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鸾》 第1章 醒来 阳光明媚,树影婆娑,京城外的永泉河边,一群人正围绕着一位落水少女。 躺在树荫下的少女身着杏色罗裙,头戴鎏金朱钗。虽然双目紧闭,但那副惨白的面容上依旧透露出几分天资绝色。 看热闹的妇人不由感叹道:“还真的是可惜了,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家,就这么溺死了。” “说什么呢,人家可是北定公府的大小姐。你再乱说话,小心被拉出去绞了舌头。” 妇人缩了缩脖子,不再敢多说一句话。 没错,落水之人身世不凡,乃是定公府的嫡长女,名叫赵霓。 这些年因为肆意妄为,行事做事从未有丝毫的规矩可言,而在京城中颇有名气。 就连这些看热闹的百姓,在得知此人是赵霓后,也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此时伏在赵霓身侧,焦急等待的人是她身边的大丫鬟,名叫春惜。 因是在城外,赵霓落水之时并没有被人及时发现。 即便是现如今被救上了岸来,大夫也没那么快赶到。 “让一让,麻烦让一让。”身着秋香色罗裙的少女步履匆匆地从人群中穿行而过,身后还跟着一位背着药箱的中年男子。 看热闹的人随即让出一条道来,让二人能够顺利的走过来。 这便是看热闹应具备的操守,绝不能耽误了正事。 他们还算是十足懂规矩的。 中年男子话不多说,迅速将药箱放下,而后便去试探赵霓的鼻息。 气息全无。 他又将手放置到赵霓的脖颈处,身体冰凉,并无丝毫脉搏。 拨开眼睑,瞳孔尽散。 “唉……已经断气,准备后事吧。” 做大夫的,他也不想说这样的话。 可惜人已经毫无生机可言,再怎么折腾也是于事无补。 春惜闻言连忙拉住大夫的衣角,一脸渴求道:“求求您再想想办法,救救我们家小姐吧。” “我是大夫,不是神仙。你家小姐落水太久,除非神仙显灵,不然根本不可能醒过来。”大夫叹息道。 话音刚落,一阵咳嗽声落入众人耳中。 只见躺在地上的少女默默吐出几口水来,双目猛然睁开,揉着脑袋坐起身来。 围观百姓步步后退,口中念叨着:“诈……尸……啦……” 少女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什么诈尸? 她环顾四周,发现身边的人正以一种“说的就是你呀”的表情看着她。 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分明记得自己在皇宫里落了水,怎么会来到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 虽然没来过,但她从周围人的衣着打扮能够断定,这一定不是在宫里。 皇宫里哪会突然出现这么多男人呢? 她抬起右手,狠狠地朝左手背上拧了一下,疼得她龇牙咧嘴。 骗人,还是超级疼的。 她分明还活着。 春惜连忙拉住她的衣袖,眼眸间泪水肆意渗出,因为激动而声音略微颤抖,“小姐,您终于醒了。” 少女一脸茫然地看着面前痛哭的春惜,对于处境一无所知的她小心翼翼地问道:“请问……你是哪位?” 春惜的哭声一滞,似是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小姐,您方才说什么?” 少女被这声“小姐”叫的彻底懵了。 她入宫多年,就连先前身边的侍女都唤她一声“姐姐”,这声“小姐”,究竟从何而来? “我好像并不认得你吧。”少女一脸干笑道。 春惜见状并未慌张,而是示意身旁的大夫过来查看。 那位大夫早已往后退了数步,但此时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走过去。 这都是他身为医者的仁心啊。 不然这种情况,应当是要去寻仵作过来的。 大夫要把脉,少女非常配合的将手伸了过去。 周围看热闹的人也渐渐适应,毕竟少女举止正常,应该并非是诈尸。 再说这也不像啊。 诈尸,岂会这般老老实实地坐着? 百姓平静了,而这位大夫,此时却像是活见鬼了一样。 “竟然又活了!方才分明已经半点生机都无,竟然又活了!” 春惜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位大夫。 看来就是个什么都不懂得庸医,小姐分明还好好的,非要说不行了。 现在小姐醒来,看他怎么编下去。 “我家小姐现在如何了?” “脉象平稳,与常人无异。”大夫站起身来,脸上露出激动地笑容,“还真的是神仙显灵啊!” 一位围观的大叔撇了撇嘴,“我看你就是个江湖骗子,先说人家不行了,然后等人家醒来,你就是药师显灵,趁机讹诈一笔!” 另一位妇人附和道:“我看也是,不过你算是找错人了,北定公府岂是你能随意撒野的地方?怕是钱没捞着,命倒是丢了半条。” 大夫捋着胡须摇头叹息,“你们说的是哪里的话,这人不是我救的,我自然不会收一文钱。” 他可是头一回见到死而复生的人,还收什么银子,恨不得立刻去询问她是什么感受。 况且出诊费已经给过了,他也不算是白跑一趟。 正准备开口询问,春惜拂去脸颊泪水,轻声问道:“小姐,您还能走吗?” 少女还没摸清状况,因此也没有再多说话,只是微微颔首。 而后她做出起身的姿势,还没来得及使劲儿,就已经站了起来。 不得不说,这姑娘力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站起身后,少女只觉得脚下虚浮,若不是有春惜扶着,恐怕她是站不稳的。 正准备迈步,方才带着大夫前来的那位少女开口道:“阿姐,你当真没事了吗?” 一脸真诚,满是关切。 春惜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觉得他们小姐已经溺死? 那她旁边站着的是鬼吗? “二小姐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小姐不是好生生的站在您面前吗?” 赵霏似是惊魂已定,笑着道:“阿姐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在外人看来,俨然一副姊妹情深的模样。 春惜却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毫不留情面地问道:“方才是二小姐与小姐在一处,为何小姐会独自落水?” 赵霏欲言又止地垂下了头。 春惜微微勾起唇角,冷哼一声,“莫不是二小姐想要害我们家小姐不成?” 周围人议论纷纷。 “听说这个二小姐是个庶出的,没准儿还真的是她想要害死嫡长姐呢。” “可不是嘛,深宅大院里可黑着呢,亲姐妹还互相算计,更别提庶出的妹子。” 赵霏缓缓抬头,眼泪如同珍珠般一连串的落下。 “不是这样的……” 春惜神色凛然,“二小姐还是留着话去跟老爷他们解释吧!” 赵霏深吸一口气,拉住春惜的衣角,“这件事万不可告诉祖父和父亲他们,不然会责怪阿姐的。” 神情极为纠结,仿佛还是在为落水少女考虑。 春惜拧眉,不晓得这位二小姐又在耍什么手段。 第2章 失忆 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赵霏犹豫着道:“方才我本在阿姐身边,可没想到会遇到沈大哥。阿姐便让我避开,我远远地看见阿姐……” 她顿了顿,“沈大哥一气之下投了河,阿姐便跟着跳了下去。” 议论声四起。 “赵大小姐倒是时常调戏男子,这位沈公子是受不住便投了河?” “别瞎说,赵大小姐府上养了那么多面首,如何也犯不着在外面公然调戏男子啊。” “说不定这位沈公子的模样颇得赵大小姐的心意,或者是这刚烈的性子让赵大小姐另眼相待呢。” “合着就你们男子能调戏良家女子,女子便不能调戏良家男子喽?” …… 议论声越来越刺耳,春惜冷凝着脸,将目光扫向众人。 这道凌厉的目光,倒是很快让周围的人噤了声。 “二小姐,谁人不知沈公子是您的未婚夫君,如今您将这脏水泼到我家小姐身上,究竟是何居心?” 赵霏故作疑惑不解,“春惜,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为何要害阿姐,这些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二小姐若是对这桩婚事不满意,大可跟夫人禀明,委实没必要过来拉我们家小姐下水!” 落水少女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哆嗦,纵然是夏季,但浑身湿透的她还是觉得有些寒凉。 春惜见状也不再多言,扶着落水少女扬长而去。 赵霏将藏在衣袖中的手握成拳头,片刻后才跟了上去。 扶着落水少女上了马车后,春惜从后箱中取出薄被,披到少女身后。 “马车上没有备换洗衣裳,小姐将就一会儿,回府再换衣裳吧。”春惜带着商量地口吻道。 见少女微微点头,春惜吩咐车夫驾车。 车夫随后跳到车辕上,驾车驶离。 少女头发湿哒哒的,连连有水珠落下,十足的娇艳欲滴。 这一幕却使得春惜又忍不住落下泪水来,“奴婢不该让小姐单独跟二小姐待着,都是奴婢的错。” 少女想要伸手帮她拭泪,但因为裹着薄被,手不方便探出来,只好暂且作罢。 春惜见自家小姐始终沉默不语,便问道:“小姐可是还在怨我,所以才不说话?” 少女脸上露出尴尬却不失礼貌的微笑。 “你叫春惜是吧?” 春惜猛然一怔,神情呆滞地看向自家小姐。 少女略显抱歉道:“我能说,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根据这段时间的观察,她发现自己似乎不再是过去的自己。 只因这双手变得更细长了些,且从她望向双脚的这段距离来看,身形似乎也比过去高了好几寸。 春惜仿佛被吓到了,双目瞪得极大,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少女只好解释道:“兴许是在水里泡的时间长了,影响了记忆。” 也不知道这会儿脸肿了没有,若是已经肿成了猪头,该有多难看啊。 春惜瞬间又被打开了泪匣子,“都是奴婢不好……” 直到春惜平静下来,少女才接着询问她的身世。 有了心理准备,春惜平复心情后开始跟少女讲述。 原来这身子的主人赵霓是北定公府的嫡长女,今日与二小姐一同外出游玩。 春惜原本是随身服侍的,却被二小姐以买东西为由支开。 当时春惜虽然犹豫,但见赵霓对她点头,就只好离开。 却没想到买完东西回来,赵霓便落了水。 “那位沈公子呢?”赵霓询问道。 春惜茫然地摇了摇头,“奴婢只顾着寻找小姐,并没有注意。不过看二小姐镇定自若的样子,沈公子应该没事。” “也对,”赵霓颇为理解地点头,“毕竟沈公子是她的未婚夫君。” 她还没弄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可也觉得混乱至极。 跟自己未来妹夫一起落水,这种事情如何说得过去? 认真想想,之前她好像也听说过赵霓此人。 据说是在京城中仗着家中长辈的宠爱,调戏男子无数。 虽说她不应该嫌弃,毕竟现如今还能活着就已经很不容易。 可还是接受不了她成为赵霓这样的人。 这……还能再变回去吗?怪吓人的。 怪不得刚才围观的百姓都在议论她,虽然话说的不中听,可赵霓应该也称得上。 只是没想到她怎么会成了赵霓,那她本人呢,可是已经不在人世? “现在是哪一年来着?”赵霓故作不着痕迹地问。 春惜也没想那么多,只当是自家小姐失去记忆,“景德十七年。” 赵霓险些一口老血喷出去,怎地就一闭眼一睁眼,生生过去了两年之久? 她分明记得,落水之前是景德十五年。 时光都去哪了呢? 虽说是从城外而归,但因为北定公府的马车无人敢拦,百姓们遇见也都是纷纷让道,一路上倒是顺畅无比。 北定公府的匾额下,一位身着鸦青色比甲的中年夫人正在焦急万分地等待着。 看到府上的马车驶来,她手里攥着的帕子反倒是更紧了。 春惜先从马车上跳了下来,随后将赵霓扶下。 中年夫人连忙冲了过去,一把将赵霓拥入怀中。 “阿霓,你这是又去哪里贪玩,为娘担心极了。” 上官霓神情木然,除了一时没反应过来之外,还因为她从记事后就没有见过母亲。 因此难以理解母亲是什么样的。 根据在马车上春惜的介绍,面前的人应该就是赵霓的母亲裴氏。 裴氏望着浑身湿漉漉的赵霓,眉头瞬间拧成了一团,便也没了再问话的心思。 “你这孩子,怎么身上都是水,可是又调皮了?快些回府换身衣裳。” 春惜突然躬身行礼道:“夫人,奴婢没能护好小姐,奴婢有罪。” 裴氏茫然地看向春惜,“这是什么意思?阿霓怎么了?” 此时,赵霏从后面的一辆马车上下来,亦是同样茫然地望着赵霓。 春惜一脸遗憾道:“夫人,小姐她失忆了。” 赵霏眼珠子动了动,怪不得她觉得阿姐有些奇怪,原来是失忆了。 只是不知,究竟是真的失忆,还是装来哄骗众人取乐的。 裴氏沉默片刻,而后喃喃道:“倒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记忆,忘就忘了吧,人没事儿就好。” 随即连忙将赵霓送回了自己院子里,吩咐婢女照顾好她,便匆匆离去。 第3章 前世 赵霓在丫鬟们的服侍下沐浴更衣,擦干头发后坐在堂中,望着面前的四位跟她年纪差不多大的女孩子。 其中的春惜她已经认得,于是将目光投向其余三人。 三位丫鬟开始逐一介绍。 “奴婢夏赏。”一位体态略微圆润的丫鬟道。 “奴婢秋雁。”一位看上去精明无比的丫鬟道。 “奴婢冬藏。”一位身上带着淡淡药香味儿的丫鬟道。 春惜因为此时跟赵霓更是熟悉,便开口道:“小姐,冬藏她擅长医术,让她再为姑娘看看吧。先前姑娘有什么不舒服,都是冬藏看好的。” 很显然,她并不相信在河边那位大夫的话,要再确认过小姐身体无碍才行。 赵霓微微点头,非常配合的将右手伸了出去。 不管怎么说也是为她好,没必要不配合。 冬藏躬着身子为她把起脉来。 片刻后,冬藏犹豫道:“姑娘的脉象没什么问题,只是为何这记忆尽失了呢……” 定是她医术不行,看来还是要勤加学习才行。 赵霓见冬藏面含自责,忙笑道:“记忆什么的,丢了也就丢了。” 话音刚落,院子里就传来一阵急促地脚步声。 只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横冲直撞走了过来。 “赵霓,你这是怎么回事,又出去闯祸了?”少年语气中满是斥责之意。 赵霓一脸迷茫地望向身旁的侍女,几位侍女行礼道:“二公子。” 春惜抿了抿唇,“二公子,小姐她失忆了。” 少年登时眉头一皱,将手里拎着的东西往案几上一放,快步走到赵霓面前。 “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可是听说赵霓回府,连忙去买了花生酥回来,却没曾想人失忆了? 春惜欲言又止,看向赵霓。 赵霓眯了眯眼,这孩子看上去应该是她的弟弟吧,只是为何这般没大没小的,直呼她的名字呢? 莫非是姐弟二人关系不好? 可看这副着急模样,似乎也不像是装的。 于是她挑眉,故作漫不经意道:“乖,叫姐姐。” 本是开个玩笑,却没曾想少年登时脸红到了耳根子。 “不跟你说了,我还要去跟母亲请安。” 随即一溜烟地不见了踪影。 春惜笑着安慰道:“二公子平日里说话就是这样,可对小姐也是十足的上心。” 夏荷走近看了看牛皮纸包着的东西,眼神都亮了,“二公子给小姐买了花生酥回来呢。” 赵霓还没来得及消化今日发生的一切,因此神情迷茫,她摆手道:“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们先下去忙吧。” 四个人面面相觑,虽然不放心,也只好行礼退下,轻轻将门合上。 只留下赵霓一个人坐在堂中发呆。 思绪飘远。 她本名上官霓,落水前是宫中司制司的一位女史。 因裁衣的手艺不错而得到苗妃娘娘的赏识。 苗妃娘娘对她很是满意,加之也是清白身世,便与皇上商议将她赐婚给自己的儿子五皇子做侧妃。 见五皇子也到了成婚的年龄,皇上对此也是欣然同意。 上官霓兴高采烈地准备起来成婚需要用的东西,也写信给自己远在家乡的兄长,将这件高兴事告诉了他。 还记得那一日,她正在跟同她一起进宫的侍女宁儿坐在一处喝茶。 宁儿还开玩笑说,她总算是要嫁人了,嫁的还是当朝皇子,当真是幸运。那眼眸中,满是对她的羡慕。 她还安慰宁儿,说不定宫中的主子也会为她赐婚。 宁儿只是浅浅一笑,神情倒是冷然了许多,似乎并不感兴趣的样子。 就在那时,五皇子去寻了上官霓,还特意带了玫瑰酥糖给她。 她没吃过玫瑰酥糖,虽然觉得好奇,但也没有觉得那么迫不及待想吃。 五皇子却说是极好吃的东西,想让她当着他的面吃上一块。 沉浸在即将嫁人的喜悦当中的她面含笑容吃了一块酥糖,而后又随着五皇子一同在御花园的湖边散步。 她还笑着说,成婚之前还是不要见面的好,五皇子脸色温和地笑着点头。 五皇子拿出一块玉佩,告诉她这是母妃苗妃娘娘让送给儿媳妇的。 之后的那句话上官霓不会忘。 五皇子说:“虽说你是侧妃,可我并无正妃,你在我心中就是唯一的妃子。” 多么感人肺腑的一句话。 却没想到这话刚说完,五皇子手中的那块玉佩便扑通一声掉进了水里。 五皇子神情焦急地看向四周,口中念叨着:“这可是母妃送给儿媳妇的,断然不能丢了啊。” 上官霓知道五皇子不会凫水,于是她神色坦然地看向一汪池水。 “这湖水不深,我下去将玉佩捞上来便可。” 五皇子略显迟疑,“这样不好吧,还是我找人去捞。” “不用,”上官霓露出浅淡的笑容,“我直接捞就行,不用再麻烦了。” 五皇子这才犹犹豫豫的答应。 上官霓的家乡在南边,自幼便在家门外的水塘中玩耍。 是以这样的湖水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难度。 她未多言便跳了下去。 宫中的湖水常有人清理,还算是干净,那块玉佩在水中显得十分显眼。 上官霓不费功夫就将玉佩握在手中,向水面游去。 却没想到黑暗在下一瞬来临。 她突然觉得四肢软绵无力,游不上去,胃里似是在翻涌,让她难以憋气。 倒是挣扎没多久,她便陷入了一片黑暗当中。 现在想来,她那日并没有吃什么特别的东西。 再者说宫里的东西都是十足的安全,她又吃了三年,不应该会出什么问题。 唯一有可能出问题的就是五皇子送来的玫瑰酥糖,还是她先前不曾吃过的。 她若是怀疑温润如玉的五皇子,似乎也说不过去。 可究竟是不是五皇子要害她? 她实在是想不通。 不过此时,她倒是松了口气。 好在重新醒来,这些疑惑总会有明朗的一天。 所以,她想明白了。 既然占了赵霓的身子,又要用赵霓的身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便也应该无理由帮赵霓处理捅出来的篓子。 既如此,往后,她便是赵霓。 第4章 迷倒 公府的正堂内,二小姐赵霏微垂着头,以一种谦卑的姿态站在长辈们的面前。 “霏霏呀,你跟大夫人和老爷说说,大小姐究竟是怎么落水的。” 说话的人是赵霏的生母汪氏,她原本是裴氏的陪嫁丫鬟,也是因为这样的缘故而对裴氏极为忠诚,从未有过任何不该有的心思。 因此对于今日发生的事情,也是着急不已。 “我……”赵霏轻轻抬眼,眸中闪出几丝泪花来。 裴氏因为女儿落水,且失了记忆这件事,十足气愤,所以神情看上去也冷漠了些。 赵霏快速看了一眼沉默未语的父亲,只见北定公对着她点了点头。 她这才鼓足勇气道:“当时我与阿姐正在湖边散步,恰巧沈大哥也去湖边游玩。阿姐跟我说她有话要单独跟沈大哥说,便让我去远处的凉亭等候。” 泪水恰到好处的连连落下,“我也没料到阿姐会落水,当时真的将我吓坏了。待反应过来后,连忙寻了人去将阿姐给救上来。” 裴氏冷着脸,语气并没有丝毫的缓和,“好端端的,阿霓怎么会突然落水?” 赵霏顿了顿,用无辜且单纯的眼神看着裴氏,“女儿不知,只是远远地看到沈大哥跳进了水里,而后阿姐便也跳了下去……” 裴氏还想问下去,北定公赵岐却适时开口,“好啦,都是自家姐妹,若是早能料到,说什么都不会看着霓儿落水的。担惊受怕这一天的,想必孩子也累了,让她早些回去休息吧。” 裴氏闻言长舒了口气,即便是女儿因为落水失去了记忆,她也不能对这个同去的庶女发难。 不然若是传出去,她的名声不要紧,但就怕会影响女儿的婚事。 “你先退下吧,这次的事情不怪你,不必太过于自责。”裴氏沉着脸对赵霏说道。 赵霏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微微屈膝行礼道:“那女儿便先行退下了。” 汪氏见状也起了身,福了福身子后退下。 走出正堂,赵霏的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 赵霓在思绪之中,竟不知觉屋内的光线已经暗了下来。 她缓缓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衫,脚步缓慢地在屋内乱逛。 说起来,她突然想到还不知如今的容貌如何。 最重要的当然是,这容貌可算得上是好看? 咳咳,身为一位极重外表的女孩子,这种时候比起来去考虑身处的形势,更为在意的其实是赵霓的容貌。 毕竟先前也只是听说过此人,并未见过呢。 四下打量过后,赵霓走至梳妆台前,想要透过铜镜端详一二。 却没想到只是接近之时,就恨不得一阵惊呼。 天呐,竟然还会有人生得这般好看? 怪不得这姑娘要养面首,这容貌还老老实实嫁人,实在是暴殄天物好吗? 赵霓轻轻勾起唇角,想要再看看这副容貌笑起来是何模样。 双颊上生出两颗若隐若现的梨涡,少女眨着清澈的眸子打量着自己,只觉得这柔嫩的脸庞仿佛能掐出水来。 赵霓旋即别开眼。 若是再看下去,她怕是就要成为这被“自己”给迷倒的第一人了。 自认为在宫中阅美人无数的她没有想到,竟然会被这么一张脸给惊艳到了。 还真的是人比人气死人,先前她的容貌,也只能算得上是姣好。 而如今这张脸,简直是称之为天仙也不为过。 被醋意打头的她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她现在就是赵霓好吗! 所以还有什么值得羡慕的,这就是她的脸呢。 这么想来,倒是觉得可以接受赵霓先前捅下来的篓子了呢。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响起,赵霓收起思绪抬眼看去。 “小姐,奴婢做了些饭食,您可要用膳?”夏赏隔着门试探性地问道。 赵霓轻轻拍了拍脸颊,朗声道:“端进来吧。” 也不晓得先前赵霓是个什么样子的姑娘,若是她这般失忆再加上性情大变,会不会令人生疑? 她此时可是已经被赵霓迷昏了头,说什么也要好好经营身为赵霓的生活。 门外的夏赏松了口气,她还担心因为小姐失忆,而不搭理她呢。 理不理她的其实不要紧,她最怕的是小姐不好好吃饭,再伤了身子。 夏赏推门而入之时,见赵霓仍旧坐在原地,不禁觉得心疼。 小姐如今谁人都不认得,该有多无助多难过啊。 还好她有对付这世间所有难过的独家法门—— 美食。 夏赏拎着食盒,将做好的饭菜逐一摆放在案几上。 赵霓看向一旁的案几,颇为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 按理说她入宫前家中也算是富庶,又在皇宫待了那么多年,不应该这么没见识吧? 而且,她可是在司膳司待过呢。 夏赏见状笑着解释道:“这是奴婢随意做的,杨梅炒肉片。” 赵霓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杨梅……炒肉片? 这能吃吗,她还是喝口粥吧。 拿起调羹尝了口,才觉得不对劲,便皱眉问道:“这粥是?” 夏赏笑道:“这是杨梅莲子粥。” 赵霓有些愣神,这府上的杨梅这么多的吗? 每道菜都不放过? 这么好吃的东西,直接吃或者做成蜜饯,它不香吗? “杨梅这东西,或许直接吃更好些。”赵霓小心翼翼地说道。 小丫鬟用心的准备饭菜,她还是不要太过于打击人好了。 没想到夏赏却没有丝毫的不自在,反倒是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了些,“小姐虽说没了记忆,可这味觉确实是跟先前一样呢。过去奴婢也因为小姐喜欢杨梅,便加到了菜里,小姐也是这么说的。” 赵霓神情茫然,所以这是在试探她? 应该也不是吧,她不是真的赵霓这回事儿,会这么容易被发现? 想来大概是想要借此让她唤醒些记忆吧。 “是吗?”她拿着调羹又往口中送了几口粥。 夏赏将筷子递到赵霓面前,“小姐再常常这杨梅炒肉片,说不准会想起些什么呢!” 赵霓本想拒绝,可看夏赏这一脸真诚的模样,只好将筷子接过来,闭着眼尝了一口。 入口后,赵霓微微皱起了眉。 第5章 面首 夏赏略显慌张问道:“可是味道不好?” 却见赵霓愣神片刻,眼神中闪现出点点星光,“这也太好吃了吧?杨梅酸甜可口,肉片肥而不腻,简直是人间美味。” 本以为是黑暗料理,却没想到竟然会这般好吃。 简直是刷新了赵霓对食物的认知。 看来宫里没这种搭配,应该只是因为宫中所做的膳食皆是中规中矩,不会有这种新奇的搭配。 有时候选择尝试,也并非全都会失败。 夏赏松了口气,咧了咧嘴,露出一颗俏皮的虎牙,“小姐喜欢就好。” 赵霓再次举箸,却如风卷残云一般,将案几上的饭菜一扫而光。 她拿起帕子拭嘴之时,才觉得有些尴尬。 这未免也……太能吃了些吧? “你的手艺还真不错,我这一下子没控制住。” 夏赏则是满脸的兴奋,“只要小姐不嫌弃就好。” 说起来,她就是为小姐做饭的呀,小姐能多吃点,她倒是求之不得呢。 赵霓打量了一下夏赏的略显丰腴的身板,决定下次还是少吃些。 她如今这副好容貌,可决不能就这么被毁掉。 嗯,还是要控制住自己。 远处飘来一道声音,“小姐——” 赵霓脸上的笑容一僵,只觉得这叫声使得她骨头都酥了。 可即便是这样,竟然也无法分辨出是男是女? “何人在喧闹?”赵霓蹙眉问向身边的夏赏。 夏赏的表情看不出丝毫的喜怒来,“应当是偏院的那些人。” 赵霓哪里知道偏院是什么人? 然而却在下一瞬灵光一闪。 等等,她这才意识到,这位赵姑娘是养面首的。 那么这些人恐怕就是…… 怪不得她听声音分辨不出男女来,这些面首这般阴柔,赵姑娘真的会喜欢? 她实在是难以接受,容貌生得这般好看的小姑娘,会喜欢这样的男子。 不过还怪好奇的,这些人究竟长成什么样子,能让赵姑娘冒着被人戳脊梁骨的风险留在身边。 下一瞬,三位身着花花绿绿直缀的男子掩着面横冲直撞了进来。 夏赏见状不着痕迹地退到了一旁。 赵霓打量着他们的面容,好奇这几个人为何要掩面。 一位身材矮小,形容宛若姑娘家的面首蹲在了赵霓脚边。 “小姐,汤饼他欺负小人。” 说着,他便将衣袖放下,脸上的伤痕极为明显。 看样子是几人起了冲突。 被告状的人也是不甘示弱,“你胡说!小姐,分明是炊饼他欺负小人!” 这声音倒是颇有几分男子气概。 身材矮小的面首双手掐腰,将头一歪,看向旁边白白嫩嫩的少年,“蒸饼,你说说看,究竟是谁欺负谁?” 名唤蒸饼的少年张了张嘴,“我……” 赵霓只觉得头晕目眩,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不过这会儿她倒是将这三位面首的模样给看清楚了,确实是生得不错。 但也只能算得上是姣好,并不像是赵霓的容貌让她这般惊艳。 而且这名字,未免起的太敷衍了些。 赵霓细细看了看,三人之中也只有炊饼脸上有些伤,总归也不算是什么大事,便开口劝道:“这算是个什么事儿,你们三个住在一处,理应互相包容理解不是吗?可莫要给我惹麻烦。” 竟然有种深宅大院之中,丈夫劝慰妻妾莫要生事的既视感。 她如今倒是体验了一把,身边妻妾争风吃醋的感觉…… 这话说出口,三人也仍旧是互相嫌弃的看了一眼。 “炊饼、蒸饼、汤饼……” 三人皆是聚精会神地看着赵霓,但炊饼的哭泣声还隐隐响着。 赵霓却是忍不住打趣道:“再多一个烧饼,你们就算是凑齐了。” 三人登时顿住,就连炊饼的哭声也停了下来,神情惊愕地看向赵霓。 小姐为何会突然提起烧饼? 赵霓见气氛僵滞,才意识到不对。 该不会真的有烧饼这个人吧? 她还真的是运道不错,这都能蒙对。 可是即便是有,那么她提起此人为何大家是这般反应。 该不会此人是府上的什么禁忌不成? 夏赏适时开口,“行了,都这么晚了,小姐也该休息了。你们三个大男人整天哭唧唧的,知不知羞?” 炊饼抬起眼,以一种“怎样?小姐喜欢”的眼神看着夏赏。 赵霓皱了皱眉,这怎么还傲娇上了呢? 不禁再次怀疑,赵姑娘真的喜欢这样的人? 那她可真的是学不来。 好在这几个人见赵霓对他们兴致了了,便也没有再自讨没趣,依依不舍地退了下去。 “他们的名字为何这般奇怪?”赵霓略显好奇地问道。 夏赏笑道:“是小姐先前为他们取的,说这样的名字好记。” 赵霓略略点头,还真的是好记呢,不仅如此,还十分的通俗。 不过将这些吃食作为名字,真的不觉得奇怪吗? 算了,赵姑娘这个人就不是她能够揣摩的了的。 赵霓突然想到了什么,轻咳一声,看向夏赏,“烧饼是什么人?” 夏赏心中狂跳,竟没想到小姐已经失去记忆,还会想到烧饼。 不过也不奇怪,此人所做的事情还真的算是令人印象深刻。 “烧饼也是您的一位面首,不过因为犯了事,被老爷送去庄子做苦役。” 赵霓对此也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毕竟她也不是真的赵霓,这面首又不是她养的,委实是没必要知道这么多。 纵然是有些好奇,可看夏赏这副担惊受怕的神情,赵霓也就没有再追问下去。 若是想知道,还是以后慢慢了解好了。 “时候不早了,准备就寝吧。” 心跳如打鼓的夏赏方才松了口气。 …… 翌日一早,赵霓坐在房中用早食。 经过昨晚那三个面首在她面前晃悠一圈儿后,她连看到案几上的蒸饼都觉得怪怪的。 好在及时用完早食,对身旁的丫鬟询问道:“先前我一般何时去向府中长辈请安?” 此时也就春惜和夏赏在一旁服侍,二人皆是一愣。 赵霓眯了眯眼,“该不会我向来不去跟长辈请安的吧?” 春惜忙道:“并非如此,只是小姐一向随意,并没有固定的时辰。” 赵霓微微点头,她当然也知道真赵霓并非是什么恪守规矩之人。 但如今既然她成了赵霓,在长辈面前该有的礼数也不能少。 这样也有利于日后在府上行事。 赵霓抬眼望了望天色,随即站起身来,“那今日便此时过去吧。” 第6章 请安 春惜很自然地站起身来,脱口而出道:“那奴婢陪小姐过去吧。” 赵霓也没想那么多,她需要的是一个引路的人,是谁并不重要,因此便轻轻点了点头。 站在旁边的秋雁忍不住睨了春惜一眼。 先前都是她陪着小姐去寿松堂请安,怎么小姐这一失忆,连这份活计都被抢去了? 不该做什么事情的人,难道就不能老实待着吗? 感受到秋雁灼灼目光后,春惜也不示弱,立刻回瞪了回去,眼神中仿佛在说“你一个负责占卜的丫鬟,没事儿瞎凑什么热闹?” 再说了,小姐现如今就跟她最为熟悉,若是她不跟着,小姐再不适应了可怎么办? 说到底也是为了小姐考虑啊。 秋雁眯了眯眼,心道:“你不也是个整日只知道舞刀弄枪的?不好好留在院子里习武,瞎跑什么?” 跟谁怕她似的,切,不就是会武功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还会占卜呢! 春惜勾起唇角,眼神中散发出一丝骄傲的光芒,会武功当然厉害,可以时时刻刻保护小姐! 小姐身边的四个大丫鬟各有分工,可也就只有她擅长武功啊。 而且她力气大,总能帮着小姐。 秋雁仍是瞪眼,府中这么安全,哪里需要你保护? 论起保护,若是小姐出门那日,你能护在小姐身侧,小姐能落水失忆? 赵霓没想到不过是这片刻,两位丫鬟已经暗自较起了劲儿。 她自顾自地往前走了几步,回过头意识到春惜还在原地一动不动,这才发觉不对劲。 “这是在干吗?不愿随我同去?”赵霓微微挑眉,将二人的神态尽收眼底。 宫里待得久了,明争暗斗她倒是见得多了。 即便是没能练得刀枪不入,但对这种事情还是极为敏感的。 春惜转过身来,羞愧地抿着唇。 只顾着跟秋雁瞪眼,她竟然没有注意到小姐已经站起身来了! “小姐,春惜她一般都会在上午练武,所以才有些愣神的。”秋雁一副为春惜考虑的样子。 既然小姐问了,那么这份活计,她还是要争一争的。 这话一说出口,春惜登时急了,怎么还跟她抢起来了? “小姐,奴婢并没有这个意思……是秋雁她……”春惜额头冒出一片细密的汗珠,着急地说不上话来。 “是吗?”赵霓微微眯眼,“既如此,那便由夏赏随我同去好了。” 左右她需要的不过是一个引路的人,毕竟她没有赵姑娘的记忆,并不知道家中长辈都在何处居住。 况且也没必要因为这么一件小事,让两位丫鬟之间生出嫌隙。 春惜与秋雁皆是一愣,竟没想到她们二人争抢,竟然将这件事推给了夏赏? 果真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不过二人却没有因此嫉恨夏赏,只是互相看着对方,脸上皆是一副“都怪你”的表情。 赵霓即将走出堂中,又回头道:“莫要再暗自较劲,今日念在初犯,不与你们计较。若是再犯,那就不要在铃兰苑继续待着了。” 语罢,快步走到院中,叫上夏赏,离开了院子。 春惜与秋雁二人神情木然的相视,小姐竟然看出来了? 过去小姐分明是从不过问此事的啊。 那日后她们可要如何是好? 走出铃兰苑,夏赏忍不住噗呲笑了出来。 “为何发笑?”赵霓不禁询问道。 她在春惜她们二人暗自较劲的时候,选择了夏赏,其实也算是为夏赏找了个麻烦。 没想到这姑娘不知道着急,反倒是笑了起来? 心态这么好的吗? 夏赏收起笑意,娓娓道来:“小姐有所不知,在奴婢四人当中,春惜和秋雁常常暗自较劲。先前小姐对此不予理会,所以二人大打出手也是常事。” 赵霓不由得好奇,“春惜可是会武功的,力气也是出奇的大,秋雁会是她的对手?” 难以想象,这样两个人也能打得起来。 怕是秋雁还没来得及出手,就被春惜给制住了吧。 夏赏连忙摇头,“小姐误会了,并非您想的那样。春惜跟秋雁不过是小打小闹,并不会真正让对方受伤,也不会因此而伤了和气。其实,奴婢四人当中,也就她们二人关系最为要好。” “那你和冬藏呢?” “冬藏懂得医术,府上的丫鬟总有需要她帮忙的时候,因此对她都是客客气气的,春惜她们当然也不例外。而奴婢则是因为厨艺还算是不错,她们待我也客气,但反倒是没有多么熟络。” 夏赏略显失落地垂下了头。 “她们这应当也算是不打不相识?”赵霓表示纳闷。 若是这样说的话,她反倒是成了个绊脚石? 不仅没帮上忙,反而是相当于拖后腿的啦? “过去她们总是这样打闹,小姐也放任不管,外面常常会议论小姐治下不严,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小姐的名声……” 赵霓干笑一声,面首都养了,难不成还在意名声? 这种小打小闹,对赵姑娘来说,根本不算是什么事儿。 所以才不管不顾的吧。 赵霓突然想到了什么,挽住夏赏的胳膊,故作亲昵地小声询问道:“祖父、祖母他们好相处吗?” 眼看都快要到地方了,她对于赵霓的祖父母还一无所知呢。 这可不行。 夏赏愣愣地低头看了一眼手臂,才道:“老太爷和老夫人对小姐很是爱护,小姐莫要担心。” 这府上的小姐公子这么好几个,也就他们小姐最得家中长辈宠爱。 还真的不是旁人能够比得上的。 有了夏赏的话,赵霓倒是缓缓松了口气。 毕竟她昨日才跟未来妹夫一同落水,也算是有错在先,心虚啊。 寿松堂内,两位满头银发,但却容光焕发的老人,正相对而坐。 二人面前放着一副棋盘。 执黑子的赵老太爷慢悠悠地将棋子放下,脸上露出不可言说的喜悦。 原本神情平静的赵老夫人气愤起身,怒拍衣摆,“我不下了!” 老爷子登时着急了,立刻服软道:“别啊,我让着你,再陪我下一局可好?” 赵老夫人却是神情坚定,冷声道:“不下!” 说什么也不下,这大清早的,干什么不好,非得陪着老头子下棋? 而且下一局输一局,有什么意思? 第7章 下棋 赵老太爷正酝酿着该如何劝着老伴儿陪他继续下棋,话还没想明白,就听到院内有丫鬟通禀。 “老太爷、老夫人,大小姐来了。” 赵老夫人摆摆手,示意将人请进来。 而她也恰好利用这段时间调整心情,可不能在孙女面前露出这样的表情。 长辈还是要有长辈的样子。 片刻后,赵霓步履平稳、神态端庄的走了进来。 屈膝行礼道:“祖父、祖母。” 两位老人以一种“活见鬼”的表情望着赵霓。 他们家大孙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稳重了? 本以为会跳着进来跟他们两个人打招呼,再顺便打碎两只花瓶什么的,竟没想到今天彻底变了样。 而在赵霓的认知中,老人家一般见多识广,说不定也见过重生之人也未可知,因此很是担心被察觉出不妥。 空气凝滞,赵霓只好鼓足勇气继续道:“孙女来给祖父祖母请安。” “你这丫头落次水,反倒是转性子了?这般稳重,可是又盘算着如何捉弄我们这些老家伙呢?”赵老太爷吹了吹胡子道。 “我瞧着也是,不过这捉弄的多了,我们可没那么容易上当。”赵老夫人也是一副高冷模样。 看见了没,他们不上当! 老人家难道就好欺负? 赵霓只觉得脊背发凉,这位赵姑娘怎么连祖父母都捉弄? 她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做? 此时她才知道后悔,没能在来之前多了解一些赵姑娘先前的事迹。 不然也好有个心理准备啊。 虽说丫鬟们不愿意提及那么多过去的事情,可她若是使用雷霆手段,难道还怕她们不说不成? “祖父祖母可是误会我了,”赵霓眼神飘离,落在棋盘之上,而后眼神一亮,“您二老可是在下棋?” 赵老太爷脸上扬起笑意,“你这丫头,可愿意陪我下上一局?” 赵霓不由愣神,她并不清楚赵姑娘先前的棋艺如何,这输赢委实不好把握。 就在这时,赵老夫人冷哼一声:“你这老头子想得倒是美,霓丫头何时陪你下过棋?” 赵霓闻此言,却是松了口气。 既然过去没有,那么她不论如何发挥,应该都不会令人生疑吧。 而且正愁着不知该如何跟两位老人家相处,下棋或许是个不错的法子。 “过去是霓儿不懂事,今日我便陪祖父下上一局。”赵霓态度恭谨道。 赵老太爷抬眼看了看孙女,而后又将目光投向赵老夫人。 “霓儿还会下棋?”赵老夫人以一种难以置信的神情看着孙女。 他们家孙女除了闯祸,还会干正事儿? 赵霓微微颔首,“闲来无事学过些,只能算是略懂一二。” 这当然是谦虚之言。 她入宫前与家中兄长时常下棋为乐,兄妹二人的棋艺皆是高超,一旦对弈,一局棋下个两三天也不奇怪。 入宫后得空之时也与其他宫女下过,却再也没有那种棋逢对手的感觉。 说不定今日能让赵老太爷满意的同时,也能满足她与人对弈的快感。 在赵老太爷目光注视下,赵老夫人不情不愿地站起身来,将位置腾给孙女。 他们家这孙女,现在怎么乐意陪着老头子下棋了? 年轻的小姑娘,出门去做些有意义的事情不好吗? 赵老夫人似乎忘记了,他们家孙女一旦出门,那可就是要去调戏男子的。 赵霓察觉到了祖母眼神中的那丝失落感。 待祖母起身后,赵霓并没有立刻过去坐下,而是吩咐下人搬来一张椅子。 “祖母,您就坐在一旁看着好不好?也好断一断霓儿的棋艺如何。”赵霓以撒娇的口吻道。 虽然自幼家中没什么长辈,但撒娇这种事,她还是能信手拈来的。 “我本来是打算去园子里散步,既然霓丫头想让我留下,那我就留下来看看。”赵老夫人故作勉强道。 而后顺势坐下。 赵霓弯唇浅笑,坐到了祖父对面。 侍女将棋盘上的棋子重新收拢到盒子里后,赵霓顺手拿起白棋,赵老太爷依旧执黑子。 赵老太爷先行落子,之后赵霓落子。 经过几步的观察,赵霓发现祖父的棋艺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精湛。 所以便决定藏拙,连棋风也开始有所收敛。 毕竟不能让祖父输给她,她本来就是为了哄老人家开心。 此时的棋局在外人看来尚属交锋激烈,赵老太爷却不满地摇了摇头,“莫要让着我!我还尚且老当益壮,丫头你给我认真点!” “祖父可是误会孙女了,确实是我棋艺不佳。”赵霓眼底带着自责之意。 “你祖父我下了这么多年的棋,若是连故意谦让都看不出来,岂不是白下了?你尽管放开下,即便是赢了我也无妨。”赵老太爷神情坚定不移,用余光扫向一旁的赵老夫人。 赵老夫人虽然棋艺不佳,可却终日想着究竟该如何让老头子输上一局。 虽说她对霓丫头的棋艺并没有那么大的自信,可还是十分期待。 “霓丫头,你不必让着他,你祖父可只顾着尽兴,输赢什么的并不重要。” 至于前几年做太师的时候输给皇上一局棋,当场就跟皇上翻脸,然后请辞太师之职的这件事,她也就不提了。 赵霓见二位老人笃定的样子,便对此信以为真。 “孙女定当尽力。” 赵霓再次落子,就比刚开始要用心很多。 赵老太爷脸上仍旧是十分自信,然而却在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后,无意之中发现自己输了。 而且是惨败。 他捏着黑子的手略微颤抖,难以相信他竟然输给了这么一个小丫头? 甚至还是在不知不觉当中。 旁边的赵老夫人却兴奋地抚掌大笑,“真不愧是我孙女,竟然能将你祖父杀得惨败!” 赵霓这才意识到不对劲,方才说不在意输赢的祖父,这会儿脸都变色了。 她不该那么当真,还是应该保留几分实力的。 老人的话也不能全信,果然是大意了。 见孙女正噤若寒蝉地看向他,心疼孙女的赵老太爷才勉强挤出笑容道:“真没想到,霓丫头的棋艺竟然这般高超。说起来,你若是能早些陪祖父下棋,也不至于让祖父落后这么多。” 虽然能勉强说出这样的话来,可他的心其实是在滴血。 怎么就输了呢? 第8章 噩梦 赵霓尴尬一笑,“确实都是孙女的错,日后孙女会多陪着祖父下棋。” 祖父此时恐怕是忍住想翻脸的冲动说出这样的话,还真的是不容易。 由此可见赵姑娘还真的是受宠啊。 不然这面色,将人直接给赶出去都不奇怪。 赵老太爷听孙女这话,更是吓得不轻。 还要陪他下棋?他年纪这么大了,可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啊。 只是这一局棋,恐怕就已经能让他做上好几日的噩梦了。 毕竟他要反复思谋,怎么就输了呢。 但此时却也只好强颜欢笑道:“有空常来,也好让祖父的棋艺有所精进。” “那是自然。” 见孙女答应的爽快,赵老太爷紧张之心分毫不减。 赵老夫人忍住笑意,还是决定在此时帮一帮老家伙。 “陪你作甚?小姑娘家家的,不多出门走走,陪你下棋有什么用?你怎么不拉着霏丫头和霖丫头陪着你下棋?还不是看着咱们霓丫头老实?” 赵霓尴尬地咽了口唾沫,她老实?这话她还真的不敢接。 若是她都能称得上是“老实”二字,那得有多荒唐才能算不老实? 二小姐赵霏她是见过的,大眼瞧着,也不像是会比赵大小姐更荒唐的人啊。 赵老太爷假意被老夫人噎得说不上话来,冷哼一声道:“我不跟你争,孙女不陪我下,难道你陪我?” “陪你下就陪你下,有什么可害怕的?”赵老夫人边说边撸起袖子。 赵霓连忙站起身来,将位置让回给祖母。 赵老夫人坐下后,目光温和地看向赵霓,“日后有空多出去走走,不用常来陪着你祖父下棋,也不用每日来请安。好了,回吧。” 赵霓微微颔首,“那您二老继续,孙女便先退下了。” 目送走孙女后,赵老太爷才算是松口气。 赵老夫人扬起唇角,“瞧瞧你这样子,不过是输给孙女一局棋,怎么就害怕成这个样子?” “谁怕啦?”赵老太爷依旧是嘴上功夫不输人。 “行,你不怕。那就再把霓丫头叫回来,让她再杀一杀你的威风!” 赵老太爷立刻服软,“唉……这不是年龄大了吗,磨不开这面子不是……” “我看你以后也别拉着霓丫头陪你下棋了,免得伤心。” 赵老太爷连忙点头,不用老伴儿提醒,他也知道以后不能再找霓丫头下棋啊。 他都这么多年纪了,也不知道让着他点儿。 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是,一点儿都不懂得在老人家面前谦让。 非要让他一败涂地。 若不是看着是自己亲孙女,他还真的当场就翻脸了。 赵霓带着夏赏走出寿松堂,才开口问道:“你说,祖父是不是生气了?” 一旁的夏赏笑着摆手,“小姐莫要担心,老太爷怎么会生您的气?” “可我方才瞧着,祖父的脸色都变了。”赵霓犹豫着道。 若不是她披着赵大小姐的面皮,看那样子,恐怕当场就会被打出去。 夏赏笑眯眯道:“老太爷会变脸色,应当也是因为输了的缘故,但却并不会因此而生小姐的气。” “这是什么意思?”赵霓的眼神中生出一丝疑惑。 夏赏看了四下无人,才小声道:“听说前些年老太爷因为一局棋输给了陛下,一怒之下辞了官,决定要潜心练习此道。” “竟还有这事?对外也是这么说的吗?”赵霓只觉得后怕,她今日竟然赢了祖父,看来没把她打出去已经算是克制了。 夏赏轻轻摇头,“皇上也算是给老太爷留了一丝情面,对外只说是老太爷年纪大了,因此才辞去太师之位。” 在赵霓的记忆中,赵姑娘的祖父赵缮本是要承袭北定公的位置,却偏偏要走科举之路。 当朝皇上还未登基之时,赵缮就已经是太子太师。 而后新皇登基,赵缮成了太师,也算是名震一时。 却在五十多岁突然选择从太师的位置上退下来,对外声称的就是年纪大了。 这件事还是在她尚且在宫中的时候发生的,她竟然也不知道背后的故事。 竟没想到,居然还有这等原因? 看来以后还是要小心些,万不可再触碰老爷子的底线。 以后跟祖父这棋可以下,但却绝对不能赢。 大不了就厚着脸皮说棋艺退步了便是,左右也没有赢了老爷子的风险大。 又仔细想了想,还是不要再下棋了。 万一她一时没忍住,又赢了怎么办? 毕竟这种事情,她还真的是不好控制。 越想越可怕。 “父亲母亲在哪个院子里住来着?”赵霓抽出思绪,轻声询问道。 夏赏忙抬手指了指,“就在前面的青兰苑。” 赵霓微一颔首,快步走去。 刚行至青兰苑门前,就遇见正准备出门的裴氏。 “母亲。”赵霓屈膝行礼道。 裴氏先是一愣,而后才缓缓道:“阿霓来了。” 她眯着眼打量着神情举止皆变样的女儿,不由小声问道:“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赵霓神情笃定地点头。 裴氏又道:“即便是装的,也不要连带着母亲一起哄骗。这种事情,骗骗你父亲他们也就行了,你母亲我是自己人。” 语罢,还对着赵霓挑了挑眉。 “说什么呢?”院子里传来一道男子浑厚的声音。 赵霓顺着目光看去,从衣着打扮来看,不难猜出此人便是北定公赵岐。 因此便微微一福,“父亲。” 裴氏眼神登时亮起,问道:“所以你真的是装的?” 再看向四周,觉得在院门前说这样的话略有不妥,便拉着赵霓进了堂中坐下。 赵霓这才有机会开口,眼神坚定地看向北定公与裴氏。 “母亲怕是误会什么了,我虽然没了过去的记忆,可这神智尚且清楚。能出现在这院子里,又是这般的穿衣打扮,除了父亲还能有谁?” 裴氏略显失望地叹了口气,“还真失忆了啊。” 但这样的失望并没有持续多久,“不过也挺好,多出去走走,重新认识一下周围的人也好。” 赵霓眯了眯眼,总觉得裴氏似乎在隐瞒些什么。 如若不然,她身边的那几个丫鬟也不会对过去的事情遮遮掩掩。 可究竟是什么事情呢?比豢养面首还要荒唐吗? 第9章 打听 赵霓调整心情道:“我知道过去给父亲母亲添了不少麻烦,女儿以后会改的。” 裴氏脸上登时扬起笑意,轻轻拍着赵霓的手背,语气温和道:“娘当然相信你了。” 她的女儿,可是一向极为优秀呢。 赵霓微微点头,眼神中迸发出一道光亮,“从明天起,我每日都来给母亲请安可好?” 既然决定要好好的做赵霓,那么赵霓的长辈她也应当去孝敬。 没想到裴氏却是一愣,递给北定公一记眼神。 北定公瞬间意会,笑着开口道:“也不用每日都如此,不然也怪辛苦的。有空还是多出去走走,累了的话就在院子里休息休息。我和你母亲,不会要求你做这些的。” 裴氏随即补充道:“你父亲说话总是说不明白,不让你每日来请安,并非是不想让你来,而是真的觉得这样挺辛苦的。再者说,我也从来没在意过这些虚礼。先前你这丫头在这点儿上倒是随我,怎么这一落水,倒是变样了?” 赵霓只觉得心中一咯噔,终归她是个假的,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况且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也确实没有必要再坚持。 “那我便偶尔前来请安好了。” 裴氏颇为满意地点头,“真不愧是我女儿,有几分我们江东裴家的爽快!” 赵霓微微抬起眼帘,竟没想到裴氏会是江东裴家的人。 素闻江东裴家善武,历代也都是靠着开武馆为生,在江东一带颇有名气。 本以为北定公夫人会是什么豪门望族出身,却没曾想是这个裴家。 还真的是令人颇感意外。 倒不是因为裴家地位低,而是与北定公府在路子上并不算是十分相配。 真的论起来,裴家却也算是大家族。 毕竟开武馆也还挺赚钱的。 “这怎么就像你们裴家了,分明是像我才是!”北定公笑着捋了捋胡须。 “切!”裴氏对着他翻了个白眼,转而用温柔地眼神看着赵霓,“今日可有出门的打算?” 也不等赵霓回答,裴氏又继续道:“让春惜带着你多出去走走,终日闷在府里算什么话?好了,我也累了,回吧。” 赵霓一头雾水,母亲方才不是还准备出门的吗? 说几句话就累了? 就这样,还没来得及插话的赵霓再次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出了青兰苑。 如此这般,真的不是因为厌弃她? 仔细想想,应当也不是。 她不由得好奇,为何赵姑娘任性妄为到这般地步,还能得府中长辈的无度宠爱。 相较于那个二小姐,就连春惜都敢对着她使脸色,庶出也不至于差别如此之大吧? 再看赵夫人的态度,俨然是想让赵霓忘记过去,开始新的生活。 既是决定让她开始新生活,那些面首不打算打发掉吗? 赵霓不禁感叹,看来还是要想法子好好了解一下处境才是。 彼时在铃兰苑,一位身着豆青色褙子的少女正在院中徘徊。 见赵霓走进来,少女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长姐,你回来了。” 赵霓虽然没有先前的记忆,可听这称呼,也能分辨出此人应当也是这府上的小姐,她的妹妹。 可她连自己究竟有几位妹妹都不知道。 委实是不应该。 赵霓堆起笑容道:“不晓得你知不知道,我不记得过去的事情,所以你是……” 少女态度乖巧道:“长姐,我是霖儿。” 细细打量,赵霖的容貌虽不及赵霓这般让人惊艳,但也是眉清目秀。 “霖儿啊,”赵霓走到她身旁,故作亲昵地挽起她的胳膊,“快跟我说说,家中都有哪些兄弟姐妹。” 旁边的几个丫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夫人交代过不要跟小姐说那么多,不晓得三小姐知不知道。 在赵霖的介绍下,赵霓得知北定公府共有两位公子,三位小姐。 大公子赵为是庶子,生母是汪氏,而二公子则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名叫赵定,也就是那天来送花生酥的别扭弟弟。 三位小姐当中,也就她是嫡出,赵霏和赵霖皆是庶出。赵霏的生母是汪氏,而赵霖则是通房丫头所出,而且亲娘早逝,在府中地位有限。 赵霓倒是瞬间对这位三妹产生了些许好感,因而便套近乎道:“有空常来铃兰苑坐坐,这府中我还不认得什么人,还怪无聊的。” 赵霖登时觉得受宠若惊,长姐先前待她虽不能称得上差,但也没有这般熟络。 她还是有些不适应。 赵霓顺势拉着赵霖到石桌旁坐下,灵光一闪地问道:“对了,三妹平日里都喜欢做些什么?” “我很少出府,除去女学外,其余时间都在院子里绣花。”赵霖言语温润,语气柔和,跟赵霓完全不是一个路子的人。 眼看着赵霖这么快就进入了自己的计划当中,赵霓仿佛戏精上身一般,随即便是一拍脑袋。 “我突然想起来先前听谁说起过,宫中司制司有一位跟我同名的姑娘,叫什么霓,她绣花的手艺不错,想着改明儿进宫看看此人的水平如何。” 旁边的赵霖以及侍女们皆是一头雾水,赵霓却仍旧是自顾自地演下去。 “想起来了,叫上官霓。春惜,你快去打听一下是否真的有此人。” 春惜登时眼神一亮,难以置信地问道:“小姐恢复记忆了?” 可这个人她还真的没听说过,不晓得小姐是在哪里知道的。 赵霓眉头微蹙,揉了揉太阳穴,略带抱歉道:“没有,只是听到三妹说绣花,突然想到的,也不知道是听谁说起过。” 担心不能如愿的赵霓还准备借着演下去,却见春惜已经如捣蒜般猛烈点头。 在她看来,小姐能不经意想到些什么也好,这样的话恢复记忆指日可待。 虽说夫人嘴上说想让小姐忘掉过去的事情,可若是真的记起来,应该也会高兴。 过去的记忆有坏的,可毕竟也有好的。 “小姐放心,奴婢这就派人去打听,尽快找出上官霓此人。” 赵霓暗自松了口气,倒也省得她继续演戏,能借着赵霓的身份调查“自己”当然是最好。 第10章 回不去了 春惜打听消息的速度委实令赵霓一惊。 辰时吩咐下去的事情,午时三刻便有了消息。 赵霓正在房中用午膳,而三小姐赵霖也被她留下来用饭。 她问了人家那么多乱七八糟的问题,总不能一转眼就把人给轰走吧。 这显然也不合逻辑。 一上午的时间,赵霓将家中都有哪些人,大概都是些什么脾气性格,之类的都给摸清弄透。 但关于过去的她是什么样子,她并没有询问赵霖。 当然是不想为难这个小庶女,毕竟以赵霖的身份,在府中行事已经算是艰难。 还是不要雪上加霜的好。 还有就是赵霖与她并不算是亲昵,因此她也可以断定,二人在先前就不算是熟悉。 所以有些事情,赵霖还真不一定是知道。 派出去打听的人将事情大概告知春惜,春惜听后,虽觉得惋惜,但不认为是什么需要遮掩的事情。 “小姐,您怕是无法见到那位上官女史了。”春惜颇为遗憾道。 赵霓已经放下筷子,正拿着帕子净手,此时觉得她继续演戏的时候到了,便只是眼神微微眯起。 脸上满是不解和疑惑,“为何?” 春惜抬手示意出去打听的下人开口。 那人轻轻吞了口唾沫,才鼓足勇气道:“宫中司制司确实曾有过一位叫上官霓的女史,不过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小的打听得知,上官女史两年前不慎落水而亡,所以……” 赵霓啧啧两声,讶然道:“死了?那还真的可惜。” 实际上,她这会儿的心情并没有表面上看着的这么平静。 虽说一睁开眼就成了赵霓,还是在两年后,可她还是略有幻想,万一还能回去呢? 即便是她先前的那副身子被旁人所占,亦或是仍在昏迷之中,她都未尝不是丝毫没有机会。 正是抱着这样的幻想,她才能如此平静坦然的面对发生的一切。 可如今得知,真正的她已经死于两年之前的那次落水,那也就再也没有可能。 她再也回不去了。 以后便只能是赵霓。 那她的兄长怎么办? 情绪涌上心头,赵霓眼角在不知不觉中渗出泪水来。 春惜当即就着急地跳了起来,神情慌张无措,“小姐怎么流泪了?!” 赵霓迟缓地抬起手指,轻触眼角的肌肤,果然是湿润的。 按理说赵姑娘与她先前并没有丝毫交集,她这种时候不应该流眼泪的。 于是便借口道:“还真的是可怜,这么年纪轻轻的就……” “长姐不必如此难过,前年的牡丹花会,曾听人说起过这位上官女史。虽说她不慎落水而亡,可五王爷念及旧情,在丧事上未曾怠慢。唯一的遗憾就是因为没能与五王爷成婚,所以入不了皇陵,因此墓地选在了皇陵外一处依山傍水的地方。”赵霖眼神清澈,并没有什么杂念,说这些也只是为了安慰长姐。 “五王爷?”赵霓脱口而出地反问道。 没想到两年间,五皇子竟然已经成了王爷。 她若是当初没死…… 春惜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小姐所说之人是五王爷未过门的王妃?说起来,五王爷还真的是深情之人,这么多年都未曾再娶。” “也就向皇上求娶与上官女史关系交好的李女史为侧妃,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赵霓婆娑着地手指微微抖动,与她关系交好的李女史? 莫非是宁儿? 究竟是不是宁儿,她也不好说。 毕竟她连宁儿姓什么都不知道。 或者说,宁儿根本就没有姓。 宁儿不过是先前随她入宫的侍女,一同在宫中做工罢了。 也有可能是需要一个姓氏称呼,宁儿便选用了主家的姓氏。 李姑娘救了她的性命,为报救命之恩,她以李家义女的身份代替李姑娘入宫选秀。 而宁儿,也就是李家的侍女。 那么‘李女史’,也就能说得通了。 赵霓缓缓开口,语气清冷沉寂,“上官女史先前也不过是个即将入门的侧妃而已,说王妃的怕是有些过了。” 听旁人所述宁逸待她这般深情,她反倒是更觉得有问题。 不管她的死与宁逸是否有关,可如今的这副做派令她略有反感。 娶谁都好,可为何偏偏是宁儿,只会让她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春惜眼底划过一丝诧异,“为何小姐独独对上官女史的事情这般清楚,竟然还知晓她是侧妃?” 怎么其他更重要的事情就想不到呢,譬如她和秋雁,小姐先前更信任谁。 赵霓微微点头,心中已经是在暗自盘算了起来。 他日有机会,还是要与宁儿见上一面的。 至于是否要相认还有待观察,可两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一定要弄清楚。 “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位上官女史,今日听她的事情不由得有些难过。她可还有什么家人在?我想去见见他们。” 春惜狐疑道:“小姐对上官女史这般关注,可是因为她的名字中也有个‘霓’字?” 赵霓对此不置可否。 不管怎么样,有一个尚且能说得过去的理由就行。 其他似乎也没那么重要,赵姑娘做过的荒唐事并不少,她如今不过是随便问问琐事,应当也不会有人生疑。 旁边的赵霖突然犹豫着开口,“我听说国子监的上官掌馔,是五王爷的大舅哥,会不会就是上官女史的兄长?” 这些事情她也并不清楚,所以这种时候说出来总有些不确定。 赵霓眼神登时亮起,哥哥的厨艺一向不错,若真的去国子监做了掌馔,倒也并不奇怪。 只是哥哥分明已经在做生意这件事情上天赋异禀,为何去什么国子监? 这似乎并没有多少俸禄的吧? 虽然生疑,可不去看看,又怎么会知道是不是她哥哥呢。 “方才三妹说,平日里都会做些什么?” 赵霖神情一滞,片刻后才缓缓道:“除去女学外,其余时间……” 后面的话被赵霓所打断,“女学在何处,可是要出府?” 赵霖脸上略显迷茫神色,长姐何时对女学感兴趣了? 第11章 担心 即便是带着疑惑和不解,赵霖还是老老实实地介绍道: “太宗皇帝进行制法改革,虽说还是男子女子单独读书,可这女学的范畴已经有了极大地改变。京中七品以上的官员可将女儿送至国子监女学读书,所学的内容与男子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赵霓脸颊上露出浅淡的笑容,“三妹一般何时去女学,以后我陪你去。” 俨然一副想要同去的模样。 赵霏神情纠结错愕,毕竟任谁也不会想到,长姐会突然想去女学。 往日长姐只说女学过于拘束,即便是哪日心血来潮,也只是想调戏隔壁的男同窗。 可也不过口头上调戏一番罢了,男同窗也吃不了什么亏。 这么想来,赵霏也就没什么顾忌,“每五日一休沐,今日恰巧是休沐日。平时皆是辰时三刻出门,到时候我来寻长姐。” 说不定长姐明日也就不想去了,可她该做的还是要做。 得到了准确的答复,赵霓略微有些小激动。 明日或许就能见着哥哥了。 可她究竟要如何做,才能与兄长相认。 在她看来与兄长三年未见,而在兄长的角度上,却已经过去了五年。 景德十二年,她的兄长上官励将生意扩展到了临州。 本在家乡的她与庶母及嫂嫂一同前往临州,却在路上途经瘟疫村。 那会儿她也就十二岁的年纪,又是第一次出远门,说是什么都不懂也不为过。 沉浸在欣喜之中的她在嫂嫂的安排下,在一家客栈内住下。 她哪里知道绑着黑色布条是什么意思,只觉得这村子未免太冷清了些。 嫂嫂借口赶路辛劳,要回房休息,她也没想那么多。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原本没有丝毫困意的她,竟在不知不觉中沉沉地睡去。 等到第二日醒来,别说庶母和嫂嫂,就连客栈里的人都不见了。 她在村子里四处乱逛,偶遇到的几个村民皆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没多久她便觉得四肢瘫软无力,昏倒在地。 幸运的是,她被一位李姓姑娘所救,送至医馆医治。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被一群遮挡着面部的人围绕着,那群人说她得了瘟疫。 她虽疑惑不解,但还是按照大夫的嘱咐养病。 两个月后,慢慢痊愈。 而后才得知,这里是个瘟疫村,附近的人都知道,也就不往这边来。 他们也没想到她会来到这里,甚至是在这里住下。 她当时只觉得纳闷,那日她看到的客栈分明是有人在的,可后来再见,却是空荡荡的,不像是有人在这里居住的痕迹。 不排除是嫂嫂安排的人,想要将她抛弃在这里。 或许嫂嫂也没想到,她竟然活了下来。 那个救了她的李姑娘已经定下婚约,但却因为要选秀,只能选择退婚。 她得知后,选择与李家商议,以李家义女的身份代为参加选秀。 这种事情朝廷也是允许的,并不会有什么风险。 况且这个救命之恩,她不能不报。至于哥哥那边,想必也能理解她。 而且那个时候的她刚经历过嫂嫂以及庶母的险恶,一时也不想回到家中面对这一切。 她不知道为何嫂嫂她们要这样对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李家派了侍女宁儿与她一同入宫,二人顺利成为后宫中的女史。 而后三年,先后在司簿司、司膳司和司制司做事。 直到皇上赐婚,她才鼓起勇气写信给兄长,大致告知这三年的经历。 先前她一直在犹豫,始终担心与兄长联系会伤害兄嫂之间的感情。 她不想伤害任何人,包括害过她的嫂嫂和庶母。 因此即便是下定决心写信,对于她为何会进宫也是只字不提,毕竟她也不清楚嫂嫂是怎么跟兄长说她失踪的事情。 还未等到兄长回信,也没能见到兄长,她便落了水。 不知这次再见到兄长,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还有嫂嫂和庶母害她的这件事情,哥哥可已经得知了? …… 翌日,赵霓早早起身,用过早食后见赵霖迟迟没有前来,便主动来到了木香苑。 正在用饭的赵霖没想到长姐会过来寻她,形容有些担忧和害怕。 “长姐……” 见她握着调羹的手明显一颤,赵霓挤出笑容道:“没事儿,你先吃完饭。” 她还以为赵霖将她要同去女学的事情给忘了,所以才会着急地赶来。 此时看赵霖正在用早饭,她还是不要吓到人家了。 赵霖犹豫着拿起调羹又喝了几口粥,便拿起帕子净手。 反正也吃得差不多了,又这么被长姐盯着,委实是吃不下。 “长姐可是已经用过早食了?” 赵霓笑着点头,“想着要去女学,所以起了个大早。见你迟迟没去我那院子,还以为你将我要同去的事情给忘记了呢。” “这么会?答应长姐的事情,定是会做到的。” 赵霓微一颔首,“是我太心急了。” 确实是心急啊,期待能尽早见到兄长。 春惜忍不住噗呲一声笑,赵霓眯着眼看向她,“你笑什么?” 小丫鬟连忙下意识摇头,不敢多说什么。 倒是赵霖鼓足勇气劝道:“长姐,这国子监内的学生家世没几个简单的,你即便是看上其中哪个……” 说到这儿,显然有些说不下去了。 她担心长姐因为没了记忆,行事比过去更过分可怎么办。 赵霓明白小姑娘的忧虑,抬手抚了抚她的头顶,安慰道:“放心,我自有分寸。” 仔细想想,她如今这般看似突如其来提议要去女学,却是还挺奇怪的。 赵霓灵光一闪,登时有了主意。 “知道我为什么想去女学吗?” 赵霖神情茫然地摇了摇头。 “我没有过去的记忆,很多事情都不清楚,所以才要多读书。即便是无法找回记忆,脑袋里增添一些常识或是认识一些新的人,都是不错的选择。你说呢?” 赵霖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想来也确实是有好处。” 长姐竟然是抱着这样的打算,是她误会长姐了。 她就说嘛,长姐虽然任性,但还是有分寸的。 赵霓见三妹和春惜都松了口气的样子,弯唇浅浅一笑,问道:“这就走吧?” 第12章 女学 赵霖若有所思道:“二姐也要同去,不如咱们叫上她一起吧?” 她不知道长姐与二姐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也能看出来二人似乎怪怪的。 昨日她说要去看望长姐,二姐并不愿意随她同去。 虽说刻意寻了令人挑不出问题的理由,可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往常二姐在府中行事做事一向小心,按理说不应该会这样。 长姐的地位颇高,二姐也一直是巴结着。 想来或许是因为长姐落水的事情,大夫人训斥了二姐几句吧。 赵霓听到赵霖的提醒后微微叹了口气,还真的是疏忽了。 她差点儿忘记还有个二妹。 不管过去二人的关系如何,既然她成了赵霓,能拯救一下的关系还是要尝试改变。 毕竟在这京城之中,赵姑娘得罪的人可真不少。 自家姐妹,还是要尽可能的好生相处。 赵霓微微点头,与赵霖一同走出院子。 刚巧遇到刚出门的赵霏。 她神情有些木然,似乎是没能猜到赵霓会在这里。 过去她的这位阿姐可是经常睡到日晒三竿,很少这么早出现在她面前。 反应过来后,赵霏连忙挤出笑容,“阿姐,这么一大早,是要去何处?” 旁边的春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还真的是不喜欢这位二小姐。 此人心思实在是太过复杂。 赵霓浅淡一笑,“当然是去女学,二妹不是吗?” 为何只是简单的一句话,非要说得这般阴阳怪气? 赵霏嘴角一抽,她哪里能想得到赵霓会去女学? 毕竟这个不学无术的印象实在是太过于深刻。 “竟然没想到,阿姐会去女学。” 赵霓挽了挽耳边的碎发,故作漫不经心道:“一时兴起来着。” 这才是她该有的样子,过于上进或是变化太大,总会令人生疑。 忽然灵机一动,眨巴着乌溜溜的眸子问道:“二妹经常去女学,应该对那里的事情更为了解吧?” 赵霏有些茫然,没能理解阿姐的意思,只是微微点头,“阿姐指的是?” “譬如哪位男同窗容貌更为好看,或者哪位先生……” “小姐,时候不早了,快些出门吧。”春惜抿着唇打断了赵霓的话。 再说下去,她还真的担心小姐暴露这次的目的。 赵霓没多说什么,看着春惜摇了摇头,而后坐上自己的那辆马车。 因是嫡女,她出门之时一般是单独乘坐一辆马车,而赵霏和赵霖则是挤在后面一辆较小的马车内。 春惜跟着自家小姐上了马车,待马车悠悠行驶,才轻声道:“小姐,还是别让二小姐知道您去女学的目的比较好,万一她再转头去告诉老爷和夫人他们怎么办?” 纵然他们家小姐是不怕这些,可知道的人多了,总归是不太好。 赵霓不由好奇,她的目的春惜不应该会看出来,不知道春惜口中所指的是什么。 出于好奇,开口问道:“我什么目的?” 春惜僵着脸道:“奴婢听说,上官掌馔容貌品行皆是上乘,小姐不正是因为听说此事,才想要见一见他的吗?” 小姐没个正行也不是第一次了,只是这位上官掌馔已经有了妻儿,这种事情能做的隐蔽自然是更好。 而且也不会做什么过于出格的事情,不外乎也就是耍耍嘴皮子,顶多动手摸他两下而已,又不会少块肉。 赵霓忍不住咧嘴一笑,竟然没想到会被想成这样。 既如此,那她便将计就计好了。 于是一本正经道:“知道了。” …… 北定公府位于京城中高官贵爵所住的朱雀街,与位于内城东边的国子监尚且有一段距离。 但因道路宽敞畅通,倒是不过半个时辰便到了地方。 女学位于国子监内的西边,因而马车便行至西门处。 刚下马车,就听到女子的阴阳怪气道: “我当时谁呢,这不是咱们大名鼎鼎的赵大小姐吗。这是什么风,把堂堂赵大小姐吹到这了无生趣的学堂来了?” 赵霓抬眼望去,只见是一个身着霁色罗裙的少女,容貌虽然普通,可从衣着以及身后跟着的下人来看,应当也是出身不凡。 她这次来女学不想惹事,所以也不打算接此人的话。 不然就这般阴阳怪气的样子,她怕二人会因此打起来。 毕竟她如今的名声已经够坏了,实在不想坏上加坏。 见赵霓未曾理会,带着丫鬟从她身旁擦肩而过,少女更是气闷。 这是完全将她给忽视了? “赵霓!”少女咬牙切齿道。 京城中尊贵的女子众多,可偏偏这个赵霓,每次都不将她放在眼里,实在是太过分了。 赵霓轻轻回头,语气平和且客气道:“抱歉,我失忆了。” 面前的少女她并不认得,也不打算认识。 她可不打算在无意义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因此这句话说完,便带着丫鬟进去了。 那位少女气得直跺脚,从后面马车下来的赵霏连忙走过来赔礼。 “魏大小姐,我阿姐她失忆了,并非是有意如此待你。先前害你从马背上掉下来的事情,魏大小姐大人有大量,就放过我阿姐吧。”语气谦卑,令人看不出什么问题来。 魏若蕊冷哼一声,“我看她就是故意的,以为我们魏家的人好欺负?瞧着吧,我偏要让她出丑不可。” 语罢,扬长而去。 赵霖有些许犹豫,“二姐,你不该跟魏大小姐说那么多的,她本就对长姐心生不满,你又为何偏要提及过去的事情?” 若是不说,怕是会更好些吧。 赵霏理直气壮道:“你懂什么?我说这些也是为了阿姐。这件事总归是阿姐捅出来的篓子,她不愿意道歉,我们作为妹妹的可不能不懂事。” 俨然一副帮着长姐善后的样子。 赵霖听后也不再多说,这件事总归是长姐理亏,况且都是自家姐妹,二姐应该也没有什么恶意。 直到在学堂内坐下,也没有其他人再来寻赵霓的不痛快。 从春惜口中得知,方才在门外的那位少女正是当朝魏太师的女儿魏若蕊。 身份尊贵,却刁蛮跋扈,总想着跟赵霓一争高下。 赵霓虽然容貌生得好,可因为先前在女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态度,这功课上落后魏若蕊的可不止一星半点儿。 所以春惜提醒赵霓,恐怕魏若蕊今日会借机找她的麻烦。 第13章 你嘲笑我? 女夫子抱着书卷款款而来。 闻声,姑娘们纷纷在各自的书桌前坐好,各个是举止端庄、态度恭敬。 女夫子走进堂内,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的这批学生里面,除去赵大小姐,还都挺让她省心的。 魏大小姐虽然也蛮横,可只要那位赵大小姐不在,还是挺好管教的。 思绪飘过,女夫子脚步已然行至台前,她略略扫向台下众人。 第一眼,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这是……赵霓?? 赵大小姐怎么抽空过来了? 女夫人抬手揉了揉眼,再朝那个方向看去。 却见赵霓正看着她微笑。 女夫子拿着书卷的手微微一颤,故作镇定地将书卷放置在书案上。 随即又突然想到什么,于是下意识地往旁边的魏若蕊看去,只见她的表情略有奇怪。 这两个人该不会又要惹事吧? 果然又到了考验她身为女夫子处理问题能力的时候了。 不管能不能劝得住,也要尽力而为。 可……她似乎不太能啊。 为什么一大早就要面对这些,她不过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夫子而已啊。 见一向行事妥帖稳重的女夫子今日如同失了神一般,半天未曾说一句话,一位贵女不由开口问到:“夫子,您这是怎么了?” 女夫子轻轻抽了抽嘴角,故作平静地摊开书卷,道:“无事,今日我们讲兵法。” 话音刚落,便有一位女子开口不解的问道:“我等身为女子,恐怕此生都不会有上沙场的机会,那又为何要学这些兵法呢?有这等时间,还不如好好研究研究刺绣女工来的实在。” 台下登时哄堂大笑,让那位女子有些不好意思。 “笑我作甚?难道你们不是这么想的?” 女夫子不喜这样的场面出现,她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同窗之间相互嘲讽。 因此开口道:“光柔,我想问问你来女学的目的是什么?” 许光柔一脸茫然,“自当是家中父兄让我来的,难道其他姐妹不是这样吗?” 此话一出,已经安静下来的堂内瞬间又被笑声填满。 唯有赵霓脸上毫无表情,与堂内其他贵女显得格格不入。 洞察力极强的女夫子观察到了这一点,虽然心中略有疑惑,但此时更重要的显然是维持秩序。 “好了,大家先安静一点。”随后看向许光柔,“当朝虽说对女子没有那么多禁锢,可若是与男子同朝为官,甚至是上战场这种事还是做不到。但并不代表我们身为女子就能每日高枕无忧,忽视边境战士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的付出。” 女夫子停顿片刻,将目光扫向众人。 “懂得这些兵法,即便是一时用不到,也能让我们关注到边境战士的不易,居安思危。或许你们会说,这些事离你们太过遥远。除此之外,还有一点更贴近你们的生活,就是你们可以同你们的父兄甚至日后的夫君,谈论一些除家庭琐事之外的其他事情。” 当然,至于将兵法用于后宅生活中的这种事,她也确实不方便在这样的场合提及。 台下的贵女皆未婚配,听到女夫子这般说,不自觉地羞红了脸。 “这是每个人都需要面对的事情,试想你们日后的夫君在朝堂中费心劳力。回府后还要听你们倾诉家庭琐事的烦忧,是什么样的心情?日子久了,你们即便是身处正妻之位,也不见得能与夫君琴瑟和鸣。” 贵女们本沉浸在对未来美好的幻想之中,却在此时被女夫子泼了一身冷水。 魏若蕊对此表示不解,“夫子这是何意?我等皆出身不凡,莫不是日后的夫君还敢对我们甩脸色不成?” 以她的身份,除非是嫁入皇室,不然也不会有什么做小伏低的可能。 女夫子正想着该如何去回答,就听见一声轻笑。 魏若蕊寻声探去,脸色顿时一阵青白交加,颇为不满道:“赵霓,你笑我?” 这人怎么胆子越来越大,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嘲笑她? 赵霓未曾侧目看魏若蕊,而是将目光投向女夫子。 “夫子所言不错,我也是这样认为。魏太后便是女中豪杰,通晓诸子百家之道,也因此与太宗皇帝琴瑟和鸣,共谱佳话。试想若是没有魏太后,想必我们如今也不可能在这样的学堂中念书。” 女夫子对于赵霓敢妄议太后颇为惊讶,可又一想这丫头一向行事毫无顾忌,而且说的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话,便也就松了口气。 “没错,所以我们要感激魏太后给我们这样宝贵的机会,我们认真习得这些,也是对魏太后最好的报答。” 这样场面的话,她也会说呀。 魏若蕊听此言,只能暗自咬牙。 毕竟无论如何,她也不能说魏太后的不是。 不然不说旁人,回去父亲都要将她教训一顿。 可这口气她咽不下去,赵霓今日对她不止一次的挑衅,她决不能轻饶。 “夫子这般意思,那棋艺是否算是重要?”魏若蕊灵机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 女夫子不知所以,也只是轻言笑笑,“那是自然,下棋可以修身养性,是不错的修身之道。” 魏若蕊微微颔首,眼底闪过一丝窃喜。 “赵大小姐方才这般附和夫子,难免不会让人觉得有刻意奉承之嫌,不如也展露一下自己有什么才能,也好立得住脚啊。” 她双目直勾勾地盯着赵霓,语气带着些许犀利,“既然夫子说着棋艺也算是重要,赵大小姐不如当着我们众人的面露一手?” 在她看来,赵霓一向是不学无术,整日忙着调戏男子,恐怕连棋子都没摸过,更别提下棋了。 若是能让赵霓当众丢脸,也能让她心中畅快些。 赵霓眉头微皱,对于这样突如其来的恶意表示不解。 她刚才所说的话,也只是对事不对人。不管那样的话是谁说的,她都会反驳,与魏若蕊无关。 可魏若蕊竟然变着法的让她在人前出丑? 在跟赵老太爷下棋之后,她无意中听身边的丫鬟提起,过去的她对于棋艺并没有什么兴趣,也鲜少下棋。 可见魏若蕊正是因为知晓这一点,才在此时刻意为之。 深知这件事躲不过去,赵霓故作为难地看向女夫子。 第14章 脸疼 女夫子慧眼如炬,瞬间意会赵霓的意思,忙劝说道:“这堂课讲兵法,所以我们……” 魏若蕊当即便打断了女夫子的话。 “一局棋而已,用不了多长时间。况且这兵法讲的是排兵布阵,下棋不也有相通之处?夫子不如趁此机会,好好分析一下这局棋的输赢,也好让我们更为客观的学习这兵法。” 女夫子登时语塞,这话好像也有那么些个道理。 可若是让赵大小姐丢了脸,她恐怕也很难在这里继续做夫子了。 正酝酿着如何劝慰,就听赵霓缓缓开口道:“那便如魏大小姐所言,我下一局棋。可这下棋总要有对手,不知可是魏大小姐亲自跟我对弈?” 魏若蕊微微勾起唇角,眼神中闪过一丝鱼儿上钩的欣喜。 “我这点水平岂不是污了赵大小姐的眼?当然得让对棋艺颇有研究的柯子琪跟你对弈喽。” 语罢,对着柯子琪挑了挑眉。 四下议论声响起。 “柯子琪的棋艺别说是在我们当中了,就是京城所有的贵女恐怕都没有一个能赢她的。这是想让赵大小姐惨败?” “谁知道呢,不知道这两个人又闹什么矛盾,我们只管看就行了呗。” “万一柯子琪赢了赵大小姐,再被寻仇可怎么办?” “不过是一局棋而已,况且这提议的人又是魏大小姐,怎么着也不会算到柯子琪头上。” 赵霓听此言,不难看出这位名叫柯子琪的棋艺应当不错。 可惜下棋这种事儿,她还从来没有怕过谁的,所以这种时候眼神中的笃定丝毫不减。 “那便来吧。” 魏若蕊察觉出不对劲,可还是被急于让赵霓出丑的心思给蒙蔽了双眼。 她轻声对身旁的柯子琪说道:“别担心,赵霓几斤几两,我还是知道的。” 柯子琪脸上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她并非是担心赵霓赢过她,而是觉得跟不懂棋的人下棋,简直是在浪费时间。 可父亲交待过,在学堂中不能惹事。若是她此番拒绝,恐怕会得罪魏若蕊。 至于得罪赵霓,她是不怕的。 毕竟京城贵女圈里也没几个跟赵霓关系好的人。 甚至可以说是……没有一个人。 女夫子颇为无奈,但也只好吩咐人取棋盘过来,放置在桌案上。 魏若蕊大致是以为这下能让赵霓输惨,已经窃喜起来,就差提前放礼花庆祝了。 她拉着柯子琪到棋盘旁坐下,而赵霓则是犹豫许久,才步履缓慢地走了过去。 双方皆是落座后,柯子琪知晓赵霓的棋艺不佳,也不想过于为难她,于是让她执黑棋先行落子。 柯子琪落一子后,赵霓握着棋子摩挲片刻。 魏若蕊在旁边轻咳一声,阴阳怪气道:“若是不行,倒不如趁早认输,也免得输得太惨。” 其他贵女虽然不敢说出这样的话得罪赵霓,但心中也是如是想。 唯有薛家姐妹脸上是一阵红白交加。 愤愤不平的薛千凝恨不得立刻冲上去,出手帮赵霓下棋。 却被双生姐姐薛千柔给拦住了。 薛千凝皱着眉头,颇为心急道:“姐,难道就看着赵霓将这颜面给丢尽?外祖父嗜棋如命,若是得知赵霓在外面输得这么惨,怕是会气晕过去。” “平日里你与赵霓关系也不怎样,时常掐架。怎么这种时候会为她考虑?” 薛千凝撇嘴道:“我当然不是为她考虑,只是担心母亲会因此而生气,外祖父也再气出个好歹来。” “可你要想,这学堂内任何一个人跟柯子琪对弈都会输,这是既定的结果。若是我们出面帮着霓表妹,也不能让她赢,反倒是会让人对她愈加的嘲笑,这就是你想要看到的?” 姐妹二人各执己见,薛千凝不想因为一个赵霓跟姐姐生出嫌隙,便折中道:“那我们先观察一段时间,如果她们欺人太甚,那我绝不会就这么眼睁睁看着。” 让一个棋场高手跟一个棋场白痴对弈,这简直是太过分了。 她虽然看不上赵霓,可那也是她的表妹,轮不到别人来欺负。 薛千柔比胞妹文静内敛许多,不过也觉得奇怪,为何赵霓会突然变得这么容易被人欺负了。 搁在平时,遇到这种情况赵霓不把屋顶掀了也会把棋盘掀了,如今却是这般任人宰割,实在是不对劲。 一盏茶的功夫后,棋盘上的输赢已经能看得分明。 魏若蕊冷然一笑,道:“这输赢已定,没必要再浪费我们大家的时间,赵大姑娘不如放弃吧?” 赵霓却抬眼对她嫣然笑道:“不到这最后一刻,又怎么能知道谁输谁赢?” 魏若蕊冷哼一声,转而问道:“子琪,这棋局还有逆转的可能吗?” 她觉得赵霓就是在死鸭子嘴硬,明明都输了还抵死不认。 柯子琪向来是对下棋之事看得极为重要,在她看来已经开局的棋,无论如何都要下完。 即便是她也觉得这局棋赵霓输定了,却也还是附和道:“不到最后一刻,输赢确实是很难确定。” 魏若蕊怒其不争的闭了闭眼,这个柯子琪是要将她气死不成? 怎么这种时候还帮着赵霓说话? 这局棋不管怎么看,都是赵霓必输无疑,她又不是没下过棋。 从小到大,父亲在棋艺上对她培养颇多。她的棋艺即便是比不得柯子琪,可跟一个不学无术的赵霓比起来,她自问是不输的。 她都看来必输的棋局,难道赵霓还能逆转不成? 反正她是不信的。 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局棋必输的情况下,双方竟然又持续一炷香的时间。 魏若蕊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百无聊赖地打了个瞌睡。 结果已定的棋局她还真的没什么兴趣一直盯着看,只是好奇为何这么久还没结束。 她缓步走到棋盘旁,陡然瞪大了双眼。 “赵霓,莫不是你使诈?” 不然怎么可能逆转形势?刚才她分明记得,赵霓马上就要输了。 而现在看来,赵霓明显占上风。 赵霓微微抬起头,瞄了一眼震惊不已的魏若蕊。 “魏大小姐没有一直旁观,不了解这当中的过程也并不奇怪。其他姐妹可都是全程观看,魏大小姐若是有疑问,不如问问她们。” 第15章 赵姑娘请自重 女夫子正色道:“确实是一步步走到了这样的局面,我一向公正且不偏不倚,不会让人在我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 魏若蕊气不打一处来,她就该一直盯着,果然是大意了。 再看柯子琪认真专注的模样,魏若蕊揉了揉手中的帕子。 若是能轻易被一个没下过几天棋的人给赢了,那也不用在她的圈子里出现了。 此时薛千凝觉得扬眉吐气,赵霓能将这棋局的形势逆转,也算是没丢外祖父的人。 赵霓捏着手中的黑色棋子,对着柯子琪淡淡一笑,道了声:“承让。” 而后将棋子落下。 柯子琪神情一滞,片刻后露出笑容,语气温和道:“确实是我输了。” 魏若蕊一阵疑惑,看向那盘棋,似乎并不能一眼看出输赢来。 这种时候,自诩不偏不倚的女夫子开口道:“就由我来数一数这棋盘上黑白棋子的个数吧。” 她将死棋逐一取走后,棋盘上的输赢已经显而易见。 魏若蕊对这样的结果又怎么能接受,于是不依不饶道:“夫子,你究竟有没有看清楚,这局棋当真是赵霓赢了吗?” “我不会偏袒任何一个人,这局棋确实是赵霓更胜一筹,这点所有人都可以作证。” 虽然她也觉得意外,可这就是事实。 柯子琪也点头,“确实是如此,赵大小姐她赢了我,对此我没什么好说的。” 她虽然嗜棋如命,可却不是输不起的人。 此时只是盘算着如何跟赵霓多加沟通交流,讨教她输给赵霓的原因,也好能有所进步。 可过去她与赵霓的关系委实是太差了,这种时候过去巴结,目的有些过于明显。 魏若蕊不可置信地摇头道:“这不可能,赵霓怎么可能会赢?” 她盘算好的机会,就这么飞了,甚至还让赵霓在众人面前为自己扳回一局,魏若蕊怎能接受。 女学同窗也纷纷议论起来。 “赵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难道之前一直在藏拙?” “没必要吧,她这么嚣张跋扈,为何要藏拙?” 赵霓弯唇一笑,不显山不露水的说道:“家中祖父喜欢下棋,所以也就教了我一些。平素不常来女学,所以这水平才在不知不觉中有所精进。不过今日能赢,也实属运气好。” 她本来没打算在人前表现什么,可也忍不了被人按在地上摩擦。 所以只好勉为其难地赢上一局。 不求她们对赵姑娘的有所改观,但至少她没有忍气吞声。 女夫子见贵女们还想接着议论,随即一本正经道:“行了,这棋也下过了,接下来咱们继续学习兵法。” 贵女们纷纷落座,魏若蕊目光愤恨地看向赵霓,双手紧紧握成一团,因为生气而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总觉得这件事情是在打她的脸。 …… 因着下棋用掉不少时间,一上午的课业很快结束。 女子不科考,所以课业都安排在上午。贵女们一般会在女学用过午膳后,再离开此处。 有的会直接回家,而有的会跟其他女同窗约着出门闲逛。 这便是京城贵女闲散惬意的生活。 过去赵霓的一天,也都是从午后开始的。 去往掌馔厅的路上,赵霓趁着人多,带着春惜绕道而行。 她的目的地是后厨,兴许哥哥会在那里。 她已经打听过了,上官掌馔很少露面,所以若不是主动出击,恐怕难以见到人。 还好赵姑娘一向任性,她此时想去看看掌馔应该也不算很奇怪。 前面的一位男同窗走走停停,赵霓觉得此人碍事,正准备绕过去,却没想到那人转过身来,眼神愤怒地望着她。 赵霓微微凝眉,不晓得这又发生了什么。 莫不是又遇到了赵姑娘先前得罪过的人? 今日还真的是出门不利。 男同窗语气颇为愤慨道:“赵姑娘请自重,这里可是国子监!” 这姑娘怎么光天化日之下就敢跟踪他,他还没见过如此胆大的女子。 至于为何会认得她? 这整个国子监,还没有哪个学生不认识赵霓的。 毕竟过于显眼,很难让人不注意到。 赵霓对此表示目瞪口呆,她做了什么? 为何在此人的眼中,她看出了一丝被无良女子调戏的愤怒? 所以他们说过去赵姑娘常常调戏男子,全都是靠这些人的想象? 定神后,赵霓挤出笑容道:“这位兄台怕是误会什么了。” 那男同窗冷哼着摇头,眼中闪过一抹凛然,“赵姑娘跟着我走了这么远的路,怕是司马昭之心,昭然若揭了吧?我虽然家中贫寒,却也不是个会去给旁人当面首的人!” 听完这番义正言辞,旁边的春惜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见气氛不对,连忙捂住了嘴。 赵霓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位男同窗,想要找出一个她会调戏他的理由。 但似乎,并没有找到。 “兄台可知道,我家中面首都是什么样的容貌?” 她家里的那几个饼,完全吊打面前的这个人好不好。 即便要调戏,她又为何放着更好看的不要,来调戏这样的? 美味珍馐吃多了,想要尝尝剩饭剩菜? 男同窗瞬间脸红到了耳根子,咬牙为难道:“我知道自己容貌生得好,可赵姑娘莫要打我的主意!” 他可是有骨气的,赵家门第再高,他也不会进去做面首。 身为读书人,即使不能报效朝廷,也绝不会做些有辱尊严的事情。 赵霓弯了弯唇角,脸上露出浅浅的梨涡,在阳光照耀下,少女的脸庞仿佛在耀耀生辉。 “兄台若是有这般误解,不如去西门外看看我家车夫是何长相再说。” 男同窗显然是愣住了,一时没弄明白赵霓是什么意思。 赵霓往前走了两步,觉得气不过,又回头补充道:“还有,我这是去见上官掌馔的,可不是你。” 语毕,快步而去。 愣在原地的男同窗半天才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是他的容貌还不及她家的车夫? 男同窗不由自主地抬手摸了摸下巴,陷入沉思之中。 再想到上官掌馔,那也确实是风采俊逸。 只是不曾想,赵姑娘如今竟然乐忠于调戏有妇之夫。 还好他没成婚,逃过一劫。 “子默,愣着干嘛呢?不去用饭吗?” 娄子默猛然回过神,脸上立刻浮现出笑容,“来啦。” 第16章 掌馔 不远处正站着一道颀长玉立的身影,他将这段对话完完整整的收入耳中。 男子身着月白长袍,面容看似冷峻,眼神中却带着一丝笑意。 因被大树遮掩,方才并未被赵霓他们发现。 “这姑娘有点儿意思。” 竟然在国子监内将学子损到这种地步,还真的是肆意妄为。 男子忽然间对此人的身份产生了些许兴趣,便询问身旁的侍卫,“她是何人?” 侍卫辛夷回答道:“回王爷的话,应当是北定公府的大小姐。” 他虽然没见过此人,但听方才那位公子称呼她为“赵姑娘”,再联想这京城之中胆大妄为的赵姓姑娘,又能出现在这女学当中的,也就只能是北定公府的大小姐赵霓。 宁陟默念一遍后,才发觉刚才那段对话的不对之处。 北定公府的大小姐,去找上官大哥作甚? 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辛夷也察觉出不对劲,便问道:“王爷,咱们现在过去吗?” 他知道王爷虽然平日待人总是冷冷淡淡,可唯独对上官掌馔极为上心。 宁陟眼神中的那丝笑意早已消失无踪,此时的他面若寒冰,声音冰冷道:“当然。” 若是此人敢欺辱上官大哥,他说什么也不会放过她。 宁陟握了握藏在衣袖里的拳头,阔步向掌馔厅后厨走去。 …… 掌馔厅后厨内,厨子们正在马不停蹄地准备膳食。 一位身姿挺拔的男子正在从中指挥。 “味道淡了。” “味道重了。” “重新做吧。” 厨子倒吸一口凉气,到一旁擦拭着额头的汗珠。 “上官掌馔,咱们这又不是御膳房,没必要每道菜都要求这么高吧?” 他在国子监做了这么多年的菜,可是头一回遇到这么挑剔的掌馔。 况且在这里用午膳的贵人们不过是图个方便,各家府上的厨子都是厨艺高超,他还真的不一定能比得上。 上官励并不认同这样的看法,“在国子监读书的皆是未来朝中的栋梁之材,万不可怠慢。” 话落,赵霓阔步行至后厨内,接话道:“上官掌馔此言不虚,况且这食物本就应该做的好吃。若是做的难吃,岂不是暴殄天物?” 这话是她少时跟兄长常说的话,此时提及,也是为了能让兄长注意到她。 上官励摆手示意让那位厨子继续去做菜,而后转过身来,以一种奇异的目光望着赵霓。 赵霓心中暗喜,恐怕兄长已经发现她的异于常人之处了。 好像也没有那么难嘛。 “这位姑娘,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上官励眉头微微皱起,神情严肃地问道。 赵霓心底微凉,哥哥竟然没有认出她来。 不过也并不奇怪,在哥哥看来,她在两年前就已经故去了。 现在的她在哥哥眼中,不过是个陌生人罢了。 心若凉玉的赵霓勉强挤出笑容,四处打量道:“不过是好奇这里的饭食做得如何,如今见到有上官掌馔这样的人镇守,想必这菜品定是不差。” “多谢姑娘夸赞,只是这后厨之中,姑娘出现在这里多有不妥。” 上官励谦卑恭敬,令赵霓感受到十足的距离感。 确实是她过于心急,只想着能尽早见到哥哥,却没细想过如何让哥哥相信‘她’是‘她’。 “此时看过之后,也就没有了这些疑问,那我这便回去,静待上官掌馔监督下的饭食。” 赵霓微微点头一礼,转身向屋外走去。 身旁的春惜不由得纳闷起来,小姐来这里竟然一个人都不调戏? 这也太不像他们家小姐了吧。 行至门槛处,一道颀长玉立的身影挡在赵霓面前。 她未曾多想,下意识地行礼道:“九皇子。” 宁陟心头一动,只觉得这场景有些似曾相识。 可除去方才在花园的一面,他先前并未见过赵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春惜轻咳一声,低声提醒道:“小姐,这是九王爷。” 什么九皇子啊,那是多少年前的陈年旧事了。 人家现在可是王爷啊,小姐若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应该等她先行礼,如今这样万一再顶撞了九王爷可怎么办? 九王爷在京城中可是出了名的清冷孤傲,年近及冠,府中连个女眷都没有。 赵霓连忙改口,“王爷您大人有大量,方才一时口误,对不住。” 宁陟不想跟赵霓这样的人多耍嘴皮子,便侧身示意她先行。 而后将目光投向屋内的上官励。 赵霓收回思绪,快步离去。 九皇子一向是她惹不起的人物,这种时候还是有多远躲多远吧。 走开一段距离后,她才意识到不对劲。 九皇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溺水之时,兄长还未曾来到京城。 按理说一个国子监的掌馔不应该跟王爷有所牵连,可九皇子出现在这里,究竟是不是来找哥哥的。 更重要的是,她担心兄长牵扯进皇位之争。 这种事情稍有不慎,恐怕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春惜,你回去看看,九王爷可是去找上官掌馔的。” 春惜激动地搓手,小姐这是又吩咐给她重要的事情了吗。 于是连忙应下,转身而去。 …… 上官励与宁陟一前一后走入一间耳房当中。 “王爷今日前来,所为何事?”上官励双手附后,背对而立。 宁陟示意辛夷到门外守着,而后才道:“关于她的死因,有进展了。” 原本淡然的上官励猛然转过身来,眼神中迸发出一丝光亮。 “当真?” 宁陟微微颔首,“自从发现不妥后,这两年来,我派人多方打听。现如今打听到或许有一种能让人短时间丧失力气,但却很快就能恢复的药。而且这药劲一旦过了,大夫根本查不出来。” 上官励冷笑一声,“看来真的有可能是有人要害她性命,这些年的坚持,总算是快有结果了。” 他的妹妹,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 即便是皇上已经敲定上官霓是落水而亡,他也要查清楚这当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也算是不枉顾兄妹一场。 “这件事情查清之后,王爷就将她放下吧。斯人已逝,王爷还是应当珍惜眼前人。” 这些年九王爷的帮助他都看在眼里,若不是有九王爷,他也不会这么顺利的进入国子监。 这份恩情无以为报,唯有规劝九王爷开始自己的生活,不要再因为阿霓的事情浪费全部的精力。 九王爷对阿霓的情谊,恐怕只能来生再续。 第17章 偷听 宁陟冷清的脸上露出浅淡的笑容,上官霓待他只是陌路人,可他却在她故去后才意识到自己的情谊,因而就此终身错过。 可他不愿意再去娶旁人,至少在他放下她之前,不会娶妻。 “上官大哥如此说我,那么你呢,还不是为了调查她的死因来到国子监任职,为此甘愿放弃一手打拼下来的生意。” 上官励颇为无奈地轻轻摇头,“我们不一样,我是她的哥哥,而您贵为王爷。” 国子监是上官励唯一可以接触的朝廷中人的地方,只是这些年,并没有在这些人中寻找到丝毫能查明妹妹死因的线索。 “谁!” 一道呵斥声打断了二人的对话,宁陟冷着脸走出门外,喊住辛夷询问。 “发生什么事情?” 正欲跑开的辛夷抱拳行礼,“方才有人偷听,那人用轻功逃走了,属下正准备去追。” 宁陟眉头微动,这种时候会有什么人来偷听他与上官大哥的对话? “不用追了,去查一下今日进入国子监的都有哪些人会武功便可。” 他深知即便是此时追上去,也不一定能找到人。 前面就是学子们用膳的地方,一旦那人混入人群中,还真的不容易被发现。 …… 回头确认过无人跟来,春惜才松了口气,将脚步放缓。 方才是她一时大意,不然也不会被发现。 只是这对话还没听明白,究竟该如何向小姐回话? 伫立等候的赵霓远远地看到春惜,将她拉到一处不起眼的墙角处询问道:“为何这般慌张,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是觉得春惜的武功不差,所以才吩咐她去。 可没想到会出什么问题。 春惜尴尬地咬了咬唇,自责道:“果然如小姐猜测的那样,九王爷确实是去见了上官掌馔。奴婢本打算听一听他们二人都谈了什么,却不慎被九王爷身边的侍卫有所察觉。” 赵霓闭了闭眼,小丫鬟怎么还自作主张呢。 九王爷身边的侍卫皆是武功高强之辈,春惜再厉害,也比不上他们。 被发现……那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他可看见你了?” 春惜连忙摇头,“没,奴婢跑得快,并没有被看见。” 赵霓松了口气,吩咐道:“记住,你今日并没有来过国子监。出门之时若是有人询问,你便说你是秋雁。” 以九王爷的性子,若是发现有人偷听,定不会放过此人。 即便是此时没有追上来,也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先前赵姑娘这么出名,恐怕旁人也都知道她身边叫春惜的丫鬟是会武功的。 春惜点头道:“小姐放心,奴婢记下了。” “此处人多眼杂,你方才听到的内容等回去再告诉我。” “是。” …… 国子监各门处,每位离去的人都会被询问身份。 察觉出春惜眼神微有闪躲,赵霓抬手拍了拍她的手臂,以示安慰。 她刻意选在大家都在用膳的时候出门,为的就是能避开人群。 这样即便是春惜说她是秋雁,也不会被人察觉出来。 按照赵霓先前的吩咐,春惜神情坦然地说出她是北定公府大小姐的丫鬟秋雁。 守门的人一听是北定公府大小姐,便也就明白为什么会在用膳的时候离去。 肯定是嫌弃这饭菜不好吃呗! 想来也是,这般娇贵的大小姐,怎么可能会看上他们这里的饭菜。 虽说上官掌馔在,这饭食已经进步很多,可也不可能做到让所有人都满意。 门人未曾敢拦,连忙让出道来。 车夫已经将马车赶来,看到只有大小姐一个人走出来,也并不觉得奇怪。 大小姐毕竟是嫡女,跟两位庶妹玩不到一块儿也正常。 春惜扶着赵霓坐上马车后,才算是放下心来。 好在是没有人发现什么不妥。 直到回到府中,赵霓才询问都听到了什么。 春惜眉头微皱,一脸尴尬道:“二人似乎在调查什么人的死因,奴婢并没有听到此人的名讳,所以……” “别的还有吗?” 春惜绞尽脑汁的回忆片刻,而后道:“似乎是发现了什么药。” “药?” “奴婢就听到这么多。”春惜略显自责,小姐好不容易吩咐她做件事情,她竟然都给搞砸了。 若是让秋雁知道,又该嘲笑她了。 “知道了,你去跟秋雁打个招呼,告诉她今日离开国子监被询问的事情,也好让她有个准备,将来被人问起,也不至于穿帮。” 春惜微微点头,“奴婢这就去。” 小丫鬟离去后,赵霓坐在桌子旁,捧着一杯香茗出了神。 若单单是兄长,那么很有可能是在调查她的死因。 可再加上九皇子,也就不好说了。 这其中究竟隐藏着什么,她一时也不好断定。 只能日后多跟兄长接触,看看可还有什么其他值得怀疑的地方。 …… 国子监内,辛夷将毫无所获的消息禀告给九王爷。 宁陟只觉得纳闷,这人若是没走正门,还能是怎么离开的。 “可有异于平常的事情?” 辛夷认真回答道:“听守门的人说,北定公府的大小姐今日在用膳之时提前离去。但他们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此人一向挑剔,觉得菜品不好吃而提前离去也并不奇怪。” 宁陟摩挲着手中的玉佩,陷入思索当中。 刚才他在后厨见到此人的时候,就发觉有什么不对劲。 但又说不上是哪里奇怪。 此时听侍卫的话,登时灵光一闪,“她身边可有懂武功的丫鬟?” 辛夷道:“属下询问过守门人,他们说赵大小姐身边确实是有一位懂得武功的丫鬟,名叫春惜。不过今日同来的人是一位名叫秋雁的丫鬟,并不会武功。” “他们认得?” “赵大小姐不常来,所以守门人也不认识她的丫鬟。” 宁陟微微勾起唇角,下意识地觉得疑点重重。 “去找她女学的同窗,打听一下今日跟着她的丫鬟究竟是何人。” 辛夷一愣,才缓缓反应过来,“王爷的意思是,赵大小姐在刻意掩饰身边丫鬟的身份?” 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总是让王爷费力来提点他。 “只是猜测罢了,尚且还需要调查。” 辛夷登时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忙道:“属下这就去。” 第18章 自作聪明 午后,金灿灿的阳光洒向大地,照耀着空荡荡的女学。 辛夷从西门而出,打算去寻个尚未走远的贵女。没想到刚走几步,就见一辆青帷马车缓缓而至。 马车在门前停下,一道霁色身影由丫鬟扶着,从马车内走下来。 辛夷见状礼貌行礼道:“魏大小姐。” 魏若蕊没想到辛夷会在这里,心底颇为紧张地抓住衣袖,声音柔和地问道:“王爷可是来了?” 说罢,将视线投向辛夷身后,却见空无一人。 她不由觉得奇怪,辛夷不是王爷的贴身侍卫吗,为何会单独行动。 辛夷未能明白魏若蕊的意思,只是微微点头,态度恭敬道:“王爷有事跟孙祭酒商议。” 魏大小姐对王爷的心思,怕是所有人都能看出来。 唯有王爷对此从不理会。 也正是因为这样,不敢有人在王爷面前提及此事。 魏若蕊的紧张之意渐渐淡了下来,嫣然笑道:“辛侍卫这般着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并没有,只是去帮王爷买些东西。女学下午并无课业,魏大小姐为何会去而复返?” “我有些东西落下了,正要去学堂取回。” 辛夷抱拳道:“那就不打扰魏大小姐办事了。” 魏若蕊轻点头,示意他离去。 往前走了两步,辛夷看似随意地回头询问道:“对了,不知魏大小姐与北定公府的大小姐可算交好?” 魏若蕊瞳孔一缩,虽然不知道辛夷这样问的用意是什么,可还是语气温婉道:“自然,都是女学的同窗,我们关系很好的。今日若不是她提前离去,说不准我们会相约去珠宝铺子逛逛。” 她不能放过任何能接近王爷的机会,即便是假意与赵霓交好也在所不惜。 辛夷咧嘴笑了笑,又问道:“那应该是因为今日赵大小姐带出门的是个不懂武功的丫鬟,所以不能出门闲逛吧。” 以赵大小姐得罪人的范围之广,在没人保护的情况下可不敢瞎晃悠。 魏若蕊眉头微皱,对此表示不解。 她怎么记得,赵霓带的是那个会武功的丫鬟呢? 还有就是,为何辛夷会知道这些,难不成是王爷在留意赵霓? 思绪涌过,魏若蕊仍旧是保持着脸上的笑意,向身边的丫鬟确认道:“今日来的是春惜吗?” 丫鬟连连点头,若不是顾及春惜,她早就出手帮自家小姐出气了好不好。 所以这件事,她记得门儿清。 辛夷得到了答案,但又不能直接转身离开,而是象征性地说道:“今日偶然见到赵大小姐在花园内调侃学子,只是没想到魏大小姐这般温婉的人,会跟赵大小姐关系交好。” 魏若蕊脸上的笑意险些僵滞,其实吧,她也可以跟赵霓不熟的。 早知道辛夷是这个意思,那她说什么也不会说出她跟赵霓相熟的话来。 还真的是……悔不当初。 此时还真的是骑虎难下,她夸赵霓也不是,跟着附和也不是,唯有艰难地保持微笑。 辛夷一拍脑袋,假装刚想起来什么重要的事情,“跟魏大小姐这一聊天,倒是险些忘记王爷的吩咐。那我这就退下了,魏大小姐请便。” 魏若蕊轻轻颔首,望着辛夷的身影渐渐消失,而后才阔步走入国子监。 …… 拐个弯儿后,辛夷从北门重新进入国子监,来到宁陟身边。 辛夷将从魏若蕊口中得知的消息禀告后,宁陟只觉得好笑。 赵霓这丫头竟然妄想用这样的方法避开他的调查,可她不知道,这样的行为反倒是愈发暴露了她的丫鬟有问题。 自作聪明,反倒是作茧自缚。 这种小伎俩,他倒是已经有多年未曾见过了。 宁陟眸光微动,神情却略显慵懒,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这位赵姑娘最近可有什么奇怪之举?” 辛夷虽然是侍卫,可对于京城中贵族圈子里的一些事情还是清楚的,所以在此时认真思索后,便回答起来。 “赵大小姐前日与人一同落了水,这两日行为似乎是收敛了些。” 宁陟眯了眯眼,思索片刻后吩咐道:“不可掉以轻心,派人暗中保护上官掌撰。” 此人的盛名他也有所耳闻,确实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 他不想让上官大哥被这样的人缠上。 辛夷瞬间意会,连忙应下,“是!” 这点儿事情他还是能帮着王爷分忧的。 宁陟突然觉得好奇,为何辛夷会这么快的将消息打听到。 “你是向何人打听的?” 辛夷满脸写着尴尬地挠着头,将在西门外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复述。 说完后他只觉得宁陟眼神中一丝寒光飘过,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既如此,那我们还是要尽快离开才是。” 他并不想被什么乱七八糟的人缠上,这个魏若蕊恐怕会很快寻过来。 虽说辛夷在他前来目的上撒了谎,可这国子监内也就这么几处地方,有心思自然能找到。 …… 另一边的魏若蕊径直来到女夫子所在的屋室。 女夫子通常会在午后留在学堂,准备第二天所讲的内容。 看到魏若蕊前来,女夫子缓缓地将手中的书卷放下,抬手捏了捏发涨的眉心。 “这个时辰,魏大小姐还没回去?” 魏若蕊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态度恭敬道:“夫子不必如此客气,我此时前来,是有事要麻烦夫子。” 女夫子只觉得心头一紧,只因从这笑容来看,这似乎不是什么好事。 “魏大小姐但说无妨,只要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我定然会尽力而为。” 她也算是言明了,过分的事情她可不做。 家中门第高又怎么样,她不过就是个女夫子,大不了就不在这里教书就是了。 魏若蕊嘴角一抽,意识到这位女夫子或许不会任她摆布。 对于不听话的人,她可不介意换一位听话的夫子。 这点儿小事甚至不用去麻烦父亲,她就能做到。 不过在尚未撕破脸之时,她还是压着性子缓声道:“赵霓她今日当众耍诈,败坏学堂的风气。我希望夫子能校正这股风气,以免他人有样学样。” 女夫子闻言笑道:“魏大小姐这话不对,赵大小姐今日并没有使诈,这是我与众多学子共同所见。况且魏大小姐未曾观看,何以得出这样的判断?” 第19章 茶楼 魏若蕊瞬间暴起,抬起手愤怒地指向女夫子,嗔道:“你!” 但一想到王爷此时也在国子监,便迅速地将手放下。 虽然不可能会这么巧的被撞见,可还是要注意约束自己的行为。 她跟赵霓可是不一样的。 整理好心情,魏若蕊重新挤出笑容道:“这件事当然是柯子琪发现的,夫子作为旁观者,未曾及时察觉也能够理解。只是这不正之风一起,对于学堂可不是什么好事。” 女夫子差点儿被魏若蕊给逗乐了,对这种突变的情绪感到诧异,这人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于是她耐着性子道:“不知魏大小姐想出的是什么法子?” 魏若蕊误以为女夫子想通了,登时心情大好,脸上露出一丝得逞的笑意。 “赵霓这样的人,就不该出现在女学当中。所以还请女夫子在众人面前宣布,将她逐出女学。” 先前她只是想让赵霓出丑,可自从刚才见到王爷身边的侍卫向她询问赵霓的事情,她便觉得此人决不能留在学堂。 不然若是她缠住王爷可怎么办? 王爷洁身自好多年,可不能被这样的人缠上。 “这件事我恐怕是帮不了魏大小姐。”女夫子露出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 魏若蕊怔住了,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她看向女夫子,却见她神情坚定,并不会被动摇的样子。 因而只好使出杀手锏,冷笑道:“夫子继续留在女学不好吗?为何非要这般不听话?” 在她看来,一个小小的女学夫子罢了,定是孤苦无依,靠着在这里教书赚些银两,勉强度日。 所以应该对这份活计极为看重,不会轻易失去。 “女学是好,可若是让我做令自己厌恶的事情,那我也不在乎是否要继续留在这里。” 魏若蕊被这话给惊讶到了,不可置信地问道:“夫子难道就不在意这些俸禄吗?” 女夫子轻轻摆手,不以为意道:“该不会魏大小姐以为我来这里是为了这些银子吧?” 见魏若蕊愣住,她缓缓起身,“魏大小姐若是想在这里待会儿,那我也就不打扰了。” 语罢,转身走了出去。 魏若蕊只觉得浑身气不打一处来,今日怎么所有的人都针对她。 女学夫子很厉害吗,都敢骑到她的头上来。 “去查一下,此人是何身份!” 她就不信了,一个小小的女学夫子能在她面前这般张狂无度。 …… 从国子监离开后,女夫子径直来到了川溪茶楼。 雅间内,一道明艳的倩影正在等候。 女夫子由小二引着来到了雅间,少女连忙起身相迎。 “多谢夫子赏光。” 女夫子淡淡点头,她本来是不打算来的,这不是被魏若蕊给气坏了吗。 总不能回家去闷着,还是出来喝茶散心好了。 少女请女夫子坐下,待女夫子坐下后,她才跟着落坐。 丫鬟在一旁斟好茶,摆到女夫子的面前。 “赵大小姐约我前来,所为何事?” 赵霓将眼睛轻轻眨了眨,脸上露出一抹浅笑,而后恭敬道:“先前不懂事,给夫子添了不少麻烦,今日是专程给夫子赔不是的。” “没有其他目的?”女夫子狐疑地反问道。 赵霓笑着摇头,“没有,夫子放心喝茶便是。这间茶楼的茶水清新淡雅,入口甘甜,夫子这般出尘脱俗的人应当会喜欢。” 女夫子将信将疑地拿起茶盏轻啜一口,而后又将茶盏缓缓放下。 “确实不错,没想到赵大小姐竟然也会喜欢这般附庸风雅之物。” 她还以为赵霓只会调戏男子呢,果然是她先前的看法不对。 身为女夫子,不能只从一个角度去看学生,还是应该多方面的去了解。 至少从对她的态度来看,赵霓是优于魏若蕊的。 “只是喝茶?”女夫子不确定地追问道。 赵霓将睫毛弯了弯,手指漫步目的地在桌边敲着,“确实挺单调,不如夫子随我做些有趣的事情。” 女夫子瞬时觉得头皮发麻,好啊,果然来了。 她就说嘛,赵霓怎么可能只是单纯约她喝茶。 莫不是看她眼光好,想要让她帮忙挑选面首? 她可从未去过小倌倌,到听人说,那些人容貌都是个顶个的好。 赵大小姐这么乐忠此事,那应该不会找一堆歪瓜裂枣让她挑选吧。 赵霓望向思绪游离的女夫子,轻声道:“方才在学堂内,见夫子对下棋之道颇有研究,此时正巧有空,不如夫子对学生的棋艺指教一二。” 听此言,女夫子心中松了口气,但不知道是放心多一些,还是失落多一点。 咳咳咳,她可是个正经夫子,即便是孤身一人,也不会养面首这玩意。 “也好。”女夫子恍若无事地挤出笑容道。 因是抱着让夫子指教的态度,赵霓的棋风温和,并没有要赢的打算。 况且她今日也只是想借机与夫子亲近,想要探听些关于兄长的事情。 这种事她也可以交给下人们去做,可若是这样,未免会让人觉得她对上官掌馔有意,从而败坏兄长的名声。 兄长是个极重名声的人,如果知道她成了赵霓,会不会直接气晕过去? 赵霓一面捏着棋子,一面装作随意提及道:“今日走得匆忙,未能尝一尝这女学的饭菜,有些遗憾。” 女夫子觉得这话奇怪,怎么跟第一次来女学一样?赵大小姐先前虽然不常来,可也来过几次,也留在女学用过午膳啊。 见女夫子疑惑不解的样子,赵霓忙补充道:“前几日落水,我失去了记忆,所以对于很多事情,都觉得新鲜。” “竟有此事?”女夫子可是第一次听说失忆这种事,而且没想到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赵霓身上。 赵霓微微颔首,眼眸中透着认真和专注,“过去的我可能不懂事,不过以后希望在夫子的教导下,能够摒弃过去,成为一个良善的人。” 女夫子表示赞同道:“赵大小姐先前的事情我知道的并不多,可一个人想要改变自己,什么时候都是不晚的。” 何况又失去了过去的记忆,那不是改变自己的绝佳机会吗。 说什么天性如此,她才不信如果赵霓生在普通人家,在连饭都吃不起的情况下,还会整日想着调戏男子。 第20章 事在人为 不知不觉中一局棋已经下完,二人打成了平手。 赵霓眼神示意冬藏,冬藏瞬间意会,连忙将糕点端了上来。 女夫子不常来茶楼,除了去女学之外也很少出门,所以对这些糕点并不了解。 “这是什么?” 赵霓弯唇一笑,“这是枣泥桂花糕,乃是学生亲手所做,夫子尝尝如何?” 女夫子迟疑着拿起一块送入口中,被清甜的味道给惊艳到了。 “竟然没想到赵大小姐还会有这般手艺,若是让掌馔厅那边学一学,也能让所有学子都一饱口福。” 她可没想过独享,好吃的东西还是应该让所有人都尝一尝。 “今日我因为好奇而去了掌馔厅的后厨,本想借机学习一二,却见上官掌馔守着,才只好作罢。” 女夫子又捻起一块吃着,“上官掌馔对食物十分看重,不会让别人随意接近也是正常。毕竟这国子监内的学子身份皆是不凡,还是应该小心为妙。” “没想到这位上官掌馔还挺尽职尽责的,若是换了旁人,恐怕这种时候会尽可能地不得罪我,甚至会由着我在里面转悠。” 女夫子拿起帕子净手,点头附和道:“正是因为如此,孙祭酒才放心让上官掌馔留在掌馔厅做事。若是不靠谱的人,孙祭酒也不会亲自安排。” 赵霓神情微闪,原来哥哥能在国子监,乃是孙祭酒亲自安排。 那么孙祭酒是何人授意,可是九王爷吗? …… 翌日赵霓再来女学之时,同窗贵女待她的态度友好不少。 但却未见魏若蕊的身影,她的那处位置也空了下来。 赵霓不由好奇,这位魏姑娘应该不会轻易地放过她吧?所以即便今日没来,说不定是在憋着什么大招呢。 不过她来女学的目的是为了接近兄长,一旦目的达成,她大概也就不会再出现在这里了。 到时候离那魏若蕊远远的,她又如何能来找她的事儿? 无人闹事的情况下,一上午的课业很快结束。 提着一颗心的女夫子这才将心给落下,为自己又顺利完成一天的任务而感到骄傲。 贵女们一齐前往掌馔厅用午膳。 柯子琪在万般犹豫下,还是走到了赵霓的身边,与她并肩而行。 “赵大小姐平时回府后都会做些什么?” 赵霓足下一顿,转头用黑漆漆的眸子向柯子琪看去。 这一眼,倒是令柯子琪有些手足无措。 看来这么做还是唐突了,赵大小姐不是一般人,她怎么能这般随意的跟她搭话呢。 况且过去她们二人并不熟悉,甚至可以说是关系并不好。 只因她与魏若蕊亲近,而魏若蕊又与赵霓处于对立面。 心情忐忑的柯子琪没想到,下一瞬会看到赵霓脸上露出一抹和善的笑意。 柯子琪心中一颤,下意识地以为后面还有可怕的事情等着她。 “昨日与柯姑娘下棋,觉得受益匪浅,改日有空,我们再相约可好?” 柯子琪被吓得愣了神,她没想到赵霓会这么温柔地跟说话,而且还主动提起要与她相约下棋。 这不就是她鼓足勇气跟赵霓打招呼的目的吗。 如今这目的全然不费功夫的达到了,倒是令她无所适从。 见柯子琪怔住,赵霓疑惑问道:“柯姑娘不愿意?” 柯子琪忙回过神来,生怕机会稍纵即逝,立即答道:“自然是愿意的,那可说好了,改日我约赵大小姐,您可不能推托。” 赵霓微一颔首,笑道:“那是自然。” 她看出来柯子琪并不是什么心思复杂的人,相反因为心中只有下棋二字,将其他事情都看得很淡,甚至可以说是不关心。 这正是她喜欢的性子,所以也愿意跟柯子琪来往。 而且通过柯子琪也能认识更多的贵女,从而想法子让众人改变对赵霓的看法。 她还想着要如何跟兄长相认呢,可如今这身份,她还真的无颜面对兄长。 昨日还是唐突了。 “对了,魏若蕊今日为何没来,可是家中有什么事情?”赵霓看似随意问起。 柯子琪环顾四周,确认旁人都离她有一段距离后,才压低声音道:“她病了,我今日本打算叫上她同来的,却得到这样的消息。我估摸着,她这病与昨日下棋之事有关。” 赵霓瞬间意会,忍不住抿嘴轻轻一笑。 这个魏若蕊还真是个气性大的,真正下棋输给她的人一点事的没有,魏若蕊这个旁观者倒是气出病来了。 …… 魏府,丫鬟蹑手蹑脚地在魏若蕊房中伺候。 一碗汤药被狠狠地掷落在地,药碗被摔得粉碎。 服侍丫鬟连忙跪倒一片。 “小姐恕罪!” 床榻上的少女未施妆粉,面色苍白,显得整个人憔悴非常。 “你们所有人都跟我作对,这么烫的药,可是想要烫死我吗?!” 高声斥责后,魏若蕊连连咳嗽,似是要将五脏六腑都给咳出来。 身穿豆青色比甲的少女行入房中,丫鬟们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低声道:“二小姐。” 魏莺歌侧目看向噤如寒蝉的侍女们,冷声吩咐道:“还不快去重新熬药。” 屋内丫鬟们有的收拾残局,有的退下去熬药。 魏莺歌款款坐到床榻前,端着笑容道:“姐姐这是怎么了?” 魏若蕊压制着怒火,闭了闭眼,“你又不是不知道,昨日赵霓简直是翻了天了,竟然敢当着众人的面嘲笑于我。” 面对温柔体贴的妹妹,魏若蕊虽然还是气急,但也收敛了不少。 魏莺歌垂下目光,牵起长姐的手,满怀担心道:“可不管怎么样,姐姐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子。如今生了病,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 见长姐默默垂头,又补充道:“姐姐这一病,倒是让母亲更加伤神。若是稍后过来看你,再撞见这样的场面,该有多伤心?况且,姐姐也到了议亲的年纪。” 魏若蕊的眼神中闪过一抹亮光,她轻咳一声,屏退下人。 房门被轻轻合上,屋内只剩下姐妹二人。 “关于我的婚事……父亲母亲真的会同意吗?” 魏若蕊心中有些犹豫不决,这么些年,虽然父亲母亲凡事都纵着她,可却不见得会在成婚这么重要的事情上如她所愿。 身旁的魏莺歌浅淡笑道:“事在人为,这件事最重要的是看姐姐想与不想。” 第21章 跟踪 心凉了大半的魏若蕊希望又一次被燃起,忙问道:“怎么说?” 魏莺歌眼神中透着光亮,满脸带着认真道:“姐姐还是应当从王爷那里下手,只要王爷对姐姐有心思,又何愁父亲母亲不为你操持?” 闻此言,魏若蕊的表情瞬间凝滞,随后轻笑道:“此事说来容易,可你不知道做起来有多难。昨日王爷分明去过国子监,我却连他的面都没见到。更可气的是,他竟然在留意赵霓。” 这么些年,九王爷待她始终是置若罔闻,可她都没有像如今这般气闷。 只因九王爷待所有人都是这般态度,唯独跟她说过几句话。在她心中,这便是对她另眼相待的意思。 可昨日,九王爷身边的侍卫竟然在打听赵霓的事情,这也是她被气得病倒的主要原因。 “姐姐根本不必将赵霓放在眼里。”魏莺歌轻佻一笑。 魏若蕊略显疑惑,“这是何意?” “赵霓虽然身份尊贵,容貌也没得说,可她并非是什么恪守本分的女子。这样的人即便是得九王爷赏识,也不可能嫁入皇家。瑜妃娘娘虽然不得圣宠,也不会看着九王爷娶这样的人过门。而且姐姐只知道九王爷留意赵霓,可又怎知这留意是好是坏。” 魏若蕊听后释然一笑,轻拍脑袋道:“是我糊涂了,赵霓这样的人,恐怕是得罪了王爷,所以王爷才会派人打听她的事情。对了,你今日怎么没去学堂?” “姐姐还病着,我怎么能安心出门。”魏莺歌的眼眸中满是关切。 魏若蕊反握住二妹的手,心中满是感激,“多亏你在我身边,不然我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 女学那边,贵女们用过午膳后,结伴而行从西门离去。 与柯子琪道别后,赵霓也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然而在马车驶离开不远后,她不动声色地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马车短暂停顿后,又继续向前行驶,恍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般。 随后赵霓快步走入一道巷子,与等候在这里的春惜见面。 “小姐。” 赵霓微微颔首,询问道:“可打听好了?” “小姐放心。” 春惜觉得纳闷,小姐为何不直接让她跟着出门,非要让她在此处等候。 但这些疑问又不好直接问小姐。 感受到自家小姐的灼灼目光,春惜回过神来,道:“上官掌馔一般午时过后会去东市,但好像没有什么目的,只是随意闲逛而已,并不会买什么东西。” 听完春惜的话,赵霓带着她重新折返,来到国子监南门外一处遮蔽的地方等着。 赵霓全神贯注的盯着,无一言语,直到上官励现身,才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春惜总觉得摸不清自家小姐又是要做什么,难不成是觉得大肆调戏人无趣,开始玩这种跟踪的戏码了? 可不管怎么样,她都得跟着小姐。夫人吩咐过了,只要小姐平安无恙,其余一切事情都由着小姐。 然而她们低估了被跟踪之人的敏锐程度。 上官励在外行商多年,形形色色的明争暗斗见过不少,也遇到过跟踪他意图对货物下手的。 所以在出门不久后,他便发现身后有人跟踪。 他不由纳闷,自己分明已经多年未曾经商,甚至为了调查妹妹的事情并未再跟先前的任何生意伙伴有过来往,究竟什么人会选择在此时跟踪他? 带着疑惑,他步履从容地走入一条巷子内。 春惜察觉到异样,随后脚步微顿,轻声提醒道:“小姐,这里并不是上官掌馔常来的地方,怕是他已经有所察觉,还要继续跟着吗?” 赵霓垂眸思索,而后问道:“确定吗?” 万一兄长是来到这处院子与九王爷密谋什么事情的可怎么办,她不能看着兄长以身涉险。 春惜显得犹豫起来,她说这话的意思不过是来源于自己的猜测,可要说是否确定,那还真的是不确定。 见春惜愣神,赵霓问道:“如果我们跟上去,遇到什么难以应付的危险的话,成功逃脱的可能性有多大?” 春惜思索道:“奴婢有九成把握能护着小姐,但也无法保证万无一失。可因并不熟悉里面的地形,所以很有可能会被上官掌馔发现我们跟踪。而且此时如果是上官掌馔刻意试探,那我们跟进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该说的话她都已经说了,如何决定那是小姐的事情。 若是小姐想要跟过去,那她定会拼命护着小姐。 况且她也不觉得被发现是什么要紧事。 尾随男子,似乎要比当街调戏男子要好得多。 至少没被发现之前是这样的。 赵霓权衡过后,还是决定跟上去瞧瞧。 不然她很难说服自己安心,万一兄长真的在做危险的事情可怎么办? 即便是被发现又如何,她现在的名声也不能更差了。 “跟过去吧。” …… 巷子内安静异常,除了沙沙的风声,也就只剩下主仆二人的脚步声。 春惜探着地上的脚印,对着赵霓指了指方向。 赵霓缓缓走向前去,春惜殿后,也好时刻纵观全局,保护赵霓的安全。 虽然安静,可春惜丝毫不敢放松。 她总觉得不对劲,这里安静的有些过了,并不像是该有的样子。 赵霓在春惜的示意下转过弯去,一股熟悉的气息迎入鼻息。 “不知赵姑娘来此,所为何事?” 上官励声音清冷,用一双犀利凶狠的眼睛盯着赵霓。 赵霓瞪着眼睛,神情木讷地望着兄长。 在她的记忆里,兄长待她一向是和颜悦色,说话也总是轻声细语的。 可今日,却没想到会见到兄长这样一面。 春惜将自家小姐拉到身后,伸出双手护着赵霓。 “上官掌馔,您这是要做什么?”春惜扬起下巴,俨然一副理不直气也壮的架势。 上官励微微勾起唇角,“这句话怕是应该我问你们才是,是我发现你们在跟着我。” 眸光似箭,赵霓只觉得心如刀绞。 哥哥会不会厌恶她? 她的生母和父亲早逝,兄长对她来说始终是亦兄亦父的存在。 简直是不敢想,若是兄长讨厌她该怎么办。 第22章 没去过皇宫 赵霓回过神,一步上前,双眼直勾勾地注视着上官励。 “我知道上官掌馔的身份,你是上官霓的兄长,对吧?” 上官励听到妹妹的名字,只觉得心中一颤,“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霓早已想好遇到这种局面应该如何应对,即便是紧张,此时还是神情坦然道:“我曾在宫中见过上官霓,后来听说她突然亡故,还派人调查过此事。虽然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可我怀疑,上官霓并不是溺亡。” 一旁的春惜皱了皱眉,她怎么不知道小姐跟上官女史见过? 莫不是她错过了什么,或是机会被秋雁抢去了? 望着赵霓认真的模样,上官励暂且放下戒备,“你为何会关注她?” 赵霓抿了抿唇,“只因她与我的名字当中都有一个‘霓’字,又同为女子,所以才会关注。” “那你此时来找我,所为何事?” 赵霓的紧张之心渐渐消散,“正如方才所说,我不觉得上官霓是溺亡。所以我打算继续调查她的死因,不知上官掌馔以为……” 她如今不管怎么说也是个陌路人,所以总要先让兄长消除对她的戒备,也好顺理成章的调查。 当然,若是能通过调查接近兄长,那当然是更好的。 “你说与我妹妹先前在宫中见过?”上官励的眼神中带着些许期待。 赵霓嫣然笑道:“那是自然,上官女史做事出挑,入宫三年间在三处地方任职,颇得认可。她被赐婚给五皇子……” 话至此处,她突然停顿,好像又口误说成五皇子了。 沉浸在思绪中的上官励并没有意识到不对劲,而是眼眸中带着微光,问道:“可否麻烦赵姑娘,跟我再多讲一讲我妹妹的事情。” 兄长这般无助的表情,也是她从未见过的。 “当然可以,前面有处茶楼,不如我们去哪里说好了。” …… 川溪茶楼中的雅间内,赵霓将她在宫中三年来的经历挑了些愉快地讲了出来。 虽是以旁观者的身份,但却事事真实,掏心至肺。 “你说的这些,可是真的?”上官励抬起眼眸,审视的眼光望着对面正在喝茶的赵霓。 赵霓啜了口茶水,神情坦然道:“绝无半分虚假。” 话当然都是真的,只不过单单说了些好的。 至于她在宫中所受的那些苦,也就不必提及。 上官励眼里闪过一抹惋惜,放下戒备,问道:“对于霓儿……”突然想到对面的人也是‘霓儿’,他连忙改口,“我妹妹的死,赵姑娘所知多少?” 这声霓儿,倒是让赵霓愣住。 她是有多久,没有听过哥哥这样唤她了。 定了定神,而后道:“据我所知,上官女史落水那日是正在与五王爷见面。五王爷随身所带的玉佩掉入水中,上官女史跳进去是为了将玉佩捞上来,而非外界所传的不慎落水。” 上官励脸上显露出惊诧,不可思议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就连九王爷也从未查到过这些,一直只是以为霓儿是不慎落水。 他自然是不信的,他的妹妹,怎么可能会溺水。 但也不排除妹妹是入宫后没有在接触过凫水,技艺生疏,所以才出了事。 “咳,”赵霓清了下嗓子,“我自然有我的法子,并不方便告知上官掌馔。但这落水的原因,绝对是真实的。” 与其编一个理由出来,倒不如避而不谈。兄长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瞎说反而会引得怀疑。 “我如何信你?” 赵霓嫣然笑道:“上官掌馔应该知道,你妹妹自小便在家门外的水塘中玩耍,十分擅长凫水,根本不可能不慎落水而亡。” 以她的能力,即便是落入水中,也不会上不来,更不要说御花园里的湖水极浅。 “可是我妹妹落水后,在湖中并没有发现什么玉佩。” 赵霓愣住,看来在她落水后,五王爷已经派人将玉佩取走。 她分明记得,在闭上眼之前,玉佩是握在她手中的。 上官励又补充道:“即便是到湖中取玉佩,她也不会那么轻易的溺水。赵姑娘可还知道其他的?” 赵霓道:“我虽然不知道玉佩的去向,但此事绝对真实。至于她为何会溺水,或许跟某种药物有关。” 那日春惜听到的那些谈话,说起药物的时候,赵霓对此进行仔细回想。 既然兄长和九王爷查到了药物,那她溺水的原因应该与药物有关。 “是什么药?”上官励试探性地问道。 他并不知道那日在国子监内偷听他与九王爷谈话的人是赵霓身边的春惜。 赵霓微微摇头,“对此我知道的不多,只是想着上官掌馔所掌握的消息应该也不少,若是加上我知道的这些,或许能更快的查出结果来。” “如赵姑娘所言,确实是查到有某种药物的存在。可我妹妹一直在宫中,又是如何能服下此药的?” 宫中膳食一向安全,任何人拿食物进去都要被严格检查,基本不可能出现漏网之鱼。 “此事尚且需要仔细琢磨,或许进一步的调查会有结果。” 她虽然怀疑五王爷,可在尚未调查之前,绝不可盖棺定论。 上官励叹息道:“关于我妹妹的事情,我定会彻查清楚。不管怎么说,还是很感谢赵姑娘告诉我这些。若是没有其他事,我就先回去了。” 见兄长起身,赵霓忙道:“我与上官女史也算是有些交情,若是这件事查出结果来,能否告知于我?” 上官励略显迟疑,“赵姑娘所言若是真的,那便是对调查我妹妹死因的事情提供了莫大的帮助。想要知道真相,并不算是过分的要求。” 赵霓的脸上总算是挂起了笑意,“多谢上官大哥,上官女史能有你这样的兄长,是她的荣幸。” …… 送走上官励后,赵霓呆坐在雅间内。 春惜不由好奇,“小姐什么时候去过宫里?又是什么时候与上官女史见过?” 方才她已经细想过了,这件事情她是真的一点头绪都没有。 赵霓目光呆滞,诧异道:“我这般身份,竟然从来没去过皇宫?” 后宫中经常举办赏花宴什么的,先前在宫里的时候她对此有些了解,邀请的也都是京城内的贵女。按理说赵霓这样的身份,进宫的次数只会多不会少。 可为何春惜会说从来没有去过? 第23章 提醒 春惜尴尬笑道:“小姐过去只嫌进宫麻烦,所以每当有宴会什么的,小姐便会找个借口推掉。宫里的贵人们也都知道小姐不喜欢这些,也就没有勉强过。” 赵霓蹙着眉闭上眼,方才还真的是大意了。她只想到赵姑娘的身份是可以进宫的,却没考虑到以赵姑娘的脾气,她可以自由选择去或者不去。 那么她跟兄长所说的事情虽然属实,可她却在与上官霓的关系上撒了谎。 一旦兄长将此事告知九王爷,也就很容易被戳破。 事到如今,也只能期盼着兄长不会跟九王爷说了。 他们两个人之间,应该没这么熟悉吧? 赵霓自我安慰了起来。 …… 从川溪茶楼走出来后,上官励步履平静地来到一间珍宝阁。 阁中主要经营各色古时珍宝,定价颇高,因此客人鲜少。 见有客人进来,掌柜连忙挤出笑容道:“客官想要买些什么?” 上官励回头看了一眼大门处,确认无人跟过来,才小声道:“玉壶清漏起微凉。” 掌柜陡然将双眼瞪起,“金杯重叠满琼浆。” “将你们店里最贵重的东西取来。” “贵客楼上请。” 掌柜激动万分,这接头暗号他已经背了许多遍,一直都没能派上用场。 今日能将这暗号对上,他别提有多高兴。 他们这珍宝阁赚不到什么银子,阁中也只有他和一位打下手的伙计。 若是这接头之人一直不出现,他甚至都要开始担心这珍宝阁要关门了。 来到二楼,掌柜盛情招呼上官励坐下,而后道:“贵客稍等,我这就吩咐人去请东家前来。” 上官励微一颔首,望向窗外。 一盏茶的功夫后,宁陟身着常衣,来到珍宝阁二楼。 交待辛夷在门外守着,而后宁陟坐到了上官励的对面。 “上官大哥这么着急寻我,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上官励深吸一口气道:“今日我发现赵大小姐跟踪我,于是便想法子跟她碰面,询问她跟踪我的原因。” 宁陟想起那日在国子监内赵霓所说的话,淡淡扯了扯嘴角,眼神中闪过一抹冷光,“她可是为难上官大哥了?” 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让上官大哥被这样的人欺负了去。 上官励神色一滞,带着疑惑道:“没有,她只是告诉了我一些关于霓儿的事情。” 随后,他便将赵霓所说的话转述给了宁陟。 宁陟听后,眼神中的寒意更深。 他先前不是没有怀疑过五哥,可事发后五哥看上去十分伤情。 这么些年,五哥府上也只有宁儿一位女眷,连子嗣都没有一个,旁人都说五哥是因为上官霓的亡故而不近女色。之所以娶宁儿,也是为了给长辈一个交待。 如今得知这些,那么上官霓的死很有可能与五哥有关。 “此事的虚实我会派人去求证,但有一点我还是要提醒上官大哥。” “什么事情?” 宁陟冷然道:“赵霓此人,先前经常在京城内调戏男子。上官大哥被她盯上,极有可能是因为她觊觎你的容貌。” 上官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姑娘家? 竟然还有这样的? 简直是刷新了他的认知。 “赵姑娘说,她与霓儿关系交好,所以才……” “上官大哥怕是被她所骗,宫里人都知道,赵霓她从来没有进过皇宫,只因觉得礼节麻烦。而你妹妹一来京城便进了宫,不可能见过赵霓。” 上官励的眼眸中露出一丝失望之色,“那她说的话,该不会都是编出来骗我的吧?” 好不容易得到一些关于妹妹溺水时的消息,他不希望是假的。 “上官大哥放心,我会派人去查明白。同时也会细查,赵霓是从哪里得知的这些事情。” 这两年来他想尽一切办法调查,都没能查出上官霓落水那日五哥也在场,所以此时很是怀疑赵霓所言的虚实。 他希望是真的,这样的话上官霓的死因也算是有了眉目。 可也不希望是真的,五哥毕竟是他的兄长,虽然不是一母所出,却也是从小一同长大。 他不敢想,如果上官霓真的是被五哥害死的,那么五哥究竟是为了什么。 …… 轻纱上的玉珠串随风摇曳,床榻上的人面色白皙。 “小姐,查到了。” 魏若蕊神情慵懒地抬了抬手,示意丫鬟说下去。 “女夫子背景简单,父亲曾是国子监祭酒。她十几岁与人定了亲,却还没来得及嫁出去,夫君便病故。魏太后当时出面成立女学后,她就留在女学做夫子。之后没有再定亲,也没有嫁人。” 魏若蕊握了握拳头,心中的一团火腾地一下升起,扬起手愤怒地将轻纱拽下。 “她这样的身份,也敢在我面前装清高!” 还以为是何方神圣,竟然敢拒绝她的要求。 没想到只是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还说不在乎那点儿俸禄? 既然不在意,那便将她换掉好了。 魏若蕊侧头看向噤若寒蝉的丫鬟,“去找孙祭酒,告诉他我看不惯此人,让他找个错处将她逐出学堂。” “是。”丫鬟应下,转身向门外走去。 身后呼通一声巨响,丫鬟连忙转过头去。 只见自家小姐被床帏压在身下,面色惨白,眼珠子瞪得极大。 “小姐……” 魏若蕊怒道:“喊我做什么,还不快找人过来,将这该死的东西给挪走!” “快……快来人啊!”丫鬟奋力喊道。 …… 不管谈话内容是否妥帖,赵霓还是因为与兄长见了面,心情大好。 回府之后,眼眸间仍旧是带着笑意。 春惜笑着道:“小姐若是真的喜欢上官掌馔,奴婢将他抢来便是,不用顾忌那么多。” 夫人也说过,只要小姐高兴就好,纲常礼法并没有那么重要。 赵霓脸上的笑容凝滞,“我可没有这个意思,你也不要老跟我提起这些。” 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跟兄长的关系,索性还是不要说那么多得好。 万一这丫鬟一个不留神,直接将兄长抢回府来可怎么办。 春惜抿了抿唇,“奴婢知道了。” 小姐分明对上官掌馔与众不同,却偏偏不承认。看来小姐是觉得直接将人抢来无趣啊,那她就跟着小姐演戏吧。 第24章 让面首去种地? “小姐——” 赵霓忍不住扶额,那道阴柔的声音又来了,这才让她消停几天啊。 行礼过后,炊饼熟练地跪坐在赵霓脚边,开始嘤嘤嘤地哭诉。 “小姐,汤饼他气小人,说小姐您厌弃小人了。” “小姐,别听炊饼胡说,小人并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炊饼哭声停滞,看向蒸饼,“蒸饼你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赵霓揉了揉太阳穴,淡淡道:“我看你们是在府中住着太闲了,无所事事就会整出些幺蛾子。我不是说过不让你们再这般争执了吗?” 三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你们就不知道去做些我喜欢的事情,只知道哭来哭去,我厌弃你们不是早晚的事情吗?”赵霓目光淡淡地望着三人,颇有一副“负心人”的样子。 炊饼耷拉着眼,问道:“不知什么事情,才是小姐喜欢的?小人这就去做。” 赵霓忽然灵光一闪,抿嘴笑道:“我喜欢吃这地上种出来的东西,不过外人种的总觉得不够香甜。若是你们三个能用心种些瓜果蔬菜给我来食用,也能让我看出你们对我有几分真心。” 一旁的春惜强忍住笑意,一想到这三个面首去种地的模样,她就觉得笑不打一处来。 见三人沉默,赵霓面含不悦道:“看你们这意思,是不愿意?” 这样也算是忤逆了她,那也就有了将他们赶出府的理由。 左右不是随意编了个借口,她的目的从来就不是让他们三个面首去种地,而是想要将他们给赶出去。 赵姑娘本就是任性妄为,面首看腻了想要赶走,应该也不奇怪。 她总要将这些耽误她名声的事情解决,将来与兄长相认时,也好有个交待。 汤饼首先开口道:“小人愿意,小姐喜欢吃什么,小人都愿意种。” 三个人当中也就他小时候种过地,后来家中日子实在是过不下去,他才去了小馆馆这种地方。 他的形象没有其他人那么阴柔,也觉得自己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去做这种事,委实是丢人,所以在小馆馆也很少遇到赏识他的客人。没想到会被小姐买下,来到了府里。 如今能去种地,他非但不觉得失落,反而是会觉得安心些。 赵霓看着汤饼点了点头,随后将目光移向沉默寡言的蒸饼。 “小人也愿意。” 仅剩的炊饼见两个人都已经答应,只好不情不愿道:“小人自然是愿意的,只是若是小人去种瓜果,那何人给小姐揉腿呢?” 春惜眼含不屑地翻了个白眼,“这就不用你操心,这些自然会有人做!” 在她看来,炊饼也就容貌生得好一些,整个人半丝男子汉气概也无。 甚至还没有她力气大呢,不知道小姐喜欢他什么。 “所以你去是不去?”赵霓淡淡抬眉道。 炊饼一咬牙,下定决心道:“小人听小姐的。” 赵霓悠悠然点头,“稍后便让人送你们到庄子上。” 原本还表情愉快的汤饼扑通一下跪在地上,“不知小人做错了什么事情,被小姐罚去庄子。” 想到被割了舌头的烧饼,汤饼就觉得浑身发抖。 另外两人后知后觉,这才意识到不对劲,也都默默跪倒赵霓面前。 “你们想多了,这府上没有可以种的地,你们不去庄子上又要去何处?况且你们没有犯错,我罚你们作甚?” 三人的表情渐渐舒缓,赵霓继续道:“去了庄子上好好种地,到时候将你们的成果拿来给我尝尝。谁做得好,我便将谁召回来。” 消除顾虑的汤饼信心满满,“小姐放心!” …… 国子监内,上官励抻开九王爷派人送来的信,看过后心情无以言表。 信中提到确实有人看见,上官霓落水那日五王爷去了司制司。 但落水之时究竟发生了什么,却无人知晓。 最为蹊跷之处在于五王爷去过司制司的事情被刻意隐瞒,知道的人都被封了口。 尚在宫中的人顾忌颇多,不敢细说,但又不敢驳了九王爷的面子。 于是偷偷塞给他一处地址。 九王爷按着地址寻过去,才知是一位因病出宫的女史的居所,给了她一些银钱,才确认此事。 信中还说,已经确定赵霓与上官霓并未见过,二人私下也没有任何联系。 上官励将信看完,放在烛台上烧掉。 门外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上官励抬眼看去,问道:“何人在外面?” “上官掌馔,有您的信。” 上官励走到门前,打开一道缝隙,将信接了过来。 “可知是何人送来的?” 小厮摇头,“方才只见是一位衣着不凡的年轻公子,但却没透露身份,说是让小的把信交给您,您便清楚了。” 上官励低头看了一眼信封,摆手道:“知道了,先退下吧。” 回到房中,上官励毫不犹豫地将信拆开。 …… 翌日,国子监内。 宁陟稳坐在孙祭酒的房中,听着孙祭酒焦躁地诉说心头郁闷。 “不知道司马永贞这丫头怎么得罪魏大小姐了,现在人家说什么也要将这丫头赶出去,这可如何是好。” 宁陟漫不经心地端起茶盏啜了一口,淡淡开口道:“孙祭酒在国子监这么多年,比这还棘手的事情也遇到过不少吧?” 来回踱步的孙祭酒停下脚步,确实遇到过不少麻烦事,可这件事他两头都不想得罪,于是叹息道:“不知依王爷所见,这件事该如何处理?” 先前的司马祭酒除了是孙祭酒的老师,还与九王爷关系匪浅,是以此时孙祭酒才会将这件事告诉九王爷,想要从中寻个法子。 “听闻赵大小姐昨日请了司马夫子喝茶,二人相谈甚欢。”宁陟不紧不慢道。 孙祭酒当即眼前一亮,“王爷的意思是,用赵大小姐来牵制魏大小姐,从而达到保住永贞的目的?” 他哪里能想得到,永贞这丫头竟然能收服赵霓这样的“女学祸首”。 宁陟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默默地喝着茶水。 孙祭酒见状也算是明白,王爷虽然可以提议,但却不想掺和到这样的事情中来。 两边都是姑娘家,王爷偏袒任何一方,都容易遭人诟病。 “此事有劳王爷解惑。”孙祭酒双手抱拳道。 宁陟淡淡点了点头,脑海中浮现出赵霓的面容。 这丫头,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第25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在国子监用过午膳后,赵霓正准备离去。 却在门外遇到了辛夷。 先前在宫中她很难见到外姓男子,当然也不认识辛夷。 算上在掌馔厅后厨的那次,这应该是第二回见。 赵霓对着辛夷点头微笑,算是打过招呼。 没想到辛夷却朝着她走了过来,躬身行礼道:“赵大小姐可否行个方便,王爷要见您。” 周围其他贵女纷纷侧目,似是没想到辛夷会跟赵霓搭话。 更重要的是这谈话内容,竟然是九王爷要见赵霓? 不仅仅是其他贵女,就连赵霓也不由愣住,九王爷见她作甚? 正准备问出口,却听辛夷小声道:“王爷只是请赵大小姐喝茶,您不会不赏光吧?” 赵霓垂眸盘算,过去赵姑娘虽然身份尊贵,但却跟九王爷没有什么来往。 相反如九王爷这般一身浩然正气的人,应该会想尽办法跟肆意妄为的赵姑娘撇清关系,断不可能凑过来。 那么也就只有一种可能,九王爷已经得知她与兄长见面的事情。 不过这也不奇怪,九王爷耳目众多,即便是兄长没有直接告诉他,他也还是会知道。 见赵霓久久未曾答话,辛夷轻声提醒道:“赵大小姐——” 赵霓缓缓抬起头,嫣然笑道:“去何处喝茶?” …… 折返回掌馔厅,赵霓对坐在桌边的九王爷行了礼。 宁陟微一点头,抬手示意她坐下。 赵霓瞥了一眼凳子,而未落座,只是试探性地问道:“不知王爷找我有何事?” 宁陟的脸上露出浅淡的笑容,“没什么,只是觉得好奇,我与赵姑娘你先前见过吗?” “过去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但听身边的人说,我从未进过皇宫,应该是没见过的。”赵霓毫不迟疑道。 宁陟抬手端起茶盏,漫不经心地抿了一口茶水。 而后不急不缓道:“那赵姑娘又是如何与上官霓相识的?” 赵霓眸光一顿,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不合适的话。 她怎么能直接说她从未进过皇宫呢。 可又一想,她没进过宫的这件事随便派人一打听就能知晓,根本瞒不住九王爷。 看来哥哥是已经将她说的话都告知于九王爷了。 整理好心情后,赵霓挤出笑容道:“这是上官掌馔告诉王爷的吧?我与上官霓是没见过面,但却颇有渊源。也是因此我会知道她的事情,具体细则不太方便跟王爷透露。” 宁陟眸中闪过一丝冷然,问道:“赵姑娘该不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赵霓没想到九王爷会这样挑明了说,可她无法解释,毕竟她接近兄长的原因在别人看来都是另有所图。 “不管王爷信不信,我说的都是真的。至于王爷所指,当然是不存在的。我过去虽然任性,但也都是过去的事情。” 宁陟将信将疑地看着赵霓,“赵姑娘真的把过去的事情都忘了?” 赵霓微一颔首。 宁陟问道:“可还记得自己是怎么落水的?” 赵霓一愣,神情木然地看向宁陟。 宁陟叹息道:“看来是真的忘了,有些事情忘记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赵姑娘还是要记得,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多谢王爷提醒,听王爷这意思,难不成是知道我落水的原因?” 那日赵霓究竟是怎么落水的,连春惜都没看到。 唯一知晓的人就是赵霏,而她一口咬定是因为沈希投河,赵霓心急也跳了下去。 可看九王爷如今这话里有话的样子,似乎赵霏所言也不一定是事实。 宁陟勾了勾唇角,笑道:“本王岂会知道?” 说完,他又拿起茶盏喝了起来。 赵霓见状道:“若是王爷没有其他事情,我就先行告退了。” 宁陟轻轻点头,赵霓带着身后的冬藏快步离去。 赵霓走出房间后,宁陟问身旁的辛夷,“你觉不觉得,这个赵姑娘并没有传闻中的那般张狂无礼?” 辛夷望着空空的前方发呆,“属下也觉得纳闷,难不成那些传言都是假的?” 赵大小姐刚才在门外对他的态度也是客客气气的,虽说他是王爷身边的侍卫,平日里能得到不少的尊重,可听闻赵大小姐从来就不给任何人面子。 如今这样,委实是奇怪。 “去打听一下,赵姑娘落水后都有什么变化。”宁陟望着赵霓远去的背影,慢条斯理地吩咐道。 …… 赵霓走出去没多远,就遇到了上官励。 她按捺住心底的激动,故作镇定地笑着打招呼道:“这么巧遇到上官大哥。” 谁知上官励却是冷着脸道:“赵姑娘还是唤我上官掌馔比较好,而且也不是巧合,是我刻意在此处等着姑娘。” 赵霓带着疑惑问道:“不知可是有什么事情?” “你从来没有见过我妹妹,先前也很少来女学。如今却又百般与我接近,到底是为了什么?”上官励声色冷挚道。 赵霓被兄长的这副模样给吓到了,毕竟她先前从未遇到过兄长这样。 她强压着讶然道:“上官掌馔怕是误会什么了,我承认我没见过上官女史,但我所说绝对都是真的。” “赵姑娘到底有什么目的,怕是自己心里最为清楚。”上官励不冷不热道。 赵霓蹙眉,“上官掌馔是听了何人的挑拨,我怎么会有其他的目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兄长这般生气? “何人?”上官励从衣袖中取出一封信,递到赵霓面前,“赵姑娘一看便知。” 赵霓愣神接过信来,上官励扬长而去。 “赵定是何人?”赵霓握着信纸的手微微发颤。 冬藏神情诧异,“小姐不记得了吗,是二公子呀。” 赵霓这才意识到,这封信原来是她那个别扭弟弟写的。 她这几日的行为在赵定看来,就是在刻意接近上官掌馔。 所以赵定才写信提醒上官励,让他提防着点赵霓。 “二公子给小姐惹麻烦了吗?”冬藏轻声问道。 赵霓轻轻摇头,“想必他是担心我给他惹麻烦。” 先前赵姑娘任性妄为,恐怕赵定见过不少,所以才会在此时想办法阻止,避免丢了北定公府的面子。 可如今有了这封信,她又该如何再接近兄长? 恐怕是不管做什么,都会被当成目的不纯吧。 思及此处,赵霓的泪水簌簌而落。 冬藏一下子急了眼,焦灼不安道:“小姐,您怎么哭了?” 第26章 徐徐图之 宁陟闻言,透过窗棂看到红着眼眶的赵霓,暗道:“这姑娘,竟然这么喜欢上官大哥?” 若只是想调戏,按照赵姑娘原先的行事风格,应该直接行动了,断不会使出这些弯弯绕绕。 如今这样,应该也是真情所致。 意识到不对劲,宁陟连忙打住自己的思绪。 他竟然有些同情这位女登徒子是怎么回事? …… 赵霓哭得伤怀,一时难以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以至于回到府上之时,眼眶仍是红彤彤的。 虽然眼泪停了下来,可明眼人一看便知,这位赵大小姐哭过。 毕竟这实在是明显,赵霓决定回去就待在院子里不出来,也好等红着的眼眶渐渐恢复如常。 可事实总是不让她如愿。 走在院子里,刚巧遇到正在习武的裴氏。 赵霓那样远远地看着,第一反应便是没想到裴氏竟然会武功? 细想之后觉得是她糊涂了,江东裴家的女儿会武功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吗? 赵霓不由低头打量着自己的这副身子,应该是不会武功的吧。 裴氏注意到了赵霓,缓缓停下来。 她从一旁丫鬟的手中拿起帕子,轻轻擦拭着头上的汗珠,“阿霓回来了。” 赵霓堆起笑容,走上前去对着裴氏行礼,“母亲。” 裴氏当即便愣住了,一脸焦急道:“阿霓这是刚刚哭过?” 继而转头眼神犀利地望着冬藏,“是什么人惹了阿霓不快?” 冬藏一脸为难地垂下了头,小姐已经交代过,今日的事情不能说出去。 可是夫人询问,她又该如何是好? 赵霓连忙挽住裴氏的胳膊,笑言道:“母亲误会了,我只是突然觉得以前的我怎么那么不懂规矩,给母亲添了不少麻烦。” 裴氏叹息着拍了拍女儿的手背,“阿霓怎么这一落水,变得什么过错都往自己身上揽?以前我可从来没有怪罪过你,旁人也不敢说你的不是。” 说着神情微动,疑惑地问道:“是不是阿定那小子给你甩脸色了?” 赵霓惊讶于裴氏对此事的敏感程度,竟然能猜到赵定身上。 不过如今这件事也不能怪赵定插手,确实是她行事鲁莽心急,未考虑那么多。 “怎么会,阿定他待我很好,在外面遇到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买回来给我。” 她说的这话不假,赵定确实是一面嫌弃这个姐姐,一面又各种搜罗好东西给她。 说是自相矛盾也不为过。 裴氏这才放心地松了口气,“那就好,阿定他还小,很多事情看不明白,你也不必与他一般见识。等他长大些,或许就会知道你的不容易。” 赵霓深知裴氏有事情瞒着她,而且听这话的意思,赵定也不知道这件事是什么。 可究竟是什么呢,她很想知道。 “听说你将偏院的那几个人都打发到庄子上去了?” 赵霓不知所以地点了点头。 “阿霓长大了,想必对很多事情会有不同的看法。” 赵霓看出裴氏话里有话,可却不知道究竟是什么。 “母亲,我可曾跟您学过武功?”赵霓随意问起。 裴氏听的是一头雾水,摇头道:“没有啊,怎么,突然对习武感兴趣了?” “没什么,只是想着母亲会武功,我身为您的女儿竟然对此毫不了解,不免有些惭愧。” 见裴氏想要开口宽慰,赵霓继续道:“习武可以强身健体,必要的时候还能够自保。春惜虽然会武功,可她也不能时时刻刻跟在我身边。母亲若是有空,不要教女儿一些。” 裴氏脱口而出,摆手道:“你不必学,不是还有冷……” 意识到不对后,裴氏连忙顿住。 赵霓用疑惑的眼神望着裴氏,“冷什么?” 裴氏咧出笑容道:“出了一身汗,觉得有些冷,母亲先回院子里换身衣裳。你这丫头也上了半天的课,想必也累了,回自己院子里歇歇吧。” 说罢,也不等赵霓回话,带着丫鬟径直回到青兰苑。 赵霓回到铃兰苑,还在回想着母亲的话。 这么明显的欲言又止,她很难看不出来问题。 可是隐瞒的究竟是什么。 “冬藏,你告诉我,母亲什么事情不让你们说?” 冬藏犹豫地垂下了头,“小姐还是不要为难奴婢了。” 倘若她真的说出来,恐怕夫人立刻就会将她给打发走。 赵霓望着神情纠结的冬藏,叹道:“算了,不为难你。不过这件事我早晚都会知道,隐瞒怕是也没什么用处。” 比起这件事,她更为难的是以后该如何跟兄长相处。 但从现如今的形势来看,她怕是不能再跟兄长过多的接触。 只能先行避嫌,以后再徐徐图之。 …… 魏府。 魏若蕊听到丫鬟来报,气得将手边的茶盏掷到了地上。 丫鬟颤颤巍巍道:“奴婢听闻,前两日赵大小姐曾请女夫子喝茶,想必也是因为这层原因,孙祭酒才驳了小姐的面子。” “又是赵霓,简直不将我放在眼里。”魏若蕊的双眼似火,彷佛要将周围的人和物都吞噬掉。 “奴婢还听说……”丫鬟犹犹豫豫道。 魏若蕊白了她一眼,不耐烦道:“有话快说,别磨磨蹭蹭的。” 丫鬟一咬牙,鼓足勇气道:“今日在女学,九王爷身边的侍卫将赵大小姐请了过去。” “什么?当真?”魏若蕊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家丫鬟。 “当时赵大小姐已经出了门,很多贵女都看到了,此事不会有假。” 魏若蕊愤怒地握了握拳,“可知王爷找赵霓做什么?” “王爷将赵大小姐请到了掌撰厅,具体说了什么不知道,但也没说多久。之后赵大小姐见了上官掌撰,也说了几句话,随后红着眼眶离开了国子监。” 如今魏若蕊对赵霓充满了恨意。 先前她也经常与赵霓作对不假,可赵霓的路子总归与她不一样,所以她也没将赵霓放在心上。 她所在意的左右不过只是九王爷,若是赵霓敢跟她抢,那她说什么也要跟赵霓拼命。 “准备一下,我明日要去女学。” 在府上待了两日而已,她就已经错过了这么多。 若是有她在,绝不会任凭赵霓胡作非为。 明日,也该清算了。 第27章 不可不防 清晨,晴空万里。 魏若蕊拖着病体从府中而出,与庶妹一同去往女学。 “姐姐何不再休息几日,等身子好利落再去学堂。左右也都是些不打紧的功课,差不了太多。”魏莺歌温声细语,贴心至极地斟好一杯热茶,递到长姐手中。 魏若蕊拿起茶盏轻啜一口,目光阴冷道:“若我再不去,赵霓恐怕就要翻了天。” 想起孙祭酒拒绝她要换个女夫子的要求,魏若蕊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若不是因为赵霓,孙祭酒能这么护着女夫子吗。 说什么是女夫子从未有失,所以不便将她换走。 说到底不还是看着赵霓的面子。 盘算了一路该如何寻事滋事的魏若蕊,却在来到女学后得到了一个令她更为愤怒的消息。 赵霓她今日竟然没来学堂! 她哪来的胆子。 摩拳擦掌的魏若蕊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纵有千般法子,可见不到人,都成了空谈。 女夫子款款走进来,魏若蕊忽而起身,语气愤慨道:“夫子,赵霓她没来。” 她就不信了,女夫子在这种时候还能公然偏袒赵霓。 女夫子抬起眼,上下打量着魏若蕊。 魏大小姐不是病了吗,怎么拖着病体亲自来学堂了呢。 她还以为能消停几日呢,没想到还没来得及放下心,又要将一颗心提上来。 “赵大小姐本就不常来学堂,今日突然不过来,也并不算是奇怪。”女夫子淡然道。 本就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应为赵霓没来这件事而耽误了大家的时间。 她的学生们可还想要尽快学完今日的课业,然后出门逛街呢。 魏若蕊却是不依不饶,扬起下巴道:“如赵霓这般任性妄为,就应该将她赶出去。学堂也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正所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夫子也该正一正这学堂之风了。” 女夫子登时觉得头大,魏大小姐这是要闹哪样? 非要将赵霓赶出去不可吗? 还没等女夫子开口,薛千凝便再也忍不住,决定为表妹出头,于是起身道:“若真的是要立规矩,魏大小姐这般对着夫子咄咄逼人,就算是有规矩了?” 薛千柔表情复杂地扯了扯妹妹的衣角,示意她不要说那么多。 被直勾勾盯着的魏若蕊一时哑言,哪里能想到薛千凝会为赵霓出头? 原想着赵家那两位庶女即便是有这个胆子,也没资格公然跟她叫板。待到赵霓得到自己被逐出女学的消息,就算是愤怒也已经无能为力。 本以为算无遗策的她,竟然还是失算了。 薛千凝的凌厉之风不减,见魏若蕊沉默不语,继续道:“我等来到学堂念书,本就是为了增长见识。可魏姑娘竟然仅凭一己之私,趁着同窗不在,想要将同窗赶出学堂。这样背地里耍手段的伎俩,夫子可是从未交过呢。” 女夫子瞄了一眼说不上话的魏若蕊,担心再让薛千凝说下去二人会打起来,便切合时宜地开口道:“好了,都坐下,我们开始学习今日的内容。” 魏若蕊强行压制住心头的怒火,默念道:“赵霓,你给我等着。” …… 被魏若蕊惦记着的赵霓,此时正带着春惜在永泉河边散步。 河边人不多,倒是有几分闲适惬意。 赵霓望着层层叠叠的水波,漫不经心道:“春惜,你再与我说说那日我落水的时候究竟是什么情景。” 春惜忙答道:“那天小姐与二小姐一同来这里闲逛,途中二小姐说是口渴,便让奴婢去买些瓜果回来。” “赵霏她没有带丫鬟吗,为何让你去?”赵霓不由得产生了疑惑。 她已经得知,赵霏虽然是庶女,可北定公府从来没有委屈过她。 虽说份例比身为嫡女的赵霓要差些,可跟旁人家的庶女比起来,那已经是很好了。 为何不指使自己的丫鬟,偏偏要使唤春惜。 春惜摇头,表情没有一丝起伏,“二小姐带了丫鬟,但她说奴婢是习武之人,来回也快。当时小姐您对着奴婢点了头,奴婢便去了。” 赵霓微一点头,这么说好像也不无道理。 “那我是怎么被救上来的,你可有瞧见?” 春惜一边回想一边说道:“奴婢买完东西过来的时候,远远地看见小姐被一位路过的好汉给救了上来,这才意识到小姐落水。那会儿河边并没有什么人,奴婢全身心都倾注在小姐身上,周围很快有很多人围了上来,那位好汉也不见了踪影。” “这种时候,赵霏呢?” 春惜沉思片刻后,摇头道:“奴婢不知,再然后便是小姐您醒来,二小姐带着大夫前来。事后听二小姐所说,她着急去寻了大夫。” 赵霓眯了眯眼,问道:“从你看到我落水,到赵霏将大夫请来,这中间用了多久?” 春惜想了想,“约摸着一盏茶的功夫。” “可确定?” 春惜神情肯定,“确定,当时奴婢虽然着急,可还是留意着时辰。唯恐小姐出什么事,还给了路人银两,让他们帮忙去请大夫过来。” 赵霓微微蹙起眉头,分析这件事的可疑之处。 距离此处最近的医馆尚且有一段距离,即便是当时恰巧遇到无人看诊,立刻将大夫带过来,乘马车也需要一炷香的时间。 一炷香大约是两刻钟,而一盏茶大约是一刻钟的时间。 赵霏能在赵霓被救上来后这么短的时间内寻到大夫,说明早有准备。 甚至可以说,赵霏在长姐尚在水中泡着的时候,就去请了大夫。 表面上看这位二小姐及时找来大夫,为长姐看诊。 可看当时周围人的反应,赵姑娘是已经断气了的。 那么就很有可能是赵霏刻意为之,她想要的效果是赵霓溺死,而她即便及时请来了大夫,却也还是于事无补。 面对长姐落水,她没有先寻人将长姐救上来,这么着急地去请大夫,还真的是其心可诛。 若是赵霓救不上来,她还可以找到长姐将她支开的借口,横竖没人看见。 看来这个二小姐,不可不防。 第28章暗卫 春惜见自家小姐愣神,轻声问道:“小姐,您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可是觉得有蹊跷之处?” 赵霓缓缓回过神来,冲着春惜嫣然一笑,“没什么,只是想出来散散心,顺道问一问那天都发生了什么。” 即便是她心里知道要提防赵霏,可也不适合将此事说出来。 这只是她的推测,如果赵霏是无辜的,那这样做显然是害了她。 庶女谋害嫡女的罪名,赵霏可担不住。 “对了,你们说的那位沈公子,如今怎么样了?” “沈公子安然无恙,只是奴婢那天没见着。” 听到春惜的话,赵霓更觉得不对劲。 她被救上来的时候已经断了气,沈兮竟然没事。 而且据春惜说她被救上来的时候周围没什么人围观,而之后也没见着赵霏提起过沈兮。 那么很有可能是沈兮早就被救上了岸,或者他会凫水。 赵霓突然灵光一闪,问道:“可有人看到沈兮落水?” “二小姐看见了。” “去问问看,有没有其他人看见。这件事务必要做到隐蔽,暂时不要让旁人知晓。” “小姐放心。” 春惜正准备去吩咐此事,却被赵霓神情严肃地拉住了衣袖。 “小姐这是怎么了?”春惜一脸迷茫道。 赵霓轻声道:“有人在跟着我们,你可察觉到了?” 从今日出门她便总觉得怪怪的,这会儿在河边散步的人并不多,也是因此她总能感觉到有人在背地里盯着她。 这种感觉很不好,但她不好确定是不是自己在疑神疑鬼,所以才想在春惜口中得到证实。 春惜先是一愣,而后眼神闪躲地笑道:“怎么会?小姐怕是想多了,怎么会有人跟着咱们呢。” 赵霓将信将疑地看着春惜,此时看春惜的反应,似乎是知晓什么内幕。 不然作为她的贴身丫鬟,这种时候不管她所说的话是真是假,都应该去查证一番。 这么着急地否认,摆明了是有所隐瞒。 理清楚思绪的赵霓微微勾起唇角道:“我身为北定公府的大小姐,身边就没个暗卫什么的吗?” 春惜的表情登时错愕,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赵霓,“小姐——” 她也觉得很为难啊,夫人已经交代过不能让小姐知道,可如今小姐自己察觉到了,这可怎么办? 赵霓目光移向她认为可能藏人的地方,高喊道:“何人在暗处,还不快出来!” 如果真的是她身边的暗卫,没道理不听从她的命令。 然而等待片刻后,并没有人现身。 春惜仿佛不想让自家小姐提起这件事,想说些其他话来让赵霓转移视线。 然而赵霓不为所动。 “春惜,你会凫水吗?”赵霓悠悠然问道。 春惜登时急了,忙跪倒在赵霓面前,“小姐,奴婢真的不会凫水啊。” 听闻此言,赵霓对着身后的方向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趁春惜不备,跳入水中。 当然不是寻死,她的水性极好,如此之举是为了引出暗处的人。 若是暗处的人不通水性,她也不会让自己一直在水里泡着,换个地方也就上岸了。 最重要的是找个法子让暗卫露面,毕竟真的是暗卫的话,跟着她就是为了保护她,不可能在这种时候还躲在暗中。 春惜被赵霓的举动吓得傻眼了,她哪里能想得到赵霓会真的跳到水里。 关键是……小姐也不会凫水呀。 她慌忙地环顾四周,高声喊道:“冷……冷大哥!” 声音刚落,就有一道身影冲入河水中。 还没等到春惜反应过来,二人就已经回到了岸上。 年轻男子将赵霓放到河边,便想着抽身而去。 “回来!” 被这一声令下,年轻男子顿下脚步,回过身望着赵霓。 赵霓假意呛到,轻咳两声,而后用审视的目光看着面前的这位年轻男子。 “你是何人?” 年轻男子一身玄衣,棱角分明的脸上透露出几分惊魂未定。 这容貌,要比那几个面首好上许多。 赵姑娘不是任性妄为吗,放着更好的不要,却把那几个饼留在身边。 闻此言,年轻男子犹豫地看向春惜。 春惜已经被吓破了胆,再想到前些天小姐落水后的模样,更是心有余悸。 所以一时没有顾得上回应年轻男子。 赵霓挑起眉头,“怎么,身份还不能透露?”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年轻男子语气温和道。 只此一言,赵霓便确定此人真的是她的手下,至少是北定公府的人。 可越是隐瞒,反倒是说明有问题。 “你叫冷什么?” 见年轻男子犹豫,赵霓笑道:“我已经听到了,春惜称呼你为冷大哥。何况现如今你已经出现在我面前,连名字都不能说的吗?” “属下冷影。” “为何躲在暗处,到底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 “属下……属下只是小姐身边的暗卫,并没有想要隐瞒小姐。” 赵霓眸光一闪,转头看向春惜,“上次救我的人,是他吗?” 春惜神情微顿,木讷摇头,“上回救小姐的人,奴婢并不认得。” 这下赵霓更觉得奇怪,她身边有暗卫,此人还懂得水性,这次能这么快的将她救上来,按理说赵姑娘不至于溺死。 再次看向冷影,询问道:“上次我落水的时候,你在哪里?” “属下未曾跟在小姐身边。” 望着惜字如金的冷影,赵霓也并不心急,还是想法子循循善诱好了。 “回府吧。”赵霓冷着脸道。 走到马车旁,春惜扶着赵霓上了马车,熟练地将薄被拿来给她披上。 赵霓扬起车窗帘子,抬眸看向冷影。 “你还愣着做什么?” 冷影双手抱拳道:“属下这就去骑马,护送小姐回府。” 说完便准备转身离开。 “回来!”赵霓冷叹一口气,“坐到马车上来。” 虽然冷影是个习武之人,可此时浑身已经湿透。 即便是夏季,这个样子去骑马还是很容易得风寒。 冷影似乎是没想到赵霓会提出这样的吩咐,愣愣道:“恐怕不妥。” 他只是个暗卫,还是不要有损小姐的名声了。 第29章 留在我身边 赵霓不由得失笑,随即将薄被扔到一旁,跳下了马车。 “小姐这是做什么?”冷影疑惑道。 赵霓神情坚定地望着他,“是我连累你不得已跳到河里,才浑身湿透。既然你不愿意乘马车,那我陪着你骑马好了。” 她的骑术并不算是多好,但是骑回去应该问题不大。 所以这话也不算是使使小性子,而是真的觉得该与手下的人同甘共苦。 “这……小姐请上马车。”冷影垂头道。 一旁的春惜除了干着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赵霓仰起头,理直气壮道:“你都不愿意坐马车,我为何要坐?” 反正这名声也不能再差了,倒是也不在意这些。 冷影犹豫片刻,终是下定决心道:“属下愿意坐马车。” 赵霓的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抬手拍了拍冷影的肩,“这不就得了吗?上去吧。” 坐上马车后,赵霓吩咐春惜也给冷影披上个薄被,所幸马车内还真的备的有。 一路无言。 门人见赵霓回来,仿佛活见鬼了一般。 她未曾理会,带着冷影回到了铃兰苑。 “换身衣服,再来见我。” 冷影退下后,赵霓也在丫鬟们的服侍下沐浴更衣。 秋雁等人虽然觉得纳闷,但也不好直接询问什么,只好默不作声地服侍赵霓。 不多时,换上一身纤白罗裙的赵霓端庄地坐在罗汉床上,旁边的小桌上放着一壶袅袅生烟的热茶。 望着面前的冷影,赵霓缓缓开口问道:“说吧,你是什么身份。” “属下已经交代过,乃是您身边的暗卫。”冷影神情坦然。 赵霓微微勾唇浅笑,露出一双浅浅的梨涡。 “那为何春惜对于你的身份讳莫如深,甚至不敢提起你。” 她才不信那些有的没的,如果真的单纯只是暗卫,为何不告诉她? 旁边的春惜眉头紧蹙,忙解释道:“小姐怕是有所误会,奴婢们对于冷大哥的身份从未有隐瞒您的意思,而是您失去了从前的记忆,所以才会不记得。” 赵霓的脸上仍是挂着浅浅的笑意,春惜这么着急地解释,看来还真的是有问题。 既然是刻意隐瞒,那么这一时半刻她还真的弄不明白。 倒不如将冷影留在身边,方能慢慢找出这当中的问题。 “我记得东厢房还有一处空置的房间,腾出来给冷影住。” 四位丫鬟陡然瞪大了眼睛,面面相觑。 冷影焦急不安道:“这怕是不妥,属下身为暗卫,又是男子,不便居住在小姐的院子里。” 赵霓缓缓站起身来,仰头看向冷影,“打今日起,你便不是暗卫,而是我身边的贴身护卫。这样一来,住到院子里也没什么了吧?” 她已经暗中观察过,冷影的身手要比春惜好得多,让他作为护卫实乃明智的选择。 赵姑娘得罪人无数,也确实需要这样一个护卫贴身保护,这样说起来也算是名正言顺。 春惜一脸紧张,将目光投向秋雁。 秋雁忙道:“小姐,您若是想要护卫,找夫人重新安排便是,冷大哥他是暗卫,不太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如果你们觉得母亲那边不好交代,我去说就好。” 她刚才跳入水中之时,冷影奋不顾身前去相救。纵然有身为暗卫不得已为之的部分,但她不难看出在冷影心中赵姑娘有着很重要的位置。 与其换一个不知底细的人,她倒是更愿意将冷影留在身边,更何况此人身上还带着她不知道的秘密。 “可是小姐……”秋雁还想说什么,又一次被赵霓无情打断。 赵霓打了个哈欠,“我乏了,下去准备吧。” …… 另一边,辛夷正在跟九王爷汇报对赵霓调查的结果。 听到打发面首、判若两人的时候,宁陟眼底产生了些许笑意。 “王爷,您是不是也觉得赵大小姐有痛改前非之兆?” 宁陟微一摇头,“这倒是不好说,说不定是此人见到了更好的,所以才做出这样的假象,让旁人产生误会。” 在他看来,上官大哥不管是内在还是外在都要比那些馆里出来的面首好上百倍不止。赵霓因为上官大哥而一时放弃那些面首,也不足为奇。 回想起那日赵霓跟上官大哥谈话后的痛哭流涕,倒是更加印证了他的猜测。 “她可还在暗地里对上官掌馔做了什么?” 辛夷答道:“这倒没有,不过听说今日赵大小姐又去永泉河边投了河。” 见宁陟露出问号脸,辛夷连忙继续道:“不过安然无恙,跳进去不过片刻就被人救了上来。” 回想起上次赵霓险些溺死,宁陟不由纳闷,“这么碰巧有人救她?” “听闻是北定公府的暗卫,赵大小姐的模样也不像是在寻死。被救上来之后就带着那名暗卫一同坐马车回府了。” 辛夷只是阐述事实,对于这件事没有任何的看法。 毕竟王爷也只让他们派人盯着,不要让赵大小姐做出什么有辱上官掌馔的事情来。 宁陟轻轻啜一口茶水,“看来她是故意想要试探出是不是有人在暗中跟着她。” “这么说,是我们的人被发现了?”辛夷满脸惊讶。 按理说不应该啊,九王府的暗卫都是经过严格挑选的,不应该会被发现。 不是说北定公府的暗卫不行,而是他已经吩咐过,不要跟的太近,以免被人察觉。 宁陟摇头道:“不一定,还是继续观察,看她还有没有其他异动。” 他倒是对这丫头越来越感兴趣了,说是故意想要投河吧,被救上来却又是那么的淡然。如果说不是吧,一个不懂凫水的人没事儿往水里跳做什么? 万一无人将她救起来,那不就命丧于此了吗? 这种未达目的不管三七二十一的举动,倒是与他认识的那位姑娘颇为相似。 意识到思维发散,宁陟连忙收回思绪。 她不是她,永远也不可能是她。 他将这样的人与她相提并论,委实是折损了她的身价。 思及此处,宁陟眼底的那份笑意消失无踪,充斥眼眸的只剩下冷然。 放心,他会尽全力保住上官大哥,不会让她担心。 第30章 哪里来的女强盗 打发走丫鬟们后,赵霓也并没有如口中所说的那般去补觉,而是坐在床榻边分析着现状。 想要兄妹相认,似乎并没有这么简单。那么她现如今最重要的,就是想办法查清楚前世的死因。 兄长那边应该已经查了两年,都没有结果。如果她能凭借前世的记忆查到什么,也能作为兄妹相认的有力证据。 只是究竟是哪里有问题呢。 正在苦思冥想之际,春惜敲门道:“小姐,二公子来了。” 赵霓回过神,缓缓地站起身来,“让他进来吧。” 屋室的门被推开,春惜领着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走了进来。 男孩一脸的别扭,手里不出意外的拎着东西。 他将东西往桌子上一放,皱着眉头道:“赵霓,听说你又去投河了?” 赵霓瞥了一眼桌上用牛皮纸包着的东西,大致分析出应该又是某种吃食。 她挽起耳边的碎发,漫不经意道:“谁说我去投河?我可从来没有投过河,只是不慎落水而已。” 骗小孩子虽然不对,可她的目的还是不要让这个弟弟知道了。 赵定冷着脸,一副长辈的模样道:“你最好是老老实实地待着,莫要给我惹麻烦,也不要有损北定公府的名声。” 说罢,转身而去。 走了几步,想起如今的赵霓全无记忆,于是回头又道:“对了,这是清丰堂做的玫瑰酥糖,趁着新鲜才好吃。” 赵霓笑着颔首,轻言道:“知道了。” 看着赵定走后,她将牛纸包打开,随意拈起一块送入口中,却猛然怔住。 “小姐怎么了?”春惜关切地问道。 赵霓缓缓回神,将口中的玫瑰酥糖尽数咽下,才问道:“你先前可尝过清丰堂所做的玫瑰酥糖?” 春惜微一点头,“自然是吃过的,二公子以前也为小姐买过。” “那你尝尝看,今日的味道与往常可有不同。” 春惜在赵霓的注视下尝了一块,细细品尝后才道:“清丰堂的糕点味道始终保持着固有的风味,十多年来并没有什么变化。所以,奴婢尝不出来有什么不一样。” 赵霓冷笑一声,她犹记得那日五皇子曾提及,这糕点是从清丰堂买的。 她先前从未吃过,也未能察觉出有什么不对。 可如今再尝,却发现味道有一丝不同。 “去查一下,是否有那种能让人短期内体力不支,胃里翻涌,但很快就查不出来的药。” 春惜诧异问道:“小姐想要调查这种药,可是因为九王爷与上官掌馔提起过?” 那日她恰巧听到的不就是什么药嘛。 赵霓不打算瞒着春惜,点头道:“没错,不过这件事不方便让人知晓,要尽可能的隐蔽行事。” 春惜忙应下,“小姐放心,奴婢明白。” 小姐不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对上官掌馔有意吗,她都懂。 …… 北定公府在京城中颇有势力,再加上北定公宠爱赵霓这个女儿,因此这些势力大多能为她所用。 也是因此,两日后春惜便打听到了赵霓所问的那种药。 据说是有一位西域前来的商人,手中有这样的奇药。 不过这位商人情绪阴晴不定,又时常搬家,就连北定公府的人也是费了不少力气才弄清楚此人的住处。 闻此言,赵霓便决定亲身前往。 恰逢休沐日,她也能无所顾忌地出门。虽说已经逃课两日,可大大方方的出门与逃课出门,这终归是不一样的。 春惜猜不透自家小姐的用意,索性也就不猜。左右她不过是个下人,只要能保证小姐的安全,其余的事情倒是没有那么重要。 正准备出门,春惜犹犹豫豫道:“小姐不带上冷大哥吗?” 赵霓脚下一顿,这才意识到她还有一位护卫。 本打算拒绝,可又一想赵姑娘在这京城中的恶名,还是带上吧。 好不容易活过来,还是小命要紧。 “带,你去跟他说一声。” 至于这位护卫的身份,她尚且需要慢慢了解。 自从将冷影留在院子里居住,周围的下人看她的眼神都警惕不少。就连她的母亲也过来“巡查”过许多次,生怕她做出什么逾越的事情来。 可她一个连面首都养过的人,还有什么可担心的,难不成还会更差? …… 青帷马车在西平巷口缓缓停下,身着月白色襦裙的少女由春惜扶着下了马车。 还没来得及走上一步,就见到另一辆马车正在赶来。 春惜不由得一愣,闷声道:“这处平日分明没什么人来,怎么又过来一辆马车?” 赵霓笑着抬手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就许你过来,别人就不能来了吗。这道巷子又不是你家的。” “奴婢……”春惜捂着额头,支支吾吾说不上话来。 赵霓催促道:“好了,难不成还要看看马车上是何人?我们也该进去了。” 赵霓与春惜前脚走着,冷影下意识地握了握腰间的佩剑。 这辆马车远远看去,只怕乘坐之人非富即贵。越是身份尊贵的人,越是要提防,这是他这么多年总结出来的道理。 毕竟他们家小姐只调戏身份尊贵的人,地位低微的……那也就直接抢到府上做面首了。 犹记得先前小姐身边的那几个饼,也是由他从小馆馆里面抢回来的。原本人家老板不愿意,可小姐却是砸了重金,非要将人给“买”回去。 最后人家老板没了办法,只好同意。 小姐将那几位面首带回去后,还将他们原本的名字改掉,转而叫什么饼。 那四个人哭得那叫一个惨,毕竟没有人愿意放弃原本文雅的名字,改名叫饼的。 还是小姐给了他们不少赏赐,他们才不再哭闹。 说到底,还是他们家小姐不差钱。 …… 待冷影回过神来,已经来到了西域商人所住的院子门前。 春惜走过去叩门,半晌才有人前来,打开一道门缝,满面惧色地问道:“你们找谁?” “听闻你这里有一种能让人短暂丧失力气的药……” 那人也不听春惜说完,当即就要将门关上。 冷影迅速上前,将大门一把推开。 “小姐,请。” 赵霓微一点头,步履从容地走进了院子。 那人一脸茫然,这是哪里来的女强盗,一言不合就要冲进来? 第31章 今日不逃课 那商人连忙追了上去,焦急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赵霓露出浅浅的笑容,眼神中透露着几分友善道:“不必慌张,我们只是来买药的。” 语罢,迤迤然地走到院子里的石桌旁坐下。 那商人见三人衣着不凡,紧张之心不减,矢口否认道:“买药?我这里可不卖什么药。” 话音刚落,就有一道月白色身影行至院中。 赵霓寻声探去,确认来者身份后,却没打算起身行礼。 这种时候,并不适合表明她与此人认识。 那商人不由抽了抽嘴角,今天这是怎么回事,同时来两个找他的人。 宁陟缓步走入院中,示意身后的辛夷将院门关上。 商人只觉得头皮发麻,忙赔笑道:“不知这位公子前来,所为何事?” 宁陟未曾开口,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目光略过赵霓之时,也并未露出丝毫惊讶之色。 二人就这样不约而同的没有拆穿对方的身份。 辛夷冷冷道:“来找你,当然是买药。” 他是习武之人,语气神态也确实是比常人看上去要严厉许多。 不知不觉中,商人额头上已经布满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望向辛夷以及冷影这两位佩剑的男子,更是觉得今日之事没有那么容易躲过去。 可他虽然常年在外经商,但是并不懂得武功。即便是懂,也很难在这么多人面前讨到什么便宜。 干脆一咬牙,一跺脚,看着宁陟二人道:“不知二位想买什么药?” 春惜知道宁陟的身份,但见自家小姐不动声色,便也佯装不知。 更何况她因为偷听的事情,此时还心有余悸,担心被认出来。 虽然那天辛夷并没有看到她。 闻此言,赵霓冷哼一声,不怒自威道:“若是没记错的话,是我先来的,难道不应该先问我吗?” 商人唇角微抖,看向赵霓,赔不是道:“小人问的就是您二位贵客。” 说完,将目光又投回宁陟身上,显然是两边都不打算得罪。 宁陟偏了偏头,“那就让这位姑娘先说吧。” “多谢,”赵霓表现出一脸满足的神色,看向商人淡淡道:“听闻你这里有那种能够使人丧失力气的药,拿出来让我瞧瞧。” 宁陟唇角微扬,假意第一次听闻,“竟然还有这样的药?我也很好奇。” 商人见二人都没有再说别的,便躬身道:“那小人这就去拿。” 见商人畏首畏尾的样子,春惜忍不住小声嘀咕道:“不是说这人性格古怪吗,怎么这般畏畏缩缩,跟想象中的全然不一样。” 此时院内安静,春惜自以为声音已经很小,却还是被宁陟他们听得真切。 辛夷在自家王爷的示意下,解释道:“那些传言应该只是此人为了保护自己的说辞,毕竟这样的药是明令禁止的。若是随便个人都想来找他买药,官府也会很快将他抓起来。” 赵霓没有说话,右手托腮坐在石桌旁,默默听着辛夷的话。 春惜闻言,毫不吝啬道:“多谢解惑。” 不多时,商人捧着两个小瓷瓶走了出来,随后将瓷瓶放置到石桌上。 宁陟也缓步走了过去。 “二位,这便是能让人短时间丧失力气的药。” 赵霓抬起纤纤玉手,拿起一只小瓷瓶,打开塞子轻轻嗅了一下。 商人见状道:“这药没什么味道,您这样是闻不出来的。” 赵霓微一点头,“确实味道很淡。” 辛夷也将另一只小瓷瓶递到宁陟手上。 赵霓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向商人问道:“这药,可会让人觉得胃里翻涌,喘不上气来?” 商人登时怔住,有些欲言又止。 还以为只是个对这东西好奇的姑娘家,却没想到竟然还会知道这些。 见商人想要隐瞒,冷影漫不经心地摸了摸腰间的佩剑,商人见状咽了口吐沫,忙答道:“确实有这样的效果,但并不会特别明显,而且持续的时间很短。” 赵霓面色如常,心中却犹如寒冰。在水中之时,确实也不需要用太长的时间,就能要了她的命。 “这药,事后大夫真的查不出来?”赵霓将信将疑地问道。 商人苦着脸道:“不知您是要做什么,这药可决不能拿来作恶。” 那样的话他可就小命不保了。 赵霓玩味地勾起唇角,不能作恶?不还是有人将这药送到了她的口中。 “放心,我不过是好奇而已,并不会拿去害人。多少银子,这药我买了。” 随后眼神示意春惜付银子。 宁陟这边也开口道:“我也觉得挺有意思,先前没见过这样的药,想买回去增长一下见识。” 随后也示意辛夷付银子。 商人捏了把冷汗,这两位看上去都是惹不起的样子,即便是真拿去作恶,他也拦不住啊。所以还是卖出去之后,赶快搬家才是。 他痛快地说了个价格,春惜和辛夷各自付了银子。 赵霓见状也缓缓站起身来,将瓷瓶递给春惜,离开了院子。 走到自家马车旁,宁陟也走了过来。 “赵姑娘这时候不去女学,怎么在外面乱跑?” 赵霓不明所以地转头看向他,心道他们很熟吗,为什么要管她的事。 而且……怎么还跟她穿了同一种颜色的衣裳。 “王爷莫不是以为我是逃课了吧?” 宁陟微一挑眉,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女学五日一休沐,今日是休沐日。”赵霓义正言辞地说完,正准备找个由头上马车。 却听宁陟道:“哦?看来这女学还真的是闲散,平日里只上半天课也就罢了,这休沐日要比男学子频繁得多。” “女子又不科考,怎么就不能多休息?” 你身为王爷,不也是整天闲来无事的跑到国子监晃悠吗。即便是不求上进的王爷,这日子也过得太清闲。 当然了,这话没敢说出口。 宁陟没有半丝怒火,只是淡淡道:“不过赵姑娘可要小心了,别哪日去了女学,才发现已经被除了名。” 说罢,也不等赵霓回应,一跃上马车。 赵霓紧着眉头,坐上了自家的马车,回味着宁陟所说的话。 想了半晌,没有个头绪,便问道:“春惜,你说九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春惜动了动眼珠子,道:“会不会指的是魏大小姐,她一向看不惯小姐您,该不会在背地里使什么手段吧?” “什么仇,什么怨?” 赵霓抬手揉了揉眉心,看来明日还是要去一趟女学。 虽说暂且不能跟兄长接触,可也不能被除名。 而且她倒是要看看,这个魏大小姐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 第32章 以身试毒 回府后,赵霓对着那一只瓷瓶发呆良久,终是下定决心将夏赏找来。 夏赏并不知晓小姐突然找她做什么,因而一头雾水,又见赵霓表情严肃,便暗自打起十二分精神。 屋内沉默片刻,赵霓才缓缓开口询问道:“可会做玫瑰酥糖?” 提着一颗心的夏赏如蒙大赦,露出虎牙笑道:“会的。” 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呢,厨艺上的事情她可都不怕。 赵霓微一点头,面色无痕,又问:“清丰堂的味道你能模仿吗?” 夏赏以为赵霓是想要吃玫瑰酥糖更方便,一口答应下来,“奴婢可以试试。” 这话不能说的太绝对,万一做不到小姐再失落可怎么办? “大概多久能做得味道一致?”赵霓又问。 夏赏灵光一闪,忽然想出一个主意来,“既然是小姐想吃,那清丰堂也没有藏着掖着的道理。不妨奴婢去清丰堂,跟着他们家厨子学学好了。” 以他们家小姐的身份,清丰堂的人应该不会拒绝。 赵霓沉思片刻,觉得这样不妥。恐怕真的这么做,会让京城内的人都觉得她仗势欺人,还是算了。 她不想让这件事闹得兴师动众的。 “此事再议,你先做一份我尝尝,看味道差多少。”若是味道差得多,再考虑其他法子。 夏赏颔首应了声“是”,没再多问什么。 …… 九王府。 宁陟手握着白瓷瓶,心中回想着今日与赵霓偶遇的情景。 这位赵姑娘竟然对上官大哥情深至此,想尽办法调查上官霓的死因。 若是真的让她将这事情前前后后给查明了,难保她不会仗着这件事让上官大哥感谢她,逼迫上官大哥做什么事情。 不行,他要在她之前将这件事查清楚,决不能让她得逞。 “王爷,您在想什么?”辛夷在一旁轻声问道。 宁陟微微回神,目光深沉地望向辛夷,“那商人可交代了?两年前都有什么人买过这药?” 辛夷点头道:“交代了,他自己也知道这药非同小可,所以很少卖给别人。此人谨慎,每个买过他药的人,他都会偷偷留下画像。而且每卖出去一份,他都会搬一次家,以免出事被人查到。” 宁陟神情冷然地勾起唇角,怪不得这些年一直是毫无进展,原来是这样的原因。 “还真的是惜命,”宁陟转头看向辛夷,“画像呢?” 辛夷忙从怀中将两幅画像取出来,“此人交代,两年前共有两人从他这里买过这种药,属下便将这两幅画像给拿了过来。” 宁陟接过画像,凤眸淡淡瞥了一眼,不疾不徐道:“你被他骗了。” 辛夷一脸茫然,难以置信地看着宁陟,“怎么会?” 他可是王爷身边的一等侍卫,多年来从无败绩,竟然有人敢蒙骗他? 宁陟语气淡淡道:“这两幅画一看墨迹就是新做的,而并非是两年前。恐怕此人是想要敷衍了事,从而尽快抽身逃走。” 像他这样的商人,往往将客人的利益放在首位,不会轻易泄露出来客人的信息。而且能有手段打听到这种药的,也都是非富即贵,定然也给了他不少封口费。他担心说出去,再小命不保,也算是人之常情。 就在此时,一名侍卫匆匆赶来,抱拳禀告道:“启禀王爷,西平巷的那位商人收拾东西想要逃跑,已经被我们的人给拦下。” 宁陟毫不意外地抬手捏了捏眉心,辛夷见状连忙躬身道:“王爷料事如神,属下这就去审问。” “不宜用刑,耐心审问。”宁陟交代道。 “王爷放心。” …… 夏赏将做好的玫瑰酥糖端到赵霓面前,心情紧张地看着赵霓吃下一块。 “你们也尝尝看。”赵霓跟身边几位侍女说道。 几位侍女迟疑着尝了尝味道,春惜优先开口道:“味道确实与清丰堂的差不多。” 秋雁和冬藏也点头附和。 赵霓将小瓷瓶递向夏赏,“再做一回,将这里面的东西加进去。” 夏赏不明所以地接过瓷瓶,一旁的春惜却扑通一下子跪到地上,“小姐,这药非同小可,小姐可不能乱用啊。” 赵霓蹙眉看向春惜,心知这丫头怕是对她有什么误会。 “我不是用来害人的,这点儿你放心。” 春惜愣住,“小姐不是做出这玫瑰酥糖,报复魏大小姐的吗?” 赵霓微微摇头。 春惜松了口气,正准备站起身来,却听见赵霓继续说:“我做来自己吃的。” 刚准备起身的春惜在原地跪直了身子,“小姐三思,万万不可啊。您想知道什么,奴婢都告诉您就是了,莫要再做这种伤害自己的事情。“ 想到小姐为了逼冷大哥现身,甚至不惜再跳一次河,春惜就觉得头皮发麻。 即便是夫人交代过不要告诉小姐过去发生的事情又怎么样,难不成还眼睁睁地看着小姐伤害自己不成? 左右她是做不到! 赵霓无法跟人解释她的行为,只好道:“冬藏,你来看看这药的毒性如何。” “是。” 冬藏轻手拿起瓷瓶,倒出一点到随身携带的小瓶中,拿出银针细致地查验。 片刻后,才道:“这东西毒性不大,对人的伤害也很小。” 赵霓又看向春惜,“都听到了吧?所以不必劝我,这药我定是要试的。” 春惜哭丧着脸,“小姐即便是对上官掌馔有意,也没必要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若是小姐您真的有什么好歹,奴婢们又该如何跟老爷和夫人交代。” “冬藏已经验过了,这药没什么毒性,所以我非试不可,不必劝我。” 即便是真的有毒,她也要试一试,不然无法证明当时的玫瑰酥糖中确实是被下了药。 春惜又道:“若是真要试药,就由奴婢代小姐一试。奴婢是习武之人,身子骨强健。” 赵霓虽然知道这丫头是真的为她好,可还是觉得无力解释,只好冷着脸道:“再多言,我便将你送到庄子上去。” 果然,此话一出,春惜确实停止了劝阻。 赵霓对着夏赏吩咐道:“将药拿去吧,切记,这药只有一份,所以一定要妥善保管,万不可落入其他人手中。” 夏赏犹犹豫豫地看了眼冬藏,才缓缓道:“小姐放心。” 既然冬藏说了没事,那她也只好听从小姐的吩咐。 第33章 能不心痛吗 薄暮时分,夏赏在夕阳的余晖中端着托盘,与冬藏结伴而行。 “冬藏,你说这药真的没有毒吗?会不会再伤到小姐?” 她虽然只是下人,与小姐身份有别,可也不想小姐食用有毒的东西伤害身子。 更何况玫瑰酥糖乃是她所做,小姐真出了什么事情,夫人再怎么大度也不会饶过她。 冬藏微微叹了口气,“是药三分毒,我只能说药性不大。” 不明白小姐为何非要将这药加到食物中,还要自己亲自去试。 两位丫鬟的心情皆是沉重,但因此事小姐已经吩咐不许透露给其他人,甚至还让冷影在院门处守着,禁止任何人的出入。 冷影只听从赵霓的吩咐,是个轴脾气,别人也劝不动他。 她们即便是想将消息传出去也无能为力。 等到小姐将这混着药的玫瑰酥糖吃下,再禀告给夫人也于事无补,她们除了会受到责罚外一点好处都没有。 铃兰苑的小厨房距离赵霓所居住的屋子不远,二人走过来时,赵霓正漫不经意地喝着茶。 这茶水,也是她亲手所煮,配比严格按照前世落水前。 她不想错过任何一处细节,因此尽可能地复制前世落水前发生的一切。 “小姐。”夏赏与冬藏屈膝行礼。 赵霓微一点头,摆手示意,“放下吧。” 夏赏握着盘子的手有些迟疑,犹犹豫豫地说:“小姐要不然再考虑一下,或许不需要您亲自去试呢。” 赵霓冷着脸道:“放下。” 夏赏打了个激灵,连忙将托盘放到赵霓面前。 赵霓拿起一块放到嘴边,几个侍女皆是凝神静气地看着,生怕出什么问题。 却见她动作微微一滞,看向冬藏道:“再验一下,如今可还能查出毒性。” 冬藏上前,细致地检查一番,而后道:“奇怪,这药放到玫瑰苏糖当中,居然查不出毒性来了。” 赵霓眼底划过一抹冷意,原来是这样逃过入宫门时的检查。也难怪她会以为在宫中饮食上不会有任何问题,任谁也猜不到,这药能藏到玫瑰酥糖之中而不被查出来。 深叹一口气后,赵霓抓起一块酥糖,放入口中细细品尝。 登时,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果然,是她熟悉的味道。 吃下玫瑰酥糖后,她站起身来,在屋内踱步,心里默默计算着时间。 四位侍女不敢说话,只好守在赵霓身侧,万分担心她毒性发作。 一盏茶的功夫后,赵霓开始觉得胃里翻涌,呼吸困难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春惜连忙扶住赵霓,一脸焦急道:“小姐,您这是何苦呢?” 喜欢上官掌馔就喜欢,为什么偏要伤害自己。 赵霓笑着摇了摇头,“无妨,只是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春惜心情交错,一时难以理解小姐有什么话要说。 即便是有什么事情,直接吩咐也就好了,为何会在这种时候用这样的语气说出来。 “小姐,还是等您身子恢复再说吧。” 赵霓却固执坚持,“必须此时说。” 她额头上满是汗珠,看着的春惜都觉得心中酸涩。 他们家小姐何尝受过这种委屈? 于是连忙点头,“小姐尽管说,奴婢都会答应的。” 赵霓费力在脸上扯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抬手轻触春惜皱起的额头,“方才我对你说话有些重了,不要放在心上,我只是一时心急。” 春惜表情僵滞,小姐在这么痛苦的时候,竟然还想着刚才对她的呵斥? 这件事她已经有所反思,虽然小姐扬言要将她送到庄子上去,可确实是她惹了小姐不痛快。 没想到小姐还记得这件事,甚至还来哄她。 见春惜不答话,赵霓微微拧眉道:“可是不答应?不愿意我也能理解,确实是我说话有些重了。” 春惜连忙点头如捣蒜,“答应,奴婢当然是答应的,小姐,您坐下休息会儿吧。” 赵霓被春惜的搀扶着坐下,约摸着又一盏茶的时间过去,才渐渐恢复如常。 她看向在一旁紧张不已的冬藏,冬藏瞬间意会,连忙上前为赵霓把脉。 片刻后,冬藏惊呼道:“奇怪,竟然真的丝毫没有中毒的痕迹,这药果然神奇。” 此时赵霓的心情已经平静下来,毕竟验证这药跟她前世的死因有关,也便是确认了害她的人很可能是五王爷。 为什么要用“很可能”而不是确定,当然是因为五王爷温润如玉,待所有人都是极为温和。是以不管是皇上,朝中的文武官员,甚至是京城中的百姓,都对他赞誉有加。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就是,五王爷似乎没有什么要害她的理由,如果真的不喜欢她,那就让皇上取消婚约就好。即便是皇上不同意,她嫁过去也只是个妾室,五王爷完全可以无视她。 到底有多大的仇恨,才会选择冒险非要害死她不可。 所以在此事证据暂未完备之时,她还是不愿意将怀疑的目光放到五王爷身上。 但不管是不是五王爷所为,却至少说明她前世是因为中毒才导致溺水的,也算是给了自己一个交待。 赵霓眸光一动,转头看向春惜,“派人去问问那个卖药的商人,可还记得两年前都有什么人去买过药。” 春惜迟迟没有挪动脚步,神情略显迟疑。 赵霓又道:“不用担心,这药我只会试一次。既然有了结果,那也没有再试的必要。” 春惜这才放下心来,“奴婢这就去。” 赵霓见这几位丫头忠心耿耿,对她也是实打实地真心相待,尤为感动。 “对了,你们的例银还够用吗,这个月去账房多支一份吧,也算是跟着我担惊受怕的补偿。” 丫鬟们面面相觑,夏赏犹豫着开口道:“小姐不记得了,在例银上夫人从来没有亏待过我们。也因为有小姐照拂,铃兰苑中服侍的下人例银也是府中最多。” 赵霓暗自点头,对此并不觉得奇怪,毕竟赵姑娘可以算得上是全府上下最难伺候的一个,给丫鬟们多些银子也算是补偿。 本想着到这里也就不再问了,可她突然好奇心升起,笑着问道:“不知你们一个月的例银是多少?” “五两银子,逢年过节府中主子们还会赏赐。” 赵霓突然觉得心中胀痛,感受到沉重的一击。 这几个丫头的例银竟然比她在皇宫当女史的时候还多。 她能不心痛吗。 第34章 带男子来女学 休沐日后回到女学,赵霓意外的发现魏若蕊竟然异常安静,不仅没有故意找事,甚至连话都没有多说一句。 事出反常必有妖。 虽然好奇这当中是否还在藏着其他的问题,但想到魏若蕊并非是什么心思复杂的人,赵霓也就没想那么多。 不管怎么说至少暂时不用过于关注魏若蕊,况且赵霓还要想法子查清楚前世的死因呢,确实没什么闲工夫,魏若蕊能暂且安静也好。 就算真的折腾出什么来,她也不怕。 昨日赵霓让春惜派人去找那商人问话,才得知此人已经离开了住处。 再想找到此人,无异于大海捞针,毕竟这种常年在“河边”混迹的商人可从来都是擅长藏匿的。 无奈之下,赵霓决定去问一下九王爷,想要看看他是否知道此人的去向。 恰好宁陟又来到了国子监,女学散学后,赵霓便找到了他。 之所以能找到,当然是因为宁陟又在掌馔厅。 这般肆无忌惮的跟上官掌馔来往,真的不会令人生疑吗。 按理说二人不应该有丝毫关系的,真的论起来,五王爷反而应该跟兄长的关系更近。 不过九王爷在朝中不担任任何职务,唯独经常来国子监闲逛,倒也不会令人对他产生怀疑。 毕竟国子监中的学子虽说很有可能成为朝中栋梁,但真的等到那一天,不外乎要等上个十年二十年。 九王爷实在是没有必要埋这么长的线。 “不知赵姑娘前来,所为何事?”宁陟漫不经意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心中暗想赵霓若是来找上官大哥的话,说什么也不能让她见到人。 不管怎么说,他都要想法子护住上官大哥。 赵霓神色淡淡,“我有事情想问王爷。” 宁陟微一挑眉,竟然没想到赵霓会是过来找他的。 带着疑问道:“赵姑娘找我有什么事情?” 赵霓环顾四周,确认过都是九王爷的手下后,才开口道:“我想问问王爷,可知道昨日那商人的去向?” 宁陟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哦?赵姑娘怎么会想到来问我?” 赵霓一眼便瞧出宁陟在故意打马虎眼,“王爷您心思缜密,做事细致,应该不会容许别人在您的眼皮子底下逃窜。” “哦,本王不知。”宁陟面无表情道。 赵霓心知若是宁陟不愿意告诉她,那么她此时再继续坚持询问也不会有结果,索性抛出一丝线索,让宁陟派人去查。 “我先前说过跟上官女史有渊源,如今确认了那毒药,便猜到毒药是下到五王爷所带进宫的玫瑰酥糖当中,对此王爷可以派人去查证。想必这种将食物带进宫里的事情,应该没那么容易隐瞒。而且这玫瑰酥糖出自清丰堂,王爷也可以去查。” 说罢,赵霓行礼离去。 宁陟虽然对赵霓说的话并没有那么信任,可想到确实是赵霓最早提出当时五哥也在场,他才能顺藤摸瓜查出来。 “辛夷,去查一下,上官女史落水那日,五哥进宫的时候是否带了玫瑰酥糖。确认此事的话,再去一趟清丰堂。” …… 又过了一日,魏若蕊得知昨日赵霓见到了九王爷,心中的怒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赵霓竟然敢缠上九王爷,那她决不能袖手旁观。 愤愤不平的魏若蕊来到女学,正巧与赵霓前后脚进门。 “赵霓,你!”魏若蕊正准备说些什么,却瞥见赵霓身后的护卫正用阴冷可怖的眼神盯着她。 魏若蕊即便是嚣张跋扈惯了,也知道不能随意惹事的道理,况且赵霓还带了帮手。 她怎么就没想到要带个护卫来呢。 不对,差点儿被带偏,赵霓将男子带入女学,无论如何都不算合适。 于是乎,魏若蕊决定在道德伦理上压倒赵霓,毕竟先前的赵霓可是从来都是不讲理的。 只要她能说出合情合理的理由来,还怕众人不站到她这一边吗。 “赵霓,你竟然带了个男子前来女学,我们可都是未出阁的姑娘家,你怎么能这般不为我们的名声着想?你自己养面首也就罢了,为何非要拉我们下水?”魏若蕊义正言辞地说了一通,自我感觉十分良好。 可惜周围的其他贵女却不为所动,似乎并不能理解为何魏若蕊要这样当中控诉赵霓。 赵霓不打算搭理她,只是想要默默地坐回到位置上。 没想到魏若蕊仍旧是不依不饶,心急之下竟然挡住赵霓的去路,“怎么,觉得自己没理了?” 赵霓冷然一笑,“魏大小姐怕是忘了,这国子监本就是男子读书的地方,所以我带上护卫同来很奇怪吗?魏大小姐若是真的这般在乎自己的名声,就不该频频出入国子监,直接在府学读书识字就罢了。” “你……” 赵霓附到魏若蕊耳边,小声道:“正如魏大小姐所说,我连面首都养过,出门带个护卫而已,又有谁能奈我何?” 语毕,正巧女夫子前来,赵霓一脸乖巧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留下被气得面容铁青的魏若蕊。 魏若蕊下定决心,明日定要带上护卫前来,压一压赵霓的风头。 薛家两位姐妹觉得诧异,为何魏若蕊对赵霓有这么大的恶意。 先前二人的关系虽然不怎么好,但魏若蕊还从来没有这般不顾场合、毫无理由的找事。 薛千柔犹豫着,要不要将此事告诉母亲,让母亲出面调停,以免酿成大祸。 …… 用过午膳,赵霓正准备离去,却遇到了辛夷。 “赵大小姐,我们家王爷要见您。”辛夷唯恐赵霓拒绝,一脸恭敬地说道。 一旁的魏若蕊瞪大了眼珠子,她没想到,九王爷竟然又要见赵霓。 赵霓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竟然能吸引九王爷的目光。 赵霓用余光扫视到魏若蕊的脸色,当即爽快答应,“好。” 魏若蕊见赵霓对九王爷要见她的事情并不觉得诧异,就更是仇视于她。 下次她定要多带些护卫,好好灭一灭赵霓的威风,反正说什么都不能让她缠上九王爷! 魏若蕊心中暗自盘算着。 第35章 江离 宁陟站在掌馔厅的院落内,盯着墙头的一支凌霄花。 他实在是弄不明白,赵霓跟上官霓到底有什么关系。 昨日赵霓跟他提到玫瑰酥糖后,他已经派人查明,五王爷当初确实是带了玫瑰酥糖进宫,此事也跟清丰堂的伙计确认过。 那些伙计因在京城中待得久了,心思不是一般的活络,竟然用一本册子记下京城中达官贵人前来的次数和时日。 因此只是这么一翻找,就能确认五哥确实去买过玫瑰酥糖。 玫瑰酥糖的事情这么容易就被查到,可他先前从来没有对此起过疑心,只因若是这东西有毒,是不可能被带进皇宫的。 思绪之间,赵霓已经在辛夷的带领下前来。 “九王爷。”赵霓屈膝行礼道。 今日九王爷竟然没有坐在屋子里喝茶,而是跑到这院子里赏花,还真的是好兴致。 宁陟未曾转过头,只是淡淡开口问道:“你是如何得知玫瑰酥糖中有毒的?” 赵霓面上毫无波澜,毕竟早就猜到九王爷会问她这些,直接按照准备好的话回答就是了。 “玫瑰酥糖的事情,我当然是机缘巧合下得知的,此事不方便跟王爷细说。只能告诉王爷,在我拿到那药后,特意吩咐人按照清丰堂的味道做了玫瑰酥糖,并且将这药加入其中。这药加进去之后,并没有在玫瑰酥糖当中验出有丝毫异样。我还让人试了药,证实服下后会让人短暂失去力气,呼吸困难。这对于在水中的上官女史来说,可以说是致命的。” 宁陟也露出了惊讶的神色,“竟然还能这样?本王也会派人去试,看是否如赵姑娘所说。” 赵霓微一点头,似乎是没打算多问什么,“王爷若是没其他事,我就先回去了。” 一旁的冬藏不由得纳闷,轻声嘀咕道:“小姐,分明是您亲自试药,为何说是让别人试?” 小姐受了这么大的苦,却将功劳推出去,她实在是不明白。 没想到这轻言轻语的一句话,却被宁陟尽数听了进去。 赵霓假装没有听到,正准备带着冬藏离去,被宁陟叫住,“赵姑娘,你竟然亲自试药?” 赵霓睨了冬藏一眼,轻声斥责道:“多嘴。” 冬藏缩了缩脖子,一脸可怜,不敢再多说话。 “是与不是,结果已经得到了验证。王爷若是不放心,大可再找人去试。不过这药会让人短暂痛苦,建议王爷还是找些身体健壮的人来试,不然不见得能受得住。” 她能够忍受,不过是因为对前世死因的执念。如若不然,她怕是很难说服自己去受这样的痛苦。 宁陟略显不解,“赵姑娘自己都说这药需要找身体健壮的人来试,为何还要自己亲自试毒。难道真的是对上官掌馔情深至此?” 自从听到赵霓为了调查此事以身试毒后,他便更是同情这位女登徒子,甚至有些惋惜,上官大哥怎么就已经成婚了呢。 不过这种想法很快被理智制止住。 赵霓嗤笑着摇头,“王爷当真是误会了,我对上官掌馔绝无男女之情。之所以做这些事情,也都是为了上官女史。对我来说上官女史的兄长,便也就是我的兄长。至于我与上官女史的关系,确实不方便告诉王爷。但我绝无恶意,请王爷放心。” “好吧。”宁陟见赵霓一本正经的样子,也就没有再揪着此事不放。 他示意辛夷,将商人交出来的画像递给赵霓。 “这是那商人所画,两年前上官女史出事前,这两个人曾经去买过药。也是他来到京城后最早做成的生意。只是这两个人我派人查过,并没有什么进展。赵姑娘可认得画像上的人?” 赵霓接过画像,目光落在其中一幅上面,口中惊呼道:“竟然是他。” 宁陟觉得惊奇,毕竟他派去的人并没有查出此人的身份,于是连忙问道:“赵姑娘认识此人?” 赵霓环顾四周,刻意压低声音问道:“此处可方便说话?” 宁陟明白赵霓的意思,点头道:“赵姑娘放心,周围都是我的心腹。” 赵霓这才放下心来,一字一句地说道:“画上的人是五王爷身边的一位内侍,此人虽然很少在人前透露身份,可我还是认得他。王爷不妨派人去查一下此人。” 宁陟略显迟疑,他如果能查的到,早就去查了呀,“赵姑娘可知他叫什么名字?” 赵霓微微吐了口气,“江离。” 江离曾经在后宫中替五王爷给她送过东西,也只有她知晓江离的身份,就连宁儿都不知道,只以为江离是个宫里的普通内侍。 看来五王爷是料定了她活不下去,所以才敢将这买药的任务交给跟她打过照面的江离。 如果真的是这样,恐怕江离已经是凶多吉少,不然不可能贵为王爷的宁陟会查不到。 “此人或许已经被灭口,王爷不如按着这个方向去查。” 死无对证这种道理,五王爷怎么可能不明白。 虽然震惊,宁陟还是保持平静道:“多谢赵姑娘,我会派人去查。” …… 有了调查方向,宁陟很快便查到了江离。 而且如赵霓所预料的那样,江离在两年前因偷盗宫中财物被处死,时间差不多就在上官霓落水后的那几日。 蹊跷之处在于,当时这件事情并没有查清楚,而是草草地处置了江离,甚至连江离本人都没有什么怨言。 而在此之后,江离的家人得到一笔丰厚的银两,在城外买了处院子。 即便是江离盗取宫中财物,查出后也都已经被尽数被收回,他的家人根本不可能用这银子去买院子。 得知江离的名字后,才找到与他相识的人。毕竟先前靠着一副画像,很难大张旗鼓的去找人。 在对宫中认识江离的人询问得知,江离为人老实,从来不会多拿一分钱,所以他们当时对于江离偷盗财物被处死的事情都觉得惊讶。 那么江离的死,确实是更加蹊跷,很有可能是在刻意抹掉证据。 所谓的证据指向五王爷,宁陟也觉得纳闷,五哥有什么目的,非要害死上官霓? 这件事他定要将来龙去脉都给摸清楚。 第36章 赵霓,过来 翌日再去女学,魏若蕊足足带了三名护卫同去。 心中还盘算着如何教训赵霓,好让她以后不要再厚颜无耻地出现在九王爷面前。 可惜直到用过午膳后,魏若蕊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眼看着赵霓已经准备离开,魏若蕊再也忍不住,简单粗暴地拦住赵霓的去路。 于是乎也就出现了这么一幕,魏若蕊身后站着三个身材魁梧的护卫,堵在赵霓的面前。 薛千凝看到这场景,不由得捏了把冷汗。因为担心赵霓吃亏,让姐姐薛千柔在一旁盯着,自己连忙去寻孙祭酒过来。 她也知道,魏若蕊任性起来,恐怕也只有孙祭酒能劝得住。 与薛千凝相比,真正面对此事的赵霓反倒是不慌不忙,轻声向冷影问道:“如若动手,可有把握?” 冷影点头道:“空有蛮力,不过是花架子而已。” 魏若蕊的听觉没有那么好,因此也就只见到二人似乎在小声嘀咕什么,却听不清具体说了些什么。 她对此颇为烦躁,“嘀嘀咕咕地说些什么呢?” 赵霓不屑地笑了笑,“魏大小姐这般关心我与我们家的护卫说了些什么吗?不过也难怪,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家这护卫的容貌确实要比你身后的这几位强上数倍不止。” 也到了跟魏若蕊翻脸的时候了,不然此人总是在各种时候出现刷存在感,耽误她做正经事。 冷影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毕竟他也分辨不出小姐是不是在夸他。 魏若蕊气急,吩咐三个护卫将赵霓他们给围上。 别说是赵霓和冷影的淡定让魏若蕊生气,就连冬藏也是神情平静。 魏若蕊更觉得他们是看不起她,准备抬手让手下先教训了赵霓再说。 至于惹了赵霓之后,回去会被父亲惩戒,她暂且考虑不到。 冷影握起拳头,对付这样的三个人,他甚至都不需要用兵器。 赤手空拳,就能将人制住。 匆匆赶来的孙祭酒看到这样的场景,不由得捏了把冷汗。 这种事他可没经验,从教多年的他还是头一回见到两位贵女在国子监打架。 而且还都是身份尊贵的人,他也不好直接上前拉架。 幸好……孙祭酒侧头看向身边颀长玉立的年轻男子。 宁陟面色无痕,感受到孙祭酒的目光后,漫不经心地喊了声,“赵霓,过来。” 赵霓与魏若蕊寻声望去。 魏若蕊这才意识到,原来九王爷也在国子监。可这样的事情,她竟然总是打听不到。 因为看到了宁陟,魏若蕊也不好再直接出手教训赵霓,面对心上人还是要有所收敛的。 赵霓面无表情地走向宁陟,魏若蕊心中暗爽,以为九王爷要帮她教训赵霓。 却没想到宁陟只是轻言道:“跟本王走,本王有话跟你说。” …… 带着赵霓走远后,宁陟以邀功的口吻道:“本王帮了你,准备如何答谢?” 他的本意是让赵霓将知道的关于上官霓的事情都告诉他,没想到说出口之后就变了味,想要改口已经是来不及。 “莫非王爷您觉得我不是魏若蕊的对手?”赵霓仍旧是没什么表情,她不想跟九王爷有所牵扯,也觉得九王爷这样做是想让魏若蕊嫉恨她。 宁陟被赵霓突如其来甩脸色的态度给惊到了,这丫头胆子竟然这么大的吗? 目中无人到如此地步? 他……不是个王爷吗。 赵霓完全忽视宁陟的反应,继续道:“王爷觉得这样做是帮了我,可却不曾想当着魏若蕊的面把我叫走,只会让魏若蕊对我更加嫉恨,以后想着法儿的来找我的麻烦。我已经够忙得了,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心思来应付她。” 宁陟哪里能想那么多,方才那样的情景已经将孙祭酒给吓坏了,他这么做不过是为了制止二人的纷争,没想到赵霓还不领情。 那他做这些是为了什么。 宁陟正准备开口,却被赵霓抢先一步,“看王爷的样子,应该没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只是为了将我叫开,避免我与魏若蕊打起来。既如此,我便先行回府。” 关于江离的事情,她一看便知宁陟已经查实,不然也不会是这种态度,恐怕直接就来问她是不是在说谎了。 所以她也不用再多问,都已经知道答案了。 而且对着九王爷甩脸色这种事,还真的挺爽。 宁陟望着赵霓离去,不但没有生气,反倒是觉得好笑,这丫头还真的是有趣。 可他既然刚才护了她,也就会一直护着她,总之不会再让魏若蕊寻事。 …… 魏若蕊回府后,整个人都哭成了泪人。 九王爷为何要帮赵霓,难道真的是因为对赵霓生了情谊吗。 那她可要怎么办? 二小姐魏莺歌被丫鬟请来劝魏若蕊。 “姐姐,你又何故哭成这样?伤得可是自己的身子。”魏莺歌拍着魏若蕊的背,轻声安慰道。 魏若蕊的哭声停滞,双眼带泪地盯着魏莺歌,“你又不是不知道今日在国子监发生了什么,九王爷竟然特意为赵霓出头,我能不伤心吗?” 魏莺歌好声好气地劝道:“姐姐不应该这样想,九王爷将赵霓叫走,不一定就是站在赵霓那边,或许是真的有什么话要跟她说也不一定。” “王爷会有什么话要跟她说?”如果今日被九王爷叫走的人是她,她此时肯定会欢呼雀跃起来。可为何偏偏是赵霓,是她一直以来都看不上的人。 魏莺歌微微摇头,对此也表示不解,“即便不是要跟她说话,王爷这么做也是帮姐姐。我本以为姐姐只是想要在气势上胜过赵霓,却没想到是要让他们当众教训赵霓,如果早知道是这样,我说什么也不会找来这几个护卫。赵霓的名声本就已经差到不行,姐姐若是跟她打起来,损失的可是姐姐的名声。” 魏若蕊叹了口气,心情渐渐平静下来,“确实是我一时心急,只想着让赵霓好看,却没想那么多。” 她与赵霓身份都很尊贵,可她的容貌比不上赵霓,能胜过赵霓的地方也就是名声还算不错。 如果今日真的当众教训赵霓,那么她唯一的优势也就荡然无存。 “多谢妹妹劝我,不然我还不知道要钻牛角尖多久。” 至于九王爷将赵霓单独叫过去,魏若蕊经过妹妹这么一劝也觉得九王爷是在为她考虑,甚至是在保护她的名声。 即便她对九王爷有意,可未成婚之前,也不方便单独相见,所以才会叫走赵霓吧。 “姐姐能想开就好。”魏莺歌长舒一口气。 第37章 禁足 魏若蕊本以为今日在国子监的事情就这样过去了,却没想到辛夷已经秘密将此事的原委告知了她的父亲魏太师魏骆。 是以魏若蕊还在房中被丫鬟们捶腿揉肩的时候,魏太师便带着两位老嬷嬷前来。 魏若蕊看到父亲来势汹汹的样子,虽然纳闷,却还是起身恭敬行礼道:“父亲。” 魏太师吹了吹唇上的胡子,没好气道:“你是从哪里找来几个习武的护卫,又将他们带去女学的?” 语气中,更多的是带着责问。 毕竟九王爷都已经亲自派人来提醒他,他自然也能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一个未出阁的丫头,就已经知道在外面雇人去女学教训同窗,以后可还得了。 况且那些人的来路不明,万一再伤到她了可怎么办。 魏若蕊心中委屈,深知这三个人都是二妹帮她雇来的,却不能在此时出卖二妹。 二妹是庶女,可经不起父亲的责罚。 况且她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还不是赵霓先带护卫过去的。 魏若蕊噘嘴道:“别人都已经欺负到您女儿头上了,难不成还看着她肆意妄为?赵霓有多任性,父亲您不会不知道。难道要看着她的护卫将您女儿打出个好歹来,您才知道后悔吗?” 魏太师看着女儿丝毫不知悔改的样子,深深叹了口气,“赵霓带自家护卫出门,你偏偏要去寻事。据我所知,人家可从来没有找过你的麻烦,反倒是你不依不饶的。况且你有多任性,我当然是最清楚不过。” 虽说他一直宠着自家女儿,却也不能看着她误入歧途,以教训别人为乐。 除此之外,女儿怎么样他都可以让她由着性子。 魏若蕊对父亲的话表示不解,甚至是带着些许愤恨,不由自主地歇斯底里道:“说到底,父亲您还是不愿意……不,是不敢跟北定公府公然为敌。可赵霓对我都做了什么,您总是说要得饶人处且饶人。先前她害我坠马,您也是不予追究!” 魏太师的好脾气已经被女儿的这副模样给消磨殆尽,冷着脸道:“这都是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你还将这些放在心上,又如何能够向前看。” 魏若蕊嗤笑一声道:“陈芝麻烂谷子?她欺辱我的可远不止这些,她在学堂中处处与我作对,甚至当众嘲笑于我,难道我都要忍着吗?” 魏太师怒其不争地闭了闭眼,随后轻飘飘地说了句,“魏嬷嬷,你们看好她,没有我的同意,不要让她出院子。” 他本来还没有下定决心要将女儿禁足,若是女儿能够懂点事儿,他或许也就劝她在府上待两日就够了,却没想到会是这样不依不饶。 那也就只好将她禁足,免得她再跑出去惹麻烦。 魏若蕊惊讶至极,眼眶瞪得圆鼓鼓,嘴角的肌肉颤抖地喊道:“父亲这是要将我禁足?我到底还是不是您的亲生女儿?母亲呢,我要见母亲!” 母亲绝不会任由父亲这样对她! 魏太师只当是女儿疯了,吩咐下人照顾好她后,夺门而出。 被魏若蕊心心念念地母亲,在得知夫君将女儿禁足后,却也只是叹气,并没有劝夫君将女儿放出来的意思。 毕竟她也没想到女儿竟然会去招惹赵霓,而且她不觉得夫君这么做有什么问题。 “老爷,今日若蕊她这么做,可是会让赵霓对我们家心生记恨?”魏夫人一脸忧愁道。 魏太师叹息道:“不好说,小姑娘家家的,没准儿会很看重自己的面子。不说是她,就算是我被人这样当众堵了,也会心生不快吧。” “那可怎么办?”魏夫人眉头紧锁,揉了揉手中的帕子。 夫妻二人的忧愁并不是因为担心得罪北定公府,而是赵太师曾经对魏骆有过提携之恩。所以他们夫妻一直对北定公府带着感激之心,连带着对赵霓也极为宽容。 魏骆灵光一闪,出主意道:“你们不是每年都会参加各种各样的赏花宴吗,不如过几日在府上举办个宴会,想办法将赵霓请来,你再好好跟她说说。” 魏夫人却还是愁眉不展,“若蕊跟赵霓关系一直不好,我怎么做才能将赵霓请来?” 说起来容易,可真的做起来,确实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先前有个常来府上的丫头,就是喜欢下棋的那个。这姑娘看上去性格温和,又同在女学,没准儿可以请她帮忙。” “你是说柯子琪?” “对,就是她。” 至于为什么想到要找柯子琪,而不是与赵霓关系更为亲近的薛家姐妹。 当然是因为他们家若蕊跟薛家姐妹的关系也不好,人家也不见得会帮她将赵霓请来。 可柯子琪跟赵霓的关系如何,魏夫人并不清楚,因此还是觉得心中没底。 纵然魏夫人感受到任务的艰巨,却还是勉强点头,“也只好如此了。” …… 北定公府的铃兰苑内,赵定火急火燎地冲了进去,却见赵霓正在漫不经心地喝茶。 暗自感叹,还真的是皇上不急,急死太监。 呸,他这是在瞎比喻什么。 赵霓缓缓抬眉,悠然自得地嫣然带笑道:“阿定来了,可要坐下喝杯茶?” 赵定冷着脸,眉峰似剑,双眉拧成一团,“听说今日在国子监,你被魏若蕊给堵了?” 赵霓忽觉得心中一暖,“所以你这是在关心我?” “胡说!”赵定脸颊微红,“我只是担心你给府上抹黑。” 赵霓淡淡一笑,“好了,我知道。那你放心,我没让魏若蕊占什么便宜,也没给府上丢脸。” “那自然最好!”赵定说完,将手中的东西放到一旁,头也不回地离去。 望着赵定放到桌上的东西,赵霓悠悠出了神。 这姐弟二人看似关系剑拔弩张的,实际上却还是好得紧。 得知姐姐在学堂被人堵了,二话不说就拎着东西前来看望。 虽然嘴上不肯承认,可还是改变不了关心姐姐的事实。 这与她跟兄长的关系完全不同,反倒是觉得新鲜。 第38章 赵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摸清楚前世的死因后,赵霓其实很想去问问宁儿,这两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宁儿会嫁给五王爷。 还有她溺水的事情与宁儿有没有关系。 她有太多太多的问题想要问宁儿,可惜她现在的身份虽然算是尊贵,却很少参加各种宴会,因此想要见到宁儿的可能性并不大。 再者即便是她会去,宁儿也不见得会出现。 翌日又来到女学,赵霓才得知魏若蕊被禁足在家中的事情,不由感慨九王爷还真的是帮人帮到底。 不然也不会有人将昨日的事情告知魏太师。 用午膳时,柯子琪凑到赵霓身边。 “休沐日那天,赵大小姐可有什么安排?”柯子琪试探性地问道。 赵霓动了动眉梢,“可是有什么事情?” 见赵霓没有直接拒绝,柯子琪松了口气。 “魏夫人准备在府上举办赏花宴,邀请了京城中的一些贵女。我也会去,想问问赵大小姐能不能跟我同去。” 赵霓故作犹豫,“可我跟魏若蕊关系并不算好,跟魏家也少有来往,恐怕前去多有不便。” “赵大小姐放心,若蕊她被禁了足,出不了院子,所以这赏花宴她是不会出现的。你就当是陪我,可以吗?”柯子琪唯恐赵霓拒绝,言谈间尽是小心翼翼。 “都有什么人啊,你应该知道,我以前几乎不参加宴会。” “赵大小姐想要见谁,我可以想办法将人请来。”柯子琪脱口而出,更是表明了十足的诚意。 “叫我名字就好,‘赵大小姐’听着怪别扭的。” “好,那我叫你阿霓吧。” 赵霓微微点头,随后慢悠悠地挽了挽碎发,故作随意道:“说起来我倒是想见一个人,不知能否想办法帮我请来。” …… 用过午膳,赵霓准备带着冬藏离开。 没有魏若蕊在,女学的日子别提有多平静。 加之上官霓的死因已经调查清楚,九王爷应该也不会再与她见面,对她来说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那么下一件事,就是跟兄长相认了。 想起兄长对她的误解,赵霓更是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赵姑娘——” 闻此声,赵霓足下微顿,但却迟迟不敢回头。 她怕只是幻听,其实并没有人叫她。 冬藏见自家小姐虽然停下脚步,似乎又在发呆,于是小声提醒道:“小姐,上官掌馔在叫您。” 赵霓这才确定,并非是她产生了幻觉,于是转身望去。 只见上官励正在向她走来,脸上的表情也不像那日那般冷漠无情。 赵霓遂挤出笑容道:“不知上官掌馔找我,有什么事情?” 纵然她见到兄长后有千万句话想说,可以她如今的身份,什么话都说不了。 更重要的是,兄长并不会相信她,只会觉得她是个女登徒子。 “关于我妹妹的事情,我很感激赵姑娘的帮助。赵姑娘若是有空,能否赏脸让我请您喝杯茶。” 上官励的态度很是和善,九王爷告诉他,上官霓的死因能够查明少不了赵霓的帮忙。 虽说这一时半刻不能对五王爷发难,可只要能够心中明了,那便也算是有了个方向,早晚有一天,能跟犯过错的人清算。 赵霓眼神呆滞,没想到兄长会突然转变对她的态度。 这算不算是意外之喜? “上官掌馔不用这么客气,不过是随手之劳,委实不用放在心上。” 她将这些事说得轻飘飘,为的就是不让兄长以为她另有所图。 “先前误会赵姑娘,实属不应该。在下想请赵姑娘喝茶,也是想跟姑娘赔罪。” 赵霓没有拒绝,面对能够与兄长接触的机会,她不想轻易错过。 “那我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多谢赵姑娘赏脸。” …… 从女学出来后,柯子琪没有回府,而是来到魏府回话。 心情忐忑不已的魏夫人看到柯子琪回来,连忙迎上去问道:“怎么样,她可愿意来?” 柯子琪眉头拧成了一团,“她说她跟宴会上的人都不熟悉,但却对一个人很感兴趣。如果能将此人请过来,她就一定会来。” 魏夫人忙问道:“她想见什么人?” “五王爷府上的那个侧妃,她说此人以侧妃之位掌管全府上下,她对此颇为诧异,倒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所以想见一见此人究竟是什么天姿国色,能够俘获五王爷的心。” 魏夫人揉了揉手中的帕子,如果她出面请五王侧妃,应该问题不大。可就是担心,万一赵霓再惹事可怎么办。 虽然只是个侧妃,却也是五王府唯一的女眷,确实也是她惹不起的。 “夫人,我看阿霓的意思,似乎并没有要为难她的样子,或许就真的只是好奇。您若是怕出什么乱子,不如到时候让我坐在她们旁边守着。您的目的不就是想要见到阿霓吗,只要她愿意来,其他的一切不都好说了吗。” 魏夫人神情渐渐放缓,下定决心道:“是这个道理,那我这就去准备。” 随后又抬手拍了拍柯子琪的手背,感激道:“这次多亏了你,不然赵霓恐怕不会答应前来。还劳烦你明日去女学的时候,跟赵霓说一声,人我定会帮她请到。” “夫人您客气了。” …… 川溪茶楼的一处雅间内,赵霓与上官励相对而坐,二人面前皆放着一壶清茶。 “茶香淡雅,茶味沁人心脾,确实符合上官掌馔您的气质。”赵霓随口一说,而后端起茶盏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 上官励听到这一番话,在看到赵霓喝茶的动作,不由想到亡妹。 为何赵姑娘会知道妹妹的事情,又为何他不止一次的觉得赵姑娘与妹妹相像? 二人的容貌分明没有半点相似之处,这种感觉究竟从何而来? 好奇心驱使,上官励开口问道:“我十分好奇,赵姑娘跟我妹妹,究竟是什么关系?” 赵霓准备放下茶盏的手微微一顿,但很快又恢复如常,不过这细微的动作,还是被上官励察觉。 他的妹妹,遇到难以回答的问题的时候,也是会将手上的动作停顿这么一下,就仿佛思绪和动作不能同时进行那般。 赵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第39章 没有子嗣 “我记得之前跟上官掌馔说过,我与上官女史有特殊的交集,这话是真的。只是这来龙去脉,即便是我说出来,上官掌馔也不会相信。” 赵霓故作平静地望着兄长。 “赵姑娘不说,又怎么会知道我不会相信?” 赵霓闻言,脸上露出苦笑,“这样吧,上官女史的事情我都知道,现下我便说一桩上官掌馔可能不会相信的事情,您听听看。” 上官励点头示意赵霓继续。 赵霓娓娓道来:“还记得你妹妹是怎么流落到宫中的吗?当年她与庶母及嫂嫂一同去往临州,被她们丢在了瘟疫村,甚至还染上了瘟疫。所幸得到贵人相救,才保住了性命。为了报答救命之恩,她选择替恩人入宫。” 上官励满脸写着惊讶,这与当初娘和樱桃告诉他的完全不同。 赵霓对上官励的反应并不觉得诧异,但她很好奇,庶母和嫂嫂究竟是怎么跟兄长说的。 “她们,是怎么跟你说的?” 上官励深呼一口气,整理好心情道:“说是霓儿贪玩,路上非要去看什么花灯,才走失的。” “走失?”赵霓露出一阵冷笑,“分明是她们骗她住在了瘟疫村的客栈,随后又一走了之。” 上官励难以置信地摇头,“这怎么可能?” 娘分明对霓儿走失的事情十分自责,许多年来都无法原谅自己,也正是因此,他从来不敢在娘面前提起霓儿。 他的夫人吕樱桃平日里待妹妹一向很好,对他也是温柔似水,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上官掌馔若是不相信,可以找人去打听。当初上官女史入宫,顶着的是李家养女的身份。救她的人是一位姓李的姑娘,就连宁儿……五王侧妃也是李家侍女出身。” 赵霓顿了顿,又觉得即便是打听到什么,庶母和嫂嫂也可以谎称是她走失后自己误入瘟疫村的。 于是补充道:“不过这件事应该没人看到,客栈里的那些人大概都是被收买而来,你妹妹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空无一人。” “多谢赵姑娘跟在下说这么多,凡事只要是做过,总会留下蛛丝马迹。” 上官励意外的发现,自己似乎从心底深处更愿意相信赵霓多一点。 这种感觉很奇怪,却又似曾相识。 “上官掌馔不用这么客气,我没有恶意,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上官女史的死因能够调查清楚。如今既然已经查明,我也绝对不会再缠着上官掌馔不放。只是还有一些疑问,需要去找五王侧妃一问。此番过后,我就再也不会插手关于上官女史的任何事情。” 等弄清楚之后,她也确实没有理由再关注前世的事情,不然无论如何也都说不通。 “可我还是很想知道,赵姑娘跟我妹妹,究竟有着怎样的交情?” 以他对妹妹的了解,她根本不可能跟不熟悉的人说这么多。 所以赵霓能够知晓这些,应该与妹妹关系匪浅。 可他做了什么?甚至还怀疑赵霓对他有非分之想。 即便是有赵定那封信的误导,他也不该失去判断。 赵霓神情坦然道:“我方才所说,上官掌馔可相信?” 纵然是心中偏向赵霓的话,上官励还是有些犹豫。 赵霓看到上官励的表情后道:“所以呢,上官掌馔连这话都不信,又怎么会相信我所说的关于与上官女史的关系?” 她如果真的不管不顾地说出自己就是上官霓,恐怕会被当成疯子看。 兄长好不容易没有那么抵触她,她可不想一句话将兄长远远地推开。 还是等到合适的时机再说吧。 …… 魏府赏花宴紧锣密鼓的举办,有一人本应该身为主人,却连院子都不能出。 魏若蕊气得不打一处来,她被禁足的这两天,一向对她心疼的母亲竟然连看都没过来看过她。 母亲就这么害怕得罪北定公府吗?赵霓究竟有什么值得忌惮。 如果父母亲能够多宠爱她一些,她又怎么会处处被赵霓踩在脚底下。 赵霓的祖父只是上一任太师,现如今也就是窝在府中,连门都不出。 北定公也是个没有实权的爵位,哪能跟他们家相提并论? 即便是愤怒,魏若蕊也只能忍着。 二妹已经劝过她,只有扮演好温柔善良的形象,她才能重获自由。 到时候京城第一贵女的名头她要,九王爷她也要! …… 自从查清楚上官霓的死因后,宁陟明面上还是如往常一样的游手好闲,可却在暗地里开始培养暗卫,并且开始在朝中积攒属于自己的势力。 想要扳倒五哥,替上官霓报仇,他就必须坐到更高的那个位置上去。 他们的父皇虽然对治理天下的事情并不算多么上心,却希望儿子们都能成为国之栋梁,并且相互帮衬,共护河山。 先前宁陟并没有要掺和进去储位之争的打算,如今却不得不这么做。 京城中他的兄弟众多,可大多数都如他一样,并没有属于自己的势力。 唯一能够入父皇的眼的人,也就只有五哥。 五哥在众人面前营造的形象实在是过于完美,过去他也以为是真的,现在却开始对此产生怀疑。 按理说五哥早就应该是太子,但他有一个致命的弱点,这也是父皇一直犹豫的原因。 就是……没有子嗣。 五哥府上只有一位侧妃,连其他的侍妾都没有,侧妃却并无所出。 苗妃娘娘当众劝过五哥很多次,让他多娶几房妾室,早日为皇室开枝散叶,都被拒绝了。 既然如今盯上了五哥,那便要认真查查,他到底都在做些什么。 “王爷,今日五王爷要送府上侧妃到魏府参加赏花宴,王爷可要去看看?”辛夷在一旁问道。 “魏府?”宁陟棱角分明的脸上写满了疑惑,“五哥的侧妃怎么会突然要去魏府?” 辛夷暗想还好他将此事查了一番,不然还真有可能会说不上来,八卦的潜质有的时候还是有用的。 “魏夫人亲自写了帖子,邀请五王侧妃同去赴宴。其实这场宴会是魏夫人为了跟赵姑娘缓和关系才办的,请五王侧妃过去,也是赵姑娘的意思。” 宁陟剑眉微蹙,带了丝诧异,“赵霓?” 辛夷点头,“正是,只是属下没弄明白为何赵姑娘想要见五王侧妃。” 这话说出口后,辛夷有些羞愧,是他让王爷失望了。 宁陟却对此了然于心,淡淡开口道:“五哥的侧妃,曾与上官霓一样是司制司的女史,并且关系亲密。” 看来赵霓还有什么事情,想要跟宁儿求证。 第40章 眼见未必为实 其实这两年宁陟也不止一次的想过,或许那位宁儿会知道些什么,可却因为男女有别,他无法当面询问。 他府上并无女眷,总不能让母妃替他去问,所以也就只好作罢。 如今听赵霓要见宁儿,他反倒是觉得心中的大石头落下。 一旦赵霓知道,那么距离他知道也就不远了。 不管这丫头过去的名声如何,于他而言也算是福星,至少将他迟迟没有查清楚的事情给弄了个明白。 “对了,上官霓入宫前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已经派人去查,不过李家庄与京城之间相距甚远,恐怕等消息传回来也要到下个月了。” 宁陟淡淡抬眸,双目无神地看向前方,“尽快办好此事,争取早日给上官掌馔一个答复。” 本来上官大哥是自己要去查妹妹入宫的原因,他得知后,就自告奋勇地帮忙去查。 上官大哥虽然以前是做生意的,可这么多年都待在国子监,早就跟那些生意上的伙伴有所疏远,查一件陈年旧事并不容易。 还是他来做好了。 “王爷要去魏府吗?”辛夷眨着满带疑惑的眼睛问道。 这话他刚才就问过了,可是王爷一直没回答呀,无奈之下,他只能再问一遍。 不然改日王爷突然想起来此事,怕是要责怪他没有及时提醒的。 这就是身为贴身侍卫满满的求生欲啊。 宁陟冷眼看向辛夷,“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为我更衣。” …… 魏府门前,马车络绎不绝。 北定公府的车夫见前面一辆马车更为华丽,便十分自觉地让了路。 在京城中赶车,这点儿敏感度还是有的。 赵霓扬起帘子向外看去,跟着她一同而来的夏赏满眼羡慕,“旁人都说五王爷是恋旧且长情的人,看他待侧妃的态度就知道了。只可惜如五王爷这般善良的人,怎么就没个子嗣呢。” 赵霓见夏赏一脸惋惜,却也只是冷然一笑,“眼睛看到的,未必是真的。” 即便宁逸在外人面前表现的如何深情,却是害死她的真凶。 年少无知时,她也曾真的对宁逸心动过,可谁能料到,这看似善良的人皮下面,却藏着一副歹毒的心肠。 越是这么想,她就更是迫切的想要跟宁儿搭上话,她想要知道宁儿怎么会嫁给宁逸。 前方马车上,宁逸亲自将侧妃扶下马车,又贴心地为她披上披风,低声交待道:“虽然已经是五月,可还是要注意身子,你身子弱,莫要着凉。” 宁儿却面无表情,连一丝身为女子的娇羞都没有,只是规矩行礼,“多谢王爷,妾身明白。” 宁逸为她拢了拢披风,温声道:“去吧,让丫鬟照顾好你。” 随后,又塞给宁儿一只手炉。 马车上的夏赏简直就快要惊呼出来,一脸姨母笑道:“小姐,您说眼睛看到的不是真的,可五王爷是真的对侧妃贴心爱护,细节骗不了人。” 赵霓摇头笑道:“是啊,细节骗不了人。” 前世她怎么没能看出来,宁逸的虚情假意呢,非要死过一次才会明白。 见赵霓话里有话,夏赏问道:“小姐的意思是?” 赵霓轻叹一口气,“如今已经是五月,这又是披风又是暖炉的,怕不是要将人给热死。” “兴许是侧妃她身子弱,王爷这么做也是为了她好。” 赵霓冷笑,“才不弱呢。” 就连她身边的夏赏都对五王爷赞誉有加,可见京城中的很多人恐怕都是这么觉得,看来她以后要做的不只是让夏赏看出五王爷的真面目,而是要让更多的人知道此人的假惺惺。 跳脱出对五王爷的情谊后再看此人,还真的是虚情假意至极,亏她以前处处都看不明白,想来还真的是不应该。 夏赏不理解赵霓为何这么说,于是解释道:“不是啊,五王爷府上只有这一位侧妃,但是一直没有子嗣。众人都说是侧妃身体虚弱,又常年卧病在床。” 赵霓眉头一皱,身体虚弱、卧病在床? 在她的记忆里,宁儿的身子一向健康,所以这两年发生了什么,会让这么一个人变成这样。 刚才远远地那么一瞧,她就差点儿没能认出宁儿,只因宁儿整个人都已经苍老许多,与两年前的模样产生了较大的变化。 按理说嫁入王府,以妾室的身份享受着当家女主人的权利,应该会生活的平稳,不应该会苍老的这么明显。 而且身子弱到底是什么回事。 想到这里,她对宁儿更多的是心疼,终日陪在这样的人身边,恐怕是一种煎熬吧。 那宁儿又是何苦呢,难道跟她以前一样,对五王爷生了情谊? 见赵霓发愣,夏赏轻声提醒道:“小姐,咱们下去吧。” 赵霓这才意识到,原来马车已经来到了魏府门前。 夏赏从怀中取出帖子,交给门人,而后与赵霓一同进入魏府。 …… 不远处的茶楼二楼,一道颀长玉立的身影把玩着手中的茶盏。 与赵霓一样,他也将方才五哥对侧妃的照顾看在眼中。 或许在他人看来,五哥将对未过门侧妃的情谊转移到姐妹身上是一件值得歌颂的事情。 可他却觉得令人作呕。 对一个人的情谊,哪能这么轻易地转移到另一个人的身上,别提是什么亲如姐妹的人,即便是亲姐妹,那也不是同一个人。 能这样做说到底还是因为不在乎,想再娶,但又怕破坏辛苦建立的名声,所以才会搞这么一出。 “王爷,赵姑娘已经进去了。” 宁陟一头雾水地瞪向辛夷,他来这里盯着,难道是为了看赵霓的吗? 辛夷惶恐地缩了缩脖子,结巴着补充道:“就……王爷不是想要知道赵姑娘见五王侧妃做什么吗,稍后宴会一结束,属下就将赵姑娘请来可好?” 本以为做出完美补充的辛夷,又感受到来自自家王爷狠狠地一瞪。 辛夷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支支吾吾道:“那等明日,属下去一趟女学,将赵姑娘请来?” 宁陟别开眼,不想再跟这么个扶不上墙的侍卫多说一句话。 赵霓的名声那么差,辛夷总是光明正大的去请她,是嫌自家王爷名声太好了吗。 第41章 宁儿 魏府的花园里,成片的海棠花开得正好。 一群娇艳欲滴的少女们围坐在花园内,细说着闺中趣事。 她们这些未出阁的少女之所以前来参加魏府的赏花宴,一则是因为家中父兄想要借着机会攀附魏府,二则就是魏夫人为人宽和,不管什么身份的人她都会以礼相待,对于出身并没有那么高的少女们来说,是很难在其他赏花宴上能遇到的待遇。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谁来了能不开心呢。 赵霓为了引起宁儿的注意,特地穿了一身绯衣,更是衬托出她的绝美容颜。 其他贵女见到赵霓也都是假装没看到的样子,毕竟这个人她们惹不起。 纵然心中有万般不痛快,可该低头的时候还是要低头。 唯有柯子琪面带笑容走了过来,道:阿霓今日真的是人比花娇。” 女孩子没有不喜欢别人夸赞的,柯子琪刚刚与赵霓结交,定然是说什么也会哄好她。 不然她想要下棋,可就难以找到对手了。 不远处的宁儿闻言,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却见是一副完全陌生的面孔,心中黯然失落。 她在想什么呢,姐姐她已经不在了,不过是同名而已。 而在抬头那瞬,那双清亮的眸子也在看着她,宁儿莫名生出一种熟悉感。 目光相触,二人隔空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赵霓恍若无事地收回目光,看向柯子琪,笑道:“这么快就知道跟我打趣了?” 柯子琪抿嘴一笑,“那也是阿霓生得好,我可没胡说。就算是随便找人一问,也是同样的答案。” 随后又附在赵霓耳边小声道:“特意安排了你坐在五王侧妃旁边,看这样可好?” 赵霓颇为满意地点头,“不错,何时去见魏夫人?” 柯子琪忽然之间有一种被看穿的窘迫,脸上只剩下尴尬的笑容。 她就这么暴露了吗。 见柯子琪这副模样,赵霓微一挑眉,“你特意让我过来,甚至还不惜让魏夫人帮我请来五王侧妃,这背后的目的一看便知,不用觉得有负担。我既然来了,自然也愿意跟你一起去见魏夫人。” 柯子琪这才恢复了些许面色,“阿霓果然聪明伶俐,这会儿人多,稍后魏夫人会派人过来寻你。” 魏夫人深知赵霓想要见五王侧妃,自然也是想跟人家搭上话的。 若是一句话都没说上,就被魏夫人叫了去,恐怕更会令赵霓心生不满。 魏夫人不着急,她想要的是赵霓能够心平气和的跟她沟通,所以才决定中途再过来寻。 以五王侧妃的身子,并不会在这赏花宴上待太久,到时候也就到了魏夫人与赵霓见面的时候了。 “那好,”赵霓神情坦然,不觉得有丝毫约束,“这会儿我就先去位置上坐着了。” 她明白魏夫人的用意,对她来说,也好趁着这段时间,跟宁儿接触着试试。 赵霓走过去,对着宁儿微笑着点头示意,而后缓缓坐下。 此时宁儿还沉浸在刚才看过赵霓眼神后的不安,于是主动开口道:“姑娘的名字里,也有一个‘霓’字?” 赵霓没想到宁儿会主动跟她搭话,虽然诧异,但还是神态自若地回答道:“是啊,我叫赵霓。” 宁儿虽然嫁入九王府两年,但却跟京城中的女眷没有什么来往,她本人对这些事情也不上心,因此并没有听说过赵霓。 “不知赵姑娘的‘霓’是哪个字?” “霓裳的霓。”赵霓确认宁儿对她这个名字没印象,反倒是松了口气。 不然任凭如何,恐怕都不会想跟这么一位名声坏透了的人聊天。 还好宁儿只是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她的名字上。 “先前我有一位姐妹,与赵姑娘是同一个字。”宁儿的语气带着感慨,似乎是在对过去的时光进行追忆。 这说话的样子,倒是一点儿都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女子,而是苍老非常。 赵霓瞬间就想要回答,这题我会! 她说了那么多,就是为了引得宁儿提起上官霓,当然要将这话题给进行下去。 “上官女史吗,我知道。” 宁儿有些吃惊,她只是随意这么一说,为何就被猜出来了。 而且上官姐姐的事情,按理说不应该被这么多人知道。 一个宫中亡故多年的女史,又怎么会被京中的贵女所知? “赵姑娘认得她?” 赵霓失落地摇头,“我没进过皇宫,不过这些时日得知了一些关于上官女史的事情,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听?” 宁儿以为赵霓是因为身份不高所以进不了皇宫,正想要劝慰,可是听到她后面所说的话后,眼睛瞬间亮起。 赵霓察觉到宁儿眼神的变化,可她不确定如今的宁儿会不会已经完全站在五王爷那边,所以很多话不敢多说。 她低声道:“我听人说,上官女史溺水是因为中了毒。” 似是而非的一句话,倒是令宁儿瞪大了眼睛。 她暗中查了这么多年都没有结果,面前的这个姑娘竟然知道? “赵姑娘有确切证据?” 赵霓自嘲笑道:“我怎么会有,不过是听人议论,想着侧妃娘娘您跟上官女史亲近,或许知道什么内幕呢。” “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姑娘还是不要乱说的好。上官姐姐的死没有半分蹊跷,这件事皇家也是已经调查过了的。”宁儿不希望赵霓因为这件事有麻烦。 话落,宁儿重重地咳了起来,旁边的婢女连忙帮她拍着背,一脸忧愁道:“主子,别想了。” 这些年只要一有人提到上官女史,主子总是会偷偷抹眼泪。 她虽然是王府的侍女,可也是真心实意地效忠于主子,只因主子待他们是真的好。 赵霓斟了杯茶递过去,“都怪我不好,可是提到侧妃娘娘的伤心事了?” 宁儿接过茶盏,抿了口茶水后才停下了咳嗽声。 “多谢赵姑娘,是我身子不好,与姑娘无关。” 紧接着,侍女将宁儿扶起,“我去更衣,失陪。” 赵霓也站起了身,“侧妃娘娘看着年纪不大,怎么这般虚弱的样子?” 宁儿似乎被这句话刺激到了,身子向赵霓这边一歪。 赵霓迅速扶住了她的手肘,却明显感觉到她浑身一颤,眉头也都拧成了一团。 “我与侧妃娘娘同去吧,也好有个照应。” 宁儿没有拒绝。 魏府的小丫鬟在前面引路,赵霓与宁儿并肩而行,两位丫鬟跟在身后。 忽然,一阵风过,将人轻飘飘的衣衫吹得随风飞舞。 赵霓下意识地向宁儿看去,却见被风吹起的衣袖中,藏着的是满是伤痕的手臂。 只是一眼,就让她觉得触目惊心。 不过是这么一小块,就是这种样子,那么宁儿身上到底有多少伤? 刚才她扶宁儿的时候,宁儿明显是感受到了疼痛,才会浑身一颤。 宁儿不是五王府唯一的女眷吗,难道还会有人敢打她? 见赵霓盯着自己看,宁儿连忙拉住衣袖,恍若无事道:“风停了,走吧。” 第42章 保证 回去的路上,赵霓眼神示意夏赏带着宁儿的侍女与她们拉开距离。 夏赏机灵,立刻就明白了赵霓的意思,为二人创造了说话的机会。 赵霓直接开门见山地询问道:“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宁儿眼神闪躲,含糊其辞,“是我不小心碰到的。” 她没想到下一瞬赵霓会直接将她的衣袖拉起,新伤附在旧伤上,看得赵霓皱起了眉。 宁儿连忙将衣袖拉下,一时觉得吃惊不已,“赵姑娘,你……” 感觉很奇怪,赵姑娘虽然唐突地拉起她的衣袖,可她竟然没有半丝怒火,反而觉得心中一暖,偏偏觉得这是在关心她。 “这是五王爷打的?”赵霓提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宁儿着急否认,“赵姑娘说什么呢,这怎么可能,王爷他待我极好。” 从宁儿急于为五王爷开脱的样子,赵霓更是确定了心中的猜想。 原本只是猜想的,如今却…… “你满身的药味,常年卧床,不是因为身体虚弱,而是被打的?”赵霓觉得愤怒,先前对宁儿背叛她的猜忌暂且抛到脑后。 任凭如何,她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宁儿被打成这样。 即便是素昧平生,她也做不到。 可她现在即便是身份尊贵,也比不上一位王爷,能做得唯有将这些事情抖落出来,让五王爷不敢再动宁儿分毫。 宁儿见否认不成,只好转移话题道:“我身上的药味,是有助于受孕的药。我嫁给王爷两年,肚子始终一点动静都没有,所以才服了药,姑娘不要误会。” 赵霓凭借丰富的想象力,将这话前后关联起来,“所以是你没孩子,五王爷才打你的?” “赵姑娘怎么能这样说?” 见宁儿还想要否认,赵霓直截了当道:“我在调查上官女史的死因,如果你知道什么,能不能跟我说说。” 这是她对宁儿的最后一次试探。 宁儿眼神凝滞,久久没有说话。 赵霓只当是她在斟酌,“我是北定公府的小姐,如果侧妃娘娘想到什么,麻烦派人跟我传个信。” “你为何要调查上官姐姐的事情,你有什么目的?” “当然是因为我得知她的死另有隐情,所以才要调查。至于目的……就当为跟我同名之人讨一个公道。” “好,我如果想到什么,会告知赵姑娘的。今日我身子不适,就先行离开了。” 话已经说得差不多,二人已经走回到了花园中,赵霓对此没有阻拦,“侧妃娘娘慢走。” 看到宁儿带着侍女离开,柯子琪满脸纳闷,“怎么走了?” 赵霓走过去拍了拍柯子琪的肩膀,“她说身子不舒服,就先回去了。” 确认过赵霓没有因为宁儿的离去而愤怒,柯子琪松了口气。 她今日的任务也就是让魏夫人顺利见到赵霓,可不能搞砸了。 深知赵霓对宁儿感兴趣,柯子琪望着宁儿离去的背影道:“她虽然是五王府唯一的女眷,可却膝下无子女,即便是皇家,日子应该也不会太好过。” 赵霓假装浑然不知,反问道:“不是吧,五王爷不是待她很好吗?” 一旁的夏赏皱了皱眉,他们家小姐刚才明明还说不能用眼睛看呢,怎么这么快就变了。 好复杂,她不懂。 柯子琪叹道:“五王爷待她如何我不知道,可她承受的压力应该不小。” “看来皇家也不是那么好待的。” 柯子琪打了个哆嗦,心想这位姐妹还真的是什么都敢说,真不愧是北定公府的大小姐。 这段时日相处下来,她并不觉得赵霓如传闻那样嚣张跋扈,反倒是觉得她待人温和,是个好女孩。 所以她才愿意跟赵霓相处,不仅仅是为了跟她探讨棋艺。 “阿霓,这话不能乱说,若是被有心之人听了去,难保不会给北定公府带来麻烦。”柯子琪轻声提醒道。 赵霓微微一笑,她敢这么说话,着实是因为当今的那个皇上是个宽和的君主,待人宽厚,百年难得一遇。 就连身边的宫人犯了错,皇上也都是不予追究。 又怎么会在意她一个小姑娘在赏花宴随口说的那么一句话。 但柯子琪的提醒也是真心的,口无遮拦并不是什么好事。 “多谢提醒。”赵霓嫣然笑道。 …… 席间,魏夫人派人请赵霓过去,柯子琪则留在位置上。 赵霓被请到花厅,见到了这位与她母亲年纪相当的夫人。 听闻魏夫人早年间日子过得清苦,甚至还跟着魏大人一同种过地,所以衣着打扮一向俭朴。 一身素色衣裙,头上插着一支皓白朱钗,双眉化成柳叶状,一双与人亲近的杏眼,朱唇上扬,显露出眼角几条淡淡的细纹。 赵霓走过来后微微屈膝行礼,毕竟是长辈,即便是她跟魏若蕊不对付,可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 魏夫人脸上是慈爱的笑容,“赵姑娘送来的点翠山水屏风,我很喜欢。” “夫人喜欢就好,贵府的海棠花开得十分好看,还要感谢魏夫人盛情款待。” “被赵姑娘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实不相瞒,今日请赵姑娘过来,我其实还有其他目的。” 赵霓当然不觉得奇怪,毕竟这是她早就察觉到了。 因此也没比要弯弯绕绕,而是直言道:“我与令嫒闹了些矛盾,可不过是小姑娘家家的小打小闹,不会影响我们两家的关系。况且这件事我从未跟家中长辈提起,也不打算再盯着这件事不放。” 魏夫人见赵霓这般大度,顿时放下心来。 “多谢赵姑娘,若蕊她心性简单,很多事情不懂得要多想一层。我虽无法厚着脸皮让赵姑娘多担待,但想求着赵姑娘,若是哪天这丫头对你做了什么,能不能直接来找我,交给我来处理。” 她最担心的就是女儿惹了什么祸事,所以才想要求这么个保证。 见赵霓沉默,魏夫人继续道:“我知道这个要求有些过分,我了解若蕊的脾气,越是不让她做什么她反而偏要去做。我是她的母亲,却管不住她,只好厚着脸皮来求赵姑娘。姑娘如果不答应,我也能够理解。” “我答应。” 赵霓这般爽快,倒是出乎魏夫人的意料。 于是紧接着魏夫人保证起来,“我们会尽可能的看管好她,可却担心她背着我们给赵姑娘惹麻烦。赵姑娘能答应我,便是我们魏家的恩人。” “如夫人所说,魏若蕊她心思单纯,只要她不与我为敌,我也绝不会再去找她的麻烦,夫人放心。” 第43章 女魔头 本就是一次简单的赏花宴,魏府招待女眷的人是与她们同龄的二小姐魏莺歌,有颇多共同话题,气氛极佳。 可惜赵霓先前跟这些人统统都不对付,也就因为下棋跟柯子琪关系还算不错,所以也只能坐在柯子琪的旁边漫无目的地嗑着瓜子。 想要起身离去,但又怕为此害得魏夫人心中忐忑,毕竟这场赏花宴是为了她而准备的,她也不好让人伤心。 可还真的是无聊啊…… 这种念头刚闪过,就冲过来一个披头散发的贵女。 “赵霓,你还有脸来我们家!” 赵霓被夏赏护着避开,抬眼望去,才发现是魏若蕊。 从这形容来看,这位魏大小姐怕是疯了? 魏若蕊本来是打算装一装温婉淑女,可她听到赵霓来了府上,便再也坐不住了。 于是趁着看管嬷嬷不注意,直接冲了过来,连头都没梳。 赵霓用桌边的湿帕子净了净手,眯起眼,满脸讶异道:“你是……魏若蕊?” 她刻意提高了嗓门,周围的贵女纷纷侧目,这才注意到头发散乱的魏若蕊。 “魏大小姐怎么是这副模样,莫不是疯了?” “瞎说什么,魏大小姐只是因为在女学寻事被禁足了而已。” “禁足?那她为何又会出现在这里。” “这里可是魏府,魏大小姐为什么不能来?” “可是赵大小姐也在啊……” 魏若蕊忍受不了周围人的议论,特别是被人看到她头发散乱的样子,于是赶忙小跑着离开了花园。 该死,又让赵霓逃过一劫。 是她大意了。 …… 经过魏若蕊这么一闹,赵霓也算是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能够离开,也不会被人指责说是耍小性子。 这些贵女都知道赵霓跟魏若蕊不对付,见到赵霓提前离开,反倒是觉得松了口气。 至少两个人没有闹起来,不然她们这些参加赏花宴的人恐怕都要遭殃。 毕竟哪一位都是尊贵至极,可不能出一点儿差错。 赵霓跟在花园内招待的魏莺歌打了招呼,随后离开了魏府。 魏夫人得知女儿披头散发的跑到了花园,顿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好了。 她费尽心力,为的就是让赵霓能不要追究她女儿先前的错,可魏若蕊偏偏又凑了上去。 好在是没有惹麻烦,不然魏夫人也不知道该如何挽回了。 “吩咐看管小姐的人,若是再让小姐跑出去,那他们也不用留在府上了。” 心腹嬷嬷见魏夫人的表情严肃,忙应下,她可很少见到夫人这副模样呢,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 赵霓本人并不在乎魏若蕊有没有被严密看守,她今日来参加赏花宴不过是寻个机会见一见宁儿,如今人已经见到,她的目的也算是达成了,离开也算是再合适不过。 刚走到马车旁,一位小乞丐冒冒失失地冲撞到了赵霓身上。 冷影扫视一眼小乞丐,随即将目光投到赵霓身上,等候吩咐。 夏赏开口严厉呵斥道:“这是怎么回事,走路都不看的吗?” 敢往他们家小姐身上撞,是嫌日子过得太平淡,想去经受一下严刑拷打的滋味吗。 小乞丐连忙躬身赔罪,“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赵霓轻拉夏赏的衣袖,劝道:“算了,不必跟他一般见识,我们走吧。” 夏赏见赵霓不追究,也就只好放过此人。 她也觉得奇怪,以前如果敢有这样的人,他们家小姐定会将人送至官府去,然后严刑拷打,问一问是不是有人指使。 看来小姐还真的是失忆之后转了性,不仅不去抢人了,甚至待人也宽和不少。 真不知道是好是坏。 小乞丐边跑边道谢,“多谢这位贵人,多谢这位贵人!” 冷影眼眸中划过一丝欣慰,暗自感慨小姐果然是变了,还好他没有莽撞出手,不然说不定真的会惹得小姐不高兴。 坐上马车后,赵霓缓缓展开手中的纸条。 夏赏瞪大了眼珠子,不可置信地问道:“小姐,这是……” “方才那位乞丐塞给我的。” 她不知道为何小乞丐要用这样的方式传信给她,但既然给了她,那看看也无妨。 只见纸条上写了“陈家衣铺”四个字。 赵霓皱了皱眉,向冬藏问道:“陈家衣铺在什么地方?” “就在前面不远处,小姐要去逛铺子吗?” 赵霓捏紧手中的纸条,莫非是宁儿派人传信给她的? “这是间什么样的铺子?”赵霓又问。 夏赏回忆一番之后道:“是京城中数一数二的成衣铺子,京城中的许多女眷都喜欢去那里逛逛。不过小姐您的衣裳都是将裁缝请到府上量身定做,所以先前您并没有去过。” “去瞧瞧。” 不管是不是宁儿派人来传的信,既然只是一间普通的铺子,那去看看也无妨。 即便真的有什么问题,冷影也还跟着,应当是安全的。 …… 不多时,马车便行至陈家衣铺门前。 赵霓与夏赏进入衣铺,冷影在门外守着,怎么说也是姑娘家逛的铺子,他身为男子若是冲进去,怕是会吓到那些女客,当然这也是赵霓的吩咐。 进门之时,有一位身着青色褙子的姑娘趁着擦肩而过的机会,凑到赵霓耳边说了句,“请赵姑娘移步对面的茶肆。” 赵霓回头打量过去,虽然换了衣裳,可还是能确认过此人确实是刚才跟在宁儿身后几位侍女的其中一位。 能派她过来,应该也是宁儿信得过的人。 本想着既然已经来了,那就逛逛好了,也不能刚进门转头就走。 但看到掌柜的那副苍白容颜,赵霓当即就打消了这个年头。 看来这掌柜的认识她,而且还不是什么好印象。 既如此,那她就直接转身离去好了。 一位小二没有意识到危险,正准备过来招待赵霓,却见她漫不经心地抬了抬手,一脸嫌弃道:“这里的衣裳如此一般,真不知有什么好。夏赏,我们去对面茶肆喝杯茶,压压惊吧。” 小二觉得这是来砸场子,当即就想冲过去理论。 掌柜连忙上前拉住他,倒吸一口凉气,这位祖宗不进来也是好的。 据他所知,西市不知道多少间铺子毁于这位祖宗之手。 哪里是个姑娘家,这分明就是个女魔头啊。 第44章 疑点 赵霓来到对面的茶肆中,并没有如她想象的那样见到宁儿,只有一位小二交给她一封没有落款的信。 她在雅间内将信拆开,里面却放着一张空白信纸。 “这信上竟然无字?”夏赏在一旁纳闷道。 赵霓也是一头雾水,这封无字的信究竟代表着什么意思。 苦思冥想之际,突然灵光一闪,好奇的事情突然有了答案。 “夏赏,你可曾听说过一种特殊处理过的墨汁,写在纸上片刻后便会消失不见,而遇水后或者在火上炙烤,上面的字便会显形。” 这些她也是在宫中无意中得知的,但之前并没有见过,因此才没有第一时间就想到。 夏赏沉默一瞬,怎么小姐知道的她都不知道,真的是愧为小姐身边的丫鬟。 赵霓见夏赏似乎并没有听说过的样子,于是补充道:“这也只是我无意之中听说的,是不是真的还不知道,待会儿我们回去试试再说。” “小姐现在不回去吗?”夏赏有些纳闷,为何已经猜到了,却还要继续在这茶肆里坐着。 “我们刚才去陈家衣铺便是刚进门就离开,如今又是这茶肆,如果又是一来便走,恐怕会令人猜忌。” 她弄不清楚宁儿现如今的处境,但见她如此小心,应该有什么难言之隐,所以还是不要给宁儿添麻烦了。 “喝完这壶茶再走吧。” …… 回到北定公府,赵霓径直回到铃兰苑,先是吩咐春惜必须去打听更多关于宁儿的消息,然后回房间,让夏赏点上一根蜡烛,将那封空白信放在蜡烛上方炙烤。 约摸着一盏茶的功夫后,信纸上果然有字迹显现。 夏赏不由瞪大了眼珠子,连连惊叹道:“小姐,这信纸上还真的有字。” 赵霓已经猜到,所以此时也并不觉得惊讶,只是小声道:“若是无字,还大费周章的送什么信。” 她接过信纸,里面的笔迹很是潦草,应该是在仓促之中写下的,不过她一眼就能认出来这是宁儿的字。 细看信上的内容,是当初她发现的关于上官霓死因的一些疑点。 譬如仵作所说身上没有看出有挣扎的痕迹,不像是正常的溺水,身上也没有什么中毒的痕迹,因此判定很可能是有什么隐疾,虽然也没有查出来。 但因为给皇家办案必须要有个结果,仵作便将这些信息给隐去,不过只是在现场小声这么一嘀咕,就被有心的宁儿给记了下来。 信中还提到,当初上官霓溺死,本来是不应该请仵作的,是九皇子坚持要调查,于是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赵霓将眉头皱起,在她的记忆里,宁陟并不是那种会多管闲事的人,为何会在她死后坚持调查她的死因。 甚至如今还时常与她兄长来往,这都是赵霓想不明白的事情。 难道是想利用这件事,在储位之争上能与五王爷对抗? “将这信给烧了吧,”赵霓对夏赏交代道:“这封信的事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跟春惜她们也不要提起,以免人多口杂将这事情给传出去。” “等会春惜回来,你让她查查九王爷如今在做什么,就说是我把你单独留下吩咐的事情。” 她将夏赏单独留下,又对她下了封口令,若是遇到他人询问,难免不是个麻烦。 所以再给夏赏一个吩咐,算是对此事有个交代。况且她也是真的想知道关于宁陟的事情,宁陟到底为什么要调查她的事情,当真是因为储位之争? 可她为什么记得,明知这个人是个实打实的闲散王爷,朝中也并无任何亲信,如何能与深受百官爱戴的五王爷相较。 …… 春惜不辱使命,不过小半个时辰便折返。 赵霓觉得纳闷,没想到竟然能调查得这么快。 “都查到了?” 春惜点头,“小姐放心,都查到了。” 坐在罗汉床上的赵霓微微抬手,示意春惜说。 “在五王府服侍的下人说,五王爷也很少到后院,每次过去都是醉醺醺的,然后对着侧妃拳打脚踢。前两年不是这样的,她们还一度羡慕五王爷对侧妃的体贴,可没想到没过几个月就突然变了样。” 夏赏不由缩了缩脖子,毕竟她刚也觉得五王爷对侧妃很体贴,毕竟用眼睛看是这样的。 果然如赵霓所说,这世间的事情不能只用眼睛看。 赵霓对于宁儿身上的伤早就已经猜到了原因,她好奇的是,为何能够这么快查明此事。 “你打听的人可是可靠的?” 春惜被问的一愣,她就是按照往常的方法通过线人去调查,没想过这事为什么会这样顺利。 “应该是可靠的。” 见春惜不确定,赵霓又问:“可发现有人跟踪?” “奴婢这些时日确实总感觉有人盯着,却用了好些方法都没见到人,还以为是想多了。既然小姐这么说,可是小姐是知道什么了吗?” “不是你的错觉,应该是那些人跟得远,又十分警觉,所以才不容易发现。你去跟冷影商量一下,想办法让那些人现身。” 她虽然不计较这么多,但却不代表她心甘情愿的被人跟踪。不管是出于善意还是恶意,都已经影响到了她的心情。 跟了这么久,也到了该处理的时候了。 …… 一间酒楼的雅间内,辛夷将事情的进展汇报给宁陟,“王爷,事情已经办好了。” “都透露给春惜了?” 辛夷点头,“该说的都说了,没想到五王爷平时这样温润如玉的样子,竟然会对自己唯一的侧妃下狠手。” 亏他先前还一直以为五王爷是一位贤王呢,现在这么一比较还是他们家王爷好呀。 面上冷了点,可至少心是热的。 “其他的事情继续去查,看看五哥平日都在做些什么,特别是离开府之后都去了哪里。”宁陟淡淡吩咐道。 五哥对侧妃这般态度,反而能够解释,他为何要害死上官霓。 表面看上去情深似海,却不见得是真心以待。 “再好好查查,五哥两年前都攀附上了什么人,不管有没有攀附上,都要汇报给我。” 第45章 算计 春惜很快带回来一条关于宁陟的消息。 “小姐,您不是让打听九王爷都在做什么吗。奴婢却发现,魏家大小姐又偷偷地跑了出来,去了一间酒楼,而九王爷恰好也在。你说他们两个人会不会……” 春惜不好意思再说下去,红着脸看向赵霓。 赵霓神情笃定,“不可能,九王爷不是这样的人。” 九王爷若是被美色冲昏了头,恐怕早就娶上一大堆妻妾放到府上,本就是个闲散王爷,也没有什么需要维护的名声。 可他府上并无妻妾,也断然没有跟魏若蕊暗中私会的道理。 而且……要不是她相信自己的兄长,恐怕就真的要怀疑九王爷有什么特别的癖好了。 “酒楼那边可有什么异常?”赵霓问道。 春惜回答:“九王爷身边的侍卫都被调遣开了,就连那个辛夷也不在,难道真的有什么问题?” 赵霓站起身来,将一旁的玄色斗篷取下,披在身上,“我们去瞧瞧。” 不管怎么说,王爷也与她兄长关系匪浅,又费心劳力的调查她的死因,也算是对她有恩。 如果真的有什么不对劲,她去看一看也没什么。 就算真的是跟魏若蕊私会,那她也会当做没见着,默默离开就好了。 赵霓带上春惜、冬藏两位侍女,以及贴身护卫冷影,一同去往那间酒楼。 天色已经昏暗下来,赵霓此时的心情十分复杂。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些什么,即便宁陟真的跟魏若蕊私会,那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她过来,不过是看看是不是魏若蕊在耍什么花招。 赵霓双眼微闭,默默平复着心情。 …… 酒楼雅间内,宁陟坐在窗边,看着街市上的人来人往。 回府又是他孤零零的一个,所以这些年他也算是将京城中的酒楼给逛了个遍。 饮酒之时,他也不喜有人在一旁伺候,所以偌大的雅间,也就只有他一个人。 而街上的热闹,仿佛会让他觉得置身其中,也没有那么孤寂。 这样的他即便是争来那个位置又有什么用处,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心中这样想着,连入口的酒水都觉得是苦涩的。 宁陟苦笑,随后将酒杯放到桌子上,准备开门离去。 也该回府去了,外面再热闹,人群中也不会有她的身影。 开门之际,一位身着红色衣裙的女子映入眼帘。 宁陟突然觉得眼前混沌,费了好大劲才看清楚来人的长相。 “魏姑娘?” “听闻王爷再此处,便过来打个招呼。”魏若蕊低头抿嘴一笑,尽显妖娆。 宁陟扶着头,开始觉得脚下虚浮。 魏若蕊连忙走进去,扶住宁陟的胳膊,一脸担忧道:“王爷,您怎么了?” 宁陟扶着额头,忽觉得心口闷热,仿佛是喝多了,但又不是,他今日并没有喝太多酒。 “我扶您进去歇歇。” 魏若蕊趁其不备,用脚将雅间门给合上。 宁陟在雅间内的罗汉床边坐下,头痛欲裂,是他没有遇到过的痛苦。 魏若蕊紧紧地贴到他的身上,“王爷,你还好吗?” 宁陟意识渐渐丧失,已经感受不到周围的变化。 魏若蕊脸上露出得逞的微笑,将自己的外衣褪去,而后抬手去解宁陟的腰带。 …… 赵霓下了马车,冬藏留在车上,春惜与冷影则跟在赵霓身后。 三人快步走进酒楼,却被小二拦在了楼下。 “贵客,我们店打烊了,还请贵客……” 赵霓大眼一瞧,便觉得有问题,天才刚暗下来,本朝又没有宵禁,按理说才刚到客人上座的时辰,小二竟然拦着他们? 再看向二楼有两间雅间亮着灯,也算是证明了她的猜想。 “楼上可有一位与我年岁相当的女子,还有一位容貌不凡的年轻男子。” 被赵霓这么轻飘飘地一问,小二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赵霓斜睨了小二一眼,更加断定宁陟就在楼上。 “你应该能看出来,那位年轻男子身份不凡,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不是你能担待得起的。” 小二暗自打了个哆嗦,他是收了银子,那位姑娘分明说他们两个人是认识的,现如今又冲进来一个姑娘,莫非是楼上那位姑娘骗了他? 趁着小二发愣,冷影不费吹灰之力的将他制住,赵霓趁机带着春惜上二楼。 推开亮着灯的第一间屋子,只见空无一人。 而后便听到隔壁似乎传来女子的声音。 赵霓想都没想,直接来到隔壁,将房门推开。 春惜匆匆扫过一眼,见二人衣衫不整,吓得连忙转过身去。 趴在宁陟身上的魏若蕊吓了一跳,坐起身裹了裹衣裳,呆呆地望着来势汹汹地赵霓。 片刻后魏若蕊总算是回过神来,眼含愤怒道:“你做什么!” 赵霓瞥了一眼满脸通红却又毫无意识的宁陟,心中明了。 “不应该是我问问魏大小姐在做什么吗?” 魏若蕊好事被破坏,自然是气不打一处来,“我做什么与你有什么关系!” 赵霓又往屋内走了几步,魏若蕊焦急地喊了声:“赵霓,你站住!” 恰在此时,昏睡的宁陟突然睁开眼,站起身向赵霓走去。 魏若蕊想要伸手去抓,却被一步上前的春惜挡住。 赵霓望着双眼迷离的宁陟,淡淡询问道:“王爷可还好?” 没想到话音刚落,宁陟就扑向赵霓,紧紧地将她抱住。 赵霓一脸茫然,这是什么情况? 不仅是赵霓,就连春惜和魏若蕊也都是看傻眼了。 “赵霓,你快放开王爷!”魏若蕊咬牙切齿,设计好的事情被破坏,竟然还想跟她抢? 赵霓抬手想要将宁陟推开,却听他口中喃喃道:“阿霓,你回来了,我就知道你舍不得丢下我一个人。” 这下赵霓彻底傻眼了,这是什么情况?莫非九王爷一直暗恋赵姑娘? 想不明白,之前不是说他们没有见过吗。 不过现如今摆明了是先把人带走更为要紧,这副模样不像是醉酒,更像是被下了药。 魏若蕊扑通一下子坐到身后的罗汉床上,顿时觉得心若死灰,于是冷笑着摇头,“王爷心中竟然有你,那我还能争什么?” 第46章 好自为之 先前魏若蕊一直以为九王爷对任何人都不冷不热,也就跟她说过一次话,便觉得九王爷对她有意。 可是如今九王爷在被下药的情况下还能认出赵霓,她再做什么都是多余。 恐怕今晚即便是得手,她也不见得会成为九王妃。 以九王爷的性格,是不会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子。 她错判了。 赵霓也懒得跟魏若蕊解释,扶着宁陟出门,春惜连忙过去想要帮忙,可宁陟说什么也不让她碰。 无奈就只好让赵霓将人给扶出去。 即将跨出门槛之时,赵霓回过头冷眼道:“算计当朝皇子,我劝你好自为之。” 在她看来魏若蕊不过只是会做些翻不起什么波浪的事情,却没想到被逼急了还能做出这等事。 不知道是何人给她出的主意,竟然妄想用这种方法嫁入皇家? 还真的是异想天开。 楼下的冷影瞥见赵霓正扶着宁陟艰难地挪步,赶忙冲到楼上,一把将宁陟扶过来。 也不管宁陟愿不愿意,先拽过来再说,而后扶着宁陟下楼。 …… 等他们走出去,小二才犹豫着上了二楼,走到雅间门口,小心翼翼道:“姑娘,您没事吧?” 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收了人家的钱,如今没能守好门,是他的失误。 好在今日掌柜不在,酒楼的其他人都被他支开了,不然他恐怕是要玩完。 魏若蕊抬眼看向小二,一双通红的眼睛显露无疑,身上也只剩下里衣。 小二满脸惶恐,又一次问道:“姑娘,您没事吧?” 魏若蕊只觉得喘息都费劲,捂着胸口道:“你进来。” 小二犹豫着将脚迈过门槛,又听魏若蕊道:“将门给关上。” 于是小二又颤颤巍巍地将门关上,刚转过身,魏若蕊便冲了过来,柔软的双唇触碰到他的唇上。 小二被抵到门上,一时不敢动弹。 不自觉中也脸红到了耳根子,心想有钱人家的姑娘都是这般胆大妄为的吗? 他听说过这京城中有养面首的姑娘家,可他是个老实本分的小二啊。 感受到小二咬紧牙关,魏若蕊挪开一段距离,冷笑一声问道:“你还没成婚?” 小二连忙点头,他还是个清白的少年郎,可不能被糟蹋了啊。 点完头才意识到不对,万一这姑娘就喜欢清白少年郎可怎么办。 果然,魏若蕊勾起唇角,“如今给你个机会,既能找机会尝鲜,又能赚一笔银子,你可愿意?” 刚才给九王爷下药的时候,她因为心中害怕,也服下了药壮胆,却没想到赵霓会突然出现将九王爷带走。 如今她身上的药效发作,来不及再去想办法解毒。 她也顾不上其他,这小二长得眉清目秀,也不算是辱没了她。 况且赵霓连面首都养了,她这样根本不算是什么。 大不了就跟赵霓一样,将人带回去当面首养。 此时的魏若蕊,已经被药物折磨的冲昏了头,来不及细想那么多。 小二却迟疑道:“姑娘,我虽然是在酒楼做工的,也出身自清清白白的人家……” 魏若蕊没时间跟他废话,忍着煎熬吼道:“十两银子!” “其实我……” “五十两银子!” “要不姑娘还是……” “一百两……金子!”魏若蕊怒吼道。 小二被惊吓到了,一百两金子?那是他做工多少年才能赚来的啊。 姑娘,我不想努力了。小二心想。 仔细想想,这事好像他也不吃亏。 魏若蕊见小二一动不动,冷声道:“怎么,不愿意?” 小二笑嘻嘻道:“我在想是我自己宽衣还是姑娘帮我宽衣。” 魏若蕊费力一笑,不等小二多说话,揽住他的腰,又一次抵住小二的双唇。 纵然已经下定决心,小二还是心跳如雷,鼓起勇气回抱着魏若蕊。 …… 冷影在赵霓的吩咐下将宁陟扶到马车上,冬藏连忙检查了一番。 宁陟虽然神智不清楚,可一只手还是死死地握住赵霓的手。 又不能将这只手给剁下来,好歹也是个王爷,是以赵霓只好坐到他的旁边。 冷影也被赵霓留在了马车上,毕竟三位姑娘跟一个王爷同乘一辆马车,多少有些不怎么方便。 特别是宁陟如今还是这种模样。 还好马车宽敞,容纳五个人并不算拥挤。 “他如今这样可还有救?”赵霓不冷不热地问了句,仿佛刚才冲进酒楼里将宁陟救出来的不是她。 冬藏看出了这是什么药,红着脸道:“奴婢可以试试将银针刺入穴位,应该可解。” 赵霓微微点头,“那你试试看。” 而后吩咐春惜,“回府。” 春惜有些吃惊,“九王爷也要带回去吗?” 赵霓理所当然地望着她,“不然呢,将不省人事的九王爷送回王府?真这样的话明日那些言官不知道会怎么编排他。” 春惜觉得有道理,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只是她第一次跟着小姐将一位王爷给抢回府里,一时不太适应。 车夫将马车停在大门外,赵霓掀起窗帘子看了一眼,而后吩咐道:“春惜,让车夫把马车赶到后门。你先回去,然后去将后门打开。切记,动静小一些,不要惊动祖父祖母。” 从正门回去太过于显眼,赵霓不想带宁陟回府的事情被太多人看到,于是打算从后门进去。 而且她也不打算将宁陟带回铃兰苑,而是决定将他暂且安置在偏院。 没错,就是先前那几个饼所住的院子,就在府上的东北角。 唯一值得担忧的就是北边的寿松堂,也就是赵老太爷和老夫人所住的院子。 她打算安排宁陟在偏院住一晚上,明天一早再将人送走,也算是神不知鬼不觉。 想来明早这药效应该也散得七七八八了。 顺利将宁陟安顿好,宁陟似乎也感受到周围安全,竟然沉沉地睡了过去。 赵霓带着冬藏离开屋子,将门合上。 “人怎么样了?” 冬藏道:“没什么大碍,睡上一觉应该也就没事儿了。” 赵霓微一点头,“既如此,那咱们先回院子吧。” “那九王爷这边……”冷影迟疑道,刚才九王爷握着姑娘的手握了一路,别以为他没看见。 所以即便是宁陟睡着,他也不放心。 赵霓思索片刻,觉得还是应该有人照应。宁陟所中的药有些特殊,又不好将侍女派过来服侍,只好让冷影盯着。 “今晚你辛苦一点,先守着他吧。”赵霓淡淡地交代一声,“切记,莫要让人接近这院子。” 第47章 红鸾星动 清晨,天边泛起鱼肚白,隐隐响起远方传来的阵阵鸡鸣声。 朦朦胧胧中,赵霓似乎感觉到有人在她床榻前踱步,听声音似乎有些焦急,可却没有要叫醒她的意思。 赵霓缓缓睁开眼,皱着眉头寻着那道声音看去。 “春惜,怎么了?” 春惜如蒙大赦,快步走到赵霓面前,朦胧的光亮依稀照出她脸上的着急。 “小姐,您总算是醒了。九王爷他……” 赵霓坐起身来,双目微闭调整状态,迷迷糊糊地问道:“九王爷怎么了?” 意识朦胧,她甚至都搞不明白春惜说的是什么,还在反应中。 “昨日小姐不是让九王爷住在偏院,然后今日一早将他送出去吗?方才奴婢听到外面似乎有动静,便去花园里瞧了瞧,没想到九王爷竟然在花园中练剑。奴婢被骇了一跳,又不敢上去阻拦,就想着回来跟小姐说一声。” 赵霓猛然回神,“怎么不叫醒我?” 着急忙慌地跳下床榻,拿起外衣就往身上穿,春惜连忙过去帮忙。 赵霓一边理着衣衫一边问道:“不是说让冷影看着他吗,怎么会出这种问题。” 春惜也只是茫然摇头,她哪里知道发生了什么。 刚才见到九王爷在花园,简直都要将她给吓傻了,哪里还能顾得上冷影,当然要立刻将这情况禀告给小姐。 可是小姐没醒,她也不敢鲁莽将小姐叫醒。 匆匆穿上衣裳,春惜快速地为赵霓梳头,又简单洗漱过后,二人快步来到花园。 此时的天色还未大亮,就已经引得几位丫鬟围观,但她们似乎是不敢接近,只是远远地看着。 赵霓捏了把冷汗,好在并没有被长辈们看到,只要尽快将九王爷送走,应该就不会有什么麻烦。 何况她也只是救人而已,又没做什么过分的事。 见赵霓过来,宁陟练剑的动作缓缓停下。 昔日冷若寒霜的人此时却挤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语气温和道:“赵姑娘,早啊。” 这一道声音并不算低,那几个丫鬟暗自在心中泛起了嘀咕。 还真的是大小姐带回来的人啊,就说这么俊朗的公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赵霓走到宁陟身旁,轻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是赵姑娘将我带来的吗?”宁陟一脸吃惊地反问道。 春惜察觉到丫鬟们小声议论,对她们呵斥道:“大清早的看什么看,都闲来无事做吗?” 毕竟是大小姐身边的大丫鬟,这么一吼倒是吓得那几个丫鬟埋着头,连忙快步退下。 见周围的丫鬟都退下,赵霓明显松了口气,转而跟宁陟说:“趁着还没惊动家中长辈,你快走吧。” 宁陟露出问号脸,似乎是不明白赵霓在避讳什么,问道:“为什么要赶紧走?” “王爷就不怕传出去有损你的名声?”赵霓见劝人不成,连带着威胁道。 “这不应该是赵姑娘所担心的问题吗?本王有什么好担心的。”宁陟一脸镇定自若道。 赵霓冷笑一声,面含不屑道:“还不知昨日是谁差点被人算计,若不是我及时赶到,恐怕此时京城中都要传遍了。” 宁陟也不回避,大大方方道:“那就多谢赵姑娘相救,在下无以为报,唯有……” 赵霓总觉得怪怪地,立刻打断了宁陟的话,“所以说,男子出门也要保护好自己,可不是哪一次都能被人救下来。” 宁陟略显尴尬,是他没用,竟然被赵姑娘救下,可还是觉得心里甜甜地是怎么回事。 赵霓这才注意到宁陟手中的剑有些眼熟,似乎…… “你拿着冷影的剑做什么,冷影呢?” 宁陟不慌不忙道:“他盯了我一晚上,晨起又说什么也不肯让我出门,于是我就将他……打晕了,他也该休息一会儿了。” 晨起迷迷糊糊地醒来后,宁陟慢慢回忆起昨天发生的事情。 他没想到赵霓会冲过去将他救出来,莫非赵姑娘心仪的人是他? 想到这儿宁陟就觉得脸红,仿佛只是过了一个晚上,自己那个十几年没动静的红鸾星开始蠢蠢欲动,他也似乎突然开窍了。 赵霓未察觉到宁陟的变化,听到冷影无事,也算是松了口气,“你收拾一下,让春惜带着你从后门离开吧。” “来都来了,本王为何不能走正门?”宁陟大步流星地往正门方向走去。 赵霓觉得头皮发麻,正门惹眼,真从正门出去,恐怕很快就会被人议论。 赵姑娘的名声已经够差的了,实在是不能差上加差。 她现在甚至后悔为什么要去救人,九王爷怎么样跟她有什么关系? 走了几步后,宁陟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向后门方向走去。 还没等赵霓放下心来,就看到祖父正蹒跚走来。 这么一大早的,祖父怎么来了。 她打算拉着宁陟避开,可这个人仿佛是个泥塑的似的,完全拉不动。 赵霓心若死灰,放弃挣扎。 好在是祖父,也不会多说她些什么。 赵老太爷躬身行礼道:“参见九王爷。” 宁陟笑着恭敬回礼,“您客气。” “王爷前来,有失远迎,乃是老臣的疏忽。” “您是长辈,此番也是晚辈突然打扰,该是我赔礼才是。” 一旁的赵霓登时看傻眼了,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赵老太爷开口提议道:“王爷既然来到寒舍,不如随老臣先去用过早食?” 宁陟似笑非笑地看向赵霓,见她一脸紧张地冲着自己微微摇头,反倒是连忙应了下来。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赵老太爷又道:“霓丫头,一起去吧。” “不必了,贵客造访,我还是回自己院子里用膳好了。” 她才不想跟九王爷一起用早食! 赵老太爷瞥了一眼宁陟的表情,而后道:“人是你请来的,怎能不尽地主之谊?别耍小性子。” 赵霓一脸委屈,祖父怎么知道是她带回来的? 是了,除了她还会有谁会将九王爷给请来呢。 无奈之下,赵霓只好答应下来,不情不愿地跟着他们一同去往寿松堂。 “王爷请。”赵老太爷恭敬道。 “您是长辈,您请。”宁陟谦让道。 二人礼让了一会儿,终究是赵老太爷被宁陟说服。 赵霓和宁陟走在赵老太爷的身后,眼神示意她将剑还给她。 宁陟将手中的剑递过去,赵霓吩咐春惜去看看冷影,顺道把剑给送过去。 这都是什么事儿,早知道是这样,她昨晚就直接将宁陟送回到王府去了。 就算是被言官弹劾,关她什么事儿。 第48章 后悔 酒楼内,小二从睡梦中醒来,眼含幸福地看着躺在身边的女子。 虽说这有钱人家的姑娘这般胆大妄为,可他还是动了心,以后只想死心塌地地跟着姑娘。 即便是当个面首,也在所不惜。 现在他总算是明白,为什么会有一些人挤破脑袋也要在这些高官家里露脸。 他虽然与那些人不同,但也想能够一直留在魏若蕊的身边。 小二抬手轻轻拂过魏若蕊的面颊,见她双目紧闭,脸上细小的茸毛依稀可见,再回想昨晚的情景,他更觉得这记忆比蜜罐还甜。 小二细心地为魏若蕊裹了裹被子,这是昨晚他趁着魏若蕊熟睡去后院拿来的,只因害怕魏若蕊睡在地上着凉。 沉浸在甜蜜当中的小二并没有意识到危险即将来袭。 …… 魏莺歌掐好时间,刻意找了几个喜欢嚼舌根的妇人,与她一同去往酒楼。 这是她先前就与魏若蕊商量好的,这么做的目的也是为了让宁陟不能耍赖,碍于舆论的压力不得不迎娶魏若蕊过门。 魏莺歌帮魏若蕊,也是为了能让自己有更多的机会。 在她看来若是魏若蕊做出这样的丑事,魏家为了照顾皇家的情绪,说不定也会让她跟着魏若蕊一同去九王府做妾。 虽说妾室的身份不是她想要的,可她明白就以魏若蕊的心性,还不是完全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中。 到时候整个九王府还不都是在她的掌控下,想要做什么轻而易举,包括除掉魏若蕊。 也是出于这样的目的,她才引导魏若蕊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却没曾想冲到二楼将雅间的门打开后,与魏若蕊一丝不挂躺在一起的人不是九王爷,而是一个身份不明的男子。 男子见这么多人冲进来,连忙又为魏若蕊裹紧了被子。 “你们……这是做什么?” 魏莺歌当即便觉得脑子里轰隆一声响,尚未摸清头脑之时,跟过来看热闹的妇人已经纷纷议论起来。 “这是魏家的大小姐吧,旁边这个男人是谁?” “瞧着眼熟,好像是……” 魏莺歌竖起耳朵听。 “这间酒楼的小二吧。” 魏莺歌傻眼了,谁?小二?魏若蕊这是疯了吗? 她想要将这些人赶出去的时候,已经是来不及了。 魏若蕊被吵闹的声音吵醒,过了片刻才明白过来自己都做了什么。 愤怒不已的她抬手就是给小二一个巴掌。 小二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话一问出口,又是一巴掌。 魏若蕊用这样的行为,来掩饰心中的不安。 即便是已经说服自己养面首没什么,可遇到这样的情况,第一反应还是害怕。 魏莺歌连忙上前,握住魏若蕊的手,焦急问道:“姐姐,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可是此人趁你落单,辱你清白?” 被人侮辱虽然也会损害魏家的名声,可却要比与小二暗通款曲好上数倍不止。 此时魏莺歌只能祈祷魏若蕊不傻,懂得接着她的话说下去。 魏若蕊还没来得及回答,小二当即就不干了。 “这位姑娘说的是什么话?我可是个老实本分的小二。是姑娘看中了我,要给我一百两金子让我服侍她,怎么到你这里就变了味?” 金子不给就不给吧,他可不能担上毁人清白的污名,这可是要掉脑袋的。 周围看热闹的人又开始议论起来。 “一百两金子啊……” “说不定是这个小二说谎骗人呢?” “我觉得不一定,这人看上去这么老实,哪里像是会说谎的样子?再说了,这魏家大小姐若不是趁着夜色跑出来玩,又怎么会遇到这样的事情。我看,应该就是故意的,这会儿见人多,再来个抵死不认。” 魏若蕊想要站起身来,却发觉双腿发软,不知是不是因为服药的原因,整个人都很不舒服。 魏莺歌见场面失控,只好命人将小二和魏若蕊一同带回府里。 …… 寿松堂中,赵老太爷、赵老夫人正在盛情招待宁陟。 “老身不知王爷前来,这餐食准备不周,这就让人重新做。”赵老夫人忙道。 宁陟语气温和地摆手道:“不必这么麻烦,身为晚辈能跟长辈吃上一段饭是莫大的荣幸,怎能再给您二位添麻烦。” 赵霓暗想,两位老人家待宁陟还真的不是一般的好。不是听说赵老太爷连皇上的面子都不给吗,为何会对一个手无实权且不受宠的九王爷这般好。 赵老太爷与赵老夫人眼神对视,相处多年的他们往往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为什么给九王爷面子,当然是因为这是他们家霓丫头带回来的人。 霓丫头在京城中的名声一直不怎么好,但凡能遇到一位能让霓丫头心仪的人,他们都会以礼相待,更别提此人是个洁身自好的王爷。 没错,他们家霓丫头名声这么差,当然要找个名声好的夫君找补一下。 这顿饭赵霓吃得是万分煎熬,可没想到宁陟竟然十分享受的样子,时不时还对着赵霓露出憨态可掬的笑容。 赵霓有些摸不着头脑,宁陟先前是个这么爱笑的人吗? 答案当然是……不是! 所以宁陟这样做,在赵霓看来就是故意给她添堵,以此警告她莫要招惹他。 可她分明没有做什么事情,而且她还是宁陟的恩人啊。 难道宁陟这意思,是不想让她多管闲事? 是了,即便是宁陟真的被魏若蕊轻薄,那吃亏的也不是宁陟啊。 赵霓: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宁陟再怎么刻意磨蹭,这顿早食还是在半个时辰后结束。 赵霓如释重负,找借口离开。 宁陟则由赵老太爷亲自送出了院子,当然了,走的是正门。 铃兰苑中,冷影正一脸自责地跪在院中。 赵霓看到这么一幕,不免有些好奇,她快步走到冷影面前,问道:“这是做什么?” 冷影双手抱拳,着实羞愧,“属下未能完成小姐的嘱托,请小姐责罚。” 他清楚赵霓一向不喜欢自己的事情被旁人知道,所以在他看来今日没能守好宁陟,是触犯了赵霓的大忌。 没想到赵霓却如没事人一样,冲他摆摆手,道:“不是什么大事,起来吧,这件事也不怪你。” 先前并不清楚宁陟的武功水准,现下看来应该是高于冷影,看来宁陟也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皇子,反倒是在武功上颇有造诣。 见冷影仍旧是一动不动,赵霓问道:“我先前吩咐的事情,春惜跟你说了吗?” 冷影恍然,赵霓撇过头看春惜一眼,“你们商量一下应该如何处理,才能将跟踪的人揪出来。今日时间有些晚了,我就不去女学了,明日吧。” 若不是宁陟来捣乱,她今日是要去女学的。 逃课什么的,并非是她的本意啊。 说罢,赵霓快步回了房间。 第49章 铁树开花 昨晚,辛夷见自家王爷迟迟没有回来,去酒楼那边打听了才知道宁陟被一位姑娘给带走了。 好在派出去的人很快查到王爷是被赵霓带回了府。 然而辛夷却并没有放下心来,他弄不明白赵霓的用意是什么。 但又不好直接冲入北定公府将人给带出来,只好在门前守着,静待动向。 这一晚上对于辛夷来说,那可绝对是心情忐忑的一晚。 见宁陟被赵老太爷亲自送了出来,看模样还有说有笑的样子,辛夷不由愣住了。 王爷这是……在笑? 平日里宁陟即便是在笑,下一刻也不见得会发生什么好事,辛夷只要一看到宁陟笑,就觉得是笑里藏刀。 是以这样发自内心的笑容是他不曾见过的。 辛夷追上了宁陟,心情忐忑地问道:“王爷,您还好吧?” 宁陟并没有跟他多说什么,只是淡淡地开口道:“先回府。” 回到九王府,辛夷忍不住问道:“王爷,昨日都发生了什么?为何您会去北定公府。” 宁陟如今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被追问的烦躁荡然无存,只想迫不及待地与人分享。 于是他似笑非笑道:“赵姑娘她……对我有意。” 辛夷愣住,“那王爷是什么意思呢?” 该不会王爷也对赵姑娘有意吧?王爷是疯了不成? 宁陟悠悠扬起唇角,虽没有说话,可辛夷还是能瞧出来他的意思。 辛夷连忙劝道:“王爷,赵姑娘她可是养面首的,您要不再考虑考虑?” 不行啊,王爷怎么能跟赵霓这样的人扯上关系,皇族颜面都去哪里了。 宁陟的笑声传入辛夷耳中。 望着笑得跟个二傻子一样的自家王爷,辛夷傻眼了。 “不用,赵姑娘已经将面首都送到了庄子上。”宁陟淡然自若道。 辛夷:???送到庄子上那些面首都不存在了吗?王爷您底线呢? 不过换个角度想,王爷这颗万年铁树总算是开花了。 不管怎么说,只有等王爷娶妻,府上才会有王妃为他们这些下属操持婚事啊。 那么,距离他娶妻也不远了吧? …… 赵霓才在房中坐了没多久,就听春惜禀告关于魏若蕊的事情。 “消息已经在京城中传开了,”春惜红着脸道:“听说是魏家二小姐亲自带人去的酒楼,不知为何还跟了一群看热闹的妇人。据说两个人就那么赤条条的躺在地上,那场面……”真的是不可描述。 赵霓不由纳闷,“怎么会这样,是因为咱们昨日将九王爷带走,她气到不行所以直接选择破罐子破摔了?” 还有就是,赵姑娘先前养面首的事情应该比这更荒唐吧,怎么没有到这种人尽皆知的地步。 春惜纳闷,默默摇头。 沉默着的冬藏开口道:“会不会是魏大小姐也服了药,来不及想法子所以才……” 接下来的话,她也说不下去。 赵霓恍然大悟,点头道:“看来很有可能是这样。” 她本不想再跟魏若蕊结什么仇怨,如今看来,恐怕是彻底将魏若蕊给得罪透了。 不过她哪里能猜到魏若蕊也会服了药,这玩意需要两个人都服药的吗。 赵霓默默思忖着,“你们说,以魏若蕊的心性怎么会想出这样的事情来,她也不像是那么荒唐无度的人啊。” 赵霓想了想又道:“这件事不管产生怎么样的结果都会有利的人是谁,也就是说,坐收渔翁之利的人是谁。” 赵霓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一张面孔,身边的两位丫鬟也想到了此人。 “小姐说的是魏家二小姐?”春惜问道。 赵霓微微颔首,“不错,看来你也想到了此人。不过我跟她接触不多,对她也不甚了解,今日所说也不过是我的猜测罢了。” 如果真的是魏莺歌出的主意,确实能够解释的通了。 不过据说她们姐妹二人的关系还不错,但即便是不错,身为庶女的魏莺歌想要谋害嫡姐也丝毫不奇怪,她家里不就有一个想要谋害她的庶妹吗。 算了,不管怎么说,这件事造成这样的结果也算是与她有关,总要做些什么才行。 “尽可能转移一下京城中人的注意力,不要让他们过度关注此事。” 也不是完全在帮魏若蕊,而是她不想百姓再议论下去将她跟宁陟也带进去,那样就说不清了。 …… 因为派人在暗中盯着赵霓,远在九王府的宁陟很快得知赵霓的意思。 宁陟吩咐道:“按照赵霓的意思,将魏若蕊的事情尽可能的压下来。” “王爷,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先前辛夷一直守在北定公府门前,还是刚得知关于魏若蕊的事情。 再一听出事的酒楼,那不就是他家王爷昨天待的地方吗。 雅间他也查了,竟然是他家王爷去的那间。 宁陟把玩着手中的茶盏,漫不经心道:“魏若蕊想要算计我,被赵霓看到,她就直接将我带了回去。” 辛夷一脸震惊,“魏大小姐竟然敢算计王爷?她怎么敢?” 所以这就是王爷对赵霓心动的原因,可未免也太随意了些吧。 先前怎么没发现,王爷是这么随便的人。 宁陟露出极为好看的笑容,道:“昨日意识朦胧之际,我竟然觉得赵霓与上官霓十分相似。她们虽然长相全然不同,可一颦一笑却总给人一种相似之感。或许我就喜欢这样的人,所以才会对赵霓起了心思。” 辛夷没有见过上官霓,在宁陟面前也不敢说上官霓的半句坏话。可是他们家王爷昨日不还义愤填膺的说五王爷选择将上官霓的姐妹纳为妾室的行为令人作呕吗,怎么今日就…… “我很好奇,赵霓跟上官霓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她会那么清楚上官霓的事情。” 宁陟说是对赵霓起了心思,可一想起上官霓,还是会觉得愧对于她。 但这种感觉很奇妙,他如今更想做的就是弄清楚二人之间的关系。 可惜调查了那么久,却一点儿头绪都没有。 辛夷略显尴尬,都怪他没能查清楚。忽而灵机一动,道:“王爷,或许不是赵大小姐跟上官女史有关系,而是北定公府的其他人呢。赵大小姐说不定只是出头的那一个。” 宁陟寻思着有道理,就让辛夷继续去查,看看北定公府的其他人有没有见过上官霓。 不论如何,上官霓的仇他定会想办法去报。 第50章 等赵霓 翌日,看似风平浪静的京城中实则是风波迭起。 魏家那边暂且没了动静,就连魏太师也不办公事,待在家中处理女儿的事情。 赵霓来到女学,这里的人倒是无人议论魏若蕊的事情。 所谓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魏若蕊即便是被这样的丑事缠身,也不是她们能够得罪得起的人。 用午膳时,薛千凝主动来跟赵霓搭话,“赵霓,魏家的事是否跟你有关?” 跟在一旁的冬藏连忙行礼道:“表小姐。” 这话实则也是在提醒赵霓,她与面前之人的关系。 赵霓已经提前得知,她在女学有两位表姐,不过先前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关系并不算交好。 于是赵霓也就没有刻意去跟表姐们打招呼,也没有留意哪两位是她的表姐。 如今薛千凝来到她面前,赵霓对她也不算是陌生,不管怎么说也打过几次照面,即便是没有说过话,也是眼熟的。 可惜她弄不清楚这是哪位表姐…… “表姐这话是何意?魏家的事怎么会与我有关?”赵霓故作茫然道。 这事不是她做的,当然不能让人误解。 薛千凝喟叹道:“我倒是希望跟你没有关系,可是我听人说在魏若蕊出事的前一天晚上,有人看到你从酒楼出来。你就告诉我,你有没有去过酒楼?” 赵霓望向薛千凝真挚的眼神,觉得这位表姐不像是存着什么坏心思。 而且她虽然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去过酒楼,可一旦被查到,也不会做什么隐瞒。 心中坦荡荡,倒也不怕那么多。 “我去过,可魏若蕊的事情与我无关。” 薛千凝长舒一口气,“与你无关就好,我真的怕你跟魏家的事情有所牵扯,到时候影响两家的关系。” 京城中的世家大族都有明里暗里的关系往来,薛千凝虽然与赵霓不对付,可也不想赵霓得罪了魏府。 “表姐放心,我做事有分寸。” 薛千凝表情凝滞,什么?你做事有分寸? 我信你个鬼! 赵霓不管薛千凝信不信她,反问道:“表姐是如何得知,我昨日去过酒楼的?” 薛千凝无所避讳道:“今早你二妹说的,她不敢问你,只好跟我说。你说你怎么对你二妹这般冷漠,她也不是外人啊。” 赵霓思维涣散起来。这位二小姐看来也没有存什么好心,刻意将她去过酒楼的事情抖落出来,却只字不提九王爷也在。 前天赵霓将九王爷带回去本想隐蔽行事,可惜被宁陟破坏,于是宁陟在北定公府的事情已经是全府皆知,赵霏没可能不知道。 估计赵霏是觉得宁陟惹不起,才选择避重就轻,这样即便是传扬开来,也只是损害赵霓的名声而已。 赵霏算错了一件事,就是她没想到薛千凝会直接将她给抖落出来。 赵霓故作出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道:“有件事我一直没跟表姐说,不过这件事只是我的猜测,不知道该不该跟表姐说起。” 薛千凝有些心急,这话说到一半是几个意思,“尽管说便是。” 赵霓这才犹豫着道:“先前我在城外落水,或许跟赵霏有关……” 薛千凝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珠子,“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赵霓瞥了一眼远处的赵霏,压低声音道:“那日春惜被支开,待她回来的时候我已经被人救了上来,但却迟迟没有见着赵霏。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赵霏带着大夫前来。可是按理说,赵霏应该并没有看到我被救上来。所以她在我尚且在水中的时候,就离开去请了大夫。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对我多么的关心,可我若是救不上来,那还要大夫有什么用?” 赵霓说得真情实感,一副被妹妹伤害的失落。 她不管薛千凝是跟谁站在一边,即便是站在赵霏那边,她的这番话也算是敲山震虎。 薛千凝满脸都是难以置信,这件事她当然是没有想到过的。 就算是赵霓所说的一切都存疑,可赵霓没必要去误解赵霏。 想要让一个庶女无翻身的机会,只需要赵霓一句话,没必要编造这样的谎言。 赵霓又补充道:“这件事也只是我的猜测,所以我疏远赵霏,也只是为了自保而已。我实在是担心她会做出什么其他的事情来。我虽然是嫡女,可却也没那么多闲工夫去抵挡暗箭啊。” 薛千凝心疼赵霓,抬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你放心,我相信这件事不会是赵霏所为。如果真的是她做的,也定会让她受到惩罚。你照顾好自己,莫要让人讨了便宜。” 赵霓弯起唇角,露出温柔的笑容,“表姐放心。” …… 门外,刚更衣回来的薛千柔看到妹妹跟表妹坐在一起,不由觉得心惊肉跳。 她连忙快步走了过去,却见氛围似乎出奇的好。 是她眼花了吗? 薛千凝看向姐姐,笑道:“姐姐,坐下一起吃吧。” 赵霓这才附和道:“是啊,表姐坐下吃吧。” 原来这位便是薛家的长女,薛千凝的双生姐姐。 二人的容貌虽然并没有太大的差别,甚至可以说是一模一样,不过这神韵倒是全然不同,她能够分辨的出来。 薛千柔见妹妹跟表妹没有打起来,才放心地坐下一同用膳。 期间氛围还算是不错,赵霓也跟两位表姐闲话家常。 …… 用膳结束后,三人一同离开国子监,到西门处准备各自乘坐马车离去。 见西门外人似乎挺多的样子,薛千凝不由纳闷道:“咦,门外是有什么热闹可瞧吗?” 赵霓对此倒是兴致淡淡,毕竟她是很容易成为热闹本身的人。 走到西门处,才看到贵女们正在围观宁陟。但她们不敢接近,只是远远地看着。 赵霓皱了皱眉头,不清楚宁陟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她瞄了一眼,今日宁陟穿着一身月白色长衫,腰间一侧佩戴玉佩,另一侧则佩戴香囊,给人的感觉干干净净,又因身姿挺拔,也算是气宇轩昂。 不过那与她有什么关系呢,并不感兴趣。 正准备挪开目光,宁陟却突然开口道:“赵霓,你总算是出来了。” 赵霓:? 薛千凝、薛千柔:? 众贵女:? 什么情况,九王爷为什么要在国子监门口等赵霓? 他们是什么关系? 第51章 再无回旋的余地 成为热闹本身的赵霓也很纳闷,对啊他们是什么关系,她也很想知道。 赵霓神情迷惘地走到宁陟面前,抬眸问道:“王爷有什么事情吗?” 宁陟被噎得说不上话来,现在的小姑娘对心仪之人都是这样的态度吗。 他不懂,毕竟先前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但又不能表现的慌张,宁陟故作平静道:“没什么事情,只是今日恰巧路过,想着你该出来了,便在这里等着向你道谢。” 赵霓望着宁陟,等他继续说下去。 “昨日多亏你将我从匪徒手中救下,并带回府中疗伤,才算是安然无恙。” 赵霓见状不难猜出,她去过酒楼的事情已经传开,不然宁陟也没有必要演上这么一出。 不过宁陟只字未提酒楼的事情,就是想转移众人的目光,顺道为赵霓开脱。 这样一来,旁人即便是想议论赵霓什么,也会碍于宁陟的面子。 而且宁陟都已经说了昨日赵霓将他救下,更是接机告诉大家,她没有去什么酒楼,而是跟他在一起。 至于宁陟自己也去过酒楼这件事,其他人当然不知道,即便是知道也不敢议论。 纵然是手无实权,也是朝中王爷,惹不起。 “王爷不必客气。”赵霓轻飘飘地说完一句话,跟薛家姐妹打了招呼后,就快步坐上了自家的马车离去。 留下宁陟在风中凌乱。 赵姑娘这究竟是什么情况,莫非是他会错意了? 不,他不信。 …… 赵霓回到府上,发现母亲裴氏竟然在她的院子里踱步,看神情似乎很是焦急。 “母亲特意前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裴氏见赵霓回来,连忙将她拉到房中坐下,紧接着屏退下人,而后才开口问道:“你跟宁陟是怎么回事?” 赵霓不由愣住,好端端的提宁陟做什么。 “没什么关系啊。” 裴氏见赵霓不像是在说谎,显然一副松口气的样子,“没关系就好,母亲提醒你,莫要跟他有什么牵扯,他可不是什么好人。” 赵霓眼神亮起,心中的八卦之火燃起,“莫非是母亲知道什么?” 她虽然不想跟宁陟有什么牵扯,可却并不觉得宁陟是什么恶人。 相反,她倒是觉得宁陟为人虽然冷漠,但在心底深处是藏着善良的。 所以才会对母亲的话感到诧异。 裴氏不打算对此多做解释,只道她说的都是真的,只管相信她的话就好。 然后就匆匆离去。 春惜进来服侍,询问赵霓可有什么想吃的,或者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赵霓回忆着裴氏的话,问道:“我母亲跟宁陟有什么过节吗?” 春惜是江东裴家出身,对裴氏的事情有所了解。 她摇了摇头,但眼底深处似乎有话在犹豫着说不说。 “母亲跟我说九王爷不是什么好人,你知道什么,就直说吧。”赵霓故意将声音变冷。 春惜被骇了一跳,她不想惹小姐不高兴啊。再一想也不是什么秘密,便老实说起,“九王爷的母妃瑜妃娘娘与夫人在出嫁前关系要好,后来好像因为某件事情而老死不相往来,大概是这样的原因,夫人才不想小姐跟九王爷有什么纠葛吧。” 跟一个人的母亲不对付,顺带牵连儿子,也不算是奇怪。 赵霓心中明了,原来是这样。 可她从来没想过要跟宁陟有所交集,好不容易想要离得远一些,宁陟却又总是凑过来。 如果瑜妃知道自家的儿子在跟赵霓往来,恐怕也不会袖手旁观,总会做些什么的。 所以不着急,总会有人来管。 “设计跟踪我的人现身的事情,安排的怎么样了?” …… 沉寂了多日的魏府突然放出消息,声称魏若蕊与酒楼小二情投意合,魏太师和魏夫人这几日在忙着如何促成这段婚事。 夫妻二人决定将酒楼买下来,作为魏若蕊的嫁妆。 魏若蕊将在下个月择吉日成婚,届时酒楼会大摆筵席,宴请附近来恭贺的百姓。 用这样的由头告诉众人,魏若蕊并非是荒唐无度的人,而是被真情所趋势。 即便是魏若蕊不愿意,这件事她也没有其他的选择。 这样一来,她也算是成为了酒楼的老板娘。 京城中如何议论也都没了意义,关键是人家都已经承认了,又有什么好嚼舌根的。 再加上宁陟和赵霓都派人刻意按下这流言,所以势头很快过去。 魏府中,魏若蕊连哭数日。 魏夫人前来探望,不管犯下什么错,也是自己的女儿,看她哭成这样总归是心疼的。 魏若蕊因为多日来的痛哭流涕、无心饮食,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 魏夫人更是觉得揪心一样的疼,劝道:“若蕊,别哭了。” “母亲,”魏若蕊带着哭腔,抓住魏夫人的衣角,“我想不明白,为何赵霓养面首还能安然无恙的做她的赵家大小姐。而我却……必须要嫁给那个小二不可?” 魏夫人抚着魏若蕊的背安慰道:“北定公府的事情我也不了解,可不管怎么说人家那也是关上门自家的事。而你的事被那么多人亲眼所见,怎么能草草收场。” 魏若蕊这才明白,原来她不得不嫁给酒楼小二,竟然是因为二妹带过去的那些人都看到了。 可那些人,分明是她安排来见证她与九王爷的。 如果不是因为赵霓突然出现,现在京城中议论的就是她跟九王爷的关系。 “可是母亲,女儿对九王爷的心思您不会不知道,这件事就真的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魏若蕊眼眶中的泪水静悄悄地从脸颊滑落。 魏夫人叹了口气,“你闹出这么大的丑事,难道还妄想能成为九王妃?只怕是做妾,瑜妃娘娘也不会同意。” 魏若蕊自知她已经没了可能,却还是追问道:“名声有暇的女子,是不能嫁入皇家的,对吗?” “当然了。”魏夫人竟然从女儿的眼神中看出一丝期待,真的不是她看错了吗。 “那如果……如果九王爷喜欢呢?” “傻孩子,莫说九王爷不喜欢你,即便是喜欢,出了这么大的丑事,皇家也不会要你的。” 魏若蕊俨然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看来即便是王爷心中真的有赵霓,他们两个人也不可能。 如此,她也就放心了。 “母亲放心,我不会再钻牛角尖。” 即便是嫁给酒楼小二又怎么样,母亲护她,也不会让她受委屈。 以后,除了跟九王爷再无可能,其他并不会有什么差别。 嗯,一定会是这样的。 魏夫人带着心中的纳闷问道:“为何你会出现在酒楼,你二妹又为何会带人过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52章 我就是上官霓 魏若蕊犹豫一瞬,她不想说出这件事是提前安排好的。 如果告诉母亲,她其实想要算计的是九王爷,那么恐怕母亲以后也不会这般护着她了。 “女儿只是心中憋闷,才去了酒楼,也不想让下人们跟着。至于二妹……应当是在寻我的时候,不慎被人跟上了吧。” 魏夫人从来没有怀疑过魏莺歌,所以此时听女儿这么说,完全丝毫没有怀疑,也看不出女儿有所隐瞒。 “想开点,以后好好过日子,我瞧着阿福也是老实人,会好好待你的。他若是敢欺负你,我定不会放过他。” 阿福,也就是那个小二的名字。 阿福家中没有亲人,是个在村里吃百家饭长大的孤儿。 前几年来到京城谋生,就开始在酒楼做工。 不管怎么说也算是身世清白,家贫却不是贱籍,买下酒楼后好生经营日子也不会过得太差。 魏若蕊没心思谈论阿福,依偎在母亲怀里,此时她的心中只剩下不舍。 她本可以拥有更好的婚事,却因为阴差阳错而落到了这份田地。 不过她虽然难过,但却并不后悔。 不能嫁给九王爷,不管是酒楼小二还是其他人,对她来说都是一样的,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如果她不这么做,父亲也会将她嫁给别人。 孤注一掷博取一线生机,还是值得的。 这样想来,阿福反倒是便于她拿捏。 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可是如果,她有赵霓那样的长辈就好了。 …… 一日,安排好一切后,赵霓如往常一样乘坐马车出门。 宁陟派来的人照常跟上。 片刻后,春惜和赵霓步履坦然地从北定公府走出来。 “小姐,还真的有人跟踪啊。” 赵霓微一点头,“这主意不错,让秋雁假扮我,又有冷影跟着,不会出什么岔子。现如今要做的,就是抓住这些人,好好问问他们的来历。” “那小姐今日不去女学了吗?” “不去了,备马车,叫上冬藏,我们去万福庵。” 万福庵地处京城外的皇陵旁边的封翠山上,以地势高而扬名,因而香火旺盛。 近几年,因魏太后在此处居住,不少王公贵族总希望家中女眷能通过去往万福庵而与魏太后接近。 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万福庵的香火才一日更比一日好。 不过万福庵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不接待男客。 是以来上香祈愿的皆为女客,也有女子在这里居住的先例。 至于住在这里的原因,一部分或许是真的来祈福,但极大一部分人只是想找个法子来接近魏太后。 可惜他们不知道,魏太后住在万福庵的后山上,去往后山的路地形严峻,即便是无人把守也难以接近。 魏太后既然远离宫城,那就是不想让人打扰,所以这么多年倒是没有一个人的愿望成真。 赵霓去万福庵并不是为了见魏太后,而是想见一见宁儿。 她已经暗中调查过,宁儿偶尔会去万福庵。 既然今日去不了女学,那不如就去万福庵碰碰运气,说不定能遇上。 …… 青帷马车缓缓而行,约莫着过了一个时辰的时间,才总算是到了万福庵的门前。 此时的万福庵门前可谓是车水马龙,前来的香客络绎不绝。 在众多的马车中,春惜一眼便瞧出有五王府的马车在,于是小心翼翼地扯了扯赵霓的衣角。 赵霓瞬间意会,默不作声地进入万福庵。 一系列的叩拜上香后,赵霓如愿见到宁儿。 宁儿的形容比上次见面又要憔悴许多,眼神带着空洞,身体看似极为虚弱,仿佛一碰就倒。 二人在庵堂中相遇后,宁儿猜出赵霓有话跟她说,就将身边的丫鬟屏退,只留下信任的心腹丫鬟在一旁。 菩提树枝随风摇曳,树下的宁儿用帕子掩口重重地咳嗽起来。 赵霓拧起眉头,满心关切的话竟然一句都说不出来。 即便是如今看到宁儿的身体差到这种地步,还得知她在五王府上的处境并不好,可赵霓还是心有芥蒂。 宁儿的咳嗽声总算是停了下来,她眯起眼弯起唇角,略带抱歉道:“我身子不好,没有吓到赵姑娘吧。” 赵霓心若止水道:“侧妃娘娘要注意身子,不管发生什么都没有自己的身子重要。” 这么不冷不热的一句话,也算是此时赵霓能说出来最中肯的话了。 闻此言,宁儿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张熟悉的面容,为何这话跟当初上官霓说的一样。 上官霓就曾劝过她,宫中的事情瞬息万变,在哪里做事并不是最重要的,唯有照顾好自己的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这种错觉让她神情恍惚。 宁儿不由想到上次见面,赵霓就跟她提起过上官霓。 “赵姑娘调查的事情,可有结果?”宁儿害怕失落,小心试探性地问道。 赵霓并不避讳,将查出上官霓是中毒溺水,以及那毒药是藏入五王爷带进宫的玫瑰酥糖当中的事情尽数说出。 宁儿听完后,并没有表现的过于诧异,反倒是轻笑一声道:“果然如此。” 赵霓纳闷问道:“难道侧妃娘娘不生气吗?这件事查出来直指五王爷,你不会觉得我在污蔑他吗?” “赵姑娘不像是会随口乱说的人,既然能这样说,必定是查到什么确凿的证据,我为何要生气?” 即便是生气,她也是为了上官霓,怎么可能为五王爷。 见宁儿是这样的反应,赵霓倒是舒心不少。至少可以说明宁儿并没有被五王爷迷了心窍,可她为何会成为五王侧妃? “我想问问侧妃,两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你才会入五王府?” 宁儿的目光凝视着赵霓,丝毫没有闪躲,“我也想问问赵姑娘,究竟是如何得知上官姐姐的事情,又是为何要调查这些事情。” 二人四目相对,丝毫不让。在旁人看来俨然一副剑拔弩张的场景,旁边的丫鬟忍不住捏了把冷汗,但又不好去劝。 赵霓忍俊不禁,附在宁儿耳边,以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如果我说,我就是上官霓,你可相信?” 第53章 不是你的问题 “什么?”宁儿陡然瞪大了眼珠子。 怎么可能,上官姐姐分明在两年前就已经溺水亡故,赵姑娘怎么可能会是上官姐姐。 但看赵霓的神情不像是在开玩笑,宁儿竟然会觉得下意识地相信她。 她是疯了,才会相信这样的话。 此时的她仿佛抓住了一线生机,又怎么可能会轻易放下。 “赵姑娘,此事当真?”宁儿真挚地望着赵霓。 她害怕是假的。 “我没有哄骗侧妃的必要。”赵霓神情坦然道。 她本就没有说谎,如果宁儿想要验证,那就让她验证好了。 选择在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就跟宁儿袒露真实身份,实在是因为想要跟宁儿见面并不容易。 若是这次错过,还不知道下一次是什么时候。 她有太多的话想要问宁儿,所以必须尽早让宁儿相信她。 宁儿听到她是上官霓后,脸上的表情惊喜多过惊吓,反倒说明她没有背叛过她。 宁儿看向身旁仅剩的丫鬟,吩咐道:“你先去准备些茶水点心。” 丫鬟听命退下,赵霓也吩咐春惜和冬藏退到一旁守着。 菩提树下,也就只剩赵霓和宁儿二人。 宁儿仍旧是带着怀疑的目光看着赵霓,但那眼神她实在是太熟悉了,所以才会在第一次见到赵霓的时候就产生错觉。 赵霓先开口道:“我想知道,两年前我溺水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口吻、语气,都与上官霓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二人的声音。 宁儿的眼眶中泛出泪花,吸了吸鼻子道:“如我在信中所写,正是因为我发现有不对劲的地方,所以才顺水推舟成为五王侧妃。” 宁儿满脸自责地垂下了头,“不过我没用,花了两年时间都没能找出问题的关键所在,还得让姐姐亲自来查。” 赵霓一脸吃惊道:“我跟你说我是上官霓,你就信了?” 宁儿神情一滞,满脸的不可置信。 是啊,是她太过于想让上官姐姐活过来,所以一听赵霓说她就是上官霓,宁儿就信了。 这怎么可能呢,只要认真想一想就能明白,她们根本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可她还是打心眼里的想要相信,这可如何是好。 赵霓微微抬起手,牵起宁儿一双冰凉的手,满怀关切道:“你身上的伤,都是五王爷打的吧?” 宁儿眼神闪躲,这话她不能说。 赵霓见状继续道:“这两年你受苦了,如今我回来了,你也不用再委屈自己。我会想法子让你脱离苦海,在此之前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你真的是上官姐姐?”宁儿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赵霓叹了口气,她确实无法用什么实质的东西来证明她就是上官霓。 可她确实是上官霓,前世的记忆带不走。 “那日我们一同饮茶,恰逢五王爷前来,他约我去御花园闲逛。他拿出一块玉佩给我看,说是苗妃娘娘给他的。那玉佩不慎落入水中,我跳下去捡,却突然觉得浑身无力,胃里翻涌,而后就失去了知觉。再次醒过来,我就成了赵霓。” 赵霓简明扼要的将重生的经历说与宁儿听,就只是想让宁儿放下戒心。 其实宁儿心底深处是愿意相信的,之所以还反问,实在是觉得惊喜,这真的是太不可思议了。 宁儿小心翼翼地从衣袖中取出一个荷包,递给赵霓,“姐姐看看,可是这块玉佩?” 赵霓接过荷包,将玉佩取出后认真端详许久,才缓缓道:“没错,就是这块。当初我盯着它看过,失去意识前也是握在手中的。” 宁儿倒吸一口气,“当时发现姐姐溺水后,我赶了过去,看到姐姐手中似乎是握着东西,就偷偷地将这玉佩给藏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九王爷那边什么都没查到,竟然是被宁儿收起来了。 “我还以为是五王爷有所察觉,而刻意将东西拿走。” 宁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道:“他没有这个必要,这块玉佩我私下找人瞧过,贵重不假,但却并非是什么孤品。恐怕他是觉得即便是被人发现,也很难查到他头上。至少这两年,我就没能从这块玉佩上查出丝毫有用的线索。” “既如此,那你就将这块玉佩处理掉吧,莫要让五王爷有所察觉,再伤害到你。” 赵霓是真的担心宁儿,五王爷如果知道宁儿一直在暗中调查他,恐怕更是会变本加厉的打她。 宁儿摇摇头,眼神中多了几分无畏,“姐姐能回来,我很是高兴。可即便是我什么都不做,五王爷不还是照样对我拳打脚踢?我一日生不下孩子,恐怕他就一日不会放过我。” 赵霓突然灵光一闪,觉得此事有些蹊跷。 “五王爷府上,真的只有你一位女眷吗?” “姐姐这话的意思是?” “或许不是你的问题,而是五王爷他……” 这种想法宁儿不是没有过,只是她自己都觉得太过于不可思议。 若是五王爷不能生孩子,那他去争夺皇位又有什么意义?最终不还是要将皇位拱手相让。 “这两年,你看过大夫吗?” 宁儿点头道:“经常看,甚至御医都去府上替我看过,什么问题都没发现,可却还是没有……” 她甚至还感到庆幸,反正她真的不想帮五王爷生孩子。 “让冬藏帮你看看,或许真的不是你的问题。” 赵霓看出宁儿眼中的惊异,还是摆手示意让冬藏过来,并且在冬藏耳边低语让她把脉的目的。 认真把脉后,冬藏缓缓道:“侧妃娘娘的脉象平稳,除了身子有些虚弱之外,并没有其他问题。” 感受到宁儿略微颤抖,赵霓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 “冬藏,开一些调理身子的药给侧妃,再将你上次所提及的金疮药也一并交给侧妃。” 宁儿有些犹豫,垂下头开始思索这样做是否合适。 “这药我恐怕不能收下。” 赵霓劝道:“收下吧,你每日都在服药,五王爷应该不会发现你同时还在服其他药。还有你身上的伤……我现在帮不了你太多,只能给你金疮药。” 放心,她会尽快想法子帮着宁儿脱离苦海,也会让某些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她,回来了。 第54章 被套路了 北定公府门前,冷影抬起眼帘,淡然地看着面前被他五花大绑的侍卫。 那侍卫见冷影僵着脸,也不敢多说什么。不管怎么说他也是跟踪了他们,虽说是奉王爷的命令,那也不是多光彩的事情。 他弄不明白,王爷为何非要他们跟踪一位姑娘。 当然了,还派了不止一个人,不过这次也就他一个被抓到。 并非是他身手不好,而是方才赵姑娘遇险,他从暗处冲出来相救罢了。 竟然没想到赵姑娘遇险是假,就连赵姑娘都是假的,想要逼他现身才是真。 他现在的感觉就是,对不住王爷,给王爷添麻烦了。 接下来该如何是好,就要看赵姑娘选择如何处置他。 一驾马车缓缓而至,春惜将赵霓扶下马车。 赵霓瞥了一眼被五花大绑的侍卫,浑然不在意地道:“将他带回去吧。” 回铃兰苑的路上,赵霓问秋雁,“其他人会去给他们的主子通消息吧。” 秋雁回答:“小姐放心,奴婢与冷大哥只抓了这么一个,还是刻意为之,其他的人看到后必定会回去报信。回程之时已经确认过,没有被人跟踪的迹象。” 赵霓满意地点头,“很好,现在就差审问此人了。” 这人即便是不用审,也能看出就是宁陟身边的人。 除了宁陟,谁还会这么无聊的派人跟踪她,甚至还吩咐跟踪的人必要之时进行保护。 京城中其他人即便是派人跟踪赵霓,恐怕也只是想要暗害她。 毕竟赵姑娘得罪的人可太多了。 回到铃兰苑,赵霓姿势慵懒地在大树下坐着,双目凌厉地看向站在面前的侍卫。 “说吧,是什么人派你来的。” 侍卫咬紧牙关,他可不能暴露身份。 殊不知他的身份赵霓已经全然猜到。 赵霓见这位侍卫不说话,端起茶盏,漫不经心地吹了吹上浮的茶叶,缓缓道:“不说的话,我就直接将你扔回到九王府门前。如果老实交待,兴许还有转机。” 侍卫心里一咯噔,竟然已经猜出来他的身份了,那他要怎么办,说还是不说? “你叫什么名字,九王爷让你跟着我有什么目的?” 侍卫心想他要为王爷正名啊,如果什么都不说的话万一赵姑娘误认为王爷是跟踪狂可怎么办。 反正也不能更差,索性咬紧牙关,老实交代道:“我叫书束,王爷吩咐让跟着您并无什么特别的目的,请赵大小姐放心。” “放心?”赵霓拧起眉头神色淡淡道:“你们家王爷毫无目的地跟踪于我,让我如何放心?” 冷影也死死地盯着书束,以浑厚有力的声音吼道:“还不快老实交待!” 书束捏了把冷汗,终归是交代道:“王爷……王爷只是吩咐莫要让赵大小姐做出有辱上官掌馔的事情……” 冷影心知赵霓的荒唐,这一刻倒是对上官掌馔产生了些许同情。 见赵霓一言不发,还以为赵霓在沉思些什么。 其实赵霓是有些感激宁陟,不管如何,宁陟派人监视她,目的是出于对兄长上官励的保护,她对此尤为感动。 可是再感动,这人该扔回去还是要扔回去的。 毕竟她自幼就洒脱随性惯了,实在是不喜欢有人跟着。 在后宫中束缚三年,对她来说已然是极限。 “冷影,将人送回去吧。”赵霓淡淡吩咐道。 书束神情漠然,“赵大小姐方才不是说,如果老实交待会有转机吗,能否……” “不能!”赵霓神色淡淡,都被她发现了难道还想跟着她?“我刚才所说的是‘老实交待兴许还有转机’。如今得知你们竟然这样提防着我,我心情十分不好,没将你的双腿打断扔回去已经算是很不错了,莫要要求太高。” 反正该恐吓恐吓,兴许这样就不会有人再敢来跟踪她了吧。 腿打断是不可能的,她也不是这么血腥暴力的人。 书束放弃挣扎,也就这样吧,反正被赵姑娘抓住,王爷怎么说也不会轻易原谅,惩罚是没跑的了。 春惜的目光始终盯着书束看,前后没说一句话。 赵霓察觉到后问她:“你怎么了?” 春惜缓缓回过神来,神色仍旧是怔怔道:“奴婢觉得此人有些面熟,似乎是在哪里见过。” 书束连忙埋下头,大气都不敢喘的。糟糕,这是又被认出来了? 书束脑海中一片空白,他都做过什么,怎么着一时半刻也想不起来。 “不着急,慢慢想。”赵霓安慰道。 记忆这种东西,有时候越是着急想要想起来,反倒是想不起来。或许在不经意地一瞬,那些记忆就突然翻涌而出。 春惜回味许久,才总算是有了眉目,“月初,你可去过永泉河?” 赵霓对永泉河印象深刻,毕竟赵姑娘本人是在这条河里溺水的。 “怎么,莫不是此人是害我溺水的人?” 书束的脸色瞬间变成了苦瓜脸,连忙解释道:“赵大小姐冤枉啊,我当时只是奉命将您给救上来而已。” 春惜猛然一拍脑袋,记忆瞬间喷涌而出,“对!就是他将小姐给救上来的。奴婢当时全身心都在小姐身上,并没有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原来是救命恩人。”赵霓看书束的眼神已然变了样,看来还是个好心人呢。 书束连连摆手,一副愧不敢当的样子。 赵霓的目光却突然变得更为冷冽,语气冷淡地问道:“所以说在半个多月前,九王爷就派着你们跟着我了?” 书束此时就差跪下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可惜这位赵大小姐偏偏不让他跪,反倒是弄得他心里毛毛的。 “赵大小姐误会了,那日只是恰巧我家王爷也去河边散步,偶然见到您落水,我才奉命将您救上来。但因为担心有人妄加议论,所以我并未暴露身份,而是将您救上来后就离开了。” 赵霓并不觉得诧异地点头,“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 这下换书束一脸纳闷了,“赵大小姐不觉得诧异?” “为什么要诧异?先前我又没有去找上官掌馔的麻烦,九王爷派人跟我做什么?” 书束恨不得扇自己两耳瓜子,他这是被赵大小姐给套路了? 第55章 你家王爷不要你了 片刻的宁静被通传声打破。 “大小姐,花厅有客人造访。” “是什么人?”赵霓挑眉问道。 “小的不知。” 赵霓愕然,想不出这种时候会有谁来找她。 但还是悠悠然起身,恍若无事地吩咐道:“春惜,你随我过去。冷影,此人你先守着,待我回来再说。” 书束隐隐松了口气,能拖片刻也是好的。 花厅内,宁陟穿了一身月白长衫,面容一如以往的冷挚,缕缕斑驳的阳光打到他棱角分明的脸上,精致的面容显露无疑。 赵霓暗自感慨,这模样倒是生得不错,可惜是个只会冷着脸的怪人。 她在宫中多年,很少见到宁陟笑,仿佛这种表情并不会出现在这个人脸上似的。 宁陟目光投到行至门前的赵霓身上,唇角溢出浅浅地笑容,暖暖地凝视着赵霓。 赵霓微怔,一时摸不清楚宁陟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别的不说,这张脸上露出笑容,还真的是好看。 “不知王爷前来,所为何事?” 宁陟缓缓站起身,语气温和道:“今日前来,是给赵姑娘赔罪的。” 一边说一边还双手抱拳鞠了个躬,赵霓脸色沉了下来,心想这是已经得知书束被她抓住的事情了吧。 既如此,那她就借机好好拿捏一下好了。 “我虽然很感谢前些时日在永泉河边王爷的救命之恩,可被人跟踪终归不是什么让人舒服的事情,不知王爷是想要如何赔罪?” 宁陟并不觉得意外,神情坦然,“看来书束已经跟你说了永泉河边的事情,该如何处理,全由赵姑娘决定。” 这态度平和到不仅是赵霓,就连春惜都觉得吃惊。 按道理九王爷的身份不应该对他们家小姐这种态度吧,即便是做错了事又如何,人家可是王爷。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九王爷对他们家小姐有意思。 天呐,她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赵霓微微侧头,朝春惜看了一眼,心想这丫头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我有件事想请王爷帮忙,”赵霓停顿一瞬,给宁陟反应的事情,但却不等他回答,又继续说起来,“我想让王爷派人帮忙调查五王爷。” 宁陟微一愣神,很快便恢复如常,问道:“赵姑娘调查我五哥做什么?” “自当是有我的原因。” “那你为何觉得我会愿意帮你?” 赵霓神色坦然,“我没想过王爷会答应,即便是不答应我也会去查。今日所言,不过是想试试看。” 调查五王爷她也可以,但是她的手段远不及宁陟。 虽然这样做会将宁陟推入风波当中,可谁人他派人跟踪她。 而且是他主动问她要如何赔罪。 看着赵霓那毅然决然的神情,宁陟突然觉得赵霓或许并非是对他有意,而只是热心肠。 调查五哥,不就是为了想法子帮宁儿脱身吗。 “赵姑娘是为了五王侧妃?” 赵霓不打算隐瞒,本就是让宁陟帮她做事,因此也就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宁陟的眼底闪过一抹若有若无地失落,“那赵姑娘放心,我会想办法调查。” 赵霓对宁陟答应下来这件事十分满意,微微屈膝道:“多谢王爷。” 不管怎么说,该感谢的时候也是要感谢的。 宁陟目光微沉,“那我就先回去了,有消息会派人给赵姑娘送来。” “王爷稍等,”赵霓喊住了准备抬脚离去的宁陟,“我院子里还有王爷身边的人,既然王爷前来,劳烦王爷将他带走。” 宁陟现如今已经是半点心情也无,哪里还顾得上书束。 而且因为书束被发现,他也不能再继续派人跟着赵霓,心中莫名有些失落。 但随即灵光一闪,道:“九王府不养无用之人,他连跟踪这种小事都处理不好,我也不打算再让他回王府。如何处置,赵姑娘看着办吧。” 赵霓明白宁陟的意思,但却并没有拒绝。 想来她身边本就没有多少可用之人,书束还救过她的命,说起来也算可靠。 唯一不便之处就是书束很有可能将她的行踪告知宁陟,这点上让冷影盯得紧一点应该也还好。 “那劳烦王爷亲自跟书束说一声,不然我怕他并不会相信。” 赵霓答应的爽快,宁陟满是阴霾的心情总算有了那么一丝丝的补偿。 “好。” …… 铃兰苑中,被捆着的书束眼神幽怨的看着宁陟。 宁陟淡淡瞥了他一眼,随即移开目光,冷声道:“你连这种任务都做不好,本王也不打算将你继续留在身边。既然你被赵姑娘捉住,那就听从赵姑娘处置吧。” 书束瞬间心态崩了,他们家王爷这是不要他了吗? 不,他不信,一定是他听错了。 “王爷,属下……” “本王没心情说第二遍。”宁陟未曾侧目,只是对着书束的方向甩了甩衣袖。 书束最后一丝希望分崩离析,他真的是九王府史上最惨侍卫,没有之一。 赵霓脸上看不出太多的表情变化,似乎是无喜无忧,屈膝行礼道:“王爷慢走。” 宁陟本来还有话想说,但见赵霓这逐客令已下,也不好再赖着不走,只好离开。 目送宁陟离开后,赵霓淡淡道:“看到了吧,你家王爷不要你了。” 书束的心情已经不能用复杂来形容,被抛弃的噩耗还在他脑海中回荡。 又被赵霓这么一打击,他简直立刻就要痛哭起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曾被抛弃…… 强忍着想要哭出声的冲动,书束问道:“不知赵大小姐想要如何处置我?” 赵霓眼睛轻轻一眨,脸上露出一抹浅笑,“九王爷没有识人之才,我有。从今以后,你便是我身边的护卫,一切听从冷影的安排。这称呼,也随他们一同称我‘小姐’吧。” 书束欲哭无泪,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他是真的被王爷抛弃了吗。 可这也不像是假的啊。 “是,小姐。” “对了,”赵霓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若是让我发现你吃里扒外,为外面的人办事,我可说什么都不会放过你。在这京城中我赵霓的名号,你应当是听过的吧。” 这会儿她可太喜欢赵姑娘的名声了,必要的时候真好用。 第56章 红杏出墙 书束这才回味过来,原来王爷的意思是让他留在赵姑娘身边监视。 这么明显的细作,他可做不来。 “小姐放心,属下不会。” 赵霓露出满意地笑容,“称呼改的挺好,跟着冷影下去安顿吧。” 冷影不解问道:“不知小姐要将他安排在何处?” 赵霓眼睛一眨,随口道:“住在铃兰苑多有不便,还是去偏院吧。” 让冷影住在这里,是为了弄清楚关于他的事情,虽然现在还是什么都不知道。换个角度看,冷影是北定公府的人,并不会对赵霓的安危产生什么威胁。 可书束就不一样了,他毕竟是宁陟身边的人,日后也不一定会老老实实地听从赵霓的吩咐。 “那属下也搬到偏院住吧。” 赵霓望着垂眸的冷影,总觉得他在刻意逃避什么。 “你不想住在铃兰苑?” 书束竖起耳朵,原来这位冷影大哥住在赵姑娘的院子里,他都听到了什么? 谁人不知赵姑娘是养面首的。 还有……偏院又是什么地方? 冷影一脸平静,“属下只是为了看好书束。” 赵霓脱口而出道:“没得商量,让你住在铃兰苑,便是说什么你都要住在这里,除非哪天我突然改了主意。” 这话熟悉的程度竟到了根本不需要思考的地步,莫非是赵姑娘先前就说过? 该不会赵姑娘先前就有意让冷影成为她的面首,但是被拒绝了吧。 是了,冷影这样的人还是很有骨气的,即便是再效忠于赵霓,也并不会去做面首。 担心冷影误会,赵霓解释道:“既说过是要保护我,那便要住在铃兰苑。偏院位置有些远,并不方便赶来。若我出了什么事情,可如何是好?” “可是……”冷影显然有些犹豫。 赵霓煞有其事地看向书束,“若是你不愿意,那就让书束住在铃兰苑好了,左右我也只需要一个贴身护卫。” “属下愿意。”冷影不假思索道。 怎么能看着旁人守在小姐身边,他可做不到。 赵霓这才松了口气,冷影总算是没有拒绝。 “去安排吧。” …… 不多时,赵霓又一次带着春惜出了门。 只因前些时日春惜曾无意中发现吕樱桃在外暗会一位盐商,二人举止亲密,似乎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 吕樱桃是上官励的妻子,也就是上官霓的嫂嫂。 赵霓也只是随便让春惜这么一调查,没想到竟然会真的有问题。 春惜并没有对赵霓的行为感到好奇,在她看来小姐就是喜欢上官励,所以才想到要调查吕樱桃。 当然了,小姐可以喜欢很多人。 一间酒楼内,赵霓啜了口茶,面容平静地听着隔壁的声音。 这样的酒楼隔音效果并不算好,只要保持安静,声音能从隔壁传来七七八八。 “樱桃,你好香啊。”男子一把将吕樱桃拉入怀中,头埋在她的身上。 吕樱桃嗤笑一声,“我再好,还是有人不喜欢。” 男子呼吸急促道:“他就是不懂欣赏,不如你与他和离,嫁给我可好?” 似是担心吕樱桃不答应,男子又补充道:“我会明媒正娶,让你成为我的正妻。” 吕樱桃将男子推开,冷声道:“这件事你想都别想,我愿意跟你一道,可并不是意味着我想要嫁给你。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你可配不上我。” “那你这样频繁的跑出来见我,就不怕你相公发现?” 吕樱桃面色沉沉,眼神中满是冷然,“发现?他终日窝在国子监,铁了心的要去调查他妹妹的死因,对我和孩子根本就不上心。” 如果不是这样,她又哪里会来酒楼跟这样的男人私会。 他可连上官励的一个脚指头都比不上。 “妹妹?能有妻子重要?” 吕樱桃满是醋意道:“当然了,在他心里妹妹可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人,我和孩子可不能与之相提并论。” 男子见吕樱桃情绪越不来越不对,担心下一刻她直接离开,于是拉起她的手,哄道:“好好好,我明白,樱桃不生气。” 吕樱桃被这么哄着,心情一下子好了不少。 为何上官励就不能这么哄着她,非要视她为无物。 五年前将上官霓丢下后,那三年的时间上官励待她是极好,孩子也是那个时候生下的。 二人堪比蜜里调油,却没想到这样的幸福并没有持续多久。 上官励收到上官霓的信后,说什么也要来到京城,连做得不错的生意也都不要了。 对此她也就忍了,想着凭借上官励的才华来到京城还能继续做生意,谁曾想到这里之后上官霓竟然已经死了。 她还庆幸过,一个死人,怕是不能跟她和孩子争了吧。 于是劝上官励离开这个伤心地,还回临州去。 上官励拒绝了,坚持要留在京城,还去了什么劳神子国子监做掌馔,一个月也就只有三两银子。 三两银子……对于她来说,连塞牙缝都不够。 所以这两年,既得不到夫君的关爱,生活也过得窘迫,正是这样的原因她才跟这个盐商勾搭上。 虽然容貌不怎么样,但此人胜在待她体贴,还会给她不少银两花。 郭氏忙着照看孙儿,并没有什么闲工夫来管她都在做些什么,她也就肆无忌惮了起来。 她在郭氏面前谎称出门替别人洗衣,赚些银子贴补家用。 郭氏从来没有怀疑过。 相处一段时间后,吕樱桃竟然开始觉得自己离不开这位盐商了。 吕樱桃扑到盐商的怀中,依偎着喃喃相谈,时不时地传来不雅的声音。 另一间屋子内,春惜听得是面红耳赤,但又不敢开口说话。 赵霓握着茶盏的手指节隐隐发白,脸上也是一阵青白交加。 她想要立刻冲过去,但赵姑娘并不认识吕樱桃,即便是想要指控,他们也只会说是寻常夫妻。 没有证据,不会有人相信她。 所以她只能暂且忍着,另寻时机。 对于这么个嫂嫂,赵霓原本是不打算与她追究的。 甚至前世她并没有将嫂嫂对她所做的事情告诉哥哥。 今生说出来,只是为了让哥哥通过调查这件事相信她就是上官霓。 可吕樱桃都做了些什么,公然给哥哥戴绿帽子? 这种事情她可绝对忍不了。 赵霓愤然起身,将茶盏重重地放置到桌子上,拂袖而去。 吕樱桃的动作停滞,隔壁的声音为何会这般清晰,这是怎么回事? 第57章 上官霓入宫原因 翌日,宁陟派去李家庄调查上官霓入宫原因的人带回结果。 宁陟得知后随即去往国子监,打算将这一消息告知上官励。 上官励自从得知上官霓前世是中毒溺水后,整个人都打不起什么精神来,如今的形容更是憔悴不堪。 宁陟见他这副模样,第一句便是先开口劝道:“上官大哥还是要注意身子,想必上官霓不会想看到你这样。” 上官励眉宇间沉郁凝结,听到妹妹的名字,才勉强挤出笑容。 “王爷今日特意前来,可是先前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 宁陟忽而对上官励产生同情之心,犹豫着这话到底该不该说。 上官励看出宁陟的迟疑,“王爷但说无妨。” 最坏的情况,不就是如赵霓所说,是娘和樱桃故意将妹妹给抛下的吗。 这种可能他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打心眼里觉得不可思议,需要得到准确的答案。 宁陟微叹了口气,一向风轻云淡的脸上,此刻也隐隐透露出烦闷。 “确实有人看到,五年前有一群人去过瘟疫村的客栈,还将那里改造了一番。当时情况特殊,没有人敢擅自接近。看到这些的那个人,当初是因为身子不适而待在自家未出门,他们家的窗户恰巧能够完整看到那间客栈。” 宁陟停顿一下,给了上官励反应的时间,而后又道:“目击人本就好奇那些人在客栈做什么,所以一直有留意。半夜的时候便见那群人匆匆收拾行李离去,还以为是突然发现这里是瘟疫村的缘故。后来才得知有一位外乡来的姑娘得了瘟疫,又听说她是被家人丢下的,那人才将这两件事情联想到一块。” 那目击人还说,没想到有这么狠心的人,与那姑娘还是亲人,竟然将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就这么扔下了,还是在瘟疫村。但这些话,宁陟没有说出来。 上官大哥自有分辨,毕竟是他的母亲和妻子,旁人不好多说什么。 孰轻孰重,就要看上官大哥如何选择了。 上官励久久的沉默,虽然早就得知可能会是这样,可真的面对,还是会觉得无措。 宁陟轻声提醒道:“上官大哥,你还好吧?” 上官励微微点头,抬手揉了揉发胀的眉心,思索着她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宁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上官励,毕竟他也从来没有安慰过人,只好给上官励时间,让他自己缓过来。 须臾安静过后,上官励开口问道:“王爷可曾查出,赵霓跟我妹妹究竟有着什么样的牵扯?” 宁陟遗憾地摇头,这点他还真的查不出来。甚至他还特意派人调查北定公府的其他人跟上官霓的联系,还是一无所获。 偌大一个北定公府,上上下下就没有一个能跟上官霓扯上关系的。 主要是上官霓虽然幼时家中显赫,可自从父母亡故后,也就没落了。年长上官霓九岁的上官励选择经商,实则也是想给妹妹更好的生活。可他们家还是没有什么势力,上官霓在宫中又只是个小小的女史,确实不会跟外面的人有过多牵扯。 上官励沉默一瞬,而后道:“多谢王爷帮忙调查这件事。” “上官大哥不必客气。” …… 整理好心情后,上官励选择告假回到家中。 一处简单朴素的院落里,郭氏与吕樱桃正一左一右的坐在两边哄着孩子。 上官希站在石桌旁,笑眯眯地摆弄着手中的弓弩。 上官励瞥见这其乐融融的场景,甚至觉得不敢相信真的是她们两个人抛下了妹妹。 郭氏见上官励回来,眉中带笑道:“回来了。” “爹爹!”上官希小跑着扑了过去。 吕樱桃因为做了亏心事,此时心中是惶惶不安。昨日她被隔壁的那道声响给吓到了,还好今日没有出门,不然就要被发现什么了。 上官励躬身将儿子抱起,面无表情地看着二人。 郭氏看向吕樱桃,一时摸不着头脑。 吕樱桃心跳如打鼓,用手死死地拽着衣角。 该不会真的被发现了吧。 下一刻,郭氏主动开口询问道:“这个时辰就回来,可是出什么事了?” 吕樱桃面色一阵红白交加,咬着唇半句话都不敢说。 上官励将上官希放到地上,温声道:“阿希,你先到一边玩。” 上官希轻轻点头,随即埋着短小轻盈的步子跑开了。 “我想知道,五年前霓儿她是怎么丢的。”上官励冷声道。 吕樱桃微微松了口气,看来是她想多了,并不是发现她的事,而是又是为了上官霓。 郭氏将眉头蹙起,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道:“都说了是贪玩走失的,现如今人都已经死了两年了,你怎么还揪着不放?你非要留在京城我就不说什么,现在连你娘都开始怀疑吗?我对霓儿如何,你看不到吗!” 郭氏的眼泪簌簌而落,仿佛她是被冤枉的那样。 上官励不等吕樱桃开口,就道:“有人看见了,你们将霓儿扔到瘟疫村的事情,有人看见了。” 郭氏的哭声停滞,上官励继续道:“一件事只要是做过,就不可能完全不会留下痕迹。所以这事情只要是做过,总会有人知道的。如今霓儿已经不在了,你们能不能告诉我,当初为何要将她丢下?” 郭氏仍想要坚持,吕樱桃的心情却已经彻底崩溃。 又是上官霓,人都已经死了,为什么还是这般阴魂不散? 愤慨至极的吕樱桃脱口而出道:“是故意的又怎么样,你满心满眼都只有这么个妹妹,何曾将我看在眼中过?我是你的妻子,可在你眼里竟不如你的那个妹妹。” 上官励面色清冷,对吕樱桃的这番话不敢苟同,“那是我妹妹,父亲和她的母亲离世的早,若我再不护着她,她在这世上就真的是孤苦无依了。” “可你已经成婚了,有了自己的家,就将该早早地将她嫁出去,不要让她继续拖累你。” 上官励眸中闪过一抹冷意,“为何你们就不能等她嫁人,找到一个好的归宿?” 吕樱桃已然是破罐子破摔,口无遮拦道:“当然是因为你娘不舍得那些银子,担心你拿家里的银子去给上官霓做嫁妆。” 上官励怔住了,他未曾想过,因为他过于在乎妹妹,竟然会害了她。 第58章 解围 上官励的心情久久难以平静。 娘为了那些钱财,樱桃则是因为不想让他关心妹妹,所以二人才合谋将妹妹扔在了瘟疫村。 说她们没有坏心,只是想要丢下她而已? 这种话也就只能骗骗小孩子。 那可是瘟疫村,会死人的,再想到妹妹曾经染上瘟疫,上官励就更是觉得心疼。 上官励正准备开口责备,却见二人纷纷开始痛哭起来。 正在玩耍中的上官希不明所以,看到祖母和母亲都在哭泣,他也跑过来跟着一起哭。 上官励不想再继续说她们什么,转身离开了院子。 …… 熙熙攘攘的街市,上官励如同幽魂一般行走在人群中。 父亲和嫡母出事的时候,上官霓才六岁,而他也只有十五岁。 父亲上官捷虽然在生前已经被封为威武大将军,可因为常年征战在外,家中并没有什么太多的积蓄。 那个时候尚有郭氏和上官霓需要等着吃饭,上官励选择放弃科考这条难有收效的路,转而去经商,只是为了让她们能过上更好的生活。 上官霓小的时候,郭氏常常哄着她入睡,对她也是无微不至的照顾。 因此上官励从来没有怀疑过娘会伤害霓儿,他们,难道不是一家人吗。 砰…… 声音传来,上官励才意识到他竟因为出神而不小心撞到了别人。 那人是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手中拿着各种零零碎碎的小玩意,看模样应该是附近的商贩。 被上官励这么一撞,东西七零八落了一地,还被调皮孩子抢走了不少。 中年男子觉得出门不顺,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上官励就是一顿臭骂。 上官励也不解释,等着中年男子出完气,才开始道歉,“对不住,是我走神不小心。你的损失,我会赔给你的。” 中年男子的表情明显舒缓了不少,再者这怒火也已经发得差不多了,况且事情已经发生,补偿些银子,他也就当这些东西是卖出去的好了。 中年男子权衡过后,伸出五根手指,“五两银子,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上官励下意识地摸了摸荷包,才意识到他现如今已经不是做生意的人了,先前的积蓄早已消耗殆尽。 他在国子监一个月的俸禄只有三两银子,还要都用于家中日常开销,他哪里有什么银子。 中年男子见他这副模样,立刻轻嗤一声,“没钱还装什么?不过我可告诉你了,这银子一点儿都不能少。” 围观的人对此指指点点,上官励还是半点心情也没有。 或许他真的不应该待在京城,不该知道这些事情。 可如果他一直不知道娘和樱桃将妹妹抛下的事情,这件事情就真的不存在了吗。 上官励沉默不语,气得中年男子直跺脚,“到底能不能给钱,不能的话我就要带你去见官了。” 话音刚落,一锭银子出现在中年男子眼前。 “这个够了吧?” “够了够了。” 中年男子也不是故意要为难上官励,见有人愿意出头,也就收下银子息事宁人。 而后迅速收拾东西离去。 上官励向那位出银子的人看去,只见是一位腰上佩剑的年轻男子。 “上官掌馔,您没事吧?”年轻男子关切问道。 上官励本来还在思考此人的身份,却因为这声上官掌馔一愣,不由得好奇问道:“你认得我?” 眯眼瞧了瞧,他对这个人实在没有什么印象。 年轻男子毫无隐瞒之意,态度恭谨道:“我乃北定公府护卫。” 上官励想北定公府的护卫为何会出手帮他?恐怕除了赵霓也不会有人吩咐他们。 “帮我谢谢你家大小姐。” 冷影未曾多言,准备抽身而去,却听上官励又道:“你家小姐可在?” …… 茶肆内,赵霓正坐在雅间喝茶。 还好今日闲来无事出门,不然恐怕就不能及时派冷影出面,为兄长解围了。 她端起茶盏轻啜一口,时不时地看向街市,直到人群散去。 “看来冷影已经将事情都处理好了。” 一旁的春惜问道:“小姐为何要帮上官掌馔解围呀?” 她实在是弄不清楚,小姐的喜欢为什么会变得这么隐晦。 小姐可是已经在上官掌馔身上费了不少功夫了,先前哪有这样过。 赵霓看穿了小丫头的心思,笑道:“上官掌馔不管怎么说也是在国子监任职,我又是女学弟子,帮他不是应该的吗。况且这件事对我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话音刚落,冷影便带着上官励走到了雅间门前。 “小姐,上官掌馔要见您。”冷影隔着门通报道。 未得允许,他可不敢直接将人带到赵霓面前。 赵霓瞥向门外的两道身影,虽然隔着雅间门,还是能分辨出其中一个是兄长。 赵霓对春惜道:“去开门吧,将人请进来。” …… 上官励神情呆滞地走入雅间,赵霓依着对兄长的了解,一眼看出他应该是因为得知她被庶母和嫂嫂抛下的事情了。 赵霓客气道:“上官掌馔请坐。” 上官励失魂落魄地坐下,才道:“多谢赵姑娘解围。” “上官掌馔不必客气。” “关于我妹妹的事情,已经查清楚了。” 赵霓亲手为上官励斟了杯茶,从桌子上推过去,劝道:“上官掌馔不必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你妹妹……从未怨恨过她们。” 前世她即便是到最后溺水,也没想过要去复仇什么的。她想的也只是多喝几碗孟婆汤,忘掉这些倒霉事。 想要对五王爷出手,也是因为重生后才做的决定。 上官励的眼神中突然泛起柔光,问道:“我知道赵姑娘不愿意透露与我妹妹的关系,可我还是很感激赵姑娘告诉我妹妹的事情,我实在是无以为报。” 赵霓忽而想到心中的心结,便试探着道:“我选择将这些告诉上官掌馔,也是想让你相信我,我绝无什么其他的心思。至于相报……我不求什么别的,只想上官掌馔告诉我,她们丢下你妹妹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上官励看着赵霓眼神中的恳切,带着对赵霓的感激之心,决定将吕樱桃所说的话说出来。 第59章 不知悔改 担心她争夺财产? 赵霓听后冷然一笑,对这样的解释觉得不可思议、难以理解。 她看向上官励,道:“你妹妹曾说过,如果没有你,家中早就落魄了,哪里还会有什么财产,她又如何能不愁吃穿的长到十二岁?所以她怎么可能会去争,那些都是上官掌馔你的东西,跟她有什么关系。” 上官励自责地叹息,“希望我妹妹她不要怪我,是哥哥一时心软,即便是得知了这些,也狠不下心为她出头。” 一边是他相依为命的妹妹,另一边是他娘和妻子,他实在是难以下定决心做什么。 赵霓忽而想起在酒楼听到的,如果吕樱桃能全心全意地为哥哥着想,即便是害过她,她也不会想着要去拆散他们。 可如今吕樱桃能给哥哥戴绿帽子,焉知日后不会做出其他什么事情来。 万一再谋害哥哥怎么办。 上官励将目光投向赵霓,眸中带着疑惑问道:“我还是很想知道,赵姑娘跟我妹妹究竟是什么关系?” 赵霓沉默未语,上官励叹道:“我明白赵姑娘或许有什么难言之隐,可我还是要告诉赵姑娘,这对我来说很重要。若是哪日赵姑娘能告诉我,我会很感激的。” 上官励入京就是为了上官霓,赵霓帮他这么多,他当然很想知道赵霓跟妹妹的关系。 只是这关系定然是极为复杂,不然赵霓也不会按着不说。 赵霓道:“终有一日会原原本本的告诉上官掌馔。” 但愿这一日不会太晚。 …… 与赵霓分别后,上官励来到酒楼喝闷酒,彻夜未归。 他实在是无法做到回去面对家里的两个人,无法劝自己原谅她们。 苦守一晚的吕樱桃没有等到上官励回来,指甲在手心中抠出极深的印记。 他果然还是最在乎那个妹妹,即便上官霓已经不在了,他还是最在意妹妹。 吕樱桃苦笑,她才是他的妻子,为何他总要将妹妹放到第一位。 气闷的她,未跟郭氏打招呼,便夺门而出。 …… 昨日跟上官励见过面后,赵霓始终在纠结要不要将吕樱桃的事情告诉兄长。 左思右想,都觉得一旦她说出来,吕樱桃便会彻底与哥哥分开。 可如果这样做的话,上官希该怎么办。他还那么小,可离不开母亲。 赵霓甚至想,若是吕樱桃能改过自新,她或许能假装不曾知晓这件事情。 却听冷影回报,“小姐,吕氏又去了日月酒楼,还找人通知了那位盐商。” 赵霓眼中闪过一抹冷意,即算是她想要原谅吕樱桃,可此人还是不知悔改。况且这样的事情,她没资格替兄长原谅。 “上官掌馔呢?”赵霓问道。 “还在星河酒楼。” 赵霓随即起身,吩咐春惜去寻几个与吕樱桃相识的妇人,而后去日月酒楼。而她则与冷影一同去往星河酒楼,见上官励。 她已经给过吕樱桃机会,可惜吕樱桃不要,那就只好将此事闹开。 虽说这样做在一定程度上会有损兄长的颜面,可这种事情总要有人作见证,总不能让兄长亲自过去,那才真的是杀人诛心。 从别人口中得知,总好过亲眼所见。 颜面这种东西也并没有那么重要,只要事后搬了家,那些人也不至于继续嚼舌根。 这件事她要做,但也要给兄长先透漏一番,也好让兄长有个心理准备。 …… 星河酒楼,上官励因为在这里彻夜饮酒的缘故,面色绯红,口舌不清。 “小二,拿酒来!” 酒楼小二叹息着摇摇头,他倒不是担心这位客官付不起银子,主要是怕再喝出个好歹来,他这酒楼也是要担责任。 索性便拿了果酒应付,这位客官应该是真的喝多了,这样也没能分辨出来。 可即便是果酒,也不能一直喝个不停啊。 正当小二犹豫之时,赵霓跨步进入酒楼,从小二面前拿起一坛子酒,向上官励走去。 身后的冷影从怀中取出银两,交给到小二面前,顺便将上官励这一晚上的酒钱给付清了。 赵霓抱着坛子,在上官励面前坐下,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他,一杯留给自己。 上官励努力睁大眼睛,道:“原来是赵姑娘。” 这副模样,在外人看来俨然是一副喝多的样子。 可赵霓知道,兄长这是在自欺欺人,他哪有那么容易喝醉,况且也只是几坛子果酒。 “我知道上官掌馔纠结如果面对家中妻子和母亲,现今我要告诉上官掌馔一件事。这件事或许能让上官掌馔对心中的苦痛有所了结,但也有可能会使上官掌馔更加痛苦。” 赵霓停顿了一下,将面前的一杯酒一饮而尽。 上官励睁眼看着她,静静等她说下去。 赵霓继续道:“吕氏……背叛了你。” 上官励陡然瞪大了眼珠子,一时间心情难以言表。 赵霓强压着苦楚道:“就在日月酒楼,上官掌馔可要过去看看?” 她心疼哥哥,可这话总要说出来,隐瞒才是对哥哥继续的伤害。 上官励举起杯中酒饮尽,语气平缓道:“走吧。” 赵霓望着哥哥步履平稳,眼角不自觉地划过泪水。 哥哥真的没有醉,他真的只是为了麻痹自己。哥哥做错了什么,为何吕樱桃要这么对他。 就只是因为哥哥待前世的她太好了吗。 酒楼小二看傻了眼,这位客官没喝醉啊。即便是果酒,也是喝了一晚上啊。这酒量,还真的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了。 上官励走过去,从衣袖中取出荷包,想要付银子,却被小二拦住。 “客官不必,这位客官已经替您付过了。” 上官励抬眼看去,对冷影点头,“多谢。”赵霓又帮了他一次。 他很好奇,赵霓分明跟妹妹在容貌上没有半点相似之处,可他竟然会觉得赵霓跟妹妹给他的感觉是一样的。 甚至已经不止一次产生过这样的错觉。 这件事如果告诉旁人,一定会以为他是疯了。 妹妹的事情已经折磨的上官励难以思考,所以听到赵霓说到吕樱桃,他竟然半丝伤心也无。 难道是伤心到了极点,所以才变成这样的吗。 第60章 焉知没有其他人 走出星河酒楼,上官励恍若无事的走在前面,赵霓与冷影跟在后面。 上官励越是平静,赵霓越是觉得心疼。 她开始后悔,或许不该将这些事情告诉哥哥。 日月酒楼距离不远也不近,没走多久便来到了酒楼门前。 行至门前,就能听到酒楼内已经热闹非常,赵霓心里咯噔一声,看来春惜带去的人应该已经行动了。 赵霓瞄了一眼酒楼内,随即上前一步拉住上官励的衣角,眉头深锁道:“要不还是不去了吧。” 上官励回眸,那一瞬间,他又产生了错觉,以为妹妹回来了。 收回思绪,上官励对着赵霓笑道:“有些事情不去面对,它就不存在了吗。” 赵霓浑身颤抖着松开上官励的衣袖,鼻子一酸,眼泪又一次滑落。 …… 酒楼二楼的一处包间门里门外都站满了人,未着寸缕的吕樱桃与盐商在尽可能的将身子缩在被子里,此时他们已经动弹不得。 吕樱桃觉得好奇,为何会突然有这么多人冲进来,其中还有他们家附近的邻居。 那些人不应该会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这里,难道是有人在盯着她? 吕樱桃小声对着盐商问道:“可是你想要让我嫁给你,所以才找了这些人过来。” 她不愿意嫁给这个盐商,但这个人对她始终存着心思,很有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盐商早已被吓得面色煞白,脱口而出道:“姑奶奶,实话跟你说了吧,我在家乡早已有了妻儿。所以我怎么可能会找人过来捉自己,这件事传到家乡,我这生意恐怕就完了。” 吕樱桃抬起嘴角,冷冷一笑,男人果然都靠不住,她还以为这个盐商视她若珍宝,没想到却只是玩弄于她。 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吕樱桃面前,她脸上的那道冷笑僵滞。 仿佛那一瞬的空气也已经凝滞,安静到她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春惜虽然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可还是尽可能表现的镇定自若,不能给小姐丢脸,不能让别人觉得她没见识。 在赵霓的示意下,春惜将围观的人都赶出了包间。 赵霓从一旁的衣架上抓起衣裳,面无表情地扔到地上,对着那位盐商道:“穿上你的衣服,给我滚!” 盐商早就想离开了,奈何一直没找到机会,这种时候能溜之大吉当然是好的。况且人家丈夫就在面前,他不走还等着被打吗。 可他没穿衣服啊。 冷影一步而越,挡在赵霓面前,春惜连忙用衣袖遮住双眼,盐商这才颤颤巍巍地走下来,慌忙披上衣服,冲了出去。 门外看热闹的人探头进来,春惜走过去将房门合上。 此时包间内只剩下吕樱桃、上官励、赵霓、冷影、春惜五人。 吕樱桃仿佛刚刚回过神来,也不管穿没穿衣服,从床榻上跑下来,跪倒上官励脚边,拉着他的衣角,失声痛哭起来。 赵霓瞄了一眼冷影,见他已经面色无痕地移开了目光。 上官励居高临下的看着吕樱桃,冷声道:“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吕樱桃用祈求的语气道:“原谅我吧,我不能离开你。” 她虽然做了对不起上官励的事情,可那是因为上官励从来不在意她,所以她才会一时鬼迷心窍,跟这样的男人一道。 她从未想过有一日会被上官励发现,因为他从来不在意她去做什么。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来京城后不久。” 上官励仿佛心若止水,一脸平静地看着吕樱桃,眼神中满是疏离。 吕樱桃的心情如坠冰窖,她没机会了,上官励不会原谅她。 忽然灵光一闪,吕樱桃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咱们还有阿希,阿希不能还小,不能离开父母。就算是为了他,能不能原谅我。” 听着吕樱桃的祈求,上官励的面色没有丝毫改变,仍旧是冷到极点,“你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可曾想过阿希。” 吕樱桃被噎住,一时无言。 一直盯着吕樱桃的赵霓开口道:“你这般不知检点,该不会孩子也不是上官掌馔的吧?” 既然兄长已经得知了这么伤人的一件事,那么就要查清楚,决不能让吕樱桃继续伤害他。 吕樱桃抬头看向赵霓,眼神中仿佛藏着一道寒光,咬牙道:“那个时候我还不认识这位盐商。” 赵霓也用犀利的眼神看着吕樱桃,“焉知之前没有其他人。” 此话一出,吕樱桃似乎被逗乐了,勾唇冷笑道:“我没做过的事情,决不能容忍其他人污蔑我。阿希是我和阿励的孩子,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赵霓没有证据,说这样的话只是想诈一诈吕樱桃,让她将做过的错事都交待出来。 上官励听后,却有那么一丝怀疑。 吕樱桃看出上官励不相信她,忙解释道:“阿希他今年三岁,我有他的时候,正是上官霓走失一年多后。那个时候阿励你待我那么好,视我为珍宝,阿希也是那个时候有的,你都不记得了吗。” 吕樱桃收了收眼眶中的泪水,继续道:“我之所以做错事,还不是因为你收到上官霓的那封信,迫不及待地要来京城。来到这里之后,得到上官霓的死讯,你那个时候又开始对我和阿希不管不顾,如果不是这样,我怎么可能会跟那样的人私通。” 在她看来,自己虽然有错,但更多的是因为上官励对她不够关心所致。 面无表情地听完这些话后,上官励并没有怨恨吕樱桃。他对吕樱桃确实是没有做到尽心竭力,也确实是将更多的心思放到了妹妹身上。 虽说背叛过他的人,上官励可能还会选择原谅,谁会没有一时糊涂的时候。可伤害上官霓,是他绝对不能容忍的。 上官励并没有按照心中所想说出来,而是找借口道:“没有哪个男人能容忍妻子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我不想继续跟你纠缠,我们和离吧。” 这是他能给吕樱桃最大的宽恕,和离于她而言,比休弃要好得多。 吕樱桃瞬间觉得心若死灰,双眼愤怒地看向赵霓,“你便是北定公府的赵大小姐吧?你身边的这位姑娘是刚才带头冲进来的人,恐怕今日之事,少不了赵大小姐从中安排,还真的是心机深重。” 吕樱桃冰冷的目光扫过二人,“你们时常私下见面,别以为我不知道。” 第61章 她急了 霓鸾正文卷第61章她急了上官励凝视着吕樱桃,淡淡的表情没有一点起伏,他的脸色冷冽阴鸷,身上散发出来的冰冷气息似乎可以把周围的空气都冻住。 已到六月的夏季,未着衣衫的吕樱桃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我与赵姑娘清清白白,不是谁人都像你一样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吕樱桃咬紧牙关,尽可能的保持镇定,鼓足勇气问道:“那你们经常见面是做什么?” 上官励不可能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吕樱桃,只是很隐晦的说道:“赵姑娘跟霓儿交情匪浅,在我心中,赵姑娘跟霓儿是一样的。” 吕樱桃听后又是一阵冷笑,“又是上官霓,她到底是你的妹妹还是什么,你对她关系怕是太过分了些!” 话中深意,其心可诛。 上官励握起拳头,压制着心中的怒火。 赵霓见状,一步上前,对着吕樱桃的左脸就是一巴掌。 既然哥哥下不去手,那这个恶人就由她来做好了。 不只是吕樱桃,就连上官励也呆住了。 吕樱桃捂着脸,对着赵霓猝了一口,刚想要还手,就看见旁边的春惜正恶狠狠地盯着她。 她一眼看出这姑娘定然是习武之人,所以她惹不起。 可话该说还是要说的,气势也不能弱,“你打我做什么?” 赵霓道:“这一巴掌,是替上官掌馔打的。” 话落,抬手对着吕樱桃的右脸又是一巴掌,吕樱桃正准备说话,却听赵霓继续道:“这一巴掌,是替上官霓打的。” “你是上官霓什么人,凭什么打我?就是上官霓她也打不得我,我可是她的嫂嫂。” “上官霓一直拿你当亲人,你却都对她做了什么?” 面对赵霓的质问,吕樱桃不为所动,“不就是将她抛在了瘟疫村吗,做这件事的又不止我一个人。”说罢还翻了个白眼。 有些话,赵霓本不打算说,可既然到这个份上,说出来也无妨。 或许对于哥哥来说,也算是一种安慰,但也有可能是更大的伤害。 赵霓道:“你与上官掌馔成婚之前,对上官霓是百般讨好。当然了,成婚之后也是如此。可你背地里又是另一副面孔,这些事情别以为上官霓不知道。还有,你买通上官霓身边的丫鬟,在她的饭里下药,才使得上官霓没有跟着兄长一同去临州,而是跟着你们同去。这件事从头至尾,都是你算计好的吧。” 吕樱桃陡然瞪大双眼,这些事情赵霓怎么会知道,就算是上官霓也不应该知道这些! 吕樱桃慌了,说话的声音都开始颤抖,“你又是从哪里得知的?” 赵霓看吕樱桃这副模样,突然觉得先前她对这样的人心软实在是不应该,哥哥值得拥有更好的人,而不是被这样心肠歹毒的女子纠缠。 上官励弯下腰,伸手扳起吕樱桃的下巴,厉声问道:“告诉我,她说的可是真的?” 对上这道阴冷目光,吕樱桃更是觉得浑身颤抖,“不可能……不可能……上官霓她已经死了,不会有人知道这些!” 上官励冷笑着松开手,站直身子,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去。 吕樱桃趴在地上去拉上官励的衣角,被春惜给按住。 “送她回去。”赵霓吩咐春惜,而后快步追上兄长,冷影也连忙跟上赵霓。 …… 街市上,上官励已经六神无主地走了许久。 在他身后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赵霓和冷影。 平复心情后,走在一条小巷子的上官励停下脚步,转身对赵霓说道:“赵姑娘,不必跟着我了。” 突遭这样的事情,恐怕赵霓是担心他想不开吧。 赵霓快步走到上官励的面前,一脸关切道:“上官掌馔真的没事吗?” 怎么可能会没事,但她还是这样问了出来。哪怕兄长这个时候大哭一场,她也会比现如今更加心安。 上官励点点头,神情镇定道:“吕樱桃她说的没错,我时常与赵姑娘见面,损害的是姑娘的名声。” 赵霓忽而怔怔发呆,兄长要跟她划清界限? “我不在意这些,”她瞬间急了起来,忙道:“是不是我刚才说的话,惹得上官掌馔不高兴了?” 做什么都好,只要能在哥哥身边,她就觉得心安。 哥哥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小时候哥哥说过,会一直陪着她。 吕樱桃不在哥哥面前的时候对上官霓一点儿也不好,上官霓也不喜欢吕樱桃,可哥哥问她的时候,她还是笑得很灿烂的说:“很喜欢樱桃姐姐。” 只因庶母告诉她,哥哥不应该只围着她转,应该娶妻生子,吕樱桃是最好的选择。 哥哥成婚的时候,已经到了弱冠之年。 她以为这样是对哥哥好,以为吕樱桃会好好的照顾哥哥,可她想错了,还是她太天真。 即便是成婚,也要找那种配得上哥哥的人,若是遇人不淑,是不会幸福的。 上官励看着赵霓,挤出笑容道:“赵姑娘的年纪应该跟我妹妹差不多,看到你就会想到我妹妹。不管赵姑娘跟我妹妹什么关系,我都不想因为我妹妹的事情,而有损姑娘的名声。” “可上官霓她曾交代我,要替她照顾好上官掌馔。我已经失职了两年,决不能再违背她的意思。” 她已经错过了两年,让兄长在京城为她操劳两年,不想再继续错过。 接下来的日子,她只想让兄长过上更好的日子,就像小时候兄长待她那样。 上官励仍旧是婉拒道:“我妹妹若是泉下有知,也不会希望赵姑娘因为这些事情而影响名声。她能理解,况且我也不需要人照顾。” 看上官励的样子仿佛今日发生的并不是什么大事,赵霓却明白兄长的心有多痛。 赵霓摇头,她不要哥哥这样难受,不能让哥哥跟她划清界限。 上官励仍坚持道:“为了赵姑娘的名声,以后我们还是不要经常见面的好。” 赵霓见上官励转身就要走,也顾不上冷影还在一旁,就开口道:“如果我说,我就是上官霓呢。” 上官励脚步微顿,就连冷影也愣住,呆呆地看着赵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