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横水倒流》 第一章 爹走了 队长罗占新在旱烟袋的烟锅里装了一锅烟,用拇指按了按,在袖子上擦擦烟嘴,递给旁边坐在石碾子上的罗占富:“二哥,尝尝这口。” 罗占福端起自己的水烟袋:“抽不惯,我还是好这口。” 一个人“吧啦,吧啦”,一个人“咕咕,咕咕”,一明一暗,在场院中夜色里闪烁。 “老五哇,你看,这前面是横山,没有了出路;这后面是倒水河,没有了退路。这下湾一口水井,脚轻;我们这上湾一个大石碾子,头重。你看看这风水,不出事才怪了!”罗占福用水烟袋点点正对着的小月家。 “二哥莫要瞎说,这是我们罗家祖屋,这屋子里可是出过上皇榜的人呐!” “我知道你不信。你是队长,你说说,这罗安家搞的,可怜的娃儿,还有活路吗?” 两个人都没说话,只有叹息声在夜空中弥漫。 爹就躺在自己的脚下,小月却不是很悲伤。拖了这么久,既要照顾躺在床上的父亲,又要照顾年幼的弟弟,已经将小月拖得筋疲力尽。 家家(外婆)最后一个出门,这次他给姐弟两带来的是三斤杂合面,临走前对小月说:“今晚你们姐弟就最后陪陪你爹,明天就要出去了。晚上警醒点,别让那只大花猫从你爹身上跳过去,那会诈尸的!” 小月不知道啥叫诈尸,但是从家家严肃地神情看,这事绝对是非同小可。 小月拿着扫把,坐在小板凳上,守在爹的身边,小艺趴在自己的腿上睡着了,口水打湿了她的裤子。小月不敢看自己的父亲。乡村也没什么娱乐,夏夜都聚在村头大槐树下乘凉,叼着个旱烟袋,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那些见多识广的老人,没事就笼着村里的小把戏讲鬼怪,本来小女孩胆子就小,小月总是吓得躲到爹的怀里,又想听,又不敢听。 可是,爹现在躺在堂屋的地上,身下垫着一捆稻草,身上盖着半旧的土布被子,头前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面一个升子,这里本来应该盛放白米,然后将两炷香插在白米中,可是家里那里有呢?只好弄了些沙子,将两根香插在里面,香头缭绕着烟气。桌子底下放着一盏菜油灯,大门没有关,这是方便死者灵魂出入的。夜风吹进来,这盏灵前灯摇摇晃晃,屋子里的布幡纸帐也哗哗作响,更增添灵堂阴森恐怖的气氛。小月紧紧搂着弟弟,似乎要在弟弟身上借一些胆量。 刚才二叔出门时,队长吃惊的说:“老二,你怎么也走?” 身后的二婶忙上前插话:“大伯呀,小娃儿阳气旺,有他们守灵就够了。我家不是还有个二水嘛。” 二婶扯着二叔回去了,队长在后面直摇头。 守灵是死者亲属的事,邻里帮完忙陆陆续续都走了。刚刚还熙熙攘攘的,如今只把两个娃儿剩在灵堂里。 屋前横山上的松涛,房后倒水河的水流,在这寂静的夜里,听得越发分明。这声音中,夹杂着新蛙的叫声,草虫的低鸣。虽然是阳春,但是晚上还是有些凉意,小月小手抱在胸前,仍是有些瑟瑟发抖。 爹走了,小艺倒是吃了两顿饱饭。罗店的乡邻看着这两个娃儿造孽,这家拿点棒子面,那家拿来几个鸡蛋。总算这几天可以不饿肚子了。 爹得了大牯子病。发病时仗着年轻身体好,想扛几天就过去了,没想到越来越狠了。可是不扛着又能怎样,小月妈妈生病,扯的饥荒还没还上,死了,办丧事没钱,借都没处借,只好拆了一间瓦房卖了,把小月妈妈安葬了。这年头,大家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手头没几个闲钱,如今当家男人不行,先前的账又冇还,想借钱你更没人敢借了。 爹先是脚肿,后来是肚子肿,到后来身子肿的像个水球,似乎按按就会破。在床上哼哼唧唧三个月,还是走了。 爹留给自己的,除了一间半瓦房,就手中的这个账本,三百八十九块五角。这是一个“国家人”两年的收入。当年为了给妈妈治病,爹挨家挨户去借,几乎把这个村都借遍了,还是爹的人缘好,讲信用,大家也可怜他家里这个会做人的媳妇,这家二十,那家五块。只有村头最有钱的张屠户家没有借到,爹借钱回来,还愤愤地说:“没有你张屠户,我家难道年年吃带毛的猪不成?” 小月家的确没吃带毛的猪,因为根本就没有吃过猪肉,小月已经忘了猪肉到底是是么味了。 罗店的规矩,人死账不烂。这笔账,就留给了小月、小艺了。自己的嚼谷都不知在哪儿,拿什么去还账?但这笔账总是要着落在儿女的头上的。 爹躺在床上,自知不行了,反复叨叨的就是几句话:“妮子呀,爹走了,这个家就靠你了。弟弟还小,千万莫要送人,给你爹留一条根!不然,清明节连个上坟的人都没有,你爹、你娘,那都成了孤魂野鬼了!” 当爹的也知道,一个转年才十岁的女儿,怎么能够养活一个五岁的弟弟?可是他二叔耳朵根软,听媳妇的,他二婶是容不得这两个侄儿的,不靠小月又能靠谁去? 小月怕,怕今天,更怕明天。 怕明天,明天还是来了。 天蒙蒙亮,队长罗占新在门前场子吹响平时上工的口哨。过了一会,三三两两有人来了。二婶还是有些怕人谈讲,一来就进了厨房。二叔这时也挑了一担水进来了,他把水倒在缸里。 “占新大叔,这厨房的东西不够,只剩下二斤杂合面了。”二婶喊道。 “罗顺,你去田里掐几把苋菜,多加几瓢水,对付过去得了。”队长对二叔说。 村上老了人,全村上下来丧家,帮忙是帮忙,丧家还是得管吃喝的。所以等到一锅熬开了,老的小的一人拿着一个碗,都凑到灶台边。很快,坐着的,蹲着的,都“呼哧呼哧”喝着这苋菜杂合面羹。 拖拉机“突突突”冒着黑烟开到门口,开车的青年喊:“让开,让开,莫压着脚!”蹲在门口的纷纷避让。 “建国,你去厨房,看看还有没有一口!”队长喊道。 一会儿,开拖拉机的罗建国拿着一个空碗出来,口里骂骂咧咧的:“妈的,一口都不给老子留,要老子饿着肚子去县城呀!” “谁叫你这么晚了才来,挺尸呀!”队长骂道。 “老子饿着肚子,开不动车!”建国赌气地一屁股坐在门口的石碾子上。 “你还搞邪了,在你叔面前称老子!你不开是吧,老子明天就换人。”开拖拉机可是队上轻松的活路,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呢。 建国一看这架势不对,气嘟嘟拿着拖拉机搅柄,准备发动车子。 “这车上什么味啊?”队长问。 “昨天拖了牛栏粪。”建国答道。 “你他妈个懒虫,今天送你堂哥走,你就不能拾掇拾掇?不怕你堂哥纠缠你?” “五叔,你别吓唬我,我胆小。” “罗顺,你去道场拉两捆草,垫到车上,二泡,你搭把手,把你的罗安哥搬到车上。” “一大早起来,就喝了碗杂合面汤,一点硬食都没有,一泡尿就光了。早晓得是这样,我还不如多睡会呢。”二泡说。 “给你记三个工分。” “五个。这么晦气的事,不计五个,谁愿意做?” “好,五个。建国,你娘的,还磨蹭什么,怎么还没有把机器打着火!” 拖拉机“突突”两声,又熄火了。建国自言自语:“今天邪了门,刚才还是好好的,怎么这会怎么都打不着火。” 道场中的几个媳妇嘻嘻哈哈地笑了:“建国,是不是你的罗安哥僵着你了?” “去,去!不会说话就别说,我又没有得罪我的罗安哥。” “哪个叫你不把车子弄干净点。今天是你罗安哥大行的日子,你还不尽点心。” “莫扯鬼话。”队长罗占新转过头说,“队上的拖拉机有年头了,平时也是这样,一会摇得响,一会不响的。” 罗顺拉过来小月:“你爹要上路了,你送送你爹。” 罗小月跪在地上,又把弟弟拉到身边跪下,神情庄重的大声说:“爹,您就安心走吧,小月一定好好照顾弟弟!” 建国折腾了半天,拖拉机“突突突”冒出了一股浓烟,车子发动了。 第二章 爹亲娘亲 拖拉机上坐着的人谈论着罗安。 “我哥真惨,前两年死了媳妇,今年他自己也走了。”罗顺说。 “这几年我们罗店尽出这样的怪事,听我舅说,罗店风水不好,山横水倒流,尽是这些颠倒的事。”建国开着拖拉机,回头说。 二泡问:“建国,叫了这么多年的横山,倒水河,为么事叫这么个鬼名字?” “我也不知道,你问我叔去。” 队长拿出个旱烟袋,点着了一根麻杆,熟练地从布袋中捻出一团烟丝,摁在烟锅里,用麻杆点燃烟锅,“滋滋”的吸了一口,吐出一缕烟圈,慢条斯理的说:“听老先生讲,我们这里的山,大都是南北向的,唯有我们前面的山是东西向,所以老辈人叫它横山。” “叔,那为啥这条河又叫倒水河?”建国跟着占新长,知道他喜欢卖弄掌故,投其所好来了。 队长占新果然兴致勃勃,有滋有味地吸了一口旱烟:“你看村里的这条河朝着哪边流哇?” “朝西边呀!”建国说。 “那是被横山挡住了,折返往西流。我们这边的河水都是往东流的,这条河不是倒水又是什么?” “喔,原来是这么回事呀!”建国故作惊讶的表情,“难怪叔是队长,我们只能当社员。” “你少跟老子来这套,我当队长,亏了你小子?”占新接着说,“这横山哪,原来上面有个横山寺,现在改成了庙岗小学。听老辈讲,原来有这个寺庙在,镇住了这里的妖邪,这里风调雨顺,自从拆了寺庙,这里就镇不住邪了。” “原来队长也这么迷信!”二泡说。 “你别给老子扣高帽,我不过是传传老话,也没说我信。”队长警觉起来,这年头,搞不好就上纲上线。 “叔,前头就是鬼门关,你们下来帮忙推推车,这坡太陡。” “二泡,下来,推车!”队长发话了。 “我不下来,太困了!”二泡打了个哈欠。 “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又去偷了别人家的鸡子?天天晚上到处游荡,到了白天,火烧屁股都不起来。”队长说。 “没有。昨天是真没有。你不信去问——”二泡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到让谁来给自己作证——这村子也确实没有谁会为他作证。他索性把心一横,“偷了又怎么样,有那个告到你队长那儿了?你是要我挂牌游街,还是送到派出所吃牢饭?老子正饿着肚子,正想找个吃饭的地方呢。” “你这个二泡,偷东西都偷得理直气壮!”队长拿着手上的旱烟袋就往二泡脑袋上砸,二泡用手一架,这烟袋的火星子一下子落到了罗安的格子被褥上,小月正在车上想着心事,见到火星子落到爹的被子上,忙着用手去拂,结果火星被拂到草垫上,没有发现。等到烟火起来时,呼呼的山风一吹,就压不住了。这车可是垫了两捆稻草,山上有没有水,搞得手忙脚乱。罗顺连着被褥带着哥哥的尸体一把搂下来,被子烧了半截,大家七手八脚把火踩熄。 “惊扰亡灵了,”占新拿着烟杆,抖抖地说,“大侄子,是你叔对不住你了。” 小月拉过来哭哭啼啼的小艺,跪在爹的面前。建国、罗顺也跪下了。二泡抱着手站在傍边,嘻嘻哈哈地说:“反正拖到火葬场去,还不是一把火,早少迟烧,总不是烧成一把灰。” “给你哥磕头委屈你了?”建国说,“不磕头倒是罢了,还阴阳怪气,就不怕倒霉?” “好像我还不够倒霉似的,还能倒霉到哪里去!冇得吃穿,冇得媳妇,冇得爹娘。么事都冇得,就一条贱命,谁要谁拿去,老子还有个吊好怕!再说,这把火又不是我放的,凭么事要我跪!”二泡说得理直气壮。 占新队长他们几个把车子上面烧尽的灰尘清理干净,把尸体安顿好,拖拉机“突突突”冒着黑烟,往火葬场开去。 到火葬场时,前面还排着队。队长到窗口里交了钱,拿着发票,然后带着罗顺去挑选骨灰盒,一看吓了一跳,最便宜的都得两块钱,都够一个娃一个学期的学费了。 队长说:“早知道这么贵,还不如带个腌菜坛子呢。” 安顺说:“反正不是队上出钱嘛,何必斤斤计较。” 队长一听就火了:“这是你哥哥,不是别个!两个娃儿没能力,你这个做弟弟的在这里装外人!” 安顺面红耳赤,小声嗫嚅:“我媳妇又没把我一分钱。” “姐姐,我要吃冰棒!”小艺拉着小月的手,摇摆着。 小月看到一个十来岁的女孩背着一个大木箱,正在不远处卖着冰棒,一家办丧事的主家正在请帮忙的人吃冰棒,二泡也在旁边直咽口水。 “同样是帮忙,别人有的吃,老子只能看!”二泡有些愤愤。 队长拿着一个罐子走过来:“行了,这两个娃儿吃食都还不知道在哪儿,你还跟他们要冰棒!” “就不兴队长买两根尝尝鲜。”二泡小声嘀咕。 小月走到卖冰棒姐姐旁,看了半天,这个木箱,外面跟普通的木箱没什么两样,就是多了一根带子,方便背着走。里面四周搪上棉絮,上面再用塑料包裹起来。 卖冰棒的小姐姐先前还以为她要买,没想到站在旁边只是看,半天不挪窝,不禁有些着恼:“看什么看,有钱就买,没钱就走。别耽搁我做生意。” 小月只好拉着小艺走开。 “爹亲有叔,娘亲有舅。现在你们都在这儿了,说说吧,这两个娃儿怎么安排?”队长占新把他们召集在一起,解决小月、小艺的问题。 罗顺说:“占新叔,你是知道的,我那个婆娘——” “你这是说谁呢!”一个大嗓门进来了,“我就知道你这个大老爷们没出息,有事就往女人身上推!老大家是老大家,老二家是老二家,我们又没有多分一块砖、一片瓦,凭什么要老二家去帮老大家养娃!” 和天斗、和地斗,莫和女人斗。队长直摇脑袋,这个媳妇在村里是有名的纠缠不清,他把头转向小月舅舅张世和。 张世和低下头:“叔,你是长辈,又是队长,你这么做,都是为了两个娃,我很感谢你。你也知道,我有三个娃,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我们畈上不像你们这里,山上有树,河里有鱼,还能想些办法。我们只能靠队上分的口粮,早就瓜菜代了,还吃了上顿没下顿。哎,叔,我就不强调困难,我养一个,有我一口,就不会叫他饿死!” “人家做舅舅的都答应养一个,你家就二水一个娃儿,你做叔的表个态。”占新也不理会他的媳妇,盯着罗顺躲闪的眼睛。 罗顺把头埋在裤裆里:“他舅答应养一个,我做叔的一个不养也说不过去,外人会戳我脊梁骨。” “罗顺,要养你养!老娘不跟你这个怂货了,我和二水一起过!”二婶气嘟嘟地,“咣当”一声摔门而出。 罗顺连忙站起来,无奈的摊开双手,摇摇头,追着媳妇的屁股出去了。 第三章 寻路 “丢脸啰,丢我老罗家的脸啰,丢我罗店脸啰!”占新队长直拿着蒲扇般的手扇着自己的耳光。 张世和连忙拉着占新队长:“叔,也怨不得顺子,这年头那家都不容易。这几天拿了点杂合面过来,家里几天都揭不开锅,大人还煎熬得住,几个娃儿饿得哇哇的叫。唉,这不都是没法子嘛。二妹也不是担心顾了面子,苦了娃儿嘛!” “他舅,你是个明事理的人。你叫我一声叔,那你就听叔一句劝。这女娃还能经点事,拾拾谷子,放放牛,捡捡柴火,大帮小凑的,总能帮上点忙,过几年就能赚工分。你就把小月接回去吧,到家家那儿,有人疼,有人爱的,他死去的爹妈也放心。小艺是个男娃,还不怎么晓得事,容易养家(认主),送人还蛮合适,明天我就寻个好人家。” 小艺趴在桌子边睡着了,小月正在弟弟身边打着盹,这几天守灵,没眨过眼睛皮,这个时候眼皮子重的像磨盘,撑都撑不起来,只是因为说的是自己姐弟两个的事,硬撑着没敢睡。一听说要将小艺送人,一下子炸起来,张开细胳膊小腿,挡在弟弟的前头:“不准送,我答应爹照顾小艺,谁送我跟谁拼命!” 亲情难舍,任谁这时都会这样,占新到不觉得这是个事,总得几天去过这个坎。他手里拿着旱烟,腾云吐雾了一会,烟雾遮住了他的脸,在昏黄的油灯下,看不出是什么表情:“你养活小艺,你拿啥养活?死了死了,活着的人要奔自己的活路,你总不能看着你弟弟饿死吧?” “吱呀”,门被推开了,油灯晃了几晃,又立起来,二婶进来了。看着男人跟回去了,自然气也就消了,但队长是不敢轻易得罪的,这时过来打个圆场:“队上家大业大,这两个娃儿又吃的了多少?把仓库扫扫,地上撒的也够了。” 张世和也接过话茬:“队上能不能报一个五保户?” 占新想想:“这也是个法。这事我一个也做不得主,我还要和队上几个干部商量哈,罗店罗家是大姓,早就有人说闲话,说队上的事,都是我们罗家人说了算。就算报上了五保户,一年也才一百斤粮食,不够吃。何况这个时候,青黄不接,仓库里就只有几袋种子挂在梁上,谁敢动?小月还在上学,连个弄饭的人都没有,怎么过活!” “我卖冰棍去!”小月似乎早就想好了。 “干什么?”三个人异口同声问。 “我到城里卖冰棍。今天我在火葬场,看到跟我差不多的孩子也在卖。他们能卖,我也能卖!”小月语气坚定的说,“我要养活弟弟,我还要赚钱,替我爹还账!” 罗安死了,借钱的人家都有些懊悔,这钱就是打了水漂,也听见个响动。二婶为这事没少跟罗顺置气,偷偷把仅有的二十块钱,全部给了罗安,想想都心疼得睡不着觉。今天听到小月说还账,“噗嗤”一声笑了:“我倒是想你还账,满口大话,不怕凉了牙巴,拿么事来还?” “二婶,你是长辈,莫欺少年穷。今天小月还不起,不是小月永远就还不起。小月人小骨头硬,就是把骨头扳成渣,小月也会把欠队上的钱,欠乡邻的钱还上,挺起胸膛做人!” 二婶被小月的话撑的挂不住:“你这妮子,看把你能的!你知道欠了多少,就是把你姐弟卖了,也还不清!” 小月进到房里,从枕头底下拿出账本来:“二婶,欠了多少,小月记着呢,队上一百五,欠二婶二十,欠占新五爷十五。还有,欠所有人的钱,我都记着呢。二婶你放心,我就是把我自己卖了,也会先把二婶的账还上!” “叔,你听听,这妮子说的话,好像他爹刚死,做弟妹的不懂事,就跑到他家来讨账似的。好,你能耐,你二婶等着。”二婶气鼓鼓走了。 “这叫个啥事,还没咋的,窝里先闹起来了。”占新望着门外,叹了口气。 “这小月说的,还是这么个事呢。”张世和说。 占新说:“你说得轻巧,这本钱哪里来?冰棒厂是任谁都能拿来卖的?听说是要一个什么卡,要有路子呢。罗店离县城二十多里地,路也不好走,这女娃天天要起来多早,才能赶得上趟?难啊!” 小月倔强地说:“五大爷,小月不怕吃苦。” “那行,我给你开个证明,明天你到公社去,看能不能申请一点困难补助,领到了就可以当做本钱了。公社领导官大,求着他们跟冰棒厂说道说道,兴许能成。就这么说定了,明早我把证明送来。你五大爷走了。” “五大爷慢走!”小月和张世和送到门外。 “嗯,回吧回吧。”占新挥挥旱烟袋,在夜空里划出两道弧线。 “舅舅能帮你做点啥?” 在舅舅面前,小月一下子放松下来,趴在舅舅肩头,“呜呜”哭起来,这些天来的恐惧、疲惫、担忧、无助、伤心、委屈,还有好多好多自己说不清楚的,小月想把这些东西统统都哭出来,她想最后一次放纵情感,明天她要擦干眼泪,独自面对生活的一个又一个挑战。 小月把弟弟连搂带抱,弄到床上,给他脱了衣服,塞到被子里,到厨房烧了一锅热水,将弟弟那双黑乎乎的脚从被子里掏出来,用毛巾檫拭干净,再塞进被子里。这些工作,小月已经做得很熟练了。 到了一盆黑水,小月习惯地走到爹的床前,床上空荡荡,连床铺草都拿出去烧了。一直“哼哼唧唧”的父亲的确是走了,现在睡在横山的冰冷的墓穴中。今天,父亲下葬前,占新大爷叫小月姐弟两个给他爹暖坑,小月躺在墓穴中,分明感到脊背的凉意。爹,你冷吗? 哪怕爹躺在床上,啥事都不能做,还要小月服侍,但小月总觉得家里有个主心骨,如今爹走了,自己该问谁去? “嘭,嘭,嘭。” 小月揉着眼睛,不知道怎么回事。昨天夜里,哭着哭着就睡着了,这些天太疲劳,睡得死沉死沉的。 门外占新大爷喊:“小月,还说卖冰棒呢,太阳三竿了,还不起来!” 小月连忙光着脚丫把门打开,眼角还留有昨晚的泪痕。占新把背上的一个口袋放下来:“早晨我到仓库看了下,就剩下半袋冬天喂牲口的饲料,拿到加工厂磨了,你姐弟先对付着。” “谢谢五大爷。”小月提起来,约摸二十来斤,有点沉,拿到厨房,准备熬点粥,打开口袋,有一股发霉的味道,里面有玉米、高粱、稻谷、麦子,各种各样混在一起磨成的面。小月抓了两把,放到锅里熬煮。剩下的放到场院,准备摊开晾晒。 占新大爷说:“收着吧,收着吧。等家里有人看管再晾晒。莫看这东西不成形,还不知有多少人惦记着呢。” 小月闻言,连忙把摊开的又拢到一起,装进口袋,塞进柴垛藏起来。 “你这个娃儿还是没经事,放到这里头,不全被老鼠给糟蹋了?把你家米缸拿出来。” 小月在爹的床底下,拖出一个罐子。 “这就是你家的米缸?” 小月点点头。 “就这么小?” 小月心想,就这个罐子,小月记事以来,就从来没有装满过。小月把大大小小的坛坛罐罐收集起来,终于把这半袋装好,藏在屋子里各个角落。 锅里的粥熬好了。小月把弟弟摇醒,给占新大爷盛了一碗。 “不哩不哩,我吃过哩,你们吃。证明开好了,吃了你们就到公社去。” 第四章 肉的滋味 “不是给你们说了嘛,叫你回去,到大队开证明,你们怎么还不走?”赵干事不耐烦地呵斥着。 小月看着坐在台阶上的小艺,走了几里地山路,脚上打了几个水泡,这来回折腾,小艺怎么受得了?她木然站在办公室门口,望着二十来岁的赵干事,一动也不动。 “哟呵,你这个小妮子,你还跟我杠上了!”赵干事气咻咻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把小月往外推,“走走,别像个门神,堵在门口,叫人堵得慌,我还要办公呢,这不是你们小孩玩耍的地。” 这正在往外推呢,迎面走进来一个人:“小赵,你这是干嘛?” 赵干事马上换了一副嘴脸:“李书记,您回来了?” 说罢,从办公桌上拿过开水瓶,在对面桌子的搪瓷缸中到开水,双手捧到李书记的面前。 李书记摘下头上的草帽,挂在身旁的墙上,坐在赵干事对面的桌子上,招招手:“女娃儿,过来!” 小月畏畏缩缩的走到面前,李书记摸摸小月的头,和蔼地说:“你家大人呢?怎么跑到公社来了?” 赵干事弯腰对李书记说:“书记,是这样的,他们罗店开了个证明,说这两个孩子是孤儿,申请公社给困难补助。我给这两个娃儿说,按照程序,他们还应该到大队去,再盖个章,然后来公社申请。可这,这孩子硬是不走,杵在这一上午了!” “喔,罗店,前几年我在罗店住过队。你们是谁家的孩子?”李书记说。 “我爹叫罗安。” “罗安是罗家老大吧?记得罗家两兄弟,罗安、罗顺。我那会住队,老大刚结婚,娶了个水灵的媳妇,我还喝过他的喜酒呢。现在孩子都这么大了,你爹呢?” “我爹走了。” “死了?这么年轻!”李书记叹息道,“哪你妈妈呢?怎么没跟你们一起来?” “妈妈早几年就病死了。为了给妈妈治病,我爹落下了好多饥荒。”小月平静的说。 李书记闷了半天,叹了口气:“多好的两个人呀,说没就没了。来,孩子,走了这么远的山路,累了吧?喝口水。” 说罢,李书记将手中的搪瓷缸递给小月。小月接过杯子,“咕咕”灌了几口。 “小心,孩子,慢点,别烫着。” “姐姐,我也要喝!”台阶上的小艺跑过来。 “有有,别急。你叫什么名字?” “爷爷,我叫小艺,我姐姐叫小月。” 李书记将小艺揽在怀里,摸摸他的头:“真乖。”回过头来问小月:“你不是还有个叔叔吗?” “我二婶说,他家养娃都养不活,那里还能养活别人的娃儿。” 李书记对赵干事说:“这几年社员的日子过得真苦。今天上午到白畈村调研,那里的社员也是青黄不接。幸好马上有新政策,老百姓很快就会好起来了。” 赵干事凑过来问:“上头又有啥子好政策?” 李书记边在证明上签字,边说:“现在是联产承包还是包产到户,现在还没有定下来,正在研究,估计要到秋收后才开始施行。小赵,你带他们去找邹会计。” “这真的是件好事呢!邹会计上午请假,到医院拿药,下午才回来。” “小月、小艺,那你们就不要跑来跑去的,中午就到公社食堂吃点饭,下午到邹会计那里领了补助再回去。” “谢谢李爷爷!”小月说。 “不用谢,我也在你家里吃过饭呢。” 李书记来到食堂窗口:“潘师傅,三份。” “李书记,来了客人呀?”食堂的潘师傅热情地招呼。 “是呀,来了两个小客人,记到我的账上。”李书记从窗口里接过递出来的饭菜,“来,小月,这是你的。” 小艺猴急了:“我也要,我也要!” “有,有,我给你端着呢。来,跟着我,到这边坐。小艺,来,看看今天吃什么,啊哟,小艺有口福,今天师傅做的萝卜烧肉,看看,多白的肥肉!来,小艺,今天加餐,多吃点。别急,别急,小心噎着。” 小月咬着筷子,看着碗里的饭菜,眼中噙满泪水。李书记眼睛也湿润了:“小月呀,苦命的孩子。贫困补助我批下二十块,这也是公社的最高标准了。光靠这些,还是不够,你打算怎么办呢?” “李爷爷,我打算用这笔钱做本钱,卖冰棍。养活弟弟,还有还债。” “刚才听你说,你爹欠了那么多钱,还债就不要急,先养活自己,等长大点,再慢慢来。冰棒厂归城关镇管,我给你开个证明,能不能管用我就不知道了。想来人心总是肉长的,会同情你的。” 小月感动的给李书记鞠了一躬,李书记连忙拦住,激动地说:“是我的错,社员没有饭吃,都是我的错……” 说话的当儿,小艺已经把满满当当一碗饭塞进肚子里,眼巴巴看着姐姐的碗。 “来来,今天你李爷爷胃不舒服,吃不了,小艺,你帮爷爷吃点,好吗?”李书记拿起筷子,扒拉半碗到小艺的碗里。 回家的路上,小艺捧着肚子,打着饱嗝,一直念叨着肉的味道,喜滋滋的。 晚上掌灯时分,舅舅来了。 “小月,你看看,这箱子是不是这样子的?” 这是用各种杂木拼凑成的箱子,外面还用皮带盘做了一个背带,很结实。打开箱子,里面用塑料包裹一层棉花,用小钉子钉得严严实实。 “太好了,太好了!舅舅手太巧了!就这个样子,我看见的就这个样子!”小月拍着小手高兴地跳起来了。 舅舅松了口气:“我没见过,一直担心,就怕不能用。能用就好,能用就好。” “舅舅,公社给了二十块困难补助,我先还十块,剩下的十五块,等我有钱再还。” “我现在还用不着,舅舅先给你保管着。这事你别对你舅妈说,要钱用,你就到舅舅手里拿。村里人都眼皮子浅,知道你有钱,都会来讨账,还一家,不还一家,那会吵架的。等你有钱了,再一起还。” 小月点点头说:“五大爷送了半袋粮食,我给舅舅装点带回去,表哥表弟他们也饿着肚子呢。” 舅舅瞅瞅地上的坛坛罐罐,说:“这些也只够你姐弟度过春荒,你留着吃吧,家里我去想办法。” “舅舅莫要忘了,小月马上就要赚钱了!” “好,好,舅舅拿着,小月出息了,小月会赚钱了,小月能养家了。”舅舅转过身,偷偷抹着眼泪。 小月把舅舅送出门,门外满天星光,明天是个好天气。 第五章 王厂长 “你这个女娃子,别老跟着。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你跟到哪儿都是这话!”王厂长走到那儿,小月就像一条小尾巴,在后面摆到那儿。坐办公室,她就蹲在办公室门口,下车间,她就跟到车间,简直让他不胜其烦。 “我冰棒箱子都做了。”小月倔强地说。 “冰棒箱子做了,我就要给你冰棒销售卡,那你棺材做好了,那我还不是要去死?你这个娃儿怎么这么不讲道理!” “人家能卖,我也能卖!” “人家杀人放火,那你也杀人放火?哪有这样的道理!冰棒厂一天就生产这么些,就只能发放一百张销售卡,发多了,我们工人做不出来呀!” “我不管,我就要,我有李书记的介绍信!”小月是来要冰棒卡的,她不是来讲理的。讲道理,她哪里是大人的对手?反正死缠乱打,软磨硬泡,就是要冰棒卡。 “我不看,你们公社李书记管不着冰棒厂。” 下班了,王厂长推着自行车出了厂门,一路上,不断有人跟他打招呼:“王厂长,下班了?” 王厂长嘴里哼哼,也不答话,像躲瘟神似的,夹着自行车就走,小月撒起脚丫追。王厂长像是躲避着追杀,一路狂奔,七歪八拐,绕了几个小巷,终于甩开这块黏在身上橡皮糖。今天姑娘、女婿要回来吃饭,老婆早上就说了,要他早点回来。 一进门,一桌子人,一桌子菜,上手的位子空着,早就虚位以待了。王厂长脱下工作服,老婆接了,挂在衣架上,王厂长到桌子上坐定,端起酒杯,一抬头,一个瘦弱单薄的女孩正站在他的门口…… 真是阴魂不散,这女娃是怎么追上自行车的?王厂长一个头做两个大,下班回家还不让人消停,还要不要人活命了? 看着王厂长对着门口愣神,一家人回头看着门外。 “这女娃今天缠我一天了。别管她,吃饭吃饭。”王厂长挥挥筷子说道。 王红玉问道:“爸爸,这孩子要干什么?” 王厂长埋头喝着酒,嘴里咕噜:“她要冰棒卡。” 老婆正从厨房端菜出来,接口道:“这多大点事,给她办了就得了,看这个孩子蛮造孽的。” 王厂长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摔:“厂子里的事,你老娘们少插嘴!” 屋子里气氛顿时僵住了,大家闷头吃饭,不说话。 “好哇,你们吃饭也不等等我。姐姐、姐夫,你们来了!”一个小伙风风火火进来了。 “王强,怎么搞得到现在才回来?”王强妈妈说。 “在学校打了一会球。门口的小姑娘是谁,怎么站在那儿不走?” 妈妈说:“他是来找你爸爸要冰棒卡的。” “这么小点卖冰棒,背的动箱子吗?” “哥哥,我背的动,我在家试过的。” 王强顿时来了兴趣,他蹲在小月面前,发现自己蹲着就和小月一般高了:“这么小,玩都没有玩够,卖个什么冰棒,背出去,还不够自己吃了呢。” “哥哥,我不吃冰棒,一根冰棒要五分钱呢。” “你不吃冰棒,那你还卖冰棒!你赚钱干什么?” “养活弟弟,还账。” “这不是你爸爸、妈妈的事嘛,要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操哪门子的心!” 小月平静地说:“我爸爸妈妈都死了。” 整个屋子都静下来了,看着这个女孩。 “你们不信?我有介绍信的。”小月把口袋里的介绍信掏出来,递到王强手中。 王强看了看,回过头喊:“爸!” 一屋子人把这介绍信传看了一遍,眼光聚焦到王厂长身上。 王厂长有些奇怪:“你们盯着我干嘛,我们厂又不是救济所。天下造孽人多得是,你顾得过来吗?” 王强一听就火了:“人家向你要救济吗?人家只是要一个自食其力的机会,你这都不给人家,你就这么狠心,看着人家饿死吗?” 王厂长走下桌子,接过介绍信,看着看着,脸色就变了:“可伶的孩子,怨你大叔,是你大叔糊涂,让你吃苦了!冰棒卡,大叔帮你办!” 小月一听见这句话,心气一放松,一下子顺着门框歪了下去。 王强妈妈急了:“这是怎么了?” 王厂长说“这孩子跟了我一天,没吃没喝的,大概是饿晕了吧!” 王强妈妈赶紧化了一碗红糖水,扶起小月,给她灌下去,果然,一会儿,小月悠悠转醒。 “来,孩子,吃点饭吧,可是饿着了。”王强妈妈端来一碗饭。 “不了,大婶,我还要赶着回去呢,弟弟一个人在家,等着我回去做饭。” “罗店二十多里山路,你不吃饭怎么行,万一路上又饿晕了,怎么是好?吃吧,吃完了,你大叔蹬车子送你!”王厂长诚恳地说。 小月端着碗,一家人围在周围,看着她,小月有些不好意思,三下两下扒拉完,放下碗筷:“谢谢,谢谢大叔、大婶,谢谢哥哥、姐姐。” 王强妈妈从房里出来,手里拿了一大包东西:“这是你哥哥、姐姐小时候穿过的旧衣服,旧鞋子,这些还算齐整,我没舍得扔,看看回去用得着用不着,这几块钱,孩子,你拿着零用。” 小月鞠了一个躬:“大婶,谢谢您的好意,这衣服、鞋子,小月接了。钱,大婶拿回去,拿到冰棒卡,我可以自己去挣。” “多懂事的孩子。”王强妈妈用一个旧床单打了个包裹,将这些东西扎牢,拧出门,扶着小月在车子后面坐好,王厂长蹬着车子就出门了。 王厂长对小月说:“我明天在办公室等你,孩子,将来有什么难事,你来找你大叔。” “嗯。” 出城不久,天就慢慢黑下来了,偶尔有几辆卡车呼啸着从身边驰过,扬起一阵尘土。小月第一次坐自行车,很是害怕,紧紧地抓住王厂长的衣服。王厂长认真地蹬着车,也没有说话。 “突突突”身后传来一阵拖拉机的轰鸣,很像是村里的拖拉机,天色已晚,分辨不清,驶过身旁时,小月隐约认出是建国叔,试探着喊了一声:“建国叔!” 拖拉机停下来:“小月吗?” “是建国叔!” 王厂长停下车子,扶着小月下来。小月给王厂长鞠了一躬:“大叔,谢谢您,我坐建国叔的车回去,您就不用送了。” “那好,孩子,我回了。”王厂长将包裹放到拖拉机里,骑车回去了。 “小月,这人是谁呀?” “冰棒厂王厂长。” “哟,小月,啷个认得这样的大人物?” 小月把今天的事情讲给建国叔听,建国听了,沉默了一会,说:“小月,么时候拖拉机进城,我就捎你一程,你也就当给我做个伴。” “建国叔,走夜路你也怕呀?” “还不是鬼门关那儿最近老是传着说闹鬼,搞得我走到那儿,老是汗毛直竖。” “建国叔别吓唬我,这些天小月老要走这条路呢。” “你怕个啥,他们说是你爹,还能害你?” “我爹好着呢,怎么会吓唬人!” “到鬼门关了,抓紧点,别颠下去了!”建国收了油门,换了档。这油门收的有点急,走着走着,车子又熄火了。 建国下车一看,地上有一堆黑灰,这正是上次送罗安上路时发生火灾的地方,他越想越瘆人,越是想快点把车子摇响,离开这个鬼地方,就越是摇不响,总觉着后背有一股凉风。 小月从车子上爬下来,她倒是希望真的爹在等她,她好把喜悦和爹一起分享:“爹,小月找到活路了!小月明天就去卖冰棒,小月能养活弟弟。爹,你放心走吧!这个世上好人多,好多好多好人都在帮小月,小月能养活弟弟,小月能还债。爹,小月知道您不放心,今天见到了小月,爹,我听说你留在这儿,你可能是不放心,今天见了小月,放心走吧!” 可能是有小月下来,给他壮了胆,建国终于发动了机器,他用手擦擦额头的冷汗,长吁了口气。 第六章 门道 这是爹走后家里第一个欢乐的日子。 小月熬了一大锅稠粥,这是明天小艺一整天的吃食。把小艺收拾干净。小艺站正在床上,一件一件在床上试着衣服,小脸兴奋的通红:“姐姐,这件衣服好不好看?” “好看!”小月低着头应付着弟弟。在昏黄的油灯下,她看着手中的塑料卡片,这是小月费尽辛苦,得之不易的卡片,也是小月寄托无限希望的卡片。小月才读了二年级,这张卡片上还有好多字不认得,但她知道,有了这张卡片,她就能在城里的冰棒厂卖冰棒,然后背到外面去卖了。 半天不见弟弟的动静,抬头一看,小艺歪倒在床上睡着了。小月看着笑起来,只见小艺穿着一件花衣服,像一件长袍,从肩部一直笼到了脚踝,这应该是红玉姐姐的衣服。各式鞋帽衣裤,零乱散落在床上,有的衣服看着就像是新的,有的洗得发白,衣服还有缝补的痕迹,但都洗的干干净净,有一股好闻的肥皂味。 小月也一件件的试着衣服,她拿出妈妈留下的满是裂纹的镜子,看着自己镜中的模样,似乎俊俏了不少,自己有些得意,也有些羞涩,也有些心酸。她想起妈妈曾经说过,“人靠衣装,马靠鞍装”,果然好衣服一上身,自己就大不一样,果然就有祖国花朵的味道了。 小月把衣服清理了一下,有些还有些大,现在还不能穿的,她一件件叠好,放到箱子的底层。能穿的清出来,弟弟有两套,自己有三套。终于是有了换洗的衣服了。明天穿什么呢,小月拿了这件,有些舍不得,又拿了哪一件,更舍不得穿。算了,又不是走亲戚,明天是卖冰棒,没的把这好的衣服弄坏了。 但是,鞋子得换一双,脚下的鞋底一只一个洞,走起路来特别咯脚,明天要走好多路,这鞋是不能穿了。小月在这堆鞋子里面挑选了一双解放鞋,每只鞋前后各有一个补丁,针脚细密,看得出王强妈妈针线活的手艺。小艺试了试,这双鞋大小正合适,于是把这双鞋放在床头,把自己脚下的鞋子拍拍,舍不得丢,这是妈妈留给她的。她准备得空洗洗。 小月躺到床上,一连几天的疲倦一下子袭来,就在她就要睡着时,猛然一惊:要是明天睡过了时辰怎么办? 她想起了神柜还有爹去世时候没有燃完的几根香,她爬起来,点了一只香,捏在手上。又担心把床上的被褥烧了,于是把手伸到床外,这才安心地睡了。 天才蒙蒙亮,冰棒厂的窗口好没有开,已经有几个人排在小月的前面。小月起得太早,又是赶了二十里山路,这会很是困倦,迷迷瞪瞪站着,打着瞌睡。 “小月,小月!” 小月睁开眼睛一看,兴奋地叫道:“王叔!” “来这么早哇!你大婶让我给你带了早点,你拿着路上吃。”王厂长递过来两个馒头。 “不哩,多谢大婶,我早晨吃过了。” “你大婶怕你又在路上饿晕了,你还是拿着吧!”王厂长见小月接下馒头,接着叮嘱道,“就是卖冰棒,也不是那么简单,这里面也有门道呢,多跟着哥哥姐姐学着点。” “王厂长,早哇!这女娃是谁?”厂子里的上班的工人打着招呼。 “啊,我一个远房亲戚。”王厂长应声道。接着转过身来,对小月说:“你还小,别累着,每次少出点冰棒,多了背不动。” “嗯,谢谢王叔叔!” 门道?小月还没想过,这卖冰棒还有门道。跟谁学呢? 小月前面站着一个高大的男孩。 “哥哥。”小月嗫嚅着。 男孩回头看了一眼,又扭头对着前面。 “哥哥!”这次小月声音大了些,并且小心地扯扯男孩子的衣角。 男孩回过头来,有些不耐烦地说道:“我认得你吗?” 这是在电影、广播听见的声音,和本地的土话不同,好好听。 “哥哥,我想跟着你一起卖冰棒。我第一次卖,我不知道门道。” “我凭什么带着你?” 小月被噎得说不出话,脸憋得通红。 少年忽然咧开嘴笑了,露出一口好看的白牙:“你要跟着就跟着吧!记着,我是你师父,要给我背箱子哟!” “是,师傅!”小月一本正经的回答。 领了冰棒,一口箱子装了一百二十根,小月一个肩头背着一个箱子。少年背着手在前面悠闲地走着,不是回头催促道:“小妮子,你就不能快点吗?乌龟爬似的,走到几时?” 小月吃力的紧跟了几步:“师父,这是要到哪里去?” “你个猪脑子,不想想,这么早,哪里会买你的冰棒?” 小月脑子不够用了,是呀,天刚亮,早晨的风还是凉飕飕的,谁会吃冰棒? “小学生呀!只有孩子嘴馋,爱吃口新鲜的零食。” 小月恍然大悟:“那我们这里不是有个小学嘛,就等在这里,等他们上学吧!” “说你是个猪脑子,你还不信!这里是三小,都是附近菜农的孩子,他们能又有几个零花钱买冰棒吃?” 小月咕噜着:“师父,我没说不信。” 少年自尊心得到充分满足:“乡巴佬,告诉你,去一小,那里大多是机关子弟,他们的零花钱多,卖冰棒容易,一箱一会就卖完了。” “师父,你真聪明!” “快走,等他们都进了校门,到时候看你卖给谁去?” 小月一听也急了,紧赶慢赶跟在少年身后,两只箱子在身后碰的“砰砰”响。 小月刚把两只箱子摆到校门旁边,三三两两有人来到校门,好奇地朝小月瞅瞅,就进了校门。 “师傅,他们不买冰棒。” “你蠢啊,像根冰棒棍杵在这儿,谁知道你是干什么的?” 小月吆喝着:“冰棒。” “要断气是不是?大声点!” “冰——棒——”小月扯开喉咙喊了一声。有了第一声,后面就变得容易多了。喊了几声,慢慢周围聚拢了一堆人,有的是自己挤过来的,有的拉着爸爸妈妈的手过来的。小月很快就手忙脚乱。 “小不点,你发冰棒,我来收钱。” “是,师傅。” “大圣,怎么卖起冰棒?” “齐哥,来了?” 几个学生似乎和这个少年很熟。 “来来,我徒弟卖冰棒,帮忙照顾一下生意。”少年转身对小月说,“这是我们大院的几个兄弟。” “大圣,你什么时候又收了徒弟了?” “好的,来,哥们,吃冰棒,我请客!” 一会儿,两箱子冰棒很快就见底了。 “齐天成,你在学校门口干什么?”一个齐耳短发的四十多岁的女教师来到学校门口。 少年嬉皮笑脸的拿出一根冰棍:“张老师,您批评,如果口干舌燥,就吃口冰棍润润喉咙。” 张老师说:“齐天成,我不知道你是齐县长的孩子。这样吧,今天你就来上学吧!” “别价呀,您停了我的课,我爸罚我每天必须卖两箱冰棒,不卖完不准吃饭。我今天任务还没有完成呢。张老师,你千万别看齐县长的面子,我爸是我爸,我是我。您得继续停我的课,这样,能在我心中继续维持不畏权威,敢于停县长孩子课的光辉形象,如果您让我来上课,您那高大的形象,不是在我心里轰然倒塌了吗?” 张老师第一次见到不怕停课的学生,脸红一阵白一阵,悻悻地走进校门。 第七章 上课 齐天成抬起手腕,看了看亮晶晶的手表:“二十七分钟,搞定!” “这是你的本钱,这是你这箱赚的钱。一根冰棒赚五厘,一箱一百二十根,总共六毛。给你!” 小月接过钱,小心地放进口袋,抬起头问道:“师傅,现在干嘛?” “过早呀。今天拜师,你就不请师傅吃点?” 小月摸摸口袋:“好。” 两人背着箱子,来到前进饭店,齐天成找了一张桌子坐下:“你去排队。” “师傅吃点啥?” “两个油饼,一杯豆浆。” 好容易轮到小月,她踮起脚尖:“两个油饼,一杯豆浆。” 服务员头也不抬地说:“一毛三,二两粮票。” “啥?啥是粮票?” 服务员一只手摊在柜台上:“快点,后面等着呢!” 小月数数钱,踮着脚尖递过去,服务员接过钱,手并没有收回,磕磕柜台:“粮票,还有粮票。” 齐天成一把把小月拖过来,将服务员手中的钱抓到手中,塞进小月的怀里:“一点小事都做不好,你还能干什么!去,把位子占着。” “服务员,四个油饼,两杯豆浆。”齐天成买了票,到另一个窗口领了食物,端到桌子上。 “吃吧,今天算师傅请你。” “师傅,我不饿,早晨吃过哩。” “怎么,瞧不起你师父?” “不是,师傅好了不起的!” 齐天成用手中的油饼点点小月:“说说,你师父有哪些了不起?” “我不晓得,我就是觉得师傅好了不起。” “你该不是觉得我有个了不起的爹吧?要是这样,我们就没得朋友做了。” “不是哩,不是哩。你有了不起的爹,你也了不起!” “好,这马屁拍的,我喜欢!赚钱要动脑子,不是光靠体力。比方说这会,我们坐在这儿,那是冰棒厂第二轮冰棒还没有出来,下一个卖冰棒的好时机还没有出现,这个时候就该好好休息。哎,你吃吧!” “师傅,我能不能把油饼带回去,我弟弟从来都没吃过油饼呢。” “随你,油饼又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你把这杯豆浆喝了吧,这玩意可不好带。” “嗯,谢谢师傅。”小月咕噜咕噜把豆浆喝了,用手抹抹嘴,“真好喝。师傅,我们去进冰棒吧!” “慌什么,钻到钱眼里了。你就那么需要钱?” “我要养活弟弟,我还要还债,我家里欠了好多好多钱。” “就你?就你这个丫头片子?这不是你爹你妈的事吗?” “我爹我妈都死了。” 齐天成正在嚼着油饼,听见这句话,嘴巴张的老大,满嘴都是还没有咽下的油饼残渣。很快,他就又变了一副嘴脸,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也好,没有人成天在你耳边唠叨,没有人说你这不是,那也不是。落个耳根清净。” “师傅,我想我爹、我妈,哪怕他们打我,骂我,我也愿意。” “不是,你他妈能不能不这样说,非要把你师父弄得掉眼泪!” “对不起。” “算了,不说了。你叫我师傅,我也不能让你白叫。张老师知道我是县长的儿子——准确地说,应该加一个副字,她肯定要通知我妈让我回去上课的。我只能教你三天,你要好好上课。今天教你的,是怎么在城关镇卖冰棒。” “是,师傅!” “跟着我!”齐天成背起两只空箱子,撩开大步,出了前进饭店。小月紧紧跟在身后:“师傅,我来背。” “你背着走的像蚂蚁爬,谁耐烦等你!” 他们赶到冰棒厂,正好是第二轮出冰棒的时间。 “师傅,掐算的好准!” 齐天成摇摇手腕:“我有手表。” “真好看。”小月拉着齐天成的手,羡慕的说。 “我昨晚怕睡死了,手里握着一根香。”小月伸出自己的小手,拇指和食指之间,有一个烧糊的痕迹。 “不疼?” “疼醒的。” 来到窗口,一个中年妇女打招呼:“小天,这么快一箱就买完了?把这箱卖了,就早点回去,莫要到外面闯祸。” “知道。” 齐天成背着箱子出了冰棒厂,小月颠颠地跑上来:“师傅,我来背。” “小样!你背?莫要让人以为我欺负你!” “师傅,刚才那个和你说话的女的谁呀?” “熟人,我一出生她就认识我,可那时我不认识她。” “啊,那是够熟的了。”小月点头道。 “你个猪头!” “师傅,我哪儿又错了?” “没事。别说了,走吧。” “师傅,这次到哪里去?” “电影院。这正是第一场日场开影时间。这场电影往往是乡下赶集的人最爱看的。年轻人结伴逛街,手头往往有几个闲钱,谁也不愿意装穷不是?还有,乡下相亲,到城里看场电影,现在是最时髦的,又省钱,又有面子。何况冰棒城里比乡下便宜两分钱,到那儿买冰棒,最容易。” “师傅懂的真多!” “我老爸逼着我每天卖两箱,我不能为了两箱冰棒,成天耗着吧?”齐天成得意的说,“我老爸以为一天两箱冰棒,就能折腾我一整天。没想到我最快时不到两个点,全都搞定!” 两个人爬上台阶,站在电影院门口,已经陆续有人买票走进电影院。 “冰——棒——哎——”小月的吆喝越来越熟练了。 “对着男的喊。” “为啥?” “你看看,买冰棒的,是男的掏钱,还是女的掏钱?” 小月观察了一会,发现果然都是男人掏钱。小月奇怪的问:“师傅,我们在前进饭店,那为啥你要我掏钱?” 齐天成没好气的说:“我们能和他们一样吗?” “为啥不一样?” “你十万个为什么呀,好好卖你的冰棒!” “是,师傅。” 两个背着箱子的男孩过来了。 “喂,哪来的野种!这里也是你们能随便来的?” 齐天成笑了笑:“你们早上吃的什么,莫不是吃了大粪?怎么嘴巴这么臭!” “你小子找抽!你去问问,我们电影院的子弟,那是怕过谁!” “你电影院就好了不起么?” 两个小子抡起拳头就上来了。 齐天成摇摇头,说:“我说过不再动手打人的,可是你们非要送上门来找打!”也没看清齐天成是怎么出手的,小月就看到两个男孩连人带箱子都摔倒地上。 那两个爬起来,看见自己的箱子摔坏了,冰棒撒了一地,气急败坏地又冲了过来。 “别打了,别打了!”小月吓坏了,拉着齐天成的胳膊,惊恐地大叫。 齐天成的手被抓住了,自己和小月都是很挨了几拳,齐天成只好飞起两脚,将两个男孩踹翻在地。他挣脱小月的手,气愤的说:“你到底是那边的,帮我还是帮他们?” “肯定是师傅一边的。” “那你为什么紧紧抓住我的手?还怕他们打不到我?” 看着小月满脸通红的样子,齐天成有些不忍心,趁着这两个摔在地上没有爬起来,赶紧背起箱子就下台阶,回头看见小月还呆呆站在那儿,大声喊道;“还不快走,等死呀!” “师傅,不卖冰棒了?”小月一边跑下来,一边问。 齐天成气的不行,敲了一下小月的脑袋:“我怎么这么倒霉,遇上你这么个榆木疙瘩的徒弟!” 第八章 见面礼 “师傅好厉害!”小月一脸的崇拜。 “那是,我是部队大院出来的,学过擒拿格斗。我有个师傅,他是警卫排的,好厉害的。” “师傅又怎么到了我们安济县?” “这不是赶上百万大裁军嘛,我妈妈是安济县人,我爸爸从部队转业,我就跟着爸爸来到安济县。年前回来的,刚刚半年。” “难怪你说话那么好听,像电影里一样。” “那是普通话,傻丫头!” “好好听的,一点都不普通。” 齐天成有点哭笑不得。虽说是这个乡下的丫头少见识,说话对不上频道,但是总能在她那儿,找到在别人那儿难以找到的优越感,针眼大个事,在小月那里,就是值得尖叫的惊喜。 小月惦记着箱子里还有半箱冰棒没有卖完:“师傅,再到哪里去卖?” “快放学了,找个学校去卖。” “还到一小去,那里卖的快。”小月自作聪明地说。 齐天成又好气又好笑:“小学生每天的零花钱就那么几个,你早上刮了一道,现在再去刮,还有吗?” 小月恍然大悟:“啊,是这样啊。拿到哪里去卖?” “环城中学,那里大多是乡里的学生。” “师傅,你不是说乡里的学生没钱吗?” “他们住得远,中午不能回家吃饭,家里总的给点钱吃饭吧?挤点钱,尝尝零嘴,他们经不起这个诱惑的。到时候,你吆喝的时候,嘴巴尽可能甜一点。” “嗯,我试试。” 学校刚放学,校门有很多人,趁着门卫没注意,两个人背着箱子进了校园,来到操场,有一个班刚下体育课,小月马上迎过去:“哥哥,姐姐,吃冰棒。便宜着呢,一个只要三分钱。” 一群人刚打完球,正热得嗓子冒烟。一个平头少年摸摸口袋:“我没带钱,哪个借我三分钱?” 身后的一个说道:“我有,来,也给我一根。” 树荫下扎着羊角辫的女孩也挤进来:“小妹妹,也给我一根。” 齐天成在树荫底下袖手而立,没有一点帮忙的意思,就看着小月在那手忙脚乱,又是开箱拿冰棒,又是接钱,找零。等人群散去,小月将手中的钱拢拢,发现少了三分钱,顿时急眼了。 “这,这……” 看着小月满地寻找的焦急的样子,齐天成有些好笑,抬起自己的右脚,原来他踩着两分钱呢。 “你在布袋子掏钱时,带出来的。” “哪还有一分呢?” “滚到阴沟里了。” 小月弯腰就去掀开阴沟的盖板,齐天成连忙制止道:“你莫不是真的为了一分钱,就要去掏阴沟吧?这一分钱算我的,行不行?” 齐天成拉着小月:“别为了一分钱浪费时间,走,到宿舍去,我这还有半箱没买完呢。” 小月一边走,一边回头望,口里还在嘀咕:“一分钱呢,可以买半盒洋火。” 小月来到宿舍门口,吃过饭返回宿舍的学生已经陆陆续续走来。 “冰棒冰棒哎——” “哥哥,这冰棒三分钱,回去想吃的话得五分呢,买一根吧!” “一根?好勒,我这就给你拿。这个哥哥,你也要?稍等。”小月越来越熟练了。 “这是哪里窜出来的小鬼,怎么跑到校园里来了?快出去!”一个教师模样的中年人冲过来。 小月一听慌了神,旁边站着的齐天成说:“小月,别急,还有两根,等他赶过来时,我们都买完了。” 齐天成迎上前去:“老师,对不起,我们不知道不能进来卖冰棒,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这么一耽搁,小月已经把最后两根冰棒递了出去,收好钱,盖上了箱子。两个人一人背着一个空箱子,离开了学校,身后,老师还在喊:“再不要进来!” “好勒!” 走出校门,小月把六角钱递给齐天成。 “不是说好的那一分钱算我的么?” “师傅,是我掉的,又不是你掉的。” 齐天成也不再说,走了一会来到一个十字路口:“小月,待会你进了冰棒,背到这里来卖,中午天气热,这里人流量大,虽然比不上电影院、学校,但是好在没人撵你。” “嗯。” 来到冰棒厂,齐天成把箱子递进去。 “小天,怎么搞到现在?没在外面闯祸吧?” “这不是刚刚卖完嘛。” “好,我马上下班,你等我一会,我们一起回去吃饭。” “妈,把这纸箱子装上,已经开了票的。这个女孩中午还要卖的。” “师傅,她是你妈妈呀?” “你才知道呀,真够笨的,不是早告诉你了,我一出生,她就认识我了。” “喔,是这样的呀。” 小月背着箱子走了,齐天成在后面喊:“我下午过来找你。” 小天的妈妈换好衣服出来,问:“这女孩是谁呀?小天,莫不是看上这个乡里伢?” “妈妈,你儿子的眼光还不至于这么差吧?” “也是。原来只是在男孩堆里混,怎么突然带着个女孩,妈妈感到奇怪罢了。我还以为小天一夜之间就长大了呢。” “妈妈,借我一块钱。” “你不是有钱吗?这些天卖冰棒,赚的钱都留在手上,你还要钱干什么?” 齐天成把小月的故事告诉了妈妈,妈妈也很伤感,现在还有这么造孽的孩子:“要不要跟你爸说一声?让他想些办法?” “我的事不要他管!我就是想送她一个闹钟,手上的钱不够,你要不借就算了。” “好好,不说,不说。这个钱妈妈出,你赚钱很辛苦,留着吧。” “我才不要你的钱呢,明天赚了钱,我会还你的。” “哟,跟妈妈也算的这么清楚?妈知道小天心地善良,我们娘俩一起帮帮她,不行吗?” “妈妈,你不是说过,救急不救穷。小月还得靠自己,我们只是救救急罢了。” “嗯,小天懂事了。” 下午,齐天成端着一个茶缸,来到十字路口,小月正站在太阳底下吆喝着:“冰棒冰棒哎——” 一见到齐天成,小月顿时喜出望外:“师傅!” “没吃饭吧?” “吃哩,早晨王叔给了两个馍。” “你嘴唇都干裂了,就不晓得吃根冰棍解解渴?” “一根得三分钱呢。” “就知道你舍不得,师傅给你带来了。”齐天成把手中的茶缸递过去,小月端了,仰头咕咕的喝个底朝天,这该是渴的有多厉害! 齐天成心里有些隐隐作痛:“小月,赚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把身体搞垮了,拿什么去挣钱?” “嗯。师傅,你今天下午不卖了?” “我的任务完成了。还有几多冒卖完?” 小月拍手笑着:“你也会我们安济话!” “学的呗。”齐天成先开箱子,里面还有十几根,“算了,不卖了,路上回去时,可以沿途叫卖,出了城,一根卖五分哩。走,跟我一起逛逛商店。” “嗯。”小月收拾箱子,屁颠屁颠跟在齐天成后面。转角就到了百货公司,小月马上就感到阴凉——这跟在太阳底下晒着差别还是蛮大的。 小月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这也感到新奇,那也觉得好看,就感到自己的眼睛不够用。她对那个转着送凉风的东西起了特别的兴趣:“师傅,这是个啥?” 齐天成回头望了一眼:“电扇。你们山里又没有通电,看这个干什么!” “我就看看。” “服务员,把那个闹钟给我看看。” 年轻的女售货员从货架上拿过来:“这是贵重商品,只能看,不能摸的。” “我不试试,怎么知道是不是好的?” 售货员以为这少年是来添乱的,哪有这么贵的东西,是这么小的孩子来买? “这是上海牌的,肯定没问题。交了钱,我会是给你看。” “多少钱?” “四块六角五。” “小月,好不好看?” “好看。” “那好,我手里只有四块五,你能不能借我一角五分?我明天还你。” “嗯。”小月拿出布口袋,在里面掏了半天,在手中数了两遍,然后递给齐天成。小天拿着钱开了票,把手里的票递给售货员:“把她教会,怎么用?” 这个售货员教了半天,终于把小月教会了。 “好,对对时间。”小天抬起手腕,“现在是四点十八分。你把明天的闹钟定到五点钟就可以了,两个小时赶到城里来,我们明天到乡里去卖冰棒。” “师傅,你这是给我买的?不不,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我还是不是你师父?这是师傅给你的见面礼,你要不收,我就不认你这个徒弟!” 第九章 半把剪刀 “你打,有本事你就打死老子,你打不死老子,老子就有你好受的!”二泡声嘶力竭的喊着。 小月一回来,就见到隔壁二婶家门口围了半头湾子的人。她站在旁边捡了个耳朵,听湾子的人讲,二泡到二婶家去偷米,被提前收工回家的二叔罗顺堵在屋子里了,门口有一口打破的瓦罐,洒落这一些白花花的米粒,二婶心疼的扫着,二叔拿着一根木棍,守在二泡的身旁。从二泡的状况来看,应该很挨了二叔几棍子。 “二顺,你给老子打呀,你不打,你就不是人养的!老子是打不过你,但是,老子打得过你媳妇,打得过你儿子!就算你把他们带到身边,你不能把家带着,你不能把房子带着,老子总有对付你的办法!” 二叔拿着木棒,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站在这不知所措。 “就没见过,偷了人家的东西,还这么狠!”队里看热闹的议论纷纷。 小月也没心思看热闹,背着箱子回了家,推门进去,看到小艺坐在地上,闷闷不乐的样子。 “小艺,怎么没出去玩?” “呜呜!”还没开口,小艺先哭了。 “谁欺负你了?” “小田、石头他们都不跟我玩,他们说,我是穷鬼,我们家是丧门星,他们怕沾了晦气。” 小月气呼呼的在篓子里翻出仅剩下的半把剪刀,想冲出去找他们算账,还没有走出门,又折返回来:“小艺,有点骨气,他们不跟你玩,你还不跟他玩呢。我倒要看看,谁晦气,谁是丧门星!” 小月打开箱子,拿出两个油饼:“小艺乖,小艺听话,姐姐给你油饼吃!” 小艺顿时破涕为笑:“姐姐真好!”他拿起油饼就咬:“好香!” 小月把布口袋掏出来,先是把本钱放到一边,然后把今天赚的钱数了又数,是一块七角九分。如果那一分钱不掉,就是一块八角。还有,师傅借了一角五分。如果整个加起来,是一块九角五分。这样下去,一个月是…… 这个账,现在的小月是算不出来的。 正算着帐呢,只见小艺嘴里包着油饼还没有咽下去,手里拿着油饼往外冲:“我有油饼,我有油饼!” “回来,小艺!”小月赶紧将钱放进箱子里,追了出去。 隔壁二婶家看热闹的人散去了,只剩下躺在地上的二泡和二叔一家三口。小艺拿着油饼出去,和小艺年龄相仿的二水连忙哭叫着:“妈妈,我也要!” 小月追了出来。二婶一见小月:“哟,小月,你一出门就踩了一泡狗屎,一路就走狗屎运,才出门一天,就有钱买油饼了!” 小月本想说,让小艺分一半给二水,一听二婶这话,愣住了,呛得小月半天都说不出话来,终于回过神来,回了一句:“莫不是二婶希望我和小艺饿死,二婶就开心?” “这个小妮子,你这叫啥话!二婶是怕你赚个钱不容易,大手大脚的。有吃的时候撑死,没吃的时候饿死。” “不劳二婶挂心,小月有数呢。”小月正在全神贯注和二婶打着嘴仗,躺在地上装死狗的二泡突然跳起来,从小艺手中夺过油饼就往嘴里塞。小艺倒在地上,嚎啕大哭:“我的,我的油饼!” 小月从怀里掏出半把剪刀,不管不顾地往二泡身上扎,二泡忙用手挡,扎的二泡手掌鲜血直流。 “我叫你欺负小艺,我叫你欺负小艺!扎死你,扎死你,叫你坏!叫你害人!” “要死人了,要死人了!救命啊,打死人要偿命的!”二泡边躲边喊。 从田里回来的几个社员,见到他们冲过来,很识趣的让到路边。 “我才十岁,不用偿命的,你用不着骗我!你不是找死吗?有本事你别躲,让我扎死你!”小月拿着剪刀,发了疯似的往二泡身上招呼。二泡拖着被打伤的腿,没命的跑,满村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的二泡,被一个小女孩追着,绕着村子跑了三圈。 乡邻先是待在家里听着动静,后来陆续端着碗站在门口看热闹,再后来,有几个半大的孩子追着他们围观。 对于二泡,他们觉着解恨,哪家没被他光顾过?可是看着小妮子追着一个大人撵,那种狠劲也让乡邻心惊。 二泡一条腿打伤了,他实在是跑不动了,跪在地上讨饶:“我的小祖宗,我的姑奶奶,我二泡错了还不行吗?我再也不欺负小艺,我发誓!” “谁再敢欺负小艺,我一剪刀下出,两个窟窿!我没有了爹妈,也不是任谁都能欺负的,我小月说到做到!”小月对着村子大声喊道。 小艺坐在门口,看着气势汹汹的姐姐朝他走来,好像不认识似的,是那么陌生。 “叫你亮烧(炫耀)!那个不是把油水藏在肚子里,就你能,就你有!”小月提起小艺的后颈,抡起巴掌,打着小艺的屁股。小艺吓愣了,瞪着大眼睛看着姐姐,连哭都不敢哭。 小艺安静了。小月坐在床头,她自己也觉得自己变得连自己都不认识了,这是自己想要成为的那种人吗?把这个家扛起来朝前走,小月觉着肩上的担子好重、好重。 算了,不想了,明天还要起早床。小月从箱子里拿出闹钟,用手摩挲着,好可爱,小月脸上露出幸福的笑意。她按照售货员姐姐教给她的上好发条,定好时间,将闹钟藏到枕头底下,听着“嘀嗒,嘀嗒”的声音,嘴角含笑,进入了梦乡。 上游可能下过雨,倒水桥被水流淹没了,小月脱掉鞋子,淌水小心地走过桥面,坐在地上穿鞋时,听到后面有“哗哗”的淌水的声音。昏沉沉的,天还没亮,小月看不清,也不敢看,赶紧背着箱子往前走,可是总感觉后面有个人不远不近,若即若离。小月把剪刀握在手中,紧紧攥在手中,手心都出汗了。 走过鬼门关,翻过横山,天色渐渐亮了,身后那个人似乎不再跟随了,小月这时也胆子大了些,回头一看—— “二叔?” 那个人停了停,终于还是没有回头,走下山去,消失在山间的晨雾之中…… 第十章 赶集 齐天成骑着九成新的永久,两只箱子用皮带绑在车子的两边,小月坐在后面,两条小腿悠闲地晃荡着。 “老班昨天去找了我妈,要我回学校上课,今天我翘课出来,明天是星期天。就这两天了,不管学多少,你就算满师了。” “师傅,这么快?我还啥都不会呢。” “我还不是没人教?多用点心,什么都会了。” “嗯。” “安济十九个乡镇,有几个大一点的,比如红石镇、青山镇、三汊港,这些每天都是集。黄泥湾、十里铺,这些是间天一集。还有,横山乡、碧山乡,这些是三天一集。趁着赶集,那些集镇人多,冰棒就好买些。你要把县城周边二十里范围内的集镇,是哪天赶集都要记清楚。到时候,你背着箱子赶过去,结果那是个空集,市面上没几个人,人累死,冰棒没卖几根,那你就惨了!这是单子,上面记得很清楚,每天出门时看看。” “嗯,记下来了。师傅,今天到哪里去?” “三汊港。这里是个大镇,虽说每天一集,但是个露水集,也就是上午十点左右就散集了,我们还要抓紧点。坐好,我要加速了!” 这是段砂石路,**不平,齐天成把自行车蹬的飞快,小月颠簸的厉害。公路上不时驰过一辆汽车,不过最常见的是拖拉机、板车。小月屁股颠的有点疼,但是这时也顾不了这些,两手紧紧抓着齐天成的衣服,耳边灌满了风声。 “嘀嘀,嘀嘀”后面来了一辆吉普,不停的按着喇叭。 小月扯了扯齐天成的衣服:“师傅,靠边,来车子了。” “我不聋!”齐天成故意的走在路的中间,就是不给后面的车让道。 后面的吉普终于在一段较为宽敞的路面,超了过去,将车子停下,从车上下来一个穿着中山装的中年人。 “小天,你到哪了去?” “这么巧,爸爸首长!您这是下乡?我是完成首长交代的任务,到三汊港卖冰棒!” “你带的是哪家的小姑娘?可别把别人给带坏了。” “爸爸首长,小天还没有那么大的能耐,说不定哪天小天一不小心,还被别人给带好了呢!” “别跟我嬉皮笑脸,下车,站好,立正!” 齐天成从车子上下来,把小月接下来,支撑好自行车,站在路边,给中年人行了一个军礼:“报告首长,小天请求指示!” 中年人摆摆手:“你呀,你呀!这些天卖冰棒,有哪些心得体会,好好反省反省,要触及思想深处,要触及灵魂!” “是,我一定好好反省,触及灵魂!” “我安排的这个活动结束后,写份总结,放到我办公桌上。” “是,保证完成任务!” 中年人拉开车门,对司机说:“走吧!”吉普扬尘而去。 小月好半天才舒了口气:“师傅,他是你爹?” 齐天成擦擦额头的汗水:“你说呢?” “你们为啥那么说话?” “我爸回地方工作,很不习惯。训手下的兵训习惯了,现在没有人训,就把我也当做他的兵来训。唉,简直受够了!” 小天摇摇头:“算了,不说他了,免得我堵得慌。走,上路。” 有了这个插曲,齐天成变得沉默了,一路上再没说一句话。 两人锁好车子,背着箱子,来到一个饭店门口,这个饭店现在还没有开门,他们放好箱子,小月就开始吆喝了:“冰棒冰棒哎——” 趁生意还没有开张,小天开始指点小月:“在乡下,五分钱一根的冰棒不是一个小数,大人是舍不得的,所以你的重点应该是年轻人和孩子。” “嗯。”小月马上就开始尝试:“弟弟,你还没吃过冰棒吧?冰冰的、凉凉的、甜甜的,可好吃了!尝尝吧!” 小男孩拉着一个老年妇女的手:“婆婆,婆婆,我要冰棒,我要嘛!” 婆婆提着一篮子鸡蛋,到镇上赶集:“我的鸡蛋还没卖呢,哪有钱买?” 小天插话了:“老人家,一个鸡蛋换一根冰棒。” 小月接过鸡蛋,递给男孩一根冰棒,逗弄他说:“小弟弟,好不好吃?” “好吃!” “来呀,好吃的冰棒!细伢说直话,这个小朋友刚刚尝过,他说好吃!难得到镇上赶一次集,这么好吃的冰棒不吃,回去就后悔了!”小月的吆喝,不断在花样翻新。 有了一个带头,生意也就好做了,一会儿,小月身边就就聚集了一圈人,不一会儿,小月的一箱子冰棒,就没剩下几根了。 齐天成坐在冰棒箱子上,翘着二郎腿,似乎他不是来卖冰棒,他是来看戏的。看着小月忙忙碌碌,他在旁边连手都不伸。 “妈妈,我也要吃!”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姑娘缠着妈妈。 “一根冰棒,要吃半个月的盐呢。” 小月连忙招呼:“小妹妹,快来呀,冰棒可好吃了!” “家里连饭都冇得吃的,哪有闲钱吃冰棒!”妈妈拉着小姑娘离开,“再哭,再哭就不带你出来了。” 小月还要上前说什么,身后小天拉住了她:“做买卖要看脸色,这笔做成的可能性不大,你把她留在这儿,还会影响别人。赶集要买什么,都是在家里都想好了的,手头有点闲钱的不多,她在这儿再这么一说,许多人就都不会买了。” “哦,这叫看菜吃饭。” “对,就是这个理。” “冰棒冰棒哎,又解渴又解馋的冰棒哎——” 等到散集的时候,又是一拨人头攒动。这时候,天气也热了,赶集卖了东西的,手里也有几个钱了。买东西的,有的还剩下几个钱。再加上带着孩子上集市,本来就是要犒劳犒劳小把戏的,所以一会的功夫,两箱冰棒见底了。 小月就在路边清点,她把两个人的本钱先提出来,剩下赚的钱,有五块钱,还有二十个鸡蛋。这次总算一分不错了。 “这鸡蛋我留着,反正我家要买鸡蛋的,你再给我一块八角五。”齐天成说。 小月不解的望着齐天成。 “这么,算术这么差?昨天不是借了一角五嘛。” “师傅,这……” “我送你的东西,还要你出钱,这算是我送的吗?再说,要送就送个整个人情,四块五我都出了,还要你出一角五?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师傅,我就觉得小月没办法还这个情!” 齐天成一改他嬉皮笑脸的模样,认真地看着小月说:“什么时候活得不让我担心,你就算还了师傅这个情了。” 第十一章 历险 一声长笛,火车离开车站了。 两个的脑袋从煤堆中探出来,他们终于松了口气——车站的值班巡查总算是躲过去了。 “师傅,这火车往哪里开呀?” “我查过,货车不比客车,有固定的停靠车站,那里上货、卸货,就到那里停靠。” “那要是不到望霞镇停怎么办?” “到哪里停,就到那里去卖,想那么多干什么?这铁路沿线的几个镇,都没有冰棒厂,哪儿卖不是卖?” “那要是一直不停呢?” 小月的这句话,让小天也心里直打鼓,但他还是摆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停到哪儿就哪儿卖,卖完了再扒火车回来就是了。火车不总是要沿着铁轨走!” 小月对小天很是信任,反正只要有小天,天塌下来,有小天来顶着,自己跟着就是了。 火车驶出车站,速度逐渐加快,呼呼的风声让小月睁不开眼睛,因为营养不良而长出的满头黄毛被风肆意的撕扯着,小月迎风望着扑面而来的旷野,感受着与山里完全不一样的风景。 这是自己第一次坐火车,她很惊奇、很兴奋,沿途的房屋、树木、电线杆接二连三往身后倒去,让她感到很新鲜。这些天有太多的第一次,仿佛这个世界的大门正在一扇扇为她打开,让她看到不一样的人,经历不一样的事,走着不一样的路。 “呜——”火车经过一座铁路桥,桥下正好有一艘轮船从桥下经过。 “快看,大船!”小月正想仔细看看轮船长成什么样子,火车都是燃煤机车,喷出的浓烟与轮船升腾而起的浓烟汇合成浓浓的烟雾,将他们笼罩其中,让她什么也看不清楚了。等到冲出烟雾,眼前的小天,只有眼睛和牙齿是白的,满脸全都黑黢黢的。 小月指着小天的鼻子,小天也几乎同时也指着小月的鼻子,几乎同时“哈哈”大笑。从对方的笑声中知道了自己的样子。 小月脸是黑的,笑声却是那样干净、爽朗,是那样的无忧无虑。这样的小月在小天的眼中,一下子灿烂起来了。 小天拿出毛巾,要给小月擦拭。小月担心毛巾擦黑了,忙接过毛巾说:“师傅,让我来!” 小天坐在箱子上,小月仔细地给小天擦拭着,渐渐,俊俏的轮廓露出来了,白皙的皮肤出来了,而手中的毛巾也变黑了。 “师傅,你好好看呐!” 小天脸上一红:“那是当然,不好看能作你师傅吗?” “不是,不是,我们队上,那泥瓦匠呀、木匠呀、篾匠呀,那些师傅,可是又老又丑哩。” “你看,小月,你的师傅又年轻又漂亮,你高不高兴?” “嗯。”小月鸡啄米似的直点头。 “把毛巾拿来,师傅也给你擦擦。” 小月扬起小脸,站在小天的面前。小天一边擦拭,一边端详着。真心话,小月不丑,轮廓还是蛮周正清秀,就是又黑又瘦,平时又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让人看着不得劲。 “小月,你的脸擦不擦,一个样。”小天故意打击小月。 小月夺过毛巾:“那就不用擦了,反正也看不出来。” “哟,小月生气了!” “小时候,妈妈说我长得像个瓷娃娃。” “你妈妈说的你也信?天下哪个妈妈不说自己的娃儿漂亮?” 师傅说的也是。那个女孩不希望自己漂亮?小月有些灰心,但是她最关心的还不是这些,怎么活下去才是自己最需要解决的问题。小月望着远方,目光有些空洞失神。 小天以为小月生气了:“小月漂亮,师傅骗你的!” “师傅骗小月,说小月漂亮。知道哩。” 这……小天想想,还真是自己这句话有问题!误会就误会吧,他才懒得辩解呢。 火车在前行,路在延展。前面都是未知的,正因为未知,所以茫然;而当这未知展现在面前时,又都成为了一幅幅风景。就像刚才和师傅一起混进车站一样,这种冒险,让人感到一种刺激,一种兴奋。 “真好玩!”小月莞尔笑了。 一会阴云密布,一会晴空万里。这女孩的心思,可是真难猜!小天不由自主地摇摇头。 “师傅,张老师为啥停你的课?” “你师父是个坏人哩,你怕不怕?”小天还记得去年期末,张老师在成绩单上写下的评语,让自己挨了一顿饱打。其中的罪状就有:顶撞老师,欺负同学。 “不是哩,师傅是好人!” “你是相信老师的话,还是相信我的话?” 小月纠结了。小月一直是个好学生,听老师的话,因为老师的话就一定是对的。可是…… “我相信自己的眼睛。” 小天记得,第一次打人,是赵晨把一条小青蛇放到小倩的铅笔盒里,把小倩吓了个半死。第二次打人,自己就更无辜了,学校的几个人结伙拦着张昊,要他买烟抽。小天打人时,张老师正好上班经过这里,本来自以为见义勇为,可是张昊害怕这几个混混,死活不承认他们抢钱的事实,结果自己落了一身不是。小天不忿,跟张老师争执了几句,张老师最让小天印象深刻的一句,正是“我相信自己的眼睛”! “眼睛有时候也会骗人。”小天没好气咕噜了一句,不再理会小月。 从车头飘过来的浓烟,夹带着煤灰,吹落在头上、身上,小月没有什么遮挡,就拿出装钱的布口袋挡在额头,又可以挡挡这刺眼的阳光。刚开始的新鲜劲过去了,轰隆隆的单调,让人有些昏昏欲睡。这几天每天起的又早,睡的又晚,小月头一歪,“呼啦”布口袋在空中打着旋—— “我的包!”小月跳起来要追,小天惊醒过来,一把抓住小月,险险地从车厢挡板处将她拖回:“找死!” 小月翘着脑袋,追寻着布袋飘落的方向:“在那,在那!” “放开我,让我下去!”小月嘶叫着、挣扎着,“我的钱!” “钱重要,还是命重要?火车开得这么快,跳下去,不死也去了半条命!你不要命也就算了,你弟弟怎么办?”小天死死地拽住小月,他就不明白,为了几个钱,竟然会如此疯狂! “多少钱?” “留着找零的,三角五。” 小天苦笑了:“这也值得你去拼命?” 小月突然想起来了:“不对,里面还有卡!我费了好大劲才得的销售卡!”说着又要往外跳。 小天揪着她的衣服,将她扔到煤堆上:“小月,这是我最后一次拦你,你要再跳,我决不拦你。” 看着小天像一只发怒的雄狮,小月也有些害怕了。 “冷静了?” 小月咬着嘴唇:“嗯。” “好,我来告诉你。当一件事情已经发生后,不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首先应该冷静下来,接受它已经发生这个事实,然后再寻找解决的办法。这样歇斯底里,只会更糟!” 小月似懂非懂,口里应道:“嗯,我的卡……” 这可是小月找到的出路,这可是小月的希望,小月能不伤心吗? 第十二章 漫漫回家路 返程的火车一路高歌猛进,路过安济,没停。接下来,一个站牌接着一个站牌,“轰轰隆隆”疾驰,连个减速的迹象都没有,就连天不怕地不怕的齐天成都有些怕了。 小月倒是从丢失布口袋的伤心中缓过来了,齐天成明天就要上学了,他的冰棒销售卡反正没用了,正好可以给小月。 到望霞镇还是很顺利,都没出火车站,两箱冰棒就买完了。而且顺利的扒上一列北上的货运列车。可是现在…… 火车不知疲倦的奔驰,轰鸣着驶向未知的远方,眼看着太阳偏西了,离家也越来越远了,齐天成心里忐忑不安,可是表面还装得若无其事。到后来,齐天成也装不下去了。望着小天紧张的样子,小月不知所措。 火车穿过一条长长的隧道,也把他们带入长长的黑暗中。等到走出隧道,眼前一亮,火车也知趣的减速了,几声鸣笛之后,缓缓停靠在深山中的一个车站——青山峡车站。这是个两山夹峙的峡谷,在峡谷的空旷处,建起了这个小站。 两人背着箱子爬下火车,只见几个穿着制服的正在给列车加水。这是一个临时补给停靠的小站,没有客车在这里停靠。小天问了这几个铁路工人,这里距离最近的车站,也要二十公里。 必须趁着还没有天黑,要尽快走出这大山,到达最近的车站。两个人沿着铁路线,向南方开始了他们的长征。 他们既要赶路程,又要赶时间。在这荒山野岭,别说这山里有才狼虎豹,就是黑暗本身,也够这两个孩子喝上一壶的。 小天在前面走,小月在后面跟。慢慢地,两人已经能够并行了。再到后来,两只箱子都到了小月的肩上,小天还是跟不上小月的步伐。 “师傅,火车!”小月连忙从路基上一把拉下小天。 小天走的昏昏沉沉,气喘吁吁,连火车的轰鸣都听不见了。 让过从身旁疾驰而过的火车,小天一屁股坐在铁轨上,再也走不动了。他就想不明白,小月这小小的年龄、小小的身躯里,到底蕴藏了多少能量! 沉入山下的太阳,给这一座高山勾勒一条灿烂的轮廓,将半边天空,晕染成辉煌的美丽。可是也将巨大的阴影笼罩这整个山谷,也好像笼罩着他们整个心灵。歇了一会的小天反而更感到脚像是灌铅一般沉重。 “师傅,咬咬牙,过了这个难受劲,就好了。” “小月,你怎么这么能走?” “每当我走不动时,我就跟自己说,忍一忍,再忍一忍,再走下去时,就反而不是那么难受了。” 山中的黑夜来得更早,小月倒是不觉得,无非是山更大些、也更荒凉些。小天则不一样,没有走过山间的夜路,呼啸的山风,夜啼的山鸟,偶尔滚落的山石,脚边窜出的兔子,都让小天惊出一身冷汗。他很想赶快逃离此地,可是,虽然有几列南下的火车,却都是带着风驰过,这速度,就是小天都憷头,更何况小月。 前方又是一条幽深的隧道,黑咕隆咚的,山泉滴落的声音,“叮咚,叮咚”,在寂静、空洞的山洞中,清脆、响亮。靠近洞口,阴冷的风,让人寒毛直竖。 这黑暗里隐藏着什么,不知道。正因为未知,所以恐怖,小天很快就脑补了种种恐怖的画面。他在洞口处徘徊,不敢走进。 “师傅,别怕,跟着我!”小月握着小天汗津津的手,朝着隧道走去。小天似乎从这小手中吸取了一些力量,硬着头皮,走进隧道。 这黑暗中隐藏着什么?毒蛇?猛兽?鬼怪?鬼火—— 对,就是鬼火!在前方,一闪一闪的,朝着他们飘来。同时,还伴有“铛铛”的敲击声。这难道是身穿钢铁铠甲的鬼怪? 小天吓得要转身逃跑,可是他的手被小月死死的攥住,他的双腿也酸软无力,迈不开步子,只能等待着,等待着…… 鬼火穿过幽夜,晃晃悠悠的飘来,“铛铛”的敲击声也越来越响,小天几近崩溃,只有手心的温暖,和耳边不断地絮叨,“别怕,有我呢!”给了他坚持的力量。 近了,近了,小月用瘦小的身躯挡在小天的身前,就让一切的危险,先碾过自己吧! 两道亮光打在小月、小天身上,刺得他们眯上了眼睛。 “这孤山野洼的,这两个娃儿,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看看,我们把这娃儿吓得够呛。” 原来是铁道上的巡路工! 小天的头发、衣服全都被冷汗湿透了。危险一过,冷风吹来,凉飕飕的。 这两个巡路工,常年野外劳作,看不出年龄,但都很和善,问清楚两个孩子的情况,年长的工人将他随身携带的水壶递给他们,一人给了一个冷馒头,小月、小天缓过些劲。 “孩子,出了隧道,离会山镇车站不远了,十点二十,有趟车,赶快点,还能赶上去安济的火车。” “谢谢叔叔!”小天说。 “谢谢爷爷”小月说。 到底该叫什么,一路上两个人还在争议,这听声音是叔叔,看面相是爷爷。还有三十分钟,五里路,嘴上争着,脚下可不敢停,风风火火朝前赶路。 一辆火车“轰隆隆”从身边驶过,他们让到路基,继续朝前赶路。突然从头顶掉落一个巨大的包裹,险些砸到他们的头上,惊出了一身冷汗。 “货物掉了!”小天说。 “有人偷东西。”小月小声说。 小天诧异地说:“你怎么知道?” “我们队上的二泡,他有个亲戚在铁路边,他们伙在一起,趁着火车刚出站,速度慢,扒上火车,把火车上的东西撬下来,下面事先埋伏人接应。他们被公安局抓去关了一年半。” “那我们去抓坏蛋!” “我的大英雄,你到底想当死英雄,还是当活狗熊?这些人不要命的呢!” 他们往前走不多远,果然前面有几个黑影,见到他们过来,都躲在路边的草丛中。小月拉着小天,假装没有看见,硬着头皮从他们的窥视下通过,月光下,隐隐约约,草丛中有寒芒闪烁。 “天底下居然还有这么坏的人!”小天心有余悸。 这年头,难得有一辆正点的车,正点到站了,也正点开动了。 车上坐满了人,过道也拥挤不堪。两个人终于挤了一点空隙,放下箱子,坐在箱子上,用脏兮兮的毛巾擦着汗。 “查票了,把车票拿出来,查票了!”两个戴着大檐帽的列车员一人拿着一块板子,上面夹着各种票据,在过道艰难地挤着。 “箱子放着,到厕所去,我把他们堵着。”小天小声说。他把两口箱子并排放在一起,把过道堵得严严实实。 瘦小的小月,像泥鳅一样挤到车厢结合部,钻进厕所,却怎么也关不上门。 一个好心的阿姨正在厕所旁边,教给小月怎么关门,小月这才靠着门大口喘着气,像是做了亏心事,心里“砰砰”直跳。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见有人在拍门:“死妮子,掉到厕所了吗?怎么还不出来!” 这是小天的声音。 第十三章 父与子 一下火车,人流分成了三股,最大的一股人流走向正中的检票口,那些没要买票的,分别沿着铁道,向着南北两个方向行进,准备沿着铁路线,走出围墙包围的车站。 小月忐忑的跟着小天,随着下车的乘客,沿着站台,向北行进。忽然看到走在前面的乘客一阵骚乱——车站工作人员从车站南北两头堵过来了。 “所有的乘客,从出站口检票出站!” 小天小声说:“还记得我们摸进来的那个小巷吗?到那里去,翻过那道矮墙。我把他们引开,到门口会合。” “嗯。”小月顺着车站屋檐下的阴影,拐进两个夹墙中间的仄巷子,这里是僻静之地,很多人在此方便,腥臭难闻。小月小心试探着前行,墙上有很多逃票人攀爬过的痕迹。小月把箱子背在身后,皮带勒着颈子。小月强忍着窒息的感觉,扒上矮墙,翻了过去——小月有种逃出生天的感觉。 小天逆着人流,背着箱子朝着车站工作人员围堵过来的方向走去,假装没有看到他们,等到走到跟前,似乎是突然发现了他们,转身逃跑。工作人员以为他是逃票的,一边喊着:“站住!”一边包抄着追去。跑了几步,看着把这个方向所有的人都调过来了,这才停下来,装作一脸的无辜:“为什么追我?” “查验车票!” 小天这个口袋摸摸,那个口袋翻翻,做足了功夫,估计小月跑远了,这才掏出火车票。 “有票为什么要跑?” “你们追,我才跑的呀!” “你才是个小鬼头!”这几个工作人员隐隐感觉到上了这个小子的当了,可是有没有抓住证据,只好悻悻然走开。 出了车站,小天兴冲冲跟小月讲起掩护小月逃票的过程,小月笑的直不起腰。等到直起腰来一看,顿时傻了眼:小天的爸爸正站在他们的对面,眼睛冒着火,似乎就要熊熊燃烧,脸红一阵,白一阵,电闪雷鸣就要爆发。 “老齐,有话回去说。”小天的妈妈从自行车后面下来,扯了一下齐县长的后襟。 这天晚上,她和老齐几乎找遍了小天可能出现的每个地方,每去一个地方,心里都充满着希望,小天一定是在这里,可是一次次希望换来的是一次次失望。她祈祷着,小天,千万别出什么事,千万别出事!就在自己几乎快崩溃了的时候,小天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你就这么娇惯他,将来有你好果子吃!”这声音不大,但是这种压抑的低沉,如同雄狮的吼叫。 “你知不知道,你爸满世界找你,都快疯了!”小天妈妈抱着小天,心里是五味杂陈。刚开始和他爸爸一样,恨得牙痒痒的,恨不能打断小天的一条腿,看你还满世界乱跑。等到真正见到了疲惫憔悴的小天,又是喜悦,又是心疼。 “爸,妈,等会回去我跟你解释,要杀要剐随你。这会你把你的自行车借给我用一下,我把小月送回去。她家离县城蛮远,在罗店呢。”小天又变成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小天妈妈赶紧说:“要送叫你爸爸送,你还小,黑灯瞎火的,又是累了一天,先回去休息吧!” 齐县长恶狠狠瞪了小天一眼:“你回去等着!”转过头来,温和的对小月说:“姑娘,上来吧,我送你回家。” 齐县长将小月扶上车座,骑上自行车,一过车站,街上就没有几个人,冷冷清清的,零星的几盏昏黄的路灯,反而将暗处照的更黑。小月从小天的惧怕中受到传染,畏畏缩缩的,不敢作声。 “小月,听小天妈妈讲,这几天,小天一直都带着你在卖冰棒。跟我说说,这几天有哪些有趣的事情呀?” 这可是和师傅介绍的不一样啊,小天爸爸还是蛮温和的嘛。 “好多好多,叔叔,我不知道从哪儿讲起呢。” “这一路上有的是时间,就从你们认识开始讲起吧。” 小月于是就打开话匣子,讲到小天的冰棒生意经,讲到他受到张老师的误会,讲到今天的冒险,讲到今天逃票的经过。 齐县长不时插上几句话。紧张的时候为他们担心,高兴处也会爽朗的笑几声。尤其是说到逃票,小天引开车站工作人员的过程,齐县长笑得像个孩子。自从退役回来,齐县长还从没有这么开心过。 笑过之后,齐县长突然很是失落。跟着自己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孩子,自己对他的了解,还不如刚刚与小天接触三天的小月多。在她的讲述中,他认识到了一个与自己印象完全不同的小天。这个小天是自己的儿子吗? 好些话,儿子为什么不跟自己说呢? 他反省自己,为什么和儿子之间的关系走到了这一步。自己总是想,把小天扳向自己为他设定的轨道,沿着自己规定的轨道前进。于是,自己开始带着一个假面具,扮演一个严父的角色,没有去关心儿子到底是这么想,他喜欢什么。小天也带着一个假面具,故意用一种玩世不恭的态度,来对抗自己严厉的管束。一个屋檐下,一对父子,居然都用一个假面具掩盖着真实的自己,没有办法走进对方的内心,多么可悲呀! 看着叔叔半天不做声,小月有些担心:“叔叔,你是不是还在生气?要怪你就怪小月,师傅是个好人呢!” 齐县长这时也童心大发:“你师父是好人,你师父的父亲就是坏人啰!” “不是哩,不是哩,叔叔也是好人。” “那就对了,好人是不会难为好人的!” 在后座的小月拍着手笑了,她知道,这次回来晚了,小天最怕的就是他父亲。 “快到了,前面就是横山,下坡就到了,叔叔请回吧!谢谢叔叔!” “这座山好野的,我再送送。” “不哩,我二叔会在山头等我呢。” “那好,小月再见!”齐县长调转车头,向县城方向走去。 二叔会等自己吗?小月对自己摇摇头。她这是为着齐叔叔着想,这么晚了,能让他早点回去就早点回去,这上山下山的,多不容易! 虽说这道山梁,小月夜晚也走过多次了,但是每次走过,还是有些害怕。她哼着小调为自己壮胆,踏着月色进了家门。 门是虚掩着的,推门进去,小艺睡在床上,一床被单盖得严严实实,灶台上碗筷也收拾好了,看来小艺已经吃过了。什么时候小艺变得这么懂事了? 隔壁二婶的声音:“出去干啥子了?” “上了趟茅房。” “这么半天?” “这两天闹肚子,有些结火。” 二婶打哈欠的声音:“睡吧,明天还要出工呢。” 第十四章 女扮男装 “小月,这么晚了,你还来出冰棒?”小天妈妈问。 “今天长畈村放电影,我想去试试。” “别累着了,还债不急于一时。” “嗯,谢谢阿姨!” 小月回到家中,顾不得一身的疲惫,风急火急的在灶台上忙上忙下,很快一锅热气腾腾的稠粥端上桌子。 “姐姐,怎么又是粥?”小艺嘟着嘴。 小月捧着乌黑的陶碗“滋溜,滋溜”的喝着,嘴里说:“快吃,吃完姐姐带你看电影,吃冰棒!” “真的?呀,姐姐太好了!” 一路上,小艺眼巴巴盯着姐姐在屁股后面“啪啪”作响的冰棒箱子,馋的不行:“姐姐,那么多冰棒,给小艺尝一个吧!只吃一口,就一口,行不行呀,姐姐?” “一个五分钱呢,哪能就这么吃了?” “不嘛,不嘛!姐姐刚才答应小艺的,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姐姐答应了肯定算话,但不是现在吃。等会看电影的时候,当着大家的面吃,你看,这小艺多有面子!” “好,说话算话,骗人是小狗!” 长畈村村头的道场上,竖起两根竹竿,银幕已经挂起,放映机安放就位。这乡下娱乐少,附近有哪个村放电影,四里八乡都会聚集过来,不啻是一个盛大的节日。 长畈村放电影,本村当然是近水楼台。天还没有黑,村里的老少爷们带着板凳,拿着蒲扇,占好位置。小孩子总是最性急的,道场很快聚集了不少娃儿,叽叽喳喳,打打闹闹。 小月背着箱子在前面吆喝:“冰棒冰棒哎——”屁股后面的小艺拿着根冰棒,舍不得吃,双手捧着,一点一点的舔着,“滋滋”的发出那种很享受的声响,配合着小月的叫卖,做起了活广告。 很快,小月箱子周围就围满了小孩,可是这些小孩手里并没有钱。有大人带着过来的,就赶紧去纠缠这大人讨要:“爹,我要!你看,那个娃儿,他怎么有哇?” 这家买了,那家的娃儿不依:“隔壁的二黑,他爹给买了,为啥不给我买?” 一会的功夫,小月的箱子少了一半了。 看着周围小伙伴美滋滋的吸溜着冰棒,其他的娃儿眼睛带着勾盯着箱子。 “小弟弟,小妹妹,想不想吃?”小月笑着问。 几个鼻涕娃流着口水,直点头。 “一个鸡蛋换一根冰棒。想吃的话,回家跟大人要鸡蛋去!” 一下子围着的孩子跑走了不少,回家找大人讨要鸡蛋去了。 电影还没有开始放映,小月的冰棒销售一空了,她颇为自得,趁着这个空,等于是捡了将近三块钱。钱也赚了,电影也看了,小月相当满意。 不过,这时道场已经挤满了观众,小月只好带着小艺来到银幕后面。这个位置看的是反过来的,字幕也是反着的,但是,反正小艺不认得字,这也算不得缺点了。但是,即便是反面,一会儿也是人挤人了。 这场电影,是村上为张世杰考上大学放的一场电影,开始的讲话很长,先是大队书记讲话,然后队长讲了家长讲,接着是张世杰讲。小艺颇有些不耐烦,可是小月却听的很认真。这是四里八乡出的第一个大学生,大队书记讲话,村里出钱放电影,这是乡下非常风光的事,让小月羡慕不已。自己是没机会了,小月心下有些伤感,看了看身边的小艺,似乎要将自己的希望注入小艺的身上。 小艺捧着脑袋,坐在冰棒箱子上,聚精会神看着电影。等到电影片头打出来,所有人都“啊”的一声长叹:“又是《地道战》!”尤其是摸了七八里山路赶过来的,更是失望,有些人当即搬了板凳,离开了。 小月也是看过了三次了,可是小艺还想看,小月也只好陪着。这部电影的台词,小月都差不多能背下来,没有一点新鲜感,再加上这些天早出晚归的,很是疲倦,看到“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不许放空枪”,小月坐在箱子上睡着了。 小月突然惊醒,感觉到身后一个男孩的手,偷偷塞进自己的裤子里。小月又惊又怒,从怀里悄悄摸出剪刀,狠命朝着这只手扎过去,只听得一声惨叫,那个男孩抱着手跑走了。小月依稀看到,这个男孩正是长畈村的。 这地头蛇肯定不会让自己白白吃亏的,小月赶紧拉着小艺的手:“快走!” “不嘛,我还要看!” “再不走,我就不要你了,”小月恶狠狠的扯起小艺,“快跟我回去!” “姐姐,走错了,我们应该往东头走。” “跟着姐姐,准没错!” 小月带着弟弟,绕了个大弯,回到了罗店。 第二天大早,就听说,昨天罗店去长畈看电影的人,一个个被长畈人堵在村口,打得鼻青脸肿。到了晚上卖完冰棒回来,小艺来告状,村里孩子都不跟自己玩了。他们说,昨天是小月惹的祸,却让他们挨了打。 小月出了门,准备给大伙解释解释,可是一到村子里,大人小孩像是躲避瘟神似的躲着自己,完全不给自己解释的机会。小月一生气,扭头就回去了,该干嘛就干嘛,又不是我的错! 小月早出晚归,忙着卖冰棒,倒是不觉着什么,小艺在村里,那些孩子倒是不敢欺负小艺,他们都怕那个敢发疯的女孩,但是一个个都躲着小艺,不跟他玩,可是把小艺给憋坏了。 “姐姐,就是你,就是你!他们都不跟我玩,都不跟我玩!” 小月实在是有气却没处发泄,别人又没有骂你,也没有打你,你有什么资格和别人吵架?想想长畈的大学生,多么风光,不如把小艺送到村小去,虽然快五岁了,上学还小了点,但是在家里也没人玩,不如到学校还有个伴。 白天小月没有功夫,下午卖完冰棒回来,吃完饭,小月就赶到村头庙岗小学。小月在这里读了三年半,很喜欢那个从城里来的周晓云老师。到底是城里人,一颦一笑,都让人觉得美,村里的小姑娘、小媳妇,都学着周老师打扮。小月也没熟人,只好去找她。 这个学校只有两个年级,也只有两个公办老师,一个是校长李老师,四十多岁;一个就是二十出头的周老师。只有这两个人家住的比较远,平时就住在学校,只有周末才回去。其他的民办老师,都是刚刚下学的初中、高中生,本乡本土的,学生一放学,他们也就都回去了。 天刚刚擦黑,学生离校后,小院中空荡荡的。小月刚刚来到周老师门口,就听到周老师挣扎声:“不要,不要哇!我要告你!” “你就让我得了吧,要告明天告,明天就是坐牢,就是砍头,明天再说。我实在是忍不住了!” “救命呀!” “这个鬼不缠的地儿,你叫破嗓子都没人听见!” “流氓!”小月拿着剪刀,大叫着冲进去,只见周老师光溜溜的大长腿,被李校长死死地压在身下。小月拿着剪刀,狠狠地扎进李校长的大腿上。 李校长惨叫着,拖着伤退夺门而出,小月像是炸了毛似的,不依不饶,追了出去,后面周老师喊道:“小月!” 小月疑惑地回过头:“周老师。” “老师求你一件事,好吗?” 小月点点头。 “这件事不要到外面讲,老师的男朋友,很在乎这件事。老师不愿意别人知道。” “那就便宜这个坏蛋?” 周老师眼泪刷的下来了:“我有什么办法,做女人真难那!” 小月心里堵得慌,可也不敢违背周老师的意思,气咻咻地站在周老师的宿舍门口。周老师提出要和小月一起住,小月当即帮助周老师整理行李,一起搬出学校,将老师的被褥,铺到父亲睡过的床上。在帮老师清理东西的时候,她看到老师有一把剪刀,她拿起剪刀,将自己的头发绞下来—— 周老师吃惊的说:“小月,这是干嘛?” “我要女扮男装!” 第十五章 还账 胖大嫂老鹰抓小鸡一般,抓着小月的脖子,把她拧出厕所。 “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女厕所。” “孽障!知道女厕所还往里面闯?” 小月这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走进厕所,里面的女人们纷纷往外面跑。原来大家误会自己了。 “阿姨,我是女的!” 胖大嫂上下打量着小月,头上戴着一个黄军帽,身上穿着宽大的蓝布衫,一条到处都是补丁,不知道本来颜色的裤子,脚上是一双解放鞋。从哪儿也找不出一点女孩的影子。 “还想骗人!老娘把你的鸡鸡剪了,看你还学不学好!” 小月满肚子委屈:“阿姨,我真是女孩,你就让我进去吧!” 胖大嫂摘下小月的帽子,前几天剪下的头发,零乱的趴在头上。胖大嫂一见,更加生气了,把帽子往地上一贯,点着小月的额头骂道:“有娘养没娘教的东西,想看是吧,想看回去看你老娘!再在这儿胡搅蛮缠,老娘大耳巴子抽你!” 小月捡起地上的帽子,背起箱子,强忍着泪水离开。小月感到羞辱,感到委屈,却又无法向人辩解。她本想少些麻烦,可是又增添了另外的麻烦。这不正是女扮男装必须付出的代价吗? 这样想着,小月心里好受了些,但是,终归问题还是要解决,县城的公共厕所,也就这一个,到哪里方便呢? “小月,这么快就卖完了?”小天妈妈看见小月回来了,很是奇怪。 “没呢,阿姨,我想上厕所。” “去吧,这边走,拐个弯就到了。” “嗯。” 小天妈妈正埋着头发着冰棒,只听见屋子后面传来一声尖叫;“哪来的野孩子,不认得字呀!” 小月吓得连忙退出来,垂着手站在门外。 小天妈妈赶忙跑过去:“王嫂,误会,你误会了!这是我的侄女,她是个女孩子!” “怎么这么一副打扮,像个假小子,吓了我一大跳!”王嫂对小天妈妈笑笑,进了冰棒车间。 小月方便完出来,小天妈妈等在门外,摸着小月的头,心疼的看着小月,她明白小月这么做的苦衷,这小女孩一个人满世界跑,多不安全!可是,女扮男装,生活又是多么不方便! “以后就到阿姨这儿上厕所吧!” “嗯。”小月背着箱子走了。秋风吹落街边梧桐树叶,在街角打着旋。秋天就要来了,冰棒季就要过去了,不卖冰棒了,自己的出路又在哪里呢? 没想到,这最后一天,回家时秋雨扑了面,小月穿着一身淋湿的衣服进门,就连打了几个喷嚏,这些天起早贪黑的,身子骨顶不住,加上这些天不用卖冰棒了,精神一放松,一连在家睡了三天,今天早上起来,感觉好多了。出门艳艳的阳光有些刺眼,小月眯缝着眼睛,看见队长占新五大爷朝自己门前走来。 “小月呀,听说你生病了,好些吗?”占新队长放下手中的袋子,“夏粮打下了,这是今年你们家一百斤口粮。” “五大爷,细娃儿还劳您惦记,好多了。正好上次您送来的粮食吃完了,谢谢五大爷!” “不用谢我,这是五保户的补助。今天晚上队里开个会,你家没大人,你就参加哈。” “嗯呐。五大爷,趁着今个,小月想把欠大家的钱还了。” “小月,能耐呀,这么快就攒下这么些了?” “五大爷,可是我没那么多钱,队上欠下的,我今儿个还不了。” “这是你爸你妈差队上的超支,和为你妈抢救支取的。能把乡亲们的还上,小月已经不简单了!” 一盏汽灯挂在道场中间的吊杆上,把周围照得亮如白昼,各种小虫、飞蛾,围着汽灯飞舞。听说小月今天要还账,罗店村今晚成了节日,他们早就以为这笔钱打了水漂,虽然想起来就有些心疼。今天有种白捡了一笔钱的庆幸。人们关注的焦点,居然不在台上坐着的公社李书记身上,一直等待着小月的出现。七点了,已经是队长通知的开会的时间了,可是小月还是没有出现。 整个道场“嗡嗡嗡”的响声,汇成了一片,大家都在交头接耳,说着小月到底会不会来。 “这个这个,开会啦!”队长连喊了几遍,下面就是安静不下来。 李书记把占新的手按了按,示意他坐下来,接过占新手中的喇叭:“乡亲们,静一静,听我老李说几句。” 道场顿时静下来了。 “小月没钱还账,她就不会说。这时候还没来,一定是有事给耽搁了。大家说是不是这个理呀!何况乡里乡亲的,小月这些天起早贪黑的,大家都看在眼里,这娃儿骨子里有股子狠劲呢。” 气氛顿时轻松下来。 就在这当口,小月一手提着篮子,一手牵着小艺,走进了会场,大老远,大家伙就闻到了一股香气,勾起肚子里的馋虫。 “这是啥味?” “好像是油饼。” 小月一走到台前,道场马上安静下来了,连“叽叽喳喳”的孩子们都停止了吵闹,被这香味吸引过来了。 小月首先给李书记鞠了一躬:“李爷爷,要不是您给我批的救济,小月也没有本钱,今天也就没有办法还上大家伙的账。今天,您还给了我四斤粮票,我才能买下这些油饼。” 小月恭恭敬敬捧着一个油饼,递到李书记面前:“今天,第一个要感谢的人,就是李爷爷!” 李书记从台上走下来,来到小月的面前:“孩子,这是政府对贫困农民的关怀,我老李可不敢贪天之功!不过,你这个油饼,你李爷爷收下了,这是为小月高兴啊!小月这么快就能还上一大块欠款,不易呀!” 占新队长一见到小月走向自己,忙上前拦住:“小月使不得,使不得!” “使得呢,使得呢。作为队长,您队上照顾我们家这多年,我们家多灾多难,不是队上的照顾,我们家熬不过呢。作为五大爷,我妈走,我爹走,您都忙上忙下的。小月没啥谢谢您,这个油饼,就表达我和小艺的一点心意吧!” “小月呀,队上是个集体,那都是我们罗店老少爷们同情你们的遭遇,要谢就谢大家吧!” 小月拉着小艺,给所有的乡亲深深鞠了一躬。李书记鼓起掌,接着陆续有人鼓掌,然后大家都鼓起掌来。 “请五大爷代表队上,接受小月全家的谢意!”小月满含热泪的说。 占新队长扭过头,不愿意让眼泪流下来。李书记拉过队长的手:“收下吧,不要让小月为难。” “嗯,嗯。”队长用自己满是老茧的手,偷偷擦擦眼角。 小月转过身来:“各位都是小月的长辈,我就行一个我们罗店下辈见长辈的礼节。” 小月、小艺跪在大家的面前:“大爷、大伯、叔叔、婶婶,大家日子过得并不宽裕,大家你凑一点,我凑一点,帮我娘治病。二泡叔家的婆婆还在世的时候,把自家唯一的老母鸡卖了,凑了两块钱,给我娘治病。各位大恩大德,我小月记下呢。做人要有良心,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候帮助自己,怎么能让大家的血汗钱打了水漂?小月今天赶到县城,买了一些油饼,表达小月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小月,有我的?” “有呢,二泡叔!” “小月,莫叫叔,我当不起!”二泡满脸通红。 “要叫呢,二泡叔,小月能做到的,二泡叔也能呢!” 占新队长大声说:“二泡,你羞不羞,还要小辈教你怎么做人?” 二泡拿着两块钱、一个油饼,低着头走下去。 第十六章 包产到户 “二婶。”小月、小艺跪在她面前。 “这是、这是……小月、小艺,这……” “小月代替二叔给二婶认个错。当年二叔不该不和二婶商量,偷偷拿钱给我娘看病。二婶,这是叔叔误会你呢,二婶不是个小气人,是二叔把二婶看扁了。二叔拿不下面子,今个晚辈代替我二叔给您赔罪!” “是哩,是哩,你二婶就是纠结这事呢。大嫂病成那样,那个有良心的不愿意借钱?都怪你二叔瞒着我哩!” “小月、小艺年幼无知,有什么不当的,二婶多担待些。” “起来,起来吧,你二婶也有不对。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说开了就好了。”二婶弯腰把小月、小艺扶起来,“苦命的孩子,呜,呜——” 二婶抱紧小月、小艺,嚎啕大哭。小月毕竟还是个孩子,自从爹走后,小小的年纪,硬扛着这个家往前走,多少委屈、多少辛酸、多少恐惧,今天才得以释放,她也抱着二婶的脖子,“呜呜”的哭起来了。小月把脸贴在二婶的脸上,泪水流到一起,有一种回到妈妈怀里的感觉。把二婶的心,哭的碎了一地。 道场很安静,老少爷们都抹着眼泪,婆姨们都低声抽泣。突然响起来一个童音不协调的响起:“爷爷,爷爷,我也要吃油饼!” 张屠户站起来,大声说:“小月呀,你爹在我摊子上也赊了三斤肉呢。” 满道场的人都看着张屠户,这眼光看得张屠户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不过,这个时候,他还得撑着。 “张大伯,可有欠条?”小月擦干眼泪,倔强的看着张屠户。 “没呢,没呢。你家本来也还不起,打了欠条也白打了,就没让你爹打个欠条呢。”张屠户讪讪笑道。 “张大伯,你这话小月不爱听,您问问,这满场的乡亲,有哪家的钱,我小月没还?”小月脸都气红了,“我还想问问在场的乡亲,张大伯几时冇得钱,能在他摊子上买到肉的?” “一个钱看到肉里,还赊肉,三斤呢,亏得你说出口!”建国说。 “买肉?冒得钱,你只能在老张那儿买毛!”二泡大声说。 满道场哄堂大笑。 张屠户羞的老脸没处搁,讪笑道:“我只是想给二黑要个油饼。” “对不住,张大伯,不是我小月小气,整个村就只冷落您,实在是小月还完账,买了这油饼,就再没有一分钱了!” 二黑还在张屠户膝下哭闹着:“我要,爷爷,我要油饼!” “要,要你娘个屁股!把老子脸都丢尽了!” “来来来,二黑,到李爷爷这儿来,李爷爷这儿有!”李书记把二黑牵过来,将自己手中的油饼塞给他。 “好了,好了,婆姨娃儿都回去,当家人留下来,现在开会!”队长说。 “罗顺,还不带着娃儿回去,你又不是当家人!”建国故意拿罗顺开心。 罗顺脸红一阵白一阵。 “谁说我家罗顺当不了家?从今往后,你们看着,我家罗顺,哪一样不是在家说了算!再这样说,莫怪我翻脸!”二婶怒气冲冲,“小艺,跟二婶回家睡觉,姐姐还有事。” 二婶转过头去:“二水,二水!有谁看见我家二水?” “刚刚他还在跟我们躲猫猫,我们冒找到,不晓得藏到哪儿了。”一个小孩说。 “快帮我找找,罗顺,你个死人啊,快点找哇!” 看着她急得不行,大伙分头寻找。一会儿,罗顺在草堆里面把睡得迷迷瞪瞪的二水揪了出来,二婶拍拍二水身上的草,牵着两个孩子回去了。 队长说:“大伙聚聚,往中间来,李书记有重要的事情给大伙说。” 李书记站在汽灯底下,飞虫在头顶翻飞,张屠户递过来一把蒲扇,李书记在头顶挥了挥。 “罗店是个好地方呢,山清水秀的。” “还好地方,穷山恶水!”二泡接嘴。 “穷山恶水就尽出你这样的刁民!”建国打趣说。 队长连忙制止:“莫要插嘴,听书记说!” “有个游方道士来到我们罗店,看到这里钟灵毓秀,诗情大发,吟出‘倒水桥,桥倒水,水倒桥不倒’,可是这个句子倒是把自己给难住了。他想看看,这里地灵,是否出人杰。悬挂这副对联征求下联,一连三天无人能对,这老道叹息说,这里旺地不旺人呐。不成想旁边一个背粪老农气愤的说,你自己想不出下联,怎么可以污蔑我罗店无人!随口吟道‘横山寺,寺横山,山横寺不横’,老道拍案叫绝。你们知道这个老农是谁吗?” 众人都摇摇头。 “村口那个井叫啥子?” “德藻井。不过这口井多年未掏,不出水了。”队长说。 “还是老人经事多,就是这个德藻,罗德藻,前清时,我们安济县的进士,隐居罗店,是你们罗家祖先呢。” “我知道,我知道,罗家祖坟有个老坟,旁边立着一块碑,上面写着的就是罗德藻。”建国说。 “是啊,我们罗店人杰地灵,可是还有人说,这里穷山恶水。你看,这小月就不错,遭受这么大变故,她不就挺过来了。不错呀,小月!” 小月害羞的笑了。 “现在,党的好政策,为了充分调动广大农民的积极性,决定进行农村土地改革。简单点说就是联产承包,还是包产到户。罗店是个试点,今天我是来听听大家意见的。” 小月看见大家兴奋的叫着“真的?”有些不明白大家为什么这么兴奋。 “真的。”李书记说。 “太好了!” “再也不用饿肚子了!” 一个个大老爷们,如同一群孩子,欢呼雀跃。 队长也是兴奋的不行,但还算冷静:“大伙先别忙着高兴,李书记还等着大家的意见呢!” 张屠户说道:“要搞就搞包产到户。联产承包说白了就是把大锅饭变成小锅饭,还是搭伙吃饭。” 建国说:“你家劳力多,你当然愿意。” “大家不要争,自己想好,我们最后表决。”队长说。 争执了半天,最后表决,包产到户的占大多数。 李书记问:“像小月这种情况,你们打算怎么办?我们是社会主义国家,可不能让一个人掉队呀!” 大家都没做声,小月刚想说话,被李书记制止了:“小月,我知道你很能干,但是你毕竟还小。” 罗顺说:“平时帮小月照看下田里的活计还行,就怕忙时忙不过来。” 建国说:“我是党员,在部队上入的,我愿意帮小月。” 李书记拍拍建国的肩头:“好,我就等你这句话!” 占新队长想了想,说:“我们村有五个党员,我想成立一个党员帮扶小组,队里有困难的群众,我们党员带头帮助他们。” “好,罗店的这个经验值得推广。就这样,党的好政策要落实到每个群众。我们公社党委担心的就是这件事,你们提供了一个新思路,给我吃了定心丸!” 小月感激的看着他们,感到一阵阵温暖,这些天自己还在担忧,冰棒没的卖,自己怎么办?这阴霾如风吹过,烟消云散了。 原来生活可以是这么美好…… 第十七章 周老师 小月的日子过得蛮安逸的,在卖冰棒的时候,经常看到有些小孩、老人捡垃圾,觉得这又不要本钱,也是一条活路。只是有些怕人笑话,每天起得很早,先在村头周边转转,然后,到了天亮,就出村去捡垃圾,捡了三天,到横山镇废品收购站,卖了两角七分钱。虽然比起卖冰棒差得远,但是作为零用钱还不错。 小月顺便买了一斤盐,半斤煤油,给小艺买了一支铅笔、一个本子,手头就只剩下两分钱,周老师说自己洗衣服老是没有洗干净,很想买块肥皂,可是一看,得六分钱呢。 小月家分了两亩水田,一亩半旱地,在屋子后面的河边还分了两分菜园。二叔把菜园翻出来,五大爷送了一些白菜种子,小月得空就去施肥、浇水,青青绿绿的,见天长一截。 小月飘荡的心终于是安定下来了,将来田里有粮,菜园有菜,平时捡点废品,换点零花钱,这小日子过得还是蛮滋润的。只是有时想到还欠着队上一百五,心下还是沉沉的。 门外的秋雨紧一阵、慢一阵,从昨天一直下到今天,就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周老师这个周末给堵在罗店了,老天爷也给小月放了两天假。周老师在织着毛衣,小月端着盆子,在门口洗着衣服,小艺坐在乌黑的饭桌旁边用新买的铅笔、本子,写着作业,狭窄的屋子里,挤满了难得的温馨。 “周老师,小艺年龄小,还跟的来么?”小月一边做事,一边问。 “这娃儿不错呢,是个考大学的料,算术里二十以内的加减法,已经难不住他了,就是语文还差点。” “在学校没捣蛋吧?” “这娃儿乖,有静心,坐在教室一坐就是一整天,像个小大人似的。” “周老师,你这是给谁织毛衣?” 周老师将手中织了一多半的毛衣抖抖:“好看吗?” “好看,周老师的手真巧!” “这是给我对象织的。”周老师抿着嘴笑了。 “周老师这么漂亮,像个公主,周老师的对象一定是个白马王子。” 周老师羞涩地笑了:“小月,你蛮会恭维人呐。” “那个李校长没再为难周老师吧?” 周老师把脸一沉:“小月,以后别再提这个事好么?无论是谁,再也不提,好么?” “嗯。” “那个人申请调走了,在王店,说是离家近,家里还种的有田,好照顾家里。” “哦。” “小月!”周老师看到小月要把自己的衣服往盆子里放,连忙制止。 小月一脸的不解,望着周老师。 “难怪你洗衣服洗不干净,你看看——” 小月看看盆里,已经是一盆黑水了:“对不起,周老师,我换盆水。” 小月把盆子里的水倒掉,把盆子洗干净,舀了一盆清水,开始揉搓。 “你怎么不用肥皂?” “想买呢,可是手上钱不够。” “我不是给了你一块吗?” “就是那个香香的?怪好闻的,我舍不得用呢。” “对,那是香皂,洗的衣服也香香的。今后你洗我的衣服单独洗,用香皂。” “嗯。” 小月正洗着衣服,门外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件蓑衣裹着两个人来到门前。 “二婶!”小月忙站起来。 二婶在屋檐下脱下蓑衣,抖抖上面的雨水,牵着二水进了屋子:“周老师,小月家里穷,委屈你了。小月,这是我家母鸡刚下的两个鸡蛋,招待一下周老师。刚才我到菜园弄了点青菜,顺便到河里洗干净了,拿到厨房去。” 小月在衣服上擦擦手,接过来:“谢谢二婶。” 周老师这才站起来:“二嫂,这怎么好意思!” “我家二水小这个小艺半岁,明年也要上学呢。来,二水,快叫老师!” 二水躲在二婶背后,怯生生喊了声:“老师!” “周老师,您瞧,这个裤子包的!” “孩子都这样,有点认生,相处长了就好了!” “周老师,将来要您多关照。那你们忙,我走了。” “二婶慢走!”小月送出门外。 吃晚饭时,小月把两个鸡蛋煮了,盛到周老师碗里。小艺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周老师的碗。周老师不好意思,拨了一个到小艺碗里,小月忙制止道:“小艺,这是二婶给周老师的!” “没事,没事。”周老师从口袋里掏出五块钱,五斤粮票,“这是这个月的生活费,小月,你收下吧。” “你是我和小艺的老师,我怎么能收你的钱呢?” “你们姐弟两个,日子过得苦,当老师的怎么能占你们的便宜?收下吧,小月!” “老师,这太多了。” “好吧,那就三块钱。这你总得收下吧!” “谢谢周老师!”小月把三块钱,五斤粮票收下了。 吃过晚饭,云收了,雨停了。慢慢地,一道晚霞映红了天际,将横山照得轮廓分明,鸟儿也“叽叽喳喳”凑热闹,雨后的空气格外的怡人。 周晓云站在屋檐下,看着这景致,有些动容:“好美!如果偶尔来这里住上一天两天,还是不错。就是这儿条件太差了!唉——” “周老师想回城里去?”小月有些失落。 “谁想呆在这鬼地方!”周老师转身回到屋子里,靠在床上。 屋子外面,本村的、邻村的几个单身小伙,又开始在小月屋子四周转悠,唱着各种各样的歌。有几个胆大的,还扒着门缝瞄。还有几个在门外喊着周晓云的名字。 周晓云点亮煤油灯,坐在床上看书,也不搭理,嘴角浮着浅浅的笑意。 “老师,看什么书?” “复习一下,明年再考一次。” “老师想考大学?” “谁不想呢!” “那我把他们赶走,莫要吵着老师!” 周晓云心不在焉的看着书,不置可否。 小月打开大门,双手叉着腰,指着这几个青年:“吵死人了!周老师说了,你们唱的难听死了!” “我不信!” “说我们唱的难听,那你叫周老师唱的试试!” “你们是谁,周老师为什么要唱给你们听?”小月气鼓鼓地说。 “不会唱就明说,别拿一个小妮子出来打马虎眼!”邻村的小伙对着屋子喊。 屋子里飘出歌声—— “一送里格红军,介支个下了山,秋雨里格绵绵,介支个秋风寒……” 这嗓音一出,周围晃悠的几个青年顿时变成了呆鹅,这天籁般的声音,在倒水河的潺潺水声,横山的呼啸松风伴奏下,格外动听,把个小月都听得呆了…… 第十八章 回城 小月正在晾晒着周老师的衣服,再准备一家人的早饭,等周老师、小艺放早学回家吃饭。只见周老师急匆匆跑过来。 “周老师,怎么今天回来这么早?” “小月,老师求你一件事。”周晓云把小月拉进屋子里,焦急地说。 “老师,我小月发誓,那件事我绝对没给任何人说!” “我知道呢,女人不会与女人为难。老师求你的是另外一件事。” “老师说吧,小月听着呢。” “小月,是这么回事,老师实在是开不了口。你知道的,老师想调回城里去,我男朋友在省报社住安济县记者站开车,他听说我们的事,就出了个主意,将我帮助你们的事情作为一个先进典型报道,好让我尽快调回城里去。”周老师掏出二十块钱,塞到小月的手里,“小月,为了这事,我编了不少瞎话,你帮帮我,求你了!” “周老师,你这儿是干什么?我帮帮你也是应该的,你不该这么做的。” 周晓云焦急地说:“小月,你拿着,这也是我编的瞎话,说每个月给你们二十块钱,不然他们记者来了,你也拿不出二十块钱来呀!这是我写的材料,你先看看,等会一定要帮帮我,不然老师就没命了!” 小月字认的不多,但是大致的意思还是看清楚了。这个材料里,介绍了周晓云同志在庙岗小学工作期间,为了帮助孤儿小月、小艺一家,搬到他们家中,和他们同吃同住,像个妈妈一样照顾他们的生活起居,为他们洗衣做饭,还每个月资助二十元钱,帮助小月一家还清了村里近五百元的欠款,利用业余时间辅导小艺功课,还帮助已经下学的小月补习文化课,甚至周末都不回城休息。 小月一边看,周晓云一边紧张地注视着小月的表情。 “周老师,这……”小月非常为难,要按着这个样子传出去,自己还要不要做人了? 周晓云一看到小月这个表情,一下子跪倒在小月面前:“小月,我知道我编了瞎话,我对不起你。可是,我男朋友刚刚到学校,说记者已经到了横山公社,马上就要到学校采访我了。要是戳穿了,老师这辈子怎么为人呀!小月,你好歹帮我这一回,有什么要求,你说,只要我周晓云能做到的,我一定答应你!” 小月心里一软,一把拉起周晓云:“老师,你这是干什么!小月帮你就是!” “那好,小月,你救了我。我这就到学校等着,一会他们还要到这里来采访你。”周晓云像一阵风飘走了。 这叫什么事!小月看着周晓云消失的背影,心里无比茫然。 横山镇赵干事陪着一个背着120双镜头照相机的青年人来到了小月的家,后面跟着的是并排走在一起的一对男女,在一起谈笑风生。女的当然是周晓云,一脸的幸福小女人的模样。男的高大健壮,走路一板一眼,一看就是从部队转业回来的。 采访基本上都是核实小月刚才读过的材料,回答的是或者不是,最后是记者让小月和小艺站在周晓云身前,小月举着周晓云的二十元钱,照了一张相。 开始听说要给自己照相,小月专门给自己和小艺找了身衣服,穿出去后,记者说这不行,要小月找最破乱的衣服,记者还特意在小艺和小月脸上抹了一把锅底灰,这才满意的完成了拍摄任务。 离开的时候,小月追上去,把手中的二十块钱塞给周晓云,周晓云一脸惊愕的神情:“小月,你……” 见到周晓云没接,站在她旁边的男的接过钱,顺手揣在口袋里,对转头望着这边的记者和赵干事说:“走吧!” 周晓云真的调回了城关镇。来到小月家里清理东西时,硬是留下了五十块钱。 “小月,这次你帮了我,谢谢你。如果你不接的话,我会一辈子心不得安宁,好小月,你让你周老师安心离开这个鬼地方吧!” 小月只得收下了。 这件事总算过去了,虽说小月时时想起这件事,总觉着心里憋屈。 小月在前面撒着种子,二叔在后面耙田。田里的种子撒下去了,一阵雨水后,泛出了青青的嫩芽,意味着明年的希望。麦子播种后,家里也没有多少事,小月又开始捡垃圾。 在村子周边转悠,每天收入就没有超过一角钱的。再加上有些人看见她捡垃圾,也有些人开始捡了。农村消费水平低,有价值的废品不多,照这个样子想还账,那还不到猴年马月!看来还是得往城里去。 果然,县城捡废品就不一样了,比较有价值的废品多一些,如瓶子、废纸、废铁、塑料等等,一天也有四五毛钱,比起卖冰棒那是差些,但是毕竟让小月看到了一些希望了。 “这不是小月吗?” 小月回头一看:“师傅!” 小月惊喜的像只小鸟,拍着翅膀飞向齐天成,可是走到一半,发现自己身上脏兮兮的,气味难闻,赶忙收了脚。 小天向身边两个伙伴介绍着:“这我徒弟。” 一个穿着格子衣服的少年撇撇嘴,一脸嫌弃地说道:“收一个捡垃圾的徒弟,那你不成了垃圾大王了!” 小天一脸严肃的说:“小刚,你要是她,你早饿死了,绝对不如她!她比我们还小两岁,可是,她不仅能养活自己,还养活着一个弟弟,还能赚钱还债。你说,你有什么资本在她面前骄傲的!” “小天哥,对不起!”小刚说。 “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你对不起的是小月!” “小月姑娘,小生这厢有礼!”小刚做了一个戏剧舞台动作。 “小月,这是我镇中同学小刚,他是剧团子弟。这个是小夏,一小的。” “师傅考上初中了哇!” 小天提了提小月手中装废品的袋子,“捡垃圾一天能赚几个钱!我不是听说,镇小有个老师资助你,帮你还账,还每月给二十块生活费,你还需要捡垃圾吗?” “师傅你听谁说的?” “我的大明星,你做主角都还蒙在鼓里?早就见报了!” “不是这样子,周老师想回城,求我帮帮她,我答应了。真的不是这个样子。” “看把你急的。其实我也不信,一个老师一个月十几块钱的工资,每月拿二十资助。工作才两年,能拿五百帮人还债。听听就觉着假!” “她在我们学校呢,要不要我去戳穿她?”小夏有些气愤。 “算了吧,她就是想回城。一个女孩呆在山村小学里,也是够苦的。”小月说,“别说出去,我答应她呢。” 第十九章 麻烦 齐天成在学校成立了一个帮扶小组,每天利用课余时间在校园里捡废品,放学时搬到学校门口,交给小月。这些都是汽水瓶、废纸,都是值钱的。现在,小月每天差不多有小两块的收入了。 这天小月回家有些早,这是小艺五岁的生日,小月特意到书店买了一本《十万个为什么》准备送给小艺。一进村,就看见自己家门口聚集一群人。老远,五大爷见到小月,就大声喊:“小月,回来了?正好,有个事要跟你说说。” 五大爷分开众人,将小月带到堂屋,一对穿着齐整的老者坐着,小艺靠在一个老者的膝下,桌子上放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花花绿绿的。 “你是小月?” 穿着中山装的老者问。 小月疑惑地点点头。 “是这样的。我姓杨,是h市离休干部,这个是我的夫人老王。我看了报纸,我们老两口觉得你们这对孤儿很可怜,今天过来,是来看看你们,如果你同意的话,我们老两口想收养小艺。” “不行!”小月斩钉截铁地说。 “刚才我跟队长谈过,也征求了小艺的意见。”杨老说。 五大爷忙把小月拉到一边:“这是省里的大官,老革命了。家里没有子女,想收养一个孙子,让晚年有些安慰。条件好着呢!” “不行!”小月倔强地说,“我们姐弟两个绝不分开!” 杨老为难地说:“按照政策,我们只能收养一个。说实话,这次来,我们只是想看看你们。可是看见了小艺,我们老两口很喜欢,就想收养了。” 王老抚摸着小艺的头:“是呀,没见过这么乖巧的孩子,我太喜欢了!” “我答应过我爹的,我养的活我弟弟!” 二婶挤过来,陪着笑说:“小月,这下子小艺一下子从灰塘掉到了天堂,你这个小妮子咋那么不知道想呢!” 杨老笑了:“小月,你这么小,自己都养活不了,怎么能养活弟弟呢?再说,你这个年龄,应该上学读书。如果你能养活,那你还要那个、那个……老王,那个女教师叫什么来着?” “瞧你这记性!叫周晓云。” “哦,对,对。”杨老敲敲自己的脑袋,“一个年轻的女教师,拿出那么多钱资助你们,精神固然可嘉,可是她还要生活不是?做人要有良心,这样子拖累别人,你于心何忍!” 小月听到这么说,脑袋一下子懵了,她从来没有受到过如此指责,血往头上上直涌,小脸涨得通红:“不是这个样子,不是这个样子!小艺一直是我养活着呢,我卖冰棒!队上报了我五保户,还有公社给了我二十块钱的救济,还有还多好多好心人帮我。周老师是想回城呢,她给了我五十块钱,要我帮帮她——” 小月冲进里屋,从床下掏出五十块钱:“杨爷爷,你看,这就是周老师给的五十块,我不要,她硬是塞给我的。她就给了五十,再没有了!” “这不可能!党的报纸,像这样的新闻报道,那是要经过一级级政府审核的,怎么能弄虚作假!” “杨爷爷,我不知道,我只是听说周老师的男朋友是记者站的。杨爷爷,小月没有说假话,真的,小月一句假话都没有说!” 杨老跟占新队长了解了小月的情况,看来这个新闻报道问题不小。 “老王哇,你原来是宣传口的,你回去过问一下。” 王老点点头。 小月一听,坏了!她连忙跪在杨爷爷面前:“杨爷爷,我答应周老师,我不说出去的,您不要为难周老师,好吗?” “小月,你刚才说的可是真的?” “嗯。” “小月,你起来,这件事情你杨爷爷可不能答应你。周老师想回城可以理解,但是我不能容忍任何人利用我们的党的喉舌,来达到自己的个人目的!什么《一个年轻女教师的情怀》完全是一个骗子!我要给省委提个建议,好好整顿一下新闻报道中的不正之风。” “老杨,我支持你!”王老说,“我倒是有个建议,让记者下来,看看这个小女孩,如何在社会帮助下,自强不息的故事。” “嗯,有道理,不愧是搞过新闻的,有眼光!”杨老说,“这正好可以作为上次错误报道的一个更正。” “老杨啊,不虚此行呀!”王老说。 “看来我们这些老家伙,还是要多到基层跑一跑。”杨老说,“小月,这五十块钱,你杨爷爷要拿走,作为证据。不过,你说,你家里还欠着队上的一百五十块钱——老罗,是这样的吗?” 占新队长回答道:“是哩,这些年小月他爹不顺,欠下超支款、借款,总共一百五十。” “这不是个小数,我们老两口把这笔账还上,你看如何?”杨老回头对王老说。 “老头子,我听你的。” 小月跪在两个老人跟前:“爷爷、婆婆,你们是好人。可是小月不想麻烦别人,我在捡垃圾,我能赚钱,自己能还上的。” “嗯,有骨气!我就喜欢这样的孩子,什么样的困难都难不倒!你看这样行不行,这一百五,我们先替你垫上,等你能还上,你给我好不好?你不能让我老杨说话不算话吧?” 王老搂着小月:“孩子,我们革命一辈子,什么都是党给的,老两口也没什么花销,你欠着村上的,现在我看村上也困难,就先欠着我的,不一样吗?” “嗯,谢谢婆婆。” “好了,我们老两口也不把你们姐弟两个拆开了,你们相依为命的,有什么为难,你就来省委干休所,找你杨爷爷、王婆婆,好吗?”王老说。 “嗯。” 十几天后,五大爷给了小月一张报纸,里面有一篇长篇通讯报道——《永不向命运低头》小月喜滋滋看完,虽然有些字不认识,但是她看了又看,几乎都能背下了。这讲的都是自己,但是又觉着这不是自己——我有这么好么? 还没等着小月的高兴劲过去,麻烦又来了——雪片似的信件,接着一个个汇款单,然后一个个想收养她们姐弟的好心人…… 小月的生活变成了自己都不知道的生活,如果自己靠着好心人救济过日子,自己是那个“永不向命运低头”的小月吗? 第二十章 廖了一 小月先开始还回了几封信,可是,一张邮票要八分钱呢。汇款单,这些全部交给了队长,有通信地址的就退回去,没有办法的,就给庙岗小学作为捐款。最不堪其扰的,是一个个找上门来的好心人,小月简直成了接待中心主任了! 小艺是高兴了,衣服换了,书包换了,鞋帽换了。这下是鸟枪换炮,从村里最差一跃成为村里最好,原来不愿出门,现在是不愿意落屋(待在家中),背着新书包,穿着新衣服在村里四处晃悠,惹得村里的孩子个个羡慕嫉妒恨。 为这事,小月没少和小艺斗嘴,一说急了,小艺就说:“姐姐坏,姐姐不喜欢小艺,我要到省城找杨爷爷。” 小月还是一如既往地穿着那套女扮男装的装备,早出晚归的捡垃圾,她总是在想,要把小艺带走,离开那个环境,否则非毁了他不可。 城关镇中学的小月帮扶队,已经发展成了二十几人的团队了,学校了解小月自强不息与命运抗争这件事后,在学校大力提倡,让学生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帮助困难群众,各个班级都发动起来了,这一个学校的废品,几乎每天都是分类清点好,放学的时候放在学校门口。小月非常感激,她没有什么报答,每天很早就来到学校,在学生还没有上课前,把校园打扫得干干净净。然后,自己再上街道去捡废品。 这天,冬季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早上出门时,天就阴沉沉的,到了县城就开始下起了雪花。小月戴着她捡来的一双劳保手套,有点大,还破了几个洞,挡不住寒气,衣服帽子都白蒙蒙的一层雪,她在街上走着,路上行人不多,即便是有,也是行色匆匆的样子。 街道上有个拖板车的老人引起了小月的注意。他穿着一身破旧的棉袄,破棉絮露在外面,就是一个乡下老农的装扮,可是却戴着一副眼镜,厚厚的,别人是低着头拉板车,可他却是抬着头,经过这个老人身边时,才发现老人满面都是泪水。 每个人的痛苦都得靠自己消化。小月虽然有些奇怪,却也没有打搅这位老者,继续在路边捡着废品,不时停下来捧着手哈气。 前面的街道,两道板车的车辙印,板车不见了,但是地面上留下一个麻袋,折叠得很齐整,小月打开一看,顿时吃了一惊——小月从来就没有看到这么多钱! 刚才从这里走过的,只有拖板车的老人,一定是他掉的。他哭的这么伤心,一定是亲人生病了,拿钱到医院治病,可是,这个方向往前走是红石镇,可不是医院呀! 小月抖抖的站在路边,这老人掉了这么多钱,本来就伤心,现在那是要有多伤心!她跺着脚等在路边,初冬的雪,还是润湿的,慢慢渗透到衣服里,冰冰的,难受。可是如果自己走了,再到哪里去找这个老人呢? 天渐渐暗下来了,昏黄的路灯也亮了,把小月的身影拖得老长老长的。小月想着家里的小艺还等着自己做饭,几次都想先回去,明天再来。可是想着这个老人这个晚上的心情,她还是坚持下来了。 小月快冻成冰人了,只有嘴巴还哈着热气。路过的行人都很好奇的望着她,似乎是个什么怪物。小月也心下想着,如果今天还不来,等到明天早上,别人看她,就应该是看冰雕了。 自己怎么这么傻!小月正要打退堂鼓时,一个佝偻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那个人几乎是趴在地上行走,似乎眼神不好,又在寻找着什么。等他偶尔抬起头,她才看见亮晶晶的眼镜片——是他! 小月终于等到了这个老人!她心中一阵喜悦:“老伯,在这儿!” 老人闻声定了定,摘下眼镜,用里面的衣服擦擦:“姑娘,你等我?” 凑近一看:“啊,原来是个小伙儿,我眼拙了。” “这是您掉的麻袋,打开看一下,里面的东西都在呢。” “你怎么知道是我掉的?你怎么知道我在找麻袋?” “我在路边捡垃圾,当时马路上只有您从这里过去的,我怕您着急,一直等到现在。” “孩子,你知道这袋子里装的是啥?” “老伯,你该不会为了一个破麻袋,在这冰天雪地里,从下午一直站到晚上吧?” “好孩子,好孩子,来来——”老人抓一把钱往小月身上塞。 “老人家,要是为了钱,我还用的着你给?”小月把钱推回去,“老伯,刚才您怎么那么伤心?” “我怎么不伤心!这是什么,这麻袋里是我二十几年的时光!这工资能补发,可这岁月,这青春——”老人又是老泪纵横。 小月正急着回家,没时间关心老人的情绪:“老伯,找到您了,我该回去了。我弟弟还等着我回家做饭呢。” “你家在哪里?” “罗店。” “这么远,冰天雪地的,你怎么回去?”老人似乎想起了什么,“你是罗小月?”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果然是罗小月,难怪这么善良。孩子,我叫廖了一,一了百了的了一。过几天我就要到县一中上班,到那里找我,我们再好好聊聊。” “嗯,我走了。” “一定要去啊,路上小心!”走出去好远,老人还在后面喊。 小月摸回家,路上已经有了积雪,到横山山梁上,就结了冰,小月赶得急,一路上很是摔了几跤,好在入冬,身上穿的衣服多,还不是怎么疼,回到家,远远就见到屋子里亮着灯,小艺还在等着自己?推门进去,只见小艺已经睡着了,二婶坐在床头,正做着针线活,见小月进来,说:“小月,今天怎么这么晚?饭菜在锅里热着呢,快去吃吧!” 小月挨冻受累这么长时间,进门听见这么暖心的话,泪水不听话的滚落下来,似乎妈妈又回到了身边,小月不由自主扑倒二婶怀里:“二婶二婶,你好像妈妈!” 二婶怜爱的拍打着小月头上、身上的积雪,把她拥到怀里:“傻孩子,你妈不在了,你就把二婶当妈妈吧。” “嗯。”小月抬起头看着二婶,二婶轻轻地为小月擦拭眼角的泪水。 “二水呢?”小月一边吃着热腾腾的饭菜,一边问。 “你二叔陪着呢,这会只怕是睡了。” “好心人送来了几套衣服,又不好让人带回去,我给二水清理了两套。”小月从箱子里拿出两套衣服和一双鞋,递到二婶的手中。 “你留着小艺穿吧。” “他还有。” “那好,那我就替二水谢谢姐姐。” “二婶——” “好好,你二婶说错了!” 二婶出了门,一阵风吹进来,把灯盏吹得直摇晃。 这些天,小艺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箱子,翻看他的衣服和鞋帽,这些都是小艺的心肝宝贝。这个举动几乎成了小艺每天起床后的固定节目。他很喜欢邻居孩子看他时那种羡慕的表情,虽然因此孩子们都不爱搭理他。 今天,当他翻看箱子里的东西时,发现少了几件衣服,马上屋子里传出惊天动地的哭声。 第二十一章 另一个世界 小月照了照镜子,穿男孩子衣服久了,她自己都有些不习惯这种女孩子的装扮了。 今天进城,她想去见见廖老师。 高中在小月心中就很高了,何况是高中的老师。所以,小月走进校门时,心里直打鼓。 “姑娘你找谁?”门口的一个老爷爷叫住了她。 “大爷,我找廖老师。” “是不是教历史的廖老师?” “我不知道呢。” “新来的那个?” “嗯。” “住在这栋教学楼后面的筒子楼里。” 筒子楼,顾名思义,就是中间是一条过道,两边都是房间。即便是大白天,走进筒子楼,里面也显得阴暗。小月摸索着走进去,正是中午做饭的时间,瓶瓶罐罐、叮叮梆梆,到处都是声响,也飘散着各种菜肴的味道,勾起小月的食欲。小月一边走,一边向两边的屋子里瞅着,这时候,前面有间屋子里涌出浓浓的煤烟,整个走廊顿时咳嗽声响成一片。 “廖老师,廖老师,怎么搞的,这么大烟子!” “对不起,我炉子熄了。” “快拿到楼道外面去,还要不要人活了!” 小月赶紧捂着鼻子,冲进屋子里,把炉子提出来,放到楼房外面。看着廖老师脸上白一块黑一块的,有些滑稽。 廖老师尴尬的笑笑:“小月,你来了?” 小月从廖老师的手中拿过扇子,把炉子中的火生起来,然后将炉子提回去。看着廖老师手忙脚乱忙乎着,小月打量着廖老师的屋子。 这是两间屋并排在一起,一间屋子是书房兼做卧室,除了睡觉的地方空出来了,其他的地方,都被开着的或者关着的书挤得满满当当,连个插脚的地方都没有。 厨房倒是空荡荡,就一个炉子,一个案板,一个小桌子,桌子上放着几个碗筷,一碟咸菜。 趁着廖老师做饭的当口,小月把厨房收拾了一下,廖老师端着菜饭就过来了。 “小月,你瞧,一个人的日子,过得有些凌乱。” “廖老师,我隔一段时间过来帮您清理一下,好吗?” 廖老师忙摆手:“不用不用,我一个人,对付对付就过去了。” 等到坐下来吃饭,发现屋子里就一个凳子,廖老师到卧室里拿凳子,只见凳子上放着一层又一层的书,在清理这些书的时候,他看到有本书翻开的地方,看着看着,就凑到鼻子尖,把他本来想干什么,完全忘记了。 “廖老师?”站了半天,小月小声提醒道。 “啊啊,吃饭,吃饭。”他这才想起自己是在干什么的。 桌子上的饭菜,总算都是熟的。就不要谈颜色、味道了。小月是苦惯了的,都有些咽不下去。 “这刚刚搬来,还没有安顿好。小月,不知道你今天来,也没有准备什么,你就不要客气了。” 小月埋着头吃饭,嘴里应了一声:“嗯。” “小月,这次真的得感谢你。我平了反,补发了二十二年的工资。到县里领了钱,心里百感交集。当年自己倒霉的时候,我还是毛头小伙,现在摘了帽子,都是快五十的人了!”廖老师又回忆起这些年来的经历,潸然泪下。 小月也是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只好说道:“都过去了,现在不就好了吗?” “也是。原来想做的事,现在有条件做了。失去了那么多的时间,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我也是忙得顾头不顾腚的。” “廖老师在忙什么呀?” “我们安济,地方方志还算齐全,但有些遗漏缺失,其中还有些错讹之处。安济文风鼎盛,出了好多历史名人,也发生过很多大事。有些人,有些事,对于我们这个国家都发生过影响。我早就想将这些整理一下,对得起我们安济的祖先。”廖老师看到小月一脸的茫然,接口说,“你瞧,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 小月听着,虽然不懂,但是对这个把自己生活安排的一团糟的老头肃然起敬:“老师,你是干大事的人呢!” “人不能为了活着而活着。” 小月咀嚼着这句话,似乎里面有些什么触动了自己,又似乎还什么都不明白。她很想说,就是为了活着,已经很不容易了,还能想些什么呢。 “小月,你有什么打算?” 小月不假思索的说:“赚钱,养家。” “就这?” 小月点点头。 “你还这么小,就丢失了梦想吗?”廖老师微胖的脸严肃起来显得有些滑稽,“如果是这样,那你为什么要把这袋子还给我?你知道里面多少钱吗?” 小月摇摇头说:“不晓得,只是看了看,里面有好多好多。” “有了这些钱,你养家也就够了,你为什么不要?” “那不一样呢,那些不是自己挣的钱,良心不安的!”小月一下子站起来了。 廖老师摆摆手,示意她坐下:“这叫做道德。就是说,你把道德放到了赚钱养家之上。也就是说你还有除了养家糊口之外更高的追求。” 小月仔细想想,也没有想出自己还有那些追求,这些时候,满脑子的就是如何赚钱还账养活弟弟,就没有空闲时间想想自己还有什么追求。记得周老师问过同学们,你们的理想是什么,教室里举满了小手,周老师没有注意到自己这只手。她清楚的记得,那会自己想说将来想当医生来着的,因为那个时候正是妈妈病重的时候,自己多想治好妈妈的病。可是自己现在,只剩下如何把弟弟带大了。 小月茫然的看着廖老师。 “小月,你现在还在捡废品?” “嗯。” “这些跟我这些年拉板车一样,都是没有意义的工作。都是为活着而活着。” “我不捡垃圾,又能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你这个年龄,是应该读书的。即便是不能在学校系统的学习,也应该学学你感兴趣的东西。当然,如果能找到更有意义的事情,就不要捡垃圾了。” 就好像我乐意捡垃圾似的!小月心想,这廖老师是不是个书呆子,完全坐着说话不知别人腰疼。 “在这个世界上走一遭,总要给这个世界留下一点什么,不然和阿猫阿狗又有什么区别?”廖老师自言自语地说完,就自顾自的踱步到了隔壁的书房里,拿起一本书,站着看了一会,他似乎忘记了刚才吃饭把凳子搬到了厨房,就一屁股坐在地上,靠着床腿,依然凑在鼻子尖看着书,全然忘记了小月的存在。 小月被晾到了一边,坐也不是,走也不是。 第二十二章 红石镇中学 小月背着一只口袋,手中拿着一把火钳,行走在街道的边边角角。这是典型的捡垃圾的专业装备,也是典型的专业走路方式。小月已经是行家里手了。 “小月,小月,可找着你了!”廖了一急匆匆赶来,棉衣搭在肩上,头上冒着热气,一件新买的蓝布衬衣怎么穿着这么别扭,走到小月跟前来,小月才发现原来廖老师衣服上扣子扣扭了。 “廖老师,您找我?”小月低下头,把廖老师衣服重新扣好。 廖老师也顾不得不好意思:“急着找你,出门太匆忙了。” 这一路赶来,廖老师有些气喘吁吁,定了一会,这才调匀呼吸:“我求你件事!” “廖老师,您说,只要我能做到的。”小月看见廖老师这么严肃,肯定是有什么大事。 “我也不知道找谁去,就想到了你。你赶紧到红石镇去,那里的中学要撤并搬迁,肯定有些废旧物品要处理。你去把所有的要处理的书籍纸张都收回来。” “廖老师,那得多少钱呀?我现在手上没这么多。” “不管多少钱,你都得弄回来,一件也不能少!我这有四百块,你拿去用。我老家还有我原来的那辆板车,你买好后,我带板车去拖。” “哪里用得着这许多!” “先用着,多的回来还给我。” 小月赶到红石镇中学,学生已经离校,学校也基本搬空了,桌椅板凳都在装车,一幢老旧的红砖两层楼房门前堆满了杂物,都是些散落的纸张书籍,还有散落的纸箱木架等物,已经有几个收破烂的等在门口,在虎视眈眈。 小月终于及时赶到了,松了一口气,就往校园里面走。一个带着鸭舌帽的中年人对着小月挥手:“去,去,没见他们都在外面等着吗?” 小月仍然不管不顾往里闯,几个站在门口的拾荒人也跟着进来了。 那个鸭舌帽怒气冲冲过来:“你个小兔崽子,好说不听是吧?” “我不是捡废品的,我来收废品。您这废品白白扔了也是扔了,换几个钱,好歹能做些事不是?” 正在绑桌子的一个小伙子喊道:“王主任,这小子说的是,这堆烂七八糟,说不定换点钱,我们几个可以撮一顿呢!这么冷的天,王主任就不打算犒劳犒劳我们?” 王主任脸色和缓下来:“那好,这堆东西,你出多少钱?” 小月说:“这些东西,大部分是废纸,废品站收是每斤四分,我就按四分。这堆大概有百十来斤,我出四块钱,多的算我运费。王主任,怎么样?” 身后一个老头说:“四块钱,我也要!” 小月回过头:“这个价您也有钱赚?” “我琢磨着,这堆书少说有一百五十斤,还有这些木材可以当柴火烧呢。” 王主任看着小月:“怎么说?” 小月说:“这个老伯说有一百五十斤,那我就出六块!”然后后头跟老头说:“老伯,你要柴火,等会我全都给你,好吗?” 王主任说:“小家伙,看来你是志在必得呀!那好吧,成交!” 小月回头对那个老头说:“老伯,这些损坏了的书架桌椅,等会都给你,您去给我找一辆板车,行吗?” “好勒。”老人也很高兴。 老人出门没一会儿,就领进来一个戴着草帽的人,拖着板车进来了,帽檐压得很低。小月正在奇怪这个季节谁还会戴着草帽,走到身边一看,原来是廖老师,他给小月使了个眼色。三个人很快把这些纸箱先搬上板车,接着那些散落的书籍、纸张,一一装在麻袋中,小月在后面推着,廖老师弓着腰在前面拉,走出了红石镇中学。 正在一辆拖拉机上捆绑课桌的王主任,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怔住了。 “绳子,接住!王主任,你看什么呢?” “没什么,像是个熟人。不会是他,不会。” “王主任,你说谁呢?” 这个王主任原来是红石镇中学的住校工农兵代表,现在是中学政教处主人,当年廖老师在红石镇中学工作,因为从地主老财家里购买了一批图书,被王主任揭发,打成“反革命”。平反后,廖老师多次到红石镇政府索要这批图书资料,可是落实到原学校,都被王主任以这批资料年代久远,已经遗失敷衍过去了。 板车拖回了县一中,廖老师忙不迭的把所有的东西搬进自己的宿舍,书房里太拥挤,这些东西都搬到厨房里。小月也是累了一身汗。廖老师来不及喘口气,就来察看这四个大纸箱,上面的封条还没有打开,上面写着“红石镇革委会封条”,还有毛笔写下的“廖了一反革命材料”。廖了一抖抖的打开纸箱,老泪纵横。 “在,都在!太好了,太好了!” 小月看到一本本发黄的手稿,还有一本本笔记,然后,还有交代材料,和作为证据的各种书籍。 廖老师连忙打开另外三个箱子,都是作为证据封存起来的廖了一的藏书,翻着翻着,翻到一个用牛皮纸张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包裹:“这些睁眼瞎,居然把这宝贝还留给了我!总算老祖宗的东西没有丢,没有在我的手里丢掉。呜——” 廖老师哭的像个孩子。 小月拿来一块毛巾,递给廖老师。廖老师擦擦眼泪说:“小月,我这是高兴,高兴呀!好长时间我没有这么高兴过!” “这都是我原来收集的资料,好多都是孤品。没有这些资料,我的这本书只怕难以写下去,即便写了,也会有很多遗憾。你真的是帮了我大忙了!” “哦,对了!”廖老师将手仔细擦拭了一番,小心打开牛皮纸,里面有两本泛黄的线装书,“我记得这两本书,和你们罗家还有些关系的。” 轻轻揭开书皮,扉页上有一个章子,廖老师只给小月看:“罗德藻藏书印。” “我知道呢,李书记说,罗德藻是我的太祖爷爷!” “我是在罗家后人罗占福手里买的。罗家也是没落了,竟然也不知道罗德藻藏书的的价值。” “那是我二大爷。” “小月,你今天给我帮了大忙,这两本书送给你。” “我又认不得几个字,廖老师,您送书我干啥子!” “小月,这是好东西呢,这两本书,可以在城里最少能买三间大瓦房呢。” “那我更不能要。” “这本来是你买回来的,又是你们罗家的东西。”廖老师认真的说,“这两本书,我从你们罗家得到后,就一直当做宝贝,连看都不愿给人看,可是差点祖宗传下的宝贝就毁在我的手上了。是我自私了。这些宝贝,应该放到它最安全,最能发挥作用的地方。我是想,这书给你,用你罗家的名义,捐献给国家。听说我的母校w大学藏有这套书,但是还很不完整,也许这两本能弥补它的一些缺憾。” “我正要到h市,找杨爷爷还钱呢。” “小月,你说的那个杨爷爷可是原来省委副书记杨青树?” “不知道哇,爷爷说让我到省委干休所找他。” “是了,是了。好人哪!我平反也是多亏了他!” 第二十三章 宋代善本 小月这次可没有逃票。怀揣着火车票,大摇大摆走进车站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小月自己觉着自己好像长高了一样。 这套衣服虽说是王厂长大女儿穿过的衣服,但大小很合身。小月最遗憾的是头发还没有长起来,没办法扎辫子。二婶听说小月要上省城,特意为小月把头发整理了一番,齐耳短发也有别样的精神。 小月提着个包袱,里面两件换洗的衣服,两个煮熟的鸡蛋,这是二婶准备小月路上吃的。再有就是一百五十块钱,廖老师用两本杂志夹在中间,仔细包裹的两本古书。小月像是抱着性命一样,一步不离的抱在怀里。 新年刚过,火车上似乎也有新年的味道,虽然车厢人头攒动,但是气氛很是**,都是五湖四海的人,却很是四海,相处不一会儿,都相互拉起了家常,互相分享着食物。 小月毕竟是第一次一个人独自出门,上车已经没了座位,靠在过道里,望着周围。斜对着的是个头发自然卷的大男孩,戴着一副眼镜,皮肤白皙,斯斯文文捧着一本书读着。小月觉着这样子好美。 这大男孩也注意到了小女孩盯着自己看,便放下书,这个女孩明显的是个乡下的女孩,一个人出门,于是打招呼:“小妹妹,来,站了这么久,累了吧?我们换换,让我起来活动活动。” 小月挺挺胸脯,似乎不喜欢自己喜欢的大男孩说自己是小姑娘:“我不累。” “那帮帮我占个位子,我去打点水来。”男孩举了举手中的茶杯。 小月顺从的坐下了,她看见对面坐着一对夫妻,女的身上抱着一个两岁左右的女孩,女孩的头歪在妈妈怀里,旁边的爸爸为孩子削着苹果。和自己并坐着的老者座位的座子上放着一个公文包,眯着眼小寐。 男孩端了一杯水过来:“小妹妹,来,喝水。” “谢谢,我不渴。” 大男孩靠在她身边,和她拉起了家常:“你这是哪里去?走亲戚呀?” “不是。我是捐献。” “捐献?捐什么呀?”男孩好奇地问。 “两本书。” “书?”男孩笑了,“捐给谁呀?” “w大学。” “啊,这么巧!我也是w大学的,今天上学呢。我叫宋时翔。是什么书这么宝贵?” “廖老师说,这是我们罗家祖传下来的,是祖宗留下来的宝贝,能在城里买三间大瓦房呐。” 旁边的老者和对面的夫妻都望过来,一副惊讶的表情。 “真的?什么书这么值钱?”对面年轻的妈妈说。 旁边的老者睁开眼睛:“能这么值钱的,只有宋元善本。这可是稀罕东西,哪能到处都是!如果到处都有,那就不值钱了。” 男孩惊讶的问:“小妹妹,你有两本善本?” “不知道呢。廖老师说的,我也不知道呢。” 老者说:“小姑娘,拿来我看看,行吗?” 小月把包袱抱得紧紧的:“廖老师说过呢,不能给别人。” “听你的口音,你是安济的?” “嗯。” “你说的廖老师,可是叫廖了一?” “您怎么知道?” “啊,我和你廖老师是大学同学,几十年都没见面了,现在可好?” “好,在县一中教书。” 老者掏出自己的证件,递给小月:“我是省图的,我叫方迁,这下你放心吧?” 小月回头看看男孩,男孩凑过来看了看证件,对小月点点头。小月解开包袱,把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两本书递过去。 老人从身边的挎包里取出一双白手套,小心解开外面包裹的牛皮纸,仔细看了一会,又掏出放大镜:“不错,不错,真的是宋代善本《职官分记》!你给我们h省图书馆,好吗?” 宋时翔说:“方老师,这小姑娘说是捐给我们学校呢!” 方迁说:“小伙子,很好,你知道为了你的学校争取利益。其实,我也是w大学的,我们还是校友呢!捐给谁,不都是捐给国家!” 小月说:“我不知道呢,廖老师说,捐给w大学。” 方迁还想争取一下:“你在省城可有熟人?” “我认识杨爷爷。” “那个单位?” “省委干休所。廖老师说,他叫杨青树。” “啊,是杨书记呀!好,我们一起到杨书记家,让你的杨爷爷作主,你看行吗?” “嗯。” 对面的小姑娘递过来一个削好了的苹果:“姐姐,吃苹果。” 小月不好意思的笑了:“谢谢小妹妹。” 小姑娘的妈妈劝小月道:“姑娘,吃吧,你把这么贵重的东西捐给国家,这个苹果,你应该吃的。” 众人点点头:“是呀,吃吧!” 小月接过,咬了一口,甜滋滋的。 方迁问:“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罗小月。” 宋时翔吃惊地问:“就是那个卖冰棒的小月。” “嗯。”小月红着脸点点头。 宋时翔伸出手:“向你学习!” 方迁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啊,是这样的。h日报有篇报道,讲的就是这个小姑娘的故事。他们家很不幸,父母双亡,这个女孩,靠着卖冰棒,养活一家人。还主动还清父母治病欠下来的债务,是个自强不息,讲信誉的典型呢!” “大哥哥别这么夸我,我没有那么好呢。” 方迁带着小月来到了林木葱翠、鸟语花香的幽静的院子门口,一个解放军战士拦住了他们,听说要找杨老,这个战士在岗哨亭拨通了杨老的电话,让两人进了院子。 刚进去不久,老远就看见两个老人精神矍铄的走过来。 “小月!” 方迁有些奇怪:“小月,你怎么这么大的面子,杨书记两口子都出来接你!” 小月摸摸自己的后脑勺,一脸的无辜。 方迁迎上前去:“杨书记,王部长。” “你是——”杨书记问。 “啊,我是省图书馆的方迁。” “啊,方馆长。” 杨书记把他们让进屋内,喊道:“小王,家里来客人了,买点菜回来。” “好勒。”一会儿,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手里挎着一个篮子出来了。 “来来,请坐。”杨书记陪着两个人坐下,王部长一人泡了一杯茶。方馆长起身接了。 “老方,你来有什么事吗?” 方迁连忙站起来,杨书记示意他坐下。 “杨书记,是这样,小月手里有两本珍贵的宋代善本图书,想捐献给国家。我想请杨书记做做工作,就给我们省图。” “小月,这是怎么回事?” 小月将这件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杨爷爷。 “好事嘛。这个我做不了主,我去打个电话,叫w大学的图书馆派人来,你们当面谈。” 两个馆长在哪儿争得面红耳赤,而杨书记悠闲地与小月拉起家常。这两个相持不下,来找杨书记评理。小月进去到厨房找王婆婆了。 原来这套书,省图藏有十七卷,w大学藏有三十一卷,如果加上小月送来的,这套五十卷的图书总算是完整了。可是w大学属于教育部管,省图属于h省,所以这部书两个图书馆一家一部分,一直没有团聚过,今天这两本书的到来,正是给了两家一个契机,都想把这套书完整的搞到自己手里。 杨书记说:“我说呀,你们两个,怎么比小月的境界还不如?你看呀,她都知道,这是祖宗传下来的宝贝,要交给国家,你们倒好,还在这儿分你的我的,搞条条块块。这不都是国家的嘛!合在一起肯定能发挥更大的作用,为什么就为了自己部门的利益不肯让步呢?你们让我说,那好,这次w大学藏书多,这次就让给他们。将来有类似的情况,w大学就让给省图。你看如何?” 刘馆长高兴地说:“杨书记,感谢!你们这样高风亮节,我表个态,正好,还有几部古籍,也有类似的情况,我们就让给省图了。” 方馆长也高兴起来:“好吧,这件事我们下去交流,就不打搅杨书记了!” “慢着,刘馆长,你知道,这小月是捐给国家,这是她的境界。但是,我们作为国家部门代表,不能不照顾她个人的利益。因为我知道,小月是个孤儿,家里还有个弟弟,生活很困难。我不要求你们按照古籍的价值补偿她,但是也要酌情给一些补偿。” 刘馆长说:“好,这样,我们从古籍回购资金中拿出两千块,作为罗小月同志的奖金。” 第二十四章 双抢 杨爷爷的一百五十块钱,按照杨爷爷的意思,小月带回来,捐给了庙岗小学。 这天放学回来,小艺又是情绪失控,嚎啕大哭。 “凭么事拿着我的钱给别人,那是我的钱!” 小月一打听,原来学校将这次的一百五十元,再加上没能返还的汇款单,总共五百一十二元,资助了学校二十一名困难学生。学校召开大会,介绍了这笔资金的来源以及用途,表彰了罗小月、罗小艺大公无私的精神。 “小艺,这哪里是我们的钱!” “就是,就是,给了我们,那就是我们的!” “小艺!别人为什么给我们钱?” “别人可怜我们,觉得我们造孽。” “那我们现在缺吃了还是缺穿了?现在还有更需要帮助的人。别人好心帮助我们,我们也要有良心!我们要靠自己养活自己,光靠别人,那是靠不住的,也是被人瞧不起的!” 小艺噘着嘴,没有说话。 “放心,小艺,有姐姐,再也不会让小艺没吃的、没穿的,你只要好好学习就够了。” 这是农村最忙的季节,既要赶着收麦子,又要整好田,抢着季节插秧。小月最担心的也就是这时候,家家忙得水响,谁能腾出功夫帮你? 二婶说村上今天到自己家帮忙,小月非常高兴,早早地到横山镇,买了三斤肉,还有一些米面小菜,挎着菜篮回来,老远就看见自己田里有一堆人,除了队长五大爷、建国叔,甚至二泡叔都来了。大家放下自己田里的活,都过来帮忙,小月热泪盈眶。 小月回家把买回来的东西放下,赶紧跑到田里和大家一起插秧,二泡往旁边挪挪,给小月腾出一个地方。 “小月,这忙时过了,我想跟着你去城里刨几个钱呐。” “二泡叔,现在有吃有喝了,你怎么还要吃这个苦?” “小月,你不知道,你二泡叔找媳妇了!”二婶说。 建国说:“你二泡叔可是赚大发了,那可是买一送一,娶个媳妇搭个娃儿!” “去你的!”二泡从地里抓了一团泥巴,作势要打。建国躲闪着,但二泡只是做做样儿,终于也没真打下去。 五大爷挑了一担秧头过来,一边往田里扔,一边接过话茬:“小月,你二泡叔自从定下这门亲事,可是变了一个人呢。下半年媳妇就要过门,还啥子都没有。你就把他带带吧!” “五大爷,我个捡垃圾的,有么事门路!” 二泡接口道:“小月,你能着呢,就一年光景,就把欠下的饥荒都给还上了呢。我要是有这些,我就可以风风光光把慧珍接回来呢。” “二泡叔,只要你拉的下脸,吃的了苦,你就跟着我吧。” 二泡打躬作揖:“谢谢,谢谢,我替慧珍谢你,我替小雅谢你。” 二婶笑道:“和没过门呢,就成了一家人了!” “早睡到一起了!”建国说。 “莫瞎说,没呢,莫瞎说。”二泡连忙辩解。 小月直起腰:“我回去烧火,是送到地头,还是回去吃?” 五大爷说:“送过来吧,对付下,来回跑,又走了一垄地呢,这时辰金贵。” 小月不一会的功夫,挑着两个搪瓷脸盆过来了,一个脸盆装的是萝卜烧肉,另一个装的是满满一盆饭。在饭菜上面盖着碗筷。小艺歪歪斜斜的,用两只手提着一个瓦壶,装满一壶大脚片茶。小月老远就看到地头多了一个人,戴着草帽,挽着裤管,和大伙一起在水田插秧。 “开饭啰!开饭啰!”小月喊道。 戴着草帽的人抬起头来——“李书记!”小月高兴得叫起来了。 大家在田里洗了手,来到地头大槐树底下,席地而坐。围着一个大脸盆,一人端着一个饭碗,吃的香喷喷的。 “哟呵,好香!小月手艺不错,将来谁家娶了小月,可是享福了!”占新队长打趣说。 小月低下头,脸羞的通红。 李书记一边吃饭,一边拉着家常:“今年的夏粮收成还好吧?” 小月忙说:“李爷爷,我家打了快一千斤麦子呢!” 李书记说:“我记得你是两亩地,是吧?” “嗯,亩产将近四百七十斤。”二叔说。 队长说:“往年队上亩产二百五十斤左右。” “多了这么多?小月家是不是最高的?”李书记问。 二泡说:“建国家里快五百五呢!” 李书记询问的眼神看着占新队长。 “他家用上了在城里买的良种呢。”队长回答说。 “嗯,这方法值得推广。我们不能抱着老办法种地,建国,有什么好点子,多给大伙说说。” 建国指着队长说:“我给五叔说过呢,他还不信。他说祖宗传下来的老规矩,千百年都是这样的,就你能!” “我落后,我死脑筋呢!”队长敲打着自己的脑袋。 “最少的是谁家的?”李书记问。 占新吃完饭,放下碗筷,从腰上抽出旱烟袋,吸了一口,然后用烟杆点点二泡:“这个懒家伙,才三百六。” “要不是五叔,见天帮他侍弄,三百六,三十六看还有不有呢!”罗顺说。 队长说:“说句公道话,这个二泡,比在生产队,那还是强了不少。马上要娶媳妇了,可是不能这样了,不然,人家娘俩进门可就得饿肚子了!” “我改还不行吗?” “这我就放心了,罗店今年不用饿肚子了。”李书记说,“公粮怎么样?” 队长说:“赶着双抢,还没有交。大家准备用夏粮交公粮。毕竟我们这里还是不习惯面食。” “秋粮接的上趟吗?” “够呢!就二泡差点。” “我用秋粮交!种田交粮,天经地义呢!”二泡说。 队长说:“是呀,这党的好政策,我们吃了饱饭,可是不能忘了国家呀!” 李书记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尘:“我们农民真是好农民,你们有这个觉悟,我就放心了。” 李书记掏出一毛五分钱,二两粮票,递给小月:“小月,你做的饭菜蛮好吃的,谢谢你招待。” “李爷爷,你这是干嘛!” “拿着,这是规定,你不能让你的李爷爷犯错误,是吧?”李书记给大家挥挥手,“你们忙,我到长岭去看看。” “李爷爷再见!” 占新队长把自己的地里的活留在了最后。插完最后一兜秧苗,小月从五大爷的水田里爬起来,在水里洗脚。她狠狠地在小腿上牵下来一条蚂蟥,腿肚子流出一缕鲜血。小月用一根树枝从蚂蟥身上穿过,将它翻转过来,插在田埂上。 ——双抢终于结束了! 第二十五章 宣德炉 小月把饭菜端到桌子上,到书房喊廖老师过来吃饭。 “我给你的两本书,都看完了没?”廖老师只这会有功夫,过问一下小月的学习。 “正看着呢。”小月一边朝嘴巴里拨弄着饭粒,一边回答。 “有什么不懂的,趁这会儿赶紧问。” “嗯。廖老师,苟子是哪家的?” “狗子?我们学校没有哪家喂狗哇!” “不是,不是。廖老师,是这样,孔子是儒家,庄子是道家,那苟子是哪家的?” 廖老师怔了怔,实在忍不住,一口饭喷了出来,“哈哈”大笑:“狗子,哈哈,狗子!” 小月被笑的莫名其妙。 隔壁的毛老师端着碗过来:“老廖,什么事,这么高兴!” “这,这姑娘,她把荀子念作狗子了!” 毛老师也笑的前俯后仰。只有小月不明所以,傻傻的望着他们。 毛老师抓过小月的手,在她手心写着:“你是不是把荀子的荀,认成了苟且的苟?这里面一个是日,一个是口。记住了?别再闹这样的笑话了!” 小月低着头,使劲地点着。 廖老师说:“小月,是我错了,我不该笑话你。不懂就问,学习不怕丢丑,丢丑,印象才会更加深刻的。” 小月抬起头:“嗯。” “收废品啰,废纸废布条尼龙破铜烂铁啰!”小月穿着王强哥哥的衣服,显得有些宽大,走在前面叫唤着,二泡挑着担子跟在小月身后。 “二泡叔,都记住了吗?” “记住呢,废纸片二分,完整的书报四分,布条二分,尼龙四分,废铁四分,废铜二角二分。” “把称往前面赶一点,多把些斤两,这样的生意做的长远,莫要贪些蝇头小利,下回来,别人才会找着你卖废品。” “知道呢。” “收废品啰!” “喂喂,收废品的,我这有!”村头一间屋子有人招招手。 小月和二泡两个人进了这间屋子,一个工人模样的人正等在门口。 “我家老人前段时间过世了,这屋子腾空,要卖给别个,屋子里的东西,能卖的就卖,卖不了的就送人。我们都在外地工作,这东西是带不走许多的。” 小月帮着这对中年夫妇整理着屋子里的东西,二泡拿着秤杆在称量着。 “废纸四十一斤。小月,这按照书报算,还是按照废纸片?” “就按书报吧,这些大多是完整的。” “废铁十二斤。” “我是个钳工,我知道呢,这不是铁,这是铜呢。”工人用一根木棍拨出一个罐子模样的东西。 小月捡起来颠颠:“二泡叔,这是铜,把这块重新称。” “好,一斤二两。” 小月在心里过了一遍:“叔叔,纸张四十一斤,是一块六角四;铁按照十一斤算,四角四;铜是一斤二两,是二角五。总共两块二角三,我给你两块二角五,您看可以吗?” “行啊,变两个是两个,反正我也带不走,留下来也没有用的,糟蹋了。” 二泡挑着担子回去的路上,还在不断的说:“小月,那个罐子是铜吗?要不是的,我们就亏大了!” “人家叔叔说了,他是钳工呢!” 二泡嘟噜着:“谁不为着自己说,他说是铜,你就信了。他要说是金呢!” “好,好,我拿去问问廖老师。” 这次,他们没有直接挑到废品收购站,来到了县一中。 “小月,这是哪里来的?”廖老师有些激动。 “我在乡下收的,廖老师,这是铜做的吗?” “岂止是铜!这是有名的宣德炉!” “很值钱吧?”二泡兴奋地问道。 “乱世藏金银,治世收文物。现在我们的国家拨乱反正,才刚刚解决温饱问题,这东西当年的数量不少,还不是太值钱,要买也就五百吧。过几年吧,毕竟老百姓的日子是一天比一天好,到了那时,这东西就值钱了。这毕竟是祖宗传下来的好玩意。”廖老师用手摩挲着,有些爱不释手的样子。 二泡张大嘴就合不拢:“这还叫不值钱?” “还收了些什么东西?”廖老师心想,有宣德炉的人家,应该还不止这点好玩意。 “还收了一堆废纸。” “快快,拿给我看看!” 小月就在脚下操场上,将收上来的一件件摊开,廖老师越看越是心惊:“小月,你是有缘人那,这大多是你太祖爷爷罗德藻的东西。他可是晚清大学问家,诗书画都有很高的造诣,这些画作有相当高的水准,还有这些,都是罗老先生还没有面世的作品。太有价值了!” “你这是在哪儿收的?” “我是在红石镇柳湾村。” 廖老师翻检着地上的书画,拿出一卷书翻看着,依旧是将书页贴近鼻尖:“是了,是了。” 小月问:“怎么了?” “常言道,富不过三代,看来学问往下传比财富更加困难。罗老看到自己的衣钵在罗家没有人传承,他把自己的家学传给了他的得意弟子柳越,而柳家也没能将这衣钵传承下去,罗老一生心血,竟然变成了废品!”说到这儿,廖老师唏嘘不已,老泪纵横。 小月也是后怕不已:“廖老师,不是为了这东西是不是铜,我们早就挑到废品站卖了!廖老师,看来我们收废品,也不是一无是处了!” “今后,你们收的东西一定要我过过目。不然,老祖宗的好玩意,可全毁在你们这些不学无术的人的手中了!”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小月有些委屈,不过,小月心想,这东西不是差点就毁在自己手中?看来还是得好好读书呀! “这个宣德炉你留着,这些字画和书籍我要好好研究一下,这给我帮了大忙,好呀好呀,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些用完了还给你。” “这些东西值几多钱?”二泡不依不饶地追问。 “现在还卖不出什么价,但是有些东西,那不是用钱来衡量的!这样,我拿出两百,作为使用费。我暂时保管这些东西,等我用完了,还给你们。” “廖老师,您——” “拿着!” 走出去老远,小月还在埋怨着:“二泡叔,你怎么能这样!” “我不是正缺钱嘛!”二泡嬉皮笑脸地说。 “你要钱,那这两百块,你都拿去吧!” “小月,你这是打你二泡叔的脸呢。你二泡叔不是原来的二泡了。” “那好,我们一人一百,这总可以了吧?” “那好,小月,我占了便宜了,我这不是要钱花吗,不然我就舍不下这张老脸。谢谢你了!” 第二十六章 小月队 小月带着二泡,挑着担子,来到了镇中门口,二十多个小月队的成员一字排开,站在学校门口。小月感到有种异样:“这是怎么了?” 齐天成有些伤感地说:“这是我们小月队最后一次活动了,我们马上要毕业了!” 小月高兴地说:“这么快呀!这是好事是呀,怎么搞得像是世界末日似的!” “分别总是伤感的,和这些相聚三年的哥们,还有和你这个相处……” “三年四个月。怎么,我们也要分别了?” “但是,小月队可要散了!” “师傅,你不是说,我活的不让你操心,你就高兴了吗?我现在就活的很好呀,你应该高兴才是!这三年,你们给了我很多帮助,很多温暖,我很感谢你们!师傅,小刚,小夏……” 小月走到每一个人身前,喊着每个人的名字,给每个人鞠躬。 小刚抓住小月的胳膊:“小月,还真说不上到底是谁帮助了谁呢。这三年和你相处,我们从你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 “是呀,小月,来参加我们的毕业典礼吧!”小夏急切地说。 这正是学校放学的时间,一会聚集了很多学生,站在周围看热闹,学校的刘校长看到门口聚集了很多人,也来到门口了解情况,看到了这一幕—— “小月,我们小月队邀请你参加我们的毕业典礼!”小月队几乎异口同声的说。 刘校长也挤到前面来:“小月,我代表学校,正式邀请你参加今年学校的毕业典礼!” 周围所有的学生都鼓起掌来,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小月和二泡挑着小月队收集的废品离开了镇中,今天东西比平时多出不少,看来要毕业了,许多毕业班清理了自己的东西。 “小月,做人做到你这个样子,风光啊!我家的小雅将来有你一半,我就知足了!”二泡羡慕地说。 “二泡叔,你莫瞎说,小雅比我有出息呢。” “是呢,小雅好乖。做人要是能像她小月姐姐,读书像她的小艺哥哥,我这个当爹的就心满意足了!” “小雅有她爹宠,有她娘爱,可是比我们幸福着呢!” “那是,那是。”二泡连连点头,“这些年农闲就跟着你,在外面赚点钱,贴补家用,日子好过多了,今年再加把劲,你二泡叔还想起三间大瓦房呢。” 镇中操场,盛大的毕业典礼。 操场中央,整整齐齐坐满了学生,两边站满了来观礼的家长。主席台上,摆着二百八十九盆鲜花,姹紫嫣红。 每喊到一个名字,刘校长颁发毕业证书,然后来到小月面前,小月在箱子里翻出自己的红领巾,戴在自己的脖子上,给每个同学行少先队队礼,双手捧上一盆自己买来的鲜花,说一声“谢谢”。二百八十九个同学,二百八十九盆鲜花,簇拥着校长和小月,照了一张合影。 会议的主持人宣布:“下面请家长代表齐副县长讲话!” “首先,我想说,这次来我的身份不是副县长,我就是一个普通的家长,我作为一个家长,感谢学校的各位老师对孩子们的教育和培养,为这些孩子付出了辛勤的劳动,让这些孩子茁壮成长!” 齐副县长向学校教师深深鞠了一躬。 齐副县长走到主席台旁边,牵过小月:“我还要感谢一个人,小月。” 小月望着齐县长,摇着他的大手:“齐伯伯,别这样说,我要感谢您,感谢师傅呢!” “小月,你听我说。还记得吗?第一次见面时,我对小天说,别把小姑娘带坏了。小天说,说不定你的儿子一不小心,被别人带好了呢!果然,小天被你这个小姑娘带好了呢!” “师傅本来就是好人,他一直在帮助我呢!” “在表面上,是小天和他们的同学在帮助你,但是,实际上,你也帮助了他们。小月队的同学们,大家说,对不对呀?” “对!”小月队的同学齐声回答。 “对!”全场同学接着齐声回答。 小月有些懵圈了,都是大家捡好了废品,每天送到校门口,自己拿到废品收购部卖钱。这都是大家帮助自己,怎么自己反而成了帮助别人的人呢? “小月面对苦难,自强自立,这种精神,我相信,不仅是教育了小天,教育了小月队,也教育了在座的许多同学。是不是?” “是!” “在帮助小月的过程中,大家培养出爱心,懂得了生活的艰难,还学会了合作,学会了互相帮助,学会了节俭,并且,在活动中培养了友谊。这算不算小月带给大家的?” “是呀!” “齐县长说得对!” “所以,作为一个家长,我提一个建议,这个小月队,应该继续下去!” 刘校长走到台前:“我们这一届初三,是一个团结向上的、积极进取的团队,这得益于我们小月队为我们大家凝聚共识。我代表学校宣布,我们学校小月队的光荣传统,一定要延续下去,把扶弱济困的中华优良传统一届届传承下去。” “第一届小月队队长齐天成!” “到!”齐天成高举着一面大旗走上主席台,旗帜上几个大字“小月队”。 “第二届小月队成员请上台!” 二十五个男女同学排着整齐的队列走上主席台,站在第一届小月队成员身边。 “请第一任队长将旗帜交给罗小月。” 齐天成在台上挥舞了这面旗帜,然后将大旗交到小月手中。小月手足无措地接过这面大旗,望着小天,怔住了。小天给小月挤挤眼睛,示意她说几句话。齐县长也从后面走来,抚摸着小月的肩膀,小月的心稍稍安定了些。 “我爹娘走了,我和弟弟靠着好多好多好心人的帮助,走到了今天。我要感谢这些年一直帮助我的哥哥姐姐!我要告诉大家的是,我和弟弟现在已经解决了生活上的困难了。所以小月想把这个小月队今后所有的收入拿出来,把大家的爱心,用于帮助更多的有困难的同学,让更多的人感受到大家的温暖。” 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 小月把旗帜高高举起,交到刘校长手里。刘校长举起旗帜: “第二任小月队队长杨毅出列受旗!” “是!”一个帅气的小伙接过旗帜,“我们一定接过学兄学姐的接力棒,将爱心传承下去!” 齐副县长在一旁对刘校长说:“你们这个毕业典礼,搞得很有意义,这个小月队这种形式,值得在各个学校推广呀!” 第二十七章 买房 “小月,你一句话,一年五六百块,就都没了!”二泡看了刚才毕业典礼的场面,又是激动,又有些遗憾。 “二泡叔,做人不能光为了自己想。人家已经帮助我三年了,我也该为别人做一些事情。” 二泡感慨的说:“小月,别看二泡叔比你大了将近二十岁,从你的身上,你二泡叔学到了好多东西呢!” 这天,小月和二泡走街串巷收着破烂,来到铜锣街街。这是一条老街,青石铺就的路面,显得有些狭窄。 “收破烂啰!”二泡现在也能放开喉咙叫喊了。 “来来,到这边!”街道中心位置一户人家出来一个五十多岁的人招呼道。 小月和二泡挑着担子走进屋内,里面的东西大都搬空了,堂屋内堆放着清理出来的一些不要的东西。屋子里五十多岁的正跟一个四十多岁的人正在谈着交易。 “杨老弟,你看这是正中心的位置,多好的地段!要知道,这是原来沈家绸缎铺,可是风光呢!” “老魏,原来再风光能当饭吃?你看着屋子,上面漏雨,四处透风,这哪里是住人的地方,你还要这么贵!” 老魏有些急了:“两千还嫌贵?我不是在护城河建房,急需用钱,那里愿意出手?你看看这柱子,这门窗,这可都是上好的木材呀!这是杉树,这是檀树……” “这都几百年,都朽了!这里看开裂,你看,这里虫蛀,这里就要断了。这里还有水渍,明显屋子漏雨。住在里面,说不着一不小心,就塌下来了,把人都捂在里面了!” “莫说的吓人,我住了这么多年,不也没事吗?” 小月一边分拣着这堆废品,一边听着他们的谈话。 “老伯,分好了,来看称。”小月说。 “等会,没看见我忙着呢。”老魏没好气的说,“这里住了几十年了,街坊邻居处的极好,要是能在这里改建,我哪里愿意搬到护城河去住!” 老杨一听,接口就问:“你说不能在原址改建?那不是说这里要拆迁?” 老魏一下子掩住了嘴,后悔不已,真的是言多必失呀! 老杨一看心里明白,转身就离开了。 “喂喂,老杨,六百,两间一千二,我们谈谈!” “谈什么谈,明知道要拆迁,还把人往沟里带,亏的是多年的交情呢!”老杨一边走,一边生气的说。 小月摸了摸屋子里的门窗柱子,这些岁月留下的痕迹下,都是雕刻精美的纹饰,可以想见原来曾经的辉煌。 老魏自觉失言,一肚子气,撒在小月头上:“看什么看,你又不卖!” 小月没好气的说:“你怎么知道我就不买?” “一个收破烂的小毛孩,你还买房子!你要是买,我一间四百,两间八百就卖给你!” “老伯,你就量死我拿不出八百块钱?” “有本事你就拿来呀,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二泡叔,你跑一趟,我的钱都放到廖老师手里呢,你帮我拿来!”小月说。 “小月,你真的要买房子呀?这不是要拆吗?”二泡说。 “二泡叔,叫你拿你就拿,啰里啰嗦的,干什么呢!”别看二泡年纪大,平时很听小月的话,他心里想,这小月可能是中了这个老狐狸激将法,可是自己又劝不住,他只好去找廖老师来阻止她。 二泡急匆匆来到一中,正赶上廖老师在上课,又不敢叫他,站在教室门外,急的直搓手,好不容易等到廖老师下课,连忙把小月的情况说给廖老师听,没想到,廖老师连声说:“好,好。”带着二泡回到宿舍拿钱。 廖老师用一个信封装上钱,递给二泡:“这是两千块,那个老魏如果要加价,你叫小月答应了,莫要错过这个机会。我还有一节课,上完课我就过去。” 这都是犯了什么病?二泡心里有一百个不解,但是他也不得不照着他们说的去做,管他呢,又不是我二炮的钱,这群败家子! 老魏一看,还真拿钱来了,有些后悔,可是刚才说过的话,又实在不好反悔,愣在这儿,半天不做声。 小月说:“魏老伯,虽然这是要拆迁的房子,四百块,那是你赌气的话。做买卖还是得你情我愿,虽然我年纪小,但我知道,总是让人家吃亏的生意,那是做不长的。虽然我们可能只打这次交道,但是也不能总让人心里不舒服,是吧?” 魏老伯一听这话,顿时高兴起来:“是呢,刚才我是赌气。这位小哥,你就加点,我们就成交。” “就按照你刚才喊出的价格,一间六百,两间一千二。我扣五十,整修房屋,办理手续,老伯你觉得如何?” “好好,小哥你仁义!”魏老伯欢天喜地答应了。 等到廖老师赶到时,已经成交,魏老伯离开了。 小月调皮的对廖老师说:“怎么样?” “小月,干得漂亮!这段时间,你学的不错,那我来考考你!这是什么时期的建筑?” “老师,这应该是清朝中期的建筑,这些纹饰带有满人入关后的影子,你看这幅五子献寿图,这个人物明显前额有剃发的痕迹。” 廖老师点点头:“那又是什么风格的建筑呢?” “总的来看,这是京派建筑风格,但是在局部上又受到徽派建筑的影响。” “大致是这个样子。这是南北建筑艺术结合的产物,结合各地建筑艺术的精华,与我们处在九省通衢的地理位置相一致。这没有风格,就是我们这里建筑的风格。可惜的是,这只是厅的一部分,这里隔开的,是厅的另外部分,院子两边的是厢房,后面这一排,是堂。这才是整个建筑的精华。可惜,这么完整的建筑,被分割成了好几块!” 廖老师收回目光,看着室内:“即便是这样,也很是值了!” “老师,我买这房子,还有个想法,我想系统的学习一下,老是两边跑,太浪费时间。我想把小艺接过来,到城里上学,我自己晚上到夜大去上课。” “这是好事,我支持!” 第二十八章小月收购站 安济县“小月队”的活动在城区所有的中小学全面铺开。 小月是第一次来到县政府,坐在齐副县长对面时,面对这个很熟悉的人,这时却有种陌生的感觉。看来平常见面,和在办公室见面的感觉,的确是不一样的。 齐县长看出来小月的不自在,还是一如既往的和蔼:“小月,喝水。” 小月站起来,接过茶水,道了谢,却并没有坐下。 “你不要拘束嘛,你齐伯伯还是你齐伯伯,只不过是换了一个环境。” 小月捧着茶杯坐下。 “成立‘小月队’,这是个新鲜事物,也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让同学们用自己的能力去帮助家庭困难的学生,帮助他们完成学业。这既帮助了同学,又培养了爱心。这是一举多得的好事。要想把这件事情做好,有什么困难,今天跟你的齐伯伯说,我现场办公,帮助你解决。” “齐伯伯,这么多学校都行动起来了,每天收的废品的量就最少有五百斤,我想成立一个收购站,直接和收购的厂商联系,这样利润会更高,我们帮助到的学生会更多。” “嗯,你这个建议很好。现在党的政策,鼓励一部分人先富起来,鼓励经商办企业。你这个收购站也是一个企业,要到工商局办一个经营许可证。先回到队里开一个证明,送到工商局审批。我会给他们说明情况的。” “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了。” “那好,我还有嘱咐你几句。要建好台账,各个学校每天交给你们多少,你们收了多少,这两本账要一致。这虽然是件小事,但是好事就要把它办好。另外,你也是需要帮助的人,不是义务为大家服务。按照收购价收,卖出价与收购价的差价,是你正常的利润。你们如果不赚钱,这个好事情也难以长时间办下去的。” “齐伯伯,我准备义务为大家做这件事呢。” “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这么多的学校,这么多的废品,每天要收集,要分类,要运输销售。做一天两天还成,长时间那要牵扯你很多精力。不只是义务为大家做事就是做好事,把大家组织起来,干一件有意义的事情其实也是在做好事。你还需要养活自己,对了,你还有个弟弟。另外,你还年轻,要有自己的事业,要有发展。现在,还有抽出时间好好学习。” “齐伯伯,我跟着廖老师在学着呢。现在,我请了一个人,就是我的二泡叔,他在帮忙呢,我在城里买了房子,想晚上抽出时间上夜大。” “好好,小月有出息!”齐县长呷了一口茶,“帮助贫困学生,这本来是我们政府的责任,但是,现在刚刚改革开放,百废俱兴,财政经费很紧张,小月,你这是为政府分忧,我应该感谢你!” “谢谢齐伯伯!” “有什么困难,就来这里找我。”齐副县长把小月送出了办公室。灿烂的阳光照在小月的身上,小月眯起了眼睛。 小月在一中的院子围墙边的买了一个小院,这里原来是一中建设时搭建的一个工人临时居住的工棚,总共有五间屋子。屋顶盖的是稻草,稻草下面是一层油毛毡。一中建成后,这个工棚就废弃在这里了。后来成了附近菜农看菜照瓜的地方。小月花了两百块,将这里从菜农手中买下来,作为废品收集分类的地方。小月将围墙开了一个门,方便进出。让二泡叔住着这里,打理收购站。二泡把媳妇慧珍、女儿小雅接过来,住在这里,农忙才回去忙几天。 小月这次回去,是想把小艺接到城里来读书。小月去找了一趟小夏的父亲常校长,答应小月把弟弟带到城关镇一小借读。 一回到村子,村里把小月当作了能人,一个个羡慕的不行。晚上正在二婶家吃饭,占新队长进了门。 “小月,你发了财,可不能忘记了乡亲呀!” “五大爷,小月哪里发了财了?不过就是在外面讨一口饭吃。” “小月,你能着呢。才这几年,你在城里买了房子,办起了公司,连你带着的二泡,都架起了三间大瓦房!这饭讨的,我也想去讨饭去!” “五大爷莫要笑话我,我不是逼着没有办法,出去寻一条活路么!” 占新队长从腰里抽出自己的旱烟袋,小月给占新队长点着火,占新“吧啦,吧啦”抽了几口:“小月呀,这几年队上总算不愁吃食了,可是手头没几个活钱,万一哪天像你爹妈那样,有个三病两痛的,可就没路了。” 虽然过去了许多年,可是已提起这事,小月心里不免有些伤感。 “怪我,怪我不会说话,又让你伤心了。这男婚女嫁,红白喜事,赶情答礼,都得花钱。现在日子能过了,但是还没有过好。小月,你在外面跑了这几年,见识广,你给说说一些寻钱的路子。” 二婶也接话说:“是呀,小月,有么事赚钱的法子,给我们说道说道。” “城里兴起了美容美发。” 二叔问:“啥叫美容美发。” “就是很高级的理发,我也没进去过。” “啊,就是剃头匠,搞得好像好了不起的。”占新队长说。 “还有做早点,卖水果。” “村里都是当家人口,又要照顾娃儿,又要照顾田亩,离不开呀!有没有守着家也能寻几个钱的法儿?”占新队长问。 “五大爷,我听说外面养猪很赚钱呢。” 占新队长不屑地说:“这养猪谁不会!养一头猪,一年守到头,吃了不少麸康,可是长不了几斤肉。” “五大爷,不是呢。您知道他们几个月出栏一头肥猪?” “我们一年也就一百五十斤左右。” “可人家三个月,一出栏就是二百多斤的大肥猪!” 占新队长笑了:“小月,吹!别人吹牛,你吹猪!” 小月涨红了脸:“五大爷,您可是看着小月长大的,小月是这样的人吗?” “难道吃了么事神药不成,怎么那么能长!”二婶也是有些不信。 “是呢,吃的一种精饲料。这猪爱吃,吃了就睡,起来就吃。三个月,就成了一头大肥猪了!” “这你说的什么精饲料,得不少钱吧?”二叔问道。 “不知呢。我就是听人说过。” “现在分田到户,大家都能吃饱了,接下来大家想的,就是怎么吃好了。喂猪是一个法子,但是不能用我们的老法子喂猪,就是李书记说的,要讲科学。小月,你说的这种法子哪里有?我们派个人去学学。” “我到城里打听打听,这事儿还得合计合计哩。” 第二十九章 养猪场 朱校长颇有些舍不得小艺:“这娃儿是块读书的料呢,不声不气的,成天价窝在教室里。小月呀,小艺成绩是不错,可是总是和同学们混不到一块,接到城里,你可得多关心关心。” 小月这时候,才突然感到,自己忙忙碌碌,似乎忽视了小艺,看来小艺的成长,需要的不仅仅是吃饭、穿衣。小月感到自己还有好多事情不懂,有些无助。 小月一边清理着要带走的东西,一边跟小艺说着话。 “小艺,跟姐姐到城里去,好不好?” 小艺把箱子里他最漂亮的衣服,最好看的书包都拿出来,将旧书包里的东西倒在床上,一件一件往新书包里装:“好!” “为什么喜欢到城里去?” “城里好玩,城里有姐姐。” “舍不舍得走?” “舍得。” “怎么,老师对你不好?” “好。” “同学对你不好?” “不好。” 小月停下手里的事:“怎么个不好?” “他们都不理我。” “是你不好,还是他们不好?” “是他们不好。” “他们怎么不好了?” “他们有好吃的、好玩的,都不给我吃,不给我玩。” “那你有好东西,给过同学吗?” “凭啥要给他们?我的凭啥要给他们?” “那别人有凭啥要给你!” 小艺不做声。 小月一阵心酸,她明白了问题的关键,小艺把接受别人的施舍当成理所当然,他觉得别人就应该帮助他,应该对他好。就没有想想,自己应该怎么对待他人,自己怎么回报社会的好心人。这样乐于接受,悭于付出,又怎么能和同学搞好关系?小艺怎么变成这样了? 建国把拖拉机开过来了,这响动惊动了上湾许多人,大家都出来送小月。 二婶帮着小月搬着东西,嘴里嘱咐着小月:“小月,家里的事,你就放心,你二叔二婶会照应的,田里除草,放水,这些你二叔搭把手就有了,安安心心去赚钱,别太累着了。” “嗯。” “小艺哥哥,小艺哥哥!”二水踮着脚尖,将一根棒棒糖递给坐在拖拉机上的小艺。小艺接了。 二水等了半天,不满地说:“哥哥,你还没说谢谢呢。” 小艺说:“这是我姐姐带回来的呢。” “小艺!”小月叉着腰站在小艺面前,指着小艺,怒喝道,“快给二水道歉!” 小艺委屈地说:“我又没有说错话。” “你有没有良心!二叔二婶对我们那么好,帮我们把田种着,每天给你做饭洗衣,总惦记着,怕你冻着、饿着,就像爹娘一样!我就给二水带了几块糖,你就心里不舒服,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小月越说越气,一巴掌打在小艺的头上。 小艺把手里的棒棒糖一扔,从拖拉机上跳下来,大哭道:“姐姐坏,我不跟姐姐到城里去,姐姐坏……” 二叔把小艺抱在怀里,责怪小月说:“他还是个孩子,长大了就好了。” 小月扑到二婶的怀里,泪如雨下:“二婶,这小艺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我该怎么办呀?” 二婶抚摸着小月的后背:“孩子,别急,别急,慢慢来。小艺是个好孩子,小艺会变好的。” 吴婆婆提着一个篮子,颤巍巍地赶过来:“小月,这是我刚刚从地里摘得豇豆、茄子、辣椒,里面是几个鸡蛋。到城里开销大,这些都带着吧,地里的东西,不值钱呢。” 小月忙收了眼泪,感动地说:“吴婆婆,你看,车子上有这么些呢,都是大爷大妈送的,吃不了的。” “吃不了就送人,难不成让你婆婆还带回去?别人的东西你收了,你吴婆婆的东西有毒,你就不收?” “好好,婆婆,小月收下,谢谢婆婆!” 吴婆婆裂开没几颗牙齿的嘴,笑了:“小月,多回来,啊?” 小月噙着眼泪,笑着说:“婆婆,您对小月这么好,小月怎么舍得不回来看您呢?小月的根在这里呢。” 占新队长坐到拖拉机上。 “五大爷,您这是到哪里去?”小月问。 “我送送你。” 小月一下子从拖拉机上面跳下来:“这,这怎么敢当?小月是个小辈,怎么……” “养猪场的事,我昨天晚上盘算过呢,想跟你聊聊。” 小月昨天也就是随口说说,也没认真想,看到乡亲们这么好,是该好好想想怎么帮帮他们。 “好吧。”小月爬上拖拉机,坐到了五大爷身边。 建国发动了拖拉机,车子缓缓移动,村子里老老少少,挥手向小月告别,小月泪眼模糊望着大家,挥动着双手,泪水不听话地流下来…… 后面的爷孙聊得很嗨,建国也不时插话,无奈这拖拉机的声音实在太大,建国把车子开上横山山岗,干脆熄了火,从车子上下来,在一颗大松树下盘腿坐下,商讨着养猪场的各种细节。 “队上你还了一百五,还有这几年那些超支户还的钱,总共有二百二十一块,这次都投入到养猪场,河边有块荒地养猪场就建到河边。”队长说。 “正好可以在河里建一个养鱼池,将猪场的粪便利用起来养鱼。”建国说。 “养猪养鱼,这些事是折不了钱的,就怕猪娃生病。我跟镇上兽医站联系一下,村上能不能派个人学学。张屠户的儿子张志浩怎么样?”队长问建国。 “比他爹强的太多。这个人不错,就他吧!” “养猪场可得一个实诚人,你们说说,谁合适?” “我觉着我二叔不错。可以派他到外面学学。把人家养猪的经验学到手,我们的养猪场就可以开张了。”小月插了一句话。 “嗯,小月说的有道理。”队长点点头。 小月想了想,说道:“现在我只能拿出四百块钱,我也手头没有更多的钱了。这次赚了钱是大家的,赔了算我的。” 建国说:“我看这样,大家合股,队上出的钱就一家算上一股。然后每股二十块钱,这个钱基本上可以买一个猪娃,谁家出钱多,谁占的股份就多,赚了钱,分的红利就越多。要是赔了钱,就大家分摊,不能叫小月一个人吃亏。” “不不,建国叔,先这么着,亏了,就先叫从我的当中扣。毕竟我在外面,来钱比从土里刨食容易。大家都不容易,如果我不这么说,大家会怕亏钱,就不敢参加了。这么好的一件事,就会办不成的。有我给大家垫底,队上的顾虑就会少些。” 建国还想说些什么,占新队长拦住了他:“小月懂人心哩,没人担个担子,这事阻力很大,只是苦了小月!” 建国也说:“是呀,小月担的风险也太大了。” “我也不是一定就赔钱。”小月笑笑:“五大爷,我们好好努力,把好事办好,那小月不仅不会亏钱,还会赚钱呢!” “你就会安慰人。”建国说。 小月调皮的笑笑:“建国叔,我是安慰自己,好不好?” 把这件事情敲定了,队长占新打道回府,建国发动拖拉机,小月这才发现,小艺不知什么时候把那根棒棒糖捡回来了,正在美滋滋的吃着呢。 第三十章 二泡 小艺跳跳蹦蹦回到家,凑到姐姐的身旁:“姐姐,我见到周老师了,见到周老师了。周老师又教我呢!” 小月心里一沉,怎么没有想到这一茬?但愿周老师不是一个记仇的人。 “好好,在学校一定要听周老师的话,别惹周老师生气。” “嗯。”小艺把书包一放,趴到桌子上写作业去了。 第二天,小艺就哭丧着脸回来:“姐姐,周老师让我站了一上午。” “小艺,你怎么不听周老师话了?” “周老师说我上课讲话,姐姐,我没有讲话。” “那可能是老师看错了,你以后注意就是了。” 第三天,小艺还没有进门就哭了:“姐姐,姐姐,周老师说我上课不积极回答问题,又让我站了一天。” “小艺,你上课听不懂吗?为什么不回答问题?” “我怕同学们笑我山里娃,我不会讲普通话。” “你不说怎么学得会?就学着说呗,又没人掐了你的舌头。” 第四天,小艺进门将书包一扔,不做作业,也不说话,就坐在桌子旁抽泣。 “今天又是怎么了?”小月放下手中的活,来到小艺的身边。 “我举手了,周老师点我回答问题,我一说话,同学们就都笑我,老师说我扰乱教学秩序,又叫我站了一天。” “好小艺,姐姐向你保证,这些事再不会发生了!小艺乖,小艺不哭,小艺受委屈了。” 小月不安慰倒好,这一安慰,小艺抱着姐姐,嚎啕大哭。 小月把小艺搂在怀里,心里恨恨的说:“周晓云,你等着!” 小月带着小艺早早地来到教室门口,等了一会,周晓云来了。 “罗小月,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没脸见我呢。” “周老师,我对不起您,我答应不说出去,但是还是说出去了。要打要罚,您冲着我来,别跟小艺过不去。” “哟哟,这不是永不向命运低头的罗小月吗?怎么向我周晓云低头了?”周晓云恨恨的说,“想我原谅你是吗?休想!你把我的荣誉弄掉了,还让我从正式老师变成了一个代课教师,让我的男朋友失去了工作,你,你毁了我的一切!说几句软话,就想我放过你,休想!哼,你就是我手中的面团,我现在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周老师,您听我说,当时我如果不说出真相,我们姐弟两个就要被别人分开,我是被逼无奈,才说出您造假的事情。虽然我答应您不说出去,但是,您编的谎话,可是严重影响了我的生活。为这事,我向杨爷爷求情,甚至给他下跪。别人不答应,我也没有办法呀!” 小月接着把语气一变:“周老师,这件事本来就是你错了,你知道我小月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罗小月不是属面团的,我是属锥子的,谁想捏在手心,那是有些扎手的。” 周晓云冷笑一声:“是吗?那就看看谁斗得过谁,我就天天变着花样折磨小艺,让你一点办法都没有。你有本事,你就不让他上学,让他上学,就是我周晓云手心的菜!” “难怪小艺说,他在课堂,回答问题,您说他上课讲话;不回答问题,你说他不认真听讲。每天让他站着。” “你聪明,就是这样,你有办法吗?” “我的确没办法。”小月对着周老师笑着,笑的那么自然,那么甜美,直笑得周老师心惊肉跳,毛骨悚然—— “我有办法!”周晓云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 周晓云回头一看,脸顿时煞白:“常校长。” “学校本着治病救人的想法,让你在学校做代课教师,没想到,你不仅不反思自己的错误,反而打击报复,完全丧失了一个教师起码的道德底线。作为主管教学的副校长,我决定周晓云老师停课三天。我要将你的情况上报学校党组织,进一步研究对你的处理。”常校长说完,转身离开。 “常校长,常校长……”周晓云惊恐的叫着追了过去。 傍晚,小月废品收购部。 “二泡叔,您跟着我到城里来,有多长时间了?”小月坐在桌子旁,拉起家常。二泡抽着烟卷,慧珍拉着鞋底,小雅趴在桌子上写着作业,气氛温馨闲适。 “小月,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日子过得真快,这不,差不多有四个年头了。” “二泡叔,小月有没有对不起二泡叔的事情?” “小月,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慧珍问道。 “慧珍婶婶,您别说话,让二泡叔说。” 二泡“赫赫”的干笑:“小月对我,那时没二话。每个月开我二十的工资,比有的干部还高。收到什么好玩意,还会给我额外的奖励。这慧珍到了城里来,守着收购部的轻松事,让我做,自己天天到乡下跑。你二泡叔知道好歹呢!” “好,那您就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小月把两摞本子扔到桌子上,把正在做作业的小雅吓了一跳。 二泡尴尬地笑了。 “说说吧,这各个学校报的数字,与你登记的数字怎么相差了一百五十多斤?” 二泡抱着脑袋,在旁边抽着纸烟,不做声。 慧珍说:“难怪这些天,天天在外面喝酒、打牌,他跟畈上的那帮菜农的子弟鬼在一起了。他还说,天天在外面赢钱。原来是这样!结婚时,你说你改,你以后好好做人,你就这样好好做人,呜呜——” 二泡搂着慧珍的肩膀,想安慰慧珍,慧珍挣脱他的手:“这日子没法过了!” “二泡叔,您别怨我,你这是在砸我小月的牌子,别人那样帮我,好不容易有了今天这个局面,你这样子做,一下子把我小月苦苦经营的局面,全毁了!二泡叔,别怪我,我不能留您了!”小月坚定地说。 慧珍一下子跪在小月面前:“小月,小月,看在我肚子里的孩子的份上,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什么,慧珍,你怀了孩子了?你怎么不早说!”二泡又是激动,又是惭愧。 “你一天到晚,只记得玩,那里管我们!”慧珍生气地说道。 小月扶起慧珍婶婶,叹了口气:“婶婶,莫怪小月心狠,实在是二泡叔做的太过分了。各个学校的小月队,都对我们小月收购部很大的意见。这是用来资助和我当年一样,生活困难的学生的,怎么忍心在这些人身上打主意!” 二泡跪在小月面前,打着自己的耳光:“我不是人,我对不起小月。” 小月狠心的别过脸去,没有理会。 慧珍也并在二炮身边跪下来:“小月,婶婶也给你跪下。这个畜生,刚过了几天好日子,就得意忘形,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做了对不起小月的事。今后你慧珍婶婶天天盯着他,再也不让他犯浑!” 小月跪在他们两人的面前:“也怪我,太相信二泡叔了,觉得他已经跟我干了这么多年,没有出过幺蛾子,没想到……” 小雅吓坏了,哭着大叫:“爸爸,妈妈!” 小月心里一软:“你们起来吧,别吓着孩子。” 小月严肃的说:“这是最后一次,你知道今后该怎么做。首先加倍罚款,你这次贪占六块钱,罚你十二块;其次,这个收购部负责人由慧珍婶婶负责,二泡叔从旁协助;最后,我自己管理不善,罚款七百,明天带着钱,和二泡叔一起到这七所学校,一个个去道歉。” 二泡张大嘴巴,合不拢:“这么多!我们总共才赚多少钱!再说,你手里也没有这么多钱呀!” “我去借,这不要你操心。但是你要是懂得这其中的道理,你就不会这么糊涂,去做这样的事情。信誉那是多少钱都买不回来的。如果一个学校陪一百,能够挽回我们的信誉,我小月就知足了。” 慧珍捶着二泡的肩膀:“看你这个缺德鬼,看你做的那些缺德事,让小月一下子折了那么多钱!” 第三十一章 养猪场开张 二泡跟着小月,一个一个学校,去找他们的小月队的成员,去向他们陪着笑脸,说着好话,作出保证。好在这些学生还算好说话,小月也表现出足够的诚意,这次危机终于是化解了。 这一年城区七所学校小月队的收入,小月给他们结算完毕,多的,像城关镇一小,有八百七十二元;少的,像环城中学,四百九十一元。总共四千二百七十四元,再加上小月承诺每个学校补助一百元,接近五千元。小月一一送到各个学校,再由各个学校,将这笔钱分发到学校各个困难学生的手中。 齐副县长联系了h省住安济县记者站的同志,跟踪报道了学校扶贫济困的新举措,在全省范围内引起广泛的好评。安济县各个乡镇学校也要求加入小月队的行动中来,临近的县市也来联系小月,希望能到他们那里开展小月队的活动,还有些地方派人到安济来取经,了解小月队的活动组织情况。一时间,小月手忙脚乱。她感到自己人手不够,就是自己全身是铁,又能打几颗钉? 这次是小月主动到齐副县长办公室去的。正好齐伯伯也在。 “小月,这个活动搞得很成功,我要感谢你!这不仅是帮助了一部分困难的学生,更重要的是教育了学校所有的学生,培养了他们的爱心。这个活动要坚持下去!” “齐伯伯,现在好多学校找到我,想加入到小月队的活动中来,可是我能力有限,人手又不足,我想把外县市的邀请推掉,只把我们安济城区学校,还有乡镇各个学校开展起来。您看行吗?” “前两天,你的杨爷爷还给我打了电话,他看了报纸,说小月这个娃娃了不起,办了件大好事,要好好推广呢。他还说,抽空要到安济来,看看你和小艺呢!” “是吗?哎呀,太好了!”小月兴奋地叫起来。 “那你还打算只是在我们安济开展小月队的活动?” “我也想扩大规模,但是我的人手不够,忙不过来呀。” “你就不能多招几个人吗?我现在正在为解决就业问题发愁呢!” “上次二泡叔出了那件事,我现在还在后怕呢。我就怕把好事变成了坏事,给我们小月队抹黑。” “你有这个想法很好,这就是考验我们小月的管理能力,你做好管理,我相信就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情了。” “好,齐伯伯,我这就去办。” “注意,你在别的县市,应该到他们那里去招聘人员,他们熟悉当地的情况,能更好的开展工作,你这里只是派一些管理人员。” “嗯。” “好好干,让你的杨爷爷来看看,我们小月有多能干!” 小月废品收购站,已经开到了十一个县市,各地都给了小月税收的优惠,小月将这些优惠,都用于小月帮扶基金,来帮助更多的学生。 建国开着拖拉机,到城里来接小月回去,参加村里养猪场开张典礼。正好,杨爷爷也来到了安济,来看望小月,听说罗店养猪场开张,也要去看看。县里安排齐副县长陪同,一起来到罗店。齐县长要安排一辆车子,杨爷爷说:“你看,这不是现成有车吗?还安排什么呀!坐在这上面,空气好,视野好,多敞亮!” “杨爷爷,王婆婆怎么没有来呀?”小月问。 “你王婆婆前几天生病,住了几天医院,身子骨还没有缓过来,在家休养着呢。老啰,不中用了!” “爷爷,得的是啥病呀,严不严重?” “小月,把心放回肚子里吧,要是严重,你的杨爷爷能跑到这儿来溜达?”杨爷爷爽朗地笑道。 占新队长一看来了这么多的领导,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省里的、县上的、还有乡镇的,都来了。杨爷爷上前握了握手:“罗队长,我们都是老熟人了,你就不要拘束了,我们就是看看,你们该干嘛就干嘛,别管我这老家伙。” 占新队长这才放松了些,带着大家,来到倒水河边。 这里道路还没有修好,好在没有下雨。养猪场的规模也不大,只有五十间猪舍。周围有一个院子,还有几间屋子,分别是储存饲料的,加工猪食的,还有一间兽医治疗的。 进到院子,队长占新给大家介绍了养猪场的情况,杨爷爷非常感兴趣。他对齐副县长说:“这是农村合作经济的新模式。我们农村土地改革,解决了农民温饱问题,现在是时候让我们的农民兄弟富起来,这种农村合作经营,让大家共同致富,让我非常开心。” 建国说:“这是小月出资四百元,并且主动承担了风险,如果办砸了,损失小月一个人承担,不然,这个养猪场不会这么顺利。” 杨爷爷慈祥的看着小月:“你可是一次又一次刷新我对你的认识。好好干,农村这个舞台,也够大,容得下我们的小月尽情跳舞!” “杨爷爷,队里的大爷大妈都对我和小艺太好了,我就想着怎么帮帮大家。” “嗯,有这颗感恩的心,就能够把事情办好。”杨爷爷对身边的干部说:“我们也大多数来自农民,也是人民供养了我们,我们同样应该有这种感恩的心去工作。” 杨爷爷来到猪舍门口,张志浩挡住了大家。 队长忙上前说:“这是省委的杨书记。” 张志浩倔强的说:“谁来也不行,这是养猪场规章制度。我们工作人员都是换了衣服、鞋子,才能进去。万一把病菌带进去了,损害的是大家的利益。” 里面探出一个脑袋,是罗顺:“队长,外面都是这么管理的。我们猪场刚刚建起来,没有那么多的工作服。” 杨爷爷制止队长占新:“我们也要服从管理,在外面看看是一样的。” 里面两边都是猪舍,中间是一条过道,每间猪舍都有供食槽,猪舍后面都有排便池。猪舍打扫的很干净,基本上没有什么异味。只是,猪舍里猪娃不是很多。 小月也观察着猪场的情况,看到二叔管理的井井有条,心里也是高兴。 一行人来到猪场下面挖的两个大鱼池,里面还没有注水。杨爷爷不解:“这是干什么的?” 建国忙挤到杨爷爷的身边:“我们计划搞一个综合养殖,把养猪与养鱼结合起来,另外,利用这农家肥,种植蔬菜。” “那为什么这里没有水?” “我们才刚刚起步,缺少资金。现在所有的资金,都是农户集资的。钱已经用完了,我们猪舍还只有二十七头猪仔,猪舍都还没有充分利用起来呢。” 杨爷爷回过头,对齐副县长说:“不是成立了农村信用合作社吗?它就是为了农业农民服务的,你们看看这是不是符合政策,如果是符合政策的,就帮他们解决一下。” “好的,杨书记,我下去落实。” 第三十二章 变故 小月给廖老师做完饭出来,正好看到了长得高高大大的齐天成,刚刚打完球,从操场上来,一身短衣短裤,浑身散发着热气。 “师傅,你现在让我仰视了!”小月走到小天身边,抬着头,用手比划了一下高度。 小天依然是那种什么都无所谓的浅笑:“小月,虽然有段时间没见着你,但是耳朵听你的名字都听出老茧了。老爸天天说,你看人家小月如何如何,我说,小月怎么了,再怎么了不起,不还是我小天的徒弟嘛。” “是哩,师傅。考上一中了?” “我都高二了,现在是学校学生会主席,你们的小月队是我们学生会下属部门。” “师傅,感谢你们学生会对我们小月队支持。” “完了,完了,小月学会打官腔了。”齐天成痞痞的笑了笑,“越来越没救了!” 建国急急忙忙找到了小月家里来了:“出事了,出事了!” “建国叔,莫急,有话慢慢说。”小月给建国倒了一杯水,建国仰头喝下,有些呛着了,直咳嗽。过了好一会儿,建国才平复下来。 “猪场死了十一头猪娃。” 小月安慰着建国:“不是说好的,死了猪娃,算我小月的,从我的四百块钱里面扣除吗?” “不是哩,张屠户鼓动着大家退股呢。现在退股,我们队上那里拿得出钱来!集资部分,还有信用社放的款子,我们都投到猪场里了。”建国焦急地说。 小月想了想,对建国说:“是这样……那好,我带点钱回去,顺便给大家做做工作。” 小月一回到村里,就看到队长家门口聚集着许多人,肥硕的张屠户挥舞着拳头,唾沫横飞的喊叫着。小月和建国来到后,张屠户放弃了围攻占新队长,转过头来,冲到小月面前。 “就是你,鼓动着队长搞这么个养猪场!我就知道,公家的事,就没有一个搞好了的!你看你,小小的娃儿,私心就这么重,让自家的二叔当厂长,这养猪场,哪里是队上的,分明就是你小月家里的。难怪你小月这么会发财!” 张屠户劈头盖脸一番话,把小月搞得愣在当场。 “爹,你说的叫什么话!人家罗顺起早贪黑的,可没少操心,可是人家没拿一分钱呢!”张志浩生气的说。 “他拿没拿钱,还会让你这个傻逼知道?他会敲锣打鼓,说我罗顺拿钱了,罗顺拿钱了!就蒙着你这个傻屌呢,别人把你卖了,你还帮着别人数钱!” 建国站到张屠户面前:“说话要讲证据,你说,小月家从猪场拿了钱,你拿证据来,不然就是诬陷!” 张屠户一蹦三尺高:“我拿证据,我拿的出证据么!你们伙同作弊,搞的那些鬼,会让我知道?” 占新说:“幸亏你的儿子在猪场,不然我们真是浑身长嘴,都说不清呢。” “他个傻不拉几的,懂个球!把志浩拉进去,不就是你们的障眼法?”张屠户转身对乡亲们说,“赶紧把我们的钱要回来,不然,等到他们全部败光了,我们一个毛都想不到。” 后面好几个人附和道:“是哩,把我们入股的钱退给我们,我们来几个钱可不容易。” “大家静一静!”小月个子比较小,只好搬了一个板凳,站在上面。 “这次回来,我是带了钱的,各位大爷大妈,听我把话说完,说完了,你们要退的,我会都退给大家!”小月从口袋中掏出一叠钞票在众人面前亮了亮。 大家看到真金白银,觉着退钱有指望了,急躁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 “大家心里都有一杆秤,乡里乡亲,谁会不知道谁?你们说,你们是跟信得过这位张大伯,还是相信队长、建国叔、我二叔,还有我罗小月?” 场上的众人交头接耳,闹着退股的人明显动摇了。 “在场的父老乡亲,我想,不只是张大伯是个精明人,大家也不傻。猪场我二叔管账,张志浩大哥管钱,搞没搞鬼,大家一查就清楚了。” “我养了个傻儿子,胳膊肘老是往外拐!”张屠户愤愤地说。 张志浩实在气不过:“爹,我是傻,你是精明。我傻,可是村里大家都相信我。你精明,可是村里个个都讨厌你!” “你反了天呢!”张屠户脱下鞋,拿着鞋板追着张志浩打,在道场绕着圈,搞的是鸡飞狗跳,沸反盈天。 占新队长一把抓住张屠户,这么横实(壮实)的张屠户挣了几下,硬是没有挣脱。 “这是我家门口呢,由得你胡闹!” “好了,请听我说。”小月趁着大家安静些,接着说:“这个养猪场,是队上决定的,大伙同意了,才搞起来的。现在政府又支持,银行也放了款子,我们哪能说不干就不干?是人都会生病,更何况养猪?哪家养猪猪娃没病过?我小月还是那句话,有损失,算我小月的,这次死了十一头这娃,钱我出!” “不不,我是兽医,我有责任,我出!”张志浩大声说。 “我说你是个傻屌,你还不服气,天天困在猪场,最后还要倒贴钱。你贴,你贴,老子是不会把一分钱,你就脱裤子当当!” 众人都对张屠户这句话嗤之以鼻,交头接耳说:“是哩,不然养个兽医吃白饭?” “到现在,张志浩可还没拿猪场一分钱!怎么就叫吃白饭了?”罗顺急眼了,吼叫道。 小月说:“张大伯这话,我到觉得有道理。你为猪场付出那么多,还让你受损失,别说我小月,在场的大爷大妈也会过意不去。算了吧,还是按照原来的约定执行。” 小月将二百二十块钱交到张志浩手里:“张大哥,你管钱,钱我交到你手里。别放在心里,医院都有就不活的病人,更何况是猪仔呢。只要找到原因,以后不发生就好了。” 张志浩说:“我拿到兽医站化验了,是猪丹毒。我已经给剩下的猪服了药,给猪舍消了毒。” “找到了原因就好,以后注意就行了。”小月说,“你们都辛苦了,你们做的事,我相信大家都看在眼里。一天两天,你们为了大家免费做事,这还行。时间长了,你们也要养家糊口。这样,现在猪场困难,没钱开你们的工资,你和我二叔的工资,我小月开,跟二泡一样,一个月二十块。” “这养猪场就是个无底洞,我看你小月有多少钱往里面填!”张屠户幸灾乐祸地说。 “张大伯,这些就不要您操心。我相信我二叔和张大哥,我相信大家,这个猪场一定能办起来,也一定能办好!” 小月仰起头:“好了,我说完了,现在还有要退股的,到队长那里登记,我这就把钱退给大家。不过,丑话说在前头,退了股,年里分红,可就没有你们的了!” 张屠户挤到占新队长的面前:“我退,我才不跟你们一起陪葬呢,我跳到干坡,看你们在水里扑腾。” “你的是十股,二百块钱。”占新说。 “队上的每户一股,我也要退!” 占新队长说:“这可是干股,大家都没有出钱呢,是公家的积蓄和集体的土地折算的股份。” 小月斩钉截铁地说:“张大伯要退,就退给他!” 小月点了点手中的钱,退给了张屠户。 “大家快退呀,落袋为安。晓得他们搞出几大个窟窿!”张屠户扬扬手中的钱。 “我退。” “我退!” “队上的一股我留着,我出钱的一股退了。” 除了张屠户,总共有三个人要求退股。 “志浩,你他妈的到底是不是我儿?老子会害你!”张屠户看着这闹腾的力度不大,冲着张志浩喊。 建国打趣道:“张老哥,现在才知道他不是你的儿子呀,他是隔壁老王家的!” 满道场老少爷们哄堂大笑。 “爹,不管你说什么,我的五股,我是不会退的,这些是我们自己的钱买的!刚刚我还和媳妇商量着呢。” “妈的,娶个媳妇卖个儿,就听你媳妇的。妇道人家,懂个球!不听老子的,将来有你哭的时候!” 道场的人陆续散去,占新、建国、罗顺、张志浩、小月几个人坐在占新队长家里堂屋的桌子旁。占新照例拿着旱烟袋“吧啦吧啦”抽着,烟雾缭绕在脸上,让人看不清他是啥表情。 建国倒是很心疼小月,一下子又拿出了这许多钱。 小月说:“公家的事,要先让大家尝到甜头,大家才会有信心。没有尝到甜头前,只能先让大家安心。只要我们把事情办好了,大家自然会支持我们的。” 罗顺说:“小月,把钱都投到猪场,万一猪场垮了,你怎么办?” “这些钱,都是我投给二叔的信任票呐,二叔把猪场办好了,我小月的钱不就折不了?”小月轻松地笑了笑。 占新把旱烟袋往鞋底磕磕,说:“好事多磨,小月的这些钱,志浩,你记着,暂时算猪场的欠款。现在,自古华山一条路,没退路了。大家齐心协力,把好事办好!” 第三十三章 分红 桌子的一头,小艺做着作业;桌子的另一头,小月正审核各个小月收购站的各项数据。 “咚咚咚”,敲门的声音。 “谁呀?”小月起身开门。 “是三婆婆呀,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 “啧啧,家里有娃儿,跟没有一样安静。要不是屋子里亮着灯,我都不知道家里有人!”三婆婆把三块豆折(一种食物)放到桌子上,“快过年了,家里缺啥,就跟你三婆婆说,街坊邻里的,不要见外了。” 小月接过豆折,感激地说:“这周围邻居对我们太好了!有什么好吃好喝,总是惦记着我们。” 三婆婆说:“小月,你不也对我们好嘛,有好过去,就有好过来的。再说,你们家,就你两个娃儿,我们街坊照顾点,也是应该的。小月,看你没办什么年货,今年在哪儿过年?” “三婆婆,我在我二叔家过年,他们前几天来接过我们的。” “那好,我说你在城里过年,缺点什么,就到三婆婆家来拿。”三婆婆说,“我们这老街坊,多好的关系呀,可惜要拆迁,就要散开啰!” 临走的时候,三婆婆摸着小艺的头:“这娃儿真乖,我的孙子,只要有小艺的一半,我老婆子就心满意足了!” 小月把三婆婆送出门,“呼呼”的北风把街道上吹得一个人影子都不剩,只有几个招牌在路灯下晃荡——这时间过得好快,转个身就快过年了! 罗店的猪场,每个月,都把账目明细公布在队里的布告栏里,每个月支出是多少,进账是多少,村里都清清楚楚。今年的行市好,猪场赚了钱。自从开始出了那茬子事情之后,一直都很顺利,大家都等着年前最后一次的账目公布,看看这一年能分多少钱呢。 队长占新这些天一直被缠着问,他总是讳莫如深的笑笑:“别急,不是你的想也想不到,是你的跑也跑不掉的。” 村里的几个媳妇不依不饶:“这都腊月二十七了,再不发,我们哪里有钱办年货?” “这不是还有几头猪没有出栏嘛,等今年收了尾,把账目拢拢,都发给大家。没钱买年货,去找张志浩,在他手上支点钱去,别拿多了就行。” “我怎么知道拿多少就不多?”几个人媳妇还想试探今年每股的收入。 “看你投了几股,每股不超过一百块就行!” “真的?这么多?今年过一个熊年(富裕丰盛的年节)了!”几个媳妇眉开眼笑。 占新挥挥旱烟杆,把他们打发走了。 腊月二十八,一大早,建国把最后送到城里去的五头大肥猪送到城里,顺便把小月、小艺接上了车。 建国不好意思的说:“刚刚送猪的,车子很脏。” 建国一边说,一边用车子上的稻草扫着车子上的猪粪。 “建国叔,乡下人那里没见过猪粪,你这是把我们当做城里人了?”小月奇怪的问。 “可不是!小月,你可是我们罗店的贵客呢!占新叔说,今年分红,小月不回来,谁也不许提!” “建国叔,你知道我忙,这不是耽搁大家办年货吗?” “等着用钱的,都在志浩手里支钱了呢。” “大家辛苦了一年,我说留两头年猪,留了吗?” “留着呢,留着呢,留下两头最大的,等着你回去杀。” 小月知道,这是村里对最尊贵的人的待遇:“建国叔,你们这是把小月看外了呢!” 建国回过头,认真的说:“小月,猪场不是你,就没有今天。我们罗店,还指望着小月带着大家发财致富呢。” 整个罗店村,上湾、下湾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聚集在村头的打谷场上,旁边架起了一口大铁锅,烧着滚烫的开水,板凳上,绑着两头大肥猪。 “张屠户,张屠户呢,怎么还没有来?”占新队长大声喊道。 张志浩跑过来:“五叔,我爹病了,他心口疼。” 二婶接口说:“你爹肯定心口疼呀,连队上的一股都退掉了,损失了多少钱!是我也要心口疼的!” 吴婆婆说:“这张屠户,成天算盘子打的叮当响,这回可是算错了帐啊!” 二婶问:“吴婆婆,当初你怎么没有退股?” “这张屠户把我的心搞得五花六花的,差点上了他的当。亏得我相信小月,小月不会害我的,我才没有退股!” 占新队长说:“这缺了张屠户,我们今年真的要吃带毛的猪不成?” 二泡挤过来:“活人还能被尿憋死,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拿我来!” 张志浩推了二泡一掌:“去,去,老张屠户不在,小张屠户还在呢。还是我更专业,我来吧!” 张志浩、罗顺、建国、二泡他们几个分肉,这边占新队长把大伙召集起来:“刚才全年的账目公布出了来,大家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问我。” 大家在下面七嘴八舌。 “公道,这几个人办事,实诚着呢。” “今年可是发了!我要给娃儿们每个添一件新衣服!” 占新按按手,示意大家静静:“今年我们核算了,刨去各项开支和银行本息,每股盈利一百五十元!” 满场兴奋地尖叫起来:“哇,这么多!” 大家知道赚钱了,谁也没有想到赚了这么多,一时间兴奋地不能自已。 “今天杀的两头猪,是小月买下的,杀了分给大家过年。” 全场又是一阵欢呼。 “他们按照肥瘦搭配,分好后,各户派人抓阄,各人凭火色(运气)。既然是小月白送给大家的,希望大家就不要挑肥拣瘦了!” “罗小月在猪场赚了那么多钱,杀两头猪给大家吃,那也是应该的!”人群后面,一个大嗓门,张屠户不知什么时候摸过来了。 张屠户这么一说,村上所有人都在心下默默算着账,要是按着二十块一股,小月投了四百块,后来张屠户闹的退股,小月又拿了三百块,都当做股份,那要分多少钱呀!一时间,很多人对小月的感激,又变成了嫉妒。 占新队长接着说:“这正是我要说的。小月让我告诉大家,除了队上每户一股以外,她不拿一分红利,所有的本金加红利,都作为罗店村今后的发展基金。” 全场如同滚油中倒入了开水“哗啦”一声爆开了。 二婶挤到小月身边:“你怎么这么傻!利不要,本也不要?” 小月附在二婶耳边悄悄说:“二婶,我这是让我二叔在村里好做人呢!” “你呀,你!你二婶还不知道,你总为这别人想,也不想想你自己!” 张屠户挤过来:“五叔,猪场还要不要入股了?” 建国分完肉过来了:“张屠户,你不是说,公家的事,没有一件事是搞好了的,怎么,又想发卡弯了?” “兄弟,兄弟,是你老哥见识短浅。” “这哪是见识短浅呀,这应该叫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对对,是是,你说到点子上了。” “说你胖你还真就喘上了,你的那点算盘,都是往怀里扒拉,老是算计着别人口袋的钱呢。这也叫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建国说,“要说我建国,真心没有服气过几个人,但是,我是真心服气小月,看看人家,小小年纪,人家的见识,人家的度量,人家的心胸!” “可惜是个女娃子。”张屠户说,“不然真是个当队长的料。” 建国给他气得笑起来:“人家女娃子怎么的?她的舞台可大着呢!” 张屠户也不争辩,关心的可不是这个:“五叔,还能不能入股呀?” “小月这笔钱,都给队上了,现在我们罗店公有资金够用了,如果不上大的项目,就再不用募资入股了。” “那这次分肉,有没有我的?” 占新队长望了望小月,小月忙走上前:“张大伯,有呢,有呢,每家都有!” 张屠户羞愧地低下头。 第三十四章 张远秀 小月、小艺、二水和二叔、二婶为坐在桌子旁吃饭,山里风大,在门外“呜呜”的怪叫,屋子里却是温馨祥和。忙忙碌碌一年,难得有这么一个团聚放松的时间,满桌热气腾腾的饭菜,热气腾腾的氛围。 小月突然感到脚下有个毛茸茸的东西,吓得跳起来,低下头,一看,原来是一条小黑狗。 “小黑,过来,你吓着姐姐了!”二婶把小黑狗带到墙角,小狗嘴里不满的“呜呜”声。 二叔拿着一个酒壶,也不让人,在那里自斟自饮。二婶往小艺碗里夹着菜。二水却粘着小月,缠着要她讲故事。 “二水,别粘着你姐姐,你姐姐累了。”二婶呵斥着二水。 二婶这么一说,小月真的就觉着累了,歪倒在二婶怀里,撒桥说:“二婶,我累了,让我在你怀里躺一会。” “别看小月在外面能着呢,在家里也就是个孩子。”二婶轻轻地拢拢小月的头发,“在外面别逞能,该歇着就歇着,自个不晓得心疼自个,谁能知冷知热?日子还长着呢!” 二婶贴心贴肺的话,说的小月泪水不听话的流了下来。二婶擦擦小月的眼泪,把小月推起来,笑道:“小月,好好的日子,哭什么呢,该笑才是。你爹妈走得早,知道你们现在混得人模狗样的,不知有多开心呢!” 小月擦擦鼻子,笑道:“我就是在二婶怀里,就特别软弱,其实,我在外面,要强着呢!” 二婶连声说:“好好,什么时候想哭,你就回来,在二婶怀里哭个够!” 二叔吃完饭,招呼小月道:“你们吃,我出去了。小黑,走!” 小黑撒着欢绕着二叔脚边打转。 “二叔,你这是哪里去?” “你二叔这是到猪场照夜(值夜班)。”二婶说。 “二叔,猪场还有猪?” “有哩,还有三头母猪。另外,下面鱼塘放了鱼苗,现在有一筷子长了,怕人惦记。” “你二叔对猪场的事,可上心呢。”二婶接话说。 回到自己的屋子,二婶收拾的很干净,被褥盖在身上,还能闻到太阳的味道,“呜呜”的山风,一点都不觉得吵,倒好像是催眠曲,小月睡得格外香甜。第二天,枝头上的鸟儿,唤醒小月,洗嗽后出门,靠在道场的石碾子旁,冬日的暖阳斜斜地照在身上,小月有一种别样的陌生的熟悉感。 正站着呢,吴婆婆远远喊着小月:“今天我家吃年饭,你要来啊!” 小月忙迎上前去:“吴婆婆,一大早大老远从下湾上来,我是下辈,怎么劳动您的大驾,接我们吃年饭呢。要接,也是我们做下辈的接您老人家呀!” “该接,该接,小月,你今年让我们过了一个熊相(丰盛)年,我们怎么不该接你呢!” 这一闹腾,上湾子的婆婆、婶婶都出来了,争着把小月往自家拉:“五婶,小月是我们上湾的,不管怎么说,也应该是在我们上湾吃完年饭,再到你们下湾去吃。搞得好像我们上湾没有人似的。” 二婶正出门到洗脸水,看到大家在拉拉扯扯,抿着嘴笑。 “妹子,你就只是看笑话儿,也不帮帮我们,做做小月的工作。” “我这个正经的婶子都冒接小月吃年饭,哪里轮到你们这些水货婶婶了?”二婶跟几个嫂子开起了玩笑。 正争执不下,占新队长提着旱烟杆过来了:“今天,你们这些婆婆、婶婶都不要争了,今天叫小月到我家吃个饭,顺便把明年的事情合计合计。” 吴婆婆不干了:“五兄弟,我是最先来的,结果她们这群媳妇插了一杠子。现在倒好,你这个后来的,还要抢到我们头前去!” 一群媳妇也“叽叽喳喳”起来:“就是,就是。你是队长,也不能以权谋私呀!” 占新说:“我是刚刚从下湾上来的。我叫上了建国、志浩,这不,到这里叫罗顺和小月来了。你们明年还想不想过得比今年更好?” 吴婆婆、婶婶们都点头:“那个不想日子越过越红火!” “那不就结了!”占新对小月说,“你二叔呢?” “他昨天在猪场照夜,还冒起来呢。” “起来了,起来了。”二叔披着衣服出了门。 初二,是给舅舅拜年的日子。小月早早起来,把小艺收拾一番,带上了些人事,无非糖果罐头之类,就出门了。 来到长畈,一进门,明显感到舅舅家的气氛有些不对。舅舅在堂屋抽着烟卷,舅妈看见小月、小艺拜年来了,就到厨房里烧火。小月坐下和舅舅说了几句,看着舅舅有一搭没一搭的,有些心不在焉,就到厨房去问舅妈。 舅妈在灶台上炒菜,表姐张远秀在灶下添火。 “舅舅为啥不高兴?” “还不是为了你秀秀姐,放寒假回来,死活都不愿读书了,这不,就剩半年,半年都不愿意坚持坚持。” “读了也考不上高中。”远秀在灶下小声说。 舅妈拿着锅铲敲着锅沿:“你不考怎么知道就考不起了?当初没吃没喝,我们咬着牙都冒让你们姊妹三个下学,现在日子好过了,却硬是读不进!” “月月妹妹不也没读书。” “秀秀姐,你莫说我,我是想读书来着,就是冇得机会。记得刚下学,天天做梦,梦到学校,早上睡得迷迷糊糊,起来就找书包。只是这几年习惯了才好点。” “小月,我实在是不是读书那块料。” 舅妈生气的说:“你这小小年纪,不读书,又能干些啥!” “小月还小我半岁呢,她都能干出个名堂,为啥我就不行?” “秀秀姐,你怎么老拿我比,你是知道的,我是被逼的冇得办法,才走到这一步的,现在也不过是一个捡垃圾的女孩,有么事值得羡慕的。” “你开了公司,还上了两回报纸呢!我们同学都羡慕的不行,又有钱,又有名。” 舅妈插话说:“小月,要不,你把姐姐带带?” “舅妈、舅舅对我那么好,我现在也是很差人手,我哪里是不愿意帮帮我的亲表姐?只是表姐觉得跟着我干,又想出名,又想发财,抱着这样的想法,出去做事,我怕将来难得向舅妈、舅舅交代呢。” 秀秀撇撇嘴:“小月,出名咋哪,发财又是咋哪?我那点错了!” 小月说:“我的小月废品收购站,是一个半公益的公司。主要是帮助那些经济困难的学生完成学业。报纸上的宣传,不是宣传我小月,而是宣传这种扶贫济困的方式,让社会关心这些上进的学生。所以,表姐,我这儿,既发不了财,也出不了名。” 舅妈说:“我也没想着秀秀发财,让她在家里待着也不是个事,让她攒几个嫁妆钱也是好的。” “那行。只要是表姐想好了,来就是。我也不会亏待姐姐。” 坐到桌子旁吃饭,看来舅妈给舅舅咬了耳朵,舅舅明显开朗了些。 “小月,你带着姐姐,我就放心了。这几天,她老在家说,小月能做到的,她秀秀也能做到。”舅舅呷了口酒,“你们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娃儿,我哪有不知根知底!秀秀骨子里哪有小月的那种狠劲!” 秀秀不解:“爹,什么狠劲?” “对自己狠,要干一件事,就拼上命也要干好的狠劲。秀秀,你读书怕吃苦,做事怕吃苦,这个样子,怎么能成事?” 秀秀甩了脸子:“小月都是好的,你女儿身上都是不好的!” 把饭碗一推,起身就回到房里去了。 第三十五章 巧手方 舅舅、舅妈相视苦笑着摇摇头。 “你把她带带吧,她这个样子,将来就是有什么不是,我们也不怪你。”舅舅说。 小月闷着头吃饭,闻声点点头。 两个表弟和小艺年龄差不多,却说不到一块,吃完饭,小艺又捧着那本《十万个为什么》到角落里看起来。 舅妈看在眼里:“这才是读书的料。” “舅妈,你就别夸他了。我怎么觉着小艺越来越孤僻了。”小月叹了口气。 舅舅接口说:“闷点就闷点,只要考大学就成!” 舅妈收拾碗筷到厨房里去了,舅舅给小月到了一杯茶,两人坐在桌子旁聊天。 “舅舅,您是木匠,我城里住的木头房子,要是拆了,你能完完整整再装上去吗?” 舅妈正好到堂屋拿东西,一听见这话,忙说:“你舅舅的手艺,这十里八乡,个个竖大拇哥呢。” “我见识过呢,这不找舅舅来了?” “你就听你舅妈吹,我哪有那么好!当初我拜师学艺,学了一年,师傅说我不是这块料,让我回来了。我师父可厉害呢。”舅舅说,“要是不是很复杂,你舅舅应该没问题。” 小月蘸着茶水,在桌子上画着房子的模样。舅舅只看了几笔,就说:“这个,你舅舅没这个手艺,这个我好像是在哪里见过。” 舅舅摸着后脑勺想了想:“啊,对了。是在我师傅那儿。当初,师傅给我一个模型,他把这个模型拆开,让我用三天时间,将这个模型装起来,结果,我没能装好。师傅就让我卷铺盖走人了。你画的和这个模型简直是一模一样!” 小月一听非常高兴:“舅舅,快带我去见见您师傅!” “好多年没去,还不知道师傅还在不在,要是在的话,都快九十了。” 小月一听,心里凉了半截,这么大年纪,那多半是不在了。 “我师父身体好着呢,我跟着师傅学手艺时候,都六十多,一套崩拳,打的虎虎生风,寻常三五个大汉,近不得身的。” 小月又高兴起来:“那我们走吧!” “远着呢。三四十里。再说,这么多年没去,给他老人家拜年,我总不能摸着黑去进他的家门吧?歇一天,明天我们起个早床上路。” 一大早起来,天空飘着雪花,纷纷扬扬。小月把小艺留在了舅妈家,跟着舅舅上路,两个人一人围着一个围巾,挡风避雪,走进漫天的风雪中。 一路上,舅舅讲着他师傅“巧手方”的逸闻趣事,不觉得三四十里的山路有多难走,不知不觉,舅舅指着前面那道山梁,说翻过这道山,前面就到了。 山背后,十几户人家,门前有一口水塘,清洌洌的,照得见人影。白雪浅浅的覆盖着地面,路上没有几个脚印,还没有走到村口,村子里就冲出几只花狗,对着张世和、小月直叫唤,但是并不下口咬人。 听到狗叫,有一扇木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出来:“你们找谁?” “方师傅在家吗?” “你们找我爷爷呀!”男孩转身就自顾自进门,“爷爷,有人找!” 张世和跟着那个男孩后面就进了屋子,小月进来,看到这是两进的房屋,前面是厅,后面一层是堂,两边是厢房。小月跟着穿过厢房的门廊,来到了正堂,只见一个白眉白须的老者端坐在太师椅上,并没有起身。 张世和把带来的礼物放到桌子上,男孩接了,张世和在老人面前跪下来:“徒弟张世和来给师傅拜年来了!” “啊,是张世和呀!起来起来,坐吧。山北,给你师叔倒茶。” 方山北给张世和到了一杯茶,然后坐在一边,拿着一把小刀雕刻着一块木头。望都没有望小月一眼,好像就根本没有这个人似的。 张世和起身接过茶水,对师傅说:“这是我侄女罗小月。” 方师傅颔首示意请坐。小月挨着舅舅坐下了。 “方师傅,今天看见您身体依然健旺,徒弟是十分高兴。虽然当年徒弟愚笨,未能列入师傅的门墙,但是,凭着这点手艺,把我的三个孩子拉扯大了,没让他们饿死。这些年日子好过了些,特地来看望师傅。” 方师傅抚须说道:“世和,你莫怪师傅,不是师傅不传你手艺。一是我的这手艺,前些年大家肚子都填不饱,学了也没有什么用处的,其次,说实话,你也不是那块料,学也学不会。” 当着小月的面,听着师傅说这些话,世和有些尴尬:“是呢,当年师傅叫我拼接那个模型,我是三天都没有拼成功呢。” “我老了老了,原以为我的这点玩意都要带到黄土里去,不成想,老天送给我一个人才,老天有眼啊!”方师傅指着方山北说,“小时候,家里也没什么玩具,我就把这套模型给他玩,反正这门手艺,我走了,我也就带进土里了,不如就让山北当做玩具得了。我记得他就四五岁,就会拆解、拼接这套模型,而且又快又准!” “真的?”张世和惊讶地说。当年自己十八岁,拼了三天,还没有一点头绪,一个四五岁的孩子,能拼接出来,张世和他是真知道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自从山北念完小学,我就没有再让他到镇上念初中了。我都这么一大把年纪,怕老天爷不给我时间,想着尽快把自己的一身的本事传给他。” “恭喜,恭喜师傅得到衣钵传人了!”张世和由衷的为师父高兴。 “你这次来,也不只是来看师傅的吧?” 方师傅说话很直接,让张世和不知道怎么回答。 小月赶忙接过话头说:“方爷爷是个明白人,果然一下子就看出来了。是这样的,我舅舅是为我的事情来麻烦您的——” “刚才我已经说过,我的时间不多。寻常的那些木工活,我都是不接的,你们找别人去吧!” “那如果是这样的房屋要拆呢?”小月拿过舅舅面前的茶杯,到了一点水在桌子上,蘸水在桌子上画了起来。 本来端坐在太师椅上的方师傅一看,把脑袋凑近来:“不是这样,不是这样。” 方师傅也蘸水在小月的线条上改动了几下:“是不是这样?” 小月点点头,这到底是老师傅,没有见过,可画的比小月可是准确多了。 “你是说这屋子要拆?”方师傅急切地问。 “嗯,我就住在这儿。”小月点了点桌子上的图画,“这安济城铜锣街是县城南北的主要的交通要道,原来的老街太狭窄,县上要把这条街道打通,两边的房屋都要拆除呢。” 方师傅喊道:“山北,把我房中那套模型拿出来!” 方山北把模型拿出来,满满的摆了一桌子。方师傅抖抖的摸着模型,一不小心,将模型一角碰翻了:“可惜,可惜!” 方山北上前说:“有什么可惜的,我来装好不就行了?” 话音未落,在小月眼花缭乱之中,倒塌的部分就已经拼接完成。 “山北,这只是我师父留下的沈氏芙蓉楼的建造范式,它和安济城中的芙蓉楼一模一样。这东西不过是给芙蓉楼的建造打的底样,它毁了,固然可惜。可是原物毁了,那可真是遭罪呀,那可是祖宗留传下来的宝贝呀!” 第三十六章 拆迁 虽然小月在铜锣街住了快一年了,自己就住在芙蓉楼,但是她仍然被眼前的这套芙蓉楼模型给震惊了。 这幢建筑,前排是铺面,当街是可拆卸的雕花木门,五间连通的铺面,中间有八根大柱支撑,空间很高,上面雕梁画栋,显得高大、气派。 后排是两层木楼,楼梯在两边,蜿蜒而上,如同飘下的彩带,楼下正中是堂屋,有四个门扇,两边各有两间上房,都是雕花窗棂。楼上有八间屋子,前面有一个走廊,门窗都朝向走廊,每间屋子都是一内一外的布局,外间摆放着桌椅之类,里间摆放床褥。显得小巧玲珑。 天井两旁是两排厢房,都是平顶,上面砌有女儿墙。提供二楼以活动空间。 整个建筑以红、绿、蓝三色为主,整体大气,局部结构精巧。 小月之所以感到震惊,是因为现在这幢房屋已经被砖墙分隔开,成为一个个小小的区块,没能看到它的全貌,再加上现在年久失修,火烧烟熏,斑驳陆离,颜色灰暗。 方师傅喟然长叹:“我还是二十多年前去看了一眼,已经就不成样子了。好多门窗都毁坏了,穿墙打洞,砌砖筑墙,把一个好端端的房子隔成一个个小间,就只剩下一个架子。后来我到安济,都是绕着走,不忍心看。现在可能更加不堪入目了!” 小月说:“我只买下了这两间。” 方师傅说:“这没办法拆。你看,这里梁柱都是连着的。单独拆下来,也没有多大的价值。要拆,就要把这幢房屋整体拆下来,然后维修保护。” 小月听后,大吃一惊,这里土改后,已经分给了十一户人家,这要去做多少人的工作,要花多少钱呀! “我没有这些房屋的产权呀!” “那不是我的事情。你要我做,我就要完完整整的芙蓉楼。差一个角,我都不干!” “方爷爷,我做不了主,回去和街坊邻居商量,尽可能把这个芙蓉楼完整的保护下来。” 旁边的方山北似乎对他们的谈话不感兴趣,依旧坐在一旁雕刻着木花,小月看见木屑纷纷飘落,一朵芙蓉活灵活现出现在面前。 “好漂亮!能送给我吗?”小月心里感到很奇怪,看似方山北不关心这个话题,为什么随手雕刻的却是芙蓉? 方山北手里拿着这朵木刻的芙蓉花,望了望方师傅。方师傅接过来看了一眼:“嗯,有些意思了。小月姑娘,这只是小孩子练手的玩意儿,不值当。送人是拿不出手的。” 方师傅顺手把这朵木花扔到神柜旁的一个木盒中,小月的目光被牵着到了木盒,里面都是雕刻的各种各样的木花。个个玲珑剔透,栩栩如生。 小月和舅舅离开了方师傅的家,这时候,风雪停了,天还是阴沉沉的,有些清冷。 “小月,你不该去要那朵木花。”舅舅说。 “为啥?” “山里的规矩,男孩女孩不能轻易送人东西,除了处对象。” 小月这才知道,方山北为什么要看他爷爷脸色,他爷爷为什么不给她。自己找贱,还让别人瞧不起!小月顿时双脸发起烧来。 “师叔,等一等!” 舅舅和小月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小伙子飞快的跑来,转瞬间就到了跟前。 “山北,你怎么来了?” 方山北来到小月的面前,将手中的芙蓉花递给小月。小月不敢接,侧身望着舅舅。 “这是我爷爷刚刚雕刻的,叫我送给小月姑娘。” 舅舅点点头,小月这才接过来。 “爷爷说,小月姑娘一定要把芙蓉楼完整的盘下来呀!” “嗯,告诉方爷爷,小月一定努力!” “盘下来就给山里递个信,我爷爷说,他要亲自到县城去!” “好,放心!”看来方爷爷也很上心呀! 方山北走后,小月捧着花看得呆了,难怪方爷爷说山北的花拿不出手。在小月看来,刚才山北的那朵,小月就已经惊艳不已;可是,看了方爷爷的,那还是看到了差距。在缠绕的枝叶间,绽放的三朵芙蓉,没有上色,就让人感到鲜艳欲滴。花瓣上,还有几滴露珠,一只蜜蜂扇动着翅膀,停驻在花蕊中。 舅舅接过来,也是啧啧赞叹:“师傅宝刀未老,几乎和我拜师的时候一样好了。” 小月吃惊地问:“比这个还要好?” “你是没有见着。你以为这远近闻名的巧手方,是浪得虚名的!现在,毕竟是九十岁的人了,眼力心力,当然比不上年富力强的时候,岁月不饶人哟!” 一路上,方师傅那一身土布长衫,脚蹬着千层底布鞋,仙风道骨的模样,在小月心里挥之不去。倒是方山北那个有点婴儿肥,胖墩墩的,年轻巴青,就一副古井无波的模样,到没有留下多少深刻的印象,总觉着这个男孩有些木讷,过于少年老成。只是想到自己跟他索要木雕花,一想起来就有些脸红。 一过初五,小月就急急忙忙往城里赶。一听说小月要回城,罗店上湾、下湾,老老少少都聚集在小月门口。 吴婆婆说:“小月,年小月半大,过了月半再走吧!” “婆婆,不哩,我还有事,急着回去办。” 二婶提了一串鸡鸭鱼肉:“小月,你又冒准备年货,这些带到城里去。” “二婶,哪里用的了这许多?” “都是些腊货,经放,放到插秧割谷,都能吃呢。” 二婶这一动了头,村里这家一串,那家一篮,一直把建国承包的拖拉机塞的满满当当,小月急得不行:“这么多,我们哪里吃得了?” “我不管,接了他家,你就不能不接我家的!” “吃不了你就送人。反正你不能不接我的。” 建国袖着手,哈着热气,在一旁笑着看热闹。 “建国叔,你就不帮帮我拦拦他们?” “我怎么就没帮你了?早上出门的时候,我媳妇还说,让我给你带一只母鸡,一筐鸡蛋。我说,你不用送,今天小月肯定是拿不了的。要不要我帮帮你,我叫你婶婶把篮子提过来?” “建国叔,行行好,你就饶了我吧!” 小月回到铜锣街。城里的过年的气氛还是热闹些,舞龙灯,跳龙船,一拨接一拨,锣鼓鞭炮,人来人往。只是墙壁上白色石灰刷上一个圆圈,里面写着一个大大的拆字,让小月触目惊心。 小月给街坊邻居挨家挨户去拜年,把村里送的土鸡、鸡蛋,一家家送过去。这样一来,整个院子都搅动了,大家聚到天井中,这天井堆满了杂物,有的码着蜂窝煤,有的放着家里用不着,但是又舍不得扔掉的碗柜。这拥挤的的天井,把大家的距离给拉近了。从新年的祝福,自然话题过渡到这次拆迁。 吴大哥说:“这次小月最亏,一千二百块,买来还冒住上一年,就要拆迁。补偿标准是每平四十,可是现在建造新房,一平最少得五十,还不算装修。” 小月说:“吴大哥,关键还是这里是中心地段,搬到南城,离菜场、学校都远,你孩子在上小学,上学就很不方便。” 吴婆婆说:“是哩,是哩,我这大把年纪,上个街,都走不动呢。” 张大伯说:“沈老师老两口,要是搬到南城去,还是蛮好,那里敞亮,空气又好。” 吴婆婆说:“这你就错了,最不愿意搬迁的就是沈老师一家。那个搬迁协议,他们死活都不愿意签字呢!” 第三十七章 钉子户 县上成立了铜锣街拆迁改造办公室。县长亲自挂帅,包括城关镇、街道办事处,都挨家挨户上门做工作,需要拆迁的三百九十一户,大都在搬迁补偿协议上签字同意了。可还有几个钉子户,不接受搬迁条件,拒绝搬迁。 小月找到齐副县长。齐副县长是拆迁办公室常务副主任,具体分管这次拆迁工作,所以对于这次的拆迁户都十分清楚:“小月,你不是签字了吗?” “齐伯伯,我还有一个要求。” 齐副县长这些天最怕的就是这句话,签了字的回过头来反悔,没签字的要反复做工作。整天焦头乱额。他是个军人出身,喜欢直来直去,这拆迁改造工作,还真是磨性子。 不过,这也让齐县长倒是更有耐心了。 “小月,说吧,有什么要求?” “我们住的那一片,是原来的沈氏绸缎庄,叫作芙蓉楼。这里曾经是我们安济县城有名的建筑。我想把这幢古建筑完整的保存下来。” “这次拆迁,我们政府曾经咨询过文化局,这条街道没有需要保护的文物古建呀。”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属于需要保护的文物古建,但是,廖老师说,这个芙蓉楼文化艺术价值很高。前段时间我去拜访了方师傅,一个非常有名的老木匠,他也劝说把这个芙蓉楼完整保留下来。” 齐县长为难地说:“你住的那个地方,是没有办法保留,它正处在交通咽喉地带。那里不拆,整个工程都会受到影响。” “齐伯伯,您误会了我的意思。我不是说不拆,而是说,我想完整地拆下来,把它保护起来。” “小月你不知道,我们是个农业县,县里的各项经费都很紧张。这次拆迁,县里拨付的资金已经用完了。你提出的这个方案,又得花不少钱。” “那我来想想办法。” “小月,这真的那么重要吗?我怎么没有听到文化局提起过呢?” 小月神秘的一笑:“明天我给您看一件东西,齐伯伯,您就知道了。” 第二天傍晚,忙碌了一天的齐副县长靠在椅子上端起杯子,刚喝了一口茶,小月带着一个少年走进他的办公室。这个少年二话没说,将手里提着的两个木盒倒在齐副县长办公桌上,然后像是变戏法一样,将一大堆花花绿绿的木块,搭积木似的,拼接成一件艺术品。 “齐伯伯,这就是芙蓉楼!” 小月曾经的惊讶,完全转移到了齐副县长的脸上。小月就知道,自己跑了这么远的路,没有白跑。 “这的确是一件艺术珍品!”齐副县长的疲劳一扫而空,“我们不能让这样的东西毁在我们这代人手中。可是,今天上午,我又跟文化局的同志联系了一下,他们经过确认,这是清朝中晚期民居,现在还没有列入文物保护范围。所以县里没有列入保护项目,因此也就没有专门拨付保护费用。看来还得自己解决经费的问题。我让文化局的专家协助你们,保护好祖宗留下来的宝贵的遗产。” 小月说:“现在这里住着十一户人家,我要先做他们的工作,让他们同意我整体拆除。” “好,需要我们配合,我们拆迁改造办公室会全力配合。” 原本小月和街坊邻居关系相处得不错,再加上小月每家给了两百块钱补偿,大家同意先把屋子搬空,让小月来拆这幢房屋。只有一向谦和寡言的沈老师老两口,就一直没有松口。 开始,小月去敲门,沈老师还开门,一听说为了房子的事情,立马就翻脸,比翻书还快。到了后来,小月无论怎么敲门,沈老师装聋作哑,就是不开门。 这天,小月又来敲门,结果门没有敲开,倒是把隔壁三婆婆给敲出来了,她把小月拉进自己的屋子:“这沈老师,自从听说要拆迁,整个人都怪怪的。听说,这沈老师,就是原来沈家的后人,他们的儿子在上海,几次接他们去,他们都不去。” 小月有些明白了:“谢谢三婆婆,看来是小月莽撞了!” 既然敲不开门,小月就一直守着,终于从自家门缝看见沈老师出来,小月忙开门迎上前:“沈老师,打搅您一下,我想让您看一件东西。” 沈老师说:“小月,你是个好姑娘。但是这件事情,你还是不要开口,我不会答应的。” 小月说:“沈老师,我想这件东西,您是愿意看的,您看了之后,如果还是不答应,那我也就不再打搅您了。” 沈老师跟着小月走进了她的屋子,方山北把他的“积木”在桌子上又码了一遍,一个美轮美奂的芙蓉楼出现在了沈老师的面前。 沈老师老泪纵横:“这,这,这是哪里来的?” 方山北说:“这是我爷爷的师傅传下来的。这是当年建造芙蓉楼的范式。” “我们沈家败落了,我好歹还守着一爿。如今要拆迁了,这点都守不住,我的祖业就要在我的手里败了,我难受哇!” 小月知道,任何语言,这时都是苍白的。她静静地等待着,等待沈老师心情平复下来。 “哎,都这么大一把年纪,啥事没有经历过?也是我固执。这祖业就算我能守住,我的儿孙还会回来?都是执念哪!”沈老师从口袋掏出折叠得方方正正的一方手绢,擦了擦眼泪,“小月,是我失态了。你想把这幢房屋怎么办?” 小月严肃的说:“沈老师,这些都是您祖宗,也是我们先人们留下来的宝贝,我想好好的保护它们,流传下去。” “你没有想着拿出去卖了?” “沈老师,我跟齐县长汇报过,他也认为,这是我们安济县少有的古建珍品,要好好保护,留给后人呢。” 沈老师有些激动:“小月,你跟我来,我有些东西给你看!” 沈老师拉着小月的手,来到自己的屋子里。小月知道,沈老师人虽然和气,但是,街坊从来就没有进过他家的屋子。小月走进去一看,两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就是屋子里塞的满满当当,都是一些建筑物的配件,有门扇、窗棂、石柱臼、雕花门楣……甚至屋檐、门槛、拴马桩、风铃,每一件东西,都收拾得干干净净。其中最醒目的是一块大牌匾,上书“芙蓉楼”三个汉隶镀金大字,熠熠发光,看得出沈老师经常擦拭。 这些,应该就是芙蓉楼散落的各种配件,是沈老师两口子精心保存下来的。小月心下大喜,这给将来的修复,有多大的帮助呀! 沈老师说:“小月,看得出,你是真的喜爱这幢房屋,我就把它交给你,我相信,你会像我一样,好好的爱护她,找到一个爱着她的人,我要做的事情总算有个交代了。” 小月说:“沈老师,我向您保证,我一定像您一样,爱护芙蓉楼。让它一代代传下去!” 沈老师说:“我这就和老伴搬到儿子那里去住,房屋拆迁补偿款,就作为我的一点心意,作为这个建筑的拆迁保护的费用。反正年龄大了,每个月也花不了几个钱,再加上我还有点退休金,过过日子也就够了。” 小月急了:“沈老师,这怎么行!” 沈老师摆摆手:“这拆建、维修、保护,样样都得花钱,我老了,也没有那么多钱,就当沈家后人为这芙蓉楼,最后尽一份心吧!” 第三十八章 混混 慧珍挺着一个大肚子来找小月:“二泡被人打了!” 慧珍满脸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气喘吁吁。 小月心里一激灵,但嘴里却说:“不急,不急,冷静点,你把事情说清楚。” 小月跟着慧珍急急忙忙往小月收购站赶,一路上,慧珍把刚刚发生的事情告诉小月。 原来今天傍晚,收购部来了几个蒙面的混混,堵着收购部的门口,索要保护费。二泡和他们理论了几句,这些人拿着钢管,朝着二炮的大腿猛击,将二泡打到在地,说如果明天不准备两百块钱,见一次,打一次!扔下这句话,就扬长而去。 小月赶到收购部门口,就看见小雅趴在二泡身上哭哭啼啼,二泡躺在地上直哼哼。小月赶紧和慧珍一起,把二泡搬到板车上,将二泡拖到医院,一拍片,是外伤性骨折,只好住进了医院。等小月忙完这一切,回到家里,已经到了十点多钟,小艺还在桌子旁安静的看着书,等着小月回来做饭呢。 第二天一大早,小月就到北城派出所报警,一进门,就看到一个高高大大的穿着警服的人从里面出来,看见小月,嘴角扯动了一下。 这个人怎么这么面熟!小月想了半天,没有想起来。到里面办完报警手续出来,又看到这个人走着很标准的步子走向警车时,突然想到,这不是周晓云的男朋友吗? 上午,张远秀来了,小月让表姐到医院照顾二泡,自己到收购站帮助慧珍处理事情。安慰慧珍婶婶。等把这些事情处理完了,小月马不停蹄找到齐县长。 小月一见到齐副县长,他就高兴的说:“最后一户签字了,铜锣街拆迁工作结束了,马上就可以开始改造了!” “齐伯伯,您是说沈老师是最后一户?” “是呀,我们做过很多工作,都没有做通他的工作,小月,多亏了你,帮了我们政府大忙!” 小月抿嘴笑了:“那可是一举两得哇,我的事情也成了。” “那好,明天我让文化局专家来帮助你。” 第二天,很多人来了。张世和、罗建国、方师傅、方山北,还有文化局两个专家,一个姓赵、一个姓钱。赵老师拿着一个120相机,先对着这幢房屋一阵猛拍,然后,钱老师让罗建国、张世和等人,把后来搭建的砖墙拆除运走,然后赵老师又是端着相机各个角度拍摄,钱老师把每个位置都贴上号码。严格的按照野外考古的流程操作,每个部件都做了详细登记,并且粘贴了编号。 沈老师呆在人堆里只观察了半天,就知道他们是真心想保护这幢房子的,他挤到小月身边,塞给了小月一个信封,小月一模,知道这是沈老师的拆迁款,小月正要推让,沈老师不由分说的挡回去:“拿着,你把这幢房子保管好,就是替我做一件好事呢!看着你们做事的样子,我就放心了,我可以安心地到我儿子那里去养老了!” 小月感动地说:“老人家,您先别忙走,我们把这幢房子整理好,您看看她现在的模样再走,好吗?” “好好,那我就等上几天。” 二十几天后,芙蓉楼矗立在小月废品收购部里,把整个收购站挤得满满当当。原来的五间屋子拆了,围墙也拆了。这些构件都经过防腐防虫等一序列专业处理,完整的呈现在众人面前,芙蓉楼的牌匾也挂在正厅门楣上,熠熠生辉。只是油漆有些剥落,还有些构件缺失,显得古朴、沧桑。 沈老师的老伴搀扶着沈老师,站在正厅门下,抬头望着“芙蓉楼”三个烫金大字,内心百感交集,拿着那块叠的方方正正手绢擦拭着眼睛。 小月说:“沈老师,您二老就在这住下养老,可好?” 沈老师颇有些动心,望望自己的老伴。沈婆婆说:“好久没有看到孙子,有些想他们了。” 沈老师接口说道:“是啊,你们这也还没有弄好。我们再回来玩,到时候叨扰你们。” 小月笑道:“您这就客气了,这里就是您二老的家,我给您收拾一个房间,您随时回来住!” 沈老师也不客气:“好好,我会回来的,一定!” 小月临时收拾了四个房间,自己和小月一个,二泡、慧珍一个,张远秀一个,方师傅和方山北一个。照着方师傅的说法,这个“芙蓉楼”的整修,最少需要两个月呢。 最开心的是二泡,打着石膏,拄着拐杖,也不消停一下。一会这看看,一会那摸摸。得意的说:“没想到,我二泡也能住上这么好看的房子!” 晚上,小月烧了几道菜,烫了一壶酒,二泡正陪着方师傅一起喝酒,只听见前厅大门“咚咚咚”一阵猛敲,直敲到方师傅心里:这可是从沈老师家里找出来,刚刚装上不久的大门,这可是原装的! “开门!再不开门,老子一把火,把这幢楼房给烧了!” 二泡一听这声音,吓得缩成一团:“是他们,是他们!” 小月把筷子拍在桌子上,起身就要去开门,方师傅一把拦着:“山北,你去!”顺手一把将二泡从桌子底下捞上来:“来来,我们喝酒!” 方山北打开大门,一群人推开方山北,冲了进来。 “哪来的野小子!” “你是罗小月请来的帮手?” “他妈的,是个哑巴!” “快拿钱来,五百块!” 二泡忍住住了:“你们上次不是还说二百块吗?” “老子涨价了,不行吗?你有意见?” 五个混混走到堂屋门口,立在廊下,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截钢管。带头的说道:“罗小月,你不是到派出所报警了吗?报警又能把老子怎么样?” 小月从桌子旁站起来:“我没说呀,你怎么知道我报了警?” “这北城地界上的事,就没有老子不知道的。别觉得自己上面有人,就狂的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这北城就是老子的地盘,老子说一,你罗小月胆敢说声二?” 小月笑了:“二么,我看你们够二了,自己被人当猴耍,还以为自己是齐天大圣呢!” “老子乐意,你管的着吗?” “我是管不着你们,自然有人能管着你们!” 后面上来一个混混:“二哥,别他妈的废话,我们又不是来磨嘴皮子的,完事去找老大喝酒去!” “好,兄弟们,给我上!” 第三十九章 幕后人 “下手轻点。”方师傅悠闲地品着酒,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他一只手端着酒杯,另一只手,拿着筷子夹菜,往嘴里送。 冲在前面,带着黑色面罩的闻声,扬扬手中的钢管:“老子下手,可不知道轻重!” 他举着钢管就向桌子旁的小月砸去,小月侧身向后一躲,将面前的板凳推翻,挡住这个蒙面人的出路。这蒙面人反应很快,跳过板凳,高高扬起手中的钢管,扑向小月—— 二泡和慧珍把小雅拢在中间,两个人抱着头,不敢看;张远秀这时从厨房端着一盘菜出来,一见到这个场景,吓得手中的盘子“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只有方师傅不紧不慢把菜已经送到嘴中,顺手将手中的筷子掷出,正中蒙面人的臀部的环跳穴,蒙面人两腿一软,跪倒在小月面前,手中的钢管“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小月吓得闭上了眼睛,意料中的一击,却没有落到自己的头上,却听见钢管落地的声音,睁开眼睛,看到跪倒在自己面前的蒙面人。再抬眼看看庭院里,横七竖八躺着四个。方山北正拿着一个钢管,在手中拍打着。 小月对方师傅点点头,看得出,是这爷孙两今天救了自己。小月之所以很安心,倚仗的不正是这爷孙两个?她转身对张远秀耳语了几句,远秀离开出去。 “说说吧,谁派你们来的?”小月气定神闲地问道。 跪在地上的蒙面人昂着头,不说话。 二泡跑过来,摘掉他的面罩—— “王大毛,是你!” “知道是老子,还不赶快把老子放了!” 小月问:“怎么回事?” 二泡说:“这人是前面村子的,我和他一起打过牌,吃过酒。他是北城有名的混混,上次听声音,就觉着有些像他。叫你打老子!”说罢,二泡举脚欲踢。 “你敢!”蒙面人大喝道,二泡赶紧收回了腿。 “到了这个份上,你还这么横!”小月把板凳扶正,坐在王大毛的面前。 “你们能把老子怎么的!” “这儿离着北城派出所不到五百米,你们就敢明目张胆到这里胡作非为,就不怕我们把你们送进去?” “送哇!老子寅时进去,卯时出来!” “呵呵,看来果然有后台!”这时,远秀从后门进来,对着小月点点头。小月会意,接着说道:“那就这样,你们就在这儿待着,等你们的主子过来救你们。” “二泡,拿绳子来,把他们绑了!”小月喊。 “小月,我怕——”二泡畏畏缩缩地说。 方师傅还在桌子上悠闲地吃着、喝着:“不用绑,他们一时半会是动不了的。吃饭,吃饭。民以食为天,几个蚱蜢跳,老农还不种庄稼了?” 小月他们重新聚拢在桌子旁,刚刚吃完饭,只听见门外几辆摩托车的轰鸣,车子一个急刹,停在门口,扬起的一阵尘土,扑进院子里面。 一个身穿警服,身形挺拔的青年走进前厅,来到天井,环视着这院子里的一切:“有人举报这里有人聚众斗殴,这里所有的人,都到派出所接受调查。” 小月走上前:“我该叫你刘大哥,还是叫你师爹?” “少跟我套近乎!” “刘大哥,什么时候不当记者,当起了警察?” “小月,你认出我来了?认出来好,认出来最好,这样就少了好些废话。要知道,你这个小月收购部,可是在北城派出所的地盘上。” “刘大哥,这个收购部,不光是在北城地盘上,还在安济的地盘上,在中国的地盘上呢。” 这时,从刘一帆身后走出一个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一帆正要说话,小月惊喜的叫了一声:“王大哥!” “你是——” “我是小月呀!” “小月?” “卖冰棒的小月!” “啊啊,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小月,现在还好吗?” 小月拉着王强的手,高兴地跳起来:“好好,谢谢王强哥哥。几年不见,哥哥当警察了?” “我刚刚警校毕业,分配在北城派出所工作。刚才刘哥说这里有人打架,我就过来看看。小月,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强哥哥,你莫问小月,这都是你的这位刘哥干的好事。”小月指着二泡说,“你看,上次这位刘哥派人把他打伤了,现在都还没好呢。” 刘一帆怒气冲冲地说:“你血口喷人!” 王强把刘一帆挡在身后:“有事回去说。”转身问小月:“这是正式的举报吗?有没有证据?这个刘一帆是我们所的一位协警。” “这几个人都在这,你们审问一下不就知道了?” 刘一帆忙拉过王强:“兄弟,这几个是我的兄弟,就把他们放了吧,我老刘请你喝酒!” 王强严肃地说:“刘哥,对不住,兄弟是兄弟,工作是工作。我们穿着这身衣服,要对得起这上面的国徽!” 刘一帆继续缠着王强:“你知道,我在记者站那边出了点事情,把工作弄掉了,我老爸好不容易给我弄到派出所,如果再把这份工作……” “既然不容易,那你更应该好好珍惜。” 刘一帆一双眼睛恶毒的盯着小月,似乎要用眼光从小月身上剜去一块肉。 这时,一辆警车停在了小月收购部门口。从车上下来几个人,进到屋子里。 “王队!”王强喊道。 “嗯。”王队长走到小月跟前,“是谁打的电话?” 小月说:“王队长,是我让人打的。” 王队长说:“齐副县长打电话到我们公安局,派我们来处理这件事情,现在我把人带走。” 王队长转过身:“刘一帆,跟我们到局子里去,配合调查。” 刘一帆咆哮道:“凭什么你们就相信这个小姑娘的话,就不相信我的话?” 王队长说:“我们相信事实。你也干了几年协警,应该知道,要相信组织。如果你真的没有问题,组织自然会还你清白。” “起来,起来!”这几个混混提起来,又像一团泥倒下去。几个警察在这面面相觑:这是怎么回事? “山北啊,叫你轻点,你还是下手重了。这力道的把握,还是欠着火候。”方老师傅一撩长衫,起身来到这几个混混面前,或点、或踢、或拍,就听见这几个人闷声哼了一声,慢慢缓过劲来。 王队长对着方老师傅拱拱手:“老师傅,高手哇!” 老人指指王队长腰间的东西:“还是这个管用。” 走出大门的时候,刘一帆回头,怨毒的眼睛直刺向小月,一张精致的脸,马上变得面目狰狞,小月心里一寒,有种在山野夜行,被饿狼盯上的感觉。 第四十章 高考 各地的小月收购站的联络、管理、审核工作,小月将张远秀带了一段时间后,都交给了她,她上手还算蛮快,很快就把自己的负责的事情处理的井井有条。 廖老师也过来看了几次,他对方师傅修旧如旧的方案赞赏有加。所有的物件,原物能用的,就坚决使用原有的物件。原来的不能用,一定要找到最接近原来物件的东西。尽可能不用现代的材料工艺,所以维修工作进展相当缓慢。好在方师傅一边带着孙子学手艺,一边现场实践操作。这种培训环境,最有利于方山北的成长。所以方师傅也是乐在其中。早上教教孙子打拳,上午工作,中午午休,下午再工作,晚饭后,就教教孙子一些雕花绘画工艺。一切都不紧不慢,按部就班。 芙蓉楼在大家的眼中,一天天的变着样子。原来的斑驳、沧桑,逐渐变成了金碧辉煌。连偶尔从门口路过的行人,也忍不住进门瞅几眼。 方师傅照例背着手,方山北登上木架,在上面操作,方师傅在下面指点。现在是到了梁柱描绘阶段,都是些细活。张远秀回来,站在下面,眼睛跟着木架上的方山北移动。 小月进门:“今天谁在厨房?” “慧珍婶婶。” “慧珍婶婶挺着那么大的肚子,怎么还叫她烧火?” 张远秀委屈地说:“不是我做的菜,大家都说不好吃吗?” “你不学着做,那不是总是做不会?”小月一边说,一边朝着厨房走去。 张远秀一见,朝着小月背后做了个鬼脸,无奈地跟着进了厨房。 住在一起,大家越发像是一家人,小月在灶上炒菜,远秀在灶下添柴,很快,热气腾腾的一桌子,就摆上了。远秀端了一盆水,方师傅、山北洗了手。慧珍拿出一壶酒,二泡连忙把酒壶抓到手里。 “就你嘴馋!”慧珍将手中的筷子打了二泡一下。“小雅,洗手去,不洗手不准吃饭!” “那爸爸怎么不洗手?” “看看,报应不是?还不跟孩子做个榜样!”慧珍把二泡揪起来。 小月给方师傅斟了一杯酒:“方爷爷,您忙了这么长时间,我想问问您,工钱怎么算?” “供吃管喝就行。”方师傅抿了一口酒,伸出筷子夹着面前的花生米。 “这怎么成!” “小月,我们吃住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你还不了解你方爷爷?我都这么大把年纪了,要钱干什么?老了老了,就想做点自己想做的事,不给钱我也要做。不想做的事,给再多钱,你方爷爷也是不做的。” 方师傅接着说:“我也看得出,你盘下这个楼,也不是要拿去卖。你又不能回钱,这盘下的钱,再加上买材料的钱,花了不老少,你手头也拿不出工钱呢!” 小月说:“方爷爷,就是拿不出,我也要想办法。不能欠上您的钱呀!” “我跟你一样,都是想把这好东西传下去。沈老师不也是这个想法?不仅不要你的钱,反而给钱你,这都一样,这也是我的心愿呀!不说了,不说了,这事就说到这。” 小月转过身,对远秀说:“表姐,晚上跟我一起,到夜校上学。” “不呢,我辅导小艺做作业。”远秀说。 小艺不干了:“姐姐还说辅导我,我不会的她也不会,我会做的,她也不会!就只会在山北哥哥身边,看他雕花。” 远秀的脸腾地通红,就如同她那件大红的上衣。小月望了望方山北,看着他一如既往的扒拉着饭粒,没有任何表情,小月都有些猜不透他的心思。 “那好,表姐,吃完饭,你帮着慧珍婶婶把场子清清,我先走了。”小月吃完饭,拿着书包,给方师傅打了个招呼,走了。 “师傅!”小月这天一进门,看到齐天成坐在堂屋里,和方山北聊得正嗨。她和山北相处这么长时间,可能说的话,还没有他现在这一会功夫,跟齐天成说的多呢。 “师傅,你怎么来了?”小月凑到齐天成的身边。 “我想徒弟了,来看看呀!”齐天成故意调侃着,拿眼睛瞅着方山北,可是,他失望了,方山北依然毫无表情。 “今天就在这吃饭,徒弟下厨。不好吃可不准说!”小月放下手里的东西,套上围裙,就到厨房去了。 “多弄点好吃的,庆祝我高考结束!”齐天成在后面喊。 小月回身过来,扑到小天身边:“呀,高考了?考的怎样?” “还没有下分,不知道呢。” “看你这个样子,一定考得不错!” “那是,总不能给徒弟丢脸不是?”齐天成调皮地说。 “只有徒弟给师傅丢脸,就没听说师傅给徒弟丢脸的。”小月从房里拿出一叠东西,挺着胸脯递给小天,“师傅,我的不能跟师傅比,但是徒弟也很努力。” 小天拿来一看,小月拿到了初中自学文凭,还有优秀学员证书。 “嗯,不错,没给师傅丢脸。” 小月一笑:“师傅等会,我去烧火。” 一会儿,张远秀急匆匆跑到厨房来,慧珍婶婶有些奇怪:“秀秀,今天怎么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一回来就往厨房跑?” 张远秀也不理会:“小月,小月,堂屋里那个帅哥是谁呀?” “我师父,刚刚考完大学呢。” “好了不起!小月,他怎么是你师父?”张远秀兴奋地问。 “我开始卖冰棒的时候,他对我帮助很大。”小月将锅里的菜盛到盘子里,“表姐,把菜端上去。” “好咧!”张远秀端着菜,就到堂屋去。 转个身,她又回到厨房,用手拢拢头发:“慧珍婶婶,我这身衣服好看吗?” 慧珍低着头在添火:“好看,好看着呢。” 张远秀生气的“哼”了一声:“你看都没看!” 慧珍忙赔笑说:“秀秀一直都好看,不用看,都知道呢!” “表姐,我发的工资,你可是都买衣服了,就不积攒几个?” “小月,要不下个月,你多发点,我攒几个钱,去孝敬你的舅舅舅妈。”张远秀跟小月耍无赖。 “去,我孝敬舅舅舅妈,你就不孝敬爹妈?” 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摆满了整个桌子。 “小月,你怎么不去开馆?”齐天成赞叹道。 小月笑道:“师傅,你这是夸我还是贬我?” 正说话间,二泡从幼儿园接小雅回来了:“这又是沾谁的光,这么丰盛!” 慧珍说:“小月师傅来了。” “就是这位?小月,这是男朋友吧?” 第四十一章 习武 没成想二泡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小月心头像小鹿一样乱撞。桌子上的眼光都聚焦到了小月的脸上。好在这些年小月经历的事情多,脸皮也磨得够厚,心里乱慌乱跳,表情上还看不出有多少异样。 小月的第一反应是撇清自己和小天的关系,可是看到这时小天嘴角那惯常的痞痞坏坏的笑意,似乎是想看小月的笑话。这是我的主场好不好,小月突然就改变了主意。 小月走到齐天成身边,挽起他的胳膊,脑袋斜靠在他的身上,调皮的望着二泡:“二泡叔,我们像是一对吗?” “像,像着呢。这叫什么,郎才女貌,珠联璧合,还有,还有天作之合,金玉满堂,白头偕老,天造地设……” 齐天成愣了,这都是些什么呀! 小月似乎还没有玩够,一脸期待的表情:“师傅,我们像一对吗?” 刚才还一脸无所谓的看着小月笑话的小天,这回却闹了一个大花脸,红一阵白一阵的。 还没等到小天反应过来,小月推开了小天的胳膊,哈哈大笑:“给大家开个玩笑,他是我师傅,人家可是大学生,出息大着呢,哪能看得起我这个破烂王!” “我们小月也很优秀呢!”慧珍说。 “不说了,不说了。来来,都齐了,我们芙蓉楼晚膳,正式开始!”小月拿过酒壶,“今天我师父高考胜利结束,我们芙蓉楼一起为我师傅考上大学,干一杯!” 小月一杯酒下肚,呛得一阵咳嗽,脸也红了,更加艳若桃花,光彩照人。齐天成感觉到今天的小月有些陌生,不敢看她,端着杯子,向方师傅敬酒:“方老前辈,我想拜您为师,跟您学武术。” 方师傅按按手,示意齐天成坐下:“小伙子,我都这大把年纪,没多少时间,也没有多少精力。教不了啰!” “老前辈,您身体健朗着呢。您看着我练,您一旁指点指点就成!”齐天成作势要拜。 方师傅伸手拦住:“小伙子,我们初次见面,我实话跟你说,还不了解你,我不可能收你为徒。另外,我确实也没有精力教徒,这有师徒之名,没有师徒之实,我老朽不落这个名。你要是真想学,你跟山北切磋吧。” 齐天成转身对方山北抱抱拳:“成!我明天早上来,兄弟,望不吝赐教!” 方山北说:“刚才你说的部队上的擒拿格斗拳,我也很感兴趣。互相学习,互相学习。” 坐在山北身边的张远秀端着杯子过来,她一身大红色的衣服,蓝色的裤子。 “大学生,小妹敬你一杯酒。” “小月,这么一个大美女,你怎么不给我介绍一下。”齐天成又恢复了他本来的样子。 “这是我的表姐张远秀。”小月走过来,和远秀站在一起,“我们两个,长得像不像?” 小天用手指刮了一下小月的鼻子:“你羞不羞!你们两个,一个是小灰鸭,一个是白天鹅。有点自知之明好不好?” 小月把远秀往小天身边一推,生气的说:“白天鹅,你去陪他喝酒,我不理他了。” 远秀顺势坐在小天身边:“小天哥,怎么不赏脸呀!” 第二天大早,天井中,方师傅自顾自打着他的套路。说是不教,但是,他打的比平时慢,小天还能跟得上。方师傅打了一套拳,就坐在走廊的藤椅上休息,山北把手中的茶壶递到他的手中,这个温度刚刚好。 小天在天井里将这个套路演练了两遍,山北下来,指点了他动作的的几个地方,小天重新打了一遍,方师傅颔首,抿了一口茶水。 小月这时候挑着一担竹筐出来。小天问:“你不练练?” “没空呢,我要到三汊港去收废品呢。” “你怎么不买个三轮车?” “这得一两百块呢。”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个道理不懂?” 二泡这时端着洗口碗出来:“是哩,小月,你这样,一天最多也只能跑乡镇两个学校,多耽误事!” 小月想起刘一帆怨毒的眼光,心想,的确要学一点防身术:“好,我明天抽时间跟着师傅学。” 小月挑着竹筐出门,回头望了一眼,看到绣楼栏杆上,趴着一个大红的身影,盯着天井,眼光追随者月白色运动服的身影移动,似乎他的头上顶着一道光环。 “难得表姐今天起得这么早!”小月心下想到。 小月今天回来的有些晚,一进门,远秀蹲在山北身边,看着他雕花。她连忙放下竹筐,就往厨房赶,只见慧珍婶婶趴在灶台上,疼的脸上直冒冷汗,锅里青烟直冒。 “怎么了,慧珍婶婶!” “可能要生了。” “表姐,表姐!” “啥事?”远秀跑进来,一脸不高兴,“一回来就大呼小叫的。” “你烧火。慧珍婶婶可能发作了,我把他送到医院去。”小月搀扶着慧珍婶婶从厨房出来,“山北哥,你到门厅把板车拖过来。” 小月从床上拖了一床被子,铺在板车上,扶着慧珍婶婶躺下。 “小月,农村的女人,哪有那么娇气。我又不是第一次生孩子。到医院,又得花不少钱呢,忍忍就过去了!” “婶婶,你莫说话,农村女人就不是人了?放心,有小月呢。” 方山北在前面拖着板车,小月在后面推,把慧珍送到了人民医院。 山北回到芙蓉楼,大家正坐在堂屋里吃饭。 “远秀,不是我说你,你做的饭菜,比你婶婶、小月,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二泡一边喝着酒,一边用筷子点点桌上的盘子。 “你爱吃不吃!”远秀用筷子夹了一箸放到嘴里,忍不住想吐,想了想,还是咽下去。同样的柴米油盐,自己做的怎么就这个味? 二泡一见到山北进来:“生了个啥?” “你倒是放心。” “生个孩子,搞得大惊小怪的,还送到医院!我有啥不放心的,我们村里,找个接生婆就完事了。” 山北生气的说:“你就关心着生了个啥,差点两条人命呢!你媳妇大出血,正在医院抢救呢!” 二泡赶紧放下筷子,从院子里推出刚刚买的三轮车,把小雅抱到后面坐下,骑着车子出了门。 “生了个大胖小子,小月正在给慧珍婶婶输血呢。”山北在他身后大声喊。 第四十二章 回礼 二泡慌慌张张骑着三轮车就往医院赶,这是辆新车,二泡也没有骑过,经过护济桥,这是个下坡,速度又快,下来就是一个拐弯,三轮车一个侧翻,二泡的脑袋磕在路沿上,鲜血直流。小雅翻出了车斗,倒在地上吓得“哇哇”大哭。 二泡顾不得自己,抱着小雅:“摔着哪了,爹看看,让爹看看,摔着哪儿了?” 二泡身上的血,沾了小雅一身,更加让二泡紧张:“这儿疼不疼?这儿呢?”他到处找,到处看,没有发现小雅身上的伤口,这血是哪里来的? 路边几个好心人,把车子扶起来:“娃儿冇得事,你摔得不轻,赶紧上医院看看。” “娃儿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这就上医院。”二泡抱着小雅上了车子,顾不得自己头破血流,匆匆赶往医院。 二泡带着小雅赶到病房,慧珍旁边躺着一个小宝宝,都睡着了。小月一脸苍白,坐在床头,一看进来的二泡,吓了一大跳:“二泡叔,你这是怎么了?” “先别管我,慧珍好吗?”二泡焦急地问。 “医生说,慧珍婶婶没事,休息几天就好了。”小月把二泡带到医院护士站,给二泡包扎伤口。一个护士一见到小月,连忙说:“你刚刚输了那么多血,好好休息,不要到处走。” 小月回到病房,一会儿,二泡裹着绷带也回来了:“小月,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慧珍!” “二泡叔,这有啥好谢的,遇上谁,不都得这么做吗?”小月说,“二泡叔,还疼吗?” “没事,我皮糙肉厚。”二泡用指尖轻轻触碰娃儿的脸蛋,满心的欢悦:“小雅,弟弟好看吗?” 刚刚出生的孩子,有些黑,也有些皮肤打皱。 “不好看。” 二泡轻轻拍了一下小雅的脑袋:“你晓得个鬼,你弟弟可好看呢!” “今天叫远秀过来照顾慧珍婶婶。” “还是我来吧。我们不能为你做些什么,还要派人照顾,多不好意思!” “都一家人,还说两家话。你不是伤了嘛。”小月说。 “我回去也是睡不着的。小月,你把小雅带回去。在这里我也安心些。” “那好,我让远秀姐送饭过来,婶婶还啥都没有吃呢。” 小月要学武术,远秀也从绣楼上跟下来了。这个月的工资,远秀买了一套化妆品,今天,她抹了粉底,瞄了眉,打了口红,显得格外漂亮。连远秀自己都被镜子中的人儿迷住了。 方师傅说:“你们就学擒拿拳吧,他的这种拳法,简单实用,容易掌握。” 每天早上,芙蓉楼的天井热闹非凡。小天当徒弟,跟着山北学崩拳;然后,小天当师傅,教小月、远秀、山北学擒拿格斗拳。方师傅坐在藤椅上,端着茶壶,偶尔指点两句。 “远秀,不是这样。你看,手这样,脚是这样,你的腰,要这样子。对对。”小天手把手教了一回,再来到小月身边,“嗯,姿势都对,只是力量不够。发力要从腰部发出,对,好些了。” “小天哥,接下来怎么做?我又忘了!”远秀又在那边喊。 “我已经教你三遍了,你是真不会还是假不会?”齐天成说。 “师傅,人家是女孩,你不要对人家那么凶嘛!”远秀撒起娇来,心里想着,小天哥,你就不能多看我两眼呀,人家今天这么漂亮! 小天的录取通知书到了。 小天把录取通知书带过来,大家传看着,都为小天高兴。h财经学院,小月说:“师傅,这正好能发挥你的长处。” “我老爸要我报警察学院,我到学校填报志愿的时候,又把志愿改了。接到通知书,老爸脸都气绿了!” 小月听了,哈哈大笑,她想象得出小天折腾他老爸的样子。 远秀又是羡慕,又有些遗憾:“将来当警察多威风呀!” 这天芙蓉楼武术班训练结束,小天递给小月一个大红的请柬:“我老爸不愿太招摇,让我只请几个朋友聚聚,老爸出钱,只批给我一桌的钱。我没请几个人,都是我最好的兄弟,一定要去啊!” “好啊,我一定去吃大户!” 远秀期待的望着小天,等了半天,看到小天没了下文,气嘟嘟地上楼去,把楼梯踩得“咚咚”响。 “这远秀怎么了?”小天有些不解。 小月嘲讽的望着他笑:“你得罪了她呗。” “我怎么得罪她了?”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 小天这时候隐隐约约知道了,可是他硬着头皮说:“我是真的不知道。” 小月叹了口气:“那你就是个猪头!” “好友缘”是安济新开的一家集餐饮娱乐于一体的餐馆,有现在最时髦的“卡拉ok”。小月进去一看,屋子里坐满了人,有十来个,其中还有小月认识的小刚、小夏。 小天迎到门口:“来来来,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小月收购部的董事长兼总经理罗小月罗老板。” “师傅,不带这么寒碜人的,你要是这样,那小月可就走了!”小月真心有些生气。 小刚、小夏忙拦住小月。 小夏:“他就嘴贱,莫和他一般见识。” 小刚腾出个位置,让小月坐下。 “师傅,这是徒弟的一点心意,请师傅收下。”小月拿出一个包裹,递给小天。 小刚连忙抢到手上:“我们都是带着一张嘴来的,小月你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 他口里说着话,手却没有停,三下两下把包裹拆开:“呀,我喜欢!上海牌135照相机!这么细心,这里还有两盒胶卷!” 小夏也叫到:“土豪,绝对的土豪!小月送这么贵重的礼物!这个到真的适合小刚呢,他刚考上戏剧学院。” 小刚也说:“小夏考上医学院,是我们这群人中考得最好的,更牛!” “对不起,我真不知道你们在这儿,没给你们准备礼物。”小月有些歉然。 “得了吧,一人一部相机,小月你只怕要破产了!”小天说,“你买这么贵重的东西干什么,说实话,这次高考完了,我问我老爸要,他都没舍得给我买。” “当初,师傅给我买闹钟时,钱不够,还问我借钱呢。现在小月买礼物,最起码没向师傅借钱呢!” “小天,你是不是不要?必要给我!”小刚拿着相机,就要往口袋装。 身边的小夏一把夺过来:“没听见小月说,当初小天送闹钟,现在小月送相机。这是人家定情信物,你拿着,这算怎么回事!” 在座的男男女女都是小天的同学,看热闹不嫌事大,都起哄道:“来一个,来一个!” 小月这回真的难堪到了极点,眼泪都快流出来了。身边的小刚细心,连忙制止大家起哄:“人家姑娘脸皮薄,可不像你们,一个个脸皮城墙厚。把小月气走了,我跟你们没完!” 小天说:“好了好了,大家不要起哄了。我们都是同学,就小月……” “你是说小月是外人啰?”小夏还没有闹够。 “不是,不是——” “不是外人,那就是内人了?” 这时候,小月也冷静下来:“小夏,我既不是小天的外人,也不是小天的内人。应该说,小天是我的恩人!大家就不要拿我开涮了,各位都是天之骄子,我小月没有痴心妄想。” 小天也诚恳的说:“我小学的时候,学校认为我是刺头。我老爸说,自从遇到小月,我就像是变了一个人。我老妈今天还说,我考上大学,多亏了小月。我们就是在相互帮助中结下的友谊,所以,求求大家,不要再拿我们开心了!” 第四十三章 廖老师生病 酒席间觥筹交错,大家聊过去,聊未来,聊得热火朝天。 小月真心感到自己和他们不是一个圈子,没有多少共同关心的话题。她虽然感觉到这些同学们都在照顾她的情绪,有话没话的,都要和她聊上几句。都是同龄人,小月也只是比他们小两岁。但是不同的生活环境带来的差别,小月明显感觉到了。 小月心里很感谢小刚,这个憨憨壮壮的男孩,心思很细,一直在小月身边,充当着“护花使者”,总是无话找话的,怕冷落小月。可越是这样,小月心里越是堵得慌。 吃完饭,大家聚到“卡拉ok”,说说笑笑,唱唱跳跳。小月知趣的避在角落,大家各自点好了歌,拿着话筒,尽情展现着歌喉。 唱了一会,小刚拿过麦克风,递到小月面前:“罗小姐,请问你点首什么歌?” 小月有些不好意思:“不会。” 小刚一本正经的说:“大家安静,下面罗小姐给大家献上一首‘不会’。” 这是首什么歌,怎么没有听说?大家看到小月端坐在沙发上丝毫没有起身唱歌的意思,这才恍然大悟,满堂哄笑。 小月意识到了自己和他们,只是生命中偶然的一次交汇,反倒是放开了许多,她大方的说:“要不,我给大家唱首‘渴望’吧!我不会唱歌,大家不要笑话我。” 小月觉得这首歌倒是很适合自己此时的心境,现在街头巷尾,都在谈论这个热播的电视连续剧,听得多了,小月也能哼上两句。 “悠悠岁月,欲说当年好困惑,亦真亦幻难取舍……” 小月的音准还是差些,但是音色还不错,最关键情感表达很丰富。刚听就得很一般,慢慢就唱到心里去了,大厅里都静静地听着他们都非常熟悉的旋律,可是,听着听着,小天就感到小月在唱着自己的际遇、自己的情感。小月唱的是热泪盈眶,小天听的也是热泪盈眶。 廖了一过来了。 好长时间廖老师就没有到芙蓉楼,这次来,带来了两本书,一本是《安济地方志考》一本是《罗德藻诗文集校勘》 小月为庆祝廖老师的著作的出版发行,在芙蓉楼举行了家宴。 廖老师端起酒杯:“小月,我要感谢你。不是你在红石镇中学把我早年收集的资料弄回来,我的《安济地方志考》就没有这么顺利完稿。这本《罗德藻诗文集校勘》就更是你的功劳。柳湾收购的那批书,几乎就是这本书的雏形。” “廖老师,我可不敢贪功。我还得感谢您,”小月拿起《罗德藻试问校勘》“这本书,可是为我太爷爷做的无上功德,我罗小月作为罗家后人要代表罗家感谢您!” 张远秀凑过来,一脸的羡慕,说道:“廖老师,您出版了两本书,一定赚了不少钱吧?” 廖老师拿起《安济地方志考》:“这本四百六。”接着拿起另外的一本:“这本一千二。” “就这么一点钱呀。那您花了多长时间?”远秀接着问。 “第一本前后大约十一年,第二本二年半。” “怎么花时间多的,给的钱少;花时间多的,反而给钱多呢?” “这本是学术著作,读的人少。这本是文学著作,读的人多些。” “那写这样的书多划不来,不如都写这样的书呢!” 廖老师扭过头,不想再跟张远秀说话,本来兴冲冲的来,几句话就搞得兴致全无。 张远秀还想说些什么,小月看着廖老师脸色不对,连忙把她拉过去。好在方老先生跟廖老师搭上了话,两个人在古建筑中找到了共同的话题,你一杯我一杯,一边喝酒,一边聊天。慢慢的,两个人都喝的有些多。廖老师回家时踉踉跄跄的,小月不放心,一直搀扶着送回宿舍,小月才放心回来。 廖老师的邻居毛老师过来了。 “小月,早就听说你把芙蓉楼盘下来了,原来以为破破烂烂的,没想到一整下来,这么漂亮!” 小月指着正在忙碌的方师傅爷孙两个说:“这都是老师傅、小师傅他们的功劳。毛老师,今天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瞧瞧,看到这幢楼,倒是把正事给搞忘了。廖老师病了,在住院呢。” 张远秀正要出门,从他们身边经过,捡了个耳朵,忍不住说道:“非亲非故的,他病了,跟我们说什么!” “表姐,别这样说,廖老师是我的恩人呢!” 毛老师尴尬的笑笑:“也是,廖老师身边没一个亲人,他有个侄女,看了一眼就走了。我想平时都是小月在照顾廖老师,所以过来说说。” 张远秀还不依不饶:“这跟我们说的上吗?亲侄女都不管,我们是他什么人!” 毛老师讪讪地说:“我是学校工会主席,要不这样,小月,你知道廖老师脾气有些古怪,跟别人搞不好,倒是和你对路数。你照顾一下,我们学校给你们补助。” “毛老师,不用,照顾廖老师是应该的。他对我那么好,现在他有难处,应该是我们帮帮他的。” 小月买了一些水果、营养品之类,来到医院病房,屋角的床铺,一个花白的脑袋正朝着里面的墙壁。小月小声地叫到:“廖老师,廖老师。” “你走,你走!你不就惦记着我的几个钱吗,我要是给了你,我死了,我臭了,我浑身长蛆虫,你也不会望我一眼的!”廖老师拿着脏兮兮的手绢擦着浑浊的眼泪。 小月怔怔的站在那儿,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 邻近的病床上的大爷说:“姑娘,这个廖老师怕是认错人了。他以为是他的侄女呢。刚刚他的侄女来过,问他要过钱呢。” 小月这才放了心:“廖老师,是我,是小月,罗小月!” “啊,是小月呀。对不起,我失态了!”廖老师侧身要坐起来,小月赶紧将廖老师扶起来。 “家门不幸呀!小月,我不是给你说说,我就没个人说。你知道,年轻的时候我倒霉,没有成家。我的兄弟有一儿一女,说是把女儿过继给我,给我养老送终。有了这个由头,我兄弟三天两头找我要钱,做房子,要钱;过年了,要钱;生病了,还是要钱。这不,我的侄儿要接媳妇,给了两千块钱,还不知足,天天叫我的侄女廖晓娟找我要。我就是个银行,也要取空了!这哪是养女,这分明是催命鬼!” 这都是廖老师的家事,小月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安慰道:“廖老师,这事以后再说,现在养好病要紧,就不要想这些了。这些天我来照顾您,好吗?” 廖老师老泪纵横:“小月,辛苦你了。只有你,不惦记我的几个钱呢。” 第四十四章 芙蓉楼房客 廖老师出院了。小月拎着大包小包的跟在廖老师身后。 医生反复叮嘱,廖老师有糖尿病、高血压、冠心病。这都是慢性病,要在平时好好调养。医生以为小月是病人家属,告诫小月,一定要督促病人按时服药,注意饮食。 小月跟廖老师商量,让他搬到芙蓉楼住,好在芙蓉楼房间多,大部分现在已经整修完毕。廖老师一听非常高兴,这里很宽敞,环境又好,关键是有个能聊上几句的方师傅。一出院,就把东西搬过来了。也没有多少别的东西,除了床铺被褥,大多就是书了。小月让山北赶着给做了一个大书架,这下,廖老师才算有了一个像模像样的书房了。 房间是廖老师自己挑选的,一楼最里面的一个房间,比较僻静。高兴时候可以在天井里散散步,看书时也没人打搅,廖老师非常满意。 日子就这么波澜不惊的往前走着,廖老师这段时间生活有规律,心情也愉快,身体恢复得不错,这不,廖老师又开始上班了。 可是—— “罗小月,出来!”一个十七八岁,扎着两条辫子的女子,叉着腰站在芙蓉楼门口大喊。她的身后,还站着几个壮汉。 “你这是哪根葱,敢到我芙蓉楼门口撒野!” “你是罗小月?”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是不是看上我爹有几个钱,把他藏到这儿,做了上门女婿?” “这是哪里来的**,满口喷粪!” “你敢骂我!”扎着辫子的女孩扑上来,伸手去抓对方的头发。 “老娘不光是骂你,老娘还要打你呢!”她伸手接过对方的手,一个干净利落的背摔,“啪”的一声闷响,扎着辫子的女孩直挺挺的躺在地上。 后面的几个壮汉抡起拳头就冲过来,只听到背后一声断喝:“住手!” “小月,这么急着回来干啥?你就不能等一等,我正好拿他们几个练练手呢。” 扎辫子的女孩爬起来:“你不是罗小月?”看来闹了半天,还没有对上正主呢! “我是罗小月,她是我表姐张远秀。你是——” “我是廖晓娟!” “这几位是——” “这是我哥哥廖小刚,这两个是我哥哥的朋友。” 张远秀愤愤地说:“他们是来芙蓉楼闹事的,还冒进门就骂骂咧咧!” 廖晓娟指着小月的鼻子:“凭什么你把我爹藏起来?” 小月搞得摸头不知脑:“我把你爹藏起来了?你爹……” “我爹就是廖了一!我们这段时间,满世界找,都没有找到。没想到,是你们藏起来了!” “晓娟姐,我看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别叫我姐,我高攀不起!你不就看我爹有几个钱,这么老的男人都敢要!你这是要给我当后妈呢,我哪里有这么不要脸的妹妹!” 小月气得胸脯起伏不定。张远秀在旁边气愤地说:“你这才知道刚才我为什么揍她了吧,她刚才也是这么骂我的!” “你们廖家也算是诗书传家的,就这么出了你这个不积口德的!”小月还从没有受到这么大侮辱,可是又没学会怎么骂人。 “怎么,怕我说呀!你怕人说你就别做哇!”廖晓娟偏着脑袋,挑衅地望着小月。 小月回头对张远秀说:“莫跟这畜生斗嘴,你去吧廖老师叫回来。” “嗯,我这就去。” 廖晓娟扑过来:“你敢骂我畜生,我撕了你这张臭嘴!”看来廖晓娟还没有吸取刚才的教训。 张远秀正从她身边经过,一看她扑上前,顺便伸出一只脚一勾,一下子,廖晓娟那张咬牙切齿的狰狞的脸,就与地面亲密接触了。 后面三个男人冲过来,那种气势汹汹的样子,似乎是要把芙蓉楼踏平似的。 小月轻描淡写的,三下两下,这几个壮汉都瘫倒在地。 这时,方山北才施施然走过来。 张远秀生气的说:“你这么么才来,都把自己当外人了。我们都要被打死了,你还在旁边看热闹!” 山北依旧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练了这么长时间,这几个你们都打不过,那你们不是白练了?” 几个倒在地上的男男女女,没想到被这两个小女子给收拾了。但是,人倒了,嘴巴可没有倒,一个个骂骂咧咧的。什么丑,骂什么;什么脏,就骂什么。 实在是难听,张远秀抬起脚,作势要踩,嘴里恨恨的说:“你们再骂,再骂一句,老娘就把你们的头,一个个都踩成烂西瓜!” 这些人终于老实了,再也不敢作声。 一会儿,一中的毛老师、廖老师来了。小月一看廖老师嘴唇气得发抖,就知道张远秀不仅是说了刚才发生的事,而且还添了油,也加了醋。 “爹!”廖晓娟从地上爬起来,“我来找您,一来,他们就打我,把我打成这样!爹,您要给我做主哇!” 躺在地上的一个男青年也爬起来:“大伯,我们找您,找了好久!不管怎么说,您和我爹总是一奶同胞的兄弟。您不看在我的面子上,您也要看在我爹的面子上。我实在是这个坎,迈不过去呀!” 廖了一闷声闷气地说:“你们闹够了吧,闹够了就回去。我不跟你们谈,你们回去跟你爹说,叫他来,让他把村上人带着一起来。我有话跟他说。” 毛老师说:“我是一中的工会主席,我代表组织,想帮助你们解决问题。你们都是后辈,有些话说了也不能算数。还是你们让村上的干部和你们的父亲一起来,我们好好商量,拿出个各方满意的方案来,你们看行不行?” 廖晓娟说:“那我叫我爹到这儿来?” 毛老师说:“行。” “不行,我们芙蓉楼不欢迎你!”小月说:“我们已经背了黑锅,我们再也不想背这口黑锅!这是你们廖家的家务事,你们自己找地方谈。” “那好,就到一中小会议室去,我们在那里等着。”毛老师改口道。 廖晓娟他们几个人离开了。 毛老师对着小月说:“那我们这过去等着?” 小月看着毛老师是望着自己说话,有些不解:“有我的什么事吗?” 毛老师问:“廖老师还没和你商量过呀?” “商量什么,我不知道呀。” 毛老师望着廖老师:“老廖,这话还是你跟她说吧!” 第四十五章 四方会议 廖老师嘴唇乌黑,脸色发青。小月赶紧到廖老师的房间把药拿过来,给廖老师服下。过了一会,脸色和缓了些。 “廖老师,您生病刚好了些,莫要怄气。”小月安慰道。 “谁愿意生气呢,实在是找上门给气受!”廖老师无奈的说,“还连累你们跟着受气。有些话,我很久就像跟你说,又怕你不答应,就一直没说出口。” 廖老师缓了口气,继续说:“这段时间在芙蓉楼,是我最开心的日子。我跟学校说了,如果我的侄子找来了,就说不知道我到什么地方去了。没想到,这些孽障还是找到这儿来了,给你们添麻烦了。” 小月没有作声,静静地等着。 “我这辈子,孤身一人,无依无靠。有个兄弟,他只是把我当做提款机。我躺在病床上,他们都不放过我,那是一个填不满的坑啊!我算是彻底失望了。这些天,我一直想,现在我已经是一身的病,我的后半辈子靠谁去?我想来想去,我只能靠你了!” 说了半天,都不得要领,毛老师忍不住插话说:“小月,廖老师是想将你作为养女。你的意见如何?如果你同意,我们就办一个登记手续,确定双方的权利和义务。” 小月沉默了。倒不是她不想赡养廖老师,实在是这里面牵扯着他和他兄弟之间太多的利益纠葛,从内心讲,小月实在是不愿趟这趟浑水。可是,看着廖老师期待的眼神…… 廖老师颤抖地说:“小月,我没脸提这个要求呢,当初你孤苦伶仃时我没说,现在你混得风生水起我才说,所以一直没脸说呐。可是,事情到了这个田地,你不答应,我就真没活路了!” 这时候,芙蓉楼的住户都聚集过来,方师傅,二泡、张远秀、方山北,甚至慧珍婶婶抱着孩子,身旁牵着小雅,都站在小月的身边,大家都不说话。这是小月的决定,他们都不愿去干扰她的决定,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小月自己作出她的决定。 斜阳照进院子,秋后的傍晚,红霞满天。廖老师还不到六十岁,他的晚景,应该如这秋晚晴空,没有一丝乌云,只有满天的霞光。只要自己行端坐正,有什么需要顾虑呢! “廖老师,小月答应你,从今往后,您就是我的父亲。我有一个父亲疼爱,我也有一个父亲牵挂。” 小月扑到廖老师的怀里,廖老师颤巍巍地把小月抱住,老泪纵横。 四方会议在县一中小会议室举行。廖老师、小月和一中代表毛老师;廖老师的弟弟廖国华和他的儿女廖志刚、廖晓娟,以及村上的代表队长肖永群。 廖了一首先站起来,毅然决然地说:“当着大家的面,我宣布,解除我和廖晓娟的养父养女的关系,确定我和小月的父女关系。” 廖国华勃然大怒,拍案而起:“果然被这个小妖精给迷住了!为这个小妖精,买那么大的房子,铺那么大的场面,不是你这个老不要脸的天天给钱,怎么能够这么风光!” 小月做好了受气的准备,没想到受这么大的侮辱,她腾地站起来,正要爆发,又想到被狗咬了一口,总不能反咬狗一口吧!慢慢她又坐下来。 廖老师苦笑道:“你怎么侮辱我可以,你不能侮辱人家小月,人家真的是个好姑娘。你也太看得起你老哥,她的那个芙蓉楼,我连一个角都买不起,别说我给他买整个楼房了。我前几年一个月才二十八块五的工资,现在才涨到四十二块五。这几年前前后后,你们在我手里拿走了一万六千块。我还要不要活了!这次志刚结婚,我做大伯的给了两千块,这不少了吧?我住院,我都要死了,他们跑到病房里,还死缠乱打,还在问我要钱。我就是个印钞机,也要印刷得出来呀。我也不说翻脸绝情的话,我做哥哥的,也算对得起兄弟来了;我做大伯的,也对得起侄儿侄女。从今以后,我也不要你们养老送终,你们也别想从我手中要到一分钱!” “你听听,你听听,还在为这小妖精辩解。我说你们一中,怎么能让这么道德败坏的人当老师!”廖国华指着毛老师说。 毛老师也是生气了:“你这是正式举报吗?” “当然!” “好,请你拿出证据,我们交给组织调查处理。如果举报不实,我们就按照诬陷诽谤他人、损害他人名誉来处理。”毛老师严肃的说。 “这还需要证据吗?长眼睛的谁看不见!” 毛老师一拍桌子:“你再这样胡搅蛮缠,无端伤害别人名誉,我代表一中,马上向公安局报警!” 廖国华挺着脖子,还想说什么,被肖永群一把拉住:“好说好商量,我们来这里,不是为了吵架的,我们是来解决问题的。都是血脉亲情,撑不开的船,何必闹得那么僵呢!” 肖永群回头对廖志刚使了个眼色,廖志刚会意,走到廖老师的跟前,一下子跪倒在地上,哭哭啼啼地说:“大伯,是我爹不会说话,惹您生气,我给我爹向您道歉。我是实在冇得法子,这才求到您这里来,您不是我们的亲人吗?我们不求您求谁去!我对象临近结婚了,又出题目,要办齐“三转一响”,不然就别想结婚。大伯,您要是不帮我,我就没有活路了!” 说罢,廖志刚一屁股坐在地上,“呜呜”的哭起来了。 毛老师和廖老师相处时间长,知道廖老师吃这一套,正要提醒,廖老师已经从口袋里掏出五百块钱,递给廖志刚:“大侄子,你大伯真的只剩下这五百块了,我只能帮你这么多了!” 趁着大家不注意,肖永群用脚踢了踢廖晓娟。 廖晓娟站起来,抱着廖老师的手臂,抽泣着说:“我在您名下做了这么多年的女儿,您说不要我就不要我。我究竟犯了什么错,我有哪些对不起你的?说来说去,我们打断骨头连着筋,怎么着都好过外人不是!” 廖老师说:“亲人,你们把我当亲人?你们把钱当亲人!别说了,说了寒心,寒心。” 廖晓娟见到来软的不行,立马翻脸:“不管怎么说,这些年我是在你的名下做女儿的,你说不要就不要?你给我补偿,不然我跟你没完!” 廖老师说:“那一万六,哪一分钱不是你来要的!” “我不管,那是以前,今天的账今天算!” 第四十六章 信件失踪之谜 小月愤然站起来:“你们血脉亲情,本来我也不打算说什么的,疏不间亲的道理,我也是懂得的。但是,现在廖老师是我的养父,我不能不维护他的利益。你们这么做,眼中就没有血脉亲情,有的只有利益。那我就要问问,我的义父究竟有什么对不起你们,究竟欠你们什么!” 廖晓娟指着廖老师,歇斯底里叫喊:“是他,是他无情无义,断绝我们的父女关系!我在他名下做了这么多年的子女,今天他说断绝就断绝?要断,那好,你伤害了我的感情,你拿补偿费来!” 廖老师站起来:“你,你……” “爹,你别说话。”小月将廖老师扶在椅子上坐下,转身对廖晓娟说,“我爹给了你一万六,这也算尽到了抚养的责任,那么你作为子女的赡养的义务呢?你说,你尽到那些义务?你说呀!” “你是为他做过一顿饭,还是为他洗过一次衣服?你是给他端过一杯茶,还是给他喂过一次药?你是为他买过一件衣服,还是陪他住过一次医院?你知道吗,你伯父一生有多苦!你们应该都看在眼里的。现在刚刚过了几天安生的日子,你们就折腾。你们知道吗?他身上有多少病?你们哪有一点血脉亲情,你们眼中,只有钱、钱、钱!”小月说一句,就往前逼近一步,一步步把廖晓娟逼到办公室的门背后,无路可退。 “廖了一,你什么意思!我们一家人说话,你放出一条小疯狗来咬人!”廖国华扑到廖老师面前,指着廖老师的鼻子尖。 小月回过身来,双手按在廖老师的肩上,安抚着廖老师:“对不起,你说错了,这是我爹,我们才是一家人!” 廖国华左手握拳,重重的击在右掌中,痛苦地蹲在地上哀嚎:“哎——我就知道,不把老大的手头几个钱弄到手,迟早都是别人的!那可是我们廖家的钱,廖家的钱呢。果然是这样,果然是这样啊!” 小月昂着头说:“你错了,我爹的钱,是我爹的,不是你廖家的,也不是我小月的。我小月绝对不会像某些人一样无耻!我在这里表态,我爹生前,我绝不动用他一分。万一有一天,我爹不在了,他的财产怎么处理,我尊重他老人家的意愿!” 廖晓娟鼻子里哼道:“你就那么好心,说得自己跟圣人似的。” 廖老师说:“当初,我补发工资那天,心里堵得慌,把麻袋里面四千多块钱掉在街上,小月还是个孤儿,靠着捡垃圾养活自己和弟弟,大雪天里,从下午一直等到晚上七八点钟,等着交给我。那个时候,都没有要我的一分钱,更何况她现在混得风生水起!” 毛老师说:“是的,这事我听廖老师说起过。廖老师之所以想把后半生交给小月照顾,就是因为他信任小月呢!” “廖了一,既然你无情,就别怪我们无义!从今往后,我没你这个哥哥,你也没有我这个弟弟。我们廖家祖坟园,也没有你廖了一的位置!”廖国华气愤的说完,怒气冲冲的往外走。 廖老师痛心疾首地说:“国华,哥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何必那么绝情!” 廖国华走出门口,回过头来,对着廖小刚、廖晓娟吼道:“他是死是活,与我们无关,还在这儿,看他的那张嘴脸!” 芙蓉楼的堂屋,一屋子人正围坐在桌子旁,大家有说有笑的吃着饭。方师傅端着酒壶,往自己杯中斟酒,廖老师见着眼馋,将自己的杯子递过去:“方师傅,给我到点。” 小月一把夺过杯子:“爹,您已经喝了三杯了,不能再喝了。” 廖老师像个孩子,讨着饶:“就两杯,就两杯——好好,就一杯,一杯还不成吗?” 小月给廖老师斟酒,递到他手中:“最后一杯啊。” 廖老师品着酒:“哎,方师傅,您多好,想吃就吃,想喝就喝。不像我,想吃的不敢吃,想喝点,又不能喝,活着不自在啊!” 方师傅笑道:“小月也是为了你好,我们老了,就尽量不要活成后人的负担,你说是不是呀!” 廖老师点点头:“对,对头。” 一个急匆匆的身影走了进来,外面天色较暗,没有看清楚,等站到门口,才发现是小天。他脸上没有那种招牌式的玩世不恭似的浅笑,脸上写满的是焦急。 小月一见到是小天,欢天喜地的跑过去:“师傅,你怎么回来了?” 小天说:“小月,你出来一下。” 小月这才发现小天的脸色不对:“这是怎么呐?” 小月跟着小天走到大门外,小天停下来:“你怎么不给我回信?是死是活,你也回个话呀!” “什么信呀,我没有收到信呀!”小月说。 “我连着发了三封信,你就一封信都没有收到?” 小月干净清澈的眼睛,在月光下,眼睛似乎能透进她心底。小天怎么看,都不像是在欺骗自己的样子。 “没收到就好,没收到就算了。” “一会是死是活,一会没收到就好,到底是什么信呀,还这么大老远跑回来!”小月莫名其妙。 小天又恢复了他那招牌式的无所谓的浅笑的表情,调侃地说道:“没什么,就是想徒弟了,回来看看呗。” “看你刚才的样子,像是要吃人的,好吓人!”小月有些后怕。 “就是我写信给你,你不回信,我生气了呗!”小天淡淡的一笑。 “你这会没有吃饭吧?我们刚吃,要不就这吃点?” “不了,我还没有回家呢。这信件会在哪里弄掉了呢?” “我们这儿很偏僻,也许邮局找不到?” “不会的,找不到,信件会退回去。肯定是谁收了信,藏起来没给你!” “莫说的吓我,谁会藏我的信!” “你怎么知道就没人呢?” “没头没脑的事,就不要瞎猜。要不,你再写信,就寄到一中,让廖老师转给我。” “也好。我走了!”小天走了几步,回头看看,见小月还站在门口,向她招招手,转身离开,消失在月色中。 小月回头,看见一个人从大门背后出来,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张远秀。 “你怎么在这儿?” “我怕你被那个男人拐走了。” 小月忍不住笑了:“你真看得起你的表妹,大学里到处是班花校花,他成天生活在花丛里,哪里看得上我这个乡下的野草?” 远秀把长辫子往身后一甩,扭头进门,丢在门外两个字:“难说!” 两人关了大门,回到堂屋,大家都回到自己的房间。慧珍已经把桌子收拾了,带着两个娃去睡了,堂屋只有方山北坐在桌子旁练习雕刻。远秀眼尖:“咦,今天怎么雕起了小人来了?好漂亮!给我看看!” 远秀伸手去夺,山北连忙用刀子在小人脸上刮了一刀,把鼻眼眉目破坏了,只是齐耳短发还是清晰可见。 “哎呀,你搞的什么呀!多可惜!”远秀拿着刮得一塌糊涂的小人,惋惜不止。 第四十七章 思念 小天的信中到底写了些啥,弄丢了,居然让他急成了那个样子! 小月一向以为小天就是活得没心没肺,什么都不在乎。今天这个样子,小月实在是不多见。为了自己没有回信,大老远从省城跑回来,没有回家,就先跑到这里来,难不成真的看上我这个乡下丫头? 小月欣赏着镜子中的那个女孩:阔阔的前额,两弯秀眉,一对丹凤眼,一个挺直的鼻梁,两片微微翘起的薄唇,瓜子脸上带着一丝羞红。 小月对着镜子,双手向后,拢了拢自己的齐耳的头发,对着镜子,做了一个鬼脸:“美得你!” 要是真的写的那些话,自己接到了这封信,会怎么答复小天? 小月想到这里,心里“砰砰砰”直跳,好像小天站在身边,充满期待的眼神,等待着自己答复。她突然有种冲动,想把小天的脑袋抱在自己的怀里,用手抚弄着他的头发,将鼻子凑到小天的头上,闻闻他头上的味道。小月想着想着便有些激动。 想什么呢,他要是说,刚才不就说了?他又不是不敢说,平时什么疯话没说过?小月自己觉得自己真是没羞没臊的,人家那么优秀,哪里就是看上自己了呢! 小月用自己一双手,捧着自己的脸,似乎想要让通红的脸颊降温似的。 唉,那三封信不丢,那该多好!免得自己在这里胡思乱想,看看不就知道了?这一封两封弄丢了,倒是有可能,这是三封信呢! 去问问,到底是谁拿了!小月正要出门,又一想,拿了信件,一定会记得交给自己的,如果有意不交,去问他们也不会说,本来芙蓉楼一团和气,何必搞得大家产生一些不必要的隔阂呢。况且,也不知道是不是芙蓉楼的人拿了的。 如果真的是芙蓉楼的人拿了,那会是谁呢? 小月马上就想到了一幅画面,表姐把辫子往后一甩:“难说。” 小月当然晓得远秀喜欢小天,连小月也觉得,表姐比自己漂亮,比自己更丰满,更有女人味。可是小天好似从来就没有正眼瞧过远秀,他们怎么可能在一起? 小月也感到自己想多了,表姐再怎么的,小月也不相信她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怎么能把人心想得那么坏呢! 除了她,小月就更想不出还有谁了。山北?冰冰冷冷的一个人,怎么会?连小月自己都觉着这个想法太可笑了! 不想了,何必用怎么想都想不明白的事情来折磨自己呢!小月关了灯,发现隔壁有亮光,小月开门出去,看到小艺歪着头睡着了,手里的一本书掉在地上,小月捡起来,拍了拍,抬手一看,是自己买给他的《尼尔斯骑鹅旅行记》。小月将小艺的手放进被子,把他的头摆正,关了灯,带上了门。 小月等着小天的来信,问了几次,廖老师有些奇怪:“小月,你这是等谁的信呀?重要吗?” 小月连忙说:“爹,没事,没事。” 第二天正在桌上吃饭,廖老师下课回来,拿出一封信,小月高兴地跳起来—— “小月,我下了班,专门到传达室问了,有封信,是我的,出版社寄来的。那本书,《罗德藻诗文集校勘》要重印发行,让我把上次错讹的地方修改一下。” 廖老师特地加了一句:“我问过了,没有你的信。” 一桌子人望着小月,小月又是失落又是羞愧,羞红了脸说:“爹,恭喜您啊。今天小月敬您一杯!” “是该好好的喝一杯,还有几个好消息呢。”廖老师兴奋地涨红了脸,美滋滋的喝了一杯酒。 二泡忍不住:“廖老师,你就别吊着别人胃口了,快说呀!” “我们学校要建宿舍楼了,听校长说,有我的一套。”廖老师夹着菜往嘴里送。 小月高兴地说:“这真是好消息呢!” “还有一件——” “廖老师,您能不能一次说完呀!”二泡有些不满。 廖老师激动的眼角都湿润了:“政府为了照顾老教师,出台了一个政策,教师可以安排一个子女转户口,安排工作。” 二泡一下子跳起来了:“好呀,我们的小月马上就可以变成城里人了!” 小月倒是没有他们乐观,一脸苦笑地说:“算了吧,爹如果把这个指标给我,这个天只怕是要塌了!” 廖老师说:“我和晓娟,早就一刀两断了。” 小月劝道:“爹,您还是给她吧,不然,他们真的会闹得您不得安生的。” “他们那样子对我,我还给他们?小月,你在我名下做了一场女儿,爹什么都没有给你,爹心里难受哇!” “小月只想爹健康快乐。您就不要给自己找罪受,他们,什么事做不出来?我都见识过呢!” 慧珍婶婶也劝说小月:“小月,你怎么那么苕,他是你爹,不给你给谁去?她闹就让她闹去,还能翻了天不成!” “慧珍婶婶,没有这个户口、工作,小月也不是不能过,最难的时候都过来了,何必让我爹这么大年纪,还受那个气!”小月说,“说实话,给廖晓娟,我心里也不舒服,主要是她对我爹太坏了。可是不管怎么说,她总是我爹亲侄女,让我爹完全不跟他们来往,他心里也不会舒服。唉,总是跨不过的一道坎呢。” 廖老师还要说什么,小月忙拦着说:“爹,不说不开心的事,这不还得些时候吗?今天高兴,就说说高兴的事吧!” 满树黄叶飘落的时候,廖老师再也不提起书信的事情了,小月也再也不抱希望了。可这时候小天来信了! 小月把信封里里外外检查了几遍,也没看见一个字,只有一张报纸,那是“h日报文艺副刊”,上面有一组摄影图片,那是从各个角度,各种天气,各个时间,拍摄的芙蓉楼的照片,把芙蓉楼照得美轮美奂。正中间一张照片,夜空中一轮圆月当空,芙蓉楼两边翘起的屋檐似乎托举着这轮圆月。这组照片署名——摄影:齐天成。 这是什么时候拍摄的?小月摸不着头脑,有些照片好像就在前不久拍的,怎么没见到小天呀! 关键是,这组照片的名字很是奇怪:思念。 晚饭时分,一桌子人传看着这张报纸,议论的话题,无非是说齐天成出息了,有摄影作品登报了。也有的说,这下芙蓉楼出名了,不知能卖多少钱了。也有的说,住在这不觉着有多美,一看这照片,简直就像是住在天堂里呢! 小月不解的问廖老师:“爹,为啥这组摄影作品要取名叫思念?” 廖老师想了想,似乎是一个学生问了他一个他不是很有把握的题目,用一种探讨的语气说:“我想,我们保护这些古代建筑,就是因为这些建筑承载了很多的历史信息。我们面对它,总会产生许许多多的幽古之思:当初人们是如何建造的,这幢房子里住过什么人,发生过什么事。还有,我们今天面对它产生怎么样的追思……” 小月给听呆了:“呀,这么普通的一个名字,会有这么多想法!小天好了不起!” 廖老师谦虚地说:“具体是什么,其实我也说不好。你问小天好了。” 一旁吃着饭的远秀“噗嗤”一声笑了。 小月吃惊的望着远秀:“笑啥?” “我还以为廖老师有多大学问,说了半天,搞得神乎其神,原来他也没有弄明白。” 廖老师摆着一副请教的样子:“远秀,我确实不大懂,总觉得里面有深意。” “这倒是没错,里面的确有深意。”远秀说。 小月急了:“你倒是说呀,老卖关子!” 远秀不屑地点了点报纸正中间的那张月照芙蓉楼的照片:“亏得你那么聪明,这都看不出来!” 大家一看,恍然大悟:思念这个标题下面,正好是芙蓉楼上一轮明月,连在一起,不就是思念芙蓉楼的明月吗? 大家看着小月,哈哈大笑。 小月心里又是甜蜜,又是羞涩,又是恼怒。她扬起粉拳,作势要打远秀:“促狭鬼,就没个好话。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第四十八章 交易 怎么回信? 这件事还真是把小月给难着了。虽然口里不承认,但是齐天成八成就是远秀说的意思。可是他不说出口,难道要自己一个女孩子主动去说? 小月真的有些恨小天,从这组照片看,小天多次过来芙蓉楼的,大多是清晨、傍晚。这些时候,自己明明是在家的,其中有张照片,自己的房间还亮着灯。成天像个幽灵在芙蓉楼外面晃荡,就不跟自己打个招呼?小天,你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连我小月都不认识你了! 好吧,你要我猜,是吧?这虐心的游戏谁不会玩?你让我猜,我就让你猜,猜,猜! 小月气嘟嘟坐下,想着,想着,就柔情似水了,她拿起剪刀,做了一幅剪纸。 晴朗的星空,弯弯的月亮。月亮上面,靠着一个男孩,悠闲地靠在月亮上面,手里捧着一本书,两只脚在下面晃荡…… 果然,廖国华一家得到了消息,一大早,带着家人、亲戚、朋友、邻居,近百人的大部队,带着冲担、锄头,打上门来,大有踏平“威虎山”的架势。 小月双手叉腰,堵在门外:“你们要谈,留下谈话的,其他的人,哪里来,就哪里回去。要想打架,你们就上。想威胁我,我罗小月不吃这一套!” 廖国华站在队伍的最前面,指着小月说:“廖了一他姓廖,身上流着我们廖家的血脉,凭什么这么大的好处,让你这个外姓的女子得到!” 廖老师走上前来:“是,我是姓廖,可是你们把我当作了廖家的人吗?” 肖永群说:“老廖,话不能这么说,家鸡打得团团转,野鸡不打满天飞。家里人再怎么闹,不总是一笔难写两个廖字嘛。我作为队长,总是要主持公道吧!” 小月鄙夷地说:“看看,这就是你主持的公道?一大早堵在我门口,就是你们的公道?” 肖永群说:“小月,你只是廖了一的养女,你没有上过祠堂,你也没有进过族谱,你不享有继承权。更何况你还没有改姓,你凭什么享受这转户口、安排工作这样的好处?” 小月气愤的说:“我说过我要这些的吗?不过,既然你们说了,我到是要争一争!她廖晓娟就有资格?她是侄女,我是养女,从法律上讲,谁更有资格!你们要讲道理,那好,我们就找一个讲道理的地方,咱们法庭上见!” 廖晓娟一下子跪倒在小月面前:“小月妹妹,是我错了。我真的好想要这个户口,求求你,把这个指标让给我吧!小月妹妹,你在城里混得像模像样的,你也不在乎这个不是?我将来一定当牛做马报答你!” 小月把头朝着廖老师方向一歪:“我冇得这个福气,我要你报答?莫损我的阳寿!这又不是我的东西,你求不着我!” 廖国华见到来硬的不行,拉着廖小刚、廖晓娟,一起跪倒在廖老师面前:“是我们错了,哥哥,毕竟一奶同胞,看在爹娘的面子上,饶了我们吧,爹娘在天之灵,也不愿看着我们兄弟反目的!” 廖老师一见他提起父母,心头一软:“你们哪次不是见到我有点什么你们想要的东西,你们就死缠乱打,要弄到手才算罢休?今天不是我手里有这么一个指标,你们能这样和颜悦色?我是实在伤透了心!” 廖晓娟抱着廖老师的大腿,嚎啕大哭:“大伯,那都是我爹、我哥出的主意。我在您名下当女儿,您走了,还不是所有的都是我的!我是不愿呢,是他们逼着我,要给哥哥娶媳妇,娶队长家的侄女。大伯,原谅我吧,我也是没有办法呀!” 廖国华一听急了,就要朝着廖晓娟扑过去,肖永群一把拉住了他。 廖老师说:“当初,我一得到这个消息,就告诉了小月,小月就叫我把这个指标让给你。毕竟,廖小刚年龄大了,超过了十八岁,不符合条件。说实话,是我不同意的,小月在我名下做女儿,天天服侍上服侍下的,没想到我的一丁点好处,是我过意不去。小月说,怕你们闹,闹得让我心里难受,让我给你们。” 周围的人都看着小月,这个女孩到底图个啥? 小月迎着大家的目光走过去:“爹,你就给他们吧,女儿不需要,女儿不希望爹在夹缝中左右为难,女儿只要您健康快乐!” 廖老师忍者眼泪,把这个指标给了廖晓娟,他还是有些不放心,让廖国华写下保证,从此无论什么事情,再也不找廖老师麻烦。写好后,让肖永群、方师傅作为证人,在协议书上签字。 小月心里松了一口气,但愿这笔交易,能确保廖老师后半辈子平平安安。 当大部队离开后,望着他们消失的背影,廖老师急火攻心,大叫了一句:“小月,爹对不起你呀!”像倒门板一样,仰头倒在地上,昏迷过去了。 芙蓉楼一阵骚乱,好在方师傅非常有经验,掐了廖老师人中,廖老师悠然转醒。方师傅给他推拿按摩一番,廖老师煞白的脸色,慢慢有了血色。 建国开着拖拉机带着罗顺到城里买猪仔,因为今年猪仔涨价涨得厉害,他们带的钱不够,来找小月借钱。 小月一见,高兴地说:“我正要找你们呢,你们正好上城里来了,免得我跑一趟。” 罗顺说:“小月,找我们有事?” “二叔,这段时间我到外县市,看到各地办起了好多猪场,而且有的猪场规模还很大。我们安济,现在也办起了还几家,所以,猪娃这些天这么抢手。现在市场就这么大,明年肯定猪肉跌得厉害。” 建国说:“哎呀,幸亏我们手里的钱不够,来找你借钱,不然,我们抓了猪娃,就已经回罗店了呢!” “今年行市这么好,大家都在抓猪娃呢,现在猪娃一天一个价。这好的行市,说不养就不养?”罗顺有些不解。 “二叔,逢俏莫赶,逢滞莫丢,这个古话您不是不知道。现在行市好,就不要赶这个热闹了,明年肯定喂猪的亏得血本无归。” 罗顺焦急地说:“那怎么办,我们刚刚找到了一条发家致富的路子。” “我们商量商量,这段时间我们干些什么,以后再说。眼下先把猪场能出栏的猪,赶着这个档口,都卖了。卖个好价钱,免得砸在手里了。猪娃就不要养了,猪场只养几头母猪,卖猪娃。把这个行市顶过去了再说,等将来行市变了,我们养的母猪很快就能过猪娃,就可以自己喂养了,猪场很快就又可以发展起来了。”小月嘱咐说。 罗顺说:“好,我这就回去安排。” 第四十九章 一百万 廖老师又带回来了一封信,还没等到小月接过来,中途就被远秀抢到手中。小月跟着远秀追,远秀绕着桌子跑,桌子旁边的人都在看戏。 慧珍拦着小月:“让她念念,看看小天说了些啥!” 小月不依,挣扎着伸手索要:“给我!” 慧珍拦着,笑嘻嘻的,就是不放小月过去。 “慧珍婶婶,你怎么那么八卦!”小月满脸羞的通红,急的直跳脚,“婶婶,好婶婶,放我过去!” 远秀一把撕开信皮:“呀,写这么多!” 远秀开始念起来,起先小月脸热心跳,担心小天说出让人害羞的话,可是念着念着,小月就由着远秀了。这封信哪里是什么情书,分明就是情况汇报,介绍自己在学校的学习生活情况,甚至详细到宿舍的室友那个打鼾,那个说梦话,那个打完球不洗脚,满屋子都是脚臭味…… 远秀念得兴味索然,把信往小月怀里一扔:“拿去!费这么大劲,都写的啥呀,早知道这样,我才懒得抢呢!” 小月接过来。草草看了几眼,也确实就是远秀念了的内容,只是后面半页没念完而已。小月把书信穿进口袋,心里有些失落,却又不好表露出来,帮着慧珍摆着碗筷,掩饰着自己的情绪。 吃完饭,小月早早回到自己的房里,心里千百遍的骂着小天:“你个死鬼,怎么这么能折腾人!” 大家也是看出来了,小月不高兴,也就没有打搅她。 小月把这封信往抽屉一扔,坐在桌子旁发呆,想了想,又从抽屉里把书信拿出来,再细细的看了一遍,也没有发现什么,只是在书信的结尾,似乎有意无意问起了芙蓉楼的修缮情况,问起芙蓉楼什么时候完工,方师傅他们什么时候离开。 这倒是提醒了小月,方师傅的修缮工作,已经结束了,现在,正在用多余的木料,为芙蓉楼打造家具。他们正在做一扇屏风,还没成型,但是已经可以看出制作的精美了。他们的这些工作迟早要结束,这爷孙两这么好的手艺,让他们回到山里,岂不是浪费!怎么让他们能发挥作用呢? 小月睡到床上还在想,自己想知道的,小天一句不说,不想知道的,说个没完没了。他到底是想说什么?现在的小天的心思怎么变得这么难猜! 他是不是把他想说的话,藏在这封信里? 小月翻身从床上爬下来,从抽屉里又把书信拿出来,再看了一遍,还是没看出什么东西。这时,她羡慕起远秀来,这个鬼精灵的丫头,她肯定能看出。 这玩心思真是累啊!小月干脆不想了,蒙着头睡去,居然一觉睡到天亮,早上起来,神清气爽,她突然想到,原来小天这封信关心的是山北的去留! 小月一跺脚:“好你个小天,你这是吃哪门子醋!” 沈老师老两口接到小月的书信,知道芙蓉楼修缮结束了,从上海赶回来了,他们站在门口,久久没有进来,小月出门时,看见他们,把二老迎进门。 自从进门,沈老师就没有合拢嘴:“漂亮,漂亮!比我记忆中还要漂亮!” 他拉着小月的手:“谢谢,小月,谢谢你!” 小月把沈老师牵到方师傅面前:“沈老师,您要谢,您就谢方爷爷!这都是方爷爷的功劳!” 沈老师激动的双唇颤抖,拉着方师傅的手:“谢谢,方师傅!” 方师傅抚摸着胡须:“我晚年能做这件事,也是死而无憾了!” 正在这时,门外一声清脆的鸣笛,一辆锃亮的轿车稳稳地停在门口,从车上下来一胖一瘦两个中年人,胖子手里拿着一个皮包。 两个人围着芙蓉楼转,看的很仔细,看的也很认真。 二泡警觉地的跟着出门,感到这两个人有些鬼鬼祟祟的样子,上前问道:“你们干什么?” 一个瘦瘦的精干的中年人问道:“先生贵姓?” “我姓罗。” “罗先生,这幢楼你卖不卖?” “卖呀,只要价格合适,为什么不卖?” “多少钱卖?” “一百万!” “一百万?能不能让我们进去看看?” “行啊,看看又不会看掉什么!” 两个人跟在二泡背后走进芙蓉楼,他们前厅后堂转了一圈,小月他们也不知道二泡这是带着什么人进来,大白天的,也就没有管他。 “行,就按你说的,一百万。我们没有带这么多现金,开支票行吗?”瘦子伸手从胖子手中接过皮包,打开,从里面拿出支票本。 二泡激动的双手发抖:“小月,小月,快来,有人出一百万,买我们的芙蓉楼!” 小月吃了一惊,连忙来到天井,身后,方师傅、沈老师也跟过来了。 瘦子有些不满地问二泡:“这事你不能做主?” 二泡赫赫一笑:“我就是一个帮忙的。” “谁能说话算话?”瘦子问。 大家眼光都望着小月。 瘦子也是在老于世故的,他看出小月是这里当家人,只是有些不明白,这么年轻的姑娘,为什么能当家主事。 “小姐,这个价钱你满意吗?” 小月实话实说:“满意。”确实,小月也想不到,这个芙蓉楼能值上这么多钱!她被对方开出的价码给惊到了。 “那我们成交?” 小月歉然说:“先生,对不起,我们不卖!” 瘦子以为这是对方讨价还价的策略:“这个价码不算低了。” 小月说:“是的,我也没有想到。” 瘦子说:“你们也没有把这幢楼房利用起来,刚才我进门的时候,看到门厅里面放着很多废品,你们这是把这里当作了废品收购站了。” “是呀,我们这里就是小月废品收购站。”二泡说。 “这一百万,你们要收多少年废品!要不这样,我再加点?” 小月决绝地说:“先生,我不知道您买下这个是干什么的,但是我们一定是不会卖的,您出再多的钱,我们也不卖!” 沈老师、方师傅都点点头。 瘦子有些失望,眼光四处扫了扫,看见厢房里面有刨木头的声音,走过去一看,山北正在加工四扇屏风,他大喜:“这个可以卖了?” 小月看了看方师傅,方师傅想了想,点点头。 “八千?” 小月有些心动,方师傅抚摸着胡须,没有作声。 “一万!”瘦子喊道。 方师傅是等着小月表态的,而小月觉得这是方师傅的东西,所以都没说话。 “一万二!”瘦子有些心疼,“我不能再加了!” “好吧,成交!”方师傅见小月不说话,抓过瘦子的手。 瘦子从皮包里搜出一沓钱来,递给方师傅,方师傅转手交给小月,小月点清数目,对方师傅点点头。 “那我现在就拿走?” “不行。”方师傅说。 “为什么?” “最少还有五道工序呢。全部完工,可能还得十五天。” 瘦子从皮包中拿出相机,交给胖子,胖子对着屏风“啪啪”一阵猛拍。 “那我们十五天后再来。”瘦子双手递过一张名片,方师傅接了,转手递给小月。 小月拿来一看:广州云祥商贸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史云祥。 第五十章 合作 史云祥闲来无事,在厢房里四处转悠,靠墙的案桌上摆着的一套模型吸引了他的目光。这是芙蓉楼建造范式。 “老先生,这件东西可以出让吗?” 方师傅看看小月,小月忙说:“方爷爷,这是您的东西呀!” 方师傅慢悠悠的说:“小月,准确说这是芙蓉楼的东西,你是芙蓉楼主人,你做主!” 史云祥望着小月。 小月说:“这件东西可比芙蓉楼有年头,也是方爷爷的祖师爷传下来的东西,不管这东西有没有价值,就是为了留个念想,这东西也不能给人。史经理,对不住了!” 史云祥有些失望。方爷爷暗暗地颔首,这实际上也是方师傅的试探,小月的表现,他还是非常满意的。 方师傅问:“你要这个干什么?” 史云祥说:“我见到报纸,看到芙蓉楼照片,非常喜欢,就打听到这儿来了。这样的建筑在香港、澳门、东南亚一带非常受欢迎。我买不到原件,想买这个模型,在那里仿照建造。” 方师傅摇摇头说:“光看这个,你可建不了。这里面工艺相当复杂。” “老师傅,您能建?” “当然。”方师傅自信的说。 史云祥眼睛一亮,随即黯淡下去:“老先生高寿?” “嫌我老了,哈哈!”方师傅爽朗地笑道,“山北,过来!” 方师傅拍拍山北的肩头:“这是我的孙子,今年十七岁,别看他小,我教了整整十年。他是个天才,现在的水平相当于我三十岁的水平。” 他指指周围:“这些都是他做的。当年我这么大岁数,可是不如他。人呀,不服老不行,眼力心力都不济了!” 史云祥是行家里手,做东西可能不行,眼光可是独一份的,这里的画工、雕工、木工、漆工,都无可挑剔,开始信服方老先生的话。 “小师傅,叫什么名字?” “方山北。” “我年薪八万请你,愿意吗?” 方山北眼睛滑过方师傅,停留在小月的脸上。 这是什么鬼?小月感到手脚没处放:“山北哥,你这是怎么了?” 史经理继续加码:“十万。” 方山北好像没有听见,眼睛盯着小月,一动没动。 “十二万!” 方山北说:“小月,你芙蓉楼要不要我?如果不要我,我就跟着他走;如果不赶我走,他出再多钱,我都不会离开的。” 小月说:“山北哥,你说什么话?芙蓉楼就是我们的家,我们大家自己的家!小月怎么会赶你走呢?” “好,那我不去了。”山北回到他的工作台。 刚刚从外面回来的远秀正来到厢房门口,听见一开口十二万,吓得伸出舌头:“我的个乖乖!” 小月脑袋灵光一闪,这正是一个合作的好机会呀! “史经理,我看我们合作,怎么样?” 史云祥正十分失望,一听小月这么一说,也有些心动:“怎么合作?” “我们负责加工,您负责市场,如何?” 史云祥大喜:“好!” 他想了想,说道:“比方说,这四扇屏风,工艺十分精美。但是,市场上,我进价八千,我有两三千利润;如果一万,除非像我这样特别喜欢的,就很少能赚到钱了;一万二,只有拿回去,买一件作为收藏,批量销售,这是不可能的。你们能不能减少几道工艺,降低一些价钱?” 小月转过头,对方师傅说:“工艺上的事,还是爷爷跟他说去!” 方师傅说:“不行,我宁可减少我的利润,也不能糊弄别人。如果你觉得没钱赚,好,这样的屏风,以后我八千卖你!” 史云祥非常高兴:“老师傅,我何尝不想卖给顾客最好的东西!你能为我着想,这样的生意伙伴实在是太难得了。” 他转头对小月说:“好吧,我们签合同。” 小月说:“我信得过你。” “不是哪,朋友是朋友哇,生意是生意呀!” 签完合同,史云祥还在纠结芙蓉楼的模型:“原件不能给,能不能仿造一个?” 方先生哈哈大笑:“别看它小,很复杂呢。如果要仿造,最起码得一年光景。有这个必要吗?” 史经理说:“我太喜欢芙蓉楼了。我想,还有很多人和我一样。我想到南方宣传一下,看看有没有人定制这样的楼房。” 小月询问的眼光望了方师傅一眼,方师傅点点头:“这样吧,史经理把这模型带回去宣传。” “我放些押金。”史经理从胖子那里要过皮包。 小月按着他的手说:“你宣传,实际上也是为我们宣传。我们是合作伙伴,这点信任都没有,还怎么合作?” 史云祥说:“对对,是我见外了。这样,我就直说,你们实力不够,说实话,我本来还有顾虑,但是,你们都是诚实的人,我们会合作愉快的。现在你们人手太少,要赶紧培训,最少三五十个;其次,你们需要进一些木材,做一些前期的处理。我的订单来了,可能量会很大,我担心你们经费不足,我先预支货款三万给你们,你打个收条吧!” 小月说:“谢谢支持,我们一定把准备工作做好,等着您的订单!” 小月请史云祥和他的司机兼保镖吃了顿饭,顺便也为沈老师老两口接风,小月亲自下厨,芙蓉楼房客们作陪,一桌人吃的兴尽而散。 送走了史经理,小月还有好多事情需要安排,招聘人手事当务之急,最好是年轻的熟手,这样的人,一个个去找,太需要时间,小月首先想到的是找齐副县长。到他的办公室,没有找到人,只好把情况跟办公室秘书说了。回到芙蓉楼不久,齐县长就骑着他那辆永久自行车来了。小月把情况给齐县长作了说明,每个招聘上岗的木工,每天工资两元,外加每个月按照效益发放奖金,年终另有分红。 齐县长说:“这是好事啊,条件也很优惠。我们政府的职责之一,就是要扶持农民企业的发展。”二话没说,就回去通知各个乡镇行动起来。最难搞定的事情终于有了眉目,小月这才安心了。 第五十一章 方山北 小月终于放松的躺在床上,突然想到还没有给小天回信。这一天忙忙碌碌,居然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齐天成的担心看来还真不是多余的,自己怎么就从来没有看出来呢?方山北天天跟木头打交道,把自己都变成一个木头人了,要不是今天这一曲,自己还是一无所知。 小天又是怎么知道的呢?看来还是自己太愚钝了。 这些都不重要了,关键是自己怎么办?小月当然知道自己喜欢谁,问题的关键不在这儿,而是怎么对待山北。人家可是放弃了十二万的薪水,追随自己。刚才自己太紧张,没顾得上看看方师傅的态度,不过,从当场方师傅没有表示异议,最起码他是不反对的。 可是,他们明明是知道,自己喜欢小天呀! 好,你齐天成不是喜欢吃醋吗?我就让你吃个够! 小月从床上爬起来,趴到桌子上,洋洋洒洒也写了三页纸,全部就是方山北如何如何,最后才弱弱地问了一句,小天,你好吗? 写完后,小月躲到被子里,掩着嘴,偷偷地乐了半天。 小天,让你不说,让你不说,气死你,气死你! 昨天赶了一封信,早晨起来迟了些,匆匆洗嗽完毕,出门时远秀等在门口:“小月,接了这么大的活,这小月收购部还办吗?” 小月有些奇怪:“怎么问起这个来了?” “这加工厂开起来了,来的人多了,门厅肯定就要占用了,哪里分装整理这些废品呢!” “这还真的是个事,谢谢啊,表姐,你的脑袋可是真管用,不是你提醒,我都没有想到。” 远秀美滋滋地笑了。 百十来人挤在芙蓉楼天井里,舅舅张世和也在其中。 招聘一开始,有几个木匠颇为自信,自告奋勇打头炮。张世和知道,这大都是圈内有些名气的木匠。很快,这些木匠就被方师傅考得焦头烂额。这些人灰头土脸的提着木工箱,就要打道回府。其他的师傅,一见到标准这么高,刚才这几个好手都没有通过,也灰心丧气,连考都不打算考了,收拾家伙事,准备离开。 舅舅张世和赶紧走到小月的身边,耳语了几句。小月走到门口,拦住了这几个木匠。 “师傅们,稍等。我去给方师傅说说。” 小月拉着张世和来到方师傅身边:“方师傅,刚才我舅舅说,您淘汰的几个师傅,还是我们安济最好的几个师傅。” “小月,你怀疑我的眼光?”方师傅有些生气。 “不。我只是想说,史经理要我们马上招聘培训人员。如果按照您刚才的标准,我估计您招不到几个人的。” 张世和凑近来:“师傅,这几个是我们圈子里的好手,他们都通不过,这百十来人,就没几个能过关的。” 方师傅说:“宁可精点,也不能滥竽充数。” 小月劝告方师傅:“我们也不是找来就马上用,不是还要培训嘛。把有些培养前途的选出来,我们严格训练,您看——” 方师傅叹了口气:“哎,这都是怎么练的!这些人,基本功太差了!” 张世和陪着笑说:“师傅,他们都和我一样,这些年平时都在土里刨食,偶尔别人请去打点家具,也都是些粗活,能使换就行了。” “世和,你熟悉,帮我选选,看看合用的,我们再好好培训。”方师傅妥协了。 小月想了许久,决定晚上开个会。她把舅舅张世和留下来,商量一些事情。 小月和慧珍婶婶在厨房里忙上忙下,一桌子饭菜端上了桌子。 “今天,我和大家说几件事情。” 小月这么正规的跟大家说话,还是第一次,大家停下了碗筷,连方师傅都放下了酒杯。 “我原来就知道,芙蓉楼是好东西,但是没想到它还这么值钱。现在不能再把芙蓉楼当做收购站了!这么好的芙蓉楼,我们肯定要利用起来,既不能有损这个建筑,又能产生一些效益。具体怎么做,我还没有想好,以后我们再商量,但是——” 小月停了停,接着说:“这个芙蓉楼,有三方出资,我们先要把大家的权利分割一下。沈老师、方师傅和我,将来芙蓉楼的使用、处分,我们三家商量着办。收益,我觉得我们三一三余一,每方各占三分之一,怎么样?” 沈老师说:“小月,你把这芙蓉楼维修的这么好,我已经非常高兴了。我这么大年纪,从拆迁开始,没想着从中得到什么好处。我的这份,我不要。只要我能时不时回来住一阵子,我就满足了!” 方师傅说:“小月,谢谢你的好意。我就一个手艺人,做了点手艺活,小月,你让我占三分之一,这不妥。虽然你是好心,但是,我老方不能不讲道理。” 小月连忙说:“您怎么就没出钱了?这么长时间,小月可给了您一分工钱?您就以您的工钱入股,谁也没话说!” 沈老师还要说话,小月忙制止道:“沈老师,您别让小月为难。您不愿意要,那不是把小月置于不仁不义的地步?我们三方相互牵制,更能保护芙蓉楼。不要让这个楼房最后被那个变卖了!” 廖老师打了个圆场:“你们都是好人,但是后人中难免有不肖之徒。这样三家牵制,的确是个法子。我看,你们不愿意,是觉得自己的股份占的太大,占了小月的便宜。这样,小月占四成,你们各占三成,如何?” 沈老师望望方师傅,方师傅抚摸着胡须:“只好这样了,老朽惭愧了!” 小月接着说:“还有一件事,我们要保护好这个芙蓉楼。现在筹办的加工厂,不能放在芙蓉楼,要另外找地方。收购站也要撤走。” 沈老师说:“收购站倒是有一个地方……” 小月问:“您是说——” 沈老师笑笑,说:“小月,我们拆迁,政府不是给你我两家都安排了一块重建的土地吗?我去看过了的,我们两家在一起呢。” 小月恍然大悟:“啊呀,我忘了。当时没想着重建,就忘了这茬。这是个好办法!” 方师傅说:“加工厂需要的地方大,又不能在居民旁边。” 小月说:“这个我去想办法。这个加工厂我想跟方爷爷说说,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哩,我们事先也要把责、权、利分清楚。” 方师傅讳莫如深的笑笑:“小月,我老了,这事你跟我说不着,有事找山北!” 第五十二章 股份之争 “爷爷,您真交给我处理?” “你都男子汉了,该为自己的事情做主,也该为自己的决定负责。爷爷什么时候跟你说过瞎话?” “那好,小月,我只会做事,别的都不会,也不想学。今天我就提出我的条件,我给你做事,饭管饱,钱你看着给。” 小月没想到方山北这么说:“那我开你多少钱?” 方山北伸出一根手指。 “一万?”小月记得史经理可是答应一年十二万的。 方山北摇摇头,固执的伸着一根指头:“一块就够了。” 小月说:“技术的事你和爷爷负责,前期基础培训暂时由我舅舅做,到后期由爷爷和你负责。我负责选址和厂房的建造,和加工厂的管理。每个月一万,我的确没钱发,但是,这个加工厂是我们大家的,尤其是方爷爷和你的技术。我以资金入股,你们以技术入股。所以我想,这个工厂,我们二八开,你八我二。” 方山北说:“好吧,我同意二八开,不过是我二你八。” 小月指着方山北,大声呵斥:“方山北,你什么意思!我们是在谈合作,不是在谈施舍。我罗小月就那么造孽,需要你这么施舍吗?合作,合作,你懂吗?合作的本质是公平,没有公平,还谈什么合作!” 方山北没有料到小月这么生气,小声说:“你的条件也不公平呀!你给我们这么多,自己把风险都担了。” 小月语气和缓下来:“那好,我们各退一步。这个工厂,说实话,是靠着你们爷孙两人的技术,才能办起来的。我们五五分成,这总可以吧?” 方山北说:“那好,这次卖屏风的一万二千块钱,我们出的工,你出的材料,我们作为共同出资,先拿着用,现在我们不是缺钱吗?这总可以吧?” 小月说:“我说过的,我是以资金入股的。这都是剩下来的边角余料,不值什么钱的,你们辛苦这么长时间,留着吧。这样,以后工资还是要开的,平时工资,爷爷每个月三百块,你两百块,我一百块,我舅舅帮助管理培训这些招聘来的木匠师傅,工资也是一百。” 方山北还要说什么,小月打断他的话:“我是管理者,这事我说了算!” “还有一件事,二泡叔,慧珍婶婶,我想把小月废品收购部交给你们打理。” 慧珍吃惊的望着小月:“小月,这,我们能行吗?” “怎么不行!你跟二泡叔,这些年一直做这事,什么事情不是门清!慧珍婶婶只是把我的二泡叔盯紧点就成。这收购部的账目,我一个月审查一次。如果忙不过来,你们可以请人帮忙。我们之间利润二八分成,你们八我二,我收两成的管理费。” 慧珍没有感觉,二泡一听,心里默默算着账,这么多年,他当然知道废品收购部的利润是多少,心里的狂喜掩饰不住的呈现在脸上:“小月,这,这,这也太多了!” “就这么定了。二泡叔跟了我这么多年,也该独立出来打拼了。不过我要告诉你,这是打着我小月的牌子,做的事帮扶贫困生的善事,你千万别出幺蛾子!我可是能随时收回的!” 二泡捣蒜似的直点头:“小月,你二泡叔虽然犯浑,但是也知道好歹呢。你待我这么好,二泡叔怎么会坏你的事?” “这个收购部要搬走,放在芙蓉楼实在不像话。我在护济桥那儿建一个废品收集分类场,建好后,你们就搬到哪里去住,这里不适合再收废品了。” 小雅拉着慧珍的手:“妈妈,妈妈,我们能不搬走吗?” 小月弯着腰捧着她的小脸:“小雅,什么时候想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玩,芙蓉楼随时欢迎我们的小雅公主!” “远秀表姐。” 远秀正十分失落坐在角落里,听到小月叫自己,抬起头来。 “这段时间,二泡叔独立做废品站这件事情,他们现在人手不足,你多多帮帮他们。你比我聪明,帮他们拿拿正(把握原则方向),出出点子。”小月诚恳地说。 远秀一听,气不打一处来,原来还是给小月打工,现在变成了给二泡打工。她一下子就炸了:“我比他们聪明,那为啥这件事情不让我去做?他是你的堂叔,我还是你的亲表姐呢!” 小月没想到远秀突然发飙,连忙说:“表姐,二泡叔毕竟跟了我这么多年,而且这件事情他们比你熟悉,这件事情我肯定会先考虑他们,大家相处这么长时间,不要为了一点蝇头小利伤了和气。我以后有什么好事,再安排给你。” “我不是小孩子,大家这个分股份,那个得企业。个个都吃香的,喝辣的,就我,你画个饼子给我充饥。小月,我算看穿你了!”远秀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扔,双手掩面,哭哭啼啼跑上楼去。 小月愣住了,正准备跟上楼去,张世和拦住小月说:“秀秀从小就任性,你不要和他一般见识。这会正生你的气,还是我去吧!”张世和叹了口气,上楼去了。 慧珍忙说:“小月,要不,你就给她吧。我们现在的日子能过。我和你二泡叔在你这打工,屋里还种的有田,比起罗店的其他人来说,我们就是掉到天堂里了!” “这种不为别人着想的臭脾气,不能惯她,不然将来成个么样子的人!慧珍婶婶,你别管! ”二泡一听慧珍这么说,一直在她的后面扯着衣角,听到小月这么说,这才放下心。 这时候,小月冷静下来了。远秀的事情,只能让她自己冷静地想去,如果想不通,那就只好让她走人。虽然小月也不想闹到这一步。 小月听说小天这个周末回来了,找了自己三次,都没有找到。小月这几天实在是太忙了。收购站暂时没有钱,只能搭建几间棚子,临时使用,条件远不如芙蓉楼。好在二泡叔、慧珍婶婶都知道,今后的收入会很可观,所以不介意,只有小雅很不高兴。 最难的事情是加工厂选址的事情,齐副县长不管这条线,让她去找城建委,企业用地审批归他们管。开头还算顺利,到后来卡到城建委下面一个二级局规划局刘副局长那儿了,也不说不能办,先是说这里差一个章,然后那里差一个证明,也不一次说清楚。等到所有的手续齐全了,又是今天要研究,明天要协调,后天要请示。每次态度倒是很好,让人挑不出毛病。搞得小月哭又不是,笑又不是。 方山北和张世和在外面买的木材都运回来了,可是加工厂的选址八字还没有一撇,只好先把木材卸到芙蓉楼天井暂时存放着。 小月这段时间焦头乱额,实在没有心情再跟小天玩这种相互虐心的游戏,她把自己正在做的和准备做的事情,写了封信说给小天听,末了,告诫小天珍惜时间,好好学习。 第五十三章 收购家具厂 小月从规划局回来,筋疲力尽,看到门口停放的那辆熟悉的永久自行车,顿时精神抖擞的走进芙蓉楼。 果然,堂屋坐着齐副县长,廖老师、方师傅、沈老师正陪着齐县长喝茶聊天。 “齐伯伯,您来了!”小月高兴地伸出双手,紧紧握着他那宽大的手掌。 “来来来,我已经喝了三杯茶了,就等着你回来,企业用地审批下来了吗?” “还没呢。”小月情绪低落地说。 “那正好,我这正有事请请你帮忙。”齐县长说。 “齐伯伯,我能帮您什么忙呀?”小月有些不解。 齐县长说:“我现在分管企业。现在好多县办企业经营管理不善,濒临倒闭。怎么盘活这些国有集体的财产,安置下岗职工,是政府头疼的事情。这不,安济县家具厂是城关镇的一家企业破产了,我们想变卖这家企业的厂房设备,用来安置下岗职工,偿还部分债务。小月,你有兴趣吗?” “哎呀,齐伯伯,太好了。这些厂房、设备,我们拿过来就能用,节约不少时间呢!” “如果你能帮助我们政府,解决这些下岗职工的安置问题,我们考虑给你提供贷款和税费减免优惠。”齐县长期待的说。 小月为难地说:“齐伯伯,我已经招聘了三十个木工师傅,正在培训。我们用不了这么多人呀!” 齐副县长动情地说:“一个工人下岗,影响的是一个家庭。这个家具厂,已经有三十二年历史,有好多技术精湛的木工。小月,齐伯伯求你,你能用一个,就等于帮助政府解决一个下岗职工家庭的困难。” 小月也有所触动:“齐伯伯,我也是苦出身,有很多人帮助我,这才走到今天。好,我明天安排方师傅和我舅舅去招聘,合格的,我都留下。” 齐县长激动的站起来:“好,谢谢你,小月。明天你到家具厂来,洽谈收购和招聘的事情。” 小月把这家家具厂盘下来了,厂房加上储存的木材,以及加工设备,总共花了四万五,几乎花光了小月手头所有的钱了,芙蓉楼吃饭都成了问题。 另外,从家具厂招聘了二十个工人,加上原来招聘的,总共五十人。培训期间,工资减半,每人是三十元,一个月就得一千五,这还不算生活费,好在现在生活费还算便宜,尤其是猪肉,预料的肉价大跌终于是发生了。不过,小月没工夫高兴,好多事折腾着她,订单没有见到一张,每天都得近百块的开销。即便是接到订单,这买材料得花钱,发工资得花钱,运输也得花钱。而且,小月还不知道这个订单有多大,是不是能养活这么多工人。小月这才知道自己肩上的压力,如果三个月没有收入,这个刚刚挂上招牌的小月家具厂,也会像安济家具厂一样破产。 二泡、慧珍他们已经搬出去了,远秀还在赌气。小月被烤的外焦里嫩,可是人前人后,还得装出自信满满的笑脸。培训班在芙蓉楼内两侧的厢房内,按部就班的进行着。培训班所有的后勤管理工作,小月都承担下来,忙得像风转,连走路脚下都带着风。自己所有的柔弱,都留在晚上的被窝里,在噩梦中惊醒后,茫然的摸着自己“砰砰”跳动的胸口…… 这时,小月多想有一个坚实的臂膀可以依靠,她想起小天,自己背着冰棒箱子屁颠屁颠跟在他屁股后面,虽然前路茫然,但是,有师傅在,自己就觉着很心安。什么时候,小月只是在玩起虐心游戏时,才想起小天了? 早上昏沉沉打开房门,一缕阳光直刺双眼,小月眯上眼睛,正要用手去遮挡光亮,一个高大宽阔的身影站在他的面前,依然是木然的表情。 “这个拿去用吧!”山北递过来一个报纸包着的纸包。 小月知道,这是史经理给方师傅购买屏风的定金:“这是你们的钱,我不能要。” “爷爷说了,既然我们是用工钱入股芙蓉楼股份,那么这些也是工钱,我们不能要。再说,你说我们是合作,合作要公平。我想,除了公平,还需要共同承担,不能难处你一个人扛着。” “好,山北哥,就算小月欠你的!”小月感到,这初升的太阳照得人暖洋洋的。 山北咧开大嘴,憨厚的笑了。 “小月呀,你得安装一部电话,不然,老是要我这么大老远,飞来飞去的!”史经理一来就抱怨。 “不瞒您说,我这儿都快揭不开锅了,哪有钱安电话。”小月有些歉疚。 “会有的,面包会有的,钱也会有的!”史经理招招手,司机递给来皮包,史经理拿出一叠纸张,“这是我最近签下的一批合同,你看看。” 小月接过来一看,嘴巴张开的能一口吞下一个鸡蛋,好大的一份订单!将近两百万! 原来觉得招了五十个工人,有些多,这样看来,可能缺口还蛮大。 小月松了口气,把订单交给方师傅。 现在该是方师傅为难了。 这批订单,屏风,隔断,雕花窗棂,这些都是细活,对这批工人是个考验。关键是,要仿制一个完整的芙蓉楼! 对那些小件的工费,方师傅没什么意见,他对仿造芙蓉楼的价格,皱起眉头:“这个价钱,年前还行,现在物价涨得厉害,尤其是上等的紫檀。价格的上涨,这对小件影响不大,毕竟这些消耗的材料不多。但是,像这个芙蓉楼,消耗的木材量巨大,而且都是三十年树龄以上的木材。” 史经理说:“原件卖一百万,仿造对半,我以为这个价钱很公道的那。” 方师傅说:“听我师傅说,芙蓉楼建造,共耗纹银二十五万两。那个时候,无论是工钱还是木材的价格,都比现在便宜。你想想,折合现在的钱,该是多少?” “那就把木料搞次点,外面好看,就行了哇。” 方师傅把这份合同一丢:“这样的活,你找别人吧。我是手艺人,我拿出来的活,要对得起我的良心,不能等我死了,别人还在骂我。” “那,老师傅,这得多少钱?” “最少八十万,而且,工期一年,无论如何也做不下来,木材锯开后,还需要阴干,以后才不会开裂。整个工期,最少也得三年。” 史经理从皮包里掏出来一部大哥大,“叽里咕噜”不知道说了些啥,挂断电话,问方师傅:“客户问,是不是和模型在材质和工艺上,都是一模一样?” “那是当然。” “客户答应了老师傅的条件。如果满意,他说,还另有心意。他马上打五十万货款过来,剩下的,等你们交货时付清。把你们的账号给我。” 方师傅和小月面面相觑,什么是账号? “哎,到银行开个账户嘛!” 第五十四章 沈洗尘 小月一到家具厂,就听见山北大吼大叫,一个木头人变成了暴怒的狮子,整个车间都停下手中的活,茫然无措的望着他。 小月来到山北身边,轻声问道:“怎么了?” 山北涨红了脸:“这哪里是在做家具,分明是在糟蹋木材!” 他指指地上的横七竖八的东西:“你看,你看,这是些什么东西,完全不能用!这堆木料,全都废了!” 方山北跟他爷爷一样,平时什么事情,好像都不怎么上心,但是,到了他们的专业,那是眼睛容不得一粒沙子的。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这些人都不能用!”山北点了几个人,这些人垂头丧气的望着小月,眼光里流露出一丝期待。 小月看着他们的眼神,心里有些不忍:“我们本来就缺人手,能不能留下,让他们再练练?” “还要怎么练?这么简单的活,已经练习了一个多月,还要怎么练?”山北不依不饶,连小月的面子都不给。 这时,一个穿着蓝布工装,胸口印有“安济家具厂”几个字的中年人挤到小月的身边,他一路过来,都有人给他打着招呼,其中,还有些不是原来安济家具厂的职工。刚才几个挨训的工人就像是看到了救星。 “沈师傅。” “沈主任。” 小月看得出,这个人在大家心中的地位。 “您是——” “我叫沈洗尘,原来是安济家具厂车间主任。我能单独跟你说几句吗?” “好,”小月把他领到家具厂原来的办公室里,“请讲。” “方厂长技术是没的说,但是管理不是他的强项。安济家具厂垮了,你们能拿到这么大的订单,我看到了这个场子的希望了。可是,如果这样子搞下去,我怕这个场子也搞不长。” 小月从开水瓶中倒了一杯开水,端到沈洗尘面前:“您接着说。” “原来的厂长是个外行,做事不中,管人很有一套;现在的厂长,做事有一套,管人却不中。我在这个厂子二十多年了,有感情,我不想这个厂子又这么垮掉。” “您说,该怎么管?” “用人要根据每个人的能力分工,技术好的,去做镂空雕花;像刚才技术差的,让他们开料、放坯。要人尽其用,分工协作。当然,技术不好的,也应该在待遇上有所区别,激励他们上进。”沈洗尘说,“有些话,我总是忍不住要说,虽然总是不讨好。说不说,是我的事,听不听,那是你们的事。” “你这是为了我们厂子好,我为什么不听?”小月诚恳地说,“您等会,我商量一下答复您。” 小月出去找方山北嘀咕了半天,进来对沈洗尘说:“沈师傅,我把这个厂子交给您管,您愿意吗?” 沈洗尘没有小月期待的热烈,他沉思了一会,慎重地说:“你能给我多大的权力?” 小月说:“这个,我刚刚跟方厂长谈过,将来他担任主管技术的副厂长,负责产品设计和验收,其他的工作,都交给你!” “包括原材料采购、定人定岗、工资核算?” “都交给您,我们只是负责审核。工资我们核定总数,高出市面上木工收入的百分之五十。具体的分配,由您决定。今后,我们不参与工厂的日常管理。”小月说完,期待的望着沈洗尘。 “你既然这么信任我,那我就好好干。” 小月伸出手:“我们都很年轻,需要您的帮助。有什么需要,跟我们说一声就成,我们做您的后盾。” 沈洗尘紧紧握住小月的手。 第二天,小月到家具厂,就发现明显的变化,整个厂房井然有序,各人忙着个人的事情,连小月进来,大家都没有抬头。跟在后面的方山北刚才还不服气,进到车间,自己也感到了差距。这个集体企业,几十年积累,还是很有底蕴的,不光有技术人才,也有管理人才呀。 正在忙碌的沈洗尘见到他们进来,连忙迎上前。小月伸手,沈洗尘忙摘下手套,跟小月握手。 “沈厂长,昨天我们商量,每月开您三百元工资……” 小月还没说完,沈洗尘连忙说:“这,这太多了!工厂还没盈利,还需要往里面投钱……” “我今天来一看,这个工资确实需要考虑一下。”小月回头看了一眼方山北。方山北对她点点头,意思是由小月做主。 “那好,我现在宣布,沈厂长每月工资五百元,年终按照工厂利润的百分之五作为奖励!” 沈洗尘嘴巴张得大大的,这符合小月的预期,但接下来—— “我能不能先支取三百块。”沈洗尘摸着头,不好意思地说,“前段时间家具厂效益不行,一直没发工资,我爱人也下岗了。我女儿在美院读书,学费高,还要什么炭笔、纸张、油彩,用度挺大的。” “行,我手头没有带着钱,等会您到我那儿把第一个月的工资领回去。您爱人原来是——” “啊,和我一个厂子,食堂的。” “那好呀,我都成了火头军了,正想找个人替替我呢!” “那我不把厂子开成了夫妻店了?” “夫妻店就夫妻店,只要搞好了,叫什么店都行!”小月笑着说。 这个夫妻店开得还是相当不错,小月到食堂吃过几次饭,味道还很不错,一点不像大锅菜那么粗制滥造,又精细,又干净。后来细心的小月发现,沈洗尘的爱人秦凤池每每都是等工人都吃完后,才自己开始吃饭。小月问她,这是为什么。她回答说,怕职工不够吃,又担心浪费。总担心这个量把握不好,如果差点,自己就少吃点。 像这样的食堂管理员,应该提高待遇。小月问沈厂长,到底开多少工资,沈厂长回答说:“我们已经约法三章,工厂内部管理,我全权负责,这是我职权范围内的事情,你无权过问。” 到了月底,细心的小月查了一下报表,秦凤池的工资:十五元。 一个人负责全厂五十多人的生活,还安排的又节约,大家又满意。沈厂长居然只是给这样的待遇。小月很生气,亲自到厂里宣布,今后食堂划归办公室亲自管理,秦凤池的工资直接由自己开支,每月和小月的工资一样,一百元。 第五十五章 钓金龟 小月一直把远秀给晾着,没有给她安排任何事情。远秀也赌着气,没理小月。张世和几次想厚着脸皮求小月,终于忍住了,没有开口。 远秀当起了方副厂长名副其实的“贴身秘书”,方厂长到哪里,她就贴到哪里。方厂长坐到他的工作台上,她美其名曰跟着学技术,趴在他身边,用她丰满的胸脯有意无意的往方山北的胳膊肘上贴。即便是隔着几层衣服,这丰润的弹性,也把方山北搞得心猿意马。这几天的活,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方山北连自己都不满意。看着方山北面红耳赤的尴尬样子,远秀心里还是很得意。 她就不明白,自己哪点比小月差了?论眉眼、论长相、论皮肤、论肤色、论心眼,小月哪点比得上自己?自己比她水灵多了,可是身边的男人,都往小月身边凑,拉都拉不过来,小天是个大学生,父亲又是县长,多好一个金龟婿,被小月抢先一步。她按着书信上的地址,给小天写了一封信,说小月和山北好上了,结果他在报纸上发表了一组摄影作品,清楚明白的向小月表达爱意,小月呆呆傻傻,居然不知道。可是给自己,却连一封信都不愿意回,让远秀失望了好几天。把小天勾走了也就罢了,还跟山北若即若离的搞**,搞得山北一门心思,也都在小月身上。吃着碗里,盯着锅里,什么好事都要占尽。一想到这,远秀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山北,虽然呆头呆脑,但是有一手好技术,跟给他,应该一生不用愁吃喝了,虽然不如小天潇洒倜傥,可明显是一个实用型暖男。于是,远秀发起了一波又一波的魅力攻势,连在一组当组长的父亲张世和,都感觉到女儿在追着方山北。不过他觉得,这也是门好亲事,山北是个不错的男孩,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纸。只要你不反感我,我总有俘获你爱心的那一天,这点,远秀还是很有信心的。 一拨拨攻势似乎也没有达到“攻城拨寨”的效果,难道这个方山北就真如小月所说的“木头人”? “木人也有土性子”,忍了多时的山北终于是爆发了:“你离我远点!” 这声音有点大,语气也有点凌厉。 这是在车间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远秀突然觉得自己的头发、脸上、衣服上,到处都挂着眼珠子,抖都抖不掉。她愣了半天,突然“哇”的一声哭了,捧着自己的脸,跑出了车间。 山北埋头做着自己的事,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这段时间,小月也不是不知道远秀表姐在追方山北,她有种轻松地感觉,让山北感情有寄托,自己与山北的关系就好相处了。今天闹了这一曲,满世界都知道了,当然,小月也知道了。 晚饭,远秀没有出来吃。小月看看山北,想了解他的态度。山北扭头吃自己的饭,装作什么也没有看见。小月只好自己去劝远秀。 “我就知道,知道你会来看我的笑话,你就见不得我好。现在,我倒霉了,我丢脸了,我没人要了,你高兴了吧!” 远秀蒙着被子“呜呜”的哭着。 “表姐,我小月在你眼里难道就是这样的人?” “什么样的好男人,你都想抓在手里,你都有了小天,你为什么不把山北让给我?” 小月给气笑了:“表姐,山北是我什么人,我说让给你,他就跟你走?如果是这样,我这就叫他来,我把他让给你,怎么样?” “我知道呢,他一门心思都在你身上。” “是不是在我身上我不知道,但是,你们明明知道,我和小天好呀!”小月语重心长地说,“表姐,你莫老想着靠别人、靠男人,真正靠得住的是自己。” “你不就是靠着别人混得风生水起的?女人不靠男人靠谁去!” “是,别人帮过我,但我从来就没有想着去靠别人!女人就不是人?女人比男人差点什么?你聪明,把聪明用在正路上。你自尊,别人才会尊重你。贴上脸求别人,顺着杆子往上爬,别人会看得起你?” 这句话打到了远秀的痛处,她越想越觉得小月这句话有几分道理。自己不就是放下脸皮往别人身上贴,才被人瞧不起吗? “起来,越是痛不欲生,别人越是得意,你越是满不在乎,他反而可能心生愧疚。自己活的好好的,活出个人样来,你瞧不起我,我还瞧不起你呢!”小月一把揭开被子,把她从床上拉起来。 远秀起床,洗了把脸,化了个妆,精神抖擞的出了门,只是眼圈还是红红的。 芙蓉楼的晚饭开始了。山北自顾自吃着饭,一副木然的表情,似乎啥事都没有发生。远秀不见面倒好,一见面,又气又羞。 小月看着远秀情绪不好,忙找话岔开:“表姐,你比我聪明,你帮我想想,这个芙蓉楼,我们不能就这么空着,应该让它发挥一点作用,但是,又不能冒着损坏它的风险。我想过办餐馆,烟烧火燎的;办旅社,人来人往。再加上地点太偏僻,我觉得都不妥。” 沈老师说:“是啊,芙蓉楼建起来,也不是为了看的,原来不就是绸缎庄嘛!” “你设计一个经营方案,这个芙蓉楼将来就由你来经营,我相信你的能力。”小月说,“但是,这个项目,必须我们三方都同意,并且,我们还要随时检查安全情况。” 张远秀一下子看到了希望,兴奋的点点头。 第五十六章 高参 “叮叮叮” 小月被一声声急促的铃声惊醒,她习惯地从枕头底下掏出小闹钟,按了一下,到头便睡。可是,这铃声还是不屈不挠响个不停。小月把把闹钟拿出来,端详了一会,发现不是闹钟在响,这才意识到,这是电话铃声。 小月慵懒地拿起电话:“喂,您是哪位?” “小月,你怎么才接电话?” “我还没睡醒呢。” “懒虫,我都操场跑了五圈回来的!我挂了,你打过来。” 话筒里传来“嘀嘀”的忙音。 这个死小天,每次打了电话就挂断!再挂断,我不理你了!小月生气的想扔了话筒,可是,过了一会,又忍不住,把电话拨过去。 “你怎么才打过来?”小天不满地说。 “谁让你挂我电话!”小月更不满的怼回去。 “罗大老板,您是大老板,我是穷学生,好不好?我买张电话卡容易吗?那可是十份红烧肉!说说我现在就流口水。你说,我能不省着点花吗?” “你就哭穷吧,不打电话,你不更省钱,天天红烧肉、回锅肉。” “哎,你怎么知道我们食堂还有回锅肉?可好吃了!到我学校来玩,我请你!” “得了吧,你精的似鬼,还不是你请客,我出钱。” “你讲点道理好不好?我可是早就请过你的,油饼加豆浆。” “还说呢,你请我,豆浆油饼;我请你,就回锅肉。果然是财经学院的高材生,这账算的!” “我的罗大老板,那时候是什么物价,现在是什么物价?你别这么小气好不好?” “我不小气,能成大老板吗?” 公司的电话,都快成了小月煲电话粥的专用工具了。 小月担心晚上会有工作电话,和小天约定,只能早上打电话,因为她知道,这样的电话往往一打就是没完没了,说的时候觉得有滋有味,回忆起来都是没有营养的废话。 不过,小月今天的确有事情要说。 “师傅,你给我出个主意,这芙蓉楼不能老这么空着,我想利用起来。” “你想钱都想疯了,现在还不够你忙的?” “不是,我想让你给我表姐出谋划策。” “怎么,又把你表姐往我的怀里推呀?” “美得你!我这么漂亮的表姐又不是没人要!” “那你是要考验我呢,还是送给我做你的替代品?要是考验我,那没有必要,你知道我的,意志特别不坚定。如果送给我做备胎,除你之外,我已经准备了一百个备胎了,多一个少一个,无所谓的。” “好吧,我就不考验你了,你就交代你的一百个备胎吧,不交代清楚,今天就不准吃早饭了!”小月佯装生气,娇嗔地说。 “这一百个备胎,她们都同名同姓,叫罗小月!” “就你嘴甜,哄死个人!”小月嘴上说他骗人,心里却是美滋滋的。 电话那头传来:“小天,上课了!” “好,我来了!乖乖,早饭都还没吃,又要饿到中午了!挂了。” 电话里又传来“嘀嘀”的忙音,小月坐在那儿,半天都没舍得放下电话。 哎,正事才说了一句,废话一大堆! 可是,这是废话吗?怎么每次说了这些废话后,自己一天就像是充满了电,浑身有使不完的劲? 中午,正在堂屋吃饭,电话又疯狂的响个不停。 “这是谁?吃饭都不让人安生!”小月起身站起来。 “还能是谁,不是他又是哪个?”远秀酸酸的说,她有意无意望了山北一眼,明确无误的传达着挑衅的意思。心里想,你不也和我一样,嘚瑟什么! “我在小刚这儿,我给你找了个高参!他刚才有个想法,我觉得很不错!我挂了,你打过来,我让小刚跟你说。” 看来小天还真把自己的事当事,早晨刚跟他说的事,中午就跑到戏剧学院求援去了。 “小刚?”小月把电话拨过去。 “我还只是一个初步想法,还不成熟。”那头的小刚谦虚的说。 “小天都说好,那肯定差不了。” “那是当然,你师父是什么眼光!要给策划费哟,我的罗大老板!”小天抢过电话。 “好,奖励你一张电话卡。” “小气!小刚,把你的主意烂在肚子里,也别给她!” “我不给她,小月不杀我,你都要杀了我!”小刚的声音。 “我这是给小天的奖励。小刚的策划,先拿来,我按质论价。”小月说。 这个电话打了将近一个小时,堂屋里只剩下山北和远秀两个尴尬人。山北一如既往拿着根木头,在雕刻着什么,远秀坐立不安。想离开这儿,又隐隐约约听得出,小月这个电话跟自己有关;不走吧,和山北呆在一个屋子里,又很尴尬。几次走到门口,又折返回来。 “表姐,你还在这儿?正好,我有事跟你说。”小月兴奋的对远秀说,“小刚来电话,谈了他对芙蓉楼利用的一些看法,我觉得还不错。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远秀一听说是自己的事情,顿时来了兴趣:“小月,你说。” 小月把小刚的设想,简单给远秀作了介绍。 这个芙蓉楼主要承接高端婚礼,引进安济剧团作为合作伙伴,将整个芙蓉楼打造成一个舞台,每个空间表演男女主角从相识、相恋,到步入婚姻殿堂的全过程。东厢房以男方为主线,西厢房以女方为主线。最后在堂屋交汇,上演戏曲中符合男女主角实际的婚恋的经典片段,如《西厢记》《梧桐雨》《牡丹亭》《长生殿》《天仙配》等等。每个表演的空间打通,以自助餐为主,来宾可以自由穿行各个空间,本色参与表演,或者观看表演,或者在廊下休息。最后,男女双方,女方在西厢待嫁,男方在东厢迎亲,都按照表演者的服饰入场,完成中式婚礼的拜堂成亲的仪式,在亲友的簇拥下入洞房。 他还设想,设计一个女方调羹汤,孝敬男方父母,答谢亲友的环节。 小月和远秀头顶头,十分投入的探讨,她们觉得创意不错,但是操作起来还是很有难度。她们探讨了这里的很多细节。等到她们结束谈话,才发现山北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第五十七章 策划 占新队长托人带信,让小月回罗店一趟。 罗顺把能出栏的猪都卖了,猪仔也卖了,正是猪价最高的时候出手,猪场还是赚了不少钱。不过,猪场十来头架子猪,离上膘还得一两个月,罗顺舍不得卖,结果都砸在手中,养了几个月出手,还不如卖架子猪划算,饲料、人工都白白耗在里面,罗顺肠子都悔青了,后悔没听小月的话。 好在,罗顺把鱼塘照顾的很好,丰收在望,村上人们对罗顺还没啥子意见。 小月走到鱼塘旁边,一条大黑狗“呼”的冲出来,冲着小月直吠。身边的二叔连忙喊:“小黑,瞎了眼,自己家里人都不认得?” “小黑都长这么大了!” 二叔憨厚的笑着说:“小月,你回来少,连狗都不认得你了。” 小月歉然笑了笑,从二叔手中接过投料的木桶,朝鱼塘扔了几把鱼食,池塘里的鱼欢实的抢起来,掀起一阵阵浪花。 队长叫小月回来,有两件事。一是村里占新自认为自己年龄大了,脑壳不如年轻人活泛,想让位给青年人。还有一件事情,国家出台政策,把山林荒地池塘等的产权承包给农户,占新想征求一下小月的意见。 现在公社改为乡镇,生产队变为村。罗店选了村支书,罗占新被选为村支书,村里需要选一个村长。占新在村里摸了底,小月呼声最高,连张屠户都提议请小月回来当村长。所以,占新把小月叫回来。占新也是知道,小月在城里还有一大堆事情,不可能兼顾到罗店村的事情。 “小月,你的意见,村长谁来搞?” 小月想了想:“建国叔。” “嗯,这个娃脑壳活,私心也不重,就是太年轻,有点懒,办事也有些冲动。” “五大爷,小月还更年轻呢。” “不一样,不一样呢。”占新队长说,“你历练这些年,虽然年纪并不大,但是比建国老道得多,要是你来搞,我最放心,可惜哟!” 说的小月都有些心动,可是眼前手头的事情还冇得头绪,自己分身乏术。 “算了,算了,不为难你。除了你,我也觉着建国还不错。我做做工作,让大家选他。” 选举结果不出人们意外,小月婉拒了大家的好意,最后罗建国高票当选村长,张志浩、罗顺选入了村委会。 罗建国当选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来找罗小月:“你不当村长,但是,你一定要当好村里的顾问。小月,大家都说,要把山地分了,你说说,是分还是不分?” 小月想了想,慎重地说:“分还是要分的,这是政策,也是大家的呼声。” “我还以为你主张不分呢。” “分开之后,每家种不了几棵树,如果种果树,又难以管理。没有规模,也就没有什么效益。” “我也是这么想的。” “我的想法,所有权,按照每户的人数分配,但是经营权,收回到集体,我们种植果树和茶叶,收入按照各户的面积算作股份,分配给大家。” “这注意好。”建国说。 “这果苗、茶苗的引进,技术的学习,包括后期管理,还有好多事情。好在我们有办养猪场的经验,按照这个方法去办,走出去,请进来。” “嗯,我这就物色人选,送出去学习。”建国说,“估计还得第二次集资入股。” “有了上次的成功垫底,这次应该会顺利得多。” 一下火车,“铁哥们三人组”带着大包小包直接来到了芙蓉楼,小月早早就接到了电话,等在门口。 “小刚、小夏、小天。”小月一个个打着招呼。 “饿坏了,有什么吃的,快整点来。”小天一点都不把自己当外人。 “都准备好了。远秀姐,这是你的客人,还不出来迎接!” 三个人放下了行李,坐到堂屋的桌子旁,远秀系着围裙,端出满满的一桌子酒菜。 “还有人呢?”小天问。 “都吃过了,这专门款待你们这些贵客的。”小月说。 “那我们就沾小天的光了。”爱开玩笑的小夏说。 “哪是沾我的光,我都是沾小刚的光呢。”小天指着小刚说。 小刚狼吞虎咽吃着,一听到小天的话,赶紧放下碗筷,从书包里掏出厚厚的一叠:“这是我的策划案,有好多和原来不一样。我们吃着,你们先看看,我们吃完了,再一起聊聊。” 小月和远秀接过策划案,认真读起来。这个方案明显是经过长期的思考,比上次的想法有了很大的变化,连可操作性都考虑到了。 第一个阶段,考虑到来宾来的有早有晚,将女方来宾安排在西厢;将男方来宾安排在东厢。这段时间,由聘用的演员分别表演男孩和女孩成长过程中的某些有意义的片段,来宾既是观众,有些实际生活中出现的人物,也作为本色演员出演,参与其中。看完一方表演的,如果有兴趣,还可以去看另外一方的表演。 第二个阶段,从门厅、天井,到堂屋,由男女双方表演他们从相识、相恋,到结婚的爱情发展过程。演员助演,宾客参与。其他来宾在游廊观看。 第三个阶段,由演员出演,演出古典或者现代戏剧中婚恋的经典片段,最后的亮相,是这次婚礼的主角,身穿演出服装带妆出场,让来宾误以为是结婚的两人演出的。 第四阶段,女方送亲,男方迎亲的场面。演员助演,亲人本色出场,按照司仪布置的程序,表现女方的不舍,男方的喜庆。最后汇聚到堂屋,完成拜堂成亲的仪式。 整个婚礼过程,不安排传统的酒席,以自助餐的形式,将食物,包括酒类、瓜果,摆放在两厢靠墙的桌案上,由宾客自由取食。 “呀,太棒了!”远秀尖叫。 “这可是小刚花了不少心思呢,罗大老板,你怎么酬谢我们的大艺术家?”小天说。 “有,有,不会亏待我们的大设计师!”小月从自己的房间里拿出一个纸箱,双手捧到小刚的面前。 “我看看。呀,原装三洋!”小天大叫,“我也要!” “你也有哇。”小月从口袋掏出一个卡片。 “还真是电话卡呀!不要这么小气,好不好?” “那你还要点什么?” 小天痞痞地坏笑着,望着小月俏皮的嘴唇。 “美得你!”小月从他坏坏的笑容里读懂了他的意思,害羞的擂了小天一拳。 第五十八章 公益婚礼 “小刚,你真聪明,怎么想出了这么一个好点子?”远秀一脸夸张的表情,讨好地问小刚。 “我们学校戏曲理论课袁教授说,戏曲来源于生活,也要回归生活。服务生活。现在的戏曲与人们日常生活产生了时空的隔离,这是戏曲没有生命力的原因。我是学戏曲的,我就在思考如何让戏曲回归生活,服务生活。当时我就想到,现代生活中,婚礼是最需要仪式感的,戏剧正好在这点上能够满足人们的需求。而戏剧又能够美化生活,营造一种浪漫美好的氛围,提升婚礼的艺术气息。” 看着远秀越听越不感兴趣,小刚意识到自己对牛弹琴了,转过头来对小月说:“我当时只是萌发了这个想法,是你提出这个问题,让我仔细的思考了戏剧与现代婚礼的结合方式,说实话,不是你感谢我,而是应该我感谢你呢。” 小夏说:“你这个点子,在火车上我听到你跟小天谈起,创意不错,连我都想将来有这么一个婚礼。但是,要实现这个设想,难度也不小。” 小刚说:“这个事情我也想过,暂时只能跟安济剧团合作。现在没多少人看戏,剧团很不景气,如果能够给剧团带来一定的效益,应该有合作的空间。这个事让我老爸去联系,他是剧团的编剧。” 小月插话说:“这样的婚礼花费不少,安济有几个人办的起这样的婚礼?” “你没有走出去,眼睛就只盯着安济。这是高端消费,自然要在更大的范围去寻找客户。”小天说。 “这个我也想过了,”小刚拿出一张报纸,递给小月,“你看看。” 这是一张半年前的报纸,有一则通讯,题目是:我爱你肢体健全,更爱你灵魂高贵。讲的是,一对即将毕业的青年,在街头相约。男孩手捧着鲜花,准备在毕业前向女孩求婚,他看到女孩从马路对面走来,高兴地迎了过去。这时候,一辆车子醉醺醺地从男孩侧后方冲过来,女孩猛地扑过去,把男孩扑到,躲过了一劫,女孩膝盖以下,被车轮碾碎。 后来,男孩到病房向女孩求婚,女孩说:“爱情不是感激,爱情也不是怜悯。你走吧,找属于你的幸福。没有双腿的我,也会走好我自己的人生。” 男孩说:“是,我是感激你,我也怜悯你,但是,我更爱你!我爱原来肢体健全的你,我更爱现在灵魂高贵的你!” 这番爱情的表白,把在场的护士感动的不能自已。 这件事情,小月也曾听说过,今天重新读这篇报道,仍然心潮澎湃,她不由自主的想,如果小天在这种情况下,自己也会毫不犹豫冲上前去,哪怕是付出生命的代价。小天也会像那个男孩一样,也这样向自己求婚吗?如果是这样,那么自己就太幸福了!想到这里,她不由得看了小天一眼。 小天也不是神仙,哪里懂得小月此时的心思?他也没有看过这份报纸,以为是征求他的意见,于是轻轻地摇摇头,表示他不知道。 小月以为是小天不会作出那个男孩的选择,心里颇有些落寞。 看着小月不做声,远秀小月没看明白,把报纸抢过来,草草的看了一遍,把报纸一抖:“这和我们的事情,有毛线的关系!” 这么一闹,小月回过神,何必为了假设的问题苦恼自己?她把思绪抽了出来,突然灵光一现:“啊,我知道了!” 小刚笑着说:“我就知道,小月冰雪聪明,肯定一看就明白了。” “你看出什么了?”远秀有些不服气,她一向自认为自己比小月聪明,自己没看出来,小月还能看出来? “这是小刚做的宣传策划,用一个公益婚礼吸引媒体关注,为我们免费宣传。是这样吗,小刚?” 小刚点点头。 小月和小刚带着厚厚的一大叠婚礼策划,登上了去省城的火车。这个策划案是小刚和他父亲肖参商熬了三个晚上搞出来的,小月还没有看过。 一上火车,小刚就倒在靠背上“呼呼”的睡着了,这些天他太累了。小月趁着这个时候,仔细地看着他的策划方案。这是一份详尽的方案,小刚用了心思。里面有芙蓉里的介绍,婚礼的流程,舞台的布置,角色的设定,各个分场的设计,服装灯光,来宾的接待,菜品的介绍…… 最精美的部分,是小刚亲手绘制的男女主角在婚礼流程中几个环节的效果图。唯美的画面,浪漫的氛围,欢乐的场景,让小月也似乎代入其中。 小月合上书页,手掌按在上面,久久不能平静。她感激的看着小刚,小心地把小刚的棉袄向上拉了拉,看看蜷缩在靠背和车窗的夹角里,酣然入睡的小刚,头部向后靠着,长长的头发耷拉在前额,闭着眼,睫毛显得很长,脸上的轮廓有着女孩般的柔和,鼻梁直挺,嘴唇似乎有点合不拢,微微露出整齐的白牙,自然地带着一丝微微温和的笑意。小月有一种把小刚头发捋捋的冲动。 小刚的眼皮急速的跳动,本想还装会儿,自己终于忍不住笑起来:“小月,看够了没有?没见过像我这么帅的帅哥吧?” 小月有种偷窥被人发现的尴尬,羞涩的抿抿嘴唇:“你醒了?谢谢你,小刚哥!” 小刚挺直身子,脑袋向后一甩,刚才有些桀骜的头发,驯服的飘向脑后,有些歉然地说:“实在是太困了,刚才不知不觉睡着了,你帮我盖衣服时我就醒了。怎么样,小月?” “看过之后,我都有一种想马上结婚的冲动!”小月激动地说。 刚刚还在期待着小月的赞扬的小刚,听了这句话,目光变得有些空洞,也有些茫然。他侧过身子看着窗外,看着一排排向后面急速倒着的树木,口里喃喃说道:“这几天,我也是带着这种心情在设计这个婚礼的。” 两个人都不说话,各人想着各人的心思,只剩下火车“咣当,咣当”的响着…… 第五十九章 春雨夏荷 费尽周折,小刚、小月终于在省人民医院康复科,见到了这个感人的故事主角樊春雨和夏荷。 “我是小刚,她是小月。听说你们要结婚了,恭喜啊!”小刚手捧着鲜花,递了过去,“我们公司想免费为你们举办一个别致的婚礼。” “谁告诉你们的?我们不想被人打搅,这件事,我连陈记者都没说!”夏荷一脸不高兴,她没有去接小刚递过来的鲜花,一时间僵持在这儿了。 樊春雨一看忙接过鲜花:“对不起,这是我们的私事,小荷只想安安静静,一对红烛,一件婚纱,留下我们自己心中的浪漫温馨,这就够了。谢谢你们的好意。” 小月走到他们身边:“我是你们的仰慕者,你们不想被人打搅,我能理解你们的想法。我们很想为你们办一个美好的婚礼,为此花了很多精力,为你们精心做了一个设计。这样看来也许就用不着了,但是,请你们看看,这总没有坏处的,就算是聊博一笑吧!” 小月首先把几张效果图递过去,这个能更直接打到人心里。她心想,只要你愿意看,这事情就成了一半。自己不是当事者,都感动的不行,何况他们当事人?女孩谁心中不期待一个盛大而浪漫的婚礼? 女孩接过这几张图,一入眼,就顿时眉眼舒展了。她愣了会,伸出手来,索要策划案,小月忙把手中文件递过去。 小月心知有戏了。 这么一大叠文案,知道她还得一会,腾出功夫打量病房里的情况,有三张病床,中间一张空着,里面一张床铺,一个中年妇女,望着墙壁在睡觉。夏荷的病床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两个假肢,窗台上放着几个果篮和花篮。 夏荷在看设计,春雨为她细心地削着苹果。小刚在旁边跟他拉着家常:“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我们认识很早,初中就是同学,那时候,不知是谁那我们的名字开起了玩笑,就不知不觉萌生了想法。不过,小荷是城里人,在我们乡里娃眼中,那可是可望不可即的仙女。”春雨憨厚的笑笑。 “那你们的恋爱之旅可真够漫长,终于走到了终点——” “不,是恋爱的新阶段的开始!”春雨打断了小刚的话,幸福的笑了,“我们是一生的热恋。” “小雨,你来看看!”夏荷急促地说。 春雨将手中的小刀放到盘子里,把削好的苹果递给夏荷,起身来到夏荷身边,看到夏荷兴奋的样子,知道她心动了,于是他拿起策划方案,认真地看了起来。 夏荷说:“小月,你打动我了。” 小月抿嘴笑笑:“不,是你打动了我们,所以我们想为你做一些事情。” 夏荷闭上眼睛,想象着一幅幅画面,轻吁了一口气:“好美!” “这样的婚礼才能配得上你们美好的爱情!” 春雨放下手中的东西,男人总是理智些:“这礼物太重了!我们都是刚刚毕业的穷学生,拿不出许多钱,这个我们不敢接受。” “是呀,这得花不少钱呢,你们的目的是什么?”夏荷也从激动中清醒过来。 小月坐到夏荷另外一边:“是这样,我们想成立一家婚礼设计公司,想首先办一个公益婚礼,检验我们的设想的可行性,同时想通过大家来观礼,宣传一下我们这个刚刚成立的公司。” 小刚也说:“是呀,不是我们送给你们一个婚礼,我们是互相帮助的。” 春雨沉思了一会,望着夏荷,夏荷点点头:“好,我努力康复训练,争取在这个婚礼上表现得完美些。” “既然你们要扩大影响,那么到时候我给陈记者打给招呼,他很关心我们的事情。”春雨说。 小刚高兴地说:“那我们现在就共同来设计各个场景的舞台脚本。” 小刚略作提示,春雨、夏荷就各自拿起笔来,很快,夏荷先交卷,不愧是中文系毕业;春雨虽然慢点,但是,小刚觉得他设计的脚本充分考虑了演出的需要,似乎不用修改,直接就可以拿来作为演员的台词了,小刚都有些自愧不如。 带着顺利完成任务的开心,小刚和小月踏上返程之旅,小刚的疲倦,被成功的喜悦给挤走了。路过一个书店,小刚说:“我去买几盒带子,准备一些背景音乐的素材。” 正好,小艺喜欢看书,这次到省城来,给他买几本书带回去当做礼物。 小月和小刚一起进了书店。 小月给小艺挑选了几本科普读物,正准备到收银台交钱,看到旁边书架上放着一本很大的书,非常打眼,《中国古代建筑图集》翻开一看,里面各种建筑全景或者局部的精美的摄影照片,还配有各种结构尺寸图。这些建筑,比芙蓉楼还要漂亮。 这本书,山北肯定喜欢。小月翻开扉页,价格让小月有些吃惊:“我的乖乖,四十七块五,是廖老师整整一个月的工资。” 小月有些心疼,又把书放回书架,往前走了两步,想到山北一年十二万都不要,要跟着自己,自己给他买一本书都舍不得,小月不由骂自己小气。转过身去拿书,发现一个老先生拿着这本书在看。小月忙问售货员:“这《中国古代建筑图集》还有吗?” 售货员过来看了一眼:“对不起,这类专业书籍,买的人不多,我们只进了一本。” 老先生问:“小姑娘,你要这本书干什么?” “啊,老先生,我们家具厂有位副厂长,对古建筑非常感兴趣。他还曾经修复过一座古建筑呢。” “你说的那个古建筑是——”老人漫不经心地问道。 “我们安济县的芙蓉楼。” 老先生问了几句修复工作的一些细节,小月虽然天天在看,但是都在看热闹,老人这一问,很多都说不明白。不过,可以看出,老人对这件事很熟悉,也很感兴趣。末了,老人说自己是省博物馆的,他给了小月一张名片,也要了小月的联系方式。把手中的书让给了小月。 果然,山北拿到这本书,高兴得像个孩子,一点都不像“木头人”,连方师傅都爱不释手。小月跟山北提起博物馆老头的事,他们都不是很感兴趣,没有接这个话茬。于是小月把那张名片丢到抽屉里,后来,忙着忙着,就把这个事搞忘了。 小月的确很忙。忙着演员的招聘、培训,忙着和剧团商讨合作事宜,忙着招聘厨师。这个芙蓉楼要利用起来,芙蓉楼这些住户也需要安置。好在家具厂走上了正轨,这摊子事情在沈厂长的管理下,没多少事情让自己操心,可以全身心投入到新公司的筹建当中。忙了半天,她突然想到,要给这个公司办个执照,还没给它取名呢。 叫个什么名字呢? 第六十章 芙蓉国 沈老师老两口去年年底就回上海儿子家过年,离开芙蓉楼。 开年不久,一中的教师宿舍楼建起来了,廖老师搬回了一中。廖老师提前一年半退休,廖晓娟顶替他的岗位,到一中后勤处上班,安排在食堂工作,因为没有分配住处,就和廖老师住在教师宿舍楼。 走了这么多,芙蓉楼一下子冷清了许多。不过,没过多久,剧团代为招聘了二十个女学员来了。芙蓉楼都变成了芙蓉国了,除了方师傅和山北、小艺,这老的小的,就是一个女儿国了。 小月也是懒得操心,就把这个公司叫作“芙蓉国婚庆策划公司”。 这些学员,她们上午在剧团培训,中午回到芙蓉楼吃饭休息,下午请安济宾馆训练,晚上再回到芙蓉楼看剧本,背台词,练唱腔。整个日程安排的满满的。 整个行程,由远秀带队管理,并且跟随她们一起训练。小月对这些学员提出了要求,前五名为优等,后五名为合格,中间十名为中等。将来根据不同的等级安排职位,确定工资基数。远秀主动请缨,这次培训,她自己的成绩必须进入前五名,为这些学员做出表率。 虽然训练很辛苦,但是大家都是年轻人,每天训练回来,一群人莺莺燕燕,把芙蓉楼搞得热闹非凡。 远秀这次真的像是换了一个人,她憋着一口气,要活出个人样给山北看看,你凭啥瞧不起我!她也知道,小月给她的这个机会很难得,错过了,也许再也难得遇到这样的机会,更何况,远秀也喜欢做这样的事情,这比当初自己争来争去的废品收购部的事情,可是有意思多了。 远秀对自己严格,对这批学员也十分严格,她把这批学员当作了自己的亲兵队,芙蓉国的成败,着落在这批学员身上。 “起床,集合!”远秀站在天井中,尖细的声音,在晨光微露的清冷中,颇有穿透力。 西厢房“窸窸窣窣”穿衣找鞋的声音。 魏约一边穿衣服,一边对旁边的田莹莹说:“莹莹,我们像不像包身工?” “包租婆,天还没亮,死叫死叫的,还要不要人活了!”田莹莹翻身又接着睡,“给包租婆说一声,我大姨妈来了,请假。” 十九个站在天井中。 “田莹莹呢?” “报告张姐,田莹莹请假,她来例假了。”魏约说。 “都是女人,别拿这事糊弄人。谁每个月没有几天特殊的日子,难道就都不用活了?” 远秀怒气冲冲闯进西厢房:“你是不是不起来?那好,今天你就卷铺盖走人!” 田莹莹无奈,只好爬起来,捂着肚子,出了房门,口里嘀咕着:“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假如今天演出,你因为有特殊情况就不上场了?生活不同情弱者!”远秀声色俱厉。 “这不是今天没有演出吗?”田莹莹小声的说。 “不好好训练,你连上台的机会都没有!”远秀说,“入列,出发!” 山北站在门口,嘴里咬着牙刷,歪着头看着一队女孩整齐地小跑着出了大门。小月提着一个皮包从他身边经过,山北含着一嘴的泡沫,含混的问:“这么早就出去?” “我去办点贷款。” “要不再从厂子里挪点?” “厂子的账上钱也不多,再挪,厂子怕是开不了工了。” 小月来到农业银行,以芙蓉楼作为抵押办理贷款未获得批准,原因是芙蓉楼没有办理建筑许可证,土地使用证,不能作为有价资产质押。没有办法,小月只好回来,找山北商量,以家具厂资产作为抵押,从银行贷款两万五千。 拿到钱,小月没有一丝喜悦,心里沉甸甸的。眼前的问题是解决了,可是,如果这个高档婚礼设计项目失败,会把好端端的家具厂拖垮的。小月这时感到自己有些冒进,一个项目还没有开始盈利,就急于铺开新的项目,弄得不好,怕是真的又要背着箱子卖冰棒了。 要是这个时候让小月选择,她绝对不会匆匆上马这个项目,可是,现在箭在弦上,只好硬着头皮往上冲。小月现在能做的,就是把失败的风险降到最低。她躺在床上,不断思考着所有的环节需要注意的问题,越想越心惊,越想越兴奋。明天还有许多事呢,她翻身从枕头底下掏出闹钟,一看,都两点半了。 “啊——”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回荡在芙蓉楼夜空中,直叫的星月失色,仿佛是世界末日来临。 小月本来就没有睡着,掀开被子就冲了出去。她辨别叫声来自芙蓉楼西边的茅房,打开大门,隐隐约约几个黑影远远地消失在夜空中,看看是追不上了,就急匆匆来到茅房,田莹莹提着裤子站在茅房门口,瑟瑟发抖。 “莹莹,没事了,没事了。告诉姐姐,怎么了?”小月把莹莹抱在怀里,安慰着她。 “有人摸我,摸我屁股。”田莹莹抱着小月,觉着自己有了依靠,这时才感觉好点了。 “这帮色狼,别落在我手里!”小月愤怒地说。 山北来了,接着方师傅来了。远秀一边赶一边扣着扣子,身后是一帮女学员。 “没事,没事,都回去睡吧,明天还要训练呢。”小月担心大家产生恐怖情绪,对远秀说,“远秀姐,把莹莹带回去,今天就跟你睡吧。” 大家疑惑地回去了。小月点着一盏灯,和山北一起返回茅房,茅房后面的墙壁与一中的围墙只有一条窄缝,刚刚能够挤进去一个人的宽度,小月个子小,端着灯盏进去,茅房后面正对着蹲坑的地方掏出了一块砖,看来平时把这块砖塞进去,要偷窥时把这块砖抽出来。地上有很多烟头,有的新,有的旧。这些人做这件事情,看来不是一天两天了。 难怪小月有好几次上茅房,闻到有股子似有似无烟味,她还在奇怪,这是一个女生茅房,怎么会有这种味道,她还以为有学员躲在厕所抽烟呢,这时才明白过来。小月有种身上衣服被扒光站在众人面前的感觉,不由得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山北伸手拉小月出来—— “臭流氓!”小月咬牙切齿的说。 山北一愣。 小月连忙解释:“不是,不是,我不是说你。我们回去,报警!” 第六十一章 招商引资 真越担心什么,就越来什么。 正是缺钱的时候,现在不得不考虑修建厕所了。小月心想,这总是得花这笔钱的,不光是为了这些女孩的安全,当然也包括自己。 这个芙蓉楼好是好,但是过去的房子几乎是从来都不考虑厕所的,那时人们都用马桶的。将来来了客人,总不能让客人跑到外面蹲茅坑吧。 厕所没有修建起来的这段时间,远秀从楼上搬下来,和学员们睡在一起,每天晚上,不论谁要上厕所,远秀都陪着去,打着手电,站在旁边等着。 王莹莹吓得够呛,每次蹲在厕所里,不断地问:“张姐,你在么?” “在呢,别怕,姐给你看着。有你张姐在,小鬼是不敢近身的。” 看来远秀也不是一味地凶人,慢慢学员们对远秀的观感好了很多。 小月请了一个工程队,在东西厢房靠近主楼的那一间屋子,都改造成了厕所。这两个厕所做得很漂亮,小月很满意,只是掏钱的时候,她很是有些心疼。 尽管小月把不必要的开支尽量压缩,看着手头的钱越来越少,小月也越来越心慌。要是再没有进账,不仅是芙蓉楼,连家具厂都几乎无法运转了。 小月做了一个噩梦,梦到自己站在一根绳子上,突然发现身下是万丈深渊,更让自己心惊肉跳的是,她分明听到了绳子绷断的声音。她一个激灵醒来,身子底下全是汗水。 她安慰着自己,大不了,自己再背起箱子卖冰棒。但是,现在牵扯的太多,远远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事,那是多少人,多少家庭!不行,一定要扛过去! 这个月马上要支付的钱,工人的工资不能动,他们都是当家人,靠这个钱养家糊口的。学员们的钱也不能动,她们这段时间学的这么辛苦,不按时发钱,会影响她们的积极性。培训的老师工资也不能动,尤其是剧团的老师,本来剧团的效益都不好,如果断了他们的工资,生活都成问题了。家具厂的那点流动资金……不能再打他们的主意了,再挪用,家具厂都没办法开工了! 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现在婚礼的厨师还没有请,酒水菜肴还没有着落,两千块,哪怕还有两千块呢! 小月真是愁死了! 也不是全是坏消息,小天打了电话,他放暑假没有回来,跟小刚在一起。小刚和他的同学谈了他的想法,同学们都很热情,义务排练一个舞蹈,准备在婚礼上表演,小天在给小刚帮忙,主要负责与春雨、夏荷沟通,以及与报社陈记者的联系。 肖参商把舞台脚本反复修改,剧团已经组织一批骨干演员开始排练,已经有了婚礼仪式的雏形了。 学员的训练就快要结业了,为了评定等级,她们这段时间抓得很紧,芙蓉楼少了许多欢声笑语,连走路都像是在放录像时按了快进键。 肖参商建议小月将这几支人马聚集在一起,搞一次彩排,这又得增加一大笔开支,服装、道具、饮食、住宿、路费,哪一样不得花钱?可是,这次彩排又不得不搞,到了这个时候,饭都上汽了,就差最后一把柴,怎么着也得把这把柴火加进灶糖,不然就是一锅夹生饭了。 可是,灶糖里没柴火了。 刚开始拿到两万五的贷款,还觉着挺多,可用着用着,钱就不见了。钱大爷,你到哪儿去了呢? “师傅,给我出出主意吧,我快愁死了!”小月终于忍不住,向小天叫苦了。 电话那头传来小天沉稳的声音:“别怕,有师傅呢。做生意哪能没有差钱的时候?我去给你招商引资。” “你就一个穷学生,到哪儿弄钱?喂,喂,可别找齐伯伯啊,我麻烦他够多了!” “我倒是想找他来着,就跟他说,你儿媳妇要嫁妆了,快拿钱来吧,不然,你儿子要打光棍了!” “你再贫,再贫嘴我就不理你了!人家急得不行,你还净开玩笑!” “好好,不贫嘴。我去想办法,嫁妆我就先不急着送过来。” “齐天成!”小月在这边开始跺脚了。 “咦,陈记者来了,有办法了!我先挂了,再聊。” 小月坐在电话机旁,等着小天的消息,就好像那是一台印钞机,等着它朝外面“唰唰”的吐钞票似的。 小月想到了罗店,乡亲们正在投资茶果园,正需要资金呢,自己不能帮他们也就算了,怎么能让他们为难! 真是病急乱投医! 坐着哪里等得到钱?小月正想起身,出门到二泡叔那里去想想办法,电话铃响了。 “搞定!”电话那头转来惊喜的声音。 “真的?”小月惊喜地说,好似电话线那头真的传过来钞票似的。 “师傅出马,马到成功!” “师傅你真行!” “那是当然,师傅鼓动三寸不烂之舌,游说诸侯,纵横捭阖,无所不能!” “你就吹吧!” “我吹?到手的可是真金白银!潘主任拉来的赞助!” “怎么又冒出来个潘主任?” “啊,是这样,陈记者他看了我们戏剧学院的彩排,感到非常满意,他们报社没有这种开支,打电话找来了他的同学,电视台的社会生活栏目组的潘主任,小刚的同学们不辞辛苦,又给潘主任表演了一次。潘主任看完后也很感兴趣,听说是一个公益性质的婚礼,准备派记者采访,也顺便给几个厂家打了几个电话,给我们拉来了一些赞助。现金不多,一万块。其他的大多是烟酒副食,服装鞋帽之类。” “够了,够了。解决大问题了!谢谢师傅,谢谢师傅!”小月语无伦次地说。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了?不是不理我的吗?”小天调侃道。 “哪敢,你是我的财神呢!” “我才不要当财神呢!” “那你要当什么?” “我要当你的男神!” “去你的!” “喂喂,钱可是还没有到手哇,这时候翻脸可早了点啊!” 第六十二章 垫场表演 史经理带了两个技术人员来验收他的第一批货物,他对这批货物很满意,马上就下了他的第二批订单。他不仅支付了第一批货物剩下的资金,并且预付了第二批的定金。缺钱的危机算是彻底解除了警报。 小月邀请史经理留下来,作为特邀嘉宾,参观这次公益婚礼的盛典,史经理的姑娘最近也要结婚,所以高兴地答应了。他让两个技术员带着货物离开,自己决定观看了这次婚礼再走。虽然如此,但是,史经理认为,现在南方得风气之先,内地的婚礼能办到什么水平,他只是想见识一下,并没有多大的指望。 即便是小月,也实在心里没有底。彩排暴露了许多问题,连自己的这个外行也感觉到了这次组织的混乱,三方各自为政,缺乏协调统一的指挥,宾客怎么安排,演员在哪里候场,什么时候出场,下场后在哪里休息…… 彩排结束后,肖参商、小刚、小天、远秀等,又聚在一起商量了半宿,决定一切由肖参商总体负责安排,以县剧团为主,他们两人配合,小刚带着的同学主要配合剧团的演出,远秀带着这批学员这次主要负责接待。他们把所有想到的事情都作了预案,小刚难得的在父亲面前这么听话,不停地点头,不时插言,说说自己的一些想法;远秀则是拿着笔,刷刷的在本子上记着。 一切的忙碌,就是为了这一天——七夕。 这一天终于来了,潘主任带着一个扛着摄像机的记者,和陈记者一起,来到了芙蓉楼,这时候,各个赞助商已经在芙蓉楼指定的位置扯好了广告,芙蓉楼已经张灯结彩,布置一新,充满着喜庆吉祥的氛围。 一见陈记者,小月就认出来了,高兴的迎上去:“陈叔叔,还记得我吗?” “你是——” “我是小月呀!” “啊,想起来了。我采访过你,没想到今天又来采访你了。嗯,还有当年的一点模样,长高了,长漂亮了!”陈记者努力回忆着当年小月的模样,“咦,这是小艺?” 小月忙说:“小艺,快叫陈叔叔!” “陈叔叔好!” 陈记者摸了摸小艺的头:“都长这么高了,快上初中了吧?成绩怎么样?” 小月说:“都初二了!上学期期末考试考了班级第一名呢。” “了不起,了不起!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这句话没说错!” 潘主任简单的与肖参商聊了两句,一听到他的总体设想,就知道自己准备不足,赶紧借小月的电话,给安济电视台打了个电话,紧急让他们调来两个摄影师,带着机子过来,配合他们的拍摄。他一边与肖参商聊着晚上活动的计划,一边告诉摄影师晚上拍摄的走位和节目精华会出现在那个时间节点。这三个摄影师一边听着,一边直点头。 下午四点钟,两辆旅游大巴分别载着男方和女方的客人,停在芙蓉楼门前,芙蓉国的关键时候到了。小月内心忐忑的站在门口,脸上却堆满了笑意,迎接到来的宾客。心里默默把所有的环节过了一遍,觉得没有什么遗漏了,心情稍稍平复了些。 两边的亲属都安顿好了,远秀带着学员给他们奉上香茶,送上瓜果喜糖。春雨、夏荷首先被带到化妆间,剧团的化妆师给他们化妆,小刚站在一旁,最后给他们敲定一些细节。 四点半,开始有宾客进入芙蓉楼。暖场戏剧开始了。这是芙蓉楼优秀学员的汇报表演。剧团乐师一阵开场锣鼓,《西厢记》第一折“惊艳”开场了。 远秀饰张生,举手投足,已经有些模样了,几个老乐师都颔首认同,可见远秀是下过苦功夫的。 张生手执折扇,隔墙高声吟诗:“月色溶溶夜,花荫寂寂春,如何临皓魄,不见月中人。” 王莹莹饰崔莺莺在墙内作答:“兰闺久寂寞,无事度芳春,料得行吟者,应是长叹人。” 不愧是学员中前五的水平,懂行的潘主任叫了一声:“好!” 垫场子的表演都有这水平,不由得让潘主任充满了期待。 五点半,大多数客人陆续到了。后来的客人大多是年轻人,天井中的表演,由先前的戏剧,变成了由戏剧学院学生表演的舞蹈“天鹅湖”。 客人都在四周的游廊里站立观看,小县城哪里见过芭蕾舞,一个个眼睛都看直了。一群活波可爱的小天鹅,在翩翩起舞。戏剧学院专业的训练,自是不同凡响。 小天灵机一动,跑到化妆室把新郎新娘拉了出来,送到天井当中。身穿现代芭蕾舞裙的学生,围着身穿古装戏服的新郎新娘;一边潇洒灵动,一边窘态十足。这组对比,让人忍俊不禁,欢笑不断。这个事先没有计划的插曲,反而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六点,分场表演开始。 东厢房,男方宾客聚集到这里,或坐或站,沿着里面的墙壁,摆着一排桌案,上面放满了各种饮料食品,由宾客自由取食。中间留出一块空地,正在上演樊春雨创作的人生成长片段改编的戏剧。 樊春雨高考结束,自以为考得不好,失望的回到家中,准备在家务农。考完以后,就到村头砖厂去运泥土,拉砖坯。整天满身都是泥水、汗水,他想要用身体的疲惫,来减轻内心的煎熬。母亲看在眼里,疼在心中。 一天,母亲突然跌跌撞撞跑到砖厂,手里拿着一张纸,挥舞着。春雨以为家里出了什么大事,扔下手中的活计,跑向母亲。母亲激动的说不出话,拿着一张纸,顽强的伸向春雨。春雨这才看出是大学录取通知书,伸手去接,可是伸出手时,满满的都是泥,忙使劲在身上擦,尖着手指,接过通知书,激动的又叫又跳。 坐在上首的樊春雨的父母,看着这幕戏曲,记起来当年的情景,就如同刚刚发生的事情,仍然激动不已。在场的宾客,还多都见证过当初的事情,一晃就是五六年的光景,春雨都大学毕业了,要结婚做大人了,亲属们不胜唏嘘。 与此同时,西厢房上演的是另外一幕戏。 夏荷上幼儿园大班,六一儿童节,在舞台上背着竹篮,表演舞蹈“采蘑菇的小姑娘”,舞台上地毯的接缝处,将小小的夏荷绊倒,身后的竹篮碍手碍脚,夏荷爬了半天没能爬起来。妈妈站起身来,就要上台,父亲把母亲按住。小姑娘坚强的站起来,眼泪都没有擦,把舞蹈一直跳完,一下台,就直接扑到母亲怀里哭泣—— 咦?不对,她不是扑向母亲的扮演者怀里,而是直接扑向了夏荷母亲的怀里! 夏荷的母亲也有种错觉,以为怀里的演员魏约真的就是夏荷,将她紧紧地搂在怀中,抚摸着她的后背,不停地安慰着魏约。 第六十三章 巅峰之夜 八点钟。婚礼进行曲响起,所有人都聚集到了东西厢房的游廊里。大灯熄灭,只剩下游廊的一排射灯,周围人影幢幢,星月洒满庭院,人们在期待着…… 音乐声停,主持人小刚喊道:“夏荷小姐、春雨先生婚礼,倒计时开始。十、九、八、七、五、四、三、二、一。” 追光灯准确的打到站在门厅的一对男女,今天的主角,樊春雨、夏荷。一时间,万众瞩目。今天,他们展现出最美好的模样,男孩高大伟岸,身边的女孩,如同出尘的仙女。一对神仙眷属,好不让人羡慕! 灯光渐渐暗淡。接着两束光圈,将天井划分为两个表演区间,上首靠近堂屋部分,剧团演员正在表演《梁山伯与祝英台》中“同窗”。 梁山伯:有缘千里来相会,得遇仁兄心欢喜,意欲与你两结拜,未知仁兄可愿意? 祝英台:多承仁兄不见弃,金兰结拜为兄弟,从此读书有良伴,小弟哪有不愿意? 下首靠近门厅的位置,戏剧学院表演同名哑剧。一群男生把春雨往夏荷身边推,一群女生将夏荷往春雨身边推。两个人站在一起,含情脉脉望着对方,又羞涩的扭头离开。然后,又重复刚才的过程。男男女女一起嘻嘻哈哈,乐不可支。 芙蓉楼洋溢着欢声笑语,所有来宾自己到两厢的案桌上取用自己需要的食物或者饮料,一边吃着,一边观看着天井中的表演。年轻的大多在看哑剧,尤其是女孩,笑得嘴都合不拢。中老年大都在看戏剧,跟着唱腔打着拍子,碰到精彩的地方,就轰然叫声好。还有几个,呼朋唤友,在厢房聚在桌子上喝酒。大家各取所需。 灯光转暗,再亮起来时,又转换了场景。 戏剧区间转到“相会”这一折戏,梁山伯千里迢迢来寻访祝英台。 祝英台:七月七日鹊桥会,牛郎不来织女悲,过了今年无来日,断了鹊桥百鸟飞。 梁山伯:七夕不会中秋会,月圆人园醉心扉,你托身自许小九妹,喜鹊飞来登红梅。 ………… 另一个区间,表演的场景“求婚”,这是一个舞蹈。 春雨手捧鲜花,奔向夏荷,夏荷将春雨扑到在地,几个小伙子打着小翻从夏荷身上越过,夏荷在地上翻滚,春雨捧着夏荷的脸,在哭泣,在呼喊…… 接着又换了一个场景,病房。春雨向夏荷求婚,夏荷忍心不理会春雨,春雨似乎在倾诉,在哀求,终于打动了夏荷,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这个时候,大多数宾客都聚集在门厅前面的这个表演区间,他们虽然知道这个过程,但是用舞蹈将这个场景表现出来,还是展现了艺术的动人的魅力,很多人拭着眼泪,还有人发出低沉的抽泣声。 这时候,整个天井灯光再次暗淡下来,这次候场的时间有些长。灯光再次伴着梁祝的音乐亮起,整个天井下方表演着“化蝶”,身穿蝶衣的演员在翩跹起舞,两个男士托举着两个蝴蝶,在人丛之上,光彩夺目。并排在堂屋前的芙蓉楼学员齐唱: 碧草青青花盛开,彩蝶双双久徘徊,千古传颂生生爱,山伯永恋祝英台…… 伴随着音乐,从两边厢房上面的平台上,缓缓升起一道鹊桥,在天井上空合拢,追光灯打到厢房两边平台上各站着一个人,东边是樊春雨,西边是夏荷,在音乐声中,缓缓向对方走去。 “楼台一别恨如海,泪染双翅身花彩蝶,翩翩花丛来,历经磨难真情在,天长地久不分开啊,不分开……” 这时,画外音想起。 女:爱情不是感激,也不是怜悯。我只是做了一个人该做的事情,犯不着用一生的幸福来换取。 男:是,我感激你,我怜悯你,但我也爱你!我爱过去的你,更爱现在的你!我爱过你健全的肢体,现在我更爱你高贵的灵魂! 在深情的表白中,在舞蹈、音乐的映衬下,追光灯随着两个人的靠近而靠近,等到两个光环汇成一个,两人紧紧相拥,翩翩起舞。在众人的仰视中,他们恍如仙子,芙蓉楼恍如仙境…… 这时候,布置在各处的烟花礼炮冲天而起,在空中构成各种颜色,各种图案,五颜六色,辉映整个天空。鹊桥,和鹊桥上的新人,融汇在烟火中,消失在仙境里。 芙蓉楼沸腾了,掌声,笑声,祝福声,音乐声…… 陈记者站在楼上走廊上观看,端着照相机,对陪同他观看的小月说:“构思精巧,很有想法。这个舞台设计,把梁山伯和祝英台这对古人,与樊春雨和夏荷这对今人对比,让古人爱情的凄美,衬托今人爱情的幸福、甜美、圆满。” 小月正要回话,潘主任也挤到小月身边:“精彩,精彩,不虚此行,不虚此行。” 史经理“蹬蹬”跑上楼来,大老远就喊:“小月,这录像带能不能拷一盘给我?” 小月就一张嘴,实在是应付不过来,但是她脸上笑得格外灿烂,压在心头多日的阴霾,一扫而空了。 新人拜堂入了洞房,两边的亲属安顿下来,小月招待这次参演的人员。席间,陈记者顾不得吃饭,趴在桌子上就赶着写稿子。摄影记者匆匆吃了几口饭,就带着带子,乘车返回省城。 潘主任留下来了,想跟小月商量事情。 “小月,看了这场婚礼,我有了一个想法,我们社会生活栏目组,办一个节目,名字就叫‘说说我们的爱情’,每周一期,在电视报上印制选票,每个月由观众投票,从中筛选出有故事、有影响、有意义的一对新人,推荐给你们,由芙蓉楼为他们搞一次公益的婚礼,你看如何?” “好呀,这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我们芙蓉楼一定支持电视台的工作,配合你们,把这件事情做好。” 史经理插了一句:“这个婚礼的录像带,能不能给我一盘?”史经理还是没有忘记这件事。 小月笑了:“这事您问潘主任。” 潘主任答道:“带子已经带回去剪辑了,等剪辑好了,我让他们复制好,给你寄一盘来,你把地址给我。当然,这得我们电视台播出后才行。” “理解,理解。”史经理恭恭敬敬递给潘主任一张名片,潘主任看了看,装进自己的提包。史经理有种得偿所愿的满足。 “老陈,稿子赶出来了?”潘主任问。 “这就好。” “你的这支笔还是这么快!今天回去吗?” “赶着明天见报。我已经打电话,让他们给我留了版面。” “那好,我就坐你们的车一起回去。” 小月挽留道:“这么匆忙?住一晚上,明天回去吧!” 陈记者说:“搞新闻的,时间就是生命。今天是新闻,明天就变成旧闻了。这个,你们不明白的。我们这就走。” 说罢,他们匆匆就要出门。 “还没吃饭呢!”远秀端着菜上来,一看他们要走,忙说。 陈记者一听,确实觉着有些饿,返身回来,从桌上揣了几个馒头放在包里:“有这垫垫底就行了。” 潘主任对身边送行的小月说:“刚才的事,我回去向台里领导汇报,定下来后,我们再细谈。” 送走了他们,小月和远秀回来,准备给大家敬一杯酒,却发现,他们大都东倒西歪的,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第六十四章 电视机 小月醒来,窗外的阳光明晃晃的。完了,怎么闹钟还没响?昨天明明是上了闹钟的呀。小月从枕头底下摸出闹钟,发现闹钟是闹过了,居然没把自己闹醒——睡得真沉呀! 小月赶紧拢了拢头发,跑到隔壁去叫小艺补课去,小艺的床上是空的,被子掀到一边,昨天换下来的脏衣服扔在枕头上,看来小艺是走了。在学习上,小艺真的没有让小月操多少心。小月松了口气。 她刚刚把牙刷放到嘴里,春雨的父母来了。父亲将近五十岁,头发已经花白了,一套洗得有些泛白的土布对襟衣衫。母亲四十多,穿着印花小褂,脚上一双敞口布鞋。两个人脸上努力的堆着笑,黢黑的脸上布满皱纹。 小月赶紧抹了两把脸,把这两个满脸沧桑的农民让进堂屋。春雨父亲一双布满老茧的大手,拿着一个报纸包着的东西,递给小月。小月打开一看,都是新新旧旧的钞票,理得整整齐齐,但是里面没有几张是大钞。 “老人家,你这是干啥?”小月不解的问道。 “姑娘,感谢你呀,你为我儿子办了这么风光的婚礼!我们做父母的,没多大作为,这些是我们老两口为儿子结婚准备的,我知道,你是免费为春雨办的,可是昨天看,你们这是花了不少钱,办的这么热闹,这么气派!我们实在过意不去。这点钱,你就收下吧,我们心里也好受些。”春雨爸爸说。 “老人家,是春雨哥哥、夏荷姐姐感动了我们,我们想为他们做些事情。我们已经说好了是免费的,怎么能收您的钱呢?这些钱,您就拿回去吧!”小月把钱包好,塞给春雨妈妈。 “是啊,你们是好人,夏荷也是个好娃儿。我放心了。”春雨妈妈不好意思地收好钱。他们老两口子这些天就一直没有安分过,担心儿子娶了个残疾媳妇,儿子将来吃苦受累不说,村里的人还会笑话。可是,人家小荷是为了救小雨受伤的,不娶小荷,在本分的老人看来,这人做的实在是不地道。昨天看见媳妇能走,能跳,一点都看不出来残疾的样子,心放下了一大半。 正说着话,夏荷的父母也来了。从他们脸上洋溢的喜色,知道他们对昨天的婚礼还是相当满意的。 小月知道,接下来会是一大堆的感谢的话语,所以,赶紧拉着他们的手,让他们亲家叙话,把堂屋让给他们,自己脱身出来,到厨房去看看今天准备的早点,一进门,发现樊春雨在厨房。 “春雨哥,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小荷腿不舒服,我想拿点东西到房间吃。” “我去看看小荷姐。” 小月来到新房,门上、窗上,到处充满喜庆,推开门进去,小荷已经坐在梳妆台前,化好妆,正在费力地往脚上套假肢,小腿上绑着白色的垫布,渗出丝丝的鲜血。 小月身后的春雨忙把假肢卸下来:“你就不要逞强了,脚都磨破了,肿了,假肢都套不进去了,你还要……” 小荷微笑着说:“我不是想让爸爸妈妈放心吗?” 小月愣了一会,这才想起,她说的爸爸妈妈,是指的公公婆婆。这么快就改口了啊。 春雨生气的说:“那你也不能这么折腾自己呀!” 他转身对小月说:“按照你们的设计,她只需在最后登上鹊桥就可以了。可是她担心我父母,怕他们认为自己是个累赘,一定要在鹊桥上表演那段舞蹈。这些天,天天练习,脚都磨破了,红肿了。” 小荷说:“你看,这多天都过来了,今天就坚持一天。这时候我躺下了,你爸妈怎么能放心回去呢?” 小荷摸着春雨的头:“听话,就一天,忍忍就过去了,啊?” 春雨含着泪,点点头。小荷歉然对小月笑了笑。 一会儿,堂屋开饭了。小荷面带微笑的站在桌子旁,为公婆布菜端茶,温婉体贴。两个老人怜爱的望着小荷。春雨的眼睛一直跟着小荷转,只有他能懂得,小荷每走一步,是多么痛苦。这痛苦,痛在小荷身上,痛在自己的心上…… 中午,报纸送来了。小月接过报纸,第三版长篇通讯“一曲荡气回肠的爱情颂歌”,本报特约记者陈士余。小月这才知道,陈记者就叫陈士余。 正准备看,远秀一把抢过报纸:“呀,还有照片!” 王莹莹赶紧跑过来:“在哪,在哪?呀,有魏约的照片呢!” “在哪,在哪?”魏约把报纸翻过来翻过去,没有找到自己,“你坟头烧报纸,哄鬼呢!” “那不是?这堆人后面,就是你们站的位置呢。”王莹莹打趣说。 后面一大堆学员都聚拢过来了,在报纸上找着自己。 这段时间,够难为这些小姑娘的,难得今天这么放松。小月看着她们,幸福地笑了。 “叮叮叮……”电话响了。这些姑娘“叽叽喳喳”,吵得小月听不清楚,她把门带上接电话。过了一会,小月出来了:“大家静静,我有一个好消息!” 这些女孩的脑袋从报纸中拔出来,抬头看着小月。 “今天,电视台播出我们的这个婚礼,这个专题节目的题目是:动人的爱情,震撼的婚礼。播出的时间是晚上八点半。” 魏约说:“啊呀,怎么这样,八点半不是播出《红楼梦》吗?我还等着看呢。” 远秀问:“没有电视,你哪里看?” 魏约吓得吐吐舌头,她知道自己说漏嘴了。 “王莹莹,到底是怎么回事?”远秀板着脸问。 王莹莹看了魏约一眼,小心的说:“她姑妈住在附近,每天晚上偷偷跑出去看,不过,看完就回来了,顶多就两个小时。” “难怪你这段时间练的不好!你也不怕路上小鬼把你捉了去!”远秀生气了。 小月打圆场:“算了,这事以后再说。刚才潘主任说,这个黄金时段留给我们,其他节目往后顺延。今天就不训练了,看电视!” 魏约说:“我们没有电视机,怎么看?” 远秀不依不饶,讥讽道:“你不是很有办法吗?” 魏约缩在人堆后面,把脑袋埋在王莹莹身后,做了个鬼脸,不敢顶嘴。 小月说:“今天我们买电视,买大彩电!以后就在家里看《红楼梦》,不用黑咕隆咚往外跑,这多不安全呀!再说,我也想看呢!” “啊——啊——”一帮小姑娘欢呼雀跃。 第六十五章 不速之客 “小月,你的电话怎么老是占线,我都打了七八次了!”史经理开口就抱怨道。 “对不起,这几天一直电话不断,都是咨询婚礼的事情,搞得我都成了电话接线员了。”小月解释说,“史经理,您有什么事吗?” “电视台把录像带寄过来了,我女儿看了,非常震撼。她也想要一个这样的婚礼。她们的婚期是这个月十八号。” “哎呀,非常对不起。已经排到了三个月以后了。要说,我应该尽量满足您的要求,可是这些客户都是交了定金的,没办法改时间呀。史经理,你听,这电话还在不断地打进来呢。”小月为难的说。 “这我能理解,你现在把最早的一个好日子留着。我跟亲家商量一下,然后回你的话。” “腊月初八,怎么样?” “好,这个日子好。你先留着,我马上和他们商量。” 小月放下电话,把远秀叫进来:“你安排一个人来守电话。” “我们都忙不过来呢,二十个人,分成两班。一班排练一个婚礼的节目,另一班做服务接待工作,一天休息都没有,差一个人都转不开呀。”远秀抱怨道。 “是呀,我看到你们忙得不可开交,只是我还闲散点,这几天只好我来守电话。没想到这一来,就脱不开身了。” “这也不是办法,赶紧招人呀!”远秀急促地说。 “这接听电话也得是了解这个事的人来做,即便是招人,也需要一段时间的培训呢。新招进来的演员,培训就更难了。” “叫小天来接电话,他不是在放暑假吗?演员可以在剧团多抽一点过来。”远秀说。 “还是你脑子活。先叫小天来,招一个人来,让小天先带一带,熟悉了,就上岗。演员我去跟剧团联系。关键是编剧,剧团也只有一个人。现在还有小刚帮忙,开学后,一个人绝对是忙不过来的。况且肖老师年纪大,这个事要经常出差的。”小月说到这儿,想到了春雨、夏荷,她见识过这两个人的编剧水平,可是…… 唉,现在大学生可是抢手货,自己的这个小庙,能装得下这两尊大神吗?刚开始担心的是打不开局面,没有生意,现在,生意挤破了门,又担心接不下这许多生意。 幸福的烦恼哇! “潘主任打电话了,要安排这个月的公益婚礼了。”小月嘱咐道。 “我们的生意都还做不了,还要为他们免费做一单?”远秀不解地说。 “他们帮了我们这么大忙,让我们的芙蓉国很快的打开局面,我们也应该支持一下他们的工作。再说,这是一个长期的宣传,持续维持我们芙蓉国的热度,所以,不仅要接这一单,而且还要做好,不能老是拿着一个模板套,要做到期期出新!”小月郑重的说。 “这给编剧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远秀叹了口气。 “要是春雨、夏荷在,那就太好了!”小月也知道她们的难处。 “是谁在说我呀!” 小月循声望去,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那不正是夏荷姐? “夏荷姐,太好了!”小月跑出去抱住了夏荷。 “夏荷姐,你怎么来了?”远秀问。 “这不是找不到工作,到你这儿讨口饭吃嘛!”夏荷苦恼地说。 “春雨哥呢?”小月问。 “他在上班呢。我待在家里,实在无聊,想起你们,就过来看看,能不能给你们帮点小忙,也算是报答你们为我们举办这么风光的婚礼。” “春雨哥就放心你一个人过来?”小月问。 “你也跟你春雨哥一样,都以为我就是一个废物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嘛。哎,你们刚才说我什么坏话了?”夏荷莞尔一笑。 小月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夏荷一听就动心了:“我把你春雨哥叫来,你春雨哥也不想跟我分开呢。” “放着正式工作不做,到我这个小庙里来?” “为天下有情人办一个终身难忘的婚礼,这样美好浪漫的职业,到哪里找?难得的是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户口,编制,就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好,夏荷姐,我给你们每月三百的工资,每个月有提成,年终再加分红。” “这个待遇还是很有诚意,就这么说定了,我去做春雨的工作。” 夏荷给春雨打了个电话,先开始开着门,后来把门掩上了。小月知道,这是两人有了不同意见,正在担心留不住夏荷姐的时候,门打开了。 小月期待的看着夏荷,想从她脸上找到答案。 夏荷微微一笑:“答应了。” 小月抱着夏荷又蹦又跳:“太好了,太好了!” 夏荷一个趔趄:“哎哟!” 小月这才意识到,夏荷是个残疾人,忙问道:“姐姐,对不起,我把你弄疼了吧?刚才我生怕春雨哥哥不答应呢。” “是啊,他是担心他父母反对呢。我告诉他,跟着小月做事,你父母一定会放心的。我公公婆婆在家里常常念叨你呢!” 小月羞赧的笑了。 芙蓉国来了一对意想不到的客人。 这天夏荷值班,负责接待客户的工作。她坐在门厅里,正趴在桌子上准备着一个婚礼策划案,厚厚的一叠钱扔到桌子上。 “给我安排一个婚礼,尽快。”一个衣着挺括的男子,带着嘲弄的表情,对夏荷说。 “对不起,我们预定的婚礼,已经排到了一年以后了,已经暂停了预订业务,请您看门前公告。”夏荷礼貌的答复道。 “不就是要钱嘛!”青年又扔了一叠。 “对不起,真不是钱的问题。”夏荷很职业的微笑着。 “根据我的经验,说不是钱的问题,往往是更多钱的问题。我也不想废话,说吧,还要多少就够了?” “还给多少都不够。”远秀从这里经过,听到他们的对话,对这种肆无忌惮的炫富非常反感,忍不住插话道。 “嚯嚯,我还冇找茬,你们倒是记恨起我来了!” 远秀这才记起来:“啊,原来是刘警官。不对,准确说,应该称为刘协警。” 她从桌子上拿起一叠钱:“这是在哪儿发财呀?” “没想到吧,你们害我丢掉了一个泥饭碗,老子捡了个金饭碗。这叫福大命大。信不信,老子把你的芙蓉楼买下来,你们都给老子打工!” 身边的穿着宽大衣裙的女子拉拉刘一帆的袖子:“一帆,别吵了。我们是来办事的,不是来吵架的。” 第六十六章 长生殿 那女人把夏荷拉到一边,悄悄地说:“麻烦你跟小月说一声,就说周老师有事求她。” “啊,您是我们罗总的老师?好,我这就跟她联系。” 一会儿,接到电话的小月来到了芙蓉楼门厅。 “周老师。”小月这声称呼,让敏感的夏荷感到怪怪的,有种礼貌得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 与小月鲜明对照的是,周老师表现得相当热情,见到了小月,就像是见到了救星,拉着小月的手:“小月,你可来了,真没想到你会亲自来了。” “周老师,有什么事,请说吧!”小月依旧是那种冰冷的礼貌,这不像是正常的师生关系呀!夏荷感到这两个人之间,一定有故事。 周老师将小月拉到门厅旁边的器材间:“小月,我实在是等不了。我肚子里已经怀了他的孩子,总不能挺着个大肚子举行婚礼,你也不愿意老师出丑吧?” “周老师,办婚礼的又不是我们芙蓉国一家,等不及了,您可以任意去哪一家去办婚礼,都行啊。” “可是,哪一家能有芙蓉国这样的场面?”周晓云说,“他刘家在安济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婚礼不在这里办,他刘家丢不起这个脸呀!” “周老师,不是我不帮你,别人定了的婚礼,我能让别人不办?我这芙蓉国的生意,还要不要做了?” “那如果有人空出来了呢?”周晓云期待地问。 小月平静的回答:“像你这样特殊情况,空出来的档期,我们会优先安排你们递补的。” “好,就这么说定了,我去找人做工作。”周晓云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她满意的出门了。 门外,远秀和刘一帆正怼着呢。刘一帆似乎占尽了上风,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远秀像是点着的炮仗,暴跳如雷。 周晓云拉了拉刘一帆的袖子:“我和小月已经谈好了,走吧!” 周晓云牵着刘一帆的袖子还没有出门,远秀正被怼的如刚开笼屉的包子,到处冒着气,冲着小月大喊大叫:“小月,你挖的坑,你负责填!他们是什么人,还要我告诉你?你凭什么答应她?” 小月摸头不知脑:“我答应她什么呀?” 当天下午,周老师就带着一对年轻人来退订婚礼,周晓云自然递补上来,她交了定金。约定的是十月四号,虽然日期不是很满意,也只好将就了。 连婚期都能改了,卖给别人,而且像是占了好大的便宜似的,临走的时候喜滋滋的。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呀,小月感叹道。 夏荷与春雨分了工,照顾到夏荷腿脚不便,周边的客户,一般由夏荷负责编制婚礼策划的文案。当她来到刘一帆的家里,见多识广的她也被惊着了。 这是一套与芙蓉楼完全两种风格的建筑,完全西化的设计,装点得富丽堂皇。几乎满足了夏荷对西方文学描绘的豪华客厅的场景的所有想象: 高高的穹顶,巨大的吊灯,华美的半裸女人的油画,厚厚的地毯,宽大的沙发,竟然还有一个壁炉。还有,弯着腰,打扫着房间的仆妇…… 难怪刘一帆一开口就说要买下芙蓉楼了,看来还真的是一个有钱的主。 但是,在沙发旁,首先对背景剧目的选择这个问题上,刘一帆与周晓云就产生了巨大分歧。 “就选《西厢记》吧,我喜欢公子有意,小姐多情的场面,多么浪漫!”周晓云翻看着芙蓉国的宣传画册,一脸的陶醉、憧憬。 “你他妈的穷酸样,是哪门子的小姐?老子求着你了?不好,老子要《长生殿》,后宫三千佳丽,我只钟爱一人,这感觉才叫爽!”刘一帆翻着着另外一本宣传画册,张牙舞爪地说。 周晓云语气弱弱地求情说:“帆哥,一直都是我顺着你,这次你就依我一次,好么?我就结一次婚,就不能让我虚荣一下吗?” “老子不也是第一次?你是爽了,要老子窝囊?依从你,他妈的谁依从老子!”刘一帆也是气不顺,“你利用我爹妈急于抱孙子的想法,故意怀上我的孩子,让我老爹逼着老子和你结婚,老子还一肚子气呢,凭什么要老子迁就你!” 夏荷头有些大,看来这屋子虽大,还是装不下一个完整的爱情,所有的富贵奢华都变成了爱情苍白的反衬。她拿着本子,咬着笔头,静静等待着他们的战争结局。 当然,这场战争,本来就不是势均力敌的双方,所以结果也不出意外,他们定下来了——《长生殿》。 这个城下之盟当然不能让周晓云很满意,试探着问夏荷:“这女主最后死了,在婚礼上表演,是不是不吉利?夏荷,能不能修改一下?” “我们的设想是把古代与现代对比,突出古人不幸今人幸。当然,这只是我们的想法,我们会尊重客人意见,如果你们提出改编要求,请支付改编费用,我们会按照你们的要求改编的。”夏荷现在已经很职业了。 “算了,何必花这劳什子的钱。老子是有钱,但也不是大水打来的!”刘一帆摆摆手,作了总结。 临别的时候,夏荷与他们道别,周晓云蜷缩在沙发角落里,没有起身,像个怨妇一样抹着眼泪。 这到底是一桩怎样的婚姻?夏荷穿过院子里的花径,走出刘府大门,又忍不住回头看着,西式的围墙,中间古铜色雕花门,中间镶嵌着大大的“福”字,门口两旁蹲着的两只巨大的石狮子,与这西式风格的建筑搭配在一起,这画面颇有些违和感:看来光靠金钱也堆不起来美丽呀! 第六十七章 霸王别姬 重金打造的奢华版婚礼,自是有些不同,灯光、舞台、音响、演出阵容、酒水、菜品等等,都和这奢华的婚礼配套,这自然包括来宾的数量和质量。 下午四点刚过,门口就已经停满了小月叫得上名字和叫不出名字的小车。小月也有些紧张,这么早,车子就停满了,再有来车往哪里停放? 今天的这个婚礼,因为是本地人,而且在本地有些势力,来宾一定会很多,所以小月事先做了一些准备,没想到,事到临头,才发现,再周到的准备,也是会有考虑不周的地方,本来芙蓉楼地僻人疏,空闲之地比较宽敞,没想到今天还是不够用。 再往外,就是南城一片菜地,车子碾压,会产生不必要的纠纷,小月只好与一中取得联系,临时停放到一中操场中,好在一会就要下课了,对教学影响不大。安排一个导引员,引导后续车辆停到指定地点。 小月主要关注外围,现在婚礼流程的打造,不敢说炉火纯青,最起码也可以说得心应手。等到婚礼进行曲响起,聚光灯打到门厅中站着的一对新人身上,小月的心放下了一大半了。 一对新人,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男的高大帅气,意得志满;女的温婉可人,小鸟依人。 突然,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在暗影中响起:“小霸王,小刘老板,我觉得,有个消息,这个时候告诉你,最好!” “停!”刘一帆听出了这个人的声音,心里一惊,他怎么来了? 音乐停了,聚光灯熄灭,整个院子的照明灯光重新亮起来,照得芙蓉楼院内亮堂堂的。 是谁终止了即将开始的婚礼?他要干什么? 大家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中年男子,肥头大耳,手里拿着一根雪茄,装出电影《上海滩》里黑老大的派头,身旁站着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 “王老板,老子今天结婚,你是来贺喜呢,还是来砸场子?” “不敢,我就是来通报一个消息的。” “你要是来贺喜的,我刘一帆欢迎;你要是来捣蛋,对不起,我刘一帆能让你败一次,就能让你再败一次,信不信?” “你的那点本事,还不够看。不是你爹上蹿下跳,你有今天?不过,我老王今天还真是不是来闹事的。你们安济抓了一个小学副校长,好像姓李,你知道么?” “这跟老子有毛线的关系?”刘一帆愤怒的说。不过,他身边的周晓云一听到这话,脸色煞白,挽在刘一帆手臂中的手都抖动起来,连刘一帆都感觉到了。 周晓云心里想着,这一定是小月说出来的,好歹毒的小女子,趁着这个时候下毒手,难怪她答应的这么爽快! 她在人群中寻找着小月的身影,发现小月站在二楼的栏杆旁,注视着下面发生的事情,这不是正唱着“我正在城楼观山景……” “啊,你是记者,这事情你应该知道,是我多余了。无冕之王嘛,打听一个消息这不是易如反掌嘛。”他顿了顿,假装记起什么来了,“哦,我忘了,你不是记者,你只是记者站一个小小的开车的。”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刘一帆如同猛兽在向自己的对手咆哮,声音低沉,恐怖,威胁的意味强烈。 “稍安勿躁,听我慢慢道来。”胖子拿起雪茄,深深的吸了一口,朝天吐了一口烟圈,幽幽的说道,“你不是警察吗?这内部消息你应该比我来得快呀!啊,对了,你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协警,还是被开除了的!” 黑暗中几个人在朝着王老板靠近。 王老板大声说:“刘老板,要动粗吗?老子今天可是有准备的!你不想知道这个消息了吗?” 周晓云松开插在刘一帆手臂中的双手,一手叉腰,一只手指着刘老板,声嘶力竭的喊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他妈的有什么好话!快,把他们赶出去!” “慢!”刘一帆开口了。他心里想,这家伙现在现身,说自己做好了准备,肯定不是一句空话,闹将起来,自己占不了便宜,毕竟敌暗我明。刘一帆虽然狂妄,但是,他并不莽撞。看来,他无非是利用周晓云来打自己的脸,这有什么,老子正好踢开这个女人! 他转过脸对着周晓云,冷冷的说:“你不想让他说,我还想听呢。王老板,有话就说,有屁快放!” “知道这个李校长为什么被抓吗?他有一个爱好,就是喜欢玩女人,尤其是年轻漂亮的女人,这次就是霸王硬上弓,搞得东窗事发了。结果一进局子,就竹筒倒豆子,把原来做过的案子也交代了。听说他在庙岗小学当过校长……” “你胡说!”周晓云气愤的说。 “你可以在公安局查查审讯记录。啊,对了,你刘一帆是没资格看到这些东西的!你把老子这么大的一个工程夺走。小霸王,老子是今天心情好,就是来给你添添堵的。下次可就不见得是这个样子啊!”王老板回头招呼自己的手下,“事情办完了,咱们走!” 在人群各个位置,走出二十来人,身上鼓鼓囊囊的,像是揣着什么东西,他们跟在王老板身后,离开了芙蓉楼。 小月看在眼里,看来,芙蓉楼还要加强安保啊! 刘一帆看着他们离开的身影,牙齿咬得“吱吱”响。 过了好一会,他侧过头来,冷笑着说:“好哇,周晓云,你今天掉了我的底子,毁了我的婚礼,还差点给老子戴了一顶绿帽子!” “他的话你也信?那你不是中了他的奸计了?”周晓云急急地分辨说。 “你当老子瞎啊,什么话是真的,什么话是假的,老子听不出来?”刘一帆说,“你知道这个时候,老子是个什么感觉?就像是一卷钞票,掉进茅坑,捡起来恶心,不捡起来,闹心。” “帆哥,帆哥,我肚子里已经有了你的儿子了!” “鬼知道是谁的!” “你在外面,不知有多少女人,我都没说什么。而且、而且,我也是被迫的呀!” 刘一帆一巴掌扇在脸上:“你还是招了。老子是男人,这叫风流,你他妈的跟老子比?你这是下贱,懂吗,下贱!” “啪”,刘一帆脸上也挨了一巴掌:“闹够了没有?你还嫌丢人丢的不够?还不快举行婚礼!” “爸,您要我娶这么个脏女人?” “当着这么多客人的面,好多还是安济有头有脸的人物,到了这个时候,你打退堂鼓,是要你的老子成为安济城的一个笑话,让街头巷尾人人戳我的脊梁骨?今天娶了,明天就不能离?” 一个为离婚而结婚的婚礼,隆重开始了! 看着面前正在表演的《长生殿》,刘一帆心里想着的是《霸王别姬》。 周晓云含着眼泪,配合着这次演出。欢乐的场面,欢乐的气氛,欢乐的表演,让周晓云心里滴血,所有的祝福,所有的喜庆,在周晓云的耳朵里,都成为一根根钢针,直扎进心窝。她这才知道,最痛最痛是伤心…… 第六十八章 合同 一中新建了一栋教学楼,需要添加一千套桌椅板凳。因为毛老师认识罗晓月,总务主任方伯谦拉着他一起来到安济县家具厂。 本来以为家具厂改制,工厂管理层易人,没有自己认得的,没想到一进门,就碰到一个熟人:“沈主任!” “什么风把您吹来了,方主任?”沈洗尘穿着一套洗得发白的蓝布工装,干净整洁,“两位,到办公室坐坐。” 沈洗尘把两个人让进办公室,给他们每人到了一杯茶:“这里条件简陋,怠慢了!” 张世和拿了一叠报表进来:“沈厂长,这是昨天各个班组的生产进度。” “好,放在这儿吧。” 方伯谦说:“沈主任升为厂长了?恭喜恭喜!” “我就捧着一个泥饭碗,摔摔就碎了,哪能和方主任的铁饭碗比?” “沈厂长谦虚了。是这样,我们县一中要定制一千套桌椅板凳。你知道的,我们学校是清水衙门,上面拨几个,我们用几个。不像你们家具厂,开门迎接四方客,财源滚滚来。所以,希望家具厂能支持我们安济县的教育事业,给我们优惠些。” “清水衙门也是衙门不是?我们家具厂,如果真的像方主任说的那么好,怎么会倒闭了呢?我们家具厂这么多工人,不也得穿衣吃饭,养家糊口?还是相互理解吧!” 毛老师插话说:“你们家具厂,是我们县里的老厂,质量信誉是没的说,十年前做的桌椅,现在损坏的还不多。所以我们这次过来,还想和你们厂合作。” “感谢一中领导对我们的信任!” 方主任试探着说:“上次我们定的一套是二十元……” “方主任,您这是让我为难了。十年前的物价,现在还有参考价值吗?”沈厂长从抽屉里拿出一叠单据,“您看看,这是樟木的价格,这是杉木,这是柳树……” “是呀,这几年木材的价格,涨了不少。”方主任感叹道。 “每方涨了两百多。除此之外,工人的工资也上涨了。”沈厂长心里核算了一下,“学校是百年大计,我们理当支持。这样,我们保本微利,四十块一套。” 这个价格,要高出学校在家里估计的价格,方主任为难地说:“这怎么着也不该翻番吧?” 沈厂长从办公桌上拖过一个算盘:“我们以杉木为例,一方木材,做五套桌椅,加上人工费,五套桌椅得两个工,这样算来,每套的成本是将近三十七元。还有木材开裂、虫蛀、霉烂,我们哪有什么钱赚?” “沈厂长,您算盘精!不过,我们的确是预算不足。” “方主任,您这句话我就不爱听了。您是行家,我刚才有说过假话吗?您打听打听,报价有低于四十的吗?”沈厂长自信的说。 当然,一中采购这么大一批桌椅,肯定听取过各方的报价。方主任笑了笑:“您这不是我们家乡的企业嘛,您不支持我们学校的工作,谁会支持呢?” “沈厂长,小月跟我们学校渊源颇深……”毛老师也套近乎。 “那就这样,既然我们罗董事长和你们交情不浅,我们再让两块钱,就当是支持教育事业,义务为一中师生做贡献,您看如何?” “好,我们这就回去,向领导汇报,定下来之后,我们签合同。”方主任大喜过望。 小月和远秀开始组织芙蓉楼员工练习武术,主要是擒拿格斗拳,芙蓉楼的安保要加强,主要还是在内部挖潜。一帮女孩练起拳来,一个个像是扭秧歌,这个样子,怎么能练的出来?把小月急的一个头两个大。 “来,你们都来打我!”远秀背着一只手,指着对面的十个女孩。 用一只手对付她们十个?这些女孩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小月说:“把你们的吃奶的劲都使出来,越是留手,你们越是吃亏!” “上啊!”远秀勾勾手指,轻蔑地说。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嘻嘻哈哈上前,还没等到拢身,一个个被打倒在地。远秀一边打,一边喊:“没有的东西,孬种!废物!” 王莹莹被打急了,被骂急了。用眼神跟大家使了个眼色,一窝蜂从四下里围上来,或搂腰,或抱腿。远秀像个泥鳅一样,从人缝里钻了出来,一肘击打在王莹莹腰眼上,王莹莹成了嘴啃泥。 远秀拍拍手:“就你们这个德行,想暗算我,还差点!” 一句话,把大家又激怒了,纷纷上前,还要再打—— “慢,你们现在还不是她的对手。要想击败她,你们好好练!”小月说。 重新开始练习,大家就认真多了。王莹莹每次挥拳,心里就默默念叨:“这拳,打眼睛;这拳,打胸脯;这拳,打小腹……” 大家的出拳,多了些狠劲,多了些恨意。 小月看了好笑,这恶人还得恶人磨! 晚上,小月到家具厂,沈厂长把小月、山北留下来,一起吃个饭,顺便商量一下县一中的这笔订单。 城关的工人大多回去了,所以食堂显得空阔,他们三个人坐一个桌子,一边吃饭一边讨论工作的事情。小月细心,见到秦凤池在清理着厨房,并没有吃饭,忙进屋去,把她拉到桌子旁:“秦阿姨,您看,这样坐着才算圆满,你说是不是?” 秦凤池用围裙擦着手:“我一个火头军,哪能跟你们一个桌子吃饭?” 小月开玩笑说:“是不是沈厂长不准?好,我扣他一个月工资,给你做精神损失费!” 沈厂长也笑了:“那还少了我一道手脚。哪次不是拿了工资,全部上交?” 山北把合同草草看了看,扔到一边:“这才赚几个钱!” 小月白了他一眼:“做生意固然要赚钱,但也不是每笔生意都要赚钱。何况,这是学校的生意呢,就是不要钱也行啊!” 沈厂长点了点桌子:“我是这样想的。一是我们厂子,还有九个人,只能做破木开坯的工作,这些活路做完了,就只能做一些打杂的工作,窝着工呢。二是我们现在是活做不完,但是都是南方过来的,万一那边断炊,我们这个工厂就又要关门。第三,这个单子,粗看是不赚钱,但是是个批量的活,只要是安排好了,能提高一大截工作效率,这样,里面仍然有利润空间;再加上数量大,加起来也不少。况且,这活推出去了,我们家具厂如果再想进入学校这个大市场,就难了!” 小月含着筷子,认真的点点头。 第六十九章 探望 小月想起来,好长时间没有去看望廖老师了。一是这段时间实在是太忙了,其次,是因为廖老师跟廖晓娟住在一起,小月实在是不想见到她。 她不知道带点什么去,廖老师一身的病,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想来想去,买了几斤水果,几袋奶粉,拧着一个网兜,到了一中教师宿舍楼。 小月敲门,里面似乎“窸窸窣窣”有些响动,但又听不真切。再敲,连这似有似无的声音有没有了。小月不觉有些心慌,她知道,廖老师眼睛不好,晚上一般是不出门的,这是怎么回事? “你是找廖老师?他在家。”在操场遛弯回来的张老师从身边经过,对小月说。 小月于是加重了敲击的力度。 门被愤怒的打开,“敲鬼敲,又冇换锁!” 小月心里一酸,这几天没见,爹怎么变成这样了! 花白的头发,杂乱的蓬在头上,本来就不怎么讲究的他,此时邋遢的不成样子,眼睛蒙着一层白翳,眼角不知什么时候流出来的分泌物,黏黏的粘在鼻梁两边,他两手支撑着门框,似乎站立不住。 “爹,是我,小月!” “小月?”廖老师抬起眼睛,费力的望着小月,“真是小月,真的是小月!你来了,你终于来了!” 廖老师老泪纵横。 小月连忙扶着廖老师进屋,端了一盆水,给廖老师洗了洗脸,梳理了一下花白的头发:“爹,你这是多久没有理发?” “我不敢出门呢,我要守着这屋子!” “守着屋子?”小月有些奇怪。 “她要了几次呢,我没答应。这是留给小月的,都是说好了的,她不能再要我的东西。” 小月听出来了,这个“她”,肯定是廖晓娟:“她要房子,您住哪儿?” “她说她要结婚,她没房子结婚,要我把房子让给她!她还说,你一个人,那用得着这么大一线屋(很大的屋子)。” 看来,廖晓娟没少把罪给爹受。小月忍着气,收拾着屋子。廖老师好久没有人说话,在小月身边絮絮叨叨。这时,门锁转动的声音,小月抬头一看,廖晓娟气嘟嘟进来了,眼前的两个人,在她眼里如同空气。 小月也懒得理她,继续着自己手里的活计,只听见屋子里到处翻找,“噼里啪啦”的响。 廖老师用手罩着嘴巴,在小月耳朵边上说:“我藏起来了,她找不到的。”脸上露出孩子般的调皮的笑。 廖晓娟翻完一间屋子,又跑到另外的一间,到处折腾,还是一无所获。怒气冲冲的出来,一双手摊在廖老师面前:“拿来!” “这是要什么呀?”小月有些不解。 “工资!” “我爹领了你的工资?” “他的工资!” “他的工资为什么要给你?” “我要结婚了,钱不够花,他的工资不给我给谁去?要知道,这钱姓廖不姓罗!”廖晓娟理直气壮的说。 “我什么时候要过爹的钱?” “他不是都想留给你吗?你说这个老东西,说要把房子给你,现在把钱也要留给你,防我就像是防贼的。你看看,恶心不恶心,把厕所门堵上,在客厅中间开门,正对着房门。上厕所都不关门,一双死鱼眼睛盯着门口。” “没人做贼,怎么会有人防贼。”廖老师小声的嘀咕着。 “你个老不死的,敢骂我是贼!看我不撕了你这张臭嘴!”廖晓娟张牙舞瓜扑过来。廖老师瑟瑟的往小月身后躲。 “你动我爹试试!”小月插着腰站在她面前,怒目圆瞪。 廖晓娟知道厉害,缩回了手脚。小月苦口婆心的劝道:“不管怎么说,他是你的伯父,你怎么能这么对他?” 好好地一句话,哪知道却是火星子,点燃了廖晓娟这个炮仗:“我伯父,他像个伯父吗?我说他行动不便,我到财务室帮他领工资,结果他在学校装穷,到学生食堂去翻垃圾桶,臊我的脸,好像我多么刻薄他似的!” 廖老师是个多么爱面子的人,怎么会去翻垃圾桶?小月转过头:“爹,这是怎么回事?” “我饿。”廖老师小声的说。 “我每天从学生食堂回来,不都给你带馒头了?” “有好几次没带。” “那是馒头都买完了,没有多的,我怎么带?”廖晓娟厉声说。 小月这才是听明白了:廖晓娟以廖老师行动不便为理由,到学校财务室把廖老师每个月的工资领走,一分钱都没给廖老师留下,每天趁着在食堂工作的便利,带几个没有卖完的馒头,给廖老师当做每天的伙食。有几次食堂馒头买完了,廖老师实在是饿的受不了,到食堂翻垃圾桶,学校看不过眼,直接把工资送到廖老师手中,这才引起了廖晓娟的不满。 这些天,廖老师这是过的什么日子!小月心疼的说:“爹,你怎么不去找我?” “去过呢,你是真忙。方师傅说的好哇,老了老了,不要活成后人的累赘。爹不能帮你,也不能拖你后腿不是?”廖老师叹了口气,“我还活着有什么用?眼睛看不见了,连放大镜都没用,看不见书,写不了字……” “是呀,看不见还留着这破书干嘛,这堆废纸还值几个钱呢。我要卖了,他死活不准,还要跟我拼命呢!” 小月进入书房,只见一堆书散落在屋子的角落,那是廖老师视作珍宝的东西,山北做的那个大书架也不见了。 “能变几个钱的东西,她都拿出去买了,都卖了……”廖老师给小月解释说。 “还留着干嘛,好事(让人占便宜)这姓罗的?这都是我们廖家的东西!把钱拿来,我要买缝纫机!” “我爹是今生该你的,还是前世欠你的?”小月质问道。 “我们老廖家的事,要你管!你不就想着我伯父把钱都留给你?我敲一点,你就少得一点,我就赚到了一点。凭么事不要!” “国华这是要敲骨吸髓呀!”廖老师直摇头,“老的、小的,都一个样子,真的是不是一样的人,就不进一家门!你们就不能吃相好看一点么?” “老不死的,你竟然敢骂我爹!你挺尸了,还不是我哥给你烧纸。现在跟你要几个钱,你都像个铁公鸡,你死了,让姓罗的给你披麻戴孝,我们老廖家的祖坟园,没你这号吃里扒外的位置!” “有你这样的子侄辈,活着盼不了善终,死后还有什么福荫!” “我们怎么啦,我们怎么对不起你了?你一个孤老,没有留一个根,留着这些钱财,不给我们,成天什么好事都想着这个外人。到底是我们对不起你,还是你对不起我们?” 小月怎么都想不出,如此厚颜无耻的话,竟然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第七十章 心有一杆秤 什么叫做不可理喻! 讲里(理)不如讲丈(仗),思想说服不行,那就肉体征服! “哎哟——” 小月实在是气急了,抓住廖晓娟的手掌往下扭,廖晓娟身体扭曲了,连惨叫声也被痛苦扭曲了。这声音挤出门外,随着楼道的混响、共鸣、扩散,在寂静的校园里,让人毛骨悚然。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下楼声,一个粗大的嗓门:“廖晓娟,你又在打廖老师!” “不是,不是,我没打他。黄老师,救救我!” 黄老师推开门一看,见到小月掰着廖晓娟的手腕,廖晓娟跪倒在小月的面前,脸上的表情扭曲的像魔鬼。 黄老师宽阔的肩头探出两个脑袋,那是张老师,王老师:“怎么回事?” “没事,没事。打搅了。”黄老师顺手把门掩上,把身后的两个人拉着出门。 “救命,打死人了!黄老师,张老师,王老师……” “人在做,天在看。你以为你做的缺德事,就没有人知道?人心里有杆秤呢!”小月看到这些老师的反应,知道廖晓娟已经犯了众怒,今天不把廖晓娟整治下来,廖老师还不知要受多大得罪。心里一发狠,手上加了力度,“说,把你做的那些缺德事,一件件,一桩桩,都老老实实交代清楚!” “哎哟,哎哟——”惨叫声一声比一声高,“我的姑奶奶,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哎哟……” “廖晓娟,我再也不信你的鬼话了!你是不是不说?好,我看你坚持多久!” “哎哟,哎哟,饶了我吧,我说,我说……” 小月一只手控制住廖晓娟,一只手拿着纸笔,廖晓娟交代一条,小月就记录一条。 小月挤一下,廖晓娟吐一点,尽量拣那些不紧要的说。 “还有不有?说!”小月脚上一使劲,廖晓娟又是一声惨叫。 “小月,算了,算了。” “爹,您就是心软,这次不把她整下去,还有您苦头吃!”小月厉声说,“说不说?” 廖晓娟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把自己做的那些个坏事,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都交代出来了。 小月写完,把纸张放到廖晓娟面前,廖晓娟一看,被自己做的事惊到了,这要是传出去,自己还怎么做人?如果捅到上头去,这份工作可能就丢了!她抓起这张纸,就想撕掉。 小月早就防着这手,她本来心里一肚子气,看到她还想毁灭证据,一脚揣在廖晓娟的小腹上,把她踹在地上:“你不签字,是吧?” “我签,我签!”廖晓娟被逼无奈,只好抖抖的签上自己的名字。她心下想,自己将来不认账就是了,好汉不吃眼前亏。 小月哪能不防着这一招?她早就知道,这几个老师就在门外,她打开门:“各位老师,麻烦做个见证。” 廖晓娟声嘶力竭地喊道:“你们站在门口,就任由这个外人欺负你们的同事,你们还是人吗?” “啊呸!你不说我还好点,一说是同事,一中哪个不是因为有你这么个同事,颜面扫地?”心直口快的黄老师说。 “张老师,王老师,这都是她、她罗小月逼着我说的,那不是真的,那不是真的!”廖晓娟一看黄老师是这个态度,赶紧求另外两个老师。 “廖晓娟,我们长眼睛了呢,你做没做,我们看在眼里,一中大大小小、老老少少,都看在眼里呢!” 几个证人在材料上签了字。小月一把抓住廖晓娟的衣领:“走,找校长去!” 黄老师说:“校长找她谈过几次呢。每次,她廖晓娟在校长面前装出无辜,像个小绵羊,回来就变魔鬼了。有时候,一回来,就把廖老师打得鬼哭狼嚎的。” “校长治不了就找局长,我就不信没人治得了她!” 廖晓娟“扑通”一声,跪在小月面前:“我的姑奶奶,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看看,你做的这些事,天怒人怨,还求我饶你?” “大伯,我的好大伯,都是我的错!求求您,看在底下的爷爷奶奶的份上,您饶了我吧!他们老人家,也不愿意看到骨肉相残吧?”廖晓娟跪着膝行到廖老师面前,抱住廖老师的大腿,苦苦哀求。 “你这时候才想起骨肉?”小月一脸讥讽的神情。 “算了,算了,小月,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就放她一马。就算是爹求你了!”廖老师想起了死去的爹妈,心里一软。 “好,今天我看在爹的面子上,就饶了你这一回。你要是再有这样的事,神仙也就不了你!”小月厌恶的喝道,“记住,你的把柄握在我的手里。滚!” 廖晓娟抱着脑袋狼狈逃出。 “爹,我们搬回芙蓉楼住吧!” “不呢,我要守住这个屋子,这个家!” “爹,她廖晓娟再也不敢生幺蛾子的。” “爹是自己活得灰心。爹是个没用的人了,读书人,读不了书,写不了字,就是一个废物。还去拖累你,何苦呢?” 黄老师说:“小月,你爹病的不轻,糖尿病,如果眼睛看不见了,那就是晚期了,要送到医院去看看。” 小月心里一惊:“谢谢黄老师,我这就带我爹上医院。” 小月当天晚上就把廖老师送到医院急诊科,医生一检查,直埋怨小月:“你们是怎么做后人的,老人病成这个样子,你们才知道送过来?”当即,医生就开了住院手续,住进了医院。 小月赶回家里,把家里事安排了一下,拿了一些洗嗽用品,赶到医院陪廖老师。他一只手挂着吊瓶,另一只手在被子里“窸窸窣窣”忙乎着什么。 “爹,你这是哪里不舒服了?” “没事,我是拿一点东西。”廖老师从被子里面掏出一叠钞票,一出被窝,酸臭之味扑鼻。小月不由得掩住鼻子:“爹,你这是藏到哪儿呀?” 廖老师一看小月的表情,也有些不好意思:“我贴身放着呢,要不是藏着,早就被廖晓娟给拿走了。你拿去交住院费吧。” “爹,住院费已经交了,你就安心住院吧。”小月找了一张报纸,把这些钱包好,塞进廖老师枕头底下。 “我守在家里,也是守着那堆书。那些你都知道,是你收回来的,爹舍不得,没有还给你。现在,你把这些书,你的,还有我的,都拿回去。莫让那个败家子真的当做废品卖了!这都是宝贝呢!” “爹,你舍不得,留着就是,反正我也看不懂。” “爹也看不了,眼睛看不见了!你记住,小娟她有钥匙的。” “嗯。明天我运回芙蓉楼。” “这些都是我一生的收藏,你将来用得着就用,用不着,你就给它们找个出路。” “爹,您这是安排后事了?”小月故作轻松地说。 “是呢,是呢。” “到了医院,好好养病,会好起来的,方爷爷常常念叨您,要跟您喝一盅呢。” “芙蓉楼的那段日子,是我最快乐的时光。那时候,读书,写书,喝酒,聊天,哪怕是听听你们拌嘴,打闹……” 廖老师一脸的回忆,一脸的安详。一会功夫,安然进入梦乡…… 第七十一章 回锅肉 大学之大,在小月看来,首先是校园大,几乎和安济县城差不多。这里古木参天,高楼林立。好在鼻子底下就是路,小月费了老鼻子功夫,才找到齐天成的宿舍楼。 这次到省城来,是受电视台“说说我们的爱情”栏目组的邀请,来当特邀嘉宾的。昨晚录制完节目,时间很晚了,小月在电视台安排的宾馆住了一个晚上。今天吃了早餐,就乘坐公交到了财大。 小天读大学三年多,小月是第一次到齐天成的学校来,虽然到省城来过很多次,每次都来去匆匆,都能找到充足的不来的理由。但是,说实话,不是完全抽不出时间,小月是有些怕来。她担心自己这只丑小鸭飞到这天鹅群中,该是怎样一种尴尬难堪! 每次到省城,小月都在纠结。既想来,又怕来。想也急切,怕也惶恐。每次都纠缠得心中像一团乱麻,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上了电视,齐天成迟早会知道,这次来省城又不见他,肯定会很生气。所以,小月硬着头皮,还是来了。 小月十点多钟就到了,可能都上课去了,宿舍楼门前很安静。小月坐在门前的石凳上面,捧着一本《窗外》,静静的等待着。看着看着,小月沉浸在故事的爱情**中,没有感觉到等人的难熬。不一会儿,宿舍楼开始热闹起来了。小月把书本放在膝盖上,羡慕地望着这些天之骄子,从中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一个个从身边经过的年轻人,小月感觉他们跟自己一样,可又觉着不一样。至于哪点不一样,小月又说不上来。 一群穿着球衣球裤的男男女女过来了,洋溢着青春的活力和热度,看样子是上了体育课。人丛中,一个身材高挑清瘦的男孩,手里抱着个篮球,身旁一个丰满水灵、身材修长的女孩,怀里抱着那个男孩的衣服。两个人靠的很近,有说有笑的走过来。 这是小月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画面,每次都让她从梦中惊醒,睁开眼睛,望着夜空,怅然失神良久。这也是她一直不愿意来到小天学校的一个原因。小月一时间傻了,眼睛怔怔的跟着那个男孩移动。 女孩碰了碰男孩的肩膀:“又一个迷妹,要不要我出马?” 男孩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眼睛里溢满温柔:“这次你可不行。” 女孩嘴里哼了一声,一脸不屑:“本正牌女友出马,绝对是秒杀!” “那你就试试,你们pk去。要记住喔,本人可是裁判。” “试试就试试,不过,你当裁判,可不准吹黑哨哟!” “我向上帝耶和华保证,绝对——吹黑哨!” 女孩吃惊地望着男孩:“这是谁?居然能让你这样重色轻友?” 男孩说:“你不是刚刚说过,你是正牌女友吗?我怎么就重色轻友了?” 女孩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能让你抛弃我这个正牌的,只有一个人!” 她朝着小月伸过手去:“加引号的正牌女友,见过不加引号的正牌女友。” 小月一愣,这说的是什么呀,绕口令似的。 “你是小月吧?我叫郭皓月,跟你一样,有个月字。小天遇到难缠的追求者,总是请我去,装扮成他的女友,怎么样,凭着我这条件,到目前为止,可是战无不胜。不过,今天我败下阵来。” 郭皓月不服气地打量着小月:“像个乡下妹子呀!小天,你不吹黑哨,我不信就pk不过她!” 小月坦然的说:“不是像,本来就是乡下妹子。” 小天这个时候,也走上前来,揽着小月的腰肢:“谁跟她pk,我都会吹黑哨。怎么,你不服气?” “我们一直以为,小月就是一个传说,是小天拒绝追求者的一个借口,没想到你来了场真人秀!”郭皓月爽朗地笑道。 小天给小月介绍说:“这是我哥们,她有男友,w大学的,我们都是好朋友。咦,今天你怎么舍得来看我?” “电视台‘说说我们的爱情’栏目组请我来当特邀嘉宾,昨晚录制完节目,今天来你们这儿,听你说回锅肉好吃,奔着回锅肉来了。”小月莞尔一笑。 郭皓月兴奋的叫到:“啊,我最喜欢这个节目了,昨天这期节目我看了。我记起来了,我是说,怎么有这么年轻的特邀嘉宾,原来是你呀!” 郭皓月缠着小月,絮絮叨叨:“昨天的那个归国学者吴祷和那个娜塔莉之间的爱情故事,真是感人。吴祷在新中国成立之际,冲破层层阻碍,抛弃国外优厚的待遇,忍痛与恋人爱丽丝分手,毅然归国参与祖国建设。归国后,娶妻生子。而娜塔莉一直等着自己的恋人。等到改革开放之后,两人才取得了联系。直到去年,吴老前辈的夫人不幸去世,两人重新确定恋爱关系。漂洋过海来看吴祷。今天上午,我还特意买了一张电视报,为这对恋人投票了。” 小月说:“当时我在现场,听后,也是十分感动。节目录制结束后,我专门到了吴老下榻的宾馆,告诉吴老,不管投票的结果如何,我们芙蓉国一定会为他们免费举办一个盛大的婚礼。对了,皓月姐,你刚才的那个说法很好,这个婚礼,我们就叫做‘漂洋过海来看你’。” 小月转过头去:“小天,吴老说,他看过我们的婚礼,很是喜欢呢。” “好哇,小天,你不够哥们,都举行了婚礼了,都不请我们吃喜糖!”郭皓月大叫。 这一嗓门,把许多路人的眼睛拉过来了,搞得小天的脸上都挂不住,更何况是小月? 中午,从食堂打了几份饭菜,几瓶啤酒,郭皓月还有寝室的一帮哥们,聚在一起,闹腾了一中午,年轻人聚在一起,总是充满欢乐。当然,食堂的伙食花样不是很多,但其中肯定有回锅肉。昨天在电视台,为接待吴老和娜塔莉,特意在五星级的楚阳宾馆举办宴会,这次宴会的场面让小月大开眼界,装饰、菜式、服务,小月都在细心观察,看看芙蓉楼有哪些需要改进的地方。但是,味道如何,小月倒是没什么深刻的印象。反而食堂的这份回锅肉,小月吃的格外香甜。看来,这哪里是吃回锅肉,完全是在吃心情嘛。 第七十二章 距离 小月原本计划下午回去的,架不住小天死乞白赖,还有一帮男女哥们的起哄,只好决定明天上午再走。 下午,大家都去上课去了。小天想请假,被小月赶走了。小月闲不住,看着这凌乱的寝室,狗窝似的,真的如小天所说的那样。只有小天的床铺还稍稍整洁一点。一时间,小月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袜子,往往鞋子里一只,盆子里一只。床单,都揉成了腌菜,几乎分不出来原来的颜色和花纹。枕巾在哪?小月找了半天,原来在脚头…… 小月清洗、整理、打扫,全套家政服务流程走下来,小月直起腰来,打量一下自己的劳动成果—— 正好,放学了,门口站着几个同学,一时间愣在门口,以为走错了寝室。 难道是把小月留下来,是为了给自己打扫卫生?大家很有些不好意思。还是小天脸皮厚,不仅没有不好意思,反而给了他敲诈小月的理由:“小月,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我们寝室,本来是很有‘味道’的,你一来,让我们的寝室变得‘没有味道’,大伙说,小月该不该补偿我们?” 大家都笑了起来,跟着起哄。 当然,这是计划好了的项目。小月对这里不熟悉,一切都是小天做主,小月只是负责掏钱罢了。除了寝室的一帮哥们,小天还请来“正牌女友”,当然,还有铁哥们“三人组”。小月来了,肯定是少不了他们。 酒酣耳热,谈兴更浓。都到了大三了,是该考虑将来的出路了。很快,话题集中到毕业论文的选题和考不考研究生这些话题上,小月就彻底沦为看客了。 小夏是一直准备考研的,一进医学院,就没有放弃努力,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小刚、小天都没有准备考研,他们觉得,他们所学的专业,更看中的是实际的能力。其他的,有的准备考,有的不打算考,各不相同。小天准备毕业后到南方发展,那里是中国经济最活跃的地区,他想在经济的潮头搏击一番;小刚想到影视界发展,他感觉到戏剧的发展前景并不乐观。他们都对未来充满了憧憬。 话题接着转到了毕业论文的选题上,小月连听都听不懂。仅仅三年时光,自己与小天差距越拉越大了。有的说,他的研究方向是银行利率杠杆对实体经济的影响;有的说,他的论文准备写凯恩斯的扩大投资对社会经济发展的贡献。 小夏拿起了一本英语复习资料,自己坐在一旁看起来。小刚细心,看到小月晾在一边,想办法把话题朝着小月身上引:“你们搞经济的,怎么都搞些空洞的理论,就不能研究些具体的案例?小月的芙蓉国,这是个多好的经营案例,你们就没有一点兴趣吗?” 小天一拍大腿:“哎呀,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个经营案例中,涉及到区隔化经营,利用传统戏剧,造成与其他婚庆不一样的经营模式。持续的营销策略,与媒体紧密合作,持续的营造社会热点。市场定位准确,瞄准高端市场,拓展生存的空间。我就选这个题目!” 小月想想,这都是自己做过的事情,怎么小天一说,都变成了自己不懂的东西?小刚也直摇头,好不容易将话题转过来,小天一席话,桌子上都在讨论这个选题的可行性,又把小月晾在了一边。 从餐馆出来,街道上已是华灯初放,车水马龙。同学们知趣的告别,把时间和空间都留给了这对恋人。 南湖,一泓静水,一轮弯月,一排杨柳,一对恋人。 这是一个谈恋爱的好去处,湖堤下,树荫里,影影绰绰一对对恋人,花前月下,卿卿我我。 这本来是一个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也是正确的人物,自然而然营造出恋爱的氛围。薄薄的衣衫,清晰地感知到对方心跳在加快,耳边的小天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的手也越来越不安分起来。小月也面红耳热,感觉到自己就像是散沙做成的堤坝,一个浪头打来,所有的防线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小月仅存的一点冷静,突然让她想到娜塔莉,自己这一辈子,就像娜塔莉一样,就只是活在对方的世界里,漂洋过海追随着他?小天是不安于安济县这个小地方的,可是自己呢,这里已经与自己千丝万缕地纠裹在一起了,甚至是骨肉相连。能舍弃这一切,跟着小天,成为他的生活的一个附庸? 想到这里,小月突然冷静下来,一把推开了小天。对面的小天,还处在热烈之中,眼睛里充满了渴望。等到小天从胀热中冷静下来,首先想到的,小月是个把贞洁看得很重的人,不像身边的有些同学。这不正是小月让自己尊重的原因吗? 于是,他恢复了皮皮的表情,调侃道:“你这是要把自己酿成一坛女儿红,希望放的越久,就越发芳香吗?” 小月没有接过小天的话茬,眼神里透出一种迷茫:“小天,我怎么感觉到,和你的距离越来越大。我们想的事情也越来越不相同了。” “这就是你拒绝我的理由?”小天似乎在回避着这个问题,这次小月来,近距离的接触,他也感觉到了一些原来不曾感觉到的东西。两个完全在不同的圈子里的生活的人,将来会有共同的语言吗? 可是,这么多年的感情,又岂是说割舍就能割舍的?再说,虽然觉得对方有些陌生,还远远没有到那种疏离的程度。他不愿去想以后的生活,他就觉得人就应该活在当下,追随自己的感觉。将来?还远着呢! 小月喃喃地说:“你现在说的好多话,我都听不懂。将来这个差距只会越来越大。我们将来有共同的语言吗?” 没想到这种感觉小月也有,小天反而吃吃的笑了,笑得小月莫名其妙:“小天,我说错了吗?” “你以为我们在家里,随时随地都在开学术研讨会呀!恋爱结婚,那是感情生活,不是学习工作,更不是学术交流!”小天在说服着小月,实际上,也是在试图说服着自己。他觉得似乎已经说服了自己了。 小月也有些释怀,靠在小天的怀里,任由小天抚弄梳理着她的秀发…… 第七十三章 心有千千结 小月回来后,才能冷静的理理自己的思路。 这次与小天见面,知道了小天对自己的感情,也知道了存在的问题。 自己与小天的学业上差距,虽然难以完全解决,好在自己的高中自学文凭已经拿到了,马上报了个大专班,只要自己努力,总能一步步拉近些距离。最关键的是,小天是不甘心窝在安济这个小地方。这点,小月能够理解,也是小月欣赏小天的地方。心存大志,搏击潮头,这本是男儿本色,小月也不想拖他的后腿。 可是,自己在安济,却有太多割舍不下的东西,小艺、廖老师、方师傅、方山北、二泡、慧珍婶…… 小月想,现在好多人依靠着她,她也有责任去帮助这些人,罗店的那些淳朴的乡亲、家具厂那些勤劳的工人、芙蓉国的那些可爱的女孩…… 小月越是想,越觉得难以舍弃的东西太多太多。 可是,放弃这段感情?小月一想到这儿,就心里像是被刀子扎进去一般,疼的心里一阵抽搐。这个痞痞坏坏的男孩,已经深深地住进了心田,要想拔出来,那是连着筋带着肉。小月连想都不敢想。 小月想,娜塔莉能够做到,为什么我小月就不能做到,不管不顾,为了爱情,哪怕天涯海角,哪怕地老天荒。追随者小天的脚步,做他的身边的一只温顺的小绵羊。 可是,生活不是只有爱情…… 小月好纠结。好在,现在还没到必须作出选择的时候。 方山北回来了。 他随着运输车队一起出发,运送仿制的芙蓉楼,一路辗转,到达马来西亚,交付并安装。任务完成的很顺利。他不仅带回了剩余的货款,还带回了一个大订单——仿制明清古典红木家具。这是一个两头在外的经营模式,由马来方提供木材,并且负责销售。安济家具厂只是负责制造生产。 这次回来,山北给爷爷带回来一个铜质的扁酒壶,给沈厂长带了一套西服,给小月带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大家都很开心。方师傅把酒倒进扁壶中,仰头抿了一口,用手抹抹嘴,一副惬意的样子。沈厂长舍不得拆开包装,举着在身上比划。小月拿着盒子,看到上面尽是洋文,也不知道是什么,打开一看,原来是一块精美的腕表! “好漂亮!山北哥,这花了不少钱吧?何必呢,我有闹钟的!” 原本憨厚笑着的方山北,突然笑容凝固了。 “不过我喜欢,谢谢山北哥!”小月见状,连忙补充了一句,山北的表情立刻就缓和下来了。 沈厂长忙于研究方山北带回来的资料,没有注意到刚才发生的事情:“这个单子,看来要在材料上做文章。如果这个材料的利用率提高,还是有很大的利润空间的。” 方师傅接过来:“嗯,这些紫檀、酸枝、乌木,都很贵重,下料时,一定要仔细,尽可能充分利用。浪费了很可惜,边角余料也不要丢了,可以做些雕件。” “木材运回来了吗?”沈厂长问。 “还没呢,正在路上,由史经理的人押运。”山北回答。 “这些木材往往十树九空,木材利用上的窍门很多,运回来了,给我说一声,我教教你们。”方师傅说。 方师傅生活很有规律,每天早晨起床后,到院子里打一套拳,早餐吃两个包子,一碗小米粥。然后,背着手,踱步到家具厂,看看今天要做的工作,指点一下需要注意的问题。喝一壶龙井,就打道回府,休息一会,就吃午饭。中午睡完午觉,起床后,在院子里逛逛,四五点钟,就去家具厂,看看今天工作的情况,培训厂里的几个骨干。方师傅把这个酒壶当做宝贝,无论走到哪里,都揣在兜里,没事的时候,就抿一口。 现在,芙蓉楼的住户都集中在了木楼的二层,楼下都作为芙蓉国的营业场所。好在婚礼一般都是双日,单日是休息时间,吃完晚饭,女孩们都到楼下去看电视,楼上的中厅,只剩下了方师傅、山北和小月。小月捧着一本《现代汉语》,过几天要考试,她虽然很想看《红楼梦》,但是还有好多内容没有复习,小月只好忍住,没有下去。 方师傅爷孙都静静地雕着手中的木块,方师傅老了,手上没劲,选了一块酸枝;山北则是用的紫檀。爷爷雕刻的是一枝桃花,虬枝上缀满了灿烂的花朵。山北雕刻的是人物,几刀下去,一个微微侧着的头部,倔强的下巴稍稍抬起,一绺头发随意的斜斜的耷拉在额头。眉眼还没出来,但已经栩栩如生了! 遗憾的是,剩下的部分,山北便不再雕刻了,随手扔进木箱中,顺手合上箱子的盖子。 方师傅看了一眼,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小月抬头,看了方师傅一眼。 “老咯,眼神不好,手也不得劲,不中用了!”方师傅把手中的活计端详了一会,放到箱子中。 “方师傅,雕刻得这么好,您还不满意?”小月不解的问。 方师傅看看小月,再看看山北,摇摇头,苦笑了一下,没有作声。 第二天一大早,小月提着一个保温桶,准备给廖老师送早点,方师傅等在门口:“小月,今天芙蓉楼又有演出,老了,有些怕吵闹,我想到医院去,陪陪老廖,那儿清净。” “医院那么远,您走得动?”小月想到,三轮车给了二泡,不然的话,带上方师傅,那该多好! “我还带着一条腿呢!”方师傅亮亮自己手中的拐杖。 小月搀扶着着方师傅,慢慢朝着医院走去。 “小月,爷爷哪天走了,你帮爷爷主事,可好?” “爷爷,您身体好着呢,怎么说起这些?”虽然方师傅快一百岁了,可是,小月还是不愿意去想,方师傅离开自己的场景。这次方师傅提起这个事,小月心里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头。 “都到了这把年纪,这个事哪个不是想了千遍万遍的?哪个不都是要走这条路的?有什么避讳的。”方师傅说,“这个事,你帮不帮爷爷?” “小月怕是做不好。”方师傅为芙蓉楼、为家具厂,做过这么多的事情。更何况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都成为了一家人了。小月当然是愿意为方师傅尽心。 “你做,我就放心了。”方师傅说,“我的儿孙都太老实,经不得大场面的。寿木早就准备好了,墓穴也定了位。这些,你都不用操心的。” 看来,今天方师傅有话要嘱咐自己,小月侧着头,望着方师傅。这个表情像极了昨天山北的那个木雕。方师傅心中又是一阵刺疼。 “爷爷还有件事求你!”方师傅慎重地说。 听着这么郑重的语气,小月停下了脚步:“爷爷,您说,只要是小月能做到的。” “我走后,好好照顾照顾山北。” “山北哥这么能干,哪里还需要我照顾?”小月疑惑地问道。 “也许是你方爷爷强人所难了!算了,算了,你当做爷爷没跟你说起过这件事。”方师傅失意落寞的样子,让小月有些心疼,也有些不忍。 “爷爷,我答应您!”小月脱口而出。 方师傅大喜:“小月,谢谢你!有你这句话,爷爷就是走了,也能闭上眼睛了!” 第七十四章 方师傅之死 小月坐在病床前,削着苹果,一面想着方师傅的话。她很想问问爷爷,山北哥有什么好照顾的。如果是…… 小月当然知道山北对自己的感情,她一直觉得很棘手,方师傅该不会是在撮合自己和山北两个人吧?自己和小天的事情,就够让自己烦心的,如果再加上山北哥,真够自己喝一壶的! 方师傅递过自己的铜制扁壶,廖老师放在鼻子底下闻一闻:“好香!” “喜欢吗?喜欢就留着,我也是用不成了!”方师傅淡淡的说。 “好,我就夺人所爱了!”廖老师郑重地说道。 “我爹不能喝酒的。” 廖老师叹了口气:“小月,这不是酒。” 小月一把从廖老师手中夺过酒壶,放在鼻子底下闻闻:“还说不是酒!” 方师傅意味深长地说道:“这是生活的滋味。小月,你要不要尝尝?” 小月倒了一点嘴里,直吐舌头:“好辣!好辣!” 方师傅和廖老师,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哈哈大笑。 “辣就对了,生活怎能没有辣呢?再品品,是不是很香?”方师傅收敛起笑容。 小月咂咂嘴,点点头。 “我的事已经了啦,我先走一步!”方师傅拉着廖老师的手,说道。 廖老师下床要送,被方师傅按住:“不用送,你好好养病。” 廖老师把头侧到一边,不去看方师傅,声音里有些哽咽:“方师傅,走好!” 廖老师今天的情绪有些不对,小月感觉到了,却又说不出到底是哪儿不对了? “爹,您今天怎么了?” 廖老师偷偷地擦了一把眼泪,回过头来,努力地装出一副笑脸:“我没事,你帮我送送方师傅。” 方师傅毕竟是年纪大了,返程的路,走得格外的慢。小月扶着他,明显感觉到方师傅情绪还是很好,一脸的惬意舒畅的神情。虽然慢,却不怎么说话。终于快到家了,他却停驻在芙蓉楼的门厅前,似乎是有些不愿意进去,抬着头,仔细的打量这座他自己无比熟悉的建筑,眼睛里充满着慈祥,似乎是打量着自己心爱的孩子。 进得大门,方师傅抚摸着门柱,对小月说:“帮我把躺椅搬过来,我要在这里坐坐。” 小月看到方师傅脸色发白,以为走路走累了,走热了,要在这里凉快一下,忙从里屋搬出躺椅,细心地铺了一床被褥,怕秋风尾巴扫着方师傅。 方师傅斜靠在躺椅上,眯着眼,对着后面的两层木楼,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 “小月,忙去吧,别管我了。”方师傅挥挥手。 今天的这场婚庆活动,就是“漂洋过海来看你”,省委宣传部、电视台、安济县政府等很多领导都到了。小月一直忙于组织接待。宣传部的王副部长,在潘主任的陪同下,专门上楼,去看望了方师傅,跟他谈了很久。 小月主要还是在陪同娜塔莉。今天这个女主角,从化妆间走出来,是格外的漂亮,银发、碧眼,在一袭婚纱的映衬下,依旧楚楚动人。 这个精心准备的婚礼,让各方都非常满意,尤其是娜塔莉,对这种她以为的中式婚礼赞不绝口。 等到忙完了这些事情,芙蓉楼的员工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小月突然发现,怎么没有看见方师傅,跑到房间去看,方师傅躺在床上,脸上有些潮红。小月摸着他的额头:“爷爷,您哪儿不舒服?” “我这是高兴啊!”方师傅指指枕边放着的一个大红的聘书,“这是王部长送过来的,他代表组委会,请我担任工艺品大赛的评委。我们真是遇到了好时候了,可惜,我老啰!廖老师跟我说过,‘冯唐易老,李广难封’。看来,我也是一样啊!” 难怪,王部长一来,就不住地打量这座芙蓉楼呢。小月拿着这个聘书,打量着,安慰方师傅说:“爷爷,您老了,可山北哥还很年轻啊!” “是啊,是啊。”方师傅对着小月身后的山北说,“你可要好好抓住这个机会哟!” 小月端了一碗小米粥,给方师傅喂了几口,方师傅推开碗:“你们别管我,我睡一觉,明天早上,我还能打一套拳呢!” 小月吃饭的时候,对山北说:“山北哥,爷爷今天好像有些不舒服,今晚你陪着爷爷睡,晚上警醒点。” 山北沉重的点点头。 第二天一大早,山北就来找小月,说爷爷想回青牛山。小月赶紧跑到方师父的房间:“爷爷,我送您上医院吧!” “都这把老骨头了,就不要折腾了。离开青牛山这么久,我想回家看看呐。”方师傅虚弱的说。 小月跟山北商量,怕车子一路颠簸,就用板车拖着方师傅回去。小月赶紧跑到二泡那儿,把板车拖过来,铺了一床被子,山北把方师傅抱到板车上,小月帮方师傅掖好被子。眼泪不自主的流下来了——这爷爷一走,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呀! 昨天有演出,大家忙的比较晚,这时候才陆陆续续有人起床,一看到方师傅被抬上了板车,这些姑娘本来就多愁善感,再加上一起生活了这么长时间,立马就哭哭啼啼围上来,张远秀冲在最前面。 “号丧啊,还没死呢!”方山北恶狠狠的说。 远秀听了一愣,立马回嘴道:“这都是什么人!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姐妹们,走,不要理他!” 远秀在这帮学员中,还真有号召力,这群梨花带雨的女孩,跟在远秀后面,走的一个不剩。 方师傅睁了睁眼睛,摇摇头,又无奈地闭上了。 小月知道山北心情不好,听到她们哭泣,觉得不吉利。这时候也没时间解释,帮着山北推着车子上路了。 送出了城,方师傅睁开眼睛,对小月说:“回吧,回吧,你忙去,别管我这个老家伙!” 小月塞给山北两千块钱:“这些先拿回去用,有事打电话。” “嗯。”山北哼了一声,拉着板车上路,脚步有些沉重。 小月回来,一直忐忑不安,特别怕听到电话铃声。 可是,电话还是来了,那头传来山北无助的呜咽声:方师傅去世了! 第七十五章 喜丧 小月不明白,为什么方师傅临死前嘱咐山北,让小月到廖老师那里去拿点东西。等到小月到了医院,终于明白了。 一进病房,就闻到一股酒气,廖老师脸色驼红,还有几处墨迹,床上铺着几张白纸,床单也染上几块墨痕,地上扔着几张写废了的纸张。 “爹,您这是干吗?”小月急的跺脚。 “小月?快来,快来,爹没用,这么大的字,都看不清楚,给我帮帮忙。”一只“黑手”招着。 小月走近一看,八个大字,“一代巧手,千古芳华”。庄重典雅的颜体,只是排列的很不整齐。 “爹,您怎么知道方师傅走了?” “走了?好,走了走了,一走百了……”廖老师不像是跟小月说话,似乎是在喃喃自语。 在小月的帮助下,廖老师终于把这幅挽联写好了,又拿起那个扁壶往口里倒,却没有倒出一滴酒,他拿到手里摇了摇,也没有什么响声,只好颓然的坐在床上,重重的叹了口气。 “爹去不了,这个你拿着,代替爹去送送方师傅。好人,好人啊!” 小月和张世和、沈洗尘一起赶到青牛山,小月一直觉得方山北这个名字很奇怪,这个时候,她突然明白方山北为什么叫方山北了,他不正是住在青牛山的北面吗? 这是个只有三五户人家的村落,叫做方家独屋。下了青牛山,走过一个水塘,就到了方师傅的门口。小月跟在沈厂长、张世和的身后,到灵前行了礼,送上挽联寿仪。 山北的父母接待了他们一行。他父亲是一样的木然的表情,和山北不同的是,眼睛里没有山北的那种灵动。 小月问起方师傅的丧事。 “你就是小月?”山北的父亲问道。山北的爷爷让自己把丧事交给小月,他还以为小月是怎样的一尊大神呢,没想到是个丫头片子。 山北见了小月,似乎是卸下了千斤重担:“爹,小月在城里,可是开了好几家公司,能着呢!” “那好,老头子说了,都交给你办。我虽然活了一把年纪,可没经事呢。”山北父亲说。 山北眼圈是红的,目光有些呆滞,一言不发望着小月,还没有从失去爷爷的情绪中走去来。小月看来,他们是指望不上的了。 方师傅要小月为他主事,肯定是想排场,生荣死哀,原是老人极为看重的。方师傅自知身体不好了,亲自到医院,去向廖老师求寿帐挽联,不惜送上心爱的酒壶。而且拜托小月为他主事,不都说明这一点吗? 想明白了这件事情,其他就好办了。方师傅住在方家独屋,没几户人家。方家大多数人家,都住在方家大湾,包括方山北的父母。 小月把宗族邻里都请过来,把任务罗列出来,供大家自己认领。通知亲戚朋友的,找道士响班的,采买各种物品的,接待宾客的,八个做重山的(抬棺入殓的人),清场打扫的,厨房帮厨的…… 方师傅还有很多徒弟,这个事情,小月交给了舅舅张世和通知。 沈厂长是外地人,不懂得本地习俗,再加上家具厂还有很多事情,需要赶回去。小月让沈厂长回城,去安济剧团,带一部大戏,好好热闹几天。小月特地问清楚道路,汽车要绕过青牛山,从北边进入,要多走四五十里地。小月特地画清楚路线,让沈厂长带回去。顺便,一些布置灵堂的材料,有些,是乡镇买不到的,让肖参商负责购买带来。 山北简直就成了一个跟屁虫,小月走到哪儿,山北就跟到哪儿,如同一个牵线的木偶。只要是看到小月,不远处,就一定会发现山北。小月就从来没见过这么粘人的大男孩! 村里的媳妇天生就八卦,见到这个样子,人人都以为小月就是方家未过门的媳妇。 “婶子,你这个媳妇,真是打着灯笼难寻呢,又水灵、又能干、又有钱!我山北兄弟享福了!” “这老方家烧了几炷高香,积了几世的大德!” 说的山北娘满脸的皱纹都舒展开来,笑成了一朵花,看着小月的眼神,有无限的怜惜和温柔。 “小月,歇会,别累坏了。山北,去,替小月倒杯水去!” “伯母,不累,我还年轻。” 安济县剧团这几年与芙蓉楼合作,对改善剧团的职工待遇起了很大作用,一听说是小月的事情,不用团长动员,一支最精干的力量组织起来。好在,为配合“文化下乡”活动,上级文化局给剧团配备了一台移动演出车,演员都是经常到外地演出的,一会儿,就收拾好行李,上了车,这是,肖参商才带着大包小包,急急忙忙跑过来,坐在车上,还直喘气。 “你怎么搞到现在才来?”黄团长问。 “小月要我给她采买一些东西,紧赶慢赶,总算赶上了。” “行李呢?” “还没清呢,来不及了。就两三个晚上,凑合一下。当演员的,什么苦没吃过?” 车子开到离村子三两里的位置,给卡住了,进不得,退不得,事先没有想到,这个移动演出车,比一般的车子要宽大一些,别的车能过,这辆车却不行,只好派人到村子里求援。 小月只好带着一二十个青壮劳动力,逢山开路,遇水架桥,把演出车护送进了村子。看到剧团的黄团长亲自带队,小月十分感动。 舞台是计划好了的,在村头的道场上。这个移动车,就是一个折叠的舞台,伸展开来,就是一个颇具规模的舞台。剧团都是老战士了,他们一下车,还没缓口气,就忙着把舞台搭好了。 小月指挥着大家,把灵棚搭建好了,廖老师写的挽联,挂在最显眼的位置。厨房端上饭菜,摆好了流水席,邀请剧团的演员吃饭休息。这时候,请来的道士、响班,也到了。一阵定音鼓,长号短号,都响起来,方家独屋顿时热闹非凡。 十里八乡听说方师傅过世,居然请来了县剧团来演出,都轰动了。太阳还没有偏西,就陆续有人带着小板凳,到方家独屋看热闹来了。 山北的父亲这时候才见证了小月的办事能力,他安心的跪在灵前,给每个来祭奠的来客,磕头还礼。 看着这么大的场面,山北的母亲却是着了慌,赶紧把小月拉到一边,塞给小月四千块钱:“小月,这得花多少钱呀?上次山北带了两千,家里积蓄就这么一点。他爷孙两个,虽说是手艺人,赚的都在嘴巴上,就没见攒下几个钱,这可怎么办呀!” 小月笑了笑,双手把钱推回去:“伯母,方师傅是我们家具厂的技术顾问,怎么会让您出钱?您放心,这个丧事,无论花多少,都是我们家具厂的!方师傅九十七高寿,这是喜丧,这个丧事,怎么热闹,就怎么办!” 第七十六章 工艺品大赛 像风车一样不停转动的小月,终于可以停下来休息一下了。她刚坐下,山北就体贴的递来一杯温水,一块毛巾。小月接了,对山北微笑。 方家大湾的几个房族的媳妇打趣道:“山北,比你哥有出息,知道心疼自己的媳妇。” “什么时候给我们吃喜糖啊?” “喜糖和糖水一起摆,大婶早就急着想抱孙子了!” 一群媳妇拉过来山北的母亲:“大婶,您说,是不是?” 山北妈妈连忙说:“别开玩笑,小月脸皮薄。” 一帮媳妇一看见小月脸都红到了耳根:“哟,多俊的媳妇,桃花一样的!” 小月把手中的茶杯、毛巾塞到山北的怀里,扭头忙去了,留下山北,走也不是,站也不是。 “去,去,粘着你媳妇去!”嫂子们把山北往小月身边推。 一辆吉普,从青牛山上下来,开到水塘边,就开不过来了。从车子上下来几个人,拿着花圈朝着方家独屋这边走来。 重要的客人,往往是小月亲自接待,小月走到水塘的堤坝,远远就看到打头的是省电视台的潘主任。 “潘主任,您怎么来了?”小月吃惊的问。 “我在清远采访,哪个村的村长原来是个木匠,是方师父的徒弟,有人把信(送消息)过来,说方师傅去世了。我把这个情况告诉大赛组委会的王部长。王部长让电视台播发一个消息,并且让我代表组委会悼念方师傅。哎,昨天播的,你们没看?” 小月笑笑:“在这山沟子里,哪有电视?” 潘主任和一个记者。一名司机,一行三个人来到村子,前脚刚到,后脚消息就传遍了村子:电视台来了!省电视台都来了!方师傅好大的面子! 潘主任悼念结束,小月陪着潘主任到各处转转,来到后面的堂屋,看到神柜旁边放着一个木箱,上面布满了灰尘。 小月解释说:“这屋子一直空着,方师傅生病后才回来,一直没有打扫。” 潘主任弯下腰,从木箱中随意拿了一块物事,吹去上面的灰尘:“呀,芙蓉花,好漂亮!” 小月把身后的山北拉到前头来:“这都是这个方山北小时候练手时留下的。” “练手都有这么高的水平,方师傅后继有人了!”潘主任望着方山北感叹道,山北腼腆地笑了笑。 小月欣赏地看了山北一眼:“爷爷说,山北已经达到了他三十岁时的水平。” “真的吗?那太好了!山北,一定要参加这次大赛,机会难得呀!”潘主任拍拍方山北的肩头。 山北看着小月,抿着嘴,没有作声。小月连忙代替他回答说:“这次大赛,只有三天了,离方爷爷去世太近,山北的意思是,爷爷刚走,心情不好,恐怕没心情创作。” 潘主任惋惜地说:“是啊,爷爷刚刚过世,邀你参加,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不过,我看是不是这样,我回去跟组委会商量一下,你们挑选原来创作的作品,让一个人拿着这些代替你参赛,怎么样?” 小月征询的眼光看着方山北,山北微微点点头。 “好,那我就在省城等你们。这个可以送给我吗?”潘主任举起手中的芙蓉花木雕,明显可以看出,他对这件东西的喜爱。 小月对这件东西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它曾经让自己十分难堪,那是她第一次来方家独屋,请方师傅出山的时候,一旁的山北雕刻的。那个时候,小月不知道山里的规矩,向山北索要过这件东西,被山北拒绝了。 “不行!”山北粗鲁地从潘主任手中夺过来,搞得潘主任很意外。 小月知道山北的心事,连忙解释说:“山北觉得这件东西对他有纪念意义,他不愿给您。这样吧,木箱中,您有看中的,您随便拿!” 小月弯下腰,轻轻地拂去浮尘,里面的木雕作品都很精美,潘主任拿了几个,放到手提包里。 “要不多拿几个,带给孩子们玩?”小月说。 “不了,我的孩子都大了。我这是给组委会的同事带几个回去,给他们看看,好说服他们,放宽条件,让人代替山北拿作品去参赛。” “那就谢谢了,潘主任!”小月也觉得,这是个机会。 潘主任说:“小月,你们既然有这样的人才,为什么不好好地利用呢?” “潘主任,您的意思是,让我们办一个木雕工厂?” “这么精美的艺术品,肯定会有很多人喜欢的。而且,这些雕件,用的都是边角余料,原材料几乎不花什么钱,主要就是人工。” 小月想了想:“潘主任,我担心的是销路。” 潘主任说:“这次工艺品大赛,不就是一个很好的宣传自己的好机会吗?” “对呀,争取这次在大赛中获奖,就可以很好确立品牌形象,为将来批量销售做好准备。”小月也很兴奋。 只有一旁的山北,手里把玩着那朵芙蓉花,对他们议论的事情,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 看着山北提不起兴趣,小月把潘主任拉到一边商量,因为等到丧事办完,就会错过了报名时间。小月让潘主任回程的时候,路过安济,给沈厂长带个信,让他和远秀挑选几件作品去参赛,还特意叮嘱,一定要拿上方师傅送给自己的那三朵芙蓉花木雕,这件作品,在小月房间的书桌上。其他的,让沈厂长挑,在小木楼的二楼的正厅中的木箱中,小月相信他的眼光。挑选好了之后,让远秀带着这些作品,代表方山北,到省城参赛。 送走了潘主任一行人,不久,乡镇的领导来了,接着,县里的政府人大政协等各级领导来了…… 村里的乡亲惊诧不已,一个老木匠死了,怎么会惊动这么多大干部!大家不约而同的想到,这肯定是小月造成的!于是,看待小月时,就带着一种崇拜的眼光。 明天,方师傅就要大行了。今天晚上剧团的大戏,是最后一场,在祭奠仪式之后开锣。时间有些晚,小月看着剧团的演员精彩的表演,团长扮演老生亲自上场,不愧是剧团的台柱子,一板一眼,举手投足,都颇见功夫,台下一阵接一阵的喝彩声。小月注意到肖参商在响器班打着碎锣,剧团的大多是一专多能,各种活都能拿的上手。 小月这几天太忙,这个时候实在是困了,看着看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散场的嘈杂,把小月闹醒了,才发现自己靠在山北的肩头,哈喇子流了一串。小月抬起头,不好意思的擦了擦嘴角。 山北肯定是怕惊醒了小月,一动没动,这个时候,才活动了一下酸胀的肩膀。 如果是小天,他会怎样呢? 小月心里想,这个时候,他肯定痞痞地在嘴巴上占自己便宜,让自己不会那么难堪。他会说什么呢?可能会说:“把我衣服弄脏了,明天记得给我洗衣服!” 唉,山北就不会这样,这个“木头人”只会默默用肩头支撑自己的脑袋。 为什么要拿这两个人比较呢?小月不觉有些好笑。 第七十七章 喜讯 要说小月是经历过生离死别的,母亲走的时候,自己还小,没有很深刻的印象。父亲的去世,那种刻骨铭心的痛苦,小月记忆犹新。但是,方师傅走了,小月还是感到芙蓉楼空了一截,心里空落落的。小月每做一件事,都觉着这个仙风道骨的老者,正在慈祥的望着自己。每每想到这儿,眼角就湿润了。 方山北烧完“头七”就回来了。回来后,更加的沉默寡言,除了到家具厂上班以外,就没到过别的地方,成天呆在芙蓉楼,没事就拿着一块木头雕刻。 小月办丧事,耽搁了三天,有一大堆事情要处理,忙忙碌碌时还不觉得,一空闲下来,就想起这个慈祥的老者,他在芙蓉楼生活了六七年,处处都能让小月联想到他的音容笑貌,有时候,就感觉到,其实,方师傅没走,他只是出了一趟远门,什么时候,他会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拧着酒壶,神态安详的走进院子中。小月觉得这几天自己有些魂不守舍,老是出现幻觉,这是累了吗? 隔壁的电话“铃铃铃”响着,小月懒懒地拿起电话,一听是远秀的声音,突然想到,远秀上省城已经快一个星期了,也该有消息回来了。怎么把这么大的事情给忘了? 从声音里就能感到远秀的兴奋,小月也受到她的情绪的感染:“快说,远秀姐,有啥好消息?” “有两件作品入围了!”远秀兴奋地大叫。 “入围就值得这么高兴?”这与小月的预期有明显的落差。 “你不知道,只要是入围,都会有奖,最少是三等奖呢!” 这可真是好消息!小月事先想着,有一件能够获奖,就很不错了,虽然对方山北有信心,但是,毕竟这是全省的一次大赛,到处都藏龙卧虎。上次潘主任介绍情况的时候,还专门告诉小月,雕刻是这次比赛最大的一个类别,分为玉雕、石雕、根雕、木雕等等,能够在这个大类中获奖,可想而知,其难度之大。 “晚上,直播这次工艺品大赛的决赛,省新闻播出后开始,注意收看喔!”远秀反复叮嘱道。 今天是个单日,正好没有婚礼,吃完饭,早早地集中到东厢房大电视机的前面,廖老师已经从医院接回来了,眼睛有些好转,不过,看远处仍是不太清楚,小月把方师傅的大躺椅搬到电视机的正前方,小月陪着,坐在他的旁边,当然,山北在小月的身后。另外的一边,夏荷靠着廖老师,旁边当然是春雨。远秀这次出差,芙蓉国由夏荷负责,管理的井井有条。后面的,就是那一帮小姑娘。节目还没有开始,正放着新闻联播,一群姑娘叽叽喳喳,搞得廖老师听不清楚,直皱眉头。 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小月也不想让姑娘们扫兴,只好附在廖老师的耳边:“爹,还冇开始,您闭眼休息一会。” 廖老师点点头,闭上眼睛,舒服的躺在躺椅上,打起盹来。这老年人的睡眠真是奇怪,越是想睡,越睡不着;越是吵吵嚷嚷,反而越能进入梦乡。这不,一会就传出鼾声。 “爹,快看,开始了!” 廖老师探出大半个脑袋在屏幕上:“在哪儿,在哪儿?” 后面的女孩不满地叫起来:“挡了,挡了!” 廖老师不好意思的缩回了花白的脑袋。 也难怪廖老师看不见,先开始,是入围作品展示,展台上琳琅满目的作品,个个玲珑剔透,目不暇接,哪里找得到沈厂长、远秀选送的参赛作品呢! 接下来,电视镜头移到台下,介绍这次入围作品的作者,这次倒是看清楚了,因为大多数作者是男性,而且年纪比较大,只有远秀又年轻、又漂亮,格外惹人注目,摄像师也似乎很给面子,在她身上停留的时间格外长。远秀也注意到了,那恰到好处的微笑给外迷人。 等等,远秀身边的是——小刚? 可是,镜头一扫就过去了,没等小月辨认出来,就转向另外的作者了。 小月回过头问:“山北哥,表姐身边的是不是小刚?” 山北拿着一块木头,在把玩着:“没看。” 开始一个个介绍参赛选手了,等到念道方山北的名字的时候,远秀优雅的站起来,向着镜头挥手,那种镜头感,似乎是受过专业训练的。远秀突然侧过身子,把身边的一个人拉起来,一起出现在镜头中——果然是小刚! 小月这次把任务交给远秀,心里是有些忐忑的,可是,自己实在是没有更好的选择。现在看来,感觉自己还是低估了远秀。原本是准备叫远秀找小刚帮忙来着,因为涉及到给这些作品起个名字,写个简介什么的。当时太忙了,考虑不周,把这个事忘了,没想到,远秀自己已经这么做了。看着两人亲呢的样子,这次他们的合作,应该是蛮愉快的。 接着公布大赛的三等奖,先是介绍获奖作品,一件件作品,在小月眼中,都是精美绝伦的。这些都还只是三等奖,那一等奖的,该是个什么样子的呢? 三等奖没有方山北,后面的姑娘一阵阵惋惜的声音。小月连忙站起来:“三等奖没有,那说明山北哥获奖,比三等还要高。怎么还叹气了呢!” 小姑娘们又欢呼雀跃起来。 等到介绍二等奖的时候,小月也紧张了:“难道远秀传回来的消息不准确?如果真的获奖了,也许山北的心情好受些,能够尽快从伤感中走出来。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呀!” 事与愿违,二等奖也没有。小月紧张的心都跳出来了。 按照刚才小月的逻辑,那当然是一等奖了,所以,小姑娘们更高兴了,几乎一个个要从从椅子上跳起来了。 “下面公布,一等奖的获得者是——方山北的作品‘思念’!”主持人的声音。 镜头一打到这件作品时,方山北就跳起来,咬牙切齿地叫道:“张远秀,你竟然敢打开我的箱子!” 小月连忙拉住山北:“是我叫她们打开的,事先没和你商量,要怪,你就怪我!” 山北这才气鼓鼓的坐下来。 小月记起来了,这就是那天晚上方师傅雕刻一枝桃花时,山北用檀木雕刻的人物,当时小月没有看清。 她也很生气,什么名字不好取,非得叫“思念”?远秀这是搞的什么鬼,明知道小天的那组摄影作品就叫这个名字,偏偏就叫这个名字!好在获奖了,这些都是细枝末节的东西,等远秀回来后再问她。 “下面宣读本次组委会获奖理由。作者心中有人,刀下有情。心中有人,故而三刀两刀,人物就栩栩如生,有了性格,有了灵魂。刀下有情,创造性的大量使用平刀法,结合少量的圆刀法,刀法娴熟简练。更为可贵的是,作者将东方的人物雕刻技法与西方现代人物表现手法相结合,故意在人的面部上不开刀,这种‘无面人’的表现方法,将具象与抽象结合,使得每个欣赏着都能在这个作品中,想象出自己心中的女神。” 第七十八章 母子 芙蓉楼的屋顶差点被欢乐的声浪掀翻了,等到盖在山北身上的一群蝴蝶飞开了,地上是一个受了惊吓的小绵羊,脸上印满了口红的印迹。 这么个一等奖获得者,新晋省一级工艺大师,此时蜷缩在地上,脸上只有惶恐,心里却有种遇到知音一般的感觉,这些评委从作品中读出了自己的内心。他们都能看出,小月为什么就不知道呢? 但是,不开面,这完全是无心插柳。山北也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多道道,什么是西方的表现手法,什么是抽象、具象,山北一无所知,看来还是出去见识一下才好。 大家的注意力,很快又被转移到了电视机上。 “下面宣布,经过组委会全体成员合议,决定将本次大赛组委会大奖,授予已故的工艺大师、古建筑修复大师方牧云老先生!” 芙蓉楼的好多人,都不知道方师傅的名字。小月也是方师傅过世,才知道的。所以很多人很不知道说的是方师傅。 廖老师叹气道:“方师傅明明是古建大师,可惜,没有给他机会,留下一件两件有影响的作品。老天呀,不公啊!” 小月安慰说:“总算人们知道了,他是修复大师、工艺大师,也算是得到了一些补偿了!” 山北粗声粗气说:“这都不是主业。” 主持人的声音:“方先生的作品是‘香’” 小月一看,这不正是方师傅送给自己的那件雕刻吗? “这件作品,是方牧云先生九十岁时的作品。三朵芙蓉构成品字造型,主次分明。每朵花纹理清晰,造型别致。尤其是花瓣上的几滴露珠,活灵活现,似乎要从花瓣滴落。作者巧妙地将木质上的几处瑕疵,雕刻成花蕊上停驻的蜜蜂,翅膀翩翩欲举,似乎吸满蜜汁,就要飞走。这组木雕,是传统雕刻工艺的巅峰之作。” “方先生是我们组委会特聘评委,十天前不幸去世,我提议,我们全体起立,为方先生默哀。” 小月把廖老师扶起来,电视机前的所有人,都跟着电视里的人一起,默哀一分钟。 “下面请芙蓉工艺品厂公关部部长张远秀代表方牧云先生上台领奖。” 远秀本来就会打扮,今天格外的漂亮,一身晚礼服,红得鲜艳,红的热烈,映衬的脸上也是一朵红霞。她的那种喜悦和兴奋,如同是自己再走红地毯一般。这时,摄像师也很八卦,把镜头摇向座位上的小刚。他并没有觉察到,眼睛追随者远秀的脚步,将她送到了领奖台,然后,再也没有从她身上移开。 芙蓉楼此时没工夫关注这个。这次大赛,真可谓空前成功,一个一等奖,一个组委会大奖,评上了一个一级工艺大师!芙蓉楼简直就是一片欢乐的海洋。 小月也是激动不已:“柳婶,柳婶!” 夏荷知道小月要庆祝:“厨房的柳婶早就下班回去了!” 魏约疯疯癫癫跑过来:“我去,我去,看看厨房有什么好东西。小月姐,今天可不准舍不得!” 王莹莹也来凑热闹:“走,我给你帮忙!” 她们后面,叽叽喳喳跟了一堆人,大有不把芙蓉楼搬空就不罢休的架势。夏荷和春雨赶紧去收拾堂屋。电视机前就只剩下了廖老师、小月和山北了。 “山北哥,祝贺你呀!”小月伸过手去。 方山北的手指在小月掌心点了一下,还没有感受到小月掌心的温热,就赶忙收了回来,目光有些躲闪。 “山北哥,我想把二泡叔那块地基用上,建起一个木雕厂。先招一批工人,你来培训,好吗?” “嗯。家具厂现在也没有地方,接了一中那单生意,那里无论人手还是车间,已经都不够用了,是得重新找个地方。而且,雕刻完全是一个不同的门类。”山北低着头说。 小月说:“这只是一个方面,我想把工艺品厂独立出来,不要让两家工厂相互拖累。万一哪家经营不善,我们还有一家。上次沈厂长接一中这个单子,我就想到了这一点。” 廖老师接口说:“这叫做居安思危。” “嗯,就是这个道理。” “小月姐,小月姐,好了!”魏约大声喊道。 小月兴奋地望着山北:“走,我们今晚的主角,闪亮登场!” 堂屋里,两张桌子并在一起,桌子上摆满了各种水果,苹果、葡萄、梨子,还有各种干果,花生、瓜子、板栗。酒类有白酒、啤酒、红酒,还有—— “魏约,你怎么把这两瓶洋酒拿出来了?”小月问。 “我说小月姐舍不得,你偏要拿,一瓶上千块呢!”魏约责怪王莹莹道。 王莹莹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拿着两瓶酒就要送回去。 “算了,拿出来了,就喝吧,今天高兴!”小月终于大方了一回。 小月把山北按在首席,一帮姐妹轮番敬酒,正在闹腾的时候,小艺下了晚自习回来了。 “来来,今天芙蓉楼大喜的日子,你来给你山北哥敬杯酒!”小月把小艺拉过来。 “姐姐,山北哥什么喜事?” “你山北哥的作品获得省大赛一等奖,还被评为一级工艺大师呢!” “山北哥,恭喜呀!”小艺到了一杯啤酒,给山北敬了一杯酒,顺手在桌子上抓了几个苹果,“姐,我还有好多作业,我回房间去了。”说完,背着书包就回自己房间。 “小艺,大门关了没?”小月问道。 “放心吧,姐。”小艺头都没回。 一大群人给山北灌酒,山北又不会拒绝,红的白的,不知道喝了多少。小月怕把山北喝多了,举起杯子:“魏约,来,小月姐跟你喝一杯,这些天,你们也辛苦了!” “我们不辛苦,夏荷姐的确辛苦了,远秀姐走了,都是夏荷姐在打理呢!”魏约说。 “好,春雨哥,夏荷姐,我敬你们!”小月仰头喝了一杯。 夏荷端着杯洋酒,正要喝,突然说:“好像有人敲门。” 王莹莹说:“这么晚了,哪会有人?别找借口,快喝!” 夏荷说:“呃,真的呢,你听——” 大家静下来,果然外面有人拍门,一声比一声响。 魏约说:“你们喝酒,我去开门!” “周老师,你有事?” “我找小月。”周老师怀里襁褓中,抱着一个熟睡的婴儿,脸上带着泪痕。 小月从堂屋出来,来到门厅,周晓云一下子跪在小月面前:“小月,救救我,我已经走投无路了!要不是这个孩子,我,我,我早就不想活了!” 第七十九章 律师来函 “别急,慢慢说,”小月把周晓云扶起来,来到堂屋,顺手从桌子上拿了一个苹果,递给周晓云。 周晓云狼吞虎咽吃起来。小月看得出,她很饥饿:“魏约,去看看,厨房还有什么吃的。” “没呢,就早晨剩下的几个馒头。” 小月望了周晓云一眼,周晓云说:“给我拿两个吧,我一天都没吃了。” “魏约,多拿几个,端盘咸菜来。”小月倒了一杯热水,递给周晓云,顺便把孩子接过来,抱在自己的怀里,这眉眼长得像周晓云,脸部轮廓像刘一帆,很秀气的一个男孩,正沉沉的睡着。 周晓云风扫残云,把四个冷馒头,一碟咸菜,都吞到肚子里,这才恢复了一些活力。 “他们刘家不认这个娃儿。我爹妈嫌我丢脸,成天在家冷嘲热讽。弟弟要结婚了,原先答应给他的钱,也没钱给了。弟弟逼着我给他腾出房屋给他结婚,他就说我在家吃闲饭不说,还养一个野种。我实在没活路了!” 小艺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靠在堂屋门口:“你还好意思来求我们,你也不想想你做了什么!” “小艺,别说,她毕竟是你的老师!”小月斥责道。 “老师?我哪有这样子的老师!”小艺气嘟嘟回去了。 周晓云又一次跪在小月面前:“我知道,我没脸见你,我对不起你。先是利用你,后来又报复你,再后来,我又冤枉你!都是我的错!我没脸呢!” 小月扶起周晓云,她有些心软,可是小艺这个态度…… “小月,我什么都能做,只要你给口饭吃,给个地住,让我做什么都行!我要把这个娃儿养大,他是无辜的。” 魏约说:“拖儿带女的,你都还需要别人照顾,能做什么,我的少奶奶!” “少说两句,别人不会把你当哑巴卖了,谁没有个为难的时候!周老师,您就在这住下吧,我给您收拾房间。” “谢谢,小月,谢谢。叫我说什么好呢!” 远秀回来了。 小月把远秀叫到自己的屋子里,对她的表现非常满意。 “你怎么想到要搞一个芙蓉工艺品厂的?” 远秀不解:“这有什么啊,这么好的机会,不打一个广告,多可惜呀!就是来不及细想,起的名字太老土了!” “土就土点,好酒还不怕巷子深呢,何况是个名字!只要我们拿出过硬的东西,还怕没有销路?” “我给自己封了一个官,没经过你同意,没意见吧?” “芙蓉国婚礼设计公司总经理,不比这个官大?你这是给自己加任务,我有什么意见!我看,你当这个官,还是蛮合适的。” “大赛一闭幕,就有人联系,要买我们的获奖作品,出价还挺高的,我没敢做主,带回来了。”远秀不无遗憾地说。 小月说:“嗯,你做的很对,方爷爷送给我的那三朵芙蓉花,我是舍不得卖的,那是个念想。把这个叫做‘香’,哪是谁的主意?” “这个是小刚的。哎,把那个女孩叫‘思念’,可不是我在使坏啊,原来我们商量,送上去的名字是‘女神’,不知怎么,展出就发现名字变成了‘思念’,听说是北京来的专家郭雨沛先生亲自改的,在评审中,为这件作品说了不少好话呢。” 小月点点头:“就怕齐天成多想了。哎,表姐,你跟小刚好上了?” 远秀用肩头撞了撞小月:“怎么样?” “好啊,恭喜表姐,终于把自己嫁出去了。我还一直担心,你嫁不出去呢!”小月开起了玩笑。 “死丫头,担心自己吧!”远秀拧了一把小月的脸颊,“你没注意,这个女孩像谁?” 远秀拿着那个获奖的木雕,在小月眼睛边上晃荡。小月从她手里抢过来:“这脸上还没成型,怎么看得出来?” 远秀生气了:“你是真笨,还是装笨?揣着明白装糊涂,人家郭雨沛先生都看出来了,起名叫‘思念’,你还敢说不知道?” “表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真笨。”到了这个时候,小月是真的装笨了。 远秀从桌子上拿过来一面镜子,板着小月的脑袋,将她的下巴微微抬起,然后,拿着木雕,摆在她的面前:“看,是不是一个人?” 小月对着镜子,从侧面看去,真的轮廓和自己一模一样。 远秀放下来:“还有什么话说。” 小月轻轻地叹了口气。 “看来,我的表妹也不愁嫁了,有几个人喜欢,要是抢起来,只怕是把你撕成两半了!” 一个黑影堵在门口,屋子里顿时暗了一截:“远秀,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远秀连忙把木雕、证书递过去,山北拿了木雕,转身就走,连获奖证书都不要。 远秀在山北的身后做了一个鬼脸。 正在这时,一个女人抱着一个孩子从门前经过,远秀吃惊地说:“这不是周晓云吗?她怎么在这里?” 远秀再要出门,被小月拉住,跟她讲了事情的经过。 “你呀,就耳朵根子软。晓不晓得农夫与蛇的故事?她周晓云就会装可怜,这样的人,不落井下石,就是好心了,还把她带回家里养起来,真有你的!” “经了这事,说不定这人就变了呢?人嘛,总要把她往好处想。” 远秀有些生气:“你呀,怎么说呢。将来,有你吃亏的时候!” 小月收到了一封信,是上海远东律师事务所寄过来的。小月有些莫名其妙,打开一看,原来是一张律师函,说是近期要来安济,代表他的当事人,来谈芙蓉楼的产权问题。 芙蓉楼的产权还有问题?小月心里一惊。这应该是沈老师派过来的,小月仔细想了想,和沈老师有经济纠葛的,一个是芙蓉楼。一个是正在建设的还建房,那是准备建成一个混合式的建筑,一层作为废品收购站,二层当做木雕厂,三层作为家居。下面建一间地下室,用作储存物品的仓库。 小月觉得,给沈老师三成的股份,应该是很公平的,自己当初就没有想占谁的便宜,芙蓉国每年的租金,都按时寄过去了,没少沈老师的一分钱。这还建的地皮,即便是按照现在的价钱,也就两万五千块,也不是什么大数字,他来了,给他就是。这样想着,小月心下也就安定了许多。 等到律师真的来了,小月这才知道律师的厉害了! 第八十章 官司 沈老师的儿子沈远征带着律师来到了安济。 律师叶直躬是个精明的上海人,戴着一副眼镜,清瘦精干,穿着一件藏青色西服,挺括精神,手里拿着一个皮包。 小月把二人让进了木楼的二楼客厅,沏好茶水,坐在桌子旁,叶直躬从皮包里掏出一大叠材料。 “罗小月同志,这个芙蓉楼,据我所知,你是用欺骗的手段获得的。这栋楼,本来是沈家的产业,是属于民族资本家的资产。按照我国当时的政策,是公私合营的,也就是说,这属于沈家的股份入股的资产,应该归还给我的当事人。” 小月听不大懂,但是,他们要芙蓉楼,这,小月时听出来了。小月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欺骗了? 小月问沈远征:“这是沈老师的意见?”她不相信,沈老师那么讲道理的人,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沈远征没有回答,望着律师。 叶直躬连忙说:“这是沈老师的儿子,这点我想你没有疑义。我说的这些话,那当然就是我的当事人真实的意思的表达。” “这个芙蓉楼是我买下来的,是方师傅维修的,怎么就一下子都成了你们沈家的了?”小月一下子接受不了,腾地站起来。 “你买来的,这没错,但是,你不是在产权所有人手中买来的,因此,这个买卖是无效的。而且,你在买卖过程中,隐瞒了商品的实际价值,用极低的价格买进,涉嫌欺诈交易,所以,这个买卖是违法的,因此,也是无效的。” “那如果我不买下,这个芙蓉楼就被当做废品拆了,一个钱也变不出来了!” “那是另外的一个问题,不在本案的讨论范围内。”叶直躬信心十足地说。 小月总觉得哪儿不对,可是有说不上来。 “我要考虑一下,再答复你们。” 叶直躬收拾皮包:“可以,我们给你三天时间。三天过后,如果你不答复我们,那么,请你支付我们的住宿费、律师费、餐饮费、误工费。” 小月怔怔的望着他们离去,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午饭时,小月的情绪,整个桌子的人都感觉到了。山北望着小月,几次想开口,又欲言欲止。小姐妹们埋头吃饭,不敢触霉头。她们知道,平时小月很好说话,一旦发起飙来,神仙都怕。周晓云知道,这时候,只有廖老师开口最好。于是,她碰碰廖老师手臂。 廖老师正拿着那个扁酒壶喝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侧过头来。周晓云使了个眼色,廖老师眼神不好,以为她说话了,自己没听见:“唉,眼神不好了,现在怎么耳朵也背了。你在我身边说话,我都没有听到。” 这些小姐妹们“噗嗤”笑出声来,一看小月望过来,又都掩住嘴。 周晓云一看实在没有办法,只好自己上阵了:“小月,看你的神色不好,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小月正憋了一肚子气,想找个人倾诉,于是,一五一十把事情经过说了,似乎心情好点了。 “揍他个犊子的!”山北一听,也来气了。 “人家巴不得找茬呢!”小月没好气的说。 “这叫什么来着,小人动口,君子动手!”山北突然一句,倒是把小月逗乐了。 一看气氛活络了,周晓云这才敢说:“小月,我真的想帮你,你收留了我,我很感激。要不,我去求求刘哥,他黑白两道都会来,上次,在婚礼上闹事的,刘哥已经把他整的不敢在安济露面了!” 楼梯一阵声音,一听就知道夏荷上来了。春雨扶着她,进了客厅:“什么事,还要动用黑道?” “夏荷姐,远秀表姐呢?” “她还在下面接待,让我们先吃,她忙完了就上来。” 小月挑重点,把这件事情又讲了一遍。 夏荷大笑道:“这点事你就愁成这样!我一个外行,就知道这些理由不值一驳。何况,这里还有一个法律系的高材生,在大学就拿到了律师证的!” “谁呀?”小月惊喜的问。 “那还能是谁!”刚刚进门的远秀一脸的不屑。 夏荷一双眼睛爱怜的望着春雨:“该你出马了!” 樊春雨想了一会,慎重地说:“他们提出的索要芙蓉楼全部产权的请求是站不住脚的,这点我有信心。但是,如果他们要拆伙,拿回属于他们的三成股份,这是法律支持的。至于其他的,那都是吓唬你的,想把你打蒙了,听他摆布。” “是这样啊。那好,芙蓉国的事情,你先放一放,最近,你就负责处理这件事。”小月一下子心情大好,“来来,先吃饭,吃饱了,有劲跟那边来的人吵架!” 叶直躬这次遇着了对手了。 下午,芙蓉楼二楼客厅,四人相对而坐。远秀端上茶点,沏好了香茶,退了出去,回手把门带上,悄悄到隔壁偷听。 樊春雨站起来:“叶律师,你好。我是罗小月的代理律师,我是樊春雨。” 两个人握了握手,春雨也跟沈远征打了招呼。 叶直躬往后背舒服的靠着,望着年轻的樊春雨,一脸的挑衅:“你们这么快就有答复,效率还是蛮高的。” 樊春雨说:“我们不是答复,只是想求证一件事情。我的当事人是与沈老师签订的合同,你们有沈老师的授权委托书吗?” 叶直躬与沈远征面面相觑,叶律师站起来,气势汹汹地说:“这是沈老师的唯一的儿子,还不能代表沈老师吗?” “对不起,你我都是律师,您是前辈,总不需要我指出您的不专业吧!”樊春雨依旧很平静。 “如果我们拿到了授权书呢?” “您又不专业了,法律不讨论如果的问题。” 叶直躬冷笑:“你这无非是缓兵之计,我们拿到这个授权,只是迟早的问题。” “我相信,但是,还是等您拿到后,我们再谈。您说呢?”樊春雨不卑不亢。 叶直躬以为自己来一通法律术语的轰炸,就会打蒙了这些土包子,看来还是低估了对手了。两个人灰溜溜地离开了。 “春雨哥,你怎么知道他们没有授权书?” “要是有,先就拿出来了。这是基本的法律流程。” “我也在想,沈老师不会同意他们这么做的。” “小月,你也不要太乐观。自己的子女在沈老师心中的地位,还是会超过保护芙蓉楼的热情的。你没有为人父母,你不懂!” 小月不服气地说:“春雨哥,好像你知道的样子,你不一样吗?” 春雨神秘的一笑,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快了!” “啊,夏荷姐有了?你怎么不早说,让她好好休息呀!” 第八十一章 山北收徒 “省戏剧学院招收影视表演成人大专班,这次在省城,我参加了面试,昨天,我收到了录取通知书。”远秀递给小月一份录取通知书。 “好事呀,表姐,恭喜你啊!”小月高兴地说。 “小月,能不能预支三个月的工资?你知道,我花钱大手大脚,这几年虽然攒了几个钱,但是学费太贵了,得八千块呢。” “报名费你就不用操心了,我们芙蓉国出这笔钱,并且,培训期间,我们每个月按时支付你的工资,到时候,你只要好好学就够了。” “小月,你太好了!”远秀抱着小月啃了一口,脸上留下一个大大的口红印。 远秀一看,连忙说:“对不起,对不起!”她掏出手绢,细心的给小月擦拭。 “你先别激动,我现在正缺人手。本来,夏荷姐是可以顶上的,可惜的是,她怀孕了,我正准备安排他休息呢。春雨哥最近忙着芙蓉楼的官司,你说,我该怎么办?” 远秀的脸一下子阵下来了(阴沉):“小月,你该不是口惠而实不至吧?这么多年,你也看得出,我是怎么在做事,我还算对得起你吧?” “表姐,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堪?你有好事,我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挡你的道?现在人手紧,我来想办法,你尽管去吧!” “我就说嘛,小月怎么会难为我!我们毕竟是表姐妹嘛!要不,让小刚替我请几天假,晚几天再去,把这几天忙完了再说?” 小月亲呢地擂了远秀一拳:“你的心早就飞走了,我留得住你的人,留不住你的心。你的心早就在小刚身边了!” 远秀正正的望着小月,郑重的说:“小月,你对我真好,谢谢你,我会记住你的情的!” 听了这话,小月也有些感动,故意打趣道:“我听着这话,怎么这么陌生!” 二叔罗顺带着二水到城里来了:“小月,你二水兄弟读不进书,非要到城里来,跟你学着做生意。” 二水长得差不多跟小月一般高了,只是还有些清瘦。 “你这才十四岁,不好好读书,做么事生意!我都后悔没有读书呢!” 二水有些怕姐姐,怯生生地说:“我读不进书,冇考取高中。” “那就去读职中,学一门技术,学费我来出。” “姐姐,论技术,谁能比得上山北哥哥?他是工艺大师,就让我跟着山北哥哥学吧!”二水鼓起勇气说。 “你去求你的山北哥,我不管!”小月赌气地说。 中午在桌子上吃饭,小艺与二水差不多大,却没多少话说。二水腆着脸跟小艺说话,小艺爱理不理。好在二水不以为忤,继续在小艺耳边叨叨,小艺虽然不怎么回声,但也没有顶撞。 山北回来了。 “山北哥,今天怎么回来了?吃饭了吗?”小月招呼道。 “没吃呢,我回来拿点东西。” “我整理上回从廖老师那里拖回来的书籍,发现了一本书,你看有没有用?”小月回到房间,拿了一本书出来,递给山北。 山北一看,是一本《芥子图谱》,拿到手里翻了翻,就放不下去了,站在那里,一直没动,不停地翻看着。 小月有些好笑:“山北哥,你啥时候变成书虫了?没人跟你抢,先吃饭!” 山北憨厚的笑笑,端起饭碗,扒拉几口,翻上一页。 廖老师说:“你不说,我都忘记了有这本书呢!这的确对山北有用。” 二水跑过去,摇着山北的手臂:“山北哥哥,我要跟你学手艺!” 山北不认识二水,望着小月。 “这是二水,我二叔的孩子。” 山北对小月说:“我最近想了一下,设计了一套考核学员的方法,主要考察手稳和心静,这是练好手艺的基础。要不,先拿二水试试?” “成,你就试试吧!” 山北放下饭碗,带着二水到自己的房间。二叔心不在焉的吃着饭,眼睛盯着门口。 “二叔,山北要求高,要是他不同意,我也没有办法。” “你就不能跟山北说说?” 小月说:“不是那块料,学也学不出来,白白耽搁时间。我舅舅不就是一个例子?” “是呢,是呢。可那怎么办?” “实在不行的话,还是到职中去,学一门技术吧!” 小月给二水指点了一条路,二叔心里放心了。小月于是问起家乡的情况。 正说这话,山北和二水出来了。山北对小月点点头:“不错,是个好苗子。” 小月知道,这就是山北最大的赞扬,捧着二水的脸蛋,亲了一口:“好好跟山北学,将来会有出息的!” 小艺一脸的不屑:“屁,学个手艺,值当得这么兴奋!” 小月不满地说:“你懂什么,百业好藏身!” 山北也说:“爷爷说过,手艺好修行呢。” 小艺仍然不以为然:“我只相信老师说的,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也不怕!”吃完饭,小艺也不跟二叔打个招呼,就会到自己的房间,睡午觉去了。 吃完了午饭,小月送走了二叔,山北给二水留了作业,两人一起,到城北工地看看房屋修建情况。这个工程,小月请的是上次给芙蓉楼修厕所的一个草头班子。她看中的就是小老板的精益求精的态度,这样的工程队,虽然现在还不起眼,但小月看好他们的将来。 出门没走多远,就是环城路工地,推土机、挖掘机、装卸车,来来往往,气场忙碌。 “快要修到芙蓉楼了。”小月说。 “这条道路打通了,我们芙蓉楼位置就太好了!”山北感叹道。 这句话,一下子点醒了小月,她突然想到,这个工程是刘一帆以辉润公司的名义总承包的。芙蓉楼这么好的位置,一定会让很多人眼红,更何况,上次办理抵押贷款时,银行就以这个建筑没有土地许可证、建筑许可证,被拒绝了。她很想找个人商量一下,可是,又觉得与山北商量不出什么名堂,要是小天在身边该多好,他鬼精鬼精的,即便没有什么办法解决问题,也有的是办法逗自己开心。唉…… 小月不说话,山北是没话说,两个人一路沉默,来到了建筑工地。 第八十二章 冲突 小月让厨房的柳婶帮忙,请了一个保姆,替周晓云照顾孩子,让周晓云跟着夏荷姐学习芙蓉国的管理事务,顺便跑跑腿。远秀虽然不同意小月的这个安排,但是,想想现在,也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难道自己能不走吗? 周晓云悬着的心安定下来了,有吃有住,还有一份工作,有一份不错的工资。她心里很感激小月,所以学起来也就格外的认真,没过多久,就能在前厅独立接待顾客了。 这天下午,保姆抱着孩子在二楼走廊嗮太阳,廖老师躺在躺椅上,逗弄着孩子。这是一个单日,是芙蓉楼一个安宁娴静的日子,院子里,王莹莹带着大家在练功,由于远秀不在,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大家嘻嘻哈哈的,没把王莹莹放在眼里,急的王莹莹满头是包。 夏荷与周晓云对望了一眼,周晓云冲到院子中间,柳眉倒竖,怒目圆睁:“你们是不是不想干了?不想干就直说,马上卷铺盖走人!这份工资,我想还是不愁找不到人的!” 一群人面面相觑,走了一个远秀,来了一个周晓云。问题是,远秀是小月指定的负责人,名正言顺,她周晓云是什么东西! 魏约冷笑道:“哟嚯,拖儿带女投奔芙蓉楼的,你以为你是谁,吃了几顿饱饭,就有力气吼人了?” 周晓云气的浑身发抖,扑到魏约的面前:“有种你再说试试!” “怎么,想打架?你不是对手,十个周晓云也不是对手。你不就依仗着刘老板吗?可惜,一个弃妇,刘老板会为你出手吗?”魏约挺着胸膛,站在周晓云面前,轻蔑地看着她。 夏荷挺着个大肚子走过来:“魏约,你说说,周老师说的对不对?” “她凭什么管我!”魏约指着周晓云的鼻子尖。 夏荷说:“为了芙蓉楼的发展,不管是谁说的,只要是对的,都该听!” “夏荷姐,你说,我听;她说的,我就不听!” “魏约,好妹子,只怕是由不得你,你聪明,应该看得出来,远秀走了,我也快生了,这芙蓉国谁来负责?为什么我让周老师来管你们?不就是小月准备让周老师来负责吗?难道你不打算干了?”夏荷语重心长的说。 魏约一下子愣住了,气嘟嘟扭头就走,身后跟了一大片,只剩下王莹莹,走也不是,站也不是。 吃晚饭的时候,小月发现少了一个人:“魏约呢?” 王莹莹说:“她说她病了。” 小月放下碗筷,就出门。夏荷连忙跟了出来,在门口把下午的情况讲给她听。小月一听,气不打一处来:“全体集合!” 所有芙蓉国员工都放下碗筷,跑到院子里,排队站好。躺在床上的魏约也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来到院子里,刚想站在队列中,被小月喝止:“你站在队列的前面来!” 魏约垂头丧气站在前头。夏荷挺着个大肚子,也来到队列中,小月将她拉到自己的身边。周晓云站在队列的排头。大家等待着一场疾风暴雨。 小月心气平和的说:“远秀姐去学习,这是她自己争取的机会,今后,我们应该更积极主动的去争取这样的机会,让大家都有机会出去学习,都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 “我想把芙蓉国打造成大家的芙蓉国,不是我罗小月的芙蓉国。我尽可能让大家在这里有一份体面的工作,一份体面的收入,今后,我也想大家将来能有更好的发展。” “芙蓉国既然是我们大家的,就需要我们大家来维护。每个人应该把芙蓉国的兴衰作为自己的出发点,芙蓉国好,那么大家就会好。我想,这个大家应该明白。” “周老师,您到这边来,”小月把周晓云拉到自己的身边,“周老师的遭遇,是一个女人的不幸,我们都是女人。周老师告诉我,女人不要为难那女人。她的遭遇,我们每个女人都有可能遇到,难道就因为她遇到了,而我们还没有遇到,我们就有资格去嘲笑她吗?” 一席话,说得周晓云“嘤嘤”的哭出声来,这些年来,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伤心,一下子涌上心头。下面的小姐妹也有些动容。 小月手拉着周晓云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她当过我的老师,她永远是我的老师,你们瞧不起周老师,你们就是跟我罗小月过不去!她确实犯过错,但是,我们谁没犯过错?改了就行。你们谁愿意,只要一犯错,我就开除你?” “说实话,远秀走,我原来准备在你们姐妹当中选择一个负责的,两个组长,王莹莹技术好,学的也认真,可是性格太软弱。魏约胆子大,人缘好,可是贪玩,处理事情毛毛糙糙,不动脑子。是你们自己不争气。所以,我让周老师先跟着夏荷姐学习,准备接手芙蓉国的管理工作。” 周晓云越听越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当初,她就没想到小月会收留自己,实在是走投无路,才病急乱投医。没想到,现在竟然这么相信自己,把这么大一摊子事情交给自己管理,一时间激动的热泪盈眶。 小月接着厉声地说:“魏约,你带头顶撞周老师,还带着大家离开训练场。如果我不处理你,这个芙蓉国我怎么管理?” 魏约低声说:“小月姐,我错了。” “魏约,姐一直很喜欢你,喜欢你活得很真实,有什么说什么。但是,今天你说的话太伤人了。周老师也是个苦命的人,你怎么忍心这样对她?” 周老师紧紧抱住小月,呜咽着:“小月,小月,我周晓云对不起你,我不配,不配当你的老师。” 小月拍拍周晓云的后背:“老师,都过去了,这里就是你的家,你就是我小月的亲人,没有人能伤害你了。” 好不容易等周晓云平静下来,小月对魏约说:“还不给周老师道歉!” 魏约这时候也真的是感到自己错了,深深地鞠了一躬:“周老师,我错了,我对不起你,我再也不敢了!” 周晓云本来心里还是有些芥蒂,这时看到魏约这么真诚的态度,心也就软了,扶起魏约:“过去了,就别提了,我们还是好姐妹!” 魏约说:“不,您是小月姐的老师,就是我们大家的老师。大家说,对不对?” 一群小姐妹一起躬身朝着周晓云喊:“周老师好!” “魏约,这件事我原谅你,但是还是要处罚你,扣发三个月的奖金,如果再犯,开除!” 第八十三章 少奶奶 环城路打通了,路的两旁的变成了一个个建筑工地。装卸车,搅拌机,日夜轰鸣。 芙蓉楼的交通,变得方便了许多,原来的“光灰”路,变成了宽敞整洁的柏油路,门口的停车位,也增加了不少。 可是享受这便利没几天,麻烦就来了。 这天来了几个人,进门就点名道姓要找小月,说是有重要的公务。芙蓉楼四处打电话,找到了小月,小月亲自接待了他们。 一个领头的中年人自称是城建委规划局的程科长,他告诉小月,芙蓉楼是违章建筑,要拆除,这里的土地要征用。 上次上海律师的事,让小月学乖了:“程科长,我们芙蓉楼最近聘请了一位律师,您跟我的律师谈吧。” 樊春雨果然有办法:“程科长,我们芙蓉楼是属于搬迁建筑,是从铜锣街搬迁而来,不是在此地建造的,不能说是违章建筑。这块土地是农村集体土地,通过正当合法手续取得的。况且,作为政府部门,只能征用公益性使用的土地,而不能征用商业性用地。这里现在是作为商业开发使用的土地,所以,你们的征地,是不合法的,我们芙蓉楼不会接受。” 程科长说:“我们是代表环城路改造工程指挥部,来宣布拆迁的决定的,有什么不同意见,请提请行政复议,或者通过法律途径解决。” 樊春雨说:“程科长,请出示指挥部的决定书。” 程科长说:“我来宣布这个决定,不就行了吗?” “对不起,不是我们不相信您,有这个决定书,我们才好向上级机关提请行政复议,或者,到人民法院提起诉讼。”樊春雨不卑不亢地说。 “那好,下次我们带来。”程科长带着几个人离开了芙蓉楼。 小月高兴地说:“春雨哥,你真行!” “小月,你别高兴地太早了,我说是搬迁的,不是违章建筑,这是在偷换概念,强词夺理。糊弄了他们,但是,不能一直这么糊弄过去,要相信,政府里有明白人。当然,我们也不是完全没有理由,最起码,这块土地是我们的,他们的征地是不合规,也是不合法的。如果来谈征地,应该是开发商直接找我们谈,而不是政府部门出面。”樊春雨细心地给小月解释说。 小月松了口气:“只要这块土地是我们的,那这栋楼就不会拆了!” “那倒不一定,土地使用权在你的手上,并不等于你能在上面就可以建造房屋。这需要另外的手续——建筑许可证,没有这个,就是违章建筑。” “那怎么办?” “想办法将芙蓉楼申报文物保护性建筑,这可以阻止强制性拆迁。即便要求拆迁,他们也不敢破坏性拆迁。” “好,王副部长对芙蓉楼很感兴趣,我去找找看。另外,请潘主任做做工作。我到省城跑一趟。” 小月叮嘱周晓云,这段时间如果有人来,就先稳着,等自己从省城回来再说,有事找樊春雨处理。 周晓云正在门厅值班,接待来往的宾客,从马路上走过来几个人,前面一个手里提着一桶油漆,走到门口,就要往墙壁上划。 “王大毛,你干什么?”周晓云认得这个人,他是刘一帆手下的混混。 王大毛抬头一看:“哟,这不是刘局长家的少奶奶吗?您怎么在这里?” 周晓云也不答话厉声说:“是谁给你胆子,跑到芙蓉楼来闹事!” “刘哥没跟您说呀,是他叫我们来的。”王大毛讨好地说。虽然他们知道,刘一帆跟周晓云离婚了,但是,这是主子之间的事,他们这些做喽啰的,哪敢插手他们之间的事情。 周晓云知道,刘一帆一直想报复小月,但是忌惮齐副县长,没敢下手,怎么这次就胆子大了呢? “滚!”周晓云一脚把油漆桶踢翻。 “少奶奶,啊,不,嫂子,您这让我们怎么回去交差呢?” “告诉刘一帆,他不认我可以,不认儿子也可以,我们母子离了他刘一帆,照样活的好好的。但是,少惹芙蓉楼。不然,老娘对他不客气!”周晓云怒气冲冲地说。 小月省城这一趟,还是比较顺利,王副部长也认为,芙蓉楼是集各地古建精华于一身的颇具特色的清代中期的木质建筑,有较高的保护价值。他联系了省文物局,让他们组织专家去考察,是否可以评为文物保护单位。结果,几个专家来了之后,很快得出结论,这是具有较高建筑艺术的建筑,将其评为省级二级文物保护单位,并通知了县文化局。 小月松了口气,最起码,现在不担心再遇到野蛮拆迁了。拿到牌子,小月第一时间,将h省文物局颁发的二级文物保护单位的牌匾,挂在芙蓉楼门口显眼的地方。 周晓云把王大毛来芙蓉楼闹事的情况告诉了小月,小月听后心里一惊:看来,是刘一帆看中了这块地方。要是这样,他们可是不讲文物不文物的,为达到目的,那是什么手段都敢用。 小月无奈,只好每天安排两个会武术人巡逻,密切注意周边的情况。 第八十四章 第二次结婚 搬块大石头,堵在门口,设路障;半夜挑着一担大粪,往大门上浇;拎着块石头,往屋顶上扔…… 小月不胜其烦,这些小混混,大事不犯,小事不断。上午抓住,送到派出所,下午,就又出现在芙蓉楼门口。 “我去找刘一帆!”周晓云主动请缨。 小月双手按住周晓云的肩头,让她坐下来:“周老师,你有这份心就够了,小月谢谢你。你好不容易挺直了腰杆做人,何必又俯下身子求人?” 周晓云说:“在这儿,我好不容易有了家的感觉,他,刘一帆,又不让我过安分的日子。” “别担心,我去找找王强哥哥。”小月说。 小月来到北城派出所,这才听说王强调到了公安局巡警队,担任二中队中队长。等到终于找到王强,他却皱起眉头:“这是治安案件,归北城派出所管,我们巡警队只是负责大案要案。” 小月把派出所的处理情况告诉了王强。 王强点点头,说:“这样的案件,都是留置教育,然后罚款处理。没有什么问题呀!” “可是他们一出来,就又闹腾起来了!”小月苦恼地说。 王强问:“小月,你们得罪谁了?” “开门做生意,谁都是大爷,我敢得罪谁?无非是我芙蓉楼这块地,被人惦记上了!” “啊,那就涉及到黑社会的问题了,这就属于我们处理的案子了。你来填写一个报案材料,我们受理这个案子。” 小月从公安局走出来,轻松了不少。 王强布置警力,抓获了十几个在芙蓉楼寻衅滋事的小混混。没想到,马上各种关说,都找上门来。这些小混混也是受过培训,一口咬定,他们只是想敲敲芙蓉楼的竹杠,弄几个小钱花,死活不肯供出他们的幕后指使者。到了留置时间,王强也只好按照规定作出罚款处理,把他们放了。 不过,虽然没有达到目的,但明显,这些人收敛了许多,芙蓉楼过了几天安心的日子。小月知道,他们肯定还不死心,但是,谁又会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动刀子?又是在哪儿动刀子呢?只能时时刻刻小心提防着。 小月和周晓云正在忙碌地筹备这期的“说说我们的爱情”公益婚礼。要说,办了这么多年的婚礼,什么样的没见过,关键是这次不同寻常。小月和大家反复商量,最后听取了夏荷的意见,取名叫做“第二次结婚”。 事情是这样的。 在渡江作战中,一颗炮弹击中了他们乘坐的船只,一对新婚夫妇,丈夫蔡传泽是随军医生,妻子柳双桃是护士,他们同时落水,柳双桃被一支地方支前队救起,后来到了地方;蔡传泽被另一支渡江部队救起,跟随部队一直打到海南岛,后来转业到了地方医院工作。两个人都以为对方死了,虽然说,他们都到部队打听过,但是,几经整编,昔日的部队,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两个人的老家,也都收到了部队发的阵亡通知书。 两个人都重新组织了家庭。柳双桃老伴去世了,她也离休,到了南方,住到女儿家里。一次,柳双桃生病,住进附近的医院,偶然看到医院专家介绍宣传栏里,有一个熟悉的名字——蔡传泽。从年龄到毕业学校,都和原来的丈夫吻合。一打听,这是这家医院原来的院长,现在每周在医院坐诊三天,柳双桃挂了一个专家号,她不是看病,她是看人去了。 “请十七号病人到三号室就诊,十八号准备。” 柳双桃捏着挂号单,手心攒出汗,她走了几步,又退回来,坐在候诊室的椅子上,心跳的厉害。她曾经找过多次,好几次,都认为就在眼前了,但是,每次,都擦身而过,留下的是遗憾,是失望。这次…… “十七号病人,请就诊。” 柳双桃想着当年一次次寻找的经历,摸着当年被弹片划伤的地方,泪如雨下。 “十八号,请到三号就诊。” 以后,每次报下一个号码,总是在前面要叫上“十七号”。每一次,柳双桃心里就“咯噔”一下。 等到所有的候诊病人都看完了,柳双桃走进了就诊室,一个清瘦高大,身穿白大褂的人,正背着身子,在门口洗手。他头也没回,问:“你是谁?” “我是十七号。” “喔,怎么才来?”医生擦擦手,转身坐在桌子后面,“你哪里不舒服?” “传泽,真的是你吗?”柳双桃依稀看得出他原来的模样,试探着问道。 医生抬抬眼镜:“请问,您是——” “我是双桃哇!” 医生站起来,愣愣望着她:“双桃?你说你是是双桃?” “是呀,我就是柳双桃哇!” “你没死?” “你也没死!” “我找的好苦哇,终于还是找到了!” “呜呜,我以为见不着了,永远见不着了。苍天有眼,我又见着了!” 两个老人抱头痛哭,把正在收拾东西的护士给吓了一大跳:“老院长,你怎么了?” “没事,小王,没事,我这是高兴啊!我找到了,我找到我当年的老伴了!”蔡长泽转过身对柳双桃说,“难怪最近老是梦着你,以为是老了老了,就要到阎王那里去报到了,就可以见到你了,没想到……” 蔡院长老泪纵横,柳双桃用衣袖为他擦拭着,可是,越擦越多。 “走,到我家去坐坐!”蔡院长说。 “传泽,去你那儿方便吗?”柳双桃问。 “方便,怎么不方便。我老伴走了好几年了,孩子们都飞走了,家里呀,就我一个空巢老人了!”蔡院长拉着柳双桃的手,“这些年,你是怎么过的?” “我这不是老伴走了,住到女儿家里来了。”柳双桃明显感到自己的手,被传泽握紧,并且,微微颤抖。 小月重视这次公益婚礼,不仅是芙蓉国第一次为省外顾客举办婚礼,表明芙蓉国的影响逐渐走出h省,走向全国,更重要的是,这是为革命做出贡献的老人,她想为着两位老人举办一场隆重、盛大的婚礼,来表达自己对这些人的敬意。 小月再一次审视芙蓉国的准备工作,感到万事俱备,只等新郎新娘到来了。 可是,他们怎么还不来呢? 第八十五章 红喜事 白喜事 一支浩浩荡荡的披麻戴孝的队伍,前面一个男子抱着遗像,身边两个人一左一右扶着他,后面跟着一大群人,再后面是响班唢呐,把一条大路堵得水泄不通。他们的前方,就是贴着大红喜字的两辆大巴车,这支迎灵件图(女儿送给过世父母的丧葬用品)的队伍,将这两辆婚车堵得动弹不得。 电视台的潘主任是懂得当地习俗的,亡者为大,所以,他早早让车子往路边靠,给这支迎灵队伍让路。 可是,这支队伍,放着让出来的大路不走,偏偏堵在车子前面,这不是明显找茬吗? 潘主任下车交涉,悄悄示意摄像开机,把情况记录下来。 潘主任一下车,抱着遗像的那个人身后,走出一个人来,他就是北城的王大毛。 “这是怎么啦?” “你们摁喇叭,惊扰了亡灵!”王大毛一脸凶相。 潘主任掏出一支烟,陪着笑脸,递了过去:“这位小兄弟,为我们没有摁喇叭呀!” 王大毛一掌打落香烟:“谁跟你是兄弟!今天,你们不让亡灵满意,谁也别想过去!” “那怎么才能让亡者满意呢?”潘主任压着火气,想看看这些人到底想干什么。 “都下来,朝着死者磕头!”王大毛气势汹汹地说。 潘主任戏谑地说:“那如果我们不磕头呢?” “那只怕我让你过去,我手中的家伙不让!”王大毛拿着手中的钢管,在潘主任眼睛前晃晃,示威的望着潘主任。 潘主任是个长期走南闯北的人,社会经验十分丰富,知道在前面跳的,往往都是小喽啰。所以他向远处看过去,只见后面阳台上有几个人在朝着这边指指点点,于是,他向车中摄像示意,让他注意取证。 “我们是省电视台的,我们有采访任务,请放我们过去,如果我们有做的不对的地方,我在这里替他们道歉。”潘主任平心静气的说。 王大毛回头望望,后面有个人对他点点头,于是王大毛梗着脖子,上前说道:“电视台?电视台好了不起么?你说的我怎么有点害怕了,再吓唬吓唬我,说不定我一害怕,就放你们过去了!” 正闹着,吹吹打打,后面送灵件图的队伍也来了,把两部车子,夹在中间,是进不得,也退不得。路的两头,慢慢的,车辆堵起了长龙,喇叭声此起彼伏。 “谁有bp机?”车上有人喊。 “有中文的吗?”蔡院长说。 车上有人递过来一个bp机。蔡院长给他的战友杨书记发了一条消息: 我困在安济县城南门,快救我。蔡传泽 阳台上似乎有人举着望远镜在往这边望,观察着这里的情况。堵着道路的人群中,有个人附在王大毛的耳朵边说了几句话,王大毛大声喊:“狗日的,车上有人在照相,快点,把车子砸开,把带子取出来!” 一群人轮着钢管冲上来。周围看热闹的一见到这个情景,尖叫着四处逃散。 小月等了一下午,没有任何音讯,柳婶把晚饭都端到桌子上了,还没有来。 小月说:“你们吃吧,魏约,你跟我一起,出去迎迎。” 周晓云说:“你是主心骨,离不得,还是我去吧!” “周老师,你有孩子,就在屋里看家,我们去看看。” 还没到城门口,只见车子堵成了长龙,小月知道不对劲,赶紧往前赶,来到堵得最厉害的地方,正看到王大毛带着一帮人在砸车,玻璃碎片到处飞。车子里一片惨叫。 小月和魏约飞跑着,到了跟前,只见地上躺着潘主任,眼睛摔碎了,脑袋流着血。 “快,快,不要管我!”潘主任指着前方。 小月和魏约把潘主任扶到路边,就冲了上去,这次没有留手,狠狠地从背后袭击这些歹徒,将后面的打倒了十几个。这些砸车的人,一看有人冲过来,调转攻击的目标,围了上来,小月给魏约使了个眼色,两人背靠着背,和这些人周旋起来。不一会,每个人身上、脸上,都是鲜血。 正在这时,只听人群后面有人高喊:“扯呼!” 王大毛一听,大声喊道:“雷子来了,快跑!” 这群人,在逃跑方面,那可是训练有素,四下里奔逃,让你不知道往哪个方向去追。 小月知道,这是公安局来了。魏约去追王大毛,几个起落,已经追到身后,一个扫腿,就把他打到在地了。 擒贼先擒王,抓住那个发号施令的最重要,小月于是朝着那个躲在人群后面的穿着蓝色工装的人追过去。 这个人本来站在人群外围,以为没有人注意自己,见到小月朝着自己跑来,知道被发现了,他艺高人胆大,也没有慌张,假装没有防备,趁着小月伸手抓向自己,抓住小月的手腕,一个侧摔,一个标准的擒拿手法,将小月结结实实摔在地上,拍拍手,转身就要离开,却不防肋下重重的挨了一拳,痛的弯下腰来——原来,方山北赶来了。 “小月,你受伤了?”看着小月满身是血,山北吓了一跳。 小月活动了自己的手脚,没有感到那里有伤:“没事,不是我的血。” 方山北这才放心。这时,那个蓝色工装人直起腰,就要逃跑,被山北赶上去补了一拳,将这个人打到在地。 一阵急促的警笛,警察从四面围了过来,抓了二十多个,其中有十几个是被小月、魏约打到在地,没有爬起来的,其他的,都逃走了。 王强跑到车子旁边,看到车子被砸得面目全非,车上的人都已经下来了,有的脸上被碎玻璃划伤,鲜血直流。王强给蔡院长敬礼:“首长,对不起,让你们受惊了!” 说话间,南边又有一队警车开过来,从车上下来一队警察:“我们是地区公安局的,接到省公安厅的指示,这个案子由我们接管,把嫌疑人交给我们吧。” 王强跟地区公安局的同志办理完交接手续,地区公安局带着被抓获的嫌疑人上了车,押送回地区公安局,留下一批人,了解现场情况,询问当事人和周围的证人。 王强帮助梳理交通,救治伤员,然后带着一队警察,护送车队到达芙蓉楼。 蔡院长这时候,才在芙蓉楼给杨书记打了个电话。他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跟老战友做了介绍。 “什么,你找到小桃了?老伙计,你怎么不早说?什么,今天的婚礼?我马上赶过来,等着我啊,一定要等我啊!”电话那头传来杨书记激动的声音。 第八十六章 断尾求生 一大帮军队、地方的战友陆续来到了安济。芙蓉楼安排不下去,安济县政府将他们安排在县宾馆。齐县长负责接待工作。他们这些战友既为蔡传泽和柳双桃重逢而高兴,也为他们的这次遇险而愤怒。 一个老将军拍着桌子,指着齐县长说:“安济还是不是我们党的天下?光天化日,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 杨书记起身将老李按在椅子上:“你还是当年那个火爆脾气,我们的党不是没有问题,而是不遮掩问题,认真解决问题。我不是为我们h省掩饰什么,这个事情,省里已经做了安排,我相信会有一个公正合理的处理。” 刘建英打电话把刘一帆叫来,他刚刚接到了省里的一个电话,说今天省新闻联播有安济群体性事件的报道,刘建英让儿子跟自己一起来看看,找找漏洞,想想应对的办法。 刘一帆懊悔不已,本来想通过拦阻芙蓉国的生意,达到挤走他们,独占这块土地的目的。没想到,这次拦阻的是省电视台的公益婚礼,更没想到的,是这对新婚夫妇有这么大能量,惊动了省里,公安厅都介入了,这一脚,算是真正踢到铁板上了! 对这个坑爹的儿子,刘建英也来不及责备:“你照我说的,都安排好了?” “放出去的这些人,我事先都封了口,不会牵连到我们,顶多和原来一样,聚众斗殴。关几天,罚几个钱了事。” “你的脑袋里,成天都是吃喝嫖赌,就不能想点正事?事情像你说的那么简单,你二叔会专门打电话来嘱咐这件事?你爹也只是一片瓦,遮不了你头顶的所有的风雨,你总得要自己扛起来。听说这次抓的有你公司的员工?” “我的保安部部长被抓了,他是我部队的战友。其他的,只是普通的员工。” “叫你找社会上的,你不听,非得派公司人员,这下可就难办了。” 正说着,新闻开始了,前面几个都是省委领导人的重要活动,接下来就是昨天事情的报道。 “这是发生在安济县的一起重大的群体性事件,造成了严重的社会影响,这次事件,明显有幕后指使人,带有黑社会性质……” 镜头:一群披麻戴孝的人,围堵贴着喜字的两辆大巴车,疯狂推搡潘主任,打砸汽车。远处站在阳台上的几个人对着现场指指点点,其中一个人手持望远镜,注视着道路上发生的一切…… 刘建英说:“这个拿望远镜的,是不是你?” 刘一帆点点头。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幸好,你拿着望远镜,镜头里,看不清是你。”刘建英叹了口气。 “省公安厅已经介入调查,严惩犯罪分子,深挖他们的幕后指使,给人民群众一个满意的交代,还社会朗朗晴天!” 刘建英狠狠地吸了一口手中的烟卷,把剩下的半截死死地压在烟缸中:“看来要断尾求生了!” “爹,很严重吗?” “蠢货!再不采取措施,大火就烧到我们的屁股上了。你把原来的公司抽空,重新注册一家公司,让原来的成为一个空壳。幸好,原来的公司,让你的堂哥刘奎挂名,就让他把这一切顶起来,多给他许一些好处,莫要舍不得!” “你手下的不会把你供出来吧?”刘建英担心的问。 “爹,放心。他们都知道,谁敢说出去,老子灭他全家!” “嗯,有时候是得使用铁腕,无毒不丈夫!”刘建英说,“这些天你给老子老实点,再莫出幺蛾子,否则,神仙也救不了你!” 公司被查封了,办公楼被拍卖了,闹事的都被法办了,公司人员也遣散了。 过了不久,安济招商引资,一家建筑公司在安济挂牌成立了,名字叫安润公司。它的核心业务,就是原来的被查封的公司转移过来的,挂着外地的牌子,实际操盘人还是刘一帆。 齐天成带了一个实习小组来到了芙蓉楼。除了他的“哥们”郭皓月,还有一个是魏其由。他们一来,芙蓉楼就热闹了。 小天首先感到小月的财务管理很混乱,除了家具厂的稍微好些,其他的,比如收购站、芙蓉国,基本的财务台账都没有建立,小月连最基本的流动资金有多少,都说不出一个大概的数字。小天用了五天时间,把小月的财务台账建立起来,打印了一大堆财务报表,培训了几个财务工作人员。 小天一来,山北借口家具厂要值班,搬到厂子值班室去住了,没有再回来。 吃过晚饭,小月拿着这些天整理的台账,第一次发现,自己的钱有这么多,有形资产加无形资产,将近一千万了。她得意地对小天说:“你回来吧,当我的财务总监,我给你开高薪。” 小天拥着小月,嗅着她的发际:“我不要高薪,我只要你!” 小月轻轻拍拍他的手臂:“行,公司是你的,我也是你的。” 小天这时候,也有一种冲动,就回到安济,有这个基础,可以少奋斗十年,凭着这份基业,和小月一起,可以打造一个强大的商业帝国。 可是,这就需要生活在父母身边,还要忍受别人异样的眼光,自己在别人眼里,就是一个吃软饭的。况且,安济的天,也太狭小了! 小月在小天的怀里,也感觉到温度在冷却。她不知道小天在想什么,但是,女孩的感觉总是很敏感的,她知道,她留不住他,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 第八十七章 拆股 刘一帆在舔舐着伤口,这次挫折让他损失惨重,更关键的是,他原来的组织结构遭到了破坏,一些关键的岗位上的人被羁押,需要重新招募。还有,他也需要等待,等待人们的忘却,让这一页迅速翻过去。 芙蓉楼一片祥和,三个年轻人的注入,让芙蓉楼充满了活力。自从小天意识到自己不可能局限在安济这个小地方,就更想为小月多做一些事情。芙蓉国的将来,希望都在这些小姐妹身上,现在只是学习了一点戏剧表演的知识。主打这种模式的婚礼,小天总认为有审美疲劳的那一天,一旦要转型,还得靠这些人。而这些女孩,大都是农村的孩子,很早就下学了。虽然勤劳、淳朴,但这样下去,发展潜力不大。 小天跟小月商量,组织这些女孩学习,由周晓云教文化课和音乐课,小天和魏其由教会计的基础知识,郭皓月教舞蹈课。整个日程排的满满当当。在没有演出的日子,芙蓉楼简直就是一个学堂了。 不久,放了寒假的张远秀回来了,一看到芙蓉楼热火朝天的样子,自告奋勇,给她们又开了一门课程:表演课。她现学现卖,把自己在戏剧学院学到的知识,传授给曾经的姐妹。半年不见,这些曾经和远秀差不多的人,意识到自己跟远秀姐的差距了,不由得对出去学习充满了期待。远秀的课是最受欢迎的,她也不讲理论知识,每天带着这帮小姐妹排练一个个小品,让她们在实践中学习表演的一些技巧。她的课堂,常常欢笑声不断。 过了几天,小刚也回来了,又给学员增加了两门课,戏剧和喜剧。到底科班出身,小刚又抢了远秀的风头。 小月趁着老师齐全,招收十名学员,贴出公告没几天,芙蓉楼简直挤破了门。在芙蓉楼,既能赚钱,又能学到知识。对女孩,尤其农村女孩,非常有吸引力。这次的考核,交给远秀主持,因为选择余地大,招收的学员,明显在质量上超过了上一次。 不出樊春雨所料,这次叶直躬和沈远征带来了沈老师的签字授权书。安济的这个冬天很冷,叶直躬穿着藏青色西服,外面套了一件风衣,仍然瑟瑟发抖,一进门,就埋怨起这个鬼天气来。 双方分宾主在二楼的桌子两旁坐下,这次,叶直躬直接从皮包里取出全权委托书递给小月:“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小月看都没看,随手递给春雨。樊春雨接过来,随手翻了翻,淡淡的说道:“可以谈了。说说你们的要求和理由。” 叶直躬打开皮包,拿出一叠材料,双手递给樊春雨,明显态度比从前好多了。看来,这个社会,还是要展现实力,有实力才能赢得尊重。 樊春雨细心的看了一遍,里面依然还是原来的几个理由,了无新意。 樊春雨点了点手中的材料:“第一点,关于芙蓉楼的产权问题,您这是作为一个前辈,在考究我这个后辈。自从66年9月,所有的公私合营的私人产权,定息支付已满,全部产权收归国有。芙蓉楼作为经营性资产收回后,分配给了十一个住户,产权也就变更为这十一户人家,你们沈家只是其中的一家。怎么能说这是你沈家的财产呢?” 沈远征激动地说:“这不公平!” 樊春雨笑了笑:“这是国家的政策,您跟我说不上。” 叶直躬拦住还想说些什么的沈远征,开口说道:“那么第二条呢?” “至于您说的第二条,我想,就更没有道理了!” “怎么就没有道理?”叶直躬有些生气。 “买卖双方信息本来就不对等,一般是卖方掌握的信息多于买方,所以欺诈行为一般发生在卖方,因此,任何国家法律的制定,打击的都是卖方欺骗消费者。而芙蓉楼的交易,我方是属于买方,就更不属于欺诈交易了!再说,你们沈家,拥有芙蓉楼这么多年,你们难道不知道芙蓉楼的价值?要告状,说我方欺诈交易,也轮不到你们沈家!” 樊春雨补充说:“芙蓉楼作为文物古建,只要是在交易中,不是造假、欺骗,这些文物的价值,都是靠自己去判断,没听说过,谁判断错了,后悔这笔交易而状告对方,取得过成功的案例。” 叶直躬说:“这么说,你们不交出芙蓉楼的产权了?” 樊春雨说:“我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要交出芙蓉楼。” “那好,我们法庭上见!” 樊春雨说:“如果现行的法律制度不变,我想,你们在哪里打这个官司,都不会赢,只不过消耗大量的时间和精力,你们沈家耗得起,我们更耗得起!” 叶直躬夹着皮包和沈远征离开了芙蓉楼。 小月问:“他们会打官司吗?” 樊春雨很有信心地说:“会打电话!” “打电话?” “对呀,如果他们不蠢,就不会打官司,一点胜算都没有,打什么官司!” “那你说打电话是什么意思?” “向你求情,让你同意,把那三成股份变现,让他们带回去呗。” 小月问:“那我们怎么答复他?” “这你就问不上我了,你就可以做主,给也行,不给也行。” “为什么?” “我看过你们的合同,这是一个三方牵制的合同,一方同意,另外两方不同意,就不能执行。也就是说,沈家要撤股,你和山北不同意,他是不能撤的。” 果然,电话铃响了,不是叶直躬,也不是沈远征,是沈老师打来的。 “小月,我不让他们胡闹,他们偏要闹,我这张老脸都没地方搁啊!” “沈老师,我不怪您。” “我的孙子要结婚,想到浦东买一套房子,你不知道,我们一家六口人,挤在二十八平的老房子里,也实在是没有办法。” “沈老师,你这是要把您的股份变现?您要多少?” “我就厚着脸皮说,我们买房还差三十万……” “行,我这就让叔叔带三十万回去。” “我就腆着老脸再说一句,把芙蓉楼守好啊!” “沈老师,您放心,芙蓉楼被评为省二级文物保护单位了,是不能买卖交易的。您有空,老两口一起回来,小月还是给您留一间房。” “小月呀,我没脸见你了……” 第八十八章 订婚 大年初一的早晨,小月打开大门,厚重的木门发出“吱呀”的声响,一阵凉风夹着雪花,灌进小月的脖颈,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芙蓉楼张灯结彩,到处洋溢着新年的气氛,但是,架不住空空荡荡的大院子给人带来的失落感。放假了,实习的财院的同学走了,小姐妹们回家了,偌大的一座芙蓉楼,就没剩下几个人。 小月走出门,见到街道上的行人神色怪异的扭头朝着芙蓉楼瞄着,她感到有些奇怪,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大门上方悬挂着一个横幅,上书三个大字“红灯区”,下面写着联系电话,这个电话正是芙蓉国的公司电话号码。 小月心中陡然升腾起一股怒火,她一个纵跳,扯下上面的横幅,双手用力撕扯,将它撕得粉碎,红色的布片在风雪中飘飞,手掌都被丝线勒破,鲜血直流。 凉风一吹,小月冷静了一些,反身回到芙蓉楼,准备包扎一下手上的伤口。周晓云坐在二楼客厅,正在给孩子喂奶,用手指抚弄着孩子的小脸,满脸都是一个母亲的幸福。廖老师坐在躺椅上,身子下面搭着一床毯子,悠闲地望着院子里飞舞的雪花。 见到小月一脸霜雪,周晓云吃惊地问道:“小月,一大早,谁惹你了?” 小月拿出一个药箱,用纱布包裹着伤口,一边回答说:“一大早,就有人在芙蓉楼门口,挂了一个横幅,说我们是红灯区。” 周晓云一下子站起来,突然的举动,让怀里的孩子受了惊吓,“哇哇”地哭起来,晓云轻轻地拍着孩子,愤怒地说道:“肯定又是他们!” 小月反过来安慰晓云:“算了,光听癞蛤蟆叫唤,老农还不种庄稼了?无非是恶心人,有什么作用?走,我跟你一起,抱着孩子,给他的家家拜年去!” 周晓云似乎被触碰到痛处,扭头说:“我不去!” “周老师,这是撑不开的船,你能不跟自己的父母来往?再说,让老人看看孩子,这么可爱的孩子,老人一见面,心理还不是乐开花了!什么疙瘩,不就都解开了?” 周晓云抱着孩子,将他裹得严严实实的。小月搀扶着周晓云,一起走进风雪中。 到了大街,一路上,电线杆子上,墙壁上,到处张贴着小广告,明显的是刚贴上去不久,上面写着,找小姐,请到芙蓉楼,为你提供超爽服务,联系电话,正是芙蓉楼电话号码。 先开始小月是见一张,撕一张。后来是实在太多,只好放弃。 两个人裹着围巾,把脸遮住,小月手里提着几个盒子的礼品,周晓云敲门,门是周晓云母亲开的,打开门,也不答话,扭头进屋。小月只好将礼品放到桌子上,转身帮周晓云放下孩子。周晓云父亲出来,气冲冲拎起礼盒,扔了出去,在楼道里“咕噜咕噜”滚动。 “滚!我周家没有你这号人!” 周晓云流着眼泪,抱着孩子,转身下楼,身后还回荡着一声怒骂:“不要脸!” 小月和周晓云回到芙蓉楼,安顿好周晓云母子,小月到厨房忙活,在楼下都能听到楼上电话声不断。小月跑上楼去:“谁来的电话,怎么这么多?” 周晓云气嘟嘟地说:“这都是什么人!你听听就知道了!” 小月拿起电话:“请问,您找谁?” “你们是芙蓉楼吗?” “是啊,什么事?” “你们提供小姐服务吗?是什么价位?” “找你姐,找你妹!” “你这是什么态度?还想不想做生意了?” “老娘就这态度!” “不想做生意,还花那么大工夫打广告,真是的,有病!” 对方挂断了电话。 小月气的胸脯一起一伏,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小月跑到派出所报案,几天后,抓住了十几个贴小广告的,他们都供述,是一个穿着蓝色工装的年轻人雇佣他们,每晚五十元,这个人蒙着脸,外地口音。线索到这儿,就断了。 派出所只好埋伏守候,好不容易发现了嫌疑人,但是,这个人武艺高强,身手了得,很快就跑的无影无踪了。 开年后,二十个先前招聘的学员,正式转为芙蓉国职工,她们准时到岗了,可是招收的十个学员,却有七个没有来报到。小月知道,这是小广告的后遗症。她们的家长,不是不知道芙蓉国的真实情况,只是受不了别人怀疑的眼光。 每次走到街上,小月都会听到人们议论。 “听说芙蓉楼是搞那个事的。” “瞎说,我打电话试过,不成。” “人家接待的是高档客户,哪里看得起你口袋的几个小钱。” “哪里的客户?” “都是外地来的,那是销金窟啊,听说一晚上就得花上千块呢。” “也别说,芙蓉楼好多绝色美女,让人眼馋呢!” 小月很想发力做些什么,但是,面对着这众口汹汹,自己能堵住这每个人的嘴巴?小月有种水牛掉到水井中,有力没处使的无助感。 一大早,小天来看小月,小月扑到小天的怀里,无声抽搐着,这段时间的委屈,羞辱,无助,化作滚滚的热泪,尽情宣泄着。 小天搬过小月的脑袋,替她擦拭着眼泪:“我跟爸妈商量过了,他们同意了,都说你是个好姑娘。我们订婚吧!” 小月欣喜地望着小天,眼睛闪着火花;随即,火花黯淡下去了。这早不来,晚不来,肯定是小天帮自己摆脱困局的手段。小月当然希望摆脱眼前这个困局,但是,她不想那感情作为手段。 小天坏坏的笑了:“怎么,以为我没有诚意?” 小天变戏法的从身后拿出一支玫瑰,这大冷的天,亏得他哪里弄到这个玩意!他单膝跪地,双手捧花,虔诚地说:“小月,嫁给我吧!” 芙蓉楼的女孩蝴蝶般飞了出来,欢乐的声音把山北也惊动了,一出门,看到这一幕,扭头回到自己的房间。 “小月姐,快说,快说,我愿意!”魏约急的大声喊出来。 “死妮子,瞎凑热闹,你愿意你嫁!”小月接过玫瑰,羞得满脸通红,扭头走了。 一场盛大的订婚仪式,在安济最繁华的安济宾馆举行,芙蓉楼广邀四方宾客,男的是齐副县长的公子、财院大学生齐天成。女方是芙蓉楼主人,安济风光无限的商界红人。 这场订婚仪式,多多少少让这场突如其来的谣言攻势得到了遏制,县长的公子都愿意娶芙蓉楼的人,怎么可能是不干净的? 有关芙蓉楼的那些负面消息,慢慢消失在时间的长河中了。 第八十九章 一江桃花 《一江桃花》剧组来到戏剧学院找几个群众演员,张远秀她们正在舞蹈室上课,学校的老师带着一个人进来,向同学们介绍,这是导演助理,来挑选演员的。 张远秀的心“咚咚”直跳,期待的望着导演助理,不自觉的靠近了他。导演助理很随意的指了几个同学,其中就有远秀,这让远秀心里一块石头落下来了。助理让她们回到寝室准备行李,一个小时后,远秀跟着助理上车,来到一百公里外的长湖影视拍摄基地。 助理把她们带到一个集体宿舍,说白了,就是一个大通铺,所有的群众演员,只要是女性,都在这一间屋子里。张远秀倒是不抱怨住宿条件,让她失望的是,助理每个人扔了一本分镜头剧本,告诉她分配的角色,自己是一个连个正脸都不露的小丫鬟,里面只有一个镜头,这个丫鬟端着茶水递给主人,然后退着离开。整个过程,都是背对着镜头。 临走的时候,导演助理告诫她们,好好研读剧本,把握角色,最后特别强调,不准抢戏。 “你们都是配角,不是腕儿,严格按照剧本的要求演。电影胶片很贵,重新拍一次,得多花好多钱。那些主角,都是大腕,赶着好几场戏呢,时间耽搁不起。好好准备,争取一次过!” 远秀看了看其他几个同学的分镜头剧本,发现和自己大同小异,都是无足轻重的小角色,最好的,也无非是一闪而过的正脸而已。难怪在挑选演员时候那么随意。 好在,虽然背对着镜头,但是时长还不错,大概有十到十五秒。 毕竟是影视班学习了一年多,这些同学揣摩一会,在宿舍空处走了几个来回,简单的几个动作,也不需要多长时间。一会儿,大家觉着练的差不多了,都是年轻人,就说说笑笑、打打闹闹起来。 远秀比她们大上一两岁,在这个大专成人班里,她深知,机会并不多,大都是像这样的小角色,她一直在想,既然开始只有小角色,就需要思考如何在小角色身上,做出大文章来。要是能够了解整个剧情,那就有更大的发挥空间。遗憾的是,自己拿到手的,只是其中的一个分镜头剧本,不能了解整个剧情的全貌。 想到这里,远秀突然心里灵光一现,这些同学手里不是有分镜头剧本吗?合在一起,也差不多就能看出全剧的脉络了! 趁着大家闲聊,远秀将他们的剧本一一拿过来,按照上面标注的顺序,重新理好,开始读起来,这才理解自己这场戏的设计思路,这是一个过渡情节,要表现和她配戏的男主在接到一个权贵不合理要求时,虽然内心十分恼怒,但是又不能表现出来,低着头生闷气。可是,远秀总觉得这里还差点什么,那种男主内心的情绪,没有直观地传达给观众,缺乏视觉的冲击力…… 远秀想了很多,怎么给自己加戏。虽然背对着观众,远秀一样也能抢到很多戏份。但是她又一想,这会招致主角记恨,导演那里也不会通过,反而容易把事情搞砸。 先把该做的做好,最起码要先求无过,再求有功。远秀一遍又一遍,按照剧本的要求,把自己的步伐、姿态、仪容和感觉都找到,好在远秀学过戏剧,对这样的古装剧,很快就找到感觉。 因为要等男主,他在另一部电影中饰演一个重要的角色,正在一个外景地拍摄,据说,晚上八点才能赶到这里。 说了一会闲话,其他几个同学百无聊赖,看着远秀一遍又一遍练习,有些不解:“远秀姐,连个正脸都没有,下这么大功夫,有谁知道!” 远秀笑笑:“我就是没事做,在打发时间呢!” 远秀一直练到闭着眼睛也不会走错,这才停下来休息了一会。 晚饭是每人一个盒饭,一瓶水。远秀吃完饭,拿着饭盒,将矿泉水放在上面,端着练习,开始还好,时间长了,饭盒捏扁了,矿泉水一下子从饭盒上掉下来了,喝了几口的矿泉水,盖子没有拧紧,水一下子撒到衣服上了。远秀弯腰去捡瓶子的时候,突然有了感觉:这不是一个很好的点子吗? 远秀很想跟导演或者那个配戏的男主商量一下,可是,远秀出门,别说导演,就是带她们来的助理,都找不到。 七点钟,导演助理终于来了,远秀鼓起勇气:“导演,我——” “有什么事等会再说,我很忙。大家准备,我们带妆彩排,先试炼一次,然后正式拍摄。大家跟我一起到片场去,快!” 远秀跟在后面来到片场,这才知道,原来,电影不是按照顺序拍摄的,她的同学很有几个,是最后几个镜头,结果,排在前面拍摄,自己是前面的镜头,反而排在后面。 练得好好的几个简单的动作,大灯一打,镜头一对准,就有些慌乱,前面几个同学动作走形,惹得现场导演大发雷霆。远秀这才深刻感觉到,老师说的,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这句话说的真对! 前面几个镜头都拍摄完了,八点也已经到了,可是,自己一场戏的男主还没有到来。导演坐在一张椅子上小寐,远秀刚准备过去,说说自己的想法,还没等到自己走到跟前,就被导演身后的一个彪形大汉给上前拦住:“退后,不要打搅导演休息!” 远秀去找助理,看着助理和几个摄像正在和几个演员打情骂俏,浪声笑语传过来。其他的剧务,大概早已经习惯了这种等待,骑在箱子上叼着烟卷甩扑克。 远秀这才知道,这剧组,是没有自己这个跑龙套的说话的地方,不由得想起芙蓉楼,大家亲如姐妹,想一个大家庭,那是多么和·谐!自己在这儿,就像是一个弃儿,有自己不多,没自己不少。 远秀有些想念芙蓉楼了。 第九十章 乌鸡变凤凰 终于,快到十二点的时候,一辆警车鸣着警笛,闪着警灯直接开进了片场。 导演拿着喇叭,大声喊道:“各部门注意,演员到位,灯光,摄像,做好准备!” 远秀的觉好睡,只要想睡,就像是打开了开关一样,一会就睡着了。听到一声喊,她一激灵就惊醒了,站起身来,就看到从警车走下一个人来—— “玉汝成!”远秀吃惊地叫出声来。她没有想到,自己给配戏的,是这样一个大腕儿!她很激动,能给这样闻名全国的大演员配戏,很值得自己炫耀了。远秀很兴奋,觉得自己等到现在,真的很值。回头看她的一帮同学,想跟她们分享自己的喜悦,结果没找到一个,她们应该都回去睡了。 玉汝成一脸疲惫,他的助理递过来一块毛巾,玉汝成擦了一把脸,化妆师开始给他上妆。现场导演开始安排其他演员的走位。 “第一场第十五个镜头,第一次拍摄,现在开始” 远秀端了盘子上场,然后按要求退下。 导演喊了一声:“停!” 他总感觉到这场戏不是很满意,但是,又不知道到底是在哪儿出了问题。直觉是玉汝成刚来,还没有入戏。他要求玉汝成酝酿一下情绪,然后再来拍摄。 助理给玉汝成递上一杯茶,玉汝成呷了几口,点点头,示意可以了。 远秀端着盘子上场,先是送给客人,然后递给主人,在递茶水时给玉汝成使了个眼色,故意一倾,一盏茶跌落在地,远秀赶紧赔罪:“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跪下来,掏出手绢给主人擦拭脚面。 玉汝成毕竟是老戏骨,如何不懂这是给自己加戏?他一脚踢过去:“大胆的奴才,滚!” 远秀仰面倒在地上,嘴角现出丝丝血迹…… 导演大喝一声:“好!”接着,整个片场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 导演提着喇叭,跑到玉汝成旁边:“到底是老演员呀,这临时加上去的一曲戏,实在是太好了!” 助理也过来了:“玉老,您这个设计,把人物压抑的怒火,迁怒到下人身上,很好地表达了人物强烈不满却又无法宣泄的情感状态。真是匠心独运呀!” “哪里,哪里。”玉汝成敷衍一下导演和助理,转身扶起远秀,“姑娘,对不起,我踢重了。” 远秀用手臂擦擦嘴角,笑着说:“不怪您,是我自己咬破嘴唇的!” “不错,不错,鬼怪精灵的,入的了戏,下得了情,是个好苗子!”玉汝成说,“你是怎么想到这样做的?” “我把几个同学的分镜头剧本拿来读了一遍,觉得这里人物内心情感,最好用一种直观的肢体语言来表达,这样效果会好些。” “嗯,有想法。你是哪个学校的?” “我是省戏剧学院的,我叫张远秀。” 玉汝成说:“好,好,姑娘,我有一部戏,缺少一个女配角,虽然是个三号配角,但是这个角色很有挑战性,我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你有兴趣吗?” 张远秀兴奋的说:“有,有,只要有戏演,什么角色都行!” “那好,你尽快到剧组来报道,我们马上要开机了。”玉汝成回头对助理说,“你负责跟她联系。” 助理留给了她一张名片,一个报到地址,然后跟着玉汝成一起上了车。扬起一道烟尘,玉汝成一行离开了拍摄现场。 远秀回到宿舍时,天已经蒙蒙亮,躺到床上,却没有一点睡意,她兴奋地看着在自己身边熟睡的同学,想到自己昨天和她们还是一样的,都是不起眼的乌鸡。今天,她们仍然还是乌鸡,自己已经变成金凤凰了! 远秀得意地翘起嘴角。 小月正在吃晚饭的时候,下湾井边上的罗远志到了芙蓉楼。 “四叔,还没吃饭吧?来,一起吃点。”小月跟罗远志招呼,让他坐下,吩咐小艺道,“小艺,去厨房盛碗饭。” 小艺瞅了小月一眼,很不情愿的放下碗筷,从桌子上下来。 “四叔,你到城里来,有什么事吗?” “你四婶病了,在医院住院呢。”四叔叹了口气。 “不要紧吧?”小月记得,四婶当年做事时,总是呼吸急促。 “心脏病呢,医生说要做手术。得一万多块呢!” “啊,能治好,那就不要紧,钱的事,我来想办法。待会吃完饭,我们一起去看看。”小月安慰着四叔说。 小月来到医院,四婶瘦的皮包骨头,大腿还不如手臂粗,小月见了直埋怨:“四婶,怎么把病耽搁成这个样子!” 四婶有气无力的说:“家里还有两个孩子读小学,我也做不得重活,一家老小就靠你四叔呢,我哪敢看病!” 四叔也有些后悔,辩解说:“现在吃喝都不用愁了,就怕生病。现在住院费用又高,我们哪里住得起呀!” 小月想起自己的父母,都是患病致死的,尤其是父亲,那种有病无钱的困境,让她至今还记忆犹新,小月一下子眼泪就流下来了。 四婶一见到小月的样子,以为她是为自己伤心,连忙安慰道:“没事,都这么多年了,一下子死不了,就是喘气有点上不来。” 四婶病成这个样子,还不忘记安慰自己,更让小月感动:“四婶,您躺会,我去问问医生,了解一下情况。” 小月来到医生办公室,问了一下值班医生,四婶的病需要做一个心脏搭桥手术,术后,病情会得到很大的缓解,这下,小月放心了,她顺便到楼下住院部缴费处,交了一万元。 回到病房,小月说:“问过医生,这病只要做手术,就会好起来的,住院费我已经交了,你们放心治病。” 四叔、四婶千恩万谢,说将来一定想办法归还。 小月拉着四婶的手:“别惦记这个事,好好养病。” 回家的路上,小月想到了罗店的乡亲,现在温饱基本解决,最大的问题是因病致贫的问题,小月不想让自己父母的悲剧在罗店乡亲身上再次上演。现在自己有些钱了,如何帮助罗店的乡亲解决这个问题呢?光靠一个个资助不是办法,往往让大家觉得亲疏有别,而且,这也不是长远之计。 看样子,还是要回去一趟,跟占新二大爷,建国叔商量一下,找到一个应对因病致贫的长效机制。 小月突然意识到,已经好久没有回罗店了! 第九十一章 罗店卫生所 “小月,这是好事啊!自从你长顺大哥走了之后,我们罗店就再也没有赤脚医生了。最近的横山镇医院,也得十来里地,还翻山越岭的,路也不好走。前两年下湾的你盛林二伯,在横山鹰嘴崖砍柴,被竹叶青咬了,送到横山晚了,丢了一条腿,现在还拄着拐呢。”占新吸着旱烟袋,激动的嘴唇都有些颤抖。 建国从外面匆匆进来:“小月,听说你回来了,我就赶过来。有什么事找我?”他话没说完,从桌子上瓦壶中倒出大叶片茶,“咕咕”地灌下去一大碗,用手臂擦擦下巴。 占新用烟杆子点点身旁的椅子,示意建国坐下:“小月想拿出一些钱来,在村里建一个卫生所,解决罗店村的乡亲就医难的问题。” 建国一下子从凳子上跳了起来,拉着小月的手,激动地说:“我的活菩萨呐,你这是说到我心里去了!” “建国叔,八字还没一撇呢,我这不是回来跟你们商量嘛。” 占新说:“小月,你有这份心,不管搞不搞得成,我们罗店都会感谢你。” “二大爷,您这是把小月看外了,当年,家家户户凑钱帮我娘看病,虽然最后还是走了,但是那份心,小月一直记着呢!” “二叔一直跟我念叨这个事,可是村上哪有这笔钱呀!你看,这几年猪场一直不是太好,虽说渔场这几年有点进账,但是数目不大,钱都分了。茶果园摊子铺的太大,对面山上还只是种了三分之一,还没有挂果。这苗子太贵,冇得钱买,荒在那里,可惜着呢。”建国当了几年家,也知道柴米贵呢。 占新说:“小月,是不是你四叔到你那儿借钱去了?” 小月心酸的说:“是呀,把病都拖到这个时候,看着就让人心疼!” 占新叹了口气:“哪家不是这样,有什么不能有病。现在,不缺吃喝了,但是,哪家只要是生一场大病,再好的家,都得毁了!看不起病啊,农村人,谁不是有病扛着,扛得过就扛,扛不过拉弯!” “我想拿十万,建一个卫生所。” 建国叫起来:“好哇,好哇!” 占新心里盘算了一会,说道:“队上的仓库,现在没什么大用了,装修一下,将就可以用,剩下的钱,添置一些药材、器械,大致够了。只是医生难找。” 小月说:“我回来就是商量这个事,能不能村上选个人,送出去学学?” 建国说:“小花不错,高中读了两年,我们村文化最高的了。” 占新说:“可惜是个女娃……” 小月撇撇嘴:“女娃怎么了?” 占新连忙辩解说:“不是,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小花都这么大了,过几年就要谈婚论嫁,花这么大力气,结果给别人培养了一场,村上还是没有医生。” 建国点点头:“嗯,还是二叔考虑周到。” “那就还送一个男孩,跟她一起出去学习,费用由我出。”小月说。 “那就三娃子长清吧,初中毕业,没考上考中,前几天提起这事,还在家哭鼻子呢!”占新说。 “可是,看病哪是几天就学会的,这几年怎么办呢?”建国想到,培训总得一些时光,村上缺医少药这么多年,等不起呀! 小月也是一筹莫展:“我回去再想想办法,看能不能上面先派个人,帮我们先搞起来。” “城里来人留不住哇,周晓云不就是一个例子?”建国说。 “先把这个事放放,”小月说,“这只是解决小病,不让小病养成大病。我想再拿五十万,投到茶果园,算作入股,把它的收益,作为村里大病救助的资金。” 建国高兴地从凳子上跳起来:“小月呀,你大手笔呀,这不仅解决了茶果园资金问题,还解决了我们村里所有人的后顾之忧哇!” “建国叔,我现在流动资金也很紧张,现在只能挤出这么多,我还担心不够呢。”小月歉意地说。 占新说:“够了,够了,也别把你搞苦了。这些年没你这笔钱,日子也是过来了。如果茶果园收益了,就像滚雪球,这笔钱会越滚越大,那时候,我们罗店的好日子,就要来啰!” 占新、建国、小月,在他们的眼中,对未来的罗店充满了期待。 小月正准备走,二婶进来了:“小月,回到罗店了,就不进进家门?” 小月忙说:“二婶,我急着找二大爷、建国叔商量事情,这不,正准备去看您呢!” 二婶笑道:“嘴巴说得好听,要不是我把你堵在这儿,说不定一出门,就飞走了!走,二婶打了几个荷包蛋,吃去!” 小月跟着二婶出门,二婶问:“二水怎么样?” “好着呢,我就知道二婶不放心。二水很会讨好师父,山北喜欢着呢!” “好好,听话就好。”二婶脸上笑开了花。 小月这次去见齐县长,心里惴惴不安,现在身份不同,自己是准媳妇了。可是办公室毕竟是办公室,到底不是在家里,有点公事公办的意味,坐在齐县长面前还算安然,虽然还是有些拘束。 一路上都在纠结,到底是喊齐县长,还是喊齐伯伯。这是公事,似乎应该叫齐县长的,可是,小月总觉得怪怪的。到真正见了面,脱口而出竟然还是:“齐伯伯!” “小月,你怎么这么长时间不到家里去?你婶子见天就念叨呢!”齐副县长笑眯眯望着小月。 “伯伯,我前两天回罗店了。”小月解释说。 “今天到我办公室,肯定是有事。说说吧。”齐县长给准媳妇到了一杯茶。 小月把自己的做法和困难,一一跟齐副县长说了,齐副县长边听边点头。 “我就跟你婶子说了,这个小月是个好孩子,心地善良。这个事不属于我分管,我打电话,给你问问。”齐副县长拿起电话,给卫生局拨过去。 不一会,卫生局张局长赶过来。 “来来,老张,小月找你有点事。” 正说这话呢,门口探进来一个脑袋。 “刘副局长,你有事?”齐副县长招呼道。 “啊,齐县长,有人啊,我待会再来。”刘建英招招手,退了出去。 小月把情况给张局长作了汇报,张局长兴奋地说:“如果我们安济的企业家都能像芙蓉国的罗小月一样,支持我们农村医疗事业,我们卫生局的工作,就好做多了!” 小月谦虚地说:“我们这还需要张局长支持。” 张局长说:“省卫生厅上个星期开了一个会,要各级政府支持乡村卫生所的建设。前天,县里出台了一个政策,每建设一个村卫生所,政府拿出一万元补助,县里出七千五,乡镇出两千五。这笔资金,我们会拨付到位的。” 小月站起来,握着张局长的手:“感谢张局长!我们现在最缺的,还是人手,希望张局长能帮助我们解决。” “这样,你们村里派两个人到县里卫校学习,我让学校免收学费,支持乡村卫生所的建设。另外,我让横山乡卫生院派一个人去,先帮你们把卫生所先建起来。” 小月大喜过望,这比自己预想的结果还要好,不由得连声感谢。 张局长说:“不是你感谢我,说实话,你的义举感动了我。改革开放,老百姓日子好过了,现在就怕生病,你帮助我们解决了一个村,我们就少担心一个村,我何乐而不为呢!” 齐副县长说:“不光如此,还为我们本地的、外地的安济企业家做出了表率。我们要大力宣传,这种致富不忘本,致富不忘乡亲的精神,让他们都来为安济的发展做出贡献。” 第九十二章 车祸 一天深夜,郑中市七月天会所停车场发生了一起惨烈的车祸,一辆大货车司机徐士信疲劳驾驶,高速冲到路边的停车场,将醉醺醺的,准备上车离开的郑中市房地产大亨王邦道撞击致死,他身边的保镖受重伤。 处理事故的交警到了徐士信家里,那真是家徒四壁,他的妻子患有肾衰竭,躺在床上呻*吟,两个孩子嗷嗷待哺。交警看了心寒,留下五十元钱离开了。徐士信因为交通肇事罪,被判刑六年。后来,据说一个好心人资助,帮助徐士信老婆做了肾移植手术,手术相当成功。 王邦道走的匆忙,也没有跟他唯一的女儿王楚瑜有过任何交代,王楚瑜整理父亲的遗产时,发现父亲将自己手下的工程,交给八个人在打理,公司称之为“八大金刚”。王楚瑜要求这“八大金刚”将账目交给自己过目,这“八大金刚”就没有一个人理她这茬。无奈之下,王楚瑜聘请律师,给他们每人发了一张律师函,这八个人倒是把账目报上来了,除了王楚瑜亲自参与的环楚工程项目上报有结余资金,其余七个,都报的是亏损,而且有的亏损还相当严重。 明眼人一看都知道,这年头房地产怎么可能亏损?更何况,公司购置地皮,交给他们开发,怎么可能亏损!可是,派人去查账,这假账做的滴水不漏,比真账目还真! 更可气的是,三天两头,总有女人牵着、或者抱着孩子,说是王邦道留下的种,甚至有的女人捧着个大肚子来了。他们都是来要分遗产的。王楚瑜当然知道,自己父亲是个什么德行,要不然,母亲也不会和他离婚。但是,这么多孩子,怕是也太夸张了吧?更可怕的是,这些女人背后,隐隐约约还有“八大金刚”的身影。 难道父亲的死,是父亲手下的人下的毒手? 王楚瑜生活在这样的家庭中,当然也不是善茬,但是,现在,也一筹莫展了! 这天晚上,王楚瑜刚刚找到环楚项目负责人王廷声,因为父亲让她参与了这个最大的项目,对此有所了解,她想先从环楚突破。她要求王廷声交出全部真实的账目,否则,撤换项目负责人。 两人大吵了一架,出门时,王楚瑜心里还怒火中烧。正走着,两个彪形大汉一左一右,朝她包夹过来,王楚瑜还在气头上,等她发现,已经晚了。这两个人把她往路边的没有车牌的汽车上拖,王楚瑜一边拼命挣扎,一边大声呼救。路上倒是有些行人,但是一看这两个人凶神恶煞的样子,都绕着道走开。 王楚瑜开始绝望了。 正在这时,一辆黑色宝马“吱”的一个急刹,停在他们的身边,一个高大英俊的男子从车上下来—— “滚一边去,不关你的事!”绑架王楚瑜的一个男子掏出一把尖刀,威胁着那个“宝马男”。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非得要舞刀弄枪的,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宝马男”语气淡淡的,遗憾地说道。 “你他娘的不要命了,还想玩英雄救美?”那彪形大汉嘲讽道。他持刀扑过来,“宝马男”一掌砍下,击落对方的凶器,另一只手一带,下面用脚一撩,大汉轰然倒地,扬起一股尘土。另一个一见到势头不好,赶紧把王楚瑜往车子中塞,准备发动汽车逃离。 “宝马男”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后颈往地上一扔,这一个壮汉也远远地摔倒在地。 “宝马男”扶起王楚瑜:“小姐,你受惊了!” 王楚瑜在惊恐中睁开眼睛时,那两个大汉已经逃离了现场,她银牙紧咬:“王廷声,老娘和你没完!” 花雨咖啡屋,朦胧的灯光,营造出一种粉红色的心境,后背的高高的靠背,将一对男女隔离出一个独立的空间,自然而然地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 英俊的“宝马男”优雅的搅拌着自己面前的一杯咖啡,丝丝的蒸汽氤氲在他面颊,柔和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勾勒出分明的轮廓。 “谢谢你。”王楚瑜轻声说。 “举手之劳,何须言谢。”男子笑笑,举了举手中的咖啡,“如果你怕欠我的情,不如这杯咖啡,算你请了!” 大恩不居功,王楚瑜先对眼前这个男人有了几分好感。 “你这是得罪谁了,下这样的狠手!” “我是王邦道的女儿王楚瑜——” “啊?你父亲我认识,唉,死的好惨!”对面的男人说,“说来,我和你父亲还曾经有些过节,生意上的事,为抢一单生意发生过一些不快。” “你是刘一帆?”王楚瑜听说过这件事,对方真诚坦率的态度,又增加了自己的好感。 刘一帆点点头:“我也没觉得从你父亲手中抢了一个大单,有多么对不起他,毕竟,商场如战场。但是,这个单子,毕竟还是从你父亲手里抢来的,也让我赚了点钱。现在你父亲死了,就当做我还孽债了,说吧,有什么我能帮你的?” 王楚瑜也算是一个识人无数的,从开始到现在,每件事,每一个细节,刘一帆都让她感到了真诚和信任,她一股脑的把所有的委屈,和盘托出。这些天,所有的痛苦,所有的奔波,所有的委屈,都化作泪水,奔涌而出。 刘一帆递过一张餐巾纸,王楚瑜接过来,羞赧地说:“对不起,我失态了。”她侧身从包里拿出一面小镜子,在脸上补妆。 刘一帆轻轻呷了一口咖啡,掩饰自己内心的喜悦,故作沉吟的样子:“这件事,办法肯定是有的,可是有点复杂,得花好多精力。” 他放下咖啡,叹了一口气:“难办啊!” 王楚瑜一听说有办法,大喜过望:“刘大哥,有什么办法?我老爸手下的这帮人,太欺负人了!只要你愿意帮我,你要什么都可以的!” 刘一帆玩味的望着王楚瑜:“王小姐,这可是你说的啊!” 王楚瑜自知失言,脸色通红,本想出言挽回,可是,眼前这个男子,无论在哪方面,都满足了自己择偶的哪怕最苛刻的要求,怎么好收回刚才的话呢,就将错就错吧! 王楚瑜低下了头,算作默认了。 第九十三章 阴谋与爱情 刘魁来到了芙蓉楼。 周晓月正在前台值班:“刘魁大哥,你要结婚了?” 刘魁瓮声瓮气地说:“我接狗屁的婚,吃了三年的牢饭,媳妇都跟别人跑了,这才刚出来,有哪个不长眼的女子能看的上我?” “你是一帆最信任的人,他把那么大的公司交给你打理,还会亏待了你?”周晓云恭维道,“到时候,漂亮媳妇还不是挤破门了!” “别人不知道,弟妹你还不知道?刘一帆是把什么乱屁·眼的事情都交给我去做,好事哪里轮到我的头上!”刘魁气咻咻地说。 周晓云吃惊的说:“不会吧,刘魁哥,你可是为他蹲了三年大牢的,现在还是假释出来的,怎么能委屈了你!” “你不说我还冇得气,一说我就气来了!说好的如果资产的两成不足二十万,给我二十万。如果超过二十万,将资产划拨两成给我。可现在,他的资产上亿了。如果这件事成了,就会达到三亿多,可是,刘一帆仍然只给了我二十万!”刘魁气愤的说。 “这个刘一帆,怎么搞的,为他出生入死的兄弟,竟然是这样对待!”周晓云也显得很是生气。 “算了,不说了。比起弟妹受的委屈,我们又算的了什么!说起来,当初在刘家,只有弟妹还把我们当人看,他们,哼,把我们当狗一样,呼来唤去!”刘魁摆摆手。 “别叫弟妹了,他刘一帆早就把我蹬开了!” “我们这帮兄弟,都还是把你当做一家人呢。” “刘魁哥,这次来,有什么事吗?”周晓云关切的问道。 “还不是他刘一帆的事,他要娶王老虎的女儿,让我到这里定个时间。” 周晓云嘴巴长得老大:“王邦道的女儿?” “是啊!”刘魁得意地笑笑。 周晓云在这桩婚姻里,嗅出了浓浓的阴谋的味道。先前就听说王邦道被车子撞死了,她就怀疑这是刘一帆干的。现在,要娶他的女儿,更是印证了自己的猜测,这是想人财两得呀!周晓云实在是太了解刘一帆了,心狠手辣,胆大心细,实在是个狠角色。自己原来佩服他的,就是这一点,现在,自己害怕他的,也还是这一点。 “刘魁哥,这件事,你应该是出了不少力吧?”周晓云试探着问。 刘魁“呵呵”的笑笑,不置可否。 “这可是大功一件,一帆肯定不会亏待刘魁大哥的!”周晓云故意挑拨着他们的关系。 “球,毛都冇想到一根!”刘魁狠狠地把烟屁股扔到地上,用脚用力拧了一下,吐了一口唾沫。 “唉,一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气!”周晓云故意小声嘀咕。 “不说不说了,越说心里越烦。”刘魁在怀里掏出一个纸包,“这是两万块,刘总说,叫你到时候不要瞎说话。” “要是封口费,我什么都不知道,封什么口?要是孩子的抚养费,这还不够。你回去告诉刘一帆,别让我在他大喜的日子,跟他讨要儿子的抚养费!”周晓云把钱推了回去。 晚上,刘魁又来了,提了一个手提包:“弟妹,话我带得到了,刘总给了你十万,说是一年的抚养费。不过,他提出了几个条件,一是不能在外面说这是他刘一帆的孩子,二是孩子要姓刘,三是、三——” 刘魁摸摸后脑勺,尴尬的笑道:“看我这记性,喔,对了,三是不准你再嫁人!” 周晓云摸着刘魁的衣领:“刘魁哥,你看看,他刘一帆提的条件,多没道理!他在外面花天酒地,却让我守活寡。他是死了,我守着还有一个名分;他活着,却让我干守着,这叫什么事!姓刘,我依他。不让我嫁人,刘魁哥哥,你看,我还这么年轻,你忍心吗?” 说着,说着,周晓云抱着刘魁的肩头“嘤嘤”地哭起来,一会功夫,把刘魁衣服打湿了一大片。周晓云哭的很伤心,身体不断抽搐,头发在刘魁耳边摩擦,弄得刘魁心痒难耐,一把就紧紧抱住了周晓云…… 这是一个门当户对的婚礼,一方是安济有名的亿万富翁刘一帆,另一方是郑中市亿万富翁王楚瑜。两方强强联合,有“财”也有貌,这样的“财貌双全”,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 这也是双方都充满算计的婚姻。王楚瑜希望借助刘家的势力,打压集团内部的“八大金刚”,收回对企业的控制权。刘家想借助这个婚姻,达到兼并郑中的这家房地产龙头企业的目的,实现壮大自身,将业务扩展到郑中市的目标。 郑中和安济政商两界很多人出席了这次婚礼,由于来宾太多,芙蓉国跟王家、刘家商量,这次发放了来宾卡,只有手持来宾卡的宾客,才可以入内观礼。 这次婚礼奢华的程度,热闹的程度,让许多参加婚礼的来宾惊叹连连。一时间,这个婚礼,成了郑中市和安济县街谈巷议的热门话题。 山北这段时间几乎就没有回到芙蓉楼,要么说家具厂有事,要么说工艺品厂在培训学员。小月心里明白山北在回避自己,这是因为自己和小天订婚了。这样也好,痛苦总得慢慢自己消化,小月觉得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 小月心里也清楚,小天不是为了确定双方的恋爱关系,一个订婚仪式对双方来说,并没有多少约束力。这只是在帮助自己,一是消除芙蓉国的负面影响,帮助自己洗清不白之冤;另一个就是想借助自己的父亲在安济的影响,为小月遮风挡雨。但是,这里面就没有感情的原因吗? 关于这一点,小月还是有信心的。关键的问题,小天想带着自己往南飞,而自己想留下小天,在安济打天下。这才是小月最纠结的地方。 小月正和大家一起吃这碗饭,一中的黄老师匆匆地赶过来了。 “老廖,老廖,廖晓娟把门锁给砸了,他们小两口搬进去住了!” 廖老师正端着酒壶美滋滋喝酒,一听到这句话,急火攻心,仰头往后倒,扁铜酒壶“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小月赶紧扶起廖老师,只见廖老师口吐白沫,不省人事。 “爹,爹——”小月抱着廖老师,撕心裂肺地呼喊。 第九十四章 兄妹阋墙 急诊室的大门打开,几个医生满头大汗的出来,看来是尽了全力了。 在门外焦急等候的小月还抱着一丝侥幸,迎上前问道:“大夫,怎么样?” 主治医生小月摇摇头说:“准备后事吧!” 小月冲进急诊室时,一个护士正在给廖老师盖上白布,小月“哇”地一声,扑倒在病床上,失声痛哭。身后的黄老师捶着自己的胸脯,老泪纵横:“怨我呀,我不该呀,都怨我呀!” 小月怔怔地坐在床边,脑袋里面有一种完全被掏空了的感觉。自己的爹妈走得早,她的心里早就把廖老师看做是自己的父亲了。虽然廖老师就像当年躺在床上的父亲一样,到最后不能帮到自己,反而需要自己照顾,但是,心里有这么一个关心自己,爱护自己的父亲,这种感觉都让人温暖,感到踏实。如今,廖老师是像他自己所说的一了百了,可是,自己…… 一会儿,一中校方派毛老师做代表来到了医院,帮助安排廖老师的后事。过了一会,廖晓娟和他的爱人也来了。小月痴痴坐在那里,都没有注意。 毛老师问:“廖老师走的时候,可曾留下什么话?” 小月摇摇头:“他走的匆忙,一句话都没说就——”说着,又“呜呜”地哭起来了。 “小月,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廖老师平时跟你说过身后的打算么?” “他好几次说,他想回到他父母身边。” 毛老师说:“这就需要廖国华来了再说。廖晓娟,通知了你爹么?” 廖晓娟说:“我叫人回去把信了。” 毛老师说:“那就等等吧。” 约摸两个时辰的光景,廖国华和廖志刚等房下的族人都赶来了。 廖国华一听说廖了一想葬到祖坟园父母身边,有些兴奋,一下子就站起来:“要回祖坟,那就是我们老廖家的人,那他的东西,就都是我们老廖家的。” 毛老师摇摇头,看来他们还是惦记着廖老师的几个钱,一脸的无奈地看着小月。 “行,我爹留下来的东西,我都给你们。”小月擦擦眼泪,毅然决然地说,“我这就回去拿!” 不一会,小月就赶过来:“这些是我爹这几年的工资,吃饭、看病,都是我花钱,一分钱我都没动。” 毛老师看了看,每个月的工资,都分别装在一个个信封里面,里面的工资条都还在里面,肯定的说:“小月的确实没动。” “这里是我爹的两本书再版寄来的稿费,也在这里,我没有动。”这些都是廖晓娟不知道的钱,小月也拿出来了。 “我说过的。我爹的钱,我一分都不会要,我说到做到。” 廖晓娟瞅瞅,撇撇嘴:“就这么些?还有一堆书呢,卖废品还可以卖十几块呢!” 小月瞪了廖晓娟一眼,廖晓娟上次被打怕了,吓得直往后退。 “我爹先前的钱物,早就被你搜刮一空,连个书架都搬出去卖了,你现在还敢说这些话!” 毛老师说:“我点可以作证,廖老师以前的工资,都是廖晓娟代领的,这些钱,廖晓娟并没有交给廖老师。这些,财会室都有廖晓娟签字为证。小月这些都拿出来了,你们廖家再怀疑人家,那就是你们不对了!” 廖国华说:“我哥在一中还有一套房子。” “还有脸提房子的事!廖晓娟把锁扭了,已经抢占了!不是这样,廖老师也不会急火攻心,走的这么早!”黄老师气愤的说。 廖晓娟扭头说:“他死了,还怪到我的头上了!” 黄老师逼到廖晓娟的跟前,愤怒地说:“我说的不是事实?还要不要我再说说你其他的缺德事?” 廖晓娟还想辩解,小月扬了扬手中的一叠纸张:“廖晓娟,今天,我爹大行的日子,我不想生事,你要还敢胡闹,我罗小月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廖晓娟知道这东西的杀伤力,她像一个扎破的皮球,顿时就瘪了。 廖国华说:“那丧葬费用怎么算?” 毛老师回答道:“按照二十个月的工资计算,另外,我们学校考虑到廖老师是个孤老,学校决定补助五百元,作为廖老师的丧葬费。” “当然,这笔钱要尽可能用在廖老师的后事的操办上。”毛老师知道他们一家的德行,特意补充了一句。 廖国华有些心疼,这么大一笔钱,就都用在死人身上,于是赌气说:“那运回去,停丧只能停在老屋门口!” 毛老师不解:“你们这里规矩,停灵不是停在堂屋里吗?” “死在外面的,不能进堂屋。”廖国华没好气的说。 廖晓娟趁着大家不注意,悄悄地把桌上的钱往口袋里装,哪知道廖志刚一直眼睛就没有离开过桌子上的钱,他一个箭步冲上去,死死地按住廖晓娟的手,大声喊:“你怎么拿我的钱!” 廖晓娟一边挣扎,一边说:“怎么就成了你的钱?我为什么就不能拿?” “你占了大伯的房子,还想要大伯的钱,你怎么这么贪得无厌!” “我是大伯名下的女儿,他的所有的东西,当然都是我的!” “你要脸不要脸,大伯早就跟你解除了父女关系了,毛老师可以作证,小月也可以作证的!” “断绝了关系,那我也是好歹在他名下做过几天女儿的,你能跟我比?” “你是虐待大伯,被赶走的,你能跟我比!现在,这些都是我们廖家的,你一个出嫁女,早就改了姓,不再是我们廖家的人了,还敢来抢我们廖家的东西!” “你有没有良心,你结婚的时候,我冒着得罪大伯的危险,给你弄了一万多块,你良心被狗吃了吗?” “你都给了我?说的多好听,打着我的名义,你从中间,不知道装了多少到自己腰包!原来我还不知道,上次大伯说给了我一万六,可是你,你实际给我的还不到一万一!” 两个人先是唾沫横飞地互相揭着对方的老底,把他们过去的所有的丑行暴露无遗。接着,就在廖老师的身边打起来,这个抓脸,那个揪着头发。打着打着,战争扩大化了,廖志刚的媳妇加入了战阵,接着,廖晓娟的丈夫也加入进来,就在医院病房的冰冷的地板上,扭成一团,桌子上的钞票洒落一地,旁边,就是他们大伯还未凉透的尸身…… “我的小祖宗呐,在医院里打个么架,现在把你大伯的都弄到我们手上了,这是多好的事啊!你们这些祸根,你们这些孽障,回去再分不行吗?丢脸丢到国外去了哇!” 廖国华拉走了这个上来了那个,他一个也管不住。这些人在金钱面前,哪里会理会这么样的父亲的劝告? 在医院里闹得热火朝天。住院楼的病人、家属,好多跑过来看热闹,大家指指点点,有的打听,有的介绍,有的点评。 小月痴痴地坐在那里,也懒得管,让他们丑态百出地尽情表演。在金钱面前,人性竟然能扭曲到这样的程度!小月感到一阵阵害怕,也感到一阵阵恶心。 第九十五章 例会 芙蓉楼集团的每周例会,是齐天成参照财院学生会的例会制度,建议小月组织实施的。时间定在每周六下午,工人下班后。参加的人员有罗小月、沈洗尘、方山北、周晓云、樊春雨。夏荷在家待产,所以没有参加今天的例会。 二泡先前也参加了几次会议,但是,每次开会,要么是言不及义,要么趴在桌子上打瞌睡,好几次,如雷的鼻息,吵得大家心烦意乱。后来,开会就不通知二泡了,二泡也乐得逍遥自在。 一般这个会议,选择在芙蓉楼开。今天,小月惦记着秦婶可口的饭菜,特意选在家具厂。 按照设计好的流程,各个部门汇报一周生产或者经营的情况,还存在哪些问题,以及今后的打算等等。 小月有些疲惫,斜靠在椅子的后背上。这几天忙于廖老师的丧事,就几乎没睡一个囫囵觉。山北这几天也一步不离的站在小月的身后,虽然不怎么说话,但是,总让小月内心有一种踏实温暖的感觉。小月很感激山北的陪伴,不免有些愧疚。 小月望着山北,为这几天的事情这几天的事情,本来想对山北说些什么,可一时间也不知说些什么。山北误会了她的意思,以为这是让自己汇报工艺品厂的工作。 “我们采纳了沈厂长的建议,将不同水平的学徒分成三组,手艺最差的开形,中等的塑形,最好的整形。完成后,由我和二水精加工。这样,大幅度提高了劳动效率。目前,我们开发了三大类产品,分为人物类、花卉类、动物类。已经有二千多件产品,可以考虑向外销售了。今后,我还有一个想法,上次小月给了我一本《芥子图谱》,我想在木雕版画上做一些尝试。” 小月说:“上次,潘主任跟我说,他跟省工艺品商店取得了联系,这家商店对这件事情也很感兴趣。” 周晓云问道:“准备一个卖多少钱?” 方山北想了想,慎重地说:“首先要先核算成本,原材料基本上是没花钱——” 沈厂长插话说:“虽然是一家的生意,但是既然分为两家厂子,就还是要收些成本。我们可以少收一点。毕竟,工艺品的利润更高。” “嗯,这个就按沈厂长说的办,收多少,你们两个自己协调。”小月说。 山北笑笑:“沈厂长越来越抠门,没用的东西,给我们,还问我们要钱!好了,不说这个。另外一个是工资,目前他们都是学徒,我们定下的供吃管喝包住,另外给五十块零用钱,这样二十个人,是每月一千块;生活费这个月花了六百一;这个月购置了一批刀具,在家具厂定制了二十一个工作台,总共花了四千三。当然,有些成本还需要摊到今后每个月,不需要计入这个月的成本中,折旧费我按一年计算。这样,我大致算了一下,这个月按两千件计算,成本我也是按照两千块核算,这样,每件工艺品出厂成本大约是每件一元钱。” 樊春雨说:“山北兄弟,你这个账算的不细。第一,你没有计入增值税,这可是十七个点,不是一个小数字。第二,包装费,你不能就这么拿出去卖吧?第三,现在是学徒,工资低,将来工资提高了,要将这个计算富裕些。” 沈厂长点点头:“说到包装,工艺品尤其要重视,因为人们一般把它作为礼品相互馈赠。我们安济纸品厂的包装,就是生产几个纸箱,满足不了我们的要求。” 樊春雨说:“我们能不能自己根据我们的产品,和我们的目标客户,设计不同的包装,让他们帮我们加工?” 小月高兴地说:“这个主意不错!” 沈厂长说:“这里有两个问题,第一,谁来设计?第二,纸品厂有没有这种生产能力?” 樊春雨说:“夏荷可以,她从小就喜欢美工,手可巧呢!” 小月说:“真的呢,夏荷姐给娃娃编的毛衣,可漂亮呢!” 沈厂长说:“那好,先设计几种,我拿到纸品厂,看看他们的加工能力。” 小月歉疚地说:“又要夏荷姐吃苦了!” 樊春雨说:“你莫以为,她要接到这样的活,可要高兴坏了,她才喜欢做这样的事情呢!” 小月说:“我想拿一批到省城试着销售一下,大家商量一下,定个什么价位?” 大家的眼睛看着方山北,因为,毕竟现在他是工艺品厂的负责人。 “我的想法是每件五块。就算按照你们说的,我再加上一块的成本,我们还能赚三块钱。” “五块?”几个人几乎异口同声地说。 山北摸摸自己的后脑勺,很是不解:“你们这是认为定高了还是定低了?” 小月笑笑:“工艺品哪里能这么定价!你这么个工艺大师,就这么不值钱?” 樊春雨说:“我想起来了,我们可以在每件包装里,精心制作一张卡片,上面印上,省工艺品一级大师方山北亲手制作。” 沈厂长点头说:“不能每件都这样,多了就不值钱了。选一些精品,放上卡片,把价位抬上去。我的想法,大路货,定价二十;好一些的,定价八十;精品,里面放上卡片,定价两百元。” 周晓云嘴巴张开,惊叹道:“这么高的利润呀!” 樊春雨解释说:“这里面有艺术创作的价值在里面,不能只是计算物料的成本。” 沈厂长对小月说:“第一批销售,尽可能挑选一些精品,先打开市场。给工艺品商店的利润要给足,让他们销售我们的商品有积极性。” 小月问:“给他们几个点合适?” 沈厂长说:“我的想法是二十个点。” 山北吃惊的说:“就是卖卖东西,就赚哪么多?” 小月点点头:“山北哥,这你不懂。沈厂长,你们厂有什么说的?” 沈厂长从皮包里拿出一叠纸来:“这些是我这段时间的想法,如果在会上说,耽搁大家的很多时间时间,小月,你先看看吧。” 秦凤池过来说:“你们这个会到底要开到什么时候,我的菜都热了三遍了。” 小月把刚刚看了两行的稿子叠好:“秦婶,你不说,我还不觉得肚子饿,一说,我的肚子咕咕的造起反来了。好,开饭!” 第九十六章 辞职 小月看了沈厂长的报告,洋洋洒洒十几页,越看心情越发沉重,自己最放心的家具厂,竟然还存在这么多的问题。 这个家具厂的业务两头在外,看似没有什么风险,但其实暗藏着危机。其一就是运输成本过高,材料运进来,产品运出去,都要消耗大量的物流成本,无形的抬高了产品的价格。其二,信息不灵通。市场究竟需要什么样的产品,往往是订货方提出方案,作为加工方完全一无所知。另外,现在有哪些新的加工工艺,加工机械,都不是太了解。山北死守着传统的加工工艺,比如黏合剂,仍然采用传统的鰾胶,制作繁琐,粘合度不高。外面普遍采用机械切割钻孔的工艺,家具厂还是原来手工作业,既消耗大量的体力,也消耗大量的时间,劳动效率不高,也提高了生产成本。其三,由于不靠近市场,不了解用户需求,再加上路途遥远,本来刚刚旺销的产品,等到生产结束,运往销售地,就已经是明日黄花,不得不降价销售。虽然家具厂没有直接的损失,但是,经销商如果没有了利润,就会影响到今后的订单。 史经理也几次跟小月商量,要求他们厂迁到南方。小月考虑到工人都是本地人,迁到南方,这里许多人将因此失业,小月于心不忍,所以没有答应。 沈厂长也知道小月的想法,所以给她提了几个建议,要派一批年轻的技术骨干到外地学习,掌握家具行业的新的技术、新的动向。如果不搬迁,那就要做好协作单位分手的准备,自己准备材料,自己寻找和开拓市场。并且,要到重要的城市开设销售渠道,直接和消费者建立联系,了解他们的需求,制造适销对路的产品。 这份报告,有例子、有数据、有分析、有建议。看来沈厂长花了不少心血。小月为当初自己发现并且重用了沈厂长感到庆幸。 可是接下来的一页,则是沈厂长的辞职信。小月心里一下子就凉了。 沈洗尘介绍了自己的情况。他们夫妇是上海下放知青,第一次知青返城,因为结了婚并且在当地已经就业,没能返回上海。第二次,已经办好了回上海的手续,因为小月接手家具厂,并重用自己,让自己担任厂长,为报答小月的知遇之恩,决定继续留在安济。但是,这一次,女儿即将毕业,又正好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批返城机会。如果夫妇两人能返回上海,哪么女儿就很有可能在明年的毕业分配中,回到她梦寐以求的上海就业。为了女儿,他们夫妇决定调回上海。 看来,沈洗尘是临走前,把自己想说的话,要说的话,一古脑都说出来了。可能原来有些顾及到方山北,有些话没跟自己说。这是真的为了这个厂子呀,小月很有些感动。 小月第一反应是不放沈洗尘,他可是家具厂的主心骨,他一走,这个家具厂谁能撑起来?可是,从这份报告看,这是沈洗尘深思熟虑的结果,为了女儿,这两口子也是豁出去了,四十多岁的人了,抛弃在安济这么些年建立的基业,回到上海白手起家,其中的煎熬,小月不用想就知道。 既然留不住,那就好聚好散吧。沈洗尘这些年为了厂子,真的是呕心沥血,这次回上海,没房没工作,日子多么难!小月想,如果额外给钱沈厂长,他一定不会要,有个什么办法呢? 这一夜,小月辗转反侧,既想到家具厂将来谁来担纲,将来怎么发展,又想到沈厂长回上海怎么生活。似睡非睡,不知不觉,天就蒙蒙亮了。小月草草地洗嗽一番,就赶到沈洗尘的家,刚到门口,就见到秦婶提着菜篮子出门买菜。 “你沈叔叔刚才还说,今天小月肯定要上我们家来,叫我今天多买点菜,没想到,我还没出门你就来了!”秦凤池笑嘻嘻地说。 “惦记着秦婶的美味,等不及呢!”小月也打趣说。 沈厂长披上衣服迎到门口:“小月,进来坐。这两天在清理东西,屋子里有点乱。” 屋子里的东西都已经打包了,被褥也捆扎好了。虽然是要离开,但是屋子清理得井井有条,干干净净,可以看出屋子的主人的细心。 “手续都办妥了?”小月笑着问道。 沈洗尘回避着小月的眼光:“上次办理回城的手续都还在呢,这次只是再走个流程,所以容易些。我也舍不得走,可为了孩子,没法子呀!” “回大城市,这是高兴的事,沈厂长何必搞得那么伤感?将来一家人在一起,乐呵呵的生活,多好啊!”小月劝慰道。 沈洗尘苦笑道:“不满小月说,我和你秦婶已经做好了睡大街的准备。” 小月说:“我也是听说,上海的住房特别紧张。为了我们的沈厂长到上海不睡大街,今天我是带钱来了。” 沈洗尘连忙说:“小月,你就把这个月我和你婶的工资给我们,多给我是不要的。本来我们要走,最感到对不起的就是你!” 小月说:“算账我哪里算的过我们的沈厂长,你看看,我多给了没有?这些年,每年按照百分之五,作为奖励,你都没领,我计入厂子里的股份分红,这样算下来,我给你这二十万,不多吧?” “这、这,小月,当初我就说,你开的工资,本来就很高了,再加上你婶子,一个烧火的,你就给那么高的工资。这个百分之五,是我坚持不要的,不是我不领。” “你不要,我却不能不给。我从来就不以为给你们的工资开高了,我觉得你们还不只是该拿这么些工资。再说,我们的大厂长回上海睡大街,这是丢我们厂子的人,这怎么行呢?”小月说,“回去找到工作了吗?” “这么大把年纪,谁会要我们?我和你秦婶商量好了,她的厨艺还不错,准备先在街上摆个小摊,在路边讨生活。” “这多辛苦啊,我想请沈叔叔帮个忙,回到上海,开个专营店,买我们的家居和工艺品,就算是我们芙蓉楼外派人员,我们发你们的工资,我们出开店的费用,您看如何?” 还没等沈洗尘回答,门外刚刚进来的秦婶接过话头:“老沈,你不就是不愿意离开家具厂吗?这个样子,我们回到了上海,可我们还是家具厂的人!” 沈洗尘拉着小月的手:“小月,你这样帮我,让我说什么好?” 小月真诚地说:“不是我们帮你,是我们需要您的帮助。要是我能做到,我是不想放走我们的沈厂长的!” “我知道,我知道。其实我也不想走,这几年,是我工作最开心的几年。小月,虽然你年龄上和我女儿差不多,但是,你身上有种让人着迷的东西,你总是处处为身边人着想,跟着你干,很舒心呢!” 他们说着话,没注意门边靠着一个人,这个时候突然插了一句:“你们这是演的哪曲戏,刘皇叔送徐庶吗?” 沈厂长和小月朝门口望去,原来是周晓云。 “周老师,您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第九十七章 危与机 史经理来了,说是有重要的事情找小月商量。周晓云到处没找到罗小月,只好来找沈厂长,没想到,罗小月跑到这里来了。 小月与沈洗尘对视了一眼,都想到了史经理来这里的目的,可是,都没有想到的是,居然来的这么快! 周晓云一看到他们面色凝重,不解的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我还以为史经理又带了一个大单子来了,兴冲冲就跑来找你们呢。” 沈厂长说:“可能再也没有史经理的单子了!” “这是怎么了?我们不是合作的好好的嘛。”周晓云缠着小月问。 小月似答非答:“看来,我们要面临一场危机了。” 沈洗尘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走,我陪你过去看看。” 小月说:“沈厂长,你不是今天下午的火车吗?” 沈厂长说:“小月,你说,这个时候走了,我能安心吗?” 沈厂长一边出门,一边回头对秦凤池喊道:“风池,到火车站去,把火车票退了。” 秦凤池从厨房跑出来:“这是怎么啦?这火车票,可是费了老鼻子劲弄来的呀!” 小月说:“秦婶,你就先退了吧,沈厂长有点事,晚两天再走。车票的事,我来想办法。” 他们一行赶回芙蓉楼的时候,史经理正在二楼的客厅里面踱来踱去,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门口,他的那个胖子司机夹着皮包,站在门口,一动没动,如同一个木雕,与之形成鲜明的对照。 “史经理,这么大老远跑过来,也不打声招呼。让您久等了!”小月跟史经理握握手。 “小月,我老史今天来,是负荆请罪的。这些年,我们一直合作很愉快,可是没想到,这几年家具市场变化太快了。我的前面三个单子都亏了,再加上前面的,大多是亏多赚少。再这么亏下去,我的老底都要陪进去了!”史经理连声道歉。 “我们的合同一签是三年,现在还不到两年,史经理这是要提前终止合同?”沈厂长说。 史经理满脸不自在:“是我老史对不起各位,我这次来,也就是来商谈补偿条件的。” 沈厂长义愤填膺地说:“怎么补偿?我们家具厂,一百多号工人,就指着你们的订单。按照合同的约定,你们负责每年给我们带来至少一百万的订单,我们负责按照你们的要求加工生产。我们可是严格执行合同的,你们把订单撤了,我们这一百多张嘴,都喝西北风去?” 史经理知道小月好说话,尴尬地望着小月:“我知道你们的难处,可是我也是不得已呀!” “史经理,你这也太仓促了,我们一点准备都没有。这样吧,史经理能不能给我们三个月的缓冲期,也让我们找一条出路?”小月斟酌着自己的言辞。 史经理无奈的说:“我下一个单子,就亏一个单子,还不如我按照合同的约定,赔偿你们的损失,我还亏损小一点。” 小月说:“我们也理解史经理的难处,毕竟,大家都赚钱的生意,才有得做。这样吧,我们的加工费这一块,我们让一些利;你们也不用支付给我们违约金。就三个月,这样算起来,你们也没有什么损失,又让我们有一个过渡期。” 史经理感激地说:“和小月打交道就是舒服,总是为别人考虑。我原来就建议你们在南方建厂,如果是这样,我们还是继续合作。” 小月说:“这里面的难处,我们已经跟史经理谈过,现在还是这种情况,这就不用说了。我想,这几年国家发展这么快,我们内地的需求总有一天会上去,说不定将来大家还会抢着到内地建厂呢。” 史经理说:“小月呀,你总在为工厂工人考虑,要知道,慈不掌兵呀!这样吧,你们既然有诚意,我老史也不能做人不地道,三个月后,有高附加值的单子,我还是会投到这里来,你们的技术那是没得说,这些单子利润高,运输费用可以忽略不计,就只当是我少赚一点的。另外,你们厂子的发展,还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你们说话,我尽量帮助你们。” 沈厂长说:“我们需要关于原料采购、加工和销售方面的经验,史经理能不能带带我们?” “这个好说,你们派人来,原材料采购和销售,这方面我熟,我可以带带你们。至于家具加工,我可以给你们联系几个有实力的厂家,你们派人去学习。这些我们绝对毫无保留。”史经理拍着胸脯保证。 小月突然记起什么:“史经理,你等等。” 小月从屋子里搬出山北的那只大木箱,打开箱子:“这些东西,在南方有销路吗?” 史经理惊讶的合不拢嘴:“这么好的工艺品呀!这些怎么会没有销路?有多少我要多少!” 小月得意的说:“这都是我们一级工艺大师方山北的作品。” 史经理说:“方厂长是一级大师?那太好了,可以打出这个招牌,来促进销售。只是,你们产品怎么没有包装?” 小月说:“我们也在为这苦恼呢!” 正在这时,夏荷捧着大肚子进来了,另一只手拿着一叠花花绿绿的纸张:“小月,这是我昨晚画的,你看看能不能用?” 小月说:“正好,这里有专业人士,让史经理帮你看看。” 史经理接过来:“不错,不错,很有想法。你看这张,用抽象的几何图形构成的画面,整齐中透着灵动;还有这张,用青山明月构成的一副剪影,颇有山水意境;还有这幅,一个简单的中国结,配上几只彩蝶,就洋溢着喜庆的气氛……” 夏荷听到史经理的夸奖,像是遇到了知音一般,兴奋地笑了。 “但是,你毕竟不是工艺设计专业,你没有考虑到,盒子是六个面,这六个面的主次及其搭配。这个作为一种思路可以,但是还不能依照这个直接生产。你把这些工艺品的尺寸报给我,这些图片,我带回去,找一家工厂制作出来。”史经理说。 小月说:“那太感谢史经理了!” “还有一个月,就是广交会,这个我一定要在广交会上推出来。时间很紧,我得赶紧回去,解决包装的问题。你们的这些东西,还显得粗糙了些,再打磨一下。有些需要把几种不同的工艺品搭配在一起,搞一个套装。另外,多搞一些品种花样。至于价格——我回去调查一下市场,再作出一个合理的定价。”说完,史经理夹着皮包就要走。 “吃了饭再走吧,也用不着这么着急呀!”小月挽留道。 史经理回头说道:“你知道现在南方流行的一句话是什么吗?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这段时间够我忙活的,趁这个点,我还赶得上回广州的这趟火车。” 从史经理身上,小月感受到了,南方为什么被称作改革开放的排头兵了! 第九十八章 引虎驱狼 一番温存过后,王楚瑜脑袋枕着刘一帆的手臂,仰着头望着他,一脸的满足和幸福。刘一帆坐起来,靠在床头,点燃一支烟,吸了两口。 王楚瑜用手扇了扇飘到鼻尖的烟雾:“一帆哥,你怎么还不动手?” “慌什么,我总得做些准备。你这件事情麻烦之处,就在于公司的总会计师王元规带着情妇和账目跑了。当初,你父亲一死,你首先应该把王元规控制住。” “我爹突然走了,我一下子就慌神了,哪里想到哪么多!”王楚瑜叹了一口气说:“你那么能耐,就没有办法了?” 刘一帆抚弄着楚瑜裸露在被子外面圆润的肩头,似答非答:“你爹把集团分为八个分公司,实际上采取的是狡兔三窟的方法,什么时候都只能断其一指,而不能伤到根本。万万没想到,他活着的时候,一切尽在掌握中,一旦自己不在了,这些人会尾大不掉。看来,王元规出逃,背后肯定有‘八大金刚’在幕后操作。” 王楚瑜抚摸着刘一帆汗涔涔的胸脯:“那赶紧去抓王元规呀!” “你想得到,王元规也想得到,‘八大金刚’也想得到。现在,他逃到了哪里,现在恐怕‘八大金刚’都不知道了。你想想,这八个人,肯定是希望他销毁账本,可是,王元规却带着这账本跑了,这不是明显想用手中的账本来要挟‘八大金刚’?现在只怕是这几个人也在找他呢!他不藏好,只怕是早就没命了!” 王楚瑜坐起来,也靠在床头上,脑袋斜靠在刘一帆肩头:“我爹也是糊涂,把这些人当兄弟,结果,都养成了一群白眼狼!唉,这可怎么办?” “是人都有弱点的,这帮人以为现在的命门在王元规那儿,担心我先于他们找到他,没想到我会在这边动手!”刘一帆把烟蒂狠狠地摁在烟缸中,“我叫他们怎么吃进去的,就怎么吐出来!” “帆哥,你动手了?”王楚瑜高兴地说,“你对我真好!” “放心吧,一觉醒来,就会有好消息的!”刘一帆信心满满地说。 王楚瑜感激的紧紧抱住刘一帆,刘一帆顺势把她压在身子下面,又是一番折腾,两人筋疲力尽,昏沉沉睡去。 王楚瑜被门外骚动惊醒,伸手一摸身边的刘一帆,发现他不在床上了,她一个激灵爬起来。王楚瑜拉了拉门栓,发现门已经被反锁了。 “啪”,一声响亮的嘴巴:“蠢货!饭桶!这么多人,怎么让他给跑了?” “他家里的防盗门太结实了,我们打开以后,他顺着床单爬下去了。” “你们亏得是侦察兵出身,就不知道在楼下放几个人?” “放了,他没到楼下,从六楼爬到了四楼阳台,进了屋子,就冲出去了。这里的出口太多,我们又不熟悉,让他给跑了!” “咚咚咚”,又一路人马到了。 “帆哥,我们这一路出事了,那个会计摔死了!” “怎么回事?” “我们冲进去,哪知道他没有睡在床上,他睡在客厅的沙发上。等我们冲到房间,他打开客厅的窗户往下跳,他以为三楼,跳下去没事,哪知道楼下昨晚放了几辆自行车,天黑看不清,人一落下来,脑袋磕到车子上,当场就开瓢冒出白浆了。” “啪”,又一声响亮的嘴巴:“你们给我捅了大篓子了,这人一死,警察就会介入,我们的麻烦就大了!” “那怎么办!” “带上钱,赶紧滚,滚的越远远好,记住,千万不要跟家里联系,你们家里的事情,我会照顾的!等风声过了,我再跟你们联系。” 过了一会,一阵旋门锁的声音,刘一帆进来了:“你起来了?” 王楚瑜惊恐地说:“那可怎么办?” “我昨天动手,抓他们分公司的八个会计,既然有假账,就一定有真账。八个会计,抓了六个,跑了一个,死了一个。这六个人的账本,我已经弄到手了。” 王楚瑜松了一口气,弄到六个账本,就意味着自己最少能控制住六家分公司,比起现在,自己只有一个办公大楼,还有父亲留下的三套别墅,那是强的太多了! “这两家怎么办?”王楚瑜问道。 “我已经启用了第二套方案,你以为我这个小霸王是白叫的吗?”刘一帆咬牙切齿的说,这凶相毕露得表情,让王楚瑜感到了害怕。 王元恒刚刚到屋,坐在沙发上,往后一靠,正想眯眼躺一会,身旁的电话铃就响起来。王元恒慵懒地拿起电话:“喂,你哪位?” “王元恒是吧?你刚到家是吧?你的儿子王景达,今年九岁,在环楚小学三年级二班,每天早上七点十分出门,中午十一点半放学,下午两点上学,五点十分放学。接送王景达的车子车牌号是……”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王元恒惊出了一身冷汗。 “王邦道是怎么死的?人死了,留下那么多钱,有什么用?死人是不需要钱的,啊,不对,需要的是纸钱。我会为你父子准备好多好多纸钱,让你在阴曹地府享用不尽,你是不是该感谢我啊?”电话里传来阴恻恻的声音。 “老子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可不是吓大的!”王元恒虚张声势地说。 “那就试试呗,出门多看看车,喝水多看看瓶,吃饭多看看碗,走路多看看天。说不定这就是你最后一眼,多多珍惜!”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不是你的东西,拿了,那是要做噩梦的!好日子不过,你自己找死,这叫什么,自作孽不可活!” “我录音了,我这就报警!” “好吧,你就全家搬到公安局去住吧,注意啊,千万不要出门;另外,吃饭喝水,可得验毒啊,要知道,病从口入,这是医生告诉我们的!” “你要怎么样才放过我们?” “这种态度就对了,这才是谈话的方式嘛。放着好好日子不过,非得要在刀尖上舔血。这些年,你也攒下不少钱了,现在是有车有房有小三,小日子过得滋润着呢,就不要贪心不足蛇吞象,那是会噎死的!把吃进去的吐出来,我们就相安无事,否则,有你好看的!” 第九十九章 鸠占鹊巢 王元匀掏出钥匙打开门,看到门口地上有一盘光碟,估计是从门缝里塞进来的。上面印有男欢女爱的图案,他有些好奇,把它插进dvd中,果然是一盘黄碟。王元匀赶紧掩上门,将音量调低,坐到沙发上正准备好好欣赏这“动物世界”。身旁的电话铃一阵暴响,把他给吓了一大跳。 王元匀赶紧关掉电视的音量,拿起电话,没好气的说:“喂,说话!” “这盘碟子好看吗?” “你是谁?” “先别问我是谁,先看看这两位演员演的怎么样。这个时候,应该有脸部特写了!” 王元匀瞅了一眼屏幕,上面这个男人不正是自己吗?王元匀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这是谁拍的?要是被“母老虎”知道了,还不得揭自己一层皮! 他赶紧把电视关了,把光盘取出来,正准备毁掉它,电话里传来一个声音:“你掰断它吧,不要紧的,我这儿还有很多。” 自己做什么,对方怎么一清二楚?王元匀朝着窗子外面望了望,感到好像远处楼房里有一处镜片闪光,赶紧拉上窗帘。 “你他妈的到底想干什么?”王元匀恶狠狠地说。 “你他妈的怎么吃进去的,给老子怎么吐出来!” “你是王楚瑜的人,还是刘一帆的人?” “这他妈的有分别吗?” “你他妈的好大胆,把老子的会计给弄死了,还敢出面给老子使袢子!老子又不是政府官员,在咱们这行当,玩个把女人算得个球!这点下三滥的手段,其奈我何!倒是你,给老子小心点,这可是命案,你不知道公安局正盯着这个案子不放吗?” “你就别替古人担心了,公安局的事,老子自然会摆平。你他妈的就是一个吃软饭的,靠一个女人打下的天下,还想跟老子耍横玩狠?先顾顾自己吧,你那头母狮子回来了,饶得了你?更何况,你还没看清楚把,要不再看看,你身子底下的那个小浪人是谁?” “是谁?”王元匀陡然寒毛直竖,从刚刚看到的几个画面来看,这应该是在景天苑,难道是她?自己做得那么隐秘,怎么还会被录像了呢?知道这个事的,只有一向被自己视为心腹的肖三,是自己打电话,让他安排的房间。吃里扒外的东西,老子扒了他的皮! 这个肖三一向可是对自己忠心耿耿啊,怎么会…… “你是不是还在相信肖三的忠诚?要知道,忠诚也可以是一件商品,也可以买卖的,关键看你是不是出得起这个价钱。恰好,老子有的是钱,老子出得起这个价!” “你想把老子怎么样?” “我不想把你怎么样,自然有人收拾你。‘何阎王’跟他姐的感情,你这个姐夫最清楚不过,他父母死的早,是他姐姐把他抚养大的。你这个姐夫,在外面拈花惹草还不说,把他未成年的妹妹哄骗到手,把她给上了。这‘何阎王’可是郑中一霸,那是跺跺脚,郑中的地面都要抖三抖的人物,什么时候脾气这么好,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电话那头传来“扑通”的声音,似乎是跪下了:“爷,你是我的爷!你饶了我吧,你要什么,我给,我都给。求求你,把这光碟都给我,让我销毁了吧!” “这就对了嘛,早知道厉害,何必这么多废话,想跟老子耍光棍?把从我们王氏集团吃进去的东西,都给老子吐出来!” “好好,依你,我都依你!” “我明天就有人到公司交接,你要是敢玩花样,老子叫你死的好看!” 两个月不到,刘一帆将“八大金刚”收拾的服服帖帖,收回了对王氏集团的控制权。在王楚瑜的眼里,刘一帆简直就是一尊神,对他的手腕,对他的能耐,那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郑中市王氏集团和安济县安润集团举行了盛大的合并仪式,新的集团更名为安郑集团,由王楚瑜出任董事长,刘一帆出任总经理。众多宾朋来贺,一对俊男美女端着酒杯,风光无限的穿梭在众多宾朋中间,意得志满的给各位来宾敬酒。 新公司成立后,王楚瑜放心的将公司交给刘一帆打理,自己乐得清闲,当起一个逍遥自在的阔太。 一天,王楚瑜开车出门,看见一个妙龄女子,穿着时尚,上了一辆豪车。王楚瑜怎么觉得这辆车看起来很熟悉,将车子向前靠,一看车牌,这不是刘一帆的吗?于是,慢慢的开着车跟了上去,走着走着,前面车子一个加速,来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又突然一个减速,压住后面的车辆。 王楚瑜不知道刘一帆到底想干什么,就在这时,前方信号灯变成黄色。前面刘一帆的车子一个突然加速,快速的冲过路口,这时路口的灯已经变成红色,车流挡住了王楚瑜的出路,气的王楚瑜拼命摁着喇叭。十字路口,响起了一阵阵刺耳的长鸣,惹得司机们都探出脑袋朝着这边看:“这是谁呀,有病!” 王楚瑜憋了一肚子气,怒气冲冲回去,等着刘一帆。 刘一帆终于回来了,他面对王楚瑜的冲天怒火,一脸无辜的望着王楚瑜:“我今天没有开车出去呀?” “我难道瞎了,还是见了鬼?明明看到你的车牌,还在狡辩!” “啊,可能是我的司机偷偷开着我的车,到外面哄女人。好家伙,看我怎么收拾他!”刘一帆也很生气,“下午我就在公司里,哪儿都没去,不信,你到公司打听去!” 王楚瑜的确不信,跑到公司打听,大家都说,今天下午刘总的确下午没有出门,王楚瑜把司机狠狠地训了一顿,这才消了些气。 过几天是刘一帆的生日。自己过生,刘一帆送给自己一套首饰,非常华贵,王楚瑜非常喜欢。刘一帆也马上要过生日,王楚瑜费尽心机,也想送给刘一帆一件他喜欢的礼物,想给他来一个惊喜。想来想去,刘一帆爱车,于是,就到郑中市最大的专卖店里看中了一款车子,手上的钱不够,于是开车来到郑中市安郑集团总部,从进门起,一路上,所有的员工都给自己躬身行礼:“王董好!” 开始,王楚瑜还有些得意,可是一路上,就没见过一个自己熟悉的面孔,感到很是奇怪,原来王氏集团的人都到哪里去了? 王楚瑜来到二楼财会部:“给我开一张即付型支票,一百万。” 会计站起来:“王董,对不起,刘总说了,任何人提取五十万以上的款项,都需要刘总签字。” 王楚瑜生气地说:“我都不行了?” 会计说:“王董,对不起,刘总是这么吩咐的。” 王楚瑜大怒,拿起桌子上的电话:“刘一帆,我在财会部,我要一百万,他们说必须你签字。什么时候我提取现金,需要你签字了?” 刘一帆不耐烦的说:“我不是给你钱了,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我要买车,送给你作生日礼物,不行吗?” “好,你把电话给会计,我跟他说。” 王楚瑜把电话递给那个会计,那边响起刘一帆的声音:“给她一百万。” 王楚瑜拿着一百万的支票出门,刚开始还不觉得有什么,可是越往楼下走心里越是沉重,这还是自己的安郑集团吗?自己作为一个董事长,居然不能调动五十万以上的资金,这不成了他刘一帆的一个摆设? 莫不是自己赶走了一群狼,结果来了一只虎,把自己的巢穴给霸占了?王楚瑜越想越觉得心惊,越想越觉得害怕。此时,她真是欲哭无泪了。 第一百章 夫妻反目 王楚瑜留了一个心眼,来到工商局,查看新公司的资产登记,发现自己名下的资产,财产所有人几乎全部变更为刘一帆,连郑中集团总部大楼,这个原来是王氏集团总部大楼,都变更了所有人,除了自己在郑中市的三套房产以外。 王楚瑜深深地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狂跳的心平复一些。幸好,自己开始的时候还做了一些准备。她将这些材料复印了一份,开车来到安郑集团刘一帆的办公室。刚走到门口,一个高大的保镖就伸手拦住:“王董留步!” 王楚瑜本来就一肚子气,劈头就是一巴掌:“看门狗,你也不看看老娘是谁?”大步就往里面冲。后面的保镖捂着脸,大声喊道:“王董进来了!” “咣当”,王楚瑜推开办公室大门,对着大门的,是一个宽大的办公台,刘一帆刚来得及把大腿上妖娆的秘书推开,整整自己的衣衫。旁边的女子头发凌乱,衣衫不整,正慌慌张张整理衣带。 王楚瑜热血上涌,火山就要爆发,可是看着老板桌后面的刘一帆嘴角淡淡的一丝嘲讽的微笑,反而冷静下来,自己告诉自己,这次是来干什么的。不要让突发的桃色事件,打乱自己既定部署。 “刘总,这是你的工作?” “啊,工作累了,调剂调剂。”刘一帆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呷了一口,一副你看着办的样子。 看着这张俊俏的脸庞上残存的口红印迹,王楚瑜感到一阵阵恶心,这个昨天晚上在床上还山盟海誓、百般温存的男人,今天一早就到办公室偷·腥,而且一看就不是一个新手。 王楚瑜想到当年母亲带着自己到处寻找父亲的情景,那是一个个路断人稀的夜晚,一家家门前的守候,为的只是想唤回灵魂出走的男人。可是,父亲被母亲从一个女人身边赶走,就投入到另外一个女人的怀抱。逼急了,就怒骂道:“你妈的肚子不争气,就给老子留了一个丫头片子。老子拼了老命打拼,又冇得人继承,剩下的不就是花钱找个乐子吗?” 没想到,自己今天,又重复母亲的故事! 王楚瑜从父亲身上知道,花心的男人是唤不会来的。虽然有时良心发现,赌咒发誓,但是,尝到腥味的猫,心里总想着偷·腥。 这个时候,歇斯底里的女人,刘一帆见的多了,周晓云就是一个。第一次发现,总免不了大闹一场,习惯了,也就好了,周晓云不是后来就默许了?虽然总是有些小脾气。 把第一次应付过去了,以后就好了。刘一帆做好了准备,来驯服这头暴怒的母狮。他静静地坐着,等候着这场暴风聚雨的洗礼。可是,看着眼前慢慢靠近的王楚瑜,刘一帆却有些出乎意料之外,脸上异于常人的冷静,而且带着决绝的神情。 不愧是王老虎的女儿! 刘一帆看着她,心里又一次在女人面前有些发毛。第一次是……啊,是罗小月,这也是一个难缠的对手。 “你说过的,一生只爱我一个人的。”王楚瑜冷静的说。 “没毛病呀,其他的,我只是逢场作戏。” “刘总,你说过的,你说,我年轻漂亮,迟早,你要把这个母老虎蹬掉,明媒正娶,把我接进刘家门的。”女秘书哭哭啼啼地说。 “一边去!有胸无脑的蠢货,只不过哄你的,这话你也信!”刘一帆一脚把她踢到一边。 女秘书掩着胸脯,嚎啕大哭的出门,从王楚瑜身边经过时,狠狠地剜了王楚瑜一眼。 王楚瑜抿抿嘴角,好像是自己成了小三,坏了她的好事似的,真是一个蠢女人! “你处处留情,这样的爱,不要也罢。”王楚瑜淡淡的说,她把复印的材料拍在桌上,“这些你怎么解释?” 刘一帆瞟了两眼:“啊,这个呀!你不是遗产官司还没有解决嘛,我的岳父大人到处拈花惹草,留下一大堆真的假的儿女,财产落到我的名下,就断了这帮人的念想。”刘一帆似乎早已经想好了说辞了。 这个理由,如果昨天说,王楚瑜虽然不是十分相信,但总会信七八分。今天,可是时机不对,王楚瑜是十分不信。 “我名下还有三套房产,要不要都办到你的名下?”王楚瑜语带讥讽。 “我这不是忙吗,准备过几天再办。”刘一帆似乎没有听出王楚瑜的语气。 “那我是不是就一无所有了?” “话不能这么说嘛,你是我老婆,我的不都是你的嘛。” “那如果像哪个小秘说的,一脚把我蹬了呢?” “没影的事。那是哄哄小姑娘玩的!” “如果我提出要离婚呢?” 刘一帆没想到王楚瑜会主动提出离婚,一时间乱了阵脚:“这好好的日子不过,为什么要离婚?” “对你来说,确实是好日子。但是——” 刘一帆恶狠狠的打断王楚瑜的话:“你他妈的这是过河拆桥!你说过,只要我追讨回来王老虎的资产,我要什么你就给什么!” “是的,好像是说过。不过,你也说过,一生只爱我一个。看来,我们都食言了。” “王楚瑜,我错了,我改!我再也不拈花惹草了,再也不沾别的女人了!”刘一帆一把抱住王楚瑜,开始了他的表演。 “是吗?那是你的事了,少祸害几个姑娘,算你积德了!”王楚瑜在父亲身上,看到了太多的这一幕,越是如此,王楚瑜越是心冷。 刘一帆见这招不行,换了一副嘴脸,冷笑道:“当初在‘八大金刚’手里,你都没有抢回来,在我小霸王手里,你王楚瑜就更讨不了好!” 王楚瑜也冷笑道:“你没听说过‘吃一堑,长一智’?我王楚瑜是蠢,没长眼睛认出你这个魔王!但是,这次我王楚瑜可是留了一个心,每个公司原来的账目,我王楚瑜都复印了一份。法律是保护婚前财产的,你如果不信,我们就法庭上见!” 说罢,王楚瑜转身往外走。 “拦住她!”刘一帆大喝一声,几个保镖一拥而上,将王楚瑜按倒在地。 “放开我,放开我!”王楚瑜声嘶力竭的大喊。 刘一帆恶狠狠的说:“王楚瑜,你个贱货,放着好日子不过,你非得要自己找死!” 第一百零一章 广州来电 “刘魁哥哥,怎么才来电话,你这是在哪儿呀?这么长时间没见到你,晓云想你了!” “我也想你啊,不然,我会冒着这么大风险给你打电话?” 周晓云不满地说:“跟我打一个电话有什么风险?你们那个刘一帆也管的太宽了!” 刘魁赶忙解释道:“不是,我们又惹事了,弄出了人命。这不,我们躲到了外地,避避风头呢。” “又是为了刘一帆吧?这次给了不少钱吧?难怪你就不理我,原来在外面花天酒地,肯定又有不少女人,把晓云都给忘了。你们男人就没个好东西,见一个爱一个的,冤枉我把一个心都叫给了你,呜呜——” “没有没有,我还哪里有钱找女人,泡面差点都没得吃!你知道,他就只给了我们每人五万,这都好几个月了,没个音讯,也不让我们给打电话。老子们都穷疯了!” “这么惨呀!你在哪儿,晓云给你送钱去!” “你有这份心,我刘魁死了都值!你就别过来了,刘一帆知道了,会杀了我的!” “你们在一起吗?这还不好办,找个借口,跟你那帮兄弟吵一架,然后不就分开了?这样,你在外面,谁知道你呀!” “这主意不错,我试试,再给你打电话!” “刘魁哥哥,我的儿子姓刘,但不是刘一帆的刘,是刘魁的刘,记得给儿子起个名啊!” 电话那头传来震耳的笑声:“哈哈,我有儿子了!晓云,谢谢你!” 这次的例会,主要是讨论到广州参加广交会的人选。 方山北是史经理点名要参加的,他要现场表演他的雕刻技法。山北提议把二水带过去见见世面。樊春雨是沈厂长建议的继任厂长,这次借这个机会,到南方去,了解家具生产和销售的一些先进经验和技术。小月还专门打电话征求沈厂长的意见,派了厂子里两个年轻上进的工人康泰、徐大山,到南方工厂去学习,这次顺道也跟他们一起出发。 樊春雨有些不想去,主要是夏荷快要生了。 夏荷劝说春雨说:“你在家有什么用?是能代替我疼还是代替我生?机会难得,不好好学学,你这个厂长怎么当?家里有小月,你还不放心?她在身边,比你管用多了!” 春雨憨厚的笑了。 开会的时候,周晓云欲言欲止,小月问:“周老师,您有什么话?” 周晓云连忙回答道:“没有,没有,等会我对你说。” 小月让周老师把各自的衣服尺码报过来,由周晓云去给大家定制两套衣服,毕竟,这是代表芙蓉楼形象的面子工程,是必要的支出。 小月站在周晓云身后,等她整理完服装登记,回身一看,发现小月等着自己。 “我想到广州去一趟。” 小月有些为难地说:“你是知道的,他们这一走,我们就没有几个人了,您如果一走,有个什么事,我商量的人都没有!” “我知道呢,所以一直犹豫,可是这次机会难得。”周晓云警觉地看看外面,然后走到门口,又朝着四周探探,掩上门,压低声音说,“刘魁在广州。” 小月担心地说:“谁也没有你了解刘一帆,你知道的,这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家伙,万一被这家伙发现了呢?你这样做值得吗?” 周晓云说:“小月,你知道的,我不仅仅是为了我自己。我已经没地方去了,早就把芙蓉楼当作自己的家了,他这是要毁了我的家呀!” “这段时间,刘一帆不是没有针对我们吗?他横让他横,自然有人管他,你何必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我是为周老师感到不值。” “他刘一帆主要是在解决王氏集团的问题,一旦腾出手来,不是还要对付芙蓉楼吗?” “是啊,这个地方,他是志在必得。从周围的布局来看,这里是要建一个大型的购物中心,我们就卡在他们的咽喉上。刚开始,他找我谈过,想出价十万买下。这个价码低是低点,但也不是不能谈。关键问题是,芙蓉楼拆迁了,会影响到这么多人的生计问题。所以我一口回绝了。” “这个人就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只要是他想要的,那就是不择手段要弄到手。” “我罗小月也不是面团,随他捏,任他揉。周老师,谢谢你好意,我能应付。” “你就让我去吧,就算我周晓云为这个家出一份力。别担心,我会把握分寸的。” “周老师,一定要小心。宁可无功,不可有事。说实话,这些天,一直叫你老师,其实,我心里早就把你当做了姐姐,就让我叫你一声姐姐。姐姐,千万小心啊!” “我惭愧啊,曾经那么对不起你,可是……” “姐姐,别说了,过去的就过去了。我让魏约保护你,她是这群小姐妹武艺最强的,你们不要跟樊厂长他们一起上路,目标太大。” 小月把魏约叫进来,叮嘱道:“这次派你给周老师当保镖,不要贪玩,一定要听周老师的话,否则,回来后我剥了你的皮!” 魏约一点也没把小月虚张声势的警告放在心里,兴奋地说:“打架吗,跟谁打?” 周晓云敲了魏约一爆栗:“打你个大头!一天到晚就知道打架!” “那我干什么?” “陪着我啊,一起游山玩水,吃喝玩乐,然后、然后——看帅哥!” “好好,我去,我去!”魏约喜形于色。 周晓云看着小月一张哭脸,刮了她的小翘鼻:“搞得个生离死别似的,小天走了都没见你这么伤心。放心,我儿子不是还在家等着我吗?我怎么舍得不回来?小月,好好照顾我的儿子,瘦了我可不依!” 第一百零二章 产房里的庆功宴 樊春雨、方山北、二水一下火车,就直接来到了医院,一脸的风尘,掩盖不了一脸的喜色。 春雨一进病房,就看到小月坐在床头,怀里抱着个孩子。看见夏荷闭着眼在睡觉,蹑手蹑脚进来,扒开包被一看,轻声问道:“不是才三天吗,怎么这么大了?” 小月“噗嗤”笑出声来:“想得美,这是周老师的孩子。” 小月噜噜嘴:“去,你的儿子在哪儿。快去看看,像谁?” 樊春雨忍不住扒开被子,想去看躺在夏荷怀里的孩子,已经够小心了,可还是把夏荷弄醒了,睁开眼,高兴地说:“春雨哥,你回了?来来,宝贝,让你爹看看。” 春雨抱着孩子,初次当爹,不知道怎么抱,把孩子折腾得“哇哇”直哭。夏荷连忙坐起来,接过孩子,抱在怀里哄:“喔,坏爸爸,把娃儿弄哭了,宝宝乖,宝宝不哭。” “男娃像妈妈。”樊春雨端详了半天,说道。 夏荷说:“幸亏不像你,像你就丑死了!” 小月笑道:“春雨哥可不丑,要是他丑,那天下就在没有美男子了!” 夏荷温情脉脉的看着春雨:“哪儿帅了,我怎么越看越丑哇!” “去,要调·情,等我们走了再说。”小月转过头来,问山北:“你一脸喜色,这次肯定不错!” 山北正看着春雨夏荷甜蜜的肥皂剧看得入神,见小月问自己,于是憨厚的笑笑。 正要说话,二水抢着答道:“姐,你可是没见着,师父真是风光。人坐那儿,那是围了里三层外三层,身边尽是照相机“咔嚓咔嚓”的声音。师父也不慌张,雕刻的比平时还要好,手里雕刻好的东西没有落地的,立马就被抢光了!姐,现场雕刻的,你晓得一个多少钱?你猜猜!” 小月也被二水吊起来:“多少?” 二水伸出一根指头。 “一百。” “嗯嗯”二水摇摇头。 “一千?这么多!” 二水说:“是一千美金!姐,我师父牛吧?” 小月张开嘴就合不拢了:“我的个乖乖,一个木雕就是一个万元户呀!山北哥,你要成大富翁了!二水,要好好跟着师傅学呀!” 二水看着小月,郑重的点点头。 春雨依依不舍的从宝贝身上拖回自己的目光:“这次真的是大获成功,我们带过去的三千件,很快就销售一空,而且带回来十五万件优质订单,我跟山北商量,担心我们的产能,我们不敢接更多的订单。就是这十五万件的订单,按照我们现在的进度,也是无法完成的。第一个月是三千件,第二个月是五千件,其中,良品率只有七成多。我们回来,要招收培训更多的学员,还要提高生产效率,够工艺品厂忙活的。” 小月把单子拿出来看了看:“这些大都是香港、澳门和欧洲的订单。” “是呀,这些都是每件十美金以上的。”春雨说。 二水插话说:“早知道这么抢手,我们应该把家里的那淘汰下来的两千件,都带过去,那就好了。” 小月捏了捏二水的耳朵:“这你就不懂了,这些带过去,不但不能拉高价格,反而会影响销路。这叫饥饿销售,制造市场短缺的假象,让大家来抢购。” 山北说:“这次除了展台费,包装费,给了史经理二十个点,我们共带回了二十一万美金。另外,跟史经理达成合作意向,他说,等我们的产能提升后,帮我们开辟东南亚市场。” “二水,你到医院对门的那家餐馆定一桌菜,让他们送到医院来,我们今天就在这儿,开一个庆功会!”小月从口袋里掏出几张大票,递给二水,“记住,一定要跟厨师说,熬一锅鲫鱼汤,少加些盐,不要加其他任何佐料,告诉师傅,这是给坐月子的吃的。” 二水拿着钱出门,小月抱着孩子,跟在后面喊:“记得带一瓶好酒!” “不用买酒,我这有!”山北拧拧手中的盒子。 “好勒,知道了!”声音在楼上,人已经下到楼下了。 医院的条件简陋,好不容易把菜搁下了,就在也找不到阁屁股的地方,大家都站着,围在一起。方山北拆开盒子,拿出一瓶洋酒来,大家都不认识这是什么酒,正好夏荷的管床医生路过,小月赶紧拉了过来,一起喝一杯。 “哟呵,生儿子是该高兴,可也不用这么奢侈呀,xo都上来了!”王医生打趣说。 春雨说:“哎呀,是xo哇!这酒以前只是听说过,从来没见过,多少钱一瓶呀?” 医生看了看盒子:“你看,这都百年陈酿,我也没见过,大概上万块钱吧。” 小月吐吐舌头:“一瓶酒就这么多呀!” 山北说:“这是一个外国客户送给我的,叫,叫什么来着,二水?” 二水嘴里正吃着东西,含混不清地说:“卢卡斯。” 小月拍拍二水后背:“卡着刺了?怎么吃东西这么不小心?” 二水使劲咽下嘴里的食物:“不是呢,是卢卡斯!” 大伙都笑起来,山北说:“是是,瞧我的记性!” 床上的夏荷吵吵:“什么酒这么贵?我也要尝尝!” 小月说:“你要喂奶的,怎么能喝酒?” 山北说:“还有一瓶,留着,等你回去能喝的时候再喝。” 小月把就倒在从餐馆拿来的粗瓷碗里:“来来,为从前方凯旋的功臣喝一杯!” 王医生遗憾地说:“这么好的酒,用这样的碗,真真是糟蹋了!” 小月问:“应该怎么喝?” 王医生说:“xo也叫人头马,是法国出品的白兰地,应该用高脚玻璃杯,像这样用手捂着,捂热之后,口感更佳。” 小月说:“王医生怎么懂得这么多?” “我是郑中王家的,王邦道是我堂叔,家族集会时,喝过几次。”王医生解释说。 春雨说:“怎么喝,不都是到了肚子里了!高兴就好,来,走一个!” 医生慢慢喝完碗中的酒,咂咂嘴:“的确是好酒。你们喝着,我在上班呢,我忙去了!”说着,就走了。 二水说:“早知道这么贵,还不如拿着瓶酒换一个任天堂。” 小月问:“任天堂是谁?” 春雨说:“任天堂不是人,是一种游戏机。” 山北一巴掌打在二水的后脑勺上:“那天逛商店的时候,就一直盯着不放,一天到晚只知道玩!” 二水缩回脑袋,对着小月伸伸舌头。 “啊,对了,我给大家每人准备了一件礼物,忘了给大家。”山北打开他的包,从里面拿出来一个个盒子,分发给大家。 “呀,山北这么大方,一人一个bp机呀!”春雨说。 夏荷一看:“这还是中文版的。山北这次发财,我们跟着享福了!” 山北拿着一个盒子:“怎么没有看到周老师?” 小月说:“啊,周老师我另有安排,她出门了,不在家。” 二水看见还剩下一个,伸着双手:“给我,给我!” “你一个小娃儿,要这个干什么?这是方便他们工作,相互联系用的。”山北举手又要打,二水忙低头躲过。 “过来,这是你的!”山北从包里又掏出一个盒子。 “咦,这是什么,任天堂!哇,师父,你太好了!”二水还是个孩子,高兴地连蹦带跳。 “记住,要好好练习,不要贪玩!” “是,师父!” 这时床上传来一个孩子“哇哇”的哭声,原来,放在夏荷脚头的周晓云的孩子醒了。 第一百零三章 监听 小天是到了s市财政局报到之后,才给小月打电话的。 “怎么现在才说,怕我拦着你吗?” “我是担心自己,你知道的,我的意志特别不坚定,估计一见到你,我就走不成了。” 小月没说话,小天也没有说话,电话两端都沉默了。 小天打破了沉默,坏坏的笑道:“喂喂,你该不是这么惩罚我吧?我还刚刚报道,还是个穷学生。这不说话也是要收我的电话费的。” “听说s市生活水平很高,刚上班,要添置很多东西的,你给个地址,我打点钱过来。” “别,要吃软饭,我就不用跑到s市来,在安济吃,又香又甜,还方便,那该多好!” “小天,你怎么变得这么大男子主义了,你帮我,就是正常的;我帮你,你就变成了吃软饭?” “我就是想逼逼自己。走上社会了,就不再靠天靠地靠亲戚。我想自己凭着双手打出一番天地来。” “行,有骨气!等你饿死在s市街头,到时候,我来给你收尸!” “我饿死了,你不就成了小寡·妇了?”电话那头,小天哈哈大笑。 “臭美!你死了,我改嫁!” “哎哎,别价,别价!实在待不住了,我沿街乞讨,回来投奔罗老板。到时候,一定要收留我啊!” 一时间,小月真的想,那天小天被领导开了,一怒之下回到安济,来找自己。哼,叫你不辞而别,到时候,看我怎么刁难你! 好像真的似的,小天一脸委屈的站在自己的面前了。小月一下子心疼的不行,一把就把小天搂到自己的怀里,抚摸着遍体鳞伤的小天,安慰着他:“没事,小天,没事,回来就好了。小月再也不让你受一丝委屈了。” 小月摇摇脑袋,把幻觉驱散。唉,小天是个要强的人,越是不如意,他是越发不会回来的。 小月这时真的有种冲动,跑到火车站去。史经理不是三番两次动员自己把工厂迁到南方,自己带着这些当做嫁妆,去投奔小天去。这天南海北的思念,真的是有些折磨人! 算了,不想这些,想些该想的事情。小月正努力地将这个皮皮的小天从大脑中赶走,突然想到,周晓云和魏约离开这么久,人没回来不说,连电话都不打一个,这是怎么回事? 这几天,一想到这里,就一阵阵揪心。这刘一帆是个心狠手辣的主,万一被他发现……小月想马上冲到公安局去报警。刚迈开几步,又想到,万一不是这样呢?刘一帆手眼通天,这不是暴露了周晓云的目的和行踪吗? 再等等吧,这个事只有自己和周晓云知道,连一起出发的魏约都瞒着,刘一帆除非是神仙,他怎么会知道?别自己疑神疑鬼的吓唬自己,搞得自己乱了阵脚,小月自己安慰着自己。 周晓云和魏约全须全尾的回来了。 周晓云一进门就大声喊:“小月,我在外门拼死拼活给芙蓉国拉客源,你可不能把我的儿子给饿坏了!” 小月知道周晓云在打掩护,抱着她的儿子出来:“来来,小乖,让你妈妈验验货,看我委屈了她的娃儿没有?” 周晓云抱着儿子亲了又亲:“长高了,也长胖了。小月,这次饶了你!” “魏约,这次跟周老师出去,玩的开心吗?”小月跟她打招呼。 “小月姐,再以后你别派我跟着周老师出去了,热闹的地方不去,偏偏带着我往荒凉的地方走。说是去了一趟南方,可是什么好吃的都没有吃到,什么好玩的都没有玩过,还一天到晚到处求爷爷告奶奶,真没劲!” “好好,这次周老师对不起魏约,下次,我一定让你去一个热闹的地方,让你玩个够!” “小月姐真好!”魏约抱着小月。 “去,洗澡去,奔波了一路,一股子汗味!”小月嗔怪道。 “周老师,娃儿都能走几步了。” “真的吗?我看看。” 小月把孩子放在地上,虽然分手快一个月了,小家伙还是挣扎着往周晓云身边扑,蹒跚学步的样子萌死个人,大家乐得呵呵大笑。 孩子玩累了,在周晓云的身上睡着了,她把孩子抱起来,准备送孩子回去谁觉。这些天一直是小月在帮忙带孩子,也就顺理成章跟着进去了。 周晓云带孩子,也带出经验来了,一个手拉开被子,一只手稳稳地放下孩子。娃儿翻个身,安稳的睡着了。 “姐,怎么电话也不打一个,我都快急死了!”小月语气有些急促。 周晓云一愣神,这声“姐”让她有些不习惯。而小月自然而然说出来的,没觉得有什么,看着周晓云愣神的样子,很是不解。 “行,以后就这么叫,我听着舒服。”周晓云也感觉到了两个人之间情感的变化。 小月这才知道,原来不知不觉,自己改了称呼。这段时间一起生活,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不知不觉,就把她当作了亲姐姐了。 “我不敢打电话,我怀疑我们的电话被监听了!”周晓云幽幽地说。 第一百零四章 三路追踪 小月吓了一大跳,什么时候搞出了个侦探片的情节来了? “晓云姐,莫说得吓人。” 周晓云掩上房门,坐在小月的身旁,双手放在小月的膝盖上,心“砰砰”直跳:“但愿这不是真的。” 原来,周晓云带着魏约来到了广州,周晓云找了一个借口,支开魏约,按照事情的约定好的时间,晚上八点钟,准时打电话过去。接电话的是一个老头,说他身边并没有人等着接电话,老头告诉晓云,他家开了一间小杂货铺,卖些烟酒副食什么的,今天有台风入境,早早就关门歇业了。 果然,不一会狂风大作,晚上一夜的风雨,让周晓云见识了台风的厉害。周晓云心想,可能是因为台风的缘故,刘魁没有接电话。第二天,风势小了些,按照原来约定的这个时间点,周晓云又一次拨通电话,还是没有刘魁的消息。就这样,守在在小旅馆里,连续拨了三天电话,把杂货店老板搞烦了,“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通,大概是当地方言,一句话都听不懂,但是,情绪却是能分明感觉到,对接二连三的骚扰,那是除了愤怒,还是愤怒。 在广州的一家小旅馆窝了三天,狂风暴雨,生生的把这个天性好动的魏约差点憋疯了,天天吵着要出去玩。出不了门,周晓云又心里有事,每天失魂落魄的,像是掉了魂,弄得好好说话的人都没有,魏约很是扫兴。 第四天,天终于是放晴了,魏约就像是出笼的鸟,一开笼子就飞了。 跑了正好,免得编瞎话,周晓云正好要单独行动。她跑到电讯局,哀求这里的工作人员,说自己的丈夫在广州打工,好长时间了,又没有寄钱回去,也没有写信。就是原来一直用这个号码给家里打电话。想看看这个号码在哪里,自己好在这附近找找自己的丈夫。 前台的工作人员心软了,把周晓云带到办公室,找值班领导,这个中年妇女一看这个号码:“怪了,怎么这几天那么多人查这个号码!” 前台的女孩问:“薇姐,谁在查呀?” 薇姐看看周晓云,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干活去,不该问的别问!” 薇姐告诉了周晓云一个地址,这是城东郊一个城乡结合部,叫做东阳村,薇姐特意嘱咐,这里比较乱,租住的外地人很多。要去白天去,晚上最好别去,尤其是年轻的女子。 周晓云千恩万谢,离开了电讯局,就去找魏约,好不容易住处附近在一个大商场找到魏约,带着魏约就朝着东阳村赶。转了好几趟车,下午四点,终于找到了这家杂货店,见到在电话里打过几次交道的老板。 周晓云连忙买了两瓶饮料,递给魏约一瓶,自己跟老板搭讪。周晓云把在电信局讲的故事,又重复了一遍,编故事的能力,差点把魏约都说的信以为真。 老头问:“姑娘,你也是太难了。兴许我见过,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啊?” 周晓云说了刘魁的名字,详细描述了刘魁的长相。 老头说:“啊,你说的是那个刘二吧?果然不成器,他和一帮人混在一起,成天就是吃饭喝酒甩扑克,一天到晚没个正型。唉,姑娘啊,遇人不淑哇!” “老伯,是,他在家排行老二,他们现在呢?” “他们天天在我这里买酒买烟,经常跟他们打交道的,不过有四五天没见这人影了。听张伯说,他们还欠着他家的房租呢。” “老伯,您能带我跟去看看吗?”周晓云想,如果他们一伙都在,还真不方便去。现在走了,可以趁着个机会,了解一下情况。 “我这个小店就我一个人呀,走不开。你呀,看前面的一个巷子,拐进去,问张伯家,别人就会告诉你的。” “谢谢老伯!” 周晓云和魏约找到了这张伯的家,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正在打扫房间:“姑娘,你们是租房子的吗?” 周晓云说:“老伯,我们是找人的。”周晓云把要找的人对老者说了一遍。 “他们呀,都走了快上十天了。前脚刚走,后脚就几拨人来找他们。唉,你们是第三拨了。找的人倒多,可是没有一个人愿意付房租。”张伯好像突然醒悟过来,“你们是他什么人?” 周晓云说:“我是刘二的媳妇,这是刘二的妹妹。” “好,这房租着落在你们身上了。头前三个月房租,房租交的很爽快。这个月,催了好几次,总说过几天,哪知道突然就跑了呢?看来,这帮人,早就存了这个心呢!” “张伯,我家里娃儿奶粉钱都没有,妹子这不,刚刚出嫁。我们来找这个死鬼,就是因为娘病了,没钱治病。想到他在外面做工,这么些年,好歹也攒下几个钱呢。没想到……” 说着说着,周晓云“呜呜”地哭出来了。 魏约一见到周晓云的样子,不需要准备,演员的功底,在这里发挥了作用,也“哇哇”哭了起来。 “骗人呢,你们衣服那么光鲜,一看就不像是个穷人!” “老伯,我们出远门,谁不把最好的衣服穿出来?我们都是刚刚结婚嘛,再不济,一身新总还是有的。”周晓云抽搐着说。 老伯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叹了口气:“姑娘,这帮人成天无所事事,混吃混喝的,哪里有钱给你们?算了吧,你就当他死了,莫做指望了!” 周晓云和魏约出来,一路憋着笑,一出巷子,两个人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下来了。 魏约说:“周老师,你应该学表演的,演的比我都像!” “小蹄子,回去莫要乱讲。这个事,乱在肚子里,那个也别说!”周晓云敲了一下魏约的脑袋。 小月听完周晓云的叙述,也有些好笑:“你们的眼泪,还值了几个钱呢!” 她很快收敛起笑容,沉思了一会:“这三路人马,除了我们,还有谁呢?” 周晓云说:“是不是刘一帆想杀人灭口?” “想杀人灭口,就不会让他们逃跑。” “那要是他们的行踪被公安局发现了呢?” 小月点点头:“这么说,刘一帆知道了公安局找到了他们藏身之处,抢先一步,找到了刘魁他们。要么杀了他们,要么将他们藏到了别的地方。公安局晚了一步,没有抓住他们。” “要是这么说,还有几分道理。张伯说,这些找他们的人,都和我们一样的口音。” 小月说:“是刘一凡监听了你跟刘魁的通话呢,还是公安局监听了?” “也许都没有,也许都有。可是,为什么这么巧哇?几乎同时,三拨人都去了!” 小月悚然一惊:“监听电话,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的,这是不是说,刘一帆在局子里有内线?如果是这样,那可就麻烦了!” 第一百零五章 暗示 小月觉得如果芙蓉楼的电话都被人监听了,这实在是太麻烦了。公安局自己认识的人不多,王强哥哥是小月最信得过的人,第二天上午小月到公安局去找王强。 “你确定消息只是通过电话,没有其他的途径?”王强问小月。 小月仔细想了想,肯定的说:“只有电话了!” 王强说:“有可能电话被监听了。那你填报一个报案单,我去调查。” 小月嗫嚅地说:“王强哥哥,能不能私下替我查查?” 王强奇怪的看着小月:“你什么时候连我们公安局都信不过了?” 小月说:“不是,王强哥哥,我怕知道的人多了,对我们芙蓉楼不利。” “我们公安系统可是有严格的保密制度的。小月,你知道,警察是不准私自办案的,你总不能让我犯错误吧?” “我……”小月刚想说些什么,又停了下来。 王强看出来小月有苦衷:“这样吧,我把这个案子限定在一个极小的圈子内,上报给局领导,作为一个特殊保密的案子处理。当然,我只能查查是否有非法监听,至于合法监听,无论有没有,我都不会告诉你。” 小月想了想,回答说:“好,谢谢王强哥哥。” “小月,这是我们应尽的职责,你们是我们安济的创汇大户,是公安局重点保护单位,要谢,也不要把功劳记到我个人的头上。” 王强的办事效率很高,当天下午,小月就接到了公安局王强的电话:“罗小月同志,你的电话没有被非法监听,请继续放心使用。” 小月不解的问:“那怎么——” 电话那头,王强似乎有些不满:“小月,现在,你连我都不相信了吗?我再一次告知你,你们芙蓉楼的电话,没有非法监听,请放心使用!” 说完,王强挂断了电话。小月拿着电话,半天没有放下,似乎这“嘟嘟嘟”的响声,能告诉小月她想知道的答案。 瞅了一个机会,小月把王强的话学给周晓云听,想周晓云给自己出出主意。 周晓云说:“难怪远秀一直说你笨,原来我还不相信,看样子你真的笨的可以,难怪王强会生气!” 小月亲呢地靠在周晓云的肩头:“姐,我是笨,可我不是还有你吗?” 周晓云高兴地对小月说:“看来是公安局在监听我们!” 小月不明白周晓云为什么高兴,她吃惊地张大嘴巴:“我们又没做违法乱纪的事,监听我们干什么呀?” “你再想想!” 小月想了想,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缠着周晓云:“姐,我脑袋不够使,你就告诉我吧!” 周晓云拿出当年课堂中惯用的动作,点点小月的额头:“不动脑筋!” “啊,我明白了,警方监听我们的电话,不是在监听我们,而是在怀疑刘一帆!” 周晓云背着手,在屋子里踱步,点点头说:“还不算太笨,说说你的推理过程。” “警方监听的不是芙蓉楼的问题,监听的是你。你是刘一帆的前妻,又和刘一帆有一个孩子,他们希望从这里发现线索。” “不错,接着说下去!”周晓云用一种老师夸奖学生的口吻,鼓励道。 “在监听的过程中,没有发现你跟刘一帆联系的信息,但是,意外地发觉你在利用刘魁搞事情。王强哥哥鼓励我们放心使用,实际上是暗示我们继续这么做,帮助警方破案。”小月仰着头,期待的望着周晓云。 “脑壳开窍了嘛!”周晓云说,“不过,算上公安局,这只是两拨,还有一拨,我也没有想明白。” “你都没有想明白的事,我就更不用想了。姐,我怎么这么笨,你们一下子想明白的事,我怎么总是得想好半天。”小月懊恼地说。 “小月,你知道我喜欢你什么吗?就喜欢你傻傻的样子,傻得那么纯真,傻得那么善良。总是把人心往好的方面想,有时候,让坏人都不好意思再坏下去了!” “姐,你知道的,我脑袋不够用,怎么说着说着,又把我绕糊涂了!” “糊涂了?鬼东西!”周晓云点点她的额头:“难得糊涂嘛!” 刘一帆带着一群保镖,开着一排豪车,来到了芙蓉楼,点名要见罗小月。 小月将刘一帆带到二楼客厅。刘一帆环顾了一下客厅的陈设:“罗总,这就是你的会客厅?这也太寒酸了吧?” “招待像刘总这样的客人,的确是过于寒酸,可是,芙蓉楼少有像刘总这样的贵客光临,我总不能为了接待刘总一个人,专门建一个客厅吧?” 刘一帆一摆手,跟在身后的保镖退到门外,整齐的排成两排,站在客厅门口两边。 “小月,什么时候这么伶牙俐齿?” “岂敢。刘总这次来,是看孩子呢,还是又要结婚?” 刘一帆尴尬地笑笑:“我这次来,是谈正事的。” “怎么,我说的这些,都不是正事?”小月嘲讽地望着他。 “今天不谈这些。”刘一帆有些恼火,向来他喜欢主导谈话方向,不想一来,就被小月牵着鼻子走,于是反客为主,直奔主题:“今天我是来谈购买芙蓉楼的事情的。” 小月故作惊讶地说:“刘总,你没有搞错吧,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卖芙蓉楼了?更何况,芙蓉楼现在是二级文物保护单位,是不能买卖的。” “我要那玩意儿干嘛,我是要它下面的地皮。上面的那个破玩意儿,不仅不能卖钱,还要我当做宝贝一样把它养着,我才不会那么傻呢!” “你把地皮拿走,我就把这栋楼举着?” “随便找块地,架着就行了。这么好的地盘,放这么一个破玩意儿,多浪费呀!”刘一帆认真的说,“今天我是诚心诚意来谈这笔生意的,上次我开十万,是有点低。今天,你开个价吧。” “刘总,我也知道你的诚意,但是,你知道,这芙蓉楼,好多人在靠着它讨生活。我罗小月不能把这些人的饭碗砸了,一个人吃独食。” 刘一帆轻蔑地说:“别看芙蓉楼风风火火,一年赚得了几个钱,还养活一大堆人。小月,我给你一笔钱,你拿利息都不会只有这几个!” 小月指指楼下:“刘总,我们钱虽然赚的不多,但是我们觉得很有意义。你去问问,我们芙蓉楼,有多少人在这里找到了快乐,她们又给多少人带去快乐。这是多少钱能买来的?” 第一百零六章 恼羞成怒 “在我的人生字典里,没有什么是钱摆不平的;如果有,那就是钱还没有给到位。”刘一帆点燃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幽幽的说道。 小月用手扇着飘过来的烟雾,皱着眉头:“刘总,的确不是钱的事。这次,我知道你有诚意,开出的价位,我都有些动心。可是,我芙蓉楼还有三十几个员工,还有安济剧团这么些演员,做人不能光为着自己。实在是对不起刘总了!” 刘一帆把烟蒂摁在面前的茶杯里:“这样,你这儿的员工,我择优录用。只要是合格的,我都留下,这样总可以了吧?” 小月笑了:“那你就问问,我的员工,愿意不愿意了。” 刘一帆站起身来:“我们公司的待遇,可是比你芙蓉楼高多了,谁跟钱过不去!” “那就试试?”小月也想看看芙蓉楼这些员工的态度。 “试试就试试!”刘一帆自信满满的说。 小月把芙蓉楼所有员工都召集起来,甚至是厨子保姆都不例外。夏荷抱着孩子也出来了,小月叫魏约搬了一个凳子,让夏荷坐下。 “现在把大家叫到一起,是有一件事情,征求大家的意见。安郑集团的刘总,想出资八十万买下芙蓉楼下面的地皮,从芙蓉楼员工中挑选一批,到安郑集团工作。” 周晓云牵着孩子出来:“小月,你这是要把我们卖了吗?” “姐,你还信不过小月吗?今天,你们不赞成的,哪怕只是比赞成的多一个,我也绝不会卖!” “那好,我不赞成!你们谁跟我一样,都站在我这边!”周晓云举着手说。 芙蓉楼所有的员工,包括保姆,都站在周晓云的身边。 刘一帆的脸气的煞白,几次想爆粗口,又忍了回去。他知道,这时候动粗,只会适得其反。平息了好一阵,终于摆出一张笑脸来:“各位,大家给我一个机会,说说我开出的条件,好吗?” “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周晓云指着刘一帆,大声呵斥。 刘一帆将手一摆,身旁几个大汉恶狠狠地扑向周晓云。 “慢!”小月大喝一声,“刘总,你这是要动粗吗?” 刘一帆招招手,几个保镖停下了脚步。“你能不能让这个骚?货不再聒噪?” “刘总,请你尊重我们芙蓉楼的人。”小月转过身,对周晓云说,“姐,你难道对这些小姐妹没有信心?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又岂是他收买的了的?就让他说,难道他刘一帆翻得了芙蓉楼的天?” 刘一帆看见大家安静下来,清清嗓子:“姐妹们!” “少攀近乎,我们高攀不起!”魏约正站在刘一帆的正对面,大声喊道。 “这个漂亮的妹子,别急。”刘一帆有些尴尬,他调整了一下情绪,接着说道,“我不说大家都知道我们集团的实力,在我们整个郑中地区首屈一指,在全省也是数得着的。当然,我们集团员工的待遇,大家也胸中有数。你们芙蓉楼的待遇我不是很清楚,但我敢说,我们最少比你们每月多两百块!” 看着人群中有人窃窃私语的样子,刘一帆有些得意:“我们把这块地皮盘下来,是想建成类似郑中市景天苑那样的集休闲娱乐、餐饮住宿、影视购物于一体的大型综合性建筑。所以我们需要的员工很多,年纪大的,比如这两位,可以到洗衣房嘛,这几位小姑娘,可以当服务员,这几位有成为我们明星头牌的潜质,将来那真是日入斗金呀!” 刘一帆一一指点着面前站着的这些人,大有指点江山的架势。他最后,手指的方向,是芙蓉楼姿色最漂亮的几个。 “我?”魏约指指自己的鼻子。 刘一帆点点头。 “什么是明星头牌?干什么能挣那么多钱?” 周晓云一把拉过来魏约:“就是今年过年时候,有人诬陷我们,到处发小广告,说我们芙蓉楼是干那种皮肉生意的。” “不要说的那么难听嘛,现在一切向钱看,谁会问你这钱从哪里来的,干净不干净。那些精虫上脑的男人的钞票,那是最好哄的。哄到手,那就是你的!” 小月冷笑:“刘总,这就是你给我们芙蓉楼职工安排的出路?” “是啊,有什么不对?”刘一帆有些错愕。 魏约说:“这么好的事,安排你妹去!” “他妈的,小蹄子,你敢骂我!”刘一帆挥拳打去,也是他太轻视眼前的这个弱女子,没有准备后着,被魏约一架、一撩,“扑通”倒在地上。 几个保镖冲上前来,护住刘一帆,就要动手。小月大喝一声:“在我芙蓉楼,你们还敢撒野?” 刘一帆拍拍身上的灰尘:“罗小月,怎么说?” “刘总,这就是你的不对,是你先动手的!” “她骂我!” “你让她去做皮肉生意,不是侮辱人?” “她也算人?等到赚到钱再说。没钱的人,也能算人?” “刘总,你一生下来,都是带着钱降生的吗?常言说,人有旦夕祸福,你这时候有钱,将来就一定有钱?出生时没钱,将来也有可能没钱,那你还算人吗?”小月对视着刘一帆,“刘总,你要想清楚,你这次来,到底是来吵架还是来打架?” 刘一帆冷静下来,他也看清了形势,这帮看似娇滴滴的女孩,其实都是练家子,自己和带来的四个保镖,打起来是讨不得好的。当前,应该是讨好这些人,而不是激化矛盾。 他打了个哈哈:“这个小妹妹,好身手哇,哥是跟你开玩笑的。” 接着,刘一帆板起脸:“各位,我们集团决心要收购这块地皮的,不论采取什么手段。当然,我也想和平解决,这样你好我好,大家都好。既然有的女孩,放着大钱不赚,我也不勉强,我们安郑集团不缺你们几个。其他的,今天,我刘一帆表态,每人在你们现在的基础上,每月加两百元。愿意的,站在我这边来。谁不站过来,我收购了芙蓉楼,这些员工我一个不留!” “我的邻居在原来的安润集团呢,说起来工资高,可是七扣八扣,什么扣款的名目都有,到手的没几个呢!真真收入高的,也就上面的几个心腹。” “我表哥在安郑,他们动不动就打就骂,从不把人当人看!” “他那里要学景天苑呢,一个姑娘家家的,到了那种地方,就是不干那种事,唾沫星子也淹死人,还找得到婆家吗?” “小月待我们多好,知冷知热的,还把王莹莹送到戏剧学院学习去了,我们好好练,也有机会呢,说不定,就像远秀姐一样。” 刘一帆站在那儿,听着这帮女孩在下面叽叽喳喳,就是没有一个人站过去,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他想给这些人施加一些压力:“这是最后的机会,我倒数十个数,十、九、八、……” 见人们毫无反应,刘一帆声音低沉,如狮虎的咆哮:“今天,不站过来的,都是我安郑集团的仇人!你们要知道,被我刘一帆惦记上的人,往往生不如死!三、二——” 刘一帆注视着众人,眼睛里要冒出火花,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一!” 这刘一帆,虽不是真的一帆风顺,但是,还从来没有像今天,有一种强烈的挫败感,他没想到,利诱不行,威逼也不行,不由得恼羞成怒,咬牙切齿地说道:“好好好,罗小月,我记下了,你不就依仗着齐副县长吗?今天是给脸你不要脸,我刘一帆今天算是跟你杠上了,你等着瞧!” 第一百零七章 祸不单行 最后一次的公益婚礼,明显的冷清了许多,在芙蓉楼各处悬挂的广告,稀稀拉拉的,就没有几条。看来,这些商家嗅觉敏锐,比小月更早得知了“说说我们的爱情”这个栏目即将停播的消息。 二楼的客厅,一场明显沉重的谈话正在进行。小月在作着最后的努力。 “潘主任,就不能再想想办法吗?” 潘主任苦笑道:“这是刘副总编提议,省电视台领导集体讨论的结果,我是事后被告知这个消息,立马向台长申述我的意见。小月,大势所趋呀。现在国门打开,西风日渐,传统的婚恋价值观首先受到强烈的冲击,青年人接受新事物最快,现在婚庆市场的主要消费群体是年轻人,他们尤其喜欢西式婚礼,现今逐渐成为了时尚。我曾经提醒过你,在婚礼上加一些西方婚礼的元素。” “潘主任,越是在这个时候,我们不越应该有一个阵地,去坚持做些什么吗?戏剧元素是我们的一个亮点,如果我们丢弃了,且不说安济剧团一百多号人的生计问题,我们的节目特色呢?那不是与其他婚庆公司混同了吗?”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架不住收视率不断下滑,你从这广告的数量和质量上,就可以看出来。小月,电视台也和社会上很多单位一样,进行了改革,也市场化了。除了新闻部以外,其他缺乏受众,没有广告收益的节目,都面临着缩短时长,甚至取消栏目的命运。这个栏目,台领导评价还是很高的,倡导正确的爱情观,弘扬社会正气。所以,是封存这个节目,等候适当的时机择机重新改版推出,而不是取消。有机会,到时候我们再次合作。” 看着小月失望的样子,潘主任也有些不忍心:“我们这个栏目,办了四年,这已经是很不错的了,这在瞬息万变的电视栏目中,算是长寿的了。这个节目,是我一手搞起来的,我跟你一样,也有很深的感情。我的心里也很难受,就像是一个父亲,面对着一个即将远嫁的女儿。可是,小月,你不一样,你们的婚礼,还是可以举行。” 小月说:“这一年多,我们也感到了客户比从前少了很多。跟电视台合作终止,估计还有更大的下滑,甚至关门歇业都有可能。潘主任,我主要担心的不是这个,我们芙蓉国三十二名员工的出路,还有,剧团的那些师傅们。” 潘主任说:“小月,你真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姑娘,首先想到的,都是别人。我跑新闻这么多年,了解到政府马上要出台扶持地方文艺团体的政策,这些人日子会有改善的。我曾经到别的地方,发现有些艺人,生活无着,自谋生路,有好些干起了代孝子哭灵这样的事情来,钱是赚到了,但斯文扫地呀!你们剧团,因为与芙蓉国的合作,有些额外的收入,还算是好一些的。他们总算熬过了这段苦日子,你应该高兴才是。” 小月高兴起来:“这就好办了,我们即便是停业了,芙蓉国的职工,我可以分流,一部分对表演有爱好、有基础的,我送到戏剧学院学习深造;另外一部分,我可以分流到工艺品厂,我那里正缺人。” 这时候,婚礼正值高·潮,小月拉着潘主任,站在走廊,居高临下,观看着婚礼表演。虽然是最后一次公益演出,但是小月反复强调,要完美收官。大家作了充分准备,表演格外卖力气,潘主任越看越是心酸。 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程科长来了,这次,他可是带来了文件。 “罗小月同志,这是安济县城建委城市规划局的处分决定书,请签收。” 罗小月接过文件,仔细看了一遍。 这份决定书上说,芙蓉楼建造,没有申请土地使用手续,没有申报建筑许可证,属于违章建筑。并且,芙蓉楼与整个城市布局规划不符合,影响城市美观和城市功能,责令限期整改,在一个月内搬迁完毕。 小月拿不定主意,安排程科长先坐一会,打电话到家具厂,咨询樊春雨的意见,樊春雨说:“签收吧,我回来了再商量。” 小月只好签字收下,送程科长出门。 程科长说:“你们一定要按时拆迁,不然,我们会强制拆迁,造成的损失,由你们自己负责。” 小月礼貌地说:“程科长,我们是守法公民,一定会依法维护我们的合法权益,也一定会遵守政府相关决定。谢谢程科长提醒。” 吃完晚饭,柳婶收拾了碗筷,小月把大家留下来开会。 小月刚刚介绍了情况,周晓云就炸起来:“肯定是那个刘建英搞的鬼,我要去告他!” 小月问:“你告他什么?” “我知道呢,经常有人到家里送礼,他和好几个房地产商人有来往,他帮助他儿子取得环城路工程,他还有几套房产——” 樊春雨冷静的说:“有证据吗?是事证还是物证?法律是以证据说话。” 周晓云刚激愤地想说什么,想想,自己也只是看见听见,他刘建英的确没有十足的把柄握在自己手里,当初自己为什么不留个心眼? 正恼怒不已,突然想到:“不是国家公职人员直系亲属不能经商办企业吗?” 樊春雨说:“你想到的,别人早就想到了,在规定的期限内,安郑集团早就发了公告,变更了总经理,现在的总经理是刘传刚。” 小月吃惊地张大嘴巴:“这不是白手套吗?” 樊春雨说:“可问题是,你没有证据呀!” 周晓云说:“樊春雨,你什么意思?为什么总为着刘一帆说话!” 小月站起来,双手压在周晓云的肩头:“姐,你那么聪明,这会怎么这么糊涂了?越是愤怒的时候,越需要冷静。春雨哥哪是为刘一帆说话?这是在演练双方的攻防。本方怎么进攻,对方会怎样防御自己的弱点。了解这些,我们才知己知彼呀!” 第一百零八章 熬鹰 按照樊春雨的建议,小月到文化局,申请文物保护,向城建委申请行政复议。樊春雨的理由,芙蓉楼是一个特定时期的应急措施,当时的法律法规还不是很完善,类似的房屋建筑,很多都没有办理“两证”,政府一般视为特定时期的既定事实,补办这“两证”即可。城建规划用途,这里是商业用地,不是公共用地,业主有权按照自己的商业安排使用。 小月本来想找齐副县长,想到他刚刚调任纪委书记,不属于他管辖的范围;另外,刘一帆那句刺耳的话,“你不就依仗着齐副县长吗?”小月原来觉得,依靠政府有什么错?可现在是这种关系了,明明正常的,在他人眼里,反而成了不正常。 范春雨估计,复议申请的成功概率不足三成,既然如此,不如早做准备。小月把芙蓉国婚礼设计公司的业务停下来了。挑选十个苗子送到戏剧学校大专成人班参加考试,录取了七个。这样,三十个人,剩下的二十三个,家具厂分了十个,工艺品厂分了十三个。 “小月队”在二泡的手下,已经逐渐萎缩,原来的十一个“小月队”,如今只有安济县还在控制中,其他的几个,本来相对独立,“小月队”总部,只是负责核实他们的资助贫困生的落实情况,如今,连这个工作,都名存实亡了。因为没有进账,二泡不感兴趣,经常不过问周边县市“小月队”活动情况,再加上,现在废品收购盈利能力不足,这点钱各学校也看不上,资助不了几个学生,连安济都很少开展活动。 小月感到,还是摊子铺的太开,自己顾不过来,二泡也不是一个合适的人选。现在芙蓉楼的婚礼这块暂停,有了时间、金钱和人手,小月决定,还是要把这个公益事业搞好,毕竟,通过这个活动,很多人帮助过自己,自己现在有些能力,应该回报社会。她让周晓云负责这个活动,每年从家具厂和工艺品厂拿出二十万,帮助贫困学生。把“小月队”从“造血”变为“输血”,一下子,“小月队”在安济,又活跃起来了。 樊春雨负责家具厂,小月让夏荷负责工艺品厂。山北担任两个厂的副厂长兼任技术主管。沈洗尘在上海租了一间二十几坪的临街的房子,开了一家芙蓉楼家居工艺品专卖店,生意差强人意。这天,他带着试营业的一些思考,回到安济,来跟小月、山北他们交流。 沈厂长的意见是,安济芙蓉楼家具厂现在优势在于仿古家居,这在当今市场上不是主流商品,现在流行西式家居。反而最早迎接西方文化洗礼的上海,又有返璞归真的趋势,尤其是一些先富起来的一批年龄在四五十岁的,怀念过去的那种精致典雅的生活,红木家居比较风行。建议采购一些原料,回来组织生产。 山北想到,工艺品厂也需要一些原材料,于是他们两人一起上路,到南方,先与史经理取得联系,让这个行家带带他们,了解一下行情。 “小月姐,我有意见!”魏约怒气冲冲来了。 小月淡淡的说:“什么意见,说。” “我报了名,为什么不让我参加戏剧学院的考试?王莹莹她是比我强,先送她去,我没意见。可是,这次送去的十个人,哪一个别我强了?为什么不让我去?” 小月早有准备,魏约不来找她,那才叫奇怪了,她脱口而出:“工作需要哇!” “好,就算你把我留下来,有十三个人分配到条件更好的工艺品厂,为什么把我分到家具厂?” “家具厂也需要人,凭什么就不能是你?” “好,就算是分到家具厂,凭什么别人要求三个月达到三级工,为什么对我,就要求一个月达到三级工?” “你能力强啊!” 魏约一下子委屈的哭了:“小月,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记住,要么叫小月姐,要不想叫,就叫我罗董,除非你不想干了!” “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跟着刘一帆呢!” “去啊,你这么年轻漂亮,刘一帆就好这一口,你去了,刘一帆还不是高兴得跳起来了!” “哼!”魏约冷哼一声,扭头就走了。 小月呆呆的站了好久,正要离开,看见夏荷望着自己,叹了口气:“唉,也不知道,这么做,是对还是错。” 夏荷笑笑:“你也是太喜欢魏约了,这么早就想着给她加压。新慈不掌兵,雄鹰是熬出来的。魏约是个不错的女孩,不过也的确需要打磨。” “给我盯着点,这个娃儿容易走极端,我担心她一气之下,真的去找刘一帆呢!” “怎么会呢?你要是对她这么没信心,也不会急着夹磨她。看来,你还是心太软!”夏荷看着小月心不在焉的表情,“好好,我去,我去!” 夏荷来到宿舍,果然看见魏约在清理自己的衣物:“怎么,真的要给刘一帆送货上门呀?” “谁是好人,谁是坏人,我还分得清,我还没有蠢到那个程度!” “你这是……” “我回家,不干了还不行吗?” “还说自己不蠢,我看你蠢到姥姥家去了!” 魏约不解的望着夏荷。 “我问你,小月什么时候这么不公平过?” 魏约想了想,摇摇头。 “当初,周老师与小月之间,隔阂深不深?” 魏约点点头。 “话就说到这儿,你自己再去想,再想不明白,你就真是头蠢猪!” 第一百零九章 回乡 行政复议果然如樊春雨猜测的一样,被城建委驳回。理由是芙蓉楼建筑风格,与周边规划的建筑格局不配套,与城市功能不一致。文件解释了,原来之所以申请补办用地许可证和建筑许可证不批,原因就在于,与安济城市整体发展规划不一致。城建委勒令芙蓉楼按期搬迁。 小月接到复议结果,一下子脑袋就炸了。原本想到,这行政复议,总得有一个流程,按照现在的办事效率,拖个三五个月,那是常事,没想到在这件事情上,办事效率这么高。眼下山北哥和沈洗尘都到南方采购木材去了,谁来拆?拆了,又安放到什么地方? 这么短的时间,小月没办法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搬迁,征地,办理“两证”,那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在为难的时候,小月自然想到先搬回罗店再说。可是,山北这才走了二十几天,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拆迁可是一个技术活,没有方山北怎么行呢? 小月找樊春雨商量,春雨也很意外。即便是向上级机关再次提出行政复议,也必须先遵照执行原来的决定,即便这个决定有错误,也只能以后再纠正。也就是说,拆是要拆的。 樊春雨说,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找文化局,利用文物保护条例,暂缓芙蓉楼搬迁。小月写了一个申请,来到文化局。文局长找来赵科长咨询,一见面,小月就认出来,当年拆迁芙蓉楼,正是赵老师帮忙完成的,对赵老师严谨细致,至今记忆犹新。 文物保护科赵科长一听小月介绍,就告诉文局长,芙蓉楼的搬迁,当年他亲自参与了。对这个建筑的复杂程度,至今记忆犹新。不是这个行业的专家,是无法完成这项工作的。 文局长说:“老赵,你也不行?你是不是太谦虚了?你可是我们省都有名的古建专家呀!” 赵科长仔细回忆当年的拆迁过程,慎重的摇摇头:“我只是纸上谈兵,搞搞研究还行,实际操作——据我所知,全省除了方山北,只有文物局的田老前辈有这个能力。可是,田老今年八十多岁了,早就退休了!” 文局长问:“方山北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小月也不是太清楚,按照山北和沈洗尘在家里商量的情况,这次他们准备到海南、越南、老挝、缅甸。如果是这样,没三五个月,可能没办法回来。 文局长说:“这可难办了,你知道,这是全县重点工程,县里要求各个部门都要配合这个工程,其他的事情都要为它让路。十天半月我可以考虑,三五个月,那绝对不行!” 小月这才想到,为什么这次的行政复议下来的这么快。看样子是顶不住的,拖也拖不过去,万一强拆,那损失可就大了。 小月让文局长按照十五天期限写了一个报告呈上去,回去赶紧联系方山北,可是bp机怎么都打不通。试过沈厂长、史经理,都是这样,只好联系史经理公司,让他们务必联系上他们,尽快给自己回话。 心事重重的小月回到了罗店,她要找一个地方安顿这幢芙蓉楼。 罗店正至中午,家家升起炊烟,正值午饭时间,路上没有什么人。小山村在秋阳下一片宁静祥和。 小月朝着二叔家走去,首先迎接她的是那条小——不,是大黑狗。原来的小黑,早已经是威武雄壮的大黑了。它撒着欢,绕着小月,嗅着她的裤腿。小月高兴地蹲下来,抱着小黑的脖子,挨着小黑的脸。黑狗发出幸福的“呜呜”声。 “是二水回来了?”正在厨房烧火的二婶问道。 “二婶,是我,小月。” 二叔正在院子里补着渔网,听见是小月的声音,连忙站起来:“小月,怎么今天有空?” “二叔,我回来有点事。” “我就知道,你不是有事,你就不会回来的。”二婶从厨房出来,在围裙上擦擦手,搬了一个凳子,让小月坐下,“二水他爹,去池塘弄两条鱼来。” 二叔提着渔网就要出门,小月连忙拦住:“二婶,我又不是客人,有什么就吃什么。” 二婶说:“没准备呢。” 小月笑了:“添瓢水就成!” “那哪成呀,我要是委屈了你,别说你二叔,就是整个罗店,都不会依我!” “二婶,有您说的哪么严重?” “二水他爹,你怎么还不去?顺便把占新叔,建国兄弟叫来,陪着小月吃顿饭。” 二叔瓮声瓮气答应一声:“好勒。”提着渔网出门。 小月一看,这是把自己当做贵客了,正要拦着,二婶一把拉住小月:“你不知道,你那个卫生所,帮了大家多少忙!有个头疼脑热的,一出门就能看上病。乡镇医院每周轮流派一个医生来,只收成本钱,看病可便宜呢。山里人实诚,现在,罗店人恨不能给你竖起牌坊呢!” “二婶,这才多大一点事,搞得那么夸张!”小月有点不相信。 说话间,建国先到了,他满脸喜色,带了一筐红苹果。 “小月,来尝尝我们茶果园的第一批果实!” “呀,好大的苹果!” “吃吧,来的路上,我在倒水河里洗干净了的。” 小月咬了一口,清甜多汁,兴奋地点头说:“好吃!这就是你们引进的烟台苹果?” “是啊,我们过两天准备采摘一批,送到城里卖,小月,你可要帮忙喔!” “好,我回去帮你联系。你们如果销售有困难,就送到我哪儿去,我给你们兜底。” “有你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 正说着,占新大爷也来了,一手提着一个篮子,一手拿着一个烟杆。 建国迎上去接过占新手中的篮子:“五叔,你怎么才来?” “小月不是回来了吗,我到鸡场捡了几个鸡蛋,让她尝尝鲜。” “五大爷,村里办了一个鸡场?” 占新笑笑:“你不是给了村上五十万吗?我们用这笔钱,投了一部分在茶果园,投了一部分在鸡场。已经开始有收益了。村里谁家再有谁家生大病,光是这些收益就够了,再也不缺钱了。” 建国笑着对小月说:“现在呀,罗店的小伙,是不愁找不到媳妇了,原来无人问津,现在,姑娘们争着要嫁到罗店呢。现在的罗店人走出去,那可是扬眉吐气!” 二婶端着菜放到桌子上:“是呀,我都说了两家,一听是罗店,欢天喜地呢!你看,村里每年有分红,看病基本上不花钱,给个城里人都不换呢!” 小月听着,听着,烦乱的心,慢慢平静下来了,他们的喜悦,慢慢的感染了小月,原来幸福只需要如此简单。 一桌子菜摆上来了,二叔在神柜上拿了村头张家酿的麦酒,给小月也倒了一杯,小月是个下辈,又是个女孩,这是不应该有的待遇。她站起来正要拦着,占新按住她,问道:“小月,你不是说回来有事吗?” 说了半天话,小月竟然把正经事搞忘了,赶紧把自己的难处说了。 建国说:“没想到你在城里也这么难,不行,就干脆回来,我们一起,把罗店建成一个神仙去处。” 小月一听,心中也是充满了期待:“好哇,我也想回来呢!” 占新敲了建国一烟杆:“哪有你这么说话的!在外面怎么可能没有难处,哪能一有难处就想到逃避?小月在城里,给我们的帮助更大呢!” 第一百一十章 最后期限 建国说:“你想把这栋楼安放在哪?你说,我来安排。” 小月说:“我不想占用村里的土地,想找一块荒地临时安放。也许,我在城里找到了地方,可能会再把它搬走。我不想给村里添麻烦。” 占新说:“说啥呢,怎么拿自己当外人了?你有难处,我们罗店不帮你谁帮你呀?” 小月有些感动,罗店还是自己的家啊,占新五大爷说得多贴心:“五大爷,我帮村里,是因为我现在有这个能力,不是想得到什么回报的。如果是这样,那不成了利益交换了?” 还是二叔了解小月:“你们就别费心了,小月这个人,你们是看着长大的,就别让她为难了。河边沙滩空着,面积又大。既不能种麦插秧,又不能养羊种菜。就让小月搬到哪儿吧!” 占新摇摇头:“这里不行。别看平时还好,一涨起水来,能淹到脖子,我是见过呢!” 小月说:“我在鸡窝洼有一块地,分田那会还种了几季麦子,后来,那里太远,地就荒在那里了,就搬到那去吧!” 占新介绍说:“这个地方,当时是响应号召,向山川河流要粮食,那个时候,队里在山上开垦的一处荒地。路程又远,产量也不高,不光是你,村里早就都撂荒了。” 建国头摇得像得像拨浪鼓:“那里太偏僻了,平常鬼苗都见不到一个。你搬到哪里,总得要人守着,谁敢住在哪里?” 小月说:“这鸡窝洼上面不就是庙岗小学吗?我读书的时候,就很奇怪,为啥把学校建在山顶上。” 二叔说:“庙岗小学听说开年就要撤了,和长畈小学合并。这个小学太偏僻,留不住好老师。” 建国说:“我的娃上学可就远了!” 小月猛然想起:“我读书的教室,墙上白灰脱落,墙壁上露出狰狞的鬼怪,怪吓人的!” “是呀,那里原来就是横山寺嘛!”占新说。 小月脑袋里冒出一幅画面来,山上是一座庙宇,山洼林木掩映中,若隐如现一幢楼房,这是多好的一幅画面呀!回去找夏荷姐商量一下,说不定她也会同意的。 “那就鸡窝洼吧,到时候,二叔辛苦一下,帮我看着。”小月说。 二叔说:“我正想跟村长说,那块地荒着怪可惜的,那里阳面可以种果树,阴面种茶。这个事村上就承包给我吧,我一边守着房子,一边种树种茶,都不闲着。” 建国说:“行,那就这样。我派人把地面平整出来。” “别急,我回去找个参谋来。建国叔,庙岗小学撤了,那房子千万给我留着,我买下来,有用。” “那个破庙值当什么,你要,拿去就是!” 小月说:“这就是你不对了,集体的东西,再不值钱,也是大家的,怎么能这样随便送人呢?” 占新问:“小月,你买它做啥?” “我有一个想法,将来发展罗店的旅游业,把这座庙好好整整,说不定就是一个景点呢!” 建国哑然失笑:“谁跑到穷山沟活受罪?这里路也不通,我还在为卖苹果的事发愁呢,我们要采下苹果,挑到横山嘴,在那里装车。你又不是不知道,拖拉机都爬不上横山,要人推呢!” “现在不行,说不定将来就行了呢!建国叔,你也没看,这几年,变化多快,不说外面,我们城里,就一天一个样!” 占新说:“是呢,是呢,几天不上城,路都不认识了!” 建国说:“既然为了村上的事情,那还谈什么买不买的。到时候,把它整修一下。” 小月做好了芙蓉楼的搬迁前期工作,选址选好了,土地平整了,工人都已经联系好了。可是,就是怎么也联系不上方山北。文化局的报告,县里也还没有批下来,日子一天天逼近,急的小月像是笼子中关着的野兽,在芙蓉楼走进走出,没人敢搭理她,生怕她一身怒火,烧到自己身上。 到了城建委限定的最后一天,方山北终于打回电话,他们在海南,幸好还没有出国,但是在深山老林中,信号不好,没有收到消息。等采购的黄花梨运出山里,bp机“滴滴”地响个不停,才知道小月找他有急事,赶紧将采购木材的事都交给沈厂长,自己赶到海口,准备搭飞机赶回来。小月这才安心了一些。 最后期限一过,第二天一大早,芙蓉楼外两台大型推土机轰鸣着开了过来,周晓云张开着双臂,挡在巨大的推土机前,就像是一只蚂蚁想挡住一头大象。 “你有种,你就在老娘身上碾过去!” 推土机轰鸣着开过来,巨大的推斗像一座大山一般压过来,周晓云闭上眼睛,她心里也非常害怕,可是,她咬着牙,硬挺着,一步也不后退。 这是一场意志的较量,终于,钢铁的大山还是被挡住了,巨大的铁齿,就落在周晓云的脚边。 小月得知工程队来强拆,刚刚给文化局文局长打了电话,一出门,就见到这个局面,脸都吓得煞白:“你们这是干什么?出了人命谁负责?” 从推土机后面走出一个人来:“我负责!” 周晓云牙齿紧紧咬住下唇,都咬出血来:“果然是你,刘一帆!” “我们是来执行城建委的强拆命令,谁敢阻拦,就是暴力抗法!”刘一帆毫不理会周晓云的挑衅。 樊春雨得知消息,匆匆从家具厂赶过来:“城建委什么时候成了执法机关?刘一帆,你这是打着城建委的幌子胡作非为!要知道,出了人命,你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城建委责令你们搬迁,你们为什么抗命不搬?”刘一帆恶狠狠的说。 “你是谁?你在用什么身份说话?是城建委领导,还是安郑集团负责人?”樊春雨问。 “你管老子是谁!” 樊春雨并不动怒:“如果你是城建委来执法的,请出示工作证,执法证。如果你是安郑集团的,那对不起,你们没有执法权,请离开这里。” “老子来这里,不是来耍嘴皮子的,老子是来动手的,伙计们,上,出了事,我担着!” 机器轰鸣着,冒出浓浓的黑烟。小月和芙蓉楼的人站成一排,挡在芙蓉楼的前面。 “哪个敢动!”文局长大步赶来。 刘一帆陪笑道:“文局长来了?” “刘一帆,要真闹出事来,谁保得了你?你爹吗?” “哪里,我就是吓唬吓唬他们。” “威胁他人生命安全,也是一种犯罪行为,你不知道吗?” “文局长,你知道,这耽搁一天工期,我损失上万元呐。” 文局长说,“你不是从安郑退出来了吗?怎么跑来管这事!” “是啊,我这是给别人帮忙呢。”刘一帆说,“文局长,对不起了,我们受城建委委托,来执行强拆任务的,不是我不给文局长面子。” “这是国家文物,你就准备开着车子推掉?”文局长扬扬手中的一张纸:“刘一帆,我的面子你当然可以不给,他的面子呢?” 刘一帆接过来一看,是县政府刚刚下达的暂停执行芙蓉楼拆迁工作的通知。 “半个月?好,罗小月,就让你们喘会气。” “刘一帆,别得意的太早,就是芙蓉楼拆了,地皮还是我的!” “那又怎样?老子想要的东西,你能挡得住?” 第一百一十一章 告别 方山北风尘仆仆地赶到芙蓉楼,偌大一个芙蓉楼空荡荡的,里面都已经搬空,几片黄叶在秋风中翩跹,他站在大门口,迟迟不愿进去,有一种凉到心底的感觉。 他早已经把芙蓉楼当做了自己的家,就像是方家独屋。如今,爷爷走了,方家独屋空了,方山北就只有这个家了。虽然他有父母,他有家,可是潜意识中,他从来没把那儿当做自己的家。从六岁起,爷爷就带着山北,住在方家独屋,陪伴山北成长的,除了芙蓉楼那套模型,就是一把刻刀。 开始,少儿的天性,山北时不时会偷偷跑到方家大湾,去找他那些年纪差不多的伙伴,每次回来,就会被爷爷狠狠的剋一顿。慢慢的,山北不在往方家大湾跑了。他变得寡言少语,沉浸在木头的世界,每天,都会面对爷爷或肯定或否定的态度,这个态度,左右着山北一天是开心还是不开心。他把对这个世界的所有的幻想,都呈现在一件件作品中,这成了一种习惯,更成了情感的一种表达方式。 可是,今天的方山北,却怎么也没有想到用刻刀表达情绪了。他愤怒,他无奈,他有一种心被掏空了的迷茫,如果没有了芙蓉楼,他方山北还有什么?情感何处安放? 方山北潸然泪下。 身边默默地递过来一条手绢,方山北不自觉地接过来,擦了擦自己满脸的泪水,从手绢里嗅到一种熟悉的味道,侧过脸庞,小月已经陪着他站了许久了,眼睛里也噙满泪水。 小月对芙蓉楼的感情,又与山北不同。她已经没有了家,她不自觉地把芙蓉楼当作家来经营,把每个芙蓉楼一起生活的人,都当做了家人,或父母或兄弟姐妹。慢慢的,芙蓉楼就成了一个温暖的家。如今,这里的欢笑、这里的温暖、这里的相互的关爱,都会随着芙蓉楼的拆迁,成为过去。那失去的到底是什么,小月还没有明显意识到,但直觉知道,那很珍贵,心里有一种浓浓的不舍。 小月伸出手,紧紧握着山北的手。这只常年握着冰冷刻刀的手,却并不粗糙,有种细腻滑润的感觉,除了宽大有力之外,小月甚至觉得有点像女人的手,如玉石般温润清凉。 “山北哥,芙蓉楼还在,芙蓉楼的魂也在。不过是搬一个位置,换一个环境。”小月安慰道山北,也在安慰着自己。 山北点点头。自从发现小月站在身边,山北情绪就稳定下来了。仿佛有小月在,芙蓉楼就在,自己流浪的心,就有归依。 “山北哥,要不要休息一下?工人们还得一会来。” “好。” 山北和小月手拉着手,一起走进芙蓉楼。等到他们走到二楼的客厅,惊讶的发现,芙蓉楼的职工,除了保姆不在,连柳婶都站在客厅中,默默垂泪。平时叽叽喳喳的女孩子,居然没有一个人做声,难怪小月不知道他们在这儿。 小月知道大家心里不舍,故意装出一副笑脸来:“你们这是怎么啦,像是死了亲娘热老子的。不就是搬个家吗,有必要这么伤心?” 周晓云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搂着小月,嚎啕大哭:“小月,我又没有家了,又没家了!” 怀里的孩子见到妈妈哭了,也吓得“哇哇”大哭。小月想要接过孩子,孩子死死地搂着妈妈的脖子,就是不放手。 “姐,好了,别吓着孩子。”小月要掏出手绢,结果掏了一个空,这才想到,刚才手绢给了山北,只好捧着周晓云的脸,用手掌擦拭着眼泪,“姐,除了柳婶,你就是我们当中年龄最大的,你可要做我们的主心骨呀!” 周晓月点着头,可是还是忍不住“呜呜”的哭着。 “好,你要哭,我们就陪着晓云姐一起哭。来,大家预备,一、二、三,开始!” 小月这么一来,把大家给逗乐了。 “我们人在,我们情在,我们的家就在。这只是暂时的困难,他刘一帆难不倒我们!” 大家一下子从悲伤的情绪中摆脱出来,精神为之一振。 “小月姐,我已经过了三级了!”魏约大声说。 “这一个月不到,你就过了三级?” 春雨说:“你不知道,这个丫头学的有多拼命!” “不怨姐对你不公了?” “姐,我知道呢,你是担心我贪玩,给我施加压力呢。” “嗯,自己想的,还是别人告诉你的?” 小月看见夏荷在跟魏约做鬼脸,就知道是夏荷搞的鬼。 “夏荷姐叫我想,我想来想去,就是这个,也不知道对不对?” 夏荷敲了魏约一下:“对,对,对你个大头!” 魏约护着自己的脑袋:“不管对不对,反正我就知道,小月姐不会害我的。” “好了,该干嘛就干嘛,芙蓉楼搬走了,天塌不下来。越是困难,我们越是需要坚强。山北哥,工人进场了,你做些安排。” 正在给工人们分工,文化局的车子开到门口,赵科长和钱副科长带着几个人过来了,他们是文局长安排过来给小月帮忙的,有了这两个人的帮助,芙蓉楼的搬迁会顺利许多,小月高兴地迎上前去。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一箭双雕 当初,何桂香一直就不同意女儿嫁给刘一帆,倒不是她知道了什么,而是她相信男人有钱就变坏。王邦道还没有发达的时候,夫唱妇随,他对自己关怀体贴,女儿刚出生的时候,自己奶水不足,那时候,家里穷,没钱买鲫鱼熬汤。大冬天的,滴水成冰。他喝了半瓶白酒,脱光衣服,凿开冰面,跳到冰封的河里,捉了一二十条大大小小的鲫鱼,浑身冻得青紫,何桂香又是埋怨,又是心疼,又是幸福。可是,自从发达了,王邦道好似换了一人,成天在外面不着家,说是忙于工作,有很多应酬交际,实际上到处花天酒地。钱是有了,丈夫却失去了。 如今,女儿要走自己当年的老路,她的心猛然一紧,她不想女儿大富大贵,只想着她能一辈子平安健康快乐幸福。 可是,女儿一心复仇,不惜拿她自己作为筹码,达成与安济刘家联手的目的,完全不顾一个母亲的苦苦劝说。年轻人总是对自己的能力充满了信心,觉得一切尽在掌握中。王楚瑜总是说:“娘,你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男人需要调·教,我才不会像你一样软弱,我会把刘一凡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做母亲的,当然希望自己是错的。刚开始,也的确证明自己的判断是错的,刘一帆的表现虽说不上尽善尽美,但也可以说是无可挑剔。尤其是,很快把王家的财产收回,让王楚瑜出了一口恶气,何桂香也扬眉吐气,很为找到这样一个有能力的女婿感到自豪。 可是,突然之间,女儿像是掐断电话线一样,跟自己失去了联系。原来,每天虽说不上“早请示,晚汇报”,但从来没有连续两天不跟自己联系的情况。 何桂香感到不对,很快就找到刘一帆,他找到各种各样的借口,出差、看病、出国旅游……搪塞何桂香。开始,何桂香还没有往坏处想,毕竟年轻人贪玩,一玩就把有些事玩忘记了。可是时间一长,就越来越感到不对劲,心想,不管干什么去了,总不会不给自己打一个招呼吧?联想到女儿前不久给自己一个袋子,要自己好好藏起来,尤其不要让刘家人知道,何桂香感到了不妙。 何桂香进屋拉上窗帘,打开衣柜,衣服掉落一地。这是怎么回事?再一看,虽然收拾过,但细心还是能看出,屋子里明显有翻动的痕迹,连床上的席梦思有一个角明显翘起。 进了小偷? 何桂香一直在梳妆台的抽屉里,放着两百块现金,免得小偷进屋,找不到值钱的东西,为了撒气,刻意破坏屋里的东西。可两百块钱不在了,但盒子里的手镯、戒指、项链都还在。何桂香松了一口气。就损失两百块—— 她突然想到,这可能不是为钱,放在手边上的钱不拿,还到处翻箱倒柜,这哪里是为了钱! 何桂香赶紧再次打开衣柜,拿出一个破旧的旅行箱,这是当年王邦道走南闯北时,何桂香担心随身携带钱物不安全,特意挑选的一个里面有十分隐秘夹层的旅行箱。何桂香抠开夹缝,伸手进去一摸,松了口气,那个纸袋还在。这到底是装着什么东西,楚瑜搞得这么神秘?何桂香抽出来一看,原来是八个分公司的资产账目。 楚瑜并不是十分相信刘一帆,她留了一手,看来,女儿有危险了。 何桂香思来想去,越发觉得觉得不对劲。今天自己到安济找女婿,问女儿到底上哪儿去了,结果,家里就进来贼了。是家贼还是外贼,这不很让人怀疑吗?这个纸袋放在家里很不安全,何桂香拿着纸袋,揣进怀里,揭开窗帘的一角,向外面看看,感觉楼房的背面,似乎有一个脑袋在窥探自己这个单元的门洞。。 何桂香故意留着灯,轻轻掩上门,将围巾抱住半边脸,绕道上平台顶,从西单元楼梯下来,走到一楼小卖部,都是街坊,跟老板打了个招呼,从小卖部的后门出去,这本来是一条近道,老住户常常这么走,老板也没在意。何桂香离开了水泥厂宿舍区,直到走出去好远,才敢回头,看到没有人跟着自己,这才快步朝着公安局跑去。 郑中市公安局值班员接待了何桂香,刚刚输入失踪人员相关信息,就发现安济公安局登记的在逃人员中,有王楚瑜的名字,他将两个信息比对,发现就是同一个人,赶紧按照程序上报给公安局办公室舒主任。他打电话到安济县,确认刚刚王楚瑜的丈夫报案,说王楚瑜勾结原来安润集团的总经理刘魁,逼死郑中市王氏集团的会计,两人负罪在逃。安济公安局按照程序,发布追逃犯罪嫌疑人的通缉令。 何桂香大惊失色,自己的女儿怎么就成了在逃人员了? “不是,这不是真的!都是他刘一帆干的!”何桂香声嘶力竭的叫喊道。 舒主任说:“安济县发布追逃令不代表你女儿一定就是罪犯,关键是要找到你女儿。你放心,如果不是你女儿干的,我们公安机关一定会还你女儿一个清白。” 何桂香把手中的纸袋交给了舒主任。 舒主任说:“这个很重要,对我们办案很有帮助。如果有什么线索,请及时通知我们。” 刘一帆舒舒服服靠在沙发上,很为自己的急中生智暗自得意。 就在不久前,派人搜查何桂香房屋,没有找到王楚瑜所说的资产材料,很让刘一帆泄气。父亲刘建英让刘一帆把人放了,把郑中王氏集团还给王家。刘一帆很是恼火,自己不是竹篮打碎一场空了?老爹在机关呆长了,越来越胆小了。一片树叶掉下来,都怕把头打破了!王一帆敷衍刘建英说,自己想再努力一把,如果不行,就放了王楚瑜。 他满心以为,这资料一定藏在何桂香家。如果找到了资料,放了王楚瑜,谅她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可这帮没用的东西居然没有找到。派去盯梢的又把何桂香给弄丢了,一个老女人都看不住。刘一帆已接到电话,气不打一处来,恨不能从电话线里钻过去,狠狠揍这小子一顿。 一时间,他想依了刘建英的话,放了王楚瑜。可是吞到嘴里的肥肉实在是舍不得吐出来。他灵机一动,不是可以一箭双雕吗?甩锅给王楚瑜,让她背着杀人的罪名,又能独吞王氏全部财产,这是多好的主意呀! 刘一帆赶紧作了一些布置和安排,刘魁他们,应该藏紧些,如果这一环出了纰漏,整个事情就会暴露,他将这些人藏到了他自己收购的一家小砖厂里,让他们在砖厂烧窑。这是在横山东麓偏僻的乡村里,外面没人知道这是刘家的产业。刘一帆告诫手下,不准任何人跟他们接触,不能让这些人离开,否则,要他们全家性命。 刘一帆自己都有些佩服自己了! 老爹一直埋怨刘一帆莽撞。既然已经这样了,只能叫刘一帆小心点,把知情者限制在极小的圈子内,有什么事情不要在电话里说。刘一帆按照老爹的话做了,他也知道,凡事总是小心无大错。 老爹临走时,气愤地说:“你呀,胆子太大,迟早要毁在这上面!” 刘一帆没有作声,可是他觉得父亲太小题大做了。现在他越发认为这次冒险很值得,过了这么长时间,不是啥事没有嘛! 先开始还有些战战兢兢的刘一帆,胆子越来越大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绑架 小月牛劲上来了,她与刘一帆杠上了,任他出什么价码,小月一口咬定,这块地,不卖! 刘一帆原来还以为,小月这么做,也无非是想抬抬价格,这块地撑破天又能值几个钱!自从接手了王氏家族的产业,刘一帆越发财大气粗了,用钱能打发的事,那就不是事。 “罗小月,你留着这块地,到底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是在这里搭一个公共厕所,也算是给大家做了一件好事,也比给你刘一帆建娱乐城强。”小月自从知道刘一帆在这里要建造娱乐城,气就不打一处来,这是要祸害多少人呀!怎么着也不能把这块地给刘一帆做坏事。 “你这是故意为难我了,就没得商量了?”刘一帆还在做着最后的努力。 “没得商量!”小月说的斩钉截铁。 “好,那就走着瞧!”刘一帆撂下这句话,扬长而去。 第二天,轰隆隆的机械开进了施工现场,开始了作业,巨大的推土机,推到了小月搭建的用作标记范围的砖墙。刘一帆叉手站在旁边,大有其奈我何之势。 小月也不制止,端着相机,拍下整个过程,然后离开。将所有的证据呈上法院,起诉安郑集团侵害公民合法财产,要求马上停止侵权,恢复原貌,赔偿损失,赔礼道歉,支付诉讼费用。 这边的楼房一天天长高,那边的官司也一天天推进。 小月看见刘一帆没把官司当回事,心里没底,问樊春雨说:“刘一帆好像一点都不担心这场官司似的。” 樊春雨回答说:“这楼房长得越高,他将来的损失就会越大。这官司他必输无疑,你要担心的,是刘一帆铤而走险。” 小月点点头,刘一帆心狠手辣,小月早有领教,她担心的就是这些。小月布置了家具厂、工艺品厂的安保工作,另外,小艺也是她担心的,小月现在搬到了南城,离学校比较远,小月早晚接送小艺上学放学,叮嘱他平时呆在学校别出来。 一审不出意外,在小月拒绝调解后,安济人民法院宣判小月胜诉。刘一帆不服判决,认为这是县里重点工程,罗小月故意刁难,以此为由,上诉到郑中市中级人民法院。不久,二审判决也下来了,原判决事实清楚,适用法律准确,维持原判。 判决一下,说客盈门。小月从众多关说中,明显感觉到刘一帆有些慌了,这倒是让小月有了几分快感。 最让小月有些意外的是,省电视台的潘主任打来电话。 “小月呀,这个工程是你们安济重大的政绩工程、民生工程、民心工程,是最大的招商引资项目。上至政府,下到黎民百姓,都很关心这个工程的建设。我一向知道小月明大局、识大体、知是非的人,怎么在这件事情上,就这么糊涂呢?” 小月把情况告诉了潘主任。 潘主任说:“你担心的娱乐城的事情,也只是猜测。将来真的发生这样败坏社会风气的事情,你再举报,我相信,执法部门会严肃查处这类犯罪问题的。” 小月对今天的潘主任感到有些陌生:“潘主任,我们为什么一定要让这个事情发生了再去解决呢?您这些天没有到安济,是听谁说的呀?” “啊,是这样。我们刘副总编是安郑刘总经理的叔叔,他了解到我和你很熟,拜托我给你说说。” “哦,这样呀。潘主任,对不起,您不知道我和刘一帆之间的过节,这件事情,恕不能答应您。” “没事,没事,也就是老同事托我问问。” 小月放下电话,愣了一会,原来是这样啊。 刚放下,人还没有离开,电话又响了。小月拿起电话,那边半天没有声音,只听见剧烈的喘气声。 罗小月问了半天,那边仍是不做声,她有些生气了:“喂,你是谁?再不说话,我就挂了!” “罗小月,你真的要撕破脸皮吗?” “刘一帆,是你?架也打了,官司也打了。好像我们没撕破脸皮似的。” “这只是像你们芙蓉国戏子唱戏,先打打闹台而已。大戏还没开演呢。” “刘总也会唱戏?那你是准备唱哪一曲呢?” “要是真的唱了,可就下不了台了!” “刘总,是你下不了台,还是我下不了台?” “你说呢?” “我只想奉劝刘总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 “是吗?那咱们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小月没把刘一帆的话,当做是虚张声势的恐吓,她知道,这个亡命之徒真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她反复把安保工作检查了一遍,还安排了种种应急措施,这才到一中接小艺回家。躺到床上,小月还在想,刘一帆会在哪里下手呢?不知道对手往哪里出拳,真正是折磨人的事! 小月申请法院强制执行,法院通知明天采取行动。第二天,小月跟着法警来到了工地。 刘一帆接到电话,匆匆赶来。 “罗小月,我刘一帆求你了,一百万,怎么样?我们就当交个朋友了!” “不敢高攀!你这样的朋友还是不交为好。这不是钱的事,我罗小月是不让你利用这块土地祸害人!” “这和你罗小月有什么关系?小月,我停工一天,损失五万块呀!” “是吗?那跟我罗小月也没有什么关系呀!” “你真的要把事情做绝?” 小月笑了:“刘总胆子也真够肥的,当着法警的面,居然还敢威胁我!” “好好,罗小月,现在你笑,明天又你哭的时候!”刘一帆说,“今天就给警察同志一点面子,停工!” 热火朝天的工地,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安静下来了。这种宁静,让小月感到,这是一个狠角色,一个巨雷在积蓄着能量。 该来的总会要来的,那就来吧! 一声惊雷砸向小月,小月霍然惊起,原来是电话铃声将小月从噩梦中唤醒,她翻身抓起床头的电话:“哪位?” “小月姐,我是舒蕾,王莹莹不见了!”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孩惊恐的哭声。 “舒蕾,别哭,告诉姐姐,到底发生了什么?” “有两个说是电视剧制作中心的,到戏剧学院招演员,他们让王莹莹到剧组去试镜,可是到现在还没回来。” 小月抬手看看时间,已经凌晨四点了。 “舒蕾,联系学校老师,赶紧报警!你们这批的学员,由你负责,这段时间平时不要外出,不要和陌生人打交道,注意安全!” 小月意识到这肯定是刘一帆动手了,她狠狠打了自己一耳光,真蠢,怎么没想到刘一帆会在这里下手? 刚刚放下电话,电话抖抖地就响了,把小月吓了一跳。她突然想到,这可能是刘一帆打来的。 “现在可以谈谈吧?”一个陌生的外地口音。 “你是谁?”小月警觉地问。 “你别管我是谁,你听听这是谁的声音。”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就是一声惨叫,然后,话筒里传来王莹莹的声音,那声音似乎是从地狱深处传上来的,听着让小月毛骨悚然:“小月姐,救救我,救……” “我答应你,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要是敢动王莹莹一根汗毛,我罗小月跟你没完!” “现在怎么变得这么爽快了?早知今日,你何必当初呢!” 第一百一十四章 妥协 在省城东边的一幢烂尾楼里,王莹莹五花大绑,被扔到墙角,对面坐着两个壮实的汉子。 “五哥,守着这么水灵的女子,他妈的不让老子动,这不是折磨人吗?” “小七,你他妈的又不是不知道老大的脾气,他说不让动,你他妈的,老子借个胆给你,你他妈的也不敢呀!” “唉,不就是说说嘛!”小七看着梨花带雨的王莹莹,贪婪地咽下一口口水。 楼外有些响动,五哥警觉地探出头看了看,沉沉的夜色中,一辆没有打开车灯的黑色轿车,缓缓地驶到楼下,从车子上下来两个人,一个人站在车子的旁边守候着,另外一个人走上楼梯。 “老大来了!”五哥对小七说。 上来的这个人戴着头套,只露出一双眼睛,打量着蜷缩在墙角的王莹莹。王莹莹如同关在笼子中的小白鼠,一双无助的眼睛惊恐的望着他。她嘴里塞着一条毛巾,被捆绑的双手吃力的想护住胸前,疲倦、恐惧又带着希冀的神情,格外的楚楚动人。 头套男的眼睛,由鹰鸷般阴冷渐渐变成充满诱惑的火热,沉声对身边的两个人说道:“小五、小七,你们到门外面去,给我看着点。” 两个人答道:“是,老大。” “不——不要啊!畜生!”王莹莹感到了强烈的危机,含混不清地喊道。 小五、小七相互看了一眼,走出房间。不一会,他们听到了撕扯衣服的声音;女孩被堵着嘴,发出含混的哀求和咒骂声;头套男殴击声和喘息声…… 这幢楼本就是废弃的烂尾楼,没有门窗,声音无遮挡地灌进耳朵,他们两人背对着屋子,想看而又不敢看,但是,通过声音,他们能想象到屋子里正在发生着什么。 这声音充满诱惑,让这两个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的人,更加心痒难耐。但是,出于对老大的惧怕,他们连回头看看的勇气都没有。 这哪里是不让动,这分明是不让我们动,让我们给他留着!两个人相视一眼,心里颇有些不满和无奈。 这折磨人的声音总算是结束了,只剩下女孩“嘤嘤”的哭泣声。小五、小七终于松了口气。 “他妈的,老子还没有见过性子这么烈的女子,就没安分一会,弄疼老子了!”蒙面人整整衣服从里面出来,“去吧,犒劳犒劳你们!” 刚刚还在腹黑主子的两个人,脸上露出狂喜的样子,争先恐后冲进屋子。 小七抢到前面:“我先来!” “他妈的,小七,你敢跟老子抢女人?”小五一把拽住小七。 罗小月到法院办理了撤案手续,放弃那块土地的所有权,无偿转让给了安郑集团公司,王莹莹终于回到了学校。 王莹莹被绑架,学校通知了王莹莹的家长,等小月赶到学校,来到政教处办公室,王莹莹和她父母在一起,抱头痛哭。小月一下子跪在地上:“妹妹,姐对不起你!姐一定汇为你报仇!” 王莹莹父母都是憨厚老实的农民,他们知道小月为了救王莹莹付出的努力,也跪下来,感谢小月救了女儿,四个人抱在一起,相拥而泣。身边站着的戏剧学院的几个老师,w市局的两个警察,也都擦着眼泪。 小月回来,就像是变了一个人,脸色阴沉的可怕。她从箱子底下找出来那半把剪刀,拿到磨刀石上,在门口磨起来,一直咬着牙磨着,磨的照的见人影。 从此,小月就像当年那样,无论走到哪里,都把这把剪刀揣在身上。 倒是周晓云冷静些,她知道小月想找刘一帆拼命,紧紧地搂着小月,安慰说:“小月,这种人做了这么多缺德的事,上天也不会放过他。你不用把自己赔进去了。为了这种人,不值!” 小月扑到周晓云的怀里:“姐,我心里好难受!” 沈厂长带着采购回来的木材回来了。 这次他采购了将近四百万的红木。他跟史经理到各个主要的红木市场转了一圈,发现市场上现在都在追紫檀,已经炒到了有价无市的地步,而被称作老红木的酸枝,是一个价格洼地。这些材料成材极为缓慢,一旦紫檀消耗完了,等到下一批树木成材,最少也需要三四十年光景。而能够取代紫檀的,就是这酸枝了。但现在,高端家具市场对酸枝接受度不够,因而价格还没有涨起来。他和史经理都觉得这里有商机,决定赌上一把。两人都采购了大量的上品酸枝。 沈厂长觉得,这件事需要给小月解释解释,可是,一看到小月这个状态,知道她也听不进去。就把这个事情,详细地讲给山北、春雨、夏荷他们听。 山北看了这批木材的质量,他十分满意。 春雨担心地说:“这可是挤占了大量的流动资金,万一经营上出一点问题,就不好办了。” 夏荷说:“好在现在没有需要用大钱的地方,等这批工艺品的资金回笼,这个问题就解决了。我倒是不担心这个,我担心的是小月的这个状态,再这样下去,小月只怕是要拿着剪刀,找刘一帆拼命的。” 沈厂长也很担心,如果是这个状态,还怎么工作?他想了想,说:“我去找小月谈谈。” 沈厂长来到了小月的房间,小月正坐在床头,把玩着手中的半把剪刀。 “小月,你只有王莹莹一个妹妹吗?” 他的话一下子点醒了小月,是啊,自己的确是太冲动了。一门心思,尽想着怎么杀死刘一帆,为王莹莹报仇。如果自己死了,其他姐妹们怎么办? “沈叔叔,我该怎么做?”小月眼泪哗哗地流下来。 “他做了这么多坏事,怎么能没有一点破绽?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冷静。寻找他的弱点,找不到就等,像这样胡作非为又狂妄自大的人,总有机会被抓住的。你要知道,这一条条,一件件,都和他刘一帆有关,警方怎么能不注意他?无非是还没有确凿的证据罢了。我们要做的,就是让他露出狐狸尾巴,然后紧紧抓住,争取一击必中!” “那我现在做些什么?” “第一,做好防御工作,不要让王莹莹的悲剧,发生在其他姐妹的身上。你们不是会点武术吗?让大家练起来,以备不时之需。第二,仔细想想,刘一帆的弱点在什么地方,我们能做哪些警方不能做的工作,帮助警方尽快破案。” 沈厂长接着说:“刘一帆走到哪里,都带着一群保镖,最不怕的,就是你找他拼命。这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好好活着吧,活得成为对手眼中钉,骨中刺,活得让对方坐立不安!” “谢谢你,沈叔叔。我会尽力从这种情绪中走出来的,我会找到对付刘一帆的办法,我也一定不会放过这个畜生!” 第一百一十五章 出击 小月不想牵连太多的人,让其他的无辜的人,陷进这件事情中,成为刘一帆报复的对象。能够知根知底的,就是周晓云了。 两个对刘一帆同样充满了仇恨的人,连续商量了几个晚上。她们仔细梳理了刘一帆的弱点,这些案子,郑中王氏集团的会计坠楼案,王莹莹绑架强·奸案,这些案件,警方肯定在调查。而聚众砸车案,王邦道车祸案,估计已经结案。警方不重视,刘一帆也以为这些事情已经摆平了,可以从中找到刘一帆的弱点。徐士信估计不会开口,他主要是受到刘一帆恩惠和威胁这双重压力,考虑到刘一帆是个刻薄寡恩的人,徐士信一家可能现在过得不是太好,可以从徐士信妻子和孩子入手,来赢得徐士信的信任。 聚众砸车,这是典型的带有黑社会性质的案件,在上面的强大的压力下,从重从快打击此类犯罪,结案有些匆忙,刘一帆抛出了刘魁作为替罪羊,逃过了一劫。目前,突破的关键在刘魁身上,可惜刘魁这段时间一直下落不明。现在能做的事情只有等待。看刘魁什么时候和周晓云联系。周晓云觉得,她已经成功地钓住了这条鱼了,只是可能由于某种原因,刘魁不能和自己联系罢了。 周晓云觉得,刘一帆的父亲才是一个最难对付的人。这个人被称作“笑面虎”,人前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风评极好;可是他心机颇深,交游广泛,心思缜密。好多事情,其实都是他在幕后策划。 小月想起了当初刘一帆与周晓云婚礼上的一幕,飞扬跋扈的刘一帆,在父亲刘建英面前,如同一只小绵羊,她觉得周晓云说的有道理。 周晓云知道樊春雨说的有道理,单是凭着自己掌握的刘建英的证据,还不足以搬到刘建英,但是,这些可以引起纪检部门的重视,如果上级部门展开调查,就有可能发现新的线索,找到新的问题。最起码能打乱刘一帆的阵脚。 周晓云仔细的回忆了她所知道的事情,分成三类:一是刘建英收受贿赂,帮助这些商人获取不法利益的事情,比如改变原有的规划,增高楼层,提高容积率,使得这些商人在原有的土地上,可以建造更多的商品房。二是国家工作人员子女违规经商办企业的问题,刘一帆实际上是原来安润集团的负责人,也是这家企业的投资人和实际拥有者。也是安郑集团的实际拥有者。三是帮助子女所在企业谋求经营中的便利,利用自己手中的职权,帮助刘一帆获得环城路建设改造这个巨大的工程。 小月建议周晓云不要署名,周晓云苦笑道:“满屋子都起火了,还缺这一根柴?上面更重视实名举报呢。” 周晓云投了一封给政府门前的举报信箱,过了两天,看看没有动静,跑到郑中市,又寄出了两封举报信,一封寄到省里,一封寄给郑中市。 小月打听来到了徐士信的家,这是红石镇街道后面,靠着别人家的山墙,搭建的两间低矮的棚屋。当年为了给妻子范乐琴治病,把临街的房子卖了。家里只有两个孩子,大的是个女孩叫徐汇慧,将近八岁,小的是个男孩,叫徐汇杰,五岁左右。问这两个孩子,大点的女孩徐汇慧回答说:“妈妈在菜场卖菜。” 小月来到菜场打听,一个正在砍肉的屠户努努嘴:“喏,菜场门口坐在路牙上坐着的那个就是。” 小月问:“干嘛不进到里面卖菜?” “进来不是要交摊位费嘛,她家穷,大家睁只眼闭只眼,让她在菜场门口讨生活,没赶她走。” 小月在摊位前蹲下身子:“范大嫂,卖菜呢!” 范乐琴抬起头来:“姑娘,买菜?” “是呢,剩下的,我都要了,麻烦你帮忙送一下。” 范乐琴说:“哎呀,这都是脚子菜(别人挑选剩下的),我就少要点,五毛钱一斤,可好?” “行啊,我的车在哪儿,麻烦帮我送过去。” 范乐琴提着菜篮子跟着小月往前走,来到一辆崭新的汽车旁边,这是小月新买的一辆客货两用车。 “你有这么好的车子,怎么会要我这些烂菜呢?”范乐琴疑惑地问。 “啊,我的确不是来买菜的,我是罗小月,专程来看看你的病好了没有。” “我说呢,哪个好心人帮我?我猜来猜去,我们安济,除了小月姑娘,谁会这么好心肠!” 小月也不否认:“这段时间抗排异反应的药物还在吃吗?” 范乐琴尴尬的笑了笑:“我看没事,就把药停了。这一个月,得七八百块呢。现在,大娃马上要上学了,小娃要上幼儿园,都要花钱呢。” “你这,这不是把好不容易治好的病,给耽误了吗?这样吧,你到城里去,给我帮帮忙,我开你工资,让你有钱吃药,有钱送孩子上学,你可愿意?” “我身体不好,做不得重活,自己又没有一个手艺,哪里能开这么高工资?” “好好学门手艺呀!你现在是拿不了高工资,就当做我先借给你的,等你手艺学会了,再从你工资中扣除,可好?” “好,好,这又要小月姑娘帮我们娘儿三个了!” 范乐琴家里也没什么东西,小月开着双排座,就帮助范乐琴把家搬了,来到了城南的工艺品厂,把家安顿下来了。安排山北带着她学技术。 两个小孩到底适应环境快些,开始还有些拘束,慢慢看见这里的人都很和善,就渐渐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了。 周晓云特意打了一个电话,试探一下刘一帆的反应。 “刘一帆,今年到现在了,怎么还没有给孩子的生活费?” “周晓云,你他妈的,你到底干了什么?你还敢跟老子要钱?你要老子的钱,老子要你的命!” 听到刘一帆歇斯底里的声音,周晓云十分高兴:举报信起作用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抱怨 刘建英停职接受组织审查了。 周晓云和小月听到这个消息,晚上高兴地特意给大家加了两道菜,开了一箱酒。好久没有看到小月笑脸的工艺品厂职工,如同在长期阴霾中,突然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感觉。 小月也喝了两杯,脸上绯红,夏荷把小月拉到一边,问:“有什么喜事?” 小月附耳小声说:“刘建英被审查了!” “真的?太好了!”夏荷也是一脸喜色,“这一定是晓云姐干的,告诉她,小心刘一帆狗急跳墙!” 魏约在家具厂过了三级工考核,很快就调到工艺品厂上班。这次,小月提出的要求,三个月内,通过三级工考核,同时,还安排她带领工厂职工,每天早晚各练习半个小时的擒拿格斗拳,由魏约担任总教头。几个基础好的,跟随方山北练习崩拳。小月在附近租了两套民宅,让职工都住在厂子里,平时出门,相互约在一起,不要单独外出。 周晓云有好几次被纪委约请,协助组织调查。她所举报的的几个事实大部分得到证实,包括刘建英的几处房产,他和几个房地产商的存在利益输送的问题,以及违规帮助自己的子女承揽工程项目等。 刘一帆收敛了许多,没有原来那般张狂,出门前呼后拥,车队成群的现象不见了;在外面欺男霸女,巧取豪夺也不敢了。小月紧绷着的神经,也稍稍松弛了一些。 这件事安心些,另外一件烦心事又来了。小月这些天,由盼着小天的电话,变得怕接他的电话,成天抱怨自己的工作,说单位论资排辈,什么事都是年轻人的。干好了,功劳是领导的;干不好,过错是自己的。抱怨单位有些人,把单位当做养老院,成天倚老卖老,啥事不干,还成天指手画脚,一不如意就使绊子,搞得做事的人有错,不做事的却永远都是对的。 小月知道,这些抱怨,是因为小天心里落差太大,这不是他向往的生活;其次,小天一直就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什么都好像不在乎,这种态度,在单位,这很不讨喜。虽然这不是小天真实的性格,熟悉的人都知道,他实际上是外冷内热,但是在别人眼里就不是这样了。 更重要的是,小天到南方去,是准备到大海里扑腾的,结果到了单位,这连小河沟都算不上的地方,成天就是案牍劳形,做一些上传下达的事情,就像一头水牛被绑了四蹄扔到水井中,有劲使不出。 小天的妈妈几次找到小月,要她劝劝小天,这么好的工作,说不干就不干,说是要自谋职业,下海经商办企业,一是家里小天妈妈下了岗,城关镇副食品厂早就倒闭了,只有他爸爸一人拿工资,哪里有钱投资?就是有钱,现在国家政策,领导干部子女不准经商办企业,小天也是没有办法呀!小天是想先到企业里锻炼一下,可父母希望小天就呆在大机关,说在大单位更有出息。 他们双方都把小月当做了同盟军,希望小月帮着自己去说服对方,搞得小月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远秀成功出演了几个角色,在圈子内也小有名气了,虽然还没有饰演女一号,但是手中的片约还能一个接着一个,四处东奔西走。远秀利用自己的人脉,也给小刚介绍了几个角色,但是戏剧表演的痕迹太浓,被刷下来了。先去跑龙套又不甘心,只好到剧组当个场务、助理什么的,也都是看在远秀的面子上,在剧组打打杂。在别人眼里,小刚也就是一个吃软饭的小白脸。 远秀收入涨了,当然脾气也跟着涨了,开始天天抱怨小刚,这也不行,那也干不好。实在不行,你就在家里好好做点家务,也免得我在外面累死累活的,回来还要给你做饭洗衣服。一分钱不赚,还在家摆谱,说自己是个男人,不是你远秀请来的保姆。 小刚毕竟正规科班出身,在演艺圈,竟然比不上半路出家的远秀。在职场受了一肚子气,回来还要受女朋友的气! 他实在是受不了,一怒之下回到安济,想就在芙蓉楼某个差事,也好过成天跟着远秀受气。哪里知道,芙蓉国已经不存在了,再返回去找远秀,自己的面子挂不住。想来想去,他请小月给他找个地方,好安安静静写剧本。 小月说:“那好呀,我有个地方,就是怕你耐不住寂寞。” 小刚双手合什,颔首道:“我要的就是寂寞,晨钟暮鼓,青灯相伴。” 小月笑着说:“你这哪是要寂寞,你这是要出家呀!” 小月把小刚带到了鸡窝洼,绿树掩映中,芙蓉楼露出华美俏丽的一角,若影若现。下面一潭碧水,波光粼粼。小刚第一眼就看上了这个地方,这里有山有水有鸟鸣,那里找得出比这儿更适合写作的地方? 二叔和二婶搬过来了,芙蓉楼庭院整洁,窗明几净,可以看出二婶是用了心的。不过,他们把奢华的芙蓉楼当做了农家小院。在这里承包了荒山,种果树,种茶园。二婶在鸡窝洼水边种了一块菜园,在屋后养了一群鸡,几只山羊。 小刚觉得,如果再有一个书架,一张琴,当然,最好还要有一壶酒,这不就是隐士的日子吗? 二婶杀了一只土鸡,熬了一锅鸡汤,用菜园子里的青菜做了几道小菜,几个人吃的头上冒汗,身上畅快淋漓。 小刚说:“我就这儿爬格子,闲暇时就莳花种草,把这里弄成鸟飞来就不想走的地方。我的笔名都想好了,就叫莳花老农!” 小月笑道:“你愿意当老农,我远秀表姐怕是不愿当农妇!” 小刚说:“他们看不上我,我就自己写一个适合我演出的剧本,到时候,我自导自演。” “好好,到时候,小月是叫你导演呢,还是叫你作家,还是叫你明星?” “我这是叫做梦呢。” “你叫小刚好好的,怎么又要叫做梦呢?”二婶突然插了一句,一桌子人都笑起来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真相 小月来到范乐琴的工位,山北正站在她的身边,在指导着她的雕刻。范乐琴看到小月走过来,连忙恭恭敬敬站起来:“罗总,您好!” 小月按住范乐琴的肩头,让她坐下来:“你可能还不习惯,我们这里都是姐妹相称,你这样叫,我好不习惯!” “小月妹妹,我一个学徒工,你开我这么高的工资,我怎么好意思呀!” “范姐,你工资还是学徒工的工资,没有额外增加工资。我另外给了你家庭困难补助费,每个月是一千元。你是我们厂的职工,我首先要把你的生活安排好,你才能安心工作呀!” 小月转过身,问山北:“山北哥,范姐学得怎么样?” “范姐有剪纸基础,我想让她学木板画。范姐手很巧,学得也卖力,几天功夫,进步都快赶上了她的上一批学员了!” “范姐,能得到我们方厂长的夸奖,可不容易。你就好好学,厨房的事,有慧珍婶、柳婶,你还有两个孩子需要照顾,就不用下班还到厨房帮忙。” “我觉得你们对我太好了,我不多做点,就觉得良心过不去。” “有空多琢磨琢磨技术,比到厨房帮忙作用更大。” “小月,我记住了。” “两个孩子还好吧?” “徐汇慧每天背着你给买的新书包上学,可开心了。徐汇杰上幼儿园,还有些不习惯,天天都说不想上学。” “孩子嘛,刚开始都这样,习惯了就好了。周末有空,范姐带着孩子去看看他爹,让他爹放心改造,争取早点出来。” “是呢,我正准备去呢,他爹听到这个好消息,不知有多高兴呢!” 南城监狱会见室,徐士信两条腿上,一个腿子坐着一个孩子,望着对面的妻子,高兴地说:“这次来,你脸色好多了,在吃药吗?” 范乐琴高兴地说:“吃呢,吃呢。两个娃也都上学了!” 徐士信用胡子扎着徐汇杰的脸,慧杰直往怀里躲。一听乐琴的话,没有预料的喜色,忙问道:“哪来的钱?陌生人的钱,可不能随便接啊!” 乐琴有些奇怪:“你这是怎么了?我当初换肾的钱,不也是不知道姓名的好心人给的?” 徐士信说:“这个世界可不是你想的那么干净,你以为有钱人的钱,那是白给你的?” “我以为是罗小月给的呢!” “谁?哪个是罗小月?” “就是芙蓉楼的那个罗小月呀!” “不是,不是她。” “那是谁?好像你晓得的,可你从来也不告诉我,我好感谢别人呀!” “用不着感谢,我们不欠他的。” “别人花了那么多钱,怎么就不该感谢呢?原来我是没有能力,现在我在工艺品厂上班,我的师傅是省一级工艺大师,水平可高呢,我学成了,就能报恩呢!” “我说不用就是不用,我们不欠他的!” 范乐琴一下子站起来:“该不是……” “乐琴!”徐士信厉声喝止。 范乐琴附在徐士信耳边:“你不是疲劳驾驶,你是——” “够了,别说了!” 范乐琴愣了半天,双手捧着脸低声抽泣:“我们从没有干过缺德的事,从来没有对不起别人,你——” “我不也是没有办法吗!我要是有一点点办法,我怎么会干这样的事情!”徐士信也掩面而泣。 汇慧、慧杰望着父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望着我我望着你,不知所措。 范乐琴满心欢喜而来,心思重重而去。 厨房已经吃过晚饭了,慧珍正在收拾着碗筷,擦着桌子,一见到乐琴带着两个孩子回来,忙说:“知道你要回来,锅里盖着饭菜,还热着呢,我去拿。” 慧珍端上桌子,两个孩子饿坏了,狼吞虎咽;乐琴坐在桌子旁,用筷子一粒粒挑着,往嘴里送。慧珍坐在对面:“怎么了,跟男人吵架了?” 乐琴不好说什么,只好含着眼泪点点头。 “这男人都不是东西,你在外面,受苦受累,拉扯两个孩子。他犯了事,躲到监狱。把老的小的,都扔给你这个一身病的女的,还敢惹你生气,看我怎么收拾他!” “他也受罪呢!都怪我,都怪我,不该得这个怪病!”乐琴一直憋到现在,到了这个时候,再也忍不住了,嚎啕大哭起来。 慧珍一脸蒙圈,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工艺品厂随着第一批学员转成正式工,第二批的学员逐渐熟练,产量已经上来了,除了满足外销的订单,还有些富余的生产能力,而且第三批已经开始培训了。山北后悔当初拒签的合同了。 小月安慰山北说:“此一时,彼一时。如果当时你签的合同,你生产不了,到时候,违约金就会陪得你倾家荡产。我们不能只有外销这一条线。虽然外销利润更高,但是,市场是我们最不了解的。我们还得有自己的销售渠道,趁着手头有货,我们把自己的销售渠道建起来。” 夏荷说:“上海我们已经有一个点,因为缺货,那边一直不太景气。趁这个机会,我们打一批货过去,试试市场的反应。” 小月说:“南边我也想设一个点。广州有史经理在,我们就不跟他抢市场了。小天在s市,我想到那里设一个点。那里经济很活跃,设一个我们自己的销售点,可以把握市场的动向。” 夏荷笑着问:“你准备派谁去?该不会把自己派过去了吧?” 小月打了夏荷一下:“要是我能离开,我早就走了,还等到现在?我早就在预备人选了。” 夏荷吃惊的说:“你是说魏约?” “是啊,怎么样?” 夏荷想了想:“这个孩子学习能力还是蛮强的,也很擅长与人打交道,我总觉得还是太年轻了。” 小月笑了:“我出道的时候,比她还小。再说,那边不还有小天吗?” 夏荷也笑了:“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喜欢魏约。” 第一百一十八章 抢救 安济县人民医院妇产科,王传祥医生换好衣服,正准备下班,只见医生值班室办公桌旁红灯闪烁,扩音器响起来:“王医生,王医生,请赶快到急诊科手术室来一趟,有一名产妇难产,情况危急,急需手术,急需手术。” 王传祥医生赶紧重新换上工作服,快步走出门诊室,只见一辆宝马急速开到医院门口,从车子里面抬出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王传祥不敢耽搁,赶紧到手术室准备手术,走到电梯口,看到缓慢移动的电梯,心里很焦急,撩开长腿,就往楼梯跑,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手术室,有两个护士已经在准备手术用的医疗器械。王传祥医生洗了手,带上手套,病人就已经送到了手术室门口,护士接过来推车,把病人安放到手术台上,一个四十多岁的衣着华贵的妇人挤进手术室,塞给王医生一个大红包:“医生,如果实在不行,尽量保住孩子!” 王医生当妇产科医生这么多年,见多了保孩子还是保大人这类的问题,没想到,在没有医生询问的时候,竟然这么直接提出保孩子。从自己的角度,王医生一直倾向首先保住大人,对这个要求很是反感。 他已经消了毒,不能用手阻拦,只好把两只手举在半空中,呵斥道:“拿开你的脏手,我要手术!张护士,把无关人员清理出去,不要影响我们抢救!” 王医生一检查,发现这名产妇胎儿是臀部临盆,先进入产道,估计有专业医生做了一些处理,耽搁了一些时间。胎儿的臀部已经快下来了,脖颈卡在盆腔,心跳呼吸已经很微弱了,皮肤变得青紫。产妇在剧烈的疼痛下,已经昏迷了。 王医生真的搞不明白,为什么事先不做一个产检?这么严重的难产,不仅仅保不住孩子,大人也会十分危险。从送病人来医院的架势来看,这不像是一个穷家小户的人,怎么这么没有经验? 现在,通过手术,从腹腔取出孩子,已经是来不及了。王医生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孩子从产道弄出来,看到孩子呼吸微弱,赶紧让护士抱着孩子,送到儿科急救。一出门,门口一个贵妇人带着一群彪形大汉围了上来:“孙子,我的孙子!” “让开,让开!我要送到儿科急救!”一个护士在前面推着众人,一个护士在后面抱着婴儿,快步跑去。 贵妇跟在后面,后面一群保镖。妇人回头看了一眼:“你们留下两个,看住急救室。” 王医生抓紧时间抢救产妇,由于失血过多,产妇处于昏迷的状态下,两个护士送婴儿走了,一个人颇有些手忙脚乱。终于,从仪器监测的各项数据来看,病人心跳、脉搏、血压等各项指标恢复正常,病人的脸色也渐渐有了血色,呼吸也变得匀称起来。 王医生实在是累得不行了,一屁股坐在地板上,摘下眼镜,用袖子擦拭着额头的汗滴。 “传祥哥。”一个微弱的声音。 “你是——”王医生没有认出来。 “传祥哥,我是楚瑜呀,救救我!” “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我差点都认不出来了。”王医生吃惊的说,“妹子,放心,你没有危险了,回去将息几天——” “不不,我不能回去!回去我就死定了!” “啊,对了,听说你是雇凶杀人,畏罪潜逃了!” “刘家给我安了这么一个罪名呀!哥,我是一直被刘家关在地下室,这次我不逃出去,我就没命了,他们会杀人灭口的,他们什么事都做得出!” 王传祥来到门口,透着玻璃,隐约看见两个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从门口是出不去了。 “楚瑜,你这个样子,能走吗?” “我就是爬我也要爬出去!” “手术室后面,有一部医生专用电梯,你坐电梯下去,出门是住院部的门口,在那里晚上有等客人的出租车。我到前面去,帮助你拴住门口的两个人。” “哥,谢谢你!” 王传祥把楚瑜扶起来,引到电梯口,看着楚瑜艰难的样子,很是担心:“楚瑜,你行吗?” 王楚瑜抬起苍白的脸,笑了笑:“哥,要是我跑不出去,你就告诉我妈,我是怎么死的!” “别说废话,好好活着!护士要回来了,我去前面,帮你堵一会。” 王医生拉上手术台的布帘,走到门口,整顿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听见高跟鞋的响声,王医生知道,这是护士回来了。 “张护士,你们怎么才回来?孩子怎么样了?” “杜医生说,孩子窒息时间太长,恐怕保不住,现在正在抢救。” “这边母亲也很危险,张护士,你去血库取的血浆,o型的;李护士,手术室肾上腺注射液用完了,你到药房去取,快点,等着用。” 王医生对门口两个站着的人说:“你们是病人家属?” 两个人对望了一眼,瘦一点的那一个说:“是,是。” “病人很危险,你们赶紧联系救护车,准备往郑中市第一人民医院送。” 胖子对瘦子说:“小七,你去!” 瘦子临走的时候,还在嘀咕着:“怎么老是我!” 正说话间,小儿科传来一个女人的哭声:“你们赔我的孙子,赔我的孙子!你们这些吃干饭的,送进来是活的,你们竟然救着救着,活活的把我的孙子治死了!你们到底是救人还是杀人?赔我的孙子,你们赔我孙子啊!” “闹什么闹,你们早干什么去了?你以为医生是神仙?孩子死了,你以为我们做医生的,心里就好受?” 接着,就是争执的声音;接着,就是打闹的声音。 门口的高个胖子想过去,侧身望望手术室,又有些犹豫,指指矮个子:“你过去看看!” 王医生一看,时间差不多了,他反身走进手术室,撩开布帘,然后冲出来,对着门外大声喊道:“病人呢,病人跑到哪里去了?” 高个子胖子一听,赶紧冲进急诊科手术室,掀开布帘一看,空空荡荡的,哪来的人影?胖子一下子慌了,对着儿科诊室方向大声喊:“来人呀,快来人呀,王——她跑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出逃 朦胧的台灯,营造着一种甜腻的氛围,刘一帆正搂着一个女孩,躺在床上,电话铃倔强地响个不停,刘一帆很是心烦,从女孩身上腾出一只手抓起电话:“喂,谁呀?啊,是妈呀,这个时候怎么还给我打电话,我都睡了。” “你还睡,王楚瑜跑了!” 刘一帆一惊,一把推开那个女孩:“叫你在家里接生嘛,怎么会跑了?” “请来的医生说是难产,不送医院,就大人孩子都保不住!” “保不住就不保,我这么年轻,你还怕没有孙子!我的亲娘哎,你这是要孙子不要儿子了,你害惨我了!” “我也是没有想到,气都没剩下几口,居然还能从我们眼皮子底下跑了!” “肯定有人帮忙,把帮忙的人控制住,不要让他报警。把人撒出去,先堵住南边的路口,王楚瑜要跑,肯定会想到回到郑中,告诉小五,暂时让他指挥,顺着线索去找,一定要找到,不然,你就见不到你的儿子了!” 刘一帆掏出一把钱,塞在女孩的胸罩里,指着她的鼻子恶狠狠地说:“今天的事,你不准说出去一个字,否则,老子杀你全家!” 刘一帆出门,叫上铁头,让他把车子开过来,坐在车子里打电话,通知郑中市的部下赶到安济支援,安排着安济方面堵截的部署,一边催促铁头,往安济疾驰。 王楚瑜下了电梯,走了几步就天昏地转,浑身冒虚汗。她扶着院子中一颗大树,定了定神,她知道,这一次逃不出去,自己这辈子就别想活着出去了。她使劲咬着自己的嘴唇,一阵锐利的疼痛让自己清醒了一些,她沿途寻找着树木、栏杆作为支撑,艰难地挪到住院部门口,看到一辆出租车停在路边,司机打开着车门,站在路边抽烟。 “师傅,麻烦你,送我到郑中。” “这么晚了,到郑中,我回来肯定是空车,要收往返的钱,没三百我不跑。” “好,三百就三百,麻烦你快点!” 王楚瑜艰难地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司机发动了车子,王楚瑜松了一口气。车子开出去不远,远远就见到前面有几辆车被拦停了,路中间横着一辆大卡车。 “师傅,掉头!”王楚瑜突然警觉起来,惊出一身冷汗,他们反应好快。看样子,刘一帆已经发现自己逃走了! “你不是要回郑中吗?” “对不起,我忘了一件东西,要转回去拿。” “那要加价。” “好的,没事。”王楚瑜摸摸口袋,被关了快半年了,手里哪里来的一分钱?但这时候,只能硬着头皮装大佬了。 这时候,自己能到什么地方去呢?安济除了刚刚见到的的堂哥王传祥,就没有其他靠得住的人。发现自己逃走了,刘一帆肯定第一个怀疑王传祥,堂哥现在也是自身难保。 有困难,找警察。王楚瑜想到了公安局:“师傅,麻烦你开到附近的公安局或者派出所。” 司机有些莫名其妙:“你到底要到哪里去?” “你莫要管我到哪里去,今天这样,我五百块包车,你把我送到地方,我把钱给你就是了。” “好,那我就当做带着这姑娘兜风就是了,前面就是南城派出所。” 王楚瑜看见派出所附近有几个人,鬼鬼祟祟在周边游荡。 “不要停,开过去!” 司机也看出这几个人神色可疑,担心是深夜劫车的,一加油门,从几个人身边驰过,速度太快,带起一阵灰尘,这几个人想拦着又不敢拦。 王楚瑜蒙圈了,这可怎么办?刘一帆什么都算在她的头里,难道今天就要死在安济吗?她突然想到,在他们家庭里生活的这段时间里,经常听到他们谈起的芙蓉楼、罗小月,可以看出,他们恨她,也有些忌惮她。看来,只有罗小月能够不怕刘一帆,敢出手救自己。 “把车开到芙蓉楼吧!” “你是外地人吧?这芙蓉楼早就拆了!” 这是天要灭我王楚瑜吗? 她怀着最后的希望,问道:“罗小月在什么地方?” “前面拐弯就是芙蓉工艺品厂,罗小月就住在那里。” 王楚瑜大喜道:“好,就开到那里去!” 车子开到了芙蓉工艺品厂大门,王楚瑜跌跌撞撞下了车,来到大门,拍打着大门:“开门,快开门!” 司机拉开车门,跑了过来:“姑娘,姑娘,你还没有给车钱呢!” 慧珍打开大门:“姑娘,你找谁?” “我找罗小月。” “你是谁?”小月听到动静,已经下到二楼楼梯口,对着门口问道。 “我——王楚瑜。”说完,就倒在门口。 “快快,把她抱进来!”小月一边飞快的下楼,一边对慧珍大喊。 慧珍抱着王楚瑜的上半身,小月上前搂住下半身,一起努力,把她放到慧珍的床上。出租车司机追了进来:“喂,喂喂,还没给钱呢!” “多少?” “五百。”司机狮子大开口。 “慧珍婶,给他!”小月也不跟他废话,抱着王楚瑜上楼。 慧珍把钱给了司机,关上大门,回身往屋子里走,见到地面王楚瑜躺倒的地方一片血迹:“我的个乖乖,怎么流这么多血!” “弄点红糖水过来。”小月把王楚瑜抱在怀里,喂了一些红糖水,王楚瑜这才悠悠转醒:“小月,谢谢你!” “你是怎么跑来的!”小月摸了摸王楚瑜的身子下面,“还在出血,得赶紧送医院!” “别别,我就是从医院跑出来的!”王楚瑜焦急地说,“刘一帆正到处找我!” 小月站起身来,她意识到,刘一帆会很快找到这里,准备了这么长时间,是检验工厂安保工作的时候了:“慧珍婶,拉铃!” 两短一长,这是约定的警报铃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紧张、凄厉,整个楼房,都按照预演,快速到达自己的位置,只有几个被惊醒的孩子,在惊恐的哭泣…… 刘一帆拿着电话:“喂,小五,南城路口堵住了吗?” “堵住了,没有发现!” “派出所门口有没有发现什么?” “没有。” 这会跑到什么地方去呢?刘一帆沉思了一会,突然说:“她刚生完孩子,靠两条腿走路,是走不远的,肯定坐了出租车,赶紧给我查,一辆一辆的查,一辆也别放过,快!” 刘一帆放下电话,猩红的眼睛盯着前方,他感觉到车子带着自己,在快速地驶向黑暗深处,无边的黑暗,从四面八方涌来,像一个巨大而贪婪的嘴巴,正在吞噬着自己…… 第一百二十章 调虎离山 “找到了,找到了!我们找到了那辆出租车,副驾驶座位上还有一大摊的血迹!”小五在电话那头兴奋的喊道。 “人送到哪里了?”刘一帆陡然挺直身板,又是兴奋,又是焦急地问。 “交代了,送到了芙蓉工艺品厂。”小五骂骂咧咧地说,“他妈的,那个司机还想跟老子要钱,老子留他一条命,就是很对得起他了!” “别废话,你让小七带着一队人马,堵住南城派出所,在路口撒上三角钉,尽量把出警的警察引开,把他们拖得越久越好。你带一对人马过去,先掐断工艺品厂的电话线,冲进去抢人,动作要快,等雷子到了就废了。不要管是死是活,我死活都要!赶快行动,我快进城了,马上就到!” “是,老大!” 小月知道,留给她准备的时间不多了,当务之急,是王楚瑜的生命安全。她拿起电话,首先联系医院,赶紧派一辆救护车,这里有个失血过多的病人。这个电话打通了,小月紧接着拨出公安局报警电话,就发现打不出去了。小月敏感的发现,电话线被掐断了! 刘一帆来了! 好在小月有准备,拿起bp机,呼叫樊春雨,让他带着家具厂赶过来支援,同时,让他们打电话,赶紧联系公安局。安排好这些,小月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 小月下楼,把所有老弱病残都转移到三楼,按照事先的部署,先守住大门。刚刚布置好这一切,就听见大门外巨大的敲击声。 “开门!” 夏荷在三楼探出头来,打了一个哈欠:“谁呀?深更半夜的,吵死人了!” “开门!” “有事明天再说,我们睡了。” “再不开门,老子叫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你当你是谁,黑无常白无常吗?” “老子是阎罗王!” “你说的太吓人了,那我就更不敢开门了!”夏荷笑嘻嘻地说。 这是安防的第一个措施,由夏荷动嘴,拖延时间,能拖多久就多久。 可是,下面的人似乎厌倦了磨嘴皮,他们开始撬门了。 两楼阳台上,魏约负责防守,几个开水瓶凌空而降,几个人惨叫着往后面躲,好几个都烫伤了。 “捡砖头,砸他个狗·娘养的!”小五大声吩咐道。 一大批砖头飞过来,只听见玻璃碎裂的声音。楼上的人纷纷躲避着。 “继续砸,掩护他们撬门!” 楼上的人捡起他们扔上来的砖块,往下砸,居高临下,占尽优势,下面又有几个头破血流。 楼下的这帮人撬门扭锁都是行家,不一会,就把转闸门扭开了,没想到,后面还有一道保险门,挡住了他们的出路。 正在小五束手无策的时候,一辆宝马风驰电掣地开过来:“让开!” 小五赶紧带人让到两边,轿车轰然撞上去,将大门撞开,挡风玻璃的碎屑,让刘一帆脸上血肉模糊,从变形的车子里爬出来,一脸的狰狞。 “冲!” 一群人手持着钢管,呼喊着朝屋子里冲去。 这里,是小月负责楼梯的防守,一阵石灰包扑面袭来。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看不见!” “妈呀,好疼!” 这群人抱着头,退了出来。 趁着这阵混乱,看守大门的这批人,在小月的带领下,迅速退到二楼楼梯口。 “没用的东西,老子花了那么多钱,养了你们这帮废物!”刘一帆一脚踢开身边的一个抱头鼠窜的喽啰,对着楼上喊道:“罗小月,把我的媳妇交出来,我们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否则,你们整个楼房的人,老子一个都不会放过!” “刘一帆,你把她当媳妇了吗?” “老子把她当不当媳妇,那是老子的事!快把她交出来!” “你制造车祸,杀死王邦道,又哄骗王楚瑜,骗色又骗财,还嫁祸给王楚瑜,说她雇凶杀人,你还敢说她是你的媳妇,天底下,有你这样厚颜无耻的人吗?” 小月的一番话,如同一声惊雷,炸醒了楼房里的两个女人:范乐琴和王楚瑜。 范乐琴想,自己的丈夫,就是被这个人收买,开车撞死王邦道的? 王楚瑜则想得更多,自己把前前后后想了想,可不是这样?自己居然和杀父的仇人在床榻上恩爱缠·绵,想想都觉得恶心!眼前,就是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她挣扎着想起来,一扭头,天昏地转,轰然倒在床上。 “楚瑜,王楚瑜!”三楼宿舍里乱作一团。 刘一帆满脸是血,状貌丑陋狰狞:“是又怎么样?公安局都把老子没办法,你们又其奈我何?把房子围起来,你们,攻击窗户;你们,从大门攻进去。上!” 窗户安装了防护栅栏,窗口都有人把守,这窗口的进攻被击退了。从大门冲进去的,很快被堵在楼梯口,楼上的工人端着灭火器,对准冲上来的一阵猛喷。灭火器喷完了,就迎头砸过去,这一路进攻也被挡住了。 “上楼顶!”刘一帆对身边的铁头说。 铁头几个腾跃,借助楼房的下水管,“蹭蹭”爬上去,伸手攀住屋檐,只见火花一闪,铁头大喊一声:“有电!”“嘭”地一声,从楼上摔下来,半天没有动静。 刘一帆没去理会铁头的死活,用脚把他踢到旁边。 正在这时,一辆车子开了过来,刘一帆吓了一跳,警察来的这么快?一定神,听见是救护车的声音,原来是安济人民医院的救护车开来了。这辆车看到这边闹得沸反盈天,远远地停下来,不敢开过去,蓝灯在夜空中闪烁,更增添了紧张的气氛。 刘一帆看到他们不敢过来,胆子大了一些。他在观察,看见一楼堆满了回收的废品,他冲着楼梯口大声喊道:“罗小月,再不放人,老子烧死你们!” 南城派出所门口,两辆警车鸣着警笛、闪着警灯,呼啸着开出来。刚刚一转弯,车胎就爆了,他们下车一看,地上洒满了三角形的铁钉,八个轮胎,扎破了七个。分明是故意阻扰他们出警,齐所长一声令下,留下一组人马看车,其余的都徒步赶往案发地点。 他们走出没多远,周围是住宅小区,旁边是一人多高的围墙。石头、砖块如蝗虫般从围墙后面袭来。躲在一处围墙里的一群人,露出头来,挑衅着这队警察。 齐所长拔出枪来,对空鸣枪示警,那一帮人一看势头不对,都缩回脑袋,撒腿就跑。齐所长带着警察,翻过围墙,追赶着这帮歹徒。墙后是一片住宅区,道路纵横交错,等到齐所长带人冲过来,这帮人早已经不知去向了。望着黑魆魆的房屋,四散逃走的歹徒,一个个踪迹全无,警察们停下脚步,不知所措,回头看着齐所长,等候下一步行动方案。 这时,齐所长突然明白:坏了,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攻与防 一楼都是堆积的回收的废品,这些都是易燃物,几个火把投进去,屋子里面就腾起熊熊的火焰,映红了半边天空,也映红了刘一帆狰狞的面容。 “交不交?不交出来,老子烧死你们!” “刘一帆,你如果不怕在罪名上加上一条纵火罪,你就烧吧!”小月朗声回答道,“你别高兴得太早,我们早就准备了你这手了!” 当初,他们反复讨论这个安防方案,安防工作的最重要的一环,就是防止对方放火,因为家具厂、工艺品厂、废品收购站,都是易燃物。即便是不是有意放火,平时意外失火,也会损失惨重,所以消防措施准备的十分到位。 很快,小月她们几个,拖着几个高压水枪,对着大火,一阵喷射,大火很快就压制下去。整个屋子布满了烟尘,楼房里咳嗽声不断。 恼羞成怒的刘一帆一挥手,冒着浓烟,亲自带着一队人马攻上去,小月他们端着水枪,对着他们一阵猛喷,把刘一帆等人冲的跌倒在地上。正在占尽优势的时候,水枪忽然没有水了。原来,小五在楼下找到了自来水水闸,关上了阀门。 刘一帆从地上爬起来,举起手中的钢管,对着站在楼梯口的小月狞笑道:“罗小月,老子看你还有什么招!冲!” 小月一看,这帮丧心病狂的家伙挥舞着大棒,吼叫着冲向楼梯,小月只好带着这些人且战且退,退到楼梯口,掀翻楼梯口旁边的一个大油漆桶,“咕噜咕噜”滚下楼梯,把冲上来的一帮人砸的七零八落,几个没砸着的,等着他们的,还有第二个油漆桶,接着,第三个、第四个…… 刘一帆跳上楼梯扶手,沿着扶手飞奔上来,一脚踢翻了正在聚精会神推着油漆桶的二水,小月冲了过去,架住刘一帆砸下来的钢管,大声喊道:“按照计划,快撤!” 按照事先的部署,当二楼被攻破之后,魏约从窗户处撤退,带人防守三楼的楼梯。魏约撤到三楼楼梯口,大声喊:“小月姐,我来帮你!” “不用,你好好守住三楼,记住,不管我出了什么事,你只管守住三楼!出了事,我拿你是问!” 小月掩护着他们撤到三楼,自己却被刘一帆死死缠住,不得脱身。这时候,小月才见识到刘一帆的真功夫,不是这些年来酒色财气销蚀他的身子,小月未必能抵挡得住。看来,上次魏约摔了刘一帆一个大马哈,那是个意外。自己还是轻视了他,幸亏没有拿着剪刀去找她拼命。 刘一帆手里有钢管,占尽了优势,几次被小月险险地避过,小月依仗着室内烟气弥漫,光线的昏暗,加上自己对地形的熟悉,穿行在各个工位之间,不断利用工位上的各种工具、各种材料,袭扰对方,让刘一帆没办法近身。 刘一帆知道,时间不在自己一边,只有速战速决。趁着自己慢慢熟悉了一些室内的环境,知道每个工位大致都是一样的,趁着小月闪身躲在一个工位的后面,刘一帆一跃而起,越过桌子,扑向小月。 小月知道,作出同样的躲闪动作,会被对方利用,所以在作出这个动作之前,她已经想到了后招,她一个蹲身,从桌子底下钻过来,让刘一帆扑了一个空,还没等他起身,小月掀翻一张桌子,压在他的身上,从怀里掏出剪刀,就要朝着刘一帆刺过去。 小月满腔的怒火,将所有的力气集中在手里,刘一帆脸上露出世界末日般的惊恐,这是他常常带给别人的恐惧,没想到,今天着落在自己身上,他绝望的闭上眼睛,大喊:“不,不要!” “当”的一声,剪刀落在地上,原来小五带着人马冲上来了,他狠狠的一棒,击落了小月手中的剪刀。小月一下子险象环生,身上很是挨了几棒子,她感到这个人比刘一帆还要厉害。这时候,刘一帆也推开了桌子,爬了起来,抡起钢管,扑了过来。现在,轮到小月绝望了。 正在这时,家具厂的人赶过来了,很快就有人冲上二楼,只听见山北的声音:“小月,你在哪里?” “山北哥,我在这儿,救我!” 山北加入战团,很快改变了战局,两边几乎是个平手,小月一方,还略占优势。小月刚心下安定了些,就听见楼上慧珍喊道:“小月,楚瑜不行了,又大出血了!” “哈哈,我只要再把你们拖住一会,你拼死拼活救下来的人,结果是个死鬼,对我一点威胁都没有了!”刘一帆得意洋洋地说。 小月一听,也急眼了:“山北哥,你拦着他们,我去救人!” 三楼楼梯也正在进行一场攻防大战,这是整个防线的最后一关,如果攻破,后果不堪设想。魏约也是顾不上下面的战局,冲在最前面。幸亏他们准备充分,开水瓶和燃烧瓶,尤其是自制的燃烧瓶发挥了很大作用,挡住了他们一波又一波凌厉攻势。 家具厂工人冲进楼房,加入战局,使得局面大为改观,等于抄了他们的后路,这帮匪徒顿时弥漫着一种恐怖的情绪。小月再一加入战斗,立马局势就一边倒,眼看着支持不住了。 这时候,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来了,门外警笛声大作,喇叭喊话声响起来:“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请放下武器,缴械投降!” 这帮歹徒顿时斗志全无,刘一帆都弹压不住,都作鸟兽散。 刘一帆一看大势已去,赶紧喊道:“小五,拦住他们!”他一脚登开护窗,纵身跳下,几个起落,消失在夜幕之中。 小五想逃,心里就有些乱了,本来还能在山北手里走几招,可心一乱手脚就乱,不几招就被山北制服了。 警察从四面围了上来,很快就控制住了局面,然后,又四处散开,追逐着逃散的歹徒。 小月抱着王楚瑜从楼上跑下来,浑身都是血,搞不清到底是谁的血,口里大声喊道:“王楚瑜,你要坚持住,你不能死啊!” 第一百二十二章 自首 救护车看到警方控制住局面后,缓缓地开到了门口,准备抢救伤员。看见浑身是血的小月抱着一个人冲下来,两个护士连忙抬下担架,将王楚瑜放在上面,推进救护车,救护车一路鸣着警笛,高速冲向医院。 小月坐在门口,听着手术室“滴滴”的仪器声,一时间,一种无力感袭上心头,她感到,那么多的争斗、算计,为了名,为了利,争来斗去,又算的了什么?在生死面前,一切都变得无足轻重了。自从王楚瑜跑到工艺品厂,小月还有利用王楚瑜打击刘一帆的想法,到现在,她只剩下想让这个多灾多难的姑娘,能好好活下去的想法了。 “滴答”,手术室门前的信号灯终于闪了一下,小月站了起来,期盼的望着大门。门内走出一位穿白大褂的医生,小月迎上前,焦急地问:“医生,王楚瑜怎么样?” 医生摘下口罩,回答说:“抢救还算及时,没有生命危险了。现在失血过多,再加上长期焦虑,情绪很不稳定,需要静养。” 这里正说这话,一个中年妇女急匆匆跑来,边跑边喊:“楚瑜,王楚瑜,你在哪里?” “在这。”小月上前搀扶住这个女人,只见她头发蓬乱,两鬓已经有了些许白发。 小月把她带到医生面前,医生叮嘱道:“你是王楚瑜的妈妈?病人现在状态很差,希望你不要过于激动,让病人好好休息。” 说完,医生带着妇人走进了手术室。 小月一看,再没有自己什么事,悄悄转身离开了医院。 昨晚,安济县城大街小巷响了一晚上的警笛,到了天亮,各个路口还停着警车,有警察在盘查往来的行人和车辆,昨晚在工艺品厂闹事的人员大部分被抓获,但是主犯刘一帆在逃,阻扰南城派出所出警的小七他们一伙,也大部分在逃。当晚失踪的王传祥医生也在刘一帆别墅的地下室找到。 刘一帆仗着对地形的熟悉逃出了安济县城,来到了省城,找到了叔叔省电视台的副总编辑王建雄。王建雄询问了情况,刘一帆把昨天发生的事情,大致告诉了王建雄。 “你也真是胆大包天,胡作非为!我工作忙,回到安济的时候不多,没想到,你竟然闹出这么大的乱子来!” 刘一帆在茶几上烟盒里抽出一根香烟,掏出打火机点上,闷着头,自顾自抽着。 刘建雄皱皱眉头,接着说:“你爹已经被隔离审查了,我去找齐书记问问情况,看样子很不乐观,现在,你又犯事,好端端的一个家,都叫你们给毁了!” 刘一帆抬起头来:“二叔,您在省城,交际广泛,就不能给我们想想办法吗?” 刘建雄非常生气:“你们都这样,事先为什么不跟我通气?发生了事情,你们才想到找我,我是来给你们擦屁股的吗?” 刘建雄也从烟盒里掏出一根烟,摸摸口袋,发现没有打火机,才想到自己戒烟已经很久了。刘一帆弓着身子替叔叔点上,刘建雄深深的吸了一口,吐出烟圈,定了定神,慎重地说:“帆儿,你还是自首吧!” “什么?叔,你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吗?”刘一帆吃惊地站起来。 “坐下!”刘建雄生气地说,“你有办法,还会找我!” 刘一帆呆呆望着叔叔,顺从的坐下来。 刘建雄语气变得和缓:“小帆啊,你仔细想想,你这一跑,手下的还不什么脏水都往你头上泼?那你后半辈子不只有亡命天涯了?” “他敢!”刘一帆一下子从沙发上弹起来。 刘建雄摆摆手:“光靠逞强斗狠成的什么大事!你就不想想,都亡命天涯了,没钱没势的,你拿什么威胁别人?凡事多动脑子想想。” 刘建雄点中了刘一帆的痛穴,他颓然地坐下来。 “从你刚才说的情况看,这次你是逃不过牢狱之灾,拘禁罪了,聚众闹事罪,这是逃不过的。你从王家弄来的财产,怕也是保不住了!”刘建雄语气和缓地说。 “那您还让我投案自首?” “你也不想想,你爹已经关起来了,你再一逃走,刘家这么大的家业,谁来管?不都被人瓜分了吗?我请了一个律师,省城非常有名,准备替你爹打官司的。你这个案子,操作得好,应该判的不会太重,因为拘禁的是自己的老婆;老婆跑了,自己带人去要人,别人不给,这才发生冲突。如果法院接受这个观点,你顶多判个三五年——” “叔,这还少哇!” 刘建雄恼了:“你这个人,就得在牢房关几年,磨磨自己的性子,不然,还不知道你会惹出什么乱子来!” “好好好,我认了!我这就安排一下,免得我进去了,我的财产被那帮小子给瓜分了。然后,我就去投案自首。叔叔,一定要判轻点啊,这牢房里,没吃没喝还没女人,活着还有个什么劲!” 刘建雄一巴掌打在刘一帆头上:“你以为你是去度假?进去前,千万不要惹事,安排好了,就赶紧去投案,我带着律师来看你。” 刘一帆潜回安济,找到了自己的司机:“铁头,我刘一帆对你怎样?” 铁头是“十兄弟”的老二,偏偏这个老二没有了“老二”,他武艺不错,悍不畏死,打架总是冲在最前方。在一次械斗中,碰到一个硬茬,被对方一脚给废了。兄弟们平时爱拿这个事开玩笑,“铁上头不铁下头”,被铁头揍过几次,再也没人敢当面说这话了。 刘一帆在这个人身上,是下了血本的。一个是这个人是为了自己打架受伤的,在他身上花钱,能收买人心。另一个是,这个人头脑简单,孔武有力,指使得动,使唤得着。所以常常把他带在身边作为自己的贴身保镖兼司机。 铁头父母死的早,都是刘一帆花钱安葬的,丧事很是排场,给足了铁头的面子。刘一帆还把铁头弟弟的小儿子过继到铁头名下,每年以公司的名义支付抚养费。铁头是个孝子,所以,就死心塌地跟着刘一帆了。 “老大,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你一句话!” 第一百二十三章 迈正步 刘家这次算是栽了,一家三口都关进了大牢。 刘建英以受贿罪、滥用职权罪、巨额资金来源不明罪,判处有期徒刑六年,罚金一千万。刘一帆以非法拘禁罪、聚众闹事危害公共安全罪判处有期徒刑五年,因为有自首情节,减刑一年,决定执行刑期四年,罚款一百万。刘一帆的母亲赵菊花因为知情不报,犯包庇罪,判处有期徒刑一年,缓刑一年。 在监狱里,刘一帆还面临着一场重要的官司——离婚官司。 一个又一个官司,把刘一帆搞得焦头烂额,又是心疼肉疼。吃下去的这么一大块肥肉,居然被老鹰给叼走了。呆在监狱里,过惯了锦衣玉食、花天酒地生活的刘一帆,成天粗茶淡饭,还要强制性劳动改造,每天都恨的牙痒,成天盘算着,出去后如何复仇。 刘建英也郁闷不已,他认为,这都是齐尚节为了未过门的儿媳挟私报复,自己为难他的儿媳,他就利用自己手中的职权,打击报复自己。刘建英心想,我就不信你真的是廉洁奉公一点错处都没有?只要是让上面调查,他就不信,他齐尚节齐书记,真的能置身事外?如今,谁跟钱有仇? 于是,刘建英在监狱里,写了一封检举信,通过狱警,呈送到郑中市纪委,检举揭发齐尚节滥用职权,以权谋私,在芙蓉楼拆迁,家具厂收购等环节,帮助儿媳,牟取不当利益,侵吞他人和国家集体的财产,帮助儿媳经营,通过儿媳转移不当所得。 恰逢国家正在打击低价变卖国家和集体财产的不法行为,上级机关对此类案件极为重视,很快就立案调查,齐尚节被暂时停止职务,接受组织调查。 齐天成怒气冲冲跑回了安济,父亲正在家里写情况说明,一见到儿子,就知道他妈妈打电话给他了。 “看看,这像是个贪官的家吗?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成天骑着一辆破永久。这领导心里面到底是怎么想的啊?一张八分钱的邮票,就让一个党的好干部,蒙受这样的不白之冤,都是什么世道!” 父亲齐尚节连忙拦着小天:“来来,本来就天热,你这一发火,不就更热了?这一路奔波,喝口水,歇一会。” 母亲提着菜篮从外面进来,一见到小天,泪水哗哗地流下来:“小天,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要受这样的折磨?” “阿珍,你干什么?叫你不跟儿子说,你偏要说,多大点事!我告诉过你们,清者自清,组织调查,那也是还我清白的好机会,有什么想不开的?”齐尚节接过儿子的行李,把他拉到桌子旁坐下,“阿珍,儿子回来了,咱们家团圆了,整几个菜,爷俩喝一盅。” 赵汝珍说:“要团圆,那就把小月叫过来吧,我们一家人正好团团圆圆吃顿饭。” 齐尚节说:“不正在调查我向小月利益输送的问题嘛,何必这个时候触这个霉头。” 小天不满地说:“老爸,你一生一直在迈正步,可是不还是被人怀疑?身正不怕影子斜,没做过违法乱纪的事情,就不怕别人嚼舌头。” 齐尚节哈哈大笑:“没办法,这迈正步,那是在部队养成的习惯,改不了啰!好好,迈正步好,我从来就吃得下,睡得着,不像有些人,成天担心组织谈话,有了金钱,没了精神。既然没做亏心事,就不怕半夜鬼敲门。好,就把小月叫过来,咱们一家人,痛痛快快吃顿饭!” 小月拿起电话:“小天,你回来了?” 这是意想之中的事情,齐书记出这么大的事,做子女的怎能不回来看看?尤其是赵婶,委屈的不行,自从在副食品厂下岗,就一直待业在家,几次让齐尚节跟组织说说,给自己安排一个工作,哪怕是看门扫地都行,可是齐尚节就是不答应,说自己就是管别人的,应该做出表率,不然的话,怎么去做别人的工作?这样的干部,怎么可能是贪官? 小天问道:“你那里受到什么影响没有?” “影响不大,就是大额资金进出,要报告给调查组,主要是管制资金汇出,担心我们转移资产。好在我们现在没有大量采购原材料,因此没有大额资金汇出,对我们的经营没有太大的影响。” “让你也受到牵连了!” “小天,你今天怎么见外了?齐伯伯的事情怎么样?要不要我把樊春雨带过来,他可是律师。” “不用,今天就一家人吃过饭,乐呵乐呵,不谈扫兴的话。何况,还没到起诉阶段,用不着律师的。” “好,那我过来再谈。” 多年的父子成兄弟,这话真是一点不假。现在,齐尚节主动给儿子面前摆上一个酒杯。 “小月,喝不喝一杯?” “齐伯伯,我不会喝酒。” “怎么不会,我记得你是能喝几杯的。怎么,今天一家人团聚,你不高兴?” “好,齐伯伯这样说,我就陪着齐伯伯喝几杯!” 今天赵汝珍知道儿子今天到家,所以特地买了几道菜,第一道菜,排骨炖莲藕热气腾腾端上来了。 小月双手端着酒杯,恭恭敬敬站起来:“齐伯伯,首先我敬您一杯。” “坐下坐下,一家人吃饭,就不要这么俗套,随意吃,随意说。” 小天这次回来,明显感到父亲跟原来不一样了,更不像小时候,天天“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不知不觉,两个人相互推杯换盏,酒酣耳热,话多了,小天跟父亲更有亲近感了。 趁着父子两个人聊得正嗨,小月不想打搅他们父子难得的亲近,跑到厨房跟赵汝珍帮忙。 “小月,跑进来干什么?我一会就完,出去吃吧。” “我来跟婶婶学着做两道菜呢。” 正在厨房忙活,只听见客厅电话铃响,齐尚节爽朗的笑声传到厨房。 赵汝珍对小月说:“这一定是你伯伯的战友打来的电话,这么多年,只有跟这些老战友在一起聊天,他才最快乐。” “老黄啊,怎么今天记得给我打电话?啊,是的是的,正在接受组织调查,对对,我们都是一起在部队踢正步的兄弟,怎么会走歪路?谢谢你,相信我这个老兄弟,我也相信组织,会还我一个公道。什么,你开了一家公司?我去能干什么,都这么大一把年纪了。不服老不不行啊。管财务?这个我儿子会,我可不会。管总务?这个还行。正在接受审查呢,等组织下结论再说。开我这么高的工资?满意满意,怎么不满意,儿子在s市,正愁没钱买房子!好好,说定了,到时候,我还是去当黄老兄手下的兵!好,好,再见!” 第一百二十四章 任务 “爸,你这是要辞职吗?”小天今天多喝了几杯酒,脸色有些潮红。 齐尚节回到桌边,端起一杯酒,仰头倒进嘴里:“小天,你不是要到商海里闯一闯吗?我这是——老子给儿子让道,我拿我的明天赌你的未来!” 小天一直想开一家商贸公司,在财政局,经常跟一些商界人士打交道,总觉得自己比他们,即便是按照小天最谦虚的说法,那也是不比他们差。可是,一是自己工作时间短,没什么积蓄,母亲下岗,家里只有父亲一个人赚钱养家糊口,也没有多少钱帮助自己。更重要的是,父亲呆在领导岗位,子女不能经商办企业,跨不过这道红线。 小天知道,父亲的这个决定,对他意味着什么,吃了大半辈子的皇粮,到了这个岁数,又要面对一个无法预知的的未来,这种内心的煎熬,这远远超过了当年从部队回到地方。当年,小天就知道,他是多么不适应,更何况…… “爸,我只是想从机关调到企业去,没想过下海。”小天也有些退缩了。 “你个小鬼头,跟老爸都不说真话,你真以为老爸不了解你?”齐尚节拿起酒壶,给小天斟满酒,“来,小天,你爸、你妈,我们的将来就交给你了,你好好干!” 小天端起酒杯,觉得很沉重,母亲是集体企业,已经下岗了,父亲为了不给自己挡道,将来就没有退休金了。原来一门心思想出去闯一闯的小天,这时候也有些犹豫了。 赵汝珍和小月把最后几道菜端上来了。 “老齐,刚才老黄几句话,就把你心说动了?” “我早就有这个想法了。”齐尚节端起酒杯浅浅抿了一口。 “那我们的将来怎么办?”赵汝珍焦急地说,她一个做妈妈的,当然知道儿子的心思,虽然她也是极力反对,做父母的,都希望儿子有一个稳定的工作。 小天望了望小月,痞痞地坏笑道:“别,你们别给我压力。我估计,你们靠儿子肯定是没戏,将来就靠媳妇吧!” 小月一看小天这表情,早就知道小天没好话,却不知道是这句。齐尚节和赵汝珍转过脸,都望着小月,小月顿时脸羞得通红。 小天送小月出门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放,初夏夜晚,满天星光,晚风带着一丝清凉,拂过有些发烫的面颊,小天拥着小月的肩膀,旁若无人地穿行在人潮中。 “你要做生意,倒真是那块料。” “所以我想试试。” “齐伯伯和赵婶好像都有顾虑呢。” “那是自然,我也有压力呢。” “我准备在s市设一个销售点,现在我的资金调出有问题,还不能实施,你先在s市帮我做一些前期调查,包括选址、商铺设计和管理,给我做一个规划。” “保证完成任务!”小天转过身来,嬉皮笑脸地说,“有佣金么?” “你不是不要我的钱么?” “这不一样,我不白拿你的钱,但是,我给你做事,你付给我工资,这是天经地义的,我凭什么不拿?再说,你是大款,而我正缺钱,你说我要不要?” “这样也好,这件事情交给你做,我更放心,我们就那个亲兄弟明算账了。” “不对,是亲夫妻,明算账!” “说正经话呢,你又痞!” “我爸这次被调查,小月,你就不怕?” “怕什么?幸亏你给我们建了完整的台账,我们的资金一笔笔,那是清清楚楚。就像齐伯伯说的,是白的,抹不黑。查来查去,说不定,把齐伯伯查成了一个大清官呢!” “嗯,就是我妈妈就觉得特别委屈。” “这是刘建英在捣鬼,也就是给我们添堵罢了,没什么用。”小月靠在小天肩头,“你要开公司,需不需要我赞助?” “我手上有些股票,这段时间涨得特别好。” “你买股票了?” “你也听说过股票?我们s市,号召所有的公务员支持我市股市的发展,倡议我们买我市股市发行的股票,我也觉得这是件新兴事物,又有政府的支持,应该大有前途,就把我的工资,几乎都投进去了!” “现在涨得这么好,你要变现吗?” “这不是要注册一家公司嘛。哎,你要不要我给你买些股票?” 小月摇摇头:“我总觉得,这东西不靠谱,买一个纸片就能赚钱,这不是天上掉馅饼吗?” “你呀,还是个老土!” “看到你们赚钱,我也有些眼馋。但是我胆小,不懂的东西不敢碰。” 刚才喝了一些酒,都有些燥热。路过一家路边店,小月对老板说:“老板,拿两瓶健力宝。” “好勒!” 两人一人一瓶,边走边喝。 一中校园门口的花坛,栽种着几丛栀子花,细雨中开的正艳,浓浓的香气,让小月闻着特别舒服。雨风拂过,在盛夏中,给人一阵阵清凉。 一中门口拉起了警戒线,门口站着警察。一年一度的高考,总给人一种庄重严肃的气氛。 离考试结束还有半个多小时,大门口陆续聚集了很多家长,在翘首以盼。 小月撑着雨伞,站在大门口,有些焦急,也有些期待。 门口站着的,大多是爷爷奶奶,或者爸爸妈妈,像小月这么年轻的,倒是极为少见。 “姑娘,你这是等谁呀?” 小月有些骄傲地扬扬头:“我等我弟弟!” 高考前连续的几次摸底考试,小艺考的都不错。今天,弟弟走上考场,小月觉得,自己在爹面前的承诺,已经兑现了,小艺已经长得比自己都高出半头,虽然还是显得有些消瘦。 小艺考上大学,一定要带着小艺到父母坟头烧烧纸钱,告诉爹娘,小月完成任务啦! 小月等在大门口,既期待铃声响起,又担心小艺没有做完,越等越是心焦。 终于,考试结束的铃声响了,不一会,陆续有人走出考场,小月伸长脖子,翘首张望,终于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提着一个透明的塑料文件袋,走过来。小月特别留心小艺的表情,他那已经有了淡淡的黑色茸毛的嘴角,露出浅浅的笑意。村上的人说,小艺长得像母亲,可是,小月已经不记得母亲的模样了,她分明觉得,小艺的长相,像极了父亲。 “考的怎么呀?”小月想印证一下自己的猜测。 小艺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喜悦,嘴里却是淡淡的说:“还行,只是第一门呢!” “你不是最担心语文吗?第一门过了,你就好了!” 小月知道小艺考得不错,高兴地抱着小艺,朝他脸上亲了一口。 一旁的女生起哄:“小艺,难怪这么傲娇,不理我们,原来有女朋友了哇!” “说什么呐,这是我姐!”小艺不满地回过头说。 “哟,小艺原来是喜欢姐姐,不喜欢妹妹呀!”这帮女生起哄得更厉害了。 小艺羞红了脸,气的甩开姐姐的手,自顾自往前走。 “姐,你真是的,还这样,我都是大人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衣锦还乡 刘建英的举报,组织正式做出了调查结论,齐尚节在芙蓉楼的搬迁中,没有参与其中。家具厂的收购,都是按照拍卖流程进行的,国家和集体的财产没有流失。虽然罗小月是齐尚节儿子的女友,但在罗小月的经营中,齐尚节没有利益输送,没有帮助她的企业获得不当利益。刘建英的举报,完全没有事实依据,是纯粹报复性的举报。齐尚节同志没有任何问题,建议立即恢复齐尚节同志的职务。 就在接到组织调查结论的当天,齐尚节向安济县县委以及郑中市地区行署递交了辞职报告。 安济县委书记郑尚邕把齐尚节叫到办公室。 “老齐呀,不要闹情绪嘛,作为党员,应该有气量,这点委屈都受不了吗?” “郑书记,调查我的时候,我都没有闹情绪,现在,组织还给我一个公道,我感激都来不及,哪里还会闹情绪?” “老齐,那你这是——” “郑书记,你知道,我们这个级别,子女是不能经商办企业,我儿子他有个梦想,一直想在商界有所作为。郑书记,这是老子给儿子让路哇!” “唉,可怜天下父母心。你这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到了这把年纪了,也已经到了这个级别,放弃大半辈子的努力,你这是下了多大的决心啊!” “郑书记,说实话,我也是在这次停职反省这段时间,想了很多。我一个军转干部,不太适应地方工作。现在党提出,干部年轻化,知识化,专业化,我觉得,自己应该把位子让出来,留给更适合的同志来担任,这也算我老齐为革命作出的最后的贡献吧!” “老齐,你们这些军转干部就是觉悟高,这样吧,我把你的想法报告上去,你等候组织的决定吧。” 小月一大早就起来,开着双排座到街上采购,等她回到工艺品厂的楼下,小艺还没起来。小月鸣着喇叭,小艺探出头来:“姐,我穿什么衣服?” “就那件t恤吧!” “姐,都退色了!” “这是回乡下,怕啥?” “我不是考上大学了嘛!” “行,姐答应你,回来就给你买衣服!” “可是,我现在穿什么呀?” “小艺,你早也不说,现在都到了这个时候,我哪里来得及给你买衣服?就不能将就点吗?” 小艺嘟噜着:“你也不给钱我。” “我不是才给你二十块吗?” “上次请同学上网吧,一晚上,就花光了!” “你怎么变得这么能花钱了?” “谁让我姐姐是大款呢!” “得了,姐的钱是姐的,有本事你自己挣钱去!”小月对着楼上喊,“快下来,下楼时,把你二水兄弟喊一声,我们一起走。” 小月开着车,两个兄弟坐在后排。 “小艺哥,你考上大学了,我没啥送你,这是我的作品,你看看,喜欢吗?” “什么玩意,一个破木头雕的。”小艺把这个木雕扔在座位上。 二水连忙捡起来:“哎呀,这个我雕刻了三天,准备那这件作品参展呢,师父还夸我,说很不错呢。你知道,我师父轻易不夸人的。” “不也就是个木匠嘛!” “可不是呢,我师父随便雕刻一件东西,拿出去,就是一千美金呢!” “你就吹吧!” 小月在前面听不下去了:“你二水弟弟可不是吹牛,现在你弟弟的一件作品,好的,也能买到一百多呢!” “你们就拿着这破乱蒙人呗!”小艺撇撇嘴,一脸不屑。 “你不喜欢,这个送你,怎么样?” “咿呀,任天堂!哪来的?” “我师父广州给我买的。”二水有些心疼,也有些后悔。 “好兄弟,谢谢你啊!”说着,小艺就玩起来,再也不理二水了。 车子开到横山乡,前面就没法走了,小月把车子停到乡政府的院子里,跟看门的老大爷打了个招呼,就在后面车厢里提着各种东西,有的是上坟用的物事,有的是带给二叔二婶还有乡亲们的礼物,有的是小刚要小月带过来的书籍、纸张、笔墨,还有各种植物花卉的种子……各种大包小包,手里都拿不了。 “小艺,帮我们拿一点!” “叫你别买,你偏要买!我手没空,你们拿吧!”小艺捧着游戏机,一刻不离。 “小艺,你——” 二水连忙拦着小月,把车厢里剩下的东西都拢到怀里:“姐,拿的了,你看,这不是都拿了嘛!” 今天,是小艺衣锦还乡的日子,小月忍了又忍,终于没有发作。 二水先带着一些东西回去了。小月、小艺一起给父母上坟。走到坟头,小艺双手还抱着一个游戏机,小月大喝一声:“小艺!” 小艺吓了一大跳,怔怔的望着小月。 “你好长时间都没见着爹娘了,这就是你想让爹娘见到的样子?” 小艺嘀咕着:“我不是考上大学了吗?我们罗店,到现在,还就我一个考上大学了!” 小月闷了半天,让自己平静下来:“好,小艺为爹娘增了光,来,在爹娘坟前上三炷香,给爹娘烧两张纸。” 小月给爹娘坟头摆上瓜果菜蔬,倒了杯酒,拉着小艺跪在坟头:“爹,娘,小月总算是把小艺拉扯大了,没有让你们失望。小艺也考上大学了,你们终于能安心的闭上眼睛了!” 小月一边说,一边想起当年的一幅幅画面,抱着小艺守在灵前,顶着烈日四处叫卖冰棒,大雪纷飞到处捡垃圾…… 这一路走过来,多么不易呀!小月跪在父母的坟头,就像是在亲人身边,有一种强烈的倾诉的欲望,说着说着,禁不住嚎啕大哭。 小艺听着姐姐的倾诉,也想起小时候饥寒交迫,想起被人欺负所受的委屈,也哭起来,到最后,姐弟两个在坟头抱着,一起泪流满面。 第一百二十六章 话桑麻 二水是父母搬到这里来之后,第一次来到鸡窝洼。一下了庙岗小学,看到四面山坡绿树环绕,全然不似当初光秃秃的样子,在这盛夏的酷热中,穿行在林间,能感受到山间的清凉舒适。下了一道山梁,鸡窝洼完全变了模样,变得连二水都不认识了。北坡种的是果树,南坡种的是茶树,整整齐齐的。这些果树大都已经挂果了,一个个果实在树叶间若隐如现。 一片竹林的后面,就是二水熟悉的芙蓉楼了,穿过竹林,芙蓉楼四周都是花圃,种的都是四时花卉,这时候,门口的几株夹竹桃开的正艳。门口一条石阶下去,是一个水塘,周边用条石垒砌,供洗菜、担水、浣衣之用。池塘里,竖起几支荷花,正热闹的开着。 二水看得入了迷,一条大黑狗撒着欢跑过来,围着二水打转。二水放下手里的东西,搂着黑狗的脖子:“小黑,我娘呢?” 小黑对着后面叫唤了两声。二婶穿过竹林,提着从菜园摘了一篮子蔬菜回来了:“二水,你怎么回了?你哥哥姐姐呢?” “他们跟大伯上坟去了。” 二婶好长时间没见着儿子了,疼爱的打量着:“嗯,长高了,长壮了,身上这套衣服显得小了。你姐没给你发工资?怎么不去买件衣服?” “娘,发了,我不是冇得时间嘛。娘,这是我用这个月的工资,给您买了一双鞋。师父说,省工艺品协会有个秋季展,要我准备作品参展,这段时间忙着呢!” “好好,二水有孝心,有出息!莫累着了,注意休息。” 娘俩有说有笑的进了屋。二水把手中的东西放到厅屋,跟在娘的身后进了厨房。 不一会儿,外面一阵喧闹声,二水跑出厨房,只见都是罗店的婆婆婶婶,或提或抱或挑,各种油盐米面,瓜果菜蔬,鸡鸭鱼肉,络绎不绝来到门厅。看到二水,就问:“二水,你也回来了?可把你娘高兴坏了!厨房在哪边?” “婆婆,婶婶,你们这是干嘛?” “小艺不是考上大学嘛,今天回来,我们替他爹娘高兴呢!大伙凑个分子,一起乐呵乐呵。” “厨房这边,婆婆,婶婶,慢点走!” 这些都是在家里忙惯了的,一放下手里的东西,就和二婶一起,在厨房忙活开了。二水也是插不上手,走了出来,远远看见山坡上又是一队人马,扛着桌椅板凳。二水迎上前去,只见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是建国叔,二水忙接过来他肩上的板凳:“建国叔,你也来了?” “二水,你爹叫你读书,你偏不读,你看,你小艺哥多风光!” 二水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建国叔,我哪是那块料!” 后面的张志浩扛着一个桌子,建国空了手,就上来给他帮忙。张志浩得空,就说:“我们二水也不差,听小月说,二水随便鼓捣一个东西,就能卖上上百块呢!” “好好,一技在手,走遍天下也不愁。二水也出息呢,不让你爹妈操心娶媳妇了。”占新五大爷走到跟前,接着话茬说。 一众老少爷们把桌椅板凳,在芙蓉楼摆好,婆婆婶婶在桌子上摆上瓜子花生,拧起茶壶,给他们注满大叶片,老少爷们一边嗑着瓜子,喝着茶水,一边神五神六吹牛聊天。 小月和小艺上坟回来,脸上的泪痕汗水还没有擦干净,一进门,看到芙蓉楼来了这么多人,吃了一惊。 “好了,我们的主角登场了!”建国高兴地叫道。 他之一嗓子,把客厅、厨房一群男男女女都唤了过来。 “小艺,来,让婶婶看看,好长时间冇见着,像个大姑娘家,白白净净,都像是冇照着日头的。” “这是文曲星下凡呢,当然得有些异象。来,婆婆摸摸,带点福星,给我孙子,将来也考大学呢!” 小艺被围在中间,包围着他的,还有说不完的恭维话,小艺又是高兴,又有些羞涩。手脚都冇得地方放。 小月没想到,一村的人,几乎都聚集在了芙蓉楼,她很感动,忙把带回来的糖果饼干罐头之类的,分撒给老人和孩子。 二叔这时也挑着一担桃杏回来,他到了院子,放下箩筐:“来来,刚从山上采下来的,我在大洼洗干净了,大家快来吃吧!” 从婆婆婶婶膝下,窜出一帮小猴子,一只手拿着糖果饼干,一只手伸向箩筐,哄抢起来。 二叔连忙说:“莫急莫急,山上有的是,吃完我再去摘,管饱,管饱!” 小月被占新五大爷、建国叔拉到一旁,难得小月回来一趟,有好多事想跟小月商量。小月问起罗店的情况。 占新说:“好呢,好着呢!猪场现在是志浩负责,今年行情不错。鱼塘我管着呢,你二叔时不时给我搭把手,春上下的鱼苗,已经有一筷子长了。茶果园主要由你二叔承包,来的路上,你也看到了,长势好着呢!” 建国叔说:“鸡场书记交给我在管,一万只鸡苗,成活了八千多,已经不错了,现在天热,下蛋比前几个月少多了,只有两千八,每天。前几天,我跟会计张志浩合计了一下,每户分红大概是两千八。罗店村的医疗积累可能达到五万。当然,这只是一个预计。我们按照最保守的计算的。” 占新说:“有了这笔钱,我们商量了一下,准备搞医疗全免费。因为我们核算了一下,我们一年的各项医疗开支,这些钱大致够了。这次想征求你的意见。” 小月想了想,她到县医院去的时候多,有些公费医疗的,干脆把医院当做自己的家,在那儿住起来,不花钱,就容易产生浪费。 “还是门诊按照医药价格的成本收费,住院按照支出的比例报销。公家人都冇全免费,我们不好开这个头。” 占新五大爷拿起旱烟袋,在鞋板底磕磕烟灰:“是呢,是呢,还是稳妥些。我们刚刚搞,只能借鉴公家的医保政策。能搞成这个样子,我们罗店人够知足了呢。” 第一百二十七章 鸡窝洼的春天 小月埋怨地说:“五大爷,你搞这么大阵仗,这影响多不好哇!” 建国叔忙为占新开解道:“这事你怨不得你五大爷,是大家得信后大家自发组织起来的,我们只是没有反对罢了。” 占新书记又从蓝布袋里掏出一撮烟丝,摁在烟锅里,擦着一根火柴,将烟点燃,滋滋地吸了一口:“小月啊,乡里乡亲,大事小情,相互来往,互相帮衬,这不是很正常嘛。又不是以权谋私。你敬人一尺,人还你一丈。小月为罗店做的事情,大家都看在眼里呢!” “那里要乡亲们花钱呢,这花了多少钱?我出!” 占新用烟杆点点小月:“你呀,还是没熬过岁月。我说的话,你还没有听懂。这哪是钱的事?这是人情、人心!你出这份子钱,算哪门子事情嘛!” 在门口玩耍的几个半大的孩子跑进来:“小月姐姐,山上又下来了好大一堆人!” 小月忙拉着孩子出门看,果然从山坡上下来一队人,从他们肩上扛的、手里抬的来看,一定是剧团的! 小月连忙迎上前去。走在队伍的最前方的,是剧团的黄团长:“小月,你家里这么大喜事,不跟我们说一声,你太不够意思了!” “黄团长,怎敢劳动您的大驾!” “你看,你这就见外了不是。你给剧团帮了那么大忙,我们就不该为你出点力吗?” 小月歉疚地说:“是我不是,没把芙蓉国继续做下去,很对不起剧团的老师们。” 黄团长爽朗地笑道:“你帮我们挨过那段最艰难的时光,我们感谢你都来不及,怎么会怪你呢!我们这次是‘戏剧下乡’,你们管饭就成!我们今天就送给小艺一个专场——《牡丹亭》!” 占新书记、建国村长带着人上来了,他们跟黄团长握手,感谢县里剧团给村民带来了好节目,村民欢天喜地,把箱子接过来,抬到芙蓉楼,在剧团的指导下,他们帮忙搭好了舞台。 小月看着剧团的老师们忙碌的身影,一股暖流在心里涌动。这时,身旁有人牵动她的衣袖,回头一看,原来是小刚!小月这时才记起来,回来以后,就一直没有见到小刚了。 “你跑到哪里去了?”小月突然恍然大悟,“剧团是你通知的,是不是?” 小刚狡黠地笑笑,没有作声。 “小刚,你把芙蓉楼拾掇得这么漂亮,花了不少心思吧?” “小月,你忘了,我叫什么来着,莳花老农!” “你还真把自己当成老农了?剧本写的怎么样?我还想先睹为快呢。” 小刚把小月拉到自己的房间,桌子上摆放着一盏油灯,一些笔墨纸砚。小刚抽开抽屉,拿出几本杂志、几张报纸,这些都是小刚发表的文章。 “剧本没有写出来,就这几篇小文章。” 小月随手拿起一张报纸,上面题目是“鸡窝洼的春天”,署名,莳花老农。 “‘阳光在池塘水面上跳跃,清风在柳梢上舞蹈,蜜蜂衔来了香甜,蝴蝶扇动了春光。寂静的鸡窝洼,仿佛一夜之间喧闹起来了!’小刚哥,你写的真好,发表了这么多,都成了大作家了!” 小刚笑笑,说:“唉,这都是娱兴之作,正事没做成一件。今天,我从城里带来了一个人,你猜猜看,我带谁来了?” “是谁?在哪?” “我知道你就猜不着!”小刚从门背后牵出一个人来。 小月一见,悲喜交加:“王莹莹!” “小月姐!”王莹莹扑到小月怀里,“呜呜”地哭起来了。 小刚到底心细,知道两个人见面,肯定有很多话要说,轻轻带上房门,出去了。 “莹莹妹妹,别哭,别哭,你再哭,把姐姐心都哭碎了!”小月也是泪流满面,“快跟姐说说,你是怎么回来的?” “王强哥哥通知我,回来配合警方指证罪犯。” “找到了吗?” “嗯,有个高个子,长得很胖。他们说,这是老五。” “那个老大呢?”小月最关心这个人。 “王强哥哥带我到了监狱,见到了刘一帆,穿着囚服。当时天太黑,他又蒙着脸,说话故意变着声音,我不敢确定。当警察押着他走过我的身旁,我闻到那天熟悉的气味!” “果然是这个家伙!”小月咬牙切齿地说。 “小月姐姐,我怕,我老是做噩梦。我不想上学了,我想回来,我喜欢那个时候在芙蓉楼的日子,小月姐,我该怎么办呀!”王莹莹就像一只惊弓之鸟,抖抖的蜷缩在小月的怀里。 小月抚摸着王莹莹的后背:“莹莹,别怕,有姐姐呢。你不想去,你就别去,你想呆在芙蓉楼,我就让我的二婶照顾你,把你当做亲闺女看。姐姐照顾你,姐姐保护你,一辈子!” “姐姐,姐姐,五大爷叫你!”门外传来小艺的声音。 “好勒,来了!”小月拿出手绢,给王莹莹擦着眼泪,哪知道,着眼泪是越擦越多…… 小月出了门,情绪也带在脸上,一时间没有转换过来,占新见了,大吃一惊:“小月,你这是怎么了?” “五大爷,没事,我就是想着爹娘了!”小月掩饰道。 “啊,是呢,是呢,这时候,你爹娘该是多高兴呀!” 小月擦干眼泪,一看,堂屋挂着一块匾,上面写着“金榜题名”,占新给小艺戴上了大红花,像个新郎官,腼腆的站在门口,等着姐姐,跟他一起,向在座的宾客敬酒。小艺觉得,当初,罗店人都瞧不起他,当年那些同龄人都不跟他玩,今天,他们一个个以仰视的姿态看着自己,有一种扬眉吐气的舒畅感。他端着杯子,跟着姐姐,一个桌子有一个桌子,尤其是遇到罗店当年的小伙伴,看着他们一个个在土里刨食的穷酸样,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喜悦。小月看见小艺脸颊红通通的,以为小艺喝多酒了,小声提醒道:“小艺,少喝点。” 鸡窝洼没有通电,幸好剧团带来了发电机,那么重的机器,也亏得他们走那么远的山路抬过来,天刚刚擦黑,闹台的锣鼓就响起来了,罗店地处偏远,哪里见过县剧团的演出,早早的,都聚集到芙蓉楼,只见门厅里,厢房走廊里,天井中,到处人头攒动,剧团师父也很卖力,一晚上连演了“游园”和“惊梦”两折戏。 小月看着快到转钟了,赶紧给黄团长说,演员们太辛苦,还要赶回城,这才停下来。村民有些舍不得走,还沉浸在杜丽娘和柳梦梅的爱情故事里,站在芙蓉楼没挪窝。 小月赶紧上台:“婆婆婶婶,大爷大叔,你们看,怀里的娃儿都睡着了,晚上山风一扫,别搞得着凉了!剧团的师傅们,都是大老远从城里过来的,翻山越岭,劳累了一天,他们还要拆台,把这些东西搬回家。我们罗店也要将心比心不是?” 黄团长也站在舞台上表态,今后,一定会抽时间,下乡送戏,把后面的两折戏演出给大家看,村民这才满意的搬着板凳回去了。 建国留下十几个小伙子,帮着剧团把舞台拆了,送到横山乡,帮他们装车,在漫天的星光中,依依不舍地送剧团离开横山。那锣鼓管弦之声,还在鸡窝洼回荡…… 第一百二十八章 路 小月是被枝头的鸟雀给唤醒的,睁开眼睛,阳光透过窗棂,照进室内,纤尘在阳光中舞动。王莹莹背对着自己,坐在窗前,梳理着她披肩的长发,微微侧过的头,在阳光下构成一个美丽的剪影。长长的睫毛下,残存着昨夜的泪痕,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看着就让小月心痛。 王莹莹昨晚睡得一直不安神,一直不断的悸动,小月轻轻抚摸着王莹莹的后背,她才慢慢安稳了些。小月摸着摸着,自己也不知不觉睡着了。 小月起身,走到窗前,把莹莹拥到怀里,从她手中接过梳子,帮着莹莹梳理头发,动作轻柔,有一种母性的温柔。 王莹莹身子一颤,回过身来,看是小月,顺势歪倒在小月的怀里:“姐,我老是做噩梦,一闭眼就做,完全不能睡,我该怎么办呀!” 小月心疼地抚摸着她的长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姐,昨天,是我睡得最好的一天。在你怀里,我感到特别踏实。” “行啊,你每天就跟姐睡吧!” “回到芙蓉楼,就像是回到了家,我很开心。” “莹莹,要不,你就在芙蓉楼住上一段日子,姐时常过来陪陪你!”小月搬过王莹莹的脑袋,对着她的脸,认真的说。 王莹莹扑闪着长长的睫毛,想了想,点了点头。 “我让我二婶好好照顾你,其他的事情,你不用操心,我会安排好的。高兴了,就陪陪二婶种种菜,跟小刚养养花,和我二叔一起采摘果实。”小月抱着王莹莹,摇晃着她的身体,就像是妈妈摇着摇篮。 “嗯。”王莹莹回过头,“姐,你总不能这样养我一辈子吧? “傻丫头,怎么不能?你想姐姐把你养着,姐就把你养着,有你姐一口,就饿不着你!” 王莹莹的头,靠在小月温暖的胸膛,呢喃道:“姐,你真好!” 小月带着小艺,到罗店转了一圈。建国叔带着他们,去看了村上的猪场、鱼池、鸡场、茶园、果园、卫生所。 建国一路走,一路介绍村里的发展情况,小月一直不住点头。村里欣欣向荣的景象,让小月十分兴奋,跟建国叔聊得热火朝天。小艺跟在屁股后面,对他们的谈话一直兴致缺缺的样子,从路边扯了一根草茎,衔在嘴里撕扯着。 中午,村委会的干部,聚在芙蓉楼一起开会,讨论村里的发展情况,占新书记特意邀请小月参加了会议。会议的中心议题,就是一个字——路。 从横山乡到罗店,有三公里山路,横亘的横山,挡住了交通,只有一条机耕路蜿蜒在山间。现在,山里的各种东西运不出去,原来,卖粮就是一个老大难;现在马上面临的,就是苹果运输的问题。外面的东西运不进来,比方说,现在,很多人家,手头有了几个钱,想翻建房屋,这砖石、水泥、钢筋,就全靠肩挑背扛。尤其是下雨下雪,就几乎是断了出山的路。 如果向西绕行,翻过马鞍山,经过长畈村,到三叉港,要多出二十多里地,还需架两座桥,所花费的资金更多。 罗建国到安济县交通局,争取政府的支持。县里正好也有一个乡村公路的发展计划,县里的公路,如今只是通到了横山乡,沿着横山东麓通向梧岭。横山西北的几个村子都被大山隔断,其他的几个村子,还能绕行,唯独罗店,被山水夹在其中。这里的交通问题,一直折磨着罗店人。 县上财政也很困难,交通局同意将乡村公路修到横山的山顶,希望上山的路,由罗店自己解决。交通局派了工程人员,测绘了一个多月,规划了一条“之”字形的线路,估算了造价,这条进山的道路,需要二十万,由县财政拨款解决。而出山的,涉及到要建一座倒水桥,原来的石桥,因为太窄,承重能力不够,计划在它的下方重新修建一座桥梁,所以这段路造价较高,需要四十万。 现在的这条机耕路,还是罗占新带着罗店村民,在七十年代修建的,好歹勉强能通行手扶拖拉机。就是这条路,也耗费了罗店近十年的光景。 这个会讨论的,就是这笔资金的来源。 村里的会计张志浩介绍了罗店的家底,每年现在猪场、鸡场,再加上鱼池,这些村上的股份分红将近十万元,果园去年结的头茬果,产量不高。今年长势喜人,大概有二十万斤苹果。春上采了第一批新茶,由于没有加工条件,卖给县茶厂,收入是三万元。秋茶收益要低些,大概两万。村里所有的积累,大概有十七八万。这些钱,有笔钱,是必须预留的,村里卫生所的药品购置和大病报销,预计需要五万。也就是说,把其他的支出全部停下,全部用于道路建设,今年村里能调动的资金,大约也只有十二万。 会计罗安点点头:“还有二十八万的缺口哇!” 罗建国说:“大不了,我和老书记一样,再花上十年光景,这条路也要打通!” “等不到啰,我老了,再花上十年,我就可能看不到通车了!”占新书记用烟锅敲敲桌子,“我算了算,这四十万,有好多是人工费,我捉摸,我们山里人,不怕吃苦,无非是开山凿路,我们买一些雷管炸药,组织人手自己做。我跟县上的人说说,他们告诉我,这大概有个七八万。” 小月说:“那行,剩下的二十万,我出!” 占新连忙晃晃旱烟杆:“小月,不是那个意思。我们叫你来,不是问你要钱的。你给我们村帮助已经不小了。你只是给我们出出主意就成!” 小月笑笑:“五大爷,小月不是也得回来?路好走了,小月回来,也方便不是?” 罗建国说:“我们村里有收入呢,路修通了,我们村集体的收入只会更高。要不这样,这笔钱,我们村上,就当是借罗小月的,我们分期还清,大家觉得怎么样?” “好呢,好呢。”大家都附和道。 “好,有了这笔钱,秋粮收上来,我们就可以开工,争取明年开春,小月就可以开着车回来了!”罗建国说。 “咚咚咚”一阵楼梯响,二婶来到二楼客厅:“你们肚子是不是也在开会了?半日中时(午饭时间过去了很久),你们还不下来吃饭,你们不饿,我们可是饿了啊!” 建国说:“嫂子,都弄了啥好吃的?” “有啥吃啥,还不是昨天剩菜剩饭!”二婶解开身上的围裙。 罗建国开玩笑说:“好哇,二嫂这是把我们的肚子当垃圾桶了!” 二婶拿着围裙就抽打建国:“你爱吃不吃。你说说,你们一开会,就在我家蹭吃蹭喝,我还没有找你报销呢!” 建国一边躲着,一边说:“谁让二嫂这么好的厨艺!” 众人嘻嘻哈哈下来,来到一楼堂屋,饭菜已经摆在桌子上了。大家按照老少尊卑坐下,二叔给大家斟酒。占新书记首先站起来,端起杯子:“小月,我敬你一杯!” “五大爷,使不得!”小月忙起身拦住。 “要得,要得。要不是你,我们这条路,不知要到什么时候啊!” 小艺一听这话就变了脸色,拿着筷子指着占新书记,大声说:“我就知道,你们在楼上嘀嘀咕咕,准没什么好事!” “小艺,要懂礼貌,不要拿着筷子,指着老人说话!”小月厉声说道。 “我就要说,你们欺负我姐老实,三天两头找我姐要钱。我姐是你们存钱罐啊,你们还有脸没脸?” 小月一巴掌打在小艺脸上:“你胡说什么呀!五大爷哪里问我要钱来着?这是村上借的钱呢!” 小艺捂着脸哭起来:“你给他们钱还少吗?你到底跟他们亲,还是跟我亲?我可是你亲弟弟呀!我问你要一个钱,你还问东问西,可是,你给他们,一给就是几十万!你以为我不知道哇!” “姐是缺了你吃的,还是缺了你喝的?你要我把钱都给你,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小月插着腰,指着小艺,“这钱都是我赚来的,我要怎么花那是我的事。你要花,你不会自己赚去?” 小艺指着小月的鼻子:“好,罗小月,我再也不认你这个姐,我再也不要你一分钱!” 小艺扔下筷子,就冲出门外,跟正在端菜进来的二婶撞了一个满怀,盘子“咣当”掉到地上。 “哎呀,这是急什么呀!小艺,小艺,你这是怎么啦?” 二水从桌子上下来,就往外走:“姐,我去追!” 小月一把拉住二水,气嘟嘟地说:“由他去!” 桌上的人都是一脸的尴尬,望着小月,没有作声。 “莫管他,吃饭!”小月往嘴里扒拉着饭粒,和着泪水往肚子里咽。 第一百二十九章 魏约 魏约进驻s市,在s市设立芙蓉楼家居、工艺品营销中心。 魏约这才知道,小月为什么那么对她了。小月是想魏约用最短的时间,掌握家具厂和工艺品厂的业务,以便魏约能尽快独立开展工作。不愿意魏约到戏剧学校学习,是小月舍不得放魏约走,是想交给她重任。 “姐,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我,你放心?”魏约调皮地笑着问。 小月伸出食指,刮了一下魏约的鼻子:“是不放心。要不,姐换个人去?” “别价呀,就我吧。我会让你刮目相看的!” “你呀,越是说这话,我就越是不放心。你就是胆子太大!外面遇事谨慎点,不要想着一鸣惊人,还是好好扎稳脚跟,一步步来。开始起步,不怕慢,只怕错。只要不出大错,总能守得日出见青天的时候。”小月叮嘱道。 “姐,放心吧!你不相信魏约,难道还不相信小天哥?他可是姐的师傅呢!有他带着,保管没错!” “别提他,你跟小天一个德行,就是胆儿贼大!” “听说小天哥诨名叫猴子,我也属猴,我就是只小猴子,我们两只猴一起,去大闹南海去!”魏约挥舞着拳头,脸上肆无忌惮的洋溢着兴奋。 “你就等着如来佛把你们两只猴压在五指山下吧,到时候,可没有谁能够救你们!” “姐呀,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哇。”魏约摇摆着小月的手,故意撒娇。 小月背过脸,假装不理她。 “行行,你狠心不救魏约,难道你忍心不救小天哥?” “我就不救,你们去死吧!”小月故意板着脸说,可是话刚说完,“噗嗤”一声笑了。 魏约先去打前站,小月还是很放心的。一是因为有小天在那里,他已经在s市生活了一年多,对那里比较了解了;二是芙蓉楼已经在上海建立了一个营销中心,现在已经粗具规模。有了一个现成的模板,工作就有头绪。 送走了魏约,小月转头就忙别的事了。 这次,小艺跟小月闹得很僵。小艺赌气,真的没要小月一分钱,他填报了一所师范院校,把小月压在枕头底下的一千块钱,一分没动,放在书桌上,拧着包,上火车走了。 照理来说,小艺这么高的分数,家里也不是交不起学费,没有必要去读师范。小月知道这是小艺在赌气,师范不用交学费,每个月还有生活费,看来,小艺这是想跟自己耗下去了! 那么难的日子都过来了,现在日子一天天好起来了,姐弟俩反而凭空生出这么深的隔阂。小月本想扭扭小艺的性子,没承想,小艺这次这么倔。 更可气的是,街坊邻里议论纷纷,说小月对外人舍得,可是,对自己的亲弟弟却是非常扼苦(小气)。女人天生胳臂肘往外拐,看来女人命中注定是别人家的人啊! 小月真是不知道如何分辩,她也想让步,毕竟,小艺是自己的亲弟弟,父亲临终前把他托付给自己,一起在最艰难的日子里相依为命。现在,居然连自己的前程都搭进去,来跟自己置气。小月想想都觉得心酸。 可是,她想起了廖晓娟兄妹两人在廖老师亡灵前,撕破脸面争抢钱财的场面,她真的不希望小艺成为这样的人! 僵着就僵着吧,就让小艺自己好好想想。当年自己十岁,都趟出一条路来,何况小艺快十八岁了呢。读师范,也不见得就不好,总比让小艺成为一个极端自私自利的人要好。 夏荷建议小月,每个月邮寄一百块给小艺,缓和一下姐弟的关系。小月照着这么去做了。可连续几个月,汇款单都盖上“查无此人”的蓝色戳子,给退回来了。 小月每次接到这个单子,都躲在房间疼哭一场。她努力不去想小艺的事情,虽然,这件事总不时冒出头来,折磨得小月无所适从。 魏约在s市购置了一个门店,是在市政规划的家居建材一条街,这里还在开发建设中。魏约和小天把门店粉刷了,身上沾满了石灰油漆。两个人一个人拿着一瓶矿泉水,一边走,一边喝着。 “魏约,魏大经理,你这是把我当小工用呢!”小天抱怨道,顺手擦擦脸上的汗珠。 “对不起,对不起。委屈了我们齐大老板!”魏约仰头灌下一口水,回过头来,看见小天的脸上的一道白色印痕,指着小天的脸,哈哈大笑。 小天不明所以,摸摸自己的脸,结果越摸越白,一半白脸,一半黑脸。魏约笑声收不住,一直笑弯了腰。 小天这才看看自己的手,原来问题出在这儿:“叫你笑,叫你笑!” 小天把手上的白灰往魏约脸上糊去,魏约躲闪不及,给涂了一个大花脸。 小天扔掉喝光了的矿泉水瓶,站在旁边拍着手大笑:“好了,好了,现在魏约上台演包公,不用再化妆了!” 魏约摆开架势,在大街上,亮了一嗓子:“包龙头打道回开封府——” “好!”小天大叫一声,“这老生唱腔,刚劲沧桑,很有味道。魏约,你不唱戏,真是太糟蹋了!” “我这不在唱吗?今天,我就以大街作为舞台,身后高楼为布景,唱一曲大戏——《捉放曹》!” 魏约一边走着台步,一边演唱,全然不顾街道上一道道目光。小天每每到了精彩的地方,不失时机喝一声好,他毕竟与芙蓉楼打交道这么多年,对戏剧也颇为了解,这声好往往也叫到恰到好处。两个衣着零乱的男女,一路旁若无人地唱着、叫着,穿行在s市大街的人潮人海中…… 第一百三十章 姐弟 小月和小艺似乎是在玩瞪眼的游戏,看谁最先眨眼。当然,最先眨眼的,还是小月。当第三张汇款单寄回来后,小月忍不住跑到小艺的学校找他去了。 找到了小艺的寝室,同学们都已经吃完饭回到了寝室,有的坐着,有的躺着,在说着什么,只是不见小艺,问寝室的同学,才知道小艺每天在食堂勤工俭学。 小月又是高兴,又是心疼。匆匆赶到食堂,来到后厨,一个偌大的水槽,旁边站着很多人。小月一眼就认出了小艺,他一边洗着碗盘,一边跟身边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有说有笑。 小月走到身边,也不说话,撸起袖子,就开始洗碗。小艺一见是姐姐,先是一愣,接着脸色一沉,后退一步,让出自己的位子,他胸脯剧烈的起伏着,站了好一会,然后对女同学说:“小倩,今天有人给我替工,我先走了!” 小艺把手在身上擦了擦,扭头就走出后厨。 “小艺,小艺!”小月喊道。 “小艺,小艺!”小倩也喊道。 小艺顿了顿,终究头也没回,扬长而去。 小月抽抽鼻子,把已经快要涌出的眼泪给堵回去,强压住自己的情绪,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回到池子边,一边洗碗,一边问身边的小倩:“你跟小艺是同学?” “是啊,我们都是物理系的,今年刚考进来的。你是——” “我是小艺的姐姐。” “小艺说他是孤儿,家里没有亲人啊!” “是啊,我们的父母死的早,家里就我们姐弟俩。” “小艺申请了贫困补助金,还在学校勤工俭学,每天就是这样,可是功课样样在我们前面。我们同学很佩服他呢!” “小倩,那你为啥也勤工俭学呢?” “帮助小艺啊。我们班组织了一个帮扶小组,有十个,每天轮流派一个同学和小艺一道勤工俭学,所得的收入,都用来帮助小艺。” “我每月不是给小艺邮寄一百块吗?” “啊,这个事啊,我知道。小艺告诉我们说,这是社会好心人资助。他说,他已经长大了,他要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我们听了,很佩服他呢!” 小月心里暗暗地咬牙切齿的说:“这个死小艺,开始学会骗人了!” 小月下午找到了小艺的辅导员胡老师,把家里情况给胡老师作了解释,退回了学校发放的补助款和同学们勤工俭学帮助小艺的部分,再三向胡老师道歉。 胡老师把小艺叫到办公室,小艺一见到小月坐在办公室,就知道大事不好,马上装扮成乖巧老实的样子。 胡老师严厉批评小艺对学校、老师、同学的欺骗行为,考虑到这是家庭矛盾造成的,只是提出口头批评,希望罗小艺同学能认真地认识自己的错误,好好改正自己的错误。 胡老师说一句,小艺就点一下头。这种态度让胡老师很是满意。 胡老师语重心长地说:“小艺,小月虽说是个姐姐,但是,对你来说,实际上是一个妈妈,你姐姐刚才讲了你的成长经历,我觉得很感动。你们一个家庭,就是姐弟俩,本来相依为命,有什么话不能好好沟通?闹得这么僵,这不是在相互伤害吗?” 小艺朝着胡老师鞠躬:“老师,我错了!”接着,转过身来:“姐姐,对不起!” 小月抱着小艺的头,泪流满面:“小艺,小艺,是姐姐没有照顾好你!” 胡老师把他们送出门外:“好了,好了,你们姐弟和好了,我很高兴。小艺,你是个好孩子,再别做这样的蠢事了,好好做一个诚实的学生!” 小月跟着小艺在校园内走着,小艺在前面低着头,默然无语。小月跟在后面,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他们走到花坛一颗苍劲的古柏下,小艺突然转身,对着小月歇斯底里地大喊:“罗小月,你还是人吗?你不给我钱,我认了。现在,你把我的前程也给毁了!” 罗小月愣在当场,回过神来,对小艺说:“小艺,你这是悬崖勒马。靠蒙骗是成不了事的,往往一个谎言,要靠十个、二十个谎言去圆谎,到时候,你自己就身陷欺骗之中不能自拔。小艺,姐不是害你,姐是在救你!我们现在,哪里还需要别人这样的帮助?你这是为什么呀?” “我生来就是乞丐命,我就喜欢伸手向别人要钱。哪个叫我是在这样的环境长大的呢?每次村上的补助,学校的资助,哪一次都要把自己说的多穷多惨?每一次都是在撕开自己的伤疤。没事,反正我也习惯了,已经没有自尊了,不就是哭穷吗?反正这样就可以要到钱了。”小艺说着说着,任自己的泪水肆意的流着,也不擦拭一下。 小月目瞪口呆望着小艺,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似的。 “我也不给你多话,”小艺把手摊开,伸向小月,“你断了我的财路,现在我也没有经济来源了,你给我钱!” 小月愣了半天,从包里掏出一千块钱,关切地问道:“小艺,够吗?” “暂时就这样吧。”小艺把钱随意地揣在口袋里,嘴里吹着口哨,扭头就走,连头也没回。 这是自己熟悉的小艺吗?小月感觉自己在忙忙碌碌中错过了一些什么,小艺不是一天变成这样的,自己怎么就没有发现?小月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心中充满了懊悔。 望着小艺离开的背影,小月想起了小时候,自己背着冰棒箱子,小艺含着一根冰棒,屁颠屁颠跟在自己的屁股后面,拖着鼻涕,流着口水…… 第一百三十一章 气味 法庭上,刘一帆站在被告席上,他的律师李承谟手中举着一个小瓶。 “公诉人,你的证人说,凭着身体的气味,辨认出我的当事人是强·奸案的主犯。我有几个问题问问证人,可以吗?” 三个法官交换了一下眼神:“李律师,你可以提问证人了。” “好,”李承谟走到证人席前,“王莹莹小姐,这是一个瓶子,里面盛放着一种不明的物质,你嗅嗅看,它是什么味道?” 公诉人站起来:“我反对,我们这是法庭,不是化学课课堂。我们不是来考察通过气味来辨识物体的!” “检察官大人,你的证人不就是通过气味指认我的当事人吗?请稍安勿躁,听我把话说完。”李承谟淡定地说。 “准许继续提问。”主审法官说。 “好,王莹莹小姐,你记住了刚才那一个小瓶里面装的气味吗?” 王莹莹想了想,然后点点头。 李承谟举着手中的小瓶子,瓶子上面贴着一个标签:“各位法官,各位陪审员,大家看,这是一号瓶。” 李承谟接着把手中一号瓶放到法官面前的桌子上,法官示意书记员把这个瓶子收好。 李承谟从身后辩护席桌子上拿出一个塑料篮,里面装着十个小瓶子,每个瓶子上面也贴上了标签。李承谟发问:“这里面盛放着各种气味的物体,王莹莹小姐,你看这些,哪一瓶和一号瓶气味相同。” 王莹莹自认为她的鼻子很灵,辨认气味应该难不倒自己。可是,等到自己拿起这些瓶子时候,这才傻了眼,每一种气味,相互之间都十分接近。王莹莹犹豫了半天,指着其中的一瓶:“大概是这瓶吧。” “请用准确的语言表述。是还是不是。” “是——是这瓶!”王莹莹犹豫了一下,再一次在心里确认了一下,这一瓶应该就是了。 “好,”李承谟律师说,“答案是,这十个瓶子中,没有一个瓶子,与样瓶一号瓶完全相同。” 公诉人提出:“我要检查瓶子。” 李承谟伸手,作出请的姿势。 公诉人仔细检查了两个瓶子的气味,的确十分接近,但也略有不同。 “我反对!” 法官说:“请讲。” “第一,被告律师没有把完全相同的比对物放到其中,误导证人。第二,被告律师将几乎以假乱真的气味,来混淆证人。起诉方认为,这个辩方意见,法庭不应采信。” 法官说:“被告方,你们还有话说吗?” 李承谟颇为自信地站起来:“检方的意见当然有道理,但是,大家注意到没有,这个实验告诉我们,单单凭借气味,是不能确定犯罪嫌疑人的。” 检察官说:“看来,被告是没有认真翻看我们检察院的起诉书。我们从被告体内提取到的液体,检测出有三人的血型,其中就包括被告的a型血。” 检察官向法庭呈上检测报告。 “血型就更不能作为判断的依据了。稍稍具备一些常识的人都知道,我们人类大致分为四种血型,a型血是其中的一种,拥有a型血的人何止千万,怎么能用一种血型来判断犯罪嫌疑人呢?”李承谟脸上露出一丝不屑。 “那么,如果再加上现场发现犯罪嫌疑人的车辙印呢?我们在刘一帆的车库找到了车辙完全相同的车辆。”检察官面对着法官,“这些证据,不是构成了一个完整的证据链吗?” 听到这儿,刚才还若无其事的刘一帆,脸色一下子煞白,当初,还是怨自己一时间精虫上脑,本来没打算把小月往死里得罪的,一下子给她留下了这么多破绽!早知如此,应该听听老爹一句劝告就好了!看来,叔叔请来的大律师,这次也解脱不了自己。如果坐实了这个强~奸案,那么,接下来就是绑架案—— 刘一帆不敢想下去,只怕这样下去,自己能保住一条小命就算不错了,出大牢?这辈子就别想了! 刘一帆垂头丧气了。 法官也举起了锤子,准备结束这次庭审。 “慢!”李承谟向法官举手示意自己要发言。 “被告律师,你还有什么话说?” 李承谟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定了定神,他知道,这是这个案子中,最难为被告开脱的一项证据:“各位法官,各位陪审员,既然已经确定了,我的当事人有一位手下参与了这起案子,那很有可能,他的手下有一帮势力,在设计陷害他们的老板。那么,就有可能是我的当事人的手下,开着车子作案,然后,又把车子开回来,来引开警方的注意。” 检察官说:“注意,被告律师,请不要用假设代替证据。我还想问一句,这次绑架案,谁是受益者?难道陷害他们主子的人,又希望自己的主子获得好处吗?” “这样,不更能让警方去怀疑我的当事人吗?” “那么,是谁?是谁在陷害他们的老板?被告律师提出这样的问题,完全是在转移法庭视线。” “我的当事人也想知道,不过,现在关在监狱里,没办法调查啊。”李承谟暗暗庆幸,终于把话题引向旁枝末节的问题,调转了法庭辩论的方向,他暗地里长吁了一口气。 三个法官相互看了一眼,主审法官宣布:“今天的庭审到此结束,法庭将组织合议庭合议,将择机宣判。” 庭审结束,小月走到王莹莹身边,王莹莹扑到小月的怀里,浑身发抖:“姐姐,是他,是他!刚才他从我身边走过,我又闻到了他的气味!我怕,我怕,我不要呆在这里,我要回去。呜~~” 小月抚摸着王莹莹的后背,把王莹莹抱得紧紧的,她不知道怎么安慰这只受伤的小鸟:“莹莹,好了,好了,我们这就回去。” 第一百三十二章 商人的方式 小月拥着王莹莹往外走,还没有走出法庭,只见过道处站着一个人,正在等待着她。 “小月。” “你是——王楚瑜!” 小月差点认不出来了。这时的王楚瑜,全然不似当初所见到的憔悴虚弱;一身笔挺的职业套装,显得干练、精神,身边还站着两个精悍的保镖,警惕地望着周围。 “楚瑜,你怎么来了?” “我本来想看看刘一帆落魄的样子,让我找到一点快感,这个李承谟,真让我败兴!看来,让我大快人心,还得等一段时间。这著名律师,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不过,也好,这也能让我亲自为自己报仇!”王楚瑜表情平淡安详,但语气里透漏出浓浓杀气。小月感到,王楚瑜对刘一帆的恨意,已经深入到骨子里了。 王楚瑜伸出手来:“小月,谢谢你啊!刘一帆夺走的你那块地,我会还给你的。” 小月笑笑:“不用,我咨询了我的律师,这是绑架胁迫下签订的合同,不是双方真实意思的表达,是属于无效合同。我们公司正在准备起诉。” 王楚瑜皱眉想了想:“我准备拿这作为谢仪,答谢你的救命之恩,看来还需要再找其他的事情来答谢你了。哎,要不这样,你先别忙起诉,等我把他们折腾得无可奈何的时候,你们再捅上一刀,这样,让刘一帆狠狠疼一下,你们也会获得更大的收获。” 小月问:“行,我配合你,你打算怎么报仇?” 王楚瑜自信的笑笑:“商人自有商人的方式,我就是不用刘一帆那种流氓方式,一样能打断刘一帆的脊梁骨!” “好了,说完报仇,就该谈报恩了。”王楚瑜拉着小月的手:“我报仇喜欢用商人的方式,报恩也喜欢用商人的方式。说说,要我怎么样报答你?” 小月说:“不用,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敌人,那么,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了。就当是交了你这个朋友,如何?” “好吧,那就换一个说法,我怎么答谢朋友?” 小月笑笑:“你真要报答我啊?” “你该不会以为我说假话吧?王老虎的女儿,道上的事,门清!那是有仇报仇,有恩报恩!” “好吧,给你一个机会,我家乡罗店有条出山的路,一直困扰世世代代的乡亲。安济交通局预算的是四十万,你手下的工程队实力强大,能不能帮我完成这个工程。” 王楚瑜笑笑,没有说话。她心里在盘算,这倒是一个一箭双雕的好机会,既还小月一个人情,也给自己在安济县将来拓展业务,带来一个良好的口碑。自己本来就打算把刘一帆安济的业务,全盘接受,这会为自己接收工作带来很大的便利。更何况,四十万,花费也不大。 小月连忙补充道:“这个工程,仍然作为郑中王氏集团对安济奉献,作为你们公司形象宣传——” 王楚瑜挥挥手,打断小月的话:“你是担心我不愿意?我是在想啊,我王楚瑜欠下的一个人情,怎么会这么不值钱!好,不就是四十万嘛,我答应你!我会安排人手,尽快开工,把你这个利民工程,做成一个民心工程,样板工程。” “不不,这个工程不是我的,是郑中王氏集团的!”小月连忙解释。 王楚瑜开始了她的复仇行动。 你刘一帆靠的不就是两头吗?拳头和甜头。你有的我也会,我王楚瑜有的,你刘一帆还没有。 王楚瑜频繁地与刘一帆任命的替身刘传刚约会,让这个刘传刚想入非非,以为自己即将人财两得,成为集团名副其实的第一先生。 这招是拉,毕竟他是法定的合资公司的总经理,有很多事情需要他配合。 另外一招是打,将刘一帆亲信死党,寻隙扫地出门。其他的见势不妙,除了几个死硬分子,纷纷改换门庭,投奔王楚瑜。 不几天,安郑集团就由姓刘变成姓王了。 王楚瑜很快摸清了安郑集团的家底,两次罚款,已经掏空了公司流动资金,不得已,集团开始大规模举债。由于最近事故频发,银行不愿意继续贷款,只好高息在社会揽储。 这个时候,王楚瑜开始打离婚官司,她宁可受一些损失,也要把容易变现的资产都弄到自己名下。看似刘一帆在离婚案中,在财产分割方面占了一些便宜,但都是长线资产,在资金方面的压力就更大了。 财产分割后,王楚瑜在郑中成立了改组后的王氏集团;刘一帆在安济的仍然叫做安润集团。 然后,王楚瑜雇佣人员,在社会上大肆宣传,安润即将破产,引得无数蓄户到安润挤兑存款。 开始,安润为了稳定蓄户的情绪,足额兑付本金和利息。但是,随着挤兑的人越来越多,安润被迫关门停止兑付。 这样一来,成千上万的蓄户涌到安润大楼广场,他们打起横幅,上书“讨要血汗钱”,包围了集团总部。开始还只是喊话,见到安润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越发群情激愤,开始冲破集团保安设置的警戒线,像潮水一般涌入公司大楼,围堵公司的所能见到的职员,哄抢办公楼内的财务。 办公楼内没有几个明白人,他们凭着拳头跟着刘一帆打天下,以为天下事,没有拳头不能摆平的。老二带着一帮人,冲出来,想靠武力平息事端,本想杀鸡骇猴,结果打伤了好几个讨要存款的蓄户,引发更大的骚乱。等警察赶到现场,维持秩序,缉拿行凶者,老二只好带着几个手下逃之夭夭。警察拘押了公司几名负责人,扣留了安润公司的全部资产,向蓄户承诺尽量用安润集团的财物兑付蓄户的本金,同时告诫大家,高息揽蓄不受法律保护,要大家小心,不要上当受骗。 刘一帆在牢房里,得知情况终究是晚了一步。他赶紧指示手下,从二线企业抽调资金,如水泥板厂,砖厂,瓦厂。这些厂子,有好多本来就是刘一帆当年巧取豪夺得到的,现在刘一帆关进了监狱,他们正好趁这个机会,摆脱刘一帆的控制,所以找各种借口,一个字——拖! 老二本来就是用来对付这些人的,可是因为打伤蓄户,正被警方通缉,又不能公开露面,把呆在监狱里的刘一帆,烤的外焦里嫩。 王楚瑜打断了刘一帆的脊梁骨,接下来也没有闲着,她开始剪断刘一帆羽翼。 总部停工,这些小厂的水泥板、红砖、布瓦没有了销路。附近,能大量消化这些建筑材料的,也就只有王氏集团一家公司。普通的民居建筑,虽然也需要这些材料,但都属于零敲碎打,数量有限;往外地运,成本又太高。 这些原本依附于刘一帆的厂子,马上就面临要做一道选择题了:要么倒闭,要么投靠王氏集团。对这道选择题,大家的选择当然是不言而喻的。 趁着这时候安润资金紧张,王楚瑜通知小月,这是起诉安润的最好时机,可以起诉了。于是小月一纸诉状,将安润集团告上法庭。 第一百三十三章 收割 安润集团唯一能变现的资产,就是在芙蓉楼原址在建的安润集商贸餐饮休闲娱乐为一体的综合大楼。刘一帆走投无路,想将这幢大楼出售,来换取流动资金,以缓解眼前的资金压力。 王楚瑜这招,打在了刘一帆的七寸上。由于这幢大楼涉及到一起与罗小月的财产纠纷官司,被法院强制处分,暂停对外出售。这真是趁你病,要你命。真是大有王老虎杀伐果断的遗风! 这边小月索要高价;那边的也只有王氏集团有实力接盘,于是拼命压价。两头挤压,小月最终以土地换取了百分之十的股权,而偌大的大楼,这栋即将封顶的建筑,王氏集团仅仅以两千万的价格就拿到手。刘一帆投资了五千多万,结果他变卖资产的钱,除了支付了银行本息和蓄户本金,剩下的钱,大概只能买上一根冰棍,刘一帆一直凉到了心里。现在没有流动资金,在建的几处楼盘,只能烂尾了。刘一帆从昔日亿万富翁,变得一无所有,剩下的,就只有仇恨了! “刘一帆,到会见室去,有人来看你。” 刘一帆靠着墙壁坐着,百无聊赖地嚼着一根草茎,听到管教的呼喊,似乎毫无反应。这些天他手下的喽啰,从外面就没有给他带来过一个好消息,何必再去添堵呢! “刘一帆,听见没?有个女的来看你!” 刘一帆慢吞吞站起来,从监狱几个狱友身上跨过去,走到门口。伸出双手,管教给他带上镣铐,刘一帆跟着管教来到会见室。 隔着铁栅栏,刘一帆吃惊的说:“怎么是你?你来干什么?” 王楚瑜淡淡地笑道:“来看看你啊,你长得帅啊!” 刘一帆艰难地举起手,摸摸自己的脸颊,裂开嘴笑道:“这点我还是蛮自信的,不然,当初又怎么骗得了你?” 刘一帆头发上沾了几根草茎,脸上也有些污垢,身上衣服也显得凌乱;但是,连王楚瑜也觉得,这些掩盖不了刘一帆清秀俊朗的风神,反而这个样子,更能撩拨女孩内心的怜悯之情。 遗憾的是,王楚瑜太了解他的美丽外表下的内心的邪恶了。 王楚瑜云淡风轻地说:“知道不,这个世界,总是报应不爽的,我就是来收债的,顺便呢,还想要从你这儿讨要一点利息。” “臭*~子,你害得老子还不够惨吗?”刘一帆俊俏的脸上,一瞬间变得狰狞。 “惨吗?那就对了。我还在收本呢,利息另算。” “你要干什么?该不只是来看老子的笑话的吧?我蹲了大牢,你高兴了?” “恭喜你,答对了,我就是来看你笑话的,也顺便来找找快感。不过当然也来收取一点本金。” “你要什么?” “你那三处烂尾楼,我王楚瑜要了。” “你这是要赶尽杀绝啊,老子就是烂在地头,也不会便宜你这个*~子!” 王楚瑜也不动怒:“是吗?不想换几个棺材本?” 两个人隔着铁栅栏对视着,王楚瑜玩味的望着刘一帆。 “你他娘的,怎么还不走哇?” “等啊,等你改注意呀!我等得起,过了三年,政府会收回这些闲置的土地,在社会上公开拍卖,到时候,我再买下不迟,到那时,你的棺材本可就没有了!”王楚瑜一脸的轻松,笑嘻嘻的说。 刘一帆腾地站起来,挥手想打到王楚瑜的脸上,一想到自己在囚系之中,而且双手被拷住,没办法击中王楚瑜,只好颓然坐在凳子上,喘着粗气。 王楚瑜好整以暇端坐着,一动不动,笑眯眯望着刘一帆的表演,平静地说道:“刘一帆,你也有今日!” 刘一帆从焦躁中逐渐冷静下来,知道自己即便是出去,也没有资金投入,这几块地,三年不开发,终归要被政府无偿收回,还不如换几个钱,自己出去后,也不至于一无所有。 “好吧,你赢了!王楚瑜,你开个价吧!” “这个态度就对了嘛!一百万!” “放屁,老子可是光拿地就花了五百万,何况我打了地桩,倒了地笼——” “好,看在你确实花了不少钱的份上,那就九十万?” “你他娘的,这是趁火打劫!” “对,你又回答正确,所以,现在是八十万了!” “好好,我认了。”刘一帆叹了一口气,“成交!你把钱达到这个卡上,我就签字。” 刘一帆报了一个卡号。 “谢谢配合。这次就到此为止,如果我还要收一点本金利息,还回来找你的!”王楚瑜把笔帽插好,站起身来,将记事本放到手提包中,带着猫戏老鼠的满足感,准备转身离去。 “老子为什么不白白扔掉,要便宜你这个*~子!” 王楚瑜回过头,轻蔑地说:“知道吗,这叫人穷气短,所以,老娘吃定你了!” 罗小月接到一个的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喂,我是田树青呐,我找方山北方大师。” 这个名字小月觉得哪里听见过,可一时想不起来:“老人家,您是哪里的呀?” “你是罗小月吧?还记得省城的曙光书店吗?那本《中国古代建筑图集》,记起来了?我给过你一张名片的。” 小月终于想起来了,这位就是赵科长说的田老前辈:“田老师,我想起来了,您是省建筑设计院的专家,你找方山北有事吗?” “是这样的,我们省栖云寺这座全国闻名的古刹,因为年久失修,省文物局、省建筑设计院联合修缮这座千年古刹,现在急需这方面的专门人才,听宣传部王副部长介绍,你们的芙蓉楼修缮得相当成功,我也想起当年你给我介绍了一些情况,所以,我想代表专家组,邀请方山北同志参加这项工作。” “可是,田老师,方山北是我们两个厂子的副厂长,是这两个厂的技术负责人,他走了,我们怎么办?”小月有些着急。 “这的确是个难题。但是,小月,我想说,以大局为重吧。听王部长说,你在保护芙蓉楼这件事情上,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可是,你要知道,这栖云寺,可是比芙蓉楼贵重十倍百倍都不止!这老祖宗留下来的宝贝,可不能断送在我们这代人手中,小月,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好,老人家,我们的困难,我们想办法克服,我这就通知方山北,尽量做工作,让他来报道。” “好,我代表栖云寺修复专家小组,感谢罗小月对我们修复工作的大力支持。” 第一百三十四章 送行 “小月,有两件夹克就够了,成天在工地上干活,又不是去做客!”山北埋怨道。 “山北哥,你是专家组成员呢,可不能掉底子。你看,这件怎么样?” 山北有个习惯,他买衣服,首先翻看着衣服上的价格标签,就是现在身家千万了,这个习惯依然没改:“这么贵?还是算了吧!” “你都是大款了,百十来块的衣服,你都嫌贵?山北哥,你这次出门,算我小月的,我买了送你!” 山北从来没就觉得自己是个有钱人,小月要给他买,他不做声,憨厚的笑了笑。 四十来岁的老板娘帮山北试穿着衣服,一边跟他们聊天:“我做生意这么多年,可以说识人无数,可就是看不透你们俩的关系。” 小月笑笑:“那你猜猜看?” 老板娘站起身,仔细打量着两个人,看得山北羞涩地低下头。 老板娘摇摇头:“看不出来,你说吧,情侣又不像情侣,兄妹又不像兄妹。猜不出,猜不出。” 小月笑着说:“你还阅人无数呢,没见我叫他哥啊。” 老板娘也笑了:“你看看,他哪里像是哥哥,在你面前,就像一个听话的小弟弟!” 小月闷着头想了想,也是,这老板娘眼光可真毒。山北跟自己到底算那回事呢! 小月坐在山北的床头,给他清理明天要带走的物品,一边清理,一边提醒东西放的位置:“路上吃的东西,我另外装了一个袋子,箱子里主要是衣服。这外衣放在箱子的里层,现在天气热,暂时用不着。衬衣在中间,免得压坏了,穿出门不伸展。上面是内衣内裤。毛巾放在旁边,哦,对了,还要装一顶帽子,免得着凉了。” 山北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手里拿着那个获奖的作品“无面人”在手里摩挲着,怔怔望着她,一听说要那帽子,他急眼了:“这才什么时候?你还准备到冬天,我都不回来一趟呀!” 小月望着山北,自己也有些奇怪:“也是啊,也不远,坐火车,也就四五个小时的事,我总么就觉着你要出远门似的,要去好久好久。山北哥,你还有什么要放的?” 山北想了想,站起来,从抽屉拿出两本书,一本《中国古代建筑图集》,一本《芥子图谱》。 小月埋怨道:“这么重,你怎么不早说?放在上面,把衣服都压坏了。” 小月把衣服翻开,把书放到里面,整理好箱子,正要关上。 “等一等!”山北把手上的“无面人”看了两眼,然后放到箱子中。等山北抬起头,看到小月正望着自己,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有些不自在。 芙蓉楼公司的大货车,终于开到了s是家具建材市场,运来了第一批货物,魏约打电话通知小天,让他来帮忙布展。看着这些样品,小天生怕搬运工毛毛糙糙碰坏了,只好两个人自己卸车,虽是到了秋季,可是南方的暑天尾巴还没有过去,等完卸车,还要布置店面,整个事情忙完了,两个人都像是从水里捞上来的。 小天两手撑着膝盖,弯着腰,直喘着粗气:“魏约,你再打电话,我说不接就是不接,你这是把我当农民工了!” 魏约也扶着一个红木靠背椅:“我这又是为了谁来着?你爱来不来,我给我们罗总打电话汇报情况就是了。” “好,你狠,你赢了,我怕你了!”小天腾出一只手,指着魏约。 “你这不是为媳妇赚嫁妆钱嘛,有什么好抱怨的!走,小天哥,又累又渴,整点啤酒,我们吹几瓶去!”魏约颇有几分假小子的味道。 两人走出大门,魏约从腰间摸出一串钥匙,钥匙连着一根红绳挂在腰间,绳子长度不够,扯着绳子锁门,露出一段粉嫩雪白的腰肢,看得小天有些心猿意马,只好别过头,看马路对面,路灯隔着树荫,在地上留下一团阴影,一对情侣正在阴影中拥抱热吻。 魏约锁好门,回头看见小天在发呆,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原来是这么回事,魏约在他肩头猛地拍了一掌:“呆鹅,看什么呢,我回去可要告状哦。要不要给点封口费,贿赂贿赂我?” “原来小月是派你来监视我啊,好,回去我找小月算账!” “小天哥,哪里吃去?” “一江天啊!” “你饶了我吧,把我卖了,我也请不起呀!” “你谦虚了不是?我们的魏约,就那么不值钱?” “小天哥,你这真的要卖我啊?” “卖啊,不然今天我一江天的爆炒沙蟹哪里来啊!” 魏约拉长脸,装出一个苦瓜脸:“我就这个样子,让你卖不出价钱来,亏死你!” 小天哈哈大笑:“你就是鬼灵精怪的一个活宝,不知哪个有福气的,将来娶了你,一辈子都不知道什么叫做忧愁!” 魏约调皮地用戏曲的念白的腔调说道:“你娶呀!郎君未娶,妾身未嫁,不是恰逢其时吗?” 话一出口,魏约已经觉得孟浪了,赶紧别过脸去。就这剩下的半边脸,红霞飞落脸颊,有种别样的妩媚,小天都看得呆了! 魏约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转过头来,脸上的尴尬就不见了。背着身子走着,指点着小天唱道:“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暮归的‘老猴’是我同伴,蓝天配朵夕阳在胸膛,缤纷的云彩是晚霞衣裳……” 齐天成也是玩兴大发:“俺齐天大圣孙悟空来也,看,俺这只老猴,怎么抓你这只小猴崽子!” 小天追,魏约跑,寂静的街道,一路洒下魏约银铃般的笑声。 第一百三十五章 斗酒 “老板,来一盘蹄花,一盘农家小炒肉,一盘拍黄瓜。啊。对了,再整一箱啤酒!” 这是螺丝街口一间临街的小馆,天色已晚,城管已经下班,天气湿热,大家都喜欢在外面吃。酒馆就摆了几张桌子到门外招徕客人,其中,已经有一张桌子坐了光膀子客人了。 一个浑身油腻的男人拿着笔在纸张上记着:“小魏姑娘,有没有搞错,一箱?” “是啊!” “一箱可是四十瓶啊,就两个人?” “是啊!哎,老板,你该不会以为我付不起酒钱吧?” 魏约的店铺就在这儿附近,经常到这里吃饭,老板跟魏约很熟络,于是开起了玩笑:“我不是担心酒钱,我是担心你找不到回家的路。” “切,瞧不起人!”魏约用大拇指指尖往上一顶,啤酒“嘭”的一声就开了,然后,用嘴衔着酒瓶,一仰头将酒瓶立起来,也不用手帮忙,“咕噜咕噜”一口气吹了一瓶。 旁边一桌五个光着膀子,坐在路灯底下喝酒,一见有热闹,凑拢过来,喝起彩来,其中一个年轻的后生撮着嘴吹起口哨。 “老板,这招玩的咋样?”魏约得意的说。 老板竖起大拇指:“牛!比男人玩的还溜!” “切,男人就好了不起么?” 旁边一个桌子上一个肌肉男站起来:“姑娘,这句话俺就不爱听了!” 这个男孩子大约二十多岁,浑身的肌肉,都是常年劳作练就的,显得精干,一看就有把子力气。 “你是山东人吧?”小天问道。 “咋知道俺是山东的?” “俺是在山东长大的!”小天学着他们的口音,他父亲当年在山东当兵,自己从小就在山东兵营里长大,对这口音感到很亲切。 “哎呀,老乡啊!俺叫于绍勤,这几个都是俺老乡,俺到南方打工,工厂流水线上太系人了,俺们几个就出来,在建材市场扛活,赚几个钱回去娶媳妇。虽说收入不稳定,但是散当些(自由点)。” 魏约对他们认老乡不感兴趣,挑衅说:“这个小哥,不服啊,那就比呀,比什么?” “打架,那别人会说俺大老爷们欺负一个小姑娘,俺不占这个便宜。既然是喝酒,那咱就比喝酒!” 魏约笑了:“打架,小姑娘也不是你想欺负就能欺负的!” 魏约拿起刚刚喝完的酒瓶,手用力一捏,瓶子就四分五裂了! “咋样?”魏约得意的笑笑。 于绍勤看得目瞪口呆:“姑娘,好俊的功夫啊!” “算了,本小姑娘也不想欺负你这个大老爷们,俺也不占你这个便宜,不打架,就喝酒!来,老乡,把桌子并过来,俺们一块吃!” 于绍勤就要过去,张荣拉着他说:“俺认得他们呢,他们是那边家具城的大老板呢。他们好大的门店,气派着呢!” 于绍勤一听,有些尴尬地说:“俺们大老粗,就不过来了。” 魏约很男人的把桌子拖过来:“哪有那么多穷讲究!来,拼酒!酒桌无大小,谁赢了就是英雄,谁输了谁付账!” “拼就拼,俺喝酒就没怕过谁的,来!”于绍勤豪气顿生。 一男一女,两人斗酒,旁边都有后援团在加油打气,斗到兴头,两人把酒馆的面盆端出来,把啤酒瓶撬开,一瓶一瓶地倒在面盆里,一人一盆啤酒,满满当当,“咕咚咕咚”灌进嘴里,打着酒嗝,圆睁着猩红的眼睛,望着对方,意思是服不服? 魏约见对方还不叫饶,一甩头,将额头一绺遮住眼睛的头发甩开,抓起一瓶:“再来!” 于绍勤一脚踏在板凳上,一梗脖子:“好,痛快,再来!” “好了,好了,你们都是狠人,就算打成平手,不分胜负,如何?”小天赶忙插进他们中间。 于绍勤摇摇晃晃过来:“那,那酒钱谁、谁付?” 魏约说:“你、你认输,我我付账!” 于绍勤一屁股坐在地上,指着魏约说:“你付账,那那还是,还是你输了!” 魏约也坐在地上,指着于绍勤:“我没,没输!不信,再、再比!” “你、你拉我起来,再来!”于绍勤伸手过去。 “哈哈,你起不来了,你输了!”魏约挣扎着想站起来,几经努力,还是没能站起来“我、我也起不来了!” 说完,魏约身子一歪,瘫倒在地上睡着了。 小天皱皱眉头,把账结清,嘱咐张荣他们照顾于绍勤,自己把魏约扛在肩头,走在大街上,周围都是一些异样的眼光,看得小天浑身不自在,好像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小天很想把魏约扔到街头,看你还逞能不逞能! “小天哥,别卖我,我能做很多事,我给你做饭,给你洗衣服,做你的开心果,给你生个大胖小子……”耳边,是魏约梦呓般的声音。 横山砖厂的老十投靠了王楚瑜,他既不愿把刘一帆得罪的太狠,也不愿意无缘无故身上背上几条人命官司,觉得留着刘魁这几个人太麻烦。晚上,故意装作不小心的样子,假装晚上忘了锁门,让几个看守撤岗,留给他们自己逃走的机会。 刘魁是单独关押的。刚刚关进来时,一直寻找机会逃走,老十看管严实,寻觅不到机会。这关押时间一长,连他自己都已经失望了。送早饭的时间过去了许久,却不见有人送饭,刘魁很是生气,去拍打那道厚重的铁门,发现门竟然开了。他小心翼翼试探着走去出,穿过一个窑洞,外面阳光刺得自己睁不开眼,他适应了好一会,才看清周围的景象,他像一只胆怯的老鼠,一直顺着墙角试探着望外走,没有看见看守他的人,胆子慢慢变大了些,一出门,就撒开脚丫跑起来。 刘魁被关进来,就一直没有出去过,完全不知道周围的情况,刚跑出百十米,就与砖厂上工的工人迎面撞上了。刘魁真是死的心都有了,还不容易跑出来,结果正撞在枪口上。他躲闪都来不及,只好停下奔跑的脚步,硬着头皮往前走。 老十带着这些工人上工,似乎对眼前这个擦身而过的大活人视而不见,扭头和旁边的工人说笑,似乎刘魁就是一团透明的空气一般。 刘魁想不明白,这到底是咋回事,从这些人身边过去,也不敢回头,撒开腿就跑,一直跑得快岔气了,才缓下来,躲到一处没有收割的稻田里休息。 老二在砖厂放了眼线,很快就知道了消息,他赶到横山砖厂,十分气愤,将老十狠狠地收拾了一顿,老十看来没有三五个月,是下不了地。 接下来,老二便带着人到处搜寻这五个人,尤其是刘一帆反复关照的,那个知道的最多的刘魁。 刘魁一出来,还不知道刘一帆被关押,自己关了这么久,他一直在想,刘一帆为什么这样对他,难道是刘一帆知道了一些什么?难道自己跟周晓云的事情被刘一帆发现了?可是,又为什么把其他人也关起来了? 刘魁一直想不明白。他对刘一帆是又惧怕又怨恨,自己为刘一帆做了那么多,为什么刘一帆说翻脸就翻脸呢? 他担心刘一帆对自己下手,跑到横山上躲了起来。没想到,正是刘魁的警觉,躲过了老二的追击。 实在饿的不行,刘魁翻过横山,趁着黑夜漫无目的往山的另一边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鸡窝洼。天色黑沉沉的,也不知走了多久,走了多远,实在是又困又饿,一不小心,踩到了一个圆滚滚的东西,给摔了一跤。伸手一摸,原来是一个熟透了掉落在地上的苹果,刘魁大喜,赶紧摸索着摘了一堆,狼吞虎咽吃起来,把肚子塞满了,又脱下上衣,包了一包,摸索着走出果园,几乎是擦着芙蓉楼而过,黑灯瞎火,看不清楚,他只觉得,这房子好大,好熟悉。 院子里,有条狗在狂吠,惊醒了屋子里的人,听见屋子里有个男人喊:“谁呀!” 刘魁惊慌失措,手中苹果洒落一地,他连忙摸起来两个,连上衣都来不及捡起来,撒开腿逃走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文化衫 方山北参加栖云寺的翻修重建工作,对小月影响很大,毕竟,自己的技术上的瓢把子走了,首先要解决的是谁来顶替他的工作的问题。家具厂已经发展了这么多年,培养了一批技术骨干,虽然与方山北还有差距,但解决日常工作上的问题还是不用太担心。工艺品厂起步较晚,由谁来负责,小月颇费思量。 山北临走前,建议由二水负责木雕这一块,由范乐琴负责木版画这一块。二水是自己的堂弟不说,关键是太年轻,担心难以服众;范乐琴呢,自从上次探望丈夫回来,明显的消沉了许多。尤其是最近一段时间。小月很想找范乐琴好好谈谈,可是范乐琴老是躲躲闪闪,不愿意深谈下去。 好在,徐士信因为在监狱里表现良好,提前半年,刑满释放了。小月带着范乐琴和她的两个孩子,一起到监狱接徐士信回家,一路上,范乐琴有说有笑的,情绪不错。不过,他们一家人好不容易团圆,不是谈工作的时候。小月把他们一家接回来后,安顿好了,就把时间和空间都留给这快乐的一家子,离开了。 一大早,小刚回城了,告诉小月,昨晚芙蓉楼闹贼了,虽然只是偷了几个苹果,没什么大的损失,可是王莹莹受了惊吓,情绪特别不稳定。 小月一听,心里十分焦急,拿着车子钥匙就下楼,走到门口,碰到徐士信来找她。 “徐大哥,你有事吗?” 徐士信搓着自己的一双大手,嗫嚅道:“罗总,谢谢你,谢谢你照顾我一家老小。” 小月笑笑道:“我还在庆幸我找到了范大姐这样一个好员工呢!” “她一个妇道人家,又一身都是病的,能做什么?” “徐大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范大姐现在已经是我们厂技术骨干,现在我们的分管技术的厂长走了,我正准备委以重任呢!” 徐士信一直以为小月只是在利用范乐琴,没想到还真的是看中她的能力,惊讶的说:“真的?” “是啊,我们的技术副厂长方山北借调到省城,临走前推荐范大姐担任版画组的技术负责人。这两天看见范大姐好像心里有事,一直没机会说呢。” “她做姑娘时手就巧,缝袜底剪纸什么的,都特别好看,没想到现在用上了!” “是啊,范大姐学技术,可拼命呢!”小月转过话题,“哎,徐大哥,你出来了,打算干些啥?” “我能干啥?除了会开车,什么都不会啊!” 小月晃晃手里的钥匙:“徐大哥,没忘吧?我今天正要出趟门,帮我开车怎么样?” “出了事之后,自己发誓不再碰车的。可是在牢里时就想,出去之后,也没有养家糊口的本钱呀!” “出过事故的司机反而会更加小心。那好,我们公司正缺一名司机,你就跟范大姐到我们公司一起干吧!” 徐士信接过钥匙,准备上车发动车子,小月拦住了他:“你们一家人好不容易团聚,我也不愿意让你们分开,不如这样,今天正好是周末,反正我也是回到乡下去看看,没什么大事。你就把范大姐和两个孩子一起带上,到山里去玩玩。” 徐士信一听,也很高兴,上楼去找范乐琴去了。 周晓云的儿子团团正在跟徐汇杰一起玩耍,一见到哥哥要出去玩,吵着嚷着也要去。小月弯下腰抱起团团:“好好,团团,走,我们一起玩去!” 一辆双排座,被塞得满满当当的,开向了横山。 徐汇慧、徐汇杰他们,老家是平畈,就没见过大山。一进到山里,一切都感到新奇,几个松果,一蓬蘑菇,都感到十分高兴。徐士信和范乐琴带着几个孩子,就在鸡窝洼周围玩耍。小月和周晓云走进了芙蓉楼。 二婶和王莹莹坐在堂屋里说话,王莹莹一见到小月,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情绪好了许多。 桌子上摆着十几个青青红红的苹果,一件破破烂烂的上衣。 “遭雷劈的,还没熟就摘下来,糟践东西呢!”二婶一见到小月,就愤愤不平的唠叨开了。 “黑更半夜的,小偷哪里看得见熟了没?”周晓云说。 “这么黑的天,周围又没有村子,最近的罗店也三里多的山路,谁会跑到这里来偷苹果?小孩肯定是不敢来的,大人来,也会带个箩筐篮子什么的,不会拿衣服包哇!”小月抖抖桌子上的衣衫。 这不抖动还好点,一抖,酸臭的味道扑鼻而来,王莹莹本来斜靠在小月的身旁,一下子呛得捂着鼻子就逃,二婶也是直打喷嚏。 “这衣服是多长时间没洗过了哇!”二婶熏得快闭气了。 小月捡起一根棍子,准备把衣服挑出去扔掉,周晓云捂着鼻子喊道:“别慌,别慌。” “怎么啦?”小月回头望着周晓云,一脸的问号。 “这好像是刘魁的衣服!”周晓云尖叫道。 这么一说,小月也有些印象,刘魁好像穿着这件衣服,到芙蓉楼去过几趟。这衣服虽然穿的变了颜色,但质地不错,样式是一件安济尚未流行的港式文化衫,背后有个大写的字母“a”,所以给人印象深刻。 “难怪刘魁快两年没有音讯,看来是被关起来了!”周晓云说。 “谁?难道是刘一帆?”小月问。 “除了他还有谁!” 徐士信抱着团团回来了,团团的脑袋靠在徐士信的肩头睡着了。周晓云起身从徐士信手中接过孩子,抱在身上。 徐士信见到她们蹲在地上看衣服,也瞅了两眼,脱口而出:“这件衣服我好像见过。”话刚一出口,就忙用手掩住自己的嘴。 小月和周晓云都望着徐士信。 徐士信咬咬嘴唇,似乎在下决心:“这个人对你们很重要吗?” 小月点点头。 徐士信望了望周围几个人。 “放心,这都是我的亲人,你也可以当他们是亲人的。” 徐士信犹豫再三:“如果这件事情说出去,我可能又要在大牢里呆上几年了。” “徐大哥,如果是这样,你就不必说了。好容易一家人团聚,何苦又要受这个罪呢!” “这些年,我也良心不安,一直折磨着我呢。我一辈子没做过亏心事,只做了一件,总是一想起来,就寝食难安。”徐士信用拳头捶打着自己的脑袋,“我当时也是实在没法子呀!哪怕有一丁点法子,我也不会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小月说:“徐大哥,别说了,你的难处,我懂。如果是我,说不定,也会像徐大哥一样做的!” “罗总——” “徐大哥,叫小月。” “好,小月,谢谢你,谢谢你理解我。”徐士信毅然决然地说,“我不是过失杀人,我是故意杀人的。” 小月点点头:“跟我们猜的一样。” “警察问过我,我没说。当初找我的那个人,当时就穿的是这件衣服,所以我还记得。”徐士信泪流满面,似乎回忆起当时的画面,又被当时进退两难的处境折磨着。 小月站起来,拍拍徐士信的后背:“徐大哥,别担心,我们不会说出去的。” 王莹莹昨晚没有睡好,坐在一旁直打哈欠,小月示意,让二婶带着王莹莹到房间补个觉,离开了客厅。 第一百三十七章 山人妙计 周晓云问:“为什么刘一帆他们没给范大姐手术后的治疗费用?” “他们大概是吃定我了,过失杀人和故意杀人,刑期是不一样,他们知道我急于出来,是不会承认的。” “可是,即便做了手术,如果没有抗排异反应的药物,范大姐还是会死的,这点他们不知道?” “谁知道呢,他们哪里会管别人的死活!”徐士信回答。 大门口探出来一个脑袋,脸上兴奋得红扑扑的:“士信,士信,慧杰到处找你呢!” 徐士信回头望着小月,小月说:“徐大哥,去吧,陪孩子们玩玩。” 徐士信走到门口,范乐琴牵着他的手,一蹦一跳的,像个孩子。 “多幸福啊!”周晓云望着他们离开,内心生出无限感慨,“君有情来妾有意,妹织布来郎种地。这种日子苦点苦点,也是蛮有意思的。” “是啊,我都不愿让徐大哥去指证刘一帆了。” 周晓云定定地望着小月:“小月,你的善良,我原来以为你是装的。后来才发现,你是真的心好,对人都这么善良。我要是个男人,我也想娶你呢!” “晓云姐,怎么说的好好的,说着说着就走绺(不正经)了呢!” 周晓云干脆就八卦起来,碰碰小月的肩膀:“哎,说说,你和小天,谁喜欢谁多些?” 小月想想:“差不多吧!” “这么有信心?”晓云一副神秘莫测的样子,“其实吧,我就不赞同你把魏约派到s市。” “为什么?”小月惊讶地问。 “魏约可爱不可爱?” “姐,你都想到哪里去了!”小月笑了,“我相信小天呢。” “魏约是个狐媚子,我还以为你是派魏约去考验小天呢。”周晓云笑着打了小月一下,又想起自己的事情,叹了口气,“实际上,男人是经不起考验的呢。” 小月说:“不一样呢,小天在大学里,那么多女孩追,他都没变心!” “那是还没遇到他真正动心的。小月,我不是挑拨你和小天的关系啊,我真的希望,小天他不一样。”晓云迷茫的望着前方,“哪个热恋中的,不都是以为,自己遇到的那一个是不一样的?小月啊,要知道,谁又是谁的唯一呢?” “姐,你别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看,徐大哥和范大姐,不是好好的?那可真是患难与共呢。” “谁说不是呢。有段时间,我真怀疑世上还有没有真正的爱情!”周晓云的眼中有些幽怨,有些失落。 “姐,当初你为什么要留下团团?”小月瞅瞅晓云怀里熟睡的孩子。 “唉,我也是真蠢,那个时候还在等着他回心转意。想着有个孩子,说不定看在孩子的面子上,他会——”晓云转头望着小月,“哎,你就别提我了,我现在就这样了,守着儿子过呗!还是说说你的事吧,如果小天出·轨了,你会原谅他吗?” 小月刚要张嘴,晓云知道她想说什么,每个人的第一反应应该都是一样的。晓云拦住她说:“别急,好好想想再回答我。” 小月第一时间是认为小天不会这么做,自己也不会原谅他的这种行为。可是,晓云提醒她想想,小天真的不会吗?他不是好几次都是快要过界了?连小月都能感觉到小天隐忍的痛苦。如果真的出·轨了,自己真的会毅然决然就与小天分手?自己的心将要安放何处? 一时间,万千思绪,萦绕心间,似乎小天真的就出·轨了,自己陷入了左右两难的抉择中,不禁泪流满面,痛不欲生。 “姐,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诶。” “看来,你是真的喜欢小天。”晓云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我当年跟你一样,也是喜欢刘一帆,原谅了他第一次出·轨,结果,有了一次,就有第二次,后来,连自己都麻木了,觉得男人谁不风流?有点本事的男人,总会招蜂引蝶,要想找一个好男人,就得准备容忍他的这些缺点,哪知道忍让换来的是变本加厉!” “像刘一帆这样的人毕竟是少数。” “你以为谁是生下来就这么坏的?他还不是一步步变成这个样子的!每个坏人都是在一步步纵容下走到这一步的呢。” 小月真的没担心小天,这时她到想起了小艺,看来,小艺也是不能纵容的。否则,他也会变成自己不愿意他成为的那种人。 魏约发现,现在的小天,不需要打电话,有时候也会主动地来到芙蓉楼的这个营销中心。譬如,就像今天这样—— “今天又没生意啊!”魏约放着好好的椅子不坐,正百无聊赖地坐在桌子上。这时一见到小天就叫苦,“齐老板是不是来照顾一下小店的生意啊?” 小天走近魏约:“今天我刚做成了一单,小赚了一笔,五十万!怎么样,我请你搓一顿,解解乏?” 小天的身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有一股好闻的古龙水的味道。 “好呀,有大老板请客,不吃白不吃!”魏约来了兴头,从桌子上溜下来。 “只怕你吃了不白吃!”小天笑道。 “我不管,反正你也不会真把我卖了!” “那就清场走人啊!” “我都闷了一天了,你都好意思让我动手啊!来来,这,还有这,是你,是你,全是你!”魏约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毫无顾忌的支使起小天来了。 小天听话的开始清场,嘴里还说着:“憋了一天不动动,小心钱没赚着,人憋成一个小肥婆,看你怎么嫁的出去?” 魏约嘟噜着嘴,从腰间拿出钥匙准备锁门:“不要你管,反正你也不会娶我!” “不要我管了?我准备来做救苦救难的南海观世音,结果你把我当做索命无常。好人真难做啊!”齐天成把拖把靠在墙角,直摇着脑袋。 “快说,怎么救我?”魏约回过身子,急切的问。 “这是求人的态度?” 魏约装出一副小鸟依人的可怜样:“小天哥,我都快愁死了。到s市之前,我可是在小月姐面前立了军令状的。完不成任务,那是要杀无赦。你总不愿意小妹这么死的不明不白的吧?” “你看看,把小月说的跟阎罗王似的。什么时候小月变得这么凶神恶煞?” “我不是故意要把自己说惨点嘛!小天哥,快想个招吧!” 小天故意装出一个费力思索的样子:“唉,山人本来想出一条妙计,被你这么一闹,我又忘了,让我再想想。” 魏约给吓着了,不敢吱声,生怕打搅了小天的思索。小天看着魏约的可怜样,“噗嗤”地笑了。 “小天哥,你就别作弄魏约了!” “好好,我告诉你。还记得你的远秀姐吗?” “记得呀,怎么啦?” “山人妙计,就着落在她身上!” 第一百三十八章 欠费侦探 由知名作家风过先生创作的《欠费侦探》改编为同名电视连续剧,正在s市拍摄外景,张远秀饰演其中一个重要角色高岚欣,这是剧中二号角色。 齐天成建议魏约去找张远秀,利用张远秀的社会影响力,来为芙蓉楼营销中心站台宣传,扩大品牌的声誉。他打听到这个剧组在s市拍摄时间是三天,建议魏约这几天想办法与张远秀取得联系,做做工作,让她帮帮芙蓉楼营销中心。 魏约一听,觉得这件事可行,十分兴奋,抱着小天,在他脸颊上,狠狠地亲了一口:“小天哥,谢谢你,你救了我!” 一阵香软入怀,小天颇有些心旌摇动。等到魏约松开,他才冷静下来,故意使劲揉搓着自己的脸颊,装作十分不满的样子:“干什么啊,让我怎么出去见人?” “这是风流印好不好?一出门还不是风光无限,让那些臭男人羡慕不已,又不是带着女人的口红印去见小月,你怕什么啊!”魏约似乎恍然大悟道,“啊,对了,你是不是在s市有相好了,怕相好的看见?小心我回去告状啊!” 齐天成的这一招,对付小月,总是无往不胜,可是,魏约的这一番夹枪带棒,让他反而不知所措了:“哪有你这样以怨报德的,我还刚刚给你出了一个好主意!” “好好,这次饶了你,我也不告状了,你也别想我以德报德了。咱们这算是两清了,我魏约也不欠你的情了!” “这么快就过河拆桥哇,还想不想下次了?”小天真的有些不满了。 魏约打听到,这次拍摄地点在海晏街,等到魏约赶到海晏街,街道两头已经清场,不准闲杂人等进出了。魏约搬出张远秀的大号,别人也不理睬。魏约无奈,只好夹在围观的人群中等着机会,一直等到傍晚拍摄结束了,摄制组清理器材,坐上大巴,在保安的严密护送下,离开了拍摄现场。魏约只是在张远秀登上大巴车的一瞬,远远地看到了她的一个侧脸。 “远秀姐!”魏约在众多影迷中挥舞双手,放声大喊,可是,这声音早就淹没在人海、声海中,怎么能传到张远秀的耳鼓中呢? 拍摄现场不行,魏约打听到剧组住在泰康宾馆五号楼。她连夜奔赴泰康宾馆,这个五号楼是泰康宾馆的海景房,是一个独立的院落,只有一个出入的通道。一般政要明星到s市,都选择入住于此,便于安保工作。可是,等魏约赶到,五号楼院子门口,站着五六个保安,任凭魏约磨破嘴皮,想尽办法,都没能越过封锁线。 第二天一早,魏约来到天成商贸公司,一进门,就把自己扔到沙发上:“小天哥,我没辙了,该你出马了!” 小天坐在宽大的老板桌后面,审视地望着魏约:“你没辙,我就更没辙!” “为啥?远秀姐不是挺喜欢你的吗?” 小天用手中的一支笔点点桌子:“小姑娘,这你就不懂了吧,越是这样,我就越是见不到张远秀。” 魏约无辜的圆睁双眼,感到自己的脑回路不够用了。 “人家现在是大明星了,是希望她的同行知道,还是影迷知道,她从前的这些糗事?她见我,对她的形象,是加分还是减分?” “啊,是这样啊!”魏约恍然大悟,“那我该怎么办?”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啊?让你以怨报德吗?” “充什么大头鬼!不知道就直说!”魏约张牙舞爪,作势要扑过来,却隔着一个宽大的老板桌。 “激将法在我这儿可是不管用的啊!”齐天成不为所动,舒舒服服往后背一靠,把两只手枕在脑后。 “你不说是吧?”魏约气的胸脯一起一伏,用手指着小天。 “怎么,要打架?要记得,我可是你师父啊!” 魏约虚张声势不管用,一时间无计可施,环顾四周,发现古玩架上放着一部相机,顺手抄到手中。 “别别,别扔,我投降,我投降!”这是当年考上大学,小月送给他的礼物。 魏约得意的说:“怎么,知道厉害了?” “这哪是厉害,这是破坏!”小天一脸的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不动脑筋,你这个脑袋长得干什么吃的?” 魏约调皮的伸过脑袋,送到小天的面前,得意的晃一晃:“长得好看的,不成吗?” “好好,我算是被你的无知击败了。”小天说,“你原来是干什么的?” “学徒工啊。” “再往前。”小天哭笑不得。 魏约真的往前走了几步。 “我是问你,当学徒之前,学了什么?” “演戏呀!”魏约突然开窍了,“你是说,我去应聘临时演员,混到剧组,这样就能见到远秀姐了?” “总算没有笨到姥姥家去!”齐天成说,“演戏需要很多群众演员,有的就是走走过场,不需要事先挑选,有时在现场临时找几个来。你有这方面的训练,比别人有优势。” “谢谢你,小天哥!”魏约扑上来,又要亲吻小天。 “别,饶了我!”这次小天又准备,用手挡住了魏约湿热的嘴巴。 小天的这一招真的好使,魏约顺利的混入了剧组之中。 张远秀穿着一身警服,坐在摄影棚的一角休息。南方的秋老虎正在肆虐着它的淫威,张远秀还在等下一场,也没有办法脱掉衣服,一个助理在她身边给她扇着扇子。 魏约凑了过去,助理刚要拦住魏约,张远秀看见了:“小田,让她过来,她是我的学生。” “远秀姐,见你一面可真难啊!” “魏约,你怎么到s市来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魏约把情况一五一十都跟张远秀说了。 张远秀听完,一脸为难的样子:“魏约,你不知道,我们明天就要到到下一个外景地。这人员、地点、设备、档期都安排好了的,耽搁一天,剧组要损失好多钱呢。” “远秀姐,那怎么办?”魏约焦急地问。 “小月是我的表妹,对我也算不错,不帮她,我也过意不去。这样吧,这场戏马上要开始拍摄了。拍完这组镜头,我今天就没事了。我跟导演说说,抽这个空挡,给你们宣传一下,你们准备一万块。要说,我们这关系,原是不应该提钱的事。你要知道,我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风光,还需要装点门面,还要打点一下其他的人。”张远秀一边说,旁边剧组化妆师一边给她补妆,准备下一场的拍摄。 “远秀姐,我能理解,待会我过来接你。” “不用,你的时间也很紧。赶紧回去准备。”张远秀抬抬手腕,“大约两个半小时到,你快去准备吧!” 魏约也顾不上自己饰演的小角色,撒开腿就跑,坐到出租车上,这才开始想,原来觉得难的是怎么请来远秀,可是,请动了远秀,这么短的时间,怎么组织这场宣传活动呢?千头万绪,不知从何着手,魏约坐在车上越理越乱,越理越烦。 “师父,快点,快点!”魏约感到自己的时间不够用,不断催促司机。 “你这是要去哪儿呀?” “我不是说了嘛,家具城!” “我还以为你要去阎罗殿呢,我想,去阎罗殿也不用这么着急嘛。”司机一边不断超着车,一边嘴里还没闲着,“再紧急的事,也不能这么玩命不是?再快,这车就直接开到阎罗殿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醉酒 魏约心急火燎赶回芙蓉楼营销中心,门口小天和于绍勤、张荣等人正在悬挂横幅,上面写着“欢迎著名影视明星张远秀莅临芙蓉楼”。 “小天哥,你怎么知道我们谈妥了?”魏约惊喜地问。 “她肯定是会来到,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罢了。张远秀还不至于这点面子都不给,这叫做未雨绸缪。”小天很有信心地说。 魏约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她马上就到,还有两小时十一分。” 小天挂好横幅,从梯子上跳下来,端详着上面刚刚挂好的横幅:“啊,时间是有些紧张,不过,还来得及。” 他俨然大将的风度,指挥若定的样子,让魏约提到嗓子眼的心,落回到肚子里去了。 “张荣,你通知门口的宣传车,现在出动,广播内容是,今天下午五点,著名影星张远秀莅临家具城芙蓉楼。魏约,你带着我的几个职员,赶紧在传单上加上时间,今天下午五点。于绍勤,你赶快去联系工友,越多越好,到各大路口,去散发传单。” 各人领命而去。 “小天哥,你怎么都准备好了?”魏约脸上写着两个字——崇拜! 小天炫耀道:“你知道什么叫天才?天才就是事情还没发生的时候,就知道他将要发生,并且提前做好准备。远秀不可能为你这点事多留一天,要么下午,要么晚上。不提前准备,怎么来得及?” “原来是这样啊!小天哥,你真的是天才!” “是啊,真理并不复杂,关键你难以想到。”小天收不住,继续装逼。 “哎呀,我还忘了一件事,这样的大型聚会,是要备案报批的。”魏约被自己吓出一身冷汗。 “这个时候想起来,黄花菜都凉了!”齐天成哈哈大笑。 “这你都准备好了?” “那是当然啦!”齐天成从提包里抽出几张公文,有家具城管委会的,有公安局的。 “哎呀,小天哥,你真是救了我了!”魏约作势又要香软入怀。 “算了算了,你饶了我吧!这谁再敢做好事?你这又要恩将仇报了!”小天苦着脸连连躲避。 小天把自己公司的员工也都带过来帮忙,他运筹帷幄,把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条。谁干什么,怎么干,都安排的清清楚楚。大家任务明确,办事效率极高。两个小时不到,舞台搭建好了,宣传品、纪念品准备齐全,灯光音响装配完成,整个活动流程安排妥当,安保工作也准备到位。 魏约长吁了一口气,抬起头来,打量自己的劳动成果:气球浮空,彩旗飘扬,音响传出欢快的节凑,灯光营造出炫彩的华光。舞台下,已经是人头攒动,人声鼎沸了。 “终于都准备好了!”魏约高兴地说。 “还没呢。作为芙蓉楼营销中心的总经理,你难道不讲话?这个活动的目的是什么?难道就是让张远秀来这里走秀?”小天一盆冷水,劈头盖脑浇下来。 “这,这,小天哥,还是你上台讲话吧,我不会说话。” “行啊,我就上台宣传宣传我们天诚商贸,我们也是初创企业,也需要宣传,那我这里多谢魏约经理,你们搭台,让我来唱戏!” “你能不能不那么缺德?”魏约说。 “这可是你要我讲话啊!我怎么就缺德了?” “得得,还是我讲吧。讲什么呢?” “要不要把我们天成商贸的发言稿给你上台念?” “小天哥,人家都愁死了,你能不能不提你那个天成商贸?”魏约皱着眉头,苦恼至极,“唉,这样吧,把你们的稿子给我看看,我做做参考。” “行啊,看着你这么可怜的份上。” 魏约从齐天成的手里接过稿子,刚看了几行,这不就是小天为自己准备的发言稿吗?她顺手拿着稿纸拍打在齐天成脸上:“促狭鬼,你能不能不这么缺德,差点把我急死了!” “怨我哇,你也不想想,我齐天成是谁?我把所有的事情都想到了,难道你的发言稿我会忘了不成?”齐天成一脸猫戏老鼠的快感。 张远秀带着一个助理、两个保镖坐着车来到了营销中心,她也为现场的气氛所感染。真没想到,就两个小时的时间,组织这么多观众,布置这么气派的会场,真是不容易。她本来也就是准备虚应故事,来还小月一个人情,没想到几年不见,魏约变得这么能干! 这样的活动,张远秀参加的很多,既吸金,又吸睛,何乐而不为?所以,她应付的得心应手。首先是表演了几个拿手的节目,引得现场一片尖叫。然后,邀请观众到台上互动。接着,是签名销售产品。张远秀的表现,大方得体。 利用张远秀来聚拢人气,通过产品展示来宣传产品,现场互动抽奖,将小件手工艺品作为奖品来调动现场气氛,整个活动安排的气氛热烈而又井然有序。张远秀见过太多的这种活动,但是,这次活动,应该是其中比较成功的一次。 活动一结束,远秀就乘车离开,她们要连夜赶赴下一个外景地。魏约包了一个大红包,塞给远秀,远秀也不推辞,顺手递给自己的助理,钻进小车,在保镖和保安的护送下,离开了现场。 整个的过程,除了刚刚开始,小天与张远秀礼节性握握手,就再也没有交流。仿佛一夜之间,张远秀走到了舞台的中央,成为镁光灯追逐的目标,万众瞩目的焦点。昔日的丑小鸭变成今日的白天鹅,今天的远秀,是那样的风姿绰约,光彩照人。小天觉得自己好像是失去了一些什么。小天在生活中,一直是周围的焦点,今天他却一直站在远秀的身后,灯光投过来,自己就在远秀身后的阴影中,先前成功组织这次活动的成功,被这种挫败感深深地折磨着。 晚上的这场庆功宴,在一江天举行,所有的人员都参加了,气氛热闹非凡。 一个想喝醉的人,是没有办法不喝醉的。这次,轮到魏约送小天回到他的住处了。 魏约喝醉了,那是睡;小天喝醉了,那是闹。这哪里喝的是酒,这简直喝的是汽油,小天如同加满汽油的马达,动力澎湃。魏约哪里弹压得了?她真是一个头做两个大。 “我没醉,没醉。不信,再来整两瓶。我、我把、把你们,全都喝、喝趴下!” 小天推开魏约的搀扶,踉踉跄跄走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一路的车子经过他的身边,不停地摁着喇叭。 小天唱着,舞着,哭着,笑着。走一路,闹一路,魏约心惊肉跳担心一路。 魏约一直提心吊胆,自己也不清楚,是怎么把小天给弄回了他的住处,这是一套一居室的房屋,一室一厅一厨房一厕所,是s市典型的出租屋。 好不容易送回了家,魏约终于是安了心。没承想,小天“扑”的一声,吐的一塌糊涂。满屋子的污秽,呛鼻的气味,搞得魏约干呕不止。她何曾受过这些? 小天仰面倒在床上,魏约强忍着恶心,给小天脱去弄脏的衣服。小天翻身将魏约压倒身下,开始胡乱的撕扯着魏约的衣服。 “小天哥,不要啊!”魏约使劲地推了推小天,没有推动,也就没有再挣扎。 刚才进屋时很匆忙,没有关门,海风吹的房门“吱呀,吱呀”的响,魏约咬着牙忍受着疼痛,一直紧盯着房门,生怕有谁突然闯进来…… 第一百四十章 异样 魏约设想过无数次的第一次,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第一次。她看到满屋子的污秽,忽然对自己也感到恶心起来。她看了一眼睡得死沉死沉的小天,扯起被子,将他盖住。再看看自己衣不遮体的样子,只好将衣服剩下的几绺脱下,在衣橱里找到一套小天的衣服,套在身上,带上房门,掩面跑出去。 街道上没有几个行人,魏约一路哭着,自己这是干了什么呀?小天是糊涂的,他可能明天醒来,记不起任何东西,可是自己一直是清醒的呀!为什么清醒的自己,会比糊涂的小天更加糊涂呢?难道自己就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天?这难道就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晚风逐渐大了,吹的街道广告牌哗哗作响,魏约记起天气预报说,明天晚些时候,有台风登陆。她裹紧身上宽大的衣服,任由带着咸味的海风撕扯着自己凌乱的长发,似乎这能将万千烦恼,抖落在空中…… “小月,魏约那边又在催货呢!”夏荷一早晨,就来到小月的房间,高兴地说,“看来你是慧眼识珠,发现了一个人才呢!” “我也没想到,一个月不到,魏约就打开了局面,现在的销售业绩,直追上海的销售点了。”小月也非常兴奋。 “可是,我们厂生产能力不足,产品供应不上来啊!”夏荷既高兴又忧愁,“魏约建议,能不能提高销售价格。” 小月摇摇头:“这跟我们的产品定位有关。我们是中高端产品,以中端产品为主。如果只是关注眼前的利益,我们会失去将来的大量客户,这是得不偿失的。现在,我们只能尽可能提高我们的产量,告诉两个销售点,多做客人的工作。” 夏荷点点头:“提高产能,还是要注意质量,不能拥有现在,而失去将来。我通知沈厂长、魏约,让他们做好顾客登记,尽量优先满足这些顾客。这样,也可以制造产品的稀缺性,刺激顾客的购买欲。” 工艺品厂现在发展势头良好,看来是需要扩大规模了。可是场地太小,要想扩大,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将小月废品收购站迁出,将一楼二楼全部当做生产车间;二是另起炉灶,寻找新址,重新建厂。 小月和山北的意思是迁出收购站,沈厂长、春雨、夏荷都认为,应该另觅新址,趁着安济县在东城新建工业园区,出台了一系列优惠政策,到东城建设新厂。原址作为住宿区和办公区使用。小月心里还在犹豫。 小月突然想到,魏约一直是越过夏荷,直接联系自己的。为这事,小月好几次批评魏约了。怎么这段时间变乖了,懂得尊重夏荷了?看来魏约真的是长大了,懂事了! 晚上十点,是与小天固定联系的时间,小月提起电话,突然感觉小天已经好长时间没有主动给自己打电话了。这段时间,都是自己主动打过去的。 “小天啊,怎么这么长时间不给我打电话了?” “啊,前几天刮台风,淋了雨,感冒了。吃了药,就早早睡了。” “严重吗?我过来看看你。” “不用不用,也就是感冒,没什么大事,我现在已经好多了!” “我有一件事,想听听你的意见。”小月把工艺品厂发展的一些想法告诉小天。 小天认真地听着,小月说完,小天说:“你总是太保守,现在正是经济高速发展时期,不抓紧时机,把自己这艘小船打造成一艘大船,将来怎么能在商海的大风大浪中航行?一只小舢板,一个浪头就能拍翻了。” “嗯,你说。” “建造新厂,这是毫无风险的事情。” “怎么讲?” “改革开放,发展经济,首先就是发展工业,而工业的发展需要城镇化,将来的城市土地,会成为稀缺资源,也就是说,工业园的土地,将来即便是一件产品不生产,将来的土地也会增值。你看,在我们s市,土地几乎是三年翻一番。” “我们安济,哪能跟你们s市相比。” 小天有些着急:“无非我们这里先走了一步,正因为这样,我们的经验对内地更有参考价值。” “嗯,有道理。好吧,我接受你的意见,明天提出申请,入住工业园。” “好,那没事我就挂了。” “哎,哎——”小月急急地阻止他,她还有好多话要对小天说呢。可是话筒只剩下“滴滴”的声音。 好你这个死小天,竟然敢挂我的电话! 小月仔细的回忆电话的内容,完全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说不出冷淡,但也说不出有多么热情。这小天到底怎么了? 小月想起周晓云对她说过:再热的热恋,也会因为隔离而冷却。小月忽然感觉到,自己可能正在失去小天,她无助的伸出手,似乎想抓住眼前即将消失的东西,可是,缩回自己的手,摊开在自己的面前,空空如也。 她思考了一下,新厂建设问题,她准备将这件事交给春雨负责。小月给王楚瑜打了一个电话,告诉她,刘魁的一些事情,要她留意寻找。另外,拜托王楚瑜,让郑中集团负责工艺品厂厂房的建设。 王楚瑜想了想,说:“刘魁的确是彻底击败刘一帆的一个关键,我会尽量打听刘魁的消息。你的救命之恩,我还没报答呢,这个工厂,要不要我建好了送给你?” “得了,楚瑜姐,我还没有到需要到处乞讨的地步。老想着占别人的便宜,这不是长久的相处之道,我还想和楚瑜姐长期交朋友呢。互惠互利,这不也是商人交往模式吗?” “好,我们就互惠互利,做一个长久的朋友。我会告诫我的工程队,这是我朋友的工程,把它当做重点工程,保证质量。” “好,楚瑜姐,谢谢你。” 安排完这一切,小月想,于工于私,都是时候到s市去一趟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古刹许愿 栖云寺在w市市郊的龙头山上,苍松翠柏,古木参天。小月拾级而上,仰头而望,宝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飞檐在苍翠的缝隙中露出俏皮的的一角,显得庄重又不失活泼。 十几个挑山工挑着沉重的担子,在前面健步如飞,小月跟在他们的后面,空着双手,都有些气喘吁吁。小月觉得奇怪,上前跟一个挑山工攀谈起来。 “老伯,不累吗?” “习惯了。”一个四十多岁的清瘦的男人,撩起衣襟擦擦脸上的汗珠。 “收入怎么样啊?” “一斤五毛,还行。” “这一担怕不有百十来斤吧?” “一百五。” “一天能担上几趟啊?” “七八趟吧。” “啊,那是够辛苦的!”小月感慨地说。 “没办法,要生活啊!”挑山工叹了口气。 说话间,来到了山门,门口就留下了一道侧门,正门上有一块牌子,上面写着“维修中,游客止步”。 “姑娘,上山干啥?” “我找人,我哥是维修队的。” “我们天天上山,维修队的我们都认识。你的哥哥是谁呀?” “方山北。” “啊,是方工呀!他可是维修队的有名的书呆子!平时不说话,没事就抱着一本书。”挑山工忽然想起来什么,“对了,他是不是平时喜欢手里拿着一个木头玩?” 小月高兴地点点头。她没想到,山北到维修队,竟然变成了书呆子。 大雄宝殿,山北正戴着黄色的安全帽,身上系着安全绳,在屋顶维修着斗拱。从屋顶垂下一个吊锤,田老师手里持着一个喇叭,正在指挥:“左一度,好,到位!” 田老师对身边的人说:“刘工,你看,和山北配合,真是舒爽!平时,这个工作,没有半天功夫,没办法完工,今天,你看,才三十五分钟!” “哎,那个女的,你怎么跑到施工现场来了?快出去!”田老师对着小月喊道。 “田老师,是我,我是罗小月!” “谁也不行!出——啥,你是?”田老师吃惊的说。 “罗小月啊,田老师忘了?” “山北,快下来,你看看谁来了?”田老师拿着喇叭,对屋顶上的山北喊。 “小月!”方山北这个“木头人”的一声喊,语气明显带着少有的惊喜。 现场负责的专家组的成员,住在大殿旁边的板房里,每个人一间。山北带着小月到山北居住的第四间,屋子简陋狭小,里面一张行军床,床上凌乱不堪;一张桌子。桌子上堆满了书;床底放着两个盆,盆子里面盛满了衣服;墙角放着那口箱子,盖子没有盖拢,有一角衣服露了出来。 小月皱皱眉头:“山北哥,怎么把生活安排得乱七八糟的!” “忙呗!”山北憨厚的笑笑。 小月一边清理着屋子,一边跟山北说话:“生活还习惯吗?” 山北插不上手,尴尬的站在一旁,还有些碍手碍脚,不时挪动着自己的位置,为小月腾开地方:“还行,这次来,跟田老师学了不少东西。就是,就是有些想家。” 小月吃惊的抬起头:“你出来这么久,我还第一次听见你说想家!” 山北搓搓手说:“我是想我们芙蓉楼呢。” 门外有人喊:“方工,田老叫你!” “哎,来了!”山北戴上安全帽,“小月,我出去一趟。” “嗯,忙去吧!” 等山北回来,屋子就变了模样了:换了枕套床单,床下的衣服鞋袜都洗了,桌子上凌乱的书本码的整整齐齐,小小的屋子,透着整洁干净的清爽。山北端着安全帽,站在门口,生怕弄脏了屋子,犹豫着不敢进来。 小月接过帽子,山北走进屋子,坐在椅子上。还没坐稳,身后田老探进头来:“哟,小月一来,我们方工的屋子就变了样啊!” 小月站起来:“田老师!” “到食堂吃饭吧,我叫食堂师父们多安排了几个菜,感谢你对我们维修队的支持。小月,我们在山上,维修寺庙建筑,要尊重僧人的宗教信仰,所以只有素斋,简慢了,请你谅解。” “没事,田老师,您客气了!” 虽是素斋,但桌子上菜肴还是十分丰盛,各种瓜果、菌类、豆类、蔬菜,种类繁多,滋味爽口,小月吃的很是香甜。 田老师说:“山寺不能饮酒,我就以茶代酒,感谢小月的支持。” 小月赶紧站起来:“听山北哥说,您收山北哥为弟子,我非常高兴。今天就借花献佛,我们兄妹敬老师一杯。” “能找到山北做我的关门弟子,也是我的荣幸!”田老师眉头舒展,笑得十分开心。 吃过饭,小月与山北坐在龙头山山崖上的山石上,看着山脚w市夜空里闪烁的灯光,不说话也感到一种默契和心安。小月指着天空:“看,流星!” “听说龙头山看流星,许愿是很灵的,我们许一个愿吧!”山北说。 山北、小月都各自双手合在一起,默默许愿,直到流星消失在天际。 “山北哥,你许的是什么愿?” “不能说,说出来就不灵了!”山北问,“你专门来看我的?” 小月答非所问:“我明天到s市去。” “你不是说魏约做的不错吗?” “我主要想去看看小天,我感到小天这段时间不一样了。” “你不放心小天?” “嗯。”小月低下头,“我原来不是这样子的,不知怎么的,这次特别不安。” 两个人坐在星空之下,天上的星星与地上的灯火交相辉映,夜风习习,夹杂着山上草木的清香,沁人肺腑。他们默默坐着,没再说话,各人想着各人的心思…… 第一百四十二章 忠诚与背叛 小月睡在山北的房间,山北抱了一床被子,到大殿跟工人们挤在一起打地铺。小月有些过意不去,山北说:“搞建筑的,都是野外作业,习惯了。” 为了不影响僧人的生活,这次维修改造是分期分批进行的,施工区域与其他的寺庙,都用围栏隔开。小月躺在床上,心绪烦乱,她不知道明天会面对什么。山风掀起松涛,草虫不甘寂寞的低吟,夜晚的龙头山,也很喧闹。小月很分明地听到墙壁外的木鱼声和诵经声,听不清是什么内容,但是,听着听着,就觉得烦躁的心,变得宁静,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上午十点的飞机,所以小月起了个大早,山北给他送行。晨曦照在树叶草尖的露珠上,晶莹剔透。 “山北哥,别送了,你送我,还不是要靠我的双腿走下去吗?” 山北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小月,你放心,小天不是那种人。” 小月感到奇怪,山北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她回头望着山北,他的眼睛如露珠一样,干净明澈。小月一阵欣慰:“但愿吧!谢谢你,山北哥。” 趁着这个机会,小月很想把话捡开(说明白),觉得应该劝劝山北,在心里接受别的女孩子,可是一时间又不知怎么开口,无端冒出一句:“山北哥,你怎么办?” “我想了很久呢,昨天晚上也在想,我怎么办?”说着,山北背过身子,说的很流畅,说的很快,一点你都不像是平时木讷,似乎是想了很久的样子,“我会高兴,我也会心痛。你知道吗?我昨天许了一个愿,我希望你快乐。我就觉得你快乐,比什么都重要,所以,我想我还是会高兴的。” 小月看见山北侧身对着自己,长长的睫毛,挂着晶莹的泪珠,越是这样,小月越发感到愧疚:“山北哥!” 山北擦擦眼泪,回过头来,裂开嘴笑笑,像是很欣慰的样子:“说实话,有个妹妹,其实也挺好的!” 小月心里一下子轻松许多。 “走吧,照顾好自己,遇事冷静些。”山北叮嘱道。这句话,还像个大哥哥的样子。 “我要那对鸳鸯!”一个年轻人说。 “对不起,展柜中的都是样品,如果需要,请到这边来登记,我们到货后,会及时通知您。”魏约说。 “我要和这件一模一样的!” “这是手工艺品,不可能完全一样,你到手的产品就是唯一的。我们保证每件产品的质量。” “下周一是我女友的生日,我要送给她,你们什么时候有现货?” “三天吧,如果三天没有,我们把这件展品卖给你,保证不会误事。” “好吧,那我就定下了。” “您跟我来,登记你的联系方式,交五十元押金,到货后,我们第一时间通知您!”魏约耐心的说。 接待完最后一位顾客,她发现身边还站着一位女子,顺着最下一颗纽扣往上看,哎呀,是小月!魏约一点都没有心理准备,一下子就懵了。 “小月姐!”魏约刚抬起来的头又低下来,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孩子,等待着大人的责罚。 “魏约,干得不错啊!” 魏约心虚,把正话当做了反话,以为小月什么都知道了,顿时脸上飞红:“小月姐,我错了!” “干的挺好的呀,怎么就错了?”小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原来小月还不知道啊,魏约松了一口气。可是,难道自己就一直瞒着小月? 魏约挺后悔,这干的叫什么事!小月姐对自己这么好,自己凭什么插上一杠子?小天是不知道,可自己是清清楚楚的呀!是不是自己就一直等待着与小天发生点什么? 这段时间,魏约反复的自己问自己,是不是喜欢上小天了? 自己是骗不了自己的。是的,她自己本来就喜欢小天,只是由于出于对小月的顾忌,才压抑着自己内心的渴望。再加上当天,对他的佩服、感激,自己就没怎么反抗,或者就根本没想反抗,稀里糊涂的就…… 可是,这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吗? 自从发生了那晚的事情,两人就再也没有联系,他们都不敢面对这件事情。魏约觉得这件事做的既对不起自己,更对不起小月,她只能拼命做事,来减轻自己负罪的痛苦。 可是,做错了事,总得要面对,哪怕是自己无法面对的惩罚! 面对小月信任的眼神,魏约不知哪来的勇气,把那天发生的事情,告诉给小月。 小月的脑袋“轰”地炸开了,两个都是自己最信任的人,竟然都背叛了自己!她抓起桌子上的手提包,转身就走,她脑袋里一片空白,也不知自己要到哪里去,只想逃离,逃离这伤心的城市,这对伤心的人! “小月姐,都是我的错,要杀要剐都由你!别埋怨小天哥,他可什么都不知道哇!他做那种事的时候,嘴里还一直喊着小月小月呢!”魏约冲上来,牢牢拉住小月的手。 “别叫我姐,我不是你姐!”小月奋力甩开魏约的双手,扭头就走。 魏约追了出来,绝望地呼喊:“小月姐,小月姐!” 小月自己也感到很奇怪,居然没有流泪,只是觉得耳朵“嗡嗡”作响,而且越来越响。小月觉得头痛欲裂,双手抱着头,漫无目的地走在阳光灿烂的大街上。南方的秋后正午阳光依然强烈,无遮无挡的,如千万根针,刺进人的肌肤,火辣辣的。 一辆车“吱呀”一个急刹,停在小月的身边,从车上跳下一个男人,指着小月大骂:“哪里不能寻死,非要讹上老子!” 小月一脸的无辜,望着这个司机,显得茫然无措。 “摁喇叭,摁了半天,你聋了?” 小月觉得这样子不行,她想起山北哥告诫的话,遇事要冷静。自己不能这样,于是赶紧随便找了一家旅馆,住下来。服务员带着小月来到房间,小月关好门,把提包扔在床上,用枕头蒙着头,这才嚎啕大哭起来。 第一百四十三章 谁之过 小天头痛欲裂,口渴难耐,爬起来去找水喝,这才知道了昨晚发生了什么,入目的,首先是满地的呕吐物,接着魏约撕裂的衣衫裙裤,地上,床上,散落的到处都是,小天难堪地回头,却发现床单上还留下一片桃红…… 小天的宿醉突然清醒了,自己这是干了什么呀! 他痛苦地蹲在地上,使劲捶打自己的脑袋,自己到底是人还是兽?人·兽之别原来就这样只是一线之间啊!小天自己都在痛恨自己,自己怎么就突然之间,变成了自己都痛恨的人了! 小天仰面躺在床上,静静地等待着警察的到来,他想,魏约肯定报案了。他回忆不起来昨天的事情,但是,从现场情况来看,一定是自己强·暴了魏约! 可是,小天关掉了电话,僵卧在床上。在昏昏沉沉之中,日升日落,警察没有出现,肚子实在是饿的不行了。 小天在厕所里洗了一把脸,跌跌撞撞走下楼去,到路边的小馆吃了一点东西。他不敢回家,面对自己的作案现场,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走着,不知不觉走到南溪虹桥,坐在桥下的石蹬上,任凭带着咸味的晚风吹拂着自己的面颊,给燥热的自己降降温。 南溪潺潺的流着,月华在水面跳跃,清澈宁静。小天很想钻进水里,洗清自己身上的污垢,可是,自己的污垢,怕是要把这满江的纯洁,都污染了吧? 小天一直坐着,月落雾沉,四周寂静无声,只有远处潮汐,如同自己沉重的呼吸。不远处有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不时望过来几眼,小天也感到奇怪,这个老头难道和自己一样,也有过不去的坎? 小天都自顾不暇,也就不去管他。他掏出刚才下楼时,在路边点里买的一盒烟,狠命地吸起来,一股呛喉的辛辣,让小天捏着喉咙,咳嗽不止。 一会儿,老者走了过来,和善的说:“小伙子,遇到难事了?” “嗯。” “没办法了?” 可不是没有办法了么?小天点点头。 “我活了一大把年纪,就活明白了一点,就是人生没有过不去的沟沟坎坎。今天你觉得那是条鸿沟,无法逾越。明天起来,你可能就觉得它是一道沟渠,想想办法就能趟过去。后天呀,可能就是路边排水的阴沟,一步就能跨过。小伙子,逃避不是办法,无论什么,都要去面对它,你说呢?过去的事,既然发生了,那该怎样,就怎样吧!关键是我们要正视它,面对它。” “谢谢爷爷,您放心,我会面对它的!”原来老人是在担心自己,一直等着自己呀! 小天忽然明白了,该怎样,就怎样。自己既然做错了,自己就主动承担自己该承担的一切后果吧! 小天突然觉得自己轻松了,他振作精神,准备面对这一切,去承担这一切。 可当他回到自己的房间,一见到房间里的一切,又一次被自己所作所为恶心到了,不由自主地蹲在地上干呕…… “小天哥,小月姐来了!”电话里传来魏约急促的声音。 小天闷了一会,沉声说道:“该来的,迟早总会来的!” “我们怎么办呀?” 小天奇怪地问:“跟你有什么关系?哎,魏约,你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去告我?” “我自己愿意,告你什么呀!你那时候什么都不知道,可我什么都清醒着呢!” 小天感到一阵轻松,终于没有自己所担心的法律问题;可接着,他感到更加棘手,自己伤害了魏约,他又如何面对魏约的感情呢? “你这个小妮子,你可害惨我了!你清醒,我什么不阻止我?” “怨上我啊,你那么大的劲,你那么疯狂,我有什么办法啊?”魏约委屈地哭了。 “对不起。”小天声音很小,很轻。他也不知道,这声对不起,该是对谁说。现在,除了这几个字,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也知道,这几个字,也解决不了问题,可是,他不知道什么能解决问题。一向自诩聪明的他,被自己的愚蠢击败了! 自从发生了这件事,他多少次想向小月坦白,想主动承担自己的责任。小天知道,想让小月原谅自己,自己也说不出口。他总想着,等等吧,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往往这一等,就越是开不了口。现在,小月到了s市,自己更加被动了! “这事不用你管,都是我的错,我去向她负荆请罪!”小天毅然决然地说。 “不,小天哥,我给小月说了,都是我的错,你什么都不知道!我还告诉她,你在做的时候,嘴里一直喊着小月,把我当做小月了。你别担心,我把责任都揽在身上了,你们还有和好的机会!” 小天没想到魏约这样说,一时间,他百感交集:“傻丫头,你怎么办?” 电话那头魏约“呜呜”地哭出声来:“小天哥,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一下子变成这个样子了,我也恨死我自己了!” 小天沉默良久,他何尝不是不知所措? “小月现在在哪里?” “她很生气,从我这里冲出去,不知道去了哪里?” “你怎么不早说!”小天扔下电话,抓起上衣,就冲到街上。这个时候,他才清楚自己的内心,清楚小月在心中的地位。他的心里,一遍又一遍呼喊着,小月,千万别有什么事啊!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就让所有的不幸,都朝着我罗天成来吧!小月,千万不要拿我的错来惩罚你自己啊! 第一百四十四章 怎么办 小天首先想到的就是火车站,正在询问旅客购票信息的时候,魏约也来了。这是那晚之后两人第一次见面,都有些尴尬。 好在,他们没有时间尴尬。 火车站没有,小天和魏约分头行动,一个去了长途汽车站,一个去了飞机场。还是没有小月的消息。 两人先后来到了约定好的世纪广场。 “怎么办?”魏约焦急地问。 “到各个旅馆找找吧!这里离家具城不远,把你的人都叫上,一个一个查!”小天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魏约赶紧回去,找到于绍勤,找了十几个工友,一个人分一片,满城寻找罗小月。快到十二点钟了,就在小天快要失望的时候,终于,小天的bp机收到了张荣的消息,他们在平安里瑞昌旅社找到罗小月了! 小天对魏约说:“你带兄弟们去吃个饭,他们都累到现在了,好好款待一下。你就不要上去了!” 魏约看着小天,想说点什么,可终于什么也没说,点点头,带着于绍勤、张荣等人,一起找了一个路边摊子吃饭去。 于绍勤问:“魏姐,我们替你把人找到了,你是不是陪兄弟一起整两盅?” 魏约俏脸含霜:“别跟我提酒啊!” 于绍勤不知头绪,仍然缠着不依不饶:“和魏姐喝酒,那才叫爽!今天不来啤的,整点白的,好好尽兴,怎样?” 魏约一拳捣在于绍勤的小腹,把他疼得弯下腰,蹲在地上喊:“魏姐,不是找着人了吗?怎么还这么不高兴?” “找着人不高兴,找不着人,我会更不高兴!”魏约的脸色跟她的声音一样冷。 魏约到螺丝街,胖老板正准备收摊,魏约叫老板整了几个菜,两瓶白酒,由着于绍勤闹去,自己吃不下,要了一碗酸梅汤,独自坐在路灯底下喝着,满脸流着的,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 小天敲响了房门,半天屋子里没有应声,等了片刻,他接着再敲。 “谁啊?” “我。” 是小天!小月耸然一惊,他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哼,你居然敢来找我,你到有脸见我。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对我说!小月猛然拉开了房门—— 小天是一脸的疲惫、憔悴,完全不似平时嬉皮笑脸、又痞又坏的那副表情。光从这张脸,就可以读出这几天小天经历了怎么样的痛苦。小月看得很心酸,心里那种怜悯在泛滥。她有一种冲动,想抱紧小天,对他说,没事,没事,我不怪你…… 这是怎么啦?她意识到,这种情绪不对,赶忙别过脸不去看他。 小天也注意到小月的眼睛红肿的像个桃子,不用猜,就知道,自从得知这个消息,小月经受了多大的打击!小天越发感到了愧疚、自责。他不知道如何做,才能求得小月的原谅。 “我错了!”小天低着头,他想不出说什么话,可又不得不说话。 小月把桌子底下的凳子拉过来,跨坐在上面,椅子背靠对着小天。也不让座,由着小天站着。 “说说吧,你哪点错了?” 小月这语气,就像一个老师批评一个犯错误的学生。 “都是我的错,跟魏约没有关系,她就是把我送进监狱,我也是罪有应得!”小天激动地捶打着自己的脑袋,痛苦地蹲在地上。 “你说你错了,她说她错了。哪里是你们错了?你们这完全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合着就是我是一个多余的人,碍着你们的事了。哪里是你们错了?”小月说着说着,“呜呜”地哭起来了。 小天一下子跪在地上,双手放在小月的膝盖上。 “拿开你的脏手!”小月愤怒的喝道。 小天赶忙收回自己的手,又不知放到什么地方,只好背在身后。一副负荆请罪的样子。 “小月,我喝多了,我什么都不知道,真的!” “是啊,那你哪有错?这完全是酒的错嘛,你哪有错!”小月顿了顿,接着说,“何况人家千依百顺的,你情我愿,哪有错!错的是我,我糊涂,我瞎了眼,我看错人了!” “小月,我知道你没法原谅我,因为我自己都没办法原谅自己。我知道,魏约喜欢我。在接触的过程中,我也有些喜欢她了。可是,发生了这件事情后,我才知道,我真正喜欢的,还是你!” 小天用衣袖擦擦自己的眼泪,苦笑了一下,接着说:“这些天,我一直在想,是我自己造孽,让自己与自己喜爱的人擦肩而过,怨不得别人。谁让自己一时冲动了呢?小月,我说这些,只是表明心迹,不是祈求你原谅,我没资格要求你原谅我!” 说罢,小天站起身来,朝着门外走去。 小月突然想起,周晓云跟她谈到,如果小天哪天出了轨,自己怎么办?当时小月五内俱焚,痛不欲生,真不知道是原谅小天,还是弃他而去。当时自己的产生一个幻觉,她伸出手,想牢牢抓住什么东西,结果抓了一个空。 小月知道,如果小天走出这个房门,就意味着小天走出了自己的生活,像一颗流星,在天际一划而过。想到这儿,她觉得,自己的天空,瞬间崩塌了! 不行,不能没有小天! 她不顾一切地跑上前去,从身背紧紧抱住即将出门的小天。 “小天,你别走!”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两难全 小天回身将小月紧紧抱住,相拥而泣,互相用嘴唇吮吸对方脸上的泪水。接着,用嘴唇去寻找着对方的嘴唇,拥吻在一起。 接着,两人捧着对方的脸,相互端详着对方,很有默契度,脸上的笑颜,从一张脸荡漾到另外一张脸上,还没有滴落的泪水,顺着荡漾的笑纹,横向流淌。 “我说过不原谅你的,不原谅你,可是,怎么就原谅了呢?”小月用粉拳击打着小天的胸脯。 小天抓住小月的手,两个人又吻在一起,渐渐,双方呼吸变得急促,脸上也有些潮红。 小天要自己,那就给他吧。小月想到自己一路千里奔波,加上刚才身体燥热,越发觉得浑身黏黏的,推开小天,低下头,羞涩地说:“小天哥,你等会,我去洗个澡。” 小月到了卫生间,拧开水龙头,花洒开始喷出的是冷水,虽然不是太冷,但秋后的水,总是透着凉意,让小月清醒了一些。她开始把今天经历的事情又重新在大脑里回放,这是怎么了?自己这么做,不就成了对小天这种行为的奖赏了? 她想起周晓云说,男人偷?腥,尝到了甜头,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这不成了对小天的纵容? 何况,魏约怎么办呢! 慢慢,从水管中流出热水,温度稍稍调的有些高,温热覆盖、浸润着身体,舒张着自己身上的每一个毛孔。 小天不是那种人,自己和他相处多年,小月对小天还是有信心的。从情况看,他们没有骗自己,的确是小天酒后失德,不是情之所至。 何况,自己真的能放得下小天吗? 这是小月多次问过自己的问题,已经不需要回答了,既然不能失去,那就接受,接受他的一切,包括他的—— 可是,这是对感情的背叛耶!这,自己也要接受啊? 小月又一次哭了,她任凭花洒从头上淋下来,带走她的泪水,无声啜泣着。不原谅又能怎么办,把小天推到魏约的怀抱?自己孤独的忍受失去小天的世界? 小月感到好为难好为难,她一遍又一遍追问,小天对自己到底有多重要? 她想起和小天相处的一幕一幕,如镜头在脑海中闪现。小天像一根钢钉,钉在心里,拔出来,那可是要带着血肉的! 好吧,爱他,那就信任他。既然决定了,就将自己的身体,连同自己的灵魂,全部完整地交给小天吧! 小月擦拭着身子,准备出去了,到底是穿睡衣,还是裹一条浴巾?小月有些犹豫。 既然决定了把身子交给小天,何必遮遮掩掩?小月对着浴室的镜子,欣赏着自己的胴体,会心地笑了。 小月既有期待,也有害怕,忐忑地推开浴室的门,就闻到浓浓的烟味,小天是不抽烟的呀,这是怎么回事?小月皱皱眉头,拐弯来到里间,电视机画面还在闪烁着,可哪里还有小天的影子,只有桌子上烟缸中摁熄的烟头,还缭绕着烟雾。 看来没走多远!小月奔向房门,正要扭开门锁,这时候,突然想到自己只是裹着一条浴巾。小月靠在门背后,滑落在地,就这么一直坐着,眼泪不听话地流下来了:旧情哪里比得上新人,这小天还是忘不了魏约啊! 隔着一扇门,外边小天对着门,也泪流满面。 他不敢面对小月,让自己一辈子生活在愧疚自责当中,既有负于魏约,又对不起小月。他实际上更是不敢面对自己,每天无数次面对灵魂的拷问,自己对别人无端的的伤害。纵使魏约主动承担责任,纵使小月无奈中选择原谅…… 这水晶般的爱情,已经蒙尘已经摔裂已经碰残,自己已经给不了小月一个完整的、美好的、浪漫的爱情了。不如就撒开手,与其留给小月一段残缺的感情,还不如留给小月一个新生的机会,让她寻找真正属于她自己的爱情吧! 这门扇,小月如果拉开,或者,小天如果推一把,结果会是怎样呢? 可是,小月没有拉,小天也没有推,一个门扇,隔开了两个人,隔断了一段情…… 小天站了一会,心情很沉重,步履却很果决,再也没有回头。 小天下到宾馆大厅,正要出门,蜷缩在一张椅子上的一个姑娘,一下子从椅子上弹起,扑了过来:“小天哥,我知道你就会下来的!” 魏约疲惫焦虑的脸上,瞬间绽放成一朵艳丽的桃花。 小月撩开窗帘的一角,宾馆的街道是一条小巷,昏黄的路灯,照着空寂的街道。这时候,一个颀长的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街道上,步履坚定地走向灯光明亮的大街;一个女孩追随在他的身后,马尾辫在脑后活泼的荡来荡去…… 第一百四十六章 走出阴影 “都三天了!”慧珍婶端着盘子,从小月房间走出来,看到门口夏荷、周晓云关切的目光,叹了一口气。 饭菜还是一点都没动,怎么办? 夏荷悄悄问周晓云:“姐,你是过来人,当初,你是怎么走出来的?” 周晓云回忆自己当时的心情:“那个时候,说实话,死的心都有,尤其是我被自己的爹妈、兄弟赶出家门的时候,特别绝望,当时,我抱着团团,走到济河大桥,正要跳下去的时候,团团不知怎么了,突然‘哇哇’的哭起来,当时我想,我死了不要紧,可是团团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他有什么错呀,他应该好好活着。于是,我就抱着孩子,来到了芙蓉楼。我知道,小月恨我;但是,我也知道,小月会帮我的。” 她们边说着话,边走向客厅。 “晓云姐,看来是团团救了你啊!” “是啊,那时候,他是那么弱小,那么无助。让人特别怜惜,就有一种要保护他的愿望。无论受到多么大的打击,多么大的委屈,我都要养活他,保护他!” 夏荷突然说:“哎呀,眼巴前就有一个当年的团团呀,怎么把她给搞忘了!” 周晓云也激动了:“你说的是王莹莹?对呀,小月现在最惦记的就是她了!”她连忙下楼去找徐师父,开车把王莹莹接回来了。 找对了症,下对了药,三天三夜之后,小月终于起床了,大家终于松了一口气。小月一门心思忙于工作,不让自己得一点空闲,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够忘记小天似的。 又是每周的例会时间,参加会议的人员,又有了变化,除了小月、周晓月、春雨、夏荷,又增加了范乐琴、二水。 小月说:“最近我看了一下报表,家具厂这段时间的利润突然有一个大幅度提升,春雨哥,这是怎么回事?” 樊春雨翻开面前的笔记本:“这还是沈厂长、方厂长当初作出的决定,对红木市场的判断准确,给我们带来的利润。” 夏荷问:“你是说前年采购的四百万酸枝?” “是啊!”春雨兴奋地说:“今年二月份以来,红木价格暴涨,尤其是这两个月,每方涨价两万一千多块。反应到厂子的利润上,我们的营业收入就大幅度上升了!” “嗯,这笔采购,主要是沈厂长作出的抉择,春雨哥,你记一下,按照最终的利润,这次采购,发给沈厂长奖金,还是按照百分之一点五计算。晓云姐,年底打入沈厂长的个人账户。” “这多少钱呀!”周晓云惊叫。 小月笑笑:“你也没想想,他的这个决定,带给我们公司多少利润!” 春雨翻翻本子:“按照已经使用的木材和现在库存的,原来的价格和现有的价格,核减资本积压所产生的利息,我算了一下,已经赚了五百一十二万。” “好,今年的利润有保障了,家具厂的事情就说到这。工艺品厂,外销商品无论出货量还是利润,都大幅度下降。这是怎么回事?” 夏荷与二水、范乐琴对望了一下,夏荷说:“还是我来汇报吧,史经理反映,我们这两批货物,外商认为我们缺乏创新,依然还是过去的主打产品,花卉人物,只是增加了版画,在艺术性和市场接受程度上都不是很好。说白了,就是方厂长走了,我们的质量下滑严重。” “二水,看来你要接好你师父的班,还得努力啊!” “姐,我知道。”二水拖了小月姐的后腿,感到不好意思。 “我也有责任。”范乐琴主动地说。 夏荷说:“二水很努力了,尤其是山北走后,就不像从前,没事就抱着一个游戏机。有点像山北呢,拿着一个木头,在那里雕哇雕的。范大姐的版画,我们原来没有这种产品,现在是试销售,没有对比数据。” “山北走了,工艺品厂受影响,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大家不要放在心上。工艺品厂外销不好,但是内销增长迅速。” 夏荷说:“上海这个点,这个月增长了十二个点,增长最快的是s市,翻了两番。毕竟,她们原来起步较晚,基数比较少,增长潜力也就大一些。” 小月说:“夏荷姐,你不能这么说,魏约也付出了不少努力。我到s市看了,她现在的经营,已经很成熟老练,干的很不错呢!” 夏荷试探着问:“要不要撤了这个点,或者,换个人?” 小月问道:“为什么呀,魏约不是干的好好的嘛!啊,你们不要考虑我的感受,工作和生活,这是两码事,我拧得清。她喜欢小天,这是她的权利,她也有追求她幸福的权利,我不怨她。” 周晓云叹了口气:“要不是了解你,我又会说你装!小月,你怎么这么能忍?” 小月苦笑道:“晓云姐,哪是我能忍?一时间,觉得好像世界上所有人都抛弃了我似的。我也愤恨不平,我没做错什么呀,老天为什么如此不公?睡了三天,也想了三天,翻来覆去想了好多。该是你的,它跑不掉;不该是你的,也求不来。何况,人家的本质并不坏。人啊,一生中,总是有不少遗憾。好了,不谈这些,谈工作吧!” 夏荷说:“外销减少了,我们产能又提上来了,现在有些富余的产品,我的想法,原来跟省工艺品商店签订有一个意向合同,我们租赁他们一个柜台销售,现在可以付诸实施了。” 小月说:“好,这个我来联系。” 第一百四十七章 负责 “姐,给我打五千块来!” “小艺,你要哪么多钱干什么?” 小月真的很无奈,现在与小艺基本上说不到一块,一接电话,就只剩下一个字:“钱”! “我把我同学的肚子搞大了,总得要负责吧?” “小艺,你怎么这么不负责任?” “都是成年人了,谁对谁负责?自己对自己负责就够了!再说了,我不是给钱她打胎嘛,怎么就不负责任了?”小艺振振有词地说。 小月沉默良久,问:“小艺,你爱她吗?” 小艺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姐,都什么年代了?男人跟女人上?床,并不是爱上一个女人,而是需要一个女人!” 小月一时间气的胸口有些发胀:“你怎么这个德行!那你的这个同学将来怎么办?她还要嫁人,还要当母亲!” “你怎么跟我们系的那个马列老太一个德行?我们这是活在当下!未来没来,我知道它是个什么鬼!” “你既然对自己负责,那么你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你自作孽,就自己收场吧,何必找我?” “姐,你不是大款嘛!你是我亲姐,我不找你,找谁去?” 小月真想甩手不管,自己惹的祸,由小艺自己去解决,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这么任性!可是,转眼一想,人家一个女孩子,该是多么为难,挺着一个大肚子,怎么见人啊! “不行!我到你学校来一趟。” “姐,你别害我啊!你上次可是把我还得够惨的,你还是不是我的亲姐?” 上次小月找了小艺的辅导员,姐弟俩一直闹得很僵,小月这次只好妥协:“这样吧,这次我不找你老师,见见你的那个女同学,这总行了吧?” “你见她干什么?她就只想解决问题,问题解决了,咱们一拍两散,谁也不欠谁的!” “小艺,你竟然是这样对待感情的吗?” “姐,你说错了,不是我,而是我们。” 小艺是越来越让小月陌生了,这到底是怎么了? “要么你自己解决问题,要么我来解决问题。小艺,你看着办!” “好好,姐,你狠!你来吧,只是,你要答应我,这次一定不能到老师那里告状!” 小艺这次不敢让小月到学校去,约定到护国寺医院门口见面,这是师范大学旁边的一个街道医院,很多学生出了问题,都到这儿解决。小月赶到的时候,已经中午时分。小艺和一个女孩站在医院门口,两个人保持着相当的距离,正在左顾右盼。 “姐,你怎么才来?”小艺很有些不耐烦。 “啊,火车晚点了。这位姑娘是——” 女孩抿着嘴,不说话。小艺说:“这是我同学,叫石慧。” “等了很久了,肚子饿了吧?走,找过地方吃点。”小月说。 小艺回头说:“石慧,怎么说,我们还是aa吧!” 石慧生气了:“凭什么,你们两个,我一个,凭什么和你们aa?” 小月奇怪地问:“你们不是朋友吗?” “谁跟他是朋友!”石慧愤愤地说。 “我们早就分手了!她硬说肚子里孩子是我的,鬼知道是谁的种!”小艺也很生气。 石慧指着小艺的鼻子:“你讲点道理好不好?我跟小华好上还不到一个月,不是你的是谁的?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负责任的!” “我就不高兴,别人拉的屎,要我来揩屁股!” “你——你有本事,当初你就别动我!” 小艺还要说话,小月一把拦住小艺:“好了,好了,吃饭,今天我请你们。不管怎么样,今天我来了,就是替小艺来承担责任,解决问题的。” 小月真没想到,小艺的生活乱成这个样子。 小月随便在医院旁边找了一家餐馆玫瑰阁,吃完饭好上医院给石慧做手术。三个人默默吃着饭,各人想着各人的心思。石慧有些干呕,起身往洗手间跑。 “要不要我去?”小月忙站起身。 石慧朝着后面摆摆手,从桌子上抽了几张卫生纸,匆匆走了。 “小艺!”小月突然想到了一个词,放纵。她想起周晓云和自己讨论刘一帆时,周晓云说到的这个词。如果放任小艺这么发展下去,那小艺可就真的废了! 小艺抬头看见小月铁青的脸色,知道姐姐真的生气了。 “我代替父母养活你,我也有责任代替父母管教你!你看看,你这做的叫什么事!” 小艺嘟噜着:“你情我愿,能有什么事?” “那么,你为什么怕学校知道?” “不是我们系主任管的太宽了嘛!” 小月愤怒了:“管的这么严,你们都敢胡作非为,再松点,你们还不上了天?是的,你情我愿,没有法律上的责任,但是,学校纪律呢,道德呢?你的人生理想和追求呢?你就满足这种快乐?我看,你们这也未必快乐,更不用说真正的快乐!” 小艺见到小月真动怒,也有些害怕,但是,也并不服气,他抽抽鼻子,表示不满。 “我这次答应了你,不告诉你们学校,但是,下次,除非不让我知道!这次,我给你解决问题,但是,没有下次了。” 小月接着说,“这次五千块,我会从你的每个月生活费当中扣除,要让你明白,自己的责任,自己承担,没人会为你承担后果!” 小艺腾地一下子站起来,刚要说什么,小月一眼杀过来:“怎么,要我这次就找学校?” 小艺一下子气势全无:“姐,你能不能不这么狠心?” “你每个月要一千块,拿着这个钱,成天去追女孩,到学校是来干这个的?这五千块,我会每个月扣除五百。就是这,你问问,在你同学中,也不算低了吧?”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我自己想办法!我上学去了,这事你看着办吧!”小艺气嘟嘟的扭头走了。 石慧从卫生间回来了。 “还能吃点吗?不然,下午没劲做手术的。”小月关切地问。 “嗯。”石慧忍着恶心,艰难地地扒拉着碗中的饭粒。 “我说姑娘,做女人要自重点,你看,这又伤身体,又耽搁学习。” 石慧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摔:“谁不自重了?别以为你给我解决问题,你就有资格教训我!” “石慧,你误会了。我也是一个女人,所以,我想劝劝你,生活中要检点些,要学会保护自己。” “我听小艺说过呢,我哪敢跟你比?我是个正常的女人,有正常的身体需求。哪像你,你也算女人?要么身体有问题,要么取向有问题!” 她到正常了,我倒是成了有问题了。这哪里说理去?小月不禁哑然失笑。 下午,小月带着石慧到医院,陪着她做手术。 做完手术,一个五十来岁的女医生说:“姑娘,你这是第三次来吧?一年不到,就做三次引流手术,你看,这子宫壁都这么薄了,再这样下去,你很可能当不了母亲了!” 石慧这才知道害怕了:“就怪小艺,叫他用套,他偏不!” 小月问:“听小艺说,你们只是交往了两个月,这么短的时间,你们就住在一起了,这也太草率了吧?何况这三次引流,不可能都是小艺的责任吧?再说了,即便你和小艺之间的事,难道都只是小艺一个人的责任?你到这个学校来,又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石慧再也没有作声。 第一百四十八章 花边新闻 小月最放心不下的还是王莹莹。她觉得,是自己害了她。虽然周晓云多次劝解,你不能把刘一帆罪过,都揽在自己身上,但是,小月还是觉得自己难辞其咎。这不,小月又回到鸡窝洼看王莹莹来了。 一见到小月,王莹莹就跑回房间,拿出一个本子来,这是一个软面抄,封面上是小刚的笔迹,“青青池边柳”。 王莹莹兴奋地说:“姐姐,这是我写的!” 小月翻开软面抄,里面是王莹莹写的诗歌,开始,从题目到内容,到处是红笔圈点,越是往后翻,黑色的越多,红色的越少。其中,还有几首诗歌,被红笔在标题上面加了一个圈。 “这是什么意思?”小月指着红圈问。 “小刚哥说,这几首写得最好,他要向报刊推荐呢。” 小月抱着王莹莹脑袋,在额头狠狠亲了一口:“好妹妹,你真了不起!” 王莹莹像一个被夸奖的孩子,兴奋地脸颊红扑扑的。 正说着话,小刚回来了,把他从外面采回来的一把菊花,插到王莹莹窗台的瓶子中。拍拍手,走到小月的身边:“王莹莹这段时间进步可大了,学习写诗还不到三个月,写得像模像样了!” 王莹莹羞涩地说:“那都是小刚哥教得好!” “莹莹学起来,可拼命呢。我见到她学写诗的样子,就让我想起了香菱来。”小刚赞赏地望着王莹莹。 “小刚哥,香菱是谁呀?”王莹莹问。 “傻丫头,你不是看过电视连续剧《红楼梦》吗?”小月亲昵地敲了一下王莹莹。 “喔,我记起来了。那小刚哥就是林黛玉,我就是那个学写诗的那个傻丫头。” 小月笑了:“你不是丫头,你也不傻!” 小月每次来,总要给小刚带些东西来,这次也不例外,当然,最多的就是书了:“对了,我这次带了一套《红楼梦》,正好可以给莹莹看看。那里面就有香菱学诗的故事。” “真的?好,谢谢姐姐!”王莹莹抱着书,高兴地找一个敞亮的地方,看书去了。 小月望着王莹莹一蹦一跳出门的样子,心里说不出的欣慰:“小刚哥,谢谢你啊!王莹莹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又是当初活波开朗的王莹莹了!” “怎么搞得这么生疏?其实,我也蛮喜欢莹莹的。”小刚说,“也是找对了方法,这把锁打开了王莹莹的心结。她看到我的文章结集出版了,就缠着我,要我教她,没想到,她还蛮有灵性的。” “你的书出版了?小刚哥,你好了不起!” 小刚从抽屉拿出一本,《鸡窝洼四季》:“喏,送给你!” “就这么送给我啊,不行,要签字的!” 小刚拿起笔,翻看扉页,给小月签字:“真是的,我又不是作家,签什么字呀!” “怎么不是,都出书了!现在你是作家,我表姐是明星,你们多好的一对!”小月羡慕的说。 小刚抿着嘴,没有作声。 “小刚哥,什么时候改口叫你表姐夫?”小月调皮的问。 小刚放下手中的书,忧郁地说:“你表姐夫,还不知是谁呢!” “你和我表姐,不是同居两三年了吗?”小月奇怪了。 小刚从案头抽出一叠小报:“小月,你看看这个。” 小月翻看着这些报纸,“金童玉女海边度假享清凉”,这个报道,还配有照片,张远秀与著名男影星艾文青身穿泳装,手牵手在沙滩漫步的镜头。 下面都是关于这两个人的各种报道,什么两人逛夜店,两人咖啡馆喝咖啡,两人街头被抓拍等等。 小月放下报纸说:“小刚哥,这都是狗仔队的花边新闻,这你也信?” 小刚说:“我也在剧组待过一段时间,我当然知道狗仔队捕风捉影的能耐,但是,这么多消息,都是关于这两个人的,这就很不正常了。” “你也别疑心,说不定他们是正常交往呢。” 小刚又拿出一张报纸。 小月接过报纸,一个醒目的标题:“张远秀深夜密会师道盛”。文章标题下面,配发了几张图片,是宾馆的监控录像,画面显得有些模糊,但人物影像还是清晰可辨。可以看出,著名导演师道盛住在808号房间,一张图片上显示的时间是晚上11点45分,张远秀进入808房,另一张是早上5点10分,张远秀离开808房。这有图有真相,叫小月也无法替表姐辩护了。 下面的文字部分,还有一段绘声绘色的描述: 张远秀说:“师老师,我一直都在演女配,很想演这个《星月传奇》中的女主,我觉得这个角色很适合我。” 师道盛说:“你表现很不错,是我们剧组女主三个备选演员之一。你也知道,另外两个都是成名已久的一线影星。剧组的投资方建议我们在女主这样重要的角色上,要慎重,尽可能选择在票房上有号召力的演员,不要冒险起用新人,我也很为难呐!” 张远秀说:“师老师,您也看得出,我对这个角色的研究和把握,比她们更出色。” “是啊,是啊,要不这样,我给投资方做做工作,你晚上到我的房间听消息?这是我的房间号码。”师道盛递给张远秀一张早已准备好的名片,背后手写的几个字,808号。 师道盛转身走了。张远秀愣在当场,在圈子里混了这么长时间,她当然听说过师道盛的传闻,也知道师道盛到底想干什么,她感到一种羞辱,很想把手里的卡片扔掉。可是,这是今年大投资、大制作的影片,这个片子的女主,对张远秀还是很有诱惑力的。如果拿下了这个角色,她将跻身国内一线影星的行列。她最终还是把这个名片,放进自己的坤包。师道盛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似乎一切尽在掌握,咧开嘴笑了。 小月抬起头,问小刚:“这故事编的,跟真的似的,你相信了?” 小刚再拿出一份电影画报,《星月传奇》剧组到京宣传新片,剧组全家福的照片中,师道盛揽着张远秀腰肢,微笑着面对镜头。 “这不由得你不信吧?” “小刚哥,那你怎么办?” 小刚苦笑:“怎么办,凉拌。我们又没有婚约,对远秀也没有约束力,能怎么办?好聚好散呗!” 第一百四十九章 台阶 “看来,我表姐把你们都当做了自己的台阶了。你是一个,帮助她顺利进入了戏剧学院;艾文青也是一个,利用绯闻制造话题,成为了影迷的关注焦点;师道盛也算一个,虽然是各取所需,但通过这部电影,成功地从配角转型为主角,让远秀有机会跻身一流影星行列了!”小月感叹道。 小刚悚然一惊:“到底还是你了解远秀,现在想想,可不就是这样?把感情当做筹码,把别人做梯子,也真有她的!” “小刚哥,你不恨我表姐吗?” “她聪明,漂亮,也够努力!”小刚眼睛有些空洞,似乎在回忆曾经的过往,“小月,你不知道,这些事情,在那个圈子里,这些都是见怪不怪的。我当初想写剧本,当导演,也是想帮帮远秀。谁让我天生不强大,帮不上她,张远秀也可怜,就只能靠自己了!” “我懂了。可是,这些就那么重要吗?值得去付出这些吗?” 小刚叹了口气:“看你怎么看。有些人即使付出代价,也还是一无所获。远秀还算是幸运的!” 小月沉默了半晌,接着问:“小刚哥,你不是一直想写剧本吗,怎么又没写了?” “小月,你是知道的,我从小就在剧团长大,耳濡目染的都是戏剧,长大了,学的也是戏剧,身段唱腔都带着戏剧的痕迹,连写剧本,都想着戏剧。怎么都进不了电影的情境中。哎,摆脱不了啊,我算是废了!” “为什么总要想着摆脱呢?这些都是你熟悉的东西,哪你干嘛不就写这些东西?” “你是说——”小刚突然之间豁然开朗,“对呀,就写剧团,就写这些老艺人,写他们的戏里戏外的人生!小月,你救了我!” “我就是一个误打误撞。”小月笑笑。 “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这一句话,点醒梦中人哇!”小刚不知不觉,念白又出来了。 小月顺道去看了看郑中王氏集团的施工现场,沿线摆了三个作业面,同时在施工。有四五台挖掘机推土机在工作,罗店自发组织了一二十人的突击队帮忙,村里的婶婶、婆婆端茶倒水。 罗建国老远就看见小月,朝着她招手:“小月!” 小月沿路笑着和大家打着招呼,来到罗建国身边,建国用毛巾擦擦汗:“小月,你回了?” “是啊,我到鸡窝洼有点事,顺道来看看。” 旁边带着黄色安全帽的中年人问:“你是小月?” 小月笑道:“如假包换!” 建国说:“啊,忘了介绍,这位是郑中市的叶工,施工队负责人。” 叶工说:“我们王总说了,到这儿来,一切听从罗小月董事长的吩咐。” “哪里哪里,您来为我家乡做贡献,我们感谢都来不及呢!”小月上前握住叶工的手,连声感谢。 “我们王总说了,这个工程不计成本,要保质、保量、按时完成好,做成一个样板工程。”叶工说。 “谢谢,谢谢。县里那段工程量小些,开工也早,恐怕他们会早些完工。”小月站在山头,看着两边的工地,都热火朝天,很是欣慰。 叶工说:“罗总,您放心,有罗建国村长的帮助,我们争取赶在冬天第一场雪到来前完工,年底通车。” 这次,罗建国也十分高兴,大声喊到:“罗店的父老乡亲,加油干啰,叶工说了,过年前把路修通,我们拜年时可以走大路了!” 大家都兴高采烈叫起来了,包括郑中的工人,他们也高兴,可以赶在年前回家过年了。 小月把罗建国拉到一旁:“建筑队生活怎么安排的?” 罗建国说:“小月,放心,人家为我们罗店修路,我们罗店人不能没有良心,前方支援,由我负责;后勤保障,由占新五叔负责。” 叶工也插话道:“罗总,我们这个工程,做的最开心,简直就像在家里一样,吃的,是最好的,住的,也是最好的。罗店把我们当做亲人呢!” “应该的,应该的,你们辛苦了!”小月拉着叶工的手说,“你这是给我们罗店做了天大的好事啊,我们世世代代被横山挡着,没有出路,郑中王氏集团和安济交通局,为我们打通了致富之路哇!” 建国也说:“是啊,路通了,心也就敞亮了!” 小月刚到家,就看到工艺品厂门口一个小伙子抱着一捧鲜花站在门口,看样子似乎占了很久。 “小夏,是你呀。你等谁呀?”小月吃惊地问。 “我等你半天了。”几年不见,小夏还是有些婴儿肥的样子,有些小肚腩了。 “等我?怎么不进去坐坐?有事吗?” “有啊,我专程回来追你的!”小夏双手递过来手中的鲜花。 小月一下子懵了:“小夏,这么直接啊!” 小夏看到小月没有接花,也有些不自在,解嘲说:“你知道,我们铁三角,我的成绩最好,原因就是,我解题的时候,总是用最简单直接的方法,这样避免在细枝末节上犯错误。” “可我一点准备都没有啊。” 小夏笑道:“最起码你知道了我的想法了,犯错的概率减少了百分之五十。” 小月一时间非常尴尬,接过鲜花,又怕小夏误会,不接吧,小夏也很尴尬。 小夏事先也有准备:“没关系,我就是来表明心迹,没敢想你一下子就会答应。” “那就进来坐会?” 小夏进到小月的房间,自己找了一个瓶子,把花插起来。 “还记得吗,当初我就说过,只要小天不追你,我就来追。” “你知道了我和小天的事情?” 小夏说:“我打电话小天,问他什么时候结婚,别忘了通知兄弟们,他问,跟谁结婚?我说,你他妈的还能跟谁结婚?小天沉默半天,说你们分手了。” “嗯。” “我问小天,为什么?他说,他做了对不起小月的事情。” “嗯。” “他还跟我说,他身体是出了轨,可是精神没有出?轨。我十分生气,对小天说,那我就拿着一把手术刀,把你的精神和身体分开,成吗?” “他的确是醉酒状态。” “那又如何?如果是醉酒杀人,能不能少判三年?” 小月有些不自在:“小夏,你这是干什么啊?想一棍子把小天打死?” “小月,对不起啊,是我性子急了!”小夏感觉到,小月并没有忘了小天,她还容不得别人说小天坏话。 第一百五十章 小夏和山北 “对不起,小夏,我刚刚失恋,还没有从这种情绪中走出来,现在心里没办法装下别人。谢谢你的好意。” “没关系,我有时间,我会等你。”小夏看来是有思想准备的,脸上没见多少沮丧。 “你研究生毕业了?” “没呢,今年主要是实习,下半年就要上班了。” “这些年就没谈朋友?” 小夏盯着小月的眼睛看着,这种咄咄逼人的样子,让小月有些压迫感:“我这么帅的男孩,身边怎么会没有女朋友?小月,你太瞧不起我了!” 小月试图反击,调侃道:“现在空窗期了,来找我填空?” 小夏有些激动:“我刚刚跟处了两年的学妹分手,专门过来追你的。人家哭的寻死觅活的,小月,你还以为我没人要?” “处了两年,说分手就分手啊?”小月有些不解。 “这不是听小天说,你们分手了嘛!”小夏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只是觉得她适合我,而你是我的女神!这怎么能比?” “就这个理由?” “这个理由不充分?”小夏有些气愤了,“小月,你难道真不知道,我一直都喜欢你?只是因为你是我好哥们的女朋友,我才没有追你。” “小夏,对不起,我一直以为你是在瞎起哄。” 小夏得意的说:“这次呢,不会以为我闹着玩的吧?” 小月歉疚地说:“小夏,可是我现在对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哇!” “小月,吃饭了!”声音到了,人跟在后面也到了。小月感到有些奇怪,周晓云没这么大嗓门呀! “哟,有客人啊,这是谁呀,我怎么不认识?”周晓云连珠炮似的。 小夏尴尬地站起来:“小月,我走了。” “别走啊小夏,你难得回来一趟,今天我请客!” “哎呀,我不知道今天来了客人,厨房没准备呢!”周晓云夸张的表情,一下子让小月感觉到,小夏不受欢迎。 “那就这样,今天我们下馆子!走,小夏,想到哪里吃,你点,我付账!”话对着小夏说,脸面朝着周晓云。 “小月,你这不是批评我们厨房的工作吗?你一直说,我们厨房,比外面馆子还好吃吗?我到厨房看看,叫他们赶紧弄几道菜,就别出去了!”周晓云赶紧拦住小月。 范乐琴听说小夏是医学院的高材生,特别热情,给他端茶倒水奉菜,询问自己病情相关的问题,气的周晓云、夏荷在桌子底下,用脚踢范乐琴。范乐琴开始还不知道为什么,借故到厨房端菜,周晓云把她拉到一边:“你知道这个人是来干什么的?” “干啥?”范乐琴不解的问。 “来追小月的。你没见他捧着一大把鲜花来的吗?” “哎呀,好事呀!这个男孩,医学院研究生,不比小天差呀!” “可是,方山北怎么办?他可是喜欢小月这么多年的!” 范乐琴吃惊地说:“有这事?我怎么没看出来?” “这个木头人,什么都藏在心底呢!” “这是小月的事,我们瞎操什么心!”范乐琴还很不乐意。 周晓云生气了:“小月刚被小天背叛过一次,怎么能让她再受到伤害呢?只有方山北,这个老实货色,才会实心实意对小月好啊!” “那还要小月喜欢才成啊!” “我们就不能帮帮方山北,劝劝小月?” 范乐琴点点头。 一桌人都不理睬小夏,只有小月不时跟小夏拉几句家常:“小夏,马上毕业了,工作找好了吗?” 还没等小夏回答,夏荷开口了:“小月,今天下午有批货,送到省工艺品商店,准备派谁押送啊?” 小月回个头来:“徐师傅,你今天辛苦一趟,开车送过去。” “好勒!”徐士信捧着饭碗点点头。 小月安排好了,转头过来,刚要跟小夏搭腔,周晓云也来了,插在他们中间:“小月,求你一件事,今年下半年,团团要上幼儿园,麻烦你去说说。” “想上哪一家幼儿园呀?” “肯定是县幼儿园呀,那里是公办的,质量高,收费也便宜。” “好,明天我找赵校长说说。哎,这不正是小夏的爹嘛,他现在调到县幼儿园当院长,你跟小夏说说就成!” 岔开的话,怎么又回来了?周晓云恨不能扇自己一耳光:“哎呀,是这样啊!我一个人带孩子,县幼儿园太远,我想找一个近点的,你看哪家好哇?” 就是傻子也看得出来,这是要设隔离墙啊。小月都没想明白,他们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这么反对自己和小夏交往。不过,小月现在想的,是不要冷落了小夏。她站起来,准备绕过周晓云,走到小夏身边,周晓云故意后退,挡住了小月的行进路线,跟小月撞了一个满怀。 “晓云姐,你这是要跟我玩挡羊的游戏(老鹰抓小鸡)吗?” 周晓云一脸尴尬,说不出话来。 正在这时,夏荷叫道:“山北,你可回来了!” 山北背着一个旅行包,风尘仆仆的进来了。 周晓云抢上前去,接过山北的行李,小声在他耳边说:“你可回来了,再晚一点,小月就要被老鹰抓走了!” 山北不解的望着晓云,晓云朝着小夏努努嘴。 夏荷走过来:“山北,你怎么才回来呀?” “夏荷姐,我接到你的电话,也是急着要回来,可是田工病了,他把工地上的事情全交给我了,当时又到了大顶封装的关键时期,我实在走不开。” 周晓云说:“我是说呢,小月出了这么大事情,山北怎么可能不回来看小月呢!” 小月本来准备过来迎接山北,这话一说,搞得小月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这个表情搞得山北也疑心重重,以为小月真的和小夏好上了。 周晓云这句话,本是想告诉小夏,山北与小月亲密的关系,让小夏知难而退,哪知道,这句话弄巧成拙,反而帮到了小夏。 送走了小夏,小月回到工艺品厂,她们都坐在客厅等着小月,可是,小月回来了,她们又不知道说些什么,不冷不热说了会话,各自回到房间休息。 山北躺在床上,这熟悉的环境,今天却让自己有种陌生感。他翻来覆去睡不着,自从接到夏荷的电话,他就一直这样。他知道小月与小天的感情,很担心小月。虽然暗地里也有些庆幸,可内心里觉得,自己是无法取代小天在小月心中的地位的。他只想着小月能快乐就好,可是,今天,回来看见小月状态不错,心里却莫名有些忧伤,走了小天,又来了小夏,自己永远在她身旁独自伤怀? 小月也辗转反侧。她看得出来,周晓云和夏荷的态度,她们都希望自己和山北好,可是,自己跟山北之间,怎么总没有那种心动的感觉?山北确实对自己好,但是总像是一个大哥哥,给人一种安心踏实的感觉,亲而不爱。哪怕就像小夏呢,那种粗鲁的示爱,也会让人几分心动呢! 这是怎么啦,自己到底需要什么?难道真的对小夏动心了? 小月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的内心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刘魁出现了 横山乡到罗店这条乡村公路通车了。这是安济县第一条山区乡村公路,也是难度最大的一条。县委赵书记亲自参加了通车庆典。 这个庆典在横山山巅两个工程路段交接处,也就是交通局负责的通往横山山顶与郑中王氏集团负责的从山顶通往罗店村的交界处,搭建了一个高台,郑中王氏集团的董事长王楚瑜、交通局局长马践行、横山乡党委书记李开诚等领导出席了这个活动。 王楚瑜坐在主席台正中,首先罗建国代表罗店村民,感谢郑中王氏集团的无私奉献精神,代表罗店向王楚瑜、马践行等人戴上大红花,带领全村人民一起,向王楚瑜和县交通局表示感谢。 看着这些朴实的村民发自内心的感激之情,她也有些动容,她即兴拿起话筒,感谢罗店乡亲在工程期间,对工程队的关心照顾,把他们当做亲人,最好的房子,腾出来给他们住,最好吃的东西,省下来,给他们吃。留下了很多感人的故事。接着表示,今后,郑中王氏集团一定会帮助罗店,维护好这条希望之路,致富之路。为罗店的发展,贡献一份力量。 现场爆发雷鸣般的掌声。王楚瑜一激动,接着表态,王氏集团赠送给罗店一辆客车,方便罗店孩子上学,一辆汽车,给罗店运送货物。罗店的村民欢呼雀跃,个个兴奋不已,连下面的活动都没办法进行了。 横山乡李书记站在台上,给大家做了半天工作,现场才逐渐安静下来。安济县赵书记接过话筒,他也有些激动,他代表安济县感谢王氏集团为罗店、为安济做出的巨大贡献,感谢他们致富不忘乡梓,帮助大家共同致富的精神。罗店是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这里人杰地灵。是交通阻碍了这里的发展。现在,王氏集团帮助地方政府,为罗店打通了任督二脉。这样的良心企业,安济一定会支持他们在安济的发展。 王楚瑜也兴奋的满脸通红,这个工程,比预先想到的还要圆满。尤其是赵书记的表态,自己将来在安济的发展,肯定会非常顺利。这小月让她做这个工程,实际上帮了自己一个大忙,只是花了四十万,就成功地在安济站稳脚跟,王楚瑜大喜过望,不由得回头望望身后的小月。小月也对她报以会心的一笑。 中午招待各方宾朋的宴会,是罗小月出资,在芙蓉楼举行的。王楚瑜有心,在修建这条乡村公路时,顺便为小月修了一条便道,现在小月回芙蓉楼,她的双排座可以直接开到家门口了。 芙蓉楼打起流水席,罗店父老乡亲搬着桌椅板凳都来了,芙蓉楼又一次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席间,赵书记告诉大家,他邀请县剧团带着《牡丹亭》最后的两折戏,今晚来罗店演出,庆祝道路的通车。欢呼声几乎要把芙蓉楼的楼顶给掀翻了,上次的演出,已经吊足了大家的胃口,大家一直等着呢! 赵书记陪着王楚瑜坐在客厅首席,一直在众人的包围中。小月好不容易挤进去,给他们敬酒,顺便拉了拉王楚瑜的袖子。王楚瑜会意,跟着小月一起出来。 她们一路走,一路有人打招呼,她们一边应付,一边快速朝着小月的房间走。进了房间,小月掩上房门。 “什么事?” “楚瑜姐,你看看这个!” 小月将自己的bp机给楚瑜看,上面显示这样的信息:刘魁出现了,今晚九点,在郑中火车站下车。 “这是好事啊,小月,你怎么搞得那么紧张?” “周小云说,刘一帆在外面还有人!” “我知道。刘一帆不过是一条打断脊梁骨的癞皮狗,能有多大作为?没钱可是叫唤不动外面的几条恶狗的!”王楚瑜撇撇嘴,一脸不屑。 “你可别小看他们啊,安济十虎,那可是恶名远播啊,在我们安济,那是可以止小孩夜啼的!” “追腥逐臭之辈,也敢称为虎?这些人皆是以利而聚,当然也会以无利而散。你说的十虎,已经有好些投奔了我的门下了,他们早已不复当年之勇了!” “楚瑜姐,凡事小心无大错!”看到王楚瑜有些轻视刘一帆,小月颇有些担心,她跟刘一帆打过交道,深知此人诡计多端。 “嗯,我知道。刘一帆的手段,我是清楚的。现在呆在监狱里,无所作为,如果出来了,那就真是老虎出笼了。他信奉的,就是曹操的那句话,宁教我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我。他是睚眦必报的性格,出来后,一定不会放过我,他只是判了五年,说话间就出来了,所以,我要让刘一帆死在监狱里,永远出不来!”说到最后,王楚瑜咬牙切齿。 “楚瑜姐,这十虎还有多少在外面?” “大概还有三四个吧!刘一帆的这些事,从来不让我参与,我也不是十分清楚。”王楚瑜接着问道,“哎,小月,你有信心,刘魁会指证刘一帆?” “我想这个应该问题不大,毕竟,刘一帆把所有的脏水,都泼在他的身上。他要自证清白,就必须指证刘一帆,否则,就只能亡命天涯,替刘一帆背黑锅。更何况,刘魁为刘一帆做了那么多的事情,被刘一帆拘禁这么久,受了那么多罪,心里一定恨死了刘一帆的!” “好,你放心,郑中是我的地盘,我派得力人手到火车站接刘魁,保护他的安全。” 第一百五十二章 列车惊魂 列车开始减速,缓缓驶向郑中火车站。刘魁看见窗前慢慢变得熟悉的景象,有些回家的喜悦。 “呜”,一声汽笛长鸣,火车就要上长航大桥了。刘魁悚然一惊,莫名的感到心悸。他毕竟在道上混了这么久,隐约间感到一种危险,赶紧从七号车厢往一号车厢挤过去。快到年关,车厢挤满了人,刘魁挤了一身汗,终于来到了一号车厢,列车这时也稳稳地停靠在郑中车站。 刘魁抢到旅客的前面挤下车,掏出一根香烟衔到嘴里,眼睛打量着四周,只见列车中间的站台上有几个人散开来,从车子中部向两边展开,密切注视着下车的人流。 刘魁划着火柴,用手罩着脸,跟在上车人群的后面,看着越来越近的来人,这不就是小七吗? “你到底上不上车?火车要开了!”站在车门口的列车员喊道。 “上,上!”刘魁扔掉烟蒂,抓住车门旁的把手。 “在这!在这!他又上车了!”小七一边喊,一边带着几个人冲了过来。 等到小七气喘吁吁跑到一号车厢车门口,车门已经关闭,列车缓缓开动,小七拍打着车门,刘魁对着小七做了个拜拜的手势,气的小七“嗷嗷”直叫。 刘魁靠在车门上,长吁了一口气,好险! 他刚刚安心了一会,突然想到,小七赶过来距离较远,可是,列车中部的几个人靠的很近,他们很有可能听到这边喊叫,抢上了火车。 刘魁靠在厕所门口,想着主意,如果真的上来了,怎么办?自己是一号车厢,往中间走,那是往枪口上撞。呆在这不动,那又是等死。好不容易逃回来,看来还是栽在刘一帆手上了! 刘魁按了按厕所的门柄,火车进站,厕所是锁上的,按了半天也没有打开。 一声长笛,火车开始慢慢加速了。 刘魁注视着二号车厢方向,心里嘀咕着,但愿他们没有上来。 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刘魁很快就发现,这是一厢情愿了。 “让哈。” “借过!” 普通话里夹杂着浓浓的安济口音,刘魁听着不但不感到亲切,反而心惊肉跳。这不就是刘魁熟悉的老二的声音么? 老二的手段,刘魁实在是再清楚不过了!他一身冷汗就下来了。望望身后,一截车厢到底,退无可退。 列车员从值班室出来,从刘魁身边经过。 “列车员同志,麻烦您把厕所打开,我肚子疼,哎哟,我实在受不了!”刘魁捂着肚子,弯下腰。 列车员见到刘魁额头渗出冷汗,也觉得他可能内急很严重,从腰间解下一串钥匙。刘魁弯着腰,躲在列车员身后,心里叫道:“快点!快点!” 列车员终于把厕所打开,急的一头是汗的刘魁,迅速钻进厕所,关上门,把耳朵贴在门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好让自己狂跳的心平息下来。 “让哈,让哈!” 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门把手还被往下重重地按了一下,门当然没有打开。声音渐渐往车尾方向去了。 刘魁突然意识到,厕所并不安全,老二找到车尾,如果仍然没有找到,肯定会怀疑厕所!刘魁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果堵在厕所里,那是进退不得,这个厕所门,怎么禁得住老二的拳脚! 只有出去再想办法。刘魁轻轻地打开厕所门,侧身瞅了老二背影,正朝着一号车厢尾部走去,不断扒起趴在桌上睡觉的乘客,辨认可疑的人。这是个机会,刘魁闪身从厕所出来,就往二号车厢挤进去。 “瞎啊,踩我脚了!” “对不起,对不起!”刘魁一面道歉,一面往里面钻。 “对不起就完了?”这个还不依不饶,冲着刘魁背影喊。 这一阵骚动,引起了老二的注意,这背影,可不就是刘魁! 老二分开众人就追:“刘魁,站住!” 刘魁一看,完了,老二发现了! 于是,刘魁加快了速度。 这时,两个列车员和一个列车长查票过来了:“有票的旅客把票准备好,没票的请补票。” 这前面一堵,后面一追,刘魁又绝望了! “哎,你这个同志,往哪里跑?查票!” 刘魁急中生智,现在,最可怕的,不是警察,而是身后这个恶魔!把警察召唤过来,挡住恶魔! 刘魁扒开前面两个女乘务员,狠命朝着列车长撞过去,这个四十来岁的身材魁梧的男子,猝不及防,被撞倒在地。他愤怒地站起来,拿起口哨,对着刘魁的背影大声吹起来。刚刚吹了几声,又被后面冲过来的老二撞到了。 各个车厢的警笛响起,乘警迅速朝着车尾聚拢过来。刘魁刚刚才冲到五号车厢中部,两个乘警冲上来就把刘魁按倒在地板上,随后赶来支援的有三四个乘警,把刘魁铐起来,押着走向餐车。 刘魁回过头,对着装作无事人样子的老二笑了笑,顺从地跟着警察走了。老二一脸无奈地望着她们走远,攥紧拳头,怒火中烧。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三人同心 王楚瑜派到郑中火车站的人,守在出站口,一直等到所有的乘客走出车站,也没有等到刘魁,回去向王楚瑜复命。他们对站台上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更别说列车上的事情了。他们说,刘魁今天没有回来。 王楚瑜还在安济,对身边的小月说:“我们的人没有接到刘魁,他该是没有回来吧?” 小月有些吃惊:“不可能啊,我还打电话回去问了,周晓云还特意告诉刘魁,刘一帆被抓了,叫他安心回来。刘魁答应的很痛快呀!火车站没发生什么事情吧?” “没有啊,要是有什么事,我们的人就在火车站,他们怎么会不知道?” 小月疑惑地说:“你派去的该不会不认识刘魁吧?” 王楚瑜笑了:“你该不会以为你的楚瑜姐这么弱智吧?我派了从前跟着刘一帆一起干,现在投奔过来的人,有他们在里面,怎么可能不认识刘魁?况且,这些人刚过来,急于表现自己,巴不得立功呢,怎么可能不尽心呢?” 小月心急火燎地说:“我们赶紧回去,了解一下情况。” 王楚瑜满不在乎地说:“能有什么事?” “没事岂不是更好?” 芙蓉楼锣鼓喧天,戏剧进行到了高·潮,大家的心都吊在舞台上。小月悄悄跟占新五大爷打了一个招呼,说家里有急事,让村里好好招待客人,拉着王楚瑜,连夜开车回安济。 一路上,王楚瑜还惦记着这场演出,心里还是觉得小月小题大做了:“你们不放心,为什么不直接将线索交给公安局,让他们去查,又简单,又安全。” 小月看着窗外周围一闪而过的黑影,想到当初在这里与刘魁擦肩而过,如果那时刘魁在这里不逃走,现在哪有这么多麻烦? “小月,你想什么呢?” “啊,没什么,当初刘魁是从这里逃出去的。把刘魁交给公安局,当然省事,可万一刘魁不开口呢?毕竟,刘魁也只是一个从犯,我们也想给刘魁一个坦白从宽的机会,让他主动的投案自首,为他争取一个最好的结果,那么,刘魁指认刘一帆的可能性不就更大了吗?” “嗯,还是你们想的周到。”王楚瑜点点头。 家具厂里,几个人急的团团转,尤其是周晓云,一见到小月回来了,忙迎上前去:“该不会又出了幺蛾子吧?” 樊春雨安静地坐着,这时候静静地说了一句,让整个屋子里的人都感到震惊:“如果真要出事,那只能是我们的电话被监听了。” 一屋子人眼睛刷地看向春雨,都是莫名其妙的样子。 周晓云说:“上次王强不是查过了,没有监听吗?” 春雨说:“那是什么时候?过去多少年了!你们想想,如果刘魁行踪暴露,刘一帆早就下手了。刘魁在外面打的电话,他们是无从知晓的,那剩下来的,就只有我们这里出问题了!” 小月说:“那我明天到公安局去,请他们查一查。” 樊春雨说:“不用那么复杂,就是在我们的电话线上搭一根线进去,就能监听,我们顺着电话线查过去,就能知道有没有。” “好,我们看看去!”小月找了一把手电筒,带着樊春雨、二水,一起顺着电话线查过去。好在,这居民区安装电话的人家不多,这根线的走向并不复杂,只是沿途黑咕隆咚,穿胡同走小巷,七弯八拐的,很是难走,不时惊动夜行的猫,看门的狗,在寂静的夜里引起一阵骚动。 天太黑,连小月也不知这是走到哪里了。前面拿着手电的二水尖叫起来:“看这里!” 小月、春雨顺着手电筒望过去,果然,这里,电话线分了一股,穿过后墙,到了里屋。他们正在查找电话线究竟进入哪个屋子,就听见门的响动,有人冲出来。 “不好,他们跑了!”小月叫道。 他们从屋子后面往前面冲,等到他们绕到屋子前面的时候,人已经跑得不知去向了,只有一间屋子打开着,里面亮着灯光,就一张桌子一张床,桌上摆着一部电话机,屋子里全是泡面盒子,屋子里龌龊不堪。 剩下的事情,只能交给警察来处理了。 小月他们回来,王楚瑜忙迎上前:“怎么样?” “果然如此!看来,刘魁凶多吉少啊!”小月心里乱成一团麻。 王楚瑜低下头:“刘一帆进去了,却一直在窥视着我们,看来我还是低估了刘一帆啊!” “是啊,我这儿有,难说你那儿就没有。你派人也查一查。” “嗯,我这就打电话。” 小月给气的笑了:“打给谁?打给监听者?” 王楚瑜摸摸脑袋,不好意思的笑了:“瞧瞧,看我蠢的!我估计家里,公司里,这几部电话都监听了。打给谁呢?嗯,我就直接打到公安局里,让他们连夜查,争取堵住几个!” 小月想想:“你那里,监听的可能性,只会比我这儿更大,也只有这样,才可能抓住几个监听的,挖挖他们幕后的人。” 王楚瑜抓起电话:“这个电话,现在能打不?” 小月说:“监听者跑了,现在应该是安全的了!” 王楚瑜打完电话,刚刚放下,电话铃就响了。她顺手拿起电话:“喂,你找谁?” “我们是岚城铁路派出所,我们找刘魁的妻子接电话。” “什么什么,刘魁的老婆?你有没有搞错啊!”王楚瑜不解,这里怎么成了刘魁的家了? 旁边的周晓云笑着夺过电话:“喂,嗯,我就是啊。啊,这是我们单位来的客人,她不知道我的情况。嗯,嗯,给你们添麻烦了。我这就缴罚款,好好,对不起,我代表我的全家向您道歉,嗯,嗯,好,我明天来接他回家!” 周晓云放下电话,跳起来抱着小月,又蹦又跳。 “哎,哎,我们还没听清楚,你说给我们听听嘛!”小月埋怨道。 “刘魁逃票,还冲撞乘务工作人员,被铁路派出所拘留了,让我带上罚款,明天去接他回家。” 王楚瑜吃惊地说:“这个时候,刘魁还不小心点,死性不改,也真能惹事!” “是有些奇怪。”小月也有些不解,转过头,打趣晓云道:“晓云姐,看你这个高兴劲,好像真的去接丈夫回家呢!” 周晓云笑了:“只要能让刘一帆倒霉,我就真的做刘魁的老婆又如何,何况只是装转样子罢了!” 三个女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共同的敌人,让她们成为了相互信任的盟友。 第一百五十四章 越狱 刘魁出来了,刘一帆就自知自己就出不去了。所以从那时起,他就开始策划越狱的事情。 被判了五年,已经熬了这么长时间,还有一年多就可以出来了,刘一帆不想成为一个逃犯被追捕,亡命天涯。他总想着,让外面的这些兄弟帮他解决掉这个天大的麻烦,不承想这帮饭桶,就没一个有点能耐的!老二传进来消息,说监听被发现了,安济的小七跑了;郑中公安局抓走了两个老二的手下。刘魁在火车上被乘警带走,关进了岚城铁路派出所。 刘一帆觉得,再也不能等下去了,在等下去,就永远出不去了,是时候采取行动了。 本来,他们三号监区都是十年以下的罪犯,这里看管相对松懈一些,再加上三号监区,大多是已经关押了三年以上的囚犯,相对其他监区,囚犯的状态稳定一些,不像刚关进来的,时刻想着出去。 年关将近,前来探监的络绎不绝。监狱也并非世外桃源,狱警也是大多有家室的,总得准备些年货,给家人添置些新衣。不自觉总是有一些松懈。 今天正好腊月二十四,过小年的时候。监狱的食堂利用一些剩菜剩饭,养了十几头猪,今天下午杀年猪,派了三监区的一些犯人帮忙,刘一帆也在其中。一阵鸡飞狗跳般闹腾之后,这些猪都被放翻了,犯人带回了监室。等到分完猪肉,清理工具的时候,发现少了一把尖刀,因为人多手杂,也没有太在意。 晚餐,所有的人都打了牙祭,好多狱警带着分的猪肉送回了家,只留下值班的狱警,人员比平时少了很多。 第二天快到开早饭的时候,三监区十一号牢房叫起来。狱警赶紧跑过去,里面犯人大喊:“不见了,刘一帆不见了!” 狱警一看,门锁打开,虚挂在门上,没有锁。开门进去,刘一帆的铺位上,被子里面塞着几件衣服,做出一个人睡在床上的形状,人早已不知去向。狱警惊出了一身冷汗,拿着哨子吹起来,很快,清河市监狱的上空响起了凄厉的警报声。 监狱牵来了警犬,顺着踪迹嗅过去,来到一段高墙下,只见墙上还吊挂着一根绳子。原来,这正是昨天杀猪用过的。刘一帆应该是用这根绳子,系住一块大石头,扔过高墙,顺着绳子爬上去的。 墙上是装了报警器的,警报为什么没响?大家感到奇怪,顺着围墙寻找,终于,在配电箱附近,找到了割断的电线。 按照应急预案,警方布置了封锁线,在封锁线展开内拉网式搜查,在各个路口设置了哨卡,通知了周边邻近县市的公安局,向上级机关汇报了相关案情。 正在警方全力以赴的搜查时,安济县警方传来了案情通报,横山砖瓦厂厂长绰号老十的石得全被人杀死在家中,现场留下一把杀猪刀。通过传真的照片,清河监狱辨认,这把刀很有可能就是监狱丢失的那把刀。 看来,刘一帆已经逃离了包围圈了! 警方撤了清河周边的包围圈,布置警力,直扑安济县,追捕刘一帆。 周晓云带着孩子去接刘魁回来,小月让徐士信开车去。 王楚瑜一看,很是不满:“小月,你装什么穷酸样?这么个大老板,用的还是一个双排座。你不嫌丢人,我还怕丢人呢!” 小月笑笑:“这个车好哇,经济适用,既能载货,又能装人。我还蛮喜欢的!” “得得,我又不会评你为勤俭节约的模范。外面谈生意,座驾就是代表你的实力,你的脸面,也代表你的公司形象。这是必要的开支。” “好,楚瑜姐,回头我买一辆去。” 王楚瑜掏出车子钥匙,递给徐师傅说:“也别说回头的话了,反正这会我不走,我也想等着刘魁的消息,你们就开着我的车去吧!” 徐师傅犹豫着不敢接:“王总,这么好的车子,我怕弄坏了。” “开去吧,有什么打紧,换辆车子我还是出的起的。” 小月说:“接着吧,大不了我出修车钱。今天,我也来享受享受王总的座驾。” 说着,小月也往车里坐。 王楚瑜问:“小月,你干嘛去?” “这里也就我还会几招,我去给他们当保镖去!” “得了吧,你这个老总还亲自当保镖不成?你留下来陪我说说话,我让我的人给你们当保镖去!” 王楚瑜对着门外喊,“方波,王申,你们跟着周经理走一趟!” 小月从车上下来,对周晓云说:“晓云姐,跑那么远,很辛苦的,你就把团团留下吧。路上睡着了,很不好照顾的!” 团团奶声奶气地说:“不嘛,不嘛,我就要跟着妈妈。” 周晓云说:“还是带过去吧,刘魁就喜欢团团,我让他去认个干爹,也好拉近关系。” “那好吧,就快去快回,注意安全。”小月叮嘱说。 “嗯,放心吧!”周晓云摇下车窗,跟小月他们打着招呼。团团也在怀里伸出胖胖的小手摆动着:“阿姨再见!” 小月看着团团可爱的样子,抱着团团的头,在他粉嫩的小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 徐士信发动汽车,缓缓驶离工艺品厂。 第一百五十五章 团团圆圆 周晓云从坤包里拿出一块粉饼,补了补妆,用车上的后视镜看了看效果,问徐士信道:“徐师傅,怎么样?” 徐士信侧过头,看看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周晓云:“嗯,晓云妹子真漂亮!” “徐师傅真会说话,难怪跟范大姐这么恩爱的。”周晓云叹了口气,“都奔三的人了,还说什么漂亮?” “晓云,我不会说话,不信你到大街上走走,不知道有多少男孩子回头呢!”徐士信眼睛盯着前面的道路。 “唉,拖儿带女的,半老徐娘,黄花菜都凉了!”晓云自嘲地说。 后座的方波说:“周经理,您今年只怕是不到二十五吧?” 周晓云回过头,嫣然一笑:“这位兄弟,叫我周姐吧!你真会说话,你姐快三十岁了!” 方波继续恭维道:“王申,周姐说三十,你看得出来吗?” 王申也聪明:“周姐,您跟我出去,别人一定会以为您是我妹妹。” 周晓云说:“王申,你今年多大了?” 王申说:“我从部队转业快一年了,今年都二十三了!” 周晓云说:“小人精,你留着这些话去哄你们王总吧,用在我身上,那是太浪费了!” 王申急了,赌咒发誓,说自己是真心话。 周晓云抿着嘴:“行,千破万破,马屁不破。你们不就是想哄着我开心吗?行,你们目的达到了!” 周晓云问:“王申,你是哪个部队的?王总选你到身边,你除了会讨好王总,也一定身手不凡吧?” 王申得意的说:“我是特种兵转业,在部队五年,曾经当过班长,有三次全团比武前十名。” “啊,难怪!方波呢?” “他呀,更厉害!他是少林寺弟子,初中下学后,就一个人跑到少林寺,扫了三年台阶,终于打动了少林寺大德高僧,收为俗家弟子,在少林寺修行十年。这不,刚回家不久,就被王总高薪聘请来了!” “啊,是这样!” 正说这话,坐在怀里的团团忽然一阵悸动,接着腿上感到了一股暖流,周晓云忙把团团端起来,却已经来不及了,一袭雪白的裙子,留下了尿液染上的污渍。 周晓云生气的打了团团的屁股:“这么大的孩子,撒尿都不会说!刚刚上身的新衣服,你就给弄脏了!” 团团“哇哇”哭起来。 “还哭!再哭我把你扔到车子外面去!” 周晓云这一吓唬,团团不敢哭了,小手可怜巴巴地抹着妈妈的裙子,似乎想帮妈妈弄干净,结果又抹上几道爪印。 周晓云一看,更加生气,打了团团的手背:“你个挨千刀的,我就不能穿一件好衣服,穿一件,你就给我毁掉一件!” 团团委屈的大哭起来。 徐师傅侧过头:“团团别哭,团团乖!”他从口袋里面掏出一个糖块,递给团团,孩子接过糖块,顿时没有再哭了。 “孩子还小,不懂事,你这当妈的,也太狠心了!”徐师傅说。 周晓云也意识到自己这不知道是怎么了,擦擦团团的眼泪,亲着孩子的脸颊:“对不起,团团,妈妈错了,妈妈不该凶团团。” 晓云把孩子哄好了,回过头来,有些奇怪地问:“徐师傅,你口袋里怎么有糖块?” “啊,我有低血糖,平时没什么,犯病的时候很吓人,吃一块就好了。” “啊,是这样,怎么从来就没听你说过呀!” “说了有什么用,平白无故,又要小月为我们操心。好在,只要难受的时候,嘴里含一块糖,就没事了。哎,小月对我们真的太好了!” “是啊,要不是小月收留我,我周晓云怕是坟上长青草了!” 他们一时间都没说话,晓云还在心疼自己的一条新裙子,特意穿出来,来接刘魁的,结果,没见面就弄坏了,还不如穿一件普通的衣服呢!晓云心里很是不爽。 王楚瑜的奥迪车的确不错,徐师傅开的很顺手,不一会功夫,就开到了岚城。 岚城铁道派出所在岚城火车站旁边,门前就是岚城车站路。徐师傅把车子停在路边,周晓云抱着孩子下车,方波、王申一左一右护着晓云穿过马路,来到派出所。他们两个站在门口,晓云抱着孩子进入派出所,刘魁被关在派出所留置室。晓云交了罚款,派出所的民警把刘魁放出来。刘魁出来,写了保证书,派出所的干警把刘魁训诫了一番,就放了他。 走出留置室,刘魁看着虎头虎脑的孩子,问晓云:“叫什么名字呀?” “团团,快,叫爹!”周晓云对孩子说,“只是取了个小名,叫团团,大名等着你这个做爹的呢。” 团团看着陌生人,有些害怕,往晓云身后躲。 “你这个娃,昨天怎么教你的,又不听话!” 晓云作势要打,刘魁拦住了:“娃儿还小,别吓唬他。唉,我一个大老粗,也不会取名,就觉得团团蛮好听的,就叫团团吧!一家人团团圆圆,多好啊!” 晓云看着刘魁,娇羞一笑,说:“好,明天给你生一个女娃,就叫圆圆。” 刘魁激动得眼里闪着泪花,可是在派出所院子里,没说什么,只是憨憨的笑着,直搓着手掌。 刘魁在派出所发还的提包里面拿出来一个盒子:“这几年东躲西藏的,手里也没什么钱,我又没有给你带什么东西,就给娃儿买了点这个。” 晓云微笑着说:“钱是冷的,人是热的。你安安全全的,我就高兴。钱以后有的是时间赚,只要人回来了,比什么都强。” 刘魁感激的点点头,蹲下身子,拿着玩具递给孩子:“团团,喜欢吗?” “车车,车车!”团团捧着玩具,高兴地叫起来。 “来,让爹抱抱!” 有了玩具,团团变得亲近了些,伸出了小手。刘魁激动地抱着孩子,晓云从刘魁手里接过提包,一起走出派出所大门。 第一百五十六章 岚城惨案 门口守候的方波、王申一前一后,很专业的护卫者他们三个人横穿马路,朝着对面的车子走去。 这是一个单行线,车辆都是由南往北行驶,徐师傅的车头也是朝着北方。时值正午,马路上人员车辆不多。他们一行人刚刚走上马路,团团开始吵闹,哭喊着要妈妈抱,刘魁回头正准备把团团交到周晓云手中,一辆载重汽车鸣笛开了过来,他们紧赶了几步,避过这辆巨大的载重汽车。 刘魁在回头一瞥中,发现开着大卡车的很熟悉,他感觉到极度危险,大叫一声:“是小七!”沉肩猛地撞向周晓云。几乎是同时,隐藏在大卡车后面的一辆小轿车,突然出现,加速朝着刚刚避开大卡车的一行人撞击过来。 这个变故发生的太快,饶是受过专门训练的两个保镖,都来不及反应。也是刘魁机警,这一撞,将周晓云一下子撞出马路,周晓云不知怎么回事,自然地身体反应,伸手拉向走在前面的方波,这么一带,一下子两个人都摔倒在马路对面。后面的人则没有这么幸运,高速而来的轿车正对着刘魁撞过去,刘魁在强烈的撞击中,双手脱手,孩子飞了出去,他自己也被撞击倒在马路上,王申被两辆车子夹在中间,身体被扭成了麻花,全身多处挫伤,浑身鲜血直流…… 轿车冲到载重汽车的前面,呼啸着远去。后面的大卡车也加大油门,冒着黑烟,加速逃离现场。 徐士信坐在驾驶室里,正侧头等候他们上车,看着这幕惨剧就在自己眼前发生。前面的大卡车是将他们逼到马路的另一侧,由隐藏在大卡车后面的轿车发动致命一击。经历过车祸惨案的徐士信,再次在眼前见到一片血雨,这幅惨状,吓得他手脚冰凉。 周晓云发疯的爬起来,奔向被撞击到十几米开外的团团,捧着团团血肉模糊的脑袋,只喊了一声:“我的儿啊!”就晕死在马路上。 铁路派出所很快就冲出来一群警察,展开了救援工作,联系当地的公安交警,布置围堵肇事车辆。 不一会,一辆救护车闪着蓝灯,鸣着笛呼啸而至…… 小月将手中电话递给王楚瑜:“方波找王总的。” 王楚瑜接过电话,刚听了两句,脸色煞白:“干什么吃的,怎么死的不是你!” 尖刻的声音,吓了小月一大跳:“怎么了?” “出大事了!刘一帆开车撞死了刘魁和团团,王申重伤,周晓云急火攻心,晕死过去了!” 小月难以置信:“不是刚刚看了电视播报的通缉令,刘一帆越狱,在横山砖瓦厂杀死了老十,现场还遗留了一把从监狱偷出来的一把杀猪刀吗?到底有几个刘一帆?” 王楚瑜说:“看来你说得对,他们在外面肯定还有一些同伙,用别人转移警方的视线,他好在另一处展开行动。” “我马上赶过去!”小月抓起包就要出发。 王楚瑜拉住小月:“现在警方正在处理,救护车已经赶到了,我们过去有什么用?” “楚瑜姐,你不知道,晓云姐失去团团,她会多伤心!我担心她会受不了的!” 王楚瑜流着泪说:“我怎么会不知道,要知道,我也失去过孩子。可是,现在我们去了管用吗?刘一帆已经杀了老十、刘魁,下一个会是谁?他现在正在岚城,这不是往他的枪口上撞吗?” 小月坐下了,想了想,又一下子站起来:“不行,我还是要去一趟,周晓云已经没有亲人了,她把我当做了她的妹妹,这时候,她是最需要亲人的时候,我不去,她这道坎更难过去!” 王楚瑜焦急地说:“我把身边最得力的人都派出去了,身边在没人了,谁保护你呀!” “不要紧,刘一帆刚刚杀了人,他自己逃命都还来不及,这个时候是安全的。”小月抄起她的双排座的钥匙,匆匆往门外走去,快到门口,又回头叮嘱王楚瑜:“你别出去,等我们回来。” “好吧,注意安全!” 小月赶到岚城,他们都在岚城第一人民医院,来到急救室,王申断了三根肋骨,全身打着绷带,还在昏迷中。医生正在抢救。 小月来到住院区病房,徐士信正陪着周晓云。 周晓云一见到小月,就扑过来拉着小月的手,大笑道:“哈哈,小月,刘一帆杀死了他自己的儿子!报应啊,刘一帆,你也有今天,你自己杀死自己的儿子!刘一帆,你做尽坏事,丧尽天良,活该你断子绝孙!” 小月心疼地抱着晓云,不知所措的叫着:“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周晓云稍稍安静了些,在小月怀里抽搐,小月抚摸着晓云的后背:“姐,姐,你冷静下,你哭出来,心里会好受点!” 晓云推开小月,目光呆滞,她不再大笑,怔怔坐在病房的椅子上,眼光空洞的盯着前方。 小月看了害怕:“姐姐,你哭吧,把心里的痛苦,都哭出来,别憋在心里,姐,求你了!” 晓云捶打着椅子的背靠,突然爆炸般凄厉的哭声:“团团,是妈妈的错,妈妈不该带你来的呀!团团呢,团团在哪?” 晓云到处寻找着,从病房找到医院的走廊,终于病房外面的在长椅下面,找到了徐士信藏起来的那辆玩具汽车,把汽车搂在怀里:“团团,别怕,走,娘带你回家,回家,啊,不怕……” 大家跟在周小云的身后,这时候,都不敢看周晓云,背过身去,周围都是掩面而泣的声音…… 第一百五十七章 假意真心 警方在岚城抓住了开大卡车的小七——齐世杰,可是,刘一帆再次逃出了警方布置的包围圈。 车祸现场,在刘魁胸前口袋里,找到了一个笔记本,本子上沾满了鲜血,本子中间夹着一封自首信,本子里面都是记录的,都是刘魁所知道的刘一帆的犯罪事实,以及其他相关线索和证据。 看来,刘一帆精心策划的杀人灭口的计划失败了,人虽杀,但口未灭。 经过审讯,齐世杰交代了他所知道的一切。 原来,老二跟随着刘魁在岚城下车,就赶到清河,将消息告诉了刘一帆,他偷了一辆汽车,接应刘一帆出来。 刘一帆安排老二去横山,因为老二能力强,可以单独行动。老二就带着杀猪刀去了横山砖瓦厂,杀死老十,并且故意将这把杀猪刀遗留在案发现场,将警方的视线引到安济。 刘一帆则带着小七连夜赶到岚城,偷了两辆车,等候在监狱门口附近,伺机动手。 案发后,他们分开逃跑。老七的车子目标大,特征也明显,速度也慢,刘一帆本来就是拿他当替死鬼的,来分散警方的注意,所以齐世杰很快被抓住了。 当刘一帆撞上去的那一刻,那种复仇的快感让他陶醉,他还来得及欣赏周晓云摔倒时那种惊恐的眼神,心里也有些遗憾,没有把这个女人撞死!这个亲手将自己父亲刘建英送进监狱的女人! 可是,飞起来的孩子,让他的心一沉。 刘一帆当然知道,这是自己的孩子。原来不认这个儿子,是担心影响自己追王楚瑜,他总是想,他妈的,老子这么年轻,身边也不缺女人,还怕没有儿子? 可是,这一刹那,他突然意识到,这个唯一的儿子就死在自己的手上,可能这辈子真就没有儿子了! 周晓云,你他妈的为什么要把老子的儿子带来? 这就是刘一帆的哲学,那就是永远都是别人的错,自己撞死儿子,那也是周小云的错! 刘一帆一边踩着油门,疯狂逃命,一边在心里恶狠狠地咒骂着周晓云。 小夏放了寒假,回到了安济。雷打不动的,早晨七点,准时跑步过来送来一捧鲜花,小月也开始习惯,每天准点出门,迎接新一天的美好。可是今天,小夏来到工艺品厂,感到不对劲,都七点了,大门还紧锁着。 小夏拍了半天门,终于有人回声了。大门锁了几道,打开颇费了一些工夫,小夏进来,看见开门的是樊春雨。 “春雨哥,出了什么事?” 春雨一边锁门,一边说:“出大事了,你待会上去就知道了。大家心情不好,你上去时别乱说话。” 工艺品厂放假了,二泡和慧珍也回罗店了,整个楼房显得冷冷清清。小夏上到三楼,看见大家都聚在客厅里,似乎一夜未睡。 周晓云斜靠在小月的怀里,小月微微对小夏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小夏抱着一捧鲜花,开得很喜庆,很温暖,但也很不合时宜。小夏抱着不好,放下,又不知道放在哪里。 还是夏荷细心,接过来小夏手里的鲜花,拿到小月的屋子里去了。 小月没有理会小夏,听着晓云说话。 “小月,你说,奇不奇怪?我把真心都交给刘一帆了,换来的只是背叛。我容忍了一个女人难以容忍的一切,可是,并没有换来他真心对我,把我当做一泡狗屎。可是,可是,刘魁,我对他虚情假意,哄他,骗他,利用他,可是,他在生死之间,想到的只是我,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 晓云回头看着小月:“我们都傻,是吧?我不知道刘一帆,同样,刘魁也不了解我。傻啊,死了不知道,我是骗他的!呜呜——” 小月安心了些,周晓云终于不再谈起团团了,情绪也不再那么激动,说话也变得有条理了。 “这个世界怎么了,我用真心,结果换来的是假意;可是我用假意,却换来真心。这个世界颠倒了,颠倒了!小月,你看,白天变黑夜,黑夜出太阳,世界颠倒了哇!” 周晓云指着窗外,惊恐地说。 晓云说话间,又糊涂了。 小月把晓云交给夏荷,起身对小夏小声说:“这可怎么办呀?” “看样子是极度情绪失控,有时清醒,有时糊涂。最好是尽快到医院找心理医生治疗。现在情况看起来还不是太严重,有希望恢复,只是,她不能再受到刺激了。” “县医院好像没有这个科室。” “嗯,最好带到省人民医院去。” 这时候,外面又传来敲门声。 小月疲惫的脸上,一下子变得振作起来,高兴地说:“山北哥回来了!” 夏荷很奇怪,怎么自己就没有听出来?春雨下去开门,上来一看,可不就是山北! 不知怎么的,小月好像觉得自己一直在等着山北,一听到他的声音,似乎紧张的心一下子安定下来了。 刘传刚从电视里得知,刘一帆逃出来了,接连杀死了老十和刘魁,正在全省通缉。他知道,刘一帆最痛恨的就是自己人的背叛,当初,自己鬼迷心窍,贪念王楚瑜美色和财富,被王楚瑜玩弄于股掌,抽空了公司财产,害得刘一帆的安润集团公司最终倒闭。 刘一帆一定对自己恨之入骨。刘传刚这段时间吓得不敢出门,躲在自己的家中,把防盗门锁的死死地。 可是,这些还不敢告诉老婆,自己与王楚瑜勾搭的事情。唉,得罪了刘一帆不说,自己还什么都没有落着,这是干的什么事! 今天是新年初二,媳妇带着孩子回娘家,给外公外婆拜年。她问刘传刚去不去,刘传刚推说自己肚子痛,不敢出门。 老婆带着孩子走后,他就把门窗关好,待在家里看电视,拿起茶几上的烟盒,发现只剩下一根了,好在楼下就有一个小卖部,刘传刚将钱放到竹篮中,就在阳台上喊:“黄老板,拿盒烟!” 平时也这么搞过,所以黄老板熟门熟路,从竹篮取出钱,将香烟放到篮子里:“老刘,好啦!” 黄老板接着就忙其他的事情去了,等转过身来,发现竹篮还在地上,又喊:“老刘,好了!” 上面没有应声,老黄抖动了一下绳子,感到湿漉漉的,拿到眼前一看,这不是血吗?这是怎么回事? 抬头一看,几滴血滴落在脸上,三楼阳台上,刘传刚趴在栏杆上,背上有一根长长的箭簇…… “杀人了!来人啊,杀人了!”黄老板声嘶力竭大喊。 第一百五十八章 信任 十天不到,在警方的严密搜捕的高压态势下,刘一帆接连杀人,气焰十分嚣张,警方也感到了压力,由省公安局牵头,郑中市公安局成立了专案组,调集各路精兵强将,全力抓捕刘一帆及其同伙,在安济县、郑中市,各个派出所、居委会都行动起来,挨家挨户排查。对重点人、重点地点严密监控。 王强带着一个小组,负责保护罗晓月和家具厂、工艺品厂的安全。 可是,刘一帆和老二,似乎是一夜之间在人间蒸发,再也没有音讯了。 王楚瑜一改从前的大意,变得十分恐惧、害怕,这不,她又给小月打电话了! “小月,我这段时间,过的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就像是一只窜入人丛中的小白鼠,别人一只脚就能碾死我!似乎每个角落都躲着一个刘一帆,现在,我连身边的人都不敢相信了!” “公安局不是派人保护你们吗?” “是啊,可是,我还是怕!唉,这刘一帆一天不死,我怕是永无宁日了!” “你不是聘请了许多高手吗?” “妈的,不提这倒好,关键时候,这帮家伙一个都不管用!平白无故拿着我那么多钱,一点都不能为我分忧。我就觉得,身边就没有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哪里像你,每个人都把你当做亲人,什么事交给他们,都安安心心的。以心结心,他妈的真的比以钱结心管用,平时倒好,关键时候就见到高低了!” “是啊,你能用钱买到的,别人就能用更高的价钱将他买走。” 王楚瑜说:“小月,这几天我在想,假如我被刘一帆杀了,我把公司交给谁。说实话,想来想去,我就没有一个真正信任的人!” “别想得太多,外围有警察,内卫有保镖,刘一帆哪有哪么容易下手?万一出事了,交给你母亲呀!” “这是当然。可是我母亲是一个农村妇女,哪里有能力打理这么大一家公司?交给别人,还不是跟刘一帆一样,几下就把公司抽空了,变成了自己的公司?” “你这么大的公司,就找不出一个能信任的人?” 王楚瑜沉默了半晌,说道:“小月,我想来想去,还只有你值得信赖,如果真有那一天,我决定把公司交给你打理。” “可是,我对建筑这个行当一窍不通啊!” “不懂可以学,但心术不正,懂得越多,危害越大。我这就让会计将每月的报表送给你有一份。” “行,你既然信任我,我就答应你。不过,你也要注意安全,没事别出门。” “小月,我忽然觉得轻松一些了!你也要小心!” 小月放下电话,心情很沉重。 万一自己遇害了,公司交给谁呢? 虽然自己不像王楚瑜,周围都是自己信任的人,无论是樊春雨夫妇,还是方山北,都是自己信赖的人,哪怕是周晓云,自己也很相信她,虽然她现在在医院养病。可是,最信任的人,小月认为还是山北。 小天是自己爱的人,山北是爱自己的人。对小夏,小月还只是有些好感,谈不上爱。 自己到底该找一个爱自己的,还是自己爱的? 当然,自己爱的,和按自己的,两者结合,那当然是最好的选择,可是,现实当中,总会是一方多一点,另一方少一点。方山北爱自己,小月知道,但是,小月自己问自己,难道自己就不爱他吗?为什么一遇到难事,就想到山北? 小月自己都搞不懂自己的内心了。 周晓云说的那番话,这几天就一直在小月耳边回荡,慢慢的,这番话就凝聚成两个词:假意和真情! 晓云姐也真是,在这种精神状态不正常的情况下,说出的话越是发人深省。付出真情,得到的是假意;付出假意,换来的是真情。刘魁虽然不堪,但是,在生死关头,舍生忘死,出手救晓云姐,真是让自己动容! 真是危难见人心啊! 如果是自己处于这个时候,谁会这样? 小月心想,如果有一个人的话,那么,这个人一定就是山北哥! 这些天,山北哥比王楚瑜的保镖还要敬业,自己走到哪儿,山北哥就跟到哪儿。只要是出门,精神高度紧张,眼睛四处巡视,生怕小月发生什么危险。 有次出门,小月上了一次公厕,山北站在女厕门口,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门口,只瞅的上厕所的女人们心里发毛,这是哪来的一个色鬼? 女人们在厕所里议论纷纷,这是个什么人啊,站在女厕所门口一动不动往里面瞅!小月很是好奇,光天化日之下,是谁这么大胆!出了厕所,一看,原来是山北。 小月哑然失笑,木头人被当做大色鬼了! 山北看到小月安然出来,也是松了口气,憨厚地笑了。 从此之后,小月轻易不出门了。山北走一路累一路,小月看着也觉得心里很累。 小月想到这,心里一阵温暖。 第一百五十九章 谁是老鼠 小月劝道:“山北哥,你还是去吧,省城那边,田老师那么大一把年纪了,你不去帮忙,他那一摊子事,谁能帮他做?” “小月,可是,我更放心不下你啊!”方山北有些左右为难。 “你看,不是有警察保护着吗?再说,刘一帆我也跟他交手过,虽然比他差点,但也不是不能招架,上次不是打了一个平手吗?况且,这些天,这功夫我也没有撂下。”小月安慰着山北。 “可是,他是在暗处,你是在明处。刘一帆又不是亮好招式跟你打,我们练武之人常说一句话,叫做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那既然是这样,山北哥,你在我身边也没有什么作用呀!” “总多一双眼睛吧?”山北的这话,让小月不知道怎么拒绝了。 “该躲在墙角,像一只过街的老鼠的,应该是他刘一帆,凭什么让我们像一只躲着猫咪的老鼠?搞得好像是我们怕了他似的,邪不压正,我们该干嘛就干嘛!”小月说的理直气壮,掷地有声。 山北想想,也觉得总躲着不是办法,不能因为一个逃犯,打乱了自己的正常生活吧? “小月,那你小心点。” “嗯,我会的。” 小月送走了山北,回来的路上,感觉到一个人总是在不远不近的尾随着,小月顿时警觉起来。她想试探这个人是不是在跟踪自己,于是突然加速,跑到街道的拐角处,朝着后面看,这个人也加快速度跟了上来。小月感觉到这个人好像很熟悉,走进了一看,这不是王强哥哥吗? 王强走到小月身边,摘下墨镜:“小月,你还是蛮警觉的。” “王强哥哥,你今天怎么穿便服?” “这不是在执行任务嘛,我的任务就是保护罗小月同志!”王强哈哈笑了。 小月很自然地挽起王强的手臂:“王强哥哥,我现在最担心的是芙蓉楼的安全,那里深山老林,周围几里路没有人烟,那里就是放一个响雷,外面也没人听见。” 王强说:“我也想到了,在那里也摆了我们的两个同志,今天我准备带人换他们回来。” “王强哥哥,那我跟你们一起去吧,我想了解一下那里的守卫情况。” 王强说:“好吧,那你就坐我们的警车一起去吧!” 偌大一个鸡窝洼,摆上两位民警,守在里面太保守;守在外面,整个芙蓉楼就四面透风,成了一个不设防的地方。王强实地考察了一下,也是觉得头疼。可是,他这个组,也就十个人,要防守三处,芙蓉楼、家具厂、工艺品厂,还要承担排查任务,实在是抽调不出更多的警力。 小月特别担心刘一帆拿芙蓉里的人来威胁自己,任谁小月都得妥协,二叔、二婶、小刚、王莹莹,特别是王莹莹,小月再也不想这个女孩受到伤害了! “王强哥哥,我们到罗店去,找找村上的,看看他们有什么办法。” “嗯,我也有这个想法,组织民兵,支援我们警察的工作。” 小月坐着王强的警车,一直开到村委会门口。看到警车来了,村委会的占新书记,建国村长都赶过来了,一见到小月从警车上下来,都很奇怪。 建国说:“小月,这是路修通之后,你第一次回来吧?” “是啊,现在回家真方便!” “方便了,你回来反而更少了,过年都不回来!”建国抱怨道。 王强解释说:“从监狱跑出来一个通缉犯,叫刘一帆,他跟小月有仇,想报复小月。小月处于警方的保护之中,不方便四处活动。” “啊,是这样,我错怪你了!”建国叔说,“小月,那要注意安全呀!” “放心吧,建国叔,中队长都亲自保护我,还不安全?” 占新还是抽着旱烟袋,一边抽,一边说:“那你回来,一定是担心你二叔、二婶他们了?” “嗯。”小月点头应道。 “这个刘一帆一定很厉害了!”占新说。 “是,从监狱逃出来,已经杀了三个人了。” 建国说:“那我把村上的民兵都集中起来,派到鸡窝洼去,看这个刘一帆是不是三头六臂!” 占新在鞋帮子上磕烟灰,把烟袋子在烟杆上卷卷,搁在桌子上:“这一天两天还行,可终究不是一个长久之计哇!” “是呀,我也觉得建国叔这是个馊主意。”小月说。 建国不服气地说:“那你们说说,该怎么做?” 王强说:“我们已经派了两个同志,现在想请村里支援一下,每天派几个人跟我们公安局的同志配合行动,一起担负守卫任务。” 占新说:“这个可以,但是还不够。” 王强问:“罗书记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嗯,我想起了一个人,把他请来,就万无一失了!” “老书记,您是说竹林村的老猎户石广申?”建国问道。 “嗯,让他每天在鸡窝洼周围路口布置陷阱、绊索、套子、夹子这些东西,让他们进不来,也出不去!” 建国说:“好主意!” 王强叮嘱道:“这办法好是好,也要注意安全,告诫周围村民平时不要靠近鸡窝洼,这些东西,晚上布置,早上收起,免得误伤群众。” “王警官,你提醒的对,这点确实需要注意。”占新书记点头说。 建国说:“在山上备一个三眼铳,传递消息用。鸡窝洼有情况,就放一铳,我们组织民兵上来支援。” 王强说:“好,这样就真的万无一失了!” 第一百六十章 蹲守 刘一帆疯狂报复在社会上造成的恐慌,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被人们淡忘了。一片乌云毕竟遮不住整个青天,日子一天天的总得过下去。 警方大规模的排查已经结束,查封了刘一帆隐匿的几处房产和几个账号,还发现了刘一帆原来的一处隐藏地点。现在是外松内紧,表面上没有采取什么行动,可是案件专班一直没有歇着,他们分成了两班人马,一班人马负责追踪线索,一班人马负责蹲守。 王楚瑜的安济综合大楼内部装修也接近尾声,正在对外铺面招租。小月在东城工业园区的新建厂房也一天天长高了,她们都有忙不完的事。好久没有刘一帆的消息,她们紧绷的神经,也慢慢缓下来了。 周晓云在省城人民医院接受治疗,小夏也正好在这家医院实习。现在,小夏追小月,由“每日一花”,变成“早请示,晚汇报”,每天两次电话。每次的话头都是周晓云,介绍她的病情以及治疗情况,接着就变成汹涌澎拜的情感攻势,一如小夏的性格,直接,简单。扛着炸药包,就攻向对方城门。 小月总是以刘一帆没有除掉,担心连累小夏为借口推脱,说暂时不考虑个人问题。小夏说,刘一帆如果不抓住,你就永远不恋爱,不结婚? 小月也知道这个理由很勉强,她很不习惯小夏的这种追求方式,她不是没有学会拒绝,关键是她自己也没有想好将自己的情感安放何处。虽然山北在心中占据了很重要的位置,但总觉得他这个人,让人安心而不动心。山北离开了,小月也会感到不舍;但是,从来没有小天离开时,那种心都被掏空的感觉。 要是小天,自己就不会这么犹豫了! 小月突然间想到了小天,他现在怎样呢? 每当想起小天,小月总感到心里空落落的。 夏夜,鸡窝洼。 天空刚刚现着的小月牙也隐进了云层,青蛙开始了不止不休的演唱,草虫也不甘寂寞,加入了合唱,偶尔的几声山雀,在这漫山嘈杂中,格外分明。 今天是建国带着石广义守外围,他们在鸡窝洼南头的马鞍山的山腰一处洼地藏身。王强带着张守信守护内围,他们在芙蓉楼北面不远的一处树林里。 张守信坐在一丛灌木的后面,随手扯了一根草茎衔到嘴里:“王队,组里案情通报,不是说四川广元发现了刘一帆的行踪吗?为什么我们这个点还不撤?” 王强拿着一个石块拨弄着:“这个刘一帆,一贯声东击西。他在广元现身,我的想法和我们马局的观点一致,很有可能他是故意暴露行踪,把我们引过去的。” 张守信感到奇怪:“既然我们判断他是故意暴露行踪,那么局子里为什么还派了一组人追过去了?” “凡事我们应该做两手准备,万一不是呢?更何况,既然他确实在广元待过,那么他留下的痕迹就有研究的价值,最起码,对了解刘一帆行为习惯有帮助。我们抓到每一个罪犯,将他绳之以法,很多时候,都是靠着这点滴的工夫。小张,要知道,一个合格的刑警,需要学习的东西,那是方方面面的。” “是啊,这次跟着我们王队,学到不少东西呢!”张守信递给王强一个小瓶,“给,王队!” 王强接到手里:“什么东西?” “风油精,你身上,不是叮咬了好几个疙瘩吗?” “这气味太大,顺风能传百十米。你这不是暴露行踪吗?” “王队,我是农村娃,皮糙肉厚的,习惯了,你是城里长大的,哪里吃过这种苦?” “又能怎么办,任务要紧,忍着呗!”王强在小腿上狠狠地挠了两把,“唉,山里的虫子真多!” 建国和石广义在山洼,背靠着山石半躺在地上。石广义是石广申的堂弟,都是竹林村的猎户,前两年县上宣传,为了保护野生动物,禁止打猎。他们把猎枪上交了。这次带来的,就是一把猎叉,和捕猎用的夹子、套子之类东西。建国拿着一把步枪,这是专门到人武部申请,得到批准配发的。 石广申年纪大了,这几天回竹林村休息,布置机关的工作,就交给了堂弟石广义负责。建国话多,可是在外围,夜空里寂静,一点声响会传得很远,只好忍着。石广义烟瘾大,晚上更是不能抽烟,只好在山边采了一把薄荷叶,不时放到嘴里咀嚼。 石广义碰碰建国的手背,小声说:“试试这个,提神!” 建国放了一片到口里,嚼了两下:“什么味?还不如这个呢!我熬不过就嚼嚼这个,管用。不信,你试试?” 石广义接过来,原来是两个红辣椒,干的,放到嘴里:“嗯,这个不错。” “守了四五个月了,鬼苗都没见一个,倒是抓到一些野猪、山鸡、野兔什么的,你们罗店要守到什么时候?”石守义抱怨道。 “怕什么,不是有人开工资么?干什么不是干?又不挑又不担的,这钱来的还不轻松?”建国安慰说。 “那是,比水泥厂扛包来的轻松,就是睡觉不着点(不能按时),钱倒是没有少赚。罗村长,以后有这事,记得还叫我啊!”石广义说。 第一百六十一章 大家伙 说话间,只听见远远地传来“嘭”的一声,接着一声闷哼。 两个人陡然惊坐起来。 “什么声?”建国问道。 “可能绊住一个大家伙!”石广义说。 “你是说野猪?” “嗯。听声音看来不小。” “会不会是人?”建国问道。 “也有这个可能。”石广义想了想,回答道。 “那,要不要放三眼铳?” “前几次,也是这样,野猪进了套子,你一声炮响,把一湾人都惊扰过来了。现在田里忙的水响,白天累了一天,谁没有一觉瞌睡?” 建国说:“也是,芙蓉楼还住着王莹莹,这孩子受不得惊吓。等等再看吧!” “这好像是鹰嘴岩方向。”石广义说。 “那里很陡峭,没人往那里走。不过,翻山就到村里了,这是一条近道。你布置了陷阱么?” “我的广申老哥特意叮嘱过,这里一定要布置一些夹子、套索之类的。放心,我都布置了。” “又没有声音了。”建国侧着耳朵听着。 “公安局安排我们的任务,也不是抓坏蛋的,我们只是负责外围安全警戒,发现异常情况,放铳,传递消息就成!”石广义说。 建国听了半天,再也没有动静,也就没有再说什么了。 石广义仰面躺倒在山坡上,打了一个哈欠:“歇歇吧,天亮了,我们收夹子的时候,再去看看。” 横山挡住了东升的旭日,天空总是从西方亮起,山里林间小鸟歌唱,草尖闪烁清亮的露珠,又是一个清新宁静的清晨。 石广义爬起来,从南边开始收起,因为这边相对平缓,走道的人也许会经过这里,怕这些绳套、夹子之类害着人。由南面到西面,再到北边,最后才到东边,因为很少有人从那边走。 正收到了鸡窝洼东边布置的陷阱,王强带着小张从东山坡爬上来了。 “昨天听到动静没有?”王强问。 建国说:“我们也听到这个方向有动静。广义兄弟说,可能套住了一个大家伙。” 小张问:“什么是大家伙?” 石广义说:“我们这里还有什么大家伙,不就是野猪么?” 石广义在前面收着,他们几个跟在后面。 “看!”石广义指着前方倒伏的草丛。 后面跟着的三个人忙走上前,一根绳子的一端拴在树上,另外一端本来应该系着一个夹子,可是,地上只剩下一个绳头,夹子不见了。 王强捡起绳子,查看着:“这个头很整齐,是刀子割断的,这把刀很锋利的!” 石广义张大嘴巴,惊讶的说:“昨晚真打着人了!” 王强问:“广义,你的夹子有齿吗?” “上次打伤了野猪的蹄子,被县里保护站狠狠地批评了一顿,这次,我们都换成了无齿的夹子。”广义说。 “可惜了!如果这次是有齿的夹子,这次刘一帆一定受伤不轻!”王强指着地上几滴血迹说。 建国趴在地上瞅瞅,草丛中果然有点点血迹。 王强带着小张顺着印记搜索,从鹰嘴岩上下来,没走多远,就看到一群人拿着冲担、锄头、扁担,往山上赶,走近一看,带头的是占新书记。 “你们这是干什么?”王强问。 “山上没出事吧?”占新大声说。 “没有,你们呢?” “村里卫生所的窗户被砸了,有人进去偷东西了。”占新回答。 王强跟着占新书记来到卫生所,这里晚上没有人值班。窗户的玻璃被打碎,有人从窗户进去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正在清点。 “小红,丢了啥东西?”占新问。 “还好,没丢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是止血棉、纱布、绷带、消炎药之类的。”罗小红说。 王强说:“看来,刘一帆受伤了。应该跑不远,大家发动起来,追!” 建国组织民兵在王强的指挥下,开始四处搜索,占新赶紧回到村委会,打电话汇报案情。公安局抹上展开了搜捕行动,又一张大网罩向刘一帆。 小月接到占新五大爷的电话,感到一阵后怕,幸亏在芙蓉楼布置了周密的防御,否则,这次又让刘一帆得手了!消失了快半年的刘一帆,又在安济露面了! 小月赶紧打电话告诉王楚瑜,通报了她所知道的情况。王楚瑜说,她也是刚刚接到郑中公安局的电话,说刘一帆出现了,让自己尽量减少出门次数,注意安全。 小月放下电话,坐在椅子上出神,范乐琴进来,她都没有注意到。 “小月,老徐要去投案自首。” “嗯?什么?”小月转身看着范乐琴,看到她眼圈红肿,昨晚一定是哭过的。 “他说,自己造的孽,自己要负责。他还说,现在,我们娘儿三个,有小月你的照顾,他可以安心蹲大牢了!我也不是不让他去,可是,可是他有很严重的低血糖呀!”范乐琴抽搐着说。 “范大姐,徐大哥有病,怎么没听你说过呀?” “他怕你又为他操心,你对我们家的恩情,我们没办法报答呢!” “有病就得治,范大姐,非要拖到跟你似的,就好了么?”小月责怪道。 “是啊,我也担心呢,可是,老徐总说这是小毛病,挺挺就过去了。” 小月想想,说:“听王强哥说,在刘魁身上找到了一个本子,里面交代了很多犯罪事实。如果等到警方核实后,再来抓人,就被动了。” “你是说,让老徐举动投案自首去?” “这样可以判得轻一些。我去给徐大哥找一个好律师,为徐大哥争取一个尽可能好点的结果。” “春雨不就是律师吗?叫他去,我们也放心。” “好吧,这事宜早不宜迟,我们现在就送徐大哥过去。” 范乐琴说:“小月,你徐大哥昨晚都已经准备好了呢。” 小月跟着范乐琴来到徐士信的房间,门背后放着一只皮箱,捆绑着一床被褥。徐士信见到小月进来,憨厚的笑了笑。两个孩子正在床上嬉戏打闹,很是开心,一点都不知道他们的爹又要进监狱。 范乐琴环视四周,想想还有什么遗忘的东西,忽然拍拍自己的后脑勺:“瞧我这脑筋!”从抽屉里拿出一大包大白兔奶糖。 徐汇杰一眼就看见了,跳下床就跟妈妈抢。范乐琴打了徐汇杰一巴掌:“馋鬼,这是给你爹救命的,你也抢?” 徐汇杰有些害怕,要哭没敢哭,眼泪先下来了,一副的可怜的样子。 小月把徐汇杰拥到怀里,擦拭着他的眼泪:“杰杰不哭,杰杰乖,小姨回头给你买,买好多好多的大白兔,好不好?” 第一百六十二章 都是商人 刘一帆又一次从警方的视线中消失了。 印着刘一帆和老二吕绍根的照片的通缉令,贴满了大街小巷,无形之中增加了紧张的气氛。两个人阴鸷的眼神,让炎炎夏日之中的人们,也顿生一股寒气。 王楚瑜每每看到通缉令,就觉得这双阴鸷的眼睛盯着自己,感到脊背发凉。这个睚眦必报的自大狂,是不会放过自己的。她雇佣了十二名高手,担负着日常的保护任务。郑中市公安局也派了四名警察负责王氏集团以及王楚瑜的安全。她这才稍稍放心了些。 王楚瑜从刘一帆手中买下来的安济娱乐城,装修工作已经基本结束,招商也已经接近尾声。王楚瑜将这栋建筑更名为楚瑜大厦,正在筹划开业庆典。所以这段时间,王楚瑜待在安济的时间较多。王楚瑜想到,刘一帆很会利用车辆作案,为了尽量减少路途遇袭的可能性,王楚瑜选择住在安济县城的安济宾馆。 这天早晨,王楚瑜邀请小月参观她的楚瑜大厦。 这是安济县城最为恢弘的的一座建筑,仅仅从外形上,就给人足够的震撼。王楚瑜、小月携手走过宽阔的门前楚瑜广场,来到大厦前,下面是一个巨大的停车场。她们走上几级台阶,来到一楼,门口站着一群保安,排列整整齐齐,守护在门口。 她们走进一楼,这一层是蔬菜副食,柜台都已经布置到位,准备迎接开业庆典,可是,偌大的大厅,空无一人,只有跟随着的一群保镖。 “怎么里面没有人?”小月疑惑地问。 “哦,为了安全,我清场了。”王楚瑜说。 上了自动扶梯,来到二楼,这里是金银首饰,服装鞋帽。货架上已经琳琅满目。 他们一层层看过去,三楼是五金家电,四楼是影视餐饮,五楼是—— 上五楼,只有一部专用电梯供消费者使用,五楼到八楼都只能乘坐这部电梯上下。另外,只有一个消防紧急通道,通向五楼以上,只能在上面打开,下面的人是无法打开的。 她们乘上电梯,来到五楼,入口烫金大字:临仙阁。 “这是干什么的?”小月问。 王楚瑜颇为意味深长地说:“娱乐城。” “那你不就跟刘一帆一样吗?”小月颇为震惊。 王楚瑜急了:“我怎么就跟刘一帆一样了?他逼良为娼,我的经营理念是你情我愿。怎么就一样了?” 小月情绪也颇为激动:“这也不就是五十步和百步吗?赚的不都是伤风败俗的黑心钱,亏得你还是一个女人!” 王楚瑜也提高了嗓门:“这跟我是不是女人有什么关系?我是一个生意人,有钱赚的都是生意,别人能做,我也能做。都是商人,凭什么别人干这个赚大钱,我就只能干看着?” 小月痛心疾首:“你知道,我为什么跟刘一帆闹僵了吗?我跟他之间本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我就是不愿意他拿着我的地皮,去做这样缺德的生意。楚瑜,我把你当做姐妹,别人怎么做,我小月管不着,可是,我不愿意你也这么做!” 王楚瑜摇摇头说:“小月,你也知道,我很看重我们之间的感情,我也不想跟你闹僵了,你也不想想,我已经投下了巨资——” 王楚瑜拉过来小月,指指身后的房间布置:“你看看,这从五楼到八楼,总共四层楼,我都装修好了,你说不让我干,我就不干?你也不算算,我的损失多大?” 小月言语恳切地说:“你不是说,你还欠着我的一个情吗?就把这个情用在这儿,行吗?你损失多少?我小月没你财大气粗,我尽量弥补你的损失,成吗?” 王楚瑜给气的笑了:“小月,你究竟跟着一行有多大的仇恨?你付出这么大代价,值吗?” “王姐,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看看,刘一帆不择手段,最后落到什么田地!现在国家开放搞活,给我们提供了这么好的发展机遇,有多少正正经经赚钱的门道,何苦干伤天害理的事情!你想想,你这样做,和刘一帆有什么区别!” “如果从这个角度来看,是没有区别呀,我们都是商人,能赚钱的生意,就是生意。能赚大钱的生意,就是好生意!小月,你难道要挡我的财路吗?” 小月定定的看着王楚瑜:“如果这样说,那么我们就没有姐妹做了,也许,我们的关系,也会变成我和刘一帆的关系了。” 王楚瑜笑了:“小月,你这是威胁我?要知道,我可是郑中王老虎的女儿,什么时候怕过这个?” 小月说:“你看,我这是威胁吗?我是希望你走正道,赚良心钱。想搞歪门邪道的,我小月就算管不了,不做朋友总可以吧?” 王楚瑜气鼓鼓的站着,平静了好一会,这才开口:“好好,刘一帆还在外面盯着我们呢,我们就不内讧了,好吗?我妥协,暂时不做这一行,就一个高档的酒店,保证干干净净,我王楚瑜说话算话。我们还是同盟,还是姐妹,先把共同的敌人解决掉,这总可以吧?” 小月想想,自己也没有办法一下子说服王楚瑜,缓一缓也好,于是点点头说:“好,那就一言为定!” 第一百六十三章 安全检查 “晓云姐状态好多了,平时很正常,就是见不得孩子和玩具小汽车,一见到,准犯病。夏教授正在想办法治疗,我问过夏教授,他认为治疗情况还比较乐观,再有一两个疗程,就可以痊愈。”小夏的这个电话,让小月精神一振。 明天上午十点,就是楚瑜大厦的开业庆典,赵汝珍书记答应了王楚瑜的邀请,将亲自出席这个庆典。 作为此类的商业活动,赵书记是很少参加的。但是,由于王楚瑜积极参加安济的公益事业,帮助打通横山乡村公路,给赵书记留下了难忘的印象,赵书记为了鼓励这样有爱心的企业,决定参加这个庆典。 王楚瑜忽然感到,横山乡村公路的建设,不是自己在帮小月,而是小月给自己提供了一个进入安济市场的绝佳机会。 公安局的马局长可是犯愁了,这么大型的聚会,又是在这样的一个开放的空间内举行,安全问题本来就很麻烦,而且又是“十一”假期,人流量大,更何况还有两个凶残的杀手在暗中伺机而动。 公安局内部,搞了几次沙盘推演,将各种可能出现的情况做了预案,可是,还是感到人手不足。马局跟王楚瑜商量,楼内的治安交给王楚瑜和她的保安队负责,安济公安局负责外围的治安巡护。 王楚瑜想想,只要公安局集中警力,将刘一帆挡在外面,里面有这些保镖和保安,应该问题不大。再说,楚瑜大厦不可能总是靠警方派人来保护治安吧,这次正好可以检验一下保安队的训练成果。 王楚瑜答应了马局长,与公安局的同志反复商量大厦内的治安实施方案。 明天就是开业庆典了,下午四点,所有的试营业的商户撤离,开始清场,为明天的庆典做准备。先由大厦保安清查一遍,再由公安局的同志清查,不放过每一个角落。 最后,还不放心,王楚瑜和小月带着几个保镖,再巡查一次。 小月是王楚瑜请过来帮忙的,她知道小月谨慎,把楼内的安全工作交给小月。 王楚瑜指点着保镖在各处再一次检查,凡是王楚瑜、小月怀疑的地方,就让这些人检查核实,确认没有问题了,再检查下一个地方。 在检查的过程中,王楚瑜跟小月详细介绍明天庆典的流程,她得意地告诉小月,自己精心安排了一个庆典的高·潮,在剪彩的时候,八楼楼顶飘下花瓣、彩带,像瀑布溅落。楼下的广场,无数彩色的气球飞上天空。 小月想想这个场面,也觉得有些激动。 不过,身份不同,想问题的角度也就不同。小月问:“下面放气球的是谁,组织好了?” “不是放国庆长假吗?我请一小组织了三十个小学生,到时候在舞台上表演,然后放飞气球。放心,已经排练好了。”王楚瑜挺有信心。 “上面的彩带、花瓣谁负责?” “这是自动的,我们剪彩带的彩带,实际上是一个机关。这根彩带连接着一根绳子,这根绳子连着滑轮,控制着屋顶的翻斗,绳子断了,翻斗在自身的重力作用下翻覆,里面盛放的彩带、鲜花,就从天而降!” 听着王楚瑜的介绍,小月也感到好奇,详细询问了这个设置的细节,感叹道:“这么复杂?那假如卡住了,不就白忙活了?” 王楚瑜笑笑:“我们还有备用方案,自动不行,我们就采用手动方案,上面安排了一个工人。” “嗯,王姐考虑的很周到。”小月她们走到五楼专用电梯旁,“明天派个人守住这里,免得陌生人从这里上到楼顶。” “小月,你也太小心了吧?人都进不了大楼,又怎么能来到电梯这里?” 小月指着身边的王楚瑜的保镖问:“各位,你们说说,你们能不能避开所有的守卫,混到楼里来?” 十二人其中有八人回答说自己能做到。 王楚瑜摇摇头:“这不能算,第一,他们是高手;第二,他们熟悉我们的布防情况。” “刘一帆就不是高手?何况,这楼房的主体结构,还是在刘一帆手中建起来的,他不是比其他任何人都熟悉?还是小心点吧!” “那好吧,听你的!” 她们乘坐电梯到达八楼,走上楼梯来到楼顶平台。在楼顶正面,用钢筋焊接了一个铁架,中间是一个巨大的翻斗,翻斗的重心是朝着外面倾斜的,后面用一根绳子带住。 刚才王楚瑜说起来复杂,实际上一看,小月也就懂了。 小月问:“这么大的翻斗,彩带能承受这么大的重力吗?” “这是我们工程队的刘工设计的,用了几个杠杆,因此,在彩带处,承受的力量不大。关键上上面,所以我们用了很粗的绳子。” 小月一看,果然,绳子有拇指粗细。她翻开翻斗的盖子,盖子上蒙着一层帆布,估计是担心刮风下雨。小月心细,用一根木根探进去,察看里面有没有硬物,她担心,如果从八层楼房上,有硬物砸下,后果会非常严重。 王楚瑜看在眼里,说:“放心,都检查过了。” 小月放下棍子,盖上盖子。 大家绕着平台顶走了一圈,小月看到东南角有一堆砖石:“这是怎么回事?” “啊,这是移动公司要在上面建一个发射天线,他们运上来的。我们要准备庆典,通知他们暂停施工了。”王楚瑜解释说。 小月还是有些不放心:“明天开业庆典时,除了楼上负责翻斗的工人,还会有谁进入?” “只有一个电工,负责整个楼房的电力供应,在地下车库的配电房。”王楚瑜说,“商户是在庆典进行到一半,开始文艺表演时,从两边侧门进入,做营业前的准备。表演结束后,正门打开,顾客从三个正门进入。这些,我们保安队都做了预案的。五楼以上的临仙阁,还没有开始营业,都封闭了。” 王楚瑜说到最后,幽怨的望了小月一眼。 第一百六十四章 开业庆典 小月穿着一身运动服,早晨八点到达楚瑜大厦。她一走到门前的楚瑜广场,就看到王强带着他的中队在布置隔离栏,将广场围起来,只留下正面和左右两边共三个入口,每个入口处,有警察做安全检查。在隔离栏内外,还摆放了不少便衣警察在四处游弋,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小月跟王强哥哥打了个招呼,就往里走。上了台阶,来到一楼,看到王楚瑜已经到了,一袭长裙,衬托的她更加风姿绰约。她正在拿着稿子在看,估计是今天的发言稿,见到小月进来,也没有打招呼,只是微微地点点头。 小月也没有打搅她,继续往前走,看到一楼大厅的地上坐着一堆小朋友,旁边有几个带队的老师。他们正在吃着王楚瑜为她们准备的早餐。这些女孩子一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很是可爱。 “小姨,小姨!”一个女孩站起来,兴高采烈地朝着小月跑过来。小月一看,这不是范大姐的姑娘徐汇慧吗? “慧慧,你也来了?今天慧慧好漂亮!”小月摸着徐汇慧的头,笑着说。 徐汇慧招招手,小月会意,蹲下来。徐汇慧附在小月耳边:“回去别告诉汇杰,今天表演结束,王阿姨说,送我们每个人一件礼物。我回去送给弟弟。” 小月抱着慧慧亲了一口:“嗯,好孩子!” 小月从一楼查到四楼,都没有发现问题,到了上五楼的装用电梯前面,看见方波站在这里,看来王楚瑜采纳了自己的意见。小月叮嘱了方波几句,要他千万小心,不要放陌生人上去,方波郑重地点点头。 整个一圈转下来,没有发现问题,小月人下来了,心也安定了些。 刚下到大厅,王楚瑜急急忙忙找过来了:“小月,你跑哪里去了?马上要上台了,结果,我请来的嘉宾不见了!” 小月故意跟她开起玩笑:“急什么,又不是出嫁差个伴娘。” “死妮子,说什么呢,这不比结婚更重要?” 小月抖抖自己的一身衣服:“我这是来当差的,哪能上得了台面?你去吧,我当你的后勤、安全大总管!” 王楚瑜说:“你也真是的,明知道今天庆典,穿着这身鬼衣服!寒碜我?” 小月把王楚瑜往外推:“去去去,我的王总,抛头露面这样的形象工程,还是我们王大美女合适,我这个丑小鸭,就只配给你当灶下婢!” 送走了王楚瑜,小月还是心有不安。按照刘一帆的性格,越是这个时候,他越是会采取报复行动。这个人胆大心细,是个难缠的角色。除非刘一帆不知道这次庆典。可是楚瑜大厦营造这么大的声势,如果刘一帆在附近,就不可能不知道。 自己的大楼,今天变成别人的资产,而且还要在这里搞这么风光的庆典,小月越想越是觉得刘一帆一定会出手,而且,一定会非常凶狠的出手! 可是,他会选在哪出手呢? 小月再一次巡视四周,外围公安局布置的警戒,很专业,楚瑜广场沿着警戒线,内外布置两道防线,连大楼后面的围墙上,都放了警戒哨,小月还真挑不出毛病。内部,小月上下又巡视了一遍,没毛病。可是心里怎么就还是放心不下呢? 刘一帆会不会开着车子,直接从外面闯进来? 小月突然冒出这样个想法,可是,很快她又摇摇头。刘一帆胆大不假,但是,他并不鲁莽。他也很在乎他那条小命,凡事总给自己留着一条后路的。 外面,各部门、单位、企业和个人,登台送上花篮,表示祝贺。锣鼓声、鞭炮声,震耳欲聋。小月身边的一小的小学生,每人拿着一大串五颜六色的气球,排好了队列,做好上场的准备。 小月决定,自己还是呆在上面,这样,自己的视野会开阔些,可以更好地观察全局,万一有哪里出现问题,自己也能及时发现。小月走上自动扶梯,从一楼往上走。 外面的广场上,赵书记正在致辞。小月知道,按照程序,接下来,是王楚瑜上台感谢各位来宾。然后是剪彩仪式,这个时候,该是小学生们手持气球登场了。 小月来到四楼,外面传来欢呼声,小学生们呐喊着上场了。小月刚上楼,就看到一个头戴着安全帽的工人打开安全门,一见到有人从自动扶梯上来,一闪身从消防通道消失,顺着紧急通道朝着楼下急速冲下去了。 小月很奇怪,彩带鲜花还没有洒下,这个楼顶的工人怎么会脱岗离开呢?王楚瑜手下的工人,劳动纪律怎么这样差劲! 会不会是别的人冒充楚瑜大厦的工人上到了屋顶?小月赶紧寻找方波,结果,电梯旁没有发现方波的身影。 坏了!小月的头瞬间“嗡”的一响,这么严密的防守,刘一帆还是混进来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命悬一线 好阴险,好歹毒! 小月心想,刘一帆肯定是冒充工人混进楼内,在上五楼专用电梯时,被方波发现,刘一帆将方波打倒后,乘电梯到达屋顶的。小月意识到,刘一帆上去的目的,一定是在翻斗中做了手脚。 小月瞬间想到了屋顶平台上的那一堆砖石,冷汗刷的就下来了。 如果这堆砖石装在翻斗当中,这剪彩的剪刀一下去,等于王楚瑜是自己亲手杀死了自己。可是,下面不只是只有王楚瑜呀!刘一帆不仅是要报仇,看来,他还想报复社会!舞台上,还有剪彩的众多嘉宾,还有三十个放飞气球的可爱的小学生…… 小月不敢再想下去了!她来不及去追刘一帆,赶紧扑向四楼窗口,向楼下报警,阻止剪彩仪式,疏散楼下人员! 但愿来得及,但愿这一剪刀还没有剪下去!小月亡命地奔跑着,一边心里还在祈祷着。在奔跑的过程中,只听见主持人字正腔圆的声音:“下面,请安济县赵书记、郑中市王氏集团董事长兼总经理王楚瑜女士为楚瑜大厦开业庆典剪彩!” 小月奔向窗口的途中,已经有性急的孩子放飞了手中的气球,小月已经看到了窗口外面飘荡的气球了! “快散开,危险!”小月冲到窗户边的同时,放声呼喊着。 小月站在窗台上,朝下俯瞰,赵书记和王楚瑜面带微笑站在舞台中央,两个司仪小姐端着盘子,每个盘子里放着一把金色的剪刀。 还好,还没有剪下去,小月心里松了口气。 “停!不要剪!不要剪!”小月声嘶力竭的对着楼下大声喊叫。 可是,这时候,正是庆典之中最热闹的环节,鼓乐声,鞭炮声,汇成一片声音的海洋,小月的声音,就好像海洋中一朵小小的浪花,早就淹没得无影无踪了。整个广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舞台,谁也没有注意到四楼窗户上还站着一个绝望的人,正对着楼下成千上万的人在竭力地呼喊。小月感到自己好渺小、好无助! 赵书记与王楚瑜对视了一眼,从盘子里拿起了剪刀—— “不要,不要啊!”自己这么大一个大活人,下面的这么多人,居然就没有一个人看见?小月绝望了。 剪刀下去了,气球升上来了,接下来的惨剧就要发生了!小月感到了一种心脏撕裂般的疼痛。 没有办法了,没有办法了—— 小月的心沉到了谷底…… 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剪彩仪式完成了,成千上万只五颜六色的气球升上了天空。小月忽然看到窗户外面有东西抖动了一下—— 绳子! 这是绳子,这是连着屋顶翻斗的绳子! 小月在绝望中突然感到了希望,她从窗台上一跃而起,抓住了这根救命的绳索。在巨大的重力的作用下,绳索急速向上一弹,小月被荡在空中。 小月身体被扯着向上,情急之下,她用脚蹬住四楼的窗户上沿,上半身用力向下拉扯绳子,身体呈现一种倒栽葱的状态。 彩带剪断了,气球飞上天了,可是,期待中的彩带鲜花并没有落下。王楚瑜微笑着,笑着笑着,这笑容便僵在脸上。自己绞尽脑汁设计的一个精彩环节,怎么就没有了呢? 王楚瑜抬起头来,望着楼顶,自己设计的双保险,怎么可能会出问题呢!王楚瑜看到了,原来是小月破坏了自己的庆典!不是说好了吗,等灭了刘一帆再说,怎么这个时候就翻脸了? “小月,你干什么!” 王楚瑜震怒了,她怎么也想不到,小月用这么幼稚的方法来跟自己较劲! 小月现在,整个人都在跟这根绳子较劲,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王楚瑜的这一声喊,把身边好几个人的眼光调转到了上面。在舞台下面负责警戒的王强首先感觉到不对:“快闪开,快闪开!” 舞台上的人们都还莫名其妙,僵立在舞台上。 “危险,舞台上的,都下来,舞台四周的,赶紧撤离,越远越好!”王强飞奔着跳上舞台,抱着两个吓蒙了的孩子就往舞台下面跳。 周边负责警戒的警察都赶过来维持秩序,疏散周围的群众。 赵书记赶紧把身边吓蒙了的王楚瑜拉到舞台下面,正好司仪拿着无线话筒抖抖的站在自己的身边,他一把抢过来司仪的话筒,沉着而冷静地喊道:“请大家迅速撤离舞台,不要慌乱,不要拥挤,有秩序撤离,快!” 王强看到赵书记在指挥了,赶紧顺着外墙快速攀爬,赶过去支援小月,他知道,小月坚持不了多久,心里祈祷着,小月,坚持一会,再坚持一会…… 小月朦朦胧胧看到,下面的人清空了,“安全了,都安全了!”心里顶着的一口气也松下来了,她是在是不行了,身体再也调动不出一丝力气,全身瘫软,绳子弹上去了,人也倒栽着往下坠落…… 刚好,王强快爬到四楼窗口了,他使出全身的力气,用力一扑,两个人都从窗台上栽进大楼了。 翻斗失去了最后的约束,急速翻倒下来。果然,从空中坠落下来的,伴随着彩带和鲜花的,是满满的一翻斗夺命的砖石! 惊天动地,从八楼屋顶轰然砸下来的一翻斗砖石,将楚瑜大厦前的舞台砸的乱七八糟,到处是飞溅的木屑和石块,腾起的一股巨大的灰尘,笼罩了整个大楼。 这要是人群还在台上,现在是一个什么情况呢? 王楚瑜吓得呆住了,原来自己是冤枉了小月呀! 赵书记脸上煞白,马局长脸上冷汗淋漓。 整个广场,万千观众,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第一百六十六章 逃与追 刘一帆和老二吕绍根在半路上截杀了楚瑜大厦的电工和翻斗车工,将他们的尸体藏到下水道,换上他们的衣服,早晨六点多钟就进入了大厦。 不出刘一帆的预料,门前的保安都是刚刚招聘的,根本就不认识这两个人,而且刚刚上岗,还很混乱,加上他们进门的时候故意捂着脸,装作拿毛巾擦汗的样子,两个人很顺利的混进来了。 刘一帆安排老二在楼下的地下车库里的配电房里守着,瞅空弄两部车子等候。刘一帆自己上去,先在货架旁边的纸箱中藏起来。他知道,在开业典礼前,大楼内部还会再清查一次,公安局当过协警的他,对这些程序很熟悉。 果然,不久就发现罗小月来巡查。刘一帆暗暗地还觉得奇怪,为什么是罗小月。在这么大的商场中,藏一个人实在是太简单了。刘一帆躲过了罗小月的巡查。 时间还早,刘一帆没有动,他担心公安局可能还会巡查的。他想等到快开始的时候动手,那时候就不会再有巡查人员了。 可是没想到,临近开业典礼了,小月又上楼查了一次。刘一帆暗暗叫道:“侥幸,侥幸!”幸亏还没有开始行动。 等到快十点钟时,刘一帆开始行动了。 出乎刘一帆意料之外的是,刘一帆以为,所有的守卫都应该集中在大门口,没想到五楼电梯王楚瑜还放了一个人。 幸好,方波也不认识刘一帆,对楼上的翻斗工也不是十分熟悉,只是见过一面而已。等到刘一帆走到电梯口附近,才感觉不对,方波问道:“你是谁?张朝志呢?” “我是方志兴。张朝志病了,我来替个班。”刘一帆故作镇静。 “陌生人不能上去!我打个电话,问问王总。”方波拿出对讲机,准备跟王楚瑜联系。 刘一帆趁着方波低头在拨弄对讲机时,从工具袋中摸出一把扳手,劈向方波的后颈,方波当场倒在地上。刘一帆打开电梯,将方波拖进电梯里。 刘一帆上到平台顶部,这几天他来踩过点,也猜到了这个翻斗设备是准备干什么用的。他熟门熟路来到那堆砖石处,把这堆砖石运过来,翻开翻斗盖子时,几个花瓣散落出来,屋顶风大,一下子吹到楼下,吓得刘一帆一身冷汗。 幸好楼下很嘈杂,没人注意到楼顶飘落的几个花瓣。刘一帆一边小心翼翼将砖石压在上面,心里一边恶狠狠地骂道:“王楚瑜,你也有今天!老子今天,就让你死在自己的手里,让你死在你最得意的时候!” 刘一帆下来的时候,没有走电梯,他觉得那里动静太大。他顺着消防通道下来,没想到,小月居然第三次上来了。刘一帆赶紧侧身拐过楼梯,急速逃离现场。他心里一阵发凉,如果小月从上面追,楼下一堵,自己就被瓮中捉鳖了! 刘一帆边跑边绝望地想:“妈的,你们来不及了!老子是完了,不过,临死也拉了不少垫背的,也值了!” 刘一帆本来计划,趁着砖石从天而降带来的混乱的当口,从大楼混出去,没想到小月出现了! 可是,小月没有追,刘一帆刚刚感觉到宽心。可是,跑到了楼下,预想到的天降飞石的壮观场面,也没有如刘一帆所料出现,楼下也没有出现他预料的混乱的场面。 看来,是小月阻止了自己的计划了! 逃跑不得不要采取第二套方案了! 刘一帆跑到地下停车场,从楼梯下来,用手在配电房门上敲了两下,这是他们约定的暗号,意思是按照第二套方案进行。他熟练地钻进老二撬开的一辆轿车,熟练地扒开盖板,接上电线,发动车子。 吕绍根早就在地下停车场弄好了一辆叉车,这是商场运送货物的车辆。他加大油门,走在前面,清理警方设置的路障,刘一帆开车紧紧跟在他的车辆后面。 警方关注的是外围,保安这时候在疏散现场群众。这时候停车场没有守护的人员,等到两部车子从地下车库轰鸣着冲出来,才被警察发现,赶紧开了一辆警车来堵住车库出口。 老二吕绍根用叉车顶开了警车,刘一帆开着车高速冲上来,呼啸而过,冲出了警方的警戒线,向西疾驰。 这道警戒线主要是防范外部来袭的,几乎就没考虑从内部往外的冲击。被刘一帆一招轻易得手,于是只好赶紧调动周围的车辆追击。 吕绍根调转叉车车头,对着警车开过去,将前面的一辆警车顶到横在路的中间。后面追过来的警察纷纷拔枪射击,吕长根身中数弹,回头望望已经跑得无影无踪的刘一帆,喊了一句:“刘哥,我这条命还给你了!”身子一歪,伏在方向盘上死去了。 按照与吕绍根商量的计划,应该是刘一帆停下来接应吕绍根的。当然,这个计划也就是哄哄老二而已,这种情况下,刘一帆的每一秒都无比重要,怎么可能为了吕绍根浪费呢? 刘一帆不用看,也知道老二的结局。不过,说刘一帆不伤心,那是假的。毕竟,失去了一个忠心耿耿的得力助手,那是刘一帆在他身上花了不少金钱,花了不少心血的。刘一帆伤心地想着,今后再也没有帮手,只能单打独斗了! 警方调动警力,其余的警车绕过前面翻覆的车辆,呼啸着朝着刘一帆逃跑的方向追去…… 第一百六十七章 病房对话 “小月,你又救了我一命!”王楚瑜坐在小月的病床的床头,拿着一把水果刀,削着一个苹果。 小月躺在床上,微笑着说:“怎么,又在想着怎么报答我么?” 王楚瑜认真地削着,没有作声,半晌,她抬起头来:“小月,我试过,空翻斗我都拉不动,何况装了满满一翻斗砖块!你不知道,那一刻,你不知道多美!” 小月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顶下来了,到现在,脑子里还经常出现一个恐怖的画面:从天而降的石块,砸向正在欢乐地唱歌跳舞的孩子,画面最后定格在徐汇慧的脸上,微笑的可爱的脸蛋,慢慢的,鲜血从额头慢慢流下来,整个脸都被鲜血染红了…… 也许,是因为害怕,身体才迸发出来惊人的能量吧! 小月感到压抑,不想继续这个沉重的话题,调皮地笑了:“怎么,想娶我?” “想,真想。我不骗你,我要是个男孩子,我一定娶你!”王楚瑜盯着小月的眼睛,一本正经的样子。 “切,你别吓唬我,你愿意娶,我还不愿嫁呢!” 王楚瑜“哎呀”一声,忙把手指含在嘴里。 “怎么了?我看看!”小月歪着头要起来,又“哎哟”一声,痛苦的歪倒在床上。 “我的小祖宗哎,你可是安济县的大功臣,怎么能劳动你的大驾?躺下,躺下。要是把你的病搞犯了,我王楚瑜百死莫赎哇!” 王楚瑜伸出手指,放到小月的眼前:“你看,我是不是没事?” “看你说的,就是撞在地上了,都是些外伤,有你说的这么严重吗?”小月说,“哎,一看就知道,你就是天生一个被人服侍的命,削苹果都不会!” “你说这话,我就想起小时候,我爸可疼我呢,每次把苹果削好,切成整整齐齐的一片一片的,用牙签插好,装在盘子里,端到我的面前。说实话,我确实没有削过苹果。那时候,家里虽穷,可是真的很幸福!”王楚瑜一脸的怀念。 小月也没有说话,有些伤感。自从小月记事起,家庭就一直在死亡线上挣扎,父亲可没有这样的闲心这样照顾自己的。 “你还是对我不满?”王楚瑜问小月。 小月不加掩饰的说:“嗯。” “我也是不理解你,站在我的角度,我也想不明白,你舍弃自己的性命不要,去救别人。虽然我想不通,也做不到,但是我还是很崇拜你!” 王楚瑜好奇地问:“你当时是怎么想的?” “你怎么跟早上来采访的记者一样讨厌,老是问这样的问题。”小月努力地回忆着,“说实话,什么也没有想,也没有时间想啊!” “小月,我也想跟你一样,你到你的工厂,我看到的是大家都亲近你,爱你。可我到我的公司,大家都是惧我怕我。开始的时候我还洋洋得意,可是看到你,我真是自惭形秽。你说,以情结心,胜过以利结心,我服!” “你服气?我看未必。” “此话怎讲?” “方波就住在隔壁病房,你去过了吗?” 王楚瑜腾地站起来,有些激动的说:“看他?我给他治病就不错了!把我的开业庆典给毁了,还差点我们的命都丢在他手中,还去看他!” “他不也差点死在刘一帆手上?要不是他是习武之人,手臂很自然的一挡,消了一些力道,否则,现在只怕也和你的两个工人一样了!何况,他毕竟是为你受伤的呀!以后,你的手下,谁还和你同心同德?” 王楚瑜想想,说:“好,听你的,我等会买点东西,过去看他。” 小月用嘴努努:“你看,我这病房,要什么有什么,多得用不了。鲜花,水果,营养品,你说,还差什么?” 王楚瑜看看病房,都是社会各界送来的花篮、礼品,把小月这个单人病房塞的满满当当,也就老实不客气地说:“行,那我就借花献佛了!” 王楚瑜走后,小月小睡了一会。不一会,王楚瑜回来了,兴奋的说:“小月,你这招真灵!那小子对我感恩涕零,我收服他了!” “你真是个商人,把感情当做了投资,把别人的感激,当做了投资回报。”小月苦笑道。 “我又错了?”王楚瑜不解的问。 小月知道这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的问题,也就没有接着说下去。 “临仙阁还做吗?” “你不是反感嘛,我暂时是不会做的。哎,小月,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那么反感这件事?” “是的,你情我愿,看似比刘一帆强点。我问你,将来,你老公去那种场合,你愿意吗?” “他敢!” “如果都不敢,那你的生意跟谁做?”小月笑道。 王楚瑜也笑了:“不是总有管不住的男人嘛!” “啊,他们的女人,就应该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王楚瑜嘿嘿的尴尬地笑着:“别人家里的事,我那管的了那么多!小月,你是不知道,这个生意多赚钱,郑中红景天,那真是日进斗金!我不做,这些人还不是都跑到红景天了?” 小月没有回答楚瑜的话,神情庄重地说:“王姐,我也一直在想,当我们赚到了一些钱,能满足我们需要之后,那些剩下的其他的钱,对我们生活的意义到底在什么地方?” “小月,你什么时候变成一个哲学家了?我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这次这个事吧,我也想过很多,如果我死了,这些钱又能干什么?我妈妈一生穷惯了,总舍不得用钱,这些钱她哪里用得完?” “是啊,刘一帆缺钱吗?他那么丧心病狂弄钱,钱就成了他的目标,结果呢?再说,你把临仙阁搞得那么隐秘,不就是怕人查么?可见,你也觉得这生意不正当。你这么做,跟刘一帆又有什么本质区别?做正经生意,哪怕钱少点,但是人心安呀!” 王楚瑜想了想:“好,小月,就听你的,这生意,虽然我眼红,我也不做了!” 小月释然的笑了:“王姐,我代表安济的百姓,谢谢你!” 第一百六十八章 又到S市 时间真是个好东西,离开s市的时候,小月发誓,再也不来这块伤心地。没想到,才一年多,自己就又踏上这块土地了,居然还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难受,虽然心中还是有些隐隐作痛。 s市火车站,正是将近年关,返乡的民工很多,广场上人山人海,大多背着大包小包的,把偌大的站前广场,挤得满满当当。 小月背着一个包,手里拧着一个包,跟在出站的旅客的人流走出车站。从旁边挤进来一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小月正感到奇怪,就发现这个男孩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明目张胆地拿着一个镊子,从前面一个中年男性旅客的口袋里掏东西。 小月一只手拧着包,就用另外一只手,一个小擒拿,捏住男孩的手,镊子、钱包,一应俱全,抓了一个现行,人赃俱获。小月洋洋得意,喊住前面的旅客。 中年人后身过来,摸摸口袋,这才发现钱包被偷了,从小月接过钱包,道了一声谢,就匆匆跑了。小月急着喊道:“同志,到车站派出所帮忙作个证!” 中年人头也不回,喊道:“姑娘,你也快跑,他身后有人,这些人惹不起的!” 看来这个人是老跑这个地方,对这里的情况比较了解。可是小月不信这个邪,光天化日之下,车站这么多人,这些小偷小摸的,还能翻了天不成? 她押着这个小偷朝着火车站派出所方向走去,正好有两个民警膜样的中年人走过来:“同志,辛苦了,这个小偷就交给我们处理吧!” 两个人一左一右,来到身边,似乎准备控制住小偷,哪知道却突然出手,一人抓住小月一只手,将小月掀翻在地,从人丛中冲出一群年青人,围着小月拳打脚踢。事发突然,小月猝不及防,只来得及用双手护住自己的头部。 小月狼狈不堪,身上到处不知道挨了多少下,心里想着,广场上这么多人,怎么就没有一个人伸出援手? “嘘嘘”,尖锐的哨音。 “雷子来了,快跑!” 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刚才围殴自己的人,瞬间不见踪影。小月艰难的抬起头来,只见几个警察手持警棍,追击着那些人离开了,自己的周围,似乎是有一堵围墙,挡住了人流,腾出一块空地,好让这些歹徒施展拳脚,候车的旅客都在驻足看着热闹。 看到这帮小偷离开了,这时候,才有一个老大爷走上来,扶起小月:“姑娘,不常来吧?这里的小偷特别猖狂,那两个穿警服的,不是真警察,是小偷的头头,他们偷了东西,都要交给这两个人的。姑娘,你以后小心点。” 小月感到身上骨头快散架了,周身疼痛。更让小月受不了的,是心里的疼痛。这人心究竟怎么了?大家都这么冷漠,也难怪小偷这么猖狂!小月心里更多的不是愤,而是凉,一直凉到心底。可是大爷的话,就如同一道暖流,驱散心中的寒意。 “谢谢大爷!”小月感激地说。 小月掸掸身上的灰尘,这才发现,身上的两个包都不见了。 “姑娘,你没事吧?要不要到医院里去看看?”老大爷问道。 “谢谢您,我没事。” “姑娘,你真经打!这么多人拳打脚踢,居然没事?”老人摇摇头,离开了。 两个警察没追上小偷,返回来了,走到小月身边。一个年纪稍大的警察说:“同志,你受苦了!这是我们的工作没有做好,让你受罪了!” “这车站的小偷太猖獗了!”小月感慨道。 年轻的警察辩解说:“这么大的广场,这么大的人流量,我们派出所怎么管得过来?他们就跟我们打游击,我们刚在处理倒票的那批人,你看,这边就出事了!” 小月看看车站广场的人流,也理解他们的难处,可是,钱物都抢走了,bp机又摔坏了,怎么办? 按照程序,两位警察做了案情登记,小月将损失情况报了案。 “同志,我的行李被抢跑了,手里一分钱都没有,能不能借点钱我?”小月对年长的警察同志说。 年长的警察掏出钱包:“同志,你需要多少?” “五十块。” “够吗?” “我打车到朋友那里去,只要找到朋友了,就没事了!” 警察将钱递给小月,小月索要警察同志的联系方式,以便好还钱。这位民警说:“同志,就当做我们工作没做好,我个人对你表示的歉意。” 说完,两个警察离开了。 小千正准备锁门,见到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子往里闯,连忙拦住:“去去,乞讨也不看看时间,没见我锁门吗?” 里面传来一个声音:“小千,别这么凶,人家有难处,帮帮人家也不是什么大事。等一会,我在抽屉里拿点零钱。” 魏约拿着一块钱出来,递给这个蓬头垢面的女人,她感到这个人似乎很熟悉,仔细端详,大吃一惊:“小月姐,你这是怎么了?” 正在锁门的小千回过头来:“魏约姐,你说谁?” 魏约把小千拉过来:“这就是我常跟你说的小月姐啊!” “你,你,你就是罗总?” 小月笑笑:“如假包换。” 把自己的老板当做了乞丐,这笑话闹得有点大,小千吓得吐了吐舌头。 “我的行李都丢了,有点狼狈,还是警察施舍了路费才过来的,现在,我到你们这里告化(乞讨)来了!” 魏约说:“小月姐,你折煞我也!这里是你的产业,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 “魏约,你大婚,我来随礼的,结果,送礼不成,还害得你们花钱!” “哪里话?小月姐,你来了,我就非常高兴。姐,说实话,我给你打电话,心里就一直打鼓,又想你来,又怕你来……” “怎么,我弄丢了贺礼,你就不欢迎我了?”小月当然知道魏约的心思,她是既想能够保持姐妹之间的感情,又担心小月来这里感到伤心。所以,小月故意打岔。 “姐姐,欢迎欢迎!”魏约连忙擦擦眼泪,连忙说。 “别哭鼻子了,丢点东西就心疼。我弄丢了的,只是一份小礼物,大礼物还留着呢,有你开心的时候!”小月拍拍魏约的肩膀。 “我哪是为这个?小月姐,我没想到你会来,你来了,我真高兴!” “废话,我妹妹结婚,当姐的能不来吗?”小月点点魏约的鼻子。 魏约歪在小月身上,小月连忙推开魏约:“别,别,我身上脏!” “我不管,我不管,我要,我就要!”魏约抱着小月,撒起娇来。小千站在一旁,一脸的羡慕。 第一百六十九章 铁三角 魏约陪着小月买了几套衣服,到魏约租住的屋子里洗了澡,来到一江天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钟了。 她们上了电梯,来到606室,推开门,室内室外的人都呆住了。 魏约没有告诉小天,小月到来的消息,只是说,自己有点事情,要晚点来。小天也没有告诉魏约,王莹莹、小刚、小夏他们到来的消息,这几个人饿着肚子等着,暗暗地腹黑这个女主人,怎么把客人凉在这里这么久。可是,当魏约推开门之后,所有的不快,就烟消云散了,瞬间的惊愕之后,接着爆发出欢呼——意想不到的惊喜呀! 只有小月和小天,尴尬人在这尴尬的场合,尴尬的相见。 小月是有心理准备的,但是,当真正相见时,所有准备好的伪装,都不知道藏到了哪里。 而小天,当小月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时,瞬间有些情绪失控。可是,他马上换成惯常的痞痞坏坏的浅笑:“你看,我就有先见之明吧,我定的房间606号,六层六号,我就知道,我们六个人要在这相聚的!” 细心的小夏看在眼里,有些心疼——小天还是没有忘记小月啊! 小天潇洒的打了一个响指,服务员进来:“先生,您有什么吩咐?” “客人到齐了,可以上菜了!” “好的,先生请稍候!” 一江天的服务质量那真是没的说,一会功夫,满满的一桌菜肴,就上齐了。小天拿出两瓶酒。 “茅台,xo,来哪样?” 小夏说:“不愧是大老板,出手就是不一样!我这酒坛新秀,都还没尝过这样高档的酒,今天遇到了,多不容易,这个不能错过。佳侣美酒,难得两全,今天要尽兴,我都要尝尝。” 小天说:“你就别叫穷了,名师手下的高徒,将来还不是大医院的一把刀?将来我们的小命都捏在你手上呢!” 小刚问道:“小夏,在哪里高就?” 小夏回答道:“今年毕业,我征求小月的意见,是留在省一院还是回到安济,小月建议我还是留在一院更有发展前途,我就到一院上班了!” 小天说:“好嘛,一院是全国都有影响的三甲医院,将来前途无量啊!” 小刚不解,问道:“这还需要选择吗?回到安济有什么前途?” 小夏说:“你不知道?我想回来,是因为我想跟小月在一起!” 小天顿时感到一阵轻松:“小夏,你在跟小月谈恋爱?” 小夏说:“准确的说,我现在正在追小月。我不是说过吗?小天,你不追,那我就追!你以为当年我是再说假话?” 三个男人说话,几个女人一直插不上嘴。这时,小月开口了:“小夏,你别这么咄咄逼人好不好?我都怕了你了,你再这样,把我吓跑了,那就不是我的责任了!” 小夏连忙道歉:“小月,对不起,我这人一直心直口快,不太会照顾别人的感受,有啥说啥!” 小天把酒瓶打开,给大家斟酒。小月选择的是xo,结果大家都是选了这种酒,只有小夏要了茅台:“你们那个也叫酒?还是这个痛快!” 小刚看到小天的酒杯空着:“怎么,小天,你这是省己待客?” 小天说:“对不起,我发过誓,再也不喝酒的!” 小夏问:“是什么事,让你下这么大的决心?” “我因为喝醉了酒,做了一件终身后悔的事情,既伤害了别人,也伤害了自己,至今让我懊悔不已。”小天痛心疾首地说。 小夏还要问,魏约一把拉住小夏:“来,小夏哥,今天男主人不能陪着兄弟们一起喝酒,我作为女主人,陪着各位喝一杯,这样,各位远道而来,我为了表示感谢,先干为敬!” 说完,魏约一扬脖子,一杯酒就到了肚子里,一股辛辣,从嗓子一直到心里,呛的魏约眼泪直流。 小夏不知就里,伸出大拇哥:“嫂子,好,豪爽,对我小夏的胃口!” 小夏也一口喝完,朝着众人亮亮杯底。 大家都干了这杯酒,只有王莹莹浅浅的抿了一口,坐在身旁的小刚给她盛了一碗燕窝粥。王莹莹点点头:“谢谢!” 小夏看了,打趣说:“好哇,相敬如宾啊!” 王莹莹一听,一下子脸红到耳朵根了。 小刚连忙拦住小夏:“别开玩笑,莹莹脸皮浅,不像我们,脸皮城墙厚,她会受不了的。莹莹跟魏约是好姐妹,听说魏约结婚,就跟着我一起来了。” “你们怎么没和小月一起过来?”小夏问。 小刚和王莹莹对视了一眼,说:“我们不知道小月会来呀!” 一时间,桌子上冷了场,半天大家都没有说话。 第一百七十章 礼物 小夏是不甘于寂寞的人,首先打破了沉默:“小天,你知道,我刚参加工作不久,不是装穷,是真穷。我没什么送给你,也不知道买点什么,这一千块钱,就作为我小夏的贺仪,不成敬意,望笑纳!” 小夏将一个红封的礼袋递给小天。 小天刚要拒绝,小夏拦住道:“别打脸,我知道拿不出手。” 小天接到手里,递给魏约:“那就谢谢你了,兄弟!” 小月说:“今天我来的时候,在火车站,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结果被重重的打脸了,被一帮小偷化妆成警察,给按到在地上,痛打了一顿,身上带的东西都给抢得一干二净。是魏约带我去买了几件衣服,不然,现在就狼狈了。” 小天关切地说:“不要紧吧?小月,别想这些,你能来,就是给我们最好的祝福。说实话,是魏约自作主张请你来的,我都不知道!” “怎么,你大婚竟然不打算请我?”小月有些不高兴了。 小天尴尬地说:“不是不请,是不敢请你来。我怎么会不想请你来呢!” “好了,你请也好,不请也好,反正我都已经来了,你看着办吧!”小月笑着说。 魏约泪流满面地说:“小月姐,你能原谅我,仍然把我当做妹妹看,我都感激不尽了!” “傻妹子,是不是姐姐的陪嫁没给,你就又哭鼻子了?随身携带的包包被抢走了,那是我的一些日用品,真正的礼物还没丢呢?”小月笑着说。 小刚惊讶的问:“礼物藏在哪?” “在魏约手里呢!”小月说。 魏约看看自己,不明白小月说的是什么意思。 小刚也望着小月,等待着她给出答案。 “我早想好了,就把芙蓉楼在s市的营销中心送给魏约,作为她的陪嫁。”小月说道。 魏约一下子站起来:“不行,小月姐,这,这礼物太重了!” 小月听到这话,心里一阵抽搐,这还重?我把最最重要的东西,都让给你了啊! 小天误会了小月的反应:“小月,你不知道,你买下这个商铺,虽然只花了八十万,可现在市值已经接近三百万了!” 小月苦笑道:“那又如何?你现在是天成商贸的老总,我总不能让我的妹妹用一个白身嫁过去吧?即便不能门当户对,也不能让我的妹妹太委屈不是?” 魏约急忙说:“姐,不行!这些不是你一个人的,工艺品厂、家具厂,都是你和山北两人合资的,姐姐,你有这份心就够了,我不能要!” 小月一愣:“你说的这些,我都没有想到,每次都是我做决定,问都没有问问山北哥,都习惯了!不要紧,我做的决定,山北哥就从来就没有反对过。” 魏约说:“可……” 小月打断魏约的话:“魏约,你娘家还是芙蓉楼。现在,我们只不过转换一下关系,由原来的上下级的关系,变作了合作关系。原来,我开你工资和奖金。现在,我们按照出厂价给你,你销售的利润都是你自己的了。这样,你的积极性是不是更高些了?” 魏约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姐,姐……” 小刚打断了魏约的话:“好啦好啦,该我们了。” 小月敏感的听到“我们”这个词,看到王莹莹脸上没有异样的感觉,心里一股暖流升腾上来——王莹莹总算有了一个好归宿了! “刚才小夏说穷,其实,真穷的是我们俩,我们还在寄人篱下。”小刚说。 小月急忙制止:“小刚哥,你这说的什么话?” 小刚笑道:“我没说错,但是,有寄人篱下之实,没有寄人篱下之感。我们真没什么东西可送,就只有这些了。” 说完,小刚一人递给一本书和一个纸包。 纸包里面,是菊花茶和菊花糕,都是小刚和王莹莹采摘制作的。小月打开纸包,拈了一块送到嘴里,有淡淡的香气萦绕舌尖:“嗯,味道不错!”递给大家品尝。 小天翻看这本书,是一本杂志“电影与人生”,这本杂志发表了一个电影剧本《戏如人生》,作者是肖小刚和王莹莹。 小月高兴地对王莹莹说:“莹莹,你好了不起!” 王莹莹害羞地说:“大部分是小刚哥写的,我就写了一点点,小刚哥非要署上我的名字的。” 说完,王莹莹起身,把小月拉到旁边:“小月姐,我和小刚来的时候,路过省城,到医院看望了晓云姐。” “嗯,我也去过。晓云姐好多了,医生说,过段时间,她就可以出院了!” “我知道,我看到你放在病房的花篮了。小月姐,我在医院大厅,又闻到那种气味了。” 小月陡然一惊:“你是说刘一帆?” 王莹莹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哆嗦。 小月有些后悔,不该在王莹莹面前提到她这个害怕的名字,可是—— “在怎样的人身上闻到的?”小月相信王莹莹的鼻子,知道她这方面的功能。现在,小月顾不得王莹莹害怕,追问道。 王莹莹回忆大厅里的情境:有两个人急匆匆推着一个孕妇从外面进来,从电梯下来一群人,其中有一个衣衫褴褛的护工推着一个轮椅,轮椅上走着一个老人,旁边还有取药、化验、缴费等等各色人等。大厅还有许多来探望的,提着水果、花篮等。 这气味是哪个人身上发出来的? 王莹莹本来应该能确定气味源头,可是,一闻到这个气味,王莹莹就感到一阵阵恶心和恐惧,不自觉就关闭了自己的嗅觉。 王莹莹苦恼的摇摇头。 小月摸摸王莹莹的头:“没事,你这个消息很重要,我去安排一下。今天大家难得相聚,就别扫大家的兴头。” 王莹莹点点头,回到座位上。小月出门,给王强打了一个电话,通报了在省一院发现刘一帆的消息。 王强回答,他们已经派了两个同志,在医院保护周晓云,他准备告诉这两个同志加强警戒,同时,王强准备带一个小组赶过去增援。 小月安排好这些,心里安定些,又回到房间。 房间里的谈话还在继续,小夏说:“我在报纸上读到过你的散文,没想到你出剧本了!” 小刚说:“这才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 小天询问这个剧本有没有制片厂感兴趣,小刚说,自己只是个素人,到现在还没有谁跟自己联系。 小月没有参与他们的对话,默默看着,这是讲的一个地方剧团的故事,讲的就是剧团的一些新老艺人,在剧团不景气的情况下,如何坚持创作,如何面对生活的困境。小月长期跟安济剧团打交道,深深体会他们的情感世界,所以特别入戏,看得热泪盈眶。 “真感人!”小月突然插上一句,让他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大家一看小月是从书本上抬起头,才知道,小月说的是剧本。 “小刚哥,你说把这个作为礼物送给小天,是什么意思?”小月问。 “我觉得,这个剧本还是很有前途的,我想请小天来做投资方。这是一个小成本的电影,编剧、导演我来做,同时,我还兼任剧中一个角色,演员以剧团的演员和芙蓉楼的那批学员为主。”小刚回答道。 小天问:“你一个人拿得下来?” 小刚说:“我在剧组待过,摄影、导演助理、剧务,这些我都干过。懂一些,但是不是很精通。” 小天接着问:“大概得多少投资?” “两百万。” 小月抢先说:“我出一百万!” 小天伸手拦住小月:“别急,小月,不是我不愿意投资。小刚,我先问你,你这预算是准确的吗?这笔钱一定够用吗?” 小刚笑笑说:“怕吓着你们,不敢多报!” 小天说:“这就是你的不对,我们合作,就要掌握真实的情况,将来发生什么事情,我们也好有个预案,免得措手不及。我不赞成你的尽量降低成本的想法。大制作,我和小月都拿不出这笔钱,我同意小制作,但是,要制作出精品。可以是小成本,但一定要高质量!所以,我建议还是要请专家参与进来,比方说有水平的导演和摄像。” “嗯,小天,你说的有道理。” “我们支持你,但是,作为投资方,我们的权利也要保证,到时候,我们再商量,签一个合同,保障双方的权利,约定各自的义务。”小天说。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专业 沉思了一会,小月说:“我的经验,专业的事情,还是专业的人来做。我们这些外行在这里胡咧咧有什么用?” 小天心有灵犀:“你的意思是,去找张元秀?” 小月说:“嗯,毕竟她在这个行当中浸润这么多年,懂得的东西比我们多得多。” 小刚哑然失笑:“我岂不知远秀专业?你们请的动她?她已经好长时间都不接我的电话,我估计远秀早就换电话了!” 小月说:“不试试,怎么知道?” 小天说:“要找远秀很容易,娱乐小报就天天报道这些明星的动态。到她们的拍摄地就可以找到她。问题是,张远秀肯不肯合作?” 小月笑笑说:“你别忘了,我们是表姐妹,这点面子,我想远秀姐总得给吧?我倒不用学着那帮小屁孩,满世界去追星,要找远秀的号码,也就一个电话的事!” 魏约恍然大悟:“对啊,张组长就是远秀姐的爹,小月姐的舅舅啊!” 小夏问小月:“你一个人去吗?” 小月知道小夏的意思,现在,她还不想与小夏长时间单独相处:“王莹莹,想不想跟姐姐一起去看看拍电影?” 王莹莹回头看看小刚:“小刚哥,你去吗?” 小刚说:“我去了反而尴尬,我就不去了!” 王莹莹回头对小月摇摇头。 小月笑了,心里感到一种安慰,可口里却不饶过王莹莹:“好你个小妮子,有了哥哥,就忘了姐姐了!” 一桌子人都笑了。小刚望着羞红了脸的王莹莹,眼里充满了温柔。 小刚看出来小月还不是很接受小夏的样子,打着圆场:“小月,你就一个人去吧。你们表姐妹,有什么话,也好说些。有外人在场,有些话反而不好说。” 大家在酒席上,只顾着聊天,饭菜倒是没吃多少,只有小夏,说话、吃饭、喝酒,都不耽误。而且红的、白的,都来了不少,脸色都有些驼红了。 大家要起身离席了,小月这才感觉到没有吃饱:“不行,你们等等我,光顾着聊天,还饿着呢,我还要垫垫肚子!” 小月赶紧捞些饭菜,狼吞虎咽,风卷残云。然后,抓起桌上一张餐巾纸,擦擦嘴巴,仰头打了一个饱嗝:“好了,我饱了!” 小月抬起头,看着大家都围着看自己,以为脸上有饭菜残渣,急忙两手在脸上抹着,拿着手放在眼前看:“你们这样看着我干啥,我没毛病呀!” 大家被小月滑稽的表情打败了,都哄堂大笑起来。小天憋了半天的烟瘾,正准备出门吸一口,结果“噗嗤”,烟卷掉地上了。小夏端着杯子正在喝水,一口水喷在魏约脸上。魏约顾不得擦,已经笑弯了腰。只有小刚大笑之中还顾着王莹莹,扶着她,王莹莹靠在小刚肩头,用指头指着小月,笑的花枝招展…… 小月终于是见着了真神了。可是,接着一句话,就把满腔热忱的小月推进了冰窖:“我哪有哪个闲工夫陪着你们瞎玩!” 小月急了:“怎么就是瞎玩?小刚可是花了两年功夫写成的剧本,我和小天拿出来的可是真金白银!” 远秀嗤之以鼻:“就你们,能鼓捣出什么玩意?” 小月生气了:“你一开始就大牌?谁没有蹒跚学步的时候?我就当圆小刚和当年芙蓉楼那帮学员的一个电影梦,我也愿意拿一笔钱来打水漂!” 远秀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那你还来找我干什么?” 小月站起来,把手里的杂志伸到远秀面前:“你就看一眼,不成吗?你看都不看,你怎么知道就准不成了?” 远秀拈起一支细长的卷烟,衔在嘴里,含混的说:“成,看在当年你帮我走上这条道的份上。” 远秀翻开剧本,想敷衍敷衍小月,可是,没想到,一看就停不住。小月在一旁站着,气的胸脯一起一伏的。后来,看见远秀认真地看着,气也就消了。 烟卷烧到了远秀手指上,烫的远秀一跳,从剧本中的情景中跳出来,嘘了一口气。见到小月要说话,摆摆手:“别慌,让我想一想!” 远秀又点燃一根烟,吸了几口,就用纤细的手指摁熄在烟缸里:“成,今年我正好由三个月的空档,这个本子我接!” 小月喜笑颜开,但是,她也有些担心:“远秀姐,三个月怎么够?” “是有些紧张,但是,抓紧点,还是有可能的。何况,这个剧本外景不多,地点比较集中,制作成本不高,周期也不会太长。” 远秀接着说:“这个本子底子不错,当然,还是有些问题。从拍摄电影的角度,人物过多,主角的戏还是太少,故事不是很集中。需要重新打磨一下。我一直在演古装、武侠,这些叫座不叫好。我也想得个什么金鸡、百花什么的,这样才能成腕儿。那些戏很难入专家法眼,也许这个本子是个机会!” 小月非常高兴:“你评价这么高?” 远秀问:“你们准备投资多少?” “小刚说两百万。” 远秀“噗嗤”一声笑了:“他以为这是过家家?到处都要花钱呢,两百万怎么够?” 小月问:“那得多少?” 远秀想想:“这样吧,我不拿片酬,我要两成股份,这样,前期投资就会少些。” 小月没有作声。 远秀说:“你真是外行,你知道我的片酬是多少?我开这个价码,一是看在你我姐妹的关系上,二来我觉得这部戏搞好了会有很大的收益。我现在接一部戏,最少也是八百万。你以为我是狮子大开口?要知道,片酬在制作成本中占大头,而这笔钱,主要花在主演身上!何况,这部戏,我还不仅仅是主演,剧组的很多事务性工作,包括申请许可证,聘请人员,甚至最后的宣传、发行,都得我·操心呢。” 小月说:“这次是我和小天联合出资,我还需要和小天商量。你预计一下,估计得多少投资?” “五百万吧,大概够用了。” 远秀接着问道:“小月,你能不能争取政·府部门的支持?” 小月说:“我认识省宣传部的王副部长,这个行吗?” “太好了,我们一起找他去!” 第一百七十二章 撤资 王部长看完剧本,打电话约小月、远秀到办公室谈话,对剧本的思想性、艺术性给予高度评价,认为这是弘扬社会主旋律的题材,对保护民族传统文化做了一些有益的探索。王部长支持民间资本参与到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宣传部将提供必要的支持。 王部长询问她们有什么要求,远秀提出,希望省里相关部门帮助,上报拍摄计划,办理许可证。王部长说:“这都是正当要求,我让电影厂协助你们办理。今后遇到什么困难,可以随时找我。” 小月跟远秀走出王部长的办公室,小月问:“我们这次来的目的达到了吗?” 远秀说:“前期我们需要上级支持的目标达到了。这事不可能一下子全部解决,能争取到这些,就已经不错了!” 远秀到底是圈内知名人士,很快就搭建出一个班底,摄像、灯光、舞美、化妆等等,编剧兼导演还是由小刚担任,小月与小天商量,由樊春雨出任制片。他们商量,主要外景地选在安济剧团和芙蓉楼两处。除了远秀是专业演员外,其他演职员准备本色出演,选择剧团的演员和芙蓉楼的学员担任,角色的分派基本到位。小月和小天拨付的资金全部到账了,筹备工作紧锣密鼓展开了。远秀虽然另外有一部戏要拍摄,不时需要外出,但是即便在外地,也经常打电话,询问准备情况,帮助他们解决问题,协调关系。 小月感觉到,整个剧组大家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有一种强烈的进取的欲望,这让小月非常满意。 可是,小天的一个电话,一下子让小月掉到冷水盆里:“小月,我想撤资。” 小月很是吃惊,两个人朋友做不成,连生意都不能一起做了? “这是怎么了?” “你是知道的,我对拍电影没有兴趣。” “可是,这是小刚送给你的结婚礼物呀!” 小天没有回答小月的问题:“你独自筹备拍摄这部电影,在资金上有困难吗?” 小月回答道:“挤一挤,应该能行。” “那好,我撤资,你尽快将这笔钱打到我的账户上,我最近要用。” “好的。” 话音刚落,小天就挂断了电话,小月愣了好一会。 第二天上午,小月就将资金打入小天的账户,闷闷不乐的回到家,就接到魏约的电话:“姐,帮帮我们,我们快不行了!” “魏约,怎么了?”小月吃惊地问。 “小天把自己的资金链条绷得太紧,总是想充分利用资金,让手头的资金发挥出最大效率。可是,他预期的一笔款子没能按期到账,可是,马上就有一笔款项需要马上支付出去。这两天小天都快急疯了!” 小月说:“不是我刚刚打过去两百五十万吗?你没收到?” “收到了,可是,这不够哇!”魏约急的要哭,“我们把固定资产全部抵押出去了,包括你送给我的经销部。可是,我们还差一千万。” “多少?”小月惊讶的问。 “是一千万。小月姐,小天不让我跟你说,可是,我不跟你说,跟谁说去?如果这一周,我们筹不到这笔钱,我们就破产了!” “魏约,你别急,姐来帮你想办法。” 小月把魏约安抚了一番,然后,给小天打了一个电话:“小天哥,你遇到难事,就不给我说一声吗?把我当做外人了?” “我知道,你也拿不出这笔钱来,何况,我的那笔款子,我还不知要不要的回来,何必把你也拖下水呢?” “我把我的流动资金和固定资产全部抵押出去,大概可以筹到一千万。我这就去办。”小月决绝地说。 “小月,使不得,如果我的那笔款子回不来,你就倾家荡产了!” 小月苦笑道:“那又怎样?大不了我再去买冰棒!” 小天脱口而出:“好,我们一起背着箱子,沿街叫卖!” 两个人一下子都回忆起过去的日子,相对沉默了许久…… 自从上次,魏约提醒自己,这些资产都是自己跟山北共同的资产,这段时间,小月每次调动大笔资金,都会给山北说一声。 可是,这次小月却觉得自己开不了口。犹豫了半天,小月还是拨通了山北的电话。 “山北哥,给你说个事。”小月说到这里,停下来了。 “嗯?怎么不说了?” “真的,这次我都不好意思开口了!”小月欲言欲止。 山北在电话那头笑了:“从来都没见你这么说话吞吞吐吐的,有什么事情,你就说嘛。” “我准备把所有的资产抵押出去,贷款一千万,给小天哥打过去。他现在遇到难处了。”小月终于一口气把话说完了,心里顿时轻松了许多。 “行啊,你去办吧!”山北没有一丝犹豫。 山北这个态度,反而让小月不好意思起来:“山北哥,如果小天那不款项收不回来,我就只好背着箱子卖冰棒了!” 山北哈哈大笑:“那有哪么惨!我不是还有门手艺吗?放心,饿不死你的!” “谢谢你,山北哥,你总对我那么好!”小月忽然感觉到,自己是不是忽视了一些什么,眼睛总是盯着远方,忽视了身边的美好了。 “这不好吗?小月,只要你高兴就成!啊,小月,没事我就挂了,工地上在喊我呢!” “好吧,再见!” 虽然这是意想之中的事情,可是,等到小月准备吩咐夏荷去办理贷款手续时,这才感觉到了压力:万一真有那么一天,樊春雨、夏荷、范乐琴、周晓云、王莹莹…… 这些人怎么办?工厂的工人怎么办? 第一百七十三章 弱点 小月传回来的消息,引起了专案组高度重视,为此,还特意带上了一条警犬,对省第一人民医院住院部进行了彻底的搜索,可是,一无所获。 王强对凭借气味发现犯罪嫌疑人这件事颇为不以为然,他还没有听说这样的案例。警犬经过特殊训练的鼻子,那可是比人的鼻子强远了,警犬都没能发现,她王莹莹怎么能够发现? 这一定就是错觉,王强心里这么想。 这是一个“暖风吹的人欲睡”的正午,住院部的院子里,杨柳依依,鲜花正开的烂漫。病人大多在午休。周晓云下了楼,坐在柳树下的长椅上,聚精会神看着“电影与人生”,她也在关注着小刚的这部《戏如人生》,负责保护晓云的两个警察,穿着便衣,化装成病人家属,因为周围几乎没有什么人,所以就发送了警惕,趴在一旁的石桌旁打着盹。 柳絮在空中飘飞,小鸟在枝头歌唱。这是一个安静祥和的日子。 可是,等到两个便衣睁开眼睛,周晓云不见了,长椅上只剩下一本杂志,清风吹拂,书页“哗哗”的响。 周晓云失踪了! 两名便衣吓得手脚冰凉。 警方询问了多位目击者,综合多个目击证人提供的信息,情况大概是这样的: 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女子,是主动跟在一个人的后面,走出医院的。前面走的是个男人,胡子拉碴,大约四十岁左右,穿着很破旧,怀里抱着一个玩具娃娃,身后拖着一个玩具小轿车。他们出门后,上了一辆小轿车,离开了医院,朝着紫霞路方向离开了,没有人能提供准确的车牌号码,只是说这是一辆黑色的轿车,车牌好像有个6字。 警方将案情全城通报,交警在各个路口检查黑色的轿车,可是,黑色轿车实在太多,又是下午上班上学的高峰,检查的难度非常大。 警方在楚天大厦停车场发现了一辆黑色的轿车,车牌中有一个6,车锁有明显的撬痕,经过车上的痕迹检验,这正是刘一帆驾驶的车辆,可是,刘一帆和周晓云不知所踪。 小月得到这个噩耗已经是傍晚,顿时觉得天旋地转,晓云姐啊,这灾难还不够多吗?为什么刘一帆还要盯着晓云姐不放呢? 小月突然想到,刘一帆监听过自己的电话,他一定是知道周晓云是会计,掌握自己的账户密码。她猜测,刘一帆既想报仇,也想捞一笔钱,这几年的逃亡生涯,他手上的钱估计也快花光了。 可是,我的账户已经没有钱了啊!没有钱,刘一帆会不会杀了晓云姐?如果刘一帆想弄一笔钱,那么,刘一帆一定会打电话来的。 小月希望刘一帆需要一笔钱,她忐忑不安在电话机前踱来踱去,眼睛不时瞅瞅电话。她既盼望刘一帆来电话,又担心电话里传来不幸的消息。 等到晚上八点钟,终于来电话了。 “周晓云在我的手上,给我准备一百万美金,等着我的电话!” “喂,喂!”小月大声叫着,可是咔嚓一声,电话果断的挂断了。 我都一无所有了,哪里去筹措一百万美金呀! 小月瘫坐在电话前面的椅子上,这可怎么办呀? 电话又响了,小月抓起电话,不等对方开口,抢着说:“刘一帆,我手头没有这么多钱,你要给我时间。再说,你也知道,申请外汇还需要一个过程——” “小月,我是王强。” “啊,王强哥!” “刚才技侦组说,刘一帆的电话时间太短,我们无法锁定刘一帆的位置。你要拖住刘一帆,让通话时间再长一些!” “可是,没等我说话,他就挂断了!” “他曾经当过协警,知道我们的这些技术手段,有了反侦察的意识。如果他再来电话,你就用刚才的办法,抢着说话,逼着他延长通话时间。” “那需要多长时间?” “当然是越长越好,实在不行,最少要拖够十二秒。” “好的,我尽力!” “嗯,我马上赶过来,帮助你!” 现在,有实力一下子拿出一百万的,也只有王楚瑜了!小月赶紧给王楚瑜拨通电话。 “怎么这么巧,我出去做了一个皮肤保养,刚到屋,电话就来了!”王楚瑜在电话那头嘻嘻地笑着。 “王姐,给我准备一百万美元,我有急用。” “没问题。啊,不,美金?小月,你知道,我们不是外贸企业,哪里来的美金?再说,你要那么多外汇干什么?你不是做出口生意嘛,应该手头多的是外汇呀!”王楚瑜“噼里啪啦”一阵连珠炮,就没有小月打断的机会。 小月焦急地说:“是这样,周晓云被刘一帆抓住了,向我索要一百万美元。” “啥?刘一帆出现了?看来是要外逃了!我说,小月,你冷静点,这次的目标是你,周晓云也不过就是钓饵,你可别犯傻啊!要我说,他的目标是你,爱谁谁去,你就不要上刘一帆的当!他刘一帆想用这招对付我,门都没有!”王楚瑜越说嗓门越大。 “王姐,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也知道,你说的很有道理,可是,晓云姐命苦啊,而且正在生病。她就只有我一个亲人,我不帮她,还有谁帮她?” 王楚瑜连声说:“喂喂,你没糊涂吧?什么亲人啊,不就是你公司的一个小会计吗?你把她招进来,照顾她老的小的,还不够啊,搞得要死要活的!我跟你说啊,小月,你要是这样想,你就像是一个破筛子,到处都是弱点,随便抓你那处,你就得就范!上次不就是利用王莹莹,夺走了你的一块地吗?她不过是你的一个学员。这样子,你就是练就金刚不坏之躯,你也——” 第一百七十四章 筹款 小月打断王楚瑜的话,认真地说:“王姐,你说的这些我懂,可是我就做不到。如果刘一帆抓住的是你,拿你的性命威胁我,我也会就范的。没办法。” 王楚瑜这次没有抢着说话了,她有些感动,当初素昧平生的时候,小月也这么拼命保护过自己。沉默了良久,说:“你这话我信。小月,你现在手头一百万都拿不出来?” “王姐,是这样的。最近,我投资了小刚的一部电影,花了五百万。小天资金链出了问题,我将我的所有资产抵押,贷款一千万给小天打过去了,现在,我手里真是一分钱都拿不出来了!” “小月,我真不知道说你什么了!你哪里像个商人?你就是一个慈善家!这些都是你该干的事吗?行行,我也不说你了,我把款子打过来,你去换汇。毕竟,你们是外贸企业,换汇容易些。我就是上黑市,也没办法一下子给你换一百万美金呀!” “好,那就谢谢王姐,抵押物,我就用我手头的罗德藻的所有书画作抵押。我请专家做过鉴定,最少价值一千万。利息我还是照算。” “别提这话啊,再提我会跟你翻脸的!你对你的员工都当做亲人,就不兴我在你身上投投资?你一口一个王姐,就当我这个做姐的帮帮妹子了!” 小月自从接到周晓云被绑架的电话后,总算难得的笑了一次:“王姐,你这么做,也不像一个商人了!” “还说呢,还不都是被你带进沟里了!我怎么觉得跟你打了一段时间的交道,已经变得越来越不像我自己了!” 小月刚放下电话,王强带着两个警察来了。 “刘一帆打电话了吗?” 小月摇了摇头。 夏荷见到深夜有警察上门,感到奇怪,来到小月房间:“出了什么事?” 小月知道这件事再也瞒不住:“周晓云被绑架了!” 夏荷大惊:“刘一帆干的?” 小月点点头:“嗯。” 听到动静的范乐琴,刚刚把两个孩子送的睡着了,也过来了,正听到她们的对话,也插嘴说:“这个挨千刀的,这么缺德的事,也做的出来?” 正说这话,电话铃响了,王强将食指放到嘴边,做出禁声的手势,夏荷和范乐琴吓得不敢作声。王强对小月点点头。 小月会意,拿起电话,不等对方说话,就“噼里啪啦”说开了:“刘一帆,我需要时间,你知道国家外汇管制很严格,虽然是我们是外贸企业,但是我们做的是出口,不是进口,使用外汇的时候不是很多,我手头现在没有外汇。我还要造一个购买原料的合同,我还要写申请,我还要等外汇管理局批复,我还要到银行……” 小月把电话伸向大家:“他挂了!” 王强眼睛一直盯着手表:“八秒钟,看来,刘一帆有准备。” 正在大家失望的时候,电话又响了:“喂,王强吗?” 小月忙把电话交到王强手中。 “嗯,我是王强。” “我是技侦股,这个是固定电话,电话的号码已经查到了,是省城的一个电话号码,我们正通报w警方协助调查,你们可以撤回了!” “好的,我们这就回来。” 王强转身对小月说:“你们千万不要私自行动,一有消息,赶紧通知我们。” 小月点了点头。 王强刚走了没有多久,电话又响了:“你别跟我玩花招,我说你听,你再说话,我就挂电话,怎么弄钱,这是你的事,记着,只有一天,你准备一百万美金,等我电话。” “喂喂——”小月连喊了几声,听筒里只有忙音。 小月连忙对夏荷说:“你把春雨哥叫来,我有事找他。” 一会儿,春雨披着衣服过来了。 “明天,王楚瑜会打一笔款子过来,你想办法到银行换一百万美元,我有急用。” 春雨吃惊地问:“你要这么大一笔外汇干什么?” 小月说:“你别管,等会夏荷回去会告诉你的。” “可是,你也知道,换汇是很麻烦的,一天哪里够?” “实在不行,你到公安局开个证明,请求银行协助。公安局知道情况,他们会配合的。” 樊春雨点点头:“好,我明天就去办。” “我们筹钱的这段时间,刘一帆是不会来电话的了,大家休息吧,我们都要养好精神,跟刘一帆好好地斗一斗!”小月捏紧拳头,对大家说。 夏荷告诫说:“小月,有事别憋在心里,大家一起有个商量。你是我们的主心骨,要爱惜自己,千万别一个人犯险!” 范乐琴直点头:“是啊,我们都靠着你呢,不为自己想,也为我们想想,能办则办,不能办,那也是晓云的命,可不能犯浑啊!” 小月知道大家担心自己,心里一阵温暖,她安慰说:“范大姐,夏荷姐,放心吧,小月还没糊涂到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去睡吧,天不早了!” 小月躺在床上,想着明天可能就要正面面对刘一帆这个恶魔,强迫自己好好睡一觉。可是,一闭上眼睛,耳朵里就听到周晓云呼救的声音,让小月心绪难宁。小月只好睁开眼,想到晓云姐会不会又犯病了,会不会受折磨,心里疼的像钝刀子在割肉,撕裂般疼痛。糊里糊涂的,小月感到满眼血光,小月一惊,睁开眼睛,原来是太阳透过窗棂照进来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四号站台 警方很快就找到这两部电话的地点,一部在w市城西郊区的小卖部,一部在城东一家餐馆。都是公用电话,根据目击者回忆,都是四十岁左右,衣着破旧,满脸胡须的人。从这些特征来看,应该与医院带走周晓云的那个人是一致的。从移动的轨迹来看,应该是乘坐了交通工具,从城西转移到城东。 警方很快就联想到王莹莹绑架案,那次案发地点就是城东一处烂尾楼。当时,刘一帆就是怀疑对象,因此,警方重点搜查了这片区域,结果却一无所获。 专案组在w市忙着布控、搜查,而小月这一天,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备受煎熬。她不敢离开电话,担心刘一帆突然之间和自己联系。虽然,在约定筹款期间,刘一帆打电话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小月百无聊赖地把玩着磨的锃亮的半把剪刀。 下午两点钟,樊春雨提着一个皮箱回来了,王强跟着他一起来到工艺品厂。他们来到小月的房间,王强顺手掩上房门。 樊春雨把箱子打开,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全是一百美元票面的钱币。 王强问:“小月,你真的准备把这些都带过去?” 小月吃惊地说:“哪要是刘一帆发现了,怎么办?” 王强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玩意,放到箱子的夹层中:“这是信号发生器,我们技术部门可以追踪它的信号,知道它的位置。” 王强接着说:“我们商量了,专案组建议你只是在外层放上真钞,下面放点钞纸。我们会追踪这个信号,及时赶到并采取行动的。” 小月点点头:“好。” 王强马上打电话,让同事到银行取一箱点钞纸送过来。他们一起把钞票码好。 在紧张中,一整天,自己却无事可做,小月急得团团转,就像掉进水井中的水牛,浑身都是力气,却没地方使。 慧珍婶端来晚饭,小月担心着晓云姐,没有一点食欲。王强还是有经验,对小月说:“吃吧,要不了多久,刘一帆就会来电话的,他会折腾你的,你很快就吃不上一顿安生饭了!” 小月和王强端着饭碗,坐在电话机前吃饭。王强狼吞虎咽,很快一大碗饭见底了,小月才刚刚下筷子挑了两口。 “王强哥,你吃饭怎么这么快?” “没办法,习惯了,都是被任务给逼的。你也快吃吧!” 小月赶紧扒拉了几口饭,满满地包在嘴里,还没有咽下,电话铃急剧地响了。 “听着,带上钱箱,带上你的寻呼机,晚上十点半以前,赶到w火车站四号站台,等我的消息。” 小月嘴里含着饭,含混的喊:“喂喂——” 小月把话筒朝着王强亮亮,无奈地摇摇头。小月知道,现在是六点钟,晚上八点半有一趟火车到w市,长途汽车这时候已经停运,自己怎么能十点半才能赶到火车站?刘一帆这是想干嘛? 小月抓起桌子上的钥匙,准备开着双排座赶过去。王强拦住她:“你这车子速度太慢,还是用我们的车子吧!” 正说着,电话响了,小月抓起电话:“喂!” “我们是公安局的,我找王强。” 小月把电话递给王强。 “喂,马队,嗯,好,好,我们马上到!” 王强放下电话:“走,坐我的车子,我的挂的是普通车牌,执行特殊任务用的。局里派了一辆警车给我们开道,我们两部车在南门会合。” 小月提着箱子冲下楼梯,有一种大战来临前的紧张和激动。 门口,四五个小孩正在门口场地上玩耍,看到小月急匆匆出门,都围上来打招呼。 “姐姐。”这是慧珍婶的孩子。 “小姨!”这是夏荷和范乐琴的孩子。 小月喊:“让开!” 孩子们吓得纷纷避开,一脸惊愕望着小月冲向停在路边的汽车。平时,和蔼的小月,今天是怎么啦? 小月拉开车门的时候,觉察到可能吓着孩子了,回头对孩子们和善地笑笑。转身钻进车子,王强发动车子,呼啸着冲了出去。 王强的对讲机响了,王强听了一会,递给副驾驶座上的小月。 “小月,我是刑侦队的马跃,听着,我们的人已经赶往火车站布控,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刘一帆只有一个人,没有帮手,我们只要控制了刘一帆,就能保证人质安全。你们的车子出城后跟在我们车子后面,跟紧点。” 车子开出城,就看到前面有一辆警车闪着警灯,等在路边,看到王强的车子到来,立即鸣响警笛,冲到前面,两辆车子,一前一后,高速行驶在道路上。王强的对讲机,一直不停的响着,那是警方正在调动着各处的警力,通报他们了解到的情况。 小月看向窗外,近旁一片葱翠的旷野;远处,残阳如血,布满西边的天空…… 第一百七十六章 调动 十点二十,警车开到车站路口就减速停下来了,王强超车开到火车站的站前广场。车子还没有停稳,小月就冲下轿车,提着箱子往车站冲,王强跟在后面。 小月来到门口,就被车站工作人员拦住:“同志,你的票!” 王强拿出自己的工作证:“同志,我们有紧急任务,要赶到四号站台,麻烦你配合。” 工作人员查看了王强的工作证,放小月和王强进入了车站候车大厅。 等到小月跑到四号站台,小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表,提前一分钟。她打量着四号站台,寻找着刘一帆。王强早已经带上墨镜,压低帽檐,装作一位等车的旅客,远远站在一旁,观察四周的情况,他很快就发现了专案组的几位同事,分布在站台各处。 这时,正好有一辆火车到站,众多旅客,下车的下车,上车的上车,十分杂乱。 “滴滴。”十点三十五分,在即将关闭车门的那一刻,寻呼机响了。小月从腰间取出bp机,屏幕显示一行字:坐警车过来的吧?别耍花招,上车! 小月刚上车不久,列车就开动了。还不知道这趟车开往哪里,就稀里糊涂上车了。她四下望望,总感觉到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不觉毛骨悚然。 刘一帆怎么知道自己是坐警车过来的?怎么即将发车的时候,通知自己上车?好像刘一帆跟着自己,时时刻刻牵着自己的鼻子走,可自己怎么就没有看到刘一帆呢?难道刘一帆还有帮手?可是,警方说,刘一帆就一个人了呀!一连串的疑问折磨着小月。 小月这时候最想搞清楚的是这趟车开往何方。她挤到列车员身边:“同志,这辆车开到哪里去?” “这是212次列车,开往郑州方向的列车。怎么,你不知道?” “啊,不是,我担心上错了车。”卧·槽,这居然是返程方向的列车!小月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 “你是到哪个车站下车?” 小月正在想心思,这刘一帆捣的什么鬼?列车员这一问,搞得小月一愣:“啊,我不知道,他还没告诉我呢!” 列车员有些生气了:“你这个同志,上了车还不知道到哪里去,你该不是没买票吧?” “是的,还没来得及买呢!” “那好,到八号车厢,找列车长补票。” 小月往八号车厢挤过去,正走着,前面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朝着这边挤过来,这不是王强哥吗? “王强哥,你怎么也上来了?” “我在你的后面不远,看到你上来了,我也跟着上来了!”王强说。 小月把传呼机递给王强:“他怎么知道我是坐警车来的?” 王强想了想说:“猜的。你想啊,这个点,能从安济赶到火车站,不开着警车,可能吗?” 小月嘘了一口气,感到轻松了许多:“我还以为刘一帆一直盯着我们呢!” “看来,刘一帆不在省城,他所做的一切,只是想把我们公安局的同志调到省城来。” 小月有些不解:“他不是在w市打的电话吗?难道刘一帆不再省城?” “不知道,我们的同志正在调查,等我们的同志调查后就清楚了。” 王强的对讲机已经接收不到信号了,他和小月挤到列车长办公区,借电话跟马队取得联系,汇报这里的情况。马队同意王强的分析,关键不知道刘一帆下一步将在何处动手。马队告诉王强,他正在跟沿途的公安机关取得联系,可以随时请求沿途公安机关的支援。希望王强随时保持联系,通报最新情况。 小月感觉传呼机“滴滴”响了,心里一“咯噔”,刘一帆又搞什么鬼?拿出来一看,原来是山北:你在哪个车厢? 山北哥怎么知道自己在火车上?莫不是——小月踮起脚尖四下一望,可不是山北哥! 原来,小月一走,夏荷坐立不安,她想到山北就在省城,说不定能照顾照顾小月,就给山北打了一个电话。 山北听说小月赶到火车站四号站台,就急急忙忙跟田老打声招呼,来到火车站,站台上人头攒动,好不容易找到小月,正要奔过去,却发现小月上了火车。眼看火车就要开了,自己赶紧找了一个就近的车厢,上车再说。可是,好不容易挤到小月上的五号车厢,却没有看到小月。山北只好一边继续往前找,一边给小月发传呼。 小月一看到山北,心里踏实了许多。 山北接到电话时,他还在工地,身上穿的还是灰色的工装,他看到小月奔波了一天,有些疲惫,将自己的上衣脱下来,垫在地上。小月笑笑,坐在过道的空地上,靠着旁边的座椅,打着盹,昨天一夜没有睡好,现在似乎安心了,靠着不久就睡着了,而且睡得格外沉,以至于腰间的“滴滴”声都没有吵醒她。 王强看了山北一眼,山北会意,从小月身上取来传呼,是刘一帆发来的消息:“安济,下车。” 这时,列车广播里正播着:“前方到站是安济车站,有到安济下车的旅客,请提前做好准备。前方到站,安济车站。” “嗯?到家了?”小月被山北弄醒了,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她这一觉睡得真沉,差不多四个小时。 第一百七十七章 远程操控 “回家,十分钟,等电话。” 刘一帆的指令又来了。 王强正准备下车跟公安局联系,结果—— 来不及了,他们一出站,赶紧找了一辆出租车,车上,王强联系局子派一辆车子赶到工艺品厂支援。 公安局值班室小胡说,省城传来消息,已经查到了,给小月打的电话都是w市打来的,专案组正在查找电话的具体位置。刘一帆人应该还在w市,让王强不要中了刘一帆的调虎离山之计。 王强认为,刘一帆把小月从省城调回来了,怎么可能他还在w市呢?反正大部队正在省城,有他们就够了。这边也不能放松,万一刘一帆在安济呢? 小胡说:“你难道不相信我们系统的技侦手段?” 王强说:“凡事多做一些准备总不会错的,万一他在安济呢?” 小胡说:“好,那我请示一下。” 一会儿,秦副局长答应马上派车来支援王强。 小月他们刚回到家里,还没来得及喘气,电话就响了:“是罗小月吗?别捣鬼,否则周晓云就死在你手里了。把箱子里假钞倒出来,装上真货,有一张假的,你就等着收尸吧!注意,提着箱子,一个人,再说一遍,就你一个人。三分钟后,到碧济路红绿灯处,有一辆尾号是x的出租车,坐上去,他会带你到一个地方。” 小月赶紧将钱箱倒出来,飞快的将真钱装进去。 王强阻止说:“小月——” 小月头也不抬,坚定的说:“王强哥,别说了,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我不想拿晓云姐的性命冒险!” 楼内的范乐琴、樊春雨夫妇、二泡两口子都过来了,大家七手八脚过来帮忙,一会功夫装好了。小月来不及和大家打招呼,提着箱子就往楼下跑,刚到门口,一辆警车就开过来了。 小月在前面跑,王强拉开车门上了警车,山北也要挤上来。 王强说:“山北,你就别去了,危险!” 站在一旁的夏荷说:“王强,你就让他去吧,你们不是人手不够吗?他武功好,兴许能帮上忙的!” 王强往里面挪挪,说:“好吧,那你快上来。” 警车沿着小月跑去的方向追过去。 小月跑到碧济路,红绿灯下,果然停着一辆出租车,小月拉开车门上车。 “你是罗小月?” “嗯。” 司机没有再说话,发动车子就开出去。 “滴滴”,小月拿起传呼。 “把钱箱里的追踪器拿出来,放到座位上。” 小月瞅瞅前面开车的司机,担心司机是刘一帆的帮手,可是看到司机毫无表情,小月拿不定主意。没奈何,小月只好打开钱箱,将手伸进箱子,将信号发生器取出来,放到座位上。 出租车开到环城路楚瑜广场,停下来,司机仍然毫无表情地说:“到了。” 小月一下车,出租一溜烟开往郑中方向。 小月正在四下张望,“滴滴”又传来刘一帆指令:“快跑,广场南头有一辆出租车,尾号是5,上车!” 小月跑向车子,一道灯光打到背部,小月心想,这是王强赶过来了。 小月上了出租,司机同样问了一句:“你是罗小月?” “是。” 司机也没多话,开着车就走,走到安济最大的一个小区——盛世华园门口,停下来:“到了,下车吧!” 小月下了车,出租很快开走了,开往岚城方向。 盛世华园的大门紧闭,只有一个侧门开着。 “滴滴”传呼显示一行字:“进门,坐上大门后面的一辆摩托车。” 小月一进门就看到这辆摩托车,这辆车子上坐着一个戴着头盔的男人,身材魁梧:“你是罗小月?” “是我。” “好,上来吧!” 小月刚上了摩托,一道灯光打到门口。可是,小车没办法进去。山北拉开车门就冲下去。 身后,王强喊:“山北,你要干什么?” “追小月去!”山北头也不回,就冲了进去。前面的摩托早已发动,扬长而去。 山北冲进大门,正好有一个上早班的环卫工人,骑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山北一把抢过自行车。这个工人大喊:“抢车了,抢车了!” 王强这时已经进来了,拦住环卫工人:“我们是警察局的,临时借用一下你的车子,会还给你的!” 环卫工看了看证件,再看看停在门口的警车,相信了:“可是,我还要赶着上班呀!” 山北把一辆破自行车蹬的飞起来了,可是自行车终究不是摩托车,他很快就不见了摩托车的踪影。 小月坐在摩托车背后,前面这个男人身上浓浓的酸臭的味道,直灌进小月的鼻子,让小月没办法呼吸,只好腾出手来掩住鼻子。 “滴滴”小月拿出传呼,“扔掉bp机!” 小月知道,王强、山北肯定在后面找自己,她到过这个小区,知道这个小区共有四个门,她希望,自己扔下的这个东西,能够起到指示方向的作用。 小月没有马上仍,一直等到摩托车穿过小区中心花园,朝着东门方向开进,这时,小月将传呼机丢在马路正中。 山北追到中心花园,哪有小月的踪迹?三个路口,到底走的那条道? 山北急出一身冷汗。他撩起衣襟擦汗,碰到腰间的一个硬物,心里一喜,赶紧拿出传呼机,拨出信息。不一会,前面不远处“滴滴”响,山北推着自行车前去查看,原来是传呼机。 这不正是小月的传呼机吗? 山北蹬上自行车朝着东门飞去。 第一百七十八章 黑暗中的阴谋 “查到了,拨打给小月的电话,是在w市,不过是刘一帆花重金雇佣一个小卖部的老板娘,播放的录音。什么时间放那段,刘一帆都给老板娘严格的规定。专案组找到了刘一凡留下的那张纸,上面标注了精细的时间,看来刘一帆是反复踩点,作了充分的准备。马局长让我告诉你,刘一帆很可能就在安济,现在,安济警力不足,让你谨慎些,不要离开小月身边。”值班室小胡说。 王强语带着哭音地说:“可是,我已经跟丢了!” “喂,我是老秦,王强,你们就地展开搜索。我马上抽调所有警力,赶过来支援你!”秦副局长命令道。 “是,秦局长,我马上就地展开搜索!” 摩托车将小月载到城东工业园区,这里刚刚开始建设,小月的工艺品厂是首批入驻企业,四层楼已经封顶,其他的有的还只是刚刚打了地桩,有的周边扎满了脚手架。整个园区就是一个大工地,到处凌乱不堪。 看来,刘一帆是要把小月带到她自己的工厂里面来了! 果然,摩托车在小月的工厂停下来,小月从摩托车上下来,摩托车的主人说了声:“四楼。”接着就开走了。 小月四下看了看,这是一个阴天,天空中别说月亮,星星都见不着一颗,周围都只是一些黑乎乎的影子。西边安济城的灯光,也很稀疏,城市在宁静的睡梦中。四周也很寂静,除了新蛙的叫声,远处偶尔几声狗吠…… 小月摸索着走进厂房,她记得一楼有个看场子的老黄,轻声喊了两声,没有应答,心里不由得一紧。她在黑暗中试探着上楼,还是踩着一块碎砖,“咕噜咕噜”滚下楼梯,在空旷寂静中,声音格外响。 小月努力的适应着黑暗,走到四楼口,好不容易适应了一些。她正在费力的想看清刘一帆在楼内的位置,一道强光直接打到小月的眼睛上,瞬间,让小月什么都看不见了。小月忙伸手遮挡。 黑暗中传来阴恻恻的声音,如同地狱的魔鬼般:“罗小月,请你来,我可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小月辨别这声音的方向,警觉地躲避着手电的光柱:“刘一帆,好手段!你就像呆在我身边,每一个点,似乎时间刚刚好,不多一分,不差一秒。你是怎么做到的?” “哈哈哈,连老子都有些佩服我自己了!要知道,老子踩点多少次了,每次掐着秒表。怎么样,把那帮雷子,都调到省城旅游去了,这帮人可能现在还在找那部电话呢!” “送我过来的那几个人,都是你的人?”小月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 “是我的人?不,都他妈的是钱大爷的人,有钱好啊,有钱能使鬼推磨。你把老子的钱带来了吗?” “喂,刘一帆,你怎么知道,原先,我箱子里装的是假钱?”小月想利用刘一帆得意忘形,急于表现炫耀的心里,尽量拖延时间。她知道,王强在找她,山北也在找她。 “罗小月,你忘了,老子原来是干啥的?现在局子里这帮黄口小儿,我玩这招的时候,他们不知道还在哪里!” 刘一帆忽然惊觉,意识到小月的目的:“罗小月,你不就是想拖时间吗?没用,人都早他妈给调走了!剩下的,局子里本来就不多,我又用你的追踪器,又调走一批,两辆出租车,再调走一批,你想想,局子里还会有人吗?” 虽然刘一帆感觉到小月在拖延时间,但是,逃亡这么久,孤独、寂寞,很少能这么说说话,本来是很有存在感的这么一个人,这几年过的像老鼠,见人就躲,难得有个说话的机会,一说起来,有点收不住了。 “看来,我们的刘总那是算无遗策啊!”小月心想,刘一帆他也不是什么都知道啊,至今还这么自大,他刘一帆不知道,他想利用追踪器调动警方的目的没有达到。 “怎么,不是这样?”刘一帆听出小月语气里有嘲讽的意味,心里有些打鼓,恶狠狠的说,“把钱交过来!” “我晓云姐呢!” 刘一帆把电筒照向绑在柱子上的周晓云,头歪倒着,脸上苍白。 “晓云姐,晓云姐!” 没有应答。 一种不祥的预感心头袭来。小月激动地说:“你把晓云姐怎么样了?刘一帆,我跟你没完!” “别这么鬼叫,这两天一直让她睡着呢。我在省一医院弄的麻·醉药还真管用!他妈的,也是该醒的时候了!”刘一帆用力扇了周晓云一嘴巴。 周晓云一个激灵醒来,咬牙切齿喊道:“我不知道账号,我不知道密码,我知道了也不会告诉你,有种你就打死我,你这个恶魔!” 小月痛心地说:“晓云姐,你这是何苦哇,你就是告诉他,又有什么!你何必受这个罪,我的账上早就没有一分钱了!” “小月?真的是你!你怎么这么傻啊,你不该来呀!快走,快——” “晓云姐,别怕,别怕,小月现在就接你回家。” 刘一帆奇怪的问道:“你的钱哪里去了?你这次的钱该不是假的吧?” “我的钱,包括我的所有资产,都抵押贷款,借给别人了。你这一百万美元,我还是借楚瑜姐的。” “天下竟然还有这么傻的人!罗小月,你这个浪娘们,你这是看上哪个小白脸,这么帮他?连命都不要了?行,你他娘的不傻,老子也拿不住你的软肋。老子要的是钱,才不去管是谁的钱,只要是钱,都成!” 第一百七十九章 生与死 “老子也想用这招对付王楚瑜,遗憾的是,她不吃这一套。老子就是绑了她的亲娘,她也不会上门送死。嘿嘿,对付你罗小月,这招挺灵的。这叫什么,这就是人性的弱点,老子算是拿住你的命门了!” “是的,我一直担心,你对我爱的人下手。这如果是弱点的话,我认了!可是,我总觉得,这总比你的贪婪要强。刘一帆,你知不知道,这也是你最大的弱点?” “哈哈,他妈的,谁不贪婪?只不过有人有本事,有人没本事罢了!” “刘一帆,你属于有本事,还是没本事?” “罗小月,你别以为老子穷途末路了!老子拿到钱,就远走高飞,逍遥自在。在另一个自由的天地,去享受人生。别废话,把钱交出来!” 刘一帆拿着一把利刃,逼近周晓云的脖子。 “小月,别管我!他不杀我,我也不想活了!我没有亲人了,我什么都没有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周晓云主动地拿自己的脖子,去顶刘一帆的尖刀。 刘一帆吃了一惊,他没想到周晓云为了小月,举动求死,这还是自己认识的周晓云吗?赶紧收手,可是还是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直流。 一个死的周晓云,可威胁不了罗小月。刘一帆恼怒异常:“你他妈的真是疯了!” 周晓云冷笑着:“刘一帆,这就是你所说的人性的弱点!” “晓云姐,你别傻!你有亲人!我小月是你的亲人,我们芙蓉楼的都是你的亲人!” “妹妹,我知道。”周晓云苦笑道,“小月,我也早就把你当做亲人了。当刘一帆抓住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想用我对付你。我知道,刘一帆无论提什么条件,你都会答应的,那时候,我就想死了。我想见你,可我怕,我怕刘一帆伤害你!” 小月看到,晓云的鲜血从脖颈处流下来,胸前红了一片,再也不能拖延时间了。 “刘一帆,你放人,我交钱!” “我先验钞!” 罗小月放下箱子,蹲在地上:“你说,哪一叠?我拿给你!” “第七排第三层!” 小月从第七排第三层拿出一叠钞票,扔了过去。刘一帆一抄手接住,用下巴划拉一下,塞到口袋里:“不错,是真的,他妈的真香!递过来!” “你先放人!”小月盖上箱子,提在手上。 刘一帆扔过来一个手铐:“先把自己靠在你背后的铁管上!” 小月回手一摸,墙边有一排铁管,这是准备安装货物传送带的,非常结实。看来,刘一帆早有准备了。 小月捡起手铐—— “不要啊!”周晓云大叫。 刘一帆一巴掌打在周晓云的脸上:“你他娘的多嘴!” “别打!我拷!”小月挪了两步,走到窗下,将自己的左手拷在铁管上,用手拉了拉,示意已经拷上了,右手提着箱子,举到窗外:“你别过来,放人!” 刘一帆解开捆绑周晓云的绳索,周晓云站起来,走了两步,摔倒在地上。 “晓云姐!”小月惊呼。 周晓云活动了一下长期捆绑,血脉不畅的四肢,站了起来,走到小月的面前,满脸是泪:“妹妹,你怎么这么傻?刘一帆怎么会放过你?你要是有事,你叫我怎么办?” 小月故作轻松的笑笑:“姐,你不是一直说我能装吗?我就再装一个精彩的给你看看!” 晓云没有被她的轻松神态欺骗,她知道,自己一走,小月就危险了。她像母鸡护雏一样,用身体护着小月:“我陪你,要死,我们姐妹死在一起!” “晓云姐,你保护不了我。你要不走,那我罗小月不就是白白来送死吗?”小月急了。 “我不管!”周晓云倔强的说。 小月附在晓云的耳边说:“姐,我不想死呢!你不走,我就真死在这儿了!山北他们在到处找我,你跑下去喊人,告诉他们这里的情况。姐,我的命,都在你手上呢!” 周晓云这才急忙往楼下跑去。 “晓云姐,你要坚强地活下去啊!”小月在身后喊道。 一瞬间,周晓云如同电击一般,瞬间怔住了,一股暖流涌上心间。“要活下去,要坚强!”她自己告诫着自己,似乎身体突然之间注入了无穷的能量。 “你别过来!我要等晓云姐走远点!”小月喊道。 小月已经适应了室内的黑暗,看到屋子里很是杂乱,有几个桶,有一个架子,有一个台子,还有乙炔气罐。 “你要老子等到天亮吗?”过了一会,刘一帆等的不耐烦了,手持尖刀走了过来,气势汹汹地说。 箱子“咣当”一声,从楼上掉下去了。小月遗憾地说:“哎呀,不好意思,手举酸了!” 刘一帆飞快跑到窗前,伸出头看楼下,钞票散落在地上,周晓云朝着工业园外跑去,边跑边喊:“刘一帆在这里,救命呀!” 刘一帆倒是没有担心周晓云的呼救,这都是他计划内的事情,周晓云跑到有行人的地方,最起码也得十五分钟。倒是钱箱扔在楼下,耽搁他的时间,影响到他计划中的逃跑路线了。 “你他妈的,这是自己找死!”刘一帆回身过来,挥舞着手里的尖刀。 这是小月上楼前计划好的行动。毕竟,钱在楼下,刘一帆会顾忌到这个钱箱,会牵制刘一帆的行动,打乱刘一帆的部署,让刘一帆急躁起来,增加他犯错误的可能。 小月淡淡地笑了笑:“我就是不扔,你就不杀我?” “知道了更好,你还不算太傻!”刘一帆狞笑道。 刘一帆猛然一刀,捅向小月的脖子。小月早有准备,偏头躲过,手腕上撩,将早已经从怀里掏出来的半把剪刀,扎向刘一帆的手腕。刘一帆吃痛,尖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刘一帆后退一步,捂着自己的手。他这时候,才知道自己轻视了罗小月,以为她被拷在铁管上,没有反抗的余地。后悔、疼痛和愤怒,让他的脸变得更加狰狞。 “你错过了,错过了一个机会。你本来可以死的轻松点,这是你自找的!”刘一帆牙缝挤出来的声音,格外恶毒。 他把乙炔气罐推到小月身边,提起一个汽油罐,没头没脑朝着小月浇去。把剩下的汽油,都倒在乙炔气罐上。一只手从口袋掏出打火机:“该送你上路了!” 第一百八十章 最后的贪婪 “你哭呀,你喊呀!” 刘一帆看着小月平静的脸,有些失望,让他报复的快感大打折扣。 “来的时候,我就做好了准备,怎么,让你失望了?”小月嘴角露出一丝讥笑,“刘一帆,这是你最后的疯狂,你跑不了啦!” “是吗?罗小月,我的计划这么周密,怎么会没有考虑逃跑的路线?我会让雷子在老子后面闻屁,你还是先顾着你自己吧!” 正说话间,传来急促的上楼的脚步声。 刘一帆一惊:来的这么快?可是,听了一会,只有一个人的声音,刘一帆心下稍定。 “你等的是这个?可惜,来不及了!” 刘一帆“啪”的一声,打着打火机。 说话间就已经到了门口,一声雷鸣般的断喝:“住手!” 小月惊喜的叫道:“山北哥!” 刘一帆一惊。 他忌惮方山北,他曾经跟山北交过手,知道方山北的厉害,如果被他缠上了,就不好脱身了。于是冷笑道:“好,来了一个陪葬的!” 刘一帆将手中的打火机扔到地上,瞬间,一团大火冲天而起。大火隔断了山北和刘一帆,刘一帆从容的从窗口一跃而下。 “别过来,山北!”小月瞬间变成了一个大火球,在火球中,小月惊恐地大声喊道。 山北端着手中灭火器,对着小月一阵猛喷,很快压制住了小月身上和周边的火势。原来,山北在来的路上,碰到了周晓云,知道刘一帆准备了汽油,上楼时抄起楼梯拐角处的灭火器。 灭火器很快用完了,墙角的火势依然凶猛。山北赶紧双手抓住铁管,用脚蹬着墙壁,拼尽全身力气,扒着这根铁管,可是,这铁管焊接非常牢固,几乎纹丝不动。 “山北哥,没用的,你快走吧!不然,我们就都死在这里了!”小月哀求道。 山北倔强的说:“不,你死了,我还活个什么劲!” “可是,我们的芙蓉楼,没有你,就全垮了呀!” “没有你,我的天都塌了!”山北含着泪说。 周边的火势是扑灭了,但是大火引燃了墙角一堆杂物,大火冒着浓烟燃烧着,不一会,将铁管烧得滚烫,小月隔着镣铐,都感到炽热。 “山北,答应我,替我照顾芙蓉楼。为了我,你也要活下去哇!” 山北不做声,泪流满面。他依然顽强地在与铁管抗争,似乎他的手感受不到铁管的温度。 大火蔓延过来了,点着了乙炔气瓶上的汽油,熊熊的火焰,腾的起来了。 “山北,危险!快跑!”小月绝望地喊道。 山北回头看见气瓶,抬起一脚,将气瓶踢下楼道,气瓶“咕噜”着滚下楼梯,滚到楼梯拐角处,“轰”的一声巨响。 山北用自己的身躯挡在小月的身前,飞溅的砖石木屑打在山北的后背,强大的冲击力,让山北狂喷出一口鲜血。 “山北,山北……” 小月又急又怒,再加上严重缺氧,突然昏迷过去了。 巨响过后,大火开始蔓延过来。山北顾不得铁管的高温,做着最后的努力。他忍受铁管的炽热,使出浑身的力量,用力一拔,这次,终于将铁管成功拔出。 原来,刚才的爆炸,将铁管下方墙壁崩裂,下端铁管炸断,使得铁管松动了。 山北顾不得周身的疼痛,抽出铁管,抱着小月冲出了火海…… 刘一帆从前窗跳了下去。 本来设计好了逃跑路线,他是准备从后窗跳下,沿着园区刚刚铺设完工的下水道,隐蔽的到达济河,刘一帆已经从济河水上公园偷了一艘快艇,藏在河边,他准备乘坐快艇到达对岸,骑上他放在草丛中的摩托车,逃之夭夭。 如果仍然按照这条线路,刘一帆仍然有机会逃走,因为,方山北被困在楼上,王强还在赶来的路上,专案组的警力,几乎都被刘一帆调到省城。 可是,刘一帆惦记着这箱美元,因为这最后的贪婪,他选择从前窗跳下,正好被赶来的王强他们看见。刘一帆已经感到有人包抄过来,“沙沙”的脚步声已然响起。可是刘一帆依旧舍不得这笔即将到手的美元,他匆匆忙忙将钱拢到箱子中,还没等到他直起腰起身,一个硬邦邦的东西真实地顶在他的后背—— “举起手来!”王强一声断喝。 刘一帆冷汗淋漓,他知道这枪已经顶上火了,死亡离他很近。一瞬间,他想过反抗,可是强烈的求生欲望,战胜了他想鱼死网破的挣扎。他体会到了临死前的恐怖,如同他杀死的那些人一样。他曾经送给许多人这种感觉,把别人的恐怖,当做一种快感,一种面对弱小的优越感。他自以为,这种恐怖的感觉永远也不会降临到自己头上。可是,这种感觉真实地到来了,原来,这种感觉,竟然是这样难受! 刘一帆在恐怖面前妥协了,他知道自己终究难逃一死,可是他想,哪怕是多活一天呢! 他将双手举过头顶,钱箱掉在地上。箱子本来没有盖紧,一叠叠美金散落一地。 “轰”的一声巨响,大家急忙伸手遮住头部,火光一闪,照亮整个夜空,接着碎石漫天飞溅,他们正在楼下,反而没有砸到,倒是远处一阵“噼啪”的石块溅落的声音。 刘一帆戴着手铐,回过头,恶毒的浮起笑意,心里想:“老子被抓了,你们也落不得好!” 王强把刘一帆押上警车,正准备上楼,只见山北抱着小月一步步走下楼梯,刘一帆从警车的窗户看到这一幕,失望的闭上了眼睛。 山北抱着小月走着,身后的大火越烧越旺,映红了半边天空。不远处,警车、救护车、消防车,都拉响警笛,闪着警灯,呼啸着开来。山北心里顶着的那一口气一松,晕倒在大门口…… 第一百八十一章 偶然与必然 “十一号特护病房的病人情绪非常激动,不配合治疗,喊着要见小月。崔教授让我过来,请小月过去,劝告病人配合治疗。”张护士说。 “好,我这就过去。” 周晓云推着轮椅走到门口,小月又犹豫了,回头对周晓云说:“晓云姐,我这个样子,别吓着山北哥了!” 周晓云笑笑说:“你吓着谁都可能,就是吓不着你的山北哥!” 这场大火,把小月头发、眉毛都烧没了,脸面也烧伤,涂上一层药膏。小月不敢照镜子,但是她自己知道,这个样子绝对好看不到哪里去!这让从来都不是很注意形象的小月,都关起门来,拒绝他人探望。当然,周晓云除外。 小月,去看望过山北,那时候山北好没有醒过来,医生正在抢救,小月只是在手术室门口看了一眼。现在山北一醒过来,就吵着要见小月了! 周晓云推着轮椅,张护士在一旁叮嘱道:“小月,待会,你不要情绪激动,你如果流眼泪,很可能造成烧伤创面感染。” 小月点点头。 来到手术室,山北趴在手术台上,后背裸露在上面,两手包着纱布,平摊着。见到小月进来,费力地抬起头,急切的问道:“小月,你没事吧?” 小月知道山北这是在担心自己,从轮椅上下来,转了一圈,说:“我没事,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嘛,就是变成了一个丑八怪了,再也嫁不出去了!” 站在手术台旁边的小夏刚要上前,想告诉小月,她的伤势并不严重,是能够治好的。可是刚要开口,被周晓云拦住。 山北抬起头,认真地说:“嫁不出去正好,我娶你!” “好,我就跟定你了!山北哥,你可不准反悔!我就这个样子,天天恶心你!” 山北端详着小月:“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山北,我恨你!你喜欢我,你为什么不早说?”小月激动了。 山北沉默良久,似乎憋了一肚子的话,一下子吐出来了:“小月,我总觉着我配不上你,我担心我给你带不来幸福。我看到你喜欢别人,我又是难受,又是高兴。小月,我只要你高兴,我只要你幸福。这样,我就是再难受,也是高兴的。有时候,我想,只要是能待在你身边,天天看着你笑,就是我方山北最高兴的事情了!” 这一席话,首先说哭了周晓云,她是最了解山北心事的人,她哭的最不掩饰,“呜呜”的掩着嘴;其次,张护士也哭了,“嘤嘤”的抹着眼泪;崔教授双手带着手套,不能擦眼泪,只好抬着头,竭力不让自己的眼泪落下来;小夏心想,自己虽然也爱小月,只是觉得小月能满足自己的对未来的另一半的想象,自己的爱还是以自己的需要为中心,这种爱,在山北面前,显得那么自私,显得那么肤浅!他不自觉地退后了一步。 作为当事人的小月,当然更加激动。可是,当着这么多人,她极力想掩饰自己的情绪,转移话题:“山北,你坏!医生说了,我不能哭的,你弄哭我了。我将来可真要变成丑八怪了!” 屋子里的人,一下子又都笑了。张护士拿着毛巾,给崔教授擦眼泪。 小月说:“现在放心了?” “嗯。” “那就好好配合治疗。你答应要娶我的,你说话要算话!” 这回,轮到山北哭了,他激动地哽咽道:“嗯!” 医生要准备手术了,周晓云把小月推出了手术室,回到病房。晓云把小月扶上病床,将床头摇起来,在小月身后点了一个枕头。 “晓云姐,你比楚瑜姐会服侍人。” 周晓云笑了:“你拿我跟她比,她是小姐命,我是丫鬟命。” “晓云姐,那你说,我是什么命?” “你呀,要我说,你是小姐的命,丫鬟的心!” “这话我可是从来没有听说过,怎讲?” “你呀,命里有富贵,心思却总是想着别人。” 小月直起身来,双手环抱着晓云的肩头,像个孩子:“姐,你说,我这个命好不好?” 晓云举手想敲小月的头,可是看见小月的模样,又缩回手:“好,好你个大头!” 晓云沉默了一会:“小月,我就是有个亲妹妹,也不会有你那样对我好的。” 小月也安静下来,凝视远处:“是啊,我也觉得,我要是有个亲哥哥,也不会有山北哥对我那么好。” 两个人各人想这个人的心思,突然,小月打破了沉默:“晓云姐,你说,要是小天不出那一档子事,会是怎样啊?” “看来你还是没有忘记小天啊。你以为那件事情是偶然的啊?” “不是吗?”小月瞪大了眼睛。 “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还记得你派魏约到s市,我就提醒过你的。魏约的性格,是没加约束的,自由、活泼、奔放、大胆,敢爱敢恨,毫无遮掩。这种自由奔放火热的性格,格外能打动童年性格压抑过的小天。而小天机智聪明,也很能吸引魏约的好感。把他们放在一起,能不出事吗?” 小月恍然大悟的说:“是这样啊!” “其实吧,你和小天分手,未始不是一件好事。”晓云把小月的手,放到自己的手心。 “姐,你是说山北?” “嗯,要我说,如果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真的爱你罗小月,那这个人一定是山北!” “你早看出来了?” “你真是当局者迷。你以为这次山北救你是偶然的?他山北那件事不是依着你,顺着你?为什么?难道他就没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爱好,自己的主意?还不是把你小月看得比一切都重要!” “喔,我还以为他没主见,没个性呢!” “是,在你面前,的确是这样。人家全省最年轻的大师,会真正是这样的人?还不是他把你罗小月看成自己的生活的中心,才一切唯你马首是瞻?” “晓云姐,你懂得真多,难怪你一直撮合我们俩!” “还不是因为我上过当受过骗,是生活教会了我。你以为就我想撮合你们?” “嗯,还有夏荷姐。” “我们都是过来人,知道谁是真爱。当然,这只是我们的意思,这就看你怎么想了!” 小月笑着说:“晓云姐,好像我罗小月还有得选似的!” 晓云白了小月一眼:“好像你受了多大委屈似的,这是神仙眷属好不好?唉,我周晓云年轻的时候,也是有很多人追,可是我却偏偏看上了刘一帆。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错过了真爱了!” 小月看见周晓云情绪有些低落,从病床上跪起来,从身后抱住她:“我姐现在也不老,还有真爱等着呢,我姐一定会为我找一个棒棒的、帅帅的姐夫!” 第一百八十二章 手艺人的手 张护士请小月到医生办公室去。 崔教授刚刚从手术台下来,一脸疲惫,点点头,示意小月坐下。 小月小心地坐下,望着崔教授,等着他说话。 “山北的背上,断了两根肋骨,伤了一片肺叶,刚才手术很成功,将来康复问题不大。” 崔教授说完,从桌子上端起一杯水,喝了两口:“现在,问题最严重的不是这儿,他的两只手,手指、手掌都是深度烫伤,神经和毛细血管都受到创伤,这个,作为常人,可能问题还不是太大,将来痊愈后,不会太影响日后的生活。但是,我听说,方山北同志是我省有名的青年工艺大师,这手上的的感觉,可能就无法保证了!” 小月悚然一惊,这时,她才想到了山北这双手的价值,那修长灵动的手指,让小月印象深刻。小月抓住崔教授的手臂:“崔教授,想想办法,山北不能没有这双手哇!他会受不了的!” 崔教授也有些伤感:“我会尽力的,但是你们也要做好思想准备。平时多多去安慰去安慰他,毕竟,经历这件事,本身活下来就是一个奇迹!” 周晓云推着轮椅回到病房,一路无话,都感到压抑沉重。说山北的手,价值千金,那是一点都不过分,可是,这价值千金的手,就这么废了! 回到病房,周晓云把小月扶上病床。小月问:“晓云姐,这可怎么办呀?” “你是怕山北受不了?” “嗯。” 周晓云笑了:“小月,你和山北一起交往了这么多年,看来你还不是真的了解山北。” 小月不解地望着晓云。 “你以为山北说,拿他的一切换你幸福是一句空话?” 小月困惑的说:“山北什么时候对我说过这样的话?” “我也鼓励他,亲口对你说,可是,他一直不敢。他是一个外冷内热的人,什么都藏在心里。我问你,如果山北说了,会怎样?” 小月仔细的想了想,如果是在和小天交往的时候,这话可能没什么作用。和小夏交往的时候,可能自己的内心会有些摇摆。那个时候,自己会是什么态度呢?小月自己也不明白,茫然地望着晓云。 “看来这事还是急不得,现在水到渠成多好。我原来以为山北错了,看来,山北还是对的!” 小月说:“晓云姐,你是说山北哥不会伤心?” 晓云气笑了:“你个傻丫头,怎么可能不伤心!你还是不懂山北的心。我是说,山北拿这双手换你这条命,他认为值了,哪怕是你将来不嫁给他!” 小月羞涩地抿嘴笑了:“那我们是暂时瞒着他,还是告诉他?” 周晓云悠闲地拿起床边的毛衣编织起来:“你说呢?” “告诉他。我相信山北哥会坚强的!” 晓云低着头打着毛衣,微微点点头。 “晓云姐,这是给谁打的毛衣?” 周晓云拿起来抖了抖:“你看呢?” 小月说:“这么小,我们芙蓉楼没有这么小的孩子呀!” 周晓云望着小月,意味深长地说:“很快就会有了,不是有人急着要嫁人吗?” 小月满脸羞得通红,抡起粉拳,敲打着周晓云:“晓云姐,你好坏!” 山北背部受伤,只能趴在病床上,他将刻刀咬在在嘴里,将木块固定在床头,开始了练习。他的两手包裹着纱布,帮不上忙,小月就给他调整木块的位置。只一会功夫,额头就豆大的汗珠。 小月拿毛巾给山北擦擦汗:“山北,休息一下。” “趁着现在有时间,多练练,出院可就忙了。”山北憨厚的笑了笑。 晓云从食堂打饭上来:“山北,还不休息呀?” 山北吃力地雕刻最后一刀:“哎呀,还是不行!” 小月说:“已经很不错了,你这才是几天,就像模像样了!” 晓云把饭菜放到桌子上:“来来,给我看看!” 她从小月手里接过来:“哎哟,不错啊!跟你原来的不差呀!我说山北,怎么还是无面女?你就不能给她安上眉眼?” 山北望着小月,眼中充满了柔情:“原来是不敢安,现在是不能安。现在比手工雕刻还是差的太多,等我练好了,再说吧!” 终于到了拆纱布的时候,小月不敢看,山北则是充满了期待,因为反正已经把情况想的最坏了,也就不担心最终的结果。 张护士解开纱布,小月别过脸去,看见小夏从门口进来:“怎么样?” “正在拆纱布,我不敢看。” 小夏走到病床前,几双眼睛盯着张护士一举一动。 山北见到大家紧张,“哈哈”一笑:“别怕,我就是没手,我一样能雕刻的。” “嗯,恢复得不错!”崔教授说。 小月高兴的挤进来:“让我看看!” 大家让开一条缝隙,小月挤进来一看,只见手指、手掌都是红肉,看不出手上的纹理。崔教授从口袋掏出一根棉签,轻轻划着山北的掌心:“痒不痒?” 山北摇摇头。 大家盯着崔教授的表情,看得出他的脸色有些凝重。 崔教授划了几个地方,都没有痒的感觉。他用棉签按了按:“有感觉吗?” 山北说:“有,有压痛感。” “这说明浅表神经受到损伤,深层还没有太大影响。”崔教授划划山北的指端:“这里呢,痒吗?” “有点痒!”山北说。 崔教授终于脸上露出了笑意:“嗯,还算不错,没有破坏神经传导,有恢复的可能。” 大家终于舒了一口气。 崔教授接着说:“正常的生活,影响不大,但是,过于精细的动作,还是会受影响。平时还是要加强手部动作的练习,增强灵活性。” 第一百八十三章 戏里戏外 小月是浅表性烧伤,由于山北救护及时,没有造成太大伤害,恢复的很不错。只是头发眉毛还没有长出来,平时出门时带着帽子。 周晓云到洗嗽间洗完衣服回来,看到小月戴着一顶帽子:“你刚刚出门了?” 小月笑眯眯对她说:“刚接了一个电话。有个角色,你演不演?” “小刚的电影啊?”周晓云兴奋地说。 “是啊,远秀姐打电话,邀请你出演剧中一个角色,这是远秀姐临时加的角色,演你的本行,剧团的会计。剧组的美工江宏跟你演对手戏,你们在剧中演夫妻。远秀姐叫你赶快回去,她要跟你说戏呢!” “那你们怎么办?”周晓云又是高兴又是担心。 “反正我们这两天出院,我去跟崔教授说说,今天我们提前出院,跟你一起回去!”小月说到回家,一脸的兴奋。 安济剧团大院内搭建了一个摄影棚,一场戏正在摄影棚里拍摄。 江宏饰演江林枫,周晓云饰周宜。这场戏是江林枫要到乡下演出,回到家里清理随身携带的物品。 江林枫匆匆进门,将自己的洗嗽用品往门边的箱子里装,从里屋出来的周宜问:“拿你出门乞讨的家伙什,剧团又有演出了?” “嗯,红石镇的包工头赵德全娶媳妇,请我们去唱三天大戏。”江林枫低着头清东西,头也没抬。 “我说,一个二级演员,沦落到给一个包工头娶小三去卖唱,你们还要不要脸?” 江林枫清理好箱子,抬起头:“你是会计,你还不知道,剧团账面上还有多少钱?” 周宜正在卫生间刷牙,含着一口泡沫出来:“我这个会计当的最轻松,账面上的钱,还不如我口袋的钱多,搬着指头就能精确到分的数出来,还不需要两只手!” 江林枫不满地说:“那你还反对我们下乡演出?要了面子,丢了里子。要知道,能找到这一单生意多不容易!” 周宜用毛巾擦着脸,从卫生间探出头:“我不是反对你下乡演出,我是反对你演戏。剧团的家底没有谁比我清楚,呆在这个破单位有什么出息!你看看,我们这个年纪,上有老,下有小,剧团饥一顿饱一顿的,这日子怎么过?干点什么不比这儿强?” “可是,我们一起考上剧团的时候,那时是多高兴!我们练了这么多年,说不干就不干,毕竟是自己喜欢的事,心里实在是舍不得啊!” “你倒好,拧上箱子,提着折叠床就出门,干的是你喜欢的事。可是,家里一家老小的嚼谷,都得我去操心。剧团没钱,我的口袋也没钱,这吃了上顿愁下顿的日子,我可是过怕了!” “过!”张远秀喊道。 小刚走过来:“晓云姐,第一次演电影,就一遍过。尤其是你添加的洗脸嗽口的的细节,很生活化,演得真好!” 远秀说:“怎么样?我早就说,晓云姐有演戏的天赋,这场戏,我是专门为她加上的。” 两个人说的周晓云有些不好意思,江宏也过来了:“我也经常在剧中临时演几个小角色,跟周小姐配戏,是最舒服的。怎么样,我请你喝一杯?” “哪能让江工破费?这样,我是地主,我请客,大家一块去!”周晓云说。 张远秀拉住小刚的胳膊,说:“我和小刚还要说说戏,准备明天的拍摄,我们就不去了。晓云姐,江工是我请过来的客人,你好好招待招待!” “好。不过,我们安济是个小地方,没什么好玩的。这样,楚瑜大厦刚开业不久,我带江工去看看?” 江宏说:“客随主便,我没意见。” 周晓云带着江宏来到三楼,服务台的主管认识晓云,知道她是王总的朋友,很客气的引导他们来到一个雅间,一对陌生男女坐在一起,没办法深聊,没几句话,就冷场了。 江宏也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一下子不知道怎么打开局面,只好拿出随身携带的画板:“感谢你盛情款待,我就给你画一张像吧!” 晓云好奇地问:“你随身都带着这个?” 江宏笑笑:“习惯了。自从我开始学画,就一直随身带着,不知道用坏多少块画板了!” “就像我们工厂的山北一样,手里总是一块木头,没事就雕刻两刀,年纪轻轻的,就是工艺品大师了!” “是呀,这就跟你们唱戏一样,拳不离手,戏不离口。” 晓云说:“我不是唱戏的。我原来是老师,后来在芙蓉楼当会计。” 由画画打开了话匣子,两个人越聊越深入。江宏四十岁,是行业内比较有名的美工师,感情经历比较坎坷,现在单身。晓云敏感地意识到,这是张远秀有意撮合他们两个。 江宏在打量着晓云,晓云也在打量着江宏。晓云很不习惯他一头长发,将头发拢在脑后,一幅艺术家的模样。脸上刀削斧劈般,棱角分明,还不算难看。眼睛深邃,让人很难一眼看透的。 江宏拿起画板,端详一番,似乎还不是很满意,递给晓云:“画形难画神啊!” 周晓云一听这话,还没有对这幅素描有太大的期待,可是,接到手上一看,她惊艳到了:“我有这么美吗?” “遗憾的是,没有把你的美完美的呈现出来呢!” “唉,徐娘半老了!” 江宏眯着眼笑道:“周小姐,你忘了,下面还有半句,风韵犹存。何况,周小姐还不老呢!” 晓云又拿起这幅画仔细观看,江宏很好地捕捉到自己的美,丰腴中透着成熟的风韵,眉眼间,还略带一丝忧郁。 自己在江宏眼中竟然是这个样子的? 她抬头看了一眼江宏,目光开始有些异样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横山山水画卷 小天很久没有回到安济了,父母已经不在安济工作,自己又忙于自己的生意。这次,若果不是小月结婚,小天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这次,小天带来的贺仪,让小月大吃一惊。 这是香港佳士得拍卖行拍出的一件书画作品《横山山水画卷》,作者是晚清名家罗德藻,还附有书画鉴定证书。 这幅画作不就锁在自己的箱子里吗?怎么会出现在拍卖会上?又是怎么被小天拍到的? 小月一脑门子问号。 小天告诉小月,一次,小天在香港,偶然看到报纸上拍卖行的宣传广告,主打的拍卖品,竟然是罗德藻的《横山山水画卷》! 小天见过这幅画,这是小月视作珍宝的东西,断然不会售出。他怀疑是赝品,特意邀请书画鉴定专家鉴定,认定这是罗德藻真迹。小天担心这幅画作流落在外,花了345万港币,将这件作品拍回。 小月顾不得礼节,把一桌子来贺喜的客人晾在酒店,匆匆赶回家里,打开箱子一看,果然,这幅画不见了! 看来真的出内鬼了! 谁干的? 小月首先想到了小艺。前段时间,小艺一直跟自己要钱,而且一要就是十万,说是要找工作,要打点关系。 怎么会需要这么多钱?小月心里很疑惑,她不放心小艺,特意到学校了解,小艺的工作已经分配好了,是师大附中。他小艺分明是在找借口。小月很生气,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多钱,小艺死活不说,小月也就没有给他钱。 一个多月前,小艺又特意为了要钱的事情回来了一趟,说是给别人百万千万都不眨眼,自己的亲兄弟,十万块,就看得跟性命一样。小月说,你干正事,我也给,问题是,你过白扯谎,问我要钱,连用途都不告诉我,我怎么可能给钱你? 小艺在家里呆了两天,看到小月不给钱,赌气走了。小月一直在怀疑小艺要钱的动机,担心小艺出了什么乱子。这一个多月,小艺再也没有打电话,小月忙于婚礼,也忘记了过问小艺的事情。 前两天,小艺打电话回来,计划明天到家,参加姐姐的婚礼。小月只好忍着一肚子气,等着小艺。 小艺一到家,姐弟俩就爆发了激烈的冲突。 “这幅画是不是你卖了?” “是,谁让你不给我钱!”小艺理直气壮地说。 “你告诉我用途吗?正当需要我哪次没给?”小月也提高了嗓门。 小艺气嘟嘟地说:“我什么都要告诉你?我就没有隐私?我就没有秘密?” “什么隐私要用十万块摆平?你还竟敢拿祖宗的遗产出去变卖!你还是人吗?”小月指着小艺的鼻子尖,厉声说道。 “我老罗家的遗产,你还整个儿拿去抵押给别人呢,我拿一张就不行?” “我拿去救人,你呢,你拿出去干什么?你还有脸说你姓罗!” “我、我——你救人,和我老罗家有毛线关系,凭什么拿我们老罗家的遗产去救她?” 小月气急了,指着小艺,语无伦次:“你再说,你再说!” 小艺挺着脖子说:“我说错了吗?我哪里说错了?” 吵闹声早已经惊动了大家,一看到闹得不可收拾,大家都过来了,只有周晓云站在门口没进来,因为,她听见小艺在说小月救自己的事情呢。 慧珍拦住小月说:“别发火,有话好好说,小艺还是个孩子呢!” “还孩子,都大学毕业了!慧珍婶,你别管,今天不灭灭他的邪性,他会翻了天的!” 范乐琴也劝说:“小月,你大喜的日子,忍忍吧!这事过了再说!” 夏荷过来劝小艺:“有什么事,连自己的姐姐都不能说吗?你看,明天你姐姐大婚,你这样闹,让你姐怎么想?” “是我跟她闹吗?你没见,我一回来就不依不饶的!”小艺一看有人解劝,越发胆大了,指着小月说。 小月对大家说:“大家好意,我小月心领了。小艺变成这样,我有责任。今天,我不把小艺扭过来,我对不起我爹娘!” 小月将来人都请出屋子,把门关上。 小艺一看姐姐冷峻的面容,就知道,姐姐真的很生气了,有些害怕:“你想干什么?” 小月将小艺双手反剪,用一根绳子捆绑起来,将他扔到墙角:“今天,我代替爹娘教训教训你,免得将来别人骂你是无娘养,也无娘教!” 小月走向门边,在关门时对小艺说:“先饿你三天,再跟你说话!” “姐,姐,你不能这样!” “小艺,你别怪姐心狠,你自己好好想想。姐再不下狠手,你就废了!”说完,“咣当”一声,把门锁上。 小月转身对站在门外的众人说:“你们别坏我的事。小艺再不好好管管,我死后,都没办法见我的爹娘!” 屋子里传来咒骂声、摔打声、挣扎声,小月盯着房门站立良久,终于一咬银牙,扭头离去。 第一百八十五章 禁闭 小月本不想大操大办。芙蓉楼办过太多轰轰烈烈的婚礼,可是,这并不能保证婚后的幸福。夫妻是否琴瑟谐和,不在于婚礼是否隆重,而在于两人是不是同心同德。 无奈,周围一大堆好事之人,将一个婚礼操持的盛况空前。尤其是《人生如戏》剧组几乎全部参与,著名演员张远秀居中指挥,让这个婚礼成为安济县一时的焦点。 小月因为小艺的事情,心里一直不爽,本来人生一大喜事,结果疙疙瘩瘩的,了无心绪。就像一个牵线木偶,由着他们摆布。 婚礼是在芙蓉楼发亲,天还没亮就出发,一顶花轿,几只锁啦,一队锣鼓,浩浩荡荡送亲、迎亲的队伍。沿途,无数村民加入其中,跟着看热闹。方山北穿着青布长衫,胸前披着大红花,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走在队伍的前面,初晨的阳光照在他的脸庞上,显得红光满面。 从横山一路走到青牛山,来到方家独屋,屋子早已经收拾一新,布置的喜庆热闹。方家独屋本就是一个不大的村子,一下子挤满了十里八乡的人。说是来看新娘,实际上很多人是冲着张远秀而来。以前只是在银幕上见过的,这次总算是见到真神了,感到比银幕上见到的还要漂亮。很是抢了小月的风头。 张远秀是主持婚礼的司仪。今天晚上,闹玩洞房之后,还有一场盛大的演出,剧组是前场演出,后场安排的是安济剧团。张远秀还将亲自登台表演,整个晚会将持续一个晚上,让这些村民充满期待,兴奋不已。甚至,好多城里人都汇聚到这个小山村。这么隆重的婚礼,让山北的父母觉得格外的有脸面。 小月按照司仪张远秀的安排,完成了一个个仪式,进了洞房。山北终于能够单独的面对小月,当山北小心的揭开红绸,看到小月泪流满面的样子,心疼的问小月:“小月,你是不是不高兴?” 小月见到山北惶恐不安的样子,连忙说:“山北,别误会,我是为了小艺!” “小艺怎么了?” 小月把小艺的事情告诉了山北。 “小月,你打算怎么办?” “这两天我一直都在反省自己,还是忽视了小艺的问题。这次再不好好管教,我不知道小艺会成为一个怎样的人!山北哥,我们都见过刘一帆,我真怕小艺会成为另一个刘一帆!” 山北搓着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知道,小艺一直瞧不起自己,虽然住在一起,却没有说过几句话。 小月歉意地说:“山北,我弟弟的事情,破坏了我们婚礼的心情,真对不起!” “说什么呢,你的事,就不是我的事了?现在,小艺也是我弟弟呢。我山北能娶到你,到现在我还感到是在做梦呢,能跟你共同面对困难,分担你的忧愁,这是上天给我方山北的福气呢!” 小月白了山北一眼:“原来怎么不知道你这么能说!” 山北“嘿嘿”的笑了。 按照习俗,新娘子三天回门。这三天,小月备受煎熬,惩罚的是小艺,其实疼在自己的心里。小月这几天心绪不宁,也没吃什么东西,让山北心疼不已。 剧组拍摄任务很重,当晚演出后就离开了青牛山。安济剧团的大戏连续演出了三天,整个方家独屋,这三天热闹非常。整个青牛山,就从来没这么热闹过,个个喜笑颜开。 可是,这个婚礼的主角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小月一直担心绑在家里的小艺,度日如年。第三天一大早,山北夫妇俩辞别了父母,急匆匆赶回城里。小月真的担心把小艺给饿坏了。 哪成想,当天中午,慧珍婶背着别人,就打开了房间的锁,做了一碗蛋羹,慧珍不敢解开绳索,要喂给小艺吃。小艺扭着头,坚决不尝一口,他赌气地说:“我就饿死,看你罗小月将来怎么去见爹娘!” 慧珍端着蛋羹,摇着头出来,悄悄锁上门,叹了一口气:“唉,人是铁,饭是钢。这小艺要是真饿上三天,可如何是好啊!” 慧珍回身见到夏荷,吓得吐了舌头:“吓死我了!莫要跟小月说。” 夏荷把慧珍拉到一旁:“你以为就你心疼小艺?你这不是帮他,你这是害他!小艺变了呢,再不管教,难成人呢!” 慧珍辩解说:“我也不是说不管教,该打就打,该骂就骂,可也不能饿肚子呀!” 夏荷笑笑:“你以为真的饿三天呀?慧珍婶,你别管,我自有安排,千万别坏了小月的大事!” “是呢,是呢,你们都是干大事的,我就一个灶台上下打转的,只是别饿坏小艺就成!”慧珍说完,端着蛋羹走进厨房。 夏荷正准备下楼到工厂区看看,看见舒蕾上来了,招呼道:“舒蕾,今天没有拍摄任务?” “夏荷姐,我的戏拍完了,现在在剧组帮忙呢。我回来,帮剧组拿点东西。”舒蕾回答道。 到了晚上,夏荷打开门,端了一碗水进来:“你姐姐叫我给你送水喝。” 小艺倔强的扭头到另一边,不理睬夏荷。夏荷也不管,放在小艺的面前,转身就走,小艺一脚就把碗踢飞:“滚!我没有姐姐!你们都是罗小月的走狗!” 夏荷晚上枕在樊春雨的手臂上:“小艺很抵触呢,以为我们合伙整他。怎么办?” “那就调一个人过来。”春雨说。 “嗯,明天我把舒蕾调过来试试。” “你也别着急,这次本来就是要给小艺一个印象深刻的教训,让他遭点罪,这对他有好处的。你们女人总是心太软。” 夏荷笑了:“好像你心硬似的,你还不是一样,担心的要死。” 第一百八十六章 坟头立誓 舒蕾接到了另外一个演出任务。 夏荷一大早将舒蕾叫进房间,叮嘱了一番。舒蕾听了,直点头:“放心,夏荷姐,这个角色好演多了,我都不用准备。” 舒蕾打开了小艺的房门,端进来一碗水:“夏荷姐叫我送来的。” 门外透进来的强烈的光线,让小艺眯起眼睛,看到舒蕾手里拿着一个水蜜桃啃着,顿时胃部一阵痉挛,不由得咽下一口口水,可是,口里干裂,哪里还有口水! 小艺很狼狈,一直绑着,没办法方便,虽然已经干了,但是,房门一直锁着,当门打开,一股新鲜空气进来,连小艺自己都感到一阵阵骚味。尤其在一个年龄和自己差不多的女孩子面前,显露出这种难堪,让他有些羞愧。 舒蕾装着浑然不觉的样子,继续啃着桃子:“小艺哥,你是不是不方便?要不要我喂你?” 小艺又饥又渴,实在是难受,只好点点头。舒蕾将碗端到小艺的嘴边,小艺“咕咕”的一饮而尽。 “舒蕾姐,能不能把你的桃子给我?”小艺哀求道。 “哎呀,那怎么行,我已经吃脏了。你等会,我到厨房拿去,横山罗店送来好多好多呢!” 舒蕾出门转了一圈,一会回来:“哎呀,小艺哥,对不起,厨房说,小月姐吩咐过,不准给饭你吃,他们不给。” “桃子又不是饭。”小艺急忙辩解。 舒蕾装出无辜的样子:“我怕小月姐回来不饶我。” “你手上的那个给我吃了吧,我实在饿的难受!”小艺讨饶说。 “小月姐这次为什么发这么大脾气?”舒蕾把桃子拿在手中,小艺的眼睛就一直跟着这个桃子转动。 “我把家里一副画拿出去卖了。” “啊,就是小天哥在香港买了,送给小月姐作为礼物的《横山山水画卷》?我的个乖乖,345万港币!” 小艺一惊,挺身坐起:“多少?” “345万啊!小艺哥,你那么多钱哪里去了?” “我哪里有钱啊,就拿来抵了十万块钱的赌债!他妈的,这帮人真黑!” “你真行啊,一个穷学生,就敢跟别人赌这么大!” “我不是有一个有钱的姐姐嘛!”小艺还在嘴硬。 小艺回想起来,这些人也是一步一步把自己引上圈套的。临近分配,这段时间没多少事,就经常到学校周边的几个小酒馆聚餐,慢慢地跟几个混社会的人鬼在一起了。他们知道,自己有一个有钱的姐姐,逐渐拉拢诱惑,引自己上钩。 小艺这时候,也有些后悔了。 舒蕾有些生气,她本来准备给他拿一个桃子的,一听到小艺这样,这个败家子!她故意将手中的桃子碰掉了:“哎呀,弄脏了。真可惜!” 说着,捡起桃子,就出了门。 小艺在身后喊:“不要紧,别扔掉,可以吃的。” 舒蕾没有回答,锁上门,找夏荷汇报情况去了。 小艺这几天也想了很多。开始,他有些恨姐姐,认为姐姐对外人好过自己。为了别人,可以一掷千金,可在自己亲兄弟面前,显得十分小气。心里颇有些愤愤不平。 关在房间三天,有的是时间想。这样想想,又那样想想。他想起姐姐这么些年,带着自己走过来的路,有多么不易。小时候,因为村里欺负自己,拿着剪刀,挑衅所有的人。想到冬天,被子单薄,姐姐总是把自己的脚搂到怀里。想到每天天还没亮,姐姐在灶下熬煮稀饭,为自己准备一天的食物。想到姐姐拉着自己,去找周老师理论…… 这些年,自己怎么变得这么堕落,这么颓废!小艺也有些恼怒自己,总觉得姐姐给自己的爱不够,姐姐亏欠了自己,心里不平,总是跟姐姐置气。可是,姐姐一路走来,自己又帮到她什么呢? 小月和山北赶回城里,小月本来还觉得,这次下手可能重了些,心里还有些不安,一听到夏荷汇报的情况,腾地一下,就火冒三丈,一脚踹开房门,气势汹汹站在小艺面前。 “跪下!”小月一声暴喝。 突然射进房间的阳光,刺得小艺睁不开眼,他遮住眼睛,跪在小月面前:“姐姐,我错了!” 小艺身上邋遢,神情委顿,身形憔悴。小月看得一阵心酸。 “真知道自己错了?”小月一听到小艺认错,心里一软,可是,嘴里仍然是不依不饶。 “真知道错了!” 小艺敞开了心扉。 他说起童年那些围着他,嘲笑他没有爹娘,嘲笑他的衣服、书包,嘲笑他带到学校的食物。所以,小艺每次有了一点好东西,都想让别人知道,来赢得一点可怜的自尊。 每次学校的资助,都需要写申请书,填写申请表格。小艺觉得,这是一次次撕开自己的伤疤,伤害着自己的自尊。可是,他又喜欢拿到的钱物后,同学羡慕的眼光。用这些来补偿自己失去的自尊。 这样,小艺慢慢被同学们孤立起来,小艺只有在学习上找到自信,用自己的成绩,碾压瞧不起自己的人,找到一点快感。 到了大学,大家对成绩变得不是那么关注了,小艺又失去了自己信仰的支撑。于是找女友、赌钱,玩这些赢得别人的羡慕,来找到自己的自信。 小月给小艺解开绳索,抱着弟弟哭了。小月这些年,忙着在社会上打拼,也忽视了弟弟很多东西。总觉得小艺是个没爹没娘的孩子,保护的过多,批评指责的过少,有些纵容惯坏了小艺。 “好,你知道错了,到爹娘的坟头说去!”小月擦干眼泪,站了起来。 小月开着车,带小艺回到横山。 小月跪在爹娘的坟前:“爹,娘,小月没有管好小艺,这些年忙着自己的事,忽视了弟弟的成长,小月有错,小月对不起爹娘!” 小艺也虔诚地跪下:“爹,娘,孩儿惹爹娘怄气,让姐姐伤心了。小艺知道自己错了,今天,孩儿在爹娘面前保证,今后,一定好好为人,不给爹娘丢脸,不让姐姐担心!” 焚香祭拜完毕,小月拉起小艺,抱着他的头:“小艺,怨恨姐姐吗?别怪姐姐心狠,姐姐也实在是没辙了。小艺,这几天饿坏了吧?” 小艺笑道:“慧珍婶每天都从门下缝隙,给我滚两个熟鸡蛋。” 小月也笑了:“好你个慧珍婶,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第一百八十七章 捐赠仪式 王强在看守所提审了刘一帆。 刘一帆带着手铐脚镣,被押送到审讯室。他知道,自己难逃一死,有种,你们自己调查去!咬紧牙关,就是不说一句有用的话。 “刘一帆,不要以为没有口供,我们就不能定案。你要知道,根据现有的证据,就足够判处你死刑了!就拿上次的案子来说吧,可能你还不知道,我们从王莹莹体内提取的你的精~液,我们还保存着。当初由于检验手段不足,无法定罪。可是,你也知道,现在科学技术的发展,我们的检验技术又有了新的进展。我们已经将这些提交实验室,经过dna检测,已经证实你确实涉案。现在,人证物证俱全,你再也难逃法网!” 刘一帆嘲弄的望着王强:“啊,你们终于知道了?这些对你们结案有点用,对我来说,多一件少一件,有什么意义?” 王强问:“你就不说点什么?” “你们有本事,你们就自己调查。我为什么要帮你?” “好!”王强合上手中的案卷,“我们就不谈案子,聊聊天。刘一帆,我在北城派出所,我就很佩服你,那时候,你只是一个协警,但是你就已经很厉害了!” “王强,别以为你警校毕业,就很了不起,你们的专业教材,我都看过了,而且,我思考问题的角度绝对跟你不一样。” “是啊,我们是破案,你是作案,研究的角度当然不会一样。” 刘一帆鄙夷地说:“就你们破案的那几招,我还不玩死你!要不是最后出了一点意外,你们只能在我后来闻屁!” 王强点点头:“的确,不是你最后的贪婪,这次差点又让你逃了。我办了不少案子了,论智商你绝对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哎,我们在医院发现了你的踪影,带着警犬去搜,你是怎么逃脱的?” 刘一帆得意地说:“在省一医院大厅,差点被王莹莹发现,这些年,长期野外生活,我的外貌变化很大,再加上我刻意改扮,不是特别熟悉的人是认不出来的。当时我就估计是凭借气味发现的。正好,医院搞卫生大检查,我在消毒药水中加入了高浓度的八四,还加入一些麻~醉剂,清理我留下的气味,然后我就借口离开医院。后来,看到你们一无所获,我才放心的回到医院。” 王强利用刘一帆喜欢炫耀的的特点,终于突破了他的口供,搞清楚案件的所有细节,顺利结案了。 小月投资拍摄的电影取得了空前成功,一个小制作的电影,获得一亿两千万的票房,这都远远出乎远秀的意料。并且,张远秀如愿获得百花奖最佳女主角,肖小刚获得最佳新锐导演奖。小月最满意的还是,因为这部戏的拍摄,芙蓉楼的一批演员走上了自己的演艺事业道路。 作为投资人,小月奖励了这部电影剧组的全体演职员,尤其是小刚和远秀。 齐天成的公司,也在小月的帮助下渡过了危机,小天偿还了贷款和利息。这让小月手头宽裕起来了。 经过了小艺这件事情,小月觉得,老祖宗留下来的遗产,光靠个人,是很难保护好的,所以,小月找到了赵书记,提出捐赠请求。 这次捐赠,包括这样几项内容。一个是将罗德藻全部书画作品捐献给县文化馆。二是,捐款一百万建设罗德藻纪念馆,收藏、保护、利用这些文物。三是捐款一百万给县剧团,扶持地方文艺发展。四是捐款两百万,成立安济教育扶贫济困基金。 赵书记非常高兴,决定在县剧院举行隆重的捐赠仪式及表彰仪式。小月也将剧组庆功仪式安排在同时举行。王楚瑜正好在安济,小月邀请王楚瑜参加了这个仪式。 王楚瑜是带着方波一起来的,小月在剧院大厅迎接,吃惊地问:“楚瑜姐,怎么还随身带着保镖,这么小心,刘一帆不是伏法了吗?” “随身保镖现在升级了,变成为贴身保镖了!”王楚瑜挽起方波的手臂,说道。 “恭喜恭喜!” “我也是算想清楚了,找个听话的,我睡觉也安心些。”王楚瑜微笑着说。 一会,小刚也来了,王莹莹依然小鸟依人跟在身边,几乎寸步不离。远秀跟在后面,她的四周,总是聚集许多人,身边的助理不断挡住试图接近的影迷。在热闹中,远秀的眼光望着小刚,眼神里有些落寞。周晓云是跟着江宏一起来的,现在,周晓云已经接到了不少演出邀请,虽然还是一些小角色。 仪式结束后,小月邀请大家一起到楚瑜大厦共赴庆功宴。小月端着酒杯各个桌子敬酒,感谢大家的光临。来到王楚瑜的跟前,楚瑜一把拉住小月:“你家木匠呢?” 小月笑道:“在栖霞寺当和尚去了!” “怎么,刚结婚就当尼姑,你舍得啊!” “舍不得又有什么办法?工地离不开呀!” 王楚瑜把小月拉到一旁:“你今天搞的什么鬼,我想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 小月不解的问道:“什么呀?” “我很佩服你的投资眼光,五百万投资,回报是一亿两千万。比我准备搞的那个娱乐城项目,盈利还要可观,以后有这样的机会,多给我介绍一点。” 小月苦笑道:“说来你可能不信,我也是误打误撞的。我对这个行当不熟,你知道,我不熟悉的行当,我是绝对不插手的,这次是帮助一个朋友实现梦想,投了一笔——” “我的个乖乖,就为这,投那么大一笔资金?” “我知道,你又要说我不是商人的。” “好好,不说。你今天捐赠又图的什么?几百万现金都没什么,那些图书和书画,可都是宝贝呀!” 小月脱口而出:“让我们的这个世界更美好啊!” 王楚瑜似乎不认识似的望着小月:“就为这?” “是啊!” “就凭你?” 小月微笑着望着王楚瑜:“我一个人肯定不够啊,不是还有你吗?” 王楚瑜连连摆手:“别拖我下水啊,我没你觉悟。” 小月轻轻一笑,端着杯子离开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邪性的大雨 小月抱着三复,站在廊下,从山北手里接过雨伞。 “好大的雨啊!”山北感叹道。 小月递给山北一条毛巾,三复伸出小手,从屋檐接雨水,往妈妈脸上撒,嘴里还“咯咯”的笑。 小月假装生气,嗔怪道:“三复,调皮,不要你了!”把三复递到山北的怀里。 山北拿胡子扎着三复的小脸,亲呢地说:“小坏蛋,看你欺负不欺负妈妈!” 三复躲在爸爸怀里“咯咯”的笑。 一家人说说笑笑进了宿舍楼。 新建的工艺品厂,专门修建了一栋宿舍楼。当初建设的时候,小月就将一楼设计成一个厨房,一个饭厅,以及若干个活动空间,文化室,体育室,托儿所等等,方便宿舍楼的职工。现在,住宿条件改善了,大家还是习惯过去的集体生活,平时没事的时候,都在一楼聚集。 慧珍现在负责托儿所,小月把三复交给慧珍婶,孩子爬到一个木马上摇晃。 小月问山北:“你检查了,情况怎么样?” “工艺厂质量没话说,当初王总在建设的时候还是用心了,屋顶没有漏水,院子没有积水。就是家具厂问题比较严重,大都是原来的老房子,虽然翻修过了,可是,这场雨下的有些大,好几处漏雨严重,我用帆布把木料盖住了,春雨哥在组织工人值守,你就放心吧!” “那里的条件实在太差。家具厂处在市区,现在这块地盘很金贵,好几家开发商跟我联系,想盘下来开发商品房。我们现在这里还有空地,天晴后,我们商量一下,看是不是把家具厂迁过来,我们也好管理。”小月说。 山北说:“等樊厂长回来,我们商量商量。” 慧珍婶插话说:“我们在罗店的老房子,现在不知道怎样了!这么多年都没做么住过,只是逢年过节回去看看。这么大的雨,只怕房子都泡了!” 小月笑了:“慧珍婶,我们是上湾,我们的房子泡了,那下湾大水翻屋脊了!” 慧珍也觉得自己担多了心:“我嫁过来一二十年,都没见过这种事呢!” 小月忽然想起自己曾经想把芙蓉楼安在河滩,占新五大爷说起五四年大水的事情。这几天下的有些邪性,瓢泼似的,就没有住点(停下来)的时候,小月赶紧上楼,回到房间,给罗店打了一个电话。 村委会值班的是罗建国。 “村里是有些问题,河滩上的鱼塘已经翻水(大水漫过堤坝),渔场今年可能绝收了,河滩漫水,河滩的庄稼冒顶(淹到了顶部),减产那是肯定的,如果三两天,退水后,还问题不大,能收一些回来,就是怕时间太长了!” 小月叮嘱说:“有几家土坯房,比方吴婆婆家的,我担心倒塌了。” “老书记已经挨家挨户去检查了,你放心吧!” “建国叔,不管怎样,要注意安全。钱没了,可以去赚,人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嗯,知道了。” 小月下楼,安慰慧珍婶:“我刚刚打了电话,建国叔说罗店还好,只是淹到河滩,还没到村子呢。” 慧珍说:“河滩不是有渔场,还有猪场吗?” “渔场淹了,猪场没事。” “老天爷,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慧珍唠叨着,过去招呼屋子里的几个孩子。 这大雨一直下个不停,塘堰满了,沟渠满了,济河浩浩汤汤。小月通知家具厂停工,安排人员值守,其余的人员组织起来,去济河河堤防汛。工艺厂职工大都住在院子内,除了安排防汛人员,其他的仍然在坚持生产。 每天,新闻联播都在连续报道各地水灾的消息,小月看着各地的灾情,心里想着罗店。小月的心每天都提到了嗓子眼,罗店地势低洼,四周高,中间低,倒水河绕了大半个村子,一旦淹水,后果不堪设想。 大雨已经连续下了七天,小月每天打电话询问罗店的情况。现在,倒水河上游来水凶猛,河道排水不畅,水流已经研淹没到了下湾。小月让建国叔组织下湾的住户,撤到横山芙蓉楼,到那里吃住都比较方便,如果住不下,可以把大人安排到庙岗小学。上湾的人,也要做好撤离的准备。 建国叔说:“下湾的水刚进堂屋,这已经是几十年都没见过的了,难道还能涨到上湾?老书记带着人去查看了,看看倒水河堵在什么地方,疏通河道,大水就会下去的。” 小月一听就急了:“没发生,不等于不发生,你先把老人孩子先撤,到时候撤离也方便些。” “好,我这就去做工作。” 小月放下电话,这才安心了些。 山北安慰小月说:“他们都在抗洪现场,情况比你了解,年纪也比你大,经的事也稠,你就别干扰他们的决定了!” 小月想想也对,她自己都好笑,天天像个领导,对罗店的事情吆五喝六的,也不管建国叔受得了受不了。于是也就再没说什么了。 山北穿上衣服,准备出门。 小月问:“这么晚了,到哪里去?” “啊,今天上济河大堤,该我值班。” 小月奇怪的问:“你昨天不是刚值班吗?” 山北笑笑说:“春雨哥前天上堤坝淋雨,这两天感冒了,我去顶一个班。” 小月拿起手电筒说:“你在家照顾孩子吧,今晚我去!” 山北把小月按在床沿上坐下:“算了吧,深更半夜的,一个女人多不方便,堤坝上连个方便的地方都没有,还是我去吧!” 山北伸手摸了摸三复的脸蛋,孩子已经睡熟,嘴角动了动。 “嘿,好不容易送的睡了,你又弄醒!”小月嗔怪道,伸手打了一下山北的手臂。 山北从小月手里接过手电,“嘿嘿”的笑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噩耗 小月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惊醒了,她抓起电话:“喂,哪位?” “我是罗小红。小月姐,出大事了!占新五大爷走了!” “你说什么?下午不是还好好的嘛!” “他本来就肺癌晚期,他不让我告诉大家。” “怎么,这么快?”小月感到五雷轰顶。 “不是,不是,五大爷被大水卷到倒水桥里面去了!”小红急忙解释道。 小红情绪激动,半天,小月才听清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占新五大爷前段时间感觉背部疼痛,而且越来越厉害,跑到小红的卫生所看病。小红觉得这病应该上大医院去看。结果,占新书记到县医院检查,查出肺癌晚期。医生告诉占新书记,这个病必须手术治疗。占新书记问,这个病有多大的治愈的可能性,医生说,不到百分之二十。 占新书记觉得,为一个不可能治好的病,去花掉村里医疗费,不值当。就请医生开了几片去痛片,将诊断结果揣在口袋里,就回来了。回来,占新书记的去痛片吃完了,到卫生所拿药,小红才知道实情。占新书记一直叫小红瞒着,没让大家知道。 这天晚上,倒水河的水位越长越快,已经淹没到了下湾。占新带着几个人沿着倒水河察看灾情,来到倒水桥旁边,就看到建国带着下湾的老的小的,被堵在桥边高地上,桥面大水漫过,都是深及大腿深的激流,老人和孩子都不敢过去,小小的一个高台,挤满了准备过河的人。占新书记察看情况,这是桥洞被上游冲下来的树枝等杂物给堵住了,三个桥洞,已经堵了两个,排水不畅。 占新书记将绳子绑在腰上,张志浩、建国都上来抢,他们对书记说,您年纪大,让我们年轻人来。 占新书记一把夺过绳子,说:“我是书记,关键的时候,我不上谁上?我水性好,你们把绳子带住,我先下去看看。” 占新书记下到水里,掏开一个桥洞,浮上水面换了一口气。建国连忙喊,书记,快上来歇一会! 占新书记笑了笑,冲着桥上的人摆摆手,双手扒在桥墩上,歇了一会。又潜到水中。进到水里,半天没有动静。张志浩拉拉绳子,提醒占新书记上来,占新书记也拉了两下,这是提醒上面,他还能坚持一会。果然,在桥洞下方观察的建国看到,桥洞堵塞的东西冲出来了一些,接着,大水喷涌而出,倒水桥最大一个桥洞疏通了。 巨大的水流将占新书记吸进桥洞,张志浩赶紧用力往上拉绳子,却怎么也拉不动,张志浩大声喊:“快,快来帮忙!” 建国一看不对劲,赶紧过来帮忙,两个人用力一拉,“嘣”的一声,绳子断了—— “五叔!” “占新书记!” 他们赶紧跑到桥面的另一边,只见滔滔的河水,奔涌而下,哪有占新书记的身影? 桥洞打开,水位急速下降,可是,没有一个人过河,人们顺着河水追下去了。 沿着倒水河,建国和张志浩在呼喊;罗店老人小孩在哭泣…… 老天爷似乎依然不怜悯罗店的乡亲,雨依然倾盆而下,倒水河依然在咆哮…… 小月放下电话,就抓起一件衣服,披在身上,下到二楼,去拍徐士信的大门:“徐大哥,开门,我要用车!” 徐士信开门出来:“小月,天这么黑,又下这么大的雨,你这是要到哪里去?” “不好了,我们罗店的占新书记被大水卷走了!” 乐琴大姐也起来了:“小月,要不等几个小时吧,这路上可实在不好走!” “没事,这条路我熟。徐大哥,把钥匙给我吧!” “我开车送你,我的技术比你好。” 小月说:“徐大哥,你才回来不久,多陪陪乐琴姐和孩子,我能行的!” 乐琴说:“就让士信送送吧,路上多一个人,也多一个照应。” 小月说:“那好吧,乐琴姐,三复睡着了,帮我看看孩子。” “嗯,我这就上楼去。” 徐士信从车库把车子开出来,一头扎进茫茫的雨雾之中…… 大灯照着前方,几乎看不见前方的道路,完全凭着感觉朝着前面行驶,徐士信握着方向盘的手,汗涔涔的,幸好,这样的天气,路上既没有行人,也没有车辆。 小月坐在车上,想到占新书记几次暗示自己,要把书记这个职位交给小月。小月说,我连党员都不是,怎么能当书记呢?占新书记说,只要你愿意回来,总有办法,哪怕先让建国搞书记,你搞村长,这也行啊! 小月以为,占新书记只是年龄大了,没想到,他是病了,在交代后事呢!她想到,这么多年,五大爷对自己的照顾,想到他对自己的期望,眼泪就哗哗的下来了。 小月的车子开到庙岗附近,前面的路冲断了,小月让徐士信不要送了,自己开回去。徐士信说,这个鬼天气,开过来没出事都是侥幸的,要回去,我再也不敢了。也只能等到天亮了再说。 小月说,那好吧,徐大哥就在车上等着,我到村里去了。 小月下到横山,远远就看到倒水桥两岸,到处都是手电筒、火把,整个罗店,都在沿着河流,搜寻着自己的书记。 “罗书记!” “五叔!” “五大爷!” 呼喊声伴着哭泣声,和着喧嚣的河水、哗哗的雨声,混杂在一起,搅动着横山的夜空。 小月看到前面高台上站着的横山乡李书记,穿着雨衣,拄着一根木棍,大声喊着:“乡亲们,别找了,危险!” 电话线路被大水冲断了,李书记接到倒水河上游秦家竹林的报告,放心不下,心急火燎,带着赵干事,亲自赶到罗店这个横山乡隐患最严重的地方。 可是,任凭李书记喊破嗓子,罗店这时候没人听他的,他们都沉浸在失去罗书记的悲痛之中。 “建国,建国!”李书记见没人听听自己的,喊着村长。 罗建国跑到李书记身边:“老书记,您怎么来了?” “快组织村民往横山撤离!” “桥洞打开了,村里的水位下降了,这个时候,为什么还要撤离?”罗建国不解。 “上游的秦山水坝快顶不住了,这股大水下来了,罗店就危险了!” “可是,可是,我们的书记还没有找到哇!我没办法说服他们不去找!” “找了多长时间?” 建国抬手看看手表:“快一个小时了!” 李书记厉声地说:“这么大的洪水,早冲远了,怎么找?占新书记走了,我们都很伤心,可是,你身后,还有这么多罗店村民需要帮助!放弃寻找,恐怕是你自己说服不了自己吧?” 罗建国流着眼泪,倔强地说:“是的,李书记,我也说服不了我自己!你让我放弃寻找,别说我不答应,你问问,罗店的父老乡亲,他们谁会答应?” 小月来到了他们身边,他们正情绪激动,没有注意到小月的到来。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小月感到了严重的危机。 第一百九十章 火线入党 小月将手电打到自己的脸上,对着倒水桥上,对着河流沿线的村民大喊:“我是罗小月,听我讲话!” 如果说,这个时候,说话有人听,那这个人就一定是罗小月! “是小月!” “小月回来了!” 罗店在这痛苦的雨夜,终于引来了一个振奋的消息,小月回来了,和大家站在一起,共同承受苦难。这呼喊声,压倒了倒水河的波涛,压过喧嚣的大雨,让压抑许久的人们看到了希望。 “李书记带来了一个很严重的消息,秦山大坝快保不住了!” 小月还没说完,就被群众打断了:“小月,可是,我们的书记还没有找到!” 罗长庚说:“小月,你带大家撤吧,我去找找我爹!” “长庚叔——” 罗长庚听出这一声中的伤心、哀求,他意识到,这个时候,不能再添乱了,退后一步,没有再坚持。 “谁是党员?”小月大声说。 “我!”李书记站出来了。 “我!”罗建国站出来了。 “还有我!”张志浩、罗顺、李三根…… “我申请入党,谁愿意做我的入党介绍人?” “我愿意!”罗建国举起手。 “我也愿意!”其他的党员都举起手。 李书记大声说:“好,特事特办,我现在代表乡党委批准罗小月同志入党,任命罗小月同志临时担任罗店党支部书记!” “大家都知道,老书记走了,可是,心里不愿意接受,我也一样。”小月话题一转,“但是,老书记为了罗店的百姓,牺牲了,大家不能辜负老书记的期望!党员站出来,大家服从指挥,赶快往横山撤离!” “可是,我们什么都没拿呀!” “穷家也有万贯财,没这些,今后日子怎么过啊!” 小月挺立风雨中,弱小的身躯仿佛高大起来:“家毁了,还可以重建;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如果大水拍下来,就断了我们上横山的路!大家放心,今天,我对大家说,我罗小月带领大家一起发家致富,建设一个美好的家园!不出三年,我会让大家看到一个不一样的罗店!” “好,我信你,我这就撤!” “对,我这条老命,还要留着,跟着小月享福呢!” “罗顺二叔!”小月叫这名字,有点不好意思。 “到!”二叔倒是答应的爽快。 “你带着老人和孩子撤到芙蓉楼!” “好,我这就安排。” “志浩哥!” “到!” “你组织人员把村委会的财产抢出来,尤其是卫生所的药品,运到庙岗!” “是!” “三根大哥!” “到!” “你带领基干民兵保护村民财产安全,发现有人趁乱抢劫,立即抓起来,押送公安机关!” “是!” “建国叔!” “到!” “你到下湾,挨家挨户,清查撤离情况,不准漏一家一户一人!” “是!” “我去清查上湾!”小月说着,走下桥边的高坡。 “慢,罗书记,我们也是党员,今晚的抢险,我们申请加入罗店党支部,一起参加行动,请罗书记安排任务!”李书记拉着赵干事说。 小月看着李书记,眼眶一热:“好,李书记,赵干事,倒水桥是上山的一个要害地方,你们准备搭建一个绳桥,万一桥面像刚才一样,大水漫过桥面,大家可以牵着绳桥安全通过!” 李书记挺直腰身,响亮的回答道:“是!” 小月拉住李书记的手,叮嘱道:“老书记,注意安全!” “嗯,小月,你也是!” 刚才,村民为了打捞罗占新书记,准备了好多绳索,李书记和赵干事将这些绳子编织起来,固定在倒水桥两边的大树上,赵干事守在横山一侧,李书记守在罗店一侧。他们站在桥的两头,指挥着罗店村民的撤离。 一队队扶老携幼通过了倒水桥,渐渐地,过桥的群众越来越少了。 张志浩和几个人挑着几个担子,从桥上经过,李书记上前帮助他们,问道:“后面还有人吗?” 张志浩抹抹脸上的雨水:“我过来的时候,路上没见到人了。” 李书记说:“小月、建国、三根还没过桥。” 说话间,罗建国双手抱着一台电视机,身上背着两床被子,步履艰难的过来了,身边还搀扶着张屠户,他的身上手里也拧着不少东西。 “爹,你这是干啥?大家争分夺秒抢时间救人,你倒好,拉着村长抢东西!”张志浩埋怨道。 张屠户见到张志浩,气不打一处来:“你这个兔崽子,这么大事,你不上家里帮忙,跑到队上运东西。是队上的重要,还是家里的重要?队里是你亲娘热老子?吃里扒外的东西!” 建国说:“张叔,我这不是都给你搬出来了吗?” 张屠户急忙说:“还没呢,我还有一缸谷子,还有一头老母猪,还有……” 张志浩说:“爹,老书记为了大家,把命都丢了,你还顾着这些!” 张屠户说:“他傻,你也傻啊?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出什么风头!” “爹,你——” “我什么,我!”张屠户踢了张志浩一脚,“还不回去搬东西,等着大水淹了,你吃球去!” “好了,好了,老张,大水就要下来了,你要志浩去送死?”李书记说。 张屠户这才没说什么,一行人上到横山山坡上。 “快看,浑水!”赵干事对着河岸大喊。 浑黄的水流带着滚滚白沫,从河道中间急速流下来,河水也在肉眼看得见的速度快速上涨。 李书记有经验,知道这是上游秦山大坝已经溃坝了,大水马上就要下来了! 可是,小月还没有过桥…… 第一百九十一章 绝望 桥下的桥孔,已经排水不畅,大水又开始漫过桥面,接着,迅速急速上涨,很快,李书记站立的地方都已经淹到了小腿肚了。 远处,李书记看到三个人趟水朝着倒水桥跑来,这是李三根带着两个基干民兵罗晓、罗少锋赶过来了。 李书记大声喊道:“三根,看到小月没有?” “没有,村子已经进水了,村里没人!” “小月还没过桥!”李书记喊道。 “那我回头去找!”李三根转身就跑。 正在这时,李书记感到身后地动山摇,接着轰然一声巨响。他回头一看,横山鹰嘴崖下方山坡,整个滑向河道,溅起巨大的水雾,冲向天空—— 最让人担心的事情发生了:上游,秦山挡水坝垮塌,洪水下泄;下游,横山山体滑坡,挡住了洪水下泄。地处低洼地带的罗店,真正面临灭顶之灾! 幸好,小月的到来,及时地将群众疏散到横山山上,要不是撤离及时,后果不堪想象! 可是,小月呢? 大水已经到了齐腰深的地方了! “李书记,快撤!”对岸的赵干事焦急的喊着。 李书记说:“三根,不要找了,危险!你们快撤吧!” “可,可我们的罗书记——”李三根急的要哭。 是啊,难道罗店一天之内,要失去两个罗书记吗? 水流已经涨到了胸脯了,人已经在水流中站立不稳,李书记抓紧身边的大树,勉力支撑着:“三根,快,带人撤离!我在这里等着!” “不,老书记,您年纪大,体力不行,我年轻,我等着罗书记!” “我是横山乡党··委书记,我命令你——” 李三根给身边的民兵使了个眼色,他们会意,架着李书记就走。 “李书记,对不起,你已经加入了罗店支部。我是罗店支部的民兵排长,请您现在服从我的指挥!” “三根,三根!” 李三根很想回到村子去寻找小月,可是,他又不敢离开这个绳桥,万一失去了这个绳桥,就是把小月救出来,又怎么过河呢? 正在左右为难的时候,李三根感到上方飘过来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这是,天已经微微亮,隐隐约约好像是两个人,前面一个人拖着后面一个,奋力朝着倒水桥的方向游过来。 “罗书记?是罗书记吗?”李三根大声喊道。 “三根大哥,快帮帮我!我坚持不住了!”小月喊道。 三根扑通一声跳到水里,急速游到小月的身边。 “我没事,快去救吴婆婆!” 有了三根的帮助,他们把吴婆婆拖到大树下,刚到这里,又有一块巨大的山体冲入水中,溅起冲天的巨浪,将三人打散,大树也被冲倒。 对岸的四个人密切地注视着他们的动向,一排大浪,冲上岸上,将他们也拍倒在地,等他们爬起来,哪里还看得见河中三个人的身影! “小月!三根!” 正在大家绝望的时候,一团黑乎乎的浮出水面,这是吴婆婆,她穿的是一件黑棉袄。接着,一团红色在她身旁浮起来,原来,小月将自己紧紧地跟吴婆婆拴在一起。 “小月,快解开,别给我这个老婆子陪葬。我老婆子活够了,小月,你的日子还长着呢!” “吴婆婆,说啥呢!我答应过你,要让你享福,过几天快乐的日子,你怎么就想走呢?别怕,有我小月在,婆婆你就死不了!” 对岸的李书记喊道:“小月,大树上拴了一根绳子,游到树边!” 小月已经筋疲力尽了,听见李书记的喊声,精神一振,她四下寻找大树,发现大树的树梢处有一个人影在起伏,这应该是三根大哥!小月赶紧游到树边,解开拴着吴婆婆的绳子,将她系到大树上。拉着树枝挪动,游到树梢的地方,才发现,李三根被大树打昏了。她奋力地抓住李三根,抓着树枝休息了一会,将最后一点力气使出来,大声喊道:“拉!” 对岸的四个人用力拉起绳子,将大树拖到岸边,小月再也没了力气爬上岸了,李书记他们赶紧跳下水救人,费尽力气,终于,把三个人救到了岸边。小月这时候,人已经虚脱了,昏倒在地上。 李书记、赵干事他们四个人轮流背着这三个人来到庙岗,小红给他们注射了一针葡萄糖,他们躺了一会,才先后醒过来了。 “都怪我!”罗建国狠狠地扇了自己一耳光,“差点小月都回不来了!” 原来,建国巡查下湾的时候,发现张屠户在家搬东西,死活不肯撤离。建国答应帮助他,这才同意离开村子。他也就没有时间继续清查剩下的几家。 建国心想,到这时候,应该是都撤离了,尤其是前面的吴婆婆家,建国以为这是第一批撤离的,肯定早就走了,也就没有再去检查。 小月清查了上湾,有些不放心,又跑到下湾再查看一下,听到吴婆婆在家里哼哼声,原来吴婆婆感冒发烧,躺在床上起不来,没有出来,这个孤老又没有人照顾,所以,大家在慌乱之中,就疏忽了吴婆婆。 细心地罗顺清理了一遍,把两边的人数做了一个统计,对小月说:“除了罗书记,罗店的人都在。” 这话一说,屋子里已经有啜泣的声音,接着第二个,第三个……很快,整个庙岗,都哭成一片。 李书记也很伤感,但是,这时候,不是伤感的时候,他站起来:“罗店的父老乡亲,老罗是为了大家而牺牲的,为的是让大家过上好日子。他不是希望我们哭哭啼啼,而是让我们快乐幸福的生活下去。我们纪念老罗的最好办法,就是振作起来,把我们罗店,建设成一个美丽幸福的罗店!” 李书记看到大家心情平静了一些,救灾告了一个段落,带着赵干事离开了罗店,返回横山乡,准备安排灾民今后的生活。 这一天经历了太多的事,大家有些疲倦,或坐、或靠、或躺,正昏昏沉沉打盹,突然,外面闯进一个人来:“大家快看啦,我们罗店变成什么样子了!” 张屠户一身雨水的冲进来。 大家一听,都顾不得外面下着雨,冲出庙岗,来到横山山崖边,整个罗店一片汪洋,只有最高处的村委会,还露着一片红瓦。生活了多少代的地方,变成一片水乡泽国! 首先是罗晓哭起来了,一个大老爷们哭的直用拳头砸着地面:“我什么都没带出来呀,我家所有的积蓄,我准备娶媳妇的东西——嗷呜!” 这一哭不打紧,全村乡亲都站在山坡上,望着自己家的地方哭起来,积攒这么多年,平时舍不得吃舍不得喝的,一下子被水龙王给吞了,失望、后悔,越哭越伤心,满脸分不清,那是雨水,那是泪水…… 第一百九十二章 放晴了 小月跟着大家来到山边,看到眼前的一切,也是触目惊心,可是,这个时候,别人都能哭,她罗小月不能哭! “哭,哭有用吗?如果哭有用,我罗小月今天就陪着你们哭!怕什么,老天不让我们过好日子,我们偏偏好好活给它看!我们上有党和政·府,下有村委会村支部,我们一定能建设一个更加美好的罗店!” 一个清冷刻薄的声音:“你当然有资格说大话,你家大业大,而且你的家当都在城里,雨水打不湿,大水淹不着。你二叔,早就搬到鸡窝洼。哪里像我们,所有的家当,现在都在大水里!” 张志浩埋怨地说:“爹,你少说一句,不行吗?人家小月为了救大家,差点命都丢了,还说风凉话!” “我哪句话说错了,啊?大家伙说说,勤巴苦做一辈子,都被大水泡了!秦畈修筑大坝的时候,我就说,这是让我们罗店顶着一个大水盆过活呢,看看,是不是这样?一盆大水,把我们罗店浇了一个透心凉!” 罗晓站出来:“妈个巴子的,走,找秦畈算账去!” 罗少锋也站出来:“对,赔我们的损失,赔我们的罗书记!” 张屠户说:“罗建国,你是村长,你可要为罗店做主啊!” 建国说:“这次的确是秦山溃坝造成的灾难,我们肯定要讨一个说法!” “走,揍他个狗·娘养的!”罗少锋挥臂大呼。一群人跟着大叫起来。 罗店乡亲群情激愤,个个摩拳擦掌,眼看着一场冲突在所难免。 “站住!” 大家回过头,看到小月站在山坡上,怒视前方。 “你们要干什么!这场灾祸,究竟是谁的责任,自然有乡里、县里追究,你们这么做,即便是对的,也是错了!我们又不是没有说理的地方,你们想去干什么?去打一架?这有作用吗?我们已经经历天灾,你们还要再添加人祸吗?” 罗晓痛苦地蹲在地上:“小月姐,我怎么办啊!” 山坡上,这时,已经聚集了不少乡亲,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望着罗小月,等待着小月的回答。 小月凝神看着横山山脚下滚滚的浑黄色的水流,思绪万千,这是生她养她的地方,如今变得满目疮痍,几乎化为白地,她不由得悲从衷来。 小月回头望着罗晓,将他拉起来:“放心,老天爷打不败我们罗店人!姐跟你表态,不出三年,姐保你风风光光娶上媳妇!” 小月转身对着大家:“今天,我给大家表个态,我把城里的资金抽出来,投入到灾后重建,把我们的家乡,建设的比原来更加美好!” 罗顺吃惊的说:“小月,你工厂不做了?” “嗯,我想把工厂卖掉,把资金投到罗店,作为大家房屋修缮的资金。”小月坚决地说。 罗晓小心的问道:“这钱要我们还不?” 张屠户“嘎嘎”地笑了:“你傻啊,以为天上掉馅饼啊,不收你利息,你就烧高香了!” “你说对了,这次就是天上掉馅饼。我罗小月来回报生我养我的罗店,回报我的父老乡亲!” 张屠户还在不依不饶:“小月,你别说大话,使小钱!别以为我们都是没见过钱的!” 小月望着张屠户,一字一句地说:“钱是不多,我第一批准备投一千万!差一分钱,您骂我!” 一阵欢呼,响彻横山,风雨都压不下这欢呼,风雨都淋不灭这热情。 “我分多少?”张屠户凑到小月身边,腆着脸问。 山坡传来轰然的笑声,张屠户脸上有些挂不住。 “我还没有想好分配方案,但是,大家放心,我会公平对待所有人。你们可以盯着我二叔,我二叔多少,你们就多少。如果给你的比我二叔少一分钱,你们在村里戳我的脊梁骨骂我!” “你二叔不是没受到什么损失吗?”张屠户小声说。 “怎么没有?这笔钱是房屋修复资金。我的二叔房子也泡在水中呢。芙蓉楼,那只是我让我二叔帮助我看管的。” “我只是说说,你二叔,可是你亲二叔,我们哪里敢攀比?”张屠户讪笑道。 小月说:“好了,我是罗店的代理书记,我会一碗水端平的。我一定会跟老书记学习,全心全意为大家服务!” 山坡上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大家不知不觉中,雨水变小了些,天空中现出天气放晴的迹象。 “老天开眼喽!”不知谁喊了一声。 “老天开眼喽!” “老天终于开眼了!” 横山山岗响起漫山遍野的呼喊声,在呼喊声中,连续八天八夜的暴雨,终于停了,天终于放晴了! 小月召开了一个会,把村里的村支部村委会集中到庙岗小学的教师办公室里,讨论眼前的救灾工作。眼下继续解决的,是吃饭住宿的问题。 张志浩说:“现在,有的家里抢出来一些粮食,但大多数没有带出一点东西,全部泡在水里了。” 小月问罗顺:“二叔,家里还有多少粮食?” 罗顺说:“小麦交了公粮,家里还有百十来斤,没有磨成面粉。大米倒是还有一百多斤。” “先把粮食集中起来,我们统一收购,解决吃饭问题。所有的集中起来,大概有多少?”小月问大家。 李三根说:“我最后走的,我看了一下,可能不会超过一千斤。” “嗯,节省点,两天够了,我回去想办法!”小月说,“我看了一下,被子也带的不多,把这些先给老人孩子用。芙蓉楼条件好一点,老弱的人,安排在芙蓉楼,青壮年安排在庙岗小学。我回去组织一批棉被,衣物。” 张志浩拿出账本:“村上的账目抢回来了,共有资金十七万四千五百元。” “我先垫着吧,回来在给你报账。”小月说。 小月安排道:“二叔,食堂还是建在芙蓉楼,毕竟,那里厨房里什么都有。” “嗯,我菜园还有些蔬菜,也方便。厨房的事情我来安排。”罗顺主动承担任务。 “建国叔,你把被子集中一下,送到芙蓉楼,那里都是老的老,小的小,身子弱。” “好的。我这就去。” “三根大哥,你带着罗晓、罗少锋负责两边的治安,警惕横山的滑坡情况。” “好。” 张志浩问道:“小月,那我呢?” “我们到城里去,采购一些生活必需品,解决这几天村民的生活问题。” 开完会,各人忙着各人的工作。小月和张志浩刚走出庙岗小学大门,远远看到一个车队开过来了,打头的一辆卡车上,拉着一个横幅,上面写着“抗洪救灾”四个大字。车队开近了,小月看到第一辆车的副驾驶座位上,赵书记对着小月招手,小月心里一阵温暖。 这么快救援物资就送到了! 罗店并不孤单! 第一百九十三章 灾后重建 武警部队派出人员和大型装备,迅速开过来了,清理横山滑坡堵塞的河道。这次滑坡的土石量巨大,为了防止堰塞湖快速下泄对长畈村以及下游其他地方造成影响,开挖工作进行的十分缓慢。 李书记带来了消息,上游的秦山大坝,为了防止垮塌,秦家竹林村民付出了巨大代价,在大坝即将垮塌的时候,还在做着最后的努力,为罗店的撤离赢得了时间。为此,村长和民兵连长被洪水卷走,至今下落不明。罗店的百姓也是懂道理的,这才没有了怨气。 罗店遭遇巨大的洪灾,各地的救灾物资运到了庙岗小学。首先是安济机关企业伸出援助之手,接着,郑中市,h省,然后全国各地救援慰问的资金物资都到了,小月感到安心。现在,帐篷、棉被、衣物、食品、蔬菜、饮用水等等,都堆积在小学内。这段时间的生活不成问题了。 罗建国组织村民帮助武警部队的同志开挖堰塞湖的淤塞河段,张志浩负责物资的采买和分发,罗顺安排着后勤。小月把这些安排好,放心的坐上一辆运送救灾物资返程的卡车,回到了城里。 山北抱着孩子,心神不宁地站在门口张望,看到小月一身泥一身水的,心疼的说:“看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了?” “回去说吧!” 看着小月神情落寞的样子,山北也没说话,抱着孩子,跟着小月一起上楼。 “你先洗个澡吧,换身干净衣服,我到楼下给你拿点吃的上来!”山北体贴地说。 “嗯。” 工艺品厂还是跟原来一样,大家都在吃食堂,平时很少在家开火。山北抱着三复下来,把孩子交给慧珍婶,自己到厨房,看到二泡在择菜:“二泡叔,柳婶呢?” “哎,山北,有事?”柳婶正从外面进来了。 “小月忙到现在还没吃饭,看有什么吃的,给弄一点。” “那我给小月下一碗臊子面吧!一会就好!” 山北端着面上楼,小月洗完澡出来,湿漉漉的头发随意披着,端着碗,狼吞虎咽的。 “慢点,没人跟你抢!”山北怕小月呛着了。 一会儿,风卷残云,一大碗面连汤带水,一滴不剩。小月这才抬起头望着山北,眼睛里充满血丝。 山北一看这架势,知道罗店出事了。他不是一个多话的人,等着小月自己说。 “秦山水坝垮了,老书记走了,横山滑坡了,把倒水河堵死了,罗店是真的淹到屋顶了!” 说着说着,小月的眼泪又下来了。在横山上,小月在众人面前,显得很坚强,这时候,才真正像个小女子,“呜呜”哭出声来。 山北轻轻抚摸着小月的后背,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小月。 过了一会,小月稍稍平复了一些。山北问:“其他的人都没事吧?” “嗯,都安排好了。” 山北松了一口气。 “现在,我是罗店的书记了。” 山北惊讶地瞪圆了眼睛:“你又不是党员!” “火线入的,李书记任命的。”小月有些迟疑的对山北说,“有个事情想跟你商量。” “你说,你的决定我都支持的。” “我答应罗店,捐款一千万,作为重建资金。” “嗯。” 小月接着想说些什么,又欲言又止。 “怎么了?”山北有些奇怪。 小月咬咬牙,终于开口:“我想把厂子卖了,把我的股份都抽出来。” 山北大为不解:“虽然我没管账,但是一千万,我们还是拿得出来的,也不至于穷到卖厂子啊!” “山北,我以后,想把全部精力放到罗店,生意上的事情,我怕是顾不过来了!” 山北点点头:“这工厂哪是你的,哪是我的,分得清吗?从开始都搅在一起呢,更何况现在,都一家人了。你说,我们家一向是妇唱夫随,你指向哪儿,我打向哪儿。” 小月低下头:“山北,委屈你了。” 山北笑了:“没有啊,我知道你有主意,绝对不只是回村里当个书记那么简单,你肯定心里有一盘大棋,比这两个工厂还要重要!” “还是你懂我!”小月忽然觉得山北很懂自己,可是自己却到现在还有时候误会山北,心里顿生歉意。 山北宽慰的笑了笑:“小月,你心里有一盘怎样的棋?” 小月一直到现在都没睡,打了一个哈欠:“我还只是一个初步想法,明天,我找赵书记谈谈。” 小月一大早来到赵书记办公室,这是一外一里的套间,外面是李秘书的办公室,一进门,就见到李秘书把很多人挡在外间,大都是各乡镇的领导:“赵书记正在接待上级领导,你们都是来要救灾款的吧?今天,赵书记还要陪同省委领导,到灾区视察,现在赵书记没有时间,各位,请回吧!” 小月说:“李秘书,我不是来要救灾款——” 里间传来赵书记的声音:“李秘书,是小月吗?让他进来,王部长正在跟我谈罗店的灾情呢!” 李秘书推开里间的门,小月走进赵书记的办公室。 “来来,王部长,这是罗店的罗书记。”赵书记向王部长介绍说。 “罗小月嘛,我们认识。”王部长爽朗地笑道,“什么时候变成罗书记的?” “啊,罗店救灾中火线入党,现在是罗店村代理村支书。”赵书记介绍了小月在救灾中的表现,王部长连连称赞。 “小月,我正在跟赵书记商量罗店的救灾方案。罗店的灾情很严重啊,可是,你知道,我们省今年大范围受灾,到处都在哭穷,刚才,赵书记还在为你们罗店讨价还价。可是,我们在里面听到你说,你不是来要救灾款的,我们想听听你的想法。”王部长说。 “王部长,我不要,是因为我相信王部长、赵书记,你们会心疼我们罗店的。”罗小月调皮的一笑。 “好你个小鬼头!刚才,我跟赵书记说了,省里给你们罗店拨出专项资金一百万,要求县里配套一百万。你们赵书记说,这远远不够。”王部长说。 赵书记说:“王部长,我是到现场看过灾情的,那真是一个惨哪,几乎什么都没剩下的!不信,我和小月现在就陪你到罗店!” 王部长说:“别急,看是要看的,我想先听听小月有什么高见。” 第一百九十四章 山水集团 “王部长、赵书记,我今天来,的确不是来要救灾款的。我想谈谈罗店重建的一些想法,还很不成熟,想听听领导们的意见。” 王部长倾身过来:“说说看。” “这次,罗店的房屋被洪水泡了这么长时间,可能都不能住人了,我准备捐款一千万,帮助罗店村民重建家园。” 王部长、赵书记都鼓起掌来。赵书记说:“谢谢,小月,谢谢你为**分忧!” 小月嗔怪道:“赵书记,你别忘了,我是罗店人,也是现在罗店的书记。” 赵书记恍然大悟道:“对对,也是为家乡做贡献。我让城建委帮助你规划设计,要充分考虑到将来防灾减灾的功能。” “我想,这场大水,我们罗店的田间地头,原来的边界,现在肯定模糊了。我的想法,干脆把土地所有权收上来,搞一个大农业,一个山区生态农业园——” 赵书记打断小月的话:“等等,这涉及到农村土地政策。王部长,这样行吗?” 王部长说:“别急,等小月把话说完。” “村民的土地、山林,都作为股份,按照收益,年终分红。每个村民,平时参入到农业园生产当中,按照产业农民来进行管理,每个岗位,竞争上岗,按劳付酬。”小月说到这儿,望了望王部长、赵书记。看到他们微笑着点头,于是接着说下去。 “我还准备将我的两家工厂变卖了,将所有的资金,投到罗店,前期,准备建设茶园、果园,还想利用倒水河,发展养鱼,利用横山,发展生态养猪。后期,我的想法,利用横山山水,打造山水旅游,利用庙岗,芙蓉楼,还想把罗德藻纪念馆迁回罗店,打造文化旅游。利用倒水河、横山,搞山水旅游,搞登山,搞漂流,打造山水旅游。我还有一个想法,现在,我们安济,出了一个大导演,出了一个大演员,利用他们在影视行业上的影响力,在罗店建设一个影视拍摄基地,用这些招徕游客,带动旅游事业的发展。” 小月越说越激动,王部长、赵书记越听越激动,结果,三个人都站起来了,大有摩拳擦掌的架势。 “我补充一点,还可以发展婚庆旅游,民俗旅游。这都是你的长处呀!”赵书记说。 小月边听边点头。 王部长说:“小月,啊,不对,我应该叫你罗书记,你的善举,我很敬佩,但是,我们的民营企业也要发展,我们不能竭泽而渔。捐款要量力而行。作为罗店的当家人,你除了输血,更要帮助罗店造血。光靠输血,这总不长远。我建议,你将企业自身的发展,与罗店的村镇建设结合起来,成立一个集团,我建议,就叫罗店山水集团,你可以捐出一笔启动资金,然后领导这个集团走向良性发展,带领大家勤劳致富。” 赵书记说:“是啊,这场大水,把罗店淹成白地,罗小月同志,正好可以在这白纸上,画出最新最美的图画来!” 一席话,小月听得热血沸腾。 小月坐在宽大的意大利真皮沙发上,舒服地往后面一靠:“还是王总办公室气派!” “小月,你别到我这里哭穷啊,一出手就是一千万,这消息已经见报了,你给我们郑中的企业带来了多大的压力呀!” “啊,我真没想到这,你是不知道,这次水灾有多惨!”小月歉意地说。 “听说你还要卖厂子?” “怎么,王总有兴趣?” “我才不陪着你胡闹!我们现在房地产,红红火火,放着这大钱不赚,办什么厂?哎,小月,你好好的厂子,为什么要卖?” “我想把我的精力,都投到罗店去,没有时间打理工厂了。” “就是你那个山水集团?它比你的这两个厂子更赚钱?” 小月说:“现在是贴钱,赚钱还早着呢!” “那你还折腾?” “但是,这个事情更有意义呀!” 王楚瑜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这就是你说的让这个世界更美好?” “实际上,你的想法跟我没有什么不同。譬如说,你有钱了,买了一套房子,把家里装修的漂漂亮亮。这时候,你希望你的小区环境美好舒适。小区环境好了,你又会希望出行交通方便,这又涉及到城市的环境美好。这一切,都影响着我们的生活,影响着我们的心情。我还希望,我的三复,能生活在一个更加美好的世界上。” 王楚瑜说:“我们的能够做主的,现在只能是自己的一套房子,房子外面的事情,我们一个人说了算?” 小月苦口婆心地说:“如果我们都不去做,那么,不就永远没有解决的可能?这个世界是我们的家,我们每个人都需要尽一份心,出一份力。” “好了,你该不是来当说客,动员我向灾区捐款的吧?” 小月笑了:“不是不是,你误会了,我是送生意上门。我想把罗店重建的工程,交给你们郑中公司。” 王楚瑜也笑了:“你点小心思,姐还不知道?你无非是想姐给你一个优惠价!” “还是楚瑜姐了解我。还不止这些,我们罗店,现在露宿野外,我希望工程进度快点,好让乡亲们早日住进新家。另外,我将来要打造罗店的旅游业,既要结实坚固,也要好看,尤其是整体的环境布局,要考虑到将来旅游发展的需要。” 王楚瑜生气了:“小月,你这是又要金鸡,又要金蛋。你就一千万,要不要你姐有条活路?” 小月两手环抱着王楚瑜的脖子:“姐,我的事情,你不帮我,谁帮我?” “好好,算我上辈子欠你的,要我这辈子还你!说好啊,没有下次!” 小月调皮的一笑:“下次的事情,下次再说。” 第一百九十五章 资金缺口 罗店现在是百废待新,急需花钱的的地方,到处都是。清淤工作一结束,王楚瑜的工程队就开工了,已经平整土地,开挖地基。小月马上请来几台挖土机、推土机,和村民一起开始了农田改造工程,为将来的机械化耕种做准备。 小月将手头的积蓄用完了,接着,把原来的家具厂卖了,把原来的工艺品厂买了,把钱都投进罗店。可是,整修河堤要花钱,修建道路要花钱,平整土地要花钱,修缮横山寺也要花钱。花钱的地方太多了,钱一投进去,就像一个石块丢到激流中,打个旋就不见踪影了。小月没有办法,打起了工业园区的家具厂和工艺品厂的主意。 小月打电话把沈洗尘叫回来,一起商量。 小月、沈洗尘、樊春雨、夏荷四个人聚在一起。 沈洗尘问:“怎么没见山北?” 小月回答道:“山北正在带着一个工程队,正在修缮横山寺。” “我的主要精力投到罗店,时间顾不过来,再加上罗店的建设急需资金,想把两个厂子转出去。事业交给喜欢这个事业的人去做,我觉得是最放心的。所以,家具厂,我想盘给沈厂长。工艺品厂,我想盘给春雨哥、夏荷姐。”小月开门见山地说。 他们三个人你望我,我望你。 沈厂长说:“小月,这么好的一家工厂我当然有兴趣。但是,你是知道的,我们都拿不去这么多钱来。我最多只能凑三百万。” 春雨说:“虽然我们多点,这些年小月给我们的工资和股份比较高,但是合计起来,也只能拿出五百万。” 小月说:“我知道。我不是要你们一下子拿出来,你们每年抽出一部分的利润,分五年付清,这个可以吗?” 沈厂长问:“小月,这两家工厂你准备开价多少?” “你们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工厂每年的收益是多少,固定资产的价值是多少,就不用我说了。我核算了一下,准备每家工厂两千万出手,你们能接受吗?” 春雨说:“你这个价钱,让利很多。跟山北商量过吗?” 沈厂长也说:“这要是卖给外人,绝对不止是这个价!” “昨天说过,山北说,反正都是自己人,只要是工厂发展不受影响,工人不受影响,他无所谓。” “这个条件太优惠了,如果将来效益好,我愿意补偿一些差价。”沈厂长说。 “不用,都是自己人,别分的那么清楚,只要你们把工厂办好了,我就高兴!” 这笔四千万的资金,应该能缓缓资金紧张的问题,不过,这需要五年时间,逐渐投入。今年能动用的,不到一千万,小月盘算了了一下,再怎么节约,这笔钱还是不够花。 山北回到家里,看到小月愁眉不展的样子,问小月是怎么回事。小月告诉山北,卖了厂子,资金还是有一个缺口。 山北说:“找找小天,听魏约讲,最近小天的生意做的不错。” 小月突然眼前一亮,倒不是找小天借钱,她很想听听小天对这件事有什么建议。小月对山北笑笑:“你还真提醒了我!” 小月拨通小天的电话,诉说自己的苦恼。 小天沉思了一会,说:“小月,你急于求成了!这么大一笔资金投进去,你还不够,那么,别的乡镇,没有你这么一个冤大头,难道就不要发展了?” “可是——”小月想说,罗店遭了大灾,想说自己对乡亲三年的承诺,但终究没有说。小天说得对,还是自己急于求成了。 “把摊子铺小一点,先挑最急迫需要解决的几个项目入手,采用滚动式发展思路,像滚雪球一样,逐渐发展壮大村集体的财力,不断投资新的见效快的项目。” “嗯,我收缩一些项目。” “如果还不够,可以发动群众的力量,集资入股。你原来不就是这么搞的吗?”小天问。 “可是,大家遭灾了,手头没多少钱呀!” “尽力而为呀!把前景描绘美好些,把好处说清楚些。这也是凝聚人心的一种方法。” “嗯,正好,上面拨付两百万救灾扶贫资金,我准备分发给村民,趁着这个时候,宣传一下。” 小月召集村干部商量,决定召开一个村民大会,把有几件事情定下来。横山寺正在维修,村民很多都住在帐篷里,这次大会,选择在芙蓉楼举行。 第一件事情,就是房屋的修建,村委会决定,宅基地重新分配,每户人家,从城建委设计的十种方案中任意选择一种,作为自己将来的房屋式样,由集体统一建造,分配给大家居住。这十种方案,面积相同,造价也基本一样。这十张效果图,每个都美轮美奂,村民看了都非常满意,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取舍,在会场议论纷纷。 小月打断了大家的议论:“这件事,回去后,还可以躲在被窝里商量,现在不急。还有一件事,上级拨付了两百万救灾款,我的想法,我们村所有的都算上,总共四百零三个居民,我、小艺和三复不算,四百人,每人五千,平均分发给每个人,大家有没有意见?” 这件事情通过后,小月接着说:“我把我所有资金都拿出来了,但是资金还是有缺口。我跟省里、县里领导商量了,决定成立罗店山水集团,大家集资入股。我们村委会商量了一下,现在征求大家的意见。首先,我拿出来的资金,用于大家房屋建设的一千万,不算做入股资金。其次,我用于村里的基础设施建设的资金,平整土地,整修道路,加固河堤,修建村委会的四千万,也不算入股。剩下的,我还准备投入四千万,其中的一千万,作为村集体股本,将来的收益,用于村集体的开支,包括孤寡老人的福利,村民退休后的补助,医务室的建设,村民大病救治,以及再投资项目的启动资金。剩下的部分,我一千万,山北一千万,小艺一千万。这些都作为山水集团的项目股本资金。” “大家的土地,一亩算一股,山林和菜园,一亩算半股,另外,每个人,一人算一股,大家投资一万元算一股。年终分红。” 罗晓站起来:“小月姐,那我们平时生活怎么办?” “上班拿工资呀!” “那我们不就跟城里人一样了?”罗长庚说。 “是啊,这叫做产业农民。我准备成立种植部,下面分为粮食种植,瓜果、蔬菜、蘑菇种植,茶园,果园。准备成立养殖部,养鸡、养鸭、养生态猪、养奶牛、肉牛。还准备成立旅游观光部,搞倒水河漂流,沙滩野炊,住宿餐饮,横山文化、修心等旅游项目,并且准备开一个纪念品加工厂。我们罗店村民按照自己的能力,选择从事的职业,如果缺少这样的人才,我们就到外面聘请。大家跟城里人一样,每天上班拿工资。” “这个好,平时拿工资,年终有分红!”罗晓说。 张屠户站起来喊道:“那要是经营亏了怎么办?” 小月笑笑说:“张伯这话问得好,只要是生意,都可能赚,也都可能亏。但是,大家都是明白人,看看这些项目,是亏钱的项目吗?何况,我们这么多项目,一个亏钱,其他赚钱,那我们不是总体上还是赚了?” 张屠户还是不放心:“公家的事情,说不清,吃大锅饭,我们可是吃怕了的!” 小月说:“大锅饭好不好吃,关键是制度。我们建立一个完善的制度,然后,请像张伯这样的明白人,组成一个村民监督委员会,监督我们的工作。” 大家听到“明白人”,会场哄堂大笑。张屠户讪讪地坐下来。 小月说:“好了,要认购股份的,到张志浩大哥那里登记。” 会议结束后,小月到张志浩那里查看了认股情况,村民共认购股份三百五十一万,其中,张屠户认购了十八万。 这铁算盘的家底还真殷实啊! 第一百九十六章 山水入画来 五年后,清明节。 小艺从省城专程回来,带着老婆孩子,给爹妈上坟。小月抱着三盼,山北牵着三复,一起来到横山。 小月问:“小艺,股息算下来了,去年每股盈利六千五百,你打算怎么办?” 小艺的媳妇蔡建玲说:“姐,我们现在不用钱,还是放在你这里投资吧!” “也好,我们正好要上新项目。” 一家人给父母上完坟,小月说:“走,给老书记磕头去!” 罗占新的遗体一直没有找到,里面埋的,是他的平时的衣物。他后来查出肺癌,戒了烟,后来把这杆旱烟袋找出来,埋在了坟里。 远远看到偌大的石碑,这是村里给老书记立的,走近一看,坟头摆满了各种祭品。村民都没有忘记自己的老书记。 小月老远就见到石碑旁坐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头,捧着一个水烟袋,似乎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跟老书记唠嗑。 “老五哇,抽一口吧!啊,对了,你不好这一口,你喜欢旱烟。实际上,还是卷烟方便啊,可是贵,我们舍不得。现在有钱,哥给你带来了,来,尝尝,怎么样?我也准备改抽卷烟呢!” 罗占福点燃香烟,放在石碑的底座上,从口袋掏出一个酒壶,拿出两个酒杯,斟上酒,自己喝一口,然后,倒一杯在坟前。 “老五,你睁开眼,看看现在的横山,现在的倒水河,看看我们罗店,这样的日子,给个神仙我也不换,你梦想成真了啊!我们罗店,你说对了,还真是好风水啊,出了一个能女子,遇到一个好时候,我睁眼看着,看着眼前的罗店,看看眼下的生活,就舍不得闭眼呢!” 小月不忍心打搅两个老哥儿唠嗑,拉着小艺下山。 回家路上,小月看见一男一女两个人坐在鹰嘴崖上,小月感觉有些熟悉,让山北他们先回去,自己走上鹰嘴崖,原来是周晓云和江宏。小月对周晓云点点头,示意不要出声,江宏没有察觉小月来到身边,小月看着江宏拿着画板,正在描绘山下的景色。嘴里还在跟周晓云拉着家常。 “你看,这山水中藏着人生的智慧呢,横山就是人生的灾难,这倒水河就是人的奋斗。面对人生的苦难,倒水河没有屈服,寻找着道路,曲折向前,不屈不挠流淌。这需要多么强大的内在动力啊!” “你这说的是小月?”周晓云问。 “不只是小月,每一个从苦难中走出来的人,莫不如此!”江宏说。 “好美!”小月不觉惊叹道。 江宏这才发现身后站着小月,连忙站起来:“小月,不是我画的美,是你把这里的山水建设的美啊!” 小月说:“江宏哥,你的画快画完了,我的画才刚刚开始呢!” 周晓云问:“你还有大动作?” “嗯,我正准备筹划罗店影视城的建设。前几天刚刚跟小刚和远秀姐通了电话,他们很支持我的设想,可是,我还差一个最关键的——” “什么?”周晓云问。 “人才呀!我想请你们来负责筹划管理这件事情,没想到,你们送上门来了!” “老·江正求之不得呢,他来到这里,就不想离开呢!” 小月高兴地合不拢嘴:“晓云姐,这样,我们姐妹又可以不分开了!” 三个人说说笑笑下山,路过横山寺,晓云拉着小月,要进去拜佛。 “姐,你是不是想去求子?”小月附在晓云耳边说。 “去!”晓云脸一红,小声说,“老·江不在乎,可是我想有一个呢!” 进去一看,庙里的老和尚正在敲着木鱼,眯着眼念经。 “这不是刘——”周晓云吃惊地张大嘴巴。 “施主,老衲空了!”和尚睁开了眼睛,看了周晓云、小月一眼,随后又眯着眼念经,再也不看她们一眼了。 周晓云连忙把小月拉出庙门:“你怎么把刘建英请来了?” “这是县里佛教协会推荐的,应该没有问题。我跟空了大师谈过,他确实看破红尘,是得道高僧。” 三人走下山,一路山水,一路风景,走着也不觉得累,尤其是江宏,就没有说过话,眼睛恨不能把一切装进眼眶,带走似的。 走到村落,青砖红瓦,一栋栋农家新居,别致新颖,看着赏心悦目。前面一个老者背着一个粪筐,在捡拾地上的各种杂物。 “张伯,你这是干嘛,不是安排人了么?” 张屠户说:“这么美的家乡,就容不得一点渣滓呢!闲着也是闲着,在村里走走都是享受呢!” “那好,张伯,您别累着!” “这话说反了,我天天闲着,倒是小月啊,你悠着点,天天为我们罗店操心,别累坏了身子!” “嗯,谢谢张伯!” 这时,吴婆婆过来了:“我说张屠户啊,这几年可变了一个人了!” 张屠户不好意思地说:“村子里什么都在变,就不兴我也变变?” “吴婆婆,你这是上哪儿?” “我上活动室学扭秧歌去,小月,你答应我,让我享几年福。这么好的日子,几年哪里够?我还想多享受几年呢!” 小月把周晓云夫妇请到自己的家。她的家跟其他人家没有什么区别,都是一楼一底两层,来了两家客人,就显得有些拥挤。但是,挤在一起,气氛反而更热闹。 吃完饭,小月安排小艺两口子和周晓云夫妇到楼上房间休息,自己和山北在楼下,三盼是个女孩,显得文静些,一堆积木,在哪里玩的不亦乐乎,三复早就不见了踪影。 山北照样拿着一块木头,用嘴咬着一个特殊打造过的刻刀,在雕刻。小月暖洋洋的趴在桌旁昏昏欲睡。 “有眼睛有鼻子了!”三复大叫。 三盼也跑过来,奶声奶气说:“我要我要!” “等会,一会就好!小心,手!”山北说道。 小月给闹腾醒了,正好看到周晓云从楼梯下来。 “晓云姐,把你吵醒了!”小月歉意地说。 “妈妈,这是妈妈!”三盼捧着木雕递给小月。小月接到手里,这栩栩如生的眉眼,她惊喜的望着山北:“成了?” 山北自信的点点头:“成了!” 周晓云凑到小月身边仔细看着:“这不比‘无面女’好看多了,拿这个去,还不评个特等奖!” 山北憨厚的笑笑:“不一样的!” 江宏也下来了,周晓云递给他:“怎么样?” 江宏看看木雕,再看看小月:“你把小月由里到外的美,都展示出来了!” 小月脸一下子红了,看着三复在面前走,一把抓过来:“你又跑到河滩去了!” “没呢!” “小小年纪,还学着骗人了!看我怎么教训你!” “妈妈,妈妈,我错了!哎,瞒不过你,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不知道怎么当妈妈!” 三复跑开去,男孩总是闲不住的。 山北悄悄问:“你怎么知道的?” “你没见,他腿肚子的细沙,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的?” 大家恍然大悟。 正在说着话,门外探进两个脑袋:“这是罗小月的家吗?” “是我,你们是——” 两个人走进来。 山北忙迎上前:“上锡大哥,张村长!” 转身,山北给小月介绍:“上锡大哥是书记,这位张大哥是村长。” “喔,欢迎欢迎!” “我们这是来请我们青牛山方家大湾的村民回去的!”方上锡说,“小月你是我们方家的媳妇,不能老是呆在罗店呀!我们青牛山再穷,那也是你们的家呀!” 周晓云有些不满:“你们想小月帮助你们建设青牛山,就不能直说吗?” 小月笑了,对山北说:“山北,昨天我说什么来着?现在,我是夫唱妇随,该你做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