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我周旋久》 与我周旋久 第1节 《与我周旋久》作者:八宝粥粥 文案:持靓行凶x法内狂徒 强制爱、破镜重圆、她逃他追、开篇在一起、无回忆 和陈添在一起的第五年,黎艾从他身边逃走,并收了陈母给的七千万。 她去到了离青港八千公里外的一座境外小岛,以为这辈子再不会与陈添有交集,然而仅仅是二十多天后,陈添就找到了她。 “我他妈就值七千万?” 这是陈添找到她后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七千万对他来说是有点儿侮辱了,这些年光是他送她的珠宝就早已不下十个七千万。 “黎艾,你有没有良心?” “你就当我没良心。” 在岛上与他周旋不久,她又逃了。 当天,她收到一条短信: 【从青港到宿厘岛有八千公里,我用二十五天就找到了你,你猜,这次我会用几天?】 - 他的确很快又找到了她,但这时她成了他的嫂子。 再见面,黎艾不打算跑了,拿他哥陈其允当挡箭牌,结果她高估了陈添的道德感,他直接明抢,一贯的猖狂作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陈添,你他妈是不是太猖狂了?你以为你还在中国?这里是泰国!我的地盘!”陈其允告诫他。 陈添却说:“在你的地盘,我照样压你一头。” 陈其允只当他在装腔,“你拿什么压?” “不管在哪儿,钱才是第一位,只要我想,在哪儿都压你一头。” 陈其允握紧拳头,无法反驳。 “你要这么想跟我抢黎艾,就得做好砸钱的准备,”陈添仰起下颌,眼尾上抬,“但你愿意为她花十亿百亿吗?” 陈其允愣了下。 在他愣神之际,陈添先一步回答了这个问题—— “我肯。” - 陈其允不顶用,黎艾还是无法摆脱陈添。 在一次被陈添强行从陈其允身边拽走后,她对他吼道:“陈添你他妈没我活不了是吧?!” 她是在骂他,没问他,他却回答:“是,没你活不了。” “去你妈的,你以为你情圣吗?你就是个疯子!神经病!变态!” 被这样破口大骂,陈添不怒反笑,像沉浸进了某些疯狂、刺激又快乐到近乎极致的回忆里。 他掀唇,表情愉悦,“继续骂。” 黎艾也像回忆起什么,猛地愣住。 “继续啊,”他靠过来,笑得恶劣,“宝贝。” ps: 1、双c,双a 2、只开头涉及娱乐圈内容 3、非现实向,吊炸天浮夸苏爽风,非常非常strong,很癫很癫,不是甜文也不是虐文,除了带感没别的,不好这口请划走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破镜重圆 主角:黎艾 陈添 一句话简介:墙纸爱/破镜重圆/她逃他追 立意:自由万万岁 第1章 第 1 章 “黎艾能不能别拍电影了,专心当毯星得了。” “出了名的票房毒药了,还敢请她拍电影,这里头没点儿床上交易我不信。” “好电影全被这人霍霍完了,真他妈毒瘤一个。” “……” 电影《越关山》官宣演员阵容后,黎艾看着评论区一水对她人身攻击的言论,面上没什么表情,心里也没什么波澜,不过她并非全然不在乎这些言论,她只是习惯了。 被全网黑了五年,是该习惯了。 助理秦依依看见她的手机界面,叹声劝道:“姐,别看了,干嘛给自己找不痛快。” 黎艾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看,明明在还没打开评论区之前就知道里面全是骂她的。 五年前第一次看到这些言论的时候,她以为,她能用演技为自己正名。 这五年,她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去磨炼演技,进步很大,但不够,远远不够。 有些差距不是努力可以填补的。 但其实,她的演技一直都不差,完全不输同期的小花,只是因为她资源好,合作的几乎都是老戏骨里和天赋型演员,这才显得她演技平平,可作为一名演员,哪有放着好班底不合作的道理。 关掉手机,黎艾打开车窗,侧过脸去吹风。 路边的风灌进来,带着料峭的冷意,早春还未过去。 五年前,她就是在这样一个早春的时节,遇见了一个人,从此演艺事业风生水起。 随之而来的,还有铺天盖地的谩骂。 - 半小时后,车辆抵达目的地。 今天黎艾只有一个行程,给《越关山》拍定妆照。 因着她背后那人的关系,即便只是拍个定妆照,剧组也不敢有丝毫怠慢,阵仗搞得很大,制片人和出品人都出来迎接她,然而她被一群人拥簇着进到化妆间后,却不见化妆师人影。 “化妆师呢?”张制片语气颇有些不悦。 “车昊老师去卫生间了,马上就回来,”化妆团队的一人忙忙小跑过来解释,并为黎艾拉开化妆镜前的凳子,“黎老师您先坐。” 黎艾点点头,在镜子前坐下。 刚坐下没一分钟,她又站起来。 “我去外面抽根烟。” 她抽烟有个习惯,喜欢在安静的地方抽。 这儿是影视城的一处拍摄点,四处都是亭台楼阁的仿古建筑,化妆间外就是个僻静的院落。 她一个人往外走。 走了没多久,眼见没什么人了,她拿出烟盒,抽出一支烟咬在唇间,准备走到前面拐角处去抽烟。 距离拐角处仅剩两米距离时,她停了下来,前面有人在说话,听声音就在那个拐角。 “昨天我给梁秋雨化妆,一个多小时,她全程拿手捂着她的胸,像生怕被我瞄到一眼,”说话的男人不屑地嗤了一声,“要不想被人看,别穿低胸装啊,真他妈又当又立,而且谁他妈稀罕看她那连条沟都挤不出来的平胸。” “这些演员真的没劲,除了一张脸,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另一个粗嗓男人说。 “还是有那么几个身材好的,之前我给余湘君化妆,那胸,我艹,给我看爽了,怪不得把简导迷得神魂颠倒的。” 提起圈子里出了名身材好到爆的余湘君,粗嗓男人笑了一声,笑声里透着令黎艾生理性不适的反感。 “简导都五十了,怕是满足不了余湘君吧。” “这还用说?她天天穿那么骚,不就是想勾引男人,估计给简导都戴了几十顶绿帽了。” 听到这儿,黎艾是一秒钟都不想在这儿呆了,多听一个字她都嫌脏。 她转身往回走,没了抽烟的心情。 回到化妆间,她将唇间的烟拿下来,食指微一用力,烟对折成两截,随后将这支被折断的烟丢进垃圾桶。 见她这么快就去而复返,还把烟给丢了,秦依依就问了句:“怎么了姐,咋不抽了?” “不想抽烟,想抽人。” 黎艾冷着脸坐回镜子前。 她这话的声音不小,化妆间里不少人都听见了,众人俱是一惊,脸上多多少少带着点儿恐慌。 圈子里都传,黎艾脾气不好,爱耍大牌,瞧着这架势,传闻不假,个个都怕她把脾气撒在自己身上,赶紧埋头找事做。 秦依依扫了圈周围人的神色,俯身过来低声问黎艾,“姐,谁把你给惹着了?”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虽然只听到了声音,但黎艾知道那两个男人是谁,今天要给她化妆的那个车昊和他的表弟助理。 她不是第一次和车昊的团队合作,算是老熟人了,听声音就知道是谁。 那俩估计也是在那儿抽烟,没一会儿后就回到了化妆间。 车昊并不知道抽烟时说的那些话被黎艾听到了,回来见着黎艾,他还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想和黎艾握手打招呼。 以往不知道他是个烂人,此前合作时,黎艾都和他握了手,现在想起来,她一阵恶心。 看见他伸过来的手,黎艾无视地转向一旁,低头划拉着手机说:“开始吧。” 车昊尴尬地把手收回来,他在娱乐圈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大师级人物,获奖无数,换作旁人,他一定当场发作,但跟前的人是黎艾,虽不知道她背后的人到底是谁,他却也不敢在她面前挂脸,只能把气撒在下属身上,怒气腾腾地朝一小姑娘吼道:“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去把黎老师服装拿过来!” 《越关山》是古装剧,妆造繁复,费劲穿上一层又一层的戏服后,还需要至少两三个小时来做妆发。 与我周旋久 第2节 穿好戏服,黎艾坐到镜子前让车昊给她化妆,全程一直玩着手机里的游戏,一个正眼都没给过车昊。 做妆造的两个小时里,不管车昊是夸她皮肤好,还是找别的马屁跟她搭话,她始终没搭理他,中途车昊让她看看妆发是否满意,她也没抬一下眼皮。 等到整个妆造都做好,她才慢悠悠地抬起双眼。 镜子里的人极美,双眉若裁,描画精致,高髻间坠满珠翠,在灯光下折射出一片金玉之光,美艳而不失华贵,很符合她在电影里的角色,她却皱眉道:“你画的这是什么鬼?死人妆吗?” 她从镜子里睨向车昊,“还有这头发,我演的是荣宠一身的贵妃,不是四五十岁的太妃。” “对不起黎老师,”车昊连忙道歉,垂在裤腿旁边的拳头却攥紧了,声音也听得出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是我对您的角色理解不到位,我马上给您调整妆面。” “重化,”黎艾的目光再次落回手机屏幕,语气轻飘飘的,却不容抗拒,“头发也拆了重盘。” 车昊拳头攥得指头都发白了,面上还是不敢露出半点不悦,“我这就给您重化。” 做古装戏的妆造是项体力活,化妆师全程都需要站立,一站就起码是两个小时,大多时候还得弯着腰给艺人化妆,特别累,尤其碰到黎艾这种咖位的艺人,化妆师不敢怠慢也不敢耽误时间停下来休息,画完一场下来能累个半死。 而黎艾不仅只让车昊重画了一次,直接让他从中午站着给她画到了晚上八点,饭都没让他吃。 车昊当然能看出来黎艾就是故意想整他,他压根儿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得罪她了,明明之前合作还挺愉快。 圈里都传黎艾背后的金主是几个大型社交媒体平台的大股东,轻而易举就能让一个艺人和一个娱乐公司在娱乐圈消失得彻彻底底,所以没人敢惹黎艾,但车昊实在忍不了了,他从来就没受过这气,本身他也不是好脾气的人,黎艾再一次叫他重化的时候,他终于还是没忍住毛了,“黎艾你他妈什么意思?” 黎艾半抬眸瞥向他,眼底没什么情绪,“你什么意思?” “我是哪儿招你了是吧?你他妈这么搞我!” “干嘛呢!” 本来在外面抽烟的张制片听见动静,烟都没来得及丢就冲了进来。 黎艾看了张制片一眼,把簪子拔下来往化妆台上一扔,“今天不拍了。” 她站起来,朝换衣间走。 看她冷着脸,谁也不敢站出来触她霉头,张制片也是愣了两秒才跟上去,“黎老师……” 黎艾停下来,转头看向他,语气淡淡道:“张制片,我劝你换个妆造团队。” 说完,她继续往前走。 “黎艾,你他妈说清楚!我到底哪儿惹到你了!” 车昊想冲上去,被剧组的人拦住。 黎艾没有再停下来,径直去了换衣间,她当然不会告诉车昊他到底哪儿惹到了她,像他这样从根里就坏掉的人,指出他的错误没有任何意义,他不会打心底觉得自己对女性的不尊重是错误,顶多装模作样的道两声歉,心里指不定骂得有多脏,然后在背地里再更加变本加厉的侮辱她和其他女性。 既然这样,那她就要让他百思不得其解,让他一口气堵在心里一直梗着,这会比直接骂他更让他难受百倍。 “嘭——” 换衣间的门关上。 张制片看着紧闭的房门沉了沉气,转身走到车昊跟前。 “车老师,你也听见了,我想我们只能下次再合作了。” 他这话无异于在车昊的火气上浇了一把油。 车昊头顶都快冒烟了,“张制片!你知道我为了你这部片子推了多少个剧组吗!” “那是你的事,”张制片看向旁边的场务,“送客。” “我艹!” 车昊被气得不轻,被赶出去的路上还一直在骂: “妈的,狗娘养的东西!” “死妈玩意儿!” “网上那些人真没骂错,她就是个贱人!” “车老师,您快别骂了!”助理心惊胆战地劝道。 “滚你个怂逼,怕她个毛。” 说是这样说,车昊其实也怕黎艾,不然也不会忍到这会儿才爆发,但反正已经把人得罪透了,不骂白不骂。 “不过就是个被人包养的贱货,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大小姐,艹!到底他妈是谁给她惯出来的这脾气!” “我惯的。” 前方倏地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 下一秒,拐角处,一双长腿迈过来。 车昊愣愣看着眼前如同从暗夜里走出的男人—— 一身私人订制的西装,版型一丝不苟,却没有系领带,领口扣子还松了几颗,隐隐可见胸膛极具力量感的块状起伏。 视线向上,是一张令人无法忽视的脸,五官轮廓分明,眉眼深邃锋利,像每一处线条都被上帝精心描摹而成,完美到近乎与现实割裂的英俊。 不知是来自于阶级之间与生俱来的差距,还是男人气质实在过于出众,明明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两米,车昊却感觉他们之间像隔着一道无法跨越的天堑,随之一并让他感受到的,是压迫感。 被那样一双漆黑的眼睛看着,他甚至不敢呼吸。 男人居高临下地俯视他,“你有意见?” 第2章 第 2 章 “问你,”陈添朝他走过去,“你有意见?” “没……没有。”车昊不自觉结巴了起来。 看他反应,陈添微偏头,“知道我是谁?” “不知道。” 陈添扯了下唇,“那你怕成这样?” 车昊暗暗咽了咽唾沫,没接话,他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人到底是谁,但作为黎艾的金主,即便其实力没有传闻中那么夸张,也一定不是他惹得起的。 “你应该还是知道点儿什么,比如,”陈添唇边荡开一抹笑,“我会弄死你。” 车昊瞳孔骤然一缩,面色发僵。 见他被两句话就吓破了胆,陈添将目光收回。 没意思。 他没再继续停留,迈开长腿径直越过了车昊。 想搞定个化妆师,刚刚他那一句话就够了,会有人去执行,比如此时跟在他身后的秘书叶尧。 今天他来这儿,是来接人的。 车昊在原地愣了两秒后突然转身追上去想说什么,多半是求饶,但叶尧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直接一把将他掼到了墙上。 叶尧反钳着他的手警告他:“识相点,滚。” 陈添听到了一些身后的动静,却没回头,他没兴趣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手在兜里玩儿着打火机继续往前走,直到步行至距离化妆间还有几米的地方,他才停下脚步。 一道纤细的身影走进了他的视野。 对方同样看到了他。 “你怎么来了?”黎艾先是一惊,而后问他。 “来接你。”陈添往她再走过去两步。 “你怎么知道我还没完事?” “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黎艾嗤了声,用下巴指了指叶尧,“他今天偷偷放了几个屁你也知道?” 突然被cue到的叶尧微微睁大眼,还眨了一下,跟刚刚把人往墙上掼时的样子形同两人。 陈添转头过去直接问他,“你今天偷放了几个屁?” “没……今天没放过……屁。”叶尧红着耳朵回答。 得到答案,陈添回头看向黎艾,“现在不就知道了。” 黎艾冲他翻了个白眼,“你真行。” “是行。” 这人也是没谁了。 黎艾笑出声。 “没生气了?”陈添双手插着兜俯身,那张极好看的脸凑到黎艾面前。 黎艾晃了下神。 陈添这张脸她已经日日夜夜地看了五年,但总还是会轻易因他失神。 就凭这张脸,陈添哪怕没有资本家的地位,在娱乐圈也照样是横着走。 见她晃神,陈添伸手捏起她的下巴,“想什么?” 她想了下他刚刚的问题,“我生什么气?” “那个化妆师不是惹着你了?” “他没惹我,我只是今天才发现他是个烂人。” 听她这么说,陈添笑了下。 “你笑什么?” 陈添直起身,“以为你心情差,我还给了带了颗石头。” 说着,他往后伸手,叶尧将一个盒子递到他手上。 他用食指将盒子抵开,露出里面一颗亚历山大石。 亚历山大石被誉为是“白昼里的祖母绿,黑夜里的红宝石”,也被称作变石,不同的光线下会呈现不同的颜色,变色强烈显著的即为高品质宝石,如果变色效应和猫眼效应集于一颗亚历山大石上,价值更是极其高昂,而陈添手里这颗就是猫眼变石。 虽然陈添一向大方,黎艾还是很吃惊。 与我周旋久 第3节 只是觉得她心情差就送她一颗猫眼变石,任谁都会惊讶,尽管这些年他已经送了她不少珠宝。 “你管这叫石头?”她将盒子接过来。 “这不是石头是什么?” 嗯,是石头,宝石也是石。 “收了我的石头,你不该有什么表示?” 黎艾瞄了眼前面的摄像头,“这儿有监控。” 陈添却说:“怕什么?” 黎艾倒不是怕自己被拍到,谁不知道她有个金主男友,她是听说他们陈家有不能在媒体上高调示人的规矩,但陈添这人行事作风就这样,从来都肆意妄为,毫无顾忌,才不把什么规矩放在眼里。 她笑笑,踮起脚在陈添侧脸轻轻亲了一下。 完事,陈添睁开闭上的眼,“我眼睛都闭上了,你就亲了下我的脸?” 在摄像头下边儿,这儿又是随时有人出入的地方,现在除了他俩还有几个人在,制片和出品人都还跟在她身后,这种场合她亲不下去嘴,“这么多人看着,你还想我跟你来个法式舌吻?” 陈添没那意思,但他偏来一句:“不是不行。” 靠。 黎艾想骂他不要脸,可陈添这人有个癖好,就喜欢她骂他,尤其在床上,她越骂他,他越来劲,所以她一般不骂他,免得把他骂爽了。 她不知道,陈添从小到大干什么都出类拔萃,什么家人、老师、教官没一个人骂过他,其他人又怕他,也就几个玩得好的兄弟会骂骂他,活了二十多年,她是唯一一个骂过他的异性,头一次她骂他的时候他就觉得还挺刺激,后来在床上她骂他,他更觉得带劲,久而久之,就成了癖好。 “想骂我?”陈添扬着唇问她。 黎艾没回答,只瞪他一眼。 陈添沉沉笑两声,而后揽过她的腰,搂着她往外走,“走吧。” “去哪儿?” “今天陈宴京生日。” 陈宴京的生日派对在一艘游轮上,陈添安排了一架直升机飞过去。 抵达游轮停机处,螺旋桨的巨大噪音都盖不住游艇舱内传出的音乐声,绚烂灯光扫过海面与云层,不知道的怕会以为开了个海上酒吧。 陈添带着黎艾往里走。 里头人不少,喝酒的喝酒,蹦迪的蹦迪,玩得很嗨。 一眼扫过去,黎艾在躁动的人群里看见一张沙发,沙发上躺了个人,不知道是在睡还是酒喝多了,一张俊脸在昏暗不清的光线里都好看得过分醒目。 这人她认识,陈祁生,陈添家族里的兄弟,血缘上的亲疏她不清楚,陈家人口太庞大,庞大到需要简化称呼,他们自个儿都很难理清,辈分差距也拉得很大,据陈添说,要是按辈分来叫人,很多老头子都得叫他爷爷。 陈添像是也看到了陈祁生,搂着她穿过人群径直朝陈祁生走过去。 到他跟前,陈添轻踹了他两脚,看他是醉死了还是怎么回事。 陈祁生没喝醉,单纯是在睡觉,陈添这两脚顿时让他醒了过来。 睁眼看到陈添,陈祁生不用想就知道是他把他弄醒的,当即亲切的问候了他母亲,“滚你妈的陈添。” “跑来这儿睡觉,你有病?” “是有病,”陈祁生紧蹙眉心,“我他妈快累吐血了。” 陈添不明白他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子,“你底下的人都是吃屎的?” 陈祁生懒得跟他解释,只说:“你这种独生子懂个毛。” 他这么说,陈添一下就明白怎么回事儿了,“你家里那几个又找你麻烦了?” 陈祁生“嗯”一声,伸手揉了揉眉心,眉眼间尽是疲惫。 等他揉完眉心睁开眼时,一道光恰好打过来,黎艾清晰地看到他眼底布满的血丝,看起来估计两晚上都没睡过了。 陈祁生与她也算熟识,要不是他,她当初不会那么快和陈添在一起。 刚认识陈添那会儿,她以为陈添是个轻浮公子哥,压根没有和他在一起的打算,是陈祁生跟她说,陈添连女人的手都没摸过,她那会儿当然不信,但这事儿竟然是真的。 陈添小时候想当兵,中学和大学都读的是男子军校,毕业后又直接进了部队,压根没接触过几个女人,也没心思搞女人,完全一门心思投身于部队,是退伍后接管家族企业才开始与外界接触,而她遇见陈添时,陈添刚退伍不久。 陈祁生作为陈添生意场上最好的盟友,这些年她与他交集也颇多,看他累成这样,她开口问了他一句:“你至于这么拼?” “至于。”陈祁生回答得很快。 黎艾一直知道他很拼,但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拼,她没问过,这会儿也不打算问,不好奇,只说:“你别有命挣钱没命花。” “没命花……”陈祁生不知道想到什么,眼神似乎暗了暗,声音也沉下去一个度,“就算了。” 这下,黎艾开始好奇了,“那你图什么?” “你不知道他图什么?”陈添转头问她。 陈添既然这么问,那他自然清楚陈祁生图的是什么,黎艾遂又把问题抛给他,“什么?” “图,”陈添看向陈祁生,勾了下唇,“一个人。” “谁?!” 黎艾眼睛瞬间亮了,送上门的八卦,有不打听的道理? 这没什么不能说的,陈添直接告诉了她,“他初恋。” 本来,黎艾还以为是哪家的千金大小姐要求太高,所以陈祁生才需要努力搞事业,但既然都谈过恋爱了,想来就不是这么回事儿。 看她表情疑惑,陈添微挑眉,“想不明白?” “不明白。” “你是不是觉得,像我和他这种人,人生都易如反掌?” “不是吗?” 他们这种阶层,虽说没到心想事成的地步,但成功对他们来说,比普通人要容易太多,而且,他们不需要任何一丝的努力就可以活得比普通人精彩一万倍,人生于他们而言,当然算得上易如反掌。 “我是,他不是。”陈添说。 靠,还让他装上了。 黎艾抬手给了他一个中指。 看着眼前竖起的那根中指,陈添掀唇。 她用手势骂他,他也觉得带劲。 表情愉悦地笑了会儿,他再次开口:“因为他不是独生子,也没有支持他做任何决定的爸妈,他爸妈只会在他们希望他做的事情给他支持,至于其他的事,他们不光不支持,还会施加阻碍,剥夺他的自由空间来控制他,他如果想要尽早摆脱控制,就只能拼命往上走,用几年时间超过他们几十年走完的路。” “这可一点儿不容易,”他勾手抬了抬黎艾的下巴,语气玩味,“宝贝。” 听完,黎艾都没心思去搭理陈添最后那一下的逗弄,转头瞪大眼看向陈祁生,“我靠陈祁生,没看出来啊,你还是个情种!” 看她表情,陈祁生淡淡道:“这有什么值得惊讶的吗?” “这还不值得惊讶?” “那看来你不知道,”陈祁生往后仰,“我们陈家从来不缺情种。” 在陈家历史上,像他这样为爱拼命的人实在算不上少见。 因为陈祁生这句话,当晚,黎艾让陈添给她讲了好多他们陈家的爱情故事,果真个个都是大情种。 然而,同为陈家人,黎艾却并没有把给她讲故事的这个人视作情种。 虽她已经和陈添在一起五年,并且,在这五年时间里陈添对她一直很好,但她始终认为,陈添并没有多爱她,可能爱都谈不上,只是有点喜欢,也就是占了个初恋的新鲜感,等再过一两年,玩儿腻了,就会将她弃之如敝履。 是后来,她才发现,陈添的的确确爱着她,很爱。 第3章 第 3 章 听陈添讲了好些陈家大情种的爱情故事,黎艾放下手里的酒杯,“我去趟卫生间。” 她从陈添怀里出来,起身离开人群。 来到卫生间门口,她还没进去就听到一些令人脸红耳热的声音,对方显然毫无遮掩之意,真够奔放的。 她不想听着这些声音上厕所,绕道去了二楼。 二楼没什么人,从卫生间出来,黎艾打算抽根烟再回去。 她拿出烟含在唇间,点燃,深吸一口,再吐出,边抽着烟边往外走,准备到外面吹吹风。 抽了两口烟后,她感受到了海风的吹拂,也听到了风声,随着风一并送入她耳蜗的,还有一对男女说话的声音: “我是真没想到还能再碰到你,不枉我天天念着你,一天不艹你,我是真浑身难受。” “江哥,你别这样……我求你了……”女生声音在颤抖,似乎在哭。 “你少他妈装贞洁烈女了,忘了自己以前干什么的?你要不想谭少知道你以前是个做鸡的,就乖乖把腿给老子张开。” 过了两秒,男人的声音里掺了笑,“对,这样才乖。” “艹!”黎艾怒将嘴里的烟扔掉。 三步并一步冲过去,看清人后,她抬腿就给了那男人一脚。 她这一脚力道之大,猝不及防的男人重重摔向一旁,女生也因惊吓尖叫了一声。 黎艾没给那男的反应的时间,过去又连踹了他几脚。 男人被黎艾踹得起不来身,但他也不是个蠢的,没由着她踹,伸手握住了她的脚踝并用力一拽。 黎艾重心失衡,摔在地上。 她反应很快,接触到地面的第一时间就立刻用格斗里经典的十字固将准备爬起来的男人重新锁到了地面,可是男女力量悬殊,她体重又太轻,男人纯靠蛮力将她整个人翻了过来。 形势瞬间扭转。 “江哥!”女生在一旁大喊,想阻止却手足无措地不知道该怎么做。 男人是真被黎艾那几脚给惹毛了,没管她长得有多漂亮,刚将她压到身下便挥出拳头砸向她的脸,还好黎艾是练过的,本能地将这一拳格挡了下来,并顺势将男人的手臂夹到胳膊下使出了又一个格斗中的经典锁技,米尔锁。 米尔锁的伤害性足以在短时间内让男人肩臂在遭受巨大扭压的情况下分离脱位。 “啊——”在一声清脆的骨折声后,男人发出一阵惨叫。 与我周旋久 第4节 黎艾一口气没歇,站起来又冲着他猛踹几脚,然后反钳住他另一只手,拿膝盖抵住他后背,将他完全锁死在地上。 一番折腾下来,黎艾喘了喘气,转头看向旁边一脸惊容的女生。 “这种人渣的要求你也敢照做,他能威胁你一次,就能威胁你无数次,直到把你玩儿死,”黎艾压着眉,声音冷冽,“懂吗?” 女生含着泪点了点头。 “会介意你过去的男人,有什么好要的?” 对女生说完这句话,她目光越过女生看向她身后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的陈添。 “你就看着?” 陈添扬唇,轻笑。 他是在那男的把黎艾压住的时候赶到的,本来他是准备过去帮她,但看她把米尔锁都使出来了,也就没必要再帮了,遂靠在门口看起了戏。 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她打人,非但不是第一次,有意思的是,他第一次遇见她时,她就在打人。 那时候她还不会格斗技巧,但会拿着高跟鞋朝人猛砸,脾气是真的爆。 想起这事儿,他脑子里浮现出今晚上那化妆师的话: “到底他妈是谁给她惯出来的这脾气?” 当时他说是他惯的,现在想想,从五年前他们刚刚相遇起,她就这脾气。 他笑着朝她走过去,“一个瘦猴子都收拾不了,那我这些年不是白教你了?” 她的格斗技巧都是他教的,他是她的老师,也是她的陪练,从未假以他手。 “所以你就在旁边看戏?看得爽吗?” “爽啊。” 看他笑得一脸爽样,黎艾简直火冒三丈,刚刚她要没挡住那一拳,恐怕都毁容了! 她从那男的身上站起来,愤愤朝陈添走过去,抬腿准备狠狠踩他一脚,谁知道竟然踩了个空,这人反应是真的快。 “你这暴脾气,”陈添微偏了下头,脸上挂着谑色的笑,“天生的?” “不是。” “那怎么来的?” 黎艾没有立马回答,眼神暗了暗,沉默片刻,她将头转到一旁,“一个没脾气的人会被欺负。” 刚刚还一脸散漫玩味的陈添神色一顿,浓眉下压,“谁欺负你了?” “都是以前的事了,我去洗手。” 她似乎不愿提起这件事,说完便抬步离开。 陈添没有跟上去,侧头看着她单薄的背影逐渐走出视线。 此时他脸上已看不到一丝谑色,过了会儿,他拿出手机,拨通叶尧的电话。 “添爷。” 在陈家集团内部,大多数人不会以姓氏称呼对方,因为哪怕是一个子公司,陈姓高层也非常多,都叫陈总压根分不清,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还是不约而同,大多数人都用对方姓名里最后一个字称呼对方,陈添在陈家辈分很高,年纪比他大很多的人都会唤他一声添哥,关系比较好的也叫添哥,其他人则多唤他添爷。 “去查,黎艾念书的时候,有什么人欺负过她。” “收到。” 挂断电话,他又给陈宴京打了过去,“二楼甲板,过来。” 陈宴京很快赶到。 “怎么了哥?” 陈添用下巴指了指前面那男的,“他打你嫂子,你派对上的人,你看着办。” “什么?!”陈宴京难以置信。 他转头看向那男的,不认识,估计是跟别人一块儿来的。 “你喝多了?”他问那男的。 在青港,没几个人敢在他陈宴京的派对上惹事,更别说还是他的生日派对,闹出这档子事,这人不是喝多了就是脑子被撞了。 男人估计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吓得不敢说话,捂着手把头低着。 “手怎么了?”陈宴京走到男人面前,“断了?” 他知道陈添教了黎艾五年格斗,弄断这人一只手肯定是不在话下。 “放心,我会送你去医院,”他语气温和,像非但不打算跟他算这笔账,还要为他撑腰,不过他话没说完,还有一句,“往死里治。” 男人顿时一惊,胳膊上汗毛都瞬间立了起来。 看他反应,陈宴京唇角一掀,“开玩笑的。” “走吧,带你去医院。”他伸手握住男人伤到的那只手,明显故意的。 在他施加的力道之下,男人疼得脸都白了,却愣是一声不敢吭。 拉着人走到陈添跟前,陈宴京问他,“嫂子呢?” “先走了。” “嫂子估计心情不太好吧,你不去哄哄?” “去。” “赶紧去吧,我一定好好给嫂子出气。” 陈添“嗯”一声,转身进船舱去找黎艾。 下楼,到一层船舱,在灯光闪烁的昏暗处,他看到黎艾正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 看着岂止是心情不好。 陈添坐到她身边,伸手拿过她手里的酒杯。 “你干嘛?” “你在生我气?” “没有。” 她转身去拿他的杯子,往里倒酒,接着喝。 陈添也慢条斯理地将手里这杯酒喝下去,期间目光一直落在她脸上,打量着。 酒液尽数进入口中,他将杯子搁回桌面,伸手捏住黎艾的脸,虎口抵着她尖尖的下巴,让她转头看着他,“要没生我气,那你这是哪儿来的气?” 哪儿来的气…… 黎艾自己也说不清。 她垂下长而浓密的睫毛。 想想,似乎每次回忆起以前在学校被霸凌的事她都会心情很差,明明已经是过去很久的事。她从来没去想过为什么,现在陈添这么一问,她才开始琢磨,到底为什么。 刚上高中那会儿,她本来成绩很好,可后来被一群人莫名其妙盯上,往她作业本上泼墨水,烧掉她的书包,在她书桌里放死耗子,关她进黑屋……还经常打她。 霸凌者家庭背景强大,学校纵容,她那个只知道打牌的妈也不管,那段时间,她差点抑郁,成绩直线下滑。 因为外貌条件好,老师建议她转去艺体班,学表演,她去了。 转到艺体班后,那群人继续对她实施着霸凌,还总是叫她“大明星”来嘲讽她。 这样的情况持续到高三上学期,她再也无法忍受,不再忍气吞声,开始反击。 她们打她,她要么操家伙,要么逮着一个往死里咬,一次差点咬掉为首那人胳膊上的一块肉,此后,那些人不敢再轻易招惹她,但每每碰到她,还是会阴阳怪气地叫她“大明星”。 原本,她转去学表演只是因为成绩太差又没有其他特长,她并不想当什么大明星,她很清楚,自己没有演技天赋,又没有后台,就凭一张脸还妄想当大明星,只会被那吃人的娱乐圈啃得渣都不剩,那会儿她只想着当个小演员混口饭吃,那些人也知道只凭一张脸在娱乐圈走不远,所以才叫她“大明星”来嘲讽她,但在那群人一声又一声的刺激下,她心里开始冒出一个声音: 你们越是觉得我当不了,我越是要当给你们看看。 她是幸运的,在进入娱乐圈后遇见了陈添,真的成为了超一线的大明星。 只是,陈添能用他钱把她捧到超一线,却没法用钱控制人心,他把她捧得越高,网友对她的骂声越高。 她不是那种心脏强大到可以不在乎所有外界声音的人,所以,即便如今她拥有了很多普通人无法企及的东西,她还是活得不开心。 如果她真的热爱表演,被骂骂也没什么,终归是在做自己喜欢的事,然而,她并不热爱表演,一直都不热爱。 一开始,她认真学表演,是为了有资格能当上那些人霸凌她的人口中的大明星,后来拼命打磨演技又是为了向骂她的网友证明,从来都不是因为热爱。 想到这些,她恍然,她竟一直在为那些她厌恶的人做着自己并不喜欢的事。 过去的选择无法被更改,但她忍不住去想,如果她早一点想明白,她现在会在做什么? 大概,她会有一家自己的小店。 在刚踏入娱乐圈的时候,她有个合租室友,林昔。 林昔和曾经的她很像,没演技天赋没背景也没野心,但因为长得实在漂亮,演演戏养活自己完全不成问题,还能存下一些钱用来开个小店。 林昔开了一家啤酒屋,但也卖奶茶咖啡这些饮品。 她很喜欢自己做饮料和鸡尾酒,店里除了啤酒,都是她自己和合伙人亲手制作。 作为她的室友,黎艾当时被她带得也爱上了调酒这件事,两个人以前经常在出租屋里一起喝着她们自个儿调的鸡尾酒享受微醺时刻。 到现在,她依旧经常自己调酒喝。 如果不是执意想成为真正的大明星,当初林昔邀请她一起开店时,她一定不会拒绝,那样,她现在会过着自己喜欢的,很自由的生活。 “说话。”陈添晃了晃她的脸。 “气……”想了想,黎艾回答,“气我自己。” 陈添不解地偏了下头。 黎艾掀起漂亮的长睫,抬眸看向他,“陈添,我不太想当明星了,有点想退圈。” “想退就退,”陈添没问她为什么突然有了这个想法,而是不假思索地说,“我养你。” 黎艾笑了下,“你能养我一辈子?” “嗯,我娶你。” 与我周旋久 第5节 第4章 第 4 章 “我娶你。” 黎艾愣住。 愣了很久。 他……竟然想娶她? 相恋五年,她从来没想过陈添会娶她,此时蓦地听到这句话,她心里有震惊,有疑惑,还有……难以言说的欣喜。 面对陈添这样的人,很难不动心,那份欣喜来源于感性,而非理性。 在她的理性里,并没有嫁给他这一选项。 对于大多数娱乐圈的女明星来说,嫁入豪门是最好的选择,但她从未有过这个想法,因为不想生孩子。 世事无常,她无法保障自己和孩子能平安顺遂的生活,更无法确定孩子长大后是否会和她当初一样,希望自己不要被生下来,既然如此,那就不要生。 而陈添,很喜欢孩子。 在很多人眼里,陈添是个很可怕的人,不管他是冷着脸,还是笑着。 他总是会笑着说出令人不寒而栗的话,笑着将你打入万劫不复之地,但在很多孩子眼里,他是个很温柔的大哥哥。 “不信?”陈添看她表情怔怔,以为她是不信。 黎艾没回答,只轻眨了下眼。 陈添也没再说什么,唇角勾起一抹不知意味的笑。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道脆生生的声音,“添哥哥。” 黎艾和陈添同时转头,看到一个被自己爸爸抱在怀里,一边笑着一边冲这边兴奋地招着手的小女孩儿。 大概是嫌他太闹腾,小女孩儿爸爸把她放到了地上。 双脚刚一着地,小女孩儿立马撒丫子朝陈添跑过来,边跑边喊,“添哥哥!” “诶。”陈添起身走过去将她抱起来,举高。 把小女孩儿抱进怀里,陈添向孩子她爸投去一个不满的眼神,“这种地方你也带她来。” 孩子她爸无奈道,“她嚷着非要来,想见你。” “这么想哥哥啊?”陈添用食指轻点了点女孩儿肉嘟嘟的脸蛋。 “嗯!”小女孩儿用力点头,“超想!” 陈添温柔笑笑,“哥哥带你出去看海。” 说着,他转头,问黎艾,“要一起吗?” 黎艾摇摇头。 都是熟人,陈添没什么不放心的,抱着怀里的小女孩儿开始往外走,这里头乌烟瘴气的,还有人当众搞少儿不宜的事,不适合小孩子呆着,他捂着小女孩儿的眼睛带她往外走,但还是被她瞄到一些东西。 “那是他们送给宴京哥哥的礼物吗?”小女孩指着旁边堆满了礼物的桌子问。 “嗯,我们希希是不是也想要礼物?” “想,但今天是宴京哥哥的生日,不是我生日。” “不是生日也可以收礼物,”陈添捏捏她软糯糯的小脸,笑着说,“别人都有礼物收,我们希希当然也得有。” “添哥哥最好了!” 小女孩儿将头埋进陈添脖子里像只小猫似的蹭了蹭。 大概是痒,陈添唇角的笑又扩大了些。 船舱里音乐声很大,黎艾听不清他们说了些什么,但能看清陈添脸上的笑容。 他是真的很喜欢小孩子。 - 早春的青港,阳光已然十分刺眼,仿佛从玻璃里折出。 卧室的窗帘合紧,仅窗户边缘浸着暖金色的光晕,室内光线昏昧,却不算暗,天花板四周的灯带亮着柔和的光。 黎艾缓缓睁开眼,感到一阵头疼。 “醒了?” 一道低沉好听的声音入耳,视线里出现一张好看得叫人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的脸。 如果今天是黎艾第一次见到这张脸,她一定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迷糊间,她回忆了下,记忆里的最后一幕,她在喝酒。 想来,她是不知道啥时候就醉了过去。 她昨晚的确醉了,陈添带希希回船舱的时候,她已经醉得不省人事。 “昨晚上我才出去多久,你能把自己喝成那个样子。”陈添俯下身来,替她拿开粘在脸上的发丝。 “什么样子?” “不记得了?”陈添的目光在她脸上定了两秒,而后意有所指地笑了下,“你装的吧?” “装什么装?” 黎艾一头雾水,难不成昨晚她还发酒疯了? 不应该啊,她一向酒品很好来着。 “就因为叫了几声老公还跟我飙起戏来了?” “什么?!”黎艾倏地睁大眼。 陈添用一脸“你演,你接着演”的表情看着她。 “别演了,”他将身子再俯低了一些,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凑到她面前,一双漆黑深邃的眼始终与她保持对视,还用鼻尖轻刮了下她的脸,诱引般压低声音开口,“来,再叫一声。” 黎艾想把他推开,却愣是被那双过分迷人的眼硬控了足足两秒钟时间。 等她回过神准备去推他,这人都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快。” “快你妹。” 她伸手去推他,却反被他握住手腕,单手压在了头顶。 “叫不叫?” “不叫!” “脸红什么?”他一手压着她两只手腕,剩下那只手捏住她发烫的脸,“以前在床上又不是没叫过。” 什么脸红?她那是气血上涌! 老公这种羞耻的字眼,清醒状态下她是不可能叫的,昨晚她就算真叫了,肯定也是他趁她喝醉诱骗她叫的。 见她一脸誓死不屈的样子,陈添低低笑了笑,空着的那只手离开她的脸,伸进被窝里,一路往下,寻到那枚珠蕊,“叫不叫?” 黎艾身子猛地一颤。 陈添看着她的表情变化,狭长双眸内笑意愈浓,“要我干到你叫?” “陈添你他妈禽兽吗,我醉了一晚上,头都快炸了!” “得,”陈添暂且放过她,“晚上再让你叫。” “你等着吧你。” “我等着。” 松开压着她的那只手,陈添站起来,“我去给你拿醒酒汤。” 黎艾宿醉后胃会很不舒服,但如果能喝上一碗酸辣汤,很快就能好,陈添早早让佣人准备好了酸辣汤。 没一会儿,陈添端着酸辣汤进来。 黎艾浑身无力,听到了他的脚步声也不想起,继续闭着眼睛瘫在床上。 陈添知道她没力气,把碗搁到床头柜上后,直接将人抱了起来,让她靠在他怀里,然后重新端起碗,递到她唇边,“喝汤。” 黎艾没那么娇气,不至于还要他喂,自个儿捧着碗埋头喝了起来。 她喝汤,陈添就看着她喝,看着看着,不知道想到什么,他低声笑了笑。 那声笑传进黎艾耳朵里,她从碗里抬起头,“你笑什么?” 只是随口一问,问完她又接着喝。 陈添微仰头,唇角跟着上扬,“原来你这么迫不及待要嫁给我。” 正喝着汤的黎艾因为他这话猛地呛了一下,呛得直咳嗦。 这人有完没完? 难道她昨晚真叫了? 不是吧,她真没想过嫁给他。 “才……咳……才没有!”她还咳嗽着都急着否认。 “不想被呛死就别说话了。” 陈添毫不在意她的否定,伸手去帮她拍背。 她是真呛得厉害,咳了好久才停下来。 以防他没完没了的又提起那事儿,她没咳了后赶紧转移话题,“现在几点了?” 陈添看一眼手表,“一点半。” “你不去公司?” “怎么?你想跑?” 他还不知道她。 每次说到晚上收拾她,她就想方设法往外跑。 与我周旋久 第6节 “你跑得了今天跑不了明天,跑得了明天跑不了后天,”他把她放回床上,站起身,俯视着她说,“今天我让你跑。” 没错,黎艾是打算跑。 能跑一天算一天,陈添那人性一欲贼强,跑一天就少遭一天罪,虽然每次她也很爽,但爽过头就有些吃不消了。 “走了,”陈添揉揉她脑袋,“等会儿起来记得吃饭。” 黎艾趴在枕头上看着他离开。 在床上又缓了半个小时,等胃没不舒服了,头也不太疼了,她起床吃饭,然后洗了个澡,没化妆,戴着口罩帽子,捂得严严实实地出了门。 她没坐自家司机的车,既然要跑,当然不能让陈添知道她的行踪,她打了辆网约车,目的地是一家叫“小森林”的啤酒屋,林昔的店。 这些年,因为忙着在全国各地拍戏,她和林昔的联系一年比一年少,但她和林昔属于那种即便很久不联系再见面也不会有一丝尴尬的朋友。 她没提前跟林昔说要来,想着如果见不着就算了,反正以后多的是时间,她没想好到底退不退圈,但绝对不会再像之前那样拼命拍戏了,会把大多时间留出来享受生活。 踏进“小森林”啤酒屋,黎艾一眼就看到了在吧台正跟人聊着天的林昔,林昔脸上都是笑容,说着要和男朋友去旅游。 她和多年前那个小女生比起来似乎没什么变化,还是那么漂亮,爱笑,眉眼间俱是明媚。 黎艾没有去到吧台,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着,跟服务员低声点了杯玛格丽特。 服务员将酒单递给林昔,林昔一边继续跟旁边的人聊着天,一边制作这杯玛格丽特。 隔着并不遥远的一段距离,黎艾看着林昔为自己调酒,看着她笑。 情不自禁的,她也轻轻笑起来。 和林昔聊着天的女生脸上笑容同样明媚,那是她的合伙人。 看着两个人,黎艾不由得想,如果她早一点清醒,她也可以如她们一般笑着,如她们一般快乐。 现在……虽不算晚,却也太晚。 她的人生还有很长一段路,但作为家喻户晓还拥有大批黑粉的一线明星,她很难再成为一名啤酒屋里的调酒师。 大概是她盯着林昔看了太久,哪怕她坐在角落,林昔还是望了过来。 她戴着压得很低的鸭舌帽,戴着口罩,头发乱糟糟,林昔却似乎一眼认出了她,眼睛一下睁得极大。 愣了两秒,林昔立马出了吧台,直奔黎艾所在的那个角落,一路小跑。 她的确是认出她了。 黎艾看着她跑过来,起身,朝她张开了手臂。 林昔扑进她怀里,因为太用力,还撞得有点儿疼。 “你怎么来了!”林昔特激动,在黎艾怀里蹦个不停。 “来看看你。” “你微信上跟我说一声呀,你要是来晚一点可就见不着我了,我今晚上九点的飞机。” “要去旅游?” “嗯。” 两人坐下来,边喝酒边聊,太久没见面的两个人有说不完的话,黎艾跟林昔讲娱乐圈那些奇葩事,林昔跟她讲生活里的小事,那些细碎的小事,没什么特别的,却是黎艾所向往的。 聊着聊着,林昔问起她和陈添的事,“你跟陈添现在怎么样了?你们都五年了耶,你一直说他只是把你当情人包养,但五年诶!他又不是同时养了好几个情人的那种。” “万一外边儿养着,只是我不知道呢?” 林昔摇头,“我觉得不像。” “不像什么?” “陈添不像那种人。” 黎艾似不赞同,“你才见过他几次。” “虽然我只见过他几次,但是!”林昔加重语气,“他看着就是那种不屑于搞偷偷摸摸那套的人,你懂吧,我觉得他如果真的还包养了其他人,肯定会直接告诉你。” 食指无规律地轻敲着酒杯,黎艾抵着眉,觉得林昔说得没错,陈添的确是那种不屑于偷情的人。 犹豫了会儿,她把昨晚上的事告诉了林昔,“昨晚他跟我说,他娶我。” “求婚?!!”林昔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不是,只是随口说了一句。” 林昔还是一脸激动,“你看吧!我就说人家对你是真的!才不是什么包养。” 说到这儿,林昔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表情一变,“但……你是不是不打算嫁给他?” “你怎么知道?”黎艾有些微微讶然。 “你是丁克嘛,他们那种豪门子弟没几个会丁克吧,而且你以前跟我说过,他很喜欢小孩子。” “嗯。” “那你……”林昔不知道该怎么问。 “不说我跟他了,说说你跟老岑吧,你们都九年了,还不结婚吗?” “我跟老岑不结婚。”林昔说。 “啊?”黎艾一直以为他俩一定会步入婚姻殿堂。 “我们约定好了,要是一方想离开,就放对方离开,”林昔收起嬉笑神情,很认真的说,“我这辈子什么都不求,就求个自由,哪怕是爱情也不能用婚姻的名义把我捆住。” 闻言,黎艾一愣。 怔怔看了林昔一会儿,她在心底低低笑了笑。 这就是为什么在所有朋友里,她最最爱她,爱她明媚美好,爱她洒脱自由。 她举起酒杯,“好样的。” 林昔和她碰了个杯,再次笑了起来,唇边跳出两颗浅浅的梨涡,“如果够爱,不用那一纸婚姻将两个人捆在一起,也可以在一起一辈子。” 嗯,婚姻从来不是爱情的保障。 “嗡嗡——” 林昔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林昔埋头看向手机,这才发现时间已经很晚了,“估计是老岑来接我了。” 她接通电话,“喂,你过来啦?” 黎艾听不到那头说了什么,只听见林昔说,“行,我过会儿就出来。” “要去赶飞机了?” 林昔点点头,不舍地说:“早知道你要来我就改一改行程了。” “没关系,以后我不会无缝进组了,我们多的是时间聚。” “行!那我们下次一定要聊一晚上!” “好。” 林昔张开手臂,“抱抱。” 黎艾倾身过去,和她再一次拥抱。 抱了挺久后,她拍拍林昔肩膀,“去找老岑吧,快晚高峰了,别误了飞机。” 林昔从她怀里出来,余光瞥见还剩一点的酒,“把最后这点儿酒喝了吧。” “嗯,”黎艾端起酒杯,“祝你路途顺利,玩得开心。” 林昔也向她举杯,“祝你星途璀璨。” 不,祝我,如你一般自由。 黎艾心想。 第5章 第 5 章 早春的海边,风比浪大,路旁的柏树被吹得倾斜。 黎艾裹着大衣走在风里,感觉随时会被风刮走。 顶着风走了一段路,黎艾来到一座灯塔前。 灯塔老旧,栏杆上的油漆已然斑驳掉落,露出里面生锈的铁皮,地面也被铁锈渣子染成了棕褐色,却看不见掉落的锈渣,估计都被海风吹了个干净。 黎艾沿着楼梯往上走,绕了灯塔两圈,一直走到尽头,然后坐下。 这里是她从前的秘密基地。 在还没遇见陈添时,她很不开心的时候会来这里吹一晚上的风,但和陈添在一起后就没怎么来了,这五年她忙着在全国各地拍戏跑通告,在青港的时间不算多,留在青港的大多时间里她又都和陈添在一起。 陈添看着像十分不在乎别人死活的人,更别说情绪,但他总能第一时间察觉到她的不开心,然后用他的方式,哄她。 他很会哄人,只是连哄人都带着股强势,偏偏她竟还挺吃这套。 和他在一起的时间里,她并不怎么需要这个秘密基地。 今天她其实并没有不开心,那股情绪,说不清。 来这里,只是觉得,既然找了故人,那也顺便故地重游一次。 这儿不算安静,风声与海浪声没有一秒停歇,但除此之外,听不见其他任何声音,适合放空,也适合想一些事情,比如,她和陈添之间的事。 起初,她决定和陈添在一起,不是因为爱情,是见色起意,外加见钱眼开,对他真正的爱情,是在这五年时间里一点一点滋生出来的。 她一直摸不清陈添对她的感情,但她很清楚自己的对他的感情,她爱他。 这份爱,很确切。 只是,在她这里,爱情无法大于一切。 再爱他,她也不会在生孩子这件事上妥协。 所以,她从未想过会与他走到最后。 原本她以为陈添用不了多久就会厌了她,用不着她跟他提生孩子的事,结果五年过去,他非但没有厌弃她,还说会娶她。 与我周旋久 第7节 那她不得不想一想,要怎么和他说,什么时候说。 她可以选择直白的告诉他,她是个丁克,如果他知晓后还打算继续这段感情,那就继续,等他厌了,或是想要孩子了,他们再分开。 可这些话一旦说出口,就像面对一瓶即将到保质期的酸奶,你内心痛苦纠结,酸奶也随时都会变质。 还不如果断一点,在告诉他的那一天就分开,让这份爱情永远停留在最美好的时刻。 可是…… 到底要在哪一天告诉他? 她……舍不得他。 这个问题,她想了一整夜。 海平线浮现曦光时,她还没有想出答案。 而在这时候,她于风声与海浪声里,听到了另一个声音—— “哒、哒、哒……” 是脚步声。 有人顺着楼梯在往上走,步伐散漫,光是听脚步声都能想象出这人走路的姿势,估计双手插着兜,一边在兜里把玩着某个物件,一边不紧不慢像散步似的地往上走。 黎艾脑海里不自觉出现这一幕想象,画面里不光是那人走路的姿势,连那人的长相和身材都一并清晰地出现在了她脑海里。 她曾无数次看着某人这样懒懒散散地往楼梯上走,或出现在楼梯尽头。 今天,无论是想象里,还是现实里,都出现了这一幕—— 陈添双手插兜,迈着长腿踏上最后一阶楼梯,眼眸随之掀起,他与她的目光在半空相遇。 两双眼对视。 “你……”黎艾先开的口,“怎么找到这儿的?” 陈添停在她面前,像没有要坐下跟她一起看海的打算,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当然是找你找来的。” 黎艾也没有要站起来的打算,仰头看向他,“那你又是怎么找到我的?” “找个人有什么难的,”他说得轻易,“何况是个大明星。” 忽然听到“大明星”这三个字,黎艾心里顿了一下。 片刻,她垂眼,将目光重新投到海面。 “找我有事?”一副不熟的语气。 陈添笑了下,“接你回家。” 他声音很好听,尤其是带笑的时候,有种难以形容的吸引力,这样的声线配上“接你回家”这四个字,很撩人。 黎艾深吸了一口湿咸海风里的空气,压下心底那股悸动,“我还不想回去。” “不急,”陈添在她身边坐下来,“陪你看场日出我们再回。” 由远及近的低沉嗓音传入耳中,黎艾先是愣了两秒,而后才极缓地转头看向坐在了她旁边的人。 刚刚那一瞬间,风声和海浪声都消失不见,她能听见的,只有左侧胸腔下骤然加速的心跳。 他赶在黎明时分来,是为了来接她,也是为了陪她看一场日出。 “看我干什么?”陈添目视着前方,语气松散,“还看不看日出?” 不自觉地,黎艾弯了弯唇角。 她大概,就是这样爱上他的。 他总是不经意就给她一场浪漫。 “看。”说完,她又看了他一会儿才转头回去看向海平线。 “给,”陈添从兜里拿出一小罐糖递给她,“先吃几颗糖垫垫肚子,别低血糖了。” 黎艾有低血糖,但平时并不怎么犯,她只有早上不吃早饭就出去干活才容易低血糖,一般她不会不吃早饭就出门,跟陈添谈了这么久,她也就在他面前犯过两次低血糖,就两次,他却记得要给她带糖。 她自己都不记得。 从他手里接过糖,黎艾没立马吃,转着把玩了几下。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在这儿的?”她问他。 “昨晚上。” “以前我每次不回家,你都会让人找我?” 陈添瞥她一眼,“就找了几次。” “就几次的话,那这次为什么要找我?”黎艾刨根问底。 她问,陈添就答:“因为你最近不太对劲。” “哪儿不对劲?” “又是说想退圈,又是一个人猛喝酒,现在还跑来这儿吹一晚上的风。” 黎艾笑笑,“你来找我,不会是怕我跳海吧?” “要是怕你跳海,昨晚上我就来了,不过,”陈添语锋一转,“现在我还真怀疑你想找死,这灯塔都他妈是危楼了吧,你还敢上来,也不怕一脚踩空掉下去摔死。” “死就死喽。”黎艾一脸无所谓,她从来不怕死。 “死就死?”陈添似乎有些不爽,他睨向黎艾,“我知道你不怕死,但你就不怕我会伤心?” 黎艾一愣,她还真没想过。 陈添这样的人,你很难把伤心两个字和他挂上钩。他在任何事上从来都游刃有余,难免让人觉得,他在感情里也是如此,无论这段感情是什么样的结局。 “你会伤心?”这是句废话,他都那样说了,但她还是要问,为下一个问题做铺垫。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没良心?” “那你会伤心多久?”她笑着问他,像只是随口一句玩笑话。 死亡的离开和分手的离开虽然差距很大,但结果是一样的,都是失去。 陈添不是那种嘴硬的人,他不屑于撒谎,她问他,是想知道,自己能给他带来多大伤害,如果他觉得他需要很久才能不因为她的离开而伤心,那她还是早一点离开比较好。 她很想他能记得她久一点,最好是一辈子,却不希望他用一辈子去怀念她。 他没有做过对不起她的事,她当然希望他能幸福。 可他却说:“不知道。” “……”被噎了两秒,黎艾不信邪地追问,“连一个大概的时间都没有?” 陈添:“没有。” “为什么没有?” 如果是他问她这个问题,她心里就有一个答案:至少三五七八年,也可能是一辈子。 “没有就是没有,哪儿来什么为什么?我脑子里没有这个概念。” 行吧,这很陈添。 他就不是会去想这种矫情问题的人。 “你纠结这个干什么?你还真想死?”陈添拧起眉。 “没有。” “那你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想退圈?” “不喜欢。”黎艾如实回答,只是省略了一些故事。 “不喜欢演戏还是不喜欢娱乐圈?”陈添继续问。 黎艾不假思索,“都不喜欢。” 陈添眉心的沟壑松了一些,目光在她脸上打量着,她表情释然,看不出有何隐瞒。 “就因为这个?”他最后确定一次。 “就因为这个。” 似乎是明白她为什么不喜欢,陈添没有接着继续问下去,只是仍与她保持着对视。 一道淡金色的光从海平线跨过整片大海,穿过他与她的视线之间。 因这道光,两人同时转头,望向大海。 “太阳出来了。”黎艾说。 “嗯。” 随着太阳缓缓升起,烟柳色的光晕在海与天相接的地方蔓延,像一场粉色的雾,不多时便弥漫整个天际。 大海倒映出天空的颜色,粼粼波光间,似夜里沉入海底的星光都浮上了海面,星芒与晨光共存,暮霭与拂晓交叠,像梦境里才会出现的场景。 很美的一幕,让人很难移开眼睛,黎艾却侧眸,看向了身旁的人。 陈添浸在金色阳光里,那双总是漆黑如夜色般的双眸此时浅了许多,却依旧深邃,像洇蓝海底里的琥珀。 “日出就那么一会儿的功夫,你还看我?” 陈添这么说着,却也将目光从美景中抽离,对上正注视着他的那双眼。 视线里,那双漂亮的眼睛弯了弯。 “你比日出好看。” 陈添神情一顿,而后,他眉尾缓缓往上挑,像迟疑。 记忆里,黎艾很少对他说这样的话。 “你最近,真的不对劲。” “不过……”他唇角一点一点勾起,“我喜欢。” 语落,他倾身,在清晨的海风里吻过来。 下巴被他抬起,后颈被他压住,这样强势的姿态,换来的竟是温柔的一个吻,他轻吮着她的唇瓣,在她唇间辗转,没有吻得很深,却比深吻更让人动情。 双唇纠缠,呼吸交融,像要一点一点慢慢陷进对方身体里。 与我周旋久 第8节 海浪一层一层冲上沙滩,海风拂动衣摆,吹得他们的头发交缠在一起。 黎艾觉得大脑一片晕眩,像浮在云端,又像溺进海底,仿佛大雾里迷失方向的船,只能由他指引。 那种感觉真的太让人迷乱,她完全是凭借本能在回吻。 明明那么温柔,却又那么叫人难耐。 陈添很少有这般温柔的时候,以往他的吻总是来势汹汹,带着强烈的掠夺与侵占性。 他在日出时分吻她,此刻太阳已经完全从海平线升起,他还没停,继续吻着她,像要与她从日出吻到日落,吻到夜深,吻到地老天荒。 第6章 第 6 章 “脸怎么这么烫。” 离开黎艾的唇,陈添的手还停留在她的脸上,“发烧了?” “你才发骚了!” 会错意的黎艾立马怼了回去。 陈添正准备去碰她额头的手蓦地停在半空,在笑一声后又落回去捏住她的下巴,捏着轻晃了晃,“脑子里都装的什么?我说的是感冒发烧的烧。” “哦……” 黎艾不失尴尬地眨巴了两下眼睛。 她的眼睛里映着阳光,随着眨动显得忽闪忽闪的。 看着她这模样,陈添脑子里冒出了一个形容词: 可爱。 “可爱”这两个字与黎艾整个人的形象毫不沾边,她一张脸生得美艳异常,还不乏英气,但陈添的的确确就是觉得她可爱。 想再亲一亲她。 这么想着,他就这么做了,低头在她唇角轻轻亲了一下。 接着,他又捏了捏她的脸,然后那只手才往上移了移,用手背去探她额头的温度。 “烫成这样了,你头不疼?” 不疼,就是有点晕,刚刚他亲她的时候尤其晕。 听了陈添的话,她稍稍用力晃了晃脑袋。 “嘶——”后脑传来的一阵疼痛让她倒吸了一口凉气,“疼。” 见状,陈添站起身,弯腰朝她伸出手,“走吧,回去了。” 黎艾将手搭在他掌心,借着他的力站起来,但被他紧紧握着手,她都没站稳。 “烧得都站不稳了?” “不是,脚麻了。” 坐了一晚上,脚不麻才怪。 脚麻得厉害,根本没法迈步,黎艾弯下腰去揉腿,想缓缓再走。 揉着揉着,忽然,她身体腾了空—— 陈添直接把她横抱了起来。 “你放我下来,”黎艾朝他喊道,“抱着人下楼梯很危险的。” 陈添置若罔闻,抱着她径直往前走,“放心,不会让你摔死。” “等等,”黎艾放不了心,“你不是能单手抱我吗,你单手抱我,这样抱太挡视线了。” 陈添是当过特种兵的人,还是全国特种兵里最拔尖的几个人之一,对地形的捕捉异常敏锐,这么简单的地形,他闭着眼睛都能走,压根没必要换姿势,但既然她想他单手抱,那他就单手抱吧。 他像抱小孩一样,让黎艾坐在他小臂上。 因为体型的差异,晃眼一看还真像他抱了个小女孩儿。 陈添身高一米九三,坐在他小臂上往下看让本来就头晕的黎艾更晕了,但她一点儿也不怕,不管是单手抱还是双手抱,只要在陈添怀里,她就有百分之一百的安全感。 稳稳当当地抱着她下了楼梯,陈添迈着长腿往沙滩外停着的一辆黑色卡宴走去。 见他朝这边走,司机赶忙下车将后座车门拉开。 上了车,陈添将抱黎艾的姿势调整回了最开始的横抱,让她能更舒服些。 “睡吧。”他轻轻拍了拍她脑袋。 “嗯……” 黎艾的确困了,声音不自觉拖长,还带着浓重的鼻音。 靠着他宽阔的胸膛闭上眼,一晚上没睡的她以为自己很快能睡过去,谁料发烧引起的难受偏偏在这时候发作,背上一阵一阵地窜着冷意,头又晕又疼。 见她一直皱着眉,表情难受,陈添也知道她没能睡着,遂跟司机说:“开快点儿。” 司机立马踩了脚油门,加速往白鹭湾方向驶去。 好在这边离他们的住处不远,现在路上车也不多,十来分钟车子便抵达了陈添的私人别墅。 医生已经在里面等着。 经医生诊断,就是普通发烧没错,只开了盒退烧药,一次吃一颗。 佣人端来温水,陈添接过。 他左手端水,右手搂着黎艾,右手掌心里还放着为她剥出来的药,“自己吃还是我喂你?” “自己吃。” 黎艾有气无力撑着陈添的胸口坐起来。 她把药吃了,又重新靠回陈添怀里。 “想不想吃东西?”陈添问她。 黎艾摇头,“不想吃。” 她不想吃,陈添也不强求,抱着她起身,上楼,去卧室。 把她放进被窝里,陈添用遥控将窗帘拉上,但没关灯。 “你是不是睡不着?要不要我陪你说会儿话?”陈添也上床进了被子。 难受的时候,有人陪着说话会转移些注意力,或许就没那么难受了。 “要。” 黎艾低低地回,声音比平常要柔上许多,娇娇的,像每每事后她被折腾得完全不像再动弹时的声音,听得人心痒。 “出了汗就能退烧,”他俯身到她耳边,故意压低声音说,“要不要我帮你出出汗?” 放平常,黎艾一听他这个声音就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但今天脑子大概是烧糊涂了,没听出他的坏心思,还问了句:“怎么出?” “有个床上运动特容易出汗,你还不用出力,只用躺着。” 话说到这份儿,脑子就是烧坏也能明白他说的是什么运动。 黎艾睁开眼,瞪他,“你禽兽吗?” “别骂,”陈添一脸谑色地笑,“再骂可能会忍不住帮你出汗。” 靠,黎艾在心里暗骂一声。 忘了这人就喜欢被骂,现在记起来,她却还是忍不住骂他,“变态,这么喜欢被骂,别的女的骂你几句你是不是也忍不住?” 陈添依旧笑着,“被骂不是我的喜好,被你骂才是,懂吗?” 别人骂他,他只觉得新鲜,她骂他,他才觉得带劲。 “少来。” 黎艾不吃他这套,觉得也就是他没遇着其他骂他的女生。 “不信?” “不信。”她又把眼睛给闭上了,一副不想再听他鬼话的表情。 “那我还有句话,你怕是更不信了。” 他这样说,她又好奇,遂问:“什么?” 陈添低垂双眸看着她,告诉她:“我只对你有性一欲。” 他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语气里也不带一丝谑意,不是逗弄,是情话。 认真的一句情话。 而黎艾心里却想着: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她还是不信。 烧糊涂的她忘了,陈添从来不屑于说谎。 第7章 第 7 章 退烧药的催眠来得突然,上一秒黎艾还在和陈添说话,下一秒就睡着了。 “黎艾?”陈添轻声喊了喊她。 “嗯……”她竟还应了一声,但声音迷迷糊糊的,有种小孩子似的软糯,她要是清醒,绝不可能发出这种奶呼呼的声音。 “睡着了?” 陈添伸手,轻轻将覆在她脸上的碎发帮她别到了耳后。 她的头发很细很软,触感极好,让人总忍不住想揉一揉。 与我周旋久 第9节 “喵——” 房间里在这时响起一声猫叫。 随后,一只如同从埃及古画里走出的阿比西尼亚猫跳上了床,迈着极为优雅的步伐走过来,姿态高贵无比,但一到枕头边儿上,看着十足高冷的一只猫立马化成了撒娇精,一边发出听得人心软的喵呜声,一边用脑袋去蹭黎艾的头发。 陈添嘴里轻啧一声,这小家伙还跟他抢起地盘来了。 他把它抱起来,“别吵你妈睡觉。” 他抱着猫起身,带着它一起离开卧室。 走到门口,他把房间里的主灯给关了,天花板四周的灯带没关,黎艾有幽闭恐惧症,这栋别墅里每个房间总有一盏灯始终亮着。 …… 黎艾这一觉足足睡了十个小时,傍晚才醒。 烧估计退了,身上没再发冷,头也不疼了,但还是没劲儿。 她躺着不想起,把手机从枕头底下摸出来,准备看会儿小说。 她最近在看一本be小说,还剩最后几章没看完,今天接着看。 原本她以为这本小说一点儿也不虐,还挺甜的,结果没想到虐点全集合在最后几章,看得她不停掉眼泪。 她共情能力挺强,所以总是很容易眼泛泪光,但除了演戏时,她几乎没在人前哭过,也就在这种时候,于无人的昏暗房间里,她才会这般流泪。 最后一章看完,枕头被她的眼泪浸湿了一大片。 因为看得太投入,她压根没发现自己的眼睛哭得有多红。 陈添抱着猫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她—— 哭得眼睛红红的,鼻尖也红透了,泪湿眼睫,清润瞳孔内盈盈有泪,像长夜里的整片银河都揉碎了,落在她眼睛里,透着让人心疼的脆弱。 那样的破碎感呈现在她那张冷艳的脸上,更是美得不可方物。 目及那张脸,陈添失神了片刻。 因这一幕下的她美得太不一样,也因为许久没见她这样哭过。 上一次她在他面前哭,已经是四年前。 他抱着猫大步朝她走过。 “怎么了?”他松了抱猫的手,伸手去捧起她的脸,“怎么哭成这样?” 黎艾叶抬手揉了揉眼睛,“看小说看的。” “真的?” 放平常,陈添就信了,最近她太不对劲,他有些不信。 黎艾把手机打开给他看,解锁后的界面就是那本小说的内容。 陈添这才信了。 “得。” 他用力揉了揉她头发。 黎艾也不知道这人为什么这么爱弄乱她头发,捞过一旁的猫丢给他,“撸猫去,别撸我。” “不想撸猫。” “不想撸猫也别撸我,头发被你弄得乱死了。”黎艾边理自己的头发边抱怨道。 陈添笑了下,“那你撸我也成。” 黎艾动作一顿,抬起那双哭得红通通的眼睛瞪他,“滚。” 他那话,肯定不是揉他头发的那意思。 “陈添你真的是个淫才啊,”黎艾忍不住想怼他,“怎么什么都说得到那事儿上去?思想得有多肮脏?” “男人脑子里不就那点事?”陈添完全不以为耻。 大多数男人脑子里确实就那点儿事,但会承认的没几个。 “你真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 这人真的。 黎艾挺服他的。 “先说好,”黎艾拿手指他,“想想就得了,今晚我不奉陪。” 陈添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起来吃饭。” 提到吃饭,黎艾这才想起来自己快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 这时候,旁边的猫咪叫了声。 黎艾转头看向它,摸着它脑袋说:“黎小二,你也饿了?” 猫咪似乎听懂了她的话,又喵了一声。 黎艾将它抱起来,“走吧,去吃饭。” 怀里的猫是陈添三年前送她的生日礼物。 本来,由于一直认为和陈添走不到最后,她完全没有要和他一起养宠物的想法,免得分手的时候还得争抚养权,但既然黎小二是陈添送她的生日礼物,那它就是她的,她还特意给它取了‘黎小二’这个名字昭示主权,跟着她姓的猫,当然是她的。 抱着猫下楼,饭菜已经做好,刚刚陈添上去就是准备去喊她的,下午她还在熟睡中的时候他就给她量过了体温,知道她的烧早退了。 佣人做了挺多黎艾爱吃的菜,还给黎小二煮了一小碗三文鱼,两人一猫一起在饭桌上用晚餐。 陈添坐在黎艾对面,背后的墙上挂着一面景泰蓝古董钟。 黎艾看了眼上面的时间,现在还没到六点。 “你今天没去公司?” “嗯。” 黎艾夹了一片鱼肉送进嘴里,“为什么没去?” 陈添看她一眼,“你说为什么?” “就因为我发烧?” “不然?” “可我一直在睡觉啊。” 陈添似乎不明白她的疑虑,“你睡你的,我守我的,有冲突?” 黎艾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我意思是,反正我也是在睡觉,你完全可以去公司的,不用因为我耽误工作。” 对此,陈添只轻飘飘说了句:“工作没那么重要。” 黎艾愣了下,这句话是不是可以理解为: “工作没那么重要,你很重要。” 陈添是个并不爱说情话的男人,但黎艾总能在他口中听见比情话更打动她的话,譬如这句。 这句话如果是从一个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嘴里说出来,没什么值得动容的,但陈添是个在几大媒体平台都拥有决策权的话事人,虽说他能拥有如今的地位更多靠的是他的家族势力,但陈家不乏精英,他能被推到这个位置,坐稳这个位置,那就证明,他是精英中的精英。 她晃神之际,陈添放在餐桌上的手机震动了起来,有人给他打来了电话。 陈添拿起手机看了眼联系人,然后接通。 他垂着眸子,有一声没一声地浅应着手机那边的人。 大约是觉得这对话无聊冗长,他从裤兜里摸出烟盒和打火机,食指抵开烟盒,从里从抽出一根松松咬在唇间,慢条斯理地用打火机点燃。 佣人为他拿来烟灰缸,他边抽烟边听手机那头的人说话。 黎艾并不排斥他在她面前抽烟,毕竟她也是个烟鬼,她非但不排斥,还很爱看他抽烟。 她一直觉得,他抽烟的样子,很有格调,像艺术。 当他抿住烟头深吸一口,他的喉结会上下滚动,等再呼出来,雪白烟雾缭绕而起,稍遮那张冷隽的脸,像雾里枯枝欲坠的冷杉,颓靡又阴郁,偏生他气质十足优雅华贵,那种感觉,就仿佛看见一只身着上世纪贵族华服的吸血鬼,危险却迷人,让人心甘情愿献上身体里所有血液。 那种近乎病态的、极致的、难以言喻的美感。 说是艺术,毫不为过。 等一支烟燃尽,他的电话也打完了,但黎艾还颇为入迷地看着他。 “就这么喜欢看我抽烟?” 他还在打电话的时候就注意到了黎艾在看他,也一直都知道她爱看他抽烟。 黎艾没回答,算是默认。 “要不以后我不抽事后烟了,抽着和你做?” 靠,这人又来。 她不作评价,用一个白眼让他自行体会。 他笑。 - 用完晚餐,时间还不到六点半。 落地窗外夕阳欲坠,晚霞微醺,晚风轻推暮云,像一副缓缓流动的山水画。 “时间还早,干点儿什么?”陈添问。 黎艾食量小,早早吃完了,倚在凳子上看黄昏,这会儿瞥他一眼又继续看着窗外懒洋洋地说:“干什么都成,别干我。” 陈添挑眉,笑了下。 “看你大病初愈,”他散漫地笑着说,“带你干点儿轻松的。” “你才大病。” 被回怼,陈添只是笑。 他站起来,走到黎艾那边,拉着他客厅的左侧走。 与我周旋久 第10节 左侧是通向二楼的楼梯,但陈添似乎没有要上楼的意思,而是往楼梯旁的角落里走,那里放着一架钢琴。 这栋房子他们住进来也有三年了,三年里,黎艾只听这架钢琴只被弹奏过两次,一次是陈添主动为她弹奏,一次是她在情人节时让他再为自己弹一次。 陈添说他对弹钢琴这事儿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小时候让学就学了,但他坐不住,觉得反复练习一首曲子无聊至极,后来就没练了,只偶有兴致时才会弹上一弹。 “教你弹钢琴。”陈添拉着黎艾在钢琴前坐下。 “你不是说钢琴这玩意儿不弹就会手生吗?” 上一次见他弹琴都是什么时候了。 陈添却说:“最近练了练。” “为什么要练?” 陈添垂眸,目光落在琴键上,抬手随意弹了几个音,“你上部电影不是演了个贫困女学生,有一幕画面是你看着男主和他初恋四手联弹一首曲子,你很羡慕。” “所以你要教我四手联弹?” “嗯。” 黎艾看着他,神情迟疑,似有疑惑,“那只是演戏,我一点儿也不羡慕他们。” “我知道,我也只是一时兴起,”陈添侧眸看向她,“你学吗?” 黎艾眨了眨眼,忽而笑了下,“学。” “听着。” 陈添将头转回去,修长十指搭在黑白琴键上,接着,极好听的琴声响起,旋律极为流畅,没有一点卡顿。 黎艾静静地听着他弹奏,也目光轻柔地注视着他。 旋律缓缓流淌,因为太过好听,直到最后一个音节落下许久后,黎艾才从沉浸中回过神来。 “这是什么曲子?”她觉得有些耳熟,却又不记得在哪儿听过。 “《luv letter》,”陈添朝她望过来,“《情书》。” 中文翻译的那两个字,他似乎压低了一点声线,带着微哑的磁性,让人耳朵一阵酥麻。 “这首曲子对新手来说很难,我只教你一段。” “嗯……” 每当悸动,黎艾声音总会不自觉拉长一些。 “手搭上来,”陈添拿起她一只手放到琴键上,“小指放这儿,食指放这儿……” 他开始教她。 彼时,夕阳刚好落满窗。 金箔般的阳光洒在钢琴上,随着琴键跳动。 泛着橘光的云彩在天边翻涌,夕阳一点一点下沉,天色渐晚。 当天幕完全暗下来,月亮升至中空,星星也铺满天际,室内响起的琴音越来越流畅悦耳。 “我觉得我ok了。”黎艾挺有信心地说。 “那来试一次。” “来吧。” 两个人一起合弹一首曲子。 或许是她有弹琴的天份,或许是长久以来形成的默契,两人的第一次四手联弹就十分完美。 “啊啊啊成功了!”黎艾很意外,激动得像个小孩子一样直拍手,她很少表现出这样的一面,显然是真的很惊喜。 陈添在旁边看着她,唇角轻勾着,表情愉悦而淡然,像知道她能一次就弹好。 这些年,他教了她很多东西,格斗、骑马、射击、游泳、潜水、冲浪、赛车、滑雪……每一样她都学得特别好。 每一次新的尝试成功时,她会笑得特别灿烂,像现在这样。 很漂亮。 他一直都觉得,她笑起来的样子是最漂亮的。 此时他看她的眼神,就像一名植物学家看着自己多年精心培养的玫瑰开出了最美的模样。 她是他一手浇灌出的玫瑰。 独属于他的玫瑰。 “黎艾。”他喊她的名字。 黎艾转头看向他,没说话,等着他说下一句,不料等来的竟是一个吻。 他朝他吻过来,以绝对占有的姿势。 不同于清晨海边那个温柔的吻,这一次,他吻得极重,不光用力吮着她的唇瓣,舌头也抵了进来,放肆翻搅,像掠夺般要将她唇齿间的每一处都强势圈占。 唇舌纠缠,血液疯流。 在这样的侵占之下,他似乎还全然不满足,想要将她全身每一寸皮肤,每一个角落都占为己有。 重重地去吮,去咬,用力地揉捏,完完全全地占满。 察觉到他的意图,黎艾用尽全身力气把他推开。 “陈添!”她喘着气警告他,“你今天要碰我,我立马收拾东西走人!” “走去哪儿?”陈添眯了下眼,笑容轻佻。 “天南地北,你找不到的地方。” 陈添依旧笑着,“不管你去哪儿,我都能找到你,你信不信?” 黎艾不信,她当然不信,觉得这只是他在说大话,却不曾想,这话,竟成了往后的伏笔—— 不管她去哪里,他都会找到她,带她回家。 第8章 第 8 章 黎艾最终还是没逃过陈添的一番折腾,而且还是在后半夜,因为陈添说十二点一过,她说的今天就是昨天了。 你拿这种人有办法吗,根本没办法。 好在最近她都没什么通告,可以继续在家躺着,休养生息。 一觉醒来已经是中午,黎艾继续在床上瘫着,一点儿都不想起。 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今天是工作日,想来陈添去公司了。 她躺着玩了会儿手机,忽然,一道开门声响起,吓她一跳。 陈添从门外走进来。 黎艾捂着胸口,心有余悸地吸了口气,颇为埋怨地开口:“你怎么又没去公司?” “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陈添把灯打开。 “对。”黎艾顺着他的话说。 两人经常像这样拌嘴,陈添知道她说的不是真心话,不怒反笑,“气我昨晚做太久了?” 黎艾白他一眼,不想跟他说这种话题,免得说着说着又擦枪走火。 陈添走过来坐到床边,俯身凑近她,抚着她的头发,在她耳边低笑,“让你爽久一点还不好?” “不好!”黎艾特地加重语气。 “嫌累?” “不然?” 难道还能是嫌爽? 如果没代价,谁不想爽久一点。 某人费解,“你累个什么劲儿?不都是我在动?你不是就躺着?” “喊不用力气啊?我他妈嗓子都哑了!” “谁让你叫那么大声?” 靠! 她真的好想爆粗口! “你以为我乐意叫?还不是……”气极地说到一半,她停住。 “还不是什么?” 黎艾不想说,省得这人又冒出些让人受不了的骚话。 “我懒得跟你说,死开,我要下去吃饭了。”她把他推开,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这是休息好了?”陈添问她。 黎艾顿时一脸防备,“你还想来?” “当然想。”陈添笑得蔫坏。 黎艾眼睛一下瞪圆了,想骂他,又怕把他给骂兴奋了,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像一口气梗在胸口快要被活活噎死。 “但今天你还有别的事要做。”陈添笑着说。 这话他本可以一口气说话,但他偏要这会儿才慢悠悠开口,明显是故意逗她。 黎艾被他气得不轻,直接一脚朝他踹过去。 陈添眼疾手快,伸手抓住了她的脚腕,“起床气这么大?” “松手。” 陈添将她的脚轻轻放回去,“你就不好奇,今天你有什么事要做?” 刚刚在气头上,黎艾这会儿才想起这码事,“什么?” 与我周旋久 第11节 “吃完饭你就知道了。” “陈添!你真的有病!”黎艾实在忍不住了,真想骂死他,她没问的时候他非要她问,问了他又卖关子。 陈添继续笑着,笑声沉沉。 - 黎艾吃饭一直比陈添快,因为食量小,她没吃几口就搁了筷子。 “说吧,什么事?” “你才吃几口?”陈添不答反问。 “赶紧说。” “再吃两口。” 两人完全不在一个频道。 “我不想吃了,你赶紧说行不行?”黎艾语气已经很不耐烦。 “不行,”陈添态度坚决,“你多吃几口我再告诉你。” 黎艾快烦死了,赌气似的一口气往嘴里塞了好多东西,塞得两边腮帮子都鼓鼓的,活像只仓鼠。 “现在行了吧!”她包着满嘴的东西说。 因为嘴里塞了太多东西,她声音变得糯糯的,像七八岁的女孩儿耍小脾气的声音,引得陈添笑了笑,“你先咽下去。” 有完没完了! 黎艾气恼地用力嚼着嘴里的东西,这下更像仓鼠了。 陈添搁下筷子,身子往后仰,没再继续吃饭,就倚着靠背把黎艾看着。 他这人吧,像是就爱看她为他恼为他笑的样子。 把最后一口用力咽下去,明明都快被噎死了,黎艾也要捶着胸口费劲儿地朝陈添喊道:“赶!紧!说!” 见她被噎住,本来打算开口的陈添又准备把这事儿先搁一搁,起身去她那边帮她拍背,“都27的人了,怎么还是那么急性子。” 黎艾被噎得彻底说不出话了,却还不忘冲他比中指。 好不容易缓了过来,她咬牙切齿地对陈添说:“你要再不说,我把这盘菜扣你脸上!” 陈添笑笑,“我说。” “你不是说你的新角色很有挑战性吗,我找了几个人来帮你试戏。” “啊?”黎艾一脸懵。 她演过的每个角色都挺有挑战性的,之前也没见他给她找人来试戏。 “试这场。”陈添从旁边拿过来一叠打印出来的剧本。 黎艾从他手里结果剧本看了看。 这次她的演的角色是个从一无所有的小宫女到权倾天下的疯批美人,陈添让她试的是女主在拥有权势后对曾经欺辱过她的人进行疯狂报复的一场戏。 “这场戏有什么好试的?” 陈添笑了声,双眸半眯,颇有些意味深长地说:“这可是场好戏。” 看他表情,黎艾的好奇心又上来了,她倒要瞧瞧是什么好戏。 “把人带进来。”陈添给叶尧打了个电话。 黎艾心下估摸着,重要的不是这场戏,是演这场戏的人,所以在听到门口传来动静时,她立马望了过去。 在看清进来那几个人的脸后,她瞳孔骤然一缩。 像是过于突如其来,又像是想确认些什么,她眼睛睁得极大,目光在几个人脸上不断来回扫视。 那一张张脸,她既熟悉又陌生,可即便再感到陌生,她还是一眼认出了这群人,他们就是化成灰她也认得—— 高中那三年让她生不如死的人。 忽然间,似想到什么,她猛地回头看向陈添。 陈添冲她笑笑,伸手揉她的头发,“这些人,你想怎么收拾他们都行,他们签了演出安全责任书,你可以合法揍人。” 黎艾表情一凛。 片刻后,她在心底失笑。 怪不得突然来这么一出,真有他的。 “你怎么做到的?” 竟然让他们心甘情愿来挨打,他们又不是娱乐圈的人。 “这世上没几件钱摆不定的事。” 是这个道理没错,他说得也轻易,可这并不是有钱就能办到,还要有这份心。 他对她,一直很用心。 眼眶里忽的有些发烫,鼻尖一阵阵泛酸。 黎艾拼命忍着,才让眼泪没有溢出来。 这样一个人,真的很难让人割舍。 如果她愿意生孩子,她想,她也许可以一辈子将他私有。 可惜,她无法去问一个未出生的婴孩愿不愿意来这世界,成为她的的孩子,也无法保障能让她的孩子快乐自由地度过这一生,无悔地来这人间走一遭。 作为一个曾经并不想被生下来的人,她没有办法做到问心无愧地诞下一个生命。 如果不是遇到陈添,或许直到现在,她依然不希望自己来到这个世界。 因为他,她才觉得这人间值得。 可偏偏,他那么喜欢孩子。 大概是命中注定,她只能成为他生命里的过客。 何况,孩子并不是她与他之间最大的矛盾,在不久的将来,她会知道,原来她与他,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 “别太感动了,”陈添看到了她眼底的泪光,“去吧。” 黎艾深吸一口气,将情绪收敛,淡淡嗯了声。 她眨眨眼回过头,等视线再落到那些人身上时,她眼底已看不见一丝伤感,目光锐利而冷漠。 那群人根本不敢与她对视,个个把头低着。 她站起来,一步一步朝他们走过去。 被带进来的一共有七个人,三男四女,那时候,为首的是个叫袁琳珊的女生。 袁琳珊以前在高中时就又化浓妆又染发,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个太妹,如今打扮得倒是大方又得体,像极了个贤妻良母,看样子说不定还真成了贤妻良母,也不知道她的孩子要是在学校被霸凌,她会是什么心情。 “袁琳珊,”黎艾直呼她大名,“你先来。” 剧本里,女主对那些曾经欺凌过她的人是一个一个报复的,她自然也是一个一个来。 “其他人,跟我出去。” 叶尧带着其他人退出房间。 房门落锁,黎艾漠然注视着眼前的人,将她脸上的恐惧、不安、愤恨都尽收眼底。 半晌,她扬起手。 “啪——” 一道响亮的耳光声响起。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第四声…… 黎艾毫未手软,一下比一下扇得狠。 袁琳珊被她扇得摔到地上,又被她拽着头发扯起来继续扇。 袁琳珊倒是也挺有种,疼得眼泪狂流也没求饶一声。 黎艾也没有非要听她求饶的打算,只想把曾经他们施加在她身上的暴力都还给他们,可仅仅是这几耳光怎么够,远远不够。 “够了。”陈添却握住她胳膊说。 “怎么?”黎艾看着他冷笑一声,“怜香惜玉了?” 袁琳珊虽说恶毒,却长了副惹人生怜的无辜脸。 “那可不。”陈添接话。 黎艾猝不及防,她也就是那么一说,完全没料到他会这样回答。 在她怔愣之际,陈添将她的手翻过来,“手扇疼没?” 黎艾又是一愣。 原来,他怜香惜玉的对象是她,怕她扇人巴掌把手给扇疼了。 别说,力是相互的,她扇得那么用力,手还真真有些疼,掌心都红了。 “别用手打了,你要是气还没出够,用脚。” 黎艾笑了下,还以为他心软,结果是个活阎王。 “让人把她带走吧,”黎艾别过脸,“我不想再看见她。” “其他人呢?” “也带走。” “不打了?” “打他们一顿改变不了什么。” 法治社会,难不成她还能把他们打残? 既然不能打残,那一点儿小伤小痛能抵平什么? 看到他们如今这幅像是完全未遭到报应的样子,她心里反而更加愤恨不平。 与我周旋久 第12节 陈添像是明白她心中所想,遂告诉她:“你放心,我不会就这么放过他们。” 闻言,本低着头的袁琳珊猛地抬头看向他。 陈添也朝她看过去,唇边浮现一抹笑, “是不是有人跟你说,签了责任书过来挨顿打就完事儿了?” “这你也信?”陈添脸上笑容扩大。 他一向如此,总是笑着将人打入万劫不复之地,像个游戏人间,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恶魔。 “你!”袁琳珊气得浑身发抖。 “挨顿打就想抵平,哪有那么容易。” “你们……”袁琳珊胸口剧烈起伏着,似想狠狠咒骂眼前的男人,可她并不知道他是谁,只能将怒火转移到黎艾身上,“黎艾,你这个婊子!贱货!我当初他妈就该弄死你!” “唔——” 她还想骂,却被一只大手用力扼住了脖子。 “我不打女人,”陈添冷冷俯视着她,“但你要敢再骂一个字,我不介意让别人代劳。” 袁琳珊刚刚是气急攻心,全然没了顾忌,这下才知道害怕起来,不敢再破口大骂。 “让她走吧。”黎艾开口。 既然陈添说不会就这样放过他们,那就更没有留他们在这儿碍眼的必要。 陈添侧眸看了眼黎艾,而后向守在门口的叶尧递了个眼神。 叶尧会意,过来将袁琳珊拉了出去。 门关上。 安静下来的房间里,黎艾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下心情,她问陈添:“你打算怎么对付他们?” “该欠债的欠债,该坐牢的坐牢,该失业的失业,总之会让他们一无所有,从今以后都没好果子吃。”陈添语气轻松,大概这一切对他来说都易如反掌。 他抬起她的脸,轻轻捏了捏,“不管是从前还是以后,谁欺负你,我都帮你讨回来。” 这一句入耳,黎艾心头颤了颤。 她望着他,心底响起一个声音: 可陈添,我们没有以后。 第9章 第 9 章 三月中旬,《越关山》在淮城开机。 黎艾想清楚了,拍完这最后一部就退圈,她需要时间处理现有商务,接着,再退出陈添的世界。 不能拖,否则,她怕自己再也没办法下定决心。 开机前一天,黎艾坐陈家私人飞机前往淮城。 恰好,陈祁生要去淮城出差,两人便搭乘了同一架飞机。 但其实,陈祁生可以晚几天再去,是陈添让他和黎艾一块去。 淮城是他们死对头陈其允那一脉的地盘,陈添不太放心黎艾一个人待在那边。 陈家人口庞大,主要势力分为好几脉,陈添这一脉和陈其允他们的恩怨是从上一辈就开始的。 这事儿说起来也不复杂。 陈家内部设有八人议庭,从百年前的长老制度演变而来,除却掌舵人,议庭的八名成员拥有最高话事权,陈其允那一脉原本在议庭一直都有一个席位,但三十多年前,这个席位落到了陈添他母亲陈鹤龄女士手中,原因无他,陈鹤龄女士实在过于优秀。 太优秀也是种罪过,陈其允那一脉就这样恨上了陈鹤龄女士,处处和她这边的人作对。 上一辈,他们斗不过陈鹤龄女士,这一辈,陈其允也斗不过陈添,早在五年前,黎艾还没认识陈添时,陈添就把陈其允赶去了泰国,但他那一脉还有其他人留在国内,毕竟是同一个家族,没法赶尽杀绝。 淮城作为陈其允那一脉如今的盘据地,陈添实在难以放心让黎艾一个人过去,本来他打算过去陪着,但既然陈祁生恰好要去淮城出差,那就让陈祁生去,三月正是忙的时候,他要是离开青港会很麻烦。 黎艾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以为陈祁生就是凑巧要去淮城。 飞机起飞时间是下午两点,陈祁生比黎艾先到。 上飞机看到他,黎艾挺开心,这一路有三个小时,她准备从陈祁生嘴里挖点儿他跟他初恋的料。 陈祁生这人吧,看着真的特性冷淡一人,总是一副生人勿近,女人男人都滚远点的样子,所以她贼想知道他谈恋爱的时候是啥样。 一坐下,她立马跟陈祁生搭话:“你今天工作多吗?” 陈祁生一眼看出她别有用心,“你想干嘛?” “想问你点事儿。” “问。” “你跟你初恋弹恋爱的时候应该不是你现在这副冰块儿脸吧?”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陈祁生冷冷淡淡地开口,“我以前是个阳光开朗大男孩。” “噗——” 黎艾直接笑出了声,他是怎么做到用一脸冷淡的表情说出“阳光开朗大男孩”这几个字的? “你是在玩梗还是认真的?”她笑着问他。 “这是实话,我以前确实很开朗。” 陈祁生依旧面无表情,实在难以让人看出曾经半点开朗的影子。 黎艾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了一番,“那你怎么变成现在这副鬼样子的?” 陈祁生只说:“人本来就是会变的。” 也是,黎艾想想自己,高三以前她又软弱又木讷,没一点儿脾气,跟现在简直天差地别。 “但……”黎艾单手支颐看着陈祁生,食指轻敲了敲自己的脸颊,问他,“你不怕你初恋不喜欢你这个样子吗?” 大概是也想过这个问题,早有了答案,陈祁生回答得很快,“感情是可以培养的,我会让她喜欢。” 这回答满分,黎艾给他比了个大拇哥。 “你们什么时候谈的恋爱啊?” “高中。” 高中那都是多久远的事儿了,黎艾遂又问,“你们分手多久了?” “九年。” 提起这个数字,陈祁生语气微沉。 “九年!”黎艾震惊。 陈添说他这么拼命工作是为了能和初恋重新在一起,那岂不是意味着,这九年他都一直是一个人? 九年啊,人生有几个九年。 “这九年……”黎艾有些不敢置信,“你没和别人在一起过?” “没有。” “没有和别人发生过关系?” 黎艾问得很直接。 他们这种阶层的人,不谈恋爱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多得是只走肾不走心的花花公子。 “没有。” “也完全没对别人动过心?” 陈祁生还是那两个字:“没有。” 这就太玄幻了吧。 黎艾不相信。 “你们那圈子那么多顶级美女,我不信你一点儿没感觉。” 陈祁生淡淡瞥过来,“美女怎么了?我不帅?” 黎艾:“……” 他这话……还真没毛病,他确实有够帅。 “行行行,”黎艾再次为他竖起大拇哥,“你可真是情种中的情种,我佩服,佩服得五体投地!” 陈祁生轻笑了下。 “差不多了吧?”他打开随身携带的电脑。 知道他是大忙人,黎艾抬手,“你忙你忙。” 刚刚她一直撑着扶手把陈祁生看着,这会儿陈祁生开始工作,她躺了回去,扭头看向窗外。 听了陈祁生这些事儿,她忍不住去想,假如陈添也迫于家人反对和她分手,他是否也会这样为她反抗,为她守身如玉这么多年,等她这么多年。 不会,肯定不会。 她脑子里冒出这六个字。 就陈添那强到爆炸的性一欲,就算心里念着她,身体肯定会搞上别人,男人嘛,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至于陈祁生为什么能管住自己的下半身…… 呃……他估计是个没尝过性一福的老处男。 “啊啾——” 陈祁生忽然打了个喷嚏。 黎艾惊了。 不是吧,难道背后蛐蛐别人,那人还真会打喷嚏? 陈祁生不光打了喷嚏,还转过头来问她:“你骂我?” 黎艾:“???” 与我周旋久 第13节 这都行? - 飞机准时抵达淮城。 下了飞机,黎艾和陈祁生一起前往同一家酒店,两人还住隔壁。 不怪黎艾会觉得陈添没多爱她,正常人会放心让女朋友和自己兄弟在其他城市住同一个酒店? 还是长得贼好看的兄弟。 也不知道他是真的不在乎她会不会移情别恋,还是他对自己太有自信,又或者是对陈祁生太放心。 黎艾脑子里经常会不自主的冒出这些念头,但基本都是一晃而过,她懒得去琢磨,也就最近盘算着要和他分手才时不时会想一想。 到了酒店,黎艾还和陈祁生一起吃了个晚饭。 趁着这会儿功夫,黎艾又问起了陈祁生和她初恋的事,陈祁生倒也愿意讲,黎艾听得津津有味。 几乎陈祁生每说一件事,她都要震惊一下,明明都是些小情侣之间挺普通的小事,但放在陈祁生身上就是很让人惊奇,桩桩件件像他上辈子发生的一样,跟他现在完全都不像一个人了。 说着说着,陈祁生长睫低垂,看向她手边已经震动了挺久的手机,“你来电话了。” 黎艾听得太上头,经他提醒才发现手机在震动。 她拿起手机,看到来电人,陈添。 “喂。”她接通电话。 “到酒店了?” 电话里传出陈添那低沉好听的声音。 “到了。” “在干嘛?这么久才接电话。” “跟陈祁生吃饭,听他讲他初恋的事儿。” 陈添笑了声,“他愿意跟你讲?” “怎么不愿意?他可愿意了,估计边讲边回味呢。” 陈祁生瞥过来一眼,但目光里没什么情绪。 陈添又笑了笑,“吃完饭准备做什么?” “不做什么,回房间躺着。” “还记得我之前提醒你的事吗?” “什么?” 黎艾觉得自己肯定有健忘症,很多事儿转头就忘了,陈添提醒过什么她一点儿不记得。 像是料到她会忘,所以陈添才特意又打来这个电话再次提醒她,“在淮城别乱跑。” “哦……” 黎艾这下想起来了。 陈添没有跟她细讲陈其允那一脉跟他的瓜葛,只说有和他不对付的人在淮城。 “有事儿找陈祁生,最近他都在淮城。” 提到这事儿,黎艾撇了撇嘴,“我说,你怎么就这么放心我跟他呆一块儿?” “我知道他有多爱他那初恋。”陈添说。 “也知道……”他尾调微微拖长了些,似乎在笑,大概笑得挺温柔,声音也是温柔的,还稍稍压低了些声线,“你有多爱我。” 黎艾蓦地一愣。 相恋五年,这是她第一次听他提及“爱”这个字。 他不爱说情话,从没对她说过“我爱你”三个字,她也没对他说过。 每个人对爱的感知是不一样的,也许是被很多人爱过,知道什么是确切的爱,所以哪怕她从未对他说过“爱”这个字,他也知道她爱他。而她从小到大都没有感受到多少爱意,即便陈添对她那样好,她也无法确信自己是否真的有在被爱,她分不清,他是爱她,还是他本身就是个很好的人,是否换成任何人来做他的恋人,他都会对那个人这么好。 又或者,因为在很长的一段岁月里都没有被人爱过,在她内心深处会认为爱是很难获得的,既然认为很难,那即便感受到了爱,她也会为其划上一个问号。 所以,她想问他,那你呢,有多爱我? 但她没问。 第10章 第 10 章 陈添仇家不少,这些年黎艾没少因为他的仇家报复而遭罪,这次来到他死对头的地盘,黎艾都做好了会被人算计的准备,结果好几天下来竟然事事都很顺利。 这部戏在淮城拍不了多少天,还有其他地方的取景。 对方再不出手,剧组都要离开淮城了。 “姐,感冒药。” 秦依依向黎艾递过去感冒药和水。 今天要拍一场雨里的戏,黎艾身体素质不好,很容易生病,所以得先吃感冒药预防。 吃完药,黎艾离开酒店去剧组。 黎艾演的角色前期就只是个小侍女,妆造很简单,化妆用不了多久。 “黎老师这边好了吗?”剧务瞅着时间过来问。 化妆师最后为黎艾理了理头发,“好了。” “那黎老师您准备一下,现场已经就位。” 黎艾站起来,“我准备好了,直接开拍吧。” 雨里的戏挺难的,也很麻烦,要是ng了就得重新做妆造再拍。 黎艾今天要拍的这场尤其难,台词很多,而且其中独白多,对白少,镜头都不好切,导演要求的是最好能一镜到底。 黎艾走到定点的位置上,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 再睁眼,她朝导演递过去一个已经准备好的眼神。 导演朝打板员比手势。 “第20场1镜1次。”打板员打板。 “action。” 道具组开闸,镜头里暴雨倾盆而至。 这场戏即便一镜到底也有足足7分钟,黎艾从头到尾台词表情都没有半点差错,演得十分投入,丝毫没有注意到—— 不远处出现了一个长相气质极为出众的男人。 在场除了专心拍戏的相关人员,其他候场的人几乎都注意到了这个男人。 这场戏导演很重视,要求全场肃静,但他的出现还是引起了一阵躁动,不少人忍不住发出了惊呼: “卧槽,这谁?” “好帅!” “哪家签的新人?帅得也太超过了吧!” “这气质不像新人啊,像来视察的大佬。” “气质不像,脸像啊,长这么顶不可能不是艺人吧。” 导演听不清楚这些人在说什么,但就是给人感觉很吵,要不是见黎艾演得很好,他绝对喊卡然后痛骂这群人一顿。 现场的躁动没有影响黎艾,她很沉浸地在表演。 等她给出最后一个表情,导演激动地站了起来,“卡!” 道具组立马关闸,秦依依捧着早就准备好的毛巾和外套小跑着准备去递给黎艾,但跑着跑着,手上东西忽然没了,被人二话不说给夺了去。 她下意识转头想看是哪个孙子,然而这人迈一步顶她跑两步,她只看到个后脑勺。 不过,光是一个背影就足够她认出这人是谁了。 原来是艾姐的男朋友。 陈添快步走到黎艾身边,把衣服给她披上,拿头巾裹住她滴水的头发。 一旁的人见状,直接惊呼出了声: “what?!这是她黎艾金主??” “黎艾吃得也太好了吧!!” 黎艾没听到她们说的话,她还没出戏,闭着眼蹲在原地,并不知道此时她身边的人是陈添。 “你再不起来,”陈添半蹲着身子在她耳边说,“我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抱你起来了。” 黎艾一惊,睁开眼转头看向他。 “你……”她神情有些恍惚,“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陈添搂着她肩膀把她拎起来,“赶紧去冲个热水澡,别感冒了。” “嗯。”黎艾吸吸鼻子,这会儿才感觉到冷。 现在是三月,气温只有几度,她在雨里淋了这么久,浑身都僵了。 “黎老师你这场演得太好了!” 导演兴高采烈地走过来。 正要带人走的陈添见路被挡住,脸上顿时生出几分不悦,“有屁等会儿放,没看见她冷成什么样了?” 导演直接懵了,他在业内也算个人物,就是投资方也没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过话。 “还不滚开?”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添爷。”张制片赶过来把导演拉来。 与我周旋久 第14节 路被让出来,陈添没再看他们一眼,带着黎艾走了。 “这人他妈谁啊?”导演一脸愠怒地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张制片瞥他一眼,“劝你把他妈两个字收回去。” “——!” 导演这下才猛地反应过来,“黎艾她金主?” 张制片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那我他妈不是完蛋了?”导演开始后怕。 “不至于。” 刚刚被吓了一跳,导演这会儿仔细想想,自己也没干什么得罪他的事,单纯就是被骂了两句。 悬到嗓子眼儿的心脏重新落回胸腔,导演松了口气说:“竟然这么年轻,还长这么帅,我以为是她哥什么的呢。” “他们家族的人个个颜值都很高。” 听这话,那张制片肯定不光知道这人是谁,还对其家族颇有了解,而黎艾背后金主的身份一直是秘辛,大多数圈内人都只听说过一些无法确认事实的传闻,只有少数大佬知道这人到底是谁,是以导演不仅感叹了句:“还是张制片见多识广啊。” “这种人物,”张制片摇摇头,“还是少见为好。” - 冲了个热水澡出来,黎艾裹着厚厚的浴袍,边走边打喷嚏,连着打了好几个。 一听她这打喷嚏的架势陈添就知道:“得,你这估计又要感冒发烧一场。” 为什么是‘又’,因为黎艾感冒发烧的次数真的很频繁。 “晚上提醒我再整颗感冒药。” 陈添属实有点不明白,“我天天带你运动,怎么你身体素质还是这么差?” “运动是能包治百病还是怎么的?” 运动是不能包治百病,但可以提高身体素质,不应该感冒得这么频繁才对。 陈添也不与她争辩,“今天还有戏要拍吗?” “今天我的戏只定了这一场。” 导演可能以为她要ng好几次,所以留足了时间。 “那我带你去泡温泉驱驱寒。” 黎艾不想动弹,她连着拍了这么多天的戏,好不容易能休息一天她只想躺着,但去泡温泉倒是也不用动弹。 “成。” - 二十分钟后,陈添带黎艾抵达郊外一所温泉山庄。 地方已经提前清场,偌大的山庄除了工作人员就只有他们二人。 陈添不知道黎艾今天要淋雨,但知道她的戏服都不厚,早就打算好了要带她去泡温泉,包了好几天的场。 躺进天然的温泉池里,黎艾不禁发出一声满足的感叹。 吊威亚造成的腰酸背痛在这一刻都得到了纾解。 她闭上眼,头仰着靠在池边,露出整段漂亮的天鹅颈,打湿的长发如海藻般随着池水浮浮沉沉,水漫过她的胸口,又退下去,显出一片旖旎。 雪白的肌肤上水光潋滟,水池下曲线诱人的身段,如美玉精雕细琢出的一张脸,再配上她那仿佛在翻云覆雨中被送上云端时不由自由仰头闭目的神情…… 陈添看着她,喉结滚动着,深邃的眼底是墨色也掩不住的占与欲。 如果这儿不是淮城,他一定,立刻,马上,在这池子里就和她来一场。 舌头在口腔里绕了一圈,他侧眸,拿起一杯浸着冰块的白兰地。 酒液顺着喉咙划下,冰块留在嘴里,他含着冰块再次看向眼前的人,舌尖不时搅动嘴里的冰块。 有些热意,冰块也降不了一丝温度。 他索性也闭上了眼。 似是想到什么,他唇角轻扯了下。 他陈添这辈子,从小就行事放纵,哪怕当了兵性子也一点儿没改,从不克制,从不忍耐,但在黎艾身上,他没少忍耐,像今天这种情况,不少。 不过,这种情况大多时候不是因为时间和地点,是因为黎艾太娇气,嫌累。 他总不能强上,得哄。 有时候能哄着她多来两场,有时候怎么都不好使,只能忍着。 两个人都闭目小憩,耳边只听得见风声与鸟鸣。 这里不光有温泉,风景也很好,放眼望去,山峤苍霭,松林葱郁,一片绿意。 浸在这天然的温泉里,置身这春和景明,会仿佛完全与自然融为一体,像变成了泉水里的一棵树,一尾鱼。 此刻,黎艾的内心无比宁静平和,像被大自然洗涤了灵魂。 然而,这份宁静并没有持续多久—— 随着“嘭”的一声巨响,几米之外的木门被人踢开。 黎艾被吓得猛地睁开眼,看到一个穿得一身黑的男人走进来。 “好久不见啊,”男人的目光直直望过来,笑着念出视线里那人的名字,“陈添。” 陈添看着他,表情挺平静,像预料到他会出现。 “他谁?”黎艾凑过来低声问。 “陈茂林。” “你说的那个死对头?” “嗯。” 陈添将黎艾搂进怀里,抬眼问陈茂林:“说吧,来这儿干嘛?” “放心,我没想做什么,就来煞煞风景,”陈茂林在池边蹲下来,脸上没再挂笑,磨着后槽牙开口,“看你在我们的地盘的带马子吃喝玩乐,我真的很不爽。” 陈添笑了声,像听了个笑话,“什么叫没想做什么,你个废物能做什么?” 这话让陈茂林后槽牙咬得更紧了,都能轻易的在他腮帮子处看到突出来的牙槽。 他站起身,做出居高临下的姿态,冷笑道:“关起门来打狗还是能做到的。” 说完,他吹了个口哨。 紧接着,门口又涌进来好些人,个个身高体壮。 “知道你牛逼,一个打八个不是问题,但我这儿有二十多号人,”陈茂林挑衅地朝他扬下巴,“你还打得过吗?” 在作为特种兵的服役期间,陈添拿过所能参加的军事演习和比赛的所有最高荣誉,一个打八个还真不是问题,但一个打二十多个,还是在没有武器的情况下,这他妈得是玄幻片里的超人。 “得亏你清了场,不然还不太好办呢。”陈茂林笑得十足卑鄙恶劣。 艹,这种架势,黎艾还是第一次遇见。 像是感觉到她身体有些紧绷,陈添像宽慰般轻拍了拍她的腰。 黎艾转头看向他。 他还是那副张狂而从容的样子,脸上没有一丝的畏惧和慌张,像一切都在掌控中。 一切,也的确在他掌控中。 在陈茂林趾高气扬的这时候,空中传来阵阵轰鸣。 陈添抬起手,食指在耳边绕了绕,问陈茂林:“听见什么声音了吗?” 陈茂林脸色一僵。 下一秒,一架接一架的直升机从他头顶飞过,一根根绳索从空中抛下。 很快,在陈添的身后,也出现了二十多号人。 为首的陈祁生轮着手里的棒球棒笑着走过来,“我今晚上的飞机,没想到走之前还能赶上这么一场热闹。” 看着这么一帮人,刚刚还笑得春风得意的陈茂林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他哪里能料得到,在他带着一帮人踏进这温泉山庄时,陈祁生那边就坐上了直升机,至于直升机和这帮人,早在黎艾抵达淮城时就候着了,等的就是这一刻。 陈添从温泉池里站起来,一步一步朝陈茂林走过去。 有这么一帮人在身后,黎艾自然安安心心地继续待在池子里泡温泉,作壁上观。 陈添和陈茂林之间还是有那么一段距离,陈添边走边同他说:“我们要是在你的地盘搞出个群殴,被定性为黑一社一会,到时候,你陈茂林,检察院肯定是不会放过,至于你以为会给你撑腰的那群人,老爷子也一定一个都不会放过,包括夹着尾巴跑去泰国那个。” 在陈家,法律是绝对的红线。 陈家奉行低调处事,不想被大众熟知,更不想被政府盯上,谁要是犯了法还把事儿闹太大,老爷子那边第一个不放过。 “什么年代了还玩这套?”陈添走到陈茂林身边,俯身凑到他耳旁,掀唇,“爷爷教教你什么是遵纪守法。” 语落,他一脚踹在陈茂林膝窝,陈茂林顿时跪了下去。 跪下去是身体条件反射,陈茂林想站起来,陈添没给他这个机会,一手反拧住他的胳膊。 陈茂林痛得不能动弹,面色狰狞。 他身后的人想上前却又忌惮前面那群拿棒球棒的,再者陈茂林也没发话,他们不敢贸然动手。 陈添量他也不敢让人动手,继续拧着他胳膊。 陈茂林疼得不行,陈添看着却像没用什么力气,气定神闲地笑着,语气也没有因为用力而咬牙切齿,是一贯散漫的声线,像逗弄一只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踩死的蚂蚁,“放心,不会把你胳膊拧断,爷爷我可是遵纪守法好公民。” 第11章 第 11 章 陈茂林不敢把事情闹大,最终只能灰溜溜地夹着尾巴滚蛋。 想关门打狗的他大概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成了那只狗。 与我周旋久 第15节 但其实,就算陈祁生没有带一帮人赶来,陈茂林也不敢对陈添动手,顶多是让人把他按住羞辱两番。 如陈添所言,他的确是个什么都做不了的废物,在自己的地盘还能被收拾成这样。 等他被陈添丢出去,黎艾从池子里站起来,身上的水汽被山间的风一吹,冷得要命,她不知道陈添怎么能那么抗冻,他身上就一条短裤,还是被打湿的短裤,他却像是一点儿都感觉不到冷,而黎艾把浴袍披上都还冷得起鸡皮疙瘩。 人与人的体质差别真的很大。 “不泡了?”陈添问她。 “嗯。”黎艾把浴袍披上。 “按摩去?” “你在这儿没别的仇家了吧?不会等会儿我俩按着按着又一波人冲进来吧?” 陈添笑笑,“放心。” 黎艾拎起另一条浴袍丢给他,“穿上,大冷天的。” “都快四月了,还算什么大冷天。” 看他慢悠悠地穿着浴袍,想来是真一点儿不觉得冷,黎艾简直嫉妒,“只要没上20度,对我来说都是大冷天。” “有什么区别吗?没上20度你风寒感冒,上了20度你风热感冒。” 黎艾白他一眼,“闭上你的嘴赶紧走吧,冻死我了。” “迈个腿关嘴什么事?” “我单纯想你闭嘴,行了吗?” 陈添这人平时话很少,但那是在别人面前,在她面前话是真不少。 “不行,”陈添一把将她搂进怀里,“我大老远过来陪你,话还不能多说两句?” “要说话你不能好好说,净杵我。” 头顶落下一声低笑。 “这叫打情骂俏,是情趣,”他抬手揉揉她的脸,头低下来,吻在她耳尖,“懂吗?宝贝。” 过于磁性的声音落在耳骨上,震得黎艾半边身子都有些酥麻。 黎艾就不明白了,之前圈内有几个朋友不约而同地跟她说起过与异性接吻的感觉,都说接吻的次数多了就没那种酥酥麻麻的感觉了,但她这都跟陈添谈五年了,别说接吻,就是像这样一句耳语都能在她身体里带起一阵电流。 她也不知道是她的问题,还是陈添这人太要命。 - 两个人在同一间房里做spa。 黎艾用手枕着脑袋,歪头把陈添看着。 “看我干什么?”他俩没少一起做spa,以往黎艾才不会看他,到了地方就两眼一闭。 黎艾缓缓眨了眨眼,在心里回答他: 再不多看看,就看不到了。 “几天不见,你长帅了。” 陈添成功被她逗笑,“你新戏的人设是冷幽默?” “我新戏人设是放荡,好色。”她没唬他,她那角色后期成贵妃后是挺好色放荡的,给皇帝戴了好几顶绿帽子。 “好色?”陈添微挑眉。 得,再聊下去,今晚她指不定要被折腾成啥样。 黎艾扭过头,不看他了。 看她这会儿哑火了,陈添莫名觉得更好笑了,一边看着她,一边牵唇笑了好久。 他们做的项目总时长是两个小时,这两个小时里,陈添一直看着黎艾,目不转睛。 她像是早早就睡着了,一动不动的躺在那儿,只有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 来之前她卸了妆,一张脸很素净,却依旧漂亮得不像话。 如果不是拍戏需要,她完全不需要化妆,甚至连眉毛都不用修,天生的眉形就极好看,每一处五官都精致得像上了妆,双唇是诱人的樱粉色,皮肤雪白又细腻,像浸水的白玉,肤色比上了粉底还均匀,没有任何的暗沉,眼睛也像戴了美瞳,是少有的浅色瞳。 起初,他并非被她皮囊所吸引,后来却也为她出众的容貌而着迷,每每视线一落在她身上,就很难再移开,不管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的今天,一直是这样,怎么都看不够。 “先生。”技师低声的轻喊让陈添回过神来。 他知道她是想问还要不要继续,遂轻声开口:“你们出去吧。” “好的,二位慢慢休息。” 两名技师退出房间。 陈添从他那张床上起身,走到黎艾身边。 vip专属房间,床很宽,陈添在床沿坐下,头微侧,近距离的看她。 不自觉地,他眼底流露出笑意。 随后,他俯身,在她额间印下轻轻的一吻。 - 黎艾这一觉睡了挺久,所以晚上也被陈添折腾了挺久,他说她下午睡太久,晚上肯定睡不着,他帮她运动运动。 假公济私的臭男人。 黎艾说她需要看剧本,以此来让他停止禽兽行为,结果这人非但没停,还和她对上了戏,成了秽乱后宫的奸臣,她则是那个和奸臣同流合污的皇妃,他一口一个微臣,却一次比一次撞得更凶,丝毫没有作为下位者的姿态,这哪里是在对戏,分明是他角色play的恶趣味。 陈添在这边待到了剧组离开西城才回,以往黎艾拍戏时,他也总会来探班。 有他在,和她一起搭戏的男演员总会特别紧张,尤其是亲密戏,虽说她从来没什么特别亲密的戏,吻戏都是借位,这部戏里最大的尺度是一场浴池激一情戏,不过也只是搂搂脖子而已。 陈添这人占有欲强,当然介意她拍亲密戏,所以凡是她的戏,导演都很注意尺度,可即便这样,和她搭戏的男演员还是紧张,大概是都听说了曾经有个和她搭戏的男演员被整得很惨的事。 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陈添整那个人不是因为他和黎艾拍了亲密戏,是陈添听到了他对黎艾图谋不轨。 陈添没那么小气,但也没少吃醋。 他一吃起醋来,特过分,他不搞那些男演员,他搞黎艾。 黎艾有时候都觉得他吃醋是假,借吃醋占她便宜才是真。 《越关山》的取景地不多,后期的宫廷戏都在同一个地方,拍摄难度不算大,整部电影的拍摄只用了三个月。 杀青那天,夕阳特别漂亮。 黎艾站在高高的宫墙上看了很久的夕阳。 每一次日落都是一场盛大的落幕,今日这轮夕阳沉入地平线,她的演艺生涯也就此落幕。 往后,她要奔向她自己的天地了。 “姐。” 宫墙下传来秦依依的呼喊。 黎艾垂眸。 “该走了。” 嗯,该走了。 黎艾回头,最后看了看身后的宫殿楼宇,这里是无数人的梦,也曾是无数人一生的牢笼,于她而言,这里也算牢笼,但这五年倒也并没有那么痛苦煎熬,因为有陈添在。 陈添…… 在这样明媚的艳阳天里,眼前是绚烂的晚霞,思及他,她心里却像下了一阵酸雨,五脏六腑都被酸雨腐蚀,淹没。 心脏传来真实的疼痛感,像刀绞那般疼。 一直压着的情绪,在此刻突然有些崩断。 眼泪一瞬间漫过瞳孔,大颗大颗滑落。 她哭得没有声音,泪水却比她任何一场哭戏都要汹涌。 拍戏的这三个多月里,她做好了一切商务交割,今天之后,她就可以完全退出娱乐圈,也可以完全退出陈添的世界,原本她就是这样打算的,给他的离别信也想好写什么了,她没打算亲口和他道别,可真的到了这一天,她发现她好像做不到,做不到这样果断地离开。 天边的晚霞被眼泪晕开,模糊成一片彩色的霓虹,但那么美,夏天的傍晚总是那么美。 六月,夏天才刚刚开始,她还想拥有一个夏天,有他在的夏天。 可是,可是…… - 这晚的杀青宴上,黎艾喝了很多。 不知道是情绪的原因,还是酒的度数比较高,才喝不到一个小时她就醉得不省人事。 有人把她扶了起来,她能感觉得到,但睁不开眼睛,眼皮沉得像压了快石头,看不到对方是谁。 对方扶着她走了一段路,然后她迷迷糊糊间感觉自己好像被塞进了一辆车。 车子摇摇晃晃的,她胃里一阵一阵翻滚,吐了好几回。 随着胃里的酒水被吐出来,身体里的酒精含量似乎少了些,眼皮没那么沉了,可身上还是使不上一点力气,睁开眼看到的也是模模糊糊的一片,过了会儿视线才清晰了一些,但只片刻,视线又开始变得模糊,如此反反复复。 这不像她平时醉酒的感觉,倒像……被下了药。 混沌又晕眩的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她浑身一激灵,瞬间清醒了不少。 视线恰好在这时候变清晰,黎艾看到一张她只见过一面却印象深刻的脸,险些被人关起门来当狗打,她印象当然深刻。 “哟,醒着?” 陈茂林抬起她的脸。 第12章 第 12 章 “哟,醒着?” 黎艾看着他,目光冷冽而防备。 与我周旋久 第16节 瞧她这模样,陈茂林笑了,“放心,我没打算对你怎么样,只是想拍两张照片恶心恶心陈添。” 说着,他拿出手机,坐到黎艾身边,伸手把她搂进怀里就开始拍。 黎艾想推开他,但连抬手都困难的她根本推不开他,声带像是被什么黏住,连个“滚”字也说不出。 本能地挣扎了两下后,她放弃徒劳的抵抗,趁陈茂林拍照,自己也还算清醒,她赶紧按了两下腕间手表旁边的一个按钮。 这块手表是陈添为她特制的,在两年前她被仇视陈添的一方势力报复后,陈添就找人为她做了这块表,只要在两秒内按动两次那个按钮,陈添和警方就会收到她的求救信号。 手表里有定位,警方会在最快的时间赶来。 现在,她只求陈茂林真如他所说的那样,没打算对她怎么样。 “你说……” 陈茂林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来,紧接着,她的下巴又被他抬起,她看到陈茂林在笑,笑得极为恶劣。 “你说,陈添看我搂着你,还跟你过了一夜,他对你还硬得起来吗?” 黎艾没有办法思考这个问题,视线又开始变模糊,头也开始发沉,她用力做着深呼吸,努力保持清醒。 因用力的呼吸,她胸口起伏明显,让陈茂林以为她是在害怕,“怕了?听说你很野来着,这就怕了?” 黎艾已经看不清他的脸,面前只有一个模糊的人影,眼皮不受控地往下坠着,她用尽全身力气让自己保持睁眼,不让自己晕睡过去,这让她即使半搭着眼,眼神里也带着股劲,看起来颇为凌厉。 “哦!我知道了!”看她这眼神,陈茂林玩味笑道,“你不是怕我会对你怎么样,你是怕陈添不要你,对不对?” 这事儿似乎让他很兴奋,他大笑起来,像个癫狂的疯子。 足足笑了十来秒后,他打开手机把刚刚拍的照片给黎艾看。 “我呢,打算把这照片发个朋友圈,文案就写……”他故作思考,嘴角的笑意收了两秒后又很夸张地上扬,“写好吃不如饺子,好玩不如嫂子哈哈哈哈!” 他再次丧心病狂地大笑。 黎艾看不清他的笑容,但光是听笑声就知道他笑得有多令人恶心。 她知道他不敢对她怎么样,他就是想恶心陈添,让人以为他给陈添戴了绿帽子。 所以,黎艾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危,这里似乎离他们办杀青宴的地方并不远,还在城里,那警方肯定能很快赶来,陈茂林即便想给陈添戴一顶真的绿帽子也来不及,何况他不敢。 然而,她低估了陈茂林的卑劣。 他是不敢强上她,但动动手脚的事儿,他还是敢的。 黎艾如果能看清他的眼神,就知道他不会那么轻易的放过她,他此刻捏着她的下巴紧盯着她,像漆黑密林里一只缠绕住猎物的毒蛇,眼中闪动着兴致勃勃的光。 “陈添眼光还真不错,”他唇边荡开一抹不怀好意的笑,“你他妈简直是个极品。” 黎艾昏沉的大脑猛地清醒了一瞬。 “真他妈想把你上了,但不是就陈添懂法律,我也懂的,所以……”他声音里的笑愈发明显,还故意拖长了尾音凑到她耳边,像在逗弄一只即将变成一盘美食的羊羔般压低声音说,“我不会在你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就因为他这句话,黎艾完完全全清醒了过来,至少是这在一刻,药性败给了愤怒。 肾上腺素的飙升让失去的力气霎那间回到了她的身体,几乎是本能地,她抬手就给了陈茂林一拳,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又狠狠踹了他要害一脚。 男人身上最脆弱的地方被她这么一踹,陈茂林瞬间倒地不起,两手捂着裆,表情狰狞无比,痛得连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 黎艾想再上去补两脚,但药力又上来了,她刚迈过去一步就摔倒在地。 刚刚她有多清醒,现在反弹得就有多厉害,脑子里天旋地转,晕得她都有种窒息感。 之前她还能让自己保持睁眼的状态,现在她完全抵抗不了那股晕眩。 完蛋…… 所有力气被彻底抽空,意识逐渐模糊…… 在完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她耳边隐约响起了警车的警笛声,她分不清是幻觉还是真的。 她希望是真的。 - 凌晨一点,一辆私人飞机降落机场。 一身冷冽气场的男人从机舱里大步迈出,走向另一架直升机。 男人登机后,直升机即刻起飞,朝着黎艾所在的医院驶去,用时二十分钟抵达医院住院部大楼楼顶。 楼顶站了一排人,《越关山》剧组导演、制片、出品人、监制……能来的都来了,连影视公司的董事都来了两个,个个面色惶恐,见男人从直升机上下来,他们连忙弯腰低头,姿态卑微,齐齐紧着喉咙喊:“添爷。” 陈添一个眼神都没给他们,径直往电梯走。 后面一群人赶紧跟上,但没人敢跟他坐同一间电梯。 电梯下行,在一分钟内到达了黎艾所在的楼层。 有护士在楼梯门口迎接,等电梯一开便给陈添指了路。 陈添三步并两步走到黎艾的病房门口,医生在里头候着,他知道黎艾现在是什么情况,所以没有问医生,迈步走到了黎艾身边。 她还昏迷着,但并没有什么大碍,等药效过去就会醒。 某种意义上来说,现在她只是睡着了,但陈添还是想先过来看看她。 他在床边坐下来,轻轻握住她的手。 过了十来分钟,他转头问还守在病房里的医生:“她什么时候能醒?” 明知她不会被吵醒,他依旧将声音放得很轻。 “大概七八个小时后。” 七八个小时,够了。 继续握了会儿她的手后,他起身,缓步走出病房。 在病房外,他从裤兜里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他人在哪儿?” 他口中的“他”,当然是陈茂林。 陈茂林也在这所医院的vip病房,就在下一层。 陈添坐电梯下去,往陈茂林所在的病房走,病房门口的过道上站着二十多个身穿西装的高大男人,他们不是陈茂林的人,是防止陈茂林跑路的。 见陈添出现,二十多号人齐齐颔首鞠躬。 陈添从人群中走过去,迈进病房。 病房里,陈茂林躺在病床上,表情还挺镇定。 他没有试图逃跑,也没有进行任何挣扎,像认了栽。 陈添走进病房后,站在门口的人将门关了,密闭的房间里一共四个人,除却他和陈茂林,还剩两个西装男,其中一个西装男为陈添搬来椅子,陈添坐下,习惯性地后仰,姿态随意,却愈显气场。 他看着陈茂林,没说话。 在他的注视下,陈茂林明显没刚刚那么镇定了,眼神开始发虚,呼吸也变得急促。 看出他的恐惧,陈添蔑然笑了下,“就这点儿胆子,还找死。” 陈茂林深吸一口气,咬着牙挑衅开口:“有本事,你他妈真把我弄死。” 陈添还是笑。 “我不弄死你,”他眼睛稍稍眯了眯,语气轻飘飘地吐出后半句,“我让你生不如死。” 陈茂林眼神猛地一颤,脸色都被吓白了。 以往看到别人被自己吓破胆,陈添会愉悦地勾起唇角,但今天,他的眼神却一沉到底,瞳孔内一片漆黑,落在陈茂林身上的目光如刀刃般又冷又利,似极力压抑着想要一刀一刀将他活剐的冲动。 冷冷盯了他许久,陈添才缓缓眨了眨眼,脸上重新浮上些许玩世不恭,他没再看陈茂林,垂眸把玩着一枚打火机,语气漫不经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我猜,你应该是犯了什么事儿,所以他们把你推出来,想让你把我拉下来,但不好意。” 他掀眸,寒刃般的眼神落回陈茂林身上。 “我没那么蠢,”他语气带着一种金属般的冷感,“你动黎艾,我确实是很想不顾家规律法弄死你,但犯不着。” 说到这儿,他眼底透出笑意,心情不错般微勾着唇朝陈茂林偏了下头,“能让人生不如死又不留下什么伤害痕迹的方式,多得是。” 说完,他唇角弧度扩大。 看着脸上的笑,陈茂林只觉得后背阵阵发凉。 陈添像是看够了他这个表情,眼皮一掀,向站在他对面的那个西装男投去一个眼神。 西装男会意,伸手抓着陈茂林头发就把他床上拖了下来,就这样一路将他拽去了卫生间。 因为是vip病房,卫生间空间很宽敞,还配备了浴缸,浴缸里早早被人放满了水。 男人把陈茂林拽过来后,一把将他按进了水里。 鼻腔里被猛地灌进水,陈茂林本能地剧烈挣扎,但按着他脑袋的男人力大无比,不管他怎么挣扎都始终被男人死死按在水里,直到感觉他快到极限才抓着他头发把他从水里捞起来。 终于能够呼吸了,陈茂林嘴巴大张,跪在地上十分剧烈且夸张地呼吸着,头发和脸都滴着水,脸涨得通红,红得都发了紫,模样狼狈至极,丝毫看不出他曾是个风光无限的公子哥。 陈添慢悠悠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他这副样子。 身后的另一名西装男将椅子搬来了卫生间,他坐下,单手支颐,像欣赏世界名画般看着眼前的一幕。 男人并没有给陈茂林太多喘息的时间,很快又将他按进了水里。 “生不如死”这四个字,没有人比此刻的陈茂林更能切身的明白。 反反复复被按进水里二十多次后,陈茂林整个人都快虚脱了,可夜还长,陈添当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 “添爷。”男人抓着陈茂林地头发让他面向陈添。 陈添起身,双手插兜走到陈茂林面前,半弯腰,笑着俯视他。 “看你没什么力气了,我们换个玩儿法。”他颇有兴致地弹了个舌,卫生间里响起清脆的一声响。 尽管已经意识涣散,听到这句话,陈茂林还是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很快,陈茂林面前出现了一根中医用来针灸的银针。 他嘴里被粗暴地塞进一张毛巾,塞得他口腔没有任何的空隙,让他几乎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淹他水的男人继续抓着他头发让他跪在地上,并将他的左手别到了背后,另一名西装男半蹲下来,抬起他的手,拿着那根银针,一点一点刺入他指尖。 十指连心,陈茂林顿时疼得浑身都暴起了青筋。 看他满脸痛苦,陈添心情颇佳,但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时间还长,”陈添扬唇,“我陪你玩儿到天亮。” 与我周旋久 第17节 …… 早上六点,泠泠晨色透过窗照进房间。 陈添看向窗外那抹天光,而后转了转有些疲劳的脖子。 陈茂林这会儿头发已经干了,但脸上身上还是湿淋淋的,因为出了太多汗,都是被疼出来的冷汗。 “今天到此为止,”陈添垂眸看着地上如一条死鱼般的陈茂林,“天亮了,我得回去陪她了。” 提到黎艾,陈添觉得还有必要再警告陈茂林一句。 他贴心地蹲下来,好让陈茂林将他接下来说的话听得更清楚,“你要还敢动她,我不光让你生不如死,我还让你死得干干净净,骨灰都不剩。” 说完,他站起身,离开了这间病房,没有嘱咐其他人什么,都是聪明人,他们知道怎么做。 回到黎艾的病房,她还没醒,陈添在床边的椅子坐下,静静守着她。 像是能感应到他的出现,黎艾很快醒了过来。 睁开眼,在逐渐清晰的视野里,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 “你怎么来了?”她问他。 青港离这里那么远。 陈添却说:“我怎么可能不来?” 短短七个字,她心底忽的涌起一股暖流,特别暖。 她知道,他不光连夜赶来了,还一夜未眠地守着她醒来。 她无从得知他是否一夜未眠地守着她,但他一向如此,所以她就是知道,在她没醒之前,他不会睡。 “什么时候来的?” “收到警报的时候。” 黎艾看了眼墙壁上挂着的时钟,“那你见过陈茂林了?” 陈添“嗯”了声。 “他手机里的照片你删了吗?”黎艾坐起来。 “删了。” 黎艾眨了眨眼,目光望进陈添的双眸,“看到照片什么感觉?” “想弄死他的感觉。”陈添语气平静。 “就没了?”黎艾微微睁大双眼。 “没了。” “你都不问问他都对我做了什么?还是你已经问过他了?” “没问。” “这你都不问?!”黎艾稍显激动,“你不介意?” “有什么好介意的?”似是怕她误会他这句话是不在乎她的意思,陈添补充道,“警察送你来医院后,医生第一时间给你做了检查,你身上没有被侵犯过的痕迹,所以我没问他对你做了什么,但即便他真的对你做了什么,我也不会介意,现在什么年代了,我没那么封建。” “黎艾,”他喊她的名字,总是看起来玩世不恭的他此时神情认真地告诉她,“你是受害者,不应该被任何人问责,包括你自己。” 黎艾看着他,眸光微微地颤着。 她以为,男人在这方面都是狭隘的,所以怎么都想不到他会这样说。 受害者不应该被任何人问责,包括受害人自己。 如果每一个受害者都能听到这样一句话,那这世间一定不会有那么多的悲凉的故事结局,有太多受害者陷入自责的漩涡,走不出那片灰暗,自己将自己拉入更漆黑的深渊,让他人的过错将自己困住。 “知道了没?”看她好久都没说话,陈添皱着眉问她。 黎艾没回答,却忽的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你知道陈茂林是怎么跟我说的吗?” “什么?” “他说,你看着他搂着我,以后还对我硬得起来吗?”她偏头,笑盈盈地等着他的回应。 这下,陈添也笑了。 “放心,”他凑过来,近距离看着她的眼睛说,“对你,我一辈子都硬得起来。” 第13章 第 13 章 安静的病房里,两人近距离对视着。 有句话说—— 对视,是一种精神接吻。 两个人的目光的确如同接吻般在半空交缠,并,越缠越紧。 某种情绪暗生,渐渐,两个人都扬了唇角。 黎艾抬起手朝陈添靠过去,两只胳膊搭在他肩膀上,将彼此的距离拉得更近,鼻尖都贴到了一起,起初是不经意的触碰,之后是她故意去蹭他的鼻尖,一下又一下,“陈添,这个夏天,你陪我好好玩玩吧。” “好。” 陈添伸手将垂下来遮住她眼睛的头发别到她耳后,“打算什么时候宣布退圈?” 他不知道她有离开的打算,以为她是因为离开了娱乐圈才想好好玩一次。 “过两天就宣。” “以后想做什么?” 黎艾笑着说:“想做什么做什么。” 她没有直接告诉陈添,她想当一名调酒师,不是怕他调侃她没志向,是怕说了,等离开后他会很容易找到她。 人不一定要有多远大的志向,那些所谓“远大”、“伟大”、“崇高”的字眼,不过是千百年来统治者为了更好的奴役和训化底层人民而制造出的说辞,社会的前进需要牺牲,这些牺牲需要被冠上一些好听的标签才会让人心甘情愿地前仆后继,实际上,一个人不管想做任何事,不管是否为他人而牺牲,是否在某个领域做了卓越的贡献,都是为了自己内心的满足,想做一名科学家,和想做一名调酒师,本质上没什么区别,都是很不错的理想。 理想无大小,职业无尊卑。 “那……”陈添眼底噙着笑问她,“想不想做陈太太?” 黎艾愣住。 那天他说要娶她,原来不是说说而已。 见她表情异样,陈添眼神暗了暗,“不想?” 黎艾深吸了一口气,想重新将笑挂到脸上,却怎么也笑不出来,最后只能用这复杂的神情开口:“别告诉我,这就是你的求婚。” 她将脸扭到一边,故作生气,“戒指都没一个。” 陈添笑了下,“我是那么小气的人?” 他伸手将她的脸掰回来,“我会给你一个包你满意的求婚。” 鼻尖是在一瞬间泛酸的,眼眶也发热,黎艾用力吞咽了一下,试图将喉间的酸楚咽下去。 她再次将头别到一边,不想陈添看到她眼底的泪光,“说得你知道我想要什么样的求婚一样。” “你没理由不喜欢。” 黎艾一愣,怔怔转过头来看向他,“你已经准备好了?” “你猜。”陈添牵唇笑着。 “陈添!”黎艾突然加重语气喊了他一声。 “嗯?”陈添喉咙里发出一个单音节。 “求婚是需要惊喜的好吗?别人都是瞒着生怕另一方知道,哪有预告的?”黎艾表情看起来挺有情绪,实际是在演,她庆幸陈添告诉了她这件事,她不想在他求婚时拒绝他,更不想前脚答应他的求婚,后脚却悄悄逃走,她会在他求婚之前离开。 她演技的确不差,陈添没看出丝毫端倪,“我没打算最近就跟你求婚,不算预告。” 他说的最近,她不知道有没有一整个夏天那样长。 看来,他与她,过不完这一整个夏天了。 也好,与其因为难以割舍不断推迟离开的时间,不如干脆一点。 “想什么?”陈添发现这一年她老是动不动就走神,不知道老想着些什么。 黎艾不喜欢撒谎的感觉,但她总不能告诉他,她在想什么时候离开他。 “咕——” 她肚子很是时候的叫了一声。 “我给你点早餐。” 陈添拿过放在一旁的平板,在上面点餐,刚刚那问题就那样揭过去了。 黎艾将手放在肚子上揉了揉,不用骗他,这让她心安了些。 在一起五年,陈添清楚的知道黎艾早餐喜欢吃什么,完全不用问她,自个儿三两下就把早餐点了。 不到十分钟,早餐出现在病房。 “想去哪儿玩?吃完饭我们就可以出发。” “呃……”黎艾想了想,“想去海边骑车兜风,想冲浪。” 陈添打开手机,看天气,“青港这两天很热,我们去南城吧,刚好过两天我有个会议要在南城开。” 说着,他站起来,抬手习惯性揉揉她脑袋,“你先吃,我出去打个电话。” 平时陈添打电话不会特意避开,黎艾虽有疑惑,却也没问。 来到过道尽头,陈添拨出一个电话。 电话接通,手机里传出一道干练的女音:“什么事?” “我今天回南城,但明天再回来。” 与我周旋久 第18节 “要去跟陈迟俞他们喝酒是吧?我这个妈还没他们那帮小子重要?” 陈添低笑,“不是,陪黎艾。” 提到黎艾,那边沉默了两秒,“你跟她谈了好几年了吧?” 陈添“嗯”一声。 “好几年了还这么上心,你别告诉我,你想娶她。”陈鹤龄女士语气颇冷。 “是想娶她。” “你疯了!”陈鹤龄女士的分贝陡然拔高。 陈添很有先见之明地提前将手机拿开了一些,以免耳膜遭受重伤。 陈鹤龄女士继续保持着高分贝输出:“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陈添打断她。 “知道你还!” 陈添再次打断她,“知道也还是想娶她。” “你……”陈鹤龄女士气笑了,“你真他妈是个情种。” 陈添也笑,挺混不吝的笑,“咱陈家不净出情种。” “所以你打这通电话来,是准备把人领回来,还想让我别找她麻烦是吧?” “不愧是陈鹤龄女士,料事如神。” 陈鹤龄女士简直要被这大孝子气死。 “除了别找她麻烦,我还希望陈女士您别把那些事儿告诉她,您也知道,我这个人很混,气性一上来很可能会做些混事波及您的位置。”陈添用最平静的语气和自己母亲说着最混的话。 他平时和陈鹤龄女士说话并不用“您”这个称呼,今天成心就是气人来的,以示他的确很混。 “你真是翅膀硬了。”陈鹤龄女士这会儿语气已经冷静了下来。 “还得谢谢您栽培。” “滚。”骂出这个字,陈鹤龄女士果断挂了电话。 陈添看着手机界面上被挂断的通话,面上没什么表情,把手机揣回兜里便回去找黎艾了。 既然决定娶她,该面对的事迟早得面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没在担心的。 - 抵达南城时是中午。 南城这几日天气很好,阳光温暖却不灼人,别提有多适合去海边吹风。 陈家的老宅就在南城,陈添的母亲常年都居住在这边,陈添也是上大学后才离开南城去的青港。 这里完全可以说是陈家人的地界,每天南城上空飞的直升机里十架有九架都是陈家的,地上的楼盘十个有九个也是陈家的。 陈添一年回不了几次南城,在这儿却有好几处房产,黎艾住过其中三处。 今天他们没先回住处,直接去了海边。 直升机抵达海滩时,路边已经停好了两辆川崎h2r,一辆纯黑,一辆青绿。 有一种绿就叫川崎绿,绿色是川崎最经典的颜色,也是黎艾最喜欢的颜色之一,她喜欢绿色,说不出是什么缘由,大概是绿色有一种蓬勃的生命力。 两人骑上车,沿着滨海路往前骑,他们骑得不算快,打开头盔挡风板吹着风,黎艾很喜欢这种感觉,特自由。 一路上不知道多少人的目光追寻着他们的身影,车帅,人也帅,很难不吸睛,两人虽带着头盔,只露出一双眼,但看气质,看身形,就已经足够出众。 当他们一同疾驰而过,行走的人只来得及捕捉到两道在阳光下的剪影。 他们连剪影都无比般配。 这种重型机车,黎艾是和陈添在一起的第一年学会的,陈添教的。 她还记得第一次看见他骑着川崎出现在她面前时的心动,陈添这人,就光一副皮囊就能把人迷得半死,何况他不止只有一副皮囊。 这些年,她已经数不清他教了她多少东西。 起初,她以为好为人师是所有男人的通病,他们喜欢以此来获得优越感,但陈添完全不需要通过这种方式来获得优越感,他教她,似乎只是因为,他喜欢她和他一起去做这些事情,喜欢看她因他而更耀眼的样子。 他总喜欢将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尤其是这些时候。 骑车,他会让她骑在前面,他在后面看着她。 冲浪,他明明可以和她一起冲,他非要跑到她这边的游艇上坐着看她冲,看的时候,唇边还总挂着笑。 以前黎艾特爱看他笑,觉得他的笑特撩。 今天,她却有些不敢去看,看一眼,她脑子里就会想: 等她离开后,他会这样笑着看向别人吗? 她曾经并非这么矫情的人,但爱上一个人大抵就是如此,会在某些时候,变得不像自己。 第14章 第 14 章 这天,黎艾在与陈添冲浪时遇见了一场绝美的黄昏。 阳光将海面染成金色,随着海浪泛出银河般的粼粼波光,夕阳拖着长长的红色氤氲游弋在天边,薄云像流动的彩墨,美得难以用言语形容。 因被眼前的美景吸引,黎艾没注意脚下的浪,一个没站稳,栽进了海里。 她身上穿着救生衣,她也会游泳,即便呛了水也能很快浮起来,但陈添还是在她栽下去的第一时间从游艇上跳进了海里,朝她游过去。 他们之间的距离本就不远,他游过去时,黎艾刚好从水里起来。 抹掉脸上的水,看到陈添也泡在海里,黎艾先是微微一惊,而后笑了笑。 她转头看了眼身后如同梦境一般的天空。 每一场黄昏都是独一无二的奇遇,她想记住这场奇遇,也记住这场奇遇里的一个人。 于是,她伸手,朝游艇上的救生员招了招,“麻烦帮我们拍张照。” 救生员比了个“ok”的手势,拿出手机开始找合适的角度。 “你不是不爱拍照?”陈添问她。 她是不爱拍照,一直以来,她其实都有些抗拒镜头,最开始是因为性格问题,后来在高中那会儿她转去艺体班后,袁琳珊那群人在凌辱她的时候总爱拿个手机拍她,让她每一次面对镜头都会感到恐惧,这是她无法抹除的阴影,也是她为什么无法热爱上表演的原因之一。 拍戏就让她挺不好受的了,私下她当然不会再拍照,所以这么多年,她和陈添一张合照都没有。 她不会告诉她,因为要离开他,她想要一张照片作纪念,只说:“今天的晚霞难道不值得一张照片吗?” 说完,她闭上眼,朝陈添吻过去。 因这猝不及防的一个吻,陈添脸上难得地浮现出几丝惊色,那双总是懒懒搭着的眼微微睁大,又在片刻后垂下,眼底透出些许笑意。 他笑着闭上眼,欲回吻,力道刚施过去,却落了个空。 黎艾把头别开,看向了游艇那边,问救生员:“好了吗?” “好了。” “我没好。” 耳边传来陈添低沉的声线,带着压抑着的,并未餍足的,令人耳酥的欲。 黎艾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人单手捧脸吻下来。 他一来便吻得极深,热润的舌纠缠在一起。 黎艾脸上瞬间发烫,远处还有人在看着,她想往后退,可后脑被一只大手禁锢着,陈添的手指穿插在她的发丝间,让她退无可退,只好承受他的吻。 酥酥麻麻的过电感随着体温的攀升变得愈发强烈,感官好像被放大了数倍,脑子里空白一片,却又像被塞进了许多东西,灼热的,浓郁的,暴烈的…… 他的舌尖在她口腔里来回扫荡,不厌其烦的吮着她的唇舔咬。 到最后,黎艾已经想不起有人在看他们,像和他一同沉进了深海里,除了彼此纠缠的爱与欲,她什么都感受不到。 他人的目光、涌动的海浪、海鸥的鸣叫……她都感觉不到。 她身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漩涡。 天边的晚霞依旧热烈,他们在黄昏中的深海肆意热吻。 - 落日沉入海平线,天色渐晚。 海上温度开始降低,黎艾换好衣服从船舱走出来,坐到陈添身边。 游艇在返程,离海岸还有一段距离。 看她一脸倦意,陈添把她脑袋按到自己肩上,另一只手拿手机出来给叶尧发消息: 【叫一辆车来码头】 本来是打算坐直升机回去,这会儿正是堵的时候,但直升机噪音太大,陈添想着堵就堵了,黎艾估计会在车上睡着。 黎艾的确睡着了,还没上车就睡着了。 陈添抱着她下游艇,又抱着她上车。 黎艾的睡眠不算好,在剧组的保姆车上经常一点风吹草动就醒了,今天大概是太累了,也可能是在陈添身边让她很有安全感,她睡得很熟。 是陈添抱她下车时她才醒过来。 她像赖床似的,在陈添胸前蹭了蹭,重新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又把眼睛给闭上了。 陈添垂眸看她这模样,眸色微熠,“有这么困?” 黎艾闭着眼睛“嗯”了一声。 “真困假困?” 黎艾知道这人脑子在想什么,他肯定觉得她有用装困来避免跟他上床的嫌疑。 这人脑子里真就只有那点儿东西,她睁开眼白了他一眼。 陈添知道她为什么白他,唇边荡开一抹笑。 与我周旋久 第19节 进了屋子,陈添换成用一只手抱她,另一只手摇了摇她脑袋,“等会儿再睡,跟你说个事儿?” 黎艾把眼睛眯开,“什么?” “明天跟我回家吧。” 黎艾心头一怔,愣了会儿神才开口:“我们……不是已经回家了吗?” 陈添停下来,眉眼半搭,“别装傻。” 黎艾有些心虚地把眼睛垂下去。 “都要结婚了,还不见未来婆婆,说不过去,”陈添抱着她继续往前走,边走边说,“她不希望我娶公众人物,所以可能会跟你说些什么,但你不用放在心上,回来后告诉我,然后听我说。” 如果没有打算离开,听到他这番话,黎艾心里一定会觉得很暖,此刻她却只觉得心酸,像一颗柠檬被鼓动的心脏压碎,酸涩的汁水混合着血液被心脏输送到全身。 她突然很想喝酒,和他一醉方休。 因为她喜欢调酒,所以陈添在每个城市的每栋房子里,都有一个吧台,这栋房子当然也不例外。 路过吧台时,她对陈添说:“放我下来吧。” “不睡了?”陈添放她下去。 “不睡了,想喝酒。” 黎艾绕到吧台后,打开制冰器,从柜子里取出调酒需要的工具整齐摆放在吧台上,“你喝什么?” 陈添在吧台前的椅子上坐下,“你调什么我喝什么。” 黎艾会调两百多种酒,她垂眸,脑海里不断浮现出一个个鸡尾酒的名字,片刻后,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她眸色沉了沉。 屋内的灯光在这时忽的变暗,天花板上的主灯都熄灭,取而代之的是银河坠落般的星空顶,四周的灯带落下如流水般浮动的蓝光,氛围静谧而浪漫。 陈添拿着手机还在调灯影效果,黎艾站在吧台后看着他,蓝色的光晕映入她眼底,像深蓝色的泪滴。 陈添没有注意到她的神色,待他调好灯光时,黎艾已经低头开始调酒。 今天黎艾上衣穿的吊带,露出了两只纤细的手臂,她举起雪克壶摇晃,手臂上的肌肉线条特别漂亮。 她虽极易感冒,身体素质却不差,浑身都是常年锻炼而形成的薄肌,力量比起同体型的男性也毫不逊色,身形兼具美感与张力,加上逆天的身材比例和被称为内娱浓颜天花板的一张脸,视觉冲击力极强,调酒的每一个动作都有种拍杂志大片的质感,很赏心悦目。 陈添单手支腮看着她,只看着她,没有做其他任何事情。 不多时,黎艾将调好的其中一杯鸡尾酒送到他面前。 这杯鸡尾酒颜色很梦幻,底部呈冰蓝色,中段透明,可见杯中浸泡的块,一片柠檬贴着杯壁浮在柠檬黄的酒水中,像夏日下的深海。 陈添轻旋酒杯,“这杯酒叫什么?” “farewell letter。” 离别信。 黎艾的声音有些低。 陈添听出了她语气里的感伤,他抬眸,看向她的眼睛。 他不知道,她是用这杯酒在向他告别,还以为她是在对过去告别。 他举起酒杯,对她说:“祝你重获新生,以后只做喜欢的事。” 知道他误会了这杯酒的意义,黎艾不再压抑情绪,任泪光溢满眼眶。 她很想哭,但到底还是没让眼泪落下来。 她也将酒杯举起,和陈添碰杯,什么也没说,在与他对视片刻后仰头,喝下这杯酒。 略有些发苦的味道混合着烈酒的灼烧感入喉,却像渗进了心脏,胸腔里苦意弥漫,火烧似的疼痛。 灼烧感和苦味在不断加重,吞咽变得越来越困难,明知继续喝下去会被呛住,黎艾依旧没听,在喝下最后一口酒时被呛得剧烈咳嗦起来。 见她呛到,陈添当即放下酒杯,单手撑着台面翻过吧台,到她身边给她拍背,可惜效果甚微,黎艾还是咳得很厉害,眼泪都咳出来了,也算哭一场。 大概,她就是想借故哭一场,才明知会呛还要继续喝。 “喝这么急干嘛?” 黎艾没回答,用咳嗽掩饰。 陈添给她接了杯水,黎艾捧着水小口小口地喝。 静谧的房间里响起手机震动的声音,两个人齐齐转头,视线里,陈添的手机在吧台上亮着,有人给他打电话,来电人显示:【陈澈】。 黎艾知道陈澈这号人,陈添是接管家族生意后才去的青港,以前一直生活在南城,南城是陈家老宅所在地,这边陈家人最多,陈添在这边要好的兄弟也多,其中一个叫陈迟俞,陈澈是最亲近陈迟俞的小辈。 陈添伸手按下接通键,再按了个免提。 “添哥。”手机里传出一道特有少年气的声音。 “说。” “潭溪这人你知道吧?” “知道。” 潭溪是现在势头正盛的小花,这两年演了好几部热播剧,综艺还上得很勤,算得上小火,陈添也算半个圈内人,不可能不知道她。 “她打我哥主意!”陈澈语气听起来很是气愤。 “把你哥整犯病了?”他哥也就是陈迟俞,陈迟俞小时候发生过一些事,导致他不能和异性接触,一接触就容易产生不适的应激反应。 “那倒是没有,我哥病快好了。” “那你打这通电话来什么意思?不是让我封杀她?” “封杀!心机都耍我哥身上来了,我不想再看到这张脸,这个人留在娱乐圈也是个祸害,心眼儿坏死了,赶紧封杀。” “行。” 就这一个字,这名女星的星途就到此为止。 当红小花,一个电话说封杀就封杀,这就是最顶层的资本阶级。 整个世界在他们眼里,就像一个巨大的游乐场。 黎艾没再听他们俩人的对话,不想听,如果不是知道陈添要娶她,听到这些,她会觉得自己只是一个玩物,不止是富人的玩物,也是上天的玩物。如果真的有上天存在,祂明明可以让众生平等,却非要创造出各种差距,让有的人生来就拥有一切,而让有的人本就不曾拥有什么还不断失去,让有的人安稳的度过一生,又让有的人一生都逃不开苦难…… 何其不公。 等陈添伸手挂断电话,黎艾玩笑似的问他:“如果我不打算退圈,如果我们分手了,我惹到你下一任,你也会这样一个电话就把我封杀了?” “都说了,我娶你,”陈添反问,“哪儿来的下一任?” 黎艾:“我说如果。” 陈添:“没有如果。” 黎艾笑起来,只是笑着笑着,就红了眼。 第15章 第 15 章 早上十点,一辆黑色卡宴缓缓驶入一座中式院落。 陈鹤龄女士喜欢苏州园林的建筑风格,这栋院落的设计丝毫不输苏州本地的各个著名园林,水景精湛,奇石林立,布局十分典雅精致,处处是景,造价难以估量。 黎艾坐在车里,平静地望着窗外,表情看不出一丝要见家长的紧张与拘谨。 她当然不紧张,她又没打算和陈添结婚,全然不在乎陈鹤龄女士会不会喜欢她。 她今天穿了一条很大方得体的米白色长裙,头发也盘了起来,平时私下她都穿得很随意,怎么舒服怎么来,今日算是精心打扮了一番,她虽不在意陈鹤龄女士对她的看法,但以表尊重,还是穿得正式些。 车子往院落里开了好一阵子才停车,透过窗,黎艾看到陈鹤龄女士穿着一件柳绿色旗袍站在屋檐下,俨然是在等他们,身边还站着两个小女孩。 作为长辈,陈鹤龄女士完全可以在室内等他们,此番出门迎接,也足以看出陈鹤龄女士对她的尊重。 昨晚陈添给她看了陈鹤龄女士的照片,照片上的陈鹤龄女士已然很是美丽,不料本人更美,几十载的岁月并未在她身上留下多少痕迹。 陈鹤龄女士的气质长相与黎艾见过的许多阔太和女企业家都不一样,她身上有种遗世独立的清冷,丝毫看不出是一位每日与金钱打交道的女商人,也不像决策施令且雷厉风行的女强人,她的双眸并不犀利,却深邃,像乘坐潜艇进入深海才能看到的景致—— 无尽的幽暗与深蓝、沉敛、平静…… 沉静之下,是看不见也感受不到的强压,却又能让人清楚的明白,一旦打开舱门,离开安全地带踏入禁区,会顷刻被千万吨水压的海水吞噬、碾碎。 对上那双眼,黎艾感觉心脏骤然间停了一瞬。 只一瞬,分明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眼神,但黎艾就是能感觉到,陈鹤龄女士并不欢迎她,但似乎对她却又没有一丝厌恶感,只是非常单纯的排斥,像身体里被注入他人血液的生理性排异反应。 下车,陈添搂着她来到陈鹤龄女士面前。 “伯母您好。”黎艾不卑不亢地向她问好。 未等陈鹤龄女士开口,她身边的一个小女孩先开了嗓,“姐姐真漂亮,比电视上还漂亮!” 黎艾微微一惊,垂眸看向她们,温柔地冲她们笑了笑。 陈添弯腰,“你俩怎么跑来了?” “来看姐姐!”两个女孩儿齐声道。 陈鹤龄女士摸摸她们的头,笑着对黎艾说:“外面晒,我们进去吧。” 里屋也是清一色的古式装潢,凡是现代化的家具都做了改造,整个空间的格调十分统一。 进人家门不随意乱看是基本的礼貌,这黎艾当然知道,但房间的布置真的太有古意的艺术性,很难让人控制目光。 “看你对这宅子还挺感兴趣,我带你逛逛吧。”陈鹤龄女士说道。 黎艾不好拒绝,遂道:“麻烦您了。” “带我也逛逛呗。”陈添搂着黎艾不放手,笑得一脸混不吝的样子。 “怎么?怕我刁难你女朋友?”陈鹤龄女士轻轻睨他一眼,“你把我当什么人?” “当然是好人,最豁达大度,宽以待人的好人。” “少给我扣帽子。” 陈添继续笑。 “嘭——” 身后传来物件掉落到地上的声音。 与我周旋久 第20节 转头,三人看见俩小孩正追逐着在屋子里疯跑。 “管管她们去。” 陈添叹了口气,知道他亲妈这是要把他支走,不过他也没什么不放心的,这俩人他都了解,一个没那么狭隘,一个没那么容易被人拿捏,顶多就是让黎艾知道那件事,那件事,她不知道更好,但知道了也没什么。 黎艾轻轻拍了拍他的背,示意他放心,陈添会意,这才松开了搂着她的手。 “走吧,带你去看看我的收藏。” 陈鹤龄女士带黎艾去了自己的收藏室。 偌大的一个收藏室,目测直径不低于50米,藏品种类繁多,从古时的金银玉器到现代的珠宝工艺品,应有尽有,件件都精美得足以成为一个博物馆的镇馆之宝。 陈鹤龄女士仿佛真的是带黎艾来参观,娓娓道来地和她介绍着一件件藏品。 十多分钟后,两人来到一个瓷瓶前,陈鹤龄女士继续向黎艾介绍:“这个北宋时期的影青釉里红瓷瓶是去年我生日时家族里一位后辈送的。” 黎艾吃惊地微微睁大了下眼睛,眼前这个瓷瓶漂亮得像是用世间所有春色上的釉,如此成色,即便是现代产物想必都价值高昂,更遑论是北宋的文物,而这样一件文物中的珍品竟只是陈鹤龄女士的生日礼物。 “这里面很多藏品都是别人送我的,”陈鹤龄女士转头,看着黎艾轻笑道,“你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会有人送我这么昂贵的藏品?” 黎艾的确好奇,这里面自然是有利益互惠,否则即便是一个家族的人也不会送这么昂贵的礼物,但这个瓷瓶价值起码数亿往上,什么样的项目合作能让一个人的净收入高于这个数目? 陈鹤龄回答道:“因为我是议庭成员。” “议庭?”黎艾从未听说过这个名词。 “你可以理解为我们家族集团的董事会,”陈鹤龄女士走到一旁的黄花梨木桌旁,提起放在桌上的茶壶,倒了一盏茶,推向黎艾那边,伸手示意,“坐,我们边喝茶边说。” 黎艾知道,接下来的谈话,才是陈鹤龄女士带她来这里参观的原因。 她坐下,静候。 陈鹤龄女士给自己也倒了一盏茶,而后开口:“我们陈家的产业有多庞大,是你无法想象的,我也不便透露,今天我会把能告诉你的一些事都告诉你。” 听陈鹤龄女士这样说,黎艾心跳忽的有些加快。 “因为过于庞大且复杂的产业链,我们家族内部设立了八人议庭,每个人负责一部分产业,我负责文娱和矿业,所以陈添可以让你在娱乐圈的地位一夜之间从十八线跻身超一线,可以随手送你价值不菲的珠宝,但即便迈出这两个产业,他也可以继续像现在这样狂得没边,为所欲为。” “只要我还在议庭一天,他在哪儿都能让人恭恭敬敬的叫声爷。”陈鹤龄女士的语气从头到尾都是淡淡的,没有任何狂妄与自满,她不是在自夸,只是在叙述事实。 “但如果,”陈鹤龄女士语调一转,咬字稍稍加重了些,“有一天我退下来了,他却没进议庭,你猜他的下场会是什么样?” 黎艾一怔。 她是聪明人,自然明白陈鹤龄女士告诉她这些的缘由。 “如果他娶了我,就没办法进入议庭,是吗?”她问。 陈鹤龄女士笑起来,似乎很满意她的悟性。 “是,”陈鹤龄女士回道,“议庭成员不可与公众人物成婚、生育。” 明明知道是这个答案,黎艾的心脏还是猛地一缩。 陈添作为陈鹤龄女士的接班人,不可能不知道这些,他知道,却还是想娶她。 “大好的前程他不要,执意要娶你,”陈鹤龄女士又笑又叹,“你说,他是有多爱你?” 黎艾不知道,从来都不知道。 就在几个月前,她甚至还觉得,陈添只是在包养她,把她当一个没了新鲜感就会随手丢掉的玩物。 一滴泪猝然滑落,她低着眸,却未察觉。 “别哭,”陈鹤龄女士给她递来纸巾,“我告诉你这些,不是想拆散你们。” 黎艾是这时候才发觉,自己哭了。 她深呼吸,调整了下情绪,抬头看向陈鹤龄女士。 陈鹤龄女士这才继续往下说:“他把你看得比自己的前程甚至性命都重要,我想拆也拆不了,但既然他不准备进议庭,我也没必要再那么拼,这两年就会退下来,届时,一定会有人煽动舆论攻击你,你不可能再从事演绎工作。” 这黎艾倒是不在意,她本来就要退圈,但陈鹤龄女士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大吃一惊。 “甚至,你和陈添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连门都出不了,也不能出国想着去个没人认识你们的地方,一旦出了国,会死,”陈鹤龄女士表情严肃,丝毫不像存有夸大成分,“在国内也没那么安全,你们的结局,有可能会是一死一疯。” “当然,这是最坏的情况,或许凭陈添的本事,他可以护住你,可以给你一个很好的未来,但即便他能做到,过程一定也很难。” 最后,她声明:“我不是在吓唬你。” “我知道。”黎艾说。 陈鹤龄女士平静地注视了她片刻,“我给你讲这些,是把选择权交给你,你应该有知情的选择权,我来告诉你这些,和陈添告诉你,会是两码事,他来告诉你,你很可能会被感情冲昏头脑,我希望你能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 “谢谢您。”黎艾由衷地感谢她,不管她说这些是夸大其词来让她知难而退,还是真的为她考虑,知道这些,她会更坚决。 人都是会变的,倘若往后有一天,她想要孩子了,或许会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但如今知道这些,她如何都不会再后悔。 她与他,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横在她与他之间的,不是阶级,是命运。 阶级可跨越,命运不可逆。 “我已经想好了,”她告诉陈鹤龄女士,“我不会嫁给他的。” “在来这里之前,我就已经做好了离开的准备,去一个他找不到的地方,目前和我挂钩的所有商务我都已经处理完了,这两天就会发布退圈的消息,”说到这儿,她低眸,苦笑,“原本打算退圈的时候就一并退出陈添的世界,但舍不得啊,就想着,再和他过完最后一个夏天,但我怕他最近就会和我求婚,还是算了。” 陈鹤龄女士似乎完全未料到她会这样说,眼神里有些许吃惊,也有不解,但她没有问黎艾为什么,她尊重黎艾的决定,也尊重她的隐私。 “他确实打算最近就和你求婚,就在我这里。” 黎艾倏地一怔。 “他准备在下次带你来的时候跟你求婚,觉得在这里求婚你绝对意想不到,能给你最大的惊喜,地方都布置好了,”陈鹤龄女士迟疑片刻,问,“要去看看吗?” 原来,当她计划着要离开他的这段时间里,他在计划着向她求婚。 “我……”她有些哽咽难言,“想去看看。” 第16章 第 16 章 陈鹤龄女士带黎艾去了另一个地方, 那是建立在一个巨大湖泊之上的楼阁。 走过长长的走廊,陈鹤龄女士在楼阁的正门前停下,转身,看向黎艾, “就在这里面。” 面对仅一门之隔的求婚场地, 黎艾眨眨眼, 深吸一口气。 明明只是来看看,又不是要被求婚,她还是莫名紧张。 陈鹤龄女士看出她的紧张, 沉静的眼底流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惋惜。 她对儿媳妇并没有多少要求,只要陈添喜欢,对方也真心喜欢陈添就好,她看得出来,黎艾很爱陈添,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让她想要离开。 陈鹤龄似轻叹了一声,“走吧。” “嗯。” 陈鹤龄女士带着黎艾推门进去。 阁楼里光线很暗,四周门窗似乎都被遮盖了起来,仅天花板四周有一圈灯带发着光, 环视周围, 一片漆黑,看不见有任何布置, 倒也不是看不见,光线要是暗到这种程度,黎艾的幽闭恐惧症就该烦了, 这里压根就没什么布置, 像个空置的黑屋。 黎艾心中疑惑,难道这里还没开始布置? 但如果没有, 陈鹤龄女士何必带她来看一个空屋子。 身后的门缓缓关上,屋子里一时间更黑了,好在头顶有灯带,不然在这种环境里,她会难以呼吸。 “我猜你在想,”陈鹤龄女士说,“这里是不是还没开始布置?” “是有一瞬间这样想过,但应该不是吧。” “当然不是。” 陈鹤龄女士语落,整个房间忽然亮了起来,脚下,头顶,眼前,都泛着极梦幻的、比碎钻还细闪、似银河降落般的蓝色荧光。 那抹蓝色映入黎艾眼底,她双眸顷刻被泪光淹没。 她知道这不是灯光效果,是陈添曾带她去看了许多次的,她最最喜欢的,大海里的蓝眼泪。 被眼泪水模糊的视线里,蓝眼泪的光芒变得微弱,灯带却亮了些,她看见前方地面的一块玻璃缓缓移动起来,露出底下的水池。 一双透明的防水靴被递到她跟前,“要下去看看吗?” “这里面是陈添找人为你培育的蓝眼泪。”陈鹤龄女士说。 “谢谢。”黎艾接过靴子,快速眨了眨眼将眼泪压回去。 两个人都穿上了靴子,还戴了手套,一起下到水池。 伴随她们每一个动作,水里都会亮起蓝色荧光,黎艾弯腰,捧起池水,近距离看着蓝眼泪在掌心呈现出的颜色—— 那样梦幻的蓝,美极了。 蓝色被视为忧郁的象征,这样美到极致的蓝色,似乎也透着极致的忧伤。 心脏像是蓝眼泪淹没,海水腐蚀心脉,很疼。 她没再压着情绪,也压不住,任由鼻尖泛起酸涩,也任由眼眶发红。 眼泪很快溢满双眸,一滴泪落下,砸进手心,溅起一抹蓝。 看着手心被眼泪砸出的蓝色荧光,黎艾忽然笑了下。 还真是蓝眼泪啊…… 黎艾不是那种惹人生怜的娇软长相,可当她哭起来,会给人一种全世界都亏欠了她的感觉。 久经世故,陈鹤龄女士如今很难对世事动容,更遑论年轻人的情情爱爱,但此刻她心中竟也生出一股阻塞感。 她低头看了眼时间,现在还没到十一点,她们可以在一个小时后再回去,黎艾可以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她没有去打扰黎艾,就静静站在一旁,等她释放情绪。 黎艾没有让她等很久,她不想把妆哭花,让陈添看出来,好在她今天化的淡妆,没有用粉质的底妆,眼泪不容易在脸上留下泪痕,但如果哭得太凶还是会把妆哭花。 “伯母,我们回去吧,时间应该不早了。”黎艾仰起头,让眼泪回流。 “不急,再呆会儿吧,陈添说你很喜欢蓝眼泪,”陈鹤龄女士在池边坐下,并拍了拍身旁的位置,“来,坐。” 黎艾愣了愣。 与我周旋久 第21节 等她坐下,陈鹤龄女士温声开口,“我也是昨天才知道他准备在这里跟你求婚,之前只说想在家里养个东西,两年前开始的,找了国内最顶尖的生物学家研究了两年才达到今天你看到的这种效果。” 黎艾一惊,他竟然在两年前就想娶她。 “他现在对你的上心程度很有当初一门心思想当兵的那股劲儿,他从初中开始就一直上的军校,但现在他却离开部队了。” 陈鹤龄女士话中有话,黎艾明白她真正想表达的意思。 “我虽然不知道你因为什么想离开他,不过这个决定的确比嫁给他更好,嫁给他的风险太大,不管是现实风险,还是感情风险,”陈鹤龄女士继续不急不慢地说着,语气始终温和,“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更别说爱情,陈添这人,就算他是个混蛋,爱上他也比喝水都容易,何况他愿意牺牲一切和你在一起,这样的感情如果继续下去,很容易让你陷得太深,倘若一天他变心,我不知道你是否能承受。” 黎艾也不知道,感情这种事,说不清。 “我们陈家不乏情种,但也不乏负心人,有些人年轻的时候看着很像个大情种,后来却成了大混蛋,以前有一对就很像你和陈添,男孩儿铁了心要娶女孩儿,想给她最大的安全感,两人克服了许多困难好不容易才获得了平静的生活,但禁得起坎坷的爱情,不一定禁得起一成不变的平静,男孩儿后来变心了,女孩……” 陈鹤龄女士停顿了片刻,神情有些哀伤,“女孩无法接收男孩变心的事实,最终在男孩面前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说到这儿,原本一直看着前方的陈鹤龄女士缓缓转过头来看向黎艾,“我不希望你步那女孩儿的后尘。” 黎艾看得出对方眼里的真诚,感激道:“让您费心了,我会走得远远的,让陈添再也找不到我。” “想去国外?” “嗯。” “如果你决心要走,我可以帮你,你自己走,很可能飞机刚落地就会被陈添找到。” 黎艾一愣,她没想到这一点。 “打算什么走?”陈鹤龄女士问。 黎艾毫不迟疑地开口:“这周我就可以走。” 陈鹤龄女士稍显意外,“我来安排。” “那就麻烦您了。” 陈鹤龄女士微微一笑,“要再坐一坐,还是回去了?” “回去吧。” - 这天,黎艾和陈添没有在鹤园待很久,下午两人就坐上了回程的车。 黎艾在吃饭的时候并未显露异常,像真的只是和陈鹤龄女士出去溜了一圈,浅浅闲谈了会儿,但陈添就是清楚,他老妈肯定跟黎艾说了些什么。 到家,黎艾想上楼洗个澡换身舒服的衣服,走到半道却被陈添压在了沙发上。 “说吧,我妈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黎艾就知道,瞒不过这人。 因为早有预料,黎艾也不慌,慢悠悠地开口:“什么都说了,说议庭成员不能和公众人物结婚生子,说你不进议庭的后果很严重,我俩有可能一死一疯,让我这个应该有知情权的人想清楚,要不要冒这个风险。” 陈添紧紧盯着她,像要透过她的眼,将她灵魂都看穿,“那你什么想法?” “还能什么想法?”黎艾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你知道的,我不怕冒险,也不怕死。” 只是,她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声音变成了哭腔,也落了泪。 那滴泪顺着她的脸颊,没入他捧着她脸的掌心。 “哭什么?”陈添抚去她眼角的泪痕。 “感动呗。” 黎艾也抬手去捧陈添的脸,指尖抚过他的眉骨、鼻梁、双唇…… “陈添,”她声音在颤抖,沙哑得不行,“你那么爱我啊?” “这还用问?”陈添语气难得的温柔。 又是一行泪滑下,陈添俯身,吻向那滴泪。 唇瓣被泪水沾湿,渗入口腔,微咸,很涩,那苦涩像一并渗入了心脏,心底升起一股陌生的苦楚。 陈添从未有过这样的情绪,他不喜欢,也不想黎艾再哭,他想吻她,重重地吻她。 他低头裹住了那双因抽泣而颤抖的唇,舌抵进去,手滑到她的后脑,节骨分明的五指穿入她的发间,用力将她按向自己,让本就紧紧缠在一起的唇舌缠得更紧,更牢。 体温快速攀升,他吻得越来越用力。 意识在胶着的唇舌间溃散。 黎艾的抽泣声被迫变成呜咽,极低的漏出去。 陈添并不满足于这样的接吻,强势地将她每一处都圈占,来势汹汹,有种强烈的控制意味,黎艾受不住。 “陈添……停……” “不想停,想和你……”他俯下身来和她鼻尖相抵,近距离与她对视,因用力而压低的声音里裹挟着无休止的渴与欲,“干到死。” “你他妈禽兽。” 听到她骂他,他眼底骤然掠起一道光亮,像野兽看到猎物时般的兴奋。 他唇角弧度上扬,声音里尽是愉悦,“宝贝,再骂。” 这个喜欢被她骂的臭变态。 换做从前,黎艾才不会满足他,但今天,她什么都想满足他,哪怕极尽疯狂。 “畜生。” “再骂。” “变态!” “继续,”他轻吻她的唇,“宝贝。” …… 第17章 第 17 章 一夜疯狂之后, 黎艾没有入睡。 昨夜他们吻得有多激烈,她此刻心脏就有多沉重。 陈添去开会了,她独自躺在偌大的床上,枕下的手机屏幕亮着, 界面停留在一则消息上, 让她明天赶往机场。 身体很疲惫, 像快要到达极限,动根手指都让她感到吃力,但她就是不愿意睡, 也睡不着,在躺到下午恢复了些体力后,她下床,翻找出纸笔。 给陈添写信。 写什么,她早已想好: 陈添,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走了。 我是不怕冒险,也不怕死,但我并不想和你一起冒险, 更不想和你一起死, 我对你,没几分真心, 这些年和你在一起无非图你在娱乐圈的权势,现在我不想在娱乐圈待了,也就没必要继续待在你身边。 对于你想娶我这件事, 我很意外, 你不应该为了娶我放弃那么多,但你可千万不要以为我是为你好才离开, 我有我想做的事,分开对我们两个人都好。 别来找我,去找一个全心全意爱你的人,祝好。 画下最后的句号,泪水已经模糊了视线,黎艾仰起头,不想让眼泪滴到信上。 真的结束了,一切都该结束了。 当天,她发了条微博,正式宣布退圈。 微博一度瘫痪。 到这时候,黑子也没放过她,说她是被金主抛弃了,不得已才退圈。 时至今日,她是真的不再在乎这些言论,发了微博后就再也没看过。 手机里全是圈里人发来的消息,她一条都没有回,她没有几个特别交好的朋友,平时有来往的朋友,她早在两个月前就告诉了他们自己要退圈,这个消息一直没漏出来,想来他们也是真的把她当朋友。 可惜,往后怕是见不到了。 将信折好,收好,黎艾去到阳台,看海。 听着潮声,风声,她的情绪逐渐趋于平静,至少看起来是这样,她心里有多难过,只有她自己知道。 陈添于傍晚时分回家,陪着她又看了会儿海,直到听见她肚子的抗议。 她已经一整天没吃饭。 “怎么不吃饭?” 陈添回来时,佣人就告诉他,黎小姐一整天没有下楼。 黎艾以为自己伪装得挺好,结果忘记了吃饭,也不能说忘记,是全然没记起,感觉不到一丝饥饿感,这会儿陈添一说,她才发现饿得头都晕了。 “先吃颗糖。”一颗糖递到她面前,已经剥开了糖衣的水果软糖。 黎艾低头,将糖含进嘴里。 嘴里的糖很甜,鼻尖却酸得要命。 陈添将她抱起来,往楼下走。 佣人已备好饭菜,黎小二先一步跳上饭桌,埋头吃着碗里的三文鱼。 陈添将她放到黎小二旁边的椅子上,自己则坐在她对面,桌上是热腾腾的饭菜,这一幕看着特温馨—— 一日三餐,她与他,还有他们的猫。 黎艾偏头,伸手去摸黎小二的头。 以后,就没有这样一家三口一起吃饭的画面了。 “先吃饭。” 黎艾动作一顿,抬眸看向陈添。 他肯定察觉到了她想藏起来的情绪。 看来,又得跟他演一场戏了。 “哦……” 她收回手,开始吃饭。 与我周旋久 第22节 饭菜很香,可黎艾实在没胃口,甚至有些反胃,但以免陈添起疑,她强行将送入口中的饭菜咽了下去。 好在她平时吃的就少,她不用强迫自己吃很多。 见她刚吃两口就放了筷子,陈添问她:“没胃口?” “有点儿。” 陈添的目光在她脸上定了一会儿,那双眼睛似能洞穿她所有心事。 他没有让她再多吃两口,而是也搁下了筷子。 “要不要喝酒?”他问。 黎艾眉心一跳,“你想喝酒?” “嗯,想喝你调的酒。” “好。” 黎艾起身,去到吧台。 陈添也站起来,一手捞起还在吃东西的黎小二,抱着它坐到沙发上。 沙发旁的桌上整齐叠放着几盒烟,三盒男士香烟,三盒女士香烟。 陈添拿过来一盒,抽出一支叼在嘴里,点燃,深吸一口,头微仰,等烟过了肺,再缓缓将烟吐出。 白烟升腾,像一片浓雾,陈添微眯眼,透过逐渐消散的烟看向正在调酒的黎艾。 黎艾调好两杯玛格丽特过来时,他的烟只抽了一半。 她垂眸,看了桌上的那包lucky strike特供。 这烟76万一盒,贵自然有贵的道理,她尝试着抽过,抽不惯,太烈,但今天她特想抽一抽烈的,越烈越好。 放下酒杯,她拿起那盒烟坐到陈添旁边。 “怎么愿意抽我的烟了?”陈添抖抖烟灰。 “尝尝。” 她抽出一支烟,正要塞嘴里,却被陈添压下。 他靠过来,近距离冲着她轻轻吹了口烟,而后勾唇,“来这儿尝。” 靠…… 他只是说了句话,她全身就如果过电一般,阵阵酥麻感不知从何而起,流向指尖,流向大脑,像接吻才有的感觉。 他们也好像的确在接吻,用眼神在接吻。 “愣着干嘛?”陈添声音里也像蓄着电流,很低沉,很磁性,“过来。” 心跳忽然变得很快,身体里像被他放了把火,某种冲动骤然间就在血液里疯子。 她不想抽烟了。 扔掉烟盒,她朝陈添吻过去。 陈添将燃着的烟拿远,免得烟灰烫到她,另一只手放开怀里的猫,去扣住她的腰。 光线昏暗的吧台前,炙热的唇舌纠缠在一起。 黎艾尝到了他唇间属于lucky strike的烟味,残留于唇齿间的尼古丁已不够浓烈,却带着烈酒一般的醉人,沾染上的一瞬间就叫人上瘾。 她主动将舌探过去,像个无可救药的瘾君子,拼命汲取他口中的尼古丁与独属于他身上的气息。 如此来势汹汹,却后继无力。 还是被陈添反客为主。 陈添吻技很好,每一次都能亲得黎艾浑身酥麻,这次也不例外,她身子颤了颤,腰塌下去,头越来越仰。 陈添慢慢将她放下去,半跪在沙发上吻她。 他吻得不算重,却很欲。 黎艾被他吻得浑身发烫,脑子晕晕沉沉,都快忘记,明天她就要离开。 难得,他没有吻着吻着就开始解扣子,松开她的唇时,他眼底也没有往常那般的欲色,眼神颇沉,很深。 已经燃尽的烟被他扔进烟灰缸,他伸手替她理了理脸上凌乱的发,“今天你是不是一整天都在想我妈跟你说的话?” 黎艾微微一怔,没有说话。 “别想太多,”陈添低下头来,用挺直的鼻轻蹭了下她的鼻尖,“嗯?” 刚刚还在躁动着,悸动着的一颗心沉下去,她没法告诉他,就算没有听到那些话,她也还是会离开他。 两个人离得那样近,近到能清晰在对方的瞳孔里看到自己的影子。 她与他对望着,目光都似要穿透彼此的灵魂。 “进不了议庭,我陈添照样能护你周全,照样能混得风生水起,”他语声笃定,“你信我。” 黎艾忽然笑了,终于,她能回答他,“我信你。” 她信他,只是这场冒险,她注定不能陪他。 “我们会好好的。”他说。 “嗯,我们都会好好的。”她笑着说。 她与他都会好好生活,相隔一整个太平洋。 - 入夜,房间里很安静,能听到彼此的呼吸。 陈添昨天一整晚没睡,白天又开了一天的会,这时候已然入睡。 室内并非一片昏暗,头顶亮着一圈灯带。 借着微弱的光,黎艾看着陈添,从眉骨到双眸,从双眸到唇角,又自下而上,从他的唇到他挺直的鼻,用目光来来回回地不断描摹,似要将这张脸永永远远刻进脑海里。 她的双眼已经充血,布满血丝,眼皮沉重得灌了铅,可她就是不想合上眼,想再多看看他。 明天过后,这张脸,她就再也看不到了。 她就这样一直看着他,直至黎明拂晓,他睁开眼的前一刻。 他睁眼,她闭眼。 陈添的生物钟是在早上六点,他每天六点都会准时起床,去健身房健身,所以他即便从特种部队退伍这么多年,他身上的肌肉还是十分结实。 在他去健身的这两个小时里,黎艾没睡着,但眼睛终归是得到了休息。 八点,陈添回到卧室,习惯性地在黎艾额头落下一吻。 如同童话里被王子亲吻的睡美人,黎艾在他的亲吻里苏醒。 “怎么醒了?” 平时她都是要睡到日上三竿的。 黎艾揉揉眼睛,用极为自然的演技说道:“饿了。” “让你昨天不多吃点,起来吧,跟我吃个饭再睡。” “嗯。” 黎艾从被窝里出来,和陈添一起下楼。 佣人已经做好了早饭,两人面对面坐下,专心吃饭。 黎艾知道自己眼睛里的血丝还很重,最好不要和陈添产生对视,以免他生疑,可她就是忍不住去看他。 这不,仅仅只是第二次朝他偷偷瞄过去就被逮了个正着。 “你眼睛血丝怎么这么重?” 黎艾又揉揉眼,“没睡够吧。” 陈添倒也没起疑,只让她吃完饭赶紧上去补觉。 他今天还要开会,吃完饭就得去尚府大厦。 “我走了。” 黎艾表情一僵,但等她抬头,脸上却是笑容,她笑着抬起手,冲他挥手,“拜拜。” 面对她这少见的反应,陈添宠溺一笑,也朝她挥了挥,“拜拜。” 他走出房门,黎艾脸上的笑还保持着原有的弧度,眼泪却已经落了下来。 互相道了别,那就算是正式的告别了。 等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黎艾立刻转身上楼,关上门隔绝一切声音。 终于不用再伪装,压抑了许久的情绪一瞬间绷断,她身体往下滑,头埋进膝盖,在未拉开窗帘的昏暗房间里放声痛哭。 心脏像是被洞穿,从没这样疼过。 她也从未这般痛哭过,哪怕曾经她在最胆怯的年纪里被丢进她最害怕的小黑屋,被人一次又一次的扇耳光,被亲生母亲诋毁,她都没有哭得这么厉害过。 她不明白,老天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的折磨她,让她被生下来,却从未得到过来自父母的爱,让她从小学习成绩优异,却又让她在学生最重要的阶段被霸凌,让她因霸凌而抵触镜头,却又因霸凌而选择站在镜头前,拼命地做着自己不喜欢的事,让她遇见陈添,终于感受到爱,也爱上他,却又让她知道,他们的相遇,自始至终都是错的。 她哭得全身颤抖,手指发麻,哭了很久。 眼睛里的泪像早已哭到了快要枯竭,可仍有眼泪不停滚落。 她是这时候才知晓—— 原来一个人可以流这么多眼泪。 …… 陈鹤龄女士派来接她的人在下午一点抵达门口。 黎艾找出那封信放到卧室的桌上,戴上墨镜,遮住哭肿的双眼,抱起黎小二离开这栋海边别墅。 这些年,陈添送了她很多东西,其中甚至有一套价值12亿的珠宝,一辆全球限量仅三辆的跑车,全球独一无二的名牌包包,然而除了怀里这只他送的猫,她一样也没带走。 她抱着猫坐上车,车辆启动,驶向南城国际机场。 后视镜里,身后漂亮的海边别墅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与我周旋久 第23节 等后视镜里只剩下道路两旁的街景,黎艾低头,拿出手机,打开相册,找到某张照片。 照片上,晚霞铺满整个天际,大海倒映着如梦境般的天空,她与陈添在黄昏中的深海里拥吻。 一滴泪砸下来,落在屏幕上。 从今往后,在她这里,能证明他们相爱过的,除了她的回忆,就只剩下这一张照片 第18章 第 18 章 车辆抵达fbo。 黎艾乘坐陈鹤龄女士安排的私人飞机出国, 不用去安检大厅。 她才发了微博宣布退圈,正是热度高的时候,去安检大厅很容易被人拍下来,行程也容易被泄露。 进了fbo, 黎艾远远看到一个人笔直的站在航站楼前, 虽还看不清脸, 却已然很吸睛,一身黑色西装被他穿出了军装的气质。 离近了,黎艾发现这人的确很有军人气质, 身材高大,长相正气。 来的路上,司机告诉她,他只负责送她到机场,机场还有专人接待。 司机在这人面前停下, 想来司机口中的‘专人’就是他了。 男人帮黎艾拉开车门。 下车,黎艾跟前伸过来一只手。 “黎小姐您好,我叫闻修言,负责接送您到宿厘岛, 并会作为当地向导兼保镖为您服务一段时间, 您在生活起居上的任何问题都可以找我。” “麻烦了。”黎艾和他握了下手。 闻修言回以一笑。 “走吧。”黎艾往前迈步。 “您没有行李吗?” “没有。” 需要带走的,有怀里这只猫和手机里那张照片, 就够了。 两人一起走向航站楼,飞机在二十分钟后起飞。 偌大的一架飞机,舱内除了服务的空姐, 只有她和闻修言两个人。 黎艾坐在窗边, 看着脚下的建筑一点一点变小,视野一点一点变大, 她在一栋栋缩小成米粒般大小的建筑里看到了尚府双子大厦,那是陈家在南城市中心建立的百层高楼,也是南城的标志性建筑,陈添此时就正在里面开会。 看着尚府大厦逐渐被云层遮挡,某种情绪在这一刻达到顶峰,可已经哭不出来。 她闭上眼,不再去看。 “黎小姐。”闻修言的声音从后侧方传来。 黎艾侧眸。 “从南城到宿厘岛需要十五个小时,您可以到里面去躺着休息。” “嗯。” 也没什么好看的了,黎艾起身,抱着黎小二去到机舱内侧的房间。 房间里内的布置和豪华型酒店差不多,两米大床、化妆台、浴缸、书架……一应俱全。 黎艾没有心情参观房间,径直抱着黎小二躺到了床上,她很累,不管身体还是心理,却没有困意。 怀里的黎小二被抱了太久,没了耐心,开始发出抗议的喵呜声,尾巴不停地甩着,一下又一下打在被子上发出闷响。 黎艾知道它想自己去玩儿,但她没有放开它,反而抱得更紧。 见挣扎无果,黎小二选择放弃,轻轻喵一声,用头去蹭黎艾的下巴,把软乎乎的肚子翻出来。 感觉到黎小二在蹭自己,黎艾愣了愣,不知想到什么,她手上的力度忽然松了,她放它走。 黎小二却又不走了,继续露着肚皮不停地蹭着她。 “笨蛋,走啊。”黎艾将它推开。 似是察觉到她的情绪,被推开地黎小二立马折返回来继续蹭她。 黎艾再推,它又再次跑回来。 黎艾本来就没什么劲儿,它再一次跑回来,她没再推开它,重新将它抱进了怀里。 黎小二趴在她胸口,猫科动物的体温高于人类,没一会儿便将黎艾心脏那块儿地方捂得热热的。 那股温热似穿过皮肤抵达了心脏,黎艾感受到一阵包裹她心脏的暖意。 “没白疼你,”黎艾摸摸黎小二的头,唇边浮出一丝极淡的笑,但很快,这仅一丝的笑意也褪去,“可……他好像白疼我了。” 她想,等陈添看到那封信肯定会发很大的火,会恨死她。 “你说,他会来找我吗?”她问黎小二。 黎小二当然不知道,她自己也不知道。 “如果他来找我,是因为恨我,还是因为……”她停顿许久,还是说出了那两个字,“爱我。” 猫咪当然不懂,什么是恨,什么是爱,它只知道它的妈咪不太开心,所以翻出肚皮让她摸。 “知道你不懂我们人类的情情爱爱,”黎艾将手搭在它肚子上揉了揉,“但你肯定也会想他的对不对?” “我……”她垂眸,“已经在想了。” - 十五个小时的行程,黎艾还是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几个小时,睡得很浅,门铃刚响起第一声,她便醒了过来。 怀里的猫像孩子似的喵了一声,黎艾轻轻松开抱着黎小二的手,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闻修言。 “黎小姐,飞机还有半个小时抵达机场,有些事我需要告知您,”说着,他做出一个邀请她坐下的手势,“您请坐。” 黎艾在他指向的位置坐下。 闻修言坐她对面,给她推过来一个手机。 “以后您就用这个手机吧,原来的手机和电话卡需要销毁。” “好。” “电话卡在下飞机前就需要销毁,手机最好也要关机,如果您有什么需要传的文件得抓紧时间现在传。” 没什么需要传的,也就一张照片。 黎艾将那个手机打开,把和陈添在海里接吻的照片传过去,全程一分钟的时间都不到。 “好了。”黎艾把原先的手机递给闻修言。 闻修言似是料到了她会是这个速度,从她不带一件行李就能看出,她对过去没多少留念。 他收下她的手机,从西装内侧口袋拿出一张卡推给她。 “这什么意思?”黎艾蹙眉。 “以防陈先生从您的消费记录找到您,从今天开始的一段时间里,您不能再花您自己银行卡里的一分钱,这里面是陈鹤龄女士为您准备的七千万备用金,应该足够您消费一段时间,等到了宿厘岛,我会为您做资产转移。” 闻修言从一旁的座位上提起一个皮箱放到桌上,打开,朝向黎艾,“这里还有少量现金供您使用。” 黎艾看了皮箱里的现金,少说也有一百万美元,心想闻修言对‘少量’这个词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现金和银行卡,请您务必收下。” 都说到了这份儿上,黎艾自然会收下,“烦请替我向陈鹤龄女士道谢。” “我会替您转告。” 半个小时后,飞机抵达机场。 机场在内陆,要到宿厘岛还得坐船。 机场有人接机,将黎艾和闻修言送到了码头。 游艇早已事先备好,是一艘私人小型游艇,闻修言开着这艘游艇带黎艾上的岛。 宿厘岛这个地方是黎艾自己选的,她和陈添曾经来这里度过假,她很喜欢这里,喜欢这里一年四季都是夏天,喜欢这里闻名世界的白色沙滩和碧蓝大海,这里甚至还能看到蓝眼泪,是她理想的居住地。 两人在当地时间的下午三点登岛。 第一天自然住酒店,房间是已经预留好的,无需办理入住。 “今天您是想休息还是做点别的事?”送黎艾去酒店的路上,闻修言问道。 黎艾并不想休息,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去买点东西吧。” “酒店里为您准备好了干净衣物,还有一些日用品、化妆品和护肤品,到了酒店您可以先看看再决定需要买什么。” 闻修言看着像退伍军人,但现在黎艾觉得闻修言可能未必当过兵,但肯定给人当过管家或者秘书。 “有就不用买了,”她不挑,能凑合用就凑合用,“带我去找家靠谱的美发沙龙吧,我想染个头发。” “直接去?” “嗯,直接去。” 闻修言立马让司机调头,去美发沙龙。 路上,黎艾在网上找了张图片,图片上的女生拥有一头很漂亮的金发,她就想染这颜色,以后还准备每天戴蓝色美瞳,再戴上口罩或者面具,这样可以减少被人认出的可能性。 闻修言带她去的是一家美发会所,每位客人都能在单独的房间里做造型,据闻修言说,很多来这边度假的好莱坞明显都会选择来这里做造型。 黎艾的英文不是特别好,只能进行一些比较基础的交流,闻修言作为翻译帮她和美发师沟通,顺便负责照顾黎小二。 闻修言知道黎艾心情不好,所以让美发师尽量不要和她搭话,但在染完头发后,理发师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you're drop-dead gorgeous!” 听语气,黎艾知道对方在夸她,但却并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夸您实在太美的意思,”闻修言解释道,“drop-dead是一个比较夸张的修饰词。” 想到余生可能都会生活在这里,黎艾觉得自己还是很有必要多加掌握英语这门语言。 与我周旋久 第24节 “thank you.”她礼貌地回以感谢。 “接下来您想去什么地方?”闻修言问。 “买美瞳,口罩,还有面具。” 美瞳和口罩随处都可以买到,面具就没那么日常了,好在闻修言在这里生活了很多年,还真知道一家手作面具工坊。 黎艾在那儿买了十来张面具,金属、羽毛、珠贝……什么质地的都有。 出了面具工坊,时间已然不早,闻修言送黎艾回了酒店。 一进套房,黎艾最先看到的两排超长衣架,上面挂着的全是当季蓝血顶奢的成衣。 陈鹤龄女士待她实在可谓不薄。 黎艾随便拿了一件成衣换上,戴上刚买的蓝色美瞳,再挑了一张适配的面具站到镜子前戴到脸上。 她皮肤很白,与白种人站在一起也丝毫不会被比下去的那种冷白,此刻镜子里的人全完看不出一丝亚裔人种的特征,像一名正要去参加蒙面舞会的美裔女模特。 看着镜子里全然像变了一个人的自己,黎艾不禁想,即便陈添此刻就站在她面前,一定也无法一眼认出她。 第19章 第 19 章 来到宿厘岛的第二天, 黎艾去看了房子。 她并不打算买豪宅,一个人没必要住那么大的房子,她就想买一个小房子,在海边, 推开窗就能看到海, 要在东岸, 可以望向青港的地方。 闻修言带她去看了五栋房子,她定下了最后一栋。 白色小洋房,室内的设计和装饰很温馨, 暖融融的色调。 她这个人平时看起来很清冷,穿衣打扮也都是偏冷色系,但往往是这样的人,更向往温暖与被爱。 向往归向往,一个人她也可以好好生活。 带着黎小二住进这栋小房子的第一天, 她没有再失眠,只是做了个梦。 梦里,陈添和她求婚了。 在那个湖心的楼阁,那个被蓝眼泪环绕的地方。 陈添这人, 在梦里都强势, 他没有单膝下跪向她求婚,直接将戒指到了她的无名指上。 “嫁给我。”他说。 而不是, 嫁给我好吗。 她没有拒绝他,也没有答应他,在他说出那三个字后, 她就惊醒了, 像做了一场噩梦那样惊醒,但这并不是噩梦。 还能在梦里见到他, 挺好。 人的记忆力有限,哪怕再爱一个人,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忘记那个人的样子。 如果没有那张照片,黎艾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记不清陈添的模样。 所以醒来后的第一时间,她出门找了家打印店,把照片打印了出来,打印了好多张,回去放在了不同的地方。 原本是摆在显眼处,但她想了想,怕陈添真的找来,又将照片都藏了起来。 和陈添在一起的这五年,家里一直有佣人,用不着她做饭,但她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自己做饭,哪怕几年没怎么进过厨房,厨艺也还是没丢,她没打算请佣人,搬进来的第一天就买了一冰箱的食材,藏好照片后她有些饿了,遂去煎了个蛋,顺便给黎小二煮了三文鱼。 一人一猫共进早餐,黎艾煎蛋配牛奶,黎小二煎蛋配羊奶。 太久没吃自己做的东西,黎艾吃得还蛮满足。 她也很久没有自己洗碗了。 厨房的窗对着马路,洗碗时,透过窗,她看见一辆黑色suv和一辆越野车驶进了院子,suv驾驶座上坐着的是闻修言。 黎艾摘掉手套走出去。 闻修言微笑和她打招呼,“黎小姐。” “今天怎么两辆车?”黎艾问。 今天他们的行程是去看店,她想盘下一家酒吧尽快开店,应该不需要两辆车才对。 “这辆车是给您准备的,您选择住在这种普通住宅区最好不要开太显眼的车,容易被抢劫,”闻修言敲了敲车窗说,“车子改装过,安的都是防弹玻璃。” “这边犯罪率很高?” 闻修言笑了笑,“比起中国那自然是高很多。” “这两天我会安排人过来给您加固门窗,只要睡前记得锁门,问题不大,”说着,闻修言朝第二辆车子后面走,“您跟我来。” 黎艾跟他走到车子后备箱处,闻修言将后备箱门掀起来,顿时,黎艾双眼放大。 后备箱里是二十几只各种类型的枪,其中一些黎艾是认识的,著名的沙.漠.之.鹰、m9手枪、ak-74突击步枪、m4-a1步枪、m1加兰德步枪、雷明顿1100霰.弹枪…… 陈添以前没少带她来美国玩枪,所以认识一些。 “您选几把吧,在美国,家里还是放几把枪比较安全,何况您是独居,还是外来人,”闻修言看向黎艾,“需要我给您介绍介绍吗?” “不用。” 黎艾挑了几把认识的。 见黎艾非常干脆利落地选完了枪,闻修言颇为意外,“您都会用?” “有人教过。” 闻修言心领神会地挑了下眉。 看着这些枪,黎艾又想到了陈添,这些年,陈添真的教了她很多。 如果不是遇到了陈添,即便她靠自己在娱乐圈跻身一线,很多东西也不是她能接触到的。 “枪给我吧,我帮您拿进去,”接枪之前,闻修言拿了些子弹,“以防万一,给您备点子弹。” 黎艾把枪给他,留了把拿在手上,想直接随身带着,却不知道放哪儿,想了想,她问闻修言,“有电影里那种可以把枪绑在腿上的绑带吗?” “给我两天时间,我让人帮您做。” “ok。” 放好枪,闻修言开车带她去看店,现在她还没考驾照,不能自己开车。 黎艾用一天时间就买下了住的房子,买店更是干脆,看上哪家店直接高价拿下,员工不变,装修不变,只是换个老板,外加多一名调酒师。 陈鹤龄女士给的七千万顿时少了一大半。 黎艾对自己住的房子要求不高,对酒吧要求却高,店面不能太小,要有设计感,要有格调,位置要在治安最好的富人区,岛上符合这些条件的门店不多,价格自然也不便宜。 符合条件的门店虽少,却各有各的特色,让人难以抉择,但黎艾十分干脆地选择了其中一家店,没别的原因,只因为那家店的名字叫:sky。 天,与添同音。 盘下店,黎艾没有立马就去驻店,她想先把驾照考下来。 她车技不错,赛车她都会开,只有笔试对她而言比较困难,宿厘岛不比加州,可以考中文的笔试,这边只能英文。 其实她可以选择去加州考,但她觉得自己应该尽快适应这里的语言环境,从驾照笔试入手学习英文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不是只管埋头刷题,是由闻修言以授课形式来教她,每天上八个小时的课,其余时间自己温习。 每天她除了吃饭睡觉练拳就在学习,时间安排得特别满,似乎是想用这种方式尽快从离开陈添的情绪里抽离,可即便如此,每天,她的脑海里依旧会浮现陈添的影子。 她时常回忆起的,是他抽烟的样子。 在这边,她抽烟的频率比在国内高了很多,而每一次抽烟,她脑子就全是陈添抽烟那堪比行为艺术的画面。 黎艾很肯定地认为,她再也遇不到比陈添更吸引她的人了。 陈添身上的性张力,是光想想,就会让她湿的程度,明明,她并非是重欲的人。 拿到驾照是在登岛的第十一天。 第十二天,黎艾补染了自己长出一截黑色的金发,然后自己开着车去酒吧开始驻店,戴着蓝色美瞳和金色面具,穿露肩黑色翻领牛仔束腰短裙,脚踩高筒绑带皮靴。 这样的装扮,配上她逆天的身材比例,简直就是从cg动画里走出的人物,美得极不真实。 很快,sky来了一名神秘的金发女郎调酒师传遍了酒吧区的富人圈。 sky自从她来了后,每天客人爆满。 作为演员,黎艾早已适应了被注视,被围观,对于每日一道道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她没有什么不适应。 sky不是那种蹦迪的酒吧,没有很燥的音乐,音乐舒缓,环境清幽,来的客人主要是喝点小酒聊聊天,素质偏高,极少有喝醉的闹事者,却也有例外,譬如专程因黎艾而来的那群人。 黎艾刚驻店三天,就有一个微醺的男人翻过吧台强行想要揭下她的面具,闻修言上前想要阻止,但对方人多势众,闻修言被好几个人按住。 “lady, don't worry, i just want to see what you look like under your mask(小姐,别紧张,我只想看看你面具下的样子)。” 男人说着,慢慢朝黎艾靠近。 黎艾没有往后退,很干脆果断地取下别在大腿处的那把手枪,将子弹上膛,贴着男人的脑门对准他,“fuck off(滚)。” 看到黎艾这一系列的动作,男人却兴奋地吹了个口哨,还主动用头去顶黎艾手里的枪,“come on, shoot me(来啊,开枪)。” 他显然以为黎艾不敢。 黎艾盯着他,眼神平静,平静之下,是冷厉。 “嘭——” 酒吧里响起巨大的枪声,店内客人纷纷下意识抱头。 黎艾开了枪。 只是,对准的不是他的头,是他的耳垂。 子弹擦过男人的耳垂,撕出一条口子,男人痛呼一声,捂着耳朵后退。 “i repeat,fuck off(我再说一遍,滚),”黎艾继续用枪指着他,“next time, i'll not shoot your ears(下次我开枪打的就不是你的耳朵了)。” 男人恶狠狠地盯了黎艾一会儿,最后还是认怂选择了离开。 从这之后,黎艾凶悍的名声也传开了。 来这儿消费的人,多多少少有点家底,这种人最是怕死怕伤,没必要就因为看一眼一个女人的脸而挨上一枪。 一切似乎都安定了下来,黎艾每天起床自己做饭,学习两个小时英文,练会儿拳,然后洗澡化妆后驱车去酒吧,日子过得平淡而充实,但黎小二却显得不太安定,总是在屋子里来回转来转去,时不时还会发出很奇怪的叫声。 与我周旋久 第25节 它似乎意识到,它已经很久没有看到陈添。 以前每次拍戏,黎艾都会把黎小二带去剧组,出去玩儿时长也带着,它不是没长时间离开过陈添,但时间没有这么长过,不管她去哪儿拍戏,陈添都经常会来探班。 黎艾不知道要怎么安抚它,不过她相信,时间会抚平一切。 - 在宿厘岛的第二十五天,黎小二还是显得很焦躁。 出门前,黎艾摸了摸它的头。 驱车抵达sky是下午的三点整。 酒吧已经开始营业,这个点,店里人也不少。 冲黎艾来的除了好色的男人,还有真正的鸡尾酒爱好者。 大多数小型酒吧的酒单上只有三十多种鸡尾酒,但在sky,有两百多种。 黎艾还推出了盲盒系列,每天限供三十份,里面除了比较大众的鸡尾酒,还会有三杯价格高昂且口感独特的鸡尾酒。 盲盒系列从下午四点开售,所以每天四点前,店里基本上就会满座。 这些真正的鸡尾酒爱好者在喝到以前从没喝过且很喜欢的鸡尾酒时,脸上会露出十分惊喜的神色,也毫不吝啬对黎艾的夸赞,这让黎艾感到很快乐,也很满足。 店里满座后,服务生会将大门关上,有人想进来时,门口的服务生会告知他们已经满座,如果对方是找人才会放他们进来。 四点过后,短时间内没有客人离开,大门一直关着。 “sir!” 门口响起一阵惊呼。 伴随而来的,是“嘭”的一声巨响—— 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正在调酒的黎艾愕然抬眸。 蓦地,她愣住。 出现在门口的男人一身黑衣,气质冷冽,像带着一身冷雾。 他大半张脸被阴影笼罩,只余一点光,漆黑的眼沉郁无比,目光锐利得像是能将空气生生劈开。 对上那双眼,黎艾的心脏骤然间狂跳起来。 那双无数次出现在她梦里的眼。 陈添。 他,来找她了。 第20章 第 20 章 两人对视。 时间仿佛静止。 在这二十五天时间里, 黎艾不是没有想过与陈添重逢的场景。 也想过,再见到他,该怎么样去面对他。 而真正到了这一刻,她发现她曾在脑海里演练上百遍的那些场景, 她一幕也记不起来, 大脑一片空白, 连带着眼前的世界都变成白茫茫一片的虚影,只有那一抹黑色的身影存在于她的瞳孔里。 心脏跳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几乎像要跳出胸腔。 血液狂流着,沸腾着,情绪如潮水般汹涌。 她的理智似是被这汹涌的情绪淹没,等意识到自己应该移开目光时,却也意识到陈添也还看着她, 一直看着她,并,迈开步子,径直朝她走来。 黎艾猛地一怔。 他认出她了。 此时的她染了金发, 戴着蓝色美瞳, 半张脸被面具覆盖,他却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她下意识想要逃跑, 却发现步子一步也挪不动,目光也移不开,身体像被眼前的人夺了舍, 完全由他掌控, 只能看着他,一步, 一步,来到她面前。 陈添的身影将她整个人笼罩,像一张网。 接着,脖子被扼住,下巴被抬起,两人之间的距离被拉到最近,凉透的声音传入耳底: “我他妈就值七千万?” 黎艾怔怔的看着那双充满愤怒的眼。 她没想到他最愤怒的点在于七千万,而不是她的逃跑。 这七千万,在他眼里,似乎被当成了把他卖掉的价钱,如果是这样,那七千万对他来说是有点儿侮辱了,这些年光是他送她的珠宝就早已不下十个七千万,但她不知道这代表他其实更爱的是他自己,还是代表他有足够的信心,觉得能把她带回去,所以可以不计较她的逃跑。 “送你的东西都不要,就要那七千万,”陈添掐着她下颌的力道收紧,“黎艾,你有没有良心?” 至此,黎艾终于明白了他为什么对这七千万这么愤怒。 他大概觉得,就算最初她和他在一起是只图他在娱乐圈的权势,但相处五年,就算是只养不熟的狼也该处出感情了,即便不想和他冒险,决定要走,怎么也该有所留恋,带走一些纪念物,她却那么狠心,什么都不要,只就要一只猫,和那七千万。 “你就当我没良心。”她如是说,但她要真的没良心,就该让他娶她,让他断前程,还绝后代。 陈添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一分。 黎艾被他掐得生疼,但咬牙忍着一声没吭。 他从没这样弄疼过她。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太剑拔弩张,很多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有员工似乎想上前把陈添拉开,但被闻修言阻止。 闻修言受命于陈鹤龄女士保护黎艾,但陈添作为陈鹤龄女士的独子,他怎么也不该和陈添起冲突,更别说,他也不认为陈添会伤害黎艾。 在座的客人里,有人想英雄救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一直跟在陈添身后的叶尧扫了那几人一眼,从背后拿出一把枪,将子弹上膛。 他没有用枪瞄准任何人,只是持枪定定站在陈添身后,意思很明白,别多管闲事,除非想死。 几个人最终都坐了回去。 说他们怕死吧,他们却又没走,只是坐了回去,其他个个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一个离店的人都没有。 陈添全然没有理会其他人,眼里至始至终只有一个黎艾。 “告诉我,”他盯着黎艾冷声开口,“为什么要跑?” 黎艾长睫颤了颤。 他会这么问,显然是不信她在信上写的话,她却偏要说:“我在信里写得还不够清楚吗,我只是利用你,现在你没有利用价值了,你说我为什么要跑?” “那你半年前为什么不跑?为什么偏偏在听了我妈说的那些话才跑?”陈添扯唇笑了声,“为什么跑之前还跟我做了整整一晚上?” 黎艾也笑了,她抬手,指尖轻轻抚过陈添的脸,表情妩媚,“我在信上写了,我对你没几分真心,唯一真心喜欢的,就是床上的你。” “除此之外,我一点儿也不喜欢你,”说着,她的表情瞬间冷下来,语气也冷得彻骨,“我是真的,很讨厌你们这种高高在上的资本家。” 似乎完全没料到她会这么说,陈添沉默了两秒。 于是,黎艾接着说:“在信上我还写了,让你千万不要认为我是为了你好才离开,但你还是觉得我就是为你好才离开的对不对?” 陈添没有回答,只是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似是想从她眼底找到表演的痕迹。 “陈添,你真的好自恋,”黎艾故作厌恶神色,“你是不是觉得,是个女人就该爱你爱到死去活来,但你没那么大魅力。” “我不爱你,”她一字一顿的强调,“一点都不爱。” “我不信。” 陈添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说出这三个字。 说那么多,他用三个字就全盘否认,这让黎艾气极,她情绪一下激荡起来,“你听不懂人话吗?!” 她控制不住地冲他怒吼:“我他妈就是不爱你!” “我他妈就是不信!” 两个人声音一个盖过一个,吼声惊动了整个店里的人,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了这边,他们二人眼里却只有对方,死死盯着对方。 黎艾认为自己把这个谎编得已经很完美了,他还是不信,到底要她怎么说? “随你信不信,”黎艾一把将他推开,“反正我不会跟你回国,你如果偏要在我这儿浪费时间,随你。” “黎艾。”陈添喊她的名字,伸手想再次触碰她的脸,却被她偏头躲开。 修长的手指在半空停顿片刻,最后还是扼住了那张精致的脸,动作又快又凶狠,让人避无可避。 黎艾下意识想挣扎,却又放弃,跟陈添动手,她没有任何胜算,现在只是被捏捏脸,要是反抗,她毫不怀疑自己会整个人被压到吧台上。 陈添大手掌控着她的脸,将她拉近到自己跟前。 “黎艾,”他再次喊了一遍她的名字,声线压低,“你不是觉得我拿你没办法,跟你耗不起?” “难道不是吗?” 她可以一辈子在这里,但他陈添不行,那她不回去,他能拿她有什么办法? 难不成还能把她绑回去? 国内还可以强行绑,什么越南缅甸也可以,但这儿在美国,隔着一整个太平洋。 “我很明确的告诉你,”陈添掀唇,“我耗得起。” 黎艾的脸色骤然沉了下去。 她了解陈添,这话既然说出了口,那他就一定会做到。 心情在一瞬间跌至谷底。 她握紧双拳,不服输的咬着牙。 她一边用力瞪着他,与他对峙,一边思索着该说些什么来让他打消和她耗下去的这个念头。 胸膛剧烈起伏片刻后,她再次开口:“既然你不信我不爱你,那你有没有想过?” “如果我爱你,你为我牺牲那么多,我会有多大的负担?有没有想过,我明知后果那么严重还跟你在一起,以后的每一天我会多担惊受怕?有没有想过这样的感情会让我有多痛苦?!” 与我周旋久 第26节 她越说越激动,声音不断拔高,像崩溃一般冲他大喊:“我不喜欢别人为我牺牲,也不想过整天担惊受怕的生活!我就想一个人平平淡淡地活!” 陈添没有见过她这般崩溃大喊的样子,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见他怔愣,黎艾也冷静了一些,声音低下来,用祈求般的眼神看着他,试图令他动容,“你为什么就不能成全我,也放过你自己。” 最后六个字,像是触碰到陈添的逆鳞,他双眸突然压出一股狠劲,“我成全你,谁成全我?谁他妈能还我一个黎艾?!” 这句话,他完完全全用的吼。 黎艾也从没见过他这副暴怒狂躁的模样。 印象里,他即便愤怒到极点也不会这样失控地吼叫。 “黎艾你听着,”他用力捏住她的脸,像恨不得将她的骨头捏碎,却又真的怕把她捏碎了,在愤怒到已经失控的状态下还要顾及别弄伤她,这让他的情绪愈发失衡,整个人愤怒得像一头快要发狂的狮子。 “我说了,不进那个狗屁议庭我也可以护住你,没有什么所谓的牺牲,是你说你信我然后又一脚把我踹开,是你骗我!是你抛弃我!你说我凭什么成全你?!凭什么?!” 这些话如同雷霆般砸进黎艾的耳朵里,她整个人也如遭雷击,目光僵直地怔怔望着陈添。 是啊,凭什么…… 从头到尾,负心的那个人是她,凭什么让他成全。 哪怕,她选择离开他的真实原因是在生孩子这件事上。 她没有骗他,她是真的信他,信他即便不进议庭,他们也会有很美好的未来,但前提是,她不是丁克。 孩子是他们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即便他说他可以不要孩子。 她特怕他说他可以为了她不要孩子,他明明就那么喜欢小孩。 如果两个人之间,一个人有太大的妥协与让步,另一个有太大的心理负担,这样不健康的关系有什么必要维持下去,两个都痛苦。 有些性格是天生的,她就是做不到心安理得的去承受他人的牺牲。 事到如今,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哑口无言。 “说话。”陈添将她的下巴抬高了一分。 “我没什么好说的,是我对不起你,是我狼心狗肺,所以,”她自嘲地笑了下,“我这样的烂人,你何必抓着不放?” “因为我没你那么没良心,五年的感情,说丢就丢。” 靠,死循环。 黎艾想死的心都有了。 陈添此刻的心情却似乎好了许多,轻扯唇角缓缓笑了起来,“黎艾,我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你。” 黎艾表情一怔。 “别想着继续跑,”他笑得邪肆,带笑的沉沉嗓音如恶魔低语,“你跑不掉。” 第21章 第 21 章 “别想继续跑, 你跑不掉。” 陈添这样说着,黎艾脑子里第一个冒出来的想法却是: 跑。 对,她还可以继续跑。 陈添说她跑不掉,但她跑得了第一次就跑得了第二次。 看她眼睛瞬间就亮了, 陈添唇角的笑意很轻的浮了一下, “我还给你提供新思路了是吧?” 黎艾在心里回答:是的呢。 陈添用拇指抵住她的唇, 继续抬高她的下巴,“我现在就去安排人围岛,我看你怎么跑。” 黎艾脑子里冒出一百个问号: 围岛???? 这是现代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还是一个在美国领土的中国人。 现在有钱人都这么猖狂了? 她其实也用不着这么吃惊, 别的有钱人猖不猖狂她不知道,但陈添她是知道的,一直都很猖狂。 陈添松开她,身子往后仰,下巴习惯性上抬。 “叶尧, 把枪收起来,准备走了。” 叶尧把枪上好保险,别回腰间,退到一边等着。 这时, 门外响起警笛声, 这里隔音挺好的,能听到声音那就是在门口了, 肯定是叶尧拿枪出来时店里客人报的警。 陈添本来要走,但这一时半会儿估计是走不了了。 “put down weapons(放下武器)!!”警察持枪进入酒吧。 看见警察进来,叶尧主动将手举起。 陈添没什么反应。 警察持枪迈步到叶尧身边, 从他腰间搜出枪暂时没收, 随后一人从背后靠住叶尧双手,叶尧完全没有反抗, 全程非常配合。 几分钟后,跟服务员了解了全部情况的另一名警察向这边打了个手势,“nothing, let's go(没什么事,我们走吧)。” 见他们这就准备走了,黎艾突然喊了声,“officer, wait a minute(警官,等等)!” 三位警察齐齐回头。 “that,”黎艾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表达,结巴了会儿指着陈添说,“he commanded him(他指使的他)。” 陈添转头看向她,不知想到什么,笑了声。 旁边,带着叶尧走了两步的那名警察指向陈添问叶尧,“do you know him(你认识他吗?) ” 叶尧斩钉截铁地回答:“no.” “ok.”那名警察带着叶尧继续走。 黎艾傻眼,这就走了? 哪有手下会这么轻易供出上级的? 玩儿呢??? “do you have a gun?(你带了枪吗?)”另一名警察倒是问了陈添一句。 “of course not.”陈添斜倚着吧台,语声慵懒。 “do you have a gun?”警察又问黎艾。 黎艾突然意识到了问题所以,声音不自觉拉长,“yay……” “lady,”警察操着一口粗嗓跟她说,“if he threatens your safety, fucking shoot him in the head,ok?(如果他威胁到了你的安全,拿枪打爆他的头,好吗?)” “ok……”黎艾语气再次拖长,她忘了这儿是美国,警察处理这类事件的态度完全不同。 “have more questions?(还有其他问题吗?)”这名警察还算有耐心。 黎艾摇头。 陈添在旁边看得发笑,笑得特欠。 黎艾用余光看到了。 她没给他眼神,只暗暗捏了捏拳头。 最后一名警察也开始往外走,店内客人的视线却没有跟着警察离开,继续看着黎艾和陈添这边,虽然他们听不懂中文,但俊男美女吵架的场面还是很好看的。 陈添转头,轻笑着将身子朝黎艾那边靠过去,“你还想把我送进去然后连夜跑?” 黎艾不回他。 陈添继续笑,“说了,你跑不掉,我就算进了局子你也跑不掉。” “你到底想怎么样?”黎艾问。 陈添轻启薄唇,“不怎么样。” 黎艾的脾气瞬间被点燃,“你要算账就算账,要报复就报复,你这算什么?” 陈添卖了个关子,“你以后就知道了。” “陈添,你已经在报复我了吧,你这不就是搞我心态吗?” “你要觉得这是报复,那就是报复,”他的眼神忽然冷下去,声音温度也倏地降至零点,“给我受着。” 最后四个字,张狂、蛮狠、且狠戾。 入耳的一瞬间,黎艾愣了下,感觉像有一根极其尖锐的刺狠狠扎进心脏里,却不疼,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能明确感受到,心脏忽然跳得很快。 她怔怔地看着他,他也没移开眼。 他逆着光,双眸隐没在阴影里,像浸入黑夜,太沉,太深,看不出任何情绪,整个人像一块冰川里的黑岩,深沉而冰冷,却又让人觉得,他的目光好烫,快要把心口都烙出一个洞来。 对视半晌,像落荒而逃那般,黎艾匆匆移开双眼。 陈添的视线还落在她身上。 谁也没说话。 “hello,a blue hawaiian(嗨。一杯蓝色夏威夷。)” 陈添身后传来一道年轻男性的嗓音,显然有人想帮黎艾解围,现在有枪的人已经被警察带走,想英雄救美的人自然没了顾忌。 “please coming through(请让一让)。”年轻男人站到陈添旁边对他说。 陈添淡淡瞥了那男人一眼,没让。 还置若罔闻地低头点了根烟。 见状,年轻男人顿时要发作。 “sorry,”黎艾忙忙打岔道,“please order a drink over there(点酒请到那边)。” 与我周旋久 第27节 见她站出来,男人以为她是不领情,骂了声“bollocks”,转身走了。 “陈添!调酒区不让抽烟!”黎艾气不打一处来。 “你说不让就不让?”陈添掀眸,混不吝的语气,还行径恶劣地朝她缓缓吐了口烟。 黎艾将脸侧到一旁,避开扑面而来的烟雾。 她现在很火大,但理智让她屏住呼吸沉了沉气,等烟散了,她扭过头来,还算好言好语地问陈添:“你不是要走吗?怎么又不走了?还想惹事?” “叶尧进去了,我不捞?” “那你倒是捞啊?”黎艾快被他逼疯了。 “急什么?”这人来了句。 黎艾忍着没翻白眼,咬着牙腹诽道,“还说我没良心,你也不见得有多少良心。” 她这样子似乎戳中了陈添的笑点,他唇边的笑意扩大,漆黑的双眼微微眯起,很像从前看着她笑的样子,那种发自内心的愉悦。 黎艾搞不懂他,对她这样一个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对不起他的人,竟然还笑得出来。 抽完一支烟,陈添终于开始捞人,拿出手机拨了则通话。 “添?”对方显然有些意外,“你来美国了?” 陈添“嗯”一声,开门见山地说:“找你帮个忙。” “你说。” “叶尧进局子了,帮我捞一下,地址我发你。” “ok,我先捞人,完事给你打电话。” “嗯。” 挂掉通话,陈添坐到一旁的高椅上。 把位置发过去后,他放下手机,什么也不做,就把黎艾看着。 黎艾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转身离开了吧台,进到工作间。 惹不起,她还躲不起吗? 陈添看着她离开自己的视线,脸上没什么表情。 手机里有电话打来。 他收回视线,落在屏幕上,来电人显示:陈柏西antares。 他接通。 “叶尧用不了多久就能出来。”手机里传出陈柏西的声音。 “谢了。” “叶尧怎么进去的?”陈柏西问。 “用了枪。” “what?!”陈柏西显然以为他们遭遇了一场枪战,惊得都忘了说中文,“are you okay?” “我没事,今天才到的美国,那些人动作没那么快。” “damn,”陈柏西骂一声后长长松了口气,“你吓我一跳。” “antares.” 陈添喊了声他的英文名,陈柏西是美籍,从小也在美国长大,中文名很少用,也就回南城见长辈时才会用上这个名字,陈添大多时候叫的都是他的英文名。 “aha?” “这次我可能会在美国呆很长一段时间。” “你疯了?!”陈柏西顿时又激动起来,声音分贝比刚刚以为他经历了一场枪战还要高出许多。 “是快疯了……” 陈添轻扯唇角,垂眸,墨色的瞳仁里划过一丝深谙的光。 “你这不是找死吗!你他妈真的会死的陈添!” “你就当我找死。”陈添淡淡回道。 确实是找死。 他作为陈鹤龄女士的独子,除了陈家掌舵人养子陈迟俞,他是目前年轻一辈里最有可能进入议庭的一个人,如果他死了,那个所有人挤破头都想进去的议庭就会空出一个位置。 很多人都想他死,各股势力都在背后蠢蠢欲动,但在国内,没人敢真的动手,如今的中国,杀个普通人都很难逃掉法律的制裁,更别说对方是陈添。 在国外就不一样了,只要布局得缜密一点,他们就有可能除掉陈添并逃脱一切嫌疑。 这样的布局短时间难以实现,所以陈添依旧可以去到全球各地,可如果他长时间呆在一个地方,那就能给那些人充足的时间准备。 “就当你找死?你他妈要死也给我滚去别的地方死!”陈柏西被他气得不轻,“来,你告诉我,你他妈为什么要在这儿待着?” “黎艾在这儿。” 陈柏西当然知道黎艾,黎艾玩儿失踪把他甩了这事怕是已经传遍了整个陈家。 “what's wrong with you bro?”陈柏西搞不懂他,“为了一个把你踹了人间蒸发的女人,你跑来找死,你脑子是有问题吗?!” “我给你说这些,不是让你来骂我的。” “我知道,我他妈马上给你派人!”这话,陈柏西完全是咬着后槽牙说的。 陈添却语气轻松,“谢了。” “所以什么意思?她不愿意跟你回去?” 陈添“嗯”一声。 “不是,你没跟她说如果她不跟你回去,你俩都得死在这儿?” 陈添并不想告诉黎艾这件事。 如果他要连自己都护不住,他要怎么证明给她看,他能护住她? 不证明这一点,她又怎么能毫无负担地回到他身边? 何况,他并不认为他告诉她这件事,她就会和他回去。 以她的脾气,他觉得她多半会说,那我们就一起死在这儿,我死也不跟你回去。 或者,她会说,你不是说你就算不进议庭也能护我周全吗?现在你妈还好端端的坐在那个位置,你却告诉我,我会死,你让我还怎么相信你? 既然无论如何都要面临可能会死的风险,那他就现在证明给她看。 “我很难跟你解释,我为什么不能告诉她,”他沉了沉嗓子,“你只管给我派人就行,我会活着把她带回去。” “艹!”陈柏西重重骂了一声,“我他妈就不明白了,你要什么女人没有?她是什么全球最美的球花吗?值得你跨大半个地球追过来为她冒这么大风险?” 陈添笑了下,“在我这儿,她就是球花。” 第22章 第 22 章 挂断和陈柏西的通话, 陈添垂眸,将烟盒从裤兜里拿出来,抽出一根叼嘴里。 拿出打火机点完烟,他没有把打火机揣回去, 也没扔吧台上, 而是继续握在手里, 翻了一面,静静看着这枚打火机,嘴里叼着烟却没吸, 烟丝缓慢燃烧着。 这枚打火机不是什么牌子货,是黎艾为他定制的,作为他的生日礼物,她亲手画的设计稿。 陈添的目光落在打火机下方的那一行英文上: sky at dawn 【黎明的天空】 指腹轻轻抚过这一行浮雕的刻字,他唇角轻掀。 他想起来, 这家酒吧的名字,叫sky。 吧台上方的昏昏的灯光落下来,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镀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柔光,映得那抹笑容格外温柔。 过了会儿, 他深吸一口烟, 尼古丁冲入肺叶,他微微眯眼, 目光仍未离开那行字。 白色烟雾呼出,他仰头,唇角还斜斜勾着, 那模样看得他对面的调酒师脸红心跳。 不止调酒师, 酒吧里有好些女孩儿也注意他很久了。 陈添这张脸,放在全世界都是顶级。 更别说, 他身材也顶得要命,一米九三的身高,逆天头身比,宽肩,窄腰,长腿,哪怕穿着宽松衬衫都盖不住的肌肉线条,没几个人对他能有抵抗力。 有个身材火辣的美国女孩实在忍不住了,挺着傲人的胸脯走到他面前,用掺了蜜般的妩媚声线向他搭讪:“hi~” 情绪被打断,陈添的眼神沉了下去,一瞬间笑意全无。 他没有转头,仅仅滑动瞳孔至眼尾,睨向那人,眼神里满是生人勿近的冷意。 触及他的目光,女孩面色一惊,像是被吓到。 面对陈添的眼神,女孩的确有些害怕,但仍蠢蠢欲动地想继续搭讪。 最终,心动战胜恐惧,她鼓起勇气挺了挺腰,脸上绽出迷人笑容,“can i……” 她的话没能说完,因为陈添已经将视线收了回去。 “……” 女孩当然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感到难堪地抿了抿唇。 在原地迟疑半晌后,女孩还是选择放弃,转身回了座位。 陈添从来不是个绅士,在他眼里,男女在社会的地位是真正平等的,平时他对陌生男性什么样,对女性也什么样,不爽了,对谁都是一张冷脸。 他透过升腾的烟雾看着黎艾进去的那扇门,他猜,黎艾也在里面抽烟。 陈添一直知道黎艾爱看他抽烟,黎艾却不知道,他也爱看她抽。 她喜欢抽卡比龙,那烟的气质跟她很搭,卡比龙烟身细长,她身材纤细又高挑,卡比龙颜值很高且看起来很高级,她更不用说了,这些年她黑料铺天盖地,黑粉无数,那些人什么都黑,却始终没黑过她的颜值,她的长相即便是在美人如云的娱乐圈也是天花板级别,何况她的气质还是娱乐圈独一份,清冷却浓艳,极具生命力却忧郁,眼底总透着股倔强。 她抽烟的时候,那份清冷与忧郁会无限放大,生出一种堕落的颓靡感,当她透过烟雾望向他,会让人特想和她沉溺在欲望里,永远永远。 与我周旋久 第28节 每次和她一起抽完烟,他就想来一场。 他望着那扇门抽完手里的一支烟,放在吧台上的手机发出震动,叶尧打来了电话。 放出来得挺快,估计都还没到局子,陈添把烟头摁进烟灰缸,接起电话。 “添爷。” 陈添“嗯”一声。 “您现在在哪儿?” “我没走。” “那我马上过来。” 挂了电话,陈添侧头往一边看去。 闻修言站在那边。 被突然盯上的闻修言瞳孔不自觉猛地一缩。 “你,”陈添朝他扬了扬下巴,“过来。” 闻修言没有迟疑,立马朝他走过去,低头,双手握于身前,和叶尧在陈添面前的站姿如出一辙。 闻修言的雇主是陈鹤龄女士,陈添作为陈鹤龄女士的独子,他自然也要以礼相待。 “我见过你,以前美部的。”陈添说。 “是,现在退下来了。” “退了怎么还在这儿?” “我欠一位夫人一个人情,那位夫人是鹤龄女士的好友。” 他不说,陈添也知道他是自家陈女士派他来给黎艾当保镖的,“你刚应该也听到了,我要在这边待很长一段时间,就你一个人当她保镖,不够,要么你找我妈要人,要么,我给你人。” “我等会儿就请示鹤龄女士。” “随你。”陈添不在乎他要谁的人,又抽了根出来叼嘴里。 这支烟抽完,他身后传来叶尧的声音,“添爷。” 既然叶尧回来了,他们也该走了,已经耽误了很长时间。 陈添起身,将烟头丢进烟灰缸,最后看了眼那扇门,转身离开。 他腿长,走路不光带风,还带走了几乎所有人的视线。 看着那抹颀长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闻修言退到一旁,立马拿出手机拨通了陈鹤龄女士的号码,将陈添准备在这边待上一段时间的事告诉了陈鹤龄女士。 听了,陈鹤龄女士没有太大的反应,在陈添说他要娶黎艾时她就知道这人不要命了,“他自己找死,不用管他,找批雇佣兵,保护好黎艾,别让她受牵连。” “收到。” 挂断电话,闻修言收起手机,朝吧台后的工作间走去。 在门口,他敲了敲门,“黎小姐。” 黎艾给他开了门,手里夹着根细烟,屋里的烟飘出去,呛得闻修言咳嗽了两声,也不知道她在里面抽烟抽得有多猛,就这会儿时间烟味这么重。 “他走了?”黎艾问,视线往吧台处扫了扫。 “走了。” “你能帮我摆脱他的视线出岛吗?” 闻修言如实回答:“大概不能,但我会尽力去试一试。” “谢谢。”黎艾靠在门上用力吸了口烟,烟丝快速燃烧,只剩下最后一小节,黎艾吐出烟,将烟头摁灭,丢掉,重新回到吧台。 “daisy, give me the wine list.(黛西,把酒单给我。)” 她想要足够饱和的工作麻痹自己,不去想陈添。 过去的二十五天,他不在,她一直很放任自己想他,现在他就在这里,她不希望自己再去想他,那是种折磨。 一时半会儿逃不走,陈添又偏要跟她耗着,但他们之间的问题越耗下去越无解,她清楚自己绝对不会妥协,不会再和他在一起 ,陈添应该足够了解这一点才对,她不明白他到底怎么想的。 她一天不回去,难道他就在这边跟她一直耗下去?耗一年?耗十年?耗一辈子? 这怎么可能? 但他又那么肯定地说他耗得起。 她真的怎么都想不通。 陈添这个人,一旦决定去做什么,那一定是他有足够的把握。 她不知道他是在感情里犯了糊涂,还是真的有把握她会跟他回去。 不对。 黎艾忽然意识到,现在她都不清楚陈添到底想干什么,难道他并不想她再回到他身边,完全就只是想报复她折磨她? 如果是这样,那还说得通,可是……直觉告诉她,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说不去想他,却想他想到大脑都混乱,黎艾甩了甩头,想把那些关于他的念头全抛出去,反正也想不明白,想那么多有什么用。 她深吸一口气,拿来一颗柠檬,专心切柠檬。 切东西这么危险的事,她竟然切着切着走了神,思绪又飘到了陈添身上,将她思绪拉回的是指尖传来的疼痛感,她切到了手。 “嘶……”她倒吸一口凉皮,握住指尖。 都说十指连心,切到手指,她心里也跟着钝钝的发疼。 她因为走神切到手,又因为走神而没用多少力,只是轻微划伤了指尖,但流了好多血,怎么止都止不住。 在不知道是多少次拿纸去擦血却发现还是擦不干净时,她的情绪忽然间绷断,眼泪毫无预兆地就砸了下来。 去拿创可贴回来的闻修言刚好看到这一幕,他是第一次见到她哭,整个人愣了两秒。 她的面具还覆在脸上,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看到一颗又一颗的眼泪从她低垂的双眸中落下来。 闻修言犹豫片刻,拿着创可贴上前,帮她将伤口贴好。 被触碰,黎艾却仿佛没有知觉一般,毫无反应,始终保持着原有的姿势,失神般的落着泪。 为她贴好创可贴,闻修言很有分寸感地往后退了一步,“黎小姐,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黎艾摇头,将头偏到一旁取下面具,一把抹掉脸上的眼泪,又将面具重新戴上,转头对着点酒单开始调酒。 闻修言不了解她和陈添之间的感情,没有立场开口说什么,安静地退至一旁。 这天,黎艾还是比以往提前离开了酒吧。 她希望能用工作麻痹自己,但她实在做不到,状态并不适合继续调酒,甜酒都能给人调成苦的。 她开车回去。 酒吧离她住的地方不算近,即便是晚上完全不堵车的情况,也要开二十多分钟。 到海边公路时,月亮从云层后透出,银辉洒在海面,粼粼浮光似银河坠落,银色月光与蓝色荧光汇成的银河。 看着海面隐隐浮现的那抹蓝色,黎艾蓦地一怔。 在过去的二十五天里,她从没在这里看到过蓝眼泪。 一种冥冥中的宿命感萦绕心头,黎艾失神般望着海面,全然忘记自己在开车。 等她意识到时,已经来不及。 “嘭——” 车子撞向路边的一棵椰树。 巨大的撞击力让黎艾被重重甩出去,若非被安全带拉回来,此刻她一定已经头破血流。 虽没受外伤,但五脏六腑都像错了位,她疼得蜷缩在座位上无法动弹。 “黎小姐!”门外传来闻修言焦急的呐喊声。 闻修言的车子一直跟在黎艾后面,看到她撞车,他立马下车飞奔了过来。 “黎小姐!”他用力拍打着窗户,试图拉开车门。 黎艾忍着疼给他比了个“ok”的手势。 缓了会儿,她取下安全带,打开车门下车。 “真的没事吗黎小姐?” 黎艾捂着胸口,“没事。” “我还是送您去医院检查检查吧。”闻修言实在不放心,虽然刚刚她的速度并不算快,但她撞上树时完全没踩过刹车,车子撞得变形严重,好在这是改装过的车,要是原装车,恐怕黎艾都没办法从车里出来。 “我真没事。”黎艾看了眼被撞得变形的车,深吸了口气,觉得心口堵得慌,那种堵不是生理性的,是出自情绪。 她很烦,今天发生的一切都让她感到烦躁。 “那我送您回去。” “你先处理车吧,也没多远了,我走回去。” 闻修言觉得不安全,“可是……”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黎艾打断他,一双带着美瞳也掩不住深邃的眸子定定望向他,眼里透着不容抗拒的冷意。 被她这样看着,闻修言脑海里蓦地浮现出陈添看向他的那一幕。 这两个人,很像。 他低头,拿出下属该有的姿态,“您注意安全。” 其实没什么不放心的,黎艾身上带着枪,这里离她住的地方确实也不远了,顶多一千米。 “弄完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说完,黎艾转身,迈开步子往前走。 这一路只有几盏路灯,夜晚总是光线昏暗,好在今天月光够亮,没有路灯的地方也看得清脚下的路。 黎艾一步一步往前走着,现在是凌晨,美国郊区的夜晚总是很安静,耳畔只听得见风声和潮声,刚刚她因为看海而撞车,此刻却直直看着前方,连余光都未曾落在海面。 走出百米后,她伸手取下脸上的面具,紧紧攥在手中。 与我周旋久 第29节 明天,她还是会戴上面具,但不会再戴美瞳,她戴面具是为了不让其他人认出他,而染发,戴美瞳,改变穿衣打扮,是为了不让陈添认出她,可他今天只用了一眼,一眼便认出了她。 知道自己被他一眼认出的那瞬间,她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很复杂,掺着用尽所有理智也压不下的情愫,她心惊,也心动。 她抬手,放在胸口,心脏隐隐还有些疼,分不清是因为刚刚的撞车,抑或因为一个叫陈添的人。 陈添,光是想到这个名字,她心脏便蓦地一缩,放在胸口的手也不自觉收紧。 “hue~” 前方忽然响起一道轻佻的口哨声。 生理性的反感顿时让黎艾蹙起了眉,她抬眸,锐利的目光射向前方。 冲她吹口哨的是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白人,手里拿着瓶伏特加,显然是个醉鬼。 “you,”男人指着她,醉醺醺地开口,“how much?” “what did you say?(你说什么?)” 放在今天之前,这样的醉鬼,她根本不会搭理,或者直接拿枪指着他脑门让他滚,但今天她心情很不爽,这人在这时候撞到她枪口上,算他倒霉,他要再敢说一个冒犯的字,她让他脑袋开花。 似是听出她语气里的怒意,男人上上下下将她扫视了一番,脸上露出猥琐又丑陋的笑容,“aren't you a whore?little tramp.(你不是妓女吗?小骚货。)” 男人语气下流,把调子拉得老长,但最后一个音节他刚发出来就戛然而止,因为黎艾一脚朝他踹了过去。。 已然醉醺醺的男人本就站不稳,一脚就倒,尽管他又高又壮,体重估计是黎艾的三倍。 男人刚倒地,趁他还没清醒,黎艾猛踹他的肾脏部位,人躯干上的痛点很多,肝肾是最怕痛的,当然,男人的下三路更痛,但黎艾嫌恶心,哪怕是用鞋底都压根不想碰。 黎艾每一脚都精准踹在男人的肾脏处,他捂左边,她踹右边,捂右边,踹左边,男人疼得根本无法还击,只能翻身护住脆弱的腹部。 他这个举动很蠢,他不翻身忍忍疼还能反击,翻了身那就真再翻不了身了。 黎艾踩住他一边肩膀,手拽着他头发把他按在地上,脱下鞋狂扇他的嘴,扇得他张嘴喊“help”时喷得地上全是血。 他的唇黏膜估计都烂完了,但黎艾完全没有要停下的打算,像是想要抽到他再也无法张口说那些下流的字眼。 这样的烂人就该哑了,瘫了,一辈子只能缩在床上等死。 “别扇了。”头顶落下一个低沉带笑的声音。 熟悉的声线。 黎艾猛地愣住。 半晌,她极缓地转过头。 “你再接着扇,”陈添站在她身后,懒懒散散地笑着,“我又得捞你了。” “你怎么在这儿?”黎艾嗓音有些紧,像是烦躁到了极点,却又不太想把这气撒到陈添身上,只能强压着快要疯掉的情绪,“你跟踪我?” “跟踪你这种事,不用我亲自来,”陈添半侧头,抬手指向黎艾那栋白色洋房旁边的另一栋洋房,“看到那栋房子了吗?” 黎艾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心中警铃大响。 陈添回头,垂眸看着她,扬唇,“我住那儿。” 黎艾瞳孔骤然一缩。 现在,她只想说一个字: 艹! 第23章 第 23 章 “重新认识下?”陈添向眼里仿佛烧了一把火的黎艾伸出手, “邻居。” 黎艾没理会他伸出来的那只手,死死盯着他,一双漂亮的眸子因为怒气,异乎寻常的亮。 她不和他握手, 陈添一点儿都不恼, 眼底的笑意还浓了些。 半晌, 他将手收回,半蹲下来。 “别这么血腥暴力,”他唇边荡着笑开口, 抬手用拇指指腹轻轻擦掉溅到她脸上的一滴血,“别让这些人的脏东西溅到你身上。” 闻声,黎艾目光颤了颤,缓缓别开脸。 见她不领情,陈添依旧不恼, 他起身,双手随意地插进兜里。 “起来吧,你再压着他,他要断气了。” 黎艾一惊, 这才发现自己刚刚不自觉将膝盖压在了那男人脖子右侧, 把人都给压晕过去了,难怪这人刚刚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她忙忙起身, 突然,脱了鞋的右脚传来一阵剧痛,疼得她猛地倒吸了口凉气, 条件反射性的将那右脚抬起。 陈添蹙起眉往她右脚看去—— 她指尖有血, 估计是刚刚扇人的时候太用力,在地上被石子扎伤了。 人在腺上激素飙升的时候是感受不到疼的, 刚刚她不知道情绪有多激烈,这会儿才反应过来疼。 黎艾单脚站立着,正想把右脚翻过来看看怎么回事,身体却突然腾空,陈添把她抱了起来。 “陈添!”黎艾抬头怒视他,“你放开我!” 陈添当然没放开,瞳孔移至眼尾睨向她,“床都上了几百次了,你还介意这个?” 黎艾顿时红了脸,因为这会儿,她发现叶尧也在。 她早习惯了陈添说这种露骨的话,但那是在只有他们两个的时候! 见她因为不好意思而突然老实了,陈添眼底划过一丝笑,抱着她大步朝前面一张长椅走去。 羞耻间,她竟然还没忘记躺地上那个人,“他呢?” “还管他?”陈添嗤一声,“扔这儿就行了,死不了。” 这一带沿海的公路边有很多长椅,陈添抱着黎艾在长椅上坐下。 叶尧将出来时就拿上了的药箱放到陈添身侧,然后很自觉地退到一边站着,他和陈添是看到黎艾打人时出来的,作为一个素来做事细致的秘书,他自然会想到拿药箱。 陈添抬起黎艾的脚查看她的伤势,她脚上被扎伤的地方还不止一处,除了大拇指,前脚掌也被扎伤了挺大一片面积。 这时,地上躺着那人醒了过来,在发现黎艾没走远,身边还跟着两个男人,他捡起酒瓶就跑。 陈添没管他,刚刚完全是黎艾单方面殴打他,他就没必要再教训他一顿了,注意力都放在了黎艾的脚伤上。 黎艾乖乖地坐在他怀里,借着月光,安静地看着他的侧脸,目光轻轻颤着。 他的轮廓在昏暗的光线里显得愈发深邃分明,下颌线清晰,喉结起伏如山峦,垂下的长睫在眼睑处投映出一片阴影,每一处线条都像画里才能拥有的弧度,一如既往的好看。 两个人之间丝毫没有了今天白天见面时的剑拔弩张,看起来像正在热恋期。 其实,黎艾从来都不想激怒他,不想他因为她而不开心,白天那样跟他较劲是为了让他放弃,可他就是要跟她耗着,那回回都吵得面红耳赤没有意义,不过是白费力气。 不如自然些,不过度反抗,也不顺从,先把关系缓和下来,想办法搞清楚他到底什么打算,她再做应对来结束这段纠缠不清的关系。 陈添从药箱里拿出生理性盐水,“忍着点儿疼。” “嗯。”黎艾轻轻应。 陈添拧开瓶子,直接往黎艾脚上倒,冲洗她的创面,黎艾疼得紧紧蜷缩起脚趾,却愣是一声不吭。 有些细碎石陷进了肉里,冲不掉,陈添拿手机电筒照着,用镊子一颗一颗把那些石子从伤口里轻轻挑出来,每挑一颗他都会看一眼黎艾的表情。 她咬着唇,眉头蹙得很紧,全程没发出一点声音。 “好了。”挑出最后一颗石子,陈添放下镊子。 黎艾喘了下,刚刚憋了好长一口气。 她微微张开双唇,用嘴呼吸,几缕血丝溢出来,刚刚太疼,她把嘴唇给咬破了。 “嘴都咬破了也不吭一声,谁教你的?”陈添语气不悦。 黎艾瞥他一眼,“少管我。” “管的就是你。”陈添用力握住她脚腕,免得吵一句这人就不干了,伤口还没消毒包扎。 脚腕被握得生疼,黎艾瞪了他一眼,却还是乖乖坐在他怀里。 被瞪的那一下,陈添感觉心里跟被只猫挠了爪似的,不疼,痒。 让人生渴的那种痒。 他喉结上下滚了滚,盯着黎艾看了会儿才低下头去接着继续给她处理伤口。 从药箱里拿出碘伏,在用蘸了碘伏的棉签触碰到黎艾的伤口时,他没有第一时间往外涂,而是看向黎艾,用命令似的语气开口:“叫出来。” “陈添你有病吧!”黎艾真的觉得他有病,“我叫你大爷我叫。” 时隔许久再次被她骂,身体里升起久违的爽感,心里那股渴望在一瞬间愈发强烈。 他盯着她,舌尖舔过犬齿,在口腔里饶了圈。 知道自己把他骂爽了,黎艾无语地深吸了口气。 每每这时候,陈添就特爱看她这表情,笑意自他眼底透出来,“你不叫也可以,但你要是再咬着嘴巴做出那副表情,别怪我不当人。” 艹。 黎艾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一声。 陈添用蘸了碘伏的棉签开始在黎艾伤口上涂抹,但眼睛一直盯着黎艾的脸。 黎艾紧咬牙关,没叫,也没咬唇,用力瞪着他。 陈添还算是个人,没有为了让她叫出来,故意用力弄疼她。 涂好碘伏,他收回那道像恶狼逗弄一只羔羊般的目光,从药箱里拿出纱布给她包扎。 他包扎技术娴熟,没两分钟将黎艾的伤口包得十分完美。 打好结,他再次将黎艾抱起。 “叶尧,你先回去。”他抱着黎艾朝反方向走。 “你往哪儿走?!”黎艾在他怀里惊坐起来,似欲挣扎。 陈添一手紧握她纤细的胳膊,一手用力扣住她的腿,不让她有任何挣脱的可能,手臂上的肌肉线条绷起,面部肌肉却没有一丝紧绷,轻松得像只是抱了只猫,唇边还勾着在笑,“带你去看蓝眼泪,你不是最喜欢蓝眼泪?” 黎艾表情一顿,沉默片刻,她垂下长睫盖住透着伤感的双眸,闷声开口:“现在不喜欢了。” 与我周旋久 第30节 “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陈添哼笑一声,“真有那么容易?” 当然没那么容易,但她偏要说:“对,就那么容易。” 陈添也不拆穿她,只说:“陪我看,我还喜欢。” 心头倏地一阵悸动,黎艾暴露在空气里的长睫颤了颤。 四周并不算安静,风声和海浪声很大,黎艾却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自己加快的心跳,那心跳声像一场忽然而至的大雨,噼里啪啦的,没有规律,打得她措手不及。 她与他都心知肚明,他们说的根本不是蓝眼泪。 黎艾不说话了,始终垂着眸,不去看她,怕对上他的眼,被他透过瞳孔,看到她为他剧烈跳动的心脏。 离海边越近,风越大,两个人的头发都被吹得缠在一起。 夜浓如墨,四处无人,蓝眼泪随着海浪泛着一层一层的荧光,像银河被揉成碎片洒在了海面,梦幻又浪漫。 陈添轻轻颠了颠怀里的人,“真不看?来都来了。” 也是,来都来了,又不是真的不喜欢了,没理由不看。 她抬眼。 看着不远处如梦境般的画面,黎艾很希望这就是一场梦,在梦里,她可以不用压抑自己的感情,不用考虑未来,她可以尽情与抱着她的这个人肆意亲吻。 可,他不是一场梦,透过皮肤传递过来的温度真实地将她包围。 如果不是海风太大,她还能闻到他身上的气息,他身上总是带着一股像雪融化后的冰水浸过烟草的味道,很冷淡,透着不近人情的疏离感,和他的气质很像。 他从来不喷香水,更讨厌衣服上有任何香味,那股冷调的香气从他身体里透出,独属于他一个人。 “陈添。”她低声喊他的名字。 “嗯。” 她没有回头,看着前方的蓝眼泪和他说:“我不会跟你回去的,你有闲工夫跟我耗,还不如用这时间找个真心爱你的,你要什么女人找不到,何必在我身上白费功夫。” “是,我要什么女人找不到,”陈添垂眸,看着她,“但我就要你。” 黎艾知道他在看着自己,她没有勇气回头与他对视,沉默地继续望着前方。 视线里是一片失焦的虚影,她其实什么也没看。 海边的风有些冷,陈添并没有抱着她在风里站太久,怕她又被风吹感冒了。 这里离她住的地方很近了,陈添抱着她没走多久就到了她家门口。 站到门口,陈添颠了她一下,“开门。” “你放我下去。”黎艾才不想让他进门。 但陈添还是那两个字,“开门。” 黎艾跟他杠上了,也还是那句,“你放我下去。” “要我踹门?” 靠! 跟无赖没道理可讲。 黎艾认输,拿出钥匙打开前院的门。 屋里的黎小二听出了陈添的脚步声,在里头叫个不停。 陈添瞄一眼怀里憋着火气的黎艾,“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小说看多了,学人带球跑,娃都想爹了。” 黎艾:…… 他竟然还知道带球跑文学,也是稀罕。 等黎艾用钥匙打开第二道门,黎小二立马从里面冲了出来,围着陈添不停的转,叫得更大声了。 怕踩到它,陈添用脚轻轻把它踢开,迈开长腿往里进,把黎艾放在了沙发上。 “你可以走了。”黎艾立马下了逐客令。 “帮你包扎,抱你回来,你一口水都不让我喝?”陈添浓眉往下压了压,“你是真没良心。” 黎艾随他怎么说,“我就是没良心。” “所以,”陈添忽然一把捏住她的脸,迫使她抬起头,“你是不打算赔偿我了?” “我凭什么赔偿你?”黎艾虽心有愧疚,但嘴上是一点儿也不服软,“你送我的那些珠宝我一样没要,五年青春全给了你,陪你旅游,陪你做危险得要死的极限运动,还陪你睡了几百次,你问我要补偿?” “陪我睡?”陈添把这点挑出来,“你不爽?” 其他两点其实也同理,去旅游度假,黎艾玩得也很开心,那些极限运动,黎艾也觉得刺激,并且,她虽然没要那些珠宝,但她这些年赚到的钱都要归功于陈添,陈添没有任何一点对不起她,而她的的确确,对不起他。 本来就没占理,黎艾就算昧着良心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你不赔,”陈添俯身,一张完美得无可挑剔的脸在黎艾眼前放大,他眉宇低敛,双眸漆黑如浓墨,眼底的光牢牢落在她身上,“那我自己取。” 黎艾双眸骤然间睁大,还没反应过来他这句话会带来什么,就已经被他狠狠吻住。 趁她猝不及防,他很轻易地将舌抵进了她的双唇,缠上她的舌尖。 一阵久违的酥麻感立刻传遍全身,黎艾微微战栗起来,手不自觉的抓紧沙发的一角。 她往后缩,想逃,却被整个人重重压到沙发上吻得更深。 舌尖勾缠,呼吸交融,胸腔里的空气很快被他掠夺殆尽,连带着大脑一片空白。 眼前一片漆黑,她不知道为什么睁不开眼,耳朵也发着瓮,只听得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和因吻得太激烈而发出的声响。 防止她挣扎碰到伤口,陈添压住了她的双腿,手腕也一并压得死死的,起初是用两只手将她的手腕压在两侧,后面见她扭动着身子还想逃,索性单手压住她两只手腕,另一只手掌控住她的下颌,让她只能乖乖地被吻。 男女力量悬殊,在这样全方面的压制下,黎艾根本无法动弹,但出于本能,她还是不停挣扎着,因为快被他吻窒息了。 她从来没有被这样猛烈的吻过,这个吻完全可以用凶狠来形容。 下颌被他掐着,连带着牙床都有些疼。 舌根被吮得发麻,对方却还不停地搅动着她的舌,并越来越用力。 他的体能好像没有上限,每每以为他会轻一点的时候,下一秒,他却吻得更重。 这个吻与其说是赔偿,不如说是惩罚。 等他终于放过她的时候,黎艾已经没有任何一点力气,瘫在沙发上如涸辙之鲋,张着嘴竭力呼吸。 陈添的手还没收回去,拇指划过她湿润的唇。 “黎艾,”他低颈,将薄唇递到她耳边,“等着,还没完。” 第24章 第 24 章 海边的小屋里, 一人一猫躺在沙发上,小猫安静地蹭着黎艾的脚踝,房间里只听得见墙壁上挂钟滴答滴答的声音。 陈添已经走了有十来分钟,黎艾还是浑身没劲儿, 感觉整个人像被抽空了。 累, 身体累, 心也累,但也只有累,此前心底的悲伤, 还有那股阻塞感,都消失不见。 她自己清楚,其实,她一直期盼着陈添出现。 人啊,就是这么矛盾。 她深吸一口气, 将手机拿出来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 国内这时候是十点。 她犹豫片刻,在手机里输入了一个熟记的号码,林昔的号码。 因为心里一直持有陈添有可能会找到她的想法, 她背下了几个人的号码。想着, 如果陈添找到她,那就和这些她认为真正把她当朋友的人恢复联络, 如非迫不得已,她并不想失去这些朋友。 如果在国内和陈添纠缠,她的这些朋友很可能会跟着她遭殃, 陈添可不是什么善茬, 这也是为什么她会选择直接消失。 电话拨过去,很快就被接通, 手机里传出一道能清晰听出期许与迫不及待的声音,像是等了这个电话很久:“喂?是黎艾吗?!” 黎艾愣了愣,心里像被什么飞旋着击中了一下。 在进入娱乐圈之前的二十多年,她从未体会到过这种被人记挂着的感觉。 娱乐圈,这个她以为充满了肮脏与虚假的地方,却让她获得了美好而真挚的友情,还得到了……像偶像剧那般坚定不渝的爱情。 她不是没有被人喜欢过,学生时期喜欢她的男生很多,但在她被欺负时,却没有一个人敢为她站出来。 没有人像陈添那样,哪怕会失去一切,哪怕会死,还是要坚定的选择她。 “艾艾!是你吗?!”没听到回应,林昔急切的再问了一遍。 黎艾回神,回答: “是我。” “你还好吗?陈添是找到你了吗?”林昔语气特别焦急。 听她这么问,想来她刚一消失陈添就找过她们,那她们应该也能理解为什么她会一句话都不留下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也就不会觉得她没把她们当朋友。 “嗯,找到我了。” “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黎艾回想起刚刚陈添强吻她的场景,声音微微低下去,“放心,没怎么样。” “那你俩现在什么情况?” 想了想,黎艾组织了下措辞,“我跟他已经不可能了,但他说什么也不肯放过我,非要跟我耗着。” “你没跟他说了你丁克的事?” “没有,没必要告诉他这个,”黎艾不知道要怎么跟她说陈家的那些事,“我跟他的事很复杂,他要是跟我在一起,不光会失去很多,我和他还会有危险,甚至会死,所以我说我不想跟他冒险,以前对他也不是真心,还说了不想承担一段全是牺牲的感情,可他油盐不进。” 像是被震惊到,又像是在思索,林昔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他是不是觉得你是为了他才走的啊?” “感觉是这样。” “那你确实不能再告诉他你丁克的事,不然他更觉得你是为他考虑了,他死都要跟你在一起,估计也可以为了你不要孩子。” 听着这些话,鼻尖控制不住的酸涩起来,心头发热,像被千万吨沉甸甸的棉絮压着,身体里的热散不出去,聚积如火烧般滚烫灼人,过载的承重更是压得黎艾喘不过气。 陈添的这份爱,她承受不起。 “艾艾?” 与我周旋久 第31节 黎艾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情绪,但声音还是略显沙哑,“在。” “你……”林昔知道她不太好受,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黎艾却这时候笑了笑,“不说我了,你最近怎么样?” “我一切都好呀,就是怪担心你的。” “对不起啊。” 虽是迫不得已,也出于为他们考虑,黎艾还是觉得抱歉。 “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到这儿,黎艾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这则通话,从前她们见面总是有说不完的话,但今天她没有那样的心情去谈天说地,只是想给对方报个平安。 林昔是个情商很高的女孩,这时候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彼此沉默了一会儿后,林昔喊了她一声,“黎黎。” 黎艾轻轻“嗯”了一声。 “如果你想让陈添觉得你并不是为了他考虑才离开,你们之间真的再无可能,”话题又重新回到陈添身上,林昔清楚这会儿黎艾也没心思听别的,不如给她出出主意,“你不光得说你不爱他,还得做,那样才有说服力。” 她说得没错,光说没有用。 真正爱一个人,哪怕嘴里说了一万遍不爱他,眼睛也会告诉他,我爱你。 黎艾想,陈添不相信她说的不爱他,大概就是因为,她的眼睛一直在说,她爱他。 这天,黎艾一整夜都没有入睡。 她在想,需要做些什么才能让陈添相信她真的不爱他,可这好难,她想了一夜也没有想到。 虽一夜未眠,但一直闭着眼,身体倒也没有太疲惫,第二天,黎艾甚至比往常还起得早了许多。 她像往常一样,起来自己做饭,冰箱里还有很多菜,不用出去买。 脚上的伤集中在前脚掌,用后脚掌就行,没有造成太多不便,她该干啥照样干啥。 来宿厘岛安顿好后的每一天她都过得非常规律,吃完饭就学英语,然后练拳,练完洗个澡化妆去酒吧。 今天她照常在吃完早饭后开始学英语,但不太能集中注意力,总觉得下一秒陈添就会出现在她家门口,中途她还偷偷在屋子里透过窗看了看隔壁的情况,啥也没看到。 陈添来找她,她烦,陈添不来找她,她心情也没好到哪儿去。 只要陈添在这儿,哪怕什么都不做,就能搅得她心烦意乱。 在国内的时候,陈添不算忙却也不算闲,她估摸着,这来了国外,他也还是得处理工作。 现在5g时代,云办公不成问题,要放在几年前,他也许就没办法跟她一直耗了。 下午两点多,门外传来汽车引擎声。 黎艾拉开窗帘,看到闻修言的车停在门口,后边儿还跟了一辆,她猜是给她的新车。 她去开门。 看她有一只脚是用后跟走的路,闻修言忙问:“您的脚怎么了?” “没事,一点儿小伤。” “那这几天我都来接您。” “谢谢。” “您客气。” 闻修言看她还没化妆,遂问:“您今天打算什么去酒吧?” 他一问,黎艾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化妆,平时这会儿她已经在化妆准备出门了。 都怪陈添,搞得她心神不宁的,英语没半天没学进去一点,妆也没化。 “你等我一会儿!”她马上进屋化妆。 闻修言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着急,脚伤了都还飞奔着走,扬声提醒她道:“您小心脚。” 黎艾给他比了个“ok”,继续朝屋里猛冲。 闻修言:…… 目送她进屋,闻修言转身准备回车上,余光不经意瞥见一抹人影。 他不由得身形一顿,缓缓抬起头朝隔壁洋房二楼的那个人看去,视线里,一名身高腿长的男人倚着阳台,手里夹着根烟,薄如纤云的双唇正缓缓往外吐着白色烟雾,白色烟雾往上升腾,微遮那双深邃又锋利的眼,却遮不住那道穿透感极强的目光。 他的目光里明明什么情绪都没有,闻修言却不禁后背一凉。 这位爷搬这儿来了他也是没想到。 他半转过身,朝那边微微颔了颔首,这才上车等黎艾。 黎艾化好妆出来的时候,陈添已经不在阳台。 车辆启动,路过那栋双层洋房,黎艾的目光不自觉望过去,没有看到陈添的身影。 那栋洋房很快消失在视线,黎艾垂眸,眼底情绪不明,头缓缓偏向车窗靠着。 一路上,她就这么靠着车窗发呆,像文艺电影里的意境晦涩的镜头。 车子在四十分钟后抵达酒吧。 闻修言下车绕到后座,替黎艾打开车门,伸手欲扶她下车。 因为发呆,车门被拉开时黎艾才回神。 看到闻修言朝她伸出的手,她淡淡开口,“不用扶我,你去停车吧。” 说完,她径自下了车。 车停在酒吧步行街门口,她一下车,周围十米之内的人几乎都朝这边看了过来,被她即便戴着面具也遮盖不住的美貌吸引。 她仿佛天生就该是主角,在电影之外也像有道追光打在她身上。 对于这种场景,黎艾早已习以为常,却忘了她已经不在娱乐圈。 在娱乐圈时,吸引他人的目光是她作为一个明星的最应具备的能力,但离开了娱乐圈,太过引人瞩目或许并非一件好事,可每个女孩都应该有展示美丽的自由,即便这份美丽会招来祸患,错的也从来不是美丽本身。 黎艾全然不在意那些人的目光,所以没有看到,一道不同于他人的目光同样落在了她身上。 这道目光的主人在几分钟后出现在了sky,并,一直看着她。 这一次,黎艾注意到了这个人。 他眼神里的凝视感太强,让她很不舒服。 男人穿着一身质地考究的西装,很典型的精英阶层白种人长相,面部线条很锋利,肤色白得苍然,气质很像早期西方电影里的吸血鬼,华贵而颓靡,阴冷且病态。 他身边,是另一个同样穿着西装的男人,长相气质却与他不同,这人面部宽阔,脸上沟壑很多,没有另一个人的精致感,但气场却更强大,随意扫过来的一个眼神都带着让人后背生寒的凌厉。 昏暗的光线下,两个人身上那种令人不敢靠近的气场显得尤为浓重,仿佛会在暗夜里索命的恶魔。 黎艾被那人看得很不爽,但她也不能把人给赶出去,只能当他不存在,连余光都不朝那边瞟一眼。 自然,她也就没看到,男人指着她对另一人说: “i want her.” (我要她。) 第25章 第 25 章 晚上十点, 黎艾让闻修言送她回了家,往常一般她一点才走,可昨天一整晚没睡,她顶不住了。 她从上车就开始睡, 睡着了两次, 自然也醒了两次, 第二次她醒来时,车子正好路过陈添住的地方,每间房都亮着。 看着那一间间房里透出的灯光, 黎艾整个人忽的愣住。 明明没有住在一起,他还记得要给她留盏灯。 那些灯光好像透过她的瞳孔照进了她的胸腔,整颗心脏都被点亮。 心脏的跳动变成了一种像被暖融融的太阳晒着,一切都柔软得一塌糊涂的颤动。 今天一整天,陈添没有出现在她面前, 却占据了她所有思绪。 这其实是一种折磨,但也没那么折磨。 回到家,洗漱完躺到床上,黎艾没有再去琢磨要怎么给陈添证明她不爱他, 她发现这是个伪命题, 她根本无从得知陈添要如何才会相信她不爱他,为了一件根本无法确定的事绞尽脑汁折腾半天, 还不如逃走来得实际。 她想起来一点,以前她不想跟他上床的时候总会跑,陈添明知她会跑, 也还是经常放任她跑掉, 认为她跑得了今天跑不了明天,有足够的信心把她逮回来。 他的信心来自于他通天的手段, 但这世上没人能真的通天,他有信心放她跑,她就有信心跑到他找不到的地方,一次被找到,她就跑第二次,二次被找到,她就跑第三次……不跑,怎么知道跑不掉。 她决定,和他打个赌。 - 第二天,黎艾中午十二点才起,睡了个饱觉。 如果不是隔壁动静太大,她还能再多睡会儿,也不知道陈添这人是不是犯了王子病,把直升机都整来了,听声音还不止一架。 直升机噪音那么大,这不扰民吗,这一片虽然没多少栋房子,好歹也是居民区,可不是他在国内占地千亩的私人别墅。 这小岛也不像国内有那么多停机坪和顶楼方便他停机,坐直升机出行压根没汽车方便。 这个死装男。 黎艾一边在心里骂他,一边撩开窗帘往他那边看。 从这个角度,她看到陈添房子门口停着三辆大车,天上两架直升机。 这两架直升机和他们在国内乘坐的直升机在外形上有很大差异,怎么看都是军用直升机,但军用直升机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她拿手机拍了张照片发给闻修言,问他这是什么飞机。 闻修言很快回了她: 【黑鹰。】 黑鹰这名字她感觉自己似乎听过,好像是美国大名鼎鼎的军用直升机,她立马上网查了查,她没记错,黑鹰真的就是美国用来参与过多次战争的军用直升机,网上的照片也跟眼前的那两架差不太多。 这时,闻修言又发来一条消息: 与我周旋久 第32节 【民用版黑鹰。】 黎艾又查了查,黑鹰确实有民用版,型号还很多,除了性能上的不同,军用版和民用版之间最大的差异当然就是一个能装载大型武器,一个不能。 黎艾不太明白陈添把这玩意儿搞来干什么。 拉上窗帘,她没再管隔壁的动静,做饭去了。 吃完饭,她还是和往常一样,学英文,锻炼,虽然脚上有伤还练不了拳,她还是举了会儿铁,然后收拾收拾等闻修言来接。 闻修言来时,之前陈添门口的大车还有那两架黑鹰已经不知去向。 sky的位置在市区一条著名的酒吧步行街,车开不进去,闻修言将车停在街口,黎艾下车,闻修言开车去停车场。 黎艾一出车门,整条街的目光又都被吸引过来,黎艾旁若无人地径自往酒吧步行街里走,压根没注意到有两个人正在朝她靠近,其中一人在她前方,一人在她后方,都是壮得像牛的肌肉男。 后方的那名肌肉男在靠近黎艾后迅速将她拦腰抱起,并捂住了她的口鼻。 男人只用了一只手抱她,她双手却被箍得死死的,挣不开也抬不起来,好在还能活动,本能地挣扎一秒后她立马去摸腿上的枪,却发现腿上空空如也,她的枪到了另一名肌肉男手里,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知道她在哪儿藏了枪! 力量悬殊太大,身体被拦腰箍死,嘴巴被捂着,黎艾连呼救都做不到,虽然她根本用不着呼救,整条街的人都看到了她正在被绑架,只是,没有一个敢站出来帮她。 身后传来车辆刹车声,一辆黑车出现在街口,黎艾被拖上车。 “嘭——” 车门关上。 车是较为宽敞的商务车,但车子内部的高度对于抱着黎艾的肌肉男来说还是太矮了,在车内活动对他来说并没有那么容易,车子启动后,他只能松开捂住黎艾嘴的那只手去扶着座椅才能保持平衡。 在他松手的那一刻,黎艾瞅准时机狠狠冲他手臂咬去。 肌肉男吃痛,加上身体失衡,手臂上的力量不由得松了一些,黎艾立马将手抽出来,精准果断且够狠的戳向肌肉男的双眼。 “啊——!” 车内爆发出一声巨大的惨叫,肌肉男捂着双眼痛得蜷缩着滚到了车座下。 “don't move!(别动!)” 车内另一名男人拿枪指着她,她的枪。 黎艾看过去,眼里没有一丝恐惧,她黎艾从来不怕死。 她的枪是有双重保险的,连保险都没打开,还想唬人,她在心底笑了下。 这群人既然想绑架她,自然不会绑个死人回去,她量这男的根本不敢冲她开枪。 “come,”她拿头去顶住枪口,盯着男人,“shoot here(朝这儿打)。” 男人大概没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顿时傻了眼。 见他愣住,黎艾故技重施,猛地抬手戳向他的眼睛,可惜男人反应很快。 被他避开,黎艾又立马去抢枪。 男人的确不敢向她开枪,甚至还很怕不小心走火把她崩了,赶紧把枪丢到了座位底下。 没枪就只能肉搏,体量差距这么大,正常情况下黎艾根本没什么胜算,但这在空间不足的车里,男人根本活动不开,只要不被他压住,谁收拾谁还不一定。 黎艾扶着座椅,借力朝他飞踹过去,然而男人又躲开了,还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的腿,但刚好,她又能借力了! 她把男人当做支点,快速抬起另一只腿朝他脸上踹。 男人这次避无可避,被一脚干断鼻梁。 鼻梁的骨折没有让男人失去行动能力,他在痛叫了一声后拽住黎艾的脚腕用力一拽。 他的力气真的很恐怖,如果不是用力扒着座椅,她这会儿估计已经被拽过去了,她赶忙继续朝他狂蹬,虽然没蹬到男人却让他没有办法去抓她的腿。 男人索性把她的腿往外一推。 失去支撑,黎艾摔了下去,膝盖和车底重重相撞,疼得她额头上的青筋都顿时暴起来好几根。 她疼得一时间根本站不起来,男人趁机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扔到了座椅上。 完蛋。 男人的重量从背后一压上来,她立马失去了反抗能力。 男人伸手按着她的头,压住她的腿,将她一只手也别到了背后,很快她的另一只手也一定会被锁住。 就在这有可能前功尽弃的关头,黎艾突然想起一样东西: 枪! 她赶紧将手探到座位底下摸索。 “——!” 她摸到了! 拿起枪,她单手打开保险,对着后面就是一枪。 男人被这一枪吓得条件反射性地缩了下手,感觉到头上的压力消失,黎艾毫不犹豫地回头又开了一枪,这一枪不再是盲枪,她瞄准了男人的右脚,也精准命中。 “嘭——” 又是一枪,这次是男人的另一只脚。 “啊!!!!”男人靠在不断发出惨叫。 看着男人血流不止的双脚,黎艾更用力地握紧了枪柄。 急喘了几口气后,她离开座椅,目光并未松懈,一直盯着男人,也一直握枪指着他,以免他夺枪,直到走到前面,她才调转枪口,用枪指着司机喊道:“stop!” 被枪指着脑门,司机不敢不停,立马踩了刹车。 “open the door!” 黎艾一手拿枪一手握着车门把手,门一开,她下车。 前脚掌着地,一阵剧痛袭来,她整个人摔倒在马路上。 她会摔倒不是因为前脚掌那点儿伤,而是膝盖在刚刚的缠斗中伤得不轻,在车里的时候她有东西扶着还能勉强站稳,现在四周空无一物,肾上腺激素的作用也下去了,她根本站不起来。 一阵急促的刹车声在这时忽然在她耳边响起,接着,接着是一阵急切的呐喊:“黎小姐!” 闻修言飞奔过来握住她的肩膀,“你怎么样?!” 他急得都忘了用尊称。 “没事,”黎艾情绪还有些没缓下来,说话有点喘,“就是膝盖磕到了。” “我带你去医院。” 闻修言将她抱起来。 黎艾在他怀里望向前方,那辆黑车已经消失在视野。 - 到医院检查了一番,黎艾全身的伤势并没有大碍,都是擦伤和挫伤,骨头没有问题,但看着很严重,到处青一块儿紫一块儿的。 陈添赶来时,护士正在给黎艾包扎脚上的旧伤。 旧伤经过今天这一遭,更严重了。 看着黎艾腿上和手上的淤青,陈添眼底迸射出的寒意让整个病房的温度似乎一瞬间降至了零点。 黎艾本来背侧着门口根本看不到他,是感觉到背上莫名一凉才转头发现他出现在了门口。 对上那道目光,心底没来由的一阵慌乱,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别人拿枪指着她脑门的时候她都没有一丝慌张。 对视两秒,她垂下长睫,将头转了回去。 目光交错后,陈添也收回了视线,看向一旁站在门口的闻修言,眼神如刀刃般,又冷又利。 “下次要是还像这样,”他声音也冷透,“她一身伤,你却好好的,你试试。” 闻修言不敢保证没有下次,只能将头一低再低。 “要么滚,要么就给我保护好她。” “我一定保护好黎小姐!” 黎艾在里面听不下去了,“陈添你要装大爷能不能滚去别的地方装,我的人轮得到你教训吗?” “你的人?”这句话成功让闻修言又被睨了一眼,“他是我妈给你的人,你说他是谁的人?” 闻修言:……不是吧,添爷这话应该不是挑拨离间那意思吧? 就是挑拨离间。 这下,黎艾也朝他睨过来,眼底带着审视,明显已经怀疑上了他的忠诚。 闻修言:…… 他有苦说不出。 陈添迈开长腿走到黎艾身边,垂眸看着她身上的伤,本就压得极低的眉头一点一点蹙得更深。 半晌,他从裤兜里拿出一条手链递给黎艾。 “戴上。”他语气不容拒绝。 黎艾瞥一眼,“定位器?” “嗯。” 黎艾将头一扭,“不戴。” “觉得我监视你行踪?”陈添哼笑一声,“没这条手链,我照样能监视你。” 靠! 黎艾咬着牙将头转回来,瞪他,“那你还非让我戴什么?” “有这条手链,如果你被人绑走,我能最快找到你。” 黎艾把目光甩到了一边,不说话。 她并不想让他救,死就死了,一了百了。 像知道她在想什么,陈添说:“我知道你不怕死,但你就不怕被人玩儿死?” 黎艾一愣。 与我周旋久 第33节 陈添伸手,抬起她的脸,拇指在她脸上缓缓摩挲,“你是真不知道顶着这张脸在外面晃荡有多危险?” 说完,他松手,将手链再次递到她面前,“戴上,我要你平平安安地回到我身边。” 第26章 第 26 章 黎艾还是收下了陈添的项链。 如他所说, 她可以不怕死,但不能不怕被玩儿死。 现在她已经被人盯上,下次他们一定会准备得更充分,她根本不知道等着自己的会是什么, 如果真的是有人想把她绑去当玩物, 那只要他们得手, 在被玩儿死之前,她连求死的机会都没有。 脚被包扎好后,是陈添抱她出的医院。 闻修言开车送他们回去, 向来在陈添身边形影不离的叶尧不知道去了哪儿。 车在陈添家门口停下。 闻修言从驾驶座下来帮陈添拉开后座车门。 陈添抱着黎艾一块儿下车。 “喂喂喂!”被他抱了一路也没说什么的黎艾这会儿突然激动起来,“陈添你干嘛?把我放回去!” 陈添抱着她继续走。 见他装聋子,她扒着他的胳膊冲闻修言喊,“闻修言!闻修言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吗!” 闻修言朝她投去一个“求祖宗放过”的眼神。 好好好,黎艾要气死了。 男人没一个信得过的, 都他妈混蛋! 她把头收回来,瞪向陈添,继续反抗,“你他妈放开我!” 说什么她也不要和陈添住一起, 跟他在车上呆那几十分钟她都够煎熬的, 只要陈添在他面前,她就总觉得陈添一直在用眼神谴责她, 良心非常不安,更别说住一块儿低头不见抬头见,那她得难受死。 她开始挣扎, 不顾疼痛地扑腾着双腿, 结果被陈添强行把双腿给压死了。 “有本事你一直压着!”她挑衅他。 不料,陈添却露出了一个颇为愉悦的笑, 他低头,眼神玩味,“我还真有本事一直压着。” 黎艾:…… 算了,好女不和恶男斗。 她决定还是用法律途径夺回自己的人身自由—— 报警! 她敢想敢干,并且说干就干,立马往衣服兜里摸手机。 摸了半天,没摸到。 完蛋…… 她想了想,手机估计在车上跟那俩男的干仗的时候掉车上了。 “想报警?” 头顶上落下陈添低沉带笑的声音。 黎艾:…… 她严重怀疑陈添在她肚子里养了条蛔虫。 下一秒,陈添又说:“手机掉了?” 他就是在她肚子里养了条蛔虫! “你看,老天都站在我这边,”陈添将声音压低了些,语气里满满的戏遣,“平时多积德。” 黎艾想拿板砖拍他。 陈添笑着抱她进屋。 这屋子占地面积比她那栋大很多,还两层楼,她那儿就一层楼。 陈添抱她去了二楼,把她放在了沙发上。 “坐着自己玩儿会儿,我去洗个澡。” “我玩儿什么?”黎艾朝他伸手,“你把手机给我玩儿。” 陈添盯了她一会儿,“我们一块儿去洗算了。” 说着,他作势要把她重新抱起来。 黎艾往后躲,“赶紧滚。” 陈添笑笑,继续朝她弯腰,在黎艾防备的眼神里捡起了她身旁的遥控器。 “……” 黎艾知道这人就是故意吓她。 陈添用遥控器打开电视,调了几个频道,最后选了部六岁儿童怕是都嫌幼稚的动画片。 放下遥控器,他伸手像从前那样揉揉她的头,“玩儿吧。” 靠。 黎艾抓起拿沙发上的抱枕就朝他丢。 陈添接住了抱枕,重新放了回去,慢条斯理地朝卫生间走。 一会儿后,卫生间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这房子一层少说也有两百平,卧室里肯定有单独的卫生间,但这人却偏要在外面的卫生间洗澡,明摆着居心不良,勾引良家妇女。 但别说,黎艾真有点被勾引到。 虽然也就只素了二十多天,但这二十多天给她的感觉特别漫长。 之前,她光是想着他抽烟的样子都会湿,更别说现在听着他洗澡的声音。 一生被激素操控的人类。 黎艾深吸了几口气,试图压下心头那股燥意,燥归燥,湿归湿,那是她控制不了的部分,但她能控制自己的行为,就是有点儿折磨,这更加坚定了她不想和陈添住一起的想法。 她烦躁地拿起遥控器换频道,最后停在了一个正在播放健美比赛的频道上。 屏幕里满满都是夸张得要死的肌肉,黎艾一点儿都不喜欢这样的肌肉,但陈添放儿童动画片来戏弄她,那她就放肌肉男来膈应他。 水声在几分钟后停了,不多时,陈添边系着浴袍边从卫生间出来。 看到电视上正播放着的健美比赛直播,陈添没什么反应,“吃药吃出来的死肌肉有什么看的?” “我就喜欢这种肌肉。” “给你三秒钟换台。”陈添知道她就是想气他,他没被气到,知道她不是真的喜欢这种肌肉,但他还是不想她看这些玩意儿。 “我不换。”黎艾把遥控板藏到身后。 陈添没打算跟她抢遥控板,他走到电视旁,把电源拔了。 黎艾:“……” 黎艾攥紧拳头缓缓抬起头望向陈添,咬着牙开口:“电视不让我看,手机也不让我玩儿,你想闷死我?” “你想玩儿,我可以陪你玩更有意思的。” “谁他妈要跟你玩,”黎艾愤然道,“放我回去!” 陈添双手环胸懒懒靠墙看着她,摇头。 “放我回去!” 黎艾也无计可施,只能一遍又一边怒吼着重复这句话,“放我回去!” 陈添看着她像小孩一样闹腾,脸上笑意愈浓。 “行,不放是吧,那你最好整天整夜的守着我,不然我爬也爬回去。”黎艾态度坚决地盯着他眼睛说。 “要么,你自己乖乖待着,要么,我把你拷起来,”陈添还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你选。” “陈添!” 他过分了! 看她真的动了怒,陈添没再摆出那副很欠的姿态,朝她走过来,在她面前蹲下,神色温柔地开口:“不闹了行不行?你腿伤成这样,什么都干不了,我抱你回来伺候你,你还不愿意。” “不愿意!”谁要他伺候,“我可以请护工。” “你现在没手机,我不让闻修言帮你请,你怎么请?” 说到底,他还是耍赖。 “我还有电脑。”黎艾耐着最后一点性子回答。 “等会就让人去把你家网线剪了。”陈添声音很温柔,说的话却让人想弄死他。 “你真的无耻得可以!” 说完,黎艾把沙发上的抱枕用力扔他脸上。 陈添没躲,只闭了下眼,等睁开眼,他脸上还露出笑容,“谢谢夸奖。” 黎艾认命。 遇上无赖是真的没办法。 知道她不准备折腾了,陈添唇角微勾,“饿了没?想吃什么?” 黎艾想吃顿好的。 来这儿后,黎艾一直是自己做饭,做的都挺简单的,被关在这儿已经够憋屈了,她不准备再委屈自己的肚子。 “我想吃长江刀鱼。”她说。 长江刀鱼,素有盛名的长江第一鲜,也是中国十大顶级食材之一。野生长江刀鱼因为数量稀少,早在十年前就属于有钱也难买到的食材,以前还上过拍卖行,一条不到一斤的野生长江刀鱼卖了5.9万,可想而知其珍贵程度。但目前野生长江刀鱼已经禁捕,市面上的刀鱼都是人工养殖,但即便是人工养殖,也很难在美国买到。 听她说出“长江刀鱼”这四个字,陈添都笑了。 与我周旋久 第34节 他埋头笑了会儿,再抬头,眼神于一瞬间变得很利。 “黎艾,”他一把抓住她的下颌,动作近乎粗暴地把她拽近,“看来我以前是真太惯着你了。” 他咬着牙,每个字像从牙缝里挤出,“你他妈这么对我,还想我惯着你,你怎么敢的?” “不愿意惯着我,那你别追来啊,别管我的死活,别对我好啊!”黎艾声音逐渐变大,“你他妈以为我真没良心,就愿意受着你的好是吗?” “不愿意受着,”陈添脸上浮现一抹近乎残忍的笑容,“也给我受着。” 他站起来,冷冷俯视她,“我现在就让人去给你找长江刀鱼,既然你这么想吃这鱼,没找到之前,你什么也别吃。” 说完,他转身离开,把她一个人扔在客厅。 空荡荡的客厅没有一点声音,光线也随着天色逐渐昏暗下来。 黎艾靠在沙发上,没有动弹,膝盖却阵阵发痛,胃也有些疼,不知道是饿疼的,还是因为情绪,胃是人的第二颗心脏,难过的时候,除了心会疼,往往胃也是会疼的。 她伸手捂着胃,但没什么作用,缓解不了一丝疼痛。 陈添到底什么打算,她想不明白,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他的确在报复她。 她接受这样的报复,比起他对她好,她甚至宁愿被他报复,两者都折磨,后者至少她没有那么良心不安。 可,报复她,他会好受吗? 好像并不会。 她能感觉到,他们之间的气氛没那么剑拔弩张的时候,他的笑都是发自内心的。 本来,她都打算要和他把关系缓和下来,但他也确实太气人了些,让人忍不住也想气一气他,今天的吵架,怎么也不能全怪她。 说到底,她虽然对不起他,却也没那么对不起他,没理由对他什么都逆来顺受。 刚刚还想着不能委屈肚子,这下不光肚子委屈,整个人都委屈了。 天色继续暗下去,房间由昏暗逐渐向黑暗过渡。 因为有幽闭恐怖症,黎艾敏锐地感知到了光线的变化,原本的情绪一点一点被恐惧替代。 她紧盯着窗口,抓着衣角的双手不断收紧,心跳随之加快,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如果再黑一些,她会喘不过气。 尚未被恐惧淹没的理智告诉她,她应该呼救,陈添不至于会这样报复她,但是……她很想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陈添还能不能记起她有幽闭恐惧症。 这个问题的答案无关紧要,不管陈添记不记得起,她都不会再和他在一起,但她就是想知道。 都说,爱上一个人会变成傻子,今天她就是那个傻子。 “啪——” 很忽然的,楼道的灯亮起,在日落后的蓝调时刻。 楼梯口传来脚步声,很有序的,不紧不慢的。 不是陈添。 她断定。 不是他,也挺好。 她笑了下,缓缓转头看向楼梯口,看到抱着一只猫站在那儿的闻修言。 “黎小姐,”闻修言朝她走过来,“我帮您把猫带过来。” “谢谢。”她伸手接住猫,没有谴责他的背叛,也没有问,他在这时候送猫来,是巧合,还是陈添让他来的。 “我还给您带了盒饼干,”他把放在裤兜里的饼干拿出来给她,“您填填肚子。” 看着那盒递过来的饼干,黎艾愣了愣。 这饼干是陈添让他带的,她知道。 陈添不说,谁知道她没吃饭,谁又能上得来这二楼。 第27章 第 27 章 晚上十一点, 被暖色灯光照亮的楼道出现一抹颀长的人影。 男人插着兜,缓缓走上楼梯。 站在楼梯口能看到沙发,一名金发雪肤的女人躺在沙发上,浓密纤长的睫毛低垂着遮住了双眼, 像是睡着了。 在楼梯口站了会儿, 男人朝她走过去, 放轻了脚步。 走到她身边,他垂眸,目光落在她身上。 房间里的灯光依旧是暖色, 像夏日午后的阳光,她沐浴在淡金的光线里,瓷白的肌肤被镀上一层柔和的光,睫毛也被染成茶棕色,金色的长发有几缕覆在她脸上, 像用金色墨水在雪白宣纸上勾画出的线条,她的肤色甚至比最上好的宣纸还要雪白细腻,暖光下的那张脸,是种秾丽到极致的美, 却又柔和得叫人心软。 陈添半蹲下来, 近距离看着她。 他很久没有看到过她睡着的样子了,以往他总比她起得早, 只要在一起,他每天都能看到她安然熟睡的模样。 她还没有卸妆,唇上残留着口红, 但脸上没有任何脂粉, 应该是只涂了口红,她这张脸, 本就无需脂粉。 也不知道她今天和人打斗得有多激烈,除了浑身的淤青,她嘴角也有伤。 他伸手,轻轻触碰那处已经结痂的伤口。 半晌,他收回手,起身后又俯身,轻轻把人抱起来,动作很温柔,像是怕弄醒她,也怕弄疼她。 他抱着她下楼,将她放在餐桌边的椅子上,自己坐到她对面。 在坐下之前,他先弯腰用手弹了下她的脑门儿。 被弹这么一下,黎艾立马醒了过来。 睡懵了的她看到周围环境变了,一时间还有点搞不清楚状况,眼神迷迷糊糊的。 陈添用下巴指了指桌上的菜,“你要的长江刀鱼。” 一句话,黎艾瞬间清醒。 what??? 他还真找着了? 还是在当天就找着了! 黎艾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现在才十一点,这鱼要是从国内运最快也得十多个小时。 “你从哪儿搞来的?”她不免好奇。 陈添像还在气头上,没好气地说:“你以为美国就你一个人喜欢吃这玩意?” “美国这么大,当然不可能就我一个人喜欢长江刀鱼,但问题是你怎么把有这种鱼的人找出来的?” 陈添看着她,眼神有那么片刻的晃神,像是被她这话勾起了一些回忆。 一直以来,她都不是一个话很多的人,但只要对什么产生好奇,她能问上一百个问题,这大概也是为什么,他每次教她东西,她都能学得特别快,有什么不懂她立马就会问,而不是等着别人教。 想到她以前好奇宝宝的样子,陈添眼底泄出几丝笑意,“在我们陈家,就有那么两个跟你一样的缺心眼儿喜欢吃这玩意儿。” “你们陈家在美国也有人?”黎艾有些吃惊。 “不光是美国。” “你们陈家……”黎艾有些迟疑,但又真的怀疑,“不会其实暗中操控着这个世界吧?” 陈添被她逗笑,“那是犹太人家族,陈家手没伸那么长。” “那你们是为了生意?”黎艾继续问。 陈添继续答:“不全是,只是遵循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的风险策略。” 黎艾还想继续问,但还没开口就被陈添打断:“你还吃不吃鱼了?再不吃凉了。” 黎艾这会儿才想起来鱼,“吃。” 她在碗里杵了杵筷子,开始往碗里夹鱼。 也这是会儿,她才想起来,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好像莫名其妙又挺和谐的了。 吃鱼讲究一个不说话原则,黎艾一直低头默默吃鱼,她能感觉到陈添一直在看她,每次夹鱼吃的时候还故意躲开了他的视线。 这种和谐中透着一丝诡异,诡异中又纠结着爱恨情仇,还掺着一方逃避一方穷追不舍的复杂气氛,也是蛮魔幻的。 黎艾也不知道自己要多久才能逃脱这种令人煎熬的魔幻情节,某人倒是好像还蛮乐在其中,像在玩儿猫捉老鼠的游戏。 想到大多时候就她一个人内心煎熬,本来不想和陈添视线接触的她还是没忍住暗暗瞪他一眼。 就一眼,还被他逮到了。 “又在心里骂我什么?”陈添仰了仰下颌,“你骂出来得了。” 黎艾才不,本来他就挺爽的了,还骂出来让他更爽? 她再瞪他一眼,不吭声。 “怎么?过河拆桥?刚吃完鱼就跟我翻脸?”陈添哼笑一声,“黎艾你是真没良心。” 黎艾避重就轻地回:“我还没吃完。” 她这话让陈添莫名想笑,他抬手半捂住脸,舌尖抵了抵犬牙,像是想要忍住不笑,但最后没忍住。 “吃吧。”他勾着唇,把手放下去,脸上是明晃晃的笑。 黎艾被他的笑晃得愣了下,手一抖,刚夹起来的鱼肉掉到了桌上。 这一下,陈添脸上的笑更明显了。 他直接将整盘鱼推到黎艾面前,“别夹了,都是你的。” 黎艾眨眨眼,不客气地把盘子往跟前拖了拖。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喜欢吃长江刀鱼?”陈添笑着问她。 黎艾埋着头回答:“太久没吃鱼了。” “你要还想吃,我再让人送。” 黎艾动作一顿,“不想吃了。” 陈添哪能不知道其实她还想吃,人在国外总是会备份怀念家乡的味道,但他也不拆穿她。 与我周旋久 第35节 “跟你说个事,”他言归正传,“我让人去查了到底是谁想绑你,到现在还没查到一点儿线索,对方来头不小。” “怎么会?”黎艾知道他会去查,但没想过会是这个结果,陈添一个电话就能从警察局里捞人,有这本事怎么会一点线索都查不到,她可是在大庭广之下被绑架,沿途还那么多监控。 “车是幽灵车,从没有监控的地方冒出来,又被弃车在郊外,司机蒙了面,把你拖上车那两个倒是能找得到背景,刚从监狱里被放出来的,现在失踪了,联系他们的人坐的也是幽灵车,”陈添还解释了下什么是幽灵车,“幽灵车也就是不知出处的套牌黑车,专门用来干脏活,且用一次就丢,不进行二次使用,这种车根本查不到什么线索。” “不过只是暂时没线索,宿厘岛就这么屁大一点地方,找到幕后的人只是时间问题。”陈添语气轻狂,这种狂妄在他身上好像天经地义,从来不会让人觉得他是自负,尤其了解他的人更是知道,他就是有狂妄的资本。 “这个时间可长可短,在此期间你不要一个人乱跑。”他叮嘱黎艾。 黎艾点头,“我知道。” 陈添也知道她不是那么没分寸的人,没多嘱咐,“继续吃吧。” 黎艾其实已经吃饱了,但盘子里还剩下两条,她不想浪费,而且以后有可能一辈子也吃不上了。 鱼没那么撑肚子,再吃两条倒也没有特别胀。 等她吃完歇了会儿,陈添抱起她往楼上走。 被他抱在怀里,黎艾忽然有些紧张,尽管她觉得陈添不至于对她做出什么太禽兽的事,可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接着,她就发现,陈添在抱着她朝浴室走! “陈添你干嘛?!” “抱你去洗澡。” “谁要你抱去洗澡了!”黎艾两手撑住门,强行阻断去路。 陈添停下,低头,似笑非笑的对上她睁大的双眼,“你不洗澡?” 黎艾愣了愣,这话听着怎么有点不对劲。 “你这伤起码三天才能下地自己走路,三天你都不洗澡?” 原来在这儿等着她。 黎艾深吸了一口气,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咬牙道:“麻烦您,帮我请个女家政,谢谢,陈先生。” 她已经很尽量控制自己的脾气了,还努力冲他扯出了一个笑容。 “这房子小,住不下家政,”陈添轻勾着嘴角,“说了,我伺候你,黎小姐。” “谁要你伺候!” 她能不知道吗,什么住不下家政都是借口,他纯粹就是想戏弄她。 陈添不打算继续和她僵持,直接将她张开的双手拉了回来,两人力量悬殊太大,她的所有格斗技巧还是他教的,即便是在没有受伤的情况下,她对他也毫无还手之力,更别说眼下这情况。 把人完完全全箍进怀里,叫她动弹都没法动弹,陈添甚至还能腾出一只手来捂住她的嘴,让她好好听自己说话:“别用那个眼神瞪着我,没想伺候你洗澡,自己洗。” 黎艾愣了下。 她自己洗? 陈添把她抱进浴室。 这间浴室面积不小,靠里有一个镶嵌式浴缸,陈添先是把她放在了浴缸边缘让她坐着,给拿来了沐浴露,毛巾,浴袍,然后开始给她试水温。 黎艾在旁边静静看着他,没闹腾。 有这种浴缸的话,那她确实可以自己洗。 调好水温,陈添没有立刻关上出水口,先把黎艾抱进了浴缸里,“等会儿脱了衣服你自己关出水口蓄水。” “我知道。” “那我出去了。” “等等!”黎艾拉住他,却低着头没与他对视,声音也低低的,“我……穿什么?” “浴袍不是给你放这儿了,”陈添拍拍放在一旁的浴袍,“你要想出门的话,明天我带你回去拿衣服。” “我说的是……”像是有些难以言齿,黎艾红着脸好半天才小声说出来,“内衣内裤!” “啊……”陈添稍稍拖长语调,“把内衣内裤忘了。” 忘个屁,故意的吧。 “你可以不穿。” “?” 本来没好意思看他的黎艾猛地抬头瞪向他。 陈添稍稍偏一点头,“你不穿的样子我看得还少?何况不是有浴袍遮着。” 黎艾已经完全不想再跟他说一个字了,拿起沐浴露就朝他扔过去。 陈添接住沐浴露,又给她放了回去,“行了,我去给你拿行吧?放哪儿了?” 他这一问,黎艾整张脸瞬间红透了。 以前和他什么都干过了,却好似都不及这一刻叫人脸红。 让一个已经分了手还不可能复合的人去给她拿内裤,这真的……很微妙。 她觉得他就是故意的。 混蛋! 她将脸扭到一旁,过了好一会儿才闷声开口:“在我卧室衣柜下面的抽屉里。” “我去给你拿,”陈添取下她挂在腰间的钥匙包,“你先洗着。” 陈添直起身,食指转着钥匙环走出了浴室,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黎艾真想趁这时候拿沐浴露朝他丢过去,砸死这个混蛋。 十五分钟后,浴室门口响起陈添的声音:“洗好没?” 黎艾身上有淤青,不宜泡澡,早早洗完在等他了,“好了。” “那我进来了。” 陈添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两套内衣。 黎艾来这儿后没有去买过内衣,直接把陈鹤龄女士让人给她准备的那些打包了回来,也不知道那些衣服是谁负责采购的,内衣什么款式都有,从最保守的普通款到完全可以说是情趣用品的三点式,而陈添手里那两套就是里面仅有的两套三点式。 看着那两套三点式内衣,黎艾眼底的怒火值急遽上升。 下一秒,浴室里爆发出了一声差点掀开房顶的怒吼: “陈!添!!!!!!” 第28章 第 28 章 黎艾在陈添那儿被迫住了三天。 三天里, 黎艾无数次希望自己不是伤了膝盖,而是直接被撞死在当场。 这场猫鼠游戏她是真的一点儿都不想陪陈添玩儿,他快把她玩儿死了。 陈添逮着机会就要戏弄她,很恶劣的那种戏弄, 像第一天那样的调戏也就算了, 第二天有一次, 她以为他也只是调戏调戏她,不会越过那根线,结果他把她压床上吻到舌根发痛, 比之前在她家沙发上那次吻得还要久,第三天,她以为他又要越界拼命反抗时,他最终却一笑了之,还要轻飘飘说一句:“反应这么大干什么, 我没想把你怎么样。” 她再一次确定,他就是在报复她,精神折磨式的报复。 能走路了后,她第一时间逃出了那座对于她来说完全是地狱的地方。 果然还是距离产生美, 三天时间, 她原本对他存有的几丝愧疚感和眷念感消失殆尽,只想赶紧和他老死不相往来。 可惜, 闻修言已经不能相信,这个叛徒,她又不知道被什么人盯上, 不能单独行动, 一时半会儿都没办法计划出逃。 回到家,她的膝盖还有肿, 一碰就疼,走路也疼,但好歹是能走了。 接下来的几天她没出门,就在家里养伤,顺便躲陈添,好在他还没混蛋到擅闯民宅的地步。 在美国,谁擅闯民宅,作为房屋主是可以直接拿枪将其击毙的,她虽不至于会用枪崩了陈添,但只要他敢闯,她一定跟他动真格。 经过上次被绑匪夺了枪的教训,她在另一只腿上又绑了一把刀,她不会和陈添动枪,但不介意和他动刀。 这些天都是闻修言给她买的菜,两人除了送菜拿菜,没有更多交集,最近黎艾不想理这个叛徒,但在伤都好得差不多了那天,她倒是和他多说了一句话:“我明天准备复工了。” “您腿伤都好了吗?” “好得差不多了。” “那明天我来接您。” 黎艾拒绝,“我想自己开车。” “这是出于您的安全考虑,”闻修言告诉她,“以后您出行,我都会几辆车护送,如果发生意外,我来开车更能保障您的安全。” 黎艾想了想,反正也不能单独出行,那不如就让他开,“好吧,你开。” “还有其他需要我的地方吗?” “没了,你回去吧。” “好的,黎小姐再见。” 闻修言转身往外走,黎艾也准备关门进屋,但突然,她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门关到一半又拉开把头探了出去。 盯了会儿闻修言的背影,她发现是哪儿不对劲了:闻修言没开车。 “闻修言。”她喊住他。 闻修言停下,回头。 “你没开车?” “是有什么事要我去做吗?” “你没开车那你怎么过来的?” “我搬过来了黎小姐,”闻修言同她解释,“看您最近似乎不太想跟我说话,所以还没来得及告诉您。” 说着,他指向斜对面的那栋楼,“我现在住那边。” “那户不是住着一对老夫妇吗?” “他们搬走了。” 黎艾疑惑,老人一般不会轻易搬家的,闻修言就算想搬过来,首选也不该是那栋老夫妇的房子才对。 与我周旋久 第36节 “你……”她正想问,却猛地意识到一件更奇怪的事,她好像很久没看到过有行人路过她门口了,来往只有车辆。从前这一片可不是这样,这儿虽然住户不多,但每天会有人在海边散步,遛狗,看日落。 最近这里安静得可怕。 “其他住户是不是也都搬走了?”她问闻修言。 闻修言如实回答:“是的,现在这些房子里住的都是添爷的人。” “什么?” 黎艾被惊到,这片的房子虽然不算贵,但要让人迅速搬离,那还是得花上不少,一户少说也得二百多万人民币,十多栋房子那就是三千多万,陈添花钱买这么多房子干嘛?他到底是雇了多少人? “他雇那么多人干嘛?” “当然是保护您。”闻修言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黎艾才不相信,只是保护她的话,买下周围两三栋房子都完全足够了,一个二层洋房能住下不少人,根本没必要全买。 她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但她没再问闻修言,她很清楚,什么也问不出来。 本来,她也没有过分留心这件事,但在这天晚上,发生了一件事。 凌晨三点,已经熟睡的她被枪声惊醒。 那枪声听起来不算近,但一定不远。 黎艾自己都已经开过几枪了,自然不会像大多数刚来美国的中国人一样,以为是鞭炮声什么的,第一反应就认为是枪声,立马从床头柜里拿了枪保持戒备。 可举着枪听了会儿,黎艾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 外面的声音不是一阵一阵的,是连续不断地,的确像在放鞭炮,毕竟如果不是鞭炮,这样密集的枪声,会是多恐怖的火力。 宿厘岛只是一个小岛,不至于会招来如此规模的恐怖袭击,而且还是在这一片,这儿人都没几户,有什么恐怖袭击可搞的。 所以,黎艾断定,如果外面的不是鞭炮声,那这群人不是冲她来的,就是冲陈添来的。 她聚精会神地听着外面的动静,神经高度紧绷。 这时,忽然,她手机震动了起来。 她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床头柜是木质的,手机震动后发出的声响不小,还显得有些诡异。 诡异的震动声在这时候响起,黎艾吓得心脏都停了一瞬。 反应过来是手机在震动后,黎艾重重松了口气,刚那一下真把她吓不轻。 她还是保持着举枪的姿势,从窗口挪到床边。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串没有存通话录的号码,但她一点也不陌生,陈添的号码,她怎么可能陌生。 看到这串号码,她眉头蹙了蹙,迟疑两秒后接起了电话。 “喂?”她低声开口。 “被外面动静吵醒了?” 是陈添的声音没错,语气一如既往的散漫。 听到那熟悉的慵懒声线,黎艾心底紧绷的那根弦顿时松了不少,连同紧绷着的声带也松弛下来,“是绑我的那帮人又来了吗?” “不清楚,但你放一万个心,好好睡觉。” 他这样,黎艾是可以放一万个心,但有件事她开始担心了。 “害怕?”见她没说话,陈添还以为她是害怕,“你要是害怕我可以过来陪你睡。” “滚。”黎艾抬手就想挂掉电话,却在指尖要触碰到屏幕时迟迟没有按下去。 过了会儿,她重新将手机放到耳边,“陈添,我问你。” “什么?” “我会被绑架,是不是因为你?” 她想起来,陈鹤龄女士当时跟她说过,如果陈添没有进议庭,和她去到国外,会死。 这话她当时以为的前提是,陈鹤龄女士退下来了,而陈添没有进议庭的情况下,但其实,还可以理解为,国外对于陈添来说,不管进不进议庭,都很危险。 虽然陈添以前没少带她去国外,但他们从没在同一个地方呆过三天以上,而且她回忆起一些以前没太在意的细节,他们在外国的时候,每每出行,前后方都似乎有车随行,身边也随时都有保镖,天上还总能看到无人机,那会儿她以为他们有钱人来这种犯罪率高的国家都是这配置,但现在看来,完全不是一回事。 “还不清楚。” 既然她这么问,陈添当然知道已经猜到了他在国外会面临的处境。 “黎艾,”陈添的语气没有了刚才的慵懒散漫,“你说你不想跟我冒险。” “但这场险,”他声音压下去,“你陪我冒定了!” 疯子。 黎艾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陈添他就是个疯子! 黎艾一气之下挂断了电话。 像是血管里灌了滚烫岩浆一路带着火烧进心口,黎艾被他气得胸膛不住起伏。 自己找死还要拉上她,混蛋。 既然他不考虑她的安危,她也没必要考虑他的。 死就死,不管她还是他,谁不死。 窗外的枪声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这时候,黎艾才明白,陈添为什么要让这里的人都搬走,这样的动静很容易让人恐慌,从而发生混乱。 让所有人都搬走还不用担心有什么人混进来,只要守住外围,里面就是绝对的安全堡垒。 她选的这个地方,还真是选得好,陈添若肯好好待在这里,想来也不会出什么意外,就怕他因为她偏要找死,但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跟他回去,自己的性命自己负责,她凭什么为了他的安危而妥协。 这样和他僵持下去,她自己也很可能会因为他有性命危险,可这没什么大不了,她一直不怕死。 在她看来,有很多东西比生命重要,譬如自由。 况且,陈添不是说了,就算不进议庭,他也能护她周全,现在陈鹤龄女士还没退下来,如果这样他都护不住她,护不住他自己的性命,那他们就一起死在这里好了,反正结局都是一个死。 天还没亮,她困意全无,没打算继续再睡,去隔壁房间打了五个小时的拳,是复健,也是发泄。 下午,穿上日常的装扮,她站在镜子面前涂口红。 黑发已经长出了一截,如果陈添没出现在这里,她会去补染,现在就没这必要了,她打算过段时间去染回来,这样的头发看着难受。 门外传来汽车引擎声,黎艾抿了抿嘴上的口红,将面具戴上,走出去。 院子外面停着很多辆车,闻修言站在第一辆车前等她。 黎艾走到车前,闻修言替她拉开车门,她迈开腿正要上车,却发现车上已经坐了一个人。 她收回迈出去的腿,冷冷看着里面的人,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又都咽进了肚子,算了,她不跟他计较,计较也没用。 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她抬腿跨上车。 车是有两排座位的商务车,她准备去坐后面,但却被陈添握住了胳膊。 “坐前面。” 黎艾转头看向他,“劝你不要欺人太甚,陈先生。” 她和他保持着最生疏的客气。 “这就欺人太甚了?”陈添掀眸,一双狭长的眼底透着笑,“这才哪儿到哪儿?黎小姐。” “松手。” 一把刀抵在他手腕上。 看着被她握在手里的刀,陈添却像发现了什么好玩儿的新鲜事,眉尾挑起,唇边逐渐浮现出一个兴味的笑,看起来像个无可救药的疯子。 “松手。” 黎艾再警告了他一次。 下一秒,她忽然被一股她完全无法抵抗的力量拉过去,扑进陈添怀里,等她从陈添怀里抬头,手里的刀已经被他拿在了手上。 陈添一只手从她背后绕一圈到前面握住她两只手腕,另一只手把玩着那把刀。 打量了会儿那把刀,他低头看向怀里的人,表情愉悦地笑着开口:“宝贝,下次用枪,这玩意儿没什么杀伤力。” 艹。 黎艾暗自下决心: 下次她直接捅,不废话了。 第29章 第 29 章 一辆黑色商务车在酒吧步行街前停下。 车内, 身穿黑色衬衫的男人将没收的小刀递给身旁戴着面具的女人,“还你。” 女人像在气头上,一把夺过刀别在大腿上后扭头便下了车。 男人则慢悠悠迈出长腿,双手插着兜跟在她身后, 和她进了同一家酒吧。 酒吧这会儿已经有了些客人, 但不及之前这个点儿的客流。 陈添寻了个角落坐下, 叶尧紧随其后坐到他对面,将手里的公务包打开,拿出电脑, 鼠标,打印好的文件等一系列工作相关物品摆放到陈添面前。 别人来酒吧都是喝酒聊天,哪有来酒吧工作的。 黎艾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只有两个字:神经。 她也不管他,自顾自调酒, 之后的三个小时,她与他一个眼神交流也没有,她没看陈添,陈添也没怎么看她, 他工作好像很多, 也就抽空吸烟时才把她看着。 晚上六点,酒吧员工分批去吃饭。 酒吧有请厨师, 饭菜不是很合黎艾胃口,但其他员工都很喜欢这位厨师做的饭,黎艾便一直没换, 她食量小也吃不了多少。 随便应付了两口, 黎艾上天台抽烟。 酒吧的天台很大,完全可以装修出来投入使用, 但这边晚上总下雨,风还大,要是遇上突如其来的阵雨,二楼的客人铁定浑身都会湿透,所以整条酒吧街的二楼几乎都闲置着。 与我周旋久 第37节 黎艾很喜欢这里,灯红酒绿里的僻静处。 在这里抽烟特别有感觉,迎着风,看着霓虹灯影流转,每一间酒吧里传出或重金属或轻音乐的旋律,这些声音被风混合在一起,又被风稀释,成了一种很具有虚幻、失序、独特又迷人的声音,搭配入肺的尼古丁,会像踩在云朵上,踏入异次元空间,在失真梦境里透过云雾看着这真实却失格的世界。 每天在这里抽烟的那十几分钟,是黎艾最放松的时候。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她会在她最没有防备的地方被人从后面用棉布捂住口鼻。 事情发生在一瞬间,在她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间里,双手已经被束缚,双脚也被人抱起,她想呼救,紧紧覆在她口鼻上的棉布让她只能发出极低的呜呜声,就这一点声音,还全被风声湮没。 棉布里掺着某种药物,黎艾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被一点一点抽空,眼皮变得无比沉重。 渐渐地,她什么都不再听得见,大脑和耳边都一片空白,眼皮不受控制的往下沉,在最后一片模糊的视线里,她看到了一架巨大的黑色直升机,夜空中的螺旋桨快速转动着,叶片锋利如刀,似要将她搅碎。 …… 晚上七点。 陈添在sky吃完叶尧给他打包的饭菜,像他这种呆过部队的人,大多都不挑食,一点不难伺候,但也仅限于饮食这一方面了。 “黎艾吃个饭怎么这么慢?”陈添压着眉抽了根烟出来。 出于职业本能,会第一时间考虑风险因素的叶尧试探问道:“现在特殊时期,要不要让闻修言去看看?” 陈添咬着烟抬了下头,让他去的意思。 叶尧会意,站起身去找闻修言。 三分钟后,陈添手机里来了个电话,闻修言打的。 看到来电人是闻修言,陈添脸色乍变,立马把手机拿到耳边接通。 手机里传出闻修言焦急的声音:“添爷,黎小姐不见了!” 听到这句话,陈添第一时间不是发怒或询问,他迅速挂断了电话,拿电脑开始查黎艾的定位。 定位显示,黎艾所在的位置距离此处十五公里,并以极快的速度在直线前进中,但地图上此处路段根本不是直线。 陈添瞬间明白了黎艾是怎么被掳走的。 “出动黑鹰!” 冲叶尧下达完这个指令,下一秒,陈添已经抓起桌上的车钥匙冲向了酒吧门口。 从酒吧到停车场少说也有好几百米,陈添愣是没用一分钟就抵达停车场上了车。 叶尧把黎艾的位置发到了他手机里,陈添拿着手机去握方向盘,用力踩下油门。 车子像一头猛兽般冲出停车场,直奔定位显示的位置。 他跟着定位移动的方向猛追,几乎没踩过刹车。 黎艾的定位在两分钟后停了,停在宿厘岛南部的一栋别墅内。 陈添盯着手机上显示的那个位置,愈发用力的踩着油门,他现在所处的位置离那里还有二十多公里。 车辆全速前进,全程行至过半,车里的卫星电话响起。 陈添拿过来接通。 “boss,黑鹰已就位。” “里面什么情况?” “暂不清楚黎小姐身在何处,请指使行动。” “围着别墅绕行,不要暴露武器。” 民用版黑鹰不能挂载武器,但能承载武器,虽然如此,杀伤力自然还是没办法和军用版相比,但对付非政府军队人员完全绰绰有余。 “收到。” 两架黑鹰围绕别墅飞行,巨大的引擎声响彻整个别墅,此刻别墅里的人必定如同一只在山林里听到四面八方传来唬啸的羊羔般惊恐。 里面的人自然能猜到俩架黑鹰因何而来,不多时,别墅二楼落地窗后的窗帘被拉开一角,浑身被捆得严严实实的黎艾被人压在了窗前,拿枪抵着头。 “boss,他们在二楼挟持黎小姐做了人质,目前只看得到黎小姐和一把对准黎小姐的步枪,屋内人数暂不清楚。”飞机上的人向陈添汇报。 既然是人质,那便暂时是安全的,但陈添还是问了句:“她怎么样?” 卫星电话那头的人自然知道他说的是黎艾,“黎小姐被捆着,身上未看到有伤口。” “继续绕行。” 说完这句,陈添将卫星电话丢到前面,双手紧握方向盘,将速度提到了最高。 “boss,”在陈添距离别墅仅五千米时,卫星电话那头的人再次向他汇报,“我们观测到有另一批车队往这边赶来,和您那边差不多一样的距离。” “他们多少辆车?” “七辆。” 能用直升机绑人,对方显然也不是吃素的,用脚指头也能想到这七辆车是对方的增援,也不知道车上有多少人和武器。 陈添看了眼后视镜,镜子里隐约能看到后面正奋力想跟上他的几辆车,叶尧估计就在其中一辆。 他踩了脚油门,准备等一等后面的车。 火力相当才好开火。 两批人马几乎是同时抵达别墅门口,从不同的方向。 一边七辆车,一边暂时只有五辆车,但有两架飞机在头上。 车一停,两边的车窗里都顿时伸出来数支漆黑的枪管。 陈添坐在驾驶位上,透过防弹玻璃窗,他看向对面第一辆车后座的那个人影。 虽看不清脸,但他猜,对方也正看着他。 “fire or negotiate, you choose。(开火还是谈判,你选。)” 陈添盯着那个人做出口型。 一分钟后,对方收了枪。 这就是要谈判。 陈添自然也让这边把枪收了起来。 冲对面比了个下车的手势后,陈添自己先行下了车,这是很危险的举动,但他脸上看不到一丝畏惧,姿态从容。 随后,对面车辆里也出来一个人,年龄四五十左右,穿着件黑色t恤,看得出来是白人,但肤色偏黑,脸上沟壑很深,眼神给人的压迫感极重。 都不用去调查他的背景,陈添看一眼就能知道这人手里有不少人命,估计是当地黑手党头目级人物,对上他的目光,陈添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这样的人他见得不多,但他见过的杀人犯却不少,亲手击毙的杀人犯也不在少数。 陈添朝前走过去两步,停下,“what do i call you?(怎么称呼?)” “russell,”男人也问,“you?” “chen.” “chinese?” 陈添做了个表示‘正确’的表情,随即开门见山地问道:“mr. russell, what is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man who kidnapped my girl and you?(绑架我女人的那男的跟你什么关系?)” “we are both in business(我们在生意上有来往)。” “how much?(多少钱?)”陈添问得很直接。 “sixty million pounds(六千万英镑)。”罗素回答得也干脆。 “i bid seventy million(我出七千万)。” 罗素眼瞳一敛,他想到了陈添会出价,但没想到他连是什么生意都没问,直接加价一千万。 他用余光瞥了眼天上的两架黑鹰,捉摸不透对方什么来头。 “kent,you draw up an electronic contract(肯特,你去拟一份电子合同。)”过了会儿,罗素侧头对旁边的人说。 肯特回到车内,找到原有合同进行修改。 几分钟后,他拿着平板出来,将平板交给罗素。 罗素先在上面签了字,然后递给陈添。 陈添还是看了眼交易内容,也是巧了,竟然是石料生意。 陈添很干脆利落地签下了字,并主动将护照交给他们拍照。 完事,罗素友好地朝陈添伸出手。 陈添和他握了个手。 双方都不拖泥带水,七千万英镑的生意就此敲定。 “let's go, mr.chen, i'll take you inside(走吧陈先生,我带你进去)。”罗素主动开口。 “do i need a gun?(我需要带枪吗?)”陈添问。 “of course not, you are my distinguished guest(当然不用,你是我尊贵的客人)。” - 别墅里的人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还拿枪指着黎艾,不敢自己往外看,生怕一冒头就被一枪崩了脑袋。 “what's out there?(外面什么情况?)”男人紧张地问黎艾。 别墅很大,黎艾看不到门外的情况,“the helicopter left(直升机离开了)。” 男人还是不敢探头去看,将耳朵贴在墙上听。 看着正在撤离的两架黑鹰,黎艾内心很平静,她知道这代表—— 她安全了。 接着,她看到大门打开,一个熟悉的人影走进了她的视线。 她也出现在了那人的视线里。 两个人隔着几十米对望。 其实黎艾根本看不清陈添的脸,但她就是知道,他在看她。 等近了,她清晰地看到,他的确在看着她,在笑。 步伐一如既往的散漫。 与我周旋久 第38节 混蛋。 她在心里骂他,她还被枪指着脑袋,他竟然能笑得这么轻松。 两人的身影很快隐入建筑內。 又过了会儿,门口传来喊声,“mr. grey,mr. russell is here(格雷先生,罗素先生来了)。” “mr. gray, please open the door(格雷先生,请开门)。” 听到确实是罗素的声音,格雷把步枪换成了手枪继续抵着黎艾的脑门,另一只手抱着她的腰把她拖去门口。 黎艾觉得这英国佬真有够虚的,她体重那么轻,他都拖得费力。 格雷给罗素开了门。 黎艾往外看去,没看到陈添身影。 “what fucking happens?(他妈什么情况?)”格雷火大地问罗素。 “you shouldn't mess with this lady(你不该招惹这位女士),”罗素平静道,“but now i've solved it(不过现在我已经解决了)。” “and then what?(然后呢?)” “now you need to put this lady out(现在你需要把这位女士放了)。” 格雷猜到了这个结果,大骂了声:“shit!” 骂完,他深吸了几口气,强行压着火气把枪别到身后,低头给黎艾解绑。 不对劲。 黎艾觉得很不对劲。 她脑海里浮出出刚刚陈添脸上的笑容。 如果只是这样的结果,陈添会那样对她笑吗? 她抬头看向门外,心里莫名有种不安的预感。 “嘭——!” 一道巨大的声响突然在她耳边炸开。 有什么溅到她的脸上,温热的,红色的…… 她浑身一瞬间变僵硬,只能极缓地转动瞳孔。 缓慢移动的视野里出现了一个漆黑的枪口。 正在帮她解绑的人倒了下去,安静到极致的房间里能听见细微的滋滋声,像是什么在往外喷溅。 黎艾没有回头,但她很清楚发生了什么。 瞳孔不自主地剧烈颤动着,身体却僵直得无法动弹,视线变成一团模糊的红色,头发阵阵发麻,整个人像被一种巨大的恐怖阴影包围,那种恐怖不是来源于对死亡的畏惧,是一种崩塌,她受二十多年环境浸染所形成的世界观,在这一瞬间,崩塌成了废墟。 有人在她面前被枪杀了。 这在美国是很正常的事,她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这件事真正发生时,她发现自己有些接受不了,至少是现在这一刻,她难以接受。 恍惚中,耳边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她怔了怔,失焦的瞳孔重新聚焦,一道颀长的身影走进她逐渐清晰的视线。 那个人朝她走来,在她面前停下,单膝跪地半蹲下来。 一张尤为好看的脸出现在她面前,好看到像极了西方神话里,生得绝美容颜,以此来蛊惑世人的恶魔。 修长的五指抚上她的脸,像几天前的某个夜晚那样,替她抹去脸上沾染的血液。 “还好吗?”他低声,“宝贝。” 第30章 第 30 章 “还好吗, ”他轻捧她的脸,“宝贝。” 熟悉的声线入耳,黎艾忽的鼻尖一酸,眼泪几乎是一瞬间漫过瞳孔, 一滴泪珠猝然滚落。 黎艾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 死的这个人他本就该死, 她差一点就被他侵犯, 他死了,她应该笑才对。 可眼泪竟止不住。 眼泪大颗大颗溢出眼眶,很快在她脸上划下一道道泪痕。 “好了, ”陈添把他揽入怀里,“没事了。” 他把她抱起来,转身出了房间,他知道她不想待在这儿。 罗素没有告诉他,他会直接杀了格雷, 让她被吓到,但他倒也并不反对罗素这个做法,照黎艾的性子,是不会就这么罢休的, 这种人渣, 她就是不杀了他也会废了他,哪怕明知对方有枪, 如果被松绑后她当场就做出过激举动,那很危险。 抱她走出别墅,路过站在门外的叶尧, 他说了句:“给我拿包湿纸巾。” 叶尧立马跑着去拿。 黎艾蜷缩在陈添怀里, 头埋进他胸口,眼泪混合着血液将他胸前打湿了一大片。 她哭得没有声音, 只有眼泪不停在流。 她知道,如果继续留在这里,她还会经历今天这样的场景,但即便是这样,她还是不愿意跟他回国。 她想逃,回了国就真的逃不掉了。 车门被轻轻敲响,叶尧拿了湿纸巾站在门外。 陈添伸手,叶尧拉开门将湿纸巾递给他。 陈添抽了几张湿纸巾,轻轻抬起黎艾的脸,给她擦掉脸上的泪和血。 他真的很不喜欢看到那些人的脏血溅到她身上,全程蹙着眉。 等他将她脸上的血迹都擦干净时,黎艾的心情也平复了下来,她没有立刻从他怀里出去,她现在没那个心情跟他折腾,也没那个力气。 她抬头,看向陈添,问他:“开枪的那个人,是谁?” “估计是这里的黑手党,我只知道他叫罗素,这名字估计也是假的,他跟绑你的那个英国佬有生意来往,所以他帮他绑了你,那栋别墅就是罗素专门用来招待客人的地方。” “既然他们是一伙的,”黎艾紧盯着陈添的眼睛,像质问,“那他为什么会杀了那个人?” 陈添如实告知:“因为我和他做了一笔生意。” “你和黑手党做生意?!”黎艾柳眉一竖。 陈添气定神闲,“我和他买一个人,有问题吗?” “买一个人死,”黎艾继续紧盯着他,“还是买一个人活?” “当然是买一个人活,”陈添微微眯起眼,似在笑,“买一个人死可是犯罪。” 黎艾无从得知他话里的真假,只能希望他说的是真的。 在这种越是混乱失序罪恶丛生的地方,人越要守住底线,否则就会被罪恶逐渐吞噬,变成罪恶本身。 黎艾不希望陈添变成那样的人。 “你花了多少?” “七千万。” 黎艾登时一愣。 给多少不好,他非给七千万? 成心的吧? 她现在才知道这个人这么睚眦必报,一直把那七千万记着,她拿他换了七千万,他就要也拿七千万来换她。 “陈添你他妈有病!” 管他爽不爽,她就是要骂他。 陈添笑起来,笑得沙哑而愉悦,带着点儿玩味的尾音听得人耳朵发麻,“是有病。”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尾似乎也跟着唇角扬起,狭长而深邃的眼里浮着一抹晃动光,身上生出一种独属于他的痞。 黎艾从来都受不住他这样子,哪怕是在这种时候,他是真的长了一张好看到能叫是非颠倒的脸。 她将脸别到一旁,不去看他,吸了口气沉声道:“我还你。” “你还得起?” 七千万有什么还不起,她在娱乐圈超一线的位置待了五年还是挣了不少的。 “七千万,是英镑。”后半句,他稍稍咬字加重。 英镑?! 黎艾惊得眼睛都瞪大了。 那不就是七个亿?! 七个亿她拿什么还? “还不起?”陈添低头凑过来,故意压低声音,别有深意的语调,“拿别的还?” “别的没有就命一条。”黎艾摆出老赖的架势。 陈添笑。 听着他沉沉的笑声,黎艾心头有些不爽,即便耍赖的人是她,但她就是不爽。 她的命被他用金钱买下,她却还不起,这让人真的很不舒服。 胸口像憋着一股郁气出不去,她越来越觉得憋屈,最后实在恼不过,转头瞪向陈添,“陈添,是你自己要救我的,我没让你救。” “是,我自己要救的,”陈添抬手轻捏住她下巴,晃了晃,“那你就连一个感谢都没有?” 黎艾愣住。 片刻,她眼睛快速眨了眨,似慌张。 她垂下长睫,遮住眼,头低着,过了会儿,一个弱弱的声音从她几乎没有张开的双唇间断断续续的溢出:“谢……谢谢。” 与我周旋久 第39节 陈添双唇扬起,笑得宠溺,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像从前那样。 被他揉着头发,黎艾心里升起种很复杂的情绪,她好像有些眷念,想他揉久一点,又抵触与他这样亲密,胸腔里闷闷的。 “陈添,”车里安静一会儿后响起她的声音,她还抵着头,声音里的情绪不高,“今天你如果来晚一点我会死。” 再晚一点,那个男人会碰她,她会杀了他,然后自己去死。 “我不会晚。”陈添说。 黎艾这时才抬头,“这世上没有什么是百分百能肯定的。” 陈添并不反驳,看着她的眼睛说:“你要是死了,我陪你死。” 黎艾长睫颤了颤。 她想听的不是这个。 “我是想告诉你,你说你能护住我,但你不一定能,如果你真的爱我,你会愿意看到我经历今天这样的事吗?” “我也说了,你要是死了,我陪你死。” “陈添!” 一股怒火直往上窜,黎艾忍不住怒喊了一声。 她以为发生了这种事,陈添会愿意放手,没想到他宁愿和她一起去死。 “陈添,”她情绪忽的又平静下来,但眼神的穿透力却更重了,“你根本不爱我,你这只是占有欲,你要真的爱我,就不该置我于这样的处境。” 她不是在说服他放手,她是真这样认为,她的情绪能这么快沉下来,原因也在这儿。 他并不爱她这件事,她难免心痛。 “我爱不爱你,我不知道?” 陈添全然没有被她动摇,连语气都没有一丝情绪上的起伏,“这世上任何一种感情的定义都是主观臆断,我爱不爱你,是我说了算。” “还有,”他接着说,“我得提醒你,你这次被绑,可不是因为我。” 黎艾愣了下。 “我要是如你所愿的走了,你想死都没机会,他们会把你玩儿到废,”陈添用力扣着她的腰,刚刚还十足冷静的眼神里覆了层戾气,沉冷的嗓音像淬了冰,“懂吗?” 黎艾不愿意接受她靠自己没能力自保的说辞,使性子般瞪着陈添说:“你是我克星吧,你没来之前的二十多天我屁事没有,你一来我就被人盯上了。” “黎艾,”他瞳仁漆黑,目光沉沉,一字一句缓慢有力,“你才是我的克星。” 心脏倏地一紧,黎艾的呼吸停了片刻。 她,的确算得上是他的克星,如果没有遇上她,他陈添的人生不知有多快活,何必来这儿将自己置身险境。 她不说话了。 陈添盯了她会儿,抬手,食指微屈敲了两下车门。 侯在车外的叶尧听见声响,拉开前车门,坐到驾驶位。 车辆驶离别墅。 黎艾看着窗外倒退的树影,每当路过较为密集的绿化带,车窗上的阴影面会映出陈添的侧脸,像此前记忆里这张脸不时的闪现。 一颗心沉下去。 他们是彼此的克星。 - 回到住处,黎艾一整天没出门,她什么也没做,就躺在床上想,要怎么逃。 如今危险已经暂时解除,但暗中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她,她还不能单独行动,要是被仇视陈添的人抓到,指不定会怎么凌辱她。 想要安全的逃出去,似乎只有一个办法,让陈添自愿送她出岛。 她之前本来已经想好了,和他把关系缓和下来,或者给他点甜头,让他跟她打个赌,可陈添这人偏偏就是要在她想把关系缓和下来的时候,干些不当人的事,说些难听的话,来惹恼她。 她演技确实不够好,没法在脾气被点爆的情况下还和他好好相处。 这一整天的时间倒也没浪费,还真让她想出了个算得上是绝妙的办法,只要陈添愿意给她一次逃跑的机会,说不定他们之间的死局就可以解开了。 但前提是,她不再做一名调酒师。 调酒师这职业太小众,很容易被找到。 从前陈添不知道她想当一名调酒师时还好说,现在他知道了。 她也不是非要当一名调酒师不可,一些想做的事,不一定要穷极一生去做,能体验过,就已经很好。 接下来,她想,她应该培养一个另外的爱好了,一个不管在哪儿都可以做,也不会引人注目的爱好。 因为觉得自己能继续当一名调酒师的时间不多了,当天晚上都过了十点了,黎艾还去了sky。 出行还是五辆车,跟之前的车似乎还都不一样,还有一点不一样,车里没陈添。 她坐上车。 半个小时后,车辆抵达酒吧步行街。 大晚上的,她下车后闻修言还给她打了把伞。 “这伞不是拿来防晒的吧?” 闻修言笑笑,言简意赅道:“防弹。” 黎艾是从侧门进的sky,侧门是员工通道。 从侧门到吧台这一路上,她碰到了所有今天当值的员工,除了一个人,佩恩。 佩恩是领班,今天他当值,不该看不到人才对。 “daisy, isn't payne here today?(黛西,佩恩今天没来吗?)”黎艾问黛西。 “yes, i didn't see him today, didn't he ask you for leave?(是的,我今天没有看到过他,他没跟你请假吗?)” 猛然间,黎艾像意识到什么,神情有些慌张,她立马拿手机给佩恩打电话,但连打了几个都无人接听。 黎艾放弃打电话,转头问黛西:“do you know where his home is?(你知道他家在哪儿吗?)” 黛西摇头。 黎艾立马又去问了其他人,但没人知道佩恩究竟住在哪儿。 “fuck!” 问完最后一个人,黎艾忍不住骂了声。 她并不认为没有一个人知道佩恩的住所,他们只是不敢告诉她。 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很肯定的猜测,黎艾离开sky,让闻修言带她回去找陈添。 回去的路上,车内气氛很沉重。 闻修言暗暗透过后视镜看了黎艾好几眼,她一言不发的坐在后座,眼底像覆了一层冰,寒意凛人。 闻修言知道她为什么会是这个表情,但他什么也没说。 回程走到三分之一,闻修言停了下来。 前面也有几辆车停着,像特意在等他们。 刺眼的车灯照得黑夜一片虚白,一人倚着车头,修长的五指正转着手机打发时间。 黎艾紧盯着那个人影,用力推开车门下车。 三步并两步走到他面前,她没说话,只盯着他,想听听他会说什么。 “知道你会想来找我,”陈添很平静地与她对视,“免得你来回跑,我来这儿等你。” 黎艾也不和他多说,直言:“带我去找佩恩。” 陈添偏了下头,示意她上车。 黎艾冷冷看了他两秒,而后往前走,上车。 陈添从另一边上车,门一关,车辆启动。 车内的气氛更加冷凝,陈添就坐在黎艾旁边,但她连一个余光都没给他。 十分钟后,车子来到市区里的一处住宅区,这里的街道无人清扫,房屋破败,一下车,臭味扑鼻。 黎艾条件反射地微微皱了皱眉,没有其他反应。 另一辆车上也有人下来,领着他们往前走,进了栋没有电梯的居民楼。 爬了三层楼,黎艾看到一扇门打开着,门口站着两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 应该就是这儿了。 黎艾脚下顿了顿,心脏一瞬间收得有些紧。 最后几步阶梯,她走得很慢。 走上最后一阶楼梯,转身,她看到佩恩蜷缩在地上,身上沾满了已经干涸的褐色血迹。 “佩恩。”黎艾蹙着眉轻喊了他一声。 听到她的声音,佩恩浑身一抖,脚在地上猛蹬了几步,像恐惧到极点时的条件反应,嘴里还发出了两声不知是痛苦还是害怕的呜咽,整个人蜷缩得更厉害了,双头紧紧抱着头,黎艾完全看不到他的脸。 站在她身后的陈添朝门口的人使了个眼色。 男人往里走,一把将佩恩拎起来。 “做好心理准备。”耳边传来陈添的声音。 黎艾眼皮跳了跳,没出声,双眼紧盯着前方。 视线里,佩恩低垂的头被人强行抬起。 那张脸入目,黎艾瞳孔骤然一缩,哪怕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被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佩恩的双唇被活生生割掉了,牙床全暴露在空气里,上面沾满了未干涸的红色血液,脸上也都是血,一双眼深深嵌进燕窝,整张脸已经不成人样,可怖得像怪物。 黎艾双拳紧握,指甲陷进肉里,她却浑然感觉不到疼。 半晌,她动作僵硬地转过头,看向身后的陈添,双眼因过于用力而充血。 “你干的?”她问他,声音很紧,在抖。 与我周旋久 第40节 “不是。” “也不是你授意的?” 陈添还是那两个字:“不是。” “你觉得我信吗?”黎艾的声音抖得厉害,太阳穴两旁有青筋绷起,像被人掐着脖子说的话。 “我只问了句,谁放人上的天台,”陈添静静注视她,“黎艾,这是他应得的下场。” “我知道!”黎艾嗓子里突然爆发出一阵怒吼,而后声带又收得极紧,“不用你提醒。” “那你在恼什么?” 恼什么? 现在他是黑手党的客户,他明知道问这一句后佩恩会是什么下场,是,这是佩恩应有的下场,如果可以,她都想把佩恩碎尸万段,但没有如果,这不是可以为所欲为的世界,现在是法治社会。 虽然,即便在法律层面,陈添也没有任何罪名,可他们谁都清楚,割掉佩恩双唇的人,就是他陈添。 今天他可以干干净净地做到让一个人被割掉双唇,明天他是不是也可以干干净净地让一个人去死? 她没那么圣母,别人的死活她并不关心,但她信因果,她是怕他陈添有朝一日被自己种下的恶果反噬! 这些,黎艾没打算告诉陈添,陈添清楚他自己在做什么,他甚至就是因为清楚才会去做,那说了有什么用,只会让他觉得她在担心他。 “陈添,我是真的不想跟你这种人再有瓜葛。” 冷冷丢下这句,她转身。 胳膊却被拽住。 气血上涌,她的心情在这一刻糟糕到了极点。 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她抽出绑在大腿上的刀回身就朝陈添刺去。 刀尖并没有如她所愿的没入对方血肉。 握刀的手被攥住,陈添瞄了眼她手里锋利无比的尖刀,却笑,“不是说了,下次拿枪,怎么还拿刀?” 他将脸凑过来,眼底笑意愈浓,“舍不得我死啊?” 第31章 第 31 章 “舍不得我死啊?” 黎艾用力握着手里的刀, 狠狠咬牙道:“我只是不想杀人,不然早一枪崩了你。” “你不跟我回国,说不定哪一天,”陈添压了压声带, “你就杀人了。” “如果有那天, ”黎艾深吸一口气, 定定看着陈添说,“那天也是我的死期。” 陈添微眯了下眼。 “陈添,我不像你。” “你本来就和我不一样, ”陈添轻笑着抬起食指拨开她额前垂下的发,“你忘了我以前是做什么的?我早杀过人了宝贝。” 黎艾一愣。 “有些人……”陈添收起眼底的笑意,眼神冷得瘆人,“他该死。” “该不该死不是你说了算。” “谁说了算?法官?”陈添再次笑起来,“全国的法官都不一定有我牢记法律条文。” “你在放什么狗屁?” 这牛都能吹, 他怎么不上天? “你以为我为什么在退伍后立马就能从商?”陈添说了句看似毫不相关的话,“因为我过目不忘,不管我当了多少年兵,曾经学过的那些东西一直印在我脑子里。” 说到这儿,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游走了片刻, 最后深深望进她的眼底,“你的每个表情也一直印在我脑子里。” 黎艾没想到会突然听到这样一句话, 不自觉的眨了眨眼,眼里的锐气一下减了大半。 她的手也在这时候松了劲,陈添从她手里夺过刀, 在手里转了两圈却又交还给她, 并告诉她:“黎艾,我不可能爱上别人, 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你。” 谁说一定要忘了一个人才能爱上另一个人? 但黎艾已经懒得跟他争辩,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能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这种话的。 她默不作声地拿过刀,重新放回大腿外侧,再一言不发地转身,径直朝楼下走。 陈添从旁边人手里拿过特制伞,跟过去。 伞面很大,这狭窄的楼道撑不开,陈添快步走到黎艾前面为她撑伞。 伞刚撑开,由防弹玻璃制成的伞面伴随一声巨响突然碎裂—— 伞面赫然出现一个险些被击穿的弹孔。 陈添立马丢了伞护着黎艾往后退,刚刚但凡他开伞的速度慢了半秒,被击中的,就是他的心脏。 身后齐刷刷响起举枪的声音。 退到安全区域,陈添对叶尧沉声道:“让车里的人调无人机,追,人一定就在对面那栋高楼。” “others don't move(其他人别动),”他又赶忙说,“upstairs(上楼)。” 举着枪的保镖一半走前面一半垫后,陈添和黎艾被护在中间,黎艾也把枪拿出来紧握在手里,另一只手被陈添紧紧牵着,这种情况下,她自然不会还使性子甩开他的手,还用力回握住了他的手。 现在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陈添却还是瞥了眼他们紧紧想握的双手。 “添爷,”叶尧递过来一把枪,“要不要让车里的人出来几个?” 陈添拿过枪,“留四个在车上,其他人让他们去追那个狙击手,必须把那个狙击手抓到。” 不管是在军队还是雇佣兵里,优秀的狙击手都是极少的,也是对单体威胁最大的,对方应该就这一个狙击手,只要能抓到,威胁就少一大半。 “还有,赶紧报警。” “收到。” 这栋居民楼有六层楼,他们在三楼平台停下,这里比楼道空间大,可以撑开伞,陈添让黎艾拿着伞靠墙蹲下,自己持枪站在她身旁。 黎艾也没逞强,安静地蹲在伞后,这把伞是透明的,能看到前方,黎艾没往前看,始终仰着头,紧盯着身侧的陈添。 陈添笔直地站着,没有像其他人那样举着枪,持枪的手垂放在一侧,却让人感觉更加可靠,他的唇线紧抿着,鹰隼一般的双眸扫视着楼道,似是任何一点动静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他的身影将她牢牢罩住,像顶着一片天地。 看着她,黎艾的心虽仍一直悬着,却没有太多的不安,哪怕他整个人暴露在危险范围中,但就是让人觉得,他不会有事,他身上有着可以抵挡一切的强大气场。 他们并不确定对方是否只派了一个狙击手,最好是选择在这里等警方过来。 宿厘岛整体面积不小,富人在郊外的住宅很分散,但因为市区较小,穷人都住在这种十多二十年没翻新过的公寓楼,什么设施都很老旧,这儿的感应灯都需要手动触发,有人站在触摸开关处一直按着,但灯还是熄了。 楼道陷入黑暗的一瞬间,上空突然出现数个点状火光,伴随而来的,是枪声。 紧接着,耳边响起愈发震耳欲聋的枪声。 黎艾从来没有如此近距离地感受过这样的交火,每一声枪响的爆裂声都像是在她耳道里炸开,耳膜被震得发疼,血液唰唰唰流过大脑皮层,大脑却一片空白,四肢僵硬无比。 没有灯,她除了枪口冒出的火光什么也看不见,只依稀能借着火光看到晃动的人影。 阵阵枪声里,有人倒下,有人惨叫,有人在往前冲,黑夜吞噬之下,被枪声支配的恐惧无限放大。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硝烟味,像死亡的气息。 这种情况之下,黎艾不想捣乱,可她心里真的很不安,她看不到陈添,不知道他怎么样了,有没有被枪打到,剧烈的心跳声都快盖过耳边传来的枪声。 似是知道她在担心,陈添将一只手轻轻压在了她头上。 被突然触碰,黎艾没有被吓到,一颗心反而忽的安定下来。 此时上方的枪声还没停止,下方似乎又趁黑冲上来一帮人,枪声变得更加混乱而激烈。 然而如此火拼下,黎艾手里的伞没有任何被击中的痕迹。 陈添选的这个位置很好,不管是从上面还是下面发起攻击,除非冲到衔接平台的楼梯的中段位置,否则这里就是死角,而谁敢冲到中段,一定会被疯狂扫射的子弹打成筛子。不管是雇佣兵还是杀手,都是拿钱办事,没理由为了钱不要命。 对方眼见这边火力一直不减,肯定清楚没打中几个人,这样继续打下去不光杀不了陈添,还会被正在赶来的警方当场抓捕。 他们开始趁黑逃跑。 陈添第一时间察觉到上面的人跑了,立马喊道:“开灯,追上去。” 原来他是故意不开灯。 乱抢打不到这边,他们不仅能通过枪口的火光在夜里判断对方的位置,还能用红外夜视枪瞄清楚看到对方的人影成像。 陈添身边这批人哪里是保镖,俨然是一批装备精良且训练有素的军队。 楼道灯光亮起。 队伍分成三波,一波追上,一波追下,一波原地防守。 透过防弹玻璃制成的伞面,黎艾看到有鲜红的血液从楼道上方流下来,下方的楼道上似乎躺着一个人,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半颗头。 他们这边也有人倒下,两人不知生死地躺在地上,一个人捂着腿靠墙坐着。 黎艾的视线没有在这一幕画面停留,立马转头去看陈添,他还笔直的站在她旁边,正低头在换子弹。 察觉到她的目光,陈添视线扫过来,手往子弹夹底座一摁将子弹上膛,然后伸手过来摸了摸她的头。 他没有跟她说什么,只是摸了摸她的头。 很快,他收回手,侧头向一旁的叶尧说:“赶紧送人去医院。” 剩下的人手已经不多,还要排查外部是否有埋伏,那意味着最多也只能留下一个人保护他们,叶尧有些担心,“那您和黎小姐……” 陈添只说:“赶紧去。” 他没有任何的担忧,往上追的人不会傻到追出这栋楼,万一外面还蹲着人,出去一个死一个,等会儿他们就会回来,警方估计也快到了。 叶尧听命,让其他人带着伤员下楼。 脚步声远去,整栋楼忽然变得很安静,明明刚刚才经历了一场那么激烈的枪械交火,安静得不真实。 黎艾一阵恍惚,有种晕眩感,视线控制不住的晃动着,看到的画面都有些模糊,直到—— 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陈添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与我周旋久 第41节 “被吓到了?”陈添一只手轻轻捧住她的脸。 黎艾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没事了。”他将她又散下来的碎发别到耳后,动作温柔。 两人之间没有离得太近,黎艾却感觉到他说话的气息轻喷在了她的脸上,微微地刺痒。 她垂眸,忽然就无法与他对视。 外面传来警笛声。 这下,是真的安全了。 陈添起身,朝黎艾伸出手,“起来吧。” 黎艾看了眼跟前修长好看的五指,收回视线,想自己起身,可脚有些软,刚站起来一点身子就开始往下掉。 陈添一把抓住她胳膊,单手把她扯到了怀里。 黎艾想推开她,但腿发麻得厉害,动都没法动弹的那种麻。 “吓得腿都软了?”陈添的语调里带了些谑色。 黎艾感觉脸上烧了下,没解释,刚刚也没蹲多久,所以很可能还真是吓出来的,尽管她非常不愿意承认。 见她不吭声,陈添直接将她横抱了起来。 这回总该吭声了。 出乎意料的,她还是没说什么,竟也没反抗。 陈添稍稍挑了下眉。 警笛声已经在楼下。 陈添调整了下报她的姿势,让她整个身子坐在自己左臂上,单手抱她,另一只还拿着枪的手将她的按向了自己的颈窝,“害怕就闭上眼睛,我们下去了。” 听了他的话,黎艾立马闭上了眼,她不想看到死人。 陈添微微侧头,看她听话的闭上了眼,他轻笑了笑,抱着她迈开腿往下走。 下一层的楼道上趴着三个人,估计已经死了,血流了一地。 第一个人倒在楼梯的中段,真的是找死。 陈添瞟了一眼便准备迈过去,但余光却注意到这人手在动,竟然没死透,还不光没死透—— 那只手快速拿枪对准了他。 “嘭——!” 第32章 第 32 章 “嘭——!” 黎艾在枪声中猛地睁开眼, 视线里出现一张男人的脸,黎艾没看清他长什么样子,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他额头上那个黑乎乎的枪孔上,子弹洞穿了他的头颅, 高温致使血液未能及时从枪孔流出, 看起来却反而更加骇人, 像个连接罪恶与深渊的无底洞。 陈添发现她睁开了眼,立即将她的头按进了怀里,“别看。” 他让她别看, 他自己却看过去。 看清这人的脸,他眼底划过一丝晦暗。 他的视线没有在这人身上停留太久,很快抱着黎艾下了楼。 现场死了人,他们自然不能立马回去,先被警察带去了警局。 在审讯室, 警察问了陈添为什么他们会和人火拼,也问了他这种富人为什么要去贫民窟,自然而然的,警察还了解到了佩恩的事, 又顺藤摸瓜知道了黎艾被绑架的始末。 黑手党在美国政府内部有很深的渗透, 这案子最终多半会不了了之,但审讯阶段并没有什么顾忌的, 警察什么都问了。 “did you tell the mafia to cut off payne's lips?(是你叫黑手党的人割掉佩恩双唇的吗?)” “of course not(当然不是)。” 审讯的警察显然不相信,“if it weren't for you, what motive would they have had to cut off payne's lips?(如果不是你指使, 他们怎么会有动机去割掉佩恩的双唇?)” “i asked them who take those persons to the rooftop, and they cut off his lips(我就问了他们一句,是谁放人上天台的, 他们就去把他的双唇割掉了),”陈添摊手,“i'm helpless, officer(我也很无奈啊,警官)。” 询问不出陈添的实际犯罪行为,加上又涉及黑手党,还有对方律师和上面的施压,警方很快将陈添这边的人都放了。 一般这种情况,不管是否是正当防卫,只要杀了人,当事人都是要先进行拘留的,但陈添不一样,他是事先向州府申请了保护的特殊人员。 美国各州政策不同,这边允许缴纳一定金额申请政府保护,他身边的一些人不是普通保镖,是隶属于军方的特种部队人员,拥有特别执法权,在事实清楚的危险处境中可将危害受保人生命安全的不法分子直接击杀。他们每个人身上都佩戴了执法仪,对于今晚的交火,州府特勤处在陈添还在被审问期间就已通过审批,所以陈添不用被拘留,由他身边的特勤人员限制离开本州即可。 不过,陈添日后或许仍需上庭,他枪杀了人,即便他是受州府保护的人员,在此之前还报了警,也完全处于正当防卫情形,但这仍需检方进一步核实,如检方判定确为正当防卫则无需提起刑事诉讼。 他大概率不会被提起诉讼,今晚的事实非常清楚,唯一不清楚的是他和佩恩被割唇这件事的关系,而这件事就更不会让他被诉讼了,根本没有事实依据证明是他指示黑手党做的这件事。 陈添走出警局,车子早就在外面候着了,叶尧撑伞站在车前等他。 “黎艾呢?”陈添第一句问。 “黎小姐在车里。” 接着,陈添才问:“那个狙击手抓到了?” “抓到了,您想怎么处理?” 陈添瞄了眼车内,即便明知什么也看不到,“交给警方。” “其他人都放出来了吗?” “都放了。” 陈添没再多问,拉开车门上车。 车里,黎艾坐在另一边,看着窗外,神情很疲惫。 她很累,但她不想睡,一闭眼,她眼前就会浮现那个男人额头上黑漆漆的枪孔。 她实在忘不掉那一幕,不是因为这对她的视觉和认知冲击太大。 那一枪是陈添开的,她在意的是这个。 余光瞥到陈添上车,她缓缓深吸了一口气。 “陈添。” 难得,他们两人之间,是她先开口。 “怎么了?” 黎艾转过来看着他。 车辆已经启动,明与暗在他脸上交替,当浅金色的灯光映在他完美如希腊神明雕塑的那张脸上时,他看起来的确像一位容颜俊美无俦的神明,而当那张脸陷入黑暗的阴影里,他看起来又像极了站在神明对立面的,恶魔。 “今天在楼道上的那个人,你是不是认识?” 陈添双眸微眯了下,似乎有些惊讶于她敏锐的觉察力,那个人他确实认识。 “认识。”他没有隐瞒。 “你们有仇?”黎艾又问。 “当然。” 如果没仇,那个人何至于冒死冲到楼道中段来杀他。 黎艾心头紧了紧,迟疑了会儿开口:“不会是因为你杀了他亲人吧?” “不,是因为我没有开枪杀人。” 黎艾愣了下,没想到会是完全相反的结果。 “他曾经和我在一个部队,叫梁岩,”知道她好奇,陈添说起他和梁岩之间的过往,“梁岩一直看我不顺眼,我俩没少起冲突,他这个人太争强好胜,但除此之外,他是个很优秀的人,是他们那个村所有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但也正因为如此,有个被家长逼疯了的男孩儿恨死了他,挟持了他的妹妹,要他给他下跪,我作为狙击手,在必要情况下可以开枪,即便没有获得上级指令。我曾经也自行开过枪,但那天我没有开枪。” “为什么?因为那个男孩儿是未成年?” “男孩儿确实是未成年,但他挟持的女孩儿也是未成年,只有十岁,虽然开枪击杀未成年我肯定会受很严重的处分,但这并不是我选择不开枪的理由,”陈添回忆着当时的情形,蹙眉道,“当时他挟持女孩站在断崖边,我如果选择开枪,两个人很可能都会死。” 黎艾听得揪心,“那最后……” “最后,男孩将刀捅进了女孩的脖子,女孩当场死亡,男儿因为是未成年,还被诊断出精神疾病,没有受到刑事处罚。” 黎艾猜到女孩应该遇害了,但没想到男孩儿竟然没有受到任何刑事处罚,这让女孩的家人如何能接受? 故事到这里,当然还没结束,陈添继续讲了下去:“梁岩不接受这个结果,闯进精神病院杀了男孩儿,然后逃跑到国外做了雇佣兵,在杀男孩儿之前,他和我大打出手,他恨我当时没开枪,说我是因为和他有过节,怕处分才没开枪。” “黎艾,我没你想的那么残暴嗜杀。” 讲这些,他想告诉她的其实是这个。 黎艾眼神一颤。 她知道,她没那样想过他,她只是不希望他手上沾染血腥,血腥味会招来更多危险,但这些想法,就没必要告诉他了。 “那个狙击手呢?抓到了吧,你把他怎么样了?”她岔开话题,故作冷漠神色。 陈添微微偏头,“当然是上交警方了。” “他会死在监狱里吗?” 陈添笑了下,笑得颇为意味深长,“这谁知道?” 这话,那就是会死在监狱的意思。 他这个人,做事真的很狠,不留一点余地,杜绝一切后患,报复心还强。 黎艾不想再操心他了,他都跑来国外自己找死了,还想拉着她一块儿死,有什么好替他操心的,他就算不作那些孽,要杀他的人也比比皆是,他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他说的也对,他和她本来就是不一样的人,这些天发生的事在他们两个人身上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她何必去干预他的底线,守好自己的底线就行。 她扭过头,重新将视线投向窗外,不去看他。 陈添却一直看着她。 她从来都是这样,不说话时,整个人都透着股对这世界任何人任何事都漠不关心的寡情,但眼里又总带着倔强,让人特想知道,她的倔强从何而来,为她自己,还是为他。 车子抵达住处已是凌晨四点。 黎艾困得不行,但愣是硬撑着没闭眼。 与我周旋久 第42节 车停在,陈添拉着已经困懵了的黎艾下车。 黎艾猛地清醒过来,“陈添你干嘛!” “给你做心理疏导。”陈添拉着她往自己房子里走。 “我不需要!” “你需要。” “陈添你才需要心理疏导!你这个神经病!”黎艾对她破口大骂。 被她骂,陈添真的觉得爽,唇角完全是不自觉就扬起。 他停下,转头,微微弯腰,轻咬舌尖半含笑地说:“别骂,把我骂性兴奋了,我不光给你做心理疏导,我还给你做身体疏导。” “你他妈——”黎艾骂到一半紧急刹车。 陈添朝她挑眉,示意她继续。 黎艾看着他,直觉告诉她,他不至于强上她,但他会强吻她,他妈的禽兽。 “你不是想跑?”陈添笑着直起身,“我给你个机会。” 说到这个,黎艾眼睛顿时亮了。 她正愁不知道该怎么让他给她这个机会。 知道她拒绝不了这个机会,陈添松开拽着她的手,转身走在前面,“跟我来。” 黎艾有种跟过去会被骗得裤衩都不剩的直觉,但她还是跟上去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陈添把她领导了自己的房间,站在床尾偏了下头,用眼神示意她上床。 第33章 第 33 章 看着眼前的床, 黎艾眸中顿时怒色一闪,“什么意思?你要我陪你上床?你当我是妓女吗?!” “什么妓女值上百亿?”陈添只轻飘飘说了句。 黎艾被他噎得一时语塞。 “你和我是要上床,但不是你想的那回事。”陈添说。 “那是哪回事?” 陈添从兜里摸出一直随身携带的那枚打火机,举到她面前。 看着出现在眼前的打火机, 黎艾晃了下神, 她清楚的看到了上面自己亲手刻上去的那行字: 【sky at dawn】 sky…… 难怪, 他不信她不爱他,酒吧的名字都是他。 黎艾有些懊恼,都怪自己当时头脑一热, 她不是没想过他会找来,所以把照片都藏起来了,却在看到sky时完全走不动道,把这事儿忘了个干干净净。 “你拿个打火机干嘛?”她尽量控制情绪,面无表情地问。 陈添转了下手里的打火机, “今晚你要是能从我手里抢到这枚打火机,我就让你跑,场地就是这张床。” “陈添,你玩儿我呢?”黎艾一脸愠怒, “别说场地限制在这场床, 就是限制在地上这块一平米的砖,你要是用力捏住这枚打火机, 我这点儿劲怎么把你手掰开?” “我还没说规则,别那么急性子。”他笑着,语气像逗弄一只猫。 “有屁能不能一次性放干净?” “我只用两个手指夹打火机, 也不会用这只手来限制你的活动, 如果这样你还能被我锁住,只要你喊我一声老公, 算了,”他改口,“入乡随俗,只要你叫我声darling,我就放开你。” darling…… 黎艾试着在心里喊了声。 不行,好别扭,别扭死了。 她不愿意喊,但如果不喊,以陈添的尿性,绝对会一直锁着她逼她喊。 darling,总比老公好吧。 做好了心理建设,她直接脱鞋上床,坐在床上边活动关节边问他:“怎么开始。” 看她一脸认真,陈添忍不住想逗她,但这人现在太容易炸毛,还哄不好那种,不像以前在一起的时候,怎么他都能哄好。 他将打火机举到一旁,“来吧,开始。” 他语声一落,黎艾立马朝他扑过去,完全没管肢体会不会亲密接触,她跟他什么没做过。 其实,陈添今天如果说要她和他做一次,她虽然会愤怒,但如果做一次能换一次逃跑的机会,她觉得很划算。 她直接坐到了他身上去抢,双腿夹住他的腰,不让他用腿把她压住。 陈添没想到她会直接坐过来,这个体一位简直不要太容易擦枪走火,更是能轻易勾起他们曾经一些疯狂的回忆。 她这一坐,陈添险些一秒玩儿脱,好在他脑子虽然短路了一瞬间,但肢体的反应能力没落后,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快速将拿打火机的那只手藏到了背后。 黎艾反正速度也很快,扑了个空后立马抬起右腿去锁他的脖颈,这样一来,只要锁成功了,陈添就只能侧着身子,另一只手会被压住,把打火机抢过来完全是轻而易举的事。 但这事儿当然没那么容易,陈添在被她压下去的那半秒时间里用另一只手揽住了她的腰,一个发力就将她压在了身下。 压得死死的。 失策。 黎艾恨恨咬牙,不服输地挣扎了两下。 看她这表情,陈添扬唇笑起来,胸腔微微震动,带笑的声音更显得低沉悦耳,“叫声darling,我就放开你。” 虽说做了心里建设,但真到这时候,黎艾一点儿都叫不出口。 太羞耻了。 光是想想,她整张脸就红了个透。 陈添就爱看她这个样子,像她这样平时冷冷冰冰的一个人,脸红的样子特有意思,特可爱。 “不叫?”陈添低头,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极近,鼻尖几乎要与她相触,“那我就这样压你一晚上。” 他的声线又低又哑,像在烟酒里浸过一般,连带着灼热的呼吸一块洇进黎艾的耳朵里。 她的耳根倏地也热了起来。 两个人挨得太近,周遭的空气逐渐变得稀薄,滚烫。 鼻腔里混合着荷尔蒙气息和他身上凛冽的味道,侵略感极重,像会顺着鼻腔与咽喉浸透五脏六腑,尤其心脏。 身体相贴的地方,温度在不断升高。 像被关进密闭的罐子里,被火烘烤着,这热意让她很是受不了,时间越久,越是难耐。 何况,他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更让人难以抵抗。 在这样近距离的肢体接触下,一切感官都像被放大了,黎艾感觉自己的身体里有火在烧,心跳如擂鼓。 “你的心跳好重。” 陈添低笑的声音落入黎艾发烫的耳朵里。 “我听见了。” 原来不是感官被放大,她的心跳声是真的清晰可闻。 “真的不叫?”陈添还笑着。 黎艾暗暗深吸了口气,强迫大脑摒除那份羞耻心。 “da……”她尝试着开口,但实在觉得难以言齿,声音细细的,整个人红得仿佛要熟透了,浑身都泛着粉,像颗甜美多汁的水蜜桃。 陈添听着,看着,眼眸渐深,漆黑的瞳孔里仿佛有翻滚的欲念快要不受控制地倾巢而出。 “darling……” 终于,黎艾喊了出来,声音细而清。 陈添深沉如浓墨的眼底亮起一点光,像理智被唤醒,而后,他唇角弧度一点一点扩大。 他笑着将薄唇压到她耳边, “good girl.” 黎艾忽的一怔,像心跳停了一拍。 陈添说英文时的嗓音比说中文要低沉一些,颗粒感十足,也十足的好听,听得人浑身酥麻。 要命。 心脏跳得比之前更重了。 好在,陈添说完这句便按照约定放开了她。 他一离开,黎艾那颗像被缠紧的心顿时松了绑,她轻轻呼出一口气,身上的红慢慢褪下去。 看着他指间那枚打火机,胜负心将剩余的悸动都压了下去,她现在眼里只有那枚打火机。 很快,她再次扑过去。 结局是再一次被他压住。 陈添这人,不怕痒,不怕痛,力量大,反应还快,不管她怎么努力,使出什么招数,都能被迅速他压制。 几个回合过去,“darling”她是喊得越来越顺口,完全不再感到羞耻,只当是个不带感情色彩的口令。 现在她能很快逃脱陈添的压制,但体力消耗得也更快了,她今天本来就累得要死,这还是大半夜,她的精力当然比不上一个曾经当过特种兵的人。 看她喘得厉害,陈添凑过来,笑得轻佻,“要不这样,你亲我一口,我再让你一条腿。” 黎艾盯着他,一个吻,换一条腿,很划算。 下一秒,她仰起头吻过去。 似是全然未料到她会吻过来,双唇相贴的那一瞬间,陈添那双总是懒懒半搭着的双眼忽的睁大,怔怔看着眼前的人吻上他的双唇。 她的唇还是那么软,那么勾人,轻轻的一点触碰就让人上瘾,让人失控。 与我周旋久 第43节 像掉落在草原上的一簇明火,星星之火,却疾疾燎原。 等不及享受她的主动,他已忍不住重重吻回去,呼吸急促而粗野,一来便将舌抵进去,与她唇舌勾缠。 黎艾本咬紧牙关抵抗,不知为何又放弃,似也想放纵一次,彻底的放纵。 两个人谁也不甘落后,彼此都在用力的吮,死命的缠,甚至是咬,口中泛起血的甜腥味也不松口。 吻得这么重,这么深,他却没有闭眼,始终看着她,看她主动献吻的模样,看她眉眼间染上的欲色,眼神像恨不得将她拆吃入腹,带着可怕而暴虐的侵略意味,显然是压抑太久而控制不住爆发出的欲念。 吻到后半段,黎艾也睁开了眼。 她的眼里起了层水雾,瞳色清浅的眸子像一方清池,澄澈,干净。 干净得让人想要弄脏。 陈添忍不住猛的加重了力道。 换来一记狠瞪,但这时候,她的眼神再狠,在陈添眼里,都像调情,吻得愈发更带劲。 黎艾本想,趁深吻时睁眼去抢打火机,却没料到他也睁着眼,也不知道他是在防着她,还是就喜欢看她缴械投降的模样。 既然没法偷袭,那她不干了。 她用力咬了下他探过来的舌,真咬。 陈添吃痛地沉了下眉。 某人咬完就跑,结束了这个吻。 陈添倒也不跟她计较,反而一脸餍足的样子。 “想趁亲我的时候抢打火机?” 他将打火机拿到她面前在指间转了转。 黎艾见不得他这副玩弄人的样子,伸手去抢,陈添却忽然发狠将她一把摁在床上。 他用力掐着她的下颌,迫使她后仰。 双腿还被他压着,只能用力去拍他的手臂,“陈添你发什么疯?!” “就这么想跑?” 黎艾被迫仰着头,看不到他的脸,不知道他是用什么表情说出的这句话,却听出了他低沉嗓音里的冰冷、怒意,以及,某种随时会引来摧毁的危险。 “黎艾。” 他喊她的名字,带着一种强烈的占有欲。 这时,他的脸才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完美得让人心悸又冷戾得叫人心惊的一张脸。 “是不是我说,你跟我上一次床,我就放你跑一次,你也会答应?” 黎艾一愣,没说话。 “跟我上床?”他笑,笑得恶劣,“要吗?” 第34章 第 34 章 “跟我上床?”他笑, 笑得恶劣,“要吗?” 要吗? 黎艾想了想,真的要这样吗…… 好像没什么不行,她跟他说过, 她唯一真心喜欢的就是床上的他, 她如果说不要, 那才显得奇怪,她甚至都怀疑,他是在试探她。 “要啊, ”她笑着轻挑眉,“怎么不要?” 陈添也笑,“不给。” 黎艾立马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看吧,她就知道。 “睡完我就跑,你想得美。” 她要这么说, 她就不乐意了。 谁睡谁? 她是会爽,但更爽的人是他好不好。 “继续吧,”陈添松开她,“你要是想跑, 现在只有这一个机会, 抢到我手里的打火机。” 黎艾早就准备好了跟他继续战斗的打算,但很快她发现一个问题—— 如果陈添一开始就让她一条腿, 那她肯定能抢到打火机,这会儿她已经没剩多少力气了,估计最多再来十分钟她就会到极限, 虽然陈添没说不能休息, 但以她现在的状态,估计一休息立马就会倒头睡过去, 在这之前她就尝试休息过,眼皮直往下沉,不动起来完全不行。 这样耗下去不行,陈添跟她之间可不是让一只手一条腿就能抹平差距的事儿,陈添的身体素质是用二十多年锻炼出来的,她才练几年,就五年,五年时间还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黎艾深吸一口气,努力调整状态,准备把全部体力都用上赌最后一次。 这次她只管去抱陈添没拿打火机的那只胳膊,抱得死死的,等陈添纯靠腰腹核心力量再一次把她压到床上,她还是没松手,继续抱着,还沉寂手脚并用,像只八爪鱼一样缠着他的手臂。 接着她慢慢调整姿势,用双脚陈添那只手压住,然后一点一点朝陈添那只手挪过去。 等能够到他那只手臂,她又努力去把他那只手压住。 眼看时机成熟,她双脚一蹬,双手顺势借压他胳膊的力往前扑过去。 这一次! 她赢定了! 时间仿佛放缓,她清楚地看到自己的手在这半秒的时间里一点一点接近那枚打火机—— 三十厘米、二十厘米、十厘米、五厘米! 人还在半空,她的嘴角已经开始抑制不住的扬起,唇角弧度伴随着距离的接近而不断扩大,直到她看见本该到手的打火机被抛到了半空。 她眼睁睁看着打火机被抛起来,在她头顶划出一道抛物线,然后稳稳落到陈添的另一只手上。 “陈添!”黎艾气得头顶冒烟,“你玩儿赖!” 陈添转了转指间的打火机,挑唇道:“我说用两个手指夹打火机,可没说是哪只手的手指。” 靠! 黎艾气恼至极地蹬了下腿,翻身平躺到床上,两眼一闭,不打算跟他再玩儿这破游戏。 陈添压过来。 “我去上个卫生间,回来再继续,”他食指轻点了点她的鼻尖,“别跑,跑了给你抓回来。” 跑? 哪儿还有力气跑? 黎艾觉得自己都不是力竭了,是透支,严重透支,卸力后,一股令人完全无法抵抗的困意立马向她袭来,刚听完陈添这句话,她就睡了过去。 此时天色已熹微,窗帘外笼了一层朦朦胧胧的光晕,远处的海与天都是模糊中带着噪点的藏蓝色,像老旧的胶卷影片。 陈添离开卧室,没有走向卫生间,径直去了阳台。 他靠着阳台,手里还拿着那枚打火机,一会儿后,他手里还出现了一支烟。 点燃烟,他深吸一口,望向远处的海。 将明未明的夜色浸在他眼底,看起来眼神有些深,像在沉思,但其实他什么也没想,只是在等这支烟抽完。 一支烟抽完,某人应该就睡着了。 她可能早忘了,他说要给她做心理疏导。 今晚这场游戏,就是他给她做的心理疏导。 他让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这场游戏里,没有时间再去想今晚的那些画面。 亲眼近距离看到一个人被击杀,如果她反复的去想那一幕,心里很容易会留下一生都无法磨灭的阴影,但如果她在当天对这件事印象最深时被转移了注意力,那么即便她日后再想起来,对心理造成的冲击力也不会太大。 她不像他,过目不忘,哪怕只是轻瞥一眼的画面,也会一辈子留在他的记忆里,普通人的记忆力有限,只要没有在短时间内不断重复加深某段记忆,那么这段记忆就会随着时间而快速减淡。等再沉沉睡上一觉,她会产生的阴影的概率就更小了,所以他折腾她,透支她的体力,让她强制进入深度睡眠。 一支烟燃尽,陈添回到卧室。 床上的人果然已经睡着,呼吸均匀,长睫轻颤着,像在做梦。 不知道是不是噩梦。 她睡在被子上,陈添将一边的被子拉过来盖在她身上,自己则就坐在床边看着她。 他也困,但他不想睡,就想看着她。 都说浓颜不耐看,怎么她就这么耐看。 那天,他跟陈柏西说“在他这儿,她就是球花”,这话没有任何夸大成分,在他眼里,就是谁都没她漂亮。 他这人,挑剔。 否则,即便他一直读男子军校,又入伍几年,还是不至于一直单着。他不是没机会和异性接触,他有大把的机会,能接触的女性还一个比一个漂亮,可他就是对她们不感兴趣。 而见到黎艾的第一眼,他就挪不开视线。 这张脸,从初见,到现在,他怎么都看不够。 他就这么静静看着她,守着她,从日出前的昏茫,到午后的晴空。 室内窗帘拉得严实,看不出是白天还是黑夜,从昨晚到现在,头顶的灯一直亮着。 陈添落在黎艾身上的视线还没有移开,她这会儿应该是在做噩梦,眼球颤动得很厉害。 忽然,她大喊一声并猛地睁开了眼,喊的是一个人的名字—— 陈添。 “我在。” 耳边传来一道低沉好听的声音。 “别怕。” 手被另一只手握住,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透过彼此紧贴的掌心传过来,很暖。 与我周旋久 第44节 黎艾怔了怔,转头看过去。 陈添坐在她旁边,像曾经她生病时一样,醒来就能看见他。 明亮的光线下,她看得见他眼底的红血丝,也不知道守了她多久。 “梦见什么了?” 陈添的声音里掺着笑,她在梦里喊了他名字这件事,似乎让他很是开心。 但黎艾梦见的,可不是关于他的什么好事。 梦里,他被一枪贯穿头颅,像昨天那个人一样倒在她面前。 “梦见你被一枪爆了头。” 陈添却还是笑着,“梦和现实是反的。” “我不会死,”他说,“我会活着带你回去。” “你不会死……”黎艾声音很低,眼底逐渐有水雾漫上来,“那别人呢?我不想再看到死人了。” 看着她隐隐有泪光闪动的双眼,陈添脸上的笑容凝住,眼神很快沉下去。 “陈添,”黎艾眼里噙着泪,声音在颤,“我是真的怕了,你放我走好不好?” 语落,眼角有晶莹液体也跟着滴落。 陈添静静注视着她被泪浸湿的双眸,似乎不忍心出口拒绝,所以他默然摇头。 见他摇头,黎艾眼底顿时没了那股哀意,等她深吸一口气再眨了下眼后,原本浸透双眸的泪也没了踪影。 陈添眼神一暗,“你演我?” “不然?你真以为我那么脆弱?”黎艾笑了笑。 倒也不全是演,梦到陈添被一枪毙命,她是真的难受,也是真的怕有那么一天,只是借着演戏,将那股情绪释放了出来,她演技没那么好,但她却说:“你看,我演技其实一点儿也不差对不对,所以你怎么就是不相信,这些年,我都是演的。” “我就是不信。”陈添冷着眼。 黎艾叹了口气,“陈添,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放我走?求你没用,卖惨没用,上床也不管用,你不是说不管我去哪儿你都能找到我吗?那你为什么不敢放我走?” 她激他。 陈添当然知道她是在激他,却也还是吃这一套,他混不吝地笑起来,“上床还是管用的。” 黎艾眼底冒出一个问号。 什么意思? 陈添微眯了眯眼,一副坏心思摆明了写在脸上的浑样, “接下来的时间里,你可以尽情勾引我,哪天我要是忍不住跟你上了床,我就放你走。” 可拉倒吧。 黎艾才不上他的当,这人的自制力有多恐怖,没人比她更清楚。 “勾引你大爷。”黎艾白他一眼。 这人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说:“没玩儿你,对你,我没那么强的自制力。” 黎艾想想,也是,以前有好多次他明明答应了她不做,结果还是出尔反尔把她折腾得够呛,但今时不同往日,她始终觉得,只要他想忍,怎么都能忍得下来。 更别说,一边享受她的主动,一边自撸的事,他不是没干过,有回她和他打赌,他就是这么干的。 “不过,”他补充一点,“在我被解除限行令之前,我无论如果也不会放你走。” 可这句话,在不久之后,由他自己打破。 那天来得毫无预兆。 第35章 第 35 章 七月下旬, 海岛的天空透蓝,不知名的花开在烈阳下,在海滩边抖落斑驳的光影,风一吹, 光点如星芒般闪烁, 像漫画里的夏天。 黎艾坐在自己搭的遮阳伞下, 跟前架着画板,正一笔一笔用油彩画着趴在沙滩上晒太阳的小猫。 她最近在学画画。 半个月前,酒吧里来了一名画家, 画了一副她的肖像送给她,当时拿着那张画,她忽然想到:画画不就是那件不管在任何场地都可以进行的爱好吗? 虽然她从没接触过画画这个领域,但爱好嘛,是可以培养的。 开始尝试着画画后, 仅仅几天时间,她就已经爱上了画画这件事,而且她有预感,绝对不是三分钟热度, 沉浸在画画里的时间让她感觉特别奇妙, 好像在缔造一个新的世界,你可以主宰这个世界里的一切, 线条的轨迹,色彩的叠加,画面的意境……每落下一笔, 内心都能得到莫大的满足, 这种满足感还可以不断延续,因为一幅画可以留存很久, 这和调酒有很大的区别,酒是消耗品,还有很高的重复率,而画,每一幅画的创作都是一次全新的体验。 像是冥冥中的注定,除了演戏,她好像做什么都格外有天赋。 在画画这件事上,她的天赋更是令人叹为观止,明明她从未学习过绘画技巧,但她的画不管从线条、色彩、形态、透视还是明暗等各种角度来鉴赏,都完全不像新手所作,很有艺术欣赏性。 并且,大概是因为她不是为了学习画画而画画,是想画才画,她的每一幅画都能让人感受到丰沛的感情,很有盎然的额生命力和生动的故事感,这是许多被绘画理论和特定技巧禁锢了感知的画手所缺乏的特质。 从前黎艾白天就会去酒吧,现在她晚上才去,白天用来画画。 这样很好,一天非常充实且快乐,还不用怎么跟陈添碰见,但这人会不请自来。 黎艾上锁,他直接一枪把锁给崩了。 擅闯民宅,在美国她完全可以把他也一枪崩了,如果她并不抵触杀人,如果她不爱他。 他过来倒也没干什么,就静静看着她画画。 有电话来,他会走到远处去接。 在行为上,他没有打扰她,但从实际效果来看,只要他在,黎艾就难免心猿意马。 她的视线总会不经意就去到了他身上,有时候明明上一秒还很沉浸地在画画,这张脸,都看了五年,也不知道怎么就是看不够。 半个月里,他出现了五天。 这五天,她画画时的出错率会特别高,老是不小心因为看他而把线条画歪,让画面上出现不该有的墨点。为了掩盖那些因他而产生的失误,她需要在出错的地方重新画些什么上去,所以只要他在,她的画就会特别天马行空,海面的树、暗夜里的太阳、冲浪的猫、窗台前游动的金鱼…… 陈添以为她的画都是这样,在看到她在海里画了燃烧的火焰时,他轻敲了敲她的头,问她:“你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 你。 当时,她在心里说。 那是出自下意识的答案。 他来,倒也不只是看她,也会陪黎小二玩。 他逗弄猫咪时,神情总是格外温柔,像在小孩子面前那样。 黎艾以前始终不明白,他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那么喜欢小孩儿。 所以她问了他,他说,当兵的人需要信念,有些人的信念是党,是国,是人民,他不是,他的信念是人民中的一部分,新生。 在成年人里,一万个人也很难找出一个纯粹的灵魂,而孩子们的灵魂都很纯粹,他喜欢来自于新生的这份纯粹。 黎艾从前不知道他过目不忘,以为他对那份纯粹的喜欢是从骨子里带出来的,如今知道他过目不忘,她想,也许是他见过的恶太多,那些恶都深深扎根在他记忆里,所以他需要一些纯粹的美好去对抗那份恶,才不至于让他动摇作为一名士兵的最应有的职责—— 守护。 她明白他,明白他的人生并没有表面看起来的那般轻松,所以更希望他的生命里能多一些美好,而非牺牲。 他就应该和一个像孩子般美好的女孩在一起,再生下一两个乖巧可爱的孩子,幸福美满地过完像小说主人公一样的人生,他也完完全全可以过这样的人生,何必与她相互折磨。 思及这些的那天,她画了一副天空,深蓝的底色,上面绘着云朵,暖阳,却也画了月亮,星河,还有白鸽,与肆意的风。 那些天空里能拥有的美好,她都想送给天空。 这幅画最后被陈添抢了过去。 说是抢,其实也是她的半推半送,本就是为他画的,本就是想送他的。 _ 宿厘岛仿佛有永恒的夏天,时间在这里显得格外悠长。 这天,陈添又不请自来,擅自进入黎艾的小院,在她准备去酒吧的时候。 他伸手拦住她,说:“别去酒吧了。” 她白他一眼,懒得跟他搭腔,准备绕开他,却被他抓住胳膊。 “陈添你一天到晚能不能少发神经?” “陪我。” 黎艾怔了怔,他只说了这两个字,语气微沉,像发生了什么。 “你……”黎艾犹豫了会儿开口,“没事儿吧?” “关心我?”陈添轻挑起唇。 看他神情又变成平常那样子,黎艾深吸一口气,“谁关心你?我是怕你发神经。” 陈添笑笑,什么也没说就拉着黎艾进到房间,把门关上,还反锁了。 黎艾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心中警铃大响,“陈添你到底要干嘛?” “你不是想跑?我放你跑。”他说。 这话,要是放在之前,黎艾一听肯定立马眼睛就亮了,现在她眼里却只有怒气,“你又想玩儿我是吧?” “三天,”陈添说,“我给你三天时间让你跑。” 黎艾愣住。 他的语气,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 “你……”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为什么?” 陈添掀唇,笑得很浑,“想和你上床了。” 黎艾:…… 她不信,平白无故的。 陈添俯身,凑得很近,“你和我做三天,我就用三天时间让你跑。” “三天?!”黎艾猛地瞪大眼,“你想我死吗?” “我怎么会让你死?”陈添伸手捏住她下巴,指腹轻轻摩挲她细腻的肌肤,“放心,你受得住。” 与我周旋久 第45节 他的指尖像带着电流,被他摩挲过的地方酥酥麻麻的,细小的电流似乎还穿透了皮肤,通过神经末梢传递到全身,顿时令她身上阵阵发热。 “要吗?”陈添再凑近了一些。 男人的呼吸轻喷在她唇边,独属于他身上的气息弥散在咫尺的距离间,像某种引子,勾着从前的瘾。 深入骨髓的瘾。 “要吗?”陈添又问一遍,声音里的戏谑明显。 黎艾呼吸难以控制地急促起来,心收缩着,浑身紧绷着。 如果只是一次,她可以立马脸不红心不跳的答应,但三天,光是想想,她耳朵都烫得不行。 看着她红透的耳尖,陈添微眯眼,将手放在她的腰上,“我数到三,你要是不回答,我就当你答应了。” “三、二……” 他每数一个数,就会用手指轻敲一下她的后腰。 每敲一下,黎艾的身体就会跟着颤一下。 一颗心收得更紧。 “一。” 他的指尖最后一次重重落在她的后腰。 黎艾的呼吸都停了。 整个人像从沸水里捞出,哪儿都烫得要命,周遭的空气都似跟着烧了起来,氧气变得稀薄,温度灼人。 陈添唇角保持着的弧度荡开,笑着将她横抱起来,“带你去洗澡。” 浴室的门被用脚推开,陈添抱着黎艾进去,感觉怀里像抱了个火炉。 “我帮你脱,还是你自己来?” 黎艾本就已经涨得通红的一张脸瞬间更红了。 “你……你出去,”此时说话对她来说好像异常困难,“我自己洗!” 陈添没有松手的打算,“接下来的三天,你不会有力气洗澡,都会是我帮你洗,这一次,你不如省点力气。” 低沉带笑的声音入耳,黎艾快疯掉了。 像回到与他的第一次,还未经人事,根本禁不得起这般撩拨,心脏里仿佛烧着白开水,已达到沸点,滚烫的水疯狂地沸腾着。 而这只是刚刚开始。 和陈添在一起五年,她以为最疯狂的一次也就是离开前的那一晚,但从前的疯狂加起来都比不上这一次。 她一遍遍晕过去,又一遍遍醒来…… 无时无刻都被潮与热包裹。 意识像从未存在过,她只是一颗烂熟的桃子或被捣成了汁的蜜果。 “陈添,”中途难得清醒,她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说。” “为什么……” 意识到底还是不大清醒,她的声音像喃喃呓语。 陈添俯身,将薄唇贴到她耳边,将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送进她耳中: “我要你在之后的那些天里,都想着我。” “我不会想你。” “是吗?” 陈添缓缓起身,垂下的眸光牢牢落在她身上,深邃的双眼像永远看不到尽头的长夜。 “这话,我不爱听。” 所以,她得承受后果。 “啊——” 房间里响起令人分不清是痛苦还是什么的喊声。 之后,这声音再没停过。 …… …… 第36章 第 36 章 长达三天的疯狂像一场梦。 三天后的此时, 站在港口,黎艾还有些恍惚,感受不到一丝真实感。 风扑到面上,带着海水湿咸的气息, 像自由的味道。 任风吹着, 黎艾没有任何表情, 只是怔怔望着前方。 黎艾坐在轮椅上,今早陈添都没放过她,说三天就三天, 她实在没力气走路,也没有办法走路,坐着腿都在抖。 码头的船很多,叶尧推着她走向其中一艘游艇,后面跟着四个保镖, 想来是怕有人袭击,做了一些安排,这会儿港口只有他们几人。 登船时,黎艾回头望向空无一人的港口, 目光像在寻找着什么。 “他怎么没来?”她问叶尧。 叶尧自然知道她口中的“他”是谁, “添爷今天有很重要的事。” “什么事?” “恕我不能告知。” 沉默片刻,黎艾再次开口:“危险吗?” “您放心, ”似是料到她会这么问,叶尧早已准备好说辞,“添爷让我转告您, 等找到您的时候, 他一定亲自来接您。” 直觉告诉黎艾,陈添就是遇到了某种他没有把握的危险, 所以才会送她离开。 尽管如此,她还是会全力以赴的逃跑,只是这一次,她既希望自己不被找到,又希望如叶尧所说,陈添会亲自来接她。 她想看到他平平安安地出现在她面前。 想到“平平安安”这四个字,黎艾低头,看向自己还戴在手腕上的那串项链。 项链很漂亮,银质链条,串着一颗蓝宝石,定位器大概就藏在蓝宝石的下面。 她将手链取下,递给叶尧,“帮我把手链还他。” “好的。”叶尧接过,推着她进入船舱。 出岛需要坐两个小时的船。 黎艾很累,但躺在床上她却睡不着,这三天里她睡眠还算充足,陈添倒也没那么丧心病狂,那种累不是来自于体能的消耗,是感觉整个身体都被掏空了,五脏六腑都像丧失了原有的功能,只剩心脏在缓慢的跳动。 终于可以逃跑,哪怕累到要死,她也应该精神抖擞,斗志昂扬,即便她要逃离的那个人是她爱的人,如果他是在国内。 如他所愿,在这之后的日子里,都会想着他,念着他,盼他平安。 逃跑的计划她已经在脑子完善了无数遍,现在她倒也可以放任自己的思绪被陈添填满。 船舱的窗台是封闭的,黎艾抬头看向窗外薄云流动的天空,感觉像是有风吹到了自己身上,带着独属于某个人身上的气息。 电影里常有睹物思人的桥段,她不用以物思人,她想陈添的时候,只需要抬头,看天。 - 抵达港口,叶尧送黎艾去了机场。 就三天时间,黎艾并不打算在飞机上耽误太长时间,飞到隔壁州府就行。 陈添的限行令还没有解除,出不了宿厘岛所在的佛利亚州,但既然叶尧说他会亲自来接她,想来他的限行令用不了多久就会解除。 在飞机上又歇了两小时后,黎艾打起了精神。 出机场,她做的第一件事是去买一把枪,而后带着黎小二迅速赶往本市的一处可以容纳六万人的体育馆。 那里在两小时后会有一场演唱会,也就是说,在两小时内,有六万人会聚集到这个体育馆,黎艾如果混入其中后再离开,会很难让人找到她的踪迹。 黎艾到体育场时,演唱会还有一个小时就要开始,体育馆外已经聚集了不少来看演唱会的人,还有不少摊贩在入场口附近卖食物和演唱会周边。 体育馆位于一个公园内,四周植被密集,监控摄像头的死角很多,而且这里一共也没多少个监控摄像头。 监控摄像头在维护公共安全方面有一定的积极作用,但同时也涉及了个人隐私问题的争议,在美国这种国情下,监控设备的使用远远不如中国广泛,所以尽管陈添能通过美国政府部门来追踪她,也没那么容易就能找到她。 观察了一圈环境,黎艾来到一个卖周边的摊位前,摊主是个二十多岁的女生,棕色头发绑成了双马尾,穿着红棕色格子短裙,看起来特别有活力,长相虽没有特别精致,但笑容很有感染力,看起来很友善。 见黎艾来到她的摊位前,女生以为她要买周边,遂问她:“what do you want to buy?(想买些什么呢?)” “i want to request you to help me buy something(我想拜托你帮我买点东西)。”黎艾说。 “aha?”女生一脸错愕。 黎艾将一沓美钞放到她的小车上,“here is two thousand dollars. after you help me buy something and come back, i will give you another two thousand dollars(这里是两千美元,你帮我买了东西回来后,我会再给你两千美元)。” 看到这沓美钞,女孩眼睛顿时亮了,赶紧将钱收起来以免被旁边的摊主瞧见,脸上重新挂起笑容,“what do you need me to help you buy?(需要我帮你买什么呢?)” “a brown wig with bangs,a sling, a pair of denim wide leg pants, large capacity bag,and a lock(一顶带刘海的棕色假发,一件吊带,一条牛仔阔腿裤,一个大容量的包包还有一把锁)。” 黎艾要的这些东西很容易让人怀疑她是个通缉犯,但女生完全没问黎艾为什么她不自己去买,只细问了黎艾对这些东西的款式要求,大多美国底层人民根本不在乎雇主是不是通缉犯,有钱赚就行。 女生是本地人,自然清楚在哪儿能最快买到这些东西,没用多长时间就买齐回来了。 为了方便换装,黎艾今天穿的短袖配宽松长裙,吊带可以直接从领口塞进短袖里换,裤子就在女生的小车后面也能换,假发再一戴,从高处的监控摄像头里根本看不清她的长相。 换好衣服,黎艾把来时背的包装进新的包包里,把黎小二也一并放了进去。 “先委屈委屈你了。”她摸摸黎小二的头。 公园很大,黎艾绕开监控买了点儿吃的。 她出来带的东西很少,除了手机护照这些必需品,就带了一套内衣,一些现金,还有几个罐头。 与我周旋久 第46节 拿着三明治到一个路灯下,黎艾先把黎小二从包里抱了出来,给它开了个罐头,一人一猫像每天那样一起吃饭,只是这次没在餐桌上。 一人一猫就这样蹲在角落里待了三个小时,等演唱会结束,黎艾把黎小二重新放回包包里,带着它绕开监控混入拥挤的人群里。 以黎艾的身材,这身打扮在国内会十分惹眼,但这在国外,还是在演唱会门口,从体育馆里出来的人一个比一个身材火辣,一个比一个衣着新潮,黎艾只需稍稍低头让刘海遮住脸,哪怕陈添让人一帧一帧地看监控视频也绝对找不到她。 体育馆外的停车场停有疏散大巴,黎艾用手护着包里的黎小二挤上疏散大巴。 疏散大巴只把他们送到附近的地铁站。 地铁站内有监控,黎艾下车后没进站,而是选择走一段距离后打车。 下午她在公园时也没闲着,用手机查了附近的房屋出租信息,短时间内她没打算离开这座城市,准备就近找个房子住下,她觉得频繁的移动更容易让陈添找到她,不如就地藏匿。 出租车将她送到了指定地点,一片城内的住宅区。 这里都是独栋的洋房,但不像郊区是分散开的,这里的洋房都联排在一起,里面住着的大多数依旧是并不富裕的底层人民。 下了车,黎艾走到其中一户门口挂着“loft for rent(阁楼出租)”写字牌的住宅门口,伸手敲了敲门。 很快,一名黑人女性给她开了门。 “loft for rent?(阁楼出租?)”黎艾指着写字牌开口。 “yes!”估计正急着用钱,女主人忙道,“would you like to take a look now?(你要现在去看一看吗?)” “bother(劳烦)。” 女主人立马带她上了楼,这边的阁楼是与主屋完全分开的,有单独的楼道,从主屋内无法通向阁楼,很适合用于出租。 既然是阁楼,自然不是特别宽敞,楼层高度也相对较低,但并没有很压抑,比起小时候她住过的房子,这环境已经算很好了,虽然过了几年很奢侈的生活,但由奢入俭对她来说并不算难,反而那种纸醉金迷的生活才让她难以适应,总有种活在梦里的不真实感。 黎艾租下了这个地方,今天已经很晚了,一个人在外面晃荡很不安全。 女主人是个很不错的房东,见她当晚就准备入住,还给她准备了床单被褥和洗漱用品。 一起铺床时,两人聊了聊天,黎艾了解到女主人的丈夫是位货车司机,她遂以白天有要事为由,拜托夫妻二人帮她购置生活用品,当然,她会支付相应报酬。 这样一来,她又可以避免一些暴露的风险。 空荡荡的阁楼很快被布置成温馨小屋,三天时间也很快到了期限。 这三天里,她没有调酒,也没有画画,不调酒是因为不敢去买调酒用具,怕被陈添因此而找到,不画画是因为静不下心,每隔半小时左右她就会去搜索宿厘岛上是否发生了刑事案件。 某人的目的达成了—— 在她逃跑的这些日子里,她都想着他。 她实在担心。 如果她就在陈添的身边,她不会如此忧心忡忡,他要是真的死了,她陪他就是了,可现在她不在他身边。 她在这个小小的出租屋里闷了七天,也念了陈添七天,什么都没做,整日整日地坐在窗边发呆,拿着手机关注宿厘岛上的情况。 到第八天,她终于能静下心来画画。 提笔,蘸墨,在画纸上铺上天空的底色,正要画云,这时,门口响起敲门声。 “笃笃——笃笃——” 那声音如同此刻黎艾骤然加剧的心跳。 她紧紧盯着门口,握着画笔的手逐渐握紧。 察觉到自己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后,她深吸一口气,放下画笔,手摸向腿上的枪。 她摸着枪缓步走到门口,警惕地掀开猫眼的盖子往外看—— 一名亚裔长相的男人站在她门前,西装革履,领带系得一丝不苟,气质矜贵,五官轮廓深邃,面部线条却内敛柔和,有古时世家公子之姿。 不是陈添,她不认识这个人。 谁能比陈添还更快找到她? 第37章 第 37 章 直觉告诉黎艾, 门外的人来者不善,她应该保持警觉,把门锁死。 但,那人要是一直不走, 她还能一直不出门吗? 对方没有继续敲门, 只是站在那儿, 似乎知道她在通过猫眼看他。 思索片刻,黎艾将子弹上膛,倚着门口将手里枪藏起来, 而后开门。 “黎小姐,”男人冲她微笑,“你好。” “你谁?”黎艾语气挺冲,自然也没给他好脸色。 男人似乎毫不介意,仍微笑着,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陈其允。” 姓陈。 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知道黎小姐有没有从陈添口听到过我的名字?” “没有。” 男人轻笑了一声,“那再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陈添的死对头。” 果然。 黎艾表情没什么变化, 从始至终都冷着一张脸。 “黎小姐你不用紧张, 我没想对你做什么,也没想用你来威胁陈添什么, 如果我想这样做,我本人绝不会出现在这里。”陈其允向她解释。 黎艾半信半疑,“那你来做什么?” “来帮你。” “我不信。”黎艾完全是秒回的这句话。 似是觉得她有趣, 陈其允唇角微勾着, “我说的是实话,你不是想逃离陈添吗?我可以帮你。” “我不需要。”黎艾很干脆的回绝。 “黎小姐, 你要知道,我能找到你,陈添自然也能找到你。” “那又怎么样?” 陈其允被她这话给噎住,表情有些哭笑不得,“黎小姐我对你真的没有恶意,不仅如此,早在五年前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想追求你,可惜那时候你已经是陈添的女朋友,如果你愿意跟我去泰国,我保证能帮你摆脱陈添。” 黎艾越听他说,眉头皱得越深。 他把她当什么? 和陈添争抢的玩具? 陈其允这时候却又说:“就算你不打算和我发展任何关系,我也会帮你,我很乐意看到陈添爱而不得的样子,他那个人,也该被挫挫锐气了,而且,在泰国,你和他都不会有危险,泰国是我的地盘,他要在泰国出事,我得不偿失。” 黎艾紧锁的眉头在听完他这话后终于有所松动。 她并不完全相信他的话,但如果真如他所说,去泰国会是个不错的打算。 “和陈添作对,代价会很大,”她紧盯陈其允的眼睛,“只为了挫他的锐气,值吗?” “值啊,当然值,”陈其允收起脸上的笑容,俯身稍稍朝黎艾凑过来一些,“黎小姐,你不知道,陈添是我从记事起就被指定了必须要去超越的目标,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这二十多年来有多春风得意,这二十多年,他过得有多顺,我过得就有多不顺,他活得有多爽,我看他就有多不爽,因为他现在拥有的一切本该都是我的,我本该像他一样活得毫不费力,永远顺风顺水,可这二十多年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眼睁睁看着他享受着我本应该享受的人生!” 陈其允开口的语气一句比一句情绪激烈,表情随之变得略显狰狞,说的话也丝毫不像精英阶层的上流人士,用词粗陋,还不停在重复,可见他对陈添的嫉妒与憎恨已经到了何种地步,以至于让他在一个刚刚还表达了倾慕之心的人面前亲自撕下了自己表面温润儒雅的伪装,完完全全的将自己内心的阴暗面放大出来。 “所以,”陈其允又笑起来,笑得颇为阴鸷,“黎小姐,你不知道,我有多想看到他也跟我一样,为了得不到的东西,发疯。” 后半句,他语气轻飘飘的,带着笑,却让人感觉每一字都是在嘴里狠狠嚼碎了又反复碾上好几遍才从牙缝里挤出。 黎艾透过猫眼里第一眼看到陈其允时,觉得他像极了古时读六书习六艺的世家公子,清俊、矜贵、内敛,现在看他,只觉得他身上之前的那股气质荡然无存,倒像是被阴间的厉鬼上了身,但此刻她对他的抵触反而少了许多,听他说起这些,她想到了陈添给她讲过的那个被逼出精神病杀了人的男孩,陈其允所受到的压力比起那男孩儿,恐怕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在这种环境下生活了二十多年,心理很难不扭曲。 她没有看不起他,反而有些同情。 但站在陈其允的角度,他很难判断出黎艾是这样的想法。 “黎小姐是不是担心,”陈其允仰头,直起身,面上又恢复了来时笑意温和的模样,“像我这么阴暗的人,会做出极端的事情来,危及你和陈添的安全?” 黎艾看着他,顺着他的话说:“当然。” 陈其允轻笑,“换在以前,我确实可能会做出一些极端的事来,但现在我不会,五年前我做了一个很正确的决定,去泰国,我用三年时间拿下了陈家在泰国的所有市场,再也不用看任何人脸色,我很享受现在的一切,不会为了一个陈添毁掉现在的生活,但他始终是梗在我心里的一根刺。” “我想要拔掉这根刺,”他的眼神看起来很诚恳,“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黎小姐。” 黎艾双眉再次蹙紧,一时有些犹豫不决,万一对方都是演的呢。 “我……考虑考虑。”半晌,她如是说。 “没问题,”陈其允笑得如沐清风,“如果需要我的帮助,打这个电话。” 他递给她一张卡片,“我随时恭候。” 黎艾接了卡片,上面只有一串电话号码。 默背了一遍这串号码,黎艾抬头,直接赶客,“你可以走了。” “再会,”陈其允唇角的弧度温柔地荡开,“黎小姐。” 看着他的笑,黎艾有种本能的抵触。 倘若不知道他有那么阴暗的一面还好,既然知晓,总觉得他笑里藏刀,像陈添那样,但陈添的笑里是明晃晃的坏,他是引人不适的阴恻。 没等陈其允转身,黎艾已经“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房门似乎能隔绝一切声音,她忽然感到很安静,连同心跳声也不再聒噪。 陈其允出现在这里,那就证明,陈添在这过去的几天里,是安全的。 现在她应该做的事是换地方,接着跑。 陈其允也说了,他能找到她,陈添也能,但她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在窗前坐下来,提起画笔,继续画画。 继续逃跑没有意义,她的这次出逃已经宣告失败了。 用六万人演唱会做掩护都还是被找到,那她临时起意的逃跑只会是徒劳。 不过没关系,她可以再跑一次,这次,他平平安安的就好。 她就在这里等着,等他来找她。 与我周旋久 第47节 - 既然注定会被找到,黎艾无需再躲藏,在出租屋里闷了那么多天,她准备出去透透气。 其实,她完全可以现在就联系陈其允去泰国,但她还是不太相信这个人,相信他,还不如相信闻修言。 planb她已经想好,只是需要有人协助,如此这次还失败,她才会考虑联系陈其允。 出门,天公作美,前几天一直阴雨绵绵,今天却是晴空万里,天空透蓝,看不到一丝白云,挺晒的,但只要在树荫下就很凉快。 她背着花板拦了个出租,去二十公里外的一处公园。 这边有个公园修得很漂亮,网上的照片像莫奈花园般色彩绚烂,特别适合写生。 到公园,黎艾找到了网上那组照片的拍摄所在地,她以为那些照片是调了色才那么好看,没想到肉眼所见竟然更漂亮,她痴痴看了好一会儿才架起画板开始画。 她花得很认真,仔细观察着阳光流转在花草之间的光影,直到…… 余光里出现一抹熟悉的身影。 拿着画笔的蓦地一顿,心跳也是。 她以为,这一次重逢,她内心会很平静,原来还是会一瞬间慌了心神。 握紧手中的笔,黎艾深吸了一口气,继续画。 余光里的那抹身影没有朝她走过来,就静静站在那里,似乎不想打扰她画画,像此前在宿厘岛上那样,她画画,他看她画画。 因为他的出现,这副原本写实的画,又变成了梦幻主义画作,花丛里游来一只金鱼。 画完,她开始收拾画笔。 最后一支画笔装进盒子里,一双长腿迈到她跟前。 垂下的眼睫不自觉轻颤了颤,她抬眼—— 看见阳光穿过树荫,被树叶分割成一道道光束,随空气里细微的颗粒流动,一张熟悉的面庞浸在流光里,鎏金的夕阳在他立体的五官上分割出明暗光影,光束自上而下倾泻,途径他的眉眼,而后,像都汇聚在他漆黑的眼底,他望向她的瞳孔里也有那么一束光,亮得惊心。 好不容易平复的心跳频率再一次加剧,在与他的对视里。 他的眼尾在一点一点往上扬,唇角也是。 “说了,来接你,”男人带笑地声音低沉好听,“我说到做到。” 那嗓音落入耳道里,像带着电流,黎艾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短路。 等大脑空白过那一秒,黎艾将心底的悸动藏起,尽量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是冷的,将声线也压得冷硬,“谁乐意让你接?” “谁管你乐不乐意,”陈添挑眉,挺混蛋的语气,“我来接你,你就得跟我回去。” 两句话,黎艾便无需再压抑心动,她现在需要压抑的,是一枪崩了他的怒气。 “怎么?我不跟你回去,你还能用绑的?”黎艾讽刺道,“陈先生不是比法官都牢记律条吗?请问绑架判多少年啊?” 她这么一说,陈添眼底的笑意却更浓了。 “要不要打个赌?”陈添笑得胜券在握,“你会主动跟我回去。” 第38章 第 38 章 “要不要打个赌?”陈添笑得胜券在握, “你会主动跟我回去。” 黎艾才不会跟他打赌,她太了解他了,他一定是做了什么才会这么胜券在握,遂愠怒道:“你又搞了什么鬼?” 刚问完她忽然反应过来—— 黎小二! “你是不是把黎小二偷了?”她立马厉声质问。 “我是孩子它爸, 父子之间的事, 怎么能说是偷?” 黎艾被他气得眼冒火光, “它跟我姓,它就是我的!” 听她这么说,陈添脸上的笑容蓦地一顿, 眼神一点一点沉下去。 看他神色,黎艾猜到了他在想什么,并直接说了出来:“你肯定在想,我是不是那时候就做好了要离开你的打算?” 陈添没回答。 “当然,我从来就没想过和你走到最后, ”黎艾笑起来自问自答,故意气他道,“原本我以为,你也只是玩玩我, 我们各取所需, 等你腻了我们就一拍两散,你再去包养一个小女生, 我也去包养个弟弟,谁知道你竟然是个情种。” “我拿上百亿捧你,”陈添被她气笑了, “你竟然觉得我只是玩你?” 黎艾耸肩, “谁知道你拿了上百亿捧我,我还以为你只是随手给了我点儿资源。” “资源不要钱?你拍的那些电影你以为谁投资的?”陈添仍笑着, 分不清喜怒,“我该说你蠢,还是天真?” 黎艾并不买账,回讽道:“蠢的人不是你吗?你这个败家恋爱脑。” 这下,陈添是真被她气得笑出了声。 垂眸笑了会儿,再掀眸,他瞳孔里像燃着一簇火,瞳孔外却又像飘着一层浮冰。 “黎艾,”明明眼神很利,他的语气和声音反而挺温柔,“上百亿对我来说不算败家,为了你,花一千亿我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没料到会听到这样一番话,黎艾防不胜防地愣了愣,片刻后才慌忙眨眨眼睛掩饰情绪,将头偏到一边闷声说:“谁稀罕。” 陈添看着她低低笑了笑,而后他蹲下来,歪头去看她,“那你稀罕什么?我给你。” “自由,”黎艾又把头转了回来,望向他,定定道,“我要自由。” “我没给你自由吗?你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如果你不喜欢宿厘岛了,那我们就去别的地方。” “我想去没有你的地方。”黎艾脱口而出。 陈添轻笑一声。 “你想去哪儿是你的自由,我去你在的地方,那是我的自由,与你的自由无关,”他伸手弹了下她的额头,“笨蛋。” 他弹得挺用力的,黎艾疼得直皱眉,看他的眼神更加仇视。 陈添起身,俯视她。 “黎艾,除了你膝盖受伤的那段时间,我从来没有限制过你的自由,虽然……”他的语调拉长,瞳仁渐深,再开口,声音沉下去一个度,“我很想把你绑起来,绑在床上,绑一辈子。” “陈添我艹你大爷!”黎艾实在忍不住爆粗口。 “不用艹我大爷,”陈添扬唇,“艹我。” 黎艾怒火中烧,抓起手旁的颜料盘就朝他砸去。 颜料盘里的彩墨全泼在了他身上,在他昂贵的衣服上留下斑驳的墨渍,他脸上也被溅上一抹克莱因蓝,高饱和度的蓝色衬得他肤色异常冷白,像是作为艺术品的雕塑被染上一抹蓝,平添了种难以形容的美感,让他本就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的那张脸愈发迷人。 黎艾忽的愣住。 怒气一瞬间消失无踪,就因为这张脸,这张堪称艺术的脸。 人是视觉动物,所以有些人就是有光凭一张脸就让人原谅一切的本事。 每每这种时候,黎艾都恨不得自戳双眼,他对陈添这张脸是真的没有任何免疫力。 她有些怒己不争地深吸了一口气,将脸侧到一旁,不去看他。 陈添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抬手用食指擦了下脸上的颜料。 瞥一眼指尖上的那抹蓝,他轻笑,俯身用这根手指在黎艾脸上轻抹了下。 黎艾一惊,下意识转头看向他,准确来说,是瞪。 陈添缓缓直起身,“该走了,黎小二在飞机上等你。” “无耻。”黎艾暗暗骂了他一声,骂得很小声,不想让他听到。 她有些后悔,当初就不该跟他一起养猫,养了猫跟生了孩子也差不多,都是难以割舍的软肋。 但养都养了,黎小二现在于她而言就是她的孩子,她不可能弃它不顾。 收拾好东西,她不情不愿地跟陈添上了车。 她护照还在出租屋里,她得先回去一趟。 她回去时,出租屋的门是开着的,门口站着四个西装男。 门似乎是被人踹开的,出租屋内空无一猫。 黎艾认栽,拿了护照便跟陈添一道前往机场。 在国外,他们坐的竟然还是私人飞机,宠物不用托运,黎小二早早上了飞机。 宿厘岛没有机场,之前黎艾上岛离岛都是坐的轮船,这次坐的陈添的直升机,不是那两架黑鹰,就是以前她和陈添常坐的那种。 直升机没有往他们的住所开去,也没有去市中心,驶向了市区的南边,最后停在了一栋大楼的顶层。 黎艾没来过这儿,在岛上她每天都是三点一线的生活,一是不安全,二来她也不爱闲逛,这些年她和陈添去了很多美得不真实的地方,已经没有了什么外出的欲望,每天能调调酒,画会儿画,练练拳,她就觉得生活很充实了。 “这是哪儿?”下了直升机,黎艾问陈添。 “一个酒店。” “你带我来酒店干嘛?”黎艾没觉得陈添是带她来开房的,语气并不紧张,只是疑惑。 “antares想见你。” “antares是谁?” “陈柏西。” 一听这个姓,黎艾觉得自己不用多问这人的背景了,只问道:“他见我干嘛?” 说起这事儿,陈添嗤了声,他吊起眼尾看向黎艾,眼底笑意不明,“他说,他想亲眼看看球花长什么样。” “球花?”黎艾一脸懵,“什么鬼?” 陈添笑笑没说话。 球花这个名词,黎艾感觉自己不是第一次听见,想了想,她那破记性竟然还真想起来在哪儿听过—— 去年全球最美面孔排名出来时,她排在第九,当时秦依依在那儿看评论,突然很激动地跟她说:“哇!艾姐!他们都说你应该排第一,连你的黑粉头子都说你是球花诶!” 是这个球花的意思? 她也没排过第一啊,陈柏西为什么说她是球花? 与我周旋久 第48节 “陈祁生也来了。” 陈添的话打断了黎艾的思绪。 “他还带了他初恋。” “啊?”黎艾猛地睁大了眼。 陈添看着她睁大的双眼,唇角往上扬了扬。 他就知道她对这事儿感兴趣。 “想去看看他初恋长什么样吗?” 黎艾猛点头。 “走吧。” 陈添握住她手腕,牵着她往前走。 黎艾垂眸看着他牵着自己的那只手,呼吸乱了乱,没挣开。 这栋大楼是岛上为数不多的高楼之一,陈添带着黎艾进电梯后,电梯只下降了一层便停了。 电梯门打开,门口站着两排西装革履的高大男人,黎艾见怪不怪,跟着陈添往前走。这里应该是酒店的餐厅,她看到了吧台和整整一面墙的酒柜,那上面摆放的酒她大多都熟悉,价格不是一般的昂贵。 陈添他们应该是包了场,外面的餐桌都没有人用餐,也没有任何声音,只有外面的露台传出了阵阵笑声。 露台四面临空,却设有可封闭的玻璃墙,如遇大风与雨天,露台照常可开放。 此时,露台上仅正中央的卡座亮着灯,两男两女对坐。 侍应生为陈添和黎艾拉开玻璃门。 坐在正对着门口位置的一对男女齐齐抬头朝这边看过来。 混血,二十多岁,浪荡二世祖,很帅,五官带着一丝阴冷的漂亮。 这是黎艾对陈柏西的第一印象。 他旁边的那名女性,黎艾认识,一线超模,violet。 “yo~” 陈柏西抬起三根指头在空中晃了晃,脸上笑容痞浑。 他这一招呼,对面的两个人也回过头来,陈祁生,和他的初恋。 在陈祁生的初恋还没回头时,黎艾的目光就已经早早落在了那名女生的身上,眼里透着隐隐的兴奋。 转过来的那张脸,清极,美极,冷白的皮肤被灯光照出白玉的质感,细腻,温润,一双乌瞳像浸了水般清透,眉眼线条柔和,目光却带着淡淡的锋芒感,即便她轻笑着,也能感受到她骨子里透出的遗世独立,是完美符合小说里白月光女主的存在。 看到她那一瞬间,黎艾眼睛都亮了。 难怪陈祁生一直忘不掉她,这谁忘得掉! 黎艾本来走在陈添身后,看到她后步子都加快了,两步超过陈添,主动坐到了女生身边。 女生看她坐过来,也主动向她伸出手,笑容大方,“黎小姐你好,我叫冉染,久仰。” 黎艾立马跟她握了握手,“你好啊,久仰久仰。” 她是真的慕名已久了! 想到在场还有位女生,黎艾本想着既然跟冉染打了招呼,也不该冷落另一个才是,转头正欲和那女孩招手,眼前却突然出现一张不断放大的脸,吓得她下意识就要去摸枪,但下一秒,那张脸被人用力推开。 “你找打?” 陈添沉冷的声音落下。 “球花诶,我想看仔细一点嘛。”陈柏西笑得一脸无赖样。 “滚远点。”陈添丢过去一句。 陈柏西偏不,伸手在黎艾跟前打了个响指,“球花,你比电视上漂亮好多,漂亮成这样,就算我是添,为了你,我也死都愿意。” 他这话,换来陈祁生一个蔑视,在见到冉染的时候,他也说了差不多的话—— 冉小姐,你好漂亮,如果我是生,我也愿意等你九年。 “你还不知道吧,”陈柏西又对黎艾说,“添真的差点儿就死了。” 黎艾顿时面色一凛。 愣了半秒,她猛地转头看向坐到他旁边的陈添。 陈添没什么表情。 静静对视半晌,黎艾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又顾忌在场还有其他人,把话憋回了肚子,准备回去再问他怎么一回事。 不过其实,没什么好顾忌的,陈祁生瞥过来一眼,伸手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替她开了口:“你是不是想问他,他为什么放你走?” 黎艾又转头看向陈祁生,用眼神告诉他:你说。 陈柏西坐回去,将黎艾与陈添的每一个表情尽收眼底,眼神玩味,看戏看得很开心。 陈祁生也不是第一次当陈添的嘴替了,很熟练地开口:“岛上来了一个很厉害的狙击手,半个月前,如果不是恰好有人喊了他一声,他回了头,那枚子弹会正中他的眉心。” 最后一句入耳,黎艾清楚的感觉到胸腔下的那颗心脏猛地一缩,像被绳索用力勒紧,痛感剧烈。 “那枚子弹是从一千米外的地方射出来的,你可能不了解这是多恐怖的实力,总之,防不胜防,”陈祁生继续说,“而且对方准备很充分,有好几波人保护那个狙击手,没抓住他,陈添不放心你继续留在岛上,所以放你走。” 陈祁生将前因后果和过程细节都讲得清清楚楚,“你走那天,他没来送来你,因为他要去引开那名狙击手,来保证你的安全,后面,他又冒着会死的风险,以身入局,设陷阱把那个人揪了出来,然后才开始找你,他想的是,如果他死了,你不会知道,那你可以心安地好好活下去,如果没死,再去接你。” “黎艾,”陈祁生朝她望过来,沉声道,“作为同盟,我不希望陈添娶你,但作为兄弟,我希望他能娶到他拿命去爱的人。” 双眸不受控地颤动,黎艾几乎就要压不住快要漫上来的泪意。 第39章 第 39 章 陈祁生和陈添一样, 始终认为黎艾会逃跑,是为了陈添的前程, “生死面前,都是小事, 前程算什么, 到这种地步, 你还不愿意和他回去吗?”陈祁生问。 “不愿意。”黎艾没有一秒犹豫地说出这三个字。 她和他之间岂止前程之阂,与其活着互相折磨,还不如一起死了干脆。 “为什么?”陈祁生不明白。 “不愿意就是不愿意, 哪儿来那么多为什么?” 这话,是冉染说的。 她不光替黎艾说了话,还用身体挡住了陈祁生望向黎艾的视线。 陈祁生微微眯眼,金属眼镜框上折射出一点薄光。 片刻,他轻笑, “好,我不问了。” 身子倚回去,他看了陈添一眼。 陈添一直没动静,也始终没什么表情, 像知道陈祁生劝不动她。 这会儿, 他终于有了点动静,他伸手捏住黎艾的脸, 让她转头看向他,偏头打量着她此时的样子。 她没化妆,肤色又白, 皮肤上透出的一点点红色都特别明显, 比如她的鼻尖,眼尾。 “你是要哭了吗?”他轻抚她的脸。 他这一问, 黎艾再也压不住情绪,眼泪汹涌而出。 人总是这样,原本可以忍住不哭,可一旦被人关心,就怎么也忍不住,何况,她就是为了这个人才想哭。 “为什么哭?” 他用指腹帮她擦拭眼泪,动作温柔,却笑着。 看着他唇角的笑意,黎艾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一定觉得,她爱他,所以才哭。 他想的没错,但她不会承认。 “我还想问你,”她眼底透出一股倔强,“为什么就是死都不愿意放过我?” “我就是,”陈添笑里带着种近乎残忍的决绝,“死都不放过你。” 陈添本来以为,他向她证明,他能护她周全,她就会愿意和她回去,但如她此前所说,这世上没有什么事百分百能肯定的,他不一定能护住她,也不一定能护住他自己,意外与死亡随时会降临。 他现在需要向她证明的是,他真的一辈子都不会放开她,无论如何。 等她意识到这一点,他想,她会回到他身边。 这可能需要很久,但他有足够的耐心。 “陈祁生。” 一道清冷的嗓音打破僵局。 冉染盯着陈祁生冷声道:“怪不得你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原来你们这些人都一个样。” “自以为是情圣,”她眼神里尽是怒意,像忍耐了很久,此刻终于放声骂了出来,“其实都他妈混蛋!” 骂完,她还拿起桌上的酒杯用力泼向陈祁生。 陈祁生没有闪躲,整杯红酒尽数泼到他脸上,他只闭了眼,红色的酒水往下淌,在镜片上留下薄薄的一层红。 带着浓郁果香的葡萄酒顺着他的脸流进他微张的双唇中,微涩的口感,他用舌尖轻舔了下流入口腔的酒液,睁开眼。 他眼神平静,冉染情绪激荡。 对视不足一秒,冉染拿起包转身便走。 陈祁生摘掉眼镜丢桌上,起身追了出去。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黎艾有点懵,本来正哭着,这会儿眼泪没流了,怔怔望着两人纠缠着离开的背影。 等两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里,黎艾迟疑地开口:“陈祁生……也是个疯的?” 陈添这段时间一直在国外,也不知道陈祁生那俩之间发生了什么,只能说:“看样子是。” “要我说,”一直看戏看得挺欢的陈柏西开口,“添啊,你跟生不愧是小时候穿一条裤子的,喜好都一样,都喜欢强迫女孩儿,不像我,我从来不强迫女孩儿。” “right?”他伸手勾了勾身旁女孩的下巴,“violet.” 与我周旋久 第49节 “yes.”女孩儿笑着扑进陈柏西怀里。 “do you understand chinese?(你听得懂中文?)”黎艾有些吃惊,遂问了维丽特一句。 维丽特摇头,“i don't understand chinese, but everything antares says is right(我不懂中文,但antares说什么都是对的)。” 黎艾:…… “my sweet.”陈柏西亲了下维丽特的脸。 亲完,陈柏西搂着维丽特的细腰看向黎艾,“球花,其实我两年前就想见你,那会儿你们已经交往三年,添来我这儿出差,我给他介绍女孩,他不要,我问他,是怎么做到只对你一个人有性一欲的,你知道他怎么说的吗?” 黎艾一点儿都不想知道,她虽不算保守,却也一点儿不想听别人讲床上那点儿事。 “他说,做一爱做一爱,没爱怎么做,只有性那叫交一配,靠,我他妈成禽兽了,”陈柏西骂一声,却又笑起来,目光转向陈添,“结果,他才是个禽兽,强迫人家女孩儿。” 说着,陈柏西又把目光转回来,“所以我特想见见你,看看什么样的女孩儿让他成了正人君子,又变成衣冠禽兽。” 烛台上的火摇曳着,黎艾的眸色在变幻的光影里明灭不定。 半晌,她侧头,“我想回去了。” 她来这儿是为了看冉染,冉染都走了,她还留着干什么? “走吧。”陈添站起来。 “这就走了?陪我再玩会儿。” 陈添睨向他,“是谁说他从来不强迫女孩儿,现在女孩儿想走了。” 回旋镖扎自己身上,陈柏西无话可说。 黎艾没管他们,起身就走。 “球花,我们还会再见的。”陈柏西冲她喊。 黎艾当没听见,她一点儿也不想再见到这个人,陈祁生也不想见了,冉染说的对,他们都是些混蛋。 回去还是坐的直升机,黎小二已经被提前送回去。 在直升机上看到熟悉的小屋,黎艾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情绪,其实,她挺喜欢这里,要说起来,在这里的生活也远比她过去二十多年的生活都要幸福,即便是过去那五年。 过去的五年她有陈添,有朋友,但更多时候都在做自己并不喜欢的事,每天都要面对网友的谩骂与攻击,而在这里,她的生活平静而充实,她也一直在做她喜欢的事,即便是身边这个她不想见的人,也是她喜欢的人。 直升机降落在海滩,明晃晃的月光落在海面上,海浪涌动,浮着的光也跟着跃动成粼粼波光,像星芒闪烁。 晚上的海滩风很大,直升机螺旋桨的搅动令风力愈发猛烈,风里带着海岸夜晚的湿寒。 黎艾穿着冰丝的防晒衣,风一吹,身上真的像贴了层薄冰。 她用手环住双臂,脚下加快了步伐,想快点儿回到温暖的小屋,那里还有她的小猫在等她。 刚走出两步,双肩被什么拢住,柔软的,温暖的,她脚下一顿,低头,看见一张白色的毯子,以及一双清晰可见青色筋脉的手。 接着,一道低沉好听的声音从后方被风送入耳中:“披着,别又着凉。” 黎艾没有拒绝,伸手去拉住毯子的两侧,手指不经意轻擦过陈添的手。 她的手冰凉,他的手一如既往的暖。 以前每到深夜和冬日,他总会替她暖手,她始终记得他掌心的温度。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沙滩上,没说话,耳边只有风声。 离小屋仅十步之遥,陈添该停了,他的住处已经到了,但他没停继续往前走着。 看见他的影子还在移动着,黎艾转身,“你又想干嘛?” 陈添冲她笑笑,伸手往上方指了指。 黎艾顺着她指的方向往夜空看去,耳边在这时响起烟花升空的声音,她长睫一颤,随着“砰”的一声,夜空里炸开一片绚烂的焰火。 接着,更多的烟花一朵接一朵升空,几乎铺满了整个夜空,整个世界都仿佛被烟花包围,像一场盛大的告白。 在烟花不断炸开的声音,有另一个声音清晰落入黎艾耳中: “欢迎回家。” 黎艾愣了下,视线移动,落在对面男人的身上。 她眼底因烟花而升起的喜悦褪下去,声音里尽是疏离:“陈添,这里不是我的家。” “那你的家在哪儿?” 黎艾被他问得一愣。 如果这里不是她的家,那……她就没有家了。 这里有她买的小房子,有她的猫,这里就是她的家。 她没法回答,只能默不作声地转身,抬步往前走。 走到门口,她发现叶尧站在她家门口,手里拿着个盒子。 “这什么?”她问叶尧。 叶尧看一眼她身后的陈添,“添爷为您准备的礼物。” 黎艾自然没拿,径直开门进屋。 陈添拿了,跟着她进去。 提前被送回来的黎小二窝在沙发上,发现黎艾回来后,它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黎艾走过去把它抱进怀里,坐到沙发上,抬头看向跟进来的陈添,“你要送我什么?又是定位器?” 陈添在她面前半蹲下来,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双长靴,棕色,有绑带及银链,哥特风设计,但街头感并不重,风格小众且高级,和她平时去酒吧的打扮很搭。 “去公园找你的时候,路过一家店,看到橱窗里一双鞋很适合你。” 说着,他握住她的脚踝,要帮她穿鞋。 “我不要。” 黎艾想把脚收回来,却被陈添用力握紧,以绝对的力量。 “我给你的,你不想要,也得要。”陈添掀眸看向她,语气不容抗拒。 “要了又怎么样,我不喜欢,也不会穿。” “那你喜欢什么?”不知想到什么,陈添的唇角微微牵起。 “反正你送我的,我都不喜欢,”黎艾不忘补充一句,“除了黎小二。” 她这样说,陈添喉咙里却发出愉悦而沙哑的低笑,“不喜欢我送的东西,只喜欢我?” 黎艾被他都搞懵了两秒,“你在说什么屁话?” “忘了告诉你,前两天罗素给了我样东西。”陈添松开她的脚踝,从裤兜里拿出一部手机。 看到那部手机,黎艾神情骤然一变。 那是她被绑时掉在车上的手机。 陈添打开那个手机,他一直知道她设置密码的习惯,逃跑了也还是没变。 黎艾知道他要做什么,下意识想去抢,但又明知是徒劳,手刚伸出去一下又收了回来,五指紧紧攒在一起,眼睁睁看着陈添打开相册,点开里面唯一的那张照片,他和她在海里拥吻的照片。 “你说不爱我,”陈添笑着将手机拿到她面前,“那要不要解释一下,你手机里为什么只有这一张照片?” 第40章 第 40 章 盯着那张照片, 黎艾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不过她并非就愣着,她大脑在飞速运转。 片刻后,她开口, 声音虽有些发紧, 却还算冷静, “我从来没有否认过,我对你有几分真心,但这不是爱, 我只是不想忘记你。” “陈添,如果你没有追过来,我会很快有第二个男友,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 ”她的表情越来越从容,“每一个,都会留下一张他们的照片。” 陈添并不相信她的话,但听到她说要找第二个第三第四个男友, 他心情还是不爽。 “不会有第二个, ”他冷冷道,“你敢跟谁好, 我弄死谁。” “如果是陈柏西呢?” 她只是举个她觉得陈添不会弄死对方的例子,陈柏西那种人她不会碰。 陈添却说:“照样。” 黎艾面色微霁,“你们兄弟情这么塑料?” “我的兄弟你以前基本都见过, 他只是盟友, 他要敢碰你,我有一万种方法让他死。” 行行行, 他牛逼。 黎艾懒得再跟他掰扯。 “我要睡了。”她下逐客令。 “试了我给你买的鞋再睡。” 黎艾不耐烦道:“我明天直接穿去酒吧,行了吧?” “行。”陈添将手机揣回裤兜。 “手机你不打算还我?” “就那么想要那张照片?”陈添再次笑起来。 黎艾:…… 反正她还有打印的照片,平板里也还存着电子版,那手机不要也罢,她做出一点儿都不在乎的表情,“拿着赶紧滚。” 她不要了,陈添却又拿出来递给她,“哪天我要真死了,别忘了我。” 黎艾一愣。 陈添笑笑,将手机塞回她手里,顺手揉了揉她脑袋才转身往门口走。 黎艾看着他的背影,心底微微发涩。 外面的烟花早已经停了,世界又只剩下风声,那风像刮进她胸腔里,呼呼作响。 - 与我周旋久 第50节 第二天。 黎艾没食言,穿了陈添给她买的那双鞋。 他品味真的很好,这些配上她平日的打扮,像极了电影里的特工杀手,很飒。 去酒吧,还是闻修言来接她,陈添也在那车上。 看到她穿着那双鞋走过来,陈添眼底浮起几丝笑。 “满意了?”黎艾在车前停下来。 陈添轻笑,“怎么突然这么乖?” 黎艾上车,面上不显抗拒地坐到他身旁,“省力气。” “省力气干嘛?” 黎艾转头,冲他摆出一个标准的假笑,“跑啊。” “除非我放你跑,否则你能怎么跑?” “那你再放我一次呗,反正你不是有自信能找到我。” “不是不行,但这次,”陈添眸内笑意渐浓,“得六天。” 黎艾脸上连假笑都没法维持了,上次三天已经差点儿要了她的命,六天……她真的会死。 “陈添,你也不怕精一尽人亡。”这话,黎艾完全是咬着腮帮子说的。 陈添笑着掀唇,“不用担心,我这人,就是精力旺盛。” 靠。 黎艾在心里暗骂一声,把头扭回来,不准备再跟他说一个字。 车子在半小时后抵达sky,黎艾戴上面具下车。 她头发还没染回来,头顶有半截黑色,但意外的并不难看,配上面具,反而更酷了。 好些天没调酒,黎艾手蛮痒的,和员工寒暄时都低头在调酒。 陈添还是坐在老位置线上工作。 sky现在门口放了台安检机,没有人能带武器进来,很安全。 这安检机在黎艾逃跑之前就投入使用了,黎艾本以为搞得这么麻烦客流会减少,结果客人反而比以前还多,不过这段时间因为黎艾不在,客流确实少了许多,毕竟很多种鸡尾酒只有黎艾会调。 平时下午四点sky就满座了,今天还剩了几个位置。 四点半时,门口走进来一名很惹眼的客人,身高目测一米八五左右,混血,一张脸精致又漂亮,气质冷然不驯,黎艾认识,昨天刚认识的,陈柏西。 进门,陈柏西先停在门口将店里扫了圈,视线在黎艾身上停留一会儿,眼神颇为意味深长,最后看向了坐在角落的陈添,朝他走过去。 从吧台只能看到他跟陈添勾肩搭背的说着什么,内容听不见,黎艾对他没有一点好感,视线并没有在他身上停留多久。 趁陈添注意力没在这边,黎艾把闻修言叫过来,问他:“我还可以相信你吗?” “当然可以。” 他说是这么说,黎艾还是不太相信他,但没所谓,无非就是再逃一次。 “你能帮我联系上陈鹤龄女士,让她帮我再逃一次吗?” 她想,如果是陈鹤龄女士,肯定能让她从陈添手里逃脱。 之前她让闻修言帮她逃,但闻修言一直没动作,所以她觉着闻修言要么是迫于陈添的淫威不敢帮她逃,要么是他能力有限,她估计闻修言在陈鹤龄女士面前也没什么话语权,不好叨扰陈鹤龄女士,否则不就是打个电话的事,陈添的一切都是陈鹤龄女士给的,她不信陈鹤龄女士没法帮她逃。 “我帮您联系陈鹤龄女士,但我不敢保证她会帮您。” “你跟她说,这是最后一次。” “好,现在就联系吗?” 黎艾看向陈添和陈柏西那边,“先等等吧。” 她总觉得,陈柏西来这岛上,不像只是来看她一眼。 如果照陈添说的,陈柏西只是他的盟友,那陈柏西应该不希望她回到陈添身边才对。 看到陈添对她这么执着,他也应该着手另谋盟友了,没道理还留在这儿跟陈添打关系。 像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陈柏西朝这边望过来,远远冲她眨了下眼。 黎艾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尽管他长得很好看,但她是真不喜欢这种太热情奔放的。 不知道他凑到陈添面前说了句什么,接着,他起身,朝吧台这边走过来。 “又见面了,”陈柏西靠在吧台上将身子倾过来,“球花。” 他说话的语气总是带着总调戏人的调调,尤其是喊‘球花’这两个字的时候。 “要喝什么?” 黎艾当他只是过来点酒。 “要一杯appletini。” 黎艾低头给他做,和他全程没有眼神交流,想他拿了酒赶紧走,陈柏西倒一直看着她。 “球花,你是不是很不喜欢我?”陈柏西做出一副很是伤心,但又明显看得出来他只是装出这副神色的表情。 “你是陈添的朋友,我当然不喜欢。”黎艾漠然道。 陈柏西一手懒懒撑着下巴,漫不经心般开口,“那我要是说,我能带你去一个陈添永远找不到的地方,你会愿意跟我走吗?” 黎艾手里的动作蓦地一顿,抬头看向他。 陈柏西冲她笑起来。 “他要是娶了你,我费那么多时间跟他处关系,岂不是浪费了。”陈柏西说。 “但你要是帮我逃走,你照样不会有好果子吃。” “所以我们得征得他的同意啊。” 黎艾面上露出一个不解的神情。 “你跟我来,我们去跟他谈判一下。” 听到谈判,黎艾想起来时在车上和陈添的对话。 难不成要答应他和他做六天? 看出她的犹豫,陈柏西挑唇笑道:“不试试?” 他朝她再凑过来一些,“我最擅长谈判了。” “走吧。” 黎艾从吧台后出来,试一试而已,不行就算了。 和陈柏西一起来到陈添的卡座,黎艾在离他们两个都远远的地方坐下。 “干什么?”陈添问陈柏西。 “我们想跟你打个赌。” 陈添微挑眉尾,示意陈柏西继续说。 “添,那天生也说了,作为你的盟友,没有人希望你娶球花,你要是娶了她,我们这帮人以后得路都很难走,看在我们这么多年交情的份儿上,你给我个机会,让我送她走,就三天,跟上次你亲自放她走的时间一样。” 陈柏西故意提了下陈添放黎艾走的这件事,他自己都愿意放她走,没理由不给他这个机会,陈添要是进不了议庭,他可是损失重大。 “我也不道德绑架你,”陈柏西继续说,“我们下个赌注,如果你找到她,以后不管你进不进议庭,我们合作继续,我让利2%,如果你找不到她,你无需向我让利,只需要做到一点,别怪我。” 陈添似乎不为所动,转头看向黎艾,“你呢?” 对上他的视线,黎艾不由得呼吸一滞。 “你的条件,”陈添黑眸沉沉,“光是他的赌注,不够。” 黎艾定定盯着他,暗暗深吸一口气,“一天。” “就一天?”陈添扬唇,他自然懂她说的意思。 “陈柏西已经跟你下了赌注,我这是额外的砝码,你还想几天?”黎艾眼底怒色浓重。 陈添不动声色:“四天。” “三天!” “好。” 靠! 中计了。 她就该坚持说一天。 陈柏西不知道他们所谓的砝码是什么,他也不在乎,只要结果如他所愿就行。 “球花,回去收拾行李吧,我们码头见。”陈柏西又冲她眨了下眼。 黎艾有点儿恍惚,她才刚回来,竟然又可以跑了。 说实话,她没抱太大希望,但能跑当然跑。 看陈添一眼,黎艾立马起身离开卡座,让闻修言带她回去。 除了一只猫,还有那几张照片,她没什么需要带的,还是一套内衣、一支枪加一包现金。 一个小时后,她出现在码头。 陈柏西坐在码头的石阶上吹海风,陈添也在,正拿着手机在打电话。 看到她,陈添很快挂了电话朝她走过来。 他伸手,似乎想触碰她,被她后退一步躲开。 那只手在半空停顿片刻,收回去。 “这次,”陈添薄唇勾出一点弧度,“我会尽快接你回来。” 黎艾冷声,“我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面。” 陈添轻笑,“怎么会。” 与我周旋久 第51节 “你当你是上帝吗?” “既然有可能是最后一面,拥抱一下不过分吧?”陈添张开手臂。 “过分。”黎艾毫不犹豫地开口。 “不抱我就不放你走。” “你!” 陈添挑眉。 黎艾咬咬牙,表情倔强,却还是妥协。 她冷着一张脸往前走两步,到他怀里,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动作。 陈添笑着用双手环住她,双唇贴到她耳侧,“我们还会再见的,一定。” 黎艾不乐意听这话,想推开他,却被他更用力的箍进怀里,低沉中带着某种掌控欲的声音再次落入耳中: “我说过,不管你去哪儿,我都能找到你。” 黎艾不说话,用力挣扎,哪怕知道是徒劳也不愿意顺从。 “添啊,”陈柏西从台阶上站起来,“我赶时间。” 陈添眸色一暗,渐渐松了手上的力。 黎艾从他怀里挣出来。 “走吧,球花。”陈柏西做了个请的动作。 黎艾喘了喘气,最后看了陈添一眼,转身朝游艇走去。 陈柏西朝陈添招招手后也登上了游艇。 陈添站在原地静默地看着这边。 游艇启动,逐渐远离海岸。 黎艾背对窗户坐着,窗没关,海风将她的头发吹得凌乱,不停有发丝拍在脸上,有些疼。 游艇速度很快,不多时便开出百米,黎艾告诉自己不要回头,却还是没忍住,回头看向身后的海岸。 相隔百米,她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还站在海岸上,尽管看不清脸,她还是知道他在看她。 游艇开得实在太快,仅仅是一个模糊的身影,在几分钟后也看不见了,但她还是一直看着那个方向,怔怔发着呆,丝毫没注意到身后有人在缓缓靠近。 等她终于察觉到,已经来不及—— 她的双臂被反钳到背后,腿上的枪和刀被拿走,她看不到身后,但能感觉有人拿绳子在绑她。 “陈柏西!” 她大声喊陈柏西的名字。 “在呢。” 陈柏西的身影出现在船舱门口,脸上笑容十分灿烂。 看到他的笑,黎艾一瞬间明白了他想做什么。 绑她的人将她拎起来,架到甲板的船舷旁。 陈柏西懒懒靠在船舷上看着她,双眸笑得弯弯的,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黎艾盯着他,眼神里没有多余的怒火,只有冰冷的寒意。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陈柏西笑着开口,“我这可是如你所愿,送你去陈添永远找不到的地方。” 黎艾没有说话,只冷冷看着他。 “你猜到了对不对?”陈柏西脸上笑容扩大,表情兴奋地朝她凑过来,“我要送你去什么地方。” 是,她当然猜到了。 陈柏西伸手抬起她的脸,笑容里透着一股阴狠,“四千米深的海沟,我不信他还能找到你。” 黎艾的心跳在这一刻忽然加速,这是生理性的反应。 她一直认为自己不怕死,但死亡真的降临,她也还是无法做到平静面对。 在他来吧台找到她,说可以送她去陈添永远找不到的地方时,她脑海里其实有一闪而过此时的场景,只要杀了她,不管是深埋土底,还是扔进大海,陈添都永远找不到。 但,后来他说要征得陈添的同意,这让她以为他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她不怕死,却不想死,她要是这样死去,黎小二的结局也一定和她一样。 大脑飞速转动着,她试图想出一个让自己能活下来的办法。 “球花,”陈柏西的手指在她脸上轻轻抚摸,“你长得这么漂亮,真的让人很难下得去手,但我赶时间,不然……” 他声音拖长,笑着俯身,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用上好的一副嗓子说出那句下流的话:“不然我一定,让你在死前好好爽一爽。” 这时,黎艾眼底才爆发出滔天的怒意,恨不得用眼神将他千刀万剐。 “对嘛,”陈柏西还笑得愉悦至极,“这样的表情才对,我最喜欢看你们这种恨我又拿我没办法,还只能乖乖去死的表情。” 说着,他伸手打了个响指,像某种指令,黎艾身旁的人开始在绑她的绳子系哑铃。 待哑铃系好,陈柏西笑着用舌尖舔了舔尖利的犬牙,“来吧,送我们球花上路。” 第41章 第 41 章 “来吧, 送我们球花上路。” 黎艾不自觉睁大眼,像是脑内连接中枢神经的一根弦突然断裂,大脑一片空白。 一切发生得太快,她没有半点心理准备。 真的要死了吗? 她只想到这样一句话。 除却这一句话, 大脑仍是空白的。 她闭上眼, 认命地接受现实, 安静等待着那个被推入海底结局。 “boss!” 一阵惊慌失色的叫喊传入她耳中,在这最后的关头。 黎艾不解的睁开眼,看到身旁给她系哑铃的男人手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部手机, 她又向陈柏西看过去。 原本正笑着的陈柏西此时眉头深锁,正神色凝重地盯着那部卫星手机。 男人将卫星手机给陈柏西递过去,陈柏西看到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两个字:陈添。 陈柏西瞳孔猛地一震。 肉眼可见的慌张。 既然是用卫星电话打过来,那就是让他无论如何都要接。 短短一秒钟的时间,陈柏西手心出了密密的一层汗。 有些急促地呼吸了两口后, 他握了握拳头,神色紧结地接过卫星手机。 他没有立马接通,等秘书把黎艾的嘴捂严实了,他才按下接听键。 “添?”陈柏西扯了扯唇, 想用素日里总是带笑的语气, 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手机里传出一道沉冷如寒冰般的声音:“现在、立刻、马上把黎艾给我带回来。” “添,我们不是都说好了……” 他的话没能说完, 陈添打断他,“今天见不到黎艾,你就去死。” 说完, 陈添挂断。 陈柏西愣住。 愣了会儿, 陈柏西忽然暴怒地把卫星手机摔了个稀巴烂,“fuck!” 听陈添的语气, 陈柏西觉得他像是知道他要对黎艾做什么,而且不是猜测,是断定,但怎么可能? 陈添但凡有一点这方面的猜想,他都不可能把黎艾交给他。 所以问题到底出在哪儿? 陈柏西想不通。 现在不管送不送黎艾回去,他都会完蛋,只是,送黎艾回去,他至少能活。 蓦地,他仿佛想到什么,一下冲到黎艾跟前,在她身上疯狂翻找。 两分钟后,他从黎艾腰带内侧处取下一个纽扣电池般的物件。 黎艾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但心里有个很笃定的猜测—— 窃听器。 她回想起,在码头上,她想从陈添怀里挣脱出来时,陈添用力扣了下她的腰,这东西估计就是那时候装到她腰带上的。 陈柏西自然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他用力捏着这枚窃听器,眼底爆发出骇人的戾气。 “艹!” 他狠狠将这枚窃听器扔进了海里。 “boss,we……”他秘书虽然没听到他与陈添的通话内容,但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陈柏西用力抓着船舷,神色再没了之前始终带着的那股散漫与玩味,脸色差到了极致。 “调头。”过了好一会儿,他嘴里才极不情愿地挤出这两个字。 不多时,游艇调转方向,海风迎面吹来。 死里逃生生的心情在这一刻无比清晰,黎艾的心脏跳动得比刚刚还要快。 陈添又一次救了她。 游艇的速度还是那么快,黎艾知道,她很快会再见到他。 与我周旋久 第52节 望向远处的视线里逐渐出现一座小岛,接着,是海岸线,码头,以及,码头上的那个人。 他迎风而立,像一棵在狂风中屹立不倒的常青树,任何风浪都无法将他摧毁。 游艇靠岸,陈柏西的秘书给黎艾松绑,之前不给她松绑大概是怕她会对陈柏西动手,但黎艾没这打算,她又不是有暴力倾向的人,只要陈柏西没碰她,她就不会动手。 陈柏西先她一步下游艇,全程没往陈添那边看,他无话可说,也不用再装,沉默地站着。 陈添朝他走过去,还剩一米的距离,他抬腿一脚踹过去。 陈柏西吃痛地摔到地上,捂着腹部表情痛苦,却不忘将脸侧到一旁,不去看陈添,似是不愿直面自己这般狼狈的下场。 陈添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他。 “从现在开始,你更要盼着我别死在美国,”他送给陈柏西最后一句话,“否则,你得给我陪葬。” 黎艾在这时下船,他的目光没再有一丝停留在陈柏西身上。 “过来。”他看着黎艾说。 黎艾没那么不知分寸,自然不会在这时后使性子,听话地抱着怀里的猫朝他走过去。 “有没有受伤?”陈添问她。 黎艾摇头。 手其实被磨破皮了,在被绑的时候,但这不算什么。 因为出海,她穿了外套,这会儿衣袖遮着,但陈添还是瞥见了一点红。 “放心,这事儿我跟他没完。” 说着,他径自揽过她的腰,带着她往前面停着的车走。 感受到腰上的力度,黎艾只敛了敛眸,由他揽着。 上了车,密闭的空间里,风声安静许多。 “还敢往外乱跑吗?” 陈添独特的嗓音落在耳边,黎艾转头看向他,“敢啊。” “你说你怎么这么倔?” “我就是倔。” 车内响起一声轻笑,说不出是宠溺还是什么。 他这人,笑起来很要命,唇角只微掀一点弧度便好看得让人无法不悸动。 黎艾想将视线从他脸上移开,但她还有件事想问他,“之前你也在我身上安了窃听器定位仪什么的吗?” “没有。”陈添否认。 “那这次为什么安?” “我信不过那小子。” “信不过你还让我跟他走!”黎艾眸中怒色一闪。 “所以我不是安了窃听器以防万一?” 黎艾:…… 怎么每次跟他吵架都会陷入死循环。 陈添笑了笑再次开口:“像他这样的同盟,没人希望我和你结婚,很多人都是以为我一定会进议庭才和我站在一个阵营,我没在打算娶你的时候告诉他们,让他们规避风险,就是怕他们会像今天这样对你动手,我只考虑了你,没考虑他们,所以我的确该给陈柏西一个机会,他要真有那本事,能在不加害你的情况下把你送到我找不到的地方,我认。” 黎艾眨眨眼。 可惜了,陈柏西没那本事。 陈添倾身过来,一只手放在她脑后,拇指拨了拨她的头发,“你让别人送你,还不如让我送。” 这意思,是让她和他做六天来换他送她走。 这次六天,下次是不是得九天,她才不惯着他,得寸进尺的狗男人。 “你做梦。” 陈添掀唇,“已经做很多遍了。” 黎艾一愣,耳尖瞬间红透。 陈添看见了,手伸过去捏了捏,像捏小猫耳朵那样的捏。 黎艾自然不情愿让他捏,身子往旁边侧,抬手用力拍开他的手。 陈添轻笑,转而去摸她怀里的猫。 “到饭点了,”他漫不经心般开口,“想吃什么?” “我想回去吃我自己做的菜。” “你手受伤了。” 黎艾下意识拉了拉自己的袖子,“一点儿小伤,又不是断了。” 陈添握住她胳膊,轻轻将她的袖子掀起来,完完整整的看到她被绳子勒出一条血痕的手腕,有处破皮比较严重的地方甚至还在往外渗着淡黄色组织液,陈添盯着那处伤口,他的双眸被垂下的长睫遮住,看不清眼底神色,却让人能清晰感觉到从他眼底透出的浓重戾气。 黎艾想把手收回来,可他握得实在太紧。 “陈添你放开我。”她语气里掺了带着怒意的抗拒。 “你今天最好乖一点,”陈添掀起薄薄的眼皮,毫不掩饰眼底狠戾的阴沉之色,声音里也是某种快要压抑不住的危险意味,“不然我可能会控制不住想弄死陈柏西的冲动。” 黎艾把胳膊往回扯的动作骤然一僵。 陈添拉着她的胳膊凑过来一些,另一只手抚上她的脸,拇指轻抵她下颌,“你不想有人因为你而死对不对?” 声音对比刚刚放得很温柔,却比刚刚的话还让人害怕,这是明晃晃的威胁。 黎艾看着他,嗓子发紧,一时间竟说不出话。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杀人,”陈添继续说着,双眸微微充血,额头青筋跳动,像个即将失控的疯子,“但他不光想把你扔进海里,还想碰你,我是真的很想送他去死。” “你冷静点。”黎艾眉头紧锁,呼吸变得急促。 “那你乖一点。”陈添再凑过来一些。 他挨得太近,目光又实在灼人,黎艾低头,移开与他对视的目光,没有说话。 “我们去吃饭,”陈添低声,“好不好?” 沉默片刻,黎艾点了点头,她是真的怕陈添冲动。 陈添笑起来。 车辆于半小时后开进一处中式山庄,山庄门匾上的店名没有任何英文标注,显然自有门路,不用讨好当地顾客,山庄内的景致也没有半点当代西方建筑的影子,完全依照传统中式园林布局造景,山庄内处处可见假山堆叠,竹坞曲水,池边水廊逶迤,水面楼台倒影,清幽恬静,从任何角度往出去,眼前都是一副画。 在国外,这样的山庄很是少见,更别说是在一座小岛上。 许久没有见到国内的建筑,黎艾看得有些入迷。 车子最后停在一处名叫“弄月轩”的竹楼前。 下车,黎艾被陈添拉着胳膊进到弄月轩内,叶尧紧随其后,手里提着药箱,将药箱放到屋内的桌上后,叶尧离开,屋内只剩下黎艾和陈添两人。 陈添打开药箱,从里面拿出碘伏和棉签给黎艾的伤口消毒。 伤口虽都只是破皮,消毒时还是蛮疼,黎艾想起上回陈添给她处理伤口时非让她叫出来的场景,心里有点堤防,怕他这次也发神经,但没有,陈添全程都很安静。 他这样,黎艾反而更紧张。 给她一圈一圈缠好绷带,陈添放下工具,去握她的手。 “你干什么?”黎艾皱眉,却没有把手收回来。 “黎艾,”陈添沉声开口,“我栽在别人手里的几率只有一成,但如果你想我死,十成十,我会死在你手里。” “说这个做什么?” 陈添握紧她的手,望向她的那双黑瞳如同怎么都化不开的浓墨,“我不会再让你冒这种风险,也不会再送你走,如果让其他人先找到你,发生点儿什么,我会疯。” 这番话,语气极为平静,绝非一时情绪使然。 “你要实在想摆脱我,就一枪毙了我。” 上一句是解释,这一句才是回答。 “你要下不去手,”他顿了顿,眼神里渐渐透出近乎病态的偏执,“我就守你一辈子。” 第42章 第 42 章 “我守你一辈子。” 听到这句话, 黎艾的心跳似乎停了一瞬。 她听他说过很多类似的话,每一次听她都心跳失控,他的语气总是透着种世界倾倒山河崩塌也绝不动摇的意志,让你无法不相信。 黎艾深吸一口气, 扯了扯唇, “那你是打算以后都禁欲, 做个苦行僧?” “黎艾,我不是你以为的那种离了下半身活不了的男人,”对于黎艾对他的误解, 他像有些无奈,“在遇见你之前的那么多年,我没有过女人。” “你是我第一个女人,也会是最后一个。”他笃定道。 没人听了这样的话会内心毫无波澜,如果不是黎艾在娱乐圈时训练过自己的表情管理, 她的眼神一定会泄露出一些她不想让陈添知道的情绪,此时只看表情,她的眼神是冷的,没有任何温度, “话别说太满。” 陈添笑起来, 像从前那样,散漫, 慵懒,胜券在握,“那我们走着瞧。” 比起他, 黎艾心里的底气总是要弱一些, 但面上却不落下风,“我们走着瞧。” 陈添脸上笑容加深。 黎艾甩开他的手, 转身面向餐桌,“不是带我来吃饭,饭呢?” “就来。”陈添按了下桌上的上菜铃。 厨房那边把菜送过来自然还有些时间,与陈添单独共处一室,时间总显得漫长,黎艾有些干坐不住,身上微微燥热,尤其想到他刚刚说的话。 他重欲的时候,她不愿意配合,他说要禁欲,她又…… 她有点烦。 与我周旋久 第53节 “给我一支烟。”她朝陈添伸出一只手。 陈添将烟盒从裤兜里拿出来,递给她,却又在即将触碰到她指尖时将烟盒转了一圈,收回来。 “为什么想抽烟?”他偏要先问一句。 “烟瘾犯了,”黎艾睨向他,“你以为。” 陈添只笑笑,先抽了支烟叼进嘴里,才将又抽出半支递给黎艾。 黎艾将那半支抽出来,继续睨着他,“火。” “急什么?” 陈添拿出打火机,没给她,先给自己点了烟。 接着,他把打火机又揣了回去。 黎艾都把烟放进嘴里了,看他把打火机揣回去,她顿时火大,咬着烟忿忿开口:“你什么意思?” “不是只有打火机可以点火。” 说着,他忽然俯身凑过来,扬起折角锋利的下颌,用唇间正燃烧着的那支烟去点黎艾嘴里咬着的烟。 两支烟碰在一起,像两个人的唇瓣相触,像接吻,黎艾眼瞳不由自主地颤了颤。 视线里,除了两只被点燃的烟,还有一双含笑的眼。 他掀着薄薄的眼皮在看她,眼底是带着谑色的戏遣,有点坏,有点撩。 心脏像被什么飞旋着击中,蓦地重重一跳。 明明没有挨得很近,他湿热的呼吸却像打在她的唇边,好似能顺着她的毛孔渗进去,他身上的气息连同烟草味一起渗进去,穿过一寸寸骨骼,浸透五脏六腑,激得她的心跳越来越快。 烟已经被点燃,她却忘记往后撤。 与他对视的视线,也忘记移开。 他眼睛狭长,深邃,瞳色漆黑,像明知危险又引人探寻的漩涡,一旦目光触及,就会深深陷进去,不由自主,情不自禁。 她怔怔地与他对视了好久,烟都燃了一截。 随着烟一并点燃的,还有某种暗瘾。 等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神时,陈添眼底的笑意已然浓如秋雾。 她慌忙别开脸,只能借抽烟掩饰慌乱,即便根本掩饰不住。 好在,上菜的服务生在这时进了弄月轩,她不用一个人在这寂静的屋子里面对那双像能洞穿她所有心事的眼。 服务生上完菜后便退了出去,房间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两个人手里的烟都已燃尽,空气里弥漫着未散尽的烟,若有若无,淡如薄雾,气息却浓烈,分不清是谁身上的烟味,好像都被彼此的味道笼罩。 黎艾扔了烟头,拿起筷子,夹了筷离自己最近的一盘鳝丝。 鳝丝切得极细,入口即化,口感绵密,很入味。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吃上这种大厨做的中国菜,黎艾在将鳝丝送入口的那一瞬间就把刚刚与陈添的暧昧忘了个干净,脑子里只有三个字:好好吃! 她立马又夹了筷旁边的挂炉烤鸭。 也好好吃! 她一筷一筷不停地往嘴里送着桌上的菜,没尝一道菜眼睛就亮一下,那神情让她冷艳的一张脸上生出了名为“可爱”的形容。 陈添看着她,眼底的笑容比刚刚还要浓,带着无尽的纵容。 黎艾都快吃得半饱了,他还没开始吃,筷子一直放在旁边没动过,就看着她。 “秀色可餐”这四个字在这时候不再是形容,而是一种具象的体现。 黎艾的注意力被吃的给全吸引了去,过了好久才发现他没动过筷子,就坐在那儿看着自己。 “你能不能吃你的饭,别盯着我。” 陈添没有半点拿起筷子的打算,只换了个姿势,“不想吃饭。” “那你想吃什么?” 黎艾本来想说,“屎吗”,但陈添先一步开了口。 “你。” 黎艾愣了下,脸上浮起一层薄红,分不清是羞是恼,“陈添,你脸疼不疼?是谁才说了要当苦行僧?” “那是你说的。” 黎艾:…… 被噎了两秒,黎艾嘴里一哼,头一扭,“爱吃不吃。” 她自己吃,吃完!渣都不给他剩! 她化愤怒为食欲,暴风吸入般横扫桌上的每一道菜,一筷接一筷地往嘴里送,把腮帮子撑得鼓鼓的,像只仓鼠,她哪里知道,她这模样,某人更爱看。 像是看出她的心思,某人偏偏在这时候拿起筷子,还专挑她正要去夹的那块肉下筷,两双筷子同时夹住同一块肉,一头一尾。 “你不是不吃?”黎艾用力夹住那块肉。 “现在想吃了。” 黎艾知道他就是故意捉弄她,将筷子一搁,“我不吃了。” 看她使起了小性子,陈添笑笑,将那块肉夹起来,放到她碗里,“给你,不跟你抢了。” 黎艾看着躺在碗里那片肉,不自觉咽了下唾沫,她还没吃饱,她还想吃。 她也不为难自己,耍脾气哪有吃饭重要,何况她都这么久没吃过正宗中式大餐了。 她夹起那片肉放进嘴里,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片肉是抢来的,她觉得格外的香,心情顿时大好。 陈添搁下筷子,“等你吃完,我们去逛街吧,你来应该还没逛过街,女孩子怎么能不逛街。” “不去。”黎艾包着满嘴糕点毫不犹豫地拒绝。 “说了,今天你最好乖一点。”陈添声音很轻,却叫人不寒而栗,那种轻飘飘的语气,比失控的怒吼还叫人心惊,让人感觉,杀一个人,对他而言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嘴里的美食顿时味如嚼蜡。 黎艾再一次放下筷子,“我不吃了,走吧。” 陈添知道自己让她不开心了,却也没哄,只说:“以后你随时可以来这里。”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就这么冷下来。 黎艾起身,出了弄月轩,上车。 车辆驶出庄园,黎艾看着周遭意境悠静的景,本来,她想吃完饭在这里面散散步的,和他一起。 他这人,总是有分分钟哄好她的本事,又总是在下一秒将她脾气点燃。 陈添带她来的这座商场离山庄不远,十分钟的行程,车开进商场停车场。 不比国内的地下停车场,美国这边的停车场大多在室外,黎艾透过窗望向不远处的商场,想起一件事。 “我能逛街吗?”她问陈添。 “商场清场了,你想逛多久就能逛多久。” 原来是这样。 黎艾其实也没有很抵触,她的确很久没逛过街了,来这里之后穿的衣服也都是当时从酒店打包带回去的,有几套反复穿好几次了,上一次逃跑前她还打算网购来着,结果陈添突然说可以让她跑三天。 下了车,陈添为她撑伞,两人一起走向商场。 伞面很大,黎艾的肩还是不时碰到陈添的胳膊,她没试图拉开距离,陈添会把她拉回来。 这座商场占地面积目测上万平方米,进去,除却他们一行人,偌大的商场里一个人也没有,包括服务员,真真正正的清场。 站在这样像一座空城的商场里,黎艾一时间有些不知道从何逛起,在原地呆呆站了会儿后,还是陈添牵着她胳膊,拉她进了一家店,还很熟稔地取下一件黑色连衣裙递给她,“试试这件。” 这条裙子不用上身就能让人知道它一定能把一个人的曲线完美的勾勒出来,而且还不显得暴露,曲线感来源于它独特得剪裁与设计。 “这条也不错。”陈添又给她递过来一条。 这条就相当hot了,完完全全的紧身衣,还露背。 黎艾有时候会觉得陈添很奇怪,明明是占有欲极强的一个人,不让她拍吻戏,却从不限制她的穿衣自由,深v开到肚脐眼他也不会说什么,以前,黎艾觉得这是他并不爱她的表现,现在来看……她还是摸不清。 “你要我穿这么暴露的衣服去酒吧?”她试探性的问他。 “有什么?只要你喜欢,想怎么露怎么露,再露,别人也只能看看,” 黎艾挑眉,“你不也只能看看。” 陈添唇边荡开一抹笑,“那我还不得多看看?” 黎艾:…… 他总是有把话题引入死循环的本事。 像是被她提醒,陈添之后给她选的衣服多多少少有点儿露,各种不同风格的露。 黎艾照单全收,作为曾经娱乐圈的浓颜天花板,她还能怕露? 在绝对安全的环境下,凡是爱美的女生,有几个不想展示自己的好身材? 黎艾感觉陈添像把她当成了他的bjd娃娃,就喜欢给她穿各式各样的衣服,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以前在娱乐圈的时候就是,几百万一件的高定,给她买了一堆。 看着这次陈添给她买的上百件衣服,她忽然觉得,一切都是这张脸惹的祸,她要不长这样,或许陈添就不会被他看上,她也早早就离开了娱乐圈,过上了自由而轻松的生活,虽然她从不后悔遇见他,但他们之间的相遇从头到尾都是个错误。 想到这些,人难免变得感性,她就问他:“陈添,如果我没有这张脸,你当初还会找上我吗?” “不会。”陈添倒也诚实。 “那如果我毁容了,你肯定就会放手了吧。” “怎么?”陈添掀起一层眼皮,懒声道,“为了让我放手,你要毁容?” “我没那么傻叉。” 陈添笑一声,“那不得了。” 问了当没问,黎艾有点儿不甘心,又说:“那如果,出现一个比我更符合你审美的人,你是不是就会……” “不会。”她还没说完,陈添就斩钉截铁地打断了她。 与我周旋久 第54节 接着,她的下把被他轻轻抬起,看见他薄唇张合,笑着对她说:“在我这儿,不会有人比你漂亮。” 她不由得愣了愣。 陈添唇角的弧度继续往上扬,“不然你以为,陈柏西为什么叫你球花?” 第43章 第 43 章 “不然你以为, 陈柏西为什么叫你球花?” 回去的路上,黎艾脑子里一直不停回响着陈添这句话,心脏随之跳个不停。 明明都老夫老妻了,怎么听到他说这么话还是会很心动。 放在以前, 他俩这会儿就该干些成年人恋爱该干的事了, 她还会因为他好不容易说了情话而奖励他, 在床上使劲骂他! 但现在,她还得装冷酷。 说到情话,她这会儿才反应过来, 自从陈添追她到宿厘岛来后,几乎是天天把情话挂嘴边,还不管是什么场合。 难道,他看了她当初留下的信后还反思了?觉得是因为他对她没有在言语上明确的爱意表达出来才让她并不相信他们能携手走到最后? 以前,他是行动大于语言, 现在,虽不能说他语言大于行动,但确实和以前有很大差别,过去的五年, 他从来都是直接行动, 如今他是先告诉她,然后再用行动证明。 这让她不得不去想, 万一她真的就是逃不掉,他也一直如他所说那样一辈子都不放开她,那他们真要这样纠缠到老吗? 不行, 黎艾觉得自己不能去想这个问题, 她现在还有机会可以逃,先逃了再说。 想到这儿, 车辆队伍已经路过了陈添住的地方,全都停在了她家门口。 其余几辆车上全是今晚她买的衣服,够她不重样的穿好一阵了。 下车,黎艾拿钥匙把门打开,随行的保镖陆陆续续拿着衣服往屋子里放。 黎艾站在门口等他们放完东西然后锁门,陈添跟着她站在门口,她就问他:“你站这儿干嘛?” “需要找人帮你整理这些衣服吗?”陈添开口。 “不需要,我明天慢慢收拾。” 这么多衣服她准备归归类,归类这种事情还得自己来,不然根本找不着。 “那你今晚干什么?这么早就要睡了?”陈添又问。 现在已经不晚了,都十一点多,不过按照她从前的作息,确实挺早的。 黎艾想了想,转过身子对陈添说:“你那儿还有烟花吗?再为我放次烟花吧,不扰民的那种。” 昨天她都没有好好看烟花,她本来很喜欢烟花的。 似是完全没料到她会这样说,陈添眼底流露出一丝怔愣。 而后,他忽然笑着低头,笑了会儿才缓缓掀起眸子望向黎艾,笑得沙哑而愉悦地开口:“你今天,倒也不用这么乖。” 黎艾很不喜欢乖这个字眼,而且,她就想看个烟花,怎么就乖了? 陈添却还来了一句:“事出反常必有妖。” 不是,她真的就是单纯想看烟花,这人把她想那么复杂干嘛? “但无所谓,”他又说,“你想怎么作妖都行。” 真是的,她能作什么妖? 无非就是逃跑。 她的planb需要充足的时间准备,在此期间,她打算好好跟他相处来着。 最近看来,在这里的生活其实挺好的,压根算不上什么折磨。 她和陈添都还年轻,还有大把的岁月可以浪费,加上她愿意相信,她可以逃掉,在他们都步入暮年之前。届时,陈添还可以有大把的岁月用来放下这段感情,找到另一个合适的人,所以她暂时没什么心理负担。 如果planb都不好使,她就去泰国,去泰国要是也没用,那到时候她再去想如果陈添真要跟她死磕一辈子怎么办的问题。 过去的那么多年,她一直在因为别人为难自己,现在她不想为难自己了,能之后再去想的问题,那就之后再去想,当务之急,是把每一天过好。 今天,她想看烟花。 陈添很快让人把烟花搬到了他们两人屋外的海滩上,不扰民的烟花当然就是喷花类烟花啦。 也不知道陈添为她储备了多少烟花,海滩上摆了一长排,旁边还有一大堆。 “那一长排是什么?” 黎艾想过去看,被陈添拉住,“你看了哪儿还有惊喜?” 他说得黎艾怪期待的,“那你快去放啊。” “光我一个人可不够。”陈添说着,伸手打了个响指。 紧接着,他们身后不知何时突然冒出来十多号人,他们每个人都穿着黑色西装,这大晚上往黑灯瞎火的地方是真一点儿看不见。 他们齐齐走向海滩上那排烟花,再动作划一地拿出打火机去点烟花的火线。 十多筒烟花被同时点燃,下一秒,数不清的水母状烟花升起,拖着长长的,绚烂的,美得极为梦幻的光带与青粉色烟雾,天空变成了大海,无数的水母在夜空中游动,整个世界像一场不真实的梦。 黎艾怔怔望着眼前的场景,双眸被烟火映出一片亮光,像是那些烟花一并在她眼底绽放。 她仰头看着被烟花铺满的天空,陈添垂眸看着她被烟花照亮的眼,在她的瞳孔里,他看到了更美的一幕。 漫天的烟花之下,他眼底有笑意温柔地漾开。 上万枚水母烟花很快消散在夜幕里,只剩缕缕青烟弥漫在半空。 黎艾望着暗下来的夜空,久久未收回视线,像在回味,眼底漫着一层水雾,隐隐有泪光闪动。 “喜欢?” 带笑的嗓音落下来。 黎艾先是一愣,而后转头,看向陈添,笑意跃然眸中,难得。 “喜欢。”她笑着说。 看着她笑起来的模样,陈添有些意外的挑起眉尾,“还有很多,你都会喜欢。” 他这么说,黎艾才发现,那十多号西装男已经将刚刚水母烟花的烟箱收了起来,重新摆了一排小小的烟花盒子。 陈添再次打了个响指。 一整排烟花盒子被点燃。 这一次,是全然不同的梦幻。 被点燃的烟花像夜空里的蜡烛,火光虽小,喷薄出的白烟却如冬日浓雾,白雾里是像满天星一般跳动的光点,星子般的光落在海滩的细沙上,被夜晚的风吹着往海里跑,像满地滚落的珍珠。 看到这样像漫画里才会出现的画面,黎艾眼底刚刚就有些压不住的泪意,此刻彻底溃散,一颗一颗的泪滴从她眼角滑下,映着光,像极了那烟花里,像珍珠般滚落的光粒,更像极了真正的珍珠。 作为一名曾经的演员,在这样的场景下,她会哭是很平常的一件事,演员本就更易动情,更易落泪。 以往看到的烟花,基本上都是在过年的时候,过去的五个春节,黎艾没有和陈添一起放过烟花,因为从没一起过年,陈添不是没想过带她回去过年,是她不想,她从一开始就笃定他们之间没结果,那何必一起回家过年。 每到年前,陈添回南城,她去找林昔,林昔和她真的很像,两个人都摆脱了原生家庭独自生活。 除夕这一天,她和林昔会去放烟花,开车到郊外去放,不过因为车子容量有限,加上禁烟令,她们带的都是一些小型的烟花,每种烟花的量也不多,没有过此时眼前的这种壮观。 她和陈添在一起五年,当然也是一起看过烟花的,陈添每年会带她去日本看烟火大会,也在青港为她放过一次上百万的烟花,每次其实她都哭了,只是没落泪,烟花于她而言,是童年的缺失。 小时候,家里从来没放过烟花,她只能远远看着别人一家几口热热闹闹的放烟花,她没有压岁钱,没有零花钱,只能用买文具买菜时偷偷省下的一点钱为自己买一盒仙女棒。 一根仙女棒只够照亮一个小小角落,后来,陈添为她放了照亮一整个世界的烟花。 看到这样的烟花,她很难忍住不落泪。 “就这么喜欢烟花?”陈添伸手过来为她擦眼泪,“没为我哭过几次,每次看烟花却都要哭。” 黎艾转头看向他,湿润的眼睛里泱泱柔光,沾湿的睫毛轻轻扑朔,“因为我喜欢烟花,不喜欢你。” 她声音带着沙沙的哭腔,说的话虽无情,却听得人心软。 “你这话,我不爱听,”陈添这样说着,却在笑,“所以接下来,你要还想看烟花,我们做个交换。” “什么?” “一种烟花,换一个吻。” 他唇角笑涡益深,晚风吹着他垂下的发扫过那双好看的眉眼。 黎艾被他过分好看的笑晃得呼吸一滞,怔怔看着他。 待意识回拢,她深吸一口气。 换就换。 她往他迈过去半步,踮起脚,在她刚刚好能够到的下颌处轻轻落下一个吻。 陈添唇角一掀,眼底掠起一抹浮动的光。 他缓缓俯下身来,拉近两人之间的身高差,低沉沙哑的声音像引诱,“就放一种?” 亲都亲了,一下和两下又有什么差别。 黎艾再次凑过去,蜻蜓点水般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两下。 正要亲第三下,陈添却往后稍了一些,“除了嘴,只亲一个地方,只算一次。” 谁要亲他的嘴。 面对这个人的耍赖,黎艾见怪不怪。 她重新踮起脚,吻向他的额头、眉心、眼睛、鼻侧、脸颊,算上前面的三下,一共九个吻。 “我亲了你九下,你要给我放九种烟花。” “好,”陈添眉眼轻垂,犯规地伸手揉了揉她的脸,“你今天乖得过分了。” 黎艾拍开他的手,强调道:“这只是交易,和以前五年的交易没什么两样。” 陈添摇头,却不说为什么摇头,只说:“我去给你放烟花。” 他直起身,走到那堆烟花旁,随意挑出一种,让人去摆,然后又走了回来,站在黎艾身边陪她一起看。 一堆不知价值多少万的烟花在近一个小时后燃尽,每放一种时,陈添会报数,放最后一种烟花时他报的数是:“第八种。” 与我周旋久 第55节 少了一种,可黎艾很满足,并不打算跟他计较,面带笑容地望着跟前还未燃尽的最后一种烟花。 “说好九种,可惜这儿就八种,”陈添转过头来对她说,“所以……” 黎艾沉浸在烟花的绚烂里,听到了他说的话也没搭理,自然就没看到他眼底毫不掩饰的坏劲。 “我还你一个吻。” 低沉声线伴着烟花燃放的声音一并被风送入耳后,像老旧收音机播放的频道,需要在大脑里过滤一遍才能分辨出那句话的到底说了什么,等她脑海里浮现出这句话的最后那一个字,她蓦地一愣,却来不及—— 陈添已经捧住她的脸,吻了下来。 温热的触感落在她唇上。 她的眼睛睁大。 一切的感官在这一刻仿佛都不复存在,风声和潮声都消失不见,发丝被风吹得不停拍在她脸上,她感受不到,唯一能感受到的,是彼此的体温。 这并不是一个沾唇及放的轻吻,却也不是抵死缠绵的深吻,他的吻静静停在她唇瓣上,像时间定格。 如果时间真的可以定格,就停在一刻,多好。 海滩上的烟花还在燃放,他们在烟花前接吻,一切都像梦境般美好。 第44章 第 44 章 对于这个吻, 黎艾没有抗拒,但在结束时,她扇了陈添一耳光。 陈添的脸被扇到一旁,口中微泛甜腥, 他用舌尖抵了低口腔内侧, 表情没有任何的不爽, 反而,像很爽,他唇角微掀, 轻笑。 彼时烟花已燃尽,黎艾瞥一眼,什么也没说,冷冷转身离开。 陈添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没追, 天色已晚,不宜纠缠,他祝她晚安。 回到屋子,黎艾看着堆满一整个客厅的手提袋, 有点儿头疼。 这些衣服她没花陈添的钱, 是她自己买下来的,但陈添肯定还是花的比她多, 把那么大个商场清场,不知道要花多少钱。 她在沙发上坐下来,旁边传来窸窣响声, 黎小二从一只手提袋里探出脑袋。 看到那颗被几十个袋子包围的小脑袋, 黎艾失笑。 笑了会儿,她望向窗外。 窗外的月光很美, 银白的碎光浮在海面,像今夜那些烟花的倒影,今天其实是个很好的夜晚。 夜晚里的那个吻,她并不抵触,甚至希望时间能永远停在那一刻。 她也……没有生陈添的气。 那一耳光只是象征性的流程,毕竟她出演的,是一个不爱他的人。 她静静望着窗外,于一片寂静中轻声开口:“晚安,陈添。” - 第二天,黎艾起了个早,收拾衣服。 这活不累,还让人挺乐在其中的。 衣服实在太多,她九点起的床,到中午十二点还没收拾好,这小屋子没那么多挂衣服的地方,有一些需要分好类叠起来,还有些不是连衣裙或不是整套的衣服需要搭配好,不然叠起来放着很可能就再也不会想起来要穿了。 她正收拾着,门口传来敲门声,应该是闻修言来给她送菜了。 把手里的衣服放下,她去开门。 门外是闻修言没错,闻修言把菜递过来。 黎艾接过,看了眼旁边那栋房子,小声问他:“你跟陈鹤龄女士联系了吗?” “联系了。” “她怎么说?” “陈鹤龄女士愿意帮您,但她说,她不能保证您不会被再次找到。” “没事,只要帮我离开这儿,再替我准备些东西就行。” “那您需要什么?” 黎艾递给他一张纸条,“东西有点多,注意事项也多,不要让陈添发现哦。” 闻修言收过,小心折起来放进西装内侧口袋,“您放心。” 他只需要传达,黎艾相信这点儿能力他还是有的。 闻修言走后,黎艾把他买的菜放进了冰箱,就弄了个蛋炒饭吃,然后接着收拾衣服。 到下午三点多,她终于收拾完了,搭配好了几十套衣服,其中有好些事陈添选的,这天出门,她特地避开了他选的衣服,毕竟昨晚上才给了他一耳光。 她是在之后的第四天才上身了一件陈添选的衣服,陈添过目不忘,当然记得哪些衣服是他给她选的,看到她穿着他选的衣服,这人心里绝对又爽了,脸上的笑看得人心痒。 到了酒吧,这人还时不时望着她露出这样的笑容,要不是他的长相是很有男人味那挂的,不然看着真像只勾人的狐狸。 黎艾收回暗暗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低头调酒。 旁边的黛西在这时候拿着张酒单小跑过来,神情有些焦急。 “what happened?(发生了什么?)”黎艾问她。 黛西把酒单递给她,“a girl ordered angel shot(一个女孩儿点了angel shot)。” 黎艾神色一惊。 angel shot并不是一杯具体的鸡尾酒,如果有女孩儿点了这款鸡尾酒,那意味着她遭遇了骚扰或危险,是在向调酒师传递求救信号。 “which angel shot did she order?(她点的哪款angel shot?)” 如果是纯angel shot,那代表着让调酒师送她上车,如果是加冰的,代表让调酒师帮忙打车,如果是加青柠,则是希望赶紧报警。 “i don't know,”黛西摊手,“she shook her head when i asked anything(不管我问什么她都摇头)。” “where is she?(她在哪儿?)” 黛西给她指,“that asian girl(那个亚洲女孩儿)。” 黎艾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看到一个黑发女生,女生长得很漂亮,五官精致,皮肤也白,只是一双眼睛黑眼圈极重,像长期没睡好,或长时间处于惊恐状态。 这边温度这么高,她却穿着长衣长裤,看样子很像遭受了暴力,所以才需要用衣物遮掩。 黎艾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管,思索两秒,她从吧台出来,朝女生所在的卡座走去。 那是个位于角落的位置,女生坐在最里面,外面是五个美国壮汉,女生像是很怕他们,将身子缩在角落里,双手紧握成拳撑着膝盖,姿势十分僵硬且局促。 注意到黎艾走过来,五个人中的其中一个用极其放浪的眼神上上下下将她看了个遍,两只眼睛都快冒光了,笑容猥琐又下流。 见黎艾在他们的位置停下来,那男人笑得更令人恶心了。 “hello sir, we would like to invite this lady to play a game with us(你好先生,我们想邀请这位女士和我们做个游戏。)” 黎艾指着那女生对坐在最外面的那名男人说道。 听她提起女生,上一刻还冲她笑得春心荡漾的男人突然黑了脸色,直接摆手道:“no no no.” “she doesn't like to interact with strangers(她不喜欢和陌生人接触)。”他对面的男人解释了一句。 黎艾当然不信他的话,既然他们是这个态度,那她就不准备跟他们进行沟通了,直接用中文问那女生:“小姐,你是中国人吗?” 一直埋着头的女生在听到这句话后立马抬起了头,望向黎艾的眼神如同看到一根救命稻草,明显是听得懂中文。 见状,黎艾正准备继续用中文跟她沟通,视线却被挡住,一名壮汉站了起来,用饱含警告的眼神盯着黎艾。 黎艾不予理会,往旁边挪一步,张口,嗓子里刚发出一个音节,身体忽然被人猛地一推,力道之大,身体在一瞬间被推了出去,摔向地面。 她下意识用双手去撑,身体却在即将重重摔到地上时被一股力量捞了进来,紧接着,她被拉入一个怀抱,一阵熟悉的气息随之灌入鼻腔。 黎艾转头,看到一张完美的侧脸。 下一秒,她感觉到有红光扫过她的视野,将头回正,视线里,刚刚推她的那个男人脸上布满了红外激光的光点。 男人吓得立马举起了双手。 黎艾有些傻眼,这种场面她拍电影时都没见过。 “站稳。” 陈添低沉的嗓音从后方传来,黎艾眨眨眼,正了正腰。 陈添垂眸看着她,见她站直,他松开放在她腰上的手,抬眼,看想前方的男人,目光骤然间变得锐利。 他朝男人走去。 男人身高也有一米八好几,在他面前却好似矮了一大截,他没有仰头都是完完全全的俯视。 忽然,只听“嘭”的一声,男人的脑袋被陈添按到了桌上。 黎艾一惊,倒不是被这声响吓得,是看陈添那力道,她怕他把这人弄出什么好歹。 陈添一手按着男人的头,另一只还随意地插着兜,他弯腰,贴心地让男人能清楚听到他说的话:“you want a death wish?(你找死?)” 男人没敢说话,使劲咽着唾沫。 和男人同行的另外四个也不敢动弹,个个把手举着。 “get out to the wall and crouch(滚去墙边蹲着)。” 说完这句,陈添松开那男人。 几个男的立马抱头跑到墙边去蹲下。 卡座上只剩下那个女生,女生也抱着头,和他们不一样的是,女生抱头的这个举动像是收到过伤害之后的应激反应。 黎艾朝她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轻轻去握她的手,“没事了,别怕。” 女生还是不停发着抖。 黎艾继续安慰她。 陈添在两米外看着,抬手示意后面的人把枪收起来,他也转身准备回去继续处理工作。 可就在这时,他听见“咔-咔”的一阵声响,他无比熟悉这是什么声音—— 子弹上膛的声音。 与我周旋久 第56节 他猛地回头。 跟前,刚刚还抱着膝盖害怕得发抖的女生此时双手握枪,枪口正对黎艾眉心。 没人能把枪带进sky,这把枪,是黎艾的。 所以刚刚那一出,是这女生在演戏,为的就是让黎艾靠近,并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去抢她的枪。 “别动!” 这一声,是陈添喊的,他在对着黎艾喊。 “黎艾我求你别动。” 他怕她乱来。 黎艾屏住呼吸,如果陈添没站在他身后,她不会坐以待毙,让人抵着她的脑门去威胁其他人,她宁愿自己死,可陈添就在她身后,至少不该死在他面前。 “你也别动。” 女生将黎艾拉过来,拿枪抵住她的太阳穴,冷冷抬眼看向陈添。 陈添将手举起。 女生脸上都是红色激光线,但眼神里没有一丝畏惧,紧紧盯着陈添:“让他们滚出去。” “所有人,出去。” 他开了口,其余人自然听从,持枪的保镖将店内顾客及服务生也都带了出去。 仅仅两分钟,整个酒吧只剩下他们三人。 这时,女生张口似乎准备说什么,陈添抢先一步开口:“现在没有人威胁你的安全,你不用拿枪指她,你不小心走火杀了她,你的雇主得不偿失。” 女生没有被他动摇,仍然拿枪死死抵着黎艾。 “别拿枪指她,”陈添再重复一次,“指我。” 第45章 第 45 章 “别拿枪指她, 指我。” 黎艾心头一顿。 不顾头上还顶着一把枪,她不住地朝他摇头。 “别动!”她身后的女生将枪口用力压向她。 “别动!”陈添也说,但语气与那女生大相径庭,像某种安抚的轻哄。 “没事的……”陈添用眼神示意她不用担心。 黎艾没办法不担心, 但刚刚确实是她冲动。 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等她不动了, 陈添抬眼看向她身后的另一双眼, 沉声道:“你的目标是我。” 女生也看着他,目光谨慎,看着很冷静, 持枪的手却在抖,俨然并非职业的杀手。 看出她的紧张,陈添继续开口:“你还在等什么?” “我就站在这儿,”他张开手臂,“现在只有你手里有枪。” 直觉告诉女生, 他是故意在引诱,但神经高度紧绷的她还是没有办法始终保持理智。 僵持着与他对视许久,她终于还是动摇了,枪口缓缓离开了黎艾的太阳穴, 但始终瞄准着黎艾的头部, 直到,距离足够, 她快速瞄准陈添扣下扳机。 “嘭——!” 陈添曾是名狙击手,而且是特种部队里顶尖的狙击手,双眼对动作的捕捉极为灵敏, 在女生调整枪口方向的那半秒时间里他便已经开始朝一边避闪, 成功躲开了那一发子弹。 一发落空,女生明显慌了, 跟着他的闪躲的方向又连开了两枪,但陈添的动作实在太快,她甚至只能看到一抹虚影,等她终于看清他的身形时,他已经站在她面前,手腕被他折断,大脑还未来得及将痛感传出,原本在她手里那枚枪竟反过来抵在了她的头上。 她愣住,连手腕被折断的疼痛都未意识到。 旁边的黎艾也愣了,她完完全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就是眨眼的功夫,怎么抢就到了陈添手里,她刚刚甚至还一直看着陈添,只是在枪声响起时出于本能地闭了下眼,三声枪响,加起来的时间都不到两秒。 陈添刚刚跟她们的距离是两米,不到两秒的时间,完全够他利用一个侧翻从另一张沙发翻过来。 被枪口对准,女生的瞳孔不停震颤着。 “谁派你来的?”陈添问她。 他的问话让女生将目光从那黑漆漆的枪口移到了他脸上,她没有回答,半晌,她垂眸,看向跟前的长桌,桌上放着一杯flaminglamborghini—— 一种燃烧的鸡尾酒。 此时杯中的蓝色火焰已经熄灭,这种有火焰燃烧的酒极为一般用的是钢制吸管,女生盯着那根钢制吸管,像再次忘了疼痛,她脸上忍痛的表情逐渐平静下去。 “再问你一遍,谁派你来的,你现在不说,到了警局,别后悔。” 女生视若罔闻,依旧怔怔看着那根吸管。 陈添也低头看过去,却发现女生猛地伸手抓起了那根吸管,他意识到她要做什么,却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将钢制吸管毫不犹豫地用力戳向她自己的太阳穴。 这一幕,黎艾同样目睹。 大脑一片空白,她下意识的抬手捂住嘴,双眸大睁。 女生往后倒去,潺潺血液从吸管内流出,她也大睁着眼,眼球呈现极为夸张的凸出。 陈添立马朝黎艾迈过去一步,拿手捂住她眼睛。 眼前忽然一片漆黑,但黎艾脑海里已经深深印下了那个画面,这一次她受到的冲击远比上一次强烈。 对方是中国人,女生,并非职业杀手,像只是一个出于被迫,饱受折磨的小女生,她那么瘦,露出的一截手腕上全是淤青,看起来没什么力气,却能用一根吸管贯穿整个头颅。 没有人能在遭遇这样的事无动于衷。 这之后,黎艾生了场大病,连着好几天高烧不退。 陈添为她找来美国最好的医生也没用。 他知道她的病根在哪里,这病医生没办法,他也没办法,只能在床边守着她。 她生病期间,警局拷问了和那女生一起的几个男人,他们是女生在街头雇的,根本问不出什么。 女生来历不明,也无从查起。 黎艾的高烧在第五天才退了些,但她还是不说话,整日整日地在床上躺着。 照顾她的这些天,陈添也没说过几次话,每次还都是那一句:“你乖乖把药吃了,我就走。” 白天,他只在喂她药时来,等她吃了药就走,然后在夜深人静时再次来到她床边,守着她,整夜整夜。 他体质比常人好,需要的睡眠也少,但再怎么也不能不睡,他会趴在她的床头入睡。 他睡着的时候,黎艾时常会睁开眼,看向他。 房间间里亮着灯,她看得清他的模样。 他即便安安静静地闭着眼,长长的垂着,看起来还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平常他很少皱眉,在睡着时却会习惯性皱眉,像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 黎艾伸手,想去抚平他眉间的沟壑,却又怕弄醒他,指尖停在距离他眉心咫尺的地方。 半晌,她收回手,只静静看着他。 可能是整天都躺在床上,她睡不着,前些天因为高烧严重倒是很好入睡,像昏迷一样,现在烧退了些,反而无法入睡。 她想她很快会好起来,她还有想去做的事。 她以为她没那么脆弱,但这一次她是真的被击垮了,她再也不想看见有人死在她面前,也不想看见陈添再为她涉险。 那天但凡那个女生的动作快一点,枪法准一点,他还能像现在这样守着她吗。 之前她总觉得,他们两个与其活着互相折磨,不如死了干脆。 但当他真的在她眼前面临生死的局面,她还是希望他活着,好好活着。 他们两人只要不在一起,本都可以各自安好。 经历过这岛上的一切,她只会更加坚定要逃离陈添的想法,所以她不会放任自己消沉,她要打起精神来,逃出去。 之后没两天,她的确好了。 像一切都没发生过,谁也没再提起那件事,她照常画画,去酒吧,陈添照常来看她画画,照常去她的酒吧在线工作,不过,这两天他没去sky。 在市场里,有金九银十的概念,现在已经步入九月下半旬,需要对九月进行复盘,并调整十月的商业战略,简而言之,要召开重要会议,平时陈添都可以在酒吧里工作,但如果要开会,自然还是得找个僻静的地方。 发生那件事后,黎艾在sky绝不会踏出吧台一步,以免重蹈覆辙,有人闹事都交给闻修言处理,但今天是个例外,今天闹事的人是个女的,美国人。 今天晚上六点多,那美国妞和她朋友一起来喝酒。 店里一名叫贝拉的女服务员在端着酒路过他们那桌时不慎将酒泼到了她身上,她开始尖叫,说自己的衣服有多昂贵,让贝拉赔钱,到这儿,这件事无可厚非,闻修言第一时间过去调解,直接拿出了她报的那个金额赔她,但她还不罢休,非让贝拉给她道歉,明明贝拉从一开始就一直在道歉,她觉得这种抱歉不够,拿起一杯酒从贝拉头顶上淋了下去,淋完还不停对贝拉言语羞辱,话说得非常难听。 黎艾听着那些话,实在忍不了了,从吧台怒气冲冲地走到那边,一把将那美国妞按在了酒桌上,像陈添当时按那个推她的男人一样。 “don't disgrace us women, bitch(别给我们女人丢脸,贱货)。” 黎艾把她按在酒桌上说。 美国妞不是一个人来的,她们同行有六个女的,这些人个个都是不怕事儿的,见姐妹被人按到桌上,其他人全扑了过来,其他本来强忍着没发作的女服务员也不忍了,撩起袖子就跟她们干,两波人打得不可开交,场面一时相当混乱。 女人一旦打起来,根本不好拉开,谁拦谁被打,因为是女性,还不能使用强制手段。 黎艾是练过的,战斗力爆表,除了头发被扯乱了,面具被扒了,没吃一点儿亏。 其他人就被打得比较惨了,有脸上被挠了几条血痕的,有鼻梁被打断的,有被打成熊猫眼的…… 在富人区打成这样,最后自然是警察来收场,全部人都被带去了警局。 这算不了什么大事,拿钱就能解决,谈好赔偿警察那边就会放人,所以叶尧没告诉正在开会的陈添,跟着警车去了警局,既然有叶尧在,闻修言在去警局就之前先去了躺宠物店,接送去洗澡的黎小二。 叶尧在警局等了很久,迟迟不见黎艾出来,去接黎小二的闻修言也一直没出现,他给闻修言打电话,对方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叶尧顿觉不对劲,立马给陈添打了电话。 在电话里,叶尧给陈添讲了整个事情的经过,然后告诉他:“这好像是个套,黎小姐一直没出来,去接猫的闻修言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听完,陈添没有慌,这事儿他用脚指头都能想明白。 如果只是黎艾不见了,可能性有很多,但如果闻修言和黎小二也不见了,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他家那位陈鹤龄女士又出手了。 与我周旋久 第57节 对此,陈添一点儿也不愤怒,甚至还有兴奋,他很想知道: 这么短的时间,即便是他的母上大人,又能把人送去哪儿? 第46章 第 46 章 黎艾完全没想到这场闹剧竟然是陈鹤龄女士那边安排的。 她前脚刚进警局, 后脚就被带出了警局。 而后,她接到闻修言打来的电话,闻修言让她不用紧张,是陈鹤龄女士的人计划的这一切。 有闻修言这话, 黎艾自然安了心, 和跟她一块儿的一名假警察上了直升机。 几分钟后, 她与闻修言汇合。 闻修言把猫交给她,还有她的护照。 自从计划开始准备,她就把护照交给了闻修言, 她平时的穿着不好随身带护照。 “你帮我把黎小二送过来,陈添那边就知道是你帮我跑的,所以你什么打算?”黎艾问。 “我会回中国,去为陈鹤龄女士做事。” 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陈添还没那么浑, 不至于会动陈鹤龄女士身边的人。 “对不起啊,”黎艾有些愧疚,“害你不能再在宿厘岛待了。” 闻修言笑笑,“本来我在这儿也只是暂居, 没什么对不起的, 应该我谢谢您才是,若非拖您的福, 我哪有机会去陈鹤龄女士身边做事。” 他既这么说,黎艾遂道∶“祝你前程似锦。” “祝您自由。” 黎艾一愣,而后笑起来, 这是她最想得到的祝福。 直升机很快离岛, 飞向内陆,但并非前两次的航线。 最终, 直升机停在了一处俨然是无人区的沙滩,沙滩前是一片茂密森林,一个棕发的白人女生站在海滩与森林的接壤处,约莫二十来岁的年龄,极具野性生命力的长相。 和闻修言道别后,黎艾下了飞机。 这时,兜里的手机发出两声震动,她把手机拿出来,有人给她发来一条短信: 【从青港到宿厘岛有八千公里,我用二十五天就找到了你,你猜,这次我会用几天?】 黎艾落在屏幕上的目光不自觉收紧。 静静看了那条短信数秒后,她按下熄屏键,将手机丢给下飞机来送她的闻修言,“帮我把手机处理一下。” “好的,”闻修言收起手机,最后一次向她颔首,“黎小姐保重。” “保重。” 黎艾背着猫包转身,走向前方站在树下的那个女生。 两人之间的距离说远不远,说近却也不近,直到身后直升机螺旋桨搅动的巨大声响完全消失,她才走到女生跟前。 “你好黎小姐,”女生先开口,用的中文。 “你好,”黎艾主动向她伸手,“请问怎么称呼?” 女孩同她握手,“贝蒂。” 同她握了下手后,贝蒂注意到她背的猫包,“包给我背吧黎小姐,接下来的路会很难走。” “不用,我能行的。” 贝蒂性子直率,她这么说了,遂不再自揽苦活,上前一步为她戴上头灯。 现在时间是晚上七点半,天边晚霞热烈,大片大片的红,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但森林里植被茂密,光线会暗很多。 帮她打开头灯,贝蒂转身道:“我们走吧。” 两人一起走进森林。 原始森林杂草丛生,荆棘密布,在飞机上黎艾套了工装裤和外套,如果只穿来时的那身衣服,不出十步她就会被林中锋利的叶片和荆棘刮伤,还会有无数蚂蟥钻进她的皮肤里。 空气是潮湿而闷热的,路很难走,黎艾摔了好几次,血从膝盖处流出来在迷工装裤上染了一片红,出的汗渗进伤口,难忍的疼痛,但她没喊一声疼。 艰难地在山林里穿行三个小时,终于抵达目的地。 眼前是几栋小屋,主体木屋约三十平方米,两层,四周的几栋面积在几平方到二十平方之间不等。 这是她委托陈鹤龄女士帮她建造的。 上一次她用几万人的演唱会来掩饰自己的行踪,但还是被找到,让她不得不思考,是不是只要在城市里活动就会被找到,那她如果不去城市,隐居山林呢。 在中国,大概所有人都做过隐居山林的想法,只是很少人付诸行动,独居山林的生活太难,也太孤单。 黎艾不怕孤单,至于生活上的困难,陈鹤龄女士已经帮她解决,房子,日用品,水电,食物……一切在山林里可以实现的条件都已具备。 走进木屋,一股淡淡的清香扑鼻,视线里的每一处画面都像童话里一般温馨美好。 满身的疲惫与疼痛在这一瞬间顷刻消散。 黎艾拖去工装裤与外套,搬了个小板凳来坐着,旁边有更舒服的懒人沙发,但她现在一身汗,还是就做木凳比较好。 作为向导,贝蒂比黎艾更熟悉这里,她拿来药箱,也搬了个凳子,坐到黎艾跟前,“我帮你处理下伤口。” “谢谢。” 贝蒂边给她处理伤口边告诉她这边的一些情况,“这里的电是用的发电机,储电量很足,每个月会有人来换新的发电机,如果电提前用完就给我打卫星电话,这里的备用的小型发电机也可以支撑几天,所以不用怕把电用完,等会儿用电烧水好好泡个澡吧,但注意伤口别沾水。” “好。” “我会在这边陪你住几天,等带你熟悉了取餐和离开的几条路线再走。” 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有非常充足的储备量,除了食物,目前这儿只有一些零食和方便食品,新鲜食材需要出林子取。 林子东面有一条公路,每隔五天,会有人将新鲜食材放到路边的一个固定地点,她不用去集市里买,行踪完全是隐匿的。 贝蒂说的另外几条线,是她以防还是被陈添找到准备的,这片林子四周都设有监测点,如果陈添进山,她会第一时间知晓,还有时间继续跑。 “等你伤好我们再熟悉路线吧。”贝蒂看着黎艾的伤口说。 黎艾却摇头,“不用等伤好,这点小伤没问题。” 虽然出了血,但只是破皮,不像之前是伤到了软组织,好几天动弹不了,这点儿伤势走路完全没问题,只是疼点儿。 “是怕会很快被找到吗?”贝蒂问她。 黎艾轻轻“嗯”了声。 “想要找到这里还是没那么容易的,但你要实在担心,我们明天就出发也可以。” “麻烦了。” 贝蒂轻叹了声,没再劝,“包扎好了,去洗漱洗漱休息吧,你的房间在二楼。” “你睡哪儿呢?”黎艾问。 “沙发。” 这栋木屋只有一间卧室。 “我们一块儿睡吧,反正都是女生,你也住不了多久。” “不用,我睡沙发就行。” 贝蒂是户外生存达人,经常去密林里探险,在林子里大多时候都睡的吊床,一点儿不娇气。 共处三小时,黎艾对她也算有了点了解,能感觉到她有较强距离感,她既拒绝,黎艾便也不坚持。 洗漱后,黎艾抱着黎小二上楼。 卧室的布置也很温馨,真的特别像格林童话书里的插画,每个角落都是暖暖的色调,像奶油与糖果一般柔和又鲜艳的颜色搭配,仿佛下一秒就会有生着翅膀的小精灵从窗户外飞进来。 这已经是她第四次跑,像是习惯了,她心里很平静,没多少忧伤,也没多少别的情绪。 她无法确定在这里能不能彻底摆脱陈添,先过一天是一天吧。 因为身体的疲惫,她很快入睡,时间在睡眠中过去的飞快,转眼就到了第二天,这天,她是在鸟鸣声中醒来的。 那些鸟鸣没有规律,却出奇的好听,经过墙壁的透析,那阵阵鸣叫变得更加空灵。 于她而言,这是特别奇妙的感觉,她很喜欢。 睁开眼,听着耳边的鸟鸣,她有种还陷在梦里的昏昏然。 在意识到这的确是现实时,她一把掀开了杯子,从床上跳到地板上,光着脚丫跑到窗边,推开窗。 窗户打开的瞬间,林间清晨带着露水与树叶气息的清新空气像潮水般涌进来,灌入鼻腔,进入肺叶,风吹起长发与裙角,里里外外都被森林的味道包围,浸透,身体轻飘飘的,像灵魂被洗涤了一遍。 这是新的一天,看似被困在山林,却自由的一天,因为她喜欢这里。 以前在学校被孤立被霸凌,回到家又被当奴隶般使唤辱骂的时候,她不止一次地幻想过远离这世界的一切纷争与喧嚣,一个人归隐山林,这是幻想,也是愿望。 如今她的愿望实现了。 - 在山林里的第一个白天,贝蒂带黎艾去了取餐的那条路线,一路上有标记,倒也不怕陈添会顺着标记找过来,只要他把目标锁定了这片山林,怎么都能找得找。 有了标记自然就很好认路,但另外三条出逃路线就没有任何标记了,贝蒂带她反反复复走了很多遍,耗时近十五天。 这时间算短的,山林里的地形大多没有什么明显特征,很多地方都几乎一模一样,要在半个月内分别记清南、北、西三条路线,这比她曾做过的任何一件事都要困难,更何况,她身上还带着伤。 这十五天,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她都承受着莫大的折磨与痛苦,尤其是刚开始那几天,她适应不了山林崎岖湿滑的地形,反反复复的摔倒,摔得身上几乎没一块儿皮是好的,迷失在山林时她也有种仿佛中毒般的眩晕感,整个世界天旋地转,脑子像快要炸开。 她本可以不用强迫自己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记住这些路线,但她是真的怕了陈添的能力,上上次若非他有限行令,她怀疑他会更快找到她,如果这次被逮回去,她真不知道还能不能逃出来,陈添如今一天比一天偏执。 记下所有路线后,贝蒂离开了这座山林,黎艾正式开始了在山林里的独居生活。 每天,黎艾都会在空灵而美妙的鸟鸣声中醒来。 起床后,给自己做一顿简单的早餐,给黎小二开个罐头,早餐结束,黎小二趴在屋檐下晒太阳,她坐在屋檐下看书、画画。 对于画画,黎艾开始不满足于仅靠天赋创作,她想画得更生动一些,色彩更丰富一些,所以,现在她会跟着书上学习一些技巧和色彩的运用。 黎艾没有一辈子都生活在山林里的打算,等远方传来陈添已然放弃寻找她的消息,她会回归人类社会,届时,她想她会成为一名很出色的画家。 在山林里隐居,是一种逃避,也是放任,在画画这件事上,还是一种静修。 与我周旋久 第58节 她也不是整天都画画,每隔两天,她就会挑一条路线重走,加强记忆。 平均下来,她每天的运动量极大,但她还是没放弃练拳,晚上时不时还会调几杯酒来喝。 说到山林隐居,大多人想到的都是悠哉、闲适,这样的形容,黎艾这些日子的生活的确也悠哉闲适,同时,还充实。 人只要不无聊,没陷在痛苦里,时间就会过得很快,转眼,一个月过去,陈添没有找到她。 这一次,黎艾以为自己终于成功出逃,心境一天比一天平和,放松。 可在离开宿厘岛的第三十九天,从未响起过铃声的卫星手机,响了。 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在心中升起,黎艾深吸了几口气才按下接听键:“喂?” 电话那头响起的是闻修言的声音:“黎小姐,兴许您得离开了,添爷应该猜到了您藏在森林里,出动了几十架直升机沿着西海岸的每一个森林地毯式搜寻,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找到您,您要想不被找到,最好现在就走,立刻,马上。” “知道了。” 挂断电话,黎艾仅用十分钟收拾好所有行李,把黎小二装进猫包,然后立马出发。 来不及留恋这里的一切。 她一边在山林里以奔跑的速度快步前行,一边用卫星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对方在拨出号码的几十秒后接通。 “黎小姐。”手机里传出一道愉悦而沙哑的男性嗓音,似正笑着。 这个号码,对方估计只告诉了她一个人,所以知道是她。 黎艾没心情去想他为什么知道是她打的电话,开门见山地道出打这个电话的目的:“陈其允,来接我。” 手机里传出的声音更加愉悦了,带着丝丝入扣的笑: “就来。” 第47章 第 47 章 离开山林的四个小时后, 黎艾坐上了飞向泰国的飞机。 此行去泰国,她没对陈其允抱太大的希望,只是她暂时已经黔驴技穷,没招了。 即便陈其允不顶用, 至少能如他所说, 在泰国, 她和陈添是安全的。 在飞机上航行了差不多整整一天一夜,黎艾抵达泰国首府。 她全程有人护送,从去机场, 上飞机,下飞机,再到离开机场坐车去陈其允的私人别墅。 陈其允的私人别墅就在市内,七层的独栋别墅,从外侧看不出整体占地面积, 但光是那七层楼的独栋建筑就大得离谱,每层楼还极为浪费的开着灯,如果不是车子在往里开,黎艾还以为这儿是什么景点, 从陈其允的长相和气质来看, 很难想象他是这么高调的一个人,不过黎艾见过他的阴暗面, 如此反差倒也不让她觉得奇怪。 车子驶入缓缓打开的雕花铁门,别墅内的景致随之变得开阔,典型的欧式庄园别墅, 这种风格建筑黎艾见得太多, 但大抵是暮色正好,庄园内的玫瑰开得浓艳, 橘色的黄昏洒落在草坪、花架与白亭间,一切都显得浪漫。 一抹颀长的身影站在花丛前,手里持着一只玫瑰,浸在云层透出的金色光晕中,光影模糊了他极具东方气质的面孔,从车里远远望过去,像一名等待着心爱之人的西方伯爵。 车辆还在往里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慢慢拉近,黎艾逐渐看清那张被光晕模糊的脸。 不得不说,陈其允的张了一副极好的皮囊。 车在距离他两米的地方停下来,车门被身穿西服的泰裔男人拉开。 一只玫瑰递到她跟前。 黎艾抬头,看到那张霁月清风般的脸。 “欢迎来到泰国,黎小姐。” 入耳的嗓音低且清,像山风扫过松枝上的雪。 黎艾平静地注视着眼前这个人,心想,如果她是在陈添之前遇见他,估计能被他这声音长相和气质骗得不轻。 见她表情冷淡,陈其允将玫瑰收回,“不喜欢玫瑰?” “不喜欢。”黎艾毫不与他客套。 “那黎小姐喜欢什么?” “独处。” 黎艾几乎就要把“请你滚蛋”这四个字挂脸上了。 她来泰国,是他当初求她给的机会,又不是她求他帮忙,他们各取所需,用不着给他多好的脸色。 陈其允并不恼怒于她的态度,反而笑得愈发温润,“黎小姐不远千里来到泰国,作为东道主,说什么我也应该给你接风洗尘不是?” 说着,他半侧过身,“晚餐已经为你准备好,黎小姐,请。” 这顿饭还是很有去吃的必要,有些该说在前头的丑话,最好在这顿饭局上就说清楚。 黎艾这时才下了车。 陈其允迈开步子,走在前面带路,黎艾抱着猫走他后面。 晚餐地点在被花丛拥簇的白色欧式拱亭内,餐桌上既有烛台又有水晶杯,还有花瓣与玫瑰点缀,很有浪漫氛围,黎艾却只觉得花里胡哨,而且看这架势,陈其允似乎不止打算让陈添爱而不得,还打算真的把她从陈添那儿抢过来,如果真是这样,她会很烦。 陈其允大约是考虑到她会更喜欢吃中餐,所以餐桌上什么菜系都有,中餐、西餐、泰餐,但厨师为了使这些不同的菜系摆在一起像大杂烩一样不伦不类,每样菜都做成了精致的小份料理,看起来十分美观。 可惜,黎艾并不是一个精致主义,比起这些精致的料理,她更想吃盘热腾腾的饺子,尽管这些菜肴色香味俱全,却令她没什么胃口 面对面坐下来。 黎艾摸着怀里的猫,没有动筷的打算,坐等陈其允开口与她交涉。 “是不饿吗?”陈其允问。 “不饿。” 黎艾态度始终冷淡,希望借此让他省去一些不必要的举动。 “那我们先喝会儿茶,聊聊天。” 陈其允轻敲了敲茶杯的边缘,站在一旁的菲佣连忙上前为他们沏茶。 傍晚的风吃过来,带走些许饭菜的热气,看着这一桌子菜,黎艾觉得不吃很浪费,这会儿又拿起了筷子,“边吃边说吧。” 看出她不喜浪费,陈其允也动了筷。 两人先安静的吃了一小会儿。 “黎小姐,”再一次的交谈依旧是陈其允先开口,“我很好奇,你究极为什么要从陈添身边逃走?” “这是我的私事。” “那我换个问题,”陈其允微笑问道,“你爱他吗?” 黎艾愣了下,视线下意识飘离了一瞬。 “不爱。” 像是看出她眼神的游离,陈其允有些遗憾地道:“可不要对我说谎啊黎小姐,我对你那么坦诚。” “你真的对我坦诚吗?”黎艾定定看着他的眼睛问。 陈其允先是笑了起来,笑得意味不明,而后才说:“当然。” 黎艾信他才怪了。 “黎小姐,估计陈添很快就会得知你来了泰国,等他追过来,我希望黎小姐能和我假装成情侣,当然,”陈其允语锋一转,双眼含笑地微微眯起,“如果可以的话,我更希望黎小姐能真正成为我的女友。” “我要是不肯呢?” “连假装情侣都不肯吗?” “对,不肯。” 陈其允轻笑了声,“黎小姐,我如果是陈添,我会有很多办法让你放弃逃跑,他对你还是太心软,可能是不希望你恨他,但既然黎小姐丝毫没有成为我女友的意愿,那我不介意你是恨还是不恨我。” 听他这么说,黎艾心中有种很不祥的预感。 “如果黎小姐连和我假装情侣都不愿意,那我不会为黎小姐提供庇护,并且,”像上一次来找她时一样,陈其允毫不掩饰他的阴暗面,眼底迸射出阴沉戾气,“黎小姐在国内的朋友们会不太好过。” 黎艾没想到他竟然卑鄙到这种程度。 陈家人果然都他妈是混蛋! 她本以为,陈其允最多用逼迫她一个人的手段利用她气陈添,全然没想到他会打她朋友的主意,她还是太小看人性的恶。 但事已至此,既然他们都逼她,那她又有什么可顾虑的? “就这么想跟陈添争?”她眼底净是寒意,“那就你们就争吧,争得鱼死网破。” 陈其允听了,却笑起来,“黎小姐希望谁死谁破?” “当然是你死。” “放心,”陈其允垂眸,笑着轻轻转动手边的茶杯,“我就算是死,也一定拉陈添一起。” 说完最后一句,他又抬起眼,饶有兴致地去看黎艾的表情。 黎艾的表情没什么变化,至始至终的冰冷。 陈其允又不知为何地笑了笑,接着,他起身,绕过长桌,走到黎艾身后,双手扶着她的座椅,俯下身来。 “既然要扮作情侣,以后我叫黎小姐……”他顿了顿,在将脖颈低了些,在她耳畔压低声音开口,“黎黎吧。” 黎艾眉头一沉。 这样亲昵又肉麻的称呼从一个只见了两次面的男人口出喊出来,让她非常不适。 “跟你亲近的人,是不是都叫你艾艾?”陈其允笑着说,“我想做唯一一个叫你黎黎的人。” 叫她艾艾的人是不少,但他并不是唯一一个叫她黎黎的人,圈内有几位老师也这样叫她,反而,叫她名字的人很少,与她亲近的人叫她黎黎或者艾艾,公司里的人叫她艾姐,其他人基本都叫她黎老师、黎小姐。 “陈添怎么叫你?” “黎艾。” 有时候,陈添也喊爱她宝贝,但她还是更喜欢他喊她名字。 这些年里,他是唯一一个会喊她全名的人。 “你真的不是为了他前程离开的吗?”陈其允再一次问。 “不是。” 陈其允凑近观察她。 与我周旋久 第59节 这句话不像说谎。 “黎黎,你还真是让人好奇。” 他还想在她眼底探寻些什么,可惜她垂着眸,于是他伸手,去抬她精致小巧的下巴。 感受到他的触碰,黎艾猛地往旁边一避,抬眸的眼神锐利无比。 手停在半空,陈其允笑了笑将那只收回,背到身后,迎着她的目光缓声道:“不用对我那么警惕,我这个人虽然卑鄙,但我不是管不住下半身的禽兽。” 黎艾眼底的冷意不减一分。 他就算管得住下半身,在她眼里,也是个禽兽。 只余风声的拱亭在这时响起一阵手机震动的声音。 陈其允侧头,看向他放在桌上的手机。 他直起身,走过去,拿起手机接通电话。 黎艾听不见手机那头的人对他说了什么,但她猜,内容是关于陈添。 挂断电话,陈其允没有把手机放回桌上,继续握在手里,笑着望向她,“告诉你一个消息,陈添已经登上了来泰国的飞机。” 果然。 黎艾没什么反应。 “你让我跟你假扮情侣,”黎艾淡淡看向他,“但陈添一定能查到我哪天上的飞机,我俩就算演得再像,你觉得他信吗?” “有道理,”陈其允思索两秒,“那我得想办法把先他弄去个什么地方,好让我们有时间培养培养感情。” “你想做什么?”黎艾冷声问他。 “明天你就知道了。” 夜色已然暗下来,亭子里亮着暖色的灯,烛火在晚风里明明灭灭,灯光落在陈其允脸上,拉出一条明暗分割线,一半暖光,一半阴影,像晴空与黑夜的交替。 “还吃吗?”陈其允问。 “不吃了。” 黎艾本就没胃口,何况现在。 “那今晚黎黎好好休息,明天带你去会会你的老情人。” 第48章 第 48 章 黎艾的房间在七楼, 最顶层。 虽然只有七楼,从窗户望出去,却像身在格林童话《莴苣姑娘》那一则童话里女巫将女主人公困住的那栋高楼。 作为普通人,作为一名有良知的人, 怎么逃得出这些无良资本家的掌心。 黎艾现在似乎只能期盼着, 陈其允真有帮她拜托陈添的本事, 那她和陈添之间,至少还有一个人能有好结局。 如果陈其允没那本事,折腾一番, 又是死局。 明明是无解的命题,她不明白陈添是真的就要跟她死磕到底,还是始终认为她总会回到他身边。 她想起陈其允晚餐时说的话,说陈添还是太心软,他如果像陈其允这样不折手段, 在他找到她的第一天,她就会跟他回国。 之前,他用杀人来威胁她,但她其实清楚, 他不会那样做, 至少那时候不会。 他从来不会践踏她的底线。 所以,即便他和陈其允都在逼迫她, 强迫她,但她始终没办法真正讨厌陈添,总盼着他好, 哪怕她因为他走入深渊里。 这算自我牺牲吗? 她觉得不是, 她只是败给了命运。 从前她不信命,就在三个月之前都不信, 是在这一次又一次面临的抉择里,她才发现,她的命从来都不掌握在她自己手里,在老天那里,在陈添,陈其允那里,而即便没有这两个人,她也会像大多数普通人一样,被资本家所操控的这个社会推着走向她最终的命运。 她的抉择,唯一可以立于不败之地的,是自由意志,只有自由意志,但已经足够了,就这一点,不管结局如何,她已经比大多数连灵魂都被禁锢的普通人幸运太多。 她想得很开,所以陷于这种境地也还是心绪平静,早早上床入睡,也安然入睡。 在飞机上,她从来睡不安稳,正是需要睡眠的时候。 这一觉,她睡到了下午两点,是劳累所致,也像不愿意醒过来。 起床后,她没有下楼,菲佣将将她的早午餐送上了七楼,一并送来的,还有一件晚礼服。 “ mr.chen would like you to wear this dress to the banquet(陈先生希望您穿这件礼服去晚宴)。”菲佣告诉她。 礼服很漂亮,像为她量身定做,穿上后,她身体的每一处曲线都被恰到好处的勾勒出来,优质的面料从胸口沿着身体弧度延伸至纤细的腰身,再包裹着她圆润的双臀坠下,露出她修长笔直的双腿,身后却是长长曳至地面的拖尾,上面缀着带着细闪的珠片,她每走一步,冰蓝色的裙摆都会折射出如星空般梦幻的碎光,拖尾也随之摇曳,像极了神话里的鲛人尾。 论穿着效果,这条礼服比起陈添送她的那些高定,不分伯仲,但陈添一直都是送很多过来让她挑,从来不会只拿一件过来让她穿。 仿佛回到娱乐圈的精致生活,晚宴在七点,她却从三点就开始被人围着化妆、做造型。 陈其允出现在门口时,她的妆造已经在收尾。 等她时,他就倚在后面,透过镜子,笑吟吟地看着她,像欣赏一件展会上精致的陶瓷娃娃。 黎艾也透过镜子看着他,映在镜子里的眼神清晰可见恨意,在那抹恨意深处,像正酝酿着一场报复。 看他笑得那么春风得意,她实在,很不爽。 即便是受着威胁,她黎艾又怎么可能甘心做任他摆布的布偶。 她会配合他演戏,为了陈添,除此之外,在她这里,他休想舒心。 黎艾淡淡收回视线,抬手将发型师精心盘了两个小时的头发拆了。 “黎小姐!”发型师惊呼。 陈其允脸上的笑凝固了一秒。 他朝她走过来,“怎么了?” “扯得我头皮疼。” “那我们不盘了,”陈其允转头对造型师说,“重新给黎小姐做个发型。” “我不想做。”黎艾一脸不悦地开口。 “可你头发乱了。” 陈其允垂眸,手指勾起她一缕发,但下一秒,那缕头发被黎艾用力扯回去,像不愿意被他碰一根头发。 “陈其允,你记着,我最讨厌别人碰我头发。”她当着所有人的面说。 黎艾很清楚,像陈其允这种曾经长期屈居人下,如今风光无限的人,最好面子。 为了打击陈添,他可以在她面前撕下面具,但不代表他愿意在这些人面前被泼冷水。 陈其允的脸色也的确沉了下去。 旁边的化妆师和发型师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半晌后,陈其允却又再次笑起来,语气温柔地开口:“那我们就不做造型了,你怎么样都漂亮。” 黎艾冲他笑了下,这只是刚刚开始。 她不知道陈其允有没有看出她的心思,看到她笑,他说的是:“你笑起来更美。” 哪个美女不是笑起来更美? 她觉得他在说废话。 黎艾就这么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去了宴会。 她也不知道参加这是哪门子的宴会,反正每个碰到她与陈其允的人都会双手合十跟他们说一句萨瓦迪卡,再偷偷打量她一眼。 到了室内,偷偷打量她的人更多,放以前,这会儿她会拿一杯酒,去到没什么人的地方,今天她却一直站在人群里。 大厅两侧摆放着许多食物,黎艾站了会儿觉着有些饿,遂去吃东西,整个人很松弛,对于待会儿要见到陈添这件事,她一点也不紧张。 她还挺好奇,陈其允要用什么办法把陈添送到另一个地方。 吃了一会儿,陈其允俯身在她耳边说:“我去处理点儿事,别乱跑啊。” 黎艾“嗯”一声,没看他,专心挑着食物,从这头挑到了那头,不像来参加宴会,倒像来吃自助的。 头发没绑,垂下来,黎艾一手端着盘子,一手拿着几颗葡萄,只能用小拇指把头发往后勾,但还是有几缕又垂了下来,她正欲再用小拇指把这几缕勾到后面,忽然,余光里出现一只修长的手,帮她将头发别到了耳后。 她愣住,脑海里浮现出一幕幕过往的场景。 “长本事了。”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线,低沉,带着金属一般的冷感。 “这次,你还真是让我好找。” 不受控地愣了会儿,黎艾转过头,看到一张同样熟悉的脸。 那张脸上的表情,没有像第一次找到她时那般愤怒,也没有像第二次那样笑着,表情很平静,但平静之下,像潜伏着致命的暗流。 黎艾看着面前的男人,下意识屏住呼吸。 “说话,”陈添语气不善道,“在林子里住几天住哑巴了?” 黎艾还是没说话。 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然不足半米,陈添却再向她靠近了些,逼得黎艾想后退,但脚还没来得及迈出去,胳膊已经被他拽住。 “黎艾,我问你,”陈添的声音越来越冷,“我要是一直没找到你,你就打算一直藏在那破木屋里?” 他看起来像在极力克制快要爆发的情绪,黎艾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遂顺着他的话说:“是啊。” 陈添眼底被压着的火被一瞬间点燃,黎艾看他似乎快把牙都要咬碎了,下颌线十分紧绷。 “你……”他是真的愤怒到了极点,连吐字都有些困难,每一个字都像要用尽全力才能从齿缝中挤出,尤其最后半句,他像是极不愿意说出口,“你到底,是太爱我,还是,真的根本不爱我?” 黎艾微怔了一秒。 她以前没有告诉过他,她喜欢在山林里隐居的生活,所以在他看来,她的做法,是一种莫大的牺牲,能让人做出这样的牺牲,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极度的深爱,要么是极度的厌恨。 既然他要这么理解,她的答案只会是一个:“当然是不爱。” 陈添的双眼一瞬间泛红,额头上暴出蜿蜒的青筋,拽着她胳膊的力度像控制不住想将她骨头捏碎,如同某种信念崩塌,理智濒临极限,快要疯掉。 与我周旋久 第60节 但最终他没有发疯,没有怒吼,而是轻声开口,像暴雨天一瞬转晴,问她:“如果你真的不爱我,那你告诉我,你要怎么才爱我?” 他加了一个如果,还是始终不信她不爱他。 “我不会爱你,我恨你,陈添。” 她说了这样的话,出乎意料的,陈添反而更平静,他只是将他们之间的距离再拉近了一些,低声告诉她:“那就一直恨着我,一直在我身边,恨着我。” “陈添,这儿不是宿厘岛,这儿是泰国。” “泰国又怎么样?”陈添神色蔑然,“陈其允是不是跟你说,到了泰国,他能帮你摆脱我?” 说着,他笑了声,“他陈其允算个什么东西?” “几年不见,”陈其允很是时候地出现在他们身后,“你还是这么自以为是。” 陈添抬眸。 两人对视,气氛骤然降至冰点,却又仿佛随时可以到达燃点,将三个人都烧个干净。 是陈其允先移开视线,不是出于在对峙中落败,他看向黎艾,温声开口:“黎黎,到我这儿来。” “黎黎?”陈添嗤笑一声。 这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莫名让人觉得臊得慌,黎艾脸上浮起一点薄红。 她将脸别到一边,用力想摆脱他的桎梏,但他力气实在太大。 “先生,”一名身着安保制服的人员这时走过来,“请你放开这名女士。” “滚。” 陈添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安保人员抬手指着陈添,“我警告你——啊——” 他的手指被陈添用力掰下去。 其他四名安保人员见状立即蜂拥而上,像等的就是这一刻。 似是怕误伤黎艾,陈添松了手,顺势将拳头挥向朝他冲过来的人。 四个人而已,不足两分钟的时间,五个人全趴地上。 黎艾站在一旁看着,连阻止都来不及。 看着地上躺着的五个人,她瞬间明白了陈其允昨天说要送陈添去的地方是哪里—— 警局。 她脑子里刚冒出这两个字,下一秒,身着警服的人就冲了进来。 陈添自然也清楚,这是陈其允给他设的局,甚至在来之前他就一定知道,这是场鸿门宴,但他还是来了。 今天就算他不打人,陈其允肯定也有办法送他进警局,而他的情绪需要一个宣泄口,所以他不光打了人,下手还极重,专朝人身体上痛感反应最强烈的地方打,地上那几人个个都痛得面目狰狞。 陈添当然不会袭警,但他也没有举手投降,就站在那儿,像棵永远不会弯曲的树。 警察将他双手拷住,过程中,他只静静望着黎艾。 黎艾也望着他,彼此眼神都复杂。 两人的视线因为陈添被警察押走而断开。 目送他被押着离开宴会厅,黎艾转头,看向身后的陈其允,他轻摇着红酒在笑。 注意到黎艾在看他,陈其允将视线从门口收回。 两人之间有着一定的距离,在他的注视下,黎艾从手上挎着的小包里拿出一只口红,一边盯着他,一边反手用口红在裙子上写下四个字母: ‘fuck’ 淡蓝色的礼裙上,鲜红的字母尤为醒目。 宴会厅里的人本就都在围观,此时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陈其允的脸色慢慢沉下去,又很快缓和。 在场的其余安保人员很有眼力见地开始清场,都是些拉来为这场鸿门宴凑数的人,无足轻重。 偌大的宴会厅没会儿时间就只剩下黎艾和陈其允两个人。 陈其允放下酒杯,朝黎艾走过来。 “不用担心,”他知道她在意陈添,“我说过,你和他在泰国不会有危险。” 他站到她面前,笑起来补充道:“不会死,不会残,只是会受点皮肉之苦。” “你可真是,”黎艾朝他靠过去,顺手拿过一旁盛着红酒的高脚杯,“卑鄙至极。” 说完这四个字,她将酒杯举起,在他头顶淋下。 陈其允的笑容凝固在淌下的酒液里。 黎艾却笑了,她笑着问他:“这样你会报复我的朋友吗?” “黎黎,”陈其允也扯出一丝笑容,“我没那么小气。” “是吗?”黎艾偏头,“那这样呢?” “啪——” 宴会厅里响起一记响亮的耳光。 陈其允总是因为轻笑而微微眯起的眼睛在这一刻睁得极大,似乎不敢置信,他被人扇了耳光。 他虽然久居陈添之下,但在他们那一脉,他却是地位最高的,从未被人这样扇过耳光,就是他那一直奉行打压教育的父母也没有打过他的脸。 这一刻,他以为他会无比愤怒,但他能很清楚的分辨出,此刻他的情绪不是愤怒,是兴奋,兴奋得手都在抖。 他缓缓转过被扇得偏到一侧的脸,看向黎艾,眼底的兴奋逐渐透出来,嘴角随之扬起,“我把陈添送进警察局你就这么生气?” “嗯,因为我爱他。” 此话一出,陈其允的笑容再次凝固。 黎艾知道什么样的话最能恶心他,他那么嫉妒陈添,完全已经到了病态的地步,即便他对她没什么感情,也听不得这种话,他怎么能容忍陈添在拥有一切的前提下,竟然还拥有爱? “你不是说你不爱他?”他的眼神变得阴冷。 “当然是骗你的。” 黎艾与他对视,气场丝毫不输,眼底寒意逼人,“陈其允,你要敢对我的朋友下手,我马上去死。” “你要敢死,我让他们给你陪葬。” 黎艾摇头,轻笑,“如果我死了,会给我陪葬的,只会是你。” 第49章 第 49 章 警车上。 陈添戴着手铐坐在后座, 车上的警员用泰语一直叽里呱啦的说着什么,他听不懂,只觉得吵。 因为过目不忘,他会很多国家的语言, 泰语他只要想学, 用不了多久也能学会, 但他不想学,泰语光听着他都嫌烦。 他先是被带去了警局,这些人明知道他是中国人, 听不懂泰国话,却让一个本地胡子拉渣的警察用泰语来和他沟通,警局里不是没有会中文的警察,他都听到了有人在用中文打电话。 无非就是走走过场,他猜, 下一步,十有八九是把他送去拘留中心。 他猜得没错。 一个小时后,他被带到某处拘留中心,一个编号104的牢房前。 他还猜, 跟他同一间牢房的狱友还个个虎背熊腰, 凶神恶煞。 牢房门一开,果真如此。 盯着面前几个像要把他活吞了似的泰国壮汉, 陈添垂眸,低笑。 刚好,他今天还有一肚子的火没处使。 狱警刚将门关上, 里面就乱做了一团。 牢房并不隔音, 这么大的动静在监狱门口都能听见,狱警愣是像聋了一样一动不动的站着。 隔壁好些个牢房里的人透过门口小小的一扇玻璃窗往这边看, 但什么也看不着。 这边的动静在半个小时后逐渐平息下来。 狱警这时才慢悠悠往104走。 门打开,里面六个人,就一个站着。 站着男人背对狱警,一只脚正踩在地上某个人的脸上,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男人转过头,漫不经心瞥过来的一眼却让狱警惊恐地往后退了一步。 男人将脚从地上那人脸上收回,转身面向狱警,笑起来,“警官,你最好赶紧送他们去医院。” 陈其允的人不敢弄死他,也不敢弄残他,但正当防卫,可没有上限。 狱警赶忙叫人来将地上的人抬走。 接下来的时间里,104牢房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除却陈添,每一个都是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陈添当然也有受伤,只是谁让他受了伤,他会十倍,百倍奉还。 十几天下来,他身上落下不少伤,不管躺着站着坐着,总有地方在疼。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在泰国,除非他老妈出手,十天半个月内他很难拿到主动权,但他不可能等拿到主动权才去见黎艾。 在商场上,他很擅长权衡利弊,但在感情上,他从来不会想这些,想去见黎艾,那就立刻去见。 另一边。 在他入狱的这些天里,陈其允也受了伤。 起因是,他将某一天陈添在牢房里短暂处于下风时的监控视频拿给黎艾看。 黎艾当时在画画,拿着尖锐的铅笔捅向了他的肩膀。 陈其允没有陈添那样的反应速度,整支铅笔直接贯穿了他的肩膀。 黎艾也没料到自己的劲竟然那么大,看到埋进去那么长一截的铅笔,她出于惊讶微微睁大了眼,等看到血从伤口渗出来,将陈其允昂贵的白衬衫染红一片,她忽然笑了一下,只是一下,掀眸看向陈其允时,她眼底只剩下冰冷。 与我周旋久 第61节 “你自找的。”她冷冷开口。 陈其允似乎没听清她说了什么,还侧头看着自己插着只铅笔的肩膀,大概是太疼,又大概是太震惊,等他忍着疼缓缓转过头看向黎艾时,他像是还很诧异。 “你看我干什么?你应该去看医生。” 这句话莫名很戳陈其允的笑点,明明疼得不行,他却笑起来,笑着又更疼了,但他不停,依旧沉沉笑着。 黎艾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这时候就别凹人设了,建议你去看医生的时候顺便看看脑子。” “这不是凹人设,”陈其允深深吸了口气,嘴角弧度荡开,“这是高兴,兴奋。” “你兴奋什么?” 黎艾一脸问号,他有什么好高兴的? “不知道,就是……”陈其允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眼底带着碎碎的笑意,一双眼狭长而深邃,让人无法从他的双眼去分辨他的情绪,“兴奋。” 被她扇耳光兴奋,被她捅也兴奋,这辈子都没这么兴奋过,很奇怪,又没那么奇怪。 “你真的有病!” 陈其允不反驳,他从来不是一个心理健全的人,所以他能很快接受自己这种不正常的兴奋,享受这种神经颤栗带来的快感。 “你们陈家人都有病!”想到陈添,黎艾又补了一句。 陈其允知道她在说陈添,“他要出来了,你想见他吗?” “不想。” “但我想见,我还没看见他发疯的样子。” 那天陈添在宴会上的反应,全程他都看见了,他还是第一次在陈添脸上看到那种表情,这让他更加期待他疯得彻底的样子。 黎艾真的觉得他有大病,“你能不能先滚去医院,别他妈死我这儿。” 陈其允瞄了眼伤口,出血并不多,只要他不作死的在去医院前把笔抽出来,那就死不了,他还有挺多时间可以跟她说说话。 “你不是盼着我死吗?” “我是盼着你死,但你别死我手里。” 陈其允牵着唇轻笑,“我还挺想死在你手里。” 靠。 黎艾不想再听他说一个字。 他不走,她走。 回到房间,黎艾想起视频里的画面,心里泛起阻塞的痛感,像心脏上压了颗沉甸甸的石。 她不知道是该怨命运,怨她的固执,还是怨陈添太固执。 明明只需要放弃她,他就可以拥有一切,何必来受这样的折磨。 他遂了她的愿,两个人都可以各自安好,而她若遂他愿,他受的折磨或许远不比现在少,当然,他们可以不结婚不生孩子,那样他还有他的前程与靠山,不用吃这样的苦头,但无论怎样,只要她不肯放手,他都有遗憾,她也都不会好受。 现在,她就很不好受。 这样心情持续到了她再与陈添见面的时候,她怎么都想不到,他会以那种方式出现在她面前。 那天,她将自己反锁在房里画画,因为不想见到陈其允。 画着画着,她听到直升机的引擎声,起初她没在意,直到引擎声越来越近。 出于某种预感,她放下了画笔,仰头。 她知道,那辆直升机此刻就在这栋房子的上空。 她静静在画板前了坐了一会儿,期间,那辆直升机像一直在她头顶盘旋,巨大的引擎声没有丝毫衰减。 直升机噪音挺磨人的,一直听着耳朵特难受。 沉了沉气,黎艾起身,走向外面的阳台。 黎艾看到了那架直升机,此时它正从别墅侧方的上空飞到正面。 飞机上的人应该是看到了她,朝这边飞过来,在距离她十米高的半空悬停。 紧接着,一根绳索被抛下来,落在阳台。 看到旁边的绳索,黎艾心头一惊:不是吧? 再抬头,一个人已经出现在绳索上,从半空索降下来,一身黑色装束,腰间系着安全绳,显得腰细腿长,完美的身材之上,是一张更完美的脸,配上这样的出场,不得不说,是真他妈帅。 黎艾怔怔看着那抹身影从高空索降下来,在距离她仅两米的地方落定。 “眼睛瞪那么大干嘛?十几天没见不认得我了?” 男人朝她走过来。 他脸上有几道口子,露出的胳膊也有伤,但大约是他的肌肉线条太结实,哪怕上面覆着好几条很深的血痕,也让人觉得并无大碍。 “刚出来又想进去?”黎艾告诫他,“你这是私闯民宅。” “闯就闯了,再进去就进去。”陈添语气轻狂。 “有意思吗?”黎艾拧眉。 “有意思啊,”陈添走到她跟前,俯身,笑着扬了下眉,“特有意思。” 黎艾都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骂他吧,又会把他骂爽。 陈添抬手捏住她下巴,“黎艾,你跑来泰国也没用,陈其允不敢真的把我怎么样,所以不管你去哪儿,我都可以像今天这样出现在你面前。” “下次我把门窗都焊上,我看你怎么出现在我面前。” “焊死了,”陈添笑得浑痞,“那我不更得出现,把你救出来。” “陈添,男女授受不亲。”一旁冷不丁冒出个声音。 陈其允不知何时出现在阳台门口,提醒他道:“更何况她是你嫂子。” “嫂子?” 说出这两个字时,陈添看向黎艾的眼神沉了一分,继续与她对视了一秒才转头看向旁边的陈其允。 “哪门子的嫂子?”陈添直起身,半搭眼,神情蔑然,“按年龄,你是算我哥,但论辈分,你得叫我太爷爷。” 说着,他忽然一把将黎艾搂进怀里,“这是你太奶。” “陈添你放开我!” 黎艾挣扎,但他那满胳膊的腱子肉跟钢筋似的箍着她,她动弹都动弹不了。 “放开她,”陈其允像是真的很在意他怀里的人,眼神一瞬间变得凶狠,“要我再送你回牢房吃吃拳头?” “也得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这十多天的牢房,他也不是白坐的,陈其允在官场上勾结了哪些,靠谁撑的腰,叶尧在外边儿已经查的清清楚楚,既然知道是谁,那谁还没个门道。 “陈添你他妈是不是太猖狂了?”陈其允骂了声脏话,但语调并没有拔高,从始至终都是沉冷的,“你以为你还在中国?这里是泰国!我的地盘!” 最后两句,他才咬字加重,宣誓主权。 陈添却说:“在你的地盘,我照样压你一头。” 陈其允只当他在装腔,“你拿什么压?” “不管在哪儿,钱才是第一位,只要我想,在哪儿都压你一头。” 陈其允握紧拳头,肩膀的伤口传来剧烈疼痛,但他却将拳头攥得更用力,眼底阴云密布,显然被他这句话触怒,因为他说的,他没法反驳。 “你要这么想跟我抢黎艾,就得做好砸钱的准备,”陈添仰起下颌,眼尾上抬,“但你愿意为她花十亿百亿吗?” 陈其允愣了下。 在他愣神之际,陈添先一步回答了这个问题—— “我肯。” 陈添笑着,眼神势在必得。 陈其允最恨的,就是他这个表情,曾经他就是用这个表情,一次,一次,又一次赢了他。 刚刚,他之所以愣住,是在想,只用十亿百亿就足够了吗? 只用这个数目就能让他赢一次吗? “十亿百亿而已,”他冷笑了声,“你觉得我出不起?” “我说的,”陈添扬唇,“是英镑。” 第50章 第 50 章 英镑, 一百亿英镑,那就是九百多亿。 全世界范围内,净资产能有这个数目的人,少之又少。 直升机还在楼顶上空盘旋, 巨大的引擎声震得人耳道难受。 陈其允的脸色一沉再沉。 黎艾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谁稀罕他们的钱, 有病一样。 但她一声没吭,她懒得跟这俩脑子有病的人说话。 “陈先生。” 门口传来一声呼喊。 三人朝门口看去,只见一批身穿黑色t恤的男人出现在门口, 门窄,无法目测有多少人站在门外。 陈其允只是看了他们一眼,目光落回陈添身上,“你尽管砸,我奉陪, 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可别后悔。” “该后悔的人只会是你,”陈添丝毫不在意门外的人,“你要是老老实实在这儿当个土皇帝, 日子会很滋润, 但你偏要来惹我,让我只能像五年前那样, 让你从自己的地盘,再滚一次。” 陈其允忽然笑起来,“我已经不是五年前那个陈其允, 你也不是五年前那个陈添。” 陈添像从他这句话里听出些什么, 眼睛微眯了一瞬。 他并不打算再跟陈其允进行这种无意义的争辩,之后, 他会用行动证明。 与我周旋久 第62节 他低头看向怀里的人,“我知道你不愿意跟我走,我会自己走,但你得送我。” 说着,他一把将她横抱起来,双臂紧紧禁锢住她的四肢。 “陈添!”选择当个哑巴的黎艾终于开了口。 “在呢。”他冲她笑了下,笑容浑得不行。 “放开她。”陈其允发出警告。 “不放。”他抬眸,挑衅地看向陈其允。 陈其允正要再说些什么,但眼前的两个人在这时被直升机带到了半空。 “你疯了陈添!”陈其允冲陈添怒吼。 黎艾身上没有任何安全措施! 飞机上升速度不快,陈添缓缓回道:“我还能让她出事?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废物?” 说完这句,直升机带着他们彻底离开了阳台,往楼下的草坪降落。 门口为首的男人冲进来,“陈先生,要不要我……” 陈其允盯着两人在半空中的身影,沉了沉气开口:“不用,守着大门别让他把人带走就行。” 陈其允原本以为陈添会这样带走黎艾,但那样风险太高,他不会让黎艾处于这种险境,如他所说,他只是让黎艾送送他。 半空里,在身体失重还没有任何安全措施的情况下,黎艾眼底却没有一丝畏惧,只在身体腾空那一瞬间惊讶了下,在陈添怀里,她有百分百的安全感。 况且,她是经历过枪战和挟持的人,这点儿场面算什么。 “怕吗?” 头顶落下陈添带着颗粒感的嗓音,黎艾抬头,平静地看向他,“我看你是真疯了。” 尽管她有百分百的安全感,但从客观事实出发,这是件非常危险的事,放在从前,陈添绝对不会这样做。 “这才哪儿到哪儿?”陈添却说。 才哪儿到哪儿? 黎艾真不知道他想疯成什么样。 七楼不过二十多米的高度,直升机很快将他们送至别墅外的草坪。 落地,陈添将黎艾放下来,但避免她直接走人,他始终拽着她一只胳膊,另一只手去解安全扣。 扣子解开,他拉着黎艾往门口走,走得很慢。 “他把我弄进去十几天,就为了跟你在我面前演这出?”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说是这么说,黎艾当然懂他说的什么。 “你还装,”陈添直接戳破,“你跟他要不是在演情侣,我倒过来姓。” 黎艾也说:“我跟他要是演的,我名字倒过来。” 名字倒过来而已,这种假誓有什么不能发的。 “艾黎……” 入耳的声音含笑,尾腔带着一点戏谑的懒声。 黎艾心跳像蓦地停了,脚下一顿。 陈添停下来,侧身笑着看向她,“倒过来挺好,这样我每次喊你的名字,都是在说……” 他故意将语调拖长,缓缓俯身凑近她,而后才勾唇说出最后那两个字:“爱你。” 黎艾的心跳这下是真的停了。 呼吸也一并停止。 血液却疯流。 陈添将她所有表情尽收眼底,薄唇继续往上扬了扬,漆黑的瞳孔深处升起某种隐秘浓郁的意味。 趁她神情微怔,他故意将声音压低了些,再一次喊她:“艾黎……爱你……” 像被他呼出的气流拂动,黎艾长睫颤了颤。 她听得出这两者的区别。 心脏在一瞬的停止后开始狂跳,如擂鼓般剧烈,她都担心,仍在耳边轰鸣的引擎声盖不住这心跳,让他听见。 她暗暗深吸一口气,强行将脸侧到一边,“滚。” 声音是冷的,却明显听得出气息不稳。 陈添慢慢直起身,视线扫了眼她透红的耳尖。 黎艾知道自己耳朵一定红了,她能感觉到那里在发烫。 她心知那抹红已经落入他眼底,想掩饰已经来不及,但她还是出于掩饰迈开了步子。 刚刚是陈添拉着她走,现在是她拉着陈添走。 陈添被她拽着,身子故意往后躺,让她拉不动,步子慵懒散漫,脸上带着笑,像个不思教诲,整日只知道调戏小姑娘的地痞无赖。 黎艾步子走得越来越快,恨不得立马把他扔出大门,可惜这儿离大门还有很长一段路,身后的人也死沉。 他们像一对在草坪上散步的情侣。 “你不承认也没用,我还是只当你在演戏。” “随你。”黎艾懒得再跟他争辩。 “是你自己说的,你最讨厌我们这种资本家,”陈添还懒懒笑着,“怎么?你要自己打自己的脸。” “他和你们那些资本家不一样。” 黎艾说着违心话,基于一个演员的基本素养,既然要演,那就好好演。 “怎么不一样?” “他没那么高高在上。” 这话倒是真的。 “意思是,你喜欢孬种?” 靠。 这人嘴是真够毒的。 一种名叫好胜心的情绪被挑起,黎艾深吸一口气,停下来,转身,冷冷盯着他开口:“我选男人从来就四个要求,有钱,有用,帅,器大活好,以前你对我有用,所以即便讨厌你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我也跟你,现在他对我有用,我跟他,有问题吗?” 她说了那么长一串,陈添就听到四个字: 器大活好。 他脸色是在一瞬间变阴的,浓眉重重压下去。 “你跟他做过了?” 刚刚还带笑的嗓音,此时戾气极重,尽管他心里的答案是否定的,但一想到那个可能,他就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做了又怎么样?关你屁事。” “你要敢跟他做,我立马阉了他。” 他这话,是肯定他们还没做过,语气却依旧骇人得可怕。 “陈添你是不是太无法无天了!”黎艾也被激怒,“是不是哪天我踩了你的底线,你也要废了我?” 两个人的情绪都有点失控,黎艾以为他们会像之前第一次在sky见面时那样争吵,但没有,陈添眼底的阴翳在她问出这句话后一瞬间烟消云散,过了会儿,他还笑了笑。 他拉着她的手,靠过来一些,好让她能更清晰地听见他接下来说的话:“我对你,没有底线。” 两人之间的距离好近,近到黎艾可以看清他一根一根纤长浓密的睫毛,自然也看得清,他眼底,某种几乎具象化的感情,像一抹光,让人无法忽视的光,极亮的,晃动着。 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在此刻洞穿了她的心脏。 空气中仿佛有什么在涌动,稀薄的蹭着她被洞穿的心脏,像穿庭而过的风。 视线里,他的发尾被傍晚的轻风拂动,她的心绪也似乎随着那风,被扬了起来。 她压不下那股情绪,犯了作为一名演员的大忌,此刻她不再是扮演薄情寡义的那名角色,她只是她自己,爱着眼前这个人的她,任谁都能透过她的眼看见她为他跳动的心脏。 陈添看见了,所以他眼底有浓雾般的笑意再次漫起。 “以为骗我说跟他做过,我就不会纠缠你了?”陈添笑着,声音格外温柔。 黎艾怔怔看着他,没回答。 “我不是什么封建余孽。” 说着,陈添抬手轻轻弹了下她的额头。 被弹的这一下,黎艾回神,慌忙将视线撇到一旁。 “走吧,”陈添掀眸看了眼远处,“待会儿该有人来扫我们兴了。” 黎艾回头,看到别墅大门前站着的陈其允。 他肩上的伤口似乎撕裂了,血渗了出来,在他白色衬衫上染出一片红色,像雪地里的一树红梅。 “你捅了他?” 陈添看一眼便明白怎么一回事。 黎艾回头,“用不着你管。” “他欺负你?” 说这话时,陈添没再笑,声线颇冷。 “你觉得我能让他欺负?” 这是个问句,语气却不容置疑。 “不能。” 陈添又笑起来。 与我周旋久 第63节 黎艾白了他一眼,一会儿阴一会儿晴的,天都没他能变脸,“走了。” 黎艾往前迈开步子,陈添拉着她的手跟上。 这下,两人更像牵着手在草坪上散步的情侣了。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拖长,他们连影子都般配。 一人在十米之外注视着他们的背影,眼睛微眯着,似被强光灼了眼。 不快不慢地走到门口,两人停下来。 “撒手。”黎艾冷冷开口。 陈添缓缓松手。 “你可以滚了。” 陈添笑笑,并不介意她的冷硬态度,微俯一点身,笑如浓雾轻风般对她说:“跟以前一样,等你的戏杀青了,我来接你回家。” 第51章 第 51 章 “跟以前一样, 等你的戏杀青了,我来接你回家。” 彼时,恰好一阵风吹过,吹得他头发轻扬, 枝桠轻晃, 整个世界都是动态的, 黎艾整个人却在这一刻定格。 在宿厘岛的时候,陈添问过她:她的家在哪儿? 那会儿她想,那栋她在海边买的小木屋里, 有她的猫,所以那里就是她的家。 但,以前拍戏时,为了方便,她在横店也买了套房, 每次拍戏就会把黎小二带去那栋房子里,她却从来不觉得那里是她的家,只有抱着黎小二回到有陈添在的那栋房子时,她才觉得, 到家了。 陈添自是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只看见她表情有些怔愣。 他伸手轻捏了下她的脸,“走了。” 黎艾回神, 见他直起身,倒退着往后走,脸上还是来时的笑容。 倒退了好一段距离, 他才转身, 走向门外。 黎艾望着他的背影,在原地伫立良久。 等着陈添的车就在不远处, 陈添上车前朝这边望了过来,自然,他会看见她还站在那儿,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再站在这儿,却挪不开脚步,也挪不开视线。 他似乎笑了下。 等他上了车,她余光里出现一个侧影。 陈其允站到了她身边。 “你满意了?”黎艾开口,语气带着嘲讽。 “当然没有。” 今天陈其允不但没能在陈添脸上看到他想看的表情,反而被对方占了上风,他当然不满意。 黎艾转头,“你不如把我送去一个他找不到的地方。” “是有这样的地方,但你应该不会想去的。” 黎艾不解,“你怎么知道我想不想去?” 陈其允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颇为故弄玄虚地说:“或许有一天,我会带你去。” 黎艾不想再与他多说,抬步往回走,但步子刚迈出去,胳膊被陈其允拉住。 “干嘛?”黎艾有些愠怒地回头。 “下一次,我们给他加点料好不好?” 黎艾瞄了眼他肩膀处渗出来的血迹,他用受伤的那边的手拉着她,这样伤口肯定是会疼的。 她怀疑他有受虐倾向,不对,她想起他被她捅时的反应,他就是有受虐倾向。 就挺无语的,她怎么净撞上些不正常的人。 “你又想搞什么?” “我想在他面前跟你再亲近一点,”怕她抵触,陈其允连忙补充道,“你就当跟从前一样在拍电影,一部没有吻戏的电影。” 黎艾愣了下。 他跟陈添虽然是死对头,但不愧是血脉相连的兄弟,想法都一样。 “如果我配合你,你多久能帮我彻底摆脱他?我需要一个具体的期限。” “三个月,三个月内我们之间应该就会有一个胜负,如果赢的是我,他会滚出泰国,如果我输了,我带你去一个他不可能找到的地方。” “你凭什么觉得那个地方他找不到?” 每一次逃跑,黎艾都觉得陈添找不到她,结果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找到。 “黎黎,他没那么大本事,这世上总有些地方是他去不了的,无论如何,”陈其允眸色渐深,“我都不会让他从我这里把你抢走。” “我至少,”他眼底是几乎具象化的执念,“要赢他一次。” “还是劝你一句,没有金刚钻就不要揽那瓷器活。” 他本来就挺疯癫的了,等他在陈添那儿输得一塌糊涂的时候,黎艾怕他精神上承受不住,彻底失去理智,最后来个玉石俱焚。 她可不想见到这样的局面。 陈其允却忽的笑起来,“黎黎,你是在担心我吗?” 黎艾翻了下白眼,“我担心你后悔,把我给卖了。” “放心,就算我什么都没了,只要你还在,我就一定不会后悔。” 他看她的眼神,深情得要命,不知道怕还以为他苦恋了她多年,可他们的交集,不过半月而已,是以他的眼神越是这般深情款款,黎艾越是觉得他有病。 “但黎黎,”陈其允语调一转,问她,“你的决心够吗?” “当然。” 她的决心不比他少。 “那先提前祝贺你,”陈其允冲她笑得温柔,“得偿所愿。” 见他这么信心,黎艾心里反倒没底,对于他说的那个地方,她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眉头不住往下压,“等你做到了再说这话吧。” “一定让你如愿。” 他像是有百分百的胜算,那种势在必得的模样,让黎艾想到了另一个人。 她转头,看向门外,那里只有一条空荡荡的街道。 - 离开别墅区,陈添坐着车前往距离最近的一处停机坪。 一架直升机似在那里等候多时,陈添下车,转乘直升机,一路往东飞。 历时一个多小时,直升机开始下降,下方是一处海边度假庄园。 庄园面积不小,配置豪华,停机坪都有好几处,直升机在距离中心位置最近的停机坪降落。 停机坪边儿上有人等着,见陈添下了飞机,早就候着的男人朝陈添快步走过来,伸手指向前方停着的一辆黑色宾利,“添爷,请。” 庄园太大,还得坐车去最终目的地。 车子在几分钟后停在一处兰纳王朝风格的独栋建筑前。 这儿似乎是专门用来喝茶聊天的地方,环境清幽,高低错落的林荫郁郁葱葱,建筑四方通透,在下车的地方一眼能望到里面雾气蒸腾的清池,颇具中式禅意。 踏过由青石板构成的小路,再迈上几步石阶,进入室内,陈添侧头,第一眼,他看到的是叶尧。 叶尧比他提前了半个小时过来,把他想见的人约到了这边,准确来说,是让原本就在这儿躲他的人老老实实待着等他过来。 在叶尧跟前,坐着一个发福的中年人,穿着身刺绣的黄褂子,看见陈添进来,他先是咽了下唾沫,然后哈着腰站起来,脸上挂起一个有些谄媚又局促的笑容,“添爷。” “陈会长,坐。” 陈添先一步坐下,被他叫做陈会长的中年男人也坐回去,姿态有些僵硬。 叶尧从陈会长身后迈一步到两人之间的茶桌前,为陈添倒了杯茶。 陈添瞥了眼陈会长的表情,没什么情绪地懒声开口:“陈会长在这个节骨眼跑出来度假,是在躲我吧?” “怎么会……”陈会长赔笑,声音没什么底气。 “陈会长可能不知道,现在我最擅长的,就是找人。” 陈会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躲,”陈添似想到什么,笑了声,“没用。” 陈会长没像陈添那样靠着座椅,身子朝陈添这边半侧着,腰始终保持微微弯曲的姿势,目光低垂,“让您大老远跑这么一趟,实在抱歉,不知道添爷找我是有何事交代?” “陈其允没告诉你们吗?” 他说的‘你们’,而不是‘你’,意思很明白。 陈其允是五年前才来泰国的,光靠他一个人单打独斗,这么短的时间,弄不出什么名堂,但如今,陈其允几乎包揽了陈家在泰国的所有生意,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有人帮他,不管是出于利益还是被威胁之类的原因。 “其允什么也没跟我们说呀。”陈会长干笑道。 陈添懒得跟他打哈哈,“行,他没说,我来说。” “我这次来,”陈添侧目看向陈会长,“是准备让他滚回淮城。” 陈会长明知答案,还是虎躯一震,头又低了些,像恨不得低到土里去埋着,省得卷进这些个祖宗之间的争斗,“这……这怕是……有点难办。” “难不难办另说,有个事儿我很好奇。” “您说。” “陈会长你在泰国生活了这么多年,当了这么多年的会长,是怎么让陈其允爬到你头上的?” 陈会长用余光暗暗打量了下陈添的神色,调整了下姿势,正襟危坐道:“其允虽然来泰国的时间不长,但却与诸多长官十分交好,鄙人不才,自愧不如,那自然只能甘居人下。” “陈会长都做不到的事,他陈其允是怎么做到的?” “这谁又知道呢。” 与我周旋久 第64节 陈添扯了下唇,下巴往上轻抬了些,神色谑然,“陈会长没调查调查?” “那也得有本事调查出来才是,”陈会长叹了口气道,“我只查到,其允的人脉似乎都是森萨长官介绍的。” 陈会长口中的森萨长官,陈添自然是有所了解,现任警察总署署长。 到这儿,陈添知道也问不出别的什么。 那现在就只剩下一个问题。 “他有他的警察署署长,我有我的议庭,”他定定看向陈会长,“你选谁?” 陈会长顿时冷汗就下来了。 陈家全世界范围内的生意最终管理权还是都在国内,他们这些国外的话事人明面上看起来权利很大,但壳下顶多算个海外子公司高管,议庭成员要想罢免谁,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 罢免都是小事,算提前退休,就怕还会遭到清缴,秋后算账,那一辈子都白干了。 “听说……”陈会长声音有点儿抖,像狠狠捏了把汗才敢说出这句,“您不打算进议庭。” 陈添的目光幽幽在他身上停留两秒,笑了声,“就算我不进议庭,我家那位陈鹤龄女士身体康健,怕是还能在议庭待上个十年二十年,那位森萨长官能当那么久的警察总署署长吗?” 近二十年来,泰国的警察总署署长换得很勤,并且没几个人有好下场,答案显然易见,但陈会长还是不敢贸然做决定,毕竟陈其允也不是好惹的。 陈添看出他的顾虑,脸上笑意却更盛,他从来都是这样,很少用一些狠戾的表情来吓唬人,他只会笑,笑得人心惊胆战,坐立难安。 “你要是怕陈其允报复,那我去找泰国人合作,”他笑着,语气轻飘飘的,“把你们连同陈其允,一起弄死。” 陈会儿听得双膝发软,险些就要跪下去。 瞥他一眼,陈添懒得再与他多说,喝了口叶尧为他倒的茶后起身离开座椅,在往外走之前,他丢下最后一句话: “告诉其他人,以后泰国的生意,我管了。” 第52章 第 52 章 傍晚, 夕阳落满窗。 天边被灼烧出一片火海般色彩,边缘逐渐被苍蓝与暗色侵蚀,巨大的城市在天际之下一寸一寸亮起灯海。 黎艾站在窗边的镜子前,等着造型师为她调整礼服腰部的绑带。 今晚她会和陈其允出席一场慈善晚会。 在意识到陈其允是个受虐狂后, 她决定安分点, 左右不过三个月的时间, 像陈其允和陈添这俩人说的,就当演戏,出演一个脾气并不那么暴躁的人。 她其实也有点好奇, 如果只认为她是在演戏,陈添看到他和陈其允举止亲密,会是什么表情。 “好了吗?” 男人温润低沉的嗓音传来,黎艾转头,淡淡望过去。 “好了。”造型师后退几步, 很有眼力见的把空间让出来。 “走吧,黎黎。”陈其允朝她伸出手。 黎艾瞥一眼,双手提起裙子就往前走,“演戏也要到了片场再演。” 陈其允笑笑收回手, “好。” 下楼, 车子就侯在门口,后座车门已经拉开。 黎艾坐上去, 陈其允绕到另一边上车。 从这儿到慈善晚会地点需要半个小时车程,这半个小时里,陈其允一直把黎艾看着。 她实在漂亮, 绝不会产生审美疲劳的那种漂亮, 明明是浓颜,但不管多华丽的衣服穿在她身上都不会显得物欲横流, 永远能让人感受到她骨子里透出来的清冷与独立,这样的气质令她不论如何改变妆容,都始终美得毫不庸俗,而皮相上稍稍的一点改变又总能让人眼前一新,怎么都看不腻。 黎艾对于他的视线并不在意,全当他是空气,在娱乐圈这么多年,她早习惯了被人一直注视,只有一个人的注视她难以抵抗,陈其允又不是那个人。 晚会在一处庄园内举行,车子将他们送到了宴会厅的门口。 陈其允先一步下车,从车尾绕到另一边,为黎艾拉开车门,很贴心的用手放在车门上沿,以免她撞到头,另一只手朝她伸过去,做她的扶手。 彼时,旁边一辆车上也下来一个男人,身高腿长,没有穿正式的西装,上衣就一件丝质黑衬衫,领口敞着,随意又慵懒,气质却矜贵又落拓,气场强大,仿佛天生就是世界的主角,他一出现,在场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 黎艾也一样。 她看向他。 他也看着她,眉尾轻挑着。 像山火遇上暴雨天,不知道谁更烈一些,也不知道接下来,谁会更胜一筹。 两人用眼神对峙着,时间仿佛定格,然而两人的对视其实仅仅只维持了一秒。 黎艾收回视线,双眸低垂看向陈其允朝她伸过来的手,抬起胳膊将手放入他掌心。 陈其允轻笑,牵着她从车里出来,再极自然地搂过她那盈盈可握的纤腰,带着她往宴会厅里走。 两人站在一块儿,俨然是一对十足般配的壁人。 陈添的目光由黎艾今日妆容精致的脸,落到她腰间那只碍眼的手上。 想把那只手折断—— 这是他此刻唯一的心情。 即便明知他们在演戏,他还是不爽,非常不爽。 他在原地站着看向前面两人贴在一起的背影,过了好一会儿才迈开步子跟进去。 这场慈善晚会是晚宴与慈善拍卖会相结合的形式,来宾可一边享用丰盛的餐宴,一边进行竞拍,本次的竞拍品除了举办方提供的一部分,另一部分是由参与晚宴的贵宾所捐赠,只有这部分贵宾才能坐最前排两桌的席位,陈其允带着黎艾在其中一桌坐下来。 不管是菜肴、桌椅材质还是餐具,前两桌与其他都有明显区别。 这群富人连搞慈善都要弄个三六九等。 落座没一会儿,原本坐在黎艾右侧的一名女士起身离开,接着,一道阴影罩下来,黎艾愣了下。 光是看落在她身上的影子,她竟都能分辨出对方是谁—— 他连影子都是好看的。 黎艾转头,看见陈添在她旁边的座位坐下来。 “这里有人了。”黎艾冷声提醒他。 “你是说那位女士吗?”陈添用下巴指了个方向。 黎艾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看见刚刚那名女士坐到了隔壁那桌,刚刚她特意挑的这个位置,就是怕陈添坐到她旁边来,结果陈添竟然预判了她的预判。 “换个位置。”黎艾转头对陈其允说。 说完,她起身,却被人拽着胳膊强行压回去。 “就坐这儿。” 陈添声音里透着不可抗拒的强势。 黎艾深吸了口气,像是知道他会来这一出。 “陈添你适可而止。”这话,是陈其允说的。 “我凭什么适可而止?”陈添理直气壮。 黎艾也是料到了他会这么说,论强词夺理,谁比得过他陈添。 “黎黎是我女朋友,你这是骚扰。” 陈其允还试图跟他将道理,倒也不算讲道理,更像讲法律,那就更是撞上陈添的专业了。 “那你报警抓我啊。”某人很不要脸地说。 “你说的。”陈其允似乎准备再送他回牢里练练拳头。 “反正都是猥亵罪,那不亲一下岂不是亏了?” 陈添说着用力将黎艾往他那边拽。 “陈添!”陈其允怒喝一声,伸手拉住黎艾另一只胳膊。 在此之前,陈其允语气一直还算平静,声音也不大,维持着他素日里斯文绅士的作风。 不少人朝他们三人这边望过来。 舞台的灯光也恰好在这时亮起,并且灯光还未往里收,恰好打在他们这里,像故事开场时的追光。 不管是灯光还是什么人的目光,陈添毫不在意,继续拽着黎艾的胳膊不松手,脸上勾出一个混不吝的笑,“还报警吗?” 陈其允正要回他,被黎艾打断,“别吵了,我就坐这儿。” 两人虽然并没有大声争吵,但左边一句右边一句的,黎艾还是觉得吵得慌。 两个男人先是看向她,再看向对方,眼神对峙片刻,两人同时松手。 黎艾用余光各自瞟了他们一眼,觉着,他俩要一直这么争,谁先出局她不知道,她很可能先一步出殡,被他俩扯成两半。 “ladies and gentlemen……” 主持人的声音在这时响起,灯光聚拢到舞台。 宾客已经陆陆续续入座,慈善拍卖会正式开始。 黎艾对珠宝文玩什么的不感兴趣,这些东西,一旦感兴趣就会生出无尽的欲望,可没人不喜欢漂亮的东西,所以她尽量不去接触,像这次,即便舞台上的大屏投放着拍卖品的高清照片,几乎是把东西送她眼皮子底下来,她一心却只顾埋头吃着饭。 “尝尝这个。” 陈其允给黎艾夹了个泰国风味的菠萝冷拌蛤蜊,他虽然只和黎艾一起吃过一顿饭,但就那一次他便看出了她喜欢甜辣口,觉着她应该会喜欢吃这道菜。 旁边的陈添看见,笑了声,极具嘲讽意味的那种笑,“作为男朋友,竟然不知道女朋友对菠萝过敏吗?” 陈其允表情闪过一丝尴尬,“你对菠萝过敏?” “忘了告诉你,”黎艾很镇定地将那个哈利夹起来,笑着递到陈其允唇边,“你帮我吃掉吧。” 这下,陈添笑不出了。 看见他的笑僵在脸上,换陈其允眼底笑意浮起,双眸含笑地从黎艾的筷子间咬过那个蛤蜊。 有些辣,很甜。 此时黎艾背对着陈添,看陈其允这茶里茶气的笑,她翻了个白眼,然后才把身子回正,目光落回餐桌,在一道道菜肴上搜寻。 与我周旋久 第65节 有一盘不知是用什么鱼做的菜,看着很好吃的样子,她抬手,正准备用筷子去夹,手里的筷子却不翼而飞—— 被陈添一把抢了过去。 下一秒,“啪”的一声,两只筷子被他单手折断。 黎艾:“……” 侍应生很快给黎艾拿来一双新筷子,黎艾瞪陈添一眼,接过新筷子继续吃。 她胃口小,吃不了多少东西,等她吃饱,还有好些个竞拍品没进行拍卖。 这时候她还是没去看舞台,单手支着腮发呆,但因为有道难以忽视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让她发个呆都没法专心,只能拿出手机玩起并不怎么感兴趣的小游戏转移注意力。 拍卖快结束时,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忽然一阵腹痛,有点儿想拉肚子的感觉。 “我去趟卫生间。”黎艾起身,用眼神示意陈其允务必把陈添看住。 陈其允会意,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去吧。” 黎艾安心转身走向卫生间。 到了卫生间,她肚子又不疼了,算算日子,估计是姨妈要来了,遂只在卫生间补了个妆。 出卫生间时,她颇为警惕地看了眼门口,总觉着陈添会出现在那里,好在,没人。 她松了口气,拎着包往回走,却依旧没完全放松警惕。 到了宴会厅大门口,她这才彻底卸下防备,然而,就是这时候,她的手被人从身后拉住。 她一惊,猛地回头,撞进一双漆黑深邃的眼,那双眼底带着明显心思不正的笑。 靠。 陈其允怎么这么不中用,还是让这人跑出来了。 “你觉得他能拦住我?”陈添知道她在想什么。 黎艾一边瞪着他,一边在心里骂陈其允。 陈添俯下身,勾着唇对她说:“陈其允想在这儿拿你来气我,那我也在这儿,拿你气一气他。” 黎艾立马防备地往后退一步,“你想干嘛?” 陈添没有立马回答,黎艾此刻能听到的,只有里面主持人的声音:“there will be followed by a fireworks display, everyone please move outside to watch(接下来会有烟花表演,请各位移步到室外观赏)。” 黎艾没注意主持人在说什么,紧盯着跟前的陈添,看见他眸内浮起一抹透着股坏劲的笑,“我要在大庭广之下,给他戴顶绿帽。” 他语音刚落,宴会厅的大门被拉开,黎艾被他拉入怀。 在倾泻而出的光线与数道齐齐望过来的目光里,他低头,笑着吻住了她的双唇。 第53章 第 53 章 众目睽睽之下, 陈添的吻重而狠。 黎艾想反抗,可全身都被他牢牢禁锢,连动弹都动弹不得。 她只能咬他,但他没有伸舌头, 去咬他的唇会像在迎合他的吻。 除了承受这个吻, 她什么都做不了。 最后是陈其允砸过来的一拳才让他们分开。 陈添结结实实挨了这一拳, 陈其允是真的愤怒至极,不知道是因为陈添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他戴了绿帽,还是因为他亲了黎艾, 下手不知道有多重,陈添脸上被砸到的地方几乎是立马就红了一片,他怎么可能就这么白白挨打,一拳也抡到陈其允脸上。 两个人就这么打起来,打得不可开交。 因为从小把陈添当做全方位的对手, 陈其允自然也学过格斗,但陈添的格斗水准是世界级的,他怎么可能打得过,没多久就被陈添撂倒在地。 这是两人第一次打架, 陈添猜到他会动手, 但没想到他会这么不顾死活地跟他缠斗,像完全失去了理智。 赢了他那么多次, 陈添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失态。 做了这么多年的对手,陈添对陈其允的了解不比任何人少,知道陈其允有多好面子, 自尊心有多强, 他但凡有一点理智,在他回了他一拳时, 他就该停手,从前的他,绝不会允许自己如此狼狈。 陈添看着陈其允此刻的表情,他双目充血,整张脸涨得通红,额头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眼神像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看不出以往任何一点斯文儒雅的样子,虽然陈添一直很清楚,他的斯文从来都是装出来的,但装了这么多年,那些特性会渗进他的骨子,成为一种本能。 今天他违背了自己的本能,只因为他让他丢了脸? 怎么可能? 在今天之前,他以为陈其允和黎艾只是演戏,但现在看来,陈其允不像是演的。 脑海里浮现出陈其允搂着黎艾的那一幕,现在,再看向他碰黎艾的那只手,陈添愈发觉得碍眼。 伴随“咔”的一声脆响,陈其允的手被陈添折断。 “陈添!”本来只打算隔岸观火的黎艾大喊一声,冲过去,将陈添推开,冲他怒吼,“你他妈疯了吗?!” “不是早疯了?” 黎艾不想跟他多说,弯腰准备将陈其允扶起来,头顶却落下一个冷戾的声音 “你敢扶他试试,你敢扶,我再让他折一只手。” 黎艾的动作僵住,她知道他不是说说而已。 她抬头看向他,眼底充满了陌生感,他之前还跟她说,他没那么暴力,现在算什么? 两人对峙间,陈其允自己站了起来。 余光瞥见他,黎艾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睨了他一眼,“你的人呢?” “被他的人拦着。” 今天陈添带的人,数量比他的要多得多,不然他早出来了。 黎艾也是觉得蛮无语的,在自己的地盘还能被人用人数压制,明知道陈添要来,他就不能多带点儿人? 估计,他还是把陈添想得太规矩了,陈添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做事绝不脏自己手的人,现在他似乎什么都干得出来。 “聊完了吗?”陈添开口。 “关你屁事。”黎艾啐他。 “聊完了就跟我走。” 说着,他也不管黎艾愿不愿意跟他走,拽着人就往外走。 陈其允想去拉她,却被人将手按下去,陈添的人从他冲过来的时候就跟了过来。 “陈添!”他怒吼一声。 陈添停下来,回头时不忘用力搂住黎艾,让她动弹不得,乖乖待在他怀里。 “怎么?”陈添眼底透出一抹蔑色,“要让你的森萨长官来抓我吗?” 陈其允冷冷盯着他,没往下接。 陈添搂着黎艾转身,笑着放出狠话:“你再敢让政府的人滥用职权,我立刻就能让你滚出陈家。” 刚来时,是他偏要单刀赴会才会被弄进监狱,现在这个宴会厅里他的人更多,想混淆视听再把他送进去,做梦。 陈其允没有退让,自尊心不允许,那颗为黎艾跳动的心也不允许,他紧盯着陈添开口:“黎艾现在已经不是你女朋友,你强吻她,犯法,我报警让警察抓你,算什么滥用职权?” “那你报警试试。” 要报警也是黎艾报,就算黎艾报了警,还需要把他告上法庭才能定他的罪,亲个嘴不会立马被刑拘,打架倒是可以直接拘留,但先动手的可是他陈其允。 陈添不准备再跟他废话,拉着黎艾继续往外走。 陈其允想追,但被人死死拦住,他一个手都断了的人,只能眼睁睁看着陈添把黎艾带走。 “陈添!”黎艾当然不会乖乖跟他走,不停挣扎着,“你发什么疯!” “再看着你在外面勾男人,我才真的要发疯。”陈添语气平静,却更有一种疯感。 “你这是绑架!” “那你报警。” “报警就报警。”黎艾拿出手机,手指停在拨号键上却迟迟没按下去。 泰国报警电话是多少? 她不知道啊。 现在用浏览器搜? 但陈添看着啊。 被他看着搜报警电话,那未免也太尴尬。 “知道报警电话多少吗?”她动根指头陈添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他笑了声,又问她,“会说泰语吗?知道绑架什么定义吗?” 黎艾:…… “要拉拉扯扯就算绑架,警察别想有一分钟闲着了,”陈添声音里的笑意越来越浓,听得人心头微酥,“带你去看星星,算什么绑架?” 黎艾一愣。 看星星? 陈添停下来,侧头,倾身靠过来一些,让人能清晰看到他眼底如同星子般掠起的光,晚风掀起他的发,再将带着他低沉好听的声音缓缓送入她耳中: “今晚有流星雨,我们去许个愿吧。” 那一瞬间,黎艾感觉胸腔下的心脏好像不再属于她,是为了他才跳动,也只为他失控。 如此轻易便失控。 只需要他对她轻笑。 她需要不断深呼吸,才能从失控的心跳声里找回一丝理智。 “谁要跟你看。”黎艾习惯性将头扭到一边。 “你啊。” 心头又是一动。 呼吸都跟着心跳变得急促。 与我周旋久 第66节 “你放开我,我不去。” “不放。” 他不但不放,还忽的将她横抱起来,抱着她走向停机坪。 最适合看流星的地方肯定是在山上,那当然是坐直升机去比较快。 黎艾被他抱着上了直升机,机舱门关上,这下她怎么也跑不了,陈添松开她,拿过一旁的防噪耳机想为她戴上,被她一把夺过。 她自己戴。 戴好耳机,黎艾缩到窗边,整个飞行途中都没看陈添一眼。 陈添全程都看着她。 直升机停在一处观景台,不知是专门修建来看流星的还是看用来眺望整座城市。 下了直升机,黎艾第一眼看到的是整座如同浮在光晕里的城市,像天上的星光一颗一颗落在了大地间,即便这里看不到流星,并肩站在这里看夜景已然是一件很浪漫的事。 这儿在山上,除了这处观景台,四处一片漆黑,跑是没法跑的,也没法跟路人呼救,黎艾不打算做徒劳的挣扎,还先一步走到观景台的边缘,靠着围栏看向远处的夜景。 旁边亮着一盏灯,陈添走过来,刚好为她遮住了在黑夜里有些刺眼的灯光,他的影子完完全全将她笼罩,像一张网,她怎么也挣脱不了的网。 肩膀上忽然一重,他为她披上了件衣服。 这里风大,只穿一件礼服,她一定会着凉。 黎艾没有拒绝这件衣服,伸手拢了拢,喉咙吞咽两番,尽量让开口的声音显得凉薄冰冷,“流星雨什么时候来?” “快了。” “看完赶紧送我回去。” “怎么可能。” 黎艾睁大眼转头,“你什么意思?” “你觉得我会那么轻易放你回去?”陈添低头冲她笑。 “陈添,”黎艾深吸一口气,“我不知道绑架的具体定义,但我知道什么是非法限制人身自由。” “限制人身自由也要超过一定时间才违法,”陈添稍稍挑起一点眉尾,“知道是多少时间吗?” “24小时……”黎艾的声音没了刚刚的底气。 “现在才多久?” 黎艾不吭声了。 陈添笑起来,“放心,我一定在最后一个小时里解除你的人身自由限制。” 他故意加重了‘最后一个小时’这六个字的语气。 黎艾狠狠瞪他一眼。 “别看我了,小心错过流星雨。”陈添这么说着,目光却丝毫没有要移开的意思。 “谁愿意看你。”黎艾冷哼一声,转头看向天际。 恰好,就是这时候,流星雨降临。 一道道亮光划破夜空,如同神明用光绘出的轨迹。 看着这一幕,黎艾双眼不自觉睁大,像被震撼到失了神。 “笨蛋,闭眼。” 带笑的嗓音入耳,黎艾这才回神,忙忙闭眼,向流星许愿。 那么多颗流星,她却只有一个愿望—— 希望陈添能放下我,找到另一个和他很相爱的女孩,一起生下一个可爱的宝宝,幸福美满地过完这一生。 愿望许完,天边的流星雨也都没入了地平线,消失在黑夜里。 黎艾缓缓睁开眼,听到耳边落下一道声音: “我猜,你许的愿望跟我相反。” 黎艾微微一怔,转头看向他。 陈添轻歪了歪头,“你说老天会更偏向谁?” “当然是我。” “是吗?” 陈添缓缓笑起来,像已然窥见结局,那个他想要的结局。 第54章 第 54 章 “流星看完了, 然后呢?” “你想做什么?”陈添问。 黎艾拢了拢身上的衣服,脸别到一边打了个哈欠,“我想回去睡觉。” “回去就别想了,至于睡觉……”陈添将尾腔拉长, 语气格外意味深长。 黎艾眼神立马变得警惕, “陈添你想干嘛?” 陈添伸手拉住她胳膊迈开步子, 笑得明显心思不正,“带你去睡觉。” 黎艾当然不肯走,赶紧改口:“我不想睡了, 我要通宵!” “不行,熬夜伤身体。” 比力气,她哪儿比得过他,陈添轻轻松松就将她拉走,后边觉得她实在闹腾的厉害, 还直接把人抱了起来。 被那双全是腱子肉的手箍着,黎艾只能扑腾着双腿大喊:“陈添!我他妈不睡!” 陈添却只笑笑,“别闹。” 他抱她上了直升机。 知道挣扎完全没有作用,黎艾放弃抵抗, 躺在他怀里闭着眼睛装死。 陈添为她戴上防噪耳机, 在耳机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的频道跟她说:“刚刚还说不睡,现在又要睡了?” 黎艾不搭理他, 继续装死。 接着,耳机里传来一阵沉沉的笑声,震得人胸腔微微酥麻, 这人真的, 连笑声都让人难以抵抗。 飞机在半小时后降落在一处郊外的私人别墅。 大晚上的,黎艾看不清这别墅具体占地面积有多大, 但光是主体建筑就不比陈其允那栋小,黎艾觉得陈添真的是钱多烧得慌,他又不在泰国定居,弄一栋这么大的别墅是要干嘛,不会是就为了好停直升机吧,真的逆天。 下了直升机,陈添依旧没有要松手的打算。 黎艾觉得自己这会儿应该象征性挣扎两下,但反正结果都一样,她觉得不如继续装死来得省事。 陈添也不戳穿她,什么也没说,径直带她去了房间,将她放到了床上。 感觉到背部接触到床面时,黎艾心里紧了一下。 她知道陈添不会对她做太出格的事,但保不齐这狗男人又要强吻她,以他现在的疯批程度,亲她个一晚上这种事他不是做不出来。 “还要装睡?”陈添都看到她把眼睛悄悄眯开了一下,“不去洗洗?” “我不,”黎艾不装了,睁开眼瞪着他,“一天不洗臭不了,臭了更好,臭死你。” 陈添笑笑,“我不嫌弃你。” “我嫌弃你。” “都在床上了,你还敢说这种难听话来惹我?”陈添单膝跪到床上来,俯身,侵略性的气息逼近,声音里是明晃晃带着坏劲的调戏,“信不信剩下的二十个小时我都用来强吻你?” 看吧! 她就知道! 黎艾快被他气疯了。 陈添笑着继续俯身,两人之间的距离又近了些,“你乖一点,我就不亲你。” 黎艾真想扇他,狠狠挫着后槽牙开口:“那请问,怎么样算乖?” “乖乖去洗澡,然后回来睡觉,衣服都给你准备好了,这次,”陈添唇角往上扬了几分,“内衣内裤我没忘。” 他好意思提这个? 黎艾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那你滚开。” 陈添直起身,收回那只跪在床上的腿,后退一步,将地方让出来,“衣服在柜子最右边。” 黎艾冷着脸下床,拉开柜子,里面都是睡衣,男女款都有,黎艾拿了件挺厚实还自带胸垫不会凸点的。 “内衣内裤在下面的抽屉里。” 黎艾只从抽屉拿了条内裤,这些内裤的款式还算正常。 房间里就有浴室,黎艾进去把门反锁。 浴室里还准备了卸妆品,显然陈添早就想把她绑过来,今天就算她没提起睡觉这茬事,他估计也会带她来这儿。 黎艾边卸妆边在心里骂了他两句。 浴室里有浴缸,黎艾还挺喜欢泡澡的,但她当然不会在这儿泡,两下冲了个快澡,穿上睡衣出去,换下来的内裤和乳贴她丢进了垃圾桶,还用卸妆时的化妆棉盖住,不想让陈添看见。 拉开浴室的门,黎艾闻到一股淡淡的烟草味,陈添在抽烟。 她转头望过去,视线里,陈添正微仰着头冲她这边吐烟,白色烟雾上浮,遮不住那双半眯着含笑的眼。 黎艾只是淡淡扫过去一眼,心却重重一跳。 深呼吸一口气,她扭过头无视他,上床钻进被窝,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要不是被子里太闷,她想把整个脸也捂住,省得陈添做出些禽兽行为。 陈添将还剩半截的烟摁进烟灰缸,朝床这边走过来,停在床头。 他视力极好,不用凑很近就能看到黎艾脸上的每一处细节,那一根一根纤长卷翘的睫毛,被睫毛挂住的几丝头发,脸庞边缘被灯光染成浅金色的细绒毛,唇间的纹路也都看得极为清晰。 她的唇形很好看,饱满又不失纤薄的线条感,唇色是樱粉色,像含苞的花一样柔嫩,让人看一眼便挪不开,口干舌燥,特想上去咬一口,极重的那种咬,但又不舍得她疼,那就只好…… 与我周旋久 第67节 陈添眼神暗了暗,半晌,他倾身,单手撑床,吻向了那双唇。 在他用手撑床时,黎艾以为他是坐到了床上,正欲翻身朝向另一面,不料却刚好将双唇送到了他面前。 猝不及防的一个吻,黎艾猛地睁开双眸,看到陈添染了情与欲的眉眼。 那样的他,太令人心旌摇曳,她愣了一瞬,被男人趁机深吻。 理智尚存,她用力去推上方的男人,推不动,男人还顺势擒住她的手腕,将她双手举过头顶,将她压在床上继续吻。 他吻得很用力,但没有将舌抵进她唇齿,大概是知道会被咬,还是毫不留情那种,所以他只能将无法餍足的渴求宣泄在她的唇上,又含又吮,不时还咬上一口。 两人的呼吸缠在一起,温度如沸水滚烫,像氧气都被蒸发般缺氧,黎艾感觉大脑一片空白,又像氧气浓度过于饱和般醉氧,被他吻得晕乎乎的,身子像陷在云里,都忘了要咬回去,等她记起来,对方却先一步察觉,她咬了个空。 “想咬我?”陈添挑唇。 黎艾没心思回答他这调情似的问题,两只冒着火星子的眼睛狠狠瞪着他,“陈添!你才他妈说了什么!” “你太乖了,忍不住,”陈添笑得挺浑的,“就亲这一下。” 黎艾想骂他,破口大骂,但嘴张开片刻却又合上。 他已经够爽了,她才不想让他更爽。 这个人什么奇葩癖好,靠! 陈添看着她被吻得一片水光的红唇,眼神又暗了暗。 “两下。”他忽然又说了句。 接着,在黎艾还没反应过来时,他又压了下来。 这一次,黎艾心头闪过一个说什么也要咬死他的念头,但这是个一触即离的轻吻,她还没来得及动作,陈添已经离开了她的双唇。 “最后一下。”陈添作势要再次俯身。 “陈添!” 陈添停在半空,胸腔里震出沉沉笑声。 逗她的,像逗弄一直猫那样,他的猫脾气很爆,炸毛了。 “好了,”他松手轻拍了拍她的脑袋,“睡吧。” 语落,迎接他的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黎艾是个断掌,扇人特疼,但陈添还是笑着,“消气了吗?消了气就睡。” 看他竟然还笑得出来,而且笑容似乎更愉悦了一些,黎艾在心里暗骂了一声。 艹,这人跟陈其允不愧是兄弟,都他妈受虐狂! 行,她不打了,也不骂他,她睡觉,眼不见为净! 她两眼一闭,拽着被子往另一边用力一翻。 这下,陈添只能看到一个气腾腾的背影。 他轻笑,只能看到她的背影也没关系,她在他身边就好。 窗外暮色昏昧,夜空里似乎又划过一颗流星。 - 和陈添在同一间屋子,同一张床上,黎艾很晚才睡着,是以醒得也很晚,第二天下午两点才醒。 醒过来,第一眼,她看到的是一双长腿。 意识是在一瞬间清醒的,她不用抬头就知道,此时这双腿的主人正垂眸看着她。 她还知道,他就这样靠着床头看了她一整夜。 一颗心忽然柔软得一塌糊涂,又在思及某件事后一瞬变得冷硬。 “醒了就起来吃饭。” 上方传来男人有些沙哑的嗓音,不知道是不是一夜没睡的缘由。 黎艾装睡,没回应。 下一秒,她被人从被窝里捞起来,抱进了怀里。 她真的恨死了这人一身使不完的牛劲! 陈添抱着她去了卫生间,“刷牙。” 黎艾不想听他的,但跟他在镜子里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会儿,她还是拿过了牙刷,挤上牙膏,塞进嘴里,一脸世界赶紧毁灭的表情。 陈添笑笑,换单手抱她,也拿过牙刷,和她一起刷牙。 镜子里映着两个人一起刷牙的画面,像一对腻歪得不行的情侣。 刷完牙,黎艾拿毛巾洗脸。 等她洗了脸准备把毛巾放回去,陈添轻轻颠了下她,“帮我擦把脸。” “没手啊?” 她不给他擦,陈添自然只能自食其力,用她用过那方毛巾。 黎艾看着,心里觉着怪暧昧。 洗漱完毕,陈添抱着黎艾下楼,将她放在餐桌旁的椅子上,“等你吃了饭我就送你回去。” 黎艾双手环胸,摆出架势,“你不送我回去我就不吃。” 现在离24小时还剩几个小时,陈添自然并不想这么早送她回去,但她要真的不吃饭,那就是一天一夜都没吃东西了,他盯着她她,空气安静了一会儿。 “得,上去换衣服吧,”陈添似乎叹了声,“祖宗。” 黎艾微怔了怔,朝他望过去。 他还穿着昨晚在山上时套着的西装,外套是黑色,里面的衬衣也是黑色,显得整个人气场强大且冷厉,可他此时望向她的眼神,一点也不冷,像带着万分纵容。 黎艾慌乱地眨了眨眼,将视线移开,默不作声地起身往楼上跑,逃也似的。 在楼上,她能穿的不光只有睡衣和内衣,衣帽间里有更多的女装,都是她的尺码。 她是第一次来这里,但俨然,她是这里的女主人。 黎艾在衣帽间里待了挺久,在这里,有种和陈添生活在中国时的感觉,她有些……留恋。 最后她挑了件穿着很舒服的吊带长裙。 下楼,陈添已经安排好了送她的车,两个人一同上车。 这里离陈其允的住处很远,车还开得很慢,明明几十分钟能到达的路程,这车愣是开了快两个小时。 黎艾坐车坐得屁股都疼了,车一停她立马开门下车,陈添下车目送她时,她已经走出了好几步。 “黎艾。” 陈添在身后喊她。 黎艾不想回头,还加快了步子,但她还是回了头,在一声枪响之后。 “嘭——” 像是所有神经元在头颅里炸开,脑海只剩下大片大片的空白,她回头,完完全全出于本能。 眼前的画面里,陈添捂着左腹的位置,失力般靠着车厢慢慢滑下去,前后车上的人纷纷夺门而出向他奔去,她也朝他奔去。 “陈添!”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她丧失了一切思考能力,只知道喊着他的名字拼命朝他奔去。 其他人将他扶上了车,车座上全是从他伤口流出的血,他身上的黑色衬衫被血打湿,捂着伤口的那只手上也全是血。 虽然与他经历了绑架、枪战、挟持,黎艾却从未真的将这一幕与他联系在一起,整个人大脑完全是混乱的,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上的车,车又什么时候关上。 窗外的街景倒退,黎艾眼底的泪不停往下坠。 陈添抬手,似是想去为她擦眼泪,但又不想手上的血弄脏了她,遂作罢,将手收回,有些无奈地苦笑,“哭成这样,还说不爱我。” 黎艾嗓子堵得厉害,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摇头。 “黎艾,”陈添声音低哑,“我好像被打中了胰腺,很可能会死。” “你不会。”黎艾的声音也哑得不行,像吞了捧沙子。 不知是疼还是怎么,陈添靠着座椅长长叹了口气,“看在我会死的份上,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爱不爱我?” “我爱你,”黎艾此刻无法去思考他如果活下来,她该怎么去为今天的话辩驳,怕他没听清,她还重复了一遍,“我爱你!一直都爱你。” “原来你爱我啊。” 这话,掺着笑意,以及,似乎是出于得逞的愉悦。 陈添将捂住伤口的手拿开,脸上的痛苦一瞬间消失不见。 在他的衣服上有一个弹孔,但从弹孔望进去,看到的不是他的皮肤,是一层黑色面料,像是防弹衣。 黎艾:????他诈我? 第55章 第 55 章 “陈添, 你不去演戏简直是内娱一大损失。”这话,黎艾完全是挫着后槽牙说出的。 “不演这么一出,”陈添笑得如沐春风,“哪听得到你说爱我?” 黎艾愤愤盯着他。 她没有像之前那样绞尽脑汁去辩驳刚刚的话, 没什么用。 “所以, ”陈添朝她靠过来, 问她,“你到底为什么要跑?” 如果只是觉得他们在一起会毁了他的前程,甚至会害死他, 但她不和他回去,他更可能会死,因为这一点,他其实一直想不明白,她非要离开他的决心在哪里。 对于黎艾来说, 既然亲口承认了爱他的事实,孩子的事,也没什么好捂着的了。 不生孩子是她的原则,也是她现在唯一有可能说服他放手的底牌, 之前一直不告诉他, 是觉得大概率说了也没用,换来的很可能只会是耗人心神的争吵, 为了她,他连性命都可以放弃,何况是生孩子这件事, 但到了现在这地步, 她没有别的办法与借口了。 “陈添,我可以告诉你我为什么要跑, 但在此之前,我要先问你一个问题,你必须如实回答。”黎艾说。 与我周旋久 第68节 陈添微眯了眯眼,“你问。” “你想跟我生孩子吗?” 陈添没有立刻回答,他静静看着她,似在思索,再开口,他抛出的也是一个问句:“你不想生?” 黎艾一愣。 “现在是我在问你!”她强调,声音拔高了些。 陈添却还是没有回答,继续问着她,“因为你不想生,但觉得我很喜欢孩子,又觉得我会为了你放弃生孩子,你不希望我为你牺牲太多,所以才跑,是吗?” “是!” 出乎意料,黎艾很干脆的承认。 黎艾并不想以这样的方式承认,原本,她想先让他承认他很想和她生孩子,再问他,是不是将生孩子这件事当做了人生的必选项才决定放弃前程娶她,然后告诉他,她不会生,以此来说服他,但他已经猜到她的想法,自然不会被她牵着鼻子走,说出她想要的回答。 “陈添,你不要跟我说什么有没有孩子你都可以接受,我知道你有多喜欢小孩儿,你连当兵的信念都是孩子,我不信如果没有孩子,你不会觉得遗憾,”黎艾情绪这会儿有些激动,胸口起伏得厉害,“明明你不跟我在一起,你什么都可以拥有,你和我一块儿,就算我们不结婚,保住你的前程和性命,但你也怎么都不会有孩子,我……” 喉头酸楚得一阵阵痉挛,黎艾实在难以连贯的继续说下去,汹涌的情绪宛如开闸的洪水漫上眼眶,她强忍着,眼泪还是落下来,“我不想你为我牺牲那么多,我也不想承受这份负担,你没办法圆满,我也内疚痛苦,这样不健康的关系到底有什么必要维持下去?” 黎艾越往下说,眼里的泪流得越凶,情绪逐渐失控,“你为什么就是非要抓着我不放?为什么!” “黎艾,”陈添握住她的肩膀,试图让她冷静,“你冷静一点听我说。” “你又要说什么?我知道我说不过你,你总有你的道理,有些事不是一两句话就……我……”黎艾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心里就难受,我心里就是难受,你不要……” “黎艾!” 陈添蓦地大喊一声,打断她以及失控到混乱的情绪。 黎艾抬起被泪浸湿的长睫看向他,两行泪无声滚落。 “黎艾,”陈添的声音又低下来,语调温柔而有力,“我不是一个贪心的人,如果我们能有孩子,我会很开心,但没有,我也会满足,因为我有你,有你就够了。” 他低颈,深深望进她的眼,告诉她:“孩子不是我人生的必选项,你才是。” 黎艾愣住,眼泪却还在滴落。 陈添轻轻帮她擦去眼泪。 半晌,黎艾将头偏向一旁,避开他的触碰。 她知道他总有更胜一筹的话术,不管他把话说得多漂亮,她始终还是认为,分开对两个人更好,她没有那样强大的心脏,不结婚,她会没安全感,结婚,会毁了他的前程,而孩子,更是始终无法化解的死结,他说有她他就满足,可当看到他和别人家的小孩站在一起,她知道自己会控制不住去想—— 他一定还是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吧。 她爱他,但也许,她更爱她自己。 前程、生死、孩子,这些他那方面的问题他都已自圆其说,而她还是不愿意跟他回去,归根结底,是不愿意自己活得太有负担,在她这儿,他的牺牲始终是成立的,她不想活在这种牺牲造就的负担之下。 一直以来,她看似都在为他考虑,但其实,她好像更注重的是她自己的感受,她就想轻轻松松毫无负担的过。 如果陈添真的就是要跟她死磕到底,那回到他身边,对两个人来说会更好,可他们往后的岁月还长,在泰国,他们离死亡大概率也还远,她还有大把的时间与他周旋。 如果陈其允真的能把他赶出泰国,等时间冲淡一切,他们都会有更好的结局,就算陈其允落败,谁又知道再过几个月,几年,他会不会移情别恋,如果他当真那么深情,真的就非他不可,到时候她再和他回去也不迟。 于是,她说:“我不接受。” “我会让你接受。”陈添语气平静,笃定。 “停车,我要下车。” 说完这话,黎艾忽然发现,他们就在陈其允的别墅外。 车子一直就围着外面那条街转圈,压根没往别的地方开。 陈添没想过今天就将她带走,猫还在陈其允那儿,就算黎艾愿意跟他走,陈其允肯定也不会放猫。 车停下来,但车门没开。 黎艾推车门,没推动,这时,身后传来陈添低沉独特的嗓音。 “我不会让你在这里住太久,过不了多久,我会把你接出来。” “我不需要你接。” 彼时,黎艾脸上已看不出哭过的痕迹,表情冷淡。 陈添不打算与她再争辩,今天听到她说她爱他,他已然挺满足,摆了摆手让司机开门。 “咔”的一声轻响,车门打开。 黎艾下车,径直往陈其允的别墅里走。 门口站着一帮人,在她离门口还有一段距离时,二十来号人有序往两边靠,中间让出一条路,一个穿着白色t恤的男人走到前面来,一只手打着石膏。 “刚刚怎么回事?”男人问。 “没什么,某人演上戏了。”黎艾迈过他。 男人跟上去,“他要再不放你回来,我一定再送他去监狱。” 黎艾瞟一眼他打着石膏的右手,“你还是少自讨苦吃吧。” 男人轻笑了声,“如果我说,我昨天其实挺开心的,没觉得是自讨苦吃,你会不会觉得我疯了?” 对他说的,黎艾没有多吃惊,只眉尾微动了一下,停下来睨向他说:“你早疯了,你就是个受虐狂陈其允。” “被你发现了啊,”陈其允缓缓扬起唇,看向她的眼神里尽是病态的兴味,“什么时候你才能再扇我一耳光?” “这么喜欢被扇,花钱雇个人专门扇你不就得了?” “可我就想被你扇。” 黎艾心头微微一动,不是因为他而动,是因为这句话让她想到陈添曾经说的: 被骂不是我的喜好,被你骂才是。 “昨天我是真的开心,尤其吃饭那会儿,除了,”陈其允语调拉长了一秒,眼神沉了沉,“看到他亲你的时候。” 黎艾不知道他要表达什么,也不想知道,转身就要走。 “黎艾。”陈其允喊住她。 黎艾脚下一顿,没继续往前走,但表情颇为不耐烦。 陈其允站在她身后,望着她的背影,“我好像有点明白,他为什么非你不可了。” 黎艾在感情上并非一个很木讷的人,他的上一句,她还可以能理解为是陈添让他失了面子才让他恼怒,但加上这一句,那完全就是明晃晃地在跟她表明心意。 黎艾转头,冷声同他说:“你不明白。” 她和陈添有整整五年的感情,她和他,不过朝夕。 她没有再和陈其允多说一句话,也没告诉他,她在陈添面前承认了爱他的事。 是以,接下来的日子里,陈其允还让她配合着出演情侣,结果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被陈添从他身边将她强行拽走。 一个月下来,黎艾打算给自己放个假。 这天,陈其允有事出了门,黎艾带着二十来号保镖去郊外写生。 黎艾吃完午饭便出了门,一下午,无人打扰。 天气晴朗,郊外的风景很美,可惜傍晚天边浓云堆积,看不到落日与晚霞,黎艾遂收拾东西准备回去。 收拾到一半,身后传来汽车的引擎声,黎艾第一反应是皱眉。 回头,她看到不远处驶过来□□辆车,一群穿着黑t的男人从车里出来,看着像陈添的人。 两拨人面对面站着,也不知道是谁率先动了手,很快四十多号人就打作一团。 从那群人下车,到打起来,左右不过两分钟时间,黎艾压根没想到他们会直接开打。 这在郊外,两拨人打得不可开交,不停有人摔到地面,地上的沙尘扬起来,像一场沙尘暴。 漫天的飞沙里,黎艾看到一双长腿从远处的黑色轿车里迈出来。 那双长腿的拥有者穿过混乱的人群,来到她面前。 耳边是让人难以忽视的打斗声,黎艾看着眼前的男人,本就被点燃的情绪愈演愈烈,“你又想干什么?” “和我去个地方。”说着,男人伸手过来握住她手腕。 黎艾用力将他甩开,这一个月里,他每次就这样不由分说地握住她的手,然后一次又一次强行将她拽走,丝毫不考虑她的意愿,她真的烦透了,满腔怒火地冲他吼道:“陈添你他妈没我活不了是吧?!” 她是在骂他,没问他,他却回答:“是,没你活不了。” “去你妈的,你以为你情圣吗?你就是个疯子!神经病!变态!” 像跟前打得失去理智的人一样,她全然失控,忘了眼前这人就喜欢被她骂,上一次她这样不顾一切的骂他,还是几个月前,准备离开他时,那个无比疯狂的夜晚。 陈添眼底掠起笑意,眸色深了些,像沉浸进了某些疯狂、刺激又快乐到近乎极致的回忆里。 他掀唇,表情愉悦,“继续骂。” 黎艾猛地愣住。 理智回拢,那一夜的回忆被骤然间勾起,铺天盖地的浮现在脑海。 “继续啊,”陈添靠过来,“宝贝。” 黎艾用力紧抿双唇,狠狠瞪他。 “不闹了?” 黎艾不吭声。 陈添再次去拉她的手腕,“那跟我走。” “我不走!” 黎艾死命将脚杵进土里,试图增加摩擦力让陈添拉不动她,但有用吗,没用,她就算把半边脚后跟埋土里当刹车片,陈添也能轻轻松松拉着她走二里地。 看她实在不情愿,陈添拉着她走了两步后停下来。 “你跟陈其允一块儿住了这么久,知道他是干嘛的吗?” 被他这么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黎艾有些费解,“不就是跟你一样做生意的。” 陈添哼笑一声,“我可不做毒一品生意。” 黎艾双眸猛地睁大,“你说什么?” “不相信?” 与我周旋久 第69节 黎艾倒也不是不相信,但贩一毒这么大的罪名,当然不能只听一面之词,“你有什么证据?” “他要能让我这么快就找着证据,那他在泰国这五年真白混了。” “没证据你在这儿乱说什么?” “所以才带你去看,我的推测从何而来。” 黎艾微侧了下头,神情疑惑,这种事还能推测? “去不去?”陈添问她。 “去。” 当然去。 她与陈其允虽然只是各取所需,但如果他真的贩一毒,她一定立马离开泰国。 “走吧。” 陈添松开她的手,走在前面。 黎艾看了两秒他的背影,沉沉气跟上,和他进了同一辆车。 车辆驶离郊外,最终停下的地方也是一处城郊。 这边的建筑不像城市里那么密集,间隔百来米才有一栋房子,看建筑风格,不像私人房屋,更像是会所或茶肆之类的场所。 陈添带黎艾来的地方就是一个私人会所,他们跟着侍应生进了间屋子,里面就一张沙发,一张大理石桌,和一台投影仪。 拉着黎艾在沙发上坐下,陈添看了眼表,“还没到时间。” 他转头看向黎艾,“饿了吗?要不要吃点儿什么?” 黎艾是有些饿了,但她没说,也不用她说,陈添看了眼她表情后便伸手打了个响指。 侍应生躬身将点菜的ipad递给他,陈添接过,又递给黎艾,“你点。” 黎艾没客气,拿过来随便点了几个菜,陈添没点。 等菜上了,黎艾没管他,自顾自吃着,陈添倚在沙发上看她。 等黎艾吃到一半,叶尧敲了敲门从外面进来,俯身在陈添耳旁说了些什么,然后将手里一枚u盘插进了投影仪。 黎艾放下筷子看向出现投影的那面墙。 很快,投影里出现了一些场景,看着像是某个宴会的实时拍摄画面,舞台上有一群孩子在表演。 站在前面唱歌的小孩生着一副很容易辨认的中国面孔,旁边弹琴的是名白人小孩,伴舞里则什么人种的小孩儿都有。 小艺术家们表演得特别好,舞台的灯光和布景也十分具有观赏性,但看着却怪怪的,既不像是在剧院,又不像电视节目的演播厅,镜头有扫到一些舞台下的餐桌,餐桌离舞台非常近,完全超出正常范畴的距离,就算是酒吧驻场歌手的舞台离酒桌都没那么近。 这样近的距离不像是在欣赏,更像是……挑选。 黎艾脑海里冒出这么个念头。 接着,镜头一转,黎艾在扔微微抖动的画面里一眼看到了坐在台下的陈其允。 出于某种直觉,黎艾眉头紧皱。 陈添在这时开口:“知道他旁边坐着的那个泰国人是谁吗?” “不知道。” “警察总署署长。”陈添告诉她。 “警察总署署长又怎么了?” 陈添缓缓开口:“近二十年来,泰国共上任了8名警察总署署长,其中有五名都被查出涉毒。” 黎艾表情微怔。 陈添看着她,稍稍凑过来一些,掀唇笑道:“你猜,这位警察总署署长,干净吗?” 黎艾知道陈添不仅仅是因此就推测陈其允贩一毒,转头看向投影的画面,她问他:“他们在干什么?” “知道萝莉岛吧?” 黎艾猛地一惊,愕然将头转回来看着陈添。 “你看到的,”陈添告诉她,“就是泰国的萝莉岛。” 黎艾被惊得说不出话。 她眼底有顷刻烧得剧烈的怒意,双手紧握成拳,可隔着投影,她的怒火根本无处发泄。 陈添在回答她上一个问题时就收起了脸上的笑,此刻他表情冷肃,沉声问她:“想救他们吗?” “怎么救?” “我们拿不到他们侵害孩子们的实质证据,所以想救他们,只有一个办法,把他们偷出来。” “偷出来?可这群小孩儿人数这么多,能怎么偷?” 陈添笑起来,“当然需要借助一些非常手段。” 他这句话刚说完,黎艾只听投影仪里传来“嘣”的一声巨响,像是画面里的建筑附近发生了爆炸,投影画面剧烈摇晃了两下,紧接着,是第二阵爆炸声,第三阵……镜头里的人纷纷尖叫着抱头往外跑,舞台上的小孩儿们有的哭喊着愣在原地,有的跟着台下的大人往外跑,但发生了爆炸,这些大人物怎么可能管小孩儿们的死活,一个个迅速奔向了自己私家车,立马驱车驶离。 这样的爆炸势必会引来警方和媒体,没有任何一个之前在台下坐着的人敢留在现场,而且爆炸持续不断的在发生,一声声爆炸完全不给人任何的思考机会,尽管有人察觉异常,也只会选择先上车离开,是以没人察觉园子里突然多出了很多侍应生打扮的人将一个个孩子抱去了某个角落。 都搞出了爆炸,证明这是一场巨大的赌局,陈添所在的那一方一定进行了周密的谋划,所以,即便黎艾并没有看到孩子们被救走的画面,也丝毫不担心他们会出事,只眉头紧锁地继续盯着投影的画面,她断定,这场爆炸绝不会只是为了救出这帮孩子。 如她所料,这场爆炸还有后续,投影的内容在一分钟后切换到了另一个镜头,从拍摄角度来看,投影仪内的程序连接的是某个建筑的室外监控。 画面里,一辆又一辆车飞驰而过,似乎都是从刚刚爆炸的那地方开出的车。 忽然,投影仪里再次传来巨大的爆炸声,一辆黑色轿车被炸出了车道。 爆炸产生的气浪使得监控画面模糊了片刻,等监控稳定下来,画面里那辆车的铁皮几乎已经完全被炸毁,只剩一个车架在熊熊燃烧,可想而知,坐在车里的人必然已葬身火海。 黎艾瞪大双眼看着这一幕,瞳孔震颤着。 “猜得到里面的人是谁吗?” 耳边传来陈添带笑的嗓音,黎艾怔怔转头看向他,看着他脸上的笑,表情比刚刚目睹那场爆炸还要惊恐,仿佛眼前的人是地狱里淌血的恶魔。 “你……”嗓子里有明显的阻塞感,黎艾有些说不出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场爆炸,如果是他一手造成,那即便陈其允贩一毒,他们两人谁又比谁高尚,都是恐怖分子。 “放心,不是陈其允,还有,”陈添补充,“这场爆炸也跟我没多大关系。” “那被炸的人是谁?” 其实不难猜,但黎艾现在脑子根本没法运转。 “森萨,那位警察总署署长。” 黎艾表情淡淡。 如果真如陈添所说,她刚刚看到的是泰国的萝莉岛,那这名所谓的警察总署署长可真该死。 “森萨一死,”陈添伸手抬起黎艾的下巴,一边轻轻摩挲她的肌肤,一边缓缓笑起来,“你说,他现在拿什么跟我争?” 黎艾一直都不知道陈其允背后的势力纽带,无法得知这名警察总署署长的死会给陈其允带来多大的损失,她也并不关心,毕竟陈其允说过,即便他输了,他也会带她去一个陈添找不到的地方,她现在关心的只有一件事:“你不是说陈其允贩一毒?” “死人最适合用来背锅和定罪,森萨一死,如果他真的涉毒,下一任警察总署署长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击他背后的贩一毒分子来作为政绩或撇清自己的立场,而其中若有陈其允,他现在会做的也只有一件事,”陈添竖起一根手指,笑着启唇,“跑。” 那么,要验证陈其允是否贩一毒就非常简单了。 想到陈其允如果真的会跑,黎艾忽然反应剧烈,“那你赶紧送我回去!” “你觉得到了这种关头,我还可能让你回去?” “那黎小二怎么办?!” 陈添愣了愣。 半秒后,他将视线移向一旁。 他不是没考虑过黎小二。 陈其允一定清楚黎小二是黎艾的软肋,所以即便他一次次把黎艾带走,陈其允始终没有过激的反应,知道只要黎小二还在,黎艾就肯定会回去。 黎小二是只猫,一只小小的猫,轻轻松松就能藏起来,也随时可以拿来作为挟持的对象,他根本没有办法从陈其允手里把黎小二抢出来。 看他的表情,黎艾当然什么都明白了。 “陈添,”黎艾的声音沉下去,“我不会生孩子,但黎小二就是我的孩子,我不会丢下它。” “所以你要回去?” 陈添自然也想到过现在的情况,他本想试图让她相信,他日后会用尽一切办法把黎小二抢回来,但显然,黎艾铁了心要回去,他在问出这句话时就已经知道了她的答案。 黎艾朝他伸手,“给我一把枪,我会想办法把黎小二带出来。” 陈添定定看着她,两人对视。 陈添很清楚,今天他如果不让她回去,日后又没能救出黎小二,那他与黎艾之间便真的彻底没了可能,但如果让她回去,他无法确定陈其允在被逼到这种境地时会对她做出什么样的事,两者相较,他当然宁愿选前者,即便余生她都会恨着他,至少她还能在他身边,但看着她的眼睛…… 对视到最后,他一手伸向背后,取下腰间的枪递到她手上。 “陈其允要是带着你跑了,就算跑到南极,跑到火星,我也给你追回来。” 他还看着她,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死誓一般的决心。 “我信你。” 黎艾如是说。 她将枪放进包里,站起来,“送我回去吧。” - 黎艾回到别墅。 这会儿陈其允还没回来。 回来第一件事当然是去找黎小二,但黎艾没能找到。 她才刚刚迈入室内一步,很忽然地就被门口的保镖按在了地上,连一丝摸枪的机会都没有。 被按到地上时,她的身体贴在了冰冷的大理石板上,体温骤降,她整颗心也顿时凉了大半。 她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挣扎已然没有意义,她现在只盼着,对方不会注意到陈添在送她回来时为她戴上的那条装有定位系统的手链。 与我周旋久 第70节 然而,她的希望很快落空。 两名男人带着她走向停在草坪上的一架直升机,在登上直升机之前,他们用金属扫描仪检查了她的全身,但凡是定位器,里面必定含有金属,手链被他们取下来丢在了草坪上。 黎艾转头看着那条手链,整个人被不安所笼罩。 被架进机舱,直升机很快起飞。 看着一片漆黑的夜空,黎艾全然不知自己即将面临什么,想到陈其允是一名毒一贩,她后背顷刻出了密密的一层冷汗。 作为一名中国人,对毒一贩的恐惧似乎刻进了骨子里,哪怕是再不怕死的人。 在毒一贩手里,死算不了什么,活着才是最恐怖的事。 被巨大的恐惧包围,黎艾手脚冰凉。 比起自己可能会面临被人注射毒一品,被折磨,被凌虐,她更怕,陈添也因为她落到陈其允手里。 此时的恐惧感达到了她生平的最高值,即便是陈添假装中枪时,她也没有害怕成这样。 那天就算陈添不是演戏,真的会死,也比落到毒贩手里好一万倍,更何况是一个恨他入骨,还因他断了财路,不再有任何顾忌的毒一贩。 她不是没想过陈其允会立刻带她一起跑,但因为有枪,她以为她至少还能选择自戕。 大概是陈其允一直以来从未对她动粗,让她丝毫没有料到她会这样轻易地被缴械。 那陈添呢? 他会想到一切最糟糕的可能吗? 她不知道。 现在她无法思考。 直升机在夜空里航行了两个小时,这两个小时里,黎艾一直在发抖,脑神经始终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似乎随时都会崩断。 下了直升机,两个男人将她带到了一辆越野车上。 在车里,她听到他们与其他人交谈的声音,用的不是泰语,她立刻意识到,现在他们应该是在泰国和缅甸的边境。 缅甸…… 黎艾重重闭了闭眼。 她后悔了,后悔来泰国,后悔离开中国,外面的世界远比她想的要险恶,她以为自己不怕死,就有着可以接受一切的心境,但她有太多都不能接受,在宿厘岛时,她还以为就算是他和陈添一起死在那座岛上,也好过余生相互折磨,但在真正经历生死的考验后她才知道,她无法接受陈添因她而死,她想他好好活着。 此刻,她下了个决心: 如果这一次,她和陈添能平安,她会和他回到中国,回到他身边。 是在这样的处境下,她才想明白,陈添如果做不到如他所说一辈子认定了她,他们一直在一起他也会做不到,而如果他真的就是一辈子认定了她,他们就算一直不在一起,他也还是始终会孤身一个人,不会走向她期盼他拥有的那个结局,根本无需浪费几年的时间去验证。 意外和死亡随时都可能降临,既然相爱,那就该珍惜每一天,好好在一起。 这样的觉悟,如果不经历这些,很难让人真正放下那些隔阂,只有经历过,才会知道什么是: 生死之外无大事。 - 在边境短暂停留一段时间后,车子进入了缅甸境内,在中途换了一辆车又经历长达十小时的颠簸后,车子进入了一个寨子。 从车窗望出去,能看到大片大片的罂粟田,正值花期的罂粟艳丽如血,血染大地,花海美如梦境,却是真实的人间炼狱。 黎艾想起来,陈其允跟她说过,会带她去一个陈添找不到,而她并不愿意去的地方,一定就是这里了。 这里,她的确死也不愿意来。 车子最终停在一栋木屋前。 她被带下车,木屋的门打开,里面走出一个男人。 男人戴了副眼镜,长着一张学生时代成绩很好的学霸脸,五官清俊,模样和陈其允看着有几分神似,但两个人的气质大相径庭,眼前这人即便戴着眼镜也丝毫掩盖不住一身的凶悍匪气,一眼便能让人分辨出,这是个极度危险的人物。 两人之间有着几米的距离,男人抽着一支雪茄朝黎艾走过来。 待距离近了,他脸上挂起一抹笑。 “欢迎来到缅甸,黎小姐。” 他的声音是清润的,带笑的,却听得人骨缝发冷。 黎艾盯着他,一言不发。 “黎小姐,我看过你的电影,你本人比电影里还要漂亮很多。” 这话,黎艾听太多人说过。 “对了,”男人轻挑唇,“忘了自我介绍,我叫陈江川,我知道你不认识我,但你认识我哥,亲哥。” “你哥是陈其允?”黎艾开口。 “不然?难道还能是陈添?” 听他提到陈添,黎艾眉头一蹙。 “黎小姐不用紧张,我跟我哥不一样,对陈添没什么意见,那些陈家人都想要的位置,我不稀罕,一个规矩多得要死的破地方,哪有在这里自在。”陈江川张开手臂,笑得恣意且傲然。 “不过,”他语调忽然一沉,眼神也瞬间变得阴鸷,“我现在对他很有意见,他挡了我的财路。” 黎艾心脏骤然一缩,神色紧结地问他:“你想做什么?” “当然是让他赔偿我的损失,”陈江川又再次笑起来,“所以我请黎小姐来做做客,你在这儿,他才能心甘情愿地送来我损失的钞票,还有……” 他语调拉长,唇边笑弧扩大,“他的脑袋。” 脑子里有一瞬的空白,接着,黎艾眼底爆发出滔天怒意,恨不得用眼神将他生吞活剥。 看着她的表情,陈江川脸上笑意愈浓。 因为太过愤怒,黎艾没有听到身后在这时传来了车辆的引擎声,直到另一个人影冲到她面前。 “黎黎!” 会在这里这样喊她的,自然只有陈其允。 陈其允紧张地握着她的双肩,视线慌张地上下查看她是否有受伤或别的痕迹。 “哥,你真觉得我会对你的女人做什么?”陈江川看陈其允那一脸紧张的表情,笑了声,“挂你电话只是吓吓你,你也该体会体会我的心情。” 知道黎艾没事,陈其允冷静下来,转头看向陈江川。 他似乎有些无言面对陈江川,沉默着没有开口。 “哥,”陈江川朝陈其允迈过来两步,“如果不是你把陈添引来泰国,死一个森萨也不是什么大事,但现在,你知道现在我要花多少钱才能打通泰国政府吗?” 面对他的质问,陈其允低下头,“是我的问题,你想怎么处置我都可以,别难为她。” 陈江川抬起胳膊将手放到陈其允肩膀上,“你是我哥,我怎么会处置你,没有你当初帮我逃出来,也没有现在的我。” “那你把她绑来干什么?” “不把她绑来,我怎么向陈添拿回我的损失?” 陈其允一愣。 陈江川笑笑,“我已经给陈添打了电话,让他拿三百亿来换黎小姐,本来我想让你去见他最后一面,但我怕你因为女人心软放过他们,所以,哥哥你就在这寨子里好好待着,我亲自去会会你的这位宿敌。” “你……”陈其允顿了顿,“什么意思?” “放心,”陈江川拍了拍他肩膀,“我会把黎小姐给你带回来,顺便把陈添的脑袋也给你带回来。” 陈其允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川哥,”旁边一个男人走过来,“可以出发了。” 陈江川笑着最后拍了下陈其允的肩膀,“哥,等我好消息。” 陈其允看向被拉到一边的黎艾,眼神复杂。 他似乎想向她走过去,可最终直到黎艾被人带上车,他始终站在原地,一步未移。 这次被带上车,车子从另一个方向出了寨子,黎艾在车上看到在田坎上奔跑欢笑的小孩儿,路边的屋檐下,能看见一些分不出年龄的男女,个个身材干瘪得可怕,只剩下一层枯木般的皮,眼神空洞麻木,像坐着在等死。 那些欢笑着的小孩儿大概还从未想过,他们也会像这些人一样,被这座寨子吸干所有血肉,变成一具被罂粟将灵魂啃噬殆尽的干尸。 车子摇摇晃晃地行驶了五个小时,于一天里晴光最好的时刻,停在一处极其开阔的平原上。 透过前挡风玻璃,黎艾能看到有两辆车在前方的空地处停着,距离还很远,她看不清车内那些人的面孔,但光凭一个模糊的轮廓,她便能认出,其中一辆车上坐着的人,是陈添。 泪水在一瞬间模糊了双眼。 陈添一定知道,来这一趟,他很可能会用这三百亿和他的性命换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但他还是来了。 她也知道,哪怕只有百分之一,千分之一,万分之一的可能救回他,他也一定回来,甚至救出她的概率为零,他还是会来。 来看看她。 傻子。 这世上再没比他更傻的人。 这十多个小时,黎艾害怕得浑身发冷,浑身颤抖,心脏像随时会在下一秒停掉,但她没哭,这一刻,她只是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眼泪就再也止不住。 眼泪漫过瞳孔,让那抹人影变得更加模糊,她的手被绑在身后,没办法擦去眼泪,她想看得清楚一些,只能眨眼,让眼睑将眼泪挤出眼眶,可泪水实在太汹涌,哪怕离得近了,她也怎么都看不清。 他在她眼里始终是模糊的,虚化的,像怎么都抓不住的梦。 车停下来,坐在副驾驶的陈江川拿起一个对讲机,对着对讲机开口:“哥,三百亿准备好了吗?” 下一秒,黎艾听见对讲机里传来陈添的声音:“要清点吗?” 耳朵嗡的一声,黎艾眼底的泪愈发汹涌,听着他的声音,她忽觉心底一阵抽痛,像活生生抽掉一根骨头,疼得她全身都不能动弹。 “当然不用,”陈江川笑着透过后视镜看了眼黎艾,“黎小姐在这儿,我想你绝不会少一分钱。” “钱在车后面,你让人来搬,我现在下车,把黎艾还我,不要耍花样,这车上我放了炸弹,引爆按钮在我的牙齿上,只要我用力一咬,你们所有人都得死。” 对讲机里传出的声音冷静、沉稳。 陈江川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半晌,他才接着开口:“真不愧是你啊,陈添。” 陈添只回了他五个字:“把黎艾还我。” 与我周旋久 第71节 “还你,现在就还。” 陈江川朝后面做了个手势。 后座的一名男人取下黎艾口中的毛巾,带着她下车。 看到黎艾出来,陈添也立马下车,将身体完全暴露在对方的攻击范围内。 男人将黎艾一把推过来,陈添奔过来伸手接住她。 被熟悉的气息包围,黎艾在他怀里抬头,终于,她看清了他的脸。 在他的瞳孔里,她也看到了自己影子。 像是死去一回又活了过来,此时此刻,她才感受到眼前的他是真实的。 “没事了,我来接你了,”陈添伸手为她擦去眼泪,笑着对她说,“黎小二我已经接出来了,我带你回去见它。” 黎艾忍住眼泪,点头。 “我们先上车。” 车上装的是防弹玻璃,现在陈江川的都下来了,正朝着这辆车的后座走,他们最好不要拿后背对着他们,有什么话上车再说更好,但这个关头,并不适合谈情说爱,黎艾和陈添上车后没有再说话,陈添在为她剪断身上的绳索后始终保持警惕地盯着前方,但也没忘伸手与她十指紧扣。 车后面的金条与现金很快被搬空,对讲机里响起陈江川的声音:“你们可以走了。” 陈江川透过挡风玻璃朝他们挥手,笑着说:“一路顺风。” 看着他的笑,黎艾心里一阵阵恶寒。 陈添关上对讲机,去踩离合,一边起步一边对黎艾说:“你的座位下面有个暗门,里面有个背包,你拿出来,里面有枪和衣服,你把衣服换了,陈江川不会这么轻易放我们走。” 他说完,车刚好掉头,黎艾立马埋头下去取包。 拿了包,从里面拿出两把枪,黎艾问他:“这车上真的有炸弹吗?” “有,但这颗炸弹保不了我们的命,他们这种毒一贩手里肯定有火箭炮,只要我们跑出一段距离,他们就会对我们开火。”陈添一边说着,一边将油门用力踩到底。 “那我们怎么办?” 黎艾的神情没有丝毫慌乱,被炸死不过一瞬间的事,比起落到他们手里,不知好了几万倍。 “看到前面那片林子了吗?”陈添也十分镇定,“我们进去。” 陈添猜得没错,车子刚开出去没几百米,后面就追上来了六辆车,并呈梯形队势前进,其中当然不包括陈江川那辆,毒一贩身边最不缺的就是敢死队,多的是人愿意冒着生命危险为他做事。 跟过来的六辆车里有一辆改装车,车顶架着个火箭炮,在陈添他们的车距离林子还有起码四千米距离时,后方打出了第一发火箭炮。 “咻——” 火箭炮的声音如同索命的弦音。 陈添看了眼后视镜,狂打方向盘,车子往右漂移出一个大弯,躲过了这枚炮弹。 陈添当过特种兵,对弹道轨迹比那些武装兵更为了解,从后视镜里看一眼就能判断出火箭炮大概会落在哪儿,往哪儿开能最大程度避开爆炸范围,换其他人来,就算没被火箭炮精准击中,也很可能会被爆炸时产生的威力将车子掀翻。 车子拐了弯继续往前方的林子开,只要后面没发射火箭炮,他都走直线,尽量早一点抵达。 他全速行驶,期间又有几枚炮弹打过来,虽都被他成功避开,车子也险些被掀翻。 眼看终于抵达森林边界,陈添却没有停车,而是绕着森林边缘环行,现在下去只会被炮弹炸得骨头都不剩,要趁他们换弹的时候下车才行,等又一枚炮弹在车辆不远处炸开,陈添一脚将车刹停,“下车!” 两个人已最快的速度下车,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时便已隐匿进了植被茂密的林子。 他们一钻进林子,身后立马响起一阵密密麻麻的枪声,不计其数的子弹重重钉入树干。 千钧一发之际,陈添没机会让黎艾把背包给他,黎艾背着一整包的武器丝毫没拖后腿,始终和他跑在同一水平线。 之前在林子里生活的那一个月,黎艾已经完全掌握了如何在山林里快速穿行。 “把包给我。” 在林子里跑出一百多米,陈添冲黎艾喊了声。 黎艾把包丢给他。 两人继续呈45度角的方向往前跑,后边那些武装兵以为他们跑的的直线,估摸着距离打出一发火箭炮,炮弹落在了对他们全然造不成伤害的地方,而陈添却精准预估了他们抵达森林边缘的时间,用力一咬牙,引爆了藏在车内的炸弹。 “嘣——!” 炸弹掀翻了冲在最前面的两辆车,其中包括那辆携带了火箭炮的改装车。 剩下四辆车陆陆续续停在林子边上,二十号人从车里下来,追着黎艾和陈添进了林子。 这些武装兵也不是吃素的,在林中的行径速度非常快,还通过地面的痕迹大致判断出了两人逃跑的大致方向,完全靠观察地面痕迹的方式虽然精准但会大幅降低搜寻速度,二十号人分为了四波朝他们逃跑的大致方向快步追过去。 黎艾和陈添一路往前狂奔,上天眷顾,在乱石嶙峋,藤蔓密布的地形下,两人都没有摔倒。 这情况,谁要是摔伤了腿,除非找个地方藏起来,不然用不了多久就会被追上,但要是藏,更只有死路一条,陈添来时有路过这片林子,知道林子面积不大,还是平原地势,很容易就能被找到。 黎艾平日的体力并没有多好,可生死关头,人体的所有潜能都会被激发,两人愣是几乎一步没停的狂奔了三个小时,只中途在渡河的时候喝了几口水。 陈江川能混到成为拥有领土权的毒一贩,做事自然无比谨慎,他知道陈添身上一定带着定位器,让陈添送钱来的这条路几乎全是一望无际的平原,还一路放哨,原本来接应陈添给他引路的车有七辆,到一个点车上就放下去一个人盯梢,最后只剩下一辆给他引路,为的就是确保没人跟过来。 在这种情况下,陈添的人根本没办法第一时间赶来支援。 历时三小时,支援还没赶来,但他们已经跑到了山林的边缘,眼前是一片辽阔的平原。 这样的平原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无异于一个靶场,如果继续往前跑,他们两个人会成为移动的活靶。 陈添似乎早已预料到他们会在支援抵达前穿过山林,在看到这片平原时,对比黎艾的无措,他表情很平静。 “我们现在怎么办?”黎艾喘着气。 陈添转身,没有回答,沉默地取下手腕上的手表,拉过黎艾的手想为她戴上。 “你干什么?!”黎艾在他触碰到她时猛地收回手,出于一种不好的直觉。 “这块表里有定位器,你戴着它,往前跑,叶尧会找到你。” “你呢?”黎艾将手背到身后,不让他给她戴表,还往后退了一步,“别告诉我,你要为我垫后。” “黎艾,你听我说,”陈添难得表情肃穆,“他们至少有二十个人,还是武装兵,你没有作战经验,如果我们一起留在这片林子里,我们两个人都会死,你一个人往前跑,你能活下来,我也不用顾忌你,那样我还有活下来的可能。” 听他说完,黎艾眼底已然积满了泪,都不用眨眼,也不用风吹,便落了下来。 他就是要为她垫后。 二十个武装兵,他要怎么一个人活下来? “陈……”她想喊他的名字,告诉他,要死他们一起死,可嗓子实在堵塞得厉害,一时间竟失了声。 “什么也别说了,”陈添轻轻捧起她的脸,“他们很快就会追上来,我们没有时间了,昨晚我让你一个人冒了回险,今天,你也让我一个人冒一次险吧。” 黎艾摇头,眼泪一滴一滴滑落到他手上。 “我会活着回来见你,”陈添定定看着他的眼睛,“相信我。” 说着,他将那枚手表塞进她手里,然后用力将她往前推了一把,“跑。” 黎艾当然清楚,如果她留下来,只会成为他的拖累,带着她面对二十个武装兵,他们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如他所说,他一个人,至少还有那么百分之一的可能,可是,可是…… “记着,你没有丢下我,”陈添告诉她,“等和叶尧汇合,你再回来找我。” 黎艾站在原地,怎么也迈不开脚步。 “跑!” 陈添冲着她的背影发出一声低吼。 黎艾重重闭上眼。 好。 她跑。 但,在此之前,她还有一句话要说。 她转头,望向陈添,用沙哑得几乎不成音的声音开口:“陈添,如果你能活下来,我们重新开始。” 陈添先是一愣,而后笑起来,“好。” “我会活下来。” 他向她许诺。 有了他这句话,黎艾强行让自己将头转回去,只是脚下仍旧如有千钧,还是难以迈出一步。 “往前跑,别回头。” 身后再次传来陈添的声音,几行泪猝然滑落,黎艾终于迈开脚步,往前跑。 泪水模糊了所有视线,她看不清脚下的路,也感受不到双脚存在,只凭着本能,凭着陈添那一句话,往前跑着。 陈添最后看了眼她的背影,握紧手中的枪,转身,独自走进山林。 …… 平原上的风呼啸着,像死神的低吟。 “砰——” 山林里在不久后响起一阵枪声。 黎艾知道,那是陈添故意放的一枪,为了不让那些人发现奔跑在平原里的她。 那一枪像正中她的心口,她心痛得快要不能呼吸,但她不能不呼吸,她还需要往前跑,拼命往前跑,跑到能看见支援的地方,带着支援,回去找他。 黎艾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 没有了林荫的遮蔽,太阳很晒,全身的水分似乎都要蒸发,眼泪已经流不出来,但她感受不到热,也感受不到累与渴,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痛,她的心脏始终痛如刀绞。 这一次,她很听他的话,没有回头。 如果她回头,会看见,身后那片他们一起穿行了三个小时的山林在视野里缩成很小很小的一片。 他与陈添之间,已隔万米。 起初,她还能听见山林里传出的枪声,现在她什么也听不见。 有枪声,那意味着,他还活着,此刻的死寂…… 她不愿去想,只管往前奔跑。 身体早已达到极限,但她始终没有倒下,因为不能倒下,她要是倒下了,谁还能带着人回去找他。 在不知多少次产生耳鸣后,她全然已经模糊失焦的视野里,出现了几个黑点,她不知道是眼睛出了问题,还是等到了赶来支援的车队,知道发现那些黑点在不断扩大。 与我周旋久 第72节 是车队!就是车队! 身体里所剩不多的水分凝聚成最后一滴眼泪,眼泪砸下去,浸入土里,她倒下,又被扶起。 “快去救陈添,”她用最后的力气指向身后,“他在那片林子里。” 扶起她的人将她抱上车,车上有救护人员,他们给她注射了一些药液,但她什么感觉也没有,一直死死盯着前方,透过前挡风玻璃遥望着那片山林。 她跑了那么久的一段路,因为有车,显得不再那么漫长,却又无比漫长,于黎艾而言,这一生她再没有一段路,比这段路更长了。 终于,车队抵达森林的边界。 黎艾第一个冲了出去。 本来连站起来都没力气的她,在山林里跑得比来时还要快。 山林里一片死寂,好在陈添身上还有另一枚定位器,他们以最快的时间找到了他。 被找到时,陈添半躺在一棵树下,浑身都是弹孔,衣服被鲜血完全浸透,身下的泥土都被他的血染红了一大片,过多的失血让身体变得僵硬无比,他已然没有办法动弹,但他的心脏还跳动着,眼睛也睁着,他在等—— 等一个人回来找他,和他重新开始。 他等到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