重逢后,主动方成了梁听叙。 在盛意眼里,梁听叙总是游刃有余,情绪稳定不生气,与其说梁听叙没将心彻底向盛意敞开,更应该说,连梁听叙自己都不清楚自己要什么。 一朝分别,才让他彻底知道,他害怕盛意抛弃他,害怕盛意不爱他。 分手出国在他曾经的视角里,是他不想拖累盛意,但他也是人,更深层的原因只是害怕拖累了盛意后,盛意抛弃他,他难以接受。 所以他狠心做了那个抛弃者。 这段关系里,最后悔的不是盛意,是梁听叙。 是他把爱变成了一把双向利刃。 选择难以评判好坏,但他不想再看盛意筑起高墙,不想再看盛意难受。 他想把盛意一点一点重新养好,变成他的盛意,他的宝贝。 只不过习爱者总是笨拙的,总会走错路。 好在盛意也这么想,蓄谋已久的再度重逢有了回响。 这是一场双方皆自甘沉沦的恋爱。 连载至今,终于迎来尾声。 很感谢你能看到这里,感谢一路陪伴的读者朋友们,感谢每一个收藏、每一条评论、每一颗海星。 若你能从这本书里获一分愉悦、一分轻松、一分感动,那我真的会非常非常开心。 我的笔力尚且不足,换个说法就是——还有广阔无垠的进步空间哈哈,希望下一本能够写得更好些。 也希望我们还能在下一本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