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琴弦]琵琶行》 1、Chapter 2 小奏鸣曲 作为普通科唯二的两名参赛者，未名和日野迅速地热络起来，用日野的好友高远美绪和小林直的话来说的话，就是简直连上厕所都恨不得能够绑在一块的后天连体婴。日野三人都是耐心友善的性子，多亏了她们的帮助，柳未名的日语水平虽不能说是突飞猛进，但至少普通语速的日常沟通交流是没有问题的了。 “话说啊，虽然都认识这么久了，但是好像还不知道未名你的主修乐器是什么呢。”某天在天台上吃午饭闲聊的时候，高远美绪咬着筷子含含糊糊地问。 “咦？没有吗？”未名歪头想了想：“是琵琶。” “阿勒？琵琶？” “是中国的传统乐器，前辈们可能不太熟悉吧。”用力把饮料盒子里的果汁吸光，未名随口地反问了一句：“那么日野前辈的主修乐器是什么？” 日野香穗子的动作僵硬了一下。 “是小提琴呢。不过我们和香穗都认识了这么久了，如果不是因为这次的音乐比赛我们还不知道香穗你居然还会乐器呢，真是太不够意思了。”豪爽的小林直一巴掌拍上日野的肩膀，大大咧咧地抱怨。 “啊哈哈哈……”日野干笑了几声，貌似有点慌张地转移了话题：“哎呀我们别说这个了。啊对了，未名，现在你觉得学校生活怎么样？适应了吗？” “挺好的。”未名停顿了一下，又有点犹豫地补充道：“就是怪人好像有点多。” “怪人？”高远美绪被挑起了兴趣：“呐呐，说说看？” 日野香穗子暗自松了口气。 “嗯——昨天来上学的时候，学校门口有好多学姐们围着一个紫色长头发的学长发出很奇怪的声音——” “哈？” “好像是‘柚木大人’？而且学姐们的声音，呃，非常之梦幻。”梦幻到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啊，是柚木亲卫队。 “然后昨天下午音乐比赛的负责人金泽老师拜托我去音乐科二年级a班找一位月森莲前辈。我刚到a班的门口还没干什么呢就被一位前辈指责说我挡道了，后来才发现他就是月森莲前辈……老实说他说话的语气和脸色总让我觉得我是不是什么时候得罪了那位前辈而不自知。” “……” “最后就是今天早上了。我在经过教学楼后楼的时候看到草坪上躺着一个貌似是我们一年级的音乐生。我一开始以为他昏迷了，吓了一大跳，于是就赶快过去摇醒他，但是原来他只是睡着了而已。他倒是很有礼貌地谢谢了我，但是是这样子的‘あ——り——が——とう（arigatou，日语谢谢的意思）’，是比普通人大概要慢上三倍的语速呢。” “……” 天台上的四人面面相觑。 “请音乐比赛的参赛者们到音乐教室集合。再重复一次，请音乐比赛的参赛者们到音乐教师集合。” “啊，似乎金泽老师有事找我们呢。”正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日野连忙起身道。 “是啊是啊，你们快去吧。”美绪和直子也松了口气，刚才的情况好像无论讲什么都不合适。 未名跟着日野香穗子来到了音乐教室，里面已经到了五个人。之前自己讲的三个怪人居然全部都在这里，未名默默地在心里辶艘幌隆 “好，全员到齐了吧。”金泽老师烦躁地挠了挠头“虽然我觉得很麻烦，但是校长说大家还是熟悉一下比较好。那么，就从那头开始，自我介绍。” “啊，はい……”绿色短发的可爱女生羞涩地握紧了拳头“阿诺，我是一年级b班的冬海笙子，主修单簧管。” “一年级a班，志水桂一，主修大提琴。” “三年级b班，火原和树，主修小号，请多多指教~”三年级的大男孩笑得大大咧咧的。 “同样是三年级b班，柚木梓马，主修乐器是长笛。”要、要被闪瞎了！ “二年级a班，月森莲，主修小提琴。” “二年级二班，日野香穗子，主修乐器……小提琴。” “一年级三班，柳未名，乐器是琵琶。” “哟西，总共七个人没错。”金泽老师点了点头：“音乐比赛将分为四次选拔，每次选拔都将决出排位，并根据排位在最终决定出优胜者。每次选拔赛都有特定的主题，你们可以自由选择曲目，但是一定要切合主题的要求。也就是说，对曲子的诠释是很重要的。” “但是，比起决胜负，更重要的是对音乐的理解。”说到这里，一项吊儿郎当的金泽老师居然意外地露出了严肃的表情：“希望你们不要忘记音乐带给你们的愉悦之情。” “那么，以上。” “啊……感觉好紧张呢。”从音乐教室出来，两人结伴走向普通科的大楼。日野苦笑一下，问道：“未名呢？你一定参加过很多大赛了吧？” “并没有。” “诶？”日野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可是我以为……”从小学习乐器的人怎么着也应该参加过一两个大型的比赛不是么？ “因为琵琶只是我的个人兴趣，家里也并不是音乐世家，所以目前我参加过的最大的比赛也只是市里的比赛而已啦。” “那也已经很厉害了啊……”日野小声地嘟囔：“我现在真的好紧张啊……” “紧张的话，就把台下的人都当成青菜萝卜就好了。”未名认真地仔细想了想，又改口道：“不，按星奏的校服来看的话，应该是奥利奥曲奇饼干吧？” “噗！”日野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她使劲拍拍未名的肩膀：“看不出来你还真有幽默感啊未名！这么一想的确是不紧张了！” “……”我没有在开玩笑啊，前辈。 “啊，到了。”两人很快就到了一二年级分隔的楼梯口，日野笑着挥挥手：“那么，我先走了。我们都要加油哦！” “はい，前辈。” 看着日野的背影消失在楼梯的转角处，未名才不紧不慢地朝着自己的班级走去。 她其实并不重视这次的音乐比赛。 可能是从小生长的环境带来的影响，未名一直都是一个比较被动的人，也很少主动去争取什么，这从她最多只参加过市级的比赛就可见一斑。 而且莉莉也说过，只要参加比赛就好不是吗？ 这么想着的未名拉开了课室的大门—— “surprise！！” 彩色的礼花“砰”的一声炸开，纷纷扬扬地飞满了整个教室。黑板上不知是谁写上了大大的“柳桑音乐比赛加油！”的字样，熟悉的半熟悉的一张张脸上满满的都是灿烂的笑意。看到她进来，班上的同学全都异口同声地喊道：“柳桑，音乐比赛，がんばってください（请加油）！” “怎么样，柳桑？有被惊喜到吧？”喜气洋洋的班长推了推眼镜：“班上的同学知道柳桑被选中参加音乐比赛之后都说无论如何都要帮你祝贺一下，虽然是匆忙赶出来的不过大家都花了很多心思的呢——诶？柳桑？你怎么了？” “没什么。”内伤地放下无力捂住额头的右手，柳未名面无表情地说：“只是突然觉得，摸鱼这种想法真是要不得。” “——哈？” 2、Chapter 3 协奏曲 傍晚金黄色的阳光倾泻在校园的每一个角落，似乎还能看到空气中有细碎的颗粒在纷扬舞动。轻快跳跃的旋律组合成第一段乐曲的对称部分，紧凑跳跃的八分音符和抑扬顿挫的四分音符相辅相成、前后交织，共同画出活泼明快又幽默有趣的色彩。随着乐曲的进一步发展，第二段旋律出现了较第一段旋律更大更活泼的跳跃，乐曲的情绪也越来越高涨欢愉，小提琴和小号交织谱写出的愉悦的音色让人情不自禁的微笑—— ——戈塞克，《加沃特舞曲》 这天放学后的星奏广场上，日野和火原正合奏着就算是普通科的学生也耳熟能详的《加沃特舞曲》，过往的人群不自觉地停下脚步，驻足微笑聆听这活泼跳跃的旋律。 “啊啊，这个我听到过的！” “和单纯的小提琴或是单纯的小号演奏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啊！” “小号和小提琴的合奏十分有趣呢。” “我很喜欢……这种可爱的演奏。” 日野和火原的合奏无疑为音乐比赛起到了很好的预热作用，未名明显感觉到班上同学看她的眼神陡然火热了不少——所以怨念的未名这之后几天内的便当做的都是日野想吃又不敢吃的川菜。 不过自己的额头上也冒了一颗痘痘就是了r(st)q 这天中午四人依旧一起在天台吃午饭兼闲聊。高远和小林有一搭没一搭地抱怨着课业的繁重，未名大多数时候都是坐在一旁静静地听。异于往常的是日野很明显藏着什么心事，她一直咬着下唇不放，期间偷偷瞄了未名好几次，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一直到午休时间快要结束，四个人都收拾好自己的餐具准备离开天台的时候，日野才终于下定决心一般开口问道： “——呐，未名，你一般是怎么准备比赛的呢？” “嗯？” “应该说你平时是怎么练习、还有如何选曲的、还有怎么对曲子进行诠释的等等。” “呃……” “我就是随便问问，觉得为难的话不回答也没有什么关系啦！”日野赶紧摆手。 “没什么为难的啊。”微微诧异了一下日野略显激烈的反应，未名老实回答道：“以前的话每天做完作业会练习一小时左右，但是如果要准备比赛的话练习的就会比较多，不过也就两个小时的样子吧。我选曲完全就是跟着感觉走的，至于对曲子的诠释，我认为只需要把自己对曲子的感受表现出来就可以了啊。” “……虽然听起来很轻松的样子可是还是完全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啊。”日野的脸一下子耷拉了下来：“啊啊啊，该怎么办才好啊。” “其实学姐不需要太着急的，中国有句老话叫做‘欲速则不达’。”未名抿了抿唇：“还有两个星期的时间，我相信前辈一定可以的。” “希望如此吧。”日野依旧哭丧着一张脸。 由于没想到会有音乐比赛这么一茬，未名出国的时候谱子指甲琵琶什么的统统都没带来，于是只好请国内的闺蜜给她邮寄到学校来。昨天金泽老师发短信给她说东西已经到了，请她今天来取。未名跟日野三人道过别，独自一人向音乐科的大楼走去。 “什么？你再说一次看看！月森！” 刚要从楼梯口踏出的未名：“……”什么情况？ 她靠着墙壁悄悄探出一个脑袋。 “学长们要是想参加比赛的话，应该去向学校申诉，而不是来找我。”之前在音乐教室里看到的月森前辈双手环胸，不卑不亢地对面前包围着他的三个高年级学生说道：“况且就算我退出，我认为学长也不见得能够被选上。” 柳未名：“……”这是□□裸的挑衅吧！这是吧！ “你说什么！？”果然三人组们一下子就变得越发的激动，其中一人甚至狠狠一把把月森推到墙上，伸手一把揪住他的领子：“你有胆子再说一次。” “无论多少次都是一样的。” “你这个家伙……”三人组中的其余两人活动着手腕，满面阴沉地向月森走去。其中一人甚至已经高高举起了拳头，眼见就要朝月森的身上招呼过去—— “那个，不好意思。月森前辈，金泽老师在找你。” 突然冒出的声音吓了走廊上的几人一跳，四人同时回头，却只看到一个娇娇小小的女生站在那里，不由轻蔑之心顿起。 “喂，一年级的，别多事！”揪着月森领子的那个男生朝她叫嚣。 “但是，金泽老师……” “少拢蹦侨瞬嗤肥疽庖槐叩耐椤 “啧啧，这么漂亮的小姐，何苦趟这趟浑水呢。”面目猥琐的男生邪笑着向未名的脸颊伸出他的咸猪手：“前辈们只是想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罢了——嗷！” 未名面无表情地掐住了他手上的麻筋。 “喂喂，你怎么了！”从月森几人的角度只能看到未名伸手挡了一下那人的手而已，怎么他就满面痛苦地抱臂蹲下去了？ “喂喂，说话啊！” 那个男的嘶嘶抽了半天的气才稍微缓过来一点“……疼！” “哈？” “喂，一年级的，你干了什么？”另一个三年级的见同伙不妙，伸手就要来抓未名。未名在他手背的食指和中指间的某一点狠狠一按，于是这个人也蹲下去嗷嗷叫痛去了。 “……”这是在呼痛背景音下面面相觑的剩余三人。 “你.……你到底做了什么！？”揪着月森领子的三年级生不自觉地放开了手，往后连退了好几大步：“你想要做什么？” 黑色长发的女生静静地站在哪里，双手交握在腹前，轮廓娴静美好如同中国古画中走出的仕女。 “——我只是想要找月森前辈而已，因为金泽老师在找他。” 3、Chapter 4 玛祖卡 “——我们还会再回来的！”留下一句宠物小精灵里火箭队们消失在天际前必定会说出的台词，三年级三人组们屁滚尿流地离开了走廊。 “……”内心小人笑得打滚表面上还得保持面无表情的未名表示很内伤。 “谢谢。” 从被揪住领子开始就没有说过一句话的冰山月森君整理好仪表，突然对着她来了这么一句，居然还稍稍颔了颔首表示正式。 “……诶？” “不过这样子的做法实在是很不理智，万一那几个人动起手来，伤到了你怎么办？几天后的比赛可能会因此受到影响，这个问题你有想过吗？” “……” “这件事情跟你完全无关，你其实可以当做什么也不知道。” “……” “不过还是谢谢。”大概是未名傻乎乎的表情娱乐到了月森，他冷硬的眉眼稍微软化了一点，不过就只有那么一丁点。 “……啊，哦，不用谢。” 被月森的逻辑搞得有点纠结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应该出手还是不出手的未名扶着晕乎乎的脑袋继续朝金泽老师的办公室行进，而这种晕乎感在看到厚厚一大沓垒成小山状的乐谱时顺利进化成了这样——〉 蚊香眼未名：“……”怎么会有这么多不是说了随便寄一点过来就好吗？！ “阿勒阿勒，这是什么？”背后传来一声轻笑，紧接着一双保养得宜的手搭上了她的肩膀：“嗯？柳桑？” “……”吓、吓死了！ “老金——我和柚木来……啊！小柳你也在啊！”办公室的门口，火原大大咧咧地向她挥舞着双臂：“好巧啊！” 虽然在暗地里翻了个白眼但还是转过身来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的未名：“柚木前辈，火原前辈，日安。” “日安。”“日安~！” “那么，柳桑来这里是做什么呢？”柚木依旧没有放弃刚才的问题。 “我出国的时候因为比较匆忙，没有带上琵琶，今天才邮寄到，所以就过来老师这里取了。” “啊！是小柳的乐器吗？想看想看~”火原也蹭过来凑热闹。 “说的是呢。”柚木掩唇轻笑。 “嘛，老师也想看看。”就连金泽老师也参了一脚。 “诶……好吧。” 未名把其中最大的一个黑色背包靠着墙壁放好，拉开拉链。不由自主地地屏住呼吸，未名轻轻伸手，把已经陪伴了她十年的琵琶轻轻取出。 ——圆润的背部，修长的颈项，象牙雕刻而成的牡丹花头组成优雅美丽的弧度；乌黑沉郁的相部与月白清雅的品部1恍惚是古老中国太极八卦的又一种体现；酸枝木制成的背板泛着含蓄雅致的柔光，隐隐还能看到上面雕刻着的繁复古老的花纹。总而言之，未名的这把琵琶整个都透露着一种无法言喻的韵味，哪怕还没有拨动过琴弦听过它的音色，都会叫人从心底觉得，这必定是一把极好的琵琶。 就连柚木都难得的有刹那的怔忪。琵琶他不是没有见过，就连东大寺的那把琵琶2他也前去参观过，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多年缺乏弹奏的原因，那把琵琶较之面前这把，似乎缺少了一点生气。 “诶——！好好看的琵琶！”火原惊喜地嚷嚷：“小柳来弹一段给我们大家听听吧！” “这个……” “好啦好啦，火原，你这样子柳桑会很困扰的。”柚木微笑着制止了他“而且午休时间也快结束了哦。” “啊，是这样吗？小柳对不起！”火原连忙道歉。 “不，没什么。”未名赶紧回了一礼，日本礼仪就是这一点不好，老是要鞠躬来鞠躬去的麻烦死了。 “不不不，还是要……” “我说，火原，柳，再不走就真的要迟到了哦。” “啊……”忙着鞠躬的两人终于停了下来，面面相觑了一会，忍不住同时笑出声来。 笑过之后，未名转身看着分量不轻的琵琶和乐谱犯了难。这么多，可怎么拿回去啊。 “阿诺，金泽老师，这些东西能暂时还放在您这里吗？我放了学再来拿。” “哦，可以啊。” “诶？为什么啊？”火原好奇地问：“是因为拿不动吗？我可以帮你啊！” “这不太好意思吧……”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啊！走了走了！”火原一把抱起小山般的资料：“柚木你帮小柳拿琵琶吧！我粗手粗脚的万一不小心弄坏就不好了。” “嗯，好的。”不容抗拒地微笑着从未名怀里‘抢’过那把琵琶，“怎么可以让女士拿这么重的东西呢。” “青春啊青春~”完全无视办公室禁止吸烟的规定的金泽叼着一根烟，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地说。 “……”完全是被赶鸭子上架的未名默默叹了口气：“是，那么就麻烦前辈们了。” 由于午休时间快要结束了的关系，此时的走廊上聚集着许多吃过午饭正准备返回课室的学生。于是未名三人一行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横穿了音乐科以及普通科的长廊。换句话说就是，全校巡演了。 “居然让柚木大人帮她拿东西，简直不可原谅！” “还有火原前辈！勾三搭四的女人！” “啊啊啊啊！！她想对柚木大人做什么！！！”亲卫队中的一人在看到未名快走两步躲开柚木伸向她脸庞的手后放声尖叫：“她怎么敢！！！无礼的野蛮人！！！” ……所以说你是想让她躲开呢还是不躲开呢老实说作者也很困惑啊亲= = 又一次不知有心还是无意地躲过柚木的“毛手毛脚”，未名在一年级三班的课室门口停下：“到了，就是这里。辛苦前辈们了。” “不需要我们帮你拿进去吗？”右手食指第二关节抵住挺直的鼻尖，此时柚木的背景是一片圣光闪耀。 “……是，十分感谢前辈们的帮助。”所以快走吧快走吧这样子说话我真的好累qaq “阿拉，那么我们就先走啦。再见罗，小~柳~” “嗯！小柳再见！” “……再见。”最好再也不见！ 累觉不爱的未名满心疲惫地推开课室的门，全班二十八双闪亮的充满着“我很八卦”的眼睛正blingbling地望着她，未名浑身一震，不自觉地退后一步，深感自己马上就要被闪瞎—— “柳桑，你和柚木前辈是什么关系？他对你好亲切哦！”班级吉祥物班长同志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冒了出来，一点也不避嫌地搭上未名的肩膀。 “……普通前后辈的关系。” “对着我们还不讲实话你真是太不可爱了！不过不管怎么样！你都要记得！班级是你强大的后盾！” “……” ——外公我错了qaq我不该不听您老人家的话不看黄历就出门了今天绝对诸事不宜切忌出门啊！ 4、Chapter 5 奏鸣曲 校内音乐比赛第一场选拔赛的主题已经确定下来了。 倾心之物。 ……喂我说这是什么神神叨叨不明不白的主题啊= = 虽然自己参加过的音乐比赛不多，可比赛不应该是由举办方给定几首规定曲目选手再从中任选其一的吗？为什么星奏的赛制不是这样的啊啊啊啊好麻烦啊这样子就不能摸鱼了啊啊啊啊…… 表面面无表情的未名的内心小人满地打滚ing。 “囡囡？我进来咯。”两声“扣扣”的敲门声轻轻响起，伴随着一个温婉柔和的嗓音。 “妈。” 未名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苏素弦，同时也是她的琵琶启蒙老师，更是真正意义上的大家闺秀，行不过足笑不露齿，一举一动都颇有古典的气息。一句话总结就是，不是未名这个半桶子水的货可比的。 “在干什么？”苏素弦在房间另一把椅子上坐下，腰背挺直，膝盖并拢，坐的面积不超过椅子面积的2/3，是标准的可以印上书册当做典范的坐姿。 未名默默地把背挺直了一点。 心情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变得黯然。 看到书桌上的凌乱，苏素弦了然：“是你之前提到过的音乐比赛？” “……嗯。” “和国内的赛制似乎不同呢。”苏素弦翻看着发给参赛者的比赛资料，道。 “嗯。” “是一个星期后进行第一轮选拔？” “嗯。” “这次比赛只有我们囡囡是中国人呢，一定要加油好好表现哦。” “嗯。” “……” 苏素弦停下了翻动书页的动作。 气氛变得尴尬起来，房间里一时也无人再说话，静得简直就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可以清晰听到。未名知道自己的母亲正看着自己，但她仿佛逃避一般低下了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看，嘴唇也紧紧地用力抿着。 楼上椅子在地板上拖动的声响透过天花板传来，衬得房间里更为沉寂了。 仿佛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未名才听到头顶传来自家母亲恍若叹息的声音：“囡囡长大了，和妈咪都不亲近了。” “……” “小时候囡囡都喊我妈咪的呢，不过囡囡可能已经忘了吧。”眼角的余光看到一双拖鞋停在自己面前，头顶传来温柔的触感：“算了，你还有事，妈咪也不打扰你了。你别太晚睡，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不是的。 不是的。 不是这样的！ 未名的眼圈瞬间红了，几乎克制不住地要追过去一把拉住自己的母亲撞进她的怀里，把自己忍了许久，想了许久，藏了许久在心底的话统统告诉她！ 不是的，不是的，没有忘，囡囡都没有忘。 没有忘记囡囡，没有忘记妈咪，没有忘记小时候勉力用整个手掌圈住妈咪一根手指的情景。 没有忘记妈咪哄囡囡睡觉唱的歌，没有忘记妈咪以为囡囡睡着了给掖的被角，没有忘记小的时候囡囡是多么依赖你亲近你喜欢你。 没有忘，没有忘，所有的一切，囡囡都没有忘记！ ——但最后她所做的，不过是死死地将所有的声响都别回肚子里，更深地埋下头，任指甲深深地掐入自己的掌心。 同一个屋檐下，两个相似的身影默默相对背墙而坐。 一夜无眠。 ******************************************************* 未名第二天是睁着一双满是血丝的兔子眼去上课的，一见面就把同桌兼好友高木绫子吓了一跳：“哇啊，未名你昨晚干嘛去了啊？” “……”这种事情我要怎么跟你说啊。 “啊！该不会！”绫子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拳击掌：“是因为校内音乐比赛太紧张了所以导致失眠了吧！” “……”呵呵呵怎么可能啊。 “矮油，未名，看不出来那么淡定的你也会紧张啊。”贼兮兮地用肩膀撞一下对方：“不过友谊第一比赛第二你滴明白？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啦。” “……”你想说的是重在参与吧妹子，槽点太多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吐起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 未名的沉默被当成了默认，一时间班上活宝们的行为收敛了许多，就连平时上蹿下跳最能闹腾的班级吉祥物班长居然也偃旗息鼓了，就是总是拿慈祥而又温柔的眼光脉脉地注视着未名，头顶的圣母光环简直闪亮得要具现化。 未名对此默默地按住了额头，表示很内伤。 不过只剩下一星期了啊…… “那个，绫子，说到‘倾心’的话，你首先会想到什么？” “‘倾心’吗？我想想看啊……果然还是arashi1啊！”高木绫子突然用手捂住脸，全身诡异地开始像波浪一样地扭动：“啊啊啊雅纪必须是最帅的没有之一！” “……”我错了我就不应该问你的= =默默地扭头问隔了一个过道的宫本：“不好意思，打扰你。宫本君，说到‘倾心’的话你会想到什么？” “知识！知识就是永恒！”厚厚的眼镜片上闪过一道狂热的光：“伟大的哲学家丹?伯斯特曾经说过，‘知识的确是天空中伟大的太阳，它那万道光芒投下了生命，投下了力量！’。柳桑，难道你不觉得这句话揭示了生命的意义之所在吗！” “……”不好，忘了这货是个学霸来着！ 在用无数的恩恩啊啊勉强应付完了宫本之后，未名苟延残喘地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前座的正常人（此处加黑加粗）小野玲奈：“玲奈，说到‘倾心’的话你会想到什么？” “诶？阿诺……”小野玲奈认真想了想：“‘倾心’……也就是‘喜欢’的意思是吧？” “……应该是吧？” “喜欢啊……那很多啊，喜欢的东西，喜欢的事情，喜欢的人，这些应该都算是‘倾心’吧？” “是吗……” “嗯。像是未名要参加校内音乐比赛的话，应该是选一首喜欢的曲子的意思吧？不过这只是我的个人看法而已啦。” “这样吗……” 喜欢的曲子……吗? 好像抓住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抓住。 未名趴倒在桌子上，枕着手臂，目光没有焦距地投向窗外。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雨，远方模糊成了一片。袅如烟云的雨丝迷蒙了整个世界，于是喧嚣纷扰再看不见，周遭的一切渐渐淡去，打打闹闹的嬉笑怒骂声也仿佛成为了背景音，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声依旧清晰真实。 倾心……吗？ 倾心……啊。 5、Chapter 6 进行曲（上） 一个星期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其实也不长。不知不觉的，就到了第一次选拔比赛的这一天。 选拔比赛的当天不需要上课，未名就干脆睡了个够，爬起来慢慢吞吞地吃完早餐打理好自己，这才不紧不慢地提好东西朝学校进发。等她到的时候，别说其他的参赛者了，就连观看比赛的学生都已经开始陆续进场了。 未名在前台通往后台的通道口恰好碰见奉金泽之命来看她怎么还没有到的火原，后者看到她眼睛明显一亮：“啊！小柳你终于来了！我好担心你睡过头了！” .……那是你才会做的事吧前辈。忍了忍把吐槽吞回肚子里，未名决定转移话题：“那个，前辈您今天很帅啊。” 黄底绿条纹的马甲，纯黑色的衬衫，暗酒红色的礼服长裤，深绿色的头发整齐地梳起，加上火原本身爽朗大方的气质，整个人都透露出一种阳光活力的味道。 “……嘿嘿嘿是吗，谢谢夸奖啊。”火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其实我很不习惯穿这个啊，还是牛仔裤穿着舒服。只不过柚木说那样不礼貌，哪怕是最贵的那条牛仔裤也不行。” 其实你也可以尝试一下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不过一定会被那群固执的评审们一定会用唾沫星子淹死而已。未名呵呵干笑几声：“前辈，时间不多了，我想我最好先到后台去了。” “啊对对对！”火原恍然大悟地一拍额头：“你赶紧去赶紧去吧！” 其实未名今天的演出服再简单不过，就是一件亚麻布材质的民国风上衣配上长裙，乌黑的头发再用一根镂空雕刻的檀木簪子松松绾起来罢了。但是当她抱着琵琶出现在众人的面前时，众人的眼睛还是不禁为之一亮——这个样子的未名，活脱脱就是戴望舒的《雨巷》中那带着丁香香气的女子，施施然几可入画。 “好啦好啦，都注意听我讲。”金泽拍拍手唤起大家的注意：“嘛，总共四场自选曲目的比赛，这只是第一场。说难听点就是，即使你这次拿到了最后一名，也能够继续参加后面的比赛。嘛，总之放轻松就是了。” “那么，接下来我要公布出场顺序了。” “第一个是志水，接下来是火原，再来是东海、柚木、日野和柳，最后一个是月森。” “嘛，总之，全力以赴吧。” 金泽老师说完这些话后就在后台消失了，参赛者和各自的伴奏者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小声说着话—— “咔嚓！” “咔嚓！咔嚓！” “咔嚓！咔嚓！咔嚓！” “……那个，对不起，前辈，请不要再拍我了可以吗？” “不行！”报道部的天羽举着相机理直气壮地反驳：“在我的任内居然发生了校内音乐比赛这么重要的事情，不好好报道怎么可以！” “……那为什么前辈你一直对着我拍呢？不是还有其他的参赛者吗？”比如说柚木啊！亲卫队们会很希望看到关于他的详细报道的！ “啧啧啧，这你就不懂了。”天羽竖起右手食指左右摇摆：“她们都是本校生啊，但是你不一样，先不说你是这次校内音乐比赛中的唯一的外国人，光是刚来不久的神秘转学生这一点就足够了——知道这代表什么吗？代表目前你的资料是最少的，可供八卦度是最高的，最！高！的！” “……”所以我该说谢谢吗？ “而且这小模样长得，啧啧啧。”突然猥琐地捏住未名的下巴左右看看，天羽神秘兮兮地凑近未名：“据我所知有已经有很多男生都表示了对你有兴趣哦，你怎么看？” “……”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什么角度都好但是与我无关= = “好啦天羽，你别吓到未名了。”日野一把拉过未名将她挡在自己身后：“你别太过分了啊。” “诶——别这么小气嘛！” “这么说的人先检讨一下自己啊！” “喂！你们几个！小声一点！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后台的一个工作人员用力瞪向她们。 “啊——实在是不好意思！” “那么，我就先到座位上去了。”天羽跟未名和日野挥手告别：“一会的比赛一定要加油哦！普通科可就全看你们两个的了！” 天羽走后没过一会，外面就传来了报幕的声音：“星奏学院，校内音乐比赛，现在开始。第一位参赛者，音乐科一年级a班，志水桂一。参赛曲目为，博凯里尼《降b大调大提琴协奏曲》” “哇啊，真的要开始了啊。”火原透过幕布看着志水在舞台中央的椅子上坐好，忍不住小声惊叹。 “啊？嗯……” “怎么了前辈？”未名发现日野好像有点不对劲，似乎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 “不，没什么。”日野摇摇头强迫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我们看比赛吧。” 志水在心里默默数着拍子，深吸一口气。 三、二、一。 美妙的旋律蓦然被奏响，厚重沉稳的音色和活泼跳跃的钢琴声交织呈现出一种特别的韵味，如同海浪一般在场每个人的耳边连绵起伏。志水的节奏踩得很是准确稳健，并且就连一些可以略过的装饰性音符都清晰地拉了出来，更遑论它处的转音和滑音了，简直标准得和教科书上一模一样。就算隔着不近的距离，未名都可以看到评论席上的评审老师们在满意地点头。 “厉害啊，居然能够拉成这样。”火原转过头小声对她们说。“志水真的才一年级吗？” “……”日野没有答话，也不知道她听进去了没有，未名看到她揪着自己礼服下摆的指节已经用力得发白。 日野香穗子真的很不对劲。 “那个，前辈。”未名想了想，走过去轻轻搭上她的手背：“你怎么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啊！啊……”日野像是受了惊一样整个人都大幅度地抖了一下，她茫然地看向未名：“那个，给我伴奏的人到现在还没来……” “哈？可是比赛已经开始了啊。” “嗯……本来我看未名你的伴奏也还没有来就……可是……” “……那个，日野前辈，因为琵琶的伴奏一般需要大量的中国乐器，但是学校里的音乐科是以西洋乐器为主的，所以学校允许我使用录音带来伴奏。” “……哈！？” “也就是说，我压根就没有什么伴奏者啊。” “那个，抱歉打扰一下。”一直站在一边听她们对话的冬海的伴奏者忍不往前迈了一步：“请问，前辈的伴奏是庄司同学是吗？我今天确实看到她来上学了。” “诶？真的吗？” “是的……” 日野看上去更加不安了。 她咬了咬自己的下唇，拳头无意识地捏紧了又放松，最后终于做出了什么决定似的往外跑去：“抱歉，未名，如果到了该我上场的时候我还没有回来，就麻烦你先出场吧！” “小日野！你要去干嘛？” “那个，我觉得我还是出去找一找庄司同学的好！” 火原似乎想追过去，但是报幕的声音伴随着志水的回归又一次响起：“第二位参赛者，音乐科三年级b班，火原和树。参赛曲目为，瓦格纳《双头鹰旗下的进行曲》” 火原只好悻悻作罢。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火原早已经演奏完毕，就连柚木都已经在舞台中间站好准备开始比赛了，日野却还没有回来,而且就连月森也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啊，那些家伙怎么搞的啊。”金泽烦躁地挠乱头发：“真是……” “老金！”后台的大门被“砰”地一声撞开，气喘吁吁的火原三人出现在众人的面前：“不辱使命！我找到他们了！” “小声一点啊！正在演奏呢！”虽然这么说，但是金泽明显松了一口气：“回来的正好，日野，下一个就是你了，赶快准备一下要上场了。话说回来，你的伴奏者呢？” “……” “嗯？” “……那个，她身体突然不舒服……” 站在日野旁边的月森突然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不过最后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沉默着把脸扭到了一边。 “哈？意思就是没有伴奏者了？”金泽把头发挠得更乱：“现在这一时半会的我到哪里去找人来给你伴奏啊！” 到处询问了一圈无果，就连柚木都已经回到后台好一会儿了。眼见实在是不能再拖下去了，日野咬咬牙，突然脱下高跟鞋、拎着小提琴独自一人就往舞台上走去！ “喂！日野！” 柚木一把拉住金泽：“老师，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之后理所当然地引起了一片混乱。日野香穗子差点就因为没有伴奏者而被勒令离开舞台，但是后来土浦的出现令一切都化险为夷。 不过这一切未名都已经没有心思去管了，此时她一个人默默地抱着琵琶站在后台的某个角落，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安静得几乎和周遭的空气融为一体。 参赛者及伴奏者们围着刚刚从舞台上回来的日野和土浦兴高采烈地说着什么，几乎都忘记这还是在比赛中，就连金泽老师就欣慰地拍着日野的肩膀，忘记了自己还要去督促下一位参赛者准备就绪。 直到外面的报幕声再一次响起。 “——第六位参赛者，普通科一年级3班，柳未名，参赛曲目为，林海《琵琶语》” 6、Chapter 6 进行曲（下） “——第六位参赛者，普通科一年级3班，柳未名，参赛曲目为，林海《琵琶语》” 当广播真的念到自己名字的时候，未名反而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原本手心还有点出汗，心里还有点小紧张，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只剩一片平静。 她抱起琵琶向舞台走去。跪坐在地上的日野赶紧站起来让开，似乎还听到东海小声地为她加油，仿佛还能感觉到柚木和月森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看。 但是都无所谓了。 她只是抱着琵琶，异常平静地一步一步走到舞台中央，端正地在椅子上坐好。 就像天羽说的那样，很多人这场比赛的关注点之一就是未名。此时看到她出场，哪有不交头接耳说个够本的道理？ “啊，来了来了。” “喂喂，是美女诶。” “她抱着的是什么？乐琵琶1？” “可是好像不太一样啊……?” “诶——?没有伴奏者么？” 无视闹哄哄的观众席，未名抬起左臂，在第一把位的位置静止停住不动。右手轻轻蜷起，悬空在琴弦的上方。 众人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诺大的演奏厅一时间居然鸦雀无声。 悬空的右手微微动了动，靠得离弦近了些，然后，突然一挑！ 空灵清逸的音符淙淙响起，反复的前奏婉转而含蓄，瞬间将人带入一种缠绵悱恻、欲说还休的意境之中。本就如歌如泣的曲调，配合着琵琶所特有的 “窃窃私语诉衷肠”的气质，更是将其欲表之意展现得淋漓尽致。闭上眼睛，感官仿佛就这样一步一步被牵引、一点一点沉溺其中，从此再不愿意醒来。 说实在的，这首曲子不要说是西方古典曲目了，它甚至就连古典曲目也算不上2。而且原版的《琵琶语》其实是一首协奏曲，以琵琶为主，以钢琴、小提琴、洞箫等乐器为辅，穿插着大量的和音与和弦。也就是说，无论从哪方面而言，《琵琶语》其实都是不适合当作这次比赛的参赛曲目的。但是未名坚持要选它，甚至不怕麻烦把它改编成了独奏曲。 曲目最开始的旋律被再一次奏出，琵琶泣泣的声音越弹越低，恍如私语的暮色诗意地随着水乡的日落渐渐降临，最后衍化成闪烁着星光的静谧的夜空。 之后自己是怎么结束演奏，怎么回到后台的，未名都不记得了。 不断地有人过来向自己说着或是恭喜或是感叹的话，未名微笑着向她看见的每一个人点头致意，只是大脑依旧一片空白，还没能从刚刚的场景中缓过来。 依稀还有印象的，是在自己回到后台后观众席上突然爆发的巨大掌声，以及在月森前辈出场后短暂的安静和这之后更为热烈的喝彩鼓掌声。 *************************************************************** 比赛的结果是理所当然的第一名——这是不可能的= =有月森技术帝在，未名撑死了也就是个第二，不过日野香穗子就比较悲催了，只得了个垫底的第七名。 不过莉莉似乎并不在意这个问题。 “你的排名不关演奏的事啦，是这之外的问题，要知道礼仪方面也是很重要的。”莉莉满不在乎地摆手：“都是伴奏的原因啦。你已经做得很不错了。” “是的，前辈已经非常努力了。”未名也加入到安慰日野的行列中来：“昨天那样混乱的局面，前辈还能坚持完成自己的演奏，这已经是十分难得的了。” “就是啊嘿嘿嘿……” “莉莉？你干嘛突然笑得那么邪恶？” 小小的精灵背对着她们，身子得瑟得一抽一抽的：“我做了一个英明的决定哦嘿嘿嘿~十分的英明！英明得简直不能再英明的决定！” “……为什么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是错觉吗？”日野香穗子疑惑地搓搓手臂突然上冒起的鸡皮疙瘩。 “……”也许不是错觉呢前辈，未名面无表情地想。 这时学校的广播突然响起：“各位同学们，大家早上好。在此我有关于本次的校内音乐比赛的事情要宣布。经过校董事会的商讨研究，我们将作出以下决定：本次的校内音乐比赛将追加一名新进的参赛选手……” “……难道说！？” “……他就是普通科2年级5班的土浦梁太郎同学。以上。” “莉莉！”日野香穗子嗔怒道：“你怎么这样！太乱来了吧！” “嘛嘛，有什么关系嘛！音乐比赛如果没有钢琴的话很奇怪不是吗？”莉莉干笑着飞得高了一点：“未名你说是吧！” “啊，是的。不过……”未名露出招牌式的茫然表情：“请问土浦梁太郎……是哪位？为什么学校董事会会突然做出这个决定呢？” “……”不知道为什么，莉莉和日野都同时产生了一种被宓降母芯酢疵∧阌耍 （作者君表示未名不是傻她只是不知道昨天的伴奏哥哥就是土浦而已摊爪r(st)q~~） 因为新进了一名参赛者的缘故，这天金泽老师又把大家聚集到了一起简单地开了个会。由于已经共同参加过一次选拔赛了，几人之间的氛围也变得稍微活络起来。 “呐呐，小柳，还没有恭喜你得了第二名呢！”火原一脸喜气地对未名说：“演奏得真是太好了！” ……第一名的月森前辈就站在你的后面啊这样子真的没问题吗？心里乱七八糟地吐槽着，未名面无表情地鞠了个躬：“谢谢了，前辈。” 出乎她意料的是月森居然也走了过来：“演奏得不错。” “……谢谢前辈的夸奖。”咦！？ “不要大意。” “……”好像有哪里不对？ “嘛嘛，月森你不要这么严肃嘛。”火原用手肘捅了一下月森：“放轻松点不行吗？” “阿拉，大家在说什么呢？这么开心。”柚木笑眯眯地在火原背后出现：“是在说小柳昨天的演奏吗？” “柳桑的演奏——很精彩。”志水在一边打了个呵欠，慢慢吞吞地说：“我很期待——再次听到——你的演奏。” 冬海也羞红了脸：“我很喜欢……柳桑的演奏。” “是的呢！非常不错的演奏！”土浦也大方地称赞。 “年轻真是好啊。”金泽也远远地坐在一边感叹：“唉~果然是老了啊~” “……”明明第一名就站在我的旁边啊为什么你们不向他开炮！这到底是为什么么么！未名的内心小人痛苦地挠墙ing 一群人聊着聊着就莫名其妙地跑题了：“车站那边新开了一家和果子店，有做成樱花样子的点心。我吃过一次，很好吃哦！” “是吗~那有机会一定要去试一下才行。” “啊，话说起来，不觉得今年的樱花开得特别美吗？”柚木伸手拂了一下头发。窗外正好有一阵风吹过，无数的樱花瓣在空中飞舞，美不胜收。 “真的呢。”火原嘟囔：“好想去京都看樱花啊。” “那么，举行一次合宿如何？”金泽老师挠挠头：“学校本来就有这个意思，你们要是不说我差点就忘了。地点干脆就定在京都吧。” “诶——老金你也太随意了吧！” “嘛嘛，这种小事就不要在意啦。”金泽掏出一根烟点上：“老师我还得负责去找住宿的地点啊，啧，真是麻烦。” “那、那个……”羞涩的冬海涨红了脸：“我家在京都有别墅，可以免费借给大家使用的……” “啊，真的吗？那真是帮了大忙了冬海。”金泽有一高兴就大力拍别人肩膀的习惯，可怜的冬海此时脸已经红得快要冒烟了。“嘛，那就这么定下来吧。后天我们就出发去赏樱顺便合宿……啊不对，顺序说反了，是合宿顺便赏樱，地点京都，东海家的别墅！” 7、Chapter 7 幻想曲 “京都，又名‘平安京’，曾在公元794——1869年作为日本的首都而存在着，至今已有1200年的历史，在京都至今还保存着大量的古代风格的房屋建筑。京都的樱花无论是在数量亦或是种类上都非常的多，因此也被认为是日本境内最好的赏樱地点之一。试想一下，在樱花纷飞的季节里，徜徉在这古朴优雅的都城里，拍着拍子唱和歌，该是多么诗意的一件事情——” 未名坐在由横滨通往京都的新干线列车上，漫不经心地翻看着手里的旅游攻略。她的旁边是冬海和日野，两人的头都微微偏向一侧，显然是已经睡熟了。 她扭过头往车厢后排看了一眼——柚木单手支着下巴看着窗外，他旁边的志水也闭上眼睛静静地睡着了。月森则拿着一本应该是谱子的东西认真地翻看着，左手手指不时配合地按着把位。再左边是火原，张大嘴巴睡得东倒西歪毫无睡相可言，最外面的金泽正不耐烦地把他扶正坐好。 未名突然觉得很安心。 她抿一抿嘴唇，什么也没说，转回头去开始对着书页发呆，然后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最后还是冬海把她叫醒的：“那个……柳、柳桑，我们到了。” 冬海家的别墅在风景优美的郊外，几人提着行李一面走，一面吵吵闹闹地商量着要去哪里赏樱才是最好的。火原说干脆我们带上吃的去野餐算了，金泽啧了一声说你小子就知道吃，于是又引来一场掐架。走在最末尾的未名像往常一样很没有存在感地沉默着，但是仔细看的话，并不难发现她上扬的嘴角。 几人沿着公路往山上走了一段，然后又换成了鹅卵石铺就的小路，曲折的小径颇有几分“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味道。没过一会，走在前头的日野突然站住不动了，“哇啊——”她发出梦幻的声音：“你们看！” 未名闻言探头一看，也怔住了。 可不就是柳暗花明又一村？汽车是在山脚下停靠的，谁也没想到半山腰打上竟是一大片一大片的樱花。满树满树盛开的樱花就这么扑面而来，近处的、远处的、甚至一直远到目光尽头处的樱花都连成了一片，就像是铺天盖地的云霞，闪烁着轻盈雪白的柔光。 未名着迷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国内虽然不是没有樱花，可是一到花开时间到处都是人山人海，都不知道是看人还是看花。这才是她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赏樱。 “呐呐，大家，还记不记得小时候学过的童谣？”日野清清嗓子，竟是开始拍手唱起歌来 “ さくらさくら（樱花啊，樱花啊） 弥生（やよい）の空は见渡すかぎり（暮春时节天将晓，樱花落尽弥生） 霞（かすみ）か云か觯à摔─い境觯àぃ─氦耄ㄏ脊馊胙刍ㄓΓた胀蚶锲鹪蒲蹋 いざやいざや见にゆかん（快来吧，快来吧，赏花要趁早） さくらさくら（樱花啊，樱花啊） 野山も里も见わたす限り（漫山遍野花烂漫） かか云か朝日ににおう（如云似霞若朝阳） さくらさくら花ざかり（樱花啊，樱花啊，最美是樱花） ” “试想一下，在樱花纷飞的季节里，徜徉在这古朴优雅的都城里，拍着拍子唱和歌，该是多么诗意的一件事情——” 啊，说的是呢。 冬海家别墅诡异的风格把众人狠狠地辶艘槐椋还蝗阂衾挚袢酥灰辛废笆揖屯蚴ok了。晚上吃饭的时候，火原闹出的动静又被金泽训了一顿。而月森的一句话更是让气氛降至冰点。 “我不是为了开心地吃饭才到这里来的，请把第二次选拔的主题告诉我，金泽老师。” 虽说不是针对自己来的，但是未名还是有种被噎住的感觉。月森前辈你说话就不能客气点么？ 好不容易把一顿令人胃疼的晚饭捱完，众人也没有什么玩闹的心情，各自回房间休整去了。未名日野冬海三个女生住同一个房间，草草洗漱一番闲聊几句也就熄灯休息了。毕竟坐了一天的车，也挺累的。 第二天早上未名是在隐约的小号声中醒来了。 身边的日野和冬海还在睡，她蹑手蹑脚地走到窗边把窗帘揭开一条缝，天也才刚蒙蒙亮而已。反正也睡不着了，未名想了想，干脆换好衣服带上琵琶出去找火原。 山间的清晨十分清新，湿润的空气扑在脸上，感觉很是舒服。未名沿着小路慢慢地走着，周围很是安静。她能听见风的声音，树的声音，早起的鸟儿啼叫的声音，甚至就连远处的朝阳缓缓升起都像是一个优美的长音。这时火原也发现了她，大力地向她挥手：“哟，小柳！早上好！你起得真早！” “早上好前辈，你起得也很早啊。”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未名也终于走到了对方的身边。 “啊，一开始是为了锻炼肺活量才天天出来晨跑，现在已经习惯了。”火原看到了她身后背着的琴包：“啊，你带着琵琶啊。可以弹一首曲子给我听听吗？” 未名点点头，她之所以带琵琶出来多少也是有这个意思的：“前辈想听什么？” “琵琶的曲子我不太懂。”火原挠挠头：“你就随便弹吧。” “那……就这首吧。”未名想了想，信手在弦上一挑。 《虚籁》 乐曲初起陈缓，后转明朗，大量的打、带、泛音使曲子充满了古朴的质感。琵琶声本就空灵，再配上清晨山间缭绕的雾气，就越发显得飘渺神秘。未名细白的手指在琴弦上不断变化跳跃，竟像是有了自主意识跳起了舞一般灵巧。 太阳升起前的雾气越发浓郁，曲子也渐渐弹到了结尾的部分，缓缓地又慢了下来。经历过方才的激越，现下偶尔的几声长音也就越发动人心弦。“虚”即没有，“籁”即声音，《虚籁》想要表达的，正是这种“此曲只应天上有”、“此时无声胜有声”的飘逸之感。 一曲奏毕，火原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真好听！小柳你真厉害啊！” “前辈谬赞了。” “才不是呢！是真的弹得很好啊！”火原着急地说：“和新年时候电视里面转播的雅乐会弹得一样好！” “……”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我会亚历山大的呀前辈。 “喂——！”这是奉命出来找他们的土浦：“你们两个，回去吃早饭了。” 几个学音乐的人吃着吃着饭又忍不住开始讨论刚刚听到的演奏，未名被追着问了许多关于琵琶的问题，好几次拿起筷子还没吃上一口又放下，最后土浦看不过去了：“嘛嘛，我说你们啊，先让人家把饭吃完好不好。” 未名感激地看了土浦一眼。 未名坐的位置刚好是逆光，清晨淡金色的阳光把她的脸部轮廓勾勒得异常柔和美丽，少女黑珍珠似的双眼感激地看着自己，其中依稀还有点点浮光—— 于是土浦哥哥很没出息的红了耳根。 不过幸好由于他黑，也没人注意到这个细节。管家太太似乎很高兴看平时空空荡荡的房子现在终于充满了人气，她笑着又端上一盘煎鸡蛋后说明天晚上山下的小镇上会举行樱花祭，建议各个年轻人都去凑个热闹。 “白天的樱花你们是看过了没错，可是晚上的樱花也是别有一番韵味的啊。” 除了月森和未名之外的几人看上去似乎都有点心动。众人跃跃欲试地看着他俩，未名果断地低下了头假装在切鸡蛋，于是月森理所当然地城了第一个突破口—— “我想留在这里好好练习。”月森放下刀叉冷然道。 “嘛嘛，时间多的是，又何必急在这一时呢？”这是笑眯眯的柚木。 “我对这种无聊的活动没有兴趣。” “啧啧，月森，年轻人就该有年轻人的样子，不要比我还像一个老头子才行啊。”这是倚老卖老的金泽。 月森莲vs柚木梓马、金泽人，lose 见月森再也无话可说，众人不约而同地把目光对向了未名。 “……我不太舒服。” “啊拉？可是今天早上你明明没有不舒服的样子啊小柳。”天然的火原疑惑道。理由好像都被用掉了qaq，未名绞尽脑汁，使劲想了又想，才在众人炯炯的目光下憋出来几个字：“阿诺……那个……我没有浴衣。” “那、那个，”冬海羞怯地捏紧手指：“一会儿我和志水君要出去买些土产，柳桑可以和我们一起去的。” 柳未名vs火原和树、冬海笙子，lose game over “哟西，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无视掉两张苦大仇深的脸，金泽老师单拳击掌：“辛苦训练（你有吗？= =）的同时也不能忘记劳逸结合，人生嘛，就是要及时行乐！” 8、Chapter 8 变奏曲 一般来说，女生在逛街的时候个个都是精力十足、眼神贼亮、体力充沛到让人忍不住怀疑她们是不是来自外太空的物种。尤其是在试衣服的时候，为了买到最合适最心仪的一件，穿穿脱脱十几次都不会觉得厌烦。 可是对于未名这个少女心无限趋近于零的面瘫系生物来说，情况就恰好相反了。 就在冬海说可以一起去买浴衣的时候，本来只是站在一边而已的日野马上兴奋地举手自告奋勇说可以来帮忙作参考，而且未名怎么也想不通的是，日野和冬海居然都不约而同地带上了浴衣——这是要干嘛明明只是来合宿集训而已的不是吗？ 所以说现在要买衣服的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可是三个人中唯一打不起精神来的，也恰恰好就是她= = 京都某个地方的某条街道上的某间服饰店里，一个红色头发的女生很有活力地在一排排的衣服中间穿来穿去，一个淡青色头发的女生也不时挑出一两件衣服羞涩地拿在手里，最后一个黑色长直发的少女面无表情地坐在店内供客人休息的椅子上，一动也不动。 “呐呐，未名，这一件怎么样？” “阿诺，柳桑，这个颜色……你喜欢吗？” “这个这个！这个你穿肯定好看！” 未名在心里默默地内牛满面，都可以都不错都好看随便选一件就好了我都不在意的我们可以回去了吗我好困—— “柳桑......你看这件如何？”冬海笙子红着脸将手里的浴衣展开给未名看。 “啊？挺好的。”未名伸手摸了摸布料，触感很是舒服：“谢谢你啊冬海，明明是我要买，却一直麻烦你们在挑。” “诶？” “怎么了？”未名奇怪地看着冬海的脸变得越来越红：“我说错什么了吗？” “不、不是的，”冬海连忙摆手否认：“叫我冬海……我很高兴。” “……”未名的嘴角抽了一抽。 “那，我可以叫你柳吗？” “直接叫我未名吧，我也叫你笙子好了。整天敬语来敬语去的麻烦死了。” “啊……好的。” “在说什么啊？”日野兴冲冲地抱着一大摞衣服出现在两人的身边。她把衣服一股脑地塞进未名的怀里：“好了，先来试试看这些！应该很适合你！” “……”未名默默地看着手上那一大堆粉的紫的虽然五颜六色但都很艳丽的浴衣，原来她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样的吗？ 实在是无法想象把这些花花绿绿的颜色往自己身上挂后的效果，未名最后还是亲自动手从眼前的一排衣架上拽了一件最素淡的，试也没试就去结了账，然后异常坚定地拉着仍旧还没尽兴的日野和冬海去土产店接志水——开什么玩笑，再逛下去她真的要累死了好不好（话说你干了什么啊你不就像个大爷似得坐在那里而已吗有什么好累的啊摔！） 接到了志水之后日野提议去吃京都的特色美食京都烧，看看时间也不早了，未名摸着瘪瘪的肚皮同意了——没想到后来这成了一天来她做的最明智的决定。 因为事实证明，如果上帝给你开了一扇窗，他一定不会忘记给你关上一扇门——在音乐技巧上足以藐视在场一干人等的月森成功地用微波炉把管家太太准备好的全部饭菜都加工成了焦炭，如今留守别墅的几人正饥肠辘辘地等着意外贤惠的土浦哥哥一脸忍耐地炒饭。 “对不起。”月森双手环胸，把头扭到一边冷硬地道了歉，态度一如既往的恶劣。可是从未名的角度，居然能够看见他被挡在水蓝色头发下的粉红的耳根。 ……所以这是在不好意思？ 强忍着才没有突然噗嗤一下笑出声，未名低下头掩饰性地用右手食指第二关节蹭了蹭鼻尖。那什么，原来月森前辈还是挺可爱的嘛。 炒饭终于做好了，狼吞虎咽几口下去给肚子垫了底之后，几人又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话说啊，土浦你上次真是吓了我一跳呢。不过你钢琴弹得真好啊，如果不是事先知道的话，完全不会想到只是临时的伴奏呢。”柚木优雅地把一缕头发别到耳后：“是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学习了吗？” “啊，是的。家母是钢琴老师所以……” “是吗？那还真是巧呢。月森的母亲也是钢琴家哦，我还曾经听过她的演奏会呢。” “诶？” “阿拉，就是钢琴家滨井美沙啊。”柚木笑眯眯地投下一颗深水炸弹：“你们不知道吗？” “哈！？真的吗！”土浦猛地看向月森，餐桌上的其他人也纷纷惊叹道：“真厉害啊！”“怪不得月森的小提琴拉的那么好！” “……请不要再讨论我的家人了可以吗。”原本一直安静吃饭的月森突然放下了羹匙，和盘子碰撞发出“叮”的一声响亮的声音：“会给我造成很大困扰的。” “喂！你这家伙真是……”土浦也厌恶地把脸转到一边。 “嘛嘛，月森君，请不要这么说嘛。”日野尴尬地试图缓和气氛，在心里埋怨了一通月森。看其他人的表情，估计也都是这么觉得的—— “——我并不觉得月森前辈有什么过分的地方。” 一个怎么也没想到的声音意外响起，众人愣了愣，不约而同地转筒看向长桌末端平素沉默寡言的少女。 未名缓缓地从靠椅上坐起，目光直直地对上错愕的土浦的，清晰地又重复了一次方才的话：“抱歉，但我觉得月森前辈没有任何失礼的地方，土浦前辈。” 月森轻轻一颤，抬头微讶地看向对面的少女。与此同时，柚木单手掐着下巴，也若有所思地望着她。 “家人是算作个人隐私的吧。”未名没有去管那些各式各样的眼光，直勾勾地盯着土浦，一字一句地说：“换做是前辈的话，应该也不希望个人隐私被人随意谈论的吧？” ——第一次看到带有如此攻击性的未名。 那个平时总是温和沉默的异国少女，此刻却像是被别的生物侵入了地盘的小兽一样，近乎犀利地瞪视着对方。 房间里一片诡异的安静，就连平时最没心没肺的火原都难得的没有再闹腾。他看看未名，时不时又转头看着满脸尴尬的土浦，使劲挠着后脑勺却还是憋不出一个字来。 “我吃饱了。”最先打破沉默的还是月森，他拉开椅子站起来，环视一圈众人，特意向未名点点头：“失陪了。” “我也先去休息了。”未名也站起来鞠了个躬，跟在月森身后离开了餐厅。 留下身后的一堆人面面相觑。 鉴于中午发生的事情，众人很自觉地没有去打扰未名，于是未名难得地在房间里度过了一个安静的下午。 她把琵琶取了出来，但没有练习任何一首曲子，只是安安静静地抱着，对着敞开的窗台坐了一个下午。 如此而已。 下午大概五六点的时候，冬海小心翼翼地来敲门告诉她该换衣服准备去参加晚上的祭典了。说完她顿了顿，又犹豫着补充道如果未名你实在不想去的话就算了。 未名只是摇摇头，然后顺从地去换了衣服。 冬海陪着她来到正厅的时候，其余的所有人都已经准备好了在那儿等着。柚木不动声色地看那一身淡蓝的少女缓缓走来，柔滑的面料自有一番别样的质感，其上素净稀疏的白梅花瓣仿佛在暗暗浮动着，配着自然散落的乌黑长发，不由得在心里暗叹一声，人淡如烟。 未名走到一身墨绿的土浦面前鞠了个躬：“十分抱歉，土浦前辈，中午我不该那么对你说话的。” 还在纠结要怎么道歉才好的土浦一下子乱了手脚：“啊……不不不，我才该道歉才是。那个，中午实在是对不起了，柳桑、月森。” 凝滞的气氛现在才真正意义上地缓和下来。日野舒了口气拉住未名的手，火原笑嘻嘻地蹭过来说好了快走快走不然就要迟到了。一行人于是有说有笑地朝着小镇进发。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只有剩下遥远的地平线上还残存着黯淡的光。如果说白天的樱花是清雅的，那么，夜晚的樱花便是神秘的。精心设计的灯光使得盛开的樱花仿佛活了一般汨汨流动，路边照明用的路灯也特意做成了灯笼的样子，加上身边穿行的身着传统服饰的人流，一行人恍惚真的穿越了时空，回到了奈良时期，回到了遥远的平安京年代。 “夜深酣睡眠，繁花梦中现。”柚木望着满树盛开的樱花，轻轻叹息道：“可不就是……在梦中么。” 是啊。 一个好美的梦。 未名抬头怔怔地看着眼前梦幻般的景色，殊不知自己也成了他人眼中的风景。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人在桥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而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9、Chapter 9 前奏曲 浓郁喷香的酱汁，新鲜弹牙的章鱼粒，咸酥好味的柴鱼片，未名幸福地眯起眼睛——国内的章鱼小丸子都是山寨，行货在这里！实在是太好吃了好吃！ ——没错，未名的隐藏属性之一，就是吃、货。 民以食为天。所以凡是祭典，统统都少不了吃和喝。离赏花区不远的地方就是一条临时搭建起来的特色美食街，没有情趣的一行人在赏了半小时不到的樱花后，就非常自觉地直奔这里而来。 未名把鲷鱼烧的表皮咬开，轻轻对着裂口吹了吹气，然后小心翼翼地又咬了一口。红豆馅蜜甜的味道令这个平素总是面无表情的姑娘傻乎乎地翘起了嘴角—— “小柳你真是太可爱了。”柚木笑眯眯地说出在场的人的心声。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食物的原因，这个平时听了这种话后必定会马上恢复面无表情状态的姑娘此刻居然只是又傻乎乎地冲他笑了笑，然后就异常欢快地低头继续小口啃她的鲷鱼烧的去了。如果画成漫画的话，应该还能看见她头上具现化的猫耳朵和身后长长的不停晃动的尾巴。 “……”完了，真的好萌！ 被此大招硬生生逼得后退了一步的柚木开始默默地在心里盘算起来——至于盘算什么，对不起，讨打的作者表示无可奉告r(st)q 解决掉了鲷鱼烧，未名又去买了几串关东煮来继续吃，对一边的捞金鱼卖面具的摊位完全视而不见。一直到日野宣布他们下一项活动是去清水寺求平安符的时候，未名还在往嘴里塞最后一颗鱼丸—— 然后一步三回头地被强行拖走。 说实话，在今晚之前，其实其余的参赛者们对未名还是很有距离感的。文化的差异本来就使他们之间存在隔阂，未名又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很多的时候他们在打闹她却只是站在一边看着，一副游离于他们之外的样子，总觉得给人的感觉不太好亲近。 但是今天晚上未名脱线的行为一下子就把这种距离感打消了不少。 举个具体的例子就是，就连几人之中最内向的冬海笙子现在居然也敢当面取笑未名了——虽然只是掩唇很害羞的偷笑。最后她还主动拉着今晚表现异常乖顺的未名，领着她去卖平安符的地方挑好了符，写下自己的心愿，再带她到祈愿处进行礼拜。 这在以前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未名把塞好了愿望纸条的平安符握在掌心，双手合十举到胸前，闭起眼睛喃喃地自言自语着什么。 所以她没有发现两道一左一右隐秘地注视着她的视线。 月森一直悄悄地用眼角的余光默默地关注着身边的少女。 他的父亲是音乐公司的社长，同时也是十分有名的小提琴家，母亲则是著名的钢琴家，再往上数的祖辈也都是能够叫得出名头的知名音乐人，可谓是出生在一个闪耀的音乐世家。但是也正因如此，他身上担负的期许也比普通人要高上许多、重上许多。他用无数个本应在户外玩耍淘气的小时苦练出来的技巧得到的通常只有一句：“真不愧是音乐家的孩子”、“果然是遗传啊”；从小到大他听到的最多的鼓励，就是“以后一定会成为比你的父母更为优秀的音乐家。” 他一直努力着希望达到父母的期望，赶超父母的盛名。他希望终有一天别人不再介绍他是“音乐家月森夫妇的儿子”，而介绍他的父母是“月森莲的双亲”。 七彩的光环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一直一直都在努力，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和他的双亲间的距离却仿佛越拉越远：他们的音色永远柔和而温暖，一听就让人想发自内心地微笑；而他的却…… 渐渐地，他变得越来越不爱说话，越来越喜欢一个人呆着，对音乐以外的一切事情都慢慢失去了兴趣。同龄人对他永远都是敬而远之的——要么敬畏要么嫉妒，要么讨好要么厌恶，总之是不亲近的。 但眼前的这个少女，这个从某些方面来说甚至和他有些相似的少女，已经两次地维护了他。 一次是远在刚认识不久，一次甚至就近在几个小时前的今天中午。 明明那么是瘦小的身体，却意外的，居然有种令他安心的感觉。那种仿佛如果有一天飞累的话，这里是可以栖息的地方的感觉。 心底某个柔软的部分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一触即离，泛起浅浅的涟漪。浅浅的，却并未消失，反而一圈、一圈地泛漾开去。 未名另一侧，柚木看着她微微颤动的眼睫毛，静静地陷入思考。 花道世家柚木家，是毫无疑问的名门望族，因此家中规矩也很繁琐。作为家中三男的他，一直被严厉的祖母要求不能超过自己的两位哥哥，否则便会影响家族的名誉，就连最为喜爱的钢琴都因为弹的比兄长要好而被迫放弃了。自那以后，他开始刻意隐藏起自己真实的喜好和情绪，扮演起一个温文尔雅的优等生大少爷的形象，而且他成功了。 只是这样其实真的很累。 普通人不需要在面对家人的时候还要带着面具，可是他要；普通人可以喜欢什么就去做什么，可是他不能；普通人可以被允许犯错丢脸，可是他不能。 只因为他是柚木梓马，柚木家的三少爷。 刚刚认识柳未名的时候，他以为对方和他一样是带着面具的家伙，后来才发现，虽然经常面无表情，可是那个少女代表的，只是她自己。 和普通人明显外露的嬉笑怒骂不同，虽然少女的表情变化不多，甚至可以说是很少，可是依然是真实的。 而他以发现这些变化为乐。 本来以为是个不羁疏远的性子，没想到今夜所见却又推翻了他的结论。就像平时总是很温和的人突然生气起来会分外吓人一般，往日里淡漠惯了的人偶尔迷糊起来也是异常的可爱——可爱到他的心跳甚至漏掉了一拍。 可爱到接下来的一路上他都在不自觉地看她。 然而等他反应过来这一切的时候，才察觉到自己对她，好像已经有点过度关注了。 但是……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那就，暂且这样……吧？ 一干人等各怀着各的心思许好了愿，把平安符小心翼翼地收好，开始往别墅的方向走。回到别墅，只见那个说“身体不舒服所以要留在家里好好清静休息”的人侧躺在沙发上，把电视音量调到最大在看日本国内最热门最闹腾的搞笑综艺节目，不时笑得猛捶沙发，面前的茶几上还堆放着几瓶啤酒和花生零食。 已经恢复正常的未名：“……”虽然早就知道是借口不过还是有被骗的感觉呢，金泽老师= = 听到开门声音的金泽头也不回很是敷衍地摆了摆手：“哟。” 火原第一个冲了上去：“什么嘛老金！骗人什么的也太过分了吧！” “哈？我哪有骗人啊？” “你之前明明说是因为身体不舒服所以才要留在家里休息的呀！” “我是不舒服啊。”金泽死不认账：“哎哟……肚子好疼。” “你那是笑疼的吧！” 众人陆陆续续换好室内鞋走了进来，金泽果断撇下认真执着地要讨个说法的火原转移话题：“都回来啦，玩得如何？” “嗯，樱花很美，祭典也很热闹。”柚木优雅地靠在墙边轻笑：“真是多亏了管家太太的推荐了。” “嘛嘛，总之玩的开心就好。”金泽从沙发上爬起来：“今晚大家都早点睡吧，明天吃过早饭我们就回横滨。啧，一想到回去之后又有一大堆事情要做就很不情愿啊。” 话虽是这么说，但是第二天一大早催着众人赶快出发走人的也是他。男人以和粗犷外表不符的细心几次向所有人都确认了没有东西落下之后才关门落的锁——未名刚想在心里给个好评点个赞，就见金泽在柚木和月森的提醒下一拍额头，一脸恍然大悟地说：“哦对了，第二次选拔比赛的主题！我就说我好像忘了什么的样子。” “…….”未名的内心小人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金泽从裤袋里掏出一个小本翻开看看，拳头虚握放到唇边轻咳一声：“那么，现在公布第二次选拔比赛的主题。” “主题就是……信任。” 10、Chapter 10 托卡塔 这天下午放学以后，月森照例在学校琴房呆到最后一个才走。回家吃过钟点工做好的饭菜洗了个澡，他略显疲惫地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然后不经意地看到了被拆开随意放在茶几上的信件。 白天在学校里和教导主任的对话又不自觉地在脑海中浮现。 “月森同学，”在走廊上教导主任叫住了他询问道“听说第二次自选曲目的比赛期间，你的父母亲会回国并且前来观看比赛，是这样吗？ “是的，”月森点点头“我已经收到他们寄来的信了。” “啊，那真是太好了，他们可都是久负盛名的音乐家呢，能来参加我们小小的校内比赛真是我们的荣幸。”教导主任笑眯眯地说“那么， 就期待你在第二次自选曲目比赛上的表现了。” “……是。” 月森仰倒在沙发上，抬起右手压住双眼。 啧。 好累。 不只是身体的物理性质上的疲惫，而是从心底深处传来的一种厌倦懒怠感。 窗外天空早已黑得彻底，父母亲都外出参加巡演去了，家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客厅里回荡着电视播报新闻的声音，配合着外面雨水拍打在窗户上发出的声响，气氛宁静得几乎吓人。大概是因为太过疲惫的缘故，月森觉得眼皮好像变得越来越重、越来越沉，他甚至来不及起身回到自己房间的床上去，就在沙发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这么做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第二天他受凉了，一整天脑袋都昏昏沉沉的。 月森本来打算去琴房练一会儿琴就早点回家好好休息的，却在走出教室门的那一刻被蹲伏在门口已久的天羽菜美抓个正着。新闻报道部的二年级主干笑眯眯地拿出随身携带的纸笔：“月森君~我想问一下你家人的情况可以吗？” “家人？” “啊，是这样的。你看啊，你的母亲是著名的钢琴家滨井美纱女士，父亲呢则是音乐公司的……” “抱歉，想问家人的情况的话，你最好还是亲自去问他们本人。” 月森快走几步想要甩开天羽，但是没想到她居然不依不挠地追了上来——无奈之下他只能随便拧开一间琴房的门闪了进去，刚舒了一口气，就对上一双惊讶的黑色眼睛。 ——是的，他拧开的恰恰是未名练习的那一间琴房r(st)q “抱歉，失礼了。”隐约听到了天羽喊他名字的声音，月森迅速靠着门背站好并竖起一根食指放到唇边示意未名噤声：“请让我稍稍躲一下。” 未名看着面前的这一场景，眨眨眼睛，也渐渐地反应过来。 大概又是天羽前辈的职业病发作了吧。 “月——森——君！真是的，突然跑到哪里去了啊。”听到天羽的声音由远及近又复远去，两人不禁都松了一口气。（诶？为什么未名要松一口气？因为她也很怕被天羽抓到啊r(st)q） “谢谢了。”月森对未名淡淡点头示意。 未名摇摇头表示没什么。比起这个，她更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那个，月森前辈，你好像出汗出得很厉害？” “啊，”月森下意识地伸手擦了一下额头上渗出的虚汗：“没什么。” 这可不像是没什么的样子。 未名抿抿唇，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独属于月森的冷淡的嗓音再一次响起：“柳桑，这间练习室你还用吗？” “……啊，要用的。” “是吗，那我去找另——” “月森前辈！”赶紧把琵琶放到一边，未名冲上去扶起猛地踉跄了一下的月森，触手的高热吓了她一跳：“月森前辈你还好吗！？” “……嗯。”忍住突如其来的晕眩，月森勉强站直身体：“我没事——” 都这样了还没事那怎么样才算有事啊！未名暗暗撇撇嘴，硬是扶着他在琴凳上靠着钢琴坐好，用水浸湿纸巾敷在他的额头上权当是湿毛巾暂时应付一下，未名赶紧跑去校医室找校医，可惜等待她的只有紧闭的大门。 “……”校医怎么这么早下班啊。 无奈之下未名只得又折返回那间琴房，此时月森已经安安静静地伏在钢琴上睡着了。未名重新换了一张纸巾，摸摸他的额头感觉已经没那么烫手吓人了，这才稍微安下心来。 ……但是现在要干什么呢？ 未名无语地望着伏在钢琴上的背影，看这个样子他还要睡很久才会醒来，可是她总不能抛下病号自己走人吧？ 未名第一次这么痛恨自己课间就把作业写完的习惯= = 该干的都已经干完了，又不能练琴吵着病号休息，未名只好随便找个角落靠墙坐下，也歪头渐渐睡了过去。 未名醒来的时候月森正收拾好东西要走，她捏着盖在身上的外套，有些不满地瞪着月森。 ——你居然想不告诉我一声就走？ 可惜刚睡醒的还带着朦胧雾气的眼睛实在是没有什么威慑力，月森的脸红了一点，不过幸好他本来就在发烧，所以也看不大出来：“抱歉，看你睡得很沉就没想要吵醒你。” 未名也不是什么计较的人，听到对方这么说也就不再追着不放了。她站起来拍拍裙子：“月森前辈，你感觉好些了吗？” “嗯，谢谢你的照顾。” 之后又是一阵静默，但是月森居然没有先走。他靠在门边沉默地看着未名放好琵琶、收拾好东西背着书包向门边走来后才也终于迈开步子：“太晚了，女生一个人不太安全，我送你回去。” 还以为他会直接自顾自走掉的未名睁大眼睛看了他一眼，赶紧应了一声跟上。 两人一路沉默着拐过几个路口，实在是受不了这诡异的气氛了的未名认命地清了清嗓子开口找话题：“那个，月森前辈，第二次校内选拔比赛的曲目你已经选好了吗？” “嗯。” “是什么？” “意大利作曲家维塔利的《g小调恰空舞曲》” “啊，那个我听过的，是一首很有张力的曲子。” “嗯。” “……” “……” “==” 未名嘴角抽搐着低下头，以为一场对话就此结束，没关系了反正也快到了啊哈哈。未名正很有阿q精神地安慰着自己，却不料从头顶上方传来月森清冷的嗓音：“你呢？” “……”( ⊙ o ⊙)居然不是句号居然是疑问号！ 等了一会没有得到回应，以为未名没有听到，月森于是又重新问了一次：“第二次选拔比赛的曲目，你确定下来了吗？” “啊，确定了。”未名点点头：“我准备弹《新番羽调绿腰》。” “这首曲子我知道的。”月森也点点头，“小时候我随家母到中国交流学习的时候曾经听到有人弹奏过。家母很喜欢这首曲子，甚至还把它改编成了钢琴曲。” “真的吗？”未名吃了一惊：“我只听过琵琶来演奏钢琴曲的，还从来没有听过用钢琴来弹琵琶曲的呢。” “我家有录制好的cd，你要是好奇，我可以把cd借给你。” “好啊，那就麻……” “小柳！月森！” 火原前辈？ 两人同时回头，火原、土浦和日野三人正朝他们走来：“这么晚了你们两个怎么——” “我在练习室待得太晚了，月森前辈送我回来。”不指望月森开口解释的未名说道，很技巧地略过了中间的一堆事情。不知道为什么，她下意识地觉得月森应该很不希望那些事情再有第三个人知道。 “哦！”火原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那个，”实在是很好奇钢琴版的《新番羽调绿腰》会是个什么样子，未名又重新抬头看向月森：“月森前辈，冒昧地问一句，可以请你现在就把cd借给我吗？” “cd？”日野好奇地问：“什么cd啊？” 未名悄悄看了一眼月森，看他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才回答道“月森前辈的母亲似乎改编了一首琵琶的曲子还录成了cd，我很好奇，于是就想请月森前辈借给我听听。” “啊，我也想借，可以吗？”听到这里，日野也说：“月森家的cd应该很多吧，能够借我几张作参考吗？” “我也想去我也想去！我还没有去过月森的家里做客！”这是自来熟的火原。 土浦表示无所谓。 本着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月森就算实在不情愿，出于礼貌问题也只能把这一大群人领回了家。不过还好家里的人都有事不在，也不怕打扰到长辈们的休息。 本来是打算借完cd就走的，可是火原的肚子却很不合时宜地叫唤了起来。没吃晚饭的一干人等于是也不急着选cd的事情了，都放下书包坐下来喝茶吃蛋糕。 毕竟是和家人一起住的人，月森家的装潢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冷硬，甚至与之相反，居然还挺柔和温馨的。一边的桌子上竟然还摆着几个立体相框，日野好奇地凑过去看，然后赶紧招呼未名也过来看：“未名你快来看！这是月森君吗？好可爱！” 没有被叫到的火原也兴冲冲地跑过去围观。照片上小小的月森穿着西装站在父母的中间，白皙的脸颊还带着点软软的婴儿肥，但是却微微皱着眉头，很是严肃地看着镜头。“虽然还很小，不过已经很有‘月森君’的感觉了呢。”日野笑着打趣。 手中的照片被一下抽走：“请不要随便乱看可以吗。”原本坐在沙发边上的月森几个大步跨了过来：“我会很困扰的。” 害羞了害羞了=w= 有了上一次在别墅的经验，未名有意看了一眼月森隐藏在水蓝色头发之下的耳朵，果不其然看到了粉红色的耳根。 这个人怎么害羞起来就像是在发脾气一样啊，怪不得别人误会。 这么闹了一番之后，几人终于想起来这趟月森家之行的原本目的。挑好了cd刚要走，月森却又叫住了她，把她单独带到一边递给她一张cd：“这是那次去中国的时候那位琵琶弹奏家赠予我的cd，我认为你也许比我更需要它。” 意思就是送给她了？ 未名愣了一下，接过来道了谢。月森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把几人送到门口道了晚安之后也就转身回去了。 ——其实月森前辈是真的蛮好的一个人嘛。 未名摸摸鼻尖，如此想道。 11、Chapter 11 间奏曲 和日野以及莉莉约好了午休时间在三号琴房讨论讨论第二次选拔比赛的事情，未名草草结束午饭后就朝着音乐科的大楼这边走来，然后又一次在事故高发地走廊楼梯转角处偶遇了一次不大不小的争吵。 依旧是上次威胁挑衅月森的无品三人组，只不过这次和他们对峙的变成了日野香穗子。 “喂，普通科的，你好像很在意月森的事情啊。难道说……你也喜欢那个小白脸吗？” “啧啧啧……就那种性格孤僻的怪人，你们这些小女生到底喜欢他哪里啊？” “……这么说的话，你们也好不到哪里去。”毕竟还是有一定交情的人，日野不愿意听别人这么诋毁月森，忍不住反驳道。 “你说什么？！”绿色头发的男生眼见就要几步跨过来抓住日野，却在看到她身后的什么东西的时候猛地停了下来，甚至还又惧又怕地往后倒退了一大步。 看到他这个反应，日野好奇地回头一看，黑色长直发的女生正静静地站在她身后三步远的地方。 是未名。 “学姐，前辈们，日安。”未名上前两步淡淡打了个招呼：“这次金泽老师要找的是日野学姐。” “既、既然是老师找你有事，那今天就先算了，下次给我小心点！”撂下一句明显是在硬撑的大话，三人组再次很没出息地逃走了。开什么玩笑，手臂酸软麻疼的滋味他们可再不想再尝试一次了！ 日野看着三人慌张离开的背影有些疑惑：“我怎么觉得他们好像有点怕你？” “学姐你想多了。”未名的面上毫无波澜：“我们快走吧，莉莉应该已经在等我们了。” “啊？哦。” 推开三号琴房的门，莉莉果不其然已经在里面等着了，看到她们两个还抱怨了一通：“你们怎么这么慢啊！我等得都快要睡着了！” “抱歉，碰上一点意外。” “嘛，算了，这次就勉强原谅你们好了。”实际上也就是口头抱怨那么一下，莉莉也没太在意这件事：“那么，第二次选拔比赛的进展如何了？” “不太顺利啊。”日野苦笑一下“我果然很没用吧，其他的人都应该已经开始练习了吧，我却连要演奏什么曲子都还没确定下来，而且新的伴奏者也还没有找到。” “不是这样的，”莉莉安慰道“一般到最终比赛之前，通常都不会怎么顺利的。” “是吗……” “你只要继续保持这股劲头继续努力就好了啊。只不过……”莉莉飞到日野的正上方双手环胸，翻出一个泛白的死鱼眼：“第一次的选拔比赛你居然只得了最后一名，真是好难看的成绩啊。” “你当初不是说只要参加比赛就好了吗？！”这是恼羞成怒的日野。 “……不记得了，我有吗~？”这是试图耍赖的莉莉。 “莉莉你！” 眼看两只就要掐起来，未名无奈又一次充当了灭火器的作用：“好了好了，莉莉，日野学姐，你们别闹了。” “才没有/谁闹了！” “……” 未名在心里用力翻了个白眼。 “总之，你们两个都要加油啊。尤其是你，日野香穗子！”杂七杂八的事情说了一堆，莉莉又一次消失了。 “真是的，压力很大的好不好……”日野头疼地揉揉太阳穴：“你现在回课室吗未名？” “不是。”未名摇摇头：“我要先去找一趟月森前辈把cd还给他。” “诶？你这么快就听完了？” “我翻录了一张。”未名说：“因为毕竟是月森前辈母亲自己录制的，借久了似乎不太好。” “这样啊……”日野看着未名欲言又止，犹豫了一会还是问了出口：“那个，冒昧地问一句，未名是怎么和月森君相处的呢？” “……哈？” “那个，我的意思是……”咬咬牙，日野终于一口气问了出来：“走廊里前辈们的话你都听到了不是吗月森君有的时候的确很难相处啊可是未名你似乎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困扰啊所以我想请教一下未名你平时到底是怎么和月森君相处的呢！” 语速之快就好像有人在她身后拿着刀拼命追赶似的。 “……其实月森前辈还是挺好相处的，我觉得学姐你们有的时候可能误会他了。” “……是吗？”不好意思啊我完全不这么觉得→_→ “是真的，其实月森前辈是挺温柔的一个人呢。” “……”呵呵= = “我、我知道了。”面对学妹真挚纯良（？）的眼光的日野实在是无力吐槽反驳，只好打了个哈哈混了过去：“啊对了！未名你有认识会弹钢琴的人吗？” “嗯？没有。” “唉，也是啦，你还是个转学生呢……”日野烦躁地抓抓头发：“我的伴奏者到底该怎么办啊。” “要不，”未名想了想：“前辈去问问月森前辈吧？” “……”我错了我就不应该挑起那个话题的…… 面对日野突如其来的沉默的未名一脸茫然：“怎么了吗？” “……没什么。算了，我还是再想想办法好了。”日野关上琴房的门：“你快去吧，一会儿午休就要结束了。” 走到二年级a班的门口拜托一个前辈通知月森外找，月森看到她的时候愣了一下，似乎也没料到未名这么快就还他cd：“你已经听完了？不用急着还我也无所谓的。” “我已经大致听过一遍了，而且也已经另外翻录了一张cd了，所以没有关系，谢谢前辈了。” 未名把cd还给月森，想起来昨天晚上对方的状况就又顺口问了一句：“那个，月森前辈，你的身体好些了吗？” “叫我月森就可以了。”未名愣了一下，月森从她手中接过cd：“已经没有大碍了，多谢关心。” 月森把cd放到校服外套的口袋里放好，却没有转身回课室的意思。在日本这个重礼数的国家，未名作为低一级的后辈在前辈开口之前是不能随便离开的。她只好又找了个话题。想到刚刚日野问自己的问题，未名于是问道：“那个，月森前……月森，你能给我介绍一个钢琴专业的前辈吗？” “怎么了？” “那个，日野学姐的伴奏者……” 月森皱皱眉头，也想起了第一次选拔比赛期间的那场闹剧：“我知道了，我找到合适的人选之后再告诉你吧。” “……”其实你可以直接和日野学姐联系的= = 又想了一会实在是没有话题可聊了，眼见午休时间就要结束，再不走下午的课可能就要迟到了，未名咬咬牙硬着头皮说：“月森，如果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 “啊，”仿佛刚想起来这么个礼节似得，月森点点头：“好。” 感觉好像有那里不对的未名也顾不得深究了，再不走她就真的要迟到了！她转身小跑着离开了，月森倚在门口，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走廊的尽头，也转身走回座位上。 他没有看到，转角楼梯口的死角处，柚木梓马不动声色地把这一切从头到尾都看在了眼里。他微微抿了抿唇，脸上的表情高深莫测。 ***************************************************** 下午放学的时候未名被柚木堵门了。 “小柳，有时间吗？”紫色长发的贵公子笑得眉眼弯弯：“有件事情想拜托你。” “……啊？” 平时没什么交集见了面最多打个招呼点个头的柚木前辈突然专门跑来普通科找自己帮忙，换了谁都会诧异一下吧？未名愣了一下，问道：“是什么事情？” “嗯，是有关于这次音乐比赛的事情呢。”柚木不着痕迹地稍微靠近了一点：“也不需要到哪里去，就是在学校门口。可以吗？” 那就没有办法拒绝了吧。未名点点头：“好的。” “那么，我先回去拿书包，一会过来接你。”柚木又朝她笑一笑，转身离开。 “……好的。”其实我可以自己过去的啊。 本以为既然是关于音乐比赛的事情，那么所有的参赛者都会到场的未名在看在空荡荡的校门口的时候明显吃了一惊。柚木把手里的一大沓问卷分给她一些：“这是学生会委托我的工作。他们希望这次的音乐比赛可以成为校内的一大焦点，进而能够举办得更为隆重一点。但是，因为还不清楚学生们对此有何想法所以……” “哦。”未名点点头：“总之，就是请大家填好这些问卷就可以了是吗？” “嗯，没错。” “哦……” “等等，”柚木伸手拉住未名，在她疑惑看来的时候突然缩手伸向她的头发，俊美的面孔在她的眼中急剧放大—— “！！！” 12、Chapter 12 狂想曲（上） “等等，”柚木伸手拉住未名，在她疑惑看来的时候突然缩回手转而伸向她的头发，俊美的面孔在她的眼中急剧放大—— “！！！”未名睁大眼睛，瞳仁收缩成一个黑色的小点。她吓得深吸一口气，身体僵硬得一动不动。 柚木微笑着将一条精致的白色布条为她绑好，退后一步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的反应，嘴角微微翘起：“嗯，学生会的人说要带上这个比较好。” 早说嘛，吓她一跳。未名松了一口气，伸手摸摸头上的布条。柚木的手很巧，布条既不会紧得她难受，又不会松得掉下来，“柚木前辈也是学生会的成员吗？” “不是的，但是希望多少能够尽点心力吧。” 刚刚的姿势从背后看来实在是太过暧昧，有几个路过的学生正远远地看着他们窃窃私语，柚木后援团的三位骨干看着未名的眼睛更是简直激烈得要喷出火来。 “不过话说回来，你这样子的打扮也挺可爱的呢。”柚木掩唇笑道，有意无意地将未名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之下，竟隐隐约约有一种占有保护的姿态。 “……”头上绑个白布条不难看就好了，还想可爱？ “好了好了，我们快开始吧。” 刚开始的时候的确没什么人原意帮忙填表，但也还是有那么一两个人愿意主动配合的。后来未名抓住了放学从校门经过的日野，日野又抓住了路过的土浦和火原，到了最后，参加音乐比赛的人全部都被抓来帮忙了，进度也因此快了很多。 期间也发生了一个不太令人愉快的小插曲：有两个普通科的学生对校内音乐比赛没有丝毫的兴趣，不但拒绝了协助问卷调查的请求不说，还说什么“反正普通科不也是拿最后一名嘛，真是给普通科丢脸”之类的话。其实一直躲在一边偷看的小林直和高远美绪忍不住冲过去把他们骂了个狗血淋头，最后不但使得调查得以继续，还因此和已经闹了好几天别扭的日野和好了。日野更是因为这件事下定了决定，确定了自己第二次选拔比赛的自选曲目：《卡农》。 这是见证她们友谊的曲子。 回到家吃过晚饭写完作业，未名这才拿出翻录的cd，戴上耳机开始仔细地听月森母亲演奏的钢琴版《新番羽调绿腰》。 《绿腰》，亦称《六幺》，也就是盛唐时期流行全国各地的“六幺之舞”。而《羽调绿腰》则是根据唐诗中“华筵九秋暮，飞袂拂云雨。翩如兰苕翠，婉如游龙举”、“慢态不能穷，繁姿曲向终。低回莲破浪，凌乱雪萦风”等关于绿腰舞的描述创作谱写出的。乐曲主要分为五个段落，旨在模拟唐代大曲的结构，并刻意追求放大了唐代的风韵并在琵琶上加以发挥。全曲旋律优美流畅，节奏节拍多变，颇具古风。 钢琴舒缓如流水般的乐音从耳机中流泻而出，未名合着旋律轻轻踮脚打着拍子，心中不禁感慨道著名钢琴家果然是著名钢琴家，节奏情绪都抓得很准就不用说了。虽然因为用的是西洋乐器所以不及琵琶浓厚的唐代韵味，却也是别有一番风趣。 不过，校内音乐比赛是可以允许家长出席的吗？还是说因为月森的父母都是知名音乐家才艺才会特别对待？ 如果是前者的话…… 刚刚还悦耳动听的叮咚轻吟瞬时没了滋味，未名摘了耳机随手扔到一边，站起来把自己摔进床上对着天花板发呆。 如果是前者的话—— 那自己，会不会、会不会—— 总是明亮有神的双眸此刻却是黯淡的，仔细看还充满了茫然的神色。未名正正地望着空荡荡的雪白的天花板，渐渐出了神。 ********************************************************** 月森很快就履行了他的承诺，介绍了一个伴奏者给未名，又由未名再转介绍给日野——是和月森同班的二年级钢琴专业学生森真奈美。 据森真奈美自己的说法就是，自从看过第一次选拔比赛之后就很喜欢日野的演奏风格，两人经过短暂接触之后一拍即合，皆叹相恨见晚，合奏的方面更是非同一般的默契。所以即便她们是最后一对开始进行合奏排练的参赛组合（未名不算），也很快就赶上了其他人的进度。 手指灵活地在指板上不断揉动，最后的拖长的尾音在渐行渐弱的钢琴陪伴之中渐渐消散在空气中。一直坐在一边旁听的未名啪啪啪地鼓掌：“学姐演奏的真好。” “真的吗？”日野放下琴弓：“不用安慰我哦。” “真的很好啊，学姐要对自己有信心点啊。” “就是嘛，我都说了多少次了你居然都不相信我，我好伤~心~啊~”坐在钢琴边上的森真奈美故作哀怨，那副凄凄切切的小媳妇样把日野和未名都逗乐了：“知道了知道了，我相信你就是了。” “你们都这么说的话我就安心一点了。”日野松了一口气：“你们也知道的，毕竟我和森才合作了一个星期不到，我的水平又不好，很怕拉低了整个音乐会的水平啊。” “你再质疑我的专业水平我就要生气了哟，你也不想想，要丢脸的话可是咱俩一块丢啊，我才不干呢。”森合上钢琴盖，“好啦好啦今天就到这里为之吧，过度练习也不是什么好事。” “啊，说的也是呢……”日野也收好小提琴：“那我们现在干什么好呢？” “嗯……我想想看啊。”森伸手掐住自己的下巴：“啊咧……有了！我们去突袭其他人怎么样？” “突袭？” “阿拉，就是不打招呼地去看看他们的练习情况啊，很有意思不是吗？”森推着两人的背催促着他们往外走：“走啦走啦，这么一想还真有点小期待了呢，好紧张啊~” “……”被突袭的人才应该紧张不是吗？ 巧得很的是，她们在突袭的路上遇上了同样打算去突击采访的天羽。本来有一个森就已经很吃不消了，现在再加上天羽—— 未名在心里默默地为即将被突袭的几人划了个十字，愿主保佑你，阿门r(st)q 第一个目标是土浦梁太郎。 天羽意思意思敲了敲门就闯了进去：“哟，下午好呀少年~” “真是的，你们进来之前好歹敲一下门啊。”土浦被她们吓了一跳，手指一抖出了个错。他啧了一声，干脆停了下来：“干嘛？有事？” “嘿嘿嘿~我们是来突袭的是也~”天羽拿着纸笔非常不客气地凑了过去：“你第二次选拔比赛的曲目是什么？练习得怎么样了？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练习钢琴的呢？啊对了，你家里除了父母之外还有一个姐姐一个弟弟是吧，他们对你参加这次校内音乐比赛有什么看法？” “……这么多问题你让我先回答哪个啊？” 日野站在一边嗤嗤地偷笑，天羽扫了她一眼，唇角诡异的上挑：“那就先来回答这个好了——第一次选拔比赛时候的伴~奏~事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阿拉，土浦你是在和日野交往吗？” “说说说说什么呢！怎么可能啊！”没想到战火会突然间燃烧到自己身上的日野涨红了脸拼命摆手否认：“才没有那回事呢！天羽你不要乱讲了好不好！” “我才不是乱讲呢！”天羽不高兴地嘟起嘴巴：“你都不知道外面传得有多沸沸扬扬——英勇的骑士突然出现解救公主于水火之中，一听就很浪漫啊不是吗？” “……”一听就很幼稚啊可以吗= = “土浦君你倒是说句话呀！” “啊！是，我们两个并没有在交往，天羽桑是你搞错了。” “哟哟，是【目前】并没有交往才对吧~？”森也出来横插一脚。 “真的没有啦！” 忍不住又逗弄了一会儿面红耳赤的日野，天羽在把可怜的土浦问了个底儿掉之后终于心满意足地放过了他，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奔赴第二个目标——志水桂一。 可惜志水桂一是个拉起大提琴来就不尽兴不会停自动忽略外界一切生物的人，天羽再等了好半天之后只能无奈地撤退了。冬海笙子是个害羞内向的女孩子，乖乖地一问一答很快就完事了，火原今天要和校管弦乐团排练不好去打扰，于是剩下的突袭目标就只剩下了两个——柚木梓马，以及月森莲。而鉴于月森莲强大的冰山气场，几人决定先去骚扰柚木。 “呐，柚木前辈真的是很好的一个人啊，”日野边走边说：“成绩又好，对人又温和，甚至还有自己的后援团，你们不这么觉得吗？” “唔……”森沉吟了一下，没有作出表示。 “的确是呢，不论是外表还是头脑，甚至连家世都非常好；总是面带微笑，不论男生女生都喜欢他，是一个万人迷；他还有后援团，怎么看都是一个完全没有不良传闻的完美优等生。但是，该怎么形容他好呢……”天羽想了想：“这么和你说吧，就是因为他太过完美了，反而让人觉得有点可疑。” “你那是什么奇怪的理论啊。”日野斜了她一眼：“那未名觉得呢？” “诶？”突然被点到名的未名愣了一下：“我和柚木前辈不太熟。” “没关系~就随便说说看嘛~” “真的不太熟啊。”见日野不满地看着自己，未名摸摸鼻尖，道：“非说不可的话……其实柚木前辈也很辛苦的吧。” “诶？”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三人都感兴趣地望过来：“说说看？” “柚木前辈是名门望族不是吗，一般那种大家庭里都会有很多不为人知的压力吧？”未名耸耸肩：“而且柚木前辈从来都没有和谁生气过，至少我知道的没有，可是一般普通人是不可能没有烦心事的吧？所以柚木前辈很可能是只能把那些事情压在心底谁也不能告诉吧。” “你这么一说还挺有道理的啊。”天羽也说：“那些大家族什么的还真是挺累的……啊，到了。” 她敲了敲门，也不敢像突袭土浦那样马上冲进去，而是提高声音问了一句：“柚木前辈，我们能进来吗？” 里头传来柚木的应答声，几人才推门进去。只见柚木把长发松松扎起，他手持银色的长笛笑吟吟地看着突如其来的访客：“嗯，有什么事情吗？日野，天羽，这位同学，以及——” 他的目光缓缓地从几人的面上流连而过，从最右到最后在站在最左边的黑色长直发少女身上，然后停住不动。 “——未名。” 13、Chapter 12 狂想曲（下） 他的目光缓缓地从几人的面上流连而过，从最右到最后在站在最左边的黑色长直发少女身上，然后停住不动。 “——未名。” 咦？未名愣了一下，旁边的日野更是直接惊讶地问了出来：“诶？未名，柚木前辈，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森和天羽也好奇地看了过来。 “我记得中国的风俗好像和日本不同，是直呼名字而非姓氏的不是吗？而且未名也比小柳要好听多了不是吗？”柚木笑盈盈地看着她：“未名介意我这么喊你吗？” “……”你都已经喊了啊，不过听起来确实习惯很多：“不介意。” “那就好。”柚木笑眯眯地：“有什么事吗？” “天羽桑好像想要采访一下前辈。”因为柚木是看着她问的，所以未名也很自然地开口回答道：“想要问一些关于校内音乐比赛的事情。” “嗯？比如呢？” “……比如前辈第二次选拔比赛的选曲是什么？”是天羽前辈要采访你不是我要采访你啊，前辈你一直看着我干嘛？ “第二次选拔比赛的选曲啊，是法国作曲家马斯奈的作品《沉思》呢。”柚木顿了顿：“然后呢？” “……”未名无语地看向天羽。 柚木也微笑地看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亚历山大的天羽后退一步，呵呵干笑道：“……前辈为什么会选择这首曲子呢？” “不知道天羽同学有没有读过马可?奥勒的著作《沉思录》？”柚木把一缕发丝别到耳后：“我很喜欢其中的一句话呢：‘那些有关善恶的原则：即深信没有什么东西于人是好的——如果它不使人公正、节制、勇敢和自由；没有什么东西对人是坏的——如果它不使人沾染与前述品质相反的品质’。很有道理的一句话不是吗？” “……啊哈，啊哈哈哈，是、是啊……”天羽的冷汗简直都要下来了：“那前辈准备得怎么样了？有信心吗？” “应该还不错吧。”柚木微笑着再一次转移视线：“未名你呢？” “……也还好。” “哎呀，话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选的是什么曲子呢。” “是《新番羽调绿腰》。” “咦？我还没有听过呢。” “不算是什么很有名的曲子，前辈没有听过也是很正常的。” “这样吗，那还真是期待呢。” “……”歪楼了亲，正主在这呢嘿。沦为背景板的天羽三人默默地想。 直到未名再一次干巴巴地提醒这次突袭的主要目的是“天羽学姐要为报道部写一篇关于校内音乐比赛的采访稿”的时候，柚木才重新瞥眼过来，笑容隐隐有些黑化：“哎呀，天羽同学你们还在啊？” “……”我们一直都在啊！天羽顿时觉得一口老血冲上喉头，都别拦着我我要掀桌sf□′）s┴─┴！！！……还是想想就算了吧哪怕再借她十个胆她也不敢真的这么做啊qaq “还有什么事吗？”言下之意就是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可以赶快圆润地离开（滚）了是吗？= = “……”本来准备好了一大堆问题要问的，但自觉在这种气氛下无论如何都问不出口的天羽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手中的纸笔，讪讪地说：“那个，没、没有了，谢谢前辈。” 听她这么说，未名很自然地也开始往外走。柚木这下子是真觉得可惜了：“这么快吗？什么问题都可以没有关系的哦。” “……没有是真的该问的都已经问的差不多了哈哈哈！”自动无视了其实一共只问了三个问题其中一个还是别人代问的这个悲催的事实，天羽日野和森赶紧拉上未名闪人：“那前辈我们就不打扰了请好好加油吧干巴爹再见！” 练习室内，柚木对着慌乱中被重重阖上的门微笑。 哎呀，好像稍微玩得过分了一点呢。 “吓死我了啊！qaq”跑开到距离练习室有一段路程了之后天羽才松开未名，停下来用力拍打自己的胸口压惊：“要吓死了吓死了吓死了！” “啊，说的是呢。”森也扶住膝盖大口喘气，她苦笑道：“我刚刚都不敢大声喘气呢。” “……”未名一脸茫然：“怎么了吗？” “……→_→”在场的其余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她。 “……0 0？”懵懂回视的未名 天然呆好凶残= = 对视五秒之后败下阵来的三人默默在心里说道。 “呐，柳桑。”天羽皱起眉头：“我怎么感觉……有哪里不太对？” “……嗯？”未名不明所以地歪歪头。 “啧，算了，估计说了你也不知道。”终于把气喘匀了，天羽站直身子翻开手中的小本：“还剩最后一个，月森君……哎呀，又是一个难搞的角色。” “我都能想想到他会说什么了。”日野清清嗓子，压低声音模仿起月森的声线：“‘无聊，你们打扰到我的练习了。’” “噗！没错！”“哈哈哈就是这样！” 几人嘻嘻哈哈地又闹了一阵：“那到底还去不去突袭了？” “当然要去！怎么不去了？” 依旧是天羽带头，几人来到月森的练习室前敲了敲门，里面的琴声戛然而止。开了门，月森双手环胸倚在门框上，听她们说明了来意之后，冷漠地说：“无聊，你们打扰到我的练习了。” “噗……” 不知是谁没忍住笑了出来，很快就传染得其他人也哈哈大笑起来。月森莫名其妙地看着眼前的几个笑得前仰后合女孩，后退一步就要关上门：“我要继续练习了，请你们赶快离开。” “等一下！”天羽眼疾手快地扶住门框：“就是几个问题而已，很快的，不会浪费你多少时间的！” “……”月森烦躁地抓了抓刘海，随即放开门把手往里面走去。 这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天羽就算再怎么厚脸皮毕竟也还是一个女孩子，她傻站在原地和日野等人大眼瞪小眼，也不敢随意走进去。 最后还是未名上前两步轻轻推推她的后背：“前辈，进去吧，月森已经同意了。” 见已经走到室内的月森真的没有拿起小提琴，而是双手环胸略显不耐烦地看着她。天羽连忙推开门跟过去，一时也没有计较未名是怎么知道的，更没有发现未名对月森在称呼上的改变。 “呐呐，月森君第二次选拔比赛选择的曲目是什么？” “维塔利《g小调恰空舞曲》。” “准备得如何了？” “还可以。” 在问了几个常规问题之后，天羽话锋突然一转“听说第二次选拔比赛的时候你的父母亲也要来，是吗？” 月森皱了皱眉头“……是。” 又是这个问题。 “你在第一次选拔比赛的时候获得了第一名的成绩，这会不会给你造成很大的压力？” “没有。” 他开始烦躁起来。 “知道你的父母亲要来参加第二次选拔比赛之后，你有什么感想？” “我会尽我所能的。” 抓住肘部的指甲用力得连颜色都开始微微发白。 “你的母亲是著名的钢琴家，父亲也是非常厉害的小提琴家，那么，你——” “前辈！” 练习室内的四人均愣怔了一下，不约而同地扭头看向刚刚说话的人。 未名晃晃戴着手表的手腕：“时候不早了。” 森也低头看一下手表：“呀！真的呢！还有十五分钟就该上课了！” “什么！？”天羽用力合上本子“下午第一节课是数学啊！迟到的话班主任又要念死我了！月森君，下次我们再继续！” “未名？你不走么？”日野问。 “一年级下午第一节是自习课。” “那月森君呢？” “……我向老师请过假了。” “啊——真是的！你们怎么都不早说！走了走了快走了！” 一堆人风风火火地来又风风火火地离开。月森抿抿唇，放松了握着手肘的力道：“谢谢。” “不谢。”未名微微笑了一下。 “为什么……帮我？” “想帮就帮了呀，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未名歪歪头，黑色柔顺的长发自肩头流泻而下：“而且，月森你似乎很不愿意谈到这个话题吧？所以咯。” “……啊。”月森下意识地抓了一下刘海。只不过这一次不是烦躁，而是——想要掩饰点什么。 “你还要练琴吧？”未名拍掉刚刚靠在墙上时裙子上沾到的灰，向门口走去“那我不打扰你了。” “等等，”行动快于理智，在月森意识到之前，他就已经出声制止了：“你的话……留下来也无所谓。” 少女回头讶异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笑了。 “好。” 他听见她说。 14、Chapter 13 波尔卡（上） “星奏学院校内音乐比赛，第二次自选曲目比赛将在二十分钟之后开始，请同学们尽快到自己的座位上就坐，同时请把您的手机调至关机或是静音状态。再通知一次，星奏学院……” 此时的星奏学院校内音乐演奏大厅内，不仅观众席上是闹闹哄哄的，就连后台也是一片窃窃的议论。原因无他，只因为月森莲的父母，著名的钢琴家及小提琴家月森夫妇此刻也以特别来宾的身份来到了后台，为参赛选手们加油打气。 拥有和月森一样的水蓝色短发的美丽少妇站在自己的丈夫身边，望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长得比自己还要高的儿子，心中感概万分。她伸出手似乎想要摸摸儿子的头发，但最后却改变了个方向，只是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小臂，说：“没有提前告诉你这件事真是对不起，莲。但是实在是事出突然，你父亲和我也是临时才做出的决定。” 她身边英俊的中年男子也伸手搭上儿子的肩膀：“不过话说回来，我们似乎已经很久都没有听到过你的演奏了。一会要加油噢，我和你的母亲都万分期待着。” “……我很了解你们对我的期待，”月森垂下眼帘：“我会尽力的。” 几步开外的地方，众人在掩着唇议论纷纷： “月森君……平时和他自己的父母亲讲话也是这么毕恭毕敬的吗？”日野有些不可置信。 “这么说的话……好像的确是这样呢。”柚木看着眼前的一幕，微微笑了一下，眼中的神色晦暗难明。 “月森前辈的母亲……是滨井美纱女士吧。”志水以他一贯所特有的刚睡醒似的声音慢慢吞吞地说：“是那个……很有名的钢琴家呢。我听过……她的演奏会，音色……很美。” “本人还真是漂亮啊~”火原双手枕在脑后感叹道。 “嗯。”冬海也红着脸表示赞同。 土浦的反应就比较夸张了。即使他是众人中皮肤最为黝黑的一个，也能清晰地看到此时他的整张脸都已经涨红了。他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滨井美沙看，好半天才结结巴巴地挤出来一句：“是、是本本本人啊！” 他说这话的音量有点大，滨井美沙居然被引得看了过来，她微笑着向已经紧张的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的土浦点头示意：“你好。请问，你是土浦同学吧？同样作为钢琴演奏者，我很期待你的演奏呢。” “啊…… はい ！”土浦连忙僵硬地站好，半掩在衣袖下的手指握紧了又松开又再握紧，简直就和小兵初次面见上级领导似的。注意到了这个小细节的未名默默扭过了脸，忍笑忍得肩膀都在微微发抖。 典雅的琵琶反射出温润的光，滨井美沙微微一愣，随即双眼发亮，竟主动走上前来几步和她搭话：“那么，你就是柳同学没错吧？” “啊……是的。”未名被她热切的眼光看得怔了一下。 “在莲和我说这次选拔比赛有一个人使用的乐器是琵琶的时候我就已经很想见一见你了呢。我一直都很喜欢琵琶这种乐器啊，一会的比赛请一定要加油噢！” “啊……好的，谢谢您的鼓励。” “月森先生、月森太太，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请到前台就座。”金泽从外面走了进来，向月森夫妇鞠了个躬礼貌地说。在工作人员把月森夫妇引出后台之后，他就马上又恢复了那种吊儿郎当的样子，仿佛刚刚那个样子只是一个错觉；“都听清楚了啊我可不说第二遍，一会的出场顺序是土浦、日野、柳、火原、冬海、志水、柚木，最后是月森压轴。啊对了，除了火原之外你们都要好好加油，总之千万别让这小子拿到前三。” “老！金！”火原嚷嚷着抗议：“不带你这样的！” “诶——？为什么啊老金？”土浦问道。 “啧，我被这小子坑了啊！我答应他说如果这次选拔赛他能拿到前三名的话我就要请他吃个痛快——可恶啊这个大胃王非把我钱包吃空了不可啊！” “是你自己答应的我又没有逼你！” 本来就不太紧张的后台气氛现在更是松懈，日野还拿刚刚土浦看见滨井美沙时的逄蛉に霾煌！t律靥磐饷娴亩玻辈皇碧房纯辞缴系闹颖怼g疤ㄏ衷谝丫耆簿蚕吕戳耍热Ω煤芸炀鸵剂税伞9唬还换幔饷婢痛戳吮辉碧鹈赖纳簦 “星奏学院校内音乐比赛，第二次自选曲目比赛现在开始。第一位参赛者，普通科二年级五班，土浦梁太郎。参赛曲目为，肖邦《升c小调幻想即兴曲》。” 月森握着琴颈的手一僵。 “放松。” 那边土浦好笑地敲敲紧张得浑身僵硬的日野的头：“喂喂，明明现在是轮到我上场，你干什么僵硬成这个样子啊。” 一只手轻柔地拍拍他的小臂：“月森，放松。” “别紧张啊。”近在咫尺的柔和女声和几步开外恍若背景音的浑厚男声奇异地重合在一起，在他的心底引起某种细小却不容忽视的共鸣：“放轻松。” “真是的，在我演奏结束之前，赶紧冷静下来吧。” 土浦背对着日野挥挥手，头也不回地大步往舞台走去。在他的身后，日野捂着头上被敲到的地方小声嘟囔着“什么嘛！明明一点也不紧张！”之类的话，看样子已经放松下来了。 月森握紧琴颈的手指也缓缓松开，他没有扭头去看此时站在他身边的人，但他知道那是谁。 顿挫有力的钢琴声从舞台上传来。节奏把握得很准，力度控制得也很好，月森冷静不失理智地在心里想到。这里的过渡和cd中的处理似乎不太一样，土浦为什么要这么演奏呢…… 一曲弹毕，观众席上传来即使在后台也清晰可闻的如雷鸣般的掌声。小臂上温热的触感悄悄离开，他手指一颤，差点就克制不住地要抓住那只手的手腕。 向演奏完毕的土浦道了恭喜并向即将上台的日野说了加油之后，未名抱好琵琶站在通道口处静静等候。日野选择的曲目是《d大调卡农》。卡农实际上是一种音乐体裁，它的特点是虽然所有声部虽然都演奏同一个旋律，但不同高度的声部之间会依照一定间隔按顺序进入乐曲之中，从而造成一种此起彼伏，连绵不断的效果。 日野所演奏的，就是其中最广为人知的帕海贝尔的《d大调卡农》。流畅优美的曲调被称为是音乐史上最动人的旋律，朗朗上口的音调让人感到发自内心的愉悦。观众席上很多人都闭上了眼睛，微笑着聆听这美妙的旋律。 日野是笑着走回后台来的，她兴奋地朝未名比了个“v”的手势：“未名加油哈哈！我们在后台给你打气。” 被她的情绪所感染，未名微笑着向她鞠了一躬，抱起琵琶缓缓走上舞台。 “第三位参赛者，普通科一年级三班，柳未名。参赛曲目为，杨洁明《新番羽调绿腰》。” 未名在舞台中央坐好，轻轻拨了几个音，对音准进行最后的微调。 立好琵琶，摆好姿势，指尖轻挑。 南国有佳人，轻盈绿腰舞。 华筵九秋暮,飞袂拂云雨。 “铮——” 琵琶声微弱地响起。 翩如兰苕翠，婉如游龙举。 慢态不能穷，繁姿曲向终。 舒缓轻柔的琵琶声恰似婀娜多姿的舞女，尽态极妍，柳腰轻摆，素手轻扬，只在重重的白纱中露出一双似嗔似喜的美目，若有若无的琵琶勾得人内心瘙痒。渐渐地，琵琶的节奏越来越快，舞女们也越跳越快，音繁节促之中，曲目开始进入到第二部分，“慢态不能穷”！ 未名不停地变换着指法，手指的动作快得令人目不暇接。曲子的旋律亦在琵琶宽广的音区中跌宕起伏，强烈的扫拂弹跳和快速的十六分音符的进行将绿腰之舞临将曲终结束时急速翻旋高潮迭起的生动场面表现得淋漓尽致。其实曲谱本身的节奏并没有这么快，但是她在听过月森母亲录制的cd后决定做出这个变动，现在看来，效果竟是意外地好。 坐在台下的滨井美沙眼中是浓浓的赞赏。果然是江山辈有才人出，这个孩子的演奏虽然还略显稚嫩，却也是可圈可点，假以时日，应该也会是乐坛之上赫赫有名的人物。 “今年普通科的三位选手都给人很大的惊喜啊。”旁边一位评审老师长吁一口气。 “是啊，”另一个评审也点头附和道：“之前我一直认为音乐比赛的冠军一定会是音乐科的，但现在看来，似乎还不一定啊。” “演奏得太好了未名！”一回到后台，日野就兴奋地扑上来抱住她。 “啊……谢谢。”反抗不能，未名只能乖乖地被抱在日野的怀里。 “哎呀，日野桑。”柚木笑眯眯地走过来，一手拉住未名另一手扣住日野的手腕轻轻一扯，日野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已经不自觉地放开了手：“你这样霸占住未名可不行哦。” 稍稍用力把黑色长直发的少女往自己的方向拉了拉，在对方莫名其妙地看来的时候又不动声色地改为自然地双手握住对方的肩膀的姿势，柚木略略低下身子，眼睛直视着未名的眼睛微笑道：“演奏得不错。” “啊……谢谢前辈。” 满意地看着对方不自在地躲避着自己的视线，柚木在未名就要开口的那一瞬间松开手站直身体：“看样子金泽老师可以保住他的钱包了呢，真是多亏了你啊未名。” 原本还略觉得有些别扭的情绪马上被话题所拐跑，未名想起之前发生在后台的事情，也忍不住抿唇一笑：“还不一定呢，不过还是谢谢前辈了。” “不客气。”柚木笑眯眯道。 “你们谁看见月森了？”金泽清点了一下人数发现数目不对：“月森到哪里去了？” “那个……月森前辈好像从日野前辈开始演奏的时候就已经不在了。”冬海小声地说。 “什么！？都这个时候了他到底去哪里了啊？啧！”金泽烦躁地抓抓头发：“剩下的人都乖乖呆着这里千万别再乱跑了。土浦，日野，柳，你们三个反正也已经演奏完了，和我一起出去找找那小子吧。” 15、Chapter 13 波尔卡（下） “打一下他的手机不就可以了吗？”土浦说。 “啊对！啧脑子都转不过弯来了！”金泽大力拍一下自己的脑门“他手机号码多少？” “……不知道。” “日野呢？” “……我也不知道。” 问了一圈之后发现甚至就连和他同班的森都没有他的手机号码，金泽又一次狂躁化了：“真是的！月森那小子的性格还真是要不得！” “算了，赶快地，我们几个分头去找。你们这还没演奏的几个可千万别再乱跑了啊，我可不想找完月森又回来找你们。” 未名从走廊上小步跑过，在经过参赛者休息室的时候，她还特意推开木门往里面瞧了一眼，见没有人便退了出来，继续往下找。 跑了几步之后，一种诡异的违和感突然在她心底浮现。未名皱了皱眉，脚步也慢了下来。 刚刚门是虚掩着的。 他们到后台去的时候她是走在最后面的一个，她很确定自己有把门阖好。 ……小偷！？ 想到这里，未名迅速转身往休息室跑去，当她再一次气喘吁吁地推开休息室的门的时候，里面仍是空荡荡的一片，只有被风吹起的窗纱 在空中轻轻飘扬。 没有人啊。 是自己想多了吧。未名正要再关上门，整装镜台上某样东西反射的光却恰好映入了她的眼中。 ——小提琴？ 好像被什么牵引着似的，原本扶着把手要把门关上的手不自觉地松开，未名走到整装镜台边上，轻轻把那把被胡乱放置的小提琴拿起来 细细打量。 是月森的小提琴。 他的小提琴在这，那他人呢？难道去上厕所了？ 这个想法很快又被她自己否决掉，就算是上厕所，按月森那种一丝不苟的性格也一定会把自己的小提琴放回琴盒摆好，而绝不会是像现 在这样把琴随手乱放的。 难道说出什么事了吗？ 就在这时，进门左拐处的巨大木柜子里忽然传出一阵微弱的□□声，声音虽然很细小，但是学音乐的人的听力自然不差：“谁？” “……痛。”里面传来的响动声：“这里是哪里？” “……月森！？” 未名赶紧放下琴跑过去：“月森？是你吗？” “嗯。”柜子里的月森揉了揉胀痛无比的太阳穴：“我怎么会在这里？” “……”我还想问你呢。 月森显然也没指望她回答这个问题，他顿了顿，逐渐清醒过来的大脑慢慢回想起来之前发生的事，“我想起来了，我被几个人打昏了推进来的。”他用力推了推门板，发现打不开后唇角扯出一抹苦笑：“没想到已经到这个地步了。” “你知道是谁做的？” “……虽然不能肯定，但是也不能说心里完全没底。”月森抿了抿唇。 试着用力拉了拉门却发现根本没有丝毫作用。虽然在来日本之前就对日本的校园欺负事件有所耳闻，但转学过来之后从来没有真正碰上过这些事情的未名此时也有点不知所措：“你稍等一下，我马上去喊老师过来。” “等等，柳，不用了。”月森喝止了她：“已经来不及了。” 广播里已经传来排在倒数第二位出场的柚木的长笛声。 他靠着墙壁坐下：“就算现在再回去演奏，也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而且就这样的话，你们就少了一个竞争对手了不是吗？请不要管我 了，快回去吧。” 未名一手扶住门板，她沉默了一会，犹豫着说：“……你在害怕？” 休息室里很安静，隔着门板，她甚至能听到月森陡然加重的呼吸声：“月森……你在害怕什么？” 门板内好一阵没有穿来回答，就在未名皱皱眉头打算重新说点什么的时候，月森难得狼狈的声音却从柜子里传了出来：“就算是，那又怎么样？” 轻轻把额头抵在门板上，明白月森有多么不愿意提及自己的家人的未名此刻却主动挑起了这个话题，声音是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低柔：“是因为父母来了，很紧张，所以才在害怕表现不好？” “……是。”月森沉默了一会，抬手遮住眼睛，也干脆破罐子破摔了：“我有想过会发生这种情况，可是……”为什么偏偏就是在今天？而且……还是在他们的面前。 明明自己已经准备了那么久。 明明在第一次选拔的时候已经获得了优胜。 明明以为自己已经可以稍稍达到他们的期望。 却还是，让他们失望了吧？ 偌大的休息室里一时间安静压抑得似乎能听见两人沉重的心跳声。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未名突然开口，也不管月森有没有在听，她自顾自地往下讲：“从前有个傻囡囡。她很笨——真的很笨，好像什么都做不好。可能在别人看来已经算是不错的了，但是还是不够好的。” “仔细想想的话，月森，其实你和她，在某些方面上还有点像。” “不过，就算她傻也没有关系，因为她有一个好妈咪。她的妈咪真的很好很好，美丽大方，哪怕用风华绝代来形容也不算过分的；哪怕是对着那么笨的囡囡她也那么温柔很那么耐心。但是看着那么美好的妈咪，傻囡囡的心里渐渐开始觉得自卑。” “她就想啊：她有一个世界上最好的妈咪，那么她怎么可以不是世界上最好的囡囡？” 她不知道门板内的月森不知什么时候起放下了遮住眼睛的手臂。 “然后她就开始很努力地学习，什么都学，妈咪会的喜欢的都学，但是都是在偷偷地学，她不想被其他任何人知道，她想成为一个足以令妈咪自豪骄傲的囡囡。” “可是不管她怎么努力，她还是觉得自己还不够好。哪怕别人都说已经很好了，她还是觉得自己不够资格做妈咪的囡囡。” “其实她知道妈咪心里一点都不介意这些的，可是她自己却一直都没有办法释怀。” “这个囡囡果然很傻是不是？” “啊抱歉月森，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在说什么，你就当做没听过吧。”赶紧把喉头的哽咽咽下，未名拍拍自己的脸颊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我只是想说，你的演奏并不是没有意义的。其实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真的，你的音乐水平那么高，一定已经达到他们的期望了。呃，我的意思是，就算现在回去已经散场了，他们肯定也是想要听你的演奏的，而且我也是一直都很期待的……” 发现自己简直越说越乱的未名干脆停下不说了，她紧张地瞪着门板，等着月森的回话。 柜子内，月森静静地望着门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人隔着一层门板，沉默地对望。 “……真的吗？”半晌，他问。 “嗯？什么？” “我的演奏是有意义的，你一直都很期待？” 未名用力点头，在意识到被锁在柜子里的月森是看不到她的动作的时候又赶紧应道：“嗯。” “……” “……月森？” “……我从里面推，请你从外面拉。”又过了一会，他的声音才淡淡地响起，如果仔细听的话，或许还能从中发现一丝丝的暖意：“我们来试试，能不能把门拉开。” 果不其然，等他们回到舞台后台的时候，比赛早就已经结束了。 因为放心不下所以一直等在后台的滨井美沙捂住胸口舒了一口气，站在他旁边的月森先生轻轻搂了搂她的肩膀。其实一直偷偷注视着他们的月森莲自然没有错过这个小细节，他心里突然一松，感觉某种沉重的东西似乎被从他的心上移开了。 制止了日野为自己抱屈的行为，月森上前两步，恭恭敬敬地给还在后台的所有人鞠了一个躬：“对不起，给你们造成困扰了。” 就算后来土浦找到了把月森锁进柜子里的三个罪魁祸首，也无法改变月森被视作自动放弃资格而注定本场比赛垫底的结果了。想起今天对月森讲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未名难得的不好意思了。正准备收拾好东西去找月森好好解释一下，没想到月森反而先她一步主动找来了。 “柳，”他扣扣门板：“你现在有时间吗？” 未名也放下手里的东西站起来：“怎么了吗？” “能一起去一趟演奏大厅吗。” 月森走近几步，金色的眼睛直直地对上比自己矮了大半头的少女的黑色的双眸：“《g小调恰空舞曲》，想拉给你一个人听。” 16、Chapter 14 即兴曲 偌大的演奏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未名安静地坐在椅子上，专心地听着舞台上月森的演奏。她不知道的是，入口处的大门被轻轻拉开了，有两个人影也悄悄地走了进来。 *********************************************** 和月森解释完今天她说的都是胡话，请月森不要放在心上（其实很想说赶快忘掉）之后，未名正要走，却又被月森的母亲，滨井美沙给逮住了。 “小柳，你今天让我听到了一场很好的演奏啊。” “……”突然被拉住双手有点不知所措的未名。 “你的音色很优美，感情把握的也很好，虽然我不太懂琵琶但是我觉得真的很棒——啊对了，你这首曲子我有录制成钢琴版的cd，你要不要拿回去听听看？” “……那、那个，谢谢您的赞赏和好意。然后，其实u，那张cd其实我已经听过了……” “嗯？”滨井美沙诧异了。 “那个，因为之前月森也有提到过这件事情所以…….” “阿拉，”意外地扫一眼自己的儿子：“怎么样？改编得还可以吧？” “很好听。您改编过后的曲子有一种非常特殊的感觉。”未名认真地说。 “你这么说我会不好意思的。”好话人人爱听，滨井美沙笑弯了眼睛：“下个月大概15号的时候我在东京有一场演奏会，不知道能不能邀请你来听？” “有的，谢谢您的邀请，我一定会去的。”未名连忙鞠了个躬。 “不用这么客气的。”滨井美沙拉住她：“到时候我让莲去接你吧……啊对了，你应该还没有他的号码吧？”相当了解自己儿子脾气的滨井美沙抬手拍拍一直安静站在自己身后的月森莲：“快把你的号码告诉人家。” “不用了。”月森莲微微勾起唇角，但那微小的弧度很快在下一秒消失不见：“我们交换过手机号码了。” “——诶？” “……啊，はい。”被月森母子的视线盯得后退了一小步的未名脑后默默淌下一滴冷汗。刚才在后台的时候，为了避免今天这种找不到人的情况再次发生，两人交换了彼此的手机号码——这还是月森主动提出来的。 “阿拉，莲——”在月森莲和未名之间看了几个来回，滨井美沙突然满脸欣慰加感慨地拍了拍自家儿子的肩膀：“果然是长大了啊。” “……0 0?”这是忽然发现自己跟不上滨井美沙思路的未名。 “……→_→”这是强装淡定双手环胸别过脸的月森莲。 “总之，到时候一定要来啊。平时没事也可以到我们家里来玩的，”滨井美沙拉开在身边停下的黑色轿车的车门：“阿姨非常非常欢迎你哦。” 被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热情升级的滨井美沙摸了摸头的未名：“啊……はい，谢谢，再见。” 跟留在原地目送他们离去的黑长直少女挥手示意之后，滨井美沙八卦地捅一捅坐在身边的月森莲，此时的她哪里有半分在外温柔娴静的钢琴家的样子：“莲？” “はい。” “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比如说这么大个演奏厅为什么居然只有你们两个人？ “……” 月森莲面部表情细微的变化或许可以瞒过他人的眼睛，但却绝对瞒不过身为母亲的滨井美沙：“眼光不错啊？” “……没有的事，母亲您想多了。” 嘴硬。滨井美沙暗暗撇撇嘴，但一想到刚刚那个小姑娘心里很快又乐开了花：哎呀，莲好像昨天还是那个软软小小的宝宝，今天居然就长大了，还会喜欢女孩子了，时间过得还真是快啊……不过我儿子的眼光果然就是好啊啧啧啧，小柳那孩子感觉挺宜家的哈哈。 ……不得不说，在自家儿子度过婴儿期之后就没再能成功逗弄过他的滨井美沙女士，您有点兴奋过度了= = 第二次自选曲目结束的当晚，天羽菜美邀请了所有的女参赛选手到自己家里留宿。她的家人恰好都有事不在家，四个人就穿着睡衣在客厅吃零食闲聊，气氛也放松得很。 “我……演奏得很糟糕。”喝着喝着果汁，冬海忽然放下杯子说：“我太胆小了，一直害怕会输掉比赛。今天在台上的时候我也很紧张，所以吹出的音色也都在发抖……”她顿了顿：“真羡慕未名和日野学姐能够不受影响地像平常那样自然地演奏……如果我也能做到就好了。” 日野连忙摆手：“没有你说的那回事啦，其实我也是超级紧张的呢。” “才不是呢，”天羽晃晃手中的橙汁：“至少从表面上看来是非常平静淡定的演奏啦。嗯……虽然我很能理解你现在等待明天放榜的忐忑不安的心情，不过放心啦放心，凭你今天的演奏一定大丈夫没问题的~” “怎么可能啊，”日野只当她是在开玩笑：“我上次可是倒数诶。” “不、不是的！”冬海连忙说：“日野学姐的演奏是真的非常精彩的！” 日野被这样子的冬海吓了一跳：“冬海……” “我一直都希望……可以成为像香穗学姐和未名这样的演奏者的。”冬海低下了头：“你们的演奏……真的是非常非常精彩的。” 未名拍拍冬海的手背，对她笑了一下。 日野握紧了手中的杯子。 虽然说未名和自己一样都能看见莉莉，但是，她并不知道魔法小提琴的事情。在得知真相之后，他们……会怎么看待自己呢？ 我其实，并没有资格接受你们这么高的评价啊…… “日野、日野。”天羽伸出手在她面前晃晃：“日野！” “啊！”日野回过神来：“怎么啦？天羽。” “冬海喊你呢，你在想什么呐？” “……没什么。”日野勉强对她笑笑：“冬海，有什么事吗？” “……阿、阿诺，那个，日野学姐。”冬海的衣角已经被她□□得不成样子了：“我、我可以称呼你为香、香穗学姐吗？” “嗯，可以啊。” “真、真的吗？太好了！”冬海猛地抬起头来：“我、我一直都很崇拜香、香穗学姐的，我认为学姐很厉害……啊，当然，其他的参赛者们也是很优秀的，我的意思是……” 冬海还在说着什么，但是日野香穗子已经没有在听了。 我……很厉害吗？日野出神地想。 其实……不是的，我什么都不会，没有了魔法小提琴的话，我就什么都不是了。 她突然想起来之前在京都合宿时志水说的话。 谎言。 是的，谎言。 她的参赛，不就是一个最大的谎言？ 夜色渐深，未名等三人的呼吸都已经变得平缓悠长，唯有她还仍旧辗转反侧，不得安眠。 谎言。 骗子。 心底有个声音在不断地重复这两个简短的词语，搅得她惶恐不可终日。而这种情绪在第二天日野看到公示栏中贴出的第二次选拔比赛的成绩排名时，更是上升到一个极点。 第一名，普通科，土浦梁太郎，肖邦《升c小调幻想即兴曲》 第二名，普通科，柳未名，杨洁明《羽调绿腰》 ——第三名，普通科，日野香穗子，帕海贝尔《d大调卡农》 “喂喂，前三名全被普通科的三个人占了啊。” “啧，音乐科这次还真是丢大脸了啊。” “话说回来，音乐科那个月森莲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临阵脱逃了吗？” “谁知道啊——学校就不应该让低年级的参加啊，全让高年级的去不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嘛。” “嘛，这么看来，音乐科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嘛。” 众人纷纷的议论声涌入她的耳中，她低下头，手掌紧紧地握成拳头。 ……都是我，占去了本该属于他们的位置。 ……都是我，我才是那个不应该参加的人。 ……我只是一个，谎言。 日野并不善于隐藏自己的情绪，因此她的不对劲很快就被莉莉和未名发现了。 “怎么了啊？第三名？你看起来不太好的样子啊。”莉莉飞到半空中。 突然被“第三名”三个字刺痛心脏的日野手剧烈地抖了一下。 “你到底怎么了啊？”莉莉担心地看着她。 “……这还用解释吗？普通科的我，居然拿了音乐比赛的第三名……” “土浦梁太郎和柳不也是普通科的吗？”莉莉奇怪地问，未名也不解地看过来。 “……他们两个……不一样的。” 莉莉想问有什么不一样，嘴巴刚刚张开就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得猛地合上：“啊……” “……0 0？”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个情况的未名想了想，开口安慰道：“那个，日野学姐，请不要妄自菲薄。在我看来，你的第三名是实至名归的。” “你不懂的。”日野苦笑一声低下了头，额前的刘海遮住了她的脸，看不清表情：“你不明白的，未名。虽然我并不在乎比赛的输赢，也很努力地下了决心在学习，但是……” “……”不在乎输赢的话，赢了不是更好吗？未名不理解。 “……总之，真是太糟糕了。”日野努力勉强朝她笑了一笑：“算了，别管我了，说不定过段时间就好了呢？” 那天中午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未名对此还是有些放心不下，还特意找到了日野香穗子的好友小林直和高远美绪请她们最近多看着日野一点。不过接下来的几天都没再发生什么事情，未名也就没有再去管它了——不是不想管，而是没精力管了。 因为，一样大部分学生都闻之色变、心胆俱裂、唯恐避之不及的东西即将到来。 那就是期、中、考。 17、圣诞节礼物（伪）之剧透 后背传来剧烈的疼痛，未名皱起眉头，刚反应过来自己竟是被柚木一个用力推到了墙上，就已经被他的阴影完全地笼罩起来。 “怎么了？被我吓到了吗？”柚木单手将未名禁锢在自己和墙壁之间，一字一句、缓慢而清晰地说：“嗯？未、名？” 柚木梓马觉得很累，不论是自私冷漠也好残酷疯狂也罢，那都是切切实实属于他的一部分，可是这些阴暗的一面却因为不知道会不会吓到面前的少女而不得不逼迫着自己将其收敛起来，仅仅只是把温和亲切的光明一面表露出来。眼前的这个人不知道，为了维持这个谦和优秀的假象，他过得有多么的辛苦、多么的压抑。 “你觉得这样子的我很陌生？很可怕？一点都不像是平时那个总是微笑着的柚木了，是不是？”一直氤氲在眼中的虚假笑意不知何时已经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疯狂燃烧着的冰冷火焰：“你根本就不知道，真实的我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 有力的手指钳住她的下巴，柚木迫使未名抬起头，迫使她眼中只能看见自己的倒影。 他看上的，就是他的！就算不情愿，也是他的！哪怕打断了腿折断了翅膀，他也要她留在他身边！ ———————————————————————————————————— “快看！下雪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未名一愣，迅速地抬头往天上望去，细小洁白的雪花纷纷扬扬地在半空中飞舞、旋转、飘落，很快就在树枝上积了薄薄的一层，在路灯的照射下反射着莹润的光。街上的人们都欣喜地看着今年冬天第一场雪的降临，年幼的孩子们更是挣脱了大人们的手，兴奋地跳个不停。 大城市夜间的车水马龙繁华喧嚣因为这场雪的到来似乎也变得有人情味了一些，未名和月森并肩站在马路边上，等着信号灯的亮起。此时要过马路的人并不多，三三两两地散布在他们的周围，于是乎那种温馨的感觉就被衬托得愈发明显起来。 脖子上月森的围巾遮住了她的小半张脸，也把寒冷的空气挡在了围巾之外。月森身上独有的那种清冽好闻的味道充斥了她的整个鼻腔，暖暖的温度熏得她整张脸都变得粉扑扑的。慢慢慢慢的，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汽车的喇叭声、旁边路人们的交谈声都一点一点啊淡化褪成了背景音，她能清晰听到的，只有身边那人浅浅的呼吸的声音。 “灯亮了。” 她听见他说。 马路对面代表着行人通行的绿灯亮起。斑马线边上等待的行人们或是步履匆匆、或是不紧不慢地迈开了步子。月森侧过头，帮她把围巾拉高系紧了一点，然后，很自然地拉起了她的手。 “走吧。” 明明周围的鸣笛声和吵闹声都震耳欲聋，但是未名突然一切都似乎猛地安静下来了，整个世界里仿佛只剩下了她和月森两个人。手掌接触的地方渐渐变得温热，最后变成了无论如何都再也没有办法忽视的滚烫，悸动的感觉从那个地方开始，一点一点地，蔓延到全身上下的每个角落。 疯狂的心跳声清晰而有力。 “......嗯。” 小巧的耳朵变得通红，未名小声地应道，轻轻地，回握住那只手。 18、Chapter 15 柔板 其实凭心而论，未名的成绩还是不错的——但那是建立在试卷是中文的前提上。数学之类的理科还好，能够看懂题目大意就能够把题做出来了，只是历史政治之类的文科考试总是需要大段大段的论述，这就让未名有点吃不消了。因为毕竟中文才是她的母语，而且她的日语水平也就是个普通，还没到达能够随意使用大段修辞描述的阶段。 ——另外最头疼的一点是，日本这边的历史教科书，和中国的有很多地方都很不一样啊。 未名面无表情的看着历史教科书上把南京大屠杀描述成“事件的起因是因为中国军队的顽强抵抗”的地方，简直恨不得把书摔到编写它的人的头上。 像这样被随意篡改的地方还有很多。未名叹了口气，不按照书上的内容来写她肯定不及格，可是按照书上的内容来写她又咽不下这口气，而且因为这个原因她的历史课从来都是当成自习课用的，现在可怎么办呢？ “囡囡？”苏素弦扣扣门：“在干什么？” “妈，”未名朝苏素弦点点头：“在复习期中考。” 第二次选拔比赛的时候稍稍解开心结的并不只有月森，从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的未名心底的阴郁也是减轻了少许的，这在她和母亲苏素弦的相处之中也得到了些许的体现——这些微小的改变却已经很令苏素弦满足了，母女二人的关系也比以前要缓和多了。 苏素弦扫了一眼摊开在桌子上的历史教科书，上面的内容使得即便温和如她也忍不住冷笑一声：“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未名揉揉太阳穴：“可是不按这个背的话考试就不及格了啊。” “不及格就不及格。”苏素弦倒是不在乎这个：“咱家还不稀罕呢。” “……”这是第一次发现自家母上还有剽悍基因的未名。 话是这么说，但好学生未名还是拣还能够入眼的地方背了记了，最后是堪堪以及格分低空飞过的。 但是日野就没那么好运了，她的数学简直是考得惨不忍睹。未名在天台陪着听了她一整个中午的长吁短叹，最后是打着口渴要下去买支饮料喝的借口才得以溜走的。 本来支着下巴望着操场出神的柚木在无意间扫到某个人影后微微一顿，须臾间心中已经几番思量。他微笑着拉开椅子站起身，下楼。 未名刚刚找了一个空着的长凳坐下吸了一口酸奶，柚木的声音就从她身后传来：“未名。” “嗯？”未名仰起头：“柚木前辈，你怎么在这里？” “课室里很闷，下一节又恰好是体育课，所以就想着早些过来算了。”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柚木梓马很自然地在她旁边坐下，两人的膝盖挨得紧紧的。 “……”这凳子还蛮长的啊柚木前辈你要不要坐过去一点点？ 未名刚要开口，柚木梓马却又一次抢先一步：“对了，话说起来我还没有恭喜你在第二次选拔赛中取得了好成绩呢。” 马上就被转移了注意力的未名：“啊，谢谢前辈。” “其实不瞒你说，我这次来找你的确是有目的的。”柚木满意地勾起了嘴角：“我妹妹小雅快要过生日了，我还在苦恼到底要送她什么东西好。你和她差不多大，性格爱好也差不多，你能给我一点建议吗？”（火原：咦小雅的生日不是早就过了吗？而且她和小柳的性格明明一点也不像啊！） “啊，我想想。”未名歪了歪头：“女孩子的话，一般都会喜欢花吧？” “那未名喜欢什么花？” “我的话……栀子花吧。”未名想了想，道：“不过既然是要送给前辈的妹妹的话，还是要以她的喜好为准的啦。” “我知道了。”柚木笑眯眯的：“还有吗？” “呃……八音盒或者小首饰什么的，应该也不错。” “哎呀，糟糕了。”柚木做出一副苦恼的样子：“商店里的东西这么多，我也不知道她会比较喜欢哪一个啊。” “对了！”他忽然单拳击掌：“未名，干脆你来帮我挑好不好？” “……呃，那个……” “就今天放学之后吧，很快的，不会浪费你多少时间的。拜托你了，好不好？”柚木眼中闪着恳求的光：“小雅是我很重要的家人，我希望能送给她一份她喜欢的生日礼物。” “……好吧。”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未名也只好答应了下来：“到时候前辈的妹妹不喜欢的话可不能怪我。” “不会的。”不会不喜欢的。 “嗯？前辈你说什么？” “我说，”柚木笑得眉眼弯弯：“不会怪你的。” 放学后的学校大门口。 “你来啦，未名。”不着痕迹地挡下管家的动作，柚木在众目睽睽之下亲自为她拉开车门：“先上车吧。” 被四周紧迫的视线和在柚木为她拉开车门后陡然热烈的议论闹得浑身都不自在的未名赶紧闪进车里：“我们去哪里？前辈。” “先去百货公司如何？”阖上门，从轿车另一侧进入的柚木在她旁边坐下：“我都叫未名作未名了，未名还一直喊我作柚木前辈的话，我可是会伤心的哦。” “……那叫什么？” “梓马如何？” “……” 柚木笑眯眯地看着她。 “……前辈，”未名僵硬地说：“这、不太好……” “有吗？” “……”有啊！ “开玩笑的，”柚木决定见好就收：“就叫柚木吧。” 这个比梓马可要好得多了，未名松了口气：“嗯，柚木。” 好像被一根羽毛轻轻搔了搔心脏，柚木右手不受控制地颤了一下。他垂下眼帘，应道：“啊。” 不要急。 他看上的东西，迟早都会是他的。 两人径直上了百货公司三楼的精品部，对着满目琳琅的商品未名一下子就花了眼，她轻轻扯扯柚木的袖角：“前辈，交给我真的没问题么？我国内的朋友都说我的品味异于常人的……” “嗯？你叫我什么？” “……柚木。” “没关系。”柚木满意地摸摸她的头发：“我相信你。” “……” 顿觉亚历山大的未名没有避开头上的那只手。 柚木暗暗勾起嘴角，果然，他想的没错，未名并不是一个一心二用的高手啊。 未名在几个柜台之间穿梭，柚木喝退了保镖，亲自拎着两人的书包跟在她后面走来走去。 “前……柚木，这个如何？”未名举起一只胖胖的熊猫娃娃问道。她国内的闺蜜中有一个特别喜欢各种各样娃娃，日本人又好像特别喜欢熊猫，选这个应该没错吧？ “你喜欢？” “……不喜欢。”未名摸摸鼻尖，老实回答。 “那就不要了。”柚木果断地说：“继续看吧，看到你喜欢的为止。” 努力回想着闺蜜们的品味挑了几样东西，柚木却都不满意。 “不喜欢的东西怎么可以买来做生日礼物呢？”他扣扣未名的脑袋。 他这个动作很像是恋爱中的男孩对心爱的女孩做出的惩罚动作，再加上他的语气又宠溺，说的话又模棱两可含糊不清，未名或许没有意识到，她只当是柚木不高兴自己给他妹妹挑连她自己的不喜欢的东西敷衍了事，一旁的导购小姐却很自然地迎上来说：“是啊小姑娘，我们这里的东西都是有品质保证的。难得有这么好的男朋友来给你买生日礼物，你就慢慢挑吧。” 未名的眼睛倏地睁大，片刻之后脸上开始泛起红晕：“不不不是的！柚木不是我的男朋友！” 柚木在她身后无声地朝导购小姐做了几个口型。 “是是是，我知道了。”她脸皮薄？哎呀，这对小情侣还真是可爱。导购小姐掩唇笑道：“总之你随意挑吧，我们这里的东西质量都很不错的。啊，像这个八音盒，在我们这里的销售量一直都不低的……” 脸上像被火烧过一样火辣辣的，未名低着头不敢去看柚木的表情。不过之后柚木也很正常地继续逛柜台，仿佛这件事压根没发生过一样。难道他也觉得不好意思？未名这么想着，慢慢地也自然多了。 又逛了几圈实在是累了，未名又举起一开始挑的那只熊猫娃娃：“柚木，要不还是它吧。” “嗯？可是你不是说不喜欢？” “……现在喜欢了。”喜欢得恨不得现在就抱着它回家睡觉qaq “哦，”柚木单手支著下巴，看了她一会儿，突然问道：“未名，你说是不是就算一开始不喜欢的东西，经过努力，也能够喜欢上？” “啊？”单纯地以为柚木在讲手里的这只熊猫娃娃，未名点头：“应该是吧。” “这样啊，”柚木笑得高深莫测：“我记住了。” 晚上，终于回到家得以瘫倒在自己床上的未名长吁一口气，累死她了终于完了。可她不知道的事，这，不过是刚刚开始。 第二天未名站在自己的座位边上看着那一大束包装精美的栀子花和那张只简单写着“谢礼”两个字的卡片，成功地在周围闹哄哄的议论声中，风中凌乱了。 柚木，你这样很容易引起误会的你知道吗！？ 19、Chapter 16 行板 之后柚木又来找过她一次，说是谢谢她帮忙选的礼物，妹妹小雅很喜欢。然后又含蓄地问她能不能再帮他一个忙。 想到之前一次帮忙后那一大束栀子花和整整一个星期才逐渐平息的议论，未名打了个寒战，虽然觉得有点对不起柚木但是还是异常坚决地拒绝了他的请求——不好意思，最近刚好有点忙哈哈。 后来，当未名面无表情地穿着和服和除了冬海之外的全部参赛者们一起跪坐着听柚木解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的时候，心里无比庆幸自己当初简直称得上是英明神武的决定。 ——柚木居然是要她帮忙和他假订婚！ 柚木在讲到自己的未婚妻候选人高阶礼乃的时候一直留意着未名的表情，发现无甚变化之后眼神黯了一黯。没关系，他告诉自己，要慢慢来。 随即他望向日野的笑容愈发危险：“那就麻烦你了——香、穗、子。” 几个人躲在纸门的后面，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透过门缝小心翼翼地往外看。 “哥哥，礼乃到了。” 柚木竖起一根手指朝他们比出“嘘”的动作，然后拉开了房间的趟门。 听到动静，房间里的少女转过了头。那是一位非常典型的日式和服系美少女，黑发黑眸，肤色白皙，眼波柔和，非要做个比喻的话，她估计就是那种大和抚子式的日本男人们的梦中情人类型。只是她的行为可一点和含蓄沾不上边，一看到柚木，她就立刻几步小跑过来，飞身扑进了柚木的怀里。 “梓马少爷！”她揪紧柚木的衣襟：“即使梓马少爷已经心有所属，礼乃我……我也是不介意的！” 偷窥的几人不由自主地凑近了门缝。 “我、我已经做好了随时嫁给梓马少爷的准备，无论是心灵上，还是身体上都已经完全地准备好了！” “……！！！”这是神马个情况？！ “……礼乃”柚木扶住扑过来的高阶礼乃，隐蔽地皱了皱眉。他身后的日野已经震惊得整个人都快僵硬石化了。 不过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在意识到房间里还有第三个人的存在之后，高阶礼乃虽然不舍但还是放开了柚木站好，姿态优美地朝日野微微鞠了个躬：“初次见面，请多关照。敝姓高阶，名礼乃。” “她是与柚木家族有生意来往的社长家的千金，比香穗子你要小一岁。”柚木微笑着补充。 日野也赶紧鞠躬回礼：“初、初次见面，那、那个，我是日野香穗子……” 紧张得结结巴巴的。 “完全输了啊……”纸门后偷窥的土浦不忍直视地抬手遮住眼睛：“真是惨败啊。” “是的……呢。”志水迷迷糊糊地应道。 “这、这种事情还说不准的！”火原犹豫着为日野辩解。 “嘘，你们安静一点啊。”和他们一起躲起来偷窥的柚木梓马的妹妹柚木雅连忙示意他们小声一点：“小心被发现了！” “对了，小雅，你认识那个女孩子吧？”火原问。 “啊？嗯……我和她是一个学校的。”柚木雅愣了一下：“不过我在初中部，她在高中部，所以并不是很熟。其实说实话，高阶礼乃的家世显赫，又是个美人，成绩也很优异，的确是个很好的联姻候补人选。但是，她……” “香穗子小姐，请恕我直言。” 外间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柚木雅的话，但是没有人在意这个。内间的几人都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竖起耳朵不愿意错过外面的任何一点点动静。 “请你把正妻之位让给我吧！” “……哈！？” “如果您能将正妻之位相让的话，”几步走过去一把抓住日野的手：“作为交换，无论以后家里有多少位妾室，礼乃我都是不会介意的！” “……”这话该对柚木前辈说而不应该对我说吧=口=！目瞪口呆的日野。 “……似乎太过一厢情愿，而且行为也有些偏激。”柚木雅捂着额头把话说完：“她曾经在学校当着众人的面称呼我为妹妹，还说什么叫她‘高阶学姐’太见外了，干脆直接叫‘嫂嫂’好了，因为反正以后她都是要和我哥结婚的……我和哥哥都不知道该怎么应付她好啊，好头疼。” “……”未名抽了抽嘴角。 “话说起来，香穗子是喜欢梓马少爷的什么呢？”高阶礼乃问道，然而不待日野回答，她又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一脸陶醉地说：“礼乃我……凡是梓马少爷的，我全部都喜欢。” “……”=口= “自从十岁第一次参加柚木家主办的宴会的时候，礼乃我就已经感受到了命运的捉弄，并且至今仍旧深信不疑……” “……”难道我走错了地方这里是咏叹调歌剧的现场吗=口=！ “梓马少爷……”高阶礼乃楚楚地抬起头，黑色的珍珠双眸里闪着泫然欲泣的光：“梓马少爷……请恕我冒昧，您喜欢香穗子小姐的什么呢？” 柚木愣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扫了一眼藏着人的暗间，心中飞快地闪过几番计算。伸手把额前的一缕发丝挽至耳后，他的唇角勾起一抹宠溺的微笑：“这个嘛……” 里间外间的人都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紧紧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柚木从容地走到日野香穗子的身边，揽过她的肩膀，在她的头顶淡定地吻了一下。 “——诶！？” 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了，火原惊讶地说不出话来，柚木雅更是用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防止自己一时控制不住尖叫出声。 “喜欢她什么呢？”柚木表面上是在看着高阶礼乃，实际上却是紧紧地盯着她身后的那扇纸门：“喜欢她的迷糊，喜欢她的真实，喜欢她毫不作假的率直的样子。这些理由——够了吗？” 房间里没人说话，静得仿佛能听到不知道是谁的飞快而清晰的心跳声。 “……那么，礼乃……就不行吗？”高阶礼乃握紧了手里的衣袖，眼泪在眼眶里不停地打转。半晌后，她艰难地说道：“礼乃真的——” “哥哥！大事不好了！”身后的纸门被“刷”的拉开，高阶礼乃一惊之下回头去看，柚木雅却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柚木梓马的旁边：“祖母大人要回来了！” 柚木梓马却没理她，皱着眉头依旧紧紧地望着纸门的方向。 未名见他直直的看着自己，先是一愣，看了看旁边才猛地反应过来，也赶紧不好意思地和月森拉开距离站起来——她的左边坐着柚木雅，右边坐着月森莲，为了偷看大家都一直往门缝的方向挤，刚刚她简直就是被月森莲半拥在怀里看完了全程而不自知。 柚木梓马这才把视线收回来：“小雅，你快带着他们到走廊尽头的那个房间里去避一避，这里我来应付。” 好在房间够大，容纳了八个人也不算挤。日野对此感到很奇怪：“为什么我们要躲起来啊？来的是柚木前辈的亲祖母不是吗？” “你不懂的，”柚木雅摇摇头：“日野学姐，你不明白的。” 火原在一边小声地告诉日野：“柚木的祖母就是柚木家现在的当家人，听说是很严厉的一个人，可凶了。” “礼乃觉得……礼乃还是去向祖母大人问个安比较好。”一直沉默地站在一边的高阶礼乃突然拉开门走了出去，来不及拉住她的柚木雅咬了咬牙，跺跺脚也追了出去：“你们躲好，千万别出来。” “柚木老夫人，日安。”满心希望能给梓马少爷的祖母留个好印象的高阶礼乃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好久不见了，您的身体还好吗？” “你是……高阶家的小姐？”没有理会高阶礼乃的问好，柚木老夫人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她和追在她身后的柚木雅几眼，皱起了眉头：“你今天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那个，祖母大人，高阶学姐她是……” “我问你话了吗？雅。”抬手打断柚木雅的回答：“回到家里还穿着学校的制服，成何体统！还不赶快去换掉！” “……是。”柚木雅颤了一下，默默地转身回房间去了。 “高阶小姐，”柚木老夫人重新看向满脸喜色的高阶礼乃，说出来的话却没留丝毫情面：“恕我直言，但是作为一个待字闺中的姑娘家，在男方的家人都有事外出时独自登门拜访，实在是很不检点的行为——你的父母会为此感到担心的。” 担心？您原本想说的其实是羞耻吧！被柚木老夫人的气势压得脸色发白的高阶礼乃往后退了一步，咬紧了下唇。 “祖母大人，高阶她并没有别的意思……” “闭嘴！梓马！”狠狠一跺拐杖：“无论是什么理由，都不允许你们私下来往！尤其是你，高阶小姐。”柚木老夫人的声音其实并不高，却如同闷雷一般在高阶礼乃的耳边炸开：“为了避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你的举止行为，还请自重。” 这有点过分了吧。 高阶礼乃紧紧地咬住下唇，她低下头，努力掩饰自己声线的颤抖：“实在是……非常的……抱歉，礼乃……” 走廊的门被“刷”的拉开，日野红色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不是的！她不是一个人，她是和我们一起来的！” “……”未名默默捂住了眼睛。 “那个，我是星奏学院二年级的日野香穗子，是柚木前辈的学妹。那个，今天是因为、因为那个……” “真是的，给别人出头之前至少先想好理由啊。”土浦叹了口气也走了出去：“今天是因为要商量关于校内音乐比赛的事，所以才冒昧打扰了。没有事先通知真是不好意思。” 火原也蹿出去帮腔：“是、是啊！因为我们几个人里只有柚木的家够大嘛哈哈哈！” “……”未名和月森以及志水也默默地走了出来。 “……即便这样，如此的做法也是不妥当的。”柚木老夫人的脸色稍稍好看了一点：“参加比赛固然需要努力，但是梓马，别忘了你还是个学生，还是应该以学业为重。” 柚木沉默地听着。 “你应该知道的吧，绝对不允许做出让柚木家丢脸的事情。”柚木老夫人说：“你的声誉不只是你一个人的，更是整个柚木家的，绝对不能因为你的事情影响到你的哥哥们的名声，你知道吗，梓马！” “……是的，”柚木垂下眼帘：“我会注意自己的行为，不会给大家添麻烦的，绝对不会……对哥哥们，造成影响的。” 他掩在衣袖下的手掌紧紧地握成拳头。 “那、那个！”日野突然开口：“您说的不对！” 柚木老夫人的脸色变得难看了一点。 “柚木前辈在我们学校是很受欢迎的……前辈很温和，学习成绩也很优秀，长笛又吹得很好，无论是男生女生都很喜欢他的！”日野还想再说，一只手却轻轻握上她的，微微晃了晃，示意她不要再说。 她愣了一下，那只手的主人却主动上前一步鞠了个躬：“初次见面，我是星奏学院一年级的柳未名。今日冒昧打扰，真是不好意思。” 她直起腰来，没有像日野那样直视着对方的眼睛，而是微垂下眼帘看着柚木老夫人的脚尖，恭敬地说：“您教训的是，作为学生，的确应该以学业为重。” “但是，柚木家的子孙资质如何，您想必是再清楚不过的。柚木前辈在学校里表现得非常优秀，我也是很崇拜他的。” 想起孙子的全a的成绩单，柚木老夫人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 “这一次的音乐比赛，柚木前辈也是在听从了您的吩咐，在保证了学习成绩之后才参加的。上一次的自选曲目比赛，柚木前辈也是名列前茅。” “所以说，柚木老夫人，您实在是有一个很优秀的孙子啊。您应该，对他有信心才是。” 走廊上没有任何人说话。 “……”柚木沉默地看着低着头的未名的头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今天天色已经晚了。大家都先回去吧。”半晌，柚木老夫人才率先迈开步子，临走之前不着痕迹地打量了未名几眼，留下一句话：“小姑娘不错。” 柚木把他们送到了门口。 “未名，”他说：“你能稍微等一下吗？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等到人全部都走了之后，柚木问道：“未名你今天……为什么会那么说？” “嗯？”没有领会到其中深意的未名歪歪头：“柚木老夫人当家当了那么多年，早就习惯发号施令了，比较不容易接受反对意见。所以要她采纳你的话的话，首先一定要恭敬有礼貌，其次要顺着她的意思来，第三要给她台阶下——日野学姐那种说法也不是完全行不通，只是会让她觉得下不来台的。”在国内哄长辈哄多了都有经验了嘿嘿嘿=w= “我问的不是这个，”柚木对上她的眼睛：“我是说，你明明可以站在一边什么都不说的，为什么要站出来替我说话？” “……我也不知道。”一时冲动这个原因我会告诉你吗？ 柚木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20、Chapter 17 回旋曲 未名觉得自己这段时间真是事务繁多。 好不容易考完了头疼的期中考，就迎来了令人嘴角抽搐的栀子花事件；柚木的假订婚风波刚告一段落以为总算有个周末可以好好休息了吧，月森莲的母亲，滨井美沙的演奏会又要到了。 未名看着台历上鲜红的标注，哀嚎一声摊到在书桌上。 但是不管未名怎么哀嚎，“15号”这个日子还是踩着不紧不慢的步子来临了。收到邀请函以及门票的当然不可能只有她一个，事实上，所有的参赛者们，甚至是金泽老师都收到了免费的门票。 进场后按照门票上的标示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左手边的柚木笑眯眯地递给她一张演奏曲目单，未名接过来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指，立刻感到有三股仿佛要吃人的视线紧紧地盯着自己手指刚刚接触到的地方，未名回头一看——柚木亲卫队三人组正坐在三排座位后目光炯炯地瞪着自己呢。 “……”未名默默地把头扭回来。 “诶？月森呢？”兴奋的火原清点了一下人数，疑惑地问。 未名愣了一下，在周围的位置上扫视一圈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本该身为主人招待他们的月森确实不在这里。不过月森平时也不爱和他们一起行动，总是独来独往的，说不定他坐在某个偏远的角落里呢，未名想。 又等了十来分钟，演奏厅内明亮的灯光逐渐变暗了下来。未名知道，这是演奏会快要开始了。果不其然，待听众席上完全安静下来后，身穿白色及地长裙的滨井美沙款款地从舞台右方的入口处走了出来。她向听众席俯身鞠了一躬，走到舞台中央的三角大钢琴旁坐了下来。 德彪西，二十四首钢琴前奏曲之第十三，《雾》。 轻灵诡艳的钢琴声淙淙响起，恰似月夜中升起的朦胧而飘渺的雾气。德彪西特有的神秘美感被展现得淋漓尽致。温柔的琴声流淌如蜿蜒的河流，细腻的滑音颤抖地吟唱出人心底最深处的那一抹悸动。未名不由得闭上眼睛，放任自己沉静在音乐的海洋之中。 滨井美沙不愧是享誉国际的著名钢琴演奏家，无论是更注重感情色彩的表达的《辛德勒名单》、《悲怆交响曲》，亦或是极其讲究技巧指法的《拉赫玛尼诺夫第三钢琴协奏曲》、《钟》，她都表现得游刃有余。不知不觉演奏会已经进行了大半，在弹完了肖邦的这首《降d大调第十五号前奏曲“雨滴”》之后，她出乎意料地停了下来。在听众席上一片不解的议论声中，她拿起放置在钢琴一角的话筒站了起来。 “其实，今天有一位特别的嘉宾也来到了现场，”她对台下的听众眨眨眼：“他虽然年纪尚轻，但是我相信，他的音乐水平是绝不会令在场的各位失望的。” 台下的听众互相看看，纷纷猜测起这位特别的嘉宾会是谁来。 “他要演奏的这首曲子呢，是我个人非常喜欢的一首曲子。为了这首曲子，我和他都花了非常多的精力和时间，尽力想要做到最好，所以也希望在场的各位能够喜欢这首曲子。” “那么，有请犬子，月森莲，为大家带来《新番羽调绿腰》。” 诶？ 未名不由自主地睁大了眼睛，和在场的其他人一样同时望向了舞台右侧的出口—— ——水蓝色头发的少年身着合身的黑色燕尾服，握着小提琴从那里缓缓走出。 柚木紧紧地皱起眉头。 月森莲走到舞台的正中间停住，挺胸收腹，整个人站得笔直，然后把小提琴轻轻架在肩上。在耀眼的聚光灯下，他垂下眸子静静地看着琴弦，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熟悉的曲调响起，未名手指微动，轻轻随着月森的小提琴哼起调子来。充满中国唐代古典韵味的曲子被来自西洋的管弦乐器奏响，矛盾而又和谐的韵律使得听众席上的众人都慢慢安静下来，细心聆听这前所未闻的旋律。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此时坐在未名的柚木完全没有心思去听台上拉的到底是什么，他紧紧地盯着舞台上的少年，眼底一片暗沉。 站在一边的滨井美沙也有点惊讶，她发现在继上次在星奏校内演奏厅内偷听到的《g小调恰空舞曲》之后，自家儿子的琴音又发生了变化。莲的音色变得更美，更柔和，更加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像是清晨玫瑰花瓣上的露水一样动人。这孩子——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一曲奏毕，听众席上的叫好声不绝于耳，“安可”的呼声更是快要把演奏大厅的天花板掀翻开来。但月森莲并没有理会这些。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听众席的某个方向，和母亲轻轻拥抱了一下之后就毫不犹豫地鞠躬退场，只留下滨井美沙一个人在台上安抚听众们的情绪。 看来他需要和月森谈谈了。 柚木暗中握紧了拳头。 演奏会结束后参赛的几人自然不急着走，他们都留在自己的座位上感叹地议论着刚刚的演奏会。同样是弹奏钢琴的土浦显然最有发言权，他涛涛不绝地赞叹着什么。平时一直很迷糊但是一碰到音乐问题就异常认真的志水此刻正非常精神地听着土浦的长篇大论，不时点头表示赞成或是发表自己的议论。 换上了便服的月森很快就找到了他们的位置。几人先是对演奏会的成功举办表示了由衷的恭喜，接着就开始谈论起刚刚月森的“特别加演”来。 “月森前辈的音色很富有弹性，强弱感情变化也把握得很好。”志水的双眼发亮。 “啊，小子演奏得不错。”金泽也说。 “非——常棒的演奏！”火原无疑。 “嗯……前辈演奏的很好。”冬海害羞地低下头：“这首曲子……我也很喜欢。” 冬海的这句话引起了众人的另一番议论。 “啊！月森！冬海不说的话我还没想起来！”火原好奇地问：“为什么偏偏是这首曲子？啊，我的意思不是说这首曲子不好，可是为什么偏偏是它啊？” 柚木不动声色地看向月森。 “……”月森沉吟半晌：“母亲喜欢。” “诶？就只是这样吗？”火原问。 “……嗯。” “我还以为会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呢……”火原失望地小声嘟囔。 最好是这样。 柚木勾起嘴角。 不然…… 在终于谈论了个够之后，金泽清清嗓子，从裤兜里掏出了一本小本子。 “嘛，恰好大家都在，气氛又这么好，我就来宣布一下第三次选拔比赛的主题吧。” 几人默默地辶艘幌拢褂斜日飧姹愕睦碛陕鸾鹪罄鲜δ阏媸枪涣耍 “主题是——不可替代之物。” “嘛，比赛在两个星期之后举行，你们自己好好把握。” 冬海和柚木都有私家车接送，土浦自告奋勇地说他送日野回家就好，作为主人家，月森义不容辞地担下了护送仅剩的一个女生回家的任务。 这一切被有心之人看在眼里，自然嫉恨得咬碎银牙。再加上之前的栀子花事件，在未名不知道的地方，暗暗地，正风起云涌。 ************************************************************ 这天下午，未名背着琵琶正要去练习室练习一下曲子，却在路上被几个不认识的女生拦住了。 “哟，这不是普通科的参赛者吗？”领头的长发女生假惺惺地笑笑：“怎么，第三次比赛的曲目选好了吗？” 虽然明知道来者不善，但是对方还没有动手，自己也不好做些什么。未名后退一步，强压住掉头就走的冲动：“不，还没有，前辈。” “我看看。”毫不客气地从未名手里扯过她小心翼翼捧着的谱集，高年级的女生粗暴地翻过几页，大力得几乎要把上面的纸张生生扯下：“ 《飞花点翠》、《大浪淘沙》……嗤，什么玩意儿。” 不屑地把手里的谱集随手丢到一边，她身后的几个女生甚至恶意地在上面碾了几脚：“这些破烂曲子我听都没听过。” 未名捏紧了拳头。 “15号的那场演奏会我也去听了，”见未名没有反应，领头的女生得寸进尺地踏前一步：“《新番羽调绿腰》是吧，啧啧，勾搭了柚木大人还不够，连月森大人你都不放过啊，中国人都是这么不要脸的吗？” “——你说什么？” 没说完的话被冷厉的女声打断，领头的那个长发女生一怔，突然发现之前那个任打任骂的少女此刻正狠狠地盯着自己，冰冷的眸子里一片刺骨的凉意。 不自觉地咽下一口口水，明明自己才是人多势众不该胆怯的一方，长发的女生却发现自己在下意识地发抖。她后退了一步，强装镇定地转移了话题：“算了，我们不说这个。” 她弯下腰，重新把那本已经被踩脏了的谱集拎起来：“我们就来说说这个。” “你的乐器，是叫琵琶是吧。”见对方的眼神不再那么可怕，她的胆气又一点一点地充足了起来：“《新番羽调绿腰》是琵琶的曲子吧，可是呢？钢琴也能弹，小提琴也能演奏。但是我们西洋乐的曲子呢？你琵琶能弹吗？” “就是，”她身后有人附和道：“中国的乐器有什么了不起？我们音乐科的西洋乐器才是正统。” “西洋乐可是全世界都在听的，你们中国的乐器又有多少人在听？” “我们西洋乐就算不同的乐器之间的曲子也能互相改编演奏，你们呢？你们的那些破烂木头，弹一首最简单的西洋乐我听听？” “哎哟怎么可能嘛，枝子你别开玩笑了好不好。西洋乐器肯定是完爆那些什么什么的啊！” “啊哈哈哈，说的是呢！” 几人越说越兴奋，领头的女生完全忘了刚刚强烈的恐惧感，她兴奋地挥着手里的谱集：“要我说，琵琶什么的中国乐器，只能算是二流——！” 未名静静地看着她们，一言不发。 喧闹的几个人发现情况似乎有点不对劲，她们对视了几眼，不由自主地，也慢慢安静了下来。 被扯下来的谱子轻轻地从空中飘落。 “干、干嘛！”领头的女生色厉内荏地喊道。 “没文化，真可怕。” 未名开始弯下腰去见那些散落的纸张，不紧不慢的，一张一张地捡起来，抚平，按顺序放好。在她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那些半路拦截她的女生们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制止，或者说，没有一个人敢动。 她们眼睁睁地看着未名重新把谱集整理好抱在怀里，眼睁睁地看着她掀起眼帘淡漠地注视着她们，低声却清晰地吐出一句话来： “——就让我们来看看，中国的琵琶，到底是不是你所说的二流。” 21、Chapter 18 谐谑曲 这件事情未名没有告诉任何人。她就和平时一样上学放学上课回家吃饭睡觉，谁也没能从她的行为中看出半分端倪。 韬光养晦、厚积薄发，她不急在这一时。 第三会议室里，日野正张开双臂像抱窝的母鸡一样护住身后的未名和冬海，坚决地对面前的老鹰天羽菜美说：“不行！” “哎呀，小日野~” “说了不行就是不行！”面对天羽的讨好日野没有丝毫的动摇：“无论是我们三个中的哪一个，都是绝对不会提供任何的情报给你的！” “切~小气。”天羽不满地嘟起嘴。 见警报似乎暂时得以解除，日野这才放下了高举的双臂：“不过话说回来，天羽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这明明是只有参赛者才能参加的第三次选拔比赛的主题会议啊。” “啊哈哈哈，有什么关系嘛，这种细节就不要在意啦。”天羽心虚地干笑着转移话题：“啊，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以前还只是听女生们在私底下议论过，今天不妨就来问一下吧。呐呐，那五个人平时是什么样子的？” “哎？” “就是那五个人啊！他们在女生里的人气本来就挺不错，自从有了校内音乐比赛之后更加是水涨船高啊。”天羽掰着手指头数的开心：“温柔贵公子型的柚木，冰山王子型的月森，天然爽朗型的火原，体育健将型的土浦还有邻家小弟型的志水，来嘛来嘛，说说看嘛，那五个人平时分别都是什么样子的？” “啊……平时的样子啊……” “要是觉得为难的话，”天羽一脸八卦兮兮地凑了过来：“来说说你喜欢的类型也可以哦~比方说传说中的绯闻男主角土浦梁太郎君啊~~=w=” “……哪哪哪哪有！你少乱讲！” “我乱讲的话你干嘛要脸红？”敏锐地发现了□□（？）的蛛丝马迹，天羽哪有就这么轻易放过的道理？她一把掐住日野的腰间软肉，威胁道：“说不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滴明白？” “哎你干什么——放开哈哈哈！”日野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拼命地在天羽手里挣扎：“别闹了哎呀，放开，放开我啊哈哈哈哈！” “哎？在做什么呢这么热闹？”两人闹得正欢时，日野香穗子的伴奏者森真奈美推开门走了进来：“你们都到啦？好快呀。” “森你也被叫来啦？”日野问。 “嗯，金泽老师通知我也来参加这一次的会议。”森点点头：“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天羽菜美才不关心这些呢，她关心的除了新闻就是八卦。终于放开日野，她站直了身体问道：“阿森阿森，你应该对音乐科的那四个人很了解吧？” “诶？还好吧……怎么了？” “呐呐，那四个人平常分别是什么样子的？” “哈？” “这是新闻采访部的特别报道是也~~哎哟别磨蹭了赶紧回答！嗯……就先从和你同班的月森莲说起好了~” “月森啊……虽然说我是和他同班没错啦，但其实真的不太熟啊。”单手托住自己的下巴，森努力回想道：“他的小提琴就不用说啦，长得又那么帅，家世又好，据我所知其实也有很多女生喜欢他呢，他的后援团规模其实不比柚木前辈的小多少的。” “果然如此啊。”天羽感叹道。 “是啊。不过，”森话锋一转：“就他那种性格，几乎都没有什么朋友的。你们看他平时那样就知道了，他一直都是独来独往的。” “嗯……”日野也表示赞同：“月森君的确不怎么合群呢……咦等等！不对！未名和月森还挺熟的啊！” “——哦？” 突然被几双炯炯发亮的眼睛同时盯着，未名瞬间产生了一种自己是被蛇盯上的小肥羊的错觉：“……咦？” “你这么一说，我突然之间想起来了。”天羽单拳击掌：“第二次选拔比赛的时候，我在后台就觉得你们的气氛似乎有点……怎么说呢？很和谐？很微妙？还有啊，你什么时候开始不叫他月森前辈只叫他月森的？” “还有上次，在柚木前辈家的时候……”日野指的是她被半抱在月森怀里的事情。 “前些天滨井美沙的演奏会上，月森演奏的是《新番羽调绿腰》是吧？我怎么记得那也是你第二次选拔比赛时的参赛曲目呢？”森真奈美也若有所思地放上最后一根稻草。 综上所述，那几双发亮的眼睛变得更亮了，如果现在把房间里的灯关掉的话，甚至可能可以发出绿幽幽的光来。 “……”未名连着蹬蹬蹬地后退了好几步，渗出了一身的冷汗：“阿、阿诺，那个，其实……” “别装傻！”一眼看穿她的意图，天羽双手叉腰往前几步，十足十的女王范儿：“老实交代！缴枪不杀！”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未名默默地黑线了。然而憋了半天实在憋不出什么话来，未名最后只好梗着脖子，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来：“月森……是个好人。” “……” “……” “……” 于是正在门外偷听的月森莲就这么被莫名其妙地发了张好人卡。 天羽一头黑线地扶墙站好，嘟囔着：“还没开窍嘛”，还是大发慈悲地放过了她：“先暂时放你一马好了，那，火原前辈呢？” “……也是个好人。” “……” 果断扭头不再和她讲话：“阿森，你怎么看？” “火原前辈啊……”森斟酌了半天用词：“他……很可爱……吧？” “……男生不能用可爱来形容的吧→_→” “那你说用什么←_←” 天羽努力思考了一下，最后宣布放弃：“……那还是可爱吧orz” 同样在门外偷听的火原和树表示重伤倒地不起 _(:3)/)_ 土浦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 “前辈的话，果然还是要像柚木前辈那样才像是前辈的样子吧。”天羽晃晃笔杆。 日野默默地抖了一下。 “理想型吗？”森摇摇头：“我可不怎么感兴趣。太过完美什么的，实在是不够真实。” “嗯嗯，我也不喜欢。”天羽戳戳一边的日野：“你们好歹也说句话嘛。” “啊？啊……”日野像是被吓到了一样大幅度地颤了一下：“是、是啊……” 天羽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不过也没多想：“冬海，柳，刷新一下存在感啊。” 内向的冬海哪里会议论比自己高两届的前辈，她脸红着低下头，诺诺称是。 “……好人。”未名说。 柚木梓马的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算了你们都给我闭嘴！”强行按捺住掀桌的冲动：“阿森！最后一个！志水君！” “志水君吗？”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森真奈美突然诡异地捧住脸，满脸的陶醉：“啊啊啊啊好萌~~！！” “……”沉默了3秒突然跟上了她的思路的天羽一把握住她的手：“我懂的我懂的~！学弟万岁~~~！！” 语调之荡漾简直能把波浪号具现化。 “……”默默地把未名和冬海拉远一点，日野语重心长地教训道：“未名，冬海，以后看到她们记得绕着走。” “……はい。” “……”门外的五人表示很纠结，他们是不进去呢？还是不进去呢？还是不进去呢？ 不过很快他们就不用继续纠结了。“喂，你们都站在门口干什么？怎么不进去？”金泽叼着一支烟走过来：“聚在一起偷偷摸摸得干嘛呢？” “老、老金！”本来就心虚的火原一下子跳了起来：“吓死我了！” “……”屋里屋外的人隔着门上的玻璃大眼瞪小眼。 “……暴露了啦，火原前辈。”土浦不忍直视地捂住额头。 被刚刚还在大肆议论的对象抓了个现行，哪怕是几个女孩子中最放得开的天羽此时也是满脸通红，她双手叉腰，提高了声调掩饰自己的心虚：“你们几个居然偷听！太过分了吧！” “谁偷听啊？我们本来都正好要进去的。”土浦反驳道。 “好了好了，”柚木赶紧打了个圆场：“赶紧都进去开会了。” 不知道刚才那些话他们听到了多少？森和天羽对视一眼，都觉得脸上悻悻的。 正在心里庆幸自己没说什么的未名突然感觉到好像有人在悄悄地注视着自己，带她茫然抬头看去的时候，那道视线却又消失无踪了。 错觉吗？未名摸摸小巧的鼻尖，疑惑地想。 “虽然说已经通知过一次了，不过校长说还是正式地再开一次会议比较好。”等到众人陆续都进入到会议室找到位置坐好之后，金泽把手里的烟头摁灭，抓抓头发说：“第三次选拔比赛的主题是不可替代之物，都知道了吧。” 众人都默默地点点头。 “然后就是，期中考的成绩都已经下来了，你们当中似乎有些人考得不太好，所以班主任来找我抗议了。”扫了一眼脸已经红得和发色一样的日野：“总而言之，就是要兼顾比赛和学习——真实的，我为什么会像一个爱操心的老师一样讲话啊？” “……”你不本来就是老师么？ “差不多就这些了吧，”金泽又抓了抓头发：“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散会。” “……”三分二十八秒，金泽老师你刷新了第二次选拔比赛时的四分五十六秒最短会议记录！请再接再厉，继续努力！ 未名在心里吐槽得正欢，突然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未名？” “啊？”未名茫然抬头，高贵优雅的紫发少年正站在她的身后，笑得温和亲切：“柚木？有事吗？” “未名，”又喊了一次对方的名字，柚木弯下腰直视黑发少女的眼睛，在确定对方的眼里现在只有自己之后才说：“这一次的选拔比赛，要不要考虑找一个伴奏者试试？” “……哈？” “你看我如何？” “……哈？！” “阿拉，还不懂吗？”故作忧伤地摇摇头，柚木轻轻拈起对方的一缕发丝，笑眯眯地说：“我在向你毛遂自荐啊，小笨蛋。” 22、Chapter 19 卡农 “柚木你还会弹钢琴？”这是第一反应。 “不对，参赛者本身不是不能做别的参赛者的伴奏的吗？”这是第二反应。 “为什么要做我的伴奏？”这是第三反应。 “你问这么多问题，先让我回答哪个？”柚木好笑地说。不过他也没真的指望未名回答他的问题：“其实我以前主攻的就是钢琴，而且学的还算不错，只是后来……后来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所以才改学了长笛，不过当你的伴奏的话，应该还是没问题的。然后是参赛者不能兼任伴奏者的事情。虽然我是有听过这样子的说法，但是并没有明确的规定不可以不是吗？最后，至于为什么嘛——”柚木停顿了一下：“突然想重温一下以前弹琴的感觉，这个理由够充分吗？” 未名默默地被这个理由辶艘幌拢肓讼牖故且∫⊥肪芫耍灯鹄辞凹柑熳呃壬系哪浅》绮ㄓ幸徊糠衷蚧故前菅矍暗恼馕凰湍兀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还是算了吧，我觉得这样到底还是不太好的……或者柚木你去问问其他人吧？我觉得他们应该会很乐意的。” 柚木直起身：“可是我不乐意。” “……” 一句为什么差点就要脱口而出，但是强烈的第六感告诉未名她是绝对不会想知道柚木的答案的。把已经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未名斟酌着说：“啊，好可惜。” 柚木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不太想。” 柚木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伸手握住她的肩膀：“你知道了？” “……啊？”未名被他的动作弄得有点莫名其妙：“知道什么？” 柚木仔细地观察了她半天，见她茫然的表情不似作假，这才放开对她的桎梏重新站直：“不，没什么。” “……”神神秘秘的。未名暗暗撇嘴。 终于等到柚木表示自己没什么事了，未名赶紧出门去追还没有走远的金泽：“金泽老师！麻烦请您等一下！” 听见喊声，金泽的脚步停了下来，回头挑眉问她有什么事。未名赶紧几步小跑过去：“不好意思金泽老师，我想请问一下，第三次选拔比赛的出场顺序已经定下来了吗？” “啊，是啊。”金泽以为她是要问自己的出场顺序：“你排在第三个出场，记得要加油哦。” “我不是这个意思。”未名赶紧摆摆手：“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是，老师，能不能让我最后一个出场？” “你想压轴？”金泽惊讶地摸摸下巴，柳不像是这种性格的人啊：“原因呢？” “……这个不太方便说。”未名咬了一下下唇：“但是，我真的有非这么做不可的理由。请您相信我，拜托您了老师！” “……我现在不能答应你。”金泽说：“到底行不行还是等到我和评委组商量过后才能决定。不过应该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我到时候再通知你吧。” “はい！真是麻烦您了！”未名深深地鞠了个躬。 “嘛嘛，真要谢我的话，帮我个忙如何？” “……”这种情况下您不是应该豪爽地挥挥手说小事一桩不客气的吗？ “王崎信武那个家伙偶尔会到附近的福利院里去教那里的孩子小提琴，今天下午就有一次。”金泽抓抓头发：“不过今天本来答应了要去帮忙的人临时有事突然不能来了，所以他问我有没有什么推荐人选……总而言之就是你被我拉壮丁了哈哈哈。” “……”金泽老师，这么直接地说出来真的大丈夫吗？ 未名抿抿唇：“可是教小提琴的话，我去了也没什么用啊。” “啊，这么一说也是哦。”又想了想，金泽单拳击掌：“没关系，就去打打下手也是可以的啊！” “……”这么直接地说出来真的大！丈！夫！吗！ “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啊。”金泽又抓了抓头发：“这样吧，你顺便去找一下日野和月森，让他们俩也一起去吧。” “……老师，一二年级以及音乐科和普通科之间都不怎么近。”未名面无表情地说道。 “年轻人不要这么懒，顺便多运动一下有什么关系嘛！” “……”真是顺了一个好便。 未名叹了口气，无奈地点了点头。 最后去福利院的人里还买一送一的搭上了火原和志水。见参赛者中使用弦乐器的选手都在，王崎信武想了一下，去管弦乐队里借了一把中提琴，说是干脆组成弦乐四重奏好了。 由于是演奏给初学的孩子们听的，王崎信武也就没有选择什么难度太大的曲子。四人用一个小时的时间粗粗排练了一下莫扎特的《弦乐小夜曲》，就这么上场了。 和月森等几个水平极高的人不一样，日野的演奏从一开始就显得有些乱了。她先是没跟上其他三个人的节拍，之后又因为紧张越拉越快，最后竟然比月森他们快了近半个小节之多。 月森叹了口气。心结解开之后的他待人处事要比从前温和不少（虽然表面看起来还是很冰山）。他凑得离日野近了一点，小声在她耳边说道：“日野，后面的四个小节，跟着我的拍子来。” “不要急。” 日野赶紧调整了一下呼吸，把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月森的手上。 慢一点、再慢一点。终于，在经过一番磨合之后，日野合上了其他三人的节奏，方才还显得乱糟糟的合奏一下子变得悦耳起来。 日野和月森对视一眼，对着他灿烂地笑了一下。 未名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一下，但是瞬间又恢复了平整，快得恐怕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合奏过后就是上课的时间。王崎信武一边说着持琴持弓的要领，一边纠正着小孩子们的动作：“把手轻轻地搭在琴上，鼻子朝着琴头的方向——对对！就是这样没错！” 专注凑热闹二十年的火原也不知道从哪里借了把小提琴，日野正手把手地给他纠动作：“不对火原前辈，你的手腕应该再往这边翻一点——咦？好像还是不太对啊……” 未名站在一边看着火原因为这近距离的接触闹了个大红脸，内心暗暗偷笑。 “柳，你在干什么？” “月森？”未名像是做了坏事被大人抓到的孩子一样心虚地摸摸鼻尖：“没干什么啊，就随便看看嘛。” “是吗？”月森不置可否。 “月森，”也不知是什么原因，未名突然头脑一热，侧头对月森说：“你也教我小提琴好不好？” 月森怔了一下：“……” “突然觉得小提琴还蛮有意思的。”心虚地摸摸鼻尖：“行不行嘛？” 月森莲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他点了点头，去找王崎信武借了一把4/4型号的琴递给未名。 “站直，把琴驾到你的左肩上。”没有像日野那样手把手地教，月森只是站得离未名近了一点：“但是肩膀不要用力，放松。” “鼻尖对准琴头的方向，琴和身体中线的夹角大约是45度左右。对，就是这样。” “手臂往里面收一点，再收一点——不对，太过了，不要夹起来。” “还是不对。” 调整了好几次手臂的位置月森莲都摇头说不对，未名有点沮丧，额头上也渗出了几滴汗珠。好不容易终于等到月森点头之后，她放下琴舒了口气：“小提琴果然好难啊，我还是老老实实弹我的琵琶去吧。” 月森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的，可是周围一群好奇的小孩子这时却突然涌了上来，围着他问东问西的，他也只好把话又吞了回去。未名对他点头示意了一下，到一边帮忙整理东西去了。 今天的小提琴课终于告一段落之后，大家都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打算一起回去。正在清点小提琴数量的王崎信武咦了一声：“小提琴的数目好像不太对？该不会是落在课室了吧？” “那我去看看吧。”站在一边的未名主动应了一声。 “可以的话就再好不过了，谢谢你的帮忙了。”王崎信武笑着说。 “不客气。”未名摆摆手。 在课室的角落里找到了遗漏的小提琴，未名正弯腰把琴盒提起来，课室的门却被轻轻叩了两下：“柳。” “月森？”未名惊讶地回头：“你怎么来了？” “王琦前辈怕你一个人拿不动，所以就让我过来帮忙了。”淡淡地解释道，月森走了过来：“找到了吗？” “嗯，只有一把。”未名举举手中的琴盒示意道。 “给我吧。”月森说。 “……哦。”未名摸摸鼻尖，乖乖地把琴交到面前那只摊开的手里：“其实真的不重的，我拿得动。” 月森关上了门，没有再说什么。于是两人便开始往回走。 未名脚步轻快地走在前面，月森稍慢一地，落后她大概半步的样子。走了一会，感觉到身边的人没有跟上来，未名停下脚步，转身疑惑地问他：“怎么了吗？” 窗外的夕阳撒了满地，金黄色的柔光把她的脸部轮廓勾勒得异常温婉美丽。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夕阳的缘故，此时月森看着她的眼睛里，也满是柔和的情绪。 气氛安静得正好。 “柳……未名，”他缓缓地说出已经想了整整一个下午的话：“能不能，请你和我合奏一曲？” 23、Chapter 20 随想曲 月森看着眼前的少女，缓缓地说出自己已经想了一整个下午的话：“能不能，请你和我合奏一曲？” 未名眨眨眼睛，无辜地说：“可是我没有带琵琶来啊0 0？” “……” 月森生平第一次有了失意体前屈的冲动。 “噗！”见他一脸被打败的样子，不知为何心情大好的未名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逗你玩的啦。好啊，什么时候？合奏什么曲子？” “……我都可以。”还好没真的那么不开窍，月森默默地舒了一口气。 敲定了时间，两人往回走的时候很自然地开始聊起天来。 “你们今天的合奏还不错。”未名说：“除了一开始日野前辈出了点错之外，别的地方都挺好的。” “嗯。”月森想了一下，换了个话题问道：“你和日野，是在比赛之前就认识了吗？” “不是的。”未名摇摇头：“是因为比赛才认识的。” “那，”月森斟酌了一下用词：“你知道关于日野的……传言么？” “嗯？什么？” “我听说……她在这次比赛之前完全没有接触过小提琴，是个完完全全的新手。” “咦？不可能吧？”未名惊讶地瞪大眼睛。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月森的眉头紧紧地皱起“小提琴并不是谁都能够随意演奏的乐器。而且最神奇的一点是，似乎只要听过一次别人的演奏，她就能完整地把曲子拉出来，这需要很高的音乐素养才能做得到。但是如果她已经学习了很长时间的乐器的话，她的音乐知识又未免太匮乏了……”日野身上似乎到处都充满了这种强烈的不协调感，令他不得不疑惑、不得不在意。 “而且，”他补充道：“偶然的一次机会，我听到了日野的演奏，当时她用的并不是她自己的小提琴。凭心而论，她演奏得非常糟糕，就和初学者没什么两样。但是她给我的感觉并不像是在敷衍了事，问她原因她也支支吾吾地不肯说……该怎么形容呢，就好像，她只能用她的那把小提琴演奏一样。” “……” 未名的眼前突然闪过莉莉的身影。 脑海里有道白光转瞬即逝。未名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抓住。 “未名？”等了半天都没有等到回应，月森忍不住侧头看她：“你在想什么？” “啊！”未名猛地清醒过来：“没什么……我觉得不太可能啦，那种事情……太玄幻了不是吗？” “这样吗……” “嗯……”未名心虚地低头小声应道。 “你们好慢啊！”火原远远地冲他们挥手：“都等你们好久了！” 正不知该如何结束这个话题的未名松了一口气：“抱歉啦，火原前辈。” 她一道歉火原反而不好意思了：“没、没什么啦……” 日野站在一边掩唇偷笑。 未名偷偷地看了她一眼，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多。 的确，就像月森说的那样，日野前辈的音乐知识的确少的可怜，少到哪怕她学的不是西洋乐器而是中国民乐，她所掌握的相关的音乐知识也还是比日野前辈要多。 她突然想起来有一次和志水的闲聊时他说的话来。 “其实，不论是音色的细腻感华丽感，亦或是技巧的掌握度，日野前辈都是远远比不上其他的前辈们的——如果不谦虚地说的话，她甚 至比不上我。”志水脸上的表情有点疑惑：“但是，却只有日野前辈的演奏一直在我的耳边回响，这是为什么呢……” “诶？是吗？” “嗯……”志水努力地想了想，又补充道：“日野前辈的音色……很诚实。我想，虽然她在别的方面远远不及别人，但是，她在感情的把握上却超过我们许多。” “只要有爱就可以了！”莉莉最常说的一句话忽然出现在脑海：“只要有爱别的所有问题就都不是问题了——曲子的情感要高于其他的一切！” “我是普通科二年级二班的日野小穗子，乐器是……小、小提琴。” “呐，未名，你一般是怎么准备比赛的呢？平时是怎么练习、还有如何选曲的、怎么对曲子进行诠释才比较好呢？” “——你们怎么都穿得这么华丽？” “这真是太奇怪了不是吗？我竟然……得了第三名。” “不是的！其实……我……没有资格……” 为什么，日野前辈在说到自己的乐器时候要犹豫？ 为什么，一个已经学了很久音乐的人，她会问别人关于练习选曲的问题吗？ 为什么，日野前辈会不知道比赛需要穿正装的事情？ 为什么，得了第三名会很奇怪？ 为什么……会说自己……没有资格？ “小柳，小柳，”火原伸手在她面前晃晃：“小柳？” “啊？”猛地甩了一下头清醒过来：“啊？火原前辈？” “你怎么了？”火原好奇地问：“在想什么？看你情绪不太好的样子。” “啊……没什么……”这种事情她怎么可能说？ “诶——你们最近怎么都这样啊。”火原失望地说：“小日野也是这样土浦也是月森也是这样，现在怎么连你也这样了啊！” “嗯？什么？”未名问：“什么怎么样？” “就是现在这个样子啊，看上去就没什么精神的样子而且问原因又都不说——小日野的情况最严重了！” “……是……吗？” 连平素大大咧咧神经粗犷的火原前辈都能感觉得到的低迷……日野前辈，这又是因为什么呢？ 连火原和树都察觉到了日野的不对劲，一直偷偷喜欢着她的土浦梁太郎又怎么可能察觉不到？在看到提着小提琴从天台上走下来的失魂落魄的日野香穗子之后，土浦再也忍不住冲上楼顶质问正在那儿练习小提琴的月森：“喂！你到底和那个家伙说了什么了？” “那个家伙？” “就是日野！日野！”土浦梁太郎几步逼近了月森：“你之前和她说过什么？刚刚又说了什么？” 月森莲愣了一下：“刚才？” “是啊，脸色很不对劲地下楼去了。” “……刚才她没来过这里。” “所以你到底说了什——她没来过？”土浦怀疑地看着他：“如果什么事都没有的话，她那种态度也未免太奇怪了吧！” “信不信由你。”月森垂下眼帘：“明天就要进行第三次选拔比赛了。与其花时间去想这些无聊的事情，还不如去练习来的实际。” “……喂！” 月森侧过脸：“反正她会怎么样，都与我无关。” 土浦再也按捺不住地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气得手上都暴起了青筋：“你！” “……为什么？”就算被这样对待，月森的脸色还是没有多大的变化。他冷静地看着土浦，问道：“为什么一遇到与日野有关的事情，你总是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土浦的动作猛地一顿。 月森静静地看着他。 “……那么，你又是因为什么？”半晌之后，土浦用干涩的声音反问道：“你又为什么对柳桑与对其他人不同？” 这次轮到月森不说话了。 土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放开了揪着他衣领的手，两个少年就这么沉默着，在天台上安静地对峙。 “……我不知道，”月森认真仔细地想了很久，然后老实地说出自己内心所想：“我也不太清楚我对未名到底抱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态。我没有谈过所谓的恋爱，也不知道恋爱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但是……或许，是‘喜欢’吧。” 土浦瞪大了眼睛。 “喂，你……”这家伙怎么这么坦诚？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吗？”月森双手环胸，问道。 “不，没什么……” 土浦皱了皱眉，难道他以前一直都误解这个家伙了吗？ “那么，你对日野，也是所谓的喜欢吗？” “——哈？你说什——”土浦的脸一下子涨的通红，他本能地想摆手否认，但在看到对方那认真的眼神时却不自觉地放下手来，原本砰砰乱跳个不停的心也一点点恢复正常。他垂下眼帘：“啊，也许吧。” “哦。”月森点点头。 “……”就这个反应？“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说什么？”月森困惑地反问。 “……”也是啦= =。 土浦抬起手摸摸后脑勺，嘀咕道：“我怎么觉得你和以前不同了？” 月森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我一直都是这样的。” “……以前有一次在谈到你的母亲的时候你明明让我闭嘴来着！原因是因为会给你造成困扰！” “我没有让你闭嘴。”月森皱皱眉：“而且那确实会对我造成困扰，我只是把心里想的东西说出来而已。” “……那之前还有一次日野问你该如何进行练习以及如何安排时间的时候，你不是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吗？还说什么‘不关你的事’？” “因为那确实不关我的事。况且日野和我的程度相差太多，普通科和音乐科在课业的安排上也不一样。我的练习强度以及时间安排对她来讲没有任何参考意义，告诉她反而是在浪费她的时间。”月森挑挑眉：“有什么不对吗？” “……” 所以说，这个家伙其实并没有恶意，他不是傲慢、不是看不起人，只是表达的方式有点问题而已？ 土浦摸摸下巴，觉得自己搞不好要对这个自己一直看不顺眼的月森改观了。 24、Chapter 21 创意曲（上） 不像之前的那两次比赛那么不紧不慢，第三次选拔比赛大这天早上，未名早早地就来到星奏演奏大厅后台的准备室。 等到她换好了演出服，对着镜子绾头发的时候，冬海她们才姗姗来迟。一块跟着来的天羽惊喜地说：“阿拉，小柳你今天好漂亮！” 相比之前的长裙亚麻布上衣□□花辫，未名这一次选择的是中国女子最传统的服饰之一——旗袍。及膝的裙摆露出一双光洁修长的小腿，清雅的青花纹饰蜿蜒出妖娆的枝蔓，星星点点地散布在素白的面料上，贴身的剪裁衬出了少女姣好的曲线。绾好的乌黑长发用一根雕琢精细的紫檀木簪盘好固定，齐眉的刘海下是一双剪水的秋眸——如果不是清楚地知道这里是日本横滨星奏学院演奏厅的后台准备室，冬海几人一定会认为此时站在他们眼前的是上个世纪中华民国时期上海滩的大家名媛。 心情很是轻松的未名笑了一下：“天羽学姐，难道我平时就不好看了吗？” “诶？”天羽愣了一下：“原来小柳你也会开这种玩笑啊……” “什么嘛，难道我平时就很严肃吗？” “严肃倒不至于……只是该怎么说呢？感觉就像是那种贵族大小姐一样，一言一行都很规整，总之就是还挺有距离感的。”天羽转了转手里的笔：“你今天心情很好？有什么好事发生了吗？” “嗯，算是吧。”未名抿唇笑笑。一想到一旦自己演奏完毕之后那几个看不起中国民乐的人脸色会有多精彩，她就觉得开心得要飞上天了。 女生准备室里此时的气氛还算不错。冬海笙子和日野香穗子也各自换好了衣服走了出来。她们一个穿着浅黄色的分体长裙，一个穿着深蓝色的无袖连衣裙，各是不同的风格。天羽又把两人夸了一通，冬海害羞地小声道了谢，日野香穗子则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她不时看看手里的小提琴，皱起的眉头一直没有松开。 未名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 与女生准备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就在隔壁的男生休息室。因为日野的失常与不对劲，土浦沉默地整理着自己的领口，火原盯着脚边的地板发呆，月森则慢慢地给手里的弓子上着松香，也不说话。 敲门进来的王崎信武也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他拉过柚木，低声地问道：“这是怎么了？” 柚木扫了一眼在场的几人，笑眯眯地说：“嘛，谁知道呢。” “……”王崎信武决定不去管它：“好了，众位，请和我一起到后台去吧，比赛快要开始了。” 待到他们到了后台，听众们也陆陆续续地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定了之后，演奏大厅的主灯光渐渐地暗了下来。不一会儿，宣布比赛开始的广播声就响起了：“星奏学院校内音乐比赛，第三次自选曲目比赛现在开始。” 听众席上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后台的日野捏了捏拳头：“音乐比赛好像比前两次更受欢迎了？” “是啊。”金泽说：“可能是终于习惯这种比赛的形式了，终于有那个闲情雅致来聆听你们的演奏了吧。尤其是普通科的学生，第一次比赛的时候估计还整个搞不清是什么个情况吧。” “啊……是这样吗。” 其实别说是听众们了，前两次比赛的时候几个参赛者也是紧张的紧张出状况的出状况，几乎都没有认真听过别人的演奏。未名就是这样的。不过这次因为被踩到了底线，所以在前期准备练习的时候是发了狠的，现在就不怎么担心了。她抱着琵琶站在一边，准备好好地听听月森他们几人的演奏。 “第一位参赛者，音乐科三年级b班，火原和树。”报幕的声音再次响起：“参赛曲目为，舒伯特《小夜曲》 。” “火原君，加油啊！” “啊……嗯。” 未名忍不住侧头看了他一眼，平时总是元气十足的火原前辈今天是怎么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和火原惯常会选择的曲风不同，舒伯特的这首小夜曲是缓慢而优雅的，表达的应该是对爱情的恳求与期待。但是火原的演奏，却带有一种为情所伤的感觉。开头的几个小节没什么大的问题，但是在进行到第六个小节的时候，闭眼聆听的未名眉头狠狠一皱。 ——吹错了？ 本以为是自己对这首曲子不够了解导致听错了，但是很快地，在两个小节之后，火原和树手一抖，又吹错了一个音。 “火原那个家伙在搞什么啊？”金泽的眉头也紧紧地皱起来：“他以前在演奏上的问题只是过于情绪化而已，准确度和节奏什么的还是没问题的啊。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不管怎么样，火原的演奏出了错都是不容更改的事实了。他沮丧地走回后台，靠着墙壁坐了下来。 第二个出场的是志水桂一，他演奏的《西西里舞曲》保持了一如既往的高水准。日野夸赞道说真好听，未名却觉得......虽然她前两次没有认真地听过志水的演奏，但是这一次志水的演奏却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有这种感觉的并不止她一个，王崎信武听了一会儿也说：“志水君的音色不一样了。” “嗯。”金泽应道：“以前那小子的演奏是完完全全忠于谱子的，太过认真死板，然而今天的演奏……该说是迷茫呢，还是……” “不安。”一边靠着墙的月森说：“是不安。” 不安？ 志水你......在不安些什么？ “第三位参赛选手，音乐科一年级b班，冬海笙子，演奏曲目为舒曼《三首浪漫曲之二》。” 褪去了青涩与紧张，冬海笙子的音色非常的愉悦与舒展。她本来就是单簧管演奏者中的佼佼者，之前两次之所以排名不高完全是因为她本身的羞涩与内向使然。但是在经过这么多天和众人的接触以及前两次的比赛经历之后，冬海笙子已经冷静从容多了，也因此发挥出了她本应在第一场比赛时就表现出的美丽音色。 就像是王崎信武说的那样，冬海笙子是个成长性的选手。只要累积了足够的经验，她就能带给别人惊艳。 在冬海之后上场的，是月森。 未名安静地注视着在对肩托进行最后一次调整的少年，直到他把肩托放下，也抬头望来。 她对他微笑了一下，无声地做了个口型：“加——油——哦。” 月森的眼神变得柔和，他对她微微点了一下头，拿起手边的小提琴，和自己的伴奏者一前一后地走上了舞台。 “第四位参赛选手，音乐科二年级a班，月森莲，演奏曲目为拉威尔《茨冈狂想曲》。” “月森上次缺席了是吗？” “嗯嗯，估计已经无法获得最后的优胜了吧。” “啊……好可惜啊。” 月森莲没有理会台下的窃窃私语，他在舞台前方的正中央站好，把琴放到肩膀上架好。深吸一口气，轻轻闭起了眼睛。 低沉却热烈的音符骤然间响起，曲子进行到将近一般的时候，清脆的钢琴声才点点滴滴地响起，一点一点地融入，最后互相交织融合。曲子也由开始慢板的拉散进入到快板的富力斯卡之中。你追我赶的钢琴声和小提琴声将匈牙利的热烈狂欢形容到了极致。经过一番激烈快速 的合奏，力度饱满的重音为曲子划上了句号，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台下的评审老师不自觉地张开嘴巴，加入到了鼓掌的队伍中来。 “演奏得……相当熟练啊。” “是啊，月森这个孩子，假以时日，可真是会不得了的啊。” 月森在一片快要把演奏大厅的天花板掀翻的掌声之中回到了后台，他揪住额前的刘海，看上去似乎不太满意。 “怎么了月森？”金泽奇怪地问：“演奏的还不错啊。” “啊，还行吧。”月森放下手：“只是我觉得，应该还有能改进的地方，应该还能比刚才的演奏还要再稍微好上一点才对。” 排在下一个出场的日野闻言后退了一大步，心里如遭雷击。 她和月森之间已经是如此的天壤之别了，现在的月森已经是她无法企及的高度，他却说还有改进的空间？ 她和月森，果然存在于两个不同的世界之中。 不过已经由不得她多想了。“第五位参赛选手，普通科二年级二班，日野香穗子，演奏曲目为柴可夫斯基《旋律》。” 森轻轻伸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日野，该我们上场了。” “啊……好。”她勉强地冲森笑了一下，却控制不住双手的颤抖。 柴可夫斯基的《旋律》是于1878年柴可夫斯基因遭遇婚事的突变而到欧洲旅行时创作写出的。音乐在一开始就显示出了如歌常伴的主题，徐缓平静的节奏在温和中又带有几分凄清的韵味。这倒是挺符合日野现在失落的心态的。但是在曲子的后半部分，她的心态却似乎发生了极大的波动。本该匀称悠长的旋律中似乎参杂了一丝恐惧，曲子的节奏也似乎乱了，就连音准似乎也发生了变化。就在后台的几人惊讶地抬眼望去，想看看日野今天到底是怎么了的时候，进行到一半的演奏却戛然而止。 ——小提琴的弦，断了。 25、Chapter 21 创意曲（下） ——小提琴的弦, 断了。 偌大的演奏厅里，气氛安静得可怕。 日野香穗子保持着演奏的姿势在台上站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她慢慢地低下头, 肩上的小提琴也慢慢放了下来。她对着听众席深深地鞠了一躬，转身飞快地跑下了舞台, 跑出了后台，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金泽拉住想追过去的王崎信武：“算了，你让她静一静吧。” 坐在评审席上的几个老师相互对视一眼，点了点头。报幕员拿起手边的稿子：“第六位参赛选手，普通科二年级五班，土浦梁太郎，演奏曲目为肖邦《c小调练习曲：革命》。” 哪怕再担心日野, 土浦现在也只能赶紧上台了。他在钢琴凳上坐好, 活动了一下手指。他闭上眼睛清理了一下思路，在他睁开眼睛的瞬间，钢琴的键盘也被重重地敲响！ 愤怒激越的狂涛中夹杂的是悲痛欲绝的怆痛，左手奔腾的音流与右手刚毅不屈的曲调相结合, 急骤起伏的演奏中寄托了深沉的忧郁与哀思。演奏钢琴时的土浦甚至比带着校足球队赢得胜利的他更加潇洒迷人。看似会把钢琴生生砸坏的大手力度却控制得恰到好处, 就连一向在音乐上挑剔得不行的月森眼中也闪过一丝赞赏。 土浦梁太郎，是他认定的对手。 不过因为担心日野，演奏完毕归来的土浦并没有什么寒暄的心情。他简单地对向他贺喜的几人道了谢，就沉默地站到了一边。 “第七位参赛选手，音乐科三年级b班，柚木梓马，演奏曲目为巴赫《a小调无伴奏长笛组曲》。” 柚木手持长笛, 一步一步地走在舞台中央，站好。 真是的，全部都乱套了。 他把长笛放到唇边。 就因为日野的缘故，所有的人都自乱了阵脚发挥失常。火原就不必说了，还有土浦，甚至就连月森也…… 月森…… 方才月森在上台之前未名为他加油打气的一幕自是被柚木梓马看在眼里，两人之间的互动让他狠狠地皱起了眉头。就好像明明是自己的东西却被别人觊觎了一样，让他的心里觉得很不舒服。 他看上的东西，就只能是他的！逃脱了，被窥伺了，便编织一张细细密密的网把对方抓回来，严严实实地网住，让她再也没有办法挣脱！ 这么想着的他不自觉地就把在前两场比赛时有意隐瞒的真实水平暴露了出来，吹奏出的笛声中仿佛带着摄人心魂的魔力，把后台听他演奏的一干人等全都震在了原地。 “柚木他……”王崎信武喃喃道。 “这才是他真实的水平吧。”金泽倒是显得很平静：“那家伙真是……” 他的！他的！他的！ 心底的黑洞越来越大，往日被强行压抑起来的黑暗面此刻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地方，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仿佛都在狂肆的放声吼叫。柚木梓马飞快地变换着长笛上的按键，心中发狠。 幸好他这次选择的是一首无伴奏的曲目，否则此时演奏就肯定无法再继续进行下去了。如今在场的人中，除了他自己还在演奏之外，其他人都已经被震惊得头脑一片空白了。 “柚木！你小子真有一套！”柚木梓马刚回到后台，金泽就忍不住狠狠地给他来了一下。 “阿拉阿拉，金泽老师，你太大力了。”微笑着道了谢，柚木的目光望向了仅剩的一个还没有出场的参赛者。 “未名。” “柚木，”未名也走了过来恭喜道：“你演奏的真好，在你后面上场，我的压力好大呀。” “是吗？”微笑着把刚刚一时激动而垂下的一缕发丝别回耳后，柚木此时的双眼里却没有一丝的温度。“那么，你做好觉悟了吗？” 你做好，我说的觉悟了吗？ “嗯，毕竟我还没有上台嘛，最后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未名笑着摸摸鼻尖：“那么，我去啦~！。” “好，”他说：“我期待着。未、名。” “第八位参赛选手，普通科一年级三班，柳未名，演奏曲目为……帕格尼尼《无穷动》。” “什么！？” “我没听错吧！？刚刚她说演奏曲目是什么？” “帕格尼尼的《无穷动》......开什么玩笑！” 听众席上一下子闹翻了天。没人再去管演奏时不得喧哗的规定，每个人都惊讶地提高了嗓门，生怕别人听不到自己的不可置信。 “什么？”后台的众人也都愣了一下。 她居然，选择了帕格尼尼的《无穷动》？ 身着旗袍的少女抱着琵琶慢慢地走到舞台中央一早放置好的演出凳上坐下，不紧不慢地拨了拨弦，进行最后一次音准的调试。 那几个挑衅她的人，那几个看不起中国民乐的人，那几个宣称西洋乐器才是正统的人，此刻，就坐在舞台之下的某个地方。 看不起她可以，但是看不起中国民乐可不行；侮辱她可以，但是侮辱琵琶只是二流的货色，就绝对不行。 这是她的底线。 就和前两次比赛时候一样。未名无视了闹哄哄的观众席，轻轻抬起左臂，在第一把位的位置静止停住不动。右手微微蜷起，悬空滞留在琴弦的上方。 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在脑子里面最后回想一次演奏的曲谱，密密麻麻的音符在她脑海中想电影胶片一样飞快地闪过，最后归于一片空白。 她睁开眼睛，无波的目光从琵琶的头部开始，一点一点地流连而下。头部、颈部、品部、相部，最后，平静地停在自己的右手上。 悬空的右手微微动了动，靠得离弦近了一些，然后，突然一挑！ 帕格尼尼 《无穷动》 ！ 尼可罗·帕格尼尼，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小提琴家之一。他的天赋才华之高，指法技巧之精妙甚至曾经令人怀疑他是与魔鬼做了交易，因此也被称为“提琴的魔王”。他一生共创作了不下百首的曲目，其中许多流传后世。《无穷动》则是他创作的小提琴曲中最为著名的一首。这首基本上全由十六分音符组成的曲子共有三千零五个音符，除了帕格尼尼自己能轻松在3分钟之内拉完全曲之外，至今为止最好的纪录也只是3分30秒——而这已经要求演奏者每秒的手指起落达到十五次之多！ 未名的手指不断地在琴弦上跳跃着，快得几乎模糊成了一片，按弦的左手也毫不逊色，几乎是在把位上短短一触就毫无停顿地快速移向下一个音符。往往是听众们还没有从这一句旋律反应过来，她就已经弹到了好几句开外了—— 月森深深地看着正坐在舞台中央的身影。 那天的事情，他后来其实听看到的同学讲过了。有心帮忙，但又不知应该从何下手，于是便只能暂时如此按兵不动了。 《无穷动》是世界上最难演奏的曲目之一，无论对什么乐器来说都是。它需要演奏者具有极其扎实的基本功与远高于常人的高超技巧。对于那些左手手指缺乏弹性和耐力的小提琴演奏者来说，《无穷动》足使他们望而生畏。即便是他，在没有经过充分练习和准备的情况下也是不敢随意展示的——那个人懒散随性的外表下，有着一颗异常不服输的心。 他对她的了解终于又多了一点。 未名的鼻尖上渐渐渗出点点的汗水，但是极快的弹挑令她无暇顾及。钢琴的伴奏声和琵琶的音色交织融合在一起，流畅的音符与急速如激流的铮铮声相伴而行，恰到好处的衔接令人沉浸在快疾的节奏中无法自拔。不同于长笛的柔和、小号的调皮、大提琴的沉稳，琵琶的音色铿锵而有力，弹奏间竟隐有金石撞击之音。急促的旋律就像是盛夏时节倾盆的暴雨不期而至，来势汹汹地砸在每一个听众的心上，人们几乎是不自觉地从靠椅中坐直起来，身体微微前倾，着了魔一般地看着舞台上的身影。 重重地拨响最后一个音符，未名粗粗地喘着气，手指依旧兴奋地抖个不停。颤抖着一把抹掉额头上大滴的汗珠，她猛地抬起头，目光犀利地瞪向前方的观众席！ 袅袅的余音渐渐消失，多数人还仍然保持着方才目瞪口呆的状态没有反应过来。不知从哪里响起的稀疏的掌声唤回了剩余的人的神智，他们晃了晃被震撼的一片空白的大脑，开始疯了一样地使劲鼓掌，剧烈的叫好声和口哨声几乎要把演奏厅的天花板掀翻！ 精彩！实在是太精彩了！ 在一片如雷的叫好欢呼声中，未名悄悄地把右手藏到琵琶的背板后，对着礼堂的某个方向狠狠地竖起了中指—— ——我看谁他妈还敢说琵琶不能演奏西方古典音乐只能算是个二流！？ 26、Chapter 22 无言歌 一改之前两次比赛隔天才公布比赛结果的做法, 第三次选拔比赛的结果在比赛结束后不久就当场宣布了出来。 连演奏都没有完成的日野香穗子是垫底的第八名，然后按照倒序依次是火原和树、志水桂一、冬海笙子以及土浦梁太郎, 月森莲差一点就被挤出了前三的位置，柚木梓马得了第二, 未名在听到第一名三个字后跟着是自己的名字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神清气爽扬眉吐气。 心情很好地哼着歌先行一步回后台的女生准备室换衣服放东西，当未名正要推开门的时候，门内却传来了失踪的日野香穗子的声音。 “莉莉，你说什么？” 未名的推门的动作一顿。 “魔法小提琴不能被修好了……是什么意思？” “……这把魔法小提琴，就像是一面能够映照出你的内心的镜子。如果你喜欢音乐，并且由衷地享受着自己的演奏的话, 小提琴自然也会发出轻快愉悦的鸣唱。”莉莉犹豫了很久才回答道：“但是, 刚刚你的演奏过于急躁以及……急功近利了，不但使得琴音走样，其中蕴藏的魔法也因此而急剧消耗。当它再也无法承受你激烈的情感的时候，小提琴的琴弦就会断掉而且……再也不能修复了。” 未名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魔法……小提琴？ “是因为……我吗？”日野喃喃地说道, 猛地抱紧了怀里只剩下一根弦的小提琴：“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真是对不起！” “日野香穗子……”莉莉担忧地看着她。 “是我把它弄成这个样子的！这样的我、这样的我……这样的我到底还有什么资格说喜欢小提琴！？” “砰！” 准备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日野和莉莉同时吃了一惊, 迅速抬头错愕地看去！ ——一袭素白青花旗袍的黑发少女正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们。 ……未名？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她……听到了多少？ 日野赶紧抬手擦掉脸上的泪水，强笑着说：“啊，未名，比赛已经结束了么？” 未名看着日野脸上还没来得及擦干净的泪痕：“日野前辈，魔法小提琴……是什么？” 日野和莉莉闻言都是一僵。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未名冷静地分析道：“所谓的魔法小提琴, 是不是就是哪怕一个根本不会拉琴的人，也可以用它拉出完整曲子的意思？” 日野没有回答未名，但是她低下头回避未名视线的肢体语言却已经足以说明一切。 “……我知道了。”未名垂下眼帘。她后退一步阖上了门，就连身上的衣服都不换了：“那么，日野前辈，不打扰你了，我先走一步。” 她们都需要时间去平复各自的心情。 实在是放心不下日野，天羽和东海连同日野的几个好友一起来到了后台的准备室。天羽轻轻敲了敲门：“日野？日野？” 等了一会门内都没有什么动静，天羽加大了力度：“日野？日野？你在吗日野？” 就在她的耐心就要消磨殆尽的前一秒，女生准备室的门终于被从里面拉开了。已经换上了校服的日野提着小提琴背着肩包，甚至是微笑着地向她们打了个招呼：“你们来啦？有事吗？” “……”天羽瞪着眼睛看了她半天，想问日野现在感觉如何却下了半天的决心都问不出口，最后只能生硬地换了个方向问道：“……阿、阿诺，柳桑在吗？” “未名啊，她已经走了。”日野微笑着说道，语气很是平静。她主动提起了天羽想问而不敢问的话题：“我已经没事了。连累大家为我担心，真是对不起。” 然而这种平静就像是暴风雨前压抑的海面，看似风平浪静，却在洋面的地下蕴藏着骇人的漩涡巨浪，反而弄得天羽几人心惊不已。 “阿诺，日野……” “那么，今天我就先回去了。”日野打断了她的话：“大家也早点回去吧，今天真是辛苦了。” 说罢，她不再停留，提着小提琴的盒子转身一步步离开。她的步子虽然很轻，但却如同重锤一般，一记一记地在天羽等人的心上砸响。 “香穗子……” ————————————————————————————————————— 此时此刻，心情极不平静的，远不止她们几人。 柚木梓马命令司机在沿海的公路上停下了车，独自一人扶着海岸边的栏杆，静静地眺望着远方。 小时候自己学的本来是钢琴，最爱的，也是钢琴，就连教导他的音乐老师都不止一次地称赞他有天赋，只要多加练习，甚至能超过比他早几年学习钢琴的哥哥们。但是，正是这种旁人求之不得的天赋却令得当家的祖母认定如果任他继续这样下去，有朝一日必将会影响到柚木家的声誉，于是不容反抗地勒令他改学了其他的乐器。在祖父的建议下，他选择了其实自己一点兴趣都没有的长笛钢琴。 仔细想想，似乎自己的命运，从来都不是由自己掌控的。现在之所以能够就读自己还算喜欢的星奏学院音乐科，也是以日后听从祖母的安排就读她所喜欢的大学和专业作为条件所换来的。作为柚木家最小的儿子，他一出生就已经被定下了今后辅助他的父兄的命运；作为柚木家最小的儿子，若是他的成就超过了自己的兄长们，就会被认作有碍于整个家族的脸面——这是被所有柚木族人默认的族规。 因此，他被迫放弃了挚爱的钢琴，被迫交出了自己的未来，将来还会把被迫与一个自己并不喜欢甚至并不认识的女人结婚——而这一切都是为了柚木家的利益。 原本以为他的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却不想遇上了一个她。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她的，也不记得一开始是因为什么才注意到她的，但是等到他注意到这一点的时候，欲念却早已深深扎根在他的心底，他无力赶走，也不想赶走。 既然他已经被迫放弃了那么多，那么得到一样他所想要的，很公平不是吗？ 柚木梓马缓缓地，握紧了扶着栏杆的手。 “柳……未名。” —————————————————————————————————————— 未名此刻正躺在自己的床上望着天花板出神，脑子里面一遍一遍地回放着今天下午自己在准备室门外偷听到的日野以及莉莉的对话。 怪不得，日野前辈在说到自己的乐器时候要犹豫； 怪不得，日野前辈会像一个初学者一样问自己关于练习和选曲的事情； 怪不得，日野前辈会不知道比赛需要穿正装的事情； 怪不得，在得了第三名之后日野前辈表现得那么很奇怪； 怪不得，日野前辈会说自己……没有资格。 怪不得，怪不得！ 未名扯过一边的枕头盖住脸，心中不愤有之委屈有之，复杂而强烈的情感就像潮水一样把她淹没。未名想起自己小时候为了练习琵琶十指红肿的情景，就连轻轻碰一下都是钻心的疼。日野前辈现在这样子的行为，和不劳而获有什么区别？那么，既然如此，自己小时候在琵琶上花费的大把时间大把精力，又还有什么意义？ 自从两母女关系和缓后每晚必定准时报到来送一杯睡前牛奶的苏素弦进门看到女儿这个样子不禁吓了一跳：“囡囡，囡囡怎么了囡囡？你别吓我啊！” 她赶紧放下牛奶上前想去看看自家女儿到底是怎么回事，未名却固执地按紧了脸上的枕头不肯松开：“妈，没事。”她闷闷的声音从枕头底下传来，隐约似乎还有微弱的哭腔：“我没事。” 苏素弦的心一下就被揪紧了：“是不是在学校里有人欺负你了？还是发生了别的什么事情？嗯？” “……”未名沉默了一会，却是答非所问：“妈，如果有人对你说了一个很严重的谎，你会怎么办？” “说谎？”苏素弦想了想：“说这个谎对那个人有好处吗？” “当然有！”枕头底下传来的音调蓦地提高。 “那，那个人是自愿说这个谎的呢，还是被迫的呢？” “……” 未名不说话了。 “囡囡，”苏素弦轻轻地抚摸着未名暴露在枕头之外的脑袋：“说谎的确是一种不好的行为，但是你有没有听过一个词，叫做‘白色谎言’？” “……” “在某些情况下，说谎者最开始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是为了别人的。在这种情况下，我认为即使说谎者也从中获利了，谎言也是能够被接受的。囡囡觉得呢？” “……” “妈妈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你换位思考一下，说了这个谎之后，那个说谎者本身有没有承担着一定的压力？有没有整天担惊受怕唯恐别人会发现？如果你想过这些，可能就能够理解他了，心里也应该会好受一点。” “……” “嗯？” “……” “你好好想一想吧，”把女儿黑色的长发理顺，苏素弦拍了拍未名压在枕头上的手：“记得把牛奶喝了，早点睡。听到了？” “……” “囡囡？” “……嗯。” 未名闷闷地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27、Chapter 23 波尔卡 之后几天日野香穗子表现得都很正常, 该吃吃该笑笑，跟着高远美绪和小林直一起去吃蛋糕唱k逛街买衣服, 就像她参加比赛之前一样。 是的，就像是她参加比赛之前一样。 自从第三次选拔比赛的那个意外之后, 日野香穗子再也没有把小提琴带到学校来过。她再也没有早早的起床上学只为在上课之前去练习室练习一下小提琴，再也没有一到课间就把随身听拿出来听，也再也没有和一同参加比赛的人有过任何接触。事实上，她甚至是有意地避开了他们。操场上走过的少女纵使每天都笑得元气满满，但是她的原本饱满的双颊还是一点一点地，消瘦了下去。 坐在窗边的未名不动声色地看着日野从楼下走过。 她抿抿唇，撇过头没有说话。 她暂时还不能做到心平气和地面对日野。 “柳桑, 外找。” 班上有人朝她喊了一声, 她把思绪从窗外收回来，起身向课室的门口走去。 “月森？”水蓝色头发的少年正站在那儿等她：“有什么事吗？” “未名，原本后天约好的合奏，能不能改期？” “嗯？怎么了吗？” “是这样的, ”月森说：“小提琴定期保养的时间到了。和我熟识的大师说是只有本周日有空, 所以……” “哦，”未名了然地摆摆手：“我知道了，那下次有机会再合奏吧，反正也不急。” 月森犹豫了一下：“……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未名愣了一下：“哈？” “大师的小提琴作坊在百泉神社的附近，周围的环境还挺优美的，你可以当成是一次出游。而且......”月森压低了声音，后半句话轻得就像是在喃喃自语：“我想让你多了解了解小提琴。”多了解了解我的世界。 想了想周末好像没什么别的事情, 未名于是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星期天早上的列车上人并不多，月森和未名松松地挨着坐在了一起，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可是气氛却不会显得尴尬。 两人一路沉默着来到了半山腰上的别墅，早早就等候在那里的管家亲自把两人带到了位于后院的小提琴作坊。月森敲了敲门，领着未名走了进去：“日安，中田先生，您别来无恙吗？” “嗯？”头发灰白、带着一副老花眼镜的中田放下手中的活计回过了头：“哦！是月森先生的少爷啊！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我还以为要再晚上一点呢。这位小姐是？” “啊……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我是柳未名，月森的学妹。” “这位是从我祖父那一辈起就开始一直关照着我们家族的小提琴工匠中田先生。”月森小声地对未名介绍道：“中田先生是专家中的专家，不管是小提琴的制作亦或是修理他都很在行，是真正的大师。” 但是耳尖的中田还是听到了，他爽朗地哈哈笑了几声：“哎呀，这么说可真是抬举我了。” “今天没有事先向您打招呼就多带了一个人来，实在是不好意思。”月森朝他鞠了个躬：“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可以参观一下您的作坊吗？” “啊，我是不介意的。”中田重新转过去拿起之前放下的小提琴：“你们请随意吧。” 见他专心于工作的模样，未名好奇地走了过去：“请问，您这是在？” “修复小提琴啊。” “阿诺……我可以在旁边看一会儿吗？” “嗯，可以。不过修理小提琴和听小提琴演奏可不一样，是很枯燥乏味的，你不一定会有兴趣就是了。” “不会的。” 未名双手撑在膝盖上，饶有兴致地看着中田耐心地用砂纸把小提琴破损处的毛刺一点一点打磨平整，不时敲敲小提琴的面板听音以检查内部的音柱是否发生了位移，再调整了一下螺丝的位置，最后又给小提琴上了一层保护漆。，不知不觉的两个多小时就这么过去了。当田中终于放下手中的小提琴的时候，虽然还有几处较为严重的破损还没来得及修复，却已经和未名刚来时看到的大不一样了。 中田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你居然真的从头到尾看下来了。” 未名这才觉得手和腿部一阵阵的发麻：“因为真的很有意思嘛。” “小姐也是学小提琴的吗？” “不是，”未名摇摇头：“我是学琵琶的。” “哦，琵琶，神奇的中国乐器。”中田感慨地叹了一口气：“是很富有魅力的乐器啊。” “中田先生，如果要完整地修好这样子的一把小提琴的话，大概需要多长的时间？” “多长时间啊，”中田想了想：“可能只要几个月，也可能要一年，还可能需要几年的时间才能修好吧。” “这么久吗？”未名吃了一惊。 “嗯。”一直沉默地看着的月森接过了话头：“由于好的小提琴是纯手工制作的，所以每一把小提琴的都是不一样的，就像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一样。因此小提琴一旦损坏，修理起来就会相当的耗时。” “这样啊……” “嗯，说的没错。”中田推了推眼镜：“啊，不好意思，怠慢了你这么长的时间。月森少爷，请把你的琴给我吧。” 月森点了点头，把琴从琴盒中取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握住琴脖恭敬地双手递给中田：“拜托您了。” 中田接过琴仔细地查看了一下，又敲了敲面板：“月森少爷，你的琴平时保养的不错啊。” “是的，”月森回答道：“平时都会比较注意乐器的保护。” “大问题什么的都没有，我一会儿给你做几个微调就可以了。”中田说：“要是每个小提琴演奏者都像你一样爱护自己的琴就好了。” 月森他，真的很喜欢小提琴啊。 未名偷偷看了他一眼，想道。 又过了大约一个小时，中田把琴交还给了月森：“可以了。不介意的话，能不能请你拉一曲给我听一下调整的状况？” “はい，我明白了。”月森把琴架到了肩膀上，想了想，缓缓地拉动琴弓。 《亚麻色头发的少女》。 温柔优美的旋律如同蜿蜒流淌的河流，细腻的揉弦仿佛是熹微的晨光中少女那一抹动人的微笑。 “音色变了啊……”中田摸着下巴喃喃道。 “因为经过调整了嘛。”未名说。 “不，我说的不是这个。”中田侧过头看了她一眼：“我说的是月森少爷的演奏。” “……有吗？”未名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表示自己功力不够，没有听出来。 中田看了月森几眼，又不时侧过头来看看她，神情若有所思。 原来聆听演奏的对象改变的话，演奏出的音色也会随之改变吗？ 向中田道了别，两人一起走在下山的路上。月森侧过头问未名：“还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这附近有器乐行或是比较大的音像店吗？”未名歪了歪头：“突然想买几张小提琴的cd来听，你给我推荐推荐？” “不需要了。”月森应道：“我家有很多小提琴的cd，你可以来挑。” “可以吗？不会不方便吗？” “啊，不会，没关系的。”月森顿了顿：“你现在就可以和我回家。”（好像有哪里不对？） 看看天色还早，未名便说了声好。 到了月森家的门口，月森打开了门让未名先进去，他则留在后面锁门。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看书的滨井美沙听到声音回过了头：“莲，你回来——咦？” 她惊喜地站起来，笑着问道：“你是——柳未名是吧？你怎么来了？”阿拉阿拉，儿子未来的小女朋友来了~ “啊，您好。”未名赶紧鞠了个躬：“冒昧打扰了，我是来借cd的。” “母亲。”落后一步的月森莲也走了进来，内心小人用力捂脸：“您今天不是有事外出吗？” “提前回来了啊。怎么，”猜到了自家儿子内心活动的滨井美沙笑容加深：“以为我不在才把人带回来的？” “……您说笑了。”月森莲别过脸。 不理会明显是傲娇了的月森莲，滨井美沙拉着未名的手到沙发边上坐下：“未名——我就这么喊你了啊，来过来喝茶。要不要吃点心？” “啊……不用了。”不太会应付这么热情的长辈，未名回头求助地望向月森。捕捉到了这个小细节的滨井美沙控制不住地勾起了嘴角，内心大乐。 “母亲。”月森莲无奈地唤道。 “嗯？怎么了”滨井美沙笑眯眯地回答。 “……母亲。” “我在啊~” “……母、亲。”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啦。”被儿子直勾勾地看着的滨井美沙终于不再逗他了：“未名，你想借什么cd？” “我对小提琴不太了解。”未名回答道：“所以想请月森给我推荐几张cd，无论什么题材都没关系，我都可以的。” “这样啊，那让莲带你过去看吧，无论哪张cd都没关系，你都可以借回去听。”滨井美沙拍拍她的手：“莲，那就拜托你了。” “はい，我明白了。” 月森把她带到了已经摆满了的cd架旁，仔细看了看，抬手抽出了几张cd递给她。 《帕格尼尼二十四首随想曲》、《蒂博曲集精选》......未名随意地翻看着手中的cd，不经意地扫了一眼一边的书桌，随即被吸引了视线。 是很久很久以前，她第一次到月森家来的时候看到的月森小时候的照片。 顺着她的视线，月森也看到了那张照片，他先是一愣，本能地想伸手把那张照片藏起来。但是在少女回头冲他微微一笑之后，他却只是僵硬地收回了手扭过了头，藏在水蓝色头发下的耳根变得微微发红。 看着天色不早了，未名收拾好了几张cd起身告辞。月森一直送她到了楼下院子的铁艺大门处，并站在那里目送她远去。夕阳下少女的影子在地上拖了长长的一条，更显得她本人娇小纤细。 不知何时也跟了过来的滨井美沙拉拉自家儿子的衣角：“莲？” “はい？” “要加油哦。” “……” “妈看好你。” “……” 良久，在滨井美沙以为月森莲不会回答了的时候，空气中忽然传来他清冷的嗓音：“……啊。” “我会的。” 28、番外 新年快乐 这是发生在很久很久之后的事情了, 久到未名已经彻底解开了心结、久到月森和未名两人已经正式确定了关系，甚至久到他们已经见过了对方的家长了。 “囡囡, 明天就要过新年了，你有没有什么活动？”是夜, 柳家一家三口坐在沙发上悠闲地看着电视。苏素弦一边剥着橘子，一边随口问道。 “明天啊……”未名偷偷看了自家爸爸一眼，有些迟疑地回答道：“明天……我答应了莲要到他家里去一起过节……” 柳爸爸举着报纸的手狠狠一紧。 苏素弦斜睨了自家丈夫一眼：“那就去吧，反正也不是春节，没关系的。” “……”揪住报纸的手指越发用力。 “莲那孩子明天什么时候来接你？” “早上八点。因为好像有很多事情要忙……” “那可挺早的。”苏素弦望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间不早了，你快点回房去休息去吧，明天如果起晚了要人家等你就不好了。” “可是……”未名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柳远书：“爸爸他……” “没事没事, 你爸闹别扭呢。”苏素弦把她从沙发上赶起来：“好了好了, 快去快去。” 未名这才一步三回头地、慢慢吞吞地踱回了房间。 等她掩上房门，苏素弦单手托着下巴，津津有味地看了自己的丈夫一会儿：“远书？” “嗯？” “报纸快裂成两半了哦。” “……” 第二天早上八点，月森莲很准时地叩响了未名家的大门。为了配合新年的气氛, 水蓝色头发的少年围上了一条红色的长围巾, 鲜艳的颜色更是衬得他面色如玉、丰神俊朗，看得苏素弦在心里不住地点头。倒是柳远书一直黑着脸，对这个拐走了自家宝贝女儿的臭小子全无好感。 “伯父、伯母，日安。新年快乐。”月森莲恭恭敬敬地向他们鞠了一个躬。 “新年快乐。”苏素弦微笑着说，暗暗伸手掐了自家丈夫腰间的软肉一把：“快进来——吃过早饭了吗？我去给你倒杯茶。” 月森莲连忙制止她：“伯母，不用麻烦了。” 正巧这个时候未名也匆匆忙忙地走了出来，苏素弦于是也就没有再坚持, 笑眯眯地目送着两个年轻人并肩远去。 1月份的日本正是最冷的时候，未名走得匆忙，忘记了带上围巾。月森莲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摘下来想给她系上，却被未名坚决地挡了回去，如此来回往复好几次，最后妥协的结果是，反正月森的围巾也够长，那就干脆两人一起围着好了。火红的围巾就仿佛是代表着缘分的红线，把两人紧紧地联系在一起。 苏素弦靠在自家丈夫的怀里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感慨地叹了一口气。 —————————————————————————————————— 每年公历的1月1日~1月3日是日本的新年，其重要程度相当于春节之于中国。日本传统的过年习俗有写年贺状（即贺年卡）、发压岁钱，吃象征着福气的河豚和象征着勤劳认真的黑豆以及惠方卷（即大寿司），还有就是象征着坚韧的的年糕了。 月森家自然有人提前把大部分的准备工作都做好了，就连做年糕的糯米都已经洗干净蒸软了摆在了厨房的案板上面，还散发着腾腾的热气。他们只需要意思意思把糯米捣烂，完成制作年糕的最后一步就好了。 滨井美沙满意地看着围着围裙显得分外居家能干的未名，对自己的这个准未来儿媳（？）真是越看越喜欢。月森莲认真地一下一下捣着石臼里的糯米，未名则负责把他捣好的糯米糊倒进模具里，放凉后再转移到冰箱里，然后掐着手表计算着之前已经放进去的年糕的冷却时间——月森夫妇自然是乐得看见这么个夫唱妇随（？）的和谐场景，到了最后他们干脆撒手不管了，摘下围裙洗干净手到客厅看电视等着吃年糕去了。 把最后一盘年糕糊放进冰箱，未名长舒了口气，额头上已经忙出了薄薄的一层汗水。捣完了糯米后就一直静静站在一边看着她的月森莲抽出一张纸巾仔细帮她把额头上的汗水擦掉，未名仰起头对他笑一笑，自是有脉脉的温情在两人间流淌。 约莫半个小时之后，未名把冰箱里的年糕取了出来，再齐整地切成长方形的小块。餐厅里早就支起了小烤架，月森莲到客厅里去喊了自家父母一声，几个人洗干净手围着烤架坐下，准备烤年糕。 在切好的年糕外刷上一层薄薄的油，再放到烤架上烤了大概两分钟，原本白白嫩嫩的年糕的表皮鼓起，还泛着一层薄脆的焦黄，这就是可以吃了。几人有说有笑地配着各自喜欢的蘸料吃年糕和惠方卷以及黑豆饭，就像日本的任何一个家庭一样，普普通通，却是十足的温情。 所谓的现世安稳，岁月静好，想来也不过如此了。 饭后滨井美沙借口吃多了要去散步消食，硬是拖着自家丈夫走了，把独处的空间留给两个小辈。未名在感谢她的细心的同时也无奈地摇摇头，就算只留下她和莲两个人独处，也不过是在一起听听音乐看看看书本，干不了什么别的事情的啊。 把几人用过的碗筷清洗干净，未名刚刚把水龙头关上，一双修长的手却忽然从她的身后伸过来，环住了她的腰际。 “莲？”未名抬起头。 月森亲昵地将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上，闭上了眼睛。 未名静静地由他抱着，没有说话。 空气里依然弥漫着烤年糕诱人的味道，暖暖的一直熨烫到了心里。客厅里的电视依然开着，可是没有人去关心它到底在讲些什么。 他们只听到了对方清浅的呼吸声。 “又是新的一年了。” “嗯。” “你有没有……什么想要实现的愿望？” “有啊。” “什么？” “称霸世界。” “……” “噗，骗你的啦。”未名仰起头冲他俏皮地笑，黑亮的大眼睛完成一弧动人的新月：“就是希望大家都好好的，这就够了。” “嗯。” “那你呢？莲？”未名好奇地问：“你有什么新年愿望吗？” “有。” “诶？是什么？” “称霸世界。” “……你认真一点啦！” “认真的。”月森莲把她往怀里拥得更深了一点，在她耳边轻轻地说。低沉醇厚的气息喷散在她的耳朵上，悄悄地烫红了她的耳朵：“我是认真的。” 你在我怀里，我就拥有了整个世界。 29、晋江独家 这天中午, 未名拿着一张从月森那儿借来的cd和随身听爬上了楼顶，打算趁着午休好好地听一听cd里的音乐。中午的时候大家一般都会留在课室里吃自家制作的便当或是到小卖部去买面包饮料充饥, 很少会有人到天台去。但是当未名推开厚重的铁门的时候，却惊讶发现天台上居然已经有人了。 一个无精打采的身影正背对着她, 倚着栏杆对着头顶上方的天空出神。 “——火原前辈？” 未名迟疑地喊了一声。 那个身影动了动，转了过来。火原无力地对她挥挥手：“啊，小柳。” 居然真的是火原前辈，可是他怎么无精打采成这个样子？ 这种情况下也不好装作没看到，未名抿抿唇走了过去：“火原前辈……你怎么了？” “啊，没什么。”火原垂下头：“只是在回想最开始学习小号时的一些事情。” “……”未名知道，这个时候最好什么都不要说。 “我在小学的时候, 其实是校田径队的。而且就和土浦一样, 是队里的主力哦。”火原勉强对她笑了一下：“所以在得知我要退出田径队的时候，指导的老师可是狠狠地把我骂了一顿啊。” “……” “那真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有一次训练结束了之后我跑到学校的小树林里面去休息，然后就听到了学校仪仗队的前辈在那里吹奏小号。当时候简直就和着了魔似的，天天都跑去偷听前辈的练习, 也没想过这样的行为是不是会讨人嫌。” “……” “后来那个学姐估计是被我感动了, 不过也可能是因为实在是受够了我了，她从仪仗队里借来了一把小号给我，说是让我试着吹吹看看。” “那是我第一次触碰到小号。” “后来的事情你应该也能猜到了。我从校田径队了退了部，虽然被老师狠狠骂了一顿，但是还是坚持要加入学校的仪仗队学习小号，然后就一直坚持到了现在。”他垂下眼帘：“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欢小号。” “……” “但是, 现在的我，觉得好茫然。”火原看着自己的手：“我差点就要忘了自己最开始学习小号的原因，差点就要忘记最开始只是纯粹地喜欢着小号的那种心情了，这真可怕，是不是？我差点……就没有了能够继续走下去的资格和勇气了。” “……” “其实对我们这种人来说，最可怕的事情，莫过于不能再继续学习、不能再继续演奏自己所喜欢的乐器了吧？”火原抬起头望着天空：“第三次选拔比赛的时候，日野她发生了那样的意外，一定很难过吧？自从那天以后，我似乎就再也没看见过她碰过她的小提琴了。” “……”是这样吗？ “明明以前都是早早的就来学校了然后跑去练琴，明明以前午休时间一定能在某一间琴房找到她，明明以前放学后总要练习很久才走的……可是现在都没有了。日野的心里，该是有多么的不好受啊。” ……是这样吗？日野学姐的心里……是这么的不好受的吗？ “啊，抱歉，让你听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话。”火原勉强打起了精神来：“那些话你听过了就忘了吧，千万别放在心上。希望不要对你造成什么困扰才好。” “不，那是没有的事。” 两人都不说话了。 又在天台上吹了一会儿风，火原抬手看看表：“啊，小柳，我还有事，先回去了。刚刚的事情，你千万要忘记才好。” “火原前辈，”未名突然说：“或许，我要谢谢你才是呢。” “诶？为什么？” “因为——”黑发的少女竖起一根食指凑到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不可说。” “——哈？” 时空倒退一点，场景回到今天早上上学之前的柚木家。 和式的大房子里很是安静，静得只能听到偶尔的几声蛙鸣。 “……留学？”柚木梓马怔了一下：“为什么……突然之间就……” “实际上，早在很久之前，我就已经在考虑送你去英国留学的事情了。”柚木老夫人跪坐在小矮桌边，腰杆挺得笔直。她以不容抗拒的口吻说道：“如果要在将来肩负起辅佐柚木家事业的重任的话，留洋归来的背景会为你增色不少。所以，在上大学之前，你就先尽早到那边的高中去适应一下环境吧。” “可是，”柚木着急地抬起头：“校内音乐比赛还没有——” “不许顶嘴！梓马！”强硬地打断了柚木梓马的话，柚木老夫人凌厉的眼神鞭子一般甩在了柚木梓马的脸上：“说穿了，音乐什么的到底只能作为兴趣不是吗。你别忘了你当初和我保证过些什么！” “……” “总而言之，虽然要赶上那边的新学期的话仍然有某些复杂的手续要办，不过这些我们都会替你打点好的。”柚木老夫人站起身，宣告这场单方面的谈话就到此结束：“你就尽快收拾好东西准备动身吧。” “……” 柚木垂下眼帘，握紧了放在膝盖上的手。 从自家的小轿车上下来，柚木梓马沉默地走在通往音乐科的路上。今天难得没有柚木亲卫队的人亦步亦趋跟着他，他也就卸下了微笑的伪装，眼底一片冰冷的寒意。 又来了。 又是这样。 他柚木梓马，永远都先是柚木家的儿子，再到兄长们的弟弟，最后才是他自己。他的命运，从来都由不得他自己。 “月森，早啊。”熟悉的声音传来，他抬起头，目光很快地定位在自己前方不远处的少女身上。 “嗯，早上好。”月森侧头对追上自己的黑发少女点点头：“未名。” 柚木的瞳孔一阵紧缩。 未名？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你借我的cd我已经听完一张了，很好听~”少女的表情分外鲜活，她仰起头对着月森笑，大大的黑眼睛眯成了一弧弯月：“谢谢你的推荐了~”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月森的表情似乎也比对着旁人时柔和了不少：“你喜欢就好。不用急着还我，听完了可以再到我家来挑。” “はい~” cd？再？月森家？ 这两个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亲密了？ 月森莲…… 柚木缓缓地眯起了眼睛。 他现在，心情很不好。 所以，最好不要是他想的那样。 —————————————————————————————————————— 午休的时候，月森正在琴房里练琴。正练习到一半，琴房的门被叩了两下，并且来不及等他回应就被推了开来。月森抬眼望去，平素总是面带微笑、此时却面无表情的柚木梓马正站在那儿，沉默地看着他。 “月森君。”柚木阖上了身后的门：“有空么？我们来谈谈吧。” 只能说柚木梓马果然不愧是柚木家的人，柚木老夫人不容抗拒的神态和语气被他学了个十成十。月森莲于是放下了肩上的琴，想了想又干脆把小提琴放回了琴盒锁好，回身正面迎上了柚木迫人的视线：“有什么事吗？柚木前辈。” “既然大家都是聪明人，那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柚木直勾勾地盯着月森莲的眼睛：“我想和你谈的，是柳未名。” “月森莲，你是不是，喜欢柳未名？” “……”月森沉默了。 “月森莲，”柚木的声音冰冷得刺骨，他一字一顿地说：“回答，我在问你话。” 气氛压抑得吓人。 “……是。”月森握紧了拳头，他的声音不大，但是却异乎寻常的坚定：“是的。” 这种明显是经过谨慎的思考才得出的答案比脱口而出的莽撞回答更令柚木感到生气，他面上寒霜更甚：“是么？” “是。” “哦呀，那可真是不巧。”明明是轻笑的语调，柚木的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的笑意：“我也喜欢她，这该怎么办才好呢？” “……” “……” 琴房里安静得可怕，两人都不甘示弱地瞪视着对方，就像是两头正准备厮杀争夺领地的壮年雄狮一般，互不相让地对峙着。 而通常的对峙的结果，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半晌，月森的声音淡淡响起。 “……前辈你对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我是什么个意思，你难道会不清楚吗？”柚木勾起唇角：“我才不相信呢，月森。” “……”月森没有说话。 “怎么了？觉得我不像是平时的我？”柚木轻笑几声，但是这虚假的笑容很快就消失无踪：“如果我说这才是真实的我，你待如何？” “……”月森张了张嘴。 “月森莲。”柚木梓马双手环胸：“我劝你，最好赶快放弃。” “……不可能。”沉默了许久的月森终于说道。 “哦？”柚木梓马单手捏住自己的下巴，唇边一片冰冷的笑意：“真的吗？” “……是。” “那好。”柚木梓马盯着月森莲的眼睛，缓缓地，一字一句地说：“我们各凭本事，公平竞争。” “看看到了最后，到底鹿死谁手。” 30、晋江独家 “什么？”未名惊讶地瞪着一大早就爬山涉水来一年级的楼层找她的天羽菜美：“你说日野前辈要退赛？” “怎么？她没和你说吗？”天羽看上去比她还惊讶：“平时你们两个走得挺近的, 我还以为她至少会告诉你呢……不过这件事知道的人还不多，如果不是土浦君来找我问我知不知道日野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我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呢。” 日野学姐, 要退赛？ “居然连你都不知道……日野这个决定还真是突然啊。”天羽若有所思地掐掐下巴：“嘛，那我再去问问冬海好了, 先走了啊，byebye~！” “啊？哦……再见。” 未名慢慢地走回自己的位置上。 在一开始刚刚得知魔法小提琴的时候，她的确是愤怒的。她和月森、和东海、和其他所有学音乐的人一样，那个不是从小就日夜不停地练习来提高自己的水平的？那个不是在别的孩子都跑出去玩的时候仍然把自己关在琴房里来增强自己的实力的？日野前辈的魔法小提琴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对他们所花费心力的否定，也是对他们的侮辱。 但是在那天晚上母亲说过那些话后，她不平愤懑的情绪已经稍稍和缓一点了了, 还有那天在天台上火原前辈无意识间说出的话, 再加上这么多天时间的沉淀与思考，现在的她在看见日野前辈的时候，已经能够做到心平气和了。 是啊，日野前辈一开始也是因为莉莉的请求才勉强答应参加比赛的不是吗？ 原本打算这件事情就这么揭过去算了吧, 就让魔法小提琴成为她和日野前辈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 她亦不会再主动提起。但是，现在天羽菜美居然告诉她，日野前辈要退赛？ “日野……前辈……” —————————————————————————————————————— “不管怎么说都好，”金泽挠了挠鬓角：“你这也……太突然了点吧。” “非常抱歉，不过我也不希望以这种形式来告诉您的。”柚木鞠了个躬：“不过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请您原谅。” 这时的他又恢复了平日里那副优等生的模样。 “嘛嘛，不需要这么毕恭毕敬的。”金泽靠着窗户站着, 侧头看向窗外：“这也是你考虑了很久才决定的吧。” “……” “既然是你自己决定的，那我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金泽收回视线，伸手在柚木的肩膀上拍了拍：“要加油啊。” “……” 柚木垂下眼帘。 “……はい，非常感谢您的理解。” “那么，在所有的手续都办完了之后，我会再来向您告别的。” 柚木梓马即将出国留学的消息很快就被柚木亲卫队里的骨干知道了，进而传遍了全校。现在只要随便走到星奏学院的任何一个角落，基本上都能看到有或多或少的学生聚在一起谈论这件事情。 “梓马大人不在的话，我要依靠什么才能活下去啊！”柚木亲卫队的三名高级骨干之一，津川麻衣夸张地从衣兜里掏出了随身携带的手帕，不停地擦拭着眼角：“没有了梓马大人的话，生命还有什么值得期待的东西呢？” 她的话引来了不少人的附和。 “麻衣，晶，我已经决定了。”同样是骨干成员之一的服部十和子握紧了拳头：“若是梓马少爷要到遥远的异国他乡去的话，无论如何，十和子我都会追随梓马少爷的脚步而去的！” “我们也会永远追随着梓马少爷的身影的，十和子！” “梓马大人！” “十和子前辈！麻衣前辈！晶前辈！” 周遭的一群柚木后援团的成员也都纷纷加入了她们的队伍，不甘示弱地掏出了各自的手帕。 “……要不要这么夸张啊。”一个正好和火原看到了这个场景的男生后脑勺默默地划下几道黑线：“啧，柚木要去留学的事情还真是闹得有够沸沸扬扬的啊、” “……留学的话，是不是就是说短时间之内都不会再回日本来了？”火原和树问。 “那是肯定的啊，少则一两年，多则三五年甚至就干脆永远留在那里了吧。”那个男生说：“不过柚木那家伙还真是不够意思啊，都不和班上的人提前打一声招呼。我们也就算了，居然连对你都只字不提，还真是薄情啊。” “不是这样的。”虽然也对柚木没有提前告诉自己这件事感到失落，但是一听到这些话，火原还是下意识地维护柚木道：“柚木他肯定是有苦衷的。” “是这样吗？”那个男生表示不相信。 “肯定是的！” “好吧好吧，随你怎么说。” “……” “所以说，火原前辈也不知道柚木前辈要留学的事情？” 这几天未名都会到天带来听cd，心情不怎么好的火原也会到这里做到她旁边吹吹风。于是两人很自然地开始聊起柚木梓马即将前往英国留学的事情。 “嗯。虽然我也明白，这不是我能够帮得上忙的事情。但是……”手肘撑在膝盖上，火原和树的肩膀无精打采的塌陷下去：“…….即便如此，我还是希望他能主动来找我谈谈。”明明就在不久以前，他和柚木两个人还是无话不说的好朋友啊。 “火原前辈……” “……嗯？” “我想，柚木他，肯定是有苦衷在的吧。”未名艰难地说：“你也知道，柚木的家里……” “啊，我知道。或许是吧。” “……” “其实我都明白的，”火原和树坐直起来：“只是心里一时有些难以接受罢了。” “……” “啊！我的肚子饿了！我去小卖部买个面包来吃！”火原生硬地转移话题：“那，我先走了！小柳byebye！” “……はい。前辈再见。” 火原和树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门后，未名仰头望着昏黄的天空，无意识地发呆。 最近大家的心情都不太好啊。 话说回来，她要对日野前辈说些什么好呢…… “在想什么？” 两只胳膊分别从她的身体两侧撑在了长椅上，后背传来温热的触感，那人离得和她极近，说话时呼出的热气甚至喷在了她的耳朵上面。未名吓得一跳：“——柚木？” “啊，”身后的紫色长发少年不是柚木梓马还能是谁？他笑眯眯地点点头：“是我。” “你吓我一跳。”未名拍拍胸口压惊。 “嘛，抱歉抱歉啦。”柚木梓马自然地在她身边的空位坐下：“在想些什么？” “……”未名抿了抿唇：“在想……在想你留学的事情。” “……你知道了啊。”柚木垂下眼帘笑了笑。 “为什么……这么突然？”未名迟疑着问：“火原前辈看上去很难过……”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你也应该知道我们家的情况了吧。”柚木说：“我还没有见过能够反抗祖母命令的人。” “……”未名也想起了那位令人印象深刻的柚木老夫人。 “其实真要说起来的话，我还应该感到庆幸呢。”柚木突然站起来走到栏杆边上，并且拍拍身边的空位示意未名过来：“起码在那边到底念什么学校可以让我自己选择，真是宽容不是吗？” “……”未名使劲想了半天安慰人的话，绞尽脑汁也只能讪讪地憋出来一句话：“其实，英国还不错……” “是吗？” “嗯……虽然英国的天气很糟糕，但是景色还是很优美的。至少还有伦敦眼和大本钟不是吗……” “你喜欢吗？” “……”这种情况下就算不喜欢也一定要硬着头皮说喜欢啊：“嗯。” “那，未名，”柚木梓马转过头来看她：“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 这是，什么意思？ 未名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一动也不能动。 “我就快要去英国留学了。既然你也喜欢那里的话，就和我一起去吧。如何？” “……” 柚木耐心地等待着她的答案。 “……柚木，”半晌，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明白吗，未名？”柚木梓马扶住她的肩膀，低下头直视她的眼睛。 “……” 沉默的天台上只有风吹过的声音。 “我以为我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柚木梓马亲昵地抵住她的额头：“跟我一起走吧，嗯？未名？” “……”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未名艰难地张了张嘴，觉得自己就像是缺水窒息的鱼：“……柚木，抱歉，我……” “嘘。”柚木轻轻伸出一根食指抵在她的唇边：“未名，想清楚了再说。” “……” “……” “.……抱歉。” 后背突然传来剧烈的疼痛，未名皱起眉头，刚反应过来自己竟是被柚木一个用力推到了墙上，就已经被阴影完全地笼罩起来。 熟悉而又陌生的味道充斥着整个鼻腔。 未名的大脑一片空白。 “怎么了？被我吓到了吗？”柚木单手将未名禁锢在自己和墙壁之间，一字一句、缓慢而清晰地说：“嗯？未、名？” 柚木梓马觉得很累，不论是自私冷漠也好残酷疯狂也罢，那都是切切实实属于他的一部分，可是这些阴暗的一面却因为不知道会不会吓到面前的少女而不得不逼迫着自己将其收敛起来，仅仅只是把温和亲切的光明一面表露出来。眼前的这个人不知道，为了维持这个谦和优秀的假象，他过得有多么的辛苦、多么的压抑。 “你觉得这样子的我很陌生？很可怕？一点都不像是平时那个总是微笑着的柚木了，是不是？”一直氤氲在眼中的虚假笑意不知何时已经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疯狂燃烧着的冰冷火焰：“你根本就不知道，真实的我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 有力的手指钳住她的下巴，柚木迫使未名抬起头，迫使她眼中只能看见自己一个人的倒影。 他看上的，就是他的！就算不情愿，也是他的！哪怕打断了腿折断了翅膀，他也要她留在他身边！ 31、晋江独家 平时柚木身上的淡雅好闻的香气现在闻来却让她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 仿佛就在耳边响起的低喃声令未名感到莫名的陌生与畏惧，身体也开始微微地发抖。 未名害怕地闭紧眼睛, 但是即便如此，她还是能够清晰地感觉到柚木的目光一寸寸地抚过自己的额头、眼睫、鼻梁、脸颊, 最后停留在自己的嘴唇上。 也许是因为受了惊吓的缘故，那张唇的颜色要比平时白上一点。垂下眼帘看了好一会儿，柚木仿佛着了魔似地伸出手，沿着那弧度优美的唇线缓缓地来回轻轻摩擦。 他慢慢地俯下身，低下头，紫色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自肩头垂落下来，就像是一道紫色的帷幕, 把两人与外界隔绝了开来。 未名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本能地把头向后仰，想躲到柚木远一点的地方去。可是柚木的臂膀和墙壁间的空间就只有那么一点点大，她再躲又能躲到哪里去？这么做换来的，只有手腕上更为有力的禁锢。 两人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五厘米, 未名觉得自己的手变得冰凉。 四厘米, 鼻腔中柚木的味道愈发浓厚。 三厘米，额头抵上了额头。 两厘米，纤长的眼睫蝶翼般恐惧地颤抖。 一厘米，未名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噗——难道你真的被吓到了吗？未名？” 下巴和手腕上的禁锢同时松开，温热的却让人感觉到害怕的气息亦远离开去。未名紧紧地贴着墙壁，过了好一会儿才迟疑着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柚木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笑得一如既往的温和：“你不会真的以为我要吻你吧？阿拉，未名你还真是可爱啊~” “……” “抱歉抱歉, 这个玩笑似乎是开得有点过了。”柚木漫不经心地用手指绕着自己的头发：“因为马上要去留学的缘故心情不太好，所以才会一时忍不住把你当成了出气的对象，真是不好意思。” “……” “不过，未名你实在是太可爱了，让人欺负欺负着就忍不住想要再稍微多欺负你一点呢。” “……” “未名，”柚木戏谑地挑高一边的眉毛：“你再这么看着我，我可就真的要吻你了哦。” “！！”未名赶紧别开了脸，这个动作又引来柚木的一阵轻笑：“哎呀，未名你还可以再可爱一点吗？” 实在是搞不清楚对方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未名默默地低下了头，不说话。 “未名，”柚木再次弯下腰仔细地观察着她的表情，并且十分守礼地保持了一定的安全距离：“你很介意吗？我再次向你道歉好不好？” “……” “你也知道我祖母那个人，她决定的事情是从来没有人能够反抗的。今天我的心情实在是很不好，又碰巧遇到你一个人在这里，所以就……抱歉抱歉啦。” “……” “原谅我吧，嗯？”柚木故意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星奏学院的万人迷柚木梓马大人都这么拜托你了，你就答应了好不好？” “……” “未名，”像是生怕再次吓到她一样，柚木努力地斟酌着自己的用词，慢慢地说道：“你应该也知道我们这些大家族里的情况是个什么样子，我心里有很多的事情，都不知道到底可以向谁倾诉。告诉火原吧，他的性格实在太过单纯直率，我怕一旦他知道了反而会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告诉小雅吧，作为一个哥哥，我不能够让自己的妹妹为我而担心；告诉其他的参赛者吧，又不知道到底应该从何说起……未名，我想说的是，我是真心把你当成朋友的。只有朋友间才会任性发脾气，只有朋友间才会无所顾忌不是吗？” “……” “我是真的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如果早知道会把你吓成这样，我一定一定不会这么做的。”柚木温言道：“你就不要再计较了，好不好？” “……” 柚木的手掌撑在膝盖上，耐心地等着她的回答。 “……柚木，”松开被紧咬了半天的下唇，未名听见自己干涩的嗓音响起：“你下次，不要再开这样的玩笑了……” “是是，我知道了。”柚木看着她唇上泛白的牙印回答道。 “我刚刚……是真的很害怕……” 柚木本来想伸手摸摸她的头发，在看到她控制不住的一抖后就立即收回，并且识趣地往后退了一步：“对不起。” “……” “所以你答应了吗？” “……勉强原谅你。”未名闷闷地说。 柚木苦笑了一下：“我知道错了啦。” “……” “时间也不早了，”柚木看看手表：“未名你快点回家去吧，晚了就不安全了。今天我就不送你了——我想你暂时应该也不太想和我呆在一块儿吧。” “……”未名摸摸鼻尖，默默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我先走了。” “好，路上小心哦。” 她背对着柚木默默地点了点头，用力拉开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所以她没有看到在她离开之后，柚木重新变得冰冷的表情。 下一次，可就不是玩笑了呢，未名。 —————————————————————————————————————— 志水桂一抱着大提琴，从走廊的尽头开始一间一间琴房地扫描式查看过去。 日野学姐……今天有没有来练琴呢？ 未名正独自抱着琵琶坐在琴房里发呆，从琴房的门口突然传来“砰”的一下物体相撞的声音。她一惊回神，侧头向门口看去—— ……然后看到一张因为用力贴在玻璃上显得有些变形的包子脸。 未名叹了一口气，放下琵琶走过去拉开了门：“志水，怎么啦？” “……啊，大提琴的琴盒不小心撞到门板了。”志水慢吞吞地恍然大悟道。他先是迟缓地伸手摸了摸琴盒磕到的地方，表情看上去有点心疼，然后才慢慢悠悠对未名说：“打扰到你的练习了……抱歉……” “没事没事，”已经习惯了他异于常人的举动的未名摆摆手表示不介意：“志水你有什么事吗？” “阿诺……”志水抬起那双总是显得雾蒙蒙的眸子看着她：“柳桑，其实……我在寻找琴音……” “琴音？”未名表示自己没听懂：“什么琴音啊？是怎么一回事？” “是怎么回事……？”志水懵懂地眨眨眼睛，像是在问她，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是怎么回事呢……虽然我像平常一样地拉琴……但是……却完全找不到平时的感觉……” “……” “总觉得……不是我想要的那个声音……” “所以你说的琴音，”未名思索了一下：“是你理想中的声音的意思吗？” “……”志水茫然地看了她半天，突然冒出来四个字：“日野前辈……” “……诶？” 志水从椅子上站起来：“我想见……日野前辈……” “……” “理想中的声音……”他抬起头看着窗外的天空：“日野前辈的琴声……明明还有很多可以改进的地方，不能算是理想的声音……但是为什么……我是……如此地渴望听到呢……” “……”未名垂下眼帘没有说话。 “柳桑……”志水转过头来看她：“你知道，日野前辈在哪里吗……？” “……也许吧。” “啊……如果你见到她的话，记得要让她早点回来……回来继续拉小提琴。” “……”未名摸了摸鼻子。 “……日野前辈？” 因为今天要负责值日的关系，日野留得比较晚，课室里面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她正收拾着要回家的书本和作业，一个轻轻响起的声音却令她的动作猛地顿在了半空。 她缓缓地把手上的东西放下，转过身来，眼神复杂地看着站在课室门口的少女：“未名。” “……” “我没想到……你还会再来找我。”日野艰难地扯起嘴角对她笑了笑：“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日野前辈……”未名抿了抿嘴唇：“我听天羽前辈说，你要退赛，这是真的吗？” “嗯。”日野故作轻松的说：“是啊。” “可是……为什么……” “未名，”日野打断了她的话：“……你明白为什么的，求你……不要逼我讲出来。” “……” “其实仔细想想的话，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日野低着头转过去重新收拾自己东西，额前的刘海挡住了她的表情，看不真切：“我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不是吗？” “……” 是啊，这明明就是一件好事啊。日野在心里对自己说。 再也不需要说谎、再也不需要欺骗任何人、再也不用提心吊胆地生怕哪一天突然就被发现了，一切都结束了，简直就是再好不过了，不是吗？ ……可是为什么，心里会觉得这么难过？ 自己以后，真的……不能再拉小提琴了吗？ 这么出神地想着，恍惚之间，她好像听到了未名的声音。 “日野前辈……”那声音还带着一点迟疑：“如果我说，根本就没有什么魔法小提琴呢？” 日野转身惊讶地看着她。 什么意思？ 未名抿了抿嘴唇：“如果我说，那天我没有一个人回到后台，没有听到你和莉莉的对话，也不知道……的事情，你愿不愿意回来？” 日野的手指微微颤抖。 她就像是突然不认识未名了一眼，认真地看了她很久很久，企图告诉自己未名只是在开玩笑，这只不过是自己的痴心妄想。然而对方眼中的不躲避却明明白白地告诉日野，她是认真的。 我…… 日野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内心天人交战挣扎不已。早已褪尽了血色的双唇无力地开合几次，最终却只是低下头，颓然地吐出几个字：“已经……没有用了。” 她所仰仗的，不过就是莉莉送给她的不需要有任何基础的魔法小提琴。现在琴弦断了，小提琴也没有了魔法，就算未名愿意就此揭过不提，那又如何呢？ “我参加比赛……本身就是个错误。现在我所做的，不过是纠正这个错误罢了。”她的声音低得就像是在喃喃自语：“所以，你就别管我了。我和你们......是不一样的。” “……” 课室里良久良久再没有声音。 日野也不知道自己这么站着有多久了，就在她以为未名早就已经离开的时候，未名的声音却淡淡地响起。 “我承认，在刚刚知道的时候，心里的确是很讨厌前辈你的。觉得凭什么啊，我小时候花了那么多时间精力流了多少汗手上长了多少茧子才能练成今天这个样子的，凭什么前辈可以不劳而获啊。” “但是后来发生了很多的事情，我自己也想了很久很久。” “一开始前辈也不是自愿的不是吗？而且，前辈的身上也承受了很多我无法想象的压力吧。” “没有了魔法小提琴不要紧，技巧可以通过不断地练习来提高，我们所有人都是这么一步步走过来的，我还以可以尽我所能地帮助你令你在尽可能快的进步……所以日野前辈，你……愿不愿意回来？” 日野颤抖得更厉害了。 “我……” 32、晋江独家 日野苍白颤抖的嘴唇茫然地开合了好几次, 努力了好久，但最后还是只能吐出几个破碎的单词, 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我……” “我……不能……” “前辈，”未名静静地看着她, 目光如水：“你说的是不能，而不是不愿，我可以这样理解吗？” “……” “志水曾经和我说过这么一句话，‘每次听到日野学姐的演奏的时候，我都能够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来自于音乐的震撼’。”未名很认真地看着日野说道：“我可不认为，这是仅仅靠魔法小提琴就能够做到的事情。” “……” “其实不只是我，还有土浦前辈、月森、志水、冬海、火原……我们所有的人都在等你回来。” “……” “……所以, 前辈, ”未名抿了抿自己的嘴唇：“请你，回来吧。” “……我、我，”小指的指甲深深地刺进掌心，日野强迫着自己说出违心的话语：“小提琴什么的, 我已经不喜欢了！” “……” “……对！没错！就是这样！”像是终于找到了正当得不能再正当的理由, 日野猛地提高了自己的音调：“古典音乐什么的，小提琴什么的，都已经和我没有关系了！我……我现在已经一点也不喜欢了！” “……既然如此的话，前辈。”未名依旧不躲不闪地正视着日野，透亮漆黑的眸子似乎能直接看透她的内心：“为什么，你的表情看上去会这么难过？” “……” “前辈，你敢再说一次吗？你敢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 你已经不喜欢小提琴了吗？” 这场谈话最后以日野慌不择路的落跑告终。不过未名对这样的结果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要是随便说一说就能够劝服日野的话，轮不到自己来演今天的这一出了。 有些事情，还是需要交给时间来解决。 在众人意料之中又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这天下午的第四次比赛会议，日野和柚木都没有参加。 “我想大家都已经有所耳闻了吧。柚木因为要去英国留学的缘故打算退出最后一次的选拔比赛。至于日野……估计也是要退赛的吧。” 来参加会议的几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金泽叹了口气：“你们别这么看着我啊，就算看我我也没有什么办法。” “……我是因为有香穗学姐在，才能够一直坚持到今天的。”冬海揪紧了衣角：“怎么会……” “……” 金泽挠了挠头发，生硬地转换话题：“先不说这个了，你们都把第四次比赛的主题给我记牢了啊，‘重获新生之物’，回去之后都要好好的琢磨琢磨。” “……” “这是最后一次选拔比赛了，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好好准备啊。”金泽的兴致其实也不怎么高，他叹了口气道：“算了，没事的话就散会吧。” 未名现在也没有心情吐槽再一次刷新会议用时之短记录的金泽了。不应该啊，她皱着眉头想，今天早上她明明看到日野前辈把小提琴带到学校来了，还以为她终于想通了要重新开始练习了呢，怎么现在看来还是一副打定主意要退赛的样子？ “柳！”正这么想着，自从偷听事件发生之后一直消失不见的莉莉的身影突然“啪”的一声出现在半空中。“柳！” “莉莉！”未名被她吓了一跳。 顾不上道歉，莉莉急得在半空中上蹿下跳：“你快去劝劝日野吧！她今天突然说要把小提琴还给我，而且还说以后再也不要碰什么小提琴了！” “——哈？”未名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日野今天不是把小提琴带到学校来了吗？”莉莉急得手脚乱挥：“我还以为她终于要振作起来重新练琴了，谁知道她不但不是这个意思，还到处找我说要我把小提琴收回去……” “你收回来了吗？” “没有！怎么可能！”莉莉大声说道：“我躲起来了！” 未名松了一口气。 “你倒是想想办法呀！”莉莉是真的急得狠了，她语无伦次地说：“你快去劝劝她呀！你的话一定可以的！你快去叫她千万别放弃音乐、千万别放弃小提琴啊！” “莉莉，”未名伸手接住她：“你觉得这有用吗？难道你没有劝过日野前辈？” 小小的精灵一下子焉儿了。 未名叹了口气：“总之这几天如果日野前辈要找你的话你就一直躲着不要出来见她就是了。”未名抿抿唇：“日野前辈她……总会想明白的。” 但是这话说的到底有多少底气，恐怕就只有未名自己知道了。 当天晚上，未名对着手机思考了很久很久，短信里的内容写了又删删了又重新再写，有好几次都是差点就要按下发送键的瞬间又猛地把已经碰到键盘的大拇指给缩了回来。如此往复几次，到了最后，短信的内容已经从一开始拉拉杂杂毫无重点的一大堆变成了简明扼要的短短一句话：“第四次主题：重获新生之物”。 然后就像是生怕自己反悔一样赶紧按下了发送键。 “……” 未名紧紧地握着手里的手机，眼睛一眨也不敢眨地盯着屏幕看，紧张地甚至连手心都开始出汗。 ——日野前辈现在在干什么呢？她已经看到这条短信了吗？她看短信的时候是个什么样的表情？眉毛还是紧紧地皱起来的吗？她已经想通了吗？她会回来参加最后一次比赛吗？ ——我这么做会不会太多事了一点？日野会不会回我的短信？她会说些什么呢？ ——好慢。 时间明明只过了一会儿，在未名看来却像是已经过了很久很久。紧紧攒在手心的手机明明没有传来提示新短信的震动，但她还是克制不住地每隔一会儿就按亮屏幕的冲动，生怕自己不能及时得到苦苦等待的消息。 又等了一会儿之后，未名终于开始不耐烦。她“唰”地拉开窗帘看看外面的天空——外面已经完全黑透了。她又扭头看看书桌上的闹钟，短的那根指针正要指向十点的方向。 难道是已经睡了？ 未名摸摸鼻尖，疑惑道。 同一时间，日野看着手机收信箱里六条内容相差无几的短信，默默无语。 第二天上课上到一半的时候，未名突然感觉到特意贴身随带的手机在衣兜里震动起来。她也顾不得还在上课了，赶紧把手机从衣袋里掏了出来，点击进入短信页面—— 可是这条短信却不是她一直在等的那一条。 “from：柚木：今天晚上有空吗？想请你一起吃饭。” “……” 未名默默抿紧了嘴唇。 自从上次那件事情之后，说心里完全没有芥蒂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她其实一直在有意无意地躲避着柚木，好在对方最近也没有来找过她，说实话的，这让她很是松了一口气。 现在她只要一想到柚木就会有一种寒毛倒竖的感觉。 “to：柚木：抱歉，今晚不巧有事。” 皱着眉头按下发送键，只过了几秒钟，手机就再一次震动了起来。 “from：柚木：你是不是还在介意上次的事情？” 未名还没来得及回就又收到了一条新短信。 “from：柚木：我是真的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我马上就要去英国留学了，就当是最后的饯别，嗯？” “……” 未名叹了口气。 也罢，一直躲着也不是办法。 “to：柚木：好。” “from：柚木：那么，今天下午放学之后，我去你们班接你。不见不散。” “to：柚木：嗯。” 发完最后一条短信，未名把手机放回衣兜里，继续上课。 如果按照柚木以往的风格的话，他肯定会在刚下课人最多的时候来找未名的，未名甚至都已经做好了被围观的打算了。但是明明放学时间已经过了很久了，柚木却还没有出现。 等到课室里只剩下未名一个人的时候，柚木才姗姗来迟：“未名，可以走了吗？” “嗯。”未名拎起书包站起来，随口问了一句：“怎么这么晚？” “来得早的话，肯定会被围观的不是吗？”柚木笑眯眯地回答，对着未名的态度一如既往：“我想你应该不太喜欢那样。” 未名默默地为他的心细如发感叹了一下。 一路上柚木都没有做出什么逾越的举动，相反地，他甚至比在天台事件发生之前更守礼和规矩了不少，未名一直吊着的心也慢慢放下来了一点。 两人在餐厅靠窗的位置坐下，点好了菜之后尴尬地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柚木先开口打破了这诡异的沉默：“未名，我下个星期就要走了。” “啊？”未名愣了一下：“这么快？” “家里面催得比较紧，而且金融经济这一类的专业也的确需要早点过去适应。” “哦……”未名沉默了一会：“那柚木你……在英国还会继续吹长笛吗？” “不会了。” “哦……诶？” “我说，不会了。” “可是……为什么？”未名惊讶地看着他。 “音乐说到底，也只不过是消遣的东西不是吗？”柚木把长发挽至耳后：“况且，祖母她也是不会允许的。” 恐怕后面一个，才是真正的原因吧。 不论在这之前她有多么害怕或是多么不想接近柚木，此时此刻那种情绪都似乎显得没那么强烈了：“真的……非走不可了吗？” “怎么？”柚木戏谑地挑起一边眉毛调侃道：“你舍不得我了？” 这样的柚木比处处小心谨慎的他更接近事情还没有发生之前的样子，未名一直绷紧的神经不自觉地慢慢放松了下来：“我只是觉得……很可惜。” “……”柚木不说话了。 “明明音乐比赛的时候你表现得那么好，”未名抿了抿唇：“其实我在想如果柚木你能够继续在音乐这条路上走下去会怎么样……一定会很厉害吧。” “就算这样，那又怎么样呢？”柚木的声音有些沙哑：“祖母是不会答应的。” “就不能……和柚木老夫人好好地谈一谈吗？”未名迟疑着说：“虽然柚木老夫人的确是有点……呃，缺少人情味，但是血浓于水，只要你好好地说的话，她还是会答应的吧。” “你太天真了，未名。”柚木垂下眼帘：“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也许是因为日野的事情，未名这一次前所未有地坚持道：“没试过的话，怎么知道不可能呢？” “……” “至少，要试着为自己争取一下啊。”未名说：“就算不能她让你改变留学的决定，但是推迟一段时间，至少等到音乐比赛结束之后再走，这样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吧？” 柚木静静地看着她，眼神深邃。 未名，这样子的你…… 未名被他看的脊背发毛：“怎么了？” 柚木低头一笑：“没什么。” ……让我……怎么放手？ 33、晋江独家 为了劝日野回心转意, 参赛的几人可谓是绞尽了脑汁用尽了办法。先是土浦不小心的真情流露，到志水的大提琴演奏, 到月森的肺腑之言，再到冬海以及未名的软言相劝, 甚至就连本来不关他什么事的王崎信武都上阵了，借着搭摩天轮的机会对日野香穗子不着痕迹地教育了一番，但是即便如此，日野还是不肯松口，坚持要退出比赛。就在所有人都感到束手无策的时候，日野香穗子却突然兴高采烈地宣布，她决定不退出比赛了。 “那天傍晚我本来是真的已经下定决心要退出比赛的了。而且因为到处都找不到莉莉, 我甚至还想过偷偷把琴放在草坪上就溜走不管了呢。”日野微笑着向她解释：“可是就在我要走的时候, 我突然听到了月森君拉的《圣母颂》——那是如此温柔动听的音色，就和我当初偷听到的一样，不，它甚至比那更加美好。” “月森君的《圣母颂》是后来所有事情的起因, 我也因此邂逅了古典音乐、邂逅了魔法小提琴。并且正是因为邂逅了魔法小提琴, 我才能遇到后来这么多美好的事情。”她不好意思地刮刮自己的脸颊：“是这把小提琴让我认识了大家，而我却差一点就抛弃了它……这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王琦前辈曾经和我说过，当一个人有烦恼的时候，不要急着勉强自己给出答案。因为答案往往会在不经意间被自然而然地揭示出来……或许就是在那一刻吧，我发现了自己内心真正的答案。” “我……喜欢小提琴。我希望可以继续拉琴，我不想，放弃比赛……” “……”所以我们辛辛苦苦地说了这么多做了这么多, 到头来还不如月森拉的一首曲子？ 未名现在的心情很是微妙，既为了日野前辈能够重新振作起来而感到高兴，又莫名其妙地觉得有些不爽。 在听到日野说出诸如“月森君”、“ 《圣母颂》 ”、“琴弦”、“羁绊”等几个关键字的时候，未名垂在身侧的手总是会下意识地蜷缩一下——虽然连她自己也没有发现。 “总而言之，事情的经过大概就是这样了。” 日野感激地看着未名：“谢谢你们前段时间对我的鼓励，我差点就要辜负你们对我的期望了，真的是非常非常对不起！” “……啊，没什么，只要前辈你能够重新振作就好。” “那，我就先走啦？嘛嘛，果然在第四次选拔比赛之前要学习恶补的地方好多啊……”日野边跑边冲她挥挥手：“再见咯未名，我们都要好好加油啊！” “……はい，前辈再见。” ……不开心。 不开心不开心不开心。 日野走后，未名一个人托腮坐在课室里，皱着眉毛陷入沉思。日野前辈愿意继续参加比赛难道不是自己一直想要看到的吗？这明明是件好事啊，为什么自己会不高兴？ 难道原来自己其实是个很小心眼的人吗？ ——黑发的少女微微歪着头认真地思考着，小巧的鼻翼不时轻轻皱起。明媚的阳光为她镀上了一层浅浅的光，衬得她的轮廓更加柔和好看。 月森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场景。 坐在窗边的少女很快也发现了他，月森本以为她会微笑着向自己打招呼。但是令人意外的是，黑发的少女居然略带不满地横了她一眼，然后闹别扭似的把头转到了一边不再理他。 “……”这是什么个情况？ 月森错愕了。 未名几乎是立即就意识到了自己行为的不妥当，她飞快地重新把头转过来：“啊不好意思月森，那个……你有什么事吗？” “……啊，你还记得合奏的事情吗？”完全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的月森在得到了对方点头表示肯定的回答后说：“我的母亲最近要参加一个慈善音乐会，主办方似乎希望我也能出席参加，但是音乐会的时间正好又和合奏的时间冲突了……” “知道了，”未名暗暗扁扁唇，憋气道：“所以合奏又要改期了是吗？” “……不，”月森莲说：“我是想问，你有没有兴趣来和我合奏？” “——诶？” 未名抬头惊讶地望着她。 逆光中月森的表情有些看不真切：“和你的合奏，我已经期待了很久了，无论如何都不想再改期推迟了。” “……” 呼吸不自觉屏住。 “……这样不太好吧？滨井阿姨不一定会同意的。”未名侧过脸。 “不，实际上家母在听到这个建议之后表示十分地赞同。”想起自家母亲那略显不怀好意的笑容，月森莲的嘴角不禁抽搐了一下。 “可是，”未名还在犹豫：“似乎没有小提琴和琵琶合奏的曲子吧？至少我从来没有见到过。” “有心去找的话，总是能找到的。”月森莲想了想，又补充道：“如果到最后实在是找不到的合适的曲子的话，那就选择你喜欢的曲子吧。你来主奏，我用钢琴给你伴奏。” “……” 心跳开始加速。 “……你们是不是都会弹钢琴？”突然回想起来柚木好像也这么跟自己提议过，未名略显生硬地转换话题，掩饰自己似乎有些不正常的心跳。 “嗯？”月森莲愣了一下：“钢琴是我的辅修……只是我从来没有给别人伴奏过而已。” ——那你为什么要给我伴奏？ “所以，未名，”月森微微低下头来问她：“你愿意吗？” ———————————————————————————————————— 刺耳的吱呀声突然响起，本来专心于伴奏的森真奈美惊得手指一抖，手下的旋律顿时乱了，两人的合奏也被迫就此终止。 “阿拉……抱歉抱歉，小提琴真的好难啊。”日野皱眉苦笑道。 森真奈美抿了抿唇，却什么都没有说。 是的，从日野重新拿起小提琴的那天起她们就发现了，与之前的细腻熟练相比，如今日野的小提琴水平最多就只比初学者好上那么一点儿，前后者之间就想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简直不可同日而语。不是没有想过问日野这其中的原因，只是一旦看着日野凝视小提琴的眼神，有些话就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说出口。 “果然几天没有练琴就生疏了啊。”坐在一边的未名有意令气氛轻松起来，她说：“下次可千万不要这么长时间不练习了啊，日野前辈。” “就是啊。”森真奈美也笑着说，虽然她心里清楚短短的几天时间是绝不可能令琴技退步到这个地步的：“我看你下次还敢不敢这么做了。上一次可是差一点就要吓死我了。” “好啦好啦，我知道错了啦，”日野作势告饶道：“你们就别再唠叨我了啦。对了，刚刚的演奏……怎么样？” “嗯，比起之前已经进步了不少了。” “森，你就说实话吧，不要再安慰我了。”日野摇摇头：“我很清楚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水平，所以想听听最真实的评价。” “……日野，”森的眉头轻轻地皱起，她低下了头，犹豫了一会儿：“说实话，我认为以你现在的状况去参加音乐比赛的话……会有点够呛。” “……”日野垂下了眼帘。 “不过，我还是很期待的啦。” “……诶？” “每次练习的时候看着你专心致志的样子，就会不自觉地就在想到了最后变成什么样子呢？这么一来就觉得好期待啊。”顿了顿，森认真地说：“我觉得，或许日野你能让我看到除了胜负或者是名次之外的其他东西。” “嗯。”未名也赞同地点点头。 “……谢谢你们。”日野觉得心里涨得满满的，她握紧了手里的小提琴：“不管最后比赛的结果会是怎么样的，能够认识你们，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令我感到庆幸的事情了。” “可恶啊，干嘛突然说这么煽情的话。”森赶紧扭过头去看钢琴上摆着的谱子：“赶快来继续练习啦！” “はい！” “……阿诺，”未名无语地指指门口的方向：“练习什么的先不着急……我们先来解决那个吧？” ……练习室木门上的玻璃板处趴着好几张偷窥的脸。 日野逵猩竦刈吖ダ牛驹诿趴诘募溉思环11至耍簿透纱啻蟠蠓椒降刈吡私础 “终于又听到……日野前辈的……琴音了。”志水慢吞吞地说。 “香穗前辈……请加油！”这是害羞的冬海。 “你这家伙，终于又重新开始练习了啊！真是太好了！”土浦激动得看起来似乎想要冲过抱她一下。 “杂音太多了，按弦的方式太过有气无力，而且手肘关节外翻的老毛病还是没有改过来。”月森毫不留情地批评道。 “……香穗子！”这是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而导致手足无措的火原。 “……阿拉”日野赶紧用衣袖揩了揩开始湿润的眼角：“你们别这样啊！我会不好意思的！” 未名站在日野的身后，看着眼前这一群表情各异但内心都同样欣喜的人，悄悄地勾起了唇角。 她又一次感受到了，很久很久以前在京都合宿的时候，那种安心的感觉。 34、晋江独家 钢琴高音区清脆悦耳的音色和泛音奏法形成了短促有力的音响, 就像是钟表滴答的鸣响。几个小节之后，钢琴的旋律稍微放慢了一点, 徐徐地延伸出紧张而富有弹性的高音。两种不同的节奏正像是时间的流逝，一会儿短如须臾, 一会儿却又长如世纪，由此形成了鲜明强烈的对比。 是匈牙利作曲家李斯特的《钟》 。 南乐器行的老板大叔静静地站在柜台边上看着他，等到土浦的演奏告一段落了才迟疑着问道：“梁，你刚才弹的那首曲子……” “啊，是要在最后一次选拔比赛上演奏的曲目。”土浦梁太郎把挽高的衣袖放下，俊朗脸上带着明显的笑意：“因为是最后的一次比赛了嘛，所以……这可是我的压轴曲目啊。” 笑容间再不复以往的严肃凝重。 见状, 老板大叔也不禁笑着感慨道：“梁……你终于走出来了啊。” “是啊, ”土浦回答道：“在哪里跌倒的，就要在哪里重新站起来嘛，一直卡在那里的话像什么样？” “哎哎，你明白了就好啊。”老板大叔使劲拍打着他的肩膀。 “打扰了。”随着几下敲门的脆响, 日野和未名的身影出现在乐器店的门口：“大叔, 日安——诶？土浦？你今天在这里练习吗？” “啊，是啊。”土浦向日野点头示意：“你们呢？” “我是来买调音器的，因为不太会挑，所以就拜托了未名和我一起来。”日野说道，未名也在这时微微向他们鞠了个躬：“日安，大叔。日安，土浦前辈。” “日安。”对未名点了点头, 老板大叔指指店里的某个方向：“调音器在那边哦。” “はい，谢谢您。” “喂喂，我说啊，”土浦戏谑地挑高了一边的眉毛：“你现在才买调音器会不会太晚了一点啊。” “那也总比不买好嘛。”日野回了他一句，拉着未名就要往大叔指的方向走过去。 土浦却伸臂挡住了她：“嘛，今天……我来给你调音……如何？” “诶？可以吗？”日野惊喜地说：“那就拜托你了啊。” 未名很自觉地站到了一边。 “打扰了——” 平时总是十分清净的乐器店今天却意外地有人气，日野和土浦才刚刚调整完第二根弦的音准的时候，小小的店门就又一次被推开了，而且进来的还是两个熟人。看到了他们，日野放下小提琴惊讶地说：“火原前辈？月森？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香穗子？小柳？土浦？”火原也明显吃了一惊：“我才要问呢——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啊？” “土浦今天似乎是在这里练习钢琴，我和未名是来买调音器的。”日野回答道：“那前辈你们呢？” “我是随着马路乱走走到这里来的，然后就看到这家店了。话说回来，一开始我还没认出来呢！我的第一把小号就是在这里买的呢！”火原兴致很高地回答道：至于月森的话，我们是刚刚在乐器店的门口恰好碰上的——没想到进来又看到了你们三个，还真是好巧啊！” 乐器行的大叔从月森进来的那一刻就开始皱着眉头盯着他瞧，直到瞧得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他们两个的身上时才恍然大悟地猛一击掌：“我终于想起来了！是你！就是你没错！” “……”月森茫然地看着他。 “那卷录像啊，梁！录像！”见土浦梁太郎还是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老板大叔也顾不得招呼客人了，一头就扎到了乐器店的仓库里。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拿着一卷录像带从里间走了出来，布做的围裙上还因此蹭上了一层薄薄的灰：“你们看这个！” 把录像带放进放映机里，老板大叔拿起遥控器按了两下，屏幕上很快就有图像显示了出来。 “啊！是小月森君！”日野惊喜地指着屏幕喊道。 未名定睛一看，果然，屏幕上那个正在拉琴的小小少年不是月森莲还能是谁？大约只有十岁左右的孩子气质还没有现在的这么冷硬，稚嫩的脸蛋上甚至还带着点不甚明显的婴儿肥，再加上那副专心致志拉琴的样子，看得未名不禁抿紧了唇，好萌！ “为、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月森站得离屏幕远远的，一脸的不自在。 “我就说我好像在哪里见到过你嘛。”老板大叔笑着推推眼镜：“原来是在这里啊。我记得当年你好像还是少年组的冠军是吧？” “诶——，好厉害！原来月森君的小提琴在那么小的时候就已经拉得这么好了啊？” “好了，已经够了”月森梗着脖子走了过来，伸手似乎想要去拿桌子上的遥控器：“请不要再放了。这种水平的演奏，根本就不值得一看。” 火原眼明手快地先他一步把遥控器抢到手里：“诶——？不要这样嘛月森，这么难得的机会，你就让我们好好地看一看呗。” 未名也抬起头用乌溜溜亮闪闪的眼神看着他。 “……” 月森无奈地揪住自己额前的刘海。 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土浦梁太郎看着录像带里正在演奏的小小蓝发少年，陷入了沉思。 是了，这就是事情的起因。 小时候自己的钢琴弹的也算是小有名气，因此也有不少的人主动联系过自己，希望能让自己去参加音乐比赛，不过却全部都被当时还年少轻狂的他给拒绝了。只因为他觉得参加比赛的那些人的水平都实在太低了，他不屑于参加。哪怕参赛的都是比他大了好几岁的初高中学生，哪怕自己当时还只是一个瘦瘦小小毫不起眼的小学五年级学生，土浦梁太朗也还是这么想的——那些比赛，都没有资格让他较真。 乐器行的老板大叔也劝过自己很多次，几乎都以失败告终——是的，几乎，只除了最后的那一次。 最后的那一次，大叔没多说什么，只给自己放了一卷录像带。而且，就是眼前的这一卷。 “这是去年少年组音乐比赛的录像带，梁你应该还没有看过吧？”老板大叔一边按着遥控器，一边对他说：“其中有一个和你同龄的参赛者，演奏得真是相当的精彩啊。” 一开始自己还只是漫不经心地趴在桌子上，打算勉强听完应付大叔了事的。但是在那卷录像带开始放映不久之后，自己却是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杆、瞪大了眼睛看向屏幕。 那旋律如不羁放纵的洪水肆意奔流，又如咆哮怒吼的飓风席卷一切，富有弹性的音色仿佛带有掳获人心的魔力，叫人不自觉地沉迷。 ……拉得……太棒了。 “大叔，”他的眼睛依旧紧紧地盯着屏幕一动也不肯动：“这个家伙……是谁啊？” “他啊，他好像就是去年音乐比赛少年组的冠军吧。”大叔笑着拍拍他的头：“怎么样？现在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吧？” “我要参加。” “……哈？” “我说，今年的音乐比赛，我要参加。”彼时还很矮小的他自信满满地勾起嘴角：“我要和这个家伙，一较高下。” ……只是没想到，那个选手居然就是月森啊。 土浦抬起头悄悄地看了月森的背影一眼，心中百感交集。 这卷录像带并不长，只有短短的5分钟时间，很快就播完了。火原挥舞着双臂兴奋地说：“大叔你可真厉害啊！这可是超——级限量版呢！” 看着几人一脸意犹未尽的样子，老板大叔笑眯眯地从身后又掏出了另外一卷录像带：“其实我这里还有梁的录像带呢，你们要不要看？” “要！” “当然！” “什么？！”这下子轮到土浦梁太朗瞪眼着急了，他几步蹿过去伸手就想抢老板大叔手里的录像带，却被火原从身后制住了：“不是说过让你全部删掉的吗？” “那种事情怎么可能啊，”老板大叔摇摇食指，一脸“少年你还太天真”的表情：“这些可全部都是我的珍藏品啊！” “那么，请务必让我欣赏一下。”月森戏谑地挑高一边眉毛看着土浦。 “大叔大叔！我已经把他给制住了！快点快点！”火原嚷嚷道。 “好的好的，马上马上。”老板大叔弯下腰把新的录像带换了进去：“啊！好了。” 老板大叔自然不会把那场会引起土浦梁太郎痛苦回忆的音乐比赛的录像拿出来，他放给几人看的，是那卷很久之前日野香穗子已经看过的录像。 【真是的，不是让你别拍了吗？】 首先出现在屏幕上的是一只五指修长的手，伴随着小时候的土浦还略显稚嫩的声音【有什么好拍的啊？】 【有什么关系嘛，你就让我拍吧，反正又不会打扰到你。】这是老板大叔的声音。 “哎呀，梁小时候还真是害羞啊。”老板大叔这么感慨道，然后得到了土浦羞愤欲死的狠狠一瞪。 【……真拿你没办法，就拍这么一次哦。】见反抗无果，罩在摄像头上的那只手移开了，露出了一脸跃跃欲试的小土浦。 “诶——？这是土浦？”火原不敢置信地在屏幕和土浦间看了几个来回：“个子好小啊……” “是啊，当时他真的很矮，谁也没想到他现在居然能长这么高。”老板大叔也点头附和。 土浦已经自暴自弃地捂住了脸。 屏幕上小小的土浦走到钢琴凳旁坐下，活动了一下手指，开始弹琴。 清脆欢快的钢琴声流泻而出，俏皮可爱的旋律让人不禁会心一笑。彼时土浦的手还不够大，堪堪能跨过一个八度，但是但其这首曲子来却毫无凝滞吃力之感，相反的，他表现得很是游刃有余。 “是肖邦的《小狗圆舞曲》。”月森双手环胸听了一会：“弹得不错。” “是相当不错好吗？”日野瞪大眼睛看着土浦：“虽然已经看过一次了，但是土浦你真的是小学生吗……” “当然不是啊。”见录像带快要放完了，土浦也就不再忐忑紧张了。他甚至有心情调侃日野道：“我念高中都快有两年的时间了。” “啊——狡猾！”日野瞪他：“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 “嘛嘛。”土浦梁太郎无赖地摊开手。 从南乐器店里告辞出来，几人结伴往公交车站的方向走去。月森和土浦落在了后面，未名自然而然地停下来站着等他。等到他俩走到她身边的时候，未名听到月森言简意赅的说了一句：“那么，我期待着。” 期待什么？未名歪歪头。 就好像未名会等他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一样，月森很自然地侧过头，对她说了句“走吧”，两人都是一副和平时没什么两样的表情，倒是看得一边的土浦梁太郎表情诡异。 喂喂，我说啊…… ……你们俩，怎么感觉这么像是老夫老妻？ 35、晋江独家 星奏学院的某间练习室内。 “森, 这一次怎么样了？”日野放下手中的小提琴，迫不及待地问道。 “嗯……大部分地方都没什么问题了, ”森向她比出一个“ok”的手势：“只是，技巧的方面还是……” 她的话没有说全, 但是已经足够令日野明白她的意思了：“这样啊……” “不过已经比之前好很多了，旋律也已经趋于稳定了。”森连忙说：“实话告诉你吧，其实之前每次练习的时候我都很担心呢，现在终于可以放心一点点了啦。” “诶~是真的吗？比之前要稳定了吗？”日野想了想：“可能是我下了很大功夫、想完全地按照着乐谱来拉琴的缘故吧。我总觉得，乐谱上的音符就代表着作曲家的情感。如果不能从乐谱上完整地体会出作曲家的意图的话，其他的东西就都不那么要紧了。所以按着谱子来拉是很重要的，志水君也是这么说的呢。” “嗯, 最基本的东西往往是最重要的。”森也点点头。 “好啦, 今天我们就练习到这里吧。”日野看看时间：“你自己应该也还有课题任务要完成吧？占用了你这么多的时间真是对不起。琴房你就继续用吧，我到天台去练习就好了。” 想想自己的确还有三首曲子需要练习，森也就没有和她客气：“好，那你加油。” 在天台又练习了一会, 日野放下小提琴揉揉有些僵硬的脖子, 嘟囔道：“这里好难啊……” 她翻看着谱架上的谱子：“按照乐谱的话，这里应该是滑音才对……可是用颤音拉的话似乎比较好听啊……不行不行，还是按着谱子来吧。” “……可是，这样子的话，”一个带着几分睡意的声音突然响起：“拉出来的，就不是前辈你的琴音了……” “志水？”日野一愣，转过头来看他：“还有未名？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日安, 前辈。”未名微微鞠了个躬，回答道：“我是上来听cd的，然后碰巧就遇到志水了。” “这样啊。”日野朝她点点头，然后侧头向志水问道：“你是让我不要按着谱子演奏的意思吗？可是，志水你之前不是说过，照着乐谱练习是很重要的吗？” “……那不是学姐的乐谱。”志水慢慢吞吞地说。 日野下意识地去翻了翻谱集上的署名：“诶？这是我的谱子没错啊。你看，上面还写着我的名字呢。” “日野前辈，志水他不是那个意思啦。”未名说。 志水桂一慢慢地点了点头。 “……所以那是什么意思？”日野疑惑了。 “……放在那里的，不是前辈的谱子。前辈的谱子，”志水缓缓地伸出一根手指指向日野的胸口：“在这里。” “……哈？”日野表示不理解。 志水桂一歪着头努力地思考了一会，还是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才比较好。于是他缓缓地把头转向未名，用带点期待的眼神懵懂地看着她。 未名平时和志水桂一的接触算是比较多的，因此也比一般人更能了解他的思维回路。未名想了想，迟疑着说：“呃，日野前辈，我想，志水应该说是要你忠于自己内心的谱子的意思吧？” 志水点点头：“はい。” “……内心的……谱子？” .“技巧固然重要，但是所有的技巧都是为了表达曲子的情感而服务的。”未名抿了抿唇：“不管前辈你选择了什么曲子，只要通过演奏把自己内心最想表达的情感倾诉出来就可以了，不一定非要固执死板地按着谱子来的。” 志水使劲地点头。 “前辈你刚刚演奏的时候，虽然曲子还不够熟练流畅，但是大体上还是没什么问题的。”未名回忆着刚刚听到的演奏：“不过……就是总感觉少了点什么东西。” “少了什么东西……吗？”日野也皱起了眉头。 “……前辈的音色，是很诚实的音色。”已经沉默了好一会儿的志水这时突然开口说道：“可是这份诚实……现在快要没有了……” “……” “……不，不对。”志水又想了想：“前辈的音色……应该是像从心底孕育而生的才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的……”很刻意、很不自然。 日野茫然地握着自己的小提琴。 难道一直以来，她的理解都错了吗？ “……‘只有源自于你内心的情感，才会令你的音乐熠熠生辉。’这是我很喜欢的一句话。”志水认真地说：“这句话……现在送给你，日野前辈。” “……” “咳咳，日野前辈。”未名干咳几声引起她的注意：“别忘了当初……你之所以被选上的原因。” ……当初……被选上的原因？ 【虽然说这是一把谁都可以拉的魔法小提琴，但是只有当你的感情和小提琴产生了共鸣的时候，你才能够用它拉出好听的曲子的！可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做到的！】 【拉小提琴的不是别人，而是你自己啊。】 【真是不可思议呢，在用感情将这些音符转变为声音后竟会出现如此美妙的旋律……该怎么说呢.？是演奏者令声音苏醒了……吧？】 【其实音乐也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尤其是古典音乐，虽然从形式上来说，它或多或少会让人觉得有些曲高和寡，可是我却认为，它就与我们生活中的交谈、来往、玩耍一样，是自然而然情之所至的，两者间并没有什么区别。】 【在那里的不是日野前辈的谱子……前辈的谱子，在这里。】 “……” 心中的乐谱……吗？ 她好像，稍微有点明白了呢…… ———————————————————————————————————————— 未名按着邀请函上的号码找到座位，坐下。 关于月森提出的在慈善音乐会上合奏的建议，未名到最后还是没有答应。毕竟月森去的话还可以说是母子同台演出，她去的话……算什么？→_→ 那天月森在把邀请函拿给她的时候还有点不高兴：“未名，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 “……不了，谢谢你。” 月森叹了口气，但还是不死心地坚持道：“如果你改变主意了，请马上告诉我。” “……哦。”才不会呢！ 但是等到收到邀请函的其余几人也陆续到达会场并在她的周围坐下的时候，未名发现她真的后悔了…… 除了她之外所有的人都坐在同一排也就算了，为什么除了她之外的所有人都是以月森母亲的名义邀请来的？=口=？ “阿拉，未名，只有你一个人不和我们坐在一排呢。”日野掩嘴偷笑：“哎呀，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我、我怎么知道！”未名羞愤地扭过头不再理她。 演奏会一如既往的获得了巨大的成功。几人商量了一下，觉得还是当面向滨井美沙感谢对他们的邀请会来的比较有诚意，于是又一起往后台走去。 他们到达后台休息室的时候，滨井美沙还没有来得及把演出服换下，月森莲也只是刚刚把领带扯松而已。又是一番寒暄客气之后，众人的神经才算是真正地放松下来。 未名新鲜地看着月森难得衣衫不整头发散乱的样子，又回想起往日里他总是规规整整连校服衬衫都要扣到最上面一颗纽扣的严肃模样，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过幸好她的声音很轻，除了站在她旁边的月森莲之外没有别人听到，所以也不算是失礼。 月森莲略显不满懊恼地看了她一眼，未名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摸了摸鼻尖。 阿拉阿拉，果然不出她所料啊…… 滨井美沙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脸上却依旧不动声色。她笑着对日野他们说：“最后一次选拔比赛就快要到了吧？你们准备得如何了呢？” “はい！”身为滨井美沙忠实铁杆粉丝的土浦梁太郎马上立正站好：“多谢您的关心！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是吗，那就好。”滨井美沙点点头：“那么你们几位呢？” “啊，还可以吧。”火原挠了挠后脑勺。 “我很期待……月森前辈，在最后一次选拔比赛上……的表现。”志水慢慢吞吞地说。 “是的……”冬海也害羞地说：“不过我也很期待未名你的演奏……上一次选拔比赛的时候你表现得实在是太精彩了。” “啊，谢谢你。”未名向她点了点头。 最后只剩下还没有开口讲过话的日野了。见大家都望着自己，日野微微低下了头，但很快又重新抬起头来笑着说道：“最后一次的选拔比赛，我会用自己的方式来演奏。” “……” 她正视着休息室里的一干人等，落落大方地说：“我会演奏出独属于我的、不受乐谱限制、实事求是的音乐。所以啊，大家，”红发的少女笑得灿烂：“请好好期待哟。” “香穗学姐……我一定会的！” “啊！那我就等着看了！” “日野前辈……请加油……” “はい！我一定会的！” 这样子的笑容，这样子的活力，才是他认识的日野香穗子啊。 土浦看着活力满满的红发少女，微笑着想道。 我是因为你才参加的音乐比赛，也是一直在追随着你的身影在前进……所以，请你一定一定，要坚持下去啊。 之后日野提议他们一起到附近的一家甜品店去吃蛋糕，自然没有人提出反对的意见。等到月森换好了便服之后，几人便结伴吵吵闹闹地往外走去。 一行人有说有笑地走出演奏大厅，未名漫不经心地往大门的方向扫了一眼，随机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 “——柚木？” 她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在场的每一个人却都清晰地听到了这个名字。他们不约而同地停下交谈，扭头向未名视线所指的方向看去。 ——大路的尽头处，紫色长发的俊美少年正垂眸静静地站在那里。感觉到前方的骚动，他伸手把一缕垂落的发丝别回耳后，抬头朝他们微笑。 “未名，大家……我回来了。” 36、晋江独家 “……柚柚柚木！”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火原和树, 他震惊地伸出一根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柚木梓马, 仿佛见了鬼似地大声嚷嚷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么说还真是失礼啊，火原。”话虽是这么说, 但是柚木却没表现得有多么在意：“怎么？难道你们很不希望看到我回来吗？” “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火原急得手脚乱挥：“我只是、我只是……” “……柚木前辈。”土浦梁太郎也反应过来了：“你这次回来，是……？” “当然是为了回来参加最后一次的选拔比赛啦。”柚木微笑着向他们走来。 “诶？那你之前去英国是为了……？” “啊，我只是去办理中止留学的一些手续罢了。”在离他们大约两步远的地方站住，柚木梓马笑着道歉：“把你们全都蒙在鼓里，还真是不好意思啊。” 不过这道歉明显没有多少诚意就是了。 “柚——木！”火原不满地抱怨：“你怎么能这样！” “啊，抱歉抱歉嘛。不过，”柚木毫不犹豫地转移战火：“我还以为金泽老师会告诉你们呢, 毕竟作为指导老师, 这件事情他可是早就知道了的。” “什么？！老金那家伙也是共犯！？”单纯的火原马上被转移了注意力，他咬牙切齿地说：“回去一定要找他好好算账！” 柚木……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变啊。 未名也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土浦制住情绪过分激动的火原：“嘛嘛，火原前辈，总之柚木前辈回来了就好不是吗？” “……也是啦。”火原的情绪总是变化的很快。明明上一秒还在痛心疾首地控诉“柚木你真不够意思”, 下一秒却立刻挣开了土浦冲上前去一把搭住了柚木的肩膀：“我好高兴啊, 柚木！你居然回来了！我之前还在想最后一次比赛没了你怎么办呢，现在总算好了！啊，要一起加油啊！” “那是当然的啦，火原。”一点都不反抗地任由他搭着肩膀，柚木微笑着说：“也要请你们几位多多关照才行啊。” “啊，はい……”这是志水。 “也请前辈你多多关照。”这是月森。 “我不会输给你的，前辈！”这是土浦。 “总之——”火原笑着总结：“欢迎回来。” —————————————————————————————————————— 第二天柚木的回归自然是在校园里引起了一片尖叫与轰动, 不过倒是恰好为即将开始的最后一次校内选拔比赛预热了。昨晚就已经知道这件事情的参赛者们看着后台那一张张或惊喜或讶然的僵硬扭曲的脸，都忍不住地窃窃偷笑。 昨天在大庭广众之下丢的脸可算是找回来了=w= “最后的一次选拔比赛终于到了呢，日野香穗子，柳未名。”莉莉和日野以及未名三人正呆在后台的休息室里，为这即将来临的最后一次比赛做准备。 “是啊。”日野感慨地叹了一口气：“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呢……” 未名也赞同地点点头：“嗯……” “这么长时间以来，你们两个一直都很努力啊。”飞在半空中的精灵笑了：“所以为了不给自己留下遗憾，最后的这一场比赛，请一定要尽全力去演奏啊。” “はい！我一定——” “日野前辈！” 休息室的大门被“砰”的一声撞开，冬海笙子的伴奏者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日野前辈！大事不好了！你快跟我来！” ——发生什么事了？ 日野和未名对视一眼，同时在对方眼中发现了惶恐和惊疑。她们顾不得多问，赶紧站起来跟着冬海的伴奏者一路狂奔到了舞台后台。日野气喘吁吁地扶着墙，迅速地环顾了后台一周后却没有发现有什么异状。刚想开口询问天羽，却被她和众人脸上凝重的表情吓到了。 “……天羽，阿森，这是……怎么了？” “日野……”森黯然地伸手握住自己的右手手腕：“对不起……我……” 日野香穗子这才看到她的右手手腕上缠着的白色绷带，层层叠叠地缠了好几圈，看上去足足有她平时的两个手腕那么粗。 “……森？你这是……？” “我……刚刚差点被自行车撞倒了。手……也扭伤了。” “不关阿森的事的！都是那个家伙横冲直撞乱骑车的错！”天羽赶紧站出来说：“真的！我亲眼看到的！” “……”未名抿了抿唇。 似乎除了第二次选拔比赛之外，日野前辈每次都会遇到麻烦啊…… “真的很对不起……”森自责地低下了头，声音中已经带上了不甚明显的哭腔：“如果我再小心一点就好了……我本来以为可以一直给日野你伴奏到最后一场比赛的……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你在说什么傻话啊，阿森。”日野走过去把她搂进怀里，轻轻地拍拍她的背：“你也不想这样的啊。” “可是……伴奏……” “我来给日野伴奏吧。”一直站在一边的土浦主动踏前一步。 “这怎么行？同为参赛选手是不能够再替别人伴奏的啊。”日野摇摇头。 突然回想起很久之前柚木说过的一句话，未名抿抿唇，说：“……可是，也并没有明确规定说不可以不是吗？”她转头看着金泽：“呐，金泽老师？” “……啊，的确是没有明确的规定没错。”金泽挠了挠后脑勺。 “但是这样子的话，会对土浦你造成不好的影响吧？”日野还是婉言拒绝了他的提议：“我很谢谢你的好意，但是这样真的不好。” “……可是，香穗学姐的伴奏……要怎么办？”冬海小声地问。 “……” 后台顿时没人说话了。 半晌，土浦抓了抓头发：“要不然还是让我……” “阿、阿诺，”从门口的地方突然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众人均是一愣，而后不约而同地同时扭头看向那个意料之外的身影：“请让我来伴奏吧！” ——庄司惠，日野香穗子第一次选拔比赛时的原定伴奏者。也是……第一个当面指责她没有资格参加音乐比赛的人。 “请让我来伴奏吧！”见众人表情各异地看着自己，庄司不由得蜷起了手指，低头讪讪地补充道：“如果……我可以的话……” “……” “……我也知道，自己在第一次选拔比赛的时候做了多么过分的事情，”她捏紧校服外套的一角：“但是自从那天以后……我真的每天都很后悔……特别是月森前辈说的那一番话，甚至让我，差点就要放弃了钢琴……” “……” “但是，最近日野前辈练习时拉出的琴声，虽然不如以前好听，却总是会令我回想起小时候刚刚开始学习钢琴的样子。”庄司用力抿了抿自己的嘴唇：“那个时候，我只要能弹钢琴就会开心得要命，每天每天地练习都不会觉得厌烦。哪怕弹出来的声音根本不成调子，也还是觉得很开心！” “……” “我……是真的很喜欢音乐。”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因此……我想再一次，坦诚地正视音乐。” “……” “……所以，拜托了！”她猛地鞠了个深深的躬：“请让我为你伴奏吧！日野前辈！” “……” “……拜托了……”额前的刘海遮住了她的脸，表情看不真切。 众人不由自主地看向日野。 后台此时安静得甚至能清楚地听到前台工作人员维持秩序让听众有序就坐的声音。 “……阿拉，”半晌，日野轻轻地弯起嘴角：“那么，就拜托你啦，庄司同学。” 庄司震惊地抬起头来看她，而后一脸激动地又给她鞠了个90度的大躬：“……はい！我真的非常……非常地谢谢你！” “但是，你们都没有配合过啊。”金泽皱着的眉头依旧没有放下：“就这样上场真的没问题吗？日野你还是第一个上场的呢。” “所以说啊，老金。”火原笑嘻嘻地对他说：“你就更换一下出场演奏的顺序吧~让香穗最后一个出场的话，她们就会有练习合奏的时间啦~” “这个主意不错！火原前辈！” “我不介意。” “我也……没有关系。” “我……也是。” “那柚木你呢？”金泽特意问了一下柚木梓马：“你也是刚刚回国，还没来得及和伴奏人员练习配合。调整顺序的话你没问题吧？” “嗯，没关系。”柚木微笑着说：“我是做好了这个心理准备才到英国去的。那就麻烦你了，金泽老师。” “嘛，那我去跟评委们商量一下好了。”金泽皱着的眉头终于松开，他拍了拍日野的肩膀：“那么，加油啊。” “はい！” 第四次星奏学院校内音乐比赛即最后一次选拔比赛，即将开始。 37、晋江独家 评委组很快就发布了更改比赛参赛者出场次序的通知, 这个通知又引起了听众席上或惊喜或担忧或不解的议论，但是这些都没有对评委组的决定带去什么太大的影响。随着开赛时间的来临, 报幕员甜美的声音准时响起：“星奏学院校内音乐比赛，第四次自选曲目比赛即最后一次选拔比赛, 现在开始。” 演奏大厅内的灯光也渐渐暗了下来。因为是最后一次选拔比赛了，心态上的变化令众人都不禁对今天的赛事充满了期待。等到听众席上嗡嗡的议论声完全平息下来之后，报幕的广播再一次响起。 “第一位参赛者，音乐科三年级b班，柚木梓马。参赛曲目为，拉赫玛尼诺夫《练声曲》。” 身着白色燕尾服的柚木在台下后援团的低声尖叫中从容地走到舞台中央，站好。 没想到现在自己居然还能站在这里, 没想到自己……居然真的成功了啊。 他把银色的长笛举至唇边。 留学手续即将办好前的那个晚上, 正当严厉的祖母在对他进行例行的教训、让他出国后一定注意举止不要失了柚木家的脸面的时候，他看着灯光下显得愈发显得清晰的老人花白的头发和眼角的皱纹，不知为何竟是从中看出了一丝的疲惫与孤独。当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神使鬼差地把未名对自己说的那一番话对祖母说了出来, 就连他自己也被吓了一跳。当时,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迎接接下来的狂风暴雨的准备。但是没想到柚木老夫人在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后，竟是意外地沉默了许久。 “这是你自己的意思吗……梓马？” 柚木梓马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颤了一下。 祖母平时在喊他的名字的时候，用的总是一种冰冷短促的语调，何曾这么柔和迟疑过？ “……はい，祖……奶奶。” “……”老人的眼底闪过一丝惊愕。 ——自从他懂事以后，他就再也没有这么喊过她了。 华丽优雅的旋律在整个演奏大厅中回荡。柚木梓马觉得自己的灵魂已经分裂成了两半，一半在台上冷静地控制身体进行演奏, 一个则沉默地飘忽在半空中，恍惚地出神。 他看见老人的眼皮重重地颤了一下，两人沉默地对坐了许久。也不知过了多久，老人才挥挥手让他回房，说自己要再好好地考虑考虑。他走的时候看着灯光下老人消瘦的身影，才发现她是真的已经老了。 然后第二天的早上，他接到了管家的通知，说是柚木老夫人已经答应了他的要求，留学的计划得以暂缓。 “他的演奏还是一如既往的华丽。”评委席上的一位老师晃晃手中的笔：“不过，比起之前的几次比赛，这次的音色更增添了几分深度啊。” “说的是呢，”旁边的一位评委也点头说道：“不仅如此，在纤细之余，他的演奏还有一种令人觉得宏伟扩张的感觉。” 而这一切，都要感谢你，未名。 饱满的长音为乐曲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柚木梓马缓缓地放下长笛，静静地对着台下微笑。 直到现在回到横滨、站在这个舞台上比赛时，我才终于有了真实的感觉，才终于可以对你说一句—— ——我回来了。 柚木刚回到后台火原就冲上来抱了他一下：“柚木，我好高兴啊。” “嗯？”柚木微笑道：“怎么了吗？”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对。只是觉得，你是真的回来了啊。”火原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然后又忍不住重新说了一次：“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我们还能够再一起参赛，真是太好了啊。” 面对着这个同窗了三年的率直好友，柚木此时不禁丢下了虚假的伪装，换上了真心实意的温暖笑容：“谢谢你了，火原。” “第二位参赛者，音乐科三年级b班，火原和树。参赛曲目为，霍尔斯特 《行星组曲之四：木星》” “该你上场了。”柚木拍拍他的肩膀：“要加油哦。” “はい！” 火原和树静静地看着手中的小号，突然笑了。 是的，他喜欢小号。从小学时期第一次听到前辈的时候就喜欢，为了勤加练习吹得腮帮酸痛的时候喜欢，现在站在舞台上为大家演奏，也依旧喜欢。所以，他希望能将这音乐传递给他爱着的人们；他希望能用他的音乐，去鼓励喜欢他和他喜欢的人，带给他们勇气，也带给他们欢愉。 这个念头从未像现在这么清晰坚定过。 《行星组曲之四：木星》亦被称为《欢乐使者》。顾名思义，这是一首能令人感觉到欢乐的曲子。第一部分气势浩荡，绵亘不绝，欢乐的情绪随处可见。经由火原吹奏出来，缓慢有力的旋律中更是带上了几分沁人心脾的温和包容之意。 嘴角不自觉弯起一抹微笑。 “他的音乐……不仅铿锵有力，还包含着阵阵的暖意。”站在后台的金泽不禁叹了口气：“火原他，成长了很多啊。” 第三位上场的是冬海笙子，这个一开始十分内向羞涩的少女现在已经能做到落落大方地站在众人面前演奏而不瑟瑟发抖了。她延续了在第三场选拔比赛时吹奏出的美妙音色，将《单簧管波尔卡》这一首本来就十分轻快活泼的曲子吹得犹如春光烂漫百花盛开。无论是技术还是表现力，都表现得十分可圈可点。 “第四位参赛者，音乐科一年级b班，志水桂一。参赛曲目为， 巴赫《g大调第1号无伴奏大提琴组曲之：前奏曲》” 志水抱着大提琴慢慢吞吞地走上舞台。 “咦？”王崎信武疑惑地看着他的背影：“志水他……换了一把琴吗？” “哦？”金泽眯起眼睛，仔细地看了那把大提琴一会儿：“好像是呢……那是巴洛克大提琴吧1？哈，用巴赫时代的大提琴来演奏巴赫的音乐，还真是再适合不过的了。志水那小子是真下了很多功夫的啊。” 理路清晰而透明的旋律自志水的在琴板上上下移动的手指间流泻而出，大提琴的音色低沉而柔和，旋律的节奏十分流畅舒缓。志水的演奏很是平静和朴素，既没有故意装出的深刻，也没有特意地炫耀技巧，但这种演奏的风格却意外地触动人心。此外，最为重要的一点是，和之前中规中矩地按着印刷的谱子来演奏相比，如今的志水在进行演奏的时候还适当地加入了自己的理解与表现，使得曲子更富有独特的观赏性。 就像他之前对日野香穗子和未名说的那样，他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内心的、真正的乐谱。 “一年级就能够做到这个地步……志水那孩子不简单啊。”金泽摸摸下巴。 “嗯，看到现在的后辈们人才辈出，我真是倍感欣慰啊。”王崎信武也笑着附和。 “别用一副老人家的语气说话啊！”金泽给了他肩膀一下：“时间也差不多了，等月森演奏完的时候就应该去把日野叫回来了。” “嗯，我知道了。”王崎信武好脾气地点点头。 等到评委们都在评价表上为志水桂一写好了演奏评价之后，报幕员才拿起了话筒：“第五位参赛者，音乐科二年级a班，月森莲。参赛曲目为，帕格尼尼《24首随想曲之24：主题与变奏》 ” 之前一直靠着墙站着的土浦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目送着他一步步地走上台去。 月森莲站在舞台的中央，垂下眼眸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小提琴。 不知不觉的，已经是最后的一场选拔比赛了啊。 自己和她认识……也快有四个月了吧？ 四个月的时间，不足够他了解她全部，却足够令他想了解她更多。 回想起最开始路见不平的相助，到后来同病相怜的维护，再到现在的无言默契与配合。月森莲心底某个柔软的部分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一触即离，泛起浅浅的涟漪。浅浅的，却并未消失，反而一圈、一圈地泛漾开去。 因为她，他的音色变得更加温和包容、更加宽广辽远，就仿佛是广阔无垠的天空，美得甚至有一种震撼人心的力量。 琴声在宽敞的演奏大厅中回响着、激荡着。2/4的节奏紧凑而不仓促，短促而有力的顿音吸引着人们的全部注意力。月森莲的演奏技巧十分娴熟，表现力也极强。但是此时他的演奏已经不能再仅仅能简单地以“美妙”之类的形容词来形容了。从他的演奏声中，评委们感受到了一种超脱于音乐之外的、回荡于他内心的坚定与温柔。 而这一切的发生，都只是因为一个人。 结束演奏的月森在一片如雷的掌声中回到了后台。几乎是第一时间地，他对上了一双黑色莹润的眼眸。 他对她轻轻点头。 “我应该说过，我会接受你的挑战的，是吧。”站在一边的土浦放下了环在胸前的手，走了过来：“那么现在，要我再说一次我绝不会输给你吗？” 浮现在他眼底的是显而易见的赞赏与跃跃欲试。 对此月森只是略显冷淡地看了他一眼：“轮到你上场了。” “……” 他收回之前说要改观的话，月森莲这个小子果然无论什么时候都还是很讨人厌！ “第六位参赛者，普通科二年级五班，土浦梁太郎。参赛曲目为，李斯特《钟》” 土浦挫败地抓了抓头发，大踏步走上了舞台。 土浦的钢琴技巧自然是没有什么可以挑剔的地方，另外由于钢琴高音区独特的清脆音色的缘故，乐曲希望表达的钟声的效果被表现得更加明显。已经摆脱了童年阴影束缚的土浦在演奏时表现得更为大开大合、收放自如。虽然曲子本身非常激烈，但是经由他演奏出来，却不乏细腻之感。随着最后几个重音有力的落下，演奏也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真是的……”未名小声地嘟囔：“在这样的演奏之后上场，会很有压力的啊……” “不需要。” “诶？”未名侧头看向站在她身边的月森：“你说什么？” “我说不需要。”月森也低下头来看她：“你只要把属于你的音乐演奏出来就可以了。” “……” 月森金黄色的眼眸里泛着柔和的光：“你的演奏，总是令我充满期待。” “……” “第七位参赛者，普通科一年级三班，柳未名。参赛曲目为，聂耳《金蛇狂舞》” “喂，柳，到你上场了！”等了一会儿也不见未名有什么动作，金泽出声催促道：“在发什么呆啊？” “……啊！不好意思！”未名拍拍自己微红的脸颊，瞪了月森一眼，赶紧抱起琵琶走上了舞台。 她抱着琵琶在舞台上中央的演出凳上坐好，闭目再次深吸了一口气。等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神已经和之前截然不同了。 聂耳，《金蛇狂舞》 。 这是一首聂耳于1934年间根据中国民间乐曲《倒八板》整理改编而成的民族管弦乐曲。因其旋律的昂扬及热烈经常被用于各大节日尤其是春节的庆祝。轻盈欢快的乐声自未名的指尖漾开，明亮上扬的音行不断地呈现出欢乐昂扬的情绪，让人不禁耳目为之一新。 虽然因为使用的是伴奏带而使得演奏不甚完美，但那种充满活力的生机勃勃之感还是被表现得淋漓尽致。演奏进行到后半段时，乐曲的句幅逐层减缩，速度也逐渐加快，再加上锣、鼓、钹、木鱼等打击乐器的节奏烘托，乐曲的情绪不断高涨，直至最后达到欢腾红火的顶点。 春节对于中国人来说，是一年之中最为重要的日子。经过千百年历史的传承，春节已经不仅仅只是一个节日了，它代表着的，还有中国人对于新的一年的期待。人们在这一天祭奠祖先、迎禧接福、祈求丰年。哪怕是工作再忙、离家再远，在外的游子都必定会在这一天赶回温暖的家里，与家人团圆。 这就是未名认为的，重获新生之物。 灵巧的指间快速地在品相上移动着，浓郁的中华民族特色和热闹的生活气息亦随之扑面而来。欢快的旋律仿佛令人身处庆贺春节时巨龙舞动、锣鼓喧天的欢乐场面。如果说听众席上是为了土浦演奏的《钟》而震撼失神，那么现在他们就是为了未名演奏的这首《金蛇狂舞》而闭眼沉醉。 弹完谱子的最后一个小节，未名笑着站起来向台下鞠了个躬，脚步轻快地回到了后台。 “怎么样怎么样？”她揪住离舞台最近的月森的袖子，抬起头急切地问。殊不知她这幅模样就像是做了得意的事情后拉着大人求表扬求夸奖的小孩子，惹得月森的唇角也不禁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嗯，不错。” “~\\(rq)/~”未名满意地摸了摸鼻子站到一边，不说话了。 金泽把他们俩的互动看在眼里，好笑地“啧”了一声：“那么接下来，最后一个上场的是——” “第八位参赛者，普通科二年级二班，日野香穗子。参赛曲目为，舒伯特《万福玛利亚》” 后台的众人不约而同地望向日野。 日野笑着拉起庄司的手：“那么，我们去了哟~” “等一下！”天羽一把拉住她：“你衣服还没换呢！” “啊，这个啊。”日野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穿着的校服：“这样就好了。”她笑着补充道：“毕竟这样才是我啊不是吗？” “……”火原愣了一下，眉眼瞬间变得柔和：“还真是符合你的风格啊。” “要加油啊！”土浦说 “我知道了啦！”应了土浦一声，日野笑着走上了舞台。 “诶？怎么穿着校服？” “我听过她之前练习时候的琴声……普通科的到底行不行啊？” “你们看她的伴奏者……好像不是之前的那一个啊？” “噗，所以说就连她的伴奏者都受不了那么糟糕的水平请辞了吗？” 要开始了哟，我亲爱的小提琴。 日野把琴轻轻架到肩膀上。 还略略带着些生涩的旋律缓缓响起。凭心而论，日野的演奏算不上是有多么出众，但是她的演奏中透露出来的情感却一如既往地令人动容。朴实无华的旋律虽然没有什么技巧可言，但其中别样的韵味却令得听众席上先前或怀疑或不屑或幸灾乐祸的人都统统闭上了嘴巴，静静聆听。 在这短短的几个月里，发生了很多很多的事情。未名望着舞台上日野专心拉琴的样子，静静地想到。 一开始，自己作为一个转学生来到这里。陌生的环境、陌生的面孔，虽然她没有在面上表现出来，但是心里还是茫然和无措的。 如果不是这场校内音乐比赛的话，自己想必无法这么快就融入进来吧？如果不是这场校内音乐比赛，自己想必无法……认识这几个人吧？ 这几个月以来，和这几个人的相处时美好有之，心酸有之，惶恐有之，安定亦有之，但是现在想来，无论是哪种回忆，都令她觉得弥足珍贵。 对于这场音乐比赛带来的这诸多羁绊，她满怀感激。 ——星奏学院校内音乐比赛，正式结束。 只是，没有人知道，在演奏大厅内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有一个身影一直站在那里。 “这种琴音……” “还真是……离谱啊。” 38、晋江独家 “这周末一起去游乐园好好玩一玩吧~？” 这是比赛结束当天日野提出的建议。不过由于火原已经缺席了太多次管弦乐团的排练, 柚木又因为留学事宜的终止而有一大堆事务急需处理，所以最后站在游乐园门口的, 只有日野等六个人而已。 “诶……已经好久没来过了，感觉好怀念啊。”日野抬起手挡住稍微有点刺眼的阳光, 感概了一句。“对了，未名你是第一次来吧？” “嗯。”未名点点头，日本的游乐园她还真是第一次来。 “啊，里面有个很有名的过山车，超——刺激的，等下你一定要去玩！”日野兴致勃勃地说。 几人有说有笑地往里面走，月森只是闷不吭声地跟着未名, 保持着大概两三步的距离。 未名注意到了他的不自然：“……怎么了？” 月森有些别扭地扶住脖子, 压低了声音问她“我们现在……要去干什么？” “……去玩啊？”未名莫名其妙地看了他好几眼，突然恍然大悟道：“我说，月森你……你该不会是第一次来游乐园吧？” “别把我当成傻瓜。”月森不自在地别过脸：“我当然来过。” “……”说的也是啦，怎么可能嘛。 “不过, 上一次来还是在还不太懂事的时候了, 我只是不怎么记得了而已。” “……诶？就只有这样而已吗？” “……只有这样又如何？”月森强装淡定地双手环胸。 她决定以后再也不嫉妒月森了，第一名的童年果然不是好过的啊。未名略带同情地看了他一眼：“那……过山车什么的，你没问题吧？” “不知道。” “……” “我又没有坐过，当然不可能知道。”月森理直气壮地说，不过在看到未名一脸微妙的表情之后又迅速泄气扭头道：“……不许告诉他们。” “……”耳根红了耳根红了！哈哈哈你是不好意思了还是不好意思了还是不好意了呢少年=w=？ 未名难得的起了坏心思。她上前几步追上走在前面的日野并拉住她的手，故意提高了音量说：“前辈，我们先去坐那个很有名的过山车吧？” 眼角的余光不出意料地看到月森猛地一僵。 未名得意地翘起嘴角。 “……我倒是没什么问题啦。”日野愣了一下, 扭头去看其他三人：“你们觉得呢？” 土浦三人也表示没什么问题，于是一行六人转了个弯，浩浩荡荡地来到了过山车的搭乘点。看着两人一排的座位，未名非常主动地说：“我和月森一起坐就好，前辈你们随意吧。”当然要就近观察以后才能好好地嘲笑月森嘛嘿嘿嘿=w= 日野侧头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目光扫过未名为了防止月森反抗而牢牢揪着他袖角不放的手指上，了然地挑起一边的眉毛：“啊，我明白了。” “……0 0？”……怎么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 坐到座位上扣好安全带，未名侧头得意地看着月森，乌黑澄澈的大眼睛里盛满了不怀好意的光，却更显得活泼灵动。月森一动不动地对着前排乘客的后脑勺看：“……只不过是速度快一点而已。” “是吗？”=w= “……”月森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列车却已经缓缓地启动了。过山车顺着轨道一点一点地往上爬，离地面的高度也是越来越大。未名本来还饶有兴致地注意着月森一点点变得微妙的表情，但是当列车在轨道最高处停下、地面上的景物都模糊成了一片的时候，她不禁咽了口口水，抓紧了车上的栏杆！ “啊——！” 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列车极快地向下俯冲而去！呼啸的风刮过脸颊，失重的感觉太过强烈，强烈得仿佛连灵魂都已经被吹离了躯壳。又过了一会儿，未名才稍微感觉好点儿了，她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偷偷地去看旁边的月森依旧紧闭的眼睛和苍白苍白的脸色。 噗=w= 原来月森也会害怕啊=w= “月森……你没事吧？”等回到地面上，日野看着月森僵硬的表情，担心地问道。 “……”月森扶着额头努力平复着晕眩的感觉，顺带悄悄地瞪了一眼在旁边捂嘴偷笑的某人：“我没事，谢谢关心。” 被瞪了一眼的某人理亏地别过脸摸摸鼻子：“前辈，接下来我们去玩什么？” “诶？这个嘛……”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地就已经到了中午。摸摸空空如也的肚子，日野宣布再把上午的最后一个计划——鬼屋玩完之后，她们就该去吃午饭了。 这个游乐园里的鬼屋也和过山车一样有着两人一组的规定。按照之前坐过山车时候的分组，土浦和日野第一个走了进去，冬海和志水紧随其后，未名和月森则排在最后一个。 日本的恐怖电影世界出名，鬼屋的效果做得自然也不会差，其中有些道具甚至做得就跟真的一样。忽远忽近的怪笑哭嚎、时隐时现的幽幽鬼火，再加上不时在头顶振翅飞过的蝙蝠，本来就对鬼怪有着一定恐惧心理的未名觉得自己全身的汗毛简直都快要竖起来了。她僵硬地梗了梗脖子，紧紧地跟在了月森的身后。 人害怕的时候就会不自觉地胡思乱想，未名低着头看着前面月森的鞋后跟，思维开始无意识地发散。 ……其实仔细想一想的话，这个场景还蛮像言情小说里的情节的呵？ 黑暗的鬼屋里气氛正好，女主角战战兢兢地跟着男主角不敢说话，然后被一只突然冒出来的鬼吓到了大叫一声扑倒男主角的怀里什么的…… 啊呸呸呸，才不会呢。未名赶紧摇摇头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统统赶出脑子外面。那种行为对她来说，实在是太大胆…… ——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倒挂长发女鬼半边脸眉目姣好，另外的半边脸却只剩下森森的白骨，黑色空洞的眼眶内还燃着一点幽幽的绿色鬼火，正勾起嘴角朝她露出诡异的微笑。 ……了。 一直跟在身后的脚步声突然消失，月森疑惑地回头看去，看到了一脸僵硬瞪着眼前道具的未名。 “……” 他无奈地转身向她走去：“喂。” “……” “未名？”他稍稍提高了音量。 “……”未名僵硬而迟缓抬头看他，似乎还能听到她一格格扭动脖子时发出的“喀拉喀拉”的声音。 “……”月森无奈地叹了口气，低下头勾起食指轻轻在她的额头弹了一下：“喂。” 茫然的眼睛里慢慢有了焦距，未名后知后觉地捂住额头看他，黑色的眼睛里不自觉地带上了几丝委屈的味道：“……” “有这么可怕吗？”月森直起身子，问道：“刚刚坐过山车的时候明明很大胆嘛。” “……谁说我怕了！”未名死鸭子嘴硬地辩解道：“是这里的鬼做的太丑了！丑得我都惊呆了而已！” “……”月森忍俊不禁地别过脸。 “……是真的呀！”你看我真挚的眼神！qaq！ “はい、はい，我知道了。”月森屈起手指抵住鼻尖挡住高高翘起的嘴角，安抚道。 “……qaq！”你在嘲笑我吧你在嘲笑我吧你果然是在嘲笑我吧！qaq！ “好了，我们继续往前走吧。”月森干咳几声，率先迈开了步子：“如果要土浦他们等就不好了。” 虽然月森已经尽力假装没发生过这回事了，但无奈未名实在太不给力。在第四次“不小心”被道具“丑到了”之后，月森叹了一口气。 未名正脸色通红地盯着脚尖闷闷发力，突然，一只五指修长好看的手递到了她的面前。 “给你。” 她怔了一下，缓缓地抬头顺着这只手往上看去。 英俊的少年金黄色眼眸里此刻满是温柔的无奈与纵容，他好笑地看着眼前直愣愣地看着他发呆的少女说：“手，抓紧了。” “……” 等了半天都不见对方有什么反应，月森又叹了一口气，无奈地主动牵过了黑发少女相比起他来娇小而柔软的手：“发什么呆啊。” “……” “这样子就没那么怕了吧。” “……” 未名一时间忘了反驳，只是傻傻地跟着他走。两只同样修长白皙的手牵在一起，在昏暗的光线里竟显得意外的好看。随着走动的动作，他手上练琴磨出的薄茧不时地蹭过她的手背，刺得她痒痒的，一直痒到了心里。 扑通、扑通。 心跳的声音清晰而有力。 手掌相接触的地方的温度被无限地放大，最后变成了无论如何都再也没有办法忽视的滚烫，悸动的感觉从那个地方开始，一点一点地，蔓延到全身上下的每个角落。 红晕从脸颊开始，一点一点地蔓延到了耳后。昏黄的灯光让她只能看清近在咫尺的那个身影，此外再无其他。 ……心脏你为什么跳得这么快啊…… 未名正在心里暗暗纠结着，突然有什么冰凉湿滑的东西握住了她的脚踝，她漫不经心地低头望去，看到了一只枯瘦惨绿的手臂。 “……” “……” 两相对视之下，那只手的主人慢慢地朝她咧开嘴巴，露出里面锋利的满是鲜血的獠牙！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被吓到汗毛倒竖的黑发少女用力回握住拉着自己的那只手，撒开步子逃命似地迅速往前冲！ ——什么？你说初次牵手的悸动？对不起那是什么东西，能吃吗？r(st)q 39、晋江独家 音乐比赛结束之后是一个小小的假期, 期间没什么记录的大事发生。当课程再一次开始的时候，星奏学院普通科二年级二班多了一位新来的转学生, 加地葵。身高180cm的他长相帅气、成绩优异、运动万能、性格爽朗，父亲还是日本众议院里的议员, 家里有钱有势，总而言之，加地葵简直就是每个小女生心中都曾经幻想的白马王子的现实版。 然后不得不提到的一点是，这个白马王子在转学来的第一天，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握着日野的手向她表、白、了。 “你来自何方？ 美丽的异国姑娘 你是天上抑或人间的精灵 美丽的天堂鸟啊 哪里才是你明天的方向？” 故意用一种唱歌剧似的咏叹调声情并茂地念完这几句话，天羽笑眯眯地凑近日野：“那么, 亲爱的艾丝美拉达1, 请问你此时的感想是？” “……天羽你别闹了啦。”日野哀嚎一声捂住脸：“说实话我到现在还没有缓过来呢……” “真是相当热情的发言呢。”日野的好友高远美绪回想起上午发生的事情，也不禁感概了一句：“不过，香穗子你对他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吗？不太可能吧？” “……我真的完全不知道他是谁啊！” “阿拉，说不定日野曾经对人家骗财骗色, 结果现在被找上门来了呢~？”天羽笑嘻嘻地晃晃手中的笔。 “噗, 原来是这样啊香穗！” “……”见她们越说越过分，日野干笑两声，果断拉起未名和冬海准备逃跑：“那什么，今天中午似乎校内音乐比赛的参赛者全部都要到阶梯教室去集中，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就先走了啊下次再聊吧再见！” “啊！别跑啊！可恶！”天羽恨恨地对着三人的背影跺脚。 等她们三个到达阶梯教室的时候，其他的参赛者们已经全员到齐了。金泽指了指在室内唯一的一名陌生黑发男子：“啊，介绍一下, 这一位是学院新任的理事长，吉罗晓彦，是学院创始人的子孙，我们曾经在同一间学校进修过。这一次的会议就是他要求召开的。” 如果说月森莲是因为不善言辞的伪冰山，那么，这个人就是真真正正的冷然与淡漠。黑发的俊美男子对他们冷淡地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一言不发，只是以眼神示意金泽把手里的东西发给他们。难得的是，一向怕麻烦能偷懒就偷懒的金泽这次居然意外地没有表示抗议，乖乖地把手里的资料发给了他们几个。 这是什么？未名低头看着手里的宣传单，周年庆典？ “再过不久，庆祝横滨市港口开港150周年的典礼就要举行了。”没有什么温度的声音淡淡响起：“这是全市都会观看的大型庆祝活动。应主办方的邀请，我们学校也会参加。因此在主会场的开场仪式上，要由你们这些参赛者们合奏一曲。” “……” “这是展示我们学校的很好的一次机会，会使学校的评价得到相应的提高。”吉罗晓彦顿了顿，耳后补充道：“不过，优秀的演出也会使公众对你们留下深刻的印象，这对你们日后的发展也是有好处的。因此，我希望你们能够用心准备。” “……” “有什么问题吗？” “はい”未名举起了手：“我的乐器是琵琶，很难找到能够配合的西洋协奏曲吧？” “那么，你就单独出来和第一名的那位同学再合奏一曲好了。”吉罗晓彦看了她一眼：“两种乐器配合的曲子还是很容易找到的吧。” ……好吧反正本来也是要另外找时间再和月森合奏的，未名点点头表示知道了：“はい。” “不过，至于你，”吉罗晓彦走到日野香穗子的面前：“就不用去了。” ——什么？ 在场的几人都不约而同地睁大了眼睛。 “最后一次选拔比赛，我也在场。”吉罗晓彦仿佛没有看到他们或惊讶或不解或愤怒的表情，双手环胸到：“你没有达到我要求的演奏水平，去了也只会拉低整体的演奏效果。” “……喂。”金泽不赞同地皱了皱眉毛。 “理事长先生，就算您不认同日野同学的水平，但是能不能请您换一种更委婉的说法呢？”柚木微笑着说。 吉罗晓彦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没有这个必要。” “一直一起参加比赛的同伴居然要被单独排除在外，这个结果我不能接受！”土浦略显激动地站了起来，大声地说。 “驳回。”吉罗晓彦转身走回讲台上，甚至没有看土浦一眼：“我是学院的理事长，有决定一切的权利。” “……” “还有问题吗？”吉罗晓彦环顾了几人一圈，淡淡地点了点头：“看来是没有了。那么，散会。” “真是的，说话还是这么不留情面啊。”吉罗晓彦走后，金泽抓了抓头发，烦躁地吐了一口气。 “香穗学姐……不能参加吗……”冬海揪紧了衣角。 “什么嘛，那个家伙。”土浦愤愤地撇过头：“也太过分了吧。” 未名在桌子底下拉过日野的手，轻轻握了握。 那只冰凉的手微微颤了颤，慢慢回握住她的：“确实啊……以我的水平要配合大家的话，实在是太勉强了吧。” “……” “不过我会去看大家的演奏的啦！”感觉到气氛不对，日野赶紧振作起来笑着说：“我很期待呢！你们一定要好好加油哦！” “……” “我真的没事啦！”日野再一次强调道：“别这么看着我啊——哎呀会都开完了还坐在这里干什么？下午的课快开始了，走了走了！” 未名有心想要安慰日野，却又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而且现在最要紧的事是准备庆典上的合奏。这是她和月森的第一次合奏，又是在那么大型的场合，无论如何都马虎不得。两人挑挑拣拣了好几首曲子都觉得还不够满意。月森因为还要和土浦他们排练《鲁斯兰与柳德米拉序曲》，再加上音乐科本身的课题作业，实在是忙得分身乏术，于是未名只能一个人继续苦逼地找谱子去了。 但是月森和土浦他们的合奏也并不怎么顺利。虽然几人都是各自领域的高手，在技巧上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在配合上处理得也是可圈可点，但是就是总感觉少了点什么东西，达不到他们期望的效果。 “啧，”在一边负责指导的金泽抓了抓后脑勺：“离庆典可没多少日子了，这样下去不行的啊。” “大概是没有了日野感觉不习惯吧。”站在一边的王崎信武说。 “吉罗那个家伙也是……” “老金，”火原放下了小号：“虽然理事长已经那么说了，但是还是去劝劝他改主意让香穗回来吧？” 月森闻言也放下了小提琴：“但是，以她的水平的确很难跟上我们的进度，不是吗？” “只把她一个人剔除出去的话，我不能接受啊！”土浦合上钢琴盖站了起来。 “那么，”月森转头看着他：“你想为了配合日野的水平，而降低演出的水准吗？” “……”土浦噎了一下，不说话了。 “我并不是不想让她参加。但是既然做了，就应该努力做到最好、呈现最精彩的演奏，不是吗？” “……” 虽然很残酷，但是这就是现实。没有了魔法小提琴的日野香穗子就是一个纯粹的初学者，让她继续参加校内的音乐比赛都是不得已而为之，还怎么可能有资格去参加市里的演奏？其实他们都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在感情上一时接受不了罢了。 “……”火原叹了口气：“没有办法了吗……” “最精彩的演奏……是什么样……的呢……？”志水忽然慢慢吞吞地说道：“水准高……就是吗……？” 这下轮到月森不说话了。 “我想……在这里加入中提琴。”拿起琴弓演奏了几个小节又放下，志水说：“在这里……加入中提琴的话，声音……会更加浑厚一点。” 金泽微微皱起眉毛仔细地想象了一下：“好像的确是这样没错。可是就算你想也没办法啊，我上哪里去找中提琴给你啊。” “王琦前辈……不可以？” “这家伙马上就要去维也纳参加比赛了，哪里有时间啊。”仿佛回想起了什么，金泽的眼神变得有些黯淡：“嘛，算了吧，就这样也挺好的。” 对音乐异常认真执着的志水闷闷不乐地鼓起了包子脸。 “那个，或许……”或许葵那孩子可以…… “哈？你说什么，王琦？”金泽扭过头去看他：“我没听清楚。” 算了，还是先问问他的意思吧。王崎信武摇了摇头，笑着说：“啊，不，没什么。” 未名揉着干涩的眼睛从学校的图书馆慢慢走出来，她已经在这里呆了大半个下午了，却还是没有找到合心意的谱子。 “……柳未名？” 有人喊她？未名疑惑地转头，然后看到了靠在教学楼门边墙壁上明显已经等人等了很久的柚木雅。 “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我看错了呢。”柚木雅直起身子：“好久不见啦~” “好久不见。”未名冲她点点头，然后有点好奇地问：“你……在等柚木？” “是啊。”柚木雅整理了一下裙子，向她走了过来：“本来和哥哥约好了要带我去吃蛋糕的，但是他好像临时有事走不开，说是要晚一点才到。”她叹了口气：“可是我都等了好久了他都还没有来啊，好过分。” “……” “真不是个好哥哥，你说是吧？” “……”未名摸摸鼻子：“嗯。” “噗，你还真应我啊。”柚木雅一下子笑了：“我待会要告诉哥哥你说他坏话，哈哈。” “……”这好像是你说的吧→_→？ “哥哥好慢，不等他了。”柚木雅撅了撅嘴，然后歪歪头作出一副撒娇的样子：“未名，要不你和我一起去逛街吧？我请你吃蛋糕哦~” “……” “好嘛好嘛~来嘛~” “……”未名无奈地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她一向不太懂得如何拒绝别人。 “太好了~”柚木雅亲切地挽住她的手臂：“那我们走吧~” 一路上柚木雅都在有意无意地说着柚木梓马在家里欺负她的事情，什么故意把她最喜欢的点心吃掉啦明明准备了生日礼物却骗她说忘记了害她难过了一整天之类的，总之就是各种“坏哥哥欺负好妹妹的罪恶记录”，但是却不难从中看出其实她和柚木两个人的关系很好。虽然自己有时候完全无法理解柚木到底在想什么，但是，未名默默地想道，对于柚木雅来说，他一定是个很好的哥哥吧。 一个能够对妹妹这么好的哥哥，肯定不会坏到哪里去吧。 “逛得也差不多了，我们去吃蛋糕休息一下吧。”柚木雅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嗯。”未名没什么异议地点点头。 两人的蛋糕都已经吃到一半了，柚木梓马才姗姗来迟。 “总算是找到你了。”柚木梓马揉乱柚木雅的头发：“只是要你多等我一下而已，有那么不耐烦吗？” “放手放手放手！”柚木雅努力护住自己的发型，同时瞪了柚木梓马一眼：“而且那是一下吗？我都等好久了！” 柚木梓马顺势放开她转向未名：“谢谢你了啊，未名。” “啊，不客气。” 未名没有意识到，这是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他们之间第一次毫不尴尬的对话。 “小雅肯定给你添了很多麻烦，真是不好意思了。” “没有，”未名摇摇头：“和小雅一起逛街挺开心的。” “是吗？”柚木梓马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毛，又引来柚木雅的一番抗议。他拍拍自家妹妹的头，侧头状似不经意地说：“已经很晚了，我送你回家吧。” “……” “就当做是你陪了小雅这么久的谢礼吧。而且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回家也不安全。” “……”未名摸摸鼻尖：“哦。” 40、晋江独家 草绿色头发的少年面对着镜头, 微闭着眼睛，双手扶着耳机在听着什么。画外音中传来的小号声温暖而有力、明澈而动人。也许是那旋律触动了少年心底的某个地方, 他倏地张开眼睛，而后又缓缓地、缓缓地对着镜头露出一个柔和怀念的表情—— “爱恋音乐, wave music player，您值得拥有。”画外音突然响起，画面亦渐渐淡去，广告到此已经结束。未名却仍坐在沙发上捧着茶杯，一脸错愕地瞪着电视瞧。 “刚才那是……火原前辈？” “喂喂，你看到了那个广告没有？” “看到了看到了！那是音乐科三年级的火原前辈吧？” “就是他！” “音乐科的人怎么会去拍广告啊……” “嘛嘛，有什么关系嘛, 他在广告里很帅不是吗？我今天早上还偷偷跑去三年级的课室偷看他了呢~” “噗……你好花痴啊！” 午休时间, 火原和树探出头四下张望，发现走廊上的确没有人之后才迅速偷偷地跑到金泽的办公室：“老金，找我有什么事？” “终于来了啊。”金泽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看他：“真慢啊，老师叫你你就该早点来嘛。” “……我已经尽量快了啊！”火原委屈地耙耙头发：“到底有什么事情啊？” “嘛, 是关于志愿填报的事情。”金泽扬了扬手中的志愿填报书, 调侃道：“不过你现在应该已经不需要了吧？大明星火原？” “……” “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会突然会去拍广告啊？还有啊……这种事情应该事先向学校通报一声才行啊，引起这么大骚动，这让校董会很难做的啊。” “……我也没想到会这样。”火原已经沮丧地蹲在了地上，他双手抱住头：“都是因为球鞋……” “……哈？” 一个月前—— “和树啊，”火原妈妈夹了一只明虾给他：“你想不想拍广告啊？” “……咦？” “是这样的，我有个当广告制作的朋友, 他最近正在找十几岁的吹小号的男生。”她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小儿子：“然后我就向他推荐你啦。” “哦，和树，这是个好机会啊！”火原爸爸感兴趣地说：“加油啊，老爸我看好你。” “咦——等等！我不行的啦！”火原和树赶紧放下筷子：“拍广告什么的我怎么可能会啊！” “放心啦，虽然说是拍广告，但是主要只是要你的录音而已，被拍的地方也只有手和乐器的部分，不会拍你的脸的啦，他们会用其他的演员的。”火原妈妈双手合十：“拜托了和树！这个朋友曾经帮了我很多忙的！” “可、可是……” “你答应的话就给你加零花钱！” “……” “再加上那双你已经想要了很久的球鞋！” “……好！” “既然是这样的话，为什么你的脸还是出现在广告里了？”金泽问。 “……我也不知道，”火原蹲在地上双手抱头：“那个制作人在听过我吹的小号之后就莫名其妙地改主意了，当时我妈就在旁边所以也不好拒绝……” 金泽意思意思拍了拍他的头：“不过之前没看出来，火原你还是挺有表演天赋的嘛，最后那个表情还是挺不错的。” “……其实也没有啦，刚开始拍的时候我怎么笑都觉得很别扭很奇怪，僵硬得不行。”火原和树把脸埋进膝盖里，声音闷闷的：“后来制作大叔让我想想喜欢的东西、喜欢的音乐还有……”喜欢的女孩子…… “还有什么？”柚木梓马轻轻扣了扣门，微笑着走了进来：“火原，你蹲在地上做什么？” “柚木！”火原“蹭”的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脸上不知道是因为被闷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红了一片：“你走路怎么都没有声音的？” 柚木梓马有趣地看着他：“还有什么？” “……” “喜欢的女孩子？” “……才才才才没有！”火原和树一把抢过金泽手中的志愿填报单，抛下一句“我还有事先走了回见！”就脚下生烟似地跑出了办公室。 “看来是被说中了呢。”柚木微笑地看着火原的背影，把手中的志愿填报书递给金泽。 “少年人的青春啊……不过看他那样子应该还是暗恋吧，火原这个笨蛋。喜欢的话就要赶紧表白啊，所谓先下手为强嘛，万一被人抢先了怎么办。火原这个笨蛋。”金泽接过来认真地看着，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你觉得呢，柚木？” “……” 柚木没有回答。 不过金泽也就是随口那么一问，他仔细地看了一遍柚木的志愿填报书：“行了，大致上是没什么问题的了，你找家长签个字就可以了。” 柚木伸手接过来，小心地折好放进口袋。走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他突然低声说了一句：“……谁知道呢。” “哈？你说什么？” “我是说，关于之前那个问题的答案，”他扶着门框转过头对金泽笑了一下：“嘛，谁知道呢。” 那天之后自来熟的柚木家大小姐柚木雅又约了她几次一起出去逛街，在得知150周年庆典的事情之后还很仗义地找了一大堆资料分了几次让柚木梓马帮忙拿给她。按照日本的礼仪，未名也托柚木梓马带了几次回礼给她。就这么一来二去的，她和柚木梓马之间的相处也变得越来越自然，间或还会发几条短信什么的。而且多亏了柚木雅帮忙找的资料，未名节省了很多的时间。最后她从中选了一首曲子，给月森看过并得到他同意之后，就把曲子的名字报给了金泽，正式地把演出的曲目定了下来。 另一边土浦他们的合奏也渐入佳境，王琦前辈居然真的给他们找来了一个中提琴的演奏者，就是新来的那名转学生加地葵。当未名和月森终于开始练习合奏的时候，他们已经顺利地渡过了最初的磨合期，中提琴的醇厚中和了小提琴的高亢和大提琴的低沉，使得乐曲的层次感变得更加丰富了。 天色已晚，但学校的练习室里依旧是一片灯火通明。参赛的几人仍然在练习合奏，为几天后的庆典表演做准备。 d大调的旋律紧促而有力，在旁人看来已经十分不错的演奏却令金泽皱起了眉头：“我说，虽然《鲁斯兰于柳德米拉序曲》表现得的确是武士的勇猛剽悍没错，可是你们至于吹得这么杀气腾腾吗？重来。” “金泽老师，月森他们已经排练了一个下午了。”坐在他旁边的未名有点不忍心地说：“从刚才的那个小节开始就好了，不需要从头开始吧……” “哈？怎么可以？”金泽扭头瞪了她一眼：“只有从头开始才能找到正确的感觉！” “……”未名摸摸鼻尖，偷偷地向月森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一边的柚木梓马微微眯了眯眼睛。 等到金泽终于点头放人的时候，指针已经指向了九点的位置。未名刚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眼前却突然一暗。未名抬起头，柚木梓马正站在她的面前对着她微笑：“一起走吗？刚好有点事情找你。” 不远处的月森莲抬眼望来。 “是什么事情啊？”未名问道。 “是关于小雅的事情。” 以为小雅又托柚木带了什么东西给自己，未名摸摸鼻尖，点点头“哦”了一声。 两人拎着书包沿着马路慢慢地走着，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柚木，小雅又有东西托你带给我吗？”未名轻轻踢开路面上的小石子，问道。 柚木摇摇头：“没有。” “咦？那她有什么事？”为名抬头看他。 “其实，”柚木顿了顿：“要找你的不是小雅，是我。” “诶？”未名摸摸鼻尖：“那你为什么……” “因为有些事情不适合当着那么多人说出来。”柚木垂下眼帘：“我和高阶礼乃已经说清楚了，我对她没有那种所谓的感情，她以后不会再以我的未婚妻的身份自居了。” “……哦。”干嘛和我讲这个？ “不好奇为什么我要和你讲这些？” 未名心虚地摸摸鼻尖：“好奇啊。” “……” 柚木垂下了眼帘。 这次他沉默了很久。 就在未名以为他不会再回答自己的时候，柚木却突然开口了：“……因为我喜欢……的不是她。” 为什么……就那么简简单单的四个字，现在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还有自己那精心准备了很久的一段话，为什么现在就连一个字都想不起来了？ 柚木梓马……你在怕什么？ “……咦？那就是说柚木你有别的喜欢的人咯？”就算平时再怎么淡定面瘫，未名毕竟还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她略显八卦地问道：“谁啊？我认识吗？” “保密。” “……那她长得漂亮吗？” “保密。” “……那她性格好吗？” “保密。” “……那说说看你为什么喜欢她总可以了吧！”你再说保密试试看=皿=！ “嗯……”柚木皱起了眉头，认真地思考了很久：“我也不知道。” “……”啊，这好像是这个问题的标准回答来着= = “不、不对，”柚木又仔细想了一下：“是因为需要。” “……需要？” “嗯。”他停住脚步。 感觉到柚木梓马不再往前走，未名疑惑地回头，却对上他直直凝视的双眼。 他的嗓音略有些沙哑。 “很多人都说喜欢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我以前也一直这么认为。可是到了后来我才发现，这简直错得离谱。” “……” “她……其实改变了我很多，也给了我去尝试的勇气，并且带来了预期之外的结果。她让我觉得很需要，一种很奢侈的需要。只要她在，就算什么都不做，两个人一整天都不说话也可以。哪怕我和她并没有呆在一起，只是发短信聊天，我都还是能够感受到她的存在。” “……” “虽然这么说很虚幻很肉麻，但是我的确能够感受得到。甚至，在发短信的时候，我会不自觉地想象她看到短信的时候的表情。会不会笑？心里会不会变得开心一点？还是说恰恰相反，在面无表情地对着手机生闷气？” “……” “不管是开心也好，不开心也好，每当那个时候，我都会感受到她的存在。” 昏黄的路灯下，俊美的少年眸色暗沉。他专注地看着眼前的少女，用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缓缓地说—— “……就像是在一个封闭的环境里，没有其他的人，只有我和她。” 只有我和你两个人。 “她可以算是我……勇气的源泉吧。” 比起之前带有几分独占欲发作性质的疯狂，现在他对她的感情更为复杂难言。感激有之、动心有之、渴望有之、小心翼翼亦有之，不过无论如何，他都不想和她形容陌路。 现在告白……会吓到她的吧？ 他不想，也不敢再冒这个险了。 未名听得出了神。她摇摇头让自己清醒过来：“柚木……你就用刚刚这段话去告白好了！” “哦？” “嗯！一定可以的！” 柚木微笑着看了她一眼，随意地移开了视线。 还是……等到演出结束之后再说好了。 反正，他有的是时间。 41、晋江独家 这天下午放学之后, 月森罕见地没有去琴房练琴，而是一直在课室呆到只剩下他一个人。他沉默地看着桌子上摊放着的资料册, 静止得仿佛就像是一座雕像。 “月森，你在看什么？” 月森莲一惊, 迅速把手中的资料翻过来背面朝上扣在桌子上。 未名被他的动作搞得有点莫名其妙：“你反应那么大干什么？” “……没什么。”月森定了定神，若无其事地把资料夹进课本里：“你怎么来了？” 未名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是约好了今天下午练习合奏的吗？” “……”月森愣了一下，想起来好像的确是有这么回事。他尴尬地移开视线：“抱歉，我忘了。” “……”未名皱起眉毛看着他。 “……怎么了？” “没什么……”未名摸摸鼻尖：“只是觉得月森你今天……好像有点不太、呃，正常？” “……” “所以刚刚你到底在看什么啊？” “……没什么。”月森把课本收进书包里，站了起来：“走吧。” 刚刚那句话其实也就是随意一问。未名应了一声好，两人结伴往练习室走去。 “月森, 你们那边的合奏进行得怎么样了？” “啊, 大体上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了。”月森淡淡地点了点头，随即又有点不满地补充道：“不过土浦有好几次都没来，说是足球部有训练走不开。” “既然如此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嘛。不过土浦前辈的钢琴弹得那么好，应该是没什么关系的。”未名摸摸鼻尖：“不过第一次看到土浦前辈的时候完全没有想到他会弹钢琴啊……他长得那么高、手也很大, 感觉好像会把钢琴键盘砸坏似的。”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当初真的没想到他也可以弹这么柔和的曲子呢。” 月森也扫了一眼她的手：“……你的手很小。” “有吗？”未名又仔细地看了看自己的手, 还特意反转手心面向月森：“就是正常的普通人大小啊。” “不……你看。” 他伸出的手掌与她掌心相贴。 “……好小。” 她的指尖只堪堪到达他第一指节的上方。 未名颤了一下，微凉的指尖微微蜷起。薄薄的茧子划过他的手指，痒痒的。 她红着脸收回右手：“和月森你比的话……当然会小啊，男生的手掌都会比较大的。” “是吗？”月森莲看着她嫣红的侧脸，心里越发茫然。 “未名……”他犹豫着问：“你有没有想过……留学？” “留学？”未名歪了歪头：“我现在就是啊。” “不，我说的不是这种。”月森莲顿了顿“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想过去维也纳留学？” “维也纳？” “嗯。维也纳是音乐之都, 也是成就了很多著名音乐家的地方。你既然也是学音乐的，难道就没有过要去留学吗？” “……想不想什么的先放到一边不说。”未名摸摸自己小巧的鼻尖：“我学的是琵琶啊，维也纳应该不教这个吧。” “……嗯。”月森垂下眼帘，语气听似不带感情，但隐隐也有抹不易察觉的失落：“说的也是。” —————————————————————————————————————— 周日上午，横滨市国立音乐厅内。 土浦梁太郎调节好钢琴凳的高度，活动了一下手指，对月森莲点头示意。月森莲也对他点了点头，再环顾一下坐在身旁的几人，见他们也都纷纷表示一切已经准备就绪之后，举起了手里的小提琴弓。 格林卡，《鲁斯兰与柳德米拉序曲》。 小提琴和钢琴同时奏响强而有力的印子，长笛、单簧管和小号紧随其后，优美而富有冲击力的旋律满溢着雀跃的激情。大提琴难得激昂地咏唱着宽广明朗的副部主题，与此同时，小提琴也正兴奋地重复着同样的旋律。中提琴的加入则中和了前者的低沉与后者的高亢，使所有的声音得以调和在一起， 也许因为是发挥型选手的关系，他们此时的演奏比平常练习时最好的一次还要好上许多。交织的音乐声勾勒出魔幻的感觉，勇士鲁斯兰为解救自己的未婚妻柳德米拉公主而勇闯魔窟并最终获得胜利的冒险旅程仿佛一幅画卷，在众人面前被缓缓地延展开来。 “为什么我总是要在这么让人感觉有压力的演奏之后出场啊……”未名站在后台小声嘀咕。 “有压力才有动力嘛。”金泽满意地捏住自己的下巴：“这帮小子表现得还不错嘛。” “是啊，你要对自己有信心一点才对。”王崎信武也在一边笑着点头说道：“你可是校内音乐比赛的第二名啊。” “……“未名摸摸鼻尖。校级的和市级的能比吗？ 三人谈话之间演奏已经进行完毕了，除了月森之外的其余五人拿着自己的乐器陆续回到了后台。金泽轻轻推了推未名的肩膀：“该你了，去吧。” “加油啊！” 未名抬头对上月森莲直直往后台看来的视线，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紧张。她小心地咽了口口水，在心里默默地给自己加油打气，抱着琵琶慢慢吞吞地走上了舞台。 “下一个节目是：小提琴与琵琶二重奏《飞天乐舞》 。表演者：横滨市星奏学院月森莲、柳未名。” 未名在报幕声中抱着琵琶慢慢地坐好，最后调整了一下音准，点头向月森示意自己已经准备好了。 看着未名那副如临大敌的紧张模样，月森的眼中不禁浮现出一丝笑意。他也向未名点点头，静静等待着她的开场。 二重奏，是演奏的重要组成成分之一，它可以检验演奏者聆听的能力和互动的概念。正如演员的台词是固定的，乐曲的音符也是一成不变的。但是，正如同不同的演员在表达即使是同一个人物时的语气、表情等等都会有所不同，演奏者们在演奏时将情感传递或者延续给合奏者也是因人而异各不相同的。好的配合就像对手戏一样，相对来讲就是一种激发，能擦出闪亮的火花，甚至能赋予整部乐曲不同的意义与生命力。 而此时此刻，台上两人很好地诠释了重奏的意义所在。 小提琴与琵琶二重奏，《飞天乐舞》 优美动听的琵琶先行奏响，几个小节之后轮到小提琴悠扬的独奏，这之后才是两者间仿佛试探般的合鸣，直到最后两者天衣无缝的相互交织。如果说清脆的琵琶声是飞天们急速旋转的舞姿，那么悠长婉转的小提琴就是飞天们身上飞舞回转的飘带。伴奏的鼓点带着强烈的动感，仿佛是婀娜多姿的飞天们越转越快，夹带花朵与彩云飞翔于空中天际，又于旋转间洒落一地。满身香馥的美丽仙人舞姿轻盈飘逸，飘带飞扬间端的是神妙幻化，潇洒飘逸。 未名一开始还有点紧张，演奏到后半部分时就已经完全地放开了。带着浓郁中华民族特色的旋律在诺大的演奏厅中肆意地流淌，曲子中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掩盖住的随性与洒脱自他们的手下倾泻而出。偶尔的对视之后，小提琴和琵琶的合奏就会变得更加默契自然。 飞仙羽化，载歌载舞，悠游人间。 “……好听。”平时总是显得昏昏欲睡的志水此刻双眼亮晶晶地盯着舞台上看。 “真是……赞啊”火原也喃喃地说：“可恶啊，月森都不让我们旁听他们的练习！不然的话就可以多听几次了！” “我觉得月森之所以不让你去旁听的原因是因为你会大呼小叫地吵到他们呢，前辈。”土浦揶揄他道。 “喂，王琦。”金泽轻轻皱起了眉头：“你有没有觉得……好像和录像带里的示范不太一样？” “嗯？” “感觉……怎么说呢？要比录像带里的更加明亮轻快一点？” “啊，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是因为音高的关系。”王崎信武推推眼镜，赞叹地说：“他们的音比起录像带里都偏高了大约半度，并且这样的现象不仅仅是拘泥于乐章中的某某一个小节，而是贯穿了整一首乐曲。不过就是那么略微的一点点改变，却微妙地调整了曲子的整个氛围，真是……叫人忍不住为他们两个感到惊讶啊。” 四指飞快地在弦上轮番挑过，小提琴弓也在弦上飞快地摩擦而过，未名和月森对视一眼，手下的旋律更加欢快不羁。明亮的高音肆意地舞动着，叫人的心情也不禁一片大好。 “啧啧，也真难为他们能想到这个办法了。”金泽搓搓自己的下巴：“不过也是……不出意外的话这是最后一次了啊……” “嗯？”王琦疑惑地扭过了头：“什么最后一次？” “啊，保密、保密。”金泽抓了抓后脑勺：“现在暂时还不能说。” “哦……” 短促有力的重音为全曲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月森牵起未名的手，一起深深地向台下的听众席鞠了个躬。 “演奏的真好！”火原依旧是第一个冲上去的人：“月森你们两个的合奏真是太——精彩了！bravo！” “未名，恭喜你了。”柚木梓马也走上前来微笑着说。 “柳桑，你能也和我合奏试试吗？”志水双眼亮晶晶地问。 “以后……希望能够听到更多的……你们的演奏。“冬海站在最旁边小声地说。 以后……吗？ 月森莲垂下了眼帘：“……啊。” 42、晋江原创 难得有一个空闲的周末, 未名赖在床上睡了个够。吃过午饭之后，想想下午也没什么事做, 未名干脆换了身衣服，步行到了附近的一家音像店准备租几部影碟回家来看。在她走进那家音像店之前, 有一个人正满脸怨念地盯着店门口的招牌看。因为觉得那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实在是很好玩，未名也就多看了他几眼记在了心上。可是没想到的是，在半个多小时以后她都已经挑好了碟片出来了，那个人还依旧站在那里，手拿着地图一脸挫败地瞪着招牌瞧。 “第三次了……可恶……” 所以这是迷路了？未名正这么想着，冷不丁那个人突然直直地看了过来。未名愣了一下，然后尴尬地举起手打了个招呼：“你好……那个, 需要帮忙吗？” “啊。”那个人也很不客气地走了过来：“星奏学院要怎么走？” “诶？”未名怔了一下。这个人要去星奏？ “干嘛？”那人挑高一边眉毛看她。 “啊……不, 没什么。”她摸了摸鼻尖：“往前走到第二个路口左转，到第一个红绿灯的时候再右转，然后往前走大概50米，过一条马路再右转, 看到岔路口的时候再左转就到了。” “……” “……”未名茫然地和他对望：“怎么了？” “……第二个路口左转, 然后……然后什么来着？” “然后看到第一个红绿灯再右转。” “哦，再然后呢？” “往前走大概50米过马路右转。” “第二个路口左转，红绿灯右转，50米左转……然后呢？” “……” “之后呢？”那个人双手环胸，脸上完全是一副“我不认识路我骄傲我自豪”的狂傲拽表情。 “……”未名叹了口气：“我带你过去吧。”估计放这个人自己走过去的话半个小时之后还会回到这里来= = “啊，谢谢。”那个人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羞恼：“书摊大叔买给我的地图一定是过期的，难怪我找了那么久都没有找到。” “……”未名默默地扭过头, 我很厚道我什么都不说，嗯→_→ “认识一下吧，我叫卫藤桐也。” “你好。”未名也点点头：“我的名字是柳未名。” “啊，我知道你的。”卫藤桐也把双手枕到脑后：“星奏学院普通科的学生，校内音乐比赛的第二名，主修乐器是琵琶。我没说错吧。” “……”未名惊悚地停下脚步回头瞪他：“你怎么知道！” “嘛，最后的一次音乐比赛我有去看，前几天的横滨市150周年庆典活动我也有在现场。”卫藤桐也自顾自地往前走：“不用那么紧张，我又不是坏人，更何况现在这么多人，我就算想对你做什么也做不了。” “……”未名尴尬地快步追上去：“对、对不起。” “……”没想到她会道歉，卫藤桐也侧头微讶地看了她一眼：“噗，你还真是可爱啊。” ……突然被夸赞了这是什么节奏？未名不自在地偏了偏头：“呃，那个，你去我们学校是有什么事情吗？” “唔，下个学期我要转学过来，所以今天就先过来办点手续咯。”已经能够隐隐地看到星奏学院的大门了，卫藤桐也放满了脚步。 咦？是新同学？“哦……星奏很漂亮，老师也很好，同学也很好相处的……” 他停下脚步侧过头挑高眉毛看她：“我说什么你就信啊？” “……” “嗤，笨死了。”卫藤桐也低低地笑了起来：“你就没想过我是骗你的？” “……” “嘛，不过这样也挺好。”他感兴趣地单手托着自己的下巴看她：“是我喜欢的类型。” “……” 这、这什么情况？ 未名目瞪口呆。 背地里伸出来一只手拉住她的肩膀用力往后扳了扳，未名一时没有防备，向后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她抬起头：“月森？” 环住她肩膀的蓝发英俊少年紧紧地盯着面前的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两个的暗红色头发青年。 “哟，主修小提琴的校内音乐比赛第一名获得者——月森莲。”卫藤桐也也直直地看着他，志满意得地翘起嘴角：“你敢接受我的挑战吗？” ……挑战？什么意思？ 他的瞳孔一阵紧缩：“你……” “这是卫藤桐也君，曾经来看过我们的校内音乐比赛所以知道我们的一点基本情况。下个学期他也会转来星奏啦。”以为月森也像刚才的她一样奇怪为什么对方会清楚自己的情况，未名在他的怀里站直解释道：“不过，月森你怎么会在这里？” “……刚好有点事情要做。” “哦……那你去……” “那你就和我一起去吧。”月森莲很自然地对她说：“你现在应该也有空不是么？” “咦？可是……” “走吧。” 就这样，月森莲彻底底无视了还站在一边的卫藤桐也，不由分说地拉过未名的手腕往星奏学院内部走去。 “啧啧，表现要不要这么明显啊。”卫藤桐也从鼻腔喷出一股不屑的气，摇了摇头。他抬起脚刚想往里走，然后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僵在了原地 “……喂！等等啊！你们先告诉我理事长办公室怎么走啊可恶！” “……所以我们现在要去哪里？”未名看着自己被月森拉着的手腕：“月森你到底有什么事啊？” “……”本来是想找金泽老师咨询某些事情的，但是现在……还不能让她知道。于是慌乱中月森随便找了个理由：“我忘记把作业带回家了，所以现在要回课室去拿。” “……”未名无奈地反手拉住他：“音乐科的大楼在那边啦。” “……” “真是的。”她嗔了他一眼。 两人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还拉着对方的手腕。 想起刚刚在学校门口听到的话，月森不禁深深地皱起了眉头，不过在他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之后很快又恢复了平整。他侧过头看着走廊的外面，假装漫不经心地问道：“那个，刚才，你和那位……” “啊，他好像找不到来星奏的路，所以我就带他过来咯。” “……你和他很熟？” “不啊。”未名吸了吸鼻子：“就是刚刚在马路上碰到的而已。” “……那他刚刚说的挑战……？” “咦，有吗？”未名茫然地抬头看他：“没注意到啊。” “……”月森顿时有一种拳头打进了棉花里的感觉。 不过不管怎么样，不是……就好。月森从抽屉了胡乱抽了几本书册，看也没看一眼就拿在手上走了出来：“走吧。” 然后在教学楼下再一次碰到了到处乱走的卫藤桐也。他看到他们先是眼睛一亮，随即不满地抱怨：“喂，你们就是这样对待客人的吗？” “……”已经把他忘得一干二净的未名愧疚地摸了摸鼻尖：“不好意思啊。” “算了算了，不和你们计较。”卫藤桐也挥挥手：“带我去理事长办公室将功补过就好。” 一路上没有再发生什么大事。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卫藤在办公室的门口正式对月森下了战书：“我的主修乐器也是小提琴，我也听过你的演奏，还不错，勉强够资格当我的对手了。”他狂傲地偏了偏头：“所以敢不敢比比看？” 月森莲看了他一眼，既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卫藤桐也瞪了他一会都没得到任何回应，他“切”了一声，愤愤地从鼻腔喷出一口气。然后又转过头对站在一边的未名说：“喂，我说，要不要交换个联系方式？” “……诶？” “我说了啊。”卫藤桐也甚至认真地开始在大衣的口袋里摸索出手机来：“你是我喜欢的类型。” “——好。” “我的手机号码是……你说什么？” “我说，”月森莲跨前一步把未名挡在身后：“我接受你的挑战。” 43、晋江独家 “同志们！”班级吉祥物班长猛地一拍黑板：“体现我们班级凝聚力的时候到了！right here！right now！” 正撑着下巴打瞌睡的未名被那响亮的“砰”一声吵醒, 睁开眼睛懵懂地看向课室前方小宇宙爆发得正旺盛的班长：“一年一度的星奏校庆日暨星奏文化祭很快就要到来了啊！ebaby！大家都要踊跃提议务必要在今年的班级评选活动中拿到第一名啊！” “……其实，比起文化祭, ”未名的同桌高木绫子双手合十握在胸前，小声地说道：“人家更关心的是后夜祭啦讨厌~” “后夜祭？”未名歪了歪头：“那是什么？” “阿拉, 未名你居然不知道吗？”高木绫子很热心地凑了过来：“是在文化祭晚上举办的舞会哟~而且啊，据说在后夜祭上一起跳舞的话就会……矮油！想想就觉得很不好意思啊真是的！” “……” “你想象一下嘛，在漆黑的夜幕下，俊美的少年环着你的腰，温柔地注视着你，和你在漫天的星光下翩翩起舞，然后……啊啊啊不行人家其实很羞涩的！” “……”未名默默地坐得离她远了点。 “我们一定要想一个独一无二的！别具一格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绝妙策划！”如果不是班主任还在旁边一脸黑线地看着, 班长很可能已经一脚踩到讲台上去了：“同志们！快活动你们的脑细胞！为班级争光的时候到了！上吧！英雄会永远活在人民的心中！” 副班长小野玲奈不忍直视的捂住了脸。 但是架不住班上有一群前仆后继的和班长一样犯二的人：“弄个花魁屋吧！现在花魁变装什么的很流行的！” “……你知道那个需要多少经费吗？” “那我们可以弄个玄幻屋啊！不明飞行物啊外星人什么的最近都很大热哦！还可以加上阿银和伊丽莎白！” “……你负责提供道具吗？” “或者演一出经典一点的话剧也可以的！哦！罗密欧！你为什么是罗密欧！哦！朱丽叶！你为什么是朱丽叶！” “……难道你就不嫌肉麻吗？” “我想到了！我们可以把课室布置成吸血鬼的城堡, 然后卖血腥的吸血鬼料理！血淋淋的披萨饼什么的好带感！” “……原来你想拿的不是正数第一而是倒数第一吗？！” “其实我们还可以……” “够了！”一把揪住闹腾地正欢的吉祥物的后领把他拎到一边，小野玲奈推推眼镜，提出了迄今为止唯一一个可行的方案：“点心铺。” “这太老套了！没新意！没创意！”吉祥物不死心地扑腾。 “但是起码可行。”小野玲奈斜了他一眼。 “……我抗议！我反对！” “抗议驳回。”清了清嗓子，小野玲奈在班主任泫然欲泣的欣慰目光中高贵冷艳地拍板定案：“那就这么决定了。” 其实说实在的, 点心铺这个点子虽然是很老套没错, 但是胜在准备工作简单、可实施性高，班上的人要做的只有把点心从店里买回来——分开装进小碟子里——定好价格卖出去就可以了。而且需要的人手也不多，文化祭的当天每个人只要轮上一个小时的班，剩下的时间就可以自由地去玩了。 未名摘下身上的围裙，和下一班的同学作了交接之后，剩下的时间就归她自己支配了。她想了一下，决定先去找日野她们。 日野她们几个参赛者自告奋勇地提出要在文化祭上表演一场音乐演奏会, 这会儿正带着乐器满学校地做宣传。她也曾经来找过未名，不过由于考虑到乐器的配合问题，未名到最后还是拒绝了。 其实日野她们很好找，看看哪里人最多最热闹就是了。未名顺着人潮的方向走，果然很快就找到了他们的身影。 “明天下午2点，在校内演奏厅将有音乐会举行，请务必来听哦——咦？未名？”看清楚自己面前的是谁，日野惊喜地说：“你来了啊。” “日野前辈，日安。”未名努力拨开人群挤到她面前：“呼……我第一次发现原来星奏有这么多的人啊。” “诶？不是的。”日野伸手拉了她一把：“今天来了很多外校生哦。” “诶？”未名愣了一下。星奏学院的校庆外校生来干什么？ “是啊，你也知道柚木前辈的人气有多高吧，所以这次有很多外校的后援团趁着学院对外开放就来了……啊！未名我和你说！还有好多外校生是看了那个广告之后特意来看火原前辈的呢~” “咦？” “哈哈没想到吧？火原前辈也有自己的后援团了呢~刚刚他还被几个女生追着跑来着，真是太好笑了！” “香穗你就不要再提那件事了！”偷偷摸摸溜回来的火原累得一头大汗：“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答应老妈的啊……” “嘛，换个角度想的话，其实这也很厉害不是吗？”日野笑眯眯地说：“就好像是真的艺人一样啊。而且这也证明了火原前辈你很帅嘛。” “香穗你、你就别再开我玩笑了……”火原涨红了脸。 “未名，你不用到班上去帮忙吗？”柚木梓马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她的旁边。 “啊，我的班已经轮完了。” “是吗？真好。”柚木故作哀怨地叹了一口气：“待会儿我可是要忙上一整个下午呢。” “诶？柚木班上的活动是什么？” “是执事屋哦。”执起未名垂在身侧的手，柚木优雅地弯下腰：“请务必赏光哦——大小姐。” “……” “啊——！柚木梓马大人！” “ はい！百合子我一定会坚定地追随着您的脚步的！” 感觉到握着的手掌正试图抽离，柚木顺势放开了她的手，直起腰迈前半步把未名挡住，同时也有意无意地把她笼罩在自己的影子之下：“那么，音乐科三年级b班，静候各位的大家光临。” “啊——！梓马大人！” 微笑着向周围尖叫不已的一众女生点头示意，柚木用只有身边的人才能听清楚的音量低低说了一句：“我请你喝茶吃点心，所以一定要来哦，大小姐。” “……唔。”未名含糊地应了一声，心不在焉地左顾右盼。然而在这群人中找了好几遍还是没有找到那个她熟悉的身影：“柚木……月森呢？” “……”柚木的眉头瞬间皱了皱：“怎么了？你找他有事吗？” “……呃，没有……” “哦。”应了一个单字表示话题结束，柚木双手环胸目视前方，假装不知道这个时候该轮到他回答别人的问题了。 未名摸摸鼻尖，没办法，只好去扯了扯日野的衣角：“那个，日野前辈，请问月森他没有参加这次的演奏吗？” “诶？不是的，他有啊。”日野想了想，回答道：“而且好像是压轴——不过他说实在是不想参加宣传，所以……哈哈哈不过真的无法想象月森在一堆人里挤来挤去的样子啊。” “噗。”脑补了一下那个情景，未名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她抿了抿唇，眉眼弯弯地问道：“那前辈知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哦——”日野狭促地朝她眨眨眼：“你找他有事吗？” “……” “噗——算了不逗你了，不过未名你真是太可爱了。”如愿以偿地看到未名尴尬的样子，日野哈哈笑了几声放过了她：“虽然不是很清楚他现在在哪儿，不过我猜应该是在练习室没差了。” “说的也是呢……谢谢前辈。” “等等啊。”拉住正准备离开的未名，日野在旁边的摊子上买了一盒章鱼小丸子递给她，还特意挤了很多的酱汁：“去慰问别人怎么可以不带点心——记得把月森弄脏手的样子拍下来啊哈哈哈。” “……”前辈你学坏了→_→未名看着一脸坚持的日野，无奈地伸手接了过来：“ はい，我知道了。” 月森莲倚在练习室的窗边看着底下热闹的景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忽然，练习室的门被轻轻敲了三下，有人打开门探了个脑袋进来：“打扰啦——月森你还真在啊？” “未名。”月森看着她关上门走了进来：“你怎么来了？” “来送点心啊。”同一个问题一天之内被问了三次，未名现在简直无比感谢日野的临时起意，她举了举手中的章鱼小丸子：“你怎么还一个人在练习？不下去玩玩吗？” “……啊，我想再练习一下明天的演奏曲目。”月森垂下眼帘：“况且……我也没什么兴趣。” 这也许……会是他走之前最后的演奏了。 一颗香喷喷的章鱼丸子被举到他的面前。 月森愣了一下，抬起头，入眼就是她灿烂的笑脸：“请你吃——吃了之后就会有兴趣啦。” “……” “你不要吗？”未名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收回手把其实已经觊觎了很久的章鱼丸子塞进自己的嘴巴里，边嚼边含糊地说：“好可惜……这个很好吃的诶。” “……”月森的内心小人默默地揪住了自己的刘海。 “难得的文化祭，月森你就别练习了嘛。”解决掉最后一个章鱼丸子，未名满足地叹了口气：“有的时候在演出之前放松反而会得到意料之外的效果呢，而且反正月森你的小提琴也已经够好了——呐，我们去到处逛逛吧？”来的时候还看到了大阪烧还看到了棉花糖看上去都好好吃的样子啊~\(rq)/~ 看着眼前黑发少女明媚的笑脸，月森莲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好。” 不久之后将离开日本……前往维也纳留学。 这件事……还是再晚一点告诉她好了。 在走之前，想尽可能地，和她多呆一会儿。 44、晋江原创 说是到处逛逛, 可是未名拉着月森逛的基本上都是卖吃的的摊位。月森的注意力本来就不在文化祭上，自然是随她逛哪里都无所谓。 东西吃多了觉得有点口干, 未名拉拉月森的衣角：“我到那边去买两瓶饮料。你要什么？” “纯净水就可以了。” “好，你等等啊。” 月森站在原地看着她小跑过去挑好了饮料付了钱又转身往这边走回来, 就在她离他大概还有两三步距离的时候，几个外校的女生从她的背后挤过，不小心撞了她一下。未名被撞得脚步一歪，踉踉跄跄地向他这边跌过来。 月森眼疾手快地伸出手想去扶她。可是，也许是因为一时情急导致力度控制不好，他这一拉却是用力过猛，直接将未名整个人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她柔软的发丝轻轻蹭过他的右脸, 在鼻尖萦绕起一股似有若无的香味。 月森莲一怔。 未名站稳之后马上就后退了一步立正站好, 脸上也因为这个小意外而泛起微微的粉色。她低着头不敢看月森此时的表情：“……谢谢你啊。” “……没什么。”月森定了定神。但是还没等他完全消化完刚才发生的事情，就又有一股人流要从他们中间挤过去。在他意识到之前，他就已经地伸出手捉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拉到了自己的身边。 “……人很多。”手中的手腕十分纤细, 他一手足以全部圈住。 “……嗯。”一眼望过去, 学院里到处都是黑压压的一片人头，一不小心就会被挤开。 月森空置着的那只手掩在衣袖底下，不自觉地攥成拳又松开，松开了之后又重新攥紧，如此反复了好几次：“……所以就这么走吧，走丢了很麻烦的。” “……” 未名盯着自己的脚尖点了点头。 偌大的星奏学院现在到处都挤满了人，除了本校的师生之外, 还有大量慕名而来的外校生。人山人海之中，最不缺的就是一对对相伴而行的少男少女。所以没有人会对他们此时的行为表示奇怪，更甚者反而会觉得这对小情侣还真是特别有意思特别的害羞。人声鼎沸，各个摊位都使劲了浑身的解数招揽客人，人人都在注意自己感兴趣的东西，没有人会特别地注意到他们，他们只是其中普通的一对。 花了很多心思装饰的摊位沿着校园主干道延伸开去，乍一眼看去甚至都看不到尽头。到底还是十几岁的少男少女，心性未定，逛着逛着，月森不再像以前一样对什么东西都表现得兴致缺缺。他甚至是带上了一丝不甚明显的笑意看着身侧的少女，看她因拥挤而略显凌乱的黑色长发，也看她因热气而显得粉扑扑的脸颊。 “月森！我们去玩那个吧！”灵动的黑眼睛里此时满是星芒，未名伸出手兴奋地指着前方的一个摊位侧头看他：“看上去好像很有意思的样子！” 因为星奏学院比起普通的学院还多了一个音乐科的关系，这次的摊位里有不少是和音乐知识挂钩的游戏。未名说的那个摊位就是其中之一。“是古典音乐知识竞猜呢。”她转过头，双眼亮闪闪地看他：“去吧！我觉得你肯定赢！” “好。”月森自然不会反对。 两人挤到摊位前，伸手取下几张写着问题的小纸条。 “我看看啊……”她低头看着纸条上写着的字：“有着‘钢琴诗人’别称的作曲家是？” “弗里德里克·弗朗索瓦·肖邦。” “然后是这一个……公认的世界六大交响曲及其作曲家包括？” “贝多芬的《第六田园交响曲》、《第五命运交响曲》；舒伯特的《第八未完成交响曲》；德沃夏克的《新世界交响曲》；柴可夫斯基的《悲怆交响曲》还有柏辽兹的《幻想交响曲》。” “等等等等你说得慢一点让我记下来……好了，再来是这个，‘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打一乐器。啊这个我知道！就是琵琶！“ 有月森这个古典音乐通在，这一排的纸条很快就被他们全部取光了。想想自己这样其实算是在作弊，未名心虚地摸摸鼻尖，把手中已经写上了答案的纸条交给了摊位的负责人，换了奖品拉着月森走了。 等到他们终于尽兴了，天也已经黑透了。缤纷的彩灯照亮了整个校园，赤橙黄绿青蓝紫，五颜六色的小灯泡在长长的校道延伸下去，一路的绚烂繁华仿佛永远没有尽头。纵使身边一片吵闹沸腾，但月森看着身边那人，却觉得心底一片宁静。 一个人的漫长的一生中，总会有很多事情值得你用心去记住。 一个人的漫长的一生中，也会有很多事情，不需要刻意，就会自然地被你深刻在心底。 ———————————————————————————————————— 随着时间的流逝，校道上的人流比起白天来已经少了很多，有的是已经走了，更多的则是转移阵地到操场上去准备后半夜的后夜祭去了。月森和未名顺着人潮，不知不觉地，也来到了舞会的主场。 第一首曲子已经奏响，身边有不少的男女开始起舞。他隐蔽地在衣袖上擦掉手心渗出的汗液，仿佛被蛊惑一般微微弯下腰，朝她伸出了手。 她把手轻轻搭在他的手心。 夜凉如水，漆黑的夜幕上只零星地散布着几颗星星。悠扬的华尔兹旋律娓娓地流淌，他半环着她，慢慢地旋转。 此夜此人此情此景，美得简直就像是一副画。 他们的舞步很是青涩，只是随着曲子的节拍很简单地缓缓移动轻轻旋转，并没有电视上看到的专业华尔兹的那种热情大方又不失舒展飘逸的绮丽风采。但是那又怎么样呢？对他们两人来说，这样，足以。 他握着她的手、扶着她的肩膀，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刚开始的时候两人都有些羞赧和不自在，谁都沉默着不说话。气氛实在太过暧昧，最后未名受不了地开口：“……我没想到你还会跳华尔兹。”她习惯性地想伸手摸摸鼻尖，但手却被他握得紧紧的：“我还以为你除了小提琴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呢……” “其实我只会跳华尔兹，也只会基本的舞步。”月森莲老老实实地回答：“因为母亲的关系经常需要出席一些音乐会和舞会。” 联想到某些狗血的情节，未名抿了抿唇，努力压下心底突然涌起的不满。她状似不经意地说：“那你……和很多人跳过舞咯？” “没有。”他直视着她的眼睛，很认真地回答：“除了母亲之外，你是第一个。” “……” 她面红耳赤地重新低下头。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鼻腔充溢着月森身上独有的凉薄好闻的味道，未名不自觉地有点恍神。 是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习惯了这个人的陪伴呢？ 习惯了每一次演出之前默默地互相为对方打气加油；习惯了每一次演出结束之后回到后台第一个看到的就是他；习惯了每天都会在走廊上碰到他然后打个招呼说句日安；习惯了他偶尔口不对心的别扭说话方式；习惯了等着他或者跟上他和他并肩而行；习惯了……习惯竟是如此可怕的一种力量。 时间总是会让很多的东西慢慢地沉淀，慢慢地从陌生变成相识、变成熟悉、进而再变成习惯。未名努力地在脑海中回忆自己在参加校内音乐比赛之前每天是怎么过的，却发现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具体的细节了，能想起来的记忆里，都有一片水蓝色的存在。 那是属于月森的颜色。 所以……自己这是，喜欢月森吗？ ……喜、喜欢？ 结结巴巴地在心里重复了一次这两个字，未名觉得自己的脸蛋正前所未有地在发烫，就好像全身的血液都在违反地心引力往头上涌似的，甚至连白皙如玉的小巧耳垂都因此透出了微微的粉红色。 心跳地飞快。 她悄悄地掀起眼皮飞快地偷瞄了月森一眼，第一次觉得原来他的下颚弧线是这么的好看。 一直潜藏在她潜意识里的某种东西似乎也开始渐渐地觉醒。 搭在她肩膀上那只手突然变得像烙铁那么火烫，未名不自在地扭了扭，却被不明所以的月森微微用力握住固定好。 “别乱动。” 她乖乖地不敢再乱动了。 所以……是、是真的吗？ 是喜欢吗？ 她浓密的眼睫轻轻颤抖。 “那、那个，我们去旁边休息一下吧……” 几乎就是在她说话的同时，天空中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大的声响吸引了全部地面上的人的注意。随着一缕火星的冉冉升起，漆黑如墨的夜幕上蓦然绽开了一朵明黄色的烟花，爆破的劈啪声随之响起，那朵烟花也从中心开始，慢慢地展开了一层又一层的花瓣，直到最后靡丽了整个天空。 操场上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舞步，不自觉地张开嘴巴，抬头望向天空。 第一发烟花还没落尽，后续的烟花已经连续发射爆破。腾空的烟火间没有半刻的停缓，样式各异的烟花先后在空中炸裂开来，蓝色的矢车菊、紫色的大丽花，红色的牡丹……不同颜色的焰火在夜空中交相辉映，叫人目不暇接。 未名怔怔地仰着头看着这漫天的耀眼璀璨，大脑里一片空白。 在这月明星稀的晚上，璀璨的烟花渲染出最华丽动人的场景。总是周围依旧是人潮涌涌，但是这一刻，却只是他和她的。 他的手还搭在他的肩膀上，她的半个人还在他的怀里，他闻得到她的头发上隐约的香气，她也能闻到独属于他的清冽气息。 此夜如斯美好。 据说烟花从绽放到燃尽只有十秒钟的时间。 十秒，明亮的火花在半空中炸裂开来。 九秒，妖娆的牡丹花瓣缓缓铺开。 八秒，他默默地低头看她。 七秒，她的侧脸被烟花镀上一层好看的光。 六秒，璀璨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夜空。 五秒，他重新抬头望天，同一时间，她用眼角的余光偷偷地瞄了他一眼。 四秒，他的眼睛被夜空和火光衬托得越发深邃。 三、二、一。 烟花燃尽，只剩下袅袅的余烟拉出白色的一条。 不过没有关系。 就算烟花只有十秒钟的寿命，就算不久之后就连白烟都会全部消散再无痕迹，就算这种美不能够永恒，那都没有关系。 今晚最美的烟花，已经被他/她珍藏在心底。 45、晋江原创 第二天日野他们的演奏不用说自然是取得了极大的成功, 月森作为音乐会的压轴则演奏了两首曲目，一首是第二次校内比赛时因意外而没能演奏的维塔利《g小调恰空》, 另一首，则是琵琶曲改编的《新番羽调绿腰》。 “真意外啊……” 土浦站在后台疑惑地摸摸后脑勺：“居然是这首曲子……我还以为那家伙会选更加华丽、难度更高的曲子才对。” 柚木沉默地望着舞台上正进行演奏的月森, 眼底一片复杂难明的神色。 《新番羽调绿腰》，是熟悉的旋律，却比起上一次在滨井美沙的演奏会上听到的要更加美妙动听。娓娓的旋律就像是水波一样，一点一点地在整个演奏大厅渐渐地漾开。 “月森那家伙……拉的真是越来越好了啊。”金泽发出了“啧啧”的两声咋舌音，喃喃自语道：“现在都已经这样了……到维也纳留学回来之后也不知道会逆天到一个什么地步啊。” 站在他身边的柚木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惊讶。 留学？维也纳？ “金泽老师，”柚木扫了一眼专心致志看着台上表演的未名，压低了声音笑眯眯地问：“您刚刚说……月森他, 要去留学了？” ———————————————————————————————————————— 文化祭结束之后再过不久就是期末, 只是月森已经不再需要担心这个学期的期末考试了。他把维也纳音乐学院录取通知书的复印件装进资料袋里，然后坐在椅子上沉默了很久很久。 最终这个资料袋还是被交到了金泽老师的手里。 其实对于学音乐、尤其是学西洋乐器的人来说，出国留学基本上是必然的事情，更遑论他早在一年之前就和家里人商量过这件事了。月森不能, 也不可能为一段尚处在朦胧期放弃留学维也纳的大好机会。 要烦恼的, 只是要怎么和她说罢了。 “好了，这么一来，留学所需要的资料就都没有问题了。”金泽点燃了叼在嘴里的香烟：“你什么时候要走？” “大概……就在这个学期末吧。”月森想了想。 “那很快啊，就是一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是的。” “你其他的准备有在进行吗？” “是的……话虽如此，我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需要准备的东西。” “说的也是呢。”金泽吐出一口浊气：“凭你的水平也的确是……啊，对了，话说回来, 昨天的演奏会你表现得很赞啊。” “……是，谢谢您的夸奖。” “只不过我没想到你居然会选择《新番羽调绿腰》，这对你来说真的算是蛮难得的……那是有什么特殊的含义的吗？” 特殊的……含义吗？ 他垂下眼帘。 “不……我只不过是想选择有别于第一首《g小调恰空》的曲风的曲子罢了。” “哦，原来如此。” “……是。” 虽然说选择需要高水平技巧的曲子也好…… 但是当时，浮现在脑海里的，就只有那首曲子。 仅此而已。 “那么，我就先告辞了。” “啊，知道了。” 月森弯下腰鞠了个躬，从金泽的办公室里退了出来。 “月森。” 门外背倚着墙靠着、一看就是已经在外面等了很久的柚木见他出来，侧头一笑：“你和金泽老师已经谈完了么？” “……柚木前辈”月森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顿了顿：“你……”听到了？ “嗯，我都听到了。”柚木梓马站直身子，大大方方地承认：“有时间么？我们来谈谈吧。”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到天台。柚木背对着月森，双肘撑在栏杆上抬头望着天空：“你要去留学了。” 这句话用的不是疑问句的语气。 “……是。” “真是没想到呢。”柚木微笑着把一缕被风吹散的额发重新别至耳后：“我居然会是我们当中第一个知道的人。” “……” “你会去多久呢？留学可和交换生不一样，不是一两个学期就能够搞定的事情。嗯……让我来猜猜看好了。两年？三年？五年？又或者说是……”柚木笑着睨了月森一眼：“——不会再回来了？” “……”月森掩在衣袖底下的手猛地颤了一下。 的确，维也纳作为音乐之都，欧洲作为西方古典音乐的发源地，在那里发展的机会远远比留在日本国内要多得多。发展得好的话，定居下来从此留在那里……可能性也不是没有的。 “况且令尊令堂也是著名的音乐家，旅欧演出的工作想必也是不少的吧……他们也应该希望，你能早日到维也纳去吧？” ……被他说中了。 在一年之前和父母商量留学的事情的时候，滨井美沙的确是有这个意思的。 “莲。”彼时母亲抚着自己的肩膀，一字一句至今仍清晰得历历在目：“你也知道我和你父亲的工作重心大部分都是在欧洲……如果要去留学的话，要不要顺便考虑看看移民的事情。一家三口能够待在一起的话，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不是吗？” “唔，话说回来，好像自从上次之后，我们之间就没有好好地谈过了呢。”微微用力撑离栏杆，柚木站直了身子：“想想还真是有意思呢，不是吗？上次是我要出国你要留下，可是这一次，情况却正好颠倒过来了呢。” 他转过身看他，嘴角慢慢地、慢慢地上扬，勾起一个微笑的弧度：“这可怎么办呢，月森？” “你就要走了，而我……却会留在这里。” “留在她身边。” ———————————————————————————————————— “雨下的好大啊……” 未名提着书包站在檐下，望着天空喃喃地说：“忘记带伞了……惨了，现在这样子让我怎么回去啊……” “算了。”未名摇摇头，把书包抱在怀里，脱下外套举到头顶，打算冒雨冲回家。 “……未名？” 有人从后面犹豫着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未名的动作猛地一僵。 “嗯？月森？”她仍然保持着一手举着外套的姿势僵硬地扭头看着来人：“你还没走啊？” “……你先把外套穿上。”他的眉头微微皱起。深秋的温度已经偏低，她这么闹是想要感冒么？ “……哦。” “今天练习得比较晚，所以才拖到现在。”他走到她的身边，盯着她把扣子扣到了最上面的一颗：“你不走吗？” “……唔……”她低头支吾着，不说话。 月森的眼中闪过一丝了悟：“你又忘记带伞了？” “……” “昨天的天气预报已经说过今天傍晚左右会开始下雨的了。” “……” 她垂头丧气地低下头。 自从察觉到自己那份懵懂的心意以后，她在面对着月森的时候总是会有几分不自在，总是想做到最好最完美。本来下雨忘记带伞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是被他看到……总觉得很不好意思。 ……好丢脸啊> < “……要不要一起？” “……”她傻乎乎地瞪着她。 “……”月森把手抵至唇边干咳一声掩饰住自己的笑意：“雨下的挺大的，我觉得你再继续等下去应该也没那么快停。” “……” “虽然可能会有点挤，但是……”他撑开了伞，轻轻把她拉过来：“加一个你，还是没问题的。” “……” “不过，送你回家之前，先陪我去一趟书店吧。” 月森把伞收起来用塑料袋套好，顺手放到了书店门口的置物框内：“进去吧。” “哦。” 想起来之前预定的一本书应该已经到了，未名摸摸鼻尖，跟月森说了一声，跟着店员到预定区去了。等她回来的时候，月森正仔细地对照着手中的两本书，拿不下主意应该要买哪一本。 “这是什么书？”未名好奇地探头看了一眼，发现那上面自己就连一个单词都看不懂之后又悻悻地缩回脖子：“月森你还会德语啊……” “嗯，因为很多的音乐术语是德语的原文词，所以多少会一点。” “诶……真厉害啊……” “不，我会的只是一些日常的生活对话而已。”月森放下了其中的一本书：“所以才要买辅导书来学习。” “那也已经很厉害了呀。”未名坚持道：“我一点都不会呢……总觉得月森好厉害啊，小提琴拉得好，又会德语，要期末考试了也不见你怎么担心，总之就是……什么都能做得很好的样子。” “……走吧。”月森合上手里的书。 小提琴拉得好，之所以会德语，之所以不用担心期末考试，其实都是因为同一个原因。 ……该怎么告诉她呢？ “未名。”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你……会坚持弹琵琶的吧？” 如果，你能坚持弹下去的话…… “应该会吧……怎么突然这么问？” 因为我在期待。 “请你……一定、一定要坚持弹下去。” 期待如果这样的话…… “……诶？好。” 或许在将来的某个地方，我和你之间仍然会有交集？ “未名。” “嗯？”未名疑惑地抬头看他：“月森，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有点奇——” “我要走了。” “……” “去留学，在维也纳……就在这个学期末。” 46、晋江原创 被老妈赶出来帮忙买东西的土浦提着购物袋顺着沿江的小路慢慢地走着, 眼角的余光不经意地扫过一个身影：“……月森？” 那个身影顿了一下，转了过来。 “真的是你啊？”土浦快步走了过去, 还是觉得有点不可置信：“真意外啊……” “怎么了吗？”月森放下架在肩膀上的小提琴，疑惑地看他。 “怎么也没想到你居然会在这里练琴……我还以为是你的话, 练琴一定会到专业的练习室去呢。”土浦无所谓地耸耸肩：“怎么？你的心境是有了什么变化吗？”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觉得这个地方足够安静而已。” “哦。”土浦无可无不可地地应了一声，显然不是特别在在意月森的回答：“啊对了，你有在教日野练琴是吧？” “……谈不上是教，只是她有问题的时候会来找我罢了。” “那家伙看上去很高兴的样子，谢啦。”此时土浦也不急着走了，他把购物袋放到脚边, 双肘悠闲地撑着栏杆看海：“日野那个总是叫人放心不下的家伙, 真的还需要别人的照顾啊……” 海风轻轻吹起浪花，天空有鸟儿振翅飞过。 看着这个样子的土浦，月森轻轻皱起了眉毛。 “……” 他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开口问道：“……土浦, 你喜欢日野的哪一点？” “……哈！？”土浦撑在栏杆上的手狠狠地一滑。 “抱歉, 我也知道自己太冒昧了。”为了能够专心交谈，月森干脆把小提琴放回琴盒锁了起来：“我只是觉得很好奇而已。” “你……我……那个、不是、等等啊，”土浦连说话都变得结结巴巴的：“你、你怎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所以我才会向你道歉啊。” “……”意思就是不回答不行了是吗？ 土浦尴尬地抓了抓头发，本来还想支吾几句搪塞过去，但在月森认真的注视下还是硬着头皮老老实实地回答说：“……日野她、她很直接是吧？我也不知道该说她是专注还是憨直，或许应该说她在关键时刻很有胆量，有种很直截了当的坚强才对吧……” 月森眼前闪过少女在第三次选拔比赛上仿佛燃烧着火焰一般亮得惊人的黑色眼睛。 “嘛……怎么说呢？有的时候就算我伸出了援手, 但是到了最后还是有一种其实是自己被她帮助了的感觉……” 他和她的第一次交集就是在走廊上，她帮了他。 “但是偶尔也会有很可爱的一面……” 她盯着喷香的章鱼小丸子的眼睛闪闪发亮。 “……可恶啊！”土浦终于受不了地揪住刘海：“我为什么非得对你说这些不可啊！” 月森理解地拍拍他的肩膀：“没关系。” “……” “你的眼光其实挺不错的。” “……” 土浦真心地觉得，今天自己出门的方式有哪里不对。 —————————————————————————————————————— “莲，”滨井美沙屈起手指轻轻敲了两下门：“你现在有空吗？打扰一下好吗？” 正倚在窗边怔怔地望着月亮的月森回过神来：“是的，我这就来。” “学校那边的手续已经全部办好了哟。”滨井美沙抿了一口红茶：“住宿什么的也已经帮你联系好了，随时出发都可以哦。” “……啊，”月森莲点点头：“我知道了” “突然有一种莲是真的长大了的感觉啊。”滨井美沙摸摸他的手臂：“虽然说你之前也不是没有出国参加比赛过，可是这一次毕竟和之前的都不一样啊……莲在维也纳可是要呆上好几年呢。” “是的，我一定不会辜负您和父亲对我的期望的。”月森垂下眼帘：“您请放心。” “啊，对了，还有这个，今天上午才收到的。”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身侧的提包里取出一份取件单：“你之前拜托中田先生特别定做的小提琴，说是已经做好了哟。” “谢谢。”月森莲伸手接了过来。 “你拜托中田先生做这个干什么？”滨井美沙好奇地问了一句：“是要准备送给谁的吗？” “……啊。”月森点点头。 “嗯……让我猜猜看，是要给那一位柳未名小姐的？” “是的。” “……呐，我说啊，莲。”滨井美沙有些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你好歹也应该准备一样更浪漫的礼物吧？”人家又不会拉小提琴你送这个干什么？ “浪漫吗？”他无意识地摩擦着手上的单子：“抱歉，我能想到的只有这个。” “而且，”他补充道：“我也认为这样很好。” 小提琴于他而言，是不可取代的重要之物。 所以……他想把它送给她。 到底是自家的儿子，滨井美沙心思一转，很快就把他的想法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她放下红茶杯子，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这孩子……果然就和他父亲当年一样啊。 ———————————————————————————————————————— 是夜，柚木家宅。 柚木梓马一个人坐在房间与庭院相连的木阶处，目光静静地落在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梓马哥哥……”有一双手臂从后面环上他的脖颈。 “小雅。”他没有回头，像是早就知道她会来一样喊出了她的名字。 “梓马哥哥……” 柚木雅放开了他，挨着他在一边坐下，头轻轻地抵住他的肩膀：“……祖母大人她……同意了吗？” “一半一半吧。”柚木梓马淡淡地说：“祖母同意让我在这边念完大学，只是研究生就必须去英国念商科了。” “那已经很好了呀。”她眨眨眼睛：“这对祖母来说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 “嗯，我知道。”柚木梓马垂下眼帘笑笑：“在她的心里柚木家永远都是排在首位的。我知足了。” “……”柚木雅静静地伏在他的膝盖上。 “小雅。”柚木梓马一下一下地摸着她的长发，就像他们小时候常做的那样：“梓马哥哥给你带一个嫂嫂回来好不好？” 柚木雅惊讶地坐起身来：“……梓马哥哥？” 她顿了顿：“……是，那位小姐吗？” “嗯。” 柚木梓马仰头看着庭院外深沉的夜幕：“明天吧，明天我就会去向她……告白。” 47、晋江原创 “喂, ”卫藤桐也一把推开练习室的窗户：“你的手指受伤了吗？” 未名停下手中不知所谓的弹奏：“……啊？” “虽然你的确是我喜欢的类型没有错啦，但是练琴的时候能不能拜托你稍微认真点啊。”卫藤桐也大大咧咧地从窗户上翻进来：“心不在焉的样子, 弹出来的曲子也乱七八糟的难听死了。” “……我又没有强迫你听。” “是啦是啦，是我要偷听的, 可是你就不能弹好一点吗？”卫藤桐也翻了个白眼：“我现在可是超——不爽的啊！月森那家伙居然爽约啊可恶！” “……”抱着琵琶的少女抬起了头：“……咦……？” “本来我转学来星奏就是想着方便找他比小提琴的啊！”卫藤桐也靠着钢琴坐下，还很大爷地翘起了二郎腿：“谁知道那小子居然要去留学了可恶！” “……” “喂，我说啊……”卫藤桐也抓了抓头发：“他走了你怎么办啊？” “……他去留学和我有什么关系？” “哈？你不是他女朋友吗？” “……才没有！谁跟你说的！” “……”卫藤桐也狐疑地扫了她几眼：“不是的话上次他干嘛那么大反应？” “……”上次是哪次？ 见她没说话便以为她是默认，卫藤桐也用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看着她说：“吵架了啊？” “……” “啧，我说你们女生真是烦。学音乐的出去留学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你应该也有心理准备才是啊。” “……” “国外的机会要比国内要多得多，况且又不是出去了就不能回来了，你在别扭什么啊！” “……” “啊不对, 我说错了。你继续别扭吧, 最好别扭到和他分手，然后我就可以下手了。” “……”本来为名还听得怔怔的有点出神，最后的一句话却让她狠狠的黑线了一把：“呃，那个, 其实, 不好意思……” “要不要这么快啊！？你好歹考虑一下嘛！” “……呃……” —————————————————————————————————————— “柚木，”未名推开天台的大门：“你找我有事吗？” “你来啦。”柚木伸手拍拍身边的空位，示意她过来。 未名摸摸鼻尖，顺从地走过去：“柚木……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柚木梓马沉默地看着她，思绪忽然不受控制地飞回半个月之前。 班上为文化祭统一定制的执事服刚刚送到，柚木换上属于自己的那一套，正对着镜子整理脖子上的领带。 “那、那个……柚木……”火原一边无意识地把手中的领结蹂躏得乱七八糟, 一边犹豫着开口问道：“我、我想问你一件事情……” “嗯？”柚木梓马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一边仔细地把自己的长发束好扎成马尾。 “呃，那个，其实是、是我朋友的事情啦。”火原做贼心虚似的声音越说越低：“那个……是这样的，我的那个朋友他，呃，他很喜欢一个女生，喜欢到……只要能和那个女生呆在一起，他就觉得很开心了。” “……” 柚木梓马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镜子中倒映出火原茫然不知所措的脸。 “可是，他却在烦恼……烦恼自己对那个女生而言，到底算是什么……她有没有、有没有那么一点点的喜欢他？还是说……她只是很单纯地把他当成朋友？他在想，要不要干脆把这份心意挑明说出来好了。他……想对她说、想对她说我很喜欢你。这样……可以吗？” “嗯。”柚木看到镜子中的自己翘起了嘴角：“是日野吗？” “……没没没没有那回事！”火原赶紧摆手否认：“都说了是我的朋友了！不是我！” “我也没有说那个人是你啊。”柚木轻笑一声，也不忙着揭穿他：“你怎么这么大反应？” “……”火原的嘴巴像是脱水的金鱼一样张了又合，手里的领结已经被他蹂躏成了皱巴巴的咸菜干。 好心地把已经看不出原来面貌的领结从他手中解救出来，柚木忍住摸摸对方的头的冲动：“那你……他就去向那个女生说出自己的心意不就好了吗？” “……他不敢。” 火原抓着头发，整个人都蹲到了地上，头埋在膝盖里，声音也比平时干涩微弱不少：“……他说不出口。” “……”柚木梓马也回想起了什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伸手拍了拍火原的肩膀。 “……而且，她好像，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 少年的心事长久以来只能憋在心里，现在终于找到了可以倾吐的对象，就像是汹涌的洪水终于找到了缺堤口“他是真的很喜欢她……但是她好像有了喜欢的人了。” “……” “所以如果说了出来的话……他的心意，对她只会是种负担吧？” “……” “或许说，如果那么做的话，虽然他自己会轻松很多，但是、但是……”火原到最后几乎已经成了喃喃的自语：“……对方的心情呢？” “……” “……所以。”柚木垂下眼帘：“你要放弃吗？” “……我也不知道。”火原揪紧了自己的头发：“如果、如果这样子她会过的高兴的话……” “火原，”柚木梓马打断他的话：“你难道没有信心自己给她幸福吗？” “……” “喜欢一个人的话……你放手了，是真的正确的吗？你放手了，是真的对她好吗？你放手了，她就真的能找到……所谓的幸福了吗？” “……” 当时的那些话其实不只是说给火原和树听的，也是木梓马柚说给自己听的。 可是柚木梓马，这些话，你自己……又相信多少？ 在听到他们俩的合奏之后，在想去邀请她跳舞却看到她把手交到他手心的时候，在看到那两个人在雨中共撑一把伞渐行渐远的时候……你还能再一次地说出这几句话吗？ 其实他柚木梓马，根本就没有资格向火原说出那些话吧？ 他就最后……再赌一把吧。 就这一把。 “未名……” “柚木……”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在安静的天台上重叠起来。 他们同时抬起头看着对方，然后都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那么，女士优先。”柚木梓马优雅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嗯，我只是在想，”未名抿了抿唇：“你今天找我，是不是也是为了月森的事情？” “怎么……原来你已经知道他要去留学的事情了吗？”柚木耸了耸肩。 “嗯。”她低下头。 “他本人告诉你的吗？”柚木梓马靠得离她近了一点，双肘撑在栏杆上看她。 “嗯。”她摸摸鼻尖：“不久之前他才告诉我的。” “金泽老师和土浦好像也很早就知道这件事情了。”柚木梓马把额前的一缕发丝别回耳后：“金泽老师就不说了，土浦……虽然他们两个人表面上看起来感情不太好，但是实际上他们都很看重对方吧，只不过他们两个肯定不会承认就是了。他们两个……都把对方当成了重要的对手吧。” “嗯……” “你的心情似乎不太好？”柚木看了她一眼：“我还以为你在听到月森要去留学的事情之后，会很单纯地为他感到高兴，对他说什么‘好厉害哦~’、‘请加油哟~’之类的话。” “……” “因为日野就是那么做的。”当时火原土浦和加地的表情可是精彩得很。 未名斜了他一眼：“我又不是日野前辈。” “逗你玩的。”对她的反应勉强还算是满意，柚木勾起嘴角：“看在你今天心情不好的份上，我可以勉为其难地听你说一些抱怨的话。” “……” “说吧。”说完了之后，就把该忘的全部忘掉。 然后记着我说的话就好。 “说吧。”柚木再一次催促道：“我不嫌你烦，小雅有的时候也会找我聊天。” “……我……” 未名低下头。 “一开始听到月森要去留学的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感觉整个人都懵掉了反应不过来……” “其实我也知道，就算不是现在，迟早他也是要去留学的吧……” “……只是，为什么偏偏会是现在呢？” 为什么偏偏是她刚明白过来的现在？ “我也想和他说‘好厉害’‘请加油’，可是、可是……” 她说不下去了。 “抱歉。”她额前的刘海挡住了此时的表情：“让你看笑话了。” 柚木沉默地看着未名，瞳孔一阵剧烈的收缩。他死死地瞪着面前的少女，就仿佛她突然变成了什么会吃人的怪物似的。深秋的温度本来就偏低，此时柚木更像是如追冰窟一般，刚刚还滚烫火热地跳动着的心脏此时此刻却被不知从何而来的严寒结结实实地冻住了，一动也不能动。 “……你……”柚木突然觉得自己的喉咙干涩得紧，就连发出声音都觉得困难：“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抿了抿唇。 柚木一瞬不瞬的看着未名，良久之后似乎才终于从她的表情、她的话语里读懂了她的意思。他的身子轻轻摇晃了一下，不过幅度很轻，恐怕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你喜欢他？” 她的眼睫剧烈地颤抖，却没有否认。 他突然冷笑了一声。 “所以，你是想让我祝你们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柚木？”未名惊讶地抬起了头，睁大眼睛看他。 “所以你现在想怎么办？想不管不顾地跟着他去维也纳？”柚木也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是怎么回事，他就像是一只刺猬一样狠狠地张开了全身的刺，想通过刺伤别人来缓解心里的难受痛楚：“还是说，你会要求他为了你而留下来？为了你放弃去留学的机会？为了你放弃这个多少人都梦寐以求的机会？就算他同意，他家里的人也是不会答应的。我告诉你，你想都不要想……” “柚木！”未名猛地喝止他：“我没有！” 柚木梓马怔怔地停住，他看着未名因生气而燃烧着火焰一般的黑色眼眸，忽然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了。 “我不会那么做的。”她说：“我不会那么要求他的。” 他沉默地看着她。 “你刚才所说的那些话，其实是在小看我。” 他的嘴唇轻轻动了动。 良久。 “……抱歉，失礼了……我只是恰好想到了一些事情。” “你是想到了之前去留学的事情？”她问。 柚木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那双紫色的眼眸闪烁着不同寻常的光芒。 “如果……我是说如果，要去留学的是我，你的反应也会是像现在这样吗？” 他这句话让未名以为自己之前的猜测是正确的，她想了想，很认真地说：“不会……但是，我会很难过很难过的。” “有多难过？” “……”她摸摸鼻尖：“总之就是很难过就对了。” 柚木梓马低下了头，几缕长发垂落下来，挡住了那双紫色的眼睛：“……是吗？” ……就这样吧。 不知道在哪里听到过，恋爱中先喜欢上的，就是输家。可以输得一败涂地、可以输得狼狈不堪、可以输得卑贱至极。 但是他的骄傲不会让自己落到那个地步。 所以不要死缠烂打，不要紧追不放，就这样吧……至少让他柚木梓马，还保有最后的自尊。 “留学这种事情，又不是不回来了。如果月森也喜欢你的话，他肯定迟早都会回来的。至于孤单……我可是不会对你说‘没这回事’的哦。反正……你也没有期待我这么说吧？” “……那如果是柚木你呢？如果是火原前辈要出国留学的话，你会怎么做呢？” “这关火原什么事？”他好笑地瞄了她一眼，神色淡然：“如果那个是很重要的人的话，我会希望她努力去做，所以会帮她加油。如果你认为这么做是对那个人最好的话，那么就要忍耐……这一点点寂寞。” 他说的是“她”而不是“他”，只是未名没有听出来罢了。 “你如果还有什么话想对他说的话，就赶快过去吧。”柚木对她轻轻微笑了一下：“别后悔。” 也别让我后悔。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此时柚木的表情和平时无异，未名却莫名其妙的感觉到了一种难言的悲伤。她甚至恍惚觉得，本来柚木是打算对自己说些什么的，但是到了最后，还是作罢了结。 “还不快去？”他斜了她一眼：“我不管你了。说了这么多我也口渴了，先回课室喝口水了。” 说完，他转身向天台的门口走去。 未名茫然地看着他的背影。 她看不到的是，柚木在转身的那一个刹那，重新变得面无表情的脸。 …… …… “柚木，”未名推开天台的大门：“你找我有事吗？” “你来啦。”柚木伸手拍拍身边的空位，示意她过来。 未名摸摸鼻尖，顺从地走过去：“柚木……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秋日的凉风吹起她黑色的长发，也吹起他紫色的发，两人的长发在风中丝丝缕缕地交缠在一起，交织成一片美丽的暗色。 “别动，”他伸出手帮她把长发勾回耳后：“头发都被风吹乱了。我帮你顺好。” “嗯。”她乖巧地低下头任由他动作。 “那么，帮你顺一辈子好不好？”他低下头凑近她，说话间的吐息轻轻地喷在她的颈项上：“就给你一个人，嗯？” 未名一怔，迅速抬头看他，鼻尖不小心擦过他的脸颊。她往后稍稍退了一步，脸上泛起一片红晕。 柚木梓马像是早就料到了一样，之前半扶在她肩膀上的手微微用力，不让她退开。她的目光左右游移，但就是不敢看他一眼。“我……你……你的那些未婚妻怎么办？” “没有什么未婚妻。”他干脆把她揽进怀里，亲昵地贴着她的鬓角：“只有你一个。” 她的脑袋埋在他的颈窝里：“那柚木家呢？” “不管了，没有了我，柚木家还有大哥和二哥在，总不至于撑不下去。”他放开她，看着她越发嫣红的脸：“你愿不愿意？” 然而不等她回答，他的薄唇就轻轻吻上她的脸颊，顺着柔美的弧线来回移动：“我们可以去看阿拉斯加的鳕鱼跃出水面，可以去看梅里雪山的金丝猴爬上树梢，可以去看阿尔卑斯山上蔼蔼的白雪，可以去看每一个你想去看的地方。 我们可以手拉着手，十指相扣，你带着你的琵琶，我带着我的长笛，到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地方去，在那里奏响音乐当做纪念。 世界上有那么多著名的音乐家可以为了自己的爱情创作出流芳百世的曲子，我也可以。我可以为你，创作出独一无二的乐章。 我可以谱写漫天的繁星，我可以谱写皎洁的月光，我可以谱写明媚的阳光，只要你在我身边。 未名，我喜欢你。 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牵手走下去？ …… …… 这是柚木梓马准备了很久的，原本预备在今天要对未名说的话。 这是他像一个冒冒失失的小子一样忍着躁动的心跳，翻阅了无数的词典，修改了无数遍之后仍然觉得不甚满意的表白稿。 这是一份他注定了不能说出口的表白。 这是一份……从此以后，他在午夜梦醒时，会恍然想起的表白。 48、The end “火原, 你一定要加油。” 这是后来柚木看到火原说的第一句话。 “哈？”被这没头没脑的话吓了一跳，火原抬起头茫然地看他：“柚木你在说什么啊？” 当然是日野啊。 “……我在说大学志愿的事情。”屈起手指敲敲火原放在桌面上的志愿填报表：“你应该是想要直升星宿学院的大学部的吧？” “……唔。”火原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有点不太可能是不是？其实我也知道我的成绩不太好, 不像柚木你一样……” “嗯，的确呢。”优雅地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柚木梓马偏头一笑：“无论是家庭背景也好，成绩和相貌也好，火原你都确实无法和我相比呢。” “……喂喂喂要不要说得那么直接啊！”火原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柚木你有时候说的话其实真的蛮伤人的啊，刚认识你的时候怎么也没想到你居然会这样。” “嘛，或许……”柚木梓马顿了顿：“或许，我本来就不是火原你想象的那样呢？” “……诶！？”愣怔了三秒之后火原果断会错了意：“你这是在委婉地表示你其实很讨厌我吗？！其实你只把我当成高中的朋友是吗？！你是这个意思吗？！” 柚木梓马撑着课桌的手一滑。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真是的！你别吓我啊！所以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算了, 没什么。” “切, 不说就算了，神神秘秘的……”火原斜了他一眼，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就算那样也没关系，”他笑眯眯地说：“只要柚木你还是柚木就够了嘛。” 柚木梓马一怔。 “我们别说这个了吧, 换一个话题好了。”火原把志愿填报表小心翼翼地收起来：“啊对了, 月森不是要去维也纳留学了吗？我和香穗他们几个商量着给月森办个小型欢送会。你也会去的吧？大家可都答应了要去的呢。” 所有人都会去吗？ “当然。” 柚木梓马笑眯眯地弯起眼睛。 就算明白自己已经没有希望了，但是他还是很乐意去碍一下某人的眼。 —————————————————————————————————————— 最终欢送会的地点定在了附近的一家ktv里，既能吃能玩能闹又能唱。来参加欢送会的人里还多了个加地葵，正和土浦以及火原在前面抢麦抢得不亦乐乎，日野则拉着冬海和志水在一边很是欢乐地笑着鼓掌起哄。 “嗯，未名？”本来月森和未名是要挨着一起坐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今晚变得特别话唠的柚木硬是挤在了他们中间拉着未名聊了几乎一整个晚上的天。眼尖地发现她似乎稍微动了一下, 柚木梓马迅速地扬起一个体贴的微笑：“有什么事我可以为您效劳吗？大小姐？” “……没什么，只是想换一个姿势而已。”未名辶艘幌拢骸澳歉觥艺娴牟惶肮摺 谁来告诉她为什么柚木今天晚上会突然这么喊她啊！ “嘛，喊着喊着就习惯了嘛。”柚木拉过她的手握在手心：“文化祭那天我们班的活动可是很受欢迎的哦？既然大小姐那天没有来，那就现在补上好了。” “……呃，其实真的不必了……” “我坚持，所以不行哦。”伸出一根食指抵在她的唇上，柚木梓马笑眯眯地说：“就请你好好享受这个夜晚吧，大小姐。” 坐在旁边的月森默默地黑了半边脸。 “……那个，我去一下洗手间。”打不过就跑的道理她还是懂的，未名随便找了个借口，站起身抽回了手。 “需要执事我的陪同吗？”柚木作势要起来。 “不不不，不用了！”未名赶紧把他按回位置上：“我自己去就好了。” 到洗手间去洗了把脸，又到外面去吹了会儿风，未名感觉舒服多了，正要按原路返回包厢，却看见月森正一个人站在包厢外的门边，双手环胸，不知道在想什么。 也许是感觉到了异样，月森侧过头向她这边看了过来，两人的视线直直地对上。 “……”未名悻悻地举起手打了个招呼：“好巧。” “不巧，”月森放下双手：“我是专门出来等你的。” “……” “这个，给你。”月森递给她一个白色的信封，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写。 “是什么？”她接过来好奇地想要打开，却被月森制止了：“现在先不要看。你等……等我出发了之后再看吧。” “……啊，”未名摸摸鼻尖，干巴巴地说：“说到这个，我好像还没有祝贺你要去留学了呢。恭喜啊。” “……谢谢。” “……你在那边，大概会呆多久？” “大概需要三年的时间吧，不过，”他垂下眼帘：“如果努力修够学分的话，提前毕业也是可以的。” “月森……你在那边，也请一定要加油。” “嗯。” 他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抬了抬，似乎想要做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放弃了。 “……我会的，你也要。” “……嗯。” “……” “……” 两个人就这么傻傻地面面相觑。 包厢里火原略略走掉的声音透过墙壁传了出来，更显得走廊上安静的要命。 汗湿的拳头捏紧了又松开，未名紧紧地咬着下唇，终于还是狠下了心：“……那个，其实我还有一句话想和你说。” “……什么？” “……你……稍微弯下来一点……” 月森莲依言弯下腰。 ——右颊上微微一热，飞快地蹭过了什么。 他猛地睁大了金黄色的眼睛。 “……那个……我……你……总之就是那样！”她低着头支吾了半晌，狠狠地一跺脚，扭头不敢看他，却不知道通红通红的耳根还是把她此时的真实感受暴露了个彻底。 月森莲捂住自己的右脸颊怔怔地看着她。 不一会儿，他轻轻笑了一下，然后抬起手，把她结结实实地搂进自己怀里。 “笨蛋。” 他的下巴轻轻地在她的头顶亲昵地蹭了一下，用这种青涩又可爱的方式来表达自己心中的爱意。 “我也是。” “喜欢你。” 她整个人都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然后，揪着他衣襟的手指一点点地收紧。 月森莲捉住她的手，耐心地一根一根慢慢松开她的手指，生平第一次像个老妈子一样唠唠叨叨的说个没完：“要记得好好照顾自己，要记得千万和柚木前辈保持一定的距离，琵琶也要好好地练。我不会去太久的，等到暑假放假的时候我就能够回来了……” 他犹豫着抬起一只手，迟疑着触上她的头顶，轻轻地揉了一下。就只有一下，像鼓励，又像是保证。 “……所以，等我回来。” 我很快就回来。 “……知道了，你好隆！ 她的脑袋埋在她的怀里，闷闷地抱怨，实际上也是在撒娇。 他惩罚性地弹了一下她的耳朵。 她被弹得微微一缩，看上去就像是更深地躲进了他的怀里。 “其实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我都没有给你准备留学的礼物。”她小声地嘟囔：”好可惜……“ “不。”他把她抱得更紧，迟疑了一会，最终还是决定顺从自己的心意，悄悄地吻上她的头顶：“我已经……收到了。” ———————————————————————————————————— 等到几人终于闹够了从包厢里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柚木被早早就登在外面的自家的司机接走了，日野很有眼色地拉着其它人走了，于是刚才还吵吵闹闹的一群人，转眼之间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了。 十一月在日本已经算是冬天的开始了，横滨夜间的温度更是骤降到只有几度左右，未名因为白天出门的时候还不太冷，所以就偷了个懒没有围上围巾。一走出商厦就被冻得结结实实打了个哆嗦。见状，一旁月森的眉头皱得简直能夹死一只苍蝇。他不由分说地拉着未名重新走回商厦里面，脱下自己脖子上的围巾给她严严实实地围好。 “你戴着。”他制止了她要把围巾脱下来还给他的动作，率先迈开了步子。 也许是还不习惯的关系，两人还是像以前那样，不，应该说是比以前还要生疏一点。以前好歹还是并肩而行，现在的他却领先了她半步，也并没有像别的男女朋友那样拉住她的手。 未名的心里有点茫然，也有点委屈。 “快看！下雪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未名一愣，迅速地抬头往天上望去，细小洁白的雪花纷纷扬扬地在半空中飞舞、旋转、飘落，很快就在树枝上积了薄薄的一层，在路灯的照射下反射着莹润的光。街上的人们都欣喜地看着今年冬天第一场雪的降临，年幼的孩子们更是挣脱了大人们的手，兴奋地跳个不停。 大城市夜间的车水马龙繁华喧嚣因为这场雪的到来似乎也变得有人情味了一些，未名和月森并肩站在马路边上，等着信号灯的亮起。此时要过马路的人并不多，三三两两地散布在他们的周围，于是乎那种温馨的感觉就被衬托得愈发明显起来。 脖子上月森的围巾遮住了她的小半张脸，也把寒冷的空气挡在了围巾之外。月森身上独有的那种清冽好闻的味道充斥了她的整个鼻腔，暖暖的温度熏得她整张脸都变得粉扑扑的。慢慢慢慢的，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汽车的喇叭声、旁边路人们的交谈声都一点一点啊淡化褪成了背景音，她能清晰听到的，只有身边那人浅浅的呼吸的声音。 她掀起眼皮偷偷地瞄了他一眼。 “灯亮了。” 她听见他说。 马路对面代表着行人通行的绿灯亮起。斑马线边上等待的行人们或是步履匆匆、或是不紧不慢地迈开了步子。月森侧过头，帮她把围巾拉高系紧了一点，然后，很自然地拉过了她的手，分开，把自己的手一点点地嵌进去。 十指相扣。 “走吧。” 他的掌心有一点汗湿的痕迹，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的脉搏的跳动也似乎比正常的时候要快了不少。 明明周围的鸣笛声和吵闹声都震耳欲聋，但是未名突然一切都似乎猛地安静下来了，整个世界里仿佛只剩下了她和月森两个人。手掌接触的地方渐渐变得温热，最后变成了无论如何都再也没有办法忽视的滚烫，悸动的感觉从那个地方开始，一点一点地，蔓延到全身上下的每个角落。 疯狂的心跳声清晰而有力。 “......嗯。” 小巧的耳朵变得通红，未名小声地应道，轻轻地，轻轻地回握住那只手。 50、包子番外之一 第四十九章番外月森弥的一天观察日记 7.30 起床~ 7.40 踩着小板凳刷牙洗脸 7.50 吃早餐, 小弥把一整杯牛奶都乖乖喝掉了，好厉害！（未名忍着笑把她嘴边的沾上一圈牛奶印擦掉） 8.00 乖乖地在椅子上坐好让妈妈扎辫子, 是小弥最喜欢的双马尾辫哟～不过爸爸好像不太喜欢，唔, 这是为什么呢？（在一边看的一脸纠结的月森：……未名，能给弥换一个发型那？未名：诶？为什么？很可爱啊？弥自己也很喜欢。 月森：……有时候女儿和自己长得太像也不是好事……） 8.30 到达幼儿园 8.35抱住爸爸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一口，跟爸爸说再见 9.00 大坏蛋柚木雅臣又来扯我的辫子了！妈妈扎好的辫子都被他扯松了！讨厌！ 9.30 讨厌的大坏蛋一直在偷看我，才不要理他呢！ 10.00 今天的课间餐是很好吃的小饼干，可惜每人只有三块。小弥好想再吃一块哦qaq 10.05 柚木雅臣把他的小饼干让给我了，嗯……再勉强原谅他一次好了 12.00 吃午饭 12.30 吃饱饱睡觉觉。柚木雅臣这个家伙真是幼稚幼稚，非要抱着我睡, 说是没有家里的娃娃抱着就睡不着, 可是我也不是洋娃娃呀，羞羞。 12.40～14.00睡午觉 16.00放学了！ 16.05 柚木叔叔来接雅臣了，还给小弥带了很好吃的蛋糕，最喜欢柚木叔叔了~\(rq)/~ “小弥。” 柚木微笑着摸摸吃得正欢的小丫头的脑袋, 柔软的发质让他爱不释手：“以后给我们家雅臣当媳妇好不好？” “诶？”小丫头咬着叉子呆呆地抬头看着他“媳妇是什么？” “媳妇就是你和雅臣可以一直呆在一起一辈子哦” “才不要！”小丫头愤愤地扭过头“他老是揪我的辫子！坏蛋！” 柚木笑着瞄了一眼整张脸都耷拉下来的儿子：“如果你给雅臣做媳妇的话, 叔叔跟你保证，以后他再也不会揪你的辫子了，而且也不会让别人揪你的辫子，怎么样？” “真的吗……”小丫头有点犹豫。 “真的哦。”柚木微笑着加大诱拐的力度：“而且，以后雅臣的饼干和糖果都是你的哦。” “叔叔……”小丫头歪着脑袋想了一会，伸出小手扯扯他的衣角：“我可以给叔叔做媳妇吗？比起雅臣我更喜欢叔叔啦！” “……噗！”柚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是吗？小弥很喜欢叔叔啊？” “嗯！”小丫头放下叉子，很大声地郑重宣布：“小弥最喜欢叔叔了！” 16.10 小丫头被黑着一张脸的小丫头她爹接走了。 顺道一提的是, 柚木雅臣这天整整一个晚上没理他爸。 17.00 到家。 “妈妈！妈妈妈妈！”小丫头炮弹一样撞进蹲在门口笑着向她张开双手的未名怀里：“妈妈！小弥回来啦！” “小弥回来啦，今天玩得开不开心？”未名笑着摸摸她的头，然后站起来抱了自家丈夫一下：“欢迎回家” 17.05～18.30 和弟弟玩 “弟弟～弟弟～弟弟弟弟弟弟～”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月森弥伸手一下一下地戳着睡在摇篮里的弟弟的脸。月森望很快就被她戳得不耐烦了，翻了个身傲娇地拿屁股对着姐姐，继续睡。 “诶——”月森弥不解地望着突然就不理自己的弟弟，不死心地换了个方向，继续戳。 被她戳得实在是睡不着了，月森望面无表情地睁开眼睛，一巴掌“啪”的一声盖到了月森弥的脸上。 “……” 月森弥捂着脸上被打的地方惊讶的看着自家弟弟。 “……妈妈！妈妈妈妈！”她突然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妈妈你快来！弟弟刚刚主动摸我了诶！” ……所以说，小婴儿的力气就是个悲剧r(st)q 19.00 吃晚饭 “小弥，不许挑食。”未名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的女儿。 “……”月森弥不满地嘟起嘴巴：“可是明明妈妈也挑食！” “……谁告诉你的？”未名心虚地摸摸鼻尖。 “才不要谁告诉小弥，小弥就是知道！”小丫头大声地说：“有其母必有其女！小弥是妈妈的女儿，所以小弥挑食的话，妈妈肯定也挑食！这是基因的问题！” “……”月森忍俊不禁地扭过了头。 “……”未名的嘴角不停地抽搐。 ——所以说，有时候女儿太聪明也不是好事啊orz 21.00 “妈妈！”小丫头抱着枕头出现在他们的房门口：“妈妈！小弥想和妈妈一起睡！” “不可以，”月森蹲下身子认真地看着她：“弥已经长大了，所以要自己睡。” “……”小丫头扁扁嘴：“骗人！明明就是爸爸想一个人霸占妈妈！” “……” “柚木叔叔都告诉我了！说爸爸要我一个人睡的理由都是骗人的！爸爸骗小弥！爸爸不好！” “……” “小弥想和妈妈睡嘛，想嘛想嘛想嘛～”小丫头抱着他的大腿开始撒娇。 “……” 21.10 爬到床上躺好。左边是香香的妈妈，右边是黑着一张脸的爸爸。弟弟睡在床边的摇篮床里。 嗯，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