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在谋朝篡位中》 今天也在谋朝篡位中 第1节 今天也在谋朝篡位中 作者:微云烟波 简介: 文案: 又名《带着商城去篡汉》、《我爹是汉文帝》 刘昌穿越成了汉文帝的嫡长子,可惜亲妈不是窦漪房,而是吕王后! 开局就是一杯毒酒,睁眼就在棺材里! 什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 这话谁说的,站出来,敢情这事没落你头上是吧! 刘昌只想要堂堂正正站在汉文帝面前,跟他说一声,这皇位,你不给我,我自己拿了啊! 平行时空,考据党慎入,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 ̄)~* 内容标签: 历史衍生 系统 爽文 基建 正剧 主角 视角刘昌,刘恒 配角:刘启 一句话简介:穿成汉文帝嫡长子的我只想篡位 立意:绝境中也不能失去希望 第1章 “这么多柴应该够了吧!”陈石嘀咕了一声,拿了根草绳将木柴捆扎起来,用一根木棍挑了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回走去。他原本是代王宫的侍卫,当年甚至还在楚汉之争中打了次酱油,结果被战马踩断了腿,没来得及接续,就瘸了,胆气也跟着小了,代王被迎奉到长安做汉家天子,陈石却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他一个瘸子,有什么富贵也轮不到他,因此便留了下来,做了个守墓人。 别看这个差事听起来有点晦气,但是陈石是得了不少好处的,墓地附近的土地落到了他手里,还有一年两百石的禄米,比他在代王宫做侍卫还强一些。他已经准备回头将妻儿兄弟都接过来,要不然,那么大一块土地,他一个人也耕种不过来。 “啪!”肩膀上的木柴失手掉了下来,陈石哆哆嗦嗦地看着站在草庐前的一个少年,少年穿着一身玄色深衣,腰间系着一块玉佩,头上束冠,但是头发上和衣服上都还带着尘土,最让陈石震惊的却是少年那张脸,陈石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太子!” 刘昌冷笑一声:“你还知道我是太子,我还以为,如今的太子已经是刘启了呢!” 陈石原本就只是代王宫中的下层,因为当年在战争中伤了腿,返回家乡之后哪怕授了田,但是腿不方便影响做农活,难免日子过得不顺心,刘恒就藩之后,在乡间遇到了陈石,听说他是当年的老卒之后,便起了怜悯之心,让他进宫做侍卫。陈石因此对刘恒感恩戴德,恨不得以死报之。 陈石不懂什么大道理,他知道的事情不多,但是既然代王离开之前先对王后和王后所出的四位王子下了手,就说明他们该死,他们不死,代王就做不了天子。他一开始见刘昌死而复生,是真的吓了一跳,但是回过神来之后,就起了杀心:“太子,你既然已经死了,那还又活过来作甚!小人不能叫太子误了大王的大事!”说着,直接拿出了砍柴的斧头,就对着刘昌砍了过去。 刘昌却是手一扬,几根**从袖中飞出,陈石根本没法抵挡,就被**射中,但是他依旧靠着一口悍勇之气,用尽全力,将斧头向着刘昌丢来。 刘昌往旁边躲了两步,就躲开了那柄斧头,看着陈石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顿时觉得有些没意思起来,他也不走近,只是说道:“你们这些人,只记得刘恒的那点恩德,却不想想看,代国穷得叮当响,还常年有匈奴来袭,刘恒又爱惜民力,不仅不加赋税,反而多次减免,那他养着的这些人,钱是从哪儿来的,难不成就靠着他王宫里头几个纺纱织布的妇人?还不如我母后的陪嫁,若不是我母后倾尽嫁妆,刘恒哪来的钱财收买人心!若不是我母后为他转圜,吕后已经杀了那么多刘姓诸侯王,难道还差他一个代王吗?哼,忘恩负义,莫过如此!” 没错,刘昌是刘恒与他的王后吕后的儿子,史书上对刘恒的王后和王后所出的四个儿子不过就是“暴卒”两字,多可笑,代国苦寒多年,一个都没死,刘恒要做天子了,他们就暴卒了! 刘昌虽说是穿越过来的,但是原身残留的绝望与愤懑却让他感同身受。凭什么呢!吕王后并非什么骄奢傲慢的性子,一直以来也非常贤良,嫁给刘恒之后,就一心一意为了刘恒着想,她给刘恒生了四个儿子,对窦姬所出的儿女也颇为关照,做足了一个王后该做的一切!这么多年下来,就算是块石头也该焐热了。结果过来找刘恒的人不过是透露了点风声,刘恒就要跟吕氏划清界限,如同其他诸侯王一般,先将自个的枕边人乃至流着吕氏血液的儿女先杀掉,然后自己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去长安,跟那些诛杀诸吕的功臣们玩一出三请三让的把戏,接收最后胜利的果实。 “放心吧,你的恨,我继承了,我会让他后悔的!”刘昌喃喃自语起来,作为一个出生在和平时代的现代人,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困在棺材里头,那种绝望是没几个人能够想象得到的。要不是吕王后和四个王子死得仓促,下葬也敷衍,只有棺没有椁,也没如同正常的诸侯王后王子一样开山夯土为墓,埋得也浅,即便刘昌有金手指,也只能在棺材里头活活憋死。 刘昌的金手指很简单,就是个网购系统,只要有钱,就算是歼星舰也能买,还能提供典当服务,刘昌就是靠着典当陪葬的一块证明自己身份的小金印,才得了第一桶金,换了便携氧气筒、工兵铲还有食物,才撬开了棺材,挖开了墓室,从坟墓里头爬了出来。好在刘恒还算是有点脸面,虽说他一向小气,但是还是在墓室里头陪葬了一些东西。代表吕王后还有四个王子身份生平的竹简,一些应该就是从吕王后还有他们兄弟几个住处搬出来的日常使用的东西,代王宫没什么钱,除了吕王后有一些精美的漆器之外,更多的居然是陶器,陪葬的时候也不上心,许多陶器都直接破损了。 最值钱的是一箱子金饼还有一些八铢钱,刘昌没动其他的陪葬品,只是将竹简上的内容附录了一份,将大部分金饼和八铢钱充了值,然后就将自己给武装了起来,原身算是死了一次,他从墓里逃出来,又杀了陈石,很快就会被人发现不对劲,周勃陈平他们这些人连惠帝的儿子都敢乱刀砍死,为了抹除后患,追杀刘昌又算得了什么。 因此,刘昌在门口等待陈石回来的时候,他就在衣服里头穿上了防刺服,两只手腕上都绑上了小型**,身上还藏着电击器,**,震撼弹之类的东西,虽说贵了点,但是安全第一。好在他的准备没有全用上,刘昌也没想到,刘恒留下来的守墓人居然就是个瘸子,不过也能想象,刘恒巴不得大家都忘记自己原本的王后和儿子们呢,怎么可能大张旗鼓,所以,留个信得过的人看着点,也就够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刘昌有了足够反应的时间,他直接处理了现场的痕迹,将陈石打好的柴火堆放在草庐门口,又处理了陈石的尸体,重新封好了墓室,就直接离开了。 第2章 刘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人发现不对,等到有人报官,再将事情传到长安,以这年头的交通速度,已经足够刘昌跑到千里之外了! 刘昌在附近找了一条河,给自己梳洗了一番,将身上的尘土还有从坟墓里面带出来的一些气味给洗掉,然后换上了一身方便一些的衣服。 刘昌不能随便去有人的城镇村落,大汉虽说称呼秦朝为暴秦,但是汉律其实就是从秦律上衍生来的,大汉的统治深入基层,刘昌没有验传,因为不知道附近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连伪造都不可能,所以,他只能在远离人烟的地方行走,免得被人当做是流民甚至是奸细,运气不好被哪个大户直接抓了当做奴仆,那乐子可就大了。 刘昌在逃出坟墓的时候就想过,自己出去之后该何去何从,找个地方落户是不行的,不管在哪朝哪代,一个平民,实际上就是任人鱼肉的对象,稍微露出一点异常来,只怕马上就有闻到味道的人找上门来,到时候是生是死就得看你的运气了。至于在大汉的体系内获得一席之地,那更是行不通,他“死”的时候不是五六岁,已经十岁了,长相已经差不多定型了,真要是被认识的人发现,那么等待自己的不会是什么好结果。 而刘昌本身还对刘恒存了报复之心,总不能买上一堆武器,跑到长安去刺杀吧!刘昌需要有自己的一份基业,才能在将来与刘恒平等对话。因此,刘昌研究了一下之后,便打算北上。 北方这边汉人流民其实很多,官府也管不了,毕竟这里处在与匈奴对峙的前线,这会儿匈奴当政的还是冒顿,冒顿对于大汉的政策一向偏于强硬,或者说,他对于除了匈奴本部的人之外都很强硬,不过,冒顿在位的时候,更多时候其实是在平定草原上的各个部族,因此,对大汉虽说一直也有侵扰,但是主要就是右贤王一部,并没有大规模的战争发生。一直到冒顿的儿子稽粥,也就是老上单于上位,汉匈两国的冲突才愈发多了起来。 总之,北地这边太平的时候并不算多,汉军也只能是沿着长城还有各个关隘固守,匈奴人袭扰频繁,杀戮劫掠,许多百姓不得不拖家带口往别处逃亡。 刘昌作为汉人,他不可能单枪匹马去收服那些异族,所以,他得有自己的基本盘,而这些逃亡的汉人就是他的基本盘。他已经想好了,他准备带着这些汉人去辽东。辽东虽说设郡,但实际上因为距离关中实在是太过遥远,所以,这里其实是归于燕国管辖,但是自从卢绾叛乱,刘建去世之后,吕后就以刘建没有嫡子为由,废除了燕国,后来又立吕通做燕王,可惜的是,还没等到吕通上任呢,吕后就死了,吕通自然只有一个死字。而下一任燕王刘泽起码还得有一阵子才能就藩,这就给了刘昌机会。他得趁着刘泽到来之前,穿过辽东郡,将目前卫满朝鲜还没有占据的地方占据下来,以后不管是图谋朝鲜,还是西进草原,都会方便许多。 那边虽说苦寒,但实际上物产却是非常丰富,黑土地可以提供足够的粮食,丰富的森林和河流资源可以提供大量的肉食,何况,那里还有丰富的矿产资源,刘昌完全可以借助那里建立起初步的工业体系,唯一可虑的就是人口,不过,只要资源足够,人口繁衍的速度是非常可观的。而且,卫满都能收拢大批汉人流民,难不成刘昌不行? 只是,刘昌如今看起来就是个半大的少年,想要服众并不容易。所以,他还得找一个合适的机会。 刘昌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是昼伏夜出,但是夜路走多了,总归是会遇到鬼的。代国这边地处边陲,虽说大多数人都对匈奴恨之入骨,但是也有那么一些人,在靠着匈奴赚钱,那就是商人。虽说从白登之围开始,大汉与匈奴签订了和亲协议,有限开放互市,但是敏感的东西,官方是不可能流入匈奴的,而匈奴那边也不可能总是通过互市获取相应的物资,因此,这就给了许多商人空间。 刘邦在的时候,抑制商业,等到吕后上位,就松开了商人脖子上那根绳子,当然,在放宽商业环境的同时,吕后也开始针对商人征收赋税,这也让国家财政变得健康了起来。但是商人这个群体,一直就是唯利是图,比起正儿八经做生意,捞偏门显然更加赚钱,因此,像是关中那边,正经做生意的商人肯定是干不过放高利贷的,而在北地,真正赚钱的就是各种搞走私的商人。官府对于这些走私商人其实也是睁只眼闭只眼,毕竟,大汉缺马,别说是战马了,连挽马也缺,还有耕牛民间也很缺,这些商人虽说犯禁,但是人家能从匈奴换到大量的牛马回来,大家也就捏着鼻子认了。 这些走私商人可不是什么遵纪守法的良民,他们在野外,是不介意客串一下打家劫舍的盗匪的,因此,当刘昌赶夜路的时候被商队守夜的人发现的时候,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干掉这小子,毕竟,能大半夜赶路的多半也不是什么好路数,身上应该会有些财物。然后,他们就踢到了铁板。 第3章 用武侠小说上的话就是,行走江湖,遇到孤身行走的僧道,老人,小孩,都是不能随便招惹的,但是很显然,现在没有这样的道理,对方发现居然是个半大的少年之后,就愈发小觑了他,还起了活捉的心思。这年头,人也是一种商品,就算是当劳力卖,也能卖上千钱呢,白来的钱,谁不要呢?因此,他们根本就没有拿**,就抄着自己随身佩戴的青铜剑,就过来了。 刘昌顺手就掏出了早就上好弦的连弩,直接就发射了出去,那几个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连弩射中,**上头还抹了箭毒木的汁液,这玩意可是号称见血封喉,放到20世纪,都有全副武装的米国大兵栽在这些毒药上头,何况是一帮身上连甲都没有穿的游侠护卫。这些人虽说干的是刀头舔血的走私活计,但是还真不敢着甲,因为依照汉律,民间可以使用**,只要不是犯忌讳的大黄弩,官府都是不会多管的。 这几个人没来得及发出任何示警,就被刘昌给解决了,刘昌也没有直接接近的意思,而是掏出了几罐子**,就往商队那边丢了过去,**这玩意挥发性很强,吸入之后就会陷入昏睡状态,刘昌也下不了决心将这些人全杀掉,因此,麻翻了他们之后,直接就将这些人的货物财物,身上的验传武器之类只保留了一部分可能用得上的,其他全处理给了系统。这些走私商人还有好几匹马,虽说只是普通的挽马,但是这在大汉已经算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了,马这种生物,在这个时代,总是多多益善的,刘昌有骑马的记忆,这会儿稍微试了一下,就上了手,他心中一定,当下直接带着几匹马跑路了。 而等到商队的人醒来,发现整个商队都被人洗劫了之后,那叫一个恐慌与震怖,他们跑到最近的传舍找亭长、游徼报案,这算是大案了,毕竟,死了几个人,还损失了全部的财货,这种事情其实在野外很常见,但是一般是杀人越货,不会留下什么活口,偏偏对方除了杀了守夜的人之外,压根没有对商队的人下手,只是劫走了货物,再查看痕迹,也不像是有许多人经过的模样,顿时将一帮人给难住了。这年头,在野外发生的杀人越货的事情很多,一般情况下都是无头公案,甚至有的时候你猜出了是谁,拿对方也没办法。尤其这里已经到了代国的边缘地带,靠近燕国,这些地方一直不太平,对于亭长、啬夫这样的基层小吏来说,其实是情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之前之中事情,因为苦主都死光了,他们自然不需要去管,但是现在人家过来报官了,他们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可惜的是,刘昌根本没留多少东西在现场,射出去的**和**容器都回收了,**挥发之后也不会有残余,至于在市场上找赃物什么的,商队的那些货物上也没有特别的标记,大家只能猜测对方是团伙作案,一开始就搞错了方向,能找到刘昌头上才怪! 代国那边,陈石的死亡很快就被发现了。陈石不是没有家室,他之前就托人去接自家妻儿,第二天一大家子人就拖家带口过来了,然后就发现陈石不在,一开始还以为陈石出去干活了,但是找了半天也没遇到人,送他们过来的也是代王宫的故人,当下就觉得不对,回到代王宫找人。刘昌本来也没在毁尸灭迹上费太多功夫,不过就是找了个偏僻的地方草草埋了。 若陈石只是个普通的退役侍卫,那死就死了,但是,他负责的却是给被杀的王后母子守墓,这难免要叫人多想,是不是还有吕氏余孽,想要为吕氏复仇。因此,代王宫那边找了几个精锐的斥候,还弄了几条猎犬,因此,没花费太多时间,就找到了陈石的尸体。之后也发现了刘昌留下的气味,当他们发现气味的来源是墓地时,一帮人商议了一番,疑心是有人盗墓,被陈石发现,所以杀了陈石。虽说吕氏母子都已经死了,但是真要是惊动了他们的亡灵,刘恒那边也不好交代,而且,要是盗墓的人发现这里头埋着的是谁,回头在外头胡说八道,那说不得民间又有许多言语。毕竟,一个为了皇位连妻儿都杀的人,在许多人眼里,那定然要被打上残暴无情的标签。 因此,为了预防万一,一帮人商议了一番,便打算打开墓室看看情况,然后就发现了问题,里面陪葬的东西少了大家都有预料,而刘昌的棺材被破坏,里面的尸骨也没了,那就有问题了!尤其,几个人仔细研究了一下,发现棺材竟然是从里面被破坏的。 当日要杀吕氏母子五人,有人想的是直接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最是保险,刘恒却选择了毒杀。这年头的毒药,其实很一言难尽,因此保不准就会出现假死的情况。只是,大家不明白的是,棺木是用木楔子钉死的,刘昌身上也没陪葬什么利器,也没听说他天生神力,他到底是怎么逃出来的?一群人研究了半天,最终难免要归咎于鬼神之力。 不管怎么说,出了这样的事情,不能真的就自家这边遮掩了,免得回头那位逃出去的代王太子在外兴风作浪,到时候又是一场麻烦!代王宫这边不敢隐瞒,赶紧将发现的一切记录了下来,带上代王宫的印信,快马加鞭给长安送信,此时刘恒已经正式登基,做了皇帝。虽说朝堂上的事情得看陈平周勃的眼色,但是身份毕竟不同了。 刘恒做了皇帝,暂时还没有册封新的代王,就算是册封,也是册封自个的儿子,总之,代地那边其实还是他管着,代地的情况,即便是陈平和周勃也插不上手。 “也就是说,你们觉得,昌儿还活着?”刘恒神情不变,心中却是翻起了滔天巨浪。 第4章 刘昌是刘恒的嫡长子,他的出生曾经给刘恒带来过许多快乐。刘恒运气很好,娶到的吕氏在吕家也算是一个比较贤淑的人选,吕家人丁繁茂,吕后当年将吕氏女赐给刘氏诸侯为妻,为此不惜赐死了好几个诸侯王后,其实这个也能看得出来,吕后也没真的打算用吕氏撺掇汉家的江山,她只是希望,能让吕氏的血脉与刘氏融合,确保吕氏能够与国同休。 可惜的是,吕后手段太强硬了,刘邦在世的时候,她就敢诛杀几个异姓诸侯王,这也给一帮功臣带来了极大的危机感。要是刘盈成器也就罢了,偏偏刘盈是个懦弱的,他反抗不了自家亲妈,又搞不过那些自恃有开国之功,并不将他放在眼里的功臣,最终只能是破罐破摔,直接摆烂。刘盈没能继承刘邦和吕后的政治手腕,也因为跟吕后闹翻,守不住吕后留下的政治遗产,尤其,他还死得比吕后还早,留下的孩子还年幼,总之,就给吕后留下了个烂摊子。毕竟,她年纪也不小了,当年因为刘邦造反的事情,不知道吃了多少苦,结果男人还不领情,看着强硬的黄脸婆就讨厌,儿子还不理解自己,吕后遭受的是生理和心理上的巨大打击,不过就是用冷硬的外表掩饰罢了。 总之,吕后一死,一帮在她活着的时候只能老老实实龟缩在封地或者是自家府邸中的功臣就开始反攻倒算。刘恒一开始没想过,皇位能落到自己头上,但是,谁让齐王一系太过强势,人多也就罢了,占据的封地还都是富庶之地,手里头要人有人,要钱有钱,齐王一系要是上位了,哪里还有别人什么事!因此,陈平他们忽悠着齐王一系打头阵,与吕家的势力先对上,消耗齐王一系的实力,然后转头就去代地迎奉代王刘恒。理由也很充分,因为齐王在许多人看来,其实不算正统,因为初代齐王刘肥算是私生子,是刘邦跟曹寡妇私通生下来的孩子,甚至,到底是不是高皇帝的儿子也有待商榷,他的后代哪里配继承皇位! 刘恒也明白,陈平周勃他们选择自己,就是因为自己最弱小,最容易拿捏。但是,刘恒也有优势,他还年轻,而那些跟着刘邦大过天下的功臣们已经老了,他们的下一代其实也就那样,而刘邦当年在关中约法三章,关中百姓对刘氏也很认可,陈平周勃已经杀了惠帝的子嗣,若是再想要来一次逼宫,非得天下大乱不可。刘恒也是有雄心壮志之人,要不然,他这些年节衣缩食,在代地轻徭薄赋,广施仁义,难道就是为了守好代地,做个朝不保夕的诸侯王吗?有机会做天子,谁乐意守着代地这个穷地方! 因此,即便对自个王后还有几个孩子有感情,为了大业,刘恒还是果断下手了。如今听说长子居然很可能还活着,刘恒一边有些怅然,一边生出了杀心。一个与生父有着杀母杀身杀弟之仇的儿子,指望他对自己这个生父还有多少父子之情,鬼都不信! “暗中查访他的下落,代王太子早已暴毙,民间若有自称代王太子刘昌之人,必为假冒,立杀无赦!”刘恒镇定了下来,直接吩咐了下去。 当初经手这事的都是刘恒的心腹,刘恒并未杀人灭口,而是给了丰厚的赏赐,又许诺了他们子孙的前程,好让他们守口如瓶,将这个秘密带到地下,让吕氏母子就这么静悄悄地消失在人们的记忆中。如今刘昌居然没死,那么事情就有反复。吕家未必没有余孽,若是叫他们知道了此事,那么这就会成为吕氏攻击大汉的一把利刃。现在的大汉正处在一个非常微妙的阶段,因为平定诸吕之乱,南军北军都损失惨重,而那些诸侯王还有许多功臣手里反倒是有着不少兵力,齐王一系之前被陈平周勃他们戏耍了一番,如今不过是觉得没什么胜算,陈平和周勃又许诺了一些好处,最重要的是,齐王一系的诸侯自身内部也是面和心不和,在这样的情况下,才勉强保持了一个平衡。 若是吕氏余孽先找到了刘昌,还有不少开国功臣没有参与到这次平定诸吕之乱中,许多人当年可是吕泽提拔起来的,这些人内心深处未必不同情吕氏,甚至心里还有些兔死狐悲之心,当年若不是吕泽在背后撑着,刘邦哪有屡败屡战,东山再起的本钱,人家当初看的就是姻亲的面子,结果吕泽早逝,刘邦就不顾当年的情分,想要废后废储,为此,吕后不得不屈身亲自找上张良,请来了商山四皓,才算是保住了刘盈的储位,这样的薄情寡义,也让许多人心中戚戚。也就是吕后,当初为了刘盈的皇位,迎合刘邦的心思,下手太狠,要不然的话,后来愿意站在吕家这边的人只会更多。 刘恒下了绝杀令的同时,刘昌已经到了燕地。 之前吕后封的燕王吕通还没来得及就藩,就已经被杀了,但是,吕通没来,不代表这边就没有吕家的人了,当初吕后赐死刘建与姬妾所生的儿子,燕地这边做主的就是刘建的王后吕氏,这位自然是跟吕家一条道的,毕竟,刘建不喜欢这个王后,对她置若罔闻,只宠爱一个美人,还与她生下了唯一的儿子,吕氏愿意站在刘建身边才怪!虽说刘建死后,她很快就被吕后接回了长安,但是,她手底下的人还在,主要是为了给吕通就封燕王铺路。陈平周勃他们为了防止燕地作乱,之前就派人前往燕地追杀吕氏余孽,吕氏的人也不是傻的,在发现燕国国相投靠了陈平周勃他们之后,立马就带着人隐藏了起来,一些人就考虑着是不是干脆投奔匈奴,回头借助匈奴的力量为吕家复仇。 只是,朝廷这边也想到了这个可能,因此,一直在各个要道封锁,等着将他们一网打尽,他们不得不暂时躲藏在荒山野岭,眼看着粮草就要耗尽,干脆就地转职成为盗匪,然后就发现有行人驱赶着十几匹挽马同样隐藏在荒野中休息,顿时就起了劫掠之心。 第5章 他们发现的自然是刘昌,他们不缺马,手里头还有一批战马,但是他们缺吃的,若是能劫下这批马,杀了吃肉起码能多支持一段时间,等到搜捕的力度小了,他们就可以跑路了! 然后,他们就踢上了铁板。刘昌这些日子黑吃黑,很是积攒了不少财物,因此将自己武装得更加严实起来,还给自己装备上了红外望远镜,走一段就要用红外望远镜看看情况。他也不担心将人和动物混淆起来,大型动物很少会扎堆,也只有人才会扎堆出现,因此,刘昌很快就发现了埋伏,然后就故技重施,直接几罐子**丢过去。 刘昌原本以为就是一帮黑吃黑的盗匪,但是过去搜身的时候就发现不对劲,哪有盗匪有这么精良装备的,这些人不仅有精良的**,身上居然还着甲,这在大汉可是杀头的罪过。刘昌便疑心这些人是某些人的私兵,便想要借着私蓄兵甲这事敲诈一笔,倒不是什么钱财,而是需要一些人手。 因此,刘昌费了一些力气,甚至又给他们多喷了一些**,然后将人给绑了起来,为了防止这些人里头有什么猛士,刘昌还弄了点肌肉松弛剂给他们各自注射了一支。 吕义从昏睡中醒来,却发现自己双手被反绑在背后,他想要挣扎,却半点力气都提不起来,然后就听到一个非常年轻的声音,有些惊讶地说道:“你居然已经醒了,我还以为得再有小半个时辰才有人醒呢!” 他吃力地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了过去,发现距离自己大概十步左右的地方,有一个男子跌足坐在地上,面前燃着一个火堆,上面吊着一个小锅,里面不知道煮的什么东西,已经能听见“嘟噜噜”的沸腾声,有香味弥漫开来。 “你是谁?”吕义说话都有些吃力,他意外于自己居然没有被杀,而且这人居然还留在原地。 刘昌将小锅从火上取了下来,又摸出一个面饼,掰碎了放到锅里,用筷子搅拌了一下,嘴里漫不经心地说道:“你们拦路打劫我,反而来问我是谁?现在,先告诉我,你们是什么人,我却是不相信,一帮用着军中的**,穿着甲衣的人,居然夜里面埋伏在路上打劫!你们莫不是什么反贼吧!” 刘昌也就是诈一诈他们,结果吕义心理素质也很差,脸色也开始有了变化,他勉强提起几分力气,冷笑道:“嘿,反贼又如何,拿着我们的脑袋去衙署,你应该能升几级爵位!可惜我们还没能为主君报仇,竟是落到你这等竖子手中!” 刘昌一愣,真是反贼,这个时候,所谓的反贼似乎只有吕氏一党,他放下手里的筷子,问道:“你们是吕家的部下?” 吕义嘿嘿一笑:“老子吕义,乃是燕王亲卫!你说老子是谁?” 刘昌正色问道:“你说你是燕王亲卫,有何凭证?” 吕义实际上是吕通之父吕台留给吕通的人,虽说只是亲卫,但是并非什么鲁莽无智的人,见刘昌这般,顿时也有些疑惑,毕竟,若是吕家的对头,这会儿肯定不会称呼吕通为燕王,看样子,这位或许也是与吕家有旧之人。只是他怎么会随身带着什么凭证,他们出来打劫,万一失了手,叫人发现了他们的来路,那可就是灭顶之灾了,因此这会儿顿时有些垂头丧气起来:“老子都落到这个份上了,哪里还会随身携带什么凭证!” 刘昌沉默了一下,叹道:“真是想不到,吕家人居然还有人活着!”他直接从系统仓库里面取出了一个玉印,拿到了吕义面前,问道:“你认识这个吗?”刘昌这个玉印是他出生之后,吕后赏赐的,吕后一心让吕家和刘家密不可分,同享富贵,因此,吕氏所出的孩子都会有这样一个私印,龟形鼻钮上刻着一个“吕”字,玉印四周也有刻字,连起来就是“永受嘉福长乐未央”,下面刻着“刘昌私印”四个字。因为是他的私印,所以自然成了陪葬品,正好被刘昌带了出来。 吕义看清楚了玉印上的文字,整个人一下子激动起来:“你是代王太子刘昌!不可能,你别想骗我!” 刘昌冷笑一声,说道:“难不成我知道一路北上能遇到吕家人不成,还专门弄个私印来骗你!罢了,既然如此,你们自个自寻出路吧!”说着,刘昌摸出匕首,直接割断了吕义的绳索,说道:“过个半个时辰,你应该就能恢复一些力气,到时候你们自去吧!” 吕义见刘昌甩手就想走人,顿时急了,一时间竟是勉强提起了一点力气,叫道:“太子留步!” 刘昌轻哼道:“怎么着,现在认我是代王太子了!” 今天也在谋朝篡位中 第2节 吕义苦笑道:“我等性命都在太子一念之间,太子骗我等有什么好处!女郎当年未嫁时,某也是见过几次的,太子虽说相貌做了掩饰,但是仔细看来,眉眼却有像女郎或者说主家人的地方,何况,太子这样的身份,只怕那边欲杀之心比我等更甚,真要是太子以性命为赌注诳我等,某也认了!” 刘昌干脆将其他人的绳索也给解开了,然后问道:“你们就这些人吗?” 吕义无奈道:“这倒不是,不过算上妇孺,也只堪堪过百。当日得到消息走得快,却也没带多少东西,原本想着尽快北上,逃入草原,投奔东胡王,结果各处要道都已经被封锁,只能就近找了个山林暂且藏身。如今山上已经没了多少食物,某这才冒险带了几个兄弟下山,劫掠行人好得到一些牲畜作为补给,之前斥候正巧遇上了太子,这才起了心思!” 刘昌皱了皱眉,如今汉室和匈奴之间虽说敌对,但是各自的贵族失势之后逃亡到对方地盘上的事情还是比较常见的,像是当年,卢绾、韩王信逃亡匈奴,卢绾被封为东胡王,韩王信当初投奔匈奴虽说后来被刘邦虽杀,但是韩王信的子孙旧部同样在匈奴有着一定的地位。而匈奴那边,也有人因为部族之间的斗争失败而逃亡到汉朝,这也是长水校尉的由来。 只是,刘昌心中对此却颇有抵触,因此,他摇头说道:“匈奴那边,冒顿也没几年活头了,到时候为了单于之位,只怕也有一番争斗,咱们若是卷入其中,难免要倒霉!” 吕义不由问道:“未知太子想要往何处去?” 第6章 “去辽东!”刘昌直接说道,“辽东那边百族林立,而且朝廷虽说在辽东设郡,但那边地广人稀,异族林立,朝廷对那边也没太多影响,那边虽说多的是山林,气候寒冷,但是我之前从西域商人那边得到了一种作物种子,能够如木棉一般纺线织布,填充衣物衾被,那边的土地也非常肥沃,可以种植豆子和稻谷,咱们到了那边,可以收拢流民,甚至联合箕子朝鲜的遗民吞并卫满朝鲜,朝廷如今对抗匈奴尚且不足,即便知道咱们的存在,也无力干涉,咱们自可养精蓄锐,以图将来!” 吕义听得热血沸腾,他们之前想着的无非就是苟活,吕家的直系血脉如今已经死得干干净净,他们这些吕氏余党也是被清理的对象,如今竟然还有吕氏与刘氏的血脉活着,并且已经有了足够可行的规划。刘昌的身份非常美妙,他是当年惠帝亲封的代王世子,是如今的皇帝刘恒的嫡长子,又是吕氏血脉,若是他能拨乱反正,将来吕氏就能恢复名誉,说不得还能存亡断续。 这般一想,吕义便坚定了追随刘昌的决心,当下便行了一个大礼,口中道:“唯殿下所命是从,我等当效犬马之劳!”这年头,汉人还是很有进取心的,何况,对于他们这些吕氏余孽来说,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了! 等着一群人都清醒过来,吕义跟他们将事情解释了一番,一群人顿时都高兴起来,不过,有人泼了一盆冷水,说道:“此事燕国各处要道均被封锁,那咱们怎么去辽东呢?” 刘昌直接说道:“我手里还有一些从几个商队那里弄到的验传,咱们直接装扮成商队过去!”燕国这边实际上也没太多兵力放在阻截他们身上,这年头也没太多御寒的东西,而且还得担心匈奴什么时候入寇,毕竟,不比其他地方的匈奴部族,天冷之后就会找合适的地方过冬,靠近大汉的这部分草原相对还是比较温暖的,中原也刚刚收获没多久,匈奴人就喜欢趁着这段时期来抢劫粮食和人口。所以,用不了多久,燕国这边的兵力就会集中到几个关口,抵御匈奴入侵。而且大家都疑心吕氏余孽要去投奔匈奴,因此,自然更多的还是要封锁住前往匈奴的方向,而不会想着吕义他们往辽东去。 刘昌没有在他们那里装神弄鬼的意思,之前是他一个人,所以,他可以从系统里面购买必要的生活物资,但是如今一下子这么多人,那可就不能这么做了,他手里头大多数资产是要留着开发辽东的,哪能这个时候就用上,他们这个时节到辽东,第一件事就是盖房修炕,一整个冬天都不可能有多少资源补充,好钢要用在刀刃上,一个冬天的修生养息之后,才会有新的资产入账,因此,这个时候,刘昌自然要省着点花。 因此,在与一帮人搭上线之后,刘昌盘点了一下这些人的资产,就开始盘算起来。这帮人当初逃亡得仓促,随身携带的东西并不多,加起来也就是几十匹马,还有一些钱财布帛之类的,但问题是,他们如今算是被通缉的状态,有钱都没地方花,后勤很难得到补充,吕义他们之前甚至想过打劫附近的大户,但是,北地的大户跟其他地方不一样,这边民风彪悍,大户其实不靠着做地主收租子过日子,更多的还是靠战功,他们通过减租之类的手段团结乡党,一旦匈奴入寇,立马就能武装起来,带上这些子弟兵,拿着匈奴人的脑袋换取军功和赏赐。所以,真要是攻打这些大户,回头就要变成这些大户的军功。为了满足饮食需求,他们藏身这里的时候,已经杀了好几匹马,这些可都是战马,若不是实在没办法,他们哪里舍得,所以在知道刘昌手里头居然有十几匹挽马的时候,他们才打上了刘昌的主意。 总之,这些人如今急需一批粮食,粮食的数量还不能少,不仅人要吃,还有马也是要吃的,光是吃草,可无法维持战马的战斗力,毕竟,这些草又不是营养丰富的紫花苜蓿,对于战马来说,果腹可以,可提供不了供它们长时间奔驰的能量。 刘昌这会儿便有些后悔,他也没想过,路上能遇上吕家的家臣,之前打劫过两次行商,弄到了一些粮食青铜器,结果因为不方便携带,差不多都被刘昌卖掉了,如今再想要买回来,就不是那个价了! “咱们现在就是在右北平,距离乌桓人的地盘也不远了,咱们便先从乌桓人那里借道,跟他们交易,弄一批牛羊什么的,然后再找朝鲜购买一些粮食!”眼看着天气开始变冷,刘昌也不打算在燕国停留太久,他们得抓紧时间,在辽东找一个合适的地盘安顿下来。 “咱们也没东西跟乌桓人交易啊?”吕义有些疑惑,他们自个也是身无长物,能用什么跟乌桓人交易? 刘昌却是瞄了一眼吕义他们的兵器,大多数都是青铜器,便说道:“就用你们手里那些青铜兵器!” 吕义脸色顿时就有些不好看起来,这是崽卖爷田不心疼啊,这都是他们吃饭的家伙,你二话不说,就直接要卖掉?刘昌笑吟吟地将腰间的长剑拔了出来,递给了吕义,吕义接过长剑,一开始还不以为然,然后就惊讶起来。 秦国灭亡还没有太长时间,秦国统一六国,使用的就是青铜器,而那会儿楚国等国家已经开始使用铁质的兵器,但是最终,偏偏就是青铜战胜了黑铁。因为秦国的青铜冶炼技术非常高超,他们冶炼出来的青铜兵器要比其他国家的铁器更长,更重,同样是一剑挥出,一个能直接砍到你的脖子,另一个剑尖还没够到对方胸口,谁胜谁败,还用说吗? 大汉如今的冶铁水准也就是那样,所以无论是军方还是民间,使用更多的也还是青铜器,甚至民间耕种,很多使用的还是木器,像是吕义他们作为吕氏的家臣,用的差不多就是最好的青铜兵器,很多都是从当年秦国武库里面拿出来的,像是吕义手里的青铜剑,上头还镀了一层铬,这是当年吕台赏赐给他的,对他来说,这个比自个老婆还重要,但是这会儿在看到刘昌的剑之后,吕义顿时觉得自己的佩剑不香了。 第7章 在刘昌表示自己掌握了更加先进的钢铁冶炼方法,能直接吊打如今的青铜器之后,吕义等人就对那些青铜兵器没了多少留恋,先给那些乌桓人又怎么了,回头等自家装备更新换代了,依旧能将那些乌桓人捶成渣渣。 说是用青铜器换,其实就是个幌子,刘昌真正拿出来的硬通货是盐。一开始的时候,刘昌对于如今草原上的情况并不了解,起码在唐朝之后,草原上的部族对于盐的需求并不是太大,他们更多需要的其实是茶砖,因为那时候,青海就在这些异族的地盘,那里的盐当饭吃都不会有多少损耗。如今那里是西羌的地盘,他们就算知道那里有盐湖,也知道开采,但是一般也只是满足自个的需求,零碎在周边进行交易。无论是匈奴人还是汉人,他们的触角并没有到达这里。所以,匈奴人以前要吃盐,很大程度上就是依赖于边境的交易,还有就是抢劫,抢劫大汉,抢劫西域,从这些地方获取食盐。以至于后来刘彻玩起了盐铁专营,匈奴人就愈发没盐吃了,这也在很大程度上削弱了匈奴人的战斗力,毕竟光是从牲畜的血液中获取盐分是满足不了他们日常需求的。 既然已经做好了规划,一群人就立马行动了起来,这时候的人其实并没有夜盲症,要不然战国年代那么多夜战是哪来的。他们打算如同刘昌一样,直接在野外行走,昼伏夜出,趁着还没开始下雪,尽快赶往辽东。 刘昌带来的挽马被杀了大半,直接做成肉干,刘昌当初从商队那里弄到了不少验传,拿了几个伪装成商人,用盐从附近村子里换了一批黄豆还有麦子,又临时做了个比较原始的榨油机和简单的石磨,用黄豆榨了一批豆油,豆饼正好可以做饲料。而麦子磨成面粉,也没筛掉麸皮,就直接做成面饼当做干粮。 豆子和麦子如今价格很低,谁也没想到,加工一下就成了美食,吕义一下子就兴奋起来,大豆虽说产量不高,但是这玩意不挑地,刚开垦的荒地都能种,哪怕只有榨油的技术,到了辽东那边,这也是个很大的财源了,因此,他对刘昌信心更加充足起来。 刘昌迅速在一群人心中建立起了威信,不是因为他身上流淌着吕氏的血脉,而是因为他能给大家带来光明的未来。因此,在一切准备妥当之后,一行人像模像样地在大车上放上了豆麦之类的粮食,还有布匹丝帛之类的充作是商品,不过,这也只能瞒得过普通人,瞒不过见多了商队的军队,因此,他们一直秉承着昼伏夜出的习惯,一直也没露出什么马脚。 “咱们快到了!”越是往边境走,人烟越是稀少,当初秦灭六国,除了齐国这个奇葩压根没抵抗之外,其他各国都没坐以待毙,多年战乱,直接导致了人口锐减,秦国一统之后,却也没有修生养息,始皇帝又是修长城,又是修驰道,关中那边,始皇陵、阿房宫知道他驾崩,都没真的修完。之后没几年,天下再次大乱。北方这边又处在与匈奴对抗的前线,自然是民生凋敝。 刘昌他们从一些走私商人那里获取了一条相对隐蔽的路线,如此顺顺利利绕开了长城,进入了乌桓人的地盘。 乌桓人和鲜卑人其实原本都是跟随东胡人的,东胡被冒顿单于给灭了,东胡本部自然是没了,但是跟随东胡的部族,要么就是四散离开,要么就是投靠了匈奴,像是乌桓人和鲜卑人,本来就不是什么大族,东胡人强盛的时候,他们就跟着东胡,东胡人没了,他们又属于跟东胡本部比较密切的两支,因此,并没有被匈奴人纳入到自己人的范畴,最后只能是花钱买平安,每年需要给鲜卑那边贡献大批的牛羊牲畜,要不然,匈奴人就要拿他们出气。 虽说同为被盘剥的对象,当年也算是同族,但是乌桓和鲜卑离得太近了,因此互相之间也有许多摩擦,这也是匈奴人愿意看到的。真要是鲜卑和乌桓联合起来,匈奴人那边也得费一些力气。 冒顿对于除了匈奴以外的部族,一直是高压态势,乌桓人日子就过得比较苦逼,刘昌他们伪装的商队进入乌桓人的地盘之后,他们一开始兴趣不是很大,毕竟,就在刘昌他们到来之前,匈奴王庭的使者刚刚勒索走了一大批的牛羊还有奶酪,接下来的一个冬天注定要不好过了。他们这样的游牧民族,真的是不可能饿了就杀牛羊吃的,便是贵族也不能保证经常吃肉,他们的主食就是各种奶制品。如今部族里面储存的奶制品几乎被匈奴人勒索一空,这个冬天,注定要饿死不少人。 不过,刘昌他们带来的东西还是吸引了他们,那就是豆饼。乌桓人看到商队拿着煮熟的豆饼喂马之后,顿时就来了兴趣。这玩意其实营养还是挺丰富的,豆类中除了含有丰富的脂肪之外,还有丰富的蛋白质,这也是为什么全球佛教中,唯有中原佛教才能接受茹素这条戒律的缘故,因为丰富的豆制品能够给他们提供足够的营养。豆饼里头还有残存的脂肪,以及大量的蛋白质,这玩意后来还曾经用来制作所谓的人造肉。乌桓人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是,他们偷了一点一尝,发现这玩意居然挺管饱,味道也还过得去。当下,便表示想要购买豆饼,可以用皮毛来换,实在不行,用牛羊也行。 刘昌知道之后,简直是哭笑不得,不过,心里却存了点想法,他当下表示,这个交易可以有,不仅如此,还能用汉人奴隶来换。乌桓人简直是欢天喜地,他们都做好了过了这个冬天大量减员的准备,如今却发现,居然还有这样物美价廉的食物,这比起跟汉人买什么粟米可强太多了。要不是刘昌他们还要留着一部分豆饼喂马,他们几乎想要将豆饼全部包圆。 卖出去一大车豆饼之后,刘昌他们所需要的东西也已经齐全了,在约定了来年继续交易之后,他们便驾着车离开了。 第8章 辽东这边部族林立,好几个都自称是国家,但是真正建城立制的也就是朝鲜,还有逃亡的箕子朝鲜另立的韩国,其他什么扶余、真番、濊貊之类的其实就是一个个比较大的部族,顶多就是用木栅栏围住房子弄个聚居地,勉强算是建城了。 所以,这里并没有什么固定的国界线,刘昌找了个合适的地方圈了一块地,这边距离辽河不远,按照他购买的地图上面的标记,这里就是后世的煤都,他来得比较早,再晚几年,这里就让卫满朝鲜给占据了。这里是个好地方,后世是工业重镇,刘昌带着一批人在附近探索了一番,就找到了一处煤矿,先开采了一批煤炭出来。 秦汉时期的建筑主要是夯土建筑,这个费时费工,所以就不用考虑了,虽说如今气候还算温暖,但是辽东这地方,这会儿气温已经比较低了。从乌桓人那里交易来的皮毛起到了应有的作用,虽说硝制得非常粗糙,还有一些腥臭的味道,但是这年头要求也不能太高。刘昌已经开始学着作为一个政客,因此,他表面上跟大家做到了同甘共苦,这也让一帮人愈发对他信服起来,私底下都说他有当年周吕侯之风,周吕侯当年也是这般,爱兵如子,能够与属下同甘共苦,这才得了许多将士的拥戴。 不过是半个月的光景,刘昌这边就烧制出了一批红砖,石灰,水泥,甚至还有一批陶瓷。没错,是陶瓷,辽东这边有着大量的高岭土,是烧制瓷器的好东西,虽说因为水平的问题,烧制出来的陶瓷还有些粗糙,也没什么大件,但是,日常用的锅碗瓢盆已经都齐备了。 刘昌的房子被第一个修建了起来,当然,只是先修建了一部分,按照吕义他们的说法,刘昌是要称王建制的,自然不能住得太寒碜,现在时间紧,他们人手也不足,所以,先弄个几间屋子过度一下,等到回头有了充足的人力和时间,就给刘昌建造出一个王宫来。 在天气变得愈发寒冷起来的时候,这个如今还显得很小的聚居地就这么建立起来了。在刘昌看来,这个聚居地实在是比较简陋,连同从乌桓人那里购买到的汉人奴隶,这里加起来也不过就是二百多个人,其中还有相当一部分是老弱妇孺。妇孺是从中原带来的,都是吕家的家臣部将的家眷,老弱就是来源于跟乌桓人交换的奴隶。这些人其实也就是三十岁左右,但是在这个人均寿命不长的时代,他们被从中原掳掠过来之后,在乌桓日子也过得很糟糕,乌桓人自个都吃不饱,哪里会给这些奴隶什么好待遇,饿的时候甚至直接用羊毛充饥,老得自然很快。 不过,对于其他人来说,这里虽说不是天堂,也差不多了。吕家那些家臣部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靠着主家过上好日子,或者说,在大汉,即便是那些彻侯,生活水平其实也就是那样。刘邦善于识人用人,却又不懂什么经济,他做了皇帝之后,不是在平叛,就是在平叛的路上,更是脑抽地颁布了好几个涉及经济的政策,最后全是一团糟,也就是吕后当政之后,放宽了诸多禁令,叫民间得以修生养息,日子才开始好过起来。 吕后当政期间,吕家权势滔天,但是开支也很大,别的不说,吕家的女孩子要嫁给诸侯王还有一些宗室彻侯,你得配上符合她们身份的嫁妆吧,虽说吕后结亲的方式跟结仇差不多,但是该有的还是得有。在这样的情况下,再多的钱财也不够连续送嫁的,如此,哪还有多少财富用来安置家里的家臣部属!所以,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辽东这边除了冷了点之外,没有别的缺点。 其他人都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希望,而静下心来的刘昌却开始琢磨起了开春之后的事情。东北这边之所以相当长一段时间没能开发出来,那是因为这里的土地很难开垦,黑土地藏在冻土层下,转暖之后冻土一化,又变成了沼泽湿地,都很难处理。这边的土著除了鲜卑乌桓是靠近草原,以放牧为生之外,其他民族其实是以渔猎为生,像是一度入主中原的女真,准确来说就是渔猎民族。 好在现在人口并不多,需要耕种的面积也不大,但是等到以后人口多了,这些就是问题了。当然,也可以先去抢卫满朝鲜的地盘,朝鲜那边还是有着许多已经成熟的耕地的,可问题是,自家养不活足够的人口,除非拿出划时代的武器,否则的话,不被卫满朝鲜吞并就算不错了,怎么能对卫满朝鲜下手,所以,现在这就是一个死循环。 刘昌现在只恨自己的金手指只是个商城,没再带个某乎什么的,再不济,能跟客服聊聊天也好,也能得到一点主意。 刘昌正在发愁的时候,外面就传来了大声说话的声音:“主公,你看咱们弄到了什么?”他们熟悉起来之后,刘昌就让他们不要叫自己太子,一开始让他们叫公子,听起来却有些疏远,干脆就让他们叫自己主公。 因为携带的粮食不多,为了节省粮食,吕义他们就聚集了一些青壮,在附近设陷阱,做套子,有的时候天气晴好,还会直接出去打猎,收获还算是不错。 每次有什么猎物,刘昌这边总是少不了的,因此他已经是习以为常。结果等到真的看到了,刘昌还是吃了一惊。 吕义他们居然打到了一头熊! 也是他们运气好,正好找到了熊冬眠的树洞,他们中好几个人都是战场上厮杀过的,经验也丰富,最终直接趁着熊半个身体从树洞里头探出来的时候,将熊卡在了树洞口,然后几斧头砍了过去,差点没将那头熊的脑袋都砍下来。 熊可是好东西,虽说经过了相当长时间的冬眠,依旧有着丰富的油脂,因此,吕义他们也不再继续打猎了,直接先抬着熊回来了,他们准备将熊掌和熊皮都献给刘昌,再将肉给分了。 第9章 油脂丰富的熊肉在陶锅里“滋滋”作响,吸饱了油脂和汤水的冻豆腐看起来也肉嘟嘟的,一个个面饼贴在锅边,很快浓郁的麦香就弥漫开来;炕边捂出来的韭黄切段跟肉片一起爆炒,再撒上一把盐,然后就能听到吸溜口水的声音。 叫人将大半头熊都分了之后,刘昌便留了这些猎手下来吃饭,这年头食材匮乏,他们除了打猎之外,也没空在山林里收集太多的食材,饶是如此,对于现在的人来说,这些也算得上是丰盛了。 “真没想到,辽东这边居然还挺丰饶!”吕义身边,一个叫吕田的夹了一大块熊肉,胡乱嚼了几下就咽了下去,有些兴奋地说道。 “是啊,等天暖和一些,咱们就抓紧开荒,种黄豆,还有那个水稻!主公,稻米真的很好吃吗?”除了刘昌之外,在场年纪最小的周达有些兴奋地问道。 这年头的主食是粟和黍,稻米虽然有,但是关中是不吃的。如果是当年丰沛一代的老人,或许吃过稻米,因为那里位于楚地,楚地有许多地方是种植稻米为生。不过,丰沛那里靠近中原,其实也是以种植粟黍为主,因此,在场这些人,还真没吃过稻米。 刘昌笑道:“等收获了,你们尝尝看就知道了!之前说吃麦子,你们一开始也觉得吃不惯,现在不挺好嘛!辽东这边多水,种水稻更合适,脱壳之后,口感也好,这边地肥,挖开冻土,下面的黑土地一攥都能流油,所以,咱们等着来年丰产吧!” 一群人都高兴起来,实际上,除了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之外,他们都是泥腿子出身,只要能吃饱肚子,也不用讲究吃的是什么。何况,原本粗粝难以入口的豆麦经过刘昌的手,都能变成难得的美食,那么水稻也是一样。 吕义有些遗憾地说道:“哎,也不知道中原那边还有多少兄弟活着,要是能都接过来多好,这边别的都好,就是四周都是些夷狄,回头瞧着咱们日子过得好,反过来抢咱们怎么办!” “谁敢抢咱们,就杀了他们!”一帮人立马横眉竖目,鼓噪起来,这些都是杀胚,一听说有人不想让自己好过,脑子里就只剩下一个杀字了。 刘昌忽然心中一动,说道:“你们说,若是联合箕准,咱们能灭掉卫满吗?” 刘昌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箕子朝鲜一听就知道来源,是当年周天子封给箕子的封国,算起来,这里住着的也是华夏苗裔,多年来,也一直尊奉中原王朝为宗主国,在各方面跟中原都算是同宗同种,卫满是卢绾的部将,他没有跟卢绾一起逃到匈奴,反倒是投奔了箕子朝鲜,结果卫满实力做大之后,反客为主,驱逐了箕准,自立为王。 箕准虽说带着人跑到马韩做了韩王,但是他对卫满难道就没有什么想法?只怕早就恨之入骨,可惜的是,他实力不济,当初被驱逐也就带了几千个人而已,反倒是卫满这边,不断吸纳汉人流民,实力日益增长。 下面几个人都是面面相觑,自家这个主公思维跳跃也太快了,现在就想要灭掉卫满朝鲜,这……听起来似乎很让人心动啊! 他们都是知道卫满的,这人当年就是卢绾手底下的部将,但是在楚汉之争中,真要说他有什么功劳,那真说不上,毕竟,真有功劳的话,以卢绾跟刘邦的关系,就算不能封个彻侯,封个关内侯应该没问题吧!所以,这位之前是真没多少战功。当然,卢绾要不是跟刘邦从小一起长大,比起两个哥哥来说更像是亲兄弟,也捞不着一个异姓王。卢绾性情宽厚,但是能力其实有限,卫满在卢绾麾下,也不是什么得力的人物。这位当年应该就是燕国贵族出身,跟着卢绾也未必真心,所以,卢绾率部跑到匈奴,他却直接跑辽东去了。箕准收留了他,对他信重有加,结果反手就夺了人家世代相传的基业,这等毫无忠义,狼子野心之辈,在汉人朴素的道德观念里头,那绝对是被鄙视的对象,所以,对付卫满,在场的人压根没有半点心理负担。 而且,卫满这个时候其实也还没有真正掌控朝鲜,毕竟,朝鲜这边许多贵族算得上是世代受到了箕氏的恩惠,他们当初虽说没有随同箕准跑路,但是对卫满这个外来者,未必就真的心服口服。何况,卫满过来,肯定是要让自家人上位的,对于以前朝鲜的这些贵族,自然会被慢慢排斥出权力的核心。这些人难道就甘心从贵族阶层沦落下去? 这事有搞头,吕义立马就起身表态:“主公,等天气一暖和,我便带人去找韩王!” 刘昌点了点头,说道:“必要的时候,可以告知我的身份!”到了辽东这里,刘恒那边对自己就真的是鞭长莫及了,当自己实力强大到他很难以较小的代价解决的时候,他情愿自己一直留在这苦寒之地,免得跑到中原给他添乱。 吕义虽说只是亲卫出身,在这个时代,勉强也算得上是精英了,他自然明白了刘昌的意思,说白了,就是扯虎皮呗!箕子朝鲜之前也是奉大汉做宗主国的,附近什么真番还有箕准如今占据的马韩,都是要定期朝贡大汉的,刘昌是正经的皇子,既然到了这边,那么,他们自然是得配合刘昌行事的,何况,刘昌是要为箕准主持公道呢!至于灭了卫满之后,箕准还能不能继续做朝鲜王,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确定了先拿下朝鲜之后,刘昌就豁然开朗起来,辽东这边虽然很好,但是也是四面皆敌,拿下朝鲜就不一样了,他可以得到一个出海口,一方面,通过海洋可以捕鱼甚至是捕鲸,获得足够多的蛋白质,鲸鱼油也能促进工业的发展,另一方面,通过海洋,他就能联系上南越,南越那边,赵佗可是个老狐狸,这位一直就在反复横跳,大汉实力不足的时候,这位就公然使用黄屋左纛,以天子自居,等到发现大汉已经足够威胁到自己了,立马将黄屋左纛烧掉,自称自己是蛮夷大长老,可谓是能屈能伸。 南越在其他人看来,瘴气丛生,气候湿热,还有各种瘟疫蛊虫,对于刘昌来说,最次也可以作为一个很好的贸易对象,而且,所谓远交近攻,南越会是一个不错的盟友。 第10章 辽东的冬天总是很漫长,也没有过年这一说,因为此时以十月为岁首,他们到辽东的时候,十月已经过了,干脆老老实实猫冬。 这年头用的还是颛顼历,对于刘昌来说,很不习惯,颛顼历在春秋战国的时候也不是主流,只有秦国在用,但谁让秦国一统六国了呢?谁让汉朝虽说嘴上喊着暴秦,恨不得将秦朝的一切都扫进历史的垃圾堆里,实际上,也就是将秦朝的东西改成了有大汉特色的东西,汉律除了惩处变得宽松了许多之外,跟秦律区别也不是太大,至于历法,更是沿袭了秦律。说白了,大汉开国的班子就是个草台班子,一直到很久之后,大汉都没有弄清楚,到底承袭的是秦朝,还是周朝。不过,老刘家其实也不讲究这么多。 刘昌琢磨着什么时候将农历弄出来,这个按照月相朔望变化还有太阳回归年为基准的历法,加入二十四节气,更符合农时一些。虽说放在辽东,可能气候转暖慢一点,降温早一点,但是,大致是没什么谬误的,而且也不需要经常修改,毕竟,其他的东西再怎么变化,月相和太阳回归年几千年来都没什么变化。好在这事用不着太着急,他如今需要的是在以汉人为主的情况下增长人口,扩大地盘。 刘昌他们过冬的准备非常充足,但是附近那些部族却不一样,虽说他们已经习惯了寒冷的气候,但是,依旧每年都有族人冻死饿死在寒冬之中。 一开始的时候,没人注意到这边又新搬来了一批人,辽东实在是太大了,真要算起来,部族的数量得往三位数算,但是大的部族有个几千人就算是了不得了,小部族说不定还不如刘昌他们人多呢! 辽东丰饶不假,也很危险,这边跟中原交流也比较少,生产力水平也很低,许多部族还处在石器时代,朝鲜倒是已经有人种桑养蚕,其他那些部族也就是贵族或者说是部族的头人能穿上麻衣兽皮,更多穿的还是用鱼皮做的衣服,这种衣服防水倒是没问题,但是要说是保暖,那简直是开玩笑! 原本在这样的天气,大家就是节约消耗,躲在屋子乃至树洞里面,靠着存储下来的食物渡过这个漫长的冬天,等到春天来临的时候,就有一些逆流而上的大鱼,山里面各种体型比较小的动物也会变得活跃起来,成为他们的食物。 但是,意外总是会发生的,比如说,大雪压塌了屋子,山林里面同样忍饥挨饿的食肉动物也会袭击相对来说更为孱弱的人类,这样的意外对于一些小部族来说,简直就是灾难。 细水部属于濊貊的一支,他们只是个小部族,因为占据了一条细小的支流,所以就取名为细水部,去年细水部的渔获得到了大丰收,他们将那些大鱼晒成鱼干,储存了起来,整个部族的青壮在丰富的食物供应下,一直在努力耕耘,到了冬天的时候,部族里面已经出现了好几十个孕妇还有十多个新生的婴儿,这些孩子就算是只有一半能活下来,也是部族壮大的力量。 细水部的首领为此欣慰非常,他打算来年的时候,要获得更多的渔获,在山林里采集更多的野菜,这样的好日子只需要持续三年,细水部的规模就能比得上最近的黑石部,不用担心黑石部在食物短缺的时候抢劫他们了。 他们的开心还没有持续多久,前段时间,部族里守夜的人就发现了狼群的踪迹。这对于他们来说是个坏消息,山林里独狼并不可怕,独狼一般情况下,也不会找他们这样部族的麻烦,但是,一群狼就算是遇上大虫,也敢挑战一二。而在冬天,濊貊人的战斗力其实是直线下降的。因为冬天太漫长,他们要节省消耗,吃得很少,一直会等到冬天快结束的时候,他们才会让青壮多吃一些,这是为了补充体力,在大鱼逆流而上的时候,得到更多的渔获。像是如今这个时节,即便是负责部族安全的那些青壮,每天也仅仅就是用一点鱼干还有之前存下来的野菜干煮上一锅汤,糊弄一下肚子罢了。 人在饥饿的情况下提不起力气,而对于狼群来说,饥饿只会让它们更加凶残。 今天也在谋朝篡位中 第3节 细水部的栅栏挡不住狼群的突袭,臃肿的兽皮,地面的积雪也严重影响了他们的灵活性,在饿着肚子的情况下,大家还只能靠着睡眠减少消耗,因此,当住在部族边缘的族人被狼群袭击之后,恐慌便蔓延开来。细水部的勇士使用的武器仅仅就是打磨尖利的木棍还有石矛,这些对付水里拥挤的鱼是没什么问题,在渔获丰富的时候,大家用手都能捞到大量的鱼儿。可是,这些对于狼群来说,还不如一个火把来得威胁高。 细水部因此损失惨重,狼群夺走了他们储存的鱼干,杀死了他们大量的青壮族人,许多孕妇因为受到惊吓难产,而他们低劣的医术根本无法挽救他们。 为了生存下去,部族的首领不得不亲自带队,带着还能行动的一部分青壮,想办法在冰天雪地中给族人求一个活路。 他们运气很好,在冰天雪地中跋涉了两天后,他们发现了刘昌他们的聚居地。 这个聚居地让他们觉得陌生,围着的不是木头做的栅栏,而是红砖砌起来的围墙,而且用的是棱堡的设计结构,这种结构易守难攻,不管从哪个方向攻击,都会面临几个面的反击。因为身处部族林立的辽东,甚至以后还得向草原发展,棱堡可比方方正正的城墙容易防守多了。 细水部的首领在看到高大又充满了几何美感的围墙时,整个人都傻了,其他人也没好到哪儿去,他们中见闻最广的也就是见过扶余人的城墙,下面夯土,上面是木栅,跟这个比起来,扶余人的城墙都是乞丐。 就在他们震惊的时候,守卫通过围墙上预留的孔洞看到了外面的人,便从城墙上探出头来,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很尴尬,对方根本没听懂。濊貊人里头大概也只有几个大部族的首领能听懂几句汉话,因为他们曾经跟着箕子朝鲜,扶余人,真番人一起去大汉朝贡过,所以学过几句,而细水部显然不具备这个条件。 细水部这边指手画脚了半天,围墙上的守卫也没看懂什么意思,最后,细水部的首领没办法,将自家带出来的一些从死去的族人身上脱下来的皮毛拿了出来,铺在雪地上,又做出了一个吃饭的动作。 几个守卫面面相觑了一番,有些犹疑地说道:“这些土人是想要用皮毛跟咱们换粮食?” “可能是吧,要跟他们换吗?看他们这个样子,估计再没吃的,就要饿死了!”汉人骨子里头还是有些悲悯之心的,瞧这些土人一个个瘦得跟猴子一样,难免有些怜悯,不过,这种事情他们也做不了主,当下便跑回去禀报。 “你是说,外面有土人想要换粮?”刘昌也没想到会遇到这种情况,这大冷天的,这些人只怕也是走投无路了。他沉吟一番,问道:“他们身上带什么武器了吗?” 守卫更可怜他们了:“就一些石矛木棍,也不知道他们怎么走到这里的!” 刘昌叹了口气,说道:“罢了,咱们食物多少还有些剩余,就让他们进来吧!” 细水部一行人冻得哆哆嗦嗦地从大门进来,然后就发现眼睛不够用了。进门就是一条宽阔的大路,看起来简直像是一整块石头铺出来的,他们甚至怀疑自己到了神明的国度。 他们东张西望,越看越觉得自己卑微起来,整个人身体都有些站不直了,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跟着领路的守卫去了议事大堂,一进门,就有一股子热气迎面而来。 议事大堂后面其实是个公共浴室,为了不浪费热气,议事大堂的墙壁里头也埋了陶管,锅炉烧出来的热气一部分就往这些陶管里面送,让议事大堂也能温暖如春。在这个医药水平非常低下的时代,卫生就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所以,刘昌才叫人弄出了这个公共浴室,常年提供热水,聚居地的人可以过来洗澡。聚居地这边如今是计划经济,大家也不用什么铜钱,用的就是各种票券,票券是用木片做的,上面盖着印,衣食住行都有。按照人口,每个人一个月都能有五张澡票,像是出去打猎或者是烧窑的,还会多发几张。一开始大家不敢再这种冷天洗澡,但是来过一次之后,一个个就拒绝不了了。这样寒冷的冬天,能泡上一个热水澡,真是给个神仙都不换。洗过热水澡,正好议事大堂里面也暖和,找个地方一坐,正好在这边将头发散开晾干,若是不想要回去,还可以拎个炭炉过来,用炭炉烤点吃的,烧点热汤,一天也就混过去了。因此,这议事大堂从建成开始,几乎就没正儿八经议过事,反倒是成了一帮人休闲的地方。真要是有什么事情要商议,主要还是在刘昌那边。 细水部一行人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议事大堂里面已经有几个人在那边闲聊了,见到细水部的人一副没见过市面的模样,一个个都乐了起来。 第11章 语言不通是个大问题,濊貊人原本在辽东就只是小部族,所有的部族加起来,人口也就是堪堪几万,也就是他们太穷,也没多少攻击性,所以也没人打他们的主意,这才在辽东延续了下来。 这会儿他们别扭地坐在议事大堂里面,整个人都是恍惚的,这里对他们来说,真的跟天堂差不多,这个陌生的部族很是热情,最重要的是,非常富庶,见面就请他们喝起了热气腾腾的肉汤,肉汤里面有几片肉,还有一块块淡黄色蜂窝状的东西,咬上一口,就有充盈的汤汁溢出,汤很烫,一帮人却吃得头也不抬,几口下去,原本因为在冰雪中长途跋涉而冰冷的身体从里到外都暖和了起来。 填饱了肚子,一行人又有些发愁,这个部族这么富庶,看起来什么都不缺,自家带来的这些皮子,还都是穿过的,上面甚至还有原主留下的血迹呢,那些穷部族倒是不在乎,这个部族的人看起来就干干净净的,精气神跟他们认识的那些人完全不同,他们愿意要这些皮子吗? 几个人小心翼翼地将皮子拿出来,眼巴巴地看着在场的人,在场的人看着那些皮子,也有些嫌弃,好东西是好东西,但是硝制水平实在是太差,关键还比较脏,也不知道用了多久,换回来还得费不少力气处理,只是,看着这些土人这么可怜的样子,只怕断粮有一阵子了,要是不换的话,这些人岂不是要饿死了? 双方鸡同鸭讲了半天,才有人领了两个人进来,这两个人一个叫张乙,一个叫何斗,他们都是之前从乌桓人那里买来的奴隶,在乌桓那里数年,也学会了不少土话。辽东这边各族的语言其实都有些相似的地方,或者说,这些部族的语言体系其实都比较简单,即便原本不怎么一样,但是多年混居,慢慢也有了相通之处。 张乙和何斗当初都是在乌桓人那里帮忙照顾牲口的,学会的土话也不算多,而且,那些乌桓人没事也不会跟奴隶交流,其他那些奴隶都觉得只要能听懂乌桓人说什么就行,但是他们却一直在,现在,这就用上了。 张乙和何斗说了几句土话,细水部几个人勉强算是听懂了,顿时一下子松了口气,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说着说着,直接抹着眼泪大哭起来。 张乙和何斗也将他们说的话翻译了一遍,周围的人听着,都不由咂舌起来,他们因为刘昌准备了足够多的粮食工具,上来就直接烧砖烧石灰,又将他们的装备更新换代,所以才能在短时间内,就在辽东立足,而对于这些技术水平比较低,抗风险能力很差的部族来说,任何意外,对于他们来说都有可能是灭顶之灾。 这边正自同情,刘昌也听到消息过来了,他这边如今人少,所以就算想要拿乔也有些不足,一个已经衰落的小部族,对于刘昌来说,是个很好的实验对象,他干脆吩咐道:“跟他们说,这些皮子换得的粮食不够他们吃多久,问他们愿不愿意来帮我们做事!” 张乙和何斗便将刘昌的意思说了,在辽东,小部族被吞并是正常的事情,其实他们巴不得能抱上一条大腿,可惜的是,即便是濊貊的那些大部族,一个个日子也好不到哪里去,实在是无力扩张。细水部日子过得最好的时候,首领也没能过上刘昌他们这边普通人的日子,这会儿听到他们可以到这里来做事,这边包吃包住,顿时一个个眼睛都瞪圆了。何况,这边还表示可以派人去接他们的族人,毕竟,他们那里已经被狼群盯上了,现在距离开春还有一段时间,要是狼群再找不到吃的,肯定还是捡他们这些软柿子捏。 这般一想,细水部这些人顿时急不可待起来,他们已经知道,这些人是汉人,来自南方那个非常强大的王朝,也是他们的宗主国,所以,投靠他们,比投靠那几个大部族更有好处,当下就跳起来表示,他们可以带路,立刻就回去接族人过来。 等着人一走,吕义就有些遗憾地说道:“要不是主公龙游浅滩,这等蛮夷,给咱们做奴仆都不够格,如今竟是要招揽他们了!” 刘昌摇了摇头,说道:“辽东这边诸部当年便朝贡周天子,所谓夷狄入华夏则华夏之,他们心慕华夏文明,只是一直以来没有机会而已,如今孤就给他们这个机会!”刘昌用上了孤这个自称,吕义就知道自己不能再多说什么了。 刘昌如今手里无人可用,吕义好歹算是心腹重臣,刘昌还是跟吕义解释了一下:“之前你也听到了,细水部因为狼灾损失惨重,死的还多半是青壮,虽说也有一些妇女,但是妇女的数量却比青壮更多,如今,下面还有许多人家里没有细君操持,如今岂不是正好两厢便宜!” 吕义眼睛一亮,聚居地里面男女比例失衡很严重,吕家的部曲里头就有一部分没有妻儿,何况是从乌桓人那里换来的奴隶,对于草原上的部族来说,女性是非常重要的资源,她们不管是什么出身,都承担着给草原部族传宗接代的重任,因此,就算是奴隶,跟男性也是不一样的。所以,之前从乌桓哪里换的女奴也有,但是在这个时代,都算是老妇了。 不过,吕义还是有些矫情:“这等蛮夷之女,做个侍妾还是可以的!” 刘昌也没再说什么,在辽东这里,想要找到正儿八经的汉女做正妻,你倒是想得挺美,像是跑到朝鲜的流民,多半也都是男人,哪有几个女人!汉人的传统一向是血脉随父族,所以,多纳妾,多生孩子,也算是为刘昌的大业做贡献了! 要不是刘昌的生母吕王后去世不久,吕义甚至觉得刘昌也该赶紧弄个淑女在身边伺候,早点生儿育女,也好让下面的人安心。 第12章 细水部的人到的时候,一开始还战战兢兢,但是他们很快就得到了新屋子,当初建房的时候,就留出了余量,当然不是如同汉人一样一户一套房,当初聚居地建立的时候,大家就已经达成过一致,刘昌是主公,吕氏的部曲算是元老,而后来从乌桓人那里换来的奴隶稍微次一等,毕竟,他们一开始不光没贡献,还是被救出来的。但是比起这些人来说,夷狄又得更次一等了。 因此,细水部过来的时候,连同孩子也就一百出头的人,也就是占了五套房子。这已经算是不错的了,房子里头都修了火炕,作为大通铺的话,挤一挤,睡个十几个人不成问题,弄几块板子木桩,将火炕往外延展一下,也能再睡几个人,虽说没有炕上暖和,比起他们之前来说,那可强太多了。何况,房子并不小,只要他们肯干,自个在屋里头再修两个火炕也不是问题。实在不行,他们还能在议事大堂那边打几天地铺。 不过,对于细水部来说,这已经是意外之喜,他们自个过冬可比这样住得遭多了,他们住得大多数是木屋,遮风挡雨的效果很差,为了取暖,本身也是一大家子人住在一起的,并无太多忌讳。可以说,光是住宿条件,就将以前甩出几条街。何况,这边居然每天提供两餐饭,虽说不是白送的,他们需要的是去附近的露天煤矿开采煤炭,然后放在雪橇上拖回来。但是,只要能吃饱,卖力气算什么,他们这样的小部族,正常情况下,是卖了力气也得不到任何收获,或者说是,根本不知道这力气能用在何处才能勉强填饱肚子。 刘昌也没干涉他们怎么分配木屋,像是这种小部族,也就是比原始部族强一点,就算是有阶级之分,首领能够享有的优待也有限,相对来说,部族内部的分配机制还算是公平。就像是之前部族遭了灾,首领就得带着青壮勇士亲自出来给族人找活路。因此,首领也就是所分到的屋子相对宽敞一点,住的人少一点,细水部的人对此并没有什么异议。 何况,很快,他们的住处就没那么拥挤了,在知道,他们之中还有未嫁的少女和新寡的妇人之后,一帮单身汉就躁动起来。所谓饱暖思**,之前日子过得朝不保夕,大家自然没心思想什么老婆孩子热炕头的事情,如今吃喝不愁,只要运气不差,前程可观,自然得考虑点让人愉快的事情。 之前聚居地里面没有合适的女人,如今居然有人送上门来了,一个个自然是激动不已,当下将自己拾掇了一番,又从梁上取下几条肉干,还有一些布匹,就跑去相看了,一般情况下,很快他们就能领会一个女人回来,比起同部族的男人,这些汉人优势太大了,长得高大壮实,即便是那几个在乌桓人那里做过几年奴隶的,这几个月下来也休养得不错,脸上也有了肉,精气神与往常大不一样,何况,他们也有自知之明,选的也不是那等年轻可爱的小娘子,而是细水部那些年纪偏大的寡妇,有孩子的连同孩子一块带回去,如此也算是皆大欢喜。 细水部这边乐得如此,他们需要跟汉人有更进一步的关系,像是这等姻亲关系就很不错,他们也没考虑过女人们都被汉人娶走了,他们的青壮以后该怎么办的问题,他们部族内部其实也是很少通婚的,一般都是每年渔汛之后,各个部族食物丰富了,就会找个地方欢庆丰收,这其实就是年轻男女相看的机会,各个部族借着这个机会互相通婚。 当从细水部的人口中听到每年渔汛之后的盛况之后,那些还没来得及下手,以至于晚了一步的单身汉顿时眼睛一亮。还有人想着找个大部族的首领之女给刘昌做侍妾,吕义听了,就是啐了一口。 这等蛮夷,一个部族顶多也就是几千个人,放在中原,说不得一个亭长都比他们管的人多,亭长的女人有资格给诸侯王做侍妾吗?在吕义看来,开春之后,出使韩国,箕准的女儿倒是可以给刘昌做个侧室。 这些日子以来,吕义一直在模拟回头出使韩国,该走哪条路,该如何跟箕准说,叫箕准愿意跟自家主公合作,如何联络那些箕子朝鲜的老臣,怎么才能在最快时间内,将卫满朝鲜拿下。 兵贵神速,卫满当年也就是占了个出其不意的优势,箕准是个傻的,压根没想到因为在大汉走投无路,不得不来投奔自己的卫满居然能起了鸠占鹊巢之心,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平壤已经被卫满的人控制,没办法,平壤实在是太小了,自然没多少驻军守护,这里头还有一部分是那些贵族的私兵,箕准能控制的人手真没多少,也没多少人愿意为他效死,他但凡不想一大家子都被卫满干掉,就只能老老实实带着人跑路。 既然卫满能来这一套,那么自家依葫芦画瓢也能来这一套。刘昌跟吕义等人推演过好几次,总之就是先找人做说客,联络平壤城里那些箕子朝鲜的贵族老臣,卫满做了朝鲜之主,虽说也拉拢了一部分人,但是,他终究拉拢的不过是少部分,他得拿出更多的利益给原本跟着他的那些人,所以,许多贵族老臣因为卫满的取而代之失去了原本的权势和地位,他们自然不可能心甘情愿,只要刘昌肯给他们更多,那么,他们反水是自然的事情。 刘昌当然能给他们更多,这年头,辽东和半岛这边开发程度很小,只要保暖跟得上,这里完全可以变成塞外江南。所以,只要给这些贵族老臣足够的利益,他们反正已经背叛过一次箕准了,再背叛一次卫满又算得了什么!至于他们将来会不会背叛自己,刘昌倒是不在意,既然不跟我走,那就送你走就是!再说了,真到了那个时候,他们也没有别的选择。 第13章 天气刚刚开始转暖,吕义就带着人出发了。而聚居地附近,刘昌也开始带着人搞起了基建。 为此,刘昌狠了狠心,直接从系统里面购买了一批铁铲,他原本想要一步到位,买军工铲的,但是价钱就高多了,所以,还是先买一批铁铲过度一下。当然,放在这个时代,这些铁铲比起大多数兵器其实还厉害一些,这会儿拿来挖地,许多人都有些不舍。 此时冻土还未完全化冻,好在这边煤炭够多,直接用煤炭在地上生火,等到冻土化开之后就开挖,顺便连同沟渠都挖出来。 当冻土层被挖开,露出下面肥沃得能攥出油来的黑土的时候,在场的人都欢呼起来! 这样的消耗其实挺大的,因此,细水部的人已经开始去游说附近的濊貊部族来给刘昌他们干活了。不加入没关系,只要来干活,就能换到各种生活物资,他们要是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也可以来这边换。 然后,刘昌就发现,这些濊貊人其实很有钱,他们居然能拿出天然的狗头金,据说是在河滩之类的地方捡到的。对于濊貊人来说,黄金也就是看着好看,不能吃不能穿的,他们住的地方比较偏僻,所以,即便有商人跑辽东来,也很少会跟濊貊人做生意,所以,也没几个人知道,这些人手里头居然还有这些好东西。 当刘昌表示,濊貊人可以用这些金灿灿的东西在他这里换取粮食、食盐、布料、砖石、渔网、刀斧、弓箭等一系列的用品。 对于濊貊人来说,黄金根本没有任何意义,这玩意在他们手里甚至不如石头,石头还能制造成各种兵器,黄金又沉重,又不够坚硬,除了能当做装饰品之外,毫无用处。如今,这些居然能够用来换取各种可以对他们的生活带来极大改变的物品,这些濊貊人顿时一下子变得疯狂起来。 别的不说,濊貊人在看到汉人用渔网捕鱼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眼红得不行了。这会儿还没到渔汛的时候,但是汉人随便撒了几网下去,就捞到了他们部族一天才能捞到的鱼,那还得是渔汛期间才能有的收获。濊貊人说是渔猎民族,实际上,渔获才是他们食物的主要来源,毕竟,打猎相对来说技术含量要高很多,对于这些还停留在石器时代的民族来说,性价比是真的不高。 这年头辽东的山林里头,什么大虫、熊瞎子、狼群乃至野猪群都不是好惹的,你要是有足够的**还好,但是濊貊人自个做的土弓木箭,对付小一点的猎物还行,对付大的,那纯粹是自个上门送外卖。 像是这会儿,许多濊貊人部族就已经快要断粮了,一个个ren饥挨饿,在山林里采集各种野菜菌菇暂时充饥,至于打猎,只能看运气。如今在河道里面淘洗一些金灿灿的小沙粒,就能从汉人那里弄到各种他们急需的东西,这还有什么可犹豫的,比起去捞鱼打猎,这可几乎没什么风险。濊貊人多半熟知水性,对于他们部族范围内的那些河流情况都很了解,那等大江大河不方便去,那些小支流却多得很。 因此,消息才传出去不过小半个月,刘昌的网购系统里就有了一大笔的余额,他干脆大手一挥,将原本看中的好几种图纸和工具都买了下来,这里头甚至包括了一台可以充作这个时代工业母机的机床。 一开始的时候,刘昌还遮遮掩掩,但是他很快发现,没人是傻瓜。毕竟,他手里总能有一些新鲜的东西出来,相应的就是账面上的金银少了,偏偏他们又没有遇上什么商队,这里头没猫腻才怪! 刘昌就给出了一个在这个时代很合理的解释,毕竟,这年头迷信才是主流,墨家的思想还包括“明鬼”呢,儒家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不是否认鬼神存在,说的是敬鬼神而远之。 总之,各个学派其实都是承认鬼神学派的,到了刘邦,这位往上数几代,也不过就是一个大夫,到了他爹这里,也就是比黔首强一点,所以,为了彰显自己的天命,搞出了什么斩白蛇起义的说法,说自己是赤帝子,斩杀了白帝子,最搞的是,他觉得如今只有四个天帝,不符合他的审美,因此硬生生给自封了个黑帝出来,这下完美了,五帝并列,正好符合五德轮转的道理。 总之,在大汉,搞封建迷信是很有前途的,上头的人都亲自搞了,你敢不信?因此,刘昌干脆就表示,此乃黑帝所赐,他当日中毒将死,冥冥中遇上黑帝出行,他福至心灵,挡住了黑帝去路,黑帝见他形容,心中怜悯,表示高皇后是他人间时结发之妻,多年来也是对她不住,如今,刘氏与吕氏的近亲血脉仅余他一人,却不能真叫他没了下场,因此便许他可以用人间金银财物,换取一应所需。 在大汉,刘邦就是个传奇,传奇到皇家都觉得有些不真实,毕竟,一个老流氓混混,短短数年时间,就从一个因为放跑了刑徒,不得不在外头避祸的小亭长,一下子就变成了开国皇帝,谁要是写小说这么写,那是多半要被喷死的,这不符合逻辑啊!但是偏偏刘邦就做到了,因此,皇家其实也在不断神化刘邦,所以,刘邦说自己是黑帝,大家觉得没毛病,要不是神仙,能在各种不利的情况下,屡次翻盘,将项羽都给逼死了吗?为了抬高刘邦,大汉甚至还各种抬高项羽,总之,项羽牛叉,咱们打败了项羽的高祖皇帝岂不是就更牛叉了! 虽说刘邦在世的时候,大家都知道,这货跟吕后到了后来压根没有所谓的夫妻感情可言,差点早就翻脸了,但是,人家毕竟是结发夫妻,事实上,老一辈的人都觉得,吕后或者说吕家在大汉建立的过程中是有着很大的功劳的,所以,在刘邦想要废刘盈立刘如意的时候,即便是已经不管事的张良,也在吕后的恳求下给出了主意。所以,不是“商山四皓”的出现让刘邦心灰意冷,而是因为刘邦已经意识到,朝堂上的功臣集团是只认刘盈,不会认刘如意这个黄口孺子的。别说戚夫人的父亲戚鳃也算功臣,他那个含金量比起其他人差远了。 对刘邦有着几米厚滤镜的人都觉得刘邦那时候就是被女色迷惑,毕竟戚夫人委实不是什么聪明人,除了长得好看会唱歌跳舞之外一无是处,如今人家都做黑帝了,自然不会再迷恋什么戚夫人,尤其在吕家人面前,高皇后那简直是再好不过了!就刘盈那种连臣下都压不住的性子,要不是有高皇后撑着,这大汉天下还不定变成什么样呢!所以,刘昌将刘邦提溜出来作为挡箭牌,大家都信了,甚至一个个还觉得,刘昌就是刘邦指定的隔代继承人,如今暂时困顿,将来定然能带着大家夺回社稷神器,成为汉家天子的! 因此,刘昌拿出来的东西,大家半点也不意外,一个个愈发干得热火朝天起来。 第14章 箕准如今就在面临工业化时代带来的冲击。 春秋战国时候就已经有玻璃了,这个时候的玻璃主要是做成珠饰,里面一圈圈的纹路,如同眼珠一般,所以叫做蜻蜓眼。但是这玩意产量不高,质量也很难保证,要不然也不至于与各种青铜器一般,成为那些王公的重要陪葬品,你没点身份地位,都不配陪葬这个! 但是这会儿,吕义送上来的匣子里头,一半是浑圆的蜻蜓眼,里面的同心圆也非常规整,颜色各异,看着就绚丽多彩,还有一半却是透明的玻璃珠,里面包裹着花朵、绿叶之类的东西,看起来简直如同真的一般,纤毫毕现。这些放在后世,就是小孩子玩的玻璃弹珠,丢了都不屑于找回来的,但是放在这个时代,那就是降维打击。箕准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了,他逃出来的时候,也带上了不少王室的珍藏,但是比起这些来,他带出来的那些财富完全可以全砸碎了扔海里。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箕准虽说盯着这些玻璃珠,眼珠都舍不得转开,但是还是先问道:“寡人如今已经是落魄之人,不过是勉强南面称孤罢了,贵使这般厚礼,寡人实在是受之有愧!不知贵使前来,有何贵干?” 吕义笑吟吟说道:“我家主公乃是大汉高皇帝嫡孙,当今汉天子嫡长子,不过是因为朝堂奸佞当道,我家主公一时蒙尘,流落辽东。只是那卫满本是背主叛国之人,又夺了大王你家的江山,我家主公自然不愿意让这等乱臣贼子窃据朝鲜王位!” 箕准也不是傻的,他消息虽说不灵通,对于中原如今的情况了解不多,但是,吕义话说得清楚,刘昌是当今汉天子原本还是代王时候王后所出嫡长子,只是群臣诛吕,硬逼着汉天子杀了几个嫡子,刘昌只身流落在外,身边只有原本一些吕氏的家臣护卫。 箕准其实并不蠢,他只是天真,毕竟在他看来,卫满是叛臣,他需要的是箕准的庇护,要不然,他一句话就能将卫满等人杀了送给大汉,还能得到大汉的奖励,谁能想到,卫满估计也是这么想的,人家也不能将自己的性命寄托在箕准对大汉的畏惧上,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箕准撵走,自个做老大。 如今听到吕义这么说,他也想多了。他其实觉得这事里头有问题,毕竟将心比心,自个的大臣逼着自己杀了跟发妻的几个儿子,自己就真的能照办?留下一个最看重或者是最喜爱的,让心腹送出去,给他许一个类似于诸侯王的前程,这也是应有之义。只是国内如今都是高祖时候的功臣当道,正好听说朝鲜这边,卫满居然赶走了他箕准,自己当了朝鲜王,便想着将这个地方占下来给自个儿子暂时安顿。箕准越想越觉得自己想得有道理,真要是个死里逃生的,能有吕家的家臣护卫左右?能有这样的奇珍异宝作为敲门砖。 箕准想到这里,便下了决心。他对忘恩负义的卫满也是恨之入骨,既然如今大汉的皇长子想要借了朝鲜的地方作为自个的藩国,他虽说觉得那是祖先留下来的基业,但是便宜了谁也不能便宜了卫满啊! 当然,嘴上箕准还是要拿捏一点的,因此,他叹道:“贵使也知道,之前寡人被那贼子所惑,最终狼狈逃离,只能渡海还逃,在这里栖身,如今虽说也称韩王,实际上手里并无多少兵马粮秣,如何能帮得了你家主公呢?” 吕义听到这里,已经知道箕准心动了,当下说道:“大王多虑了,我家主公只想要借大王一道诏令,证明自己是行拨乱反正之事,不必劳动大王出人出粮,大王只管隔海安坐,静待消息便可!” 箕准听着,不由有些不得劲,他是想要得到一些好处的,毕竟,他现在这里要人没人,要钱没钱,除了自个带过来的人之外,其他还都是当地土著,这个韩王做的,实在是没滋没味。在他看来,只要刘昌坐稳了朝鲜王的位置,大汉那边应该会有许多支持,只要他肯多用心,回头应该也能得到一些好处。反过来,若是刘昌觉得他办事不利,朝鲜地方不够大,觉得他还惦记着朝鲜的王位,起意将他也灭了,那可如何是好。 因此,犹豫一番之后,箕准赶紧说道:“上国皇子为下国小王拨乱反正,小王不胜感激,小王虽说手里无人,却也能出一些人帮着牵马引路,另外,箕氏终究经营朝鲜八百年,还是有些人望的,之前卫满贼子出其不意,小王一时失措,才叫他得逞,如今小王遣心腹前往联络游说,也算是一点助力!”他这会儿连寡人都不说了,只是谦卑地自称小王,生怕叫吕义觉得他态度轻慢。 见箕准这般上道,吕义暗自点头,面上依旧和煦,含笑说道:“大王这般心意,本使定然会向我家主公传达!本使此来,其实不仅是与大王商议朝鲜之事,还有另外一件事,想要与大王商议一番!” 既然已经服软了,箕准也不再拿捏,直接说道:“贵使请讲,小王能做到的,定然照办!” 吕义摆了摆手,说道:“大王言重,本使不敢当!此事对于大王来说也是一桩喜事,大王不妨先听本使说!” 箕准一听,来了精神,连忙点头说道:“还请贵使细细说来!” 吕义说道:“我家主公尚未及冠,只是年少慕艾之时,听闻大王膝下有女,与我家主公年岁相当,特来向大王求亲!” 今天也在谋朝篡位中 第4节 箕准眼睛一亮:“上国皇子愿意娶我家小女为王后?” 吕义顿时觉得箕准实在是贪得无厌,肃然摇头:“虽说不是王后,也是夫人,难不成大王不愿意?” 箕准不由黯然,但是很快振作了精神,自家女儿说是王女,但如今也着实算不上金贵了,人家正儿八经的龙子凤孙,就算是要娶王后,选择的也该是朝中重臣之女,他们箕氏毕竟是外邦小国,如今还连朝鲜都丢了,只能在这点地方称王,纯属自欺欺人,如此,女儿能得个夫人的位置,也算是不错了!当下又露出笑颜:“贵使说得是,是小王想差了!” 吕义抚掌笑道:“既然大王也觉此事妥当,那等到卫满贼子授首之时,我家主公便前来下聘,你我两家日后便是一家人了!” 箕准没听出吕义的话外之意,也是欢喜起来,当下连忙命人设宴款待,一时间其乐融融。 第15章 刘昌这边,借着濊貊人带来的财富,总算是建成了初步的工业体系,但是随着人口越来越多,总不能一直从系统里面购买粮食。好在几个月的劳作,他们已经顺利挖开了冻土层,开垦出了不少良田,然后就将各种粮食作物陆续种了下去。 这边气候寒冷,即便是种土豆,也只能种一季,想要收获得近四个月才行,在这之前,主要的粮食来源还是系统。好在系统中,粮食价格并不贵,真正昂贵的是那些筛选出来不会退化的良种,这年头大家也不挑剔,在大汉,普通百姓能用豆麦充饥都很平常。而随着这边冶炼的钢铁越来越多,各种工具已经全面更新换代,已经具备了精耕细作的基础。接下来,刘昌还琢磨着将蒸汽机搞出来,实现初步的机械化生产。不过现在还没有合适的密封材料,所以,刘昌决定采用水力和风力相结合的方式,不管是用于农业灌溉和农产品加工,还是用于推动车床之类的机器,都挺好用。 “主公,咱们这边濊貊人越来越多了,这些人若是起了什么坏心,那可如何是好?”吕义走后,刘昌这边比较说得上话的便是吕田。 原本吕田也想要跟着吕义去使,但是却被吕义拒绝了,归根结底,还是担心刘昌身边无人守护,吕田年轻力壮,也忠心,所以,便留着吕田在刘昌身边听用。 吕田看着粗疏,实际上也是个细心的,一开始的时候,一同来辽东的男丁一个接一个的都娶了濊貊人家的小娘做细君,他还觉得高兴,成家了好啊,成家了就有了牵挂,以后也能安心为主公效力。像是吕田,他是刘昌身边得用的,因此,他也纳了两个小娘,其中一个还是某个部族首领家的小女儿,但是也只是做妾。 只是时间长了,吕田就觉得不对劲了,他们人少,可是濊貊人多啊,这才多长时间,就有好几个部族搬到附近了。他们就靠着给汉人做事换粮食,换布匹,换渔网,换铁锅……总之,比起自个苦逼地打猎捕鱼,还不一定有什么收获,给汉人做事那就简单多了。 可是,汉人在这里露了富,他们人数却是不多,二百多个人里头,真正能拿起武器作战的也就是一百多,在这样的情况下,若是那些濊貊人起了歹心,觉得可以直接抢了他们,就能过上好日子,那到时候可就抓瞎了。这等蛮夷,可不懂什么叫做竭泽而渔,明白了没了汉人,他们的好日子也就到了头,所以真得预防着一点。 刘昌沉吟了一番,说道:“那你有什么想法?” 吕田顿时有些头大,最好的办法无非就是想办法往这里移民,让汉人的数量短时间变多,但问题是,这根本不是一天两天能够解决的,卫满从逃到朝鲜开始,就放开边境,收拢汉人流民,但是效果并不算好,说白了,除非是走投无路,一般的汉人真不会没事往辽东跑。 至于说让那些濊貊人不要靠近,那就更不行了,刘昌搞的大农场,大工场计划,必须要有大量的人口参与进来,至于说大家闭门自守,只与那些夷狄通商,也不靠谱,毕竟,刘昌又不是只想要找个立足之地做富家翁,他需要的是一统辽东,然后南望中原,夺得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 这般一想,吕田也忍不住抓耳挠腮起来。 刘昌轻笑一声:“你不过是担忧那些濊貊人看着咱们人少,所以对咱们只有贪婪,没有畏惧罢了,那么,就让他们畏惧吧!” 刘昌不打算将火器搞出来,**其实再如何提纯,威力也很一般,**真正在战场上发挥极大的作用,其实是黄色火药盛行之前,火器在与冷兵器的交锋之中其实并没有能够真正表现出压倒性的优势,很多时候,还不如搞点石油稍微提炼一下,搞喷火筒,猛火油之类的,因为**威力一般,容易变潮,运输储存过程中也不安全。所以,一直到**被合成出来之后,热武器才得到了极大的发展。 另外就是,他真的玩不起这个,他可以通过手工小剂量合成**,但是有道是始作俑者,其无后乎,他不能保证秘方不外泄,他不会小瞧任何人的智慧,当火药泛滥之后,战场上的死亡率就会大幅度提升。冷兵器时代,除非遇上那等喜欢杀俘屠城的,否则的话,战场上死伤有三成,军队士气就无法保证,就会溃退。所以,许多屡败屡战的将军之所以还能东山再起,就是因为他们总能及时收拢溃兵,不管是己方的还是对方的,真要是都从民间征兵,民间也没那么多丁口。而当热武器大规模使用的时候,一场战役,死个几万个人跟玩一样,要是那等阵地战,上来先炮火覆盖,你就说会死多少人吧!如第一次世界大战,欧洲总共才多少人口,就死了一千六百多万。 现在刘昌手里才多少人,再看整个大汉才多少人,真要是热武器泛滥开来,都不用像是刘小猪一样连续打几十年仗,几年时间,民间就要造反了。 现在手里好马也不多,没法搞骑兵,因此,刘昌想要先打造一支重步兵出来。一个个直接将自己变成铁皮罐头,连头上都戴上面甲,就算是匈奴人的射雕者,都别想破防,武器可以用陌刀,一刀下去,连人带马都能斩断,然后在濊貊人那里炫耀一下武力,那些濊貊人连铁器都没怎么见过,在面对这样的军队的时候,除了敬若鬼神,还有什么想法呢? 若是有机会的话,就找出一只不安分的猴子出来,宰了之后吓唬一下那些鸡,告诉他们,跟着汉人能好吃好喝,但凡是起了什么坏心,那么,等待他们的就是地狱! 刘昌这边跟吕田说了自己的想法,吕田顿时两眼放光,汉家素来尚武,像是吕家本来就是军功贵族,吕田年纪轻,没赶上什么战事,也就是新兵的时候,跟着家主随着高祖皇帝去平定诸侯叛乱,后来就没上过战场。如今虽说对手是一帮连青铜兵器都没有的夷狄,但是吕田觉得自己也不挑,先拿濊貊人练练手,回头再去打朝鲜,等到将辽东给安定下来,就可以对乌桓鲜卑乃至他们背后的主子匈奴人下手了。 等到看到工场那边用水力锻锤锻造出来的板甲之后,吕田愈发心痒难耐起来。 第16章 要组建重步兵,自然得挑合适的人,好在吕家那些人原本就是军中出身,能给燕王做亲卫,一个个都人高马大,之前那个冬天,又很是补充了一番营养,所以,都还算是能撑得起来。只是人数少了点,全装备上,也就是五六十个人,刘昌琢磨着,看样子,得早点将朝鲜拿下来了。没有足够大的基本盘,想要叫人去中原忽悠人都没有底气。 熟悉了重步兵的战法之后,刘昌就来了场演习,几排重步兵迈着整齐的步子,手里拿着陌刀,一刀下去,一尺粗细的树桩直接被劈成两半,跑过来凑热闹的濊貊人感同身受地哆嗦了一下,他们的小身板可比不上这树桩结实。然后再测试防御力,除非是动用大黄弩,否则的话,等闲的**拿浑身披甲的重步兵压根没办法,寻常的武器砍在板甲上头,能不卷刃就算是质量不错。 刘昌还故意找了个看起来比较高大的濊貊人试穿了一套加厚版的板甲,结果直接就被压垮了。这下大家都服气了,不服不行,这样的士兵,站在那里不动给你砍,你都砍不动,真要是对上他们,人家砍瓜杀菜一样就将你砍得七零八落,而你这边除了祈祷爹妈给你多生两条腿好跑快一些,根本什么也做不了。 总之,这么演习一场,起码在相当长一段时间,这些濊貊人是不敢生出什么异心的,这些人甚至将汉人视作是神明一般,一个个恨不得顶礼膜拜。而吕田他们也趁机按照刘昌的意思,叫人在濊貊人人宣传,他们濊貊人应该是当年东夷人的后代,《论语》里面说得清清楚楚,东有九夷,一玄菟、二乐浪、三高骊、四满饰、五凫更、六索家、七东屠、八倭人、九天鄙。算一算,你们自然是前几个的后裔,而东夷在华夏文化里头,本身也不能单纯视作是蛮夷,要知道,当年太昊部、少昊部其实也是东夷族,那还是咱们华夏的祖先呢!你们说不得也有太昊、少昊的血脉,无非就是多年来流落在外,又跟夷狄厮混在一起,这才忘记了你们的血脉来源。如今,既然咱们来了,你们也该到认祖归宗的时候了! 强势的文化在面对仅仅是出现了萌芽的文明时,展现出来的优势是压倒性的,因此,一番忽悠之下,已经有机灵的跑过来表示想要追溯一下自家的传承,给自家找个牛叉的祖先了,再不济,取个汉名也行啊! 刘昌手底下的人几乎都识字,吕家那些亲卫便不说了,当初从乌桓人那里救出来的汉人奴常用字隶也有几个识字的,冬天的时候,刘昌又搞了个扫盲班,都是成年人了,每天认识五到十个字,漫长的冬天过去,常用字也就认识得差不多了!刘昌用来启蒙的书籍不是这个时候常用的什么《仓颉篇》、《急就篇》,而是直接用了《千字文》,《三字经》没拿出来,里头太多的典故现在还没出现,何况《三字经》受到儒家的影响比较大,刘昌需要的是一个百家争鸣的时代,而不是让儒家一家独大。 《百家姓》也是一样,宋朝编写《百家姓》肯定是要将赵放在前头,到了汉朝,那就得将刘放在前头,吕得跟在刘后头,还有建立大汉过程中的诸多功臣的姓氏也得往前排。实际上,就在几十年前,姓氏还都是分开的,无非就是建立大汉的人里头,除了张良等少数几个人是六国贵族出身,其他也就是比黔首强一些,所以大家也就不讲究这个了,但是你要是真是将《百家姓》弄出来,那就有一帮人蹦出来指手画脚了,刘昌不喜欢麻烦,就算是将来要编写新的启蒙书籍,也是找那些学派的首脑人物背书,他不会亲自下场。 像是现在,刘昌手底下一帮人就各自拿着一卷《千字文》,用这里的字给那些濊貊人取名。因为濊貊人往往住在江河之畔,又以捕鱼为生,因此,大家多半取的便是江、何、余三个姓,至于名字,要么就是按照原本他们名字的意思找同义字,要么就是在千字文里头随意挑选一个。有了汉人的名字之后,那些濊貊人顿时就觉得自家跟汉人没什么区别了,有钱的就换了布匹将衣服裁成汉人的样式,没钱的就将自家原本的鱼皮衣服裁成差不多的样式,头发也梳成发髻,表面上看起来,一个个就跟汉人没多少区别了。像是那等部族的首领,他们手里有大量的金块金沙,如今连丝绸都穿上了,腰间佩戴着用玻璃仿造的玉石,如果不是礼仪粗疏的话,看着就跟长安城的贵族没什么区别。 濊貊人的生活如今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这样的变化或许能瞒过西边的鲜卑乌桓,还有东南一点的朝鲜,却瞒不过沃沮和扶余。他们之间本身就算是近亲,无非就是因为生活的地方不同,渐渐养成了不同的习俗,像是沃沮扶余那边,就已经不再以渔猎为生,而是开始耕种,虽说只是刀耕火种,但是终究文明层次已经上升了一个台阶。 以前他们对濊貊这个亲戚,是有些居高临下的,濊貊人抵抗风险的能力比他们的亲戚差太多了,真正就是看天吃饭,鱼多的时候日子就好过,鱼不多的时候,就得饿肚子甚至是大量的族人冻死饿死。结果呢,穷亲戚如今翻身了! 濊貊人如今根本不想着打猎捕鱼,采集什么野菜野果,各个部族各自分了一段河流,老老实实用汉人提供的工具在那里淘金,刘昌给的价钱放在中原,估计能被人骂死,但是对于濊貊人来说,刘昌的价钱是非常公道的,平均一下,淘一天金所得到的金沙就足够一个人换到足够吃半个月的食物,一家五六口人,一个人一个月干个七八天,差不多就能填饱一家人的肚皮。当然,若是他们想要住上和汉人一样温暖的房子,穿上更加温暖舒适的衣服,就得多干才行。 而那些部族首领终究还是有些特权的,哪怕只是相对原始的部族,首领也总能分配到更多更好的东西,所以,族人们每一份收获,首领都能从中抽成,所以,他们不需要亲自劳作,就能过上奢侈的生活。虽说濊貊人没听说过项羽那一句千古名言,富贵不还乡,如衣锦夜行!但是道理是一样的,有钱了不能炫耀一下,叫那些亲戚看看,那有钱能有多少意思呢? 如此一般之后,没过多久,刘昌就迎来了扶余人和沃沮人的使节。 第17章 扶余人和沃沮人一直以来都有朝见周天子的传统,秦国建立之后又去朝见秦国,大汉建立之后自然是朝见大汉,不过不可能每年都去,距离太遥远,一般几年才有一次,他们会跟真番、肃慎、挹娄等结伴一起过去,以前还是箕子朝鲜的时候,一般就是蹭朝鲜的使节队伍,后来变成了卫满朝鲜。卫满朝鲜即便后来跟辽东郡太守约定为汉家藩属,那也是后来的事情。这里头有个历史遗留问题,那就是,吕后其实一直都不喜欢卢绾,卢绾有什么呢,就是刘邦的发小,因为跟刘邦同年同月同日生,后来更是被刘太公当做是亲儿子一般,对于刘邦来说,卢绾这个发小比自个的亲兄弟更亲,因此,刘邦的侄子只做了个羹颉侯,二哥做了代王,卢绾却被封为燕王。 但是对于吕后来说,这是难以接受的,自家兄长为了大汉朝的建立立下了汗马功劳,结果排功的时候还落在了萧何张良的后面,后来也就是封了个周吕侯,而卢绾呢,正经的胜仗没打几个,先是被封为长安侯,也就是将长安这个国都给他做封地,然后又被封为异姓王。因为刘盈荏弱,吕后与刘邦的后面几年就在不断平定异姓诸侯的叛乱,卢绾先是被人诬告,后来又被手底下人一鼓动,就反了,他想的是,与其束手待毙,不如先反了,等回头见到刘邦,刘邦自然会护着他,到时候就算是燕王做不成了,一个彻侯还是没问题的。 结果刘邦死了,卢绾自然明白,他跟吕后可没有这样的情分,甚至,吕后对刘邦那些狐朋狗友深恶痛绝。当然,卢绾也能理解,吕雉嫁给刘邦之后,真是被刘邦的折腾劲搞得够呛,好不容易走了门路让他做了个亭长,还没做几年呢,就因为失期干脆放跑了刑徒躲在芒砀山里头,还得吕雉去给他们送饭。后来刘邦造反,一大家子都被县令关进了大牢,虽说有萧何曹参按照关照,但是苦头却没少吃。后来更是陷在项羽军中,差点被项羽给杀了! 凭心而论,要不是刘邦做了皇帝,哪个女人摊上这样的丈夫都得骂街!所以,吕后看不惯卢绾这等跟着刘邦胡混的狐朋狗友简直再正常不过,所以,一听说刘邦死了,卢绾立马投奔了匈奴,不敢回去了。而卫满呢,作为卢绾的部将,没跟着卢绾,反倒是逃到了朝鲜,这在汉人的道德观念中,这差不多就是双重背叛,他又驱逐了箕准,自立为王,这就是第三重背叛了。吕后虽说出于对匈奴的战略考虑,还在尚冠里保留了卢绾作为长安侯的宅邸,但是对于卫满,可不会网开一面。所以,起码吕后在世的时候,卫满是不会跑到大汉来找什么存在感的。 卫满做了朝鲜王之后,比起当年的箕准野心可要大多了,这些年来,卫满其实一直在不断扩张自个的地盘,那些临近朝鲜的部族自然倒了霉。他们之前凑一块去长安找大汉告状,但是大汉对于辽东这边也是鞭长莫及,不过就是发了一封国书,斥责了朝鲜一番,然后,卫满就开始命人在交通要道设卡,不许这些部族首领南下朝贡。这直接导致这些年来,这些部族其实一直都处在一种不安全的环境之中。这次听说小老弟居然发财了,一个个顿时心思就活泛了起来。 朝鲜能拦着他们不去大汉,但是不能拦着他们去看那个汉人建立的部族吧!因此,一帮原本就经常凑一块的部族首脑商议了一番,就决定过来打听一下消息。 这些部族首领好几个都是去过长安的,长安的未央宫长乐宫都给他们带来了极大的震撼,像是刘昌这里,自然没这样的人力去建造那样的建筑,刘昌要实惠,要里子,面子什么的,暂时可以不要。但是饶是如此,他们也足够惊讶了。毕竟,长安主要是夯土建筑,而这里,用的都是砖瓦。红砖青瓦,修建得整整齐齐,水泥路面平平整整,路边还移栽了一些花草,这会儿都长得很是繁盛,后院一般是各家的菜园子,里面长着各种他们认不出来的蔬菜。 这其实就是典型的后世农村的模样,因为现在人口不多,地皮也不紧张,加上这里其实只是一个过渡,并不打算长住在这里,所以做成的都是那种一进的院子,而不是盖成农村小别墅的模样。 这些部族首领直接被领到了议事厅那边,手足无措地被安排着在偏厅里面等待。刘昌对于跪坐深恶痛绝,辽东这边比较冷,裤子肯定是要穿的,所以,跪坐也没这个必要,因此,刘昌叫人重新打造了新的家具,像是议事厅这里,用的就是桌椅茶几。他们被安排着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然后就有人端了茶水点心过来。 辽东这边因为土壤气候的缘故,并不产茶,就算是移栽了茶树过来,品质也比不得南方,刘昌对于茶叶也没有什么偏好,因为大量蔬菜的种植,他们也不缺乏维生素和纤维素,并不需要通过茶水来摄取,因此,端上来的茶水就是加了糖的花果茶,又配了几种甜口的点心,用的是豆沙馅和枣泥馅,同样也加了不少糖。 这个时代,即便是贵族也很难做到吃糖自由,楚地那边倒是种植甘蔗,但是这年头的甘蔗含糖量并不高,大家也就是榨汁喝,至于糖,主要是麦芽糖。辽东这边,这些部族甜味的来源就只能是各种野果还有蜂蜜,这年头野果甜的不多,采集蜂蜜又得冒着被蜜蜂蛰的危险,所以,能吃一点甜的东西,那是真不容易。他们一开始看到放着茶水的是精美的白瓷,点心也放在同样精美如同玉石一样的瓷盘里面,都做成花朵一样的形状,一开始都不敢碰,生怕给碰坏了。 不过,等到试探性喝了一口水,咬了一口点心,这些首领顿时一个个都ren不住了,一个接一个往嘴里塞,只吃得嘴巴都鼓鼓的,尤其,这边伺候的人还经常过来续水和点心,因此,等到刘昌见到他们的时候,就发现几个人已经开始打嗝了。 第18章 刘昌并没有嘲笑这些人的意思,只教又换了新茶上来,换的是大麦茶,可以帮助消化。 这些部族首领都有些尴尬,不过还是先七零八落地给刘昌行了几个不甚标准的礼,毕竟,他们之前朝贡大汉,大汉那会儿其实也是礼崩乐坏的时候,对朝臣的礼仪尚且没那么严格,何况是对他们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外藩,因此,鸿胪寺的人也就是稍微教了一下,大差不差就行了,他们学过之后又多年没用过,到刘昌这边自然搞得不伦不类。 刘昌含笑请他们入座,他这会儿就这点人手,实在摆不出什么谱来,因此,只是一个个招呼过去,然后才开始了自我介绍。 刘昌早就想好了,他如今实力尚弱,所以,虎皮还是要扯起来的。因此,他这会儿便自我介绍道:“诸位首领远道而来,想来还不知道孤是谁。孤乃高祖皇帝之孙,当今天子之嫡长子,只是孤因为母族乃是吕氏,因而不为朝中大臣所喜,不得于中原膏腴之地封国建制,称孤道寡!正巧听说朝鲜这边,卫氏作乱,篡夺朝鲜,欺凌诸藩,孤因此请命,前来辽东,拨乱反正。日后孤就是辽王,到时候还多有劳烦诸位首领的时候!” 刘昌一点都不担心这番谎话被拆穿,现在消息传递速度这么慢,等到刘恒知道的时候,刘昌已经拿下朝鲜了!如今刘恒需要的是一个稳定的大汉,他刚刚登基不久,天子的位置还没坐稳,无论是周勃还是陈平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齐王一系的诸侯在倒吕之事上出了大力气,却没拿到该有的报酬,他们对长安能有什么敬意?何况,比起苦寒的辽东,北边的匈奴才是大问题,他们得考虑,要是找辽东麻烦的时候,匈奴大举入寇,那又如何?所以,几年之内,都别指望大汉会大动干戈。只要刘昌顺利拿下朝鲜,到时候就算是派吕义以辽王的名义出使长安,长安那边最终只能捏着鼻子认了,毕竟,胳膊折在袖子里,有个刘家血脉镇守辽东,总比反复无常的卫氏强,也能帮着牵制匈奴。 这些首领听得懵懂,他们根本不知道大汉又换了一个皇帝,他们上次去朝见的时候,还是惠帝当朝,只记得做主的是太后,太后人真的很好,不仅对他们温言抚慰,还赏赐了许多财物,如今听说因为惠帝和太后先后去世,朝堂上那些大臣立马翻脸不认人,连吕氏所出的皇子都敢欺凌,致使人家好好的一个嫡长子,只能带着几百个人跑到辽东来,顿时跟着就义愤填膺起来。 同时,他们也觉得能够理解自己看到的这一切了,毕竟,人家背后终究是大汉,大概是汉家天子心疼儿子,私底下给了许多补贴,所以,人家才有无数的钱粮,无中生有弄出这样的家业来。也正因为如此,他们一个个就更有信心了。 几个离朝鲜比较远的部族还好,一听说刘昌是来主持公道的,几个靠近朝鲜的就开始七嘴八舌地告起状来。卫满那些手下抢占他们的土地,掳掠他们的族人为奴,他们不得不放弃祖辈京营多年的地方,拖家带口迁移到远方,不知道吃了多少苦,还得担心朝鲜又打过来。 刘昌直接保证,定然给他们做主,到时候拿下朝鲜,卫满等一干乱臣贼子,可以当着他们的面明正典刑,以泄其愤。 有那等单纯高兴的缺心眼,就有心眼多的,觉得卫满已经够难缠了,刚刚刘昌说自己将来封号会是辽王,也就是说,将来整个辽东都会是刘昌的封国,岂不是说,刘昌已经将他们的地盘视作是自己的了?人家有大汉的帮助,连朝鲜都不放在眼里,那么,他们这些部族对于对方来说,只怕连点心都算不上,到时候,他们还能继续做首领吗? 结果,刘昌很快给了他们一个定心丸,他笑道:“等孤正式封国建制,诸位首领可如大汉旧例,封侯封君,各领封国食邑,富贵不绝!” 听到刘昌这般言语,一帮首领顿时来劲了。他们这些人说是首领,但是论起生活水平,大概也就是相当于中原大一点的地主,年景不好的时候,照样得饿肚子。而中原那些彻侯关内侯乃至封君,一个个成千上万户的食邑,日子过得不要太滋润!若是刘昌兑现了他们的承诺,岂不是以后他们就能过上中原那些贵族的生活? 这般一想,一个个恨不得立刻五体投地,有个机灵的直接用结结巴巴的汉语叫了起来:“大王回头要诛杀卫氏那等叛逆,我愿意出五十,不,一百勇士随同大王作战!”刘昌这会儿还没称王呢,他就直接以大王相称。 其他人一边暗骂这个马屁精,只恨自己说晚了,赶紧也跟着叫嚷起来,不过是一会儿时间,他们就许诺出了一千多的军队。 刘昌原本就有找这些部族借兵的意思,但是,他们自个主动提起来,刘昌却拿捏起来:“诸位首领一片诚心,孤心领了,只是一来,我汉家用兵有些不同之处,诸位首领的勇士只怕难以适应,二来有道是兵贵神速,诸位部族路途遥远,只怕赶不上攻伐朝鲜,所以,此事就此作罢!” 几个首领赶紧说道:“来得及,肯定来得及,我们这就回去,召集勇士,立马就给大王送过来,如何操练,都凭大王做主!” 两边又是一番你推我让,最后刘昌摆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将事情答应下来,然后又说道:“诸位首领一片盛情,孤实在是难以推拒,不过,孤也不能叫各位首领吃亏,这样吧,这些勇士,算作是孤雇佣的,一应武备粮草,都由孤提供,除此之外,一个勇士,孤给一万钱,若有伤亡,孤最低也给十万钱的抚恤,诸位首领觉得如何?”反正钱是给这些首领的,至于他们回头怎么分派,刘昌就不管了,当然,人送过来之后,刘昌手下的人还是会透露给那些勇士听的,到时候他们会如何做,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这一万钱听起来挺多,不过这些部族还停留在以物易物上头,因此,他们商议了一番,便说道:“大王,咱们有钱也不知道在哪儿使,不如大王换一些别的赏赐吧!” 刘昌直接招呼了吕田过来,叫他找人领着这些首领到外头的市集去逛一逛,他们想要什么东西,自个先看便是。 吕田当下把人领走了,但是看这些首领的眼神,就像是看见了冤大头,就等着狠狠宰一把了。 第19章 在看到了市集上琳琅满目的商品之后,这些部族首领差点没将身上能换钱的东西都扒干净,又打听到濊貊人其实是给汉人淘金赚了钱,最近又新增了一样来钱的路子,就是去山里头挖人参,不过,比起挖人参,还是淘金更靠谱一些。人参是好东西,他们这些辽东的土著没发现,可是山里许多动物却是有着自个的本能的,因此,但凡是有年头的人参生长的地方,附近多半会有一些比较厉害的动物,而且,他们以前也没干过这一行,没有多少挖人参的经验,所以,比较起来,还是淘金比较容易一些。 几个部族首领一看,这金灿灿的小玩意自家河里似乎也见过啊,以前他们用金块跟跟朝鲜那边来的商队换过东西,但是因为朝鲜人给的交易价钱很一般,所以他们也懒得费这个功夫,能捡到就捡,捡不到也没人专门为这事费心。如今一看,原来不是这个除了闪闪发亮之外没多少价值,而是他们被朝鲜人给坑了。 这般一想之后,一帮首领心急火燎地就往回赶,先选一下部族里的勇士,然后再看看族里面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到时候一起带过来,好来一次大采购。 这些部族首领一走,刘昌就命造纸作坊全力运转起来,他造纸不是为了写字上厕所,而是为了制作纸甲,总不能这些部族的人过来,也让他们穿铁甲吧,生产力倒是跟得上,可是,这就显得太傻大方了。纸甲就很好,相对成本低,而且防御力并不差,刷上一层桐油,还能防水,刘昌准备以后常备军就用纸甲,甚至,重步兵和重骑兵除非是作战的时候,否则的话,平常还是穿纸甲,更轻便。另外几个作坊也开始全力运转起来,开始大规模制作**,箭杆,箭头,长矛,总之,先将军备给准备富余了再说。 就在这边热火朝天地搞起了大生产的时候,吕义那里已经联络上了朝鲜那边原本的贵族。果不其然,卫满上台之后,这些贵族的利益受到了不少损害,只是碍于卫满兵强马壮,又借着与东胡卢王,也就是卢绾儿子那会儿的交情,挟匈奴以自重,大家都不敢赌这个家伙会不会一拍两散,感觉一个不好,就引匈奴来攻,虽说匈奴人很少往辽东来,但是乌桓和鲜卑距离这边可不算太远。所以,大家也只能是憋着,但是如今,大汉那边居然想要追究这事了,这事就有可操作的余地了。 大汉虽说距离比较远,但是人家是正经的宗主国,起码一直以来,朝鲜这边一直是束发右衽的华夏衣冠,他们可不是什么蛮夷。朝鲜从箕子受封立国以来,已经是八百多年的国祚,身边那些夷狄邻居换了一茬又一茬,没一个长久的,所以,他们其实跟中原一样,是瞧不上那些夷狄的。只是,自从匈奴人打败了东胡,成为了草原上的霸主之后,就愈发凶残起来。白登山那一战,匈奴人更是将刘邦围困了多日,至于说什么陈平贿赂了冒顿的阏氏,这都是陈平后来当权,才有人为了讨好陈平吹出来的。总之,实际上是双方对峙多日,汉军虽说大量冻伤,却半步不退,又有援兵接踵而至,匈奴人也扛不住伤亡,不得已撤了兵,但是这也给大汉带来了极大的耻辱,毕竟,自从齐桓公尊王攘夷之后,就没哪个中原王国被逼迫到这个份上,对大家来说,北方那些夷狄,压根不算个事。像是战国那会儿,别看燕国和赵国都被秦国吊打,但是,他们一直到灭国,都能吊打北方胡族。 总之,自那以后,匈奴人的威名在北方就愈发响亮起来,朝鲜本来就只是小国,原本也只能欺负一下扶余、真番之类的邻居,在面对匈奴那样凶残的部族时,朝鲜也是比较胆怯的。普通的百姓没什么可失去的,所以,他们可以不用在乎太多,但是那些贵族富贵多年,可不愿意看到自家被匈奴人充作奴隶,甚至是砍掉脑袋制作成酒器的场景。因此,硬是叫卫满狐假虎威了这么多年,哪怕看着自己的利益被蚕食,一个个也只能忍了。 结果如今有人告诉他们,你们不需要忍了,有人准备帮你们出气,但是前提是,你们要帮着对方干掉卫满,然后,你们就能如同汉家彻侯关内侯一样,继续在自个的封地上享受荣华富贵。 反正都是给人当臣子,卫满一个叛臣,是原本汉天子臣子的臣子,而如今呢,对方是正经的嫡长皇子,要不是因为亲妈姓吕,无论如何也不至于只能跑到辽东这个苦寒的地方做诸侯,如此,大家就是正经抱上了大汉的大腿,以后是正经的内藩,而不是可有可无的外藩了。 最重要的是,吕义给得实在是太多了! 朝鲜并不是什么富庶的地方,地域狭小,资源也不算丰富,即便是贵族,其实日子过得也不算舒服。而如今呢,吕义出手就是成套的精美瓷器,一个个轻薄如同美玉一般,还有那些他们只是在原本箕准那里见过的蜻蜓眼随侯珠,这些还是箕准的祖上,几百年前从中原那边得来的,人家出手就是一串,将他们一家子的财富堆在一起,都买不到这样的宝物,比起小气吧啦,只会嘴上说空话,暗搓搓却在挖他们墙角的卫满,还是老刘家的人慷慨大方,如此一来,该怎么选,还有什么好说的。 吕义跟这些贵族约定了秋收之前起事,若是在这个过程中,这些贵族的田地有什么损失,全部由刘昌一方补足。光是这个条件,就让许多贵族暗中打起了小算盘,准备到时候地里的收获全部报损,不过,吕义也不在乎这点付出,大头都出了,这点粮食算什么。何况,吕义琢磨着,以这些贵族骄奢淫逸的性子,只怕粮食前脚到手,后脚就换了钱,从他们那里购买各种奢侈品了。所以,这些粮食也就是在他们那里过个手,然后还是得回去的。 第20章 今天也在谋朝篡位中 第5节 卫满对此一无所知,他还在想方设法招揽流民,甚至自个找人扮作匈奴人的模样袭扰边境,逼着汉家百姓一路北逃。 卫满此人是燕国贵族出身,姬姓卫氏,因此也极为自傲,若是项羽,他还能尊崇一二,但是对于泥腿子出身的刘邦卢绾,他其实是压根看不上的。他当年在燕国的时候,就对朝鲜有些了解,因此,卢绾在长城外听说了刘邦的死讯,立马带着人往匈奴跑,卫满半途就装作是迷失了方向,带着人跑朝鲜去了。 卫满这个朝鲜王如今坐得并不安稳,无非就是他真正的心腹手下不够多,而大量接受汉人流民,能跑到朝鲜来的汉人多半还是燕地之人,卫家虽说在秦朝那会儿被打压,但是依旧有人在燕地为官,后来天下大乱,卫家一开始押错了宝,等到卫满投靠卢绾的时候,天下都差不多一统了,自然没捞到什么军功。但是因为一直在燕地经营,卫家还是有些声望的。只是原本的声望并不能吸引燕地百姓没事跑到朝鲜来,那只能是逼着他们过来了,只要有了足够的乡亲父老,卫满的基本盘就算是稳了。 因为绝大多数心力都放在这事上头,卫满乃至他一众心腹自然没关注到下面的暗流汹涌。 吕义成功归来,却也没有志得意满,卫满在朝鲜经营也有数年,底层其实已经接受了他的统治,说白了,底层百姓其实不在意上头是谁,他们的日子都得一样过。也就是那些老牌的贵族,哪怕卫满为了安抚他们,采用了联姻的方式,像是卫满,自个也娶了某个贵族家的女儿,但是,姻亲这种事情其实没那么靠谱,卫满给自个老丈人家的好处也就是那样,结果却需要老丈人帮他站台,结果等到卫满站稳了脚跟,虽说没有直接翻脸,但是老丈人一家也被闲置了,还给人画了张大饼,因为他新娶的那位王后怀孕了,表示等自个儿子上位,老丈人一家就能跟着乘风而起了! 这简直要把人呕出血来,麻蛋,你当年选咱们家的女儿,就是因为本身咱们家就是朝鲜第一流的大贵族,家里头都出了好几个国相的,家里一个庶子只要能干,做不了上卿,做个下大夫也是没太大问题的。结果现在家里成了外戚,反而只能在朝堂上边缘化了。等到家里外孙继位,那都是多少年后的事情!到时候,难道朝堂上那帮既得利益者就能心甘情愿地将位置给咱们腾出来吗? 朝鲜不比大汉,本来就是个小国,饼就这么大,你跟人说,这一炉出的饼就不给你了,你是自家人,多体谅一下,等到将来你外孙当家,烤出来的饼肯定给你大头!但问题是,那些之前分饼的人能眼睁睁看着? 卫满这般对自家岳父,他那些手下也是差不多,人娶回来了,至于给岳家多少好处,那就得看情况了。他们要是找的是那些小贵族和普通的官员结亲,对方心理预期就不会很高,因为对方只担心卫满上台之后会不会清算他们,能保住性命官职,他们就心满意足! 而这些大贵族就不一样了,他们本身就是地头蛇,在朝鲜根深蒂固,手里有着大量的土地财富还有人口,当初箕氏在朝的时候,很多事情尚且还得仰仗他们,卫满上位之后,除非想引起广泛的反抗,否则的话,对他们这些大贵族也只能是暂时供着。他手底下上千个部下,虽说之前赶走了箕氏王室,但是,箕氏在朝鲜占据的利益也就是那么多,他自个要占据大半,其他的分给那些部将,自然不够,他其实就是借着联姻的机会,从那些大贵族手里攫取原本属于他们的利益。 当然,卫满干得巧妙,又利用了各个贵族之间的矛盾制衡他们,谁也不敢直接翻脸,结果越是往后拖,卫满的羽翼就越丰满,以至于大家愈发心里没底,眼看着就要被卫满靠着这样的手段将他们这些老资格给边缘化了,大汉那边居然就弄了个皇子过来。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横竖都轮不到他们当朝鲜王,反正都是给人做狗,自然是谁给的多就跟谁。 吕义其实挺佩服卫满的手段,可惜的是,这是敌人,那么自然要无所不用其极。当然,他也瞧不上朝鲜那些贵族,两面三刀,反复无常,毫无忠贞之念,等到刘昌上台之后,这些贵族也别指望得到什么重用。 吕义自个就是个忠心的,自然看中这个,但是对刘昌来说,他现在能用的人没卫满多呢,因此,一开始倚重这些本土贵族是在所难免的事情。当然,接下来就得在维持稳定的情况下,不断稀释这些人的权力。 关键还是人口啊,这已经成了刘昌的一块心病,这些年来,大汉执行的一直都是修生养息的政策,好让人口繁衍,但是天下太平也没多少年,对于各地官员来说,人口是个极为重要的指标,所以,想要通过比较正规的手段促使移民是不可能的事情,那只能搞点歪门邪道了。 琢磨了一番,刘昌便问吕义:“你可认识什么游侠还有愿意往来于辽东的商队,咱们直接出钱悬赏,让他们带人来辽东?” 吕义沉吟一番,说道:“臣倒是认识一些,臣之前出使箕韩,发现从辽东南下以海运为佳,大汉那边也无多少楼船,因此,等拿下朝鲜,主公不如先建造楼船,驾船南下,沿途散播消息,定然有百姓来投!” 刘昌对于民间的情况不了解,吕义却了解很多,刘邦建立大汉之后,并没有禁止土地兼并,因此,无论是诸侯还是官员,甚至是地方上的豪强富商,就没有不兼并土地的,失去了土地的农民只能沦为佃户乃至奴婢,这些人难道天生喜欢给人做牛做马吗?只要肯给他们足够的土地,又降低他们背井离乡的风险,他们是不在乎逃离自己的家乡的,要不然,那些流民又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呢? 刘昌听了,不由沉吟起来。 第21章 说是秋收之前,但是随着对各个部族雇佣来的士卒的训练,刘昌觉得可以将战事提前了。 刘昌训练士卒,纯粹就是拿钱砸,虽说现在手里兵力不少了,那些部族的首领送过来的人多半都超过了他们许诺的数量,没办法,刘昌给得太多了,按照市集那边的报价,多送一个人过来,差不多就能多买一车东西回去,而且之后还能带回除了**之外的装备,这对于任何一个部族来说,都是一个宝贵的财富。这些部族好一点的也就是进了青铜时代,锻造出来的武器质量也很一般,而刘昌这边,武器都是批量制作的钢铁制品,对于他们这些部族来说,那是有钱都买不到的。因此,不多派一些人过来,岂不是吃亏了? 因此,刘昌一个没注意,手底下居然也有过万士卒了,这还是淘汰掉了一帮凑数的人的结果。 放在秦末大乱的时候,有个万人兵马也已经算是一方大势力了,像是刘邦,他起步的时候,集结起来的算是凑数的也不过就是几千人。 而朝鲜这边,如果算是各个贵族的私兵,数量肯定不少,但是由王室直接控制的兵马,也不过就是一两万左右。不是卫满不想要更多,主要是朝鲜就这么大的地方,现在的耕作方式也很原始,一亩地正常也就是几十斤的收获,虽说如今是小亩,但是,想要供养一个脱产的军人,没个几十亩地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因此,卫满能维持如今这个数量的军队,已经算是极限了,再多,就真的只是凑数,根本谈不上什么战斗力可言。 既然兵力上差距不大,而且还会有朝鲜那些贵族作为内应,刘昌这边武器也很精良,后勤也很充分,在这样的情况下,要是再打不赢,就真的是刘昌没这个时运了。 在下了决心之后,刘昌便直接宣布,尽快出动,如此就能尽快开始下一步的战略。 其他人对此也很支持,这些新招来的士卒还算是听话,但是一个个都是大肚汉,也亏得刘昌这边刚刚开春就从系统中采购了大量的肉鸡和蛋鸡,还都是那种速生种,已经可以宰杀吃肉和大规模下蛋了,又让这些士卒通过狩猎来进行一些作战训练,在饮食之中增加了大量蛋白质和脂肪的摄入,要不然,光是让他们吃粮食的话,真的就比较坑了。 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真没法讲究什么口感,或者说,这个时代的肉食,本来也没太好的口感。像是这年头养猪,虽说之前就有骟猪的技术了,但一方面不普及,另一方面,如今养猪是很恶心的,猪圈就是厕所,想想看,猪吃的是什么?所以,这年头的猪肉里面有寄生虫是基本操作,口感也很糟糕。至于牛羊肉,更不是一般人能吃得上的,牛是数量太少,以至于牛耕一直没能普及,羊数量倒是多一些,但是在没有足够香料的情况下,寻常厨子是解决不了羊肉自带的腥膻的。至于别的肉食,那都算是野味,而正常情况下,野外长大的动物很少有真正口感好的,要么就是肌肉纤维粗大,肉质粗糙,要么就是有各种味道。 所以,这年头能有肉吃就不错了,谁还管肉质怎么样?实际上,刘昌也购买了一些其他肉质口感更好的鸡,但是在分发鸡苗的时候,大家几乎是全选了那种长肉多,下蛋大的鸡种。毕竟,一个轻轻松松就能长好几斤,一个几年都未必能长这么多肉,一个下的蛋小巧玲珑,一个下的单白白胖胖,选谁还用说吗? 总之,对于远远没达到肉蛋自由的人来说,需要养殖的就是各种不需要太大活动空间,长肉快的鸡鸭还有猪羊。虽说有着感染瘟疫的风险,但是如今又不像是后世,不给这些家禽家畜足够的活动空间,主要还是放养,放养的话,哪怕长肉稍微慢一点,那也是可以接受的。 不管怎么说,养着一帮大肚汉,每天的开支还是很大的,所以,能早点解决问题,该走的送走,愿意留下来做自己人的,才值得继续投入,其他那些,在精打细算的一帮人心里,多吃一天饭菜,都是有些舍不得的。 当然,人家都要去打仗了,还是要给人吃饱的。因此,高热量的压缩军粮也被开发了出来,加上了大量糖油盐的炒面,直接在锻锤下压缩成块,干啃比较费牙齿,但是用匕首切开,泡开之后热乎乎地喝下去,肚子也就饱了,这些是士卒随身携带的,保证他们在急行军中也能随时填饱肚子。军需官带上的东西就更多了,烤熟的肉干,各种蔬菜干,腌制好的咸菜疙瘩,军官还有水果罐头。 在经历了这样的待遇之后,打完这一仗愿意回自个部落的人也就不多了,这样好的待遇,他们部落首领也过不了这样的日子。这些汉人都明说了,他们过来,是给了他们首领一笔招募费用的,这边又包了他们的吃穿住,据说只要愿意为那位即将成为辽王的汉人皇子服役三年,若是立下大功的话,都不需要三年,就能转换户籍,成为真正汉人的一员,那样的话,他们每个月额外还能得到一笔津贴,也能分到相应的土地。而若是回自个部落,可就没这样的好事了,他们带回去的盔甲武器,未必还能继续属于自己,部族里面最好的永远是首领享用,他们又能得到什么呢? 在没有足够诱惑的情况下,人们自然能够保证自己的忠诚,但是刘昌给得实在是太多了,何况,进入军营之后,他们就开始跟着上头的军官读书识字,在读书识字的过程中,他们自然也被洗nao了,在他们心里,他们本来就是华夏的藩属,效忠华夏贵胄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因此,一个个对投靠刘昌并无多少心理障碍。甚至,在他们看来,自家首领都尊奉这位皇子为主,自个越过首领投靠过来,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如今一听,要攻打朝鲜,将刘昌辽王的身份给砸瓷实了,一帮淳朴的汉子激动得哇哇大叫,恨不得立刻冲到王险城下,将卫氏杀得干干净净,借此功劳,他们说不定就不用等三年,直接就是汉人,可以留下来护卫尊贵的辽王了! 第22章 在没有无线电的时代,一旦在基层没有耳目,那么住在宫里的那个人,不管是顶着什么名头,都只能是聋子和瞎子。历朝历代,这样的皇帝多了去了,你也别说他们不知道人间疾苦,人家的确不知道。 对于卫满来说,事情也是一样。论起体制,朝鲜的体制还更类似于春秋战国时候的诸侯国,地方上的贵族权力是很大的,他们若是想要堵塞卫满的耳目,做起来就会比较容易。 卫满虽说也将自个的手下分派了一部分出去,但是,为了不引起朝鲜本土贵族的强烈抵制,他派出去的人实际上并不算多,而有着那些本土贵族的支持,刘昌的军队绕过了卫满那些手下驻扎的城池,一路向着平壤推进。 等到卫满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大军已经兵临城下。 “怎么回事!”卫满大发雷霆,几年的国主生涯养大了他的脾气,起码在这之前,他一直都表现得非常谦恭,甚至一度到了卑微的程度,没办法,他记事的时候燕国已经处于风雨飘摇的时候了,卫家当年支持的是太子丹,结果这位失了智,竟然想要借着刺杀的手段解决问题,燕王喜为了保住家国社稷,将这个儿子杀了,也没能阻拦燕国被灭亡的命运。没了燕国,卫家就算依旧还有许多财富和影响力,却很难转化为相应的权势,能不被迁移到咸阳,已经是废了极大的力气。 在这样的情况下,卫满再多的雄心壮志,也只能掩藏在谦恭到近乎卑微的外表下,但是,等驱逐了箕准,做了朝鲜王,卫满就很难继续保持之前的心态了。 像是这会儿,他直接就斩杀了一个近侍,整个人如同暴怒的狮子一般,只是,下头的人却有许多只是表面上表现得战战兢兢,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实际上心里头却在暗自笑话。 这些人都是勾结了刘昌的,想着刘昌送来的种种奇珍异宝,他们一个个恨不得睡觉的时候都能笑出声来,卖国又如何,又不是卖了第一次了,上一次算是被动的,还折了大本,这一次他们可是卖了个好价钱。这会儿私底下看着卫满的眼神已经跟看死人差不多了。 卫满知道在场诸人许多不可靠,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定然有这些人暗中推波助澜,但是直到现在,他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因此,他这会儿阴森森地说道:“诸位也该告诉寡人,如今兵临城下的是谁了吧!” 一帮二五仔眼观鼻,鼻观心,一个个一声不吭,倒是一些已经投靠了卫满的官员期期艾艾地说道:“大王明鉴,城外大军军容整齐,武器精良,应该不是福晋扶余、真番,也不似鲜卑乌桓。” 卫满之前也是去城墙上看过的,只觉这人说得是废话,但是要说是汉军,这些人的身高又偏矮了一些,而且,他其实一直关注南边的情况,南边就有他的心腹驻扎,汉军想要长途跋涉往辽东而来,想要瞒过他的耳目,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可是,这样强大的军队,除了汉军,还能有谁呢?别说什么匈奴人,匈奴人可没什么所谓的军容可言,他们的军队也没那么好的装备。匈奴人论野蛮,肯定是胜过汉人的,他们马匹也多,所以来去如风,机动性很强,打顺风仗很方便,遇到挫折可以直接跑路,减少又能在马上拉弓射箭,而汉军吃亏就吃亏在没有马上,所以只能用步兵来对抗骑兵,这就需要付出更多的代价,才能阻止匈奴人南下。 而王险城下这支军队,马匹数量并不多,也不是什么战马,而是挽马,主要是用来拉辎重的。而这支军队让他想起来年轻时候并不愉快的经历,那就是当时兵临燕国的秦军。 秦军也是一样,军容整齐,装备齐整,他们之所以能够一直保持耕战的传统,这是占了很大因素的。秦军的铠甲武器都是流水线标准化作业生产出来的,秦军的**无论是射程还是射速都要比其他六国强得多,总之,借助于完shan的军械制作工艺,还有地方上一直保持的农闲期间军事训练传统,秦国一个到了年龄的青壮,就能直接上战场了,可以说是全民皆兵。而六国可没这样的工艺,他们都开始用铁器了,但是原始的铁器还不如秦军的青铜兵器厉害,**也不如人家,战场上士卒的作战素质也不高,不输才怪。 而现在城下那支军队就很像是卫满记忆中的秦军,那些士卒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模子里面出来的,铠甲武器也都是如出一辙,到了城下之后,也没忙着攻城,就开始组装攻城器械,那个状态,让卫满简直有些心悸。 而城下,作为主将的吕义,这会儿却很愉快,他已经命人先拦在了离开王险城的各处要道上,免得卫满直接跑路,以卫满的心性,还不定要搞出什么事情呢,所以,就要趁着这次机会,将卫满和他的心腹斩尽杀绝,对付这等叛徒也不需要讲究什么道义。 吕义也没想过,事情会这么顺利,至于说打不下王险城的问题,他根本没考虑过,比起汉家的城墙,王险城的城墙实在算不上结实,即便卫满进行了增高加固,但是底子在那里,他能动用的人力物力也有限,王险城这边,许多人口都是各个贵族的私有财产,他们才不会用自己的人口来帮着加固城墙,所以,王险城的城墙在吕义看来也就比不堪一击强一些。 而如今他们装备的投石机,是扭力投石机,比起重力投石机准确性要差一些,但是这个成本更低,制作也更容易,操作也比较简单,虽说弹道低一些,但是弹速很快,这就弥补了许多不足。 吕义见过扭力投石机的投射,比起汉军中使用的人力投石机强太多了,那玩意特别消耗人力,别的也没明显的优势。 吕义看了看天色,直接下了命令,说道:“先叫人射一批劝降书进去,等一刻钟没有消息,就用投石机攻城!” 第23章 卫满肯定是不会这么轻易投降的,他大半辈子辛苦奔波才有了这样一番基业,怎么舍得失去,其他那些人也没想过这个时候就劝他投降,或者说,忠心他的人不敢说,而那些二五仔也不会说这种话,因为他们的目的不是投降,而是直接干掉卫满,要是卫满直接投降了,他们的功劳岂不是一下子少了大半? 估摸着时间到了,吕义就挥了挥手,下达了进攻的命令,顿时鼓声响起,早就准备好的投石机开始运转起来,直接就对着城墙城门砸了过去。 这年头的城墙其实都是夯土的,因此都做得比较厚重,但是,这也架不住成批的石弹呼啸着砸过去,碰到就削掉一层土皮,砸瓷实了就是一个土坑,城头一下子尘土飞扬起来,站在城墙上的人立马就感受到了极大的震动。 城墙尚且如此,更别说城门了。何况,石弹不是开采了石头削出来的,而是用的水泥混了砂石制作的,这等土水泥也算不得结实,砸到城墙上,难免迸裂开来,水泥块混着碎石四处飞溅,落到下面还好,飞到城墙上的守军身上,好些人都弄得头破血流,哀嚎起来,一时间,士气大跌,一些本来就无心死战的守军已经想要跑路了。 这也是难免的事情,朝鲜这边多年来还算是太平,即便是卫满搞了出政变,也没杀伤太多人,不像是中原那边,多年战乱,春秋的时候尚且还讲究规矩,后来,从宋襄公讲究规矩被人揍了之后,大家就都不讲规矩了。以至于后来屠城杀俘都变成了常事,这也直接激发了守城一方的勇气,毕竟,守不住的话,遇上一个不讲规矩的敌将,来大索屠城的,那可就一大家子都搭进去了。 而朝鲜这边就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何况还有一些中低层军官本来就算是一些贵族的旁支,他们是知道一些内情的,还肩负着到时候里应外合打开城门的责任。 饶是大家早就想好了等着内城有了信号,就直接杀了那些效忠卫满的人,打开城门,迎接王师,但是听着石弹砸在城墙城门上发出的动静,一个个也胆战心惊起来。 这样密集的投弹覆盖,谁也不肯冒头,免得被误伤,至于说打开城门杀出去,那就更不可能了,那不是送人头吗?最终,效忠卫满的守将连砍了几个人头,才逼着一批弓箭手上了城头,向下射箭。 自从卫满来了朝鲜之后,也将中原的**技术带过来了,因此,他们的**射程还可以,但是,所谓强弩之末不穿鲁缟,你射程再远,飞到大军阵营里头也没太多力度了,何况,人家还都全副武装,便是普通的士兵也穿着全副铠甲,箭头能在纸甲上留下一点印记就算不错了,更别说直接射穿。最终,也就是几个倒霉蛋被擦伤了脸和手,还有个愣头青慌张之下躲避时被绊倒,折了一根脚趾之外,压根没造成什么伤亡。 可以说,城头上一番箭雨,就是放了个寂寞,不仅没能达成什么战果,反而让守军愈发士气低沉起来。而大军这边,却是愈发精神一震,这等顺风仗,谁不愿意打啊,你能杀伤人家,别人却拿你没有太多办法,出点力气就有白捡的军功,按照军法规定,只要能顺利破城,即便是伙头兵和辎重兵都能记一级军功,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一个个愈发卖力起来。 卫满这会儿也懒得在王宫等消息了,他穿上了自己做了朝鲜王之后,重新打造的描金盔甲,冷着脸,带着亲卫往城墙这边过来了,他还没来得及上城墙,就听到了城门接连发出了不堪重负的**,上头已经出现了明显的裂纹,似乎在跟别人说,再撑一会儿,自己就要散架了!也就是门后不断增加的木石才能给人多一点安全感,但是,王险城就这么大,城门附近的民房你可以随便拆,你再往里面拆去试试看? 卫满看着只是面色阴沉,并没有露出什么慌乱的模样,见那些士卒无头苍蝇一般的做派,卫满不由咬紧了牙关,一边他最信任的亲卫首领,也是卫家的家臣卫平低声说道:“王上,敌军这般攻势,只怕这王险城未必能守得住,王上不如早做打算!” 卫平很早就跟着卫满了,他们家差不多就是世代给卫家做家臣的,当初卫家落魄的时候,卫平一家依旧不离不弃,跟着卫满东奔西走,度过了不知道多少艰难的时光。 很多时候,人在困难的时候,反而能够坚持下去,因为总有一线曙光吊在前头,但是真要是富贵了,人也就怠惰了。卫平现在哪怕依旧对卫满一片忠心,但是在还有别的选择的情况下,却不愿意再拼这个命了!以前是除了富贵之外,没别的退路了,但是现在不一样,他们什么都有了,不值得就这么死了啊! 逃出去,哪怕再逮着箕准欺负呢,将箕准新建的那个什么韩国拿下来,那里的土著比扶余、沃沮、真番等部族更容易欺负,随随便便就能再有一番基业,也就是刚开始稍微艰苦一些,何必在这里死战? 卫满也是心思玲珑之人,听到卫平这般言语,心中不由暗叹,连卫平这样的都起了远遁的心思,想必若是自己再坚持下去,迎来的就是众叛亲离吧! 他沉吟一番,低声说道:“此时时机未到!” 卫平顿时精神一振,他就是担心卫满死脑筋,守着王险城不放,如今既然卫满已经有了主意,他自然放下心来,当下沉声说道:“王上既然已有定计,之后但有吩咐,臣万死不辞!” 卫满点了点头,说道:“走,先上城墙看一看!寡人倒是想要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竟是欺到寡人头上来了!” 卫满对自己的性命还是非常看重的,他登上城墙的时候,又额外批了一件披风,挡住了金甲上反射出来的金光,又站得稍微远了一些,远远往城下看去,然后就发现,对面竟是展开了一面巨大的旗帜,上面赫然写着一个“辽”字。 第24章 比起刘昌自己,刘昌这些手下更恨不得来一出“黄袍加身”,劝进这种事情,总是能得到许多好处的。吕氏的旧部希望能够借着刘昌复仇,各个部族的勇士也希望刘昌更进一步,他们好名正言顺地跟随,到时候部族那边有什么想法,自然有刘昌顶着。因此眼看着王险城根本撑不了几天,吕义已经命人去将原本坐镇后方的刘昌接过来,然后便将早就准备好的王号给打了起来。 一开始吕义想要刘昌继承燕王的王号,但是,刘昌拒绝了,他虽说暂时要依仗吕氏这些旧部,但是,他不可能被吕氏所绑架,何况,名不正则言不顺,他占据的又不是燕国的地盘,叫什么燕王,所以,辽王就正好,至于将来扩张之后再如何称呼,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吕义也明白,刘昌不是什么好忽悠的,实际上,他们也明白,要不是有刘昌,他们这些吕氏旧部别说是逃不出中原,就算是逃出来,最后也该分崩离析了,根本无法真正在辽东立足。就像是当年秦国覆灭,依旧有一部分老秦人留在了长城之外,最后他们也只能在草原上东躲西g,要么就只能是投奔匈奴,真要是固守从前的立场,那只能无声无息地化作草原上的一堆白骨。 所以,在意识到刘昌其实很有主意之后,吕义便不再试图影响刘昌,免得等到刘昌成事之后,将他们这些人直接边缘化。这种事情,老刘家的人做得多了,刘昌就算是有吕氏的血脉,但是骨子里头还是刘家人。 吕义提前打出了刘昌的王号,却是让卫满懵逼起来,这辽东大地,什么时候冒出这样一个势力了。辽东这边一直以来都是七零八落,箕氏朝鲜当年不是没想过扩张,但是最后都无能为力,毕竟,他们不是刘昌,有着大量的工具,还建立起了初步的工业体系。朝鲜这边相对来说还要好一些,毕竟已经偏南方了,气候稍微温暖一点,也能耕种,而辽东大多数地方都没这样的好事,寒冷的气候,厚厚的冻土、随处可见的沼泽,都是麻烦,很难将耕地开垦出来,生活在这些地方的原住民也都比较彪悍,可以说,即便一时占领了这些地方,也很难开发,还不如靠着武力和经济上的优势,压榨那些原住民划算,到了后来,大家都习惯了这样,更没有开疆拓土的野心了,毕竟,既然什么都不做就能得到利益,干什么要大动干戈呢? 至于卫满为什么搞扩张,不过是因为扶余人、沃沮人、肃慎人多年来已经开发出了不少地盘,而且,卫满也需要更多的人口,他是个居安思危的人,无论是南边的大汉,还是西边的匈奴,都不是好相与的,就算是想要左右逢源,也得有足够的实力才行。 如今看到那个“辽”字,卫满顿时就知道,对方的目标是整个辽东甚至是辽西辽北,换做他没有看见城下大军前,他可能觉得对方就是个妄人,就像是之前秦末战乱的时候,一个黔首都敢跳出来整一个王号一样,但是在看到了城下的大军之后,卫满就明白,人家敢打出这个旗号,定然是有自己的底气的。辽东这边实力最大的莫过于朝鲜,只要一战拿下朝鲜,那么,其他那些部族就算是联合起来,也未必能集结起多少力量来。 卫平也是认识几个字的,看着下面的旗号,就是有些心中不爽,当下便主动请缨,说道:“大王,看臣射中那旗杆!” 卫满也是看那杆大旗不顺眼,当下就点了点头,说道:“若你能射中旗杆,寡人就封你为侯!” 卫平精神一振,他一直以来都是卫满的亲卫,很少真的冲锋阵前,因此,立下的军功不算多,而当日攻打朝鲜,本来就是出其不意,并未与原本的朝鲜守军有多少冲突,之后又第一时间拿捏住了各家在王城的家主嫡系,可以说,就是一场政变,自然,卫平也没能立下多少功劳,如今一听能封侯,当下就来劲了。 卫平拈弓搭箭,瞄准了旗杆,他素有武力,用的是五石的硬弓,因此,一箭射出,就向着旗杆飞速飞来。 吕义看到了,却是来不及阻拦了,他手下也没有神箭手,这会儿不免有些懊恼,早知如此,不该早早将这旗号打出来的,不过说来也巧,正好一阵大风吹来,吹得旗帜往箭射来的方向一卷,直接卷住了那根长箭,长箭本来就被风略微吹偏了方向,等到旗帜舒展开来,那根长箭便掉落在地。 吕义一见,顿时就松了口气,当下更加深信刘昌有天命在身,人家上头有个做了黑帝的祖父,定然能够人挡杀人,神挡杀神,无往不利,当下就振臂高呼起来:“大王万胜!” 顿时,大军之中就是一片“万胜”之声,城头上,卫满已经是脸色铁青,他原本想要打击城下士气,哪知道竟是有这般巧合,难不成真有所谓天命一说?卫满恨透了所谓的天命,叫刘邦一个地痞混混得了天下,他卫氏与周天子乃是同宗,最后却流离失所,好不容易才有了这番基业,如今难不成就要付诸流水不成! 今天也在谋朝篡位中 第6节 卫平在一边不敢吭声,他已经没有胆气再放一箭,若是再出现这等情况,那就真的是不可收拾了,因此,只得低头不语,生怕卫满迁怒自己。 好在卫满还算是有几分理智,到了这个时候,越是不能委屈了身边的忠臣大将,他已经有退却之心,还需要卫平护卫撤出王险城,若是这会儿叫卫平受了委屈,那驾车直接将自家主上送到敌人眼皮子底下的说不定就变成卫平了。 因此,卫满强行按捺下心中的不满,温言说道:“不怪你,刚刚不过就是阴差阳错罢了!”说着便吩咐道:“传令下去,调遣人马,增援南门!” 卫平一愣:“大王,这调遣哪一支人马?” 卫满嘴角挤出一个阴恻恻的笑来:“平时不是一个个口口声声说要为寡人效忠嘛,如今就到了他们尽忠的时候了,谁要是阳奉阴违,杀无赦!” 第25章 卫满需要有人帮他争取时间,准备直接就拿其他人当做是替死鬼了,可惜的是,原本卫满在朝鲜的统治就不够稳固,在真实的历史上,朝鲜杀死汉朝使臣,汉军压境的时候,朝鲜就起了内讧,那都已经是好几十年后,卫家都传了两三代,尚且如此,何况是如今。 这些人原本对卫满就没有任何忠心可言,如今卫满摆明了车马,要拿他们填坑,他们哪有愿意的。只是卫满如今已经是到了穷途末路,他本来就是沙场上杀出来的枭雄,素来杀伐果断,派出去的人也都只认他不认别人,因此,不过是小半个时辰的时间,就有好几个在朝鲜有着不小权势的贵族全家被杀,他们的家丁护卫都被强行编入了敢死队,送到了城墙上。 “卫满疯了!”瞧见卫满如此,那些之前将卫满和朝鲜买了个好价钱的贵族也不敢再等了,再等,屠刀就要落到自个头上了!人要是死了,之前的那些承诺多半也就不算数了!因此,这些贵族一个个都忍不住了,直接就放出了信号。 这年头也没什么烟花爆竹,所谓的信号,更多的就是狼烟,当城里浓烟升起的时候,城门口,那些正麻木地带着士卒拆除民屋、搬运木石,好堵住城门的军官顿时精神一震,当下高呼一声:“咱们这般辛苦,连口水都喝不上,还守着城门作甚,不如开了城门,迎城外天兵进城!” 下面士卒还没反应过来,那军官就手起刀落,将一边监工的人给砍了,其他那些同样接了类似命令的军官也跟着暴起,那些士卒平时也不认识上头那些大人物,也没有自己的思考,只知道听自个上头军官的话,被一番鼓动之后,也跟着拿起兵器对着原本的袍泽砍杀起来,顿时,城门口乱成一团。 城外也看到了城内的狼烟,吕义精神一震,当下命令投石机暂缓发射,又下令在攻城车的掩护下向城墙进军。 这边还没到城门口,本来就已经残破不堪的城门已经被打开了,露出里面一片狼藉的通道,几个满身狼狈的军官跑出来,有些结结巴巴地汉话叫道:“我等奉家主之命,迎天兵进城!” 卫满被人放倒的时候,还不敢置信,他在忙着拿捏软柿子,好临走的时候再坑一笔的时候,一帮贵族也跟着发动了,他们带着私兵直接包围了卫满等人。甚至,卫满身边的人也有反水的。 说白了,卫满当初带着近两千人逃到朝鲜,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跟着升官发财的,朝鲜就这么大点地方,正儿八经的官职也就那么多,卫满一直在外头驻守也就算了,结果他一下子就变成了朝鲜王,在底层的士卒看来,自家主将做了大王,自个不说官升三级,升个两级也不为多吧,总不能一直做大头兵。 这些底层的士卒这些年已经跟当地人成了婚,有的娶的是那些贵族旁支之女,他们中不少人当年跟着卫满就舍弃过一次妻儿,如今这个年纪,再让他们舍弃一次,就有些舍不得了,说句难听的话,离了朝鲜,他们能往哪儿逃呢?他们这个年纪了,就算再娶妻纳妾,还能不能生都是个问题。 若只是底层士卒心中不平,那还好,关键还有一些中层军官也觉得如此,卫满自觉自己做了朝鲜王之后,对于旧部多有优抚,但是还是那句话,不是所有人都能靠着忠义笼络的,得有足够的利益,卫满觉得来日方长,等他渐渐从朝鲜贵族那里夺得更多的权柄财富,就可以将旧部都好好安置下来,但问题是,人家要的不是长久,而是眼前的利益。咱们跟着你这么多年,干的都是掉脑袋的事情,如今你功成名就了,咱们自然该升官发财,结果呢,你倒是称孤道寡了,咱们哥们却还得继续等。这等来等去,你都要完蛋了,难道还要我们继续给你陪葬吗? 那些朝鲜贵族也是心狠手辣,卫满的便宜老岳父亲自动手,杀了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卫满这些年来,广纳后宫,原本想的是等着儿女长大了,就能借此联姻,通过姻亲关系,顺利收拢那些贵族的人脉权柄,结果这会儿,各家哪里还在乎这个,到了站队的时候,被说是外孙外孙女了,亲孙子该杀也是要杀的,因此,卫满被包围的时候,王宫也被清洗,卫满的那些后妃要么被杀,要么被逼自尽,一众儿女尽数被杀。 “贼子,你窃据王位,驱逐先君,如今就是你的末日!”几个贵族见卫满那个样子,大声呼喝起来。 卫满这会儿连反抗的力气都没了,他也不再保持什么贵族形象,一屁股箕坐在地上,问道:“事已至此,无非就是成王败寇而已!寡人只想知道,城外所谓的辽军,到底是谁!” 大夫历息算是朝堂上的温和派,这会儿见卫满到了穷途末路,难免有些不忍,便说道:“上国听闻朝鲜变故,先君被放逐,王位落入逆臣之手,便派遣皇子镇封辽地,我朝鲜自然是首当其冲!” 卫满整个人都呆住了,他之前也打听过汉人那边的想法,一直笃信汉军起码近年来不会对朝鲜产生什么威胁,对他们来说,更大的威胁在于匈奴,朝鲜只要表现出臣服的意思,大汉那边也就不会多说什么了,哪知道,人家不按常理出牌,直接空降了个皇子过来,难怪这些人连个跟自己通气的都没有,就直接俯首称臣了! 这下他自觉自己明白为什么城下大军那么精锐了,他怀疑这些大军是直接从某个诸侯国调来的精兵,所以绕开了朝鲜的边境,取道辽东,进入了朝鲜,想到这里,他简直忍不住要喷血了,早知如此,他又何必呢,还不如直接跑到辰韩那边去呢! 等到吕义带人入城的时候,就看到卫满被用牛筋绳五花大绑,押在前头,带头的几个贵族谦卑地上前行礼:“臣等已擒下卫逆,请大将军过目!” 第26章 吕义自然是不好越过刘昌来处置卫满的,因此便将卫满以及其一干心腹手下都关了起来,一帮临时反正的也被暂时安顿了下来,给予全部的信任是不可能的,但是也不能真的伤了人家的心。 好在刘昌没几日便到了,其实还能更早一些,之所以来得晚,是他得先造个假。毕竟,他顶着的是汉天子嫡长子的名头,但是,这个名头却是不能放在大汉境内说的,在大汉,大家承认的嫡长子是刘启,而刘昌,和他的生母兄弟,直接就只剩下了一行冷冰冰的文字,那就是王后与四位王子暴毙。 想要征服辽东,一开始还是得借着这个名头的,所以,刘昌废了不少力气,伪造了印玺,一个是金印,这个算是玺,用的是龟钮,阴文篆书,上面写的是“辽王之玺”。另一个就是私印,用的是上等的和田白玉,同样是龟钮,阴文篆书,上面刻的是“刘昌之印”,之后还顺便伪造了册封诏书,连同相应的仪仗都给配齐了。 要是放在大汉,册封一个诸侯王,配套的东西少府起码得提前一两个月准备,而刘昌那里,就用不着这么长时间了,普通一点的东西,工坊已经能够轻易制造出来了,而复杂一点,暂时不太能生产的,只要有钱,系统里面搜一搜,什么样的东西找不出来,因此,刘昌这边仿造出来的东西那真的是比真的还要真,无非就是在石渠阁没有备份罢了。 不过事情都到这一步了,刘昌也不在乎一个矫诏的罪名,因此,刘昌来的时候,直接就在王险城外穿了诸侯王的冕服,打起了全套仪仗,大张旗鼓地进了城,只教朝鲜一帮人目瞪口呆。 虽说周礼成于周朝,但是箕子受封的时候还是西周初年,那会儿周礼自然也不完善,箕子带了一帮大商遗民,后来又跟半岛上的土著通婚,从无到有建立起了朝鲜,自然不会崇尚太繁复的礼节,等到后来,中原自个都礼崩乐坏了,朝鲜这边自然更不可能折腾。而大汉那边当初叔孙通好歹搞出了全套的礼仪来,虽说有的看起来挺稀奇,但最终也是有模有样的,像是刘昌这会儿打出的仪仗,可比当年箕准不知道强到哪里去,顿时,一些朝鲜贵族原本还觉着即便刘昌在辽东就藩,但是尚且还有依仗他们之处,如今却半点自傲都不敢有了。毕竟,人家背后还有个大汉呢,大汉就算是刚从战乱中恢复过来没有多少年,还得提防着北边的匈奴,但是跟朝鲜相比,体量根本就不是一回事,人家也就是不想兴师动众,要不然的话,完全可以先清理一波他们这些旧臣。 这般胡思乱想着,一个个叩拜刘昌的时候,就显得真心实意了许多。 一个诸侯王的车架仪仗尚且如此,可想而知,当年始皇帝出巡,刘邦项羽生出“大丈夫当如是”的想法,那真的是天生就有些英雄气魄。 刘昌也懒得多想,他也没露面,表现什么平易近人,就在车辇里面说道:“诸位请起,不必多礼!” 一帮人惴惴不安地起了身,跟在仪仗后面,直接就进了朝鲜王宫,在大殿里头等了半天,刘昌又换了一身衣服,出来了。 刘昌没有说话,吕田从旁边跨出一步,口中说道:“请天子诏!” 很快,就有人捧着一份玉轴帛书躬腰趋行而来,下面群臣面面相觑了一番,然后在吕义的带头下,跪下叩首:“臣等恭闻圣命!” 刘昌才懒得给这份伪造的册封诏书下跪,也不管这事到底符不符合礼法,因此,自个接过诏书,宣读起来:“朕以微渺之身获保宗庙,夙夜兢兢,唯恐羞先帝只遗德!今闻燕人卫满,先叛故国,又叛主君,朝鲜先王箕准为其所惑,又复行叛逆之事,驱逐先君,篡国自立,实乃乱臣贼子,天下当共击之!今有小子刘昌,朕之嫡长,品性淳厚,当明朕意,拨乱反正,今册小子刘昌为辽王,恭朕之诏,以讨不臣,早建宗庙!” 诏书念完,下头又是叩首高呼:“臣等谨遵圣命!臣等拜见大王!” 虽说刘昌这弄得很是仓促,甚至显得有些潦草,但是下面群臣却一个个战战兢兢,还各自在心里劝说自己,正经的册封典礼应该在长安已经举行过了,如今念个诏书,也就是通知他们一声而已,谁要是敢不当回事,只怕没什么好处。 事实上,之前城外大军的攻势,已经叫这些贵族看清楚了形势,当初他们能屈从于卫满,如今面对比卫满更加强大的刘昌,自然更不敢反抗,心里还得安慰自己,起码这位是个大方的主,背靠大汉,不会在乎他们那三瓜两枣的,这般想着,一个个都勉强自己恢复了常态。 刘昌安然坐在上首,接受了群臣叩拜,然后才开口说道:“寡人德薄,蒙父皇圣命,来此建藩,朝鲜不比中原各国,远在辽东,父皇有令,寡人可自行其是,日后还望诸位同心同德,光大社稷,寡人不吝赏赐!” 刘昌说完,下面众人便是精神一震,然后就见吕田又拿了一封帛书出来,宣读起来:“辽王有令,今有景齐、韩穗、康增、历息等人,深明大义,返邪归正,兴大义,擒缚伪王卫满,归顺大汉,寡人德薄,也知有功必赏,特赐有功之臣绢百匹,铜千斤,玉璧十对……” 一番赏赐下去,这些人顿时都安下心来,刘昌又封吕义为司马,吕田为卫尉,其他一干将士也各有封赏。 一番封赏之后,刘昌便命人设宴,群臣坐在大殿之中,看着奉上来的精美食器,还有里面几乎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精美食物,一个个都变成了土鳖,看着刘昌的眼神愈发敬畏,对南边大汉也是更加谦卑起来。 一番推杯换盏,那叫一个君臣尽欢,而卫满和他那些党羽这会儿被关在狱中,却是心死如灰,茫然无措。 第27章 卫满原以为自己临死之前总能见到那位所谓的辽王,结果刘昌根本没将他放在心上。这人是养不熟的,留着他也是无用,不如直接杀了,首级给箕准送过去,就当是额外的聘礼了。 刘昌这边像模像样地选了个黄道吉日,正式称王建制,然后就在在朝堂上宣布改制。 朝鲜的官制甚至可以追溯到大商,因此,官职很古老,而且相当程度上分走了君权,所以箕准被驱逐,最终能带走的也就是心腹的人。而到了刘昌这里,却是不能容许这般的,他需要的是一个集权的朝堂,而不是各行其是,大家各有各的盘算。 因此,刘昌直接打着按照汉制的旗号,开始改革官制,当然,不能如同长安那边直接搞什么三公九卿,真要是这么搞,人家都要以为刘昌是想要另起炉灶了,因此,刘昌精简了几个部门,先是设立了类似于少府的内府,命吕田为内府令,接手了卫满手下的产业,这个大家对此没什么想法,毕竟,内府说白了就是刘昌的钱袋子,他初来乍到,自然得先将钱袋子捏到自个手心里。然后,就开始改革外朝的官制,他也没一开始就搞什么三省六部,各种制度本来就不是能一蹴而就的,因此,他就是按照汉朝的制度,设左右国相,左国相是吕义,右国相就是原本朝鲜的国相景齐。这位往上数,其实也是子姓,也就是说,他们家原本也是箕子的后人。实际上,朝鲜这么多年,最顶层的官职,还是箕子的后人还有当年箕子的几个心腹的后人在轮流担任。 然后又设立了国尉,国尉选的就是吕义的副手吕直,这位虽说有些沉默寡言,但是并不是什么庸碌之人,他也是吕氏的家臣出身,素有勇力,只是资历略微差了一些,所以才做了吕义的副手。最后就是御史大夫,刘昌选的是之前从乌桓人那里救出来的一个奴隶,叫做王进,这位落入乌桓人手里时间不算长,原本居然也是读过书的,算起来是杂家弟子,他先生也不出名,他也就读过《吕氏春秋》,还是不完整的版本,毕竟,之前因为战乱之类的缘故,许多书籍都损毁了。而大汉那边,这些年一直崇尚的是黄老,儒家法家也有点地位,杂家完全排不上号。王进家里还算是有些钱财,要不然也供不起他读书,只是读过书之后,想要一展才学,可就困难了,王进废了许多力气,最后也就是在地方上做了个啬夫,然后遇上匈奴入寇,他作为小吏,自然也被迫带着青壮顶了上去,然后就被作为仆从军的乌桓人给俘虏了。 王进在乌桓人那里半点也不敢表现出什么才学来,老老实实在那里做奴隶,好在他运气不错,不过是一年多的时间就遇上了刘昌,将人赎了出来。 这位也是光棍,在意识到刘昌身边多半是吕家人之后,他低调了一阵子,之后趁着吕义出门,他就有意在刘昌面前表现自己,刘昌在考教了他一番之后,发现他还算是能干,因此,陆续交给了他不少事情,他做得都不错,而且,这位明明是杂家,居然有点法家的做派,刘昌便让他做了御史大夫。 这次级的三公搞定了,九卿刘昌就没这么搞了,而是直接按照职能分出了各部出来,一个是清吏司,主管的是官吏;一个是司农司,主管的是农业;一个是司工司,主管的是工业;一个是司商司,主管的是商业;一个是司武司,主管的是兵事;一个是太常寺,主管宗庙祭祀;一个是文教司,主管的是教育;最后一个是鸿胪司,对标的是鸿胪寺,不过这会儿还没这说法,大汉那边还叫典客,主管的是外交。这些都是以一个主官,两个辅官,下面再搭配相应的班子的模式弄起来的,即便主官不是汉人,辅官里头为尊的那个,都要是汉人,像是前面几个,其主官都是汉人,虽说有的是赶鸭子上架,但是比起让朝鲜人管着,还是让汉人管着更放心一些。 朝鲜这些贵族权力也没真的缩水,毕竟卫满也没给他们多少好处,虽说有些不甘心,但是刘昌用另外一个方式补偿了他们,他们直接被赐予了爵位,彻侯是不可能的,但是,最高也能混个关内侯,更多的其实还是封君,算是将这些贵族的地位给砸瓷实了,给了食邑和封地,确定了他们的责任和义务。 不过爵位这东西,刘昌还真是不太在乎,这辽东大地,大有可为之处,这点利益,不过就是蝇头小利罢了,等到他的发展计划真的实施起来,这些旧贵族如果跟不上他的脚步,只有被抛得越来越远的下场。 等到第一次大朝会散去,刘昌又私下召见了吕义他们这些心腹:“如今你们可看到了,咱们这里还是人才太少了,不得不先倚仗这些朝鲜人,这也不是长久之计,之前的计划,可以先实施起来了!” 刘昌打下了朝鲜之后,才发现,朝鲜居然家底还是挺丰厚的,手里居然有不少船只,虽说规模不算大,但是,沿着海岸线航行还是没有多少大问题的。顺着洋流,船队就能直接南下至齐鲁沿海,正好如今并非台风季节,海上风浪不会太大,也该准备起来了。 吕义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说道:“大王说得是,正该加紧时间,卫满之前接纳了许多流民,这些人也得先收拢起来!” 其他人纷纷点头称是,然后王进便开口说道:“大王,臣当年也有几个同窗,一直也不得志,不如臣修书请他们过来?”王进如今很有危机感,吕家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他这个御史大夫一个不注意,就要被架空了,所以得赶紧弄几个帮手过来才行。 刘昌点头答应了下来,说道:“王卿有心了,寡人额外给一些财货,随信送去,算是给卿家几位同窗的见面礼!” 王进又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信誓旦旦,表示自己一定将人给弄过来。 刘昌又说道:“印刷招贤令,无论是哪家的门徒,寡人来者不拒,唯才是举,均可委以重任!” “诺!” 第28章 自从齐国那些诸侯王被陈平周勃他们忽悠了一番,出钱出人出力,最后就借口刘肥算不得婚生子,他们就被踢出了皇位继承的序列。这帮人能乐意才怪,毕竟,高祖皇帝的血脉后裔里头,如今也就剩下三支,一个是刘恒,一个是刘长,还有一个便是刘肥的子孙。刘肥是刘邦的长子,或者说是私生子,他年纪最大,刘邦对这个儿子也爱护得很,直接给封了齐地为王,虽说后来为了自保,献了城阳郡给鲁元公主做汤沐邑,但是齐国的地盘还是很大的。 刘肥死后,吕后就将齐国拆分了,算是最初的一次推恩令,齐王一系的诸侯王还算是团结,如今丢了皇位,一个个回来之后就各种怨声载道,各种摆烂,各种胡作非为。 原本齐地这边大商人大地主就很多,这些人有了钱,就是兼并土地,如今齐王一系的诸侯也跟着下场,还有他们那些姻亲心腹什么的,大家既然一起来兼并,苦逼的就是底层的百姓了。 虽说刘恒上台之后,就宣布土地税从十五税一到三十税一,简直是前所未有的德政,历朝历代,土地税就没这么低的。但是,话根本不能这么说,这年头的税种很多的,土地税也就是田租,这只是其中一项,但是,还有口赋和算赋,这是人头税,这就很重了,一旦交不上,就只能卖身。 徭役也是个坑,一个是兵役,成年男子至少要去军队待两年,这两年期间,是顾不上家里的,也没什么军饷可言;一个是力役,这也是地方上的胥吏豪强盘剥小民的手段,这年头的徭役是自带口粮的,也就是说,要服徭役,不仅要放弃家里的活计,还得自带干粮去给朝廷做苦力。有钱有权的可以让别人去服役,而普通小民只能自己上,而且分到的都是比较苦的差事,说不定这一去就回不来了,家里没了壮劳力,没法耕种,养不活妇孺,还能怎么办呢? 总之,想要拿捏下面的小民,法子多得是,齐国如今已经出现了大量破产的农民,他们没了土地,交不上税赋,无非就是主动被动卖身的区别而已。 老实一点的,只能一家子给别人做佃户,做家奴,不老实的,很多就是给人做赘婿,还有就是做游侠。游侠听起来好听,其实多半就是地方上的地痞混混。 刘昌派出去的人首先就是找上了这些游侠,他们人脉广,心思也活泛,在乡间也有一定的影响力,虽说一个个都算得上是地方上的不稳定因素,但是,刘昌又不是让他们去移民,就算真的去了,谁收拾谁还不好说呢! 这些游侠口口声声是兄弟义气,实际上他们做事也是要看利益的,要是家有恒产,除了那些热血上头的,有几个乐意一直干这种刀口舔血的活计!因此,刘昌派出去的人给了青壮一个人头一百钱的介绍费,这些游侠顿时就来劲了。 他们是真的缺钱,平常想要弄到一百钱,也得费不少力气,如今跑个腿,动个嘴,就能有一百钱,谁不乐意呢!尤其,人家给的钱可不是那种劣质的荚钱,随便摔地上就能摔成几瓣的那种,而是比较优质的八铢钱,他们私底下重新铸造一下,一个能当两个乃至三个使,因此,一个个踊跃争先,几个游侠头子更是将下头的小弟都动员了起来。 “我说三叔,我要不是你犹子,我都不告诉你!辽东那块说了,只要人过去,立马就分田,一个人分一百亩地,男女都有,三年内不收田租,也不收口赋算赋!官府给种子,给农具,都不要钱,只要你人去,那就行!”一个游侠蹲在那里,故意压低了声音跟一个看起来已经有许多白发的中年汉子说道。 “哪有这等好事,你这小子,就知道骗人!”那汉子虽说心动,但是他哪里信得过那游侠,这小子虽说算是家里亲戚,但从小就是个坑货,谁敢多信啊! “三叔,你家现在这个样子,还能撑几时,之前为了叫口赋,将家里妹子给卖了,家里就剩这几亩地,马上又到了服役的时候了,我可是听说了,这次服役是给大王开山修墓,那里哪天不死几个人呢?”那游侠也不生气,他慢条斯理地将事情一说,顿时,那汉子便犹豫起来。 “你说真分地?”那汉子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双手ren不住搓动了几下,问道。 “那还有假!我坑谁也不能坑亲戚啊,回头我还敢不敢回来了!何况,再差能比这里更差?”这句话顿时就打动了那个汉子。那汉子顿时动摇了起来,又问道:“这个,辽东那么远,我们一家子拖家带口的,怎么过去?” 游侠一下子来了精神,笑道:“三叔你就放心吧,人家船就停在海边上呢,你们只要搭着船一路北上就行!” …… 类似的话在各处的乡间传播开来,不仅是那些普通的自耕农和佃户,便是一些已经卖身的田奴都心动起来。那些游侠为了得到更多的钱财,已经将宣传工作做到了那些田奴身上。 做奴婢的,也就是少数一些已经爬到了上层的,日子比寻常小民要好过,他们已经是管事了,能代表一部分主人的意思,而其他那些,可就生死不能自主了!像是那些地主豪强,对下面那些田奴,可从来没什么好待遇,都比不上牲口,牲口是家里的宝贵财产,而田奴呢,就属于消耗品,外面一大堆破产的小农等着卖身呢! 虽说太史公说什么齐地之人,怯于公战,但是还有半句话是勇于私斗!这边民风其实是很彪悍的,尤其都到了一大家子没了活路的情况下,许多人心思顿时活动起来,那些游侠又肯提供一定的帮助,因此,齐地竟然出现了大量田奴佃户杀死监工,聚众而逃的情况。 这些人一窝蜂地跑到海边,立马就被接应上了船,一开始大家还担心船超载,但是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听闻消息蜂拥而来,负责船队的主事当机立断,一边尽可能加塞,一边掏钱到处买船。 第29章 (二更) 宋二郎身上穿着簇新的衣服,也不知道是什么料子,摸起来光滑柔软,他刚刚才下船,身上还带着呕吐过的酸臭味,然后就被人领到了一个大澡堂里面,一群人互相帮忙,将对方搓得干干净净,澡堂里面还放着一个个淡黄色的方块一样的东西,领他们进去的人叫他们拿着这个将头发身上都清洗一番,又叫他们用密齿的篦子将头发反复梳通,然后就有虱子跳蚤的尸体被梳了出来。等他们从澡堂里面出来,一个个感觉身上都轻了好几斤。 今天也在谋朝篡位中 第7节 他们之前穿过来的衣服都被收走了,里外都换上了新衣,然后又将他们领到一个很大的棚子里头,一人分了一碗还带着不少肉末的汤,另外每人都有两个大馒头,这他们是认识的,因为在船上的时候,他们分到的经常就是馒头和烤饼。填饱了肚子之后,他正茫然间,就听见前面有人拿着一个奇怪的东西在喊话:“洗过澡的人到这里来排队,不要挤,先过来登记,然后领衣服铺盖!” 宋二郎是家里的次子,没法继承家业的那种,他刚刚被父亲从家里分出来,虽说分了一点粮食和钱财,但是却没半点产业,像是他这样的,在民间叫做“余子”,朝廷鼓励生育,但是生下来之后怎么养,朝廷是没有相应政策的。对于大家族来说,人多力量大,而对于普通人家来说,多一口人可不是吃饭多加一勺水的问题,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年头粮食产量本来就不大,长到七八岁还得多交一个人头税,以前还能指望官府授田,如今官府授田越来越少,几乎没什么指望,因此,除了继承家业的长子之外,其他孩子就是余子,父母是无力给准备家业,娶妻生子的,因此,等到了年龄就会打发出去,这些余子的路也不多,无非就是做佃户,做赘婿,做游侠之类。 宋二郎不甘心给人做佃户,辛辛苦苦忙一年,都不够交人头税的,因此,听说辽东这边肯分田之后,他一咬牙,就跟着同乡一块过来了,按照辽东那边的说法,若是想要回乡省亲,乘船回去顶多也就是十天半个月的事情,并不麻烦。 这会儿他顺着人流已经走到了长桌前,这样的桌子他也没见过,后面的人也就是坐在长凳上,桌子上铺着厚厚一叠微微带着一点淡黄色的东西,又用鹅毛蘸了墨水在那上头写字。 “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后面的人低头一边奋笔疾书,一边问道。 宋二郎连忙说道:“我叫宋二郎!今年十七!” 登记的人将名字年龄记了下来,又在后面写上宋二郎大致的身高还有模样,无非就是身高六尺有余,貌黑无须等等,然后又问道:“识字吗?会什么手艺吗?” 宋二郎赧然地摇了摇头,说道:“不会,我就会种地!” 这年头会一门手艺的人还是很少的,登记的人也就是按照惯例问一句,因此也没多说什么,直接从下面箱子里头拿出一块牌子,一面上面刻着编号,又在另一面写上宋二郎的名字,递给了宋二郎,说道:“这个要保存好,不管是一会儿去拿东西还是回头分房分地,都是要用的,丢了之后要立马上报补办,要不然,以后许多事情都麻烦!” 宋二郎眼睛一亮:“还分房?” 登记的人一拱手,说道:“大王仁爱,怕你们这些移民来了之后暂时无处栖身,就先容你们在公租房暂住,前一年免费,一年后每月租金十钱,别嫌贵,在咱们辽东,只要你肯干,随随便便一个月就能挣个一两百钱,也不差这点,不过,公租房地方不大,你们以后成家生子住下来也不方便,回头还是要自个盖房的。横竖砖石都便宜,盖房也简单,时间长了,你们就知道了!行了,你去领衣服铺盖吧!” 宋二郎见后面已经有人再催促,也顾不得再问,赶紧捏着牌子,学着前头的人,将牌子上的挂绳系在手腕上,然后就跟着人流往另一处去了。 另一处更是忙碌,地上堆满了东西,一群手臂上系着红带子的人忙着搬运分派东西,宋二郎战战兢兢地走过去,正要解开牌子给人家看,那边却是就着他的手看了一眼,一边就有人迅速将宋二郎的名字和编号记了下来,口中说道:“宋二郎是吧,过来吧,这是你的衣服鞋袜,你自个点一下,还有这一捆,是你的铺盖,一个垫的,一个盖的,你一起拿走!” 宋二郎都要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了,这什么地方啊,才一到地方,就先发衣服铺盖,那什么大王这么有钱的吗? 刘昌不在乎这点投入,他这些日子做的大动作多着呢!首先,刘昌先改革了税制,取消了人头税,直接摊丁入亩,以后就按照田亩收税,然后又细分了各种商业税,对于那些普通的小摊贩,最多就是收个摊位费,不额外征收商税,而对于豪商巨贾,按照行业还有大致的利润来收税。 朝鲜这边本来商业行为也并不浓厚,所以,刘昌此举并没有引起多大的反弹,至于摊丁入亩,配套的是各个级别的爵位和官职都有不同的免税额度,超过这个额度,你就要交税。而且这个交税的主体是按户来收,这就是逼着下面的人分家,不至于形成那种尾大不掉的大宗族模式。 不趁着现在将各种制度雏形定下来,等到将来摊子铺大了,形成了强大的利益集团,那到时候再改面临的阻力可就很大了。 哪怕是如今,阻力也是有的,谁家没点隐匿的田产人口呢?刘昌搞摊丁入亩,起步就要重新丈量辽东田亩,他们虽说有着不少免税额度,但是谁也不嫌自己交的税少啊!因此,私底下已经有人暗中串联,想要否决掉刘昌的这个政策。 刘昌虽说如今不想在辽国搞出什么动荡来,但是,他也不会真的任由下面的人串联结党,所以,他一方面命人在民间广泛宣传新的政策,另一方面就开始想办法打击那些不知道餍足的家伙了。 第30章 这些朝鲜贵族之所以一直以来有恃无恐,无非就是他们手里掌握了土地和人口,土地什么的,刘昌暂时也懒得动,辽东如今那叫一个地广人稀,或者说,如今整个大汉都地广人稀,就算是大汉人口最多的时候,全国也就相当于后世一个省的人口数量,如果不是那些贵族地主豪强占据了太多的资源的话,大家按人头分土地,一家都能弄个小农场。 刘昌对土地没那么在乎,但是对人口很在乎,因此,直接祭出了大招,那就是授田!不管你从哪里来,不管你原来是什么身份,只要登记了户籍,就能分田,不仅如此,官府还给种子农具,你没地方住,官府给你安排住的地方,你想要自个的房子,官府给你提供低息甚至是无息贷款…… 总之,当刘昌叫人将政策编成歌谣传唱出去之后,一些并没有真的被算入奴籍,仅仅只是隐户的人口顿时就待不住了。历朝历代,隐户都是个难题,他们现实存在,但是一个子的税赋都不交。像是在朝鲜,执行的还是大商或者说是宗周时候的政策,将隐户视作是野人,有正经户籍的,那才是国人,杀野人是不犯法的,抓野人做奴隶也是正常操作。 不过,如今既然已经是辽国了,那就不一样了,刘昌先是对蓄奴课以重税,同样是按照爵位和官职来进行阶梯收税,普通的官员和比较低等的爵位,平均每人只能有两个在籍的奴隶,这是不收税的,多出来的,按照大汉那边的规矩,一年就要收一百钱的人头税,若是平均超出五个,就是两百钱,若是超过十个,就要五百钱。当然,若是你以夷狄为奴隶,那么只需要十钱,数量也能放宽至两倍。 不过刘昌已经将臣服自己的濊貊、扶余、真番、沃沮等都视作是国人,待遇只比正经的汉人略低半等,与原本的朝鲜人相当,那么,这些人自然算不得夷狄了。这算是从龙之功,之后这些部族再想要投靠,就得先立下足够的功劳,由刘昌赐下汉姓,才算是国人,再立下功劳,彻底融入到汉文化中,那就是真正的汉人了。 如此一来,能被视作是夷狄的差不多也就是乌桓和鲜卑,或者到那些海岛上找土人,起码目前来说,辽国境内,这样的情况几乎没有。 至于说隐瞒奴隶的数量,那就更好了,只要在官府没有奴籍,那么,就是自由民,可以直接出来落户入籍。 当然,刘昌也没一棍子打死,直接宣布,之前的事情既往不咎,官府会出钱为想要落户入籍的奴隶赎身,这个钱,是要那些奴隶分期偿还的,不过利息很低,最多三五年时间,也就能还清了。 一连串的组合拳打下来,一帮没见过太多市面的原朝鲜贵族被打了个晕头转向,他们倒是想要反抗,但是,刘昌一连串的动作直接拉拢了整个社会的底层。底层这些人虽说没读过书,不识字,很多时候显得非常愚昧,你可以说他们目光短浅,人云亦云,但是这些人其实也很精明。这等授田的事情关乎到所有人的切身利益,比起那些贵族苍白的说辞,还是实实在在的好处更叫人动心。 当底层的百姓以及那些因为各种缘故沦为奴隶的可怜人得到了官府肯定的承诺之后,他们爆发出来的力量是叫人难以置信的。 朝鲜这边的贵族没有见识过秦末时候,陈胜吴广“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呼声,他们高高在上惯了,压根不知道什么叫做人民群众的力量。 而偏偏刘昌太明白这一点了,在封建时代,其实得罪了那些世家贵族并不算可怕,最可怕的是,你让底层的百姓活不下去!朝鲜那些贵族压榨底层早就习惯了,如今刘昌给了底层最珍贵的希望之后,为了这一线希望,他们可以不顾一切。 当然,刘昌也是做了一些小小的引导的。 朝鲜一众贵族之中,有那等还算是有些操守的,就有那等恶贯满盈、荼毒无穷的。比如说奇氏,这一支也是箕子的后人,几乎世代都有人在朝中为上卿。当初卫满驱逐了箕准,奇氏倒是没有给箕准喊冤,反而想要赶走卫满,自个上,毕竟,他好歹也是箕氏的后人,卫满算哪根葱。结果卫满可不是什么泥捏的,在发现奇氏居然起了这心思之后,直接剥夺了奇氏上卿的职位,将他们撵回去吃自己了。 奇氏自然不甘心,等到刘昌做了辽王,他们原以为自己有出头的机会了,可惜的是,之前吕义拉拢的都是在朝为官的,奇氏压根不在吕义拉拢的行列,奇氏对刘昌也无尺寸之功,他们总不能舔着脸冒出来,想要凭借自己的血统从刘昌那里要官吧!至于找其他几家,那就更不可能了。箕子的后人分出了好几个家族,或许一开始的时候还算是同气连枝,但是几百年下来,各自繁衍,早就是竞争对手多过亲戚。 说白了,朝鲜就这么大点地方,几百年来也没能将蛋糕做大多少,偏偏分蛋糕的人越来越多,才撵走了一个卫满,来的刘昌更是个混江龙,原以为人家过来带的人不多,可以糊弄,结果这位比卫满还难对付。好不容易将奇氏踢出局,谁肯再让他们进来。 奇氏仕途失意,他们不能将这口气憋在心里,自然是要发泄出去的。 对于这等贵族,最好的发泄对象就是下头的奴隶贱民。 王进派出去的人打听到,奇氏庄园里接连不断有尸骨丢出去,便收买了奇氏庄园里面的下人,得知了情况,禀报了刘昌之后,刘昌便打算将奇氏当做骇猴的那只鸡。 刘昌的做法很简单,就是找人在奇氏的庄园产业里头散播流言,说奇氏因为仕途不顺,想要祭祀先祖,求先祖保佑。 顿时,一帮奴隶僮仆都紧张起来,箕子朝鲜继承了殷商时候的习俗,那就是人殉和人祭,不管遇到什么事,杀一批人祭天是不会错的,连同下等贵族都可能沦为上等贵族的祭品。当然,到了朝鲜这边,祭品要么是战俘,要么是奴隶。也就是殉葬者会有其他身份,比如说国君死后,会有一些大臣自愿或被自愿殉葬,家主死后,也有家臣殉葬。但是,倒霉的永远有奴隶。 之前奇氏的那些奴隶僮仆还有些犹豫不决,如今一听,自家都要变成死人了,若是以前,说不得死就死了,他们活着真的比死了还痛苦,但是如今,好日子就在眼前,谁还肯平白去死呢? 因此,这一日,在又有奴隶被活活打死之后,这些原本逆来顺受,几乎如同槁木一般的奴隶暴动了! 第31章 这一次的奴隶暴动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但是影响却很深远。 朝鲜这边,大家早就习惯性地不将奴隶当人,之前那些奴隶也一直逆来顺受,谁能想到,这些人的怒火燃烧起来,居然会有这样的威力!奇氏也就是近些年来朝堂无人,开始走下坡路了,但是家里依旧有着家臣部曲,那些奴隶根本就是手无寸铁,偏偏就叫这些奴隶成功了,一群人一拥而上,将庄园里的几个主人活活打死,最后一把火烧了庄园,然后又一窝蜂跑了。 这些人是没有户籍的,在官府自然也没有注明是奴籍,只要换个地方,他们就能堂而皇之地成为国人。哪怕跟奇氏不对付,遇上这种事情,一帮贵族也有了兔死狐悲之心。只要刘昌这个辽王一力坚持释奴,那么那些奴隶就不可能再安心为奴! 他们可不知道刘昌搞的移民就是就跟拐骗差不多,只以为刘昌这么做,是得到了长安那边允许的,他们当初勾结刘昌干掉了卫满,但是却不可能冒着长安震怒的风险,想办法干掉刘昌,如此一来,他们能做的也只能是无能狂怒。 刘昌打的就是这么个时间差,别说是这个年代了,后世也有许多人冒充大人物,上当受骗的不乏各种名流,现如今消息闭塞,一些偏远的地方只怕连如今皇位上坐的是谁都不知道,或许一些偏僻山区还以为如今还是大秦甚至是战国那会儿呢! 等到长安那边的准确消息传到辽东,刘昌就已经是羽翼丰满了。 像是现在,刘昌就已经开始从移民中挑选合适的人参军,以后他手下的兵马就会是以汉人为主,各部族的人为辅,当然,也不能分得太清楚,像是之前攻打王险城的,就有相当一批人直接入了汉籍,哪怕汉话说得还结结巴巴,但是在户籍民册上,就是正儿八经的汉人,最多就是在档案上加上一句,原为xx部,因功入汉籍。 而对于军队,刘昌也是很舍得投入的,他需要的是一支可以脱产的军队,而不是那种自带干粮的士卒,对于家中有男丁参军的,刘昌给予了极大的优惠,不光额外多分一份田,而且还能减免田税,减免徭役,而军中也有津贴,退伍之后,也能安排到乡间做亭长啬夫之类的职位,总之,只要你能够得上标准,那么,参军之后,福利多多。 在有着充足后勤的前提下,刘昌建立起来的军队可以放开来训练,一日一练都没问题,军队里面待遇好,福利高,即便是一些单身汉也乐意加入,像是宋二郎,他在听到有人宣传征兵条例之后,一问待遇,几乎是立马就报了名。他虽说瘦弱了点,但是体格还是比较高大的,正符合条件,很快就成了新兵营的一员。 眼看着刘昌手底下的力量越来越膨胀,这些原本的朝鲜贵族除了捏着鼻子认了,也没有别的选择,老老实实配合朝廷开始释奴,当然,也有玩花样的,他们想要维持贵族的排场,那就得有足够的人手,朝廷定下来的奴婢数量显然是不够的,那么,完全可以将蓄奴改为雇佣。可惜的是,他们给出的待遇实在不怎么样,正儿八经编户入籍的都分了大片的土地,自家耕种都耕种不过来,哪里分得出人手去给这些贵族做下人。 因此,这些贵族只能捏着鼻子,派遣私兵或者是干脆雇佣那些部族,漫山遍野地去抓那些土人野人充作奴仆,他们倒是不敢打乌桓鲜卑的主意,当年东胡人因为大多数时间就在东边一点,跟朝鲜差不多算是邻居,东胡人当年的凶威他们还是记得的,别看东胡人被匈奴人给干掉了,但是,朝鲜这边当年在东胡人那里可是吃了大亏的。何况人家如今换了个主子,匈奴人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别到时候为了几个奴仆,惹得匈奴人打上门来。 朝鲜这边的释奴工作推进得还算顺利,而齐国那边,已经闹翻天了! 别看齐国那些贵族地主豪强一个个丝毫不将下面的百姓当做一回事,大肆兼并,但是那么多的土地,得有人帮他们干活啊,难不成指望那些老爷自个下地扶犁割麦?这又不是后世,大机械化时代,只需要少数操作人员,就能搞定一整片的农场,现在的农耕,是非常依赖人工的。那些佃户奴仆都跑光了,那他们的地难不成只能荒着吗? 因此,齐国那边顿时动员了起来,沿路设卡,阻止百姓逃亡,甚至差点就大开杀戒。 但是人心这种东西,是不好算的,你越是阻拦,原本那些还心有疑虑的人就越是笃定,那里肯定是好地方,要不然,那些贵人能死命拦着?加上那些游侠从这事上得了甜头,一个个也顾不得许多了。没错,许多游侠其实是给那些贵人做事的,但是,给贵人做事,那是有风险的,而且获得的收益其实并不高。不是所有的游侠都是什么季布、朱家之流,即便是这些人,很多时候说是为了什么义气,其实为的也是利益。 这短短两个月时间,哪怕是底层的小弟,手里也已经拿到了足够他们潇洒半辈子的酬劳,而且还弄到了不少新鲜玩意,主要就是各种玻璃珠还有大量珍珠,虽说数量多了,价钱也下来了,但是这依旧还算是稀罕玩意,这些拿到关中去,还是能卖出好价钱的,可以说,做完这一票,他们以后就算是啥也不干,也能富贵一生。在这样的情况下,谁还管上头那些贵人是什么想法,就算我不做,其他那些游侠也是要做的,大家都是兄弟,得讲义气,共同进退啊! 这些游侠本来路子就广,他们的行动力可比官府和那些贵族手下的人强多了,甚至,连一些贵族手下的小管事都被他们说动收买,里应外合之下,外逃的人越来越多,齐地权贵倒是想要封锁海岸线,但问题是,他们手里也没什么船,哪里封锁得住。 这般情况,自然引起了御史的注意,当下,就有信使直接带着文书快马加鞭往长安去了。 第32章 对于齐地的诸多诸侯王,陈平周勃他们是非常戒备的,毕竟之前他们摆了这帮诸侯王一道,齐地富庶,人口也多,齐地诸侯联手,能够集结的力量是很大的,这些人要是打出什么“清君侧”之类的名头,他们这些人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而刘恒这个天子自从入了长安之后,过得也不甚舒心,什么都得听陈平周勃的,这两位一文一武,朝堂上就没刘恒能够发挥的余地,他上位之后,也就是将田税从十五税一降到了三十税一,又减少了一部分口赋,得了个仁君的名头,其他的,什么都说了不算,只能在朝堂上做个吉祥物。 为了制衡陈平周勃,刘恒自然得拉拢刘氏宗亲,毕竟,这两位既有开国之功,又有拥立之功,如今开国功臣又寥落了许多,起码朝堂上是没几个人敢跟这两位对着干的,如此,刘恒也只能是笼络宗室诸侯,好保持自己的影响力。 齐地的消息传到长安,很快,不管是刘恒还是陈平周勃他们都知道了。 周勃并不是什么有太多心眼的人,他看了也没多想,只是幸灾乐祸了一番,而陈平就不一样了,他本来就是谋士出身,心思缜密,他首先想的就是,到底什么人,要在齐国抢人口呢? 人口的确是财富,但也是负担,这么多人要吃要喝,得多少粮食才养得起,他们也打听到,是有人说什么移民之后就分房分地分媳妇,所以百姓一窝蜂跑了。哪怕这个承诺要打骨折,也意味着需要大量的资源投入。陈平难免怀疑是不是又有人想要作乱。 而刘恒那边,却是联想到了什么,之前听说刘昌死而复生,之后他派出了许多人查询消息,但是却什么消息都没查到。刘恒才不相信刘昌会死在某个不知道的角落,如今拿到了这个消息,刘恒本能地就想到了刘昌。 “辽东吗?”刘恒沉吟一番,召来了心腹手下,吩咐道:“带着人快马加鞭,赶往辽东,朕要知道,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此时汉室还没有在辽东设郡,对那边的情况,那是两眼一抹黑,刘恒以前觉得那里偏远,如今却紧迫起来。 再仔细看一看绢帛上的文案,刘恒又皱起了眉头,他是吃过苦的人,知道什么叫做民间疾苦,其他人看到的就是有人在利诱百姓移民,他看到的就是,齐地的百姓许多已经活不下去了,要不然怎么会去搏一个不知道的未来呢? 若是刘恒现在皇权已经稳固,他肯定是要命人去查看齐国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的,偏偏刘恒如今还得倚仗这些皇室宗亲,明知道他们只怕治下并不清明,已经逼得百姓无路可走,但也只能是装聋作哑,还得防着陈平周勃他们借题发挥,到时候不好收场! 刘恒还想着要为齐地诸王遮掩,齐地那边,一帮诸侯王已经鼓噪起来。齐地人口一下子损失这么多,他们同样损失巨大,他们的土地没有足够的人为他们耕种,他们的宫室园林乃至墓地也没有人帮他们修建,连给他们交税的人都少了,没钱没人,他们哪里养得起那么多妻妾宫人,更别说手下的军队了!可以说,若是再这么下去,他们很快连诸侯王的体面都保持不住! 他们也不知道辽东是个什么情况,还以为是朝鲜,就联名上书,要求长安严惩朝鲜这个藩国,命他们交还从齐地骗走的人口。 齐地诸侯王联名上书,这可是大事,之前刘恒好不容易压下了陈平周勃他们的反应,如今,这帮家伙居然自个找死! 刘恒的脸色很平静,叫人看不出他心中到底是个什么想法,他将简牍放在一边,慢悠悠地说道:“齐地诸王的上书诸位也都看到了,如今该当如何?” 陈平和周勃没有吭声,作为大佬,皇帝一开口他们就发表意见,未免显得太过掉价,不过,他们不吭声,自然有人帮他们发声。 因此,很快就有人跳出来,说道:“陛下,臣以为,齐地诸王乃是代陛下牧守一方,如今却不能安土养民,以至于百姓无以为生,宁愿听信不知道真假的流言,也要背井离乡,前往苦寒的辽东,这难道都是百姓的过错吗?” 中央集团跟地方割据是天然对立的,虽说朝堂上许多彻侯都有封国,但是相比较起来,各个诸侯王国更是动辄占据几郡之地,内政自理,这对于中央集权来说,是非常不利的。所以,不仅是陈平周勃的党羽看齐国诸位诸侯王不爽,其他人也是想要削弱诸侯王的势力的。 因此,这会儿未央宫中,一帮大臣七嘴八舌,将齐国诸位诸侯王踩得一文不值。即便有人有其他的想法,也被淹没在这些言论之中。 “不知丞相以为如何?”刘恒耐着性子听着,坐在上首,神情无悲无喜,他转头看向陈平,问道。 陈平出列说道:“陛下,臣以为,诸位大臣说得都有道理!高皇帝册封刘氏子弟为诸侯王,其用意并非让诸侯王在封国尽享富贵,而是要让刘氏血脉拱卫刘氏江山,齐地诸王纵容豪强横行不法,民有尺寸之地尚不能容,致使百姓身无恒产,衣食无着,只能沦为奴仆,为人驱使,若此次不加以惩治,各地诸侯纷纷效仿,臣只恐重演当年旧事!” 陈平这话虽说有些危言耸听的意思,但是道理却是没错,在场的人多半都是经历过秦末战乱的,别以为他们成了胜利者的一员,就会唯恐天下不乱,实际上,这会儿大家都心有余悸,毕竟,当年连年战乱,曾经那些自诩血脉高贵的王室贵族,最后尸骨无存的不知凡几,能有血脉流传都是万幸。 如今他们不再是曾经只能苦苦求存的黔首,却很难忘记曾经的那些绝望与愤怒,当年他们的怒火烧毁了强盛的大秦,那么,以后呢?他们的子孙是否也会重蹈覆辙? 刘恒看着下面群臣的神情,心知此事已经成了定局,接下来无非就是惩治程度的问题,他低下头,眼中挤下几滴泪来,这才叹道:“……” 作者有话要说:又是国庆啦,童鞋们节日快乐,玩得开心!祝伟大祖国繁荣昌盛! 第33章 想要做好一个皇帝,基本技能就是要会演戏,一个合格的皇帝,应该也要是一个合格的演员,一个优秀的皇帝,定然会是一个优秀的影帝! 刘恒别看做皇帝没多久,但是他已经是一个合格的演员了,这会儿眼泪说来就来,口中说道:“高皇帝先去尚且不久,音容笑貌犹自在朕眼前,但是如今,高皇帝所留下的血脉,却只剩下大兄一系,还有朕与长弟了,大兄如今也不在了,朕如何忍心加罪大兄诸子!” 今天也在谋朝篡位中 第8节 大汉以孝治国,当初刘邦将刘太公捧成太上皇,吕后能堂而皇之地主政,逻辑就在这个孝字上,刘恒抬出了刘邦,表示当初咱们那么多兄弟,如今就剩下这么一点,当初的事情是诸吕所为,咱们也这般对宗亲下手,这算什么事呢? 陈平是个老谋深算的,开国那会儿,若是论起功劳,他真排不到前头,后来上头几个死的死,隐的隐,吕家也算是犯了众怒,因此,他从中串联,搞出了倒吕之事,一跃就变成了朝堂上最大的功臣,哪怕一开始的时候,陈平还有些得意忘形,但是,如今刘恒将皇位也算是坐稳了,陈平就意识到,自个当初走差了一步。 陈平想要的是一个受自己控制的傀儡天子,就像是曹参当年一口唾沫喷到刘盈脸上,表示皇帝你在自个宫里吃喝玩乐就行,朝堂上的大事有我就好!刘盈当时脑抽,竟是没有直接顶上去,反而真的退了,从此在君权上再也没能占据上风,最终反倒是吕后把场子找回来了。那些开国功臣之前被吕后压制惨了,吕后又是个杀心大,控制欲非常强的一个人,谁也不希望下一把屠刀就砍到自个脖子上。当时要另立新帝,自然得从刘邦的血脉里面选择,刘肥是私生子,刘长呢,这位力能扛鼎,活脱脱又是个西楚霸王,性情也暴躁得很,谁也不知道这样的人做了皇帝,会不会一时兴起,就抄起兵器砸到人头上去,陈平也是觉得刘恒性子软弱好控制,估计又是个刘盈一样的人,所以才选择了刘恒。 哪知道,刘恒看着是个仁弱的,但却是个有主意的人,这也让陈平迅速从之前的狂妄中清醒过来。只是清醒归清醒,立马就对刘恒俯首帖耳是不可能的事情,他们可是以非惠帝子的名义杀了刘盈仅剩的两个儿子,哪怕顶着的是诛杀诸吕的名头,实际上干的还是大逆不道的事情。哪怕刘恒是受益者,但是,他如今是天子了,他能一直容忍这样的臣子?何况,他们还逼着刘恒杀了嫡妻嫡子呢?能跟吕王后生下四个儿子,你说他们之前一点感情都没有,傻子才信! 所以,哪怕有些懊恼,当初还不如便宜了齐王一系,起码齐王一系兄弟众多,完全可以选一个不怎么服众的人做皇帝,然后他就不得不依赖朝臣对抗自己那些兄弟,不至于出现如今这样的情况。但是当初他们自个以刘肥只是私生子的缘故否决了齐王一系的继承权,选择了刘恒这个扮猪吃虎的货色,木已成舟,总不能再折腾一次。事已至此,陈平拎得很清,自己不能就这么投降认输,他得支棱起来,要不然的话,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见刘恒想要将这事糊弄过去,陈平干脆说道:“陛下顾念血脉亲情,臣等自然明白,只是仲尼有云,始作俑者,其无后乎!齐地诸王这般妄为,致使民不聊生,蹈海而逃,陛下不仅是刘氏天子,也是天下人的天子,若是陛下只顾刘氏血脉,那天下人又何辜呢?” 刘恒原本只想要拖一拖,其实也没真的想要彻底饶恕齐国诸侯王的意思,但是陈平这么一说,就显得刘恒只知道狭隘的血脉亲情,不顾念社稷民生了,饶是刘恒演技不错,这会儿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不过,他也算是能屈能伸,当下在坐榻上直起身体,就这么对着陈平拜了一拜:“丞相所言甚是,是朕之过,只想着都是父皇的血脉,念及父皇当年的恩德,又觉着大兄当年待我等甚是宽厚,才想着叫他们知错能改,好挽回前过!却没想到,若是不加以惩处,难叫他们知道己身之过,更不用提过而改之!” 刘恒这般大礼,陈平吓了一跳,来不及躲避,只能也跟着深深给刘恒回了一礼,说道:“陛下仁厚,臣误解了陛下之意,臣之过也!还请陛下饶恕!” 君臣二人在朝堂上秀了一波演技,最终勉强算是达成了一致,齐国诸王惩罚肯定要惩罚的,但是还没到要削去爵位的地步,而是要先命有司前往调查,再行裁决! 这事解决了,还有就是辽东那边居然跑到齐地引诱百姓移民的事情,这也是个大问题,虽说在场大多数人都不觉得这事会落到自个头上,但是谁知道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只是对于辽东那边的情况,大家都不了解,刘恒装模作样地看向了典客,这位顿时汗都流下来了,不过还是硬着头皮站了出来,说道:“辽东此时有朝鲜、肃慎、扶余、沃沮等国,均为我大汉藩属,只是辽东偏远,又在匈奴之侧,近年来,朝廷一意防范匈奴,对辽东此时的情况所知甚少!臣只知道,高帝末年,燕王叛乱,率众逃亡匈奴,其部属卫满逃往朝鲜,被朝鲜国主箕准接纳,拜为博士,令其守卫朝鲜西部国境,惠帝年间,卫满羽翼丰满,反戈一击,驱逐箕准,自立为王,这些年来与我大汉不通消息,还阻拦周边小国部族,不许其朝贡,惠帝时期,朝廷曾去书斥责,之后便少有朝鲜的消息。若说辽东有谁想要招纳汉民,那么就是朝鲜了。前些年的时候,卫满就命人在边境招揽流民,只是,朝鲜撮尔小国,在边境招揽流民也就罢了,若说胆大包天,命人往中原招揽汉民,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说到这里,典客也有些汗颜,他虽说是九卿之一,但是委实没有太多存在感,主要对接的还是汉室内部的诸侯王,像是南方的南越、闽越、东瓯,也就是东瓯还算是亲近汉室,南越和闽越如今对汉室戒备是有的,但要说臣服,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像是南越的国主赵佗,连天子所用的黄屋左纛都弄出来了,无非就是正大光明用还是私底下偷着用的区别。至于匈奴,那就更别提了,冒顿能在国书里面调戏高后,可见人家何等嚣张跋扈。 刘恒派出去调查辽东情况的人还没回来,但是刘恒却已经默认,刘昌已经在朝鲜立足了,只是,刘恒纳闷的是,刘昌手里无人可用,他到底是怎么跑到辽东呢,难不成是朝鲜那边,卫满控制了刘昌,以刘昌的名义发号施令,想要借此在汉室身上插一刀? 想到这里,刘恒就是心烦意乱,不过,他还是说道:“既然如此,先拟一份国书,送至朝鲜,看看朝鲜那边是什么说辞!” 典客如蒙大赦,当下诺诺称是,心里却在琢磨着派哪个倒霉鬼带着国书去出使朝鲜了。 而辽东那边,刘昌新建立起来的招贤馆中,这一日来了一个穿着粗布短褐,腰间悬着一柄看起来很是古旧的长剑,赤足穿着草鞋的人,他抬头看了一眼招贤馆上的招牌,然后大步走了进去。 第34章 翻看了一下近期落户的数据,刘昌放下手里的册子,说道:“长安那边只怕很快就知道咱们的底细了,那么,派几个人,去长安一趟吧!” 在场的都是跟着刘昌从大汉跑出来的,自然知道刘昌是什么意思,这会儿脸上神情都变得有些玩味起来,朝堂上那些人,要是知道他们的存在,只怕许多人都要寝食难安吧! 实际上,这个时候,刘恒已经开始辗转反侧,心中满是忧虑。 刘恒原本觉得自己对刘昌这个儿子已经足够高看了,结果最后发现,自己还是太保守了点。他派出去的人是在代国时候的心腹,为了完成他交代的任务,他们一路上换马不换人,日夜兼程跑到了辽东,然后就惊呆了。 已经没有所谓的朝鲜了,刘昌硬是扯虎皮拉大旗,给自己编造了一个辽王的身份,短短大半年的时间,就收拢了一支军队,直接打上了王险城,杀了卫满等人,自己做了辽王。如今,几乎整个辽东都落入了刘昌手里,还有更多的部族首领恨不得哭着喊着加入到刘昌的麾下。 来人来不及再深入调查其中的内情,就先派人快马加鞭赶回去,将现在所知道的一切先禀报给刘恒。 对方既然没有深入调查,因此很多都显得非常含糊,总之刘昌就像是如有神助一样,迅速得到了濊貊、扶余、沃沮等部族首领的拥戴,出人出力,帮着刘昌组建起了一支强军,然后就攻占了朝鲜。 刘恒在心里揣摩着刘昌的操作,很容易就猜出,刘昌应该借用了自己的身份,要不然,一个寻常的流亡贵族少年哪里能得到那些部族的支持呢? 只是,虽然能够猜到刘昌的操作,刘恒对此却也无可奈何,人家都已经是朝鲜王,不,自立为辽王了,或许现在地位还不稳当,但是很显然,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基本盘,有了忠于自己的军队,甚至还很有钱。当听说在齐地那边,为了让当地游侠配合移民,许了一个人头一百钱的介绍费之后,刘恒都有抢劫的冲动。 刘恒是真缺钱,当日诸吕之乱,那些打着诛杀吕氏名义的功臣们攻入了皇宫,冲入了少府,谁能知道他们到底搜刮了多少东西,总之,刘恒继位之后,少府根本拿不出多少钱粮。吕后别的也就罢了,比起刘邦,她在经济上的能力可要强多了,吕后执政这些年,大汉不再是开国初年的萧条,民间经济得到了恢复,自然,朝廷和皇室手里也有了钱财,可惜的是,一番大乱之后,这些钱财都落入了一帮诛吕功臣手里,要不是许多东西不好搬,只怕少府的仓库能空得跑耗子。 刘恒在代国的时候就很穷,代国土地贫瘠,人口稀少,刘恒又不像是其他那些诸侯王一样,只顾着自己快活,恨不得将能收的赋税都收到自己手里,竭尽民力,给自己建造王宫园林,所以,刘恒从代国也没能带来多少财物,登基这么长时间以来,虽说少府也有了一定的进账,但是刘恒显然是不能拿着这些钱财来享受的,作为皇帝,若是想要干成什么事情,那就得有钱,问题是,现在没钱,或者是钱还不够多!所以,刘恒的后宫之中,窦皇后带头养蚕织布,穿的衣服都是自个织出来的,为了节省料子,裙子都不能覆盖脚面,饮食也不敢奢华,一力俭省。 稍微算一算齐国跑出去了多少人,刘恒就能大致得出刘昌到底在这事上花了多少钱,这还只是个开始,移民这种事情,不是人到了地方就行的,接下来还得有着巨大的开销,所以,哪怕不知道刘昌的大手笔,刘恒估摸一下,就算出来刘昌那边起码几亿钱花出去了,刘恒就不能理解,刘昌哪来这么多钱! 同样不能理解的还有周毅。周毅是墨家门徒,他是鲁人,鲁地是儒家的大本营,即便鲁儒当年被刘邦羞辱得不轻,在鲁地依旧有着极大的影响力。而儒墨之间的仇恨那叫一个深远,当初墨子将孔孟两人批得狗血淋头,《墨子》里头一大堆孔孟的黑料,儒家的思想很多也是跟墨家背道而驰的,可想而知,一个生活在鲁地的墨者,会遭遇什么。 周毅的老师是秦墨,当年大秦覆灭,秦墨中的大多数人也为大秦陪葬,周毅的老师当年侥幸逃出一劫,秦墨当年致力于天下一统,哪知道天下一统没多久,居然又分裂了,这也给他们中残余的人带来了很大的打击,周毅的老师就是其一,为了复兴秦墨,这位想要找齐墨求助,想要抄录齐墨手里保存的典籍,结果,齐墨随着钜子田横一块自尽了,周毅的老师还跑到他们自尽的海岛上搜寻,最后啥也没找到,心灰意冷的他就隐居了起来,后来收下了周毅做弟子,周毅在暴露了墨家的身份之后,就在鲁地寸步难行,先是去了齐国,但是如今的齐国也早就没了墨家存在的土壤,他只能以游侠的身份在齐地游走。 作为游侠,哪怕只是游侠中的独行客,他的消息也还是很灵通的,当初知道辽东居然派船到齐地来鼓动百姓迁往辽东,他就觉得古怪,其他游侠只要有钱拿,对于辽东是个什么情况并不在乎,而周毅却不一样,他是真的生出了好奇心,而且他还有着很强的行动力,他没有乘坐海船,而是从陆路,一路北上,结果才到了燕国境内,拜会了当地的游侠头子之后,就听他们笑话一样地说起了辽东那边的新鲜事,说是那边居然发出了招贤令,无论学派,唯才是举。 墨家并不都是技术宅,他们有自己的政治主张,以至于在很长一段时间,跟杨朱之学成为当时的主流,号称是“非杨即墨”。这是一群真的有理想有信念的人,周毅原本不过是贫民之子,差点就因为养不活被家人抛弃,他老师原本已经是心灰意冷,并无收徒之念,见他可怜,这才收养了他,之后见他还算是有几分聪明,便将理想寄托在了他身上。 周毅既然继承了他老师的意志,自然希望能一展所长,可惜的是,这年头,想要做官,要么就是有钱,可以做赀官,要么就是有人,得有人推荐,或者你也可以从军,拼一拼军功,如今的军功制度还是非常严格的,几乎不会出现什么贪墨军功的情况。可问题是,这一条路也是真不好走,周毅出身的秦墨并不以武力见长,墨家分出了好几个分支,秦墨属于实干派,继承的是技术,秦国之所以**兵器远胜过六国,正是因为墨家的加入。楚墨更擅长武力,齐墨擅长的辩论。墨翟死后,他们都自称正统,如今倒是没必要争了,墨家整个学派也不知道还剩下几个人。 周毅一路徒步而来,每到一地,都要仔细打探消息,期间差点没被人当做是细作扭送官府,但是一路走来,也有了许多想法,在他看来,如今的辽东简直如同人间乐土一般,他虽说以前没来过这里,但是,稍微一打听也能知道,是辽王的到来改变了这一切。 周毅自个就是从齐国过来的,虽说没去过长安,但是也没听说过有什么辽王,倒是传说中辽王的身世又让他有些半信半疑,诛杀诸吕的事情也就是一年前的事,那会儿齐国那些诸侯王是怀着自家这一脉也能出一个天子的想法去的,回来的时候却是骂骂咧咧,指着长安的方向跳脚不已,市井间将王宫里的事情传得活灵活现,搞得像是他们都亲眼见过一样。 新鲜出炉的那位天子有个原本吕氏王后所出的儿子,这一点并不让人意外,齐国这些诸侯王也有,只是之前诛杀诸吕,除了城阳王刘章留下了吕氏所出的嫡子之外,其他诸王都将自个的王后乃至王后所出的孩子杀得干干净净。刘章也是没办法,他就刘喜一个儿子,真要是杀了,回头他岂不是要绝嗣了,因此,刘喜才算是活了下来。 周毅才不相信,如今长安那位天子能冒着失去皇位的危险保下吕氏所出的嫡子,这位死里逃生,应该没多少本钱,那么,他在短时间内就将辽东经营成这个样子,这钱和物资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怀着这样的疑惑,周毅便去了招贤馆,按照招贤馆的规定,将自己所学的墨家典籍抄录了一篇,又记下了自己的师承来历,然后就安静等待刘昌的召见。 周毅并没有等多久,虽说招贤令发出去了,但是哪怕是那等不得志的学派,也宁可跑到长安等待那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降临的机会,或者是给那些贵人做门客,指望这些贵人提携,也不会跑到他们认知里面贫瘠苦寒的白山黑水之中。若是墨家如今有人在朝堂为官,周毅其实也是不会过来的。 总之,王进虽说将这边的情况说得天花乱坠,但是他那些同窗故旧对此还是半信半疑,这么长时间,也就忽悠了一个人过来,这位也算是占了便宜,毕竟所谓千金买马骨,他一来,就成了王进的副手,前程有望。 而周毅这边登记了信息之后,刘昌很快就拿到了他的资料,他对墨家还是很有兴趣的,有兴趣的不是他们的政治主张,而是他们的技术,这位既然是秦墨出身,那么技术上肯定是没问题的,因此,刘昌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召见了周毅。 即便是面见刘昌,周毅依旧穿得和以前一样,他之前就想象过刘昌会是什么样子,但是真正见到的时候,他还是吃了一惊。 太年轻了!刘昌现在还是个少年,之前称王的时候顺势就加了冠,这会儿也没有穿着全套冕服,而是穿着一身玄色深衣,腰间却扎着一条白色的麻布腰带,这是在为吕王后守孝,他既然做了刘昌,就要承担刘昌本身的因果和责任。刘昌的内里虽说已经是个成年人,但是本身却还是个少年,这让他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加上这些日子以来一直身处高位,万事一言而决,自然养出了相应的气度,这会儿看着就叫人生出一点凛然之感。周毅忍不住心中暗叹,果然是天生的贵人,也是天命使然,才叫他逃出生天,短时间内近乎白手起家闯下了这样的基业。 墨家是相信鬼神的,当年相里氏相信大秦是天命所归,但是大秦的天命却并不长久,而后来,刘邦向所有人证实了什么才叫天命所归,比起项羽,刘邦那短短数年,崛起之速,几度面临绝境,很快就能卷土重来,才真的如同传奇一般。如今再出现一个这样的人,周毅丝毫不会怀疑。因此,他向着刘昌深深一礼:“墨家周毅拜见大王!” 刘昌含笑说道:“久闻墨家之名,今日得见,寡人幸甚!” 周毅赶紧道:“大王谬赞了,毅不过墨家一无名小卒,当不起墨家之名!” 刘昌笑道:“寡人听闻秦墨精于器械格物,正巧,寡人对此也有些心得,不知可愿随寡人一观!” 周毅眼睛一亮,顿时来了精神,他之前来王险城的时候,一路上就见到了不少好东西,比如说,在靠近王险城的地方,路面已经变成了硬质水泥路面,这也让车马行驶愈发平稳快速起来,周毅不知道什么是水泥,只知道这不是什么天然开采的石头。另外,城外的水边还架设了巨大的水车筒车,一些荒地上,垦荒的器械也很是新奇,可惜的是这些东西都被守得很紧,周毅想要近前观看都是不能,他之所以差点被人当做是细作,就是因为他趁夜跑去查看水车的结构,结果被人抓了个正着,要不是他身上带着招贤令,跑得也快,当时就被人捆送到官府了。 当下周毅也不再客气什么,便随着刘昌往外走去。 刘昌之前早就吩咐好了,这会儿已经有人准备好了马车,周毅看到马车就是吃了一惊,这不是常规的双轮马车,而是四轮的,如此车厢就可以做得更加宽大,也更加稳定舒适。只是,墨家其实以前也尝试过将战车改成四轮的,但是因为车轮是固定在车架上的,转向的时候就必须靠着前面的挽马或者是牛硬扯,才能转向,这对驭者的要求很高,而且很费牛马和车轮,另外就是,四轮的车不太适合在颠簸的路面上行驶,最终这事就搁置了,如今见到这样的四轮马车,周毅顿时都觉得走不动路了,恨不得立刻钻到车子底下,最好能将这马车拆开来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昌也没卖关子,邀请周毅上车,便说道:“这四轮马车想要做好转向,说破了也简单,就是在前面的车轴上加一个转轴,如此转向就比较方便了!” 周毅听了,脑子里飞快地转了几圈,顿时就明白刘昌说的转轴大概是个什么样子了,他不由有些惊叹起来:“果然颇有巧思,不知大王可否告诉毅,是何人有这般巧思,毅正当拜会一番!” 刘昌并不想给自己增加一个天才的人设,这种东西是装不出来的,因此,他只是说道:“寡人之前得了几卷古书,就是按照古书上的记载制作的!” 周毅立马问道:“竟有这等奇书?不知大王可否让毅翻阅一二?” 刘昌爽快地说道:“这有何难,等到了地方,周君自可随意翻阅!”刘昌暂时没搞什么雕版印刷和活字印刷,现在识字率还是太低了,所以先用了蜡纸印刷,这玩意技术含量并不高,但是成本低啊,找几个人刻蜡纸,放到手摇油印机里面,印刷个几百份问题并不大,至于说油墨容易沾在手上的问题,那也不用考虑,他们印刷出来的东西是要装订成书籍的,只要不在书籍上写字,光是看书,不会有多少油墨污染的。想要做笔记,自己再装订一本本子嘛! 刘昌这边专门找了人刻蜡纸油印装订书籍,效率虽说低了点,但是可比抄书强多了,这年头的书籍字数也很少,一卷有个几千字就不错了,也就是说,用蜡纸印刷的话,也就是几张纸的事情,工作量并不算大。像是周毅要看的书就是刘昌“增补版”的《天工开物》、《农政全书》之类的工具书,里面加上了刘昌想要加进去的一些东西,当然,这些书籍是严格保密的,刻印蜡纸的人并不识字,是专门负责雕花的工匠,他们能轻易在各种木器上雕花,自然能很快掌握刻写蜡纸的工艺。对他们来说,如今的工作可比以前轻松多了,而且工钱也很高,他们所需要的无非就是不要对外说他们是做什么工作的而已。 对周毅,刘昌存了势在必得之心,墨家在中原几乎没有存在的土壤,而刘昌是真的需要大量理工科的人才,虽说听周毅的意思,除了他已经过世的老师,他并不知道其他墨家门徒的存在,但是,这个时代,作为精英阶层,他们的消息来源是非常广泛的,只要周毅或者说某墨家门徒在辽东得到重用的消息传出去,那么,自然会吸引一帮技术人才过来。 周毅还没来得及先去参观内府中的那些工坊,就先被琅嬛书院里的书籍给迷住了,他第一时间就去找之前刘昌说的《天工开物》,刚刚一翻开,顿时就像是打开了新天地。 《天工开物》可是工业革命开始之前的工艺百科全书,那时候资本主义已经萌芽,其中的许多东西,即便是在工业革命时期也有着非常重要的指导意义。这会儿拿到周毅面前,那真的可以说是降维打击。 周毅看着封面上宋应星的名字,简直是匪夷所思,这等贤人,竟是半点名声都没有听说过,而且,这样一篇煌然巨著,真不是闭门造车就可以写出来的,怎么可能在世间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呢?他忍不住又翻看了一下旁边那本《农政全书》,其中的许多耕作方式还有农具同样他闻所未闻,甚至里面许多作物,他也没见过。 这让周毅很是茫然,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刘昌见周毅拿着书本,看起来简直有些疯魔一般,也没有打扰他的意思,他干脆找了个地方,自个也抽了一本书,随意翻看起来。 好半天,周毅才回过神来,就这么短短半天时间,周毅看起来像是几天没睡一样,但是眼睛却亮得出奇,他起身对着刘昌深深下拜:“大**来之前,还极为自傲,如今一看,毅简直便是井底之蛙,不知天高地厚!还请大王允毅翻阅这些书籍,毅不才,愿为大王效犬马之劳,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刘昌扶起周毅,温言说道:“君言重了,这些书籍也是寡人偶然得来,这等先贤之智,正该传承下来,才好造福天下!” “大王仁厚,毅感佩至极!”周毅这会儿看着刘昌,简直觉得刘昌背后似乎有光芒万丈,一时间心旌动摇,只觉自己总算是遇上了明主,此身所学,不至于付诸流水。 周毅的到来开了个好头,没过多久,陆陆续续又有一些人过来了,这些人同样都是在大汉不得志的一批人。大汉建国的时候,上位的除了极少几个张良这样的老牌六国贵族,其他的多半都是土包子,尤其是刘邦那些丰沛故人,萧何曹参只是小吏出身,雍齿倒是县令,结果这位得罪了刘邦,最后刘邦捏着鼻子给他封了个汁方侯,这就跟颉羹侯一样,就是个典型的侮辱性的爵位,因此,雍齿显然是不可能得到重用的,只能在家胡吃海塞,祈祷着老刘家早点忘掉当年的那点旧恨。 这帮人自个没什么学问,很多也对学问不屑一顾,毕竟,当初那些什么贵族,什么学者,多少高高在上的人,在战乱之中,死得毫无尊严可言,就像是后世许多暴发户,发财之后,就觉得读书有什么用,大学生还不是给我打工,被我驯得跟狗一样。这些人许多也有这样的想法,另外一些人呢,觉得天下初定,又觉得当年秦国之所以一统天下没多久就彻底崩溃,主要还是因为秦法严苛,而且天下刚刚平定,民生凋敝,经济萧条,所以,需要与民生息,黄老学说自然成了主流。 黄老学说别看口口声声说什么法无禁止则不纠,实际上,各个学派之间,其实是有着很大的竞争关系的,像是杨朱之学和墨家之学,算是各个学派的公敌,法家也就罢了,他们最习惯的就是做天子的鹰犬,他们尊崇的法不是刻在竹简上的法条,而是天子的想法,所以,只要他们不想着充老大,黄老倒是不介意拉过来做个小弟,起码有些脏事有人能代劳,但是儒家嘛,别看孔子当年在老子那里求教过,但是,黄老一派对儒家其实是不感冒的。另外还有其他一些学派,在这个无为而治成为主流的时代,是不怎么受欢迎的,比如说纵横家。 纵横家如今是真没多少用武之地,总不能让他们在各个诸侯国挑拨离间吧,那不是唯恐天下不乱嘛!至于说匈奴,那就是一帮野人,在大汉没有足够实力支撑的时候,想要跑到匈奴那边去搞什么合纵连横,那是嫌命长了。何况,也不是所有的纵横家都有苏秦张仪那样的本事,所以,纵横家在大汉地位很尴尬,只能给一些贵族做门客,大多数时候都无所事事,出的主意很多时候也不奏效,这自然很难引起主家的重视。 这些人就是一帮唯恐天下不乱的,他们虽说也没搞清楚辽东是个什么情况,但是他们觉得辽东小国林立,所以这边倒是有些施展的余地,因此,一些人琢磨了一番,就直接过来了。 刘昌根本不在乎这些人是什么学派,这年头,凡是读过几本书的,都算是这个时代的精英了,他压根不挑剔,何况,以后用着他们的时候多着呢!他既然不想要困守在辽东这里,还惦记着长安的位置,如此,自然得经常显露自己的肌肉,叫刘恒知道,自己有随时掀桌子的能力,刘恒又不是那种“我死之后,哪管他洪水滔天”的性子,到时候,两个人里面肯定有一个要妥协的。 刘昌也是干脆,在那几个纵横派的人面前,刘昌直接说出了自己的身份,慢条斯理地说道:“诸君远道来此,应该也听说了寡人的身世了吧!” 这些人过来之前,只听说是辽东在招贤纳士,还以为是朝鲜,结果到了地方之后,发现朝鲜早就是过去式了,稍微一打听,就知道这个新冒出来的辽王的身份,一个个都麻爪了,要不是已经到了地头,有几个都有掉头就走的冲动。不过有道是富贵险中求,何况,这事听起来危险,但是仔细思量一下,这里头有许多可操作的余地。 别的不说,刘昌这个身份肯定是真的,如此,长安那位天子对这个长子难道真的就没有半分血脉亲情?原本的庶子能被封为太子,结果早早就被封为王太子的嫡长子好不容易逃出生天,难道连这点生机都不给他吗? 如此一来,辽东这边就是个绝佳的地方,长安那边鞭长莫及,说是藩国,实际上与外藩无异,进可攻退可守,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这些人或许学问良莠不齐,但是心思都还算是玲珑,真要是那等驽钝的,也学不了纵横家的学问。诸子百家里头,儒墨两家曾经是门徒最多的,儒家是因为有教无类,只要出一点束脩,就能去读书,而墨家墨翟本身就是平民,墨家的传播也是扎根基层,他们的门徒有受到感召的贵族,但是更多的还是底层平民出身,因此在战国时期有着很大的影响力。而其他各家,对于门人的要求就比较高了,你达不到要求,那是别指望入门了。 纵横家这些年,在朝堂上一直不得意,才多招收了一些门徒,纯属是有枣没枣打一杆子,免得断了传承,但是光是招收门徒,却没办法给门徒带来相应的前程,再这么下去的话,愿意加入纵横家的人就不会有几个了!跑到辽东来的这些人就面临着这样的问题,年轻一点的做不出改换门庭的事情,但是不改换门庭,却又没有前程,他们也不知道能够坚持多久;年长一些的,也到了可以收徒的年纪了,偏偏大家对于他们的学问半点不感兴趣,这让他们都很是茫然失落。 如今搞明白了刘昌的身份,以他们的智慧,更是猜出刘昌能高居辽王之位,使了什么样的手段,这就很符合纵横家的胃口,战国那会儿,是纵横家大放异彩的时代,弱者扯虎皮拉大旗,各种危言耸听,强者言语恐吓,如此合纵连横,一言能当千万兵,一个使者就能为自己所在的国家要来大片的土地。而如今的辽国,正处在一个微妙的时期,哪怕是最驽钝的,这会儿也知道,他们的用武之地来了。 果然,刘昌之后便说道:“既然诸君知道寡人的出身,那么也该知道,寡人之所以来辽东立足,实在是在中原没有立足之地了!若是寡人如今还是独自一人,那么,不管是找个地方隐居,还是干脆出海远行,都是无所谓的事情!但是如今,寡人也身负万民之望,却是不能再为人鱼肉了!寡人有意遣使朝贡长安,诸君以为如何?” 其中一个年长一些的纵横家门徒站了出来,他叫孙良,这位是富商人家的子弟,要不然也供不起他读书,只是先是生意失败,家业败落,父亲因此郁郁而终,他又不是长子,被兄长随便分了点家产撵出家门,他得了师门长辈的举荐,去给某关内侯做门客,对方本来也就是开国功臣里头的边缘人物,一直以来也小心谨慎,压根不露头,他这个门客直接被对方当账房使,他也是无处可去,也只能留在那里做个账房,原本以为自己半辈子所学要带进坟墓里头了,却遇上了这样的机会,他这会儿也不谦让那些不熟悉的同门了,直接出列表示:“大王,某以为,此事易尔!” 他们这些人甭管本事怎么样,大话都是会说的,就如同后世的键盘侠一样,指点江山不在话下。因此,孙良这会儿慷慨激昂地说道:“大王乃是当今汉天子嫡长子,此乃毫无疑义之事,天子为代王之时,王后并无过错,即便死后,也并未被剥夺代王王后的身份。大王以此身份,赴外藩为王,本就是委屈了大王,如今大王已经是辽王之尊,虽说期间也有些不忍多言之事,只是木已成舟,若长安不承认,难不成大王就要束手就擒不成?” 孙良这话说得漂亮,但是一边一个叫方直的就站出来说道:“大王,某以为万事未虑胜当先思败,诸吕之事过去也就是年许,当日众人能说少帝兄弟非惠帝子,如今难道不能说大王非皇子,乃是冒名顶替吗?总不能叫大王亲自前往长安证明自己的身份,到时候,就如了某些人的意!某此言有所冒犯,还望大王恕罪!” 孙良听了,顿时反驳道:“你这是危言耸听,大王据守辽东,麾下随时能集结十万大军,若是大王陈兵边境,匈奴人虽为蛮夷,却并非蠢人,到时候匈奴人趁机入寇,大汉便是两面受敌,朝中诸位均是一时人杰,难道连这个也看不清?何况,我等之所以前来,不就是要为大王分忧的吗?”孙良年纪不小了,这次来的纵横门徒又比较多,要是错过了这次,还不知道以后还又没有其他机会,因此,这会儿他恨不得跳脚大骂,要不是这会儿在刘昌面前,他能抄起东西直接跟方直大打出手。 方直倒是年轻一些,但是他本来资历就浅,同样满脑子都是建功立业,这会儿哪里还肯让步,顿时与孙良针锋相对起来。 眼看着这几个人就这么卷起来了,刘昌却是好整以暇,他是做好了长安那边翻脸的准备的,虽说他做不出勾结匈奴的事情,但是,他手里掌握着先进的生产力,到时候无所不用其极,先抢夺人口,同时鼓励生育,不能对内扩张,难道还不能往外走不成,所谓十年生聚,十年教训,二十年之后,自己有足够的信心全方位碾压大汉,既然如此,长安那边的态度其实也没那么重要,顶多也就是前面几年艰难一些罢了。 方直和孙良几乎就要动起手来的时候,就发现上面刘昌近似于看猴戏一样的眼神,顿时心中一凛,他们初来乍到,而且还一策未献,就在君前失仪,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虽说在大汉,因为刘邦当初开了个坏头,以至于朝堂上互殴变成了常事,但是未必每个皇帝都喜欢这样,据说吕后当朝的时候,就特别讨厌这种事情,如今头上这位也有吕氏的血脉,只怕见不得这事,顿时两人都老实起来,低头认错:“某等失仪,请大王恕罪!” 刘昌摇了摇头,说道:“无需如今,诸君也是为寡人谋划,寡人哪有不领情的道理!” 刘昌含笑说道:“诸君之所以忧心,无非就是觉得寡人如今是小国寡民,与大汉而言,乃是天壤之别,所以寡人前程,都在大汉的一念之间,寡人不才,也知道诸君想要施展才能,也得看力量的对比,因而,诸君也该看看寡人的倚仗才是!” 刘昌这般言语,在场诸人都是精神一震,没错,对于纵横家来说,一个强大的国家能让他们如虎添翼,他们完全可以信口胡说,不用担心对方一个不爽,就将他们丢到一口大锅里面煮成肉汤。就比如说那位郦食其,郦食其说是儒生,结果在刘邦手下,很多时候干的就是纵横家的活计,结果难免手艺不精,没能吓得住齐王田广,又摊上一个压根不会在意他生死的韩信,倒霉催地被田广给烹了。 这些人也就是初来乍到,刘昌便也没有让他们见识什么重步兵,而是直接让他们见识了一下穿着纸甲的二线部队,还有已经开始大规模列装的投石机,来了次军事演习,当铺天盖地的石球发出去的时候,这些人倒是没有被吓住,反而眉飞色舞起来。如今的文人,即便是如今就已经有些陈腐的鲁儒,也是不忌惮什么战争与武器的,毕竟,从儒家诞生以来,真正和平的岁月其实很短,儒家六艺之中,射术是非常重要的一项,所以,在场之人一点也不觉得用这样的投石机有什么残忍的,反而觉得,借着这样的投石机,起码在野战之中,汉军是占不了便宜的。 有了这样的认识,这些人一个个都信心十足起来,回头只需要在边境稍微炫耀一下武力,那么这次的事情也就稳了! 刘昌想要遣使前往长安,而长安那边,典客派出来的使团也已经到了,拿着国书,却是不知所措起来。 第35章 今天也在谋朝篡位中 第9节 不管在什么时候,信息不对称都是一个大问题,大概还是想要坑一把刘昌,因此刘恒根本没跟典客署说,如今已经没有所谓的朝鲜了,取而代之的是辽国。 因此,这些使者手里拿着的国书还是给朝鲜卫满的!若是接到国书的是原本朝鲜的臣子,那么对方自然知道刘昌做这个辽王,根本就是矫诏,到时候辽东也就乱了。 可问题是,先一步接到汉室使者的是鸿胪司的人,为首的是新鲜上任的纵横家子弟,他对这些事情其实是心知肚明,这边看了一眼国书,就打起了官腔:“上国使臣驾临,我等自然不胜荣幸,只是这卫满贼子已经授首,连首级都被我家大王送到南边给现韩王做聘礼了,我等从什么地方给使者将卫满找出来呢?” 这会儿天气已经开始寒冷起来了,典客署派出来的人本来也就是下面没什么根底的普通主簿,遇到这个情况,顿时就不知所措,张口结舌起来。 好在旁边的副使还算是有几分急智,当下便说道:“我等奉天子诏命前来辽东问询齐国百姓北上之事,既然卫满已死,那么此事自然不会是朝鲜所为,便是贵君上之意,既然如此,我等便是来找贵君上的!” 鸿胪司的人听了,哈哈一笑:“原来如此,这齐国百姓之事,我家大王是宅心仁厚,听闻齐国那边豪强地主阡陌相连,百姓多半无立锥之地,连想要割几把草交刍稿税都交不起,因为长在田埂上的野草也是那些土地主人的,而我辽东呢,正好地广人稀,多的是地方没人开垦,实在是暴殄天物,这才大费周章,命人前往齐国请百姓过来耕种,如此一来,齐国的贵人不用再担心黔首偷盗他们的财富,百姓也有了耕地,我辽国的田地也能开垦出来,可谓是三全其美,何乐而不为呢!” 正使这会儿也回过神来,他也不是那等蠢人,这会儿正色说道:“既然辽国还认大汉为宗主国,那么,这等事情,自然得先禀报天子,如此自行其是,却非属国本分!” 鸿胪司这位叫做韩丘,他打了个哈哈,说道:“我辽国也就是刚刚立国没多久,若是你们不来,我家大王也是要遣人前往长安觐见的,诸位来得正好,回头正好可以与我国使者一同返回。”他这话一说,对面顿时便有些无话可说起来,人家虽说以属国的礼仪对待他们,但是人家还没给大汉上书称臣呢,所以,这先禀报天子之事,又怎么说呢? 鸿胪司的人引着使团住进了驿馆,然后使团的人便大开了眼界。 辽东这边煤矿储量还是比较丰富的,要不是这里后来也不会成为重工业基地,虽说如今开采的只是那些浅表性的煤矿,但是产量也并不低,像是如今,低价的煤炭已经成为了辽东这边取暖的首选,将煤炭打成煤粉,加入一点黄泥,然后用水一调,再加上专门的模具,生产起来还是很快的,而且这个还便宜,不用太好的煤,用点普通的就行,质地比较好的都被拿去炼焦了,好几个工坊都需要质量上佳的焦炭,虽说炼焦的副产品以如今的化工水平很难利用,也就是焦炉气被工坊那边直接用来当燃料烧锅炉,其他的副产品最终也只能是浪费掉了。 不管怎么说,驿馆这种地方,气温降下来之后,就开始将炕道烧起来了,这也并不浪费,地方上的驿馆其实都兼具着一些公共澡堂、食堂的功能。辽东这边气候寒冷,一年也就是耕种一季,秋天收割之后,农田里面也就没什么事了,大家情愿去各个工坊做工,这些工坊实际上就是各种手工业小作坊,做的都是比较低端的活计,像是各地都有蜂窝煤厂,另外,还有砖窑、水泥厂之类的,在没有自动化生产之前,这些都是典型的劳动密集型的产业,也需要卖力气,力气活做得多,人就容易饿,容易累,驿馆这边的食堂物美价廉,油水也充足,所以,大家都喜欢到这边来吃饭,干活干累了,在驿馆这边的澡堂泡个澡,别提有多舒服了。虽说不管是食堂还是澡堂,价格都不高,但是架不住来的人多,如此,这些驿馆不仅不需要上头拨款,还有不少盈余。 像是现在,几个汉使进门之后,就看见许多人三五成群地过来,施施然就往驿馆后面的建筑走去,那正使不免觉得有些奇怪,这些人明显就是普通的平民,怎么能往驿馆而来。 韩丘见汉使不解,便解释道:“那里是饭堂,这些人是附近做工的,回去吃饭不免有些不方便,所以就在饭堂吃一顿,然后午后再去上工!” 汉使简直是瞠目结舌,如今大汉那边,汉天子崇尚节俭,自个都是一日两餐,也就是皇太后年纪大了,中间能多加一顿,下面的人哪怕整日宴饮,但是明面上,还是一日两餐居多,也就是那些常住在封地的贵族,才会没什么顾忌的一日三餐甚至是四餐。结果到了这边,连普通的百姓午时都能加一餐了! 见几个汉使震惊了,韩丘也是与有荣焉,一开始来这里的时候,他是做好了吃苦的准备的,结果来了之后,他才发现,根本用不着吃什么苦,这里除了气候寒冷一些,其他没什么不好的地方。衣食住行,各方面条件都比他在大汉强得多。这也让他迅速对刘昌死心塌地起来,人家能在这苦寒之地短时间内造就这样的一片乐土,若是他能继承大汉呢? 韩丘含笑说道:“此时也该用饷食了,几位贵使是在自个院内用,还是去后面饭堂用?饭堂那边二楼是雅室,也不会被打扰,诸位以为如何?” 几个汉使对视了一眼,正使章汾开口说道:“我等倒是想要见识一些,不如就去饭堂吧!” 随从们自然是在驿卒的引导下,将马牵到马厩,又将随身的行李送到给使团安排的院子里,为主的几个人就跟着韩丘去了饭堂。 饭堂二楼有不少包间,但是窗户都可以支起来,可以看见楼下大堂的情况。楼下那些人手里都拿着一个带把手的大缸子,正在一个个窗口处排队,他们用手指几下,窗口里面的人就挥动着大勺,从大盆里头舀出以大勺菜,往缸子里面一倒,至于主食,要么是馒头,要么是米饭,大家自个去选。各自打满一大缸子的饭菜,筷子上插着馒头,找个地方坐下来,一个个就开始埋头大吃起来。 几个汉使各种不习惯,虽说看不清楚下面人吃的菜究竟如何,但光是那个分量,就已经叫他们瞠目结舌了,然后再看他们一个个居然都在长条形的木板上坐着,简直像是胡人的作派。好在驿馆雅间里头也有席案,知道来的是汉使,之前就叫人撤下了桌椅,换上了席案,这才叫他们觉得舒服了一些。 不多久,饭菜竟是已经上来了,驿卒们提着食盒,从食盒里将大大小小的碗碟摆出来,然后他们就发现,这里头大半他们都不认识。没有佐餐的醢酱,而是做菜的时候就加入了各种调料,有荤有素,汤羹俱全,章汾试探性地夹了一块看起来油汪汪颤巍巍的肉送到口中,入口肥而不腻,肥肉入口即化,瘦肉也很是香甜,吃了一块之后,他ren不住又夹了一块。 这边的菜主要是炒菜和炖菜,浓油赤酱,非常符合这个时代人的口味,因此,用不着韩丘介绍,一个个就大快朵颐,吃得酣畅淋漓,等到吃完摸着鼓鼓的肚皮,又生出了极大的怀疑来。毕竟,来之前,谁能想得到,辽东这样大家一致认为的苦寒之地,如今居然是这样的光景呢?他们还记得,七八年前,朝鲜还有其他那些小国部族的使臣到大汉之后一副土包子的模样呢,如今反倒是轮到他们变成土鳖了。 韩丘很谨慎,并没有让这些汉使去接触什么工坊,也没叫他们去看什么新鲜的东西,哪怕他们觉得屋里温暖如春,他也只是告诉他们,因为用了火炕,直接在炕道里面点火,热气就顺着炕道进入室内,如此室内也就变得温暖起来,至于点的是什么东西,这些汉使也是不清楚的。 不过即便如此,章汾他们也见识了不少新鲜玩意,比如说,他们如今身上都穿上了羽绒衫。他们来的时候,还专门准备了不少皮裘,但是这玩意别的都好,穿在身上却显得臃肿,而且还比较沉重,然后他们就发现辽东这边许多人穿得并不算厚实,仔细观察了一番,就发现他们外面穿的衣裤别有乾坤,稍微一打听,他们就知道了羽绒衫的存在。 因为大量养殖鸡鸭鹅等家禽,所以在辽东这边,羽毛制品其实很多,那些小吏习惯于用鹅毛制作的羽毛笔写字,鸡毛也有用处,毛掸子,毽子,打碎了之后还能做成饲料。另外,比较柔软的细羽和绒羽,就可以用来做衣服被子枕头之类的。辽东这边,最便宜的羽绒服就掺杂了许多鸡毛,比较贵重的就会用鸭绒和鹅绒,仔细清洗,去除了上头的油脂和味道之后,填充到衣服里面就行。 章汾他们买的就是鸭绒鹅绒的羽绒服,因为纺织技术的问题,为了防止穿绒,里面用了细绢先做内囊,然后外面再用细绸做外罩,这样也可以拆洗。当然,你要是豪横到衣服不穿第二次,那也不错,这也是拉动内需。刘昌从来不怕有人在这种事情上奢侈浪费,只要肯消费,那都是小钱钱! 章汾他们在大汉也就是小官,一开始到了这里还有些来自**上国的盛气凌人,如今见识了这些之后,心态自然出现了变化,心里还琢磨着,这些能不能学一学,回头在大汉也这么搞,像是这种羽绒服,看起来很简单的样子,要是能干成,自家也能成一方巨贾了吧! 有了这样的想法之后,这群汉使顺顺当当地到了王险城。 刘昌也没有晾着他们的意思,毕竟,有的事情还是得先通个气,免得回头闹出点笑话来,正好这几日也没什么大朝会,刘昌就先设了一个小宴,准备招待这帮使臣。 那些以前的朝鲜旧臣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毕竟,做父亲的私底下给儿子带个信也没什么,如今辽国跟大汉,与当年的朝鲜可不一样,如今辽国说是外藩,但是因为那一重血缘关系,可比寻常外藩占便宜多了。以前的时候,哪怕箕子也是华夏贵胄出身,朝鲜也是周天子亲封的侯国,但是许多人依旧不将朝鲜当做是华夏诸侯,如今,谁敢再说这种话呢? 汉使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到了时候,就登上了鸿胪司安排的马车,一路往王宫而去。 来不及惊叹四轮马车的宽敞舒适,一行人就到了王宫。 刘昌暂时还是住在原本的朝鲜王宫中,也只是对其进行了初步的改建,让冬天变得舒适一些,他之前就已经在筹划新的王宫建造,用砖石结构,能够造得更加精巧舒适。 因为这一路上所见所闻,章汾他们一行也没有在刘昌面前表露出什么盛气凌人的模样,反而颇为谦恭有礼,刘昌笑吟吟地接了国书,稍微看了一下,便是笑道:“诸位请入座,毕竟本来也不是什么外人!” 刘昌这话一说,章汾他们都是愕然,这不是外人的说法又从何而来,虽说他们一路而来,大家都是峨冠博带,曲裾深衣,看起来的确与汉家宫廷无甚区别,不过,衣着装饰是一回事,这辽国继承自朝鲜,是外藩,怎么就不是外人了? 一边已经荣任鸿胪司司正的孙良笑吟吟说道:“我家大王乃是汉家天子嫡长子,当日吕王后嫡出血脉,自然算不得外人!” 这话一说,几个汉使顿时心里就咯噔一声,开始疑心自己是不是被坑了!虽说诸吕之事已经过去,但是也不过就是一两年的事情罢了,当日群情汹汹,长安城内,原本许多贵族都与吕氏或者是吕氏的亲戚有些姻亲关系,那一次之后,凡是与吕家有关的,都被斩尽杀绝,当今天子去长安的时候,带着的是如今那位窦皇后所出的二子一女,后来又接了慎夫人和尹姬所出的刘揖和刘参过来,谁也不会不识趣,问原本吕王后所出的几个嫡子去什么地方了。大家都默认,天子身边吕氏血脉已经断绝。结果,这个时候,就冒出一个吕王后所出的嫡长子来,这不是坑是什么? 这种事情,天子应该是知道的,只是,天子却什么都没说,难不成是对典客署不满,所以,他们这些底层小官就成了牺牲品? 越想越是害怕,章汾只觉背后冷汗淋漓,脸色也跟着苍白起来。一边副使陈观先回过神来,赶紧说道:“我等官小职微,此事却是不曾听说过!”这话分明带了点质疑的意思。 刘昌只是含笑:“是与不是,父皇自然心知肚明!罢了,今日难得得见故国来人,寡人也是失言了,寡人去年自代地北上,也不曾想过,这么快就能得到父皇的消息!”说着,他拊掌示意奉上酒菜,又有宫人穿着轻薄的舞衣翩跹而来,在大殿中翩翩起舞,乐工在一侧鼓瑟吹笙。 这算是规格很高的招待了,但是除了刘昌手下的人吃得津津有味之外,其他人都是食不知味,战战兢兢,最后浑浑噩噩跟刘昌拜别,返回了驿馆。 之前在宴会上,吕田作为内府令,一直随侍一侧,他这些日子以来,见识的事情也不少,想起事情来,可比以前多了不少,这会儿ren不住说道:“大王,我瞧这几个人回去,恐怕要睡不着觉了!” 刘昌轻哼了一声:“这才哪到哪呢,更应该睡不着觉的人如今正在长安高床软枕,不知道有多逍遥快活呢!” 听到刘昌这么说,吕田身上也是流露出一点杀机来。 驿馆那边,一帮汉使的确是睡不着了,他们坐在一起,都是一副心烦意乱的模样。 章汾在典客署就是混日子的,他背后并无什么靠山,也不指望能有什么升迁的机会,就这么做个主簿小官,就已经是心满意足,谁能想到,被派出来出使一趟辽东,送个国书,居然遇上了这样的事情,他原本还想着带着辽东的新鲜玩意回去,还能赚上一笔,如今别说是这个了,知道了这等事情,自己的性命还能不能保住,都是个问题。 作为副使,陈观虽说只是典客署的录事,但是,他当年是走了平阳侯曹家的门路才做了这个官,平阳侯府一直以来嫡系人丁不是很旺盛,陈观走的也不是嫡系的门路,要不然也不至于落到典客署这个九卿中的清水衙门里头。所以,要说靠山有,但是这个靠山也不是那么稳固。他并非庸碌之人,从王宫出来,他就在思量,这会儿却是已经有了些想法,见章汾一副心烦意乱的模样,他心中暗叹,提醒道:“章主簿不必如此忧心,依观之意,此事看似凶险,实则并无多少大碍!” 章汾叹道:“你年轻,不知道这里头的凶险。不管这位辽王是如何幸存的,丞相、大将军他们当日带头诛杀吕氏,连宫里的都杀了,这才有了当今天子入主未央宫,如今突然冒出个有着吕氏血脉的辽王来,若是假冒的还好,若是真的,势必会君臣失和,到时候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况呢!”章汾在官场上时间长了,典客署算是个比较边缘的衙门,因此,从高皇帝晚年到现在,长安城中风波连连,却一直没有波及到典客署,章汾才能一直安安稳稳地做他的主簿。但是,如今既然牵扯到了藩国,典客署却是不可能再置身事外了。 陈观却是说道:“章主簿实在是多虑了,这等事情,我等微末小官本来也承担不起,我等只需要将所见所闻原原本本上奏便是。我瞧着当今天子素来仁厚,应当不会因为这等事情迁怒于人!”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觉得,刘恒这个天子要么就是心慈手软,要么就是做事不干净,这才留下了这么个纰漏,这事传回去,烦心的是上头的人,何况,辽国这边压根没有隐瞒这事的意思,只怕朝野上下早就人尽皆知,如此一来,灭他们几个微末小官的口显然是一件没必要的事情。 陈观没敢将对刘恒的看法说出来,只是说了后面的猜测,顿时一帮人暂且放下了心思,然后就ren不住七嘴八舌地猜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说朝鲜这边的人觉得是刘恒有怜子之心,所以想办法给了刘昌一个安身立命的基业,大汉那边,尤其是长安,没几个人会这么想,其他人不知道,长安这边还是有人知道的,吕王后当年生下的不是一个儿子,而是四个,如今却只有一个,其他的呢?何况,当初为了诛杀诸吕,不知道多少人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南军北军自相残杀,几乎被打废,许多曾经显耀一时的姓氏,直接沉寂了下去,对于吕氏来说,这样的血海深仇,有几个人能够放弃呢? 使团这些人凑在一起商议了一番,最后勉强安下心来,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他们总不能跑出去对外头的人说,辽王不是汉天子的儿子,咱们赶紧去推翻他!别的不说,光看着如今辽东这边百姓过得何等滋润,就知道,为了维持这样的生活,底层这些百姓只怕愿意为了那位辽王去死! 虽说汉家使者搞出各种骚操作是常态,但是那是后来大汉国力强大之后的事情了,那会儿一个个都是好战分子,唯恐天下不乱,遇上一个不给他们面子的,就敢半夜抄刀子将对方变成自己的军功。但是现在可没这样的做法,大汉如今最大的敌人还是匈奴,其他的事情都是可以暂时妥协的。何况,他们如今要对付的这个人十有真的是长安那位天子的儿子,谁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想法,他或许可以自己下令杀子,但是你要是伤了他,那位到底是个什么反应,可就不好说了! 很多时候,当你意识到自己无能为力之后,除了躺平,也就没有别的路走了! 因此,章汾他们一行人很是配合地完成了这一次的出使,在朝堂上表演了一场上国与藩国亲shan如一的戏,麻木地看着上头刘昌在那里表演了一出思念父亲的把戏:“寡人不孝,如今远在千里之外,却是再也不能承欢膝下,既然有使者前来,那寡人也该遣人觐见朝贡,还请诸位使者稍留数日,届时一起出发,互相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章汾机械式地答应了下来,结果,等到出发的那一天,章汾就懵逼了。 第36章 章汾他们原本以为刘昌派出去的就是个寻常的朝贡使团,最多就是如同以前一样,加上各个部族的首领族长,结果等队伍集中起来,却发现,使团的队伍却是无比庞大,光是载贡品的马车就有七八十架。 秦朝时候的驰道虽说荒废了许多,但是能用的还是不少的,因此,整个使团用的全是四轮马车,而且一个个看起来巨大无比,也不知道里面究竟塞了多少东西。为了保护这些东西,多带一些护卫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加上各个部族的首领族长如今靠着淘金采参还有组织族人做各种劳力,算是阔起来了,别人是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而这些部族首领呢,就是想要去感谢一下刘恒,你生了个好儿子,带着我们这些苦哈哈阔起来了,以后啊,我们就安心跟着辽王干,老老实实做大汉的藩属,绝不给大汉添乱。 这些部族首领觉得自己是去感谢汉天子的,而对于组织了这件事的刘昌来说,他其实就是去炫耀肌肉的,意思就是,如今我已经收买了辽东各族的人心,你要是有别的什么想法,还是尽量给我掂量一下! 这样一个庞大的队伍,跑到边境的时候,差点没将边境的守军吓了一跳,反复确认了对方的来意之后,还不放心,又派出了一队人沿途护送,起码先将这个烫手山芋送到下一个郡,交给那里的人,然后就不是自个的事情了。 沿途各郡对于使团也很欢迎,毕竟比起从前那磕碜模样,如今人家一看就不同往日,变得阔绰起来了,而且看他们日常起居,也不像是打肿脸充胖子,平时采购一些东西,直接就是用布帛换,跟市面上良莠不齐的钱币相比,民间布帛才是硬通货。而在辽东,新式的纺织机效率可要比寻常的织机强得多,而且织出来的麻布和丝绸也更加细密光滑,自然更受欢迎。 使团沿途招摇过市,很快,北地大家就都知道,长安天子派自己的嫡长子去辽东做了辽王,以后大家可以随意前往辽国做买卖,那里的货物物美价廉,还有各种新鲜的玩意,北地这边上层因为刘昌的身份疑神疑鬼,底层却没有这样多的想法。一些嗅觉比较灵敏的商人在看到使团的穿戴用度之后,顾不得如今越来越冷,仗着这边距离辽东不算远,便开始考虑着赶紧趁着最冷的时候还没到来,先去辽东采购一批货物,回来就能赚上一笔。 而长安这个时候,刘恒终于准备摊牌了,他直接在宣室殿请来了陈平周勃。 君臣互相见礼之后,等着陈平周勃各自落座,刘恒才叹了口气,说道:“今日朕请丞相和大将军过来,却是有件事,不得不说与二位知晓!” 陈平与周勃对视了一眼,这才齐声说道:“还请陛下明示!” 刘恒又是一声长叹,露出了一个苦笑,说道:“之前朝鲜之事,朕有些放心不下,便命人去查,然后,却发现了一件大事!”说到这里,他摆出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顿了一顿,才说道:“如今已经没有朝鲜了,朝鲜已经灭国,取而代之的是辽国!” 陈平皱了皱眉,说道:“辽国?难不成彼辈竟有吞并整个辽地之志?” 刘恒摇了摇头,说道:“朕想要说的是,如今辽国的国主,叫做刘昌!” 陈平顿时一愣,刘昌这个名字并不稀罕,但是能被刘恒正儿八经说出来的刘昌,这个身份就很微妙了,果然,就听刘恒叹道:“这个刘昌,正是王后吕氏所出的长子!” 陈平和周勃都ren不住挺直了身体,看向了刘恒,当年,陈平的属下差不多是亲眼看到代王宫的宫人给吕氏母子灌下了毒酒,放入了棺中,又看着母子五人仓促下葬,怎么可能又冒出一个刘昌来。 陈平还算是沉得住气,周勃却是已经ren不住了:“陛下,那刘昌莫不是冒名顶替?” 刘恒心里一冷,然后说道:“这倒不是,朕初次听到,也以为如此,便命人掘开了坟墓,然后发现,刘昌的棺材已经空了!朕又命心腹潜入辽国王宫,确信那就是刘昌!” 陈平和周勃顿时不吭声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既然刘恒已经确定那就是自己的长子,他们这边再说不是,岂不是逼着刘恒再杀一次儿子? 陈平犹豫了半天,还是问道:“那公子昌究竟是怎么变成了辽王的呢?” 刘恒无奈地说道:“按照朕这边得到的消息,他北上的时候,遇上了在逃之中的吕氏余党,然后自然会和在了一起,去了辽东,后来应该是遇上了濊貊人,他帮着那些濊貊人渡过了冬天,从濊貊人那里得到了一些东西,然后借用了自己的身份,说服了原本朝鲜那些贵族,甚至,他跟被驱逐的箕准还勾搭上了,跟箕准定下了亲事,箕氏毕竟在朝鲜京营多年,有箕氏从中牵线,自然得到了许多贵族的认同,他又借了各部的人马,与那些贵族里应外合,攻下了王险城,杀了卫满,然后他就做了辽王!” 听着刘恒的说法,陈平和周勃简直觉得这其实就是个别人编出来的故事,就算是刘邦当年,好歹一开始就有一帮丰沛的老朋友帮忙,又有吕家两个大小舅子帮着招兵买马,而刘昌呢,居然就借着一个随时可能被人拿来当做是致命罪名的身份,左右逢源,各种空手套白狼,直接将辽东捏在了自己手里。辽东那些人都是傻瓜吗? 再看刘恒的表情,虽说有些为难,但是心里头应该还是暗爽的,陈平又是沉默了一下,然后问道:“不知陛下是什么意思?” 刘恒叹道:“若是否认了他的身份,只怕到时候便要起干戈,辽东不比其他地方,当年父皇被围白登山,却因为气候严寒,以至于士卒冻伤无数,难以作战,而辽东论起苦寒,更甚白登山。若是春夏作战,往西一点就是右谷蠡王,匈奴对我大汉从来都是贼心不死,虎视眈眈,若是辽东起了战事,匈奴那边趁虚而入,又该如何是好?” 陈平和周勃可不敢说,只要陛下你下令,甭管是辽东,还是匈奴,都不是问题。之前诸吕之乱,南军北军死伤惨重,之前又摆了齐地诸侯王一道,他们若是到时候趁机作乱,真的又要烽烟四起。周勃虽说是战场上杀出来的将军,但是也不是满脑子只知道打仗,真要是葬送了老刘家的江山,也轮不到他老周家上位,说不得到时候周家满门都要陪葬,所以,不等陈平开口,周勃先说道:“陛下所言甚是,既然如此,辽王的身份,陛下认下便是!”在周勃看来,辽东那点地方,就算是封给了刘昌又如何,箕氏经营朝鲜那么多年,也不曾翻出什么风浪来,刘昌一个外来户,又能如何? 陈平心中却是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那位既然跟吕氏余孽勾搭上了,或许出于血脉亲情,对刘恒没什么怨恨,但是难不成他对自己等这些直接导致了吕氏一族被杀的人就没半点想法?留着刘昌,那就是个祸害。只是刘恒都已经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周勃也同意了这事,陈平再想要反对,就显得格外居心不良。 陈平一直以来名声并不好听,大家一提到他,就觉得这位是个阴谋家,若是这会儿他再犹豫不决,那么到时候真要是出了什么事,任谁都要怀疑到他头上来。 陈平素来shan于自保,自然不愿意让自己陷入到不利的境地去,刘恒即便如今只有天子之名,并没有真的掌握太多权力,但是,他已经不年轻了,下面儿子也不算成器,真要是将刘恒得罪惨了,他活着的时候没什么,等他不在了,陈家后人只怕就没有将来了!因此,他也跟着说道:“陛下说得是,辽王乃至陛下亲子,此事自然无有异议。只是,臣想知道,日后这辽国之事,是如刘氏宗藩,还是如之前朝鲜旧例呢?” 陈平当然得问清楚了,如果是刘氏宗藩,那是有着皇位继承权的,就像是陈平他们杀了少帝兄弟,就得从老刘家的藩王之中挑一个出来继承天子的位置,以后如果刘恒册立的太子有个万一,那么,内藩诸侯皇子就都有继承权,而刘昌是刘恒原配嫡出,继承序列是在最前头的。而若是外藩,那么甭管未央宫住的是谁,跟他都没什么关系,他只需要不定期地命人过来朝觐,册立王太子和新王即位的时候上表求个册封就行。 刘恒在这一点上倒是果决,他其实也担心刘昌被仇恨迷惑,做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情来,因此,尽管觉得刘昌之能,远在刘启刘武等人之上,但是,起码这个时候,刘恒是万万不会生出托付江山的想法。刘恒年纪也不算小了,他不知道自己能当多少年的皇帝,他只知道,若是刘昌满脑子都是仇恨,都是报复,那么,当那些倒吕的功臣反噬之时,大汉天下就要乱了。 因此,刘恒直接了当地说道:“既然他取的是朝鲜,做的是辽王,那么,自然是从朝鲜旧例,辽地那边,随他如何折腾,只叫他不许越过长城便是!” 听到刘恒这般决断,陈平周勃都是松了口气,当下起身,向着刘恒下拜行礼,齐声说道:“陛下圣明!” 第37章 等到使团进了函谷关,刘恒才将这事在大朝会上说了,他当然没说当年刘昌遭遇毒杀竟是侥幸没死,而是表示,当日代王王宫发生时疫,吕王后与几个王子都染上了时疫,刘恒不得不将人紧急送到王宫之外,最终除了刘昌,其他人都不治身亡,刘昌身体也变得虚弱无力,又有术士表示刘昌与中原相克,因此,刘恒便派人护送刘昌出关去了辽东,不想刘昌在辽东振臂一呼,诛杀了乱臣贼子卫满,拨乱反正,被推举为辽王,日后便为大汉镇守北疆,防备匈奴。 刘恒这些话其实很经不起推敲,当初的事情,谁不知道怎么回事呢?朝堂上就有许多人家当初主动或被动卷入到倒吕之事中,长安当年凡是跟吕家有关系的都被杀得干干净净,家里有吕姓女眷乃至留着吕氏血脉的,多半都是一杯毒酒灌下去,对外也都说是暴毙。至于为什么暴毙,也无非就是时疫、风寒之类的说法,反正那个时候死得多,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也就行了。 能在朝堂上为官的,装糊涂都是一把好手,个个都摆出一副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信了的样子,嘴里都是陛下圣明的高呼,有的还要称赞几句刘昌,说什么虎父无犬子,陛下你人中龙凤,皇子也是卓尔不凡。一番马屁滚滚,弄得某些人心里很不得劲,毕竟,哪怕那位远在辽东,但是就像是那位能借汉天子的名义一样,刘恒这个天子也能借这个儿子的势,那位就算是对刘恒有恨,但是,未央宫住着的是刘恒,总比住的是旁人来得强。所以,刘恒原本尚且不甚稳固的皇权也因此得到了加强,之前还想要继续糊弄这个天子的,只怕以后未必糊弄得过去了。真要是惹急了刘恒,刘恒一道诏书送出去,许诺刘昌一个储君的位置,刘昌就能再来一次“清君侧,为刘氏左袒”,轰轰烈烈搞一出勤王救驾的把戏,到那个时候,当年将事情做绝了的人,可就要倒霉了! 长乐宫中,窦皇后恭敬地伺候着薄太后,她自然也听说了前头的事情。对当日的吕王后,她倒是没什么敌意,她出身一般,当年是吕王后的陪嫁宫人,后来得了刘恒的宠幸,接连产育。吕王后并不是什么难缠的人,相反颇为宽和大度,无论是她,还是慎姬和程姬,吕王后都一视同仁。 窦皇后能当皇后,是因为除了吕王后所出的四个儿子之外,她生育的二子一女排行在前,刘揖刘参年纪都小了些,加上窦皇后本身聪慧温顺,颇有一点薄太后的品格,因此,到了长安之后,刘恒最终选择了立她而不是慎夫人为后。 原本窦皇后以为,自己可以就这样安享尊荣,等着儿子刘启被立为太子,将来刘恒驾崩,她就会顺理成章入主长乐宫,成为汉家太后。哪知道,她听闻,吕王后的长子刘昌居然还活着,还在辽东立了国。 窦皇后虽说聪慧,但是终究是个女子,暂时也没有真的掺和过政事,因此,骤然遇上这样的事情,还真是有些发慌。 今天也在谋朝篡位中 第10节 她从一个普通的宫人,走到如今的地位,自然非常害怕失去,尤其,她若只是如慎夫人程姬一般也就罢了,偏偏如今她是皇后了,她的几个孩子也占据了嫡皇子的名分,如此一来,若刘昌杀回来,刘揖刘参尚且不会有事,刘启刘武却难以幸免。 她这会儿来侍奉薄太后,自然是希望能够得到薄太后撑腰。薄太后的生母原本是魏国的宗室女,魏国亡了,宗室女自然也就不值钱了,不过,她年少的时候,许负说她注定能生下未来的天子,她母亲便将她送到了魏豹那里,魏豹听说了她的命格,觉得自己是天命所归,便对她多有宠幸。可惜的是,魏豹没多久就被刘邦给干掉了,薄太后作为魏豹的妃嫔,自然也被俘虏,成了刘邦后宫的宫人,然后一次偶然的机会,刘邦遇上了她,觉得她有些姿色,便宠幸了她,然后她便怀上了刘恒。 薄太后在刘邦那里并不得宠,她也算是知情识趣,一直对吕后极为恭敬,吕后虽说不喜欢刘邦那些妃嫔,但是跟戚夫人比起来,任谁都显得可爱起来,因此,等到刘邦去世,戚夫人被打入永巷,反倒是薄太后跟着刘恒去了代地,做了王太后。 薄太后一生经历的事情很多,窦皇后的不安,她一眼就看出来了,当年在代王宫,她对于吕王后也没什么挑剔的意思,婆媳关系还算是和谐,窦皇后那时候也经常在她那里表达孝心,她也是不置可否,在那个时候,她要是表现出对窦姬的偏爱,吕王后虽说素来表现得贤淑大度,但是在这种事情上,却绝不会妥协。如今也是一样,既然吕王后已经是过去式,窦姬才是皇后,那么,她自然要对窦皇后表示足够的看重,因此,这会儿便安抚道:“你也不必忧心,现如今,大家公认的嫡长皇子是启,便是昌回来了,那又如何呢?何况,他真的会回来吗?他在辽东,那是万人之上的辽王,回了长安,点出一支兵马,就能将他拿下,若是你,你肯将自己置入这样危险的境地吗?既然他不会回来了,那你还担心什么?” 窦皇后听得心悦诚服,她跪伏在薄太后面前:“多谢母后指点,儿媳明白了!” 薄太后淡淡地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做好你的皇后,你不乱,那就乱不起来!” 窦皇后又在薄太后这里侍奉了小半天,这才起身返回椒房殿,椒房殿那边,刘嫖、刘启和刘武都在。 姐弟三人看到窦皇后回来,都是松了口气。 在代地的时候,他们姐弟三人都是庶出,虽说吕王后做事公正,一视同仁,但是本身条件在那里,他们日子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但是如今,他们是皇后所出,哪怕暂时还没有立太子,但是在许多人眼里,刘启已经是未来的太子,所以,他们的生活自然是水涨船高,比起代地不知道强到哪儿去。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何况这不仅是生活水平的问题,牵扯到的更是一辈子乃至子孙后代的富贵。就像是当年,薄太后不得宠,刘恒在刘邦那里也没什么存在感,所以,刘如意能封为赵王,刘肥能被封为齐王,轮到刘恒,就只剩下一个代王。代地地方不大,又是个贫瘠之地,而且还就在对抗匈奴的前线,说好听点,就是刘邦相信刘恒能担当大任,说难听点,就是刘邦没将这儿子当回事。 刘启能做太子,那么,刘武将来多半就能得到一个膏腴之地做诸侯王,而若是刘昌杀回来了,他跟刘恒中间隔着吕王后还有三个同母弟弟的死,或许他碍于血脉人伦,不能对刘恒生怨,但是对于既得利益者,窦皇后母子,可不会有多少好声气,只怕到时候他们几个多半也就是找个荒僻的地方发配出去的下场。 因此,哪怕年纪还小,这会儿,他们三人也是紧张万分,见到窦皇后神情不再急躁,姐弟三人难免也放松了不少,刘嫖最沉不住气,连忙问道:“母后,太后那里怎么说?” 窦皇后安抚地拍了拍刘嫖的手,说道:“放心吧,你父皇心中有数,你们大哥只怕这辈子不会再回来了!” 听到窦皇后这般言语,姐弟三人都是喜形于色,刘武拍了拍胸口:“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当年在代地,吕王后所出的四个儿子素来抱团,对他们这些庶出王子虽说不至于不假辞色,但是并不亲近,回头可不能指望对方顾念什么旧情,如今既然对方回不来了,那么,随便刘昌在辽东做他的土皇帝吧! 椒房殿这边如此,昭阳殿那边也是一样,慎夫人这些年在宫中最是得宠,无非就是刘揖年纪小一些,所以最终没能在皇后之争上胜出,但是,慎夫人也并不气馁,在她看来,刘恒更喜欢自己,窦皇后年纪也不小了,容色已衰,虽说做了皇后,但是刘恒去椒房殿的次数却很少,在慎夫人看来,自己迟早取而代之。 刘昌突然冒出来,窦皇后担心,慎夫人也是担心的,只是,她在薄太后那里可没有太多面子,因此只好叫人关注着椒房殿那边的动静。慎夫人得宠,椒房殿那边自然有人愿意给她行一些方便,窦皇后与儿女的对话传到了昭阳殿之后,慎夫人跟着松了口气。窦皇后是妾室扶正,慎夫人自觉自己还有一争之力,但是换成是刘昌,谁知道将来会是个什么情况呢?既然刘昌不回来了,那么自然是皆大欢喜。慎夫人甚至还想着,是不是可以拉拢一下刘昌,许诺若是刘揖做了太子,等刘揖即位后就给他更多的方便,比如说,允他用天子的车驾之类的。 长安城中绝大多数人都不觉得刘昌会回来,反正当年大汉对朝鲜也就是名义上的宗主国,如今朝鲜换成辽国也是一样,何况,辽国国主姓刘,以后还能省去许多麻烦。因此,他们便不再为此担忧,反而对辽国使团的到来感到期待起来。 然而,等到使团到了长安之后,大家忽然发现,这个新冒出来的辽国,那根本不是那等需要仰人鼻息的小兔叽,而是一个已经开始崭露獠牙的乳虎! 第38章 长安群臣对于辽东的印象还是之前辽东各部来朝贡的时候,朝鲜的使臣也就罢了,还算是体面,像是那些部族首领,一个个破衣烂衫,畏畏缩缩,一看就是一副穷光蛋的模样,结果如今一见,那叫一个意气风发,一个个锦衣华服,头上戴着的是金冠,上头还镶嵌着比拇指还大一圈的珍珠,腰带上同样镶嵌着用金银制作的兽头,腰间也跟士大夫一样,悬挂着各种玉饰,不过他们就算是经过礼仪培训,走去路来也是大开大合,弄得玉饰叮当作响,总之,一个个看起来都是一副暴发户的模样,看得长安城里那些游侠都觉得手痒,恨不得直接一闷棍敲上去,将他们从头到尾给洗劫一番。 别说是那些游侠了,便是那些贵族富户也是一样,没人会嫌自己太有钱,刘昌当年肯定没带多少钱财去辽东,就算拿到了朝鲜的财富,也不可能大肆赏赐这些部族首领,结果如今他们居然阔成这个样子,大家自然好奇不已。 这些部族首领也就是到长安的时候才换上了最华贵的衣服和配饰,这也是刘昌派来的人撺掇的,因为齐国的遭遇,再想要靠着之前的手段引诱百姓移民,显然是不行了,所以,如今就得用另外的手段,那就是摆阔!旧金山是怎么发家的,不就是发现了金矿吗?大量的淘金客蜂拥而来,很快就让那里变得繁荣起来。 辽东也有金矿啊,甚至金矿产量还很大,许多地方一直到两千年后,依旧还有许多人靠着淘金生活。刘昌也不怕这些人将黄金带走,他们跑去淘金,也不能不吃不喝,自然相当一部分黄金就得作为消费品留在辽东,而且他们若是不愿意在辽国落户,想要淘金,就得给刘昌交税,他们带着黄金回去之前,看到辽东各种各样的好东西,能不采购一番,然后衣锦还乡?所以,刘昌肯定是不会亏的。若是他们就这么在辽国安家落户,那就再好不过!即便刘昌意在长安,但是,开发辽东,对他来说,从来不是什么坏事。 因此,当有人询问起来的时候,那些部族首领先是摆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各种不肯说,那些过来套消息的人想方设法,美酒美人一起上,总算是从他们口中套出了消息:“你们说这些金子啊,都是俺们从河里捞上来的,以前的时候,俺们也不知道这些有什么用,要是在河滩上看见,就捡回去摆着,原本朝鲜那些商人坑俺们,辣么大一块金子,就给俺们一袋粮食,现在的大王就不一样了,俺们只要肯去河里捞,一年捞个几十天,整个部族就不怕饿肚子了,还有肉吃!多出来的,还能买到其他东西!像是俺们身上的东西,都是用金子换的!” 辽东盛产黄金的消息就这样在很短的时间里,传遍了整个长安,不多久,关中大多数地方都知道了,而且传闻还越来越夸张,在那些人的口中,辽东那边河滩上就能捡到大块的狗头金,河底随便舀一盆河砂,里面就有半盆金砂。顿时,许多人都心动了,就算传言要打个骨折,那也是黄金啊! 一开始还有人不相信,结果等到辽国使臣送上贡品的时候,大家就都信了。 黄金制作的瑞兽、奔马、鸿鹄、仙鹤……这些黄金是刘昌重新熔铸的,里面添加了一点其他金属成分,看起来那叫一个光辉灿烂,只看得人眼珠子都要转不动了。 等到再看到其他的贡品时,大家又觉得,这千金其实也就是那样。如今最精美的锦缎是蜀锦,主要是蜀国那边因为地形的缘故,经历的战乱比较少,刘邦被封为汉王之后,又着力经营蜀地,因此蜀地的生产不仅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反而得到了很大的促进。而刘昌这边,送上来的锦缎比上等的蜀锦还有细密华美,他直接拿出了大杀器云锦。 考古的时候,大家都要说古代的丝绸如何轻薄,后世造不出来,实际上,倒不是工艺的问题,像是汉代素纱禅衣的工艺早就复原了,这其实跟蚕种有关系,以前的蚕吐出来的丝更加纤细,因此,织出来的丝绸才更加轻薄。后来培养出来的蚕种吐出来的丝就要粗一些,织出来的绸缎自然要重一些,丝绸这种东西,有许多品种,纱罗以轻薄为要,各种锦缎却是不同,如云锦织造时就要加上金丝、银丝、铜丝乃至鸟兽羽毛,而且只能是以手工操作。刘昌哪怕采购了云锦的织造工艺,织工却还在培养阶段,这批进贡给刘恒的云锦,是刘昌在系统中采购的。虽说采购的只是普通的品种,但是放到这个时代,已经叫人移不开眼睛。别的不说,这年头的丝绸因为织机的缘故,其实是比较窄的,如今一匹丝绸长差不多四丈,但是宽只有一尺八寸,而汉代一尺不过是二十多公分,也就是说,正常一匹丝绸宽不足半米。而这批云锦,宽就有一米半,这里头工艺上的差别,就算是不懂行的人,也能看明白。 云锦之后便是一批玻璃制品,现在辽东那边,那些原本的贵族也知道他们之前收到的蜻蜓眼没他们想象中那么值钱了,因为市面上已经出现了各种玻璃器,不过都是小件,做成首饰和摆件,看起来晶莹剔透,华丽非常。 玻璃制品之后就是一批瓷器,就是普通的青瓷,刘昌深知不能一开始就将好东西拿出来,得慢慢更新换代,所以,先拿普通的青瓷就可以了,这已经比陶器看起来明丽多了,等过几年,再将其他的瓷器拿出来,也能多割几次韭菜。刘恒是个舍不得花钱的,但是那些贵族豪强富户就不一样了,他们却是舍得花钱的。 最后献上的贡品却是一大箱白纸,战国时期,其实已经有纸了,但是,质量很糟糕,没法书写,成本也不低,一直以来,也没人在这上头上心,大家用的还是竹简和木牍,有钱的可以用绢帛,不过,这会儿当这一箱白纸还有一卷刘昌手抄的《老子》放到刘恒面前时,对于之前那些珍宝并没有表现出多少动容之色的刘恒这会儿却是面色变了。 不仅是刘恒,如今朝堂上,虽说有不少都是蒙父荫的二代,但是更多的还是精英,他们看过之后,自然明白,这纸的出现,意味着知识的传播将会变得快捷起来,只是,人家光是送来了成品,制作工艺却是不清楚,人家也没有献出工艺的意思,这就很尴尬了。 在朝堂上,刘恒也没有索取制作工艺的意思,别人觉得刘昌是自己人,但是刘恒却知道,刘昌如今已经不仅是自己的儿子,而是一国之主,再加上之间横着的血海深仇,人家不坑你就是好事了,贸然提出要制作工艺,刘昌但凡是在外头宣传一番,那些名义上奉大汉为宗主国的小国,只怕都要有想法。 如果说刘昌的贡品要外表有外表,要内涵有内涵的话,那么,一帮部族首领的贡品就显示了什么叫做有钱。先是各种金银制品,个个灿烂夺目,然后就是大块的岫玉雕琢成的博山炉、玉如意、玉壶、玉瓶等摆件,做得也都非常精美,下面群臣一边眼红,一边心中哀叹,辽国这边将刘恒的眼光提起来了,以后他们再搞什么酹金什么的,若是差一点,岂不是要被人说成连辽东小国都不如? 而对于有心人来说,这不是炫富,而是在炫耀肌肉。像是各种金银器和玉器,制作工艺都非常高超,而且肯定不是原本朝鲜就有的工艺,也就是说,这些是刘昌去了那里之后,那里才有的。那刘昌又是从哪儿得来这样高超的工艺,这些工艺不可能只用在制作这些玩器摆件上头,若是用在制作军械上头,他们又能打造出什么样的兵器呢? 秦国当年吊打六国,不光是军功田宅制度造就的全民皆兵,闻战则喜,也是因为墨家的加入,让他们的军械制作工艺远胜过六国,难不成,刘昌招揽到了墨家的人?有着这样强大的技术优势,刘昌还愿意老老实实做一个辽王吗?若是安抚不好他,他与大汉敌对,大汉就算是有着更强的人口优势,又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抵挡住呢? 刘恒端坐在皇位上,一边对使臣表示嘉奖,一边脑子里却在快速地思索,他对于刘昌的重视程度已经更上一层,只是,如今刘昌表现得谦逊有礼,送上来的贡品堪称是价值连城,但是同样,这也代表着他所图甚大,他肯定是觉得,自己送出去这么多东西,能得到的回报肯定更多,甚至,刘昌还觉得,这些东西迟早还会是他的,因此,送出来丝毫不觉得心疼。 刘恒的确揣测到了刘昌的心态,可惜的是,即便他明白这一点,对此也是无可奈何,只能希望自己在世的时候,能够压制住刘昌。总之,如果说原本许多人还有心想要敲打一下辽国使臣,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地位,叫他们知道大汉威严不能挑衅的话,如今,即便是陈平和周勃,也起不了这样的心思了,甚至,陈平内心深处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当初做错了,早知道会留下这样一个祸害,当初干什么要冒那样的风险呢? 第39章 “陛下,这些首饰真好看!”昭阳殿中,慎夫人用手扶着彩色玻璃制作的步摇,满脸都是惊喜之色。女人天生喜欢这些东西,之前的步摇形制很简单,一般就是在发钗上加上几枚圆珠,而这玻璃步摇就不一样了,以金丝为线,用彩色玻璃做成花叶模样,缀以流苏,有一种精制脆弱的美感。这是一整套的玻璃首饰,或者说是琉璃首饰,将玻璃做成玉质的模样,除了常见的头饰之外,又加上了手镯、手链和指约,都是琉璃所制,放在后世,这些自然是不值钱,在这个时代,就极为珍贵了。 慎夫人无师自通地将几样没见过的首饰也一一戴上,对着铜镜看了半天,自觉美得不行。 刘恒看似在欣赏慎夫人的美貌,实际上心思已经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不说这些首饰代表的新工艺,光是这些首饰的样式,可想而知,很快就会在大汉引起新的风潮,他之前召见了少府,少府也能烧制玻璃琉璃,但是这样如同美玉宝石一般的玻璃琉璃,少府是制作不出来的,也就是说,如果大汉那些贵妇想要追求这样的琉璃首饰,就得去辽东买,大量的钱财自然就会流入到辽国境内,这对于大汉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事实上,如今辽国的商品就已经在长安引起了巨大的轰动。那么多辆四轮马车里面放着的可不只是贡品,还有一些品质差一点的东西,都算是辽国的特产,朝贺之后,就直接放到东市西市去售卖,差点被京中豪族一扫而空,寻常百姓手快一点的抢了一些,一转手就赚了一大笔。 使团也算是规矩,东西卖了之后,老老实实交了税,然后就拉着成车的铜钱开始逛东西两市。原本他们想要采购一些东西,结果逛过一大圈之后发现,长安城里,着实没有太多他们想要的东西,牛马之类的牲畜,他们回头跟乌桓人和鲜卑人交易更加划算,其他那些商品在辽国都有更好的替代品。逛了几圈之后,他们发现最值得买的居然是人口。辽国如今正是快速发展的时期,很多地方根本没有足够的人手去开发,而长安人市上的奴仆价钱并不算高,带回辽国就是现成的劳动力,因此,使团差点直接将人市上的青壮妇孺包圆了,等到内史发现了这个情况,吓了一跳,马不停蹄地求见天子。 刘恒也不知道辽国使团居然这么能折腾,卖东西也就算了,结果直接开始买人了!像是辽国这般想方设法增加人口,回头人口就不再是约束他们的问题,他们能做的事情就更多了! 可是,在大汉,私底下略卖人口是犯法的,因为私底下略卖的是良家子,是会给朝廷交税的个体。但是买卖奴婢是合法的,人市上的奴婢很多根本就是官奴,主要就是没入奴籍的罪犯和罪犯的家属,如果主人家犯罪,他们家的私奴也会成为人市上的商品。像是少府里面就有大量的奴婢从事各种辛苦危险的工种,但是,少府不可能占有所有的奴婢,因此,大量的奴婢自然会被放在人市上买卖。朝廷又没有立法说不许藩国在大汉买卖人口,甚至,匈奴使团过来了,他们只要想买人,也是可以的,只不过,匈奴人从来不干这种事情罢了。 刘恒也不能现在就颁布法令,不许外藩买卖人口,至于征收重税什么的,以使团的财大气粗,也不会在乎,最终,刘恒能做的,也就是挑了一些人,将他们放到了人市上,由着辽国使团将人买了去,算是塞到辽国的细作,让他们可以将辽国那边的情况传回来,最好能将那些工艺学到手,不能一直落后,让刘昌那小子赚乃公的钱! 辽国使臣在长安流连了很长时间,理由也很简单,太早回去就会遇上北地最冷的时候,风雪连天,阻塞道路,这个时候回去实在是太危险了,所以,还是在温暖得多的长安多住两个月,等隆冬时节过去再北上。 不管是什么时候,中原各国都是很要面子的,人家辛辛苦苦来朝贡,你总不能不顾旅途危险,硬是叫人回去吧,而且人家也不白住,他们表示因为买了一大堆奴仆,住在驿馆实在是太打扰典客署了,因此,掏钱购置了好几个宅子,直接搬了进去。如此,辽国使臣就这么堂而皇之地留在了长安。 刘昌叫人这个时间段出使,为的就是这个。他相信,虽说当时对吕氏进行了残酷的清洗,但是,你可以杀死吕氏的部将,总不能连下面的普通士卒也一块杀了,毕竟,一个士卒背后代表的就是一个家庭,真要是无缘无故杀了,那么,关中非要乱起来不可。只是这些人因为吕氏的缘故,只怕根本就没了前程。另外,陈平周勃他们以非惠帝子的名义杀了少帝兄弟,这两人年纪虽说不大,但是难道就没有忠于他们或者是同情他们的人吗?若是能够将这些人带回辽国,就能更好地充实自己的基本盘。即便他们不去辽国,留在长安,也算是钉在长安的一个钉子,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有了用处。 所以,这些日子以来,混在使团中的吕氏部下就在长安城里以商业合作的名义,变得活跃起来。他们原本只是吕家的亲兵部属,而且早早就去了燕国,起码长安那些权贵是不认识他们的,所以,也没人发现他们原本的身份。为了能够扩大交际圈,他们按照计划推出了火炕。 他们先是大张旗鼓购买了一批砖石,表示虽说大汉这边比辽国温暖,但是晚上睡榻还是太冷了,实在是不习惯,然后就在自家宅子里面大兴土木,将火炕修了起来。这无疑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因为在大汉,砖石是修建墓室阴宅专用的,没人会用在阳宅上。而辽国那边没这么多讲究,砖瓦房修建速度快,省工省力,改建也比较方便,住起来也更舒适,大家早就习惯了,因此,如今辽国那里,也就是原本那些贵族还保留着大量的夯土建筑,砖瓦房已经变成了主流。 长安这边因为这事很是引发了一阵议论,大家一开始还要鄙夷一下辽国人居然用砖石改建房子,实在是不像样子,结果等到使团搞了几次宴会之后,大家就发现了其中的好处,一个个真香了起来。 没办法,这年头虽说还没到小冰河世纪,但是也不算远了,而衣物的保暖能力却不怎么样,辽国使团带来的羽绒服和羽绒被倒是挺暖和,但这玩意太蓬松,很占地方,所以抢购到的人并不多,大家主要穿的盖的还是皮毛和丝绵做的衾被。另外就是因为跪坐的习俗,大家进屋是要脱鞋的,否则剑履上殿也不至于成了给功臣的优待。哪怕地上铺了木质地板,冬天光脚穿着足袋进屋,也不会有多温暖,走上几步路,脚就要变得冰凉,也就是不用一直站在地板上,跪坐在坐席上才能暖和一些。而改在地板下铺设炕道后,光脚踩在地板上也不会觉得冷。 使团紧急培训了一批奴仆,组成了工程队,开始给长安那些权贵修建火炕、铺设炕道,如此自然接触了长安城里绝大多数的权贵富户,自然,也有了跟特定的一些人群打交道的机会。 刘恒其实一直命人关注着辽国使团的情况,像是修火炕炕道的技术,就被少府的工匠在这个过程中学了过去,宫里头很快就用上了,不仅更温暖,而且更加节省木炭。没办法,当初为了让未央宫长乐宫更加壮丽,两处宫殿都修建得比秦朝那会儿更加高大,这样高大的建筑,到了冬天难免透风,往年的时候,宫殿里头就得燃烧大量的火盆,即便如此,也经常冷飕飕的。西汉前头几个皇帝就在这样冷飕飕的环境下住了几十年,一直到汉武帝,这位从小到大没吃过苦,继承了父祖留下的丰厚遗产,他做了皇帝之后,大兴宫室,建造了温室殿,才殿内修建火墙,这才让西汉君臣冬季不用再挨冻了。而现在,借着炕道,未央宫和长乐宫提前实现了暖气自由。 刘恒命人观察了很长时间,一时半会儿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因此只是以为刘昌只是想要借此收买人心,并没有意识到,在这个过程中,这些使臣究竟接触到了多少人,跟多少人达成了暗中的默契。刘恒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是同样关注着使团情况的陈平却发现了端倪,这让他很是焦躁。 当日诛杀诸吕,整个长安都陷入了血战之中,一开始的时候,大家忠诚的是刘氏,即便是在没有虎符印信的情况下左袒勤王,那也是理直气壮。但是,等到一番血战,大量曾经的同袍死在自己手中,却听陈平他们说少帝刘弘和淮阳王刘武非惠帝子,直接将人乱剑砍死,许多人心里头就有想法了,毕竟一开始大家响应周勃的号召拨乱反正,反的只是吕氏,结果你们连皇帝都要杀,为此还将原本保护少帝和淮阳王的南军将士杀了一大堆,这就给很多人带来了极大的心理压力。 刘恒登基之后,南军之中,因为此事,也有许多人的忠诚受到了质疑,如今虽说还在军中,却几乎是被闲置了。原本陈平想着,等这些人死去,这件事也就彻底过去了。但是,如今,有一股力量又将这些人串联起来了。 陈平即便一向沉得住气,遇上这种情况,也很难淡定得起来,他思来想去,最终还是下了决心,找上了周勃。 第40章 “这不是好事吗?”周勃听到陈平的话,大大咧咧地说道。 火炕和炕道的出现让周勃这个冬天好受了许多,他们这些人都是战场上拼出来的,年轻的时候还好,就算是有些病痛,总能熬得住,但是如今到了这个年纪,就有些撑不住了,当年留下的那些旧伤不发作还好,一旦发作,就是痛苦不已,尤其冬天的时候,寒气就像是钻到了骨子里,那些旧伤处似乎都冻出了冰渣子一般,周勃饶是硬气非常,但是这等零碎的折磨也让他难以忍受。 周勃没那么多讲究,其他人家也就是弄炕道,周勃直接就在自个常住的地方都修了火炕,平时就待在炕上,火炕也烧得很热,甚至略微有些烫,这却让他觉得那些伤痛都缓和了许多。 周勃以前跟陈平关系其实没有那么密切,但是自从一起干了那桩大事之后,两人关系也就变得亲密了许多,因此,周勃也没在陈平那里客气,他这会儿就盘膝坐在火炕上招待陈平喝酒,听着陈平的忧虑,很是不以为然。 “那些人,有的还是我的老部下呢,他们这两年那个样子,我也难以心安!他们若是能在辽国有个前程,我也能放心!”周勃不是陈平这样的谋士,他多年来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很难真的将下头的将士当做是工具,他们这样的将领,都很看重军心,而且也都比较护短,当时的事情,那是没办法,就算惠帝当年跟吕后关系恶化,但是,终究还是亲生的母子,所以,若是皇位上坐着的还是惠帝的儿子,那么,他们年幼的时候还好,等将来年纪大了,觉得他们这些功臣权臣碍眼,难免就要拿这事出来清算,所以,为了阖族的身家性命,他也不能手软。可是如今时过境迁,当年那些人虽说在立场上跟他不一致,但是,作为胜利者,他还是愿意给那些曾经为自己奋勇作战的底层将士一点宽容的。 说白了,还是周勃太轻视刘昌,并不觉得刘昌有机会再冒出来与他作对,所以压根不当回事。 陈平瞧着周勃这副志得意满的模样,心中暗叹,这位看来迟早要死在他的自负之下,陈平也懒得再多说什么了,他这会儿已经生出了退意,趁着上头还没秋后算账的意思,他还是先提桶跑路吧! 陈平倒是想跑,而刘昌那边,却早就对陈平下了必杀令。跟周勃相比,陈平这样的老银币就是个不稳定因素,他要是一门心思坑你,不知道有多少后手等着呢! 刘昌不知道陈平在另一个时空是个什么结局,不过多半是得了善终的,毕竟,比起刘邦吕后杀功臣的架势,刘恒似乎没留下这样的传闻,当然那也是刘昌对于这个时期的历史不了解,实际上,后世除非是专门研究这个的,或者是那种历史爱好者,否则的话,大家对于历史事件的了解一般就是来源于教科书还有各种影视剧,问题是,后世那些影视剧,更多的还是各种传奇、戏说之类,编剧姑且一遍,你愿意信就信,不愿意信也拉倒。像是汉朝这会儿,相应的影视剧也很少,最大的ip无非就是刘邦项羽,再加一个刘小猪,中间的文景之治一般就是背景板。 如此,刘昌知道得也很少,至于陈平是何等传奇的人物,刘昌也没那个偶像滤镜,站什么山头唱什么歌,总不能明知道人家背地里头在算计你,你还因为那点对历史人物的好奇和滤镜,缩手缩脚吧! 所以,辽国使团暗地里的一个很重要的任务就是解决掉陈平。当然不能直接刺杀,陈平毕竟是大汉丞相,真要是被刺杀,那可是要引起偌大的风波的,所以得选择一个隐蔽的,看起来顺其自然,丝毫不会引起别人怀疑的方式,以一种类似寿终正寝的方式送陈平归西。 陈平是个非常谨慎的人,他一直对辽国使团抱有戒心,他府上甚至都没有购买任何来自辽东的商品,虽说也用上了羽绒服和羽绒被之类的生活用品,但是那也是挖了少府的墙角,让少府仿制的。 少府那边将衣被拆开,自然也就知道这里面填充的是什么,为了显示皇室的尊贵地位,少府的工匠直接取了大雁身上的绒羽,将其仔细清洗晒干之后,制作出了质量跟辽东差不多的羽绒制品,作为丞相,陈平自然也从少府弄到了成品。 至于其他的东西,那些都不是什么必需品,所以,即便刘恒将一部分赏赐了下来,陈平也是叫人束之高阁,根本没有使用的意思。因此,刘昌自然也没有在这些东西上做文章。 刘昌购买了一点**,这玩意其实在自然界里就很常见,像是苹果核,樱桃核里头就有,不过,想要制备出纯度比较高,不至于被人发现的**却不容易,还不如买现成的。 只是**会带着一点轻微的苦杏仁的味道,想要直接投毒,显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中毒速度又非常快,你给他送吃的,他吃了没多久就死了,那即便大家不知道是怎么中毒的,也难免有所猜测,所以,得将一切变得巧合起来。 刘昌远在辽东,自然不可能亲自计划,他只是将东西交给了负责这事的人。这个人也是吕家的部将,他叫李达,他们家世代都是吕氏的家臣,吕氏原本是齐国王室旁支,后来田氏代齐,原本的王室不光没了之前的光环,反而在齐国待不下去了,只能迁居他国。差不多就是从吕家这一支祖上离开齐国的时候,李达的祖上就已经跟随吕家了,多年来一直忠心耿耿,吕家也并没有当做是理所当然,对李家也一直亲厚。后来战乱的时候,李达的祖父为了保护吕泽而死,李达的父亲因此娶了吕家的旁支庶女为妻,生下了李达。只是李达的父亲也是没有运道,吕泽对身边的人一向大方,他身边许多亲卫后来都得以在军中任职。结果李达的父亲还没跟着吕泽参加几次战事,就因为一发流矢死了,李达年龄与吕通差不了几岁,便被吕台收养,与吕通一起长大,他本身也有吕家的血脉,在吕家也被当做是小少爷一般。后来吕通被封燕王,没来得及就藩,李达便自告奋勇,表示先去打头阵。结果就遇上了后来的事情。 李达年纪小,当日清算吕氏,李达自然是被清算的对象,好在他运气好,事情发生的时候,他根本不在燕王宫,而是在外头巡视燕王的产业,发现不对劲之后,他立马乔装打扮躲了起来,他身边也有几个忠仆,其中一个直接冒充他的身份引开了追杀他的那些人的视线,其他人带着他四处逃亡躲藏,后来听说了辽东的招贤令,也顾不得许多,直接就跑辽东去了,正好被吕氏的人认了出来。 李达这一年来逃得辛苦,他从小在吕家长大,跟吕家几个公子都是以兄弟相称,结果,一夜之间,那些亲人都死了!他躲了近一年,仇恨不仅没有消散,反而愈发刻骨起来,只要能报仇,他几乎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当刘昌知道他的存在之后,意识到李达很难从仇恨中解脱之后,便打算将自个手里的密谍系统交给李达,李达对这事居然挺有天分,很快就按照刘昌的意思,将架子搭建了起来,这次出使长安,他便主动请缨。 李达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在暗中观察陈平的生活习惯,陈平这个人,搞阴谋诡计搞习惯了,整个人连气质都显得阴郁,很有些被迫害妄想症,因此他的侯府之中,管理也比较严格,想要钻空子并不容易。 不过,只要愿意找,总是能找到的。陈平年纪大了,睡眠状况并不是很好,同样有这样困扰的其实还有很多人,像是许多战场上出来的人会酗酒,因为酒精能够帮助他们舒缓神经。当然,这个时代的酒也就是个意思罢了,酒精度数其实比较低,酒量好一些的,喝多了也就是多去几次茅房的事情,一般也就是微醺,这样也正好能够帮助睡眠。 但是,陈平不喜欢喝酒,他不是很喜欢那种不清醒的感觉,所以,即便是那种酒宴,他也就是浅酌即止,从不会放纵自己喝醉,这也让他一度在一帮好酒如命的开国功臣那里并不受欢迎,毕竟,大家都在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时候,你却在一边养鱼,这着实叫人看不过去。 自从辽国使臣到来之后,陈平就更睡不好了,偏偏作为丞相,每日里工作简直是堆积如山,少府在努力想办法研究辽国进贡的纸张工艺,用了不知道多少方法,暂时也没有能够真正成功,所以,堆积在陈平面前的还是一卷又一卷的竹简,每天光是将这些看完,胳膊都要抬不起来,何况还要将这些都记在心里,如此就更是劳心劳力。加上摊上个不省心的周勃,陈平就更是心累起来。 陈平性子也要强,虽说睡不好,但是,除了伺候的人之外,在外面却是表现得若无其事,只是,陈平如此,他身边的人与他荣辱与共,自然看在眼里,急在心里,难免要在外头寻摸助眠的方法。 然后,就叫他们淘来了一包奶粉。 第41章 没错,就是奶粉。奶粉的制作方法并没有其他人想象得那么复杂,先将牛奶高温杀菌后,然后放到烤箱里面烤成干,再研磨成粉末,为了增加风味,里面还加了一些糖。如今辽东那边已经开始大规模种植甜菜,所以,糖已经算不得什么奢侈品了。 不过,辽东养殖的奶牛奶羊数量还不多,因此,产量有限,因此,奶粉还有奶酪之类的乳制品其实在辽东算是军需用品,像是这次出使大汉,使团就带上了一批,奶酪之类的保质期要比奶粉低一些,奶粉放在陶罐里头,用蜡封口,就能保存很长时间。 使团在长安住下来之后,经常会举办一些宴会,期间就用奶粉做过一些甜品,很受欢迎,一些人讨要,便也送出去了一些。曲逆侯府就是听人说这奶粉泡水喝之后有助于睡眠,便想办法高价买到了一包。 今天也在谋朝篡位中 第11节 知道陈平不会随便吃外来的东西,陈家的家仆先自个做了实验,发现睡前泡上一杯,的确会让人产生睡意,因此,便禀报了陈平,哪怕是下人已经试过了,陈平也没有自个喝的意思,只教人去购买正好在产乳的母牛或者母羊回来,每日里煮上一杯给他喝。但是,这会儿是冬天,刚刚产仔的母羊倒是有,母牛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出来,毕竟,一般牛都是放在秋季配种,冬天的时候牛不用多干活,可以慢慢养膘,总要等到春天的时候,小牛才会出生。因此,最终找回来的都是母羊。 羊奶可比牛奶腥味大多了,陈家下人为了讨好主人,自然是想方设法,让煮过的羊奶能变得顺口一些。最后,他们发现,煮羊奶的时候,将杏仁敲碎了,放进去一块煮,之后将杏仁捞出来,腥味就会少许多,而且助眠效果似乎更好了!如此一来,每晚睡前一杯煮过的羊奶就成了陈平的习惯,这自然给了李达可趁之机,他将刘昌给的**一点点用蜂蜡包起来,弄得很细小,然后想方设法,将其放到了陈平每日睡前喝的羊奶中。**用蜂蜡包裹,入口并不会融化,但是等到了胃里,蜂蜡也就被胃酸溶开,里面的**就暴露出来了。 陈平在睡梦中中毒,死得毫无声息,大家也没发现什么问题,因为是高浓度**急性中毒,这年头的医学水平根本不足以查出陈平的死因,陈家下人第二天一早才发现早就应该醒来的陈平居然没有起身,想要唤醒他的时候,才发现陈平身体早就凉了。 死了一个丞相,哪怕看起来是正常死亡,刘恒听说了,还是命廷尉的人去了一趟,最后也没查出什么来,只能回去禀报,说陈平应该是寿终正寝,并非横死。毕竟,陈平年纪也不算小了,这个年纪死亡在这个时代都算是长寿了,最终,这事就以陈平自然死亡而告终。 李达可没有那种杀人凶手返回现场的习惯,确定了陈平的死亡之后,他取了一壶酒,回到了自个屋子,取出几个酒杯,各自斟满,李达自个喝了一杯,将其他的酒都浇在了地上,他轻声说道:“几位兄长,弟弟算是帮你们报了一半的仇了,那陈平一死,周勃便不足为虑,你们在下面等着,他们迟早要下来陪你们的!” 李达也就是稍微放纵了一下自己,然后就将酒水收拾干净,没有留下半点痕迹,施施然出了屋子,就如同平日里一样。 陈平的死亡也让刘恒松了口气,周勃带兵他的确很忌惮,但是陈平更让他忌惮,陈平一死,周勃就是个空有力气,却没什么脑子的大力士,之前周勃也曾经做了丞相,但是刘恒问起来,却是一问三不知,最终被罢相,还是成了大将军。不是刘恒瞧不起周勃,就周勃这脑子,只要他不脑子一热直接造反,以刘恒的本事,玩死他根本不需要费太多力气。 因此,陈平这边一大家子扶灵回封地,刘恒便又将周勃提溜到了丞相的位置上。周勃之前就做过丞相,如今再上来不仅没有志得意满,反而有些战战兢兢,毕竟,他也是个要面子的人,再被人问起来,还各种不知道,那岂不是太丢人了?周勃这回是很真心实意地推拒,但是刘恒便表示,你这样要功劳有功劳,要资历有资历的都不敢当丞相,那还能找谁做丞相呢?周勃算来算去,真找不到合适的,最终只能硬着头皮将丞相的位置接了下来。 这也正是刘恒的目的,很多时候,不怕你做事,就怕你什么都不做,不做就不会错,只要你做了,鸡蛋里头都能挑出骨头来,何况周勃本身其实不擅长这事呢? 陈平的死对于辽国使团根本没有任何影响,他们依旧在按照自个的步调在长安交际,接到了大笔的订单,许多商队就等着跟着他们的脚步去辽东大采购,听说辽东缺人,已经有一些私底下做不那么合法的人口买卖的商队私底下行动起来了,就等着回头将人送到辽东,然后赚上一大笔。 对于这些人,辽国那边也有对策,肯定是不能跟主动移民的人一般对待的,他们需要先为辽国工作,还清他们的身价,然后才能如之前旧例,编户齐民,分发土地。当然,这也就是意思一下,最多一年的时间,他们也就能还清这笔钱,甚至还能攒下一笔钱财作为安家的本钱,若是他们有什么特长,还能得到更高的待遇。 春暖花开的时候,辽国使团终于辞别了长安,踏上了返程的道路,他们没有继续从陆路走,而是直接往齐国那边去,走海路返回辽国。毕竟,这个季节草原上草长莺飞,原本躲起来过冬的匈奴人也要出来了,他们中讲规矩的也就罢了,不讲规矩的是不会介意攻击过路的使团,好给自家部族增加一些奴隶和财富的。所以,就算是要跟匈奴人通商,也是找个固定的地方设立榷场互市,直接深入草原的事情还是交给民间那些商队!至于日后攻打匈奴,以草原民族的性情,只要你表现得足够强大,那么,多的是部族愿意做带路党! 齐国那边对辽国那叫一个深恶痛绝,毕竟,就因为辽国之前的举动,导致他们人口损失惨重,为了挽留人口,那些将土地视作是命根子的地主豪强们不得不降低租息,甚至低价将土地卖给那些佃户,只求他们留下来继续为自家耕种。他们不会反省是自个繁重的田租债务导致了人口外逃,只会觉得一切都是辽国的错,这才让他们损失了那么多财富。 城阳郡中,朱虚侯刘章这会儿正喝得烂醉如泥,一边几个美貌的女子在侍奉他饮酒。朱虚侯世子刘喜从外面进来,看到父亲这般,不由沉默了起来。 刘章简直是快要气死了,当初是他先勾连了兄长刘襄还有齐地诸侯,拨乱反正,那是因为陈平和周勃许诺让刘襄继承皇位,所以,他不顾与妻子吕氏的结发之情,也没顾念唯一的儿子刘喜,从中策应,给了吕氏重重一击。结果到头来,他妻子搭进去了,一帮兄弟子侄付出了偌大的代价,出钱出人出力,最后却说刘肥是私生子,还找了个借口说刘襄的舅舅驷钧不是shan类,否决了刘襄的继承权!驷钧都多大年纪了,还能活几年,就算你们担心吕氏旧事重演,给驷钧一个封地,将人塞封地里头去就是了!刘襄那么多兄弟手足,能叫驷钧翻出什么风浪来? 原本长安那边许诺,刘章倒吕有功,会封他为王,据说少府那边连印玺仪仗之类的都做好了,结果齐地这边因为人口大量外流,翻出了齐地诸侯不能保境安民,纵容豪强富户欺压百姓,兼并土地,致使百姓逃亡的事情,齐地诸侯哪怕只是失察呢,那也是罪名,何况,他们也不无辜,他们在位的时候,各种大兴土木,役使民力,不知道多少百姓在给他们服徭役的时候累死,或者是因此荒废了土地,导致交不上赋税,最终卖房卖地,从有产者沦为无产者乃至负债者,连自个都得卖掉。 这么一来,别说是给刘章封王了,没有削去刘章的食邑封地就算是好事。刘章一肚子的愤恨与怨气,却根本没处发泄,只能日日饮酒作乐,聊以排遣。 刘喜作为刘章的独子,早就封了世子,按理来说,应该后顾无忧,结果刘章卖了吕氏,刘喜的母亲无法面对娘家,又想要保住自己的儿子,最后只能伏剑自刎。饶是如此,依旧有人对刘喜有想法,撺掇着刘章又娶了一个夫人回来,刘章年纪也不能算大,若是再生一个,刘喜觉得自己大概也可以暴毙了。这让刘喜一直忧心忡忡,刘章虽说对他一直还很看重,但是对于疑神疑鬼的刘喜来说,就像是刘章在稳住自己,一旦自己有了弟弟,等到确定弟弟能够长成之后,就是自己的末日。因着这样的猜测,刘喜这段时间以来,那叫一个战战兢兢,他连身边伺候的人都信不过了,私底下养了一条狗,每次别人送饭过来,他都得先喂狗吃了,确定狗没事,才自己吃。 因此,之前听说刘昌这个据说早就死了的堂叔居然没死,还在辽东立国,刘喜顿时心动起来,这样的生活他已经受够了,不能继续留在齐地坐以待毙,他要去辽东投奔堂叔。 第42章 “你想去辽东?”刘章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独子,醉醺醺的脑袋一下子清醒了不少,他晃了晃昏沉的脑袋,胡乱伸手挥退了伺候的人,从坐席上站了起来,结果一时立足不稳,差点又摔了,他气得一脚踹翻了坐席,带着点火气问道,“怎么着,我这朱虚侯府装不下你了?想要跑到辽东那冷得掉冰渣子的地方?” 刘喜抿着嘴,低头说道:“儿子只是想要看看堂叔那边的情况。何况,当今天子对齐王一脉颇有戒心,之前的事情可见一斑,说不得就是天子与辽东联手做下的,偏偏名正言顺,叫父亲和诸位叔伯不得不吞下这口气!儿子也是想要去打探一下虚实!” “呵!”刘章冷笑一声,“行了,你是我儿子,你肚子里有几根肠子我能不知道!这些日子冷饭冷菜的吃得舒服吧!哼,有什么事情,不知道跟我说,自个在那里胡思乱想!行了,你想去就去吧,也省得碍了人的眼,我这边,也抓紧时间门给你生个弟弟,免得以后我这朱虚侯的爵位连个继承的人都没有!” 这么多年就刘喜一个儿子,刘章对这个儿子自然也是疼爱过的,但是,血脉亲情这种东西,也是经不起考验的,刘章是被吕后扶持起来的,刘肥儿子多,刘章又不是嫡长子,一度是在长安长大,吕后对他也还算是不错,当初娶吕氏的事情,也是他自个提出来的。后来他在酒宴上找借口杀了一个吕氏子弟,引得许多忠心刘氏的臣子纷纷来投,这些都是他的政治资本。若非吕后对他还有几分情面,还有吕氏母子的存在,吕后能杀其他几个庶子,难道杀不了他一个孙子? 只是刘章是不甘心,刘盈活着的时候,他还能ren耐,刘盈一死,吕后又行那废立之事,这就让刘章有了野望,他不愿意过那等生死操于人手,不得自主的日子,他希望能够将一切把握在自己手中。所以,吕后死后,他意识到吕氏剩下的子弟根本无法主持大局,果断就将他们给卖了。可惜的是,他卖了之后,压根没卖出个好价钱,他不仅没能从中得到任何好处,反而还失去了许多,夫妻情断,父子离心,这些都让他绝望。 刘喜不曾想到,自己自以为做得隐蔽,其实一切都被这个看似一直醉生梦死的父亲看在眼里,他ren不住咬紧了嘴唇,手心紧握,指甲几乎刺入了肉里。 “你母亲毕竟是姓吕,到了那边,有这么一重关系,我那表弟自然是愿意信你的,说不得你还真能做出一些事业来!”刘章顺手端起一杯蜜水往嘴里灌去,觉得自己清醒了一些,他将杯子一丢,一pigu坐了下来,思索了片刻,然后说道,“既然你不在乎这个朱虚侯的爵位,那么,该给你的东西还是要给你的!” 刘喜根本没想到,刘章居然这么大方,丝帛、钱财、武器、人口……几乎将朱虚侯封地家底的一半都给了他,因此,当刘喜跑到蓬莱那边的时候,他们不得不分出了一艘大船,饶是如此,也没能装下刘喜的人,其他的人就得等到船队下一次过来才能一起运走。 刘昌也没想到,居然宗室里头还有个流着吕氏血脉的刘喜,这对他来说也是个好事,他如今构建的这个利益联盟中很重要的一环就是来源于刘氏与吕氏的联姻,大汉那边几乎是彻底否认了吕氏,无视了周吕侯和吕后在大汉建立乃至建设过程中的功劳,吕后当年各种有利于大汉的举措被全盘否定,一些没法改的也被改头换面,总之,吕氏已经变成了大汉的一个禁忌。 而刘昌这里,如今做主的主要就是吕氏的余孽,但是,吕氏含量太高了,再来一个刘氏,感觉就好多了。 “叔父!”看到刘昌居然亲自出来接自己,一路上一直惴惴不安,各种胡思乱想的刘喜终于ren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不是他感情太充沛,他本来就是个半大的少年,这段时间门又屡经变故,能够撑到现在没崩溃已经算得上是他心理素质很不错,如今他自觉有了依靠,当下就绷不住了。 刘昌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的侄子,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帮他擦去脸上的眼泪,说道:“哭吧,将心里的委屈怨愤都哭出来,之后,你面对的就是新的天地了!” 哭了一阵子,刘喜弄得脸上一塌糊涂,他顾不得仪态,胡乱用袖子将脸上的眼泪鼻涕擦干净,红着眼圈,露出了一个有些尴尬的笑,说话的时候还带着明显的鼻音,含含糊糊地说道:“叔父,以后,侄儿就跟着你了!” 刘昌笑着说道:“当然,现在咱们这里,姓刘的就咱们两个,你不跟着我,你跟着谁!等着吧,在你家那里,你撑死也就是个朱虚侯,到了叔父这里,回头啊,叔父也给你封个王位,保准比你在齐国那里快活!” 刘昌很是熟练地给这个稚嫩的少年画着大饼,说道:“你以前在中原,听说的都是辽东是什么苦寒之地,实际上,辽东这边大得很,而且,我这边造了不少船,还可以出海,听说再往东一点,就是当年徐福去的地方,我听人说,有人当年出海的时候就遇上了秦人模样的人,跟那里的土人截然不同,估计就是徐福带出去的,当年始皇帝要求仙,徐福带了不知道多少奇珍异宝,他既然赖在那里不回来了,只怕就是想要在那里自个称王称霸,可见那里也算是王霸之基,你要是愿意,回头将那里拿下,我就将那里封给你!咱们老刘家的人,在中原里面分地盘称王有什么意思,就得开疆拓土才行,要不然一辈子混吃等死,那不是白活了吗?” 少年人天生对征服这种事情感兴趣,刘喜连刘昌说的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就被忽悠得热血沸腾,没错啊,自家父亲就算是能封王,估计也就是从齐国割出几个郡甚至只有一两个郡出来作为他的封国,那有什么意思,而且齐国地方虽然大,却是在朝廷眼皮子底下,齐王一系血脉繁盛,不知道多少人盯着,有点行差出错,大家恨不得立刻就要过来削减封国,真要是继承了朱虚侯的爵位,估摸着自己将来也是差不多的情况,所以,还不如如自家这个叔父一般,在外头搞个封国,天高皇帝远的,岂不是更加逍遥快活! 这般想着,刘喜更觉得辽国这是来对了。他一开始其实是做了吃苦的准备来的,但是到了辽国之后,他就发现,这里跟他想象中差太远了,辽国这边到处都是一副生机勃勃的场景,几乎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因为他们是真的看到了过好日子的希望。 原本那些贵族如今也算是认命了,他们按照刘昌的意思,老老实实释放奴隶,他们没了足够的僮仆佃户,再多的土地也耕种不过来,刘昌以市价赎买,并且允许他们加入到一些技术含量不是那么高的初级工业之中,让这些贵族从农奴主变成工场主。之所以有足够多的人口投入到工业生产中,那也是因为刘昌又搞出了几种大型的农业器械,虽说用的还是畜力,但是效率比人力要高得多,从深耕到播种,再到收割还有加工和灌溉,都可以用畜力、风力还有水力来解决,如此,不用将太多的人口束缚在耕地上,更多的人口自然会投入到工业生产中。 百姓也乐得进工场做工,地里面事情就这么多,闲下来的时候,自然可以多去挣一点钱,毕竟,因为人均耕地多,官府下发的新式粮种产量也很大,大家都有了极多的盈余,这也直接导致了原本作为硬通货的粮食开始没那么值钱了。光是能吃饱还不够,得吃好,还得穿好,用好,而这些,卖粮食还钱是最不划算的,一些心思比较灵活的,干脆在地里改种牧草,用来养牲畜,只留下少数一部分土地照旧种粮食满足自家的口粮和田税,而那些不愿意冒这样风险的,干脆就趁着农闲的时候去各种工场打工,不仅能挣到工钱,还能以成本价弄到一些残次的工业品。比如说肥皂厂那些配比有问题,切割得也不够规整的肥皂,残次品的布料之类的,总之,只要不是那等只想着躺平的懒汉,大家都能勤劳致富。 如此以来,那些贵族作为工场主自然也得到了许多利益,比种地划算多了,对于刘昌的怨念也就少了许多,而且以前是有钱也不知道往哪儿花,现在稀奇古怪的东西多得是,你想要怎么花都行,以至于,那些贵族居然开始斗富了! 刘昌懒得理会那些贵族的事情,只要他们不拖自己的后腿,那么随便他们怎么奢侈去!反正对于各种奢侈品,刘昌征收的税赋也是很高的,这些贵族没买一样,都是在给自己和国库送钱,他巴不得如此。 总之,刘喜到了辽国之后,觉得这里比长安还要繁华,许多东西他听都没听说过,这让他迅速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开口闭口都是咱们辽东如何,差点就连齐国在什么方向都忘了。 这一日,刘昌找来了刘喜,笑吟吟地说道:“侄儿,叔父这边有个任务要交给你,你觉得如何?” 第43章 刘昌现在很缺牲畜,他需要购买大量的牛马,找大汉那边显然是不行的,大汉自个还缺呢,所以只能到草原上购买,刘昌选择的交易对象还是乌桓人和鲜卑人,去年冬天的时候,他就采购了一批,但是数量并不多,匈奴人盘剥乌桓人和鲜卑人盘剥得非常厉害,每年到了秋天,就会从他们部族那里索取大量的牛羊还有奶制品作为贡品,让他们苦不堪言,偏偏还没什么办法,要是不肯,光是右贤王部就能踏破他们的部族。 刘昌派出去的人还赊给他们一些粮食,让他们能够过冬,然后就给他们出了个主意,让他们向匈奴人诉苦,就说他们现在草场太小,根本养不活太多的牛马,只能多养羊,也算是为大单于牧羊了。如此,他们就可以偷偷将牛马卖出去,然后换得更多的硬通货,比如说,铁锅。 大汉严禁向匈奴走私铁器,在匈奴,铁骑是非常贵重的东西,一直到很多年后,草原上的民族依旧非常缺铁,他们所在的地方其实地下埋藏着大量的矿藏,但是,他们不懂开采,不懂冶炼,即便从中原,从西域掳了工匠,也很难进行规模化的冶炼,因此,历朝历代,走私铁器都是重罪。 不过,商人的本性就是逐利,只要有钱,他们什么不敢干啊,晋商当年可不就是卖出了个八大皇商出来吗?不过,汉朝这会儿即便是有走私,规模也不会太大,现在大汉自个冶铁行业其实也不发达,冶炼技术最好的地方是在蜀中,从蜀中运输蜀锦可比运输铁器挣钱多了,因此,匈奴人那里便是青铜器数量都不算多,很多也是从西域和大汉抢来的。 像是乌桓和鲜卑,那就更穷了,部族里面有个用来制作奶干的青铜鼎,那是要当做宝贝供起来的,宁可人死了,青铜鼎不能丢,丢了之后,那真的是要饿死的,普通的陶罐小锅可没办法迅速将挤出来的奶变成更容易储存的奶干,而这些,就是游牧民族最重要的食物。 刘昌许诺给他们铁锅,他们胆子也就大起来了,只要能够生存下去,冒点风险是必然的事情。少一点战马,还能在匈奴人抽丁打仗的时候少出点人呢,比起相对娇贵一些的牛马,养羊可就省心多了。 像是这个时候,正是羊换毛的时候,刘昌准备派人去兑现自己的承诺,采购牛马的时候先收购一批羊毛回来,顺便再卖点别的东西给他们。 刘喜对于异族并不怎么了解,匈奴连年入寇,大汉这边对匈奴了解却不是很多,齐王一系距离草原比较远,自然更不知道怎么回事,所以,他还是头一次听说乌桓和鲜卑,这会儿刘昌跟他解释了一下乌桓、鲜卑的情况之后,他便跃跃欲试起来。横竖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为什么不去长一点见识呢? 刘喜如今在刘昌这里就是个闲人,被刘昌封了个宗令的官职,但问题是,刘昌现在连媳妇都没有,整个辽国,跟他真正意义上有血缘关系的也就是个刘喜了,只是刘喜年纪小,还需要一定的历练,所以,也只能先给他一个宗令,有个高品的官职,出去做事的时候也能不被人小看。 刘喜兴冲冲地带着人跑去找乌桓人和鲜卑人做买卖,刘昌如今头疼的就是船不够多,他已经将能搜集到的船都搜集起来了,连便宜老丈人那边都去打了一趟秋风,趁着求亲的时候,花大价钱将箕准当年渡海南下的船也买到了手,又将能找到的船工都搜集了起来,用上了明朝福船的图纸,让人制作大型海船,只要有足够多足够大的海船,那么刘昌这边就是进可攻退可守。 只是造船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哪怕这边深山老林里头好木头多得是,但是想要造船,光是木料阴干的时间就得按年算,之前刘昌造船已经将朝鲜适合造船的木头近乎一扫而空,再想要造船就得先等之前砍伐的木料阴干妥当,所以,等到福船正式下海,起码得是几年后的事情了。 刘昌也不着急,他如今的精力其实还在开发辽东本身的潜力上,有着大汉这样一个巨大的市场,他一点都不担心生产出来的商品过剩,开春以来,来自大汉的商队简直是络绎不绝,为此,刘昌在边境设置了一个榷场,专门用来跟大汉交易。 大汉如今还不是自己做主,所以,刘昌才不会让大汉的商队深入辽国境内,免得有人将先进的技术带回去,等到自己做了皇帝,那么,这些好东西自然会带回大汉去。 不过,技术可以保密,商品却是没必要封锁,甚至可以借着这些,打压大汉的技术,这也是后世见惯了的手段,用低价倾销打压对方的研发热情,你辛辛苦苦研究出了新技术,结果我这边的售价比你成本价还低,几次三番下来,你还有动力继续搞研发吗? 刘昌如今搞的就是这一套,以至于那些商队过来之后,就发现榷场上什么好东西都有,不管什么都想要,只要肯掏钱就行。辽国这边是不认那种劣质的荚钱的,要么就用辽国自个制作的七铢钱和五铢钱,你要是有黄金那就更好了,对于黄金,辽国这边是来者不拒的。要是你手上没有,那么你最好就老老实实先将自己的货物卖了,再来买别的东西。 大汉带过来的商品中,最不愁卖的就是人口,其他东西,那是真卖不出什么价钱来。他们带过来的东西,大多数对辽国来说没什么吸引力,放到匈奴人那里能够引起哄抢的东西,对于辽国来说,就算不上什么了,如此以来,只能低价将那些商品处理掉,然后老老实实开始大采购。 随着第一批商队带着货物回去,这个榷场就变得热闹起来,辽国这边最畅销的东西主要是丝绸、纸张还有甜菜糖,辽国这边丝绸只出售高档货,这里虽说也养蚕,但是现在规模还不够大,每年生产出来的蚕茧也就是那么多,想要大规模出口,还得大量进口生丝才行。所以,放出来的丝绸数量并不算多,这也推高了价钱,但是真正挣钱的还是纸张和甜菜糖。 辽国这边已经生产出了好几种纸张,主要是皮棉纸和麻纸,辽东这边不产竹子,自然没有竹纸,所以中低档纸用的就是秸秆,但是即便是秸秆纸,质量也不差,用来书写也没什么问题。至于草纸,那就属于劣质货色,即便如此,也没几个人舍得用纸来擦pigu,像是在民间,草纸主要是用来做商品包装,也只有贵族,才会将草纸当做厕纸使用,算是将厕筹给淘汰掉了。 榷场上,这几种纸都有卖,最高档的纸价钱堪比普通的丝绸,但是这纸手感就如同罗绢一般,叫人一看就是高档货,因此也卖出了一大批,卖得最多的自然是用苎麻和秸秆制造的纸,那些商人恨不得将自己的车上都堆满,可惜的是,这玩意太重了,他们的车可装不了多少,因此,顺便又卖出去了大量的四轮货车。 至于甜菜糖,数量也很少,去年入秋后,刘昌才拿下了朝鲜全境,自然来不及大规模种植甜菜,因此,这些甜菜还是之前在濊貊人的地盘种植的,所以,这一批甜菜糖数量并不算多,不过今年刘昌已经划出了大片的地盘用于种植甜菜,这可是好东西,榨糖之后的副产品还能用来做饲料,甜菜叶子也能当蔬菜吃,秋天的时候采摘了叶子,晒成菜干就很不错,可以说是一种很好的经济作物。 因为这一批甜菜糖数量不多,所以,刘昌直接将其做成了白砂糖和单晶冰糖,然后白砂糖取名叫做“赛霜雪”,冰糖取名叫“胜琼苏”,用精美的瓷盒装起来,一看就身价不菲的模样,价格也卖得很高,至于说来年若是价格下降了,这些商人会不会觉得上当受骗,那就是另一回事了,而且,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好东西刚出来的时候贵,那不是正常现象吗? 这几样算是卖得最好的,根本就是供不应求,其他东西销量就稍微差一点,像是豆油,卖得就比较一般,主要是运输不方便,而且,这玩意放在大汉,属于是有钱的人不在乎,没钱的人吃不起,他们运回去之后,利润不会太高。瓷器也是一样的道理,这玩意太脆弱,大汉境内路况并不怎么好,一个不注意就碎了,总不能回头卖瓷片吧。倒是各种玻璃珠卖得不错,体积小,形态多,他们完全可以买回去自个用作首饰上的装饰品。 总之,榷场开放之后,来自辽国的商品就开始在大汉上层盛行起来,贵妇们没有一两套玻璃头面,都不好意思出门,餐桌上没有一碟白砂糖,这宴会就显得不够档次,官员们也开始不乐意继续用竹简了,用不起罗纹纸,档次差一点的总行吧,如此,一天的工作,记个几张纸也就可以了,省掉多少麻烦,各个衙门都在追着问上头要钱,要求为自家衙门采购足够的纸张,只愁得治粟内史头发大把地往下掉,这纸看起来不算很贵,但是各个衙门加起来,成年累月的用,那就不是什么小数目了,又不能厚此薄彼,他从哪儿能挤出这笔钱来呢? 刘恒面对治粟内史的哭诉,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44章 从知道刘昌的消息开始,刘恒就知道这个长子变成了祸害,如今一看,果然如此。 刘恒自己对于物质要求并不高,如今大汉虽说从战乱之中恢复了过来,但是民间门依旧不富裕,朝廷财政状况也很一般,所以,刘恒才要进一步降低百姓的负担。刘恒想的是,自己不多花钱,让下面那些贵族官僚也少花钱,省得他们去盘剥下面的百姓,致使百姓困苦。 结果,他自个倒是俭省了,刘昌却将这奢侈之风刮起来了。这些人也没有动用朝廷的税赋,但是这些人的收入并不依赖于朝廷的俸禄,朝廷俸禄构成主要是禄米,最高也就是两千石。两千石粮食对于底层百姓来说,那是很多了,一个五口之家,两千石粮食足够他们吃十年。但是,对于这些官员来说,他们不可能只吃粮食,这两千石粮食连基本的体面都无法保障,这就需要额外的收入,正常官员额外的收入无非就是来源于食邑、农田、商铺,一些官员还会有宫中的赏赐,至于各种灰色收入,那就不好说了。 人的贪欲是没有穷尽的,当他们习惯了奢侈的生活之后,就想要更多,而想要维持这样的生活,他们能做的自然就是从各个渠道来索取。像是辽国那边,贵族们失去了大量土地和人口,却可以从工商业获得足够的利益,地方官员可以截留每年增加的财政收入的一部分作为他们的补充津贴,中央的官员同样也能得到一定的绩效奖金。总之,只要你肯干,我就肯给,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你要是还贪赃枉法,那么也别怪我不给你留面子,连里子都给你剥干净。 但是辽国因为工商业的兴起,加上可以对周边倾销商品,整体处在蒸蒸日上的状态,自然可以这么做,但是如今的大汉却做不到这个,大汉如今整体还是比较穷的,花钱的地方却是很多,结果若是上层首先奢侈,他们不会像是辽国那边一样制造消费,他们只会将负担转嫁在普通百姓身上,用民脂民膏来维持自己的奢侈生活。 但是要阻止,却也没法阻止!榷场除了这些奢侈品之外,还有许多大汉这边必需的东西,比如说精铁,大汉这边钢铁产量很低,成本却不低,因此武库里面还有相当一部分的武器还是继承自秦朝时候的青铜器,只能是慢慢更新换代。辽国榷场那边,精铁铁锭便宜得不行,简直跟白送差不多,数量也很多,要是不买,那真是比亏钱还难受。 除了精铁之外,榷场的粮食卖得也很便宜,以后北方的军粮完全可以从辽国榷场采购再运送过去,如此可以节省许多损耗。总之,榷场对于大汉来说,好处也很多,若是将榷场禁掉,那么无疑是两败俱伤,何况,对于那些贵族来说,为了得到想要的东西,他们可不会在乎太多的禁令,到时候反而更难控制。 至于说对那些奢侈品苛以重税,那些贵族富户不会因此少消费多少,相反羊毛出在羊身上,他们只会将其转嫁出去,思来想去,最终刘恒也只能作罢。他原本指望着混在那些被卖往辽东的细作将那里的先进工艺学会再传回来,但是,这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像是代表了这个时代最精尖加工技术的车床还有各种运用了水力风力作坊的地方,只有经过多次审查,信得过的人才能接近,而且,在绝大多数作坊,都已经实现了流水线作业,大家都只需要掌握一个工序,至于其他的,那根本就不需要多管。这样培训起来很容易,全套的制作工业也就少去了外流的风险。 刘昌如今做的就是加强基础教育,让大家真正掌握相关的知识,好减少对于系统的依赖,因此,他开始在乡间门兴办社学,社学的作用就是搞启蒙和扫盲教育,由当地的官吏做老师,将社学教学时间门算作他们考核的一部分,然后社学也要定期考核扫盲率。只要将事情与政绩挂钩,地方上官员的行动力还是很强的,地方上财政也宽裕,只要长期坚持下去,自然能有结果。等到识字率提升之后,就可以开展进一步的职业教育和高等教育。 在这样的情况下,刚刚到辽东的移民能做的自然是非常基础的工作,他们能接触到的也只有那些非机密的环节,这些环节就算是叫大汉那边知道了,想要复刻出来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就算真的复刻出来了,刘昌这边工艺都能更新换代了。 刘昌这边的榷场同样也引起了匈奴人的注意,当初中原战乱,冒顿招降了一部分被始皇帝派出去屯垦的老秦人乃至一部分长城军团,这些人给匈奴人带来了不少新鲜的东西,比如说更加先进的武器,算是尝到了甜头,他们也明白,中原在某种意义上代表着先进的生产力,因此,他们一直很关注南边的情况。 像是卢绾当年率众投奔了匈奴之后,就被封为东胡卢王,他们的草场就在靠近辽东和长城的地方,也就是在左贤王的地盘上,之所以将他们放在这里,其实就是用他们做间门谍的意思,他们毕竟是汉人出身,他们的人出入长城的话,会更加方便,可以更好地打探汉朝这边的动向。而汉朝这边呢,长安城里保留了卢绾的燕王府,还按时发放俸禄,将禄米折成钱乃至金子送到王府之中。吕后执政期间门,卢绾的妻子还带着几个儿女跑回了长安,就住在燕王府里,只是运气不好,还没见到吕后,吕后就去世了,卢绾的妻子之后也因病去世,但是,即便没有见面,互相之间门也有着默契,他们对东胡部的一些行为睁只眼闭只眼,通过这样的手段,将东胡部同样发展成了汉朝在草原上的一颗钉子。说白了,东胡部在草原上扮演的角色就是双面间门谍,给双方提供对方的信息,以此获得了相对超然的地位,比起当年投奔了匈奴的韩王信处境要强得多。 汉朝的商队在北方来来往往,却都往辽东而去,匈奴人又不是瞎子,自然是要打探一番的,东胡部本来就靠近辽东,当年作为卢绾的旧部,卫满又是投靠了朝鲜,还自立为王,匈奴人那边还以为这里还是朝鲜,觉得以卫满跟卢绾的关系,让东胡部打探消息再容易不过。 此时卢绾已经去世多年,如今的东胡卢王是卢绾的儿子卢兆配,他当年并没有跟着母亲逃回汉朝,而是留在了草原。他出生在沛县,几乎是跟刘肥一起长大的,对于大汉自然非常想念。卢绾当年所谓的造反几乎就是一场阴差阳错的闹剧,但是刘邦一死,这事就变成了定局,刘邦死后不满一年,卢绾也跟着去了,临死还想着回归大汉,卢兆配继承了东胡卢王的位置之后,也想要继承父亲的遗愿,当年卢兆配的母亲带着他几个兄弟返回大汉,其实当时就是想要出卖匈奴的消息,以此功劳作为晋身之阶。结果运气不好,又赶上了吕后薨逝。 为了这事,东胡部也被匈奴王庭抓住了把柄,这两年日子都不好过,如今右贤王逼着他们去打听辽东的情况,自然不能说他们跟卫满的关系没有匈奴人想得那么密切,要是真的卫满认卢绾这个旧主,早就该东胡部联络了,最后只得硬着头皮派人前往打探。 就像是汉朝那边想要将东胡部变成自己的消息来源一样,刘昌对东胡部也很感兴趣。同样是投降匈奴,卢家跟其他几个异性诸侯不一样,卢绾跟刘邦关系太密切了,他幼年丧父,是被刘太公当做自己儿子一般养大的,跟刘邦之间门的关系,比刘邦上面两个兄长更亲密,有这样的感情在,起码二十年内,卢家人会更偏向大汉,至于再往后,其实也一样,匈奴人也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思想,匈奴真正的本部其实也就是那么多人,其他那些部族号称是匈奴,实际上对于匈奴本部来说,他们也就是护卫甚至是奴仆一样的角色,匈奴王庭其实一直在抽取其他部族的血液供养本部,好在他们四处劫掠,也能让其他部族分润到一定的战争红利,这才能保持住匈奴整体的向心力。像是东胡部,主体都是由卢绾带来的人组成,他们也没有积极融入匈奴,跟匈奴联姻的意思,自然在匈奴人眼里,他们并不值得信任,无非就是如今还用得上,所以没有直接对东胡部下手,若是哪一天,他们意识到留着东胡部就是祸害,那么,灭掉东胡部,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刘昌眼馋的不是东胡部的情报,能让东胡部知道的情报,不会太重要,刘昌却是希望能让东胡部成为一个纽带,让他能够与匈奴通商,然后通过经济上的手段削弱匈奴。 在听说有东胡部的使者来到辽国之后,刘昌就来了兴趣。 卢兆配派出来的人里,带队的是他的异母兄弟卢迁,卢迁当年没有跟随卢绾的夫人返回汉朝,一直留在了匈奴,他原本只是想要打探一下辽东这边的消息,结果到了这边之后,发现辽王居然姓刘,是当今汉天子的长子,顿时就心中一动,干脆打着使者的名号,表示想要面见辽王。鸿胪司的人不敢怠慢,一边将人留了下来,一边命人迅速给刘昌传信。辽国这边,已经开始驯养信鸽作为传信之用,所以,不过是几日时间门,卢迁就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当下便率队在鸿胪司的陪同下,一路往王险城而来。 在匈奴的时候,东胡部为了不显得另类,自然随着匈奴人披发左衽,而进入辽国境内之后,卢迁便带着人恢复了汉家装束,将头发用发冠束成发髻,换上直裾,除了脸上因为草原上的风沙显得稍微有些粗糙之外,看上去与汉人贵族也没太大区别。 “东胡卢王帐下使者卢迁拜见辽王!”一身中原士大夫打扮的卢迁一板一眼地给刘昌行礼,刘昌含笑说道:“免礼,论起来,寡人还得叫使者一声叔父呢!都是一家人,快快请坐!” 虽说知道对方说的是一句客气话,卢迁还是觉得心中一暖,谢过了刘昌之后,从shan如流地在座椅上坐了下来。他从进入辽国境内后,一路上在驿馆里面就习惯了桌椅高床,这会儿半点别扭也没有。 刘昌叹道:“寡人曾听父皇说起过叔祖,可惜的是,叔祖当年为奸人所害,不得不逃亡匈奴,以至于寡人再无机会与叔祖相见,如今想来,实在是憾甚!” 卢迁虽说是庶出,但是卢绾是个宽厚的性子,卢绾的妻子赵夫人也不是什么悍妇,卢迁年纪小一些,小时候在卢绾那里也是受过一段时间门疼宠的,这会儿同样很怀念卢绾在的时候,听到刘昌这般说,ren不住眼睛一红,说道:“劳大王挂念,若是先父知道大王在域外开疆拓土,立国建庙,定然欣慰非常!”心中也是遗憾,若是当年自家父亲也是在长城外面建立封国,是不是就没有后来那些事情了呢?可惜的是,那时候谁能想得到,还能这样操作? 今天也在谋朝篡位中 第12节 刘昌跟着又是怀念了一下卢绾,这才说道:“叔父率队来我辽国,可是有什么不便的地方,需要辽国帮忙?寡人定当尽力而为!” 卢迁苦笑一声,说道:“还有什么事,我等毕竟是降人,父亲虽说封了王,分了草场,但是在匈奴人眼里,我等依旧是外人。所以,在匈奴那边,我等一直被排斥在王庭的圈子外面。辽国近来动作比较大,匈奴那边信不过乌桓人和鲜卑人,所以就让我们来打探这里的情况!” 卢迁没有胡编乱造,老老实实说了缘由:“原本我就是想着稍微打听一下消息,能跟右贤王那边交差就行,结果就听说如今这里不再是朝鲜,而是变成了辽国,辽王是汉朝的皇长子,我这才想要来看看情况!”卢迁可比原本那些朝鲜贵族知道得多多了,赵夫人带着人逃回汉朝,其实就是东胡部的先行者,赵夫人带回去的他那几个兄弟,如今还住在长安呢,当日倒吕,赵夫人病逝,卢家兄弟几个直接被遗忘了,谁也没有找他们麻烦的意思,等到刘恒做了天子,还给卢家兄弟几个分了食邑,将他们安置了下来。安置下来之后,他们也还是传递了一些消息去了草原的。 所以,卢迁知道吕后薨逝后,长安的腥风血雨,刘昌作为吕王后所出的嫡长子,肯定不像是传闻中被刘恒保了下来,而是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逃出了升天。这会儿,他顿时生出了许多佩服来,毕竟,当年卢家仓惶逃出燕国,卢绾对自家发小还抱有信心,因此率众驻扎在长城之外,就等着刘邦的赦免,哪知道得来的却是刘邦驾崩的消息,绝望之下只能投降匈奴。相比较起来,刘昌可就励志多了,竟是单枪匹马,也没依靠别人,就建立了这样的基业。他顿时对东胡部的未来有了极大的信心,这位辽王应该能够帮上他们吧! 刘昌叹道:“寡人曾经听过一句话,叫做人离乡贱,东胡部毕竟是从中原出来的,即便匈奴人对叔父你们有所求,但是毕竟寄人篱下,难免有许多不便的地方!若是东胡部就在辽国边境就好了,寡人可以直接划出一块地盘,给几位叔父生活,可是,东胡部终究离得远一些,一个不好,惊动了右贤王部,那就不好了!” 卢迁一路上看多了辽国的繁荣,对此也是遗憾不已,他也不知道如今汉朝是个什么情况,但就算不能回大汉,到辽国也行啊。草原上日子是真的叫人习惯不起来,想要吃几口粟米都不容易,他们虽说开垦了一些地方种地,但是,地里面不看着,很快就长出各种牧草杂草出来,根本长不出多少粮食,吃不了几顿就没了。除了野葱野韭菜之类的野菜,想要吃口蔬菜都没有,主食只能是各种乳制品,吃得他们简直要发疯,别的不说,便秘已经成了最大的难题,却没什么办法能解决,那真是叫人难以ren受。 被刘昌这么一说,卢迁就ren不住诉起苦来:“大王说的是,若是有办法,我真的想要劝兄长来投奔大王,在草原上做什么东胡王,还不如在中原做个富家翁呢,这日子,真不是人过的,夏天各种蚊虫,冬天的时候,遇上白灾,那简直要冻死人!每年就指望着有中原的商队过来,才能换到一点能用的东西,还得被匈奴本部的人勒索!匈奴人倒是习惯放牧,我们可不习惯这个,每年牛羊都比人家少,还要被人奚落,也亏得大兄ren得住!” 刘昌听着卢迁滔滔不绝的抱怨,耐心听着,脸上也跟着露出感同身受的神情,然后说道:“虽说寡人暂时无力接应东胡部,不过叔父你们如今的麻烦,寡人还是能帮上一些忙的!寡人虽说建立辽国不久,但是还算是有些家底,叔父你们需要什么东西,尽管跟寡人说,就当是寡人孝敬几位叔父的!” 卢迁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连忙说道:“不用大王破费,东胡部还是有些家底的,这次我来带的不多,不过,大王也说了,都是自家人,只要大王信得过我,等我回去,立马叫人送过来!”他没说不要的话,不趁着这次有机会,多补充一些急用的物资,等下次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刘昌拊掌笑道:“这个好!正好寡人这边别的也就罢了,却是缺少牛羊马匹,而且是多多益shan。东胡部若是不足,不如帮寡人牵个线,做个中人,叔父你们都是自家人,寡人也不让自家人吃亏,只要东胡部从中引线,十个牲畜,东胡部就能从中取其一作为报酬,叔父以为如何?” 卢迁眼睛一亮,不过还是问道:“不知大王想要用什么换牲畜呢?” 刘昌摇了摇旁边的摇铃,很快,就有人捧着东西过来了。 卢迁一眼就看到了铁锅,顿时眼睛一亮,他们当初逃去匈奴的时候,带的东西很齐全,主要都是军中得用的东西,光是用于做饭的青铜鼎还有青铜釜就有不少,结果被匈奴人勒索了不少,要不是他们中有会制陶的工匠,连锅都要不够用了。这会儿看到厚重的铁锅,几乎口水都要留下来了,然后他就有些忧心起来,低声说道:“大王,这等铁器能流入匈奴吗?” 卢迁人在匈奴,心还是在大汉的,想着匈奴人若是得了许多铁锅,将其变成铁器,到时候倒霉的就是边军将士了。卢迁笑道:“叔父不用忧心,这铁锅做锅可以,想要重新熔炼,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这些铁锅是铸铁锅,熔点高,硬度高,但是可塑性很差,抗冲击性也很差,也就是说,这玩意就算是用来当盾牌,抵挡普通的弓箭没问题,大黄弩就不行了,而对方如果用的是钝器的话,一下子打上去都能四分五裂,而以匈奴人的冶炼技术,也别指望将它回炉重炼,多敲几下就变成铁渣子了,他们想要将其改成铁器,那纯粹就是白搭! 卢迁见刘昌抄起一个铁锤,没用太大力气,那铁锅就碎裂开来,顿时放下心来:“大王果然远见卓识!这种铁锅,东胡部要了,嗯,我们起码要一百口!”说着,他有些不放心地看了一眼刘昌,生怕刘昌觉得自己是狮子大开口。 刘昌笑道:“叔父要多少都行,咱们先看下一样!”说着,又引着卢迁看向了下一样,却是一大块毛呢布料。 卢迁看着这厚重的布料,ren不住伸手摸了摸,有些纳闷起来:“这是什么料子,看起来有些奇怪?” 刘昌笑道:“这是用羊毛纺出来的毛呢,北方气候寒冷,葛布麻布不太适用,冬天的时候,用毛呢裁衣,就比较暖和了!叔父再看,这是毛毡,还有这个毛毯,都是用羊毛做的,这些羊毛是之前从乌桓人和鲜卑人那里收购的,叔父觉得,这生意可做得?” 第45章 匈奴人对羊毛羊皮的利用非常粗糙,一般就是直接做成毛毡,因为缺少合适的祛除油脂的材料,所以,匈奴的毛毡质量很一般,总是带着难以祛除的腥膻味道,这个时代,大概也就是西域那边,有着相对先进一点的处理羊毛的技术,不过效率却很低。 而这些对刘昌这边来说,根本不是什么问题。辽东这边并不缺天然碱,这里直接就有一个天然碱湖,像是后世,因为气候的问题,辽东的土地也往往饱受盐碱化的困扰,许多地方不得不研究改良各种抗盐碱的作物。而给羊毛脱脂,用碱水就比较简单了。 所以,摆在卢迁面前的各种羊毛制品就显得非常精细起来,毛毡不像是匈奴人用的那么粗糙,看起来脏兮兮油腻腻的,反而比较光滑,毛毯很是轻柔,捧在手里,就像是捧着一团云一般,上面还染上了不同的花色,一看就在告诉卢迁,它们很贵。 但是贵真不是问题,东胡部虽说牛羊马匹数量其实不算很多,但是他们不缺钱,卢绾当年作为刘邦的铁哥们,手里头还是积攒了不少财富的,到了草原上之后,因为他们有着制陶的手艺,而且还不是那等小型的陶罐,而是比较大的陶瓮甚至是陶缸,这些在草原上可都是抢手货,许多中小部族弄不到青铜器,也只能是用陶器处理食物,偏偏这玩意还容易碎,所以,隔上一段时间就需要补充,靠着这门生意,东胡部其实日子过得还是挺滋润的。 卢迁盯着这些东西,也不再看接下来还有什么了,斩钉截铁地说道:“大王有意提携,卢氏感激不尽!” 卢迁明白,要不是自家姓卢,也是汉人,寻常匈奴人是别指望捞到这样的好处的,不过,他还是提醒道:“匈奴人率兽食人,虎狼之性,之所以屡次入侵大汉,无非就是为了劫掠财富人口,若是知道辽国这般富庶,难免生出觊觎之心,大王定要当心才是!” 此时的左贤王就是后来的老上单于稽粥,他从做左贤王的时候开始,对大汉态度就极为强硬,冒顿的心思更多的还是在草原上,而稽粥一直觉得大汉才是匈奴最大的威胁,一直主张不择手段削弱大汉的潜力。若是知道辽国的情况,稽粥没想法才怪,毕竟,若是辽国与大汉联手,就足够威胁到匈奴的东方了,起码对于他左贤王部就是个直接的威胁。 刘昌点了点头,说道:“多谢叔父提醒,还望东胡部帮助转圜一番,辽国如今虽说已经有了一定的实力,但是还是欠缺时间,因此,此时倒是不想直接跟匈奴对上!” 卢迁沉吟一番,说道:“这是当然之事,匈奴人素来见利忘义,或许可以由此着手!” 撒钱嘛,有什么好说的,刘昌一笑,说道:“只要叔父和东胡部能帮辽国争取年时间,但有所需,寡人无所不应!” 话说到这个份上,卢迁也是心中一动,刘昌本身的身份就很值得利用嘛!匈奴那边自然也是乐意看到大汉内乱的,当初他们就因为中原战乱,拿下了河东那边好几座要塞,收拢了大批被迁移到河东河套的移民,招降了一部分长城军团,若是能鼓动辽国跟大汉生乱,那么,对于匈奴来说,自然可以从中取利。 当下,卢迁便将自己的想法跟刘昌说了,然后说道:“这般说法对大王有些冒犯,还请大王恕罪!” 刘昌轻笑一声,说道:“这算什么冒犯,只要能给辽国争取足够的时间,些许流言蜚语又算得了什么。” 卢迁也是心思机敏之人,刘昌这么一说,卢迁就知道,他的确对天子之位有些兴趣,这让他难免有些忧虑,不过转念一想,这事跟自己也没什么关系,真正要为此忧心的其实是长安的汉家天子。自家这边当初冒了那么大风险,将嫡母和几个兄弟送了回去,原本就是给吕后的诚意,谁能想得到,吕后就那么死了,以至于长安那边对自家的事情一直没个定论,要是这样一直等,等到什么时候,他们才能抓住返回大汉的契机呢?到那个时候,卢家又要付出多少牺牲? 而如今面前这个少年,一看就有着雄心壮志,若是他这能克继大统,那么,父亲的遗愿也能达成了。 只是卢迁却是做不了主的,他得先跟自家兄长卢兆配商议才行。不过,他内心深处已经很倾向刘昌了,没办法,刘昌给得太多了,光是这羊毛生意,东胡部能十抽一的话,就能获得巨大的财富,在草原上具备更大的影响力,到时候,即便是匈奴王庭,也不能说对他们下手,就对他们下手了吧! 卢迁兴高采烈地回去了,刘昌这边却没想象中那么轻松,匈奴那边已经注意到了自己,那么,以匈奴人的性子,能用抢的,那么他们就不会选择其他方法。像是西域各国,在匈奴人那里就是韭菜,需要的时候就去割一把,甚至有事没事都要去炫耀一下武力。所以,即便到了后来,汉家将匈奴几次打得屁滚尿流,损失惨重,西域诸国依旧首鼠两端,甚至宁可倒向匈奴,也不肯真正臣服大汉,没办法,他们是食物链的最底层,谁过来都能扇他们几巴掌,但问题是,大汉离得远,来打他们一次,需要付出的代价比较大,可是匈奴不一样,很多西域小国就在右贤王的地盘上,找他们的麻烦根本就是多走两步路的事情。 以前辽东没什么值得匈奴人下手的,所以,匈奴人干脆就留了乌桓和鲜卑守着,但若是左贤王部觉得辽国这边有足够的油水,那么,他们行动起来,那可就没什么安稳日子过了。所以,非得先让匈奴人知道,自己是不好欺负的,他们才能老实一点,不至于成天盯着自己这一亩分地。 想明白了之后,刘昌便开始下令靠近在草原和中原的地方修建棱堡,当初他考虑这个是为了将棱堡修建到草原上去,如今,就只能先在自个的边境修起来,隔上几十里一个棱堡,据此自守,别说是匈奴那种骑兵了,就算是大汉那边擅长攻城的军队过来,也别指望讨到什么好处。 有着水泥和砖石的存在,修建这种棱堡,并不是太麻烦的事情。现在辽国这边,很多基建工程都承包给下面那些部族了,这些部族首领很多直接转变成了奴隶贩子,他们从深山里头还有从那些海岛上抓土人充作奴隶,来干各种挖土砌墙修路的事情,这些劳动耗费的体力很大,但是工钱拿到手却不是很多,起码比起这些部族淘金才山参差远了,所以,他们自然不能将宝贵的劳动力浪费在这种事情上,而是直接抓土人干活。 这些土人对此并没有多少反抗之心,主要是出来干活比他们自个在部族里头讨生活要舒服得多,他们以前是费心费力也很难填饱肚子,而如今在工地上干活就不一样了,每天起码两顿饭,还都是干的。尤其自从刘昌开始让人出海捕鱼之后,辽国这边是消耗不了那么多鱼的,相当一部分直接变成鱼干、鱼松之类的卖到中原,还有一些边角料就被那些工坊、工程队之类的给买下来作为下面苦力的伙食。 虽说都是些边角料,毕竟都有着相当丰富的蛋白质乃至脂肪,所以,哪怕饭菜卖相有些糟糕,口感也不怎么样,总算能填饱肚子,而且按照刘昌颁布的法令,最多五年时间,他们就能恢复自由身,可以分田,之后若是再努力个十年八年的,也就能正式加入汉籍。所以,当这些土人在学会了汉话之后,就对未来有了极大的期望,一个个在工地上干得热火朝天,以至于如今各个部族都觉得工程不够用了,一个个天天眼巴巴地盯着各地的露布,一旦有官吏张贴新的工程招标启示,一群人就一拥而上,很快就将这些工程瓜分干净。 当刘昌将修建棱堡和配套道路的通知张贴出去之后,一帮部族首领乐得跟过年一样,飞快地将能接的工程都接了下来,很快,辽国边境就开始大兴土木起来。 刘喜带着人从乌桓和鲜卑那里回来的时候,就遇上了这些事情,对于修路他倒是没什么好计较的,但是对于已经初步成形的棱堡,刘喜却是觉得非常稀奇,不免找人询问起来。 “回宗令的话,我等是奉大王之命,在边境修建棱堡,用以抵御匈奴!”一个正拿着锤子验收道路质量的小吏被刘喜抓了个正着,看到刘喜出示的腰牌,知道这位得罪不起,只得起身说道。 刘喜顿时皱起了眉头,问道:“难道匈奴要入侵了?” 那小吏赶紧摇头,说道:“这倒是没有听说,不过咱们这里就在前线边境,按照大王的意思,这是未雨绸缪,免得万一匈奴人来了,却来不及抵挡,平白遭殃!” 这小吏说着就开始兴奋起来,他可是检验过棱堡的防御力的,这年头,军功最重,若真是匈奴入寇,以棱堡的防御力,他们定然要吃不了兜着走,到时候,他们这些人也能捞到不少军功,到时候应该爵位还能往上提一提,家里就能多养两个奴仆,子孙回头也能多分一些土地! 刘喜听了,也ren不住往西边看了看,他这会儿同样有些期盼那些匈奴人的到来了。 第46章 匈奴那边的事情暂且没什么好说的,如今摆在刘昌面前的却是婚事。 刘昌的王后暂时还没定下来,但是当年已经定下了箕准的女儿为夫人。原本他如今还在母孝之中,但是,他现在的身份与以前不一样了。他若只是个王太子,那么,遵从周礼,守个三年也是无所谓的事情,他毕竟还年轻。但是他如今已经是辽王了,即便是按照如今汉室的规定,两千石以上守孝便是以日代月,三十六天就行。何况,他这个位置,下头的人自然是希望他早日成婚,诞下子嗣的。 这年头人均寿命并不高,谁也不知道刘昌能活多久,万一生孩子生晚了,或者是没孩子出了什么事,那辽国以后该怎么办,到时候岂不是直接被摘了桃子? 所以,吕义等人在朝堂上反复劝诫,要刘昌早日成婚,好生下子嗣。只是,他们又觉得,朝鲜本土的贵女不适合成为刘昌的王后,所以,他们给出的解决办法就是,先将箕准的女儿娶回来。 到了刘昌这个地位,婚事什么的,还真是很难自己做主,他也不是那种满脑子情情爱爱的恋爱脑,也没经历过什么刻骨铭心、非你不可的爱情,所以,面对下面臣子的劝谏,他虽说觉得自己这时候年纪还小,但是出于安抚人心的想法,还是答应了下来。 吕义他们其实很遗憾,他们出来的时候,也没有带上吕氏本家的女儿,要不然再让刘昌娶个吕氏女,那就完美了。如今嘛,说不得刘昌的正妻就得长安那边决定,还不知道长安那边给他安排个什么样的女子! 在还没有王后的情况下,刘昌与箕准之女的婚事就叫人极为瞩目。长安那边原本就听说了消息,虽说不至于专门派人过来观礼,却也同样命人送来了一份贺礼。各个部族也纷纷张罗了起来,他们如今日子好过了,将刘昌简直是奉若神明,他们是最不希望刘昌有什么问题的人,因此,一个个竭尽全力,恨不得穷搜天下,将最好的东西都送上来。 箕准那边如今也很老实,他连卫满都斗不过,如今手里就这点人,哪里还硬得过刘昌,要不是实在拉不下面子,他都想要直接找刘昌求归附了。 实际上,箕准那里其实如今就跟归附差不多了,他当初也就带了一两千人过来,攻占了马韩的一部分,自立为王,但实际上真算不上什么,这里原本就小族林立,像是所谓的马韩,史书上号称一共五十四国,其实就是一些大大小小的部落,一丁点大地方,就自称为王。当初秦国一统六国时,一些人受不了秦法的严苛,也跑到这边来,然后建立了辰韩,另外还有个弁辰,同样小国林立,一国也就是几千户罢了,真算不上什么。 自从刘昌拿下了朝鲜之后,就将这里纳入到了辽国的经济辐射圈里。他也不提攻占这里的事情,反正就是往这边收购各种原材料,倾销商品,另外就是征召劳工对当地进行开发。 三韩这边文明程度其实还不错,毕竟这里算是辽东半岛比较偏南的地方了,若是风平浪静的时候,大概划个小木盆都能飘到中原去,所以,跟中原文化交流非常密切。所以,这里的人也养蚕织布,种植粟米,修建城池,像是辰韩还从中原学来了冶铁技术,光是靠着冶炼铁器,就能活得非常滋润。 不过,这些对于刘昌来说,算不上什么优势,现在,刘昌就在三韩之地收购生丝、木棉、各种矿石之类的原材料,辽国卖的东西物美价廉,很快,这里的人就习惯了来自辽国的货物,他们的经济本来就很原始,所以,在刘昌吸纳了大量劳动力,帮助他们开发当地经济的时候,他们根本没有受到什么冲击,反而对此乐见其成。而那些原本的国主,他们很多根本就是奴隶主,他们靠着出租奴隶做劳力,也过上了比以前更加舒适的生活,而奴隶呢,干的活计虽说比以前复杂一些,但是,他们的待遇却也强了很多,又得到了刘昌的保证,只要他们表现得好,辽国会帮他们赎身,几年之后,他们就不再是奴隶,而是自由民,自然表现得非常积极,这么一来,可以说是多方共赢。在这样的情况下,三韩之地已经慢慢变成了刘昌的模样。 箕准如今就跟其他小国的国主一样,其实也就是顶着个国主的名头,在自个的地盘上自嗨而已。而跟刘昌结了这门婚事之后,他也被刘昌的大手笔给收买了。 刘昌手里头,好东西是真的多,像是系统里头,各种人造宝石便宜得跟白给一样,一个个打磨得光辉灿烂,人工养殖的珍珠直接按斤称,用这些制作成精美的首饰,装在同样精美的首饰盒里面,叫人看着就眼花缭乱,各种绫罗绸缎堆满了箱子,还有其他一些工艺品,总之,光是聘礼,就几乎让箕准的身家翻了倍都不止,弄得跟随箕准的那些臣属都眼红起来,一个个喊着要如同华夏礼制,让自家女儿跟着一起作为媵妾陪嫁。毕竟,女儿嫁过去了,他们也勉强算得上是便宜老丈人吧,到时候人家手里漏出来一点,自家就能壮大一圈了。 箕准对此也是乐见其成,他也明白,自己再用这个王号也就是这些年的事情了,随着辽国在三韩之地影响力越来越大,很快就会有人主动去王号,要求归附,到时候,他肯定也是会顺水推舟的。至于说自己主动归附,箕准拉不下这个脸面,毕竟,比起其他那些草头王,他是正儿八经做过朝鲜国主的,如今无非就是虎落平阳罢了,再随便丢了这个王号,岂不是回头到了列祖列宗那里,都要抬不起头?但是不管怎么说,当初跟随自己的这些人,跟自己都算是一条船上的,大家同舟共济,多送过去几个也是保险,回头不管嫁过去的谁为刘昌生下子嗣,他们这些流亡在外的外家都能从中得到一点好处。而且如今看起来,刘昌是个要脸面的,但谁也不知道刘昌的继承人如何,若是对方到时候瞧着他们这些人不顺眼,也得有个亲近的人帮他们说话才行。 双方都很配合的情况下,很快,送嫁的队伍就从马韩那边出发了,许多自称国主的部族首领也跟着送嫁的队伍一块往王险城而来,说是朝贺,实际上也就是来凑个热闹,还有一些纯粹就是想要来打个秋风的。 刘昌倒也不在乎这许多花销,这也是王化的一部分,当这些人见识到了辽国的繁华,自然会变成自干五。这些都是部族的首领级别人物,当他们哭着喊着做带路党的时候,刘昌就能不费一兵一卒,直接征服整个半岛。 申屠嘉双手笼在袖中,眯着眼睛看着庞大的送嫁队伍,然后暗叹了一声。之前刘恒登基,加恩功臣,选拔那些曾经跟随高帝南征北战,现年俸在二千石的官员,一律都封为关内侯,时任淮阳郡守的申屠嘉因此得益,并得以升迁,先是做了太中大夫,然后因为辽国这边的事情,刘恒觉得典客署不够给力,干脆就封申屠嘉做了典客,正式成为九卿之一。 若是寻常诸侯王娶个夫人,自然是用不着申屠嘉这样的九卿出面的,但是刘昌的身份毕竟与他人不同,刘恒也想要在刘昌的婚事上做做文章,他原本想着给刘昌娶一个薄氏女,但是,这无疑会给人一个错误的信号,薄氏如今是最大的外戚,刘恒已经打算让舅舅薄昭接任大将军的位置,由外戚掌控兵权,而若是刘昌跟薄家勾搭上了,到时候里应外合之下,还有他什么事!至于让刘昌跟窦家联姻,那就更别提了。 如果说薄家真要算起来,原本还勉强算是魏国的贵族的话,窦家就真的只是平民出身,窦皇后就是由良家子入宫做了宫女,后来被分到了代王宫。窦皇后两个兄弟,还早就与窦皇后失散,兄长窦长君就是个寻常农夫,弟弟窦广国还被人略卖,卖到了矿洞里面做矿奴,他们家一方面暂时没有合适的女孩子,就算是有,其素质也不足以成为诸侯王后。 至于找其他人,刘恒一时半会儿也没找到合适的人选,只能暂时作罢。他这次命申屠嘉过来,也是希望先跟刘昌通个气,表示刘昌的王后人选他会做主,以免刘昌自作主张。 申屠嘉对辽国也很好奇,他出身其实很一般,不过就是个小卒罢了,而且跟随刘邦的时候,也已经是后期的事情了,因此,等到天下一统的时候,他也不过就是个都尉,但是,申屠嘉之后的发展却很好,他没有继续在军中,而是直接做起了亲民官,等到惠帝时期,他已经脱颖而出,成为了地方上的两千石大员,如今到了长安,又得到了张苍的欣赏,可以说,前途一片大好,可见这位无论是时运还是本事,都是少有的。 申屠嘉也算是受了刘恒的知遇之恩,因此,对刘恒也是满腔忠心,这次来辽国,也是为了给刘恒分忧而来。他经历过战乱,对于战争那叫一个深恶痛绝,所以,他来的时候就下定了决心,要让刘昌放弃想要与大汉对抗的想法,老老实实做个诸侯王,又有什么不好的呢? 但是,如今看到那个庞大的送嫁队伍,还有自发跟随的那些人,申屠嘉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是无法达到了。 第47章 没有到过辽国的人,根本不能想象,刘昌在辽国这边所得到的拥护。申屠嘉当年亲眼见过关中父老对刘邦的拥护之情,如今对比起来,辽国这边百姓对刘昌甚至还犹有过之。 当年关中老秦人之所以拥护刘邦,那是因为有个对照组,项羽进入咸阳之后,各种抢劫杀人,坏事做了个遍,让原本还算是过得去的关中百姓家破人亡,苦不堪言,大家都对项羽满怀仇恨。而刘邦呢,虽说这位出身一般,一身流氓习气,但是,人家来了之后,就跟关中父老约法三章,之后,这些老秦人就肯为刘邦效死,等到刘邦打回来之后,就箪食壶浆,迎接汉王的到来。 但是,刘昌在这边可没有这样的对照组,卫满虽说在汉室那里被定义为乱臣贼子,但是人家过来,也是要长久统治的,所以,也没对百姓如何,结果刘昌才立国多少时日,就已经尽收民心,以至于原本那些朝鲜贵族即便是心有不甘,也只能是偃旗息鼓。 申屠嘉这一路而来,也看到了辽国百姓的生活,即便不愿意承认,但事实上,辽国普通百姓的日子的确过得比关中百姓还要强得多,更别提关中之外了。辽国这边,大家真的已经做到了丰衣足食,家有恒产。原本这个季节,还没到秋收,即便不是青黄不接的时候,百姓也多半只敢吃一点稀的,要不然,未必能熬得到秋收的时候。但是辽国这边,大家根本没这样的想法,因为粮食有着很多的富余,大家不光要吃饱,还要吃好,寻常人家,隔三差五就要有些荤腥,像是那等做重体力活的,几乎每天餐桌上都要有荤菜。申屠嘉亲眼看到几个上工的男人,一边走路,一边剥去鸡蛋壳,将煮好的鸡蛋塞到嘴里,看他们的模样就知道,这都是习以为常的吃食。 在这样的情况下,辽国这边百姓的精神状态也跟其他地方不同,他们总是充满希望的,说到辽王,一个个那真是敬若神明,他们不懂什么大道理,只知道,是辽王的到来让他们吃饱了肚子,冬天的时候也能穿上足够多的衣服,不至于一大家子只有一个人有衣服穿能出门,其他人只能挤在草堆做的床铺里面取暖,他们的孩子甚至是他们自己也能读书认字,不至于卖个东西都要被人欺骗克扣。所以,谁敢在他们面前说辽王的坏话,他们就能跟对方拼命! 申屠嘉见识过这样的场景之后,就明白,辽王是有着极大野望的,他若非有吞吐天下之志,根本没有必要这般收买人心,偏偏,他还做得非常成功。甚至,叫申屠嘉这种有的时候显得有些偏执的人,夜深人静的时候,都得去想一想,是否让辽王做天子更好!只是,一想到辽王的出身,还有背后的腥风血雨,申屠嘉就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辽王再好,也流着吕氏的血液,而吕氏,可是已经被杀得干干净净,这样的血海深仇横在其中,朝堂上有几个人愿意让辽王入主宗庙呢? 怀着复杂的心情,申屠嘉还是赶在送嫁队伍到达之前,赶到了王险城。 接待申屠嘉的是刘喜,而不是辽国鸿胪司的人,这让申屠嘉有些尴尬,毕竟,刘氏与吕氏共同的血脉如今都跑到辽东来了,当年吕氏帮着刘氏打下了半壁江山,谁能想得到,最后会落到这样的下场呢? 刘喜对申屠嘉倒是没什么看法,当初长安倒吕的时候,申屠嘉还在淮阳呢!因此,这会儿刘喜的态度还是比较友shan的,他笑吟吟说道:“之前就听说申屠典客晋为关内侯,还不曾恭贺典客!” 申屠嘉摇了摇头,说道:“某也没有想到,公子会来辽国!”虽说刘章上书请罪,说是世子刘喜私下离开封地北上前往辽国,但是见过刘喜走之时阵仗的人就知道,刘喜的离开,是刘章允许的,要不然,刘喜能带走那么多的人口和财物?之前,刘章新娶的继室终于有孕,刘章顺势请求罢黜了刘喜的世子之位,大家便以为,之前那些算是刘章给这个儿子的补偿。 申屠嘉也以为是刘章容不下刘喜,所以逼着刘喜离开,但是如今看刘喜的模样,申屠嘉就知道,刘喜是自愿的。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刘喜这样的出身,在汉室那边,就算是能顺利继承朱虚侯的爵位,最终也只能是被边缘化。与其如此,还不如来辽国这边碰碰运气。而看刘喜的模样,显然在辽国这边很混得开,整个人都显得神采飞扬。 刘喜也没跟申屠嘉假客气,他轻笑一声:“典客是聪明人,有什么想不到的,在大汉,我就是个寻常彻侯的世子,甚至,我那个出身,一个不好,别说是世子了,普通公子都做不了,我若是不出来,又能有什么好下场!这不,我父亲不是已经罢黜了我的世子之位吗?” 申屠嘉正色说道:“公子私自离开封地,本就是打错,朱虚侯上书罢黜世子之位,也是理所应当的时期!” 刘喜也没跟申屠嘉争辩,只是笑吟吟地说道:“也罢,典客远道而来,不如先去驿馆休整一日,明日再去王宫觐见!” 申屠嘉点了点头:“正该如此,劳烦公子带路!” 原本申屠嘉见识过辽国地方上的驿馆,已经觉得极为不凡,等到进了王险城之后,申屠嘉顿时就发现,这边论起享受,只怕连长安那边的彻侯都比不上。申屠嘉以绝大的毅力从人造的温汤里面出来,拒绝了驿馆的驿卒送来的衣服,重新换上了自己带来的里衣,躺到了床上。尽管高床软枕,舒适非常,但是申屠嘉却辗转反侧,一晚上都没睡好,好在他如今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也没因为晚上休息得不好,显得精神憔悴。 刘昌单独接见了申屠嘉,申屠嘉也是头一次见到刘昌。刘昌长得跟刘恒其实挺像,眉目端正清秀,但是身上气质却与刘恒有些区别,刘恒看起来显得有些温吞,而刘昌身上却带着少年的锐气,但是,身上都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申屠嘉心中难免有感叹了一声,然后就拿出了刘恒的诏书,又说道:“陛下听闻大王要娶箕氏嫡女为夫人,很是欣慰,特命臣携带贺礼前来道贺,还请大王观阅!” 刘昌看了一眼礼单,以刘恒表现出来的俭朴,这份礼单算是比较厚了,里面还附带了一把天子剑,若是刘邦赐剑,那还是挺值钱的,但是对刘恒来说,天子赐剑委实没什么稀奇的,他就喜欢搞这种惠而不费的事情,他当政期间,三公九卿乃至其他一些亲近的臣子,家里没有五六把赐剑,出门都不敢说是天子近臣!虽说现在刘恒还没有变成后来的赐剑狂魔,但是这天子剑在刘昌这里也起不到太多作用,所以,刘昌也就是多看了一眼。至于其他那些贺礼,在财大气粗的刘昌看来,也就是那么回事。 不过刘昌嘴上还是说道:“父皇厚爱,寡人铭感于心!寡人如今远在千里之外,却是难以承欢膝下,以尽孝心,实在是惭愧!” 今天也在谋朝篡位中 第13节 申屠嘉赶紧说道:“陛下也很惦记大王,只是想着大王如今也是一国之主,身具万民之望,只要大王能安抚黎庶,叫百姓安居乐业,便是对陛下的一片孝心了!” 这种话听听也就罢了,刘昌跟着打起了官面文章,你来我往了半天,申屠嘉才说到了正题:“陛下有感于竹简木牍沉重不便,不比纸张轻便,还能记载更多的字句,因此,有意用纸张抄录天下典籍,只是,这纸张价格太贵,再加上运输费用,送到长安,又要贵上三成不止,因而,陛下想要纸张的制法,若是大王愿给,陛下可以给大王节制海外诸藩之权,不知大王觉得如何?” 这种空手套白狼的事情,刘恒玩起来还是很熟练的,汉室如今连与自己相邻的那些藩属都没弄不明白,更别说是海外诸藩,他们连海外是个什么情况都不知道,或者是,知道也是从原本扶余、真番、肃慎人那里听说了只言片语,既然汉室如今对海外根本无能为力,那么,拿这种东西给刘昌,刘恒还是不会心疼的。 刘昌却对此很感兴趣,这年头不比后世,这年头讲究的是个名正言顺,有了这个节制之权,那么刘昌之后出海,不管干什么,都算是有长安天子背书,即便日后刘恒后悔,那也晚了,到了自个手里的好处,哪里还有随便吐出去的道理,除非能有更多的好处等着自己! 当然,嘴上刘昌是不能就这么认下的,他皱眉说道:“父皇想要纸张,寡人这个做儿子的,多孝敬一些便是!”说着便吩咐身边的起居郎,要其记下,回头每年进贡给长安的纸增加一倍!然后又对申屠嘉说道:“典客来我辽国也有了一些时日,也该知道,这造纸之法很是难得,不知道多少百姓以此为生,若是叫别人学了去,回头影响了辽国这边的销路,那许多百姓就要丢了饭碗!而且,父皇也忒小觑了寡人,寡人可是听说过,这海外也就是一些小岛,岛上只是一些不比猴子高多少的土人,连话都说不明白,寡人要这节制之权,又有什么用!” 第48章 申屠嘉这个人是个犟脾气,讨价还价这种事情让张苍过来还差不多,申屠嘉根本就不擅长这个,不过,他就认准了一条,你尽管提条件,超出我的权限,那就只能等我回长安再说!申屠嘉不是不愿意背负责任,而是他觉得刘昌实在是狮子大开口,虽说他不太懂经济,不明白自由贸易权有多重要,但是看刘昌这么在乎这一条,他就不能真的答应下来。 双方虽说没有谈妥,这并没有影响到申屠嘉一行所受到的礼遇,申屠嘉自个是个很有操守的人,他是正儿八经只靠着俸禄和食邑上的收入生活的人,从来不贪污受贿,各种灰色收入都与他无关。但是这不代表跟着他来的那些人就不能收买了。 刘昌虽说已经开始尽可能普及教育,但是现阶段,还是非常缺人才的,别人说得天花乱坠,也比不上有人亲眼见过,辽国这边地理位置终究差了点,对于人才的吸引力自然没有长安强。不过,长安那边,又不是所有人才都能人尽其用,天下太平也有不少年了,自然已经有不少尚且算是衣食无忧的人已经读了十几二十年的书,有资格做官了,可是有编制的位置就这么多,相当一部分都得安置关系户,能留给其他人的能有多少! 春秋战国的时候,像是孔子这样的,为了求官都能周游列国,如今自然也会有人有志难伸,想要跑别处去,别的诸侯王那里能有自个这里条件好?所以,如今刘昌只要是往中原去,就是各种张扬炫富。如今已经有了一些成效,不少落魄士子已经开始跟着那些商队北上了。当然,这也带来了其他一些麻烦,比如说游侠。 甭管太史公将游侠粉饰得如何,本质上来说,这就是一帮将违法乱纪当做是家常便饭的家伙。他们是各地的不稳定分子,许多官员到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得搞清楚这块地头上的游侠头子是谁,好在发生什么大案要案之后,能直接找上他们,至于这些人是帮着破案还是直接送个替罪羊进去,只要案子能破,官员们多半是不会多过问的。 在知道辽东这边有大量的金矿之后,许多游侠就三五成群地过来了,这些人的到来的确促进了消费,大汉那边因为粮食产量和治安方面的考虑,所以,除非是官府允许,否则的话是禁酒的,即便私底下私酿屡禁不绝,但是,跟辽国这边的酒相比,那些私酿就是垃圾。 气候苦寒之地,人们对于酒精的喜好是难免的,因此,在引入了蒸馏技术之后,高度酒也就出现了。辽国这边的酒品种很多,价格差别也比较大,比较劣质的那种,几个铜板就能打上一壶,这种酒就是用各种农产品加工后的下脚料酿造的,入口huola,口感并不好,喝了还容易上头,主要销售对象其实是那些被不知道从哪儿抓来的奴工,另外,乌桓人和鲜卑人也是这种酒的大客户,他们平常自个用马奶羊奶之类酿的酒还不如这种劣酒呢! 中低档酒就是用红薯土豆之类的酿造的,这些作物产量高,淀粉含量也不低,自然也适合酿酒,这也是市面上卖得最多的。高档一些的就是正经的粮食酒了,用的是稻米、麦子、粟米、玉米之类的,另外还有一些果酒,度数比较低,酿造的时候还会加上不少糖,喝起来也是甜滋滋的,受众主要是女性。 除了果酒之外,其他那些酒一般度数起码都有二三十度,这样的酒放在中原,那是绝对的烈酒了,那些游侠到了辽国之后,就对这些烈酒趋之若鹜,喝多了之后,就容易发酒疯闹事。 对于这些闹事的游侠,衙门的规矩也简单,如果只是聚众斗殴,没出人命,也没什么重伤的话,那就直接抓进去,先来一顿杀威棒,有人来赎的话,关两天也能出去了,若是没有人来赎,直接送到工地上走苦工。几次之后,这些游侠也学乖了,干脆在荒郊野外约架,一般对象同样都是中原来的游侠,吃了亏的只会自个吞了苦果,谁要是没出息到去报官,那是要被整个游侠团体鄙视的。 饶是如此,这些人的到来也给地方治安带来了极大的压力,用各地衙署的话来说,这些人就是一帮老鼠屎,硬是将辽国的民风都给带坏了,有的直接建议将这些人驱逐出去。 好在这些游侠还算是识趣,或者说,他们来就是为了淘金赚钱,而不是来打架斗殴的,因此,他们熟悉了辽国之后,就开始打听淘金的消息。 针对淘金,辽国这边是有一整套流程的。那些部族淘金的地方本来就是在他们传统的领地里面,一开始还因为地盘的问题发生过不少冲突,后来官府给他们将边界都划分了出来,顺便又沿着各条河流以石碑为界,划分出了一个个地块来,然后进行编号,想要淘金的人,交一笔保证金,自己选一个地块,就可以去淘金了。 保证金只是象征性的,大头其实在于补给。各个部族早就将相对方便一些的地盘给占了,留下来的就都是些比较偏僻的地方,想要过去,自然得做好补给。辽国这边酒水食物衣服帐篷什么的,都不算贵,但是,这种荒野之中,危险几乎来源于四面八方,比如说,荒野中的野兽,更危险的就是同类。虽说官府划定了淘金的地盘,但却是没那么精力去管理的,最多隔个一段时间去巡视一下,期间发生什么事情,大家根本不知道。财帛动人心,若是你手里没有足够保护自己的东西,就算是淘到了金子,又能保得住吗? 总之,有鉴于这些游侠一个赛一个地武德充沛,他们采购了大批的刀剑乃至**,作为军用产品,这些东西的价格自然是便宜不了的,但是,这些游侠还不能不买,你不买,别人买了,岂不是是在给别人淘金? 总之,这些游侠来了几个月的时间,收益都很是不菲,如今虽说气温还没有下降到一定程度,但是最多再有一个月,河水就要结冰,到时候再留在野外,纯粹就是找死!一些贪心的在抓紧最后的时间继续在河床中筛选想要的金砂,而一些不想留在辽国过冬,想要先将今年的收获带回去的,就打算趁着这个机会先大采购一把,将金子换成各种紧俏的商品,然后跟着那些来辽国做买卖的商队一起回去,说不得回去之后还能再赚一笔。毕竟,若是遇上什么不怀好意的人,用皮袋装着的金子实在太容易被人顺手牵羊了,而换成大宗的物品就不一样了,目标大,就算是那些盗匪,也很少会对这些下手,实在是销赃不方便,还容易遇上硬茬子。 鉴于刘昌的婚事,大家都觉得王险城这边有更多好东西,因此,那些商人还有游侠只留下了一部分人在榷场采购,其他人结伴往王险城而来,好看看能不能遇上其他机会。 这也让申屠嘉很不习惯,申屠嘉不是法家门人,但是,他依旧更喜欢秩序,而大量外来人口的到来,很显然让王险城变得有些拥挤起来。甚至,要不是刘昌到来之后,已经对王险城进行了一轮扩建,这会儿人口都要直接爆炸了! 作为国尉,吕直如今真的是亚历山大,为了维持王险城的秩序,吕直这些日子简直是操碎了心,能动员的人都被动员了起来,生怕卫满的婚礼上出现什么乱子。 为了让这些人知道什么叫做畏惧,吕直直接下令,遇上作奸犯科之人,一律从重处理,在几个触了霉头的倒霉蛋被当着众人的面吊到了城墙上之后,一些原本蠢蠢欲动的人顿时消停起来。 这也让一些想要趁乱做出点事情来的人觉得比较遗憾,不过,他们也就是想要搞点小乱子,并不打算将自己暴露出来。如今,即便是曾经朝鲜那些旧贵族,除了失去了一些权力之外,但是他们的生活却是越过越好了。而且,也就是他们这一代人可能要暂时放弃一些权力,对于他们的下一代,刘昌并没有限制。刘昌在王险城开办了官学,招收这些官宦贵族子弟入学,只要能够学成,出来就能直接入仕,虽说只是从基层开始实习,但是可以预料,他们这些人日后的仕途多半会比较平顺。 因此,如今这些人也就是心有不忿,嘴上还怀念着曾经,但是,他们也明白,能够登上这样一艘刚刚扬帆起航的船,其实是他们的运气!要是当初刘昌选择了其他地方,那么,这里还是会和以前一样一潭死水,不会有任何波澜。尤其,比起还肯利益均沾的刘昌,卫满可没这样好说话,等到他有把握的时候,他们这些人多半是被一脚踢开的下场。 如今,他们那点小算盘被戳破了,干脆也便将首尾收拾干净,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个个摆出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期待着刘昌成婚之日的到来。这倒是让吕直有些郁闷,他都有些后悔之前做得太过,要不然的话,现在挂在城墙上的就不是那些城狐社鼠,说不定就是几个老牌贵族的脑袋了!这没点有分量的人作为出头鸟,立威的力度就有些不足,谁能想到,那些人就是这么胆小呢? 第49章 申屠嘉坐在路边一个小食摊上,慢条斯理地吃着一碗豆腐脑,这年头,大家都是潜在的甜党,申屠嘉也是如此。鉴于他没什么额外的收入,光是靠着俸禄,他几乎连马车都养不起,所以,在长安,申屠嘉最多也就是逢年过节的时候吃到一点饴糖,像是如今这样,连街边小摊都能拿着小瓷勺往豆腐脑里面加两勺糖的事情,在大汉是不可能看到的。 前一阵子甜菜刚刚丰收,市面上糖价因此大跌,尤其是这种没有经过进一步提炼的粗砂糖,即便是寻常人家,称个几斤回去,也不会太心疼。这种小摊上,因为甜豆腐脑卖得更好,摊主一狠心,就干脆不卖咸的了,即便稍微涨了一点价,依旧卖得很好,尤其是那些外来户,他们甚至肯多出几个钱,也要让摊主多加一两勺糖。 不过这会儿这摊主看着申屠嘉,心里就在犯嘀咕,这位穿得也算是体面,看着也是斯斯文文的,结果呢,一碗没有额外加糖的甜豆腐脑都吃了小半个时辰,看样子还有吃到天荒地老的意思,要不是不好撵客人,摊主都想要直接撵人了!我这点小摊,就这么几个凳子,你一直占着,别的想要吃的人怎么办?这不是坏我生意嘛! 申屠嘉可不是什么会在乎别人眼光的人,他这些日子以来,都是让下面的随从自行其是,自个就在街头随便找个小摊,很多时候,一坐就是一天,仔细观察王险城的情况。他也知道自己点一样东西就坐一天其实不厚道,所以,一个摊子,再好吃他也不去第二遍。何况,转悠一番之后他就发现,王险城这边,各种小吃居然滋味都不坏,甚至许多比申屠嘉自家厨子还要强。 这也是难免的事情,食物这种东西,很多时候不是什么今不如古,毕竟,绝大多数美味其实是用各种调味料调出来的。辽国这边用的盐就是提炼过的精盐,所以不像是寻常盐一样有苦味,这就能让食物的味道强不少了。另外就是海带,最初的味精就是从海带里面提取的,不过这会儿还没有开始进行海带的人工养殖,提取味精成本就比较高,如今也只有上层才用得起。不过,口耳相传之下,民间也知道海带熬出来的汤可以提鲜,像是这些小摊,炉子上炖一锅海带汤,做菜的时候加一勺是正常操作。有着这些加持,只要不是什么厨房杀手,做出来的东西都不会差。 申屠嘉本来也不是什么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性子,对于这些并不放在心上,他在意的是如今王险城的民生情况。他这些日子走的多半都是平民所居住的地带,对于许多东西都看清楚了。 别的不说,王险城这里,物价并不高,像是粮食的价格,一直保持在一个比较低的水准,甚至还有一些他不认识的粮食,价格便宜到你根本不敢想象。也就是说,但凡你还有一点劳动能力,那么,在王险城就不可能饿死。 另外,王险城中没有乞丐,那种真的没有劳动能力的老人和孩子,都被送到了专门的收容院,在那里,即便是老年人,也可以干点力所能及的事情,都是些不需要什么力气,也不需要多少技术含量的。至于小孩,那就是让他们去读书,有能力的可以继续往下读,没这个天分的,认识常用字之后,就去学一门手艺,大一点就可以自食其力了。甚至,就算是残疾人,他们只要愿意,也能找到合适的地方安置,像是之前,申屠嘉就看到有一家店,用的是一个断了一条腿的人在门口帮着算账收钱。至于那些明明还年轻力壮,却只想不劳而获的,直接先扔到工地上劳动改造,等他们改了身上那根懒筋,以如今辽国的情况,他们自然能找到合适的行当养活自己。 申屠嘉一直在试图理解这其中的逻辑,想要将其复刻到长安,但是最后,申屠嘉有些无奈地意识到,这里的情况很难得到复刻。说白了,辽国这边是有着足够的资源财富为这样的事情托底,而在汉室,却很难做到这一点。 大汉那边,是不需要这么多工作岗位的,寻常百姓,除了种地之外,并没有太多出路。这也让申屠嘉能够理解,为什么刘昌不肯将造纸之法献给天子,像是这样的技艺,以此为生的百姓定然很多,纸张卖得越多,越多的人因此受益,而若是汉室有了造纸法,这些纸张纯靠辽国自个消耗,根本消耗不掉,到时候,不知道要有多少百姓因此失去赖以为生的饭碗。 申屠嘉也是被刘昌给唬住了,刘昌这边只缺干活的人,根本不缺需要劳动力的工作。现在,大汉就是他的市场,这么庞大的市场就算是有人分一杯羹,也足够辽国这边赚得盆满钵盈。而他既然将长安那个天子之位作为目标,他需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开发出足够广阔的市场。 申屠嘉自觉自己理解了辽国这边的经济逻辑,只觉得刘昌的确是个对百姓极有责任心的人,只是,他如今只将辽国百姓当做是自己人,所以,自然不可能叫别人占了便宜。这也让申屠嘉愈发觉得遗憾起来。 申屠嘉忙着调研的时候,申屠嘉那些随从却直接被辽国的糖衣炮弹给打倒了,为了不落人口实,他们也不直接收钱,而是收获了大量辽国特产,这些带回去,转手就能换得巨量的财富。辽国这边还许诺,若是他们愿意配合辽国的人才引进计划,他们还能从中获得巨大的利益。 要不是舍不得长安那边的官职和前途,以辽国这边许下的条件,这些人自个都想要留下来。 申屠嘉对此其实心知肚明,琢磨着等回去之后要禀报天子,只是在辽国这边,却不能叫外人看了笑话。 半个月过去,预定好的吉日终于到了。 箕准的小女儿箕姝早就住进了王险城外的一个行宫,这里其实还是箕氏当年修建的,她还比较小的时候,也跟着来住过,只是时过境迁,她这次来的身份却不再是曾经的主人,这也让她有些惆怅。 好在她的惆怅并没有持续多久,毕竟,她即将成为辽王的夫人,以后依旧还算是这里的主人。而且,经历过一次亡国的她,一夜之间也长大了许多。以前的她就是个天真不知世事的女孩子,逃出朝鲜的时候,她年纪还小,拉着乳母的裙裾,瑟瑟发抖,生怕被父王抛弃。毕竟,比起能够继承宗庙的王子,她这样的公主实在是不值一提。好在卫满并没有赶尽杀绝,在他们登上了南下的海船之后,便停止了追击。 到了马韩之后,他们迅速攻破了几个小型的城邑,箕准继续称王,但是,比起曾经在朝鲜,日子就难过多了。以前的时候,箕准虽说是与诸多贵族共治,但是朝鲜开发多年,箕氏又多年积累,物质生活还算是优越。但是逃出朝鲜的时候,他们丢弃了太多东西,随身携带的财富很少,想要再恢复从前的优越生活,原本起码在箕姝有生之年是不可能的事情。 何况,如果说在朝鲜的时候,箕姝因为是国王与王后的小女儿得到了许多额外的宠爱的话,但是亡国之后,箕准更多的心力耗费在了外头的事情上,更多时候其实是在自怨自艾,后悔自己当初不该相信卫满,引狼入室。王后也因为失去了原本的优越生活,娘家又没能跟着自己一块逃出朝鲜,各种忧心忡忡。他们自然没有更多的心情来关注箕姝的小女儿心思,箕姝就这样成为了王宫中的小透明。 就在箕姝以为自己会被嫁给父王的某个忠心手下,甚至是嫁给某个城邑的主人联姻的时候,事情迎来了转机。她可以回到自己出生的地方,她的丈夫是汉朝的嫡长子,即便不能继承汉室的皇位,但是如今的辽国也比曾经的朝鲜强大太多了。 这场婚约给箕姝带来了极大的变化,她有了比其他姐妹更加精美贵重的衣裳首饰,不说箕准与其王后对她表现得愈发疼爱,甚至越过了王太子,便是原本因为与她年龄相差比较大,跟她其实没有太多交集的王太子与长嫂,对她也是各种嘘寒问暖,态度近乎是讨好。加上其他姐妹羡慕嫉妒的眼神,箕姝就坚定了要把握好这门婚事的决心。她不愿意再回到曾经小透明的生活中去了。 箕姝在侍女的服侍下,绞去了脸上的绒毛,换成新妇的发型,又戴上刘昌专门送过来的头冠。头冠是用金丝编织成的,上面镶嵌着许多珍珠宝石,看起来熠熠生辉,相应的,也比较沉重。不过,别人想要这样的负担还没有呢,箕姝看着镜子里面闪闪发光的自己,加上一边随驾的媵妾们那羡慕的眼神,让她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轻飘飘地要飞起来。 装扮妥当之后,箕姝在媵妾侍女的簇拥下,踩着厚厚的地毯,缓缓上了装饰着大量鲜花锦缎的婚车,当婚车在两侧众人的欢呼声中向王公行驶而去的时候,箕姝的心却莫名地安定了下来。 王宫之中,作为婚礼的另一个主角,刘昌却在处理另外一件事。 第50章 “卢王遣使,可是有教寡人?”刘昌问道。 对面的人满脸风霜,明显是汉人的模样,但身上却带着明显的在草原上长时间生活的痕迹,他是东胡部派出来给刘昌送信的,这会儿赶紧说道:“我家大王探听到左贤王部已经给乌桓和鲜卑传令,约定半个月后,便一起发动攻击,听得消息后,便命人星夜赶来,给大王报信,小人只是其中一个信使!” 刘昌神情肃然,说道:“卢王之恩,寡人心领了,来人,使者此来辛苦,先请使者去歇息!” 匈奴人这般迫不及待,却也没有出乎刘昌的预料。匈奴人并非所有人都是目光长远的,即便左贤王稽粥觉得借助辽国挑动大汉内乱是个好主意,但是,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刘恒登基才多久,要等到日后有什么储位之争,那得是多少年后的事情了。而且,匈奴人做事,很多时候也很直接,他们正常的操作是,将你打一顿,打怕了,打疼了,你自然也就听话了。西域那些国家或多或少都被匈奴人痛击过,所以,一个个都将匈奴当大爷一样。尤其这个大爷还不是一般的大爷,一般的大爷你要是老实一点,他们也就不抽你了,匈奴人是甭管你老不老实,他们觉得不爽了,完全可以来抽你一顿。所以,匈奴人即便是在大汉这边受挫,也可以跑西域那边找补回来。 他们对辽国,也是差不多的想法,先收拾辽国一顿,将辽国变成孙子,然后不管是个什么打算,都由不得辽国不听话。 只是他们根本没想过,辽国不仅是个硬骨头,而且还是一块厚厚的钢板,贸然撞上来,那是要头破血流的。 刘昌其实没有太担心,这会儿边境上的棱堡都已经修好了,秋收也已经到了收尾的阶段,大家赶紧将收获的粮食撤回棱堡,棱堡就变成了小型的军事堡垒,以匈奴人那等攻城的能力,想要打下这些棱堡,还不知道要花费多少时间呢,至于说匈奴人绕过棱堡,深入辽国腹地,难道当辽国大军是假的吗? 刘昌没打过仗,上辈子倒是看过各种军事节目,另外,什么《孙子兵法》、《三十六计》倒是也看过,他还在系统上买了一份,叫人刻板印刷了一些,放在了琅嬛书院中。看得再多,那也是纸上谈兵,刘昌对这个年代的战争方式并不是很了解,他也不需要太了解,专业的事情自然有专业的人去做,他需要做的就是提升技术水平和后勤保障能力,来增加军队的战斗力。战争也就是那回事,归根结底,打的就是国力,因为人口的问题,辽国如今战争潜力可能差一点,但是,匈奴人实际上也不可能将所有的力量都投入到跟辽国的战争中。 匈奴现在远远没到全盛的时候,匈奴最强大的时候已经到了稽粥也就是老上单于的时代,他真正将草原上的各个部族以匈奴的名义团结了起来,而现在,草原上还有诸多部族对匈奴其实就是面服心不服,匈奴本部相当一部分精力都被这些部族牵制了。若是稽粥此次受挫,再想要对辽国发动大的军事行动,那么,只怕他的兄弟就要第一个站起来反对他。草原上的权力交接从来都带着浓郁的血腥味,冒顿杀死了自己的父亲头曼单于,得以成为了新的单于,而稽粥虽说一直受到冒顿的宠爱,但是他还有好几个兄弟,如今因为他的威望,这些兄弟只能暂且ren耐,但若是稽粥露出了虚弱的迹象,他们就会一拥而上,将稽粥撕成碎片。 刘昌叫来了一帮心腹,将这事跟他们说了一遍,让他们先准备调兵遣将,随时准备出动,前往边境抵御匈奴人的入侵。至于乌桓人和鲜卑人,他们若是老实一点还好,若是不老实,那也别怪刘昌先拿他们开刀,到时候,他们想不老实也不行! 吕义如今对辽国的军队很是自信,哪怕训练的时间并不算长,但是,他们的装备对于这个时代的军队来说,那就是碾压式的打击。要不是刘昌手里没有足够多的良马,刘昌能组建出一支重骑兵横扫草原。像是如今,因为马匹数量不足,匈奴人若是一心想要跑路,他们也是无可奈何。 吕义对匈奴人的牲畜还是非常眼馋的,虽说刘昌从黑帝那里换来了各种家禽家畜的幼崽,但是鸡鸭鹅猪之类的也就罢了,像是牛羊这些,既然有现成的送上门,为什么非要自个真金白银来买呢? 因此,吕义当下拍着胸脯保证:“大王尽管放心,臣虽说不能保证叫那些匈奴人有来无回,但是,叫他们狼狈逃窜,不敢轻易再犯还是可以的!” 刘昌点了点头,说道:“那寡人就将此事托付给大将军了,还望大将军不要叫寡人失望!” 刘昌说得轻描淡写,但是吕义却是心中一凛,今时不同往日,越来越多的人才开始进入到刘昌的视线之中,对于他们这些吕氏旧部的依赖自然不像是之前那样多了。实际上,他们这些人刚开始汇聚在一起,与其说是报团取暖,实际上是他们得到了刘昌的庇护,要不是刘昌得了黑帝眷顾,他们只怕熬不过来到辽东之后的第一个冬天。如今,刘昌已经是辽王之尊,若是他们不识时务,刘昌已经完全可以撇开他们不管。吕义他们本来就只是家臣出身,虽说一开始或许有些得意忘形,但是见刘昌愈发有了威仪,吕义明白,若是自己真的叫刘昌失望,那么,自己随时就会被人取而代之。这般一想,吕义顿时警惕起来。 刘昌自然是愿意多给这些吕氏旧人一些优待的,不过,他们得证明自己值得才行。只要国力跟得上,刘昌其实不需要太多的名将,那么,最后看的还是谁更忠心,谁更能体察自己的心意。 将事情交给吕义之后,刘昌便没有继续过问,他现在需要的是完成自己这辈子的第一场婚礼。 虽说是夫人,不是王后,但是这场婚礼的规格也与王后相当,尤其箕姝的身份不一般,是原本朝鲜国主的嫡女,箕氏统治朝鲜八百年,期间朝鲜一直还算是安稳,朝鲜百姓一直以来没有受到战乱之苦,算是承了箕氏的一些恩义,如今这场联姻,自然也让刘昌的统治变得愈发稳定起来。 箕姝坐在婚车上,越是靠近王宫,越是紧张起来,等到婚车停下来的时候,箕姝只觉得心跳得厉害,一时间都有些眩晕起来。 刘昌没有在高台上等候,即便是将来他娶了王后,箕姝这个夫人的位置依旧是特殊的,他已经考虑好了,等到以后他做了天子,箕姝所出的孩子可以继承辽王的位置,当然若是对方才具平庸的话,干脆就将辽国分拆开来,让他继续做朝鲜王,统治朝鲜半岛。 因此,等到婚车停下来,刘昌就迈步向着婚车走去,等着侍女们打开车帘,刘昌对着坐在车内的箕姝伸出了手,露出了一个笑容,口中说道:“夫人,该下车了!” 此时已经是黄昏十分,夕阳的余晖洒在刘昌的身上,似乎将他周围都撒上了一重金边,称得他原本因为年少显得有些淡薄的身材都变得有了威仪。刘昌本来就生得英俊,身材挺拔,这会儿一身礼服,腰间悬着一把长剑,顿时箕姝ren不住怦然心动起来。她强ren着紧张,伸出手放到了刘昌手里,只觉得自己手心因为紧张都有些湿漉漉的。刘昌的手比她大一圈,温暖干燥,感受到了他手心的温度,箕姝轻轻呼出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平静下来,摆出了作为公主从小学习的礼仪,端庄大方地从婚车上下来,站稳之后,将手抽回来,退后一步,对着刘昌盈盈行礼,口中说道:“妾身见过大王!” 刘昌含笑扶起她,说道:“夫人请起,不必多礼!” 身边礼乐声大作,刘昌走在前面,箕姝在他身后半步,一起向着大殿走去。 申屠嘉站在观礼的人群之中,眉头已经皱了起来,刘昌这场婚事,这规格粗粗一看,的确是正常诸侯王的,但是,再仔细一看,有的细节却是超出了规格的,只是在这个时候,他要是敢出声指责,刘昌立马就能翻脸,最终也只能ren着。 其他人却不会考虑申屠嘉的想法,原本箕氏远在朝鲜,而且他们家本来就是殷商王族,所以,很多时候,并不遵从周礼,要不然也不至于一直到之前,还有殉葬人祭的习俗,至于说什么僭越的问题,这算什么事呢,他们又没有直接弄出天子的黄屋左纛出来,礼乐上的一点出格,谁都没有当回事。至于吕氏那些家臣,更是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甚至还觉得刘昌不得已娶箕氏做夫人,都是委屈了刘昌,所以,这一点点僭越,又算得了什么,他们还在乎长安天子的想法不成? 申屠嘉看着所有人理所当然的模样,心中一沉,再次确定,刘昌的确是有不臣之心,他垂下眼睛,琢磨着回头应该如何禀报天子,以至于之后的赐宴,都食不知味起来。 第51章 申屠嘉原本打算婚礼一过,就返回长安,然后就听说匈奴人打算大举来犯,这下算是走不成了。他要是这个时候跑了,回头还不定要被扣上什么罪名呢! 申屠嘉实际上也不想走,他也想看看,刘昌当初到底是凭什么在短时间内就打败了卫满,就算是有人里应外合,但是总得表现出足够的实力,才能叫那些贵族倒戈相向。 听申屠嘉说想要前往前线之后,刘昌就一口答应了下来,让他随军出发。 吕义其实还是有些疑虑的,私下问道:“大王,这申屠嘉是长安那边的,他来观战,岂不是要泄露了咱们的军情?” 刘昌摇了摇头,说道:“就算是泄露了又如何,咱们这边,棱堡建在那里就难免要被外头的人看到,但是没有水泥砖石,想要在短时间内将棱堡修建起来,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何况,他们学会了,以后北地也能少受匈奴的侵袭,百姓也能过得安稳一些!” 吕义听了刘昌的话,叹道:“大王高义,却是臣狭隘了!” 为了抵御匈奴,这会儿百姓都撤入了棱堡之中,不仅如此,为了防止匈奴人长驱直入,各个棱堡之间又直接拉起了铁丝网。没有像是后世阵地上的那种高大的铁丝网,而是比较低的那种,也就是比地面高两三寸,这般不容易被人发现,铁丝网交错拉了好几道,上面夹杂着铁蒺藜,保证你躲得过这道,躲不过那道。 今天也在谋朝篡位中 第14节 申屠嘉第一眼看到的时候,简直是目瞪口呆,这么多精铁,就这样做成带蒺藜的铁丝网,这得花费多大代价。 见申屠嘉这般,吕义很是得意地说道:“这算什么,只要咱们乐意,将这些铁丝将整个辽国围起来都不是什么难事。匈奴人也是一个肩膀扛一个脑袋,他们比咱们还矮一大截呢,之所以叫人为难,不就是因为他们擅长骑马射箭,来去如风跑得快嘛,如今有了棱堡和铁丝网,他们根本别想进来!” 申屠嘉沉默了,这哪里是打仗,这根本就是在烧钱!问题是,辽国偏偏烧得起,反倒是明明疆域比辽国大许多倍的大汉烧不起!这让他顿时有些郁卒起来。 乌桓人和鲜卑人这一年来其实跟辽国这边合作和愉快,比起原本那些商人,辽国做事讲究多了,东西也好,价钱也公道,只是,他们是真的得罪不起匈奴人。自从两族成了匈奴人的附庸之后,十几年里头换了好几个首领,乌桓王和鲜卑王成了高危职业,大家避之唯恐不及,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因为各种狗屁倒灶的事情被匈奴人砍了脑袋带回去做酒器。 如今左贤王要他们攻打辽国,他们根本不敢不听,他们毕竟不明白辽国的强大,但是在他们心里,匈奴人才是最强大的,因此,如今也只好对不起朋友了!不过,想着辽国那边之前带过来的种种好东西,他们又有些心痒痒,这次他们能多分不少战利品,这些到手应该能让部族过得更好一些吧! 夷狄之辈,素来畏威而不怀德,便是这个意思,不将他们打怕了,他们就当你是软弱可欺。 刘昌本来也没指望乌桓和鲜卑人如何,他跟对方就是纯粹的交易关系,谁叫这两部是距离自个最近的游牧民族呢?他们作为东胡人的留存,他们手里掌握着大量东胡人特有的马种,与匈奴人惯常使用的马品种并不一样。 东胡人的马匹比较高大,载重量也比较大,而匈奴人的马要矮一些,承重差一些,不过,匈奴人的马更吃苦耐劳。匈奴人之所以年年要乌桓和鲜卑上交马匹,也是为了得到他们的好马。 刘昌的想法其实也差不多,现在搞内燃机什么的,还是欠缺一些的,所以,在接下来相当长一段时间,畜力依旧会是主流,他自然需要更好的马,像是乌孙马距离太远了,东胡马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可惜的是,与乌桓鲜卑建立起交易关系以来,买到的马屁数量并不算多,毕竟,匈奴人那边实在是盘剥得比较厉害,他们部族能拿出来的自然只是少数。 不过如今好了,既然对方主动来犯,那么,接下来乌桓人和鲜卑人要付出什么代价,就得看刘昌的心情了。 东胡部送来的消息是半个月后,匈奴人的大部队就会到来,但实际上,稽粥所率领的大部队来得要更快一些。他们没有驱使乌桓人和鲜卑人做炮灰,而是给他们分派了不同的攻击方向。 这也算是给乌桓人和鲜卑人的好处。与冒顿相比,稽粥对草原上愿意臣服匈奴的部族采用的更多是怀柔的手段,以此将各个部族真正同化为匈奴的一部分。 大部队中,卢兆配也在其中,没办法,东胡卢部也算是左贤王的手下,自然逃不开这一遭,但是稽粥明面上对卢兆配言笑晏晏,实际上压根信不过卢兆配,东胡卢部的军队被放在边缘地带,还命左大将驻扎一侧,说是互相照应,实际上就是监视。除了东胡卢部之外,同样被征召的还有姑夕王和且渠王。 这两位虽说不算是匈奴王庭嫡系,但也是传统的左贤王势力,比起卢兆配可要受信任多了。像是这会儿,且渠王就对卢兆配各种冷嘲热讽,卢兆配干脆就当做什么都没听见。东胡部对于许多部族来说,都是一块大肥肉,只是因为他们的特殊身份,所以,即便各个部族想要啃下一块,也得看王庭那边的意思,如今若是能证明东胡卢部对匈奴没有丝毫忠诚可言,他们就能直接将东胡卢部给瓜分干净。 稽粥在一边打了个圆场,说道:“且渠王不必如此,卢王如今也是自己人了,当然,卢王也得证明一下自己对匈奴的忠诚才是!”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卢兆配其实早就做好了翻脸的准备,但是这会儿,能不翻脸还是不翻脸为好,因此,干脆说道:“左贤王说得是,我对匈奴的忠诚,自然是需要证明的!左贤王若是不弃,我愿为先锋!” 卢兆配心里其实也有些没底,当日卢迁从辽国返回,说了一下如今辽国的情况,但是,繁华倒是有了,只是下面士卒战斗力如何,卢迁却是也没见到。而匈奴人乃是引弓之民,稍微大一点的孩子就要学着骑羊射兔,可谓是全民皆兵,骁勇shan战,这样的匈奴人,辽国真的对付得了? 卢兆配满腹忧思,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出大帐的时候,且渠王在那边阴阳怪气地说道:“东胡卢王还是要记得自己是什么身份,若是叫我知道谁有异心,别怪我不客气!” 卢兆配没好气地说道:“且渠王且先管好自己吧,知道的说你对单于和左贤王忠心耿耿,不知道,还以为你就是一条疯狗,逮谁咬谁呢!” 说着,卢兆配扬长而去,且渠王看着卢兆配的背影冷笑不已,一边姑夕王却是凑过来,也是冷笑道:“这东胡卢王用汉人的话来说,不过就是丧家之犬,也是大单于仁慈,才接纳了他们,偏偏他们连谁是自己的主人都不知道,说不得还惦记着旧主呢!当日东胡卢王的母亲带着人跑过了长城,我就跟左贤王说,这东胡卢王信不得,他们就是汉人放在草原上的奸细,却叫他在左贤王那里糊弄了过去,这一次,看他还能怎么糊弄!”说到这里,姑夕王有些贪婪地舔了舔嘴角。 卢兆配受够了这种贪婪的眼神,他们之所以不愿意继续待在匈奴,也是因为如此,这些人根本就不讲规矩的,在大汉那边,想要处置一个彻侯,起码得有说得过去的理由,而在草原上,只要你不被单于信任,那么等待你的就是灭顶之灾。问题是,东胡部为了保持自身的独立性,根本不可能如同韩王信等降将一样,积极融入到匈奴人之中,比如说,韩王信的几个儿子就都或娶或纳了匈奴女人,何况,即便是这样,他们在匈奴人那里的地位也并不高,说是臣属,但是对于匈奴王庭的贵族来说,他们其实跟奴仆没什么区别。 有着这样的前车之鉴,卢绾在世的时候,就不愿意让卢家的后裔与匈奴结亲,倒是他们麾下的人没这些讲究,毕竟,他们当初投奔匈奴,带来的人口中,女性数量并不多,若是不让他们跟匈奴女子成婚,总不能一辈子打光棍吧! 但是卢家这样的态度也让东胡卢部在匈奴这里的地位变得非常微妙,一方面,匈奴人觉得东胡卢部是值得利用的,他们可以通过东胡卢部与汉室的关系,得到汉室那边的情报,另一方面,他们又打心眼里觉得,东胡卢部是不值得信任的,随时做好了抛弃东胡卢部的准备。 卢兆配这会儿已经发了狠,大不了直接打包投奔辽国,辽国如今正是缺人的时候,他们过去之后,总不能比辽国境内那些部族首领待遇差吧,那些部族首领如今可都已经变成土大户了! 卢兆配大步流星地回了自个的帐篷,立马就有人过来帮他解下披在身上的皮毛大氅,卢兆配开始没发现不对,结果等到对方将大氅取下之后,他才发现,这个人自己居然不认识,顿时神情就变了,他直接抽出了腰间的宝剑,警惕地说道:“你是谁?怎么在这里?” 第52章 来人行了一个汉礼,低头说道:“辽王命小人向卢王问安!” 卢兆配这会儿也回过神来,却也没有收剑入鞘,而是皱眉道:“你怎么进来的?”他这会儿真的是心里发毛,要是这位有什么恶意,刚才给他解大氅的时候,对着他脖子一划拉,他立马就要变死人,可见这位应该对自己没有什么杀意。 来人是李达的手下,李达已经将密谍系统建立成型,然后培训出了不少密谍,送到了各部之中。像是这位,其实就是随着卢迁一起到东胡卢部的,一直就以牧民的身份隐藏在部落之中,这次东胡卢部被征召,他也跟了过来,之前接到了上峰的消息,这才混入了卢兆配的大帐之中,准备给卢兆配送信。 这会儿来人拿出了一块铜制的令牌,解释道:“小人隶属辽王麾下黑衣卫,特来为卢王送信!”说着,他便从怀里取出一卷用火漆封口的帛书。 卢兆配放下手里的宝剑,伸手接过帛书,检验了一下封口的火漆,发现没有破损,便将其展开,上面只有寥寥数言,又画了一幅简单的地图,让卢兆配到时候避开那些区域,卢兆配看着地图上画出来的地方,眉头都皱了起来,这需要避开的地方也太多了,他到时候定然是会被强行充作先锋,想要避开,谈何容易!他再仔细一看,却发现地图上标出了一个缺口,到时候,他可以从这个缺口进去,这让卢兆配松了口气,总算对方给他留了一条活路。按照信上的意思,他先进入那个预留的缺口,然后若是匈奴人逃窜到他那个方向,他直接反戈一击就行,至于其他的,也就没他什么事了! 那个黑衣卫其实对辽国的布置也不是很清楚,因此,将信送到之后便说道:“若是卢王没有其他事情,小人这便退下了!” 卢兆配点了点头,又叮嘱道:“左大将那边一直盯着这里,你就藏在我军中,不要叫人发现了端倪!” 那黑衣卫点头答应了下来,他躲在东胡卢部这么多天,也没被人发现过,左大将又不能亲自叫人过来盯着,哪里会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依旧老老实实,如同寻常的侍从一般,从大帐中退了出去,很快就混入到了东胡卢部的军队之中。他也得先预备着,这位东胡卢王万一到时候不肯按照信里面约定的事情去做,好提前做出应对。 卢兆配并没有反复横跳的心思,他早就被匈奴人逼得无处可退了,与其什么时候就被他们找个理由吃干抹净,还不如先将他们给卖了! 即便稽粥他们都怀疑卢兆配的忠心,但是他们也没有想到,卢兆配这个时候就已经下定了决心。 稽粥他们是见识过汉军的实力的,汉军的确很强悍,战斗意志也很强,他们的大黄弩往往能给匈奴人带来极大的损失,但对于匈奴人来说,其实也就是这样了。在跟大汉的战争中,匈奴本部损失并不大,损失的往往是那些附庸部族,匈奴本部其实一直在各种削弱这些附庸部族的实力,好一直保障本部的影响力。 相比较他们的损失,他们得到的甜头更多,所以,对于汉军,他们并没有任何畏惧。而辽国作为汉朝的藩属,在他们看来,军事实力肯定比汉朝要差不少,自然不可能对辽国有什么高估!若是攻打汉朝,他们还得担心卢兆配临阵反水,而如今只是一个辽国,即便是国主姓刘,但是也不值当卢兆配冒这样的风险。他们之所以逼着卢兆配先上,无非就是想要削弱东胡卢部的实力,回头再找个借口,逼迫他们交出更多的陶器牛羊乃至工匠人口。 他们这会儿已经距离辽国不远了,在得到乌桓和鲜卑两部也已经开始准备进攻之后,稽粥就下达了进军的命令。他们驱逐着牲畜,一路往东而来。 结果没走多远,他们就遇上了一处棱堡。 对于这种棱堡,匈奴人以前从未见过,他们见过秦国当年在河套地区修建的要塞,当初为了拿下那些要塞,匈奴人废了不少力气,如今,那几个要塞成了匈奴的地盘,驻守在那里的是最受单于信任的部族,匈奴人将那里作为重要的驻点,在寒冷的冬天,将孕妇孩子送到那里,以保护他们的安全。 跟那些要塞相比,这些棱堡看起来除了长得有些奇怪,真没多少稀奇的地方。卢兆配也摆出一副茫然的模样,表示,自个派人来打听消息的时候,还没见过这些棱堡,估计这就跟小型的城池一样。 一说到城池,这些匈奴人就来了精神,他们之前攻打汉朝边境的时候,也喜欢对边境的城池下手,比起在外面扫荡那些村庄,城池之中会有更多的财富。在他们看来,区区几个月就建成的这种建筑,着实不会有多少防御力,他们连汉人的城池都攻得下,这又算得了什么! 当下,姑夕王和且渠王就跳出来请战,卢兆配在一边没吭声,他虽说没见过棱堡的防御力,但是,既然刘昌对此很有信心,只怕已经尝试过了,如今先让姑夕王和且渠王去碰个硬钉子也好。 但是,稽粥在一边查看众人的脸色,见卢兆配一副毫不动心的模样,便干脆说道:“若是野战,我匈奴可以说是天下第一,但是针对这等城池进行攻守,还是你们更擅长一点,不如请卢王出手,也叫我们见识一下!” 卢兆配心里暗自骂娘,要是这会儿对方放水,那就真的证实了自己跟辽国有勾结了,不过,为了不引起稽粥的怀疑,卢兆配还是硬着头皮说道:“那还得劳烦左贤王稍待,虽说那等小城看起来不大,但是总得需要借助一些攻城器械才行!” 稽粥倒是没有刻意为难,当下答应了下来,又说道:“卢王若是觉得人手不足,尽管开口,本王一定满足!” 卢兆配当下也没有推阻的意思,直接说道:“那便劳烦左贤王,命人去附近砍伐树木,我这边回去召集工匠,加紧制造!” 卢兆配琢磨着如何在别人看不出来的情况下磨洋工,而棱堡那边,很快狼烟就已经升起,不多久,更多的地方升起了狼烟,匈奴人对此倒是不着急,他们为难的是攻城,而不是野战,这会儿一个个巴不得那些棱堡里的军队都跑出来跟他们决战呢! 可惜的是,在辽国这边,军队接收的教育就是,能远攻就不近战,能用**和投石机覆盖,就不要再玩别的什么花样。有道是穷则战术穿插,达则火力覆盖。像是辽国如今,那是根本不缺钱,制造技术也跟得上,要不是地方不大,人口不多,都要担心产能过剩了。既然如此,谁跟你玩什么短兵相接的遭遇战,尽管打就完了! 因此,棱堡的顶端,一台台弹力投石机就被推了出来,用支架固定妥当,这种弹力投石机也叫做床弩,既可以发射石弹又可以发射大型箭。这会儿,大量的石弹被搬了上来,用车床批量制造出来的比手腕还要粗的长箭也被抱到了棱堡上。 这些大家伙自从诞生以来,使用次数很少,毕竟威力太大,他们只能用那种小型的来训练保持手感,这会儿可以将其投入实战,一帮其实没怎么真的打过仗的新兵蛋子兴奋得满脸通红,一个个恨不得摆出一副苍蝇搓手的模样,跃跃欲试。 几个人商议了一番,决定先弄几个石弹给那些匈奴人开开眼,当下就将混凝土制作的石弹从箱子里面报出来,按照操作手册填装妥当,然后就开始笨拙地计算调整角度,他们是专门挑选出来的,或许识字速度不如其他人,但是都训练出了快速准确的心算水平,这会儿一起心算了几遍,然后互相对照了一下,确定了角度,十几个投石机便开始发威了。 其实这会儿匈奴人距离棱堡还有两三里路的距离,他们就算是再自大,也不会将自己放到敌军的弓箭射程之下。汉军的大黄弩射程大概是三百步,如果不追究精准的话,射出五六百步依旧还能保持相当的威力。而对方若是居高临下,**的射程应该还会再远一些,这些匈奴人虽说不懂数学,但是他们作为引弓之民,对于这种事情还是比较敏感的,既然他们准备先制造攻城器械再攻城,所以,这会儿就干脆在距离棱堡三里左右的地方驻扎下来,这个距离也足够他们的骑兵发起冲锋了。 结果他们根本不知道,这等床弩的射程,刘昌拿出来的床弩那是希腊人当年用来攻城略地的利器,只要性能足够,射程能达到2800米,那就是五六里的距离。而现在匈奴人所在的位置,显然是达不到这个距离的。 因此,稽粥等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有十多个石弹带着近乎刺耳的呼啸声从半空中飞了过来,也亏得上头那些掷弹兵其实是新手,经验不够丰富,没有对准左贤王的大纛发射,而是偏离了一些,直接落入了后面正准备扎营的军队之中,石弹坠落的地方,周围的人几乎都被波及,被砸个正着的倒霉蛋直接就变成了血肉模糊的马赛克,连同身下的战马直接被砸倒在地,这种石弹因为用的水泥并不多,所以并不是很结实,在这样的冲击力下,就崩成了许多碎片,四处飞散开来,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战马受惊的嘶鸣声一起爆发开来,受惊的战马没头苍蝇一下四处乱窜,顿时军阵之中乱成一团。 第53章 “这到底是什么?”稽粥这会儿已经维持不住正常表情了,他惊骇地叫了起来。匈奴人其实是非常迷信的,也亏得许多人亲眼看到这些石弹是从城头飞过来的,要不然的话,这会儿都要有人喊着神罚了!饶是如此,也已经有人崩溃到跪在那里请求神明的饶恕。若是寻常,稽粥看到这样的景象,能立马命人将这等扰乱军心的混账给砍了!但是这个时候,他自个也淡定不起来。 卢兆配也是目瞪口呆,投石机这种东西其实战国时候就已经出现了,一般是用在攻城战中,但是并不普及,主要是这时候的投石机就是那种人力投石机,需要耗费大量人力,而且威力其实也一般,所以,卢兆配甚至都没有听说过这玩意,他张口结舌地看着乱成一团的军阵,整个人都变成了一根木头,好半天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都没发现自己的语气已经严重变了调,他哑着嗓子说道:“我,我也不曾见过这种东西,这,这……” 见卢兆配不像是再说假话,稽粥这会儿倒是不怀疑卢兆配跟辽国有什么勾搭了,看刚才那些石头发射过来的架势,根本就不长眼,若不是角度偏离了一些,没有打到他们这里来,这会儿他们几个不死也要脱层皮。稽粥也顾不得许多了,连忙下令大军后撤。一边原本还志得意满的且渠王和姑夕王也是一副惊骇不已的模样,刚才且渠王手下的万骑也受到了波及,一个部族中有名的勇士直接被砸成了一滩肉泥,根本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抗。 卢兆配心有余悸:“左贤王,那还要攻城吗?” 稽粥脸色难看,说道:“也不知道这城里能发射多少那样的石球,若是多的话,要付出多少战士的性命,才能打到城下,此事不可!” 且渠王和姑夕王也是连连点头,指望左贤王将自己手底下的嫡系压上去是不可能的事情,虽说大单于对左贤王一直非常看重,但是,大单于身体康健,近年来又有子嗣降生,另外,左贤王上面也还有别的兄长,像是右贤王对左贤王一直不服。左贤王想要接任大单于的位置,可不能将自己的势力损耗多少,要不然的话,右贤王那边发难,左贤王到时候未必是对手。 既然左贤王得保住自己的嫡系,那么到时候顶在前头的就是他们了,草原上部族之间门就算是都臣服匈奴王庭,但是互相之间门也有着激烈的竞争,若是他们这次损失太大,那么,很快就会被其他部族取而代之,夺走他们的草场,杀死他们的勇士,掳走他们的妇孺,而匈奴王庭那边最多训斥一顿,叫他们上交更多的牛羊奶酪,不会深究,因为草原上的习俗就是弱肉强食,你自个没实力,那么就活该倒霉! 且渠王有些不甘心,说道:“左贤王,难道咱们就这么无功而返,回头叫王庭那边知道了,只怕有人就要借机生事了!” 稽粥这会儿也怀有侥幸心理,他之前来的时候,是想要抢一笔财富回去,因此将自个的家底带了足有一半过来,如今虽说还没太多损失,但是却伤了士气,若是不能找补回来,那么,日后遇上辽军,就要矮上一头。何况,匈奴人也重视勇武,稽粥虽说觉得脑子很重要,但是在冒顿看来,稽粥这个儿子别的都好,就是想太多。冒顿年纪大了,心胸也没从前那么宽广了,草原上的狼王年迈之后,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就要想办法将壮年的狼赶出狼群,冒顿虽说还没有这么做,但是他近年来,对稽粥已经有所疏远,反而更加宠爱留在身边的小儿子,加上王庭那边几个阏氏各有心思,都在冒顿那边吹起了枕头风,稽粥若是被人抓住了把柄,左贤王的位置只怕就要动摇。如此以来,其他人或许可以失败,而稽粥却不能失败! 有了这样的觉悟,稽粥不再去后悔这次来找辽国的麻烦,而是下令道:“这些小城之间门相差几十里,他们缺马,也赶不上咱们大匈奴的勇士,所以,咱们绕开这些小城,直接深入辽国腹地!这些小城里面能有什么好东西,只要进了辽国腹地,要什么财富没有!” 稽粥这般一说,且渠王和姑夕王面上都是一副赞同的模样,他们攻城不行,难道野战还不行吗?到时候骑兵一个冲锋,就算是有投石机又如何,很快就能冲过投石机的射程范围,而近距离的冲锋,匈奴人从不会畏惧任何人! 卢兆配也赶紧表现出一副同仇敌忾的模样,心里头却是想到,看样子,计划可以直接实施了。 稽粥这边还没来得及宣战,就已经遭遇了挫折,而乌桓那边就更倒霉了。 乌桓自以为自己对辽国非常了解,毕竟都是老邻居了,就算是换了个主人,又能有多少区别,因此,他们兴冲冲地跑过来,然后就遇上了各个部族组成的联军。 这些部族如今日子好过了,刘昌许了他们长长久久的富贵,谁要是敢让他们失去这份富贵,他们什么都做得出来。因此,在知道乌桓人居然向他们的地盘跑过来,想要劫掠的时候,这些部族立刻就动员了起来。 这些部族相当一部分勇士都成为了辽国的常备军,算是加入了汉籍,不过对于这些部族来说,真不算什么损失,没了勇士,但是他们得到了大量的纸甲兵器,连**都有,加上刘昌命人教他们用战车结阵,配合防御和攻击,他们如今的战斗力还是非常可观的,各个部族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乌桓人正好就撞了进来。 这些部族当年其实也被乌桓人或者说是以前的东胡人欺负得不轻,那时候他们本来就已经够穷了,结果东胡人还要没事来抢劫他们一把,如今能够报复回去,大家那叫一个积极踊跃。 乌桓人这些年被匈奴打压得厉害,这也是为什么后来霍去病横扫匈奴,乌桓人比汉人更积极的缘故,一方面他们想要依靠强者,另一方面就是,在之前,他们被欺负得太惨了! 如今正是因为这样的情况,乌桓人虽说依旧是骑兵,但是战马的素质良莠不齐,兵器质量也很一般,毕竟,他们冶炼技术很差,为此,他们只能用青铜锻造各种钝器,比如说青铜铤,青铜锤之类的,若是能做得比较重也就罢了,偏偏他们的青铜存量并不高,因此,这些兵器也就是主体部分用上了青铜,其他地方都很凑活,大概也就是首领级别的人物,手里才能用一把弯刀之类的铁器。 而他们的对手,几乎已经将自己武装到了牙齿,他们的弓箭射不穿纸甲,他们也难以靠近那些用大车结成的圆阵,根本没法给敌人造成什么伤害。但是反过来,各个部族的武器却很丰富,他们远程有**还有投射用的短矛,**这种东西比较精细,但是短矛就不一样了,这些都是批量制造出来的,每个战士可以带上一筒短矛,抛出去根本不带心疼的,而近战,他们的长矛也非常风力,矛间门还开了血槽,只要在人身上开一个口子,如果接下来不能得到有效的救治,那你就等着失血过多而死吧! 乌桓人可没有匈奴人那样多的自尊心,他们的自尊心早就被匈奴人打碎了,在发现他们踢到了铁板之后,他们就想要跑路,但是,他们连后路都被抄了,最后只能老老实实投降。 鲜卑人却是灵醒得多,如今的鲜卑王其实算是原本鲜卑王族的旁支,上一任鲜卑王因为上贡的马匹数量不足,惹怒了匈奴人,直接被当真族人的面砍下了脑袋,后来就被制成了酒器,据说是赏赐给了休屠王。总之,前面几十年,鲜卑换了七八个鲜卑王,几乎没一个shan终的,这一任鲜卑王就是这么被赶鸭子上架给推到了鲜卑王的位置上。 他本来也不是心甘情愿上位的,因此,做了鲜卑王之后,一直在身体力行地告诉别人,什么叫做摆烂,反正他根本懒得管部族的事情,只要不耽误匈奴那边布置下来的任务,其他的他什么都不管。像是辽国商队跟他们部族的交易,他知道了这事之后连多问一句都没有,这次得了左贤王的命令,他随便选了一些人就过来了,下面的人倒是兴冲冲地想要多捞一点好处,让这个冬天好过一些,但是这位可没这样的想法,他只想要将这事糊弄过去,他可不想不明不白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因此,他几乎是卡在最后的时间门才到达了预定的地点,然后双方短兵相接的时候,第一时间门意识到,鲜卑人不是这些原本这些破落户的对手,当下挥刀砍死了匈奴人派来的使者,然后就干脆利索喊着自己其实也是辽王的老朋友,他们这次过来,完全是被匈奴人胁迫的,这不,他们这会儿弃暗投明了! 那些部族首领哪里遇到过这么能见风使舵的敌人,眼睁睁地看着鲜卑王下令手下放下武器,从马上下来,笑得跟一朵菊花一样,谄媚得叫人都有些腻味,一时间门都起了危机感,鲜卑王这么会献媚,回头叫辽王遇上了,还有他们什么事啊! 乌桓和鲜卑都折戟沉沙,作为主力的稽粥一行也被卢兆配引入了陷阱之中。 第54章 稽粥也算是命不该绝,姑夕王和且渠王抢在前头,要争功劳,结果直接栽进去了,而稽粥落后了一步,直接发现了不对劲,他也是果决之人,当下就下令撤军。他威望很高,虽说许多人还没发现怎么回事,就随着他撤离。 姑夕王和且渠王却没这么幸运了,他们很快就遭遇了箭雨覆盖,而东胡卢部已经拦住了他们向前的道路,后边,又有一支军队冒了出来,他们没来得及阻拦稽粥撤离,却是将这两部包了饺子。 辽军的战斗方式很无赖,他们并不靠近,直接就是组成弩阵,用箭雨覆盖。这是当年秦国一统六国时候惯用的手法,如今直接被刘昌继承下来,他又直接拿出了更加先进的连**,流水线标准化制造,弩机的一些精密部分都会制作出替换件,一旦出现问题,就可以当场替换零件,很快就能继续投入使用。而且,连弩对于操作者要求也很低,不需要追求什么精准度,也不需要有太大的力气,反正就是不差钱,直接大范围抛射就行。横竖之后还能回收,箭杆可以拿去造纸,箭头和箭羽回一下炉也就能再利用。 这年头,即便是当年号称穷兵黩武的秦国,也没打过这样富裕的仗,这也是生产力决定的,秦国的生产力再强,也比不上辽国先进技术带来的生产力碾压。 而匈奴人呢,他们何曾见过这样的场景,他们遭遇的最强烈的抵抗就是来源于汉军。而汉军也豪横不起来,他们的战斗力很多是源自于悍不畏死,毕竟,他们需要的保护自己的家乡父老,匈奴人的残暴众所周知,谁都知道,匈奴人几次入寇,给北境带来了巨大的伤害,北地几乎家家都与匈奴有仇,在这样的情况下,谁敢不奋死作战! 但是辽国这边不一样,这些人论起死战的战意肯定是比不上汉地那边的,军中虽然有因为匈奴入寇导致流落到辽东的流民,但是比例并不大,卫满搞了好几年的移民,效果也没刘昌在齐国那边折腾一场来得强。加上军中还有许多士卒来自辽东的各个部族,这些部族对乌桓鲜卑大概仇恨都更强一些,所以,他们就是如同平时训练的时候一样,按照固定的节奏,分成组,依次射空箭匣里的**,然后退后重新装填,等轮到自己的时候继续上前发射。 但是对于匈奴人来说,这就是一场噩梦,箭雨如同无穷无尽一样,他们身上也就是地位比较高的如百长、千长之类的军官才会有比较好的防护,正常大家就是穿着羊皮衣服,充当皮甲,军官会有青铜甲片增强防御,再往上的都尉当户之类的,防御就是更加完shan。但其实也就是那样,一般也就是能护住背心、胸口之类的地方,其他地方的防御力就会比较薄弱。而那些从天而降的箭雨本来也不需要瞄准什么要害,箭雨所到之处,不管是人是马,很快就会变成刺猬。 姑夕王本来也不算是匈奴嫡系,他这一部在幕南这边的作用其实是用来监视牵制乌桓和鲜卑的,在匈奴各部之中地位也不算太高,他这会儿可不想将自己的性命断送在这里。引弓之民,从来都只臣服强者,如今辽国显然不是他们所想的那种软柿子,反而是个能消灭他们的强敌,顿时就没法再保持作为匈奴人的骄傲了。 姑夕部投靠匈奴本来也就是近几十年的事情,他们是草原上的墙头草,当初东胡强大的时候,他们就如同匈奴一样,只是东胡下面的附庸,后来匈奴人推翻东胡人的时候,姑夕部主动投靠,这才在匈奴人那里混到了不错的地位,但也就是那样,在匈奴人那里,除了王庭直属的那些部族,其他的都是可以抛弃的。 今天也在谋朝篡位中 第15节 姑夕部当年能投靠匈奴,如今就能投靠辽国,当下,姑夕王就直接叫人大喊着要投降,幕南这边的匈奴人或多或少都会一些汉语,毕竟,他们其实跟汉人打交道的时候不少,就算不南下劫掠,也得跟汉人交易一些他们需要的商品,这会儿那些会汉语的姑夕部族人纷纷用生硬的汉语喊着要投降,很快就引起了辽军这边的注意。 对于顽固不化的匈奴人,自然是打击到底,而对于这等墙头草,刘昌也是很欢迎的,夷狄入华夏则华夏之,华夏的文化素来都是包容的,只要你认同华夏文化,并融入其中,那么你便是诸夏的一员了。当然,在这之前,也得先赎清你们部族对汉人做下的罪孽才行。 因此,辽军这边当即发出了指令,暂时停止了**射击,命姑夕部与东胡部一起,围攻且渠部。 且渠王倒是死硬,且渠王乃是卜氏,一直以来都担任了匈奴部的左右且渠的位置,算是匈奴的嫡系,只是,人都有畏死之心,尤其是稽粥直接带着自己的人跑了,这让且渠王心理防线也被打破了,在发现自己属下越来越少之后,他也只能无奈地选择了投降。 “大捷!大捷!”当信使将捷报顺着驰道送回王险城的时候,整个辽国都知道了胜利的消息。普通的百姓即便对匈奴并不怎么了解,但是匈奴的凶名还是听说过一些的,这会儿听说他们居然打败了匈奴,顿时一个个都是惊讶万分。但是,很快,朝廷因为这场大捷,直接赏赐百姓酒食,有了实际的好处,大家顿时就都跟着乐呵起来,心思玲珑一些的,已经想到,随着这场胜利,大量的牲畜就会流入辽国,他们可以开垦更多的土地,得到更多的利益,顿时,一个个都变得狂热起来。 胜利只是一个开始,别的不说,辽国现在很难将触角伸到草原上去,好在乌桓和鲜卑算是被打服了,接下来可以以乌桓山和鲜卑山作为一个前进基地,然后在附近圈出草场,修建棱堡,用以抵御匈奴人的报复。 稽粥那边顺利跑出了辽国的势力范围,这一下子损失了部精锐,哪怕他是左贤王,也很难承担得起这样的责任,一旦消息传到匈奴王庭,带来的就会是一系列的质疑甚至是恶意,稽粥必须做好准备,免得这次返回王庭就一去不回。 因此,稽粥一边命人去收拢部留守在草原上的族人,一边又召集部属,商议下一步应该何去何从。结果,他很快就发现,东胡卢部居然在他回来之前就直接跑路了,这会儿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无非就是卢兆配将他们给卖了!当日他派东胡卢部去打探辽国的消息,他们就勾搭在一块了! 既然发现了罪魁祸首,按照匈奴人的习惯,自然是报复,但是,东胡卢部已经跑了,现在想要再追,也追不上,何况,对于辽国那边的弩阵,稽粥还真有些心里发怵,要是汉军也学会了这样的战法,那么匈奴人还真是很难迈进长城一步! 稽粥直接将一切罪名都推到了卢兆配身上,抽刀在自个脸上划出了两道伤口,发誓要报仇雪恨,将来一定要抓住卢兆配,将他的脑袋砍下来做成酒器。他那些部属跟稽粥早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他们的利益是一致的,尤其,稽粥跟冒顿相比,一直很愿意分享利益,所以,他们也希望稽粥能够顺利成为下一任单于,然后他们就能从中获得足够的好处!因此,这会儿都表现出一副同仇敌忾的模样,恨不得立刻引兵攻打辽国,现将罪魁祸首砍了再说。 好在稽粥还算是有几分理智,他阻止了部属的群情激奋,表示此事要从长计议:“这一次,姑夕王与且渠王算是折进去了,好在他们的部族还留下了不少族人和牲畜,草场也还在,只要有人和草场,其他都不重要!” 稽粥这话一说,下面那些人都眼睛一亮,是啊,没了姑夕王和且渠王,他们的草场还有留下的人口岂不是没了主人,那么,他们完全可以将这些都吞下来。 稽粥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些部属的眼神,看着他们一个个眼睛里流露出了贪婪的神色,心中暗自点了点头,他需要做的就是这个,借着两部留下的地盘和人口,他就能安抚好下面的人心,另外,且渠王毕竟出身卜氏,卜氏那边也得安抚一番,回头说不得就要在卜氏另封一个且渠王,不过卜氏想要得到这个好处,也得付出一定的诚意才行! 另外就是,这一次的损失,他也得想办法讨回来,既然辽国是个啃不动的硬骨头,那也只能是对大汉下手了!稽粥这会儿倒是有些羡慕右贤王了,右贤王地盘上,那些西域小国可没什么战斗力,稍微吓唬一下,就能捞到不少好处,而大汉这边,想要获得相应的战果,需要付出的代价可就不小了!只是,对于匈奴来说,削弱大汉是必须要做的事情,即便付出一定的代价也在所不惜,要不然的话,匈奴就会如同当年一样,被中原逼得无路可走! 申屠嘉在看到了辽国的战报之后,惊骇的同时,也生出了忧虑之心,匈奴左贤王在辽国受挫,说不定就要将火气发泄到大汉那里,才好挽回自身的威望,那么,大汉危险了!申屠嘉顾不得看辽国的收获,便直接向刘昌请辞,一路星夜奔驰,赶回边境示警,严防匈奴入侵。 第55章 甭管申屠嘉心里如何骂娘,但是辽国这边却已经进入了过年的欢乐气氛中。如今岁初还是十月,也就是说,冬天才是一年的开始,刘昌早就有意改革历法,但是他并不懂天文学,就算是拿出了新的太阴太阳历,也得先将其中的各个时间点给测算出来才行。而这年头,懂天文历法的人,那真的是凤毛麟角,一般都是这个时代的阴阳家。 辽东这边真没类似的人才,这种人才多半都是家传的,他们都有固定的职司,辽东这边因为原本继承的是殷商的许多风俗,他们那会儿其实对星象不是很重视,后来他们就干脆使用中原的历法,虽说也有史官,但是对天文星象所知却很粗浅。 虽说十月份过年有些不习惯,但是对于辽国官民来说,刚刚获得了丰收,赢得了一场胜利,自然需要好好庆祝,尤其正值过年的时候,因此,从九月中旬开始,整个辽东都呈现出一副欢天喜地,载歌载舞的模样。 缴获的大量牲畜经过甄别,选出了其中适合做战马和种马的,先送到早就圈定的草场之后,然后再进行进一步地筛选,犍牛被穿上鼻环,稍微训练一下,就会变成耕牛,成群的羊选出了其中的老弱宰杀了卖肉,其他的也出现在了市场之中,寻常百姓也能买个几头回去,如此每年都能收获羊毛和羊奶,可以持续带来进项。 这段时间,市场上的肉食价格已经跌到了底,那些部族首领、工坊主之类地趁机购入了大量的肉干、咸肉,这些多半是用战场上战死或者是受伤没有救治价值的战马还有其他一些牲畜制作的,便宜得叫人简直难以置信。马肉口感比较差,如今已经过上了好日子的辽国百姓是不吃的,但是,这对于那些奴工来说,就算是改善伙食了,总比那些各种边角料强得多。连奴工的饭菜里面都能有大块的肉,这让许多到了冬天就得忍饥挨饿的土人都受不住诱惑,主动从山里出来,要求加入到那些工坊、工程队里去,只要能让他们每天都吃上肉。 这也启发了那些已经转变成奴隶主的人,他们一个个开始大肆宣传他们手下苦工奴工的待遇,要不是现在天气已经冷起来了,他们都能直接带人继续北上,将那些常年生活在冰天雪地里的土人都哄回来,过上“美好”的劳动生活。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原本他们盯上的是这次的战俘,结果刘昌根本没有将战俘发卖的意思,他已经做好了打算,身上沾染了汉人鲜血的,那就得从重处理,直接将他们送去劳动改造,各种繁重危险的活计完全可以让他们顶在前头,能活着度过改造期,自然可以重新做人,而不能的,那也算是赎罪了。其他那些也需要经过一段时间的改造,主要是劳动改造和思想改造,等他们彻底臣服了之后,就可以将他们送到圈定的草场那里,让他们帮着养马放羊。以后征讨匈奴,也可以征召这些人作为先锋向导。 捞不着战俘,偏偏听说之后朝廷还有许多大动作,这些人可不就是急了吗?钱就放在自己面前,就因为手里没有足够的人手,结果压根摸不到,他们一个个不着急才怪! 刘昌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需要这些人主动对外开拓,想要更多的劳力,想要更多的财富,那么,就走出去吧,往北、往西、往东,哪里都可以! 实际上,如今已经有人将主意打到了南边,不是大汉,而是三越。 三越那边也就是东瓯跟大汉走得比较近,因为他们距离大汉太近了,旁边就是吴国。吴王刘濞也是个颇具雄心的人,他父亲当年受封代王,因为匈奴入侵,弃土而逃,被夺爵问罪,也就是因为刘邦亲族最后也就剩下几个,刘濞也颇有勇力,在跟随刘邦平定英布叛乱的时候立下战功,刘邦最后便将刘濞封为吴王,统辖东南三郡。 这会儿刘恒还没有弛山泽之禁,也没有放开铸钱的禁令,但是刘濞仗着天高皇帝远,偷偷招揽了许多亡命之徒,开采铜矿,私自铸钱,又煮海为盐,借着铸钱和卖盐的利润,吴国迅速富有起来。刘濞论起野心和手段,可比刘肥强多了,他当年对刘盈都不服气,何况是对刘恒,在他看来,刘恒不过是高帝庶子,哪有资格做什么天子,他才是那个有天命在身的人。 刘濞的强势让东瓯那边很难硬气起来,当初长沙王作为异姓王都能因为想要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跟长安那边说闽越南越不臣,刘濞要不是担心长安那边插手,坏了他的好事,只需要添油加醋一番,东瓯就得倒霉。 跟东瓯相比,闽越和南越就有着更多的自主性,赵佗自比天子就不说了,闽越算是当年越国的后人,一直尊奉勾践为先主,闽越王无诸也算是雄才大略之人,虽说他是受了汉室的册封,但实际上对汉室也就是保持了表面上的尊敬,私底下一直在攻伐百越,扩大自家的地盘。 刘昌到了辽东之后,大力发展海运,像是肃慎人原本就靠海居住,造船技术很不错,如今,肃慎那些擅长造船的工匠已经成了辽东的香饽饽,许多贵族还有部族首领挥舞着小钱钱跑到肃慎买他们的船只,如今齐国已经不欢迎他们了,他们就干脆顺着海岸线南下。吴国那边消息灵通,也怕他们是跑过来搜刮人口的,虽说也会跟他们交易,但是不许他们的人离开港口。但是闽越南越那里不一样,他们那边本来就还存在着奴隶制,部族之间互相征伐,败者沦为奴隶是正常的事情。与其将人养在自家,担心随时反水,还不如直接卖出去。 闽越和南越很快就被商船上的商品吸引了,愿意用奴隶还有其他的特产跟商队交换各种工业产品。他们这边因为气候的问题,其实物产非常丰富,但是山路崎岖,瘴气密布,再好的东西也运不出去,就算是运出去了,也卖不出什么价钱来。辽东的葛麻和丝绸比汉人的更细密,而且色彩也非常丰富,很受越人的欢迎,那些同样色彩丰富的玻璃珠也赢得了越人的欢心。除此之外,他们还卖给了越人一些铁锅。越人虽说也有一定的冶炼技术,但是水平其实一般,而且,他们也不擅长探矿采矿,因此,铁器产量很低,而且很容易锈蚀。所以,他们对于铁器的渴望还是非常强烈的,虽说辽东带来的就是铸铁锅,但是,比起以前已经强太多了。不过,他们很快意识到,他们这边没有太多的好东西能够吸引辽东那些商人,他们这里特产的珍珠在那些商人眼里压根不稀奇,辽东本来就盛产珍珠,哪怕合浦珠作为海水珠其实光泽更好,但是对于见过刘昌拿出来的人造珍珠的辽人来说,合浦珠也就是那样!至于这里特产的水果,这些好吃倒是很好吃,但是太容易变质,最多能带点果干回去。因此,最后他们能拿来交换的就变成了犀角、象牙、还有就是木材和香料。总之,双方的交易算是各取所需,越人听说辽国那边有着大量牲畜之后,又跟商队预定了许多牲畜。双方都觉得自己占了便宜,约定来年季风刮起来的时候,船队会再来交易。 刘昌对从南越带回来的东西很感兴趣,像是船队这次就从南边带回了不少八角和桂皮,南方的气候其实很适合种植各种香料作物。他手里有不少如今还生长在地中海、印度和西域这些地方的特色香料种子,可是辽东这边太过寒冷,用温室种植成本又太高,没法大规模推广。这边能自然生长的香料植物的也只有小茴香和山花椒,这个山花椒其实是五味子的藤梗和果实,跟花椒味道有些相似而已。调味料太少,到底少了几分滋味,这也让刘昌生出了在南方弄几个种植基地的想法,那里可是有好几个海岛的,如今那边估计也只有很少的生番,倒是可以去开发一下。只是如今还是缺人缺船,也只能是先跟南越合作,希望赵佗是个聪明人吧! 赵佗当然是个聪明人,他们当年征讨南越,带来了大量的人口,很多是来自六国的移民,因此,其实他们技术水平并不差,后来天下大乱,赵佗当年为了隔绝南越与中原的交通,下令烧毁了栈道,断绝了南越对外的道路,虽说如今可以据险自守,但是相应的,对外交流也成了问题。南越这边自给自足没什么问题,但是从吕后当政的时候开始,汉室就与南越交恶,不许向南越出售铁器,赵佗难免也有些忧心,真要是让南越一直这么闭关锁国下去,只怕迟早有一天,大汉就能征服这里。但是,真要是让赵佗彻底投降,他又不甘心,毕竟,已经享受到了权力顶端的滋味,谁还会去仰人鼻息,将自己的生死寄托在其他人的仁慈上呢? 赵佗命人仔细打听了一下辽东的情况,顿时就对刘昌产生了兴趣,他直接叫人准备了诸多礼物,又写了一封国书,打算等到下一次船队过来的时候,让南越的使者搭他们的船北上,看看辽东那边对汉室到底是个什么想法,说不定他们还能进行深层次的合作。 第56章 这个年,无论是辽国还是南越,都过得不错,但是大汉那边,刘恒却很憋屈。 稽粥在辽东受挫,转而将大汉当做了软柿子,最可气的是,他还捏成功了。 稽粥对大汉,从来不是以攻城略地为目的,而是不择手段抢夺人口粮食,降低汉室的战争潜力。 汉室这边虽说守城没问题,可问题是,大汉也不是到处都是城池,始皇帝当年也没真的全用长城将整个北地边境都包起来。比起全民骑兵,机动性非常强的匈奴人,汉军这边即便是及时看到了狼烟,全速赶来,最终往往也是差人一步。 “召典客申屠嘉觐见!”刘恒发了一会儿脾气,这会儿也冷静下来,直接吩咐道。 在听到匈奴入寇的时候,刘恒恨不得亲身上阵,当初他还是代王的时候,就饱受匈奴侵袭,代国原本就贫瘠穷困,还隔三差五地要被匈奴人过来打一下秋风,如今他都做天子了,居然还得继续受这个气。偏偏这口气他还不得不咽下去,虽说陈平死了,刘恒又逐渐将军中换上了自己人,他已经有把握将周勃撵下去,但是打仗不是嘴一张就行的,军方可以振臂一呼,说打就打。但是军费从哪里出?谁能领兵?最重要的是,能不能保证胜利? 当年刘邦可是开国帝王,白登山之围,着实伤了汉家颜面,之后大家对匈奴的时候就都慎重了许多。吕后当年被冒顿在国书中调戏,也只能是ren辱负重,到了刘恒这里,他登基两年,能调用的力量还不如当年吕后呢,赢了也就罢了,但是问题是,他输不起! 跪坐在宣室殿的坐席上,刘恒听着申屠嘉在辽国的各种见闻,一直没有说话。 跪坐很累,像是现在,京中除了一些正式的场合,许多人家已经开始用上了辽国传来的桌椅板凳,这些制作起来很容易,尤其,辽国那里还出售铁钉,有铁钉在,自个弄点木头,敲敲打打一番,做个桌子板凳都没什么问题。 但是,除了长乐宫用上了新式家具之外,未央宫里却依旧坚持使用原本这些,一方面是因为刘恒不愿意多耗费人力物力,另一方面,刘恒也是要提醒自己,不要沉迷于舒适的生活,需要时刻谨记,自己这个天子还面临着诸多的内忧外患,现在还没到可以享受的时候。 申屠嘉对此倒是习以为常,他自个在家也是一样,这会儿将自己的所见所闻所想一一道来,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臣还听到了一个关于辽王的传闻,只是太过荒诞不经……” 刘恒微微皱了皱眉,说道:“还请典客仔细道来!” 申屠嘉舔了舔嘴角,说道:“臣听闻,高皇帝死后回归天界,重登黑帝之位,辽王当日受到黑帝庇佑,辽国那些新鲜东西,都是黑帝所赐……” 刘恒嘴角ren不住哆嗦了一下,要是刘昌现在就在刘恒面前,他能直接一巴掌扇过去,你连你祖父长什么样子都没见过,也敢说你受到高皇帝庇佑?高皇帝是什么人,你老子不比你清楚! 但是再多想一会儿,连刘恒自己都半信半疑起来。一直以来,因为刘邦这天下得来得很快,老刘家自个都有些心里发虚,因此,从刘邦在世的时候开始,汉家就在进行一场造神运动,像是什么赤霄剑斩白蛇,生来异象什么的,毕竟,被刘邦打败的项羽都被人捧上了神台,那么刘邦岂不更加是神仙? 如今在对比刘昌的崛起,同样充满了神秘的色彩,若说是有先祖庇佑,这也说得过去。要不然,当初明明已经断气了,怎么还能活着从墓里出来呢? 这么一想,刘恒不免有些郁郁,高祖你老人家还是我亲爹吗?有这种好事,你不惦记着我这个亲儿子,反倒是惦记孙子了!你那么多孙子,偏偏怎么就看上刘昌那小子了! 不过,刘恒心志也是极为坚定的,他很快就恢复了常态,说道:“不过就是流言罢了,不足为信!之前卿家说起了辽国建造的那种棱堡?几个月就能建成,几千人就能抵御几万人的围攻?” 申屠嘉郑重地点了点头:“陛下明见,臣不曾能够进入棱堡,但是依臣看来,那棱堡足足能够容纳数千人居住,只要物资足够,那么,成年累月支撑未必不行!何况,配上辽国的投石机和**,他们便有足够的反击之能!臣听说,开春之后,辽国便打算将棱堡向前推进,只怕用不了多久,就要推进到草原上了!” 这话一说,刘恒心中便蒙上了一层阴霾,匈奴人也是欺软怕硬的角色,辽国那边是啃不动的硬骨头,或者说,付出和回报不成正比,相比较起来,大汉这边就显得羸弱,到时候,匈奴人岂不是更要骚扰汉家北地边境? 刘恒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还请典客开春再往辽国一行,去问一问辽王,这棱堡如何修建!” 申屠嘉当下领命:“诺!” 申屠嘉退下之后,刘恒起身出了宣室殿,一边伺候的宦者令王安见刘恒是想要出去,连忙问道:“陛下往哪里去?” 刘恒沉吟一番,说道:“去长乐宫吧!” 王安连忙命人准备车辇,刘恒看到车辇之后,就有些叹息,这车辇还是辽东送来的,之前辽东的贡品之中就有两架四轮马车,一架是给薄太后的,一架就是给刘恒的。 虽说如今少府也能制作四轮马车了,但是,转向器仿造起来容易,可是为了减震使用的簧片,还是得从辽东购买,要不然,造出来的马车除了大之外,真未必有两轮马车舒适。 刘恒乘坐马车一路去了长乐宫,长乐宫那边,薄太后这会儿正坐在织布机前织布。 “母后你辛劳多年,如今也该享点清福了!”刘恒虽说叫自个后宫自个纺纱织布,但是,看到自个母亲也是这般,却是有些惭愧起来。他已经是贵为天子,结果自个的母亲还得这般劳作。 薄太后笑道:“我也就是闲着无事,打发一下时间罢了,一天下来也织不了几寸!”她抬头看着刘恒,露出了心疼的神情,说道:“倒是皇帝你,也别太辛苦了,看看,才这个年纪,白头发都出来了!” 刘恒在薄太后身边坐下,叹道:“朕也不想辛苦,只是到了这个位置上,身负万民之望,真的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敢有半日松神!” 薄太后当年跟着刘邦,刘邦那时候也是一样,长乐宫未央宫修好了,他都没住到半年,大半时间都在外面巡视,平定诸侯叛乱,从来都没有能够真正放松的时候。吕太后也是一样,她也是在这样的环境下熬干了心血去世的。如果说之前知道自己儿子能做天子,薄太后欣喜非常的话,现在,对刘恒这个儿子,薄太后就是心疼了。 薄太后叹道:“皇帝也别将什么都背负在自己身上,下面三公九卿又是做什么的,若是不能为皇帝分忧,还要他们作甚?” 刘恒只是一笑,如今这朝堂上,三公九卿里头,又有几个真的跟自己一条心呢?只是薄太后这般言语,还是让刘恒心中一暖,他如今也只能在薄太后这里才能流露出一点软弱来,他听着薄太后的絮叨,轻声说道:“母后,辽王那边已经有了夫人,他的王后人选,母后可有什么打算?” 薄太后听得一愣,反应过来刘恒说的是刘昌,对于这个长孙,薄太后其实还是有感情的,但是,再多的感情又如何,只要儿子还在,孙子自然不愁少!当年若是刘恒坚持要留下吕王后母子,别说是坐上天子之位了,只怕都要被扣上吕氏余党的帽子直接丢了性命!只是,夜深人静的时候,薄太后偶尔会梦见几个孩子亲热地围在她身边,叫着“大母”,每每梦见这般场景,醒来的时候,薄太后都觉得眼睛干涩异常。 如今长孙没有死,但是如今的情况,却还不如死了呢,直接就叫他们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刘昌若是此时无依无靠,沦落异乡倒好,叫他隐姓埋名,一辈子做个无忧无虑的富家翁,也算是尽了他们的一份心!偏偏这位羽翼已成,顿时就叫他们尴尬起来。像是现在,薄太后也不再惦念什么大孙子了,反倒是疑神疑鬼,刘昌是不是满心仇恨,想要为自己的母亲和兄弟复仇。之前送来的四轮马车,薄太后根本没有乘坐过,而是叫少府那边按照模样重新定制了一辆,如今再说起刘昌的婚事,薄太后就有些不自在起来。 薄太后只得说道:“他现在都是辽王了,这婚事我一个老婆子哪里能做得了主!” 刘恒笑道:“母后毕竟是他祖母呢,怎么就做不了主了!”刘恒的意思其实很明显了,先用联姻的手段,稳住刘昌,免得刘昌用上什么激烈的手段跟大汉作对。而联姻嘛,刘恒没打算让刘昌跟朝堂上那些老牌的功臣彻侯勾搭在一起,所以,他能想到的就是薄家。薄昭膝下儿女不少,孙子孙女就更多了,嫡出的也有几个,最大的那个似乎就跟刘昌年龄相当。 刘恒这几乎就是明示了,薄太后哪有不明白的道理,只是,她之前早就想好了,让薄家出一个太子妃,然后薄家也能再有几代富贵,而刘昌那边,就算真的娶了薄氏女,又真的能忘记之前的芥蒂吗? 第57章 薄家一身富贵均系于刘恒之身,既然刘恒有了这个想法,薄家也只有遵从的份。何况,他们心里头也有自己的小九九,刘恒都能从代王变成天子,谁知道日后辽王有什么造化呢!何况,一个诸侯王后,对于薄家来说也不差了! 因此,薄太后找了薄昭过来将事情一说,薄昭就一口答应了下来。一个女儿罢了,嫁谁不是嫁呢!原本薄昭还在发愁呢,家里长孙女的年龄跟刘启相差比较大,只能找个彻侯家的嫡子嫁了,如今能做诸侯王后,那不是送上门的便宜嘛! 薄太后看着薄昭模样,叹了口气,说道:“你们之前说了将少君嫁给未来太子,若是将来,辽王有了反心,薄家又该如何?” 薄昭这会儿还没有后来那样的嚣张跋扈,他无所谓地说道:“太后娘娘,臣以为,到时候陛下让咱们站哪边,咱们就站哪边好了!陛下还能坑咱们不成?” 瞧着薄昭这个样子,薄太后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她都这个年纪了,也照管不了娘家几年。如今刘恒的权威尚且不能贯通朝堂,薄家这个外戚自然也差了一些。朝中群臣还拿着吕氏外戚来跟薄家比,因此,薄昭如今这个轵侯含金量还是差了一点的。 宫里头就没什么秘密,刘恒有意让薄家女给刘昌做王后的事情很快传到了椒房殿,窦皇后难免心烦意乱,她为了保住自家儿子的地位,一直在薄太后那里旁敲侧击,愿意为刘启聘娶薄家女,结果薄太后一直不置可否,没一句准话,如今居然已经将嫡长孙女许给了刘昌!这难免叫她怀疑起了薄家的立场。更让她恐惧的是刘恒,虽说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是亲密的枕边人,但是,刘恒看似温和的外表下,那深沉的内心,窦皇后从来都摸不清楚,到了这个时候,窦皇后也只能是期待那些当初为诛吕出了大力的功臣集团能够一如既往地立场坚定了。 河东郡,一处看起来无甚出奇的农家小院里,一个看上去不过是二十多岁的英俊年轻人正躺在一张躺椅上闭目养神,不多久,一个仆役打扮的男人进来了,凑到年轻人耳边轻声说了几句,那年轻人眼睛顿时睁开了,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意:“果然是天无绝人之路,还以为我这一脉注定要一直隐姓埋名呢,如今看来,倒是用不着了!” 一个美貌妇人从后头走了出来,听到年轻人这般言语,眼睛便是一亮:“良人总算是想好了?” 年轻人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我张辟疆怎么着也是留侯之后,之前见势不对,自然是得退而自守,免得我张家没了下场!先父当年一时不ren,偏生惠帝竟是个短命的,弄得我张家也是进退两难,如今好了,咱们家总算有了另一个选择!” 这位便是张良的次子张辟疆,他当日给陈平出了主意,让他在惠帝死后,迎合吕后,拜外戚吕台、吕产、吕禄为将军,统领南北军,以免杀身之祸。张辟疆也知道自己那个主意就是个祸端,毕竟,吕后白发人送黑发人,再心志坚定,又能如何,人终究是争不过命!果不其然,吕后一死,这帮人就开始反攻倒算,曾经赫赫扬扬的吕氏一下子就灰飞烟灭。 张良当年算是站在吕后那一边的,早就打上了吕氏的烙印,张辟疆又在刘盈那里做过侍中,又给陈平出了那个主意,是个人都会觉得张家就是吕氏一党,不管是谁做了皇帝,就算是一开始不动手,之后迟早也是要清算的。因此,张辟疆之后便直接带着人隐姓埋名,不再出现在人前。 张辟疆原本还以为自己这一脉得熬过汉家几代皇帝,才能真正改头换面出现呢,就发现了转机。 辽王是刘恒嫡长子刘昌的消息经过隐秘的渠道传过来时,张辟疆就有些蠢蠢欲动,只是那时候他还想稍微观望一下,他得先看看辽国那边的实力才行,若是实力太差,他跑过去倒是没问题,可就将他兄长给坑了。 如今意识到辽国虽说地方不大,暂时人口不多,但是各方面实力居然占据了不少优势之后,张辟疆顿时就放下心来。 “去,将该准备的东西准备起来,等天暖和一点,咱们就出发!”张辟疆起身吩咐道。 他当日选择这里隐藏,就是因为这里是张良当年随手布置下来的地方,这里住的说是农户,实际上很多是当年追随过韩国王室的人,后来项羽杀了韩王,张良也不认后来那位韩王信,便收拢了当年那些人,将他们安置了下来。有着这些人打掩护,张辟疆就顺利取得了合法的身份,隐藏在了河东,任谁也没想到,他这么一个原本应该前途无量的少年居然会蛰伏在乡间,扮作一个寻常农夫。 张辟疆的妻子李氏也是欢喜非常,她深知自己的丈夫心中颇有韬略,若是浪费在这山野之间难免有些惋惜,如今能有一地能让张辟疆施展所长,无疑是一件好事。何况,李氏跟张辟疆已经生下了一双儿女,若只是寻常百姓,那么,一双儿女的未来简直是一眼都能看见,她自个可以跟着丈夫放弃锦衣玉食的生活,却不希望儿女也一辈子被衣食劳役所困。 “这些年,辛苦细君了!”张辟疆素来心思玲珑,早就意识到了妻子的忧虑,他看着妻子比起当日粗糙了不少的手,不免安抚道。 今天也在谋朝篡位中 第16节 李氏摇了摇头,说道:“只要跟着良人,妾不觉得辛苦,只是心疼孩子们!” 张辟疆笑道:“放心吧,等到了辽东,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可是听说了,辽东那边,论起享受,可比长安强多了!” 张辟疆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但是也琢磨着贸然找上门,最好得有点投名状,他瞧着辽国那边搞什么招贤榜,一看就知道求才若渴,看样子,自己得搜罗一些人才一块带过去。张辟疆当年就是带着妻子还有一个随身的仆人就离开了长安,跟留侯府上几乎都断绝了联系,如今再想要找自家兄长挖人算是不行了。 不过,张辟疆转念一想,各家能够继承家业和爵位的都是嫡长子,若是没有嫡子,直接就是无嗣除国的下场。也就是舞阳侯一脉,因为嫡子是吕氏所出,所以才叫樊市人这个庶子继承了舞阳侯的爵位。可其他人家就没这样的好事了,亲爹还在的时候还好,次子庶子之类的还能仗着亲爹的面子混一混,但是等到亲哥继承了爵位,兄弟感情好的还行,若是感情一般,想要回封国混口饭吃都难。 这些人也未必都是纨绔废物,他们好歹也是经受过这个时代相对精英的教育的,起码都识文断字,有的也有一些做事的经验,就算他们烂泥糊不上墙,各家为了给自家这些留在身边多半只能混吃等死的子弟,难道就没点支援? 张辟疆才不相信,那些之前站在诛吕立场上的功臣们如今就没有后悔的,别的不说,郦商肯定心里一直有心结,他儿子郦寄跟吕禄交好,结果就因为郦商被陈平周勃胁迫,不得不去欺骗吕禄,放周勃进了北军,吕氏这才落得那样的下场。结果郦寄这么一来,直接就两面不是人了,你为了父亲能够背弃朋友之义,日后是不是也能背弃对天子对大汉的忠诚呢?所以,刘恒做了天子之后,曲周侯一脉直接就被边缘化了。 既然已经决定要跑路,张辟疆打算在自己走之前让人送信,等到大家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差不多该到辽东了,到了辽东那边,若是辽王连这点事情都罩不住,别的事情也就不用提了。 刘昌并不知道开春之后自己即将迎来好几个惊喜,他如今欣喜的是,有人确实带回了徐福船队的消息。 之前他说这事其实是忽悠刘喜的,就是随口一说,反正徐福是东渡了,大家都知道,至于他具体到了哪座岛上,有没有能够顺利上岛,之后又干了什么,谁也不清楚。 而这次,船队带来的就是确切的证据,他们带回来了一些明显是中原风格的玉器还有金银饰品。这些东西寻常商队是无法得到的,而且就算得到了,人家也不会往东边运,东边能有什么呢?像是三韩那边,距离倭岛就比较近,更那里也有些往来,根据他们的说法,倭岛那边土地贫瘠,岛上的土著披发文身,衣不蔽体,一个个身高不比猴子高多少,一般都是靠着从海里捞上来的鱼虾海藻生活。那里就是一帮穷光蛋,谁没事将这些东西运到那里去! 按照带回了这些东西的船主的说法,这些东西是他们在一座岛屿那里补给淡水的时候,用食物跟那里的土人交换得到的,那些土人话也说不清楚,只说是好些年前,他们捡到了一艘触礁的小船,从船上搜罗到的。 既然是小船,那么,徐福他们所到的岛屿距离那座岛就不会太远,说不得是起了内讧,一部分人直接带上了一部分财富想要出海碰运气,结果运气不好,触礁了,估计船上的人也没有幸免,多半是落到那些土人手里了。 刘昌对徐福手里的财富没什么兴趣,他记得,东边岛上有不少浅层的金银矿,另外还有大量硫磺,这些可都是好东西。徐福当年带了五千童男童女出去,估计活下来的不少,这么些年下来,总该有个几万人了吧!若是能收服这些人,许多事情就好办了。 第58章 申屠嘉来得很快,辽东这边刚刚化冻,申屠嘉就来了。 “以薄氏女给我做王后?”刘昌看了一眼申屠嘉带来的诏书,露出了一个有些微妙的神情,这是汉室的传统操作,太子娶太后的娘家人,如此可以稳固太子的地位,也能让外戚的荣光继续延续下去。但是,传统是传统,现实是现实。现实就是,几个娶了太后娘家人的皇帝对皇后也就是那样,张嫣到死都是处子,薄皇后一生无子,陈阿娇同样无子被废,后来那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也就不说了。皇后无子,很多时候也不能完全怪皇帝,血缘关系太近,这无疑也是一个很大的因素。 所以,其他人将这事看得很重,一个个都觉得什么一样,刘昌却根本不放在心上,诏书上说的薄家女,刘昌也是见过的,当年刘恒就藩,薄家自然也跟到了代国,薄太后有的时候便会让娘家人进宫说话,薄昭的几个孙子孙女刘昌都是见过的,不过,一般都只是见面打个招呼的交情,印象并不深刻。薄家嫡长孙女的名字他还是在诏书上看到的,能有什么感情可言。嫁过来之后,要是愿意跟自己一条心,那么,自己也给她足够的尊重,若是对方满心满眼里面都是家族荣光,那么,给她一个王后的虚名也就是了!虽说这般显得无情,不过,这也是难免的事情。 申屠嘉见刘昌对于赐婚的诏书不以为意,也没有多说什么,中间隔着那么多事情,即便刘昌少年时期,跟薄家有些往来,如今只怕之间也无甚情分,留下来的只是仇怨了。这门婚事无非就是让双方面子上都过得去,为下一步做铺垫而已。果然,就听刘昌问道:“父皇遣典客来此,只怕不仅是为了这一门婚约吧!” 申屠嘉深吸了一口气,叹道:“辽王也该知道,去岁匈奴大举入寇北地之事!” 刘昌点了点头:“寡人有所耳闻,不知北地损失如何?”这年头消息传递实在是太慢了,他也只是听说稽粥带人深入长城,在燕国、代国、赵国一带肆虐了一番,最终到底怎么回事,刘昌还真没听说。 申屠嘉苦笑一声:“匈奴来去如风,根本不与汉军直接对垒,一味踏毁农田,杀伤掳掠人口,北地损失惨重!”说到这里,申屠嘉几乎是咬牙切齿起来。他倒是没有如同一些官员一样,说什么都是辽国祸水东引,打败了匈奴,引发了这样的祸端。欺软怕硬这种事情是人之常情,汉家在这上头连辽国都比不过,难免被当做是软柿子欺负。 因此,申屠嘉起身对着刘昌一揖到底:“辽王终究是刘氏子孙,华夏贵胄,还请看在同源同种的份上,帮大汉一把!” 刘昌拉长了声音,说道:“我辽国不过是撮尔小国,能自保就算是不错,哪有余力帮助大汉呢?” 申屠嘉见刘昌拿捏上了,也没办法,只得说道:“辽王此言差矣,如今谁不知道辽国地阜物丰,又有神明护佑呢?”说到这里,申屠嘉都有些酸溜溜起来。 刘昌笑吟吟地说道:“那也是我辽国上下同心,军民效命,才有此等光景,虽说我辽国乃是汉室属国,却已经尽了朝贡的义务!至于其他的,寡人总不能量辽国之物力,结汉室之欢心吧,那又置辽民与何地呢?” 申屠嘉赶紧摇头,说道:“辽王想差了,陛下只是想要从辽国采购棱堡建造所需一应物资,用于防御匈奴入寇!” 刘昌点了点头,说道:“既是如此,那倒是无妨,不如典客找内府商议,如何?” 申屠嘉精神一震,又试探道:“不知那**与投石机是否可以?” 刘昌皱了皱眉,汉室的少府其实就是接手了秦国少府之后的产物,也继承了一部分秦国制造的精髓,真要是让他们将这些学过去了,回头以他们的人口和经济体量,难免要对辽国产生威胁,不过,刘昌也没有一口咬死,他沉吟一番,说道:“此事还需再议!” 申屠嘉原本也就是试探一下,见刘昌居然没有断然反对,便知道这事还有商榷的余地,当下愈发来了精神,准备回去的时候好好跟天子禀报一番,到时候只要刘昌不要太狮子大开口,这些就能拿下。 刘恒实际上也已经命人在民间寻找墨家和公输家的传人,毕竟,辽国拿出来的那些东西,极大地刺激了刘昌,这个时候,其实也没人会说什么奇技淫巧,汉室能够在阵地战上抵挡匈奴,靠的就是大黄弩,之前从辽国采购了大批的精铁,这些制作成的军械各个军方巨头简直快要打破头,但是,这玩意价格是真不便宜,刘恒盘算了一下,光是想要将南北二军全部换装,就需要耗费汉室一年多的赋税,不光是国库,连同少府的收入也得算进去。这样岂不是整个大汉都在给辽国挣钱?所以,他得找到足够擅长这些人,对辽国的东西进行破解,然后自家冶炼出更好的钢铁,做出更好的武器来,免得钱都被辽国赚了去。 刘昌并不敢小视古人的智慧,他们很多时候,缺少的不是智慧和毅力,而是眼界见识和那一闪而逝的灵光。所以,申屠嘉退下之后,刘昌就开始琢磨,到底要不要向大汉出售武器,或者说,应该出售哪些武器。最先进的肯定是不行的,像是投石机这种东西,杀伤力又实在太大了,一般的盔甲,是扛不住钝器攻击的,这玩意只要打中了,你就算装在铁皮罐头里头,也是被砸扁的下场。**什么的也是一样,虽说汉室那边没有机床,没法规模化生产,但是他们人多啊,光是少府,就有几十万工匠,这还是明面上的,私底下到底能动员多少人,那真是不好说。 刘昌这边正左右为难,就见吕田兴高采烈地跑了过来:“大王,大喜,大喜啊!” 刘昌有些莫名其妙,这又有什么喜事,总不见得是箕姝怀上了吧!就算是箕姝怀上了,也不该是吕田过来报喜啊!他直接吩咐吕田入内觐见,吕田自从执掌内府之后,愈发显得富态起来,一张脸白白胖胖,肚子都鼓了起来,这会儿一张胖脸笑出了褶子,如同包子一般,他喜气洋洋地说道:“大王,今日臣去内府衙门,结果路上瞧见了熟人,臣便过去打听,呵,大王你猜臣遇上谁了?” 刘昌不由笑道:“这会儿卖什么关子,跟寡人好好说说!” 吕田赶紧说道:“大王知道留侯吧,臣今日遇上的便是留侯家的二公子,当年都听说他失踪了,哪知道他是藏起来了,一直到现在才出来,要不是臣当年在长安的时候见过留侯家两位公子几次,都不敢认!” 汉初三杰的后人在后来也就是曹参的后人有些存在感,因为他们家尚了好几次公主,有一个就是汉武帝的姐姐平阳公主,平阳公主这个封号就是从曹参的平阳侯中而来。萧何张良的后人根本就像是隐形人。刘昌上辈子对张良的后人还真是不清楚,不过,张良那等人物,总不至于将儿子教成不肖子孙,哪怕这位留侯二公子有张良一分的才干,那也是值得刘昌高看一眼的。 因此,刘昌赶紧说道:“那还不快请二公子过来,趁着现在,你先跟寡人说一下留侯二公子的事情!” 吕田一五一十地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说了,当然期间又踩了陈平一番,然后说道:“这都十年过去了,也亏得二公子忍得住!” 听说了张辟疆当年的事情之后,刘昌顿时就知道,这位心思机敏,也是个能人,当下愈发高兴起来,这样的人才,打着灯笼都难找,如今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他当下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也没摆出一副倒提丝履的模样,主要是不合适,辽东寒冷,大家习惯于穿皮靴,这玩意你倒过来穿试试看!因此,只是亲自去了殿前等待。 吕田来的时候,就已经将张辟疆带来了,只是留在宫门外头等候而已,不多久,张辟疆就在内侍的引领下过来了。 张辟疆没见过刘昌,不过看到吕田侍奉在一个少年人身侧,那少年人并没有穿正式的冕服,只是穿着一身直裾深衣,但是看着面若冠玉,目若点漆,神采飞扬,心中便有了数,当下上前一步,拜道:“山野散人张辟疆见过大王!”他也没有扭捏,直接就用上了臣子的礼节。 刘昌连忙扶起,说道:“不必多礼,寡人早听说留侯之名,只是年纪小,不曾亲眼得见留侯风姿,如今见得二公子,便知留侯后继有人!寡人幸甚!” 张辟疆摇头说道:“大王谬赞,臣比先父还差得远呢!”虽说从小出入宫廷,见过的市面不知道多少,但是刘昌这般态度,还是让张辟疆有些虚荣的。张辟疆当年跟着的是惠帝刘盈,刘盈自从刘如意和戚姬死后,就开始破罐破摔,沉迷酒色,张辟疆那时候年纪小,就觉得惠帝缺了点人主模样。后来惠帝去世,留下几个孩子都很小,张辟疆就觉得不对,与兄长张不疑商议了一番之后,便决定避世隐居。张家不比其他人家,就这两根苗了,不能全赔进去。张辟疆这会儿看着刘昌,却不知道为什么,叫张辟疆想起了曾经的刘邦来,刘邦长相肯定是不如刘昌的,但是这般神采飞扬,却几乎是同出一辙! 刘昌不知张辟疆的心思,他只是笑道:“二公子远来辽国,乃是寡人之幸,外头春寒料峭,还请二公子入内一叙!” 第59章 在殿内坐定之后,刘昌才问道:“二公子远道而来,可有何教寡人?寡人洗耳恭听!” 张辟疆赶紧说道:“先父在世时,为辟疆取字为仲平,大王叫辟疆仲平便是!辟疆虽说才智平庸,但是听闻大王作为,便觉大王乃有为之君,因此,辟疆此来,便是来投奔大王的,大王若是不弃,辟疆愿效犬马之劳!” 刘昌笑道:“仲平实在过谦了,寡人基业也是草创,辽国看着欣欣向荣,实际上也是危机四伏。仲平已知寡人来历,便知道,寡人与长安公卿实有不共戴天之仇,因此,即便寡人远在域外,当年那些人未必愿意放寡人一条生路,寡人不愿坐以待毙,唯有奋起一搏罢了!” 张辟疆见刘昌说得坦诚,他也没有跟刘昌拐弯抹角:“辟疆来投大王,正是因为如此!当年高皇帝在时,有废长立幼之心,周吕侯请先父出山,为高皇后筹谋,请出‘商山四皓’,虽说稳住了惠帝的储位,却也将我张家与吕氏绑在了一起!当日惠帝驾崩,我年纪小,不懂事,又多了一句嘴,曲逆侯因此遵从高皇后之意,封诸吕为王,这才有了之后的祸端!总之,我张家,在那些人眼中,也是吕氏余孽,若是此事不能过去,留侯一脉,只怕也要赴吕氏后尘!辟疆来自,也是为我张氏谋一份生机!” 刘昌脸上露出了笑意,如此,他们算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因此,他便说道:“既然是一家人,那寡人也不跟仲平说两家话,寡人如今正有一事想要请教仲平!” 张辟疆知道这算是考教自己,当下正色说道:“还请大王道来!” 刘昌没说什么军火贩卖的事情,而是说道:“之前,长安送来一份诏书,封薄氏女为辽王王后,不知仲平以为如何?” 张辟疆笑道:“无非就是缓兵之计罢了,如今长安也是左右为难,曲逆侯虽说已经过世,但是绛侯依旧在位,若是去岁匈奴未曾叩边,天子还能想法子卸去绛侯兵权,只是如今,绛侯这等将帅之才,却是得留在长安,否则的话,一旦匈奴大举入寇,朝廷未必找得出能抵御匈奴之人!而辽国这边,去岁却是大败匈奴,俘获无数,两相对比之下,长安能不担心吗?别的不说,若是大王狠下心来与匈奴合作,那么,汉室该何去何从呢?如此,嫁一个薄氏女给大王做王后,无非就是跟大王说,只要大王愿意合作,那么,有着薄家的支持,大王也能做储君,不需要做出什么过激的动作!” 刘昌点了点头,跟他猜得差不多,他摇了摇头,轻哼一声,说道:“呵,若是几年之后也就罢了,如今嘛,薄家又算什么!”他沉吟一番,抬头看向了张辟疆,说道:“仲平初来乍到,寡人这边暂时也无合适的官职安置,正巧,寡人有意建尚书台,主管文书、奏章,传达寡人之命,不如请仲平做尚书令如何?” 尚书台早就有了,但是一直以来,其实就是少府的下辖机构,专门保管书籍,但是如今按照刘昌的说法,这个尚书台的职责范围一下子扩大了许多,说得直接点,那就是将相权划走了一大块,虽说品秩暂时不高,但是未来可期,张辟疆欣然答应下来。 刘昌笑道:“那日后尚书台之事,还要多多劳烦仲平!” 张辟疆也是一笑:“食君之禄,自然要忠君之事!” 留张辟疆在王宫之中用了一顿饭,刘昌这才让吕田送张辟疆回去,内府已经准备好了府邸,让张辟疆一家入住,张辟疆回到家中,就看到李氏带着一双儿女在四处观看,满脸都是好奇之色。 张辟疆跟着吕田,这一路上该知道的事情也知道了,他这个府邸其实是新建的,就在新王宫附近,等天气再暖和一些,刘昌就会搬到新王宫这边,原本的王宫和附近的衙署也会保留,但是却会逐渐边缘化。张辟疆看得出来,刘昌是个有想法的,不过,不怕有想法,张辟疆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惠帝那样的他真是受够了,你年纪轻轻的,被老妈老臣压制怎么啦?也是曾经在战场上走过的,看个死人都受不了,也不想想看,当初要不是你妈够强势,你能坐上天子的位置吗?换做是刘如意当了天子,你跟你妈难道就有什么好下场!你妈都多大年纪了,你好好养生,多活个二十年,熬也熬死他们了,到时候怎么办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情。结果你闷不做声,整日里饮酒作乐,荤素不忌,连孩子都不知道好好养,就因为你那样,多少人跟着遭了殃! 好在事情已经过去了,张辟疆如今也算是心平气和起来,他看着府邸里面的格局摆设,颇觉有些新奇,不过,这里住着倒是挺舒服的,他沉吟一番,说道:“我如今的官职,家里也不能用几个奴仆,这么大地方,回头叫人去雇几个人打理才行!等时机合适,也可以买一些夷狄奴婢回来!” 若是以前,李氏只怕还要抱怨几句,但是跟着张辟疆隐姓埋名多年,家里的事情都要她一手操持,如今还能有出头之日,已经是意外之喜,她这会儿欢喜地说道:“良人说得是,我之前听说王险城里有官学,五岁就可以去上,不拘男女,不如我们也将茂儿和阿妍送过去吧!” 张辟疆这倒是没有听说,再听了李氏言语之后,又问了几句,不由愈发开怀起来:“不错,回头咱们夫妇带孩子去看一下官学的情况,就将两个孩子送去上学,正好,没了那两个小的,咱们还能再给他们生几个弟弟妹妹出来!” 李氏不由有些羞赧:“妾如今都这个年纪了,良人要是还想要孩子,不如妾给良人聘几个姬妾回来?” 张辟疆哈哈一笑,说道:“细君哪里老了,正是盛年呢!有为夫在,咱们多生几个,以后也不愁没个前程!孩子的事情先抓紧,接下来,为夫可就要忙起来了,这辽国跟大汉诸多不同,为夫得先弄明白才行!” 张辟疆是个心高气傲的,既然已经来了,自然得叫人知道自己的手腕能耐,免得人家一说,都说是留侯家的二公子,好像他的一切都是因为他有个好爹一样! 朝中多了个尚书令的事情并没有引起太多波澜,吕义自身能力有限,景齐虽说也是老臣了,但是他着实有些适应不了如今辽国的变化,而且,他也知道,自己的存在其实就是为了安抚朝鲜老臣的,所以,干脆就老老实实做自己的吉祥物,多余的事情根本不问,如今多个分担的,他们反而觉得松了口气,至于日后丞相会是什么想法,那也跟他们没关系了! 但是,申屠嘉却一直在留心辽国的变化,他这些日子为了棱堡的事情差点没跑断了腿,这些事情是要跟吕田沟通的,吕田对汉室的君臣都没什么好感,因此各种打太极玩推手,总之,折腾得申屠嘉心力交瘁,光是为了棱堡的图纸,就折腾得不轻,要不是知道就算是告了状,也是不了了之,申屠嘉能天天去找刘昌。在折腾之余,申屠嘉也一直在观察辽国的变化,然后就听说刘昌新设了尚书台,却没有如同汉室一般,将尚书台放在少府之下,而是独立出了内府,最关键的是,尚书台的尚书令叫做张辟疆。 申屠嘉虽说当年不在中枢,但是留侯何等人也,不知道是多少人的偶像,留侯当年但凡有点动作,就有不知道多少人争相效仿,留侯当年说是要辟谷求仙,还真有不少人跟着绝食的,至于坚持了多久,那就不好说了!留侯家又不比其他人家,他家事简单,并无多少妻妾,也仅有两个儿子,长子袭爵,次子也早就有了前程。当年张辟疆失踪,其实许多人暗地里头都在搜寻,还有人怀疑他是被哪个忠于刘氏的人给害了,也有人怀疑他是被自己的兄长张不疑给害了,总之,张辟疆当年失踪,其实是造成了不少影响的,只是时过境迁,大家几乎都忘了这个人的时候,这个人突然冒出来了,还出现在了辽国,这难免叫申屠嘉浮想联翩。难不成当年站在刘昌身后的人是张辟疆,甚至是留侯?毕竟,很多人如今还都以为张良没死,只是跟着赤松子修仙去了,如今只怕已经是成仙了。 申屠嘉还远远地去看过张辟疆一回,他虽说没见过张辟疆少年时候,但是他是见过张良的,张良貌若好女,面柔心壮,而张辟疆虽说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女态,但是的确与张良有五分相似之处,尤其身上那气度,更是相像,这让申屠嘉确定了张辟疆的身份,心里就是一突。张辟疆出现在这里,只怕接下来,会有更多的人从汉地到辽地来,到时候,只怕长安朝堂上又有一番震动。 思及此处,申屠嘉顾不得棱堡的事情还没有办完,就先写了一封奏疏命人快马加鞭送往长安,自个也狠下心来,天天追在吕田pigu后面,非要他将棱堡的事情落实了不可,吕田被缠得厉害,干脆就开始狮子大开口,两边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拉锯。 而中原那边,张辟疆临走时送出去的书信多半也送到了该收的人手里。 第60章 河东平阳,这里是平阳侯的封国,现任平阳侯是曹参的儿子曹窋,刘恒继位之后,因为曹窋当时立场不明,并未参与到诛吕之事中,被排挤也是正常的事情,曹窋因此丢了官职,回了自家封国混日子。曹参当然不止曹窋一个儿子,以前曹窋在长安做御史大夫,平阳这里自然是他几个兄弟帮着打理,结果曹窋回来了,他那些兄弟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如果说曹参是个老狐狸,曹窋连小狐狸都算不上,他一直就是蒙受父亲的余荫生活,当然,这也足够了。曹家人虽然做不出什么大事,但是也不会犯下什么大错,所以,比起其他几个开国侯府在短短百年时间里就各种夺爵复爵除国,平阳侯府一直**到了汉武帝后期巫蛊之乱,那时候卷进去的人不知凡几,连皇后太子公主都折进去了,一个多年未曾出过什么不可取代人才的平阳侯府算得了什么。 当年确定了曹窋袭爵,曹参便将其他几个儿子都安排到了封国之中,让他们打理庶务,说句老实话,也没指望他们能做什么大事,无非就是用封国养着他们,但是,如今曹窋带着一大家子灰溜溜从长安回来了,顿时就看其他那些兄弟不那么顺眼了,他需要收回封国的权力,最主要的就是财政权和人事权,他是封国名正言顺的主人,其他人就算是不满,也只能老老实实憋着,还得指望曹窋留个三瓜俩枣的,要不然这日子是真的过不下去了。 张良当年跟其他那些功臣关系都不亲近,主要是出身不一样,根本没什么共同语言,刘邦更信任的还是那些丰沛出来的老伙计,这些人也天然抱团,曹参就是其中之一,之所以曹窋被撵回来,也有这个原因,因为曹家当年跟吕家也是有交情的,毕竟都是沛县出来的,吕家当时是沛县大户,曹参当时又是县衙小吏,互相之间早就有往来,甚至,若不是有萧何曹参的作用,吕家未必肯将女儿嫁给刘邦。 张良却是正经的韩国贵族,家族世代为韩国相,家破人亡之后,他往来的也是六国反秦贵族,跟刘邦他们这些游侠泥腿子真没什么交情,所以,封侯之后,张良就动了退隐之念,但是作为小一辈,互相之间难免会有些往来。张辟疆跟曹窋做过同僚,但是,两人根本凑不到一块去,反而跟那时候还在长安的其他曹氏子弟在一块厮混比较多,他有一封信就是直接给曹参次子曹英的。 曹窋下面,最大的就是曹英,曹英是庶出,但是因为年长的缘故,在家还算是有些话语权,但是,等到曹窋回来,他的话就没有老三曹础顶用了,这两人才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哪怕曹础从小被惯坏了,很多时候做事顾头不顾尾,曹参在世的时候就拿这个嫡次子没什么办法,稍微讲话大声一点,就要面临家里夫人的一哭二闹三上吊,毕竟,这位出生的时候曹参跟着刘邦到处打仗,很长一段时间都顾不得家里,等到天下太平了,曹参也是大半时间不是泡在衙门,就是在跟那些门客故交喝酒取乐,以至于曹础对这个亲爹就没什么印象,自然更被母亲疼宠,以补偿缺失的父爱。曹参能喷刘盈满脸唾沫,对上老妻却是无可奈何,只能节节败退。曹窋也被母亲灌输了要照顾弟弟的念头,因此,从长安回来,瞧着曹础各种不像样,便将封国的许多事情交给曹础,历练这个弟弟,免得以后这个弟弟分出去之后,偌大的家产都不知道该怎么打理。 这就将前些年自觉一直兢兢业业,将封国打理得妥妥当当,不仅能供应封国的各项支出,还能给远在长安的曹窋提供足够钱粮挥霍的曹英给撇到了一边,曹英心中难免愤懑不平,接到信之后,顿时就心动了,当下将几个跟自己亲近的兄弟堂兄弟都找了过来,然后说道:“君侯说是咱们的兄弟,但是人家如今才是封国之主,留在封国,我们也只能是仰人鼻息,如今咱们血缘还算是亲近,尚且还能说句话,但是等到将来,少君侯继承了封国,他也有兄弟,也有亲近的亲家,那咱们这些人又算得了什么呢?” “二哥你说得倒是简单,但是,咱们哥几个,也就是二哥你,父亲过世之后,你还继承了一个公乘的爵位,到了咱们这里,能捞个普通的大夫就算是不错,咱们这点爵位,也就是在跟那些黔首放一块的时候能稍微沾点光,出了平阳,谁拿咱们当回事呢?”老五曹进一向心直口快,干脆说道。 曹英也不跟他们打马虎眼,直接就说道:“你们知道辽国吧?” 几个人都是眼睛一亮,普通百姓不清楚,他们可是清楚的,曹家能够积攒偌大的财富,不仅是因为擅长经营封地,还因为他们手里有好几个商人给他们敛财,之前平阳就有商队去了辽国,带回来的东西哪怕是被曹家众人瓜分了一圈,放到市面上出售,获利依旧有五倍还多,以至于今年平阳这边已经打算加大与辽国的交易,连同他们平时用的钱都换成了辽国那边的七铢钱和五铢钱。 老四曹培连忙说道:“二哥你是想要跟辽国做买卖?我手里还有点钱,我占一份!” 其他几个人都七嘴八舌地表示愿意掺一股,他们倒是不觉得什么商贾贱业,反正又不用他们亲自去,无非就是找个合适的商人做白手套,平阳这边,哪个商人不要命了,敢得罪平阳侯府! 曹英摇了摇头,说道:“做什么买卖,咱们这买卖要是做大了,君侯那边开口,咱们是给还是不给!当年先父能够跟随高皇帝创下这般基业,咱们虽说不如先父那般英雄气概,却也不能真的堕了威风,咱们继承不了爵位,难道就不能自个拼一个爵位出来吗?” 几个人面面相觑,曹进直接就说道:“二哥,你也干脆直说了吧,要怎么做!” 曹英抿了抿嘴唇,说道:“在大汉,非军功不得封侯,咱们哥几个,从小娇生惯养的,让咱们现在就去战场上厮混,能不能囫囵着回来也是个问题,所以,这条路还是免了!但是辽国那边不一样,那边现在也没什么人才,咱们过去了,肯定要被人当做上宾,混个一官半职不是轻轻松松吗?那边别的也就不说了,没钱了,河里面筛几次,就能筛出一把金沙来,咱们过去,再不济也能做个富家翁吧!何况,我听说那边只要政绩突出,也能封爵,子爵以上就有封地,说不得封地上就有金矿呢!” 曹英自然知道得没有这么多,这些都是张辟疆打听出来的关于辽国的事情,便添油加醋了一番,往书信上一写,顿时就将曹英他们这种一辈子只能仰人鼻息的庶子次子们给吸引了。 这个时候,开国还没太多年,太平日子也没持续多少年,所以即便是这些二代,哪怕贪生怕死,也是有着开拓进取之心的,曹英这般一鼓动,在场几个人差不多都动了心。 曹培犹豫道:“那咱们就这么去辽国,到时候君侯那边?” 曹进没好气地说道:“管他做什么,这些年来,我们跟着二哥在封国精心打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结果他一回来,又把我们撇到一边,还想要翻旧账,咱们又不是家里的管事下人,有别的办法,谁耐烦在这里继续受气!” 曹培说道:“咱们直接跟君侯说,君侯应该不会允许咱们过去,咱们这一过去,可就将君侯架到火上了,到时候长安追究起来,那可如何是好?” 今天也在谋朝篡位中 第17节 曹英说道:“咱们也没说要直接走,到时候咱们就说要去见一见市面,跟着商队往北边看一看情况,顺便赚点小钱,君侯刚将咱们打发了,正是心中有愧的时候,不会拒绝的!等咱们到了辽国,安定下来,君侯又能如何?”总不能拿着他们留在家里的妻儿来威胁他们吧!那可就真的是撕破脸了! 见曹英已经有了主意,其他几个人都是眼睛一亮,开始琢磨起来,辽国那边他们知道的情况也就是从商队那里知道的,其他的也不了解,既然想要过去谋一个前程,那么,自然得好好思量一下才行,别的不说,别人想不到的,自己想在前头,到了那里,岂不是更亮眼,也能比别人先走一步! 这样的情况陆陆续续发生在不少开国功臣的封地上,这些开国功臣多半如今都子孙满堂了,但是,一个家族的影响力是有限的,就算是他们各种努力钻营,也不可能将所有儿女的前程都安排妥当,何况这种事情,素来是不患寡而患不均,像是平阳侯一脉,已经算是不错的了,起码曹参当丞相的时候,没给所有儿子侄子都安排个合适的官职!只是将他们约束在封国之中,起码在封国里面,平阳侯府就是土皇帝,除非是私藏甲胄造反,否则的话都不是什么问题,但是要是放到外头,被人抓住把柄,说不定就是要命的事情了! 之前因为倒吕之事,许多功臣不管是参与的还是没参与的,各家都谨小慎微了不少,以至于不少人都没了着落,张辟疆虽说这么多年不在长安,但是,消息却一直很灵通,送出去的信都很有针对性,因此,几个月后,等到这些人陆陆续续都在辽国担任了官职的时候,长安那边才发现了不对劲。 第61章 当初申屠嘉将张辟疆出现在辽国的消息火速送往长安之后,张不疑就被质疑了一番,张不疑也是光棍,说当年他就跟自个弟弟闹翻了,张辟疆之后就带着媳妇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他也带着人找过好几年,都没消息,他还以为张辟疆早就死在外头了呢。至于如今人家跑到辽国去,自己也没拴着张辟疆的腿啊,他去哪儿难道还要先告诉自己吗? 张不疑也不是什么蠢人,他其实对现在的时局很了解,留侯一脉早就被朝堂排斥在外了,所以,张辟疆也表现得破罐破摔的模样,每日里放浪形骸,就是跟着一帮门客饮酒作乐,横竖上头迟早要收拾自己,还不如先将该享受的都享受了再说! 听说张辟疆跑到辽国之后,张不疑敏锐地感觉到,自己的生路算是有了!张辟疆在辽国那边混得越好,自己就越安全,毕竟,若是长安这边真将自己如何了,张辟疆回头不报复才怪!老张家的人,报复心都是很重的,韩国灭亡之后,张良就一直在积极反秦,那一次要不是找错了车子,始皇帝直接就被砸死了!后来秦国灭亡,韩国复国,张良一度心满意足,准备归隐,结果项羽不地道,回头就手起刀落,将当时的韩王成给宰了,占了韩国的地盘,张良这才下定决心投了刘邦,干掉了项羽。 谁也不敢赌张不疑跟张辟疆兄弟两个是真的闹翻了,就算真的闹翻了,有道是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人家兄弟两个之间打生打死是一回事,你个外人掺和进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张不疑站在朝堂上,理直气壮到有恃无恐的地步,其他人都默然了,刘恒心里憋了一肚子气,最后也只能是不了了之。而这事,却也让朝堂上许多人心里打起了小算盘。 像是曹家这样一帮旁支庶子直接找借口跑去辽国的不少,有的家里是真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有的就是揣着明白当糊涂,虽说这会儿大家没听说过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说法,但是,这么做总归是不会错的。你们老刘家的人打生打死,不管谁赢了,总得给我们这些人一条活路吧! 刘恒弄明白这些之后,算一算人数和姓氏,赫然发现,除了当初那些坚定的倒吕派,差不多过半的彻侯都在辽国那边有了安排。这下,事情就愈发不好办了。 这事终究是张辟疆促成的,因为这般功劳,刘昌这边直接给了张辟疆一个伯爵的爵位,将北方一大块封地给了张辟疆打理,张辟疆手里也没有人手,他堂而皇之地派人去了留侯的封地留县招揽人手,留侯府还很是默契地给行了方便,大家都不是瞎子,自然将事情都看在眼里,最终愈发坚定了不得罪辽国的决心。 而刘恒这边,也终于出手了,他花费了不小的代价从辽国那里学到了棱堡的建筑方法,采购了大批的混凝土,汉家自己能烧砖,砖石就自家用了,然后,开始在北地边境组织徭役,修建棱堡,这些棱堡完全就是用于军屯,也就是说,以前依靠长城驻扎的边军如今直接搬进了棱堡之中,将棱堡周围的土地变成军屯的土地,可以租给附近百姓耕种,但是需要百姓向军方交租,这般手段顿时就让周勃这个老将的作用变小了许多,然后,刘恒便在朝堂上发难,以彻侯逗留长安,以至于各个封国不得不动用大量徭役向长安运输粮食财物,虚耗民力为由,逼着周勃这个丞相带头,让在长安没有官职的彻侯都回封国。 刘恒的理由很扯淡,却也很政治正确,最终周勃只能憋了一肚子气回去了。他年纪越大,越是有被迫害妄想症,他看着如今的动作,只觉得是刘恒后悔了,想要真的立刘昌,因此也想要再来一出反攻倒算,陈平运气好,死的早,这时过境迁,他这个当年反吕的功臣一下子就变得有了罪过,不知道多少人想要拿自己的脑袋当做投名状,去讨好辽王呢!日后辽王若是真的成了未来的储君,绛侯一脉真的是要死无葬身之地! 周勃越想越是惊恐,返回封国之后,难免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反应过度,自然又被视作是有不轨之心,被人告了一堆黑状! 刘昌暂时没有理会周勃的意思,历朝历代,对于这等打着拨乱反正之类旗号的权臣,几乎就没几个有好下场的,什么周公伊尹,到底怎么回事距离太远,是不好说。往上数,李斯自作聪明,直接就被同党赵高给害了,赵高倒是明白自己不能将未来寄托在秦二世身上,结果也没想到自己弄死了秦二世,原本当做傀儡立起来的子婴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而汉朝这边也是如此,霍光玩得更花,还来了一出废立,最后一直到西汉灭亡,霍家都没翻身的希望。东汉那会儿出了一大堆的儿皇帝,多半是外戚拥立起来的,最后又有谁shan终了?所以啊,你要是没有取而代之的本事,最好不要玩这种事情,很容易将自己坑进去。 当年毒死了陈平,刘昌就已经将周勃当成了死人,如今也就是看着他自取灭亡罢了。 周勃被迫返回封地的时候,刘昌正在接见南越的使臣。 赵佗是个超长待机的国主,以至于他有资格继位的儿子都没熬得过他,最终死了之后,继位的是当初被送到长安作为质子的孙子赵昧。而这次作为正使的就是赵佗的一个儿子,这个儿子叫做赵申,他属于那种没继承权的。赵佗割据南越之后,就跟手下将士与百越联姻,赵佗自己就娶了不少部族首领的女儿,其中大部族的女儿就是夫人,而寻常小部族的,也只能是普通侍妾罢了,这样侍妾所出的儿子,自然没资格继承王位。赵申就是如此,他母亲只是一个小部族首领的女儿,而且还不是那种受宠的女儿,虽说生了赵申,但是赵佗儿子太多了,根本不在乎,所以也没母凭子贵的说法。赵申生在申时,就有了这个名字。 好在赵申也不是什么心气太高的,毕竟,上头那么多兄长,下面还有不少弟弟,他一个中不溜丢的,又不是什么天纵之才,本来也没什么指望。他的想法就是将来混个差不多的差事,将生母接到身边奉养。他在一众兄弟之中并无突出的长处,因此唯有靠着勤勉,这次赵佗让人出使辽国,许多人畏惧海上风浪,不愿意应承,赵申就主动出头,揽下了这个差事。 赵申在船上吐得七荤八素,过了几天之后,居然缓了过来,之后在船上反而变得自在起来,只觉海阔天空,等到见识了辽国的风土人情,顿时觉得自己这次是来对了,要是一直留在南越,那里能知道这天下居然有这样的地方呢? 之前赵申听一些跟随赵佗的关中老卒说起过秦国的事情,当时的咸阳如何如何,但是如今到了王险城,却琢磨着,咸阳城顶多也就是这个样子了。 王险城如今已经大不一样了,或者说,直接在原本的基础上,扩建出了一个新城出来,而且这个新城还在继续发展壮大之中。刘昌的新王宫主体部分已经建好了,毕竟他又不打算一直留在王险城,所以也没准备着兴建出一个能千秋万代的王城出来,不用造太高,也就不需要挖太深的地基,主体部分就是用了砖石和混凝土,连梁柱许多用的也就是钢筋混凝土,而不是木头,虽说辽国这边巨木不缺,可是阴干太废功夫,之后还要雕梁画栋,何必呢!所以,还不如直接用钢筋混凝土,覆盖琉璃瓦,还能防火,可以说是一步到位。砖石和琉璃瓦想要有图案,就先制作模具,之后就能成批生产,再想要精细一点,干脆就用壁毯之类的好了,还能按照时节更换,现在辽国这边羊毛生意已经做起来了,如今有钱人家,谁家不买几张地毯呢! 赵申到王险城的时候,看到的景象简直是叹而观止,路面修得笔直平整,马车、人力车和行人各行其道,道路两旁的建筑也都是整整齐齐,这些多半是商铺,上面用旗幡或者是灯笼打出不同的招牌,几乎每个人都面色红润,毫无饥馑之色。每一条街都安排了人打扫路面,一般都是老年人,甚至还有一些是残疾人,袖子上戴着一个红袖箍,上面写着“环卫”两字,他们看起来也是满面笑容,一个个用扫帚或者是夹子,将地上的垃圾夹到一个袋子里,最后一起运送到一个三个轮子的奇怪车子车斗上。路上几乎看不到半大的孩子,听说都被送去学校了。 辽王的王宫据说才建了一部分,但是已经颇为气派,绿瓦红墙,上面雕琢着简约优美的花纹,等到进了大殿,就看到玉阶上坐着一个戴着冕冠的少年,赵申赶紧行礼:“外臣赵申拜见辽王!” 刘昌笑吟吟说道:“贵使免礼,寡人早听南越王威名,也算神交已久,今日见得南越使者,也算得偿心愿!” 刘昌说得客气,赵申也不能不懂事,连忙跟着拍了个马屁:“辽王英雄少年,我家大王也是感念非常!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一番寒暄之后,刘昌才问道:“贵使远来,不知有何见教?” 第62章 赵申老老实实说道:“我家大王言道,南越与辽国均为汉室藩属,虽说远隔千里,但也是同文同种,之前交通不便,消息不通也罢,如今既然能以船只往来,正该互通有无,彼此方便!” 人家愿意主动开放自个的市场,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刘昌欣然说道:“南越王深知寡人之心,寡人正有此意!具体条款,贵使可以与内府令商议!” 赵申这次过来,正赶上辽国朝议,他之后也没有退下,就被安排到了旁边的一个座次,旁观辽国群臣上朝。 辽国这边虽说刘昌上位也就是两年的时间,但是,一帮适应不了如今情势的臣子已经被边缘化了,刘昌也没太过河拆桥,一边给他们封了爵位,给了封地,又建立了一个参议司,令这些老臣可以进入参议司做参议,有建议之权,并无决策之权,总归没真的让他们彻底闲置,通过这一系列手段,原本朝鲜那些老一辈的臣子迅速被架空,留下来的算是少壮派,他们虽说也是朝鲜士族出身,但是思想并不陈腐,刘昌又建立了太学,这个太学招收的可不是太学生,而是官员,不管是中央还是地方的官员,都要定期进入太学深造,太学里面不讲什么经义,主要讲解的执政理政之道,除此之外,就是辽国如今的情况,还有周边的局势,和他们接下来要面临的问题。 通过这样的教学,辽国朝堂上如今充斥的就是一帮实干派,去年的时候,辽国就通过年底的大朝议,先弄出了一个三年规划,现在只能是三年,因为外界情况不明,对于移民的数量也估计得比较保守,所以,大家只能先制定短期的计划。不管是地方还是中枢,都跟着将各地和各个衙署的三年计划给认领了下来,然后就开始行动。 这会儿,赵申就满脸懵逼地听着朝议上官员们一个个上奏他们所属衙门近期的工作成果和下阶段的工作计划,另外就是在这个过程中发现的问题,然后大家一起商讨。赵申在南越因为王子的身份,也是有资格入朝听政的,但是南越朝堂上,其实大半都是汉化的越人,他们学问其实也一般,因此,朝堂上说是上奏国事,实际上都比较粗疏,一个不好,说不定还会在朝堂上引起一番械斗,大家各自抄着笏板大打出手,这还是斯文的,不斯文的直接就拳打脚踢来一套全武行。而在辽国朝堂上,似乎并没有这样的传统,大家用的也不是笏板,这玩意用完了就要擦掉重写或者是换新的,因此,一个个手里都拿着小册子,还有一支看起来比较奇怪的笔,方便他们随时在纸上写写画画,而不是全靠脑子记录。 这只是一旬一次的小朝会,并非一月一次的大朝会,所以持续时间并不长,很快,朝会也就散了。各个官员各自返回自个的衙署,就在赵申不知道自己是去鸿胪司还是去内府的时候,吕田就笑吟吟地走了过来:“使者初来乍到,不如随本官去看点新鲜东西?” 所谓远交近攻,南越跟辽国并无多少利益冲突,但是那边却是一个很好的原料出口国,南越那边自然资源非常丰富,但是他们能够利用的却很少,所以,完全可以深度合作。 赵申听了,不由眼睛一亮,当下谢过了吕田,跟着吕田走了。 王宫花园里面,刘昌跟张辟疆对坐在一座凉亭之中,辽国不产茶,刘昌引入了大量的蔬菜,因此大家也不缺纤维素和维生素,自然对茶也不会有什么依赖心,大家平常的饮品一般是米浆、蜜浆还有果浆,也可以喝一些度数比较低的酒水。不过刘昌穿越一回,从棺材里面爬出来之后,就决心要好好养生,因此,他非特殊场合,一般不会饮酒,即便是饮酒,也只喝度数比较低的那种,浅尝辄止,并不多喝。平时喝的一般就是温水、蜜水,也会喝一些果蔬汁,像是招待张辟疆这样的近臣,喝的就是花露或者是果子露。 像是这会儿,招待张辟疆的就是木樨清露,张辟疆是正经经受过贵族教育的,他出生之后,张良就是留侯了,虽说那会儿大汉民生凋敝,但是张良这样的顶级彻侯,想要享受还是有的。诸多功臣为了不引起刘邦吕后两口子的忌惮,各有各的法子,像是萧何就是侵占百姓的土地,摆出一番贪财的模样,张良呢,就摆出一副要修仙远离尘世的样子,但是,对下面的子女倒是并不苛刻,而且也给予了严格的教育,免得自己不在,孩子连家业都撑不起来。 不过,这个时代因为生产力水平的问题,许多享受大家根本没见识过,也想象不到,因此,张辟疆也是头一次喝到这木樨清露,不免有些赞叹:“这香气清幽馥郁,真是难得!” 刘昌笑道:“前儿个内府那边刚刚制了一批,仲平喜欢,回头带一匣子回去便是!” 张辟疆也不跟刘昌客气,笑道:“那就偏了大王的好东西了!今日大王让那南越使臣来参与朝会,可是因为想要与南越结盟?” 刘昌点了点头,说道:“南越虽说地处偏远,与我辽国一南一北,若非海路畅通,想要往来,那真是不知要花费多少辛苦,不过,仲平也知道,除非不得已,寡人实在不愿与汉室兵戎相见,毕竟,兵戈一起,不知道要有死伤,都是我华夏血脉,寡人不愿让他们葬送在这等无谓的争斗之中,既是如此,寡人能做的,无非就是让父皇别无选择!” 一边说着,刘昌一边蘸了茶水,在桌案上画了一幅简单的地图,指着下面两个海岛说道:“这两个海岛,一个靠近闽越,一个靠近南越,占据这里,一方面方便船只休整补给,另一方面,也能直接对南越与闽越造成威胁,何况,随着贸易的深入,闽越与南越在经济上难免要依赖辽国,到了那个时候,寡人一封书信过去,他们除非想要看到下面士民造反,否则的话,也只能听寡人吩咐!” 张辟疆拊掌一笑:“大王看似一步闲棋,却是将闽越和南越都套入了彀中,臣佩服!” 刘昌摇了摇头,说道:“这事也是需要相当长一段时间才行,不过寡人如今还年轻,还等得起!” 张辟疆点了点头,没错,时间是个很重要的因素,刘昌还年轻,再等个二三十年也等得起,二三十年时间,足够辽国这边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了! 闲谈一番之后,张辟疆才说道:“草原那边传来消息,前阵子匈奴各部大会龙城,右贤王当场发难,与左贤王几乎兵戎相见,冒顿最后将事情压了下来,只是,如此一来,左贤王的权威就受到了挑衅,之后,只怕匈奴内部要有一场纷争!”张辟疆继承了张良的衣钵,他的能力不在于治国理政,而在于运筹帷幄,决胜万里,因此,黑衣卫在外的那部分密谍系统都交到了张辟疆手里,李达掌握的就是辽国和大汉境内的密谍,李达虽说因此权力缩水了一截,却也松了口气,他论起能力还是差了一些,什么都想要一把抓,最后只会坏事。如今他大半精力放在辽国境内,短时间内却已经做出了不小的成绩。 刘昌沉吟一番,说道:“只怕匈奴会将矛盾转嫁,让左贤王与右贤王分别攻打汉地或者是辽东,来看双方战果!” 张辟疆点了点头,冒顿他也是听说过的,这位也算得上是英明神武了,只是年纪大了,又因为自己是弑父上位,所以对下面年长的儿子有所忌惮,因此反而乐于看到左右贤王互相敌视,他才好从中调停,稳定自身权威。他也不乐于看到匈奴内乱,那么受伤的只能是匈奴的敌人! 张辟疆都到辽国这么长时间了,对于辽国如今的情况也很了解,又因为且渠部和姑夕部的投降,对匈奴的情况也有了了解,匈奴那边即便要入侵,也要等到秋冬季节,而且也不会选择深冬,深冬季节,雪深冰冻,他们需要找到合适的地方渡过寒冬,否则的话,若是摊上暴风雪,就要损失惨重。而春夏季节水草丰美,他们需要放牧,让饿了一个冬天的牛羊育肥繁衍,秋后他们牛羊也已经积蓄了足够的能量,战马也膘肥体壮,能够适应长期奔袭,而中原或者是西域,也刚刚迎来了丰收,有了大量的粮食还有其他物资,正好值得劫掠。 辽国这边他们要是想来,还得早一点,因为这里气候寒冷也就比漠北强一点,而且很多地方山高林密,根本不适合骑兵冲锋,如今辽国边境就遍布棱堡,之前辽国已经以鲜卑山和乌桓山为起点,在西边草原上修建了许多棱堡,趁着匈奴人还没回来,占据了大量草场,当时就有匈奴人想要抢夺,结果被打得很惨,不得已放弃了那里。吃过这么一次亏之后,估计没多少匈奴人想要再来尝试,毕竟,辽国大不了直接放弃乌桓山和鲜卑山,而匈奴人想要拿下这里,就得付出极大的代价,而这样的代价明显是不合算的。 因此张辟疆也不是很担心稽粥再次将辽国当做是对手,反倒是开始为汉室默哀,毕竟,虽说他们也得到了棱堡的修建方法,但是,他们的效率很明显是不如辽国的,光是将水泥从辽国运输到北地各个地方,就需要耗费许多时间,接下来还得征召徭役,两三年能够将棱堡修遍北地边境已经算是不错。若是匈奴大举入侵,汉地那边只怕也要焦头烂额。 沉吟片刻,刘昌说道:“给汉室那边传信,让他们做好准备吧!” 第63章 长安那边接到消息之后,刘恒脸色很难看,作为大汉目前最大的敌人,大汉在草原上自然也花费了不少心血。兵法中早就有用间门之道,而长城附近的许多部族一直跟大汉有些暧昧,比起跟汉军打生打死,其实他们更情愿老老实实跟汉人交换,虽说比较贵,但是那样比较安全。他们这些小部族,本来就生活在大汉与匈奴的夹缝之中,能少死点人就少死点吧!死多了,匈奴很快就能找到更多的炮灰,何必呢! 只是,这些部族愿意提供的情报很多都无关紧要,更加深入的情报往往来源于东胡卢部,结果卢兆配直接带着部族投奔了辽国,彻底告别了游牧生活,这下汉室这边就抓瞎了。 申屠嘉这个人是正人君子,接手典客之后,自然对于用间门之事没那么上心,而且他也不擅长这个。以至于他们对草原上的消息虽说不至于是一无所知,却也只知道一些皮毛。至于这等从龙城传出来的消息,他们能打探到才怪。辽国能打探到,是因为当时混战之中,有人直接混入了稽粥逃窜的队伍,这才有机会跟着稽粥前往龙城,最终打探到消息。 刘恒也没有责怪申屠嘉的意思,他除了对匈奴的嚣张感到愤怒,就是惊讶于辽国那边消息的灵通。这么说的话,辽国连龙城的事情都打听得到,那么,长安的呢? 这让刘恒心里很不自在,他可不希望自个前脚在未央宫说了什么话,后脚刘昌就知道了。做皇帝的人,就没哪个不多疑的,若是不多疑的,会被下面人坑得骨头都不剩!刘恒也是一样,他同样是个多疑的人,这会儿环顾了一下周围,觉得谁都不可信! 实际上,这个时候,大家保密意识都不强,仔细看一看《史记》,不管是那些诸侯王还是长安那些诸侯,一个个在外头就大放厥词,事情还没开始干呢,左邻右舍甚至连路边的小贩都知道他要造反了,因此很快就是廷尉带着人上门。像这样造反,除非上头是聋子瞎子,否则的话,能成功才怪! 而宫中也是贿赂成风,公卿大臣给宦官塞点钱,打听一点宫里的事情是正常操作。还有一帮闲着没事的公侯子弟,整日里打听宫里那些事情,然后编成活灵活现的故事在市井流传。要不然,像是刘恒生了背疮,叫刘启吮吸疮口,结果刘启直接吐了这事又是怎么传出来的! 辽国这边虽说在长安也放了密谍,打听长安的消息,但是还真没有将手伸到未央宫和长乐宫,因为委实没有这个必要。真正机密的事情,也传不出来,而不那么机密的事情,很快长安城里就人尽皆知了。 这种事情,刘恒也只能私底下处置,明面上刘恒只能是责骂了申屠嘉一番,申屠嘉也只能老老实实认错,这个时候,傻子才会跟盛怒的皇帝分辨自家根本没办法接触到龙城的消息,那不是火上浇油嘛! 刘恒发了一阵子火,然后说道:“既然辽国那边传信说匈奴有可能大举入寇,那么诸位先议一议,匈奴最可能从何处入侵?” 群臣也有些头疼,大汉疆域辽阔,原本这是一件好事,偏生也将国界线拉得极大,当初又因为战乱的缘故,被匈奴趁机占据了河套地区,这就让关中暴露在了匈奴的铁蹄下。左贤王那边能够威胁的就是原本的燕赵地区,而右贤王能直接从河套地区出发,直接威胁到关中。因此,之前要修建棱堡,朝廷就优先考虑了西边,只是原本那里距离辽东就有着相当长的距离,很多地方道路也很是崎岖,因此,光是将材料运到西边就耗费了许多时间门,期间门征发徭役,也引发了不少不满。很多时候,人是没有感同身受之心的,汉室建立这么长时间门,很多人并不以汉人自称,大家还是习惯于说自己是关中人,关东人,齐人,赵人,蜀人。南边的人是体会不到北地百姓对于匈奴人的切齿痛恨的,他们只会觉得,因为这事,自家不得不去北地服役,有的时候,若是跟匈奴对战,还要额外征收赋税。若是有战争红利,就像是辽国一样,一场仗打下来,虽说消耗了许多财富,但是却俘获了大量人口牲畜,大家都能从中得益。 但是,大汉与匈奴敌对多年,耗费钱粮无数,却没见过什么收益,北地军民是同仇敌忾,因为他们是切身之痛,而其他地方就没这个想法了,他们想的就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凭什么我们要为此出钱出人出力!这也是为什么汉匈之间门达成了和亲协议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门,尽管匈奴还会不定时地找汉家麻烦,但是朝堂上还是和亲派居多的缘故,因为和亲花费少,大家捏着鼻子就认了,真要是打起来,未必打的赢不说,那真是流水的钱粮都打不住,大家都不愿意冒险。等到卫青霍去病带回了大量的缴获,又有大批的人因功封侯,朝堂上就一群人迅速转为主战派,而等到后来,收支再次难以相抵的时候,大家就开始喊着要修生养息了,利益决定立场,不外如是。 只是,那是主动出击,而如今,人家匈奴都要打过来了,总不能放弃北边的国土吧,谁敢说这种话,当场就要被群臣撕成碎片,全家都得遭殃。 群臣一番商讨,几乎吵得脸红脖子粗,这个说,要严防云中雁门一带,那个说要主要河套边塞,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差点没打起来。 申屠嘉之前被训斥了一顿,这会儿只能低头垂手在一边听着,但是听着朝堂上公卿越吵越是火大,也跟着火气上涌,他也是行伍出身,这些年就算是修身养性,脾气也没好到哪儿去,这会儿火气也上来了,这等军国大事,一群公卿大臣竟是只知道争吵不休,一点能拿出手的主意都没有,简直是岂有此理。 申屠嘉沉吟一番,干脆起身出列,高声说道:“陛下,臣有话要说!” 上头刘恒听得也是面色发沉,这会儿见得申屠嘉出列,脸色缓和了一些,说道:“申屠典客请讲!” 申屠嘉说道:“孙子有言,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匈奴意图叩边,不知我大汉能不能分心两顾,兼管东西?” 刘恒沉默了一下,叹道:“除非动用燕赵郡兵,否则的话,很难二者兼顾!” 申屠嘉当下便说道:“既是如此,那陛下以为,东西两地,孰轻孰重?” 刘恒顿时有些难堪,这会儿继周勃之后成为丞相的灌婴开口说道:“匈奴若从西边来,越过萧关,便是关中,自然是西边重要!” 刘恒跟着叹道:“不论东西,都是我大汉疆土,上头都是我汉家百姓,哪有轻重的道理!” 申屠嘉点了点头:“陛下仁厚,臣铭感于心,如今之计,当以关中为主,若有多余的兵力,可以遣往代国赵国,援助雁门、代郡、上党一带。” 刘恒听着,不免问道:“那燕地该当如何?” 申屠嘉深吸了一口气,有些艰难地说道:“辽国与燕国最近,不如请辽国出兵,帮忙抵御匈奴!” 申屠嘉话音刚落,朝堂上就如同一瓢冷水浇进了热油里,群臣沸腾起来,辽国在朝堂上虽说不至于是禁忌,但是除非必要,大家都不会提起,大家巴不得辽国一直就固守辽东,谁敢让辽国插手汉室之事,不怕引狼入室吗? 结果申屠嘉这会儿提出来要让辽国出兵,顿时有的人直接就炸了。头一个跳出来的就是舞阳侯樊市人。 樊市人是樊哙的庶子,一向不为嫡母吕嬃喜欢,结果诛杀诸吕的时候,吕嬃与当时的舞阳侯樊伉被杀,舞阳侯一脉一度除国,最后刘恒施恩,让樊市人继承了舞阳侯的爵位。樊市人正是因为诛吕之事得以占据高位,如何还能再让吕氏死灰复燃,这会儿简直是有些气急败坏起来,叫道:“申屠嘉,你几度出使辽国,难不成已经与那辽王勾结,沆瀣一气,这才这般作为?” 其他人也是差不多的想法,看着申屠嘉的眼神都变得疑忌起来。 申屠嘉也没有因此勃然大怒,直接看向了樊市人:“若是不成,那舞阳侯是想要亲自带兵固守燕国吗?” 燕王这个王位简直如同受到了诅咒一般,从刘建开始,就没一个能安稳坐着的,之前还不知道辽东那边消息的时候,刘恒就命原本为琅琊王的刘泽改封燕王。刘泽也是因为诛吕之事才从宗室之中脱颖而出,他娶的正是吕嬃的女儿,也是个果断杀妻的狠人,然后又给了群臣一个不立齐王刘襄为新帝的理由,从而才选了刘恒为天子,可以说,刘恒能够上位,刘泽是立了大功的。 原本他能从琅琊王变成燕王,算是一件大好事,结果被封到燕国之后才知道,刘昌居然死里逃生,做了辽王,顿时就有了心病,要是他与死去的王后樊氏所生的王太子还在就也罢了,结果已经被他杀了,反倒是立了原本就宠爱的姬妾之子刘嘉做了太子,这下就没了余地,顿时有了心病,又听说刘昌连凶残的匈奴人都给打败了,更是病上加病,冬日的时候就没熬过去,如今的燕王是刘嘉,也还是个少年,指望这位能担当得起保卫燕国的重任,那是真的有些不靠谱。 当年舞阳侯跟琅琊王是亲家,樊市人与刘嘉都是因为吕氏之事受惠,两人私交其实不错,但是指望他们两个能抵御匈奴,樊市人反正是没这个信心,这会儿脸涨得通红,一时间门都不知所措起来。 刘恒看得失望,他深吸一口气,看向了薄昭,说道:“辽王如今也不小了,轵侯回去准备一下,送孙女去辽国完婚吧!” 今天也在谋朝篡位中 第18节 第64章 刘恒做事有的时候就喜欢拐弯抹角,说好听点就是春风化雨,借着完婚的名义去辽国那边求援,总比直接去求援来得好。 薄昭虽说如今在朝堂上地位水涨船高,但是,还没到后来那种目空一切的地步,因此,下朝之后便立马返回了戚里的侯府,找上了自己的夫人,问道:“文君的嫁妆准备得如何了?” 薄昭的夫人梁氏点了点头,说道:“倒是差不多了,哎,这两年,蜀锦之类的不时兴了,反倒是辽锦更紧俏,但是拿着辽锦做陪嫁送过去,到了地方就折价了!” 薄昭也有些无奈,如今论起各种奢侈品,就没有能超过辽国的,在长安城里面,辽国来的各种物件,一直被人追捧,价格一日之间就能上浮好几成,从辽国运一车辽锦过来,获利十倍是正常操作。如今长安贵族富户嫁女,莫不以辽国来的锦缎首饰为陪嫁,但是,买了这些,将女儿嫁到辽国去,就像是后世出国花大价钱买了东西,回来一看标签,写的是“madeinprc”一样,一种冤大头的感觉油然而生。偏生除此之外,你还真找不到更合适的,毕竟,要是你带着的是蜀锦什么的,到了地方,人家岂不是要笑你是土包子? 刘昌可是已经有了一个夫人,还是箕氏淑女,论起血统来,人家箕氏可比薄氏强多了,无非是现在破落,又一度不被视作是正统华夏贵胄,所以才只能屈居夫人之位。若是孙女的嫁妆太寒碜,难免要被人小看。 好在刘昌还算是讲规矩,之前知道婚事之后,就命人送来了聘礼,聘礼也很是丰厚,珍珠宝石一样不缺,各种稀罕的玩意也都有,只是,薄家总不能光是拿着刘昌的聘礼充大头,自家也得添置更多的东西才行,结果在市面上各种比对,还真是辽国来的东西更体面。 梁氏将单子拿出来,薄昭扫了一眼,一看果然大半都是来自辽国,也就是一些玉器漆器是少府出品,少府那边,也就是这些还拿得出手了。毕竟,这会儿大家对辽国那边的玉石并不认可,大家喜欢的还是蓝田玉,辽国那边的岫玉就差了一些。辽国那边也不怎么用漆器,更多的还是使用陶瓷器甚至是琉璃器。 薄昭不由叹了口气:“罢了,既然如此,那从族里面多挑一些女孩子做媵妾吧!” 梁氏顿时一愣:“还要这个?”主要是薄家几个嫡出的孙女其实相貌都不算太出挑,真要是选媵妾,多半就要选相貌好的,到时候,文君哪里还有多少优势。梁氏心疼这个孙女,自然不希望孙女在一帮美人中衬得灰头土脸。 薄昭叹了口气,说道:“薄家如今还是偏着一点辽国吧,那小子,哎,当初也没发现,他是那样的人啊!” 在代国的时候,刘昌他们兄弟几乎就是在薄昭这个舅祖父眼皮子底下长大的,那时候,刘昌他们都是一副谦恭有礼的模样,也没看出来有多少过人之处,结果如今龙脱浅滩,一下子就支棱起来,俨然根本没法控制! 薄昭严肃地说道:“夫人,我知道你喜欢文君,但是,刘昌如今是一国之主,而且还不是寻常小国,若是寻常诸侯,王后无子都得除国,但是辽国却是不同,他若是没有嫡子,以庶子袭爵,没人能说一个不字!毕竟,谁也承受不起这个代价!” 薄昭没有说,薄家女若是没有子嗣,失去的不仅是一个辽国王太子的地位,说不定就是日后大汉太子的地位了,因此,无论如何,一定要有一个甚至是多个有薄氏血脉的王子出世,如此才能保险。 薄昭根本没想到,刘昌其实并没有打算让薄文君生下孩子,主要是两人血脉关系有点近,刘昌还真是担心薄文君会生下什么有问题的孩子,到时候难免要有人借题发挥,说什么天谴之类的,到时候反而是麻烦。 太史令很快选好了良辰吉日,盛大的送婚队伍就出发了,而申屠嘉就带着一些下属作为护送的队伍一同离开了长安。 因为这事其实很急,所以一路上根本不能缓缓而行,即便不是快马加鞭,也得尽可能加快速度,要不是关中这边秦国当年铺设的驰道还没有荒废,一直也得到了良好的维护,光是这一路上的颠簸,就够呛了。 薄文君还好,其他那些临时挑选出来作为媵妾陪嫁的薄氏旁支女子许多都开始怨声载道起来。她们若是留在长安,以薄家如今的身份地位,她们就算是旁支庶出,嫁个小官也是没问题的。结果如今千里迢迢到辽国,却只能是做媵妾。虽说媵妾也不是没有能上位的,可问题是,那几率能有多少啊!而且薄家要的是她们效忠薄文君,也就是说,生了孩子也是薄文君的孩子,跟她们没什么关系,那这个媵妾有个什么好处呢! 因此,这一路颠簸辛苦,这些少女顿时受不住,怨声载道起来。只是这个时代,女子固然有着一定的地位,比如说,无论是在婚姻家庭甚至是政治经济上都具备一定的权力,像是开国时候,刘邦就曾封女性为侯,一个是相师许负,她被封为鸣雌亭侯,一个是刘邦的嫂子,被封为阴安侯,还有功臣奚涓因为没有留下儿子,因此刘邦就封其母为鲁侯。再往后,能被封侯的多半就是与皇室有关系的女子了。 听起来这个时代女性地位并不低,但实际上对于绝大多数女子来说,她们的一生依旧是系于父兄之身。薄家因为一个薄太后而显贵,家里的女子也因此受到了很好的教养,但是教养的目的不是让她们成为一个独立自主的个体,而是让她们成为联姻的工具。因此,即便是这些少女各种不满,却没有一个敢逃跑的。 她们不敢怨恨父兄长辈,也不好直接抱怨薄文君这个日后的女主人,只能抱怨申屠嘉,不顾实际,只知道赶路。 问题是,申屠嘉这个人,一向是公在私先,在国事当头的时候,他是谁也不会多考虑的。何况,早点到辽东,也是为了早点完婚。毕竟,按照现在的制度,这种长途送婚的情况,女方就算是到了地方,也是要在外面住几个月才能完婚的。这也是春秋战国时候留下的习俗,那时候各国之间王室经常互相通婚,同姓诸侯也得送女为媵,这一路上长途跋涉,在民风还算开放的春秋战国时代,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丑事。男方很多都是国君公子,若是因此混淆了王室血脉,那就不是结亲,而是结仇了。所以,到了地头之后,留个两三个月出来,这么长时间,要是有什么问题,也该知道了。 当日箕姝就在城外行宫住了三个月,如今轮到薄文君她们也是一样。 但是箕姝那边距离王险城并不远,半个月时间也就到王险城了,等了三个月,正好是秋高气爽的时候,婚礼上也不会受罪。而这会儿都已经是七月了,若是到得太晚,回头婚礼就是在严冬举行,以辽国的气候,这些女孩子婚礼上不被冻成狗才怪! 可惜的是,申屠嘉一番好意又不知道说出来,自然要被抱怨。 而燕国那边,现在的燕王刘嘉这会儿是真的战战兢兢,辽国派出了一千人马,说是来接未来的王后,刘嘉却很担心,对方会不会顺手就将自个给解决了,因此,尽管对方说只是借个道,但是他依旧下令,不许放行,就让那支人马在关外等候送婚队伍的到来。 虽说这显得有点怂,但是跟性命相比算得了什么。刘嘉现在急切地想要移封,哪怕继续回到齐地做琅琊王呢,虽说地盘没有这么大,但是也不需要面对匈奴和辽国。匈奴也就罢了,至今匈奴也没真的对那个边境的诸侯王造成过什么威胁,他们并不愿意冒着彻底得罪大汉的结果来俘虏乃至杀死一个诸侯王。甚至,边地的诸侯王还是他们愿意交好的对象。但是辽国不一样,人家不在乎这个。刘嘉能够想象,就算是刘昌真的杀了自己,回头长安那边最多也就是申饬几句,罚酒三杯也就了事,至于说直接率大军上门兴师问罪,或者是剥夺辽王的王爵,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为了能让辽国那一支军队赶紧滚蛋,刘嘉真的是翘首以盼,恨不得送嫁的队伍立马就到这个面前。 因此,原本作为诸侯王,遇上这等盛事,应该招待一下送婚队伍的,挽留人住个几日,休整一下,但是这一次,刘嘉简直跟送瘟神一样,额外准备了一份添妆,就忙不迭地将人送走了,然后就在自个王宫里面焦急地等消息,只要对方接到了人,总该走人了吧! 好在辽国那边的接亲使者也没有故意挑衅的意思,私底下一帮军官啐了几口,暗骂几声“胆小鬼”之类的话,也没人会在刘嘉面前说,因此,刘嘉听说那支军队护送着队伍离开之后,整个人都松了口气,继而又跟被咬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叫道:“来人,给寡人研磨,寡人要上书长安,请求移封!” 第65章 这会儿已经不早,匈奴随时可能入寇,申屠嘉干脆也不隐瞒自身意图,先撇开了队伍,就带着人先行赶往王险城。 这回去迎接申屠嘉的就是鸿胪司司正孙良了。外交工作很多时候要说好做也好做,只要你背靠一个强大的国家,那么,就算你满嘴跑火车,对方也只能ren着。就像是大汉强势那会儿,那些使臣动不动就挟持国君贵族,杀死匈奴使者,甚至就搞政变。难道一个个凭借的就是自己的嘴皮子吗?张仪每每能够敲诈得逞,也是因为大家都畏惧秦国的兵锋,不愿意真的跟秦国兵戎相见。说白了,凭的都是背后的实力。 如今辽国强势,即便是汉室那里,倚仗辽国的地方还很多,换做是个暴君昏君,说撕破脸就撕破了,偏偏刘恒是个有责任心,知道隐ren的,所以,他需要顾全大局,不能真的强硬到底。要是换做是能在街头一棋盘砸死吴国太子的刘启,那说不定这位就能一时冲动,御驾亲征的事情也不是做不出来。 如今孙良这个司正就做得比较容易,汉室那边不会太苛责,匈奴本来就是敌人,强势一点也没什么,像是南越之类的,来就是为了通商,跟内府打交道都比跟鸿胪司多,以至于有的时候,孙良恨不得都能遇上点事情,还显示一下自己的能耐,可惜的是,至今还没有遇上。 这会儿孙良对上了申屠嘉,笑吟吟说道:“申屠典客真是常客啊,似乎还没走多久,又来了,某都要以为某这个司正就是专门接待申屠典客的了!” 申屠嘉见孙良言语之间带着一点挑衅,也不以为意,他一本正经地说道:“孙司正说得是,谁让辽王身份特殊,不能随便派个人出使呢,也只能叫我这个半吊子硬着头皮上阵,总不能叫辽王误会!” 孙良见申屠嘉不接招,也没有再挑事,而是说道:“既然是熟人了,那本官也不再多说什么客套话,请申屠典客随本官去驿馆歇息,等待大王召见!” 申屠嘉抿了抿嘴唇,说道:“某有急事求见辽王,还望孙司正通报一声!” 孙良装起了糊涂,说道:“不就是给大王送嫁嘛,放心便是,大王已经命人推算了好几个黄道吉日,等着薄氏淑女到来,即可选定日期,安排婚礼,申屠典客何必着急呢!” 见孙良存心为难,申屠嘉也恼火起来,他原本就不是什么太好脾气的人,气性也大,这会儿干脆说道:“某有言在先,若是坏了大事,别怪某不讲情面!” 比起申屠嘉,孙良经历的事情毕竟少了一些,他也拿捏不准刘昌的想法,按照他的意思,对于辽国来说,汉室与匈奴两败俱伤更符合辽国的利益,如此能让汉室在各方面更加依赖辽国,匈奴若是更凶一点,回头汉室那边得将大王当做是救世主迎接回去做天子,这不是正好嘛! 只是刘昌那边,却一直口口声声说大家都是诸夏血脉,同气连枝,因此,不管是对大汉还是辽国,匈奴都是夷狄,应该一致对外。申屠嘉此来,多半是为了对抗匈奴之事,若是拦住了,回头大王那边追究起来,他也是吃罪不起。 孙良心中暗叹,大王什么都好,就是不够杀伐决断,都经历过那样的人伦惨事了,居然心中还保留了许多shan念,实在是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不过,这样的大王也好,大家也放心,他能有一颗仁心,大家也能放心做事,不用担心被过河拆桥。 这般想着,孙良只得说道:“既然如此,申屠典客先去驿馆歇息,某这便进宫通报!” 申屠嘉刚才疾言厉色,其实心里也并不确定,这会儿见孙良态度软化,不由也松了口气,看样子,辽王倒不是什么不择手段的枭雄心性,要不然的话,此次只怕就要无功而返。 刘昌当日与张辟疆二人闲谈的时候就知道,汉室迟早要求上门来,毕竟,匈奴如今想要进攻辽国腹地,能够选择的方向其实很少,草原与辽东之间有大山相隔,一个不注意就要迷失在茫茫大山之中,因此,辽国要防范匈奴,只需要在比较短的国界线这边设立棱堡和驻地,就可以了。 但是大汉不一样,若是河套地区在手,那么,还有足够的缓冲余地,如今是真没有,函谷关当年设立在那里,防御的是关东各国,而不是为了防御异族,秦国当年就是从当时的西戎手里夺取了秦国的基业,之后很多年,秦人都在与戎人杂居,一步步称霸西戎,将关中平原纳入了自己的国土,后来又灭亡了义渠国,拿下了陇西。一直到秦始皇时期,才算是拿下了河套地区,以阴山为界,设立九原,匈奴再想要入侵,要么就是翻越阴山攻打高阙,要么就得从云中雁门翻越长城。 如今河套地区可没有落到大汉手里,连同高阙都被匈奴给占据,这给了他们更多的主动性,也让大汉很难防御来自西边的攻击。 刘恒还得防备国内的一些不稳定分子,不可能将全部兵力都投入到防范匈奴上去。 如此一来,大汉想要避免东北疆域被匈奴荼毒,成本最低的方法就是求助于辽国。 因此,孙良也就是进宫通报了一声,刘昌便表示召见申屠嘉。孙良顿时知道,刘昌终究是对大汉有感情,对于之后该如何做,心里也有了数。坑大汉可以,但是不能坑到大汉那些百姓头上,至于坑那些贵族豪强,那是不用手软的。 申屠嘉在驿馆洗去了一身风尘,换了一身衣服,接到召见之后,立马就马不停蹄往王宫而去。 申屠嘉虽说心急,但是一路上也在留心王险城的情况。 王险城如今人口又增加了不少,路上人流如织,看起来愈发繁荣。而辽国王宫也在不断扩建,申屠嘉路过王宫的建筑工地,看着一大群人在工地上辛勤工作,不免愈发感慨起来。 要说节俭,申屠嘉真没见过比天子更节俭的,之前辽国进贡了大批锦缎首饰,天子虽说分发了下去,但是,自个却也只是做了一身礼服,唯有正日的时候才会穿,平常穿的就是最普通的绨衣,这就是宫人们自个织出来的丝绸,也没怎么经过染色,粗糙黯淡。宫里也就是太后那边供给比较丰厚,其他人,都不能穿拖到地上的裙子,宫里帷幕不用刺绣,不带花边。后来还传诏各诸侯国,叫各国不用进贡各种锦缎珠玉,将辽国也囊括在内。听说慎夫人不小心损坏了一根琉璃钗,想要找人补全,还被天子冷淡了一阵。 结果,辽国虽说不进贡了,但是来自辽国的高端产品依旧在商人的运输下不断进入中原,大家也许在朝堂上迎合天子,穿着朴素,但是在外头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而辽国这边却丝毫没有崇尚节俭的意思,这边并不禁止各个阶层的吃穿用度,最多就是规定了规制,比如说,民间不能盖超过五层的楼房,除非是婚嫁,否则不能使用龙凤图案的衣物首饰,其他也就没什么规定了。 因此,辽国民间百姓有钱一点的也会穿丝绸乃至锦缎,市面上卖得最好的就是各种印花染色的衣料,这些价格可比那些没有染色得贵不少,但是大家不在乎。 像是刘昌,他倡导的是不能随意浪费,却并不说什么要节俭。刘昌自个平常也是美食华服,自从登基之后,就一直在修建王宫,偏偏大家对此并无怨言。 这也是因为辽国并无徭役,就算是要人出力,官府都是要出钱的。当然,辽国这边能挣钱的行业很多,所以,做苦力并不是辽国百姓的首选,稍微有点其他路子的,都不会干这个,因此,许多工程直接被转包给了各个工程队。各个工程队用的劳工多半是奴工,他们成本低,不需要给奴工工钱,只要供他们吃住就行。而因为现在奴工也难得,因此,这些奴工待遇可比大汉那边服役的民夫强多了,因此,许多原本生活在深山野林里面的野人,竟是争相跑出来,宁愿给人做奴工,也不愿意继续在深山里面挣命。 除此之外,还有一部分劳工就是俘虏和罪犯,据说来辽东这边淘金的游侠,很多都因为触犯了辽国这边的律法,做过一阵苦役。这些人会按照罪行分类,罪大恶极的,直接从事最危险最繁重的劳役,普通的,干的也就是一般的事情,最多也就是半年时间,也就放出去了。当然,对于那些游侠来说,他们是宁可挨一顿板子,缴纳一笔不菲的罚金,也是不愿意将时间浪费在服役上头的,有这个时间,他们能淘多少金砂啊! 可惜的是,这个需要的钱财那真的是海了去了,别说是给工钱,就算是给劳工供应伙食,大汉都撑不起,大汉没这么多钱,人口也太多,想要复制辽国这边的制度是不可能的事情。申屠嘉对此很是遗憾,却也无可奈何,又有些忧虑,辽国这边的情况若是叫黔首知道,只怕又有许多人要不惜代价,也要移民过来了,总是这般,大汉那边该如何是好呢? 一边将一路上的见闻记在心里,申屠嘉终于到了王宫,不过是在外头通报了一下姓名,便有人上前喊道:“王上召上国典客申屠嘉觐见!” 第66章 申屠嘉说了自己的来意之后,就等着刘昌的回复。 刘昌虽说早有准备,但是也不能就这么轻易答应下来,只是说道:“此事体大,寡人也是不能擅专!” 申屠嘉跟着说道:“辽王素来乾心独断,这回却说不能擅专,岂不是存心欺外臣!” 刘昌呵呵一笑,说道:“典客这话说得有趣,既然典客开门见山,那寡人也不拐弯抹角了!” 刘昌用指节敲了敲桌案,然后说道:“典客也该知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而且,我辽国这边,因为人口不多,为了减少伤亡,兵马都是钱粮喂出来的,一个普通的正兵,一日就需要耗费粮食三斤,肉一斤,还有蛋奶时蔬,若是出战,还会额外增加一部分糖和肉的补给,典客自个算一算,一旦派兵出战,寡人需要额外支出多少钱粮!” 申屠嘉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算起来,大汉在军中已经算是花销比较大的,但是跟辽国相比,还是相形见绌,真要是请辽国出兵,总不能叫辽国自个军费自理,问题是,申屠嘉虽说不管朝廷财物的事情,但是他这个身份,年底上计他也在其中,除了自个衙门的,也会旁听各个衙门还有地方官员的,因此,他对汉室的财政收入也知道个大概。真要是按照辽国这边的标准,辽国出个几万人马,那长安那边只怕军费都得砸给辽国了! 申屠嘉心中踌躇,毕竟涉及到这么大数量的钱财,别说他做不了主,就算现在来的是灌婴,他也做不了主。因此,他沉吟了一下,干脆说道:“大王说得是,只是,这样一笔钱财,外臣是做不了主的!等事情传回长安,再回来,只怕匈奴已经大军压境了!” 刘昌笑道:“那典客来此,难道就只是为了让寡人出兵?寡人的子民也是人,寡人的钱财也是钱,寡人的确挂念中原百姓,毕竟同根同种,也不忍真的叫他们在匈奴铁蹄肆虐下挣扎求存。只是典客空口白话,什么都许诺不了,就想要让寡人白白付出,这话说到哪里,也说不过去吧!” 申屠嘉这会儿愈发头疼起来,要是刘昌胡搅蛮缠也就算了,他可以据理力争,但问题是,刘昌说得很有道理,你什么都不想付出,就只想要凭借着亲藩关系就让辽国出兵,若是对那等弱国小国,也就罢了,他们国小力微,只能从了!可是辽国不同,他们名义上是藩属,实际上他们各方面都是独立的,也就是名义上臣服大汉而已。刘昌的身份更是让申屠嘉强硬不起来,他是真的担心刘昌一个不爽,就直接掀桌子,到那个时候,大家都得吃瘪。 “那大王以为,该当如何呢?”申屠嘉心里嘀咕了一阵,最后干脆将问题甩给了刘昌。 刘昌却不打算自个出面做这个恶人,而是说道:“寡人暂时也没有想好,不如典客稍待数日,让寡人召朝臣商议一番,典客以为如何?” 申屠嘉顿时急了:“大王,军情如火,这会儿可是已经差不多入秋了!” 刘昌说道:“典客放心,寡人一直命人在关注匈奴动向,定然不会耽误了军机!” 见刘昌信誓旦旦,申屠嘉即便心有疑虑,也不能穷追猛打,只得说道:“大王言重了,外臣惶恐!” 申屠嘉回了驿馆,却是心焦不已,他一边叫人打探辽国这边官员的情况,一边也只能是耐心等待。好在他很快打听到,刘昌的确接连召见了几位重臣,多半就是在商议此事,这让他暂且放下了一半心,又开始担心辽国这边要提出什么样的条件,自己究竟能不能接受。 出发之前,刘恒私底下也跟申屠嘉有所交代,刘恒根本没指望辽国会无条件帮着北地抵御匈奴,也知道刘昌说不定会狮子大开口,但是,他还是跟申屠嘉说,让他尽力而为,只要不过分的条件,他都可以自专。 问题是,什么才是不过分的条件,刘恒也没说,申屠嘉都得自己斟酌,真要是自己一时不慎,答应了什么不该答应的条件,那么回头等待自己的,只怕就是休官夺爵,甚至直接下狱问罪吧!而且,若是天子不认可自己谈下来的条件,到时候辽国这边翻脸,自己真的要遗臭万年了! 申屠嘉背负了巨大的心理压力,刘昌却没想太多,他也没打算问长安要钱,长安能拿得出多少钱才怪。刘昌惦记的是的商业利益。 不管在什么时代,商业都要比其他行业更赚钱,之前辽国与汉室的商业行为其实主要局限在各种奢侈品上头,关于民生等方面的却比较少。而对于辽国来说,因为工业化生产的缘故,现在就处在一种原材料不足,但是产品却有些过剩的状态,辽国需要一个巨大的市场。 别以为这年头的人不懂商业,不重视商业,最早的商业战争就是管仲搞出来的,齐国当年能够称霸,不仅是因为军事力量强大,也是因为经济力量强大,管仲靠着经济贸易战,操控物价,弄得敌国民不聊生,只能纷纷投降,倒霉的不仅是莱国和莒国这样的小国,便是鲁国和楚国也栽在了这事上头。 之前吕后执政期间,不允许将铁器牲畜之类的东西卖给南越,就也是一种经济制裁。 总之,这年头大家虽说不懂什么经济学原理,但是,对于国与国之间的贸易,整体都是呈现审慎态度的。刘恒一个劲地强调节俭,也是希望能够减少从辽国流入的奢侈品,只是效果很一般就是了。刘恒又不能监视所有人在家的吃穿用度,何况,各个封国的诸侯,穷奢极欲的不知凡几,他们能忍得住有好东西不用?商人本就逐利,既然有着巨大的需求,他们不趋之若鹜才怪! 但是,奢侈品这东西,虽说利润比较高,实际上论起整体的收益,也就是那样。一方面奢侈品的产量不可能很大,毕竟,一个包包,一款限量只出几千个,那么,一个卖上几十上百万,很多人都肯买账,结果你一下子就生产出了几百万个,你再想要卖出价钱来就不容易了,毕竟,你背个包出去,原本以为可以万众瞩目,结果街上一看,大家都背着这个,顿时也就觉得这包掉价了!辽东这边出产的许多东西也是一样,像是云锦之类的高端锦缎,根本没法机械化生产,哪怕将大多数织工都投入到了高端锦缎的织造上,一年下来织出来的锦缎也就那么多,所以,卖到长安,那真的是一寸云锦一寸金。但是这么多的人力物力投进去,平均下来,利润率也就是那样了! 而普通的丝绸就不一样了,辽国这边已经实现了大规模工业化生产,除了生丝占据了比较大的成本之外,人力成本其实有限,以辽国的丝绸产量,光是靠着内部消耗,那是真消耗不掉。所以,就需要积极开拓国外的市场。 如今辽国这边出口汉朝的大宗商品主要是纸,少府那边研究了很长时间,不知道尝试了多少配方,造出来的纸无论是成本还是质量,都很难让人满意,所以,最终还是得老老实实进口辽国的。 刘昌并不敢小看少府的技术力量,像是现在,少府就能够烧制玻璃珠了,他们原本就有玻璃烧制技术,只不过之前都是搞什么蜻蜓眼,没人想过将其做成不同的形状和颜色,用在更多的地方。所以,他们只需要通过一次次地重复实验,迟早能造出差不多的纸张来,辽国这边的纸毕竟要附加相当大的运输费用,到时候性价比就不如现在这么高了。 而辽国的其他那些比较平价的日用品,如今就没能打开大汉的市场,因为官方对此一直非常抵触,而商人们更情愿购买附加值高,利润更高的商品转售,这对于辽国来说,无疑是不足的。 而如今趁着这个机会,辽国就能将许多商品真正打入大汉市场了。 刘昌跟下头人说了自己的打算,下头人自然就明白该怎么做了。 因此,第三天的时候,孙良和方直就找上了申屠嘉。 今天也在谋朝篡位中 第19节 孙良本身就是商户出身,刘昌将自己的意思一说,孙良就明白怎么回事了,他们家以前做的也不是什么高附加值的买卖,主要卖的就是粮食和麻布,看起来利润不高,但是这些都是消耗品,常年都有人购买,购买的量也不少,因此获利也颇为不菲。 辽国这边,粮食产量高倒是没什么,粮食可以酿酒,在加工过程中的附加产品还能作为饲料,但是其他许多东西,因为其实没有太多技术含量,门槛低,入行的人越来越多,如今还能找到合适的销路,等到以后产量大增,除了大汉,真没有更好的市场了。 当然,谈判这种事情,没有谁会一开始就将底线亮出来,因此,大家就狮子大开口呗! 孙良先没吭声,作为副手的方直一开口,就把申屠嘉吓了一跳:“大王觉得,出兵可以,但是辽东故地得给辽国!” 第67章 申屠嘉差点没当场噎死,割让国土这种事情,是他能答应下来的吗?就算是刘恒,也不会答应这个条件。辽国如今已经是尾大不掉了,再增加一块国土,那还了得!到时候,辽国随时都能威胁到燕赵等地,比起匈奴,更具威胁。 因此,申屠嘉当场就拒绝了:“这不可能!” 孙良故作生气:“你们要我辽国出钱出人出力,结果到最后,什么都不想付出,这算是什么道理!就算你们是上国宗主,那也太过分了吧!” 申屠嘉咬牙说道:“没有说什么都不付出,但是,割让土地,那是绝对不行的!”当初六国被秦国各种威逼恐吓,不得不割让了大片的土地城池,最后秦国却是愈发狼子野心,消化了那些城池之后,直接得寸进尺,将六国给灭了!何况,秦国与各国来说,那算是平级关系,而辽国与大汉呢,那可是上下关系,上国对藩国割土,一听就叫人上火好吧! “这怎么叫割让呢,咱们大王也姓刘,之前在中原还受了不少委屈,如今既然要咱们大王出力,那不得补偿一番吗?这就当是赏赐给咱们大王的!”只要能到手,什么说法是不重要的,天子与辽王来说,那是君父,能有足够的好处,低个头算什么!孙良心里打着小算盘,嘴上却是巧舌如簧。 申屠嘉才不吃这一套,他只是再次说道:“若是陛下觉得辽王可托重任,自然什么都能赏赐,但是若是以此交换辽国出兵,那是万万不能!”申屠嘉也是鸡贼,直接就表示,你们也说了,辽王也姓刘,还是天子的亲儿子,只要干得好,以后连天子的位置都是他的,还差辽东这点地方吗? 双方打了一阵嘴炮,差点没吵得脸红脖子粗,但是申屠嘉却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最终孙良和方直也只能是败下阵来。 不过,有道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既然不能割土,那么就来点别的好处吧! 因此,孙良直接说道:“辽东就在我辽国之侧,若是辽东郡守对我辽国有什么偏见敌意,那么,日后难免会发生一些双方都不ren闻之事,因此,日后辽东郡守的任命,须得我辽国同意才行!” 申屠嘉简直想要口吐芬芳,各地藩王都没有要求长安任命国相须得让他们同意,结果你们都想要插手外头的事情了!你们怎么就这么脸大呢! 但是再一想,这事还真是可以商榷的,毕竟,辽东这边其实是比较敏感的,真要是遇上一个坚定的倒吕派,到时候三天两头搞风搞雨,若是辽国弱小也就罢了,大不了到时候出兵将辽国拿下,问题是,大汉如今真没这个精力和财力跟辽国长期对着干,别的不说,辽国都不需要干别的,他们的船队在沿海持续骚扰,就够呛了! 因为辽国船队的ciji,长安如今也想要组建楼船军,但是,这得沿海吴国和齐国的配合,但是这两个封国,素来不太将长安放在眼里,指望他们配合,还是削藩比较快一点。 申屠嘉虽说觉得这事可行,不过嘴上却不好直接说,而是说道:“此事须得陛下同意才行!” 方直在一边讥讽道:“什么都得天子做主,那典客来此,又有何用?” 申屠嘉正色说道:“那也是因为尔等要求太过异想天开!” 方直轻哼了一声,说道:“我等觉得,这些要求很合理,是汉家太过吝啬!” 总之,双方如同市场上最锱铢必较的商人一样,每日里你来我往,各种讨价还价,谈了好几天,申屠嘉只觉得自个嗓子眼都冒烟了,说话的声音都变得嘶哑起来,才算是将最终的协议定了下来。 辽国这边不仅达成了贸易自由的最初想法,还额外得到了不少优惠条件。而申屠嘉这边,因为他对经济其实没有那么了解,所以也没意识到辽国这些条件代表着什么,因此都答应了下来。要是这会儿过来的是张苍,事情就没这么容易了。 既然双方已经做好了约定,辽国这边就开始动员起来。申屠嘉也看到了辽国的组织能力,只觉惊讶非常。 申屠嘉自个就是行伍出身,在地方上担任郡守的时候,对于郡兵的情况也很重视,到了长安之后,也很关注南军北军的情况。实际上,大汉军队的组织能力已经很不错了,像是长安的几支军队,就几乎是职业军人了,所以,他们常年都是住在军营里面,保持着相当强度的操练。 而在辽国这边,军队更是职业化的,地方上也有民兵,也和大汉那边一样,男子都有服兵役的义务,每年都会抽出一定的时间接受军事训练,其中大部分只能是作为民兵,其中一部分会成为郡兵,少数才会加入到正式的军队中去,之后便是职业军人,家中享受各种军属的优惠政策。而职业军人待遇也很好,普通的军人一个月的津贴也超过了如今的平均收入水平,而且他们在军中根本没有需要花钱的地方,因此,家里还能在赋税上头享受不少优惠,所以,想要从军的人还是挺多的。 如今既然宣布要出征,这些军人几乎是立刻行动了起来,虽说抽调了不少人马,但是一切都井井有条,在简单的动员令之后,大家就出发了。 大汉那边,如果说有二十万大军出动,那么其中过半都是民夫,而在辽国这边,却是有专门的后勤兵种,他们负责的就是运输粮草辎重。因此,比起没什么秩序的民夫来,这些辎重兵做事就要考究得多,一切都井然有序,而且行动也非常快捷。申屠嘉看得都有些眼红,可惜的是,还是那句话,辽国这样的制度成本太高了,哪怕是南军北军,也承受不住这样的支出。 实际上,随军出动的还有不少商人,知道这次是为了抵御匈奴,这些商队就来劲了,要是匈奴不来,他们甚至想要鼓动军队主动出击。上一次,匈奴主动来袭,许多牲畜流入市场,有相当一部分其实是转卖给这些商人的,他们可是赚了一大笔。匈奴人别看寻常牧民可能一辈子都没机会吃上一顿饱饭,但是,他们真要算起来,其实不穷,那些牛羊都能卖上一个好价钱,他们多年来积蓄的皮子也是好东西,虽说他们硝制的手段比较粗糙,但是放到辽国这边,可以重新进行加工,然后就能精加工做出不少东西,总之,怎么都不会亏。为此,他们甚至情愿承担一部分原本应该属于辅助兵种的工作。 辽国这边军队出发了,申屠嘉也没先返回长安,而是先命副使将与辽国这边谈好的协议带回去,由刘恒盖上玉玺,然后再送回辽国。无论是刘昌还是申屠嘉,都没担心刘恒耍赖,这种国家之间的事情,一旦耍赖造成了信用破产,那么接下来就会面临许多问题。不说两国之间可能的兵戎相见,刘昌完全可以通过私底下的经济手段,打击汉室北地的经济。当然,对于刘昌来说,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手段。毕竟,任何时代,如果出现经济危机,那么,最容易受到冲击的永远是底层百姓,因为他们几乎没有多少抵御风险的能力。而对于上层,他们很容易就能将风险转嫁给普通百姓,甚至还能倒赚一笔。 申屠嘉自己却是留在了王险城,因为他还有一个职务是送婚的使者,之前撇开送婚的队伍,自个先带了几个人来王险城,可以说是情有可原,但是如今辽国未来的王后还没来,他要是先跑了,这算怎么回事! 这会儿送婚的队伍其实也已经快到了,到了辽国之后,道路就变得宽阔平坦起来,一路上驿馆招待得也很是热情周到,这也让薄文君和其他薄氏女子都感觉舒服了许多。 她们原本以为天底下长安就是最好的地方,毕竟,她们出生在代地,在那里,刘恒一家日子都过得捉襟见肘,薄昭作为刘恒的舅舅,日子其实也过得一般,撑死也就是小康而已,到了长安之后,她们才知道,什么叫做富贵。如今到了辽国,她们这才发现,辽国这边虽说气候冷了一些,但是日常起居比在长安还要方便一些,论起享受,许多也比长安要强。她们第一次进驿馆休息的时候,更衣时看到抽水马桶,根本不知道该怎么用,还是驿馆雇佣的婆子过来给她们掩饰了一番,结果她们私底下不停地拉动线绳,直接将水箱里面的水霍霍完了,弄得驿馆的人不得不紧急过来加水。从那之后,她们便每晚都在驿馆休息,驿馆的床榻温暖舒适,饮食也非常精细美味,她们干脆从驿馆采购做好的炖菜,在路上用炉子加热后再吃,比队伍里面厨子做的菜美味多了。 而随行的人对此也很乐意,毕竟,他们之前一路上真的很辛苦,到了辽国境内之后,多放松几日也是好事,反正也不用他们掏钱,他们还能顺便留心着一点,回头还能带点土特产回去。 虽说进入辽国之后,队伍的速度放缓了不少,但是也没有几日时间,他们便顺利到达了王险城。 第68章 这个时候就有婚前男女双方不能见面的传统,因此,薄文君她们直接就去了之前箕姝住过的行宫。当然,这里之前已经做了进一步的修缮和扩建,如今跟箕姝那个时候已经有了不小的区别,别的不说,舒适性一下子增强了许多。 刘昌召见了送婚的使者一行,将婚期正式确定了下来,因为那个时候,已经大幅降温了,因此,婚车需要改造一番,礼服也需要换成秋冬的款式。 这些都是小节,只需要吩咐一声下去,内府自然会准备妥当,大家看重的其实是婚礼背后的东西。 薄家既然已经下了偏向刘昌的决心,就得尽可能修复与刘昌之间的关系。 以前在代国的时候,其实薄家跟吕王后母子关系还是挺亲密的。主要是那时候吕后还在,刘恒跟吕王后之间关系也很亲近,你看其他娶了吕氏女的诸侯就知道了,很多冷待,最多也就是生了一个孩子,而刘恒能跟吕王后十几年的时间生四个,可见感情如何。 薄家如果当年在魏国还算是有点影响力的话,魏国灭亡之后,薄家除了还留下了点家产之外,就没多少奔头了。后来魏国复国,薄家又投奔了魏王豹,魏王豹死在刘邦手里,薄家自然又遭受了重挫。后来薄太后得了刘邦宠幸,但也并不得宠,就是寻常姬妾罢了,薄家自然也不可能如同戚家一样一飞冲天。 总之,在跟着刘恒去代国之后,薄家的荣辱都系于刘恒之身,自然要以刘恒之喜为喜,以刘恒之怒为怒!刘恒要坐稳自己的位置,就得跟吕王后夫妻和顺,薄家自然得对吕王后母子恭顺亲近。 但是越是如此,当初的背叛就越显得卑劣。这也让薄昭很是头疼,老刘家的人,除了刘盈是个异数之外,其他都是一帮睚眦必报的货色。 薄昭也觉得自己挺冤枉,吕王后母子被毒杀的时候,他人还在长安打听消息呢,薄太后也没因此说过什么,这仇恨,怎么着也不该落到薄家头上。薄家就算是成为受益者,也是因为刘恒做了皇帝,跟其他又有什么关系。 薄昭又不能直接找刘昌问,大王你到底恨不恨咱,咱们怎么才能解决掉这段仇怨,因此,只能先尽力示好。 像是这次送亲,薄昭连亲儿子薄戎奴都派出来了。薄戎奴也算是刘昌的岳父,薄文君正是博戎奴的女儿,薄戎奴可不敢在刘昌这里摆什么岳父的款,态度显得比较谦卑,到了地方之后,就表示,薄家看好辽国的发展,将他打发到辽国这边,以后还得劳烦刘昌多多照顾。 对薄戎奴的到来,刘昌其实还是挺欢迎的,因为随着薄戎奴以后常驻辽国,薄家势必要将大量资源倾注到辽东来,现成的便宜,不占白不占。何况,刘昌就算是要报复,也只是报复当事人,若是一味株连,那他跟陈平周勃这些人有什么两样。 对于识相的人,刘昌也很宽容,因此,他很是大方地给了薄戎奴一个爵位,给他划了一块封地,反正往北往西大片都是没人的地方,以前可能还有些土人,如今这些人都加入到工程队里面做工了,这些地方被纳入了辽国的统治,但是却也一时半会儿开发不出来。这些地方除了冷了点,实际上自然资源很丰富,后世占据远东的大毛,光是靠卖木头都能挣几辈子的钱。辽国如今也有那种生长周期比较短的作物,只要解决了冻土问题,那里就能种植粮食。何况,薄戎奴的封地上也有河流经过,可以先靠淘金挣出一笔起始资金! 薄戎奴在看到地图上自个的封地上有河流的时候,心脏也有些不争气地蹦跶了起来,黄金啊,这谁不喜欢呢!这年头,大汉那边对于黄金的需求那是没有止境的,别的不说,家里长辈去世,你不埋点金饼下去,长辈到了黄泉,岂不是就要受穷?这就是不孝,在以孝治天下的汉室,这就是最大的政治不正确!这也是为什么许多小康人家传承两代之后就捉襟见肘的缘故,光是给长辈治丧,就得耗费大量的资财,很多时候不得不典卖家产,才能给长辈一个体面的身后事,能攒的下钱才怪! 薄家虽说没到这个份上,但也不会嫌黄金多。汉家可是有律法,犯罪之后,可以以爵位和金抵罪!司马迁为什么要遭遇腐刑,就是因为没有军功,只比庶民高几级的爵位不足以抵罪,太史令的官职也积攒不下钱财,没钱赎罪,也只能受刑!加上作为彻侯,每年还有酹金的任务,之前那些游侠带回中原的黄金,很多就是被各家诸侯给买走了。 刘昌这样的态度也让薄戎奴一颗提着的心脏放了下来,刘昌要是真的将薄家当做是仇人,也犯不着还给他封爵封地。 薄戎奴高兴地回了行宫,先去看了一下薄文君,见薄文君正跟几个姐妹坐在一起,面前放着一匣子打了孔的珍珠琉璃玉珠,她们在那里用金银丝将这些珍珠琉璃宝石串起来,做成各种首饰。 这些都是她们遣人去铺子里面买回来的,去年刘昌就给下面传授了珍珠的人工养殖技术,今年就有不少养殖珍珠出现在了市面上,也省得以后刘昌再在系统里面购买了。 因为珍珠琉璃玉石在辽国这边产量都很大,这里头也就是珍珠稍微贵一些,毕竟现在产量还不够大,其他都比较便宜,因此,首饰铺就直接出售这些原料,让人自个回去做首饰或者是摆件,也有首饰铺直接将一些中低端首饰摆件的制作外包给了一些心灵手巧的妇人,也算是给不少人提供了一条赚钱的路子。 薄文君她们在长安的时候,也会自个做一些小手工,不过她们最多也就是做禁步,首饰什么的,自然得让匠人制作,她们是没这个本事的,而在这边,商家直接出图纸和原料,你也可以回来自个设计,随便你怎么折腾都没问题,这自然引起了这些女孩子的兴趣。 如今距离婚礼还有两三个月时间,她们也没有别的事情,总不能天天闲着,所以干脆做这些手工打发时间,为了笼络这些姐妹,原材料的钱都是薄文君出的,做好的成品以后就是这些姐妹们的私房,既能打发时间,又能给自己增加一笔财富,她们不乐意才怪!在路上的时候还算是有一点怨气,但是如今这点怨气也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这里是异国他乡,她们这些同姓的姐妹如果不能抱团,总不能指望辽王以后不再纳妃妾吧! 薄戎奴看着女儿和侄女们凑在一起玩得开心,也是松了口气,自家女儿相貌只能说是清秀,虽说作为未来王后,算是占了身份的便宜。但是,王后又如何,古往今来,多少王后都无子傍身呢?就算有,也不是所有王后所出的嫡子都能够继承王位的。 当着这些侄女的面,薄戎奴也不好面授机宜,听她们叽叽喳喳说了自制首饰的事情之后,便干脆表示,自己会帮着再采购一些,给她们玩,除此之外,他也会额外采购一批首饰,作为他额外的添妆。顿时一帮女孩子都喜笑颜开起来。 见薄戎奴有话跟女儿说,这些女孩子嬉笑了一阵子,就识趣地带着自己做好的首饰还有半成品起身告辞了,她们可以回去接着做,聊以打发时间。 等着侄女们走了,薄戎奴才说道:“今日,为父去见了辽王,辽王乃是雄图大略之人,也极为聪明,文君你虽说以后是王后,但是只需要本分随时就好,不要想着去影响他,明白吗?” 薄文君本身也不是什么野心勃勃的性子,作为薄家的嫡长孙女,即便是当年在代国的时候,薄家也没想过将她嫁到代王宫中。主要是代王一脉实在是太穷,看惯了代王宫中女眷的苦逼生活,还有代地一直以来所承受的压力,所以,薄家的女儿,一开始的想法是嫁给代地的官员,因为官员还有升迁的机会,可以离开代地。而等到去了长安,薄文君的年龄又跟宫中皇子相差有点大,至于那些诸侯王,也不是什么合适的结亲对象,毕竟当年的事情之后,许多诸侯王都是不稳定因素,万一他们一个脑抽,来一出造反,薄家就被坑里头了。 所以,薄家是打算跟一些地位比较稳定的彻侯关内侯结亲,而这些人家,对于主母的要求无非就是能当家理事,薄文君何曾想过,自己能成为一国王后,而且对方也算得上是熟人。想到曾经那些事,夜深人静的时候,薄文君甚至有些恐惧,生怕刘昌将怨恨发泄到自己头上,自然不可能再生出什么想要在夫妻关系之中争强好胜的想法来。 这会儿听薄戎奴这般说,薄文君连忙说道:“父亲,女儿出嫁之后,自当安分守己,不会逾越半步!” 见薄文君这般,薄戎奴又有些忧愁起来,女儿要是是个有野心的,那肯定是不成的,但是要是太老实,显然也不行。只是,这种事情,薄戎奴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女儿说,只得叹了口气,又跟薄文君不痛不痒地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了。 送走了薄戎奴,薄文君回了自己房间,挥退了想要过来伺候的侍女,她斜倚在软榻上,沉思了起来。 第69章 薄文君阅历比较少,并不代表她就是个无知少女,她只是之前从没有遇到过需要她如何争取的事情,如今遇上这种事,薄文君这一路上思来想去,最后能做的也唯有走一步看一步。毕竟,如今的刘昌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可以顽笑的表哥了! 薄文君对于将来会发生的事情都比较坦然,只要刘昌不是满怀恶意,她觉得都可以接受。 何况如今看起来,刘昌也没什么恶意。她们到了行宫没多久,内府的人就来过一趟,给她们送来了许多东西,又帮她们量体裁衣,若真是有什么想法,不闻不问不是更好吗? 刘昌这边的确是没有迁怒一帮小姑娘的意思,他早就想好了,鉴于两人之间比较近的血缘,不会让薄文君有孩子,这就注定了,薄文君的未来可能会比较惨淡。如果薄氏陪嫁的媵妾可以生下健康的孩子,那么,薄文君将来也会有个依靠,但是,刘昌并不能保证会将这个孩子立为储君。 立储这种事情,很多时候根本不能感情用事,汉宣帝何等英明之君,结果就因为顾念与许皇后之间的感情,哪怕知道太子不靠谱,最后依旧将皇位传给了太子,最后西汉的确从他儿子开始走向衰落。 刘昌也没打算在这个时候搞什么君主立宪,那君主就是个吉祥物,不需要考虑君主的贤愚。所以,他将来立储,是需要考虑儿子们的资质的,一个愚蠢无知的皇帝,在这个时代,注定会造成巨大的悲剧。 有着这样的觉悟之后,刘昌根本不打算在男女之事上耗费多少功夫,他如今需要的是,趁着这次的战争,给辽国得到足够的好处。 这个时代,或许上层的消息非常灵通,但是对于百姓来说,却是非常闭塞的。 商队往来,运输的商品也跟百姓并无什么关系,而尽管朝廷在地方上设置露布,向地方百姓宣读中央的政策,比如说,之前刘恒宣布田税三十税一,口赋的年龄向后推移,这些事情都是会公布到露布上的。但是刘恒吃饱了撑着,才会将辽国的情况公布在露布上。而地方上的官员豪强巴不得隐瞒消息,毕竟,他们都不想看到百姓一个个跑到辽国去。那些跑来淘金的游侠,同样出于私心,根本不会在其他地方多嘴,以至于,北地尽管距离辽国已经很近,但是寻常百姓至今还不知道辽国是什么情况,之前朝鲜收拢流民,人家也不是因为知道朝鲜收容流民才跑过来的,实际上,大家都是觉得跑到辽东这里不会遇上匈奴人,才会往这里跑。 而这回,辽国出动了数万大军,帮忙驻守燕赵这边诸多关隘,随同而来的还有许多辽国的商人,这些商人跑过来,一方面是为了打了胜仗之后的战利品,另一方面,就是跑过来找销路来了。 他们也不嫌麻烦,不光是在市集上摆摊,而叫伙计带着针头线脑还有各种零碎的小东西去村里面叫卖,横竖辽国武德充沛,这些伙计身上也都带着防身的东西,所以,也不担心有人杀人越货。 然后,来自辽国的各种商品顿时就在北地火了! 寻常百姓人家,你让他们买成匹的布料,他们是买不起的,就算他们自个养蚕收丝,种植苎麻,但是,这些多半要卖给别人,自家顶多留下一点葛麻用来做衣服,像是比较温暖的季节,乡间那些农人干活都要先将身上的衣服脱掉,免得干活的时候把衣服给钩破了。一件衣服反复缝补,更是基本操作。 但是缝补衣服,也是需要材料的。线可以用自家弄的麻线,而针就不一样了。大汉这边,民间正常使用的针很多还是竹针和骨针,铁针钢针什么的,几乎没有。而上层倒是会使用金属针,一般是铜针,都要反复捶打成条状,然后再打孔,磨出针尖,再打磨光滑。而真正能够大量生产钢铁针具,其实已经是唐宋时期的事情了,那时候冶炼技术提升了,直接将热铁拉成铁丝,然后分成小段,一头先砸扁,再用细铁锥砸出细孔来,饶是如此,成本其实依旧不算低。 而辽国这边,已经可以用机械生产钢针,虽说比起后世的针来说粗了不少,但是成本可比大汉这边低多了。汉地那边的商人压根没在意这种针头线脑的玩意,他们就盯着那些贵重的玩意,而辽国这些商人除了那些大宗的商品,干脆就将许多物美价廉或者是在辽国已经没法卖积压的货物拉了过来,像是针线这些,又不占地方,一盒就能装上一大堆,一根针卖一个钱,也是能赚不少的。 除了钢针之外,比较畅销的还有布头,这些布头一般是残次边角料,辽国那边几乎卖不出去了,但是在汉地这边还是很受欢迎的。还有就是糖,当然,是那种比较劣质的糖,里面还夹杂着不少甜菜渣子,这些糖放在辽国,就是糊弄那些土人的,而对于汉地百姓来说,买这个糖,可比自家制作饴糖划算多了,因此,也乐意花一点钱,买上一些粗糖哄孩子。 另外一些什么香包玩具、彩线头花之类的,也有人买,不过对于贫苦百姓来说,也只能是看看罢了。 通过这些货郎,这些百姓也知道了辽国那边的情况,在听说在辽国,不论男女都能分地,而且也不用服徭役,只需要缴纳田税,而不用什么人头税之后,一个个都很是憧憬,当然,对于那些家有恒产的人来说,就算是心动,也没几个人会抛家舍业,跑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而对于一些已经快要一无所有的人来说,辽国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因此,一些人就偷偷摸摸开始询问怎么样才能去辽国。虽说如今辽国那边大规模的移民已经停止了,但是对于来自汉地的移民还是会大开方便之门的。若是能拉人移民,还能得到官府的奖励。因此,那些货郎一个个拍着胸脯,表示只要在大军离开之前,赶到关隘那边,到时候自然可以跟随他们一起前往辽国,期间也不用他们花销什么,到了地方,官府就会安排。 这条件越好,许多人越是半信半疑,不过,想要跑路的人本来就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了,就算是心有疑虑,他们也是愿意去冒个险的,毕竟,他们本来就一无所有,继续留在家乡,只怕交不起口赋,都要被充作官奴了,还有什么可失去的呢? 一开始辽国这些商人到处卖东西的时候,边地官府还不当回事,结果等到知道了那些货郎居然跟百姓鼓吹辽国的移民政策之后,一个个就都坐不住了。 地方上的人口数量一直是官员上计的重点,北地在这方面本来就已经是重灾区了,因为北地这边常年遭遇匈奴的侵扰,年年都有百姓被杀被掳,他们硬是没地方跑,有合适的地方早跑了。 之前朝鲜收拢流民,也就是在边关的地方设置粥棚什么的,吸引百姓过去,而辽国如今,许下的条件,简直丰厚得让人难以置信。再叫这些货郎持续下去,来年上计,他们只怕连官帽都保不住了! 因此,即便知道辽国大军是来帮着他们守边的,他们还是硬着头皮,冒着得罪辽国的风险,将这些商人给礼送出境,只让他们在边境市集售卖商品。 好在对于这些商人来说,已经摸清楚大汉这边是个什么情况了,之后应该卖什么,一个个心里都有了数。同样有数的还有北地的许多商人。他们之前其实也会去辽国做买卖,但是那个时候,大家就没想到,这些平常的东西居然也挺赚钱,这等细水长流的买卖也更加不起眼,不容易被上头盯上。要知道,汉家可是有陵邑制度,从刘邦那时候,就开始迁徙各地豪强地主去皇帝陵墓附近居住。这对于地方上的豪强地主来说,简直是噩梦。 不少豪商也是被迁徙的对象,你要是生意做得太大,被上头知道了,那么就很难逃出被强行迁移的命运,他们在地方上有着一定的影响力,但是到了关中,哪个豪商背后没有个高官显爵做护身符,他们这些外来户,如果不能尽快找到一个保护伞,多半要被吃干抹净!所以,如果能够闷声发大财,那就再好不过! 今天也在谋朝篡位中 第20节 这些人一下子就对辽国的各类廉价小商品感兴趣了起来,等到辽国那些商人都去了边境的市集,一帮商人就一窝蜂赶了过去。他们也知道,不可能将所有东西都包圆了,要是互相竞争还容易被抬价,因此,熟识的那些商人商议了一番,划分好了范围,就直接开始了大采购。 甚至,附近一些牧民也闻讯赶来,比起汉家百姓,这些牧民更是什么都缺,因为汉家与匈奴常年冲突,边市也是经常关停,只能等着有走私的商队经过他们部族,如今听说边市又开了,便有许多牧民驱赶着牛羊过来趁着冬天到来之前,先购买一些必需品回去。这些牧民过来的时候,一开始差点被人怀疑是匈奴人又要入侵了,探子反复打探了好几次,才确定人家就是来采购的,饶是如此,大家也没真的放心,万一这些人是来打探军情的呢? 比起那些锱铢必较的汉地商人,这些牧民可就大方多了,生意做得也痛快,他们留下了大群的牛羊,最后带着大量的商品心满意足地离去,而这些同样引起了左贤王部的注意。 第70章 许多人都觉得,左贤王与右贤王发生了冲突之后,会铆着劲证明自己,实际上,稽粥非常冷静。 曾经匈奴人虽说并不像是现在这么强大,但是那时候,中原各国互相争战的同时,都能将匈奴东胡当软柿子捏。匈奴之所以之前能够在大汉身上占到便宜,不过是这个国家因为之前连年的战乱太过虚弱,匈奴才能占据上风。 匈奴才多少人口,就算是加上那些附属的部族,也就是那样,而大汉呢,虽说不像是匈奴一样,成年男子都能骑马射猎,但是,他们若是真的下了狠心,那么,能够动员起来的力量远不是匈奴人能比的。所以,匈奴这边对上大汉,需要做的其实就是不断削弱大汉的实力,防止大汉恢复到大秦时候的军事力量,另外,又不能真的将大汉惹急了。 像是这次,虽说在冒顿单于那里立下了誓约,但是,稽粥并没有打算在这事上耗费太多的实力,甚至,他还想着是不是要跟汉室通风报信,让右贤王在大汉好好吃个亏。 但是这次,在听说辽国居然派出了大军帮助大汉守城时,稽粥又想起了那一日在辽国边境遭遇的一切,他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凌厉起来。 辽国的崛起简直是毫无预兆,结果一下子就冒了出来,原本作为匈奴附属的鲜卑和乌桓竟然直接跪了,之前还直接收拢了姑息部和且渠部,加上东胡卢部的投靠,辽国顺势就在草原上扎下了不少钉子。 虽说暂时来说,辽国占领的地方对于匈奴来说无关紧要,但是长此以往,情况就不一样了。 稽粥一直想要打击一下辽国,辽国毕竟是小国,损失人口稍微多一些,估计也就受不了了。到时候,匈奴也就能顺利拿捏他们。 但问题是,辽国所处的地方真的是不适合匈奴发挥,还有那棱堡,简直就是一个个刺猬,肯本叫人无从下口。 稽粥已经听说汉国也已经在西北那边修建了不少棱堡,这一次也该让右贤王那个蠢货却触触霉头了。 而大概是因为人力物力的原因,燕赵这边,边境上并没有什么变化,辽国的军队到了这里,也就放弃了他们最擅长的防守手段,而且,稽粥才不会相信,辽军能跟汉军同心同德,到时候勾心斗角是少不了的事情。 匈奴在汉室内部也是有奸细的,稽粥之前就打听到了如今那位辽王的底细。一个被放弃的皇长子,死里逃生之后建立了辽国,他才不相信辽王能跟汉天子毫无芥蒂,汉天子那边对这个意外活下来的儿子多半不会有什么愧疚之心,相反,只怕最想要削弱这个儿子实力的就是他。 这般一想,稽粥顿时就觉得,这事可行!他要趁着这个机会,哪怕要付出一定的代价,也要将辽国派来的援军打残,之后就能在辽国与汉国之间埋下一个互不信任的种子,之后,匈奴就可以从容挑起两国之间的纷争,然后从中取利。一个混乱的衰弱的中原,对于匈奴来说,才是最好的中原。 而对于辽国来说,这一次出兵,其实也是一个阳谋,如果汉室那边真的存了将辽军当做是炮灰的意思,那么,刘昌对于汉室的策略自然要调整。 这也是因为刘昌对于辽军的实力非常信任,他相信,就算是被汉军背刺,辽军再不济也能脱离战场。 张辟疆一开始对刘昌的自信还有些困惑,不过在他看到过辽军的演习之后,对此也就没了多少疑虑,用张辟疆的话来说,辽军比起张良笔记里面所见过的秦军精锐还要强大许多,加上强大的后勤能力,他相信辽军能所向披靡。要不是辽军数量不足,张辟疆都想要让刘昌现在就开始横推草原了。 稽粥是个比较谨慎的人,他其实并不喜欢冒险,这回既然下定了决心,稽粥便开始迅速动员起来。 如今草原上的牧草已经开始枯萎,在没有战争的时候,各个部族这会儿已经开始准备驱赶牲畜,往祁连山、阴山还有他们的祖先找到的一些能够帮助他们抵挡风雪的地方迁徙,如此才不至于冻死饿死太多的牲畜。 而稽粥既然已经下达了动员令,各个部族不得不响应征召,抽调战士,带上成群的牛羊作为军粮,赶往左贤王大帐,听候吩咐。而妇孺会留下来,他们会先做好迁徙的准备,等着战士们带回丰厚的战利品和奴隶,憧憬着能度过一个富余的冬天。 辽国王宫之中,原本的乌桓王和鲜卑王,如今的乌桓校尉和鲜卑校尉,他们如今都在积极汉化,直接放弃了原本的名字,找人给自己还有族人取了汉名。乌桓部族那边,多半干脆取了族名的谐音,以吴为姓,像是如今,乌桓校尉就叫做吴忠,恨不得时刻显示自己对辽王有着一颗忠心。 而鲜卑一族里面原本首领的名号就叫做慕容,后来干脆王族都以慕容为姓,这是个典型的鲜卑姓氏,在乌桓的ciji下,自然被鲜卑一族弃若敝履。他们可比乌桓人鸡贼多了,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以前东胡人都算得上是东夷,因此硬是找了几个人考证鲜卑一族的来源,结果也不知道那些人怎么考证的,表示东胡也是殷商后裔,是武庚叛乱之后北逃建立的国家,所以,鲜卑人应该也是子姓。当然,这其实有碰瓷的嫌疑,他们自然也不能说自己姓子,别的不说,箕准那边估计就要炸毛,武庚叛乱逃到辽东,难道箕氏会不知道。 因此,鲜卑人干脆就再次往上追溯,表示自家也是黄帝后裔,然后又给自家找了个祖宗,说自家也是高阳氏之后,因此,原本的鲜卑王族直接以高为姓,如今的鲜卑校尉就叫做高信。 吴忠和高信如今都很庆幸当日果断投靠了刘昌,都是当狗,给刘昌当狗可比给匈奴当狗强多了。 他们都得到了一个爵位,可以世袭罔替,当然,封地肯定不能是原本的乌桓山和鲜卑山了,而是从别的地方给他们划分了一块封地。但是,他们依旧可以统领两族的军队,可以说,权力和财富都不缺。 而对于普通的乌桓人和鲜卑人来说,他们的日子自然是更好过了。他们不需要再住在资源匮乏的山上,有了大片的草场,官府帮着他们开挖地窖,制作青储饲料,让牲畜在冬天也有足够的食物,不至于掉膘。而且,比起匈奴人那边苛刻地只肯给他们留下很少的牲畜和奶干,辽国这边对于牧民就很宽容。 原本的牲畜是辽国的战利品,如今他们就是帮着辽王放牧的,但是新生的牲畜有一半是他们的,制作出来的奶制品,也只需要上交三成作为赋税,其他的就是他们自己的。他们要是从军,军功跟辽军一样计算。不,他们如今也是辽军的一员了!他们是辽军下属乌桓军和鲜卑军的一员,平时因为他们还要放牧,不能作为职业军人,所以没有津贴,但是战时补贴却跟辽军是一样的。 他们还能用非常便宜的价格买到粮食布料盐巴之类的生活必需品,生活质量直接就实现了三级跳。 而且,幸福生活是需要对比的,他们乌桓和鲜卑当初是被匈奴裹挟的,后来又主动投降,像是高信那时候投降得更快更主动,所以,哪怕爵位一样,他的封地就比吴忠大,资源也更多。 而普通的乌桓人和鲜卑人,也就是经过了短时间的劳动改造,便获得了自由。相比较来说,姑夕部和且渠部就苦逼得多,两族的战士最短的也改造了大半年,一些据说当年攻打过大汉,造成了许多血债的匈奴人,如今还在山里头挖矿! 而姑夕王和且渠王虽说也得到了封爵,但是他们可没有得到什么军职,只是赏赐了大量的财富而已。 原本能够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连同自己的性命也在对方一念之间,结果如今同样是投降,对方还不如自己,这也让乌桓和鲜卑的忠心蹭蹭蹭地往上涨! 这会儿,被刘昌召见的两个人恨不得在刘昌面前拍着胸脯发誓,自己一定为身先士卒,为大王扫平所有的敌人。 张辟疆在一边看着这两人浮夸的表演,眼角抽搐了一下。 刘昌对此倒是习以为常,当初这两人投降的是时候,第一次见到刘昌,一个个跪伏在地上,恨不得直接来舔刘昌的靴子。 这也是匈奴那边的习俗,匈奴那边上下等级也非常森严,他们两部虽说也顶着一个王号,但是在匈奴人那里,其实跟奴隶没多少区别,因此,他们在匈奴人那里必须要保证足够的谦卑才行。总之,谦卑未必能保住他们的性命,但是,不够谦卑,肯定是要吃匈奴人的鞭子,甚至是直接被砍掉脑袋的。 这样的习惯也沿袭到了这里,如今他们已经算是收敛很多了。 刘昌听他们将一连串浮夸到有些拙劣的马屁说完,才说道:“两位卿家的忠心,寡人也是知道的,今日寡人召两位卿家过来,正是要借两位卿家的悍勇与精兵,帮寡人分忧!” 第71章 刘昌的战略很简单,那就是趁着左贤王召集军队攻打北地边关的时候,直接派人去抄了他们的老巢。那些人虽说会带上许多牛羊作为军粮,但是自家部族里面也会留下很多,这次正好好好抢上一把。 对于劫掠这种事情,乌桓和鲜卑都很是习惯,这会儿简直是兴奋得满脸通红,按照辽国的军功体系,他们此战若是能够成功,爵位就能往上再升一升,还能得到大量的财货赏赐。他们如今对于牲畜已经不感兴趣了,因为他们现在手里也没太多人帮着放牧,而且,他们早就对奶干什么的吃腻了,作为部族的首领,他们吃肉的次数倒是不少,除了已经老迈的牲畜之外,就是受了伤的那种,他们也没有兽医,所以只能将牲畜宰杀了吃肉,他们吃肉一般就是火烤风干,炖煮也有,但是他们炖肉的水平也就是那样,牛马的肉纤维本来就很粗糙,又没有时间和精力长时间炖煮,因此,他们做的肉食其实都很耐嚼,以至于这会儿年纪还不算大,牙齿已经磨损得比较严重,所以,他们如今更喜欢吃软嫩的东西,比如说各种豆制品,当然,那些炖煮得放在嘴里抿两下,就能化掉的红烧肉什么的,他们也是喜欢的。吴忠和高信如今算是被汉人的享受生活已经腐蚀了,再让他们回到过去,比杀了他们还难。 刘昌也没完全指望吴忠和高信,这些胡人还没彻底汉化,谁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反复无常,所以,他们只能是作为先锋或者是偏师,而不能是中军,所以,刘昌很快又找来了吕义,当然,不是让吕义亲自带兵出征,他如今这个身份地位,这种仗也要他亲自出征,那到时候真的是功高难赏了! 吕义给刘昌推荐了一个将领,叫做王丰,原本是北地的戍卒,后来被匈奴人攻破了他所在的大军,他跟军中走散了,回去也没法交代,因此便流亡到了辽东,那时候还是卫满当政,他作为流民被接纳,因为身强力壮,被充入军中,后来刘昌占据了辽东,原本卫满手下的人马也被甄别打散,王丰在基层军官培训中脱颖而出,先是在几次军中比武之中拿了名次,上次匈奴入侵的时候,他是深入后方包抄的一员,率队斩杀了不少匈奴人,又缴获了大量牲畜,立下了不小的战功,积功之下如今已经是军中司马,这个身份,也足够率领一支军队单独出征了! 刘昌对这个王丰还是有印象的,到了他这个地位,已经值得刘昌看一眼他的履历,他这个军司马的官职还是刘昌亲口封的,不过,具体王丰什么情况,刘昌也没有深入了解,既然吕义这般保举,刘昌还是想要再了解一下的。 王丰身上有着很强烈的军人气质,他有些拙于口舌,但是说到排兵布阵,那真的是头头是道,两眼放光。如今因为辽东已经普及了“骑兵三宝”,还有刘昌从书上看来的各种骑兵战术,这边骑兵的作战方式已经与大汉有了极大的区别。大汉那边所谓的骑兵,实际上还是步兵的作战方式,骑马对他们来说,就是个赶路的方式,到了地方还是得步战。一直得等到周亚夫研究出了新的骑兵战术,这才有了后来卫青霍去病横扫大漠的风光。 王丰这会儿就对刘昌极为崇敬,他觉得刘昌就是个军事天才,创造性地提出了轻骑兵和重骑兵的作战方式,而且都非常实用,弄得刘昌都有些脸红。 在考教了王丰一番之后,刘昌对他还是比较满意的,当下就下了决心,打算回头就让王丰带兵出征了。 等到王丰走后,张辟疆才从屏风后面出来,然后说道:“大王,臣瞧着这王丰应该是将门子弟!” “将门子弟?”刘昌一愣,有姓王的将门吗? 张辟疆肯定地点了点头:“王丰既然是北地人,说不定跟秦国的王家有关系!”秦国那会儿,比较有名的大将就是蒙恬、李信和王翦,这三个人代表的就是秦国时候的三大将门。秦国灭亡的时候,王离战败被俘,后来便没了消息,而王氏一族后来只听说有二子逃亡齐国,其他根本没了消息,王丰若是出自这个王家,倒也是有可能的。 不过,刘昌也没有深究到底的意思,王丰既然没有主动提出来自己的出身,只怕也有苦衷,他总不能主动去问,接下来只需要看他表现便是。 辽国这边调兵遣将,薄戎奴也有些疑惑,难免想要打听一番,但是得到的自然不是什么真话,虽说她如今在辽国这边也已经有了爵位,还是刘昌的未来老丈人,但是对于辽国来说,他依旧是个外人。 薄戎奴到辽国之后,就清楚地发现,辽国这边,说开放也开放,即便是投靠而来的胡人,很快也能够融入其中,或者说,原本在辽东,纯粹的汉人比例并不算高,即便这几年下来,辽国一直在大肆吸引汉人移民,但是一时半会人,想要快速提升汉人的比例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除非大汉那边尽力配合,但是很显然,大汉自个那边还在鼓励生育呢,那里就到了有多余的人口需要移民的地步了!总之,这里各族相处非常融洽,大家都自称是辽国人,而不会说自己原本是什么部,什么族。 但是,要说这边排外,其实也排外,只要他们觉得你不是自己人,那么,他们就会怀着相当的戒备心。因为对于他们来说,他们得到了如今这样的幸福生活还没有太长时间,曾经的苦寒饥馑还历历在目,所以,他们不愿意冒任何风险。 大家即便接受了自家以后的王后是薄王后,但是薄文君想要真正得到大家的认可,还得看时间。 所以,这个时候,薄戎奴在大家看来,依旧就是个外人,大家是不会将要紧的事情告诉他的,因此,薄戎奴最后得到的消息就是,辽国也要防备匈奴侵扰北方边境,所以又增兵了。 薄戎奴对于辽东这边整体地形并不了解,还真以为辽国是要在边境增兵,毕竟,这个时候,谁能想到,还有人会主动去找匈奴的麻烦呢? 薄戎奴如今一边准备女儿的婚事,一边仔细关注着辽东这边的军报,要是汉地边境战事不顺利,那么自家女儿的婚事也就要被蒙上一层阴影。说不定就有人将一切归咎到女儿身上,到时候,这场所谓的联姻也就没多少积极意义,那样,薄家就得调整自身的策略。 实际上,在汉地那边,的确有不少人商议着是不是要坑辽国一把,若是能让辽国大军在北地边境死伤惨重,那么就能很好地削弱辽国的力量,到时候,对辽国,汉室也就能占据更多的主动权。 刘恒对此自然也心动,但是,作为一个帝王,将心比心之下,他就能知道,刘昌派到汉地边境的军队就算真的损伤殆尽,也不会真的对辽国伤筋动骨,这只会激怒辽国,到时候,若是刘昌一怒之下,跟匈奴联手,对于汉家来说,那就真的要头疼了!这年头实际上家国观念并没有太深入人心,仔细看看大汉开国这些年,多少汉室的诸侯投降匈奴就知道了。何况刘昌甚至只需要勾结匈奴,又不需要投降匈奴。 因此,刘恒最后强ren心动,将此事否决了。在有匈奴这个强敌的基础上,跟辽国闹翻完全是不智之举,这以后也会让大汉的宗主国地位受到质疑。毕竟,人家认你是宗主,给你朝贡,向你称臣,为的是得到你的保护,而不是在关键时刻被你卖队友。要是对方本身就蛇鼠两端也就算了,对方在大义上并无什么可以指摘的地方,甚至人家还是来帮你的,结果你反手将人给卖了,你还有资格做这个宗主国吗? 刘恒这是为了大局,但是,有些人不这么想,他们如今是愈发焦躁起来,只觉刘恒如今翅膀硬了,或者是跟刘昌有了默契,他们父子两个沆瀣一气,反过来要清算当年参与了诛吕之事的人了! 因为刘恒的这个决定,难免让大汉内部暗流汹涌,原本当初许多人就对刘恒做了皇帝极为不满,他们当年也是出了大力气的,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刘恒这个受益者还翻脸不认人了,哪怕刘恒如今还没有对他们下手,这些人如今也按捺不住了。 许多人都在等待,等待北边战事的开启!到那个时候,大汉的主要力量会集中在北地边境,其他地方势必会空虚起来,如此以来,他们的机会也就来了。 实际上这些乱流还有李达的人在各种煽风点火,李达对于那些人的憎恨可远比刘昌更强烈,既然如今有机会让大汉内部生乱,李达简直是不遗余力。 在暗流汹涌之中,右贤王首先率众越过黄河,开始攻打萧关,而左贤王这边,几乎是在同时,分兵两处,向云中和雁门发动了攻击。 第72章 “小娘,小娘,胜了,胜了!”薄文君的贴身侍女小春兴冲冲地小跑着进来,一时间连基本的仪态都无法保持,几乎是手舞足蹈地叫道。 随着婚期越来越紧,薄文君也跟着紧张起来,一开始,她还跟族里姐妹们凑在一起做手工,现在,她更多的时候只想一个人待着。 薄文君原本正在翻越一本《诗经》,这些书籍也是内府送过来的,薄文君一开始还在吃惊辽国这边书籍的精美,如今已经对此没多少触动,她这本书已经很久没有翻页,一直就是在发呆,这会儿听到小春的声音,她一惊,但是很快回过神来,忙问道:“什么胜了!” 小春赶紧解释道:“是辽军,云中、雁门大捷!” 薄文君立马觉得豁然开朗,脸上一下子露出了笑意。 胜利的消息其实更早就已经传到了辽国的朝堂,之所以没有急着庆祝,那是因为还在等草原上传来的消息。 王丰他们可能走得太远了,也亏得他们带上了原本姑夕部和且渠部的人作为向导,要不然的话,刘昌还真担心他们迷失在茫茫草原上。 正是因为王丰他们也有消息传了回来,大捷的消息才被放了出来。 辽国朝堂上如今陷入了幸福的烦恼,一下子缴获了那么多东西,若是直接放到市场上,只怕都要崩盘了,而放到草原上去养,也没那么多青储饲料,杀了吃肉也舍不得,所以,怎么处理这些牲畜就是个问题。 最划算的办法自然是卖给大汉和南越,不过大汉那边估计现在没这个想法。他们是真的倒霉,灌婴他们在西边将右贤王揍了一顿,但是根本没来得及扩大战果,就摊上了国内诸侯王叛乱。 齐王一系里头,朱虚侯刘章和济北王刘兴居叛乱,不仅如此,同时叛乱的还有淮南王刘长。 齐王一系也就算了,他们算是政治斗争的失败者,原本说好了让刘襄当天子,最后却落了空,他们对中央怀有怨气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可是刘长作为刘邦仅存的儿子之一,刘恒对这个弟弟一直极为亲厚,结果竟然也跟着造反了,这就让刘恒蚌埠住了。 刘长其实本性里头就有些残暴薄情,他的生母赵姬原本是张敖的姬妾,被张敖献给了刘邦,结果张敖被控谋反,这个姬妾也被关入狱中,她那时候有了身孕,就上报了狱卒,狱卒哪里敢隐瞒,自然也报上去了。但是刘邦恼火张敖这个女婿造反,压根不理会,赵姬的弟弟又请托了审食其,审食其找了吕后,但是有几个大老婆会待见小老婆的,张敖是鲁元公主的丈夫,张敖造反,明显不将鲁元公主放在心上,吕后自然不肯伸手。审食其是吕后心腹,自然不会逆了吕后的心意,便也不再多说。 后来刘长出生,赵姬直接在狱中自尽,吕后捏着鼻子收养了刘长,不过,别说是人了,就算是养一只小猫小狗,那也是有感情的。吕后当政期间,刘长几乎是唯一一个没有真正受到吕后打压的皇子,可以说,若不是吕后,刘长说不定根本活不到成年。 但是他并没有因此有什么感恩之心,反而一直心中有怨,群臣诛吕,他还推了一把,等到刘恒登基,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对这个仅存的弟弟都十分亲厚。结果这位倒好,去年直接锤杀了审食其,还大摇大摆地跑到刘恒那里请罪,说是请罪,实际上就是在显摆自己的功劳,在他看来,审食其就是罪有应得,早就该死。刘恒还能怎么说,也只能赦免了他。 经过这事之后,刘长愈发嚣张跋扈,加上他身边那些宾客,许多也没安什么好心。因为他是吕后抚养,庶子养在嫡母身边,也相当于半个嫡子了,因此,那些宾客就在他耳边说其实按照礼法,他才是更应该继承皇位的那个,刘长也自负勇武,被这些人这么一说,顿时也觉得自己才配做天子。因此,就在淮南国另搞了一套班子出来,一切都对标天子。 李达搞事自然不会错过刘长这个白眼狼,因此,他就叫人在刘长耳边说,他在淮南国搞的这些事情天子已经知道了,对此勃然大怒,如今也就是因为要对付匈奴,这才暂时不管,等回头腾出手来,就是他倒霉的时候。 刘长恐惧之下,自然决定先下手为强,又跟刘襄、刘兴居勾搭上了,约定一起造反。 问题是,刘长压根没想过,他当年长在长安,国相和国尉都是刘恒安排的,想要在淮南国造反,哪有那么容易。因此,尽管他的确有着项王之勇,最后依旧被拿下了。 因为几个刘姓诸侯叛乱,以至于错过了对匈奴穷追猛打的消息,又听说雁门云中那边,辽军却是打出了一个漂亮的战果,刘恒真的是憋了一肚子气。在听说刘长造反的理由之后,他对这个其实并不算很亲近的弟弟也没了多少耐心,当然,刘邦的儿子也就那么多了,刘恒也不能直接杀了刘长,因此,刘襄和刘兴居自尽,刘长却是被刘恒判了流放蜀地。 汉室这会儿各种焦头烂额,云中和雁门那边因为没有骑兵,没有能力一路追击匈奴溃兵,自然也没有多少缴获。当初又跟辽国有协议,缴获的东西各归各的,毕竟,他们也不出钱,人家辽军远道而来,连粮草都不需要他们提供,你连战利品都要抢,还要不要脸了! 他们如今见识了辽军的战法,对于战马也极为渴求,云中太守魏尚就很想要组建一支如同辽军一样的骑兵,辽军并没有刻意隐瞒他们骑兵的秘密,像是高桥马鞍,马镫乃至马蹄铁都被汉军看在眼里。这几样东西技术含量并不高,仿造起来也容易,但问题是,他们是真的缺马。 匈奴人也不是傻子,他们在边市跟汉人贸易,用的主要是牛羊,很少会有马匹,就算是有,那也是驽马,作为驮马可以,作为战马就差了许多。 今天也在谋朝篡位中 第21节 汉室的战马来源主要还是边境上的走私,这也是为什么明知道有许多商人携带大量违禁品出关走私,官府却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的缘故。 只是,如今虽说国内马数量不少,但是距离大规模组建骑兵,还是欠缺了一些。 如今瞧着辽国骑兵的战斗力和灵活的战斗方式,这些人不心动才怪! 魏尚软磨硬泡,硬是要跟辽国做这战马的买卖。辽国这边却拿捏着,还表示马上就要降温了,他们得赶紧回去。 魏尚自个可没资格做这个买卖,因此,他只能紧急传讯长安,请求天子授权,让他可以买下一批战马! 面对魏尚“老板,打钱”的要求,刘恒也很苦恼,他是真没多少钱。 辽国那边是越大越有钱,因为缴获很多,但是,大汉这边真没这么富裕,虽说他们之前对右贤王部造成了极大的打击,但是,人家四条腿肯定比他们两条腿跑得快,就算是手里也有一支骑兵,但是谁让国内出了乱子呢?谁敢让好不容易组建起来的骑兵孤军深入,不怕被匈奴人回过头来现将这支骑兵给干掉! 这些日子,不管是抵御匈奴还是平定叛乱,都花费了不少的代价。虽说从几个诸侯王的宝库里面得到了一些补偿,但也是有限的。刘长是个穷奢极欲的,他养了一大堆的门客,有网罗了大批亡命之徒,这些人都是要花钱养着的。而齐王一系,刘章是当初被刘喜带走了大量财富人口,而刘兴居呢,他是新封的诸侯王,光是为了建造王宫,就花费了许多钱财。他们手里,或许有许多宝物,但是现钱数量却算不得很多。这些钱财用来赏赐有功将士都不够,更别说充入国库了。 至于那些宝物,刘恒更是无语,很多都是买的辽国的,总不能拿这些去抵账,辽国那边肯定是要压价的。 刘恒不过是踌躇了两天,琢磨着从什么地方能够挤出这笔钱来,然后,军方一帮人就都找上门来了。 大家都想要骑兵,这些年来,因为缺少战马,大汉实在是太憋屈了。没有战马,对上匈奴,他们永远只能是被动迎战,而无法占据主动权。 因此,如今一听辽国缴获了大量战马,哪有坐得住的道理,立马就跑过来缠着刘恒要将这些战马留下。 刘恒看着这些重臣急切的样子,也是无奈,叹道:“朕也想要留下这些战马,只是,之前为了抵御匈奴,消耗钱粮无数,如今将士们还未封赏,哪里拿得出钱财来买这些战马呢?” 若是刘恒与刘昌是正常的父子关系,那么,这批战马就算是耍无赖,刘恒也得拿下,但这不是两人如今更像是合作伙伴,大家公事公办,别提什么血缘亲情,否则的话,别怪人家翻脸! 只是这等事情,谁也不敢多提,很快就有大聪明提出了一个主意,无非就是卖官鬻爵,主要是卖爵位,允许百姓以钱财购买公乘以下的爵位,先凑一笔钱再说! 刘恒对此很心动,但问题是,远水解不了近渴,等着这个钱到位,只怕辽国那边都赶着马回去了,君臣凑在一起商议了一番,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先赊账,然后再慢慢还! 要不是在场好几个人当初立场有问题,这会儿都想要直接劝刘恒,要不陛下你就将太子之位拿出来,先将好处弄到手再说!但是最终,谁也没敢开这个口,回去之后,一个个就开始辗转反侧起来。 第73章 汉室这边各种纠结难堪,辽国那边,大捷的欢庆还在持续,刘昌的婚期也已经到来了。 这次的婚礼比起上一次更加盛大,毕竟这次娶的是正经的王后,算起来还是刘昌的表妹,辽国如今即便是朝堂上,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刘昌与刘恒之间那复杂的关系的,因此,他们对这场婚事自然也没有更多的想法,大家都很是真心诚意地想要看到自家大王有一个出身尊贵的王后。 刘昌在婚礼上也表现得非常周到有礼,他亲自去行宫迎亲,随着婚车返回王宫完成了婚礼,接受臣下的祝福。 薄文君一直到婚礼结束都晕晕乎乎的,一直到刘昌牵着她的手返回两仪殿,她才回过神来,有些不安地看了一眼刘昌,期期艾艾地叫了一声:“大王!” 刘昌看了她一眼,含笑问道:“怎么了?可是刚才在宴会上紧张,没有吃好?” 薄文君赶紧摇了摇头,她张了张嘴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刘昌握着薄文君的手稍微用了一点力气,他说道:“之前的事情与你无关,你如今既然已经是我的王后,那就做好一个王后该做的事情便是!” 不管刘昌说的是真是假,薄文君最后还是松了口气。 一夜缱绻之后,刘昌安抚了薄文君一番,这才到前头去处理政事,薄文君刚刚梳洗结束,正在用早膳,就听到宫人前来禀报:“王后娘娘,箕夫人前来拜见!” 薄文君犹豫了一下,放下手里的筷子,说道:“请箕夫人到侧殿稍待,本宫很快就来!” 箕姝其实也很紧张,之前宫里就她一家独大,刘昌并非重欲之人,他如今还是少年,可不能这个时候就只想着床笫之事,因此,一般五六天才去箕姝那里一次。这年头医术水平也不怎么样,刘昌有有意控制,私底下还用了点药,因此箕姝至今也没能有身孕,这让她难免少了几分底气。如今宫里有了王后,她便不再是宫里地位最高的女人,自然得先来拜会,以免引起什么误会。 箕姝的住处是清瑶殿,距离两仪殿还是有一段时间距离的。因此,箕姝几乎是一大早,梳洗打扮了一下就过来了,担心薄文君是个不好相与的,箕姝打扮都低调了许多,见到薄文君,箕姝就是盈盈下拜:“拜见女君!” 看到箕姝清丽的面容时,薄文君有些酸溜溜的。这样的美貌,难怪从箕姝嫁过来之后,后宫就没听说有过新人。而箕姝身边那些媵妾,一个个应该也不是什么容色寡淡之人,这么一算,薄文君立马就有了危机感。 不过,在箕姝面前,薄文君还是展现了大妇应该有的气度,对箕姝的态度很是宽和,还赏赐了箕姝一套自己陪嫁的头面,这也让箕姝松了口气,毕竟,她除了早嫁过来之外,在各方面都没有优势,刘昌又不是什么好色之人,她的美貌在刘昌那里,价值也就是那样而已,而薄文君跟刘昌幼年就相识,这么一算,她才是后来者,所以,若是薄文君不喜欢她,那么只怕刘昌那里,也会迁就薄文君一些。 两人表面上如同姐妹一般,还约定了有空可以一起做一些女子之间的搏戏,然后,箕姝便识趣地离开了。 箕姝这边才走,薄文君的乳母何媪就说道:“小娘,这箕夫人不可不防啊!”薄文君出生之后,就是何媪照顾,何媪自己的孩子夭折了,将薄文君当做是自己亲生的一般,如今瞧见箕姝的美貌,何媪就在为薄文君担忧起来。 薄文君劝道:“乳母,大王是讲规矩的人,我是王后,她是夫人,再如何,她也越不到我头上来!” 何媪连忙说道:“就怕箕夫人先生下王子,难免就要占据先机!” 薄文君叹道:“乳母,咱们初来乍到,还不清楚情况,何苦现在就这般争强好胜呢,现在孩子不重要,重要的是大王的心意!”虽说刘昌口口声声表示自己对她并无偏见,但是,这种事情也不好说,薄家当年扮演的角色不光彩,而且,薄家肯定是要看天子的眼色的,若是天子一直偏颇,那么,刘昌能对她有多少好脸色呢? 何媪很多事情并不懂,见自个一手抚养长大的女郎这副模样,愈发心疼起来,只是也不再多说,而是转移了话题:“小娘刚刚也没有吃好,不如再去用点早膳吧!” 薄文君点了点头,说道:“好,刚刚那碗糖蒸酥酪吃着不错,一会儿乳母你也吃一碗!” 何媪心中一暖,嘴里却是说道:“我一个老婆子,吃这等金贵东西作甚,还是小娘你要好好补一补!” 薄文君笑道:“乳母你将我养这么大,一碗糖蒸酥酪算什么,你还陪我到这里,以后啊,我还得好好孝顺你呢!” 何媪赶紧说道:“可当不得这个,我就是个奴婢罢了,哪里当得起孝顺二字!” 薄文君便也不再多说什么,许多事情能做不能说,她自个心里知道对乳母好就行了。 刘昌没有太多时间去了解薄文君的内心世界,婚礼结束之后,他就进入了忙碌阶段,大军如今已经回返了,刘昌之前听说汉军想要购买战马,就叫辽军将一部分战马还有大多数牛羊处理给了跟过去的商队,让这些商队去跟汉地那边讨价还价,这些商人心里都有数,会将这些卖出个好价钱的。 辽军不好在外头多留,这些商人只要能赚钱,他们是不会在乎在汉地那边过年的,只要能卖出好价钱,他们甚至不会介意赶着这些战马牛羊直接深入汉室腹地。 汉地那边,大家也没想到辽国那边会搞出这样的操作,比起跟这些商人打交道,他们其实更想要通过外交手段来解决问题。而这些商人可不会多顾念多少国与国之间的情分,他们只会想要将这些牲畜卖出个高价。 这会儿就是典型的卖方市场,汉地急缺各种牲畜,羊也就算了,汉地那边养羊主要就是为了吃肉,羊奶一般就是作为母乳的补充,毕竟,这玩意太腥膻,不经过处理的话,一般人真喝不下去。这不代表羊卖不出去,汉地这边之前也连续打了不少仗,这会儿也需要肉食劳军,而且,民间百姓也是愿意趁着便宜买两头羊养着,之后也是个进项。 那些商人也是精明,他们直接先将羊毛给剃光了,剥了皮便宜卖羊肉,羊毛回头清洗一下可以卖给羊毛织坊,羊皮也可以送到皮具厂,可以做成皮靴皮带皮包之类的。现在辽国那边有钱了,原本很受欢迎的羊皮衣服现在就变得不香了,有钱的,会搞什么貂皮、狐皮、灰鼠皮之类的,一般的,也更喜欢兔皮,这些皮子比羊皮更柔软,毛也更柔顺。现在那些羽绒服上头都会镶上皮毛作为风毛,又暖和又好看。羊皮最多就是硝制妥当之后做成里子,放在衣服里面挡风。 至于那些活羊,就被闻讯赶来的边境商人给买走了,他们可以拉到市场上零卖出去,转手就能赚一笔。这些人也会购买一些牛马,这些商人对于牛马的需求也是很大的,他们常年需要运输货物,就需要驮马和犍牛拉车,以前是没得选,很多时候只能用军中淘汰下来的驽马,这无疑会降低他们的商品周转周期,如今有机会将牛马更新换代,他们自然得抓紧机会。 魏尚他们这些将领如今一个个简直急得百爪挠心一般,生怕好马都被那些商人给买走了,到时候就算是能买回来,又得被这些商人剥一层皮!若是放在战争时期,你强征也没事,问题是,现在也不是战时,何况,这些商人一个个也是滑不留手,到了战时,他们早跑光了,你到哪儿强征去! 好在不多久,朝廷的诏命就下来了,雁门、云中这里可以先调用府库的钱财购买战马,若是事急,甚至可以直接先向那些商人借贷,朝廷之后会奉还,或者是以相应的爵位相抵。 有了朝廷背书,魏尚他们顿时就放开了,他们立马如狼似虎一般,就跑到边市里头,恨不得一口气将所有的战马都买下来。 可惜的是,边地的府库里头其实钱也不多,他们的钱财来源主要还是车船税,当然,现在不叫这个名字了,毕竟,这是吕后搞出来的税种,只是,边境这边,气候寒冷,土地也贫瘠,最重要的是,还动不动就要被匈奴害一番,因此,刘恒减免了边地的田税与口赋,至于说胡乱征收什么的,在边地也是不可行的,这里民风彪悍,你真要是将人逼急了,信不信某一天,有一天,就有人直接造反了?因此,大家也只能是拿边市做文章,不管是出关还是入关,只要你车上有货物,就得交税。 这段时间,边地商业活动频繁,大家税倒是收得不少,但是都拿出来买马,就让人无法接受了,毕竟,地方上花钱的地方也很多,你现在都花完了,回头怎么办? 比起汉地那边的纠结,刘昌却是大赚了一笔,在完成了封赏和抚恤之后,还有许多结余,何况,这还只是个开始,大头还在后头呢! 王丰带着人加速从草原上撤离的时候,带着残部逃回去的稽粥也知道老巢被抄了的消息,还在马上就直接喷出一口血来,仰天就倒! 第74章 如果说右贤王一部也就是无功而返,损失并不算很大的话,稽粥这次损失就大了,不仅如此,因为他连续两次在辽国那里吃瘪,即便是原本那些忠心耿耿的人,这会儿也开始心思浮动起来。 匈奴人其实并没有太多的忠诚可言,他们只忠于强者,追随强者,而稽粥这次战败,甚至连同草原上那些留守的妇孺都被抄了,辽军也是坑得很,他们其实没搞什么大屠杀,杀人也是要花费许多时间的,就算是几千头猪,一个个砍过去,也都得砍半天才行,他们要的是速战速决。 因此,王丰他们做的就是,冲破部族之后,就直接放火,借用大火还有锣鼓的声音惊扰那些牲畜,借此驱赶那些妇孺,将他们冲散,聚居地没了也就算了,他们原本就打算迁徙了,但是,辽军烧毁了他们用来迁徙的大车,夺走了他们的牲畜,还放火烧毁了帐篷,可以说一下子就一无所有的他们就只能在草原上流浪,想办法去投奔附近认识的部族,哪怕作为奴隶也不至于饿死冻死在这个冬天。 像是乌桓军和鲜卑军还顺势抢走了许多育龄的妇女,他们可不在乎这些妇女会将自己当做是仇人,实际上,这种事情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草原上的妇人其实都很坚韧,不管是为了生存还是为了其他,所以,她们也不会干什么自不量力的事情。 总之,这次稽粥所辖的地区那叫一个损失惨重,稽粥只是气得吐血已经算是挺扛得住事了! 匈奴自从冒顿打败了匈奴之后,还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亏,消息要是传到匈奴王庭,那么,冒顿是不会庇护稽粥这个他曾经最器重的儿子的。单于之位,从来都是能者居之,你自个没这个能力,也就别担这个责任! 稽粥这会儿已经冷静下来,他很快意识到,一个不好,自己别说是继承单于的位置了,能继续做自己的左贤王都未必能行!匈奴人的权力交替从来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当初冒顿杀死头曼单于,将自己那几个血脉兄弟都杀得干干净净。若是叫右贤王上位,右贤王也定然会杀死自己,将左贤王的位置腾出来,给他的儿子! 稽粥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他一直坚信,自己才能带领匈奴走向更大的辉煌,如今受挫,也不过就是偶然的事情,何况,辽国越是表现得这般生猛,对匈奴的威胁也就越大。大单于已经老了,曾经的雄心壮志已经开始退散,至于右贤王,那就是个目光短浅的蠢货,只知道眼前那点利益,在西域,他面对的是实力一般的小国,偏偏许多小国还比较富庶,所以,他很多时候都觉得,攻打大汉根本不划算,还是那些小国好欺负,最好就一直跟大汉保持之前的和亲协议,匈奴人缺钱缺粮了,直接打西域就行!根本就没想过,若是汉室强大了,头一个就要对匈奴下手! “我得先下手为强!”稽粥看着下头那些人似乎有些躲闪的眼神,很快下定了决心,只要能顺利拿到大单于的位置,那么接下来,许多事情就变得好办起来了。他可以先将草原上那些墙头草给拿下,扩大匈奴的实力,然后用各种手段骚扰辽国和汉国,必须要想办法让他们不断流血衰弱,如此,匈奴人才能一直称霸草原。 “那位左贤王不是什么会甘心束手就擒的人,这次,他若是不想被剥夺左贤王的位置,那么,匈奴王庭那边必然要生变!”刘昌与张辟疆在这一点上达成了共识,只是,他们现在在草原上实力还是差了一些,否则的话,他们倒真是想要帮那位右贤王一把,除掉这位左贤王。毕竟,这一位虽说在辽国手下连续吃亏,但是,通过他的所作所为,就知道,这位是个聪明人,最重要的是,他仇视除了匈奴之外的人,就是个本族沙文主义者。在这样的情况下,若是稽粥得势,他们这边就很难消停! 辽国需要时间,这一次虽说损失不大,战果也不小,但若是连续这般作战,还真是有些亚历山大。毕竟,辽国这边又不像是汉地,人口众多,随时都能武装起足够的人口。而辽国这边,到处都缺人,哪能将宝贵的人口消耗在连续不断的征战中。刘昌宁愿在草原上慢慢修建棱堡,建设定居点,缓缓蚕食推进,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就跟匈奴不死不休! “唉,要是有办法干掉那位左贤王就好了!”张辟疆叹了口气,说道。 刘昌也是有些无奈,如稽粥那样的枭雄,用刺杀的手段显然不怎么靠谱,不过,倒是可以想办法去挑拨那位右贤王,毕竟,单于的位置就一个,若是稽粥上位,右贤王就算不被清算,也会被边缘化,而在匈奴,没了权势的贵族,那就跟没了牙的狗一样,只能是苟延残喘,说不定哪天就“意外”而死! 所以,只要让那位右贤王提前做好稽粥突然发难的准备,那么说不定他真能翻盘! 张辟疆听了刘昌的想法,点了点头,说道:“这倒是个好主意,如今左贤王麾下部属也是人心浮动,说不定就有人想要背主另投,正好可以去投奔右贤王,给右贤王先提个醒!” 张辟疆对于密谍之事如今愈发得心应手起来,他觉得这种事情很能体现自己的能力,何况,他明面上是尚书令,大家都知道,以他的能力,日后只怕就是国相之位的有力竞争者,因此,谁也没想到,张辟疆私底下居然还有别的职司。这也是因为李达顶在前头。作为黑衣卫统领,李达如今在辽国虽说不至于人憎狗嫌,也很不受欢迎。谁也不知道,黑衣卫有没有私下监视自己,抓住自己的把柄。大家私底下都说李达就是大王的鹰犬,只要大王一个眼神,李达就能随时长开满是利齿的血盆大口,将大王盯上的人撕咬成碎片。 因此,即便是曾经那些吕氏家臣,对李达也亲近不起来,大家心里都有仇恨,但是如今,吕氏那些家臣其实很多都没那么挂心了,毕竟,在他们看来,他们主家的仇将来势必能报,毕竟,有大王在呢!而对于李达来说,吕家是自己的血亲,死去的是自己的父母兄弟,所以,即便知道刘昌最终能够帮吕家讨回公道,但是死去的人早就死了,再也回不来了,他需要的就是,牢记这份仇恨!有道是九世之仇犹可复之,吕家直系血脉已经断绝,他就要让当年害了吕家的人都下去给吕家陪葬! 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便是陈平死了,李达也没有真的放开胸怀,他反而愈发执著起来。刘昌对此也没什么办法,他毕竟对吕家其实没有那么深的感情,他的仇恨主要在于吕王后和下面三个弟弟,罪魁祸首一个是刘恒,另外就是陈平周勃,这两人死了,他的仇也就报了大半!至于刘恒,只要自己这边愈发强大,那么,对于刘恒来说,就是最好的报复,因为他的责任心决定了他不可能为了一时私怨还有其他的事情,就冒着天下大乱的风险,彻底否决掉刘昌的继承权。 不过,刘昌心中也存了想法,吕家当年对大汉的功劳是不应该抹杀的,李达自个身上也有吕氏的血脉,因此,将来可以从李达的儿子中挑出一个,继承周吕侯的爵位,也算是兴亡继绝了! 不过,如今还没到时机,所以这还只是想法,刘昌打算什么时候私底下跟李达说,好叫李达不要再纠结于仇恨,以至于一生不得解脱。 大捷之后,汉家的使者终于来了。 这次倒不是申屠嘉了,灌婴也是点背,原本刚刚击退匈奴立下了大功,结果回来之后,竟是当年的旧伤复发,直接病倒在任上,这年头的医术也就是那样,淳于意虽说已经有了名气,但是担任的也不是什么医官,而是太仓令,长安那些医者医术也是良莠不齐,这年头的医术其实跟巫术是不分家的,很多治疗方式说是治病,其实跟要命差不多。灌婴根本没能熬多久,就死在任上,临终推荐了张苍为丞相,申屠嘉就顺利从典客升任御史大夫。 如今的典客是陆贾,这位也算是名臣了,当初就是他说降了南越,刘恒登基,他也出了不少力气,刘恒登基后,他第二次出使南越,逼着赵佗放弃了帝号,立下了大功。只是,汉室重军功,陆贾两次出使有功,却都算不上军功,连个关内侯都没捞到,因此,尽管他是有名的外交人才,即便是立功回来,依旧只是个太中大夫,这会儿申屠嘉升任御史大夫,想着以后还得跟辽国乃至匈奴往来,陆贾因此得以升任典客,因此这次来的就是陆贾。 比起申屠嘉,陆贾年纪可大多了,不过看起来却很是精神,并无老态。不过在面对刘昌的时候,陆贾心里其实有些发虚,当初是他先串通了陈平和周勃,算是倒吕的急先锋,而如今的刘昌,算得上是苦主,结果偏偏要他来出使,要不是他觉得天子不是那种过河拆桥的人,都觉得天子派他过来,是想要将他塞给刘昌泄愤了。 好在刘昌并没有跟他计较当年的事情,反倒是李达看着陆贾的眼神阴恻恻的,这让陆贾只觉被野兽盯上了一般,背后汗毛都竖起来了, 第75章 陆贾还算是个称职的外交官,他这次来其实就是来打秋风的,毕竟,都是在跟匈奴作战,结果辽军的表现要比汉军强得多。倒不是汉军哪儿烂,实际上,他们本身素质并不低,尤其是几处关隘,这里几乎都是百战老兵,真要是那等菜鸟,想要活得长也难。只是,他们从攻击到防御,一身装备在汉军之中,大概也就是比护卫天子的南军北军稍微差一点,但是跟辽军相比,那是真的差远了。 当初这些人看到辽军居然全员披甲的时候,简直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辽军的盔甲分为好几种,像是鲜卑乌桓这样的附庸兵种,穿的主要是纸甲和皮甲,相对轻便,经过多次捶打,防御力可比他们原来强多了。当然,即便是附庸兵种中的军官,也是能穿上铁甲的,主要是锁子甲,如鲜卑校尉乌桓校尉,也就能穿上板甲了。 而作为主力兵种的辽军,**手穿的主要就是锁子甲,近战兵种穿的就是板甲,后勤穿的也是纸甲和皮甲,即便是纸甲,也足够汉军那边眼红了。别看是纸甲,但是多次折叠锻打,对于弓箭乃至刀剑都有着相当的防御力。而汉军那里呢,即便是上面的军官,他们用的盔甲也就是比较常规的那种,就是扎甲,这种扎甲能够保护好头颈、肩膀还有胸腹、再加上大腿,而为了行动方便,对小腿和小臂是没多少防御力的,这些扎甲论起防御能力,也就跟纸甲差不多,还不如纸甲轻便便宜。 当然,在辽军系统里面,知道这是纸甲的人并不多,对外也不说这是纸甲,而是说成是绵甲。所以,汉军真不知道纸甲是怎么回事,只觉得辽军果然是财大气粗,伙头兵都能穿甲,不过由此也能知道,辽国那边甲具应该造价很便宜,要不然也不至于人手一件,这次他们就是想要来进口甲具的! 但是,之前买了大批战马和犍牛,如今汉室那是真的囊中羞涩,刘恒真正有钱已经是到了中后期的事情了,那会儿他的宠臣邓通,直接就在蜀地开矿铸钱,才算是从此解决了财政困难。邓通说是刘恒的男宠,更是他的钱袋子,不受宠才怪! 如今嘛,有钱的是藩王,是那些彻侯,吕后放开对商业的限制之后,许多豪商巨贾也开始冒出来了,但是刚做皇帝没几年,虽然省得不行,但是花钱的地方更多,刘恒真的是抠不出多少钱来了,所以,陆贾跑辽国这边来,其实就是白嫖,也不能说是白嫖,其实就是透支以后辽国与汉国贸易的关税,也就是说,以后几年里头,辽国商队与汉国交易,都不用额外交关税了! 对于刘恒来说,这个条件其实已经很优厚了,刘恒做梦也想不到,工业化时代生产效率究竟有多高,若是不需要交关税,那么,以辽国这边的商品成本,足够横扫中原市场,以后说不得中原在很多地方都得倚仗辽国这边了,辽国一断供,他们就得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不过,拿捏还是要拿捏一下的,别的不说,免税的时间越长,对自己不是好处越多嘛!另外,具体怎么个条款也得商议一下,别搞到最后,说是关税不交,结果运输过程中,额外增加车船税,那不是坑嘛!别以为这些人做不出来,民国那会儿,各地军阀有将税收到一百年后的,像是这个时代,这种事情也是家常便饭。朝廷也就是在长安附近有着很强的控制力,在其他地方,实际上也就是那样。这也是为了后来法家兴起的缘故,地方上乱象横生,为了治理地方,便大肆任用酷吏,只要一门心思对准了地方上的那些豪强地主,还有那些小吏甚至是官员杀过去,几乎就没冤枉的。因此,若是仔细看史记里面的记载,就可以看到酷吏列传里头,某某担任某地太守,多久之后,某地大治之类的话,就是直接用最暴力的手段,将地方上的不稳定因素干掉了,然后也就安宁了。 刘恒这个人别的都好,但是就是看重名声,所以,他在世的时候,几乎没有酷吏生存的土壤,地方上fubai也非常严重,封建王朝任何时代,所谓的大治其实都跟底层的百姓无关,他们能够生存下来,就已经竭尽全力,他们能体会到的天子恩泽,大概就在于天下没有大乱,他们没有生在乱世,还能苟延残喘。 所以,刘昌这边得先确保不会有人阳奉阴违,暗中给自己作梗,当然,这些得让汉室那边来作保证,若是违约,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今天也在谋朝篡位中 第22节 陆贾从来没见过刘昌这样有被迫害妄想症的人,而且,刘昌还派出了李达跟陆贾谈判。李达本来就对陆贾恨之入骨,要不是这会儿还在辽国的地盘,陆贾出了事,那么汉室那边肯定要借机发难,所以,尽管心里头已经将陆贾五马分尸了不知道多少遍,但是,李达依旧没有真的动手。 但是这让陆贾很难受,他一向自诩是个斯文人,但是对方简直就跟疯狗一样,这不是坑人嘛! 陆贾觉得这次出使辽国简直是自己为官生涯中最难受的一次,偏偏他还没有别的办法。赵佗那就是个老狐狸,他敢僭越,自称天子,无非就是借着南越的地理优势,那边气候恶劣,瘴气横生,还被阻隔了道路,汉军但凡不想损失惨重,就不能随便出兵。所以,赵佗可以反复横跳,明面上称臣,实际上在自家地盘上,依旧左屋黄纛,以天子自居。但是辽国这边,对上汉国,除非汉国那边真的肯跟辽国两败俱伤,否则的话,他们真拿辽国没太多办法。 辽东这边地理气候优势很大,历史上,高句丽在中原王朝那里虽说算不得心腹大患,但是也是如鲠在喉,偏偏真正能够征服高句丽的朝代很少,一方面是他们做事不讲究,各种耍诈,两面三刀,另一方面就是,这里的气候对他们来说很占便宜,只要能将战事拖到入冬,他们就赢了。而刘昌如今,占据的地盘和本身的实力,可比全盛时期的高句丽强多了,而大汉至今也没真的从之前的各种战乱和政变中恢复过来,而且内部也是矛盾重重,加上北边还有个虎视眈眈,从来没消停过的匈奴,对辽国自然更不可能强硬起来。 陆贾谈妥了条件之后,立马就告辞,李达给他带来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叫他简直是如芒在背,他年纪已经不小了,还想能寿终正寝,可不想莫名其妙哪天就从马上失足了。 送走了陆贾之后,刘昌干脆找见了李达:“这次的谈判,你做得不错!” 李达依旧是一副别人欠了他几百块钱的模样,不过在刘昌这里,他还是保持了相当的谦逊的,毕竟,若不是刘昌,他到死也没有复仇的机会,因此,他低头说道:“全凭大王教导,臣才能不负大王重托!” 刘昌叹道:“复之啊,你别把自己逼得太狠了!”李达自个给自个取了个字叫做复之,便是取了“百世之仇,犹可复之”的意思。 李达抿紧了双唇,说道:“臣从侥幸捡回一条命开始,就已经对天发誓,若不报仇,誓不为人!” 刘昌干脆就准备将之前的打算说了:“你如今也是朝中重臣了,也该是娶妻生子的时候了,不知可看上了谁家的淑女,寡人亲自给你做媒!” 李达摇了摇头,说道:“大王也知道,臣并无娶妻之念!” 刘昌直接便说道:“你不为了自己,也该为了吕氏!” 李达一愣:“大王这是何意?” 刘昌便说道:“吕氏血脉如今已经断绝,周吕侯乃是大汉功臣,无论如何,寡人是不愿意让周吕侯一脉断绝的,如今流着吕氏血液的,如今无非是你我还有平侯刘喜,只是我与刘喜毕竟是刘氏宗室,若是过继子嗣给吕氏,难免有些不便,而复之你却是不同,你本来便是在吕家长大,在吕家人眼里,你除了不姓吕之外,跟自家人没有区别!等你日后娶妻生子,选一子过继到周吕侯一脉,岂不是正好?” 李达顿时整个人都懵住了,这年头,很少会出现异姓过继之事,李达虽说在吕家也是当做家里公子一样养大的,但他心里却一直还是将自己当做是吕氏家臣,因此,李达根本没想过自己可以将儿子过继给吕氏,但是如今刘昌这么一说,李达顿时发现,这居然是最好的方法。 他几乎是立马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直接对着刘昌就下拜了下去:“大王厚恩,臣铭记于心,定当为大王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刘昌哭笑不得,赶紧说道:“复之何必这般多礼,寡人也是吕氏血脉,唉,寡人三个弟弟,最大的一个遭难之时也不过是总角之年,最后只能是匆匆下葬,寡人日后若是子嗣丰茂,也是想要给几个弟弟过继子嗣的!复之如今你年纪也不小了,早点先将婚事定下来,以后,也别总是惦记着那些事情,只要咱们都在,那些人无非就是冢中枯骨而已,有什么值得介怀的呢!” 李达起身的时候,浑身上下精神状态都不一样了,如果说他以前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如今便似乎是老树焕发了新芽,原本的死寂消散一空,只余下勃然的生机。 第76章 匈奴的政变发生了,右贤王原本灰头土脸,在听说左贤王居然吃了那样大的亏之后,顿时开始上蹿下跳起来。在他看来,左贤王已经没有资格染指大单于的位置,那么接下来舍他其谁呢? 因此,这位大聪明压根没想过左贤王可能会狗急跳墙,而是直接开始大肆串联,去跟各个部族首领联络,想要他们在龙城集会的时候,罢免稽粥这个左贤王的位置,让自己顶上去。 一个还在想着在中层搞串联,另一个却已经是拿捏住了不少人的把柄,又许诺了许多好处,让他们横下心来跟自己一块干,直接干掉右贤王,逼着大单于退位让贤,至于冒顿退位之后怎么办,那就呵呵了,冒顿都多大年纪了,他只要松口退位,一场风寒也就去了。 草原上各族之间风起云涌,却是叫卢家那边松了口气。卢兆配投了辽国之后,就深刻地认识到,自己当初在草原上名义上是东胡卢王,实际上日子过得也太苦逼了点。他年纪不小,还记得跟着卢绾在汉国时候的日子,只是那时候大汉也是百废俱兴,即便刘邦对自己这个发小非常厚道,但是刘邦自己实际上对享受什么的也没那么精通,这帮市井里头出身的人,就算是成事了,也免不得还带着土气,这也是为什么叔孙通会搞出了一套繁复礼节的缘故,免得被人说成是穿着龙袍也不像太子。 总之,卢绾贵为燕王的时候,身边僮仆侍从上千,但是论起享受,也就是喝酒吃肉。 而到了辽国这里,随着物质的进一步富裕,大家已经有了新的追求。刘昌弄出了各种新式的菜谱,下面人自然也有推陈出新,各种改良的,要是总是老一套,也就是能糊弄糊弄外头来的土包子,老主顾肯定是不买账的。就像是后世大家一个个觉得那些老字号都不好吃了一样,你缺油少盐,买肉都要肉票的时代,你自然是觉得那些滋滋冒油的老字号好吃,而后来大家都喊着零糖零脂零添加的时候,你再看老字号的东西,别说是咬一口,看看都觉得心里发腻好不好。 当然,辽国如今还没到这个程度,大家也就是刚过了两年好日子,这边气候也寒冷,保暖措施做得再好,大家还是喜欢吃高油高糖的东西,多养几层膘,遇上冷天也更能扛。 这会儿别说是在草原了,就算是在大汉,在长安,饮食也没有真的精细到哪里去。烹饪方式比较原始,做得也比较粗糙。所以这个时代,即便是贵族皇室,很多肠胃也有毛病。 而辽国这边,吃食可就精细多了,面粉已经被玩出花来,如今养的牛羊也多,各种乳制品也开始加入了大家的菜单,连面包蛋糕都已经出现在了大家的餐桌上。 卢兆配如今可以在王险城自家的侯府里头,拥炉赏雪,炉子上放着铁签子,上面串着的是大块的牛羊肉还有鹿肉,一把调料撒下去,就能听到滋滋作响,香味也愈发浓郁起来。他原本以为自己早就吃够了各种烤肉,结果辽国这边的烤肉,跟草原上简直就是两种东西。 不过,卢兆配如今吃肉也吃得少,他这会儿端着一盏银耳雪梨汤,慢悠悠喝着,对面的却是他弟弟卢敬。 卢敬是卢兆配的胞弟,之前跟着卢兆配母亲一同返回了长安,结果就摊上了长安那边的政变,最后一家子住在原本给卢绾的长安侯的宅子里,一直就是这么不明不白的。 卢敬前阵子是跟着陆贾一块儿来王险城的,明面上没有什么官方身份,实际上也是有王命在身。大汉之前吃了对匈奴情况不明的亏,知道东胡卢部全部投奔了辽国,顿时就起了心思。当初卢绾所谓的谋反本来也就是莫须有,长安一直保留着长安侯府,意思就是你因为不姓刘,不能继续做诸侯王了,那也是长安侯。 他们琢磨着,都是封侯,在辽国这个小国哪有在长安做彻侯来得强!因此想要让卢家带着部众返回大汉。 但问题是,卢兆配经历的事情多了去了,他如今还真不想回长安,倒不是因为他更信得过刘昌,而是因为他实在是怕了长安那边的倾轧,如今用得着自己,自己是长安侯,以后用不着了,是不是就要翻旧账!反倒是辽国这里,刘昌是个真宽厚的,何况他这边汉人比例一直不算高,讲的就是民族融合,当然,是以华夏文化为主的民族融合,而且,刘昌这边这会儿正是欣欣向荣的时候,一切都很开放,卢氏子弟也能为官从军,家里年纪小的也都进了专门的官学,学的东西也都很实用。 卢家还不是后来那个范阳卢氏,靠着经义从东汉一直吃到晚唐,要不是唐末黄巢朱温之类的将世家杀得人头滚滚,这些世家能在宋朝继续垄断科举! 不管什么时候,子弟教育看的就是实用,如果在大汉,肯定是学黄老,再不济就是学申韩,儒学什么的,还得再等个几十年。而在辽国这边,什么黄老,什么申韩,什么孔孟,那都没有多少土壤,这里学的是墨翟,是公输,杂家纵横家在这里也有生存的土壤。这边一切都讲实用,你要是只会空口讲什么仁义道德,那么对不起,你先去跟匈奴人和山里的土人讲这个吧! 卢家在辽国日子过得舒服,前程也光明,他见过王宫中的一幅地图,对于世界的广阔有了很深的认知,他都觉得,要不是心有执念,刘昌完全可以再造一个远胜大汉的庞大王朝。而大汉,虽说不至于故步自封,但是,大汉其实对外扩张的很小,统治成本实在是太高。而辽国却还有很大的潜力,所以,卢家说不定能成为真正的诸侯王,而不是如同在大汉一样,说是有封地,但是,并不能真的全部自己做主,别人说你谋反,你最好真的已经准备好了谋反。 因此,任凭卢敬如何说得天花乱坠,卢兆配只当做卢敬在顽笑,这些日子,就是带着卢敬各种吃喝玩乐,弄得卢敬都动摇起来。 卢兆配吃了两串鹿肉,将铁签子丢到一边的藤筐里,舒服地吐出一口气:“痛快,想要在草原上吃这么一口肉,连直溜一点的树枝都找不到,更别说这样的铁签子了!来,敬弟,先吃几串垫垫肚子,等回头咱们再去吃咕咚羹,肉片成薄片,在汤里滚两下捞上来,沾点酱,那滋味,啧啧!” 卢敬这些日子一日三餐,虽说不至于吃的花样不重样,但是各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菜品吃了不少,顿顿吃得肚皮滚圆,眼看着腰都粗了两圈。不过这个时候,大家可没人会提什么减肥的话,肚子大,长得胖,那才是贵人风范,你若是在穷人家看到一个胖的,那多半是浮肿! 这会儿他连续啃掉七八串烤肉,这才缓了口气,苦笑着看向了卢兆配:“大兄,你这是铁了心要留在辽国了?” 卢兆配笑眯眯地喝着银耳汤,然后说道:“敬弟啊,我都这个年纪了,真没多折腾的心了,要不是辽王,我现在还在草原上茹毛饮血呢,那日子你也记得,真不是人过的,那些匈奴人一个个也不讲道理,看你日子好过了,就想要来折腾一下你,说不定哪天一个不好,就被匈奴人杀了祭旗!辽王对咱们卢家,那是真的有大恩啊!为兄当日也就是立下了点微末功劳,就能有如今的地位,为兄也是心满意足!而若是去了长安,虽说继承的是长安侯的爵位,可是,如今这位不能如同当年高皇帝一样,真把长安给咱们老卢家做封国吧,就算有,咱们也不敢要啊!再说了,为兄这回跑了,恶了辽王,回头辽王追究起来,难不成你帮为兄顶着?” 卢敬有些尴尬,他嗫嚅了一下,说道:“可天子也是辽王亲爹啊!” 卢兆配勾起了一个讥讽的神情:“呵,杀妻杀子的亲爹!” 卢敬叹了口气,说道:“好吧,大兄,我也就是个说客,在大兄这边过了这么长时间,大兄这个日子,真的是给个神仙都不换。不过,大兄你也给小弟一句实话,辽王到底是个什么想法?”卢绾跑路的时候,卢敬年纪还小,也不记得刘邦当年对卢家何等亲厚,像是卢兆配,在刘邦那里就跟自家儿子差不多,刘恒小时候,遇上卢绾,也是要叫一声“仲父”的,卢敬对老刘家可不敢有这样的亲近,他们如今待在长安,也过得挺憋屈,但是也不敢真的就跑到辽东投奔卢兆配。好在,只要卢兆配好好地留在辽国,那么,他们在长安也能富贵安稳,但要是哪一天辽王要发疯,卢兆配跟着辽王攻打大汉,那么他们这些卢家人就要成为牺牲品了。 卢兆配抬眼看了看卢敬有些惶恐的模样,漫不经心说道:“大王什么想法,岂是我一个臣下能知道的!要我说啊,大王天纵奇才,乃是天赐,陛下那边若真的是为了大汉长治久安,还不如就老老实实册封大王为嗣,岂不是两全其美?” 听着卢兆配这般说,卢敬还能如何呢?他举杯对着卢敬示意了一下,一口灌进了嘴里,那酒非常香醇,放到长安能被那些酒鬼抢破头,这会儿卢敬却只觉苦涩难言。 第77章 匈奴政变,稽粥埋伏杀了右贤王,提兵去了匈奴王庭,冒顿对外说是病死的,实际上就是被稽粥抹了脖子。冒顿当初自个杀了头曼单于的时候,估计也没想到自己也会死在儿子手里。辽国这边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滞后了足足两个月。 稽粥为了安抚人心,继任单于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带人走了一趟西域,洗劫了西域十三国,抢到了大量的粮食金银还有人口,这下大家没话说了。 稽粥虽说将大汉和辽国都视作是心腹大患,但是如今还真是对大汉和辽国没有办法,他已经意识到,辽国的技术还有战法都已经有从前大不一样了,想要让匈奴更加强大,就不得不学习辽国的先进技术和战法。匈奴人如今拥有的技术还是来自于当初在河套招降的秦人,他们里头就算是有工匠,在大秦也只能说是二流三流,真正的大匠那时候都在少府,而这些人被项羽屠杀了相当一部分,其他的最后也就落到了刘邦手里。 仅仅是当年秦国的二流工匠,其实就已经给匈奴人带来了不少变化,这让匈奴人掌握了青铜器的制作方法,还有其他一些工具的制造,因此,之后,匈奴人对工匠就变得愈发上心起来。 像是这次,攻打西域,稽粥就特别掳掠了大量工匠,西域那边工匠许多的确水平不错,但是稽粥仔细看了一下他们搞出来的东西,最后发现,别说是跟辽国比,跟大汉比,还是差了许多的,这也让稽粥愈发坚定了决心。 他希望能够得到大汉和辽国的工匠,然后迅速提升匈奴人的技术水平。靠着打仗显然不靠谱,等之后,等草原边上都开始修建那奇怪棱堡之后,这玩意可比长城恶心多了,长城能够驻扎的士卒有限,对于后勤的要求也很大,以匈奴的机动性,足以在其他烽火台的人过来之前顺利翻越长城。而棱堡不一样,一个棱堡可以驻扎几千人,想要从两个棱堡之间门从容穿过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以棱堡之间门的距离,足够在很短时间门内,就形成一个包围圈。 所以,稽粥能做的,无非就是靠着走私收买之类的手段,在稽粥看来,没有人是不可收买的。汉人能给那些工匠的,匈奴人也会给!据稽粥所知,在汉国,工匠的地位是很低的,很多根本就跟奴隶无异。而匈奴这边,稽粥觉得,若是那些工匠能够带来辽国的先进技术,他甚至可以给对方封王。 不过,如今的稽粥就得给汉国和辽国一个假象,那就是,他会保持边境的和平,顺便重启和亲之事。要是对方愿意给嫁过来的女子陪嫁工匠,那简直是再好不过了! 因此,稽粥稳定了草原格局之后,就分别向大汉和辽国派出了使臣。 不打仗这种事情,对大汉来说,那真的是求之不得,大汉之前刚刚经历了诸侯王的叛乱,虽说很快就镇压了下去,但是这也让刘恒继位的法理性再次被宗室质疑,刘恒需要愈发安抚宗室。结果在这个时候,刘长死了。 刘恒其实没打算杀刘长,毕竟,他亲弟弟就剩下这么一个,他只是将刘长流放蜀地,但是刘长在囚车里面发疯,他本来就力气很大,路上直接将几个送饭的小吏打成了重伤,还有一个直接被他砸死,谁敢再给他送饭,这位最终活活饿死在囚车里面。 别人不会管刘长是不是自己找死,只会说刘恒容不下骨肉兄弟,因此,各种各样的流言开始泛滥,这也让刘恒焦头烂额,他不得不将刘长的淮南国一分为三,将刘长的三个儿子都册封为王,才算是将纷纷物议给平息了下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刘恒急需要一个相对和平的政治环境,既然匈奴人被打疼了,有意修好,那么,刘恒自然是愿意的。 不过,刘恒也不是冤大头,他从获罪的宗室里头挑了个宗室女,册封为公主,然后又挑了一大堆的丝绸还有漆器乃至辽国那边来的各种奢侈品作为嫁妆,陪嫁的人主要也是宫人,工匠什么的,那是没有的。倒霉的中行说并没有摆脱历史的惯性,被塞入了陪嫁的队伍里面,这个时候,谁也不会知道,这个貌不惊人的宦官到了匈奴之后,会给大汉带来多少麻烦。 而辽国这边,面对匈奴使臣提出了和亲,刘昌摊了摊手,直接表示,自己这边也没有姐妹,更别说女儿了,所以,想要让辽国嫁女,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因此,若是匈奴想要和亲,不如你们嫁个人过来便是,不管陪嫁什么,我们这边都是不嫌少的。 对于匈奴人来说,通过婚姻控制其他的部族也是正常操作,匈奴王族的女子,很多都对匈奴忠心耿耿,她们嫁到其他部族之后,也会继续维持匈奴的利益。因此,大家并不会觉得联姻是什么坏事,因此,使臣也不假思索,将这事答应了下来。大不了到时候要是大单于不答应,随便选个部族的首领之女嫁过来便是,辽国总不能跑到草原上去查那位嫁过来的单于之女究竟是个什么身份吧! 消息传到后宫,薄文君顿时就皱起了眉头:“大王要娶夷狄之女?” 伺候的女官说道:“大王已经有王后了,单于之女过来,顶多也就是个夫人而已!” 薄文君摇了摇头,说道:“本宫也是怕乱了汉家血脉!”不过再一想,薄文君也就不吭声了,宫里多个单于之女,总比多个汉家贵女来得强。要知道,之前卢敬跑过来,还曾经建议卢家也送女入宫,日后也好多个依靠。 薄文君因为刘昌对她颇为看重,每个月在两仪殿歇息的时间门最多,宫里头看重的就是这个,位份什么的没那么重要,关键还得看是否受宠。既然薄文君这个额王后不是摆设,在刘昌那里也有着挺重要的地位,那么,宫人们就很愿意为她办事,帮她打听消息,所以,薄文君消息还算是灵通。实际上,朝堂上之前就因为刘昌登基几年还没有后妃有孕,就提议过广选淑女入宫。 刘昌之前是有意让后妃避孕,如今其实开始将让后妃怀孕提上前台,他既然不打算让薄文君怀孕,却也不好让箕姝怀在前头,因此,他如今的打算就是让薄氏族女先生育,不过生育之事,本身也要看情况,所以迄今为止也没有人怀孕。这也让薄文君有了一种猜测,当初刘昌是被鸩杀,事后虽说活过来了,说不得毒药影响了刘昌的生育能力,这也让她心思愈发复杂起来,万一真的如此,那辽国未来又该何去何从呢? 薄文君不是什么恋爱脑,像是她这样的女子,就算是嫁出去了,也得考虑家族利益,若是刘昌真的一直无子,那么,汉室那边反倒是可以放心,到时候完全可以过继一个皇子过来继承辽国,只是,刘昌是否会真的甘心如此!毕竟,刘昌无子,辽国这边还有个刘喜呢! 刘喜的父亲刘襄之前发疯造反,直接被除国,虽说后来娶的那位给刘襄生了个孩子,但是,经历了连番变故,那个孩子本来年纪也小,一番惊吓之后,就夭折了。这也让人难免生出了许多阴谋论,毕竟,刘恒连亲弟弟都逼死了,一个侄孙又算得了什么。 刘喜虽说痛恨刘襄杀了自己生母,但是刘襄事情也没做绝,当初让他来投奔辽国,也分了许多财富人口给他,因此,刘喜还是惦记着父子亲情的,尤其人一死,曾经那些怨恨也消散得差不多了,这位也是仇恨长安的一员,到时候,刘昌只怕宁愿过继刘喜的子嗣,也不会愿意听从长安那边摆布。 这也让薄文君很是忧虑,只是,当着其他人的面,这些话她也从来不敢说出口,也就是心里头琢磨一番而已。 刘昌可不知道薄文君居然内心这么多戏,他也担心过自己身体有问题,因此有了足够的财富后,便借助系统给自己做过全面检查,最终得到的结论是自己各方面都很健康。之所以后宫暂时无人有孕,那是因为他一直估摸着安全期,像是箕姝和薄文君,为了以防万一,她们的饮食里头一直都添加了速效避孕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们要是还能怀孕,那才叫奇怪! 薄文君在那里觉得匈奴单于之女是夷狄的时候,朝堂上反而没什么声响,辽国跟大汉不同,本来这边就民族林立,许多人当初也是被人当做是夷狄的,也不比匈奴人强到哪里去,既然刘昌能娶匈奴单于的女儿,那么在很多人看来,他就能娶扶余、肃慎、沃沮等族的女儿,所以,哪怕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他们也不会反对这件事,相反,他们巴不得如此,回头才好将自家族里的美人跟着送进王宫,回头有了自家血脉的王子,虽说继承王位的可能性不大,但是他们族里也能得到更多的好处。 而稽粥那边,听说了辽国这边竟是要求自家嫁女之后,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是松了口气,在他看来,只要在陪嫁的奴隶里面多做文章,很快就能学到辽国的技术了。稽粥自个虽说已经有了阏氏,但是他其实还年轻,孩子年龄都很小,所以他最终选择了冒顿单于的一个女儿,准备将她嫁给刘昌。 第78章 一边嫁女,一边娶妻,甚至不能说是娶妻,一个夫人,也就是地位比较高的妾罢了。而那边嫁个公主,到了稽粥那边多半捞不到大阏氏的位置,虽说有阏氏之名,但是嘛,也就相当于后来皇帝的所谓四正妃一样。下一任的单于未必会是汉家公主所出, 两厢一对比,大汉那边顿时就觉得自己亏了!自家还是辽国宗主呢,结果匈奴那边缘何厚此薄彼? 刘恒听说了这事,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上心里也有些恼火,在他看来,匈奴就是欺软怕硬,只是,对此也是无可奈何。有道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匈奴人打不过可以跑,大汉这边也没地跑去!好在之前硬是从辽国购买了大批战马,刘恒又在国内开始推行马政,让民间养马抵扣徭役口赋,希望能够今早培养出一支骑兵来对抗匈奴,总不能一直只能被动挨打。 之前听说辽国趁着草原后方空虚的时候,将稽粥给偷了家,对此,刘恒还是很眼热的,若是自家也有足够的骑兵,也能经常去草原上袭扰一番,草原上那些骑兵可以跑,那些牲畜可跑不快! 不过,这些也得是好几年之后的事情了,刘恒这个天子,虽说如今位置已经坐稳了,但是依旧面临多种隐患。齐王一系死了两个,其他那些人对长安自然是各种不满,偏偏刘恒还得怀柔,还得加恩,免得天下人说自己屠戮骨肉,刻薄寡恩。而且,不光要加恩齐王一系,像是楚王、吴王之类的诸侯王,一个个也算得上是宗室里头的牌面了,自然都不好忽略。现在老刘家宗室人才凋零,若是一直如同吕后一般,屠刀一刀刀砍下去,那么闹出了乱子,便宜的只会是那些野心家。 刘恒自个是由小宗上来的,他固然忌惮宗室,但是更忌惮的还是那些开国功臣,毕竟,他们之前能拥立自己,之后就能再以自己无道为名,再拥立别人。哪怕陈平死了,周勃回了封国,听说也是各种疑神疑鬼,生怕自己对他下手,每次出行,都要全副武装,甲士不离身。虽说刘恒对周勃,的确是起过杀心,能够废立天子,甚至是杀了天子的人,哪个做皇帝的不忌惮,不想杀!但是,周勃这样干,也着实是打了刘恒的脸。很多事情,我能做,你能表现出来我要做吗? 在这样的情况下,刘恒进一步放开了对刘姓诸侯王的限制,又将齐王一系几个彻侯也给封了王,将宗室安抚了下来,抹平了两个刘姓诸侯自尽,刘长绝食而死造成的恶劣影响。顺势,刘恒又处理了一批朝臣,换上了自己人,但是,这也就是个开始而已,他从小就知道自己的父亲,短短数年之间就创下了那样的事业,他们这些子嗣也从小就能封王,从此镇守一方。当然,那个时候,刘恒可没有想过,自己哪一天能够坐上那个位置,他非嫡非长,又不像是三哥刘如意,一直以来极为受宠,他那时候就是皇子里面的小透明,最大的野望就是给大汉做个贤王,管理好自己的封国就行。 但是,等他做了天子,他的想法就不同了,坐在这个位置上,刘恒感受到的不仅是权力带来的迷醉,更多的还是巨大的压力。 在这个时候,刘恒其实觉得自己很能理解自己的嫡母吕后,吕后是跟着刘邦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才看到了大汉的建立,她执政多年,如果说真的只是一门心思为了吕家,那也就罢了,但实际上,她的所作所为,更多的还是在为了大汉操劳。 自己那位嫡兄刘盈天性荏弱,他或许有想法,但是一方面人天真,又被老臣以开国之功压着,另一方面却是缺少决心,耳根子也软。别的不说,他真要是以天子的身份,硬是要主政,难不成曹参和吕后还能硬将他关在未央宫不成!无非就是刘盈自个畏难而退,也没有知耻后勇的决心,只知道各种放荡,这到底是报复别人,还是报复他自己呢! 吕后执政期间,很多时候就是在收拾刘邦和刘盈留下来的烂摊子,刘邦是不懂经济,刘盈就是见识太少,他虽说曾经作为太子监国,但那时候真正做主的是萧何,他就是个吉祥物,所以很多时候根本就是想当然。 吕后算是自己的前车之鉴,刘恒不希望自己弄得举世皆敌,因此,他需要用更加柔和的手段,将大汉这辆略微有些偏移了路线的车辆转移到正确的轨道上去,到时候到了地下,刘恒可以跟刘邦理直气壮地说,我这个天子做得很称职,没有将你老人家辛苦打下来的江山给败掉! 这也让他在面对刘昌的时候,更加束手束脚,他不是没想过,干脆想办法绝了刘昌的心思,甚至是直接将人给杀了,一了百了,但是最终,他都觉得自己付不起失败的代价。刘昌不比其他诸侯王,像是现在实力最强的吴王,在刘恒眼里,也就是那样,只要长安真的下定决心,扫平吴国,也不会废太多的力气。但是,辽国却不一样,刘恒如今也不清楚,辽国如今有了多大的国土,有了多少子民,那里名义上是大汉的附属国,实际上,大汉对那里也就是名义上的控制而已。 辽国越来越多的东西流入了大汉,以前少府的考工室每年光是织造丝绸麻布葛布,都能给皇室带来巨大的收益,但是如今却不成了,因为辽国的丝绸质量更好,哪怕加上运费,价格也更低。以至于如今,别说是民间了,就算是少府,也是将生丝卖给辽国商人更划算。也就是辽国看不上麻布葛布的利润,要不然的话,连这点钱,少府都赚不了了。刘恒本来有意对辽国的商品征收重税,但是之前因为赊欠马匹的事情,这事也只能是算了。他如今只能以重金乃至爵位悬赏,看是否有人能够改良织机,提升少府的生产效率。 刘恒派去辽国的细作费了不知道多少力气,学会的也就是一些辽国根本不怎么看得上的技术,少府这边虽说学了,但也是竞争不过辽国的。 刘恒从来没想过,这等机巧之事,居然会给天下带来这样大的变化。刘恒之前在张苍的建议下,专门翻越了《管子》,然后他就对此忧心忡忡,用张苍的话来说,若是辽国哪一天对大汉起了恶意,那么,光是靠着贸易上的手段,就足够叫大汉民生凋零,四海穷困。 今天也在谋朝篡位中 第23节 这还只是经济上的事情,若是看军事,那辽国算起来比匈奴对北地的威胁其实更大,匈奴人到底只会放牧,不会耕种,他们来一趟,只是抢劫杀人,而辽国却可以徐徐吞并消化,而且百姓生活好了,很快就能归心。在底层百姓来说,他们甚至不会觉得这算是入侵,只觉得是老刘家的人自家内部的纠纷。 总之,只要涉及到刘昌和辽国的事情,往往会让刘恒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很多时候梦中,他就能看到刘昌提兵只攻长安,持剑站在他面前:“你还记得我的母后,还有三个弟弟吗?今日我来为他们报仇!” 刘恒往往被那一抹血光惊醒,醒来之后就再也无法入睡。他很多时候都安慰自己,当年那样的情况,自己的选择是对的,毕竟,那个时候,吕家已经是众矢之的,谁敢包庇,在朝臣看来,那都是吕氏同党。陈平周勃连当时的少帝兄弟一人都杀了,哪里还会在乎一个代王。 但是,在面对刘昌的时候,刘恒又觉得,这些理由根本说不出口。毕竟,如今的刘昌不是往日了,往日他只是一个王太子,还是得仰刘恒这个父王的鼻息生存,但是如今刘昌已经有了足够威胁到刘恒的实力,所以,刘恒就必须考虑刘昌的想法。 朝堂上许多人在那里喊着要早立皇储,实际上也是在拿这事试探刘恒对刘昌到底是个什么态度,毕竟,朝堂上许多人是真的跟刘昌有仇,若真的刘恒想要立刘昌为储,那么他们就得提前做好打算。 刘恒如今也只能是将这事给往后拖,他要是真的如了那些人的意,立如今长安的皇子为储,那么,刘昌真的打过来,这些人难道就能顶在前头吗? 人与人之间的悲欢并不相通,不是所有的人都会将国家利益放在前头,尤其始皇帝的一统并没有带来多少家国观念,带来的反而更多是仇恨,大汉的建立也没有能够让大家将国家利益放在前头,大家更多考虑的还是自己的利益。对于许多人来说,他们宁愿与辽国一分天下,也不愿意看到刘昌登上那个位置。 这里头除了那些诛吕功臣,还有就是刘恒的妻妾儿女。 对于后妃来说,太后是她们奋斗的终点,对于皇子来说,天子之位就是他们的终极目标。 以前刘启刘揖年纪都不算大,所以还不着急,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就都有些坐不住了。 窦皇后一心在薄太后身上做文章,堂堂皇后几乎如同婢女一般,在长乐宫伺候太后,而慎夫人就是发挥了自己作为女人的优势,带着儿子各种讨好刘恒。刘恒却不能给任何人一个准话,只能含含糊糊拖着,这一日,薄太后找上了刘恒,商议起了刘启的婚事。 第79章 刘昌数年没有子嗣,除了薄文君有猜测,自然其他人也有猜测。对于薄家来说,能不用投靠刘昌自然是最好,他们不能将希望寄托在刘昌觉得他们不是罪魁祸首,不会记仇上,若是刘昌无子,那么,他们也就可以顺理成章地选择另外一个立场了。 比起慎夫人所出的刘揖,刘启就是个很好的人选,他母亲如今是经过正经册封的皇后,反倒是吕王后,没人说过要追封她做皇后,这么一来,刘启才是正经的嫡长皇子,礼法上头册立他做太子,并无任何问题,如此也能让群臣放心。 刘恒听到薄太后说是打算将薄家的侄孙女嫁给刘启,自然明白了薄家是什么想法,这让他很心累,薄家嫁女,自然是希望能得到回报的,作为皇太后,她在立太子这种事情上不仅是一票否决权,而是有决定权的,大汉以孝治国,当初刘邦册封刘盈做太子的时候,用的就是当时的太上皇刘太公的名义,更别说刘盈了,反正选哪个儿子都用不着他做主,全是吕后包办了。往后,汉家册立太子,只要有太后在,前面一句,都是奉太后旨意。 虽说薄太后在大事上都是听刘恒的,但是,既然薄家已经跟窦皇后一系达成了一致,加上朝堂上诸多臣子对刘昌的忌惮,只怕他们很快就会推动立太子的事情。 只是,薄太后丝毫不说什么立储的事情,只说婚事,刘恒只能是心中暗叹,然后说道:“既然母后觉得好,那就如此吧!” 薄太后本质上来说,并不是什么政治素养很高的女人,她无非就是比其他人更识时务,所以才能走到今日。见刘恒答应了,顿时就觉得妥了。 同样觉得妥了的还有窦皇后,她直接就叮嘱自家儿子,说道:“薄家毕竟是你父皇舅家,我知道你喜好美色,但是,做了太子之后,还怕没有美色吗?但是,对薄家女,只要太后还在,你就得保持足够的尊重,明白了吗?” 刘启点了点头,说道:“儿子明白,儿子心中有数!”实际上,在另一条时间线上,刘启也是这么做的,他的皇后薄氏失宠那是在薄昭自尽之后,薄家从此失势,而那个时候,刘揖坠马死在了梁国,刘启的太子之位已经稳当,所以压根不需要薄家的帮助,无非就是碍于薄太后的存在,不能真的废掉薄皇后而已。而等到刘启登基,太皇太后薨逝之后,薄皇后也就因为无子被废。 而现在,情况又是不同,外头有个强有力的竞争者,娶的也是薄家女,他若是不能尽早让薄氏生下皇孙,那么说不定薄家转过头就去支持刘昌了。 李达手下的密谍很快就将消息传到了辽国,辽国如今已经开始大肆驯养信鸽用于传信,所以,消息传递非常快,刘昌得到消息,对此也是不以为意。薄家无非就是搞政治投机,而刘昌呢,本来对薄家也没有多少倚仗。刘启娶薄氏,为的是薄家的支持,刘昌娶薄氏,实际上就是跟刘恒的一次利益交换,对他来说,薄文君就相当于一个吉祥物,只要薄文君还在,就意味着辽国跟汉国某种意义上处于蜜月期,但如果真的因为这个缘故,刘恒立了刘启做太子,那么,薄文君这个吉祥物的意义也就不存在了,刘昌随时都可以翻脸。 薄家那边其实也是鸡贼,他们是留了两手打算的,许给刘启的不是薄戎奴的女儿,因为薄戎奴的嫡女跟刘启年龄不合适,所以,薄家选的是薄戎奴的侄女,如此一来,即便是后来有什么变故,薄家也能勉强全身而退。 薄戎奴一开始可不知道薄家做了两手打算,他听到消息之后,就以为是薄家抛弃了薄文君,甚至是抛弃了他。薄戎奴并不是什么才智过人之辈,他如今已经对辽国有了一定的归属感。 在大汉,因为吕氏专权之故,群臣一说到外戚,一个个就跟洪水猛兽一样,以至于窦皇后的家人才被找到,都没来得及封爵,就被群臣选了所谓的忠厚长者前往教导,教的也就是所谓的黄老之道,甚至根本不是黄老,而是庄子,黄老终究还是一门政治学说,而庄子,大多体现的就是避世的意思,总之,是不希望窦家这个外戚翻出什么风浪来。 窦家如此,薄家自然也不可能顺利出头。刘恒为了压制那些朝臣,借着薄昭当年诛吕也有功,将他提拔了起来,而且又在朝堂上有意表现得非常信重这个舅父,让薄昭得以在朝堂上地位节节攀升。但是,薄家出头的也就是一个薄昭而已,其他人依旧只能龟缩在家。 而在辽国就不一样了,对于刘昌来说,只要是人才,他都愿意去任用。薄戎奴虽说其实也就是中人之姿,但作为刘恒的表兄弟,当初也是经受过良好教育的,到了代国之后,刘恒手里也没太多人可以用,那时候薄戎奴就帮着刘恒做了不少事情,也就是刘恒做了皇帝之后,薄戎奴反而被闲置了起来,薄昭一日还在,薄戎奴就一日不能出头。现在,他在辽国却得到了重用,这也让他对辽国有了归属感,他已经觉得,让刘昌做天子其实是个不错的选择,起码刘昌的确将辽国治理得很好,无论是文治武功,都非常出众,在薄戎奴看来,刘启的确比不上刘昌。 如今薄家那边似乎将赌注押在了刘启身上,这难免叫薄戎奴觉得受到了背叛,他得到消息之后,第一时间就求见薄文君。 薄文君期期艾艾地将自己的猜测说了,薄戎奴听到薄文君的说法,顿时就是有些恨铁不成钢:“王后,你糊涂啊!你如今已经是辽国王后,难不成你还能如同雍姬一般人尽可夫?既然是辽国王后,你需要考虑的就是辽国,是辽王的利益,而不要再去想其他有的没的!即便辽王无子,他自然也有其他办法,以他的性子,如何会被其他人以此拿捏!你不考虑着未来辽王无子,你该选谁为嗣才更符合你的利益,反倒是操心起别的事情来了,亏得此事辽王不知道,要不然的话,你这个王后的位置还坐得稳吗?” 薄文君被薄戎奴说得冷汗淋漓,她抿紧了嘴唇,起身对着薄戎奴行了一礼,说道:“多谢父亲指点,否则女儿真的步入歧途而不知!” 薄戎奴叹道:“你要记得,薄家不是只有你一个女儿,轵侯也不是只有我一个世子,为了家族,你我父女都是可能会被舍弃的。但是,若是此时我等并无别的办法,那也就罢了,做个弃子也是无妨,但是如今情势并非如此,辽王的优势还是很明显的!何况,辽王如今还年轻,你怎么就知道,辽王真的就无子了?” 薄文君点了点头,心中愈发后怕起来,她之前真是自作聪明,如今想来,那真的是处处破绽,只怕在刘昌眼里,她才是个笑话吧! 薄文君也是想太多,实际上,刘昌根本不是很在意她的想法,在绝对的实力下,人心的鬼蜮其实也就是那么回事。在辽王宫中,薄文君虽说是王后,实际上她的权威也就是建立在刘昌对她表现出来的看重上,但凡哪一日她失势,那么她很快就会知道,王后的身份算不上什么。 如果说薄文君听说了长安的事情,只是觉得自己被愚蠢蒙蔽了双眼的话,其他那些跟随薄文君嫁到辽国的媵妾们一个个就真的是有些人心惶惶了,她们中好几个人至今还没有怎么见过刘昌,刘昌又不是那等一日不可无妇人的男人,一个月三旬,实际上只有一旬时间会在后宫,大多数时候还是住在大明宫,她们原本就无多少宠爱,只是抱着若是王后无子,她们还能作为替补的想法,若是因为长安那边的事情,刘昌彻底对薄氏女失去了信任,那么,薄王后好歹还有个王后的名头,她们可什么都没有,迄今为止,在宫里也只有个少使之类的身份,也就是比寻常宫人强一些,若是以后没了指望,那么,只怕连寻常宫人都要瞧不起她们了! 薄文君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是她也没有办法,她没法直接去跟刘昌保证,无论如何,自己作为辽王王后会坚定地站在他身边,甚至,连薄戎奴都没法这样保证,因为他们所代表的利益跟整个大汉比起来,那真的是太单薄了,所以,她能做的无非就是给这些媵妾赏赐一些财物,尽力安抚而已,能真正让她们放心的,还是刘昌的态度。 好在刘昌并没有迁怒她们的意思,在这个时代,上层的女性得到的利益很多,相对来说,背负的东西也很多,能够触碰到权力的终究只是少数,其他人,也只能是其中的牺牲品。所以,刘昌依旧照常来两仪殿,又召见了几个之前没召见过的薄氏女,很快就让她们安下心来。 不过,对内刘昌可以宽容,但是对外,刘昌可没有就这样ren气吞声的意思,很多时候,人都是得寸进尺的,若是刘昌不对此做出合适的反应,只怕长安那边很快就有人想要更进一步,好试探刘昌的底线了。 因此,刘昌直接提高了对大汉出口铁锭还有纸张的价格,其他东西,大汉可以不跟辽国贸易,但是这两样,大汉那边对辽国的依赖性还是很大的,每年都要大宗进口,辽国这边一提价,顿时大汉那边立马就有些吃不消了。 第80章 “君侯如今可是发现自个打错了主意?”轵侯府中,薄昭脸色阴沉,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对面一个青年看着薄昭一副晦气的模样,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开口说道。 这个青年便是贾谊,他是张苍的学生,刘恒对他也极为欣赏,差一点他就能登临九卿之位,但问题是,他就是个没什么根底的,张苍那会儿自个也还没真的混出头,周勃他们这些功臣对贾谊这样凭着文章策略晋身的人是很瞧不上的,各种排挤,最后他就被撵到了长沙做长沙王傅,长沙王算是如今汉室硕果仅存的异姓王了,一直以来地位也很尴尬,要不是他们一直表现得非常恭顺,另外他们也有点养寇自重的意思,毕竟,长沙国往南就是南越,朝廷也需要长沙国作为与南越之间的缓冲地带,所以,长沙国才能一直作为吴家的封国。 贾谊到了长沙国,一个不好,这辈子也就耽误了,好在他运气不错,先是周勃被赶回了封国,灌婴也没做多久丞相就旧伤复发死了,他的老师张苍做了丞相,张苍自然知道自个学生的能耐,就将人给弄了回来。 只是如今一时半会儿,贾谊在朝堂上也没有用武之地,薄昭倒是挺看重他,很想要让他做自己的门客,贾谊虽说没答应,却也得罪不起薄昭,毕竟,之前他年轻气盛,自以为自己能以才学晋身,结果人家不过是几句话,自己就得乖乖跑到长沙国喂蚊子。这会儿的长沙国可不是后来的长沙,这会儿那边也就是刚刚开发没多久,着实不是什么好地方。要是长沙王是刘姓藩王还好,偏偏是个异姓王,他根本不敢在吴家那里多嘴,免得回头招来祸患。如今好不容易因为老师的转圜回到长安,贾谊自然不希望重蹈覆辙。 薄昭在天子那里影响力可比当年的周勃灌婴强多了,毕竟,那些人难免有些权臣的嫌疑,仗着自己的功劳,就觉得可以不将天子当回事,而轵侯却是天子的亲舅舅。因此,贾谊为了不得罪薄昭,还是愿意给他出几个主意的。 之前薄家想要在刘启身上押注,贾谊就劝过,结果薄昭执意不听,如今却是后悔了。 这会儿听到贾谊的言语,薄昭总觉得贾谊是在讥讽自己,怎么样,你不听我的,这下吃瘪了吧!不过,他也算是能屈能伸,放下酒杯,起身向着贾谊行了一礼:“还请贾生教我!” 贾谊赶紧还了一礼,口中说道:“不敢,事到如今,君侯若是再反复,也是不能,平白得罪了王后,因此,此事也只能将错就错!” 薄昭见贾谊也没有主意,不由叹了口气:“悔不听贾生所言!” 贾谊暗自摇头,这位轵侯也就是摊上了一个好姐妹,实际上本身就是个志大才疏的角色,不过,实际上朝堂上那些公卿,许多大抵也是如此,像是当年那些开国功臣,许多当年都与高祖是同乡,难道丰沛之地就格外出人才?实际上不过就是时运罢了!当然,这种话在如今就是典型的政治不正确,肯定是不能乱说的。 贾谊其实对刘昌很感兴趣,实际上,作为丞相的张苍,对刘昌也很感兴趣。张苍以前做的就是计相,给萧何做副手,如今做了丞相,比起人事,管的更多的还是财政,国库里一穷二白,花钱的地方还格外多,张苍要量入为出,从各种地方想办法挤出钱财来,比起一味宽仁的刘恒,显然还是特别擅长挣钱的刘昌对张苍来说更符合他的胃口。何况,张苍之前做过一阵子淮南国相,虽说他及时发现了刘长造反,协助着将这场谋逆镇压了下去,算是立了功,但谁让刘长死了呢?老刘家的皇帝最擅长迁怒,之前用得着张苍,没有追究他,但是以后会如何,张苍还真是不好说。 张苍这个人特别能明哲保身,秦朝的时候,他犯了法,一点也没有束手就擒的意思,直接就跑路了,后来便加入了刘邦军中。他这个人除了好色也没什么毛病,吕后在的时候,他一直也不露头,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虽说参与了迎奉刘恒做天子的事,但是他却没有沾上吕家人的血,所以,对张苍来说,让刘昌做天子,对他真没什么利害关系,可惜的是,这种事情,他做不得主,只能先看情况。 贾谊在张苍的影响下,也不觉得刘昌是大汉的不稳定因素,在他看来,刘昌颇为英明,在辽国那边也表现得很是爱民如子,在这一点上,跟刘恒几乎是如出一辙,在这样的情况下,立刘昌为嗣,几乎就是合则两利的事情,偏偏就有那么一些人因为私心各种阻拦,却不想想看,本来你们都已经将人得罪了,若是早点老实下来,那么回头追究起来,也就是追究你一个,但若是你一直死扛到底,以老刘家的性子,还不得追究到你三族上去,偏偏一个个都有侥幸心理,也不想想看,上头那位天子是什么性子,他要是真的想要跟刘昌死扛到底,何必一直采取怀柔的手段呢?既然一开始没有采取雷霆一击,可见其实内心深处,天子早就有了偏向,无非就是一直以来没有找到合适的理由罢了。 原本薄家算是走了一步妙棋,结果如今搞了这么一出,别说他们本来就存了左右横跳的心,就算没有,在别人眼里,那也是黄泥巴掉进**里,不是那个也是了! 他们也不能将这事完全推到窦皇后母子头上,毕竟,如今的情况谁不知道,若是他们自个没这个意思,窦皇后母子再如何,他们只要不答应就完事。贾谊最后还是给薄昭出了主意,反正就是淡化这件事,嫁女也是继续嫁,但是,不是刘启还没被封为太子吗?那就当做是嫁给一个寻常诸侯王家的王子便是,规格略微超出一点,却不能过,毕竟,刘启将来就算不能做太子,但是皇子被封王也是汉家祖制。就当他们是心疼家里女儿,给她一个诸侯王后的前程便是。 实际上,这会儿椒房殿那边,窦皇后他们母子四人也很是心焦。 刘嫖已经成婚了,刘恒对这个女儿还是挺疼爱的,因此瞧着刘嫖是个有些跋扈骄横的性子,便在彻侯之中给刘嫖选了有名的老实人,如今的堂邑侯世子陈午,原本公主出嫁,封号就会跟着驸马走,就像是刘彻的大姐,嫁给平阳侯的时候是平阳公主,嫁给卫青的时候就是长平公主。而刘嫖却与当年鲁元公主一般,额外给了食邑,依旧叫做馆陶公主。她权欲心非常旺盛,但是心机谋算其实远远不如自己的生母还有弟弟,这会儿只会咋咋呼呼:“横竖薄家拉不下脸悔婚,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看着这个女儿,窦皇后简直是头疼,这是讨论薄家是否悔婚的时候吗?如今的关键根本不是薄家,而是天子,天子若是一直强硬,那么,别说是一个薄家,就算是太后也要悔婚,那这门婚事也能继续下去。可若是天子自个动摇了,那么,就算是婚事继续,那又如何?薄家女儿众多,舍掉几个根本不心疼!他们当初嫁薄文君,光是族里的女儿就陪嫁了十多个,如今在刘启这里再舍掉一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刘启用力攥紧了自己的拳头,指甲陷入肉里,刺痛的掌心时刻提醒着他这份屈辱。他以前如果能甘心只是作为代王的一个庶子,但是在见识了父皇作为天子的光景之后,刘启就对那个位置有了极大的渴望。刘昌原本对他来说,是个可以忘记的死人,但是,他为什么要死而复生,突然冒出来呢?就算是死而复生,他不能老老实实在外头苟延残喘,为什么要来抢自己的东西。 窦皇后看着儿子这般,也有些无奈,她对刘恒还是比较了解的,只要涉及到大汉社稷,那么,自家这个丈夫只会站在有利于社稷的这一边,如今因为这场婚事,大汉损失了太多,偏偏又没有办法挽回,在这样的情况下,别说立刘启为太子了,他能不迁怒他们母子就算是不错了! 想到这里,窦皇后愈发头疼起来,原本她这个时候,眼睛已经有些盲了,但是,因为辽国丝绸的输入,汉室这边丝绸价格大跌,少府织室生产出来的丝绸也卖不出去,最后也只能是在宫里内部消化,她们这些后妃自然不需要再时刻以纺织来彰显自己的贤德俭朴,加上她更多时候是在长乐宫侍奉太后,用眼频率少了,因此,如今视力虽说模糊,却还没到眼盲的地步。但是,这些日子以来心理压力很大,窦皇后经常会觉得头疼,这会儿简直是头疼欲裂,只是,她并不愿意在别人面前流露出自己的虚弱,哪怕是自己的子女,因此,她只是说道:“事到如今,还能如何,我去向你们父皇请罪便是,只求你父皇不要迁怒你们!” 刘武忍不住说道:“这明明是那刘昌的错,凭什么要母后去请罪!”原本若不是有刘昌的存在,他已经被册封为诸侯王,去封国就藩了,哪里还能留在长安,不过,他可不会这么想就是了。 窦皇后深深地看了幼子一眼,说道:“就因为他能随时威胁到大汉,而你们,却只能凭借你们父皇的宠爱决定自己的前途!” 第81章 刘恒如今也没有太多心思去理会自己的皇后还有儿女们究竟是个什么想法,作为天子,身上父亲、丈夫的身份在他们的人生中含量实在太低了,虚假的皇帝每日里都在谈情说话,满心都是儿女情长;真实的皇帝每日里都在心力交瘁,满脑子都是权谋天下。这个世界,做昏君很容易,想要做个明君却很难。 刘恒也能理解窦皇后、慎夫人还有几个孩子的想法,这也算不上错,但是,正确的事情发生在错误的时候,那就是错!因此,窦皇后过来请罪,刘恒不仅没有怪罪,而是温言抚慰了一番,只是这般反倒是叫窦皇后愈发心中难安! “难啊!”刘恒如今愈发是进退两难,辽国若是寻常藩国,那么大不了大汉就提大军兵临城下,踏破城池,夺走工匠,行灭国之事。刘恒如今很是后悔,早知如此,当日知道刘昌的消息,就应该立刻将他叱为冒认皇子,那会儿刘昌立足尚且未闻,辽东只怕很快就会乱起来,结果他却认可了刘昌的身份,以至于刘昌迅速发展壮大起来。尤其,如今越来越多的人才通过各种渠道涌入了辽国,这对刘恒来说,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这会儿的人很多还秉承着春秋战国时候的思想,那时候各国的士子游走六国,效命敌国根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如今辽国还不是敌国呢,比起大汉,辽国对于人才要宽容得多,而且也更能知人shan用。辽国一方面广办公学,另一方面又兴起考举,不管是什么学派,到了辽国,只需要通过考举,就能做官。哪怕起步只是小官呢,但是辽国的上升通道却很宽阔,只要你有能力,在自己的职位上能够做出成绩来,很快就能升上去。以前刘恒还觉得刘恒这样做,完全是自取灭亡,毕竟,辽国那点地方,哪有那么多职位安排给越来越多的士子。 但是很快,刘恒却发现,辽国根本不担心这个,他们甚至正是通过这个倒逼辽国不断扩张,并且也让各个学派影响到汉室,毕竟,辽国人口增长速度暂时提不上去,扩张速度也赶不上官员增加的速度,但是只要刘昌能成为汉家太子乃至天子,岂不是就有更多地方能够容纳越来越多的人才了? 这也是刘恒如今愈发难以抉择的缘故,这年头的话语权是掌握在读书人手里的,而不是黔首的手里,他对那些黔首再宽容仁慈,但是,那些读书人只需要编几首歌谣,在外头多传唱一番,在人们口中,他就会变成昏君暴君。 君子可欺以方,一个爱名声的帝王同样如此,有道是千夫所指,无疾而终,刘恒很在乎自己的身后名,所以,在面对开始掌握相当程度上话语权的刘昌,刘恒就很麻爪。 刘恒现在其实就是在自欺欺人,除了拖延时间,他什么也做不了。他现在也只能真的期待,如同其他人所说,刘昌会没有子嗣吧! 结果,这个希望很快就被打破了。刘昌宫中,终于传出了孕信,怀孕的是一个薄氏女,她是薄文君的族姐,原本她这个年纪,其实应该已经成婚了,但是她运气不好,之前薄家给她选的是一个小官,但问题是,那个小官属于周勃的部下,结果周勃被撵回了封国,那个小官很快也被查出了好几个罪名,被廷尉给抓走了,他的爵位也不足以抵罪,最后被判为城旦,前往边关服役五年。薄家总不能将家里女儿嫁给一个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就会死在边关的罪人,这门婚事自然就作废了。后来要给薄文君挑选陪嫁的媵妾,她因为生得颇有几分妩媚,就被选了进来。 这位在这一点上运气倒是很好,刘昌也就是临幸了她两三次,她就怀上了。作为后宫第一个怀孕的女人,刘昌大手一挥,她直接被封为美人。 对于这位族姐的怀孕,薄文君一边觉得松了口气,一边又觉得失望,为什么怀孕的不是自己呢?而且,族姐被封了美人,即便名义上还是自己的媵妾,但是之后她生了王子,真的能养在自己身边吗?好在薄文君并不是什么心狠手辣的人,她准备了厚礼送给了新封的薄美人,又好生安慰了一番,生怕薄美人担心,影响了孩子。 薄美人也是松了口气,她如今倒是没想过什么有的没的,他们家在薄家也只是旁支,论起亲缘,跟薄昭那一支几乎已经出了五服,无非就是都姓薄罢了。她刚进宫的时候,也没想过太多,如今虽说运气好怀上了,但是,却也担心抢在薄文君前头怀孕,叫王后容不下。如今看来,王后也是期盼这个孩子的,薄美人顿时就放下心来。是啊,宫里又不是薄家女一家独大,若是叫箕夫人那一派抢在王后前头生下孩子,对于王后来说才不是好事,而她这个孩子,如果王后无子,那么按照陪媵的规矩,那就是为王后生的,王后不上心才怪! 刘昌到了辽国以来,一直在用心培养大夫,他将《赤脚医生手册》删删减减了一番,去掉了需要各种西药的地方,印刷出来进行大规模的培训。又搞出了许多成方验方,在南越和大汉收购各种药材,炮制成不同的药丸,放在专门的药房出售。对于普通百姓来说,他们面临最多无非就是风寒、风热、腹泻之类的毛病,所以,卖得最多的也就是这些,只需要药房的人能够判断病人到底是风寒还是风热就行。另外,像是什么驱虫的药,在南越就卖得很好,那里的百姓饱受所谓的蛊虫之害,连王公贵族也不例外。而王宫里面也设立了太医署,里面的太医必学的就是刘昌从系统中购买的什么《黄帝内经》、《伤寒论》、《金匮要略》、《本草纲目》、《千金方》、《针灸大成》等经过时间考验的医书药书,虽说时间还短,但是,太医署为了提升医术,每年需要轮流到乡间义诊,见识得多了,再印证书上的内容,医术自然有所增长。如今宫里也有了一些医女稳婆,在这个时代,算是妇产科的高手了,有这些人伺候起居,很大程度上提升了薄美人顺利生产的可能性。 薄美人这一有孕,辽国这边朝堂上立马就是精神一震,以前大家也怀疑是不是刘昌有问题,刘昌本来就几乎是孤身来的辽东,没有手足兄弟,也没有血脉传人,虽说刘昌年轻,看起来精神康健,但是,人有旦夕祸福,谁知道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呢?像是跟着刘昌的那些老人,可没人希望被别人摘了桃子,而更多的既得利益者,也担心刘昌一旦出事,就有人亡政息的可能,如今,刘昌有了子嗣传承,那就不一样了,哪怕这一胎是个女儿呢,但是只要能生,总能生出儿子来的!因此,如今一个个几乎是弹冠相庆,整个朝野一片欢腾。 而大汉那边,听说了消息后,许多人心情就不是很美妙了,以前他们还能用刘昌无子来安慰自己,可如今情况不同了,人家身体根本没问题!薄家愈发尴尬起来,这只显得他们之前的首鼠两端愚蠢到了极点,只是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准备与刘启的婚事,但是比起之前,不知道低调了多少。 窦皇后那边,婚事操办得也非常低调,生怕着了人的眼,叫人笑话。实际上,慎夫人已经在看窦皇后的笑话了。 慎夫人一直觉得不甘,原本都是代王宫中的姬妾,自己更加年轻美貌,宠爱比窦皇后强,偏生就是生孩子晚了两年,结果就叫窦姬先封了皇后,原本以为太子的位置也要花落窦皇后一脉了,谁知道又冒出个刘昌来。 当年吕王后素来公正,慎夫人对这位主母还是信服的,比起叫刘启做太子,慎夫人其实更能接受刘昌做太子,反正,她就是不想看到窦皇后得意。如今瞧着窦皇后一直以来讨好太后,才求来了这门婚事,结果最后发现,不仅没用,反而成了一场笑话,顿时就得意起来。 慎夫人琢磨了一番,想到了一个釜底抽薪的主意,吩咐宫女说道:“传信给我兄长,让他进宫,就说我有事找他!” 宫女低头称是:“诺!” 刘揖在外头探头探脑,慎夫人招招手,刘揖就跑了过来,因为慎夫人得宠,刘揖也从小显得聪明伶俐,因此,他在刘恒那里也颇有几分宠爱,看着还有些小孩子脾气,他笑嘻嘻地凑到慎夫人身边,说道:“阿母,你今天看起来很高兴?” 慎夫人笑吟吟地点了点头,说道:“是啊,阿母今天很高兴!阿母啊,准备给我儿一个好前程,我儿觉得如何?” 刘揖有些茫然,他虽说年纪不大,但是心眼并不少,他狐疑地看了慎夫人一眼,怀疑慎夫人是不是被谁给糊弄了,谨慎地问道:“阿母,你说的不会是太子的位置吧!那儿子可不敢想!” 慎夫人揉了揉刘揖的头发,轻哼一声:“你当阿母是蠢货吗?哼,也就是皇后被迷了眼,以为他儿子真算什么嫡长了!放心吧,阿母自有主张!” 不几日,朝堂上就有人跳了出来,表示诸皇子年纪已经不小,该封王就藩,顿时,朝堂上一片哗然。 第82章 一般来说,皇子封王,都是在立下太子前后,皇帝心里已经有了太子的人选,就将其他人封王,让他们就藩,也省得留下来跟太子争锋,到时候闹出什么风波来。 但是如今刘恒尚且还没有立太子的打算,现在就喊着要给诸子封王,这里头意思就显得有些微妙了!这是在催促他立太子吗?反正不可能是催他立刘昌做太子,毕竟刘昌远在千里之外,怎么也立不到他头上去。 今天也在谋朝篡位中 第24节 刘恒看着那个上书的大臣,原本在朝堂上并不显眼,刘恒对他印象并没有多少,他顿时开始怀疑,这位是不是受了谁的鼓动,想要搏一个从龙之功。从的是哪条龙,多半就是刘启。刘恒倒是不信这事是窦家在后头出力,窦皇后一向谨慎,等闲根本不敢出头,之前还专门找刘恒请罪,自然不会在这个微妙的时候来逼宫,如此,只怕就是诛吕功臣们了!他们一个个终于坐不住了!虽说这些人年纪不小了,但有道是老而不死是为贼,何况,他们也得为了子孙着想。他们这些人,当初几乎是脑袋系在裤腰带上才得了如今的富贵,该享受的也享受过了,如今需要考虑的就是身后事。 若是刘昌登基,肯定要给诸吕翻案,他们当初说吕氏谋逆,细节其实根本经不起推敲。就像是他们说少帝兄弟不是惠帝子一样,是不是难道你们还比吕后更清楚不成!吕后难不成失心疯了,让自家子侄秽乱后宫,给自家亲儿子戴绿帽子?尤其,实际上如今宫里头还是有个知情人的,惠帝的皇后张嫣至今还活着呢,虽说张嫣的身份如今不尴不尬,几乎是被幽禁在宫中,但是当年的事情,还有人比她更清楚不成? 而若是吕氏没有谋逆,他们搞出来的那一套,就不是什么拨乱反正,而是弑君犯上,倒行逆施。这是足以夷三族的罪名,别以为后世都说什么诛九族,实际上夷三族可比诛九族严重多了,所谓的九族,上自高祖、下至玄孙,其实还是一家一姓,也就是一个户口本上的人,而夷三族,说的便是父族、母族和妻族,那真的将你亲戚一网打尽。到时候别说是什么身后事了,一大家子人都得成孤魂野鬼。 这等利害关系挡在前头,他们自然是得孤注一掷,不会允许刘昌有任何机会上位。辽国那边太远,他们的手伸不到那里,而长安这边,他们却密密织就了天罗地网,不允许出现任何意外。 刘恒想到这里,心中便是愤怒不已,这些人当年做下了那等事情,如今真的是将皇家的事情都当做是自个的事情了,以为什么都能插一手,简直是岂有此理!他心中盘算了一下当年参与了诛吕之人的名单,然后愈发恼火,不过面上却是一团和气,并没有任何动怒的意思,而是叹道:“几个皇子年纪都还小,哪里担当得起藩王的重任!” 下面有的大臣大概以为刘恒这会儿已经心动了,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说道:“陛下当年为代王时,同样尚是少年,诸位皇子乃是陛下所出,哪有虎父犬子的道理,何况,诸侯王就国,自有国相辅佐。有道是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陛下虽说一腔爱子之心,但是还是得遵从祖制,叫诸位皇子及早封王就国,也好为陛下分忧!” 刘恒只是说道:“各位卿家所言,朕知道了,朕再考虑一番!” 一般情况下,天子说考虑的时候,就已经是动摇了,下面大臣一个个自然觉得自己是赢了,一个个都颇为得意。而作为丞相的张苍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那些大臣喜笑颜开的模样,心中却是冷笑,上头那位看着是个好脾气的,但是,真要是跟他熟悉了,你就知道,这位才是个吃人不眨眼的呢!陈平要不是死得早,这会儿只怕早就被天子抓住了把柄,如此,现任曲逆侯也只能躲在自个封国里面自娱自乐,稍微有点异动,就是夺爵除国的下场。周勃如今就跟惊弓之鸟一番,生怕哪一天天子就要对他下手。当年为首的两人尚且如此,其他这些人,当初不过就是一帮摇旗呐喊的小喽啰,他们难道以为自己的脖子比那两位还要硬吗?竟是还想要硬扛到底,简直是不知所谓! 张苍根本不想掺和这种事情,哪知道刘恒根本不想让他这个丞相置之事外,因此,便开口说道:“丞相以为如何?” 张苍心中暗骂了刘恒一番,面上却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说道:“伏唯陛下能作威作福,诸皇子之事,虽说是国事,却也是家事,陛下自己做主便是!”当初刘邦要分封诸子,张苍其实就已经觉得,这事是个隐患,像是刘肥,一下子封了那么大一个齐国,还都是富庶之地,虽说这些年经过吕后和这位不断拆分,齐国诸王已经不成气候了,但是吴王和楚王,却成了心腹大患,而且他们还不是高皇帝的子孙,而只是侄子,以后随着皇位的更迭,各个诸侯王的血脉只会距离天子越来越远,而天子也会有自己的儿子,到时候想要分封自己儿子的时候,还能分到哪里去呢?多半还得削藩,问题是,藩王难道会引颈就戮,老老实实被你削?到那个时候,天下又要大乱! 所以,在张苍看来,在事情还没有告一段落之前,就分封诸子,根本就是一件不靠谱的事情,刘昌将来若是做了天子,他能看自己这些异母兄弟顺眼,刘昌可不是那等长于妇人之手的柔懦天子,到时候头一个喊着要削藩的就是他,天知道会搞出什么乱子来。还不如先劝刘恒下定决心,以刘昌为嗣,然后跟刘昌商议,将他这些异母兄弟安排出去,到时候既然是他自己做的主,那么刀子也不会砍到这些异母兄弟身上。因此,这会儿刘恒想要甩锅,张苍自然是将锅给甩了回去,你当初自个留下的祸害,自个解决吧,我就是个丞相,甭管你立谁,我都举双手赞成,你也别问我什么意见了! 如果其他事情上,张苍摆出这样的架势,刘恒肯定是高兴的,历朝历代,君权和相权的争锋都在持续,搞到后来,皇帝直接就将丞相的位置给撤掉了,或者说,将相权拆分开来,自己居中裁决,占据主动权。但是如今,相权在朝堂上还是占据了极为重要的地位的,而且这个时候天子也不是真的一言九鼎,跟臣下之间的关系是臣拜君,君亦拜臣的格局,所以,很多事情,如果丞相开了口,天子就得尊重丞相的意见。 这会儿刘恒肯定是想要张苍开口帮着自己弄个否决票,结果张苍根本不接这个锅,刘恒能乐意才怪。但是刘恒对此也是无可奈何,他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如此,那此事就再议吧!” 退朝之后,刘恒犹豫了一下,还是留下了张苍,召张苍在宣室殿商讨皇子封王之事。 刘恒也不跟张苍这个老狐狸拐弯抹角,直接说道:“丞相何以跟朕装糊涂,如今是个什么情况,朕不信丞相不知晓!” 张苍老神在在地跪坐在那里,心里却在嘀咕刘恒就喜欢搞这种形式化的事情,各个衙门自个都已经将办公的桌椅给换了,结果在朝堂上,还是得老老实实陪着天子跪坐,不过谁让人家是天子呢,他要尊崇古礼,省吃俭用,你还能说这样做不对不成!张苍是懂经济的人,他最崇尚的就是管仲,管仲当年治国,随便齐桓公在宫里如何大兴土木,广纳美人,穷奢极欲,他都不以为意,君王享受一点,本来也不算什么坏事,君王一力节俭什么的,听起来是美德,但是从整体来看,并不是好事,你什么都不花用,那么以此为生的那些人日子怎么过呢?你只要该给的报酬给了,不要让人家白干,那么,君王奢侈一点,也能让百姓日子好过一点。 不过这种事情,张苍觉得自己跟刘恒掰扯不清楚,而且也容易引起那些政敌的攻讦,因此,他从来不吭声,这会儿听到刘恒直言指责自己,张苍也不再跟刘恒打太极,而是直接说道:“臣也没有说错,此事终究还得看陛下!陛下若是舍得一时之痛,那么,就不需要过多考虑别的事情,该立谁就立谁,只是,陛下心怀天下黎庶,不ren人间多有兵戈,这才举棋不定!只是,陛下心里明白,朝堂上,许多人却不明白,或者说,他们不愿意明白,陛下不愿意下决心,他们自然要逼着陛下下决心,至于会造成什么后果,对于他们来说,反正也不能更坏了,他们自然不会在乎!” 见张苍将事情直接说破,刘恒不由苦笑起来,说道:“早知如此,朕当年还不如留在代国,也不至于遭此锥心之痛!” 张苍很想说刘恒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好在他还算是有几分理智,而且拥立刘恒这事也有他的份,因此,他叹了口气,说道:“陛下若是想好了,不如先跟辽王好好商议一番,总不能日后真的闹出不ren言之事!” 刘恒叹了口气,说道:“丞相先回去吧,朕也得好好想想!” 第83章 辽王宫中,刘喜兴高采烈地从外面进来,身后带着一队捧着漆盒的下人。 “王叔,这些便是徐福当年带走的东西!”漆盒被打开,里面是各种金银首饰器皿,这也是仅存的东西了。徐福出海已经好几十年,他当初只是带了大量丝绸布料,却没有带蚕种和桑麻之类的作物出去,多年来,当年带出去的丝绸衣料已经消耗殆尽,又没有找到苎麻,如今那些人不得不跟土人一般,用树皮和鱼皮做衣服,也唯有徐福的后人还能用上陈年的丝绸。 徐福当年是以求仙的名义带走了大批随从和童男童女,随行的秦军在路上就被徐福带着随从下了毒,推到了海里,那些童男童女当时就发现不对,不过他们也无从反抗,只好老老实实跟着徐福东渡到了一处大岛上。 在这个过程中,其实就已经死了不少人,一些人是因为不适应海上航行,在船上病了,船上也没有大夫,生病了要么自己扛,扛不过去,只有被丢到海里喂鱼的下场。后来到了地方之后,也有水土不服的。岛上土地很贫瘠,他们当初过来也没有带什么种子,毕竟,谁家去求仙带凡人的粮种呢?而这边原产的粮食作物,虽说也经过当地土人驯养,但是很显然,这些土人根本不擅长种地,他们还处在刀耕火种的阶段,产量简直低得感人。 在这样的情况下,多有不适应这样生活的,很多人开始怀念秦国,秦法虽然严厉,但是好歹那里不会饿死人啊!而这岛上,什么都没有,土人一个个看起来不比猴子强到哪里去,偏偏徐福还让他们跟土人联姻,这不是开玩笑嘛!你让一个文明社会出来的人,在有选择的情况下,去跟原始食人部落的人成婚?是个人都要说他们疯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徐福手下发生了第一次的叛乱,这也是为什么肃慎人能在另外一个岛上发现秦人留下的物品的缘故,那些叛乱的人起事仓促,本身也没有多少武力,因此很快被镇压了下去,残存的人划着小船逃跑了,结果也没能活下来。 徐福虽说带着人跟那些土人融合了,但是这个融合并不顺利。这些土人就算是羡慕徐福他们的生活,但是羡慕归羡慕,徐福他们带来的东西许多对于他们来说华而不实,而且还要让他们供养他们食物,这些土人自个都吃不饱呢! 按照被抓到的徐福后人的说法,徐福其实后来也后悔了,他原本想得很好,当年他跟着人出海,发现了这个大岛的时候,就起了心思,毕竟远离中土,他完全可以带着人在这里称王称霸,但是等到了地方之后,他就发现,原本计划得再好,实际操作起来,根本就不是那回事! 他们到了那里没几年,就遭遇了好几次地震,虽说他们住的多半是木头和茅草搭的房子,不会被塌掉的房子压死,但是,地震的时候地面开裂,掉进去照样是个死,何况,地震可能还会伴随着其他的灾害,比如地震震塌了火塘,就会引发火灾,尤其是冬天的时候,大家都是要用火盆火塘取暖的,地震一来,那么一个弄不好,就困在火海里了。 那些土人觉得是外来人的到来给他们带来了灾难,在原本首领的带领下也发动了叛乱,徐福在那一次叛乱中受了重伤,那些土人没什么好武器,但是那些肮脏的石矛之类的,上面不知道沾染了多少脏东西,即便没伤到要害,也会带来可怕的感染。徐福是方士,就算是懂一些医术,但是,对于这种细菌感染是没多少办法的,最后竟是直接死在了这点小伤上。 总之,之后,他们这些人就跟那些土人结下了深仇大恨,他们虽说有比土人更强的生产力,但是,生产力得转化成真实的物资才行,他们又不会勘探矿脉,带来的东西又有许多被土人抢走了,剩下的那些坏了之后,想要修理都困难,他们人数又比较少,附近的土人都知道他们手里有好东西,因此,五不时就要来骚扰劫掠一番,弄得他们尴尬不已。 这次遇上辽国来的船队,他们以为是中原来追索他们的,一部分人吓得厉害,另一部分人却是宁可回到中原被问罪,也不愿意再留在这里跟土人斗得不可开交,这种朝不保夕的生活,他们真是受够了!等到听说秦国已经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汉国,顿时更没什么可担心的,他们迫不及待将保存下来的东西都交给了船队,又引着船队将那些劫掠过他们的土人部落都光顾了一遍,将流失在外头的东西都寻了回来,这才跟着船队离开了。 刘喜之前就听刘昌许诺过,发现徐福所在之后,就将徐福占据的地方分给他,封他为王,虽说听那些人的意思,那里其实很糟糕,但是对于刘喜来说,又不要他去开垦拓荒,有什么好担心的,一亩地出产少一点,那就多种几亩地就是了,如今辽国这边别的不多,就是各种铁制农具多,用于帮助农业生产的牲畜也多,总之,苦到谁也苦不到他头上,他有什么可担心的。而能被封王,以后就有了传给子孙后代的基业,而且这远在海外的藩国,也不用担心哪一天长安那位天子不爽了,直接来找你麻烦。 刘昌没告诉刘喜的是,那个岛上,应该有着金银矿,他打算先叫人去开采一番,然后再封给刘喜。 当然,嘴上刘昌说得很好听:“喜,之前说好的,等找到徐福所在的岛屿,就将那里封给你,寡人自然不会食言!不过,寡人当年也没想过,徐福他们去了那么久,那里居然还是一穷二白,这样吧,我先派一批人过去规整一下,好歹先给你修个城池出来,再雇佣一些土人开垦一些田地,你呢,也想办法多弄点人口,毕竟,你也知道,寡人这辽国,人口是真的不多,实在没法多分你多少了!” 刘喜也没多想,他虽说来辽国的时候,将朱虚侯分给他的那些人口也带过来了,但是这些人落到了刘昌手里,哪里还能指望刘昌吐出来,刘昌连一个可以传给子孙后代的封国都给他了,他也不用在乎这点人口了。因此,刘喜只以为刘昌是想要以此为借口,吞掉他之前带来的人口,他才不在乎这个,有钱还怕没人口嘛!他觉得,刘昌就是太仁慈了,要人口还不简单,花点钱,民间愿意买卖人口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因此,刘喜当下拍着胸脯说道:“大王放心便是,人口的事情,不用大王操心,等回头侄儿就国的时候,大王行一点方便就行!” 犹豫了一下,刘喜问道:“大王,这事需要上禀长安吗?”对长安,刘喜肯定是有怨念的,他亲爹造反失败,虽说死了也是咎由自取,但是,终究那是他亲爹,长安后来也没什么说法,刘喜虽说不至于恨,但是终归有些不是滋味,只是,刘昌自个名义上还是大汉的属国,他再封个王,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刘昌瞟了他一眼,揶揄道:“现在说了,你信不信,那地方能很快换个新主人,你这个封国可就没了?还不如你先到了地方,称王建制,成了气候再上书,木已成舟,长安那边也就不会多说什么了!” 刘喜狠狠地点了点头:“行,那就这样!那我得先抓紧了,可不能将风声透出去!” 刘喜一溜烟跑了,准备回头就召集心腹,到中原想办法搜罗人口,采购足够的物资,再看看能不能从各个工坊挖一些工匠,等到时机一到,就可以扬帆出海,在岛上建立起自己的国家,这般一想,真的是做梦都能笑醒。 刘昌却是已经估摸着将金银矿的地图给画了出来,然后叫来了自己的心腹,叫他们先借口去岛上开垦,然后将岛上的金银尽快开采出来。那里的金银矿其实都是浅层矿,开采起来还是比较容易的。为了不让刘喜发现端倪,刘昌叫他们以采石的名义开采,然后将这些矿石运到另外几个岛屿上冶炼出来,然后再集中运回辽国。 当然,不用火药,短时间开采干净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刘昌琢磨着先开采一批,白嫖点便宜,然后拐点弯,让刘喜的人自个发现这些金银矿,剩下的也就是刘喜的事情了。刘喜那边建立封国,花钱的地方多着呢,所以,他开采出来的金银最后多半还是会落到刘昌手里,变成各种各样的物资。 而有了足够多的金银,也就足够刘昌改良币制了!实际上,如今在辽国,大宗交易已经开始使用黄金,辽国这边本来就产黄金,刘昌顺势叫人铸造了一批精美的金币,成色很好,上面的花纹也很难仿制。只是叫刘昌头疼的是,辽国境内金币流通倒是没问题,但是,这些金币一旦落入了汉国商人手里,很快就会成为金饼,最终的归宿多半便是陵墓。这些黄金作为天然的货币,干啥不行啊,为什么要埋到地里面,是怕盗墓贼没钱花吗?为什么霸陵是后来被盗次数最少的,别以为是因为那些人敬重刘恒的品行,说白了,是大家都知道,霸陵里面没多少陪葬,挖霸陵不划算!像是刘彻那个穷奢极欲的,谁都知道这家伙有钱,还舍得陪葬,所以茂陵就多次被盗,最后连自个尸骨都没保住,何苦来哉呢! 第84章 实际上,刘恒现在就深受货币之苦,他之前放开了铸币权,结果就是,中央的货币受到了来自吴国和辽国货币的双重冲击。辽国的铜币更精美,而吴国的铜币呢,更实在。 辽国之前是跟着长安走,吕后搞了个七铢钱,辽国一开始也是搞的七铢钱,但是七铢钱并没有那么方便,因此,很快,刘昌就改成了五铢钱。五铢钱成色好,重量合适,又是经过时间考验的货币,所以五铢钱很快就被百姓所接受。而吴国那边,他们就纯粹是以本伤人,吴王刘濞的确爱民如子,但是,他的民起码也得是黔首,奴隶什么的,那连牲畜都不如。家里有个大牲口是需要好好伺候的,而奴隶嘛,纯粹就是消耗品。 吴国能一直在南方做大,其实是建立在许多奴隶的血泪上,他一直以来跟东瓯和闽越常有些磕碰,很多时候就是为了掠夺奴隶。这些奴隶被送入矿山,在非常艰苦的环境下采矿冶铜,铸造成铜币。吴国的铜币也没有固定的规格,最轻的有三铢钱,最重的有半两钱,含铜量维持在摔在地上不会碎成几瓣的程度。这就足够了,不会被劣币打得抱头鼠窜,又保持了足够的利润,在通行之后,迅速开始强势占领市场。当然,吴国这些钱放到辽国是不行的,辽国只认自家发行的钱,他们的五铢钱之所以盛行,就是因为与辽国贸易的持续增长,即便是吴国要来辽国做生意,也得用辽国的五铢钱和金币。 只是,即便刘恒对于经济上的事情并不是很懂,也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市面上通行的都是其他人铸造的钱,那根本不是什么好事,刘恒又不能否决自己之前说的开放铸币权的话,如今也只能通过魔法打败魔法,他需要的是,有足够对抗吴国钱的钱。但是刘恒又不能自己亲自下场,这显得吃相很难看,所以,他需要一个知情识趣,愿意背锅的白手套。 而在刘恒琢磨合适人选的时候,刘昌这边已经迎来了匈奴过来和亲的公主。 这位公主长得娇小玲珑,还是颇有些可爱之处的,不过,她身上并没有那种自以为出身草原霸主而来的骄纵,相反很是谦卑。这也是难免的事情,辽国不是那等被匈奴人roulin得瑟瑟发抖的小国,这些国家,匈奴嫁女过去,那就是直接空降的皇太后,小国国主对上妻子,都得小心谨慎,生怕一个不小心,得罪了匈奴,结果匈奴大军回头就能打上门,自家就要国破家亡。妻子能嫁给下一任国主,而他们的脑袋也只能成为匈奴人炫耀武功的工具。 可是稽粥在辽国这里吃了几次憋,虽说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但是上层却都是知道的,匈奴这样的民族,最是敬畏强者,女子也是一样,她自己是强者的时候,自然会以匈奴的利益为尊,因为匈奴可以保障她和她所生子女的利益。而如今,匈奴在辽国眼里,也就是那样,这位自然也不可能在刘昌这里摆出什么高姿态来,她知道,就算是她死了,为了维持匈奴与辽国之间脆弱的和平,说不定匈奴还会主动再送一个人过来,而她的死活,谁会在意呢? 这位并没有汉名,匈奴名字叫做若兰提,她这一次嫁过来,稽粥也算是下了血本,光是陪嫁的队伍就有数千人,还有大量的牛羊战马,可谓是给足了辽国面子,这也让常驻辽国的汉家使臣很没面子,因为稽粥给大汉下的聘礼相比较起来,简直再寒酸不过。当然,刘恒给的陪嫁其实也不算大方就是了,总之就是正好将少府卖不出去的一些库存给清了一遍。匈奴想要什么铁器,那肯定是没有的。 相比较来说,刘昌这边给的聘礼也算是大方,他们本来就跟匈奴有许多贸易往来,铸铁锅本来就在贸易名单上,以匈奴如今的冶炼技术,反正是没本事将铸铁锅重铸成其他铁器的,只能是浪费时间。因此,这次给匈奴的聘礼,就有许多铁锅,还有精美的金银器,以及从闽越购买的岩茶做成的茶砖。 中行说跑到匈奴那边说什么匈奴人不要用丝绸,对于骑射起家的匈奴人来说,丝绸根本就是华而不实的东西。但是辽国这边宣传的是,穿着丝绸内衣,可以有效减少弓箭的伤害,匈奴人找人一试,就发现,这居然是真的,箭透过丝绸内衣射到身体中,它会把丝线缠在箭头上一起射进去,只要轻轻抽动丝线,就可以把箭取出来,不需要再隔开伤口将箭**。 然后,辽国这边的丝绸就在匈奴大卖,别管匈奴人多么残ren好杀,但是他们同样也珍惜自己的生命,只要能提升在战场上的存活率,那么,他们是愿意付出足够代价的。毕竟,活着才能拥有更多的财富,死了,可就都便宜别人了。 不过,他们其实没有想过,如大汉的大黄弩还有辽国的攻城弩,造成的是穿刺伤,一根**射出去,说不定跟串葫芦一样,一下子能射穿好几个,光是巨大的动能,就足够造成致命的伤害。而辽国这边普通的**,加工的时候,直接就是加了血槽的,就算是**容易,那也会出血不止。所以,这些丝绸内衣更方便的其实是草原民族的自相残杀。 至于金银器什么的,匈奴人对这些也是很喜欢的,他们喜欢用头骨和黄金制作酒器,刘昌又宣传了一下白银制品可以防范下毒之后,自然又得到了匈奴人的欢迎。至于说茶砖,这些其实都是次品的茶叶了,但是对于匈奴人来说,依旧是润肠通便的好东西,和奶制品一起吃,对于他们来说,几乎是无上的享受。因此,这个反而是最受欢迎的,一块茶砖运到匈奴,就能换一匹健马! 总之,刘昌给的聘礼都搔到了匈奴人的痒处,上层贵族对与辽国之间的贸易顿时有了很大的依赖,毕竟,大汉跟匈奴的贸易,主要是集中在丝绸、粮食还有私底下的铁器交易上,虽说不至于可有可无,但是断绝之后,也就是生活不那么方便而已,但是如今情况就不一样了,丝绸、茶砖、铁锅成了最大的硬通货。 中行说自觉自己一番苦心,全被匈奴人当做驴肝肺给丢了,但是他对此也没别的办法。虽说稽粥依旧信任他,毕竟中行说作为一个仇视大汉的汉人,而且还是从长安来的,对于大汉高层的情况非常了解,他提出的保持匈奴人凶性的建议其实也是可行的,可是,如今时移世易,时代不同了,稽粥也得正视,南边这个庞大的帝国正在迅速恢复强壮,而匈奴人却很难真的齐心协力,来扼制大汉的强大,就算能这样,稽粥也很难下定这个决心。匈奴本部人口也就是那么多,不能随便消耗,而随意驱使那些附属的部族,人家又不是傻子,真要是他们一块造反,匈奴本部就要疲于奔命,若是在这个时候,又有哪个草原部族崛起,匈奴的下场只怕还不如当年的东胡。 像是现在,草原上大月氏就一直不满匈奴的统治,一直在暗中跟匈奴作对,所以,稽粥现在需要做的是,先让草原上只有匈奴一个声音,然后,才能有足够的实力去打压大汉和辽国。 稽粥心里其实也明白,他这个想法完全就是自我安慰,真要是留给大汉足够的时间,即便匈奴一统了草原,拿大汉也不会有太多的办法。像是现在,大汉吃到了棱堡的甜头,如今简直像是在发疯一样,一个劲地在北地边界修建棱堡。稽粥倒是觉得这个在草原上也很实用,但问题是,辽国的那什么水泥,根本不肯卖给匈奴!若是采石或者是夯土制造,就需要大量的人力成本。当然,在匈奴,奴隶的人工算不上什么,草原上最重要的是草场,若是大肆采石挖土,难免会伤害到草场,这对于他们来说,是不可接受的。何况,匈奴人本来就是逐水草而居,有的年份雨水不多,他们就要更换草场,在这样的情况下,为了所谓的安全,铲掉大片的草场来铸造棱堡,还没办法如同帐篷一样可以拆卸,这种费事费力的事情,哪个部族肯干呢? 不管在什么时代,深谋远虑的人总归属少数,更多的人其实目光短浅,像是在匈奴,也没多少教育的说法,匈奴贵族很多也不比文盲强到哪里去,他们能弯弓射雕,但是,要论有多少文化,多少见识,那真是有限。他们看重的就算眼前的财富,短期的利益。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便作为大单于的稽粥目光长远,也难免要被集体利益裹挟。 辽国他们打不过,没法像是对西域一样逼着他们交保护费,只能老老实实购买他们的东西,辽国如今也不缺牲畜了,用牲畜换那些商品压价压得很厉害,他们更喜欢金银这样的贵金属,而匈奴人自个是不会没事去开采金银矿的,他们的金银来源主要就是靠抢劫西域,在大家迫切需要足够多钱财的时候,稽粥再次发动了西征,这一次的目标是大月氏,干掉了大月氏,西域就全部是匈奴的后花园,可以为所欲为! 第85章 吃过一次偷家的好处,听说匈奴要西征之后,辽国这边顿时又蠢蠢欲动起来,可惜的是匈奴那边也不会重蹈覆辙,他们选择西征的时机就是秋后,直接提前让各个部族往河套、阴山、祁连山等地方过冬,像是大秦当年打造的高阙,如今就是匈奴人用以过冬的一个重要场所。 在确定了匈奴人的动向之后,辽方放弃了那点危险的想法,转而琢磨着若是匈奴西征成功,能给辽国带来什么影响。辽国对自己的武力很有信心,因此,他们琢磨着,回头能卖多少东西给匈奴人,将匈奴的战利品变成辽国的财富。 而对于大汉来说,匈奴如今真的彻底解决了大月氏,那么,整个草原乃至西域,都将是匈奴一家独大,到时候,匈奴就有足够的精力骚扰大汉边境了!因此,大汉这边即便不乐意一直出钱,也不得不掏钱向辽国大量采购水泥回去继续大肆修建棱堡。没办法,虽说大汉的细作费了不知道多少力气,搞明白了水泥的初级配方,但是,他们对材料的配比并不清楚,只能自个慢慢试,虽说最后也搞出了土水泥,但是质量却不如辽国,不过,他们用的都是奴工,所以,成本上倒是比辽国低一点,因为他们不需要给奴工付工钱。 可是,为了防止匈奴人得到水泥的配方,他们也不能就在边境烧制,如此一来,还得再加上运输成本,最后发现,成本也就是比辽国的稍微低一点,凑活一下也能用,但是这种关乎边境安全的事情,谁敢凑活!所以最终他们还是得老老实实找辽国购买,如今为了防止匈奴人掉头就从河套打过来,他们得抓紧时间,将棱堡修建得更密集一些,要不然,总不能一直让匈奴人随时可以攻入关中,威胁到长安吧! 总之,辽国两头卖东西,赚得眉开眼笑,匈奴那边倒是没什么感觉,他们根本不懂经济,也没有什么经济体系可言,除了草场和牲畜是命根子之外,他们只笃信实力,金银什么的对他们来说也就是好看,不能吃不能穿的,能换成铁锅、丝绸、茶砖、烈酒之类能让他们生活得更好,还能有更多战斗力的东西,这些金银自然也就花得值。 而大汉对此虽说非常不甘心,急切地想要摆脱对于辽国的依赖,但是很多东西根本不是一天两天可以赶得上的。别的不说,辽国这边差不多都已经完成了基本的扫盲工作,那些工匠一个个都能认识上千个常用字,会基本的数**算,而普通的百姓,稍微培训一下,也就能立刻补充到那些不需要太多技术含量的岗位中去。而大汉呢?文盲率大概超过了90%。因为纸张的出现,儒家倒是开始按捺不住,在民间搞起了讲学,但儒家也是有门槛的,他们嘴上喊着有教无类,但是,一个脱产的读书人需要花费多少财力和精力,是后世的人不可想象的。一个中产之家都未必能供得起一个读书人,何况是寻常人家!寻常人家能填饱肚子都得竭尽全力,谁有这个闲心供家里子弟读书!地不要种了?徭役不要服了? 而没有一个有着相对应素质的生产阶级,大汉凭什么能将生产力水平追上来呢?凭着靠着繁重的赋税徭役体系早就的破产农民吗?这些破产农民变成的官奴或者是私奴能有多少工作积极性!能完成基本的任务就行,多干什么的他们也拿不到钱,没有自由,那么,自然是打一下动一下! 实际上,刘恒也隐约明白了一些,可问题是,他就算是不断降低赋税,却也解决不了这些问题。他想要如同辽国那边一样,对有大量土地的人征收重税,但是,只要他敢这么做,只怕功勋阶层立马就要造反,毕竟,他们才是最大的地主!他们或者是他们的父辈当年在战场上浴血厮杀,才为子孙后代积攒下了那样的基业,结果你现在要苛以重税,那当初我们打天下,难不成都是为了你们老刘家做牛做马吗?始皇帝都没你这么残暴好不好! 刘恒就是纳闷,辽国为什么那些贵族地主对此竟然没有什么反弹,竟是任由刘昌将各个级别能够持有的土地乃至奴婢的数量给定了下来。刘恒自然不明白,刘昌是用工商业的利益跟土地利益进行了交换,当那些贵族地主发现从事工商业能够得到更多的利益,反而在土地上很难获取之后,自然也就不纠结于土地了!辽东的黑土地非常肥沃,加上刘昌搞出来的高产作物,让辽东的粮价一直保持着很低的水准,如今不对粮食进行深加工,光是靠着卖粮,根本就不怎么挣钱了,相反,你要是有个工坊,有个工程队,最好是有一艘海船,那么,你来钱的方法就多了去了,怎么着都比种地要划算得多! 辽国这边也出口粮食,但是主要出口的对象是匈奴,出口的也是加工过的粮食,免得匈奴人在投降的汉人指点下点亮了种田技能,回头拿着高产种子自个去种,那以后可不是亏了嘛!因此,辽国出口匈奴的粮食主要有几种,精米和白面,还有就是红薯或者是土豆做的粉条,另外一种居然是麸皮和稻糠!辽国这边暂时还没有能够对麸皮和稻糠进行进一步加工的手段,因此,这两样东西主要是用来当饲料,价格也很便宜,也就比白送强一点,而匈奴人在知道了这两样东西的价格之后,直接买了一大堆,倒不是用来喂养牲畜,而是直接给牧奴吃,养奴隶的成本顿时又降低了一截。刘昌也管不了匈奴人给奴隶吃什么东西,既然他们肯掏钱,那就卖呗! 而大汉其实也缺粮,但就算是缺粮,他们也没有从辽国购买的意思,百里不贩樵,千里不贩籴,汉地边境距离辽国倒是没有千里,但是他们显然不愿意将自己的命根子维系在辽国的手里,万一马上要打仗,结果辽国这边断了粮草,那不是坑嘛!因此,他们宁可花费大力气自个往边关运输,也不会从辽国购买。民间也不乐意采购辽国的粮食,因为辽国只出口加工后的粮食,这些储存时间短,还得额外花一笔钱购买油纸油布将其包装好,免得路上遇上雨雪天气导致粮食霉变,比起其他的商品,占据的地方大,利润率也不够高,与其买粮,还不如花同样的钱买酒呢,带回去更赚! 总之,辽国能做到的事情,放在大汉,是难以做到的,刘恒又不像是杨广这等自负且心急的人,满脑子的主意,恨不得立刻就转化为实际行动,最后步子太大,不仅扯着蛋,还将自个的命和国运都给输光了。刘恒做事是典型的黄老一派的治国手段,讲究的是春风化雨,顺其自然,总之不能蛮干!不像是他儿子刘启,说干就干! 刘恒也搞不明白辽国内部运行的逻辑,似乎所有人都得到了好处,但是这样的情况,真的存在吗?这让刘恒很是怀疑! 坐在宣室殿里,刘恒研究着辽国的情况,大汉的细作看到的也都是些表面现象,反正在细作送过来的情报里面,辽国一切都井然有序,各行各业都蒸蒸日上,百姓安居乐业,官员各司其职,简直美妙得如同书上所说的大同一样。刘昌忍不住深深地叹了口气,低声说道:“如此,将大汉交给他,应该是最好的选择吧!” 一边伺候的宦者令深深地低下头,当做什么都没听见。对于伺候天子的人来说,很多时候最好不要长耳朵,也不要长嘴,知道的事情多了,并不是什么好事,反而是催命符。这位宦者令可不是原本伺候刘恒的人,原本在代王宫伺候刘恒的宦官到了长安之后,就因为原本伺候刘恒的情分,做了中黄门,结果就是给外头泄露了一点消息,之后便消失在了永巷之中。有着这样的前车之鉴,如今这位宦者令自然也就识趣了许多,在御前侍奉的时候,只当自己是个聋子哑巴。不仅如此,他还得管好手底下那些宦官,免得这些小黄门嘴上没把门的,在外头泄露了什么消息,连累到自己。对于天子来说,要对付某个外朝的臣子,那要花费一些心思,起码得有合适的罪状,而他们这些宦者,根本就是天子家奴,他们本来就是获罪被施加了腐刑充入宫廷为宫奴,生死没人会在乎的,天子甚至都不需要开口,一个眼神就能决定他们的生死。 刘恒对身边伺候的宦者令还是很放心的,他丢下手里的册子,又是长叹了一声,抬头看看高高的屋顶,一时间心如乱麻,他理智上觉得刘昌是个更好的选择,但是在感情上又非常抗拒,便告诉自己,大汉情况与辽国不同,辽国最开始不过是撮尔小国,所以想要改革并无太多阻力,而在大汉,虽说开国时间不算长,但是功臣、外戚、公卿、地方豪强……这些可没一个省油的灯,若是刘昌想要如同对辽国一样处理,定然要出大乱子。甚至,自己只要一提立刘昌的话,立马朝堂上就要乱起来,这又何必呢? 李达此时也在翻阅汉国送来的情报,看着那些公卿大臣私底下的言语,李达脸上露出了森然的杀意。 第86章 随着时间的推移,刘启也是越来越焦躁。很多时候,人就是这样,如果你从来没有希望,那么自然也就不会有失望,以前的时候,刘启只是代王庶子,几个吕王后所出的兄弟有吕太后做主,有都是嫡子,除了作为嫡长子的刘昌能够继承代王的位置之外,几个嫡子应该可能被封为彻侯,其他庶子能捞到一个关内侯就算是不错了! 但是,刘启当初距离成为太子不过是一步之遥,要不是刘昌的消息传过来,当年他就被册封为太子,他那几个兄弟就会被封为诸侯王被打发出长安,哪里能如同如今这般尴尬。 刘启不是什么shan于ren耐的人,他脾气火爆,最重要的是,刘恒看着他的眼神,让他觉得肚子里憋了一口气。因为在刘恒看来,他就是比不上刘昌,所以,即便刘昌上位有着很大的不确定性,多半会导致一场朝堂清洗,刘恒也更倾向于刘昌。 刘启对此很不服气,他只比刘昌小两岁,这些年来自以为也得到了不少历练,朝堂上的许多事情,他也有一定的话语权,曾经一度没有太子之名,实际上是有过太子之实的。只是名不正则言不顺,他一日不是太子,那么一日就是随时可以被抛弃的对象。 刘启也是个胆大妄为的性子,竟是直接带上了一些护卫,顺便还拐走了自己的表弟窦婴,带着人跑出了函谷关,准备去辽国看看,他倒要看看,刘昌到底有什么能耐,能让自个父皇这般偏向于他! “陛下,启皇子这般,该如何是好?”刘启虽说跑得快,但是刘恒手底下人也不是吃素的,刘启才出了长安没多久,就有人将消息汇报上来了。 汉家对于皇子的教育可不像是后世,叫人长在妇人之手,而是很愿意放手让皇子折腾的,因此,皇子出宫乃至离京是正常操作。一开始的时候,大家还以为刘启就是出去狩猎散心,但是很快窦婴就在路上留下了消息,说了刘启的想法。 今天也在谋朝篡位中 第25节 窦家此时可不像是刘启登基之后,是最大的外戚,窦家如今正是低调做人的时候,尤其,窦皇后虽说不至于自身难保,但是地位也尴尬,朝臣还像是防贼一样防着窦家,说是怕窦家变成吕氏一样的外戚,实际上无非就是怕多出一方势力,分薄了自己的利益罢了。 刘启即便不是太子,那也是皇子,窦家的依靠虽说不只有刘启,但若是在窦婴的保护下,刘启出了什么事,他也只有以死谢罪的份!因此,窦婴可不敢真的如刘启所说,一直瞒着,而是找了个机会,写了一封信,命驿馆的人传信给长安,好叫长安知道他们的去向。他们去辽国,最好还得给他们一个官方的身份,要不然,万一刘昌失心疯了,想要干掉刘启,绝了后患,到时候一推三五六,说是盗匪为患,窦婴也没有办法。 消息传到刘恒手里,刘恒ren不住叹了口气,然后说道:“随他去吧!他这个性子,若是不亲眼见到,他是不会认输的!”说到这里,刘恒心中愈发无力,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不得不承认,刘昌羽翼丰满,已经到了其他几个儿子联手,也无法与他抗衡的地步,唯一能够扼制刘昌无非就是自己,但是,自己是下不了两败俱伤的决心的! 刘恒这些日子以来,已经很少去椒房殿了,一方面是窦皇后年老色衰,再多的贤良淑德,也比不得青春美貌,shan解人意。另一方面就是,刘恒也不知道怎么面对窦皇后,当初立她做皇后,就是存了立刘启做太子的心,结果如今他已经将天平偏向了刘昌,那么,这对于窦皇后一系来说,就变成了一场灾难!日后新君登基,可不会愿意尊奉窦皇后为太后!到时候,窦皇后说不定只能跟着儿子去封国做王太后了!这还是比较好的,运气不好,只怕得跟张嫣一般下场。 只是这回涉及到刘启,刘恒还是得去跟窦皇后说一声。 窦皇后显然没想到刘启这么胆大包天,居然想要跑到“敌人”的大本营去,她一向很能稳得住,这会儿却是失态地站了起来,膝盖直接磕在了桌案上,几乎将桌案上的杯盏都撞到地上,她也没有来得及去感知膝盖的疼痛,只是惊叫一声:“他怎么会去那里!陛下,求你,求你派人将他追回来吧!” 刘恒看着窦皇后难得露出的软弱神情,一时间心也软了,他能跟窦皇后生下二子一女,自然也是有感情的,只是感情这玩意,也是有保质期的,现在刘恒对窦皇后之间更多的算是亲情,而没有多少男女之情,刘恒在老刘家的人里头,算是比较讲感情的一个,这会儿伸手扶住了窦皇后,ren不住叫起了她的闺名:“漪房,放心吧,启儿不会有事的!他如今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出去见识一下,辽国的情况跟大汉多有不同,若不是朕是天子,出行一次劳民伤财,朕其实也很想要亲眼见识一下如今的辽国是个什么样子!” 刘恒虽说是温言抚慰,但是态度却很坚决,窦皇后顿时知道此事已经无可转圜,她这会儿也镇定了下来,勉强摆出了一副合格的皇后表情:“既然陛下这么说了,臣妾也就放心了!” 见窦皇后言不由衷,刘恒一边松了口气,一边又觉得有些索然无味,曾经的窦漪房也是个知情识趣的美人,如今做了皇后,一下子就端起来了,这难免叫刘恒有些失望。不过,不管怎么说,窦皇后不会再闹,刘恒此行的目的也就达到了,他安抚道:“朕已经拟了一份诏书,命启儿代朕巡幸藩国,有这份诏书在,启儿在辽国便是天使,不会被薄待的!” 沉吟了一番,刘恒又说道:“好久不曾见到嫖儿了,不如叫她进宫住几天吧,你也有个人能说说话!” 窦皇后行了一礼:“那臣妾就代嫖儿多谢陛下恩典!” 刘恒不太喜欢这种公事化的对话,他又说了几句,又吩咐身边的宦者令,从自个库房里头取一些珠玉宝石赏给馆陶公主,然后就借口自己还有事情,匆匆离开了。 窦皇后疲惫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一边伺候她的大长秋小心翼翼地走过来,问道:“娘娘刚刚膝盖磕着了,可要请侍医过来?” 窦皇后这才感觉到膝盖钻心的疼痛,不用解开裙子看,就知道,只怕这会儿膝盖已经淤青了,她这会儿心烦意乱,也不想找侍医,弄得别人有什么猜想,便吩咐道:“不用了,不是有那个什么白药嘛,我记得治跌打损伤很对症,拿过来给我用一点便是!”说完才想到,这白药也是辽国那边的,顿时愈发心烦意乱起来,很想要干脆不用,但是,她还得去长乐宫侍奉太后,若是表现得一瘸一拐的,到时候还不知道会传出什么流言来呢,只得ren了。 刘武如今依旧住在宫中,听说之前刘恒来了,连忙跑到自家母亲这里来打听消息,结果一进来,就闻到了熟悉的药味。自从白药流入大汉以来,就成了诸多贵族子弟还有将门的必备药物,连军中也采购了一批,这白药对于跌打损伤乃至金铁创伤之类的都有很好的效果,这年头民风尚武,对于贵族子弟来说,骑马驾车佩剑射猎是正常娱乐,难免会有些磕磕碰碰的,用上白药就能很好地散瘀消肿。刘武虽说也算是文青,但是也是弓马娴熟,没事就去上林苑射猎,所以,白药是经常使用的,对这个味道非常熟悉。因此,一闻到这个味道,刘武便急道:“阿母,你受伤了?” 窦皇后见儿子这般急切,心中安慰,便说道:“只是刚刚一个不小心,磕着了膝盖,没什么大不了的!” 刘武仔细闻了闻,确定了味道的来源,这才松了口气:“那阿母可得好好休息一下,这白药效果好得很,很快就能消肿了!” 窦皇后点了点头,然后就说到了刘启身上,叹道:“你兄长是个不省心的,带着你表兄窦婴还有几个护卫,居然直接往北方去了!” 刘武顿时一蹦三尺高:“哥哥他怎么能这样,这种事情,居然不带上我!”这话一说出口,刘武就知道坏了,窦皇后看着小儿子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危险了起来:“你也想要跟你哥哥一样,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这么跑出去!” 刘武赶紧解释道:“哪能呢,阿母尽管放心,不管儿子以后去哪儿,一定先叫阿母知道!不像是哥哥,一点兄弟义气都没有,连我都瞒着,却戴上了表兄!”说到这里,刘武难掩怨念! 窦皇后见小儿子这副模样,顿时有些无奈,小儿子这真的是半点敏感性都没有,只想着要出去玩!她心中暗叹一声,嘴上却是说道:“整日里就想要跑出去,要不,回头阿母跟你父皇说,干脆让你封王就国好了!” 刘武顿时不吭声了,他对于封国的印象就是代国,那真的是个穷得鸟不拉屎的地方,他们贵为王子,很多时候都要饿肚子,若是给他的是个贫瘠的封国,那还不如留在长安呢! 刘武有的时候是有些天真,但是这会儿也回过神来,知道刘启为什么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跑北边去了,他心中顿时有些彷徨起来,若是父皇真的选了刘昌,那么自个兄弟又该何去何从呢? 第87章 对于商人来说,但凡有利可图,他们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官府可以对驰道荒废这种事情不以为然,秦国当初为了修建驰道,那不知道花费了多少人力物力,但是,这花费了巨大代价的驰道,那是需要维护的。因为所谓的驰道,其实不仅仅是夯土为路,上面是要铺设木轨的!始皇帝在的时候,自然能够妥善维护,但是始皇帝一死,情况就不一样了。 那些木轨还没来得及朽烂,就被拆了做了木柴,原本夯实的道路也因为连年兵荒马乱,虽说依旧寸草不生,却也是坑坑洼洼,不再平坦。这些驰道其实汉家也一直在用,但是比起当年秦国那会儿不计工本人力,现在其实就是偶尔征召徭役,将上头的坑填平,这种没有夯实的路面很经不起风吹雨打。官府这边每年需要用徭役的地方多着呢,哪有许多人力浪费在维护驰道上,能凑活就继续凑活,除非遇到特殊情况,比如说大军要从驰道出征,就得赶紧征召民夫,加紧修缮。 这种道路,普通人是没资格走的,但是那些商人,如今为了方便从辽国运输商品,他们另辟蹊径,自己掏钱在附近修路,他们也算是有心眼,直接低价从辽国那些民用的小作坊里头购买了比较劣质的水泥,横竖他们很少会运输铁器之类非常沉重的东西,所以,也不用担心路面质量不够,这种劣质水泥路,可比土路强多了,起码不用担心一个冬天不走,来年就变成烂泥路。对于这些商人来说,时间就是金钱,先花钱修好了路,以后年年用得上。至于修路的费用,这些商人分摊一下也就行了,谁要是不出这个钱,这条路就不许他用! 刘启他们出了函谷关没多久,长安那边的诏书还有相关的符节就送了过来。刘启知道是自家父皇默许了自己的行动,觉得自家父皇是觉得自己输定了,给他的一点怜悯,心中怀着一团怒火,一路向辽东而来,没多久就发现作为官道的驰道已经荒废不堪,反倒是隐藏在田野中的那些商人行走的道路非常热闹,路面即便有些开裂的地方,却颇为平坦,也没什么黄土飞扬,问清楚情况之后,顿时心情就变得非常复杂。一边觉得商人实在是有钱,一边又觉得地方官府尸位素餐,以至于连官道都修不好! 窦婴这会儿也还是个热血天真的年轻人,事实上,他一辈子都有些天真,窦婴并非窦长君和窦广国的儿子,而是侄子,窦婴的父亲早逝,因此,从小就养在窦长君膝下,后来刘恒做了皇帝,立窦漪房做皇后,便去清河寻访窦家人,窦家人因此受到了良好的教育。不过不同于窦长君、窦广国接受的是黄老之学,窦婴学的却是儒学。对于窦婴这样的身份,他的先生自然是将他往各种真善美去教,如此才能扩大学派的影响力,因此,窦婴这会儿还是满脑子都是致君尧舜上的想法。 窦婴看着这番景象,忍不住就说道:“这种事情,这边郡守知道吗?”窦婴琢磨着,虽说这路距离官道还有一段距离,但是稍微走远一点,也就看见了。虽说肯定要比官道窄,但是综合算起来,肯定比官道好走,这修路不比其他,需要用的人力物力都是不少,这不惊动地方官府才怪!偏偏这路最后修成了,窦婴直觉里头应该有猫腻。 刘启冷笑一声:“彼辈若是知道,那就是其心可诛,若是不知,那便是无用至极,总之,这等人哪里堪用!” 刘启在这边发狠,窦婴倒是被刘启话语里面的杀机给吓了一跳,他想要多劝一句,但是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他也不是不通俗务的人,这会儿便说道:“这些商人能够修成这样的道路,只怕在辽东获益极丰,要不然,他们也不至于如此!但凡这事被捅出去,只怕他们就得被迁到关中霸陵了!” 刘启对商人可没什么好感,或者说,在封建时代,作为统治者,很少有人对商人有好感的,对他们来说,商人就是蛀虫。刘启虽说崇尚的不是法家,但是也是看过申韩之学的,对商人那是看不上的,这会儿瞧着这些商人居然能自个掏钱修路,愈发心里有了想法。 不过,对商人有想法,不代表他们会对商人的一切都弃若敝履。既然有好路走,谁会坚持在官道上吃灰,因此,很快,他们就上了那条水泥路。 虽说被那些商人雇来维护道路的人发现刘启他们车马上并没有挂着相关商家的标志,但是这些人一看就不是好惹的,只怕是权贵子弟,他们便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直接让人过去了!毕竟,就像是窦婴所想的那样,这些商人能将路修起来,自然是得到了地方衙门的默许的,为了疏通还花了不少钱,官府自然也知道这条路的好处,所以,在需要的时候,他们其实也宁愿走这条路,而不会走看起来更宽敞的官道。 顺着道路,刘启他们顺利到达了汉辽边境,他们并没有走正规的渠道出关,因此,离开边境没多久,就顺着大路到了移民署所在的地方。 虽说如今没有大规模的移民了,但是,辽国在边境的移民通道并没有关闭,除了严冬季节,边境这边几乎每天都有人拖家带口过来移民,尤其是住在边境的人,虽说如今修建了棱堡,不用太担心匈奴的袭击,但是,大家都是眼明心亮的人,辽国那边普通百姓过的什么日子,他们这些人过的又是什么日子,稍微一对比,大家就有数了。 虽说大汉这边私底下严禁人口外流,但是边界线那么长,不是所有的地方都有人看守的。只要愿意想办法,总能溜出去的。甚至,还有专门干这一行的掮客,他们跟守军互相也有默契,给守军一些贿赂,然后带上一些人出境,只说他们是自己带出来的伙计或者是奴仆,然后将人送到辽国那边的移民登记处,就能得到一笔奖励,可以说,他们是两头通吃!因此,这些年来,边境的移民署依旧是门庭若市。尤其这个时候,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许多人家不想欠下债务,就一横心,干脆卖了家当,想办法跑到辽国来。 刘启看到的就是一大群人在移民署外头排队等着移民,一个个在门外的时候衣衫褴褛,却满怀希望。移民署的入口和出口在同一侧,相聚不过是数十步,然后就能看到,移民署里那些完成了移民工作,从里头出来的人却是一个个衣衫整齐,身上干干净净,精神状态大为不同,他们出了出口不多久,就各自上了不同的车,奔赴了他们的新生活。入口那些人看着这些或许几十天之前跟自己没什么区别的新移民,一个个更是生出了极大的憧憬来。 刘启在那里盯了好几天,差点被人当做是细作,等到他拿出了作为天使的符节,辽国移民署那边立马就有人出来接待:“原来是上国天使,之前我等也不曾见过国书,以至于竟是丝毫不曾听闻,实在是失礼了!” 移民署的人看似尊称刘启为上国天使,但是言语间并无丝毫卑躬屈膝的意思,对他们来说,上国也就是一个称呼而已,无非就是看在自家大王是天子儿子的份上,他们这些人,见多了汉人的落魄,所以,心里头自然有一种傲气,在他们看来,自家大王迟早是能坐上天子位置的,他们这些人就是元从旧人,反倒是原本中原那些,一个个都算不得什么! 刘启见那官员看似有礼外表下的倨傲,不免心中大怒,只是在别人地头上,刘启也知道不能乱闹事,因此,只得忍了下来。一边窦婴看着不好,赶紧打了个圆场,说道:“我们只是没见过移民是个什么情况,所以多看了几眼!你们这般对待移民,得花费多少钱财才行?” 那官员顿时得意起来,不以为然道:“咱们辽国这边不怕人多,就怕人不够用!这点钱财算什么,只要他们不是什么偷奸耍滑的,很快就赚回来了!”说着,他伸手在外头一排房子指了指:“那里一个个都眼巴巴地等着呢,只要这些移民通过了基本的培训,就是上好的劳力!只要这些移民肯跟着他们走,他们也是情愿出钱的!” 窦婴没搞明白其中的逻辑,还以为这所谓的移民署是将移民当做是官奴发卖,但是看起来又有些不像,他看了刘启一眼,不知道该不该继续问下去。 那官员见这两个还是少年模样的汉家使者一副懵懂的模样,猜测他们应该是汉家公侯贵戚家的子弟,就是借着使者的名头出来长长见识的,这等人对于辽国来说,也算是财主,因此,对刘启和窦婴还算是客气,笑吟吟地说道:“两位使者看样子是走岔了路,驿馆距离咱们移民署可还是有一段距离的,若是不嫌弃的话,不如在我移民署先歇息一日,明日,下官找人送两位使者去驿馆!” 刘启跟窦婴对视了一眼,然后答应了下来。 移民署这边的情况其实早就被人摸清楚了,这里最能看得出辽国是何等财大气粗,那官员亲自领着刘启与窦婴还有随行的卫士进了大门,让他们窥见了移民署内的工作状况,这也给他们带来了极大的震惊。 第88章 移民署里除了严冬季节,人总是很多,这里也被倾注了大量的资源。别的不说,每一批移民,消耗的食物和布料就是个很大的数字。这些移民带过来的东西,大多数都是要被丢弃回收的,他们原本的衣服会经过统一烫洗,送到造纸作坊,然后换上移民署为他们准备的衣服。因为技术的进步,哪怕他们用的衣料在辽国已经算是低档次的了,这些布料依旧细密柔软,夏衣轻巧,春秋的衣服就已经很是温暖厚实。可以说,对于这些一穷二白的移民来说,他们如果留在家乡,可能到死都穿不上一身这样的衣服。 刘启和窦婴也算得上是见过人间疾苦的,刘启在代国的时候,日子就过得捉襟见肘,窦婴小时候,窦家日子也不宽裕。而长安城里,也不是所有人都是公卿彻侯,上林苑里,就有许多失去了土地的贫民租了上林苑的土地。刘启和窦婴都见过这些人的生活,而很显然,移民署这边,这些新来的移民,他们的生活水平一下子变得比汉家所谓的中等人家还强一些。 “辽国到底哪来这么多钱?”刘启坐在椅子上,杯子里面的茶水已经没了热气,在大汉,上层对于数学都是非常重视的,刘启稍微一算,就知道,这些移民在移民署待一天,所消耗的物资都要超过百万钱,一年下来,起码就是几亿钱这么白白花出去了。 这会儿大汉经济还是很薄弱的,几亿钱,都足够打一场非常富裕的仗了,结果呢,辽国就这么白白耗在一帮黔首身上,有这个必要吗? 窦婴也在盘算这些年辽国流入汉室的商品大概赚了多少钱,然后他就意识到,辽国是在用大汉的钱,掠夺大汉的人口,偏偏大家还对他感恩戴德!他抿着嘴,皱眉道:“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 刘启也是说道:“明明父皇那边已经下了严令,结果呢,竟然还有这么多人跑到辽国来!” 刘启倒不是痛恨这些百姓,有道是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愿意跑到辽国来移民的,除了一小部分是纯粹的投机分子,大多数其实都是在家乡过不下去了!北地其实人口不算稠密,按理说人均耕地面积不会少,但是帐不是这么算的!北方开发算是比较早的,土地如今也不再肥沃,另外就是,这里没多少河流,降水量也一般,所以,原本这年头的粮食产量就低得可怜,到了北地,还得再打个折扣,遇上荒年,说不定一亩地种下去,打到的粮食也就比种下去的种子多一点。 但是,你环境再恶劣,却是不能耽误给地主老爷交租子。不交租子也行,那就得去给那些老爷家的子弟做扈从,做亲卫,然后他们去挣军功的时候,你就得跟着上战场,军功是老爷少爷的,送死却是你的事,你死之后,家里人能不能得到抚恤,还得看他们的良心。 在这样的情况下,北地这边百姓活得也艰难,即便朝廷经常减免赋税,但是,这种减免获利更多的还是那些地主豪强,普通百姓所能得到的好处很有限,所以,稍微有点天灾,他们就要面临破产的危机。以前大家是没得选,只能去给地主富户做佃户,甚至是不得不卖身为奴,但是如今,大家都宁可往辽东跑。尤其,在那些地主竟然因此降低了租子还有子钱的利息,好挽留他们的时候,他们虽说没有见识,但是作为普通百姓,也有着小民狡猾的智慧。那就是,既然那些地主老爷不希望自己离开,那么,那里一定比给地主做佃户奴仆来得强。 想明白了这些之后,刘启难免有些无力。他一直觉得,自个的父皇是个仁慈的天子,在父皇的统治下,大汉子民都能沐浴天子的恩德。但是,这一次出京,刘启看到的东西太多了,民间许多事情都让他觉得愤怒,最终却是无力。 因为汉家一直以来执行的小家庭制度,所以,民间常有生子不举之事,因为生下来之后也未必养得起,地方上的官吏拿捏小民的手段也很多,汉家户籍是有漏洞的,有一个漏洞就是户籍上的年龄,孩子生下来,可没有零岁的说法,生下来就是一岁,遇上个心怀恶意的,给你写户籍的时候,多添个两岁,那么,你就得提前年给孩子交口赋,孩子还没长成,就得去服劳役,一个还没有真正长成,从小营养不良的孩子,去参加远超过他能力的劳役,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就算能承担口赋,孩子顺顺利利长大了,但家里多一口人,将来分家怎么办,分不到家产,那这个孩子将来就会沦落到下一个阶层里头去,比如说给人做赘婿,而这个时候,赘婿其实就跟刑徒没什么区别。 这还只是一个很小的问题,其他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多的是,一开始刘启还恨不得直接提剑杀人,到后来,刘启已经无话可说。尤其出了函谷关,老刘家的影响力也没那么大了,地方上的郡守如果跟豪强沆瀣一气的话,那么,他们就是地方上的土皇帝,他们想要做什么,下面百姓都无力抗衡。更重要的是,百姓其实不管这到底是谁的过错,他们只会将怨恨放在刘氏身上,谁让汉家天子姓刘呢? 在经历了这一切之后,再看到辽国如今的光景,刘启只觉胸中一个郁气几乎要喷薄而出,他不得不承认,刘昌真的干得很不错,但是,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呢? 刘启坐在那里,眼神变得无比迷茫。 同样迷茫的还有窦婴,他学的那些学问比较务虚,不够务实,他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但是具体怎么做,为什么,他很难搞明白。他只觉得自己从前学过的那些理论受到了无比的冲击,一时间已经对自己那些所学开始怀疑了起来。 刘启跟窦婴两人跟入了魔一般,干脆也不走了,就留在移民署,天天盯着移民署的运作,移民署的官员劝了他们几次,见他们不听,最后也便听之任之,这里也没什么机密,想要复制很容易,只要你肯源源不断地掏钱。 移民署就是这样一个吞钱的怪物,各个作坊还有那些想要开发自己封地的贵族们也对移民署有捐助,为的就是能给自家多弄一些移民过去,但是,这些钱投进来,也就是减少了朝廷对移民署的拨款,该花的钱还是要花的。别的不说,给那些掮客的好处就不能少。 这个世上,很多事情的逻辑都很简单,只要生产力跟得上,那就少有钱解决不了的问题,如果有,那是你钱还不够多。对于一个国家来说,也是如此,要不是汉武帝得了自家父祖两辈人积攒下来的家产,就他那个败家子的德性,可撑不住打几次匈奴,不用等到他晚年,中年就要财政崩溃,民不聊生了。 而移民署这边虽说提供基本的技能培训,但是也就是个基础,认识一些常用字,会算一百以内的加减法和九九乘法表,差不多就能成为一个初级的产业工人了,所以,一个移民在移民署其实待的时间并不会很长,然后就会根据他的想法,给他足够多的选择,让他自个选,是想要分田分地,还是想要去工坊做工,另外就是去什么地方,哪类工坊,总之,辽国境内各行各业都缺人,移民从来都是供不应求。 等到搞明白了移民署这边的全套流程之后,刘启和窦婴一方面大受震撼,毕竟,辽国这边居然在短时间内就通过一些特殊的符号,让移民迅速学会了足够的知识,有这样的知识量,这些移民回到大汉,都有资格做地方上的小吏了!而在辽国,这居然只是基础,大家都没将这些当回事,甚至,将这视作是扫盲阶段,也就是脱离了文盲的水平,想要进一步深造,就得进入专门的学校去学习。 刘启和窦婴在意识到在移民署不能知道更多的时候,这才离开了移民署,打算这一路上好好看看辽国究竟是如何运作的。 大概是冤家路窄,刘启到达辽国不久,一个规模还算是不小的船队到达了海州码头,所谓的海州,其实就是后世的济州岛,如今辽国已经开始大规模发展海洋渔业,海州这边就是一个中转地,在这里对捕捞上来的海产进行进一步的加工,做成咸鱼、鱼干、鱼松乃至罐头,这也让海州迅速繁荣了起来,这里的码头也成了许多海船停泊中转的地方。 这个船队是南下做生意的商船,船上却带上了吴国的使团。 刘濞消息也算是比较灵通的,他一直对长安的位置有着相当的野望,因此,在他知道了刘昌的身份之后,便觉得有机可趁,另外就是,辽国如今跟吴国也有比较密切的贸易往来,吴国的特产可不只有海盐和铜,还有生丝,刘昌在那里购买了好几个山头用于种植茶树,招收了不少人口采茶制茶,刘濞也是看到了其中的好处,也开始搞起了茶山,只是如今在大汉,茶叶还算是药材,一时半会儿还没能培养出大家喝茶的习惯。 刘濞想要跟刘昌结盟,好一起对抗长安,为此派来了他的太子刘贤,也就是历史上被刘启一个棋盘砸死的那个倒霉蛋!这位倒是没有去长安朝贡,结果看他们的路线和速度,看样子,这会儿他们要在王险城相遇了。 第89章 刘昌之前就得到了长安那边送来的信,自然知道,官面上打着窦彭祖和窦婴名头的其实就是刘启和窦婴,他对刘启其实没什么敌意,毕竟虽说刘启算是受益者之一,但是当日的事情,刘启可没资格参与其中,事后才知道怎么回事,刘昌也不会没事迁怒到刘启头上,实在是犯不着。事实上,当日的事情,真正能做主的还是刘恒,其他人,包括薄太后,都只有旁观的份。 刘昌虽说存了事有不对,就直接掀桌子的想法,但是若是能够让刘恒心甘情愿将位置交给自己,那自然是再好不过。像是刘启,或许在那一段历史上,这位留下了极大的名声,作为一个帝王,也算是比较成功的一个,但是,刘昌却觉得,自己远比刘启要强,别的不说,刘启当年削藩操之过急,哪怕平定七国之乱其实耗费的时间不长,但是最终也是造成了不少祸患的。别的不说,一个富庶的吴国,就因为这一场乱战,最后却因为战乱,很多年都没能恢复元气。 不过,等到听说吴王太子刘贤也来了的消息,刘昌也觉得有些荒谬起来。 吴国那边,原本刘邦吕后在的时候,还压制得住,刘恒是小宗继大宗,这就让刘濞觉得不服气了,他没想过这天下是刘邦打下来的,他就是想着,自家父亲是兄长,自己算是老刘家的嫡系血脉,不像是刘恒,不过就是庶出罢了,凭什么最后能叫他做皇帝。加上这些年来,他在吴国一番经营,自觉兵强马壮,凭亿近人,有道是身怀利器,杀心自起,作为藩王,实力强大了,自然也就有了问鼎之心。 当然,他可不像是刘长,光长武力,脑子有限,还没怎么样呢,就咋咋呼呼,恨不得让天下人都知道自己有不臣之心。所以,明面上,刘濞依旧是个合格的藩王,谦恭有礼,对一干近支宗室也很是讲义气,简直就是宗室里头的忠厚长者,众口相传的贤王。 在许多人看来,刘濞真正生出反心,是刘贤被刘启一棋盘砸死之后的事情。但是,只看刘启还好端端地做他的太子,也没多少人说刘启暴戾之类的话,就知道,这里头不是刘恒如何护短,只怕还是刘贤触动了刘启的底线。毕竟刘启再脾气暴躁,也不至于一盘棋都输不起。 辽国这些年一直在跟南边做买卖,对于三越还有吴国的情况,可比长安那边了解得多。像是赵佗,名义上对汉家称臣,实际上一直在圈地自嗨,他的黄屋左纛一直也没真的收起来,偶尔还是用一用的,私底下还用了不少打擦边球的东西,比如说他也铸了九鼎。当然,老刘家刘邦就不是个规矩人,也没真的规定多少只有皇家能用的东西,他唯一规定的一个就是刘氏冠,也就是一种竹皮发冠,这玩意赵佗本来也不会没事去用就是了。 对南越,刘昌倒是不怎么计较,说白了,赵佗也就是仗着天高皇帝远,私底下图个乐呵,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愿意真的跟汉家撕破脸的。而吴国那边却是不一样,刘濞这人底线很灵活,他做了吴王没多久,刘邦就驾崩了,刘濞那会儿还算是恭顺,后来瞧着风向不对,吕后当权,私底下就有了些想法,在宗室里头表露了一些对吕氏不满的意思,自然引起了不少共鸣。 吕后那会儿也没空跟刘濞计较,毕竟刘濞明面上也没做什么错事,另外也是看在刘濞亲妈的份上,吕后跟长嫂没什么交情,跟二嫂还是有些患难之谊的,所以,吕后也就是私底下警告了刘濞一番,刘濞顿时乖巧起来,不敢多露头了。 但是,等到吕后一死,刘濞其实就有些蠢蠢欲动起来,但是,人家不带他玩,你又不是高皇帝的儿子,就是个侄子而已,这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啊!所以,大家联络藩王的时候,就没考虑过吴王和楚王这两系,刘濞倒是想要毛遂自荐一下,但是最终还没等他准备妥当呢,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 刘濞的心思,也就是仗着天高皇帝远,外头人不知道,而自家人其实都是知道的。刘贤作为刘濞的嫡长子,也希望自己能从吴王太子升格成大汉太子,这样的心思若是在遇到刘启的时候流露出了几分,刘启不杀人才怪! 刘贤这次过来,打的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心思,挑拨刘昌与刘恒相斗,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以前的时候,刘贤只觉得辽国就是大肥羊,他们拿出来的商品精美,花钱也很爽快,吴国的生丝卖给辽国,利润比得上直接卖丝绸,当然,辽国的丝绸质量也非常好,吴国费了许多力气,也没能织出同样光滑细腻的丝绸来,像是现在,吴国那边,大家都更喜欢穿辽国的丝绸。吴国那边夏天炎热,冬季湿冷,夏天还好说,冬季其实很难熬,而辽国的毛衣还有毛呢乃至羽绒服很顺利就打开了吴国的市场。吴国产铜,会稽的铜山日夜不停地开采冶炼,刘濞又叫人广种桑麻茶树,将生丝苎麻还有茶叶卖给辽国,用这些换取辽国那些堪称是物美价廉的商品,大家都觉得自己占了便宜。 刘贤以前也就是觉得辽国的工匠水准比较高,结果到了辽国之后,刘贤就有些绷不住了! 吴越之地,素来武德充沛,吴国既然有不臣之心,那么自然在武备上下了不少功夫,刘贤一直很得意吴国的甲士,如今到了辽国之后,在看到了辽国那些寻常卫士的装扮之后,刘贤就有些不可置信起来。他根本想象不到,辽国这边,一个寻常巡街的士卒,身上都能穿甲,一个个身板都很是强壮。至于身高其实是有些良莠不齐的,一般中原来的移民身高就高一些,原本辽东本地的民族,身高就矮一些,毕竟,身高什么的,人种是一回事,营养也是一回事,以前辽东这边人是空有宝山,却没法开发,等到刘昌来了之后,借助于更强的生产力,总算对这里展开了初步的开发。大量养殖的家禽家畜以及海洋捕捞给人们的饮食带来了更多的蛋白质,大豆的广泛种植也让人们可以摄入更多的油脂,在这样的情况下,别说是正处在生长发育期的孩子了,便是成年人,都能稍微窜一窜,一个个也开始变得愈发强壮起来。 刘贤看到的正是这一些,路上遇到的百姓,就没有那种面黄肌瘦的,相反,绝大多数都很是结实,一个个精神昂扬,光看这些人的身体素质,如果按照汉家制度,再经过基本的训练,他们随时都能够从普通百姓变成士兵。 发现这一点之后,刘贤原本的那些傲慢也就被压下去了,毕竟,人家一看就比你强,豺狼或许可以驱使普通的野犬,但是若是他们敢打狮虎的主意,狮虎一个不爽,一巴掌就能将它们一拍两段! 刘贤开始怀疑自己的父亲,辽国这么强大,他们不会是与虎谋皮吧! 今天也在谋朝篡位中 第26节 同样跟刘贤一样,被震惊到的还有刘启和窦婴。刘启和窦婴其实早就知道辽国也是个武德充沛的国家,毕竟,他们连匈奴人都能追着打,但是,对他们来说,辽国能锻炼出十万左右比较强大的精兵就算是不错了,毕竟,即便是大汉,也不是所有的军队都是精锐,普通的郡兵也就是比寻常百姓强一点。但是等到看到辽国这边,连看守城门的守卒都是一副精锐模样,这就叫人难以置信了! 这也就罢了,之前他们还以为辽国的富庶是跟大汉一样,中上层富庶,普通百姓困苦,但是到了之后他们才发现,这边富庶就是常态,普通百姓也能一日三餐,甚至不止。这边过了酉时,还有人在外头摆摊吃饭,到了亥时才开始宵禁,许多人闲着没事,就在路边小摊或者是餐馆里面喝酒吃饭闲聊,等宵禁之前再回家。为了防止有人喝醉了发酒疯,除了少数酒馆提供高度酒之外,绝大多数餐馆的酒都是低度酒,而且谁要是敢发酒疯,被巡街的巡警发现之后,就要处以**和罚款,**耽误赚钱,罚款更是叫那些百姓肉痛,所以,大家也就是小酌而已,不会多喝! 刘启和窦婴也跟着在那些小餐馆里厮混,这些餐馆里面的食物滋味还算是不错,酒水也还可以,最重要的是,这些酒客居然一个个消息都很灵通,刘启过了好久才知道,辽国这边居然会发行一种叫做报纸的东西,报纸上会刊登许多家国大事还有一些市井消息,辽国百姓识字率也比较高,因此,大家都习惯几家凑一起,购买报纸,一块看,白天大家要干活,到了晚上,就可以针对在报纸上看到的那些消息高谈阔论一番。 刘启觉得自家父皇就已经很开明了,还专门颁布了一份《除诽谤令》的诏书,结果在辽国这边,是个人都能对朝政指指点点,这放在大汉,岂不是乱套了! 心里这么想,身体却很诚实,刘启也开始习惯每天起床就叫随行的卫士去找报童买两份报纸回来,然后,他的疑惑就更多了! 第90章 带着满脑子的疑惑,刘启见到了刘昌。 “三弟,坐吧!”刘恒几个儿子里面,前两个都是吕王后生的,刘嫖差不多跟刘昌的二弟年纪差不多,刘启年纪也就比刘昌小三岁不到。这会儿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刘启一时间有些恍惚,不过他也没有客气,要不然就显得在刘昌那里露了怯,然后就在刘昌对面坐了下来。 刘昌也不以为意,一边侍奉的宫人素手执壶,经过一番繁复的流程之后,给刘昌和刘启各自点了一杯茶汤,看着茶汤里面精美的图案,刘启一时间都有些不知道该如何下手了。汉室那边茶还叫做荼,就是跟葱、姜、枣、橘皮、茱萸、薄荷放在一起煮开,就跟喝粥一样,而且关中人很少喝,这会儿喝茶还只是在南方和蜀地流传,毕竟,也就是这些地方产茶,而且也就是野外采来的野茶,喝的人其实很少。 刘启也是喝过原本那种茶汤的,对此敬谢不敏,而刘昌这里的茶,却是做成茶饼,烤干研磨过筛,然后点茶,流程繁复,做出来的茶汤茶色纯白,可以做出各种图案来,这顿时就让一帮现在已经开始有钱有闲的贵族趋之若鹜,各家如今都开始可劲地钻研不同的点茶手法,创新点茶图案,还要搭配上不同的茶盏。 刘昌其实更习惯喝散茶,最多就是用岩茶搞点功夫茶什么的,不过,点茶什么的,也不用刘昌自个费功夫,刘昌也想要将点茶的文化传到大汉,好卖茶饼,毕竟,比起散茶,茶饼因为工序复杂,更能卖出价钱来。刘启可不像是刘恒,是真节俭,刘启却不是这种性子,虽说不像小猪是个败家子,但是其实本性也是喜欢享受的。他若是回去之后稍微显摆几次,那么,茶饼的销路也就打开了。 比起散茶,其实茶汤味道也还算是不错,因为做茶饼的时候,里面是加了香料和香米的,所以口感甘香,对于少年人来说,还是很有吸引力的,刘启稍微尝了一口,就是眼睛一亮。 刘启很快将一盏茶汤饮尽,然后奉茶的宫人就又往茶盏里放入碾好的茶末,提着长嘴茶瓶给刘启来了次点茶表演,刘启看得兴致盎然,然后笑道:“大兄倒是好享受!” 刘昌笑吟吟说道:“人生在世,不过匆匆数十年,何必自苦呢!若是民生多艰,那么我醉生梦死,骄奢淫逸,自然是犹如桀纣,但是,既然百姓安居乐业,蒸蒸日上,那么,我这边多花用一些,又算得了什么!” 刘启听着有些沉默,他叹了口气,问道:“大兄,我还是不明白,你当初来的时候一穷二白,究竟怎么就在短短几年里,就让这里如同变换了一副天地一般!” 刘昌斜了刘启一眼:“你没听说吗?我这是蒙高皇帝庇佑!” 刘启很想笑,但是看刘昌那神情,也狐疑起来,他放下茶盏,皱眉问道:“大兄,你不会是说真的吧?” 刘昌也是一本正经地说道:“为什么不是呢?要不然,你也说了,我当初一无所有,要不是有高皇帝庇佑,天命在身,凭什么能走到今天呢?”在什么山头唱什么歌,刘昌也没法跟这些人解释什么系统,横竖刘邦当初自个就是个传奇,如今他不过是给刘邦的传奇再增加一些可信度罢了!都是自个祖宗,给祖宗塑金身能算封建迷信吗? 刘启见刘昌这般,也是半信半疑起来,不过嘴里却是说道:“罢了,大兄你不想说算了!唉,原本我以为,我跟大兄还是有一争之力的,结果看到辽国这个模样,我却是没了信心!罢了,大兄你跟我说句实话,你若是做了天子,我们这些兄弟该何去何从?” 刘启紧盯着刘昌的眼睛,生怕错过了刘昌的意图。 刘昌看了刘启一眼,忽然问道:“你知道刘喜现在在哪儿吗?” “刘喜,哪个刘喜?”刘启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宗室里头重名率很高,这年头起名字,多半是单名为贵,选择的也得是一些有着吉祥意义的名字,像是喜这个字,就属于重复率比较高的,宗室里头,不说是那些血缘关系已经比较远的,近支里头叫刘喜的就有好几个,因此,刘启一时也没想起来。 刘昌解释道:“就是原本的朱虚侯世子!” 刘启这下想起来了,主要是这位也算是吕氏余孽,又想起来这位当年大张旗鼓地投奔了刘昌,他亲爹直接上书请求去了他世子的身份,然后没多久,他亲爹刘襄就造反了!刘启几乎已经将刘喜给忘了,这会儿连忙问道:“他现在怎么了?” 刘昌随手拿了用来点茶的茶匙,蘸了点茶水,在桌子上画了一幅简单的地图,点了点东边的一个小岛,然后说道:“他现在带着人去了这里,这里是当年徐福东渡发现的地方,原本徐福以为自己带了三千童男童女,就能在那里称王称霸,如果我们没有发现那里,那么,徐福的后人说不定真能征服那些土人,但是,那里被我们发现了,徐福已经死了,他的后人也压不住那些跟随他们一起东渡的那些人,那些人受够了岛上的蛮荒生活,我们的人才一露面,许多就哭着喊着要回来,连可能会被大秦治罪也在所不惜。等知道大秦已经覆灭,几乎所有人都跟着我们一块回来了。那里就落入了我手里,我将那里许给了刘喜!” 刘启瞪大了眼睛,看着刘昌,就听刘昌说道:“这个世界很大,往东、往南,渡过茫茫大海,也有着大片的土地,这些土地上有的也就是一些茹毛饮血的野人,而越过西域,那里同样有着大片的土地,西边有一个曾经几乎征服了整个西方的帝王,要不是他英年早逝,他创建的帝国因此分崩离析,他当初很可能能打到西域,跟始皇帝对上,也不知道如果真的如此,会是什么局面!像是西域几个国家,当初就是被那位大帝征服了的国家的流亡者建立起来的!” 刘启听得心潮澎湃,他眼巴巴地看着刘昌:“大兄,你的意思是?” 刘昌笑吟吟地说道:“这么大的世界,与其便宜别人,不如便宜咱们自家人!匈奴人不足为虑,若不是我这边人口不足,需要人口的地方太多,没必要将大量的人力投入到对草原的征服中,我几年就能将匈奴撵到漠北去!不过,若是有了大汉的人口,那就不一样了,我们可以将匈奴变成我们的先锋,让他们祸害西边去,然后我们跟在后头,让咱们的兄弟,儿子们占领那些地方,建立起自己的王国,而不是将目光都放在中原这点地方!” 刘启忍不住舔了舔嘴角,神情兴奋起来,他看着刘昌茶匙绘制的地图,听到西域往西就是大片适合耕种的土地,还都是平原,西南那边的贵霜也是个好地方,听说就是流淌着黄金和蜜糖的好地方,那里一年三熟,根本不用费劲耕种,随便一把种子撒下去,躺着就能等到丰收。因为富庶,那里的百姓乃至贵族也非常柔懦,稍微吓唬一下,就会忙不迭地掏钱出粮,只求你赶紧离开。 刘启心里开始盘算,自己应该去哪里好,最好能拉着刘武一起,兄弟之间守望相助,也省得回过头来还得求刘昌,那可就尴尬了!至于刘揖那个小崽子,自己要不要在刘昌这里说点坏话,最好将他封到漠北去,让他跟那些匈奴人作伴! 刘昌看着刘启的眼神,说道:“如今这个情况,我不好去长安见父皇,所以,有些话也得三弟你帮忙传达一下。当年的事情,我的确对父皇有些怨恨,但是,总归还是天下社稷为重,除非万不得已,我不会做危害社稷之事,但若是真的威胁到了我,那么,死过一次之后,我就知道,没有什么比我的性命更重要,所以,到那个时候,也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一边说着,刘昌一边用茶匙点了点已经有些模糊的地图。 刘启默然了,谁也不知道刘昌已经探索出了多大的地方,他只怕已经跟西域联系上了,要不然怎么会知道,遥远的西方,曾经有个大帝如同始皇帝一样,统一了西方呢?可惜的是,那位跟始皇帝一样,堪称是天不假年,要不然的话,中原早就该知道西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了,而不像是现在,只是听那些商人说西边有个什么大夏,至于那个大夏怎么回事,大家只知道大夏的贵族也是黑发黑眼,其他的什么都不清楚。 在这样的情况下,刘昌若是放弃辽国,退入海外,到时候通过海路不断袭扰大汉边境,大汉能不能承受这样的损失呢? “大兄放心吧,我会跟父皇说的!”刘启叹了口气,说道,“我虽然想当太子,想当皇帝,但是,却不想当亡国之君啊!” 刘昌举起茶盏,笑吟吟地说道:“既然你我兄弟已经达成了一致,那么另外附赠你一个消息,吴王太子刘贤也来了,他这次过来,可没安什么好心!” 第91章 对于吴国,刘恒刘启也是抱着警惕之心的,之前陆贾出使南越,是经过吴国的,虽说吴国当时遮掩得很好,可是,作为邻居,闽越和东瓯这些年却是将吴国的情况都看在眼里。 东瓯与吴国接壤的地方比较大,对于吴国更了解,同样也比较担忧。三越之中,东瓯实力最弱,他们也更需要大汉的支援,所以,一开始的时候,东瓯对吴国乃至长沙国,都是挺巴结的。 但是,很快,东瓯就怕了,长沙国也就罢了,一个异姓封国,在其他异姓王都倒了霉之后,吴家就愈发低调起来,生怕被抓住了什么把柄。但是吴国,一开始刘邦将他册封在这里,为的是提防三越和长沙国,东瓯自觉自己还算是老实,一直挺配合,但是没多久,东瓯就发现,隔壁这个不是给大汉看家的猎犬,人家是一头饿狼! 只是东瓯跟大汉的关系可没有吴国跟大汉的关系近,他们自然不敢没事找事,说吴王图谋不轨,但是私底下,吴国在东瓯采购了多少铁矿,多少奴隶,多少皮毛筋骨之类的,东瓯都悄悄记录了下来,陆贾就是带着这些回了长安,然后将这些交给了刘恒。 光是算一算吴国在东瓯采购的这些东西,就能估摸出吴国私底下打造的铠甲兵器数量,虽说作为一个封国,是需要一定武力的,但是你这样也太过分了点,何况,吴国的铁器皮毛之类的来源肯定不只是东瓯,谁看到这个账册,不得说吴国有不臣之心啊! 刘启先是义愤填膺,然后就幸灾乐祸起来:“大兄,他不怀好意,头疼的也是父皇和你啊,跟我有什么关系!” 刘昌瞧着刘启那副无赖模样,摇了摇头,随便吧,刘启既然服了软,那么,接下来很多事情都好办了,如此,对付一个吴国算得了什么! 别看外头都说吴王是什么贤王,实际上,那是因为称颂他的都是吴国的士人。吴国在这个时代,几乎算是蛮荒之地了,吴国的士人在外头其实有些混不开。刘濞虽说被封了王,但是老刘家当年本身就处在阶层下滑的阶段,刘太公往上还能算得上是士大夫,到了刘太公一代,刘家也就比土财主强一些。 刘濞没读过多少书,但是,他心眼却不差,自然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话都是那些士人说出来的,黔首有什么想法,其实不重要。对于下面的黔首,给他们一顿饭就可以了,其他的,也不必对他们太好。 这也是为什么在历史上,刘濞虽说一直有个贤王的名头,似乎在吴国很得人心的样子,但是,吴国被灭之后,吴国百姓就没为他喊冤的,因为在吴国,得过刘濞好处的都是中上层,底层是被一起压迫的对象,刘濞为了有足够的人手开矿冶铜,在治下法度非常严苛,动不动就是把人送去挖矿,底层百姓能感念他什么恩德。 辽国跟吴国这两年因为生丝、茶叶之类的往来不少,对吴国的情况也挺清楚,偷偷摸摸也拐带了不少吴国的人口,刘濞发现了之后,不好直接跟刘昌撕破脸,却是干脆不肯再让辽国的商队深入吴国腹地,而是直接在码头进行交易,又严禁百姓靠近海边。实际上,刘恒直接下了许民弛山泽令,放开了山林河泽,让百姓可以自个垦荒伐木煮盐,但是在吴国,盐铜可是刘濞赚钱的大头,哪里肯开放给百姓,所以,原本就不允许有人到海边煮盐,谁敢靠近,直接抓去挖矿,如此一来,自然也没人敢冒这样的风险了。 刘昌琢磨了一番,便决定叫吴国知道什么叫做贸易战,直接来一出釜底抽薪,让吴国出乱子,然后长安那边就能名正言顺地削藩。 见刘昌似乎有了主意,刘启不免来了兴趣,连忙想要追问,结果刘昌根本没有解释的意思,顿时失望起来。 刘启跟刘昌达成了一致之后,也放宽了心,离开了王宫之后,就安心带着窦婴还有一干护卫在王险城闲逛,刘昌给了他一笔钱,他正好可以拿来花销,在他看来,狗大户的钱,不花白不花。想到自己在长安,说是皇子,但是要顾忌亲爹的想法,吃穿都不敢用好的,自家亲爹都穿最差的丝绸,他就算不穿那种,也只能是稍微好一点,吃上头也不敢出格,最多也就是吃点羊肉,牛肉一年到头都别指望看见,因为耕牛稀少,不能为了口腹之欲影响农耕。 而在辽国这边,压根没这回事,辽国这里,普通人都穿得很体面,夏天穿丝绸细葛,春秋的时候就是毛呢,冬天就是各种羽绒服裘衣,再搭配款式不一的斗篷,中下层用羊皮和兔皮,上层就是貂皮狐皮,最重要的是,价格都比较便宜。刘启也算是个有心的,一下子采购了一大批,准备回去孝敬太后还有父母,再给自家媳妇留几件,当然,自己也得留几件,既然都不打算做皇帝了,以后过得如何,主要还得看大兄,既然如此,何必再抠抠索索的,他也是个喜欢鲜衣怒马的少年郎,之前在代国的时候是没那个条件,那时候是真穷,如今却不一样,干什么还磕碜自己! 窦婴看着刘启大把大把地撒钱,一开始还劝几句,然后都麻木了,这种事情也是会传染的,按照刘启的说法,难得来一次,这边价钱可比长安那里公道多了,长安那边,辽国的货物运过去,价格不翻个五倍,都算是良心,这会儿多买一点,回去之后要是被说了,反手一卖,那也是一笔不小的进项。 窦婴被说动了,他手里还是有些钱财的,窦婴是侄子,不是亲儿子,继承不了爵位,所以,窦长君对他也宽容,给的零花钱也多,窦婴这次被刘启拉出来,琢磨着穷家富路,一下子将自己的私房都带上了,总共也有个好几十金。在辽国,钱财购买力还是很大的,除了奢侈品之外,普通的商品其实价格都不贵,窦婴跟着刘启跑了一圈之后,也加入了买买买的行列。 刘启和窦婴大肆购物的时候,刘贤也见到了刘昌,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已经将刘贤的骄傲给打击得差不多了,出现在刘昌面前时,刘贤表现得就比较谦卑。 刘昌虽说心里头已经给吴国安排好了剧本,但是面上对着刘贤,却是一副和善的模样:“算起来,寡人还得叫你一声堂兄,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礼!” 刘贤这会儿其实也还年少,老实说,他也是挺废的,明明比刘启大了好几岁,结果还能被刘启一棋盘砸死。这位也不是什么心机深沉的性子,被刘昌这么一说,居然有些受宠若惊起来,他赶紧说道:“不敢当,辽王雄才大略,家父也唯有赞叹的,常说我们兄弟比起大王差得远呢!” 刘昌笑道:“无非就是时事造人罢了!吴王当年筚路蓝缕,开发吴国,这才有了如今基业,也是不容易!” 这话就说到刘贤心里去了,吴国当年什么光景,如今什么光景,自家父皇那般英雄人物,却要屈居人下,若是被长安那边抓了把柄,回头还要削去封国问罪,土皇帝做惯了的人,哪里还能受得了被别人拿捏,所以,再不济,吴国也不能任由长安宰割。刘贤自觉刘昌跟他们是一个立场的,当下就附和着说了一些刘濞如何如何辛苦,殚精竭虑的话,又恭维了刘昌一番。 刘昌嘴上附和,实际上心里却是冷笑。刘濞他亲爹刘仲原本是代王,结果匈奴人打过来,他半点都没有尽守土之责,反而撒丫子就跑,如此自然丢了王爵,要不是后来刘邦实在是需要有个信得过的人去镇守南方,防御三越,再看着点长沙王,哪里轮得到刘濞这个侄子做什么吴王。结果搞到最后,刘濞却觉得一切都是自己的本事了! 刘昌跟刘贤打了一番太极,反正什么承诺都没给,将刘贤忽悠得一愣一愣的,自觉自己算是跟刘昌达成了一致,将来他们可以合作跟长安对着干。 刘贤可以得意,但是跟着刘贤一块儿过来的吴国大臣却不能得意,他们都是老狐狸了,这次过来,虽说是以刘贤为主,他们过来却是看着点刘贤的,毕竟刘贤还年轻,没什么经验,在吴国,都是别人捧着刘贤的份,而刘昌呢,虽说年纪比刘贤还小一岁,但是他能在那样的局面下翻盘,心机手段都不是刘贤能比拟的,所以,就派了几个心腹大臣跟着刘贤一起过来,帮着参详。 等到见到了刘昌之后,这几位才知道刘濞果然是深谋远虑,刘昌那些没什么实质意义的空话就将刘贤糊弄住了,当然,对着刘贤,他们肯定不能说刘贤太嫩,而是说刘昌狡诈,说的都是些模棱两可的话,半点口实都不落,只怕跟辽国合作,回头是与虎谋皮,你指望辽国先跟长安对上,辽国只怕也打着类似的主意。 刘贤听明白之后,顿时有些羞恼,偏偏一路上瞧见了辽国的实力之后,又难免有些畏惧,他叹了口气,看着几个随行的大臣,便问道:“那以诸公的意思,贤该如何应对呢?” 第92章 刘贤跟几个随行老臣商议了半天,但是刘昌压根不接招,按照刘昌的意思,辽国如今就想要做个纯粹的生意人,咱们虽说是亲戚,但是,亲戚归亲戚,生意归生意,可以看在亲戚情分上给你们打个折,但是想要让我给你们别的什么承诺,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行吧,生意就生意,那咱们谈点大买卖,比如说,辽国的**和铠甲。结果刘昌倒是肯谈,却给出了一个天价,刘贤盘算了一下,顿时发现,虽说辽国的**和铠甲质量的确不错,但是这个价格,也实在是太夸张了点,尤其,**还得配套购买辽国的零件和**,他们自个制作,是做不出那样精度的,顿时就打起了退堂鼓。 刘贤走的时候跟辽国签订了自由贸易的协议,又签订了大笔的订单,走的时候还算是满意。 “大兄,你卖了这么多东西,就不怕养虎为患?”在知道吴国光是铁锭就买了一大批之后,刘启顿时忧心忡忡起来。 “放心吧!”刘昌笑吟吟说道,“回头他们就知道,我的东西不是那么好买的!” 刘启看刘昌神神秘秘的样子,愈发好奇起来,偏偏刘昌硬是吊足了刘启的胃口,却根本没有开口的意思。 “还有半个月就是十月了,你若是不想要留在辽国过冬,那么,你也该回去了!”这年头,十月就是岁首,长安那边会有各种活动,刘启虽说不打算做储君,但是也不能一直赖在辽国。 刘启一愣,他如今颇有些此间乐,不思汉的意思。辽国这边整体环境还是比较轻松的,虽说在工作上头,大家节奏都比较快,但是日常生活并没有因此变得急躁起来,相反,因为经济条件比较宽裕,大家的精神状态也比较松弛,刘启在这边,自然也是受到了感染,每天起床,先去外头的早点铺子吃一顿早点,这边早餐非常丰富,包子馒头油条烧麦之类的不过就是等闲,有钱有闲的人完全可以找个可心的地方慢慢享受,干的,稀的,荤的,素的,那叫一个形形色色。刘启其实肠胃不好,小时候在代国的时候,经常饥一顿饱一顿的,若是到了长安之后慢慢养着也就罢了,偏偏刘恒是个节俭的,做了天子,也保持着一日两餐的习惯,刘启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饿的快,两顿饭根本不够,如此肠胃便有些不调,小小年纪就有了胃病。 刘昌倒是没这个毛病,吕王后手里有私房,因此私底下会补贴自己所生的几个孩子,那会儿,刘昌他们兄弟几个都是能一日三餐的,像是现在,刘昌一天三餐不说,中间还有两顿加餐,吃点水果干果点心什么的。 刘启这会儿年轻,肠胃不调还是可以通过饮食养回来的,因此,在刘昌发现他肠胃有毛病之后,就让刘启少食多餐,不吃生冷刺激的东西,时间长了,胃自然也变得舒服了起来,这也让他更加乐意在王险城中各个大大小小的食肆里头流连,每日里美食不断,光是早餐,这么长时间,就没吃过重复的,以至于连时间都忘了,这会儿一听说,还有大半个月就要正月了,刘启也着急起来。 “你这肠胃,还是要好生养着,我这边缺人,厨子就不给你了,我给你一份食谱,你带回去吧!”刘昌叫人拿了一卷食谱过来,“父皇节俭不假,但是食谱里面也没什么昂贵的食材,做法也不复杂,回去叫养室的人好生研究就是!” 刘启兴奋地将食谱揣到了自个怀里,他原本还担心回了长安,就吃不上这些好东西了呢,如今连食谱都到手了,却是不用再担心了!他却是没想到,这事其实刘昌也是埋了坑的。因为辽国这边,大豆榨油的技术这会儿还是严格保密的,大汉那边也就是学了做豆腐的方法,就这,也已经让汉室民间大豆的种植变得广泛了起来,毕竟,大豆蛋白几乎是肉食之外最便宜的蛋白质来源了。但是油脂不一样,芝麻如今也还没有从西域传入中原,大汉那边主要吃的还是动物油脂,植物油脂主要是苏子油和雌麻油,这两种植物出油率很低,所以,根本不可能大范围使用,而给刘启的食谱里面,多半都是炒菜,没有植物油,那就只能用动物油,而且还得用铁锅。 这个成本倒还能接受,但是,辽国这边即便是路边摊也好吃,其中有个原因是调味料,大汉的调味料一般就是盐梅还有各种酱,里头最重要的盐就是个问题,这年头大家并不会多盐进行精炼,因为本来煮盐就很耗费人力物力了,谁还会再耗费更多的成本去研究将粗盐进行提纯呢?所以,这年头的盐,杂质很多,除了咸味,更多的还是苦涩,这样的盐,做出来的菜能有多好吃才怪!这也让辽国的精盐成为了市场上的抢手货。但是很显然,以刘恒的节俭,是不会愿意让少府采购这些精盐的,他们吃的还是少府自个开采熬煮的海盐或者是井盐。加上还有其他那些调料乃至是复合香料,这些共同的使用才造就了辽国这边即便是路边摊也有滋有味的饮食现状。 所以,刘启回去之后,若是想要吃到如同辽国这边一样的美食,那可就得费不少事了!而且,以刘启的性子,肯定是要对外炫耀的,如此,辽国这边出产的各种调料销路也就打开了,虽说很可能让刘启享受一下刘恒的“父爱”,但是挣钱嘛,没点六亲不认的态度,那怎么行! 刘启大包小包地走了,李达几乎是前后脚进了宫,虽说不是质问,却也有些不甘:“大王,此事难道就这么算了?” 刘昌看了李达一眼,轻笑一声,说道:“怎么能就这么算了呢?当年的事情,我那几个弟弟,甚至是那位太后不可能有什么发言权,罪魁祸首除了陈平周勃他们,还有就是我那位父皇,作为人子,我无法做出弑父的事情,但是,我却可以让他众叛亲离,这不是最好的报复吗?” 李达对刘恒其实没什么仇恨,毕竟,刘恒到长安的时候,吕家的人都已经被杀光了,他见刘昌竟是连如何报复刘恒都想到了,顿时就知道,刘昌没有就这么算了的意思,神情一下子缓和了下来,当下下拜请罪道:“臣失礼不敬,还请大王降罪!” 刘昌叹道:“之前跟你说过,你早点娶妻生子,以后也好过继一个孩子给周吕侯一脉,如今寡人的孩子都要出生了,你这边可有了打算?” 李达顿时有些狼狈,他低着头,沉默了半天,才说道:“臣会尽快娶妻的!” 刘昌有些无奈,很想要劝李达,不要为了娶妻而娶妻,妻子是要陪他过一辈子的人,他也该放开以前的事情,开始自己的新生活了!只是,看着李达那个样子,刘昌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因此,只得说道:“你若是有了合适的人选,跟寡人说一声,寡人亲自给你做媒!” 李达硬是扯出了一个笑:“大王费心,臣感激不尽!” 今天刘昌这里颇有些门庭若市的意思,李达才走没多久,张辟疆就过来了,他神情有些严肃,见了礼后,便说道:“大月氏败了!” 刘昌早有预料,毕竟原本历史上大月氏就不是匈奴的对手,连大月氏的王脑袋都被做成了酒器,如今匈奴人倾巢出动,若是还输了那才叫奇怪! 张辟疆却是没想到大月氏败得这么快,他还以为大月氏能跟匈奴对抗几年,好叫匈奴消停几年呢,哪知道大月氏居然这么没出息,连半年都没撑得住。 张辟疆对此有些忧心忡忡,大月氏当年势力可是强得很,与东胡一起,将中间的匈奴逼得喘不过气来,那时候,匈奴完全就是在夹缝里面生存,为了能延续下去,匈奴还得向东胡和月氏派送质子,像是冒顿单于就在月氏做过质子,后来冒顿单于从月氏逃回匈奴,杀了头曼单于自立,先覆灭了东胡,后来又打败了月氏。月氏不得不收缩自己的势力范围,往西边撤退。 这些年来,匈奴其实跟月氏之间常有战事,西域各国算是倒了血霉,夹在月氏和匈奴之间,不管谁胜谁败,他们这些小国总是要倒霉的! 原本张辟疆琢磨着月氏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手里还控制着西域不少小国,也有许多骑兵,这次最多也就是如同之前一样,丧失一部分草场,哪知道,月氏竟是大败亏输,连同月氏王都被杀了,月氏分裂,往西边逃去,也不知道现在逃什么地方去了。 “匈奴损失如何?”刘昌问道。 张辟疆说道:“匈奴本部损失并不大,何况,他们收服了乌孙,又占据了原本月氏的草场,收拢了月氏的附属,很快就能恢复过来!等他们消化了此次大胜之后所得,只怕就要对大汉和辽国蠢蠢欲动了!” 今天也在谋朝篡位中 第27节 刘昌沉吟一番,说道:“稽粥不是那等狂妄之人,回头遣使去看看情况吧,若是稽粥不老实,那么,也该再给他们一个教训才行!” 见刘昌说得轻描淡写,张辟疆也是与有荣焉,毕竟,如今匈奴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也唯有刘昌敢说要给匈奴一个教训了! 比起辽国的消息灵通,长安那边就差多了,等他们知道草原上的变故时,已经是好几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第93章 汉室这边,大家琢磨着月氏算是与匈奴结下了血海深仇,回头可以联络月氏一起对付匈奴,但问题是,河套还在匈奴手里呢,大汉想要前往西域,就必须穿过匈奴人的地盘,这就尴尬了! 大汉如今对匈奴就是很尴尬,防守如今尚且算不上有余,更别说喊出什么寇可往我亦可往的口号了!哪怕从辽国购买了大批战马,还颁布了马政,但是,没有河套草原,大汉的马政就是让百姓帮着养马来抵扣徭役赋税,但是这样的做法,养挽马没问题,养战马,这不是开玩笑嘛!战马根本不是这样养出来的,战马是需要足够训练的,像是在辽国,刘昌就划出了不少草场,对马匹进行繁育还有训练,挽马要高大健美,有着更强的负重,战马也要分,耐力强能长途奔袭的,速度快能短距离冲刺的,这些都要有,然后分配到不同的部队。 大汉那边已经发现了马政的尴尬之处,民间马匹的保有量的确上去了,但是,想要大规模配备骑兵,那些马的素质是真不行。如今不是之前,之前所谓的骑兵,没几个能正儿八经搞骑射的,实际上马就是个运送的工具,到了地方,骑兵照样下马步战。而自从战马三件套流入大汉之后,加上观摩辽国的作战方式,大汉这边也摸索出了一套全新的骑兵战法,但是,没有足够的战马,也只能是作为一个威慑,大汉也舍不得让他们上战场。 大汉如今对河套草原简直是渴盼不已,可惜的是,匈奴如今势大,真要是对河套下手,匈奴那边不倾巢出动才怪! 至于说购买辽国战马,朝堂上也有许多异议,辽国通过种种贸易,一直在不断壮大,尤其朝堂上这些人,很多人都没有信心将来能得到刘昌的宽恕,看到辽国赚钱比自己亏钱还难受,因此,对于一力主张从辽国购买战马的建议,一个个都各种反对,最直接的就是没钱! 作为皇帝的钱袋子,少府倒是有钱,但是,少府的钱也不可能都花在军方。少府吃够了技术落后的亏,如今在采用各种手段提高技术,而想要提高技术,最直接的方法,就是砸钱。 刘恒要提高少府那些工匠的待遇,然后对于研发新技术投入了大量的钱财,虽说有一定的成效,但是想要赶上刘昌那边,那真的是想也别想,没错,对于高明的工匠来说,很多精密的零件完全可以手搓出来,但问题是,手搓出来的零件效率才能有多高,而机器呢,可以让精度稍微差一点,却能够高效大规模生产。 少府这边其实也是继承了秦国少府的一部分精髓,对于精度的要求也很高,但是他这种对于工匠要求就太高了,多少年才能培育出一个能够进行高精度操作的大匠来,而辽国那边,只要经过一定时间的培训,配合机器,几个月就是个熟手,这怎么比得了呢! 刘恒派出去的细作也是查到了辽国的情况,但是,辽国对那些机器的保护都非常周到,除了纺织机还能勉强从外表看出一点来,其他的机器都包裹在铁壳里头,有专门的人维护修理,想要靠近都不容易,所以,哪怕知道辽国那边都是用机器生产,但是靠着细作传回来的形容描述,想要仿制,那真的是一头雾水。 刘恒私底下命人寻访墨家和公输家的传人的事情也很不顺利,因为很多人都跑辽国去了。公输家也就罢了,墨家在乎的根本不是什么高官厚禄,就像是儒家喊着致太平一样,墨家也有自家的政治主张,而很显然,辽国的情况其实很符合墨家主张的兼爱,非攻什么的也勉强,因为辽国只跟匈奴动了武,而夷狄嘛,在这个时代,任何学派心中,其实都只能说是两条腿走路的禽兽,禽兽算人吗?化夷为夏才是正道。 所以,墨家仅存的一些子弟,如今几乎都被辽国一网打尽,而在看到了辽国藏书楼里那些理工科的书籍之后,那真是打死他们也不肯走了,毕竟,比起玩政治,他们更喜欢玩技术。祖师爷当年的东西好多都失传了,而且,就算没失传的那些,他们也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如今能够搞明白其中的道理,他们真的是什么都忘了。 实际上,如果在大汉,墨家子弟还能保持短褐赤足的打扮的话,放在辽国,完全是行不通的,天热的时候还好,降温之后,再赤脚,除非是在通了暖气的室内,在室外这样,那是要冻得足部坏死截肢的!而且,辽国这边,即便是老弱病残,除非真的什么都不想干,否则只要还有劳动能力,都会给安排工作的,他们的收入足够保障他们在这个时代过上有尊严的生活,所以,除非是没脚的人,否则,即便是底层百姓,也没有赤足的。衣服也是一样,很多时候,教条这种东西,也是要屈从于现实的。尤其,华夏自古以来都不是什么食古不化的代表,各个学派也一直在不断调整自己的理论,尤其是儒家,儒家为什么能一直成为主流,就是因为他们总能根据统治者的需要来改弦更张,这也就是所谓的六经注我!所以,甭管上头坐着的是哪家哪姓,他们总能找到理论根据,证明对方的合法性,你可以说他们无耻,但是这也是儒家生命力的体现。 墨家原本在墨子死后就一分为三,之前战乱又遭遇了重创,他们自然不能承认是祖师爷错了,只能认为是自家没将祖师爷的心思领悟到家,如今一看辽国这边那些新鲜的知识,一个个顿时觉得,没必要管什么政治主张了,自家还是老老实实钻研技术吧! 公输家同样有一部分人跑到了辽国,公输家其实也落魄了,他们还不如墨家呢!当年鲁班能够跟墨子论道,但是轮到他那些徒子徒孙,可就没这个本事了,主要是因为鲁班的确手巧,但是他毕竟只是工匠出身,并没有形成一套完整的理论和技术传承,所以,他那些徒子徒孙能学到的东西很有限,最终也只能是沦为工匠。他们既然没有得到鲁班的真传,那么在那些贵族王室眼里,价值自然就跟寻常工匠没什么区别。而比起墨家还擅长制作各种工具,公输家擅长的其实是土建,在这个时代,就是盖房子造陵墓,始皇帝营造始皇陵的时候,征召的工匠里肯定就有大量出身公输家的,而这些工匠为了防止泄密,最后被杀死在皇陵之中。同时死在里头的还有不少墨家子弟,他们主要负责的是给陵墓添加各种机关陷阱,他们的祖师爷算是竞争对手,结果徒子徒孙倒是死一块了! 在大汉,工匠的地位也不高,而且技术好一点的,都只能依附王公贵族,结果这年头还崇尚厚葬,一个不注意,工匠就变成殉葬品了,这谁干啊! 而辽国这边就不一样了,辽王废除了殉葬的事情,工匠的地位也很高,收入也非常可观,因此,一些隐藏在民间的公输家后人便想办法来了辽国。 在这样的情况下,刘恒能够搜罗到的人才就很有限,而且很多东西,你若是没有真正见过,光是凭着想象,是很难做出来的。典籍里面记载鲁班做过能飞天好几天的仿真鸟,但是公输家至今也没人能够复刻,甚至说不清楚那个木鸢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如今凭着一个机器的外形和功能,就让这些工匠去造出一个已经更新换代了好几次的机器来,这不是开玩笑嘛!那种原始的初代机还有可能,这种已经改进了好几次,除了原理还一样,但是实际上外形甚至是运转机制都已经跟初代机大相径庭,想要在毫无基础的情况下复刻,那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刘恒也想过购买辽国的机器,但是其他都好商量,这种事情,辽国是坚决不肯商量的,刘恒也明白,除非他能立马给刘昌一个保证,否则的话,想要让刘昌老老实实将好东西都拿出来,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如今,刘恒心里已经妥协了,刘启也算是服气了,老刘家内部对此已经没了什么异议,大概齐王一系会有,但是这种事情,谁会在乎齐国那边什么意见! 刘启回来的时候,跟刘恒说了刘昌的想法,意思就是,以后长城以内的地方是不会再分封出去了,长城以内都会实行郡县制,而长城之外,才会划入到分封的范围,甚至,随着以后驰道的修建,中央控制能力的加强,只怕往后,都得分到北海乃至海外的地方去。 刘恒对此还是比较支持的,他真的是受够了那些藩王,可以预料,随着异姓王的消失,以后只怕作乱的都是老刘家的子孙,这些人打发远了也好,他们想要坐镇当地,就离不开中央的支持,就算是再外头自立为王,想要打回来也不容易,以后最好分封的时候,别把关系好的人分在一起,最好周围都是不对付的,也省得他们勾结在一起作乱。 可惜的是,皇室内部达成一致没用,这会儿中央集权还没有达到一定程度,刘恒虽说已经有了一定的威望,但还没到能对抗整个朝堂的地步,所以,朝堂上群臣反对的事情,刘恒肯定是做不成的!倒是张苍这个丞相态度暧昧,可以看看能不能争取一下。 第94章 张苍这个丞相跟刘恒其实不是很合拍,张苍这人,各方面都不太符合刘恒的口味。刘恒崇尚简朴,张苍却是及时行乐的代表,最重要的是,这货在男女之事上那叫一个混乱,几乎是隔一段时间就要纳妾,据说私底下还跟一些寡妇有些往来。等到不喜欢对方了,还会给人家一笔钱作为嫁妆,让人家出去嫁人。这会儿到没有什么理学,夫妻离婚、寡妇再嫁都是常规操作。只是像是张苍这样的,也是叫人开了眼界。 刘恒虽说不是什么有道德洁癖的,但是张苍这样搞,以前在封地上也就算了,在封地上,张苍这样的彻侯就是土皇帝,只要没搞得天怒人怨,大家都可以当做没看到,如今在长安还是这般操作,都这把年纪的人了,还玩得那么花,作为丞相,一点也不知道要做好表率,这难免叫人诟病。 另外就是,张苍自个是个聪明人,也难怪,这位师从荀子,师兄是李斯和韩非这样的大神,虽说未必名师教出来的就是高徒,但是张苍他要不是年纪小了点,他还真是高徒。李斯和韩非擅长的是权术法度,而张苍这个人呢,反倒是对权术法度不屑一顾,人家擅长的是历法算学,而且很擅长经营。毕竟,看他纳妾和放妾的频率,光是靠着封国的寻常产出,可真供不起他这般花销。 以前周勃和灌婴做丞相的时候,国库那真的是动不动就空得能跑马,比起当年的萧何差了不知道多少。萧何主持政务的时候,那可是楚汉相争时,后来刘邦也是各种平乱,流水一般的钱财花销出去,萧何还主持建造了长安城还有未央宫和长乐宫,那会儿也没叫人觉得钱不凑手。 结果到了现在,明明民生开始恢复了,朝廷收的税赋也不少,陈平做丞相的时候还好,轮到周勃和灌婴,居然就开始捉襟见肘了。而等到张苍做了丞相,他认识的可都是牛人,自个本领也不差,因此,他这个丞相做得可以说是游刃有余。 只是,刘恒又不是圣人,人都是有好恶的,他不怎么喜欢张苍,尽管张苍很能干,实际上他私底下还是在想办法准备将张苍换掉,但是如今,他忽然意识到,张苍看似跟周勃陈平他们是一个立场,实际上事情并不是这样。张苍一直是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人,当初他推举刘恒,其实就是顺水推舟,他又是个滑头的,身上也没有沾染吕氏的血液,在这样的情况下,如今朝堂上最有可能,又有能力跟刘恒站在同一个立场的,还真是只有一个张苍,大概还得加上贾谊。 存了这样的想法之后,刘恒便琢磨着是不是什么时候要探一探张苍的口风,最好让张苍顶在前头,将压力扛下来,谁让他是丞相呢,丞相掌握着那样的权柄,自然应该顶在前头才对。 实际上,这才是丞相的正确打开方式,对于一个强势还算英明的帝王来说,之所以能够容忍丞相的分权,就是因为丞相是可以背锅的。 张苍可没想到刘恒居然拿他当做是背锅侠,他这会儿正在跟贾谊面授机宜。 张苍儿孙不少,大多数都是庶出,这年头,庶出子是真没什么人权,张苍也没那么多资源能安排自己这些庶子,所以,主要培养的还是嫡出的几个孩子。但是张苍的几个嫡子虽说不至于烂泥糊不上墙,但也是才具平庸,守成可以,不用担心他们胡作非为,将爵位给作没了,更多的,张苍也就不敢指望了。 真正被张苍看重的还是他的学生贾谊,贾谊算得上是少年英杰,这些年来又经历了几次挫折,也算是成长起来了。贾谊原配病逝,张苍就干脆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了这个学生,如此,贾谊不光是学生,还是女婿,张苍有意让贾谊与张家互相扶持,起码得撑到张家下一代人成长起来。 之前刘恒其实有意让贾谊做刘揖的王傅,这事被张苍从中作梗,给搅黄了。毕竟,如今这般局势,谁知道刘揖将来会是个什么情况,贾谊又是个重情重义的,若非如此,张苍也不至于让自家女儿嫁给一个鳏夫,到时候贾谊要是一根筋,非要跟刘揖一条道走到黑,那可就遭了。 张苍看好的的确是刘昌,只是,在张苍看来,朝堂上那帮人就是一帮不见棺材不掉泪的货色,不到那个时候,他们无论如何也是不肯低头的。如今他们还存着一定的希望,觉得可以抗拒刘昌的崛起,却根本没有意识到,刘昌那就不是什么池中之物,再给他几年时间,要是再得不到他想要的东西,他是真会吃人的! 张苍琢磨着贾谊也算是出使过辽国,跟刘昌也有些交情,所以,便打算想办法举荐贾谊去辽国为官。他觉得贾谊的能耐可不比张辟疆差,张辟疆能在辽国扶摇而上,那么贾谊过去之后,很快就能在辽国中枢占据一席之地。 张苍仔细研究过辽国之前的情况,知道刘昌以前身边的班底都是吕家的那些部众家臣,在吕家那里,也不是什么多出众的人才,只不过他是个念旧的,人家也的确从龙有功,所以刘昌上位之后,就给了吕家那些部众高位,但是,这些人即便是吕义,其实也是德不配位。若是刘昌一味顾念旧情,一直叫这些人占据高位,那么,张苍对刘昌也就要低看一眼了,想做皇帝的人,顾念情分可不是什么好事!像是刘邦,那才叫脸厚心黑,什么情分不情分的,但凡你挡了老子的路,那你就滚蛋! 而刘昌的做法就很简单了,他通过各种手段,比如说增设官职,让那些能力不足的人空有高位,却无重权,渐渐就被更有能力的人边缘化了,或许他们依旧还是主官,但是他们的作用却不是拿主意,而是给下属盖章的工具人!当然,虽说削了他们的权柄,刘昌也没有委屈他们,而是通过赏赐财货乃至增加封地来弥补。 这样的手段,张苍还是很欣赏的,有手段,有人情味,不会卸磨杀驴,又能知人善任,这样的君王实在是难得,要不是张苍都这把年纪,该有的前程也有了,他还真想跑到辽国去。 不过,自己不行,不还有学生嘛!学生干嘛用的,不就是给老师分忧的吗?不仅如此,张苍还准备将自己几个还算是不那么废物的庶子也送过去,他们虽说没什么大才干,但是总比之前跑到辽国去的一帮彻侯家的纨绔来得强吧!那帮小家伙尚且在辽国安顿了下来,总不能自家的还不如他们!哪怕只是做个小吏呢,在辽国上升机会总要比在大汉多。 “老师觉得,陛下一定会选择辽王为嗣吗?”贾谊虽说觉得刘昌的确是个很好的人选,但是,辽王这个身世,谁也不敢保证他做了皇帝之后会不会翻旧账。汉家这边都已经将吕家定义为逆贼了,他回来一翻案,到时候不知道要有多少人头落地。 张苍喝着酒,笑眯眯地说道:“陛下不选辽王,还能选谁呢?如今拖着,无非就是碍于群臣的意见,只是,在大汉社稷面前,那些大臣又算得了什么!所以啊,你听我的,回头就找个借口辞官,然后销声匿迹一段时间,就去辽国!” 贾谊犹豫了一下,说道:“轵侯之前说想要举荐弟子,轵侯那性子,若是驳了他的面子,只怕……” 张苍轻哼了一声,说道:“薄昭算什么,他以为有天子挺着,就能一直风光下去?薄家比起当年的吕家,可是差得远了!薄昭是穷人乍富,自以为是,咱们这位陛下也顾念旧情,但是,真要是触犯了他的底线,他也不是什么老好人!等着瞧吧,就薄昭这得意忘形的模样,他得意不了多久的!更何况,薄家首鼠两端,其实早就恶了辽王乃至如今那位殿下,不管是谁上位,薄家都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薄氏女也做了一段时间皇子妃了,那位在启殿下那里,可算不得得宠,偏偏薄家心里有鬼,连一句话都敢说,便是东宫那位太后,也只能是沉默!而且,之前那位殿下去了一趟辽国,我怀疑他已经跟辽王达成了默契!几个皇子自个都不想争了,总不能再从小宗里面选个宗室吧!” 说到这里,张苍脸上已经露出了讥讽的神色,当年如果只是诛杀吕氏,张苍其实还能接受,这等权倾朝野的外戚,本来就是祸患,但是,等他听说连同少帝兄弟都被杀了的时候,张苍就嗅到了其中的危险,他就不明白,周勃也就罢了,陈平那等人,竟然也同意这么做,哪怕他们说少帝非惠帝子,但是这种理由糊弄百姓可以,能糊弄得了皇家那些人精子?无非就是这会儿有好处,能便宜自己,大家才默认,但是真等到新君登基,他们难道不会去想,你已经杀了一个皇帝,难道不会杀了第二个吗?张苍难免怀疑,陈平是不是那时候就觉得自己已经快死了,但是他就不考虑一下自己的儿孙?老刘家的皇帝难道会有祸不及儿孙的想法? 张苍深深地看了一眼贾谊,断然说道:“实际上,当初你就该留在辽国的,如今晚了几年,其实就已经错过不少机会了!到了辽国,也别想着藏拙,辽王是聪明人,他喜欢的也是聪明人,你去得晚了,那就得用加倍的聪明让辽王信重你,要不然,你此生志向,也难得施展!” 贾谊点了点头,对着张苍躬身下拜:“多谢老师指点!” 第95章 张苍原本以为自己算是小小地坑了一把刘恒,结果没两天,刘恒就将张苍留了下来。 “丞相啊,朕如今也是做祖父的人了,只是至今还没有立储,朕的难处,丞相也是知道的,不知丞相何以教我!”刘恒也不跟张苍拐弯抹角,直接就开了口。 张苍恨不得站起来指着刘恒的鼻子痛骂,麻蛋,好事想不到我,这种千夫所指的事情倒是想到老夫了!老夫都多大年纪了,你这分明是欺负我老人家啊!偏偏对方是天子,自己是臣下,张苍只得捏着鼻子说道:“立储之事,无非就是立嫡立长立贤罢了,虽说是国事,却也是陛下的家事,陛下自专便是,何必问老臣呢!” 刘恒见张苍还想要耍滑头,干脆就说道:“丞相也不必如此,朕有意立辽王为嗣,只是,难免朝中有些议论,何况,即便是朕立了辽王,辽王只怕等闲也是不会来长安的,如此,丞相觉得,朕该怎么做?” 刘昌会跑长安来才怪,辽国是他的地盘,要人有人,要钱有钱,谁敢对刘昌表示一点敌意,辽国那些百姓能抄起家伙将对方打成肉酱!但是到了长安,刘昌纯粹就是放弃了自己的优势,到别人的地盘上了,到时候那些人狗急跳墙,重演诛吕旧事,那跟自个作死有什么区别。 张苍见刘恒这般,沉吟一番,忽然说道:“老臣记得,辽王似乎曾经想要整个辽东之地?” 刘恒一愣,点了点头:“丞相的意思就是干脆将辽东郡就封给他?” 张苍点了点头,然后笑吟吟说道:“其实不只是辽东,老臣听说,燕王近些年来惶惶不可终日,一直想要移封,不如……” 刘恒顿时皱起了眉头,说道:“朕哪里能找得到能抵得上燕国的封国给燕王移封?” 张苍却是露出了一个狡诈的神情,说道:“老臣不是这个意思,老臣的意思是,是不是可以从当年齐哀王旧例!” 刘恒一愣,所谓的从齐哀王旧例,就是当年刘肥见刘盈的时候,自以为自己是长兄,大大咧咧坐在上首,惹恼了吕后,差点就被吕后一杯毒酒给送走,后来有人给他出了个主意,他将齐国城阳郡献给了鲁元公主作为汤沐邑,鲁元公主作为吕后的女儿,吕后对这个女儿也挺愧疚,毕竟,鲁元公主的丈夫张敖算起来年纪跟刘邦差不了多少,刘邦当年是承了张敖的父亲张耳的人情,所以,直接将女儿许给了张敖,吕后一点都不喜欢这个比自己还大的女婿,所以一直心疼女儿所嫁非人,各种补偿。刘肥讨好刘盈未必有用,因为刘盈已经富有天下,何况,他那个性子,连刘如意都要护着的人,吕后对刘盈那软弱的性子早就受够了,反倒是鲁元公主,吕后很是疼爱,因此,刘肥这般作为,算是搔到了吕后的痒处,吕后便不再追究。 只是,这个情况跟燕王刘嘉如今面临的情况又有些不一样,刘泽是平定诸吕有功,才被封了燕王,这跟吕氏是有着血海深仇的,刘昌能因为这事就饶了刘嘉? 张苍那边很不负责任地说道:“陛下找人去燕王那里吹吹风,回头燕王自己下了决定,陛下到时候只管顺水推舟就是,难不成当初齐哀王献城的时候,就觉得高皇后一定肯饶恕他吗?无非就是一个诚意罢了!” 这完全就是耍无赖,如今就看刘嘉那边觉得自己这一脉的性命和富贵,到底值几个郡了! 张苍给刘恒出了主意,刘恒自然觉得此事可行,当然,他也不愿意就这么容易给了刘昌,因此,自然得派人过去跟刘昌谈点条件,比如说,弄点机器回来。 “看样子陛下那边是服软了!”张辟疆一下子就神采飞扬起来,他如今已经跟兄长张不疑恢复了联系,因为张辟疆的关系,张不疑如今在长安处境好了不少,虽说没捞到九卿的位置,但是却能在各个衙门安插自己人了,张不疑的儿子张典年纪不大,居然就混了个舍人的官职,可以进出宫廷,三公九卿也都很给他面子,比起张良在的时候,张不疑更是如鱼得水起来。张良那会儿是担心刘邦卸磨杀驴,所以搞得非常低调,也不肯叫自己的儿女张扬。 实际上,比起那些普通的彻侯,刘邦手底下几个地位比较高的功臣,反而一个个都比较低调,毕竟,那会儿一堆诸侯造反,大家都担心刘邦怀疑到自己头上,所以,萧何选择自污,张良选择隐逸,总之,不让刘邦还有吕后产生什么不该有的联想就行。 反倒是吕后上位之后,因为张良当初出主意保住了刘盈的位置,吕后和刘盈对留侯一脉都比较宽容,各种赏赐,那会儿张不疑和张辟疆小日子都过得非常不错,实际上,刘盈甚至考虑过纳张辟疆的庶妹进宫,不过,张不疑没答应,毕竟宫里除了皇后之外,其他一个个都只是寻常姬妾,说白了,就是替张嫣生孩子的,在张嫣有一个“嫡子”之前,宫中不可能有什么地位比较高的嫔妃。张不疑就算对家里庶妹没多少感情,也不想随便白搭进去,因此这事最后也只能作罢!刘盈的确是个好人,并没有因此迁怒,对张家兄弟两个依旧亲厚。可惜啊,刘盈太短命,要是吕后多活几年也就罢了,偏偏吕后年纪也不小了,撑不了几年,搞得张家一下子变得尴尬了起来。 张辟疆跑到辽国,其实也是带了点赌性的,毕竟,这种事情,谁也不能说一定能天从人愿!就像是当年的张良,他原本以为帮助韩国复国之后,一切就可以尘埃落定,结果他却看错了项羽,之前所有的付出,都被项羽变成了一场笑话。 好在张辟疆赌赢了,或者说,他没有看错刘恒刘昌这对父子,刘恒终究不是那等为了一己之私,不顾天下苍生之人,而刘昌同样也是一时人杰,这才有了如今的结果。 刘昌却很冷静,他处境再好,也不会强过刘据扶苏这样的,像是扶苏,就算是屡次顶撞始皇帝,即便到了最后,始皇帝驾崩的时候,依旧记得要将皇位传给扶苏。可是最终如何呢?一道矫诏,扶苏居然自愿去死了!刘据更是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满手都是王炸,他是嫡长子,他一出生,刘彻就作《皇太子赋》,卫青、霍去病作为军方的巨头,一直在为他保驾护航,最终,却还是被逼得举兵造反。 所以,人心这种东西,压根就靠不住,刘恒或许如今觉得刘昌是个很好的选择,但是时间长了,只怕就会觉得自己作为帝王的自尊心遭到了**,他会愤怒,会怨恨,到时候,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呢? 所以,靠别人都是假的,他不能指望刘恒为他压制朝堂上反对的声音,相反,他得继续留在辽国经营,然后让自己真正众望所归,让刘恒即便是对自己恨得牙痒痒,也没办法换掉自己,如此,才算是成功了! 因此,见张辟疆喜形于色,刘昌只是说道:“如今不过是个开始罢了,如今天子还年轻,变数还多着呢!”刘昌可不敢指望刘恒如同历史上一样,再有个十几年就驾崩,毕竟,如今大汉面临的情况其实要比那一段历史上要好得多,刘恒再如何俭朴,如今的生活条件也上升了许多,别的不说,起码如今在饮食上头,可就精细多了,后世大家喊着要吃粗粮,那是因为后世精细的东西吃得太多了,甚至就算是吃的粗粮,也是粗粮细做,加糖加奶,柔和口感,就怕稍微粗粝一些,就吃不下去。而如今,之所以黍和粟能成为贵族餐桌上的常客,就是因为这两样不需要做过多的处理,入口就比较细腻,但是比起真正精细化处理过的粮食,这两种也就是那样了!如今辽国的饮食习惯已经风靡大汉,刘恒又没有隐瞒石磨、水碓的做法,少府那边肯定早就用上了,而且稻麦的产量可比黍和粟高得多,哪怕是为了推广稻麦的种植呢,刘恒也会主动吃米面的。 加上辽国这边的医疗技术也开始向其他地方传播,除非真有什么不可抗力,否则的话,刘恒怎么着都应该要比历史上长寿才对。而一个长寿的帝王,天知道老了之后会变成什么德性! 张辟疆也是读过好几本《春秋》的人,像是齐桓公、赵武灵王,年轻的时候都算得上是明君,结果老了之后,在立储的事情上各种骚操作,最终结果就是将自己作死了,还顺便将自己的国家往深渊里面踹了好几脚。这会儿见刘昌居然还保持着这样的警惕,张辟疆一边觉得自己实在是太疏忽,一边又庆幸自个的主公是个清醒的,不是如同项羽那样的昏庸无能之辈。 刘昌翻看了一下刘恒送来的书信,沉吟一番,说道:“不管怎么说,如今寡人的国土也算是又增长了不少,那么,也不能一点面子都不给,这样吧,将初代缫丝机还有竹纸的制造流程献给天子便是!” 张辟疆听了,回忆了一下,然后跟着也点了点头,说道:“大王英明,有缫丝机,以后咱们收到的生丝质量就更好了,至于竹纸倒是真的便宜他们了,谁叫咱们这里不产竹子呢,总不能从南边买竹子回来造纸吧!”说着,张辟疆脸上又露出了一点若有所思的神情,想必是打算借此看看能不能再从大汉那里捞点好处。 第96章 同样想要捞好处的人还有匈奴人,不过他们是从刘昌这里尝到了甜头。 打跑了月氏之后,匈奴人跟来自更西边的那些商人算是遇上了。此时西边最强大的国家是罗马,也就是汉人所说的大夏。当年马其顿王朝最鼎盛时期,边界就已经距离西域不是很远了,后来虽说马其顿王朝分裂了,但是,当年的路线依旧保留了下来,或者说,这条路线一直存在,许多农作物其实都是通过这些商人从地中海传到了西域,然后再传入了中原。 以前就有商人将来自于中原的商品万里迢迢运到欧洲,主要是丝绸,其他中原的特产其实大多数不太适合长途运输,而丝绸只要保存得好,不会褪色朽烂,而且柔软光滑,还天然带着光泽,放到欧洲那边,自然是降维打击。所以,即便是比较劣质的丝绸,只要能运输过去,那么就是千百倍的利润。 前些年的时候,一方面中原战乱,另一方面也是匈奴横在中间,所以,想要做这个买卖,你也得冒极大的风险才行。而如今却不一样了,匈奴人自个做起了二道贩子。 匈奴人如今本来就在大量从辽国和大汉采购丝绸,用于制作内衣,甚至是用来放在皮甲里面做内衬。有道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习惯了丝绸带来的亲肤舒适的手感之后,再让他们穿粗糙的衣服,就显得有些强人所难。问题是,丝绸其实是一种比较娇贵的织物,容易变形,手粗一点,摸几下都要刮丝。就算匈奴人不会经常清洗,但是他们常年骑在马上,放马牧羊,还有打仗,这玩意磨损起来可比羊皮和毛毡之类的厉害多了。底层的牧民最多准备一两套内衣出战的时候穿,而上层的贵族,就不行了,一年没个几十套,压根不够用! 对于商人来说,只要利润足够,他们是可以要钱不要命的,在他们发现匈奴人居然也穿丝绸之后,就试探性地从匈奴人那里购买,匈奴人一问价钱,好嘛,他们只要一转手,起码就是五倍的利润,这可比抢都痛快!毕竟,就算西域那些战士战斗力一般,但是只要是打仗,肯定是要死人的,而如今都不用打,只要他们从汉人那里购买丝绸,转手卖给那些西边来的商人,就能大赚一笔,即便匈奴人不识字,但是这最简单的帐还是会算的。 这下还有很么好说的,即便是稽粥想要一直保持匈奴人尚武凶悍的个性,但是,人家其实也不是天生就喜欢杀人打仗,不就是因为草原环境恶劣,不光是气候,还有邻居,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如今不需要费多少力气,就是每年去南边放牧的时候,顺便去边市多买一些丝绸,等到天冷了,去西边过冬的时候卖掉,就能换取大量金灿灿、银闪闪的小可爱,而有了这些小可爱,就能从辽国,从汉国,什么吃喝玩乐的东西都能换到,顿时,一下子匈奴就人心浮动起来。 稽粥总不能为了这事将来自西方的那些商人都杀了,这无疑是违背了草原上一贯的规则的。实际上,因为草原上各种资源的匮乏,草原各个部族在对商队的问题上都保持了默契,只要对方不是那种明目张胆的奸细细作,否则的话,他们都不会对那些商队下手,要不然,没了商队,他们许多急需的东西可就没指望了。虽说如今匈奴人只需要保持跟大汉与辽国之间的贸易往来就能满足几乎所有的生活需求,但是,万一以后打起来,说不定还是能依靠那些西方的商人的,所以,稽粥对此只能是睁只眼闭只眼,甚至,出于利益,他还得主动参与其中。 稽粥这些年来,已经将草原上大多数部族都纳入到了匈奴这个族群下头,其他不肯服从的,要么只能如月氏一样往西边跑,要么就干脆躲到羌人的地盘上去,另外,还有投靠大汉和辽国的。但是不管怎么说,如今在草原上,匈奴算是一家独大,大家对外虽说都是匈奴人,但是实际上,分别还是很大的。 所以,稽粥得一直保持匈奴王庭,也就是挛鞮氏的优势,另外几乎护卫匈奴王族的大氏族,如呼衍氏、兰氏、须卜氏、丘林氏就得次一等,他们世代与挛鞮氏联姻,若是挛鞮氏势弱,理论上来说,这四大氏族也是有继承权的,其他那些后来投靠匈奴的氏族,就得压制他们,虽说可以给他们啃骨头,但是却不能叫他们反客为主。 今天也在谋朝篡位中 第28节 所以,这等关乎极大利益的事情,若是放任下面的部族自己去做,当他们实力强了之后,难道就难安于现状,甘心继续臣服匈奴王庭?毕竟,哪怕大单于号称是天地所生,日月所置,明面上得到了那些萨满巫师代表神明的认可,实际上,这种事情,稽粥其实没那么相信。普通的牧民可以将一切视作是神明,对其诚惶诚恐,但是做单于的人,真要是什么都相信那些萨满巫师的,那才是笑话。所以,稽粥必须将一切掐灭在萌芽状态,不给任何部族成为另一个匈奴的可能! 因此,等到龙城大会之后,稽粥就派人打着给居次敬献礼物的名义,派遣使者带上了许多牛羊跑辽国来了。没办法,比起大汉,辽国的丝绸更好更多,也更划算。何况,稽粥也不愿意仅仅满足于丝绸生意,他还打算做点其他买卖,比如说糖。 匈奴之前就从辽国购买大量的盐和糖,这两样都是生活必需品,当然,刘昌卖给匈奴人的就是普通的粗盐还有没有经过过多提炼的粗糖,粗糖少了精炼结晶的步骤,所以不是白砂糖或者是绵白糖的模样,里面也还含有不少杂质,但是就这已经能够很好地满足匈奴人的味蕾了。中原一直以来都有饴糖和蜜糖,而在匈奴,获取甜味的来源只能是蜂蜜,可问题是,蜂蜜是这么容易弄到的吗? 因此,如今匈奴上层的贵族迅速变成了甜党,他们无师自通地在烹煮奶茶的时候,放上大块的糖,底层的牧民买不起糖,才会在奶茶里面放盐。 以前匈奴就觉得辽国糖卖得实在是贵,但是在听到西边商人的报价之后,他们就觉得辽国都是实在人了,那些西边来的商人在品尝到糖块滋味的时候,一个个简直就跟什么一样。也难怪,这些人对糖分的追求已经到了病态的地步,为了那一点甜味,能用铅做的酒壶盛酒,如今能吃上大块的糖,哪有不心动的道理。 总之,西方那些商人在匈奴人眼里已经变成了人傻钱多的代名词,这个二道贩子他们做定了,哪怕是为了长长久久赚这个钱,他们也得垄断西域的利益,要不然的话,这个钱岂不是被其他人给赚走了。 匈奴人如今是真的阔绰起来了,使团里面为首的人身上金光闪闪,镶嵌着各种黄金饰品,让人看得眼晕,叫人很想要打劫他们一把。 西域那边黄金储量还是比较丰富的,匈奴人打劫了西域不知道多少次,自然获得了大量的黄金。以前他们不在乎这个,黄金就是用来制作器皿还有祭祀用的东西,但是如今穿上了丝绸之后,他们就开始觉得,原本各种骨质还有石头的装饰品配不上自己了,在被俘虏的汉人还有西域那些贵族的指点下,他们开始给自己的弓箭刀鞘刀柄装饰上金丝,用兽皮穿上金珠,然后用来扎发辫,在衣袍上头同样装饰上各种黄金饰品,让人一看就是天生的贵人。 中行说瞧着原本野蛮的匈奴人,在有钱之后,腐化的速度居然这么快,他原本就是个阉人,被破来到匈奴,就存了报复的心思,只是,他刚来,就发现匈奴已经跑偏了,或者说,匈奴如今哪怕继续将大汉当做是敌人,虽说还没到无能狂怒的地步,但也的确拿大汉没有太多办法,根本就是狗咬刺猬无从下嘴。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大汉只会更快恢复国力,到时候,反过来需要担心的就是匈奴了!但是还没等大汉迅速强大起来,匈奴就直接将战略目标投向了西域,这也罢了,如此也能保证匈奴的战斗力,好歹将来面对大汉的时候不至于软弱无力。结果他发现,自己想得太好了,匈奴人打败了月氏之后,在草原上已经是全无敌手,在发现光是做二道贩子就能发家致富的时候,他们顿时就不愿意拼命了!这也是难免的事情,不管是一个人,还是一个部族,甚至是一个国家,一个文明,在没有外界威胁的情况下,他们自然会放松下来。 匈奴虽说还有大汉和辽国两个对手,但是在目前看来,那两边还是愿意保持和平的,在这样的情况下,指望他们还保持相当的斗志,也实在是强人所难! 绝大多数匈奴人都没意识到问题所在,他们到了辽国,名义上给刘昌还有已经给自己起了个汉人名字叫做刘明珠的那位匈奴王女,刘昌的夫人送上了一群牛羊还有两匹大宛马作为礼物,然后就干脆利索地提出了加大贸易数量的要求。 第97章 对于辽国来说,这简直是天大的喜事。工业化时代的到来,最大的担忧无非就是市场和就业,在辽国,就业其实是不用担心的,因为人口远远还没到饱和的程度,这会儿往北就是一片蛮荒之地,之前是因为技术不行,所以那里根本没法住人,但是如今生长期短、产量高的粮食作物有了,火炕的利用也让人不至于在漫长的冬天冻死,而北方丰富的自然资源又决定了,他们哪怕一年只耕种工作半年,也能过得非常滋润。 所以,辽国如今根本不用担心就业问题,作坊里面已经搞出了比较成熟的蒸汽机,马力还挺不错,火车已经开始在轨道上试运行,像是现在,各个有封地的贵族恨不得哭着喊着让铁轨修到他们的封地上。 辽国唯一可虑的是市场,虽说内部消费能力还算是不错,但是,还是那句话,人口太少,就算大家出手都比较大方,也没到糟践浪费的地步。所以,除了一些快速消费品之外,其他的东西很多现在主要靠的是外销。如今匈奴居然勾搭上了西方的商人,这就是一个良好的开始,说不定,借着匈奴这个二道贩子,辽国都能对西方发起倾销了! 好人啊!刘昌心里嘀咕着,可惜的是,匈奴无论如何也是不会乐意让辽国在草原上修建铁路的,若是铁路修建起来,以后还有匈奴什么事啊! 因此,稍微拿捏了一下,刘昌就答应了匈奴大宗贸易的要求,当匈奴开始习惯通过贸易来赚钱的时候,他们的斗志自然也就没多少了! 因为知道匈奴人能从这种大宗贸易里面赚到更多的钱财,所以,辽国这边,又开始热情洋溢地向匈奴人推荐各种精美的商品。陶器瓷器容易在迁移过程中破损,珐琅瓷就没这样的问题了,虽说时间门久了上面的瓷釉也会磨损,但是比起陶瓷来说,那可就结实多了,你们不买点回去吗?另外,看看我们出的新酒,那真的是性烈如火,而且,配套的酒壶可是不锈钢的,可以重复使用,可比酒囊强多了…… 匈奴人对于做生意不精通,但是他们其实也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专业的事情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做。他们攻下了西域,西域不少国家习惯了互通有无做买卖,商业氛围很浓厚,这次匈奴人就带来了一些擅长这个的奴隶,他们虽说不懂汉话,但是谈生意什么的,还是非常擅长的,而且嗅觉也比较敏锐,许多东西都是可以转手卖出去的。辽国的珐琅瓷做得非常精美,即便是喝水的杯子,也做得如同工艺品一般,当然,价格也卖得很贵。这也是如今辽国出口的主力产品之一。之前辽国这边瓷器出口并不算顺利,主要是这玩意太容易碎了,辽国境内还好,到了大汉境内,路况并不算好。而珐琅瓷,听起来很洋气,实际上就是搪瓷,像是景泰蓝,就是珐琅瓷的一种,用的是铜胎掐丝工艺,珐琅瓷里面用的不一定是铜胎,外面用瓷釉绘出不同的图案,要富贵有富贵,要简约有简约,粗犷没问题,精美也没问题,总之,各种款式,各种风格,总有一种能满足你的审美。 不管在什么时候,对于美的感官,其实多半是相近的,因此,匈奴那边除了按照预期的计划订购了一大批的丝绸和糖块之外,又采购了大批用不锈钢酒壶装的烈酒还有珐琅瓷做成的各种摆件器皿,至于其他零零碎碎的东西,也都采购了一批作为样品,准备带到西域去给那些商人挑选,说不定这些商人会很喜欢。 “以后这些匈奴人可要发了啊!”现在辽国这边都知道匈奴人勾搭上西边来的大夏商人了,一个个都是眼珠子发红,这条商路算是被匈奴人给垄断了,想想这里头的利益,是个人都觉得扼腕! 辽国这边本来跟西域就不搭界,他们如今还在海上寻找通往身毒的海路,南越那边就曾经遇上过身毒来的海商,那里可是巨大的市场和原材料产地,所以,对于跟欧洲那边的买卖,刘昌暂时并不算上心,叫匈奴人多赚几年就罢了,横竖随着匈奴上层的腐化,这些财富最终还是要落到他手里的,毕竟,匈奴人有钱了,也得花出去才行!要不然,黄金白银不当吃不当穿的,他们总不能一直将金山银海穿在身上顶在头上。 但是消息传到大汉之后,那边想法就不一样了。 大汉可没想到匈奴会因为财富的快速增长迅速腐化堕落,他们只会想着,匈奴人要是有钱了,就能武装起更加强大的军队来,到时候,大汉该怎么办? 另外就是,小钱钱大家都很喜欢,哪怕嘴上耻于言利,实际上,不管是作为一个国家,还是作为个人,谁不稀罕小钱钱呢?大汉如今因为辽国技术的部分流入,也正处在一个快速发展期,在这个情况下,花钱的地方同样很多,但是,来钱的地方还是那么多,辽国那边因为之前的事情,免去了大半商税,而大汉这边,许多商人勾结官府,以辽国商人的名义做买卖,以求逃税。刘恒又不愿意继续在百姓身上增加负担,少府这边为了改良技术,耗费也极大,刘恒很多时候都想着,要不要干脆就将刘昌弄回来,将皇位让给他算了,到时候大汉变成他的了,他自然会如同经营辽国一般,仔细经营大汉。 刘恒根本没想过,实际上,刘昌就算是将来做了皇帝,也不可能长期待在长安,以后大汉注定幅员辽阔,一个京城显然不够,他打算多设立几个京城,长安只能是其中之一,而且还不是最重要的那个,毕竟,长安虽说有关中之险,但是真到了需要用到函谷关的时候,肯定已经是最危急的时候了,到那个时候,靠着关中想要翻身,也没那么容易。 当然,刘恒如今可没有让位的想法,他还活着呢,正年富力强的时候,何况,他其实心里也有些不服气,自己难不成连儿子都不如?所以,他可以选择刘昌为嗣,却不会真的对刘昌低头。 “诸位卿家,如今之计,该当如何?”刘恒端坐上首,问道。 张苍老神在在坐在那里,双眼微阖,看着简直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但是谁都知道,这老家伙精着呢! 薄昭之前为周勃说了话,让周勃得以拜托了牢狱之灾,自觉自己如今在朝堂上已经是擎天巨柱一样的角色,当下开口说道:“陛下,臣以为,当勤修武备,早日收复河套,才能勾连西域,掣肘匈奴!” 这话其实都是废话,大家这会儿讨论的就是收复河套的事情,大汉建国那会儿,都没觉得河套是什么重要的地方,一个个都当那里是始皇帝穷兵黩武的证明,但是等到白登山之围之后,河套就变成了一个随时可能威胁到关中的绳索,偏偏大家对此根本无能为力,只能想尽办法,阻止匈奴通过河套袭扰关中。 河套那里可不是什么寻常地方,那里原本住的是西戎,那也不是始皇帝一个人拿下的,老嬴家不知道多少代人,又是跟西戎通婚,又是各种纵横捭阖,挑拨离间门,才先在关中立足,之后还搭进去一个太后,灭了义渠,等到后来始皇帝移民河套,屯垦建城,这才算是将河套纳入了中原的统治之下。 后来中原乱战,没有中原的补给,长城军团还有河套那边的移民得不到足够的后勤补充,靠着他们自己,根本无法满足消耗,何况还得面临匈奴的威胁,最终,一部分人战死,一部分投降,河套也就落入了匈奴手里,中原那时候根本没反应过来,等到发现了河套的重要性之后,因为连年战乱,连战马都凑不出多少的中原已经无力收复河套了!因为河套的缘故,吕后那样强势的人,都得强忍冒顿的羞辱, 现在汉室虽说比起开国那会儿强大多了,但是匈奴如今其实也处在他们最强大的时候,所以,这个时候,大家需要讨论的根本不是打不打,而是应该怎么打,怎么才能保证打赢。 只是薄昭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大家也不好得罪,只能是连声附和,不过,有点见识的,已经将目光投向了军方那些将领。这会儿开国那些将领已经凋零得差不多了,他们的下一代老实说,比起他们的先辈,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周亚夫倒是有青出于蓝的架势,但是,周亚夫又不是周勃的长子,虽说早已从军,但是还没那个资格上朝,这会儿朝中那些将领一个个也没多少信心。对匈奴,汉室一直以来多半是在防守,如今要主动出击,那无疑是以己之短攻敌之长,这里头能有几分胜算,大家真的拿不准。 汉家重军功,但是战败可不仅是捞不到军功的问题,那是要治罪的。你可以用爵位用黄金抵罪,但是,要是罪名太大,爵位都抵不住,那就只能去死了! 刘恒看着下面群臣一个个都不敢出头的模样,心中暗自叹息,不过他也没有怪罪的意思,说白了,大家对匈奴,退让习惯了,现在让他们支棱起来,他们是真没有足够的信心。 刘恒干脆看向了张苍,问道:“丞相以为如何?” 张苍睁开眼睛,起身说道:“陛下,臣以为,兵者国之大事,不可一言而兴师,我大汉虽说如今也算是兵强马壮,但是对匈奴,远远谈不上知己知彼,因此,臣以为,此事应从长计议!” 第98章 张苍倒不是畏战不前,实在是现在真不是打仗的好时机。 张苍这话却是直接得罪了薄昭,薄昭能以外戚之身封侯,是因为他扶持刘恒为天子有功,另外当初也顺便弄了点军功,但是他这个军功其实水分很大。薄家当年作为魏国的贵族,祖上自然也是上过战场,有过军功的,如果仅仅是作为外戚存身,难免有些不足,因此,薄昭迫切地想要一份军功来证明自己的能力。 之前平叛没用上他,那会儿他心里也有点虚,毕竟他是真没怎么打过仗,可是之前救了周勃之后,周勃为了表示感激,连自己多年打仗的心得都抄录了一份给了薄昭,薄昭研究一番之后,发现打仗其实并不困难,周勃当年不过就是个吹鼓手,居然也算得上是当世名将了,自己上,自己也成啊! 尤其,在之前汉室的宣传中,要不是国内诸侯王叛乱,灌婴就能带着人将匈奴打得满地找牙。再加上匈奴几次输给了辽国,这难免叫薄昭小觑了匈奴,如今大汉这边也是兵强马壮,薄昭自然是跃跃欲试。 薄昭这点心思,刘恒自然是看在眼里,刘恒对于下面的事情知道得很清楚,这得益于他一直以来非常重视跟基层的交流,他经常会去南军北军视察,他能记得所有他见过的士卒的名字,就这一点,就足够这些基层的士卒为他这个天子效死。周勃之所以如今如同丧家之犬一般任人宰割,也是因为刘恒已经尽收关中士卒之心。对于基层的情况,刘恒其实很清楚,大汉的军队若是论起军心士气,其实是没什么问题的,但是,战马的数量不足,最重要的是,后勤物资也有些不足。 粮食也就罢了,这些年来,大汉的粮价一直非常平稳,平稳到近乎低廉的地步。这得益于小麦和稻谷的种植,比起粟米和黍米,这两样虽说需要精耕细作,但是产量却高不少,何况,传自辽国的各种铁制农具,也让精耕细作变成了可能,所以,如果说以前一亩地能出一石粮食就算是良田的话,如今一亩地正常会有两三石的产出。但是这些年,大汉的人口还没有得到太多的增长,自然,朝廷官府就储备了大量的粮食,可以充作军粮。 但是大军出征,需要的不仅是粮食,还有其他东西。毕竟,针对匈奴作战,并不像是在中原,许多补给可以就地补充,到了草原上,那就是敌人的地盘了,遇上敌人还好,若是迷失了方向,一个月都见不到敌人也是正常的事情。你可以治罪将领,却总不能叫大军因为迷路,饿死在草原上吧!所以,带上足够的补给是非常有必要的。 从辽国采购的铁锭很多,将这些变成铁甲还有相应的武器,也是个问题。在这个一切都依靠手工的时代,哪怕是做一张弓,全套流程下来,三年时间就过去了,想要将主力军队的装备全换一遍,那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完成的。何况,等到装备更换之后,军队也需要训练磨合,大汉还没奢侈到要用真正的大战来磨砺军队的地步,毕竟,对手不是什么弱鸡,那是草原上的恶狼,每年光是边境上的小冲突,就有许多百战边军死在匈奴人手上,在这样的情况下,作为帝王,刘恒再怎么慎重也不为过。 因此,张苍的话其实正符合刘恒的心意,因此刘恒开口说道:“丞相此言乃是老成谋国之言,朕深以为然,匈奴是要打的,河套也是要收复的,但是不是现在!” 刘恒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薄昭总不能指着刘恒的鼻子说他怯战,他恶狠狠地瞪了张苍一眼,张苍权当没看见,薄昭这种人,这辈子也就是这样了,跟他一般计较做什么!薄昭只觉得一圈打在了棉花上,气得不行,他跺了跺脚,最后干脆直接跑长乐宫去了。 “娘娘,陛下究竟是个什么意思!”薄昭气哼哼地坐在下首,将宫女端过来的茶水一口饮尽,却依旧觉得口干舌燥。 薄太后看着兄弟这个样子,心中暗叹一声,在代国的时候,薄昭是何等小心谨慎啊,结果到了长安没几年,这腰杆子是越挺越直,脾气也是越来越大了。不过,薄昭作为薄太后的同胞兄弟,薄太后也是很有感情的,因此便是劝道:“陛下一向是个有主意的人,你听陛下的便是了,多想什么呢?”薄太后并没有弄权的心思,她这辈子一直安分守己,家里说让她嫁给魏豹,她就嫁了,魏豹死了,她被纳入了汉宫之中做织女,她就老老实实纺纱织布。被刘邦看上了,她就侍奉刘邦乃至侍奉吕后。儿子封王了,她就跟着去。 薄太后这辈子就没多少自己的主意,她能活下来,享受到如今的尊荣,关键就在于她一直随波逐流,自己从不发表什么意见,去掐尖要强。 只是薄太后可以这样,薄昭却是受不了这个的!他见薄太后这般言语,只能是摇了摇头,说道:“娘娘,臣要是只给陛下做应声虫,那岂不是要被人说成是弄臣?” 薄太后看着薄昭,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你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要不是你是天子的舅舅,你能做个郡守就算是顶天了,还想要封彻侯,做大将军?别人嘴里,你是外戚幸进,可不是真因为有什么本事!不过,考虑到薄昭的自尊心,薄太后还是说道:“朝堂上附和天子的多了去了,谁说他们是弄臣了!天子素来圣明,听他的,总是不会错的!” 薄昭心中愈发不满,但是他最大的依仗就是太后,所以也不好跟太后犟嘴,干脆唯唯诺诺了一番,便转移了话题。 长乐宫这边的事情自然有人会告诉刘恒,刘恒倒不是故意监视自个母亲,主要是薄昭愈发骄横,叫刘恒放心不下,生怕太后耳根子软,被薄昭撺掇着做出什么事情来。大汉其实跟秦国很像,大汉的制度很多就是秦国制度删删减减承袭下来的,比如说,太后的权力是很大的。太后真正被限制,说什么后宫不得干政,其实是武则天之后的事情了,毕竟,出了个女皇,大家顿时都傻眼了,以前太后就算是干政做主,皇帝还是太后夫家的,谁也没想过,太后其实自己也想要做皇帝。因此,到了后来,大家就对太后干政非常有戒心。 大汉是两宫制,名义上,太后的旨意效力还要在天子之上,毕竟以孝治天下嘛,若是太后也在那里喊着要收复河套,与匈奴一战,那刘恒还真要抓瞎! 好在太后虽说性子软弱,却不是什么人都说得动的,或者说,她一直知道,最该听谁的!就像是跟着刘邦的时候,她从来只听吕后的,所以,刘邦不怎么喜欢她,但是她却能顺顺利利活下来,而且还能享受代王太后的尊荣,而刘邦其他那些曾经宠爱,为他生育儿女的姬妾,最后可没人活下来。 “日后轵侯去长乐宫,务必小心伺候,不可叫轵侯扰了太后安宁,明白没有?”刘恒直接吩咐了下去,长乐宫的中常侍老老实实答应了下来,虽说长乐宫的主人是薄太后,但是,这整个皇宫的主人归根结底还是天子,不是吗? 匈奴那边,各个部族如今对攻打大汉都没什么兴趣,他们现在日子过得很滋润,原本在冬天的时候,因为草料不足,他们就得处理掉不少牲畜,但是如今,他们完全可以在入冬之前,将那些牛羊卖给辽国,辽国给的价钱可比那些汉朝商人大方多了,而且他们的商品也很丰富。他们可以从辽国那里换到厚实干净的毛毡,柔软温暖的毛毯,温暖轻薄的衣服,大块的茶砖,若是手里还有从西域弄来的金币银币,还能买到甜蜜的糖块,还有那入口如同烈火一般的美酒,若是能给自家妻子女儿带回来一些闪亮的首饰和香喷喷的脂粉,那么,这个冬天日子就更好过了。 稽粥在中行说的伺候下,穿上锦绣的华服,这可是辽国的上等货,据说是专供辽王还有汉朝长安天子和太后的,也就是之前稽粥派人去跟辽国通商,赠送了不少礼物给刘昌,这就是刘昌送来给稽粥和他那位公主阏氏的回礼。这身华服还是稽粥那位公主阏氏带着陪嫁的宫女裁剪缝制起来的,虽说依旧是右衽,但是上面绣着的许多图案却是汉室那边诸侯王专用的图案,后来中行说提醒了一番之后,这个礼服规格又上去了一层,上面的图案几乎跟天子的冕服相当了。中行说如今在匈奴远远没有历史上那样的地位,他如今的存在价值就是伺候好稽粥,毕竟,从他主动给稽粥出主意开始,其实就是背叛了大汉,在阏氏那里已经是待不下去了。 稽粥就穿着这样的华服,去跟各个部族的首领饮酒庆贺,然后,在听到大家醉醺醺地说明年要购买多少丝绸糖块珐琅器,跟那些大夏商人做买卖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第99章 稽粥不懂经济,但是他懂人心。 匈奴现在人心已经开始散了,大家满脑子都是挣钱,都是享受,不再像是以前一样,能够团结起来,面对草原上的一切敌人。但是,稽粥对此其实也是无可奈何,毕竟,绝大多数人,其实都是能共患难,不能共富贵的,以前的时候,不说其他那些后来投靠匈奴的部族,其实是匈奴本部各族,实际上也是迫于无奈才抱团取暖。草原上总有一茬又一茬的强者冒出来,先是西戎,后来又是东胡,匈奴一开始就是在夹缝里面生存,自然得团结起来。后来也是一样,草原上各部杂居,匈奴之所以能够成为主导者,也是因为他们人多势众,其他各个部族却并非一心,因此可以各个击破,最终要么投降成为匈奴的一员,要么只能是沦为奴隶。 但是现在,他们忽然发现,不需要打仗,他们就能在草原上舒舒服服地活下来,那么,他们如今还好,将来还会愿意继续臣服匈奴王庭吗?要知道,王庭的统治可不是温情脉脉的,事实上,几乎每年在龙城大会上,都有部族成为杀鸡骇猴的那只鸡,最轻也要被夺走一部分人口和牲畜,严重一点的,直接就会被剥夺原本的草场,将他们驱逐到更加贫瘠的地方,甚至,还有一些掺和到了不该掺和的事情里面,对匈奴王庭不敬的,直接就被剿灭的。尤其是那些投靠比较晚,本身实力也比较弱的部族,他们的首领固然也号称某某王,实际上,他们的地位甚至不如几大部族的一个万骑长,他们一直以来都战战兢兢,生怕被当做炮灰,一整个部族都搭进去。 以前大家是不得不簇拥在匈奴的旗帜下,如今他们忽然发现,自己其实有别的选择了! 稽粥现在甚至希望大汉或者是辽国打过来,西域各国反叛都有些力度不够,唯有足够的外部危机,才能让匈奴再次团结起来。 可惜的是,刘恒一心求稳,刘昌却是巴不得先赚钱再说!打仗这种事情,又不是非要刺刀见红才算,这种经济层面上的往来,其实就是一种不流血的战争。当匈奴人对辽国的贸易有了极大的依赖时,他们本身除了放牧之外,又没有别的生产技能,偏偏他们能够交易的对象很有限,西域那边自个其实也是半农耕半放牧的,他们是吃不下匈奴人的牲畜的,能够吃得下的只有大汉和辽国,而大汉在跟匈奴人做买卖的时候,总是非常谨慎,这个不卖,那个不卖的。不像是辽国那边,只要出得起价钱,什么都肯卖! 总之,这个时间段,无论是刘恒,还是刘昌,都不打算用战争的方式来解决匈奴问题。稽粥也不可能违背下面人的心意,主动去挑衅!开玩笑,大家现在日子过得好好的,生意越做越大,生活水平上升了好几个层次!以前的时候,匈奴即便是那些贵族,过了三十岁,身体就已经不行了,没办法,他们的生活环境太恶劣,即便是部族首领,也经常要忍饥挨饿,吃的东西也非常粗糙,因此,应该是壮年的年纪,牙齿就已经磨损得厉害,肠胃功能也很糟糕,他们又常年吃奶制品和肉食,缺少足够的纤维素摄入,直接导致了他们常年被便秘之类的肠道问题困扰,很多贵族就死在这事上头。 而如今呢,茶砖可以为他们补充一部分纤维素,实在不行,还有大黄之类的药物。另外,辽国也传入了不少精细的食物,这些食物对牙齿和肠胃都很友好,不需要耗费多少力气咀嚼消化,就能填饱肚子。这无疑延长了这些贵族的寿命,只要能舒舒服服活着,谁想死呢?在生活环境恶劣的时候,很多人是不愿意忍受疾病的痛苦的,因为活着就是受罪。但是生活条件好了之后,大家就开始追求长寿了!匈奴人如今就是如此,真要是打起来,不说要死多少人,毕竟,大多数时候,死的都是下头的奴隶和牧民,匈奴贵族只要不死在当场,被俘获之后,一般待遇也不会太差。但是,若是因此断绝了贸易,让他们失去了如今生活的便利,他们可就不干了! 稽粥若是真的一意孤行,那么哪怕是王庭贵族都会反对他,稽粥再英明神武,也不能对抗绝大多数匈奴贵族,因此,尽管面上谈笑无忌,稽粥心里却是发苦。 远在辽东的刘昌这会儿看着财务报表,却是兴致勃勃,如今辽国的市场是越来越大了,大家都赚得盆满钵盈,作为辽国最大的资本家,刘昌更是数钱数到手抽筋。他如今已经很少依赖系统商城了,辽国现在已经建立起了完善的工业体系,接下来需要的是培养更多适应这个体系的人才,主要还是研发型人才,才能在这个工业体系上推陈出新。像是蒸汽机的改良,主要就是一帮墨家子弟主导的,他们对此简直是痴迷入骨,毕竟,在这之前,他们只能研究祖师爷传下来的东西,墨子虽说是圣贤一样的人物,算是那个时代少有的科学家,但问题是,他所处的时代就决定了,他所能看到的世界也就是那么远,而且他只是叫人怎么做,却没有告诉下面的弟子,为什么要这么做。而刘昌这边,却是拿出了完善的基础科学理论,直接告诉那些墨家弟子,为什么这么做,根据同样的原理,我们还可以怎么做! 墨家本来就凋零得厉害,他们的钜子如今就是辽国科学院的祭酒,一门心思搞研究,搞教育,通过这个来达到兼爱非攻的目的。毕竟,只要生产力达到一定的程度,分配过程不出什么问题,那么,底层的百姓也能从中得益,而按照刘昌的说法,当辽国或者说是未来的大汉成为这个时代的文明灯塔之后,就可以用更加缓和的方式来包容四夷,如此,即便是对夷狄,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做到非攻了。当然,对于那些冥顽不灵的,也得先教训一顿,才能让他们知道,应该跟谁走! 墨家被刘昌忽悠得一愣一愣的,顿时就觉得,科技才是给百姓带来安宁幸福的唯一出路,所以,一个个铆足了劲,恨不得成天泡在科学院和各个研究所里头,为了人类的安宁幸福奉献一生。 公输家见墨家这般,哪里敢落后,如果说墨家是一帮科学家,那么,公输家就是工程师,现在辽国这边很多大型基建工程都有公输家的参与,他们对此也很有成就感。以前他们做得最多的就是修建王宫还有陵墓,这两样虽说技术含量很高,但是风险也很大,尤其是修建陵墓,那些作为王侯的墓主人为了防止他们将图纸传出去,往往会选择灭口,他们这些工匠哪有什么人权可言,只要遮掩得好,被杀了也就杀了。 总之,原本的宿敌,如今居然合作得挺愉快,而且前途也都很光明,他们有着专门匹配的官职,完善的晋升路线,不需要牵扯到什么权力之争,可以说,只要有技术,就能超然物外。 墨家和公输家的待遇也让其他一些如今已经衰微的学派动了心,比如说农家,农家一直以来,就是百家里面的小弟,他们的合作对象一般是法家和墨家,只是如今大汉那边,法家也在蛰伏中,他们如今裹着黄老的皮,在等待时机。而辽国这边,其实已经有了法家的痕迹,对于刘昌来说,百花齐放才是最好的状态,一家独大只会导致堕落。就像是儒家,当他们垄断了朝堂之后,儒家的进步就局限在如何利用君王维持儒家或者说是士人的利益,而不再是齐家治国平天下了。 农家并没有什么争胜之心,即便刘太公当年也算得上是农家子弟,这也没能让他们在大汉建立之后获得什么政治上的优待,毕竟,农家的学问是务实的法门,偏偏还很难做出成绩来。农家以前依附的是墨家,墨家都衰弱下去了,农家也便没了施展的土壤,也只能是在民间自娱自乐,要是能搞出点成果来,自然能让上头看到农家的好处,农家也就起来了。可惜还没等农家搞出点名堂来呢,就被辽国弄出来的各式农具还有新式的耕种方法给打击了。 他们倒不是什么自以为是的人,那时候就想要去辽国看看,后来先找了墨家的人,算是在辽国扎了根,科学院下面另外设立了农科院,他们如今就在农科院负责各种种子的改良。另外像是什么阴阳家、小说家、医家、兵家的人也陆陆续续到了辽国,只要能够通过考核,都有了安身之处,这些学派本来互相之间也没什么冲突,所以,相处也非常融洽,很快就融入到了辽国的体系之中。 总之,如今的辽国人才济济,蒸蒸日上,早就不是需要刘昌不断从系统商城里面购买产品的时候了,辽国现在已经进入了一个良性循环,刘昌总算不至于只出不进,内库里面终于不再只有花架子,而有了实实在在的财富,这也让他松了口气,毕竟,作为一国之主,手里没钱,难免少了几分底气,而如今,刘昌总算可以理直气壮地表示,你们只管造,寡人有钱! 第100章 有钱有权就能解决掉大多数烦恼,比如所育儿问题。 刘昌如今已经有了三个孩子,二子一女,长子就是薄美人所出,刘昌并没有将这个孩子养在薄王后膝下,那就是默认了这个孩子嫡子的地位,以如今的继承习俗,他只要不中途夭折,天然就是最合法的继承人。至于次子,其生母却是走了箕姝的路子进的宫,她是原本朝鲜贵族韩氏之女,算起来还是箕氏的亲戚,他们家之前在卫满时期就已经败落,后来刘昌上位,他们家也没有功劳,自然没捞着什么好处,他们又没有冒险的勇气,最终选择送了家里最漂亮的女儿入宫,箕姝怜悯这个小时候的玩伴,因此,将韩氏留在了自己宫中。韩氏也是运气好,一次赶上箕姝和箕姝身边两个媵妾的生理期,箕姝就安排她侍奉刘昌,结果就那一次,韩氏就怀上了。 箕姝跟韩氏几乎是前后脚有孕,最终生下了一个女儿,这让箕姝非常失望。结果刘昌却对这个女儿更上心,长子次子至今也就是取了小名,分别叫做去病和去疾,一看就是兄弟两个,刘昌表示要等到孩子入学之后,才会给他们取大名。 但是对这个女儿,刘昌却是早早取了名字,叫做刘玥,封号明月翁主,这个明月可不是天上那个,而是之前才发现的一座岛屿,这座岛屿不大,也没什么人烟,关键是,这座岛屿是候鸟迁徙途中的必经之地,这么多年来,岛上淤积了大量的鸟粪石,这些石头足以开采几百年都不会枯竭,是最好的肥料。而按照辽国的分封制度,只需要刘玥每年按照收益缴纳相应的赋税,那么,其他的收益就是刘玥的私产。也就是说,刘玥一出生就拥有了一个聚宝盆。 刘昌这样的手笔也让箕姝跟着水涨船高起来,辽国这边很多人不能明白,因为一直以来,在这里,女子都是附庸,王室的公主一茬一茬地生,并没有多少值得看重的地方,像是箕姝,当年无非就是箕准与王后老来得女,才算是得宠了几年,偏偏又遇上了后来的事情。 但是在中原,有公主明面上比皇子得宠几乎是正常操作,因为宠爱一个公主并不会给别人带来什么错误的暗示,是一件不会有什么政治风险的事情。就像是当初,刘邦都要废掉刘盈给刘如意让路的时候,鲁元公主在刘邦那里依旧是享受着不一样待遇的。 对于刘昌来说,事情也是一样,若是箕姝一派没有王子降生,或者是降生的王子箕姝不认可,刘玥又真的出众的话,刘昌是不会介意将辽国留给刘玥的! 而对于下面的臣子来说,现在也远远还没有到站队的时候,刘昌还年轻,王后还没有产子,甚至就算是王后一直没有孩子,随她陪嫁的那些媵妾又不是只有一个薄美人能生,而且,如今需要考量的又不仅仅是一个辽王太子的位置,那很可能是未来皇太子的位置,所以,再怎么谨慎也不为过。 今天也在谋朝篡位中 第29节 一下子有了三个孩子,刘昌却没什么育儿压力,这年头,育儿这种事情,压根不在父职的范围内,刘昌愿意多看一会儿孩子,都算得上是慈父了!刘昌上辈子也是个单身狗,对于育儿什么的,也是一知半解,虽说后来从系统里面购买了大量关于育儿的知识,但是,各种专家在很多细节上头,其实是互相矛盾的。因此,刘昌干脆也懒得理会这些育儿理念了,直接按照自己的来。 先要让孩子不要因为出身王室,养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习惯,早早让他们开始锻炼起来,具备基本的自理能力,至于学习什么的,各种早教产品也早就到位了,等到了一定年龄,完成了基本的启蒙之后,就可以将他们送到公学之中跟同龄人一起读书,至于辅导功课之类的事情,那也轮不到刘昌去做,他们要是个上进的,自然会努力奋斗,若是烂泥糊不上墙,想要摆烂咸鱼的,刘昌也不介意养个纨绔。 也难怪到了后世,热衷于生孩子的要么是底层,要么是上层,底层存的是一个赌博的心态,只要一个出息了,那么这么多孩子生得就不亏。而对于有钱人来说,他们有保姆,有管家,有专门的月嫂乃至家庭教师,孩子生下来,从生理到心理,都有人帮忙,他们只需要享受育儿的乐趣和成就感,其中那些鸡毛蒜皮的繁琐事情都由别人承担了,那为什么不生呢?孩子有出息那就是有个不错的继承人,孩子没出息,各种信托基金、慈shan基金也足够让这些孩子一生无忧。反倒是那些中层,对于生孩子比较抗拒,一个孩子的降生就会带来巨大的成本,不仅是经济成本,还有时间成本乃至机会成本,还得预防着孩子没出息导致阶层跌落,以至于老了都不安生。 刘昌如今同样对新生儿的降生感到高兴,毕竟,他一方面不需要付出什么,另一方面,他是真的有王位乃至皇位需要继承人!这天下无比广阔,多的是还没有开发的地方,不趁着现在还没人占领的时候先占下来,难道指望子孙还能一直保持这样的进取心吗?何况,技术的发展必然伴随技术的外溢,现在他们还能保持技术上的压制,但是后来呢?万一出个崽卖爷田不心疼的货色,将先进技术传播出去了,别人弯道超车,那可就真的把后人给坑了。 与刘昌的春风得意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刘恒了,刘恒自从做了天子之后,即便依旧专宠慎夫人,但是后宫却再无所出。薄太后不喜欢慎夫人,因此建议广选美人进宫,但是刘恒直接否决了这事,他这个年纪,实际上对于美色已经没有太多需求了。另外,他也找到了新的爱好。 老刘家的人对于搞断袖总是很擅长的,从刘邦开始,几乎每一代皇帝都有男宠,像是刘彻,更是玩得花,他从年轻到年迈,身边的美男子就没断档过。 刘恒也是如此,他如今就在专宠邓通,邓通是个美男子,而且还很是殷勤小意,侍奉刘恒比常年伺候刘恒的宦官还周到,最重要的是,他还肯背锅。 刘恒之前就想过要改革钱币,这些年来,市面上各种荚钱混杂,谁都敢在铸币上插一脚,不知道多少人借着铸币来挣钱,最后倒霉的都是底层百姓,百姓卖东西拿到的都是劣钱,偏偏交口钱的时候,官府却不肯认,要打折收,那些贵族豪商拿着劣钱买百姓的东西,却在百姓来买东西的时候不肯将一枚劣钱当做一个钱收。以至于百姓平常交易,根本不用钱,而是直接以物易物。 很多时候,政令下达的时候是一个样,下面人行使的时候又是一个样,刘恒各种与民生息,但是到了下面操作的时候,情况就不一样了,像是这种荚钱,就严重影响了汉室的公信力,刘恒之前尝试过叫少府铸币,结果根本没掀起什么风浪来,少府铸造的钱很精美,但是流通出去之后,很快就被人熔化重铸,一个钱就变成了两个钱,继续祸害百姓。 刘恒如今也是下了狠心,必须要整顿起来,所以,他得将流通的钱规范起来,比如说,仿照辽国的五铢钱,铸造大汉的五铢钱。辽国在货币上没吃过什么亏,他们从来只认辽国铸的五铢钱还有金币。辽国的铸币技术非常高超,很难仿造,或者说,仿造成本很高。刘恒当年放开了铸币的权限,如今又不好说话不算话,直接收回,所以,他需要做的就是将五铢钱变得便于携带使用,最重要的是,尽可能让人仿制起来无利可图,然后,在朝廷参与的钱币流通中,规定只认五铢钱。 这种事情是得罪人的事,不能让少府做,少府做了,大家就要怀疑刘恒是想要反悔,收回民间铸币的权力,到时候只怕不知道多少人要嚷嚷着刘恒与民争利,所以,得找其他人去做。但是一般人是背不起这个锅的,邓通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因此,刘恒以赏赐的名义,将蜀地的铜山赏赐给了邓通,又许了他铸币的权力,如此,朝臣只能说刘恒对邓通一个男宠太偏颇,却无法过多指摘,毕竟,天子宠爱一个男子,只是赏赐给他一座钱山,又不是给他封侯,这算什么呢?如张苍这样的,自然知道刘恒这一手并不单纯,但是,张苍对此也是乐见其成,说白了,如今币制的混乱早就让张苍头疼了,国库里头,甭管百姓交的是什么,但是,送到国库的,却是质量糟糕的荚钱,搬运的时候一个不小心,都能碎裂一地。这也是地方官府捞钱的常例,他们自个也私下铸钱,将好钱变成劣钱,多出来的就是他们的收入。 张苍这样的聪明人能看明白,其他人却未必能想明白,或者说,他们因为阅历的问题,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这些,比如说刘启。 第101章 刘启很缺钱,作为皇子,份例很有限,窦皇后三个儿女,个个都要贴补,她本来算是侧室扶正,许多时候更要严格要求自己。慎夫人能做的事情,她反而不能做。像是慎夫人借着刘恒的宠爱,挖少府的墙脚挖得不亦乐乎,而窦皇后却只能贤良淑德,简朴宽恕。如此,她手里能有多少钱财呢! 刘启如今不打算做太子了,因此,也没打算再压抑自己的本性,他新纳了好些个美人,这些美人都是要花钱的。另外,他琢磨着将来分封出去,也得有足够的人手,当初刘昌要不是遇上了吕家的余党,他也不能那么顺利,而想要足够的人手,指望着刘恒或者是刘昌给他安排,显然不靠谱,若是此时他已经分封出去也就罢了,偏偏到现在位置,刘恒依旧没有册封诸子的意思,这也导致了刘启来钱的渠道很少,将上次倒卖辽国特产的钱花完了之后,很快又捉襟见肘起来。 刘启穷得叮当响,结果自家父皇看不到儿子穷,反而担心自个的男宠受穷,直接给人家一座铜山,让他可以自己铸币,这就叫刘启难免有些酸溜溜的。刘启纵然明白刘恒不是那等色令智昏的性子,其中定然也有些深意,但是在涉及到利益的时候,刘启依旧看邓通不顺眼。 “你啊,就算是不喜欢邓通,也别给人家脸色看!”窦皇后瞧着刘启如此,简直是头疼,她之前在知道刘启居然对刘昌服了软的时候,一方面有些惊讶,另一方面也是松了口气的,如今的情势在窦皇后看来已经比较明朗了,就算是许多朝臣还死撑着,但是窦皇后却是明白,刘恒那边已经下定了决心,在这样的情况下,刘启又没能表现出足以让刘恒另眼相看的优势,即便是想争,也无从争起。何况,窦皇后之前就意识到,慎夫人私底下已经跟辽国那边达成了一致,慎夫人族中已经有人去了辽国,在那边担任了官职,这无疑是慎夫人向刘昌表达的善意。窦皇后瞧着儿子为了钱财的事情捉襟见肘,也已经考虑着让窦家人跟辽国搭上线了!到时候,刘昌登基,她跟着儿子去封国做王太后便是,总不会比当年更差了。 只是,刘昌如何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如今做主的还是天子,天子宠幸邓通,邓通甚至可以与天子同车进出宫闱,这位比起当年刘邦身边的籍孺,刘盈身边的闳孺还要强一些,起码之前这两位也没正经的官职,就是被养在身边当个玩物一般,能在天子身边说得上话,但是也仅限于普通的事情,结果到了如今刘恒这里,邓通直接在外朝就有了个太中大夫的官职,这个官职虽说不入九卿的序列,但同样也是个举足轻重的位置,朝堂上不少重臣都是由太中大夫这个位置升起来的,如今却给了一个撑船的黄郎头,可见在刘恒心里,邓通是何等重要。 这等人你就算是心里不爽,不愿意巴结,但也不能得罪了。刘启每次看到邓通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邓通就算是个圣人,也不可能毫无芥蒂,他要是在刘恒那里说几句刘启的坏话,岂不是糟糕。 刘启愈发不爽起来,他琢磨了一声,说道:“母后,要不,你帮我跟父皇说一声,我想要去就藩,横竖我也不要太子的位置,那一直留在长安能有什么意思,早点出去,早点经营,也不至于像是现在这样!” 窦皇后有些无奈,说道:“朝堂上不知道多少人提过这事,你父皇从来都没有同意,我说又有什么用!你也知道,如今我这个皇后,在你父皇那里,说话是真么多少分量!” 刘启更是犯愁起来,他咬了咬牙,干脆说道:“既然如此,我自个去找父皇!” 刘启本来就是有些冲动的性子,窦皇后还没来得及阻拦,他就一溜烟跑走了。刘启才走,刘武就钻了进来,眼巴巴地看着窦皇后:“母后,要不,我也去跟父皇说?” 刘武比起刘启,性子说好听点叫做稳重,说难听点就是优柔寡断,像是这种事情,他是从来不敢冲在前头的,只是既然刘启先冲上去了,他就得琢磨着,要不要去帮着敲一敲边鼓。 诚然,长安肯定是比封地舒服的,但是这个舒服跟他们兄弟两个没多大关系。本朝并没有皇子开府的先例,皇子年纪大了,一般就直接送去藩国了,但是,如今刘恒迟迟不正式立储,册封几个儿子,这就导致了,他们几个不得不就在宫里住着。若是放到刘彻时期,那会儿刘彻广修宫室,给几个儿子安排几个宫殿还是很简单的。而刘恒一向简朴,别说是修建宫室了,修个亭子都不乐意,觉得太花钱,就算是宫殿有些陈旧,他也没有翻新的打算。所以,如今,几个皇子还是住在内宫之中。 但是内宫主要是刘恒的后宫居住的地方,刘启他们自然许多地方就不好去,免得遇上了某个妃嫔,到时候说不清楚。窦皇后又一向谨慎,所以,刘启和刘武哥俩只能挤在一起,刘启还成婚了,妻妾俱全,刘武身边也有了姬妾伺候,哪怕这年头的宫殿都造得非常宽广,这么多人挤在一起,也够尴尬的。 所以,不光是刘启想要分封出去走人,刘武也想。 “我真是生了两个孽障!”窦皇后气得嘴唇都哆嗦起来,“就那么想离开我这个当娘的?” 刘武一见坏了,连忙说道:“母后说什么呢,儿子最舍不得母后了,是阿兄,没错,就是阿兄,成天嘀咕着要封王就国,儿子也劝他呢,毕竟,哪里能比母后身边好呢?” 刘武这边一箩筐的好话哄得窦皇后脸色变好了不少,她刚刚也就是一时不舍,但是仔细一想,的确早点封王,也省得日后再有许多波折。真要是叫那些朝臣架着做什么太子,回头被刘昌惦记上,那位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窦皇后叹了口气,说道:“也罢,先看看你阿兄那边怎么样吧!可别惹怒了你们父皇,被打一顿板子!” 这会儿宣室殿里头,刘恒脸上喜怒不辩,看着跪坐在下面的刘启,说道:“你说你想要封王离京?” 刘恒虽说很少发脾气,甚至他一直表现得非常温和,如同老好人一样,但是刘启在刘恒面前,就是忍不住腿肚子都要抽筋,他咬了咬牙,说道:“父皇明鉴,儿子素来庸碌,又性情急躁,难担大任!” 刘恒看着刘启这般,轻哼一声,说道:“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那你可知道,你开了这个头,接下来会有什么结果!” 刘启顿时闷头不吭声了,除了远在辽国的刘昌,名义上他也是嫡子,又更年长,那些当初对吕家下了狠手的人,如今都巴不得把他乃至他这一脉顶在前头呢!至于他们到时候会是什么下场,根本不在这些人的考虑之中。 但是他这么一退,压力就到刘恒身上了。 刘启心一横,琢磨着,我又不想做太子,将来就打算带着刘武,兄弟齐心,一起往西边打出一个大大的天下来,干什么要多考虑自家亲爹的心情啊!这位拿自个兄弟顶在前头的时候,可也没考虑他们的心情! 因此,刘启直接抬起头,说道:“儿子明白,但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儿子既然已经不要那个位置了,那么,儿子为什么要去多想什么结果!” 刘恒也没想到刘启居然直接破罐破摔了,一时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脸色沉了下来,说道:“既然如此,那朕明白了,你退下吧!” 刘恒没有给准话,但是刘启的勇气已经消失殆尽,见刘恒似乎没有发火的意思,简直是如蒙大赦,起身退出宣室殿,很快就跑了。 刘恒孤独地坐在坐席上,神情冷肃,好半天才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口中自语道:“一个个都大了,想法也多了!呵,都是一帮不孝子!”说到这里,他又难免苦笑起来,作为帝王,那真的是孤家寡人。他自个也算不得什么慈父,不说对刘昌兄弟几个,即便是对刘启刘武和刘揖他们也是一样。这也是难免的事情,如果只是代王,他还是不会吝啬父爱的,但是做了天子之后,他更多地就要考虑到天下的安定,朝堂的安稳,能够分给下面儿女的关心自然是微乎其微。 结果现在儿子来一句,自己不陪他玩了,刘恒还真不是那等狠心绝情,杀儿子跟杀鸡没什么区别的皇帝,主要是剩下的儿子也不多了,要是他跟康熙一样,一下子生个二三十个,折腾起儿子来,肯定也不带犹豫的。 刘恒辗转反侧了半宿,隔了几日,大朝会上的时候,又有人站出来说要立储封王的事情,原本大家以为这事就是走个过场,还是会被拖下去,结果刘恒居然开口了:“朕昔日读书,读过一句话‘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寡人未尝知哀也,未尝知忧也,未尝知劳也,未尝知惧也,未尝知危也。’朕每每想起,都感同身受,朕有几子,同样不能以此等皇子托付社稷,因此,当分封为王,以能者为上!” 第102章 刘恒无疑是打破了规矩,干脆一点,人家就不立太子了,所有皇子都封王,送封国上去,谁能干,谁将来做太子。 好在这年头,也没什么祖宗家法,大汉是摸着大秦过河,而大秦当年的诸多策略,本身也不成熟,大汉开国之后,国策也一直在调整,刘邦知人善用,但是在政策制定方面就是个不成熟的小学生,想的一出是一出,好在大汉的制度本来就是沿用了秦朝的制度,无非就是放宽了许多约束罢了,而且他手底下萧何曹参都是能人,饶是如此,这些年来,朝廷各项政策也在不停地调整变化,所以,在汉室,变法是常态,不变才不正常。 只是以前变的法度可不是这等继承人制度,就像是当年刘邦,一门心思想要废掉刘盈,最后终究没成!这里头压根不关商山四皓多少事,主要是刘邦意识到,跟着自己打天下的那些哥们,认的都是刘盈,跟刘如意这个坐享其成的没多大关系。 至于刘盈,做了皇帝就没做过主,他唯一的倔强就是一直不跟张嫣同房,最终吕后不得不从庶出的孙子里面挑选合适的,最后为了保住外孙女,连孙子都毒死了一个。 大家不认少帝,那么大汉开国以来,也就是两个皇帝,这两位选择继承人什么的,都没有什么可参考的,再往上,就要参考始皇帝。 这年头,言必暴秦,那是政治正确,始皇帝当年没有提早立太子,以至于叫赵高李斯矫诏,当然,这话也不能直接这么说,这岂不是诅咒天子早死,还有说朝中有奸佞嘛!但是,提一嘴还是可以的! 刘恒已经下定了决心,自然不会动摇。等到散朝之后,许多人脸色就比较难堪,毕竟,在很多人看来,刘恒这纯粹就是给刘昌铺路,毕竟,几个皇子再怎么厉害,还能比刘昌更厉害不成,到时候,自然就有理由将皇位传给刘昌。 他们可没有幻想谁能赢得了刘昌,毕竟,刘昌又能挣钱,又能开疆拓土,其他分封的皇子除非将他们封到边境上去,否则的话,怎么可能开疆拓土呢!而且,真要是把他们封到边境,万一他们满脑子都是开疆拓土,却打输了,又该怎么办? 刘启却是兴致勃勃,他跑回椒房殿,拉着刘武说道:“回头咱们就去跟父皇说,把咱们封到一起,到时候咱们兄弟齐心,将匈奴人打得屁滚尿流!” 刘武看着刘启的眼神顿时不对劲了,他连忙摆手说道:“可别,阿兄,你要跟匈奴打,你去,我可不去!”刘武这会儿对那个位置可没任何念想,他本身也不是什么多有进取心的人,历史上之所以被“千秋后传梁王”坑了一把,那是因为有着窦太后的支持,他的确距离那个位置只有半步之遥,这才让他起了妄念。而如今,怎么也轮不到他头上,所以,他只想要做个风花雪月的藩王。上次刘启回来跟他说的那些话,他根本没放在心上。他是真没那种雄心壮志,中原多好啊,谁乐意跑到那些奇奇怪怪的地方。真要是草原上那么好,匈奴人干什么要跑过来打汉室呢?所以,哪儿都没有中原强!刘武琢磨着,自己赖也要赖在中原不走了!这会儿再听刘启旧事重提,赶紧先拒绝再说! 刘启顿时不乐意了:“我说阿武,你还怕了那些匈奴人不成!我在辽国那边也见过几次匈奴人,一个个矮墩墩的,看着也没多厉害的样子!” 刘武叫道:“阿兄,你就饶了我吧!他们在大兄那里不厉害,但是不代表在咱们面前不厉害!咱们要人没人,要钱没钱,怎么跟匈奴人打啊!” 刘武虽说是推脱,但是的确说到了点子上。你就算是泥腿子造反,也得先汇聚到足够多饿着肚子,敢跟着举旗造反的百姓才行!更别说是正规军了,正规军想要出动,不知道要预先准备多少财物,刘启刘武就是两个穷光蛋,总不能封王就藩之后,就为了打匈奴勒紧裤腰带吧!刘启倒是已经成婚了,刘武可还没有呢! 刘启听得有些泄气,不过转念一想,这事也好解决,自己兄弟没钱,但是刘昌有啊:“阿武,为兄可早就想好了,咱们呢,先去找大兄,从他那里弄点好东西回来,咱们要治理藩国,也需要各种资源,父皇素来简直跟铁公鸡一样,那叫一个一毛不拔,指望父皇,那是不可能的,所以,我琢磨着,还是得去找大兄!这感情嘛,就是这么回事,多找大兄几趟,大兄也就将咱们哥俩放在心上了,将来有什么好事,大兄自然会先考虑咱们!” 刘武听得心动起来,刘启上次跑了一趟辽国,带回来的东西大半其实都是分出去了,但是留下来的那点,也让刘启手头宽裕了很长时间,要不是刘启需要花钱的地方太多,就那么一次,就足够刘启挥霍一阵子了! 刘武也心痒啊,要不是他没这个胆子,窦皇后也看得紧,他也想跑一次辽国。这会儿听到刘启这么说,他恨不得立刻去辽国打一次秋风。 因为驯养了大量信鸽的缘故,刘恒这边在朝堂上才放了话,没几日功夫,刘昌就知道了。 这事其实跟刘昌干系不大,或者说,刘昌很有自信,自己开了挂,要是都赢不了,那干脆早点出海算了! 刘启想要找刘昌打秋风,刘昌也想要多几个客户。 汉室那边,市场其实并没有完全开发出来,这里头原因也很多,一些人是因为立场,宁可保守一些,也不想跟刘昌扯上关系,还有一些根本就是跟刘昌有仇,所以,担心刘昌坐大还来不及。像是周勃,他们一家子,就是坚定的倒辽派,周勃在自己的封国,那叫一个对辽国的东西严防死守。 不过这也就是他安慰一下自己,别的不说,周亚夫搞新的骑兵建设,这里头就没一样是跟刘昌那边脱离得了干系的。周勃最后的倔强也就是不肯用辽国那边的任何奢侈品。 但光是周勃不用也没用,周勃之前被折腾了一场之后,如今愈发不如从前了!绛侯的封国里面已经在为他准备坟墓和陪葬用的东西。周勃并不擅长经营,发的最大的一笔财,就是诛杀诸吕的时候搞到手的。按理说,这笔钱数目很是不少,但是他花销也大,实际上,很多军功出身的彻侯都面临这样的问题,他们为了部曲的忠心,养着一大批曾经的部下,这些人很多因为打仗残疾了,又没有赶上授田,所以,他们就跟着老上司,给老上司做佃户,这等老部下,你能如同对寻常佃户一般,催着要租子吗?瞧着他们日子不好过,还得经常免了租佃。周勃又没有别的生财的本事,不像是张苍一样,擅长经营,家里人口也越来越多,虽说给儿子娶了个公主,但是,公主就算有自己的食邑,总不能靠公主养着,所以,周胜之这边的开销还是从绛侯府里的账上走。这么一来,虽说不至于入不敷出,却也只能说是勉力支撑。 而之前他被告谋反,为了脱罪,又是贿赂狱吏,又是贿赂薄昭,几乎将大半辈子的积蓄都搭了进去,虽说后来恢复了爵位和封地,但是,钱也没多少了。 偏偏这年头讲究厚葬,一时半会儿,叫周勃几个儿子从哪儿能掏出多少钱来,因此,一咬牙,这几位私底下也干起了低买高卖的勾当,他们也安慰自己,自己不是直接从辽国那边买的东西,算不得违背父亲的心意。 其实类似的事情有很多,还有一些是着实离得比较远,又不靠近海边,因此,即便是想要跟辽国做买卖,也有些不方便。像是蜀中那边,从那里往外运货,倒是可以顺着大江沿途而下,但是要进去,就得从栈道走,而栈道狭窄,走不了大车,如果不是辽国那边弄出了独轮车,有骡马的还可以让骡马备着,没有的只能是找挑夫挑担子,就这还得冒着一个不小心坠落悬崖的风险。所以,想要大规模往蜀中运货,是真不容易,因此,蜀地虽说许多商人很有钱,但是,他们也只能是从其他人那里购买辽国的各种体积小,附加值比较高的奢侈品,其他东西,却是不会多买的。还有一些地方,更是偏远,偏远到只怕一些小吏都不知道辽国的存在。 有道是要想富,先修路。刘昌之前给刘恒上书,表示自己愿意出钱出料给汉室修路,只需要三十年的经营权,但是,刘恒果断拒绝了,他那会儿担心刘昌修好了路,以后直接顺着路就打过来了,所以坚决不同意。但是,刘昌对这事却一直挺上心,像是现在,辽国的路就已经修得四通八达,各个城池之间都有轨道相连,轨道都快要修到北海去了,也就是那些深山里头交通不便,但是现在深山里也没什么人了,里面原本住着的土人都被缺人缺疯了的工程队挖出来做工了。这样发达的交通才能支撑辽国不断向西向北扩张,要不然的话,多走几天就迷路,物资运输也不方便,谁肯跑那么远呢! 其他人也就罢了,以刘启那性子,估摸着挺愿意跟辽国做邻居的,到时候,跟刘启协商一下,刘昌就能将路修过去,真正体会到了好处之后,刘昌就不信,就没人动心! 果不其然,不多久,就传来消息,刘启被封为代王,刘武被封为太原王,刘揖被封为常山王,刘参被封为中山王。这都是在北方,与燕赵相邻。刘恒一听说消息,立马就叫人给他们传信。 第103章 虽说封了王,却也不可能立马就藩,还得准备一阵子才行,总不能叫藩王单枪匹马就离京。 因此,刘昌的信直接就是送到了长安,送进了未央宫。第一个看到的也不是几个皇子,而是刘恒。刘恒可没有什么意识,直接就将几封信都拆开了,结果一看,就是无语。 明明当初即便是在代国的时候,因为刘昌本来有三个同母的弟弟,实际上跟其他这些异母兄弟关系并不亲密,结果在信里面却说成兄弟情深的模样,看样子,这么多年下来,脸皮的确厚了许多。这也是作为上位者的必修课,像是周亚夫,就是不懂这个道理,以至于最后活活呕血而死。 刘昌在信里面许下了一大堆的承诺,但是在刘恒看来,跟包裹在蜜糖里面的毒药差不多,真要是什么都答应下来,那么,另外几个儿子也就跟刘昌的傀儡差不多了。 不过,刘恒并没有插手的意思,若是这几个儿子连这些事情都看不出来,或者是,看出来了也愿意上钩的话,那就说明,他们兄弟之间已经有了足够的默契,那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刘恒将几封信重新上了火漆,给几个儿子送了过去。 刘启拆开信封,粗略一读,就露出了得意之色:“这下不用担心了,等到了代国,本王就先带人去辽国,将大兄许诺的援助都弄一批回来!”作为曾经的代国王子,一帮人其实对代国都没什么好印象,偏偏这次,兄弟几个全封那边去了。 刘启对于代国最深的印象就是饥饿和寒冷,刘恒每年只给王宫留下勉强足以果腹的粮食,其他的都会拿出去赈济下面的贫民,这直接导致了几个儿子在最容易饿的年纪,总是饿肚子。 知道自己居然被封为代王之后,刘启可没觉得这是对自己的看重,而是觉得,这完全就是对自己的恶意,或者说,自家这个父皇对自家几个儿子都有着不切实际的期待。当初您老人家在代国,那般励精图治,勤俭节约,都没能让代国富强起来,凭什么要指望我这个做儿子的呢! 知道自己被封为代王之后,刘启就做好了抱大腿的打算,自家亲爹指望不上,也只能指望兄长了!这会儿在信里得了刘昌的承诺,哪怕知道刘昌不会做亏本的买卖,给自己的肯定能加倍地赚回去,但是,终究还是兄弟,人家总不会将自己往死里坑吧!既然不打算做太子,做天子,那么,有这么一个大腿抱着还是挺舒服的,人家有钱有人,还有各种新鲜东西,对你也慷慨大方,起码比亲爹大方,所以,刘启想开之后,就半点心理障碍都没有了。 反倒是刘揖,比较郁闷,主要是有个落差问题,因为原本慎夫人的意思是,会帮着他讨一个富庶的封地,但是,如今一个常山王,真算不上什么好地方,在刘揖看来,自个怎么着也能捞到一个类似于淮南国的地方吧,结果居然落到常山去了,地方也小,也不算富庶,这个藩王含金量也太低了点。 慎夫人也很郁闷,去找刘恒询问,刘恒却没有多解释的意思,在刘恒看来,真要给了刘揖什么好地方,这等富庶的封国最是会消磨人的志气,只怕别说是让刘揖励精图治了,回头说不定要落得跟刘长一样的下场。另外就是,刘恒可是知道,慎夫人已经跟刘揖一起,私底下对刘昌服了软,而刘昌其实是打算将宗室往外分封的,到时候,刘揖要是习惯了富庶的封国,不肯出去,刘昌跟这些弟弟可没多少感情,说不定到时候就要将刘揖当做骇猴的那只鸡了! 当然,刘恒也是安抚了慎夫人一番,毕竟刘启和刘武,两人还是皇后嫡子,他们也就是封了代王和太原王,刘武也就罢了,刘启这边一度被当做是太子,许多人也押注在刘启身上,如今若是让刘揖越过刘启有了更好的封国,那到时候刘揖可就真的要变成许多人的靶子,刘揖虽说聪明,但是到时候可玩不过那些老狐狸。 “别看你父皇疼你,但是在他心里,江山社稷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啊,你也别真的听那些人鼓动,觉得你要是治理好常山国,就能真的如何?”慎夫人可不是什么没脑子的花瓶,她出身一般,却天然知道,什么人才更值得依靠。所以,在宫中,她宁可讨刘恒的欢心,也不会越过窦皇后,去孝顺薄太后,这完全是名不正言不顺。她可以在刘恒的支持下,在窦皇后那里嚣张,但实际上,她都保持了一个度,不会叫刘恒真的厌恶她就行,甚至还能让刘恒觉得,其实是她受了委屈。 像是如今,在儿子的事情上,慎夫人早早就意识到,这事在刘恒那里早就失控了,除非刘昌突然出事,否则的话,刘恒死后,就算是有什么波折,最终的胜利者十有还是刘昌。所以,慎夫人在发现刘恒满脑子都是稳定,都是平衡的时候,就知道,再指望刘恒偏心自家儿子,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了,所以,还是早点投靠刘昌比较好。 因此,看着刘揖,慎夫人叮嘱道:“我以前还觉得刘启那小子是个冲动没脑子的,如今发现,他心里什么都清楚,上次他私底下跑了一趟辽国,肯定已经跟你大兄搭上线了!咱们反倒是晚了一步,不过,晚一步也不要紧,这种事情,不是先快一步,就能先到一步的,以后的日子长着呢!” 在大汉,保密什么的,简直就是个笑话,宫闱之中,那都跟筛子一样,你上午说的话,下午的时候就能传遍整个长安,再有个半个月,只要这事足够有话题度,那么,说不定半个大汉都知道了。 所以,刘启将刘昌对于将来的打算说给了刘恒、刘武还有窦皇后等亲近的人之后,哪怕刘恒下了严令,不许外传,但是起码宫里还有几家外戚就都知道了。不过外戚觉得这事跟自家没关系,毕竟,高祖当年可说了,非刘氏不得封王,这诸王分封出去,跟他们有什么干系,他们还得提防着是不是要被哪个皇子外甥一并歪缠着弄出去涨声势,他们可不乐意跑到什么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去,再筚路蓝缕来辛苦一趟!所以,这些外戚干脆都闭了嘴,当做没这回事,免得日后自家也被牵扯进去。 但是,慎夫人却觉得这不是什么坏事,这些年来,老刘家封的王也不少,但是,都在中原范围里头,一开始的时候,刘邦算是个护短的大家长,所以,对于刘氏出身的藩王都很宽容,轮到吕后的时候,这位那叫一个杀伐决断,差点没将庶子们都一网打尽。而到了刘恒这里,大家都说他是个宽容的,但是这些年来,宗室里头藩王也有过好些变动。像是现在,朝廷对于各个藩国是愈发警惕起来,以前藩国的官员差不多都是各个藩王自个安排,现在,藩国里面两千石以上的大臣,都是长安安排,甚至,还有下调到一千石的意思。也就是说,以后藩王即便是在自己的封国,其实也没多少话语权。 今天也在谋朝篡位中 第30节 而若是在外就不一样了,如现在的刘昌,辽国那边都是刘昌自己做主,也就是少数事情上,需要借助朝廷的名义,但是,除非朝廷想要跟辽国撕破脸,这些名义就得借出去。 所以,以长远计,在外做藩王,就算是一开始辛苦一些,但是子孙后代却能轻松许多,不用担心长安哪天看你不顺眼,直接就给你安排上。 比起喜欢让儿子自个想明白的窦皇后,慎夫人却是会将自己知道的直接说给儿子听,她就这么个儿子,既然自己能琢磨出一些味道来,那干什么要跟儿子打哑谜,让他走弯路呢?刘揖能被刘恒喜欢,也是因为慎夫人善于揣摩刘恒的心意,叫刘揖成为刘恒喜欢的那种孩子,聪明、乖巧、偶尔有些小顽皮,刘揖从中得了好处,自然对亲妈更加信服。 这会儿听着慎夫人的意思,刘揖也没有觉得对刘昌低头有什么为难的,不管怎么说,作为他的大兄,人家能赤手空拳成为真正的一国之主,这难度其实比当年高皇帝打天下低不了多少。刘揖自知自己是没这个能耐的,所以,服软也没什么不可接受的。 这也是让一帮所谓的诛吕功臣无奈的一点,他们如今已经意识到,天子还有几个皇子,都对刘昌那边升不起什么敌意来,也就是说,皇家内部,已经认可了刘昌这个未来继承人。 因此,见刘恒一门心思给长子铺路,其他几个皇子虽说各自封得都有些磕碜,但是居然没一个抱怨的,在他们看来,只怕是刘恒刻意压制,几个皇子说不得也得了什么许诺,所以愿意先配合一番,这无疑叫这些人绝望。 他们如今已经不指望刘启他们了,转过来将目光转向了那些藩王。齐王一系就算了,他们当年将人得罪得不轻,想要重新得到对方的信任,显然不行,而且也得提防着齐王一系过河拆桥,秋后算账,如此,他们能指望的也只有吴王和楚王这两系了。 第104章 楚王刘交是当年太上皇的小儿子,说是皇叔,其实年纪跟刘恒他们也大不了几岁。这位一直倒是个温厚的形象,也没表现出什么野心来,不过,当初刘恒也没表现出任何野心,真要是那个位置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就不信楚王不动心。 至于说刘濞,就更别提了,这位就差将我要造反写在脸上,吴国要不是因为地理位置比较敏感,长安这边也不想劳师远征,早就要兴师问罪。 只是,这两位在继承皇位的法理上都有问题,他们之前否决齐王一系,就是以齐王刘肥是外室所出,并非正经的婚生子为由,不应该具备继承权。但是刘肥好歹还是刘邦亲生的,而刘交和刘濞,一个是当年刘太公晚年所生的庶子,一个呢,是刘仲的儿子,也就是刘邦的侄子。要是刘太公真正做过皇帝,那也就罢了,但问题是,他就是太上皇,是刘邦为了表达以孝治天下,尊奉他搞出来的一个尊位,所以,如果说刘肥是小宗的话,那这两位继承权比刘肥还远一些。所以,真要是想要迎这两位中的哪一位做天子,那真的是一点脸都不能要了! 不过,事关自家的富贵乃至性命,这些人哪里还讲什么道理脸面。从春秋时候开始,传统的道德礼仪就已经束缚不了上位者了!哪怕知道再来一出废立天子的把戏,汉室威严只怕要当然无存,天下也会因此大乱,这些人也顾不得那许多了。老一辈的人已经陆续去世,如今这些都是一帮对于战乱没什么印象的,所以,从小富贵惯了的他们,对于什么乱世,是压根没什么感觉的,他们是乱世的受益者,祖上从破落户、泥腿子乃至奴隶一下子翻身,成了这个世界最顶尖的那一小撮人,却没想过,曾经那些贵族去哪儿了!要知道,六国贵族在六国覆灭的时候,其实还是过得挺不错的,始皇帝还算是有些气度,虽说强行迁移了六国王室和贵族,但是并没有直接下杀手,那时候实际上六国贵族还存了一点奢望,若是始皇帝继续行分封制度的话,他们这些六国后人,有的本来也跟秦国王室有些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本着存亡断续的理念,说不定还能从旁支里面挑出一两个封个爵位什么的。结果始皇帝来了个不要分封制,直接推行郡县制,绝了他们最后的指望,这才让他们铁了心想要反秦复国。 结果最终,大秦的确覆灭了,可是这些六国贵族,也死得七七八八。而每一次改朝换代,其实都意味着上层势力的洗牌,所说一度说什么流水的王朝,铁打的世家,实际上,世家的风光并没有真正持续多少年。要不然,科举也不会繁盛到那个程度。 总之,对于如今这些公侯子弟来说,他们是真想不到乱世可能遭遇的灾难,他们天然就觉得,自己会是最后的胜利者。 可惜的是,他们根本没有意识到,他们走到这一步,其实是有人引导,也有人一直在关注的。 刘恒对于这些人早就有些不耐烦了,辽国那边搞起了大规模教育之后,汉室这边,儒家各个学派也开始振作起来,恢复了从前的私学制度,儒家有个好处,那是真的有教无类,除非是奴隶,否则的话,提两条腊肉过来做束脩,你就可以跟着读书识字了。 儒家开了这个头之后,其他各家也跟着行动起来,儒家在辽国那边是真没占到什么便宜,因为辽国那边更讲究实际,你若是嘴里光知道什么仁礼,那在辽国是混不下去的。辽国那边,启蒙用的书籍是修改过的《三字经》和《千字文》,里面也是兼容并蓄,并不仅仅是儒家,里面也包含了其他一些学派的思想,而且,这两本书也就是用来识字,儒家那些经典也有,但是,辽国更推崇的却是一本署名为王阳明的《心学》,这玩意的确是脱胎与儒家,但是本质思想,却跟现在的儒家有着很大的区别。 在这样的情况下,儒家除了一小部分比较开放的学子投入了心学的怀抱之外,其他几个派别,在辽国根本混不开,只能一门心思留在大汉,等待时机。而其他学派却是得到了辽国那边的资助,也开始大开方便之门,跟儒家抢起了生源。人家也是在投资未来,他们觉得,刘昌十有是下一任汉天子,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的徒子徒孙也正好能赶上为新君效力。 不管怎么说,这些学派活跃起来之后,刘恒选择也比较多,比起用这些已经失去了父辈的能耐乃至心气的二世祖,刘恒更喜欢用没什么根基的人,这些没什么根基的人想要在朝堂立足,只能依赖于他这个天子的信重。 在这样的情况下,刘恒真不打算再惯着这些所谓的功臣之后,没错,他们是功臣,但是大汉给他们的还不够吗?结果呢,一个个打着忠君爱国的旗号,实际上都是一帮乱臣贼子。 不过,哪怕这些功臣之后,小辫子一大堆,实际上,只要愿意去找,朝堂上这些人,哪个真的就没有把柄呢?大概也就是申屠嘉这样的,一直以来严于律己,没有真正触犯过律法。其他那些,别说是私底下的作派了,就算是在公开的场合,出格的事情也是有不少的。只是,刘恒也不能因为这些事情就对这些功臣之后下手,这难免要被人说成是刻薄寡恩。可若是他们自个牵扯到谋反之类的事情里头,那就不一样了。谋反就是典型的不可赦的罪名,但凡是掺和到了这事上头,你越是有功,越是皇亲国戚,越是要追究,因为普通百姓谋反,或许无非就是吃不饱肚子,受了欺压,除非是遇上乱世,否则的话,等待他们的只有被镇压,他们本身造反也不像是李逵那样,什么“杀上东京,杀了皇帝,夺了他鸟位”之类的。而轮到这些人造反,他们是有取而代之的本钱的,所以,一般平民百姓造反,朝廷一般就是诛杀首恶,从者不会从重处理,而若是官员贵族造反,那就是九族跟着陪葬的下场,因为他们有造反的能力和动机。而对于那些官员贵族来说,一旦上头想要用造反谋逆之类的罪名来收拾你,那么你最好真的在造反! 刘恒如今就是在钓鱼,结果这些志大才疏的二代们,还真的上钩了。这里头也有李达的推手,当初吕氏就是因为意图谋逆这个罪名被斩尽杀绝的,那么,吕家的仇人死在这个罪名上头,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所以,李达的人一直也在暗地里头挑拨离间,叫这些人一个个生出了不安分的心思来。比如说,陈平的孙子陈恢,陈平的儿子陈买只做了不到三年的曲逆侯就去世了,爵位传到了陈恢手上。如果说陈买还算是小心安分的话,陈恢就没这个优点了,陈恢就是比较典型的那种三世祖,他从小富贵,养尊处优。陈买成长过程中,经历过陈平被各种猜忌,不得不低调做人的阶段,而陈恢懂事的时候,已经是吕后执政期间,吕后倒是挺喜欢用陈平,因为陈平这个人,是真的很好用。没有经历过陈平的低谷期,陈恢自然养成了傲慢跋扈的性情! 陈买活着的时候还管得住儿子,陈买一死,陈恢在家最大,他自觉曲逆侯一脉功劳盖世,结果祖父一死,自家就被遗忘在封地,心中很是愤愤不平。陈家又有人总是在陈恢耳边忧心忡忡,表示天子若是想要立辽王为嗣,那么,陈家必定会被清算,到时候,陈家的富贵也就到头了。 陈恢听着,哪里愿意坐以待毙,他倒是吸收了周勃的教训,没有明面上弄什么甲士护卫,私底下却是做了不少出格的事情,又跟刘濞那边交流甚密。陈平初封的时候,在一众功臣之中并不出挑,但是他多次因功益封,曲逆侯一脉食邑产业也因此愈发壮大起来,所以,曲逆侯封国里头,好东西还是不少的,陈恢还私底下从辽国购买精铁,转卖给吴国。吴国虽说自个能从辽国采购铁锭,但是他们也知道,跟自己相比,辽王还是跟天子更亲近,担心被刘昌卖了,所以,明面上购买的精铁其实有限,更多的还是从其他渠道购买,其中就有陈恢这样私底下存了不轨之心的。 陈恢自以为自己做得隐秘,实际上,一切都被看在眼里。其他那些暗地里头小动作不断的侯国同样如此,刘恒早就将这些记在了小本本上,就打算什么时候一网打尽。 就在那些朝臣彻侯跟吴国楚国愈发勾搭不清的时候,刘启他们兄弟正式离开长安,前往自己的藩国就藩,在他们出发的时候,他们的使者已经先行一步,往辽国而去,准备先将辽国的第一批援助弄回各自的封国,好让他们在自己封国渡过的第一个冬天好过一些。 这个季节却也是匈奴那边与辽国大规模交易的时节,边市上一下子变得愈发热闹起来。 第105章 何羊揣着手,走在边市里头,准备额外采买一些东西,现在经常往来于边市的匈奴人已经习惯于为自己取一个汉人的名字,何羊部族的草场里就有一条河流,干脆就以此为姓,他原本的匈奴名字意思就是黑羊,因此,干脆就给自己取了个汉名叫做何羊。 何羊原本只是普通的牧民,他个头小,力气也不算大,以前在部族里面地位并不高,但是,他很擅长养羊,他负责的羊群生病少,也更能养膘,所以很快在部族里面脱颖而出。 何羊也知道自己的优势,因此,上一次来边市的时候,还跟着边市的兽医学了一点医术,现在连牛马的一些毛病也能看。所以,如今他们部族要来边市,其他人可以不来,何羊是要过来的。 其实部族每年要换的东西就是那么多,何羊主要关注的还是其他一些东西,像是现在,他就看着一顶漂亮的花冠眼睛都不眨一下,他的女儿来年就要出嫁,嫁的还是部族的贵族子弟,所以,他得给女儿足够丰厚的嫁妆。以前匈奴女子出嫁,嫁妆一般就是多少牛羊。现在这已经不流行了,流行的是辽国的丝绸毛毯还有首饰。 何羊看了一眼花冠的标价,顿时有些犹豫,辽国这边边市现在已经不再以物易物,而是直接明码标价,像是他们过来,一般就是先将要出售的牲畜还有其他从西域带来的特产送到专门的评估处评估,将各种牲畜分出等级来定价,然后辽国这边的边市衙署就会按照价钱付给他们足够的金币五铢钱,当然,他们也能将从西域那边得来的金银币在边市钱行那里兑换成辽国的金币,一般都有些折扣,因为西域那边的金币成色都差一些,铸造水平也不如辽国,所以,一般情况下,都得有个一成左右的火耗折扣,不过匈奴人对此也很信服,毕竟,若是在汉地那边的边市,可没这样的好事,边市那些商人是要拼命压价的。 何羊卖了自家养的一群羊还有几十头牛,手里也有了一笔不小的钱财,但是,他需要买的东西也很多,毕竟,这年头光是靠着自家养牛羊来挣钱,就显得太蠢了,谁来边市一趟,不多采购一些丝绸珐琅之类的特产,等着卖个好价钱呢?若是买了这顶花冠,那么,能用来采购商品的本钱就少许多了。 见何羊犹豫,那商人也是干脆,问道:“这位老哥,可是觉得这花冠贵了?” 何羊诚实地点了点头,说道:“好看是好看,就是太贵了!” 那商人赶紧说道:“老哥,这可真不贵,你看看,这可是金的,上头的珍珠宝石,也都是好东西!这珍珠,可是南边运过来的合浦珠,这宝石,你看看,打磨得多好,这可是传家的好东西,老哥你买回去,那就是传家宝,用个几百年都不成问题,这么一算,那还贵吗?” 何羊顿时被说动了,不过还是坚持说道:“我这是给女儿做嫁妆,这传下去,也跟我没关系!” 那商人立马说道:“老哥你是疼女儿的,选的肯定也是贵婿,多陪嫁一点,将来娘家也说得上话,老哥你说是不是!这样吧,老哥你若是成心要,那我再退一步,给你再搭一个镯子,怎么样!”说着,又掏出一个盒子,将里面的琉璃镶金手镯拿出来。辽国如今琉璃制造技术愈发厉害了,这镯子就是非常漂亮的深蓝色,里面星星点点,看着如同夜空一般,上面还镶嵌着金色的祥云,何羊一看,就觉得这个也价值不菲,顿时觉得占了便宜,琢磨着这个就不给女儿陪嫁了,直接卖出去,查不到也就能回本了。 当下,何羊干脆也不打算再多看什么丝绸了,觉得买点小件的首饰,赚头应该更大。 和何羊一样,在边市的各个店铺里面流连的还有许多匈奴人,他们大多每年甚至几年就来这么一次,来了就是进货的,一个个看到什么都想买,很有趁着这个机会将边市上的商品一扫而空的意思。 而为了赚这些匈奴人的钱,半个月前,辽国这边就已经将这边的仓库填得满满当当,短短几天时间,别的不说,光是仓库里面的烈酒就消耗掉大半。 边市这边,酒馆数量很多,光是露天的小酒馆随便走几步就能遇到,另外还有那种大酒楼,这就是招待那些部族首领的。这些部族首领这几年阔绰起来了,也开始讲究起了吃穿。草原上乃至西域那边条件有限,新鲜的蔬菜水果,那是没有的,但是,辽国有罐头啊,专门烧制成方形的陶罐,什么蔬菜水果罐头都有,当然,在这个物流条件比较差,也没有其他保鲜手段的时代,罐头的价格,那绝对是奢侈品。像是辽国这边,蔬菜罐头一般就是番茄、蚕豆、豌豆、茄汁黄豆、油焖笋丝之类的,另外各种泡菜罐头也很受欢迎,水果罐头那就别提了,辽国出产的就是黄桃罐头、白梨罐头,然后还在三越那边收购各种水果,直接就在船上加工成罐头,这些即便是返销给三越,也是有赚头的,因为即便是南越,水果也不是一年四季都长的,这等热带亚热带的水果,保质期多半不长,果实成熟之后,还没吃几天呢,就开始变质,所以,那里的贵族有钱之后,也会希望过了果实成熟期之后也能吃上甜美的水果。 匈奴那边各个部族的首领如今简直生活在蜜罐子里,但论起生活水平,他们都赶上刘恒这个天子了,起码刘恒可舍不得吃什么罐头。而对于这些匈奴贵族来说,他们钱来得容易,花起来也不小气。 所以,边市这边的酒楼,生意就很好,毕竟,很多东西能用罐头,但是也有许多东西是不方便放在罐头里面的。辽国饮食文化是非常繁盛的,这些人在边市那十天半个月,都未必能将菜单上的菜都轮一遍。 而且,对于他们来说,酒楼也是个打探消息的好地方,做上几年生意,原本再淳朴的人,如今也难免沾染几分市侩,对于许多事情也很敏感,尤其是能赚钱的事情。 比如说,辽国这边新培育出了一种长绒羊,这些部族首领这会儿就商议着,怎么样将这批长绒羊拿下。如今在草原上,养羊是最划算的,能卖好几茬,羊绒是一个价,羊毛是一个价,整羊又是一个价,实际上,如果不是因为冬季的时候,牲畜缺少食物的话,卖羊毛羊绒其实要比卖整羊划算得多。在见到了辽国这边的长绒羊之后,他们哪怕不怎么精通算术,也能算出来,如果将自家的羊换成这种长绒羊,每年光是卖羊毛羊绒的收入都能增加好几成。这跟西方那些商人交易是有数的,而羊毛羊绒生意才是细水长流的买卖。 辽国也没有故意坑匈奴的意思,这种长绒羊虽说稍微娇贵一些,但是也并没有难伺候多少,无非就是这个对于草料的要求比较高,也就是说,这种长绒羊冬天的时候,匈奴人自己存储下来的干草显然是满足不了它们的,到时候要么只能保留一部分,其他的还得卖给辽国。要么,他们就得投靠辽国,辽国会帮助他们修建地窖,种上优质牧草,用于发酵青储饲料,然后,冬天的时候,就能照旧饲养牲畜,也能避免继续游牧的困扰。 匈奴那边对辽国的青储技术一直很眼馋,私底下一直在暗中打探,但是一直没能成功。另外就是,单于王庭其实并不乐意让各个部族真正定居下来,如此一来,王庭分配草场的权力就会大为缩水,对于下面各个部族的控制力也会下降。 但是,若是各个部族都换上了长绒羊,那么,他们就不得不面临这个问题,没有青储饲料,他们倒是不会亏本,但就真的只能挣一点辛苦钱。 当自身利益持续受损的时候,不说上层的贵族首领,便是下面的牧民也是会用脚投票的,毕竟,他们好日子过习惯了,明明可以赚更多,过上更好的生活,那么,都是臣服别人,臣服辽国和臣服单于王庭又有什么区别呢? 当然,这些他们暂时还不知道,辽国这边卖长绒羊的时候,也没有隐瞒什么,直接就说了,长绒羊别的也就罢了,就是对饲料的要求比较高,这些匈奴人也没放在心上,在他们看来,战马对饲料的要求也比较高,大不了到时候买一点精饲料回去,混在干草里面喂养就是。这些匈奴人也没想着一下子就将羊都更新换代,他们也只是买了一部分回去,先养起来看看情况再说。 长绒羊算是刘昌下的一个闲子,说不定还没等到长绒羊发挥作用,匈奴内部就乱起来了!实际上,辽国如今已经跟羌人有了接触,羌人在草原上名声一直不好,实际上他们其实就是原本破灭的各个部族的幸存者,不得已成了草原上的小偷乃至强盗,也互相抱团取暖,因此,各个部族遇到羌人,从来都是别无二话,杀了再说! 但是,羌人也有自个的生存之道,他们逃到了青海那边,那里因为环境比较恶劣,到处都是盐碱地,匈奴人是不感兴趣的,因此,羌人得以在那边生存繁衍了下来。 张辟疆派出去的人在发现了羌人的存在,或者说是那里盐湖的存在之后,顿时就起了心思,很快,就勾搭上了羌人,准备拿他们当做是对付匈奴的一把利器,顺便将那个羌人根本无法利用的宝地给利用起来。羌人与匈奴也算是仇深似海,有了辽国的支持,他们一下子就支棱起来。 第106章 羌人坐拥宝地,却并不自知,他们对于当地天然盐湖的利用程度很低,最多就是各个羌人小部族之间门自个互相交易,距离盐湖比较近的,卖给距离比较远的,寻常羌人随便弄一点回去,就能用很长时间门,至于卖出去,他们根本没有路子。他们跟匈奴人之间门关系恶劣,不可能跟匈奴人做买卖,也没法越过匈奴人跑西域那边去,至于跟汉人做买卖,更是隔得太远了。或者蜀地跟他们还有相邻的地方,可是蜀地自个有盐井,人家犯不着来买他们的盐。 但是对于辽国来说,这根本不是问题,他们直接就开始在羌人的地头上修建城池,愿意臣服的,可以进城居住,在辽国修建的工坊里面做工,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不愿意进城的,若是老实一点,也可以背上盐矿,牵着自家的羊,去城外的市集里面换取一些生活物资。但是若是那等还存了什么称王称霸的心思,想要不劳而获的,迎来的就是城里驻军的打击。 辽国在羌人地盘筑城的事情压根没有引起任何一方的注意,因为辽国是通过商队,化整为零到的地方,甚至很多根本就是混在各个部族的牧民里头,趁着部族迁移,跑出来的。 这些人之所以肯离开家乡,跑到这高原上来,那也是因为刘昌许下的好处足够多,只要能完成既定的战略目标,哪怕是最底层的士卒,都有机会拥有一块封地,虽说这个封地很可能就是个小村子,但是,这就是实实在在可以传下去的家业,动心的人还是很多的。 而且,在羌人这里,他们根本不会遇到什么危险,那些羌人穷得厉害,他们的牲畜数量很少,很多时候为了活下去,甚至不得不冒险偷匈奴人的羊,一旦被发现,几乎百分百被杀的下场。 也就是那些羌人首领,可能还能拥有几匹马,一点其他的财富,寻常羌人一辈子只能为了果腹还做出各种努力。 但是,即便是那些羌人首领,战斗力也很有限,辽国这边能打得匈奴精锐找不着北,自然这些羌人也不会是他们的对手,老实一点还好,不老实的,正愁没有足够的劳动力呢! 实际上,不少羌人部族就在做人口买卖,他们互相征伐,俘虏了敌人之后,就转手去市集上卖,然后这些人就会成为城里各个作坊里面的一员,在经过基础培训之后,从事那些技术含量不高,但是却比较繁琐繁重的工作,不过,各个作坊对于这等羌奴还是很上心的,这年头,廉价劳动力太难得了,所以,躲在吃喝上头付出一些还是比较划算的。总之,这些羌奴虽说工作比较辛苦,但是总体来说,生活质量其实要比之前强得多。 羌人那边一切已经进入了正规,张辟疆琢磨着什么时候武装起一批羌人,回头去大劫一下匈奴人,另外,也可以挑拨匈奴人内部自相残杀。 结果,张辟疆很快就发现,用不着他去挑拨,匈奴内部已经乱了。 因为西域那边贸易的暴利,从辽国到西域,沿途的部族都富庶了起来,尤其,王庭和本部的几大部垄断了大部分利益,他们一个个吃香喝辣,之前还吃不饱呢,如今已经开始挑剔菜色了。但是,这也让那些距离两边都不算很方便的部族不满起来,他们不仅没法从中获得相应的利益,还得低价将自家的牲畜处理给这些部族,才能换得一些物资,相比较起来,简直就是乞丐与富豪的区别。 不患寡而患不均,以前的时候,匈奴本部虽说也比较强势,但是,那时候,其实草原上的资源也有限,王庭那边也就是要求各个部族供奉一定的奶干还有牲畜,除非是那等边缘化的小部族,对于大多数部族来说,这点供奉都是能够承受的,若是跟着本部打了胜仗,他们也能分到不少战利品,所以,大家也挺愿意花费这样的代价,托庇在匈奴这个族群之下。 原本大家日子过得都不咋滴,无非就是你喝的粥比我稠那么一点的区别,但是如今就不一样了,我还在喝粥,你连肉都吃上了,不仅吃肉,还嫌不好吃,吃一块丢一块!这种对比,无疑让那些被边缘化的部族生出了不满之心。 他们虽说暂时不敢对匈奴本部下手,但是,对其他那些处在这条商路上的部族下手,还是有勇气的。 从边市采购了大批商品准备去西边过冬的队伍就这样遭遇了预谋已久的伏击。伏击者杀死了所有人,带着货物和牲畜施施然返回了自己的部族,庆贺他们的胜利。 如果只是少数几支队伍被伏击还好,但是,最终前往辽国边市交易的队伍居然损失大半,消息难免就传了回去。 匈奴人也不是傻瓜,虽说因为凛冬将至的缘故,没法去查到底怎么回事。但是,匈奴人到了冬天躲避风雪的地方却是有数的,之前应该会来汇合的部族没有来,或者说来了之后,哪怕遮掩得很好,却明显比以前阔绰了,这足以让他们猜出来了。 匈奴人可没有多少隐忍的习惯,他们当时就闹将开来。 这种牵扯到极大利益的事情,双方显然都不可能让步,很快就杀红了眼,即便王庭得知了消息,想要过来调停,都没来得及,那几个侥幸过来过冬的部族直接就被杀得人头滚滚,只留下了妇女和不记事的孩童,充作奴隶。 既然人已经死了,王庭那边也明白,这件事已经让匈奴内部的裂痕公开化了,以前的时候,大家还能当做没看见,但是如今,当一部分部族富起来,却占据着这个好处,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这就让其他那些根本沾不到的部族无法忍耐。 王庭也很难站在一个公正的立场,他们不能以身作则,自己分出相应的利益,因为匈奴王庭与本部,本身就是靠着利益联系起来的,若是影响到本部其他氏族的利益,只怕那几大氏族就要考虑着换一个大单于了! 稽粥对此也是无可奈何,他的确是匈奴单于中少有的雄主,但是时代不一样了,现在匈奴人遭遇的是比历史上更复杂的情况,如果说之前各族追求的无非就是生存的话,现在各族追求的那就是富裕了! 虽说在很多人看来,生存才是第一位的,但问题是,现在生存根本不是问题,大家已经到了看中生活质量的程度了,同患难易,共富贵难! 王庭自个屁股都没坐正,自然也谈不上一碗水端平。最后只能是和稀泥,然后严厉要求杜绝这等自相残杀的行为,至于说让其他部族让渡出一部分利益,那是连试探都没有,毕竟,你王庭和本部占了大头,你们都不让,凭什么让我们让呢? 冬季的严寒与风雪让草原上的消息变得严重滞后,但是,当初打劫这种事情,又不是随便几个部族一拍脑袋就能决定的,实际上是不少部族默契合作的结果,当那几个跑去山坳里面过冬的部族没有回来之后,他们就意识到坏事了。 马上各个部族都要陆续返回,如果他们不能在这之前做出相应的决断的话,只怕迎来的就是南边那些部族的围攻。 “怎么办?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劝住他们,不要让他们过去!”一个部族首领焦躁地搓着手,整个人都不好了。 “得了,咱们这边也没找到背风的地方过冬,要不是之前从辽国商人那里偶然知道了冰屋的做法,咱们也没法安然度过这个冬天,就算是这样,咱们也冻死了不少牲畜,要不是之前收获了不少好东西,族里面也是会有些怨言的!”另一个部族首领坐在毯子上,没好气地说道,“到了这个时候,再说那些有什么用,当初要是想要劝,你们怎么不将冰屋的造法教给他们?” “用辽国那边的话说,咱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这会儿还有什么好吵的,再吵吵下去,那边都要打过来了!” 几个部族首领愁眉苦脸,或坐或站,一个个抓耳挠腮,他们真没信心能对付那些部族的围攻,说不定本部王庭也会出动,像是折兰人,那就是王庭养的忠犬,论起残暴好战,在草原上是出了名的! “要不,咱们去投奔辽王吧!”商议了半天,一个部族首领试探着说道,“我记得之前投靠了辽王的几个部族,如今过得别提有多滋润了!辽王帮他们在草原上筑了城,修建了地窖,他们现在日子过得好着呢!” 这话一说,一帮部族首领顿时有些动摇起来,都是给别人当狗,自然是谁给的肉多就跟谁,只是,听说到了辽国那边,各个部族的首领贵族也能封爵,却对部族没有多少权力了! 思来想去一番,一个部族首领咬了咬牙,说道:“不管怎么说,投了辽王,咱们还能富贵一生,但是留在这里,回头脑袋只怕要变成酒器!不管了,你们继续商议,我准备去投奔辽王了!” 第107章 今天也在谋朝篡位中 第31节 草原乱起来了,一些距离鲜卑乌桓比较近的部族顺利跟辽国接上了头,逃脱了灭族之危,而其他那些离得比较远的,就遭遇了灭顶之灾。 但是,干掉了这些有异心的部族并没有让其他的部族重新变得团结起来,反而人心愈发涣散起来。 毕竟,能够在这条商路上占据好处的也就是那些部族,多半还是幕南这边原本稽粥作为左贤王时候的老部下,而自从稽粥干掉了自己的兄长右贤王之后,就将这边的好地段都分给了自己的心腹,又拉拢了匈奴本部几个大氏族,也就是说,如今这条商路上,真正占便宜的都是王庭的嫡系。 稽粥借着这个,希望能维持强者恒强的局面,但是人家弱者又不是泥捏的,冒顿稽粥父子两代人,最终选择融合他们,而不是消灭他们,其实就说明了,他们根本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毕竟,真要是什么弱小的部族,他们也无法保持如今的半独立的地位。 因此,当人心散乱之后,这些部族对于匈奴本部和亲近匈奴的那些部族的怨恨也开始酝酿起来。 张辟疆天生对这种混乱有着敏锐的感知,他很快就做出了应对。对于辽国来说,一个混乱的草原,是符合他们利益的。 稽粥这个人要气魄有气魄,要能耐有能耐,这位在历史上真正将匈奴推上了巅峰,他两个儿子军臣和伊稚斜相比较起来,就差太多了,也就是伊稚斜还算雄主,可惜的是,摊上了大汉厚积勃发,又赶上卫霍两位将星的出世,以至于匈奴差点没被打断了脊梁骨,从草原上的恶狼变成了丧家犬。 如今稽粥面临的情况也差不多,说白了,就是时代不一样了,大汉那边还算变化不太明显,但是多出了一个从一开始就不按常理出牌的辽国之后,在巨大利益的诱惑下,匈奴如今算是彻底失去了人和。 有道是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现在这个情况,作为一个传统的游牧民族的首领,他是真的很难适应这样的变化,他以前所信奉的一切,如今都不顶用了,他现在也只能是勉强维系着一个脆弱的平衡,而当底层的不满累计到一定程度,这个脆弱的平衡已经被打破,而稽粥对此却是无能为力,毕竟,他无法背叛自己的阶级和立场,就不可能站在一个公正的首领的角度,来解决问题。 所以,当草原混乱起来的时候,稽粥能做的事情,无非就是叫人平定叛乱,而不是尝试着弥合其中的裂痕。 然后,稽粥就发现,那些原本实力其实在各个族群之中最多就是中上的部族,如今居然一个个都也变得强大起来了。 这也有匈奴本部和他们的亲近附庸部族被酒色财气所腐蚀,不像是以前那样能抛出性命勇敢无畏的缘故,穿鞋的人尚且要比赤脚的人更爱惜自己,何况如今这些人,即便是普通的牧民,如今也都是富户了,只要不遇上草原上的几大灾害,他们手里的牲畜随时可以变现成巨量的财富,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自然不会再有什么死战的心思,他们得保留着自己的有用之身,享受美好的生活,谁要和那些穷酸生死相搏? 但是更多的是因为,那些部族也被武装起来了。骑兵三宝这东西其实是瞒不住的,因为这玩意只要多观察一下,也就能仿制个不离十出来。匈奴人虽说自个技术不行,但是他们征服了西域之后,就收获了大量工匠,他们本身也不缺皮革,加上原本就具备一定的青铜冶炼技术,不能用铁做马蹄铁,还不能用青铜片吗?但是他们也没有流水线作业,工匠的数量虽然多,却不能都用在这些事情上,因此,这几样东西同样是先在匈奴本部使用,然后再扩散到其他氏族,再往后才能通过赏赐的手段给其他那些后来投降归附的部族。 对于匈奴来说,大规模制造高桥马鞍和马蹄铁,是一件很耗费时间成本和人力成本的事情,但是对于辽国来说,这些实在是再简单不过,所以,当辽国做出了推动草原战乱的决策之后,各种简化版的军械还有其他军需物资就通过各条途径,流入到了草原上。 当然,不是免费的,也得用辽国想要的东西要,皮毛、牲畜甚至是人口,辽国都要。辽国也没有趁火打劫,给出的价格也很合理,甚至还提供借贷服务,各族现在已经决定跟匈奴本部撕破脸,因此,一个个也是打定了主意,只保留了一些必需品,几乎将能卖的都卖了,换成能够提升自家战力的军需军械。至于将来怎么办,匈奴各个氏族不是正富得流油吗? 在草原的事情上,汉室那边消息永远很滞后,还是刘启、刘武他们几个因为就藩之后,跟辽国走得很近,没办法,他们几个的封国是真的都比较穷,常山国和中山国稍微好一点,却也好得有限,地方也都不大,他们到了地方之后,都有些麻爪,只能找刘昌求援。 刘昌这边如今也开始考虑着扩散良种,因此,便先支援了一批土豆让他们找地方种植,这也算是刘昌的一个保险,土豆这东西,高产是高产,但是这玩意是不能连续种植的,多种几次,就会因为感染病毒而退化,大幅度减产,这也是后世爱尔兰饥荒的由来。所以最好不要连续种植,并且之后还得进行脱毒处理。 现在也就是辽国这边掌握了土豆脱毒技术,所以,若是汉室那边仗着多了高产作物,就想要如何,那纯粹是自个作死。 除了送上了土豆做种之外,刘昌还支援了一批耕牛,辽国已经将内燃机都搞出来了,现在内燃机和蒸汽机一起用,蒸汽机主要是对燃料不挑剔,烧木头都能用,内燃机却是要提炼燃油的。现有的技术从煤炭里面提炼燃油效率比较感人,至于石油,这边虽说有石油矿,但是埋藏实在是比较深,刘昌也没打算现在开采石油,甚至,刘昌考虑的是以后尽可能从海外开采各种资源,而不是在本土折腾。总之,辽国这边,如今内燃机也仅仅就是在技术储备阶段,等回头遇上那种埋藏比较浅的石油矿,再大规模上马内燃机。 总之,辽国如今出了少部分地方,已经不用耕牛耕种了,而是使用蒸汽机作为动力。这些牛总不能都用来吃肉,所以,也只能是先出口。如今正好可以以援助兄弟手足为由,先出口一批到中原。 刘昌给的价格很优惠,弄得刘启他们都有了做二道贩子的心思。好在他们还算是心里有数,真要是仗着自个拿到的价钱低就转手出售,那么下次就别指望拿到这个优惠价了。 土豆和耕牛只是个开始,辽国对四个封国的支援是全方位的,他打算将那边变成自家的一个产业园区和原材料出产地,别的不说,那边煤炭储量还是挺丰富的,放在那边,他们也就是用来取暖做饭,暂时不具备工业化的条件,那么,出口到辽国就是个顺理成章的事情。 另外,这几个地方的气候也比较适合种植一些经济作物,比如说棉花、药材还有大多数适合温带的水果,辽国别的都好,气候还是冷了一些,有了这些,就可以在那里设立相应的工坊,然后,他们自然也就能富裕起来了。 刘昌既然给下面几个弟弟做了完善的规划,那么,互相之间的物资乃至人才的往来也就变得非常频繁起来。辽国那边,报业比较发达,官府并不会将外面的消息封锁,相反,报纸上国内国外的消息总是比较丰富,所以,草原上的变故也被报纸刊登了出来。大家对此都是兴致勃勃,毕竟,即便这几年跟匈奴人做买卖做得很开心,匈奴人一个个人傻钱多,做买卖也比较干脆,各种辽国国内都已经开始不时兴的东西,匈奴人却都很喜欢,但是,赚钱归赚钱,但还是那句话,能歌善舞的匈奴人,才是好的匈奴人,而不是如今这样,好保持着强大的武力和侵略性的匈奴人,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觉得某一天自己赚得不够多,想要找自家的麻烦呢,就算是自家实力很强,但是,能平平安安赚钱,谁也不想去打打杀杀不是! 刘启他们的人每次到辽国,都会购买报纸带回去,自然就将匈奴内乱的消息也跟着带回去了。 顿时,刘启立马蠢蠢欲动起来,匈奴乱起来了,这不是自个的机会嘛,代国距离匈奴太近了,或许,他可以将代国的边境拓展到草原上去?自家若是也有一块草场,也能自己养马,组织起一支骑兵,等以后自己移封,也就能将这支人马带走了。 好在刘启还算是对刘恒有些敬畏之心,在行动之前,先给长安那边传递了消息。刘武刘揖刘参他们没有刘启这份野心,但是也知道汉室对匈奴的心结,或许长安那边会有什么想法,因此,也跟着传递了消息回去。 消息传过去之后,长安那边朝堂上因此发生了一场地震。 第108章 薄昭一下子就振奋起来了,他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张苍也很头疼,他毕竟在秦国就做过官,对于河套的情况还是比较了解的。当年秦国在河套可是下足了本钱,或者说,秦国本来就是基建狂魔,他们从商鞅变法开始,就各种搞水力,搞道路,搞要塞。像是在河套,秦国修建的要塞起码有两个,想要攻打这样的要塞,需要付出的代价绝对不小。在张苍看来,既然草原上乱起来了,不如就让他们继续这么乱下去,多消耗一下匈奴人的实力,而自家这边不断积累,到时候以逸待劳,岂不是好? 只是军方这边想法却是不一样,天下太平已经很长时间了,对于大汉来说,最重要的功劳还是军功,只是,国内如今一帮诸侯王就算私底下有些想法,但是,明面上都表现得还算是老实,何况,国内平叛什么的,所获得的军功一般不会很多,高祖时候也就罢了,那时候那些诸侯王好歹还有些实力,但是到了现在,即便是老刘家那些诸侯,一个个其实实力也大不如前了。所以,想要在这上头争什么军功,那是真不容易。 但是打匈奴就不一样了,匈奴那么多人,这一个个人头,那可都是功劳,何况还有复仇雪耻、开疆拓土的功劳在里头。这会儿不是稽粥三五不时骚扰边界,弄得汉室这边狼狈不堪的时候,汉室这些年在匈奴那里,是真没吃过什么大亏,也就是汉室骑兵数量不足,所以匈奴人就算是一时受挫,也能很快撤离。这也是后来北宋所遭遇的尴尬,北宋那会儿,实际上对外战争是胜多败少,但是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北宋缺马,对上骑兵,根本就是半点办法都没有,人家根本不跟你耗,打不过就撤,损失很小,但是但凡北宋那边败一场,那就是极大的损失,搞到最后,打仗不如岁币划算,所以,大家干脆也懒得在武备上花功夫,老老实实花钱买平安就行。 但是北宋的风气跟汉室可是大不一样,北宋那会儿一味重文抑武,谁还想着什么军功,但是汉承秦制,对于下层来说,军功几乎是唯一的进身之阶,即便是普通的民夫,若是打了胜仗,立上一点功劳,身上爵位升个两三级,起码就能省掉家里的徭役。 若是觉得胜利的可能性比较大,那么即便是普通百姓也是不介意混个军功的,横竖民夫本来也不会是匈奴人攻击的主要目标,对于朝堂上这些将领来说,他们所需要冒的风险就更少了,毕竟,一个将领,标配就有相当数量的亲卫还有子弟兵,别说什么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之类的话,实际上,在战场上,将领的伤亡率是真比下面普通的士卒低,甚至,他们大不了投降嘛,匈奴人其实还是挺欢迎汉人高层投降的,对于投降的人,也会给予高位。 这种低风险高回报的事情,朝堂上一帮没怎么真的上过战场的武将都挺热衷,刘恒实际上也没真正打过仗,上次去打匈奴,说是亲征,实际上打仗的还是灌婴他们,刘恒就是坐镇中军罢了。 被一帮人一说,刘恒也被说动了,这事的确可以搞。他主要是对草原上的情况不了解,他觉得草原上如今的乱象不会持续太久,若是匈奴本部很快就平定了叛乱,那么,再想要找到如今这样的好机会,那可就不容易了。 汉室那边开始磨刀霍霍,准备出征,辽国这边卖军火却是卖得不亦乐乎。 不管在什么时代,军火生意都是非常赚钱的买卖,尤其是垄断生意的时候,更是如此。这会儿草原上各个部族之间打得狗脑子都出来了,谁装备更好,胜算就更高一些,辽国这边是什么都卖,连纸甲都卖了一批出去,反正在投石机的打击下,你穿什么铠甲都不顶用,所以,他们也不在乎这个,当然,卖给那些部族的纸甲,也是偷工减料了的,用的都是回收纸,厚度也略薄了一些,不过,对于匈奴人来说,这个也就足够了,外面再穿上他们自个用牛羊皮制作的皮甲,这防御力就很过得去了! 比起中原人,草原上的各个部族更明白如何能对其他部族造成更严重的损失,因此,他们很快就无所不用其极起来。几个部族仗着自家大多数牲畜都卖给了辽国,用的都是从辽国买的便携军粮。辽国现在军粮愈发实在起来,加上油盐糖甚至还有烘干的蔬菜干制作的压缩军粮,奶粉压制出的奶片,还有各种肉干肉松,一个人带个二三十斤,差不多就能支撑半个月了,因此,这些部族干脆利索地找了一些病死的牲畜,直接投入到了各处水源之中。 这边做了初一,那几个过来征讨的氏族跟着就做了十五,你们现在不用草场了,但是难道你们真的能放弃草原不成?他们干脆直接放火烧毁草场,你来我往了一番,不仅双方都有许多死伤,仇怨也愈发深了起来。 “这么一遭之后,只怕草原上想要平静下来也不容易了!”张辟疆看着每日里通过鹞鹰从草原上送来的消息,不由摇了摇头。 “放心吧,等到死伤到了一定的程度,他们自然会消停下来的!”刘昌不以为然起来,这会儿大家都打得上了头,但是等到承受不住损失了,他们自然会休战,要不然,就要便宜别人了。别的不说,匈奴本部各个氏族,他们无论如何也是不会愿意损失太多,丢失自己在草原上的霸主地位的。 “咱们这边先慢慢在草原上筑城,等到他们打完了,咱们在草原上根基也定下来了!”刘昌敲了敲桌案,游牧民族之所以难缠,无非就是他们居无定所,机动性比较强,真要是定居下来,适应了这样的生活之后,他们也翻不出多少风浪来。或者说,没有人天性残忍好杀,很多都是环境逼出来的,草原上的环境决定了他们的生存环境非常恶劣,当他们的生活风险降低之后,他们自然也会愿意过上安定的生活。 张辟疆对此深以为然,如果说以前,他还觉得占据草原其实没什么意义,但是他早就意识到,草原同样是个巨大的宝库,草原上也是可以种植的,虽然能种植的东西比较少,像是土豆就比较合适,但是可以作为放牧的一个补充,另外,草原上其实矿产资源非常丰富,各种金属矿,还有煤矿,这些可都是好东西,放在匈奴人的地盘上,完全是浪费。就算没有这些矿产,牛羊马匹依旧是非常重要的资源,辽国这些年各种羊毛制品的销售额已经赶上了丝绸,上等的毛呢,价格已经与上等的锦缎相当,辽国将织锦的技术用在了羊毛织造上头,织出来的呢绒料在市场上供不应求,还有织花的毛毯,如今也是市场上极为抢手的奢侈品。 总之,羊毛的买卖就跟丝绸葛麻一样,能一直做下去,在这样的情况下,草原在未来的经济环境中,占据的地位不会太低。与其将成本浪费在路上,还不如自家将草原占据下来,直接在草原上进行深加工,又能减少许多成本。 张辟疆这会儿巴不得草原上各个部族打得不可开交,匈奴单于众叛亲离,变成一盘散沙,如此,辽国就能轻易占据草原,从容经营,这以后,往西边的商路,也就落到辽国手里了。 张辟疆之前也听刘昌说过西方的事情,还有刘昌的规划,张辟疆如今就对那边很感兴趣,哪怕听说匈奴人的北海同样是个宝藏,但是他真不喜欢这种寒冷的气候,听说西边气候要好得多,温暖湿润,土壤也非常肥沃,他已经跟刘昌说好了,将来打算将自个的封国弄到西域以西去。 张辟疆一直记得自己父亲的遗憾,张家一直以来都是韩国的上卿,几代在韩国为相,韩国覆亡,张良到死都耿耿于怀,张辟疆虽说没考虑过找出韩国王室的后人,重建韩国,但是,自个将来的封国,改叫韩国,也没什么嘛,也算是为亡父了了一桩心事了! 张辟疆如今春风得意,自然得在自个兄长张不疑那里炫耀一番。张不疑这些年在长安虽说混得还算是可以,但是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沾了张辟疆的光,虽说都是亲兄弟,但是瞧着自家弟弟混得风生水起,自个在这边只能是靠着祖荫做着这个留侯,张不疑难免心里不是滋味。 如今大汉想要攻打匈奴,张不疑顿时也想要看看能不能混个军功,不过,他自知自己也不是什么将帅之才,对于匈奴也不算了解,犹豫一番之后,张不疑就决定问一问张辟疆,这事是否靠谱。 张不疑压根不知道,刘恒虽说决定收复河套,却压根没有跟刘昌沟通过,他实际上也有些想要在刘昌那里争口气的意思,刘昌干得太好,弄得他这个做父亲的,很多时候都觉得在刘昌那里挺不直腰杆子,所以,这次,他打算让刘昌另眼相看一把。 消息传到刘昌那里,刘昌顿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第109章 对于河套,辽国这边远比汉室要了解得多。虽说匈奴人防着辽国,不叫辽国的商队进入河套地区,但是,草原那么大,辽国手底下,多有投效的草原部族,他们如今日子好起来了,最重要的是,原本那些贵族首领现在不能直接跟牧民产生联系了,他们被封了爵位,有了新的封地,赏赐了新的产业,只要不胡乱掺和,可以世代富贵,却再也不可能如同以前一样,役使那些牧民了。 牧民们很多也是被打散了,分散到草原上的各个草场,住进了新筑的小城里面,因为辽国的庇护,他们过上了以前做梦都没想过的生活,也能读书入仕,因此,一个个都肯为辽国效死。 这些人本来就是牧民出身,他们培训一番,混到匈奴各个部族里,一点都不起眼。何况,这里头许多牧民其实都是去过河套的。河套那边,因为祁连山、阴山都在附近,对于匈奴人来说,那里就是最合适的过冬之所,当年西戎在的时候,这里就是西戎各部过冬的所在,落到匈奴手里之后,匈奴更是在这里多番经营。当然,更好的还是秦朝当年修建的几处要塞,都修建得非常高大险峻,这种地方易守难攻,匈奴人这些年来,也在不断对几处要塞进行加固修缮。汉军想要攻破这里,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汉室那边对辽国的投石机一直非常觊觎,但是辽国却是将投石机藏得很紧,少府研究来研究去,虽说也弄出了一些成绩,但是他们制作出来的投石机非常笨重不说,射程也不够远,他们若是想要在作战中使用,并不方便拆解开来随军携带,而是应该随军携带工匠,到了地方之后再伐木制作,一架投石机制作出来,怎么着也得耗费个几天时间,但是能起到的作用就不知道了。或者对付普通的城池不成问题,但是如果面对的是那等高耸的要塞,能起到的作用是很有限的,因为这种投石机射程有限,很难将石弹抛射到一定的高度,而秦国制作的要塞是以山川为根基修建的,你这些石弹打在夯土的城墙上的确能削掉一层土皮,但是打在山石上头,是真撼动不了什么。 当年卫青霍去病之所以能够顺利收复河套,那也是因为要塞年久失修,像是霍去病,还驱使了大批投靠了汉室的部族,加上那时候匈奴内部也是一地鸡毛,可以说,很多时候,一切真的是机缘巧合,这才更显得天命似乎真的存在一样。 但是如今,那几处要塞可没这样的问题,尤其在见识了辽国的投石机之后,匈奴那边对要塞更是上心起来,从西域俘虏的工匠,相当一部分就在几处要塞里面,尽可能将要塞修得坚不可摧。 不过,许多事情也说不准,刘昌也不会去乌鸦嘴,说汉军此次多吧徒劳而返,他并不介意汉军收复河套,若是河套落到汉军手里,以后辽国商路也能更加畅通,说白了,以汉室如今的实际控制能力,除非如同秦国那样,大肆向河套地区移民,否则的话,对河套那边能采取的还是类似于羁縻的政策,将那里分给投靠汉室的草原部族,最多就是在那里常驻一支军团。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这会儿汉室人口还没有膨胀到后来的程度,即便是长安,人口也还没到超过承载限度的地步,即便是辽国给出了极为优惠的移民条件,实际上真正会移民的人,也就是那些在地方上几乎是一无所有,走投无路的人。而汉室想要移民河套,给出的条件肯定是不如辽国的,除非官府强制迁移,否则的话,对于河套的开发只能停留在纸面上。 刘昌并不赞同对河套河西进行大肆开发,他之前之所以考虑着采用多京制,也是想要恢复黄土高原的植被,减少水土流失,让黄河重新变得清澈起来。没错,如今的黄河,已经裹挟了大量的泥沙,毕竟,华夏文明在黄河流域发源,这么多年下来,黄河两岸开发已经有了过度的意思,造成了严重的水土流失,虽说还不至于如同后世一样成为悬河,但是,有汉一代,黄河决口的事情也是常常发生。如果不趁着如今还能挽回就开始治理,以后再想要治理,就不知道要多费多少力气。 像是当年秦国,移民河套,就是在河套开垦种地,那里的确土地还算是肥沃,降水量也还算可以,适合农耕,但是,真要是不知节制地开发下去,那里的植被情况就会遭到严重的破坏,对黄河中下游造成极大的压力。 为了保护生态环境,刘昌现在已经考虑着让西域那边开始植树造林,保护生态,西域这个时候还城邦林立,但是,因为过度开发导致的荒漠化,不知道多少古国淹没在黄沙之中,彻底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只能在古籍还有考古学家的发现中找到一点存在的痕迹。 汉室那边要出兵,刘启联合刘武也想要出兵,代国和太原国都靠近长城边境,刘武倒是没有太多野心,他就国之后,在刘昌的扶持下,国内产业也有了不小的起色,如今小日子过得比在长安还要滋润,他是没有多折腾的心思的。架不住有个不省心的兄长。 刘启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他到了代国之后,就开始勤修武备,代国新增长的财赋都被他砸到军队上头去了,如今得了机会,自然是跃跃欲试,他琢磨着自个手里的兵马不够多,因此,便找上了刘武。 刘武根本拗不过自己的兄长,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跟了上来,至于刘启许诺将来打下来的地盘平分之类的话,刘武反倒是不感兴趣,虽说地盘大了是好事,可是,那也得看是什么地方,这幕南草原,就算是一时拿到了手,但是之后呢,就得面临疯狗一样的匈奴人了,刘武是真不想跟匈奴人死磕。 不过刘启却早就想好了,将地方打下来之后,就先在草原上修建棱堡,棱堡修好了还怕什么匈奴人啊,匈奴人一来,那就是现成的战功! 刘启做事并不会瞻前顾后,既然已经想好了,他直接拿了代国接下来一年的税赋作为抵押,又找刘昌采购了一大批的军需用品,然后就将代国和太原国的郡兵都武装了起来,兴冲冲地出了长城,准备趁火打劫。 刘启选择的时机还是很不错的,幕南如今是真的防备有些空虚,因为相当一部分军队跑去攻打北边那些生出了异心的部族,留下来的虽说不算是老弱病残,但是战斗力显然远远不如全盛时期。 刘启他准备得很充分,但是却忘了一点,他和刘武手下那些郡兵最多也就是守过长城,从来没有主动出击过,对于草原上的情况半点也不了解,他也不知道,当初辽国之所以能在草原上搞出那样的动静,一方面是有向导之路,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辽国那边军中指南针是标配,甚至没一个士卒在训练过程中都要学会如何根据太阳或者是北极星的方位来判断方向,所以,即便是误入了一些磁场混乱的地方,也能粗略判断出方向。而刘启他们军中显然没有这样的人才,又没有靠谱的向导,出发没两天,大军就在茫茫草原上迷失了方向。 也亏得大军随身装备的是辽国的压缩干粮,总算是在断粮之前找到了匈奴人放牧的痕迹,要不然的话,这一次出征,就要变成一场笑话了。 大军之中,这会儿还很年轻的李广骑在马上,看到远处的羊群,一边松了口气,一边心里暗自发誓,以后要是自个带兵,一定要先找好向导,这几天在草原上不知道绕了多少圈子,李广整个人都晕头转向。他出身陇西李氏,算起来秦国名将李信是他们这一支的先祖,也因为这个缘故,陇西李氏前些年的时候一直比较低调,只是,若是李家再没有人出仕,也就很难维持得了家族的兴盛,因此,到了李广父辈的时候,他们家就开始从军,只是,一直也没遇上什么好机会。李广前些年的时候去了长安,本来想要加入北军,但是北军也不是那么好加入的,李广不得已,投靠了窦家。他虽说暂时没有机会立功,但是无论是谈吐气魄,还是弓马功夫,都是出类拔萃的,窦家对他也很看重,运作一番之后,便让他在北军之中顺利立足。后来刘启刘武要就国,窦皇后放心不下,便从北军中挑选了一批人手,充作两个儿子的亲卫,李广便是其中之一。 李广为人豪爽大气,又有本事,军中最是慕强,李广很快就在刘启的亲卫中脱颖而出,这次出征,他已经是军中中层军官。 他可不知道自己未来会遭遇何等悲催的事情,这会儿却是已经意识到了向导的重要性,不过,这个想法也就是一闪而逝,因为进攻的鼓声已经敲响,李广当下就一夹马腹,呼喝一声,带着手底下的士卒,冲了出去。 第110章 “长生天保佑!”一群牧民驱赶着牛羊,看到城池痕迹的时候,都是欢呼了起来。 他们出身小部族,属于连去龙城的资格都没有的那种,一直就是草原上的边缘人,每年只盼着王帐那边少征收一些奶干,好多留一些下来,最好也不要打仗,因为部族本来人口不多,被征调出去之后,就算是立下功劳,也带不回多少战利品,而若是死在外头,那对于部族来说就是莫大的损失,这可能就会导致部族直接被吞并,他们这些牧民也就只能沦为牧奴。 他们本来实力差,也没什么野心,向来只知道随波逐流,但问题是,如同这水流又不向着一个方向,反而对着赶上了,直接变成了一处旋涡,他们也是悲催,莫名其妙卷入了乱战的旋涡之中。 好在他们之前认识了一个巫师,那个巫师很擅长巫药,一直游走在各个小部族之间,为各个小部族的牧民还有牲畜看病,他给他们带来了一条新的出路,那就是一路往东,东边就是辽国的地盘,辽国会接纳他们,他们接下来无论是继续放牧还是想要过另外一种生活,都没什么问题。 这等小部族,其实消息是非常封闭的,很多消息传到他们那里的时候,都已经走样到让人都在怀疑自己知道的是不是同一件事。当年也有部族是抽调了战士去攻打辽国的,但是他们根本没能回来,后来也就没他们什么事了!不用他们去打仗,当然,好处也轮不到他们,那些大部族因为知道的事情多,所以才有不平之心,像是他们这些犄角旮旯的小部族,知道的事情非常有限,甚至在很多传闻里头,辽国那边简直就是龙潭虎穴一般,所以,他们平时放牧,根本不敢往东边走。 要不是那位巫师这两年来在他们那块名声卓著,教他们辨认草原上的草药,治疗一些常见的疾病,又教他们自个做陶器,因此声望极高,既然他说可以投奔辽国,这些牧民不想要做炮灰,那么干脆收拢了本来就不多的家什,一路往东边过来了。 现在鲜卑乌桓往西很大一块地盘都是辽国的,刘昌在这里划分了草场,外围放牧,靠近鲜卑山乌桓山的地方就用于良种选育。 之前巫师就告诉过这些牧民,只要看到城池,那就是辽国的地盘了,因此,这些牧民一个个一边松了口气,一边又暗自忐忑,辽国那边真的会接纳他们吗? 事实上,他们的担心根本就没有必要,这些日子,跑过来的牧民不知道有多少,很多中小部族都是举族投奔过来,还有一些战败逃亡过来的,辽国这边已经紧急在草原这边的城池外面搭建了大量帐篷,暂时安置这些牧民,不管是人还是牲畜,都得先隔离观察一段时间,别把什么病菌带进去。 这些牧民刚刚过来的时候,还有些忐忑,担心自家到了这边,直接被对方当做是牧奴,结果等到了之后就发现自己想多了。 草原上露天水源是比较宝贵的资源,即便是贵族,也很难保持良好的卫生习惯,一年到头能洗个几次澡就不错了,不像是中原,还有专门的休沐日,就是专门放假用来洗澡洗头的。 刘昌既然打算开发草原,自然得在这事上费心,因此,他会选择有地下水脉的地方筑城,然后就直接打井,为了防止被污染破坏,弄的都是压水井,然后在压水井附近修建澡堂,这些牧民到地方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洗澡换衣服,然后才是安排吃饭住宿。 牧民们洗刷干净之后,就能领到新衣服新被褥,在食堂吃上热气腾腾的饭菜,一个个也就安心了,毕竟,在他们的认知里头,谁家也不会对牧奴这般慷慨,在草原上,奴隶分为两种,一种是女奴,这些女奴的主要作用不是干活,而是用来生育孩子的,失去了生育能力的女奴,也就没了价值,她们便会沦为最低贱的一个群体,另一种就是牧奴,他们的作用就是照顾牲畜,干的是最辛苦的活,吃的却是最低劣的东西,甚至不得不用羊毛之类的东西充饥,这些年,羊毛能卖出价格了,牧奴们就连羊毛也不能吃了,草原上各大部族,就是从辽国采购各种麸皮稻糠豆饼之类的东西,作为冬季牲畜的饲料,多余的就是那些牧奴的伙食。说白了,在草原上,普通的牧奴压根不值钱,匈奴人出征一次,就能俘获大量的奴隶,有一技之长的工匠是能够得到很好的待遇的,即便名义上也是奴隶,但是,他们只要表现出了自己的价值,匈奴人并不会介意给他们更高的地位,若是那等大匠,在匈奴那就跟贵族没什么区别了,除了没有自由,他们享受的待遇却是上等的。而那等没有这样技能的,即便你原本身份再高,也是白搭。 在牧民们心里,若是真拿他们当做是牧奴,那么完全没必要这般大费周章,总之,一顿饭吃完,一个个也就安心了,老老实实跟着管理人员学习汉话,给自己取一个汉人的名字,然后登记户籍和自身的信息,等到他们能够听说一些简单的日常用语之后,也差不多过了隔离期,可以以家庭为单位,分配到各个草场去了。若是有什么特殊的才能,自然能够得到更好的安置。 总之,草原上打成一团,辽国这边靠着之前撒下去的那些在草原上充作兽医、巫师等职业的间谍,却是顺利地接受了大量的人口乃至草场,一步步向着西边推进。 匈奴那边即便发现了不对劲,却也没有办法,因为他们这会儿已经骑虎难下了。那些叛乱的部族已经意识到,他们跟匈奴本部各个氏族之间的实力差距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而且,有道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们已经处理掉了大部分财富,就算是输了,无非就是直接投奔辽国罢了,若是赢了,却能从对手那里夺得大量的财富,所以,一个个那叫一个士气勃发,用汉人的话说,那就是军心可用。 今天也在谋朝篡位中 第32节 没有辎重的拖累,他们很好地发挥了骑兵的优势,在草原上搞起了游击。游击战这种战术并非后世的专利,实际上,游牧民族南下打草谷,用的就是差不多的战术,无非就是发挥自身的机动性,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先抢一把再说。如今他们将这样的战术放到了对付其他部族上,更是将其发挥得淋漓尽致。 匈奴那边各个氏族很快就反应过来,虽说他们也可以用类似的战术,但问题是,那些叛乱的部族如今就跟马匪一样,不用牲畜作为军粮,而是随身携带足够的军粮,或者就是抢他们的牛羊,也不留下作为自己的财富,而是能杀的直接杀了,一部分当时就吃掉,能带走的就带走,不能带走的,直接挖坑埋掉,反正不能留给敌人。 而他们呢,可舍不得这些牲畜,又不敢离这些牲畜太远,免得那些家伙绕个路过来,然后将他们的牲畜祸害掉,所以,即便发现了对方,他们追也追不上,只能暗自跳脚。 总之,当这些叛乱的部族丢弃自己的软肋之后,他们一下子就变成了刺猬,叫匈奴人压根无从下手。 匈奴人这边其实也可以采取类似的战术,比如说组建专门的骑兵去追击,不过,他们并没有这么做的意思,倒不是想要抛弃传统,他们主要也是不愿意损失太多实力。这会儿匈奴各个氏族之间关系也比较微妙,他们这些年因为财富的不断积累,实力也膨胀了许多,所以,这个时候,他们对于挛鞮氏的忠心也就没那么纯粹了。 说白了,他们这些氏族,本身也是在跟匈奴王室世代通婚的那种,可以说匈奴上层,其实一直是在近亲通婚,这也导致了匈奴上层一直以来血统高贵的阏氏往往子嗣艰难,近亲通婚带来的基因缺陷一直困扰着他们,他们也不懂这些,反而将其归咎于天罚之类的,遇上那种天生就有明显的残疾或缺陷的孩子,就会直接抛弃,或者是交给萨满巫师用于祭祀长生天。至于说不再进行近亲通婚什么的,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匈奴王族和各大氏族之间就是靠着利益和血缘维系在一起的。但是这也让各个氏族难免也生出了一些想法,毕竟,大家其实都算得上是亲戚,除了一些杂血的旁系,各大氏族正统的嫡系本身就是有着法理上的继承权的,所以,在自身实力强大之后,他们自然也开始生出了异心,大家都有挛鞮氏的血脉,这大单于的位置,难道自己就不能坐一坐吗? 怀着这样的心思,他们自然不愿意过分消耗自身的实力,一个个只想要其他人出力,自个在背后捡现成的,而那些附属的部族也不是傻子,他们原本就实力强横,他们本身并非真正的匈奴嫡系,只是附庸而已,若是损失太大,只怕不仅不会得到什么补偿,反而要被视作是无能,到时候直接被问罪吞并,如此,也由不得他们不保存自身实力。 只是,当幕南那边多个部族被攻破的消息传到他们耳中的时候,他们一个个也坐不住了。 第111章 刘启没有亲身上阵,但是前线的消息还是会源源不断送回来的,一开始的时候,花了大代价从辽国换回来的信鸽给的消息都是迷路,未能到达预定地点,气得他每天团团转,差点没把地面都磨出印记来。 刘启本来就是个急躁的性子,如今还是个小年轻,没有经历过太多的事情,没能磨砺出来,自从大军出发之后,就一直绷着一根弦,哪怕对外表现得非常有信心,实际上,他心里一直悬得很,这次他可是将大部分家底都砸进去了,还欠了刘昌一屁股债,何况里头还有刘武的一部分,若是失败了,刘昌虽说未必会追着要债,但是在刘昌和刘恒那里,评价肯定要大幅度下跌的,日后有什么好事,可就落不到自己头上了。 如今接到了好消息,刘启忍不住哈哈大笑了几声,意气风发地回了书房,准备给刘武还有刘揖刘参他们写信,当然,最重要的是,给刘恒和刘昌写信,哪怕这会儿大军还在草原上寻找下一个目标,但是光看这回接到的战报,这次出征已经算是收回成本,还有得赚,接下来就都是额外的,刘启总算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比起刘启的春风得意,河套那边显然推进不是很顺利。这年头的地图是很抽象的,即便是辽国,没去过的地方,也很难将地图绘制得非常精确,当然,大致的地图,辽国还是有的,辽国这些年也培养出了一批测绘方面的人才,他们的任务就是绘制辽国所有能够到达地方的地图和海图,这几年下来,已经有了不少的成效。不过,对于河套那边,辽国也只有简略版本的地图。实际上,这种地方,如果没有修路,光是靠着地图,也很难保持正确的方向,因为这里绝大多数地方都是茫茫草原,前后左右几乎都没有合适的参照物,如果只是靠着太阳来判断方位,那十有是要走错的。 当年秦国倒是修建了弛道,可是当时的弛道虽说不至于粗制滥造,但肯定不如中原地区的弛道做得扎实,就是稍微夯实了一下路面,然后铺设了木轨。这么多年下来,木轨早就朽烂,路面也已经彻底被荒草淹没。常年在河套地区放牧的牧民或许能够根据河流甚至是一些不是很显眼的石头乃至树木判断方位,但是,汉军可没有这样的本事。 他们只能是按照祁连山脉的大致方位行进,如果是在短距离的情况下,以一座山脉作为参照物,是不会走错方向的,可是,如果放大到大地图上,你连山头都看不见,凭着本来就不精确的地图往前走,那就真的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以至于队伍几次走错了方向。 尤其,他们运气也不好,沿途还惊动了几个部族,他们哪怕配备了大量的战马,但是仓促之下,也没能迅速解决战斗,消息外泄已经是必然的事情,因此不仅没能在预计时间到达预定的地点,还直接被闻讯而来的匈奴骑兵给追上来了。 好在汉军的战斗力还是很不错的,因此,虽说打了一场近乎仓促的遭遇战,但是倒也没有吃亏,但是要说战果,着实也不多。但是,这只是个开始,对于匈奴来说,河套地区实在是太重要了,祁连山和阴山对于草原民族来说,那就是黄河之于华夏民族,这两座山脉几乎是草原民族的命脉所系。 虽说如今还没有人专门统计,但是这些年,气候是越来越冷,华夏民族的祖先其实很多就生活在如今的草原上,后来是随着气候的变化,慢慢往南迁移的,黄河流域春秋的时候还大象满地走,战国中后期大象犀牛什么的,就几乎看不见了,想要找,得往荆楚之地去。 因为气候的变化,草原各族冬天是越来越难熬,为此,他们必须要在山脉背风的地方渡过寒冷的冬天,这个季节也就成了繁衍的季节,这也是为什么后来丢了河套之后,匈奴民歌里面说“失我焉支山,令我妇女无颜色。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的意思。虽说阴山也能用,但是阴山可比祁连山冷不少,因此,自从匈奴占据了河套之后,祁连山就成了匈奴各族最喜欢的过冬的所在。 对于匈奴来说,祁连山的重要性可想而知,因此,发现汉室居然打算收复河套的时候,顿时一个个都顾不得其他了,当下各族摒弃了矛盾,开始一致对外起来。 这自然给了汉军极大的压力,霍去病能横扫草原,是因为他手里有乌桓人为代表的异族作为先锋,但是汉军对草原根本一点都不了解,秦国留下来的典籍里对于河套地区的描述也没多少参考价值,甚至,汉室连匈奴人的具体情况都不是很清楚,他们还以为匈奴人数其实并不多,却根本没想过,他们所知道的,根本就只是片面的情报,实际上,匈奴就算是去掉了那些正在跟他们对抗的部族,也能随时武装出数十万的大军来,尤其,这两年因为商路的畅通,匈奴在河套地区投入了更多的人力还有精力,这会儿反应过来之后,都不用王庭和右贤王动员,就立马“嗷嗷嗷”地冲了过来。 这给了汉军极大的压力,薄昭一力主张收复河套,刘恒对这个舅舅也比较信任,因此,便让薄昭这个大将军作为这次收复河套的主将。薄昭自觉自己已经学过不少兵法,以为匈奴不过如此,自己上了战场,自然是手到擒来,结果等他真正统领大军的时候,就发现,现实可比纸上谈兵难得多。而且,薄昭这辈子其实真没受过多少罪,秦末大乱的时候,薄昭他们家作为魏国的小贵族,早早就投靠了魏豹,魏豹没有得意多久,就被刘邦击败,薄家也就是一时失势,很快薄太后就被刘邦宠幸,哪怕后来不得宠呢,但是薄太后生下了刘恒,毕竟是皇子的外家,薄家自然跟着沾了不少光。 总之,薄昭前面大半辈子,其实还算是顺风顺水,结果到了草原上,那真是各种不适应,尤其,因为对草原不熟悉,接连受挫之后,薄昭更是心烦意乱起来。 比起薄昭,周亚夫在军中虽说算不上如鱼得水,但是他本来几乎就是在军中长大的,他不是家里的长子,绛侯的爵位也落不到他头上,所以很小的时候,周亚夫就知道,自己得靠自个闯出一个前程来,他早早就跟着家里的亲卫学习弓马,学习兵法。韩信被杀,他留下来的兵法自然是被老刘家收了起来,但是,后来平定诸吕,周勃专门弄回来一份副本,拿给了周亚夫。都是自己的儿子,周勃对周亚夫这个小儿子也是挺疼爱的,他既然不想做个废物点心,想要自己挣一个爵位,那么,周勃自然要给自家儿子行个方便。 周亚夫又是个有天赋的,很快就在军中脱颖而出,刘恒不喜欢周勃,甚至对自个那个女婿周胜之也不怎么看得上,但是对周亚夫却是颇为欣赏,这次出征,周亚夫就成了先锋。 有本事的人往往傲气,周亚夫便是如此,他很快就意识到了薄昭的无能,只是,军法森严,他也不可能夺了薄昭的权,他又不是什么会花言巧语,巧言矫饰的人,他性子极为刚直,或者说根本就是个犟驴,一辈子都不知道转圜是什么意思,因此,他能不当着薄昭的面露出鄙薄的神情,就已经算是不错了,更别说去给薄昭出谋划策。 不过,薄昭却已经打算用周亚夫作为替罪羊,周亚夫身份和地位都正合适,周勃还欠了他人情呢!因此,在得知匈奴人已经调集大军前来围剿后,心慌的他直接下令周亚夫这个先锋挡在前头。周亚夫治军极严,本身也有实力,有威望,他所率领的骑兵作为先锋肯定是没问题的,但是如果让他固守阵地的话,倒不是不行,却浪费了骑兵的机动性。按照周亚夫的想法,这个时候,其实应该是主动迎战,防止匈奴人合围,在不得已的时候,甚至应该直接用骑兵冲入对方的战阵,凿开匈奴人的阵势,穿插凿击,不断给匈奴人放血,最好在要塞外面就给匈奴人造成巨大的伤亡,到时候才有机会攻下要塞。 周亚夫想要跟薄昭据理力争,但是薄昭是个刚愎自用的性子,而且他既然觉得周勃也不过如此,对周亚夫就也不会有多少尊重,只当周亚夫就是年轻人不知道天高地厚。还跟匈奴人来骑兵对冲,匈奴人会走路就开始学着骑羊打兔子,大了几乎就长在马上,你跟他们比骑射,那不是班门弄斧嘛!所以,还是得发挥汉军的长处,跟匈奴人打阵地战。 军中自然应该遵从军令,周亚夫哪怕觉得薄昭这个命令跟乱命差不多,但是既然薄昭是主将,那么,他也只能是遵命从事,立马就带着人开始修建防御工事,准备迎战。 第112章 这一仗打得很惨烈,汉军再擅长守御,也经不住源源不断的敌人来袭,要不是周亚夫弄险,硬是率领骑兵冲破了匈奴人的包围,他们就真的栽在草原上了。 哪怕算是被周亚夫救了一命,薄昭也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因为周亚夫的正确愈发衬托出了他这个主将的愚蠢,而且他们现在损兵折将,能顺利撤回关中就算是不错了,像是继续前进,收复河套,根本就是想都不用想。 汉家重军功,相应的,军法也非常严厉,像是薄昭这次,折损了这么多人马,回去之后问罪,那就是死罪。毕竟,刘恒多少年才积攒下了如今的家底,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收复河套,结果却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薄昭当初牛皮吹得越响,如今的罪责也就越重。 当然,他这个身份,自然是可以用爵位和黄金抵罪的,像是他这种外戚,只要不是牵扯到造反这样的罪名,一般情况下,除国夺爵也就到头了。当然,你要是得罪了天子,那么,自然要从重处置。 薄昭虽说对于保住自己的性命很有信心,但是这次丢了这样大的脸面,薄昭心里也很不是滋味。而周亚夫呢,却有不少斩获,最后也是他力挽狂澜,所以,不仅无过,而且还有功,毕竟,他都是遵从了薄昭的军令,这是挑不出错来的。而且军中自有军法官,所以,薄昭就算是想要颠倒黑白,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只是,瞧着周亚夫眼看着回去之后肯定要春风得意,自己却要夹紧尾巴做一段时间的缩头乌龟,薄昭就各种不爽。 好在薄昭虽说心里不满,却并非什么喜欢阴私鬼祟之人,毕竟,他如今身份不一样了,天子母族,最大的外戚,真要是如同阴沟里的老鼠一般,搞什么阴谋,就显得太上不得台面,而且这也是丢了天子的脸面。 薄昭满脑子都是自己的面子,收到战报之后,哪怕战报里头用了些春秋笔法,说阵斩了多少首级,但是,自家损失也很大,刘恒并不是那等穷兵黩武,为了自己的千秋功业,能够不惜一切的人,如今在草原上死伤这许多将士,这意味着许多家庭失去了顶梁柱,这年头可没什么抚恤的说法,你要是有军功还好,朝廷自然会按照军功将该发的东西发下来,爵位也能转移给他的家人,但是,这次虽说不能算战败,但也是损失惨重,算不上胜仗,这里头能有多少人捞到军功呢?那些家里有子弟牺牲的人家若是没有得到赏赐,又少了一个壮劳力,那么说不定接下来很长时间内都缓不过来,若是家里人能干还好,要是都是一帮老弱妇孺,只怕用不了多久就要陷入交不上赋税的窘境。虽说老刘家一直以来将上林苑当做调节土地兼并的手段,但是因为距离的缘故,受惠的多半是关中的百姓,但是这一次出征,调集的将士可不仅是关中的,还有关东等地的,刘恒就算是想要给他们方便,人家也要有能力走到上林苑才行。 刘恒不是那等打肿脸充胖子的性子,这次败了也就是败了,也算是让大家清醒一下,接下来还得防着匈奴人那边翻脸,毕竟,这次算是汉室主动破坏了和亲协议,哪怕匈奴如今内部也不安稳,但是若是能勒索汉室一把,他们还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虽说大军还是没有回来,但是现在就得防备着匈奴人直接打过来,刘恒直接将事情提到了朝堂上。 张苍作为丞相,这会儿也没说什么果然如我所料这种打天子脸的话,而是果断表示,应该先派人接应,防止匈奴人一路追击,另外,边境也得收紧防御,不能叫匈奴人越过边境,骚扰关中。 张苍不说,刘恒却不能不表示,他沉痛地表示,悔不听丞相当日之言,以至于有今日之事,又赏赐了张苍一番,张苍不免有些诚惶诚恐,老刘家的皇帝就没有不小心眼的,他这会儿认错,谁知道之后什么时候想要找补回来呢? 好在还有个刘启,再加上个刘武,他们在草原上收获不菲,算是将河套那边的战败找补回来了,不至于叫人觉得匈奴人残暴不可战胜,张苍干脆夸奖了刘启刘武一番,意思就是,天子想要收复河套没错,只是,作为执行者的大将军并无此能,以至于损兵折将。 人总是会迁怒的,刘恒算是脾气比较好的了,但是薄昭这次搞出了这样的纰漏,刘恒对这个舅舅也没什么好声气了。薄昭当日如何信誓旦旦,刘恒如今就如何恼羞成怒。 这么严重的事情自然是瞒不过长乐宫那边的,薄太后的确很少干涉政事,她这辈子,就刘恒一个儿子,刘恒已经是天子,算是到达了人生巅峰,薄太后自然没必要再担心刘恒,她如今需要考虑的就是娘家的荣华富贵。薄家得知消息的时候,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跑到了长乐宫求见,免得回头刘恒一怒之下,对薄家下了狠手。 薄太后一听说薄昭居然搞出了这样的纰漏,差点没一口气喘不上来,薄太后当年就对薄昭一门心思想要谋取军功什么的不赞同,薄太后不是什么有野心的人,她如今的地位其实来得也容易,因此,她真没有觉得靠着裙带关系比较丢人的想法,毕竟,薄家本来就是靠着这个起来的,这年头,大家也不在意这个好吧!实际上,在没有科举的时候,想要走仕途,你没点裙带关系,根本就别指望上好吧!而且,老刘家也更相信裙带关系,就像是刘邦,觉得石奋是个忠厚老实的,对自己也一直非常恭敬,偏偏石奋又是个没有拿得出手功绩的,他不通文墨,也没有战功,想要提拔都找不到由头,因此,刘邦干脆将石奋的姐姐纳为美人,然后,石奋就勉强算是便宜小舅子了,再提拔,也就顺理成章起来了。 所以,老刘家一直是有提拔外戚的传统的,薄家算是背景最硬的外戚了,人家不是皇后娘家,那是太后娘家,天子的亲舅舅,还算是有患难之谊的,薄昭再如何折腾,也不可能封异姓王,最多增加一点食邑,那有什么值得折腾的呢?结果要是折腾出什么成绩来也就算了,结果居然闯下这么大的祸端,即便是薄太后,也觉得这次的事情不妙了。 果不其然,在薄太后请刘恒去长乐宫之后,就从刘恒那里得到了消息,薄昭此次犯的就是死罪。 “母后,舅舅无非就是以爵位抵罪罢了,但是这次跟着他出征的那些人呢?若是此次真的如舅舅所说,可以得胜归来,那么,即便有人马革裹尸,起码回来的时候还能有些赏赐,可是如今呢?那么多关中关东子弟,就这么毫无意义地死在了草原上,朕怎么跟他们的家人交代!”刘恒站在那里,明明语气并不激烈,但是,薄太后就是感受到了极大的压迫感,她只能是嗫嚅着说道:“可是,他是你舅舅啊!” 刘恒只觉得有些疲倦,他淡淡的说道:“正因为他是朕的舅舅,所以他还有机会用爵位抵罪!”说着,刘恒也不想继续在长乐宫表演什么母慈子孝,直接离开了。 长安城在很长一段时间都陷入了一片愁云惨淡之中,刘启那边听说了消息,半点都没有同理心,毕竟,他也不喜欢薄家,虽说薄家女是窦皇后帮着求的,但是薄家这种两头下注的行为,刘启也喜欢不起来,而且,他的王后还不是薄家的嫡系,只是薄昭的侄孙女,这就没什么意思了。 之前在长安的时候,刘启对自己的妻子就不冷不热的,到了代国之后,他就更是放飞自我起来。毕竟,他这样的身份,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呢?原本按照原来的历史,他如今最宠爱的应该是栗姬,就是那个蠢得将自己几个儿子一块坑了的栗姬。刘启算是个长情的人,看他的儿女出生时间就知道了,一般都是一个女人连续几年生孩子,然后就轮到另一个。每一个女人的保质期就是那么几年,年老色衰了,也就没有以后了,能在得宠的时候混个名分就还好,要是混不到,这辈子也就这么过去了。 但是这次,栗姬并没有出现在他的后宫里面,毕竟他这辈子也不是太子,没能在民间广选良家子充入太子宫,所以,刘启原本的姬妾都是从宫女中挑选出来的。但是,一个个容貌还有素质都不差,毕竟,真要是那等平常的,也不会送到刘启身边。 身边有可心的美人环绕,刘启哪里还想得起自己的王后,如今听说薄家要倒霉,刘启立马就幸灾乐祸起来,要不是藩王不能随便离开封地去长安,他恨不得立马去长安看看薄昭的倒霉样。 不过,很快,刘启就不去想这些了,他派出去的大军带着战利品回来了,跟着过来的还有闻讯而来的商队,可想而知,他和整个代国都能过上一个肥年,一时间,刘启的声望直追当年的刘恒,甚至犹有过之。毕竟,刘恒虽说爱民如子,却并没有能让百姓过上什么好日子,而刘启呢,虽说爱折腾,但是人家过来之后,这才多长时间啊,大家日子就肉眼可见地滋润起来了。 第113章 百姓就是这样的群体,他们平时看着憨厚,因为他们明白,胳膊拧不过大腿,任何时候,他们都是弱势群体,但是他们也有着底层特有的智慧,说白了,大道理不是所有人都懂的,但是跟自己切身利益有关的事情,大家都是能理解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代国百姓敬爱刘启这个新的代王胜过刘恒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刘恒这些年其实一直很关注代国的事情,毕竟,他在代国多年,对代国也很有感情,当年也是想方设法,想要让代国百姓富裕起来,结果他没做到的事情,自己儿子做到了,一边觉得骄傲,一边又感到非常复杂。 这个复杂并非源于刘启,实际上,刘恒对刘启太了解了,刘启虽说还算是聪慧,但是并未超过刘恒的认知,代国的变化说穿了,跟刘启关系不大,主要还是得到了辽国的扶持。 没错,代国有矿产,有人力,但是在这之前,大家是根本无法充分利用的。实际上,在华夏,对煤炭的利用其实很早,但是,一直没能普及。毕竟如果不经过处理,煤炭使用起来是真不如木柴,中原的煤炭还富含硫化物,也就是说,直接烧煤不仅可能会一氧化碳中毒,还会硫中毒,所以,在开阔的地方使用煤炭问题不大,但是如果是在室内用煤炭做饭取暖,就跟找死差不多,所以,时间长了之后,大家也就是拿煤炭当做是下下之选。而在辽国,树木的作用是造家具、造船,是造纸或者是其他的工业用途,连造房辽国都尽可能不用木料了,能用砖石混凝土的,绝不会用木头,至于燃料,还是处理过的煤炭性价比更高。 几个藩国对于辽国来说,就是纯粹的原料提供国,与大汉目前的角色没什么区别,只是少府那边正在尽可能想办法通过各种方式提高自己的竞争力和产品附加值,但是,少府可以不计成本,其他那些贵族乃至商人却早就投降了,没办法,普通的手工业跟哪怕是初步的工业化比起来,依旧是有着巨大的差距,人家的产品比你质量好,成本低,那些商人贵族傻了才会放弃。 也就是辽国某种意义上不算敌人,要不然的话,刘恒拼尽一切,都要跟辽国对抗到底!跟辽国相比,匈奴都是疥癣之疾。所以,刘恒还真没有考虑过将刘昌骗到长安,然后暗下杀手的事情,这种事就算能成功,辽国那边也会立刻失控,到时候那就真的要生灵涂炭了。 如今一看,几个儿子都被刘昌给收买或者说是压服了,刘恒也不指望他们能支棱起来了,他们若是跟辽国翻了脸,下面的百姓就能立马闹起来。毕竟,如果一直都是在吃糠咽菜,大家没见识过更好的生活,自然不会有什么想法,结果都过上温饱的生活了,就因为上头发癔症,又得回到以前那朝不保夕的日子里去,这些百姓不发疯才怪! 这个时候,刘恒终于也忍不住像是刘邦当年一样,感慨:“鸿鹄高飞,一举千里。羽翮已就,横绝四海。横绝四海,当可柰何!虽有矰缴,尚安所施!”刘昌现在都不能说是羽翼丰满了,人家现在随时都能抽冷子扇你两下,将你扇个跟头! 越是了解辽国的情况,刘恒就越生不出死磕的心,这真的是没必要。作为一个成熟的皇帝,什么恩怨情仇,都没有这天下重要。刘昌的资质不仅远胜过下面几个弟弟,在刘恒看来,也胜过自己。刘恒擅长的是帝王心术,但是,对于刘昌来说,他根本不需要知道这些,只需要以堂皇大道一路横推,自然能够万民归心。 也是刘昌遇上了好时候,这时候,什么门阀,什么世家,最多也就是个苗头,地方上的地主豪强,一直就是国家机器打压的对象,还没成气候呢,就被强行迁移到陵邑了。等到以后世家门阀乃至儒教盛行的时候,再想要搞,面临的压力可比现在大多了,别的不说,西方资本主义能为了纺织业搞出羊吃人的事情,地主们就能为了保住自家的财富,极力打压工商业的发展。到时候,甭管你让下面的穷鬼获得了多少好处,在那些文人嘴里,你都是昏君暴君。就像是宋仁宗,这位在位的时候是真没干过什么了不起的政绩,事实上,许多祸害就是他在位的时候种下的,但是就因为他能善待文人,真正唾面自干,所以,他在文人嘴里,简直就是千古圣君。当然,你要是刀子足够锋利,足以打断他们的脊梁,之后呢,也能给他们足够的好处,就像是元朝还有某大青,一个直接搞包税制,一个呢,只要没牵扯到什么厉害问题,那么,你只要交得起议罪银,那么贪污什么的,压根不算回事,那么,那些人,也愿意为你歌功颂德。反而是朱元璋,麻蛋,你一个乞丐,居然也能当皇帝,当了皇帝之后,还一门心思惦记下面的穷鬼,你不知道,皇帝也得跟咱们这些士大夫共天下吗?百姓是什么,万民是什么,咱们读书人才是百姓,才是万民,至于下面那些人,那就是韭菜!你居然为了韭菜要杀咱们这些士大夫,暴君,绝对的暴君! 刘昌还真没有杀遍天下的勇气,所以,如今这个时代,对于他来说,就是最好的时代了,可塑性强,没有太多阻力,只有那些学说拼命迎合他的,而不会被那些学说所绑架! 像是现在,汉室那边在河套吃了瘪,辽国这边朝堂上,一个个就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一帮大臣已经在想办法借此证明刘恒失德,合该刘昌取而代之了。 当然,他们也就是试探一下,看刘昌有没有那么立马取而代之的心,要是刘昌想要趁虚而入,那么,他们肯定能从自家传承的典籍里头找出合适的理论根据,证明刘昌此举的合理性,若是刘昌没这个心思,那么,他们也能证明自己的一片忠心。 没办法,辽国如今朝堂上内卷真的是太厉害了,那些专业性很强的学派其实没什么好说的,像是墨家和公输家,科学院和工程院就算是他们的天下了,鸿胪寺就是纵横家的保留地,然后法家也是占据了各种司法部门,兵家同样有自个的地盘,但是像是什么儒家、黄老、杂家之类的,就有些麻爪了,他们的确许多也很有能力,但是,朝堂上位置就这么多,他们又不是萧何那样几乎是不可取代的人才,毕竟,萧何的能耐,那是公认的,就算是萧何的后人可能在其他方面不行,但是在治理地方上,那真的是杠杠的,酂侯一脉后来多次获罪,又多次复国,不是因为萧何有多少余荫,真要是这样,那张良的后人怎么就没被扒拉出来呢?主要就是他们这一脉是真的有能耐,算是实干家,原本酂侯国虽说食邑比较多,但是算不得富庶,但是在他们的治理下,不管是人口还是gdp,那是一直稳中有升,这等能耐,哪个皇帝不高看一眼呢! 辽国虽说如今地方越来越大,而且即便是基层,也不算是小吏,也被纳入到官员的编制里头,但是相应的,基层的官员主要来自于退役的基层军官,这也算是给军队的一个福利,想要抢是抢不过的,至于基层的亲民官,倒是可以争取,可是,这争取的学派也太多了点。很多时候,人与人之间,其实才能相差并不大,这就得看机遇,所以,为了让自家学派能够在朝堂上占据更多的位置,就得想点别的办法,最简单的,在这个人治大于法治的时代,给顶头上司拍马屁,那绝对是性价比最高的选择。 刘昌这个一国之君要钱有钱,要权有权,要威望有威望,但凡他随口一句话,表示某某学派深得寡人之心,那么,他们就算是在朝堂上彻底站稳脚跟了,可以将其他几个学派打压下去一批,等到未来刘昌做了汉家天子,他们更是能近水楼台,将学派发扬光大。 可惜的是,刘昌压根对这些理论不感兴趣,他就算是感兴趣,那也得是科学唯物主义那种,现在那些理论,固然在这个时代有先进性,但是其实在治国上头,真没多少参考价值。像是黄老,要的是小政府,但是现在这个情况,真要是放任下头自个搞,那很快就要完蛋。至于儒家,倒是不说小政府,但是人家是想要搞大宗族,让基层由所谓的乡贤自治的,这些乡贤是个什么情况,那就不好说了!法家嘛,听起来挺好,但是,跟法相比,他们更看重上位者的想法,这其实是违背了法治精神的。 总之,刘昌不会对任何一个学派表现什么倾向,能者上,庸者下,你们要是一直食古不化,故步自封,那么活该被淘汰! 刘昌这次还真没有想过趁机夺位,不过,趁着这个机会,在长安掺点沙子是非常有必要的,比如说薄昭这个太丈人,这次铁定是要退出朝堂了,军方应该也要大洗牌,如此,倒是可以趁机解决掉几个人。 第114章 周亚夫这次算是露脸了,但是他也没能因此封侯,毕竟这次的仗实在是不光彩,刘恒也不是打肿脸充胖子的性子,因此,只是将周亚夫的爵位网上升了几级,距离封君还差一点,但是,再有个差不多的功劳,周亚夫起码能捞一个关内侯,这就很不错了。 周亚夫其实自己也觉得耻辱,他是个心气非常高的人,虽说这次主要是薄昭决策错误,但是周亚夫自个心里也过不去。 周勃是野路子出身,他打仗刚开始就是莽,后来才算是摸索出了一些门道,为了能真正学会兵法,他恨不得做韩信的舔狗,可惜的是,韩信这个人吧,那是真的用兵如神,偏生情商简直是负数,他的军事才能差不多就是用政治觉悟和情商换的,因此,他落魄到从齐王变成淮阴侯了,周勃捧着他,在他嘴里,就变成了他已经沦落到与周勃这样的人为伍了!周勃可没什么唾面自干的素养,虽说当时没有发作,对韩信还是恭恭敬敬,但是你能指望周勃能对韩信有什么好感吗?韩信死后,他遗留下来的文字都被老刘家收了起来,后来慢慢整理了出来,搞出了一部兵法,但是兵法这玩意,在这个时代,差不多是屠龙术,尤其韩信用兵的本事又极为出众,别的不说,项羽一直以来百战百胜,偏偏就是他瞧不起的韩信,将他逼到了绝境。这等用兵之能,谁不眼馋呢!老刘家拿到了韩信的兵法,可没有广而告之的意思,他们是想要用这个培养自个的心腹的,可惜的是,刘盈当年从南军中培养的人都死在了那一战之中。这兵法之后自然也不可能是刘氏独享了。 作为韩信兵法的传承者之一,周亚夫自觉是得了真传的。结果这一次,堪称是折戬沉沙,对于周亚夫来说,简直是个巨大的打击。他也算是知耻而后勇,一门心思窝在军营里面练兵,琢磨如何对付匈奴人。 而薄昭就没这个好运气了,他进了关中就被解了兵权,刘恒对这个舅舅也没有心慈手软的意思,对薄昭心慈手软了,那么,谁对那些死在战场上的将士心慈手软呢? 所以,薄昭简直是一夜回到解放前,甚至还不如那时候呢,直接就成了白丁,还缴纳了万金作为赎罪银,这些年来积攒的钱财全搭进去了。 薄戎奴这些年常年在辽国,几乎不理会长安的事情,但是每年给自家长辈都有孝敬,薄昭的奢侈生活起码有三成是靠薄戎奴那边的孝敬支撑起来的,结果这一次也全搭进去了,以至于薄家人都开始写信向薄戎奴哭穷求援。 薄戎奴也很无奈,名义上,他是刘昌的老丈人,但实际上,他是真没这个底气,薄王后至今无子,倒不是无宠,实际上刘昌明面上还是讲规矩的,一个月在薄王后那里怎么着也有三四天,偏生在这样的情况下,薄王后愣是半点消息都没有。 如今辽国王宫里面已经不再是薄王后和箕夫人二者分庭抗礼了,先是匈奴来的那位公主被封了北海夫人,然后这些年来,也陆续有人献美入宫,宫里年年都有孩子降生,薄家送进去的人里头这几年也有两个孩子降生,但是,流着薄氏血脉的三个孩子,唯有一个王女养在薄王后身边。 薄戎奴很难对此表示乐观,毕竟,按照现在的观念,薄王后不算年轻了,再过个几年,几乎称得上是年老色衰,年轻的时候尚且不能产育,再大一点,宫里美色如云,她除了一个王后的名头,可就没有其他优势了。若是刘昌真的体谅她这个王后,怎么着也该放一个王子在她膝下,结果却仅仅是个王女,这算什么呢?对外说是想要给王后引个弟弟出来,实际上只怕就是辽王对王后的一个安慰而已。 只是,薄戎奴也无可奈何,若是普通的女婿,老丈人完全可以打上门去,偏偏人家不指着老丈人吃饭,甚至,薄家当年的作为也算是得罪过刘昌,如今人家还肯叫薄氏女生育,已经算是宽宏,再想要如何,薄戎奴自己都张不开嘴。 薄戎奴这边在辽国算是扎根了,觉得以后跟着刘昌,应该也能混个一席之地,结果自家老爹居然就搞出那样的麻烦来,薄戎奴简直想要呐喊了,老爹你是不是对自己的本事没有一点逼数啊,你跟着大部队打了两次顺风仗,就觉得自己是什么天生的将帅之才了?还做大将军直接找匈奴人的麻烦,人家匈奴人虽说不懂什么叫做兵法,但是,七八岁的孩子就能射兔子,再大几岁就跟着长辈出去砍人了,这些人可以说是人命堆出来的杀胚,你跑到人家的腹地偷袭也就算了,居然跟人家玩阵地战,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人啊! 话是这么说,但是,总不能真的眼睁睁看着薄家变成破落户,到时候麻烦的还是他,因此,薄戎奴硬着头皮叫人押运了一批钱财还有物资回去,好歹先让薄家缓过这口气,等到自家那位天子表弟消了气,再有东宫太后敲敲边鼓,这事也就过去了。 而王宫之中,薄王后听说了娘家的事情,对此却是不为所动。她已经不是原本的天真少女了,这些年刘昌也没委屈她,该给的体面也给了。不过做王后其实跟在寻常人家做正妻是不一样的,在寻常人家,正妻的地位仅在男主人之下,那些妾室根本就与奴仆无异。像是那些彻侯家中,侯夫人在后宅就是一把抓,丈夫的小妾可以随时拿出来招待客人,正妻不承认,小妾生下来的孩子,都算不得家里正经的公子,也就是比奴仆强一些,因为完全可以说他们血脉不详。 但是,在王宫乃至是皇宫,王后和皇后就没有这样的权威了,这年头礼法本来也没有那么健全,王后跟其他那些夫人什么的,压根不住在一块,也没有下面妃嫔要给王后请安的规矩,若是王后很受重视,得到丈夫的授权,那么,她还能拿捏下面的妃嫔,但是薄王后是真没这个底气!谁让她一直没有怀孕呢? 今天也在谋朝篡位中 第33节 刘昌不愿意冒着生下一个残缺孩子的风险让她有孕,因此,一直在暗中给薄王后避孕。但是刘昌也没打算真的让薄王后将来没个下场,因此,他也想好了,等到孩子大了,他确定了储君之后,就将对方过继到薄王后名下,如今嘛,还是算了!只是,他这个想法没有告诉任何人,免得回头又是一脑门子官司。 薄王后因为没有生育,只是抱养了一个王女的事情,在宫里底气并不是很足,薄家那边本来也帮不到她什么,结果还要给她裹乱,她心烦还来不及,至于说什么让刘昌给薄昭说情什么的,那更是不可能的事情。 刘昌才懒得管薄昭是个什么下场呢,这位就是个德不配位的,何况,只要这位不掺和到谋反之类的事情上,刘恒也不至于搞什么大义灭亲的事情。刘恒这个人要脸面,所以,除非是必要,他是不会下什么杀手的。 但是,刘昌这边却是打算浑水摸鱼,这次跟着出去的人不少,大家其实都没想到会损失这么大,原本想着就算是打不下那几个要塞,但是收复一部分河套草原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哪知道最后是这个结果。 也就是周亚夫手底下的人这次算是有功无过,其他那些按照军法,一个个都得问罪。如今刘恒连薄昭都处置了,自然不会对他们这些喽啰心慈手软。 刘昌这边不过是提点了几句,那边李达就开始私底下运作了起来。 自从刘昌允诺了将来让李达的孩子过继给周吕侯一脉之后,李达顿时就多了几分活气,他很快娶了妻,如今也已经有了两个嫡子,他打算将嫡长子过继出去,不过,如今刘昌毕竟还是辽王,没资格给吕氏平反,所以得等刘昌做了天子再说。 李达如今恨不得刘恒立马升天,好叫刘昌取而代之,一听说可以先收拾掉一批人,立马就行动了起来。 李达的动作也很简单,只是在私底下危言恐吓,说的话也是半真半假,比如说,天子已经属意辽王,所以在这之前,自然得消弭父子之间的隔阂,他们这些人,父辈乃至自己当年都是掺和到诛吕之事里头的,都算是辽王的仇人,天子想要弥合父子之情,找机会对他们下手是自然而然的事情。瞧瞧曲逆侯,陈平才死,他的子孙就没了前程,空有一个爵位,没有相应的权力,回头想要拿捏,那真是再简单不过。周勃当年差点死在狱吏之手,如今看起来也没几年好活了。为首的两位好歹是跟着高祖皇帝开国的功臣,也是扶持天子上位的恩人,天子尚且没有多给什么脸面,你们这些人又算得了什么。 总之,一番恐吓之后,这些人顿时一个个愈发待不住了,他们原本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若只是以爵位或者是以金抵罪,他们还能接受,但是如今人家都想要自家身家性命了,这哪行呢! 第115章 有汉一代,谋逆之类的事情,那真的是层出不穷,先是异姓诸侯王,然后就是刘氏太子诸侯,还有的就是那些彻侯乃至大臣了!而且,这个时候,很多人搞谋逆压根没多少经验,因此一个个都搞得很仓促,或者说是半点保密的意思都没有,很多时候,还没准备好呢,一个个就已经宣扬得满世界都知道。当然,这种谋逆的事情,很多时候也是有人告密诬陷,但是但凡是涉及到这种事情,大家从来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本来这些人都是满脑袋的小辫子,加上这年头负责办案的廷尉都是看天子脸色干活的,只要天子说要查出对方谋反的证据,那么,没证据他也得有证据啊! 这年头,刘氏的威严其实还没真的树立起来,吕后先开了个坏头,杀起宗室来跟杀鸡一样,后来还直接干掉了继位没多久的新君,另立了一个孙子做天子,这无疑让大家对刘氏少了几分敬畏之心,等到吕后一死,陈平周勃连少帝兄弟都干掉了,短短几年时间,天子都死了两个了,大家自然不觉得刘氏有什么了不起的。就像是当年刘邦项羽见到始皇帝的车驾,就有什么彼可取而代之,大丈夫当如是的想法,下面这些人其实想法也是有的,毕竟,老刘家也是肩膀上扛着一个脑袋,如果说刘邦做皇帝,的确有着相当的传奇意义,但是,刘恒有什么呢! 虽说刘恒登基之后,就有人开始传当年有人给薄太后相面,说她能做天子之母的事情,但是,有信的,也有不信的。方士相士经常会用这些话糊弄人,看到漂亮女子,说对方有凤命,看到英武的男子,就说对方有王侯之命,能流传下来的,一般就是成功了的,你要是没成功,人家说你有命无运,你还能如何呢? 总之,就算刘恒的确能做天子,人家也没说刘恒这一脉能世世代代做天子。始皇帝还想要大秦千秋万世呢,最后又是个什么结局呢?所以,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真的不影响一帮没了安全感的家伙琢磨着谋反。 还是那句话,这些人保密意识太差,互相之间恨不得大庭广众之下就勾结起来,打量着大家都是聋子瞎子。因此,很快,就有人如获至宝,跑去告密了。毕竟,能揭发一桩谋反案子,对出首的人来说,那就是一桩大功劳。而对于办案的人来说,同样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因此,相关利益链上的人一下子都精神了起来,眼巴巴地等着刘恒下诏,好让他们大干一场。 刘恒也是恼火,他觉得自己对那些家伙已经够宽容的了,当初一个个跟在薄昭后头摇旗呐喊,觉得收复河套跟探囊取物一样,现在弄得一地鸡毛,自己只是处理了薄昭,没拿他们开刀,他们却不知道感恩戴德,反倒是想要图谋不轨? 刘恒没觉得下头人是诬告,实际上,这些年来,那些人一直不怎么安分,他也不放心他们,私底下叫人盯着呢,这些人前些年就暗中勾结诸侯王,各种上蹿下跳,他那时候没有多理会,如今倒是给他们脸了! 刘恒虽说大多数时候都是一副宽容大度的作派,但是,人家都要谋反了,你再宽容大度,那就是傻缺! 因此,刘恒几乎是当机立断,命廷尉彻查! 廷尉自从刘恒登基之后,虽说也查过不少大案要案,但是很多时候就是虎头蛇尾,原本当初抓了周勃,以为这次能一炮打响廷尉的名头,结果最后薄昭一句话,周勃居然放出去了,虽说感慨什么狱吏之贵,那位狱吏差点没吓死好不好,毕竟,之前进了廷尉大牢的,几乎就没全须全尾出去的,周勃不光出去了,还很快复爵了!这对于廷尉来说,根本就是个耻辱,所以,这一次,他们要一雪前耻! 之前刘恒大多数时候都是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样,这次一下子翻脸,廷尉作为天子鹰犬,那叫一个穷凶极恶,直接调集了军队,如狼似虎地将一帮牵扯到谋反之事的府邸都给包围了,从上到下,会说话能喘气的都被抓了起来,至于暂时在外头的,也有人去追索。 总之,不过短短数日时间,这些人差不多就被一网打尽,连同这些年一直龟缩在封地的陈家也被牵扯了进来,廷尉牢狱关不下,不得不紧急征用了一处军营充作是牢狱,将妇孺关到了那里。 长安这边的变故很快就传到了王险城,刘昌听到消息,只是冷笑,这些人就是弄巧成拙,当年若是他们选择的是刘肥一脉,如今也落不到这一步,刘肥的后人里头,即便是那几个稍微出众一点的,真要是论起心机手腕,比刘恒都差得远。陈平算是比较识相的,刘恒上位之后没多久,他就意识到,扶上来的这位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因此就表现得比较恭谨,但是其他那些人压根没反应过来,如今时代不同了,他们最好将上头那位当做是高皇帝或者是高皇后一般敬着,这位可比当年的惠帝难缠多了。一个个还想要刘恒对他们感恩戴德,然后满腹怨言,刘恒也就是之前时机不成熟,不好跟他们计较,如今落到刘恒手里,这些人自然也别想要有什么好结果。 李达也算是乖觉,他从中挑拨了一番,瞧着廷尉将人都抓进去之后,就想办法先将自个的人给撤了出来,然后便开始作壁上观。 刘恒如今还真是打算顺水推舟,跟刘昌和解,他做了天子之后,就再也没有子女出生,这年头,人均寿命都不长,刘恒身体也不算很好,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几年,之前河套之败也让刘恒伤了心气,在自家儿子那里,匈奴人一个个都是好好先生,结果面对汉军的时候,匈奴人又化作了吃人的野兽,这无疑叫刘恒心里很不是滋味。 虽说这次之败,很大程度上不是因为汉军实力不足,一方面是对河套不了解,另一方面就是薄昭决策失误。真要是想要跟匈奴人打阵地仗,他们还不如一路修建棱堡,慢慢往前推进,何必直接带着人直面匈奴人的马蹄呢?但是,刘恒也意识到,自己在军事上,并无多少远见与才能,之前也做错了决策,看错了时机。 好在刘恒不是什么妒贤嫉能的人,儿子比自己强,对他来说,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既然已经认定了刘昌这个继承人,那么,刘恒便打算在这之前,将该收拾的人收拾掉,免得回头叫刘昌误解自己。 想到这里,刘恒心中叹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若是早知道刘昌这般能耐,他们父子二人还不如当时联手勤王,也免得多年被掣肘。 刘恒这边已经是杀意盎然,薄太后这些日子以来,东宫的门槛都差点被踏平了,毕竟,刘恒这次的架势,俨然是要掀起一场血雨腥风,许多人家被弄得心惊胆战,生怕牵连到自身。他们没法从刘恒还有张苍等人那里搞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能去长乐宫找薄太后打听,最好能给自个一个准话。 薄太后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自从薄昭被削了爵位之后,她这里就安静了下来,窦皇后倒是一如既往地孝顺,她如今两个儿子都去了封国,女儿也跟着堂邑侯去了封地,跟慎夫人关系一直不好,在椒房殿也很是寂寞,所以,更多时间就是耗在长乐宫。窦王后论起政治敏感性可比薄太后强得多,眼看着这长乐宫人来人往,窦王后就知道情况并不好,担心薄太后胡乱插手,乱了刘恒的计划,回头弄得母子失和,因此便温言安抚,薄太后就是个没什么主意的人,瞧着窦王后说得有理有据,便也不急着找刘恒询问,而是自个先找人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等到听说一帮当年扶持刘恒继位的公侯,如今觉得刘恒继位之后薄待了他们,又想要故技重施,顿时,薄太后这么个老实人,也怒了。毕竟,虽说她被接到长安的时候,当年的事情已经是尘埃落定,并不曾亲眼看到当时一帮人诛杀吕氏一党的情况,但是,想也想得出来,当时到底死了多少人,这里头好些个都是正经的天潢贵胄。张嫣这个正经的惠帝皇后被废黜了皇后的位置,安置到了北宫之中,这所谓的北宫,就是未央宫的一处偏殿,从此再也无声无息。 薄太后其实跟张嫣并不熟悉,做了太后之后,也没有去见张嫣,免得到时候尴尬,但是,光是看张嫣的处境,就知道,真要是叫那些乱臣贼子得逞,自个就算不会死,也会如同张嫣一般生不如死,这般一想,顿时就觉得那些人面目可憎起来。 刘恒已经表露了自己的态度,薄太后又默不吭声,下头的人自然知道该怎么做,因此,这场几乎将开国功臣卷入了近半的谋逆大案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结了案,本着将相不辱的传统,相当一部分人直接“自尽”,而其他那些人可就没这样的好运气。一整个冬天,渭水边上都在处决人犯,以至于渭水上结的冰都带上了血色,活着的人也都沦为奴婢,再难有翻身之日。 新年到来的时候,刘昌带着吕氏故人,低调地祭奠了少帝刘弘和吕氏一族,当刘昌将杯中的美酒洒落在地面上时,他只觉得前所未有地清明畅快。 第116章 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整个朝堂上顿时都变得清静起来了,私底下许多人觉得刘恒心狠手辣,至于说什么刘恒忘恩负义的,那是真没有,敢这么想的人如今都死得差不多了! 说白了,你要是对上位者有恩,那么最好趁早将这事忘掉,最好以后也别再出现在对方面前,你可以在落魄的时候用这个换点好处,但是最好别指望对方对你感恩戴德。做皇帝的人,一旦表现得对你感恩戴德,那么,除非这个皇帝是脑残,否则的话,等他回过这口气,你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所以,对于皇帝来说,从龙之功可以有,但是你只能说是皇帝本来就头角峥嵘,现在只是一时龙困浅滩,就算是没有我,也能迟早登临九五。而不能大咧咧地说,要不是我,你哪里有今日云云!那纯粹就是找死!周勃也就是被罢相之后,才算是明白了这个道理,从此不敢在刘恒哪里扎刺,各种疑神疑鬼,觉得刘恒要拿自己下手,之后还被下了一次狱,更是几乎被吓破了胆子。他论起功劳,比起当年韩信能如何?韩信不照样被杀了! 周勃这两年已经有了油尽灯枯的迹象,虽说没死,但是也就剩下一口气了,周胜之还娶了公主,随意这一次绛侯府倒是没有掺和进去,算是逃了一劫。只是,周勃在封地听说刘恒大开杀戒之后,据说在府里大哭大笑了一阵,结果又是一口气没喘上来,如今已经是不省人事。周亚夫身为人子,已经跟刘恒告假回家尽孝,算是避开了接下来的余波。 有了这样的前车之鉴,谁敢说刘氏忘恩负义呢?事实上,即便是几个真的跟他们有勾搭的诸侯王也不会这么说,你来投靠我,那是你们识时务,无非就是吕不韦奇货可居那一套,嬴异人做秦王的时候,吕不韦也不敢在嬴异人面前以恩人自居呢,吕不韦真正发达,是始皇帝少年登基,他欺负嬴政年纪小,不能亲政,但是也不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对嬴政一家子有什么恩惠。这些人也是一样,你们来勾搭我,那是因为天子失德,而我却有这个德行和资历,我成事了,你们有功是一回事,但是要说有恩,嗯,莫非是我刀子不够锋利? 所以,你可以说刘氏刻薄寡恩,别的那就算了!但是,你都谋反了,还想要人家怎么个不寡恩!实际上,在一些人看来,刘恒还算是手下留情了,要知道,在这之前,凡是牵扯到谋反之类的勾当,那是要夷三族的,如今虽说杀的不少,其他那些哪怕是被贬为奴婢,却也算是活下来了。只是,对于那些原本锦衣玉食的人来说,从社会上层沦落到最底层,到底能不能承受,就是个问题了。 而对于朝堂来说,一下子收拾掉了一大批人,腾出了许多位置来,顿时许多人就欢欣鼓舞起来了。在利益面前,人与人之间很难共情,何况,朝堂上许多官员跟那些彻侯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他们这些人大多数身上没什么爵位,算是士人,而不是贵族,之前朝堂上贵族含量太高,他们这些士大夫想要出头,那是真的很困难。张苍本来算是士人出身,所以还愿意提携士人,但是,张苍实际上是出身法家,哪怕他做派更似黄老,并不严苛,也不媚上,但是,他提携的人,也多半是出身法家,至于其他人,他能不打压已经算是他品性高尚。 所以,这些士人想要更进一步,很是困难,不得不依附于各家彻侯,也就是说,想要身居高位,那就得给那些贵族做走狗。问题是,这年头能读书的,祖上或多或少都是阔过的,甚至如今也还挺阔,也就是当年乱世的时候,站错了队,或者是为了避过战乱,压根没敢冒头,所以错失了开国从龙之功。他们打心眼里瞧不上那些泥腿子出身的贵族,就算明面上投靠,但是,却不可能真的给那些贵族做狗,一心只想要取而代之。 如今一大批贵族栽了,剩下那些也是惊弓之鸟,一时半会儿是不敢多吭声的,不趁着这个机会上位,那还等到什么时候呢? 最妙的是,这些士人都没掺和过当年的事情,一些学派这些年还得到了辽国的资助,别的不说,辽国那边帮着他们将他们的典籍都给出版了一大批,每年还会资助他们大批的纸张,让他们可以用更小的成本壮大自身学派,所以,他们其实是欢迎刘昌为储,做下一任天子的。 因此,那边渭水边上的血腥味尚且还没有完全消散,朝堂上就有人重新说起了立储之事,一个个振振有词,当年陛下你自个说,叫几位皇子就藩,看他们的能耐,如今也就是代王还算是出众,但是这也是因为借助了辽王之力,可见,即便是代王,也早就对辽王心服口服,若是陛下还想要另立他人,到时候,谁能服气呢? 所以,立辽王为储,那叫众望所归! 这般言论一出,顿时有些人自以为自己明白了什么,之前搞出来的那些事情,未必就是那些贵族想要谋逆,实在是为给辽王铺路,顿时一个个也不敢再反对,恨不得立刻五体投地,山呼万岁,表示陛下圣明,大家都无条件遵从陛下你的旨意,立辽王为太子,才是汉家大幸! 结果刘恒却又别扭上了,毕竟,自己还是天子呢,大家就都已经开始准备拥立新君了,这将自己又放在哪了呢? 因此,刘恒干脆表示,刘昌如今还是辽王,这位置很是关键,现在立储,就得撇下辽国那一摊子事情到长安来,到时候辽国那边鞭长莫及,岂不是不好? 这话说得也有道理,主要是刘恒现在正处于盛年,真要是立个太子,还是个已经掌权多年的太子,说不定回头父子一人就针锋相对起来,说不得又有一番争斗。再说了,辽国那边如今关系到不知道多少人的利益,若是没有辽王主持大局,万一那边的人玩崩了,那怎么办,他们可不要亏钱了吗? 这么一想,虽说一个个急着混个从龙之功,但是先表示一个态度就可以了,辽王最好还是留在辽国那边主持大局,等到天子年纪大了,精力不足了,顺理成章接班,岂不是两全其美。 当下一个个又改口,表示陛下思虑周全,果然是圣明烛照,但是,不管怎么说,虽说不能立刻册封太子,也不能叫辽王那边有什么误解,到时候做出什么不理智的动作来。所以,现在就得先放出点风声出去,然后大家再商议一下,再给辽王加封个什么头衔比较合适,免得万一刘恒去得仓促,到时候还得再补个守序,万一再冒出个不识相的,想要搞点什么明堂,岂不是平白多添波折? 刘恒见大家没有执意要立马立太子,心中暗自松了口气,他就算是想要立太子,那也得是他自个愿意,而不是被群臣裹挟,所以,见群臣很快就退缩了,自然明白,不是群臣都一门心思向着刘昌,而是在揣摩他的心思。 下朝之后,刘恒琢磨了一番,就去了长乐宫,自从薄昭被一抹到底之后,刘恒就不怎么去长乐宫了,虽说老娘表现得很是善解人意,并没有一个劲地给舅舅求情,但是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为难模样,刘恒又不是瞎子。 刘恒也知道,对薄家,最好还是自个在的时候就安排好了,自家舅舅志大才疏,薄家之前在婚事上,两头下注,却是两头不讨好,辽国那边,王后多年无子,虽说也有薄氏女有孕,但是那都是薄家族里面血缘比较远的族女了,原本以媵妾的身份嫁过去,就是为了给薄王后生孩子的,结果孩子是生了,刘昌转手就将人家封了美人,有了正经的位份,孩子自然人家自己养着了。可见,刘昌对薄家不是没有想法的。 好歹刘昌还算是给薄家面子,也叫薄氏女生了孩子,有了王女,也养在了王后膝下,但是刘启那边就半点面子都不给了,代国那边,代王王后说是王后,实际上常年独守空房。可见,薄家之前那一手,是彻底玩砸了。将来刘昌登基,薄家大概也就是个薄戎奴能在朝堂上立足,其他人若是能走正途,比如说读书从军之类的,还能有个前程,要不然的话,就真的只能啃老本了! 所以,刘恒琢磨着,什么时候给薄家一个机会,再立点功劳,还恢复爵位和食邑,但是这得这阵子过了才行,要不然,难免要有人觉得之前刘恒贬了薄昭,就是做了一场戏,为的就是收拾那些贵族,那可就不好听了。 这些刘恒心里一直有数,却不好直接跟薄太后说,薄太后就是个寻常老太太,回头安抚薄家人的时候说漏了嘴,以这些人的保密意识,马上别说长安了,关东都要听说了。 之前刘恒不敢多见薄太后,如今既然打算定下储位,这事是必须要跟薄太后通个气的,别的不说,也得叫薄家那边有个准备,别到时候又把刘昌给得罪了,到时候薄家就真的只能缩着脖子过日子! 第117章 薄太后觉得有些憋屈,毕竟,都做太后了,还得看孙子的脸色。当年吕王后活着的时候,她可是半点也不敢摆什么王太后的架子,毕竟,虽说吕王后不是什么嚣张跋扈的性子,但是人家背后是吕后,那位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狠人,若是知道自己敢对娘家侄女不好,那位是真的会杀人的。 所以,薄太后跟吕王后看起来婆媳和睦,实际上,薄太后在吕王后那里真没有什么婆母的感觉。等到窦姬做了皇后就不一样了,窦姬除了有二子一女之外,并无别的依仗,论起宠爱,她已经颜色不如当年,刘恒对她或许有些情谊,但是对慎夫人反而更有情谊一些,论起娘家,她就是良家子出身,娘家也就是这个时代的中等人家,连地主都算不上。所以,她能秉承的无非就是一个孝字,因此,她侍奉薄太后,那叫一个精心,各种小意,在薄太后那里,她就不是皇后,就是个小媳妇。所以,薄太后更喜欢窦皇后。 若是薄太后有吕后那样的心机手腕,背后也有足够强力的娘家,那么,她愿意力挺窦皇后,自然没什么好说的,足以让刘恒低头,但问题是,薄太后真没有,薄太后就是个没多少见识,一直以来随波逐流的典型的后宅妇人,耳根子软,没主意,一辈子都在依附强者生存。薄家就算原本也是贵族,还算是有些底子,但是真没什么出众的人才,真要是出挑,当年改朝换代的时候就该显出来了,乱世尚且没能出头,等到开国之后,明明家里出了个后妃,最终薄家居然也没能出头,还得老老实实跟着刘恒去就藩,可见薄家这些人成色如何。 在这样的情况下,刘恒就算是很孝顺,却不可能真的什么事情都听薄太后的,小事没问题,很多时候,东宫的存在就是为了唱红脸,跟未央宫唱双簧,刘恒负责勃然大怒,薄太后负责和稀泥求情。如此,一些刘恒原本就不想杀的人,可以在薄太后的求情下,顺利逃出生天。所以,很多人得罪了天子,就会想办法去长乐宫拜见,求太后帮忙。 但是,能进长乐宫的人都是被刘恒筛选过的,要是刘恒不乐意,别说是去长乐宫了,你能靠近宫墙,算你有本事! 薄太后自个也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她能有今日,靠的就是儿子,所以哪怕是在薄家的事情上,也不跟刘恒对着干,之前她已经想过将来可能会立刘昌,但是等到刘恒真的确定了这件事的时候,薄太后依旧心中郁郁。 当然,面上薄太后还是说道:“我一个老妇,也不懂这些,既然皇帝已经做了决定,自然是昌儿更合适!” 刘恒也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知道薄太后其实心里有些不自在,毕竟,当年毒杀吕王后母子,其实也是薄太后帮着刘恒坚定了决心,毕竟,对薄太后来说,死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儿媳妇和几个不是很亲近的孙子,能换来儿子的更进一步,是个非常好做出的选择。当然,刘恒在这事上也绝不无辜便是。 刘恒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这会儿说什么也没用,因此,他装作没有意识到薄太后心情的模样,笑道:“昌儿如今先让他继续做辽王,等回头朕干不动了,再召他回来!”薄太后顿时松了口气,琢磨着自己未必能活到孙子登基,以后不必看孙子脸色过日子了! 薄太后这口气松得实在有点早,因为薄家那边很快就找上门来了。 薄戎奴命人带回来的财货送到了,算是解了薄家的燃眉之急,毕竟,哪怕这会儿依旧很多人愿意卖薄家的帐,但是薄家总不见得靠着举债度日,这也太不体面了。 但是,薄戎奴随财货一起带回来的信件却让读完的薄昭勃然大怒。 薄戎奴以前是个有些软弱的性子,他才具一般,薄昭又是个有些狂妄的性子,在薄昭那里,他也很难得到多少肯定,因此,薄戎奴在家的时候,只能是唯唯诺诺,要不然,以薄昭那个性子,真的是动辄打骂。但是到了辽国之后,薄戎奴不再只是听薄昭的话做事,他有了自己的封地,有了自己的事业,为了搞明白辽国朝堂运行的逻辑,还看了许多辽国这边特有的书籍。后世的人论起才智未必比古人强,但是,他们早就在成体系的教育中学会了系统的思维和学习方式,尤其是,在这个屠龙术被冠以各种名目藏着掖着,搞得特别玄乎的时代,后世是将这些当做是必修课的,便是小学生,也能说出个一二三来。 薄戎奴虽然没有回炉重造,但是在辽国时间长了,居然也对原本习惯的体系各种鄙薄起来,像是现在,他就很难理解,薄昭他们的行为,所以,在信里面,难免劝诫了一番。薄戎奴也是好意,想的是薄家现在正该低调的时候,横竖有太后的面子在,没人敢欺负,不如先老老实实躬耕,家里的子弟该读书读书,该练武练武,如此才是长远的道理。自己现在在辽国,也认识一些学派的长者,可以引荐。另外,就算是没什么资质的,到辽国这边,也能有更多的机会,哪怕只是经商呢,也不至于以后坐吃山空。 薄戎奴这些话其实早就想跟薄昭说了,他这些年已经将自个的儿女都陆续接到了辽国,死心塌地跟着刘昌干,即便刘昌做不了天子,他也认了,便是轵侯的爵位他不是不能放弃。只是,薄昭素来刚愎自用,他以前再怎么说也是无用,如今他觉得薄昭应该能听进自己的话了,却不想薄昭就算是此次受挫,也自信自己只是一时困顿,毕竟宫里还有个太后呢,现在天子正在气头上,等到气过了,太后再开口,他就算不能立刻复爵,也能很快得到机会。 所以,就算薄戎奴说得再有道理,薄昭也听不进去,反而觉得,自己一时落魄,连亲儿子都瞧不起自己了!怎么着,我这是走裙带关系,你就不是?你要不是辽王的老丈人,你能在辽国封爵做官?现在地位高了,倒是想要对你爹指手画脚了?还想要从你爹手里抢过薄氏家主的位置,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骨头有几两重啊! 一想到这里,薄昭顿时就按捺不住,恨不得立刻干出点事情来,叫薄戎奴知道,你爹还是你爹,不是你能指指点点的! 第118章 薄昭这般沉不住气,只教刘恒觉得厌恶,因此,他干脆命人收缴了薄昭手里的宫牌,没了这个,他根本就没资格进宫。 刘恒收缴宫牌的事情根本没有瞒着别人,这事一出,大家就知道,薄昭算是失了圣心。 朝堂上,捧高踩低是常态,之前觉得薄家有个太后,总归还有重回巅峰的希望,因此,许多人自然愿意给薄家面子,但是跟天子比起来,太后又如何呢?没错,汉家是两宫制,名义上,太后的地位是比天子高的。但是那也得看情况,吕后那样的,别说她是太后,她就算是给刘邦当皇后的时候,你也不能当她是什么软柿子。但是薄太后就不一样了,这位就是个夫死从子的,她根本不知道怎么运用作为太后的权力,因此,她这个太后,其实就是个吉祥物,刘恒愿意让她行使太后的权力,她才有这个权力,刘恒要是不愿意,那么她在长乐宫根本就是聋子和瞎子。 也就是见识过薄太后的窘迫,历史上的窦皇后在做了太后之后,才立马就抓住了应该属于自己的权柄,以至于差点没逼着刘启立刘武做皇太弟。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刘启才各种限制自家亲妈的权力,偏偏刘启活得不够长,以至于刘彻登基的时候,窦太后虽说瞎了眼睛,却依旧非常精神,刘彻本来就是少年登基,因此一度被窦太后掣肘,等到熬死了窦太后之后,就对自个亲妈各种警惕。到后来,太后的权威也就没那么顶用了。那位王政君为了巩固作为太后的权力,拼命提拔娘家人,结果叫王莽篡了汉室江山,这也导致到了东汉的时候,太后的影响力大为缩减。 总之,刘恒明确表达了对薄昭不满之后,大家顿时就对薄家敬而远之起来。薄昭这才意识到,自己之前的一切,其实建立在天子对自己这个舅舅还有几分情分上头,一旦没了这点情分,他这个国舅就是个纸老虎,一戳就破。 薄昭在意识到这点之后,整个人都颓然起来,整日里在家里买醉,瞧着他这个样子,薄家人也是人心惶惶起来,然后就有人想到,应该去辽国投奔薄戎奴。毕竟,薄戎奴之前叫人送了一大堆财货回来,放在长安都是硬通货,可见他在辽国混得不错,与其留在长安受别人白眼,还不如去辽国呢! 因此,在薄昭整日里烂醉如泥的时候,薄家这边,不少人尤其是那些本来在薄家就属于边缘人物的旁支,就带着大量的僮仆人口往辽国去了。 辽国欢迎一切能够提供劳动力的人口,所以,这些年,一些在地方上犯了罪的人,就喜欢逃亡到辽国去,这些人如果在辽国干那种需要冒险的行当,比如说,去无人区淘金、采参什么的,他们在荒郊野外,就算是打出狗脑子来,只要不被巡察队发现,那么也没人会多管,因为干这些的,多半都是些亡命之徒,辽国这边只要他们能提供消费,让黄金进入到辽国的货币流通之中,就不会多管。但是,如果他们敢在官府管辖的范围内作奸犯科,那么就对不起了,各种苦役等着你!就算是判了死刑,也别指望在之前能得到什么优待,先送到劳改场干几天重活再说! 辽国对于基层的控制能力比汉室还要严密,民间也是武德充沛,而且这里很多地方都是山林,除非你是什么荒野求生达人,否则的话,你若是不想死在山林里头,总归是要到聚居点去补充物资的。若是你手里没有通行证,又不幸上了海捕文书的话,那么对于认出你的人来说,就是行走的赏金。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便是那些在中原都敢当街杀人的游侠,在经历过多次全方位铁拳打击之后,也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了。 辽国对于人口的渴求就是这样直接,对于那些能够带来大量人口迁徙的地主贵族,辽国更是给予了极大的激励,那就是直接封爵,当然,前提是,你这些人口从此就归辽国官府管辖了。 薄家人虽说没了爵位,但是,刘恒也没做绝,只是剥夺了薄昭的食邑,薄家多年来积累的田产并没有被收缴,而在这个时代,田产势必是绑定了大批人口的。薄家早就从薄戎奴那里知道了辽国这边的一些情况,既然打算迁移,便干脆利索地卖掉了一批田产换成了粮食还有其他物资,然后将田产上绑定的人口一股脑儿给带到辽国来了。在这些人口获得了辽国的户籍,被分配到了各个地方去之后,他们顺利获得了几个还算是过得去的爵位,辽国的爵位并非虚爵,都是带封地的那种,横竖大片的无人区没人开发,尽可以许出去。 愿意跑到辽国来的,本身就是不甘现状的,所以,虽说想要开发封地面临着许多困难,但是,这些薄家人还是在薄戎奴的指点下,想办法雇佣了一批人手,就带着大部分族人跑去封地开发,留下的主要是一些少年和孩童,他们直接被薄戎奴安排到了公学之中,他们毕竟都是有文化基础的,学个几年,应该差不多就能进入基层官员序列中去,之后就要看他们的能力如何了。 今天也在谋朝篡位中 第34节 总之,等到薄昭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发现薄家几乎已经变成空壳了! 刘恒倒是一直关注着薄家的情况,在发现薄家跑到辽国那边去了之后,心中不由一松,就算是觉得薄昭刚愎自用,不识时务,但是,毕竟是自个的母族,刘恒也是希望薄家能有个前程的,如今他们能主动靠近刘昌,刘昌并非什么绝情寡义的人,薄家这么殷勤,他总是会看在眼里的。 事实上,向着辽国靠拢的还有其他许多贵族,他们以前就跟辽国有许多利益上的联系,如今刘昌俨然就是下一任天子的不二人选,那还有什么好说的,赶紧去烧热灶啊! 对于贵族官僚来说,揣摩上意是必修课,他们很快就意识到,辽国那边别的真不缺什么,最缺的无非就是人口。而对于这些贵族官僚来说,他们想要人口,不要太简单,原本他们的封地上,除了大量奴婢之外,还有许多在户籍上不存在的人,这也就是所谓的野人。之前大汉刚刚建立的时候,那会儿百废待兴,人口凋零,因此,是鼓励野人编户齐民的。但是,一旦落户,就面临着各种赋税,因此,许多野人一方面畏惧赋税,另一方面也是消息不够灵通,因此依旧藏在山林荒野之中不愿意离开。等到大汉建立之后,许多百姓因为种种缘故,缴纳不上赋税,不愿意沦为奴婢的,也有干脆逃入山林做野人的。对于大汉来说,不能给国家提供赋税的人口,那就不是人口,因此,按照汉律,不管是捕捉野人为奴,还是杀死野人,都是合法的,这也让那些野人躲得更加隐蔽。 不过,这些野人终究不能真的跟外界毫无联系,他们不可能做到自给自足,所以,他们还是需要跟外界有一定的交流,所以,实际上,只要地方上官府乐意,他们很容易就能搞清楚这些野人的行踪,只是,没好处的事情,大家都不乐意做。抓他们做奴婢吧,他们桀骜不驯,不如自家奴婢温驯,卖出去又卖不上价,若是想要让他们落户吧,你又没有田产可以分,他们乐意落户才怪!而留着这些野人,有的时候还能让他们背点黑锅,也能从野人那里弄到一些稀罕的东西。但是如今,情况就不一样了,这些野人送到辽国,四舍五入算一下,都能算得上是从龙之功了,因此,大家立马就迅速行动了起来。 因此,不过是几年的时间,这些贵族官僚将能找到的野人都抓绝了,那些贵族觉得自家奴仆数量太多,连奴仆都卖了一部分。这也让辽国得到了大量人口的补充,辽国对于接受移民早就有了一整套的措施,不管什么人过来,先给人家吃饱穿暖,然后在基础启蒙的时候夹带点洗脑,几个月下来,保证他们对辽国生出七八分的归属感来,等到再分配到各个地方,给他们产业或者是一份工作,让他们成为了有产者,那么,归属感就有十二分了。有恒产者有恒心,为什么汉家前中期军队一直保持着强大的战斗力呢?就是因为他们都是良家子出身,等到后来,因为穷兵黩武,死在战场上的良家子太多,以至于不得已用什么囚徒、赘婿之类的充入军中,战斗力就迅速下滑。 辽国一直处在扩张和上升的态势,所以,哪怕是新加入的国民也都是有产者,甚至是中产者,所以,他们自然愿意响应官府的各项政策。辽国多年来一直鼓励生育,对于生育比较多的家庭各种补贴,加上这年头也没多少夜生活,晚上除了做点爱做的事情之外,没有太多别的消遣,因此,辽国的人口得到了大规模的增长,第一批出生的婴儿如今已经是半大的少年,按照虚岁,勉强都算得上是成丁了,这些人的长大让辽国有了更加充足的底气去探索更遥远的地方。 第119章 辽国这些年一直在大搞基建,为了趁着小冰河期没有真正到来之前,先将铁路扑到西伯利亚,不,现在那里是辽国的安北,辽国将匈奴的北海都给划分到了安北的地盘,不过,这会儿北海还在匈奴的控制之下,那里虽说一年里头有半年是冬季,但是在夏季的时候,水草还是比较丰美的,这里算是匈奴最后的退路,在他们看来,保住了这里,那么即便一时可能受挫,匈奴也还能东山再起。所以,即便如今的北海对于匈奴来说就是个纯粹流放犯错贵族的地方,但是,匈奴人依旧在这里保留了不少力量,以免被侵蚀。 刘昌虽说对北海也很眼馋,但是,他目前真没有对北海下手的意思,毕竟,他现在往北探索人还不够呢,因为现在航海技术的问题,刘昌并不打算横跨太平洋去寻找美洲,要知道,相比较来说,如果是从北极圈那边一路往东,那里只需要通过一个海峡,就能到达美洲大陆了,这可省力太多了。虽说那边会有冰山还有浮冰,但是选择夏季的时候启航,很容易就能渡过海峡。 有着这样的想法,刘昌就一直在往北边铺设铁路,在北方设置聚居点,这些聚居点一年也就是居住半年,大家夏季的时候过去伐木修路,开采各种资源,然后到了快要入冬的时候跟着运回来的木料之类的物资一起返回。现在辽国这边木材行情一直很不错,虽说海船已经开始尝试使用钢材作为船体,但是甲板还有其他一些部位,还是用木材比较好。另外,辽国每年还会出口大量的优质木材到汉室,汉室那边每年都要进口大量的木材用于建筑,不过是给活人还是给死人,都是需要使用大量木材的。辽国的木材物美价廉,比起汉室自个从深山里面采伐巨木要划算得多,因此,现在汉室那边,在修建宫室墓室之类的时候,首选就是从辽国进口需要的木料。辽国采伐运输木材成本要低得多,效率也很高,安北那边平原上就有大批不知道生长了多少年的参天巨木,原本为了修建铁路和聚居地,就要砍伐掉一大批,可以说是一举两得,一年工作半年,就能挣到大笔的钱,这对于许多刚刚到辽国的青壮年来说,还是比较有吸引力的。正是因为安北这样丰富的自然资源,刘昌一路往北开发的策略才一直没有搁浅,这些可都是好地方,哪怕一年只能开发三四个月呢,收益也是划算的。虽说前期投入比较高,但是, 若是愿意在冬季的时候还留在聚居点值守维护铁路,那么还能得到更多的补贴。不过,一般人真的不怎么乐意在那里过冬,不光是寒冷,还经常会遇上饥饿的野兽,如今可不需要什么野生动物保护法,原本这里就是那些野生动物的家园,在修路的时候,遇上什么棕熊、大虫、野猪简直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好在修路队配备的武器也很给力,只要不落单,遇上这些猛兽也就是给他们餐桌上多添一道菜而已。 现在维护铁路的是专门的护路军,辽国这边的常备军团会轮流赴各条铁路沿线驻守,辛苦的确是辛苦,但是有这样的经历,回来转业或者是累计功勋的时候,也有不少的加成。这年头辽国的军队能够捞到的军功其实并不多,匈奴人根本不愿意跟辽国打,辽国也没别的对手,军队光是正常戍守,根本别指望捞到什么军功,因此,只能是参加各种建设兵团,还有就是到各个自然环境比较恶劣的地方去驻守,那就是直接按照时间计算功勋,所以,许多想要在退役之后混个一官半职的人还是挺乐意去这些地方的。 现在辽国这边的许多国策并不再对汉室保密,只是汉室那边研究来研究去,也没法照用。说白了,辽国之所以能一直保持这样的活力,那是因为在辽国,各行各业都处在一个健康向上的状态,一个孩子,从出生开始,就不用担心未来。收费低廉的公学,让他们可以轻松接受到良好的基础教育,虽说其中大多数孩子都比较平庸,不可能进一步深造,只能转而进入各种职业教育学院学习。这些职业教育学院学制很短,就是向工业输送成熟的产业工人,一些人就是普通的螺丝钉,还有一些在这上头有天分的就可以成为工匠一级的人物,他们也能通过这个途径,成为技术官僚的一员,所以,大家并不会一门心思想要进入高等学府。 而在汉室,这样的路子根本就是走不通的,一个士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愿意跟一个大匠平起平坐,另外就是,汉室这边的大匠就是经验堆出来的,他们没什么学问,就是从小做学徒,然后跟着上头的师长学习,还得防备着师长留一手,以至于许多大匠的传承还是父子相传,他们就是典型的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他们的大半知识都是在实践之中积累出来的,根本不成体系,所以,他们最多是在少府的体系里面做个小管事,指望他们成为官僚阶层的一员,他们还真没这个能耐。 另外,汉室即便是封建王朝中少有的将统治深入到了基层的王朝,但是,上升渠道依旧是有限的,因为汉室的财政情况根本养不起那么多的官员。若是不给相应的俸禄就各种封官,那么,带来的后果就是,官僚阶层的迅速,毕竟千里当官只为财,如果当官的合法收入不能让他们过上体面的官员生活,他们就想要想办法将权力变现。高薪未必能养廉,但是除了少部分的正人君子,否则的话,低薪是没法养廉的。 而如果不能提供足够的岗位,汉室就不可能照抄辽国的国策。实际上,如今不知道多少人都在盼着刘昌赶紧接手大汉,好让大家的日子都富裕起来,到时候也能如同辽国一样,扩大官员的数量,那样的话,就真的能鸡犬升天了。 刘恒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就只能是苦笑了!不过,他也没有灰心丧气的意思,在清理了大批不可靠的贵族之后,他已经将目光投向了几个诸侯王。 楚王一脉一开始还算是靠谱,第一任楚王是刘交,他没多少野心,他儿子如果说刘濞的父亲刘仲还是刘邦的同母兄弟,算是嫡出的话,刘交就是刘太公的庶子罢了。这年头,嫡庶其实还是挺分明的,像是那些诸侯彻侯,他们若是没有嫡子,直接就会被当做无嗣除国。张嫣无子,就要选个庶子早早养在自己膝下,对外声称是自己生的,刘恒要立刘启,就得立窦姬做皇后,刘启要立小猪,就得将王美人立为皇后,刘贺能在刘弗陵驾崩后被迎为新帝,是因为他祖母李夫人死后被刘彻追封为皇后,他就也算是嫡脉…… 刘交这个庶出根本没法洗,所以能安然做个诸侯王,他已经是心满意足,他儿子刘郢客也是一样,喜欢搞学问,不过,刘郢客的儿子刘戊可就不是什么省心的货色了,这位从小骄奢淫逸,早就长歪了,之前那些贵族跟他勾勾搭搭,也叫刘戊生出了许多野心来,他可不管自家祖父其实是庶出,在他看来,刘恒也就是庶出而已,所以这一点根本没什么好说的,既然刘恒能当天子,自个也能当。楚国原本论起国土面积,也就是比齐国小一点,刘交父子两个也算是励精图治,因此,楚国还算是富庶,人口数量也不少,这也让刘戊愈发野心勃**来。 只是刘戊这种正儿八经生于深宫,养在妇人之手,除了享乐之外,在其他事情上都不擅长的货色,就算是想要造反,也不知道该怎么着手,何况,楚国太傅越夷吾与国相张尚都是倾向于长安的,主要是刘戊不靠谱,还是王太子的时候,就老是弄出各种幺蛾子,两人这些年来给刘戊收拾烂摊子都弄得身心俱疲,这等货色,做个诸侯王都是祸害,更别说是做天子了,所以,这两位一直死死盯着刘戊,生怕他一时上头,就搞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情来,他们还得给刘戊陪葬。 而刘戊呢,属于思想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嘴上各种叫嚣,但是想要让他欺男霸女容易,让他厉马秣兵,那还是算了,他是真没这个精力。 相比较起来,刘濞就是个会将思想落实到行动上的行动派,刘恒最警惕的也是他。这些年下来,刘濞积累的力量连刘恒也搞不清楚,尤其吴国那边,君臣齐心,一个个都想要混个从龙之功,刘濞本身又表现得求贤若渴,这些年来,网罗了不知道多少“豪杰”,这些人虽说许多都是亡命之徒,但是这年头,能做亡命之徒的,也算是有些才能的。 吴国也就是至今还没找到个合适的由头,或者说,刘濞暂时没有足够的把握,本来这次收复河套失败,刘濞便打算借口刘恒穷兵黩武起兵,结果,刘恒一口气杀了一大批贵族,其中许多都跟刘濞有着勾结,刘濞算是被吓住了,只得消停了下来,还得提防着刘恒以此为借口问罪。但是,刘恒一直没有问罪的意思,刘濞不免又蠢蠢欲动起来。 第120章 刘濞原本造反是刘启上位后的事情了,但是这一次,因为辽国的横空出世,刘濞积攒了更多的实力,这也导致情势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地步。因为刘濞没钱了! 没错,刘濞现在的资产主要就是各种战争储备,哪怕铜山一直在开采,但是以他手下军队的数量和消耗,俨然也已经入不敷出了。 说白了,吴国体量太小,跟整个中央搞军备竞赛,那根本就是找死。刘昌反正不管是谁,只要给钱,他谁都卖。辽国的各种军械质量好,效果也很好,当然,价格也很美丽。吴国那边可舍不得买多少成品的军械,买得最多的就是铁锭。 但是铁锭的价格也不便宜,何况,这玩意又不是不锈钢,吴国本来就是多雨的地方,为了防止生锈,不得不向辽国进口大量油料用于防锈。而要养一批着甲使用精钢武器的精兵,同样是很花钱的,这年头摄入的蛋白质和脂肪数量少,这就决定了,他们需要吃更多的粮食才能保证有足够的体力,而吴国虽说气候还算是不错,种植的稻米产量也比粟麦高一点,但是吴国开发程度并不大,很多地方是沼泽湿地,还有许多山林,而且许多百姓被盘剥得厉害,能跑的都跑了,每年能够收上来的粮食也是有数的,所以,他们还得从辽国进口军粮,要不然的话,就真的要逼得下面百姓民不聊生了。 总之,现在吴国的收益,多半都成了给辽国的货款,再持续下去,吴国是真的撑不住了。 而吴国的中上层,也正急切地希望能够更进一步,他们如今就在到处勾连对中央不满的人,准备到时候一起起事。 刘濞想得很好,如今刘恒一系的诸侯都在北方,燕王早就被辽王给吓得够呛,之前献了近乎三分之一的燕国给了辽国,这才能安心。但是他倒是安心了,燕国百姓不安心了,原本大家日子都不好过,结果原本的同乡划分到了辽国之后,一下子就富起来了,顿时,一个个都不干了! 谁家没几个亲戚朋友呢,一些燕国的百姓就以投亲之类的名义跑辽国去,没有的也能无中生友,燕王又是个软弱的性子,担心辽国找麻烦,所以,一直以来就是醉生梦死,只想着享受,哪里会精心治理自己的封国,最多就是地方上的官府,尽可能约束百姓不要离开乡里。因此,燕国算是人口流失最严重的一个封国,甚至边界上的一些百姓,自个主动将界碑往自家的方向挪,好让自家变成辽国人,辽国对此乐见其成,燕王也不敢追究,以至于下面愈发猖獗起来。几年下来,小半个郡都划分到辽国境内了,其他远一些的,那叫一个翘首期盼,就盼着哪一天界碑到自家附近,自家也可以趁夜跑去把界碑挖出来挪到自家后头去。 而跟刘濞相邻的那些刘姓诸侯,在刘濞看来,都是可以争取的对象,齐王一系这些年被打压得厉害,各种被拆分,对长安的不满也是与日俱增,所以,只要给出的好处够大,他们多半是会闹腾一场的,另外就是楚王,楚王志大才疏,性情也颇有些暴虐的地方,而且还好色无度,荤素不忌,小辫子一大堆,只不过之前遮掩得好,刘恒也不乐意随便对付一个劣迹斑斑,但是却并无多少破坏力的同姓诸侯,因此,即便那位嘴上经常喊着要造反,也有人告到了长安,但是,刘恒一直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之前是楚王的那些罪名都被压下去了,结果刘濞却是将这些又翻出来了,刘戊欺男霸女、骄奢淫逸什么的,对于一个诸侯王来说,实在不算罪过,说白了,上头的人真未必乐意看到一个贤能的诸侯王,恩出于上,真要是诸侯王贤能到让下面的百姓官员连君主是谁都忘了,那岂不是刘氏天子又变成了另一个周天子?所以,一个劣迹斑斑的诸侯王,只要没有触犯到上头的底线,那么,对于天子来说,就是最好的诸侯王。 老刘家对于诸侯王的要求其实并不多,底线也就是那么几条,不要逼得下面百姓民不聊生,以至于揭竿而起,不要造反,不能不孝,还有一条就是,不要**!很多时候,老刘家对**不孝的处罚比对前头两个更重,你造反说不定也就是幽禁你一辈子,还能保证宗室子弟的待遇,但是,你要是搞**、不孝顺,那么不好意思,这就是死罪一条。 哪怕这条红线加粗加亮了,但是,有汉一朝,触及的诸侯王依旧是层出不穷,说白了,对于这些生下来就含着金汤匙,不需要任何努力就能成为最顶端的那一小撮人来说,他们一辈子其实没什么追求,追求的就是刺激。就像是后世,很多富二代喜欢什么赛车、跳伞、滑翔伞甚至是一些危险性更大的极限运动一样,说白了,就是除了这些,他们找不到生活的意义,只能是追求这种生死一线的快感。这些诸侯王也是一样,他们生下来就什么都有了,自然得追求点别的,志向高远一些的,搞点修书做学问之类文艺方面的事情,但是这样的人是少数,更多的都是没这等志气的,他们呢,就得玩点别的,像是喜欢游猎,还有大兴土木的,已经算是不错的了,还有一些,已经跟变态差不多,比如说,有诸侯王喜欢盗墓,有诸侯王喜欢杀人,有诸侯王喜欢钓鱼执法坑害下面的臣子,还有的诸侯王,就是喜欢女色,光是临幸宫女已经不足以满足他们了,他们就得玩点刺激的。 像是刘戊,这位年龄不大,干的坏事却不少,亲爹死了,也照样私底下夜夜笙歌,他在楚国境内大兴土木,征发徭役,不知道多少民夫因此而死,尤其,这位还性情暴虐,虽说没到当街杀人的地步,但是,每年楚王宫中都有许多宫女宦官被折磨致死…… 刘濞传出去的刘戊的罪名最关键的几条就是居丧期间淫乐,还有就是通女干乃至与庶母**,至于私底下扬言要造反什么的,那都是小节。 这些罪名一路上被添油加醋传到长安,很快就被人捅到了朝堂上,这下不处理也不行了。 只要朝廷敢对刘戊下手,刘戊不反才怪! 果不其然,刘戊一听说朝廷可能要问罪自己,顿时就待不住了,直接先砍了太傅越夷吾与国相张尚,然后就宣布造反。 楚国这边才宣布了起兵,那边吴国还有齐国过半的诸侯都跟着行动了起来,他们的口号就是“诛无道,归正朔”,所谓的无道指的自然就是刘恒,说刘恒登基这些年来,诛杀诸侯功臣,乃是无道昏君,刘恒又是小宗继大宗,算不得正朔,因此,要拨乱反正。 总之,汉室东南一下子就陷入了战火之中,楚国虽说出兵仓促,但是楚国地盘大,哪怕是临时征召,也能征召出许多青壮来,而齐国呢,却没那么乐观,主要是齐国虽说都是刘肥一系,但是又是嫡出,又是庶出,加上好几个诸侯国如今当家的已经是刘肥的孙辈乃至重孙辈了,还能指望他们互相之间有多少感情呢,因此,人心不齐,根本团结不起来,不互相拆台就算是不错了。而且齐国因为临海的缘故,这些年流失的人口也很多,留下的那些人不是不想走,而是走不了,如今上头要征召自个打仗,哪有乐意的道理,因此,一些有主意的人凑在一起合计了一番,竟是在征兵不久,就出现了大规模地逃兵,都跑蓬莱即墨之类海滨码头上,用身上的兵器盔甲换了船,就一路北上逃亡去了,只弄得齐地诸侯一个个都颜面无光,气恼不已。 而吴国这边,一直以来厉马秣兵,不仅出动了这些年来精心培养的精兵,更是直接下令征召民间十六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男丁参军入伍,这其实就跟拉壮丁差不多了。就是这样的手段,吴国很快征召了几十万人马,兵分几路开始北上。 当年刘长造反,死在流放途中,刘恒为了不叫人说嘴,将刘长的淮南国一分为三,分给了他三个儿子,刘长虽说是自个造反导致身死,但是刘长的几个儿子却不这么想,一直觉得刘恒是他们的杀父仇人,尤其是现任淮南王刘安,而且,他也觉得自家父亲说得对,自己这一脉比起刘恒来,更是正统,因此,他一听说吴王要起兵,就想要响应,结果他才流露了这个意思,就被淮南国相还有太傅给软禁了起来,这两位可是听说楚王起兵就先看了太傅和国相,他们可不想重蹈覆辙,主要是,刘恒对淮南王一脉也提防得很,因此,这边两千石以上的官员都是中央任命的。他们也不觉得这些诸侯王叛乱能成功,因此,他们不仅没有遵从刘安的命令,反而立刻调兵想要守住淮南国。但是刘安并非什么无能之人,相反,他其实很是博学,手底下也收拢了许多宾客方士,这里头也有不少奇人异士,因此,他暗中授意,命人传递消息,带着人潜入了城中,斩杀了守将,夺走了兵权,然后宣布国相和太傅为叛逆,易帜响应吴楚联军。 眼看着战火就要烧到中原腹地,刘恒那边终于绷不住了。 第121章 汉室之前在河套地区损失太大,又不能像是这些叛军一样随便拉壮丁,再过一段时间门就是秋收了,要是拉壮丁的话,回头地里的粮食家里的妇孺可未必能很快收回来,朝廷也挤不出太多的粮食用于补偿百姓的损失,甚至可能因为前线战事的不顺利还得从民间门征粮。关中还好,这么多年来,朝廷粮仓一直保持了相当的储量,但是出了函谷关,朝廷其实控制力并没有这样强,粮仓里面粮食到底有多少,长安知道的就是一个数字,就算是派下御史巡查地方,下面欺上瞒下的手段也多的是。何况,谁也说不清楚,外头那些郡守,会不会跟叛军有所勾结。 刘恒从来不是什么喜欢行险的人,既然能有更加保险的办法,为什么还要平白耗费自家的人力物力呢? 因此,一封诏书直接送到了辽国。 “叔平,你觉得如何?”刘昌将诏书给了张辟疆,问道。 张辟疆沉吟一番,说道:“臣以为,王上还是应该答应天子的条件!”刘恒既然已经将刘昌视作是储君,因此,这会儿给出的条件就非常慷慨,直接将燕赵两国许给了刘昌,等到剿灭了叛军,直接将现在的燕王和赵王都封到南边去。 刘恒如今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怎么着再做个十多年的天子不成问题,刘昌在辽国这边独掌大权习惯了,不可能早早去长安做个一人之下的储君,但是,辽国不能老是往外发展,得跟大汉保持更多的联系,有更多的存在感,顺便将更多人的利益绑在刘昌身上。如此,即便将来刘恒年纪大了,变得昏聩,宠爱新人幼子之类的,那刘昌也有反制的手段,不至于到时候还得额外增加一重麻烦。 而拿下燕赵两国就不一样了,燕赵两国已经靠近中原腹地了,在那里,刘昌也能对中原施加更多的影响,以前跟辽国隔着太远的距离,不方便跟辽国勾搭的人也能勾搭上了,等到绝大多数官员贵族都上了刘昌的船,那么,刘恒的想法便不重要起来。 “那叔平以为,寡人该如何出兵呢?”刘昌笑道。 张辟疆笑吟吟地点了点地图,指着地图上的大海,说道:“臣以为,直接走海路为上!” 刘昌抚掌笑道:“叔平知我!”比起从陆路出兵,还要越过燕赵,一路大张旗鼓行军过去,还是走海路成本更低,也更方便。 既然已经下了决心,刘昌干脆就召集了群臣,表示自己要起兵为天子诛杀叛逆,下面大臣一开始还有些犹豫,毕竟,大家如今都在忙着对外开拓,一下子抽调十万大军去吴国齐国沿海作战,不知道要耽误多少事情。但是在知道刘恒许下了燕赵两国为报酬的时候,顿时就兴奋起来。之前燕国割让了两个郡,辽国在那边试种了一段时间门棉花,比起木棉还有丝绵,棉花成本可低多了,虽说要精耕细作,但是,如今许多流程都可以用机械,相比较起来,效益却很高。辽国纺织技术也很高,织出来的提花棉布很快就成了贵族士大夫的新宠,细棉的料子做成内衣可比丝绸舒服多了,所以,棉布一度成了奢侈品。只是相比较起来,燕国还是冷了些,棉花产量并不高,如果再拿下赵国,那么就可以种植更多的棉花,给辽国增加一个重要的商品。 为了未来棉纺业的发展,暂时耽搁一阵子也是值得的,何况,按照刘昌的意思,这次他们还可以趁机收拢齐国吴国的百姓移民,辽国哪怕这些年人口增长速度很快,但他们就没有嫌人多的时候,要用人的地方多的是,光靠着人口自然增长,小孩子又不能一生下来就能跑能跳,怎么着还得成长个十多年,而从外头引入移民就不一样了,最多培训个一年半载,就能直接派上用场了。 因此,一个个立马摩拳擦掌起来,为了争取带兵出征的权力,军方一帮武将差点没打破了头。 如今在辽国,将领都是讲武堂出来的,受过系统的教育,军方还经常搞一些模拟对抗,但是真正作战经验并不多。不过,没关系,辽国打仗,从来都是靠阳谋堂堂正正碾压过去。我士兵比你强壮,补给比你丰富,武器比你说,比你先进,防御比你强,你拿什么赢我! 因此,这种冷兵器时代的战争,对于辽国来说,压根不存在势均力敌的敌人,别说什么吴国进口了多少军械,但是,他们那生产力,就算是给他们足够的铁锭,他们能造出来的东西,水准也就是那样了。私底下,辽国可是拿汉室还有吴国的军械兵种搞过模拟对抗,对于吴国可能采取的战术大概比吴国的将领还清楚。至于齐国,就别提了,齐国的军队一直以来都是个问题,人家根本对打仗兴趣不大,顺风仗可以,要是逆风局,对方投降得比谁都快! 因此,刘昌干脆叫这些将领搞了一次沙盘模拟,谁赢了,谁带兵。 刘濞虽说预料到辽国可能会起兵帮助长安,但是根本没想到,辽军来得那么快。 如今辽国的战船上已经用上了蒸汽机,风帆不过是辅助,让有风的时候可以省点力气,因此,当辽国的战船开始沿着长江入海口攻击吴国沿线的时候,刘濞听到消息,整个人都不好了。 刘濞的太子刘贤主动请缨,要亲临前线助阵,刘濞想了想,还是答应了下来。 刘濞很喜欢自己这个嫡长子,不过刘贤这么多年来,也没真的体现出自己的能力来,刘濞觉得让儿子去前线督战,也能体现一下他的能力,自己年纪也不小了,回头自个的基业还是要传给刘贤的,如今正好可以让刘贤立下一些功劳,好叫下面那些人愿意臣服少主。 刘贤满怀信心地出发了,结果等到了地方之后,就发现情况不对劲。 辽军根本没有忙着攻城略地,反而在城下搞了几个大喇叭在那里喊话,喊的就是辽国的移民政策。 吴国这边,虽说将国内十六岁到六十岁的成年男子都一网打尽,但是以吴国这些年对下面的盘剥,能够活到六十的,起码也得是小康人家,正常的人家,到了三十多岁,就因为营养不良,徭役繁重之类的缘故,衰老不堪,能活到四十的都是少数。这些人中强壮一些的已经被派去攻打中原了,留下来的本来就是一些比较孱弱的,这些人都是被强征来的,对刘濞这个吴王真没多少忠心可言,之前是被办法,监军军法可不是开玩笑的,他们要是敢做出什么不该有的举动,唯一的下场就是被砍下脑袋,挂在城头上示众。 如今听到下面轮番喊话移民,一个个真的都很心动。他们这边沿海,当年就有不少人跑了,另外也有一些渔民和盐户知道一些辽国的事情,在外头跟同乡宣扬一番,在这些人口中,辽国简直就是伊甸园、幻想乡,一个个将辽国想得跟天堂一样。当然,跟他们所处的环境相比,如今的辽国对他们来说,真的跟天堂没什么两样。 辽军不仅在城下面喊,还直接派人到下头村镇乡里喊,那些家里青壮被征,家里大半的粮食也被征去做军粮,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活的妇孺们几乎是立刻就心动了,还有一些胆子大的,看在辽军给的赏格的份上,跟着到城下帮着喊话。 这般攻心之策下来,城里头立马就军心不稳。刘贤到了之后,便命人出城驱逐辽军,结果辽军一个喊话,顿时下面大半的士卒撒腿就跑,直接投降了,其他那些人一看不好,干脆砍了督战的军法官,也跟着降了,刘贤不光没能给辽军一个下马威,反倒是被辽军给教训了一顿。 这还只是个开始,城里逃兵越来越多,这年头的军队,本来也没太多荣誉感还有忠诚,在秦汉时候,当兵是没有军饷的说法的,就是义务,想要有所收获,那就是立下军功,不同等级的军功对应的就是不同规格的赏赐,只要能立下军功,钱财、土地乃至爵位,就都有了。 但是,这对于这些孱弱的百姓来说,军功实在是太遥远了,他们本来就是一帮愚民,什么也不懂,不知道长安天子是谁,也没享受到长安天子的恩惠,也不懂什么大道理,他们在吴国的地盘上,饱受欺压,心里面对刘氏天子其实也是有怨恨的。一面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军功,稍微一个不注意,就要掉脑袋,自己一死,家里的人说不定也要因为没了壮劳力饿死了。一面是辽军许下的承诺,辽军在城下支起了大锅,直接就开始煮饭,一袋袋的白米倒进巨大的不锈钢锅里,然后还加上肉干肉松之类的东西,下面用煤炉炖煮,伙头兵拿着大勺,在锅里面搅拌,再放点调料,隔着老远,都能闻到鱼肉的香味,只教人口水直流,原本肚子里就没什么东西,如今就更加饥饿了。他们不知道移民辽国会不会真的有那许多好东西,但是眼前的好处是能看到的,只要投降,哪怕不移民,也能跟着辽军填饱肚子,这还有什么好说的,一个个都忍不住了。 饥饿能让一个软弱的懦夫变成吃人的野兽,何况,这还不是一个两个人,而是一群人。因此,城里发生兵变简直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刘贤被亲兵护卫着跑了,而反正的士卒们打开了城门,直接投降了。 辽军根本没有攻城略地的意思,他们就是过来抢人口的,一座座城池在他们类似的操作下变成了空城,百姓们拖家带口地上了大船,一路北上,直接将吴国的腹地变成了无人区,还叫人到处传播流言,说吴国已经被辽军攻破,哪怕刘濞极力封锁消息,还是有人将这些传到了中原。 顿时,吴军军心大乱。大家都不是石头里面蹦出来的,尤其是吴军那些精锐,多半是有家有口的,一旦想到自己的家小落到了辽军手里,顿时就没有继续作战的心思了,只想着赶紧返回吴国,看看自个的亲人有没有事。 相比较而言,齐国抵抗的时间门就更短了。 第122章 齐国当初在秦灭六国的时候,就没有抵抗,直接举国投降了,后来天下大乱,齐国其实也没翻起多少风浪,后来死硬派又都跟着田横死了,刘肥做了齐王之后,也没给齐国带来多少好处,齐国豪强地主无数,游侠也是一大祸害,底层百姓日子过得并不比吴国强到哪里去,要不然当年刘昌选择招揽移民,也不会直接从齐国下手。 更妙的是,齐国这些年跟辽国往来很频繁,毕竟,齐国其实耕地并不多,土地也不算肥沃,这边工商业其实要比农业发达,在这样的情况下,尽管上层深知辽国会带来的人口外流问题,但是出于商业上的利益,中上层是真割舍不了其中的联系,因此,当辽国的大军打过来之后,许多人就起了心思。 齐王一系这些年愈发不如从前了,能干的那几个要么死了,要么就是站错了队,不得不缩着脖子过日子,其他那些就属于典型的肉食者鄙,根本不懂什么叫做民间疾苦,只想着骄奢淫逸,治国本事一塌糊涂,根本就指望不上,如今被忽悠着跟着吴国一起造反,他们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吴王就算真有机会做天子,齐王一系又能分到多少好处,最重要的是,好处是上头那些诸侯王的,是诸侯王那些心腹的,对普通的齐国官民来说,那又有多少益处呢?他们之中也有消息灵通的,琢磨着长安天子似乎早就有意千秋之后传位给辽王,辽王才是日后的天子,辽国兵强马壮,最重要的人,人家有钱,还肯富民,不像是齐王一系,吃相难看,一点好处都不肯分润下来,要不是碍于齐国那些百姓如今动不动就想要出海北上,辽国的船对于移民又是来者不拒,连同过路的商船,只怕如今整个齐国,大半的黔首都已经变成了那些地主豪强的佃户奴仆! 总之,辽军才到没多久,齐国这边就是望风而降,根本就没组织起成建制的反抗,一个个听说辽国不打算占据齐国的国土,很多人简直是失望透顶,不过饶是如此,辽军的到来也给齐国这边百姓带来了机会。 辽军到了之后,直接先干掉一批地主豪强,然后按照汉律授田分地,然后又让百姓可以分期购买农具良种,然后跟百姓签订保底收购协议,种出来的东西,可以以最低价卖给辽国的商队,消息传出去之后,顿时,齐国各个郡县投降得很快了。齐地诸侯王在手底下军队跳反的情况下,可不敢直面辽军的锋芒,一个个直接带着心腹还有财富去投奔刘濞。还有一些直接表示,自己是被裹挟欺骗的,并无反意,如今就要拨乱反正,弃暗投明。 刘濞简直是焦头烂额,他当初起兵的时候虽说也想过辽军的干涉,但是,他也没想到,辽军居然这么快就让他们后方出现了这么大的纰漏。吴国还好,刘濞在底层虽说不得人心,中上层还是绑定在刘濞的船上的,但是齐国那边哪怕都是刘肥的子孙,但实际上本来人心也不齐,如今更是直接被分化开来。没了军队,没有财富,那么,这些齐国的诸侯王对刘濞来说,就是负担。毕竟,别看这些人是狼狈逃出来的,但是压根没有丧家之犬的自觉,反而一个个还吆五喝六,在刘濞面前摆谱。 刘濞要不是碍于宗室长者的名头,恨不得立马将这帮看不清楚形势的渣渣给扬了。 相比较起辽国的反应迅速,长安那边就有些拖沓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辽国如今的后勤运输能力是非常恐怖的,不断铺开延伸的铁路暂且不说,光是海船,在速度上就比汉室的楼船强出去不知多少。 辽国使用的是帆船,还是改良过的那种,虽说没有像是大航海时代的一部分船只一样,舍弃了大多数性能就为了提升船速,但是其速度也是非常可观的,全速航行之下,几天时间就足够辽军大部队南下登陆了。 今天也在谋朝篡位中 第35节 而汉军却不一样,一方面,因为之前河套一战,汉军损失惨重,辎重粮草也就罢了,少府咬咬牙,还是能凑出来的,但是东西好说,人却不行! 没错,在汉室,良家子都是预备军,可问题是,人也不是生下来见风就长的,刘恒又算是体恤民力,再过一两个月就到了秋收的时候,叛军可以不顾这些,刘恒不能不顾,所以根本不能无限制抽调民间力量,要不然一场仗打下来,民间不知道有多少人家要家破人亡。何况,还得预留相当一部分军队用于守卫关中,免得关中这边有人与叛军勾结,里应外合。甚至,刘恒还防了刘昌一手,免得刘昌趁虚而入。 再有就是谁领兵的问题,周亚夫还在孝期,汉家以孝治天下,从来不会说什么忠要放在孝前,而其他那些人,刘恒又有些信不过,毕竟里头不少人是有前科的,当然,刘恒自个也没安什么好心,他的确是有意想要借此削弱一部分刘氏诸侯和彻侯的实力,这其中也包括了辽军的实力。 因此,各地的郡兵在与叛军僵持不下,辽军在叛军后方挖坑的时候,关中还在扯皮。但是等到前线的战报传回来,朝堂上顿时就安静下来了。 不安静不行啊,再这么下去,辽军都要占领齐国吴国两国全境了,真要是叫辽国吞了下来,还能指望他们将到嘴的好处吐出来不成?尤其,辽军根本就没什么损伤,他们简直就是过来武装游行,顺便接收好处的,他们又迅速收拢了两地的民心,真要是任由事态发展下去,说不得就要重演东周旧事,汉天子变成只能控制关中的周天子,其他地方,只知道有辽王,而不知道有天子了! 刘恒一旦下定了决心,那么,朝堂上的些许阻力,根本就不算回事。 因此,在很短的时间内,刘恒就集结了二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出了函谷关,一路南下平叛。 第123章 大军平叛并不算顺利,说白了,汉室的统治也就是几十年时间,在关中或许因为当年刘邦的“约法三章”还有刘恒登基之后降低税赋等一系列利民政策,成为了老刘家的基本盘,而在其他地方可没这样的好事,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对于汉室,他们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对他们来说,统治他们的是地方官员诸侯王,甚至就是乡老豪强,一个亭长就能逼得他们家破人亡。长安的政令就算是再好,下面人也不知道,他们对刘氏自然没多少忠心可言,甚至因为下面的盘剥,反而对汉室充满怨恨。 加上这年头的军队也没多少军纪的说法,当兵没有军饷,收获分为战功后的赏赐和缴获,汉军对于战功的计算承袭了秦制,中下层看的是斩首,上层才会看其他。问题是,对于寻常士卒来说,再悍勇,也不能保证一定会有斩获。而且,如果说开国那会儿军功封爵还能分地,现在几乎就没可能了,关中的土地差不多都有主了,至于分关东的地,有这个想法的干嘛不跑辽地去,那里都不用拼命,去了就能分地呢! 总之,汉军到了地方之后,一边与叛军交战,一边也将当地折腾得不轻。普通的黔首反正是压榨不出多少油水的,倒霉的主要是有产者,还不是那等豪强巨贾,主要就是小地主小商人,相当于后世的中产,他们有一定的资产,却又没到那个能影响上层的程度,因此最是倒霉,一个不对,就被扣上个勾结叛逆的帽子,然后一大家子就被贬为隶臣,几辈子的积累就这么化为乌有。当然,寻常黔首也落不到什么好处,甭管他们今年的徭役有没有服过,这个时候直接就被就地征召充做民夫。 若是没有对比,那大家也只能是自认倒霉,可谁让辽军秋毫无犯,甚至大把的好处随便撒。辽国那边物质是真的充裕,要不是刘昌还算是控制,加上辽国的主流还是对外扩张,否则的话,大批的工业化产品往大汉倾销,能直接摧毁汉室的小农经济。 如今是战时,辽国军方又一向不缺钱,加上刘昌本来就存着花钱买民心的打算,因此,大量物美价廉的商品源源不断地流入战区,美其名曰帮助战后重建。只要你肯帮辽军做一点小事,就能够拿到辽军发行的军票,并用军票兑换到各种商品,衣食住行,样样俱全。对于战区的百姓来说,给辽军干点活算什么,他们平常从年头劳作到年尾,能不拉饥荒都算是天幸,而如今呢,随便帮着修修路,搬搬东西,做做饭,甚至是指个路,就能得到意想不到的回报。 这下子还有什么好说的,一个个那叫一个欢欣鼓舞,很多恨不得辽军一辈子不要走了。 如此再对比一下汉军的作为,顿时竟是出现了一个荒唐的情况,汉军还没到呢,就有大量百姓抛家舍业,或是只携带一些细软,就往南边原本应该属于叛军的地方跑,叛军那边一些军队拿了辽军的好处,对此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就这么任由这些百姓往辽军的控制区跑,到了地方之后被早就对移民流程熟极而流的辽军接手分流,愿意移民北方的就直接上传,不愿意的也能就地安排下来,毕竟,这年头南方开发程度并不高,辽军来了之后,就开始大兴水利,修桥铺路,许多原本不适合居住的地方就这么被开发了出来,分配给了新来的百姓。 辽军这边稳打稳扎,倒是汉军和叛军那边你来我往,打得热闹,一封封战报通过各个渠道送往长安未央宫,刘恒看着都觉得牙疼。 有道是请神容易送神难,辽军进展迅速的时候,刘恒担心辽军直接达到函谷关门外,以后天子诏令出不得函谷关,结果辽军如今放慢速度,刘恒就担心辽军借着这个机会消磨汉军与叛军的实力,自个坐山观虎斗了。 这等担忧刘恒是不好在朝堂上直接说出口的,随着当年那些开国功臣的渐渐落幕,如今朝堂上不少人与辽国都有了些利益关系,大家其实都情愿让刘昌继位,一方面少些腥风血雨,一方面也能跟着混些好处。说白了,辽国军力强盛,即便是匈奴在辽军那里,也被打得跟死狗一样,刘昌若是继位,大家定然能混到不少军功,到时候在北方矿产丰富的地方混个封国,哪怕没金矿,卖木头也是细水长流的收益。 总之,别看如今刘恒春秋正盛,但是在许多朝臣眼里,已经都惦记着新君上位,刘恒又不是傻子,自然能够看得明白,这也让他为之郁郁。若是其他儿子有这般本事,刘恒固然忌惮,也会为之欣喜,偏偏是刘昌。如今虽说明面上刘昌对他这个父皇客客气气,实际上父子二人之间横着吕氏母子四人的性命,根本就难以转圜。 这年头其实不讲究什么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的说法,刘据那般性情,被逼到了悬崖上还起兵造反呢!便是民间,难道做父亲的杀了儿子就不犯法了?孔子还说小杖受大杖走呢!何况是杀儿子!依照汉律,就算是儿女不孝,你也只能以这个罪名将儿女送到官府治罪,自个杀人,那肯定是不行的,那是要被贬为隶臣的。当然,你要是有爵位,可以用爵位抵罪。刘恒自个就修改过汉律,将父杀子从充为城旦舂这样的无期徒刑变成了有期徒刑,一般是六年。但是,吕氏母子,最小的才刚会说话,这你能说是不孝? 若是吕氏都死绝了,那么自然可以用吕氏谋逆来解释这一切的合理性,可谁叫刘昌还活着,还成了气候,哪怕当年参与到诛吕之事的功臣如今都死得差不多了,但是,当年的事情,没有刘恒的配合,那怎么可能呢? 所以,指望跟刘昌父慈子孝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当一个继位的新君不愿意给前头的皇帝相应的脸面时,能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刘恒倒是不指望厚葬,但还是在乎身前身后名的。 这让刘恒如今前所未有地理解了刘邦当年的想法,不乐意刘盈继位,更想要爱子刘如意继承自己的一切,但是刘盈或者是刘盈背后的吕氏乃至开国功臣却早已经是根深蒂固,即便身为天子,也只能退让。刘盈好歹还是个仁孝的,对刘如意这样曾经直接威胁到自己的兄弟也能各种维护(当然没护住),可是刘昌呢?他真的不会记恨窦皇后和慎夫人所出的几个孩子? 第124章 皇帝就是孤家寡人,刘恒满肚子的思虑,却根本没处说去,薄太后是个没主意的,薄家又出了个辽王后,所以,指望薄太后跟自己共情是不可能的。窦皇后虽说出身微贱,却聪慧过人,是个有大智慧的女人,但问题是,跟她说自己的忧虑有什么用,窦皇后就算是同仇敌忾,他还能强撑着硬要立刘启为太子吗?至于慎夫人之流,就别提了,很多时候美貌多情跟清醒的脑子是不能并存的。 在这样的忧思之下,刘恒终于有些撑不住了。 刘恒身体并不好,他一直以来生活简朴,在代地的时候尤甚,冬天的时候不穿皮裘,夏天的时候不用冰块,饮食也极为粗粝,年轻那会儿还能顶得住,但是如今有了岁数,曾经对身体的损伤也开始直观地表露了出来。他有比较严重的肠胃问题,又惧冷畏热,总之就是底子差,免疫力也低下,如今又多思多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先是生了背痈,然后又染了风寒,一时间昏昏沉沉,竟是卧床不起。 比起千年后对于宫廷的严格管理,汉宫此时压根就没所谓的保密可言,刘恒生病的消息第一时间就传到了宫外。 刘恒这个皇帝当得远没有原本历史上来得有人望,得人心。任何事情都是怕对比的,一个是跟着你一起过苦日子,一个是大家一起过好日子,这两个一对比,傻子也知道怎么选。 刘恒在位时间也不算长,也就是前两年才将那帮诛吕功臣给掀掉了,也没真正培养出一批忠诚度高的班底,其实就算是忠诚度高也没用,你都要死了,我们总不能为你陪葬吧!因此,长安城里头顿时人心浮动起来,拥立之功这种事情,大家都想要,而且还没什么风险,谁不乐意呢!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谁都知道,除非刘恒想要自己死后天下大乱,否则的话,太子的位置还真是非刘昌不可。至于说什么刘昌跟扶苏一样远在边陲,那更别提,扶苏是个什么情况,刘昌是什么情况,扶苏身边只有个蒙恬,这位或许在一般情况下愿意站在扶苏这一边,但是若是另一边是始皇帝,那么毫无疑问,始皇帝的优先级更高。 可刘昌呢,人家已经是一国之主,根本不需要看长安的脸色,目前已经有大批的人利益被刘昌捆绑,现在除非是傻子,否则的话,谁也不能想象失去辽国那边源源不断商品的后果。 “人心向背啊!”刘恒躺在榻上,听着下面一个黄门侍郎的禀报,沉默了片刻,悠悠地叹了口气。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刘恒之前的那些忧思简直如同笑话一般,自己还没死呢,下头的人就各种想要向刘昌献媚,自己还考虑什么身后名作甚! “罢了,这事的确也不能再拖下去了!”刘恒轻轻呼出一口气,叹道。 那黄门侍郎只是垂头不语,然后就听刘恒吩咐道:“去请丞相九卿还有京中彻侯明日来宣室殿吧!” 椒房殿中,窦皇后正坐在织布机前织布,哪怕织室如今都开始使用从辽国那边购买的新式纺织机了,窦皇后这边用的还是老式的那种,她又不靠织布来挣钱,无非就是显示一下作为皇后的贤良简朴,最重要的是打发时间。 窦皇后也算是无欲则刚,她以前还幻想着儿子继位,自己做太后,如今早就不这样想了,所以对讨好刘恒兴趣也不大,加上本性谨慎,刘恒没有宣召,即便知道他病了,也只能是遣人去问候,但是这并不代表她对刘恒那里的情况一无所知。 在宫里,消息不灵通,那是要倒霉的。如今宫里受宠的是慎夫人,虽说她不比窦皇后聪敏,但是对于男人来说,很多时候不需要枕边人有多聪明,只需要对方对自己小意殷勤就行。窦皇后并没有真的将慎夫人当回事,说白了,有着刘昌杵在那里,就算是高祖复生,那也是白搭。但是,窦皇后不得不关注刘恒的想法,刘恒平常看着英明神武,但是对于一个病人来说,若是做出什么出人意料的事情,也是有可能的。 窦皇后早就想明白了,将来刘昌上位,她顶多也就是跟张嫣一般,运气好的话,应该能跟着两个儿子中的一个去他们的封国做王太后。但是要是刘恒发疯,硬要跟刘昌鱼死网破,战火一起,事情就不受控制了。 好在刘恒看起来还算理智,并没有破罐破摔的意思。 刘恒强撑着病体,在宣室殿召见了如今在长安的重臣彻侯,开口就让人吓了一跳:“朕如今身体不豫,未免百年之后有萧墙之祸,朕想着,还是先立储,不知诸位觉得,何人可堪为太子啊!” 下面的人面面相觑了一番,一时半会儿谁也不想先冒这个头。没错,大家都已经默认刘昌是下一任汉天子了,但是,现在刘昌又不在,头顶上还是刘恒呢,一个虚弱的天子虽说看上去可以不用那么尊敬,但是虎死威犹在,谁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想法。 好半天,终于有人站出来了,是桃侯刘襄,这位其实就是当年的项伯,他当年带着相当一部分项氏族人背叛了项羽,投奔了刘邦,刘邦投桃报李,后来便先将他们这一支赐姓为刘,又册封刘襄做了桃侯。 原本这个时候,刘襄差不多已经老迈不能上朝了,但是,这些年辽国传过来的好东西实在比较多,光是各种保健品就一大堆,桃侯一脉一向财大气粗,什么深海鱼油、野山参之类的,买起来从来不手软,因此,别看刘襄年纪跟刘邦差不多,但是如今还是个精神充沛的小老头。 刘襄这辈子是真没多大本事,他的技能点全点在投机上了,这会儿心一横,就先站了出来:“臣桃侯刘襄昧死以拜,臣以为,辽王天资卓然,爱民如子,当能承社稷。臣请陛下立辽王为太子,以安天下!” 第125章 哪怕到了这一步,刘恒其实还打着点其他主意,毕竟,册封太子之后,太子就得在长安,以免将来山陵崩而太子孤悬在外,造成不好的后果。但是到了长安,那可就是刘恒的地盘了。 刘昌就算是要去长安,也得带上足够的人才行,所以,即便是有人传了立储的消息过来,刘昌依旧不为所动。 “大王,哪有太子远离中枢的道理!”袁盎心里头一个劲地叫苦,他这个人有个直言犯谏的名声,实际上这位算是个投机主义者,交游广阔,长袖善舞。他之所以倒霉也是因为这一点。 这位压根没想过几个诸侯王会造反,之前跟吴王、楚王一系关系都很好,这一次几个诸侯国造反,袁盎又站错了队,他是绥靖派,不主张一力镇压,反而希望通过妥协来和谈。 所以,这次刘恒就将袁盎派出来劝刘昌回长安。 “丝公此言差矣!”张辟疆笑吟吟地说道,“陛下当年不也是被迎奉入京称帝的吗?” 袁盎很想说,那能一样吗?那是天子以小宗继大宗,如今那是立太子啊! “大王难不成忘了公子扶苏旧事?”袁盎咬了咬牙,又劝道,“若是山陵崩,有奸臣在朝,难免又会发生不忍言之事!” 刘昌懒洋洋地说道:“这样啊,那寡人等着呢!” 他适时地流露出一点杀机,顿时叫袁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老刘家的人一个个心眼比针鼻还小,他说不定真的希望有不开眼的人跳出来矫诏,好看看到底谁是自己人,然后再来一次大清洗。 袁盎之前被贬在南边做官,是见过辽军战斗力的。汉军已经算得上精锐了,但是比起辽军,却还差了些。而且辽军是拿军饷的,后勤装备对汉军都是碾压,袁盎很怀疑,真要是大军压境,许以好处,只怕不少汉军会临阵倒戈,毕竟给谁打仗不是打呢,当然是谁厉害谁给的钱多跟着谁。 张辟疆在一边闷笑,刘昌这人不喜欢玩什么阴谋诡计,他除了刚刚起步的时候用了一些谋算之外,之后就纯粹是用堂堂大势来碾压,如今,即便是对长安,他也已经形成了碾压之势,在这样的情况下,让他放弃自身的优势,跑到长安屈从于别人的规则,这就跟一个大力士放弃自己的优势,跑去跟别人比赛游泳一样,这不是脑子抽了吗? 袁盎之前就知道这次任务很难完成,但是却没想到这位未来太子是个油盐不进,不懂得拐弯抹角的政治智慧的。 这也让袁盎觉得非常为难,他就后悔,自个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跑回长安,以至于这等棘手的差事落到了自个头上。若是过了这段,自个老老实实投靠刘昌,岂不是好,如今做了这个说客,那是恶了这位未来天子,以后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袁盎不是唯一的说客,接下来来的就是重量级人物了。 册封太子从来不是一封诏书就能搞定的事情,看史书上,似乎一大堆的废太子,叫人觉得太子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身份。实际上哪怕放到魏晋之后,太子的权力被大幅度压缩的时候,绝大多数的废太子行为伴随的都会是朝堂上的腥风血雨。 既然刘昌死活不肯去长安,长安那边碍于南边的战事,也不能真的将这事拖下去。必须要赶紧给刘昌一个名分,否则的话,日后谁知道平定诸王之乱后,辽军会不会顺势挥师北上,进逼关中呢? 原本册封太子,流程非常繁琐,要祭祀天地和高庙,但是既然刘昌不肯冒任何风险,也只能是先从简,等将来哪一天,刘恒已经命不久矣了,刘昌再直接去长安完成后续的流程。 这次跑过来的是张苍,这位年纪很不小了,作为李斯和韩非的小师弟,大汉开国那会儿他就已经人到中年,也就是比刘邦小那么几岁。 这位说是丞相,十几岁对于刘恒来说,也就是个过度。刘恒虽说不至于有道德洁癖,但是对张苍这种深谙明哲保身之道,油滑如同老泥鳅的人,还是不怎么喜欢的。他用张苍做丞相,无非是因为找不到身份、资历和能力都合适的,等到这一战结束,势必多出几个彻侯来,到时候张苍也就该退场了。 张苍也是个聪明人,这位最擅长的就是明哲保身,他并不贪腐,无非就是喜好奢侈,另外还好女色,或者说直白一点,这位是好美妇,据说跟许多寡妇还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不过,他固然在私德上头有些瑕疵,在公事上头却没出过什么纰漏。他早就意识到刘恒对他不过是当做一个过度,所以,对刘恒这个天子,也就是保持着表面上的敬意罢了,难不成还指望他对刘恒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张苍对于自己被派出来主持册封太子的事情倒是接受良好,他不觉得自己是来受气的,他可是想好了,横竖胳膊拧不过大腿,如今辽王才是大腿,天子那边再多的想法,辽王不接招,那只能憋着,所以,他这次过来,就是跟辽王妥协的,辽王提什么条件,他只管答应就是,难不成他前脚册封了辽王做太子,后脚就被刘恒问罪?这事传到辽王那里,岂不是明摆着天子对辽王不满? “老师一路远行,甚是辛苦!”贾谊如今在辽国这边已经站稳了脚跟,他本来就是难得的贤才,不管是务虚还是务实,都很拿得出手,因此,他通过了辽国的科考之后,短短数年便扶摇直上。这次听说是张苍过来,他便主动请缨迎接。 张苍笑吟吟地说道:“这算什么辛苦,子长啊,这边的马车不错,等我回去的时候给我准备一辆!” 贾谊顿时哭笑不得,自家这个老师也太不着调了,自己过来迎接,先要一辆马车!不过,他还是提醒道:“老师,这马车在这边的确平稳舒适,那是因为路面平坦,若是到了关中,只怕即便是长安城内,也难得!” 刘恒从辽国采购了大量水泥,但是更多地还是用在往草原的弛道上,关中有着秦国的遗泽,弛道维护还算完善,刘恒一向又是个不愿意多花钱的,所以关中的路面还真是不尽如人意。而辽国这边,主要的官道已经改成沥青的了,比起以前更加平缓,自然在这样的道路上行驶,也就更加舒服了。 张苍笑而不语,他善于养生,瞧着天子不像是长寿之相,等到辽王入主未央宫,还怕他不修路吗? 等到一溜官面流程走完,贾谊才试探着问道:“不知老师此来册封太子,可有什么主张?” 第126章 “某能有什么想法!”张苍很坦诚,“子长啊,咱们师生也不是外人,某也就跟你说实话,刘氏天子性子其实一脉相承,用得着你的时候自然是礼贤下士,用不着你的时候嘛,你就等着瞧吧!所以,某这次过来,其实就是来配合辽王的,不,以后就得说是太子了!” 张苍看得很开,天子看着不长寿,没几年上头就要换人,他犯得着为了现任老板得罪下一任老板吗?因此,等到刘昌表示,辽国这边也修建了高庙,甚至连天坛地坛都建好了,完全可以在这边祭祀天地高祖的时候,张苍非常干脆地一口答应了下来。 张苍这个人虽说师从荀子,但是并不能完全算法家,当然,他也算不得正统的儒家,这人底线很灵活,不是什么拘泥的性子。既然不打算立牌坊,他自然不会在刘昌面前表演什么耿介的人设,反而摆足了一副佞臣的模样,唯唯诺诺,提什么条件,他都一口答应。 张苍非常干脆利索地配合辽国这边测定的黄道吉日,祭祀了天地宗庙,除了没有天子在场,将立太子的流程直接走全乎了。 当然,太子是太子,不耽误他继续做辽王,张苍走完了疗程,带着大车小车的“土特产”,施施然返回了长安。 刘恒知道了张苍在辽国的举动之后,怄得要死,偏偏不能直接拿张苍如何,他当初给张苍的旨意是便宜行事,张苍作为丞相,本来也有极大的自主权,就算张苍自作主张干了不少事,但是你就说他任务有没有完成吧! 刘恒不免有些懊恼,早知如此,不该叫张苍去做,只是盘算一下朝堂上诸多有资格代表皇帝册封太子的人,刘恒又有些悲哀,因为他意识到,不管派谁去做,结果都不会有什么区别。 刘昌与之前的储君完全不是一回事,他不需要搞什么阴谋诡计,也不需要揣摩天子的心思,他只需要展露自己的獠牙,那就让刘恒这个天子如鲠在喉,进退维谷。 谁都看得出来,除非刘恒想要天下大乱,否则他别无选择。 君子可欺之以方,刘恒不是君子,但是也不是那等我死之后,哪管洪水滔天的帝王,所以,再气,他也只能忍了。 随着刘昌被册封为太子,南方那边的战事也变得顺利了起来。 这倒不是刘昌放弃了之前的战略,而是因为现在名分不一样了,他是太子,是这个国家未来的主人,有了大义在手,做事完全可以胆子更大一些。 因此,刘昌直接就开始从辽国派遣官员,接手南方的各个郡县。 源源不断的物资从辽国运输到南方,随之而来的还有携带着大批机械的工程建设军团,到了之后就地招人培训,大搞基建。 南方原本开发程度很低,即便这些年跟辽国贸易量很大,但是,上层垄断了先进的生产力和绝大多数生产资料,他们也不会愿意将资源花费在基础建设上,因此,底层并没有分润到什么红利。 今天也在谋朝篡位中 第36节 而现在,刘昌大张旗鼓地进场,就纯粹是要搞个天翻地覆的。也唯有在这等地方才能顺利铺陈开来,这边藩王谋逆,中上层几乎都牵扯其中,谁敢阻拦,那直接打成乱臣贼子,自然也就没什么阻力。 正经的建设军团进了场,作战军团就能从这些琐事里头解脱出来,开始一路北上。 辽军装备好,后勤充足,而且还是职业军人,常年经历严格的军事训练,比起叛军来,实力不知道强了多少。 何况,辽军到了这边这么长时间,早就得了人心,之前不过是有意拖延,如今动了真格,顿时许多人就撑不住了。 辽军趁机宣传,只诛首恶,余者不究,一些小官小吏顿时就起了投靠之心。 这些人之前也不知道顶头上司要造反,等到知道的时候,已经被裹挟了。汉承秦制,对于造反那是零容忍的,高祖那会儿,诸侯王造反,牵扯其中的那些官吏,就算没被杀,也得被贬为奴隶,世世代代不得翻身。 如今太子说只要回头,就既往不咎,这些人琢磨着,老刘家信用其实还可以,何况,如今是真打不过,再拖下去,底下的泥腿子都跑光了。天知道辽军怎么那么多钱粮,甭管是谁,只要去投靠,白花花的大米做成的稠粥吃到饱,里面还有肉呢!天知道,他们这些低级官吏想要吃上一顿肉,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不是农忙的时候,豆粥也只能吃个半饱而已。 很多事情只要开个头,下面就再也止不住了,各个县城都有底层官吏绑了甚至上了上官投降的,辽军迅速进驻,很快就是开仓放粮,登记户籍,然后就是开始做简单的培训,拉去疏通河道,开垦土地。辽军给的报酬丰厚,又允诺开垦出来的土地归他们所有,搞水利建设也是为了方便他们自己灌溉,因此人人踊跃。 原本那些地主还担心自己的土地被没收,但是辽军压根看不上这点东西,南方这里大片的土地没有开发,以前畏惧的无非是野兽蛇虫之类,尤其是所谓的水蛊,其实就是血吸虫病,辽军到了之后便先开发了几处煤矿,做成蜂窝煤,作为工作报酬发放下去,鼓励百姓喝开水,又帮助百姓搞沼气池,让粪便发酵,杀灭粪便里存在的血吸虫。 至于水里那些钉螺,一方面先尽力捕捞掩埋,另一方面就是用药毒杀,再在水边广种夹竹桃,一次尽力控制钉螺的生长繁衍。 加上各种机械的使用,开荒速度那叫一个快,反倒是那些地主,发现自己连佃户都招不到了,一个个急得团团转。这些人配合的,可以买到辽军带来的高产粮种,也能租赁到各种农用机械,不配合的,那就守着你那些土地等死吧! 一番组合拳下来,南方民心已经尽数落到了刘昌手里,一个个对什么宽仁贤明的吴王之类再无怀念,满口都是太子仁慈,辽王圣德,私底下暗搓搓地琢磨着天子什么时候山陵崩,好叫太子上位,自家才能安心呢! 辽军一路势如破竹,将诸侯联军一路逼到了魏地,总算是与汉军汇合了。 第127章 周亚夫只觉颜面扫地,他自诩名将,论起战争素养,远胜自家父亲,结果出关之后,却一直不顺。 这也怪不得周亚夫,一方面是汉军如今的素质是真不怎么样,当初战斗力强大的南军北军因为诸吕之乱,死了一大批,后来又是打匈奴什么的,损失不少。 最重要的是,中央没钱,若是一开始能一鼓作气,那倒是能有不少缴获,可惜的是,一开始就受挫,叛军又被辽军给逼急了,在前方与汉军对峙,双方在前线就是在拼消耗,只将前线打得稀烂,当地的大户叫苦不迭,能跑的全跑了。 等到叛军后方连连起火,叛军军心已乱,周亚夫趁机领兵冲杀,但是斩杀俘获了不少,可是缴获却不多。而且被俘的还不是异族,不能都杀了了事,就算是将来被贬为城旦,那也不能把人饿死不是,这直接给大军后勤带来了极大的压力。 少府倒是愿意接手这么一大批奴隶,但前提是不花钱。 少府如今也难得很。如果说以前的少府就是一个经济怪物,如今,少府的几大支柱产业都已经在辽国的冲击下濒临崩溃,要不是少府本身体量很大,还真是要破产。为了这个,少府花了大价钱从辽国引进了许多先进的机械,但是辽国那边之所以能玩转这样的工业体系,是因为刘昌建立起了一个初步的教育体系,移民到了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扫盲,唯有认识常用字,会基础的算术之类,才能吃得开。 而少府呢,里面的奴隶除了获罪的官员贵族之外,大多数生下来就是奴隶,稍微大一点就是劳动力,少府只催着他们干活,谁会教他们什么知识。 像是那些获罪的官员贵族,除了确定不能翻身的,少府其实也不敢真的如何针对,给他们安排的多半是相对轻松一点的活,能被安排到这些工作上的本来就是少数。而且,这些人就算有些学问,在没有经过系统培训的情况下,上手也不会太容易。 因此,哪怕有了先进的机器,少府除了延长工作时间之外,真没有提高效率的方法,何况,他们能买到的机器本来也不可能比辽国的先进,因此,他们连低端市场都没占据多少。 偏偏少府承担的责任还很重,像是这次汉军出征,国库没多少钱,需要的粮草物资,差不多都是少府出的,如今少府是真没钱了,想要拿钱买这些沦为汉军军功的俘虏都不行。但是,想要白嫖,下面人也不答应。 不管是一个人,还是一个国家,没钱都是一个大问题。刘恒再厉行节俭,在经济水平不行的情况下,又能如何。何况,这年头打仗,就算是像秦国当年那样各种讹诈,其实也是亏钱的。前线僵持这么长时间,流水一般的钱粮被消耗掉,之前的积累已然见底,总不能为了这事,接下来几年大家都不过了。 如今汉军和辽军在南郡汇合,将叛军堵在玉泉山上。周亚夫虽说知道这一战之后再无建功立业的机会,也只能是作罢,说白了,下面的士卒已经没多少战意,只想着打完这一仗回家。 辽军领兵的是樊崇,这位是樊哙的庶子,樊哙只有一个嫡子樊伉,但是是吕氏所出,因此被杀,舞阳侯的爵位被樊市人承袭。樊市人虽说是樊哙的次子,但实际上生母不过是舞阳侯府上的一个贱妾,相比较而言,樊崇的生母虽说也是妾,却是良家子出身。樊崇还曾经在吕媭膝下养过一些时日,与樊伉这个长兄也比较亲近,可惜恰恰因为如此,樊崇反倒是不能继承爵位。 樊市人做了舞阳侯,樊崇日子就很难过,他因为与樊伉关系亲近,在长安也被人盯得紧,想要谋个前程很难,因此,在知道了刘昌的事情之后,他先是找了个借口回了樊家的封国,然后就带着妻儿跑辽国来了。 因着吕氏的那点关系,樊崇自然受到了一定的优待,而且樊哙自个是个没文化的粗货,却对儿子的教育很上心,韩信一死,樊哙就想办法弄到了韩信的手稿抄本,作为自家的家传兵法。到了辽国之后,张辟疆也有意提携,因此,樊崇在军中很快脱颖而出,这次南下平叛,樊崇就得以自领一军。 樊崇跟周亚夫也算得上从小一起长大,不过,周亚夫一直算得上是别人家的孩子,周勃几个儿子里,就他最出挑,樊崇以前就是樊伉的跟屁虫,所以,以前周亚夫压根不将樊崇看在眼里,结果这个小老弟如今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他面前,战果可比自己辉煌多了,周亚夫未免脸上有些挂不住。 等到看到辽军的装备之后,周亚夫顿时酸了。 比周亚夫更酸的是下面的士卒。辽军赈济百姓的伙食都能让那些百姓趋之若鹜,何况他们的日常饮食。 汉军除非是战时,否则的话,想要尽情填饱肚子都有些难,而辽军已经到了讲究营养均衡的境界。普通士卒的标准饮食除了米面之类的碳水之外,还会有方糖,茶砖,每顿饭都会有两个罐头,一个是肉罐头,一个是蔬菜或水果罐头。像是中级以上的军官,就有新鲜的果蔬肉食,喝的也不是茶砖,而是正经的茶叶。 头一次看见辽军这样吃,汉军还觉得人家就是显摆,但是人家天天这样吃,甚至翻着花样吃,就让汉军受不了了。 周亚夫厚着脸皮从樊崇那里弄来了一批物资,总算是平复了下面的怨气,就等着一战平定这场叛乱。 汉军军心暂定,叛军如今已经到了哗变的边缘,他们之前几乎是被狗撵兔子一样撵上了玉泉山,玉泉山听名字就知道,山上水源倒是不缺,可是,他们跑上来的时候携带的粮草辎重并不多,山上能找到的食物也少,底层的士卒已经饿得吃草根树皮了。 因此,不过围了数日,夜里就有士卒偷偷摸摸跑下山投降,再过了几日,周亚夫才估摸着山上士气差不多崩溃,准备大举进攻的时候,山上一帮人带着手下砍了为首的将领,连同吴王太子刘贤也被绑了起来,作为他们投降的诚意。 周亚夫看着面前一帮跪在那里请降的叛军,只气得恨不得要骂娘。 第128章 这场叛乱不过是数月时间便已经平定,参与了叛乱的诸侯王死的死,被抓的被抓,还有跑了的,但是如今这个情况,他们能跑的地方也就是那几个,但凡那些小国不想跟汉室或者是辽国为敌,都是不敢收容他们的。至于说隐姓埋名跑到深山里隐居,呵呵,锦衣玉食惯了的他们,在失去了地位和财富之后,真能活得下来? 刘恒却一点也不高兴,朝廷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最后连显露一下自身的强大都不能,大家只看到辽军一路上砍瓜杀菜一般,将叛军打得抱头鼠窜。 刘恒在军事上并没有太多天分,虽说知道专业的事情应该给专业的人干,周亚夫领兵的时候,他也一力支持,即便朝堂上有人说周亚夫消极避战,他也顶着压力,但是,这回大军班师回来,刘恒还是很难给周亚夫一个好脸色。 不仅如此,如今南方原本的吴楚之地,如今算是都落到了刘昌手里。虽说以前这些地方也在各个诸侯王手中,但是,朝廷那时候起码还是能拿捏一下的,可现在呢,他敢随便拿捏刘昌? 辽军的战力这次他已经是见识到了,何况据说这次来的还不是辽军的主力,而是抽调的一支建设兵团,为首的樊崇之前也没有真正指挥过大型战役的经验。事实上,按照周亚夫的说法,以辽军的实力,带队的将领除非是个只会反向操作的蠢货,否则的话,栓条狗让辽军自由发挥都很难输。 周亚夫以前就听说辽军装备精良,但是没有亲眼见过,自然没有相应的概念,但是等到亲眼见过之后,周亚夫恨不得自个手底下的兵马也立马跟着更新换代,说句有点大逆不道的话,他也挺想换个老板的。 刘恒不是什么昏君庸主,但老实说,如今的他,能给手下人的利益实在是太少了。 人性从来都是看着别人赚钱,比自己亏钱还难受。汉室这边都是彻侯嫡脉,结果一个个过得苦巴巴的,反倒是当初跑到辽国的旁支,混得风生水起,有几个衣锦还乡炫耀了一番,顿时将一帮人酸得能拧出醋汁子来。 可问题是,汉室这边的小农经济压根撑不起这样的经济体量,辽国是在不断扩张,拉动内需,又有中原和南越那样的大市场,不过等未来刘昌做了太子,光是在中原范围内大搞基建,就足够拉动内需了。在这个过程中,不断鼓励生育,对外开拓,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也能保持经济上的繁荣。 总之,如今是真的人心思变。这年头大家真没多少家国意识,即便对手是匈奴这样的夷狄,利益当前,也还是有人肯披发左衽的。何况刘昌已经是太子,名正言顺的未来天子,既然跟着下一任老板更加靠谱,那谁还会对现在的老板有多少眷恋呢! 可以说,如今长安城中,倒是有过半权贵都盼着刘恒赶紧驾崩,好把位置腾出来。而那些曾经在诛吕之事中掺和过的虽说不想要刘昌上位,却未必希望上面坐的还是刘恒。 有道是千夫所指,无疾而终。刘恒如今是真有点这个意思。别说是朝堂上那些官僚了,便是民间,也有人盼着换个皇帝的。百姓要说淳朴,的确也很淳朴,但是他们也都有小民的狡猾之处。若是消息不通,他们不知道外头的情况也就罢了,偏生这些年,辽国的各类商品充斥了市场,辽国的商队也会带来辽国的消息。 如果说这些人的话还有可能是夸大其词,那么,从前线回来的汉军就不一样了。 历朝历代,很多名将点满了军事天赋的同时,在政治上并不比白痴强多少。 周亚夫爱兵如子,这次出征没捞到什么军功,自然下面的士卒也不会有多少赏 赐,为了安抚下面的士卒,周亚夫便找了樊崇,从他那里弄到了一批物资,分给了下面的士卒。 这批物资里面就包括了各种鱼肉水果罐头,还有便宜的衣服布料之类,在辽国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是对于汉军来说,这些都是好东西,他们自个舍不得吃舍不得用,都揣着回了家。 这些罐头衣服布料之类的一部分被各个家庭自个消耗了,还有一部分流入到了市场上,但是随之而来的就是对辽国富庶的向往。在有心人的引导下,下面的百姓难免浮想联翩。 其他地方的人活不下去了,会想尽办法往辽国跑,而关中不一样,关中人自认自家是天子脚下,看到关东来的人,鼻孔都能翘到天上去。关中人就算是活不下去了,也是宁可去上林苑讨生活,不会没事跑出去,让自己从关中户口变成外地户口的。 但是,如果太子做了天子,他们这些关中人就也是太子的父老乡亲,有好处能少得了他们? 这般想着,他们一个个虽然还念着刘恒的恩德,但是谁会拒绝日子过得更好呢? 至于说什么让刘昌放下辽王的身份,专心做太子之类的话,谁敢提出这个话题,不是蠢就是坏。 以前普通百姓对天子家事知道得很少,能够知道的都是有心人流传出来的所谓宫闱秘事,但是,真正隐秘的消息,连史官都只敢语焉不详地记上一笔,也就是刘恒还没有李世民那样的厚脸皮,自个修改起居注,要不然,连这一笔也不会流传下来。 起码在几年前,普通百姓并不知道刘恒原本的王后姓吕,吕王后还有四个孩子,都以为窦皇后就是刘恒的王后,刘启就是嫡出长子。 结果刘恒以一种强势的姿态冒出来,顿时原本被掩埋在黄土下的秘密就这样被翻出来了。普通百姓有自个朴素的道德观,就像是当初刘恒要杀刘长,民间就有人传唱什么“一尺布,尚可缝;一斗粟,尚可舂。兄弟二人不能相容。”这可是杀妻杀子,比起逼死谋逆的兄弟,更叫许多人难以接受。 所以,很少有人敢提让刘昌回来的话,真要是到时候在关中上演一场父子相残局,还不如等着刘恒驾崩,刘昌顺理成章登基呢! 这样的舆论在有心人的纵容下在长安内外广为传播,很快就传到了未央宫中。刘恒固然心机深沉,但是在面对这样几乎是指着他鼻子骂他去死的言语前,刘恒终于绷不住了。 第129章 要脸的人总比不要脸的人承受能力差,刘恒这辈子不好奢华,对美色什么的,也算有点自制力,一辈子身边数得上的女人也就是那几个,他偏好的却是一个名,他是小宗继大宗,因此对自己要求更高,希望能留下一个明君的名声。 结果如今却闹成这个样子,刘恒不呕血才怪。 人病了之后,往往就会变得脆弱,乃至于疑神疑鬼。 汉室如今最好的医生是淳于意,刘恒当初因为缇萦的恳求废除了肉刑,淳于意因为他的医术得以进入宫廷为医,但真要说起来,淳于意的医术未必就比辽国那边的资深医者强到哪里去。 主要是这年头各类学问的传承都很困难,淳于意据说是扁鹊的徒子徒孙,但是多年战乱,扁鹊这一脉的医术传到淳于意这一代,还保留了多少还是个问题。而刘昌这边呢,他从系统商城里面购买的历朝历代的医典都是大家之作,还有那本近乎神书一般的《赤脚医生手册》,虽然没有各种医疗仪器的辅助,但是多年培养之下,整体的医学水平还是比较高的。 尤其还有各种各样的特效药物,一直被诸多权贵所追捧。 但是到了这个时候,刘恒根本信不过辽国的医生乃至药物,觉得辽国那边都想害他,甚至,他连淳于意都有些信不过。 他如今觉得所有人都是忘恩负义之徒,一个个都想要用他的命向新主示好,每每噩梦连连,疑神疑鬼。 在这样的情况下,铁打的身体也要垮了,何况刘恒原本身体就不好,之前无非是强撑着,如今是真的撑不住了。 昏昏沉沉了大半个月,刘恒总算是清醒了过来,入目就是憔悴不堪的窦皇后。 到了这个时候,刘恒能信得过的也就是窦皇后了,便是慎夫人,他也未必信得过,毕竟,慎夫人的儿子刘揖俨然已经被刘昌那个逆子拉拢了去,为了刘揖的未来,天知道慎夫人能做出什么事。 至于窦皇后,虽说两个儿子立场也叫刘恒怀疑,但是,窦皇后占了吕王后的位置,这在刘昌心里就有些想法了,当年刘邦死了没多久,戚夫人就被打入永巷舂米,后来她自个作死,吕后干脆直接将她变成了人彘。便是刘恒自己,对刘盈的皇后张嫣其实也是一直在软禁,在这样的情况下,窦皇后只怕是最希望自己活着的人。 因此,刘恒觉得自己不好之后,就召窦皇后前来侍奉。窦皇后本来就是宫人出身,哪怕这些年来也算是养尊处优了,当年的本事也没生疏了,知道刘恒的心思,侍奉他的时候,一举一动皆不假手于人。 窦皇后其实没有刘恒想得那么担忧,说白了,作为一个母亲,她只要看到自个的儿女都有了好前程,对自己其实是没那么看重的。最主要就是,窦皇后其实不是历史上那位窦太后,那位是真的过过一言九鼎的生活的,而如今的窦皇后,先是有个宠妃慎夫人在侧虎视眈眈,后来刘昌的消息又传过来,为了保住自个母子的地位,她一直就在做低伏小,真没享受过多少皇后的尊荣。 不过,她也的确不希望刘恒死,她几个儿女年纪都不算大,如今尚且没有羽翼丰满,变数很多,所以,刘恒多支撑一时是一时。 只是,等她侍奉之后,她就意识到,刘恒是真的不行了。 窦皇后不懂医术,但是她懂人心。 刘恒病倒,宫里的侍医几乎都被召集了过来。能在宫中侍奉,这些人的医术自然都不差,但是,他们面对刘恒的病情,一个个也是束手无策,说白了,一个个现在就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刘恒卧病在床,近乎是水米不进,要不是有参汤补充元气,只怕真的是要一病不起的。窦皇后想着刘恒清醒的时候说不吃辽国那些药,结果到头来,还是辽国那些商人卖来的野山参保住了刘恒的命。 这年头对许多草药的认知都不足,人参真正入药原本应该是百年后的事情,自然也还没完全搞明白人参的药性。像是现在,大家对人参的认识就是这玩意大补元气。 刘恒如今其实根本就是虚不受补,他如今看着精神,实际上身体内部已经是一团糟,无非就是靠着人参的药力撑着罢了。 刘恒自个却也明白,他叹了口气,看着一脸欣喜的窦皇后,说道:“召丞相、御史大夫等人进宫!”自周勃死后,刘恒便不再设太尉,因此如今朝堂上领头的便是丞相和御史大夫。 窦皇后之前就觉得不好,如今听刘恒这般言语,知道他是想要交代后事了,不由鼻头一酸,强忍着没有落泪。 窦皇后当年不过是跟着去代地的宫女,家中贫寒,若非被刘恒看中,这辈子无非就是老死宫中罢了。刘恒给了她这个时代一个女人几乎能得到的一切,她从普通的姬妾变成了他的皇后,位居椒房,若非出了变故,她的孩子会是太子,会是未来的天子!她也会是太后。 虽说刘恒后来宠爱慎夫人,但是窦皇后却从来不敢生出怨愤之心,这也是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刘恒更信任她的缘故。如今见得刘恒这副光景,窦皇后心中哀痛,面上还得装作是若无其事。 刘恒这会儿已经顾不得窦皇后的心情了,服用了参汤之后带来的精力又开始快速衰退,他这会儿已经生出了无力回天之感,也顾不得许多了,又叫人煎了独参汤,一口饮尽,这才勉力支撑起来。 今天也在谋朝篡位中 第37节 窦皇后还想要侍奉他吃点羹汤,刘恒摇头拒绝了,他这会儿毫无胃口,口齿之间只觉腥苦,刚刚那碗独参汤都是硬撑着灌下去的,要不是强忍着,都能直接吐出来。 不多久,张苍、申屠嘉等人就赶了过来。 张苍别看酒色不忌,却是个善于保养的,如今老大一把年纪了,看着依旧精神矍铄,面色红润,这会儿看到刘恒的模样,心中便已经有数,他躬身下拜:“臣张苍拜见陛下!”申屠嘉紧随其后。 刘恒虽说不喜欢张苍,但是到了这个时候,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他直接说道:“朕身体不豫,只怕没多少时间了,如今太子诸王远在诸国,还请丞相拟诏,召太子与诸王来长安才是!” 张苍顿时觉得刘恒还不死心,当下说道:“臣以为,太子远在辽国,还当先给太子下诏!” 刘恒看着张苍一脸恭敬的模样,又是气恼,又是无奈,最终只得说道:“丞相说的是,太子之前是丞相奉诏册封的,如今一事不劳二主,也请丞相前往迎接太子回长安!” 第130章 收到刘恒病重不治的消息,刘昌一时间有些怅然。 不过,感情归感情,理智归理智。谁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又一个坑。 张苍也知道刘昌的顾虑,无非是担心他千里迢迢赶过去,天子埋伏下三百刀斧手,手起刀落,一切皆休。 张苍也是无奈,父子相疑至此,实在是叫人无话可说,谁叫天子有前科呢! 好在张苍其实对刘氏天子也没那真的许多忠心,他这等已经经历了n代帝王的人,其实是很难对某个皇帝生出多少忠心来的,他更信奉的其实是天下太平,经历过那么多年的战乱,他是真的不希望天下再次乱起来,弄得民不聊生。 因此,他耐下心来,等着刘昌下令召集兵马一路护送。 刘昌丝毫不着急,他可没有那种想要亲眼看到仇人去死的心态,隔着几千里,听到死讯,他还能勉强摆出一副孝子的姿态,若是到了面前,面对这等尴尬的身份,他到时候怎么做都不合适。他们这对父子,最好就是不到黄泉不相见。 天家无亲情,像是张苍并非微服而来,这一路也经过了刘启他们几个的封国,何况,这几位在长安都是有生母的,因此,刘恒重病不起的消息,他们知道得还要快一些。 但是,长安没有下达让他们朝觐的旨意,他们就只能干等。甚至旨意到了之后,他们但凡还想要混下去,就得先等刘昌到了再说,要不然,刘昌登基之后,给他们穿点小鞋,那就够呛。 这会儿,南方一帮诸侯王绝大多数都完蛋了,人丁繁茂的齐王一系,这次卷进去大半,剩下的也是大猫小猫两三只,成不得气候。携着这样的威势,谁敢跟刘昌对着干。别的不说,他打着心疼弟弟的名头给几个弟弟移封到南方去,那就够呛了。 所以,一个个眼看着刘昌打着太子的仪仗,骑兵三千为先导,又有一万兵马作为护卫,后头还有一万名义上的民夫,实际上分分钟能抄家伙变成正规军的后勤。这样的兵力,除非函谷关不肯放行,否则的话,到了关中,一个不好,就要酿成秦末乱世一样的灾难。 交通一方便,信息传递就会比较快,辽国这边偌大动静,很快就传到了未央宫。 刘恒原本那点微弱的希望已经彻底破灭,他心中暗叹一声:“罢了,本就不该想那些有的没的!” 刘恒终究不是什么我死之后,哪管洪水滔天的自私自利之人,他本身还是有着相当的悲悯之心的,你可以说他是为了名声,但是人能装一辈子,那也是真的了!既然刘昌不上当,刘恒便也不再多想,甚至还有些诡异的欣慰。 做天子的人,脸厚心黑是基本操作,谁要是在这等事情上还要面子,轻则沦为傀儡,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重责丢了性命,乃至累及家庙。刘恒得承认,自家那位兄长刘盈是个好人,可惜的是不适合做皇帝,脸皮薄,心肠软,还心理承受能力太差。要说对吕后,还能是因为血缘被压制,那么,对上曹参唾沫星子都喷自个脸上了,就算当时忍了,后面也该找补回来,而不是自暴自弃,真叫曹参这个丞相掌管大局。 如果仅仅是站在一个帝王的立场上,那么有刘昌这样的继承者简直就是几辈子的福气,刘恒是宁愿继承者是个狠人,也是不愿意是刘盈那样的好人的。 想开了之后,刘恒的精神也好了一些,只是他身体亏虚严重,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是油尽灯枯,无非就是靠着补药勉力支撑。 既然已经想开了,刘恒也不想再为刘昌将来继位增加麻烦,刘昌就算是有兵有钱,但是他多年不在中枢,对于长安的情况并不了解,哪怕如今张苍这个丞相直接站到了刘昌身后,似乎御史大夫申屠嘉也跟刘昌那边有些干系。 但是,刘恒继位多年,早就意识到,很多时候,坏事的不是什么三公九卿,而是中下层,他们很多时候并没有什么大局观,看重的就是自己那一亩三分地,除非刘昌上来就举起屠刀来一场大换血,否则的话,这些人想要使绊子其实是非常简单的事情。 只是,刘恒如今已经没这个精力了,他能做的,就是先将当年残余的诛吕余党给解决了,免得回头这帮人跳出来捣乱。 当断则断,刘恒虽说以仁君自居,但是也是个杀人不手软的角色,无非就是喜欢拐弯抹角,比如说给囚车贴封条不许人接近,让刘长活活饿死,还有叫人跑亲舅舅家里唱挽歌吊唁,逼着人自杀之类的,主打就是你不想体面,我就帮你体面。 不过那时候是他有时间,如今他没时间了,干起来就干脆利索了。 一个实权皇帝想要杀人,“莫须有”就是基本操作,何况,汉室这些大臣,不追究的时候还好,追究起来,小辫子一抓一大把,就看你想用什么罪名了。 首先倒霉的就是郦寄,这位属于一辈子没活明白过的典型。他当初跟吕禄交好,两人同进同出,都有人怀疑这两位有点更进一步的关系,吕禄对郦寄也是言听计从。 结果陈平周勃拿着郦寄的亲爹,当时的曲周侯郦商要挟郦寄,郦寄立马就将朋友给卖了,哄着吕禄放弃了兵权,最终丢了性命。 在原本的历史上,这位还干过更荒唐的事情,他丧妻之后,居然想娶平原君做夫人,平原君可是王娡的亲妈,也就是说,他想要给刘启做便宜岳父。这还了得,他因此被找了个由头,削去了爵位。 这辈子他可蹦跶不了这么久了,事实上,在知道刘昌还活着之后,他就一直战战兢兢,原本想要立下战功看看能不能保住自己的荣华性命,结果先是跟着征讨匈奴,没捞到什么好处,之前周亚夫率领大军平定叛乱,他也跟着去了,也没能立下什么功劳,如今自然只有抓瞎的份。 如今刘恒出手可比刘启还快准狠,直接说郦寄居丧不谨。人证物证俱全,郦寄再喊冤也是无用。 如果说郦寄出卖了吕禄还能占着一个孝字,如今被扒出来他在父丧期间与府上歌姬有了亲密关系,连这个孝字都称不上了。汉家以孝治天下,不孝就是不赦之罪。 郦寄也不是真的糊涂,当初那事,一方面的确是碍于亲爹的缘故,另一方面也是政治投机,只是谁能想得到,死灰还能复燃呢!他是真的赌输了。为了不连累家族,郦寄果断在廷尉自杀了。 郦寄的死不过是个开始,等到刘昌进了关中,就听人说天子大抵是要死了,死前发疯,短短一个月时间,光是下狱的彻侯就过了两掌之数,更别提那些寻常官员,廷尉监狱都快塞不下了。 打听了下狱的彻侯和诸多官员的名号之后,张辟疆就说道:“看起来天子是打算与家上你和解了!” 刘昌沉默一番,没有说话,直接说道:“既是如此,那就加快速度吧!” 第131章 刘恒并不想在刘昌这个儿子面前表现出半点虚弱不堪的模样来,听说刘昌将至之后,他不顾自己的身体,竟是坚持乘坐全套的天子卤簿,在渭水之滨等待刘昌的到来。 刘恒很少使用这样的大场面,觉得无非就是劳民伤财,但是都到这个时候了,刘恒也懒得多管了,他连自个的皇陵都没怎么修,直接准备薄葬了,临死排场稍微大一点又如何,何况主要耗费的是人力和畜力,而且还是为了迎接下一任天子。 刘昌也没想到刘恒居然做到这个地步,就这样不愿意在自己面前示弱吗?这又是何必呢! 父子两人相见的那一刻,并没有什么歇斯底里,也没有什么质问与辩解,相反,两人都很平静,平静到下头的人都压抑到胆战心惊的地步。 老刘家的皇帝主打的是“与其消耗自己,不如发疯消耗别人”,刘恒算是脾气最好的一个了,这么多年来也将群臣搞得够呛。 如今刘恒都到了这个地步了,谁知道他会不会想要玩一出同归于尽。 “朕还以为你不敢上来呢!”辇车里面,刘恒轻哼了一声,说道。 “我有什么不敢上来的!”刘昌看着刘恒已经遮掩不住的老态,心中竟是没多少志得意满,反而有些空落落的,只觉得一记重拳打在了棉花上。 刘恒并不提当年的事情,只是上下打量着这个多年不见的儿子。 刘昌如今正值盛年,端的是雄姿英发,坐在那里,姿势虽说有些随意,却颇有一番沉凝气度,果然颇有些君临天下的气象。 看到长子这般模样,刘恒心中原本还有一些不忿,如今也已经是烟消云散。不谈父子之间那些恩怨,这个孩子的确是最适合的继承人。汉家天子并非那等生于深宫,长在妇人之手的君主,这年头也没什么白龙鱼服的话,作为天子,顶个彻侯的名头,跑到外头厮混是正常操作。像是汉武帝,就经常打着平阳侯的名头跑到外头折腾,还踩坏过百姓的农田,被一通破口大骂。 汉家也没什么祖制之说,每个天子上台都有自己的政治主张,如果说其他人还要在上台之后摸着石头过河的话,刘昌已经在他的地盘上完成了这个步骤,现成的经验可以套用过来。 刘恒自个是藩王出身,在代国就见识过许多民间疾苦,代国原本处在对抗匈奴的前线,匈奴人三天两头越过长城来打一打草谷,结果到了现在,直接调转过来了。在辽国的组织下,几个儿子反过来大劫匈奴人去了,以至于原本处于漠南的匈奴部族要么干脆老老实实投靠汉家,要么就往西往北搬迁。 仅仅看这个,就能看出来刘昌的本事,更不用说,辽国并没有因为连年的扩张导致民不聊生,反而一直蒸蒸日上。 刘恒其实很难理解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但是不管怎么说,刘昌的确是最能干的,最能托付社稷的。 这么想着,他忽然叹了口气,说道:“当年你母亲的事情,时至今日,朕也没有后悔!” 说着,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刘昌:“若非如此,朕也做不得这个天子,甚至,到时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咱们一家想要太太平平做个代王也未必能行!” 刘恒的话很坦诚,但凡是个脑子正常的天子,上位之后,总是要想办法削弱诸侯王的。刘恒自己做了天子,就将齐王一系折腾得七零八落,另外几个原本在总是里极为强势的诸侯王如今也已经差不多在苟延残喘了,这里头还有刘昌相当一部分功劳。 代国虽说是个穷地方,但也是紧要之地,谁也不能确保,在代地的诸侯王会不会因为对天子不满,直接勾结匈奴。实际上,北地的诸侯王勾结匈奴从来不是什么新闻。所以,这等地方,再穷,也是得放在信得过的人手里的。第一任代王还是刘邦的亲兄弟呢,遇上匈奴人过来,二话不说就跑路了。卢绾跟刘邦好得跟穿一条裤子一样,一听说有人告自己谋反,也得卷起包袱投奔匈奴! 刘邦做天子乃至刘盈做天子的时候,刘恒都能好端端做自己的代王,轮到吕后的时候,就得嫁个族侄女给他,才能放心。等到再换一任天子,血缘关系更远了,那刘恒再老实,也得防着对方疑神疑鬼,随随便便就找个茬问罪。 刘恒这个时候也不想虚言矫饰:“生在皇家,什么感情都是虚的,关键在于立场!因为这件事,流的血已经够多,所以,你既然要做天子,这事明面上也该放下了!” 刘恒已经说得很直白,你就算是还小心眼,但是,以后却不能再以这个理由追求下头的人,以免闹得人人自危。这些年下来,开国功臣已经死得足够多,残留的那些子孙也不成器,想要收拾他们,有的是借口,没必要再死揪着诛吕的事情不放,到时候这些人抱团,再编排出什么老刘家翻脸不认人的话,说出去也不好听。 刘昌忽然说道:“那父皇你担心这个,担心那个,难道就不担心自己的身后名吗?” 刘恒露出了一个有些微妙的神情:“汉家以孝治天下,朕又是以小宗继大宗,是咱们这一支实际上的祖宗,你还能怎么折腾?” 刘昌也有些无话可说,这其实就是无欲则刚,刘恒也算是破罐破摔了,横竖刘昌不能死命抹黑他,那样是质疑自己继位的合法性,别看刘昌一直打着为吕氏复仇的旗号,但实际上,他依旧是姓刘的。他要继承皇位,正统来源是刘恒册封太子的旨意,而不是他身上有吕氏的血脉。因此,就像是后来汉宣帝刘询为了自己地位的正统合法,在朝堂上提出要给曾祖父汉武帝加庙号一样,刘昌也不能否定刘恒的合法性,甚至,还得维护他。 在汉家,孝道是一面旗帜,甭管你心里怎么想,明面上都要将旗帜竖起来,还得打扮得光鲜亮丽。刘昌能做的大概就是削减刘恒的陪葬品。问题是,刘恒本来就要求薄葬,再减薄,那真的是脸都不要了! 甚至,想要报复刘恒,增加陪葬品大概更有效一些,汉家天子的陵墓,当初也唯有霸陵因为陪葬简薄,才逃过一劫,不至于被一茬又一茶的盗墓者给盯上。像是陪葬最丰厚的武帝,陵墓被光顾的次数根本算不清楚。 想到这里,刘昌都有些意兴阑珊起来,只觉一拳打在了空气里。在没见面之前,刘昌不知道想了多少次,等到见到了刘恒,想要如何如何,但是真的面对面了,看着这个已经是老态毕露的男人,刘昌除了一声叹息,便再无言语。 父子两人相对无言,而外头,也有许多人恨不得竖着耳朵打探卤簿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不知道多少人暗地里想要看到父子相残,血流成河,但是一路上却都非常平静。 天子卤簿沿着宽广的宫道一路直往未央宫而去,等到看到刘昌扶着刘恒从卤簿上下来时,许多心怀鬼胎的人都是暗自遗憾,还犹不死心,偷眼四看,想要看看宫卫是不是随时准备来一场宫闱事变。 结果就看到,刘昌带来的护卫非常丝滑地融入到了宫卫之中,轻轻巧巧就接管了一半的未央宫。这些人精子顿时明白,天子这是已经彻底下定了决心!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在宫宴上,刘恒亲口表示,千秋之后由太子克继大统的时候,大家都丝毫没有意外,一个个老老实实下拜,免得被下一任天子惦记上。 一些投机分子更是暗搓搓盘算着,能否挤掉太子身边原有的班底,好在新君继位之后在朝堂上依旧占据一席之地。 强撑着举办了宫宴,回到寝宫之后,刘恒就再次病倒了,刘昌以侍疾的名义,留在了未央宫中。 第132章 天子病重,长安戒严。 各种小道消息传得沸沸扬扬,然后就被廷尉找上了门。 刘恒前些年下过《除诽谤令》,表示不会以言问罪,但是针对的是普通的百姓,而不是官员和贵族。对于这些吃饱了撑的,就喜欢搞事的家伙,刘恒可没那么多宽容心。 如今正处在皇权交替的关键时刻,刘昌和刘恒这对父子的关系又一直非常微妙,真要是放任这些流言蜚语,回头外头就要猜测皇室发生了什么骨肉相残的惨剧,变成有心之人兴风作浪的借口。 宫中也是一片愁云惨淡。刘恒的妃嫔其实并不少,不过多半地位比较低,混个七子、八子都算是不错的了,更多的根本就是被睡了那么一两次,比宫女强一些而已。 最重要的是,她们都没有孩子。刘恒自从来了长安之后,就再也没有生育过,他现有的孩子都是在代国就有的。对于那些低位的妃嫔来说,没有孩子,就意味着新帝登基,她们的未来得不到任何保障。 刘邦死后,戚姬算是自己找死,但是吕后也没留着其他女人给自己添堵,有孩子的都被打发到封国做王太后,没孩子的要么就是被遣散出宫,要么就是送到永巷。刘盈的女人更是倒霉,正儿八经的皇后张嫣都只能被幽禁一生,何况是其他人。 遣散出宫对于她们这些没有多少私有财产,又除了侍奉男人没有别的技能,偏偏还有几分美貌的人来说,多半就意味着她们只能沦为奴婢,社会地位大幅度下降。而永巷就更倒霉,原本就是安置犯错的宫人的地方,进去了之后也就别指望有翻身的余地。 刘恒却没有心思去管这些他几乎连面目都记不清楚的女人,他清醒过来之后,便开始召见朝中几个重臣,此时的皇权可没达到巅峰,还保留着君拜臣,臣拜君的传统,三公九卿乃至一众贵族,话语权还是比较大的。像是这等紧要关头,就得先跟这些人达成一致。 事实上这也就是走个过场,偏偏还不得不走。刘昌几乎就没在中枢待过,他也不可能一上来就将所有人都换成自己人,甚至哪怕到后期,他有能力换人了,也不能全换了,免得朝堂上一家独大。 众臣也明白这个道理,这可不是自矜拿乔的时候,现在你不给脸,那就别怪之后新君不给你脸了。能坐到这个位置上的,都是聪明人,一个个老老实实在刘恒病榻前发誓会遵从刘恒的诏令,效忠新君。 刘恒也抓紧时间,将朝堂上的情况跟刘昌交了底,谁谁可用,谁谁就是墙头草,谁谁暗地里头有些小心思…… 自觉将该交代的事情都说了,刘恒最终还是没有忍住:“你登基之后,准备如何待你的兄弟?” 刘昌很坦诚:“我打算恢复周制,封宗室与功臣于外,不仅是几个弟弟,便是将来我自己的儿子也是一样,除了储君坐镇神州重地,其他人都会分封出去!” “你就不怕再出一个大秦?”刘恒问道。 刘昌轻哼一声,说道:“后世子孙占据那么大的优势,还叫人翻了盘,那也是命该如此,何必多管!” 刘恒便不再多说,始皇帝那般雄才大略,尚且二世而亡,老刘家也没什么千秋万代的野心,一代人顾好一代人便是。老刘家的根本从来不是那些贵族官僚,而是那些看似卑微的黔首。大泽乡的那一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言犹在耳,曾经世代公卿的家族在秦末乱世的碾压下如同尘土。 今天也在谋朝篡位中 第38节 而这些黔首之所以揭竿而起,无非就是因为他们已经被压迫到了极致,根本活不下去了,只要给他们一顿饱饭,一个哪怕渺茫的希望,他们就会安安稳稳地继续做这片土地的基石。 至于说那些贵族官僚,还真的是成不了什么大事。别看这些年,似乎造反的贵族官僚很是不少,但是都没掀起什么风浪来。很多甚至才漏出一个苗头,就被扑灭了,这得益于汉室对基层的掌控,而想要掌控好基层,那就不能放纵那些贵族和官僚。 “你做得比朕强,朕虽说想要富民强本,却一直不得其法,只能是尽可能减少百姓的负担!”刘恒这会儿已经有些恍惚,他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你短短几年,已经尽收辽地还有齐楚吴越之地的民心,关中百姓也翘首以盼,朕也没什么可以教你的,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接下来几天,刘恒已经几乎是进入了弥留阶段,医者已经不敢用药了,只能是用参汤吊着,然而,人力有时而穷,刘恒甚至没来得及与薄太后最后交代一番,就驾崩了。 此时,已经无人能够阻止刘昌。刘昌在灵前走了“三辞三让”的流程之后,正式成为新一任的汉家天子,正式下达了一系列的诏令。 关于刘恒的谥号乃至庙号朝堂上还得讨论一下,主要是因为刘昌的存在,对比得刘恒似乎没有那么仁厚了,还有他之前对于功臣的清算,最重要的是,大家都知道,刘恒和刘昌这对父子也就是表面上的和气,因此,谥号也就罢了,庙号什么的,朝堂上如今是吵成了一团。 刘昌也不着急,他先是尊薄太后为太皇太后,窦皇后却没捞到皇太后的尊号,只能是王太后,不过她可以自己选择以后是跟着刘启或者是刘武。她对此倒是早有心理准备,平平淡淡地接了诏书,老老实实地搬出了未央宫,等着儿子奔丧返回的时候跟儿子一起回封国。慎夫人暗地里头很是偷笑了一番,毕竟老对头忙活了这么多年,皇后都当了,却也只能做个王太后,这个乐子能让她回味半辈子。相比较起来,宫里那些位份低微的妃嫔这会儿简直是喜出望外,刘昌给了她们两种选择,一种就是按照她们的品级,给她们相应的产业,她们可以自立门户,之后无论是想要带着产业再嫁还是招赘,都随她们的心意。还有一种就是留在长乐宫中,以后还是按照她们以前的品级享受相应的供给,在宫中终老。 原本刘昌以为很多人会选第一个,最终绝大多数却选了第二个,她们都不是傻子,带着钱财产业出宫听起来很好,但是一个不好,这些就会被亲族甚至是乡邻通过各种手段谋夺,哪有她们自主的份!而留在宫里,除了没有男人之外,跟以前也没什么区别。 一直到刘启、刘武、刘揖兄弟三人陆续回到长安,关于刘恒的谥号和庙号才定了下来。那些想要投机的朝臣失算了,刘昌之前无非就是拿着这事在朝堂上钓鱼,之后才摆出一副孝子的模样,一个劲给刘恒要待遇,最终,太宗文皇帝的名头就落到了刘恒头上,这也算是一个风向标,刘昌登基之后,不会再拿着之前的事情追究相关的人了,连几个自觉马屁拍到马腿上的马屁精都松了口气。一个宽厚的天子总比一个睚眦必报的让人放心。 定下了刘恒的谥号和庙号,刘昌又命人前往代国将吕王后和几个弟弟的尸骨迁过来,当然,不是为了跟刘恒合葬,这不是叫人死后也不安心嘛,要是真的死后有灵,估计能在地底下打起来,所以还是跟自己合葬比较合适。横竖如今天子登基就会选定皇陵地址,选好了,先修建一个地宫,将吕王后母子四人放进去,以后再修其他的便是。 汉家修建皇陵为的也不是劳民伤财,而是强干弱枝,最主要就是为了打击地方豪强,免得这些人坐大。所以,刘昌并不打算废弃陵邑制度,他可以跟刘恒一样薄葬,但是皇陵该修还得修。 刘启、刘武、刘揖兄弟三人对刘昌的几道诏令都没有提出什么建议,他们如今感兴趣的事,刘昌打算将他们移封道哪里。之前刘昌就允诺过,自己登基之后,他们可以在大汉之外获得真正的封国,除了要继续对大汉这个宗主国有朝贡的义务之外,国内的一切均可自主,这才是正儿八经的裂土封王。 这几位都不是什么愿意留在中原被约束的性子,能真正当家做主,干嘛要看别人的眼色。 刘昌也没有反悔的意思,直接拿出了地图,将葱岭以西的地方划出了三块,其实就是后世的中亚地区:“这边有着大片的草原还有矿产,粮食可以种麦子和旱稻,却能种植各种经济作物。回头咱们先将铁路铺过去,再好好修建一些水利设施,不比中原差到哪儿去!当然,想要这里,你们就得多等个几年,若是不乐意,等赶走了匈奴人,漠北的地盘也可以随便你们挑!” 这几位对漠北兴趣都不大,那边自然资源的确很丰富,可是太远了,之前辽国那边如今都只能是通过分封贵族来开发,绝大多数人都不乐意过去。而中亚那边,在大汉这边其实就算是西域各国的地盘了,这里既然原本就有许多大小城邦,可见这边还是有可取之处的。刘昌还肯许诺帮着铺设铁路,兴建水利,自己这一代人辛苦一些,却是能给后人留下一处好基业。几个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熊熊燃烧的野心。 第133章 “号外!号外!南炎洲发现特大金矿!” “什么?金矿,给我来一份!”“也给我一份!”“还有我!”报童才吆喝了一嗓子,旁边茶馆里的人立马来了精神,当下都招呼起来,反正一份报纸也就一个子,看完了拿回去糊墙也不亏! 报童咧着嘴,忙不迭地将报纸送到各个茶桌上,收了钱,兴高采烈地往前走了一段,又吆喝了起来。 有谁不喜欢黄金呢!这年头事死如事生,就算是普通百姓,只要有条件的话,也是要陪葬一些财货的。现在随着不断对外开拓,大汉百姓也富裕起来了,因此,民间即便陪葬不起金饼,但是弄点金饰什么的也是正常操作,所以,黄金在市面上一直是供不应求。 刘昌对此也是无可奈何,刘恒薄葬,他自个也宣称会薄葬,少府还烧制了各种陶器瓷器作为明器,但凡是人间有的东西,就没烧制不出来的,偏生大家都是既要又要,陶瓷的庄园牲畜仆役得有,黄金更是得有,弄得刘昌恨不得先搞个摸金校尉出来,将埋在地底下的黄金弄出来重新利用。可惜的是,他还算是有底线,没真的这么做。 民间如今已经开始通行纸币,黄金作为货币属性的价值大大降低,但是,这玩意是工业上必不可少的原材料,都叫人埋地底下去了,那还怎么搞! 像是现在,刘昌想要回收黄金,只能拿酹金做文章,自从抓了几个酹金成色不足的彻侯夺爵罢官之后,大家在这事上都谨慎了许多,起码近几年是不敢在这等事情上玩猫腻了,可是,每年供奉宗庙的酹金比起民间陪葬的黄金,那真是差远了。但是想要扭转这等风向,真不是什么容易得事情,还得潜移默化。 刘昌登基第二年,就改元建元,下达的第一条诏令就是摊丁入亩,永不加赋,还各种鼓励生育,这么多年下来,大汉人口持续爆炸式增长。反正按照现在大汉的政策,不论男女,只要你年满十五岁,就能授田,无非就是授田的地方比较偏远而已。到了地方之后,你可以选择自个耕种,也可以选择带着自家的土地加入屯垦军团。总之,现在根本不用愁生下来养不起,朝廷还广建村学,为适龄儿童提供六年义务教育,不仅不用学费,还补贴一顿午餐。当然,想要继续深造,就得要学费了。 不过,对于教育,汉人还都是肯投资的,汉家疆域越来越大,需要的基层官员也越来越多,而这些,都有相应的学历要求,当然,你要是肯到偏远地方去,学历要求可以放宽,却也不能真的什么都不懂。 前些年的时候,这一系列的政策吸引了大批百姓移民到天南海北中去,可如今已经不够了,大家已经意识到,比起种地,其实做工更赚钱一些,授田你得背井离乡,做工只要到附近的工业区就行了。 所以,刺激移民就得有点更劲爆的东西,比如说黄金。 所谓的南炎洲就是澳洲,但是既然如今被大汉发现了,肯定得按照大汉的方法来命名,就像是之前环球探索中被发现的美洲,如今已经被命名为殷洲一样,主要是因为上头那些印第安人,看起来跟汉人人种差不多,又有人在刘昌的示意下,考证出这些人的祖先是当年殷商的后裔,如此也是同根同种,算是落难的同胞,在大汉这边炮制出来的证据摆出来之后,还处在原始部落制的印第安人立马欢天喜地地接受了自己殷商后裔的身份,开始生疏地学汉语,穿汉服,回归华夏大家庭了。 能有这样待遇的也就是印第安人了,或许还能加上罗马人,罗马人在之前的记载中不是大夏就是大秦,主要他们长得跟汉人也比较相似,都是黑发黑眸,即便肤色略有差异,差距也不算大。 不过汉家如今也就是通过丝绸之路跟罗马进行商业上的往来,来自大汉的商品已经将罗马那些贵族元老迷得神魂颠倒,从上到下均以使用来自东方的物品为荣,上层穿丝绸,中层穿细棉布,上层用瓷器和水晶玻璃,中层用搪瓷甚至是不锈钢器具,但凡是个罗马公民,家里没点来自大汉的装饰,出门都抬不起头。 罗马已经是一个成熟的文明,如果通过战争来征服的话,代价实在是比较大。这里太远了,铁路也还没有通,劳师远征根本不划算,大汉暂时也没这么多人口消化这么大的地盘。说白了,有这个精力,干嘛不先把其他没多少土著的地方占了呢!罗马本身屁股底下就不干净,宗教、贵族、人种,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等他们内部乱起来,自然有的是机会。 大汉为了让普天之下,俱为汉土,那叫一个费心竭力,一方面自家拼命鼓励生育占地盘,另一方面却是大量采买奴隶。对于大汉来说,哪怕是将那些犯人流放到北海以北的冰原呢,也别将他们的性命浪费在繁重劳役中来得有价值。 如今的大汉,哪怕有着大量机械的帮助,但是绝大多数有危害的体力劳动,都是由从各地买来的异族奴隶承担的。之前南方夜郎国,古滇国还没有投奔大汉的温暖怀抱时,他们就是南方最大的奴隶贩子。后来连南方那些躲在山里的野人都拿到大汉户籍了,这些原本在奴隶贩卖中赚了大钱的家伙就将目光投向了更南面乃至身毒那边。 这些并不违反大汉的传统价值观,实际上,在这之前,大汉那些贵族士大夫除了在人市上买卖奴仆,还喜欢抓躲在山林里的野人,只要没有户籍,对他们来说就不是人。就像是对罗马公民来说,其他人不算人一样!也就是刘昌登基之后,下诏鼓励那些野人登记户籍,予以授田,这才算是慢慢禁绝了这样的事情。 何况,即便是对异族奴隶,大汉这边也没一刀切,他们若是愿意说汉话,写汉字,那么,在通过考核之后,就能拿到归化户籍,如果他们能够为大汉做出杰出的贡献,还能拿到真正的大汉户籍,以后子子孙孙就是正经的汉人了。当然,后面一种几率实在是比较低,但那也是个希望不是。 这些年,大汉的百姓就见识了各种稀奇的人种,从一开始的大惊小怪,如今已经是习以为常。南炎洲不是刚刚发现的大陆,实际上,距离探索船队发现南炎洲到现在已经快三年了。 三年来,朝廷各种鼓励移民南炎洲,开出的条件非常优越,但是没几个感兴趣的,毕竟,那里真是太远了!朝廷先是派遣了两个满编的屯垦兵团,才有贵族响应号召,改封南炎洲,带着族人奴仆出海。 这点人口对于广袤的南炎洲来说简直是杯水车薪,根本不够。因此,刘昌才放出了“金矿”这个大招。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当初辽东吸引移民,就用过这一招。很多原本在中原穷得快活不下去的人成群结队跑到北边去淘金,还真有不少人发了大财,哪怕到现在,那边依旧有许多人依靠淘金为生,收益不菲。只是那边的各个河道都已经有了明确的主人,再想要过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如今又传来金矿的消息,许多自觉之前错过了机会的人顿时都来了劲,开始关注朝廷的消息。 本来这些就是为了吸引移民,因此各种或真或假的消息很快传得满天飞。 什么南炎洲屯垦团给天子敬献了一块天然形成的如同游龙一样的狗头金啦!什么某家贵族子弟在南炎洲闲着没事,出去狩猎,休息取水的时候,发现河床里面都是金沙啦!还有某在家乡欠了一屁股债,跟着屯垦团跑到南炎洲躲债的游侠,前段时间披金挂银地回来了,不光还清了债,还给自家修了房子,准备带着几个旧时的兄弟伙伴一起去南炎洲闯荡云云。 不光有留言,还有佐证。比如说那各所谓的游龙形状的狗头金,还真有人在未央宫看到了。一些屯垦团的亲属也听到了所谓的内幕消息,表示你们快来,现在有一部分金矿就在我们屯垦团的地盘上,再晚,那儿说不定就被天子封给某位彻侯或者是宗亲了云云,随信而来的还有一小袋金沙…… 之前朝廷倒贴让人去南炎洲都没人乐意去,金矿的消息才被证实,首先行动起来的就是一帮贵族,立马大义凛然地跳出来表示自己要为天子,为朝廷分忧,愿意带领家臣子弟前往南炎洲驻守,世代为大汉藩篱云云。 刘昌不置可否,退朝之后,他慢悠悠去了上林苑。 刘昌此时已经年过半百,虽说因为保养得比较好,看起来也就是三四十许人的模样,但是年龄放在这里,终究是不如从前了。 刘昌已经立了太子,立的是薄皇后所出的刘卓。刘卓并非那等天才,但智商情商也算是中上。薄家这些年虽说没有人才辈出,但是终究是后族,在朝堂上也有一定的影响力。刘昌为了稳固这个儿子的地位,在发现这个时空也有卫子夫卫青之后,还找了个机会,将卫子夫给刘卓做了太子良娣,卫青也顺理成章成了刘卓的小舅子。如今匈奴虽说已经成了历史,汉家对外也保持着绝对的军事优势,但是有个能打仗会打仗的亲信,总归不是坏事。 除了刘卓之外,刘昌还有十几个儿子,十几个女儿,也就是这些年开始修生养性,子女出生的频率才低了起来。 不过,刘昌也没有要换人的意思,他这样的文治武功,谁敢在他还活着的时候就搞什么夺嫡站队,何况,世界那么大,刘昌如今这么多孩子,也分封不过来。一帮皇子也没几个有这个心思,他们分封出去之后,也就是名义上对大汉称臣,实际上就是封国的主人,天高皇帝远的,干什么都可以。而且刘昌还给他们留了余地,让他们向周边无主的地方自主扩张,只要能建立起稳固的统治,那么朝廷就认可他们的扩张。 总之,皇室内部如今还算是一团和气,刘卓这个太子自然也做得比较舒服。 这会儿父子两人坐在上林苑的一处亭台中,慢悠悠地对弈,刘昌说道:“你如今也不小了,为父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是辽地的主人了!” 刘卓赶紧拍马屁:“自古圣明无过于父皇!” 刘昌轻笑一声,说道:“行啦,这等虚话也就不用说了,说多了,朕自己都要信了!” 阻止了刘卓继续开口,刘昌说道:“南炎洲的事情,你知道了?” 刘卓点了点头:“儿臣知道一些!” 刘昌说道:“朕打算将枳侯一脉移封一部分去南炎洲!” 刘卓一愣,就听刘昌说道:“这次对南炎洲的移民和移封,你是太子,就拿来练练手吧!” 刘卓先是一喜,然后又有些发慌:“儿臣只怕力有未逮,若是坏了父皇的大计,就不好了!” 刘昌摇了摇头,说道:“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南炎洲远在万里之遥,就算出了什么乱子,又能影响到什么,何况,那边还有两个屯垦兵团呢!” 刘卓抿了抿嘴唇,当下起身下拜,说道:“儿臣谨遵诏命!” “去吧!”刘昌挥了挥手,让刘卓可以去太子宫与他的属官商议,自己却是靠在椅背上放空起来。自己的时代终归是要结束的,与其到最后才觉得没有合适的继承人,不如现在就开始慢慢放手,有自己在一旁看着,再有个十年,也该将人培养出来了。大汉会继续走在强盛的道路上,自己可以无愧于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