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宠山河：重生医妃毒又狂》 第1章 我到底哪一点对不住你！？ 凤冠落地！ 皇宫大殿，陆雪微被死死扣押在地上。 数九寒天，冷彻心扉。 “贱人，你也配为皇后！” 她不配？ 陆雪微大笑一声，这江山是她帮他打下来的！凭什么不配？ “你笑什么？” 陆雪微猛地抬头，看向眼前的男人。 这是她的夫君，但此刻那眸中哪有半点情意，分明是嫌恶。 “只要你肯承认暗中勾结秦王……” “顾敬煊！”她冷喝一声，双眼陡然猩红，“我陆雪微到底哪一点对不住你，你要这般害我，害我将军府！” 顾敬煊眸中露出阴险之色，“你难道没听过一句话，功高盖主！” 陆雪微她懂了，只要她承认暗中勾结秦王谋反，那顾敬煊便可名正言顺的同时除掉将军府和秦王府。 蠢！真蠢！ 将军府在，秦王还有忌惮，而将军府一旦不在了，秦王会当即挥师南下。 她又笑了，这次是讥笑。 笑顾敬煊蠢，也笑自己瞎，竟将终身错付给这种阴险小人！ 顾敬煊原是宫中最不得势的皇子，是她放下女红，玩弄权术，扶持着他一步一步走到现在。如今皇位稳固，他也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我陆雪微没有勾结秦王！”她一字一句道。 “好！”顾敬煊点头，“便知你是硬骨头！” 顾敬煊冲外面大喝一声，很快两个护卫拖着一人进来了。 陆雪微回头一看，大惊，“爹爹！” 她父亲乃宣武大将军，曾立下赫赫战功，此刻哪还有半点往日的风光，只是一滩血肉。 陆雪微要过去，顾敬煊一把扯住了她的头发。 “陆雪微，只要你肯当着文武大臣的面承认勾结秦王，朕可饶这老匹夫一命，你说如何？” “爹！”陆雪微哭喊一声。 陆昊听得这声，艰难的抬起头。 看到自己的女儿，满眼都是痛惜，却没有丝毫怨恨：“阿微……爹死不足惜……但绝不能负……十万宣武军……” 陆雪微瞬间红了眼：“爹！！！女儿对不住你……” 若非她求父亲扶持顾敬煊，也不会被这白眼狼反咬一口！ 顾敬煊满眼不耐，逼问道：“你到底肯不肯？” 陆雪微看着父亲，她从他眼里看到了决绝。 陆家人，宁死不屈！ “没做过的事，我不会承认！” 顾敬煊怒不可遏，一把甩开陆雪微，冲旁边侍卫手中拔出长刀，抵在了陆昊的脖子。 “陆雪微，你可别后悔！” 陆雪微死死要紧下唇，这一刻，泪竟奇异般止住了。 “阿微……我宣武军……没一个怕死的……不要辱没爹爹的清誉……” “爹……” “我们都错了……但不能一错再错……”陆昊大声喊道。 陆雪微闭上眼，泪顺着眼角落下，再睁开，那眸子冷绝。 “我、不、肯！” 顾敬煊怒极，挥刀砍了下去。 立时，血溅当场！ “顾敬煊！你不得好死！！！” 她错了！她真的错了！ 顾敬煊被咒得心中发凉，继而勃然大怒：“来人，上刑，我要看看，你究竟能挺多久！” …… 掌刑司，刑室。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 烧红的烙铁黏住了血肉，呲的一声，散发出一股焦糊味儿，待拿走扯下来一层焦皮。 陆雪微猛地仰头，枯槁的脸上露出极度痛苦之色。 十八般刑具轮番，没日没夜，这样的酷刑已经持续一个月。她始终咬紧牙关，不肯松口。 “陆雪微，你也有今天！” 下巴被钳住，尖锐的指甲抠进血肉。 陆雪微缓过一口气，看向来人，不由笑了一声。此时此地，她竟也笑出来了。 陆雪寒！ 陆家二姑娘，也就是她二叔的女儿。 她待她有千般好万般好，可她却与她的夫君私通！等她为顾敬煊生下儿子，跪到她面前忏悔的时候，她竟才发觉。 多可笑！ “大姐姐，世人都道陆家长女绝色倾城，果然呢！”陆雪寒眼中露出嫉恨之色，让身边宫女拿来一把短刀，锋利的刃抵住陆雪微的脸，“你可知煊哥哥为何封你为后？” 陆雪微冷眸以对，即便狼狈至此，仍是一身傲骨。 “他爱你啊！哦，不，他爱这张脸，说什么瑶台月下，清辉玉寒，不就是仙女么！可他又恶你，因为你……脏了！” 陆雪微闭上眼睛，根本不屑理会。 “当年你和那马夫滚在一起……” “闭嘴！”陆雪微猛地瞪大眼睛。 “哈哈……”陆雪寒张狂大笑，“你以为你是喝醉，误闯进下人房，其实不然，是我往你酒杯里掺了情毒，是我把你送到那马夫房里，还给了他十两银子！” 陆雪微呼吸一下子窒住，眼睛徒然血红，竟是……竟是她！ “啊！”她朝陆雪寒扑了上去，可奈何身上绑着铁链，只把她撞倒了。 “你竟敢！”陆雪寒挥手就是一刀，那一刀划在了陆雪微的脸上。 陆雪微像不知痛一般，凄厉的嘶吼着，头发披散，满身是血，如从地下钻上来的恶鬼一般。 “陆雪微，你如今不过蝼蚁一只，能奈我何！” 陆雪寒像是找到乐趣，一刀一刀划在陆雪微脸上，血花四溅。 痛，但已经麻木。 这时，又一人进来了。 “阿微？” 她来了！ 精心设计，害她这般，她又怎会不来欣赏一下。 “皇上封我为后了，这一切还是阿微你的功劳呢！” 陆雪微抬头，看着头戴凤冠的人，冷笑一声。 沈如玉，她最好的朋友！ “你的命是我救的，你便是这般报恩的？”说完这句话，她吐了一口血。 沈如玉捂嘴轻笑，“当年你救我，又怎知，我需要你救呢？” “你！” 沈如玉轻哼一声，“不过如今，本宫也算得偿所愿了。” “你以为你能有好下场？”陆雪微咬牙。 “如何你都看不到了。”沈如玉俯身，柔声道：“三刻销魂，我为你寻来了。” 陆雪微身子一颤，三刻销魂是一种毒，服下后只需三刻，便会化成一堆血水，毒中鬼圣。 沈如玉起身，甩了一下羽袖，而后把一颗火红的丹药交给了陆雪寒。 那陆雪寒会意，俯身抬起陆雪微的下巴。 陆雪微拼命挣扎，可受了一个月的酷刑，她哪还有力气。那毒丸进了她的口中，即刻便化开了。 痛感立刻袭来，仿佛千虫万蚁在啃咬一般，又如细小的钩子在一下一下扯烂她的骨肉。 千刀万剐，尤不及这万分之一。 “我陆雪微起誓，愿弃永世轮回结成恶鬼，向尔等讨命！” …… 终究，她只是变成了一缕怨魂，不消不散，不堕轮回。看着融成一滩血水的自己，可悲至极。 而后她飘出地牢，但见皇宫被攻破，十万王师冲进宫来。 夜幕中，身穿玄色铠甲的男人，手中拿刀，刀口滴血，每一招都狠绝，直击要害。男人眉目清冷，一身肃杀之气，像是从阎罗殿而来的鬼将。 他左手捻着佛珠，右手大杀四方。 尸，堆成山。 血，流成河。 宫中侍卫不敌，纷纷逃散。 顾敬煊、沈如玉和陆雪寒被拉出大殿，跪于男人身前。男人眸光狠厉，亲手斩杀了这三人。 她的大仇得报了，可帮她报仇的却是她生前一直算计之人！ 秦王顾承继！ …… 数九寒天，冰冻三尺，他竟用一双手在刨坑。 每一捧土都浸着血，不论旁人如何劝，他却固执的近乎疯狂。 一个坟坑，一天一夜。 他在流血，而她在笑，笑着流泪。 陆家祖坟，他终于把她安丧在父亲坟墓旁边。同时入棺的还有他那串常年戴在手上的佛珠，他换到了她手上。 顾承继！ 顾承继！ 顾承继！ 当最后一捧土盖在坟头，陆雪微这一缕怨魂的戾气终于散了。 他渡了她。 第2章 一尸两命 “阿微，你受伤了！” 又暖又软的手捧着她的脸，陆雪微嘤嘤一声，想睁开眼，可如何都睁不开。 疼！好疼！ “血一直流不停，不行，姨娘去求老夫人！” 姨娘？ 陆雪微缓了好一会儿，才吃力的睁开眼，发现自己竟趴在地上。这地冰冷至极，却也让她有了真实感。她死了，五感消失，怎么还会有感觉？ 陆雪微艰难的抬起头，看到门匾上的字，不由一愣：慈安堂！ 陆家在雁归城时，老夫人住的院子叫慈安堂，回京以后便改成了明慧堂。 “姑娘！” 伴随着这急切的声音，一人跑了进来。她转头看到来人，一时有些呆愣。 “宁儿……” 她的贴身丫鬟宁儿，可宁儿早些年就死了，乃是替她挡了一刀。 “姑娘……老夫人怎么能这么对你！”宁儿又怒又心疼，眼泪啪啪往下落，“明明是四姑娘故意打碎了您的玉镯……” “贱丫头，说什么呢！”一声娇喝自旁边传来。 宁儿脸上愤愤不甘，但还是不敢往下说了。 陆雪微侧头，见旁边还跪着一人，竟是……陆雪云！ 而且她梳着双髻，是还未及笄的年纪。 “祖母自有公断，你等着受罚吧！”陆雪云得意道。 怎么回事？ 陆雪微压下震惊，努力让自己沉静下来。 “宁儿，现在是哪年？” “是……宣和五年。”宁儿困惑道。 陆雪微呼吸猛地一窒，良久才缓上一口气。宣和五年，她十五岁，此时陆家还在雁归城。 莫不是，她没有轮回，反而重生了，回到了这一年？ “姑娘，您伤的好重。”宁儿呜咽一声，担心的看着陆雪微，“静姨娘去求老夫人了，可……” 可老夫人又怎么会答应！ 大姑娘本就不得老夫人喜欢，大爷在时还好，可如今大爷不在了，便更加厌恶。 “静姨娘？” 陆雪微全身都在颤抖，母亲和父亲和离后，乃是静姨娘悉心抚养她长大，却在雁归城的时候被活活打死，一尸两命！ 正是这一年！ 静姨娘还活着…… 也就是说，她可以救回静姨娘！ 陆雪微趴在地上，脑子转的飞快，很快她缕清了眼下的状况。 她有一对儿玉镯，乃是母亲留给她，虽然嘴上说不在意，可其实很宝贝。四姑娘陆雪云以借来看看为由，竟故意将其中一个打碎，她一气之下打了她一巴掌。 这陆雪云回身推了她一把，害她撞到了门柱上，到现在仍在流血。 “大姐姐！” 听得这声，陆雪微整个人一下子僵住，待人到了眼前，她才缓过来。 陆雪寒！ “云儿太不懂事了，怎么能动手伤人。”陆雪寒一脸关切，还回头瞪了陆雪云一眼，又道：“可到底我们是自家姐妹，我代她向姐姐赔个不是，等会儿祖母问起，且说是姐妹玩闹，不知轻重就好。” 这陆雪寒是二房的嫡姑娘，生得娇柔可人，又惯会讨巧，最得老夫人喜爱。她最疼的就是这个妹妹，可她回报她的是什么？ “二姐，明明是她先动手！”陆雪云嚷道。 四姑娘是二房的庶女，一个父亲所生，自然她们姐妹更亲近。 “云儿！”陆雪寒皱眉，叹息一声道：“这玉镯是大姐姐生母所留，于她很珍贵。” “哼，那女人水性杨花，她的东西也不嫌脏！” “切要胡说！” “我说的是事实！” 上一世便是如此，在陆雪寒的引导下，陆雪云说了这句话，她气愤不过与她在慈安堂外动手。因是她先动手，老夫人罚她跪祠堂。 殊不知，她在祠堂昏天暗地烧了三日。 等出来的时候，静姨娘已经死了。 陆雪微不由嗤笑，这几句话，句句都在挖坑，可上一世她还当陆雪寒是为她好，站在她这边的。 这般城府，她竟以为她单纯，之后更是事事为她筹谋。 “大姐姐，你别气云儿，她还小，说话没有分寸。”陆雪寒道。 “我怎会气她。”她不过一牵线木偶罢了！ 陆雪寒一时怔忪，心想这陆雪微冲动鲁莽，怎么眼下倒忍住了。 这时二夫人扶着老夫人从正房出来，陆雪寒见此，忙过去求情：“祖母，大姐和四妹都知道错了，您看天儿这么冷，她二人又跪了这么久，还是让她们回各自屋里思过吧！” 静姨娘跑到陆雪微身边，偷偷拉了她袖子一下，“阿微，认个错就是。” 陆雪微根本不敢侧头看静姨娘，怕一切都是梦幻，又怕自己忍不住哭出来，把软弱的一面暴露了。 “祖母，云儿是不小心打碎大姐姐手镯的，因知那手镯是大伯母留给大姐姐的念想，所以赶紧道歉了，可大姐姐还是打了我一巴掌。”陆雪云委屈道。 “什么大伯母，那贱人也配！”老夫人冷喝一声。 老夫人对陆雪微的亲母厌恶至极，是一提起来就咬牙切齿那种。 “哎哟，这云儿脸上的巴掌印还在，这大姑娘下手多重啊！” “阿微，可是你先动手？”老夫人怒声问。 “是。” “那你可知自己错了？” 陆雪微抬头一字一句道：“阿微没错！” 第3章 不过是寡妇缺男人 一句‘没错’，四下的人皆倒抽一口气。 这可是老夫人，在陆家没人敢忤逆！ 静姨娘一急，忙道：“这孩子碰到头了，定是糊涂了。” “哼，好个没错！”老夫人跺了跺手中的拐杖。 陆雪微抬头，看向老夫人，“阿微确实不该打四妹，可究其原因还是她说了一句这样的话，她说我父亲死了，陆家便只有二房没有大房了。” 老夫人皱眉，这话说得不好听，倒也没错。大房没有男嗣，以后要依附于二房，这陆家自然就只有二房了。 要知道大房和二房每月的例钱可是一样的，老大都不在了，还照着以前的规矩，银钱从哪儿出？ “你便因此打妹妹，好大的脾气！”老夫人怒道。 见老夫人为她说话，陆雪云得意道：“以后陆家要靠爹爹的俸禄养家了，我这话虽然不妥，但西院那么大，合该让给二房才是。” 二夫人心思一转，其实她早动了这念头，只是不好说出口而已。 “这四丫头一向是心直口快，既然说到这里了……” “二婶儿！”陆雪微打断二夫人的话，眸色锐利，“四妹这话实在不妥，若是让外人听到了，尤其传到守备府，可就不好收回了。” 老夫人脸色一沉，“这话怎么说？” “因父亲是军中将领，守备府才给了这宅子，不然凭二叔一个小小的文职，配吗？照着四妹的话，大房没了，只剩二房，那这房子非是用来养遗孀遗孤的，而是给兄弟一家子住，怕是没这个规矩吧？守备府要收回去，难道不合情理？” “凭什么收回去……” “闭嘴！”老夫人瞪了陆雪云一眼。 陆雪微苦笑，“既府上没有我大房的地儿，那我们走便是。” 二夫人这一下也意识到了，陆雪微她们真要走了，这宅子定会收回去，那他们岂不是要住茅草屋？ “哎哟，阿微啊，你们两姐妹闹矛盾……” “她故意摔碎了我的镯子！”陆雪微纠正道。 “这……这死丫头，就是欠收拾！”二夫人上去踢了陆雪云一脚，反正不是她生的也不心疼。 “大姐，四妹不懂事……” “她不懂事，你也不懂事？”陆雪微看向陆雪寒，眉头微微一挑。 “大姐，你这话怎么说的？” “四妹可是说了，这镯子是二妹让她借去看看的。” 陆雪寒眸子一沉，这话陆雪云说了没说，眼下都不好计较了。 “倒是二妹的错了。” 老夫人冷哼一声：“云儿，你造谣生事，动手打人，掌嘴二十。寒儿你做姐姐的没有教好妹妹，禁足五日。还有阿微……” 陆雪微心中谋划已定，听到老夫人提她，转而歪身躺在了地上。本是装晕的，可一躺下，意识松懈，竟还真晕了过去。 等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了。 “阿微，你总算醒了。” 陆雪微看着静姨娘走进来，脸上带着浓浓的关切，一时没忍住，眼泪落了下来。 “怎么了？很疼吗？”静姨娘忙放下碗上前，捧着陆雪微的脸看她额头的伤，“大夫给包扎了，可流了那么多血，你这孩子本来就身体弱，以后可要好好吃饭，不许挑三拣四了。” “姨娘……”陆雪微看着静姨娘，仍旧不敢相信。 “真的很疼？”静姨娘语气有些焦灼。 “疼！” “这……那姨娘去求二夫人……” “姨娘抱抱阿微……”陆雪微努力压制住眼泪道。 静姨娘心疼的搂住陆雪微，本想安慰两句，可一开口，她竟也哭了。 陆雪微是静姨娘带大的，这世上最疼她最护她的人就是静姨娘，比亲娘更亲。真好，这一世静姨娘可以活得长长久久，可以一直陪在她身边。 因她昏倒，处罚她的事就不了了之了。不过听宁儿说，那陆雪云被打得脸都肿了，没半月二十天见不了人。 这日晚上，静姨娘去小厨房熬药了，只是久久不回来。陆雪微不放心，出门去找，却正撞上这一幕。 “二爷，求你放过我吧！” “你大哥泉下有灵，定不能饶你！” “来人啊……唔唔……” 陆雪微拳头一下子握紧，墙角处静姨娘被一壮硕的男人压着，上衣已经被扯烂，苦苦求饶，可那男人却没有丝毫怜惜。 “又不是没玩过，装什么装！” “二爷让你好好舒服一回，以后你得天天求着想着。” 陆雪微手中露出一枚绣花针，针尖是黑的，她快步上前。那男人贪图享乐，根本没有发觉，等察觉肩膀微微一疼，回头时陆雪微已经收回了银针。 昨天宁儿在院里发现一条毒蛇，她抓住了那蛇，收集了一点毒液，用来浸这绣花针。想着用来防身，还真用上了。 “哎哟，是阿微啊！”男人嘿嘿一笑。 “二叔，需要阿微帮忙喊人吗？”陆雪微眼睛一眯。 陆家二爷陆文悻悻一笑，随手推开静姨娘，“这寡妇缺男人了，你二叔不过是应她所求罢了，你随便喊，反正闹大了，也是你大房丢人。” “你会遭报应的！”静姨娘捂紧衣服，羞愤至极骂道。 “嘿，那我等着！”陆文冲静姨娘挑了一眼，转身朝外走去。 “姨娘！”陆雪微忙扶住静姨娘。 “阿微……”静姨娘咬紧下唇，“姨娘没事……姨娘……没事……” 说着没事，可眼泪决堤一般往下流，这便是她们大房的处境。 陆雪微帮静姨娘擦泪，努力用轻松一点的语气说道：“姨娘，阿微告诉你一个秘密。” 静姨娘强忍住泪，挂上一丝笑意，“你说。” “其实爹爹没有死。”她认真道。 静姨娘这一次真笑了，笑出了声，“姨娘信。” 第4章 喜脉暴露 翌日，陆家乱了。 宁儿回来说，陆家二爷昨夜去娼馆，结果不知为何中了风。等抬回家再找大夫来，人已经废了。 何为废了，便是从此后再不能行房事。 三个月前的晚上，风、流成性的二爷酒壮色胆摸入了静姨娘的闺房，把人给强了。事后，静姨娘忍下欺辱，还嘱咐她和宁儿不许说出去。 没人会给她们主持公道，只会招来厄运。 三人抱头痛哭一晚，便谁也不忍再提了。 “报应！”宁儿小声骂了一句。 陆雪微点头，“报应会一点一点来，他们等着就是。” 她料到陆文会去娼馆，那毒液凝聚与充血之处，自然会废了他。 静姨娘看向陆雪微，不由想起昨夜她说的报仇的话，莫不是……她晃晃头，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当天用午饭的时候，静姨娘突然恶心反胃，还说已经有两日了。 “要不求老夫人，给姨娘找个大夫吧！”宁儿看向陆雪微。 陆雪微眉头打结，该来的还是来了。姨娘不是生病，而是有喜了，这事爆出后，老夫人为了保全陆家的面子，让人打杀了静姨娘。 “我给姨娘开一副药吧。”陆雪微道。 “阿微，你？”静姨娘捂嘴笑。 大爷在时，她确实跟人学过一年医术，可她到现在连常见的几种草药都分不清。 “您信我就是。” 一碗红花下去，痛是痛了些，但也只能如此。 先前她跪在慈安堂院里，膝盖肿痛，便让大夫开了一包红花祛瘀，她没用都留下了。等天大黑了，她才去厨房熬药。药熬好后，她倒好端出来，回到院里，却发现静姨娘和宁儿都不在。 心下有不好的预感，陆雪微放下碗急忙跑出去，似是有预感一般，她直接去了慈安堂。 “荡妇！” 老夫人一声怒喝，让刚跑到门口的陆雪微身子晃了一下。 她冲进厅堂，见静姨娘跪在地上，神色凄然。 老夫人坐在正堂前面，一脸怒色，看到她进来，先冷哼了一声。 宁儿跑到陆雪微跟前，急切道：“姑娘，静姨娘……有……有身子了……” 原是宁儿从外面得知老夫人身体欠安请了大夫来慈安堂，她便劝着静姨娘也去看看，本就是顺便的事，想来老夫人不能说什么。 静姨娘这两日确实难受的紧，这才应下了，不想竟是喜脉，这一下可乱了。 陆雪微上前，一字一句道：“三个月前，姨娘被二叔强害，这才留下了这祸种。” “你说谁？”二夫人陈氏一步上前，指着陆雪微，“阿微，你再说是谁？” “静姨娘乃是被二叔强害！”陆雪微字字铿锵。 “哎哟，老祖宗，二爷如今都成什么样子了，还被这般泼脏水。这种丑事传出去，可是要逼死我们二房，甚至咱陆家……岂再谈脸面！”二夫人说着大哭起来。 老夫人神色一冷，“你爹死后，全仗你二叔二婶养活你，你不知感恩就罢了，还往你二叔身上泼脏水，小小年纪，心思竟这般歹毒！” “祖母，姨娘是被二叔所强害，孙女还是这句话不改，除非今日您将我二人一起打死，我们到了地下也好跟父亲喊冤，跟祖父喊冤！”陆雪微看向老夫人道。 “好，说得好！”老夫人脸色陡然铁青，她断没想到这个向来不敢忤逆她的孙女会说出这般强硬的话。 这是威胁，更带着一股子狠劲。 再如何，她也不能打死亲孙女吧，况她父亲是牺牲的将士。若传出去，外人怎么看她，只怕还会惊动官府。 老夫人心中已有些动摇，此事还需妥善处理。 “老祖宗，儿媳突然想起一事，给二爷治病的大夫可说了，说二爷更像是中毒引起了中风，莫不是被人下毒了，可谁这么恨他呢？”二夫人话里有话，更是往陆雪微身上扫了一眼。 “你怀疑什么？”老夫人皱眉。 “儿媳不敢怀疑，但这事倒是可以查查，城中就那么几家药堂，总能查到的。”二夫人咬牙道。 “毒是我下的！”静姨娘突然开口道。 “姨娘！”陆雪微一惊。 静姨娘回头，脸上竟是决绝之色，她冲她微微摇了一下头。 “我恨他入骨，所以给他下了毒。”静姨娘沉静道。 “不是姨娘！” “阿微！”静姨娘回头，脸上竟露出微微笑意，“这孩子是无辜的，可姨娘不能生下他，便陪他一起赴黄泉吧！” 陆雪微泪落下，这句话太痛也太无奈了。 “来人，把大姑娘关进祠堂。”老夫人喝令一声。 “祖母！” 根本不给她再开口的机会，两个嬷嬷上前，直接把她拖了出去。 祠堂大门锁上，凭的她如何拍打门窗，如何喊叫，没人来给她开门。 第5章 我等你来求我！ 已是数九寒天，祠堂没有一点火候，冷得滴水成冰。 陆雪微被关了一夜，因风寒而发起了高烧。等陆雪微被放出来的时候，已经昏迷了过去。 “姑娘！求您快醒醒！怎么办，宁儿该怎么办！” 她听到了宁儿的哭声，努力睁开眼睛。见天色已经黑了，屋里点着一盏油灯，昏黄幽暗。 “姨娘……姨娘呢？”她声音嘶哑着问。 “姑娘……”宁儿看到陆雪微睁开眼，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陆雪微抓着宁儿的手起身，却见静姨娘不在旁边。她虽沉睡着，但还是有感觉的，静姨娘把她揽到怀里，很紧很暖，小声在她耳边说了很多话。 “呜呜……”宁儿哭着指了指外面。 陆雪微慌忙下床，往外跑去。 院子中央放着一块木板，木板上躺着一个人，正是静姨娘。 她踉跄的扑上去，却看静姨娘脖子上一道勒痕，脸色青紫，已经没有了气息，甚至身子都僵住了。 “不！不可能……”陆雪微抱紧静姨娘，试图让她暖和起来，“姨娘，您醒醒，看阿微一眼啊！外面好冷，阿微带您进屋，进屋里暖和了……您就醒了，对不对？” 她要带姨娘进屋，生一盆炭火，姨娘的身体会慢慢暖和起来，她会恢复呼吸。她会睁开眼，看着她，柔柔的对她说：阿微，姨娘没事…… “宁儿！快来帮忙！”她焦急道。 “姑娘……” “宁儿，别哭，姨娘只是睡着了！”陆雪微把静姨娘扶到怀里，双手捧着她的脸，试图让她缓和一点，“姨娘，先别睡了，阿微不烧了，阿微还有很多话跟你说。” “您听不到吗？”眼泪无端落下，陆雪微气恼一般，狠狠擦了一把，“我没有哭，我为什么哭……没用！” 对！真没用！ 她抬头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 “姑娘！”宁儿抱住陆雪微的手，痛哭道：“静姨娘……死了！” 陆雪微却不听，仍旧要抱起静姨娘，可她病还未痊愈，身上根本没有力气，一个用力没有起来，反而扑到了地上。 头磕到了地面上，那尖锐的痛，让她一下子认清了现实。 她的拳头狠狠砸到地上，“为什么？为什么！” “姑娘……呜呜……”宁儿扑通跪到地上，痛哭道：“静姨娘答应她们……自缢……” 陆雪微握紧拳头：老夫人、二夫人你们逼死了姨娘，我陆雪微要你们血债血偿！ 这一夜风疾，陆雪微紧紧抱着静姨娘，泪落下成冰，那颗温热的心也冷了。 不多久，管家带着两个小厮来，说要把静姨娘埋了。 “埋哪儿？”她问。 陆雪微的眸子太冷了，那管家不由怔了一下，“人都死了，随便刨个坑就是。” 上一世，静姨娘被埋到了城外乱葬岗。 沙漠多野狼，冬里缺食儿，等她过几日去拜祭，尸体已经被啃得只剩骨头渣了。 “滚！” “大姑娘，这可是老夫人……” 陆雪微猛地抬头，那双眼竟是血红。 “那我要一副红木棺椁，我爹牺牲，军中发了体恤金，够买这副棺了！” “这……” “没有红木棺椁，静姨娘绝不下葬！” 那管家看陆雪微一副决绝之色，只得先去禀报老夫人了。 “好啊！”老夫人冷哼一声，“那就让她留着这尸体，等腐了臭了，看她要如何！” 天亮了，姨娘仍没有醒。 陆雪微颤着手指触了静姨娘脸颊一下，已经冻僵。 她低头，最后一滴泪落下。 自此后，她陆雪微再没有泪，再不会哭！ 陆雪微让宁儿腾出东边厢房，主仆一起把静姨娘移到了里面。而后她让宁儿打了一盆水，帮静姨娘净面。 “姨娘，等爹爹回来好吗？” “用不了多久，你会等到他的。” “阿微不能让你死的这么不明不白，死了还要受人污蔑。” 父亲是北疆军中一位副将，年前夜灵族进犯，他带兵抵抗，之后便再没有了音讯。这种事常有，无非就是死了，尸体被毁，无法认领便随地掩埋了。 那雁归城外戈壁滩上，一个个坟丘，数都数不清。 可其实父亲没有死，而且很开会回来，只是姨娘去等不到了。 北境的冬天，滴水成冰，可以把静姨娘的尸身放到东厢房，保存整个冬天没有问题。 如此过了两日，见陆雪微还不松口，老夫人和二房倒也不问了，且看她如何收场。而府中下人，觉得这地方晦气，轻易不肯来这儿。 “姑娘，这馒头都是硬的，怎么吃啊！”宁儿从外面进来，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放这里两个馒头和一盘青菜。 那青菜说是炒的，更像是水煮的。 这样的伙食，怕是比外院干粗活的杂役都不如。便如此，还是一日一顿，勉强维持一口气而已。 以前静姨娘在，还能争一争，如今她不在了，剩她们主仆，可怜年纪又小，还得罪了老夫人，便更难了。 陆雪微没说什么，拿起一个馒头咬了一口。 “还行。” “姑娘……”宁儿眼泪又落了下来。 陆雪微拿起另一个塞到宁儿手里，“好宁儿，这苦日子是有头的，别怕。” “姑娘，我是心疼您。” 陆雪微拍了拍宁儿的小脸，这丫头比她还小两岁呢，自小在她身边服侍，在最危难的时候都不曾离弃。 “我反而觉得现在挺好的。” 第6章 忘了他不近女色 重活一世，脑子至少清醒了。虽然没能救回静姨娘，可她一定会给她报仇，让她九泉之下得以安息。 陆雪微拿出一对儿银镯给宁儿，这是从静姨娘手上拿下来的，她们唯一能换钱的东西。 “你当了以后，去医堂买一副银针，还有这几样药草。”陆雪微又给了宁儿一张纸，上面写着几样药草。 “姑娘，我们买药草做什么？” “去吧，尽量多买一些。” 西后院有个小门，平日都是锁着的，昨天她去撬开了，眼下只是虚掩着。 宁儿去后，陆雪微算了一下日子，已经很近了。没有功夫迷茫，没有功夫颓废，眼下这条路比上一世更难走，可却是她唯一的机会。 静姨娘的死让她明白，自己太渺小了，谈报仇简直是个笑话，她需要借助一人的力量。 顾承继！ 想到这个人，她的心都在颤。 上一世，在宫中做游魂的那一年，她经常看到那一幕。 上书房，奏折堆砌如山。 顾承继却在作画，只是每一幅画中都有她，红梅树下，芍药花前，或笑或怒。他把过去见过她的每一面都画到了纸上，而画过之后卷起来，便再没有打开过。 仅仅一年后，他病倒了，在弥留之际嘱咐身边的人，把这些画做陪葬。 交代完这些，才闭上了眼。 在梦中，她又哭又笑，她当他是敌人，而他当她是什么？ 爱的人吗？ 可顾承继，你从未表露过一丝一毫啊！ 陆雪微摇头苦笑，她把厌恶她之人当宝，却把爱她之人当敌，果然是眼瞎啊！ 顾承继虽仅在位一年，却颁布了很多行之有效的政令，让内乱之后的南晋可以休养生息，让被苛政压迫的百姓得以安居。 他死后，谥号仁宗。 以武夺权，最后却得一‘仁’字。 她陆雪微，不但负了自己也负了天下人。 这一世，可以重新来过，愿他们都能得成所愿，两不相负。 五日后，这日一早，她就出门了。 雁归城，原是屯兵所，后来随着军眷迁徙过来，才慢慢变成了一座城。不过城中军户居多，随处可见穿铠甲的将士。 她带着风帽，一路出了城，往戈壁滩而去。越走人烟越少，等到日头西落，古道也已到了尽头。 前面是茫茫沙漠，一轮冷月悬在天边。 等，只能等。 风凛冽，她裹紧风袍，蜷缩着身子，躲在一沙丘后面。也不知等了多久，那轮冷月到了头顶，远房终于有了动静。 她先看到火把，又听狼嚎之声。 等她冲出去，便见一高大的男人踉跄的跑了过来。 深夜见到她，男人不免吃了一惊，身子顿住，眸子沉了沉。 陆雪微指尖微颤，心里一个声音在狂喊：是他！ 九春择露，秋霜凝雪，铸就一副身骨。金相玉质，龙章凤姿，乃是世间绝色。世人眼中，这艳冠天下的非是女子，而是秦王顾承继。 秦王是先崇宗之子，一出生就被立为太子，崇宗和皇后殉国时，他年纪尚小。当时家国飘摇，大臣们便扶持了崇宗的弟弟，如今的献宗为帝。 这位本该是皇位正统的太子，后被封为秦王。 此次秦王带兵攻打夜灵，三万精兵对一万夜灵铁骑，竟全军覆没，死的死，被俘的被俘。后虽秦王逃了回来，但献宗怀疑秦王与夜灵勾结，一番严刑逼供，几乎把人废了，之后流放北境，永不能回京。 这一世，她不会再让他栽这个跟头了。 他看着她，震惊过后，便是杀气。 “我迷路了，你可以帮我吗？”她装作无措的样子小声问。 顾承继眉目冷极，沉静片刻后，薄唇轻启：“滚！” 陆雪微心不由一痛，不由想到上一世她死后，他画着她画像时的样子，是深情而温柔的。 可现在呢，那眸子里的光是冷的，是陌生的。 她握了一下拳头，道：“我爹是陆昊！” 顾承继微微一怔，“莫不是左前锋陆昊？” “是，他们都说我爹死了，可我不信，瞒着家里人偷偷跑出来找他，结果迷路了。”陆雪微道。 顾承继看了一眼身后，那马蹄声已经近了，再不敢犹豫，他转身朝某个方向而去。 当年，顾承继逃过了夜灵族的追捕，定是有藏身之地。陆雪微咬了咬牙，忙追上去，见他脚步踉跄，便想扶他。 哪知她更触碰到他的手，这人却忙甩开了，神色冷极。 哦，忘了，顾承继不近女色。 陆雪微发了个呆，不想被脚下石子绊了一跤，脆实的摔到了地上。 “嘶……”好疼！ 地上有一凸起的石头，她左小腿正好划到上面，立时血就渗到了衣服外面。 陆雪微抬头，见顾承继脚步未停，甚至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她也只能咬咬牙，忍着痛先追了上去。 第7章 救他 他们来到一处废弃的驿馆，这驿馆已经被沙子埋了半截，不仔细看还以为只是一个沙丘而已。 顾承继找到入口，先钻了进去。陆雪微也忙跟在后面，从那细小的入口钻进去了。 驿馆大部分都塌陷了，只剩很小的空间可容纳他俩。 陆雪微靠着一根木柱坐下，四下打量着，原秦王是躲到这里逃过一劫的。 只是…… 再看顾承继，他面色绯红，身子微微颤抖着，脸上是隐忍之色。怕是已经忍到了极限，那额头青筋暴出。 “你中毒了？”陆雪微道。 顾承继猛地抬头看向陆雪微，那双眸子是血红的，透着极度的渴望，可只是一眼，他便忙别过了头去。 必须活着！ 顾承继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随后盘腿坐起，掌握成拳，运行周天真气集于下腹处。以真气为引，便能自废。 自此，再不能人道。想要活着，眼下只能如此。 陆雪微见此，知他意图，忙靠了过去。 “我可以帮你。” 她伸手，握住他的拳头，迫使他张开手。 “滚！”他猛地睁开眼。 他神色狠厉，可陆雪微却一点不惧，而是一字一句对他道：“让我帮你！” “你可知……” “醉梦。” 顾承继瞳孔一缩，她竟知他中了什么毒。 “滚！” 陆雪微见顾承继脸色徒然黑沉，便知他误会了，这醉梦是媚毒，最直接也最简单的办法自然是男女欢合。 “我是大夫，可以用银针逼出你身体里的毒素！”她忙解释道。 “大夫？”他可不相信老天爷会对他这么好，他中毒了，便送来一个大夫。 “信我，你可以保住……咳咳……子孙根。” 上一世，秦王自废，从此不近女色，便是打下江山，却也后继无人。而且还落下一身病，早早就去了。 这一趟，她非是救他的命来了，而是救他的子孙根！ 秦王遇险，她雪中送炭，救下他的宝贝，之后结为同盟，不是水到渠成的事。然后她再说服父亲帮他，助他登位，到时她的血仇自然就能报了。 只是想到上一世，他给她收尸，又附之深情，可她却要利用他，一时有些心虚。 “再耽搁下去，只怕会……爆体而亡。”陆雪微往秦王那处扫了一眼，心中暗惊，这秦王也是够能忍的。 顾承继好像没有选择，而且陆雪微表现的太真诚，太自信，让他又不得不信。 察觉到顾承继态度转变，陆雪微从怀里掏出针包，而后让他解开外裳躺下。银针自上而下逼毒，最后在指尖放出。 银针行完，她又掏出一小瓷瓶，从里面倒出一粒解毒丸。 好在这醉梦不难解，只是几味药材的搭配很妙，一般大夫不会想到。 见顾承继面上红晕褪了一些，陆雪微淡淡一笑：“你没事了。” 顾承继看着陆雪微，面上仍是怀疑之色。他带兵攻打夜灵族，不想被俘，那夜灵族的族长是个女子，要收他做男宠。 他不从，她便喂他吃了醉梦。逃了三天，已经到了他的极限，死或废，他只能选一个。 可眼下，他竟得救了。 陆雪微正要松口气，不想竟听到狼嚎声，夜灵族的武士找来了！ 顾承继也是吃了一惊，不过看到陆雪微腿上的伤，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陆雪微察觉到顾承继的视线，也低头往自己腿上看，随即恍然，那狼是跟着血腥气找来的。 “对不起。”她道。 她抬头看向顾承继，见他神色孤绝冷寒，还透着一股子狠厉之色，他会不会把她扔出去喂狼？ 若说上一世的顾承继，绝对做得出这种事。 外人都道这秦王就是狼崽子，喂不熟的，随时会反咬你一口，而且绝对一击致命，连挣扎的机会都不给你。 她在他手上，可吃了不少亏！ 她忙从怀里掏出伤药，撒到伤口上止血，而后抬头看他。 “我去把他们引开！” 死了，当时还他上一世的情。若侥幸活下来，她也就搭上秦王这条船了。 只是她刚要起身，顾承继却拦住了她。 他看着她，如玉的俊颜带着丝丝困惑，可眼神却是坚定的。这张脸总是冷的，看谁都是，回想上一世，她竟没有见他笑过。 “你最好祈祷，我被狼咬死，不然……” 未说完，他深深看了她一眼，接着转身爬了出去。 陆雪微大惊，他竟去引开那些狼了…… 祈祷他被狼咬死？为什么？ 陆雪微没有拉住顾承继，眼睁睁看着他跑了出去，迅速被夜色淹没。 后半夜，陆雪微心中忐忑难安，一直等着顾承继回来，却没有等到他。 天微微亮时，陆雪微从沙丘下面爬了出来。 她顺着狼行的方向找去，最后在一沙凹里发现了顾承继。他躺在那儿，一动不动的，身上都是血。 陆雪微脑子轰了一下，不会死了吧？ 重生归来，静姨娘没救回来，还害顾承继早死…… 她都做了什么！ 陆雪微跑过去，扑到地上，伸手正要去探他的鼻子，不想他竟突然睁开了眼。眼神带着杀气，但看来人是她，神色才缓了下来。 “你叫什么名字？”他声音有些嘶哑。 “陆雪微。” “记住，你欠我一条命。” 第8章 爹爹归来 陆雪微默：你还欠我一命呢！ 当然这话，她没脸说。 其实一条命算什么，你想要的话，我随时可以给你！ 他身上有很多处伤，好在都不重，唯小腿上，像是被狼咬伤了，血流不止。她忙拿出伤药，给他敷上。 此处距离雁归城已经很近了，夜灵族的人不敢乱闯，等天快亮的时候便撤了，如此顾承继才逃过一劫。 “我背你回去！”陆雪微道。 顾承继眸色深沉，还未等他说什么，陆雪微已经把他拉了起来，而后背过身去，让他趴到她背上。 这丫头瘦瘦小小的，一阵风都能吹走，居然真要背他？ 不自量力！ 顾承继干脆往她身上一压，本来是想让她认清现实，结果却是他吃了一惊。这丫头竟然真背起他来了，虽然因为个子不高，需要他脚尖着地，可还是撑住了他身体大部分重量。 “在家常做重活，所以练了一身力气。” 像是知道他的困惑，陆雪微还回头解释了一句。 她腿上也有伤，顾承继还是让她把自己放下了。 太阳从东边升起，整个沙漠披了一层金光。古道上，蹒跚而行的两个人，相互扶持着一起前行。 “你去哪儿？”快进城的时候，陆雪微问。 顾承继道：“你家。” “啊？” 惊过之后，陆雪微没有再多问，她知道顾承继眼下的处境，身边的人都被俘了，而军营中没有他可以信任的。 从后门进去，陆雪微带他回到了自己那院。 西屋，陆雪微把小腿露了出来，上面那一道伤还挺深的。这时宁儿端着一盆水进来，看到她腿上的伤，不由十分震惊。 “没事。” 她安抚了她一句，而后让宁儿把水端过来，开始清洗伤口。 “姑娘，东屋那人……” “等他伤好再说。” 宁儿点点头，既姑娘这么说了，她便不再说什么。 中午，厨房给送了饭，仍旧是两个馒头一盘青菜。 陆雪微拿出一个馒头给了宁儿，剩下的给顾承继送过去了。她过去的时候，他正在打坐，手中一串玉佛珠。 上一世，顾承继便是一手捻着佛珠，一手拿刀杀人。 那时候她笑他：杀了人，又怕下地狱，可佛祖真的会渡你这样的魔头吗？ 他比她大两岁，也不过十七而已，如玉的面容上，却是沉敛和冷漠。 听得动静，他睁开眼，眼中凝着冰霜。 “吃点东西吧。”逃了三天，他肯定也饿了。 顾承继看到陆雪微手里的东西，眸子愈加深沉。 “我们平时就吃这样，非是……” “放下吧！” 陆雪微张了张嘴，算了，也不用解释。她放下后，便转身出去了。 一共就两个馒头，给了顾承继一个，宁儿怕她饿着，给她剩了半块。主仆相视苦笑，大概能保住一口气就还好。 之后半个月，日日如此。 因这院里有尸体，老夫人和二房的人不来，下人们也嫌晦气都避着走，如此正好，没人发现她这里藏了一个人。 这日，她给他送饭，却见屋里已经没人。 “姑娘，那人一早就走了。”宁儿从外面进来说。 陆雪微点头，竟一句话也不留，外人都道秦王是狼崽子，果然如此呢！不过有了这次的交情，便是开了个好头，以后徐徐图之就是。 又过半月，宁儿从外面跑进来，因为太激动，进院绊了一跤，脆实的趴到了地上。 “姑娘……”宁儿喜极却又哭了，话到嘴边，怎么都说不出来。 陆雪微弯腰扶起她，让她慢慢说。其实她知道宁儿想说什么，上一世她也是这般激动到难以开口。 “大爷……大爷回来了！” 陆雪微明知道，可听到耳里，眼泪仍忍不住落了下来。她看了一眼东厢房，而后才随着宁儿往外去。 西院，刚进院门，便听到老夫人的哭声。 “我的儿啊！你真回来了！” “娘以为你没了，这眼都要哭瞎了！” “娘跟佛祖祷告，只要你能平安回来，娘愿意以命换命！” 这悲切的哭声，让人闻之而心伤。可在陆雪微听来，只觉莫大的讽刺。 “阿微啊，你爹回来了！”二夫人看到她，忙要拉她进屋。 她闪开一步，躲过了她伸来的手。 “阿微，你还怪婶娘啊，都是误会……”二夫人脸上堆满笑，可看到陆雪微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便有些笑不出来。 陆雪微不理二夫人，径直朝厅堂进去了。 他爹一身铠甲跪在地上，身形消瘦，而老夫人正抱着他哭。老夫人哭，他也哭，一副母慈子孝的样子。 她静静站着一旁，看着他们哭。 “母亲，大爷回来了，这是天大的好事。您这几个月来，日夜伤心，身子都熬坏了，莫要再伤怀了。”二夫人上前劝道。 陆昊忙擦了一把眼泪，起身扶着老夫人坐下，“娘，孩儿不孝，让您操心了。” “我的儿啊，回来就好！”老夫人拉着陆昊的手如何都舍不得放开。 陆昊回头看到陆雪微，忙转身来到她身边，父亲威严在，可禁不住扶住女儿的肩膀，以此来表达自己的愧疚和疼爱之情。 陆雪微却异常平静，她甚至退后一步，以清冷之态向父亲行了个礼。 “阿微……”见女儿如此，陆昊不由愣了一下。 “父亲回来了，女儿应该高兴才是，可女儿笑不出来，哭……也哭不出来了。” “这是怎么了？”陆昊不解。 “咳咳……”老夫人重咳一声，见陆雪微看她，便以眼神警告她，可她却露出清傲之色。 陆雪微看着父亲，淡淡道：“静姨娘死了。” 第9章 爹的愚孝，她要扭转 陆昊大惊，“文静……她……她怎么……” “哎哟，大爷是这样的，那静姨娘和外面的野男人私通，还怀了野种。都三个月了，包不住被我们发现了，自己没脸就上吊了。”二夫人急忙道。 “是啊，这个小贱人，真是丢尽我们陆家的脸了！”老夫人气怒道。 二夫人又说了很多，还摆了一堆儿人证，无非都是家里的下人。陆雪微由着她说，也不阻拦，只是静静看着父亲。 “你静姨娘，真的……”陆昊看向女儿。 “您信吗？”陆雪微只问这一句。 自己的枕边人，风雨十多年，她就问他，信吗？ “若真如此……” 陆雪微苦笑一声，转身大步往外走去。 宁儿见陆雪微走了，气得不禁大喊一声：“大爷，您怎么这般糊涂！” 说了这句以下犯上的话，宁儿追着陆雪微去了。 “姑娘，您为何不跟大爷说清楚？” 陆雪微摇头，“爹愚孝，这事若是我跟他说，他会信，但只要老夫人一哭闹，他还是会如以往一般大事化小。不若让他亲眼看到，这真相是血淋淋的。” 陆昊在慈安堂听了太多，母亲承受丧子之痛，苍老了许多，老二媳妇撑起这个家不容易，还受了许多委屈，老二更是凄惨，成了废人。 可他脑中想的，始终是女儿那张冷漠的脸。 用午饭的时候，陆昊才得以从慈安堂出来。回到西院，正见宁儿端着一碟水煮青菜和一个硬馒头出来。 “这饭菜是……” 宁儿冲陆昊行了个礼，“姑娘让奴婢拿到外院喂猪。” 陆昊还要再问，可宁儿已经先走了。 进了屋，但见女儿正在用饭，两荤两素一份鸡汤，饭香四溢。而女儿默默吃着，脸上清冷依旧。 “阿微。” 面对女儿，陆昊突然有些不自在。 “姨娘在厢房。”陆雪微抬头，看向陆昊，“您不去看她一眼么，她去黄泉找您了，可您好端端回来了，老天爷可真会作弄人。” 陆昊怔住，半晌沉下一口气，这才去了。 陆雪微好好吃了一顿饭，过来些许时候才进去。他爹站在静姨娘身体旁，怔怔的站着，眼神都是空洞的。 她上前，跪到静姨娘尸体前，柔声道：“姨娘，爹回来了。” 一句话，再没有多说什么。 寒冬腊月，这屋里摆着尸体，处处透着阴冷。可陆雪微跪在冰冷的地面上，一动不动，痴痴的看着静姨娘。 没有泪，没有诉苦，没有抱怨。 “阿微……这里冷，你先回屋吧……”陆昊干干道。 “您看姨娘身上都结冰了，可不是很冷呢！”陆雪微道。 “阿微，人死不能复生……” “是啊，人死大过天，到底什么深仇大恨呢！”陆雪微苦笑一声。 陆昊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陆雪微直挺挺的跪着，从天亮到天黑，便这般熬着，挺着，这夜还很长呢！ 陆昊看看自己的女人，又看看自己的女儿，仿佛是这时，他才发觉阿静真的死了，而女儿比之前他在家时瘦了这么多。 那水煮菜和冷馒头从何来？阿静又为什么自缢？他离开这半年多，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终于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陆昊在陆雪微身边跪下，这一跪，泪便也流了出来。 翌日，宁儿看着陆雪微膝盖上的冻伤，皮肉都烂了，心疼的不行。 “姑娘，您这是何必……” 陆雪微摇头，“这点小伤不算什么，且看值不值得了。” 包扎好以后，陆雪微刚想休息一下，那陆雪寒来了。 她进了里屋，脸上带着喜色，“大姐姐，老天爷眷顾，大伯平安归家，妹妹心里也高兴得很呢！” 陆雪微淡淡一笑，“二妹妹快坐吧！” 陆雪寒在暖塌另一侧坐下，这暖塌是火炕，冬日里本该烧柴火取暖的，可她这是凉的。 “怎么这么冰？” “二妹说笑了，我这屋里的暖塌何时暖和过？” 一句反问，问的陆雪寒哑口无言。 二爷在军中做小小文职，那点俸禄都不够他花天酒地的，是以陆家的奉养都从大房出。可她爹那俸禄也不够养活这么一大家子，那剩下的从哪儿出？ 她娘的嫁妆！ 吃穿住都是大房的，可她大房的暖塌却从来没有暖过！ “大姐姐，您是不是对妹妹有什么误解？”陆雪寒面露委屈之色，而后起身坐到陆雪微身边，抱起她的胳膊，摇了摇道：“若是因那镯子的事，妹妹可真是有苦说不出啊！” “哦？” “我没让云儿跟您借镯子，这丫头打着我的旗号做坏事，偏姐姐还信了……”陆雪寒委屈的看着陆雪微。 “果真？”陆雪微挑眉。 她说陆雪寒让陆雪云借镯子，本就是随口一编，也料定陆雪寒在慈安堂时不敢多解释。只因这事就是她挑拨的，她不但心虚还怕陆雪云把她拖下水。 陆雪寒连忙点头，“大姐姐可要信我啊！” “我信！”陆雪微淡淡一笑。 第10章 这话，我爱听 见她信了，陆雪寒才松了一口气，心思转了几转后，小声问道：“大姐姐，那静姨娘还在东厢房？” “嗯。” “可人都死了，不是该入土为安？” “爹回来了，总要给冤死的人一个交代，不是？” 陆雪寒缩了缩脖子，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来，“妹妹得了一壶桃花酿，本想和姐姐痛饮几杯，可这院里实在是……不如晚上，姐姐去我那院，咱们偷偷把它喝了？” 边城女子豪爽，仗剑饮酒不在话下。不过陆家本是京城人士，因大爷而迁徙至此，老夫人不喜这风气，严令她们姊妹不许喝酒。 那时，她倒是常和陆雪寒一起偷偷喝酒，酒是她弄来的，可往往背锅的却是自己。 “好啊！”陆雪微痛快答应了。 陆雪寒走后，宁儿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瞅着她。 “有话就说。”陆雪微无奈道。 “奴婢只是觉得这二姑娘不是善茬……”说完，宁儿捂了捂嘴，“奴婢您不爱听这话。” 陆雪微笑，“这话，我爱听。” 上一世的时候，宁儿提醒过她很多次，可那时她被陆雪寒的善良的假象蒙了心，根本不信。 “那您今晚真去？” “去。” 宁儿嘟了嘟嘴，当她白说了。 她爹愚孝，总跟她说身为大姐姐要多多照顾下面的弟妹，上一世她做到了，可最后得了什么下场？ 入夜，陆雪微依约而来。 “大姐姐，我还怕您不来呢！”陆雪寒欣喜的拉着她往屋里走。 酒菜已经摆上，陆雪寒先敬了陆雪微一杯。 “姐姐，这酒怎样？”陆雪寒期待的看着她。 “好喝。”她道。 陆雪寒一喜，又各自斟了一杯，“姐姐，之前咱们有误会，以后还要做好姐妹才是。” 陆雪微接过那酒，与她手中的酒杯碰了一下，而后仰头喝干，“好。” 陆雪寒忙也喝干了，只是这一杯后，她身子晃了晃，便趴到了酒桌上。 陆雪微冷哼一声，她指尖有一点蒙汗药，刚才碰杯的时候，弹到了她杯中。上一世，医毒无双的称号可不是虚的，所有的动作在转瞬间，一般人根本不会察觉。 从陆雪寒的丫鬟在外面，她从窗子跳了下去，本想去西边的角楼，可门上了锁，她犹豫了一下，只能借着西墙的梯子爬到了墙头上。 从这里能看到她那院的情况，此时老夫人和二夫人带着人进了院里，两个小厮进东厢房把静姨娘的尸身抬了出来。 而这个时候，她爹正好赶了来。 不知他说了一句什么，老夫人气得身子往后仰，被二夫人扶住后，便开始捶胸顿足的哭了起来。 陆雪微不由握紧拳头，她爹会退让吗？ 照着老夫人的意思，把这件事压下去，无视姨娘的死！ “与其在这等着，寄希望于一个你并不确定的答案上，不如添点火候。” 陆雪微惊了一跳，忙循声望去，但见下面墙角月色照不到的地方，隐隐有一个黑影。 “你……谁？”她咽了一口吐沫。 不！这个声音很熟！ 那人自黑暗中走了出来，一张精致冷峻的脸露了出来，月下如霜，他缓步走来，身姿飘逸又带着几分威势，及至到了墙下。 他微微抬头，那双好看的丹凤眼看向她，眸中无一丝波澜，由她信或不信，是笃定也是无所谓。 只一眼，他继续往外走。 他怎么在这里？ 陆雪微又看了一眼西院，她爹已经跪下了。不容多想，她忙从墙头下来，去追顾承继了。 他功夫极高，脚步轻盈，她只能追着跑，只堪堪看到那一抹白影。 他进了前院，乃是二爷住的院子。 陆雪微带着一脸困惑，跑了进去，却被人突然带到了角落里。 “你……” “嘘！” 陆雪微看着顾承继，正不解，见一小厮从正房跑了出来，屋里传出怒喝之声。 “好啊，连你们这些狗奴才都瞧不起爷了！” “滚！都滚！” 那小厮小声骂了句‘废物’，而后甩着袖子往外面去了。 “等着。” 顾承继看了她一眼，而后翻身上房顶，后拿下来一纸人，用棍子举着在陆二窗子前晃悠。 “你又来了！” “你来索命吗？不是我！不是我害你的！” “静姨娘，冤有头债有主，你找她们去啊！” 屋里，传来陆二惊恐的喊叫声。 第11章 妾，不过是家里的奴才 陆雪微吃了一惊，又见顾承继冲她招手，便偷摸跑上前去。 “你知道该怎么做吧？”他道。 陆雪微愣了愣，“怎么做？” 顾承继看着陆雪微，脸上竟露出嫌弃之色。 “静姨娘，求你快走吧！别来折磨我了！”陆二又一声惨叫。 陆雪微当即大悟，冲顾承继点了一下头，而后掐着嗓子道：“我化成厉鬼，特来取你狗命！” “啊啊啊……不是我害你啊！”陆二崩溃了。 “你没害过我？” “我……我错了……求你放过我吧……” “既知错了，便到我跟前赔罪吧，我饶你！”陆雪微说完这句，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这陆二能上当吗？ 正当她怀疑的时候，顾承继突然搂住她的腰，带她飞上屋顶。惊魂未定之时，陆雪微见陆二从屋里跑了出去。 陆二自诩文人雅士，最重仪表，可此时却披散着头发，衣服乱七八糟，简直像个疯子。 “为何？”她不由回头问。 “半个月。”顾承继淡淡道。 陆雪微沉思片刻，便就明白他这话的意思了。陆二被这纸人吓了半个月了，因是害姨娘的凶手之一，本就心虚，尤其那东西废后精神状态又极差，刚才她一开口，他终于崩溃了。 半个月？ 难道一早他就知道她爹没死？还暗中配合她的计划…… “那你这半个月都在陆家？” 顾承继不语，带着她从房顶下来，而后退开两步，似嫌脏一般掸了掸衣角。 陆雪微：“……” 上一世，那个爱她至死不渝的人呢？ “回敬。”他道。 “什么？”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飞掠而去。 陆雪微不由叹了一声，自行领会吧，反正这人不肯多说一个字。不过一想也就明白了，应该是她救他的回敬。 戏台搭好了，陆雪微忙往西院去了。 她过去的时候，陆二正跪在静姨娘尸体前忏悔。 “是我强你，对不住你，可万万没想害你命啊！都是母亲和陈氏，她们想霸占西院，所以逼死了你。” 反正该说的不该说的，这陆二都说了，旁人拦都拦不住。 “求你别杀我，我给你磕头！磕头！”陆二哐哐磕头，这惊吓可受大了。 “哎哟，疯了！这老二是疯了！”老夫人气急败坏道。 “可不是呢，大哥，你可别信他的话，他是因为……因为那事废了，所以脑子都乱了，他说的都是臆想出来的！”二夫人试图掩饰道。 陆昊身子晃了一下，脸色突然一狠，上去一脚踢飞那陆二，把人踢到墙上，直接撞晕了过去。 “哎哟，相公啊，快救人啊，都出血了，大老爷要杀人啊！”二夫人急喊着扑到陆二身边，抱着他嗷嗷大哭起来。 “老大，你这是……” “母亲！”陆昊看向老夫人，脸上带着极度的痛楚，“您便是这样对她们母女的？” “那你让娘如何？”老夫人一指指向陆文，“杀了这混子？他可是你亲弟弟！” “所以您就逼死了阿静！”陆昊忍着痛问。 “她虽是妾，不过是家里的奴才，怎可与你二弟比！”老夫人别开脸道。 “母亲！她是我娘子！”陆昊大喊一声，“在她遭受了这般……这般不堪后，您难道不该是心疼她，帮她？” 二夫人气急道：“保不准是她耐不住寂寞！” “二婶儿！”陆雪微从门口走来，“留点口德吧，小心遭报应！” 那二夫人看到她，不由吃了一惊，不过随即便明白怎么回事了。 大爷白日一直在调查静姨娘的事，问过了家里所有的下人，眼看纸包不住火了。她便撒了谎，说是老夫人不舒服，让他去城西请李郎中。 那李郎中年事已高，已经不出堂了，不过他儿子是大爷手下的人，还是要给面子的，也就只能他去。 还有陆雪微，她也让女儿给哄骗走了。 等西院空了，她和老夫人忙带人赶来，想趁着他们父女不在把静姨娘的尸体埋了。反正人埋了，事了了，只要她们不说埋在哪儿，凭的大爷如何查，便是查到什么，也没有对证了。 届时老夫人一闹，大爷还真能为了一个死人不顾自己亲娘？ 这事便只能以大化小！ 可刚出门不久的人，突然又回来了。她还纳闷，再看陆雪微这个节骨眼上出现，便知是她给大爷通了信儿。 “阿微，你还要闹么，是不是逼死你二叔，你才甘心？”二夫人指着陆雪微大喝。 陆雪微苦笑，转而看向陆昊，“爹，你可看到了，竟是女儿要逼死二叔？这帽子，凭的她们乱扣啊！” 陆昊脸色一冷，“看来母亲和二弟一家果真是当我已经死了。” 第12章 不分家，那就…… “老大，你这说的什么话？人都死了，难道要娘跪下跟你赔罪？”老夫人使劲拍了拍胸脯，竟还真要跪下。 陆昊比老夫人更快一步跪到了地上，噗通一下，结结实实。他低着头，双拳握紧，压抑着满腔悲愤。 “好！好的很啊！”老夫人身子晃了晃，痛哭出声：“老天爷啊，陆家的列祖列宗，我江氏可对得起你们？想我年轻守寡，养他们三兄弟长大，其中艰难自不必说，如今老大有出息了，有大出息了！这陆家是他撑起来的，我们吃得是他的俸禄，活该如此啊！” 二夫人见此，知今晚这事不好收场，于是已经昏迷过去的陆二爷放声大哭起来。 这哭声一浪比一浪高，陆雪微跪到静姨娘身旁，细心的给她把鬓角的发捋好，“姨娘，你看到了么，他们都哭了，这一张张嘴脸真丑。您安息吧，来世定要投到好人家，别再受这样的罪了。” 夜风疾了，陆雪微站起身，看向父亲。 为人儿，为人夫，为人父。 夹在其中，他难！ “姨娘也看够了，这场闹剧收了吧！”陆雪微叹了口气道。 “阿微……”陆昊抬头看向陆雪微。 “爹，这样吧，姨娘也不想你为难的。”陆雪微道。 “爹对不住你们。” 话已至此，陆雪微不会再逼她爹。 南晋以孝治国，若老夫人真要闹个鱼死网破，她爹定不能周全。 “阿微只求一件事，我们大房出去住。”陆雪微道。 “这话什么意思，你要分家？”老夫人擦了一把泪，转身怒问陆雪微。 “是。” “不可能！”老夫人气急道，陆家吃得是老大的俸禄，若真分家了，她还可有奉养，可二房怎么办？ “爹？”陆雪微看向陆昊。 陆昊一咬牙，“那就分家！” 老夫人气得当下用拐杖杵了陆昊一下，“除非老婆子我死了，否则绝不分家！” 陆昊看了一眼女儿，这次没再妥协，“娘，您也考虑一下儿子吧，出了这种事，我杀陆二的心都有，以后还怎么碰面怎么相处？” “这……”老夫人见陆昊坚决，一时急得没法。 二夫人也旁边哭，说什么大房要逼死二房之类的话。 “不分家也行。”陆雪微突然道。 老夫人神色一亮。“阿微，你说……” “我要我娘留下的嫁妆！”陆雪微看向老夫人一字一句道。 老夫人这一下就懂了，原来这丫头是冲着那份嫁妆来的。 “什么嫁妆，那女人走了这么多年，早就没了！”她道。 “那就打开库房一一查验，反正册子在我手上，如果真缺了什么，难道不该给我补上？”陆雪微道。 “你！” “祖母这么厌恶我娘，应该也不想留着她的嫁妆吧？” “这几年吃的用的，单靠大爷的俸禄可不够，那嫁妆早没了。”二夫人上前道。 老夫人可答应她了，这份嫁妆算是陆家的家产，以后是要留给她儿子的！ “呵，谁没事一口一个水性杨花，一口一个不知羞耻的，原这几年你们吃得都是我娘的嫁妆啊？”陆雪微讥笑一声。 “反正……反正就没有了。” 陆雪微看向陆昊，“爹，您信吗？又或者说，你也觉得我娘留下的饭很香？” 陆昊脸色一沉，那女人是他的禁忌。 “娘，她的嫁妆本就是留给阿微的，如今阿微已及笄，便给了她吧！”陆昊道。 “老大……” “明日安葬静姨娘，之后开库房，对着册子一一查验。”陆昊说完这句，不想再多说，而是俯身抱起静姨娘的尸体，送回东厢房。 进了屋后，他再没有出来。 “丫头，好手段！”老夫人看了陆雪微一眼，气冲冲往外走去。 二夫人要哭要闹，可没人理她，只能让人抬着昏迷过去的二爷走了。 陆雪微叹了口气，走到东厢房窗子前，见父亲跪在静姨娘尸体前，正在忏悔着。 这个冬天格外的冷呢，她抬头看着夜空，缓缓舒了一口气。 翌日，一口红木棺材送了来。 陆雪微看着父亲把静姨娘抱到棺材里，在盖子合上时，她冲姨娘笑了笑。 姨娘，阿微会好好的。 阿微重活一世，这一次绝不走错路。 天会亮，这个冬天会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 姨娘位分低，而且静姨娘也没有子嗣，本不用披麻戴孝。但陆雪微穿上了孝衫，而且还要扶灵。 “阿微……”陆昊面色难看，女儿家尤其是未出阁的怎么能扶灵拜路。 “爹，这是我能为姨娘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她道。 陆昊亏对妻女，眼下只能由着陆雪微了。 第13章 他在她余光里 老夫人和二房的人都没有露面，陆昊叫来几位军中将士帮忙，一起把棺材抬到了马车上。管家前面撒纸钱，陆昊和陆雪微扶棺，宁儿也穿着孝衫跟在后面。 寒冬腊月，街上没人，一路凄凉。 所谓拜路，要三步一跪，五步一拜。 送灵的队伍停，陆雪微回身跪下，弯腰磕头。这一路她不知磕了多少头，膝盖疼得打不了弯，她咬牙忍着。手掌磨破了，她忍着。腰酸的直不起来，她忍着。 雪不知何时落了下来，一片一片，疾风而过，那雪片就成了刀片，划的人脸生疼。 可余下的路还很长，陆雪微撑着身子起来，满心冰冷，而抬头的瞬间，不期然却撞上了一双眸子。 那双眸子很淡，很凉，似比这风雪更冷，可又是那般坚定，给了陆雪微很大的力量。 顾承继，他在灵车后面，腰上绑着孝布。 没有去想为什么，陆雪微转过身，在父亲担忧的目光下，冲他点了点头。 在城门口烧了纸钱，便不用在拜路了，之后便是去山上的墓园。 陆家原是京城人士，祖坟不在这里，只能把静姨娘安葬在军眷埋骨的陵园。 等安葬好静姨娘回来，天色已经晚了。陆雪微进门时，特意看了顾承继一眼，见他穿着下人穿的粗布棉袄，跟着管家去外院了。 原来这些日子来，他就在陆家，成了外院打杂的下人。 晚上，陆昊突然发起了高烧。 陆雪微给他诊脉，原是胸口一股郁气无法排解，内伤外感所致。倒也不用吃药，行针把郁气逼出来，再喝几碗姜糖水就是。 看着陆雪微拿出银针，陆昊实在有点惊奇。 “您放心，女儿有把握。”陆雪微道。 陆昊摇头，惊是惊，可他不怕。战场上，浑身带伤，生死不顾，还怕这几针不成，便让女儿练练手又如何。 他躺下，由着陆雪微行了几针，别说过后，胸口还真舒服了不少。 “阿微，爹记得你虽跟李郎中学了一年，可……”李郎中那句‘顽劣不可教’，他还记得清清楚楚。 “闲来看了几本医书，这一窍突然就通了。”陆雪微敷衍道。 陆昊点头，“有点本事傍身总是好的。” “爹，姨娘的事，您释怀吧。” “爹对不住她。”陆昊叹了一声道。 “她不怪您。” 陆昊摇头，“爹后悔，这么多年未曾好好待她，该到下面跟她赔罪才是，只是眼下还有大事未了，不敢轻言生死。” 陆雪微握住陆昊的手，皱眉道：“爹，您怎么能这么说，阿微只有您了。” 陆昊愧疚道：“是是，爹不该这么说。” “爹，这次出征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军中的事，你不必知道。” “爹，阿微想听！” 陆昊见陆雪微感兴趣，这才说道：“此次攻打夜灵，朝廷为了振奋军心，特派秦王来监军。我们分成三股，从三个方向出发合为夜灵。爹任左先锋，秦王为中先锋，镇北大将军为右先锋。我带兵先到聚合点，却一直没有等到秦王和大将军，一场沙漠风暴后，我们迷了路，在沙漠中行了许久，粮草将用尽时终于到了一片绿洲。我们在那儿修整一番，接着调整路线，杀向了夜灵族右贤王的部落，取了右贤王人头，而后原路返了回来。” 这些，陆雪微是知道的。 “那秦王呢？” “据说是被夜灵族的族长给俘了。” “女儿常去守备府打听您的消息，无意中听了一句，说是行军路线图是秦王制定的，只有你们三位将领知道。那秦王被俘后，出卖了您和大将军，害你们不能汇合。”陆雪微道。 陆昊皱眉，“没根据的话，不可乱说。” “那秦王真是这种人？”陆雪微问，她想知道父亲对顾承继是什么样的看法，这一点对说服他帮顾承继很重要。 “宣仁十二年，北魏大军南下，直逼盛京，崇宗和陈皇后未丢下百姓南逃，最后以死殉国。当时秦王还不满十岁，他骑马在阵前，就像一面旗帜，带领激愤的南晋将士北上，重新夺回了盛京，把北魏赶出了我们的疆域。” “爹……”陆雪微见父亲眼睛红了。 “爹不知道，但爹不愿意相信是秦王出卖了我们，他是崇宗和陈皇后的儿子啊！” 顾承继总戴着铁面，所以爹并不知秦王的样貌，甚至于他就在陆家，爹见面也不识。 翌日，本是说定了开库房查账册，把陆雪微母亲的嫁妆还给她，可老夫人突然病了。病的倒是很及时，而库房的钥匙在她手上，根本没有交出来的意思。 “阿微，不如……” “昨夜听父亲说，明日要回军营？”陆雪微打断了陆昊要说的话。 陆昊点头，“军中事务紧急。” “内宅不宁，外忧不断。”她怅然道。 陆昊愣了愣，自然理儿是这个理儿，只是眼下老母亲病了，便是装的，他又能怎么办？ “既然祖母病了，那阿微去给给她老人家请安吧！” “阿微……” “父亲在这儿等一等，阿微去去就来。” 第14章 不给钥匙，那就砸锁 陆雪微说完，带着宁儿便去慈安堂了。今儿这事必须办了，不然等父亲去了军营，老夫人和二房可又是另一副嘴脸了。 来到慈安堂，老夫人身边的徐嬷嬷正守在门口，摆明等的就是她。 “徐嬷嬷，我来给祖母请安。”陆雪微上前道。 徐嬷嬷闲闲的看了陆雪微一眼，继而嗤笑道：“老夫人病了，一再嘱咐奴婢，守着门别让大姑娘进去，怕把病气过给您。大姑娘若真有孝心，便在这门口磕个头吧！” 陆雪微笑，“那库房的钥匙……” “大姑娘！”徐嬷嬷喝了一声，“老夫人病了，病得很重，您是晚辈，得老夫人教养，心莫不是石头做的！” “嬷嬷误会了。”陆雪微摇了摇头，徐徐道：“自然祖母安养要紧。” “那便请姑娘……” “那便砸了库房的门锁就是。” 徐嬷嬷呛了一口，“大姑娘，您……” “哎，本是商量好了的，可不妨祖母病了，倒是不凑巧了。她老人家安养就是，不过是废一把门锁，怕只怕传出去不好听，但嘴长在别人身上，事儿可是自己做的。”陆雪微叹了口气，转身要往外走。 “让她进来！”屋里传出一声怒喝。 陆雪微停下步子，转过身来，“徐嬷嬷，祖母病得很重吧，我还是不打扰了。” “大姑娘！”徐嬷嬷忙追了上来，咬着牙露出一个笑脸，“您屋里请。” 陆雪微轻哼了一声，抬步往正房走去。进了前厅，又绕到后堂，来到西暖屋门前。那徐嬷嬷禀了一声，而后撩开布帘请陆雪微进去。 陆雪微进屋，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可是比她那屋暖和多了。 只是刚进去，迎面飞来一茶碗。 不偏不倚，正砸到陆雪微额头上，血立即流了出来。 “你……”老夫人一惊，她是没控制住怒火，随手拿了桌上的茶碗，却如何都没想到会砸到陆雪微，而且还是脸上。 陆雪微凭的额头鲜血直流，她仍旧上前，规规矩矩行了礼。 “我陆家没有你这不孝子孙！”老夫人移开视线，有点不敢直视陆雪微的脸。 “祖母，您这一下可真重，孙女好疼啊。”陆雪微用清淡的语气说道。 “怎么，你还想讹我这老婆子不成？”老夫人气的咬牙。 “您是长辈，如何责打，孙女都不敢说什么。” 又何必说，这伤在，便是千言万语，总归一个委屈。她带着这伤回去，父亲也就看得明明白白了，所以那茶碗砸来时，她没有躲。 不能让父亲为难，便由她吃点皮肉苦吧！ 老夫人恨恨道：“你休想从我这儿拿走库房的钥匙！” “那库房的门锁，孙女大可让人砸了。” “你敢！” “父亲没死，阿微有靠山啊，这胆子还真大了。不过那门锁真要砸了，祖母的颜面何在，以后在陆家还如何立威？”陆雪微看向老夫人，眸子里一片冰凉，“您说呢？” “你……好！”老夫人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我这好孙女啊，老婆子竟没看出你有这等心机！” “孙女不敢伤了祖母的颜面，伤了陆家的和气，还请您把钥匙拿出来。”陆雪微一字一句道。 终究，老夫人还是交出了钥匙。 “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这家还由不得你做主！” 从慈安堂出来，老夫人这句话一直在陆雪微脑中回荡着，她知道即便得到母亲的嫁妆，她也很可能保不住。 不过，若她嫁人了呢？ 陆雪微嘴角勾了一下，快步朝库房而去了。 “姑娘，您还是先处理一下额头上的伤吧！”宁儿跟在后面担心道。 “傻宁儿，这可是战利品。”陆雪微笑。 她都想好怎么气老夫人，结果人家气性大，不待她开口，便已出手，立时解决了她的难题。 来到库房，父亲果然还在。看到她额头上的伤，又心疼又愧疚，先帮她敷了药，然后不再多说什么，立即命人开库房，一一清点里面的东西。 二夫人得了消息来闹，陆昊命属下关门，直接把人关到了外面。 册子在手，可库房里的东西却很多都对不上。尤其是金银方面，千两金万两银，实打实的东西，库房里却没有。 陆昊越是清点越是心惊，同时也更加惭愧。他恨着陆雪微的母亲，可却用她留下的东西喂饱了一大家子人。 “阿微，爹……”陆昊抹了一把汗，实在有些难以启齿，“爹……以后给你补上。” 陆雪微摇头，“剩下的这些足矣。” “阿微……” “女儿只是不想嫁人的时候，装嫁妆的箱子都是空的。” 第15章 怕喝醉了失态？ 上一世便如此，她嫁顾敬煊的时候，十里红妆，风光无限，可结果箱子里装的都是石头。二夫人还美其言曰：姑爷若真爱你，自不会在意这点嫁妆。 她也以为顾敬煊不在意，可时不时来一句‘你那百八十抬嫁妆呢’，总也把她噎的死死的。 后来陆雪寒成亲，她才知道，陆家原来并不像二夫人所说的那般穷。如今想来，定是把她娘的嫁妆都给陆雪寒了。 虽金银没了，可首饰头面、珍珠玉器还有绫罗绸缎这些还很多。 一一清点过后，陆雪微不由吃了一惊，“我娘是什么出身？” 这嫁妆太富足了，绝不是一般大户人家能拿得出来的。 没人跟她提过她娘，除了那些谩骂，连同上一世，她也一点不知。 “以后别再提她。”陆昊脸一沉。 果然，陆雪微叹了口气，不过她也不是很想知道。 清点完嫁妆，仍旧要封入库中，虽钥匙在陆雪微手中，可她仍是不安心。 不如卖了换成银票？ 陆雪微摇头，如今世道很乱，钱庄随时可能提不出银钱来，不如真金白银在手踏实。 “阿微，你也长大了，这些嫁妆如何处理，爹都不会干涉。”陆昊道。 “谢谢爹。”陆雪微道。 从库房出来，打开院门的时候，二夫人已经哭瘫在地上了。陆雪寒和陆雪云正在一旁劝着，二人都红了眼。 陆昊看不得这一幕，先一步走了。 “二妹还有四妹，把二婶儿送回去吧，小心着了风寒。”陆雪微淡淡道。 “你充什么好人！”陆雪云起身冲到陆雪微面前，指着她鼻子骂道：“这库房里的东西是陆家的，凭什么你大房要霸占，无非仗着大伯是参将，可这天下还有说理的地方，我便去守备府告你们一状……” “你去啊。”陆雪微道。 “你以为我不敢？” “我以为你就是不敢！”陆雪微冷道。 “你！” “四妹！”陆雪寒忙上前拉着陆雪云，冲她摇了摇头，而后看向陆雪微，“大姐，之前诸多误会，我们二房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你多包涵，可到底是一家人，还是别弄得太僵。” 陆雪微笑了笑：“二妹说的是，大姐可还没忘你那晚的桃花酿呢。” 陆雪寒干干一笑，“妹妹那儿还有，改日再请大姐品尝。” “好！” 陆雪微看向陆雪云，“库房的东西是我娘的嫁妆，老夫人得认，二房也得认。你若说是霸占，便去找个说理的地方吧。” “你以为我像你，不嫌丢人！”陆雪云嚷道。 “我的确不嫌丢人，闹得越大越好。” 陆雪微挑眉一笑，转身往外走去。 “二姐，她如今怎么这般嚣张！”陆雪云气得全身发抖。 陆雪寒面色沉郁，自那日慈安堂外跪罚，她便觉得这陆雪微不似以前那般鲁莽单纯了，而且性子变得阴沉可怕，手段也极其果决，一点不给人留面子。 入夜，清辉如霜。 陆雪微艰难的爬上屋顶，怀中桃花酿未洒出，她舒然深吸了一口气。风过，有些冷，她裹好披风，把那桃花酿一并暖起。 能力有限，她爬的这屋顶并不高，所能看到的风景也不多，但仍能看到围墙外家家户户的灯火。 前世今生，这样的岁月静好，实在难能可贵。 倒也没等多久，一抹黑影掠过，迎着清辉，踏雪无痕。若不是她盯的死死的，便会以为只是一个错眼，这等功力和身法，堪称独步天下。 可惜上一世，她与他相斗时，他身子已经坏了，常常带着病态，阴郁得让人不舒服。 不过眨眼的瞬间，他落至对面的屋顶，迎风而立。 陆雪微嘴角勾起，从怀里拿出桃花酿，挥动手臂邀约。 那人迟疑了一下，还是飞身而来。夹着风势，带着清冷，杀气凛然，落到了她面前。 “你等我？”他声音低沉。 “我等你。”陆雪微笑。 顾承继扯下面纱，露出那张如玉的俊颜，神色冷绝，眸光深沉。 “等你喝一杯。”陆雪微举了举手中的酒壶。 “你不问我去哪儿了？” “奸淫掳掠？杀人放火？”陆雪微说完，扑哧笑了，随后又添了一句：“莫不是偷鸡摸狗？” 顾承继微微一怔，似乎第一次见她笑，愉悦的笑。 她一身绯红的长裙，衬着肤白如玉，明艳绝尘。 不可否认，这女子很美。 美得不可雕琢，千般绝色不敌她一笑。 顾承继在陆雪微身边坐下，从沙漠解毒，再到眼下屋顶等候，若说是巧合，他绝对不信。 “这桃花酿甘冽醇香，乃是我的私藏，要不要喝一杯？” 顾承继侧头，青葱玉指执着一杯酒，已到了他面前。 “不用。” “莫不是没有酒量？”陆雪微挑眉。 他静静看着她，眸中沉静无波。 “果真？”陆雪微笑，转而仰头喝下，“怕喝醉了失、身？” 见顾承继眉头微微蹙起，陆雪微抿唇一笑，从旁边再拿一酒杯，重新倒了一杯，捻着这酒杯，她打量了他一眼。 “公子绝色，确实该小心提防。” 陆雪微话音刚落，手中那酒杯被夺了去。 第16章 我想嫁给你 顾承继仰头喝下，失、身不至于，但显然已经被调戏了。 陆雪微赔着笑，先给自己倒了一杯，先干为敬，而后再给顾承继添满。 “你可知我是谁？”顾承继问。 陆雪微抿了一口酒，细细品了品，而后道：“不想知。” 不是不知，而是不想知。 顾承继喝了杯中的酒，余下的话便无需再问了。 她是否是故意接近他，有什么目的，站的什么立场等等，都无需再问了，因为这个女子心里什么都明白，连他的猜忌都了然。 “我可以帮你。” “不自量力。”很淡的一句。 陆雪微点头，“那你能帮我吗？” 顾承继眸中微有不耐，显然这个话题，让他觉得有些无聊。 陆雪微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严正的看着顾承继，“我想嫁给你！” 顾承继：“……” “我是真心的！”陆雪微认真道。 顾承继眸子一沉，“有病！” 陆雪微还想解释两句，可顾承继已经飞身而去，转眼便不见了人影。 陆雪微叹了口气，伸手裹紧披风，这事该徐徐图之，但问题是她现在没有时间了。 陆昊回军营了，一般十天半个月回一趟家。 他刚走，老夫人的病也好了。 这日一早，徐嬷嬷过来传话，让陆雪微去慈安堂一趟。 “姑娘，大爷刚走，老夫人会不会为难您？”宁儿有些担心。 陆雪微笑，这是肯定的啊！ 不过兵来将挡，她还真不怕。只是刚来到慈安堂院门口，徐嬷嬷扶着老夫人急匆匆从正房出来了。 “祖母，您小心点！”陆雪微忙迎了两步。 老夫人看到她，脸子一沉，一步不停的往外跑去。 “姑娘，这是？”宁儿不解。 陆雪微摇头，“走，我们去看看。” 陆家后花园有一湖，其实说是湖，更像是比较大的池塘，但水很深。 陆雪微过去的时候，见湖边围了不少人，老夫人急得跺脚，二夫人又哭又喊。再往远处看，那陆二竟在湖中央。 他穿着一身白衣，头发披散着，扭腰摆臀的，竟是在……唱曲！ 这个时节，湖面虽结着冰，可已经是六九的天儿了，冰融化了不少，冰层已经很薄了。 “疯了！疯了！老二，你快给娘回来！”老夫人急得大喊。 “爷啊，你快回来，可不能出事啊！”二夫人哭着喊。 陆雪寒和陆雪云也在，纷纷朝二爷喊着。 可陆二是真疯了，唱曲还不够，在那冰上还跳了起来。突然他像是看到了什么，凄厉的惨叫一声，接着扑腾跪到冰上，而后哐哐开始磕头。 “老二！”老夫人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快！快去救人！” 管家忙道：“老夫人，这冰层很薄，怕只怕一脚踩空……”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二夫人指着管家，咬牙恨声道：“那是二爷，陆家的主子，便是淹死几个奴才也要救！” “这……”这谁不是父母养的，管家可狠不下心来。 那二夫人不管，往旁边瞅了两眼，接着突然冲向一人，直接把他推到了冰面上。 看到那人，陆雪微不由心头一紧。 顾承继！ “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把二爷拉回来！”老夫人冲顾承继喝道。 “要是二爷有个好歹，本夫人饶不了你！”二夫人恶狠狠道。 陆雪微急忙上前，见顾承继已经抬步往湖中心去了，他轻功很好，应该不会有事。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尽量放轻，她跟着他心都提了起来。 终于近了，而这是陆二却突然起了身，看到他后，像是嬉闹一般，绕着圈跑了起来。 突然一块冰裂开，陆二一下子掉了下去。 而这时，顾承继疾步上前，一把扯住他的胳膊，把他从水里面带了出来。而后连拖带拉的，快步朝这边过来。 他们前脚刚上岸，后脚那湖里的冰都裂开了。 险之又险！ “二爷！”二夫人急忙去看陆二，见他胳膊被冰碴划伤了，血正往外冒出来，那二夫人起身指着顾承继骂道：“你这狗奴才，竟然伤了二爷！管家，把他拖下去打二十板子，然后发卖了！” “二婶儿！”陆雪微上前，挡到了顾承继身前，“他刚冒死救了二叔的命！” “嘿，不过是一个奴才，你这般维护做什么？”二夫人皱眉。 “奴才也是人！” “我看你就是护着他！”二夫人眯眼。 陆雪微见跟二夫人根本讲不通道理，于是点头，“好啊，我就是护着他！” 第17章 家里哪还有银子 顾承继看着挡在自己面前，比自己低许多的女子，一句‘我就是护着他’，让他冷硬的心软了软。 “哟，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和院里的小厮何时这般亲近了，我们竟不知道！”二夫人撇嘴道。 陆雪微呵了一声，“二婶儿，嘴下留德吧，小心报应！” “说什么报应，我看你就盼着你二叔出事呢！”二夫人嚷道。 陆雪微啧啧摇头：“我看二婶儿是盼着二叔冻成冰块吧！” 二夫人一愣，回头见陆二全身湿透，此刻冻得瑟瑟发抖，惊了一跳：“你们这些不长眼的，还不快扶二爷回去。” 老夫人看了陆雪微一眼，又看了那顾承继一眼，沉下一口气道：“行了，都散了吧！” 等人都散开了，陆雪微回头看顾承继，“你没事吧？” 顾承继眸色清淡，微微摇了一下头，而后朝外院走去了。 陆二爷是真疯了，老夫人着急上火，也就顾不上找陆雪微麻烦了。 如此过了几日，陆昊休沐回家，老夫人在慈安堂摆了一桌家宴。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大房有陆昊和陆雪微，二房二爷疯了上不了桌，大公子陆奉武在军中当职回不了家，所以还有二夫人、陆雪微和陆雪云。 陆家还有三房，但三老爷在外地做官，已经很多年没有聚过了。 “首先，老大平安归来，这是一桩天大的喜事。”老夫人看向众人道。 “可不，大爷回来了，二爷疯了。”二夫人酸道。 “所以是非善恶，老天爷看得清清楚楚。”陆雪微添了一句。 “够了！到什么时候都别忘了，咱们是一家人！”老夫人一掌拍在桌子上，“先前的事，老身和二房都有做不对的地方，但这些事过去便罢了，谁都不许再提！” 陆雪微淡淡一笑，先前都撕破脸了，如今倒还能缝起来，老夫人也是能耐。 “其次，老二的病。”老夫人提起来便不住叹气，而后看向老大，“怎么说他也是你亲弟弟，以后二房便要仰仗你了。” 陆昊低头沉默片刻，终是点了点头。 “你们三个都是娘生的，都在娘心里头，一般轻重。你是老大，难免多担待一些，也是你们爹死的早，陆家亏欠你了。” “娘，别这么说，儿子惭愧。”陆昊忙道。 “老大，娘对不住你啊！” “娘！” 母子情深，就差抱头痛哭了，陆雪微轻呵了一声 “你三弟在外，想谋个京调，他想着等回京后，把我们都接回去。”老夫人欣慰道。 “我们能回京？”二夫人一喜。 老夫人点了一下头，“家里三个姑娘年纪都不小了，早日回京，还能订门好亲事。” 陆昊点头，“这是好事。” “他前两日来信，说想让家里给他筹两千两银子。”老夫人叹了口气，脸上露出难色，“可家里哪还有银子，老大你可给想个法子。” “这……”陆昊刚还感动的想哭，现在是噎的想哭。 “爹，您的俸禄是多少？”陆雪微问。 陆昊说了一个数，陆雪微算了算，道：“打从今日起，我们不吃不喝，也要两年呢！其实也不难，不就是熬成仙儿！” 二夫人哼了一声，“微丫头，你手里有钱，拿出来帮帮你三叔怎么了，还说什么一家人！” “哟，正好说到这里。”陆雪微从怀里拿出一张单子，往桌子上一放，“库里的东西和我娘的册子合不上，差了这许多，我核算了一下，约莫有两万多两，祖母您说该怎么补？” “两万两，你吃人啊！”二夫人一听急了。 老夫人瞪了陆雪微一眼，而后沉下一口气，“老三的事，暂且放一放吧！” “这样，那就放一放吧！”陆雪微把那单子收了起来。 “祖母说的是，我们都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陆雪寒说着，转头看向陆雪微，“大姐，你说呢？” 陆雪微捂嘴笑：“二妹说的是，不过我可不想被打断骨头。” 一句揶揄的话，落了陆雪寒的脸面，但她也只能赔着笑。 老夫人敬了大家一杯酒，既是老夫人敬的，在座的三位姑娘也喝了。这就不是桃花酿那种水酒，而是烈性酒。 陆昊见女儿似是不胜酒力，便让宁儿带她回去休息。 第18章 献身这种事 陆雪微没说什么，告了一声老夫人，便起身离开了慈安堂。只是没走出去多远，陆雪寒追了上来，说是酒席散了，让宁儿去帮忙打扫一下。 “可姑娘……” “徐嬷嬷催得紧，我送大姐回去吧。”陆雪寒道。 宁儿不放心，扶着陆雪微不肯撒手。 “宁儿……去吧……”陆雪微道。 得了这话，宁儿才把陆雪微交给陆雪寒去了。 陆雪寒扶住她，问了句：“大姐，你还好吧？” “唔……也就喝了一杯……可头好昏……全身发热……”陆雪微难受道。 陆雪寒露出一抹奸笑，“妹妹送你回去休息。” “好。” 陆雪微低着头，嘴角勾出一抹轻蔑的笑。这条路哪是回西院的，分明是去外院的。正如上一世，她喝了那杯酒，然后晕晕沉沉的被送到了守门房的小厮屋里。 后来她极力挣扎，甚至是自残，才保住了清白。可当老夫人带着人进去时，看到那一幕，她的名声也就毁了。 接着京城容家来提亲，二房故意透露了此事，这自小订下的亲事也就黄了。再之后回京，老夫人借着赔礼道歉与容家来往不断，终于把陆雪寒嫁了过去。 “姐姐？” 陆雪寒连唤了三声，确定她已经没有意识了，然后推开一间房门，把她扶了进去。 陆雪微手中一根银针，只要轻轻刺陆雪寒一下，她甚至都感觉不到，便会身体发软，继而昏迷过去。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觉得挺合适的。 只是不经意扫了床上一眼，看到躺在上面的人，当即傻了。 竟然是顾承继！ 在陆雪微吃惊的时候，她被陆雪寒扔到了床上。 “哼，一对儿贱人！” 陆雪寒骂了一句，然后得意的走了。 陆雪微听得房门关上，她急忙坐起身，见顾承继脸色绯红，头上一层细汗，呼吸急促，显然是吃了媚药。 “你……脑子残了？” 上一世与她斗智斗勇多年的秦王，居然会被一个蠢女人算计了！ 陆雪微吃惊过后叹了口气，马有失蹄，人有失算，她只能这样安慰自己。见顾承继呼吸不上来，想把他领子上的盘扣解开，只是她伸出手，他赫然睁开了眼。 “别碰我！” 陆雪微：“……” 顾承继咬牙要起身，可刚一动，似乎牵扯到哪儿，脸上露出痛苦之色。 见他这般，陆雪微试探性问道：“你是不是受伤了？” 没得到回应，陆雪微一把抓住他外裳，猛地扯开，但见胸口染血，甚至还有半截箭卡在里面。 “你……” 顾承继看着近在咫尺的人，一股香甜的气息萦绕而来，他努力克制着，可手却不受控制的抚上她的面颊。 陆雪微抬头，正撞上他那双极冷又透着渴求的眸子。 “所以你受伤了，不敢与他们纠缠，只能顺从的吃下那媚药？”陆雪微挑眉道。 “快走……”顾承继撇过头。 “我走了，谁帮你？” 陆雪微正色道：“别忘了，我本事可大着呢！” 让顾承继躺下，上次给他解醉梦还剩下一粒药丸，陆雪微从怀里拿出一瓷瓶倒出来喂给了他。 “我现在要把你胸口这半截箭头取出来，忍着点。” “嗯。” 陆雪微冲顾承继点了点头，而后从旁边找出一把刀来，用火烤消毒后，划开顾承继胸口，把那伤口划大了一下，而后直接下手把箭头掏了出来。 那箭头上有倒刺，所以直接拔是拔不下来的。 陆雪微手法快狠准，十分熟练，所以这个过程很快，可疼也是真疼。但顾承继咬紧牙关，竟一声没有泄露。 刚处理好，便听外面一阵嘈杂声。 “守备府的人……”顾承继道。 陆雪微皱眉，“他们在找你？” “嗯。” 陆雪微啧啧一声，“那咱们可以谈谈合作的事了。” “张长住，怎么回事？”陆昊急匆匆从后院赶了来。 那领队的张捕头看到陆昊，忙上前行了个礼，“参将大人，一贼人夜闯守备府，被我们射伤后，一路逃窜至此，我们眼见他翻墙来了您府上。” 陆昊皱了皱眉，“你确定？” “是，我们都看到了。”张长住道。 这里是外院，非是女眷的内院，倒也没什么。 陆昊点头，“你们搜！” 随着脚步声近，陆雪微翻身上去，压到顾承继身上，她的发髻散了，上衣也脱了下来，而被她压在下面的顾承继上身也光着。 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 二人较劲一般，最后还是顾承继红着脸挪开了视线。 只是他刚转过去，又被陆雪微捧了回来，待门破开，她忙压了上去。 第19章 你只能娶我 唇上传来温热的触感，陆雪微看到顾承继眸中惊色，忙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 只听脚步声近，却再无其他动静。 陆雪微心扑通扑通乱跳，心想这戏应该演到什么程度。反正都这样了，若前功尽弃，那可太亏了。 这样想着，她伸手搂住顾承继的脖子，加深了这个吻。 感觉到他微微的抗拒，陆雪微往他胸口那地方压了一下。 “唔……” 这一下不防备，他疼得闷哼一声。 可这声，在旁人听来，却是暧、昧至极。 “哎哟，这这……这不是微丫头！”二夫人一声大呼。 地上一堆衣服，床上是纠缠的两人。 那领头一看陆参将那脸色铁青至极，当下明白怎么回事了，敢情他们撞破了上峰的家丑。 “咳咳，大人，那贼人兴许逃窜到别处了，我们先……先告辞了。”张长住忙带着手下的人退出去了。 “雪微！”陆昊怒喝一声。 陆雪微听得张长住他们走了，这才离开了那还已暖热的双唇，气息交缠，她微微喘着看了一眼身下的人。 “爹……你们先出去。”她声音发哑。 陆昊怒火高涨，可到底顾念着女儿的脸面，尤其看到那二夫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只得挥手把屋里的人一并赶了出去。 “我在前厅等你。” 等人都离开，陆雪微忙自顾承继身上下来，而后匆匆穿上外裳。 回身的时候，顾承继已经盖好了被子。她上前去扒，他却一把抓住，她用力扒，他更用力。 陆雪微抬头，见顾承继两眼都红了。 扑哧…… 陆雪微笑出声，“我刚才压到你伤口了，想看看裂开没有。” 顾承继闭上眼，深呼吸一口，再睁开时，那眸子恢复了往日的沉冷。 “不必！” “矫情！” “你！” 陆雪微一笑，眉眼弯起，而后看着顾承继，眸中几分风情。她伸手抚摸自己的唇，指尖滑过，笑意放大。 顾承继只觉一口血腥气上涌，他竟又被她调戏了！ 趁着他松懈，陆雪微一把扒开他身上的被子。 血湿透了细布，果然还是裂开了。 收敛神色，她开始重新为他上药包扎。 顾承继眼前一阵阵发黑，缓了一会儿才好一点。只是睁开眼，却见陆雪微外裳散开，胸前露出一片春色。 他忙别开了眼，脸有些发烫。 陆雪微见此，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而后忙转身系好衣带，脸同样红了。 “那个……守备府的人这几日会全城搜查，但我爹是军中参将，比守备官大一级，他们还是要给这个面子的，轻易不敢再来打扰。” 陆雪微继续为顾承继包扎好，而后给他盖上被子。 二人静默了一会儿，各自平复了心绪。 “你只身涉险，但还未有收获吧？” 顾承继抬眸，这个女子本是养在深闺，却仿佛能洞察一切。她太聪明，做事更是果敢利落，可以为了既定的目标，用非常之手段。 与这样的人打交道，需先看到她的目的，才能进退自如。 可他看不出她有什么目的。 “我有两个仇人，凭我自己的本事无法报仇。”她像看透了他的心思一般说道。 “你如何知晓我的身份？” “那句‘皎如明月，冷若清霜，仙姿飘逸，绝世无双’，除了你谁还配得上？还有我听闻秦王被夜灵族俘虏，而我们初见面时，你正被夜灵族追杀，若只是一个小喽啰，值得他们横跨沙漠千里追踪？所以前后一结合，我便猜到了。” 顾承继瞳孔缩了一下，她猜对了他的身份，但他仍不信她的话。 陆雪微叹了口气，“如果你一定要问为什么是你，那便这样说吧，如果你长得丑陋不堪，刚才我也亲不下去。” 顾承继眸光一冷，这女人明知他的身份，居然还一而再的无礼！ 陆雪微笑了笑，“要不要合作？” “不必。” “抱歉啊，我不该这么问。”陆雪微笑意一敛，眸光锐利，“而应该这样说，秦王殿下，我没有问你的意见，而是知会你一声罢了。” 顾承继脸色一沉，这女人威胁他。 “你想做什么？” “今儿这事，既已发生，你只能……娶我！” 第20章 我要哭吗？ 前厅，陆雪微刚走到门口。 “哟，这样一想，前几日他二叔跑到后院湖中央，我让那小厮去救，微丫头诸多维护，还顶撞了我这个长辈，家里人都看着，竟一点教养都没有，原是与这小厮早已暗生情愫了。” 这是二夫人的声音。 “丢人啊，她竟学的跟她娘一般，我陆家的清誉都让她们母女俩败坏了！”老夫人的声音。 陆雪微沉下一口气，继而抬步走了进去。 父亲低头凝思，强壮的身体紧绷，似是在克制什么。听到动静，他抬起头，脸色沉郁，而那双眸子透着怒气。 老夫人坐主位，二夫人坐在一旁，陆雪寒站在二夫人身后。 “姐姐……” 陆雪寒一脸忧色，朝陆雪微走去，不过在看到她眼底的冷后，便止住了脚步，继而回身冲陆昊道：“大伯，姐姐昨夜喝醉了，实是无心之过。” “什么有心无心的，反正我们看到的不是假的。”二夫人轻呵一声道。 陆昊抬头，看到女儿那张与其母亲相像的脸，又联想到她做的事，火气就更盛了。 “你一未出阁的姑娘，竟与下人纠缠不清，这般不自爱，简直与你母亲……” “你们说我就说我，别提我娘！”陆雪微厉声喝道。 “好大的脾气！”老夫人一掌拍在桌子上，冲着陆雪微怒声道：“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一点羞耻心都没有！” “祖母，倒不如你来解释一下，什么叫羞耻？” “你！” 陆昊腾地起身，走到陆雪微身前，伸手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声！ 陆雪微脸歪到一边，静默半晌，接着她笑了一声。 “你还有脸笑！” 陆雪微转头，“我要哭吗？” 陆昊看到陆雪微脸上的巴掌印以及眸子里的冷，心猛地缩了一下，什么时候一向乖巧听话的女儿，变得这般桀骜不驯，仿佛满身都长满了刺一般。 “今晚发生的事，难道你不解释一下？” 陆雪微轻嗤，“我本有话说，可您已经先给我判了罪，我还有解释的必要吗？” 陆昊愣住，阿微没来之前，他确实急于想听女儿的解释，因为在他心里，女儿不可能干出这种事。可她们左一句右一句的，尤其提到了那个女人，他的理智便被怒火摧毁了。 “阿微……” “这事，我认了。”陆雪微淡漠道。 厅子里，人各有心思。 二夫人叹了口气，“大爷，你也别气了，小心气坏了身体，这事该怎么解决就怎么解决吧。” 陆雪寒柔声道：“是啊，姐姐心里也不好受呢。” “只怕家丑外扬！”老夫人没好气道。 陆昊看向陆雪微，他想听一句解释，哪怕一句，可这丫头却敛容静思，一副听之任之的样子。 “老大，事到如今，反正她一个未出阁的丫头，清白已经毁了，再想嫁好人家，那是不可能了。”老夫人话中有话。 陆昊脑子很乱，只是摆了摆手。 “此事……” “我要嫁给他。”陆雪微突然道。 陆昊眼睛徒然瞪大，“你说什么？” 陆雪微抬头，一字一句道：“我要嫁给他！” “不可能！”陆昊断然道。 “我认定他了！” 陆雪微说完这句，转身大步出了前厅，朝着外院跑去。 她突然想起顾承继最后说的那句话：你给本王刨了个坑。 以前世她对他的了解，这人孤傲的很，怎么可能安心待在坑底。陆雪微匆匆来到顾承继屋里，果然床上的人不见了。 现在守备府的人满城搜捕他，这人怎么这么……蠢！ 前世，她可从来不敢用‘蠢’这个字来形容他，看轻敌人便是放松自己，早晚付出代价。 第21章 比谁更狠吗？ 陆雪微急忙出了府，左右无人，入目都是夜的黑寂。 她往左边闻了闻，又往右边嗅了嗅，确定这边的气味比较大，便往这边追去了。她有一个技能，便是嗅觉灵敏，主要是对草药的气味比较灵敏。 她给顾承继用了药，这股药味飘散在空中，她循着味儿去寻。 很快，她在一条胡同里看到几个黑影。 近了一看，乃是顾承继被几个黑衣人纠缠着。他手中无刀，先是利用近身搏斗，一手折断了一黑衣人的脖子，而后拿了他的刀。 继而回身，一刀刺中背后偷袭的另一个黑衣人。 而后与身前两个颤抖数十招，他本就受了重伤，此刻便是强弩之末，可他每一招都狠极，只要出招就不落空。 在一黑衣人迎上来时，他脚踢身后的墙，猛地一个旋身，迎头劈了下去，血花四溅。 几个黑人都死了，而且死相凶残。 这一场打斗耗光了他所有的力气，他捂着胸口，踉跄的退后两步抵着墙，慢慢的滑坐到地上。 沉默许久，他回头看她。 月色之下，那俊雅至极的人，此刻却透着一股子阴狠，尤其眼尾那颗红痣，妖冶至极。 “怕了吗？”他问。 陆雪微瞳孔一缩，猛地回身洒了一把药粉，而后捂住口鼻退到顾承继身边。 “啊！好疼！啊！杀了我！杀了我！” 地上躺着一个黑衣人，原是漏网之鱼，那药粉撒到了他身上，裸露在外的皮肤沾到药粉，便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那脸上的肉糜烂了，啪的一下，掉到地上。 眼珠破裂，流出血水，五官变成了肉汤…… 而毒素迅速蔓延，很快整个人变成了一堆儿血肉。 “怕吗？”陆雪微低头问顾承继。 这声音，很冷。 顾承继抬头，嘴角扯了一下，“你说与我合作？” 陆雪微蹲下直视顾承继，“我，够格吗？” “你说，有一天，我们谁会是那个下场？” 他不信任她！ 陆雪微叹了口气，“我不会害你，永远不会。” 顾承继挑眉，“为何？” 陆雪微扶着顾承继起身，迎着月色往胡同外走去。 “殿下，你娶了我呢，你就是我的夫君了。而我的夫君，我当然要宠着。” 这一条路不长，但他们却走了很久。这一晚的月色也不好，可难得二人有了赏月的心情。 夫妻俩吵架，娘子气得要回娘家，夫君追了回来，要说好话，还要哄着顺着。陆雪微突然有这个感觉，想到这里，便笑了一声。 顾承继抬眸，仍旧生分的紧。 “我父亲不同意，不过放心，我一定会娶你的。” 顾承继脸一沉，她竟然取笑他！ “要委屈殿下了，先入赘我们陆家吧！” 夜里，外院寂静无人。 陆雪微把顾承继送回房中，再次给他重新包扎了伤口。 “您再折腾，这伤口就真好不了了。” 顾承继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但眼神却十分犀利。 “本王、你父亲还有镇北大将军，我们各自统领三千人马从三处关隘出发，按着行军图合围夜灵族。本王带将士赶到既定地点，却被夜灵伏击。你父亲则带着将士偏离了路线，最后也没能汇合。而镇北大将军及他所带领的三千将士却像是消失了一般，及至今日仍无音讯。” 顾承继的声音很清冷，像只是在陈述一件事而已。 陆雪微自然知道这件事，南晋三大悬案之一，镇北大将军沈靖和三千将士失踪，尸骨不存。 “茫茫草原，这行军图必须精准不差，不然失之毫厘谬以千里。”顾承继道。 “你怀疑是行军图出了错？” “这行军图上的路线是我们三人制定的，当时绝对没有错。只是后来交给守备府，原始这一份留存，再誊抄三份我们一人一份。” “所以你几次夜闯守备府是想偷原始的那一份。”以此证明非是他通敌卖国，致使这次作战失败，而是被人窜改了路线图。 顾承继却摇头，“本王想找到当时誊抄那人，让他复原一份当时交到沈将军手里的路线图。” “所以……你想找到沈将军和那三千将士！”陆雪微眼睛瞪大。 顾承继闭了一下眼，再睁开时，那眸子冷极了，“三千将士赤胆忠心，他们没有死在杀敌的战场上，却死在了同袍挖的坑里。” 第22章 这一回合，他输了 陆雪微深呼一口气，然后慢慢呼出。 “我帮你！” “本王说这些，非是要你帮忙。”顾承继淡淡道。 “那是？” “为了对付本王，那人不惜坑害三千将士，甚至通敌，你难道最先意识的不是这件事很凶险？”顾承继说这句话的时候颇有些无奈。 一句‘我帮你’，她说的未免太轻巧了。 “王爷胸怀天下，大仁大义，焉知小女子没有这样的胸襟？”陆雪薇说完，轻笑了一声。 顾承继眸子冷沉，“你笑什么？” 陆雪微看向顾承继，眼中仍旧带着笑意，也透着精明，“沈将军统领北境十万大军，他是您的人吧？” 顾承继眼睛一眯，那句‘胸怀天下，大仁大义’果然是讽刺他的！ “你想说什么？” “别提什么家国天下，我帮的只是你。” 先告诉她，他想要做什么，而后提及那三千将士，一腔激愤，接着又道出其中凶险，明着是为着她好，实际是他在丈量她的胆量，如果她退缩了，自不必多说，如果她仍旧执意帮忙，那帮的也是家国大义，这人情落不到他头上。 甚至于，她因此事而死，他也不必有心理负担。 这人心太冷了，装不下任何温情。而且城府极深，每一步都是心计。 可陆雪微偏偏不如他意，一句‘帮的是你’，让他不得不欠她。 顾承继静静注视着陆雪微，尤其看到她一侧脸上的巴掌印，心中实在别扭。 这一回合，他输了。 “王爷好生安养，其他的事不用担心。”说完这句，陆雪微站起身，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回到西院，看到她爹站在院中，倒也不奇怪。 “去哪儿了？”陆昊回头看到女儿，又看到她脸上的巴掌印，不由有些愧疚。 “陈继出府了，我把他找了回来。”顾承继在陆府化名陈继。 听到这话，陆昊脸色阴沉下来。 “莫不是，你还真想嫁给家中的奴仆？” “不然呢？”陆雪微哼笑一声，“我便是这般不知廉耻啊！” “阿微！” “爹应该知道我的酒量，便是一杯烧酒又如何，我怎么就醉了？陆雪寒和陆雪云都没事，偏偏我不胜酒力？宁儿送我回来，半路却让陆雪寒给拦住了，她说送我回来，真的把我送到西院了？又或者是陈继的屋里呢？” “这……”陆昊一些子被堵得无言以对，半晌才问道：“当时你为何不说？” “为何不说？”陆雪微沉下一口气，看向父亲，“他们那样羞辱我，而父亲您做了什么？您打了我一巴掌，您相信了她们的话。” 陆昊愧疚不已，“阿微，爹是一时气急，这件事爹一定好好查，还你清白。” “我还有清白吗？” “爹……对不住你。” 陆雪微叹了口气，“爹，您说对不住女儿，便是信女儿的话了？” 陆昊忙点头，“爹信你。” 陆雪微苦笑，“女儿说一句，您信，她们说一句，您也信。在战场上，您杀伐决断，怎么在家事上这般糊涂。” “阿微，你这是什么意思？” “爹，等您查清真相了，再说信不信吧。” 陆雪微行了礼，而后往屋里走去。 她不接受父亲的道歉，便是让他继续往下查，查的越多愧疚越重。倒也不用怕他查到顾承继头上，因为他爹首先过不去老夫人那一关，事情到最后定是不了了之。 可这份愧疚，却可以让她爹同意她嫁给顾承继。 进屋，宁儿看到她，扑通一下跪到了地上。 “姑娘，宁儿害了您。”宁儿哭道。 宁儿在慈安堂忙完，回到这院，却不见姑娘，忙出去找，这才从家里丫鬟口中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后找不到姑娘，她只好回来等着。 陆雪微扶起宁儿，“别哭了，姑娘我没事。” “姑娘，可您的清白都丢了，怎么会没事。”这可是天大的祸事！ 陆雪微剐了宁儿鼻子一下，“这夫君可是姑娘我自己选的。” “啊？” “那可是绝色天下的美人！” 宁儿没听懂陆雪微的话，可看到自家姑娘脸上一点愁色没有，反而难得一副欢快的样子，好像阴雨连绵数日，终于放晴了一般。 见此，她才不难过了。不管发生什么事，姑娘开心最重要。 第23章 渡她一世痴妄凄苦 翌日一早，陆雪微偷偷跑出去了一趟，买了一些药材。回来后熬成药汤，给顾承继送了过去。盯着他喝了，这才安心。 当天晚些时候，宁儿从外面回来说慈安堂闹起来了。 “大老爷不知拿了什么证据，说二夫人往您酒杯里下了药，二夫人喊冤枉，老夫人也帮腔，可大老爷执意要把二房赶出府，二夫人一急撞墙了。” 陆雪微静静听着，对于宁儿的话，她一点都不意外。 二夫人显然火候不够，这事做的漏洞百出，只要一查就能查出来。可她会撒泼，会耍赖，老夫人再一掺和，这事还真能被赖掉。 又过了一会儿，陆昊来了。 陆雪微见父亲一脸愧疚和心痛之色，心中不由叹了口气。父亲在战场上杀伐决断，可在处理内宅事物上，女人一哭，他就没招儿，而且耳根子软，别人说一句他信一句。 “阿微，爹对不住你。”陆昊觉得实在没脸面对女儿，她被二房算计，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可在第一时间，他却没能保护女儿，反而冤枉她了。 陆雪微抬头看着月色，“如果静姨娘还活着就好了。” 出什么事，她都挡在她前面，永远无条件的相信她。 在静姨娘一事上，陆昊也是惭愧的紧。 “你二叔发病了，等他病好一些，爹做主让二房搬到外面去住。”陆昊道，这是他能做的，对女儿最大的补偿和保护了。 “那我和陈继呢？” 陆昊脸色一青，“明日爹会让管家把他辞退，你那心思也收一收。” “我和他的事可放一放，但不能把他赶出府。”陆雪微道。 “不行！” “您要逼我也离开陆家吗？” 陆昊气急道：“虽陈氏往那杯酒里下了药，怕是正如你意吧！” 说完这句，陆昊当下就后悔了，他说的什么话！ 陆雪微讥笑了一声，“谁说不是呢。” “阿微！”陆昊压住火气，尽量好言好语道：“那陈继只是个奴仆，你嫁给他，往后日子长呢，少不了要吃苦。等这事过去一两年，许你的婚事还有转机，眼下先不急好吗？” 她知父亲口中的转机是什么，陆雪微没有再多说，只道：“只要不把陈继赶出府，我就答应您。” 陆昊忙道：“好好，暂时不赶他走就是。” 陆雪微送陆昊出了院门，想到什么突然问了一句：“爹，您说二夫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陆昊一时还真说不上来。 把问题抛给陆昊，陆雪微言说累了，便先回屋去了。 翌日一早，天还未亮，陆雪微端着熬好的药进了顾承继的屋里。 出乎意料的，他人已经醒了，而且穿戴整齐，正盘腿打坐。他手中握着一串玉佛珠，指尖拨动，玉珠弹响，仿如佛音靡靡。 看到那串玉佛珠，陆雪微心猛地震动了一下。 上一世，她机关算尽，却落得死后凄凉，唯一的陪葬物就是这串佛珠。 他斩杀过太多人，手上沾满了鲜血，是这串佛珠感化他秉持善念。而最后，他把这佛珠戴在她手上，渡她一世痴妄凄苦。 他徐徐睁开眼，眸中无波无痕。 “这佛珠？” 顾承继先陆雪微盯着他手里的玉佛珠，反手戴到手腕上，掩于袖下，似乎吝啬于被她看到。 “故人所赠。”他道。 陆雪微收敛心神，把药送到他手里。 顾承继接住，道了一声谢，而后一口把药喝了。 “你伤得挺重的，应该卧床休息才是。” 顾承继咳了一声，没有接这句话。 陆雪微心思转了转，想到什么，不由笑问：“昨日我告诉过你，一早过来给你送药，所以你特意穿好衣服等我？” “没有特意。”顾承继淡淡道。 陆雪微扑哧笑出声，所以即便身受重伤，秦王殿下还是强撑着起身先穿好了衣服，怕她看到什么春色。 她忍着笑，道：“可我还要看你胸口的伤，这衣服穿好也要扒下来的。” 顾承继猛地抬头，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 陆雪微抿了抿嘴，“你拿我当大夫就是。” “可你也是女人。” “所以你不当我是大夫而是女人？” 顾承继自认嘴不笨，却一而再的被陆雪微堵得说不出话来。 见他一副哑巴吃亏的样子，陆雪微笑着摆手，“好了，不逗你了，今日不用换药。” 第24章 容家来提亲 从顾承继房中出来，不想正碰上管家。 那管家看到她惊了一跳，忙左右看了一眼，而后上前道：“姑娘，您怎么来这儿了，让下人们看到少不得闲言碎语。” 陆雪微挑眉，“你来做什么？” 管家往她身后的房间看了一眼，道：“陈继这两日不做工，陆家总不能养闲人，所以奴才唤他去厨房劈柴。” “他往后不用陆家养。” “啊？” “本姑娘养就是。” 管家脸色变幻不定，最后干干应了一声。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要养男人，这话怎么说得出口？ “这几日别打扰他，饭菜送到门口就是，记得精细一些。”陆雪微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银子，扔给了管家，“你知道怎么做吧？” “是是，奴才知道了。”管家满口应着。 陆雪微回到西院，用过早饭后，宁儿从外面进来，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 “姑娘，听说京城来人了。” 陆雪微此时正规划在院中盖一间房，可用来炼药。听了这话，她嘴角微微勾起，心想该来的还是来了。 “大老爷呢？” “今日本该回军营的，刚走到门口就被堵上了。” 陆雪微叹了口气，不禁想到上一世，那个格外冷的冬日。 那个曾名动天下的状元郎，富可敌国的容家家主，最后用一条白绫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他死前对她说：“陆雪微，这一世，我负你，可你又何曾不是负了我？” 容陌！ 她愿赔他一世平安喜乐。 宁儿大概觉得此事非比寻常，又见她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心有不甘的又去外面打听了。临到中午的时候，宁儿才回来。 “姑娘，听说来的是京城容家的人。” “嗯。” “姑娘！”宁儿一把握住陆雪微的手，“京城容家啊，您和容家小公子曾有婚约，他们这时候来，用意很明显，姑娘您怎么……” 陆雪微摇头失笑，“你忘了，姑娘心里头已经有别人了。” 宁儿瞪大眼睛，“那个……奴仆？” 陆雪微脸色微微一沉，“宁儿！” 宁儿忙吐了吐舌头，可有些话还是要说：“那是容家小公子啊，便是咱家那位小哥长得好，可跟容小公子比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姑娘您可不能犯糊涂。” “老夫人和二夫人看我不顺眼，这婚事成不了。” “此事还要大老爷做主。” “你忘了我与陈继的事？” “姑娘是说老夫人她们会捅破……”宁儿说到这里，眨了眨眼睛，脑子一下子清亮了，“所以二夫人给您下、药，便是知道容家会来人，故意搅了这亲事。” 陆雪微敲了宁儿脑门一下，“不傻。” 宁儿这一下急了，“姑娘，您还能笑得出来，眼下应该赶紧去慈安堂阻止她们乱说才是。” 陆雪微摇头，她愿自毁清白，一则为庇护顾承继，二则是为容陌。 她不能嫁给容陌，却也绝不容许陆雪寒再祸害他。 宁儿不知陆雪微所想，急得在院中打转，可她一个丫鬟能做什么，也就一番着急上火罢了。 用过午饭，陆昊来了。 他脸色很差，看到陆雪微，眼神闪躲，还有些心虚。 “容家来人了。” 陆雪微应了一声，“来提亲的？” “嗯，我与容凛交好，你出生时我们陆家还在京城，那时你娘和容夫人为你和她家小公子定了娃娃亲。虽后来我们搬到雁归城，这么多年不联系，但容家重诺，还是由容家一位长辈带着媒婆来提亲了。”陆昊说着叹了口气。 多好的亲事，可惜…… “我和陈继的事，容家人知道了，对吧？” 提到这事，陆昊气得拍桌子，“两个丫鬟乱嚼舌根，好巧不巧被容家人听到了！” 什么巧不巧的，还不是老夫人安排的。 “容家人要退亲？” “阿微，此事怪不得人家。” “祖母说为了不得罪容家，希望由您出面与容家人商量，让二妹顶替我嫁给容陌，是吗？” 陆昊一愣，这话他还正不知如何开口，却由女儿先说出来了。 “你怎知？” “爹，宁儿都比您看得通透。”陆雪微摇头失笑。 陆昊看女儿笑得一脸苦涩，突然就想到了昨晚离开前，女儿问他的那句话：二夫人为何要这么做？ 为何？ 陆昊猛地站起身，老夫人和张氏一早就知道容家人要来提亲，所以先坏了女儿的名节，然后顺水推舟让他碍于颜面把陆雪寒嫁过去。 “休想！” 陆昊怒喝一声，甩开袖子大步往外去了。 陆雪微呼出一口气，父亲之所以坚决不许她嫁给顾承继，便是还期望着容家来提亲。可容家来了，这亲事却被自家人给搅黄了。 第25章 心太偏 父亲刚走不久，徐嬷嬷来了，说老夫人请她去慈安堂说话。 陆雪微过去的时候，见陆雪寒跪在厅堂当间，她爹和老夫人坐在主位，而二夫人坐在一旁抹泪。 见到她进来，那二夫人扑通一下跪到她跟前。 “阿微，一切都是二婶儿的错，你要把我们赶出府，我们认了，可不能牵连寒儿啊！她和容小公子已互生情愫，你就发发慈悲，成全他们两个吧。”二夫人一边哭一边偷偷观察陆雪微的脸色。 “互生情愫？”陆雪微挑眉。 二夫人忙从陆雪寒手里拿过一块玉佩，“两年前，你二妹回京去看望外祖，与那容小公子巧遇。你二妹虽极力避嫌，可那容小公子心仪她，便在她离京时送了这信物，言说以后娶她。” 陆雪微低头看了一眼那玉佩，玉佩一面刻着容字，确实是容家男儿人手一个的玉佩。 上一世，她刚被毁了清白，心情正低落，又看到这玉佩，便信了二夫人这话。想她与容陌的婚事毁了，便成全二妹也没什么。 而在很久之后她才知道，原那玉佩是容陌托陆雪寒转交给她的。 她与容陌虽多年不见，可容陌是个重诺之人，觉得既然订了亲事，她便是他的未婚妻，也认定了她这个人。 想起前尘种种，陆雪微恨不得扒了陆雪寒的脸皮，撕了二夫人的嘴，把她们的心掏出来看看，到底是黑是红。 陆雪寒如愿嫁给容陌后，虚荣心没有得到满足，反而愈加高涨。后来，她勾搭上顾敬煊，害容陌丢了仕途和名节。 一个男人受了这等侮辱，还是高傲如容陌，他终是不堪忍受而自缢身亡。 那么好的容陌，就这样被毁了。 陆雪微沉下一口气，冷着声音问：“你说二妹极力避嫌又为何收下这信物？” 二夫人一愣，“这自然是……容小公子情真意切，硬塞给她的。” “便是二妹对容陌无心了？” 二夫人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这话，“眼下还不是为了保全陆家的颜面。” 陆雪微看向陆昊，微微一笑：“爹，咱们陆家不需要牺牲女儿家的亲事来保全颜面吧？” 这一来一回的，陆昊早就看得透彻了，眼下满肚子都是怒火。 听了这话，他大手一挥，“不需要！” 陆雪微摇头一叹，“二妹想牺牲，可也用不着。” 二夫人瞪大眼睛，这话怎么说的。 陆雪寒转身跪向陆雪微，低头道：“大姐，妹妹对不住你，非是我对他无心，而是碍着你们的婚事，动了心却不敢说出口。” 二夫人忙点头，“对对，寒儿心软，原是顾忌你们的亲事，不敢说出口怕伤了大姑娘。可如今你们亲事不在了，就当成全一对有情人吧。” “既婚事不在了，若容陌对二妹有情有义，自会来提亲的，也没有女方家上赶着嫁女儿的吧，岂不让人看轻。”陆雪微道。 “还不是你做了那等丢人现眼的事，让寒儿嫁进容家，也是不想得罪容家，想把这事圆滑过去。”老夫人插嘴道。 “娘！”陆昊脸色一沉，“此事还要掰扯么，谁给阿微酒里下了药？谁事先知道容家人要来提亲，而毁了阿微的清白？如今又来这么一出，难道没有顶替之嫌？” 陆昊一句一句就是石锤，砸的老夫人想狡辩都不成。 “便是老身糊涂了，该给你们赔罪，可眼下已经这般了，不如成全寒儿。她嫁进了容家，我们两家成了姻亲，于你仕途也有好处，等日后我们回京也有靠山不是。”老夫人耐心说道。 “娘啊，这话您还真说得出口啊！”陆昊气得猛拍一下桌子，而后指着跪在地上的陆雪寒和二夫人，“你们一个一个真是白眼狼！” “老大，算娘求你了！”老夫人恳切道。 陆昊悲愤至极，“娘，您的心太偏了！” “你！”老夫人瞪大眼睛，没想到大儿子竟会对她说出这句话。 那二夫人见陆昊一脸冷绝，连老夫人开口都不好使了，于是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大爷啊，老二他疯了，我们二房垮了，你就当可怜可怜弟弟一家，点点头吧！”二夫人跟陆昊哭完，转而又朝着陆雪微哭道：“阿微，是二审对不住你，二婶儿把命赔给你！” 说着这二夫人起身就要往墙上撞，而刚好这时一人冲了进来，拦住了二夫人。 第26章 论打脸的本事 “娘！你这是做甚！” 这人是陆家大公子，也是陆家唯一的男嗣陆奉武，他跟随陆昊在军中当职。 二夫人看到陆奉武，便觉得有了依仗，眼泪一抹道：“奉武，你总算回来了，你可得给二房做主，给你妹妹做主！” “到底怎么回事？” 陆奉武扶着二夫人在椅子上坐下，这段时间他带着一队人马去沙漠搜寻沈将军了，所以没能回家，也不知道家里发生了这么多事。 二爷疯了的事，眼下不好说，二夫人直把陆雪寒的事说了。 陆奉武听完脸色一沉，上前扶起了陆雪寒，“你有什么错，为什么跪下。” “哥……我对不住大姐……”陆雪寒摇头道。 陆奉武让陆雪寒坐下，而后向老夫人和大老爷行了礼。 “奉武，这一趟吃了不少苦吧，好孩子，祖母日日盼着你回家。”老夫人看着陆奉武，满眼都是宠爱。 当下这些人，连儿子都没在心上，唯独这孙子长在了心尖尖上。 陆奉武摇头，“祖母，为了陆家，孙儿不苦。” “好孩子！”老夫人点头，继而转向大老爷，怪责道：“若非你出事了，奉武必须扛起家里的担子，何至于孤军深入夜灵犯险。” 陆昊看到侄儿也是十分欣慰，“奉武，大伯知道你有担当，以后陆家有指望了。” “谢大伯夸赞。” 陆奉武说完，继而看向陆雪微。 “大姐，前面的事不提，只说眼下。既你与容小公子婚事不成，成全二姐不行，为何非要霸着，让谁都不好过。” 陆雪微淡淡一笑，好一句‘前事不提’啊！ “你们都说要保全陆家的颜面，说我对不住容陌，可既然他和二妹两年前就互生情愫了，那这么一细究的话，到底是谁对不住谁？”陆雪微讥笑一声道。 陆昊一愣，确实啊，这么一想，算是容陌先对不住他家阿微的。 “既如此，便把二妹手上的玉佩交给容家来提亲的人，让他们带回京城，看容家人怎么说。”陆雪微道。 “不行！”陆雪寒白着脸道。 若带回容家，让容陌看到，那她的谎言就拆穿了。 “如何不行？”陆雪微逼问。 陆雪寒一时不知该怎么说，只摇着头不肯。 “大姑娘，你这么做岂不是打寒儿的脸，有你这么做姐姐的么？”二夫人嚷道。 陆雪微啧啧一声，“难道不是为了陆家的颜面，我可以牺牲，二妹就不行？” “这……”二夫人被堵得也没有话说了。 “又或者，这玉佩不是容陌送给二妹的？” 陆雪寒猛地抬头，她怎么会知道？ 陆雪微冷哼一声：“容陌熟读圣贤，乃世家公子中的楷模，我不信他会做出这种私通未婚妻妹妹的事！” 陆昊神色一凛，正要质问陆雪寒，但还未开口，却被陆奉武截住了话茬。 “大姐，自小你便是这般脾气，我们这些弟弟妹妹都让着你，但这一次，请你顾全大局吧。” “什么大局？“陆雪微问。 陆奉武转头看向陆昊，道：“大伯，如今沈大将军生死不明，可北境不能没有人主事，论资排辈也当是您了。只是咱家根基浅，需京城有人走动一下，若容家和我们陆家成了姻亲，一荣俱荣，自然会帮这个忙。” 陆昊脸色冷沉，“此事言说过早。” “大伯，多少人巴望着这位子，不能不早做打算。” 陆雪微轻笑一声，既陆奉武说了这话，倒也不用她再费口舌了。 陆昊沉下一口气，“奉武，你太让大伯失望了！” 陆奉武一愣，“大伯，侄儿说的不对吗？” “我陆昊戎马半生，对得起天地对得起百姓，我打仗不为升官，只为天下太平。你这般蝇营狗苟，已经犯了当兵之人的大忌，以后上了战场定是偷生怕死之辈。” “大伯……侄儿不是这意思……” “大公子，沈大将军生死不明，你却鼓动父亲在京城走动，岂不是给有心人留把柄，让他们污蔑是父亲陷害了沈大将军，回头父亲连辩驳之词都没有。”陆雪微叹声道。 陆奉武真没想到这茬，当下忙道：“侄儿想错了，大伯勿生气。” 陆昊起身，甩开袖子，侧头看向陆雪寒：“寒儿，大伯再问你一句，最后一句，这玉佩确实是容陌给你的定情之物？” 陆雪寒暗暗握紧拳头，她若说是，大爷定让她交出玉佩与容陌对质，到时可就丢大人了，以后回京也是别人口中的笑话。 思及此，她只能摇了摇头。 陆昊冷哼一声，“玉佩交来还给容家，等日后回京，我亲自登门道歉。” 之后陆奉武找陆昊求情，却被赶出了房门，此事也就这样了。 第27章 他很好，与我何干 翌日容家人要回京了，陆昊亲自送到了门口。而这时陆雪微跑了来，将一封信送到了那容家人手上。 “请代为转交给容小公子。” 那容家人看她正生气，只是碍着陆昊的面子，到底没说什么。 等把人送走了，陆昊也该回军营了。 “阿微，你真的喜欢那个陈继？” 陆雪微怔了一下，喜欢么，不知道，但他是她这一世要誓死保护的人。 “我非他不嫁。” 陆昊叹了口气，大概实在不能理解女儿的心思，只得道：“爹先去军营了，此事你再好好想想。” 大概军中有要务，陆昊和陆奉武是一起走的。 容家的事过去了，二房没有得逞，眼下也翻不起什么浪花。之后十来日，家里倒是难得安静下来。 陆雪微日日给顾承继送药，他伤势也好的差不多了。 “容陌。” 陆雪微正要走，闻言转回身看向顾承继。 他抬眸看向她，“可惜。” 陆雪微一笑，“你在可惜我没能嫁给容陌？” 顾承继眸光微沉，似乎对她这无所谓的态度有些不满意。 “他很好。”陆雪微敛了笑道。 “那为何？”别说迫不得已，若是她想成就这婚事，总能自证清白。 “他很好，但与我何干。”陆雪微耸了一下肩，继而转身往外走去了。 这日用过午饭后，宁儿进了屋，手里拿着一个荷包。 “姑娘，二姑娘送来的，说是她亲手绣的。” 陆雪微看了那荷包一眼，“人呢？” “走了。”宁儿撇了一下嘴。 陆雪微挥了一下手让宁儿把荷包收起来，这几日陆雪寒经常往她这边送东西，亲手做的点心，亲手做的绣花鞋，亲手编的花篮……总之就是一份心意，请她收下。 而她只送到门口，从不进来坐坐。 她在赔礼道歉，而且知道她的怒火，所以这礼赔的小心翼翼。 “姑娘，大老爷临走前发话，让二房在他归家前搬出去，可他们会走吗？”宁儿有些担心。 姨娘的死还有毁了她清白，这两件事终于让父亲的心硬了起来，不论老夫人如何哭诉求情，他都没有理。 可二房怎么会甘心搬出去！ 翌日一早，陆雪微给顾承继送药。 他正在盘腿打坐，神色从容，无悲无喜，仿佛真的被佛法洗礼了一般。他穿着下人穿的粗布长衣，于这简陋的房中，却好似超然物外，于仙镜飘渺处一般。 他睁开眼，起身走到她身前，双手接住那药碗。 “谢谢。” 两个字，他说的很诚恳，而后侧身把那碗药喝了。 克己守礼，雅正端方。 “药苦吗？”她问。 顾承继摇头，把碗还给了她。 “既然不苦，那就再多喝两天吧。” 顾承继面色沉了沉，知陆雪微在打趣他。 “昨夜子时过，我见二房一个下人从后门提着两桶重物进来。” 陆雪微眸色一转，“什么？” “火油。” 她吃了一惊，这二房藏火油做什么！ “小心。”他淡淡道。 陆雪微沉下一口气，看来二房又要找她麻烦了，“你又去了守备府？” 他没有接话，而是继续盘腿打坐。陆雪微看了他一会儿，心想他这么喜欢打坐念经，而她这一世的目标就是达成他所愿，不如就促成他当个和尚？ 但这绝世的容颜就太可惜了。 陆雪微摇了摇头，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给驱散了。眼下还是二房的事，他们备火油肯定不简单。 当天下午，陆雪微见二爷在园子里挖土玩，旁边跟着一个小厮，只是那小厮不怎么尽职，坐在旁边的台阶上打哈欠。 “宁儿，你去把那小厮引开。”陆雪微冲身后的宁儿道。 宁儿点头，想了一下，而后装的从旁边走过，下台阶时故意跌了一脚。 那小厮听到动静，忙过去扶她。 “哎呀，好像崴到脚了，我走不了路，阿成你送我回院里吧。”宁儿眼中含泪一副可怜的样子。 这小厮年纪轻还没娶媳妇，起了讨好宁儿的心思，又见二爷挖土挖的认真，便答应了下来。 等宁儿带走了那小厮，陆雪微才从廊子上下来，走到了二爷跟前。 “你在做什么？” 陆二听到这声抬头，看到陆雪微的瞬间，脸上露出惧怕之色。 “我我……我不知道……” “她死了，挖一个坑把她埋起来吗？”陆雪微眸光锐利。 “不不！”陆二吓得忙摇头，“我……我没有杀她！” “是你！” 陆二像是被这两个字砸到了一般，竟然瘫坐到了地上，“是我……” 第28章 恶有恶报罢了 陆雪微眯眼，看来顾承继用纸人吓了这陆二半个月，果然很奏效。静姨娘的死成了他心里的魔障，他把他自己困在了里面。 “你看到火油了？”陆雪微低声问。 “火油？”陆二神色迷茫了一下，随即眸光大亮，“烧死她！把大房烧了！” 陆雪微瞳孔一缩，“谁说烧了大房？” 陆二突然露出狰狞的表情来：“烧死陆雪微，库房的东西就还是我们的，到时谁也别想把我们赶出陆府。” 陆雪微呼吸一滞，这话显然是二夫人对他说的。 这女人果然是急了，想放一把火烧死她，伪装成意外失火。等她死了，大房只剩父亲一人，又常住军营，二房也就不用搬出去了。 这日入夜，陆雪微来到顾承继房间。 不多会儿，他们坐到了房顶上。明月皎洁，清风徐来。 陆雪微裹好披风，侧头看向顾承继。 他神色沉冷，大概是被她那句‘你陪我看风景还是我陪你睡觉’给刺激到了。 “咳咳，睡觉呢就是盖上被子……” “闭嘴！” “你别胡思乱想，我可没有其他意思。”这事有必要解释一下，不然他会以为她很馋他呢！ “你以为本王有？”顾承继瞪了陆雪微一眼。 陆雪微愣了愣，随即扑哧一下笑出了声：“此地无银三百两。” 不过笑过后，陆雪微发现顾承继竟然没有再怼她，而是仰头看着明月，一副安然自在的样子。 这时下面有了响动，陆雪微看过去，从他们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二房那院。 先是陆二跑了出来，身上只着中衣，而衣带都散开了，头发披开，又笑又骂的。接着二夫人跟了出来，先是哄了两句，却被陆二推搡了一把。之后火气上来，啪啪打了陆二脑袋两下。 那陆二惨叫着冲进东边的厢房，很快拎着一只木桶出来了。 那二夫人见此，也不敢喊人，怕撞破什么事似的，忙上前跟陆二夺那桶。 陆二拎着就跑，嘴里叫嚷着什么，可跑了两圈，他突然就停了，而后一转身，把那桶里的东西泼到了二夫人的身上。 “你做什么！” 二夫人这一声很尖锐，所以陆雪微听到了。 那陆二挠了挠头，大概还真忘了要做什么，之后摸着身上，从怀里摸出一个火折子。 “来人啊！救命！” 那二夫人疯了一般往外跑，可陆二动作更快，直接把燃起的火折子扔到了她身上。 轰的一声！ 火瞬时烧了起来，立刻淹没了二夫人。 那二夫人没头没脑跑，在地上打滚，凄厉的惨叫着，越来越绝望，火也越来越大…… 顾承继瞪大眼睛，猛地转头看向陆雪微。 陆雪微道：“那火折子是我给陆二的。” “你……” “我告诉他，今晚我们玩个游戏，把火油倒在二夫人身上，就能看到火人跳舞了。”陆雪微说着笑了，但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笑。 只是直直看着下面，那是她的杰作啊！ 而这时，一只手挡住了她的双眼。 “别看了。”很轻的声音也很暖。 陆雪微侧头看向手的主人，道：“我不怕。” “别看了。”他仍是这句话。 陆雪微却不知为何，眼泪毫无防备的流了出来。她不怕，只是心太冷了。 上一世，她对她们付出真心，一再包容，可最后得到了什么，只有背叛，只有伤害。这一世，她是来讨债的，她是厉鬼是恶魔，可她也会害怕冷。 “顾承继，你怕吗？” “怕什么？” “怕我。” 顾承继搂住陆雪微的腰，带她从屋顶下来。 “不怕。”说了这两个字，他转身朝自己那院去了。 陆雪微深呼一口气，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焦糊的味道，这一夜陆家人无眠。 第二日一早，宁儿一脸惊慌的跑到陆雪微屋里，“姑娘，二夫人昨夜被烧死了。” 陆雪微坐起身，勉强装出一个吃惊的表情，“哦？” 宁儿可没心思看陆雪微什么表情，而是急着说道：“太可怕了，姑娘可知道，那二夫人是被二爷烧死的，泼了一桶火油点燃了。等下人们去救，人已经烧成黑炭了，那样子别提多瘆人了。听说面目狰狞，死时一定十分痛苦。” “嗯。” “我还听说，那二爷之所以烧死二夫人，是因为二夫人嫌他疯了废了，总暗地里掐他打他，身上一块青一块紫的。不过出了这事，老夫人也慌了，已经派人去军营找大爷和大公子了。” 宁儿说完，这才发觉陆雪微过于平静了。 “姑娘你……” “恶有恶报罢了。” 陆雪微打了个哈欠，“去打水吧，我梳洗一下。” 宁儿想着二夫人做的种种恶事，也正印证了这句话。不过无论她如何想，都不会怀疑陆雪微一丝一毫。 第29章 还好有他 陆昊和陆奉武回来能怎么着，二夫人陈氏已经被烧了，而二爷疯的更彻底，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厅堂里，陆雪寒低声哭着，不敢大声似的，陆雪云也哭，倒是哭得撕心裂肺。 这陈氏虽不是陆雪云的亲生母亲，但到底是主母，也算她的靠山，如今靠山倒了，她哭的也有几分真情实意。 陆雪微坐在一旁，自然是哭不出来的。 她只是坐着，不悲不喜，仿若看透一切的样子。 “够了，别哭了！”老夫人喝了一声。 这一句话，厅堂里立时静了下来。 她叹了口气，继而看向陆奉武：“奉武，你看看你爹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都是被那女人掐出来的。便是你爹疯了，也有脾气啊，她这是把人惹急了，要我说啊，就是活该！” “祖母！”陆奉武皱眉。 老夫人摆了摆手，“这话，祖母不说了，但人既然死了，对外总有个说辞，还有你外家，虽远在京城，可也得写信告诉他们吧。” “便说得了急病吧。”陆奉武道。 老夫人点头，又看向陆昊，“老大，你说呢？” 陆昊眉头皱紧，最近陆家发生太多事了，“就依奉武所说吧。” “祖母，大伯，寒儿有句话说。”陆雪寒这时候起身道。 老夫人看向陆雪寒，脸上满是心疼，“好孩子，你说。” “今早，我气不过问我爹，为何要杀死娘。”陆雪寒深吸一口气，之后慢慢呼出，才道：“他说，有人在和他玩一个游戏，把娘变成火人，他就赢了。” 陆雪微身子猛地一僵，陆二疯的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了，可竟然还能和陆雪寒说出前因后果，她……失算了。 老夫人蹙眉，“不过是疯言疯语罢了！” “不，昨夜的事，父亲受了刺激，脑子清楚了很多。他还说，那个和他做游戏的是家里人，只是他一时说不上名字。”陆雪寒忙道。 “这……”老夫人心思转了转，“莫不真有人背地搞鬼？” 陆奉武扫了在座所有人一眼，道：“既如此，我们便把父亲请来，把家里的主子奴才都召集在一起，让他当面指出谁是教唆之人！” 陆昊觉得是无稽之谈，可他们兄妹坚持，他也没话说，“那就把老二带过来吧。” 得了这话，陆奉武指派一个小厮去了。 陆雪微觉得呼吸都紧了，终究是心不够狠，她应该把陆二也一并解决了。 若是被他指认出，这二房肯定不会轻易罢休，还有父亲，他这人太正直了，怕也不会包庇她……陆雪微越想越乱，一时竟有些慌了。 “大姐，喝杯茶吧。” 陆雪寒端起一杯茶送到了她面前。 陆雪微深呼一口气，继而抬头淡淡看了陆雪寒一眼，继而接住那杯茶。在她将碰触那茶杯时，陆雪寒突然松了手，那茶杯啪的一下摔到了地上。 这一下，厅堂里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姐姐，你慌什么慌，怎么连茶杯都端不住了。”陆雪寒一副好奇的样子。 她是故意的！ 陆雪微抬头，见其他人看她，神色各异，不乏有怀疑的。 “我只是想到一件事，二房怎么会有火油？”陆雪微挑眉问。 陆雪寒抿了一下嘴，继而笑道：“许是那个骗爹玩游戏的人故意放的。” “火油是军需之物，市面上虽有，但不多。我倒觉得可以顺着这条线查一查，若凶手另有其人，定能查到什么。” 陆奉武点头，“大姐说的是，我这就派人去查。” “何必费事，爹这就来了。”陆雪寒道。 “说什么费事，二妹不想查到真凶？” “我……自然想。” 陆雪微垂眸敛思，没再说什么。 等会儿陆二来了，若是指证出她，她应该怎么办？ 怎么办？ 怎么办！ 正在陆雪微不知如何时，那小厮回来了，进门啪的一下跪到了地上。 “二爷……二爷自缢了！” 听了那小厮的话，众人大惊，急忙朝二房跑去。陆雪微怔怔出了一会儿神儿，被宁儿提醒了一下，这才起身往二房走。 走到院门口时，她下意识朝游廊那边看去，几个小厮站在那，而她一眼就看到了顾承继。 他也看到了她，二人相视一眼，心照不宣。 她转回头，脸上绽放一个笑，不过很快掩盖住了。 来到正房门口，陆雪微往里看，正见两个小厮合力把陆二从白绫上放了下来。 人已经死透了，老夫人扑过去大哭，陆雪寒和陆雪云也跪在地上哭。 陆雪微突然想起上一世顾承继对她说的一句话：做人做狠，做事做绝，方可不破。而你，注定会输。 为什么呢，因为她的心不够冷不够硬。 可顾承继又赢了吗？ 没有，他爱上了她！ 第30章 年三十的大礼 陆雪微从二房退了出来，正见顾承继朝园子里走，她追了上去。 “这回，你要念多少佛经？” 顾承继回头，“心生种种法生，心灭种种法灭。” “啊？” “非是帮你，而是帮己。” 陆雪微站在原地，半晌才明白这句话，她觉得他帮了她，心生感激，而他告诉她，他做这些是为了自己，所以别自作多情！ “呵。”陆雪微心想，自作多情的也不知道是谁，她可没想谢他。只是觉得大家既然坐一条船上，队友不蠢的话，这是好事而已。 之后陆奉武派去调查的人回来，说那火油是二夫人派人买的，这下陆雪寒没有话说了。 老夫人听了这话就更恨二夫人，原来她是早有预谋的，本想烧死陆二，结果陆二先下手。可看她活活被烧死，陆二吓坏，接着就上吊了。 “什么玩游戏，那陈氏诓骗你爹的说辞罢了！”老夫人气道。 事情这样，陆奉武也不做其他怀疑了。陆雪寒虽然觉得陆雪微最可疑，但死无对证，她也没有办法。 接连出了这种事，陆家没敢声张，把夫妻二人匆匆下葬了。 转眼就要过年了，这日年三十。 陆雪微从炼药房出来，手上拿着一个小瓷瓶，瓷瓶里放着她刚炼制的毒粉。 这些日子，老夫人沉浸在失去儿子的痛苦中，没空搭理她，于是她指派小厮盖了这间炼药房。 “宁儿，你刚不是说大老爷回来了？” “是啊，不过看您在那小屋子里，大老爷就出去了。” 陆雪微也没在意，揣好那小瓷瓶就出去了。来到外院，听得有打斗声，她忙上前去看，但见院中她爹和顾承继正在交手。 他俩怎么打起来了？ 二人打得难分难舍，她爹杀敌无数经验老道，是以游刃有余。而顾承继武功高强，招式又快又准，也不落败势。 许是终究分不出胜负，又看到她来，二人默契的一同收了拳头。 “你小子武功不错啊！”陆昊打量着顾承继，眼中露出赞赏之色。 顾承继抱拳行了个礼，“将军出拳如风，有千军万马之势。” 陆昊再次打量着顾承继，眼中露出困惑之色。 陆雪微心头一紧，虽顾承继以前在军营都戴着铁面，而且父亲与他接触不多，可声音没变，气度又是这般，父亲会不会看出来？ “你武功了得，为何在我陆家做杂役？” “落魄至此，只求一安身之所。”顾承继道。 陆昊叹了口气，“枉费这副好身手了。” 说了这句，陆昊没再说什么，回身看了女儿一眼，而后往院外而去。 “怎么回事？”陆雪微问。 顾承继摇头，“不知。” 陆雪微从怀里掏出那小瓷瓶塞到顾承继手里，“送你的。” 顾承继挑眉，“什么？” “姹紫嫣红，我上次用的毒粉，你见识过的。” 顾承继想到那晚，因沾上这毒粉，那黑衣人死的格外痛苦。他看着陆雪微，眸中透着一丝笑意。 香帕、荷包、玉佩这些，倾慕女子所赠，他收到过不少。 这毒粉，倒是头一份。 “今儿是年三十。”陆雪微道。 “嗯。” 家人团圆的日子，陆雪微想到顾承继已经没有家人了。 “晚上送你一份大礼。” 顾承继看着手里的小瓷瓶，“这不是礼？” “比这份还大。”陆雪微脸上透着一丝神秘。 顾承继点头，大概是比这毒粉还要更毒的东西。 不过陆雪微离开后，顾承继才想到，今晚她会来找他？ 陆雪微回到西院，问过宁儿，知道父亲去书房了，她准备了茶点送过去。她进去的时候，父亲正在看书。 “爹，喝茶。” 陆昊抬头，见女儿倒了茶，捧着送到他面前。 他接住，低头抿了一口。 “你二叔二婶儿刚过世，却逢年节，你祖母哀思过重，今年家里便不热闹了。晚上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顿饭就好，你管管自己的脾气，晚上别多说话。” 陆雪微哦了一声，“不过哪次也不是我先挑事。” “爹知道，委屈你了。” 陆雪微心思转了转，又道：“爹，您觉得陈继怎么样？” 陆昊抬眸，轻哼一声，“空有一身本事，却没什么大志向。” 这话大错特错。 顾承继野心之大，那是图谋天下。 “我倒希望他如此，一生平安喜乐。”这话可是真心话。 陆昊被女儿噎了一下，只当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看来他家阿微是真喜欢那小子。 “算了，许他这般，倒是能护你安稳。” 陆雪微眼睛一亮，“爹，您同意了？” 陆昊叹了口气，“过了年，爹要带兵攻打夜灵，以期救出秦王，是非功过，总要有个定论。只是此次出兵，乃是一场硬仗，所以爹想在临走前，让你和那陈继成亲。” 陆雪微抱住陆昊的胳膊，头枕着他的肩膀，“爹，女儿不孝。” 为了帮顾承继，竟然托亲爹下水，不过覆巢之下无完卵，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胜算才大一些。 第31章 把我送给你 晚上的年夜饭，老夫人是和着眼泪吃的，二房三子女沉闷的仿佛要把脸埋进碗里，她爹也连连叹气，只有她觉得饭菜挺美味的。 不过对着这一张张苦脸，她就没什么胃口了。 随便找了个理由，陆雪微便先离开了。 她先去厨房，因是过节，食材都是备好的，她亲自动手张罗了两道菜，而后端着去了外院。推门而入，见顾承继仍旧坐在床上打坐。 听到动静，他睁开眼看到她，脸上未有一点波澜。 “我陪你吃年夜饭。”陆雪微说着把托盘里的饭菜放到桌子上，自己先欣赏了一番，色香味都好。 上一世，她为顾敬煊指点江山，也为他洗手作羹汤。 多蠢！ 陆雪微忍住自扇巴掌的冲动，抬头冲顾承继一笑，“殿下，尝尝我的手艺啊。” 顾承继本想说自己吃过了，可看陆雪微一脸期待的看着他，到底没说什么，而是起身来到桌边坐下了。 陆雪微忙执起筷子夹了菜放到顾承继碗里，在他身边坐下。 顾承继低头吃了一口，略略点头。 虽然很含蓄，甚至于吝啬一句表扬的话，但陆雪微却很开心。 “殿下……” “你唤我陈继就是。” 陆雪微点头，知道他怕旁人听到，便唤了一声：“阿继。” 是陈继的继，也是顾承继的继。 顾承继没说什么，脸上依旧清冷。 “我不是说要送你一份礼物？” “不用。”比起那些毒粉，他更喜欢用刀剑杀人，那砍进骨肉里的钝感才能让他安心。 陆雪微皱眉，“你看今儿是年三十，可你孤身一人，便是回京了，身边也没有可一起与你吃团圆饭的家人吧？” 顾承继转头看陆雪微，所谓戳人痛处，她是不是觉得他脾气很好？ 哪知他脸色愈冷，而她却笑得更甜。 “父亲同意我嫁给你了！”她喜道。 顾承继一愣，倒没想到她会突然来这么一句。 而且，她是真的开心。 “以后你就有家人了。”陆雪微指了指自己，“就是我。” 虽然年节逢雨水，天已不似寒冬腊月那般冷了，可遇到倒春寒，也冷得让人瑟瑟发抖。这屋里没有火盆，清冷的很，但陆雪微这一句话，却让顾承继心里有些暖。 只是一颗心被寒冰包围，这点暖反而让他生怯。 顾承继别过脸，语气有些生硬：“陆姑娘，其实我们不必成亲也可以互相帮助。” 陆雪微笑意一敛，“哦，确实。” “所以……” “所以你占了我的便宜，毁了我的清白，如今翻脸不认了？” 顾承继决定不说话了，低头继续吃饭。 陆雪微又给顾承继夹了一筷子菜：“阿继，你可能不大清楚我的脾气。我呢，只维护自己人，旁人如何，我不管。” 顾承继放下筷子，“那陆姑娘，你可能也不清楚我的脾气。” “我知道啊！” 顾承继眸光一聚，冷冷的看着陆雪微。 陆雪微一笑，“我们是一样的人。” 因为是一样的人，所以他们上一世才斗得不可开交，拼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所以，比起旁人，随时可以废弃，不如做自己人。阿继，你总不能不管自己娘子，是吧？”陆雪微依旧笑吟吟的。 这话说出来伤感情，可难道不是彼此心照不宣的？ 顾承继深深看了陆雪微一眼，而后回到床上继续打坐，好似这一局，他又输了。 比狠辣，她可笑着杀人。 比智谋，她能把他绕进去。 比感情，她足够冷静，坚守利己。 第32章 杀了他 从顾承继这偏院出来，夜色浓郁，陆雪微心情不错，走路也轻快了几分。只是走到一转角处，不期然看到一人。 那人穿着灰色粗布长衣，腰身微微拱着，闷头往这边走来。 陆雪微猛地握紧拳头，在他抬头那一刻，身子竟微微颤动了一下。 上一世，不堪的记忆突然涌了来。 烛火摇曳，她无力的躺在破旧的床上，鼻间是长期不清洗的恶臭味，那小厮勾眼看着她，露出猥琐贪欲的表情。 他嘿嘿笑着，急切的脱了外裳，而后朝她扑了来。 “姑娘，你好香。” 她浑身酥软无力，脑子只剩一丝清明。如此死命挣扎着，双眼猩红，嘴里发出唔唔的求救声。 这男人扒开了她的衣服，迫不及待的贴了上去。 那时，她浑浑噩噩，在最后一丝清明渐弱时，发狠咬破舌头，积攒力气推开那小厮，从桌上拿起烛台，朝他头上砸了去。 往后五年十年，她经常夜里做噩梦，梦到那一晚，屈辱恐惧还有绝望，在每个深夜惊醒后困住她，让她颤抖到天亮。 “姑娘。” 这一声，跨越了时空和黑夜，又来了。 陆雪微眼见那小厮上前行礼，而后错身而过。 恐惧一下撕碎了她的平静，她惶然转过头，却见那小厮回头看了她一眼。 他在笑…… 陆雪微瞪大眼睛，再想仔细辨认他的表情，可人却已经走远了。 她脸色青紫，而后猛地出了一口气，刚才那一刻，她竟忘了呼吸。 陆雪微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这人竟然再次出现了！ 刚重生回来，她特意在府上找过这个小厮，没有这人。她记得上一世那小厮是新来的，这一世还没到时候，可后来很多事都变了，她便以为这人不会再出现，可他竟然出现了。 这几日，陆雪微一直在炼药房，房门紧闭，谁敲门也不应。 宁儿端来午饭，再看地上，早饭还摆着，她家姑娘根本就没动。一连五日了，宁儿都担心死了。 只是大老爷在军营，而陆家其他人恨不得姑娘出事呢。 思来想去，宁儿只想到一人。 半个时辰后，顾承继出现在炼药房外，眉目清冷，他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继而抬手敲了敲。 这几日陆雪微也没有去他那院，确实有些可疑。 里面的人不应。 “会不会……出事？”宁儿一脸焦急。 顾承继眸色深沉，自腰间拔出一把短刀，而后利用刀刃从门缝插过去拨动门栓，几下之后，门被推开了。 他大步进屋，但见里面黑烟瘴气，闻之刺鼻。等黑雾散出去一些，顾承继见陆雪微站在一长木桌前，一动不动的。 “陆雪微。”他唤了一声。 等了一会儿，那人仍没有反应。 顾承继眉头微皱，一步一步走上前，及至走到她身边，赫然见她手里竟然抓着一条蛇。她神色镇定，左手按着蛇头，而右手拿着一小瓷瓶让那毒蛇咬着。 毒液自毒蛇的毒牙流出，缓慢的汇集到瓶子里面。 待到收集好毒液，陆雪微把那毒蛇扔到了一瓦罐里，顺便盖上了盖子。 她回头冲顾承继一笑，“阿继。” 这个笑明明很甜，却让顾承继觉得很冷。 “你在做什么？”他问。 不过五日未见，她瘦了很多，眼神涣散，一点神采都没有。 陆雪微指着桌子上大大小小的小瓷瓶，道：“炼毒啊，你看这里，林林总总有十几种毒药，不过毒性有大有小。我最满意的是这瓶，只需要一滴，中毒之人的血肉会一层层剥落，犹如千刀万剐，不，比之更加痛苦。不过我还没想好取什么名字，阿继，你帮我想一个。” 他看她笑着，可眼底分明是阴毒之色。 “为何炼这么多毒药？”他微微叹了口气问。 “自然是杀人。”陆雪微好笑道。 “杀谁？”他紧盯着她的眼睛。 陆雪微眸中突然盛满戾气，“杀他。” “陆雪微……” “阿继，我必须杀了他。”陆雪微看着顾承继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所以，别妨碍我。”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顾承继倒也不想自讨没趣。他点了一下头，转身朝外面去了。 陆雪微听得顾承继脚步声远，她有些无力的用手撑住桌子。见到那小厮当晚，回去她又做了那个噩梦。 梦中一切太真实了，让她觉得早晚会发再生。 既然危险是看得见的，那她不如先下手。不过杀他容易，但她要看着他无比痛苦的死去，方可斩断心里的魔障。 第33章 我们之间不需要太坦诚 这几日，她是冷静的，却又有些恍惚，分不清是这一世还是上一世。 夜过子时，万籁俱静，陆雪微出现在了那小厮的屋外。 她手中拿着一根竹管，管中有一黑色的毒丸，只要捅破窗纸，用管子把那毒丸吹到屋里。那毒丸会慢慢的变成无色的毒气，只需要两个时辰就会消失。而毒气被床上熟睡的人吸入会麻痹神经，让他在睡梦中死去。 中间不会发出一点声响，当然到时候也不会有人发现他是中毒而亡，只当是突发什么疾病。 虽然她想看他极度痛苦的样子，可理智告诉她，事后的脱身更重要。 陆雪微深吸一口气，正要下手，一人却自后面拉住了她的胳膊。 她一惊，回头竟见是顾承继。 “顾承继！”她有些发急。 “这人不能杀。”顾承继小声道。 陆雪微还要说什么，这时隔壁的房门突然打开了，一个小厮迷迷糊糊的走了出来。 在她不及反应时，顾承继揽着她的腰，带她飞身上了房顶。 那小厮根本没听到动静，晃着身子去茅房里。 陆雪微脸色阴沉，推了顾承继一把，转而坐到房梁上，她全身在发抖，极力克制着自己不发火。 “我不知你为何要杀他，但这人暂时还不能动。” “为何？”她声音冷极了。 “他是瑞王的人。” 陆雪微身子猛地一僵，顾敬煊…… 陆雪微慢慢沉寂下来，若这人是顾敬煊的人，那上一世害她之人也是他了。 他让这小厮毁了她清白，破坏了陆家和容家的亲事，继而又娶了她，一边利用她父亲的在北境的势力一边嫌弃她不洁。 他说便是因为爱她，所以才不能容忍曾有男人碰触过她的身体。 而她也以为他是爱她的，所以怀着愧疚之心帮他，原谅他和陆雪寒纠缠在一起，同意他娶沈如玉入府。 这一切的一切，如今才知是早有预谋。 顾敬煊，成就了她一生的噩梦！ “你怎知他是瑞王的人？”她声音有些干。 顾承继不答反问，“那你又为何杀他？” 陆雪微不语，因为她解释不清上一世的事。 “你看，其实我们之间不需要太坦诚。”顾承继淡淡道。 陆雪微苦笑一声，“那我凭什么信你？” “你信不信，于我都无所谓。” 好一句‘无所谓’，陆雪微感觉冷风刮过，而寒气入骨。 “我的仇人是顾敬煊。”她镇定了下来。 顾承继点头，“刚好，他必须死。” 如此殊途同归，两个人还是可以继续合作下去的。 春日渐暖，这日陆昊自军营回来，在西院摆了一桌，却是唤来了顾承继。 陆昊讷言，顾承继话更少，二人只对着喝酒，气氛委实尴尬。 陆雪微本想调动一下，可她干巴巴说了半天，却没人接话，她也尴尬了。正好酒没了，陆雪微亲自去酒窖取酒了。 回来的时候，难得他二人竟然聊上了。 只是她刚要进门，却听顾承继说了一句：“许那行军图是假的。” 她眉头一皱，父亲一向光明磊落，不善玩弄心机，是以她不希望父亲掺和这些阴暗的事。这一点，她和顾承继也是有共识的，她帮他隐匿身份，而他找到假的行军图，之后的事便是明面上的事了。 若此时父亲掺和进来，极有可能成为守备府和秦王之间互相利用的工具。 “酒来了。”她上前打断了他二人的话。 陆昊心里装着事，喝酒也就不上心了，“爹还要回军营，便不喝了，对了，这次回来主要是筹备你和陈继的婚事。” 陆雪微淡淡一笑，“爹忙，这些事还是女儿来办吧。” 听了这话，陆昊心里就更加愧疚了，可眼下确实也指望不上其他人。 “因你二叔二婶儿刚过世不久，婚事就不大办了，请咱们陆家一些至交好友，摆上几桌就是。”陆昊说着观察了一下陆雪微的脸色，见她没有露出不悦之色，这才放心了。 “女儿明白。” 第34章 她可以相信他吗 陆昊走后，陆雪微给顾承继盛了一碗汤。 “饮酒伤身，喝碗汤养养胃吧。” 顾承继接着那碗汤，虽陆雪微对他依旧，可自那晚后，他还是觉得她变了，变得不似以前看到他时那般满眼发亮了。 “这汤……”顾承继微微蹙眉。 “不好喝吗？”陆雪微又盛了一碗，喝了一小口品了品，还行吧。 “挺好喝的。”顾承继道。 陆雪微：“……” 他在哄她吗？ 陆雪微真没生他的气，若他现在就全心全意信她了，反而不真实。她只是还没从上一世的悲惨中缓过来而已。她真是被顾敬煊和沈如玉玩了个彻彻底底，死了都没彻底明白过来，何其可悲。 “阿继。”陆雪微抬头看向顾承继，勾唇一笑：“你没有哄过女孩子吧？” 顾承继脸一红，“没有哄你。” “但这汤确实挺好喝的。”陆雪微笑道。 顾承继抬头，看到陆雪微的笑脸，突然觉得很神奇。她抓着毒蛇取毒液时多阴沉，此刻就笑得多明媚，你以为她只有两面，可又清楚的知道，你看到的不是她的全部。 婚礼定在了半个月后，日子有些紧，不过因为不大办，所以需要准备的也不多。 “昨儿听下面的人说，你把库房的东西都搬出来贴上了喜字？”老夫人面色冷沉，婚事本该由家中长辈张罗，可大儿根本就没请她帮忙，这丫头更是当她不存在。 本来她也懒得管，嫁给个小厮，以后能有什么出息。可她竟然开了库房，摆明是把里面的东西用做嫁妆了，那她就不能不管了。 “是。”陆雪微道。 “陆家的东西，你要全部囊入自己私库不成？”老夫人怒喝一声。 “不是陆家的东西，而是我娘的嫁妆。”陆雪微冷道。 老夫人气的咬牙，“你只能拿走一半。” “祖母，我的东西，不劳您费心。” “什么叫你的东西，这在陆家就是陆家的东西，全凭我这老夫人做主才是。你再看看你，目无尊长，有你这般跟祖母说话的？” 陆雪微就知道老夫人会闹，以前她没嫁人，这东西放在库房也还是陆家的，老夫人暂且忍了。可一旦她成亲，这些金银财宝就成了她的嫁妆，不再属于陆家，她自然就急了。 “婚礼上的事还多，孙女先退下了。”不顾老夫人的质问，陆雪微退了出去。 既然讲不清理儿，那就不用讲了，何必费口舌。 从慈安堂出来，正碰上陆雪寒和陆雪云姐妹来过来。二人还带着袖章，神色凄然，相互扶着走来。 见到她，陆雪云脸色一沉：“亲人还不满白日，就急着成亲，一点人伦亲情都不顾。” 陆雪微微微一笑，道：“嫡亲之人去世，且有百日之说，不过静姨娘已经超过百日了。” 陆雪寒和陆雪云脸色皆难看了许多，陆二和二夫人不算，那静姨娘一个妾室就更不算了，可她却顾忌着静姨娘，全然没有把陆二和二夫人放眼里，一个高抬一个低放，岂不是打他们二房的脸。 “陆雪微，你得意什么，不就嫁个奴仆！”陆雪云气道。 “四妹！”陆雪寒摇了摇头，而后看向陆雪微，勉强扯出一抹笑，“大姐，你成亲，妹妹本该去帮忙的，只是一身晦气，就不给你添乱了。” “好。“陆雪微一笑。 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陆雪微慢慢收敛了笑意。 前几日，她确实有些丧失理智，一心想着杀了那小厮，除掉心中的噩梦。此时看到陆雪寒，她发现自己漏掉了一件事，很重要。 上一世，二夫人往她酒里下了药，之后陆雪寒把她送到了那小厮房里，而那小厮又恰好是顾敬煊的人。 陆雪微摇头，世上没有这么巧的事。 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顾敬煊和陆雪寒早就认识，之后顾敬煊娶了她，而陆雪寒嫁给了容陌。二人各取所需，配合的天衣无缝。 接着她又想到上一世，父亲被顾敬煊打压进了大牢，北境的军权就落到了陆奉武手里。 因都是陆家人，而且陆奉武在军中很得人心，将士们仍旧拥戴。 不，真正和顾敬煊合作的人是陆奉武！ 想通这一点，陆雪微不由苦笑，原来是这么大一个局，以前她想的太简单了。 既然陆奉武是顾敬煊的人，那顾承继在陆家也就不安全了。 陆雪微想着急忙朝顾承继那院去了，只是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又停下了脚步。 顾承继真的不知道吗？ 那小厮是顾敬煊的人，这事还是他跟她说的，显然他比她知道的多。 陆雪微深呼一口气，顾承继和顾敬煊斗法，陆家不过是枚棋子罢了。她稍有不慎，便能成为一枚废棋。 顾承继会帮她么，她不敢太相信他。 第35章 成亲 用晚饭的时候，父亲从外面进来了，脸色不大好。 陆雪微忙招呼宁儿端了一盆水来，让父亲净手后，她给添了一碗饭。 “爹爹，可是出什么事了？” 陆昊摆手，“没什么。” “阿微见爹脸色不好，很是担心。” 陆昊叹了口气，“今儿我去守备府要我们攻打夜灵前制定的行军图，那张君山便不高兴了，磨蹭了半天才拿出来。” 陆雪微抿了一下嘴，“爹为何要看那行军图？” “沈将军和那三千将士失踪，至今找不到一丝线索，许是他们偏离了原来的路线，可沈将军和夜灵交战多年，对这片沙漠很熟，应该不至于。我一直想不通，倒是陈继提醒了我一句，如若不是他们偏离了原来的路线，那就有可能是路线已经被改了。” 陆雪微心一下子提了起来，顾承继想让她爹牵住张君山的视线，好让他能暗中查探。 “若真如此，岂不等同于私通外敌，实在可恶！”陆昊气得拍了桌子一下。 陆雪微想提醒她爹一句，可她爹就是直肠子，不然也不至于顾承继说一句，他便去了守备府。 当夜，陆雪微等在顾承继院中。 夜过子时，他翻墙从外面回来了，一身夜行衣，落地无声。 “有事？”他微微蹙眉。 陆雪微抬眸看向顾承继，“你说，我该不该信你？” 顾承继静静的看着陆雪微，眸色深沉，“最好别信。” 说完这句，他转身进了屋。 陆雪微心不由沉了沉，他利用她可以，但不能利用她爹，这是她的底线。 接下来几日，陆雪微仍旧筹办婚礼。 这日用过早饭后，宁儿从外面进来，“姑娘，这是您要的请帖。” 陆雪微放下手上的针线活，拿起那喜帖翻开看了一眼，“等会儿我出门一趟。” 宁儿皱眉，“姑娘，您要亲自送去守备府？” 陆雪微点头，“那守备夫人，我与她也算熟识，便亲自去一趟吧。” 守备张君山，原是京城人士，三年前调来北境，乃是带着妻儿一起来的。陆雪微之前与守备夫人见过几面，这次亲自登门送喜帖，虽然于理不合，但毕竟是入赘，以后也是她当家主事的，倒也能说得过去。 她和守备夫人喝茶说了会儿话，便以家里还有事忙告辞了。 等坐上轿子，她看着手指甲里那没有弹干净的药粉，微微叹了口气。 转眼便到了成亲这日，北境成亲不似中原有那么多礼节，三拜过后，又喜婆引着进了洞房。 进去后，二人坐在床上。 陆雪微扯了顾承继衣角一下，“给我掀开盖头。” 顾承继看着坐在身边的人，又看着那扯着他衣角的手，心微微一动，起身拿起之前备下的秤杆，帮她把盖头挑了。 一张浓丽明艳的脸露了出来，她抬头看向他，眸中带着喜色，而在他的目光下，似又有些害羞，微微别开了眸子。 “为何用秤杆？”她问。 “取称心如意的好彩头吧。”他道。 陆雪微起身，绕着顾承继打量了一圈，笑道：“我给你做的喜袍，可还合身？” 顾承继微微一愣，“你做的？” “一针一线，熬了好几个晚上呢。”她笑，而后退后几步打量，但见顾承继丰神俊逸，贵气天然，而眼角那颗红痣，又红的绝色出尘。 二人相望，似有话说，可一时谁都没有先开口。 这时外面突然吵嚷了起来，陆雪微忙走到门前，透过门缝往里看。进来的是一队官差，乃是守备府的人。 她下意识回头看了顾承继一眼，见他神态自若，便知此事是他引出来的。 “你昨晚去守备府了？”她问。 “嗯。” “故意留下线索让他们找上门？” 顾承继脸上有些尴尬，“抱歉。” 陆雪微见父亲拦在了新房门前，显然是怕他们触了她新婚的霉头。这时张君山走了进来，父亲与他争执了几句，最后达成了一致，那张君山带人去搜查了。 不多会儿，他们在外院搜到了一可疑之人，两个官差压着走了来。 陆雪微一眼认了出来，正是那小厮。 父亲和张君山说了什么，二人便一起离开了。 第36章 念经的不一定是和尚 官差们撤了出去，喜宴继续，只是少了当家人，客人兴致不高，简单吃过便散席了。 顾承继见陆雪微坐在床上，一句话不说，似是有些不高兴，便开口解释道：“那张君山是太子的人，我此举是为了挑起太子和瑞王之间的矛盾，你父亲不会受牵连。” “殿下这一招移花接木真高明。”陆雪微抬头看向顾承继道。 顾承继从不向人解释，更不会哄人，见陆雪微还不高兴，他颇有些无措，于是转身打算出去。 “你去哪儿？” “我还是回原先住的那院。” “你想让外人说我闲话，成亲当晚被夫君嫌弃？” 顾承继不说话了，也不知该怎么说。 陆雪微先去屏风后把嫁衣脱了，出来见他还站在原地，不由失笑，上前扯了他一下，“你也把嫁衣换下来吧，我们早点安歇。” “还是……” “我不吃你。”陆雪微笑道。 顾承继脸红了，看了陆雪微一眼，而后去屏风后面换衣服了。 红烛摇曳，房中贴满了喜字。 陆雪微躺到床上，明明有千头万绪，可她脑中此刻却只有一个想法：她竟然嫁给了顾承继！ 此时顾承继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陆雪微拍了拍身边的床榻。 “我赌殿下您不敢过来。” 顾承继静静看了她一眼，似是不受挑拨，可却又走了过来，只是没有躺下而是盘腿打坐。 陆雪微噗呲笑了一声，歪头打量顾承继，“阿继，你这次念得是什么经？” “《妙法莲华经》” “念此经是否可以戒色？” “可以。” 陆雪微瞪大眼睛，她是没想到顾承继竟然会这么实诚的回答她。 她双眸一转，戏谑的伸出手探上他的胳膊，一路往上直至触碰到耳垂，而后用手指碾磨着，“阿继，如果说……我愿意呢？” 陆雪微明显感觉顾承继身子僵了一下，她忍着笑，继而起身攀上他的肩膀，从后背抱住他的腰，“戒之以色，不如破之以戒。” “陆雪微，你确定？”顾承继睁开眼，眸中一片清明。 陆雪微怔了一下，这么容易受挑拨？ 只是都到这份上了，她若退缩，那脸得多疼！ “殿下绝色天下，这便宜没有不占的道理，只是我确定，但您能行吗？” 陆雪微这句话刚出口，便觉一阵天翻地转，等回过神儿来，发现自己已经躺到床上，而顾承继撑着手在她上方。 他看着她，嘴角微微勾起，“陆雪微，念经的可不一定是和尚。” “什么……”她竟然没出息的哆嗦了一下。 顾承继伸手挑了陆雪微下巴一下，“本王荤素不忌。” 陆雪微咽了一口吐沫，而后默默的闭上眼，蜷缩起身子，“我错了。” 顾承继愣了一下，随即轻笑出声，这丫头没事就调戏他，他以为得使出浑身解数才能胜一筹，结果就这么两下，她就认输了？ 他歪身躺到旁边，笑过之后，倒觉轻松不少。 陆雪微抱紧双肩，嘴巴抿着，脸热烘烘的，她不是怕了，而是有那么一刻，冲动的想抱住亲一口。 不不，陆雪微冷静一点！ 她应该专注于报仇和报恩，非是谈情说爱！ 对对对，所谓红颜祸水，她得顶住。 “殿下。” “嗯？” “您还是念会儿经，我想听。” “……” 翌日，陆雪微和顾承继起了个大早，二人一起去慈安堂敬茶。 进了厅堂，老夫人和大老爷在，陆雪寒和陆雪云坐在一旁。 陆雪云看到顾承继，跟没见过似的，仔细打量着，眼里露出了惊艳之色。 以前顾承继穿着下人们穿的粗布长衣，头发随便扎起，此时是锦衣玉冠，一身气势逼人，简直跟换了个人似的。 陆昊看着新女婿满意的点了点头，再看女儿长发挽成髻子，温婉可人的样子，眼睛又有些酸涩。女儿长大了，嫁人了，好似就成别人家的似的，他能不心酸么。 徐嬷嬷端来了茶，陆雪微要端起，老夫人说话了。 “既是入赘，自当新女婿来敬茶。” 陆雪微笑了笑：“便是入赘，也是家里的顶梁柱，祖母要喝这口茶，阿微敬您就是。” 不待老夫人说什么，她已经端了茶，跪到老夫人面前了。 茶奉于头顶，当着大老爷的面，老夫人总不能不喝。她接住抿了一口，便放到一边了。 陆雪微同样向陆昊敬了茶，陆昊喝了一口，起身把陆雪微扶了起来。 “阿微……爹也不能给你什么，实在有些惭愧。” “爹让阿继跟你进军营吧。”陆雪微道。 陆昊蹙眉，“你要让他参军？” 陆雪微点头，“男儿当建功立业才是，阿继一身本事，定有施展之处。” 第37章 入赘的女婿 陆昊看向顾承继，见他没说什么，显然夫妻俩是商量好了，他这才点了点头。 “好，好！” 老夫人一听陆雪微要让自家夫君进军营，便知她打了什么主意，到时陆奉武可就在陆昊面前讨不到好了。 “老大啊，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军营，小心连累你的名声。” “阿继功夫不错，能堪大任。” 陆昊对顾承继便是丈母娘看女婿，先时不顺眼，后来是越看越顺眼。 老夫人脸色沉了下来，心想一个外人凭什么沾陆家的光。 “对了，祖母，我见别家女婿入赘，都要改本家姓的，咱家这位姐夫是不是也应该改姓陆，毕竟以后要吃陆家的粮食了。”陆雪云捂嘴笑道。 陆昊蹙眉，“这说的什么话。” 老夫人瞪了陆昊一眼，“这便是规矩，不然怎么叫入赘，若不是入赘，微丫头他们夫妻该搬到外面去住才是，在娘家白吃白喝算什么？” 陆雪微一笑，“祖母，前几日管家找我，说公账上没有银子了，我拿了一百两，所以这白吃白喝从哪说起？” “哟，大姐姐，这才成亲就维护上了？”陆雪云讥笑一声。 陆雪微点头，“自然要维护，因为他是我的夫君，旁人对他不敬，便是打我的脸。” “祖母，大伯就姐姐一个女儿，虽是入赘的女婿也能顶起门楣，您当宽心才是。”陆雪寒打了个圆场。 陆昊忙接话，“是是，雪寒说得对。” “陆家还有男儿，倒也不用他来顶门楣。”老夫人轻蔑道。 陆雪微神态清冷道：“祖母误会了，夫君要顶起的是我们大房的门楣，咱这一大家子关起门来可是三家。” 陆昊最听不得女儿之间你来我往捅刀子，嚷着军中有事便要走。只是走的时候，把顾承继也拉上，让他先跟他去军营转一圈。 陆雪微稍稍宽了心，只要能进军营，顾承继调查藏在北境军中的内奸也就方便了。 又过两日，陆雪微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这日便去了守备府。 那守门的小厮对她说道：“陆姑娘，咱们夫人病了，这几日不方便见外客。” “既然是病了，我更该探望才是。” 小厮忙摆手道：“您还是过几日再来吧。” 陆雪微从荷包里拿出一块碎银子塞给了那小厮，“我们和贵府之前有一些误会，而成亲那日，守备夫人也没到场，我该是当面给赔个礼才是。” 那小厮把银子收进袖袋里，小声道：“不是因为这事，夫人是真病了，长了一脸的水泡，恐怕会传染，所以小的才拦着您。” 陆雪微做出吃惊的样子，“没有请大夫？” “请了，整个雁归城的大夫都请了，方子换了不少，可没一个顶用的。” 陆雪微呼出一口气，“这样吧，你进去帮我禀报一声，我会医术，许能帮到守备夫人。” “您会医术？” 陆雪微点头，“万一能治好，你在夫人那儿也能落个好。” 那小厮想了一下，让陆雪微稍等，他忙进去里面禀报了。 没等多久，那小厮带着一个丫鬟出来了。那丫鬟乃是守备夫人身边的，看到陆雪微冲她行了礼。 “陆姑娘，您真会医术？” 陆雪微点头，“你们夫人怎么样了？” 那丫鬟忙引着陆雪微往里走，“其他倒没什么，只是脸上的水泡一个接一个的起，夫人都快心烦死了。” 陆雪微那日往守备夫人茶杯里弹了一点药粉，乃是她所研制的，毒性不大，只会让人脸上冒水泡而已。 到了屋前，那小丫鬟就不往里走了，还拿出一条帕子给了陆雪微。 “陆姑娘，您有什么需要，唤一声就是，我们在外面给您准备。” 陆雪微见小丫鬟一脸害怕的样子，点了点头便进去了。 撩开西屋的布帘，陆雪微见守备夫人坐在罗汉床上，手上拿着一把扇子遮住了自己的脸。 “可是陆姑娘？”她问了一句。 陆雪微应了一声，而后走了进去。 “听说您病了，我特来探望。” “哎……”守备夫人叹了口气。 “我倒是会一点医术，夫人不妨放下扇子，我给您瞧瞧。” 第38章 诱敌 守备夫人犹豫了一下，这才收了扇子。只是看到陆雪微脸上带着面纱，想到自己这病可能传染，不由转了过头。 “夫人应该是见风起了疹子而已。”陆雪微道。 “别的大夫也这么说，可方子试了不少，却没有顶用的。” 陆雪微摘下面纱，“我试试吧。” 守备夫人见陆雪微摘下面纱，愣了一愣,“你不怕传染？” “不会传染的。” 见陆雪微这般自信，守备夫人感觉似乎又有了希望，“陆姑娘真有办法？” 陆雪微点了点头，让守备夫人等着，她出去吩咐外面的丫鬟准备银针和帕子。等东西准备好了，她复又进了屋。 “我要先把您脸上的水泡挑破，而后才能敷药。” 其实过程并不疼，只是守备夫人害怕，一直往后躲。好在陆雪微手法熟练，很快就把水泡给挑干净了，而后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把药粉洒在了一个个小伤口上。 用了药粉后，她用细布给她包扎好。 “每天一换药，大概五日就能好。”陆雪微道。 “真的？”守备夫人还有点不大相信。 “嗯，明日我再来。” 之后由先前那丫鬟送她出去，走到前院时，听得那边有吵嚷的声音。陆雪微看过去，见一微胖的年轻男子正在打一个官差。 “你们那么多人，这么就让他跑了，真是一帮废物！” “公子，他估计听了什么信儿，我们赶过去的时候，他已经跑了。” “那他妻儿呢？” “公子放心，抓住了！” 陆雪微听到这里，见那男子看了过来，她微微一笑，冲他点了一下头，而后朝门口去了。 这人是张君山的儿子张栋，听说是个色中饿狼。 接下来几日，陆雪微日日到守备府，次次都能碰到张栋。 这日进府，刚走到前院，便见那张栋走了来。他摇着纸扇，自认风、流倜傥，走到她面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眉头挑起，脸上露出馋相。 “陆姑娘，听说我娘那脸已经好差不多了，这都是你的功劳。” 陆雪微眉眼一弯，水眸含润，“张公子客气了。” 张栋见陆雪微这一笑，不禁有些痴，心想这女人太美了，尤其那双眼能勾人心魄似的。只是可惜，已经嫁人了，不过嫁了个奴仆，倒也不是不能搞到手。 “陆姑娘，你这鬓发乱了。”张栋伸手要摸上去。 陆雪微先他一步捋好，面上仍旧带着笑意。 张栋干干一笑，收回了手。 “张公子，你看我这妆容可好？” 她语调温软，让人听之只觉浑身酥麻。 张栋眼睛大亮，“好好，天仙都没你美。” 陆雪微捂嘴一笑，辞礼后才朝后院走去。 今日是最后一次用药，守备夫人脸上的水泡没有再起，原先那些也都长好了，连一点印子都没有留下。 守备夫人看着京中自己的脸，又是庆幸又是感激，眸子都湿润了。 “陆姑娘，你这是……这是救了我一命啊！” 陆雪微谦虚一笑，“夫人言重了。” 守备夫人放下镜子，握住陆雪微的手，脸上露出愧疚之色：“你看你成亲的时候，我脸上长这个也没能到场祝贺，我家老爷又带人去搜查贼人，本以为陆姑娘你多少会不高兴，可还给我治脸，真是……” “夫人千万别这么说，张大人是为公务，也幸亏找到了那小贼，不然我们也有口说不清啊。” “正是呢！” 陆雪微拿出一盒药膏，“这是我自己研制的，可去皱驻颜。” 守备夫人年纪不小了，脸上开始长皱纹，为此十分苦恼。 “真有这效果？” “夫人您躺下，我给您抹上。” 守备夫人对陆雪微深信不疑，转而躺到罗汉床上，听话的闭上了眼睛。 陆雪微挖了一点，吐沫在脸上，而后轻轻按摩。 “那贼人委实大胆，听说三番五次夜闯守备府，夫人您吓坏了吧。” “他不图钱财不谋人命，我倒也不害怕。” “那这小贼真怪，他图什么？” “我听栋儿说了一句，好像在找什么图，有次还抓了个绘图的，也不知他要做什么。” 陆雪微咦了一声，“我倒是认识一个在守备府绘图的，听说他眼下不在守备府干了。” “你说张思成啊？” “您认识？” “他之前确实绘过图，不过后来做了文书，前些日子听栋儿说好像不干了。他那媳妇原是我的丫鬟，我给保媒的，哎哟这夫妻俩跟没影儿了似的，这些日子也不来请安问好，都是些过河拆桥的。” 因她治好了守备夫人的脸，这守备夫人对她倒是知无不言，一点不藏着掖着。自然，也是因为她不知道这里里面的事，便也没有顾忌了。 “你说的可是这人？”守备夫人问。 陆雪微咦了一声，“可是城西柳巷胡同？” “哪啊，他家在城东冒头胡同最里头那家。” “那咱们说的不是一个人，许是我记错了，那人不是做绘图的。” “那就是你记错了。” 第39章 他不是和尚，她也不是妖精 从守备府出来，陆雪微便去了城东那胡同，一直往里走，走到尽头，那家却关着门，而且看门锁上的铁锈，似乎很久没有回来过了。 陆雪微蹙眉，依张君山的作风，这家人怕是已经出事了。 而这时，东边的邻家有人嚷了一句：“臭婆娘，一日不挨打，你便不舒坦了，今儿老子打死你！” 这话落音，接着便听到一女人一边哭一边惨叫的声音。 陆雪微自然没打算管闲事，再看了这谢思成家一眼，而后转身往外走。只是刚走到东边那家前，门突然自里面打开，一妇人抱头跑了出来。 “滚！别让老子再看到你！” 穿着粗布褂子的男人喝了一句，而后歪歪扭扭的回去了，一看便知喝了酒。 陆雪微没看那妇人，继续往前走。 “大姑娘，可是你？” 陆雪微一愣，回头朝那妇人看去。那妇人穿着打补丁的粗布长裙，浑身沾着土，头发髻子松散了，前面的头发挡住了脸。 她见她看过来，忙撩开头发，抬头看来，脸上露出细微无措的表情。 “白姨娘？” 妇人忙点头，“是我……是我。” 这白姨娘是陆二的姨娘，也是陆雪云的生母，三年前因得罪二夫人被赶出了家门。父亲见她可怜，便给了她二百两银子，这才多久，便落魄成这般了？ “姑娘，四姑娘可好？”妇人期待的看着陆雪微。 “还好。” “听……听说二爷和二夫人都去了？” “嗯。” 白姨娘叹了口气，“这两口子黑心黑肺，那是遭了报应。” 白姨娘一时口快，意识到陆雪微是陆家人，不免有些尴尬。 陆雪微看白姨娘脸上新伤旧伤的，想来是被那男人打的。 白姨娘不自在的别过了头，“他喝醉了酒，手上没有轻重，有几次差点没把我打死，亏得左邻右舍的拉了一把。” 陆雪微眸子深了深，“对了，前面那家可是姓谢？” 白姨娘眉头皱起，“姑娘也找那家人？” “嗯。” “确实姓谢，不过一个月前，他们家就没人了，不知是搬到别处还是怎么了，反正隔几天官府的人就来一趟。”白姨娘道。 陆雪微从荷包里拿出一锭银子，塞到白姨娘手里，“若是姨娘你看到这家人，麻烦给我传个信儿。” 白姨娘犹豫了一下道：“他家人挺好的。” 陆雪微一笑，“我不是官府的人，不过有事问问他罢了。” “他许是藏了。” “这样。” 白姨娘把银子推了回去，“姑娘，银子便不用了，奴家有件事有求您。” 回到陆家，陆雪微站在门口，让守门的小厮去唤陆雪云来。等了好一会儿，陆雪云才来，还一副不大高兴的样子。 “你找我有事？”陆雪云斜眼问。 陆雪微指了指街对面的胡同，“不是我找你，是有人找你。” 陆雪云看过去，也没见什么人，“谁啊？”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说完这句，陆雪微也不管她会不会去，转身朝门内走去。 入夜，陆雪微铺好了床褥，这时顾承继从屏风后洗好澡出来了。 她拿着细布上前，帮他擦干头发。 “我自己来。” 顾承继要接过她手中的细布却被她躲开了，他侧头，鼻尖擦过她的发，淡淡的香气。 陆雪微抬头，因二人的距离很近，鼻息缠绕在一起。 “阿继，你好香。” 顾承继眸色变深，继而退后了一步，“一样的澡豆，你也用了。” 陆雪微笑着凑上前，脸抵着顾承继胸口，用娇软的声音问：“那你闻闻，我香吗？” 没有想闻，但确实有一股香气扑鼻而来，与他的不同，独属于少女香甜的气息。 顾承继微微叹了口气，“陆雪微，你又不老实了。” “什么？”陆雪微装傻。 顾承继嘴角勾起，“忘记前天晚上的事了？” 陆雪微脸一红，她怎么可能忘记，因为玩火，被他用被子裹着，在床柱上绑了一夜。没办法啊，看到这张脸，总觉得不沾点便宜那就是吃亏。 “我先睡了！”陆雪微干笑一声。 顾承继在睡前也要打坐念经，已经成了习惯，不过看他闭着眼睛四大皆空的样子，陆雪微却有种唐僧肉一定很好吃的想法。 虽然他不是唐僧，她也不是妖精。 第40章 引鱼上钩 翌日一早，用过早饭后，陆雪云来了。 陆雪微走出屋门，见陆雪云叉腰站在外面，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你让我见她什么意思啊，看我笑话是不是！陆雪微，虽然我没有你的好出身，可我也是陆家人，你凭什么这么羞辱我！” “陆雪微，今儿我也不怕撕破脸，我就是讨厌你，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不就仗着大伯的官职高，可还不是嫁给了一个奴仆，你就是自甘堕、落！” “你不但堕、落你还不要脸，连个奴仆都是偷来的，还舔着脸羞辱别人，你算什么东西！” 陆雪微静静听她骂，脸上波澜不惊。 “你倒是说句话啊，平日里牙尖嘴利的，这个时候哑巴了！”陆雪云气得脸都红了。 陆雪微轻笑一声，一副十分不屑的样子。 “你笑什么？” “陆雪云，你不觉得自己很可怜？” 陆雪云大怒，“陆雪微！” “这世上可有谁真心待你，真心为你好？” “你！” “祖母吗？大公子和二姑娘？死去的二爷和二夫人？” 陆雪云咬牙，“你竟敢……” “啧，也就一个白姨娘了。” 说了这句，陆雪微不再理她，转而往外走去。 陆雪微骑马出了城，空气中有一股独特的药草香，旁人闻不到，可她却能以此来寻路。 昨日白姨娘说漏了一句话，她说：他许是藏了。 还有，她说家里的醉鬼有几次差点打死她，是左邻右舍拉了一把。昨日，却没看到有人拉，怕是这位左邻右舍不在家吧。 陆雪微推测是谢家人经常帮她，而她也知道他们的藏身之所。 不过是怀疑，陆雪微当时没说什么，只是给了她一瓶药膏，让她敷外伤。那药膏里，她放了一味独特的药草，只要飘散在空气里，她就能闻到。 循着这股药香，陆雪微一路往官道上走，最后来到城郊的西山脚下。 见一人从山上下来，她忙躲到了茶棚里。 下来的人正是白姨娘，她手上挎着篮子，从山道上下来还四下打量了一眼，一副谨慎小心的样子。 待白姨娘走了，陆雪微才上山。山上小路交错，又是密林又是枯草丛的，若非有那股香气带路，旁人决计找不到。 翻了个山头，绕着山腰走了大半圈，陆雪微发现山崖下有个山洞，前面的枯草已经被踩平了。 她深呼一口气，而这时一人从里面走出来。他身材高大，穿着青石色的长袍，头发挽着，一副文人的打扮。 这人应该就是谢思成了吧！ 当晚，陆雪微早早上了床，因走了一天山路，此刻又累又困，不多一下就睡着了。 顾承继从屏风后换衣服出来，见陆雪微已经睡熟，他坐过去，自她头顶摘下来一根枯草。 翌日，陆雪微仍旧一大早就出去了。 她在街上闲逛，等张栋带着一帮人过来，她故意装看不到撞了过去。 “哎哟。” 那张栋见摔倒在地的人是陆雪微，忙上前给扶了起来，“这不是陆姑娘，可摔疼了？啧啧，瞧这细皮嫩肉的，若是伤了哪怕一点，也怪让人心疼的。” 陆雪微撩了一下头发，风情万种的看向张栋，“张公子这是？” “有公务。” “这样，那奴家就不打扰公子了。”说着，陆雪微又勾了张栋一眼。 “诶，陆姑娘，今儿难得好天气，听说城外西山春光极好，我正要去那儿，不如一同游玩去？” “这怕是不方便吧？” “只要你方便，那自然就是方便的。”张栋搓着手嘿嘿一笑。 陆雪微羞涩的点了点头，“好。” 那张栋已是乐晕了头，哪管这公务多私密，一颗心都挂在陆雪微身上了。 陆雪微侧头看了一眼身后，两个官差押着一妇人，妇人怀里抱着个一周左右的孩子，这对母子应该就是谢思成的妻儿了。 昨儿她让谢思成写了一封信，信上约守备府的人在西山见面，他要以自己的命抵妻儿的命。 她和谢思成约定，她帮他救出妻儿，而他重新绘制一幅沈大将军的行军图。 第41章 连杀十余人 约定的地点在西山山顶，陆雪微看了张栋一眼，而后朝林子里面去了。 那张栋脸上露出贪欲之色，嘱咐手下看紧人，接着心痒难耐的跟去了。 “阿微，你走那么远做什么？”张栋嘿嘿笑着。 陆雪微回头看他，羞涩道：“有人。” “他们看不到。” “万一听到了呢。” 张栋一张口，哈喇流了下来，“你这个小妖精，快让爷亲一口。” 陆雪微停下，回身靠着树干，脸上带着娇媚的笑，“公子，来啊。” 她的声音又软又媚，张栋只觉浑身酥麻，不管不顾的扑了上去。 而下一刻，他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陆雪微手中夹着一根银针，针头浸着强劲的迷药。 从林子出来，陆雪微焦急喊道：“哎哟，快来人啊，公子被野狼咬了。” 听得她这话，七八个官差忙冲进了林子里。 陆雪微在他们近前时，洒了一把毒粉，这几个官差倒在了地上，只来得及惨叫一声，接着便没过去。。 听到这动静，又有四个官差来了。 陆雪微扔了一个黑色的毒丸，接着躲到树后。 这四个官差过来，吸入毒丸散发的毒气，晃晃悠悠几下也倒了下去。 她对自己研制的毒药还是很放心的，沾一点就能毒死人。 陆雪微呼出一口气，外面还有两个，因看守着那对母子所以没有动。她正发愁这两个怎么解决，那谢思成从后面出现，手中举着一块石头，猛地朝其中一个官差砸了过去。 那官差倒在地上，另一个一慌，抽刀竟朝那妇人刺了过去。 而在这时候，白姨娘竟出现了，一把推开了妇人，那下一刻那刀刺进了她胸口。 不料会有这一变化，陆雪微忙上前，和谢思成合力杀了那官差。 “白姨娘！”陆雪微蹲下看白姨娘的伤，伤及血脉，无法救治。 “姑娘……他们……他们是好人……”白姨娘道。 妇人守着白姨娘痛哭起来，谢思成低着头，愧疚至极的样子。 “我知道。”陆雪微道。 白姨娘受过他们的恩，所以愿意以命相报。 “谢相公……咳咳……回头不晚……” “白婶儿，我听你的。”谢思成抹了一把泪道。 白姨娘点头，再次看向陆雪微：“云儿那丫头……别跟她计较……” “好。” “帮帮……她……” “好。” 陆雪微应下，白姨娘脸上露出一个笑容，之后便再无声息了。 白姨娘让她想到了静姨娘，她们都是被陆家人所伤，可到死仍怀揣着善念。这世上，如顾敬煊一流，到底是少数，善终究大于恶吧。 陆雪微起身，这时谢思成从怀里拿出一张叠成四方的纸，当着她的面打开，指了其中一个地方，“当时张君山让我誊抄三份行军图，其中交给沈将军和陆副将的行军路线改动过。我知他的意思，违抗不得，又实在不忍几千将士惨死，便把陆副将那处改到一片绿洲附近，而沈将军则改到一处古城遗址，城中有水井，只是如今已过去半年，不知……” 陆雪微把行军图收了起来，她知道谢思成几次想说出真相，便是因为如此，守备府的人才要杀他。 “先躲起来吧，还有用得着你的地方。”陆雪微道。 “好。”谢思成道。 等谢思成带着妻儿离开后，陆雪微看着满地横七竖八的尸体，她嘴角勾了一下，进入深林，把张栋拖了出来。 把人绑到树干上后，陆雪微拿出一小瓷瓶打开盖子让他闻了闻，人便悠悠转醒了。 张栋看到她，下意识笑了一声，那样子猥琐极了，不过在看到地上的尸体时，脸陡然变色。 “你……你杀了他们？” 陆雪微笑，“帮你做事的人，坏事可干了不少，这是他们的报应。” 张栋身子发抖，这个小丫头长得这般甜美，不想心却这么黑。 “陆雪微，你最好放了我，我父亲虽然官职比你爹低，可他是太子的人，除非你不想活了！” “我想活啊！”陆雪微挑了张栋一眼，“所以你必须死。” “别别……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我……唔……” 张栋瞪大眼睛，感觉一颗药丸进了自己的嘴，不待他吐出来，下巴被钳住，那药丸顺着嗓子就滑了下去。 “一万将士出征，如今只有三千回来，你们父子也该为此付出点代价了。” 陆雪微退后两步，在一石头上坐下，亲眼看着张栋在极度痛苦之下，皮肤一点点变得焦黑，变成黑粉，而后被风一吹就飞走一层。 第42章 你从来不是棋子 顾承继来时，正看到这个画面。 山上风大，陆雪微随意坐在石头上，衣带飘风。她所看的方向，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一具黑炭，最后被风带走，一点痕迹不留。 解决了张栋，陆雪微往其他尸体上撒上毒粉，尸体变黑，最后成黑粉，随风而飘走。 这般干净利落，她可是一下杀了十多个人。 陆雪微回头，看到顾承继，微微吃了一惊，随后笑着跑了过来。 “阿继。” 顾承继叹了口气，他竟然还担心她。 “诺，我拿到你心心念念的东西了。” 回城的路上，陆雪微和顾承继同乘一匹马。 陆雪微靠在顾承继怀里，闻着他身上的气息，心满满安定下来。其实在山顶，她也不是不怕，只是无所依靠而已。 “你应该事先跟我说。”顾承继道。 陆雪微仰头，鼻尖蹭到了他的下巴，“我怕你觉得我没用。” “陆雪微。” “如果陆家于你没用了，是不是就成为废棋了？” 顾承继叹了口气，“你和陆家从来不是本王的棋子。” 陆雪微缩进顾承继怀里，远处山花烂漫，近处杨柳扶风，丝丝香气入鼻，她耳中听来是他的心跳声，让人听着安心。 这日园中偶遇陆雪云，陆雪微拿出银钗给她。 “白姨娘留下的。” 陆雪云皱眉，“什么脏东西你也给我。” “遗物。”她道。 陆雪云一愣，盯着陆雪微问：“你什么意思？” “白姨娘死了。” 陆雪云先开始不信，但见陆雪微的样子不像开玩笑，而且她也不会跟她开玩笑，她怔了一会儿就笑了，只是笑着笑着，眼睛就红了。 “陆雪微，凭什么……” 陆雪微挑眉，静静的看着陆雪云。 “凭什么由你来告诉我！” 陆雪云仿佛使了力气一般瘫坐在地上，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她从来都知道自己有个姨娘，可自小她就恨她。恨她带给她的是屈辱，是低人一等，是胆小怯懦，可即便如此，她也一直觉得自己是有娘的孩子。 她可以对着一个人肆无忌惮的发泄怒气和委屈，享受着宠爱和放纵，可眼下都没了。 家中丫鬟来来往往，谁经过都会侧目往这边看。 陆雪云哭得很大声，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当然在外人眼中，这委屈怕是站在一旁的陆雪微给的。 果然没等一会儿，陆雪寒来了。 “大姐，若四妹有什么做不对的，二妹替她给您赔个不是。如今爹娘都去了，我们二房三兄妹成了孤儿，大姐也高抬贵手吧。” 这陆雪寒说着也抹起了眼泪，有下人驻足，他们看陆雪微的眼神都带着不认同，大概觉得她是故意为难人家姐妹吧。 陆雪微看向陆雪寒，微微一笑，“二妹说的对。” 陆雪寒一愣，眼泪都忘了往下流了，“大姐……” “听说二妹要进京了？” 陆雪寒脸上得意之色闪过，“外祖母得知母亲去世，因不放心我，过些日子会派人来接。” “既二妹和四妹姐妹情深，这次应该也会带着四妹一起进京吧？” 陆雪寒一下子噎住了，进京这种好事，她想都没有想过陆雪云。 “二姐……”陆雪云抬头看着陆雪寒，期待她说什么。 陆雪寒干咳一声，弯腰扶起陆雪云，“四妹，咱们回屋里说。” 看着二人离开，陆雪微眸子冷了冷。 用晚饭的时候，父亲从军营回来了，一副忧虑深重的样子。 顾承继他们以谢思成的名义，将那副行军图送到了军中，辗转到了父亲的手中。 毕竟目前是军中最高的统帅，需要他带兵去营救。顾承继还不便透露身份，不过从这个举动可以看出，至少他是相信父亲的。 用过晚饭后，父亲唤顾承继去书房。 一直到很晚，顾承继才回房。 “爹爹找你做什么？”陆雪微听到门响，忙自床上坐起身。 顾承继进门，见陆雪微披散着头发，衣带宽松了，胸前春色微露。他别过头，在窗前的罗汉床上坐下了。 “没什么。” 陆雪微见顾承继已盘腿闭上了眼睛，既他不想说，再问定也问不出来，只陆雪微总觉得有些不安。 第43章 我的阿继很好 翌日，陆雪微醒的有些早，下意识摸了摸旁边，却是空的。 她转头见顾承继还在打坐，竟然就这么坐了一晚上。 “阿继……”她唤了他一声。 顾承继睁开眼，这一声又娇又软，他的心不由悸动了一下。 “天还早，再睡会儿吧。”他道。 陆雪微摇头，“今儿你跟爹去军营是吧，我起来给你们做早饭。” “有下人。” 陆雪微已经坐起身，撩了一下头发，去屏风后换了衣服。 “猪油葱花面，好不好？”她出来问。 “嗯。” 陆雪微洗漱好就去厨房了，她会做饭，而且厨艺还不错。很快两大碗面就做好了，他端上桌的时候，父亲和顾承继已经坐好了。 “爹，您尝尝，可还对口味。” 陆昊看着这碗面，还没吃便连点头，“好好好，对口味，好吃。” 陆雪微笑，“您还没吃呢。” “只要是阿微做的，怎么都好吃。”陆昊说完，低头大口吃了起来。 陆雪微看向顾承继，吃得是面条，可他却能吃出高雅来。每一口都不小，可只会让你觉得斯文，不会觉得贪嘴。 许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顾承继抬头，冲她微微一笑，“好吃。” 陆雪微心有点甜，倒不是在意这两个字，而是他回应她了。 “阿微，我和阿继两个人要进一趟沙漠，需十来日回来。”吃完面后陆昊说。 进沙漠定是按着那行军图寻找沈大将军和那些将士们，只是为何昨夜她问顾承继，他却什么都不说？ 陆雪微道：“您该昨晚上跟我说，我给你们做些小菜和干粮。” “不用，营里给准备了。” 陆昊先一步离开，陆雪微看向顾承继，“可是有危险？” 顾承继眸色深深，“放心。” 第二日，陆奉武回家了，陆雪微听说是在军营中跟人打架斗殴，被父亲罚在家里思过。 陆雪微没事便在炼药房炼药，上一世她研制出很多种治病的丹药和毒丸，这时候有空，她就多炼制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这日晌午，陆雪微刚用过午饭，正想回房小憩一会儿，徐嬷嬷来了。 陆雪微来到慈安堂时，陆奉武和陆雪寒兄妹俩也在。 陆奉武左脸一片青紫，像是被人揍了一拳，隔了这么两三天还没褪下去。 这陆奉武看到她，似是有多大怨气，冷脸瞪了她一眼，继而别过头去了。而陆雪寒则是摆着一副冷傲的样子，连正脸都给她一个。 陆雪微上前冲老夫人行了个礼，而后在两兄妹对面坐下。 “你可看到你弟弟脸上的伤了？” 陆雪微至少老夫人是无事不召见她，于是故意讨嫌，冲陆奉武道：“大公子，你把脸扭过来一点，欸，你这样我可看不到。” “让她看看！”老夫人怒道。 得了这句话，陆奉武才扭过头来，不过摆了个臭脸。 陆雪微瞧了瞧才道：“啧啧，看到了。” 老夫人被陆雪微这轻巧的态度，气得脸色更难看，“这边是你那奴仆打的，不知好歹的东西，还敢打主子，谁给他的胆子！” 顾承继打的？ 那便是陆奉武欠打！ 陆雪微微微蹙眉道：“祖母，您别开口闭口奴仆的，阿继是我夫君。” “什么夫君，也就你把他当人！“ “祖母！”陆雪微声音冷极。 老夫人冷哼一声，“这事，你看怎么办吧！” 陆雪微哼笑，“两个大人打架，打得过是本事，打不过就受着吧。” “你！” “若没其他事，孙女就先走了。” “大姐，说到底咱们是一家人。”陆奉武看向陆雪微，眼神里透着阴毒之色，“要我说的话，那陈继算狗屁，凭大姐的人品相貌，把他休了，日后回京清清白白再嫁人才是最好的出路。” 这陆奉武，心委实狠辣。 上一世，她竟没看出他才是隐藏最深的那个，把他们父女俩骗得团团转。 “不劳大公子担心，我觉得阿继就很好。” 陆奉武握紧拳头，如今陈继成了大伯眼前的红人，什么好差事都给了他，他还能捞到什么好处？ 见陆雪微一副不听劝的样子，老夫人又气又没法，“今儿你弟弟去账房去钱，管家说账上又没钱了，你这是怎么当家的？” 陆雪微呵呵一声，“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父亲的俸禄就那么点，不如您来当家？” “你少在这哭穷！” “那我倒要问一句，大公子也有俸禄，他可有上交一分？一分不交，还要从账上去钱，莫不是我们家有棵摇钱树能自己长钱？” 第44章 这脸皮多厚 老夫人被陆雪微堵得说不出话来，老大那点俸禄，只够吃穿的，哪还有剩余。她自然知道这些，但陆雪微有钱啊，这丫头心黑，说什么都不肯往外拿。 “祖母，我这次进京总要盘缠吧？”陆雪寒道。 “不是你外祖母派人来接？”老夫人皱眉。 “总要准备一些礼吧。” “一家人不用客气。” 陆雪寒有些不高兴，转而看向陆雪微，“大姐，你说我当不当备些礼带去？” “自是应当。”陆雪微笑。 “那大姐可否支给我一些银子？” “你想要从我这里拿还是借？” 陆雪寒本是一脸清傲，如今却有些挂不住脸了，“姐姐就心疼一下妹妹吧。” “姐姐想心疼你啊，可姐姐也有吃硬干粮和咸菜的时候，妹妹也没心疼姐姐啊。” 说完这句，陆雪微站起身，看了这兄妹二人一眼，而后向老夫人辞礼，“既没什么重要的事，孙女就先走了。” 陆雪微刚出慈安堂，陆奉武追了出来。 “大姐，弟弟刚才劝你跟陈继和离，其实是因为一件事，不过大伯瞒着你。” “哦？” “你和容家退亲后不久，瑞王曾派亲信来过咱们府上，乃是向你求亲的，可大伯糊涂，竟给婉拒了。” 陆雪微顿住身子，她竟不知道这回事。 上一世，她和顾敬煊是在回京之后认识的，她对他生出情愫后，顾敬煊才向父亲提亲，当时父亲也不同意。只是她嚷着非顾敬煊不嫁，这才妥协了。 莫不是上一世的时候，她还在雁归城的时候，顾敬煊就提过？ 因为被父亲拒绝了，顾敬煊只能在她回京之后，先把她搞定，才再求娶的。 陆雪微沉下一口气，看向陆奉武，“我的阿继很好，比任何人都好，所以大公子把不该有的心思收一收吧！” 看着陆雪微离开的背影，陆奉武脸上露出狠厉之色。他实在想不通，到底哪里不对，明明一切安排的都好，为何却走到了这一步。 大伯对他失望，瑞王嫌他办事不力。 当天晚些时候，管家过来了，说是绮梦楼来讨账了。 “这一段时间来，大公子经常去绮梦楼找……找姑娘，一直都是挂的咱们陆府的帐。人家说跟大公子讨了，大公子让他们来府上取，您看怎么办？” 绮梦楼就是秦楼楚馆，可陆奉武哪有时间逛这种地方，再说一般对仕途野心大的人不会太放纵自己的。 “你把那伙计叫来，我亲自问他。” 很快管家领着那伙计来了，陆雪微抬眸睨了一眼，而后端起热茶，用盖子一下一下打着茶杯沿儿。 铛铛铛…… 很清脆的声音，在屋里回响。 那伙计猜不透陆雪微的心思，忙道：“陆姑娘，这陆大公子欠账是真，小的这里还有票据呢！” “欠多少？” “二百两。” 陆雪微手中动作停下，抬头看向那伙计，“他去过几次？” “五次。” “呵，每次四十两，你们绮梦楼是吃银子呢？” “哎哟，姑娘再细听啊，这大公子每次也不是自己一个人去的，还有另一位公子，二人总要叫两个姑娘伺候，还有歌姬舞姬助兴，跟您说实话，这二百两还是抹了零头呢！”那伙计苦着脸解释道。 堂堂陆府，来要账竟然没有银子，还要跟内眷解释。 “还有一人？”陆雪微蹙眉。 “可不呢！” “二人可是一起结伴去的？” “不不，总是一前一后。” 陆雪微没有再问什么，拿出二百两的银票给了那伙计，而后让管家把人领出去。 “姑娘，这大公子上那种地方还要找您讨银子，真是……不要脸！”宁儿撇嘴道。 陆雪微眸色深沉了许多，一前一后相约在绮梦楼，怕不是为了取乐，而是为了避开眼线吧。 “宁儿，帮我盯着点大公子。” 第45章 地图是假的 又过两日，这天入夜，宁儿回来说大公子要出门了。 陆雪微自后门出去，尾随着陆奉武来到绮梦楼，他进去后，陆雪微躲在一处仔细观察进入的人，倒没看到可疑的。 如此又一个时辰，陆奉武出来，脸色有些凝重，大步离开了。而又等了一小会儿，又有一人出来，这一次陆雪微一眼就认了出来。 韩冬，他是顾敬煊所掌青云骑的副统领。 他竟然来了雁归城！ 陆雪微沉下一口气，见韩冬走远，而后偷偷跟了上去。街上行人很多，陆雪微一边装作买东西一边暗中观察着。 她看到他进了一条胡同，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追了去。不同于大街上的灯火辉煌，人声鼎沸，这条小胡同很暗很静，隐隐能听到兵器碰撞的声音。 陆雪微预感到什么，忙小跑上前，在拐歪处看到那韩冬和另一个黑衣人打了起来。 二人功夫都极高，打得难分难舍，不过显然黑衣人气势更强一下，招式也更凌厉，很快就分出了胜负。 那韩冬被一刀杀死，倒在了冰凉的地上。 这时从胡同里另一边跑来一人，同样穿着黑衣，不过来到跟前，那人就摘了面纱，乃是一女子。她长了一张俏丽的小脸，看着地上的死人，露出诡异的欣赏之色。 “墨城，这可是韩冬，青云骑的教官，你竟然没有折损一根狗毛就把人给解决了，厉害。” “妹子，你这又夸又骂的，我可接不住！” “切，任务完成，我们走吧！” 二人从胡同另一头离开了，陆雪微也不敢多待，急忙跑出了胡同，一直回到家里，躺到床上，一颗心才不慌了。 墨城，他是顾承继身边的三大护卫之一。她自然见过墨城，上一世这厮曾几次暗杀她，而且她死在地牢的消息还是他告诉顾承继的。 当时给这厮高兴的，嘴里不住说着：老天爷开眼，恶妇自有恶人收。 而另一女子，应该就是墨语了，也是三护卫之一。 他二人都在雁归城，肯定知道顾承继在他们陆家，而他们为什么要杀了韩冬？在执行什么任务？ 陆雪微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哪个环节好像出错了。 翌日一早，宁儿进来伺候，见她家姑娘眼睛睁的很大，眼神却很空洞，而且神色也不太对，有些憔悴的样子。 “姑娘？”她唤了一声。 这一声，猛地把陆雪微拉了回来。 “姑娘，你怎么了？”宁儿忙上前问。 陆雪微一个想法从脑中闪过，她急忙坐起身，可因为起的太急，眼前一阵发黑，差点又摔回去。 “姑娘！”宁儿帮扶住陆雪微。 “我没事。”陆雪微一开口才发觉自己声音哑了，而且嗓子干的发疼，“我要出门一趟， 帮我准备衣服。” 梳洗穿戴好，陆雪微只顾上喝一口水便出去了。 她骑马出了城，一直沿着官道走了约莫两个多时辰，才到达一个小村子。把马拴好，她朝村子里面走，只是越走越急，越走心越慌。 终于来到那小黄门前，她大力敲了几下门。 “来了！” 接着门打开，一妇人出现在门口。 “陆姑娘？” 这妇人是谢思成的娘子，张栋那事后，她把他们安排住在了这里。 “谢思成呢？”她忙问。 “在屋里。”妇人见陆雪微脸色不对，便也有些慌了，“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陆雪微没答话，大步进了院子，朝着正房走去。她刚走到门口，那谢思成也迎了出来，见到她忙行了个礼。 “陆姑娘。” 陆雪微看着这人，直直的看着，那眼神凌厉非常。 “陆姑娘，可是有什么事？” “秦王殿下出发前可跟你说了什么？”她问。 “殿下没说什么……”谢思成话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不对，可也已经暴露了。 陆雪微身子晃了一下，“所以你知道他是秦王！” “陆姑娘……”谢思成看向陆雪微，而后叹了口气，“在您找到我的那天，当晚秦王殿下也找来了。” 陆雪微想到那一晚，顾承继没有到床上睡，她以为他一直在打坐，不想竟还出去了一趟。 “那张行军图……” 谢思成面有愧色，“假的。” 陆雪微瞪大眼睛，顾承继把真的带走了，留下假的给她。然后再借她的手给了父亲，一张假地图，他到底要干什么？ “为何，你愿意把真地图给他？”陆雪微看着谢思成一字一句问。 谢思成这一次面色坚定，“北境军里，我不知道该信谁，所以那行军图才迟迟没有交出去。而秦王，沈大将军是他的人，他必定会救他们。” 陆雪微苦笑一声，她把那假的地图给他时，多得意多骄傲，结果早就被他偷梁换柱了。而后顾承继把地图给父亲，她还想，至少顾承继是信父亲的。 根本一点都不信！ 他连她都不信！ 第46章 药里有毒 陆雪微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去的，脑子里乱糟糟，顾承继的目的是什么，父亲会不会有危险？这些想法在脑子里一个一个闪过，却又抓不住什么。 宁儿守在门口，见到陆雪微来，忙跑了上前。 “姑娘，您可回来了，老爷出事了。” 陆雪微心咯噔了一下，急忙下马往家里跑。 来到西院，陆雪微扑一进屋，便闻到一股子血腥气，再看过去，顾承继站在床上，双手沾着血。 听到动静，他转过头来看她，脸上依旧是清冷之色。 陆雪微眸子陡然一冷，深深看了他一眼。 “爹爹！” 她跑过去，见父亲腹部受了伤，血还正往外冒着。 “爹爹……”陆雪微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阿微，没事……小伤而已。”陆昊见女儿哭了，心疼的不行，觉得比腰部那伤口还疼。 对不起…… 陆雪微说不出口，只是忙让宁儿去拿细布和她放在屋里的药箱。 “阿微，爹真的没事，倒是阿继，他肩膀上伤口挺深的。”陆昊道。 陆雪微回头，这才发现顾承继肩膀上果然有伤，而且血也正往外流着。 她看了他一眼，眼神冰冷。 顾承继没说什么，先退了出去。 宁儿送来药箱后，陆雪微先给父亲包扎了伤口，所幸确实伤得不重。 “这次多亏阿继，他帮爹挡了一刀，不然爹……” “爹，他应该的。”陆雪微道，分明是他设的局。 陆昊却理解偏了，笑呵呵道：“是，这孩子挺有孝心的，爹甚满意。” 爹还真是一根筋！ 陆雪微叹了口气，让父亲先休息，她提着药箱出去了。回到他们那院，进屋见顾承继已经脱了上衣，正在用细布沾水擦洗伤口。 她上前，自他手中接过细布，帮他清理好伤口，然后敷上伤药，最后用细布包扎后。 从始至终，她没有说一句话，他也什么没说。 接着她去厨房熬了一碗药，给他送了来。 “爹说，你帮他挡了一刀？” 顾承继抬头，静静看着陆雪微。 “这力度掌握的不错，刚够见血，未伤筋骨，我爹倒是很感激你呢。”陆雪微语带讥讽。 顾承继叹了口气，“你去找谢思成了？” “殿下，好计谋！”陆雪微看向顾承继，眼神冰冷刺骨。 顾承继没有再说什么，解释都没有。 陆雪微把药碗放到桌子上，继而推到顾承继面前。 一碗黑汤，光闻既苦的让人作呕。 顾承继沉默半晌，而后捧起了那碗。 “顾承继……”陆雪微犹豫了一下。 他看了她一眼，继而仰头一口气把那碗药喝了。 一碗喝干，陆雪微看着空了的碗，神思恍惚了一下。 “你不怕我下毒？” “你下了吗？” 二人对视，一个眼眸颤动，一个眼眸坚定。 “下了。”她道。 顾承继突然觉得胸口疼了起来，他笑了一声，“我知道。” “那你还喝？” “我的命本来就是你救的。”他说完这句话，突然吐出一口血来，这毒果然一如既往的霸道。 陆雪微握紧拳头，看着顾承继嘴角的血往下流，明明该是撕心裂肺的疼，他却未表现出一分，仍旧坚定的看着她。 终究，她败下阵来。 从怀里掏出一颗解药，扔给了他。 顾承继吃过解药后，那股疼痛才慢慢减弱。 “你喝下去，因为你知我有解药，信我会把解药给你，是吗？” “是。” 陆雪微咬牙，“顾承继，你每一步都在算计！” 顾承继摇头，“总归是，我信你。” 她怔了一下，总归是，他信她…… “那我父亲呢？” “陆奉武和顾敬煊暗中有联系，而顾敬煊也曾派亲信来过陆府，我确实不敢全然相信你父亲。而且……陆将军不善计谋，得了地图后，便告诉了军中的将领们，他栽了这么一个大跟头，竟不知防着那些人，本王……” 陆雪微抿了抿嘴，她爹确实……很磊落。 “本王确实利用了陆将军，以此来引军中的内奸出洞，而且确实成功了。”顾承继坦白道。 他们按着行军图走，果然那些人坐不住了，带人伏击他们。因他一早就有安排，有惊无险罢了。 “姑娘，大老爷喊姑爷。”宁儿在外面道。 陆雪微看向顾承继，神色复杂。 她知道他说的都对，可他也确实背叛了她对他的信任。 “抱歉。”他道。 第47章 阿继，你真好 晚一些时候，陆雪微知道父亲让顾承继拿着他的手令，把军中那几名内奸给抓了起来。这几位都是军中的将领，牵一发动全身，其中必定一番波折。 在第二日的时候，顾承继回来，没顾上休息，继而又出发了。 出城进入沙漠，走了一段，顾承继让下面的人停下休息。他拿着水囊走到队伍最后，看到坐在地上的人，不由叹了口气。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陆雪微。 她换了将士们装的衣服，从出府就偷偷跟在了后面。 “喝点水。”顾承继把水囊递给陆雪微。 陆雪微抿紧嘴巴，沉默半晌，终究接住了。 沙漠又热又晒，陆雪微就像一朵娇花，原被露水浸润，眼下已经被晒干变蔫儿了。 顾承继让她跟着他到前面，等队伍再往前走时，她坐到了马背上，而顾承继牵着马。 沈将军带着三千将士迷失在了沙漠中，到现在已经有六个月了。沙漠中无水无粮，白天热晚上冷，他们根本没有可能熬过六个月。 可那是三千将士，无论生死，都应该找到他们，而不是不明不白的埋在沙漠里，流落在异乡。 夜里，气温骤然降了下来。 他们一行人停下休息，三五将士挤在一起，互相依靠着取暖。 顾承继把自己的斗篷给陆雪微，而后坐在一旁打坐。 陆雪微看了他一眼，默默披好斗篷，在他身后坐下，往后靠着他的背。仰头星辰璀璨，仿佛一伸手就能摘下一颗星星，可她真伸出手，却抓了个寂寞。 “阿继……”陆雪微低低唤了一声。 “怎么了？”顾承继侧头。 “以后别再骗了我，好吗？” 顾承继沉默许久，才道：“好。” 这一夜很漫长，等陆雪微再醒来时，发现自己靠在顾承继怀里，斗篷把她盖了严实。 “醒了？”头顶传来声音。 陆雪微扒开斗篷，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看到顾承继的下巴，凸起的双唇。 许久没有得到回应，顾承继低下头，但见怀里的人双颊红润，正靠在他怀里，沁着水的眸子看着他，满满都是依恋。 他下意识推了推她，不想她又贴了上来。 陆雪微发懒的搂住他的腰，声音又软又娇：“你昨晚有没有睡？” 顾承继下意识用斗篷把她盖住，可这一盖，便又有些欲盖弥彰了，“咳咳，我打坐时就能睡。” 陆雪微轻笑一声，“阿继，你真好。” 顾承继微微不自在的别开了视线，“起吧，天快亮了。” 起身整理好自己的衣服，陆雪微见顾承继正在研究那副行军图。这时一兵士递给他两个饼，不过一天一夜的时间，这饼已经很硬了。 陆雪微递给顾承继一个，见他视线仍不离那图。 “怎么了？” 顾承继看了陆雪微一眼，而后指了指地图上一个地方，“按着谢思成所说，自这里开始偏离了正确的路线，而按着这行军图走，他们会走到一处旧城遗址，那里有水源。” “嗯。”陆雪微点头，谢思成是这样说的。 “可若他们走到这里，肯定也就发现这路线是错的，而既然有了水，再加上行军时带的干粮，大可以返回军营，可他们却没一个人回去。” 陆雪微摇头，“他们不一定能发现路线是错的，这沙漠的地形都是变化的，一场风暴过去，沙丘可能就移了位置。” “行军最忌犹疑不决。”顾承继赞同陆雪微的说法。 “而如果沈将军身边有内奸的话，他可能会引着他们继续往沙漠腹地走。” 顾承继看着这个点以北广袤的沙漠，眉头皱起，“这里太大了，我们若没有方向，几乎不可能找到什么。 陆雪微再看那地图，沉思半晌后，指着一个点道：“你看，距离这里不远是魔鬼谷，据说这里常有风暴，只要进入这里，遇上风暴，几乎不可能有人生还。张君山的目的是铲除沈大将军嫁祸给你，所以把他们引到这里，最为合适。” 顾承继眸子深了深，“我们去探一探。” 队伍继续向前，如此又走了三天，终于到了魔鬼谷附近。 因担心风暴，顾承继把队伍一分为二，一队跟着他进去，一队留在外面。 “你留下。”顾承继对陆雪微道。 “我跟你一起。” “不行！” “阿继……”陆雪微拉了拉顾承继的袖子，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顾承继深深看了陆雪微一眼，没有说什么，而是朝魔鬼谷的方向去了。 陆雪微忙跟到他身后，亦步亦趋，只是不敢说话。 第48章 要死一起死 日头偏西，顾承继发觉身后的人委实过去安静，他微微侧头，发现她正低着头，一副做错了事的样子。 “其实……” “阿继你看，我在你的影子里。” 陆雪微指了指地上交叠在一起的影子，再抬头，脸上带着慧黠的笑。 顾承继颇有些无奈，最后只得道：“跟紧了。” 这时军中乡导指了指前方一绵延的沙丘道：“那里面就是魔鬼谷了。” 眼下已开春，阳光和丽，不像会起风暴的样子。 顾承继还是吩咐后面的兵士们小心，接着才往沙丘走去。 上了沙丘，再往下看，但见下面的魔鬼谷如一个大盆一样坐在地上，里面有大大小小的石山，因为风化而形成了奇奇怪怪的形状。 有的像长着獠牙的鬼头，有的像锋利的爪子，有的像一颗颗头颅堆集，反正看得人心里发紧，脊背发凉。 难怪叫魔鬼谷！ 顾承继带队往下走，出了那些石山，地上的沙层倒是很平整，乃是被风打磨的，光滑如明镜一般。走在其上，一脚下去没过小腿，可见这里沙层是刚形成的还十分不坚固。 “营长，这……这里……” 一兵士喊了一声，顾承继看过去，但见他脚下有一只手。那手就像一根枯枝一般，可并非骨头，上面还有皮肉。 这只手是他拔脚时从下面带出来的，身体其他部位应该还在沙子里面。 顾承继脸色沉郁，走到那兵士跟前，弯腰挖沙土，很快干尸其他部分也露了出来。 这干尸穿着北境军的铠甲，身体已经缩成很小，衣服空荡荡的盖在身上，因痛苦和绝望，脸上是极度扭曲的模样。 见此，所有人都是一副哀默的样子。 陆雪微叹了口气，虽说早料到了，但真正看到，还是很难让人接受的。 “不好，快看那边！”一人喊道。 陆雪微抬头，但见远处黄沙漫天，一巨大如从天上垂下来的风墙扫了过来。她忙往身后看，后面也如此。 那风墙如夜幕，呼啸而来，很快魔鬼谷四周被这风墙围住，仿佛千军万马，四面楚歌。 而魔鬼谷里面的风也一下子猛烈起来，夹杂着砂砾往人脸上打。 陆雪微仰头，风暴打着旋，从上面压了下来。 “风暴来了！”乡导大喊，“大家快找地方躲起来！” 陆雪微被风沙迷了眼，直接身体随风而动，好似下一刻就能被掀起来抛到空中。这是手突然被握住，接着整个人被带着往一个方向跑。 看不清路，没有方向，好在握着她的那大手很紧。 在风墙压过来时，他们终于找到一石山。石山有一点凹陷，顾承继把她塞到里面，而后用自己的身体隔绝了风暴。 陆雪微有些发懵，抬头看着顾承继的脸，是清冷的，也是坚毅的。 她没有犹豫，伸手搂住他的腰，紧紧的。 顾承继低头看着陆雪微，眼中满是复杂。 “要死一起死。”她道。 这一世，我是为你而重活的。 风声嘶吼，犹如鬼泣，天地变色，砂石如刀。陆雪微看到顾承继紧紧扒着凸起的石头，血自手掌落下。 他不动如山，一心护着她。 好在风暴很快就过去了，风势渐弱。 顾承继退开一步，把她拉了出来。 陆雪微仰头，那天空澄净如水洗一般，平静安和，很难想象刚才风沙肆虐的场景。 感觉身前的人背身站着，一动不动。 陆雪微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满地都是干尸！ 有三两一起，有抱成团的，有孤零零一个躺在地上，他们都穿着北境的铠甲，脸上皆是绝望和痛苦。 放眼望去，整个魔鬼谷，俨然成了尸坑。 陆雪微侧头去看顾承继，他脸色沉冷至极，而那双眸子却湿润了。 三千忠魂，命丧于此。 陆雪微心中戚然，她上一世便知，可亲眼看到，心仍旧受到了重击。权谋诡计，是为私欲，上一世她以为她和顾承继之间争得不过是权势，可死后才知，他所争是为先人之志，所争是为还天下百姓一个太平盛世。 一为私欲，一为大局，难怪她输的那么惨！ 陆雪微想拉顾承继的手，可他拳头握得很紧，她便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掰开，而后把自己的手放到了他手心里。 像是终于放弃挣扎一般，他握住了她的手，依旧紧紧的。 好在这风暴不大，乡导检查了一下人数，并没有伤亡。 第49章 去夜灵救人 顾承继吩咐兵士们寻找沈大将军，这地上到处都是干尸，大家只能小心的挪动，而且天又快黑了。他命一个兵士去把守在外面的那一队带来，大家今晚先在此过夜。 很快天黑了，将士们打着火把还在找。 尸体很难辨认，只能通过衣服，可大家找了一圈，也没发现沈大将军所穿的黄金甲。 陆雪微裹紧斗篷，看着远处的顾承继，仍在一个一个辨认。 终于，他在一处不动了。 陆雪微忙过去看，但见一干尸下面还压着一具，正是穿着黄金甲的沈大将军。他长大嘴巴，露出极度悲愤的表情来。 沈大将军镇守北境二十年，一腔热血，赤胆忠心，可惜英雄却沦落如此。 顾承继把沈大将军抱起来，小心的安放到一边，一点点把他身上的沙土抖落干净。 “阿继……”陆雪微有些担心顾承继。 “我想和沈将军说会儿话。”他道。 陆雪微退回沙丘上面，抱腿坐下，一眼不眨的看着下面的顾承继。 当年崇宗和陈皇后以身殉国，顾承继不足十岁，拿着一把刀斩杀敌人，满身是血，却绝不做降奴。而当此之时，是沈大将军带兵赶到救下了顾承继。 之后也是沈大将军带领北境军夺回了盛京，南晋国祚得以延续，万民不致成为亡国奴。 顾承继对沈大将军不止是惋惜，心痛，更多的是感同身受的悲愤。 夜半，陆雪微迷迷糊糊醒了，下意识往下面看，却没有看到顾承继的身影。 陆雪微慌忙起身，月色皎皎，她看到一人正向远处走去。 不及深思，陆雪微慌忙追了去。 “阿继！” 顾承继回头，看到陆雪微，微微叹了口气。 “陆雪微，我有我要完成的任务。” “我帮你！” 顾承继静静看着陆雪微，“我要去夜灵，此行十分凶险。” “我不怕。”陆雪微忙跑到顾承继身边道。 “临出发前，陆将军和我商议，由我深入夜灵找到秦王，在其身边保护，然后放出信号，他随后带兵攻打夜灵。”顾承继道。 “可你就在这里。”陆雪微不懂。 顾承继摇头，“我只能是陈继，而秦王必须在夜灵，做一个俘虏，无能的等着人去救他。” 陆雪微好一会儿才理解这句话，“韬光养晦？” “皇上本就忌惮我，此次太子设局，他不可能不知道，他想我死。若知道我逃出来了，而且做了这么多事，必定会不顾一切杀了我。” 陆雪微默然，正如顾承继所料，上一世他逃出来了，皇上对他颇为忌惮，便把通敌的罪名强加给他，险些打死。 这一世，有她和父亲帮忙，他才能找出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虽不至于强加罪名，可同样会引起皇上的忌惮，他只能做回俘虏。 “不过我确实需要你帮忙，如果你愿意。”他道。 陆雪微眼睛一亮，“我愿意！” 顾承继还想说什么，但陆雪微兴冲冲跑到了跟前，抱住他的胳膊，开心道：“只要能跟着阿继你，去哪儿都好。” 顾承继帮她拢好斗篷，而后拉着她的手继续往北走。 “阿继，你冷不冷？” “不冷。” “阿继，你看天上的星星真亮。” “嗯。” 走出这片沙漠是广袤无垠的草原，夜灵就在这片草原上。因是游牧民族，夜灵人逐水而居，哪里雨量充沛，草长得好，他们便暂居在哪儿。 一帐子里，陆雪微和顾承继换好了夜灵的服饰，屏障后面捆绑着一男一女，正是这帐子的主人，已经被陆雪微迷晕了。 夜灵分为三大支，这一支便是由女族长所统领。 “你在帐子里等着，我去外面打探一下情况。”顾承继道。 “好。” 顾承继刚出去，迎面走来一妇人，冲着他叽里呱啦说了一堆。 顾承继用夜灵语回了一句，那妇人竟又说了一通。他会的不多，也根本没有听清她说了什么。 这时陆雪微出来，冲那妇人说道：“阿嬷，我们是这家人的亲戚，他是我夫君。” 那妇人狐疑的打量了顾承继一眼，摇着头走了。 “她说什么？” “她说自己有一个女儿，到了适嫁的年纪，看你长得好，想把女儿嫁给你。”陆雪微说着就笑了。 顾承继不信她的话，“不过，你怎么会说夜灵语？” “父亲曾俘虏过一个夜灵人，我跟他学的。” 顾承继走后，陆雪微转而朝那妇人离开的方向追去了。 那妇人小跑着，不时往后看一眼，待看到陆雪微，眼里露出惊慌之色。到底她没有陆雪微跑得快的，等停下来，人已经拦到了她前面。 “我看错了，一定是看错了！”那妇人忙道。 陆雪微瞳孔一缩，手在妇人眼前晃过，接着那妇人便倒在了地上。 她说：你很像族长的俘虏。 第50章 雪魄之毒 天色将晚之时，顾承继才从外面回来。 陆雪微也不问，只把碗筷放到了他手里。 用过晚饭后，陆雪微躺在铺着羊皮的地上辗转难眠，而顾承继仍旧坐在一旁打坐。 “阿继，我睡不着。”她委屈道。 顾承继拨动佛珠动作一顿，继而轻轻叹了口气，躺到陆雪微身边。他刚躺下，陆雪微便钻进了他怀里，手环抱着他的腰，脸贴着他的胸口。 “睡吧。”他揽住她。 陆雪微抱着顾承继，一脸满足。 如此又是两日，这日顾承继带回一人。 一个女子，只是蒙着脸，看不到面容。 “她是谁啊？”陆雪微问。 “侍女。”顾承继道。 陆雪微挑眉，他打仗还带着侍女？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凝雪。” 顾承继冲凝雪点了一下头，那凝雪这才摘下了面纱。 陆雪微看到凝雪的脸，不由吃了一惊，那面纱之下一张清丽的面容，只是左脸上有一道雪花状的伤口，足有拳头大小， 伤口绽开，里面泛着脓水，看着十分可怖。 “这是……中毒？”陆雪微问。 顾承继神色几不可闻的松了一些，“确实是中毒。” “我听闻北魏有一种毒，名为雪魄，中此毒者脸上会裂开一个雪花状的血痕，伤口不能愈合，只会慢慢腐烂，直至从脸腐烂到心口，人才会死。” “正是雪魄。”凝雪急忙道。 顾承继看向陆雪微，“你可有办法解毒？” 陆雪微上一世研究过很多解毒的方法，这雪魄倒也能解，“只是我需要一味药材，此药长在夜灵的北极山。” “你画一张图，我去找。”顾承继道。 陆雪微蹙眉，“据闻北极山极冷极险，而那药草就长在山顶，十分难采。” “我会采来给你，只要能解毒。” 顾承继怕引起夜灵族人的注意，让凝雪先回去。等他回身，发现陆雪微坐在毯子上，一脸气闷的样子。 “怎么了？” “你喜欢那小侍女？” 顾承继愣了愣，“当然不是。” “你让我跟你来这里，还冒险去采药，这般用心，还说不喜欢？”陆雪微嚷道。 顾承继大概有些不能理解陆雪微，索性也不说了，自去准备水和干粮了。 夜里，顾承继刚躺下，陆雪微又钻到了他怀里。 “你喜不喜欢那小侍女？” 顾承继闭上眼睛，“不喜欢。” “那……”你有没有一点喜欢我？ 陆雪微抿了抿嘴，到底没有问出来。其实，她有点不想知道答案。 “我跟你一起去，那药草需长在地上时取其汁液入药。” “好。” 天还未亮，二人就出发了。 顾承继骑着马，陆雪微坐在前面，靠在他怀里，难得还有心情欣赏晨起的景儿。 陆雪微突然想到上一世，皇上病重，当时还是瑞王的顾敬煊想联合顾承继对付太子。可手下无可用之人，便请她去北境和顾承继谈判。 当时她和顾敬煊大婚在即，一颗心全在他身上，便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她的马车来到北境雁归城下，城门紧闭，她下了马车。抬头便见城楼上，数十弓箭手已拉好了弓，箭头直指她。 站在正中那戴着铁面之人便是顾承继了。 她看着他，一步一步往前走，心里畏惧，可面上未表现一丝一毫，脚步也没有停下。 接着城门打开，顾承继骑马出来，行至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陆雪微，你不怕本王杀了你？” 她仰头，微微一笑，“莫不，秦王还怕我一个小女子？” 前世种种，如今想来仍是胆战心惊。 大漠孤烟，长河落日，她陪他走来。晨曦微露，余生漫漫，她想陪他走下去。这天大地大，仿佛心也宽了，很多事也一下子亮堂了。 “阿继。” 他停下马，问道：“累了？” 陆雪微仰头，冲他狡猾一笑，“只是想叫你一声。” 顾承继心微微一动，伸手帮她捋了捋鬓发，“嗯。” 而后顾承继让马慢了下来，像是有意陪她欣赏这草原壮丽的景色一般。 第51章 你是我夫君啊 那北极山并不算远，宿了一宿，第二日临近中午时就到了。 这山像是插在草原上的利刃一般，很高，很陡，山顶处云雾缭，常年积雪。他们下马往上爬，随着山势越高，山上越冷，渐渐有了积雪。 陆雪微脚下一滑，朝下面滚了去。 好在没下去多少，顾承继抓住了她。他用力把她带到身边，而这时她发现顾承继为了救她，手被山石划了很大的口子。 二人在山腰上休息，陆雪微给顾承继包扎了手掌上的伤。 “你不能再往上爬了，不然这只手会废了。”陆雪微面露严肃之色。 顾承继摇头，“我必须采到那药草。” “阿继，你为了那小侍女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顾承继叹了口气，“沈大将军的女儿和我一起被俘，那凝雪是她的侍女，我答应过沈大将军，一定会照顾好他女儿。” “沈大将军还有女儿？”陆雪微愣了一下，她记得沈靖一生报效国家，从未娶过妻子啊。 “嗯，那沈姑娘自老家来雁归城认亲，父女刚团圆，夜灵族突袭，并抓走了沈姑娘，之后我在夜灵找到了沈姑娘。后来她为了救我而中了雪魄，所以我必须救她。” 陆雪微静默半晌，道：“好吧，我这里有一粒丹药，吃下去可让伤口快速愈合，你吃了，我们继续爬。“ 顾承继点头，接过那丹药吃了下去。 很快，顾承继晕了过去。 陆雪微脱下斗篷给他盖住，而后活动了一下手脚。 上一世，为了炼制毒药，她经常爬山抓毒虫找药草，陡峭如这北极山，她也爬过，没什么大不了的。 陆雪微呼出一口气，而后试着往上爬。 不同于其他的山，这北极山太冷还有积雪，很容易冻住手脚。可她也不能由着顾承继再犯险了，一只手保不住是小事，只怕命都保不住。 陆雪微爬了很高，而这时山顶突然落下一小块冰，她连忙躲闪，身子一晃，整个人跌了下去。摔回到半山腰，陆雪微只觉全身骨头都散架了，只是再看一眼顾承继，便觉还有力气，于是起来继续往上爬。 如此不知摔了多少次，陆雪微终于踩上了一块大石头，借着石头继续往上爬。中间手被拉伤了，腿磨伤，她不敢停不敢看。 雪魄乃是极阴寒的毒，所以需要长在北极山这种极冷之地的雪神草解毒。终于爬到山顶，陆雪微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满是血口子，大大小小都有，手掌像是被血洗过一般。 好在山顶上真的有雪神草，陆雪微采了一棵，拿出一个小瓷瓶，把汁液挤进了瓶子里面。 趁着天色还亮，陆雪微下了山。 来到山腰上，刚好顾承继也醒了。 “我拿到了。”陆雪微得意道。 顾承继看着陆雪微手上沾满了血，裙子上也是一片一片的血渍，可她还冲他笑着。 见顾承继脸色不好，陆雪微凑到他身边，软软问：“怎么了？” “你何至于帮我到这个地步。“ 陆雪微蹙眉，“你是我夫君啊！” 顾承继静静看了陆雪微许久，才道：“以后别这样了。” “哦。” “阿微。” “嗯？” “答应我，以后别为我犯险。”顾承继一字一句道。 陆雪微撇嘴，“你若不涉险，我又怎会为你犯险，究其因果，你还是要先保护好自己才对。” 顾承继颇有些无奈，“你这是什么道理。” “这是我的道理。” 这北极山太冷，二人趁着天还没黑下来，自山上下来了。二人都受了伤，体力透支严重，所以决定在山下先休息一晚上。 半夜，陆雪微醒来，发现自己压在顾承继身上，下面是肉垫，上面盖着斗篷，还挺舒服。她仰头，见顾承继闭着眼睛，清辉撒下来，落到他如玉的脸上。 那眉眼如墨画，眼角的红痣，有些黯淡，山根挺括，双唇丰润。 陆雪微心突突跳着，收紧鼻息，仰头轻轻碰了碰他的下巴，而后视线落到了那唇上，犹记得那触感很让人着迷。 “睡觉。” 顾承继的声音传来，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某种克制，让人听之心颤不已。 陆雪微惊了一跳，忙红着脸扎进他怀里。 翌日一早，二人继续赶路。待到天黑，二人混进了夜灵族部落，回到了那帐子里。 陆雪微把收集来的汁液，又添加了一点东西，制成了黑色的药丸，交给顾承继。 “只要服下解药，那伤疤便会开始愈合，半个月就能长好。” 顾承继点头，拿着解药出去了。 第52章 所救竟是沈如玉 之后顾承继给陆昊发了信号，守在外面的传报兵看到，便会把信号带回雁归城。陆昊接着会带兵来攻打夜灵，他恢复身份，一切按着先前的布局往下走。 只是这日入夜，王帐营地突然失火。 顾承继看着远处的火光，冲陆雪微交代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救人。” 陆雪微不及说什么，顾承继已经冲了出去。 她只好回帐子里等着，外面乱糟糟的，她也不敢露面。到了半夜，顾承继终于回来了。 “阿继！”陆雪微忙迎了上去。 顾承继冲她点了一下头，“我没事。” 而后他回头，拉着一人走了进来。 陆雪微看到那人，只觉脑子轰的一下就炸了，身子不由后退了两步，整个人仿佛变成了冰块，而又放在烈火中炙烤。 沈如玉！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殿下，这位是？”沈如玉看着陆雪微，眸子里带着打量之色。 “她是陆副将之女，陆雪微。”顾承继道。 沈如玉见陆雪微看她的眼神，有一股说不出的阴冷，她冲她点了一下头，而后微微侧脸，挡住了左脸上的伤疤。 “阿微，怎么了？”顾承继也发现陆雪微的神色不对了。 “她是沈将军的女儿？”陆雪微看向顾承继，眼神冰冷至极。 “是啊。” 陆雪微呵了一声，沈如玉竟然是沈靖的女儿！ 上一世，沈如玉是江南一官员养的瘦马，为了巴结顾敬煊，送到了他身边，可原来她是沈靖之女！ 其实也好理解，上一世沈靖带着三千将士进入沙漠后生死不明，朝廷对他的功过很难定论。 身为沈靖的遗女，沈如玉的境况自然不好，怕是后来沦落到了江南成为瘦马。 外面有人叫喊着：“贼人跑不远，一个帐子一个帐子的搜查！” 顾承继眉头微皱，也顾不上问什么了，忙自架子上拿下斗篷给陆雪微穿好。 “我们先逃。”他道。 陆雪微只觉浑身难受的厉害，于是一把推开顾承继，拳头慢慢握紧。她为他追随他来夜灵，奔波千里，去北极山采雪神草，摔的满身是伤，可结果拼命得来的解药确实给沈如玉吃的！ 这个用三刻销魂折磨死她的女人！ 这一切，何其讽刺！ “阿微。”顾承继皱眉。 “陆姑娘，你怎么了？”沈如玉蛾眉微蹙，用好听的声音问道，眼里尽是无辜。 陆雪微无法冷静，事实上她想现在就杀了沈如玉。 “别管我！” 她瞪了顾承继一眼，继而往外走去。 “你是什么人？” 正好一队夜灵武士过来，正好拦住了她的路。 陆雪微眸色一冷，伸手撒了一把毒粉，前面几个武士当即倒在地上，不及喊出声就死了。后面那些武士，先后退了几步，见毒粉落下，接着提刀杀了过来。 这时顾承继赶来，很快解决了剩下的几个武士。 “阿微，快走！” 顾承继拉住陆雪微，朝着外面逃去。 顾承继带着陆雪微坐一匹马，沈如玉坐另一匹马，三人朝草原腹地逃了去。因为没有准备水，所以他们不能进沙漠，只能在草原上逃命。 等把那些人甩开，天色已微微亮了。 顾承继带着陆雪微下了马，让她和沈如玉先休息会儿，他去前面找水了。 “陆姑娘，我们没有见过吧，可我觉得你对我似乎有敌意？”沈如玉不解问。 沈如玉的声音柔中带娇，婉转动听，尤擅唱曲儿，顾敬煊总说仿若天籁之音，听一曲便觉这世上纷扰都消失了，唯剩清平乐世。 可她却很讨厌她的声音，听来十分不舒服。 陆雪微抬头，用清冷的目光沈如玉左脸上的雪魄之伤，伤口果然已经开始愈合了。 “解药是陆姑娘给配的吧，如玉还没谢过姑娘。” “不用。”从她嘴里听到这个‘谢’字，她只觉自己太蠢了。 “还是要谢的。”沈如玉起身，想行个谢礼，只是腿上有伤，这一起牵动了伤口，又跌坐会了地上。 “你受伤了。”陆雪微挑眉。 “嗯，无碍的，陆姑娘别跟殿下说，他会担心。” 他会担心？ “你和秦王什么关系？”陆雪微问。 沈如玉脸上露出娇羞之色，“父亲将我许配给了殿下。” 第53章 我们之间是假的 陆雪微听来倒也不觉得太震惊了，大概从看到沈如玉那一刻起，这一世便已经如在炼狱。终究，她是为复仇而来的。 “我这里有药，你服一颗吧，可养气补血，于你脸上的伤有好处。” 沈如玉捂住自己左脸的伤，“那就多谢陆姑娘了。” 陆雪微倒出一粒黑色的药丸，沈如玉伸手去拿。 “别碰！”顾承继突然出现。 “殿下？”沈如玉一脸不解。 陆雪微抬头冲顾承继笑了笑，“阿继，你怎么了？” 顾承继蹙眉，拉起陆雪微，把她带到了远处。 “沈将军将独女托付给本王，本王一定要护她周全。”顾承继一字一句道。 陆雪微张开手，手心里仍是那粒黑色的药丸，“你怀疑是毒药？” 顾承继不语，只静静的看着陆雪微，眼里带着失望之色。 陆雪微讥笑一声，“什么托付，他将沈如玉许配给了你，是不是？” “阿微……” “是不是？” 顾承继叹了口气，“是。” 陆雪微点头，“那我呢？” 顾承继脸上恢复沉冷之色，“我们之间，没什么。” “可你娶了我！” “假的。” 陆雪微一笑，眼里露出狠色，她看着顾承继，手掌合上，用力一握，再张开手，那粒黑色的药丸变成了黑粉，继而洒落在地上。 接触到那黑粉的草很快便枯了，失去水分，发黄发黑，最后成为灰烬。 顾承继咬牙，“便因为沈将军将她许配给我，你就要杀了她？” “是！”陆雪微点头，“你不该和她有牵连。” 在我心中，唯一的美好是你，可你却破坏了这份美好。 “陆雪微！” “而且你最好记住，若你敢娶她，我就会杀了她。你能护得了她一时，还能护她一世？总有我下手的机会。” 顾承继看着陆雪微满脸阴毒的样子，仿若不认识了她一般，可心里又知道，她从来都是这样子。她那双手沾满了血，而且说到做到，即使不择手段。 夜幕垂下，陆雪微插着一个饼在烤，而不远处还有一堆火，顾承继和沈如玉坐在那里。 所谓分道扬镳，大抵就这样了。 神思在外，等陆雪微发现，那饼已经烤糊了。她索性扔到一边，裹紧斗篷，用帽子遮住了脸。而后歪身一趟。 经历最初的打击和激愤，眼下她情绪已经平复了很多。 上一世，沈如玉初来王府，一副胆小怯懦的样子。她怜她，并未为难过，后来她总是想着法子讨好自己，渐渐的二人关系越来越好。 后来她为顾敬煊东奔西跑，沈如玉为顾敬煊连着生下两个儿子，从妾室到侧妃，距离她这正妃只一步之遥。 那时顾敬煊地位初稳，她终于有了喜讯。 可不足三月就小产了，乃是因为喝了沈如玉的一碗参汤，那时她才开始怀疑她。 可顾敬煊只说她善妒，却未调查真相。 后来她又怀子，那次格外小心，终于顺利生产。只是还不及看孩子一眼，产婆进来却说，孩子夭折了。 她不信，拖着刚生产完的身体找到孩子的尸体，那么小一点，都还没睁开眼睛。 她把孩子抱到炼药房，放到冰冷的木板上，用刀子划开孩子的身体，查找他的死因。 当时府里的人都吓坏了，说她疯了，还有说她是女阎罗转世的。 顾敬煊问询而来，也看到了那血淋淋的一幕，自此对她颇为忌惮和厌恶。 孩子是中毒而亡，而她也很快查到了沈如玉头上。她告诉顾敬煊真相，沈如玉反说她疯了，之后她被关在后院一年。 直到父亲从北境回京，顾敬煊忌惮父亲，这才把她放了出来。 之后顾敬煊登基，皇位坐稳之后，便欲除了陆家。 沈如玉模仿她的笔迹，写了一封私通顾承继的信，顾敬煊便以此为由，把她打入掌刑司，试图屈打成招。 她抵死不认！ 可终究，她死在了沈如玉手上。 这是滔天的恨！ 顾承继算什么，她照样可以轻松杀了沈如玉，但经受过三刻销魂，她要看着她失去一切，受尽折磨而死。 “殿下，陆姑娘怎么了？”沈如玉见顾承继不时往陆雪微那边看，脸上明显流露出担忧之色。 这是秦王啊，清风霁月的翩翩公子，孤傲如天边的月，让人总忍不住仰视。她以为他不可亲近，却原来也有这样的人情味儿。 顾承继微微叹了口气，起身朝那边走过去，往快熄灭的火里添了一些柴火。 第54章 我们何至于走到这一步 翌日，陆雪微起了早。 因昨夜睡得不好，一脸阴骘之气。她刚坐起身，一个烤的热乎焦黄的饼送到了她面前。 她抬头，乃是顾承继。 她接过，没有说话，而后拿着水囊往河边去了。 “阿微，我们先在这里待几日，等陆副将带兵来，我们再与他们汇合。”顾承继跟上陆雪微道。 “到时你是秦王，她是沈大将军之女，而我呢？我凭什么出现这里，你可以给我一个身份吗？”陆雪微停下脚步问顾承继。 顾承继叹了口气，“阿微，抱歉。” 陆雪微点头，“所以我们不同路，又何必同行。” 她来到河边，灌满了水囊。 “你要去哪儿？” “回雁归城。” “沙漠危险。” 陆雪微抬头，“我是生是死，与你何干？” 见陆雪微要走，顾承继一把拉住了她。 “陆雪微，你救过本王，本王便不能看着你犯险。” “秦王倒是提醒我了，我三番四次救你，你欠我可不止一条命。” 陆雪微面色沉冷，自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黑色药丸。 “但你只有一条命，所以吃了它，我们两清。” 顾承继眸色冷沉，“陆雪微，何至于走到这一步。” “是你！让我们走到这一步的。” 顾承继看了陆雪微许久，见她神色坚定，竟是真要杀了他。 “三年，你给本王三年时间，本王把这条命还给你。” 陆雪微点头，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这次倒出一颗红色药丸，“这叫软玉，吃了这药，不会立刻死，但身体会变弱，当然熬个十年八年没有问题。” 这次顾承继没有犹豫，拿过那药吃了下去。 陆雪微哼笑一声，“果然是秦王呢，重义守诺。” “本王只要三年。” “随你！ 陆雪微拉起顾承继的手，自他手腕上脱下那玉佛珠。 “我给你一条命，你把这佛珠给我。” 顾承继蹙眉，“只是一串佛珠。” “秦王舍不得？” “给你便是。” 陆雪微戴到自己手上，“顾承继，不管三年五年，我会去找你的，到时你的命是我的。” “好。” 陆雪诶拿着水囊回去，翻身上马，看了一眼沈如玉，而后驱马进入了沙漠。 顾承继叹了口气，这时一人突然出现，乃是暗卫墨语。 “护送她回雁归城。”顾承继道。 “是！” 转瞬，墨语便不见了。 五日之后，陆雪微回到了陆家。 她回来时，陆昊已经出发去攻打夜灵了。 陆雪微在床上躺了两日，才觉满身的疲惫卸了下来。 “姑娘，姑爷呢？”宁儿一直想问，可见陆雪微神色恹恹的样子，便一直没敢问。 “不知。”陆雪微道。 “可是出什么事了？” “死了吧。” “啊？” 陆雪微坐起身，“不说他了，我离开这些日子，家中可发生什么事了？” 宁儿还没从‘死’这个字上面缓过来，半晌才道：“也没……哦，就是老夫人几次想开您的库房，好在大老爷派了两个兵士把守，她才没有得逞。” 陆雪微蹙眉，“又不缺她吃穿，为何要抢我库房？” “三老爷那边要钱了。” “哼，一个一个的怎么这么不要脸！” 宁儿小声道：“三老爷好像要京调了，老夫人张罗着回京呢。不过等三老爷那边安定下来，怎么也要大半年一年的功夫，而二姑娘这几日就要被沈家先接回去了，只是两边谁都没说带上四姑娘，当然也没说您……” 陆雪微摆了摆手，懒得听这些。 她自然要回京，不过还不是时候。 “大姐姐。” 外面有人喊了一声，宁儿忙出门去看，不多一下回来，说是四姑娘陆雪云。 “您不在这些日子，四姑娘也来过两次。” 陆雪微靠坐在罗汉床上，有些懒得动弹。 “让她进来吧。” 自夜灵回来后，陆雪微总觉得脑子是空的，心也是空的，不愿去想，懒得去争，似乎一点斗志都没有了。 陆雪云进来，见陆雪微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便停在了门口，没有再往里走。 “我想知道她在哪儿？” 陆雪微转头，懒懒的看了陆雪云一眼，“谁？” “我娘。”陆雪云有些别扭。 陆雪微靠了回去，沉默许久后，道：“明日我带你去。” “不用。” 陆雪云绷着脸，等着陆雪微再开口，可她却似乎懒得再说什么了。 “哼！“陆雪云哼了一声，气冲冲的走了。 宁儿进屋，给陆雪微倒了一杯茶，而后小心观察着她的脸色，“姑娘，姑爷他……” “以后再也别提他了。” “哦。” 第55章 人最终只能靠自己 陆雪微把白姨娘丧在了静姨娘旁边，二人也能做个伴。这日一早，她带着陆雪云过去。 两个坟头，埋了她们最亲的人。 陆雪云看到白姨娘的墓碑，怔忪许久，接着噗通一下跪下，呜呜的哭了起来。许这些日子一直压抑着，不敢相信也不敢哭，眼下才接受了这个事实。 陆雪微默默的扫墓，而后摆上祭品，在静姨娘坟前磕了三个头。 接着是漫长的沉默，有很多话，但其实不用说出来，静姨娘都知也懂她。 一片树叶落下，飘到她眼前，她伸手，正好落到了手心里。 陆雪微把那片树叶放到了静姨娘墓前，微微一笑：“姨娘安心就是，阿微已不再是以前的阿微，他伤不了我。” “这世上所有负我之人，我会一个一个向他们讨命。” 二人在这里呆了一天，此时天色将晚。 陆雪微走到白姨娘坟前，祭拜了一下，而后搀着陆雪云起身。 她哭了太久，眼睛肿了，嗓子也哑了，甚至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哭过之后，便节哀吧，白姨娘会心疼的。”陆雪微劝道。 陆雪云扭头看向陆雪微，嘴唇颤动，似有话说。可她自小就讨厌陆雪微，所以有些话根本说不出口，干脆一把抱住了陆雪微。 “大姐……” 陆雪微一愣，下意识要推开陆雪云，可她却抱得更紧了。 “大姐，我没有娘了……” “我也没有。” “大姐……我错了……” “人总会犯错。” “我不该总是给她冷脸，不该骂她……” “嗯。” 下山的路上，陆雪微在前，陆雪云跟在后面。二人谁都不说话，陆雪微是没有话说，而陆雪云是为刚才抱着陆雪微大哭而别扭。 及至走到山脚下，上了马车，陆雪云才看了陆雪微一眼。 “大姐……” “嗯？” “其实二夫人说过，大夫人走后给大伯来过信，不过那信被祖母截住了。” 陆雪微眉头一皱，“当真？” 陆雪云点头，“祖母看过之后把那信就烧了，我后来听二夫人说过一句，你娘可能在北魏。” 北魏…… 陆雪微苦笑，便是当年那封信烧了，可后来呢，连着上一世，她自此再没有给过他们一点音讯。 “为何与我说这些？”陆雪微看向陆雪云。 陆雪云低下头，“大姐不是没有娘，你跟我不一样。” 陆雪微沉默半晌，“有没有都一样，人最终只能靠自己。” “大姐……”陆雪云抬头，脸上带着迷茫。 “我是，你也是。” 陆雪云抿紧嘴巴，重重点了一下头，“嗯！” 夜里，陆雪微躺在床上，总是下意识躺到里面，然后看着空了床铺发呆。其实他们成亲不久，同床的日子也不多，可哪怕只有一晚，一次相拥的温暖，都让人念念难忘。 佛说八苦，她是求不得。 她摸着手腕上的佛珠，这静寂的屋里才有一点动静，哒哒哒…… 自前世而来，满身仇恨，为求解脱，可却又对他生出了执念，这一世莫不又要枉负？ 终究彻夜难眠，天还不亮，陆雪微起身去了炼药房。 用过早饭后，陆雪云屋里的丫鬟过来说陆雪云请她去花园说话。 陆家后院东墙有一角楼，陆雪微登上角楼，见陆雪云还没来，便倚着栏杆看远处的风景。从这里能看到雁归城东面的山，连绵起伏，层峦叠嶂。 听得动静，陆雪微回头，不及看清是谁，突然被推了一把。人往前栽了几步，便到了楼梯前，意识到身后之人要做什么，陆雪微慌忙抱住栏杆。 那人果然上前推她，而且力气很大，发着狠要把她推下去。 陆雪微根本不敌，身子已经下了一个台阶，一只手也被扒开了，在高阶之上摇摇欲坠。 “谁？救命！”她慌忙喊了一声。 这处本就偏僻，又是在早上，哪有什么人。 “你是什么人？放开我大姐！” 陆雪云上来，见此情形，忙去帮陆雪微。 “四妹，别……” 陆雪微不及说完，陆雪云已经朝那人冲了过去。她本想拉开那人，却不想那人反手推了她一把，她又没有站稳，整个人后仰着朝塞了下去。 “四妹！”陆雪微大惊。 第56章 所谓亲人却都想她死 而那人也不妨这一变故，又见一时推不掉陆雪微，怕暴露自己，便赶忙逃了。 陆雪微只来得及回头看一眼，看到了那人的背影，他便从另一头消失了。陆雪微急忙下楼，这楼梯是直的，很高，而陆雪云直接滚到了地上。 “四妹！”她蹲下去看，见陆雪云已经没有了意识，而额头碰了好大一个口子，正在汩汩往外冒血。 西院，陆雪微给陆雪云包扎好了头上的伤口。 她自里屋出来，老夫人在，陆奉武和陆雪寒也在。 当间跪着一个丫鬟，正是那陆雪云的丫鬟，替她来传话的。 “人怎么样了？”陆雪寒忙上前问。 陆雪微摇头，道：“眼下没有性命之危，不过要等她醒来，才算真正救回来了。”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陆雪寒叹了口气，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这时老夫人恨恨的跺了一下拐杖，怒喝道：“阿微，你好狠的心啊！” 陆雪微挑眉，“孙女不懂祖母这话什么意思。” “你不懂？”老夫人脸色阴沉，等着陆雪微：“你与云丫头自小脾气就不对，见面吵架，可再如何，她是你妹妹，你竟要害她的命！” “祖母以为是我推四妹掉下楼梯的？” “你还不承认！” 陆雪微沉下一口气，“那就请祖母拿出证据吧！” 老夫人用拐杖指着跪在地上的小丫鬟，“你来说怎么回事！” 那小丫鬟瑟缩了一下，而后才小声开口道：“四姑娘约大姑娘在角楼见面，二人发生口角，大姑娘一气之下把四姑娘推下去了。” “听听，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老夫人怒喝。 “大姐……”陆雪寒露出一脸不可置信。 “还说什么，报官吧！”陆奉武冷着脸道。 陆雪微瞳孔一缩，看向那小丫鬟，“你说这些，可是你亲眼所见？” 那小丫鬟心虚的缩了缩身子，“奴婢在楼下听到的……” “既没亲眼所见，你怎知是我推她的？” “奴婢……奴婢看到了……” “你说你在楼下，如何看到？” 小丫鬟又慌又怕，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陆奉武嚯的站起身，“四妹如今生死不保，不管真相如何，先报官就是，自有官府定夺！” 陆雪微冷哼一声，父亲和守备张君山最近闹得不愉快，而父亲又出征了，张君山定会借着这事为难她。陆奉武便是认准了这点，才嚷着要报官的。 老夫人沉思了一下，道：“阿微，我自来知道你心狠手黑，却不想你竟杀人害命，不是祖母不保你，是你做事太绝了。来人，去报官。” 陆雪微突然转头看向陆奉武，阴沉道：“角楼上那人就是你吧！” 陆奉武一慌，“我……我不知道你说谁……” “你看你的手腕。” 陆奉武抬手，左手腕上赫然有两道抓痕，“你……” “果然是你！” 陆雪微咬牙，她虽不能回头看身后之人是谁，但却在挣扎之际，抓了那人手腕一把。当时那人松开对她的钳制，她只来得及回头看一眼，那身形像极了陆奉武，她才会炸他的。 “报官吧！”陆雪微扯了一下嘴角道。 “这两道血痕说明不了什么，不过是你抵赖的借口罢了。”陆奉武看着陆雪微，虽是这么说，可明显他自己也不太确定。 陆雪微诡计多端，难保给他再挖一个坑。 “张君山想扳倒我陆家，可我只是一个小女子，而你是军中将领，父亲的左膀右臂，只要我死咬着你不放，你说他会杀谁？” “你！” “陆奉武，我是没想到，你竟会想杀了我。” 陆奉武握紧拳头，“大姐休要污蔑我，不过念在都是一家人，到底是家事，便不惊动官府了。祖母，您说呢？” 老夫人皱眉，“奉武，你念亲情，可她念吗？” “祖母，奉武还当她是大姐，此事容后再说吧。”陆奉武睨了陆雪微一眼，而后让人把那小丫鬟带走，接着他也走了。 陆奉武走了，老夫人和陆雪寒再闹也不能成事，只能灰溜溜的离开。 “姑娘……”宁儿脸气得都青了，“这些人怎么能这样！” 陆雪微靠着椅背，冷笑一声：“一群恶狼罢了。” “老爷不在，姑爷也不在，您连个靠山都没有。”宁儿心疼道。 “他们在又如何……”也非是她的靠山。 陆雪微，大概是天煞孤星吧，注定只能靠自己。 第57章 他死了，我竟成了寡妇 一直到第二天晚上，陆雪云才醒了，眼神有些空洞。 陆雪微给她检查了一下伤口，其实只要人能醒，便无生命之忧了，她的心稍稍宽了一些。 “四妹？”她唤了一声。 “四……妹……”陆雪云重复了她的话，但眼神仍没有看她。 眼下她刚醒，身体还很虚弱，陆雪微让宁儿喂她喝了半碗粥，之后她又睡下了。 如此醒了吃，吃了睡的，又过了几日，她醒的时间才多了。只是眼神仍空洞，而且你说什么，她跟着说什么。 这时候，陆雪微才发觉不对。 “四妹，你认识我吗？”陆雪微指着自己。 陆雪云看着床顶，看得很入迷，仿佛没听见她的话。 陆雪微捧着陆雪云的脸，让她看自己。先开始她眼神闪躲，后来慢慢的视线才落到她脸上，那眼里分明是陌生。 “四妹……” 陆雪微呼出一口气，“我是大姐。” “大姐……” 她说话很慢，还咬字，所以两个字也说的很费劲。 “姑娘，这四姑娘怎么了？”宁儿站在一旁问。 这几日她喂饭，四姑娘不看她也不说话，呆呆的，好似她在自己一人的世界里，无法感知外界似的。 陆雪微摇头，“大概是碰到头了，留下的后遗症，等安养一段日子再看吧。” 宁儿端来米粥，陆雪微亲自喂陆雪云吃。 怎么说也是陆雪云救了她，她本来想着救她一命，也算把债给还清了，却不想她变成了这样子。 她陆雪微不许别人欠她的，更不爱欠别人的，可陆雪云这笔账，她怕是欠下了。 半个月后，时值入夏，陆昊所率大军终于回来了。 不过三日后，陆昊才回府，先去了慈安堂，之后才回西院。 陆雪微自屋里迎了出来，“爹爹。” 陆昊见陆雪微行了礼，上前扶住她，“阿微，四丫头的事……” “祖母与您说了什么？” 陆昊看着女儿，脸上带着愧疚之色，“爹只听你说。” 陆雪微点头，“陆奉武下的毒手，他本想害我，而四妹为了救我，才被推下去的。” “这样……”四丫头和阿微不和，怎么会救她。 “爹不信？” “信！”陆昊忙道。 陆雪微往陆昊身后看去，只看到他身边几位副将，没有看到那个想见的人。 察觉到陆雪微的目光，陆昊愧疚之色更重，“阿微，爹有一件事跟你说……” “屋里说吧。” 东屋里，只他们父女两个。 陆昊扎着头，浓重的沉默，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 “爹，您说吧，是不是关于陈继？” 陆昊抬头，眼睛竟然红了，“阿微，陈继他……牺牲了……” “嗯。” 见陆雪微神色过于平静，陆昊只当女儿不相信，又道：“当日夜里，我们突袭夜灵，他冲进军帐杀敌，不想那军帐失火，他没能……没能跑出来……” 这一局多完美！ 陆雪微都想给顾承继鼓掌了，不过她更想扇他两巴掌。 “他死了，我竟成了寡妇。”多讽刺。 “阿微，你和陈继刚成亲不久，爹不该让他带兵打仗的……爹……” “不怨您。”陆雪微看向陆昊，淡淡道：“这是他的命，也是我的命。” “人……带回来了……” “在哪儿？” “前院。” 陆雪微闭上眼睛，“那就安葬了吧。” 也不知是谁，不过尸体已经烧毁，面目不轻，便顶替了陈继。 因已入夏，尸体自夜灵抬回来，放的有些久了，所以当天就埋了。埋在西山，陆雪微亲自看着尸体入坑，又见那墓碑上写着陈继之墓，而未亡人写的是她的名字。 这个坟墓的意义不过在于，让她把不该有的妄想埋葬了。 “沈大将军和那三千将士的遗骸找到了，乃是行军图出了错，非是秦王出卖了我们。爹已上奏朝廷，那张君山也抓了起来，只是军中内奸还需再仔细清查一遍。” 用饭时，陆昊见陆雪微沉闷的样子，因嘴笨不知该如何开解，便说起了军中的事务。 “只是这秦王……啧啧，却没有当年崇宗和陈皇后的气魄，这次被俘吓得不轻，竟就病下了，还挺严重的。” 他吃了她那毒丸，能抗下是意志坚定，以后大病小病不断，时时遭受病痛折磨。 上一世，他为她收尸，这一世她救过他一命，算是还清了上一世的恩。可她却不止救过他一次，所以算他欠她的，而欠她的自然要还。 这世上，没人可以欠她的债不还，包括顾承继。 “阿微，陈继的事……” “我只当他没存在过。”陆雪微道。 陆昊一愣，女儿那神色太冷了，而且自得知陈继出事，她竟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掉过，太冷也太绝情了。 “也好。” 第58章 成了一个废物 翌日，副将李青匆匆自驿馆赶来。 “将军，秦王殿下病重，军医束手无策，我父亲也去了，说恐是熬不了几日了。” 陆昊大惊，“怎么会这严重？” “殿下本就受伤了，又得了大病，所以……” 陆昊急得在厅堂里乱转，这时见女儿子西屋出来，眼睛不由一亮，“阿微，你医术不错，快跟爹去驿馆一趟。” 陆雪微没有拒绝，整理了药箱便骑马跟着父亲去了驿馆。 进院，但见穿玄色铠甲的麒麟卫守在院中，不下百余人，一个一个站得笔挺，神色坚毅，手中配圆月弯刀。 墨城墨语守在门口，见陆昊来，忙迎了上来。 “陆将军，可找了大夫？”墨城急问。 陆昊指着身边的陆雪微，“这是令嫒，她会医术，且让她先给殿下诊治一下。” “这……”墨城看着陆雪微，一个长得过分好看的女子，怎么都觉得不靠谱。 陆雪微冷着脸，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那就请陆姑娘快进屋给我们殿下瞧瞧吧！”墨语推了墨城一把，而后亲自引着陆雪微进屋。 西屋里，陆雪微进去，一眼便看到了沈如玉。 那沈如玉看到她，也是吃了一惊，“陆姑娘？” “沈姑娘，陆姑娘会医术。” “殿下千金之躯，怕是不合适吧？ 沈如玉满是担忧之色，看着陆雪微又是歉疚，她这样子，让旁人看来，只会说是关心则乱，证明她对秦王是一片真心。 “沈姑娘，总要试一试，您别太着急。”墨语劝道。 “这……好吧。”不知不觉，倒是她来做主了。 陆雪微依旧冷着脸，走到床前，但见顾承继带着铁面，双眼合着，只从唇色上能观之一二。 “你们先下去。”她冷声道。 “陆姑娘……”沈如玉皱眉。 “我能救他，但不喜人围观。” 墨语一听陆雪微能救殿下，忙请沈如玉往外走。不顾她也不放心，便在门口守着。 陆雪微伸手，欲摘掉他脸上的铁面。只是手刚伸过去，他突然睁开眼，而后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又不是没见过。”她扯着嘴角笑了笑。 “陆姑娘……咳咳……我们不熟……”他的声音沙哑，说话有气无力的。 “真不让看？”陆雪微挑眉。 他抓着她的手，紧紧地，眼神里都是戒备。 “那就不看了。” 只是这句话刚落，他刚放松戒备，她却突然伸出另一只手，一下子掀开了他的面具。 在他惊怒之下，那张脸满是青色，眼窝凹陷发黑，嘴唇白的没有一点血色，真就是将死之人的面相。明明是拜她所赐，可看到这张脸，她却只觉得生气。 “陆雪微！”顾承继血气上顶，接着嘴角溢出血来。 “这是你自找的。”陆雪微怒道。 二人怒目相对，大概顾承继那嘴角的血太刺眼了，陆雪微败了一局，把手里的铁面又给他罩上了。 “中软玉者，不可大悲不可大喜，不可强行用武，不可有床事，不可……动心。”她脸上露出一抹阴狠的笑，而后用手指指着他的心口，“这里会常痛，但愿你每次痛的时候都会想起我。” 顾承继静静听着，他没想到自己会栽到一个小女子手里。以后倒也不用装废物了，这么多‘不可’，俨然成了真的废物。 陆雪微拿出银针，让他躺好，而后下针，把他胸腔那股排解不出的郁气给逼了出来。 顾承继又吐了两口血，这次是黑血，之后便觉胸腔舒服了很多，身上的筋脉也跟打通了似的，血液和精气重新流动起来。 “你恨我吧？”她收起银针问。 “不恨。”顾承继闭上眼睛道。 “不恨又何至于被这口郁气差点憋死。” 他不语，便像是默认了一般。 她看着他，许久后长叹一口气，“顾承继，也许很久后，我会给你解了软玉之毒，不过你要祈祷我可以活那么久。” 顾承继睁开眼，看向陆雪微，眸光微颤。 “未亡人陆雪微，可你还活着。”陆雪微讥笑。 “你可以杀了我。”他道。 “便是宁死，你也不肯……要我？”陆雪微心中苦涩。 “是。” 二人看着对方，像是较量一般，谁都不妥协，谁也不开口。 这时墨语突然进屋道：“殿下，沈姑娘被一人劫持了。” 顾承继眸色一沉，忙坐起身来，“咳咳……” “你需休养几日才能起身。”陆雪微皱眉道。 顾承继不理，执意下床。 墨语见此，忙上前伺候，而后扶着顾承继出去了。 第59章 一封休书 前院里，一高大的男人用刀抵着沈如玉的脖子，正紧张的看着院里的麒麟卫。这男人伪装成驿馆的厨子，借着送饭为名，试图刺杀秦王，不过被麒麟卫发现了。 那么多麒麟卫，他无法脱身，便抓住了沈如玉。 见顾承继来了，那男人眼露血光。他是奉命行事，不杀了顾承继，他便没有活路。 “殿下……”沈如玉俏丽的脸上满是惊恐之色，看到顾承继，眼泪便忍不住落了下来，一副娇弱不自胜的样子。 男人搂紧沈如玉的脖子，“秦王，您不至于让一个女子为您送死吧？” 顾承继沉着眸子，这时他发现陆雪微走到了他身边，神色阴狠可怕。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果然发现她手里有东西。 想来又是什么毒物，她那些杀人的手段，他可见识了不少。只是沈如玉还在那男人手里，她莫不是连她也想杀？ 是了，她本就欲杀沈如玉的。 陆雪微被攥的手生疼，侧头瞪了他一眼，见他摇头。不由呵了一声，本想帮他，他不领情就算了。 见陆雪微神色缓和，顾承继这才放开她的手。 “咳咳……你想怎样？”顾承继问那男人。 “听说这位姑娘是沈大将军的遗女，秦王重情重义，自不想她受伤，这样吧，您与她交换一下。我也不伤您性命，只要逃出去，边放了您，怎样？”那男人道。 “殿下！”墨城摇头，很明显这人是奉命行事，目的就是杀了他，所以交换之后，又怎么会放了他。 顾承继沉下一口气，“好！” 陆雪微眸子一冷，“蠢！” “殿下，不，如玉死不足惜，但您不能有事！”沈如玉哭喊道。 “再喊老子杀了你！”男人冲沈如玉喝了一声。 “殿下……” 顾承继冲沈如玉点了一下头，安抚她的情绪，而后朝前走了一步。那男人眼睛一亮，也放开沈如玉，让她过去。 二人以同样的步调朝对方走去，顾承继捂着胸口，突然觉得心痛难忍。像是预兆一般，顾承继回头去看陆雪微，正见她朝他跑了过来，同时将手中的毒丸扔了过去。 顾承继大惊，顾不得其他，忙朝沈如玉冲了过去，一把搂着她，旋身一转，退出去很远。 “阿微！”陆昊惊呼一声。 顾承继再看，却见那男人将一把刀捅进了陆雪微身体里。 这一瞬，顾承继只觉全身的血液都冻住了一般，竟动弹不得。 陆雪微看着插入胸口的这一刀，竟觉得好笑，她为什么要冲上来，为什么要救他…… 男人中了毒，这一刀其实并没有多少力道，而随即也倒在了地上。陆雪微用的毒丸，毒性不大，只够迷晕人而已。 她不会傻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毒死沈如玉，同时也不想顾承继再中毒，他那身体熬不住。所以即便只是迷药，她也冲了上来，想拉住他。 可他却一心顾着沈如玉！ 陆昊上前扶住陆雪微，看到她胸口的伤，吓得声音都在发颤，“阿微……阿微你怎么样了……快快……李青去找李郎中……” 陆雪微吸了一些迷药，头晕的厉害，“无碍……” 陆昊见女儿要倒，忙打横抱了起来，去了驿馆后院。 因伤的地方有些私密，陆雪微没有让李郎中给她治，而是自己敷了药。好在伤口不深，倒也没什么危险。 李郎中出去后，陆雪微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陆雪微是夜里醒的，屋里黑漆漆的，她正想唤人，却见屋里有一黑影。 黑影走到床前，静静的看着她，许久才道：“抱歉。” 陆雪微扯了扯嘴角，“殿下抱歉什么，本是我多管闲事，自己害了自己。” “阿微……” “殿下给我一封休书吧。” “为何？” “与我成亲的是你，不管是陈继还是顾承继，我认定的是你！” “好。” 蜡烛点燃，纸笔备好，陆雪微捂着胸口走到顾承继身边，见他执起笔，却久久不能落笔。 “休妻总要定罪吧，不知我犯了哪条？” “不守三从四德？还是犯了七出？” “到底哪一样对不住你了？” 陆雪微笑着质问他，这一句一句，皆是她锥心之问。 即便不涉及私情，只是互相帮助的关系，也是他违背共进退的诺言。 “秦王顾承继，薄情寡恩，弃妻不顾，未付真心。有妻陆氏雪微，特立此休书，任其改嫁，永无争执。立约人：顾承继，宣和六年六月初十。” 顾承继写好，推给了陆雪微。 “未付真心，殿下把罪名都揽到了自己身上，竟是重情重义呢。”陆雪微拿起，看了一遍，仔细叠好。 “听说殿下不日要回京了，一路好走。” “保重。”他道，而后转身离开，走得决绝。 第60章 没人可以这般欺辱我 因军中事务繁忙，两日后陆昊才让宁儿来接陆雪微回家。 主仆俩自屋里出来，宁儿扶着陆雪微往外走。 走到驿馆门口，正见麒麟卫严阵以待，而门前停着六驾马车。车身是火红的麒麟标志，正是秦王府的车辆。 他要回京了。 而此时，顾承继也走到了门口，沈如玉在一旁扶着他。 他看到她，眸色清冷。 她看他，亦如是。 “陆姑娘。”沈如玉冲陆雪微笑着点了一个头。 陆雪微心头闪过杀意，不过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她已不急于这一时了。 “二位好走。”陆雪微淡淡道。 “陆姑娘，不知以后可有机会在京城见面？” “自然。” 沈如玉脸上露出哀戚之色，“父亲牺牲，我成了孤女，好在还有殿下。陆姑娘有爹爹，有家人，比我可幸福多了。” 陆雪微一笑，“那沈姑娘可要抓牢秦王，小心被别人抢走。” “陆姑娘……”沈如玉露出羞恼之色。 “打趣而已，沈姑娘不必当真。” 沈如玉小心看了顾承继一眼，见他看着远处，神色清冷，眸光沉静。而刚才她扶他出来时，第一眼看到陆雪微，他眼里分明露出了波澜。 “咦，陆姑娘，这玉佛珠……” 陆雪微看了手腕上玉佛珠一眼，“怎么了？” 沈如玉摇头，“我曾求了一串玉佛珠给殿下，与陆姑娘手中这串很像，许只是像而已。” 陆雪微只觉脑子轰的一声响，“这玉佛珠是你……你给他的？” 上一世，她唯一陪葬…… 他给她的唯一念想…… 珍之重之，以为得了他的心爱之物，便能让他记挂着她…… 可这竟是沈如玉的东西！ 陆雪微看向顾承继，眸光颤动，“真的……” “只是一串佛珠。”他看着她道，谁给他的很重要吗？ “只是一串佛珠。”陆雪微点头，想摘下那佛珠，可一用力却扯断了绳子，玉珠一颗颗砸在地上，散落的好似她的心一般。 “陆姑娘，便是你不喜欢也不至于毁了吧。”沈如玉有些心疼，忙蹲下去捡。 “陆雪微。”顾承继皱眉，“你别太过分！” “顾承继！”陆雪微怒极，“没人可以这般欺辱我！” 噗！ 陆雪微气急竟吐了一口血。 “阿微！”顾承继大惊。 顾承继上前，却被陆雪微一把推开。 “你何至于……” “顾承继，我恨你！” 陆雪微冷眸如刀，脸上却露出笑来，只是那笑太冷，让见到的人也心生悲凉。 顾承继再说不出什么，只看着陆雪微离开，那单薄的背影，走得异常坚定，他知她再不会回头看他一眼。 皇上命他来北境监军，不是生便是死，他已做好了准备。而眼下，尤生却心死。 回到陆家，陆雪微把自己关在房间，这一次倒也没有消沉多久，也容不得她消沉。 “大姐……疼……” “大姐……饿了……” “大姐……吃……” 陆雪微看着陆雪云笨拙的把一勺饭送到嘴里，却洒了一多半在身上，宁儿刚摆上饭，又要给她擦衣服。 刚擦了衣服，那碗粥又打了。 “大姐……呜呜……” 陆雪云痴傻了，这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 仿佛一团乱麻中，又搅进了一团乱麻，哪个都理不出头来。 “姑娘，宁儿要累死了。”宁儿也要哭了。 陆雪微颇为无奈，只得端起碗喂陆雪云。 “别哭了，吃吧。” “再哭，嗯？” “快吃！” 陆雪云扁扁嘴，含着泪一口一口吃着，不时小心的瞅陆雪微一眼。 “大姐……凶……” “吃菜！” 安养了两日，陆雪微已经能下床了。 第61章 动了杀机 这日午后，宁儿带着陆雪云去园子里玩了，难得清静下来。陆雪微躺在院中躺椅上，暑热不浓，又是在树荫下，微风习习，还是听舒爽的。 顾承继回京了，北境的大局已定，皇上的圣旨应该很快会下来，封父亲为宣武大将军掌北境军权。 其实为了收揽人心，顾承继大可以娶她，父亲自然就是他那边的人了。 可他没有，却不知有何打算。 但不管怎样，圣旨下来后会赐府，父亲要回京谢恩，到时陆家要搬回京中。这不是赏赐，而是遵从圣命。按着惯例在外掌管一方军权的大将，家中老小必须在京中，算做是人质。 当然老夫人不必等三老爷了，陆雪寒反而会写信让沈家人不必来接，能住进大将军府，这种好事她们自然不会放过。 想着接下来的事，陆雪微陷入了沉思。 这时宁儿匆忙跑回来了，问道：“姑娘，四姑娘回来了吗？” 陆雪微蹙眉，“没有。” “哎呀，这四姑娘去哪儿了，奴婢去如厕，让她在廊子下等着，可出来便不见人了。奴婢问了很多人，都说没见过四姑娘。” 陆雪微起身忙朝外面走去，“我和你一起去找找。” 跟着宁儿来到那廊子下，陆雪微四下看了看，发现离二房很近。她带着宁儿过去，一进院就听到了陆雪云的哭声。 陆雪微眉头一紧，循着哭声过去，正是陆雪寒的房间。 陆雪微忙推门进去，进了里屋，发现陆雪云正坐在地上哭，脸上有五个巴掌印，一看就是被人打得。陆雪寒坐在罗汉床上，手上拿着茶碗，正举着要砸过去。 “住手！”陆雪微喝了一声。 陆雪寒看到她，忙把茶碗放下，“大姐，我看四妹没人照顾，便想着领到我这屋里待会儿，哪知她动手打人，我才……” 陆雪微冷冷的看着陆雪寒，她那句话到底没敢说完。 “宁儿，带四姑娘出去。” 宁儿忙扶起陆雪云，担心的看了陆雪微一眼，但还是出去了。 “你动手了？”陆雪微问。 “是她疯了先动手！”陆雪寒没好气道。 陆雪微举手，一巴掌甩过去。 “你打我！”陆雪寒瞪大眼睛。 “你也知她疯了，还敢打她！”陆雪微冷声道。 “她是我二房的人，还用不着你来维护！”陆雪寒嚷道。 “你也知她是二房的人，是你亲妹妹！”陆雪微扬手又是一巴掌，上次的事，她还没找这兄妹俩算账呢！ “你！” 这时陆奉武突然闯了进来，陆雪寒忙跑到他身边告状：“哥，她打我，她还要杀了我！” 陆奉武眼露阴狠，上次的事没成，还被她威胁，本就一肚子憋屈，如今可是逮到机会了。 “陆雪微！” 陆雪微见陆奉武竟然从腰间抽出了短刀，不由往后退了一步，“陆奉武，你敢！” “你要杀寒儿，而她为自保，失手杀了你，大伯能如何？”陆奉武咬牙道。 陆雪寒眼神一冷，“哥，你动手，我便顶了这罪！” “好！” 这兄妹俩，真疯了！ 陆雪微见陆奉武举刀过来，已经做好了准备，在他近身时，佯装跌倒，陆奉武一弯身，陆雪微把一根浸着毒的银针扎进了陆奉武的身体里。 陆奉武瞪大眼睛，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还不时抽搐一下。 陆雪微眯眼，自他手里夺过那边短刀，“若说我失手杀了你呢？” “别……大姐……饶命……” 陆雪寒见此，忙惊慌的大喊：“救命……杀人啊……大姐要杀人啊……” 陆雪微眼睛一眯，举刀刺了下去。 而正这时，陆昊闯了进来，“住手！” 陆雪微刀落到了陆奉武的耳侧，砍掉了一撮头发，陆奉武吓得够呛，当下昏厥了过去。 “阿微！”陆昊瞪大眼睛。 陆雪微松手，耸了耸肩，“爹放心，我不过是跟他们开个玩笑罢了。” 说完，她笑吟吟的朝陆昊走了过去。 “你也不该……” “爹，人家兄妹俩，我一个，您说谁杀谁的可能性大？” 陆昊脸色阴沉，兄妹之间，何至于要动刀，还要杀人！ “大伯要为我们做主啊！”陆雪寒泣不成声。 “寒儿……”陆昊叹了口气，“你好好照顾你哥吧。” 陆昊说了这句，拉着陆雪微出去了。 “你啊你……爹总觉得你这阵子不太对，是不是因为陈继的死……” “爹！”陆雪微皱眉，“以后别在我面前提他！” “好好，只是你这样，爹很担心。” “我没事。”陆雪微颇有些无奈，解释的话，父亲大概也不信，倒不如不说。 第62章 父女恩断义绝 只是这事过后，又两日，陆昊突然阴着脸进了西院。 彼时陆雪微正坐在院里看医书，陆雪云和宁儿在踢毽子玩。 “爹？”陆雪微见陆昊进院便放下了书，“您今儿不是去军营了？” 陆昊沉沉的看了陆雪微一眼，“你跟我进屋。” 进了屋里，陆雪微给陆昊倒了一杯茶，“爹有事？” 陆昊接过那杯茶，重重的拍在桌子上，茶水溅了出来。 “阿微，有人说是你教唆你二叔放火烧死你二婶儿的？” 陆雪微心咯噔了一下，“怎么会……” “你二婶儿出事的前一天，你去园子里找过你二叔？”陆昊咬牙问。 “不过是路过，见到长辈就说了两句话，有何不妥？”陆雪微面色沉静，话也说得滴水不漏。便是有人看到了，又能说明什么。 “好，你承认了！”陆昊一拍桌子。 这时李青带着宁儿进来，看了一眼陆雪微，冲她摇了一下头，又退了出去。 “老爷……” “跪下！”陆昊怒喝一声。 宁儿吓得忙跪了下来，“老爷，宁儿不知做错了什么。” “当天，可是你故意支开二老爷身边的小厮的？”陆昊怒问。 宁儿身子抖了一下，下意识去看陆雪微。 “说！” “没有故意，只是崴了脚……” “你还敢狡辩！”陆昊起身踢了宁儿一脚。 陆雪微忙挡到宁儿面前，“爹，你有什么就问我吧，宁儿不过听我的话办事。” “那好，出事的第二天，你二叔清醒过，说是有人教唆他玩烧火人的游戏，还没等来对质，之后他便上吊了。当时爹觉得太凑巧了，如今想来，怕是有人杀人灭口吧！” “爹怀疑是我？” 陆昊握紧拳头，“是陈继！” 陆雪微呼出一口气，“陆奉武说的？” “他说的，我本不信，那天确实有人看到陈继进了你二叔的院子。还有静姨娘的事，爹知你一直没有放下，对二房恨得咬牙切齿……” “难道爹就不恨二房？”陆雪微反问。 “果真是你！”陆昊说出这句话，心都在泣血。 陆雪微可以狡辩，毕竟陆奉武没有足够的证据，他爹就更没有了，可这一刻她突然不想狡辩了。在静姨娘的事上，她和她爹应该是一样的心情，她需要认同。 “竟真是你！”陆昊双眼充血，眦目欲裂，“竟真是你！” “是我。”陆雪微平静道，“那时候陆二强了静姨娘，之后又屡次欺辱，我用一根银针废了他。不想老夫人和二夫人联手逼死了静姨娘，我恨她们，只有杀之才能解恨。于是设计逼疯陆二，让他烧死了二夫人，而陈继为了帮我，只能让陆二上吊。” 陆昊想着那一幕幕，染着血，浸着泪，不想竟是女儿一手导演！ “陆雪微！他们是你的至亲！” “不是！”陆雪微看着陆昊，一字一句道：“他们不是，他们也不配，我的至亲是静姨娘，他们害死她！” “可你也不至于连杀两人……还有雪云，可是你推下去？” “爹！” “一定是你！” 事已至此，陆雪微也懒得辩解了。 “你还想杀了奉武和雪寒，你想杀光陆家不成……简直是杀人的魔头！” 陆雪微闭上眼睛，沉寂片刻，而后睁开眼，扯着嘴角一下，“何止这些，张君山之子张栋也是我所杀，他身边带着十余个官差也是我杀的，还有这次去夜灵，我所杀之人更不计其数。魔头，倒也名副其实。” 陆昊踉跄的后退了一步，再看自己的女儿仿佛不认识了一般，“那爹再问一句，你说祖母逼死静姨娘，莫不是连她也要杀？” 陆雪微冷哼一声，“早晚。” 啪的一声！ 陆昊伸手打到陆雪微脸上，“我怎么生出你这种孽女！” 陆雪微捂着脸，笑道：“是啊，怎么是你生的我！原本该是你做父亲的保护我们母女，若你做的够格，我们何至于如此！” 陆昊身子晃了晃，这句话仿佛一把刀，一下子插进了他心里。 “你果真和你娘一样！” “是么。” “你们娘俩就是来毒害陆家的！” 陆雪微眸子冷极，“你不该娶我娘，更不该生我。” 陆昊点头，“好，好，陆雪微，你去北魏找你娘吧，自此你我父女……恩断义绝！” “爹……”陆雪微眸光颤动，“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这是你自作自受！”陆昊一脸决绝。 第63章 生死不明 陆雪微大笑一声，眼泪落下，殊不知这世人皆负我！ 恨！杀！孽！ 若注定坠入深渊，死后挫骨扬灰，那就这样吧，一人挺好。 陆雪微转身，背对着陆昊，声音阴冷至极：“自此你我父女断绝关系，是女儿不孝了，您多保重吧。” 陆昊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想到女儿所作所为，终究无法原谅，转身大步离开了。 宁儿原是退到了门外，不过屋里说的话，她也都听到了。见陆昊离开，她忙跑进屋里。 “姑娘……” “听到了？” 宁儿上前，一字一句道：“姑娘做的没错！” 陆雪微一愣，随后转过身来，看向宁儿，“我杀了人。” “那是他们该杀！” “你不怕我？” 宁儿忙摇头，“姑娘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 陆雪微怔住，她怎么配得上这句话？ 上一世，她玩弄权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却落得惨死的下场。而这一世，她选择相信一个人，仍是被抛弃。 她逃不过的是命，还是这人心。 “大姐……” 这时陆雪云跑了进来，她眼神原是呆滞的，看到陆雪微后才微微有了一丝亮光，“大姐……吃……” 她张开手，手心里有一个只有枣子大小的青桃儿，应是树上落下的。她像是献宝一眼跑到陆雪微面前，往她手里塞。 “吃……” 陆雪微看着手中的青桃儿，一时心中酸涩不已。 “姑娘，您不是一个人，还有我和四姑娘呢！”宁儿郑重道。 陆雪微笑，是啊，她还有她们！ 夜里，陆家突然起了大火，整座宅子都烧了起来。 左邻右舍帮忙救火，巡夜的兵士也来帮忙，可这火烧了一夜，等第二日天微亮的时候，明火才被熄灭了。 这时管家清点家里人，老夫人在，大公子和二姑娘也在，可还少了人。 “哎哟！大姑娘还在里面！四姑娘也没跑出来！” 管家吓得腿软，喊这声时，声音都在颤抖。这火烧了一夜，别说人了，房子都烧塌了。 夏日，林间官道上。 秦王府的车驾停了下来，马车里传来一声咳嗽。 墨语骑马追来，面色如常，只是眼里微微有些慌乱。 “殿下，陆姑娘出事了。” 墨语把陆家失火，但陆雪微没有跑出来的事说了。 沉默许久，里面似有一声叹息。 “找了吗？” “陆将军带人进去找，说是找到了，三具尸体，只是已经烧焦，也分不清谁是谁了，便葬在了一起。” 又是良久的沉默，墨语以为殿下还会问什么交代什么，可终究他没有再开口。 顾承继下意识去摸手腕上的佛珠，却发现那玉佛珠已经散了。 果然不吉！ 一条小路上，一辆马车不急不缓的走着。 赶车的是位女子，穿着绿衫，头发挽成髻子，打扮的清爽利落，不过面容娇艳，只是神色太冷，给人阴骘的感觉。 “大姐，阿云饿。”里面喊出一声。 陆雪微颇有些无奈，她怎么想的，为什么要带陆雪云这个傻子一起离开？ “姑娘，您慢点，奴婢好晕。”宁儿探出头来，一脸苦相。 还有，她为什么要带这个丫鬟，比小姐还娇贵！ 马车停到小溪边，陆雪云在玩水，一个人还挺高兴，笑得如铜铃乱响。宁儿趴在一块打石头乘凉，不住的打哈欠。 陆雪微抓了两条鱼，守在火堆旁烤，一抹一把汗。 陆雪微第无数次后悔自己带这两个累赘！ “姑娘，我们去哪儿？” “江南。” “哦，可我们去江南做什么？” “赏景。” 宁儿很想问一句：您还有心情赏景？ 但想想还是算了，只要姑娘开心就好。 都道江南风景好，绿堤柳雾半山残月，倚楼有雨照青石，媚娘执伞笑声浓。莺啼千里，二十四桥，四百八十寺，尽在烟雨中。 一路而来，轻车慢行，等到了苏州，被雨水一浇，便觉已是江南人了。 客栈，陆雪微倚窗看景，想着便是这样的地儿，才能养出那样清姿卓绝的人吧。 这一住便是小半个月，这日天色将暗，而外面又下起了小雨。陆雪微手拿油纸伞出门了，街上行人还有，大概已习惯这雨水连绵的天气，在雨中走得不急不缓，安适闲散。 只是越往西城走，人烟越少。陆雪微走进一条小巷子，雨雾遮掩了视线，及至走到深处，才看到墙边靠着一人。 那人胸口受了伤，伤势很重，已经昏死过去，血混着雨水留下，染红了一片。他身上穿着驼色的飞鱼服，雨水浸透，好不凄惨。 是他了！ 合着这身衣服，再看这张秀美到男女不分的脸，不是韩子俊又是谁！ 第64章 以后哥哥罩你 陆雪微扔到伞，弯腰把人扶起，巷子外不远处有间破庙，正好带他过去治伤。 只是她刚扶着他走了两步，突然冷光闪过，一把短刀朝她刺了过来。她忙转身闪过，那韩子俊又摔了回去。 亏得他受了重伤，严重影响了出刀的速度，不然她可就没命了。 他无力的躺在地上，可仍让你觉得这人不好惹，那是从骨子里散发的阴毒。他直直盯着她，眼神冰冷至极。 陆雪微装出吓坏了样子，还未开口，眼眶却红了，“哥哥……” 韩子俊眼睛眯了一下，“你是谁？” “哥哥受伤了……我会医术……哥哥……你别瞪我了……阿微好怕……”陆雪微说着还真抹了一把泪。 她长得太好了，再穿着一身绿衫，摆出柔弱可欺的样子，迷惑性还是很高的。 “老子有这么好骗……咳咳……” “哥哥，我不是坏人，真的！” “滚！” “哥哥，我不是坏人……” 她一直在重复‘我不是坏人’，好似嘴里再没有其他话了似的。 韩子俊躺在地上，雨水无情的砸在脸上，把他脑子都砸迷糊了，道：“小丫头……咳咳……我相信你不是坏人行了吧……可哥哥是坏人……快走吧……” 陆雪微摇头，“我是大夫……不能见死不救……” “呵呵，你还会卖弄大仁大义？” “哥哥……” “老子偏不让你救！” “哥哥……呜呜……” 韩子俊闭上眼睛，刚才他已经想到了死，好在老天不薄，让他死在烟雨江南。可谁派了这个魔星来，让他想安静的死都不成！ “吵死了，哭魂儿呢！” “老子就是不能动……不然非宰了你……” “娘哩，老子上辈子是不是欠你的！“ “哎呀，你杀了我吧！” 陆雪微打定主意了，韩子俊不让她救，她就哭。反正有雨水，干嚎也能泪流满面。 “我认输了……你救我吧……” 也不知被雨水浇了多久，陆雪微听到这话时还有些恍惚。什么时候救人都这么难了，哦，也难怪，未来的东厂督主，傲娇一些难免的。 陆雪微忙扶起韩子俊，一步一踉跄的往胡同外走。 韩子俊就纳闷了，王京的人追他很紧，已经把他打成重伤了，没道理快提他人头时放弃啊！当然，若是他这个时候回个头，也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血汇成河，在拐角处，十来具尸体堆在一起，乃是被毒杀，死相凄惨。 破庙里，陆雪微给韩子俊包扎好了伤口。外面的雨还在下，而且越来越急，突然一声惊雷，吓得陆雪微打了个哆嗦。 这一下不是装的，只是没防备。 不过看在韩子俊眼里，便是这小丫头胆子太小了。 “你叫什么名字？”韩子俊吃了陆雪微给的参丹，又缓了这么一回儿，身上已有些力气了。 “陆雪微。”陆雪微道。 “哦，家在苏州？” 陆雪微摇头，看向韩子俊，委委屈屈的，眼泪又掉了。 “怎么了？” “我不知道怎么来这里的……呜呜……赶着马车……没有方向……我娘自小就抛弃我了……爹也不要我了……” “诶，你别哭啊！”韩子俊一听陆雪微哭，脑仁跟着就疼，“我爹娘也不要我了，大不了以后哥哥罩着你。” “哥哥……呜呜……” “行了，看你胆子小又没什么心眼，出门定会被坏人骗，以后就跟着哥哥吧。” “呜呜，好。” 陆雪微在以后的很长时间，一直在反思这次初见，她是不是装的有些过了。 她起了坏心思，韩子俊会说，谁给你出的主意？他娘哩，这不教坏我们家阿微！ 她杀了人，韩子俊会说，这上赶着找死的蠢货，脏了我家阿微的眼。 她在韩子俊眼中，是这个世界上最单纯最善良最容易受欺负的小可怜…… 这一年韩子俊十八岁，陆雪微十六岁。 两年后，韩子俊斩杀王京，成为东厂新督主，朝中风云再变。 清平街，夜深。 一妇人抱着孩子踉跄跑着，后面一穿青石锦衣的男子带着一帮家奴在后面紧追。 妇人不小心跌了一脚，摔到地上，怀里的孩子哭了起来，只是声音很小，仿佛小猫叫一般。 见妇人还要逃，锦衣男子上前一脚踩在了妇人胸口。 “贱人，看你还往哪儿逃！” “大公子，饶了我吧……不不，只要放过我儿子就行……求您了……”妇人忙跪下磕头。 锦衣男子阴邪的笑了一声，用靴子挑起妇人的下巴，看到妇人的容颜，啧啧了两声，“果然是个狐狸精，长得又骚又勾人。” “大公子……别……”妇人下意识要往后退。 “你们给她扒了衣服，小爷先乐呵一回，然后赏给你们玩，今晚弄死她，明儿小爷还有赏！”锦衣男子露出阴狠猥琐的表情来。 “好好！”那些家奴皆是大喜。 很快街上传来女子的惨叫声，还有男人们的淫笑。 第65章 两年后再见 夜深，街上无人，可即便有人听到，也没人施以援手。 这时，街尽头走来一人，她戴着面纱，穿着一身红衣，衣带随风而动，她却走得安然闲适。 “什么人？”锦衣男子拢了拢散乱的衣服，“那女人是不是找死！” “公子，怎么办？” 锦衣男子眸子一沉，“杀了！” 几个家奴一齐朝女子挥刀过去，而不及近前，便纷纷倒在地上，惨叫连连，接着身体开始焦化，最后成为一具焦尸，化成灰烬，随风而逝。 锦衣男子吓得腿软，“什么……你到底……是人是鬼……” 女子走来，美眸一弯，“你说呢？” 她声音又娇又软，该是让男人迷醉的，可此时听来却觉脊背发寒。 锦衣男子慌忙要逃，而这时一根银针飞出，刺入男人脖颈处。男人顷刻倒地，口吐鲜血而亡。 陆雪微眼眸一转，再看那妇人，见她抱着孩子，显然吓得够呛，身子一直瑟瑟缩缩。 “你跟我走吧。” 灵江，水光潋滟春色明，一只画舫在江面上游行。 画舫内，歌姬舞姬还都睡着，唯二楼的一个房间欢声笑语不断。 “宁儿，笨。” “四姑娘，您好好的洗脸！” “不洗！” “不洗脸就不漂亮了。” “吃……” “不洗脸不净手，不能吃饭！” “宁儿，坏！” 陆雪云在屋里跑，宁儿就在屋里追，哐当哐当的，终于倚窗赏景的人受不了了。 “陆雪云，再闹把你扔河里！”陆雪微喝道。 “呜呜……大姐好凶……”陆雪云笑脸一收，当下啪啪落泪。 陆雪微呼出一口气，十分无奈。 “姑娘，四姑娘都这样了，你跟她急什么。”宁儿不赞同道。 “我错了，你们折腾吧。”陆雪微想，惹不起还躲不起，整天鸡飞狗跳的，她怎么就把日子过成了这样？ 下了楼，站在甲板上，这才清净了。 春、水碧于天，远山翠如屏，好一副江南春景。 白日里，画舫在江中行，夜幕初将便靠岸迎客。 陆雪微见即将靠岸，便戴上了面纱，正好回画舫里面，一人喊住了她。 “姑娘，我们想租你们画舫。” 陆雪微侧头，见是一穿天蓝暗纹锦袍的男子，手拿画扇，长得又十足俊美，一身斯文儒雅的气质。 “公子不妨到船上，我们细谈。” “好！” 画舫里，陆雪微让婢女送来热茶，她亲自倒了一杯茶奉上。 “在下严津。” “严公子，请用茶。” 严津接住茶碗，“在下与友人初来苏州，想租条画舫游览江南春景，价钱好商量，只是可能要多租几日。” 陆雪微笑，“既然价钱好商量，那便没什么问题了。” 严津抿了一口茶，“老板娘痛快！” 入夜，画舫灯火辉煌，琴声起，舞姬翩然起舞，歌姬唱的小曲婉转动听。 陆雪微仍旧在自己房间，趴着窗子看夜里的江景。 这时张妈妈进来了，道：“姑娘，您快去看看吧，客人发火了。” 陆雪微直起身，戴上面纱，而后跟着张妈妈下楼去了。 雅间里，陆雪微进去，但见地上满是瓷器碎片，而画舫里的姑娘们便跪在地上，手掌膝盖皆被所伤，吓得花容失色。 “陆姑娘。”严津摇着扇子上前，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白日忘记与你说了，我这位朋友挑剔，一帮庸脂俗粉，嘴里唱着陈词滥调，跳的跟猴子抢食似的，啧啧，实在不入眼。” 陆雪微呼出一口气，这些歌姬舞姬都是她亲自挑选的，样貌一等一，才情更不必说，到这人嘴里，竟无一是处。 她抬头，看向坐在主位上的人，一身白衣，纤尘不染，脸戴铁面，虽看不清面容，可那份清冷孤傲却丝毫掩盖不住。 心，猛地一跳。 她看他，他同时也看她。 一个戴着铁面，一个戴着面纱，谁也看不到谁的脸，不知对方在看到自己时可曾有过一丝动容。 陆雪微一笑，“既二位不满意，那本姑娘亲自跳一曲。” 严津看了坐在上位的人一眼，而后点头：“那就请姑娘给我们洗洗眼睛了。” 陈妈妈先把歌姬舞姬都遣退，而后差人把地上打扫干净。 第66章 见她便心痛 陆雪微赤足上前，弯腰行过礼。乐声起，她轻移莲步，羽袖飞起，翩然若仙。腰肢软若无骨，脚尖踮起，旋身曼舞，衣带飘飞。 一支舞调完，严津从迷醉中缓过来，忙看了一眼主位上的人，虽不知喜怒，但至少没有砸东西。 “陆姑娘，果然是舞技超群。” 陆雪微一笑，“其实也就练了一二年，不敌她们自小练的。” “那便是有天赋。” “倒不如说二位偏爱吧。” 陆雪微这话说得巧，给自家歌姬舞姬抬了面子，又把刚才的错归咎于他们的偏爱，但说出来还不得罪人。 严津笑了笑，“陆姑娘，不如坐下一起饮酒赏景。” 陆雪微看了一眼坐在正位上的人，“这舞可能不入这位公子的眼，不过我们画舫里的酒可是极佳的。” 说着，陆雪微盈盈上前，弯腰倒了一杯酒，双手奉给顾承继。 “这位爷，赏个面子吧。” 顾承继不动，眸色沉冷。 陆雪微一笑，举杯自己喝了，“确实是好酒呢！” 她再倒一杯，仍旧奉上。 他还是不接，她便还仰头喝了。 如此连喝三杯，在第四杯的时候，顾承继才接住。只是他抿了一口，身子突然一僵，手忙捂住胸口。见此，陆雪微嘴角勾起，想来是心痛之症发作了。 他见她，应该心痛啊！ 他未表现出来，陆雪微便假装看不到，而后在他身边坐下，令下面的乐师继续弹奏。 “公子，刚才奴家跳的可好？”陆雪微凑近问。 顾承继暗暗握紧拳头，她要他每次心痛的时候都想起她，是啊，每次想起便更痛了。两年了，恍然一梦，她竟这么轻巧的出现在他面前。 她跳着舞，笑着，就坐在他身边。 那水眸看着他，盈盈带光，好似满眼都是他，满心也都是，竟是一片深情的样子。 “好。”他道。 陆雪微一笑，仿若这江南绝美的春色。 “倒也不枉奴家学了这么久呢！” 顾承继微怔，莫不是专门为他所学，特意跳给他看？ “这铁面……”陆雪微伸手要摘。 严津见此，不由吓得冷汗直流。上一次，碰那铁面的人，已经被砍了手。 顾承继一把挥开陆雪微的手，“不想死，别动它。” 陆雪微含情脉脉的看着顾承继，“我摘了你的铁面，你摘了我的面纱可好？” 他没说话，低头喝了一杯酒。 陆雪微伸出素白如玉的手，轻轻扯了他袖口一下，似是撒娇一般。 “你不配！”他道。 陆雪微顿了一下，随后缩回了手。 顾承继放下酒杯，而后起身朝外走去。 严津忙上前冲陆雪微赔了个礼，“陆姑娘莫见怪，我这朋友脾气有些古怪。” 陆雪微摆手，一笑：“性子古怪不怕，但随便乱砸东西，乱伤人，怕是不妥吧？” “咱们先前谈好的价钱再加一倍。” “那谁还没有点脾气呢，我们必定伺候好了。” 深夜，顾承继在床上打坐，窗子开着，清辉正好洒在他身上。手中佛珠转动，像是突然察觉到什么，手上一顿。 门咯吱一声被推开了，一人走进来，她步子很轻，尤带着一股香风。 顾承继睁眼，但见陆雪微猫着身子来了，身上披着一层轻纱，很薄，能隐约看到玲珑的体态。 “你来做什么？”他声音沉冷。 陆雪微像是不妨他还醒着，吓了一跳，“我……” 他在等着她解释，而她抬起头，一副有口难言的样子，说不出口，最后便成了委屈，水眸看着他。 夜，静的出奇。 他突然伸手，一把把她带到了怀里。 “皮肉生意？” 陆雪微瞪大眼睛，满目痴怨。 他手搂着她纤细的腰肢，用力往上一提，让她津贴进他怀里。 他嘴角勾起，脸上带着不屑。 “你以为凭你的姿色，值几个钱？” 陆雪微趴在顾承继怀里，娇软道：“公子，奴家不求什么，只求你怜惜。” 顾承继低头，视线相碰，鼻息相缠。 仿佛谁退缩，谁就输了一般。 “不过……”陆雪微嘴角一勾，“公子，病弱气虚，怕是不能及时行乐吧？” 她在嘲笑他！ 顾承继一把推开陆雪微，“对你，自然不能。” 陆雪微点头，“对我不能，对其他人可以，也挺好，至少死前能留个后。” 说完，她笑吟吟的走了。 顾承继沉下一口气，继续闭眼打坐，只是佛珠却转的很快，不似先前那般平静了。 第67章 这是我儿子 翌日一早，顾承继出门，但见二楼雅室，陆雪微和严津相谈甚欢。 他走到门口，正听严津问了一句：“陆姑娘这般才情姿容，不知可有心上人否？亦或是，在下可否能入陆姑娘的眼？” 顾承继停下脚步，抬头朝用银匙添香的人看去。 今天她穿了一件淡青色的衫裙，与窗外那碧蓝的湖水相得益彰，而眉目清丽，笑意浅薄，仿佛墨画中的美人，沁着书墨的香气一般。 “奴家没有心上人。” “哦？”严津眼睛一亮。 “不过奴家已经嫁过人了。” 严津一愣，“陆姑娘是说你……已为人妇？” 顾承继心中微动，尚记得那晚红烛，她巧笑盼兮。 陆雪微抬头，“寡妇。” “啊？” “奴家的夫君已经死了。” 严津没成想问出这么一句，一时倒不知该说什么了。 陆雪微美眸轻转，看向站在门口的顾承继，痴怨道：“他弃我不顾，颠沛至此，风雨飘摇。” “阴阳相隔，最是无奈，陆姑娘当释怀。” 陆雪微眸光流转，静静的看着顾承继。 “殿……公子，您起身了。”严津看到顾承继，忙起身行礼。 顾承继垂眸，掀开前襟，抬步走近雅室。他自在正坐上坐下，便有人奉茶上前，带着一股清香。 “公子，喝茶。”陆雪微柔声道。 顾承继接住那杯茶，轻啜了一口，“这万佛山就在城郊，今日我们去山上游玩。” 陆雪微应道：“那奴家这就下去吩咐。” 等陆雪微离开，严津在顾承继身边坐下，“殿下，昨儿夜里，我在画舫转了一圈，倒也没发现什么异常，或许线索有误。” “再看看吧。” “好。” 顾承继转头看向窗外，春色尚好，只是天色阴沉，怕是风雨欲来。 画舫向着城外而去，顾承继用过早饭后，自二楼下来，来到甲板上。不期然看到陆雪微，她坐在甲板上，怀里抱着一个孩子。 孩子不过一周左右，被她逗得咯咯笑着，小腿踢腾，小手乱抓。 一把抓到陆雪微的头发，扯掉了头上的珠钗，她忙夺下，气哼哼的用嘴拱小家伙的脸。 “这珠钗带尖儿，很危险的。”陆雪微让小家伙坐好，再把那珠钗插了回去。 顾承继收回目光，转身欲走，不想陆雪微看到了他。 “公子，这里有李子，您要吃吗？” 顾承继回头，见陆雪微抱着那小家伙起了身，正笑吟吟的看着他。 他走了过去，看向她怀里的孩子。 “他可爱吗？” “嗯。” “他叫狗蛋。” “……” 陆雪微愉悦的大笑，小家伙好像知道她在拿他取乐一般，张口就朝她脸上咬。 “欸，占本姑娘便宜啊！” 陆雪微忙举着小家伙，让他离自己远点。 小家伙悬在半空中，踢腾着小腿咿咿呀呀的抗议。 “这是谁家的孩子？”顾承继问。 陆雪微眉头一挑，“当然是我家的，我儿子啊！” 顾承继神色默然，显然不信她的话。 陆雪微把孩子重新抱到怀里，叹了一口气道：“他叫陈不苦，我不求他大富大贵，只要一辈子只甜不苦。” 陈继，陈不苦…… 若不是当初没有碰过她，他都要信这孩子是他的了。 “你不信？” 顾承继静静的看着陆雪微，等着她往下编。 “我离家在外，孤苦无依，他爹陈大柱可怜我，把我带回家里。他对我挺好的，真的挺好，不多久我们就成亲了，然后我怀了不苦。他爹做点小生意，一次出门要账遇到了土匪，他就被杀了。我在他家过不下去，只能带着孩子出来，之后买下这画舫，便也算安定了下来。”她娓娓道来，面色平静，话语里也没什么波澜，却又说的这般真切。 顾承继怔住，竟不知该不该信这话。 他离开雁归城后，陆家发生大火，陆昊只找到三具尸体，便糊里糊涂把人给埋了。他自然不信她就这么死了，可有时候又觉得，她也许真的死了…… 直到昨夜再见她，才确定她真的活着。 活着挺好的，就这样吧。 嫁人了也好，寡妇也好，还有个孩子……其实都与他无关！ 第68章 编个故事而已 陆雪微正观察着顾承继的神色，不想怀里的小家伙突然发坏，竟然扯掉了她的面纱。 “哎呀，陈不苦！” 陆雪微忙去夺，可面纱还是掉下来了。不但如此，小家伙还给她仍水里了。 “呀呀！”小家伙还跟她急了。 陆雪微叹了口气，“本姑娘绝色倾城，不戴面纱会惹祸的，当然，你还不懂，小屁孩儿！” 顾承继看着陆雪微，仿佛这一刻才看了真切。只是太过真切，反而有一些不好的记忆涌了上来，这张明艳出尘的脸下，可是一副比蛇蝎还很狠的心肠。 “戴上面纱吧。”他道。 陆雪微挑眉一笑，“公子也觉得我这张脸太美了？” 顾承继看着她，眸子里分明是厌恶。 陆雪微笑意一敛，“我还偏不戴了！” 顾承继没再说什么，转身朝画舫里面走去。 陆雪微气得咬牙，顾承继，你凭什么厌恶我？你配吗？你算什么东西？ “咯咯……” “陈不苦，你还笑！” 宁儿过来了，看着陆雪微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 “姑娘……” 陆雪微叹了口气，“说吧。” 宁儿走到陆雪微跟前，犹豫了一下，才小声道：“那位白衣公子，我看他背影好像姑爷啊！” “像吗？” 宁儿重重点头，“像！” “那你仔细看一下，他是人是鬼。” 说了这句，陆雪微抱着陈不苦进里面了。 鬼吗？ 宁儿打了个冷颤，青天白日的不至于吧？ 画舫在堤岸旁停下，从这里过了官道，那边一条山路通向万佛山。严津邀请陆雪微一起游览，又说交个朋友什么的，陆雪微便没有拒绝。 只是下船的时候，陆雪云嚷着要去，宁儿也就带着她跟上来了。结果陈不苦还不干了，然后被陈妈妈塞给了她。 “你捡的，你来带！”陈妈妈道。 “什么捡的，我生的！”陆雪微嚷道。 “你一个小丫头生得出来么，去去，没事竟给自己找麻烦！” 陆雪微看着怀里的陈不苦，他倒是笑了，只是她一脸苦相。堤岸边，陆雪微见顾承继站在江边，风吹柳动，他白衣翻卷，墨发轻动，飘飘若仙。 “公子，一起走吧。”她走到他身边。 顾承继沉沉的看了她一眼，而后转身顾自往前，根本不予搭理她。 陆雪微撇嘴，不就是编了个故事，谁让他信了！ “不苦，叫娘。” “呀呀！” 陆雪微拧了陈不苦小脸一下，“腿笨嘴更笨，果然不是我生的。” “呀呀呀！” “嚷什么，小心待会儿把你喂了野狼。” “哇哇……” “嘿，你还敢哭！” 严津走在顾承继身边，不时回头看一眼陆雪微。人家娘俩倒是说的热闹，可她一个大人跟一个只会咿咿呀呀的孩子说这么热闹，让他实在是插不进一句话。 “公子，这山上的精致真不错。” “……” “您看那边水雾升那么高，定是有瀑布。“ “……” “您……小心脚下。” 严津十分屋里，跟殿下说话，还不如跟那小家伙掰扯呢，至少人家回应你。 “陆姑娘，您这孩子从哪儿捡的？” 陆雪微蹙眉，“严公子，可不能说不苦是捡的，他听了会伤心。” “这样……”他听得懂吗？ 陆雪微小跑上前，神秘兮兮的对严津道：“其实是那晚，我见一个妇人抱着孩子在街上逃命，后面还有几个大男人在追……” “哦？”严津眼神露出激动之色，“然后呢？” “夜黑风高，那妇人跑了许久，累得已经跑不动了。后面的人拿着大刀，对她穷追不舍，尤其那带头的……长得还不错。“ 严津等着等着，见陆雪微说到这里竟然不说了，“然后呢？” “那妇人跌了一脚，这时一刀突然砍了过来！” 严津听得入神，不妨脚下有石头，一下子被绊倒，整个人朝前栽了过去。 “嘿，严公子！” 严津趴在地上，鼻子磕石头上了，疼得有点酸心，“然……然后呢？” 陆雪微叹了口气，“天太黑，我也没看大清。” “咳咳……”严津差点被噎死，“那这孩子……” “哦，有人把他放到甲板上，第二天我捡到了。” 严津在地上趴了一会儿才起来，他是顺天府尹，平时开堂问案，惊堂木一拍，一声‘威武’，堂下犯人证人皆震慑三分，这还是生平第一次问的这么狼狈。 第69章 好玩吗？ 半山腰休息，严津看了一眼陆雪微，见她抱着孩子在远处采野花，他这才来到顾承继身边，小声道：“殿下，这陆姑娘可疑。” 可疑什么，根本就是她。 顾承继不动声色，等着他往下说。 “不如我们把人带到公堂，仔细审问一番？” “你觉得她的作案目的是什么？” “呃……” “她一个柔弱女子如何杀死八个大汉的？” “呃……” “若人真是她杀的，为何留下这孩子，岂不是罪证？” “呃……” 顾承继斜瞄了严津一眼，“平日里，你便是这般查案的？” 严津抿嘴，心里委屈的要死。 “咳咳……”顾承继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 “殿下，您小心身体，这里风大。” “严津啊，本王没多少日子了，可大概比你长寿。” 严津身子一软，差点没有跪下，“殿下……” “查查荆州督军吧，钓不上小鱼，钓条大鱼，上头也会衡量轻重的。” “是，属下知道了。” 陆雪微把陈不苦放在地上玩，她走到顾承继身边，听得他咳嗽上不断，声声似是掏心一般。照着这程度，怕也拖不过三年。 她自怀里掏出一粒黑色的药丹，送到顾承继面前，“公子，这药能缓解你的咳疾，服下吧。” 顾承继睨了陆雪微一眼，而后捻起她手心里的药丸，放进了嘴里。服下之后，心口那股郁气果然排解了不少。 “多谢。” 陆雪微怔了一怔，随后无所谓道：“一颗药丸而已，你也别放在心上，不过是赶上本姑娘心情好了。” “为何杀那些人？”他突然问。 “公子说的什么话，我可从未杀过人！”陆雪微装的一副受惊的样子道。 顾承继叹了口气，“那你就装的再像一些，骗过所有人。” 陆雪微扯了顾承继袖子一下，“那奴家说喜欢公子，可骗得你信了？” “不信。” 陆雪微撇嘴，“可奴家是真的喜欢公子啊！” 顾承继广袖一揽，把陆雪微拥到怀里，而后朝着山崖处走去，一步一步，直至走到山崖前，再一步便会掉下去。 如此，已有飘飘欲坠的惊恐感。 陆雪微在顾承继身前，仿佛身体是悬空的，只要他一松口，她就会掉下去。 她下意识抓紧身后人的衣服，咽了一口口水。 “公子……” “怕吗？” “……” “本王便游走在这悬崖边上，随时可能掉下去，所以如果你想玩，那至少拿出不要命的本事来。”他嘴角一勾，突然放手。 陆雪微大惊，身子猛地下坠，恐惧迅速淹没了她，不过下一刻，她的手被抓住，一个用力，整个人被带到了山崖上，稳稳的落地。 呼哧呼哧…… 陆雪微趴在地上大口的喘气，刚才若是滑手，若是一个恍惚，若是他稍稍犹豫，她就会掉下去。自重生以来，她还是第一次与死亡这般贴近。 顾承继走到陆雪微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这感觉可还好玩？” 陆雪微抬头，眸色冰冷。 顾承继轻嗤一声，“以后，你最好安分一些。” 说完，他仰头，一身孤傲，抬步走去。 后半段上山，陆雪微明显蔫了，抱着陈不苦，凭他伊呀呀呀叫个不停，她也没回应一句。 来到万佛山上的万佛寺，佛音靡靡，香烟缭绕。 走近寺中，古柏参天，往来香客不断。 陆雪微和顾承继走进大殿，各自拜各自的佛，各自表给各自的诚心。 寺中有高僧开坛讲课，顾承继很有兴趣，去听课了。陆雪微看他坐在一群和尚里面，如他们一般盘腿打坐，一副四大皆空的样子。 可这人手里也沾着血，如她一般狠辣，佛看不到他的杀戮？ 自欺欺人！ 他手中转动玉佛珠，陆雪微一眼便看到了，手不由握成拳。 沈如玉乃沈靖大将军的遗女，皇上感念沈大将军忠心，封沈如玉为安宁郡主。又因她孤苦无依，安国公夫人怜惜，认作了义女，如今住在安国公府。 顾承继和沈如玉同被夜灵所掳，名节一事早已说不清，皇上便顺水推舟，将她许配给了顾承继。只是沈如玉要给沈靖守孝，三年后才能嫁人。 第70章 她所求一人真心而已 那严津摇着扇子正在赏景，一手拿弯刀的男子匆匆走到他面前，小声说了几句。严津眸子微沉，将扇子一合，转而看向仍在听课的顾承继。 似是有重要的事，但他又不敢打扰。 好在等了不多久，高僧终于讲完了，严津这才过去。 顾承继听完，静默片刻，“你在明，本王在暗，去吧。” 严津点头，“殿下小心。” “嗯。” 严津去后，顾承继见陆雪微正倚着栏杆，竟是昏昏欲睡的样子。只是他刚上前，她竟突然转身，一把抓住了他手腕上的玉佛珠。 接着她用力一扯，竟是要把绳子弄断。 顾承继忙欠手过去，而后另一只手朝她手腕劈去。 “啊！” 这一下力道很大，陆雪微疼得收回了手。她抱着手腕，又疼又委屈，眼圈都红了，只是眼泪倔强的不肯落下来。 顾承继珍视的看了一眼手腕上的玉佛珠，而后用羽袖盖了严实。他抬头看向远处，心渐渐归于平静，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陆雪微眸色冷了冷，总有一天她会把这玉佛珠从他手上拿下来，扯烂了，碾碎了，让他看着，心疼着。 清风过，撩动她的发。她走过去，伸出手，莹白如玉的腕上一道红痕，乃是被他刚才用手劈的，十分显眼。 他斜睨了一眼，仍是一身清冷，没有半分怜惜。 陆雪微低下头，缩回了手，把那红痕藏在了袖子下。若旁人看了，会以为她是受了夫君苛待的小娘子，胆小怯懦，委屈都不敢吱一声。 万佛山里有万佛寺，万佛寺有一万座佛像。反正大大小小的，听说确实有一万座。 从他们这里能看到一妇人，穿着素色的衫裙正拾级而上，因每根扶柱上都雕着佛像，所以她上一级便跪拜一次。 虔诚之心，可见一斑。 及至上了这一层，那妇人扶着腰喘气。这时才发现，这妇人竟怀着身子，腹大如鼓，像是快临产了。 她没有歇息多久，四下看了一眼，而后朝着陆雪微他们这边过来了。 这边石柱上也刻着佛像，她一一跪拜过来，及至到他们跟前。 陆雪微和顾承继忙闪开身，那妇人冲他们点头致敬，继续跪拜。 “大慈大悲的佛祖，求您保佑我夫君能平安回家。他是个好官，更是好人，求佛主一定要保佑他。”妇人小声祈祷。 再磕了个头，妇人起身时，大概因为膝盖疼，一下没有起来，往前栽了去。 陆雪微见此，忙上前扶她。只是这妇人身子笨重，跟块大石头似的砸到她身上，陆雪微一下没撑住，后退几步，腰顶在了石柱上。 嘶，这下是真疼了。 那妇人忙直起身子，惊慌道：“姑娘，磕碰到了吧？” 陆雪微摆了摆手，扯出个笑脸，“没事。” “真没事？” 陆雪微摇头，手暗暗的揉了揉自己的后脊椎骨，“夫人是哪里人啊？” 妇人见她真没事，这才松了口气，“庆和县人士，姑娘是哪儿的人？” “京城人士。” “刚才幸亏姑娘出手相助。” 妇人抚摸着高高的肚子，仍心有余悸。 “夫人身体不便，实在不该出门，尤其还要跪拜。”陆雪微道。 “我也知，可我家夫君……”妇人说着眼睛红了，侧头抹了抹泪，“他生死不明，我能做的也就是拜佛祈平安。” “这样，那该报官才是。” “他便是地方官，哎，他性子太耿直了，这才惹了祸事。姑娘，我不与你说了，我已经来了三天，这一万尊佛像还没拜完呢。” 妇人说着，与陆雪微辞别，继续拜佛了。 看着妇人挺着腰跪下，又吃力的起身，这一拜一跪的，每一次都咬着牙。陆雪微叹了口气，转头看向顾承继，不过两步之遥，她看他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 如若有一人肯这般对她，便是她不爱他，也会嫁给他。 她所求，不过一人的真心。 顾承继看向陆雪微，淡淡道：“我们去庆和县。” 陆雪微挑眉，“我们？” “需要加钱吗？” 陆雪微一笑，“瞧您说的，我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么，不过您非要给，我也不能不收着。去庆和县是吧，正好可以走水路，不远，天黑就能到。” 顾承继没等她说完，已经抬步往下走了。 陆雪微招呼了在宁儿一声，她一手抱着陈不苦一手拉着陆雪云，呼哧呼哧的跑了过来。 宁儿把陈不苦往她怀里一塞，“姑娘，这要是您生的，奴婢肯定打他屁股。” 陆雪微见陈不苦满身是土，小脸也脏兮兮的，冲她咧嘴一笑，口水就下来了。 “咦！”陆雪微举着陈不苦，让他远离自己，一脸嫌弃道：“真脏。” 第71章 顶多给他收尸 下山的时候，轻快了许多。 只是走到一处林子，突然杀出来很多黑衣人。 陆雪微蹙眉，挡在了宁儿他们前面。 不过这些黑衣人的目标不是她，便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全部都朝顾承继涌了过去。 顾承继身边带着四个护卫，双方随即陷入混战。 陆雪微把陈不苦还给宁儿，让她带着陆雪云他们先回船上。 “姑娘，您呢？” 陆雪微嘴角一勾，“自然是看好戏。” 宁儿他们走后，陆雪微找了块大石头坐下，从她这里看，乃是绝佳的观赏位。对方人多，功夫也不错，而顾承继身边只有四个麒麟卫，加上他也不敌对方一半。 一麒麟卫反手劈刀，把一个黑衣人的头颅给砍了下来。 陆雪微眼睛一亮，激动的拍了拍手。 这时两黑衣人从两方夹击，乱刀猛砍，血花四溅，把一个麒麟卫给杀成了筛子。 陆雪微咽了口吐沫，咦，有点恶心了。 到底对方人多，四个麒麟卫相继倒下，此时就剩顾承继一人了，而对方还有四人。四个杀一个，那胜算很大。 已经到了决战关头，陆雪微从旁边拔了一根马尾巴草放嘴里，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那边。眼见顾承继被四个人合围，一身白衣翻卷，很快带了血色，胳膊被划伤，腹部挨了一刀…… 这么没用？ 陆雪微叹了口气，以前的顾承继武功极高，出招又狠又准，犹如阎罗索命，光是气势就能吓得对方手脚发软。 只是吃了她的软玉，不死不活的，分明就是个废物。 陆雪微啧啧一声，看着顾承继性命危矣，却没有出手的打算。 若今儿他死了，算他没本事罢了。顶多，她给他收尸。 见顾承继已不堪一击，四人对视一眼，举刀朝他一起砍了过去。 陆雪微眸子一冷，只是下一刻便大吃了一惊，这四人竟齐刷刷的倒下了。腹部中刀，直杀要害。 那人站起身，长剑回鞘，白衣染血，他孤傲如天边的冷月，是这天地间最夺目的存在。 陆雪微笑了笑，举手鼓掌。 他侧头看她，眸色冷沉，只是心里却微微发涩。 若今日他死了，她给他的，怕只是一声嘲笑吧！ 人没死，陆雪微殷勤依旧，上前扶住顾承继，问长问短，关心之态未免有些夸张做作。 “这伤口好深，一定很疼吧，啧啧，看得奴家好心疼。咱们先回船上，奴家给您清理伤口，哎，您慢点走，我扶着您。” 回到画舫，陆雪微端着热水进屋，见顾承继已经脱了上衣，身上有好几道伤，眼下还在流血。 她让他坐下，先用热水清理了一下血迹，而后拿出自己特制的伤药敷上，很快血止住，她给他包扎伤口。 等包扎好了，她手却没有收回，而是一路向上，抚上他的脸。 这张脸，如秋月清傲，如冬雪冷寒，触手都是冰的，可无疑又充满诱、惑，让人想碰触。她看着他，眉眼带着痴迷，仿佛下一刻，她就会克制不住一亲芳泽。 顾承继一把挥开她的手，拒绝的很明显。 陆雪微耸肩，直起身退后两步。 “伤不重，安养两天就无碍了。” 顾承继披上衣服，转而闭上眼睛，盘腿开始打坐。 天色将黑时，他们到了庆和县。 当晚，顾承继留下一张银票离开了。 陆雪微在二楼的房间里，趴在窗子上看着外面，但见那人融入夜色中，很快没了影踪。她一笑，这次便看谁的手段高明吧！ 两日后街上，一小厮引着产婆匆忙往县衙跑，只是跑着跑着，那产婆突然倒地就这么晕了过去，而且怎么叫都不醒。 这小厮可急坏了，冲过往的行人喊着：“县令夫人要生了，可有谁会接生的，快跟我去县衙！” 旁人一听是县令夫人，也帮忙问过路的人，可接生这事，事关两条人命，不是产婆还真不敢接这活儿。 “我来吧，我是大夫。”陆雪微上前。 那小厮急得满头大汗，看了陆雪微一眼，便求着她赶紧跟着去县衙。如今只要找到个人，也不管靠不靠谱了。 第72章 咱俩谁会赢？ 县衙后院，天将黑时，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声。 陆雪微仔细裹好婴儿，放到了县令夫人怀里。 “谢谢……” 县令夫人已是筋疲力尽，不过在看到孩子后，脸上露出了笑容。 “是个女孩儿。”陆雪微道。 县令夫人看着孩子，泪无声落了下来。 “若是夫君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嗯。” 县令夫人喝了一碗参汤，这才觉得有了力气，她坐起身，让奶娘把孩子抱去东屋。 此时屋里只剩下了她和陆雪微。 “姑娘，在万佛寺若是巧遇，那今日怕不会这么巧吧？”县令夫人看向陆雪微，虽神色虚弱，可眼神却是凌厉的。 “在万佛寺也不是巧遇。”陆雪微实话实说道。 “你是什么人？” 陆雪微摇头，“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事，你想不想给你夫君报仇。” 县令夫人一愣，“什么……什么意思？” 陆雪微看向她，微微叹了口气，“彭县令已经被害。” 县令夫人猛地瞪眼睛，呼吸滞住，面色由白转青，身子强烈的颤抖着。良久，她才呼出一口气，泪水涌出，却被她一把擦了去。 “被谁所害？” 陆雪微叹了口气，“你应该知道。” “我凭什么信你？” “信不信，过了今晚再说吧。” 陆雪微带着县令夫人自后门出来，而后回到了江边的画舫。从画舫二楼，能看到远处火光冲天，正是县衙的方向。 彭县令的尸体找到了，那人肯定坐不住，所以一定会杀人灭口。 县令虚脱的坐在椅子上，看着外面的火光，又看了看怀里的孩子。 “夫君为一方父母官，恪尽职守，爱民如子。两个月前，城西柳家来衙门上报，说他们家的女儿失踪了。夫君此后一直在调查柳家女儿失踪的案子，直到查到一人。” 陆雪微皱眉，“荆州督军陈子良？” “是他。”县令夫人咬牙，“这老匹夫已五十多岁，却奸杀了柳家刚及笄的小姑娘，实在可憎可恶。可荆州督军职位比夫君要高，夫君只能先向府台禀报。” 陆雪微默然，府台不会受理。 “那日他去荆州，之后便再没用回来。”县令夫人说完闭上眼睛，泪自眼角流下。 第二日夜里，长街上一男子拼命跑着，后面有几个人在追他。 夜里街上没人，男子越跑越绝望，嘴里发出啊啊的叫声，却没用一盏灯肯为他亮起。 就在那几人要追上来时，顾承继出现，手拿长剑，不过十几招便把那些人给解决掉了。 男子见此，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而这时，从胡同里又走来一人，裙带翻卷，正是陆雪微。 她嘴角勾笑，看向走来的顾承继。 二人对视，一个笑意盎然，一个眉目冷极。 破庙里，男子被吓得不轻，正瑟瑟的躲在角落里。 大堂中间燃着一堆柴火，陆雪微拿着另个饼子在烤。一面烤的焦黄了，便转到另一面继续烤。她转头看向顾承继，见他又在打坐，这样的环境下，他却也十分安然。 一股焦糊味儿传来，陆雪微忙去看饼，朝下的一面已经烤糊了。 她气恼把两个对着拍了拍，其中一个不太糊的给自己，另一个糊成黑炭的送到顾承继面前。 顾承继睁开眼，看了一眼那饼子，接了过来。他却不吃，而是给了躲在一旁的男子。 陆雪微撅了噘嘴，把自己那个分了一半，仍旧给他。 顾承继看了她一眼，眸色沉沉。 “没毒！” 他不语，仍旧静静看着她，“你为何会掺和进这件事来？” 陆雪微挑眉，“你猜！” “你可知这其中的危险？” “知道啊，不过挺好玩的。” “陆雪微！” 陆雪微扑哧笑了，竟还十分得意，“你说这一次，咱俩谁会赢？” 显然她这样子，已是胜券在握。 顾承继沉下一口气，自旁边油纸上拿过一张饼，插在竹棍上烤。他烤时眼睛注视着那张饼，不是翻动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烤出一张双面金黄的饼来。 陆雪微却趁机抢了来，仍旧把手里那焦黑的饼扔给他。 “我为什么烤不好？” 顾承继没有吃那黑饼，而是继续打坐，“烤饼犹如打猎，需伺机而动，可你没有耐心。” 陆雪微切了一声，烤个饼都有大道理，果然会装。 第73章 狗急跳墙 吃了饼，陆雪微打了个哈欠，歪身往顾承继身上一靠。 “陈子良真的会狗急跳墙？” “他没有其他选择。” 陆雪微哦了一声，他们救这人是柳家公子，也就是那被奸杀的小姑娘的哥哥。小姑娘在船上被奸杀，这男子来找妹妹回家吃饭，看到张子良从船坞出来。 当时有几个船夫在，张子良没敢杀人，等回头再派人来，这男子已经逃了。之后为了给妹妹报仇，他找到了彭县令。 彭县令把他藏了起来，那晚是因为没水没粮，他才出来的，被张子良的人发现然后追杀。 张子良乃一城守军，平日里张扬跋扈惯了，而且上面已经派人下来调查了，他为了掩盖真相，必定会失了方寸，心急的要杀这人以毁灭证据。 第二日，陆雪微去破庙外打听，荆州督军围了庆和县城，正在挨家挨户的搜查什么贼人。百姓们纷纷闭门不敢外出，生怕招惹了什么麻烦。 陆雪微买了包子回来，在胡同口做了个标记，然后进入胡同回了破庙。 顾承继依旧在打坐，这人委实太平静了。 “张子良封城了。” 顾承继睁开眼，“他很快会搜到这里。” “你就不怕他把你也杀了灭口？” “但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吧！” 果然当天下午，官兵搜查到了这破庙，破门而入看到那男子，忙去禀报了。不多一会儿，一穿青石锦袍的高大男人走了进来。 他正值壮年，高大威猛，嘴四周仗着硬硬的胡子根。进门，他先盯了那男子一眼，确定就是他要找的人，而后开始大量顾承继和陆雪微。 “你们是什么人？” 陆雪微一笑，“张督军以为我们是什么人？” 张子良眯眼，“自然是凶犯的同伙！” “哦，他所犯何罪？” “他杀了彭县令！” 陆雪微看了一眼顾承继，果然是拳头硬啊，罪名任他随便安，屁也随便放。 “既是同伙，便不用手下留情。”张子良一挥手，身后步兵举着长矛堵到了门口，“杀了这三人，不需留活口！” 顾承继脸色沉冷，自怀里掏出腰牌，秦字一面对着张子良，“本王在此，你也敢杀？” 张子良一咬牙，竟是秦王！ 可事已至此，他哪还有回头路。 “你竟敢冒充秦王殿下，今日本督军亲自斩杀你，也好给殿下一个交代！” 张子良执剑朝顾承继杀了过去，谁不知这秦王自被夜灵俘虏后，虽保住了命，可身子毁了，已经成了病秧子。以前就不学无术，如今更是个废物，杀他太简单。 只是他杀过去，这秦王竟然接住了他这一招，而且还反手打得他连连后退。 张子良不敢再轻敌，不过想着凭他的本事杀秦王还是绰绰有余的，仍旧一人杀来。这次他用了全力，可十几招儿下来，他却被秦王压得死死的，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来人，杀了他们！”张子良冲身后的兵士们喊道。 只是那些兵士们还未动，麒麟卫纷纷从破庙四周的墙上翻了过来，把院子里的兵士们给包围了。 张子良一下子红了眼，奋力朝顾承继杀了过去。 不过是强弩之末罢了，顾承继一个转身，挑开他手里的兵器，而后长剑抵到了他脖子上，“张督军，这最后一搏，未免太冒失了。” 他还以为会拖几日，他竟这般急躁。 张子良忙求饶：“殿下，臣以为是有人冒充您，这才出手的。这柳充，他杀了彭县令，欲逃脱罪名，定会满口胡言污蔑臣，您一定要明断。” 顾承继呵了一声，这是把他当傻子呢！ “殿下，小儿被人杀害了，幕后凶手还没有找到，您……” 顾承继手中一转，剑刃刺入张子良的皮肤，吓得他忙噤声。 幕后凶手不是别人，正是陆雪微。 她笑吟吟走到顾承继身边，小声道：“殿下，可不要包庇凶手哦！” 顾承继眼睛一眯，“这里没你的事，你可以走了。” “怎么会没我的事？” 陆雪微一笑，而后拍了拍手，东厂的番子自门口进来，为首的乃是东厂的千户明炤。他穿着飞鱼服，手拿绣春刀，脸上带着决然的杀气。 “宝姑娘。”明炤上前，冲陆雪微恭敬的行了礼。 东厂何其嚣张，素有‘东厂缇骑一出，天下臣民哀嚎’的恶名。东厂的千户，更是人人惧怕的存在，却不想对陆雪微这般恭敬。 陆雪微指了指顾承继，“秦王殿下在此。” 明炤似这时才看到了秦王，而后转身行礼，“不知殿下在此，臣下眼拙了。” 这话说的明显恭敬不足，有意轻慢，可明炤便是这般张狂，即便对面的人是秦王。 “你竟是东厂的人！”顾承继皱眉。 陆雪微忙摇头，“我可不是东厂的人，我只是为遇见殿下而来。” 第74章 东厂的人 顾承继眸光冷凝，他确实吃了一惊，没想到陆雪微竟跟东厂有关系。这二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又做了什么，似乎并不如她表现得这般潇洒随意。 陆雪微摊手，明炤把一封令状给了她。 “咳咳，殿下，不好意思啊，这案子东厂接手了。” 顾承继眼睛一眯，“这张子良是本王抓到的，案子已了，你们凭什么接手？” “哟，这话说得，东厂办事，还得凭什么啊，凭我们脸皮厚，成不成？”陆雪微笑道。 明炤对于‘脸皮厚’的自我评价，明显不大满意，“宝姑娘，督主说姑娘家要温言细语，矜持有度。” 陆雪微无语，“他又不是姑娘家。” “督主熟读《女德》、《女则》、《女诫》，还有他以为您来荆州游玩，若知道您参与这案子，咱们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陆雪微嘴角抽了抽，“我真的是来游玩的，你可别乱说。” 把烫手的令状扔给明炤，陆雪微退后一步，一副不关我事的态度。 明炤再向秦王行了个礼，“殿下，别让臣下为难。” 顾承继轻哼一声，这张子良是太子的人，手上有不少太子的把柄，韩子俊借他的手揪出了张子良，太子必然紧张甚至害怕，而后东厂又把案子接手，私下处理了张子良，算是卖给了太子一个大大的人情。 这一招确实高明，不过也不是不能破解。 这张子良的儿子是被人毒杀，只要往下查，不怕查不到东厂头上。到时这人情送不成，反倒要结仇。可下毒之人是陆雪微，他还能查吗？ 这么大的破绽，她究竟是无意还是故意？ “若本王执意要带走张子良呢？”他抬头看向明炤。 明炤神色沉肃，道：“我们督主说，这荆州督军的肥差，他还真看不上，殿下可安插自己的人。” 顾承继眯眼，这确实他扳倒张子良的目的，韩子俊看得一清二楚。 “好。”他道。 明炤挥手，东厂的番子上前带走了张子良。 “宝姑娘，督主让您尽快回京。” 陆雪微点头，“这就回去。” 明炤得了这话，再看秦王，面上露出担心之色。 “放心吧，我和秦王殿下是旧识，他不会伤我的。”陆雪微看着顾承继戏笑道。 明炤知陆雪微能自保，便也不啰嗦，带着东厂的人走了。 “殿下，春色不等人，不如我们游玩一番再回京？”她问。 顾承继看着陆雪微笑得明朗，未见一丝阴暗，不由叹了口气，她可是刚阴了他一把。 回到画舫上，在荆州接到严津，改道运河，而后一路北上。顾承继多在房中，甚少露面，连饭食都是严津送的。 陆雪微先开始以为他不想见自己，倒也没太在意，后来见严津神色越来越慌乱，这才察觉出不对来。 “他怎么了？”陆雪微走到顾承继房门口，正见严津端着托盘出来，他把中午的饭送进去了，可早上的还没动，又把凉了的给端了出来。 严津摇头，“姑娘还是别打听了，您知道也无用。” “他生病了？” “不是。” “要死了？” 严津吓得忙嘘声，“您不知道他的身份，所有有些话不能乱说。” “不就是秦王。” 严津一愣，“你知道？” “哦，我们以前就认识。”陆雪微道。 严津瞪大眼睛，殿下和画舫中的女子认识，这是一种什么交情？ 当然，这画面不能深思，不过回想殿下对这陆姑娘的态度，似乎还真有点不同。便是毒杀张子良之子那事，明明已经查到这陆姑娘头上了，殿下却硬生生不往下查了。 这交情还真不一般呢！ “殿下是中毒了。”严津道。 “中毒？”陆雪微眸子一转，“我会医术，可给他诊治。” 严津犹豫一下，也就一下下，便推开门请陆雪微进去了。 床上，顾承继闭着眼睛躺着，身体僵直，面露青色，唇白如纸，浑身似冒着寒气。她伸手，还未触碰，便感觉到了阴凉之气。 “冷玉玄冰？” 严津神色一紧，“正是！” 不想这陆姑娘竟一眼就看出来了，要知这冷玉玄冰乃一种奇毒，并不常见，非此道高人，不可能知道。 第75章 你的命是我的 陆雪微呼出一口气，之前她就奇怪，软玉虽然会让他体弱多病，但只要熬过去，也不至于弱成这般。原来他还中了冷玉玄冰，两种毒交加，只能说还活着都是奇迹。 毒发之时，冷玉玄冰会让他身体僵住，血脉停滞，仿佛死尸一般，而软玉则像是千万根毒针在他身体里乱窜，这是一种极致的痛苦，偏他还不能发泄出来。 这种时候，绝对生不如死，但他连自残都不能。 “以前殿下毒发，只要躺三天便可以好，可这次……都第四天了。”严津脸上是深深的担忧。 “谁给他下的毒？”陆雪微皱眉。 严津摇头，“不知。” 陆雪微握紧拳头，他的命是她的！她可以杀他，但别人绝对不可以！ “你去外面守着，我给他医治。” “这……” “我若要害他，早就动手了。” 严津抿了抿嘴，“姑娘误会在下的意思了，只是殿下对解毒一事似乎有些排斥。” 陆雪微皱眉，“为何？” 严津也是一脸困惑，“自中了这冷玉玄冰，殿下竟也没有请名医来看，只是吃人参丸吊着。去年的时候，裴小侯爷费尽千辛万苦请来了一位神医，把嘴皮子都说脱皮了，最后差点气晕过去，殿下也没让神医给他治病。”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你家殿下脑子有病！” “呃……” “行了，我眼下也无法给他解毒，只是行针把寒气逼出来罢了。” 一听这话，严津才放心了，忙去门口守着了。 陆雪微深深看了顾承继一眼，而后弯腰把人扶起来，给他衣服脱掉。她针下得很准，自胸口把寒气往四肢逼去。 走完针，陆雪微用被子给他盖住身体，可触手仍是冰冷。不知此刻，他遭受着什么样的痛苦，偏这痛苦只有一半是她给的。 陆雪微躺到床上，用身体紧贴着他，而后用被子把他二人裹紧。太冷了，跟抱着根冰柱似的，陆雪微打着冷颤，仍不放手。 “顾承继，我知道你能听到也能感觉到。” “你的命是我的！” “我让你死，自会取你的命。若不让你死，你也必须活着。” “这是你欠我的！” 翌日，顾承继醒来，天色已经大亮。 想起昨晚的事，他下意识去摸身上的衣服，已经穿好了。那肌肤相贴的炽热，尤在心头滚烫，不过床里头却已经空了。 他撑着胳膊坐起身，这次毒发，让他的身体又虚弱了许多。 这时门打开，严津进来了，见到他醒来，面上露出喜色。 “殿下，您终于醒了。” 顾承继应了一声，“陆雪微呢？” “陆姑娘已经走了。” 顾承继抬头，“走了？去哪儿了？” “她只说暂时先不回京了，让我们先行，然后带着她那两个妹子坐马车走了。”严津道。 顾承继闭上眼睛，这次，她又会消失多久呢？ “下个渡口，我们改乘马车，尽快回京。” “是。” 一个月后，盛京。 东厂诏狱，刑室里暗无天光，火盆里发出呲呲声，接着干柴一声炸响，赤红的火焰腾起。 一犯人被绑在木架上，身上血淋淋的，刚受了一顿鞭刑。他自要紧牙关，一副不屈不挠的样子。 而这时他的同伴被带了进来，而后扒了衣服绑在铁床上，一东厂的番子把一水壶架到了火盆上。 “唔唔……”因被堵着嘴，躺在铁床上的人只能挣扎不能出声。 “我等乃是朝中大臣，对陛下忠心耿耿，岂容你这等阴险下作的太监诬蔑。你且用刑，老子若吱一声，便喊你爷爷！”被绑在木架上的人冲坐在阴暗处的人怒喝道。 风灌了进来，火光闪烁，那坐在角落里的人，面容阴暗不定。听了这话，他竟是笑了，低沉而愉悦，好似对面的人说的话多好笑似的。 “你喊本督爷爷，本督岂不被你喊老了。” 角落里的人起身，走到火光处，露出一张绝色倾城的脸，妖媚之中带着阴狠，眉目冷绝，竟是男女不辨。 “韩子俊，你这个杀人魔头，结党营私，残害忠良，人人恨之不及，早晚会有报应的！” “啧啧，你说我魔头，既得了这美名，总要名副其实才好。” 第76章 何为大魔头 韩子俊伸出双手，手指细长，骨节分明，如羊脂玉一般莹润有光。他看着自己的手，露出满意的神色来。 “拿刮刀。” 一番子上前，把一把带着倒刺的刮刀放到他手里。 “老匹夫，可听说过‘流洗’之刑？”他挑眉，美眸凝光。 木架之人面色僵了一下，“什么‘流洗’？” 韩子俊霍然一笑，“今儿便让你见识一下！” 壶中水开，番子提上前，看了韩子俊一眼，而后竟将烧开的水浇到了铁床之上的人身上。 “唔唔……唔唔……” 铁床上的人犹如泥鳅一般摆动着身体，剧烈挣扎着。然过了一遍开水还不够，如此又浇了两回，直至皮肉都烫的半生不熟了。 而后韩子俊开始用刮刀，一剐便是一层血肉。 这时候，他让属下把受刑之人嘴里的布条拿开，听着他凄厉的惨叫，仿佛更有兴致了一般，一遍一遍刮着，直至露出白骨…… 那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回荡在整个诏狱，犯人们无不瑟瑟发抖。 “你……你杀了他……杀了他……”木架上人话已说不成句，全身都在瑟瑟发抖。 然，正如韩子俊所说，为的就是让他欣赏。所以给了他绝佳的视角，还全程无一遗漏，每个步骤都做的尽善尽美。 直到人断气，一副完美的骨架刮了出来。 韩子俊扔了刮刀，再看自己的手，已浸满了血渍。 “老匹夫，如何？” 那木架上的人，脸色惨白，嘴唇哆哆嗦嗦的，一个字都发不出。 “还不肯说啊，那你肯定也想试试了？” “说……说……” “不说？” “说……”那木架上的人急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韩子俊啧啧一声，“早点说多好，年纪大了，还要受这惊吓。” 他嘴角勾起，抬步往外走去。 刚出了刑室，番子端来一盆清水，韩子俊仔细清洗着自己的手。 这时明炤走来，一向木讷的脸上带了些微的喜色。 “督主，宝姑娘回来了。” 韩子俊眼睛一亮，“人在哪儿？” “诏狱外。” 韩子俊皱眉，“怎么把她领这里了，她一个小姑娘娇气的很，胆子还小，见不得这些脏东西。” “呃……”娇气又胆小，他可是见宝姑娘杀过人，那手法……想起来，他一个东厂千户都胆寒。 “不行，我得洗个澡换身衣服，不能让她闻到血腥气。” 明炤见督主极为认真，只得道：“那属下带宝姑娘去前厅等您？” “前厅鱼龙混杂。” “那后院？” “一群太监。” 明炤抿了抿嘴，他们都是太监啊！ “那还是先回府吧，晚膳备上，瓜果摆好，热茶和点心伺候着，您看如何？” “嗯。”韩子俊这才点了点头，“她喜欢吃糖蒸酥酪。” “属下定嘱咐厨房做。” 明炤从昏暗的地牢出来，天光明亮，有些刺眼。 对面廊子上那人青丝墨染，一身藕粉色衫裙，衣带随风而动，她自垂眸敛容，身后海棠花雨，红粉绿叶。 余生漫漫，岁月静好。 许是听到走动声，她徐徐抬头，柳叶弯眉，杏眼含润，自是明艳动人，又说不出的娇媚可人。那眸子如星光璀璨，烈火灼灼，只是在看清来人后，下一瞬便凉了。 明炤摸了一下鼻子，走近时，那仪态万方之人已经塌了肩膀，摆上了臭脸。 “他呢？” “督主……呃……还有事。” “什么事比见我还重要？”陆雪微撇撇嘴。 “大概重要吧。”比如洗澡？ 陆雪微甩了甩袖子，转身大步往外走，她自走出了凛然的霸气，那冷绝的神色，更是给人一股生人勿进的感觉。 韩子俊颇受皇上宠信，即便是太监，也在宫外赏赐了宅子。 督公邸，正房门前台阶上放着一把太师椅，陆雪微坐在上面，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明炤站在一旁，神色颇为无奈。 院中两个番役正在上蹿下跳，一会儿上了树，一会儿趴在地上刨土，嘴里还发出嗷嗷的吼叫声，简直跟猴子没有两样儿。 “宝姑娘，属下只问一句，他们多久会恢复正常？”明炤木着脸问。 陆雪微颇有些尴尬，她偶得一个古方，颇为惊喜，于是按方炼制出了几粒药丸，想着找人试验一下，不想竟是这效果。 “大概三五天吧。” 明炤挥手让手下把那两只猴子带走，而后跟陆雪微商量道：“宝姑娘，您以后要试药可以用牢里的重犯。” “重犯也是人！”陆雪微义正言辞道。 “他们是坏人。” “你们不是？” 明炤抿嘴，东厂怎么可能有好人！ “你看，都一样。” 怎么可能一样！ 明炤讷言，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辩驳。 第77章 大宝小宝 这时，韩子俊回来了，穿着一身绯红暗纹锦袍，腰束金丝带，头戴玉冠，又生得一副雌雄莫辨的俊俏面容。 清辉之下，仿佛世家名门的贵公子，一派清雅矜贵。 他自走到院中，盈盈带笑，看着坐在太师椅上的人。 陆雪微眼睛一亮，起身扑了上去，“哥哥！” 韩子俊忙接住陆雪微，置于怀里，拍了拍她的背，“大姑娘了，不可再这般鲁莽失礼，要矜持有度，人前温言细语，笑不露齿……” 陆雪微在韩子俊怀里撒娇，“我不听！” “小宝！” “大宝！” 韩子俊眼睛瞪大，他堂堂一个东厂督主被人喊‘大宝’，这是一种什么体验？ 扑哧！ 韩子俊笑了，“好了，不说你了。” 陆雪微抬头，打量着韩子俊，“不过三月不见，哥哥，你瘦了。” 韩子俊看着陆雪微，心疼道：“你也瘦了。” “我是想哥哥想的。” “哥哥也想你。” 明炤打了个哆嗦，抖落了一身鸡皮疙瘩。 “督主，饭菜已经摆上了。” 韩子俊点了陆雪微鼻子一下，而后拉着她往厅堂里走，“你啊，嘴上说想哥哥，可一走就是三个月，连个音讯都没有。” “哥哥知道我本事，不用担心。” “外面人心险恶，你虽有本事但心眼太善，以后出门多带几个护卫。” “好好。” 府上西南角有个高高的露台，露台周围摆满了各个品种的鲜花，都是盛放的好时候。百花簇拥下，露台中间放置矮桌，桌旁置着两把躺椅。 陆雪微和韩子俊躺在躺椅上，仰头看着夜色。 月明星稀，一条银带贯穿整片夜空，亮的璀璨。夜风起，花香四溢，闻之只觉身心俱轻，飘飘若仙。 陆雪微举起玉杯，与韩子俊手里的碰了一下，而后一口喝干了。 “这酒有点甜。”陆雪微细品了一下。 “果酒。” 陆雪微嘟嘴，“大宝，我要烈酒！” 韩子俊起身使劲拧了她脸一下，“说吧，为什么事发愁呢？” 陆雪微把拇指大的玉杯放到桌子上，转而拿起酒壶，仰头灌了好几口。啧，哄小孩儿的吧，甘甜如果汁，一点冲劲儿都没有。 “一个人，我恨他生，更恨他死。” 韩子俊呵了一声，“这是什么难事，让他生不如死便是。” 陆雪微手里拿着一粒药丹，乃是她费尽辛苦炼制的，可炼制出来了，她又有些犹豫了。 凭什么给他？ 她曾给他真心，是他不要的！ 韩子俊瞄了一眼那丹药，“这是毒药还是解药？” “解药。” 韩子俊挑眉，“只听你制毒，却未见你给谁解过毒。” 陆雪微侧头看韩子俊，认真道：“我肯为哥哥解毒。” 韩子俊摇头，“若真有那一天，你也不必为我解毒，技不如人而已，我认栽就是。” “那是你的想法，我要做什么，你阻止不了。” 韩子俊笑了笑，仰头看着夜空。 “哥哥不问我这药丸是给谁炼制的？” “不问。” 陆雪微撇嘴，韩子俊宠她护她，但对她的事，从不多问，更不会插手。他们如兄妹，也如君子之交，可远可近。 不过这样的相处，还是挺让人舒服的。 “明炤，换一坛女儿红来！”她仰头大喊一声。 很快明炤上来了，道：“宝姑娘，酒有，但没有女儿红。” “可是货真价实的白酒？” “白的。” 陆雪微忙把酒杯推过去，让他倒了一杯。 她激动的捧起来，因怕呛着，小口抿了一口，继而脸色一沉，“你往酒里兑水了？” 明炤不语，其实他是往水里兑酒了，不过意思差不多。 陆雪微瞪了明炤一眼，失落的躺了回去，反正她在韩子俊这儿就不可能喝到真正的酒。其实她酒量不错，但韩子俊见她喝醉过一次，自此后便再也不肯让她喝多了。 “别让第二个人看到你喝醉的样子，你会后悔的。”这是他至今对她最严厉的警告。 第78章 再见沈如玉 翌日，陆雪微起身时，已近晌午，有婢女上前伺候。 “姑娘，督主进宫了，临走的时候让奴婢跟您说，今儿是乞巧节，潋滟湖上有一很大的花灯，晚上会点亮，还有歌姬舞姬表演，十分热闹。如若您有兴趣，晚上可以去瞧瞧。” 乞巧节？ 陆雪微从督公邸出来，走到街上，但见两边都是卖花灯的。年轻的男女都在选灯，晚上要放河里祈求好姻缘。 她走过，一小丫头撞到了她面前。 “姐姐，买个花灯照姻缘吧！” 小丫头梳着双髻，身上穿着洗的发白的灰布裙，小脸又干又黑，眼睛倒是水灵灵的，正满含期待的瞅着她。 陆雪微看了一眼小丫头手上桃花状的花灯，做工和用料都十分粗鄙，实在说不上好看。 “千里姻缘，七夕相会。”小丫头指着花灯底座的字，“姐姐若买了这花灯，晚上放到河里，必定能寻得如意郎君。” 陆雪微挑眉，“那姐姐的如意郎君今晚会出现？” 小丫头忙点头，“一定！” 陆雪微脸上带笑，眸子却露出厉色：“那若是没出现呢？” “这……”小丫头看陆雪微的样子，微微有些惧意。 陆雪微拿过那桃花灯，端详了一眼，而后掏出一锭银子给了小丫头，“姐姐的姻缘，姐姐自己定。” 她冲小丫头挑了一下眉头，而后笑吟吟的走了。 走过长街，进入一个胡同，停到一朱门大宅外。 秦王府。 陆雪微看了手里的桃花灯一眼，正欲上前，一辆马车拐进了胡同。马车朝这边过来，陆雪微只得让路。 马车听到正门前，两穿绿裳的婢女先下车，而后二人打起车帘扶着一女子下来。 那女子穿着浅蓝色轻软华衣，外罩月牙白纱衣，墨发流长，垂到腰间。及至下了车，婢女一人整理发饰，一人跪下仔细抹平裙角，不遗一丝褶皱。 女子身姿高挑，下巴上扬，自带一股傲气和娇贵。 她带着面纱，不过陆雪微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沈如玉！ 陆雪微轻嗤，果然冤家路窄。 那沈如玉正要上台阶，许是余光晃到了什么，突然转头看来，接着人就顿住了。 二人对视，一个轻慢，一个肃沉。 然，只是片刻，沈如玉收回目光，抬步朝大门走去了。 守在门口的麒麟卫看到她，恭敬的行了礼，而后请她进去了。似是她经常来，连这些守卫都习以为常。 陆雪微沉下一口气，转身朝胡同外走去。 前一世，她从她手里抢走了顾敬煊，这一世，她从她手里抢走了顾承继。 不，顾承继本就不是她的。 但也绝不能是沈如玉的！ 她心里千头万绪，不知不觉走出了长街，耳边已无嘈杂的人声。而这时，一阵急速的马蹄声响起，不待她反应，一人却突然撞了过来。 “小心！” 陆雪微没防备，被撞开了几步，跌倒在地。那人也跌到了她怀里，正是卖给她花灯的小姑娘。 同时，一匹马横冲了过去。 及至跑出去很远，那骑马的人回头看了一眼，一个陌生的男人，眼里露出不甘之色。 陆雪微皱眉，他是故意撞她的！ “啊，好疼！” 陆雪微回过神儿来，见怀里的小姑娘脸上露出痛苦之色，忙扶着她坐起身来。 “哪里疼？” 小丫头指了指自己的脚腕，“好像被马蹄踢了一下。” 陆雪微忙卷起小丫头的裤腿，但见小腿上一片淤青。这还只是被踢了一下，若真被撞到，定是要没命的。 这小丫头救了她。 她活动了活动小丫头的脚腕，而后让她起身走动一下，虽然一瘸一拐的，但索性没用伤到骨头。 “你叫什么名字？” “如意。” 陆雪微点头，“你为什么救我？” 如意面露羞愧，“刚才姐姐给了我一锭银子……但我那花灯只卖三文钱……” 这孩子倒也诚实。 陆雪微又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那花灯，我乐意给你一锭银子。这个是给你买伤药的，买了伤药就回家休息吧。” “刚才姐姐给我的已经够了。”如意推了回去，又看了地上一眼，“姐姐，你的花灯坏了。” 陆雪微看过去，见那桃花灯已经被马蹄踩烂了，竟觉有些可怜可悲，也不知是为这花灯还是为自己。 “姐姐，我再给你做一个吧！”如意道。 陆雪微面露阴狠之色，“不用，那人，不论我喜不喜欢，他愿不愿意，他只能是我的！” 打发了小丫头，陆雪微朝秦王府的方向走去。 第79章 她先下毒手 秦王府对面胡同里，穿绿裳的女子眉头皱紧，骂了牵马的男子一句：“这点事你都办不成，还好意思来领赏！” 男子冷着脸，道：“若非一个小丫头突然出现，那女人定逃不过。” “行了，没办成就是没办成！”婢女扔给男子一锭银子，“这几日，你先躲躲，别给姑娘找麻烦。” “我知道了。” 那男子得了银子便骑马离开了，婢女左右看了一眼，自胡同走了出去。 陆雪微从拐角处走出来，这女子是沈如玉的婢女，果然是她！ 既然她先下手，那就别怪她手黑了！ 潋滟湖是城中湖，陆雪微那画舫便停在湖里，做欢场生意。 不过她画舫上的歌姬舞姬卖艺不卖身，有客官看上了，若那姑娘也同意，可以为之赎身，也算走上了正路。 入夜，潋滟湖果然灯火辉煌。一有两层画舫高的巨大花灯坐落于水上，乃是牡丹的花型，已经点燃，照的周围明亮如白昼。 湖面上还飘着很多小的花灯，乃是祈求姻缘的年轻男女放的，一眼望去，漆黑平静的湖面上，星星点点的亮光。 湖中游船、画舫还有轻舟，熙熙攘攘的，好多次都是擦肩而过。 陆雪微倚着窗子，看着湖中景致。 画舫很大，有些年轻男女专门为了放花灯，而自画舫下来坐上小船，然后花灯安稳的放到湖面上。花灯不能栽水里，不然不吉利。 陆雪微见很多大户家的公子姑娘们放花灯，那副虔诚的样子，实在有些可笑。不经意瞟到一条小船，那船上之人背手而立，一身白衣飘然若仙，带着铁面，不是顾承继又是谁！ 而船上还坐着一女子，穿着如他一般素色的襦裙，外罩薄衫，一副娴静之态，手里拿着花灯，正欲放入水中。 正是沈如玉！ 好一对儿璧人，他们也放花灯？ 陆雪微冷哼一声，这一局可是沈如玉先出手的，她没有道理不应战。 她唤来明炤，让他差手下去租条小船来。 明炤看了一眼远处船上的人，秦王还有安宁郡主，都不是好惹的人物。只是他家姑娘同样不好惹，算他们倒霉吧！ “殿下，这花灯是如玉亲手做的。”沈如玉看向顾承继，眸中情意缱绻。 顾承继神色清冷，不过在看向沈如玉时，稍稍缓和了一些。 “夜凉了，把灯放下去吧。”他道。 沈如玉是想邀顾承继一起，但见他并没有这个意思，不免有些失望。不过顾承继能陪她一起来放花灯，便说明他心里还是有她的。 “好。” 沈如玉弯腰，刚把花灯放下，一艘小船突然撞了过来。它划的很快，而且根本没有避让，猛地撞上来，把他们脚下的小船一下子撞翻了。 “殿下！”沈如玉大惊，接着落入水中。 顾承继不妨，也落入了水中，带眼前水雾散去，他忙朝沈如玉游了过去。 纱衣浮于水面，他游过去正要搂住沉浮于水中的人，而那人却回身，冲他灿然一笑。 顾承继一惊，这人不是沈如玉而是……陆雪微！ 不及反应，陆雪微已经搂住了他的脖子，整个人贴到了他身上。 “怎么是你！”他脸色沉冷。 陆雪微嘴角一勾，继而竟压着他一起没入水中，而且朝更深的地方游去。 疯了！ 顾承继推她，她却死命搂着他不放。拉扯间，顾承继呛了一口水，接着胸口绞痛起来，因缺氧意识也开始不清。 铁面被掀开，抛入湖底。他试图去抓，却抓了个空。 接着唇上传来压迫感，顾承继睁大眼睛，但见陆雪微的脸就近在眼前。 他眉头皱紧，正要推她，她却趁机撬开他的唇齿，把什么东西顶了进去。 眼前一阵阵发黑，心也越来越疼…… 他似晕了过去，又似没有，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躺在甲板上。衣服都湿了，寒气侵、入骨肉。 “有好戏哦！” 一声愉悦的声音自旁边传来，顾承继侧头，见陆雪微坐在甲板上，如他一般，也是全身都湿了。 发疯过后，她还能笑得出来，委实太过嚣、张。 顾承继艰难的坐起身，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不远处的水面上，一女子正在奋力挣扎着，身子在水中浮浮沉沉。 “救命……殿下……救我……” 这人正是沈如玉，她已经没有力气了，好几次没入水中，靠着求生意志才又挣扎着浮了上来。 旁边过往的船只纷纷避让，竟没有一个下去救人的。 顾承继回头，见他们身后站着十来个穿飞鱼服的东厂番役，原是怕惹了东厂的人。 “陆雪微！”顾承继声音冷极。 “怎么，心疼了？”陆雪微挑眉笑问。 第80章 再见顾敬煊 顾承继沉下一口气，那边沈如玉危在旦夕，他没工夫跟她废话，起身便要下水，却被她一把拉住。继而身体一麻，手脚竟动弹不得了。 “你……” 陆雪微轻哼一声，“这可是一出好戏！” 顾承继握紧拳头，但见沈如玉还在挣扎着，那般无助弱小。 “她是安宁郡主，便是韩子俊也保不住你！”顾承继急道。 “她自己落水，我们不救便犯法了？再说了，谁知道她是沈如玉？”陆雪微好笑道。 “你为何偏要害她？” “我说了，若你敢娶她，我便敢杀了她！” “你！” 顾承继想动，却根本动不了，再看沈如玉，求救声已喊不出来，扑腾的水花越来越小。继而脱力一般，手脚软了，头慢慢没入水中，幽黑的湖面归于平静。 “陆、雪、微！”顾承继眸中怒火爆燃。 而这时，一人突然跳入水中，很快托起了沈如玉，把人带到了船上。 看清甲板上所站之人，陆雪微倏然起身。 是他！ 顾敬煊！ 隔了前世今生，她再见这人，只觉一颗心好似被什么抓着，要捏碎一般，恐惧和痛苦突然压了下来。她身子晃了晃，竟后退了两步。 “陆雪微，是你太蠢！”他指着她，得意的大笑。 顾敬煊朝这边看了过来，看到顾承继时，他点头致意，再看到陆雪微，眸中带了探究之色，不过在看到她身后的东厂番役，转而变成了疑惑。 一股寒意自心底散发出来，陆雪微抱住双肩，慢慢的转过身去。 “送秦王殿下下船。”她道。 这句话带着颤音，说完她便朝画舫里面走去。 顾承继看着她，刚才他分明从她眼里看到了惧意。 陆雪微竟然会害怕？ 她说过她的仇人是顾敬煊，可当时顾敬煊远在盛京，她在雁归城，他们能结什么仇恨？ “殿下，请吧。”画舫靠岸，明炤上前请顾承继下船。 顾承继发现自己手脚能动了，便撑着起来，只是一身湿衣，实在狼狈。 回到府上，顾敬煊特来探望。 “皇兄，你的没事吧？” “无碍。”他道。 顾承继已换好了衣服，自屏风后出来 这不是敷衍的话，而是真的感觉很好。因中了冷玉玄冰的毒，即便是夏日，他也要穿得厚厚的，才能抵挡住体内的寒气。 身体总是僵硬的，举手抬足都吃力，是以说话总是上气不接下气。犹在夜里，某一瞬便仿佛要死了一般，呼吸急促，意识发沉。 而此刻，他感觉身体是轻盈的，呼吸不用费力，走路脚下不发软。 他想到在水里的时候，陆雪微喂他吃了一粒药丸，莫不是那药丸的作用？ “皇兄，你的面具呢？”顾敬煊问。 顾承继下意识抹了一下脸，微微蹙眉道：“掉水里了。” 顾承继常戴铁面，甚少有人看到他的真面目。其实是因为他长了一张和先帝七八分像的脸，皇上对这张脸有种莫名的恨意，小时候见他不戴铁面便会发怒。 “皇兄，安宁郡主已经醒了，只是受了惊吓，臣弟已经派人送回安国公府了。” “劳烦瑞王了。” 想起今日沈如玉所遭受的，顾承继颇为愧疚。 顾敬煊摆手，继而皱眉问道：“只是您和安宁郡主怎么会落水？可是有人蓄意谋害？” 自然是有人蓄意谋害，顾承继沉了一口气。 “瑞王请用茶。” 见顾承继避而不答，顾敬煊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继而说道：“那位姑娘看着面生，不过她身后可是东长的人，还不是普通的番役，竟是明炤。一个东厂千户，为何会听令于一个小姑娘，实在让人费解，皇兄可认识这人？” “她啊，陆雪微。”顾承继道。 “陆昊之女陆雪微？”顾敬煊吃了一惊。 “嗯。” 顾承继垂首抬眸，小心观察顾敬煊的神色，见他虽有吃惊，却并不像认识陆雪微的样子。 “她怎么会和东厂的人在一起？” “不知。” 顾敬煊沉思许久，道：“荆州一事，牵连甚广，皇兄不得不防啊！” “嗯。” “太子那儿……” 顾承继端起茶，微微叹了口气：“怕是防不住。” 顾敬煊眸子一转：“韩子俊插手荆州的事，明显是为了讨好太子，他二人若联手，我等岂还有活路。” “咳咳……本王本就时日无多。” “皇兄！”顾敬煊露出哀戚之色，“皇兄莫说这样的话，臣弟听了心里难受。” “生死有命，不敢强求。” “臣弟定会寻到神医，为皇兄医治。” “本王就谢过瑞王这份心意了。” 第81章 恨他死又恨他生的人 顾敬煊离开后，墨城进来了。 “你让人去查查陆雪微和韩子俊到底是什么关系。” “是。” 今晚殿下落水，想来和陆雪微脱不了干系。当时他们离开的远，等赶过来时，瑞王已把安宁郡主救起，而殿下也被送到了岸上。 “还有，把府医找来。”顾承继吩咐道。 不多久，墨城带着一老叟走了进来，他是王府的府医。行过礼后，他上前给顾承继把脉，把了一会儿，又似不敢相信一般，又重新把了一回。 “殿下，您身体内冷玉玄冰的毒……” 顾承继眸子一沉，“怎么了？” “好像解了。” 顾承继面露疑色，“什么解了？” “您的毒解了！”府医这次肯定的说道。 墨城也不相信，走上前对府医道：“你再仔细看看，莫不是诊错了。” 府医大概也觉得不可思议，正要伸手，可顾承继却收回了手腕。 “殿下……” 顾承继沉了一口气，继而闭上眼睛，“不必再查，确实是解了。” 墨城愣住，这冷玉玄冰之毒，本已失传，这世间若还有一颗，那便是被他家殿下吃了。毒药失传，那解药必定也失传了，所以可以说冷玉玄冰没有解药。 是以，殿下也认了。 虽有裴小侯爷遍寻名医，但这二年也没个头绪，实在让人丧气。 怎么突然就解了，还莫名其妙的。 墨城想问，见顾承继已闭眼打坐，便不敢打扰了。从屋里出来，他忙派人去给裴小侯爷带话，今晚这事委实有些诡异。 不多久，裴锦来了。 此人身材高高壮壮的，脸色黝黑，不过面容还算俊朗，虽穿着华衣锦服，却一股子土匪气息，走路夹风带势，好似要跟人打架似的。 见到墨城，他头一句话就是：“那什么狗屁玄冰，真解了？” 墨城不好说，只道：“小侯爷，您还是亲自问殿下吧。” 裴锦嘿了一声，也不敲门，直接推开进去了。 这裴锦乃裴老侯爷之孙，父亲战死沙场，之后由他继承爵位。顾承继和他是发小，二人跟着裴老侯爷在军营摸爬滚打，一起上过战场，一起出生入死过，感情很深。 裴锦进屋，见顾承继又在打坐，不由有些头大。 “十三，你先帮我跟佛祖告个罪？” 他们在军中结交了一帮兄弟，一共十三人，顾承继排行十三，他便总叫他十三。 顾承继拨动玉佛珠的手一顿，继而沉了口气，睁开眼看向来人。 “佛祖跟你不熟。” 裴锦嘿嘿一笑，在顾承继身边坐下，而后用胳膊撞了他一下。 “真解了？” “嗯。”顾承继戴好玉佛珠，用袖子掩住，十分珍重。 裴锦惊了一路，可一听真解了，还是免不了吃惊。 “到底是哪位大神给你解的？” 顾承继想起陆雪微，心中五味杂陈，“她倒也不是为了救我。” “哦？” “她想亲手杀了我，自然要留我的命在。” “啊？”裴锦挠挠后脑勺，他怎么就听不到这话呢！ 顾承继苦笑，两年前，是他对不住她。 “这个要救你也要杀你的人，莫不是疯子？到底是谁啊？”裴锦听得有些迷糊了。 “我不会说，你也不必知道。” 裴锦差点噎死，不过十三就是这性子，他若不肯说，你便磨皮嘴皮子也问不出来。 “反正解了就好，只是你身体内有两种毒，另一种毒，那高人是不是也能解？顺便一块解了呗？” “软玉本就是她给我下的毒。” 裴锦瞪大眼睛，“所以给你下了软玉之毒的人又帮你解了冷玉玄冰？” “嗯。” “这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杀人还用钝刀，下毒还带保命的。“裴锦摇头，反正他不懂，也无法理解。 这夜后，坊间多了两个谈资。 一是，安宁郡主落水被瑞王救，男女大防，往后还怎么谈清白。 二是，东厂有位宝姑娘，不知其身份，但很得韩子俊宠爱。 督公邸，明炤迎着陆雪微往后院走。 “督主知道您那晚干的好事了。” “我干了什么好事？”陆雪微撇嘴。 “那晚秦王和安宁郡主落水的事，你差点把二人淹死。” “他们不是没死。” “……”那是幸亏没死！ 第82章 哥哥最好 厅堂里，韩子俊坐在正位上，一身玄色飞鱼服，趁着他面容更加秀丽了。只是此刻脸色青黑，眸中燃着怒火。 见此，陆雪微赔着小心上前，“哥哥……” 韩子俊抬头，看到陆雪微，猛地一拍桌子，“这老匹夫，竟敢跟皇上告状，说我养的姑娘蓄意谋害他家女儿。怎么个蓄意，见死不救就是蓄意，这狗东西！” 陆雪微猜想这老匹夫和狗东西指的是一个人，安国公罗武。那晚的事，非常好查，毕竟东厂的番役，一认一个准儿的。 她没怕，也觉得韩子俊能把这事给兜住。 咳咳，她就是对他这般自信。 “呃，其实……” “咳咳……”明炤忙冲陆雪微使眼色。 “其实是我让人撞的他俩的船。”陆雪微老实交代道。 明炤脸上恢复木然，他刚才操心什么，吃饱了撑的吧！ 韩子俊起身拉着陆雪微坐下，严肃的问道：“一个秦王一个郡主，他们怎么得罪你了？” “我就看他们不顺眼。” “不顺眼就要弄死？”呃，不弄死留着碍眼啊，可这是他家小宝啊，怎么能跟他一样恶毒！ 陆雪微捂住嘴巴，一副受惊的样子，“我只是想让他们洗个澡而已！” 韩子俊脸黑：“这话，你觉得我能信？” “哎，一个小小的玩笑。” “可安宁郡主差点淹死！” “哥哥……”这声音又软又委屈。 韩子俊也意识到自己语气重了，于是好声好气道：“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这两人，暂时还不能动。” “哦。” “但给点教训也无妨。” 陆雪微笑，抱住韩子俊的胳膊，“还是哥哥最好！” 韩子俊拍了拍陆雪微的头，想起那安国公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样子，又觉得好笑。 虽告到了皇上面前，但皇上也没有深究，明显偏袒他，这安国公只是生气也没法。 “你总出入我这督公邸也不方便，哥哥给你置办一栋宅子，以后便留在盛京吧。”吃饭的时候，韩子俊提起了这事。 陆雪微噘嘴，“怎么不方便？” 韩子俊想到什么，脸色沉了沉，“总之就是不方便。” 陆雪微哦了一声，“也不用，我在画舫上挺好的。” “你一个姑娘家做什么生意，哥哥养你就是。” “不要，我要立志养哥哥！” 韩子俊被陆雪微逗乐了，“真的？” “嗯。” “有志气！” 二人说笑着，这时明炤进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婢子，手里端着一个托盘。 “督主，公主府给您送了一些……补品。” 韩子俊秀美一挑，“明玉公主？” 明炤不语，不然呢？皇上就这么一位公主！ 他招了一下手，那婢子端着托盘上前，让韩子俊过目。 陆雪微看到上面的补品，差点惊掉下巴，肉苁蓉？鹿茸？淫羊藿？ 全都是壮阳的佳品！ 可送给一个太监合适吗？ 韩子俊不懂药草，只好奇道：“明玉公主为何送本督主这些补品？” 明炤想了想，道：“大概是您刚抄了韩国公府，斩杀了韩国公府大公子。” “本督主为皇上办事，倒也不用公主来赏赐。” “呃，有传言说公主喜欢韩公子。” 韩子俊皱眉，“那这药草……” 陆雪微小心提醒了一句：“壮阳的。” 韩子俊脸色当即黑了，额头青筋暴出，“很好！” “不然退回去？” 韩子俊咬牙，“收下！” 陆雪微笑了笑，这明玉公主蛮横霸道，在盛京是出了名的。不过因为知道上一世的事，她对这位公主有别于其他人的认识。 烈女！ 那是宣和八年，北魏挥兵南下，直破镇北关，打得前去迎战的南晋军溃不成兵。面对如此强敌，敬宗不派兵增援，反而派使臣求和。 这个时候，北魏提出和亲，敬宗便把唯一的爱女明玉公主送去和亲了。 站在破败的镇北关关口，明玉公主转身面向南晋，大呼：“南晋的男儿们竟是一点血性都没有了，以女子做盾牌，你等且苟安就是！” 时送亲的将士，莫不低头，胸中愤慨。 “南晋万里江山，终将葬送于尔等手中！” 说完这句，明玉公主拿出短剑，自刎于镇北关。 血洒在了南晋的土地上，死都不进北魏一步。 北魏震怒，派重兵南下，势要取盛京。 这个时候，敬宗不得已才出兵，然朝中无人，最后只能由顾承继领兵，这场仗一打就是五年，死伤无数，终寸土没让。北魏抵不过，最后仓皇退兵。 想起这些事，陆雪微不由长叹一口气。 山河飘摇，国恨家仇。 第83章 刻入骨血的仇人 用过晚饭，陆雪微从督公邸出来，长街上行人已经散去，空落落的一个鬼影都没有。她慢悠悠的走着，仍想起了前一世的事。 那时因北魏和亲一事，朝中大臣对皇上颇为不满，而秦王经过几年的经营，已到达了权利的顶峰，取代皇上坐上皇位，已是水到渠成，人心所归。 但这个时候，他却选择了去镇北关打仗。 而顾敬煊在做什么，他趁机扶持自己的势力，笼络人心，还故意不给镇北关拨发粮草，造谣顾承继有谋反之心。 那时是她一再劝顾敬煊，让他以大局为重，后又疏通六部，没有切断镇北关的供应。 风过，陆雪微幽幽叹了口气。 这一世风云诡谲，她还要掺和进去吗？ 正愁不自胜，黑暗处突然传来猥琐的笑声。她眉头微皱，手掩于袖下，几根浸毒的银针夹在了手缝里。 “哟，长得还挺俏。” “咱哥俩可有口福了。” 从角落里走出两个男人，皆是贼眉鼠眼，一脸的谗样儿。两人穿着破烂，脸上脏兮兮的，像是街上的乞丐。 走到月光能照到的地方，二人打量着陆雪微，眼睛发亮，吞咽着口水。 陆雪微往后退了一步，眼睛眯起，“你们是什么人？” 其中一人笑道：“什么人，自然是男人！” “小姑娘，夜里黑，哥哥们送你回家可好？” “送到我家炕头上！” “哥哥们陪你睡觉觉！” 两人说着粗鄙的话，还搓着手朝陆雪微走来。 找死！ 陆雪微手中银针正要打出去，这时一人骑马而来，他身穿宝蓝色的锦袍，头戴玉冠，还未到跟前，已持剑飞身而起，落到了陆雪微面前。 “不长眼的东西，别坏我们的好事！” 这人也不跟他们废话，执剑便打了过去。 不想这两个乞丐也会功夫，而起还不错，跟这人竟斗了几十回合。不过二不敌一，露出败势后，便赶忙跑了。 陆雪微看着眼前这人，虽只是背影，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可以说，他便是化成灰，她也能认出他来。 这份熟悉是刻入骨血的！ 顾敬煊！ 面前的人回身，俊美斯文的脸上露出关怀之色。 “姑娘，你没事吧？” 陆雪微拳头一下子握紧，而后慢慢松开，她对着他摇了摇头。 “呀，公子，你受伤了。” 顾敬煊低头看了一眼胳膊上的伤，忙道：“无事。” 陆雪微从怀里掏出伤药，往他胳膊伤口上洒了一些药粉，而后又用自己的帕子包扎上了。 “姑娘会医术？”他好奇道。 “略通一二。” “刚才那两个人应该是地痞流氓，姑娘为何深夜一人在街上？” 陆雪微明眸水润，笑着反问：“公子不也是深夜一人在街上？” “这样危险。” 陆雪微看着顾敬煊，脸上露出几分俏皮来：“不如说，我注定要遇到公子。” 顾敬煊一愣，不过随即朗声大笑，“有道理！” 陆雪微转身继续往前走，这个情景多熟悉啊，上一世他就是这么出现的。 夜里，她出门遇上两个色、鬼，他出现救了她，那时她对他生出好感。之后，他百般接近，慢慢她芳心沦落。 顾敬煊！ 这一次比之上一世，明明晚了一年多，可他居然用的还是这一招。 真不新鲜！ 顾敬煊不想陆雪微性子这么怪，倒是挺有意思，于是赶忙追了上去。 “姑娘，在下送你回家吧。” “好啊，劳烦公子了。” “姑娘，你家在何处？” “船上，咦，我们好像不是第一次见面吧。那晚一女子落水，救她之人……” “在下恰好路过。” “哦，还真是公子啊。” 顾敬煊抿了抿嘴，怎么有种上套了的感觉。 “不过这落水的需要公子您救，遇到色、鬼的也需要您救，公子平日里很忙吧？” 顾敬煊干咳一声，“遇上了，总不能不救。” 陆雪微捂嘴轻笑，“公子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 她看了他一眼，面带羞赧之色。 “姑娘不必放在心上，举手之劳罢了。” “好。” 顾敬煊：“……” 所以连句谢谢都没有？ 第84章 姑娘疯了 回到画舫上，陆雪微看着顾敬煊骑马走远，直到身影消失在黑夜中，这才收回了视线，也敛去了那一脸的杀意。 “你私会男人？” 背后突然一声，陆雪微吓了一跳，回头见是陈妈妈，正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盯着她。 陆雪微撇嘴，“什么私会，您可别乱想。” 她说着往画舫里面走，陈妈妈跟在后面，絮叨着：“你年纪不小了，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不过还是要有媒人来提亲，家世门户相当，人品和才识不错的。还有脾气也要好，主要是你那脾气不好，这样能迁就你……” “陈妈妈！”陆雪微打断陈妈妈的长篇大论，“我不会嫁人的！” “为什么不嫁人？”陈妈妈蹙眉。 “没为什么。” 陆雪微蹬蹬往二楼走，结果陈妈妈还不放弃，跟在后面继续念叨：“虽然男人没几个好的，但你还是要嫁人的，许就碰上一个好的。” “那万一没碰上呢？”陆雪微回头问陈妈妈。 陈妈妈默了一下，道：“反正以你的性子，也不能吃亏。” 陆雪微点头，“哦，那我回头就找一个。” “也不能太仓促，要慎之又慎。” “不，我就找个好看的，管他性子是好是坏，是世家子还是穷乞丐，看着顺眼就行。” “哎哟，我的好姑娘，可不能这样。” 陆雪微笑着上了二楼，不等陈妈妈追来，进屋关上了门。 “姑娘，您又把陈妈妈关外面了？”宁儿刚服侍陆雪云睡下，打着哈欠过来了。 “你怎么不说，陈妈妈又在唠叨我。”陆雪微无奈道。 宁儿撇嘴，“那陈妈妈也是为你好。” 陆雪微叹了口气，若是旁人敢这么吵她，早就被她拔舌头了。 陈妈妈落难之际，陆雪微救了她，而后一直带在身边。名义上是主仆，不过陆雪微很尊敬陈妈妈，而陈妈妈当她是主子更是女儿。 为了她，也真是操心了。 宁儿倒了一杯水，送到了陆雪微手里。 “姑娘……” 陆雪微见宁儿一副想问不敢问的样子，不由叹了口气，“你要问什么？” “那人和姑爷长得好像，不，简直一模一样。” 那晚，顾承继的铁面掉进了湖里，宁儿看到了他的脸。后来还做了两晚噩梦，以为自己见到鬼了。 “嗯。” “明炤大人说那是秦王殿下……” “哦。” 宁儿不可置信道：“秦王殿下？那……那他是姑爷吗？” 陆雪微想说不是，但有意逗宁儿，便道：“是。” 宁儿瞪大眼睛，一脸受惊的样子：“可当时老爷明明说姑爷死了，尸体都抬回来了，姑娘您也是认了的。” “怎么可能还活着！” “而且姑爷既然活着，为什么不认姑娘？” 宁儿一个人念叨着，等想到什么再抬头，发现她家姑娘已经床上休息了。宁儿越想越担心，最后一咬牙还是走到陆雪微床前，轻唤了她一声。 陆雪微睁开眼，十分无奈，“又怎么了？” 宁儿盯着陆雪微，左看看右瞧瞧，最后有些艰难的开口问：“姑娘，您是不是……” “说！”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宁儿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又指了指陆雪微，“姑娘，您可能因思念姑爷过甚，脑子出问题了。其实那秦王只是跟姑爷长得像而已，他不是姑爷，您一定要认清楚。” 陆雪微呵呵一声，竟然说她得了疯病！ “他就是陈继。” 宁儿脸上担忧之色更重，“他不是。” “他是！” 宁儿看着陆雪微，呜咽一声，竟然哭了。 “姑娘，姑爷已经死了，您是亲眼看着他入丧的……呜呜，宁儿知道您爱姑爷，自他去后，您就一直不大对劲，总是阴着脸……呜呜……这怎么说来着……思之若狂……您想姑爷想疯了……呜呜……怎么办……我家姑娘疯了……” 陆雪微：“……” 直到陆雪微承认，秦王不是陈继，宁儿才不哭了，不过眼里还有深深的担忧。 第85章 这事不得不管 翌日，陆雪微贪睡，快到晌午了还没起身。 门哐当一下被推开，陆雪微惊了一跳，侧头见陈妈妈冲了进来。 “哎哟，怎么还睡着，这都什么时辰了！” 陆雪微用被子蒙住头，“管他什么时辰，让我再睡一会儿，求求您了！” 话音刚落，被子被掀开了。 陆雪微噘嘴，撒娇道：“陈妈妈，您不爱我了！” 陈妈妈嘴角抽搐一下，“快起来吧，出事了！” 半个时辰后，画舫靠岸，陆雪微和陈妈妈下了船，一起往城东走去。 街上还挺热闹，叫卖声不断，不过陆雪微却没什么心情看这些。 “素然是派一个婢子给送的信儿，说是那家主母经常虐待她，实在是活不下去了，这才跟姑娘您求救的。”陈妈妈道。 素然原是画舫里一位舞姬，来京城不久，便被赎身了。对方是什么人物，她们不知道，但素然愿意跟他走，觉得找到了良人，她就成全她了。 这画舫里的歌姬舞姬，不论是买来的，亦或者是受了难到她这儿，只要她们愿意离开，选择别的路走，她都没有二话。 不过这事，原不该管。 可素然能求到她这儿，必然是受了大难，再加上陈妈妈给求情，她又不得不管。 城东吏部侍郎左府，陆雪微看了一眼朱红大门上的匾额，而后上前敲了敲门。 很快门自里面打开，守门的小厮打量了她一眼，问：“您是哪位？” “我是你们三姨娘的亲戚，烦请进去给传个话。”陆雪微道。 一听是三姨娘的亲戚，小厮脸上立马露出轻慢之色来，“三姨娘不方便见客。” “既如此。”陆雪微眸色沉了沉，继续道：“我要见你们夫人。” 小厮冷哼一声：“我们夫人岂是你这种人想见就能见的，也不打量一下自己，不怕脏了我们夫人的眼！” 陆雪微眯眼一眯，“你们夫人今日不见我，那明日就在公堂上见吧。” “什么意思？” 陆雪微神色阴冷，“你，还不配跟本姑娘说话！” 那小厮还真有点被陆雪微的气势吓到，让她先等一下，而后进里面的院子禀报去了。 不多久那小厮带着一妇人走来，那妇人穿得还算体面，三角眼，尖尖的嘴巴，长了一副刻薄的面相。她打量了陆雪微一眼，问道：“可是画舫的东家？” 陆雪微美眸微转，“正是。” 妇人小声骂了一句‘什么东西’，而后不耐道：“我们夫人没空，赶紧走吧！” “你才是什么狗东西，会不会说人话！”陈妈妈已经忍到了极限，指着那妇人大骂起来，“瞧你们一个一个尖嘴猴腮的，就没长个人样！还大门大户呢，嘴里便这般不干不净，果然是相由心生，你们的心就脏的，跟脸一样脏！” “你说谁呢！”那妇人也不是好惹的，当下挽起袖子就要朝陈妈妈扑过来。 这二人真要打到一起，毕竟在人家家门上，她们定是要吃亏的。陆雪微正想阻止，这时却听一阵哒哒的马蹄声来。 她回头，见三人骑马而来，很快停到了侍郎府门前。这三人倒是丰神俊朗，尤其最右边那个，一双丹凤眼，眼尾上挑，俊美之中还带着几分邪气。 陆雪微怔了怔，莫不是他？ 应该是了，其实上一世，他们只见过一面。但这人，足以让人见一面记一辈子。 倒不是因为这皮相多好，而是他做的事。 “怎么回事？” 不待陆雪微细想，左边的那个先下了马，朝门口走来。 这人身材纤细，肤白如玉，看着面相温和，但眸子带着几分凌厉。陆雪微心想，这应该就是吏部侍郎左思迁了。 年纪轻轻进入六部，而且很快坐到了侍郎的位子，这人是颇有本事的。 “大人，这二人要硬闯咱们府。”那小厮道。 “还要动手打人呢！”那妇人也添了一句。 陆雪微轻呵一声，“你们侍郎府倒是一个比一个会颠倒黑白。” 左思迁打量了陆雪微一眼，而后微微颔首，“这位姑娘是？” “画舫的老板。”她道。 左思迁略略一想，便知是怎么回事了，“素然的事，其中有些误会，不过都是内宅的事，本官不便过问。” 说到这里，他冲那妇人道：“你带这位姑娘进去见夫人，务必把三姨娘的事解释清楚。” 那妇人得了话，暗暗瞪了陆雪微一眼，而后才请她进门。 陆雪微轻晒，进门的时候道了一句：“说什么内宅的事，男人家不便插手，不过都是推辞罢了，舔着一张脸，色字当头，却擦不干净屁股。” 第86章 不是良人 左思迁脸色大变，再看陆雪微，甩着香帕已经进去了，一副气势凌人的样子。 “扑哧。” 左思迁回头，怒道：“苏迟，你还笑！” 这丹凤眼的男子就是苏迟，镇国王府世子，穿着一身月牙白云纹锦衣，头戴玉冠，生的风、流倜傥，只是笑得十分轻浮，眸子里流光转动。 “这丫头长得不怎样，但一开口还挺讨人喜欢。”苏迟乐道。 左思迁哼了一声，明明是长得明丽动人，一开口却招人恨。 还有一人，长得满脸络腮胡，乃定西大将军之子林宗，如今官至校尉。他一脸不耐，不爱听他们啰嗦，直接下马往里走，“嘿，不是说你新得了一个舞姬，带出来给我们舞一个逗逗乐。” 左思迁：“……” 苏迟又笑了一声，心情甚是愉悦。 林宗这才后知后觉，“怎么了？” 左思迁沉下一口气，“若非知道你没脑子，我定以为你是故意埋汰我。” 那素然被他夫人打了一顿，别说跳舞了，床都下不来。他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不过是个舞姬，倒还没太放在心上。残了就残了，之后打发到庄子上就是了，少不了她一口饭吃。 如此，他还觉得自己太善良了。 “你也就长了一张人皮。”苏迟常这么损他，好吧，可能稍微有点不地道。 这是侍郎府，一个女人还能翻天不成，左思迁也没太在意，带着两个好友去前院书房了。 “老苏，你总这般无所事事也不成啊，你爹本来就看你不顺眼。”左思迁道。 苏迟歪身靠着椅背，听了这话，嗤笑一声，“我功成名就了，我爹就会看我顺眼？” 左思迁叹了口气，“那倒不会。” 苏迟被噎了一下，“小爷也不稀罕！” “可你那二弟，在大理寺几件案子办的漂亮，再加上你爹在后面用力，想来年前还得左迁。”左思迁道。 “那蠢货！”苏迟嗤笑一声。 “老苏，老左说的不错，你不能总这样了。”林宗也添了一句。 苏迟挑眉，“你竟然也会劝我干正事？” 林宗嘿嘿一笑，“你已经欠我一千两银子了。” “你个狗东西！”苏迟作势要打林宗，见林宗躲开了，他又懒懒的靠了回去，“那老东西居然敢断了我的月钱，回头我就拆了他那院子。” 左思迁叹了口气，这就是个混世魔王，镇国王都镇不住。 三人正说着话，一婢子急匆匆的跑了进来，脸上满是惊惧之色。 “大人，不好了，夫人被人打了。” 左思迁一愣，“谁被打了？” “夫人！”那婢子急道。 左思迁倏地站起身，快步往后院走去。 苏迟和林宗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可思议。 “那母老虎……咳咳……被打了？”林宗一时嘴秃噜了。 苏迟眼睛一亮，起身道：“走，我们也去看看热闹去！” 东院，左思迁疾步而来，见院里躺着好几个人，有婢女有婆子还有家里的小厮，皆是一脸青色，面露痛苦，哎呀呀的叫着。而他夫人竟坐在地上，左脸鼓得高高的，还能看见鲜红的巴掌印，许是被打蒙了，眼下动也不动的。 而门前木椅上，那画舫的女老板坐在那里，神色冷傲，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这里的女主人呢！ “这是怎么回事？”左思迁怒喝一声。 他这一声，成功唤醒了左夫人，“夫君……这女人……她敢打我……她敢打我！” 左夫人气得浑身发颤，指着陆雪微，每个字都是咬出来的。 左思迁看向陆雪微，眸子深冷，“这是侍郎府，你好大的胆子！” 陆雪微哼笑一声，“区区侍郎府，本姑娘还真不怕！”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若只是一画舫的老板，敢这般嚣、张？ “我是素然的娘家人！”陆雪微道。 陆雪微眼睛眯起，微微侧头。 素然自屋里爬了出来，接触到阳光，还不适应，用手捂住眼，等适应了一下，才继续往外爬。她衣服是旧的脏的，头发散乱打着结，身子瘦的只剩皮包骨。 她就像黑暗里的蠼螋，一点一点向外蠕动着，虽很慢，却很坚定，朝着左思迁靠近。 一个舞姬，曾步步生莲，曾翩翩若仙，如今双脚被废，只能爬着走。 第87章 素然自杀 陈妈妈在后面看不下去，想上前扶起素然。 “妈妈，我可以。”素然推开了陈妈妈的手。 陈妈妈眼里噙着泪，瞪了那左思迁一眼，而后回到陆雪微身后。 左思迁看到素然这样，确实也吃了一惊。他是知道素然的脚被废了，一个舞姬不能跳舞了，他对她也就没有兴趣了，只吩咐下人照顾着，不想竟被照顾成这样。 “你！”左思迁看向左夫人，脸上带着愠怒。 左夫人眼里仿佛浸着毒，恶狠狠的瞪了素然一眼，而后对左思迁道：“一个妾室，自以为长得有几分姿色的贱货，本夫人留她一条命都是发了慈悲！” 素然苦笑一声，“那我谢过夫人的慈悲了。” 终于她爬到了左思迁面前，仰头看着这个男人。 那晚，她为他跳了一支舞，他说她跳到了他心里，想以后每一天都看她跳舞，问可愿意跟他回家。 这个男人，斯文儒雅，这话不关爱意，但她听来却是心动不已。当时是怎样的糊涂，因这一句话，便觉这个人是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 她答应了他，后来不论陈妈妈怎么劝，她都执意离开画舫，跟着这个男人走。 回到府上，她才知他是堂堂吏部侍郎，而且已经有正室夫人。她想没关系，只要他喜欢，她愿意为他跳一辈子舞。 可左夫人为难她，虐打她，甚至让人打断了她的腿，这男人却没为她说一句话，甚至嫌弃的连一面都不肯见了。 这不过才一个月的光景啊！ “大人，奴家腿废了，已经不能再跳舞了。”素然看着左思迁，眼里仍旧深情缱绻。 左思迁微微蹙眉，“不能跳便不跳了。” 素然苦笑，“可奴家不能跳舞了，怎么讨大人欢心呢？” “贱货！不要脸！”左夫人指着素然大骂。 “太过分了，他们……”陈妈妈要上前帮素然，但被陆雪微拉住了，“姑娘！” “她自己的事，让她自己做个了断吧。”陆雪微淡淡道。 陈妈妈又急又心疼，不过也确实想看看这男人是什么反应。 “府上少不了你一口吃的，倒也不用讨我欢心。”左思迁清冷道。 素然笑了，眼泪一滴滴落下，“大人，地上有些凉，大人可否抱奴家起来？” 素然伸出手，纤细的手腕，似一握就会断。她看着左思迁，梨花落雨，楚楚可怜，满眼都是期待，仿佛只要左思迁肯稍稍怜爱一点，她就满足了，不计较了。 “左思迁，你敢碰她！”左夫人咬牙。 左思迁只觉头疼，这后院的事比官场上的事还难处理，所以他才不愿意管。可正室夫人才是他的娘子，小妾等同于取乐的玩物，孰轻孰重，他心中从来都是分明的。 “明日，我让下人送你去庄子上养病，往后的日子，不必再回府。”左思迁脸上已经露出了深深的不耐烦。 素然怔了一下，而后慢慢放下了手。 “素然这一生，只爱过一人，信过一人，却赔上了一切。” 林宗看到这里，杵了苏迟一下。 “这老左也真是狠心。” 苏迟歪头，见林宗这大老爷们眼圈竟然红了，赶忙捂着脸，远离了他几步。 “苏苏……”林宗看向苏迟。 “闭嘴！”苏迟脑中警铃大作。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爱得最深的，往往也是伤的最深的，便如我，你说阿芳为什么不爱我呢？是我不够帅还是不够男人？不够有钱还是不够……” 苏迟脸彻底黑了，“老子是不够狠，不然早宰了你个蠢货！” 林宗见苏迟真要发火，干笑了一声，待回头却正见那素然自袖中掏出一把短匕首。 “老左，小心！”他惊呼。 然下一刻，那素然却将匕首送进了自己心口。 所有人都不妨素然会自杀，尤其是陈妈妈，惊过之后，呜咽一声冲了过去，一把抱住了素然。 “素然！你……你怎么这么傻……你让我们来……难道就是为了看你做这傻事……” 陆雪微倏然起身，忙来到素然身边，先查看了她的伤口，正中要害，而且伤口很深，根本没法救治。 “姑娘……” 素然握住陆雪微的手，冲她笑了笑。 “何必。”陆雪微叹了一声。 “姑娘……我怕他们随便把我埋到哪儿……求您带我走……埋到城郊那片桃林里……我喜欢看桃花……” “素然，好孩子，你不能就这么死了！”陈妈妈哭道。 “陈妈妈……我不该不听您的话……我……我来生再报答您的照养之恩……” 说完这句，素然闭上了眼睛。 “素然！”陈妈妈大哭。 第88章 这女子太狂了 陆雪微站直身子，看向左思迁，神色阴冷至极。 “左大人，看来我们要对簿公堂了。” 左思迁从震惊中回过神儿来，看向陆雪微，不解问：“什么意思？” “素然可是被打残以后死在你府上？”陆雪微冷声问。 “是。” “她是我画舫的人，却死在了你府上，如今我画舫要状告你侍郎府蓄意谋害人命！”陆雪微一字一句道。 左思迁冷嗤一声，继而挥手，“劝你别找麻烦！” “左大人是不信我出了这府门就去京兆府告状？” “你！”左思迁见陆雪微这架势，许还真敢闹，于是好脾气的说道：“我已为素然赎身，她便是侍郎府的人了，而且她是自杀，如何谈得上蓄意谋害。当然，她之死非我所愿，我可以补偿你们画舫一笔银子。” “满嘴放屁！”陆雪微怒喝一声，“你为素然赎身，给了我多少银子？” “二百两。”左思迁道。 “可素然赎身要二百零一两！” 左思迁一愣，“当时也没说二百零一两……” “那一两银子是素然自己添的，我才让你带走她。可她人都是画舫的，自然银子也是，所以左大人没有为素然赎身。” “不就一两银子。”左思迁心里乱的很，不想跟陆雪微纠缠，于是道：“我给你一两银子。” “我要的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一两银子！” 左思迁咬牙，这陆雪微摆明是来找事的，一两银子不过借口。可这事真要闹到公堂，虽倒霉的是这女人，可丢脸的是他，不但脸面，官誉也会受损。 “你要如何才肯罢休？” 陆雪微看了一眼素然，继而沉下一口气，“当着素然的面，打断左夫人一条腿，你下跪给她磕头道歉。” 左思迁大怒，“你疯了！不可能！” “你敢打断我的腿？”左夫人怒极倒是笑了，指着陆雪微，“你和这贱货一样，不值钱的东西，今儿别说你要如何了，本夫人若不撕烂你的脸，定不能放你走！” 说着，左夫人喝了一声，十几个护院冲了进来。 接着有婆子上前，扶起了左夫人，而后一步一步朝陆雪微走去。 “你用的哪只手打本夫人耳光的，左手？好，本夫人要先砍了你的左手！” “姑娘！”见左夫人过来了，陈妈妈忙起身挡到陆雪微面前，“我们姑娘可不是随便什么人能碰的，她是……” 啪的一声！ 左夫人身边的婆子，伸手就是一巴掌，打到了陈妈妈脸上。 “不长眼的东西，你也配跟我们夫人说话！” 陆雪微握紧拳头，把陈妈妈拉到自己身后。 “姑娘！” 陆雪微冲陈妈妈摇了摇头，而后看向左夫人，冲她笑了一笑，举起自己的左手，“你要砍了我的左手？” 左夫人嘴角勾起，“不止呢，还要左腿，你要是识趣的跪下求饶，本夫人还可留你一条命。” 陆雪微看向左思迁，“左大人可同意左夫人这话？” 左思迁自然不想闹大，但这是陆雪微非要闹的，该给她一些教训。 “废你一手一脚，全因你不知进退。夫人发了慈悲，留你一条命，离开侍郎府后，今日这事只当没发生过，休要闹到公堂，不然别怪本官不客气。”左思迁道。 “哟，还真是夫妻俩，一样的卑鄙无耻！” 左思迁背手，一副上位者的傲慢之色。 “你可知，素然已经有了身子？”陆雪微道。 “什么？”左思迁一愣。 陆雪微讥笑，“当然，左大人心狠至此，也不在乎一个未成形的胎儿，即便是自己的骨肉。” 左思迁身子晃了一下，“怎么可能……” 他看了一眼素然，转而又看向左夫人，“你知道？” 左夫人脸沉了沉，“她有了身子，若以后生的是男孩儿，岂不就是侍郎府的长子了，嫡长难分，我自然不能留她。” “今日我不来，素然也会被你的好夫人害死。但素然未说你夫人一句不好，她恨的只有你，因为是你带她进府的，是你拿走了她的清白之身，却又对她不负责任！” 素然有身子这事，对左思迁来说却是是个打击，不过事已至此，已经无法挽回了。 左思迁看了陆雪微一眼，在她冷讽的目光下，有些撑不住脸面。于是产生了想逃的想法，这想法一出，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放她们走。”左思迁冲左夫人道。 “不行，必须砍了她的手脚！”左夫人怒道。 “你够了！” “左思迁，莫不是你见这小狐狸精生得好，又藏了日后娶进府的心思？” “你！” “你娶一个，我就杀一个！” 第89章 传闻中的宝姑娘 听了这话，陆雪微不由看向左夫人，要知道这话，她跟顾承继也说过。当时说得霸气，如今听来却觉得好不讲道理。 你管不住自己的男人，却要另一个女人付出生命的代价？ 当然，她对沈如玉是另一层面的恨，但顾承继听了她这话，只会觉得她这人就是蛮横不讲理吧！ “这母老虎不过是仗着娘家的势力，把老左给压得死死的。”林宗皱眉道。 他说完，听不到回应，转头去看苏迟，见他正靠着栏杆，脸上带笑，眼里有光的。他凑过去，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见他看得是那画舫的女老板。 “确实有几分姿色。” 苏迟呵呵，“只有几分么，你见过比她更美貌的女子？” 这话是苏迟下意识说出口的，一出口就后悔了。 “当然，阿芳啊，她是这世间最美的女子。柳叶眉，含情目，肤如凝脂，唇若点朱……” “你敢不敢再多说一个词？” 林宗脸红了红，“等我回去查书。” 苏迟叹了口气，他和这蠢货竟然是朋友！ “不过这女子也够狂的，这可是侍郎府，她还想占到便宜不成。”林宗说着还有些可惜。 苏迟却摇头，“你看地上这些护院，皆是中毒了，这女子定不简单。” “若没点背景，她还真敢闹大？” “若有呢。” 林宗又看向陆雪微，京城名门世家女，他见过不少，可没见过这般张狂的。而且她还做欢场生意，抛头露面的，乃是深闺女子大忌。 “不可能！” 左思迁被吵得烦躁至极，他对陆雪微道：“我不与你计较什么，赶紧走吧！” “你不与我计较？”陆雪微挑眉，大笑一声，“好一个不与我计较，那素然就白死了？” “我自会安葬她！” “呸！” 左思迁握紧拳头，“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把她二人拿下，教训一番，再送进官府。” 而官府那边，他自会打通关系，保管今日的事，一个字都泄露不出去。 见几个护院上前，陆雪微脸色阴冷至极。 而这个时候，明炤带着东厂的人闯了进来。 左思迁见到明炤，自然是吃了一惊，“明千户！” 明炤看了左思迁一眼，略略不屑，走到陆雪微面前行了个礼。 “宝姑娘，督主让您回府。” 宝姑娘？ 左思迁又是一惊，坊间有传闻，说督公府有个宝姑娘深得韩子俊宠爱，不想竟是眼前这女子！ 难怪她敢这般嚣张！ 林宗脸色一沉，“东厂阉人！” 苏迟眯眼，眸中已有杀伐之气。 陆雪微想翻白眼，其实她自己可以搞定，不就是放点毒粉，撂倒这一院子的人。到时别说下跪道歉了，断手断脚也成，可如今有东厂掺和，她就不敢太放肆了。 毕竟她不想给韩子俊树立太多敌人，这左思迁不可怕，可怕的是苏迟。 “谁告诉你们，我在这儿？” “呃……“ “呃什么？” “秦王？” 陆雪微瞪大眼睛，“怎么是他？不是，你到底确不确定？” 明炤木然的脸上，露出一阵恍惚之色。 秦王告诉督主的，这是肯定的，他不肯定是，秦王有这么闲？这种事也管？ 陆雪微皱眉，顾承继这厮要做什么？ “明千户，你带人私闯我侍郎府，怕是不合适吧？”左思迁沉着脸道。 明炤回身，冲左思迁赔了个礼，“左侍郎不必介怀，下官只是奉督主的命，把宝姑娘毫发无损的送回府。” 他特意强调了‘毫发无损’这四个字。 左思迁松了口气，“那明千户快把人带走吧！” 他求之不得！ 明炤见左思迁一脸迫不及待的样子，不由回头看了陆雪微一眼。 陆雪微抱肩，“逼死了我的人，这事没这么容易解决。但左大人应该清楚我会怎么做，您不怕闹公堂，小女子就更不怕了。” 左思迁握紧拳头，这女人没有背景已经够难缠了，如今知道她背景这么硬，势必会闹得他官誉尽失。而且得罪了东厂，以后还有数不清的麻烦。 “是我对不住素然。”左思迁垂下头道。 “跪下赔礼！”陆雪微一步不退。 明炤瞪大眼睛，宝姑娘让堂堂吏部侍郎跪下？他们东厂都不敢这么办事的！ 左思迁沉下一口气，竟然真的跪下了。那左夫人还要闹，被左思迁一把扯着，踉跄的趴到了地上。 “素然，是我左思迁对不住你了。” 陆雪微看向左夫人，那左夫人在她的逼视下，心不甘情不愿的倒了一句歉。 一句话而已，很轻。 可素然以死鸣冤，可她却不敢想，左思迁对她哪怕有一丝的歉意。 “左大人，得妻如此，实乃你的福气！”陆雪微讥笑一声，继而对明炤道：“带上素然，我们走。” 陆雪微眸色冷沉，大步往外走去。 及至走到门口，她顿住身子，看了一眼苏迟。而他也正在看她，那眸子里分明是凛然的杀气。 陆雪微抿了抿嘴，竟有些不敢与他对视，匆匆离开了。 这苏迟就是个疯子！ 天下至疯！ 他做了一件事，足可遗臭万年。 第90章 我家姑娘脑子有病 陆雪微他们离开后，林宗走到左思迁身边，面色冷沉。 “你何至于真的下跪。” 左思迁起身，看向苏迟，冲他摇了摇头，“我们还不宜和东厂叫板，忍辱负重罢了。” 苏迟暗暗握紧拳头，他知道左思迁这句‘忍辱负重’对他说的。 “夫君。”左夫人想让左思迁扶她起来。 左思迁看向左夫人，眼神冷了冷，他想起了陆雪微临走那句话‘得妻如此，实乃左大人的福气’，的确，得妻如此，她已经给他闯了不少祸了。 “夫人，你先回娘家自省几日吧！”左思迁冷声道。 左夫人大惊，“你说什么，你要赶我会娘家？” “是。” 虽陆雪微最后一句话是故意挑拨他们夫妻关系，可她说的难道不对？ 按着素然的遗言，她们把她安葬在城郊的桃花林。 “宝姑娘，以后别再这么莽撞了，那左思迁可不是好惹的，万一他真发了狠，您身边又没什么人，肯定要吃亏的。” 回到画舫后，明炤表达了他的担忧，这还是想了一路，把满腹愁思用最恰当的话表达了出来。 这是对宝姑娘，他才这么委婉的，若是旁人，他只有一句：能不能别作死？ 陆雪微手里拿着一桃树枝，是在桃树林折的，正挥舞着玩，“你可知顾承继为何告诉哥哥我在侍郎府？” “为何？” “他啊。”陆雪微笑了笑，顾承继深知她的脾气，不过是怕她杀疯了，闯下大祸而已，倒不是担心她会吃亏。 “他可能喜欢我。”陆雪微看着明炤笑吟吟道。 明炤抿了抿嘴，本来不应该再开口，但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您上次差点把秦王殿下给淹死。” “哦，还真忘了。” “而且秦王殿下有安宁郡主了。” “那怎么了，我比不上沈如玉？” “这要看哪方面。” 陆雪微眯眼，“我哪方面比不上她？” “品行、才情还有脾气。” 陆雪微踢了明炤一脚，“那我哪方便比她强？” 明炤真诚道：“脸。” “你们男人不就是看重这张脸。” “是吗？”明炤不确定。 陆雪微干咳一声，“你不懂。” “我确实不懂。”身为太监，他分明觉得人品比外貌更重要！ 明炤从房间出来，见宁儿端着茶点站在外面，脸上是深深的忧虑之色。 “怎么了？” 宁儿抬头，眼圈就红了，“明大人，我家姑娘她……她是不是说秦王殿下喜欢她？” 明炤点头，确实是这么说的。 宁儿长叹一声，“我家姑娘其实是脑子出问题了。” “啊？” 明炤听了宁儿的话，深觉问题严重，让她好生看着陆雪微，他则匆匆去找督公了。宝姑娘嫁过人，而且那人还死了，宝姑娘很伤心，自此性情大变。 难怪宝姑娘出手这么狠，原来是因为爱人死了，心灰意冷所致。 而秦王和宝姑娘死的夫君长得很像，宝姑娘便生了臆想症，总觉得秦王就是她夫君，还说什么秦王喜欢她。 陆雪微自然不知道这些，她懒懒的趴在窗子上，看着江面上的风景。外面不时有画舫或者商船、客船游过，不知哪一艘是顾承继的眼线。 他对她的行踪倒是了如指掌。 不过他告诉韩子俊，她在侍郎府，不仅仅怕她闯祸吧，其实也是为了挑起了东厂和侍郎府的对立。 当然，她不想这样揣测顾承继，但他是顾承继啊，步步筹谋，又怎么会做没有价值的事。 想到什么，陆雪微眼睛一亮，急忙下楼来到甲板上。此时夜色已深，不过仍有船只来往，她打量了一下四周，而后深呼一口气跳进了水里。 四周黑漆漆的，她憋着一口气，坚决不让自己浮出水面。 这样过了好一会儿，就在陆雪微快坚持不住的时候，一人终于跳下水朝她游了过来。不多一会儿，她被带到了船上。 第91章 被疯子劫持 穿着玄衣，梳着高马尾，一脸英气又不失秀丽，正是墨语了。 陆雪微水眸含着笑意，又故作讶异道：“咦，你是？” 墨语愣了一愣，她们在北境军营见过，莫不是忘了她？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好了，说明她还没暴露。 “呃，我只是路过。”墨语故意低下头，不拿正脸看陆雪微。 “路过啊。”陆雪微啧啧一声，“那你多管什么闲事？” “您为什么跳河？” “好玩。” 墨语脸黑，真的好玩吗？她还以为她发现了什么，故意用这一招逼她现身，原来…… “哦，对了，跟你家殿下说，我谢谢他。”说着，陆雪微起身往画舫里面走去。 “您还说您不认识我！”墨语气得咬牙。 陆雪微回眸一笑，“如果是你家殿下，他就不会跳下去。” 因为他知道，陆雪微在努力活着，怎么会寻死呢！ 墨语无语，她自然不是她家殿下，所以不知道这陆姑娘在殿下心里到底占了多少份量。轻一点还是重一点，她该如何拿捏。 这分寸不好拿，所以刚才她跳了下去。暴露了自己，总比任务失败要好那么一点点。 如今坊间又多了一趣谈，传闻中的宝姑娘大闹侍郎府，好像是为了一个舞姬，东厂都出动了，最后左侍郎把左夫人给赶回娘家了。 这传闻半真半假的，等到了陆雪微耳朵里，已经变成她是那舞姬，长得妖媚勾人，把左侍郎的魂儿给勾走了。 “这都什么人，屁事不知道就乱传，姑娘您的闺誉都被传没了。”陈妈妈气道。 陆雪微笑了笑，“我要闺誉有什么用。” “这话怎么说的？”陈妈妈不解。 “爱我之人自当信我，不信我之人又何谈爱我，而不爱我的人，我也不嫁。” 陈妈妈听着有些晕，“所以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这辈子谁都不嫁！” 陈妈妈哎哟一声，正要劝陆雪微两句，见她径直朝楼下走去了。 陆雪微脸色沉了沉，不是不嫁，而是不相信，这世上有谁会真的爱她。 吩咐掌舵的靠岸，陆雪微跟宁儿交代了一声，便往街上去了。 去督公府要经过一条长长的胡同，她走进去不久，便觉身后好像有人跟着。本以为是墨语，可这脚步声未免太大了。 身为顾承继的三大暗卫之一，来无影去无踪的，她不该有察觉的。 陆雪微顿住身子，手上银针已经准备好，接着猛地转过身去。眼前空无一人，而同时身后一阵风来，不待她反应，后脑勺遭到重击，继而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冷！ 陆雪微是被冻醒的，本能的先打了个冷颤，继而才慢慢睁开眼。入目是一堆篝火，一人坐在火堆旁，脸上蒙着黑纱，正在烘烤自己的衣服。 突然惊雷一声，淅淅沥沥的雨声传进耳朵里，冷风自敞开的门口灌了进来。 她抬头，看了看四周，发现这里是一间废弃的庙宇，四下漏风，而外面雷雨交加。她被绑在一根木柱上，身上湿漉漉的，这人是冒雨把她带来这里的。 她下船时临近中午，艳阳高照，而现在天色都黑了，她还淋了雨，说明这人带她走了很远，估计已经出了城。 “醒了？”他问，却没有看她一眼，而是在认真的烤着身上的衣服。 这人下手太重，她只觉脑袋钝钝的疼，疼得心烦意燥。 “你怎么不脱下衣服烤？”她道。 那人一愣，这才侧头看向她，“你不怕？” “怕。”陆雪微呼出一口气，“但我想你更怕。” 这人蒙着面，只露出一双眼，此时眉眼上挑，带着几分趣味，“我怕什么？” “你自然是怕的，不然面对我一弱质女子，你何苦要五花大绑。” “弱质女子？”男人哼笑一声，从旁边地上拿起一根银针，那针尖因浸了毒是黑的，“若是被这银针扎一下，会怎样？” 陆雪微耸肩，“会死得很惨。” 男子点头，“你不算弱质女子。” “所以你还是怕我？” 男子起身，眸中杀气浮现，而后一摇一晃的走了过来。 他喝了酒！ 陆雪微闻得一股子酒气，无语道：“借酒杀人？世子果然有胆色。” 男子一愣，“你知道是我？” “哦，你戴了面纱，我应该装作认不出你？” 第92章 我们是一样的人 面对这句嘲讽，苏迟脸色阴沉下来，一把扯下来面纱，露出这张俊美如玉的面容来。 “你是如何认出我来的？”他和她只在侍郎府见过一面，一晃而过，她没有理由认出他来。 “眼下只有我们两人，你还要戴着面纱，说明我们见过面。再回顾这几日，我也就在侍郎府得罪人了，回想一下那日见到的人，再凭这双丹凤眼，自然能猜到是世子您。”陆雪微道。 苏迟眯了眯眼，这女人不但有胆子还有脑子，还是个美人，可惜了。 “既然你认出本世子来了，便再留不得你。” 陆雪微嗤笑，“难道我没有认出世子，世子便不会杀了我？” 苏迟点头，“你说得对，我不但会杀了你，而且还会让你在死之前受尽折磨。” 陆雪微见苏迟拿出一把短刀，刀刃锋利，泛着冷光。他神色平静，眼里却满是戾气，他没有吓唬她，而是真的会杀了她，用最残忍的手段。 上一世，这人弑父杀弟，屠了镇国王府上下百余口人，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而他之所以杀她，非是为给左思迁出气，而是因为她和东厂走得近。 他亲生母亲，原镇国王妃曾受东厂前任督主王京凌、辱，后来自缢而亡。这人恨毒了东厂，虽王京死了，但他仇恨太监，也仇恨与东厂走得近的官员。在上一世的时候，他助秦王破城，而后趁乱屠了镇国王府和东厂。 他为一己私恨，让这天地都为之发抖。 这人是苏迟！ 一个在史册上，足以遗臭万年的人物。 苏迟看着陆雪微，这女人像是真的不怕，一脸镇定的样子。他转动手中的短刀，脸上笑意闪过，下一刻，刀刃抵住陆雪微的侧脸。 “我会一刀一刀，把你这张好看的脸划花，每一刀都深可见骨，伤口绽开，血花飞溅。” 他声音阴沉，眸中充斥着戾气。 陆雪微瑟缩了一下，继而装出害怕的样子，眼泪立时就落了下来。 苏迟一愣，先前还挺镇定的，怎么说哭就哭了。 “我自小没娘疼，爹爹常年在外大战也不管我，家里祖母和叔叔婶娘欺我年幼，经常让我饿肚子，犯一点错就打骂……” “你说这些做什么，让我同情你？”苏迟皱眉。 陆雪微抽泣了一声，摇了摇头道：“我不用谁同情，因为后来，我把叔叔婶娘都给杀了。” 苏迟：“……” 陆雪微看向苏迟，梨花带雨，娇媚动人，“我还没见过我娘，还不知道她为什么不要我了，不知道她有没有爱过我，想过我。世子，你说做娘的都疼爱自己的孩子吗？” 苏迟眸光微微一滞，“自然。” “可我娘，她从未回来看过我。” “许有不得已，但她一定很爱你。”苏迟说。 “真的？” “真的。”苏迟一愣，怎么说到这里了，“别跟本世子套近乎！” “若王妃知道世子你滥杀无辜，九泉之下一定很伤心吧。”陆雪微话锋一转道。 苏迟脸上狠色毕露。举刀朝陆雪微脸上刺了下去。 “娘！不要死！”陆雪微嘶声裂肺一声喊。 刀锋错过，一下刺到了她身后的木柱上。 苏迟神情恍惚，不可置信的看着陆雪微，眼里带着星星点点的泪光。 陆雪微大口喘着粗气，她不确定苏迟这一刀会不会刺下去，只记得上一世，他屠杀了所有仇人以后，站在城楼之上，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声‘娘’，而后跳了下去。 她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但知道他是亲眼看着镇国王妃自缢的，她想当时他一定喊出了这句话。只是没能挽留住王妃，这是他最深的痛。 苏迟紧紧盯着陆雪微，他怎知那时候，他一声一声喊着‘娘，不要死！求你不要丢下迟儿，求你不要死。’ “你知道什么？” “我听过世子的事，大概京城里没人不知道吧。”陆雪微颤声道。 “你……” “其实我们是一样的人。” “一样的人？” “所以负我们的人，必将让他们以命偿之。” “哈哈……”苏迟大笑，“确实，我们是一样的人。” 苏迟收了刀，转而坐回到火堆旁，继续烘烤衣服。 “你可以脱下来烤，这样比较快。”陆雪微忍不住道。 “我脱下来，岂不让你看了便宜。”苏迟冷声道。 “我可以闭上眼睛。” “本世子凭什么信你！” 第93章 我只招惹你 陆雪微叹口气，头靠着身后的柱子，其实这样很累，不过让苏迟放了她，也是不可能的。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陆雪微已昏昏欲睡，突然觉得一阵风靠近。 忙睁开眼，发现苏迟在面前，而他手中的刀抵到了她脖子上。 “有人来救你了。”他道。 陆雪微衡量了一下眼前这情况，即便有人来了，但苏迟的刀更快。 “你和韩子俊到底什么关系？” “结拜兄妹。” “呵，你说等会儿他进来看到的是你的尸体，会不会哭呢？” “来人不是他。” “哦？” “秦王。” 苏迟一愣，“秦王？” 陆雪微笑了笑，“世子杀了我，不仅得罪了东厂，而且秦王也必定会为我报仇。” 苏迟眯眼，显然在衡量她这话有多少可信度。 “秦王的暗卫一直在暗中保护我，所以他知道是你劫走了我。” “你和秦王又是什么关系？” “呃，这个就有点复杂了。我倒是可以费点吐沫，不过世子可没有时间了。”陆雪微认真道。 苏迟突然乐了一声，接着收起了刀：“我不杀你，非是怕谁，而是突然觉得留着你，还挺有趣的。” 说完，他就这般大模大样的朝外走去，根本不怕和来人撞一起。 果然够狂！ 不过，陆雪微松了口气，至少这时候的苏迟，还没有到丧心病狂的地步。 很快，有人进来了。 陆雪微抬头，看到来人是顾承继，竟是有些意外。她以为，他最多只是派手下来而已，刚才跟苏迟说时那般笃定，但其实心里根本没底儿。 他一身素色锦衣，墨发垂着，只简单绑了一下，好像是已经睡下了，匆匆起身来的。 他面色沉郁，朝着她走了过来。 “阿继……”陆雪微故作委屈的样子。 顾承继依旧冷着脸，待走到她跟前，拔剑把绳子给砍断，接着转身往外走。 “阿继！”陆雪微想追他，可因为被绑太久，脚下发软，一下扑到了地上。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回头看她，而是走到了门口。 地上又凉又潮湿，竟没个长眼的来扶一下，只等着手脚不软了，陆雪微这才起来。 门外的雨还在下着，陆雪微起身活动了一下腿脚，而后走到火堆旁，故意生气道：“我衣服湿了，要脱下来烤干。” 说完，她便要动手解衣带，而与此同时，屋里的护卫都退了出去，集体背过身去。 这些护卫跟柱子似的杵在外面，凭着风吹雨打。 陆雪微笑了笑，脱了外裳，放在火堆旁烤着。 这雨越下越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困住了陆雪微，也困住了顾承继。陆雪微反而觉得有些安心，便在旁边找了些干草铺到地上，在靠近火堆的地方躺了下来。 不过片刻，她便睡着了。 墨语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默默往屋里退了一步。她是女子，为什么也要避嫌？ 外面，十几个护卫排排站，风大雨也大，连个避雨的地方都没有。 他们如此也就罢了，可殿下还在门口，风夹着雨势往身上扑。墨语正想劝殿下进屋里，什么男女大防，殿下的身体要紧。 可还未开口，却见殿下转身进去了。 脸上依旧阴沉着，相较于平日里的喜怒不形于色，这显然是动怒了。然进了里面，他却把已经烤干的外裳盖到了陆姑娘的身上，甚至动作还很轻柔，生怕吵醒了熟睡的人似的。 顾承继沉下一口气，在旁边闭眼打坐，先默念了几遍‘南无阿弥陀佛’平息怒火。 他这怒火，也不全然针对陆雪微，也有生自己的气。 可气什么，却也不想深究。 半夜，陆雪微被冻醒了。 外面雨还下着，因这破庙没有门，冷风嗖嗖的往里面灌。陆雪微爬起身，裹紧外裳，揉着眼睛见顾承继还在打坐，便过去靠到了他怀里。 他推她，她就转身抱住他的脖子。 “冷。” “陆雪微！” “我不当你是阿继，还不行？”她委屈喊道。 顾承继叹了口气，她委屈什么，嘴上说不当，可眼下不还是抱着他。 “以后别再招惹苏迟了。” “我可没有招惹他，我只会招惹你。” “他非是怕本王或者韩子俊。” “他是觉得我好看，杀了可惜。” 如此，顾承继还能说什么。经历了这种事，别的女子估计吓得三魂六魄都要离体了，而她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第94章 脑子真出问题了 这一晚，陆雪微睡得格外香甜，翌日一早睁开眼，入目却是明炤那张木头脸。 她忙坐起身，扫了一圈，“秦王呢？” “秦王？”明炤愣了愣，想问陆雪微是不是做梦呢，不过想起宁儿说的话，许是真的脑子出了问题，臆想昨晚秦王殿下来救她了。 “他走了？”陆雪微皱眉，连声招呼都不打，太过分了。 “呃，督主在督公府等您呢！” 来到督公府，韩子俊还穿着飞鱼服，应该是刚从宫里回来。见到她平安无事，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恨得牙疼。 “你怎么还惹到苏迟那疯子了？” “我们之间有误会。” “他有没有对你怎样？” 陆雪微摇头，“误会解释清了，自然也就没事了。不过是下雨，所以没有回城。” 在路上的时候，她已经问清了，明炤他们并不知顾承继救她的事。之所以知道她出事，是明炤见她不来督公府，派人去画舫问，得知她早就出门了，这才开始派人去找。 东厂的探子多厉害自不必说，很快就查到她被苏迟劫走了。 “昨晚……” 见韩子俊还要问什么，明炤使了个眼色。 韩子俊蹙眉，让陆雪微先喝茶，而后朝后堂走去。明炤跟了进来，还生怕陆雪微听到，推着他往西屋去了。 “上次，属下跟您说的那件关于宝姑娘的事，您还记得吧？”明炤问。 韩子俊点头，不就是小宝嫁过人，而那男人已经死了，但这男人却和秦王长得很像。明炤说小宝脑子出了问题，觉得秦王就是她夫君，这话他还真不信。 小宝鬼灵精一个，怎么可能得疯病！ “宝姑娘非说昨晚见到秦王殿下，是他救她的。” “哦？” “但刚才，她却没提，属下怀疑宝姑娘是一时清醒一时糊涂的，所以才拦着督公，不让您再细问昨晚的事。” 韩子俊这才觉得事情有些严重了，“她真说昨晚是秦王救她的？” 明炤点头，“昨夜骤雨疾风，秦王身体又弱，怎么可能出城去救人，咳咳，他有这个好心？便是看着咱们东厂的面子，但咱们在秦王那儿也没这么大面子吧？” 韩子俊沉下一口气，这几日事多，他确实忽视小宝了，不想情况已经这么严重。 自后堂出来，韩子俊见陆雪微靠在椅子上，一口茶水一口点心，腮帮子鼓动着，像小仓鼠一样，别提多可爱了。 这么个小丫头竟然……脑子出了问题！ 陆雪微是饿惨了，昨天中午到现在，滴水未沾，滴米未进，这苏迟果然没有人性。不过吃得有些急了，陆雪微噎了一下，忙灌了一杯茶水才顺下去。 抬头见韩子俊已经从后堂出来了，正看着他，但眼圈竟然红了。 “哥哥，你这是？”陆雪微忙放下茶水和点心，走到韩子俊身前，“发生什么事了？” 韩子俊看着陆雪微，满脸都是心疼之色，“小宝啊……” “谁欺负你了吗？” “小宝！”韩子俊一把抱住陆雪微，本来想忍的，但没有忍住，“哥哥对不住你，但哥哥以后一定腾出时间多陪陪你。” 陆雪微看向明炤，明炤竟也是一脸哀伤。 “呃……” 刚说了要陪她，转眼宫里又来人了，说是皇上召见。 “小宝，今晚你别回画舫了，在督公府留宿，哥哥回来有话跟你说。” 陆雪微点头，“好啊。” 韩子俊离开后，陆雪微闲在厅子里无聊，便去了花园，有明炤陪着她。 “哥哥最近在忙什么？” “一个案子，不过已经快结案了。” 陆雪微坐到游廊上，这处有阴凉，偶有风吹过，还挺舒爽的。陆雪微眯着眼睛，想起昨晚的事，嘴角微微勾起。 至少，他还是在乎她的生死的。 这时一个番役过来，附耳跟明炤说了什么，明炤脸色沉了沉。 “宝姑娘，属下要出门一趟，您在家……” “我跟你一起！”陆雪微忙站起身。 “属下有公务。” “我不打扰你就是，再说我一个人在家无聊死了。”陆雪微不高兴道。 明炤想着也不是什么大事，便点头道：“属下要去一趟顺天府大牢，宝姑娘若是不嫌那地儿脏……” “大牢啊，我去！” 别家的姑娘，谁喜欢大牢那地儿，偏他家宝姑娘，一脸兴奋的样子。 “有没有死囚，给我一个，我试炼毒药。” “顺天府不是东厂，不归督公管。”明炤木然道。 “那可惜了。” “是，真可惜。” 若不是顺天府是秦王的地儿，他倒真希望宝姑娘去祸害他们，而非专挑东厂诏狱那些罪犯祸害。 第95章 秦王太狂妄 来到顺天府，早有人在外面等着了，继而领着明炤他们去了大牢。 顺天府的大牢与东厂的诏狱倒也没什么不同，一样充斥着血腥气，一样昏暗不见光。 那官差看了陆雪微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到底没说，而后引着他们来到一刑室前。推开门，里面的光亮照了出来。 一犯人被绑在十字木架上，浑身血肉模糊，此时他的舌头被一个像爪子一样的铁质钩子勾了出来，脸上满是惊惧之色，嘴里发出唔唔的样子。 陆雪微刚自明炤身后探出头去，便见冷光闪过，接着一声沉闷的嘶吼，再看那人，舌头已经被割断。 血溅了一地。 陆雪微抬头看向里面，但见一人背对着她，手上长剑浸着血，一滴一滴往下落。 单看他的背影，她就知道是谁了。 顾承继！ 见面就是这一幕，显然是给人下马威的。陆雪微抬头看明炤的脸色，果然是铁青的，而且拳头也紧紧握着，极力忍耐着怒气。 明炤进去里面，陆雪微也跟着他进去。 不想一脚踩下去，竟踩进了血泊里。再抬头，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原来这刑室不止这一个犯人，四面排着好些个，粗略一看有二十来人，各个都成了血人，呜咽着发出一点声音，头垂着，也就没有断气而已。 难怪血流了这么多，都成血池子了。 世人都道秦王残暴冷血，杀人如麻，眼见这一幕，确实名副其实啊！ “秦王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明炤沉声问。 顾承继转身，不期然看到陆雪微，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继而略过她，看向明炤。 “这人涉嫌谋财害命，被顺天府抓捕归案，不过听说你们也在找这个人？”他指着刚被割了舌头，昏昏欲死的犯人。 “是，他是韩国公一案最关键的人物。” 顾承继眉目冷艳，便是在这种污秽之地，仍是一派绝色超然，不染一丝污尘。他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眼角的红痣，透着几分妖冶。 “本王自然要给东厂面子，带走吧！”他道。 明炤猛地握紧拳头，手指关节咯嘣作响，这人已经被割了舌头，手脚都断了，还如何指证韩国公，只怕还没带回东厂，人就已经死了。 这秦王未免太狂妄了！ 顾承继轻嗤一声，抬步往外走去。经过陆雪微的时候，他未做停留，只是一身冷冽之气，让人无法忽视。 陆雪微撇了一下嘴，偷摸跟了出去。 大牢光线昏暗，他顿住身子，微微侧头看了她一眼。 “阿继，昨晚……” “你给本王解了冷玉玄冰的毒，我们扯平了。” 陆雪微怔了怔，“所以你救我……” 顾承继淡淡道：“本王只是不想欠人情，尤其是你的。” 说完这句，顾承继大步往外走去。 只是不想欠她的而已！ 陆雪微笑了笑，在顾承继面前，她又不值钱了。 明炤从刑室出来，脸色阴沉至极，不过在看到陆雪微时，还是收敛了一身的戾气。 “宝姑娘，我们先回府吧。” 陆雪微点头，跟着明炤离开顺天府大牢。 “那人是谁？” “李文清，原是韩国公府的客卿。一个月前，韩国公府的大公子杨梦辰因泄私恨杀了兵部尚书之子何光泽，之后逃跑。督主亲自去抓的人，这杨梦辰抵死反抗，最后当场被杀。韩国公自此记恨上了东厂，几番诬告，督主动怒，上禀说这韩国公藏着一本反诗。上大怒，命督主搜查，便在韩国公府搜到了这本反诗。不过世家联手向皇上请命，说这是东厂诬告，一时案子僵持下来。这李文清他可以证明，那反诗是他亲眼看韩国公写的，只要他写了供词，这案子就能结了，不想……” 陆雪微皱眉，“秦王怎么掺和进来了？” “这些世家都是老臣，他们暗中支持秦王。” “这样，不过这李文清其实是你们安排的吧？还有那反诗也是你们的手笔？”陆雪微挑眉。 明炤抿了抿嘴，“姑娘还是看破不说破吧。” 果然是东厂呢，这手段也够毒辣的。 给人家塞本反诗，最后定个意图造反的罪名，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不过秦王帮韩国公，其实也是因为安国公府。” “哦？” “韩国公和安国公是儿女亲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秦王要娶沈如玉，自然要帮安国公府的，毕竟以后就是一家子了。”明炤道。 陆雪微皱眉，“他是为了帮沈如玉？” “也可以这么说。”但还要往深里说，这里面就比较复杂了。 “哼！” 明炤见陆雪微一脸气怒之色，这才察觉自己好像说错了话，他就不该提秦王。 第96章 他上钩了 回到督公府，陆雪微先回自己房间了。想来韩子俊从宫里回来，也没工夫陪他，顾承继可是刚给他出了一个大难题。 只是她刚要休息，门被敲响了。 “小宝，睡了吗？” 门外是韩子俊的声音，听来特别温柔。 陆雪微应了一声，而后披上外裳出去了。 园中高台上，兄妹俩如以前一样一人坐一边，欣赏夜色。只是陆雪微不时看韩子俊一眼，见他面上带笑，不像是发愁的样子。 “明炤跟你说了？” 陆雪微点头，“韩国公府的案子。” “你是不是觉得哥哥手段太黑？” “没有啊，是他诬告在前。” 韩子俊仰望星空，微微叹了一口气，“世人都说我一个太监结党营私，擅权干政，搅乱朝局，皇上怎么会看不清，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竟是十分信任。但其实皇上并不是信任我，而是他需要我办一些，他不能办的事。” “皇上想要诛杀韩国公府？” 韩子俊默了一下，“对。” 陆雪微有些吃惊，也有些担心，顾承继插手，岂不是在跟皇上做对！ “为什么？” “几个世家大族彼此同气连枝，皇上早就看不顺眼了，不过是想拔了韩国公府，给他们一个警醒罢了。” “可皇上也不能在没有罪证的情况下给堂堂一个国公定罪吧？” 韩子俊笑了一声，“小宝啊，你不想想皇上为什么偏偏挑了韩国公吗？” “为什么？”陆雪微脑子还真一时转不过来。 “我们东厂很早就在找几个世家的罪证了，说实话没有哪家是干净的，尤其这韩国公，他所犯下的罪简直罄竹难书，用十恶不赦来形容都是恰当的，诛他九族，一点也不冤枉他。” “既你们手上有罪证，为何还安插一个李文清？” “皇上要看谁会不要命的保这韩国公，说白了就是一个饵，看谁咬上，那下一个倒霉的就是他了。” 陆雪微呼吸一窒，咬上钩的是顾承继！ “算了，不说这些了。哥哥从宫里得了一件宝物，瞧着倒是好，哥哥特意拿来给你玩。”说着韩子俊勾了一下手，一婢女上前，手中捧着一个紫檀木的宝盒。 陆雪微勉强回过神儿来，“什么？” 韩子俊取来，当着陆雪微的面打开盖子，一道绿光透了出来。里面乃是一颗夜明珠，竟有拳头那么大，而且光芒大盛，可照亮整个露台。 陆雪微一惊，这么大的夜明珠，她从未见过，而且还是发绿光的。再仔细看里面，竟像是有山有水，山是绿的，水是清的，山上的树迎风而动，水也是流动的。 “好神奇！”陆雪微瞪大眼睛。 韩子俊送到陆雪微手里，“你喜欢就好。” “皇上赏赐的东西能随便送人？” 韩子俊笑，“倒也不是皇上赏赐的，不算宫里的东西，你拿去玩就是。” 既这么说了，陆雪微也是真喜欢，便没有拒绝。 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陆雪微先回房休息了。 韩子俊背手目送陆雪微离开，瞳孔突然一缩，继而背过身去，长长叹了口气。 今日他派出去的探子自雁归城回来了，本来是皇上让他暗查秦王和陆昊的关系，担心北疆军为秦王所用。 结果探子却无意中向他透露了另一件事，陆昊有个女儿，名叫陆雪微，这陆雪微一身医术了得，还给秦王看过病。 他没有问过陆雪微的身世，也不想知道，可他万万没想到，她竟是陆昊之女。 那她和秦王，又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和韩子俊分开后，陆雪微言说画舫有事，让明炤送她回去了。回到画舫，陆雪微走到甲板上，活动了一下手脚，继而深呼一口气，做出要跳下去的准备。 不过不等她跳下去，墨语已经飞身来了。 “陆姑娘，您会游泳，所以我可以不露面。” “但你露面了。” 墨语叹了口气，“殿下说，您很聪明，总有办法逼我现身，让我不必藏得太好。” 陆雪微哼了一声，“那你家殿下可说了，为什么让你暗中监视我？” “没有。” 陆雪微可以猜想很多，但又懒得猜，顾承继那人深不可测，谁知道是什么心思呢！ “我有一句话，你带给他。” “姑娘请说。” “上在钓鱼，他已经咬上钩了。” 墨语没明白这句话，但陆雪微也不解释，让她带给顾承继。 墨语离开后，陆雪微抱住头，她这样算不算背叛韩子俊？ 算吧，不过她又不害他，只是想给顾承继提个醒而已。 第97章 你们就是我上辈子作恶的报应 墨语把陆雪微那句话带给了顾承继，彼时他正在和裴锦下棋。 闻言，他手中黑子久久不落。 “十三，开局可没有回头路。”裴锦皱眉道。 顾承继叹了口气，转而把黑子放到了另一个地方，落子便杀倒了一片。他从未想回头，只是突然有点想活下去了。 “不是吧，这样会不会太草率？” “本王时间不多了。” 裴锦想到顾承继的病，不由担心道：“软玉就真的无解？若运气好找到个隐世神医呢？” 顾承继笑了笑，“三年后，非是本王的死期，而是她给本王的时间。” 第二天，陆雪微正在睡懒觉。陈妈妈进来说了什么，她没有细听，反而用被子捂住了头。 一直到午后，陆雪云闹得厉害，她才醒了。 “我要吃云片糕！就吃云片糕！宁儿坏，姐姐也坏，你们欺负云儿！” 陆雪微倏地坐起身，“陆雪云，你吵够没有，信不信我把你卖给做云片糕的那家傻儿子，让你做她媳妇，整天吃云片糕！” 陆雪云认真想了想，接着喜笑颜开，“好啊好啊！” 宁儿扑哧笑了，给陆雪微捧来了今天穿的衣服，“姑娘，您就别发懒了，快去给四姑娘买去吧。” 陆雪微瞪了宁儿一眼，“你故意让她来我屋里闹。” 宁儿吐了吐舌头，“还不是姑娘不让奴婢下船，不然奴婢自己就去买了。” 陆雪微抱头，她上辈子果然干坏事太多了，这辈子便遭了报应。 “我要吃云片糕，姐姐快去买！”陆雪云大声嚷道。 陆雪微求饶：“好好，你别吵了，我这就去。” 宁儿给她拿了一身绯红的襦裙，外罩素色轻纱，因知她不喜繁复的头饰，便只在鬂两边编了一下，墨发垂在腰间。 几乎是逃了出来，直到听不见陆雪云那魔音了，她才松了口气。 今儿天色阴沉沉的，刚走到街上，便落下了雨点子。陆雪微在街边买了把油纸伞，想着卖云片糕的老妇大概已经回家了。 可若是买不到，陆雪云可就又得闹了。 没傻的时候就不讲理，傻了也一样，只是你跟一个傻子讲道理，旁人便会以为你在欺负她。 雨越下越急，行人匆匆散去，唯陆雪微仍旧走的不急不慢。 黑云翻墨，乱雨沾衣，谁说这不是风景。美不美的，在人心而已，她若带着欣赏，便如坠十里春风中，走来皆是良景。 呵，倒有几分雅兴了。 雨幕霁光，陆雪微停下步子，伞沿儿微微后仰，一人恍然进入视线。 一身素色长袍，头戴玉冠，身姿秀挺，芝兰玉树一般。 他撑着伞，背着她，温润的声音传入耳中。 “婆婆，你这一筐云片糕，我都买了，这一锭银子可够了？” 卖云片糕的是位古稀老妇，身子瘦的只剩一把骨头了，可日日都出摊来卖云片糕。宁儿曾闲问两句，这老妇家中有个傻儿子，一顿要吃三大碗饭，所以她必须每日出来卖云片糕才能养活儿子。 雨下得这般大，老妇人也舍不得走，一把破旧的油纸伞遮住了篮子里云片糕，她自己则淋着雨。 “我没有银钱找给你。”老妇人自己听不清，也以为别人听不清，于是说话很大声。 “不用找，您这云片糕好吃，家里人喜欢吃便值这些银子。”男子即便大声，声音也很好听，好似郎朗读书声，浸着书墨文采。 老妇连连道谢，把篮子递给男子，而后举着破了洞的油纸伞走了。她佝偻着身子，走得极慢，但也很快消失在了雨幕中。 男子回头，不期然见身后竟还有人。 不认识的人罢了，他没有给与多余的眼神，略过她走了去。 “公子好不讲理！”陆雪微追了两步道。 男子顿住身子，回头去看陆雪微，脸上带着微微的疑惑，“在下怎么不讲理了？” “这云片糕当分我一半。” “哦？” 陆雪微笑，“风急雨骤，我不惜艰难来买这云片糕，这份心意不比公子那一锭银子来得珍重？” 男子愣了愣，“这是什么道理？” “依本姑娘的姿容，难道不能得公子一点怜惜。” 男子隔着雨幕看过来，眸色温和，似乎这时才看清陆雪微，神色微微怔了片刻。 “若姑娘喜欢吃，拿去便是。” “我只要一半。”陆雪微道。 男子点头，“也好。” 第98章 是容陌啊 二人在酒家门前把一篮子云片糕分了，自始至终，男子隔她至少两步远，一点逾越失礼之处都没有。 这就是容陌啊！ 陆雪微把篮子还给他，莞尔一笑：“按理说应该给公子银钱。” 容陌不语，知道这姑娘还有话。 “不过还是算了，我们有缘自会再见，到时还公子这份情就是。” 容陌点头，撑着伞再次走进风雨里。 陆雪微看着容陌的背影，不由竟是叹了一口气。 这一世，风雨犹在，她给他指了另一条路，不知他这一生能否平安喜乐。 “陆雪微，你我本可喜结连理，如这世间很多夫妻一般，一辈子互敬互爱，可我们却走到了这一步，可是你有愧于我？”生前，他问她。 她道：“是我对不住你。” 可这一句话，太轻了，终究撑不住他的绝望。 上一世负我之人，这一世我必杀之。而我负之人呢，这笔债，她也该还。 回到画舫，云片糕成功堵住了陆雪云的嘴。 陆雪微耳根得以安静，本想倚窗欣赏江上雨景，不过雨却停了，远方的天空挂着一轮彩虹。 乌云散，天色晴好。 陆雪微铺开画轴，磨好笔墨，一边看着外面的景儿手下一边画着，不多一会儿，一副雨后初晴的江景图就画出来了。 她自己品评一下，笔墨浓淡相宜，构图层次分明，立意深远富有佛意。 至于什么佛意，陆雪微想了一下，在右上角写了一行小字：佛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曰：屠刀在手，天下我有。 啧啧，不愧是我，这立意太好了。 待墨汁风干，陆雪微卷了起来，打开窗子招呼了一声，接着墨语就出现了。从窗子上翻了进来，无语的看着陆雪微。 “以后，你就住在船上好了。”陆雪微道。 “不用。” 墨语心想，我明晃晃的在你眼前，还叫暗卫？请给暗卫留一点尊严吧！ “把这幅画带给你们殿下，这是我亲手画的，价值千金，让他一定要好好珍藏。”陆雪微把画交给了墨语。 墨语回到王府，把画交给秦王。 “陆姑娘说，这是她亲手画的，让您一定珍藏。” 顾承继手中拿着一本佛经，闻言放下书，接住了那幅画。打开画轴，是一副雨后江景图，不过这画工实在不能说好。 只是未在画舫上，却能见到这江景，确实也是一番心意。 再看上面的题字：屠刀在手，天下我有。 顾承继摇头失笑：“她让本王珍藏？” “是。” “她是怕本王死的太慢吧。” 韩国公府那一句模棱两可的诗，还能被解读成反诗，更何况这一句了，岂不可以解释成，以武夺权，意图谋反。 顾承继再看一眼这画，还是点烛火给烧了。 “你告诉她，多读点书才好卖弄。” “那要不要告诉陆姑娘，您把她的画给烧了？” 顾承继抬头，眉峰上挑，“你说呢？” “属下不说就是。” “去吧。” 墨语离开后，顾承继叹了口气，若不是被人盯得太紧，这画应该留下的，毕竟是她的墨宝。 夜里，月朗星稀，下过雨后，难得好天气。 陆雪微正坐在窗子看一本古书，这是她刚得的，里面有很多现在已经失传的方子，她正看着入迷，陈妈妈匆匆来了。 “姑娘，兰芝她们出事了。” 陆雪微抬头，“她们不是在画舫里，能出什么事？” “欸，你忘了，今儿有客人请她们去自家船上助兴，给的酬劳听丰厚的，我今早还跟您说来着。”陈妈妈道。 “今早？”陆雪微皱眉，她那时睡得糊里糊涂的，根本没听陈妈妈说什么，“那出什么事了？” 客人请歌舞姬去助兴，也是常有的事，陈妈妈不用跟她说也行。 “那家来人，说芝兰她们冲撞了贵人，人家主子生气了，不放她们走。” 陆雪微叹了口气，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大不了酬劳不要了，再赔个不是。 “他家船就在外面，请您去给个说法。” “我去看看。” 第99章 生撕 陆雪微带着陈妈妈来到甲板，果然见外面停着一艘小船，她二人上了小船，让船上的小厮带她们过去。 这家的船离她们画舫不算远，上了船，一婢女引着她们进了里面。 “你个小贱人，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竟敢冲撞我们夫人，简直找死！” 随着这声喝骂，还夹杂着啪啪的声音。 陆雪微皱眉，绕过屏风，便见芝兰跪在地上，一婆子边骂边甩耳光，其他姑娘也跪着，皆瑟缩着身子嘤嘤哭着。 “住手！”陆雪微忙上前，“有话好好说，做何动手打人！” “你便是画舫的东家？”婆子看向她问。 “是。” “呸，骚贱货！” 陆雪微脸色一沉，见那婆子又扬起手来，便推了她一把。 “哎哟，她还动手打人了！”那婆子嚷道。 这时楼梯传来脚步声，先是两个穿着粉色襦裙的婢女下来，接着是两个穿着体面的婆子，四人分别站在两边，双手在侧，端得恭敬之色。 接着一姿容昳丽的妇人走下楼梯，这妇人年约四十，穿着紫色华丽的纱裙，梳着繁复的髻子，戴着整套的金镶玉头面。 她面色沉冷，看向陆雪微时，瞳孔微微缩了一下。 “夫人。”婆子走到妇人身边，恨毒的瞪了陆雪微一眼，“她便是画舫的女东家了。” 妇人近前两步，打量着陆雪微，最后视线落到她脸上，冷哼一声，“果然长了一张能勾人的脸，不过是人尽可夫的婊、子罢了。” “我们是来说事的，不是来挨骂的，你们虽是客人，但也不能这么侮辱人！”陈妈妈气道。 “什么东西，也配在我们夫人跟前乱吠。”那婆子轻蔑道。 陆雪微眯眼，这时候她还不清楚这妇人就是故意来找茬的，她就太笨了。 “你们是什么人？”她问。 妇人冷哼一声，走到厅堂的主位上坐下。 “本夫人还当是什么样的能人，三头六臂不成，竟敢害我的玉儿，不想竟是个卖肉的东西。” 玉儿？ 陆雪微心思一转，便知这人是谁了，安国公夫人！ 她是来替沈如玉出气的！ “别以为韩子俊那阉人给你撑腰，你便可以无法无天，这是盛京，身为八大世家之一，我安国公府岂能任人欺负”安国公夫人喝道。 “安国公府啊。”陆雪微轻笑一声，她还真没放在眼里。 见陆雪微脸上不屑之色，安国公夫人脸色一冷，“既然你上了这条船，今儿非剥层皮不能善了！” “善了？”陆雪微笑了一声，继而眸色一冷：“自然不能善了！” “好，来人，先把这小贱货给抓起来，然后扒了衣服绑外面去。湖上这么多游客，咱们给他们赏赏景儿！”国公夫人一声令道。 她这一声，厅堂里的丫鬟婆子们都冲了过来。 陆雪微手上已经拿了一个瓷瓶，刚打开盖子，正要撒出去。不想这时候，陈妈妈挡在了她面前，直接跟冲在最前面的那个婆子撕扯在了一起。 她俩打到一边了，芝兰她们又挡了上来。 “姑娘，您快走！”芝兰喊道。 陆雪微叹了口气，把毒粉又收了回去，这撒出去岂不是连自己人都得遭殃。 既然是生撕，她也就不客气了，挽着袖子冲了上去。可这毕竟是在人家地盘上，首先人数上他们就占了绝对的优势。 而且这安国夫人确实够狠，抓住芝兰她们了，竟然一个个扔到了水里。 她们会游泳，陆雪微倒不担心她们，只是陈妈妈也被扔了下去，她这下急了。陈妈妈不会游泳，而且是寒腿，一着冷，腿就动不了了。 顾不得再打，陆雪微忙跳下水去救陈妈妈。 夜里太黑，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陈妈妈，从后面抱住了她。只是陈妈妈呛了水，眼下呼吸不顺畅。 陆雪微左右看了看，发现她们里画舫挺远的，只怕陈妈妈撑不过去。而幸好此时，一条游船过来了，只是站在甲板上的人怎么有些眼熟。 等近了一下，陆雪微才看清，这人竟是苏迟。 他背手站在甲板上，迎着风带着笑，似是心情十分不错。 第100章 敢跟她玩 船走到她们跟前也就停下了，而苏迟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咳咳……”陈妈妈剧烈的咳嗽了两声。 陆雪微看向苏迟，嘴紧紧抿着。 “今晚这景色不错！” 陆雪微眸色沉静的看着苏迟，心中虽急却一句话也不说。 “你不求本世子让你们上船？” “怎么求？” 苏迟被噎了一下，难道他还要教教她不成？ “无趣。” 陆雪微眸子一转，“不如我让世子看点有趣的？” 苏迟凤目含着戏谑，“若本世子不觉得有趣儿呢？” “您再把我扔下水。” “也行。” 如此，陆雪微才得以带着陈妈妈上船。上船后，她扶着陈妈妈躺平，而后在她胸口按压，把她呛的水给逼了出来。 如此，陈妈妈咳嗽了几声，这气才顺了。 “哟，你那画舫着火了。” 陆雪微一惊，忙回头去看，但见不远处，画舫已是火势冲天，而船上的人正纷纷往下跳。她握紧拳头，再看安国公府的船，那国公夫人站在甲板上，虽隔得有些远，但仍能看到她脸上得意的笑。 “好啊，既然她要玩！” 陆雪微回头看向苏迟，“给我一颗火龙球。” 苏迟勾唇一笑，“你想做什么？” “让你看场好戏！” 苏迟眸子转了转，而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球，只有鸽子蛋那么大，露出一条小尾巴，是引信。 “你船上定有硫磺、硝石和炭吧？” “有。” 苏迟虽不知她要这些做什么，但还是让人拿来了。火龙球是他研制的，算是一种火药，但威力不大，只能用来防身而已。 因他爱研究火器，所以船上有硫磺这些也不奇怪。 小厮拿来这三样东西，陆雪微打开那火龙球，竟开始重新调整三种原料的比例。 苏迟忙往后退了一步，“你别乱来，这可是很危险的。” 陆雪微不理他，用小匙在天平上一点一点添加剂量。上一世，她改良过火龙球，在里面加了特制的毒粉，杀伤力更大了。 先是用来防御北魏的侵犯，后来顾敬煊竟用它来对付北境大军，死伤无数，她实在于心不忍，便说配方丢了，没有再研制。 也因这事，她被世人骂作‘妖后’。 重新封闭好火龙球，陆雪微跟苏迟要了火折子，而后起身直接跳进了水里。 苏迟肃然而立，临风不动，眸子紧盯着那水中的人儿。 只是这时，乌云遮住了皎月，江面黑漆漆一片。陆雪微在苏迟的视线里消失了一会儿，仅仅只是几个晃神儿的瞬间，接着远处亮起一点点火光。 那火光飞起，落到了安国公府的船上。 随后，砰的一声炸响，巨大的冲击力夹着火势，一下子吞没了大船。 苏迟瞪大眼睛，这哪是火龙球，分明是火龙炮！ 在他还没回过神儿来时，陆雪微已经游了回来，爬到了甲板上。她翻身坐起，看着不远处安国公府的大船已经烧成了火船，嘴角慢慢勾出一抹笑意。 而接下来一幕更是惊险，在火势已经不受控后，船上的人纷纷跳水，从这里可以看到那安国公夫人一身狼狈的逃了出来，发髻散乱，裙角还着了火，哪还有什么仪态可言，扑通就跳下去了。 “哈哈！”陆雪微大笑。 而就在这些人刚跳下去，那大船上又是轰的一声，在巨大的爆炸力下，大船解体，成了稀碎。 “你看他们，跟下饺子似的！”陆雪微笑道。 苏迟惊得半天没有说话，这般大的威力，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研制这火龙球，他花了足足五年的时间，才初见所成。可这女子，竟然把火龙球的威力放大了这么多倍，几乎是可怕的存在！ 若是让有野心的人得到，大加利用的话，这天下岂不要大乱！ “我这火龙球的配方，除了我以外无人知晓，很显然你是在我火龙球的基础上改进的，那么问题来了，你是怎么得到这配方的？”苏迟看着陆雪微，眸中透着凌厉之色。 便知道他会这么问，而且他说的没错，她确实是在他的配方之上改良的。 第101章 闯了大祸 苏迟这火龙球，威力不大，只可防身，甚至只能当做玩物，所以没有过多引起他人的注意。但上一世的时候，她注意到了。 火炮笨重，而且命中率也低，在打仗时常因地形限制很难发挥作用。她当时想着改进这火龙球，倒也不期望多大的威力，能一下撂倒一两个人应急就行。 那是她是瑞王妃，他如现在一样是个闲散的世子。她下了请帖，相约于城郊万山亭，当时是秋季，层林尽染，他着一身灰色长袍而来，头发散乱，胡子冒出青茬，邋遢的不成样子。 那时，已经发生了那事，苏迟的名声很烂了。 他也破罐子破摔，已经颓废至极。 他在她对面一坐，身子歪靠着石柱，懒散之态毕露。 她跟他讨要配方，他一口回绝，一点情面不留。 见他这般，陆雪微心思转了转，便提出和他拼酒。因为她听说这位世子日日喝酒，自称是‘千杯不醉’。 她准备的是上好的杏花村，陶瓷灌打开，酒香四溢。 这酒香唤醒了苏迟肚子里的馋虫，这才打眼看了看她。 “凭你？”他眼里满是不屑。 “若我赢了呢？”陆雪微眸子晶亮。 苏迟呵了一声，“我把命给你。” “我只要配方。” “好！” 陆雪微酒量不错，但跟苏迟比那还差得远。不过她为此特意研制了一种药，服下以后能暂时压制酒劲上头。 拼到最后，自然是她赢了。 “我可以给你，不是因为别的，而是笃定你办不到。” 他把配方给了她，大概觉得也没什么。 不过后来，她真的做到了，让火龙球的威力爆发，害苏迟所率讨伐大军吃了很多苦，那时他不定多后悔呢！ “世子，天外有天，不要以您之目光短浅来衡量我辈的智慧。”陆雪微一副‘我就是这么厉害’的得意样儿。 其实火药本是炼丹的配方，她善于制毒炼丹，所以在改进火龙球时，比旁人自然要懂得多一些，相辅相成而已。 一句‘天外有天’，噎的苏迟没有话说，他再坚持说这是他的配方，岂不成了见识短浅，而且显然人家的火龙球比他威力大多了。 “世子，这下可还无聊？”陆雪微挑眉。 苏迟一笑，“你闯大祸了。” 陆雪微无所谓，“她若承认烧了我的船，我就承认烧了她的，以牙还牙，我可占着理儿呢！” “韩子俊也不一定能护得住你。” “不就一个安国公府！” “呵，好大的口气。”苏迟摇头失笑，这安国公府在盛京势力盘根错节，连皇上都忌惮，这陆雪微显然是无知所以无畏。 苏迟把她送到岸上，陈妈妈已经醒了，二人搀扶着下了船。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官府，东厂的人也来了。明炤见到她们，忙引着她们上了马车，见宁儿和陆雪云也在，陆雪微放下心来。 “其他人也都没事，姑娘不必担心。”宁儿道。 陆雪微靠着车厢，眸子冷极，画舫就这么烧没了。对于安国公夫人来说，不过是一艘船，可对她来说，却是她的家。 眼下只能先回督公府，陆雪微回去时，韩子俊正往外走，二人在府门口打了个照面。 “可伤到哪里了？”韩子俊一脸担忧之色。 陆雪微低着头，“没有。” “没有就好。”韩子俊松了一口气。 “我烧了安国公府的船。”她小声道。 韩子俊沉默了一会儿，道：“该烧！” “哥哥。”陆雪微抬头看韩子俊，眼里湿润了。 有一个人可以不分立场，不讲道理，甚至于不分是非的维护你，怎么可能不感动！ 韩子俊拧了陆雪微鼻子一下，“先回去好好睡一觉，哥哥这就去会会安国公。” “哥哥。”陆雪微扑到韩子俊怀里，“对不起。” “小宝，错不在你。” “可是我让哥哥操劳了。” “没事，乖乖回去睡觉。” “嗯。” 目送陆雪微进府，韩子俊这才上了马车。 “督主，我们去安国公府吗？”明炤在外面驾车。 “不，秦王府。” 第102章 她的夫君没有死 秦王府东院，院中有一石桌，韩子俊就坐在石桌旁，手中捻着一颗白子。 他和顾承继曾下过一盘棋，当时不分输赢，便拿了对方的子，这盘棋也就成了他们在朝局上的对弈。 韩国公府的案子，顾承继横插一脚，他虽可以其他罪名定罪，但势必得罪八大世家和朝中老臣，皇上是否会力排众议保他，这可不一定，万一废了他这颗子也是有可能的。 是以，在这案子上，他由主动变成了被动，正是顾承继的目的。 他手中这一子不得不舍啊！ 顾承继披着外裳自正房出来，但见月明星稀，清辉遍洒。 “这夜已经很深了。” 韩子俊抬头，勾唇一笑：“夜是深了，不过好多人都睡不着呢！” 顾承继在韩子俊对面坐下，“为何睡不着？” “有个小丫头闯了点祸。” 顾承继微微一怔，这时墨城上前小声道：“陆姑娘烧了安国公府的船，安国公夫人还受伤了。” “怎么不早说？” “陆姑娘掉水里了，墨语找到人以后才回来禀报的。” 顾承继沉了口气，这个陆雪微！ “殿下，小宝已经把话传到了吧？” “你在利用她？”顾承继眸子一冷。 “殿下，若真如此，今夜我也就不来了。” 顾承继真觉得有些头疼，陆雪微怎么这个节骨眼把安国公府给得罪了。 “我们各退一步，如何？”韩子俊道。 顾承继不语，心里在衡量着什么。 “殿下和本督主没有必要闹到鱼死网破的地步吧？” “确实。” 韩子俊面色沉肃：“兵部尚书随殿下处置。” 顾承继抬头，兵部尚书啊，这可是他的左膀右臂，他竟然不保了！ “虽八大世家不依不饶，可韩督公远还远没到这一步吧？” “我要保小宝，必须自己先站稳脚跟。”韩国公的案子本就是隐患，如今小宝又得罪了安国公府，安国公必定紧咬着他不放，到时他自身难保，更别说保护小宝了。 顾承继闭上眼睛，沉思半晌后，道：“韩国公的案子可以定罪，本王不会让其他世家插手。” “好！”韩子俊把手中的白子推了出去。 二人皆缓了一口气，这场拉锯战，竟以这样平和的方式结束了。各退一步，共同保一个人。 “她有没有告诉你，本王和她是什么关系？” 韩子俊一笑，“听闻她夫君已经死了。” 顾承继轻哼一声，“没死” “哦，难道真是殿下您？” “她把本王的铁面给仍水里了，那可是御赐的，找不回来，再烧制一面怕有欺君之嫌，所以本王干脆不戴面具了。既然不戴了，很多事也就藏不住了。” 他这是承认了。 “尤其陆大将军马上要回京了。”韩子俊为他补充了一句。 “你把她是陆昊之女的消息散播出去，安国公府碍着这一层关系，不会太为难你们东厂的。” “安国公会怕陆昊？” “他不怕陆昊，而是想拉拢他。” 韩子俊听着有些糊涂，“他想拉拢陆昊，难道不是殿下您的意思？” “若我们坐的不是一条船呢？” 韩子俊愣了愣，他要娶沈如玉，既有这姻亲的关系，怎么会不是同一条船，除非……想到坊间关于沈如玉和顾敬煊的流言，韩子俊一下子豁然明朗了。 “殿下，莫非是众叛亲离了？”韩子俊好笑道。 “一盘棋，总要舍几颗子，不是吗？” 韩子俊点头，“也是。” 他不就刚舍出去一颗。 从秦王府出来，马车行驶在空荡的大街上，走到某胡同口，韩子俊喊了一句：停车。 车子停下，他自车上下来。 胡同口有个馄饨摊儿，一个老伯正在热气缭绕的灶台前煮混沌。夜过子时，因对面是花街，主子在里面玩乐，下人们候在外面，冷了饿了便会来吃一碗馄饨。 听到动静，老伯抬头看是韩子俊，眸子抖动着：“你……你来了。” 韩子俊没有接话，顾自坐到了桌旁。 很快一碗热腾腾的馄饨端了上来，“你不喜芫荽那味儿，所以没有放。” 韩子俊呵了一声，眸光冷凝：“你怎知我不喜？” “小时候……” 咣的一声，韩子俊用力拍了桌子一下。 老伯吓得瑟缩了一下，“这……这就给你放。” 他忙捧了装芫荽的碗来，先放了一勺，见韩子俊不说话，抖着手又放了一勺，“二豆……” “放！”韩子俊冷喝一声。 老伯忙又放了两勺，碗里已经满是芫荽了。 “放！” “官爷，还是别……别放了。” 韩子俊手一挥，打掉了老伯手上的碗。碗醉了，芫荽撒了满地。 老人忙跪到地上去捡碎片，嘴里小声道：“没事没事，我再切一些来，你先吃馄饨，不然凉了就不好吃了。” 韩子俊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老人，朗笑了几声，继而起身朝外走去。 见韩子俊上了车，明炤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到了灶台上，这才赶车回府。 车里，韩子俊闭上眼睛，往事浮现在脑海中。 “二豆，实在是没有活路了，爹娘也舍不得你。” “你进了宫，能吃饱能穿暖，这是去享福了。” “你大哥要传宗接代，你小弟还小，只能舍了你。二豆，爹娘这辈子都记得你的好。” 五岁，他被爹娘送进了宫。 所谓的为他好，原来是这一刀。一刀下去，挺住了就能活，挺不住一条贱命而已。 第103章 我们只有彼此 回到府上，韩子俊进了后院，听得旁边有动静，刚要出手，一人朝他飞扑过来。韩子俊袖中暗器都露出来，看清是谁，慌忙避开了她。 “哥哥！” 韩子俊用另一只手揽住陆雪微，袖中暗器收了起来。 “陆雪微！”韩子俊怒。 张口小宝闭口小宝的，突然来这么一声，吓得陆雪微激灵了一下。 “哥哥……”她抿着嘴，有些害怕的看着韩子俊。 “你可知刚才，我差点伤了你？”韩子俊沉声道。 陆雪微眼圈红了，慢慢低下头来。 “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觉？” “哥哥。” “嗯？” 陆雪微一点一点蹭到了韩子俊怀里，“哥哥，你生我气了对吗？” “没有。” “我闯了大祸。” “还好。” “我总是给哥哥闯祸。” 韩子俊搂住陆雪微，长长叹了一口气，“都是小事。” “对不起。” “怎么还说对不起？” 陆雪微手抓住韩子俊的衣襟，有些忐忑道：“我只有哥哥一个亲人，我怕……” “傻丫头，哥哥也只有你。” 从她救他那一刻，从他把她护在羽翼下，他们便是彼此最亲的家人了。 陆雪微拉着韩子俊花园阁楼上的露台，让他坐下等着，而后兴冲冲的跑了。不多一会儿，陆雪微回来，手里端着一个大碗。 碗里还冒着热气，陆雪微小心放到韩子俊面前。 “哥哥，过了子时，今儿是你的诞辰哦。” 碗里是长寿面，色香味都好。 韩子俊微微怔了一下，“你做的？” “嗯嗯！” 韩子俊眼中微涩，拉着陆雪微在自己身边坐下，“傻丫头。” “哥哥，你快吃啊，要吃完的。”陆雪微催促着韩子俊。 “好。” 因是家中老二，父亲倚重大哥，母亲宠爱小弟，他在中间最不得宠爱。没人记得他的诞辰，人生中吃得第一碗寿面就是小宝做的，那是两年前了，去年她不在京中，还是千里迢迢回来给他做了长寿面。 她说，我们只有彼此，但也足够了。 这些日子，陆雪微见韩子俊日日忙得脚不沾地，人都见不到面，便知她这次闯的祸确实有点大。 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这日陆雪微出了督公府。 骑马走在街上，偶尔听了这么一句：听说东厂那位宝姑娘，她是韩子俊的对食，哟，长得还挺好的，可惜跟了个太监。 她虽在督公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陈妈妈来过，说外面突然冒出很多闲言碎语，传的可难听了。 至于谁传的，倒也不难猜！ 城外十里亭，那里种着一丛芍药，正是开得娇艳的时候。 陆雪微下了马，收起皮鞭，朝亭子里走去。坐到栏板上，歪身靠着石柱，伸手掐了一朵芍药。 这朵芍药，红的如火，红的妖冶。 而这时，几个汉子围了上来，各个脸上露出凶相。然不等他们靠近，两名绿衫女子飘然而至，几招就制服了那几个汉子。 “放了他们。”陆雪微声音清冷。 绿衫女子闻令，收回长剑，转身朝凉亭走来。 陆雪微抬眸，戾气毕露，吓得那几个汉子慌忙逃跑了。 “少主。”两名女子上前冲陆雪微恭敬的行了礼。 陆雪微转动着手里的芍药花，“人呢？” “已经安置好了。”一名绿衫女子道。 “继续暗中保护。” “是。” “下去吧。” 另一名绿衫女子有些担忧道：“少主，阁主曾留话，明月阁不能现世，更不能掺和朝中的事，我们这样做违背了阁主的意愿。” 陆雪微眸子一冷，“那就让她来与我说！” 两名绿衫女子对视了一眼，皆不敢在说什么，弯腰退出亭子，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陆雪微揪下一片花瓣，握在手里，碾磨成泥，红色汁液沾了满手都是。 若她把整个明月阁带入腥风血雨中，她会不会现身？ 呵，那就试试！ 又等了不多久，一辆马车停到了前面，一个婢女先下车，下车后先换了一口气，这才转身撩开车帘。 穿着藕荷色锦衣的妇人下车，脚刚沾地，就趔趄了一下，手脚发软，脸色难看。 女婢扶住妇人，头微微往后仰，好似扶着一坨什么东西，熏得忍不住干呕起来。 见婢女这般，妇人更气了，一把推开了她，再看陆雪微，恨得咬牙切齿，大步朝这边走来。 陆雪微举起芍药花，盖住了自己的鼻子，眼里露出笑意。 “国公夫人。”陆雪微摆手，示意她别再靠近，“本该请客入座，但你身上这味儿，实在是太恶心了。” “你！”国公夫人咬牙，“还不是你捣鬼！” 第104章 是你先招惹本姑娘的 那晚船上突然起火，她仓皇跳下河。虽是有惊无险，但也气得够呛，哪知更恼人的还在后面，她回府后，总觉得身上有一股味道，以为是江水脏，可洗了好几回仍旧有味儿。 而且这味儿与日俱增，这才半个月，已经臭的……比那茅坑更让人作呕。 儿子儿媳躲她，夫君更是不与她同房，连下人们见她都捂着鼻子。如此别说出门了，在家都怕臭味传出去遭人耻笑。 请了好几位大夫来看，甚至还请了宫里的太医，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更没有法子医治。 后来还是如玉跟她说，陆雪微擅用毒，可能是她捣的鬼。 如此，她才想起找她。可这陆雪微在督公府不出门，她派出去的人日日守着，守了十来日才见她出门。本想把人先抓起来再说，可这女子身边有高手，把她的人打得那叫一个狼狈。 用强不成，只能她亲自来了。 “国公夫人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陆雪微一副又惊又懵的样子。 “你真……” “扑哧！”陆雪微灿然大笑。 国公夫人握紧拳头，“你得意什么，不过是韩子俊的玩物罢了，一个阉人玩女人，你也学着浪叫。娼妇伺候的至少是男人，你连娼妇都不如！” 陆雪微瞳孔一缩，拿起旁边的皮鞭，猛地甩了出去。 鞭子打在了国公夫人小腿上，她一吃痛，踉跄的跪在了地上。因这臭味，她愁的茶饭不思，身上没有力气，跪到地上后想爬起来，竟一时起不来。 而带来的婢女也不来扶她，国公夫人回头，见婢女和车夫都背过身去了，俨然是不想闻到她身上的气味儿。 “这臭味会越来越浓，到时外面的人也会闻到，纷纷避让，你国公夫人会因臭而闻名天下，甚至载入史册，遗臭万年。”陆雪微轻嗤道。 这话真是损到家了。 “你真以为本夫人拿你没办法？” “接着，这臭气会腐蚀你的五脏六腑，糜烂生虫，上千上万，虫自里面啃咬，而后破皮肤而出。你会活着看到这一切，在极致痛苦和绝望中死去。”陆雪微说着，深吸了一口花香。 她先来惹她的，她接招了。不过对付恶心的人，自然要用恶心的招数。 国公夫人听得脸色铁青，身子竟开始发抖。 “我乃……安国公夫人，一品诰命……” “呵。”一声轻呵。 国公夫人身子一软，趴到了地上。这女子，根本不惧，杀她也有的是办法。 这一刻，她才知自己惹了不该惹的人！ “你到底想怎样？” 陆雪微眼睛眯起，“本姑娘嫌你嘴臭！” 国公夫人咬牙静默半晌，而后起身，啪啪扇了自己的两嘴巴子，“这样你可满意了？” 明着，她是韩子俊的人，安国公还不敢得罪。暗着，她身边藏着高手，硬来也不行。如此，她还有什么办法，只能吞下怨气求饶。 “对于敢在本姑娘面前出言不逊的人，本姑娘一向是割了舌头，简单干净利索。” 国公夫人一慌，举手啪啪的打着自己的脸，一下比一下重，嘴角也很快溢出血水来。 “最近本姑娘的名声被你败坏的不轻啊！”陆雪微挑眉。 “我再也不敢乱传了，保证！”国公夫人慌道。 “还有我和沈如玉的事，你及安国公府最好少掺和，不然休怪本姑娘一刀切。”陆雪微说完，深深睨了国公夫人一眼。 “如玉是我女儿，虽是义女……”国公夫人有些不舍。 “你可知她什么出身？” “沈大将军之后，英烈之女。” “呵，那是与沈大将军相认之后，之前呢？” “这……” “你可以去查查，再说这句话不迟！”说完这句，陆雪微起身，往地上扔了一个小瓷瓶，“里面有三颗药，隔半月吃一颗。” “那我身上这味儿……” “你现在吃一颗，一个时辰后，气味会变淡，半个月后再吃一颗，基本就闻不到了，吃了最后一颗，这毒也就解了。”陆雪微道。 国公夫人闻言，忙拿起那小瓷瓶，先倒了一颗吃下。 “真的？” “本姑娘杀你不足惜，又何必骗你。” 一句‘杀你不足惜’这女子该多张狂，她毕竟是堂堂安国公夫人啊！ “去吧，但愿你查到沈如玉出身后，还能爱她依旧。”到时，她会佩服这安国公夫人几分。 沈如玉就是一江南官员养得瘦马，专门养来供玩乐的，上一世她知她身世，怜她可怜，换来的却是她反咬一口。 这一世，便让她尝尝这世间杀人的嘴吧！ 第105章 连杀四人 骑马离开，陆雪微往城里走，走到街上时，见秦王府的马车迎面而来，驾车的是墨城。车行的很快，似乎有什么急事。 陆雪微停下马，墨城看到她却未停车。 及至走过，马车里的人才出声。 “让墨语拦着她。” “是。” 陆雪微调转马头，刚想追上去，墨语出现了，抱肩站在街中央，正好挡住了她的路。 其用意很明显，不想让她跟上去。 陆雪微撇撇嘴，下马进了旁边的点心斋，买了两包点心。她问了伙计，从后门出去，又买了一匹马追去了。 刚马车过去的时候，她洒了一把药粉，寻着这气味，她就能追踪到那辆马车。 出了城，一路沿着官道走，走了大半日，天色都暗了下来。 这人到底要去哪儿？ 从官道上来，是一段山路，好在路还算平，骑马能上去。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明月高升，清辉如水，走了一段，终于寻到那辆马车了。 马车停在一院子前，左右没有邻居，应该是山上果园的佣工住的地方。 陆雪微下马，还未进门，便听到一声参加。 “啊！我错了！饶了我……” 声音戛然而已，陆雪微刚好看到这一幕，一身白衣的顾承继手起刀落，杀了面前的男人。 而且地上还有两具尸体，皆穿着粗布短打，看着像是普通的雇农。 听得动静，墨城回头，看到陆雪微时，不由吃了一惊。 就算墨语没有完成任务，可他一路上也没察觉到有人跟着，身为殿下、身边的三大暗卫，他和墨语同时失误，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救命啊……快快跑……” 角落里还有一人，那人面露惊恐之色，起身要跑，但顾承继更快，身形一闪，便到了男人身前，用剑挡住了他的路。 “殿下，我们错了！”男人噗通一下跪到地上，“当年……当年我们不该打开城门……可我们也是听令办事啊！” 顾承继面露狠厉，“谁的令？” “这……” 顾承继手中剑一挑，男人的耳朵竟然被削了下来。 “啊啊啊……”男人惨叫不止。 “谁？” “苏……苏成林……” 顾承继眼睛一眯，剑光闪过，男子躺在了地上，血溅当场。 “爹爹！你杀了我爹爹！”一个小男孩儿突然从屋里跑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把小木剑，朝顾承继冲了来。 陆雪微瞪大眼睛，忙跑上前，挡在了小男孩儿和顾承继中间。 这时一个妇人也跑了出来，把小男孩儿抱住，而后瑟缩的跪在地上，吓得声儿都没了。 顾承继看到陆雪微，微微一怔，随后冷嗤一声，“你怕我杀了这孩子？” 陆雪微摇头，定定的按着顾承继。他面色阴沉，眸中染着疯狂，眼尾的红痣仿佛一滴血，妖冶异常。 “本王应该斩草除根才是！” 陆雪微仍摇头，坚定的挡在母子身前。 “呵。”顾承继讥笑一声，“你陆雪微竟还有善心？” 杀了四个人，他却笑了。 陆雪微看不得他这样，一下扑到他怀里，紧紧抱着他的腰。 “阿继。”这一声软软的，还透着几分委屈。 顾承继心猛地一颤，良久，握剑的手终于垂了下来。 他越过陆雪微看向那孩子，他看着他，眼里充满了仇恨。 “你可以来杀我，如果你有这个本事。” 男孩儿咬牙，“我一定会为爹爹报仇的！” “本王等着！” 顾承继拉着陆雪微往外走去，出了门，他放开她的手，继续往山上走。 “阿继！”陆雪微忙追上去。 顾承继不理她，好似一块冰柱，一步一步往山上走。经过小溪的时候，他停下洗了洗手，洗去血污，而后继续往上走。 陆雪微跟着他，一句话也不多说，也不多问。 一路上了山顶，月色皎洁，从这里能看到远处的群山，能看到进出的影影憧憧的林子。偶有流萤飞过，带着星星点点的光。 “宣仁十二年，北魏南下进犯，一路打到了盛京城外。盛京城本是固若金汤，又有三万将士镇守，不说反攻，至少能守个十天半月，可仅仅五日，北魏大军攻破了城门。”顾承继声音很轻，若不细听，便觉会随风而逝。 然，轻则轻矣，每个字又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只是气息有些太弱。 第106章 一声阿继 陆雪微转头，见他呼吸有些紧，脸色也难看，忙扶住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了一粒参丸送他嘴里。 中软玉者，不可动怒，不可动武，不可动情，他今晚都动了。 “大军攻入盛京，围困皇宫。北魏屠杀百姓，逼父皇投降。父皇和母后不忍百姓遭难，自悬于景泰门，誓死不做降奴。” 陆雪微叹了口气，她自然知道这些事，崇宗和陈皇后值得后世人尊敬。 “然，你可知，当年北魏大军之所以能攻破城门，非是武力压之，而是有人打开了城门。” 陆雪微一愣，“有人打开了城门，怎么可能？” 顾承继苦笑，“是啊，怎么可能，谁会蠢到引贼入室！” 陆雪微瞪大眼睛，“刚才那四人，是他们？” “他们打开了城门，而后仓皇逃走，本王苦寻五年才找到他们。” 原来这四人竟为北魏军打开了城门，难怪顾承继杀了他们，真真该千刀万剐才是。那北魏大军入城，不但逼得崇宗和陈皇后自悬，还屠城三日，杀了无数的百姓。 他们四人是罪大恶极。 但他们不过是小小的守门将，怎么会打开城门，一定是有人指使，而且官职比他们高。但陆雪微想再问，顾承继已经坐了下来，开始闭眼打坐了。 这人…… 只要杀了人，他都会念经，大概是静心驱魔吧！ 陆雪微在他身边坐下，见他手中依旧握着那玉佛珠，心中酸涩，却又不忍再惹他。 万籁俱静，月色醉人。 陆雪微背靠着顾承继，仰头看着夜空。 他就像天上那轮月，只可远观，想靠近他，却无计可施。然，他用这冷辉照着你，而你也总想抬头望一望他。 撩、人不自知，如今这般若即若离的，也不知是谁的错。 是她陷进去就无法自拔，还是他动了心没有动情。 许久之后，一声长叹。 顾承继睁开眼，心绪已归于沉静。 当年，他亲眼看着父皇母后自悬，看着宫人被屠杀，尸堆成山，血流成河。当屠刀朝他砍下来时，他举起了手中的剑，第一次杀了人。 杀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后来沈靖带他讨伐北魏，一路杀到盛京，剑下亡魂无数，他已经杀疯了。 许是年纪还小，控制不住那戾气，他性子变得阴骘狠毒，身上带着嗜血的疯狂。沈靖离开盛京去北境镇守的时候，将一串玉佛珠给了他。 “殿下，杀人是为迫不得已，不是为了逞凶，甚至随心所欲。” 再后来，他在法华寺修行了一年，这才驱除了心魔。 面对那四人，他杀之痛快，而面对那孩子，他竟也动了杀念。心魔即将破笼而出，而这时候陆雪微出现了，她唤醒了他。 长长一声叹息，顾承继起身将陆雪微抱了起来，朝山下走去。 她睡得迷迷糊糊的，嘴角带着丝丝笑意。 “觉得本王好笑吗？”他声音很冷，但目光却难得温柔。 “阿继。”她在他怀里蹭了蹭。 “嗯？” “你还有一年，一年后你就是我的了。” 顾承继笑，难得还有人要他呢！ 他告诉韩子俊，只要把陆雪微是陆昊之女的身份暴露出来，安国公府便不会揪着东厂不放。 他这样说其实是为了试探韩子俊，但他宁愿承受安国公联合其他世家在朝上的打压，也没有说，没有把陆雪微推出去。 可见，韩子俊对陆雪微是真心好。 如此，他也就放心了。 他走得是一条不归路，不需要谁同行，尤其是陆雪微。 第107章 火吞没了他 上山的时候恍惚不觉，下山才发现竟走了这么远。 偶有蝉声，衬着这夜更加静谧了。 怀里的人似睡非醒，只紧紧勾着顾承继的脖子，温软的气息熏着他的胸口，炙烫着那冰冷的心。 “殿下，您看！” 墨城本在前引路，突然顿住了身子。 顾承继眉头微皱，大步朝着山下冲去。 陆雪微感觉到颠簸，迷糊的睁开眼，但见顾承继神色紧绷，透着几分阴厉之色，而再转头看到不远处火光冲天。 来到那栋农家院前，顾承继把她放了下来。 院中火势很大，浓烟滚滚。 墨城上前去看，见院门锁着的，便一脚踢了开。 “殿下？”墨城回头看顾承继。 “救人！”顾承继沉声道。 墨城点头，下一刻便冲进了院里。 陆雪微想到院里还有一妇人和孩子，而院门被锁，明显是有人想加害他们。然，火势越来越大，却不见墨城救人出来。 陆雪微不由有些心急，眼紧紧盯着门口。 不想这时，顾承继竟然冲了进去。 “阿继！”陆雪微大惊。 火海和浓烟顷刻淹没了他，陆雪微身子一软，踉跄的后退了两步。她瞪大眼睛，怔忪许久，才敢信他真的进去了。 轰隆一声！ 火星冲天，正房被烧塌了！ “阿继……阿继！顾承继！”陆雪微声音都变了，眼猩红可怖。 他竟然……他竟然丢下她！ 他敢让自己有危险！ 他…… 这时门口冲出一人，陆雪微心一下子提起来，却见是墨城跑了出来。 墨城脸被熏黑了，衣服也烧得乱七八糟，看到陆雪微的样子，又没见到顾承继，一下子明白了怎么回事，转身又冲了回去。 这一次没用多久，墨城扶着顾承继，而顾承继抱着那孩子冲了出来。 “阿继！”陆雪微忙上前。 顾承继把孩子放到地上，道：“快救人！” “阿继……” 顾承继抬头，见陆雪微紧盯着他，眼里惊惶未定。他见过她笑时嘲讽的样子，见过她杀人时阴狠的样子，见过她耍心机时狡猾的样子，却见没见她害怕过。 “我没事。”他温声道。 陆雪微眼睛湿润了，却倔强的没有让眼泪落下来。 哭什么，便是他死了，她也不该哭的！ 气什么，他不在乎自己的命，她更不在乎！ 可…… 这一世，她在乎的人，想保护的人不多，他是其中一个，最重要的那个！ “阿微，我没事，真的。”顾承继冲陆雪微点了一下头。 陆雪微错开眼，稳定了一下心绪，这才低头去看那孩子。这孩子是被烟熏的，陆雪微给他解开衣领的扣子，让顾承继和墨城离远点别挡风，而后拿住针包，给他扎了两针。 孩子咳嗽了两声，虽昏迷着，但也没事了。 “这孩子，你怎么安置？”陆雪微起身问。 顾承继沉下一口气，孩子的父亲为他所杀，母亲被烧死，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安置这孩子。若放任不管，背后的人势必会杀了他。 “我来安置吧。”陆雪微道。 顾承继看向陆雪微点头，“好。” 坐上马车回城，到城门口时，天色已经微亮，城门也已经打开了。 马车停下，墨城撩开车帘。 但见城门守着两队人，一队是明炤带着东厂的番役，另一对是裴锦带着麒麟卫。 陆雪微叹了口气，看向顾承继。 他端坐着，神色平静，在她看他时，也看向了她。 “我先回去了。”她道。 “嗯。”淡淡应了一声。 陆雪微撇了撇嘴，自马车上跳了下来。 明炤见此迎了上来，可跑得更快的居然是裴锦。 “竟然是个女人！” 裴锦瞪大眼睛，上下打量着陆雪微，还真是个女子！ 陆雪微抱肩，这裴锦是顾承继的好兄弟，上一世时陪顾承继打天下，不过后来好像没得善终。 “我是女子很奇怪？”她挑眉。 “我家十三不近女色！”裴锦啧啧道。 “哦，那我要是男子就不奇怪了？” “咦，想什么呢！” 陆雪微露出笑意，眸光流转，戏谑道：“谁说他不近女色的，昨晚……” “昨晚？” 扑哧一声，陆雪微笑出了声。 “你一个大男人家应该懂吧？” “当然懂！不过我不懂的是，你一个女子家，脸皮怎么这么厚？”这种事也能说出口，而且一点都不羞臊。 陆雪微挑眉，“这关脸皮什么事？” “那那……” “自然是本姑娘绝色倾城，某人定力再好，也破了戒。” 裴锦捂住嘴巴，这都破戒了？ 第108章 她是你媳妇？ 陆雪微冲裴锦点了一下头，似乎是肯定了他的想法。而后愉悦的笑了一声，让明炤帮忙把马车上的孩子抱下来。 明炤黑着脸上前，“宝姑娘，督主为了等您，一夜没睡。” 陆雪微吐了吐舌头，“那我们赶紧回府。” 说着，陆雪微转身就走，走了两步，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仍给了顾承继。 “阿继，每日一颗，可缓解软玉对你身体的损伤。” 顾承继接住那小瓷瓶，面上不由露出一丝无奈之色来。救他之人是她，心疼他的也是她，可给他下毒的仍旧是她。 陆雪微冲顾承继灿然一笑，这才走了。 明炤抱起马车上的孩子，冲顾承继点头致意，而后追了上去。 “她……她就是督公府的宝姑娘？”裴锦显然又吃了一惊。 顾承继闭上眼睛，“她是陆雪微。” “陆雪微？”裴锦愣了一愣，随即想到这是哪一号人物了，“你你……你媳妇？她不是被烧死了？” 顾承继咳了一声，也不知是着了风，还是被裴锦这话给呛的。 回到王府，裴锦已从震惊中回过神儿来，十三在雁归城的事，他是知道的。他曾潜伏在陆家，而且为了掩饰身份，还娶了陆昊的独女陆雪微。 十三和陆雪微感情如何，他不清楚，十三也不多说，但唯一肯定的是，这陆雪微是唯一一个和顾承继同床共枕过的女子，真正的枕边人。 后来他恢复身份，休弃了这陆雪微，若让旁人听来会觉得十三品行恶劣，可在他看来，十三明明可以利用他和陆雪微的亲事拉拢陆昊，但他没有这样做，反而及时推开了陆雪微，俨然是怕她和他在一起危险。 尤其这二年，其实他一直有派人暗中打探这陆雪微的下落，分明不相信她被烧死了。 所以说，顾承继对这陆雪微至少是在乎的。 “可刨到根儿了？”顾承继问。 裴锦愣了一愣，这才回过神儿来，想到昨晚的事，不由又有些生气：“你也不事先跟我商量好，弄得我一个头两个大。” “眼线就安插在本王身边，若与你说了，只怕打草惊蛇。” 王府有内奸，这并不奇怪，他在别的府上也安插了一些。昨天，他得了消息，知道那四人的藏身之所，便带着墨城出去了。 内奸势必要把消息传给自己的主人，只要跟着他，就能知道他效忠的是谁。 “虽是有道理，可你只带着墨城，这也太危险了。” “没有时间了，本王必须比他们先赶到。”顾承继道。 裴锦点头：“不过确实查到了，这人你想都想不到。” 顾承继沉下一口气，“镇国王苏成贤。” 裴锦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那四人说命令他们开城门的是苏成林，而这苏成林是苏成贤的远房亲戚，也是他的部将。”顾承继道。 “正是，那人进了镇国王府。” “再没有出来？” “嗯。” 苏成贤自来谨慎，定是在得到消息后，便杀了这眼线，以防他暴露自己的身份。 裴锦沉默许久，道：“这镇国王深得先帝倚重，他为何这样做？” 顾承继摇头，“其中一定有隐情，还需再查。” 裴锦叹了口气，“可无论如何，你也不该拿自己当饵，置自己于危险之地。” 这十三有些不要命的疯狂，让他十分担心。 “本王有分寸。” “千谋万算也有失策的时候。”裴锦叹了口气，想到什么又道：“还有那陆雪微，她怎么成了宝姑娘？” “她啊。”顾承继摇头，颇为无奈，“她从不惜命。” “你不也一样，诶，你俩还挺像的。” 顾承继叹了口气，她说过，他们很像，狠的时候连自己都不心疼。 翌日，陆雪微出门，去了胡同里一栋院子。 开门的是陈妈妈，见到她来，忙引着她往屋里走。 “姑娘，您可来了，咱这么多人吃穿用度的，总不能老闲着，您看是新买一艘画舫还是干点其他的营生，再闲下去，姑娘们都懒散了。” 这日头都老高了，姑娘们还睡着，连个练功的都没有。 进了屋，宁儿正在给陆雪云梳头。 “姑娘，您这两日去哪儿了，也不想着我们一点。” 陆雪云看到她，嘿嘿一乐，“姐姐，云儿要出去玩。” 陆雪微脸黑了黑，“过几日再说。” “呜呜，姐姐不喜欢云儿了，姐姐坏！”陆雪云要开始撒泼了。 “姑娘，四姑娘说什么，您应着就是，非惹她不高兴，最后不还得顺着。”宁儿不高兴道。 陆雪微叹了口气，她过得是什么日子，自己的丫鬟联合一个傻妹妹都欺负她！ 第109章 陆雪云闯祸了 不理她们，陆雪微拿出一袋银子，放到了桌子上。 “陈妈妈，你给她们把这些银子分了，让她们自谋生路去吧。” 陈妈妈瞪大眼睛，“姑娘，您这是不打算再做画舫的生意了？” 陆雪微点头，“我还有其他事，便不分心经营这生意了。” “可我们……” “您自当留下，帮我一起照顾云儿。”陆雪微拉了拉陈妈妈的手。 陈妈妈叹了口气，她当然知道，画舫里的姑娘吃得好穿得好，得了赏银还不用充公。陆雪微做这画舫的生意，每日都在赔钱。 “有了这些银子，她们若省细着，往后几年内至少吃穿不愁。若想做点小生意，也算个本钱，以后就别再做娼妓了。”陆雪微道。 “好，我叮嘱她们就是。” 因陆雪云嚷的厉害，宁儿叉着腰瞪她，陆雪微只得带她们出门了。 京城日日都有集市，东市西市，热闹的不行。 她二人在前面，陆雪微在后面付钱，晃神儿的功夫，二人就不见了。 吃得买了，玩物也买了，陆雪云还不尽兴，走到一胭脂铺前，见里面人多，她乐颠颠的也进去了。 “这盒珍珠粉可是用上好的南珠，鸽子蛋这么大颗的研磨而成，还加了珍贵的雪莲粉调配而成，用在身上和脸上，可以让皮肤细腻光滑，能美白还能养颜。各位贵人们，再看这装珍珠粉的琉璃盅，看着色泽和透明度，光这琉璃盅便价值千金。” 胭脂铺，大堂中间放着一步高的台子，一穿着绿衫的女子正在吹捧手中的珍珠粉。旁边围着很多姑娘家，皆穿戴气派，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们。 这华妆斋是盛京最负盛名的胭脂水粉铺，里面都是好东西，也都是最贵的，非官宦和富贾之家的女眷，不敢进来这里。 随便一件，可能就要上千两。 “拿来，本姑娘瞧瞧。”一穿藕粉色衫裙的女子道。 她长得一张圆润的脸，两颊肉乎乎的，微仰着下巴，眉头吊起，透着十足的傲气。 “哟，容姑娘，这次运进京的雪莲珍珠粉不多，本也为您留了一盒。”绿衫女子道。 “楚老板客气了。”容乐受用道。 那楚老板弯腰，笑吟吟的奉上前来。哪知她刚弯下腰，突然撞了一人，一把抢走了她手里的琉璃盅。 来人是个小姑娘，穿戴也好，只是样子有些呆呆的。 她放到鼻下闻了闻，抬头喜道：“好香啊。” 楚老板一愣，心思稍稍一转，笑道：“这位姑娘，您先把珍珠粉给我，若您想要，库房里还有。” 陆雪云抱紧手里的东西，抬头看着众人，“能吃吗？” 众人听闻，哄堂大笑。 容乐皱眉，“哪来的傻子！快拿来！” 陆雪云摇头，往后藏了藏。不过倒手的时候没拿稳，差点掉地上。 楚老板看得心惊，忙道：“您小心点，这东西贵着呢。” 容乐还没被人抢过东西，当下就怒了，上前一把抓住陆雪云，厉声喝道：“傻子，拿来！” 陆雪云被她这一声吓得抖了一下，手上的琉璃盅没拿稳掉到了地上，啪的一下，碎成好几瓣，珍珠粉也洒了满地。 “哎哟哟！”楚老板惨叫一声。 “你竟敢！”容乐气得猛推了陆雪云一把。 这一下力道很大，陆雪云被推的跌坐到地上。 “呜呜……宁儿……姐姐……”陆雪云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乐儿，算了。”沈如玉上前道。 “沈姐姐！”容乐气得跺脚。 “你跟一个傻子计较什么。”沈如玉笑着拉了拉容乐的手。 “正是呢，一个傻子，你也跟她讲不清道理啊！” 又一人走到容乐身边，却是陆雪寒。 她自是震惊的，不过一个傻子，她总不能当面承认是她妹妹，这可太丢人了。 “你别哭了，可有人带着你？”另一穿胭脂色襦裙，外罩浅色薄纱的女子弯腰问陆雪云，面色温和。 陆雪云仍旧大哭，“宁儿……呜呜……姐姐……” “三妹，别理她了，平白坏了好心情，我们先走吧。”陆雪寒上前去拉那女子。 女子点了一下头，又看向那夏老板，“老板娘，这珍珠粉多少钱？” 夏老板拍着心口，“哎哟，这一盒珍珠粉连带着琉璃盅，怎么也值两千两银子，这傻子虽傻，但也要赔钱不是。” “两千两？”女子微微蹙眉，说实话，她买不起。 第110章 我的人，你也敢动 陆雪寒脸色有些晦暗，别说两千两了，两百两，她都没有。她不过是跟着容乐和沈如玉来凑个热闹，这华妆斋的东西，岂是她能买得起的。 好在倒霉的不是她！ “三妹，我们别管这闲事了。”陆雪寒在女子耳边轻声道。 这女子是陆轻染，陆家三房的嫡女，也是陆家三姑娘。她微微叹了一声，也是爱莫能助。 宁儿听到哭声，从人群里进了进来，见到陆雪云坐在地上哭，忙上前问道：“四姑娘，您怎么了？” 见到宁儿，陆雪云抱住她，哇的一声哭得更急了。 陆雪寒想着宁儿都出现了，莫不那陆雪微已经回京了？ 当年那场大火，陆昊对外说陆雪微死了，但家里人都知道，其实她没有死。不想被宁儿认出来，陆雪寒悄悄躲到了一旁。 “你们做何欺负我家四姑娘？”宁儿叉着腰气愤问。 “你是她家人？”夏老板问。 “是。” “正好，她洒了这珍珠粉，价值两千银，你给赔了吧。”夏老板虽端着恭敬，但话语里也透着愠怒。 “两千两？”宁儿瞪大眼睛，但见满地的白色珍珠粉，再看陆雪云，因坐在地上，衣服上也沾了不少，“我……我哪有这么多银子。” “呵，原来是穷酸鬼！”容乐嗤笑一声。 沈如玉有意结交容乐，便附和了一声，“可不，也不看看什么地方，什么人都能进的。” 夏老板一听没钱，也没好话了，“你一句没钱就了事了？我这珍珠粉找谁赔？” “这么贵的东西，你们不放好，让我家四姑娘拿到，也不能全怨她吧？”宁儿心虚道。 “这丫头倒是牙尖嘴利。”容乐哼了一声。 “我这是讲理，不像你们不讲理！”宁儿道。 “嘿，你敢说本姑娘不讲理？” “我说您了吗？您非得认领这话！” 容乐是真被气着了，伸手就要打宁儿，却被一人挡住了。 “本姑娘的人，岂容你动手！” 陆雪微甩开容乐，脸色阴沉。 看到她，宁儿一喜，忙扶着陆雪云起身。陆雪云也像是找到了靠山，往陆雪微怀里一扑，委屈的大哭。 “姐姐，她们……她们骂我傻子……” “姑娘，她们还骂我们是穷酸鬼。”宁儿也趁机告状。 陆雪微拍了拍陆雪云的背，“行了，别哭了，就你爱闯祸。” 以前呆呆傻傻的，现在也傻，只是不呆了，淘气的很。 “姐姐……呜呜……” 陆雪微最怕陆雪云哭，简直魔音入耳，于是忙哄道：“好了好了，姐姐给你出气。” 她看向那容乐，不由又叹了口气，怎么就跟容陌的妹妹对上了。容家祖上有功勋，后来子孙于仕途上没有长进，到容陌父亲这一代做起了生意，结果做的风生水起，说是富可敌国也不虚。 有祖上的功勋，再加上泼天的富贵，这容家在盛京这种世家官宦云集的地方，也是风光无限的。这也就养得容乐，这容家唯一的女娃骄纵任性，傲慢无礼。 陆雪微看向容乐，眉头一挑，“你骂她傻子了？” 容乐打量了陆雪微一眼，正要说话，却被沈如玉拉了一下。 沈如玉上前，冲陆雪微见了个礼，“原是陆姑娘，误会罢了。” 陆雪微眯眼，看了看沈如玉，又看到她身旁的陆轻染，再往后就看到了陆雪寒。 “她是谁？”容乐小声问。 沈如玉微微叹了口气，“陆家大姑娘陆雪微。” 容乐瞪大眼睛，侧头看了一眼陆轻染，“你不认识？” 陆轻染也是吃了一惊，她确实没有见过陆雪微，而那丫鬟叫这小傻子四姑娘，难道是……陆雪云！陆轻染下意识去看陆雪寒，见她脸色难看，显然早已认出来了。 她听闻这大姑娘和四姑娘死于一场火灾，不过后来从祖母口中，也隐约听到了一些，大概是这二人没有死，只是失踪了而已。 “误会？”陆雪微看向容乐，“蓉姑娘也说是误会？” 容乐哪会服软，管她什么人呢，只道：“我骂她傻子，骂错了？” 陆雪微摇头啧啧一声，“你与陆雪寒关系如何？” 容乐抿了抿嘴，她和陆雪寒也就见过两面，平时不太熟，可这话也不好说吧，于是道：“我们关系自然是好的。” “你骂她亲妹妹是傻子，岂不是在打她的脸？你还说你们关系好？”陆雪微嗤笑道。 “你！”容乐咬牙，回头凉凉的看了陆雪寒一眼，她怎么不早点说这人是她妹妹，“我又不知道她们什么关系。” “现在知道了。”陆雪微一笑。 第111章 两万两银子而已 容乐面色沉了沉，她和陆雪寒虽不熟，但也不至于当众撕破脸吧？况且还有陆轻染！ “确实是误会而已。”陆雪寒被点名，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哟，看来你和容姑娘关系确实不错呢，肯为她说话，却不肯认自己的妹妹。” 陆雪寒也臊的说不出话来，只能暗测测的瞪了陆雪微一眼。 “陆姑娘……” “沈姑娘，这里没你什么事吧？莫不，你也骂了我四妹？”陆雪微眼眸一冷。 沈如玉脸色难看，甩着袖子退了回去。 容乐被架在了这里，多少人看着，她总不至于真的得罪陆家姐妹，况错本就在她。 “确实是……误会。”容乐不情不愿道。 “误会？”陆雪微呵了一声。 “我说错话了。”容乐咬牙道。 陆雪微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便是看在容陌的面子上，她也不会真为难容乐。 “你说这珍珠粉多少钱？”陆雪微再看夏老板。 这夏老板场面上的人，心思通透的很，已经大概猜到这女子身份不简单，便笑笑道：“没多少钱，当是给这位姑娘玩了。” “玩？”陆雪微眸子一转，低头问还委屈着的陆雪云，“云儿，你玩吗？” 陆雪云听有好玩的，眼睛一下就亮了。 “夏老板，你这还有多少这种珍珠粉？” “呃，十盒。”太贵了，没敢存太多。 “全部拿来！” “啊？” “你觉得我买不起？” “不是，只是……两千两一盒……”十盒可是两万两！ 陆雪微笑了一声，继而从怀里掏出两张银票来，一张一万，正好是两万。 “如何？” 夏老板还没见过出手这般阔绰的，当下忙接住银票，乐颠颠的去取货了。 陆雪寒暗暗咬牙，她二百两都拿不出，这陆雪微出手就是两万两，还不是……陆家的！ 陆轻染则打量着陆雪微，心想原来这大姑娘这般模样，美则美矣，却好似带刺的娇花，似乎不太好相处。 沈如玉敛容垂眸，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心里却在冷笑，一个被陆家赶出家门，被秦王休弃的女子，她凭什么这般张狂，也该找机会挫挫她的锐气了。 容乐却只是生气，敢在她面前摆阔，这不打她脸呢！ 很快夏老板带着伙计取来了珍珠粉，摆着笑脸，弯腰恭送到陆雪微面前。 陆雪微伸出素手拿起一盒，打开盖子放在鼻下闻了闻，“确实是好东西。” “可不，用料都是上品。”夏老板笑道。 陆雪微嘴角一勾，眸光闪动，接着手一松，那琉璃盅啪的一下摔到了地上，琉璃四碎，珍珠粉洒了一地。 “哎哟，您这是……”夏老板大吃一惊。 “不是好玩吗？”陆雪微挑眉。 “这……” 陆雪微又拿了一盒给陆雪云，微微一笑，“四妹，你觉得好不好玩？” 陆雪云接住那琉璃盅，眼睛晶亮亮的，看其他人都紧紧盯着她手里的东西，她咯咯笑了一声，接着学陆雪微用力扔到地上。 一声脆响，大堂一下子就静了，所有人都噤声看着这姐妹俩。 啪啪啪…… 接连破碎的声音，每个人神经都绷紧了，脸色也越加难看。 最后一盒，陆雪微拿到手里，一步一步走到容乐面前，嘴角含笑，“容姑娘，这最后一盒算做是赔你的，可好？” 容乐怒道：“不用！” 陆雪微点头，挑眉又看向后面的沈如玉，“那沈姑娘呢？” 沈如玉拳头握紧，面上却摆出一副安然之态，“陆姑娘客气了，一盒珍珠粉而已，本郡主还买得起。” 陆雪微捂嘴笑了一声，继而又看了看陆轻染和陆雪寒，她没有问她们。 而是用力扔到了陆雪寒面前，琉璃碎溅飞，吓得陆雪寒惨叫一声，连忙后退，腰猛地磕到了后面的柜台沿儿上，疼得她眼泪都冒出来了。 “大姐，你何至于……” 陆雪微看向陆轻染，眼眸冰冷，“别叫大姐，我虽姓陆，可不是你们宣武大将军府的陆。” 陆轻染张了张嘴，她不知道在陆雪微身上发生了什么，又为何这般仇视陆家，但今儿这事，实在没有必要闹得这般难看。 “姐姐，云儿想回家了。”陆雪云打了个哈欠，上前拉住陆雪微的手就往外拽。 宁儿也在后面推着陆雪微，“姑娘，四姑娘睡觉要紧。” 陆雪微翻了个白眼，两万两砸出去了，还不兴她玩个尽兴啊，睡觉有什么要紧的！ 第112章 有美一人 等人出去了，夏老板看着满地的琉璃碎和珍珠粉，反正银子是付了，就是怎么也笑不出来。 从华妆斋出来，容乐气得一边走路一边跺脚。 “沈姐姐，你认识她？” 沈如玉点了一下头，却又摇了摇，“在雁归城见过一面，也听过这陆大姑娘一些传闻。” “什么传闻？” “不好说。”沈如玉一副不爱议论人的样子。 “沈姐姐，你快说啊，我好奇死了。”容乐缠着沈如玉问。 沈如玉无奈道：“听说嫁过人。” “什么？”容乐一惊，“她已经不是姑娘家了？” “坊间传闻而已，不知真假。”沈如玉道。 “怎么不是真的？”陆雪寒上赶了两步，追上了她们二人，“这事我是最清楚的，那陆雪微和陆家一个下人私通，还是被我们当场抓到的。还有你们容家，曾派人去我家提亲，便是因她不洁，这才退了婚的。” 容乐瞪大眼睛，“我家还去你家提过亲？” 她怎么不知道这事！ 也是，亲事没定之前，家里父母肯定守口如瓶，成了是好事，没成岂不是让人笑话。 陆雪寒点头，想到当初若不是陆雪微坏事，她没准已经嫁进容家了。容家玉堂金马，富贵不可言，她何至于囊肿羞涩，竟连一盒珍珠粉都买不起。 越想越气，嘴下便也就没有把门的了。 “她和那小厮鬼混，被我们抓奸后，竟一点也不知羞耻，还要嫁给那小厮。” “二姐！”陆轻染拉了陆雪寒一下，这种话岂能乱说，便是事实也该捂着，毕竟是家丑。 陆雪寒一肚子憋屈，如今找到发泄口了，怎么可能住嘴，于是该说的不该说的，反正捡着难听的话都说了。 容乐回到家，直接去了她哥的院子。进门一丛翠竹，绕过画壁进了院子，院子不大，两边种着海棠树，门前一丛芍药，开得娇艳浓丽。 “姑娘，公子正在读书。”一个书童拦了上来。 “去去，我找我哥有事。” 容乐不理那书童，直接进了正房，转到后堂，进去西屋。屋里燃着熏香，气味清淡，窗明几净，笔墨齐备。 容陌坐在书桌后，一身素雅的长袍，头戴冠玉，面容清俊，眉目如画。他手中捧着一本书，对进门的人充耳不闻。 “哥！”容乐跺着脚，哐哐上前。 容陌深深叹了口气，翻了一页书，仍旧不看来人。 容乐撇嘴，在容陌对面坐下，“我被人欺负了。” 容陌听了这话，却是笑了一声，“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欺负到你头上？” 容家就这么一个姑娘，上下都宠着，宠出一身骄纵之气，再加上外面人都给容家面子，所以容乐惯来是横行无忌的。 “哼，还不是陆雪微！” 容陌身子一顿，继而抬头看向容乐，“你说谁？” “陆雪微！” 容陌沉下一口气，“你怎么去招惹她了？” “什么叫我招惹她，明明是她招惹我的！”容乐气道。 容陌不理容乐，继续看手上的书。 “哥，你和她有过婚约？” 容陌皱眉，“以前的事，休要再提。” 容乐撇嘴，“这陆雪微也是不知好歹，竟然和一个小厮勾搭在一起了，明明哥哥这般好。” “容乐！”容陌愠怒。 “哎呀，我不说了就是。” 见容陌脸色沉了下来，容乐吐了吐舌头，赶忙出去了。 容乐走后，容陌低头看书，这次却怎么也看不进去。他长叹一声，放下书，起身来到书架前，拿出一本《诗经》，翻开那篇《野有蔓草》。 书页夹着一封信，打开信纸，上面只有一句话：愿君自此后，再遇窈窕之女，一生平安喜乐。 话不多，情不深，然却让他动心。 许是这隽永的小楷，又或者是这两句清淡的话。 本是认定的人，却另觅他人，负心在前。说不上怨，但确实有气，他让去雁归城提亲的人给他描述了陆雪微的样子，画了一幅画。 容陌自旁边白瓷画缸里抽出一卷轴，打开画的是一女子的肖像画。 他自认画技高超，依着那小厮所描述，又加了一些自己的想法，画出了这副画，本是出自他手，却惊艳了他。 前些日子，雨天在街上巧遇，他才知他所画只是一副皮囊，没有画出她的一分神采。 然，他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容陌微微一叹，卷上了画轴，愿我平安喜乐之人，也愿她平安喜乐而已。 第113章 她搅动风云 这夜，乌云掩月，星光惨淡。 城外官道上，一队人马疾行而来，领头的是个高大的男人，满脸络腮胡，身穿玄衣铠甲，眼睛瞪得大大的，炯炯有神。 他身后所领百余人，都穿着铠甲，行动间训练有素。 这时突然一抹绿影闪过，很快，根本不及看清是什么东西。领头的男人勒紧缰绳，马停下后，抬手让身后的人戒备。 前面有一高一矮两个身影，黑雾缭绕，实在看不清。 那两个人影动着，很急，踉踉跄跄的。 领头男人慢慢拔出腰间佩剑，剑尖直指前面，“什么人？” “……” 没人回应，男人翻身下马，提剑冲上前。 “爹？” 男人一愣，见那两人跑了来，等近了一些，便看清了，一妇人带着一个小女娃，不正是他娘子和女儿。 “你们……”男人满脸震惊，“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她们应该在南疆，甚至于应该……死了！ “他爹，有人送我们来的，说能找到你……”那妇人看到男人颇为激动，说着就哭了起来。 “爹，鸢儿好想你！”小女娃上前抱住男人的腿。 男人神色一紧，“你说有人送你们来盛京的？” “是啊。”妇人抹着眼泪道。 “是谁？” 妇人摇头，“两个姑娘家，不知是什么人。” “也是她们让你们母女半夜这这里等着我？” “嗯。” 男人深呼一口气，面色越来越冷，又想到什么，脸上露出惊惧之色。 “来人！”男人大喝一声。 一副将上前，冲男人行了个礼，“将军。” “我们立刻回南疆。” “啊，这都到盛京了。” “回去！” 男人瞪向那副将，眸子透着戾气。 “是是。”副将吓了一跳，忙回去指挥队伍调头。 男人一把抱起小女娃放到马背上，把那妇人也扔到了马背上，而后他坐在后面，喝着马调头往回跑。 胡同里的一处小院，陆雪微坐在院中，手中拿着一朵红艳艳的芍药，正捻着花瓣玩。 这时，一绿衫女子飞落至院中，盈盈上前，冲陆雪微行了个礼。 “少主，那贺明堂回南疆了。” 陆雪微轻呵一声，“他倒是惜命。” “我们还要保护那对母女吗？” 陆雪微转动手中的芍药，她啊，其实真没多少善心。生死在命，自己的命掌握在自己手里还是别人手里，这是凭本事的。 “找机会把贺明堂干的好事告诉贺夫人，但看她保不保得住自己和女儿的命吧！” “是。” 那绿衫女子得令便走了，陆雪微把手中的芍药放到石桌上，起身回屋睡觉了。 她能安睡了，不过有人却睡不着了。 瑞王府，一下属急匆匆进了院，禀报一声后，不多时顾敬煊披着外裳出来了。 “贺明堂进京了？” 属下忙跪下，道：“贺明堂……回南疆了。” “你说什么？”顾敬煊皱眉，有点不能相信自己听到的。 “本来人已经到城外了，不知为何又突然回南疆了。” 顾敬煊咬牙，“本王真是抬举他了！” “殿下，要不要派人去问问？” “晾着！”他有的是办法让他滚回来！ 顾敬煊这一夜睡不好了，同样睡不着的还有顾承继。 “十三，你说也怪了，这贺明堂人都到城外了，怎么突然就回去了？”裴锦一脸郁闷之色。 顾承继摇头，这事确实稀奇。 这贺明堂是镇守南疆的将军，此次得顾敬煊倚重，即将升任荆州督军。于贺明堂来说算是好事，而且这人对权利蝇营狗苟，实在没有理由放弃这个好机会。 他手里有贺明堂在南疆敛财的罪证，只等他坐上荆州督军，再把这些罪证暴露出去，把顾敬煊也拖下水。 本来计划挺顺利的，却不想出了这个岔子。 “会是谁呢？”顾承继皱眉。 “什么意思？”裴锦不解这句话。 “除了我们和顾敬煊，还有一股势力在干预此事。” 裴锦想了想，“莫不是太子？” 顾承继摇头，“太子想借本王打击顾敬煊，所以不会从中坏事。” “我好好查查。”裴锦脸色沉重道。 “嗯。” 如果京中还有一股势力，确实要好好查查，不然他们以后所有的行动都可能化主动为被动，甚至还会暴露自己。 第114章 亲近 陆雪微这一觉睡得好，尤其想到自己昨晚做的好事，心情也好了起来。起身梳洗好后，去包子铺买了一屉包子，然后乐颠颠去了秦王府。 她正要上去叩门，门却先开了。 裴锦自里面走了出来，看到陆雪微，先愣了一愣。 “你这是？” “我找阿继。” 陆雪微绕过他就要往里走，却被守门的小厮挡住了，这可是王府，岂是任人随便进出的。 “我找顾承继，你进去禀报一声。”陆雪微道。 守门的打量了陆雪微一眼，“您是哪位？” “我……” “不用禀报了，我带她进去。”裴锦冲那守门的说道。 那守门的忙点头道：“是是，您二位里面请。” 裴锦冲陆雪微挑了一眼，率先进去了。 陆雪微撇嘴，进门的时候跟那小厮道：“记住了，以后本姑娘会常来的。” “是是。” 裴锦等陆雪微上来，才随她一起往后院走。 “我和十三昨夜没怎么睡，他在屋里补觉。” 这话，什么味儿！ 陆雪微斜了裴锦一眼，“你们为何不睡？” “这不，他心思重，我陪了他一夜。” “他自会打坐念经，倒也不用你陪。” “你还挺了解他，也对，你们什么关系。后半夜，他确实一直打坐念经来着，本来想跟他说会儿话的，他还嫌我烦。”裴锦说着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二人说着话已经到了顾承继那院，墨城就守在外面，见到裴锦去而复返，又看到陆雪微，自是十分惊奇。 “小侯爷，您和陆姑娘这是？” “我带她来见十三。”裴锦指了指陆雪微。 “殿下还在睡。” 陆雪微径直往里面走，“你们忙自己的去！” “诶，陆姑娘！”墨城忙要上前阻止。 裴锦拉住墨城，“人家夫妻俩的事，你掺和什么。” 墨语默然，“您什么意思？” “十三也该动动心了，不然以后真要出家当和尚去。”裴锦操心道。 陆雪微进了西屋，这屋里极素简，又极为雅致，一张床一个书桌，旁边还有书架，摆动的不多，但每一样都很精致。 碧纱帐随风轻动，隐约照见里面一人，躺在床上，似是沉睡着。 她轻不上前，撩开帐子，但见顾承继墨发披在枕头上，正闭着眼睛，如玉的面容上带着丝丝的冷，身上穿着素色中衣，盖着轻薄的被子。 她静静看了他许久，看他眉头微皱，于是伸手用手腹抹平那一点点皱。 他微微一怔，慢慢睁开眼。 没有初醒时的怔忪，眼神是清醒的，也是冷的。 “阿继。”她喜滋滋的唤了他一声。 看到陆雪微，顾承继再次闭上眼睛，没有说什么。 陆雪微趴到顾承继怀里，闻到独属于他的气息，心不由微微悸动着。她伸出手，点着他的胸口，一下一下，轻轻的，扰的人不得安生。 “听闻城郊有座如梦山景色不错，我们今儿去游玩好不好？” 他不语，仍旧闭着眼睛，好似一点也不受她影响。 陆雪微勾唇一笑欠身上前，循着他的气息，待到近了，气息交缠，她的唇与他的已在咫尺之间。 他猛地睁开眼，见到她眼中的戏谑之色，微微皱眉，别过了脸。 本是戏弄他的，可见他真的避开了，陆雪微又有些生气。 “我哪里不好？” 顾承继沉下一口气，“你先出去，本王要起身。” “阿继！”她撒着娇要往他身上贴。 “陆姑娘，请自重！” 陆雪微一愣，在火气上来前，先给压制住了。 “好，我去外面等你。” 陆雪微坐起身，见婢女已经备好了衣服，放在桌子上。她上前拿给外裳，本想递给他，不经意晃了一眼，见衣襟内里绣着字。 她翻开去看，乃是一个‘玉’字。 “这外裳华丽又不是肃重，尤其上面的云纹，绣的隽永自在，想来是哪位姑娘一针一线为秦王殿下缝制的吧？” 陆雪微提着这外裳，转身看向顾承继，脸上带着笑意，可这笑却透着丝丝狠色。 顾承继觉得身子疲乏的紧，眼前阵阵发黑，却也撑着坐了起来。昨夜思虑过重，没能好好休息，一早便有些不舒服。 见顾承继不说话，陆雪微眸子一冷。 “沈如玉？” 顾承继抬头看向陆雪微，神色沉沉，未说一句，但俨然是承认了。 “真是她。”陆雪微点头，继而呵了一声，“好啊，她是你未过门的王妃，该当如此啊！” 陆雪微压制住心中的怒火，把手中的外裳扔给了他。 只是转身往外走时，见桌上笔枕是羊脂玉的，墙上挂的纸扇吊着玉坠，窗前罗汉床上摆着玉插屏，甚至于那椅子上都镶着玉眼。 陆雪微努力克制的情绪，终于一下子崩溃了。 第115章 你爱上她了吗 她抄起桌上的笔架，哐当砸在了地上，玉碎了一地。 “你发什么疯！”顾承继扶着额头低喝一声。 “顾承继，我说过，不许你娶沈如玉，更不许你喜欢她！”她歇斯底里的喊了一句。 顾承继脸色黑沉，轻飘飘一句，“关你何事？” 陆雪微眼睛一红，转身抄起玉插屏，猛地砸到地上。继而扯下玉坠，连着纸扇都扔到了地上，还有那椅子，也踢倒了，霹雳吧啦的，满室凌乱。 “陆雪微！” “顾承继！”陆雪微咬牙，眼睛红了，身子在发抖，竟有些狼狈，“你爱上她了吗？” 顾承继抬头，神色冷极。 “你要做甚？” 陆雪微握紧拳头，“我要杀了她！” “不如你先杀了我！” 脑子轰的一声，陆雪微往后退了两步。到底哪里错了，上一世，他睹画思人，画中人是她啊！上一世，他还亲手杀了沈如玉为她报仇…… 到底哪里错了！ “或许……我就不该救你……”她救了他，反而让一切变得更糟糕了。 我就不该救你…… 顾承继苦笑一声，突然血腥气上涌，噗的一下，吐了一口血。 软玉发作了。 他抬头看向陆雪微，视线开始模糊，他张口欲说什么，可满口鲜血不住往外流，一个字都吐不出。 陆雪微见顾承继如此，心猛地一痛，可她却没有动，只是用一种哀默的目光看着他。看着他流血，看着他痛苦，看着他气息越来越弱…… “十三！” 裴锦冲了进来，他在外面听到了动静，本以为是小两口吵架，可动静越来越大，继而突然又安静了。他心下感觉不好，这才跑了进来。 眼见顾承继要栽到地上，裴锦忙接住了他。 又见床前一滩血，而他脸色苍白至极，地上更满是碎片，那陆雪微脸色铁青。 “这是怎么回事？”裴锦皱眉问。 然，不等他问明白，顾承继接连吐血，而且呼吸越来越急，意识已经昏沉了。 “快……墨城，快找大夫来！”裴锦喊了一声。 墨城刚进来，见到这一幕，剑当即出鞘，指向陆雪微。 “陆姑娘，你会医术。” 陆雪微冷笑一声，“我会医术，可我凭什么救他？” 墨城剑尖逼近陆雪微，“若不想死的话，你最好赶紧救殿下。” “死？”陆雪微眸子一冷，“恐怕你还没这个本事！” 墨城眼睛瞪大，还没看清陆雪微的动作，便觉身体一麻，接着整个人直挺挺的往后仰去。 见到这一幕，裴锦当即抽出腰间短刀。然他要起身，顾承继却一把抓住了他。 “十三！” 顾承继努力睁开眼，“让她……走。” 裴锦把刀插了回去，抬头看向陆雪微，“若十三有个好歹，本小侯爷必要你偿命！” 陆雪微看向顾承继，眼中带着愁绪，“你可要我救你？” “你我两清……不用……”他艰难道。 “两清？”陆雪微点头，眉目一冷，“怎么会两清，三年之期可还没到呢！” “本王留着命给你……” “好！” 陆雪微脸色冷绝，自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扔给了裴锦，又冲顾承继道：“限你一个月内和沈如玉退亲，不然，你知道我会做什么！” 说完这句，她深深看了顾承继一眼，转身大步往外走去。 见陆雪微离开了，裴锦细细琢磨了一下她的话。 “三年？莫不软玉是她给你下的毒？” “我欠她的……” 裴锦大吃一惊，不过她若要十三死，大可不必给药。裴锦忙从小瓷瓶倒了一颗药，放到顾承继口中。 顾承继苦笑一声，他算无遗策，却不想自己的命掌握在别人手里。 她要他活，他便能活。 她要他死，他只能死。 从秦王府出来，陆雪微一人走在街上。 天色阴沉下来，一个炸雷，突然就下起了雨。 她仍旧不急不慢走着，任身边之人行色匆匆。雨淋湿了她的衣服，雨水顺着面颊滑落，自静姨娘去后，她没有再哭过，这辈子也不会再哭。 这雨便像是她的泪，老天爷替她流的。 第116章 互相比惨 陆雪微摇头失笑，走到一处酒楼前，一人踉跄的倒在了她前面。地上都是泥水，许是喝多了，这人趴在地上久久岂不来身。 “哎哎，怎么回事，不好好扶着世子。” 酒楼的掌柜站在台阶上，训斥了店里的伙计。 “世子？”伙计瞪大眼睛，“这是……是世子？” 掌柜的呵了一声，“不像？” 伙计摇头：“不像。” “行了，落难的凤凰也是鸟，你也别狗眼看人低。” “小的这双眼可还没狗眼亮呢！” 二人揣着手，站在檐子下，不着风不着雨的，满嘴阴阳怪调，明着恭敬暗里讥讽。 地上的人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锦衣浸着泥水，发冠都散了，本是如玉之貌，此刻却满脸都是酒气，熏得两眼红肿。 一只落汤狗！ 苏迟先看到了一双绣花鞋，鞋子踩了水，乃是湿的。再往上，绯红色的襦裙随风而动，轻纱层叠。最后，视线落到面前人的脸上，隔着雨雾，她自冷冷的看着他。 水眸凝光，娇艳浓丽，好似水墨画中，她是唯一着了颜色的，浓墨重彩。 饶是漫天的雨水往下泼，她仍旧站着笔直，发髻乱了，衣服湿了，不影响她那傲然之姿。 同是淋雨，对比她再看看自己，苏迟笑了一声。 人生第一次，他竟有些自惭形秽。 陆雪微晾了苏迟一眼，转而看向那掌柜的和伙计。 “既然知道是世子，还不过来扶着。”她娇喝一声。 那掌柜的眉头一皱，“你是什么人？” 陆雪微懒得跟他们废话，直接拿出了东厂的腰牌。 那掌柜的一看这腰牌，腿软了一下，差点没跪到地上。东厂啊，别说平常老百姓，便是当官的也不敢得罪。 “快快，扶着世子。”那掌柜的忙招呼伙计一起下来去扶苏迟。 不过苏迟推了那掌柜的一把，“老子欠你多少酒钱？” “呃……” “说！” “一千二百三十六两，抹了领头，一千二百两。”那掌柜的忙道。 苏迟挑了陆雪微一眼，面上露出狡猾之色。 陆雪微蹙眉，还未想明白，便见苏迟指着她手里的腰牌，道：“你睁大狗眼再看看，老子欠你多少钱？” 掌柜的瑟缩了一下，面露苦色：“一千两……” “再看！”苏迟低喝。 掌柜的吓得扑腾一下跪到了地上，“不欠账！一文钱都不欠！” 苏迟大笑一声，转身往前走。他走路一摇一晃的，走得很慢，走得很艰难。 陆雪微呼出一口气，自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扔给了那掌柜的。 一千两，差的那二百两，当是给这掌柜的一个教训，别长势利眼。 这苏迟不是什么好人，但他曾带兵抵御北魏进宫，助顾承继登基，最终提拔为太尉，掌天下军政大权，只是这个疯子，在人生最该得意的时候，从城楼上跳了下去。 苏迟在前，陆雪微走在后面。 这条路上就他们两个人，简直是在互相比惨。 本来陆雪微心里挺难受的，但见苏迟脚下打滑，一头栽到泥水里，还是忍不出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苏迟回头恶狠狠的瞪她。 陆雪微抱肩，“我替你挡了酒钱，现在便是你的债主了，对债主说话客气点！” 苏迟抹了一把泥水，“多管闲事！” 这时，天空有一个炸雷，雨更大了，风也更狂了。 陆雪微冷得发抖，忙躲到了旁边铺子前的屋檐下，挡了风和雨，总算不那么冷了。不成想，这苏迟也跟了过来，在她旁边的地上坐下，身子一歪，靠着后面的木柱，这尊模样仿佛坐着貂绒毯，靠着金玉柱，自得其乐。 “这雨会下多久？”苏迟问。 “不知。”陆雪微仰头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 “饿吗？” “饿。” “冷吗？” “冷。” 苏迟扑哧笑了一声，“身上可还有银子？” “替你还账了。” 苏迟再看陆雪微，仔细的看了看，“你不会是喜欢上本世子了吧？” 陆雪微看向苏迟，没甚表情道：“你脑子进水了吧？” 苏迟切了一声，“本世子长得帅，文采好，功夫好，笑起来迷人，不知多少未出阁的小姑娘，后院的小寡、妇喜欢呢。” “长得好能当饭吃？你有钱吗？有权势吗？家世虽好，爹不亲后娘不爱，哪个小姑娘眼瞎了能看上你。” 第117章 让陆家跟着你丢人 苏迟第一次被人损的这么彻底，脸都挂不住了。 “本世子日后必定大有作为。” “日日酗酒，吃喝玩乐，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 苏迟脸一冷，“你瞧不起我？” “那你至少办一件让我能瞧得起的事。”陆雪微靠着身后的门板，上一世那事后，苏迟奋发了，可路却是越走越窄，最后走进了死胡同。 “陆雪微，你有什么了不起的！” 左思迁调查过她，陆雪微是陆昊之女，推拒了容家的亲事，在雁归城嫁给了一个小厮，那小厮后来还死了，她成了名副其实的寡妇。之后，她被陆家赶出家门，甚至还借口一场大火说她死了，用意不过是和她彻底断绝关系。 等她再出现，竟和韩子俊纠缠在一起，她自甘堕、落依附于一个太监，逞凶作恶，无法无天的，这样一个人，她在高傲什么？ 然，她不仅桀骜不驯还打人脸不嫌手疼。 陆雪微仔细想了想，道：“至少，我在努力的活着。” 努力活着…… 苏迟看向陆雪微，露出错愕的神色来，这话听来竟这般艰难。 “世子，若没有人爱你，你就要学会爱自己。你要活着，比那些人活得好，让他们因你的强大而恐惧，余生之年皆战栗苟活，钝刀割肉总比一刀致命要来的痛苦。” 这女子说着世间最狠毒的话，可仍旧美得不可方物。 他看着她，久久不语，心中却是波涛、汹涌。 她理解他的恨，理解他的痛，没有劝他放下，而是告诉他，如何杀敌而不折损自己。他想过同归于尽，原来自己竟这么蠢！ 两个人再没有说话，想着自己的事，又感受着对方的痛苦。 这两日，陆雪微一直窝在督公府，那天着风受寒，已经昏沉两日了。 韩子俊只要有空就陪她，不过东厂的事挺多的，他腾不出太多功夫来。 “姑娘，诏狱有几个死刑犯，您可以用他们试药。”明炤见陆雪微这两日提不起精神来，便这样说道。 陆雪微摆了摆手，“这两日又没炼药，我要他们试什么药。算了，你陪我回胡同一趟，我有点不放心陈妈妈她们。” 明炤忙道：“她们很好，属下派人去看过了。” “哦，那我也想回去看看。”说着陆雪微站起身，那日陆雪寒和陆轻染看到她们了，应该会把她们回京的消息告诉陆家人。 她倒无所谓，但怕陆家找上陆雪云。 “姑娘，还是别出门了。”明炤挡在陆雪微面前。 “为何？”陆雪微皱眉，打量着明炤，问道：“你有事瞒着我？” “没有。”明炤低头道。 陆雪微挥了一下手，“反正今日我就要出门，你不放心跟着就是。” 从督公府出来，陆雪微往街上走去。 明炤确实不放心，跟在陆雪微后面，不止他自己，还带了几个番役。 那个番役在前，他们走到街上，行人自动让开一条路。陆雪微心想，她就出个门而已，至于这么大的阵仗。 回头去看明炤，见神色绷紧，不禁猜想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她正这样想着，前面有人嚷了起来。 “陆雪微是陆家的人，你们凭什么挡着不许我见她！” 听得这声，陆雪微推开两个番役上前，见闹事的竟然是陆奉武。这厮怎么没在北疆军营，反而在盛京呢？ 那陆奉武见到陆雪微，先是愣了一愣，继而眦目：“果然是你！” 陆雪微让番役不用拦着，眼见他走到自己面前。 “你也有脸回京，让陆家跟着你丢人。” “我陆雪微和你陆家一文钱的关系都没有，你们上赶着丢什么人？”陆雪微冷笑。 “现在整个京城都知道你是陆家大姑娘，还把你在雁归城干得那些寡廉鲜耻的事传的沸沸扬扬的，有本事你别姓陆！” 陆雪微回头看了一眼明炤，这就是他不想让她出门的原因？想来应该是传的很难听了。 “我姓什么不关你的事！”她对陆奉武冷声道。 “你先跟我回家！” “呵，我还有家？” 陆奉武咬牙，“我爹娘的命债，咱俩可还没算清呢！” “原来你叫我回家算账啊？”陆雪微笑。 “祖母可说了，回家就把你的腿给打折了，以后再不许出门丢人！”陆奉武阴笑道。 第118章 流言蜚语 那陆奉武说着伸手要拽陆雪微，明炤直接用刀柄把他的手给隔开了。 “我可是大将军的公子，别人怕你们东厂，我可不怕！”陆奉武叫嚷道。 明炤阴着脸，根本不屑搭理这陆奉武。 “陆雪微，今日你必须跟我回家！” 陆雪微想到什么，嘴角勾起，“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陆奉武一下被激怒，直接上手就抓陆雪微。明炤出手阻止，他便与他打了起来。这二人的功夫根本不在一个段数，不过十几招，陆奉武就被打趴在地上了。 “明炤，妨碍东厂办案是什么罪？”陆雪微问。 明炤眯眼，冲一属下道：“先把人关进诏狱！” “是。” 那陆奉武一听要把他关诏狱，脸色当即就变了，“你们敢，我可是宣武大将军府的大公子，我大伯是西境大将军，你们督公也不敢得罪我们陆府，何况你一个小小千户！” 陆雪微呵了一声，“你也就这点倚仗了，真出息！” “你！” 陆雪微挥了一下手，明炤便招呼属下把人带走了。 总算清净了，陆雪微吁了口气，“行了，别让他们在前面吆五喝六了，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 明炤脸冷了冷，“宝姑娘，要不要查一下散布谣言的人？” “也不算谣言。” 而且是谁散布出来的，她也猜到了。 无非是沈如玉，那天在华妆斋遇到她们，便知道会有这么一出。 再走到街上，没有了东厂的番役清场，偶尔便能听到一句。 “这陆雪微就是那位宝姑娘？” “怎么说也是官宦之女竟然跟太监纠缠不清，这陆家人不得气疯了？” “这女子性淫，在家时便于家中小厮厮混，最后还真嫁给了一个奴才，结果那奴才死了了，她就成了寡妇。” “真是不要脸，自甘堕、落。” 明炤越听脸色越黑，奈何他家姑娘倒是越听越高兴，让他看不懂。 “她是想用这一张张嘴杀死我啊，未免太天真了。” 回到胡同那宅子，陈妈妈她们一切安好，陆雪微也就放心了。 又过两日，沈如玉突然给她下了帖子，约她去城郊万山亭赏景。 万山亭在如梦山上，这如梦山遍种枫树，到了秋季，枫叶红了，层林尽染，景色十分壮美。 此时正值盛夏，暑热难消，不过进山后，林荫蔽日，流水潺潺，一下便觉凉爽了许多。陆雪微一人而来，缓步上山，等到山腰那万山亭，日头都升老高了。 沈如玉果然等在那里，见到她便忙迎了上来。 “陆姑娘。”她端着一派温婉和善之色，冲她微微一笑。 陆雪微冲沈如玉点了一下头，随着她进了万山亭，亭中石桌上放着几盘精致的点心，炉上煮着茶。旁边一个穿绿裳的小丫鬟，冲她行了个礼。 沈如玉倒了一杯茶，欠身奉到陆雪微面前。 陆雪微接住，笑道：“沈姑娘，何必这般客气。” 沈如玉笑笑，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举起道：“如玉以茶代酒，先敬陆姑娘一杯。” 见沈如玉仰头喝了，她只低头抿了一口，随后便放到了一边，脸上不咸不淡的，尽是轻慢之色。 沈如玉笑意收敛，“陆姑娘，你我初见面时，你对我便有很深的成见，如玉实在想不通，我哪里得罪你了？” 陆雪微打量了沈如玉一眼，“那时沈姑娘中了雪魄之毒，脸都烂了呢。” 沈如玉愣了一下，“当时多亏殿下……” “哦？” 沈如玉抿了一下嘴，“多亏陆姑娘配制解药。” “沈姑娘似乎连句‘谢谢’都没有说吧？” 沈如玉看向陆雪微，但见她姿态傲慢，怕在乎的不是一句‘谢谢’，而是想借此踩低她吧！ “便因此，陆姑娘对我成见这么深？” 陆雪微笑了笑，“本姑娘只是不喜欢没有礼貌的人。” 沈如玉：“……” 二人皆注视着对方，一个傲慢的不加掩饰，一个隐隐透着阴狠之色。 “你对国公夫人说了什么？”沈如玉低声问。 国公夫人在查她以前的事，而且这两日对她的态度也不似以前亲厚了。 “不如沈姑娘告诉我，我不能说什么？”陆雪微挑眉。 “你！” “坊间那传言，本姑娘听着还挺有趣的。” 沈如玉沉默半晌，而后勉强笑了笑，“不如我们各退一步？” “你想怎么退？” 沈如玉挑眉，“你不就是恨我从你身边抢走了秦王？” “所以呢？” “我把他还给你。” 陆雪微呵了一声，“你倒是大方。” “以后别揪着我不放。” 第119章 故意烫伤手 陆雪微盯着陆雪微，她倒是尽显大方诚恳，可经历了上一世，她怎会不知她的野心。顾承继连王爷的位子都坐不稳，陆雪微不过拿他当跳板，如今是郡主，背后还有安国公，她自以为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沈如玉看了陆雪微一眼，而后拿起炉上的茶壶，欠身给她倒茶。 陆雪微那茶杯本就满的，她这一倒，茶水都溢出来了。 “行了！”陆雪微不由推了沈如玉手一下。 “哎呀！” 沈如玉手上茶壶突然一翻，滚烫的茶水洒到了她手背上。 “好疼……陆姑娘……我是诚心向你道歉的……” 陆雪微愣了一愣，还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余光瞟到两个身影。 她侧头，但见顾承继和顾敬煊走了过来。 “姑娘，哎呀，起了这么多水灵子！陆姑娘，我们姑娘从来与人为善，虽她没做错什么，但一直向你道歉，您心怎么这么黑，故意用茶水烫我家姑娘。”旁边一个小丫鬟气愤道。 “嫣儿，算了。”沈如玉冲那丫鬟摇了摇头，继而转身看向顾承继和顾敬煊，分别向二人行了礼。 “你的手？”顾承继蹙眉。 “没事。”沈如玉忙把手背到身后，“陆姑娘也不是有意的。” 顾承继沉下一口气，上前托起沈如玉的手，见她手上红肿一片，上面还起了很多水灵子。 “殿下，如玉真的没事。”沈如玉把手抽了回来。 “陆姑娘，大概是误会吧？”顾敬煊温和的问陆雪微。 陆雪微回头，也不知何时眼圈就红了，眼里有泪，却生怕落下来似的，一直隐忍着，给人楚楚可怜的感觉。 “陆姑娘，莫非是受了什么委屈？”顾敬煊不由问道。 陆雪微却扑哧笑了出来，“不是会哭的人就是受害者，也不是会喊疼的就是好人。” 说完，她看向顾承继，眸子冷了冷。 “陆姑娘，我不曾得罪你，你却为何一直针对我？”沈如玉装作无辜的样子。 “我何时针对你了？” 沈如玉抿紧嘴巴，一副委屈却又不想惹事的样子。 “郡主的手很疼吧，前面有一条小溪，可用溪水镇一会儿，回去再抹上药膏就好了。”顾敬煊道。 沈如玉看了顾承继一眼，而后冲顾敬煊道：“瑞王殿下可否给指一下路。” 顾敬煊端着一派温文儒雅的样子，“那郡主，这边请吧。” 此时，亭子里只剩下陆雪微和顾承继。 顾承继大概是身体刚好一点，脸色还很憔悴，不时咳嗽一声。而且他更瘦了，衣服穿在身上有些空荡荡的。 “沈如玉约你们来的？”陆雪微问，不过问过之后，她自己先否定了，“她一个姑娘约见外男，不合适啊。那就是你和顾敬煊约好在此碰面，但沈如玉知道了，所以她也约我在此见面？” 顾承继不语，似乎这后一个猜想是对的。 陆雪微哼笑一声，“你说她故意演这一出是给你看的还是给顾敬煊看的？” 顾承继看着远方，神色肃沉，眼角那红痣微微有些黯淡。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殿下这真心，怕是喂狗了。” 陆雪微讥笑一声，起身朝沈如玉他们离开的方向走了去。经过一片林字，便听到了哗啦啦的流水声，再往前几步，便见小溪前站着两人 。 顾敬煊捧着沈如玉的手，心疼的吹气，而沈如玉默默擦泪。 那顾敬煊不知说了什么，沈如玉推了他一下，气得背过身去。 顾敬煊便从后面抱住了她，好声好气的哄了一番，沈如玉这才背过身去，靠进了他怀里。 “殿下，你头顶好绿。” 陆雪微看向顾承继，本以为他会动怒，结果他神色平静，对于看到的这一幕，他似乎早料到了，或者说根本不在意。 陆雪微先时还得意，后来越品越不是味儿。 “满意了吗？”他问。 “什么意思？”陆雪微不解。 “本王不爱沈如玉。” “……”不爱吗？ “当然，也不爱你。” 陆雪微脸一冷，“其实是沈如玉约我在这里见面，你知道后故意约顾敬煊来这里的。” 为的是让她看一场好戏！ “本王不会娶她，说白了，只是利用。” “哦？” “所以，你不用恨她，不爱你，只是本王的错。” 陆雪微沉默许久，“这场戏确实精彩。” 即便沈如玉背弃他，他也不愿她受到伤害，这样的维护，便不是爱，也让她嫉妒死了。 “随你怎么想。” 顾承继转身往回走，重新回到万山亭。 第120章 她终于放弃了他 陆雪微坐在顾承继对面，心里是乱的，脑子也是乱的。 他爱沈如玉吗？ 不爱还是爱的太深？ 然，他不想给她答案，更不在乎她的嫉妒。 不多一会儿，顾敬煊带着沈如玉回来了。 沈如玉眼圈有些红，走到亭中，先看了一眼顾承继，继而看向陆雪微。 “陆姑娘，先时我们之间确实有些误会，我跟你道歉，千错万错都是如玉的错，还请陆姑娘宽谅。”沈如玉说着还冲陆雪微行了个礼。 态度诚恳，身段又放得低，若陆雪微不接着，旁人看来定是她不讲理了。 陆雪微一笑，“我不觉得我与郡主之间有什么误会。” 但，她又怎会在乎旁人怎么看！ 沈如玉叹了口气，面色微微带着愁绪，眼里分明也有委屈。 陆雪微起身，走到栏杆处， 看着远处的群山，问道：“听说如梦山有一片海棠林？” 顾敬煊走到陆雪微身边，温声道：“这如梦山的海棠有春海棠也有夏海棠，此时正是夏海棠盛开的好时候，不知本王可有幸陪陆姑娘去观花？” 陆雪微看向顾敬煊，眸光流转，潋滟浓丽，而一笑，更是妖冶生姿。 不语，她抬步往亭外走去，莲步轻摇，裙角摆动。墨发散在身后，金镶玉的步摇，随着每一步而跳动着。 顾敬煊回头冲顾承继拱了拱手，便追着陆雪微去了。 顾承继面色平静，敛容不语。 “殿下，我们先下山吧。”沈如玉小声道。 “海棠花真开了吗？” “应该开了吧。” “我们也去看看。” 说着，顾承继起身，朝着陆雪微他们去的方向去了。 沈如玉眸色冷沉，羽袖之下手紧紧握成拳。 顾敬煊说为了顾全大局，要她先忍忍。而顾承继呢，他对她七分疏离，三分客气，对陆雪微的关切却流露在不经意间。 这一片漫山遍野都是海棠树，红的、粉的、白的、一簇簇一丛丛的。 陆雪微走到一海棠树下，素手掐下一朵红艳艳的海棠，回头看向顾敬煊，而后把那海棠花插到发髻上。 “瑞王殿下，好看吗？” 陆雪微本身就穿着一身绯红的襦裙，外罩素色的薄纱，再加上浓丽的妆容，比这红海棠更娇艳几分。 顾敬煊眼中露出惊艳之色，点头道：“自然是人比花娇。” 陆雪微面露赧色，转身时，不小心被地上一颗石子绊到，人往前栽了去。而不等她摔倒，顾敬煊已上前扶住了她。 “陆姑娘！” 他拦腰抱住，而陆雪微便顺势倒在了他怀里。 “殿下。”陆雪微花容失色，眼圈都红了。 “可伤到哪里了？”顾敬煊柔声问。 陆雪微摇头，但眼泪却落了下来，“在万山亭，我没有故意烫安宁郡主的手。” 顾敬煊微微叹息一声，“本王信你。” “真的？” 顾敬煊点头，“真的。” 陆雪微由顾敬煊扶着站好，她低头退了一步。 “那晚，幸得王爷相救。” 顾敬煊想起那晚，他本想来场英雄救美，可这美人却似乎不怎么领情。 “不想我们还有机会再见。”顾敬煊道。 陆雪微抬头，神色略有忐忑：“殿下，您大概听过关于我的一些传闻了吧？” “听过一些。” “那……” “也许真也许假，但本王眼中的你，才是最真实的。” 陆雪微含羞一笑，“殿下帮我采一束海棠花吧。” “好。” 陆雪微抬头，不期然看到顾敬煊和沈如玉也来了。她心思转了转，明明他把话都说绝了，明明不该多想的，可她仍旧带了那么一点期冀。 这时沈如玉踩空了一脚，走在旁边的顾承继忙去扶，而沈如玉便靠到了他怀里。 一个满心关切，一个柔中带娇。 陆雪微呼出一口气，或许她真的该死心了。 上一世欠的债，非是情债，而是命债。 她救过他的命，上一世的债，也就清了。 沈如玉好像崴脚了，她的丫鬟扶着她去远处找地方坐下休息。 陆雪微静静的看着顾承继，眼中的光亮一点点熄灭。 上一世爱的太蠢，这一世她不想轻易爱上谁，可他出现了，便入了她的眼，占据了她的心，一眼便是深情，只是到现在，她不得不承认，她爱的这个人，他不爱她。 陆雪微朝着顾承继走了过去，走到距离他一步远的地方。 他看向她，眼眸沉沉。 陆雪微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抬手送到顾承继面前，“这是软玉的解药。” 顾承继蹙眉，“什么意思？” “不管你相信还是不相信，我从未想过要你的命，三年不是给你的期限，而是给我自己。我告诉自己，三年后便放开你，但现在不用等到那时候了。”陆雪微淡淡道。 “不用等到那时候？” “这不是你所求，两不相欠？” 顾承继心狠狠的痛了一下，她终于放弃他了…… 伤她那么多次，不就是为了这么一个结果。 他自她手上拿起那白瓷瓶，“好。” 陆雪微收回手，冲他灿然一笑，“再见面时，殿下大可不必冷脸以对，我可没害过你。” 顾承继暗暗握紧拳头，“好。” 第121章 我还是陆家人？ 从山上回来，陆雪微在房间里闷了两日。 她这人一旦决定的事，从不拖泥带水，既然放弃了，即便心痛也要割舍掉。况，在顾承继身上，她确实已经浪费了太多感情。 不是感情不深，而是适可而止。 铛铛铛…… 陆雪微叹了口气，起身去开门。本以为是韩子俊，这两日他总是想着法子逗她开心，不过打开门站在外面的却是明炤。 “姑娘，陆家老夫人在府外。” 陆雪微摆了一下手，“不见。” “这两日，先是陆家三爷，再是陆三夫人，您都没有见，如今这陆老夫人在外面，您若是不见的话，怕……” “怕什么？” “陆老夫人许料到您不会见她，故意摆了阵仗，现在外面围着很多人。您若真不露面，少不了被人指摘，说您不尊重长辈。“ 陆雪微呵呵一声，“我名声都这么坏了，还怕这个？” “姑娘！” 这时韩子俊进来了，冲明炤摇了摇头，“我已让那陆老夫人进府了，且在厅堂里晾着她就是。” 陆雪微哼哼一声，盘腿坐到窗前罗汉床上。 她回京这么久，陆家早就知道了，没一个人上门的。如今这一个两个的还不是为了陆奉武，人家才是一家人呢！ 韩子俊让明炤先出去，而后坐到陆雪微身边，“不管出什么事，哥哥都护着你。” 只知道她不高兴，可问又不说，只能哄着。 陆雪微歪头靠在韩子俊的肩膀上，她自己的路只能她自己走。 “我没事。” 韩子俊张了张嘴，最后只应了一声，“好。” 等到快天黑的时候，一个婢女过来，说那陆老夫人还在厅堂等着。 陆雪微脸色沉了沉，“那本姑娘就去会会她。” 来到厅堂，但见陆老夫人坐在太师椅上，穿着青石色百寿明缎锦袍，手中拄着拐杖，正闭目养神。她身边站着一个婆子，婆子手上搭着披风，旁边放着食盒，连茶杯都自备着。 她倒是小看她了。 陆雪微走近厅堂，这老夫人听到动静也睁开了眼，看到她，先哼了一声。 “你倒是继续躲着啊！” 陆雪微坐到主位上，身子往后一靠，“您那食盒能盛多少吃食？一日还是两日的？” 老夫人睨了陆雪微一眼，“一顿的，老婆子就给你这一顿功夫。” “哦？” “若你还不出现，老身就不吃不喝，便饿死在这督公府。今儿进府时，可有很多人看着，这要抬出去的是一具尸体，且看韩督公该如何交代。”陆老夫人怒哼一声。 陆雪微鼓掌，两年不见，这段数都高了。 “不知您老人家见我何事啊？” 陆老夫人看向陆雪微，咬牙道：“你竟堕、落至此，我陆家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陆雪微呵了一声，“我还是陆家人？” “我们陆家不认你这个不孝女，但耐不住旁人闲言碎语。” “您老有本事就去堵住旁人的嘴，别在本姑娘面前乱咬人。” 陆老夫人沉下一口气，“此事先不提，你让东厂的人先把奉武放了。” “凭什么？” “还不是你这个小妖精，利用和韩子俊那龌龊的关系，让东厂的人绑了奉武，可怜他根本没有犯法，只是骂了你两句实话而已。” 陆雪微眯眼，“提我就是，别提韩子俊！” “你还护着那阉人？” “这里是督公府，莫不老夫人也想去诏狱待几日？” 陆老夫人脸一沉，咬牙道：“过几日大将军就回府了，你还敢这般张狂？” “那就等大将军回府后，让他亲自来吧！” “你！” “说句不好听的，凭陆老夫人，在本姑娘这里还没这么大的脸面。” “陆雪微！” “送客！”陆雪微冷着脸道。 陆老夫人沉下一口气，继续闭上眼睛，“既如此，那老身便在这儿不走了。” “不走？”陆雪微点头，看向站在门口的明炤，“派人把陆老夫人送回府，缇骑开路，锣鼓鸣响，要给足老夫人面子，还要用咱们督公府的马车。” 明炤嘴角抽了一下，“是。” 东厂的马车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坐的，而且只要跟东厂扯上关系，定会招来非议，她一个老婆子若不怕闲言碎语，倒是可以坐一坐。 “你敢！” “哟，当我们东厂的兄弟们吃白饭的，别说两个人了，一个人就能把您扛起来。” 见真有番役进来了，陆老夫人吓得忙站起身，她用手指着陆雪微，气得浑身发抖。 “陆雪微，你忤逆长辈，寡廉鲜耻，我陆家大门绝不容许你再迈进去！” 陆雪微眯眼，“要不，您再坐会儿？” 陆老夫人被这话噎的，险些吐一口老血，在那番役上来前，忙带着身边的婆子麻溜的走了。 第122章 顺便讨点好处 陆老夫人走后，不多一会儿韩子俊回来了，一脸莫名其妙的样子。 “今儿下朝，那御史大夫石光远拦住了我，话里话外都在为陆奉武求情。” 东厂暗线遍布盛京，身为督主，他竟不知道这御史大夫和将军府还有这层关系，实在是有点说不出的意外。 陆雪微拉着韩子俊坐下，倒了一杯茶送到他手里。 “这什么御史大夫是不是瑞王的人？” 韩子俊眼睛一亮，“你是说瑞王授意的？不对，他便是想拉拢陆大将军，也应该从你下手，没道理得罪你而救陆奉武吧？” 况这种家务事，聪明的人应该不插手才是。 陆雪微笑笑，在雁归城的时候，陆奉武就已经是瑞王的人，他在他的授意下可干了不少好事。瑞王不过是怕陆奉武在诏狱受刑，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来。 “哥哥，既然瑞王不露面，您也就当没猜透这一层关系，只管狮子大开口。”陆雪微贼兮兮的挑了韩子俊一眼。 韩子俊眯眼，“瑞王能答应？” 她给了顾敬煊一点甜头，让他觉得拉拢陆家有望，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再得罪她，所以会想尽办法堵住陆奉武的嘴。 “哥哥不妨试试。” 韩子俊摇头失笑，“你这丫头不会是故意的吧？” 陆雪微笑而不语，让韩子俊捞点好处，这不过是顺便的事，她的目的可不在此。 本来这陆奉武还不入她的眼，可谁让他在她面前乱吠，既然他找死，那就别怪她手段狠辣了。 韩子俊也无意多问，想起什么道：“你那画舫不是烧了，京兆府灭火后，从里面检出一些未被损毁的东西，你有空可以去京兆府领了。” 陆雪微点头，“明日吧。” 韩子俊端起茶杯，低头抿了一口茶，细细品着，“秦王因身体原因，已经一个多月没有上朝了。” 陆雪微皱眉，怎么突然说起秦王。 “皇上龙颜大怒，下旨申饬秦王，言语极尽羞辱，只差把‘废物’二字明明白白写到圣旨上了。我去秦王府宣的旨，见到了秦王，竟是连床都起不来了，像是时日不多的样子。” 陆雪微愣了一愣，她不是把软玉的解药给他了，何至于…… 他是故意的！ 陆雪微叹了口气，“别人是死是活，我可不关心。” 韩子俊听了这话，便也就不说了。 翌日，陆雪微去了京兆府，等着领东西时，不期然看到了严津。 这位行色匆匆，似有什么急事，看到她时，愣了一下才认出来。 “陆姑娘！” 陆雪微上前，冲严津行了个礼，“严大人。” “您这是？” “有点事，不大。”陆雪微道。 严津点头，“若陆姑娘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尽快开口。” “多谢严大人了。” 这严津跟着顾承继去荆州，租了她的画舫，二人也算有点交情。 严津是真有急事，跟陆雪微寒暄了两句，便忙朝外面走去了。只是走到门口，想到什么，他又转了回来。 “陆姑娘，在下有事想请您帮个忙。” 陆雪微想了想，道：“好。” 原来昨晚，裴锦裴小侯爷在回府的路上遇到埋伏，黑衣人把裴小侯爷的护卫都杀了，而裴小侯爷却不见了。 是死是活，还没个定论。 忠勇侯府根深叶茂，谁敢动这小侯爷，然他就是出事了。老侯爷急了，亲自出面带着京郊大营的人马全城搜查。而他们京兆府管辖盛京治安，自然是责无旁贷，自昨夜就开始查找，至今一点音讯也没有。 严津知道陆雪微医术了得，只希望在找到小侯爷后，若是还能剩一口气，希望陆雪微能救回来。 女子在外，多有不便，陆雪微蒙上了面纱。 上一世，裴锦什么时候死的，她实在记不清了，难道是这时候？ 陆雪微跟着严津来到昨晚打斗的地方，尸体已经被抬走了，加之昨夜下了雨，血迹被冲刷了干净，所以这地方一点遗留的线索都没有。 “我们以此为圆点，附近就这几条路，我们从早上到现在，找了好几圈了，一点发现也没有。”严津抹了一把汗道，这是给急得。 陆雪微能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常人定是闻不到的，但她对药材和血腥格外敏感。 顺着血腥气稀薄的地方，陆雪微走近了一条胡同。 “这胡同里，我们挨家挨户都搜查了，没找到人。”严津道。 “裴小侯爷应该受伤了。”而且伤得很重，所以不可能逃多远。 “是啊，不然他就回府了。”怕不是受伤，而是…… 严津不敢往下想，忙指挥着手下的人再搜查一下周围，挨家挨户的搜查。 第123章 从猪圈救出小侯爷 陆雪微继续往胡同深处走，走到一黄门前，她停下了脚步。左右打量了一下，而后唤来了严津。 “怎么了？” 陆雪微歪头，指了指小黄门旁边的地方，“去那边看看。” 严津脸色一黑，“那是猪圈，不过我们也查过……” “进去里面仔细查。”陆雪微道。 严津虽觉得不可能，但既然人是他请来的，也该给足了面子。他招呼了两个官差，让他们去里面看看。 大夏天的，气味儿发酵，实在难闻的很。 那两个官差进去，很快捂着鼻子就出来了，冲严津摇了摇头。 “陆姑娘，您看……” “他们只是在外面看了一眼，没有进去里面仔细搜查。”陆雪微冷着脸道。 严津一愣，抬头看向那两个官差，果然见他们心虚的低下了头。 “去查！” 那两个官差忙转身又进去了，这一次过了好一会儿，他们才出来，还抬着一个人。 严津见此，大吃一惊，“小侯爷！” 还真是裴锦！ 只是这裴锦伤得很重，此刻正昏迷着。 “陆姑娘，您真神了，您……” 严津见陆雪微捂着鼻子退后了几步，那脸上的嫌弃之色一点也没遮掩。 “咳咳，快去打盆水来，给小侯爷清理一下。”严津道。 他绝对相信，这陆姑娘可能会因为裴锦太臭，而不肯救他。 等清理了一下，陆雪微才勉强上前。 裴锦身上有好几道伤口，最重的在前胸，凶器是一把大刀，砍下来时力度很大，虽然裴锦避开了一些，但依旧伤的不轻。 看到裴锦前胸的伤，伤口裂开，骨头都露了出来，严津汗珠滴答滴答往下落，这还能救活？ 况已经流了这么多血，呼吸已经很弱了。 陆雪微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这是她自己研制的还魂丹，所谓还魂丹也就是参丹，吊人最后一口气的。 她把一颗压到裴锦舌下，而后拿出银针给裴锦封住血脉。 “我需要针线和几样药材，你们快去准备。”陆雪微道。 “好……这就……这就准备！”严津忙道。 去准备东西的时候，裴老侯爷听闻消息赶了来。 陆雪微看到裴老，心不由狠狠抽了一下。 “陆雪微，你助纣为虐，早晚有遭报应的一天！” 裴老拒不领兵讨伐顾承继，在朝堂之上，他骂了她这一句，而后自刎而亡。老侯爷一生戎马，铮铮铁骨，最后却被她和顾敬煊逼死了。 裴老也早有预料，所以身边带了一位太医。那太医是院判，可以说是整个盛京医术最好的。 不等严津说什么，裴老侯爷忙命那院判给裴锦诊治。 院判看到裴锦前胸的伤，脸色一僵，继而摇了摇头。 “侯爷，怕是……”院判有点不敢说。 “说！”裴老低喝一声。 “小侯爷伤得太重，华佗在世怕都无能为力。” 老侯爷什么大风大浪没遇到过，此时却觉天旋地转，好似天地都要崩塌了。他裴家一门忠烈，他和几个兄弟陪着先祖马背上打天下，天下打下来了，兄弟们也都死了。唯一的儿子尽忠报国，死在战场上，只留下这个孙子，他也投了军，立下过不少战功。 然，老天爷真要他裴家绝后不成！ “侯爷，陆姑娘能救小侯爷！”严津忙道。 老侯爷猛地瞪大眼睛，眸中光亮大盛，看向站在一旁的陆雪微。 “你能救我孙儿？”他问，声音微颤。 因想起了前事，陆雪微低着头，有点不敢接触老侯爷的目光。不过她还是点了一下头，想让裴老安心。 “真的？” 陆雪微呼出一口气，稳了稳心神，这太抬起头。此时的裴老正是老当益壮，满头华发，却不减英雄气概。 “我尽力。” 这时陆雪微要的东西终于送来了，先清理伤口，而后在伤口上撒上她特制的金疮药，然后进行缝合。因伤口太深，缝合便很考验技巧了，但见陆雪微两手配合，手法极快，在别人还没看清时，已经把伤口缝合好了。 之后她把买来的几样药材碾成粉末，再配合她研制药膏抹到细布上，缠到伤口上。而后用木板固定前胸，再结结实实的缠起来。 等做好这些，陆雪微再行针，把封闭的血脉疏通开。 裴锦面上露出痛苦之色，身体也开始抽搐，所有人看得都心惊不已，然陆雪微却很镇定，用双手压制着裴锦的身体。 第124章 这女子不好惹 好在过了没多久，裴锦再次深度昏迷了过去。 “陆姑娘……”严津咽了一口口水，有点不敢问。 “眼下说不好，我会配个方子，这方子里有我自己研制的补血提气的丹药，之后我让人送你手上。”陆雪微交代道。 “好好。” 裴老侯爷眉头皱的紧紧的，“这位姑娘，请你与我们一同回侯府。” 陆雪微叹了口气，救人容易善后难。 “若小侯爷有需要，您可派人去秦王府禀一声，我自会前往您府上的。” “秦王府？”裴老侯爷打量着陆雪微，“你是秦王府的人？” 陆雪微没有回答这句话，而是道：“秦王知道怎么找到我。” “哦？” 严津忙小声跟老侯爷道：“这位陆姑娘和殿下交情不浅。” 有这句话，裴老侯爷也就不问什么了，接着冲陆雪微行了个大礼。 “侯爷，您不必如此。”陆雪微忙摆手，她怎么担待的起。 “陆姑娘，您救了我孙儿，便是我裴家的大恩人，以后有用得着我们侯府的，尽快开口。” 陆雪微怔了怔，她倒没想到会得这么大一个好处。 “侯爷客气了。” 从胡同里出来，又开始下起了小雨。 陆雪微也不急着回府，便去了旁边的酒楼里坐。来到二楼，找了个临窗的位子，能从这里看到外面的雨景，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她从京兆府拿了船上的东西，所剩不多，能烧的都烧烂了，还有一些首饰还能要，其中还有一个夜明珠，鹅蛋那么大，乃是韩子俊送她的。 陆雪微拿起夜明珠，对着窗外光亮处，转动了手指，便能看到一副水墨画，实在是神奇的很。 她正看得稀奇，不想一人不声不响坐到了她对面。 陆雪微放下夜明珠，看向那人，乃是一女子，穿着藕粉色的轻纱襦裙，披着胭脂色金银绣芍药明缎外裳。 女子长得娇丽明艳，头上梳着双环髻，带着金镶玉的首饰，显得灵动而又温婉。 见陆雪微看她，这女子柳眉一挑，圆润的杏眼透着几分慧黠。 “怎么，本姑娘不能坐这里？” 陆雪微再打量这女子，她们应该不认识吧？可这一开口就带刺，若不是这位姑娘本身性子如此，那便是故意找茬。 “当然能。”陆雪微淡淡道。 “也不用你首肯。” “那你还问？” 二人针尖对麦芒，招呼了一回合。而后，女子依旧满脸清傲，而陆雪微也不理她，继续欣赏外面的雨景。 这时小二送来了一壶热茶，陆雪微伸手去拿，却被那女子抢了先。 陆雪微神色淡然，见对面女子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陆雪微嘴角扯了一下，欠身挥手，那杯茶便到了自己手中。 “这茶倒的有些满啊！”她啧啧一声。 女子眼睛一眯，脸上露出愠怒之色。 “大胆！”女子旁边的婢女喝了一声。 “喝口茶就算大胆了？”陆雪微挑了一下眉，“那敢坐到本姑娘对面，岂不是不要命的？” “你……”婢女要说什么，却被女子瞪了一眼制止了。 “果然很张狂。”她道。 陆雪微轻哼一声，低头抿了一口茶，而后放下。 “我们认识？”她问。 “久仰大名。” “原来你认识我，但抱歉，我不认识你。”陆雪微道。 “你最好别知道我是谁。” “那巧了，我也没兴趣知道。” 二人盯着对方，又是一个回合。 陆雪微猜不到这女子的身份，但定不简单，而且观她气度，怕还不是普通世家贵女。 女子错开视线，落到陆雪微手中的夜明珠上。 “这夜明珠产自西域，千年难得一颗，夜里光亮如昼，近看可观其内部有一幅水墨画，十分珍奇。原乌逑国悬于王殿宝座之上，乃身份的象征，后乌逑国归降我天朝后，特把这颗夜明珠奉上。” 陆雪微吃惊不已，不过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 “姑娘倒是识货。”她道。 女子轻笑一声，“我的东西，我自然认得。” 她的东西？ 陆雪微怔了怔，已隐隐猜到这人是谁了。 不过看破不说破，这女子可不好惹，她没必要给自己找麻烦。 “姑娘是为这夜明珠而来？” 女子摇头，“这夜明珠再稀奇，本姑娘也不放在眼里。” “哦？” “我为你而来！” 第125章 公主不好惹 陆雪微轻呼一口气，来者不善啊，她得想个法子应付。 “外面都道，这东厂的宝姑娘原是宣武大将军之女，长得绝色倾城，让一个杀人如麻的阉人都动了心。今日一瞧，果然是个娇娇，我一个女子，心下都生了怜惜之意。”女子讥笑道。 “那就承蒙姑娘怜惜了，我有事先走了！” 陆雪微想不到好法子，起身就想溜，奈何刚出门，两个护卫一左一右用剑挡住了她的去路。 “看来你已经猜到本公主的身份了。”女子起身冷笑道。 陆雪微叹了口气，她自然猜出来，不就是皇朝唯一的公主，被宠的无法无天的顾明玉。旁人会忌惮东厂，不敢轻易伤她，但顾明玉不会，她不是朝廷中的人，不受权利的制衡，只随心办事。 所以她想杀她，就杀了！ “公主，我没得罪您吧？”陆雪微无奈的问。 明玉一笑，“说什么得罪，本公主只是想请你回府喝杯茶，而已！” 不管陆雪微同不同意，她还是被押上了马车，不多一会儿就回了公主府。 雨初歇，天色还是阴沉的。 园子里，陆雪微被绑在一根木桩上，火盆烧了起来，烙铁烧得统共，挂着倒刺的皮鞭浸着盐水，狼牙棒根根铁针锋利…… 如今被限制了手脚，陆雪微想撒点毒粉也不能了。她有些后悔，刚才在酒楼的时候，应该先下手。不过这明玉公主，她实在不想得罪。 一则是摄于她的威势，不想给韩子俊树敌。二则这位公主是她钦佩的人，实在没有必要也不应该结仇。 明玉公主坐在太师椅上，正把玩着那夜明珠。 “我公主与韩子俊赌命，一个月内，若他能给韩国公府定罪，那本公主就输了，把命赌给他。若他在这一个月内，不能给韩国公府定罪，那就是他输了，他把命给本公主。” 陆雪微叹了口气，显然韩子俊赢了。 “他赢了。”明玉公主眸色一冷，“不过他只要了这夜明珠。” 这夜明珠原是她为了替韩梦辰求情，私下贿赂他的，他接住了，却杀了韩梦辰。 之后，他用一个赌局，让她不得不承认自己输了。 “原来公主欠哥哥一条命啊。”她道。 明玉轻哼一声， “你觉得他敢杀本公主？” “愿赌服输这话，果然是因人而异呢！”陆雪微这话透着讥讽。 韩子俊会想不到这一层，所以他不一定是心甘情愿和明玉公主赌的。 明玉瞳孔缩了一下，继而笑了笑，“听闻诏狱的酷刑，让人闻之失色，见之丧胆，受之生不如死。今儿，本公主就让你这东厂的宝姑娘，韩子俊心尖上的人，好好享受一下。然后杀之，把你的尸体送到韩子俊面前，让他也尝尝痛失所爱的滋味！” 陆雪微大概明白明玉公主为何恨韩子俊了，他杀了韩国公府的大公子，而那位大公子是明玉公主爱的人。 明玉误会她是韩子俊的爱人，所以想杀了她，用同样的法子报复韩子俊。 “那位大公子杀了人，说白了是罪有应得，我可没有杀人，公主这样动用私刑，实在不妥吧？”陆雪微道。 “你敢提他！”明玉公主一下子冲到了陆雪微面前，眼里泛着血光，“何为不妥？没有经公堂会审，韩子俊在刑室把他折磨至死，这样就妥了？” 陆雪微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东厂办案确实没有什么章程。 明玉面露狠色，自身后火盆拿出一把烧得通红的烙铁，“杨梦辰尸体上有十块烫疤，我定如数炮制在你身上！” “公主，你先冷静一下！”陆雪微眼见那烙铁越来越近，心也越来越紧张。 不是吧，若知道自己会受这折磨，她定早早一把毒粉把她撂倒，什么一则二则瞻前顾后的，统统没有用！ 幸得这时，一个婢女匆匆走了来，冲公主小声说了一句什么。 陆雪微却未见轻松，若是韩子俊，这明玉公主根本不怕。而韩子俊虽然是东厂督公，但也不敢擅闯公主府，等他求来圣旨，自己估计也咽气了。 听了那婢女说什么，公主愣了一愣，“来人是这么说的？” “是。” 公主皱紧眉头，看向陆雪微，一脸困惑之色。 “你认识十三？” 十三也就是顾承继，他在军中有一帮兄弟，按大小排十三，所以旁人常喊他十三。明玉公主和顾承继是堂姐弟，关系似乎不错。 “认识。”她道。 虽然一别两宽了，但这种时候，还是攀点交情好。 “我家十三向来不近女色……” 陆雪微忙道：“公主不也说了，我长了一张好看的脸。” “可我家十三不是这种肤浅的男人。” “那他也是男人啊。” 公主转身，走回椅子前坐下，顾承继让人传话道：别伤她。 三个字，很简单，但顾承继从未求过她，这是第一次，还是为了个女人。 第126章 督公风华绝代 陆雪微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样子顾承继知道她被明玉公主绑来了，许是因为她救了裴锦，所以他帮了她一把。 “你和韩子俊在一起，怎么还和十三纠缠不清？”明玉公主眼里有深深的嫌弃之色。 陆雪微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和韩子俊只是兄妹之情，至于秦王殿下，我曾救过他，他还我一个人情罢了。” “这样？” “公主，传言不可信！” 明玉公主哼了一声，这句话好似在说她没脑子。 这时又有婢女上前，说韩子俊来了。 明玉公主睨了陆雪微一眼，沉思了片刻，冲那婢女道：“带他过来。” 不多一会儿，韩子俊来了，穿着绛紫色的飞鱼服，金银线绣飞鱼纹，华丽而肃重，腰间束着玉带，头戴幞头，墨发垂在腰间。 想来是刚从宫里回来，都没来得及换上常服。 韩子俊秀丽清雅的面容，透着丝丝阴冷，看到陆雪微没事，先松了口气，再见她被绑在木柱上，脸色又沉了沉。 “我没事。”陆雪微无声冲韩子俊道。 韩子俊冲她点了一下头，而后走到明玉公主面前，弯腰行了个礼。 “杨梦辰是我杀的，公主最好睁大眼睛认清人，别牵连无辜。”他声音如泉水叮咚，婉转悦耳，却不似其他太监尖细。 “无辜？”明玉哼笑一声，“在你韩督公眼里，还有无辜可言？难道不是，挡我者杀无赦？” 韩子俊眯眼，“原来公主知道？” “怎么，韩督公要杀了本公主？” “公主多虑了。” “本公主给你这个胆子！” 韩子俊见明玉公主这架势，便知她不可能轻易放人，不过既然能叫他进府，便是这事还有商量的余地。 “公主，还是痛快人说痛快话吧。” “好，果然是韩督公，深得本公主的心呢。” 明玉勾唇一笑，看向韩子俊，眼中流光溢彩，透着丝丝妖冶。 “本公主要和你再赌一次。” 韩子俊微微侧头，见三个身材高壮，赤着上身的大汉走上前，手里接拿着大刀，刀刃泛着冷光，面露凶相。 “怎么赌？”韩子俊垂眸，转动左手上的扳指。 “你和他们三个打，打赢了，本公主放了她，打不赢……”明玉公主眼眸陡然一冷：“韩督公便是有命来，没命走了。” 陆雪微看向那三个大汉，一个比一个壮实，先不说功夫如何，被那锤子一般的大手扫一下，骨头都得散了。 再看韩子俊，站在他们面前，就跟一根柳条似的，太单薄了。 “公主，不如您把我杀了吧。”陆雪微扁嘴道。 明玉转头，眼睛一眯，“既十三交代了，本公主必须给他一个面子，大不了留你一条小命，不过十八套酷刑，你可逃不掉。” “所以您还是杀了我吧！” “本公主只会让人生不如死。” 陆雪微脸色沉冷，刚才真应该一把毒粉把这女人给毒翻。 “好，本督公和公主赌。”韩子俊道。 “哥哥！”陆雪微蹙眉。 韩子俊冲她一笑，“放心，这三头笨牛还伤不了哥哥。” 明玉公主拍手，笑道：“督公果然好气魄！” 朝服不可弄脏，韩子俊只得卸下乌纱帽，脱了外裳。他里面穿着素白的长袍，墨发披散开，昳丽的面容透着几分阴柔，而下颌骨又凌厉如峰，好看的男女莫辨。 他自兵器架上随意拿了一把剑，那傲慢之态，仿佛对付三只小虾米似的。 明玉公主咬了咬牙，她最看不惯韩子俊这高傲的样子，明明一个阉人，不入眼的东西，在她面前还摆高姿态。 两方对阵，无需多言。 韩子俊在一个大汉劈刀砍过来时，身子突然后仰，以脚跟为转轴，旋转半圈，而后倒退两步，一脚踢在了另一个大汉背上。 那大汉往前冲了两步，正好撞到了举刀那个，相互碰撞的力道让二人都闷哼一声。 这时第三个大汉杀了过来，韩子俊一个翻身跳到那大汉双肩上，正要用剑去刺，那大汉突然抓住他的脚，一把把他扯下来，继而甩了出去。 “哥哥！”陆雪微忍不住惊呼一声。 明玉公主嘴角勾出一抹笑，然下一刻又崩了起来。但见韩子俊被甩出去后，并没有失控，而是借力踢了院墙边松树干一下，举剑刺了过来。 他一身白衣，墨发随风而动，身形又快又轻。 然他这一剑，那壮汉早就做好了准备，只等他近前，给他重重一击。 第127章 可认赌服输？ 韩子俊已预判到这一步，他飞身而来，却并没有近前，而是围着那壮汉转起了圈儿。壮汉害怕偷袭，自然追随着他的身影，然他身体笨重，转了两圈，眼前开始冒金星了。 趁着这时候，韩子俊才挥剑，一下挑了那大汉的手筋。 “啊！”大汉惨叫一声。 明玉公主冷哼，“废物！” 那大汉被搀扶了下去，还有两个，二人对视一眼，齐齐朝韩子俊发动攻击。 这二人是双胞胎兄弟，配合十分默契，一个进攻一个就防守，一个吸引韩子俊一个就趁机偷袭，很快韩子俊身上添了好几道伤。 陆雪微咬住下唇，再看明玉公主，一脸的得意之色。她这才明白了，第一个大汉不过是耗费韩子俊的体力，剩下两个才是王炸。 果然韩子俊开始吃力起来，他功夫再好，也熬不住两个大汉轮流攻击。 而且这二人皮糙肉厚，砍一剑都只是皮外伤而已。 韩子俊见一个大汉砍了过来，忙闪身避开，而另一个却早就准备好了，一拳头挥了上来，直接把他打飞了。 韩子俊身子不受控制，猛地撞到了树干上。 噗…… 韩子俊吐了一口血，喘了两口气，撑着剑站起身。他面容仍旧坚毅，姿态仍旧高傲，只是血染白衣，看得人好不心惊。 陆雪微握紧拳头，然此刻，她却帮不了韩子俊。 “韩督公，本公主这儿还有一条生路，只要你跪下磕头求饶。” “不必！” 韩子俊面色一冷，提剑再次杀了过去。 明玉公主微微错愕，在她以为，这韩子俊一个玩弄权术的阉人，对权利蝇营狗苟，应该是贪生怕死之辈啊，什么时候阉人也有骨气了？ 这一次，韩子俊似乎抱了必杀之心，以命换命的气势，朝着一个大汉杀来。那大汉脸上露出不屑之色，手中大刀举起，只等他过来，便一刀毙命。 然韩子俊过来了，却利用身形之便，突然转身刺杀旁边那大汉。 那大汉本事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不想剑刃直指自己，不待他反应， 腹部便中了一剑。大汉在震惊中倒下，哐当一下，尘土扬起。 而这样，韩子俊便把自己的后背暴露在了另一个大汉面前，果然他举刀砍了过来。韩子俊能做的只是尽量闪开一些，减轻这这一刀带来的伤害。 背猛地被砍了一刀，韩子俊一咬牙，继而回身，一剑卸了那大汉的胳膊。 鲜血四溅！ 明玉猛地站起身，面色沉冷至极。 再看那韩子俊，身上受了这么重的伤，他依旧撑着剑站起身，目光清冷，与明玉公主对视。 天地之间，仿佛只有他才是那永恒矗立的，任何人都打不倒的。 “公主，这一次，你可认赌服输？”他一笑，嘴角鲜血溢出。 明玉从不知道，这张绝美的脸，会美得这般惊心动魄。 他明明可以杀了这三个人，但他没有，留了他们一条命，也留给她一些颜面。他在小意讨好她，不动声色，不卑不亢。 明玉呼出一口气，随后坐了下来，轻呵一声，“本公主哪次认赌不服输了？” 说完，她恨不得咬了舌头，这句话岂不是在说自己经常输！ 韩子俊瞳孔一缩，“这是最后一次！” “什么？” “公主想杀我，凭本事就是，但别再碰小宝，你承担不起这后果。” “你敢威胁本公主？” “威胁？”韩子俊神色冷了冷，“公主别太高估自己。” “你！” 韩子俊不理她，扶着胸口一步一步来到陆雪微面前。 “哥哥……”陆雪微双眸浸着水雾，又是心疼又是担忧。 “没事。”韩子俊冲她笑了笑。 等韩子俊斩断绑着她手脚的绳子，陆雪微忙扶住韩子俊，先看了看他背上的伤，“哥，你伤得很重。” “无碍，我们回府。” 陆雪微扶着韩子俊往外走，走到明玉公主面前停了下来。 明玉公主抬头，冷眸睨着陆雪微。不愧是韩子俊的妹妹，这女子有和韩子俊一般的高傲，让人看不懂，却又觉得她本该如此。 “公主，您的茶凉了。” 明玉公主一愣，侧头看向旁边的茶杯。青色的茶水，波纹微微荡漾。 “凉了就别喝了，小心伤身。” 说完这句，陆雪微星眸流转，微微一笑，带着韩子俊往外走去。 见二人的身影走远了，明玉端起那杯茶，确实是凉了。不过，冷暖自知，凭什么她陆雪微指手画脚。 这样想着，明玉放到嘴边，正要抿一口，突然想到什么，眼神一冷。 她拿开那茶杯，静静盯了片刻，而且起身，走到池塘边，把那杯茶倒进了水里。 不多一下，一条鱼翻着肚子飘了上来，接着一条又一条，很快池塘里飘满了死鱼。 “陆雪微！” 她竟敢往她茶里投毒，而且还是剧毒，可她竟一点都没有察觉。想起酒楼里，她就坐在她对面，还争夺一壶茶，若那是她下毒手，自己岂不是…… 这个女子实在不简单！ 第128章 顾承继危矣 回到督公府，陆雪微给韩子俊包扎了伤口。 背上的伤，伤口很深，不过处理好后，并没有危险。只是这内伤，需仔细调理才是，至少也要卧床半个月才能动。 “哥哥，还是告假吧。” 韩子俊点头，“好。” 前两日，皇上夜里做了个噩梦，梦到了崇宗，许是梦中训斥了一番，吓得皇上起身跪求。待梦醒，出了一身冷汗，直言有恶鬼作、乱，还要请和尚驱邪。 若他当值，皇上必定命他去请高僧，前朝口诛笔伐，不敢斥责皇上，只会把炮火集中在他身上。这个时候告假，正好逃个懒儿，再合适不过。 而他是在公主府受的伤，皇上自不会多想。 这些日子，陆雪微也不出门了，日日陪着韩子俊。仿佛一切平风浪静，只要不把头伸外面去看就是。 这日，严津上门，请她去给裴小侯爷换药。 陆雪微跟韩子俊交代了一声，便随严津出去了。 来到侯府，严津引着她往裴锦那院走。 “陆姑娘，原来您就是东厂的宝姑娘。” 陆雪微点头，“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是，不过裴小侯爷说了，在下才知道的。” “嗯。” “殿下、身体又不好了，您看……” “他是死是活，本姑娘并不关心。”陆雪微淡淡道。 严津噎了一下，见陆雪微一副冷漠的样子，有话也说不出口了。正好这时也到了裴锦那院，一婢女上前，引着陆雪微进去了。 屋里，裴锦已经坐了起来，因失血太多，面色还有些憔悴，不过他身体壮，恢复的也快。 看到陆雪微，裴锦眼睛眯了眯。 “听说是你找到我的？” 陆雪微点头，“猪圈里。” 裴锦脸一下子黑了，窝着火气问：“我祖父还有严津，他们都没有找到我，你怎么轻易就找到了？” “我对气味敏感。”她实话实说。 裴锦瞪大眼睛，显然他理解的气味跟陆雪微说的气味不一样。 见裴锦这样，陆雪微轻呵了一声，“你觉得黑衣人是我派来杀你的？” “谁知道……” “我再救你？” “你必定有目的。” 陆雪微摇头失笑，“小侯爷，想象力丰富是好事，但想归想，说出来是要有凭据的，不然让人听来，只会觉得小侯爷蠢笨。” “你！” “再说一句，裴小侯爷身份贵重，但于我陆雪微来说，杀你，没有必要，救你，也就看心情而已。” 裴锦冷着脸，沉默不语。 “看来小侯爷不需要我给您看伤了。” “不用！” 陆雪微点头，转身往外走去，严津已经不在外面了，一个婢女引着她往外走。经过前院的时候，她见严津和老侯爷站在一处。 “宫里传来消息，秦王因触怒圣上，被关暗室了。昨夜就关进去了，眼下还没有出来。”老侯爷蹙眉道。 严津听到这话，不由有些急了，“侯爷，暗室潮湿阴冷，殿下那身体委实熬不住啊！” 老侯爷沉下一口气，“只怕皇上昨夜又做噩梦了。” 严津瞪大眼睛，“皇上杀殿下之心，已经藏不住了，只怕这次……” 老侯爷沉思片刻道：“本侯这就联系几位老臣进宫，势必保全殿下。” “那属下也去联系一些官员，好给您几位助助力。” “眼下只能这样了。” 见这二人说定后要各自行动，陆雪微忙上前道：“这样不妥。” 二人不妨有人，回头看到陆雪微，皆是吃了一惊。 “陆姑娘，有何不妥？” “皇上想杀秦王，但一直苦于没有正当理由。此时，你们联系群臣进谏，皇上安殿下一个植党营私的罪，岂不是顺手拈来。说不好听的，皇上已经对殿下举起了刀，而你们这样做，恰恰让这一刀师出有名。” 严津脸僵了僵，看向老侯爷，“侯爷，您怎么说？” 老侯爷探究的看了陆雪微一眼，“陆姑娘这话有道理。” “可殿下如今危矣，我们不能再等了。”严津急道。 裴老侯爷看向陆雪微，“不知陆姑娘可有高见？” 陆雪微想了想，道：“我这里有一粒丹药，吃了它，气息会变得很弱，将死未死之状。皇上召殿下入宫，不能抬一具尸体出去吧，让百官怎么想，何以安天下臣民之心，所以他会在秦王还没断气前派人送回府。” 老侯爷点了一下头，又皱紧了眉头，“只是我们如何把这丹药送到殿下面前？” “只有一个人能帮上忙了。”陆雪微先叹了口气。 “谁？”严津忙问。 “韩子俊。”陆雪微道。 严津看向老侯爷，“这韩督公深得皇上信任，而且宫里的太监侍卫都是他的人，确实方便行事，只是……” “他不会帮忙的。”老侯爷道。 陆雪微抿了抿嘴，“我去求他，你们先静等消息。” 说着，陆雪微急忙往外走去。 老侯爷看着陆雪微的背影，问道：“她是什么人？” 严津想了想道：“宣武大将军陆昊之独女，韩子俊的妹妹。” 老侯爷不免吃了一惊，不过随即又有一个疑惑：“她为何帮殿下？” “好像关系匪浅。” 第129章 替天下人救他 陆雪微急匆匆回到督公府，进屋见韩子俊还在睡着。 她缓步上前，而后坐到床沿上，一时不知该怎么开口。 其实救顾承继，乃是出于道义。上一世，她扶持了一个昏君，百姓苦不堪言。这一世，她帮顾承继，算是还天下人的亏欠吧。 至于牵连韩子俊，她只是想给韩子俊一条明路，毕竟最后荣登大宝的是顾承继。 “小宝，你有事求哥哥吧？”韩子俊睁开眼看向陆雪微问。 陆雪微惊了一下，“您早就醒了？” “本来就在闭目养神。” 见韩子俊神色憔悴，外伤加内伤的，该好好休养才是。 “其实……”她有点说不出口。 “为秦王的事吧？” 陆雪微咬了咬下唇，“你知道？” 韩子俊叹了口气，他人虽然困在这方寸之间，但耳目可是遍布天下的。 “想让哥哥帮他？” “……”陆雪微低下头，不好意思说出口。 “你还爱他？” “不爱。” “小宝，在哥哥面前要说实话。” 陆雪微抬头，十分坚定道：“不爱。” 韩子俊一愣，“那你为何？” “他会是个好皇帝。” 韩子俊看着陆雪微，他自以为已经很了解她了，这一刻却又看不懂了。这小丫头装着前仇旧恨，装着心狠手辣，何时也装进了天下？ “一个昏君可比明君好掌控。”韩子俊冷声道。 “昏君也比明君短命啊！” 韩子俊扑哧笑了一声，“谁能比秦王短命？” “哥哥，那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哦？” “秦王是装的。” 韩子俊蹙眉，“有太医……” “一种毒，名叫软玉，吃了它，身体会变得很虚弱，太医也查不出来。” “你怎么知道？” “我给他下的毒，而且我也有解药。” 韩子俊看着陆雪微，他这妹子实在是狂妄的没边了。 “秦王死在宫里，上头这位头疼，你要善后。万一真有人反了，又万一推翻了上头这位，你的好日子也到头了。不若救出秦王，卖给他一个人情，日后必定大有用处。” 韩子俊一笑，“好像我也没其他的路可走了，只是怎么救，哥哥一直没想到法子。” 陆雪微瞪大眼睛，“所以你不是在犹豫救不救他，而是在想救他的法子？” 韩子俊宠溺的看着陆雪微，“傻丫头，这是制衡之术，秦王不过是于哥哥还有用罢了。” 不管出于什么心思，反正能救人就好。 “我有办法！” 夜深，门咚咚两声响。 陆雪微睡得轻，起身去开门，外面站的是明炤。 “宝姑娘，秦王府来人了。” 陆雪微裹好披风，随着明炤往府门走去。 府门前站着严津，看到她出门，忙迎上前两步。 “宝姑娘，王爷怕是撑不住了。” 这严津一脸惊慌之色，眼睛都湿润了。 “不是跟你们说了，十二个时辰后，药效慢慢褪去，人就没事了。”陆雪微蹙眉道。 “王爷是真不行了！”严津急道。 陆雪微愣了一愣，她那颗药丸，吃下之后，会让人虚弱至极，但十二个时辰后，服药之人会慢慢好转。 严津也说不清，一个大男人，最后呜咽起来。 陆雪微没办法，只得跟他去秦王府。 在马车上，严津嘱咐她戴上面纱，府上人多眼杂，免得日后有麻烦。 来到秦王府门口，但见麒麟卫重兵把守，里三层外三层的。再到后院，跪了一院子的人，有官员也有府上的奴仆，一个个神色哀默。 陆雪微皱眉，搞得好像顾承继真要死了似的。 进屋，但见那老侯爷跪在床前，他身后还有几位朝中老臣，也都跪着。 “裴老，陆姑娘来了。”严津哭得声音都哑了。 裴老侯爷回头，看到陆雪微，眸子深了深。他没有说话，只是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意思是请陆雪微上前给秦王诊治。 陆雪微呼出一口气，这裴老竟然眼睛也红了！ 床上帷帐是放下来的，从外面只隐约能看到床上躺着一人。屋里还有一股浓重的血腥气，陆雪微想着或许顾承继受了外伤。 她上前，先冲裴老点了一下头，而后撩开帷帐，再看到顾承继脸上，不由惊呼一声。 “怎么……怎么回事？”她只觉脑子轰的一下。 裴老侯爷低下头，悲痛道：“还请姑娘救殿下一命！” 第130章 毁容了 陆雪微死死盯着顾承继，他的左脸有三道伤口，深可见骨，鲜血淋漓。这张美玉一半的脸，便生生被这三道血痕给毁了。 愤怒！陆雪微只觉一股愤怒从心底升腾起来，几乎要烧毁她所有的理智。 “皇上吗？” “据闻殿下自己动刀的。”裴老侯爷咬牙道。 也正是因此，他们才气愤不已，殿下是受了怎样的屈辱，才自己拿刀毁了自己的脸。而即便如此，皇上仍旧不肯放他，非逼死殿下不罢休！ “咳咳……” 顾承继突然重咳起来，接着好似一口气提不上来，脸色发黑发紫，眼睛徒然睁开瞪大。 见这，陆雪微忙上前，先解开他衣服的领扣，而后跪到床上，给他进行胸口按压。等他这口气喘上来，忙又施针疏通血脉，恢复心跳。 等做完这些，陆雪微往顾承继嘴里压了一颗还魂丹，而后给他诊脉。这一诊脉，她不由皱紧了眉头，脸色也肃沉下来。 他身上软玉之毒还在，也就是他根本没有服用那解药。 软玉的毒再加上之前那药丸，两种毒侵蚀下，他身体自然扛不住。而且，不止这两种毒，他胸口还一股郁气排解不出，久而成疾。 上一世的时候，顾承继英年早逝，一来是身体的损耗，二来与这口郁气也脱不开关系吧。 父母自悬，家国飘摇，年少孤勇，一腔悲愤。 陆雪微叹了口气，让严津执笔，她念了一个方子，让他们赶紧去备药。而后请裴老侯爷他们先出去，人多都挤在这里，屋里闷气的很。 等人都退出去了，陆雪微给顾承继解开衣服，上面下面的，因要打通全身的血脉，所以这是必须的。 顾承继微微睁开眼，看到陆雪微，只是意识涣散，话都说不出来了。 “殿下，您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您心里有光，走得便是一条光明的路。” “所有的阴暗会过去，而您终将达成所愿。” 陆雪微一边下针一边小声说着，她知道他能听到。 “您一定想不透，为什么我一而再的救您的命。” “因为这是上一世，我欠你的。” “呵，不信吧，不管信不信，这是我最后一次救您了。” 等她行完针，帮顾承继把衣服穿好。 “咱们夫妻一场，您也就让我占了这点便宜。” 顾承继眸光闪动，而后闭上了眼睛。 陆雪微俯身过去，气息纠缠，她看着那张因失血而白如玉珠的唇，嘴角一勾，继而咬了上去。 隔着面纱，有丝丝的凉。 顾承继猛地睁开眼，眼中燃着怒火。 陆雪微放开他，脸上带着得意的笑，而后附耳过去说了一句话。 听了这话，顾承继只觉一口血腥气上涌，接着吐了一大口血。 一口黑血。 陆雪微笑了笑，这口黑血吐出来，胸口的郁气应该可以舒缓了。 他看着她，竟有些狼狈，眼尾的红痣红的妖冶，而因这口血，那唇被染红了，红的娇艳。 她对他说：阿继，我只要这一吻，但其实我喜欢美男子，往后你可再入不了本姑娘的眼了。 陆雪微给他清理了脸上的伤，抹上药膏后，只能等着慢慢愈合。伤口很深，必然留下伤疤，不过比起命来，显然美丑不重要了。 “殿下先休息，我先走了。” 陆雪微看了顾承继一眼，而后朝门外走去。 顾承继吃力的侧头，看着陆雪微的背影越走越远，他的视线也越来越模糊，直到人完全消失在他的眼里。 有的人终会渐行渐远，她便是。 顾承继闭上眼，默念一句：阿弥陀佛。 佛不死不灭，才是他唯一的陪伴。 陆雪微从屋里出来，院中只剩下裴老侯爷，其他的官员应该是被打发走了。 “陆姑娘，殿下……” “暂时能保住命。”陆雪微道。 要解软玉，需以毒攻毒。然眼下他身体太弱，定受不住解毒时所带来的痛苦，可这毒在，又一直在损耗他的身体，所以眼下只能先养着。 也正好，他身体一下子好了，反而让皇上起疑。 “殿下的身体可能调理好？” “慢慢调理便是。” “那就有劳陆姑娘了。” 陆雪微苦笑：“老侯爷，说白了我只是仗义出手，您不能一直麻烦我吧？” 裴老脸色沉下来，她这话等于是臊他的脸。 “我把调理的方子留下，您找位医术不错的大夫给殿下调养便是。” 裴老捋了捋胡子，让一个姑娘家常进出王府，确实也不合适。 “好吧。” 陆雪微走了两步，想起什么，转回头问：“皇上为何这般在意殿下的脸？” 裴老叹了口气，“殿下和先皇长得很像。” 父子俩自然长得像，陆雪微仍是不解，“所以呢？” “陆姑娘还是不要多问了。” 见裴老侯爷不愿多说，陆雪微也不勉强，抬步往外走去。 走到院门口，正好严津带着药回来了。 “三碗水熬成一碗药，一日三顿，饭后喝药，这方子先用十日。十日后，我再给他换方子，到时有劳严大人去一趟督公府了。” 严津愣了愣，“陆姑娘不留下来……”毕竟王爷病这么重，万一有个好歹。 “严大人，我瞌睡了。” “啊？” “莫不，还要我哭两声再走？” 严津抿嘴，反正他把嗓子都哭哑了。 陆雪微叹了口气，“他，死不了。” 第131章 劫后余生兄弟俩 陆雪微回到督公府，进了后院，但见韩子俊坐在院中石凳上。他着一身白袍，头发披散着，脸色还很憔悴，却依旧美得让万物失色。 “美人哥哥。” 韩子俊转过头去，见陆雪微站在几步远的地方，笑成了小滑头。 他嘴角弯起，招手让她过来。 陆雪微乐颠颠跑上前，蹲在韩子俊身侧，头倚到他腿上，撒娇的摇了摇。韩子俊身上有一股兰花香气，很轻很淡，干净又美好。 人人避之不及的大魔头，手上沾满了鲜血，可在她心里，他是这世间最好的哥哥。 韩子俊揪了陆雪微耳朵一下，力道故意用大了一些。 “哥哥！”陆雪微哼哼两声。 韩子俊轻叹了口气：“秦王没事了？” “哦。” “还说不爱他？”大半夜的就急着出门了，若是旁人，她定是要发懒的。 陆雪微摇头，“不爱。” “为何？” “他不爱我。” 韩子俊沉静半晌，后道：“那自此以后便离他远些吧。” “我听哥哥的。” 此时东边露出熹微的晨光，陆雪微打了个哈欠，折腾了半宿。 “回屋再睡会儿。”韩子俊道。 陆雪微点头，起身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什么，她又绕了回来。 “哥哥，陛下这些日子经常做梦吗？” 韩子俊呆愣了一下，而后点头道：“据守夜的太监来报，确实如此。” 陆雪微想了想，道：“有没有可能是外因？” 韩子俊蹙眉，他倒是没往这方面想。 “许是我多想了。”陆雪微摆了摆手，打着哈欠回屋了。 后宫尽在韩子俊的掌控下，这事要查便也好查，不过两日便揪出了一位贵人。这贵人新近得宠的，为了稳固荣宠，每次侍寝时都往身上撒一种香粉，可助兴甚至于致幻，后遗症就是夜里做噩梦，而且对身体的损耗也很大。 韩子俊把人揪了出来，皇上大怒，下令把这贵人给杀了，还祸及娘家十多口人。 这事没有外露，皇上嘉赏了韩子俊，又觉得逼自己侄儿自残，委实心里有些惭愧，便赏了秦王府许多补品，在外人看来，好似秦王府又得圣宠一般。 “这贵人背后必定有人。”严津小声道。 此时在秦王府，秦王躺在床上，还不能起身。裴锦靠着床柱，脸色还十分苍白，最近一直在补血补气。 严津看着二人，叹了口气，就因皇上做噩梦，这兄弟俩差点都栽了。 “不过这事乃后宫秘事，咱们的人都没有得到消息，可见韩子俊把控的多严密，可他为何又透露给我们知道？”严津不解道。 裴锦看向顾承继，道：“我们的命都是陆雪微救的，她算是东厂的人，十三你能猜到他们是什么目的吗？” 顾承继沉思半晌道：“韩子俊故意透露这事，是想让我们查那贵人背后的人。” “他拿我们当枪使？”裴锦皱眉。 “他不想得罪人，但皇上那边必须要有个交代。但枪在我们手上，枪刃指向谁，我们说了算。”顾承继道。 “殿下说的是……”严津眯眼，了然道：“他可以利用我们，我们也可以为自己谋一步。。” 顾承继点头，“你知道怎么做了吧？” 严津神色松了松，“属下知道了。” 裴锦眨眨眼，他们刚才说了什么，怎么什么都没说就都懂了？ “诶，你们打什么哑谜呢？” 严津笑道：“小侯爷，您还是继续补血吧，顺便也补补脑子。” 陆雪微这日闲来无事，趁着明炤去办案，便偷偷溜出了东厂。没办法，他在的时候，不许她一个人出门，不是前呼后拥，便是由他亲自跟着。 韩子俊是宠她，明炤则是担心，担心她闯祸，又担心她被欺负。 真是操碎了心！ 出了门，陆雪微一路往东街走。想着前两日见哥哥的砚台碎了一个角，今日无事便去墨斋给他买一个吧。 进了墨斋，里面客人不多，只两个穿素袍的书生。一个伙计引着她去看砚台，距那两个书生不远，他们也在看砚台。 “姑娘，您想找一块什么样的？”那伙计问。 陆雪微不懂砚台，只道了一句：“好用的。” 伙计一听这话便知她是外门，又观其气派，便建议道：“这砚台好用是一，有品位的人也看做工，有端砚、歙砚、澄泥砚、洮河砚乃四大名品。” 第132章 再遇容陌 陆雪微听了个糊里糊涂，正想让伙计再详细说一下，旁边两个书生唤走了伙计。 “诶，你这伙计怎么回事，为何没跟我们说这四大名砚？”一打扮比较素朴的不高兴道。 “您二位也要看看？” “自然，你给我们拿的这些，都是一些粗鄙的东西，岂能配上的我们国子监举子的身份。” “是是，那……” “你们这儿最贵的是什么砚台？” 伙计想了想道：“那该是玉砚了。” “拿来看看。” 这伙计看了看他们的衣着，猜想这二人都不像是能买得起玉砚的人，不过客人要求，他也不敢怠慢，便去后院取上好的玉砚了。 陆雪微摆弄手里的砚台，听得旁边一书生道：“他肯给我们买吗？” “一方砚台而已，他家那么有钱，不在乎这一点。”另一书生道。 “也是，不然太小家子气了。” “可不，我们事事都照应他，理当拿点好处。” 陆雪微本没在意他二人这话，不过这时又进来一人，她回头看去，不想竟是容陌。 容陌也穿着一身长袍，做书生的打扮，只是他这衣料轻薄，做工极其讲究细致，所以虽穿着素袍，却依旧贵气不减。 他只看了她一眼，便朝那两个书生过去了。 “子玉兄，快快过来，帮我们挑选砚台。”一书生招呼了容陌一声。 另一个书生闪开一点地儿，让容陌近到跟前来，“听说这里的玉砚最好，伙计已经去取了。” 陆雪微在心里暗呵了一声，原来这个冤大头是容陌啊！ 不过刚才他应该没有认出她来，也就下雨那日见了一面，他自然不记得了。 这时伙计捧着几方砚台出来了，先把四方放到了陆雪微跟前，让她先看，而后又把另两方放到了书生面前。 “这就是玉砚了，这玉是西域的好料，上面的雕花出自名家之手，可谓一等一的好砚。” 一书生捧起，看着这光润通透的玉砚，眼里都泛起了光亮。 另个一书生也是极为喜欢，捧着左看看又看看的，舍不得放手。 “子玉，你觉得可好？” 两个人一齐看向容陌，眼里分明是期待。 容陌蹙眉，其实玉砚虽名贵，但用起来却不怎么好用，“你们喜欢便好。” “那子玉，今日我们出门急，忘了带荷包，你先帮我们付了吧，回头再还你。”其中一个书生道。 另个一书生忙附和，“是啊，你当行个便宜。” 容陌叹了口气，虽不是大事，但似乎每一次他随他们出门，他们都会忘记带荷包。而且说了回头还，却没有还过一次。 他这人不太懂得怎么拒绝，而且毕竟是同窗，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因这千八两生分了，实在没必要。 “好。”他温和道。 陆雪微眸光一闪，往地上扔了块碎银子，接着冲离她近的那书生喊了一句：“公子，你脚下有银子。” 那书生闻言忙低下头，见地上果然有一块银子。 “可是你的？” 那书生忙道：“是是。” “您这银子从哪儿掉出来的？” 见陆雪微好似不信，那书生拿出荷包，指了一下，“从荷包里掉出来的。” 陆雪微捂嘴一笑，“原来公子你的荷包就在身上，没有忘记带啊？” 那书生一愣，随即想到自己骗容陌的话，当即脸就红了，“你什么意思？一个姑娘家，多管什么闲事。” 另一个书生见露馅了，也指责陆雪微道：“对，我们是同窗，他帮我们付账怎么了，有你什么事！” 陆雪微哼笑一声，“哎哟，读圣贤书的果然不一样，脸皮都比常人的厚。” “你你……你辱没圣贤！” “啧啧，好大一顶帽子。”陆雪微讥笑道。 容陌脸色沉了下来，他是不爱与人计较，但也不喜被人欺骗！ “子玉兄，别理她，我们带的钱不够，你先帮我们垫付出来吧。” “是啊，回头一定还你。” 两个书生巴巴看着容陌，谎言被戳破了，也一点不心虚。 “你以为自己是冤大头，其实别人当你是傻子！”陆雪微撇嘴道。 “你还有完没完了。”一个书生指着陆雪微嚷道。 “没完！”陆雪微哼了一声。 “子玉兄，快付钱吧，我们不是说好了还要去十里亭做雅集。”另一书生催促道。 容陌看了这二人一眼，而后淡淡道：“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既配不上君子之德，又哪配得上这玉砚。” 第133章 本姑娘有钱 听了这话，两书生终于臊的脸红了。 “子玉兄，没想到你是这种人，举手之劳都不帮。” “是啊，枉我们与你相交了！” 二人一人说了一句，恋恋不舍的放下玉砚，气哼哼的转身走了。 陆雪微撇嘴，“这种人啊，若继续交往下去，轻则坑你的银子，重则不定坑你什么呢！” 容陌叹了口气，看向陆雪微，“多谢陆姑娘提点。” “没事……”陆雪微瞪大眼睛，指了指自己，“你知道我是谁？” “却不知陆姑娘可知在下是谁？” “呃……” “我们没有见过面，你为何能认出我来？” “其实……” “那个雨天，我们第一次见，你便认出来了。” 人家都说的这么肯定了，陆雪微再狡辩反而显得无趣。而且不认识就跟人讨桂花糕，这事得脸皮背黑锅。 “容公子。”陆雪微笑了笑，侧身给容陌见了个礼，仪态大方。 “陆姑娘买砚台？” “是……”陆雪微有些诧异，他怎么没有继续追问她，为何能认出她来？ 咦，他也没说自己的理由啊！ “产自洮州的洮河砚，绛州的澄泥砚，肇庆的端砚，歙县的歙砚乃是四大名砚，非是最贵的，确实最好用的。端砚好发墨，歙砚次之，但更好下墨，而洮砚在两者之间。总之，四大名砚，各有千秋，但看陆姑娘喜好。” 陆雪微干笑一声，“那不如容公子推荐一方吧？” 她闪开身，让容陌看桌上这几方砚台。 容陌上前，仔细打量了一番，“端砚和歙砚的老坑石已经很少了，所以得之一块是十分珍贵的，也有收藏的乐趣在。这方歙砚，所雕兰花，线条简单，但流畅，乃一刀而成，确实是出自名家之手。不知陆姑娘买来是自用还是送人？” “送人。” “哦，是位公子？” 陆雪微点头，“是。” 容陌眼神黯淡了一下，把那歙砚推了出来，“这方歙砚便极好。” 陆雪微看不出好，也看不出不好，便冲那伙计道：“这歙砚还有这方端砚，我都要了。” 伙计忙喜道：“好好，小的这就给姑娘包好。” 装砚台的盒子是檀木盒，陆雪微将歙砚那方推到容陌面前。 “这方砚台送给容公子了。” 容陌一愣，“陆雪微为何送在下？” “君子兰配公子啊，当是上次公子那桂花糕的还礼吧。” “可这价值千两，两厢一比实在不能等同。” 陆雪微摇头，“那日雨急，今日风和，端看缘分，又怎不值千两，况且……” 容陌心一紧，“什么？” “本姑娘有钱啊！” 容陌先一愣，随后笑了。 “比有钱吗？” 陆雪微忙摆手，“我认输！” 二人说不上熟，该是第二次见面，但冥冥中有好似有天意的安排，一见如故。容陌拿着那歙砚，看陆雪微往西街而去了。 可陆家明明在另一个方向，她回哪儿了？ 虽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可他还是从容乐口中听到了一些，比如她依附东厂，与韩子俊纠缠不清。 可是真的？ 他跟上了一步，但也就一步，而后朝东街自己家走了。 不必探底，也没必要知道太多。 陆雪微心情不错，走到一处拐弯时，突然被人喊住了。 她回头，见旁边茶棚坐着一老妇人，身边跟着一个婆子和一个五十上下的男人。那男人，她认得，陆家的管家。 陆雪微笑意敛起，朝那老妇人走了过去。 管家见她走来，先行了个礼。 “大姑娘。” “成管家。” 成管家看向陆雪微，眼中微微有些湿润，“当年，奴才以为您……” 这成管家是父亲的人，对她还是不错的。 “侥幸逃了出来。” “见姑娘安好，将军定是十分欣慰。” 陆雪微不语，他有何欣慰的，当年那把火是他放的，她也是被这个亲爹赶出家门的。 “转眼十五年过去了，我上一次见你时，陆家还在京中，你也还不会走路。”老妇这时看向陆雪微道。 第134章 父女相见 陆雪微看向老妇，眸色沉了沉。 “哦，姑娘，这位是平阳侯老夫人，将军的姑母，也就是您的姑祖母，尊为白老夫人。”管家忙介绍道。 倒也不用管家介绍，她自然是认得的。平阳侯忠烈，死得只剩这位老夫人和一位儿媳了。陆家回京后，她们便一直住在将军府，依附于陆家。而这位姑祖母才是陆家真正的当家人，上一世的时候，可没少给她脸色。 “姑祖母。”陆雪微弯腰行礼。 白老夫人打量了陆雪微一眼，眼神略冷，“你那娘亲无德，抛夫弃女，而你自小缺少教养，干出了不少出格的事。” “姑祖母，雪微愚钝，不知您说的是哪件出格的事？” 白老夫人冷哼一声，“你那祖母倒是真没说错，牙尖嘴利，不成体系。” “呵，话由着你们说，还不让我问问清楚了？” 白老夫人沉下一口气，“行了，我也不与你逞口舌，既回京了，便回将军府吧，那里才是你的家。” 陆雪微挑眉，“您让我回家？” “自然！” 陆雪微一时还真有些猜不透这白老夫人的心思了，若说是为陆奉武的事，她提都没提，张口就让她回家，不怕她丢人了？ “你爹快回京了，一家人也当圆圆满满的。” “姑祖母，这家我回不得。” “为何？” “不乐意。”陆雪微一笑，转身继续走自己的。 见陆雪微走远了，白老夫人冷哼一声，“不识抬举！” “老夫人，莫不她听到了什么消息。”旁边那婆子道。 白老夫人摇头，“这事还没成，苏家不至于捅到外面。” “也是，不过这大姑娘不说感恩戴德，怎么还这态度。” “哼，跟她娘一样，鬼心思多。” 督公府书房，韩子俊刚下超，还穿着绛红色的飞鱼服，神色肃沉，眉头微微蹙起。 “京兆府抓了个花街闹事的，这人是京郊大营副将曹贤的护院，在供词中，他说自己常闻一种香粉，可助兴可让人飘飘欲仙，还说皇上也用。而再一细查，这护院和那贵人娘家还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明炤看向韩子俊，实在有些不解，“秦王为何拿这曹贤挡刀？” 韩子俊摇头，“不过吏部正打算举荐这曹贤担任荆州督军，出了这种事，不管他是不是幕后之人，皇上都不会轻饶他，更别说赴任荆州督军了。” “可先前督公卖秦王一个面子，他也没举荐什么人，不像是对这荆州督军之位感兴趣的。” 韩子俊沉下一口气：“本督公把这烫手山芋扔给秦王，秦王却能加以利用，谋略和城府岂是一般人能猜度的。之前安插在秦王府的眼线，已经不能用了，你再重新安插，让他们盯紧秦王，尤其看他身体是真的虚弱还是装的。” “好。” “今日我们说的这些，别让小宝知道。” 明炤一愣，“为何？” 韩子俊正要解释，眸子突然一沉，“外面有人。” 明炤忙冲了出去，却只看到一个背影，而且一晃而过。他正要追上去，却被韩子俊叫住了。 “别追了。” 韩子俊背着手，眸中露出复杂之色。 陆雪微跑回屋里，用力拍了拍胸口，她手里还拿着那砚台，本是送去给韩子俊的，却无意听到他和明炤的谈话。 其实她没听到什么，只听到最后一句‘别让小宝知道’。 她知道他们在说顾承继的事，原来韩子俊也并不完全信任她啊。 又过两日，一人突然上门。 陆雪微刚起身，打着哈欠出来，不期然看到来人，心猛地跳了一下。 她父亲陆昊。 陆昊还穿着铠甲，神情冷硬，一身风尘仆仆，像是刚回城。二年多不见，父亲依旧高大强壮，只是鬓边多了一些白发，眉目更肃冷了。 陆雪微看向旁边的明炤，冲他挑了一下眉头。 明炤忙低下头，一副心虚的样子。 “为何回京？”陆昊冷声问。 陆雪微想怼他一句：不关你的事。 但，这是她父亲，她有很多不忍。 “想回来就回来了。”她淡淡道。 一早就知道他快回京了，也想好了父女俩再见时定会闹不愉快，一切如所料，也就没什么好失望的了。 陆昊沉下一口气，“你没去北魏找你娘？” “我为什么要去找她？” “所以这二年你一直和韩子俊在一起？” 陆雪微呵了一声，“看来父亲这一路回京听了很多闲言碎语啊。” “先回家再说。” “这才是我的家！” “陆雪微！” “是你把我赶出家门的！”陆雪微终于忍不住喊出来这句话，那时候顾承继不要她，父亲也不要她了，他们可曾想过，她要怎么在这冷血的人世间活下来？ 顾承继只是不爱她，所以她没有理由去恨他。 那父亲呢，她是他生的，应该站在她这边，应该理解她所做的，应该无论如何都护着她啊！ 第135章 哥哥也不要我了吗 陆昊见女儿眼圈红了，满腔怒火便再烧不起来。 “阿微……” 陆雪微背过身去，忍着哭意道：“明炤，送客！” 明炤呼出一口气，上前冲陆昊道：“陆将军，请吧。” “阿微，不论如何，你是陆家的女儿，还是回家吧。以前军中事务繁忙，爹照顾不到你，如今可偷闲一两年，咱们父女也能好好聚聚。爹知你心里有气，以前的事……咱们不提。” 陆昊见陆雪微没反应，又叹了一口气，“那爹在家等你。” 说了这句，陆昊才转身往外走。 陆雪微坐到石凳上，大夏天的，她突然觉得有些冷。 “姑娘……”明炤回来了。 “谁让你领他进来的？”陆雪微抬头问。 “……” “他呢？” 明炤低下头，“书房。” 书房，陆雪微气冲冲进去，见韩子俊站在窗子前，正展着一幅卷轴再细细品赏。 他下朝后换成常服，乃是月白色的长袍，腰束金带，头戴玉冠，墨亮的黑丝垂到腰侧。光自窗子透了进来，打在他那张俊美的容颜上，仿若人间极品的玉，冰晶玉肌，美不可言。 陆雪微走进来，恰恰挡在了那窗子透进来的光前。 韩子俊莞尔，“这是一幅《八仙闲居图》，出自前朝名家顾尚之手，他所留遗作已不多，然这副保存最好。而且这幅图正值他壮年所画，画技已至巅峰，行云流水，画意深远，实属珍品中的珍品。” “哥哥也附庸风雅了？”陆雪微轻哼一声。 韩子俊轻晒，看了陆雪微一眼，而后把这画轴卷了起来。 “某大臣豢养家妓，把正室夫人给活活气死了，如今正逢三年考绩，他送了这幅画来，想让我帮他疏通一下，” “一幅画也好意思拿出手。” 韩子俊愣了一愣，随即笑出声，“万金难买，你竟还嫌弃了。” 陆雪微从韩子俊手里夺走这幅画，粗鲁的张开，伸手就要撕了。 “小宝！”韩子俊蹙眉。 陆雪微咬住下唇，红着眼睛看向韩子俊。 韩子俊叹了口气，“它无罪，哥哥错了。” 陆雪微随手扔到一边，气哼哼问：“那你错哪儿了？” 韩子俊望向窗外，夏蝉高鸣，不知其悲。 “你堂堂将军府的嫡姑娘何苦往我一个太监身边凑，凭白招人非议。” “由他们说去，我不在意。” 韩子俊摇头，“身在人世，免不了俗尘。” “我说了我不在乎！” “小宝，哥哥虽是太监，但也不想被人指着脊梁骨骂。” 陆雪微怔住，她不怕流言蜚语，他怕了吗？ “哥哥……” “回家吧。” “这里不是我家吗？”陆雪微眼眸颤动，紧紧盯着韩子俊。 “傻丫头。” “你回答我！”陆雪微大喊一声。 韩子俊闭上眼睛，沉寂半晌，而后睁开眼，转而面向陆雪微，眼眸凌厉起来：“小宝，哥哥陪你一程，算还报了你的救命之恩。” 陆雪微摇头，“我从未要你还我什么！” “你要我撕开这层纸吗？” “什么意思？” 韩子俊沉下一口气，“我的立场，非是你的立场，我们彼此根本不信任。” “不……”陆雪微张嘴试图解释，可又想起那天在书房外听到的话‘别让小宝知道’。 “你敢说你没有从我这里探听什么告诉秦王？” 陆雪微抿紧嘴巴，眼泪啪嗒往下落，可仍直视着韩子俊。她确实传过话，可她在帮顾承继的同时，也是在帮韩子俊铺路，所以她无愧于他！ “小宝，你又怎么知道，哥哥没有利用过你。” 陆雪微摇头，“我知哥哥不会害我，这样就足够了。” 韩子俊从棋瓮里拿出一颗棋子，放到棋盘之上，道：“若这颗棋不能为我所用，留着又有何用。” 陆雪微身子一晃，她竟只是一颗棋子吗？ “你继续留在督公府，东厂与大将军府必定结仇，这也是哥哥不能留你的原因。” “你说过我们是亲人，你会护我一辈子。” 韩子俊轻呵一声，“以前我不知你是将军府的嫡女，身份贵重，人人宠爱。” 人人宠爱…… 她只有他啊！ “你没有问我……”陆雪微颤声道。 “你不也没说。”韩子俊轻叹。 第136章 苏迟弑母 陆雪微不知自己是怎么离开书房，离开督公府的，等她恍然意识到，人已经在街上了。行人三五成群，欢笑声不绝于耳，而她终究一个人。 “哥哥，我要吃糖。” 不远处卖饴糖的小摊前站着一个小姑娘，梳着双丫髻，正蹲在地上，瞅着那盆里的饴糖流口水。她吸溜一下，转头看身边的人，见他不肯，便伸出胖胖的小手扯着哥哥的衣摆。 “哥哥，妞妞想吃糖，哥哥最好了。” 男孩儿抱肩，头扭到一边，“娘给了我们一人三个铜板，你的都花完了，还要抢我的，不行！” “呜呜，哥哥……”小胖丫头呜哇一声就哭了。 男孩儿堵住耳朵，一脸烦躁的样子，“我还要买泥人呢！” “哥哥……呜呜……糖……” 男孩儿气得跺脚，可在妹妹眼泪攻势下，还是把铜板拿了出来，“给你行了吧，我上辈子一定是欠你的！” 小姑娘当即破涕为笑，求小贩赶紧给她卷糖。 饴糖用木棍搅成一团，小姑娘拿到后，先小心舔了一口，而后伸到哥哥嘴边，“哥哥吃。” “咦，恶心死了。” 小姑娘咯咯笑起来，显然是奸计得逞了。 陆雪微看着这一幕，又想到她离开时，韩子俊那双红了的眼，她怎么那么傻，哥哥只是想保护她啊。她说不在乎名声，可哥哥在乎她的名声，她说不需要家人，可哥哥觉得她需要。 立场不同又如何，他们依旧可以是彼此的依靠。 想通这些，陆雪微转身回督公府，她要找哥哥说清楚。 “哎哟，出大事了，镇国王府的世子把镇国夫人逼上了城楼！” “啊？怎么会有这种事？” “那位世子就是混世魔王，什么事干不出来，咱们快去看看热闹！” 有两个妇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城门口的方向去了，陆雪微停下步子，眉头不由蹙紧，那件事终于要发生了…… 陆雪微赶过去的时候，城门外已经围满了百姓。 她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但见城楼上，一妇人背对着他们，身子已经退到了城楼边上。 “作孽哦，儿子逼死娘，开天辟地头一次见。” “虽不是亲生的，但好歹养他长大，这镇国世子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可不，这种畜生，就该千刀万剐了。” 百姓们议论纷纷，他们只凭看到的，便可以随便乱编排，让人听之气愤不已。 陆雪微其实知道的也不多，似乎是这位镇国夫人害死了苏迟的亲生母亲，对他也极尽苛待。 想到上一世，苏迟逼继母跳下城楼，虽没有死，但成了残废。 而因此事，苏迟被赶出镇国王府，世子头衔也丢了，为世人所唾弃。 之后他参军，立下赫赫战功，成为大将军，可又有什么用，世人骂他，谤他，亲生父亲一再谋害他，终究把他逼疯了。 他投靠秦王，助他争夺天下。而再攻入盛京后，他利用战乱，带人屠了镇国王府满门，一个不剩。他杀了所有负他之人，最后从城楼跳下，以死来解脱。 很难说谁对谁错，有些事也必定分不出黑白来。 陆雪微对苏迟了解不深，但凭一件事，她就愿意帮他。 上一世，在南晋内忧外乱时，是他带兵抵抗北魏入侵，守护了这些骂他的百姓们。 亮出东厂的腰牌，陆雪微上了城楼。 风有些凛冽，陆雪微见那镇国夫人满脸惊恐之色，身子瑟瑟发抖，而衣服上有斑斑血迹，脸上也有。她紧紧盯着对面的人，仿佛只要他再近一步，她就会跳下去。 而苏迟站在这一边，嘴角竟勾着一抹笑意。 他身边有条黑色的大狼狗，这狼狗正在啃食地上的一摊血肉，弄得满地都是血。 等瞧仔细了，才发现那血肉是一只兔子，已经开膛破肚。这狼狗前爪按住那血肉，大嘴叼住，用力一扯，腿就扯了下来，继而嗷呜一声，大口啃起了骨头来。 陆雪微用帕子捂住口鼻，她对血腥气敏感。 “世子……放……放了我吧……”那镇国夫人吓得双腿发软，泪糊了一脸。 苏迟呵了一声，“放了你，你能让婵儿复活？” “只是一个婢女……” “她是本世子的人！你杀了她，等于打本世子的脸！” “我错了！”镇国夫人一下子软到了地上。 “你要了她的命，本世子只要你一条腿，喂饱黒烈而已。” 这狼狗叫黒烈，这苏迟也真是狠，竟让狼狗吃了这女人一条腿。 第137章 对债主说话客气点 大概是听到苏迟喊它的名字，这狼狗嗷呜一声，镇国夫人吓得一支棱，忙又站起身来，身子紧紧抵着身后的围墙。 “不要过来……苏迟你敢伤我……你爹不会放过你的！” “他算个屁！” “你！” “杀你又如何，一条烂命。” 苏迟冷哼一声，拍了拍黒烈，“诺，记住只要一条腿，多了，主人我怕你撑了。” 那黒烈看向镇国夫人，血盆大口张开，露出锋利的獠牙，眼里也透着疯狂的血光。 见那狼狗要冲过来，镇国夫人吓得忙爬上了围墙。 “不要！”她嘶吼一声，“你敢让它过来，我就从这里跳下去，到时你苏迟将背负弑母的骂名，一生不得翻身！” “哈哈，你以为我在乎这个！”苏迟大笑。 陆雪微见城墙上有很多守城的兵士，却没一人上前，只架着刀防备着，估计也是怕那狼狗咬人，而且这人是世子，也有几分威慑力。 “咳咳！”陆雪微咳嗽一声，扒开面前的兵士走上前。 苏迟转头，看到陆雪微，眉头微微蹙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陆雪微笑了一声，“看热闹。” 苏迟咬牙，“滚！” “嘿，这是你对债主说话的态度？” 苏迟握紧拳头，“陆雪微，莫不你嫌命长？” “哟，就凭你这只狗啊，杀来炖肉倒是能入眼。” “你！这是狼！” 陆雪微愣了愣，再仔细打量那黒烈，而后扑哧笑了，“苏迟，你个二傻，这顶多是狼狗！” 这种时候，苏迟真不想跟陆雪微掰扯，但他这确实是纯种的黑狼。 “老子花了两千两买的……” “我自小在雁归城长大，城外是沙漠，沙漠里狼多的很，城里人也会豢养，你觉得我会认不出这是狼是狗？” 苏迟：“……” 陆雪微见苏迟脸色黑沉，干笑一声，“抱歉啊，你说狼就是狼吧，本来也差不多。” 苏迟打算不理陆雪微，回头再看那镇国夫人，她已经从围墙上下来了，而且明显没有之前那么恐惧了。 她竟也轻视黒烈，便是狗，它也是威猛的！ “黒烈，上去……” “等一下！”陆雪微忙喊住苏迟。 “陆、雪、微！” “你能先还钱再干这蠢事吗？” 苏迟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不就一千两银子，她讨债都讨到鬼门关了，有这么缺德的吗？ “等你把镇国夫人伤了，回头镇国王把你赶出家门，你就落魄了，说是过街老鼠也不为过。你身无分文，靠乞讨填饱肚子，晚上睡大街，不过以你的名声，恐怕乞丐这一行都混不下去，饿死冻死是早晚的事。这样，我还怎么要回银子，所以世子，你还是先还钱吧。” 苏迟恶狠狠的瞪着陆雪微，他就没见过胆子这么大的女人。明明一地的血，守城的兵士都吓得不敢上前，她竟一点都不怕，还跟他讨要银子。 “你看你手里的狗，到时也就它和你相依为命了，同为丧家狗。” “苏迟，为了这些人，逼自己走上绝路，不值当。” “你还有别的路走，我帮你。” 苏迟瞳孔一缩，“你帮我？” “我帮你！” 陆雪微一步一步朝苏迟走去，她看着他，每一步都很坚定，及至走到他面前。 在苏迟眼里，这天地是黯淡的，每个人都用恶意看着他，他们狰狞着，咆哮着，想吞没他。然陆雪微走来，她看着他，满眼都是暖意，她身后是华光溢彩，击退了他的绝望。 “世子，你看城门下这些人，他们对你充满了恶意，而你确定要给他们看场精彩的大戏？”陆雪微指着城楼下看热闹的百姓说。 “为何不？”苏迟冷笑。 “你这样做只会让在乎你的人哭，仇恨你的人笑罢了。” “在乎我的人，莫不是你？” 陆雪微只是看着苏迟笑，笑得意味不明。 “苏苏！” 苏迟本想再问，听得这声回头，见林宗冲了上来，这厮眼泪汪汪的，一下冲到了他怀里。 “噗，你丫的……” “苏苏，你不要做傻事！”林宗抱着他哭道。 “老子是要杀人不是自杀！” “呜，苏苏，你好惨！” 第138章 十年炼成废物 陆雪微趁这时候走到镇国夫人面前，冲她微微一笑，“夫人没事吧？” 镇国夫人忙点头，“没没，多亏了这位姑娘，不然这逆子……” “夫人，他能杀你一回就能杀你两回。”她淡淡道。 镇国夫人瞪大眼睛，“我王府自然再留不得他！” “哦？那你信不信我现在能把你推下去？“ “你敢……你……” 陆雪微猛地推了镇国夫人一把，逼她再次靠上围墙，“怕吗？” “你……你想做什么？” “对下面的人说，这是一场误会。” “你为何帮他？” “他很好。” “你竟然说这疯狗……” “夫人，你话太多了。” 镇国夫人虽不情愿，但眼下保命要紧，还是背过身去，冲下面的人解释了两句。 有人信，有人不信，终究这镇国夫人平安无事的离开了。 城郊十里亭，杨柳扶风，驱散了燥热。 林宗抽噎一声，在苏迟的怒视下，终于把眼泪给憋了回去。 “你说你，何至于走到这一步！”左思迁坐在另一边，沉沉叹了口气。 苏迟咬牙，“她杀了婵儿，你们是知道的，她是我奶娘的女儿，自小在我身边伺候，事事尽心。眼看她年纪不小了，老子……老子都开始给她攒嫁妆了，这女人竟然敢……” 左思迁拍了拍苏迟的肩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老子已经忍了他们十年了，还要忍多久？” 陆雪微本在凉亭边赏景儿，听了这话，不由讥笑一声，“十年又如何，废物能成材？” “你骂谁废物？”苏迟怒目看向陆雪微。 “那世子说说，您这十年都做了什么？个子高了？力气大了？酒量也好了？别人是卧薪尝胆，您是想把仇人熬死吧？” “你！”苏迟气得一拳打在石板桌上。 陆雪微讥笑一声，“拳头也硬了，世子果然好厉害呢！” 若陆雪微不是女子，苏迟肯定打过去了，可因为有火发不出，气得他眼前发黑，身子都站不住了。 林宗见此，忙扶着苏迟坐下，“不气不气，咱们肚量大。” 左思迁起身，冲陆雪微行了个大礼：“陆姑娘，刚才在城楼之上，多亏您拦住了殿下，只是不知您用了什么法子，让镇国夫人肯把这事圆过去？” “她不圆，我就把她扔下去，这事也不难。”陆雪微眸光流转，微微笑道。 “你们听到了吧，她比我还简单粗暴！”苏迟不服气道。 “万一镇国夫人不怕呢？” “恐吓不了，那就放了呗，我还能真当着这么多人面把人弄死，我又不傻。” 苏迟咬牙，他觉得陆雪微这句话在骂他，一定是！ 左思迁笑，“今日之情，我们三人记住了。” 陆雪微摆手，冲苏迟道：“记得还银子就是！” 说完这句，陆雪微转身朝外走去。 看着陆雪微离开的背影，左思迁凝思片刻道：“殿下，听闻镇国王向陆家提亲了，想让您娶陆家的三姑娘？” 苏迟应了一声，“他想拉拢陆家。” “这亲事可以结。” 苏迟蹙眉，“老子知道那陆三姑娘是圆是扁，凭什么他让我去娶！” 左思迁看向陆雪微离开的方向，笑道：“殿下，您疯起来杀天杀地的，也该有人治治您了。” 陆雪微突然觉得脊背凉了一下，可这大夏天的，不应该啊！ 走在大街上，察觉身后有人，陆雪微朝旁边的胡同走了进去。 她停下步子回头，一绿衫女子站在她身后。 “少主。”绿衫女子单膝跪下，脸上略带忐忑，“贺明堂把他娘子给杀了，我们只救下了那孩子。” 陆雪微眸子一冷，“他人呢？” “来京的路上。” “怎么回事？”陆雪微沉声问。 绿衫女子犹豫片刻，道：“有人在暗中保护这贺明堂。” “谁？” “不知。”绿衫女子低头道。 陆雪微蹙眉，难道是顾敬煊？ 可若是他，海云阁不可能查不出来。 “司月，你任务失败了。”陆雪微声音冷寒。 叫司月的女子身子颤了一下，“少主，属下这就回海云阁领罚。” 陆雪微摆手，“你先帮我查一个人，京郊大营副统领曹贤。” 第139章 舍不得了 这两日，陆雪微住在胡同那宅子里。 陆雪云日日吵闹，让她不得清净。 这日一早，陆雪微还没醒，陆雪云来了，在她耳边一直叨念。 “陆雪云，有完没完了！” 陆雪微气得腾地一下坐起身，她这满脸怒火，把陆雪云给吓到了，当即眼睛就红了。 “不许哭！” “姐姐……” “反正陆家人都在京城，我正好把你送回去，也省得累赘！”陆雪微没好气道。 陆雪云听不懂，但直觉是姐姐不要她了，眼泪啪嗒啪嗒落了下来，可就是不敢开口，怕一开口就哭出来了。 她怯怯伸出手来，手心捧着花生豆。 “姐姐……呜呜……吃……” 陆雪微愣了一愣，看到手里的花生豆，红衣都剥干净了，一个个圆溜溜鼓胀胀的。 “你剥的？” 陆雪云重重点头，“姐姐不生气……呜呜……云儿好怕……” 陆雪微拉着陆雪云起来，让她坐到床上，温声哄道：“别哭了，姐姐没有生气。我尝一颗啊，唔，很好吃。” 她又拿了一颗塞到陆雪云嘴里，这丫头吃着吃着就开心了。 陆雪微起身，陪着陆雪云玩了一会儿，就去炼药房了。 这一忙就忘了时间，等她从炼药房出来，日头已经偏西了。这时宁儿匆忙自院门口跑了进来，脸上带着慌乱之色。 “姑娘，四姑娘不见了！” 陆雪微眉头一皱，“别急，慢慢说。” “四姑娘嚷着要去街上玩，我和陈妈妈就带她去了，有人撞着陈妈妈，我也晃了一下眼，等我们俩回过头来，四姑娘就不见了。陈妈妈还在街上找，可附近几条街，我们都找遍了。” 陆雪微神色沉肃，“先别慌，我去一趟京兆府，请他们帮忙找人。” 陆雪微刚走到门口，一个小厮打扮的人走了来。 “可是大姑娘？”那小厮问。 陆雪微点头，“何事？” 小厮忙行了礼，“大姑娘，白老夫人让小的来跟您说一声，四姑娘已经回家了。” 陆雪微皱眉，竟然是陆家的人带走了陆雪云。 不可否认，陆雪微确实想过把陆雪云送回陆家。当初带她离开，是因为老夫人做事太绝，陆家没有她的容身之地。如今陆家在京城，有白老夫人掌家，她虽偏宠三房却还能顾大面，所以不会苛待陆雪云，把她送回家是最好的选择。 然，照顾她两年，总还是不舍的。 那小厮走了，宁儿道：“姑娘，我们去接四姑娘回来吧。” 陆雪微摇头，“她回家也好。” “姑娘！您又不是不知道四姑娘脑子坏了，陆家那群人吃人不吐骨头，定会欺负她的。”宁儿急道。 “她日日烦着你，你倒不舍了？”陆雪微笑。 “姑娘，您还有心思开玩笑，四姑娘眼下肯定怕极了。” “你啊。”陆雪微摇头，这丫头比她这个姐姐还心疼陆雪云呢，“再过几日，我们也回去。” 西城有条花街，入夜才热闹起来。纸碎金迷，歌舞升平。 而这条街上，以楚风楼为翘楚，门前客人络绎不绝。 楚风楼二楼，一白影闪身进入一房间内。 陆雪微轻轻关好门，但听屋内男人的低吼和女人的娇笑声彼此交织，伴随着架子床猛烈晃动的声音，气氛愈加浓烈。 她带着面纱，眸色沉沉，朝着里面走了去。 床上围着帐子，也在晃动着。 床上的女子在沉浮之中恍惚看到个白影，待正要仔细看，便觉眼前模糊起来，什么都看不清。 “爷，哎哟，您压着奴了。” 很快，女子眼前又亮了，但身上的人却重重的压在了她身上。待她歪头一看，不由惊呼惨叫，这男人嘴歪眼斜，还留着哈喇，脸色青紫交加，身子还不住颤抖着…… 莫不是……马上风！ 第140章 楚风楼解困容陌 陆雪微听得屋内女子的惨叫声，她嘴角勾起，朝着楼梯走去。然刚走两步，见花楼妈妈带着几人上来了，她忙转身，朝走廊另一边走去。 “死丫头，你还磨蹭呢！” 陆雪微身子顿住，手中毒粉已经打开了盖子。 “还不快进去，客人若不满意，看老娘不扒了你的皮。”妈妈厉喝道。 陆雪微往左边房间瞧了一眼，心思转了转，便推门进去了。 她扑一进去，不想正与脱了干净，只剩肚兜的女子撞眼了。 “你什么人？你不是……” 陆雪微不等她叫出声，先用迷药把人迷晕了。 薄纱轻纱，里面躺着一人，应该是客人了。 外面动静大了起来，未免坏事，陆雪微朝床前走去，想着想把人迷晕再说。只是撩开纱帐，看到躺在床上的人，不由吃了一惊。 容陌！竟然是他！ 陆雪微愣了愣，再看床上的人，脸色绯红，酒气浓重，显然是喝醉了。 “别……别拉扯……成何体统……在下……在下不胜酒力……” “回家……” 床上的人嘟囔了两句，还试图起身，却只是徒劳的挣扎了两下而已。 陆雪微正不得解，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她一惊，忙上前，用门栓插好。 “苏博士，我亲眼见容陌搂着一位姑娘进了这房间。哼，此时正在颠龙倒凤，才没有功夫给您开门呢！” “咱们国子监严禁学生来这种地方，这容陌明知故犯，您一定要重重的惩罚他。” 陆雪微透过门缝，看到外面的人，前面是一个白胡子的老头，应该就是国子监的博士了，另外两个穿着素袍，她一眼也认出来，正是那日在墨斋坑容陌的那两个。 果然小人不能得罪！ 看来容陌应该是被这两人设计灌醉，而后带到这里，再请国子监的教官来，败坏容陌在国子监的名声。 “国子监监规严格，若里面的人真是容陌，国子监必定把他除名。”国子监博士道。 两个人眼中一亮，嘴角掩饰不住的笑意，好似奸计已经得逞了一般。 陆雪微眼眸转了转，打开窗子，很快两个绿衫女子翻窗进来。 “把里面的人带走。” “是。” 外面的书生再敲了敲门，仍旧听不到动静，他试图推开，这一推还真的推开了。 “博士，这容陌就在里面。” 两个书生引着国子监博士进去，来开帷帐，却只见一女子躺在上面。她嘤嘤一声睁开眼，看到床前的三人，不由惊呼一声。 博士臊红了脸，气冲冲的出了楚风楼。那两个书生百思不得其解，跟着冲了出去。 “诶，公子，您可有好些日子没来了。”一穿着花枝招展的女子抱住了一书生的胳膊，又歪头对另一个书生勾了一眼，“还有这位公子，您二位不是常一起来的，怎么一个不来，两个都不来了，可是咱们服侍的不周到？” 两书生大惊，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喊道：“我们何时来过这种地方！” 女子捂嘴笑，“你们二位囊肿羞涩，只要一位姑娘，咱楼里伺候过二位的都说辛苦呢！” “我们……没有……我们……她认错了人……” “她污蔑我们……博士……我们真没有！” 二人一边结巴着一边解释，奈何这一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国子监博士本来就窝火，又听到这话，当即大怒道：“原来你们是贼喊捉贼，好啊，这就是我教出来的好学生，看来我是没本事再教你们了！” 国子监博士气得甩袖就走。 见博士走了，两个书生只觉天旋地转，一个恍惚跌到了地上，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第141章 她对他的真心 月入湖中，繁星点点，天水相依，一条轻舟游荡于湖中，仿佛坠入了星辰大海。夜的黑，又衬着这星光的绝美。 一阵风来，容陌慢慢睁开眼，入目便是满天星光。 他微微一怔，记忆迅速回笼。那两个同窗设酒席与他赔罪，还说要把之前欠他的银子还给他。 他不在乎那点银子，只是既然他们认错了，同窗之间便没有必要闹得太生分。 他如约而来，这两人以酒赔罪，一人一杯，他也只能喝了。而后又说了许多对不起他的话，二人情真意切，递来的酒，他实在推拒不了。 这样一杯一杯，他觉出自己醉了，坚决要回家。 这二人以送他回家之名，竟带他去了花街，他不去，甚至反抗。这二人却强压着他进了什么楚风楼，之后他就想不起来了。 只是想到这里，容陌已惊得呼吸都停滞了。 他猛地坐起身，轻舟晃了晃，而看到坐在对面的女子时，他一下子愣住了。 星光璀璨下，女子一身白衣，衣带随风而飘动，她一手托着香腮，眼眸轻合，安静而美好。 波光微动，清风撩、人。 他的心，亦微微颤动着。 容陌竟恍惚觉得这是梦境，似乎这世间污浊，只有梦里才会有这般绝美的景儿和美到极致的人儿。 他们似乎飘到了湖中央，四处不见船只，只能看到远处一两点的光亮，那里才是岸边，却距离很远。 “你醒了？”这一声婉转动听。 容陌收回视线，看向陆雪微，但见她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眼眸里盛着万千星光。 心不由得一动。 “陆姑娘，这是？” “还醉着吗？” 容陌揉了揉额头，确实还有些晕，但已经清醒了。 陆雪微把刚才发生的事，简单跟他说了一遍，倒也不是想让他感激她，而是希望他长个心眼。 容陌听后，眉头皱紧，脸色十分难看。在他看来，人怎么可以坏到这种程度。 这两个同窗家贫，他时常帮他们，本是出于同窗之谊，他们却认为是应该的。而一旦不让他们索取了，他们就会怨恨他，甚至害他。 今晚若真让他们成事了，那他会落下一生的污点，被国子监除名，不能参加科举，前途尽毁！ 想到这些，容陌脊背发寒。 然，陆雪微帮了他。 容陌看向陆雪微，拱手向她行了个大礼。 “陆姑娘，容某……” 陆雪微忙摆手，“拒了你的婚约，我又帮你一回，咱们正好落得不亏不欠。” 容陌怔了怔，而后摇头道：“婚约本就要两厢情愿，没有谁对不住谁，这次是陆姑娘帮了在下，然在不实不知如何回报，陆姑娘以后若有需要，在下必定全力相助。” 陆雪微笑笑，她救顾承继，亲近韩子俊，勾、引顾敬煊，都有目的，只有对容陌，她无所求亦是最真心。 这日，左思迁急匆匆来到定西将军府。 后院，林宗和苏迟正拿剑比划着。这林宗长得高大壮实，一身蛮力，而且在战场上历练过，出招又狠又准。 而苏迟相较于林宗，则显得瘦弱许多，不过他身形灵便，而且出招很快，打得的林宗眼花缭乱的。 趁着林宗正晕头转向，苏迟一家把人踢翻了。 林宗躺在地上，仰天大喝：“苏迟，你个龟儿子！” 苏迟大笑，“你骂我爹啊，尽情骂，我喜欢听。” 林宗坐起身，捂着胸口，红着眼睛道：“你踢到我心窝窝了。” “你心长偏了吧？” 林宗抿嘴，默默的换了个位置，“好疼！” 左思迁见二人打完了，忙上前把苏迟拉着坐到石凳上。 “天大的好消息！” 苏迟一愣，“什么？” 左思迁眼眸贼亮，“曹贤马上风了。” “哪个曹贤？” “京郊大营副统领。” “哦，你跟他有仇？” 左思迁气得想抽苏迟脑袋瓜一巴掌，“这曹贤是京郊大营副统领，这官职说大不大，但京畿重地，权利却不小。这曹贤最近也不知触了很霉头，似乎是家里的护院闯了什么祸，反正连累他被剥夺了实权，只挂个虚名。而这次，他不但逛花街，还得了这病，如今已经被朝廷免职了。” 苏迟见左思迁一脸激动的样子，还是不大理解，“所以呢？” “所以京郊大营副统领的位置闲了下来！”左思迁看着苏迟，这下他说的明白了吧。 “然后呢？” 左思迁瞪大眼睛，“你就没有一点想法？” “我该有什么想法？” “我……” 林宗凑了过来，巴巴瞅着左思迁，“老左，你罗里吧嗦半天，到底想说什么？” 左思迁无语半天，所有三人中，也就他长了脑子？ “自然是由你顶这个缺儿！”左思迁急道。 苏迟这才敞亮了，“不过……” “你还想当废物？”左思迁堵住苏迟的嘴。 想到陆雪微骂他是废物，苏迟冷哼一声，“本世子绝对让她刮目相看！” 第142章 哥哥舍不得？ 又过两日，陆雪微得到消息，苏迟补了曹贤的缺儿成了京郊大营副统领。她这颗心也就落实地了。她都帮他做到这份儿上，若他还不肯上进，那她只能任他疯了。 他一个镇国王府的世子，想补一个副统领的缺儿，不过一句话的事，但看他愿不愿意了。当然这位子容易坐，但上有正统领，下有三万将士，也要有本事才能站稳脚。 这些日子，她都在胡同里住，没有回督公府。 这日，估摸着时候，韩子俊也该下朝了。陆雪微来到督公府，直接去了韩子俊书房。 明炤在屋前守着，见到陆雪微来，一向木然的脸上竟有些激动。 “宝姑娘，您总算回来了。” 陆雪微撇嘴，“他赶我走的。” 明炤小声道：“督主还不是怕您受委屈，而且陆将军……” 察觉自己说漏了嘴，明炤忙抿紧嘴巴。 “我爹找哥哥了？” “这个……” 陆雪微沉下一口气，她就说哥哥的态度怎么突然就变了，原来是她爹的缘故。来硬的，韩子俊不怕，估计是一些软钉子，说什么为她好的话，韩子俊才舍得把她赶走的。 她哼了一声，抬步进了屋。 屋里，韩子俊正在处理公务，见她进来，微微怔了一下。 “你怎么来了？” 陆雪微不理他，走到书架旁的画缸前，开始翻找。打开一幅不是，便扔到一边，接着拿起另一幅打开。不多一下，这满地都是散开的画轴了。 韩子俊揉了揉额头，“找什么呢？” 陆雪微终于找到了，乃是那幅出自前朝名家顾尚之手的《八仙闲居图》，说什么无价之宝。 见这丫头又抽出了这幅画，韩子俊难得有惜宝之心，小心的瞅着，生怕她一不高兴就撕了。 “这幅画，我要了。”陆雪微道。 韩子俊叹气，“你有何用。” 不会是拿去撕着玩吧？ “你管我有何用。” “小宝！” “你舍不得？”她红了眼。 韩子俊怕陆雪微哭，忙道：“你拿去就是。” 陆雪微哼了一声，抱起那画轴，转身就走，多余的话也不说。 明炤见陆雪微进去这么一会儿就出来了，怕二人谈不合，于是小声道：“宝姑娘，可回后院休息？” “不回。” “那您……” 陆雪微冲明炤招了一下手，让他近前来，“你回头把陆奉武放了。” “放了？” “嗯，你照办就是。” “是。” 回到家里，宁儿送了一杯茶上来。 “姑娘……” 陆雪微正在看医书，听到这声抬头，见宁儿有话要说。 “怎么了？” “您不是说咱们过两日就回将军府？奴婢不是想回去，而是担心四姑娘……” 陆雪微失笑，“你啊，姑娘我是要回去，但也要他们来请才行。” “啊，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欠钱的和借钱的能一样么！” 宁儿想说，姑娘这如意算盘可能要白打了，陆家那些人怎么会上门请姑娘回家，能回去的时候给开个门就不错。 然当天晚上，院门被敲响了。 宁儿打开门，来人是陆家的管家。 “你与他说，我睡了。”陆雪微说着睡了，但正在梳妆。 “啊？可管家说有急事。” “陆家的急事与我何关。” 宁儿似懂非懂，去外面回话了。 那管家去后不久，陆三爷来了。 这次，陆雪微才露面。 这陆三爷刚左迁吏部，虽只是小小主事，但吏部位于六部之首，算是一个肥缺。然他一个外调官员，本没有这等好差事，还不是仰仗了将军府的面子。 陆家三爷的头衔，可比一个吏部主事来的响亮。 这陆三正值壮年，留着八字胡，穿着素简的长袍，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见到陆雪微来，他忙迎了两步，脸上露出焦急之色。 “阿微，我是你三叔。” 陆雪微两手搭在腰侧，屈膝行了个礼。 “三叔，夜已深，不知有何急事？” “刚才管家没说？”陆三皱眉。 陆雪微一笑，“说什么？” 陆三揣不准陆雪微是不是故意的，但他临出门的时候，白老夫人跟他说了一句：这丫头，心就是冰块雕的，七窍玲珑却也冷到了极点。 陆三心思婉转，继而把脸上那一抹急色给掩了去，温和道：“三叔来接你回家。” 陆雪微望了一眼满天星斗，轻笑出声：“又不是进鬼门关，何至于三更半夜？莫不是，侄女就这般见不得人？” 第143章 果然是你 陆三被噎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是想讨点面子，可这丫头偏不给。 “家里出了一点事。” “哦？”陆雪微挑眉。 陆三沉下一口气，“你弟弟奉武受了重伤，虽请了京中几位名医，但皆束手无策，听说你医术超然，还是快回去救救你弟弟吧。” 陆雪微做出吃惊的样子，“谁伤了他？” “不知。” 陆雪微啧啧一声，“大晚上的，他不在家安生着，偏要出门去送命。” “阿微……” 陆雪微打了个哈欠，“这都什么时辰了，子时过了吧？” 家里那个危在旦夕，陆三一急：“雁归城的事，多少我也听了一点，错不在一个人，但他到底是你弟弟，难道你见死不救？” “三叔，您一个人来的？”陆雪微说着还往外打量了一眼。 陆三愣了愣，“一个人。” “哎哟，若强押着我回去，您一个人怕是不行。” 陆三脸色青白交加，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丫头是软硬不吃！ “请大夫还要用银子，您让我去救人，倒是一句能听的话都没有。”陆雪微冷笑道。 陆三静默片刻，道：“三叔求你回家。” “不知三叔能否代表陆家？” “自然。” 陆雪微笑，“那便是陆家求我回去的？” “是是，阿微，你快点……” “这是还魂丹，你拿回去给陆奉武吃了。” 陆三接住那一颗丹药，抬头不解的看着陆雪微，“这这……这是什么意思？” 陆雪微再次打了个哈欠，“明日，我要陆家抬着轿子，打着锣鼓，您骑马开路，亲自来接我回家。待我下轿，要看到陆家所有人，记住，是所有人，在府门口迎接。我要走正门，住西正院，一应用具要新的。” 陆三长大嘴巴，这丫头怎么能这么狂！ “可人命关天，万一奉武挺不住……” 陆雪微一笑，“那就是他坏事做太多，阎王爷要收他了。” 说了这句，陆雪微转身往屋里走。 陈妈妈也不客气，直接给关上门，把陆三爷给关到了外面。 屋里，陆雪微依旧在描眉，先前描粗了，要洗了重来。 宁儿打着哈欠进来，“姑娘，您还是再睡会儿吧。” “不睡了。”陆雪微放下眉笔，打量了一下镜子里的自己。 “姑娘，您已经很美了。” “真的？” “嗯！”宁儿重重的点了一下头，“不就回家，您也不用刻意打扮吧。” “也没有刻意啊。” 宁儿撇嘴，这还不叫刻意？ 陆雪微笑笑，自屏风上取下一件绯红金银丝绣菊花的披风，给自己穿好。 “您要出门？” 陆雪微点头，“你先睡吧，明日事儿还多呢。” 宁儿倒也不稀奇，更不多问，打着哈欠回自己屋里去了。 夜深，街上空荡荡的。 一队人马进了城，朝着西城而去。 突然十几个蒙面女子挡住了他们的去路，那领头的是个高壮的男人，正是贺明堂。看到这些女子，他脸色一青，忙调头往另一边逃。 上一次，他人已到城外，被这伙人给拦了去。之后他杀妻灭女，再次前往盛京，一路上被这些女子追杀，吃尽了苦头。 不想到了京中，皇城根儿上，她们竟还敢杀来。 见贺明堂调头就逃，蒙面女子正要追过去，这时从暗中冒出十几个黑衣人，很快与这些女子打在了一起。 天上乌云遮月，在另一个胡同口，一披着绯红披风的女子自阴暗处现身。那张浓丽的容颜，在这样的夜里，美得妖冶。 她手中拿着毒粉，而不远处，贺明堂正骑马过来。 耳边风动，陆雪微倏然转身，一人已至跟前，若要杀她，她怕是连转身看清来人的机会都没有。 但他没有！ 陆雪微勾唇一笑，“果然是你。” 贺明堂已骑马过去，月自乌云中露出了出来，清辉洒在男人身上。他一身白衣，面容清俊，如朗月入怀，如九天神君，而那眼角的痣红如烈火。 只是左脸有三道疤，却并不影响那奕奕光彩， 明月阁要杀谁，还从未失手过。司月说有一种势力在保护贺明堂，她便隐隐猜到可能是顾承继。 旁人不知，但她知道，顾承继明面上有麒麟卫，而暗里还有一支白虎暗卫。这支暗卫已浸透整个南晋，在上一世，当顾承继起兵时，这支暗卫如雨后春笋，在各地破土而出，已燎原之势逆转了战局，把顾敬煊给打懵了。 第144章 敲锣打鼓回家 顾承继手中握着一把短刀，刀刃锋利无比。刚才乌云蔽月，天光黯淡，若非是打了个眼，觉得这身影有些熟，他这一刀可就下去了。 一刀封喉，到时后悔也无用。 “竟是你。”顾承继眉目冷沉。 一股势力在阻止贺明堂进京，能与他的暗卫对抗，该是一个可怕的存在，而如何他都没有想到是陆雪微。 陆雪微抱肩，“若我不现身，你还不知道是我呢！” 顾承继眯眼，“你是故意现身的？” “那你呢？” 显然，他们都想知道对方是谁。 “为何拦着贺明堂进京？”顾承继问。 “他是顾敬煊的人。”从荆州督军，再到掌管南疆军权，贺明堂利用他的卑鄙狡猾，快速上位，最终成为顾敬煊的左膀右臂。她只是在贺明堂还未成事前，先断了他的前路。 顾承继收起短刀，背过身去，“此事，你不必插手。” “凭什么？” “本王自有主张！” “那我也有我的主张！” 顾承继叹气，若是旁人，杀之便可，但偏偏是陆雪微。 “本王要利用他拖顾敬煊下水，你只是杀了一条小鱼，本王却要用这条小鱼钓大鱼。”他细心解释了一句。 “啊？”怎么钓？ 顾承继回头，见陆雪微一副呆呆的样子，见惯了她事事精明，倒是难得见她这样，不觉竟有些可爱。 “用脑子想。” 这是骂她没有脑子吗？ 陆雪微气哼哼的瞪了顾承继一眼，不过再一细想，还真有点想明白了。 “你手里有贺明堂的罪证？” “比你查得深。” 如此，陆雪微还能说什么，既对方是顾承继，既他们的目标一样，那她不如假手于他，还省得自己操心。 “软玉的解药吃了吗？”陆雪微看向顾承继。 顾承继不语，眸光有些闪躲。 陆雪微上前一步，捞起他的手腕，给他把脉。 “你没吃？为何？” 顾承继叹气，“太医日日来府上诊脉，本王若一下子就好了，那命也就没了。这软玉，正好帮本王遮掩一下。” 陆雪微点头，“不过还是要尽早吃了，之前你中毒，已经损害了身体，这软玉本无碍，可你弱它就强，难保不会反噬。” “嗯。” “还有你脸上这疤痕，也不是不能祛除……” “不用。” 陆雪微默了一下，“我把你的面具弄丢了，你只能自残，这样才让能皇上饶过你，对吗？” 顾承继背过身去，“你不是说，只有长得好的人才能入你的眼？” “所以呢？” “这样挺好。” 陆雪微咬牙，“顾承继，你别自得，便是你恢复容颜，本姑娘也瞧不上你。某人虽长得好看，可心是瞎的，本姑娘才懒得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说完这句，陆雪微气冲冲的走了。 顾承继嘴角微微勾起，难得看她发呆生气的样子，也不枉今夜走这一遭了。 陆雪微回到家里，天色已经微亮。 她正想打了个瞌睡，宁儿进来了，伸了伸拦腰：“姑娘，您别睡了，奴婢把您这屋里的东西收一收，常用的还是要带走的。” 天色还未大亮，外面锣鼓声已经敲了起来。 陆家为了救陆奉武，这一晚上也够折腾的。 一路敲锣打鼓的，自然吸引了不少百姓围观。大家纷纷猜测这大将军府发生了什么事，等陆雪微从轿子上下来，又纷纷猜测这是什么人。 见有奴仆上前行礼，喊‘大姑娘’，这才知道原来这位是陆大将军的独女。 “哟，搞得这么大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家娶亲呢！” “这说明陆家重视这个女儿呗，也是，陆将军就这么一个女儿，还是嫡女。” “她家不还有别的姑娘？” “听说是二房三房的，与这位大姑娘自然不能比的。” 陆雪微下了轿子，她爹先迎了上来，脸上有欣慰也有焦急之色。而后面白老夫人领头，她身边站着老夫人，后面是陆三夫人，还有陆雪寒和陆轻染。 只是这些人，脸色都不大好看，毕竟长辈迎小辈，外人看来是重视，只有她们知道这是憋屈。 “阿微，你说你……”陆昊有怨言可接触到陆雪微的目光便又不敢说了。 陆雪微一笑，“爹，女儿回家，你不高兴？” “自然高兴。” “眼下高兴了，别回头再把女儿赶走。”陆雪微故意小声道。 陆昊叹了口气，“只要你乖一点。” “爹，不会说话就闭嘴吧。” 陆昊抿紧嘴巴，还真不敢再说了。院里还有一个，只剩一口气吊着，再把这个气走了，那就真没救了。 第145章 救治陆奉武 陆雪微带着宁儿和陈妈妈上了台阶，走到白老夫人和老夫人跟前。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白老夫人笑得仪态大方，而老夫人只嘴角扯起，笑得别提多阴沉了。你看，这二人高下立现。 陆雪微冲二位行了个礼，“姑祖母，祖母。” 又冲陆三夫人行了礼，姐妹之间也见了礼。 “阿微，回家就好。”白老夫人笑道。 “哼，可是给足了你面子？满意了？还不快去救奉武！”老夫人又气又急。 陆雪微仍旧摆着笑脸，只是眸子沉了下来。 白老夫人沉下一口气，侧头睨了老夫人一眼。这陆雪微好不容易请回来了，难不成还要把人气走，这番折腾图什么？ “阿微，咱们回家。”白老夫人拉住陆雪微的手，带她往大门里面走。 陆雪微点头，冲旁边陆三夫人她们，道：“大家也进来吧。” 陆雪寒拉着陆轻染故意走到后面，不是撇一眼前面的陆雪微，“四妹，她这话说的，好像她是主我们是客似的。这是陆家，她出嫁了，等同于泼出去的水，后被休弃，那再回娘家，她是客才对。” 陆轻染笑笑，没有接话。 “还有西院，本来你们三房住着，她一开口，你们连夜要给她腾地方，我都替你们难受。” “其实住哪儿都一样，我不在意。” “你啊，你性子太好。等相处时间久了，你就会知道，这陆雪微不是善茬，以后你只有吃亏的份儿。” 陆轻染属于那种一看并不觉得多美，但越看越顺眼的那种，而且因爱读书，自有一个书卷气，儒雅端庄，气质卓然。 她这人也不爱计较，心想着不管陆雪微多难相处，只要她不惹她，便不会有事。 陆雪微直接被带到了陆奉武那院，既然已经回家了，她也就不说什么了。进了屋，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冲鼻而来。 她走到床前，见伤在胸口，虽用细布包扎止血了，但血还在往外渗。 已经流了这么多，也就剩一口气的事了。 “我们按你说的办了，若是你不能救活奉武，我这老婆子便跟你拼命！”老夫人指着陆雪微怒道。 “闭嘴！”白老夫人喝了一声。 “大姐，你管天管地，还不许我说一句话了？” “大夫也不是神仙，还能从阎王殿抢人不成？” “你！” “阿微尽力就是，你别强人所难！” 陆雪微回头冲白老夫人点了一下头，“阿微自会尽力。” “好好。”白老夫人忙点头。 这陆家大房无子，二房就这一个陆奉武，先前在军中还算不错，只是后来颓废了。三房还有一子，不过是庶子，三夫人不许进门，如今和他娘在外面住。 因此这陆奉武，在陆家人眼里可真真是个宝儿。 陆雪微俯身查看那伤口，虽深但并没有伤及要害，不然他早就死了。让闲杂人都退下后，陆雪微写了张药单给陆昊，让他派人去抓药。 “准备清水、剪刀还有针线，我要给他缝合。”陆昊忙吩咐下人去办。 女眷们都出去了，陆三爷身为家里的男人，还留在屋里。他看着陆雪微，不免有些怀疑，她这么一个小丫头，真能比之前请来的那些白胡子老大夫还厉害？ 然，不多一会儿，他想法就变了。 只见陆雪微利落的拆开浸透血水的细布，先用水清理了伤口，继而用剪刀把伤口旁边的烂肉一坨一坨剪下来。 血水一盆一盆换，里面还飘着烂肉。 他一个读书人，哪见过这阵仗，当即腿就有些发软。 而陆雪微镇定自若，手又快又准，等清理好了伤口，然后开始缝合。那是在缝肉，可看她那轻巧的样子，简直就像在缝衣服。 昏迷中的人发出虚弱的惨叫，甚至疼得颤抖，而她最多给个眼神，手上停都没停。 等缝合好，她静了手，自怀里掏出一小瓷瓶，把里面的药粉洒在伤口上，而后用细布包扎。前前后后也就一个时辰，伤处理好了，人也救回来了。 “阿微，奉武他？”陆昊一脸关切。 陆雪微撇了一下嘴，“能捡回一条命。” 陆昊松了一口气，回头跟陆三爷道：“你去外面跟她们说一声，不必担心了。” 陆三爷脸色发白，木木的点了一下头，转身的时候，脚下一软，差点栽倒。 而不多会儿，那买药的小人回来了。 陆雪微又交代了一下如何熬药，怎么喂进去这些，然后才从屋里出来。 第146章 陆家这些人 “奉武被关在诏狱这么久，一出来就出了这种事，你们不觉得有蹊跷？”老夫人拄着拐杖，刻薄的脸上带着怒色，“要我说，没准儿就是陆雪微这丫头让东厂动的手。” 白老夫人皱眉，“行了，话不能乱说。” “这丫头歹毒的很，她今日能害奉武，明日就能害咱们！” “我爹娘便死的不明不白……”萧落寒眼圈红了，拿出帕子捂着。 陆轻染隔了几步远，不经意晃到陆雪微自屋里走了出来。她就站在屋门口，静静听她们说着，面上透着冷意。 “大姐。”她喊了一声，同时也是提醒其他人。 白老夫人转身看到陆雪微，想到刚才她们说的话，多少有些不自在。 “阿微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 陆雪微笑笑，“祖母，你怀疑是我让人暗杀陆奉武？” 老夫人没想到她竟问的这么直白，一时倒有些尴尬，毕竟是没有证据的事。不过她为长，这派头还是要拿稳了。 “是不是，你心里有数！” 此时陆昊走了出来，陆雪微转身，道：“爹，女儿这刚进家门，就被人兜头泼了一盆脏水呢！” 陆昊脸色铁青，冲下面老夫人道：“奉武的事，自有官府来查。母亲，你比官府知道的还多？” “老大，这丫头还记恨着静姨娘的事……” “母亲！” 老夫人一时口快，也后悔提了静姨娘，毕竟这事，她是亏心的。 陆雪微眸子一冷，“我姨娘，也是某些人配提的！” “你！” 陆雪微嘴角勾起，眸光凌厉：“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祖母，难道忘了二叔是怎么疯的？莫不，还是姨娘找错人了？” 老夫人想到老二，只觉脊背发凉，生生的不敢再开口。 “阿微，爹送你回屋里休息。”陆昊温声道。 “好。” 这御赐的将军府，处处亭台楼阁，水榭玉桥，又有诸多盆景点缀其间。自陆奉武所住的偏院出来，经过一条乍甬道，便见一垂花门，进了门两边是抄手游廊，雕梁画栋。 院中假山怪石，又有青竹掩映，气势不凡。 自游廊上下来，穿过穿堂，便到了西院。这西院乃两进的院子，前面是书房和会客的厅堂，绕过书房才是后院。 五间大房，东西有厢房，琉璃瓦白玉柱，轩昂壮丽。 这将军府，一步一景，看得人目不暇接，又真真正正感受到这才是将军府。 宣武大将军府！ “这西院原是你三叔他们住的……” “我住不得？”陆雪微挑眉。 陆昊被这话刺了一下，脸上有些讪讪，“阿微，爹住前院，好守着你，可行？” 陆雪微笑笑，“好。” 无非是，她占了西院，陆昊把他住的院子给三房腾出来了。这位好大哥，吃亏都吃习惯了，也就他这样，才惯的那些人占便宜都理直气壮的。 见他们进来，院里的丫鬟小厮们都排排站好。 “阿微，你看看这些下人可还合适？”陆昊问。 陆雪微打眼过了一遍，道：“我喜欢清静，以后你们在院里少说话多做事，自不会亏待你们，若谁揣着二心，让我发现了，到时就别怪姑娘我心狠了。” 下面的人应了一声，陆雪微便让他们各忙各的了。 她带了宁儿和陈妈妈来，倒也不会不习惯。 请了陆昊进屋，陆雪微让宁儿和陈妈妈在门口守着。 “爹，陆奉武这事，您不觉得奇怪？” 提到这事，陆昊脸色沉了沉，“这事莫不针对的是将军府？” “呵。”陆雪微笑了一声，“陆奉武这废物，杀了他，还能动摇将军府不成？” “阿微！”陆昊皱眉。 陆雪微耸肩，“话不好听，但我也没说错吧？” 陆昊叹气，这陆奉武原在他手下，还算英勇，而且有他提拔，本是不愁前途。只是后来，他刚愎自用，激进不听人劝，害几名兵士枉死，这才免了职。 “那若不是针对将军府，便是他的私仇了。” 陆雪微静默了一会儿。道：“我怀疑一人。” “谁？” “瑞王。” 第147章 给父亲洗洗脑 陆昊腾地一下起身，忙左右看了看，这才想起他们进屋的时候，女儿已经把下人们都遣退了，还让宁儿守着门。 “这话可不能乱说，而且他为何要杀奉武，根本没有理由！” “在雁归城的时候，陆奉武是不是经常在您面前为瑞王说话？” 陆昊眉头蹙起，“虽是这样……” “瑞王曾派人去雁归城，向您求娶过女儿吧？” 陆昊点头，“有这事。” 但被他拒绝了，因当时女儿和陈继已经发生了那事。 “陆雪寒迷晕我，把我送到陈继的床上，以此坏了我和容家的亲事。而容家的人只怕还没回京，瑞王的人已经出发去雁归城求亲了，谁给他的消息？” “这……”他倒是没想过这一点。 “还有瑞王的人曾潜入我们陆家，后因偷行军图被守备府的人抓走了，那他如何潜入我们陆家的，难道没有内应？” 这里面弯弯绕绕的，陆昊听来只觉头大。 “按着他们的计划，我和容家退亲，瑞王来提亲，我嫁给瑞王，而陆雪寒嫁给容陌。您做为北疆的统领，为了我这个女儿，也必定会扶持瑞王，到时陆奉武就是最大的功臣。” “那若照你所说，奉武是瑞王的人，瑞王为何要杀他？” 陆雪微冷嗤一声，上一世，瑞王自然会重用陆奉武。可这一世，他们的计划被她搅和了，陆奉武在顾敬煊眼里就是个无能的废物。 “陆奉武进了诏狱，您觉得瑞王害怕什么？” “什么？” “瑞王让陆奉武在北境必定做了很多好事，他害怕陆奉武胡言乱语些什么，把他给卖了！一个没用的棋子，还有可能暴露自己，自然杀了最保险。” 陆昊像是被人打开了脑子，强行灌输了这么多东西，一时半刻还真想不明白，理解不了。 “这都是你的猜想而已。” “爹，女儿这些话，很快会被验证。” “哦？” “爹等着就是。” 陆昊一脸沉重的离开了，陆雪微坐在罗汉床上，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她猜到了瑞王会派人暗杀陆奉武，所以特意让人暗中保护，也正因此，陆奉武才捡了一条命。 杀陆奉武，太简单。而她要的是，让陆昊防备顾敬煊，别像上一世一样，被他的宽和仁爱的假象给骗了。 这时一丫鬟送来茶点，陆雪微微微蹙眉，回头见宁儿跟在后面，一副憋屈的样子。 “姑娘，奴婢给您煮了茶，这糕点也是奴婢自己做的。” 陆雪微打量着这丫鬟，穿着藕粉色的襦裙，比一般丫鬟的料子要好，脸上带着热切的笑，话里话外都是讨好，明显是想在她面前露脸。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兰儿，西院的一等丫鬟。” 陆雪微端起茶杯，低头抿了一口茶，继而放下了。“原在谁身边伺候？” “三夫人。” “三夫人喜欢喝毛峰？” “是，夫人说毛峰芳香扑鼻，韵味悠长，奴婢想着姑娘定也喜欢。” 陆雪微挑眉，“你怎知本姑娘喜欢？” 兰儿面色一僵，“奴婢以为是好茶。” “茶是好茶，可本姑娘喜欢西湖龙井。” “那奴婢再重新给姑娘煮一壶来？” “去吧，煮好了交给你宁儿姐姐送来。” 兰儿低下头，恨恨的咬了咬牙，而后退了下去。 那兰儿离开后，宁儿上前委屈道：“姑娘，本来奴婢要送进来的，她非要亲自送来，还说奴婢粗枝大叶，不适合侍奉姑娘。” “你确实粗枝大叶。” “姑娘！” 陆雪微笑，“不过姑娘还是习惯你在跟前，行了吧？” 听了这话，宁儿才高兴了。 “那咱们什么时候去找四姑娘？” 陆雪微往后一躺，“先让我清净一日。” “姑娘，你好过分！”宁儿噘嘴。 “那半日总行了吧？你姑娘昨夜都没睡，当行行好，可怜一下？” 宁儿哼哼一声，这才没有再说什么。 陆雪微很困，却也没睡多久，大概刚换了地方，还不大习惯。见她起身，宁儿便来来回回在她眼前晃，陆雪微没法，只得带着她去找陆雪云。 问过奴仆，只陆雪云眼下住在西偏院，倒是离她这院不远。 第148章 姐姐坏 出了垂花门，穿过一条游廊便到了。进了院儿，但见院里石桌旁坐着两人，正弯腰低头做什么，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四姑娘！”宁儿兴冲冲喊了一声。 陆雪云回头，见到宁儿，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又看到陆雪微，嘴一撅，回头不理她们，只是肩膀抖动着，一看就是哭了。 陆雪微笑笑，视线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 陆轻染起身，冲陆雪微行了个礼。 她对陆轻染没有什么敌意，更没有亲近之意，上一世时，她回京不久就嫁给了顾敬煊，而陆轻染远嫁，二人都没见过几次面。 陆雪微冲陆轻染颔首，而后走上前，看到桌上放着一只碗，碎了的，但被黏了起来，还有一块碎片没有拼上去。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陆轻染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半晌才道：“我们昨儿中午在祖母那用饭，四妹不小心打碎了这碗，祖母让粘起来。” 陆雪微皱眉，“一只碗，她何至于？” “呃，也就碎了几片，其实还好。”陆轻染干巴巴道。 “呜呜……”陆雪云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宁儿坏……姐姐坏……你们不要云儿了……” 宁儿忙哄着陆雪云，“四姑娘，我们没有不要你，真的，你看我们也回来陪你了。” “你们坏！” “四姑娘，对不起，宁儿没有看好你，下一次一定不把你弄丢了。”宁儿说着也红了眼睛。 “行了，别哭了。”陆雪微声音稍稍大了一些。 陆雪云撇嘴，眼泪啪嗒啪嗒往下落，“姐姐凶云儿……哇哇……” 见陆雪云越哭越起劲，哭声嘹亮高亢，陆雪微脸僵了僵，赔着好脾气道：“姐姐错了，还不行？” “哇哇……” 陆雪微又开始脑仁儿疼了，“陆雪云，可以了啊！” 陆雪云偷瞄陆雪微，怕姐姐真生气，又不要她了，于是起身扑到陆雪微怀里，“姐姐，你是不是不要云儿了？” “没有。” “骗人！” “真没有，以后你还跟着姐姐住，可好？” 陆雪云哼哼一声，虽还有气，但好在不哭了。 “姐姐，你看，好疼。” 陆雪云举起自己的手让陆雪微看，那食指上有一道小口子，应该是被碎瓷片划的。 “还疼？” “姐姐吹吹。” 陆雪微脸黑了黑，但怕陆雪云继续哭，只敷衍的吹了一下。 “不疼了！”陆雪云开心道。 陆雪微笑笑，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她见陆轻染正拿起最后一块瓷片拼，动作很轻很柔，而这时她看到她手上又很多细小的伤口。 最后一块拼上，陆轻染正要松一口气，哪知下一刻，哗啦一声，这碗又碎成了几片。 “云儿怕，云儿不是故意的。”见碗碎了，陆雪云急得要哭。 “四妹别急，我们再拼就是。”陆轻染忙安抚陆雪云。 见陆轻染真打算重新拼，陆雪微皱眉，“你们拼几次了？” 陆轻染有些不好意思道：“从早上一直拼到现在，好多次都是拼好了，可撑不了一会儿就又碎了。许是面糊太稀了，我再去重新打一点。” “行了，别拼了。”陆雪微道，一只碗而已，何至于把人为难成这样。 “祖母要打云儿的！”陆雪云吓得身子都在发抖。 “她打你？”陆雪微脸色沉了下来，“以前打过？” 看陆雪云吓成这般，定是打过的。 陆轻染忙道：“本来吧……其实……” 陆雪微看向陆轻染，“三妹，有什么说什么就是。” 陆轻染叹了口气，“昨儿中午四妹打碎的，本来祖母也没说什么，不过昨夜大哥出事了，祖母想起这茬，便说打碎这碗不吉利。她也是担心大哥，心焦气躁，这才让人把碎片拾回来，让四妹把碗拼好。其实拼不好也不会真怎样的，大姐不必急。” “若不会怎样，三妹何至于手都伤成那般了，还要再拼？” 陆轻染忙背过手，心虚道：“闲来无事而已。” 本是陆雪云的事，这陆轻染也算是尽心了。 “这事交给我吧，你们别管了。” 陆雪微起身，让宁儿把那些碎片收起来给她。 “大姐，祖母眼下正在气头上，还是……” “三妹放心，她心情再好，见到我也会生气的。”陆雪微冲陆轻染挑眉一笑。 陆轻染怔了怔，但还是不放心，让宁儿照顾陆雪云，她忙跟上去了。 第149章 瑞王想娶她 老夫人和白老夫人都住在东院，好在东院很大，一分为二，谁也不碍着谁。陆雪微过去的时候，老夫人刚午睡起身，看到陆雪微，那脸上当即难看起来。 “请安就罢了，你以后安分一些，少气我这老婆子就是。”老夫人没好气道。 陆雪微近前，面露讥笑，“不早不晚的，请什么安，祖母睡糊涂了吧。” “哼！” “听说您让云儿拼这碎碗？”她举着手晃了一下，布袋里碎片哗啦一响。 老夫人冷哼，“平白打碎个碗，晦气死了。” “晦气之人说晦气。”陆雪微把那布袋结结实实仍在地上，又是哗啦一声，碎片更碎了，“我却说碎碎平安。” “你这是在谁面前耀武扬威呢？”老夫人气得猛地一拍桌子。 “以后云儿跟我住，祖母有什么事还是冲我来吧。” “你……” “还有，您打过云儿吧？” “我身为她的祖母，她不听话，打她怎么了？” “以后别让我看到。” “好啊，你就是这般跟长辈说话的，你还有没有教养？” “教养那东西，我从来没有啊，祖母难道不知道？” 老夫人气的咬牙切齿，这陆雪微就是个软硬不吃的，拿长辈的威严根本压不住她。 陆雪微从厅堂出来，见陆轻染就等在外面，脸上满是震惊之色。 “走吧。” 陆雪微走在前，陆轻染跟在后面，看着这位大姑娘，陆轻染竟有些羡慕。便好似有一个框子，她在里面，而陆雪微在外面。 她一言一行都被框正着，然其实她更羡慕外面的人，那人肆意张扬，光彩夺目。 晚上，陆昊回来，父女俩时隔两年多，再次同桌用饭。 陆昊想起女儿刚嫁给陈继那会儿，她喜欢自己亲自下厨，忙前忙后的，不亦乐乎。他不爱说话，陈继也是，女儿平日里话也不多，但那时候却是叽叽喳喳说不停。 陈继偶尔回应她一句，她就笑得十分开心。 “下午的时候，瑞王来过，说是听说了奉武的事，特意带了太医来。”陆昊道。 “他那是坐不住了。” 陆昊不语，说实话他对陆雪微昨晚那些话，是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当年行军图一事，瑞王往他府里安插人，他的说法是为了早点找到那真的行军图，不让沈大将军和那三千将士死的不明不白。 那时他就想，太子设局陷害秦王，不惜搭上这么多将士的命，而瑞王却是在寻找真相，为英魂鸣冤。的确，那时候他对这瑞王生了好感，亦有扶持之心。 可若奉武这事真乃他所为，他就要好好想想了，自己对这瑞王的看法是不是错了。 知父亲还不信，陆雪微也不多说。 “他还提了当年派人去雁归城提亲的事。” 陆雪微点头，“您明白他的意思？” 陆昊笑，“爹又不傻，他是想娶你。” “哦，您什么想法？” “你成过亲的事，咱们虽不至于逢人就说，但也瞒不住，爹提了一句，他却说不在意。” “难得呢，有个人不在意女儿的过去。” “爹知你定忘不了陈继，不过这瑞王还算是通情达理之人。” “爹，您答应了？” “当然没有，我说要问问你的意思。” 陆雪微笑，“不急，女儿的亲事，您可要好好把关。” “也是，还有一事，你不知道，镇国王府也派人向咱家提亲了。” 陆雪微怔了一下，“镇国王世子？” “嗯。” “向谁？” “你三妹。” 陆昊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只是这位世子的名声实在是……” 陆雪微失笑，苏迟和陆轻染实在是……让人意想不到啊！ “白老夫人能同意？” 陆昊愣了愣，陆雪微没问她三叔三婶儿同不同意，没问祖母同不同意，问的却是这位姑祖母。这孩子眼睛太毒了，知道在陆家，谁才是当家做主的，也知道这白老夫人偏宠三姑娘。 “你姑祖母一门忠烈，只剩下她和一位体弱多病的儿媳，我们远在北境无法照料，她二人一直跟着你三叔一家住。轻染是在她老人家跟前长大的，自然亲近一些，不过以后日子长呢，你姑祖母也会喜欢上你的。” “爹，女儿确实很讨长辈喜欢呢！”陆雪微狡猾一笑。 陆昊也跟着笑了起来，“你啊！” 这话，分明连她自己都不信！ “这镇国王是唯一的异姓王，深得皇上信重，岂是能得罪的。白老夫人发愁，你三叔三婶也愁，但也是没办法的事。” 陆雪微听到这里，突然有一种即将掉坑里的感觉。 她未知危险，但这种感觉往往很准。 第150章 陆奉武成了木头人 翌日，陆雪微是被宁儿叫醒的。 “姑娘，大爷在外面等您呢，好像有急事。” 陆雪微打着哈欠起身，梳洗好后出来，见他爹果然在院子里，一脸焦急的样子，来回踱着步子。 “爹。”她上前。 陆昊看到她，忙道：“快随爹去看看你弟弟，他有些不对。” 陆雪微跟着陆昊来到偏院，白老夫人他们都在，一个一个脸色都不好。尤其是老夫人，似是站都站不住，由两个婆子搀扶着。 进屋，陆雪微见陆奉武直挺挺的躺着，眼睛睁得大大的，只是双眼呆滞无声，眼皮连眨都不眨。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一下，没有反应，叫了一声，也没有反应，完全就是个木头人。 “昨晚就这样了，丫鬟以为是刚醒太虚弱，可到了今早上，仍是这样，才发觉出不对来。”陆昊道。 陆雪微给陆奉武诊脉后，让她爹帮忙把陆奉武扶起来，而后在他脑袋上翻找。 “阿微，你在找什么？”陆三看了半晌，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 “找到了。”陆雪微道。 她让陆昊和陆三凑近来看，指着那发际正中往上一点，“这里有个很小的针眼。” 二人仔细打量了好一会儿才瞅准了，可仍是不明白怎么回事。 “阿微，你是说有人给他扎了一针？”陆三不解的问。 “这是神庭穴，乃足太阳膀胱经、足阳明胃经和督脉的交会穴。说多了，你们也不明白，简单来说就是有人往他这扎了一针，而针上有毒。毒汇入血脉，损伤了他的脑神经。”陆雪微沉声道。 “这这……”陆三看向陆昊，“也没谁懂这些……” 突然，他眼睛一亮，想到什么了。显然陆昊也想到了，脸色沉了下来。 昨天只有顾敬煊带来的太医接近过陆奉武，也只有他懂这些。 “怎么会？”陆三震惊道。 陆昊想起陆雪微说过的那些话，显然这事印证了她说的话，顾敬煊要杀人灭口。 “阿微，能治好吗？” 陆雪微摇头，“脑损伤是不可逆的，治不好。” 是真治不好，非是她推脱。 从屋里出来，陆三说明了情况，院里的人悲痛不已，尤其是老夫人，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我就说这丫头黑心黑肺，她才不会救奉武，不但不救还要害他！”老夫人指着陆雪微又哭又骂。 “娘，阿微已经尽力了。”陆昊冷声道。 “你就糊涂吧，她和她娘一样，是来向我们陆家讨债的！她是恶鬼啊，不杀了我们所有人，她不甘心！” 老夫人气急之下，竟然脱了自己的一只鞋砸了过去。 陆昊看到，一手挥了去，“够了！“ “你这不孝子！哎哟，我孙儿啊，我唯一的孙儿啊！”老夫人悲恸大哭。 陆雪微一脸冷傲，不屑的睨了老夫人一眼，抬步往外走。 只是刚下了台阶，那陆雪寒却噗通一下归到了她面前。 “大姐，求你救救我哥，你一定有办法救他。我知道是因为之前的事，我代他向你磕头赔罪，求你看在一家人的份儿上救救他。”陆雪寒说着开始磕头，一下一下的，额头很快就肿了。 “大姑娘，三婶儿也说一句，你可不能因为私怨而见死不救，到底是一家人呢！”陆三夫人帮腔道。 “阿微，你真尽力了？”白老夫人皱眉。 陆雪微叹了口气，“倒还真有一个法子，只是……” 所有人齐齐看向她，只等着她开口。 陆雪微却摇了摇头，“不行，有一味儿药引子太难得了。” “什么难得？太贵了？”陆三爷忙问。 “确实十分珍贵。”陆雪微道。 老夫人冲到前面，指着陆雪微喊道：“只要能救奉武，不管那药多贵多珍稀，大不了倾尽将军府所有。我老婆子也没有什么舍不得的，除非你舍不得！” 陆雪寒啜泣道：“姐姐，求你救救大哥，我愿意……愿意拿命赔给你。” “阿微……” 陆昊要说话，陆雪微摆手打断了他。 “其实我要的就是二妹这句话。” 陆雪寒愣了一下，“大姐什么意思？” “你真愿意拿命换你哥的命？” “若能救我哥……”陆雪寒咽了一口口说，怎么感觉陆雪微好像不是在吓唬她，“我愿意……” “好！” 陆雪微拍了拍陆雪寒的肩膀，“你们兄妹情深，我真是又欣慰又感动。” “阿微，你打算怎么救奉武？”白老夫人皱眉问。 第151章 看，我确实尽力了 陆雪微直起身子，手端在前，神色肃敛，清傲冷厉，“我曾偶得一本古书，上面有很多方子，为当世罕见，甚至闻所未闻。其中有一副方子当下便可用，方子中其他药引子倒也好找，无非人参鹿茸这些珍稀之物，只有一味儿，叫做脑精，需从病人亲眷脑中抽取才可。” “脑精是何物？”白老夫人问。 陆雪微指了指自己的头，“先在脑袋上打一个洞，而后把竹管插进去，流出的水样物就是脑精了。” “打个洞……”陆三爷想起之前陆雪微给陆奉武清理腐肉那血腥的一幕，不由瑟缩了一下，这次换到脑袋上，光想想脑壳都疼，“往脑袋上打个洞，人还能活？” 陆雪微点头，“能。” “那人即便能活，可没了这什么脑精，脑子就空了，岂不要成……傻子？”陆三夫人巴巴瞅着陆雪微。 陆雪微只叹了口气，显然三夫人猜对了。 “这什么法子，你这死丫头就爱唬人！”老夫人脸色难看道。 “祖母，孙女再出格，也不能拿各位的性命开玩笑吧？”陆雪微一副大受冤枉的样子。 “这可说不准！”老夫人哼了一声。 陆雪微无奈一笑，“那祖母可以试试啊，您不是说有一线希望也要救陆奉武？况，我有八成的把握。” “才……才八成！”老夫人打了个磕巴 “您刚才说要倾尽所有的。” “我是说了……” “奉武是祖母的心头肉，只要能救她，您肯定愿意把自己的脑精给他是吧？”陆雪微定定的看着老夫人。 老夫人脸上青白交加，最后干脆装晕，捂着头不说话了。 陆雪微又看向陆雪寒，“二妹，你刚才是不是说了愿意拿自己的命换你哥哥的命？” 陆雪寒想到要在脑袋上打个洞，不由瑟缩了一下。 “这法子太恶毒了。” “二妹放心，我会给你麻醉的，只要睡一觉就好了。哦，当然了，你不会死，只是会变成陆奉武现在这样。” 陆雪寒只觉一股凉意自脊椎骨蔓延到头上，脑子都是凉的。 “祖母，其实二妹年轻，比您更合适。”陆雪微看向老夫人道。 老夫人哎哟两声，“寒儿啊，祖母会记得你的好，你哥哥也会照顾你以后的。” “祖母，您……”陆雪寒咬唇，不敢相信老夫人真的要她牺牲，“我凭什么救他，他日日在外面花天酒地，也没有管过我，我……我不救！” 陆雪微呵呵一笑，抬头看向其他人，“那各位你们呢？” 所有人都低着头，生怕陆雪微点到自己头上，唯有陆昊，一边暗下决心又好似很怕陆雪微的样子。 “爹，您就不用了。” “啊，为何？” “您脑精本来就不多。” “……” 陆雪微扫了在场的人一遍，笑道：“各位看，我真的已经尽力了。” 从偏院出来，陈妈妈跟在陆雪微身后，气道：“这都什么人啊，那张嘴是喷粪用的吧！” 陆雪微扑哧笑出了声，“陈妈妈，这句太精辟了。” “你还笑得出来，还不是你自个回来找罪受的！” 陆雪微仍旧笑着，“还挺有意思的。” “你啊！” 陆雪微看着墙角一颗海棠树，突然就有点想韩子俊了，不知哥哥这几日可过得好。 韩子俊从上书房出来，一小太监来禀，说是淑贵妃娘娘召见。、 这淑贵妃是明玉公主的母妃，别人是母凭子贵，而淑贵妃是母凭女贵，从嫔一跃成为贵妃。 那小太监一路引着他来到偏殿，指着西屋道：“督公大人，娘娘在屋里等着您呢。” 韩子俊神色清冷，睨了那小太监一眼，见他瑟缩的低下了头，一副心虚的样子。他也没问什么，朝西屋走了进去。。 屋里哪有什么贵妃娘娘，只有一个宫女，一副慌里慌张的样子。看到他进来，便愈加慌乱了。 只是下一刻，这宫女一咬牙，竟开始扒拉自己的衣服，扯开外裳，又弄乱了里衣。 “救命啊！救命……督公……奴婢不愿意……求您放过奴婢……放过奴婢吧！”宫女豁出去了，大声嘶喊起来。 韩子俊眸子一冷，见这宫女扑了上来。 他稍稍闪身，接着一手刀劈了下去，那宫女当即晕倒了。 而这时，珠帘打开，明玉公主带人进来了。 见此情形，指着韩子俊嚷道：“韩子俊，你竟敢在月清宫赶出这等无耻之事，本公主……” 明玉公主一句话还没说完，人却被韩子俊拉进了屋里，而且一脚把房门给关上了。 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被韩子俊抵到了墙上。 “你……你做什么？” 韩子俊嘴角一勾，伸手扯开公主外裳的衣带，“公主觉得呢？” “你敢！” 第152章 公主想试试阉人的花样？ 话音刚落，身上的外裳一下被扯开，明玉公主陡然瞪大眼睛。 韩子俊手扣住明玉公主里衣的领扣，脸上带着阴狠的笑，他凑近她耳边，柔声道：“公主这出捉奸的戏码，本督主觉得不够精彩。” “韩子俊！” “强辱一个宫女算什么，再说以那宫女的姿容，怎入得了本督主的眼。”韩子俊食指勾起公主的下巴，细细打量着，满眼戏谑。 “你这个阉人！” 韩子俊一把钳住公主的下巴，唇凑近道：“阉人玩女人的手段，公主想试试吧，花样可是很多呢！” “你敢！”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本督主一条烂命，有什么不敢的？” 在贵妃宫里，强辱一个宫女，这韩子俊即便是督主，也是死罪。她设了这个局，却没想到他竟狂妄的把她给拖了进来。 若再闹下去，他必死无疑，但她的名声也坏了。她倒不在乎这名声，只是跟一个阉人扯上这种关系，真是死都不干净！ 可这韩子俊什么干不出来，倒真不是吓唬她。 “你、你可以走了！”明玉公主不甘心道。 韩子俊眯眼，拇指摩挲着明玉公主下巴上的软肉，“公主，旁人若这般一而再的陷害本督公，他早就死了，而且会死得很惨。只有公主，本督主一再手下留情，你知道为什么吗？” “本公主是皇女！“ “傻丫头，皇女又如何，你手上有一点自保的能力吗？” 明玉公主仰头，眼睛瞪得圆溜溜的，里面盛满了怒火，然这样仰视着面前的人，气势完全被压制住了，甚至心都有些发颤。 “为何？” “公主这般有趣，杀了倒也可惜。” 说完这句，韩子俊放开公主，退后两步，稍稍整理了一下衣服。 “公主，剩下这烂摊子，您自己造的自己收拾吧！” 看着韩子俊矜贵自持的离开，明玉公主气得忍不住大吼一声：韩子俊，本公主不会放过你的！ 出了清月宫，韩子俊脸色沉了下来。 明玉公主不足惧，另一件事却让他很担心。 今儿皇上突然提了一句：听说陆昊有个独女，还未婚嫁吧？ 韩子俊后来问了在皇上身边当值的一个太监，说是瑞王先前去过上书房。 时值夏末，晌午过后，暑热退去，清风吹来，带着一丝丝清凉。 陆雪微坐在罗汉床上，靠着金银绣蝠纹的引枕，手中捧着一本医书，正看的入迷。这医书是明月阁刚送到她手上的，说是那位珍藏，也确实是稀世孤品。 只是喜欢这本书，讨厌赠书之人，所以看书的时候心里不免有些不舒服。 这时陆昊进来了，脸色有些难看，坐到另一侧也不说话。 老夫人那句：大儿，你救救娘吧，老二老二媳妇都死了，奉武成了这般，阿微下一个要对付的人就是娘啊！她在为静姨娘报仇呢！ 虽安抚了老夫人，堵住了她的嘴，可心里确实有些不安。 陆昊抬头，看向女儿，这一眼微微怔住。女儿和那女人长得太像了，那眉眼，那神韵，明明长得一副柔媚可人的样子，可心却是狠的冷的硬的。 “爹，您有话就直说吧。”陆雪微收起书，抬头看向陆昊，眸光冷清。 陆昊叹了口气，“你刚说那法子真能救奉武？” 陆雪微挑眉，“若是真的，爹这是打算牺牲自己救他？” “爹年纪大了，他还年轻，况咱们欠你二叔二婶儿两条命……” “你是想说我欠他们的吧！”陆雪微冷喝一声。 陆昊自觉失言，忙摆手，“爹没有怪你，爹的意思是……” 若能替女儿偿还，也减少一些她的罪孽。 “我胡诌的，不过是想看看这些所谓亲人的嘴脸罢了。”陆雪微沉下一口气道。 “你啊，这种事岂是能乱说。”陆昊不赞同道。 “好玩啊！”陆雪微无所谓道。 陆昊默了一下，道：“阿微，过去的事，能让它过去吗？” “爹，静姨娘的仇，我已经报了，过去的事，并非我揪着不放。” “可若非你让东厂把奉武抓起来，瑞王也不会想到杀人灭口。” “陆奉武不挑事，我也不会搭理他，爹这是怪我了？” “爹不是这样意思。” “那您是什么意思？”陆雪微看着陆昊，脸上露出几分苦涩，“想再一次赶我走？” “阿微，爹错了，咱们不提这些了。”陆昊忙道。 陆雪微垂下眸子，心结不解开，隔阂只会越来越深，但若是死结，那是解不开的。 夜深，陆雪微自将军府后门出去。 长长的胡同，前后连个鬼影都没有。 “墨语！”她喊了一声。 很快一人出现在她身后，不用回头，她也知道是墨语。 “帮我给你家殿下传句话。” 墨语无语，她也就是个传话的。 第153章 她一点都不开心 夜过子时，长街两侧店铺所挂灯笼都熄了，唯胡同口那处挂着一盏昏黄的油灯。陆雪微颠颠跑过去，那里有一个馄饨摊，她过去的时候，老伯正好掀开锅盖，热气腾起。 她透过白雾，见一人坐在条桌后，正是韩子俊。 他偶尔会来这里吃碗馄饨，据明炤的说法是，这老伯做的馄饨好吃。 “老伯，给我来一碗。” 说了这句，陆雪微走过去，坐到韩子俊旁边。 韩子俊转头，无奈道：“一个姑娘家，出嫁前应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闺房里做女红，学管家的本事。你看看你，拿不起针线，学不会规矩，整日就知道炼毒，还总往外跑，这样以后谁娶你？” 陆雪微哼了一声，“你以前怎么说的？你说要是没人娶我，你就养我一辈子！” 韩子俊笑笑，“还是嫁出去的好。” “哥哥……” “怎么了？” “我能回督公府吗？” 韩子俊面色僵了一下，“不能。” 陆雪微低下头，“哦。” 这时馄饨煮好了，老伯端了上来。 “姑娘，您趁热吃，凉了可就不好吃了。对了，放芫荽吗，一般小姑娘都不爱吃，我这里还有小葱……” “行了！”韩子俊皱眉。 老伯怯怯的看了韩子俊一眼，不敢再说什么，退回到了灶台前。 “吃吧。”韩子俊把勺子塞到陆雪微手里。 陆雪微舀起一个，放到嘴边吹了吹，而后咬下一口，“好吃。” 韩子俊看陆雪微这般，不由心疼得紧，“阿微……” “哥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嗯……吃了早点回家。” 陆雪微想说，你们所谓的为我好，但我一点都不开心。然这句话，她到底没有说出来，她可以任性，可又凭什么呢！ 一碗馄饨，不论陆雪微怎么慢腾腾的，到底也吃完了。 “小宝，瑞王向皇上透露了想娶你的意思，皇上还在斟酌。” “哦。”她猜到顾敬煊肯定会这么做。 “如是需要哥哥帮忙……” 陆雪微摇头，抬头冲韩子俊笑了笑，“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摆平。” “小宝。”韩子俊皱眉。 “哥哥，这不正是你想要的？你不可能一辈子让我依靠，不可能一辈子保护我，我还是要学会照顾自己，不是吗？” 韩子俊沉下一口气，“好。” 离开馄饨摊，陆雪微大步往陆府走。 走进那条长胡同，前面隐约有个黑影。她走近几步，也就看清了那人。 “秦王殿下好兴致啊！” 她走到顾承继身边，月色朦胧，他的脸半隐半现。从她这个角度，能看到那一半完美无缺的侧脸，而另一半有伤痕的却看不到，所以依旧美得惊心动魄。 他看向她，眸色沉冷。 “你找我有事？” “我没找你啊！” 陆雪微扑哧笑了一声，“我说我心情不好，秦王殿下何至于亲自来，莫不……还关心我？” 顾承继转身要走，陆雪微笑着拦到他身前。 “为何让墨语还跟着我？你知道的，我有自保能力。” 顾承继眯眼，“你说呢？” “我偏要你说！” 顾承继不语，眸光透出几分凌厉来。 陆雪微脸上笑僵了僵，“不是保护难道是监视？” 顾承继眉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随你怎么想。” “是不是？”她咬牙。 “是！” 陆雪微笑了一声，这一声很冷很轻，继而朝黑暗处喊了一声：“带出来！” 她这话音落，两个绿衫女子押着墨语出来了。 “殿下，属下失职。”墨语青着脸道。 顾承继看向陆雪微，神色愈加冷沉。 “秦王殿下，把你布置在本姑娘身边的暗卫收回去。本姑娘有心情陪你玩的时候，可以容她跟着，可现在本姑娘没心情，秦王殿下没有眼色还没有点自知之明吗？”陆雪微冷声道。 顾承继看着露出满身尖刺的陆雪微，心下有些不安，“出什么事了？” 陆雪微甩开羽袖，转身背对着顾承继，“殿下，咱们最好井水不犯河水，不然本姑娘不能保证会不会误伤到你。” 说完这句，陆雪微大步往胡同里面走。 “把她放了，以后再发现有人监视，格杀勿论。” 看着陆雪微离开的背影，顾承继沉沉叹了口气。 第154章 谈婚论嫁 半个月后，裴锦匆匆来到秦王府。 “十三，李岚死了。” 顾承继本在作画，听了这话，手下一顿，一笔重墨毁了整幅山水画的轻盈。 “定西巡察御史李岚？” 裴锦脸色沉郁，“正是。” 开春，皇上派十六道巡察御史巡查各州郡，这李岚巡查定西，而定西扼守西境，乃是平城大将军所辖之地，这平城大将军是太子的亲舅舅。 李岚一死，很难不让人猜想，李岚查到了什么，而太子杀人灭口。 这李岚与瑞王交好，明里暗里都是瑞王的人。 “十三，你说是不是太子动的手？” “不是。”顾承继把手中毛笔挂到笔架上，自旁边拿起帕子擦手。 “何以见得？” “太子谨慎，李岚不会查到什么，所以太子没有杀李岚的理由。而且李岚一死，等于一盆脏水洒到他头上，百口莫辩。” “难道是瑞王？”为了诬陷太子？ 顾承继依旧摇头，瑞王还不敢跟太子硬碰硬，不过他却想到一个人。 陆雪微！ 挑起太子和瑞王的战争，利用太子之手杀了瑞王，这才是她的目的。 “老八，去年西境打了一场胜仗，太子曾暗中犒赏了十几个将领，你把这事散步出去。” “啊，为何？” “我自有考量，去吧。” 裴锦出去后，顾承继叹了口气。太子和瑞王明争暗斗这么多年，杀一个李岚还不足以让二人撕破脸，而把这事散步出去，皇上一插手，事情可就严重了。 这半个月来，陆雪微也不出门，还真学起了女红。绣法很多，她不求多只求精，精于一种就好。凭着她的聪慧，还是很快学会了。 这几日开始，她带着陈妈妈开始绣嫁衣。 陆昊见女儿这般安分，心里还是十分开心的。只是提到女儿的婚事，又有些发愁。 瑞王不是良婿，虽他拒绝了，可怕就怕他向皇上请旨赐婚。圣旨一下来，他们还敢抗旨不成？ 唯今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赶紧给女儿说定一门亲事，只要两家订下婚约，皇上也不能凭白拆散一段姻缘。 “爹，你看这盖头可绣的好看？”陆雪微撑开手里的红盖头让陆昊看。 陆昊看不出好不好，只敷衍的点了点头，“好好。” 陆雪微倒是很开心，她这绣工也不是拿不出手。 “阿微，过两日是锦衣侯老夫人的寿宴，你是将军府的大姑娘，也该露露脸，这次就和白老夫人一起去吧。” 陆雪微点头，“好啊。” “呃，去了以后……” “我乖一点就是。” 陆昊反而有点怕听到这句话，每次她说乖乖的时候，总会出点什么事。 转眼到了寿宴这天，一早，陆雪微被宁儿拉了起来。 宁儿给她梳妆打扮，陈妈妈精心搭配了一套衣服，金丝软烟罗望仙裙，腰间束着玉带，外罩广袖千叶海棠妃色外裳，襟边缀着圆润的珍珠，足有上百颗。 宁儿给她挽了螺旋髻，鬓边留着两缕墨发，秀雅不失灵巧。 陈妈妈又拿来一套金镶玉的头面，不过被陆雪微推开了。她只从里面捡了一枝金步摇，插在了发髻上。 “姑娘，这样太素简了。”陈妈妈皱眉。 陆雪微歪头打量着，“足可。” 隆重还低调，这个度不好拿捏，这样就行了。 今日锦衣侯府的寿宴，由白老夫人带着家里的女眷去，老夫人因陆奉武的事，又气又急又憋屈，眼下正病着。 白老夫人住在善慈堂，陆雪微过去的时候，其他人还没到。 “阿微，来姑祖母跟前。” 白老夫人坐在靠西墙的罗汉床上，陆雪微行过礼后，在另一侧坐了下来。 “你刚回京，没经历过这种场合，姑祖母跟你说说礼节。” “是。” 白老夫人是平阳侯夫人，一品诰命，身份贵重，而且也是个讲究的人，她不容许身边的人给她丢脸，因此说的十分细致。 从下马车说起，什么目不斜视，笑不露齿，尤其见到男子需用帕子挡住脸，要落落大方也要懂得矜持等等。 “最重要的一点，你是宣武大将军府的嫡长姑娘，一言一行代表着大将军府，要端得住这气势。有人挑事，宁给她三分脸色，也不可让人轻视了。 陆雪微点头，“阿微记住了，姑祖母放心就是。” “当然，也别自视甚高。” “是。” 白老夫人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这丫头给人一种感觉，那便是活得通透。人有聪慧的有面面俱到的，却很难活出这种通透来，那可能是活了一辈子，临闭眼时回想这一生才有的大彻大悟。 “适逢这种宴席，各名门世家官宦权贵未出阁的姑娘和未娶亲的公子都会去，说白了各家都在踩眼，闲话中可能就促成了一桩亲事。阿微，你是家中老大，这种事也是回避不了的。” 第155章 陆家三位姑娘 陆雪微端起面前的茶杯，低头抿了一口，细细品着。 “本来你是将军府的嫡长姑娘，该是多少人踩坏了门栏要求娶的，只是你嫁过人，名声又不太好。”白老夫人道。 “阿微没想过成亲的事。”她道。 “丫头，不能不想，你这一辈子还长呢！” 白老夫人拉过陆雪微的手，放在手里的握了握，“这镇国王府有意与我们将军府结亲，这世子也是个文武全才的，倒是良配。” 陆雪微愣了一愣，没想到这白老夫人竟然打着这种主意。王府求娶的是陆轻染，而苏迟恶名在外，她舍不得陆轻染，便想把这亲事推给她！ 难怪要她回家呢！ “姑祖母，您也说我名声不好，这世子怎么可能看得上我。”陆雪微装得一副又羞又愁的样子。 白老夫人笑笑，“我们阿微长得芙蓉玉面，谁瞧了不喜欢。” “这样……” “那些世家姑娘们在阿微面前都要失去颜色了。” “要照姑祖母这么说，这什么世子，阿微还瞧不上呢。那秦王瑞王楚王的还没娶正妃吧，皇上虽然年纪不小了，万一看上阿微，做个皇妃岂不更好。”陆雪微挑眉道。 白老夫人可笑不出来了，哪家姑娘敢这么说，这都不是脸皮厚的问题了，这是胆儿太大。 见白老夫人被噎的说不出话来，陆雪微扑哧笑道：“阿微开玩笑的。” 玩笑？ 白老夫人沉下一口气，她确实开了个玩笑，也把她之前说的话也当玩笑了。一笑之后，还怎么再提。 这时其他人来了，陆雪微亲昵的扶着白老夫人从里屋出来。 先进来的是三夫人，这三夫人据说是小门户出身，长得还算秀美，穿着一身紫绛色细纹罗沙裙，不出挑，但贵在端庄。 陆雪寒和陆轻染一起进来的，前者穿着粉霞桃花云雾烟罗裙，外罩金银丝勾云纹的外裳，带着一套红宝石的头面。后者一身月牙留仙裙，外罩藕粉轻纱外裳，墨发结成两个环，垂在腰间。 一个胜在美艳娇贵，一个胜在气质出尘。 若把陆雪微放之二人中间，那便是多一分太美，减一分太仙，她是能把美艳和仙气融合在一起，让人见之心悦又不敢越雷池一步的那种。 白老夫人看到陆轻染这一身打扮，满意的点了点头。 “时辰也不早了，我们往外走吧。” 白老夫人在前，三夫人在其侧，陆雪微她们跟在后面。 “那日二妹因心疼哥哥，不免急躁了一些，想来惹大姐不高兴了吧？”陆雪寒小声道。 “二妹想多了。”陆雪微淡淡道。 “大姐，你头上这支步摇看着真好看。”陆雪寒眼里露出艳羡之色，还有她这身衣服，看着素雅，可那绣在襟边的一颗颗珍珠，每一颗是上品。 陆雪微头上只插着一支步摇，可这步摇做工精致，玉质水润，一看便知是上等好东西。而她就一套头面，虽是红宝石的，但细看之下，里面有很多杂质，普通的货色而已。而哪次参加这种宴席都戴着，旁人明里不说，暗里都笑话她。 陆雪微没有理她，懒得搭理。 “大姐，我们今天换着戴可好，你看我这玉钗，正配你这身衣服呢。” 陆雪微侧头，淡淡道：“可我觉得不配。” 陆雪寒气的咬牙，“大姐好东西多得是，何必这般吝啬，一点都不知让着妹妹。” 陆雪微看了旁边陆轻染一眼，对陆雪寒道：“二妹不吝啬，也知让着妹妹，那你跟三妹换换，我瞧她头上那支绢花也挺好看的。” 陆雪寒瞪大眼睛，一时说不出话来了。 绢花怎能和玉钗比！ 陆轻染捂嘴轻笑，“二姐，你要和我换吗？” 陆雪寒轻哼一声，“算了，换来换去的麻烦。” 陆雪微却道：“我不觉得麻烦，反而挺有意思，三妹，我和你换换，可好？” 陆轻染一愣，“这……” 陆雪微拔下发髻上的步摇，插到了陆轻染头上，欣赏的点了点头，“这步摇跟三妹更配呢！” 陆轻染见陆雪寒气得脸都青了，只得无奈的笑了笑，把另一边的绢花摘下来，给陆雪微戴上了。 “好看吗？”陆雪微问。 “大姐天生丽质，戴什么都好看。”陆轻染道。 三姐妹同坐一辆马车，因刚才的小插曲，谁都没有再说话。 第156章 该出手时就出手 马车听到锦衣侯府外，宁儿扶着陆雪微下了马车，而后走到白老夫人身后，等都到齐了，然后一起往侯府里面走。 锦衣侯夫人迎上前，与白老夫人热络了几句，又有意无意的扫了陆雪微一眼，而后引着她们往里走。 因还要迎接其他贵客，锦衣侯夫人把她们送进院里，便让身边的丫鬟引着去后院了。 进了东院，院中摆上了戏台子，已经咿咿呀呀唱了起来。宴席摆在两边游廊上，有很多女眷祝过寿后三五一桌闲话家常。 陆家人一进门，这些人齐齐朝她们看了过来，最后视线就落在了陆雪微身上。有不耻的，有轻蔑的，有冷眼瞧热闹的，更多是在这些情绪下若有若无的惊艳。 而她走过，议论声一哄而起。 “东厂那位宝姑娘就是她啊？” “是了，难怪太监都动心了，果然长得勾人。” “哎哟，还将军府的姑娘呢，我都替她臊得慌。” 走到院子正中央时，陆雪微突然停下脚步，继而转身朝着走得正热闹一桌人走了过去。 那桌上坐着三位女眷，正一口一个‘下贱’一口一个‘狐狸精’说着，不妨陆雪微就走了过来，一时都愣住了。 “阿微！”白老夫人皱眉喊了一声。 “她这是做什么？”三夫人一颗心也提了起来。 “哼，就不该让她来，真丢人！”陆雪寒添了一句。 陆轻染是真担心，所以跟了上去。 陆雪微走到那桌前，微微一笑，“三位夫人，说了这么多，口渴了吧？” 在三位惊愕的目光下，她竟执起茶壶，给她们三人添了茶。 “不敢劳烦陆大姑娘。”一位夫人先回过神儿来，满面不屑道。 “可不，您名声在外，这杯茶，我们可不敢喝。”另一位讥笑道。 “别说我们了，在座的大家，谁敢喝您宝姑娘的茶啊！” 最后一位拔高声量，惹得院子里的其他人都笑了起来。 俨然‘宝姑娘’三个字，都成笑料了。 “大姐，算了，我们先去给老夫人拜寿吧。”陆轻染上前拉陆雪微。 陆雪微推开陆轻染的手，居高临下的看着面前这三个女人，她脸上依旧带着笑意，“三位是不肯喝面前这茶了？” “不是什么人的茶，我们都喝……” 这位夫人话还未说完，被茶水泼了满面。 “你！”她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 “你太放肆了！”另一位夫人喝道。 陆雪微嘴角一勾，抄起那夫人面前的那杯茶，甩手泼了上去。 “你你……”最后一位吃惊的都说不出话来了，然也不等她说出来，已经被泼了一脸。 霎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陆轻染看着身前的陆雪微，慢慢的倒抽了一口凉气。这茶泼出去容易，可这么一个烂摊子，该怎么收拾？ 能来参加宴席的都是官眷，一个比一个不好惹的，而且极重面子，往脸上泼茶水，这不等于啪啪打人脸。 还一下打了三个！ “你竟敢当众动手，今日将军府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第一个被泼的夫人怒喝道。 “不服气？”陆雪微冷笑，“不过这位夫人，恕我眼拙，你是谁啊？” “你！”这位夫人气得站起身，接过身边丫鬟递上来的手帕，胡乱擦了擦脸，微扬下巴道：“本夫人乃大理寺卿夫人！” “大理寺卿啊。”陆雪微露出微微吃惊的样子。 “哼，现在知道怕了？” “就是在外面养了一对双胞胎姐妹花的那位大人？”陆雪微故意压低声音，只容当下几个人听到。 “你……你……”她怎么知道？ 对了，她是东厂的人啊，东厂耳目遍布天下，什么不知道！ “我看这位夫人也不服气，不知您是？”陆雪微看向第二位夫人。 这位面上已有忐忑之色，不过还放不下脸面，便道：“工部员外郎赵府。” “原是赵夫人啊，去年您家刚死了一个小妾吧？” 这赵夫人猛地咬住下唇，再看陆雪微，眼里已便变成了惧色。 陆雪微冷笑，转而看向第三位夫人。 那位见前面两个都不敢说话了，她心想自家那乱七八糟的一堆儿，让这陆雪微说出来，丢脸事小，丢了乌纱帽事大。 “陆姑娘别气，我们不过是……嘴碎，不该妄议他人，实在不该。”她已换成了讨好的语气。 陆雪微端着手退后一步，“三位，我刚才好心敬的茶，你们可还没喝呢。” 茶都到脸上了，怎么喝？ 这三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各自给各自倒了一杯茶，憋屈的喝了下去。 第157章 他们要成亲了？ 陆雪微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转身看向其他人。本着看热闹的心态，可见那三人莫名其妙吃了亏，其他人谁也不想找不痛快，于是纷纷避开了陆雪微的视线。 她轻笑一声，心情愉悦的走了回去。 白老夫人呼出一口气，小声道：“今日都要谨言慎行。” “您这话还是说给大姐听吧。”陆雪寒撇了一下嘴道。 白老夫人不理她，看了一眼陆雪微，而后朝正房走去。 那锦衣侯老夫人坐在正位，见到白老夫人进门，忙起身迎了两步。 “哎哟，你可来了，我正念叨着你呢！”锦衣侯老夫人抓住白老夫人的手热络道。 “说我坏话呢？”白老夫人笑。 “这老婆子不识好人心！” “你有什么好心？” “咱们前儿……哎哟！”锦衣侯府老夫人拍了白老夫人胳膊一下，“咱们回头说那些裹脚布的烂事，别耽搁孩子们。” 白老夫人笑道：“你啊，难得说句正经话。” “你个老东西！” 两人未出阁时就是闺蜜，一晃五六十年过去了，感情依旧很好。 锦衣侯老夫人拉着白老夫人过去，让她坐在自己旁边的位子上，再看厅堂里这几位姑娘。 三夫人先说了祝寿词，便站到了一边。 陆雪微她们向老夫人行了礼，一个一句祝寿的话。 “二姑娘客气了。” “阿染也是大姑娘了，我瞧着心喜的很，不愧是你教养出来的。” 这两个老夫人认识，最后把目光定在了陆雪微身上，带着几分打量。 “这位就是大姑娘吧，哎哟，长得真好，天仙儿一样，还没定亲吧？” 白老夫人摇头，“还没呢，不急。” “怎么不急了，你当留在家里赏花呢？”锦衣侯老夫人瞪了白老夫人一眼。 “你那张嘴！”白老夫人笑笑，“她刚回京不久，想留在家里多陪陪老人。” “你啊，当自己是香饽饽呢！” 白老夫人拍了锦衣侯府老夫人胳膊一下，这话当然得这么说，难不成说急着嫁人？ “大姑娘，往后要常来侯府做客，你和阿染一起，这丫头常来。” 陆雪微笑，“是。” “老夫人，寒儿瞧您气色真好，不知用了什么养颜的，好像一下子年轻了几十岁呢！”陆雪寒见锦衣侯老夫人话里话外都围着陆雪微，不甘被忽略，便讨好了这么一句。 “寒儿这嘴最甜了。”锦衣侯老夫人夸道。 白老夫人笑笑，“行了，你们去外面玩吧。” 陆雪寒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一个是大伯的独女，一个是白老夫人亲自养出来的，唯独她是不受重视。 陆雪寒嫉恨的要死，眼下也只能不甘心的退了出去。 从厅堂出来，陆轻染怕陆雪微再跟谁闹起来，便提议去侯府的花园逛逛。按着她的想法，找个人少的地方，等开宴席的时候再回来。 “好啊。”陆雪微没什么意见。 侯府的花园很大，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景色很美。只是刚走到园子里，陆轻染便被两个相熟的小姑娘拉走了。 留下陆雪微和陆雪寒，二人更没话了。 而这时，沈如玉和容乐走了来，四人碰到了一起。 那容乐看到陆雪微，轻哼一声，“什么人也能来侯府参加宴会。” 陆雪微一笑，“这不，容姑娘就来了。” “你！” “好了！”沈如玉拍了拍容乐的肩膀，而后看向陆雪微，“大姑娘，好些日子不见了呢。” 陆雪微点头，“是啊，不知郡主近来可好？” “还好。” “沈姐姐自然好，她马上要成为秦王妃了！”容乐插了一句道。 陆雪微微微一愣，“哦？” 沈如玉装作害羞的样子，“乐儿乱说的。” “哪有，我都听说了，秦王殿下、身体不好，皇上的意思是不等三年了，已经让礼部开始拟吉日了。”容乐嘴快道。 沈如玉看了一眼陆雪微，“陆姑娘别信这话，我和殿下……” 陆雪微打断她的话，“那就祝郡主和秦王殿下举案齐眉，白头到老了。” 沈如玉还要说什么，容乐闹了起来，“欸，那边好像听热闹的，我们去看看！” 隔着内湖，这边是女眷游园的地方，那便则是男眷。不过男眷们正在玩投壶的游戏，女眷们凑在湖边看，因看不清，后来慢慢往那边凑，最后都挤到了桥上。 陆雪微本没有什么兴趣，宁儿喜欢看热闹，非拉着她过去了。 第158章 她的彩头 那边柳树下，放着几尊特制的壶，人们站在几步远的地方往里面投箭。有中的，也有不中的，有在一旁看热闹的，也有歪着身子坐在椅子上打盹的。 这打盹的不是别人，正是苏迟。 他穿着宝蓝色的锦袍，头一下一下往下扎。 他旁边还坐着一人，脸上带着儒雅的笑，手中拿着折扇，正是顾敬煊。 那边不知商量什么了，接着一穿着玄衣长袍的男子走了过来。 “是锦衣侯的大公子啊！” “果然明朗如玉呢！” “嘘嘘，小声点。” 身边有小姑娘小声说着，陆雪微随意看了一眼，并没有多在意。 不想那人竟径直走到了她面前，“陆姑娘，可否请您赏个彩头？” “彩头？”陆雪微愣了愣。 见所有人都看着她，她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您头上的绢花就好。” 陆雪微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摘下了绢花，送了过去。 锦衣侯公子接住，笑道：“别的姑娘家不是玉钗就是金步摇的，实在贵重，这绢花正好。” 他这句像是在给其他人解释，为什么不找她们要彩头。 “得胜者，会把这绢花送回来的。” 陆雪微点头，“好。” 那锦衣侯公子走后，桥上的姑娘们都用艳羡的目光看着陆雪微。 陆轻染走到陆雪微身边，小声笑道：“大姐，你看那边公子们都精神起来了。” 陆雪微看过去，见苏迟醒了，顾敬煊站起了身，二人都朝她这边看了过来。 这顾敬煊就罢了，老鼠嗅着香味儿，苏迟那厮晃什么，继续睡他的就是。 比赛开始的时候，容陌正好过来，也加入了进去。 “容公子啊，他也要投壶！” “容公子的才学载誉京都，没想到也会投壶呢！” “诶，投中了！” 陆雪微看过去，还真投中了，不过容陌来得晚，看了一眼那摆在条案上的彩头有点云里雾里。 其他人起着哄，这时顾敬煊走了过去，往这边看了一眼，而后抬手投掷，也投中了。再就是苏迟，他这人一副懒散的样子，随手一扔，也扔了进去。 接着开始第二轮，前一轮败下来不少人，这一轮人数明显就少了，败下来的人就在旁边助势。 容陌中了，顾敬煊也中了，苏迟依旧不当一回事，就坐在那椅子上，往前一扔也中了。 第三轮，剩下的也就那么几个了。 容陌再次中了，顾敬煊和苏迟也中了。 这一场虽然只有他们三个中了，可彩头只有一个，所以还需要再比一回。 可投壶太简单，只怕再比一轮也分不出胜负来，于是有人提议射箭。靶子摆好，那绢花插在了正中央的红心上。 拉弓射箭需要足够的臂力，容陌一个读书人，虽平时也习武，不过是强身健体，这弓是拉开了，可手一抖，也就射偏了。 顾敬煊睨了苏迟一眼，而后拉弓射箭，正中红心。 旁边一片叫好声，都在夸瑞王好箭法。 接下来轮到苏迟了，左思迁不动声色的扯了他袖子一下，“算了。” 苏迟哼笑一声，懒散的起身，先伸了伸腰，而后踱着步子走到顾敬煊身边。 “瑞王殿下好箭法啊！” 顾敬煊淡笑，“世子，请吧。” 苏迟拿起弓箭，先比划了一下，而后放下来冲瑞王小声道：“瑞王想要什么花没有，何必执着这一朵？” 顾敬煊挑眉，“莫不世子要跟本王抢？” 苏迟轻笑一声，“那就各凭本事喽！” 说完，苏迟笑容一敛，举起弓箭，对了一眼，手中的箭便射了出去。不但正中红心，而且把那绢花挤了出来。 他飞身过去，正好接住。 花已落入他手，最后得胜者也是他。 “殿下，承让了！” “大姐，得胜者是……苏世子。”陆轻染脸色有些不好。 陆雪微微微蹙眉，心想这厮要做什么？ 这投壶说简单不简单，但说难也不难，不至于就他们三个胜出。容陌是个糊里糊涂，但苏迟可是什么都知道，摆明了在跟顾敬煊争。 至于争什么，自然是一个借花表情的机会。 “怪没意思的，我们找个清静的地方坐会儿吧。” 见苏迟看了过来，还一脸得意的样子，陆雪微淡淡睨了他一眼，转身往桥下走去。本来陆轻染跟着她，后又被其他相熟的拉走了。 陆雪微带着宁儿往人少的地方走，最后在一处水榭坐下了。 “宁儿，我渴了。” “那我去给姑娘弄些茶水来。” “去吧。” 第159章 我娶你啊 宁儿离开后，陆雪微嘴角微微勾了一下，用手指敲着桌子，一下一下，不足十下，该来的人已经迫不及待露面了。 “你躲什么躲？”苏迟进来，一副没好气的样子。 陆雪微淡笑，“我躲蚊子苍蝇，你以为我在躲你？” “嘿，你就是在躲我！”苏迟哼了一声，在旁边坐了下来，二郎腿一翘，身子自然歪了下来，没个正形儿。 陆雪微一时无语，骂他是蚊子苍蝇，这话也不难理解吧，也不知他是真听不懂还是装傻！ 见陆雪微不说话了，苏迟以为她是心虚了，哼笑一声，“是不是刚才见本世子投壶射箭太厉害，心生仰慕？” 陆雪微好笑道：“世子说是就是吧，的确很厉害。” 苏迟脸上露出得意之色，看来老左说得对，这丫头爱慕他！ “世子，若陆姑娘不是爱慕你，之前你差点把人杀了，她可追究这事了？不但没有追究，还帮你付酒钱，更在城楼之上把你从悬崖边上拉了回来，这不是爱慕是什么，而且用情至深啊！” 苏迟打量了陆雪微一眼，撇去她和东厂那不清不楚的关系，其实这丫头长得可人，性格飒爽，还是很合他脾气的。 “诺，你的绢花。” 苏迟从怀里掏出赢来的绢花，只是大男人粗手粗脚的，拿出来的绢花也不知道经受了什么，反正只剩下两片花瓣，孤零零的黏在花枝上。 陆雪微看过去，冲苏迟挑了一下眉头。 苏迟不好意思收回手，“算了，回头还你新的。不过这绢花太容易坏了，而且也不值什么钱，我送你金钗吧？“ 陆雪微叹了口气，“不用。” “你生气了？” “没有。” “分明就是生气了，嘴还硬。”苏迟没好气道。 陆雪微看向苏迟，沉声问道：“为什么要和瑞王争这彩头？” “为什么不争？” “争来做什么？” “自然是还给你……”苏迟想到那秃了头的绢花，干咳一声，“还说你不生气？” 陆雪微简直想吐一口血，她怎么就跟苏迟说不通呢！ “你们镇国王府已经向我们将军府提亲了，你要娶的是三姑娘，今日你弄这么一出来，置我于何地，又置三姑娘于何地？” 苏迟恍然一悟，“原来你生这气！” “什么？”陆雪微一下没听懂。 苏迟睨着陆雪微，脸上带着笑意，眼中熠熠生辉，“我已经跟我爹提过了，娶什么三姑娘，我又不认识，我娶你！” 陆雪微：“……” “哦，对了，我还欠你一千两银子，那就欠着吧，我打算欠一辈子。” “你……” “这么开心？”都傻了。 陆雪微半天憋出一句话来：“你从哪里看出我开心来了？” “哎，我知你喜欢我，不过我好心奉劝你一句，对我用情不要太深，因为我不会爱上任何人，包括自己的妻子。” “是吗，那……” “不过，如果是你的话，我会护你一辈子。” “……” 陆雪微本来打算和他说清楚，可回过神儿来，却发现苏迟已经走了。而宁儿端着茶来了，不时往后看一眼。 “姑娘，刚才那是谁啊？” 陆雪微呼出一口气，“疯子。” 陆雪微细品着苏迟那些话，半天才回过味儿来，他竟以为她喜欢他！上一世的时候，她只觉得这苏迟心够狠，骨头够硬，没想到却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 不由再长叹一口气，她有点后悔招惹这疯子了。 又在水榭坐了一会儿，估摸着要开席了，陆雪微带着宁儿往东院走。经过园子一条小径，不期然与容陌撞上了。 陆雪微冲容陌颔首，他亦还礼，而后二人擦身而过。 走过几步，容陌停下转回头去看陆雪微。 他想到刚才一位朋友跟他说的话：听说那陆大姑娘成过亲了，丈夫死了，如今是寡妇。如此也就罢了，她还和东厂阉人纠缠不清，这名声早就毁了。今日她还来这种地方，莫不还想嫁人？谁肯娶她啊！ 那些人把她说的不堪，他听不下去，便早早离场了。但其实在他心里，一直觉得陆雪微不是这样的人。 那一句愿他一生平安喜乐，入了心。 花楼相救，他信她的为人。 如她寻不到一个归处，他或许可以给她。 第160章 故技重施 回到东院，白老夫人她们已经入了席，陆雪微过去，在陆轻染身边坐下。 白老夫人睨了她一眼，倒也未说什么。 锦衣侯夫人表了两句感谢的话，宴席接着就开始了。 陆雪微往周围随意扫了一眼，不想竟撞上了明玉公主，她正死死盯着她。 那杯茶，亏得她没喝呢！ 陆雪微挑眉一笑，举起面前的茶杯，隔空敬了她一杯茶。 哐的一声！ 明玉公主一掌拍在了桌子上，四下的人皆吓了一跳。 “公主，可是有何不妥？”侯夫人忙走了过来。 明玉目光仍死盯着陆雪微，咬牙回道：“这茶可真是好茶！” 侯夫人顺着她视线看过去，看到陆雪微，不明二人的恩怨，只得干笑道：“公主，这茶败火，我给您再倒一杯。” 陆雪微本着好玩的心思跟明玉公主打一回合，之后自顾自便不理她了。 “大姐，这里有桃花酿，你喝吗？”陆雪寒问。 陆雪微应了一声，“好啊。” 这茶委实没什么味儿！ “一杯就好，别耍酒疯。”白老夫人道。 陆雪寒笑，“姑祖母不知道，姐姐酒量好着呢。” 陆雪微点头，“一坛两坛，还真别想把我灌醉。” 白老夫人听了这话，真是哭笑不得，“你还挺得意。” “姑祖母，这也是本事啊！” 祖孙俩难得轻松一回，白老夫人也不说那些讨人嫌的话，只说让她们都少喝点，注意仪态。 不过两杯下肚，陆雪微便觉有些头晕了。 “大姐，你脸好红。”陆轻染担忧道。 “是吗？”陆雪微抬头，身子左右晃动着。 白老夫人气笑了，“还一坛两坛呢！” 陆雪寒笑笑，“我扶大姐去那边亭子里休息一会儿吧，吹吹风就好了。” “去吧。”白老夫人道。 陆雪微起身，“行了，我自己去就行。” “我还是跟着姐姐吧。”陆雪寒道。 陆雪微深深看了陆雪寒一眼，没再说什么，朝外面走去。 只是刚出了垂花门，一小丫鬟端着茶壶竟撞了上来，一壶茶洒到了她身上，好在那壶茶不烫。 “哎呀，姐姐，你衣服都湿了。”陆雪寒皱眉道。 陆雪微低头看了一眼，无奈道：“算了，我还是先回家吧。” “别啊，宴席过后还要赏花呢，姐姐先走也不好。我拿了一身备用的衣服，就怕用饭时沾到什么，宁儿你去马车里给大姐拿来穿吧。”陆雪寒吩咐宁儿道。 “姑娘？”宁儿看向陆雪微。 陆雪微点头，“去吧。” 宁儿离开后，陆雪寒扶住陆雪微，“姐姐，我看你脸红的厉害，去那边花厅休息一会儿吧。” “花厅？” “就在前面不远，等宁儿来了，也好有地方换衣服。” “好吧。” 这花厅西间有个休息的地方，陆雪寒扶着她进去了。 “大姐，您先躺会儿，我去给你弄杯茶来醒醒酒。”陆雪寒如是说。 说完这句，陆雪寒就出去了。 陆雪微躺到床上，翻身向里，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黑色的药丸吃了。酒里有迷药，她刚喝的时候就察觉出来了，不过是陪着他们演一场戏罢了。 这陆雪寒故技重施，究竟是没脑子还是太瞧不起她了？ 脑子清醒了一些，陆雪微起身来到窗前，把窗子稍稍打开了一条缝往外看。 陆雪寒守在花架下，很快顾敬煊来了，二人在那边说话，举止颇为暧、昧。 顾敬煊想娶她，进而拉拢她爹，可他表了这层意思，她爹拒绝了。他又向皇上请旨赐婚，而皇上出于什么考虑，一直没有松口。他急了，这才想起了这招，先生米煮成熟饭，之后再图婚事。 陆雪微不会让他得逞，但不妨先把这亲事应下。 她要一点一点削了他的肉，打断他的骨头，用最残忍的方式杀了他，不过首先她也要跳入这泥潭，和他生死较量。 吱一声。 陆雪微惊了一跳，回头见北边的窗子打开了，一人翻了进来，正是苏迟。 “你……” “先别废话，跟我走！” 陆雪微愣了愣，“我还有事……” “屁事！” 苏迟根本不听她解释，上前扯着她袖子就往外拽。 “苏迟！这里没你的事！”她小声嚷道。 “你这个蠢女人！” “你！” 苏迟见陆雪微不开窍，上去直接把人扛了起来，接着跳出了窗子。 “苏迟，你快把我放下来！”陆雪微急道。 第161章 谁比谁更蠢 凭的她如何挣扎，还是被苏迟扛走了，好在没走多远，他把她放到廊庑下，一处比较隐秘的地方。 “你发什么疯？”陆雪微气得想打人。 苏迟嫌弃般睨了陆雪微一眼，而后指着外面，“笨蛋，看清楚了，那两个人在设计陷害你。” 陆雪微往外看，见顾敬煊和陆雪寒还在腻乎。那顾敬煊凑近不知说了什么，陆雪寒羞涩的推了他一下，那顾敬煊这才转身朝屋里去了。 她本想来个顺水推舟，眼下是不可能了。 “那瑞王想娶你！” “哦。” 见陆雪微一副不在乎的样子，苏迟急了，“他不是真心喜欢你的，而是想拉拢你爹。” “我知道。” “你知道？你……”苏迟愣了一愣，指着外面，“所以你知道他们设计陷害你？” 陆雪微抱肩，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样子。 见她这样，苏迟当下就明白了，这女人什么都知道。 “你……你怎么能这么作践自己！” 陆雪微呵了一声，看向苏迟，面上带着愠怒：“苏世子，说句不好听的，关你屁事！”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苏迟咬牙，“你明知道瑞王对你不是真心，甚至还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先坏了你的名声，让你不得不嫁给他。这样一个烂人，你还愿意，莫不，你想做这瑞王妃？” 陆雪微挑眉，“人人艳羡的瑞王妃，谁不想做。” “你就不行！” “为何？” 苏迟点头，“你想知道为什么是吧，好，你等着！” 说了这句气话，苏迟转身就走了。 陆雪微皱眉，心想这二愣子又要做什么。不过她的计划被破坏了，眼下也只能重新布局，不过她倒想看看这苏迟要做什么。 很快顾敬煊从屋里出来，脸上带着怒色，他走到陆雪寒跟前，说了一句什么。 陆雪寒脸色一变，“不可能！” 此时屋里传来哐当一声，二人对视一眼，急忙返身回去。 陆雪微正不得解，见苏迟从花厅后面绕到了前面，用手拉住了房门。屋里的人敲了几下，没有敲开，之后便没有动静了。 苏迟附耳听了听，似乎确定了什么，而后跑了回来，脸上是得意之色。 “你做了什么？”陆雪微问。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陆雪微在一旁坐下，微微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嫌我坏了你的好事？”苏迟不高兴的问。 “苏世子，当时在城楼上，我阻止你杀王妃，你生气吗？” “生气。” “我现在的心情跟你当时的心情一样。” 苏迟默了一下，道：“可我后来很庆幸，你拦住了我。” 陆雪微默然，谁想跳进这污水里呢，不过是她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但那根草断了。她再去抓一根，那根又断了，靠人不如靠己，她一次次印证了这个道理。 这时，锦衣侯夫人带着几位夫人闲聊着过来了。 “咱们进花厅坐会儿吧，逛了这么久，几位夫人定也累了。”锦衣侯夫人笑道。 其他几位夫人自然应着，陆雪微看到，其中就有陆三夫人。 有婢女先推门进去，看到里面的情形，不由尖叫一声，那锦衣侯夫人忙跟了进去，也惊呼了一声，其他几位夫人见此，纷纷涌进了屋里。 “我在屋里点了一种催人发情的香，卖我这东西的人说点一根就会让人失去理智，不过我这人心急，把那根香折成三段，一下都点上了。不一会儿就能烧完，旁人也发现不了，不过三倍的效果，嘿嘿。” 陆雪微无语了半天，她皱眉问：“你身上怎么还备着这种东西？” 苏迟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就……就买来玩的。” “苏世子，你信不信我出去告发你？” “我救了你，你这样做也太不仗义了。” “你跟女人讲仗义？” 苏迟气哼哼半天，“我买来打算给我爹用的。” 陆雪微：“……” “我想让我爹再生个儿子，我一个人反正争不过老二，那就再添一个，三分家产，反正我不嫌吃亏，那吃亏的就是他。” 陆雪微真相撬开苏迟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谁给你出的主意？” “我自己想的。” “呵呵。” 苏迟见陆雪微一副讥讽的表情，不由气道：“你看你做的这蠢事，居然还有脸笑我。” 陆雪微不理他，起身往外走去。 第162章 同嫁瑞王 花厅的事，自然不会闹大。因此白老夫人还不知道，一直等到回家了，陆三夫人才把事情说出来。 白老夫人气得险些晕过去，先让人把陆雪寒关祠堂了。 陆雪微这两日一直在自己院子里，外面闹成什么样，她都没有露过面。只是午后倚窗，看着远处的天空，晴朗美好，心中竟也生出一丝庆幸来。 庆幸她没有走上绝路，庆幸苏迟拦住了她。 这时陈妈妈进来了，说老夫人请她去一趟东院。 她过去的时候，白老夫人和陆三夫人也在，二人看了她一眼，又都别过头，避开了她的视线，似是心虚一般。 “阿微，祖母找你说一件事。” 陆雪微看向老夫人，微微笑道：“祖母请说。” “你二妹的事，咳咳，想来你也知道了……” “什么事？”陆雪微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 老夫人才不信她什么都不知道，可眼下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便道：“那瑞王和你二妹发乎于情，干了一些荒唐事。” 陆雪微呵了一声，“祖母说的可是那龌龊不堪，寡廉鲜耻之事？” “你！” “当初祖母也是这么说我的啊！” 老夫人没好气道：“还不是你带的好头。” “祖母要是这么说的话，那阿微没有话说，这就回去自省了。” 见陆雪微转身要走，老夫人忙道：“错在她，自然怨不得你！” 陆雪微这才没有再说什么，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了。 “既出了这种事，便是打死她，陆家的名声也保不住了，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寒儿嫁给瑞王。可这瑞王却怀揣着别的心思，说他也可以娶寒儿，不过前提是娶你做正妃，娶寒儿做侧室。”老夫人说完看向陆雪微。 “他还有脸说娶我？”陆雪微好笑道。 老夫人脸色沉了沉，“以你那名声，还嫁过人，能做瑞王妃，可是天大的好事。” 陆雪微摇头失笑，“祖母竟然说是好事。” “难不成你还不愿意？” 陆雪微敛笑，冷声道：“我不愿意。” “你！” “他们苟且，拿我遮羞，凭什么我该愿意？” “可瑞王娶你是做瑞王妃的，多少世家贵女眼巴巴盯着那位子，你却还不愿意了。” “祖母死了这份心吧，我不会嫁给瑞王的。”陆雪微淡淡道。 老夫人没想到陆雪微态度这般强硬，她看向白老夫人，想让她帮忙说句话。 白老夫人却叹了口气，“罢了，总还有其他办法。” “大姐，这事不能拖啊！”老夫人急道。 “拖着吧，那瑞王拉拢陆家不成，总不能为了这事还得罪陆家。”说完，白老夫人看向陆雪微，“不过这件事，瑞王定不肯善罢甘休，你的亲事也要尽早订下来。” 陆雪微哼笑一声，老夫人把她往火坑里推，而白老夫人又何尝不是这心思呢！ 回到西院，陆雪微都还没进屋，陆雪寒哭着跑了进来。 跑到她跟前，便噗通跪到了地上。 “大姐，求你答应这门亲事吧，也好给妹妹一条活路。” “等进了王府，妹妹一定不跟你争宠，还会尽心帮姐姐。” “咱们姐妹一同侍奉瑞王，等以后……等瑞王大业成了，姐姐就是皇后……万万人之上，尊荣至极。” 陆雪微回身，见陆雪寒糊了满脸的泪水，头发散乱，衣服皱巴巴的，狼狈至极。 “二妹疯了不成，什么话也敢乱说。” 陆雪寒哪还顾得上这些，她的清白已经没了，若瑞王不肯要她，那她以后怎么办？保不准老夫人会让人活活把她打死！ “姐姐，瑞王有宏图大志，你嫁给他不会后悔的。” “既然瑞王这么好，姐姐就不跟你争了。” 见陆雪微要走，陆雪寒忙拉住她的手，“姐姐，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吧！” 陆雪微回头看陆雪寒，“你就这么想嫁给瑞王？” 陆雪寒摇头哭道：“我没有其他出路了。” 陆雪微叹了口气，“其实平心而论，我不想帮你，但你丢的是陆家的脸面，那我就再帮你一回吧。” “姐姐，你肯嫁给瑞王了？”陆雪寒面上一喜。 陆雪微摇头，“我不会嫁给他，不过却有法子让他答应娶你。” “什么……什么法子？” 陆雪微弯腰在陆雪寒耳边说了什么，陆雪寒脸上露出震惊之色。 “真的？” 陆雪微笑，“你可以自己去求证，至于要怎么做，且看你自己了。” 说完这句，陆雪微抬步往屋里走去。 她突然觉得，让陆雪微和沈如玉狗咬狗也不错，她俩咬来咬去，那最后吃亏的定是顾敬煊，谁让他那根东西不知检点。 第163章 比试赢了，媳妇没了 用晚膳的时候，陆昊回来了，不过却扶着腰，走路不大利索的样子。 “爹，您这是怎么了？”陆雪微上前搀扶着陆昊。 “好像扭了腰了。” 陆雪微扶着陆昊，让他进屋趴在罗汉床上，她弯腰给他揉着。 “怎么这么不小心？” “今儿去京郊大营，正碰上校场比武，我这不手脚闲得慌，便上了台。那些小孩儿都不是爹的对手，三拳五脚就败下阵来，怪没意思的。后来他们副统领，哦，也就是镇国王府的苏世子，他上台来，我们俩比划起来。这小子武功真不错，那拳头带着狠劲，一招一式打得又准又快，这不……”陆昊说着倒抽了一口凉气。 陆雪微挑眉，“他打伤你了？” “两人比武，难免的。” “这混蛋……” “阿微，说什么呢！”陆昊说着笑了笑，“不过爹倒有点欣赏这位世子了。” 本以为是草包，不想还有些真材实料。 陆雪微给陆昊揉了一会儿，让他起来动动。 陆昊起身，慢慢活动了一下，不由奇道：“还真不疼了。” “这几日还是要小心一些。” 用饭的时候，陆雪微把今日老夫人找她，希望她嫁给瑞王的事说了。 陆昊脸色沉了沉，“别理她。” 陆雪微小小应了一声，脸上露出担忧之色，“我怕瑞王打压您。” 陆昊摆了一下手，“你可知他为何急于拉拢我？” “为何？”陆雪微问是这么问，不过她心里门清。 “瑞王和太子对上了。”陆昊小声道。 “因为巡西御史李岚遇害那事？” “正是，欸，你怎么知道？”陆昊愣了愣，那李岚遇害，大家都知道，可这李岚和瑞王的关系，以及西疆和太子的关系，可不是朝局之外的人能知道的。 “哦，猜的。”她能不知道么，那李岚是她派人杀的。 陆昊知道女儿聪明，而且和韩子俊的关系，知道这些也不足为奇。 “不过一个李岚倒也不足以引起太子和瑞王的对立，只是紧跟着又出了一事，太子犒赏西疆将领的事败露了。这消息，大抵是瑞王放出来的，皇上极为震怒，当堂呵斥了太子，也因此这两人才闹了起来。” 陆昊轻哼一声，太子根基深厚，瑞王急于找靠山，这才想娶他女儿的。 陆雪微愣了一愣，太子犒赏西疆将领，这事谁传出去的？ 瑞王？不对，这人一向沉得住气，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不会冒险激化他和太子的矛盾。 那就只有一人了，顾承继！ 陆雪微呼出一口气，她点了一把火，他送来了风，难得还挺默契。 侍郎府，左思迁扶着额头，“所以你把陆将军给打伤了？” 苏迟正啃着苹果，闻言十分得意道：“他那拳脚功夫虽然厉害，但到底年纪大了，身子不灵活，被我一脚踢在了腰上，当时咯嘣一响，肯定扭着了。” 左思迁使劲拍了拍额头，“我让你讨好老丈人，你就是这么讨好的？” 苏迟挑眉，“他还挺高兴的。” “废话，当着那么多人，他得兜着大将军的气度，但心里不定怎么气你呢！” “啊？” “啊什么啊，比试赢了，媳妇娶不到了。” 苏迟手一抖，苹果掉在了桌子上。 林宗嘿嘿笑了起来，指着苏迟道：“让你平日里骂我傻，看吧，你也好不到哪儿去！” 左思迁捂住胸口，他怎么结识了这两货？ “行了，想点补救的措施吧！” “怎么补救？”林宗问。 “陆将军这里是不行了，你还想想法讨好讨好陆姑娘吧。”左思迁道。 苏迟捡起那苹果继续啃，“陆雪微就别想了，谁都没有本事讨她欢心。” 左思迁想了想道：“我倒有个主意。” 这日一早，陆轻染来了。宁儿引着她进了厅堂，说她家姑娘还没起呢。 里屋，陆雪云正缠着陆雪微，让她带她出府去玩。 “哼，讨厌姐姐，云儿要生气了。”陆雪云抱着胳膊，嘟着嘴，盘腿坐在床沿上。 陆雪微一边打哈欠一边求着：“让姐姐再睡一会儿？” “不喜欢姐姐了！永远都不喜欢了！”陆雪云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陆雪微抱头，“我怎么记得这辈子没欠你什么啊！” “呜呜……” “好了好了，别哭啊，我认输，我带你出去玩。”说着，陆雪微艰难的坐起身。 她这人平生只有三大喜好，一炼毒，二欣赏美男，三睡懒觉。 第164章 狗咬狗 “三姑娘，您听着了吧，这世上唯一能治得了我家姑娘的，那就是四姑娘了。”宁儿说笑着，给陆轻染倒了一杯茶。 陆轻染往里屋看了一眼，温和道：“大姐对四妹真好。” “能不好么。”宁儿叹了口气，颇有几分无奈道：“四姑娘刚出事那会儿，就跟个木头人似的，不知道喜怒，身子动不了，张嘴说不出话。姑娘日日给她行针用药，慢慢才好起来，可身体到底亏损了，大病小病不断，姑娘钻研了很多古方，废了多少名贵的药草，养了两年才成这般。” 陆轻染动容，陆雪微看着像是个冷情的人，原来她也有这样一面。 宁儿让陆轻染先坐着，她则进了里屋。 “姑娘，您还赖床，四姑娘来了！” 又等了一会儿，陆雪微终于出来了。她穿着一身月牙白的留仙裙，外面罩着云霞明缎外裳，头发随意在后面挽了个髻子，没有配饰，十分素简。 “四妹，让你久等了。” 陆轻染笑，“闲人一个，在哪儿都是坐着。” 陆雪微在陆轻染身边坐下，笑道：“谁不是闲人呢，不过四妹应该不是来我这儿打发时间的吧？” 陆轻染笑了笑，一时倒不知该怎么开口，想了想才道：“今早，娘跟我说了一件事，倒也不是我爱说闲话，只是想着对大姐来说，或许是好事。” “哦？” 陆轻染小声道：“昨日瑞王和安宁郡主在城郊桃花林幽会，不想被明玉公主和几位世家女撞上了。那安宁郡主和秦王本来有婚约，听说明玉公主气得，当时上去就给了她一巴掌，而后回头就把这事捅到了皇上那儿，如今已闹得满城皆知了。” 陆雪微失笑，“还真挺精彩的。” “安宁郡主到底是郡主，瑞王必须给她一个交代，可他要娶安宁郡主，必不能落下二姐吧，咱们将军府的面子，他也是要顾及的。如此，他总没脸再求娶姑娘您了，便是皇上，他也不能这么做。”陆轻染分析道。 陆雪微眸光闪过，一切如她所料，不过这陆雪寒还真有两下子，没让她失望呢！ “三妹，谢谢你来告诉我这些。”陆雪微看向陆轻染，真诚道。 陆轻染摇头，“娘不让我乱说，可我觉得大姐为这事一定很心急，如今可以放心了。” “是啊，确实是好事。” 陆轻染走后，陆雪云闹着要出门。陆雪微哄着她用过午饭，这才从家里出来。 在街上逛了一会儿，买了一些吃得玩得，陆雪云这才满意了。 正要回府的时候，一个小厮打扮的人，把一封信送到了她手里。 陆雪微一脸困惑，打开那信，发现是苏迟写的：速来潋滟湖，有东西送你。 这疯子，她才懒得搭理。 把那信纸团成一团，陆雪微继续往家走。 只是没走几步，被人给拦住了。 “你这女人，竟敢无视本世子！”苏迟挡在她面前，气哼哼道。 陆雪微轻嗤一声，“你又发什么疯？” “老子……咳咳……我给你准备了那么久，你至少也要去看看吧？” “什么？” “去了就知道了。” 知道今日不顺着苏迟，她是脱不了身的，于是陆雪微让宁儿先带着陆雪云回府。她则跟着苏迟去了潋滟湖，到了堤口，他们上了一条轻舟。 苏迟划船，陆雪微坐在一头。 船往湖深入去了，而天色也越来越暗。月亮爬了上来，星星一颗颗点亮，微风袭来，驱散了燥气和郁闷，心慢慢就轻了。 等到了一处，苏迟收起船桨，在另一头坐下了，他看向陆雪微，两眼泛着亮光。 “你要让我看什么？”陆雪微问。 “陆雪微，你有喜欢的人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 “有吗？” 陆雪微呼出一口气，有啊，不过那人不喜欢她。 “有……” 苏迟低头笑，那张总是张扬带着锐气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丝温柔。 陆雪微见苏迟那样子，猛然想到他可能是误会了。 “其实我……” “陆雪微，你什么都不用说，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 “其实我很纠结，你应该知道，我恨东厂的人。可是你，却让我恨不起来。”他看着她，一字一句道。 陆雪微抿了抿嘴，“你为什么恨东厂的人？” 第165章 我心疼你 苏迟身子陡然僵硬，慢慢低下头，沉默了许久。 “在我五岁的时候，父王带兵打了败仗，有人诬陷他通敌，他回京后被东厂带走审讯。我娘每日出门求人，夜夜以泪洗面，那时候王府的天好像真要塌了。当时的东厂督主是王京，我娘去求他，他却……用一些污言秽语侮辱我娘。” “一个堂堂的王妃，出身世家名门，如何受得了这些。而更可恨的在后面，那王京暗暗表示可以帮忙，唯一的条件就是让我娘陪他一晚。你知道吗，我爹竟然答应了，而我娘的亲妹妹，如今的王妃柳氏，也是当时我爹的侧室，她给我娘下了药，把她送到了王京那儿。” 苏迟猛地握紧拳头，悲痛和愤怒都在这张脸上，“我娘遭受了侮辱，在家疯了半个月，在我爹回家第二天，吊死在了王府门口。她临死前叮嘱我，一定要为她报仇，杀她者是王京、我爹和柳氏。” 陆雪微久久不语，她确实不知道苏迟的母亲是这样死的。 “而后来我才知道，王京那畜生是当着很多东厂人的面强辱了我娘，那些人甚至也……我娘是从东厂爬出去的，衣服都没了……”说到这里，苏迟抱住头，不可自抑的大声怒吼一声。 陆雪微捂住嘴巴，她不敢想象那个画面，她甚至不敢听…… “当时我娘……” “别说了！”陆雪微不想苏迟再说，起身扑到他面前，一把抱住了他，“苏迟，别说了，我不敢听。” “她太恨了，每晚用刀子划自己的身体，脸，我就缩在角落里看着。她不知道疼，而我也忘了哭。”苏迟木然说着。 “苏迟……” “她告诉我，她不想活了，你知道我怎么说的吗？” “什么？” “我说，我会帮你报仇，你安心去吧。哈哈，我让她去死，我做儿子的，让她去死！” 陆雪微抱紧苏迟，泪一滴滴落下，“你只是不想让她再痛苦下去……你只是心疼她……” “不！再这样下去，我知道我自己也会疯的！我会疯的，我会自残，我也不想活了。啊啊啊……”苏迟突然悲愤的大吼起来。 似乎这样，才能宣泄心中的愤怒。 “苏迟，对不起。” “对不起……“ 包括前一世，以及在此之前，她都没有理解过他的愤怒和疯狂。只觉得这个灭了东厂，屠了镇国王府满门的人，他是个冷血的疯子。 她帮他，全然是因为他曾抗击过北魏，保护过黎民百姓，她以为她看到了他一点可取之处，却不知在经历过这样的残酷以后，他还能保留这一份忠肝义胆，多么珍贵。 若没有经历这些，苏迟该是多么美好的人。 远处湖边，林宗望着那不远处的小船，嘿了一声，“这就抱上了？” 左思迁十分满意，“看来世子也有开窍的时候。” “那这爆竹还放不放了？” “放！” 苏迟大喊了两声，心绪才慢慢平复下来。陆雪微还抱着他，这么娇小一个人儿，抱着他，却好似给了他无穷的力量一般。 以往想起这些，他总要杀天杀地大闹一番，可这一次，有她陪着就好。 感觉身上的人身子抖动了一下，又听啜泣声，苏迟愣了一下，“你哭了？” “没……”陆雪微摇头。 苏迟扶着陆雪微肩膀，让她面对着他，看到她脸上的泪痕，以及眼里未及擦掉的泪，他心颤动不已。 “你哭什么？” 陆雪微呼出一口气，有些别扭的转过头去，擦了一把泪。 “想哭就哭了，你管得着。” 苏迟苦笑，“为我哭的？” “没有。” “心疼我了？” “苏迟……” “不是吗？” 陆雪微回头，见苏迟正紧紧看着她，眼里竟有些脆弱甚至乞求。 “是，我心疼你。” 苏迟突然笑了一声，继而狂笑起来。 “你笑什么？” “老子居然也有人心疼了。” 陆雪微抿了抿嘴，正想坐回去，突然听得砰的一声，抬头见夜空中绽放了一朵烟花。一瞬间夜空亮如白昼，继而一颗又一颗，相继在空中爆燃，红的粉的紫的绿的…… 像天女散花，又像无数的光蝶在飞舞，流光溢彩，瞬息万变。 “这……” “送你的。”苏迟道。 第166章 娶你才是正事 陆雪微看着，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太美了，太美了…… 她自然见过烟火，可没见过这么多颜色，更没有这么多形状，这就是一场盛世的烟火，世间独一无二，却是为她一人所绽放。 “为了研究这些，老子炸了三条船。” “呃？” “差点把自己炸飞！”苏迟说着还挺得意。 陆雪微看向苏迟，“你研制的？” “不信？” “信。”陆雪微笑，继续抬头看烟花，“只是，若在其他正事上，你也肯用心就好了。” “其他算什么正事，这个才是。” “呃？” “娶媳妇啊！” 陆雪微愣住，“所以你……” 苏迟没理她，抬头看着天空，“那个烟花弹没有炸……” “什么意思？”陆雪微也抬头看了过去，下一刻猛地瞪大眼睛，“它朝我们这边飞过来了。” “放心，不可能这么准的。” “不是，已经很近了。” “稳住！” 陆雪微哪能稳得住，眼见就砸下来了，于是赶忙翻身跳进了湖里。湖水那个凉啊，她也顾不得，忙往远处游去，而很快，后面发出砰的一声，船爆了。 她惊慌的回头，见苏迟也游了过来，只是一脸的垂头丧气。 “那个，本来是惊喜……” 陆雪微脸黑了，气道：“我谢谢你！” 二人没办法，租了一艘画舫。陆雪微换了衣服出来，见苏迟坐在甲板上，旁边放着酒壶，正在喝酒。 她走过去坐到他对面，“我也喝。” 苏迟好笑，“你有酒量吗？” 陆雪微眯了眯眼，“那拼一把？” 苏迟自称千杯不醉，但还没被一个女人挑战过，“算了，好像我欺负你似的。” “如果你怕，那就算了。”陆雪微挑眉道。 苏迟哼哼一声，“来人，拿酒坛来。” 二人用碗，一人倒了一大碗。苏迟在陆雪微挑衅的目光下，直接把那一碗给喝干了。 见陆雪微也端了起来，他忙道：“行了，你随意就是。” 陆雪微笑，也就低头喝了一小口，没敢真干了。她是有点酒量，但在苏迟面前，说说大话就行，真刀实枪的肯定吃亏。 “我成过亲。”陆雪微突然道。 苏迟撇嘴，“我知道，全京城的人都知道。” “既然知道，你还要娶我。” “那又怎样，你那夫君不是已经死了。你如今是寡妇，我娶你也合礼法。” 陆雪微看向苏迟，“那你图什么？图我陆家的权势？” “呵，老子喜欢那些？” 陆雪微点头，也是，上一世苏迟凭自己的本事成了太尉，掌天下兵权，可他稀罕么，回头就跳下了城楼。 这人对权势，没有什么贪念。 “不过我还真图点什么。” “哦？” “图你。” 陆雪微一愣，“图我什么？” “笨啊，你就是你，陆雪微而已。你有什么，我便图什么。你想要什么，我便给你什么。”苏迟喝了一口酒道。 陆雪微心微微一动，他只图她…… “我想要一个永远不会抛弃我的人。” 苏迟看向陆雪微，认真道：“如果你想要的那个人是我，我便永远不会弃你不顾，永远拉着你的手，一生一世。” “真的……” “哎哟，好酸。”苏迟龇牙，“你不知道，昨天老左在我耳边讲了一天情话，让我适当时候拽两句。” 陆雪微笑笑，举起大碗，这一次干了这一碗。 “傻子！” 她都要信了呢！ “不过话虽然酸，可老子是真心实意的。” “哦。”信你个鬼！ 又过两日，赐婚的圣旨下来了，沈如玉为正妃，陆雪寒为侧妃，吉日定在了下个月中旬。 算起来也没多少日子了，陆府上下开始忙了起来。 这下老夫人身板硬了，她的孙女要嫁进瑞王府，虽然是侧妃，但算来以后也是皇家人了，身份自然贵重了许多。 连带着她脸上也有光，很是在白老夫人面前得意了一回。 陆雪微让人在西院盖了一间炼药房，这两日正在炼毒，没什么心思管外面的事。圣旨下来后，陆雪寒来了一趟，得意自不用说，只是她还怕陆雪微把她的事抖落出去。 “我没那么闲，不过我挺好奇的，你怎么请的动明玉公主？”陆雪微问。 第167章 红装督公 瑞王和沈如玉幽会的事，换成别人撞见，许就被瑞王压下去了。可明玉公主不同，她不怕瑞王，而且很维护秦王。 沈如玉身为秦王的未婚妻，竟然和瑞王有染，明玉公主自然不能让秦王吃这个哑巴亏，而且依她的性子，这件事能闹多大就闹多大。 这事，也就明玉公主能办的这般漂亮。 陆雪寒笑了笑：“很简单，容乐和明玉公主交好，我只在容乐耳边说了一句话。” “什么？” “那桃林有个桃花亭，亭中竖着一块石碑，碑文乃杨梦辰所写，我只说那碑文被人划了。” 陆雪微默了一下，原是这样。 不过明玉公主对这杨梦辰还真是深情，但情越深，她就越恨韩子俊吧。 宫里，下了早朝后，皇上让韩子俊陪他去御花园散散心。 皇上年逾四十，按理说正是壮年的时候，但头发却花了，身子清瘦，还有些佝偻，面色黯淡，一双三角眼，眼皮掀开，眸子里透着几分阴冷。 “太子犒赏西疆将领的事，你怎么看？”皇上问。 韩子俊想了想道：“皇子以及朝中大臣私下拉拢守边将士乃是重罪，不过太子体恤守边将士劳苦，意为安抚，这又是另一回事了。” “你啊，说了等于没说。”皇上哼笑一声。 “那臣就说一句该说的？” “说！” “太子不能废。” 皇上侧头睨了韩子俊一眼，面上笑意不明，眸子却一冷，“放肆！此等大事，也是你能插嘴的！” 韩子俊单膝跪在地上，“瑞王想娶陆家大姑娘，这难道不是拉拢？” “你想说什么？” “皇上身体康健，正值壮年，不如由着他们闹，您当看看热闹。” 皇上眼睛眯起，“行了，起来吧。” 韩子俊站起身，他知道这话说到皇上心里了。他可以容忍皇子们在下面斗，但绝不容他们动摇他的位子，太子触了底线，瑞王也触了，皇上不表态，由着他们互相斗，最后两败俱伤。 说白了，皇上贪恋这皇位，他自己还没坐够呢，怎么会让别人觊觎。 “父皇！”明玉公主跑了过来。 皇上看到公主，脸上露出慈爱的笑。 “小心点，别摔了。” 公主跑到皇上面前，先睨了韩子俊一眼，而后噘着嘴道：“父皇，我的帕子掉湖里了。” 皇上拧了明玉公主脸一下，“一条帕子而已，让你母妃多赏你几条就是。” “可那是我最喜欢的，独一无二的。”明玉说着，眼睛都红了。 “那让人捞起来？” “旁人脏得很，怎能碰我的帕子。” “哦？这……” 明玉公主指着韩子俊，撒娇道：“我要韩督公帮我捞起来。” “胡闹！”皇上皱眉。 “父皇，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明玉公主气得跺脚。 皇上叹气，“你啊，父皇就是太纵着你了。” 韩子俊瞳孔微缩，接着上前一步，拱手道：“陛下，臣去给公主捞起来吧。” 皇上满意的点头，“去吧。” 来到湖边，明玉指着飘在湖中央的帕子，道：“劳烦韩督公了。” 韩子俊勾唇，当着公主的面开始脱外裳。 “你！”明玉公主忙背过身子。 韩子俊轻嗤一声，脱了衣冠和靴子，他跳进了湖里，朝着湖心处游去。捞起了那帕子，他转而往回游。 等上了岸，他把帕子交给明玉公主。 明玉公主用手指捏着，脸上露出嫌弃之色，“还是脏了。” “洗洗。” 明玉随手又扔回了湖里，“本公主不要了。” 韩子俊眼睛一眯，“随公主高兴。” “不过督公这衣服都湿了，这可怎么出宫。诶，督公去那边的花厅等着，本公主让人给你送一套干衣服过去。” 韩子俊看着自己一身狼狈，失声笑了笑，“好。” 很快衣服送了过去，韩子俊看着这艳红的女装，冷眸中染了一丝笑意。她啊，也就只能玩这些小把戏。 一身红装，韩子俊墨发披散着，自花厅走了出来。 不意外，外面站着一堆人，侍卫、太监和宫女们。他们原是不明所以，待看到韩子俊，又看他这身打扮，一个个皆吃了一惊。 “哈哈！”明玉公主大笑，“督公原来穿女装这般惊艳，也是，一个太监，少了那东西，本来就是个不男不女的东西！督公既然喜欢这女装，本公主就赏赐给你了，日后可要常穿。你们阉人不是喜欢对食，督公绝色，可不能浪费，本公主回头赏你个壮实的男人，保证是完整的，让你尝尝春宵的滋味。” 这话说得，极尽侮辱。 第168章 好玩吗 、 韩子俊仍面带笑意，即便这身打扮，依旧是睥睨之势。 明玉公主笑够了，指着下面的人，“你们怎么不笑？快笑啊，难得见韩督公出丑，你们怎么不笑？” “公主，他们不敢。”韩子俊清淡道。 明玉公主面色一冷，指着下面的人：“放肆，你们怕他，难道不怕本公主？” 可下面一个个仍旧低着头，没人敢抬头看一眼，更别说笑了。 “你们……啊……” 明玉公主惊呼一声，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被韩子俊拉到屋里了。 “你要做什么？” 韩子俊放开明玉公主的胳膊，退后一步，张开胳膊，广袖垂下，他转了一个圈。裙带飘动，红衣艳绝，他嘴角含笑，眸子却是冷的。 一身艳俗的衣服穿在他身上，竟有肆意张狂的美，美得极具危险又惊心动魄。 “好看吗？”他问。 明玉公主哼笑一声，“自然是好看，若是给男人看，都要丢魂的。” 韩子俊轻笑一声，低沉的嗓音，极具诱、惑。他一步欺近公主，冷眸含笑，他伸手顶住公主的下巴，居高临下的打量着。 “好玩吗？” “还行。” “臣本该陪公主好好玩的，但臣最近没什么心情，公主说怎么办？” 明玉公主冷嗤，“怎么办？本公主玩不死你，自然不会停手。要不，你自悬谢罪？” 韩子俊点头，“不就为那个杨梦辰。” “你敢提他！”明玉咬牙，狠狠盯着韩子俊，“你这个人渣，凭你也配提他。” 韩子俊笑了一声，“公主对这死鬼还真是用情至深呢！” “韩子俊！”公主怒极，用力想去推韩子俊，没有推开，气得无处发泄，转而一口咬住了韩子俊抵住她下巴的手，正咬在了虎口上。 韩子俊皱眉，“放开！” 公主哪会听他的，只是更加用力，很快血腥气弥漫到口中。 凭她咬，怕是今日这手得废了。 韩子俊手刀过去，正打在公主前肩麻筋上。她不妨，闷哼了一声，牙关也就松开了。趁这个时候，韩子俊收回自己的手。 那虎口鲜血淋漓，他眸子沉冷至极。 “北魏不满朝贡，有南侵的苗头，皇上有意和亲。” “什么……什么意思？”明玉公主抬头，面上惊愕不已。 “本督公觉得，公主正合适。”韩子俊冷声道。 明玉公主身子晃了一下，“你敢……” “呵，说白了，也就本督公一句话的事，公主一口一个阉人，可你的命运不也任一个阉人随意摆布。” “摆布？”明玉公主笑了，“没错，父皇真要和亲，你一句话就能把我推出去，可那又怎样，本公主就是死在镇北关口，也绝不踏入北魏一步。韩子俊，你一个奸臣怎么会懂，这叫气节！” 韩子俊愣住，他看着明玉公主，竟是一脸决绝之色。 这一刻，他像是重新认识了她。 在她的怒视下，他突然觉得说什么和亲，确实卑鄙了。 韩子俊沉下一口气，“臣并不想和公主过不去，那杨梦辰……” “我说了，你不配提他！”明玉公主大喝一声。 “杨梦辰该死！”韩子俊一字一句道。 “你凭什么……韩子俊……你竟敢……”眼泪一滴一滴落下，明玉公主一拳砸在韩子俊胸口，“是你杀了他！你杀了他！” “他卑鄙，他该死！”韩子俊仍是这句话。 “不许你这么说他……我要杀了你……我早晚会杀了你……”明玉公主大哭着，拳头一下一下落在韩子俊胸口。 韩子俊叹了口气，由着明玉公主撒火。 午后，陆雪微小憩了一会儿，起来后无聊，便绣起了嫁衣。 按着陈妈妈的说法，深宅里的姑娘有的自七八岁就开始绣自己的嫁衣了，一件嫁衣绣七八年都是常事。 她没那个耐心，而且时间也不允许，也就绣个凤头讨吉利就是。 这时陆昊进来了，在罗汉床前兜头转圈，一副气闷不已的样子。 “爹，怎么了？”她问。 陆昊看了陆雪微一眼，大概不知怎么说，不知该不该说，张了张嘴，接着继续转圈。 “爹，您有什么就说什么吧，我看您转的头晕。” 陆昊一屁股坐到罗汉床上，“安宁郡主是沈大将军之女，那年她随秦王离开雁归城，我托大嘱咐秦王多加照顾她，可如今出了这事。我听说秦王病情又加重了，便亲自去了一趟王府，你不知……” “闲的。”陆雪微没好气道。 陆昊被噎了一句，但也顾不上生气，“你可知……这怎么说呢……” “见到秦王了？” “可不，正因为见到了，才发现他怎么和陈继……” 陆雪微看向父亲，淡淡一笑，“他俩长得像？” 第169章 提亲 陆昊一愣，“所以你也见过秦王的真容？你也觉得他们像？” 陆雪微失笑，“您觉得他俩只是长得像？” “不不，简直就是一个人，除却那三道疤。” “嗯。” 陆昊傻了，半晌才问道：“什么意思？” “秦王就是陈继，陈继就是秦王。” 陆昊震惊不已，“你早就知道？” “嗯，我和他成亲的时候就知道了。” “那你为何不说？” “也没什么好说的，我只当他是陈继。” “可……可……”陆昊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利索的话来，一急道：“可他没有死，你们便还是夫妻！” 陆雪微叹了口气，自身后的柜子里拿出一封信，放到条案上，“诺，他给我的和离书。” “丫头，这么大的事，你竟然一个字都没跟爹露！”陆昊是又气又心疼。 陆雪微笑笑，“我喜欢他啊，能怎么办。” 上一世，他为她收尸，她的魂魄陪他孤独。这一世，她和他拜堂成亲，同床共枕，真假哪能分得清，她认定了他啊！ “阿微，他不能这么对你！”陆昊怒道。 陆雪微摇头，“我们之间不过是小情小爱罢了，我欠他的，他也欠我的，可爹要知道，真正为北疆那三千将士鸣冤的人是他，与您里应外合大败夜灵的人也是他，清理了北疆军内奸细的人还是他。他做了这么多，却没有借我和他的关系拉拢您，这就是他的坦荡。” 陆昊确实被怒气糊了头脑，此刻被陆雪微一点，才想到这些，不由有些惭愧。 “爹觉得太子和瑞王，他们二位哪个有君王之贤？”陆雪微问。 陆昊蹙眉，“阿微，谨言。” 陆雪微笑笑，自旁边拿起茶杯，倒了一杯茶，推到父亲面前。 “便说家里这几个兄弟，总要挑一个当家做主吧，其他不成气候，只说这老大和老三，父亲觉得哪个有贤德？” 陆昊叹了口气，端起茶杯喝一口，无奈道：“臭虫和屎壳郎，你让我选哪个？” 陆雪微轻笑一声，“那阿继呢？” 陆昊大吃一惊，“阿微，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难道是他有这野心？” “爹，您看看如今的南晋，昏君贪官，苛政重税，民不聊生，您和将士们誓死守卫的便是这样的国家吗？” “阿微……” “爹，喝茶吧。” 她可指望父亲一下子就开窍，点一两句就够他消化许久了，毕竟忠君爱国的思想，在他脑中已经根深蒂固。 扶持秦王，等于谋逆。 翌日，陆昊匆匆进了西院。 彼时陆雪微刚从炼药房出来，见她爹脸上有喜色也有纠结。 “阿微，镇国王府派人来提亲了，世子想娶你。”陆昊见到陆雪微，便迫不及待道。 陆雪微呼出一口气，经历了那晚的事，她倒也不意外了。 “爹……” “容家也来提亲了。” 陆雪微一愣，转头看向她爹，“容家？您说容陌？” 陆昊脸上露出笑意，“除了他，还能是谁。爹是真没想到，容家会再次来提亲，毕竟当初……咳咳，你和陈继那事给人家闹得挺难看的。” 陆雪微蹙眉，容陌怎么会向她提亲？ “阿微，爹其实更倾向于容家。”陆昊说完，小心观察着陆雪微的脸色。 “容陌不行。”陆雪微果断道。 陆昊脸上那喜色一下子收了，转而只剩下可惜，“这容公子性情和人品都好，家世更是没得说，阿微，你为何……” “爹，您忘了？”陆雪微伸出自己的手，眸子一冷，“它们沾满了鲜血。” “阿微。”陆昊心中一痛。 “他哪都好，所以我才不能害了他。”陆雪微一字一句道。 陆昊沉默许久，沉沉叹了口气，“那苏世子也不错……” “我和他不合适。” “你是忘不了陈继，不，秦王，对吧？” “不是。” “可你总要嫁人的。” 陆雪微垂下眸子，“让我好好想想吧。” 没有坚决的推掉苏迟，大概因为那一场烟火吧，太美了。 他说，我不图你什么，只图你这个人。 第170章 顺天府大牢 陆昊还想说什么，这时管家急匆匆赶了来。 “大爷，顺天府来人了，说……说……” “说什么？”陆昊皱眉。 “请大姑娘去一趟府衙。” 陆雪微和陆昊来到府门口，带着官差来拿人的正是严津。他看到陆雪微眼神有些复杂，而后冲陆昊行了个礼。 陆昊还了礼，“严府尹，到底出什么事了？” 严津看向陆雪微，“陆姑娘，你可曾给安国公夫人一个小瓷瓶，里面装着药丸。” 陆雪微眸子一沉，“有。” “安国公夫人中毒身亡了。”严津叹了口气道。 陆雪微愣住，“所以你们怀疑我给她下毒？” “有婢女看到她吃了你给她的药，一刻钟后便毒发了。” 陆昊皱眉，“严大人，便是如此，也不能证明安国公夫人就是被我女儿所害，你们府衙不能仅凭这一点抓人吧？” “将军别急，我们只是请陆姑娘去府衙问话。” 陆昊沉下一口气，看向陆雪微：“爹陪你一起去。” 陆雪微摇头，“不用，严大人不会为难我的。” “阿微！” “爹。”陆雪微凑到陆昊跟前，小声道：“查查瑞王。” 陆昊微怔，不过很快明白了陆雪微的意思，“爹知道了。” 此时府门口聚集了很多看热闹的百姓，你一句我一句的，又亲眼看着陆雪微被顺天府的人带走了，一时都炸了锅。 “严大人，这事了了，你得赔我名声。”陆雪微无奈道。 虽然她不在乎这些，可凭白往身上泼一盆脏水，也是膈应的很。 严津无奈叹了口气，“陆姑娘，我只怕您进了府衙就没有心情开玩笑了。” “哦？” “人证物证都齐全，对方是要置你于死地，而且安国公府已经在施压了，殿下顾及这些老臣，也不能公然帮你。” “我也没求他帮。”陆雪微冷声道。 严津张了张口，想说什么，还是没有说出口。 到了顺天府大堂，除了严津还有刑部和大理寺的人，各个怀揣着心思。等人证物证一摆，再核对仵作的验尸结论，可以说是铁证如山，甚至能当堂宣判的。严津顶着压力，还是把这案子拖住了，只判了个收监候审。 陆雪微进了顺天府大牢，不过对大牢这地方，她倒是熟得很。 严津在前带路，一直走到牢房尽头，那里有一间干净的。 “陆姑娘，委屈你了。” 陆雪微摇头，她知道严津已经尽最大能力照拂她了。 “殿下不会不管的，陆姑娘切莫着急。眼下只是形势所迫，你先屈就几日。”严津道。 陆雪微笑笑，没有说什么。 严津离开后，陆雪微站在牢房里，入目所及都是昏暗的，只能看到几步远的距离，再远便是一片漆黑。牢房阴暗潮湿，散发着一股发霉味儿，其中还夹杂着腥臭气，实在难闻的很。 她这间放着一张床，简单的还算干净，牢门前生着一个火盆，照亮了这一小片。 微微叹了口气，陆雪微转身，不经意晃到什么，她忙转回头定睛看去。 竟是一张脸！ 那张脸在隔壁，木然的，没有一丝表情，只一双污浊的眼睛，定定的看着她。 这是女牢，这人自然是女人，只是她没有头发，甚至连眉毛都没有，光秃秃的，一张脸惨白惨白。若非她看着她，那眼里有一丝活人气，她都要以为这是个死人了。 “你……” 陆雪微开口，擦发现自己声音在颤抖。 接着，她见那女人嘴角慢慢勾起一抹笑，很诡异，而下一瞬，她竟用一种奇怪的姿势，如蚂蚱一般蹦了过来。 陆雪微本能后退一步，再看那女人，脸夹在了两根木柱中间，她看着她，眼里有了神采，嘴慢慢张开，呲着一口黄牙。 她伸出手，试图抓到她，嘴里发出唔唔声，亢奋癫狂。 她像是把她当成了……食物！ 而因为她靠了过来，接着门口那盆火，陆雪微这才发现，她是没有下半身的。而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能从破口看到她的身体，瘦骨嶙峋，新伤旧伤叠加。 陆雪微刚只是慌了一下，此时已经镇定下来。她经常去东厂的诏狱，什么酷刑没见过，比这更惨更瘆人的，她也没怕过。 牢里也分不清昼夜，陆雪微躺到床上，侧头看了那女人一眼，而后安然的闭上了眼睛。 就像严津说的，顾承继会救她。 即便二人闹得很僵，她也一直坚信这一点。不过她倒也没指望他，有韩子俊，有她爹，这案子不会轻易宣判。 她还有时间！ 只是刚闭上眼睛，那女人竟惨叫起来，声音不大，只是悲戚非常。陆雪微翻过身，沉沉叹了口气。 第171章 怕了 不过即便在这种环境下，她也睡着了。 梦里，她又回到了上一世的水牢，三日销魂折磨着她，沈如玉在笑，陆雪寒也在笑，还有顾敬煊，她看她只有嫌恶。 那痛苦是刻骨铭心的，即便是睡梦中，她也惶然惊醒。 疼！全身都疼！ 陆雪微大口喘着气，突然一声诡异的惨叫，她倏然起身，看到那女人还夹在木柱间，面容扭曲。她看着她，那张脸越来越熟悉，最后竟变成了她自己。 她太疼了，惨叫着，痛哭着，想死却连杀死自己的力气都没有。 她恨，可又无可奈何，最后只能怨天，天道不公。 她手上沾满了血，在这三日，那些恶鬼找上她，嘲讽着她，撕扯着她，试图把她生吞活剥了。 她想一只臭虫，在地上蠕动着，每一寸皮肤，每一块血肉都是臭的，恶心至极。 啊！ 那女人惨叫一声，陆雪微猛地一颤，脑子这才清醒了。 而下一刻，牢门呼啦一声。 她看去，但见牢门打开，一人走了进来。前世今生，仿佛在这一刻交会，顾敬煊他又来到了她面前，带着嗜血的狠毒。 陆雪微深呼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心虚平复下来。 “瑞王，您可真是用心良苦。”她道。 说这句话时，她指甲掐进了肉里，这才没有在冲动之上，上去杀了这人。 顾敬煊一笑，接着大步走向陆雪微，在她要起身的瞬间，一手掐住她脖子，逼着她躺了回去。 “你！”他力道很大，压迫感让她呼吸困难。 “那天在锦衣侯府，你做了什么？”他凑近她，眸光凌厉。 “我做了什么？”她装作无辜的问。 “你本该在花厅，可你没在，屋里还燃了催情的香，门自外面锁住，你敢说这一切，不是你做的？” 陆雪微笑，“瑞王设局，还不许我反击？” 顾敬煊手一松，继而攀上陆雪微的脸，“除去你是陆昊独女这一层身份，本王也喜爱这张脸，它太美了。” 陆雪微要躲，顾敬煊眸光一冷，猛地把她扯起来，狠狠甩了出去。 噗！ 陆雪微撞到了木栏上，重重的，一股血腥气上涌。她正要起身，突然听到后背咯咯一声笑，她脊骨一凉，忙要躲开，可胳膊已经被那女人抓住了。 她大力去扯，那女人却抓的很紧，还因她这动作，不满的吼叫了几声。 “你可知她平日吃什么？”顾敬煊凑了上来。 陆雪微见这女人竟然在舔她的手，口水都流了出来。 “给犯人用过刑后，刑室总会留下一些烂肉，狱卒会连着血水收起来，给她当饭吃。” 呕！ 陆雪微忍不住干呕，而且她还看到，那女人牢房里一大瓷碗，碗里还有黑汤。 “她杀了邻居一家三口，然后都吃了，既然她喜欢，自然要投其所好。不过平日里那些血肉，根本满足不了她的胃口，此刻她可是饿极了。” “啊！”陆雪微痛呼一声，那女人竟一口咬住了她的胳膊。 她在吸她的血！ 咕隆咕隆…… 她能看她在吞咽着，眼里露出沉迷狂喜之色。 陆雪微觉得自己的头越来越沉，心也扑腾扑腾的越跳越快，在她觉得自己快要熬不住的时候，顾敬煊伸出扇子，猛地敲了那女人的头一下。 那女人一痛，猛地松开了口。 陆雪微忙缩回胳膊，身子不住地颤抖着。 “你……你想怎样？” 顾敬煊看着她满脸宠爱，“本王想娶你，你却不知好歹。” “有本事……你杀了我……”陆雪微咬牙道。 顾敬煊轻笑，而下一刻，他却把她整个人推了过去。 陆雪微睁大眼睛，眼见那女人张开大口，仿佛只要她再凑近一点，便会命丧于她口。 “别……” “怕了？”他手顿住，不过依旧掐着她的后颈。 陆雪微看着面前这女人，不知是因为失血，还是刚才那个梦，面前这张脸又开始扭曲，幻化成了上一世的自己。 她张着大口，想好吃了她。 她不是怕死，只是受不了……这种绝望！ “怕……” 顾敬煊大笑一声，这一个字便足可取悦他。他扯起陆雪微，把她扔到床上，而后覆身上去，扯乱了她的衣服。 “本王要彻底占有你的身子，本来疼你，选在了西花厅，可你不识好歹，偏要选这种地方。也行，本王顺着你意，粗暴一些就是。” “你敢……” “本王以后会日日来这里，日日凌、辱，把你的锐气磨掉，让你怀了本王的孩子，甘心臣服于本王。放心，只要你乖，本王会给你洗冤，当然也会娶你。” 第172章 他来了 顾敬煊眼里有疯狂，也有贪欲，他急色的扯着陆雪微的衣服，嫌解扣子太麻烦，用力给撕烂了。 “顾敬煊！我不会放过你！我会杀了你！”陆雪微又恨又绝望。 “陆雪微，今儿你就是本王的人了！” 顾敬煊低头去亲陆雪微，却被她发狠的抓了一把。 他怒极，一把把陆雪微身上的衣服扯了下来，大手覆了上去。 “你敢！你敢！啊！”陆雪微大呼。 陆雪微抱紧了肩膀，而顾敬煊正在扯她的里衣。 正在她绝望之际，顾敬煊突然不动了。 他肩膀上多了一只手，下一刻，他整个人被掀开，甩了出去。 陆雪微惶然看过去，见来人正是顾承继。 眼泪猛地涌了出来，可她紧牙关，愣是让自己没有哭出来。 顾承继看到她，眼中狂风骤雨，脸色冷极。他脱了自己的外裳，先盖到她身上。 她不领情，甩了出去。 他捡起来，再盖上，她再推，他干脆一把抱住了她。 “乖。” 这一下，陆雪微没有忍住，呜咽出声。她靠到他怀里，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衣领， “皇兄，你这是做什么？”顾敬煊稳住后皱眉问。 顾承继回头，冷冷的睨了她一眼。 “不是……你和这陆雪微……你们有什么关系？” 顾承继抱着陆雪微，他们抱着！ “你知她成过亲，可知她所嫁之人是谁？” “不就一个奴仆……” “本王！” 顾敬煊吃了一惊，“皇兄，你是说……” “瑞王，你刚得罪了太子，也要和本王做对吗？” “皇兄，我不知你和这陆雪微，你们是……是这种关系。”顾敬煊暗暗咬牙道，他怎么都没想到，这陆雪微和顾承继是这种关系。 这时候，他需要拉拢一切能拉拢的力量，自不能得罪秦王。 若太子和秦王联手，那他几乎没有胜算。 “哼！”顾承继冷哼一声。 顾敬煊一咬牙，伸手给了自己一巴掌，“臣弟不该动皇兄的人，臣弟实在该死。” “安国公夫人的案子，可是你设的局？” “臣弟这就……这就让人翻供。” 顾敬煊不敢多留，说了这句就忙离开了。 顾承继揽住陆雪微，伸手轻轻拍着她背后。 “抱歉，本王来晚了。” 陆雪微已经不哭了，只是手紧紧抓着顾承继的衣服，头很晕，心很慌。 “阿微？” “为什么跟瑞王说我们的事，他会紧咬着你不放，你在雁归城做的那些事，他也会捅到皇上那里。忍辱负重这么多年，你为何不忍了？” “……” “你休了我，一次次推开我，多能忍啊，为何这时候不忍了？” 顾承继长叹一声，揽着陆雪微坐到床上，把手腕上的玉佛珠拿下来戴到她手上。 “我不！” 她想扯下来那玉佛珠，却被他用手按住了。 “怕了吧？” “没有。” 顾承继让她倚在他肩头，“我给你念一段经文，静心安神。” 他不肯回答她。 陆雪微闭上眼睛，她的心在狂跳，无法平息，仿佛一念之间要成魔，杀欲蛰伏。 她不知他念了什么，但听着他的心跳，感受着他的体温，鼻息间是他的气息，心慢慢也就平静了。 不知过了多久，牢门哗啦响了一声。 陆雪微睁开眼，片刻的迷糊过后，眼中恢复了清明。 她还在顾承继怀里，一旦认清了这个事实，下一刻她便退开了。 一步之距，她抬眸看着他。 顾承继眸光清淡，看了她一眼，继而看向门口。 这时严津走了进来，觑了陆雪微一眼，而后冲顾承继行礼道：“殿下，安国公府指证陆姑娘的那丫鬟，她翻供了。” 顾承继应了一声，原是盘腿坐着，可被陆雪微压了这么久，想动去腿麻的动不了。 陆雪微把手腕上戴的玉佛珠扔还给顾承继，回头问严津：“我能走了吗？” 严津忙道：“当然。” 陆雪微高扬着头，抬步往外走。只是走到牢门口的时候，她侧头看向隔壁，那女人头依旧夹在两个木柱间，木然的看着她。 她凑过去，眼睛一眯，伸手过去。 “陆姑娘！”严津一惊。 不过下一刻，那女人张嘴的时候，陆雪微往她嘴里扔了一粒黑丸。 只要到女人嘴里的东西，不管什么，她都会吃下。 她吃了那黑丸，很快全身开始抽搐，几个晃眼的瞬间，人瘫在地上，嘴角溢出黑血，这就没事了。 严津咽了一口口水，陆姑娘当着他这京兆府尹的面，杀了一个人！ 陆雪微拍拍手站起身，大步往外走去。 第173章 我已经不再信任他 目送陆雪微离开，严津走到顾承继身前，犹豫了一下道：“殿下，我们怕是要卖给瑞王一个人情了。” 顾承继睨了一眼那女人的尸体，眸子陡然变冷，“把贺明堂的罪证交给太子。” 严津大惊，“殿下，眼下这步棋太危险了。” 顾承继眼里露出一丝嗜血的疯狂来，“他，该死！” 陆雪微出了顺天府大牢，才发现夜色沉沉，恍惚的她也不知靠着顾承继睡了多久。此时一人疾步走来，凤目淬着冷厉，扯下自己的披风，抱她包了严实。 陆雪微脚下发软，靠到来人怀里。 “哥哥。” 韩子俊抱起陆雪微大步朝外走去，他脸色阴沉的可怕。 陆雪微环住韩子俊的脖子，头倚着他的肩膀，小小蹭了一下，“我没事……顾敬煊伤不了我……哥哥……” “闭嘴！” 陆雪微愣了一下，抬眸去看韩子俊，见他神色崩的很紧，只是眼睛却红了，心跳的很快，身子还有些微微颤抖。 “哥哥，我疼。”她小声道。 韩子俊紧张的看着陆雪微，“哪里疼？” 陆雪微指了指自己的心，而后眉眼弯起，笑得跟狡猾的小狐狸似的，“我是心疼哥哥。” 这一笑，韩子俊神经才松了松。 只是看到陆雪微身上被撕烂的衣服，还有脖颈处的青痕，仍旧恨得咬牙切齿。 “他敢伤你！” “嗯，他太坏了。” “哥哥不会放过他的！” “杀了他！” 韩子俊见陆雪微奶凶奶凶的，撩着小牙，瞪着圆润的眼睛，比小猫也凶不到哪里去。心一点点又融化了，暖暖的，软软的。 “姑娘家不许喊打喊杀的，要温婉持重，秀外慧中。” “哦……” “成亲前要孝顺父母，友善兄妹，成亲后要侍奉公婆，夫妻和睦。” “哥哥好贤惠。” 韩子俊哼笑，“你在嘲讽哥哥！” “没有，只是觉得看过《女德》的人，果然不一样呢！”陆雪微捧着两颊，做出一副敬佩的模样。 “你啊，也就一张嘴，真遇到坏人了，还是需要人保护的。” “我有哥哥。” 韩子俊抱着陆雪微，胳膊紧了紧。 “这次多亏了秦王。” “哼。”陆雪微噘嘴，“他做什么事都是筹谋好的，这一次不定又算计什么呢！” “这样，我还以为这人有担当，可堪信任呢。” “呃，这话也没错。”陆雪微吐吐舌头。 韩子俊笑了笑，“行了，哥哥记他这份情。” 陆昊得知顾敬煊做的事，气得差点拿刀去砍人，好在被陆雪微劝住了。 “爹，秦王一直韬光养晦，不敢泄露一点实力，这次为了我得罪了瑞王，你不能不帮他。”陆雪微道。 陆昊点头，“这是自然，他这次帮你，定是对你还有情，那你是不是……” “没有。”陆雪微叹了口气，“我和他，已经没有可能了。” “这是……为何？” 陆雪微笑，他抛弃她，有第一次有第二次，那就有第三次第四次，她已经不能再信任他了。 她这人，没有什么宽容心，还爱记仇，给过他的，他没有珍惜，而一旦她收回，他便再没有机会了。 她可以帮他成就大业，却不会再爱他。 即便还爱，也不会再和他一起。 接下来的日子，陆府开始忙碌起来，为陆雪寒筹备亲事。 转眼就到了下月，成亲的日子已经很近了。 这日陆雪微去东院，还没进门就听到了老夫人的叫嚷声。 “她是郡主了不得哦，寒儿还是将军府的姑娘呢，位分让了她，这迎亲的规格低她一等也罢了，可眼下她什么意思，只让抬个轿子跟在后面，甚至聘礼还要提前一天送王府，怕抢了她的风头，这是什么道理，欺人太甚了！” “祖母，我是侧妃，不是妾室，她怎么能这么侮辱人！” 陆雪微进去的时候，见陆雪寒正低头抹泪，老夫人气得跺脚。 白老夫人也在，只是闭目养神，并没有说什么。 陆雪微进去行了礼，老夫人看她不顺眼，也没有好脸色。白老夫人冲她点了点头，让她在一旁坐下。 “阿微，有一事，我们要交代你，不过也不是针对你，你切莫多想。” “是。”陆雪微道。 白老夫人叹了口气，“府上要办喜事，只是有诸多禁忌，你因成过亲，尤其还是寡妇，多有不吉，按着规矩，你要回避的。” “不吉？”陆雪微呵了一声。 “那陈继死了，你一个未亡人，自然不吉利。别你自己过不好，还把晦气传给你二妹。”老夫人说话就难听多了。 “什么晦气不晦气的，不过是规矩使然罢了，尤其又是皇家，规矩更严。”白老夫人看向陆雪微，依旧是温和的，“好孩子，要委屈你了。” 陆雪微倒也不想闹，便道：“那我这些日子住哪儿？” “咱陆家在城郊有一处庄子，你看可好？” 陆雪微点头，“好啊。” 正好出去散散心，也挺好的。 第174章 脾气不好的世子 从东院出来，陆雪微故意走慢，等陆雪寒从里面出来。 “二妹，你和安宁郡主一起嫁给瑞王，往后可要为陆府争口气啊。” 陆雪寒轻哼一声，“姐姐，您还是操心自己吧。” “不过这安宁郡主是正妃，到底压你一头。” 陆雪寒想到出嫁那日，她只能乘一顶小轿子跟在沈如玉后面，甚至拜堂的时候，她也只能屈居在她后面，便气得不行。 “其实她沈如玉算什么郡主，不过是得皇上怜悯罢了，再说安国公府如今哪有咱将军府威风。” 陆雪寒咬牙，“她得意什么，一个孤女罢了！” “在雁归城的时候，我倒是听过一些传闻，说这沈将军的妻儿在逃荒的时候丢了，后来找了很多年，才在扬州找到沈如玉。你可知，她当时养在哪里？” “哪里？” “听说一富户人家。” “我也听过，说是养父母。” “这沈如玉能在秦王和瑞王之间周旋，可是有真本事的。你啊，你心眼太少了。” 陆雪寒皱眉，“这话怎么说的？” “我只听闻扬州商贾爱养瘦马，用来巴结和讨好公家的人，这瘦马是什么，说白了也就是风尘女子。你堂堂陆家二姑娘，却不知自己被什么人压了一头。” “你是说……” 陆雪微用帕子捂住嘴巴，笑道：“我多嘴罢了。” 说完这句，也不等陆雪寒再问，她忙快步离开了。 她丢下一根引子，就看陆雪寒能不能引爆了。 陆雪云和宁儿听说可以去别院，两人兴奋的抱在一起转圈圈，还嚷着要马上收拾东西。 “我说带你们两个了吗？人家忌讳的是寡妇，又不是傻子和呆子。”陆雪微哼笑道。 宁儿瞪大眼睛，“姑娘，这话你也敢说？” “哦，那怎么了？” 宁儿叉腰，“四姑娘！” 陆雪云马上意领神会，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那简直就是在嚎叫，魔音穿耳。 陆雪微：“……” 原来这是对付她的手段啊！ 傻子不傻，呆子也不呆，她就是冤大头。 不过被两个人闹得，她心也飞了起来。当下让陈妈妈赶紧收拾，他们赶在晌午前出门，天黑就能到了。 陆雪微去书房跟父亲说了这事。 “也好，爹有空去看你。” “嗯，秦王那儿没有什么麻烦吧？” 陆昊眸子闪了一下，道：“没有，你放心就是。” 他们坐着马车离府，出了城门，一人骑马追了上来。 车夫提醒了一句，陆雪微撩开车帘，但见来人是苏迟。 “苏世子，好巧啊。” “巧什么巧，本世子是追着你马车来的。”苏迟一副看白痴的样子。 陆雪微沉了口气，她能不知道。 “那您有什么事？” “去哪儿？” “城郊庄子小住。” 苏迟听了这话，面上神色放松了一些，“只是去庄子上小住？” “不然，你以为呢？” 苏迟轻哼一声，“我都向你家提亲了，你为何不应？” 这话问的多直。 陆雪微想了想到：“世子，咱俩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 “呃，脾气？” 苏迟摆了一下手，“虽然你脾气差，难哄，小肚鸡肠，可本世子心胸宽广，忍着你就是。” “……”凭什么就是她脾气不好，他那一惹就发疯，杀天杀地的，难道还算好脾气了？ “为何去庄子上？” “我二妹要成亲了，我一个寡妇在家不吉利。” “破事。” “可不。” 苏迟想到什么，笑道：“你嫁给我吧，我不嫌弃你。” “你不觉得是我嫌弃你？” “本世子长得好，有本事，还愿意宠你，你凭什么嫌弃我？” “宠我？” 苏迟从怀里掏出一根玉钗，扔给了陆雪微。 这玉钗乃上好的羊脂玉雕成，花枝缠绕，十分精致，“你有钱？” “哦。” “那你不还我银子。” 苏迟瞪大眼睛，“你这女人，懂不懂情调。” 陆雪微笑，不过这玉钗，她还是挺喜欢的。当着苏迟的面，她插到发髻上，问他好看不。 “玉钗好看。”他没好气道。 “切，还说心胸宽广呢，我看脾气不好的分明是你。” 苏迟被噎了一下，喝着马就走了。 “还真生气了。”陆雪微摇头失笑。 第175章 他红了脸 反正天黑之前能赶到，所以他们也不急。 陆雪云说饿了，陆雪微便让车夫把马车停到了路边阴凉处，她们下车休息一会儿。 下面有瀑布，瀑布下面是个小潭，陆雪微拿着帕子，打算去湿了擦了擦脸。虽然是夏末秋初了，但午后还是挺热的，她在马车里闷了一头汗。 来到潭水边，陆雪微弯腰浸湿帕子，仔细揉了两下，正要起身。潭水里突然冒出一个大水花，水溅了她满脸满身。 她不妨，吃了一惊，脚下又滑，人往潭水里栽了去。 而这时，潭水里冒出一人，接住了她。只是她仍掉进了水里，不过是攀着那人的肩膀罢了。 看着奸计得逞的人，陆雪微气得捶了他一拳头。 “你使什么坏！” 苏迟大笑，“真不是故意的，我本来是在路边等你的，可你们的马车太慢了，热得我一身汗，便想先在这潭水里冲个凉，然后你就过来了。” 陆雪微抹了脸上的水，定睛一看，这才发现苏迟上面什么都没穿，而她还攀着他肩膀。 “你……” 陆雪微一慌，忙放开手，人立即往下沉去。 苏迟一把搂住她的腰，因这力道，让她撞了满怀。 “苏迟！”她娇喝一声。 怀里温香软玉，苏迟也红了脸。 “我……我这不怕你呛水。” “我会游泳。” “哦。” “哦什么哦，还不放手！”她推了他一把。 苏迟却不管，转而搂着她的腰，把她推到了岸上。 她衣服都湿了，薄纱贴在身上，露出玲珑有致的身姿。尤其前胸处，肤白如玉，春光隐现。 见苏迟还看痴了，陆雪微忙捂住胸口，“转过身去！” 苏迟心虚了，忙转过身去，干咳了一声。 陆雪微气得起身，会马车里换衣服了。 等她换好衣服出来，宁儿和陆雪云已经不在车前，马夫说她们去潭水那边了。 她过去的时候，见潭水边生了一堆火，苏迟正在烤鱼，宁儿和陆雪云守在旁边，皆是一副馋嘴的样子。 她笑了笑，朝他们走过去。 苏迟抬头看了她一眼，又赶紧避开了她的目光，又心虚又害羞的。 “你还会烤鱼？”她坐过去问。 苏迟应了一声，“嗯，本来就是想让你尝尝的。” 陆雪微切了一声，“肯定不好吃。” “陆雪微，别不识好歹。” “那我不吃了。” “诶，你这人。这条烤好了，你先尝尝。” 接住苏迟递来的烤鱼，陆雪微刚想咬一口，却见宁儿和陆雪云巴巴瞅着她。陆雪微笑她们是馋猫，还是把手里的鱼给了她们。 不过很快另一条也烤好了，苏迟仔细清理了上面沾的炭黑才递给她。 陆雪微本来不抱希望。不过尝了一口，不腥气还挺鲜嫩的。她小口吃了一半，把剩下的给了苏迟。 他大口，几口就吃完了。 “我送你去庄子上。” “不用，很近了。” “进山总归不太安全，我送你。” 见苏迟执意要送，陆雪微也就不说什么了。再拒绝，他又要生气了。 城郊这一片都是果园子，进山的路也好走，不过走到半山腰的时候，陆雪微还是下来了。 远处是连绵起伏的山脉，层峦叠嶂，气势恢宏。近处是一片片果园，秋实累累，又有漫山遍野的山花，如星辰散落。 火红的余晖洒在这山间，每一棵树，每一根草，仿佛都有了灵性，光点跳动着。 深呼一口气，泥土带着湿润，野花飘着芳香，这天高地广，人太渺小了，唯有心胸能装下这一切。 “还挺甜。” 陆雪微收回远眺的目光，侧头见苏迟拎着一串葡萄，正吃得满足。 “给你？” 见她看过去，苏迟把葡萄杵到她面前。 陆雪微往下看了一眼，下面是葡萄园。 “不问自取是为偷。”她道。 苏迟笑，“我家的。” 陆雪微挑眉，不过也没多稀奇，开祖皇帝定都时，把城郊这片山划分了划分，分给了有功之臣当自家果园子。后世代传承，也多在权势官宦手中。 她捻下来一颗，用帕子擦干净，放到口中，汁水满溢，果然很甜。 “再去摘几串。”她道。 苏迟嘿嘿一笑，“那就算了吧，省得人家放狗咬我们。” 陆雪微瞪大眼睛，“你骗我！” “我是没想到你会信。”苏迟大笑。 陆雪微气得要打，苏迟赶忙往山上跑，她就在后面追。 第176章 月下喝酒 二人跑了一段，见陆雪微累了，苏迟放慢步子，让她打了一下。 “诺，给你留着。”他捧着那串葡萄道。 陆雪微哼笑一声，“我家园子许就有，不稀罕你的。” 等到了自家园子前，发现满园子都是荒草，别说葡萄了，什么果树都没有，纯粹是荒着的。 庄子有守门的，乃是一对夫妻，老头姓于。 “这园子种什么都不值钱，还要花钱请佣工，索性就荒了。”于嫂道。 陆雪微苦笑，陆家在雁归城十几年，也没人管理，荒了也不奇怪。不过这漫山遍野都是果子，没一颗是她家的，确实挺馋人。 “我趁着天黑，给你偷点来？”苏迟挑眉。 陆雪微瞪了他一眼，“你回城吧。” “太都黑了，我回去，城门肯定关了，你有良心没良心啊。” “是你非要跟来的。” “今晚，反正我不回去了。” 陆雪微也不理她，让于嫂带着进了庄子。 庄子不大，分前院后院，于嫂两口住前院，给她们收拾好了后院。屋里家具老旧，坐上去咯吱响，好在还算干净。 饭菜就更简单了，只有两个素菜。 苏迟皱眉，“你是小住还是避难？” 陆雪微往他碗里夹了一筷子青菜，“吃你的。” 苏迟看着碗里的菜，嘴角不自觉勾了起来，“回头我给你运些好东西来。” “不用，我就住几日而已。” “那也不能委屈着。” 陆雪微还真没觉得委屈，过去那两年，很多时候餐风露宿的，比这艰苦多了。 床板是硬的，衿被仿佛浸了水，怎么都暖不起来。 陆雪微辗转反侧，终究适应不了，起身披上外裳出去了。 蝉鸣虫语，远的缥缈，近的格外嘹亮，此起彼伏。她坐到台阶上，抬头仰望月色，天空高远，那轮月也比平时小了许多。 皎皎月色洒落，清辉如霜，远处的山峦仿若披上的薄纱，晕染出淡淡的光亮，是雄伟高耸，也是温柔缱绻。 夜风拂来，带着一点点凉意，却又恰到好处的舒爽。 哐一声！ 陆雪微惊了一跳，循声看过去，声音是从西疆厢房发出来的。 莫不进了贼人？ 她正想着要不要去看看，门自里面打开，一黑影猫了出来。她身子绷紧，手中已多了一小瓷瓶，盖子也打开了。 “藏得还挺严实。”贼人嘟囔了一声。 陆雪微蹙眉，“苏迟？” 贼人回头，那张俊美的脸，在月光下变得清晰，而他再看到她后，干笑一声，摸着鼻子走了过来。 陆雪微把毒粉收起来，没好气道：“大晚上的，你做什么贼？” “睡不着，想着找点酒喝。”苏迟坐到陆雪微身边，用胳膊轻轻撞了陆雪微一下，“你也睡不着？” 陆雪微睨了他一眼，视线落到他怀中的酒坛上，“真找到了。” “那于叔藏得可真好。” “还不是被你找到了。” “我是鼻子灵。” “狗鼻子！” 苏迟笑笑，拔开酒坛的盖子，先低头闻了一下，“还挺烈。” 他让陆雪微等着，而后又跑进了西屋，这才拿了两只碗出来。抱起酒坛，两只碗都倒上了酒。 “尝尝。”他端起一碗给陆雪微。 陆雪微接住了，但却不喝，“你先尝。” 苏迟笑，端起另一只碗抿了一口，品了品后，道：“高粱酒，还行，能喝。” 陆雪微听了这话，才低头喝了一小口，颇为嫌弃道：“哪里烈了，清淡如水。” “有的喝就不错了。” 陆雪微也不是矫情人，捧着碗跟苏迟碰了一下，“世子，咱们把这坛酒喝了。” “回头再给他装上水。” 陆雪微笑：“反正味儿也差不多。” “太损了你。” 二人说笑着，一碗接着一碗，还真把这坛酒给喝了。不过到底是酒，而且后劲还挺足，苏迟还行，脑子还是清醒的，只是陆雪微醉了。 “我给你跳支舞吧……嗝……” “跳什么舞，小心摔了。” “去！” 陆雪微推了苏迟一把，倏然起身，身子摇晃着后退了几步。她张开双臂，薄纱羽袖垂落，接着转了个圈，衣带随风而动。 她在画舫里学了几支舞，有一支难度很大的，需要身体足够柔软。此时喝了酒，全身都软，陆雪微便跳了这支舞。 脚尖轻点，足下生莲，纤腰后仰再翻了个花，风动，衣袂翻飞。 苏迟一时看痴了，他见过的陆雪微，脾气不好，性子刚烈，狡黠聪慧，虽美却更像是有毒的花，靠近她需有不要命的勇气。 他从未看过她这般妩媚，勾人心魄，而她一笑，又那般清纯天真，这两种气质在她身上，糅合的如此完美。 他心动了，却又怕自己唐突了她。 第177章 死都不放开 一曲舞完，她看着他笑，眼神迷离，而下一瞬，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苏迟飞身掠过，在她倒地前，一把把她拥到了怀里。 “阿微……”他心在颤，声音也在颤。 陆雪微仰头，指尖划过他的下巴，“阿继……” 苏迟眸子陡然一冷，“阿继是谁？” 陆雪微笑着，眼圈却红了，“我跳的好吗？” “好……” “那你为什么不喜欢？” “谁他妈不喜欢！” 苏迟心口在鼓动，她口中的人是谁？她的前夫吗？她还忘不了那人吗？ 这时，院中突然出现六个黑衣人，手中拿着长剑，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时，已经举剑杀来了。 苏迟匆忙迎战，不过仍紧紧搂着陆雪微。 陆雪微脑子不清醒，可她知道抱紧面前的人，好像有他在，便什么也不用担心，什么也不怕。 “苏迟……” “你终于认出老子了！” 她呵呵笑了一声，“傻子。” “你他妈……嘶……” 苏迟肩膀被划了一下，虽然躲得及时，但伤得还是挺重的。他搂紧陆雪微，翻墙跳了出去，朝着林子里跑去了。 陆雪微搂着苏迟的脖子，这样颠簸的跑着，她觉得不舒服，于是凑到苏迟耳边，用温软黏糊的声音道：“苏迟，我困了。” “困了就睡。”他扶着她的背。 有两个黑衣人追了上来，一左一右举剑刺了过来。苏迟挡住了其中一个，另一个有了机会，一剑刺入了他肩膀处。 他猛地后退，剑拔了出来，而血也溅了出来，溅到了陆雪微脸上。 陆雪微陡然瞪大眼睛，鼻间是浓重的血腥气，而苏迟仍抱紧她边打边退。 因为她，苏迟手脚受到限制，根本无法全力迎敌。 “放下我……”她道。 “没事，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 “放下我！”她忍不住喝了一声。 “死都不会！”苏迟回了一句。 陆雪微愣住，她说放开，他说死都不会…… 这两个黑衣人还没解决，其他的也追了上来，很快把他们包围了起来。苏迟面上没有一丝惧色，反而有嗜血的疯狂。 “陆雪微，大不了一起死。”他道。 一起死…… 陆雪微叹了口气，她从来不怕死，只是没有陪她一起的人，不论生死，不管黄泉路还是人间道。 在那些黑衣人围攻来时，陆雪微眸子一冷，撒了一把毒粉出去，当即解决了两个黑衣人。 其他人见此，开始有了防备，纷纷用袖子挡住口鼻。 四对一，而且苏迟固执的不肯放开她，身上又受了伤，根本没有胜算。 “苏迟，你傻不傻！”她急道。 苏迟挑眉一笑，“陆雪微，老子这一辈子都不会放开你的，你认栽吧！” 在陆雪微怔忪之时，一黑衣人自后面一剑刺穿了苏迟的身体。 噗！ 他大吐一口血，人往前栽去，然即便在这种时候，他也仅仅护着她，把她埋到了自己身下。 “我可能挺不住了……” 陆雪微瞪大眼睛，脸上终于露出了慌色。 “我不会留你一人……我带你上路……” 他说着，手掐住了陆雪微的脖子，脸上却带着笑，仿佛这是什么幸福的事一样。 “别怕……” “苏迟……”他从来都是疯子，他要杀了她，可这一刻，她的心却被他填的满满的。 四个黑衣人杀了过来，而他掐她脖子的手也更加用力了。 呼吸开始困难…… 她仍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 这时，明月阁的人赶来了，两个绿衫女子，很快解决了那四个黑衣人。 感觉手上的力道还在加大，陆雪微睁大眼睛，张口已经不能发出声音了。 苏迟，你个混蛋！ 好在绿衫女子忙架开了苏迟，而后惊异于这人已经昏过去了，他是带着怎样的执念想杀了陆雪微。 陆雪微坐起身，重重咳嗽了几声，再看苏迟，满身是伤，血都把衣服湿透了。 “快救人！” 苏迟身上的伤都是陆雪微亲自处理的，每一道都是为她所留，很多深可见骨，当时该是多疼，可他抱着她的手从未松过。 “疯子！” 她能说他什么，这人疯的太可怕了。 第178章 舍不得你疼 刺穿身体那一剑在腹部，好在没有伤及要害，她用绷带给苏迟包扎好。 处理好伤口，陆雪微从屋里出来，两个绿衫女子还跪在外面。 “起来吧。”她道。 “属下没能保护好少主，该当受罚。”其中一绿衫女子道。 陆雪微知道不怨她们，她让她们去查别的事了。 “可查到什么？” “京都千户李林涉通敌案，明日处斩，一家老小三十四人。“ 陆雪微蹙眉，“什么通敌案？” “宣仁十二年，北魏兵临盛京，史称夺城之变。本来过去这么多年，刑部近两日突然查出来，说这李林当时是一守门将，他给北魏大军开了城门，大军才进了城，屠杀百姓无数。” 这是怎么回事？ 她亲眼见顾承继把那四个叛徒给杀了，怎么会还有一个李林？ 顾承继救了他，又暴露了自己，她想着皇上必定有所行动，所以派她们两个时刻注意着秦王府的局势。 “然后呢？” “皇上让秦王监刑。” 陆雪微呼出一口气，这里她有些想不通。 这对秦王有什么实质性打击，莫不李林是他的人？ “此事先不提，你们查查今晚的事。” “是，不过有人矛头指向了少主，是不是该多派几人保护您？” “不用。” “少主，阁主交代……” “那你们是听她的还是听我的？” 两个绿衫女子对视了一眼，而后齐声道：“属下知道了。” 二人退下后，陆雪微叹了口气。 “姑娘……” 陆雪微转头，见宁儿趴在门框边，一副担忧的样子。 “刚没被吓到吧？” 宁儿摇头，走到陆雪微身边坐下。 “四姑娘呢？” “根本就没醒。” 陆雪微笑了笑，“那还好。” “姑娘，你为什么不让人保护？” 陆雪微不语，她该怎么说呢，大概是任性吧，就是让她担心，让她着急，如若她有生命危险，她想看她肯不肯露面。 “苏世子还是好的。”宁儿小声道。 “嗯？” “他对姑娘好。” “哦。” “比姑爷还好。” 陆雪微故意逗宁儿，“小心姑爷晚上找你理论。” 宁儿脸色大变，忙合手求饶：“姑爷，您听不到吧，宁儿什么都没说，您最好了，您对姑娘最好。” 宁儿这样子逗乐了陆雪微，可笑过之后，她回头看了一眼屋里，又有些愁了。 她该怎么面对苏迟的……深情。 苏迟是在第二日醒的，醒来看到陆雪微，说的第一句话是：“你别气我……” 他声音沙哑，气息有些重。 陆雪微见他醒了，先检查了一下伤口，“气你什么？” “我先死了，你该多怕……反正都是死，我先杀了你，也省得落别人手里……” “嗯。”她看着他，笑了笑。 苏迟嘶了一声，“做鬼也疼啊。” “傻子，你又没死。” “没死？”苏迟忙晃了周边几眼，确定自己在屋里，而且还是大白天，面上竟有些失望：“我还想和你一起走黄泉路……” “我谢谢你，不过我还想好好活着。”陆雪微没好气道，她又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青痕，“你下手可真重。” 苏迟看了一眼，想到那时的心情，仍有些发慌，“我若真用力，不过顷刻，你便死了，可我又舍不得用力，舍不得你疼。” 陆雪微默然，“苏世子，其实我心里有人。” “我知道。”苏迟默然。 “你知道？” “你喝醉了喊着他的名字，他叫阿继。” 陆雪微点头，“抱歉。” “你抱歉什么，那人都死了，你在心里装着就好，反正我会娶你。” 陆雪微摇头，如若是以前，她真的可能会答应。她不会爱他，但可以把余生赔给他，他们互相救赎。可现在，她知道了苏迟的真心，便不舍得这般对他了。 “阿继没有死，他是秦王。” “谁？” “秦王顾承继。”陆雪微垂眸道。 听不到苏迟的回应，陆雪微看过去，发现他竟然又晕了。 不会是吓得吧？ 第179章 他要出家不成 因这伤，苏迟暂时下不了山，只能在庄子上养着。自那天提过那事后，这两日苏迟再没有往那上面说。 “我明日下山。” 陆雪微端药进来，苏迟对她说道。 “嗯，你身上的伤恢复的不错，不过回去后还是要仔细安养一个月才能活动自如。” 她把碗递过去，瞅着苏迟一口气喝完。 “我以为你喜欢我。”苏迟看向陆雪微道。 陆雪微不语，眸光暗了暗。 “那晚听你醉酒后喊那名字，才知道你喜欢的是别人，不过我又安慰自己，反正那人死了。” “……” “谁知道……”苏迟苦笑一声，“竟然是秦王！” “抱歉。” “怎么能是他！你让我……” 陆雪微抬头，有点看不懂苏迟的纠结了。 “小时候，我跟我爹去猎场，因为无聊，偷偷一个人跑到林子玩，结果被一条狼盯上了。那狼比我都高，吓得我连滚带爬的跑，那样子别提多狼狈了。在那狼要撵上我的时候，秦王挡在了我面前，一箭射杀了那只狼。”说到这里，苏迟抱头，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 “呃，所以呢？” “当时……我吓得尿了裤子……” “……毕竟年纪还小。” “你没看到秦王当时那嫌弃的样子，像是看一坨……反正那眼神，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太触目惊心了。” 陆雪微想了想，问：“所以这几日你在纠结什么？” “我和你成亲的时候，要不要给秦王送张喜帖？” “我以为你……放弃了？”陆雪微道。 “放弃娶你？怎么可能？想什么呢！” 苏迟第二天走了，一步三回头的。 而当天下午，林宗带人送来了很多东西，吃穿用的，样样齐备，样样精贵。陆雪微想推拒，可林宗放下东西就走了，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接下来的日子，陆雪微在庄子上，倒是难得清静。 闲来看会儿医书，钻研毒物，陆雪云闹起来，就带着她漫山遍野的玩，回来时总会抱着一大束野花。 这样的日子，让她有些迷恋。 入夜，陆雪微坐在院中，正欣赏月色。 一人飞落院中，上前冲她行了个礼。 “陆姑娘。”墨语看向陆雪微。 而她之后，两个绿衫女子追来，二人手中的剑已经拔出。 陆雪微摆了一下手，那两个绿衫女子退到一边。 “何事？” “殿下请您帮个忙。” “哦？”陆雪微轻笑一声，“他也有求人的时候，不过本姑娘凭什么帮他？” “殿下说，如果姑娘一定要问凭什么，那就凭您舍不得他这一条命。”墨语道。 陆雪微冷哼一声，“那就让他去死！” 墨语默了一下，“那属下这就去回话了。” 见墨语还真转身就走，陆雪微瞳孔一缩，负气问：“到底出什么事了？” 五日后，一个雨天。 陆雪微打着油纸伞，沿着山路往上走，翻过一个山头，便到了山门前。 法华寺。 她沉下一口气，大步朝里面走去。 一沙弥挡住了她的路，不过在听说她要找的人后，还是引着她进去了。法华寺乃皇家寺院，建筑宏伟肃穆，前面是巍峨的大殿，还有数不清的神殿，沿着一条石子路往后院走，走了许久，竟走到了后门。 出了后门，又是一条山路，路比较陡，等走上去才发上，这是上了山顶。山顶处有一座木屋，木屋前用栅栏围了个小院，院中种着菊花，芍药。 菊花有了花骨朵，芍药还挂着花头。 那小沙弥指了指那木屋，合手辞礼，然后便离开了。 下着雨，路上都是水洼，这一路走来，衣服湿了，鞋也湿了，冷得瑟瑟发抖。 陆雪微心里不禁有气，大步上前，推门走了进去。 屋里有些暗，她眼睛适应了一下，才能看清里面。整间屋只有一扇窗子，窗子打开，前面放着木架子床，床上摆着条案。 条案上有香炉，炉中燃着檀香。 那人坐在木床上，盘腿打坐，一手捧着经书，一手敲着木鱼。 笃……笃……笃…… 他穿着僧袍，素白的一身，神色安详，仿佛已经断了七情六欲，四大皆空了一般。 一早，严津找到她，急得脸红脖子粗的，说殿下来了法华寺。已经十日，也许某个瞬间便顿悟了，皈依佛门，青灯常伴。 她走上前，他依旧不理会。 她便杵着，看谁拗过谁。 屋里很静，只有木鱼的声音。而这时突然一声闷雷炸响，陆雪微没有防备，小小的惊呼了一声。 木鱼停，他长长叹息一声。 第180章 我的肩膀给你靠 陆雪微脱下淋湿的外裳，在木床另一边坐下，脱下鞋袜，翻身上去，扯开被子把自己包裹了起来。 已经入秋，外面暑气还在，山间却已经冷了起来，尤其这样的雨天。 靠着引枕，陆雪微打了几个冷颤，慢慢也就暖和了过来。 他不说话，她也不说。他看经书，她便睡觉。 外面风雨大作，这木屋也被吹得咯吱乱响，但陆雪微却睡得很踏实。好像只要有他在，心从来都是安定的。 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等她醒来，屋中已经燃起了一盆火。 火盘旁用木头支了个架子，她的衣服和鞋子都摆在上面烘着。她坐起身，发现屋里只有她一人。 外面的雨还在下，天色已经暗沉下来。 “阿继！”她唤了一声。 没有应她，陆雪微又躺了回去，懒散的打着哈欠。 倒也没多久，屋门推开，顾承继穿着斗笠进来了。 “好冷！”她嘟囔了一声。 门打开，冷风就灌了进来。 顾承继回身关好门，把身上的斗笠拿下来。他衣服也湿了，而且因为穿的单薄，衣服都贴在了身上。 “饿了吗？”他问。 陆雪微点头，“只早上吃了一点。” 靠西墙的桌子上放着盘子，盘中有一个馒头，他拿来放在火盆上烤。等把皮烤的焦黄，这才递给了陆雪微。 陆雪微撇嘴，“只有馒头？” “嗯。” 陆雪微接住，小小咬了一口，大概是真饿了，还觉得挺好吃。不多一会儿，一个馒头就吃完了。外面雨急，估计他们没法送饭上来，只能先凑合着了。 她见他坐在火堆旁，正在烘烤身上的衣服。 “你脱了再烤。”她道。 顾承继没理她，继续欠着身子烤着，可衣服没怎么干，他脸都被烤红了，于是头只能往后仰，那样子别提多滑稽了。 “扑哧……”陆雪微没忍住笑了出来。 顾承继侧头，看了她一眼，而后起身开始脱衣服。原以为僧袍里面还有里衣，结果脱下来，也就只剩中裤了，上面光了。 他再看她，见这女人难得害羞，头埋进了臂弯里。 湿衣服放在木架上，顾承继坐回木架床上，盘腿打坐，闭眼诵经。本心无旁骛，冷也不觉冷，可陆雪微靠了过去，把身上的被子分给他一半。 他不理，她把头靠到了他肩膀上。 心有些乱了，他睁开眼，侧头看她。 “哼，你一定是故意的，拿准了我舍不得你。”她气哼哼道。 顾承继叹了口气，“李林没有通敌，反而在北魏攻进城后，带着手下兵士以死相拼，救下了很多百姓。他身上有很多旧伤，几次在鬼门关徘徊，可他从未退缩过，只要有战事，总是一马当先。他说，他愿死在战场上，马革裹尸，可最后，却是背着通敌叛国这样污名枉死。” 而监刑之人是他！ 陆雪微仰头，看到顾承继眸光黯淡，仿佛慢慢死寂。 她一把抓住他的衣襟，“我的人救了李小公子，李千户泉下有知，一定能体谅你的无奈。” “三十四条人命，只留下一个。”他眉宇间露出痛苦之色。 “阿继……” “你可知在他登基后，斩杀了多少忠臣？” “多少？” “一十二人，皆是满门抄斩，皆是我来监刑，扔下那亡命牌。” 他用他的手，斩杀这些忠于先帝的的臣子，防止他们扶持他。 陆雪微抱住顾承继的胳膊，“殿下，你怕了吗？” “怕。” “所以想出家，甚至想死，以为这样皇上就会放过其他人？” “嗯。” “可你又知道，一个昏君，会让万千百姓水深火热，甚至于整个国家都会沦丧。你肩膀上的担子太重了，放下是怯懦，扛着是硬撑。” 顾承继肩膀塌下，头也慢慢垂下。 “累。”他道。 陆雪微心中一痛，坐直身子，想让他靠着她的肩膀，可他却不肯靠上来。 “你撑不住。” “你怎知撑不住。”她执意搂着他肩膀，让他靠上来。 他笑了笑，歪头靠上去，很单薄，有些硌，但确实支撑住了他。 “你出家，我也出家。” “嗯？” “你当和尚，我做尼姑。” 顾承继轻笑一声，“何必呢？” “别误会啊，我只是想让你肩膀上的负担再重一些，这样便不敢轻易说累了。” “累。” “只今晚上可以说。” “累。” 陆雪微伸手摸着他的侧脸，“我知道了。” “累。” “你是鹦鹉啊，能不能说点别的。” “雨下太大，山石塌陷，把下山的路给堵住了。” “哦……”等他们挖开就是。 “刚才你吃的馒头，是眼下唯一的食物。” “……”陆雪微瞪大眼睛，“那……他们需挖几日？” “少则五六日，多则……” “五六日？”陆雪微大惊，“一点食物都没有的话，我们肯定撑不住！” “嗯。” 第181章 等死 陆雪微见顾承继一副平静的样子，不由推了他一下，“你是不是骗我？一定还有别的吃食对不对？” “没有。”他认真道。 “那你怎么都不慌？” 顾承继坐起身，看向陆雪微，眸光柔和，“我们做个约定吧。” “什么约定？” “若不幸我们困死在这里，便做一对同命鸳鸯，共赴黄泉，死为相守。而若能得救，我就遇佛杀佛遇神杀神，滚着刀山，淌过血海，去争那皇位。而你，离我远远的，我们放下彼此，各生欢喜，可好？” 她看着他，看出了他眼中的温柔和决绝。他亦看着她，看出了她眼中的哀伤和不舍。 “那这几日呢？” 顾承继搂住陆雪微，低头看着她，缱绻缠绵：“你想怎样？” 陆雪微翻身坐到他怀里，胳膊环着他脖子，用欣赏以至迷醉的目光看着这张绝世的姿容。 “这几日，你是我的。” “好。” 她慢慢凑近，而后歪头，稳住他左脸那三道疤痕。 “若这次不死，若有一日，你成就大业，我帮你把这三道伤疤祛除。” “为何？” “我喜欢这张脸。”她笑。 他侧头，在她唇角吻了一下，“好。” 陆雪微放开顾承继，在他温柔的眸光下，慢慢解开自己里衣的衣带。 “我们做过夫妻，但有名无实，这几日，我们做真正的夫妻吧。” “阿微。”顾承继抓住陆雪微的手。 陆雪微打开衣服，勾唇一笑，媚眼如丝，“除非你真绝了七情六欲，一点也不心动？” 他眼眸微荡，怎么可能不心动！ 她贴近他，咬住他的下巴，二人温热的气息交缠。他低头吻住她，翻身把她压到床上，浓热的情意一触即发。 这一夜极尽缠绵，满室情热。 天亮，二人相拥贪睡，及至午后，才懒懒的起身。 衣服已经烤干了，穿衣服的时候，陆雪微看到自己身上的痕迹，脸微微发热。再看顾承继，那背后一道道抓痕，也实在是狠。 “看什么呢？”他问。 陆雪微裹好里衣，撞进顾承继怀里，微微有些生气，“昨晚，你真能忍。” 顾承继别过头，“已经够了。” “那今晚……” “咳咳……” 陆雪微勾住顾承继的脖子，踮脚亲了他下巴一下，“有本事，你还忍住。” 都激动成那样了，他愣是没肯彻底占有她。 二人穿好衣服出门，雨昨夜就停了，天光大亮。陆雪微随着顾承继来到那山路前，偏偏是堵了这条小路。 这边是山崖，想绕路都不成。 而且堵得这么严实，五六日几乎不可能挖开，顾承继没说他们若能得救，那是奇迹。 这山顶上没果树，没猎物，鸟都飞不上来，甚至野草都少。 陆雪微往顾承继怀里钻，“咱们可能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顾承继搂住陆雪微，低头见她满脸笑意，不由也笑了。 “挺好。” 非是他们要负天下人，而是老天要他们的命。 好在屋里一缸水，至少他们不缺水。 前两日，二人抵死缠绵，陆雪微故意挑逗顾承继，惹得他热情高涨时，又推开他做出一副不愿意的样子。 如此反复了四五次，逼得顾承继发狂，这一次终于没有忍住。他丢盔弃甲，终于把清白折给了她。 事后，陆雪微趴在顾承继怀里。 “你以前……没碰过别人？” 顾承继用手捂着脸，刚才确实有点丢人，情热之时，他傻乎乎的问了一句：怎么办？ 倒不是真不知道怎么办，只是……慌了那么一下。 “连春宫图都没看过？” 顾承继沉默许久，“嗯。” 陆雪微大笑，可笑着笑着又有点不是味儿，那上一世，他岂不是到死都……放着这么一颗好白菜，她居然没有拱了。 看上顾敬煊那烂渣，真是眼瞎的可以。 顾承继搂住陆雪微，低头狠狠亲了她一下，“那个约定，我们改一改。” “怎么改？” “若我们能活着出去，你再给我三年时间，三年后只要我活着便娶你。” 陆雪微哼哼一声，“想对我负责？” “一生一世，只对你负责。” 陆雪微嘴角勾起，“那我也要改，即便是死了，我们黄泉路要一起走，来世还在一起。” “嗯。” 原来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死都是甜蜜的。 第182章 来世在一起 到了第三日第四日，二人相拥，眼睛看着彼此，等着死亡，也在等一个归宿。他们没有挣扎着想活，没有愤恨，没有不甘，只等一个听天由命。 命里若该如此，他们是感激的。 “我所求从来都不多，惟愿一人心，惟愿是你。”陆雪微道。 “我信佛，常在佛前祈祷，只愿你平安喜乐。”顾承继道。 陆雪微嘴角弯起，“你从未与我说过。” “若有来世，我会早早找到你，与你说这些，从未宣之于口的情话。” “好，我等你。” 再到第五日第六日，二人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若非前两日的疯狂，耗尽了他们的力气，大概还可撑个一两日。 但眼下，他们已经在弥留之间了。 手还握着，他们安然接受死亡。 到第七日，木门突然被撞开，陆昊和裴锦冲了进来。看着床上这二人，他们闭着眼睛，神色安详，仿佛已经没有了气息。 陆昊趔趄了一下，慌忙冲上前。 看着干瘦的女儿，泪一下子崩了，“阿微……阿微……” 裴锦同样慌了，不过他稍微还有点理智，冲上前去，颤抖着伸出手，探触秦王的气息。 “没有……没有了……” 他傻了，呆了，身子一软瘫在了地上。 好在这时严津进来，相比这两人还算镇定，上前后仔细查看二人的脉息。 “他们还活着！” 这一句，成功把陆昊和裴锦从绝望中拉了出来。一人抱一个，忙吩咐人拿水来。灌了糖水，又一点点喂了米粥，二人气息才缓了过来。 等到天黑时，二人才真正醒来。 看着这满屋子的人，唯有苦笑，果然天意如此呢！ 陆昊和裴锦他们不知干什么去了，此时屋里仍只剩他们二人。 顾承继伸手撩了撩陆雪微鬓角的发，眸中满是不舍：“离开这里后，离我远远的。” “嗯。”她用脸蹭了蹭他的掌心，她知，他怕连累她。 “等我三年。” “好。”她伸手自他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那里面装的是软玉的解药，她倒出来，捻在手指间，“当初我给你下毒，如今给你解毒，我不气了也不恨了，但你要好好活着，我等你。无论多久，都等。” 她把解药放到他嘴里，他张口吃下。 “我的命仍是你的，心也是。”他道。 陆雪微笑，眼睛晶晶亮亮的，满满装的都是顾承继。 陆雪微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迷迷糊糊总感觉有人在哭。可她太虚弱了，想睁眼看看，却没有什么力气。 突然哐当一声。 陆雪微这才睁开眼，她仍在木床上躺着，只是顾承继已经不在她身边了。 她正惶然，一人冲到了床前。 “陆雪微，你有没有心！” 她回头，见冲进来的人是林宗，而他眼睛猩红，满脸泪水，那副悲痛的样子，让人看之震惊。 “林宗，你快出去！“这时陆昊跟了进来，往外拉林宗。 林宗猛地甩开陆昊，手指着陆雪微，“他为了救你，七天啊，日以继夜，不吃不喝，那双手起了血泡，最后溃烂，满手都是血，可他不敢停，嘴里喊着你的名字。路挖开了，他被埋到了下面，你呢，你和秦王在一起……你……你难道连去喊喊他，把他的魂儿喊回来都不肯！” 陆雪微心缩紧，神色呆滞，“谁……” “苏苏！苏迟啊！”林宗大恸。 陆雪微瞪大眼睛，一股凉意自下而上，冷的她牙齿打颤。 “苏迟？”她眨眨眼，脑子跟轴住了似的，“他……他在哪儿？” “他被埋了！已经一天了，还没挖出来！”林宗大吼。 陆雪微泪涌出，模糊了视线，“为什么……” “他为了救你啊！他说死也要一起死，他说他永远不会放弃你，她说你会等着他！” “可我没有……”没有要他等啊！ “你有没有心！他怎么会爱上你这么狠心的女人！” 陆雪微抹了一把泪，挣扎着坐起身。 “阿微！”陆昊见女儿要下床忙扶住了她。 “我去找他。”陆雪微道。 “阿微！” “我不能欠他的！我不能！”陆雪微急道。 陆昊看不得女儿这样，忙安抚道：“他们还在挖，一定能挖到人的，你先别担心。爹带你过去，还有希望，还有希望的。” 见陆雪微慌成这样，陆昊只得先给她穿上鞋，而后搀扶着往外走去。 第183章 深情难负 此时已是深夜，来到那山路前，土已经堆成了山，京郊大营的人还在翻找。 陆雪微看着这高高土堆，眼前阵阵发黑。 “苏世子带人最先赶来，最开始挖一次坍塌一次，大家伙都绝望了，唯有他从未停下过。”陆昊叹了口气道。 苏迟为女儿做的，他这个当父亲的都不及。 “他被压下下面了？”陆雪微呆呆的问。 “刚挖好路，又坍塌了一次，他实在太累了，没来得及躲开。”陆昊沉痛道。 泪，无声落下。 她喃喃道：“你怎么这么傻！” “苏迟！”陆雪微拼尽全力大喊一声，“苏迟！我不许你有事！” “你说你永远不会放开我的手！你说的永远！” 这山间回荡着她的喊声，每个人都听得分明。 时间一点点过去，天色微微亮起。 其实大家伙心里都清楚，即便挖出来了，也不可能活着。 “世子！是世子！”不知谁大喊了一声，大家气哄哄的冲了过去。 陆雪微脸上满是迷茫之色， 片刻清醒后，她踉跄的跑了过去。 很快苏迟被抬了出来，满身都是泥，林宗扑上去，一把抱住苏迟，撕心裂肺的大哭起来。 陆雪微呆愣愣站了一会儿，而后上前，用力推开林宗，扑到苏迟怀里，伸手去探触他的脉息。 “他死了！他是为救你而死的！陆雪微，一辈子都欠他的！”林宗指着陆雪微哭喊道。 “他没死……”陆雪微眼睛亮起，再次确认了一下，这次她大喊道：“他没死！” 她发疯发狂了一般，又哭又笑的，一遍遍说着他没死。 “怎么可能……”左思迁已经绝望了，听了这话，却不肯相信。 这时挖出苏迟的兵士道：“世子只身子被埋了，头还露在外面。” 左思迁瞪大眼睛，嘴唇颤抖着，“所以……所以他真的没死？” 林宗也是傻的，他想信，但又不敢去确认，只呆呆的站着，一眨不眨的盯着苏迟。好似在等他睁开眼，嬉皮笑脸的道一句：老林，蠢不蠢你。 这里面陆昊还是镇定的，忙吩咐人先把世子抬进屋里，总要先清洗一下才能查看身上的伤。 见两个兵士上前就要抬苏迟，陆雪微惊慌大喊：“别动他！” “阿微，他没事了，你别慌。”陆昊安抚道。 陆雪微摇头，深呼一口气，镇定道：“不知伤到哪里了，所以不能乱动。我先简单给他检查一下，若能移动，你们再找块木板来，把他抬进屋里。” “好好。”陆昊忙点头。 陆雪微让左思迁帮忙把苏迟的衣服脱了，先检查有没有外伤，再看手脚的关节处，之后把脉，确定有没有内伤。 她这时已经冷静了下来，只是脸上的泪痕未干。 “虽受了一些内伤，但应该没有大碍，等会儿你们帮他清洗一下，我再细致的诊查一遍。”陆雪微交代左思迁道。 “好。” 木板找来，两个兵士把苏迟抬到了木板上，陆雪微跟在后面。 不经意晃了一下，她看到顾承继站在一旁，不知已经站了多久，他身上披着披风，也许自昨夜就在这里了。 她看着他，他亦看着她。 明明只有几步的距离，但仿佛千沟万壑，他们再也跨不过去了。 “阿微。”他朝她伸出手。 陆雪微朝他迈了一步。 “世子！世子吐血了！” 陆雪微深深看了顾承继一眼，转而朝木屋跑了去。 这只是一口淤血，并没有大碍。等陆雪微从木屋出来，再去找顾承继，陆昊说他已经离开了。 “他为什么走了？”陆雪微不解的问。 为什么不给她一点时间，她只是觉得太亏欠苏迟了，需要理一理。她没有放弃他啊，那他呢，他又一次放弃她了吗？ 苏迟是在晚上醒的，看到陆雪微在床边，恍惚了一下。 “你醒了？”陆雪微冲他笑笑。 可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 “别哭。” 苏迟心疼的看着陆雪微，想帮她擦眼泪，可实在没什么力气，手举到一半又垂了下来。陆雪微忙托住他的手，两手捧着。 “六日还是七日，我不敢停，一直挖一直挖，可越来越绝望。后来挖通了，我却不敢去看，怕看到你的尸体，怕看到……你们死在一起，所以那山石滚下来的时候，我能躲开，但没有躲。” “苏迟……”陆雪微皱紧眉头。 “你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陆雪微垂下头，沉默许久，“你不该……” “陆雪微，我喜欢你。” “可我不喜欢你。” “我喜欢你就够了。” “苏迟……” “我会娶你，你有一辈子的时间爱上我。” 第184章 全世界最爱的哥哥 苏迟伤势不重，在第二日就回城了。 陆雪微依旧回到了庄子上，饿了六七日，身体损耗的厉害，需要安养一些时日。这日，韩子俊来了，一身风尘仆仆的。 陆雪微看到他，撒娇求抱抱。 韩子俊上前把人抱到怀里，小丫头瘦了很多，抱起来轻飘飘的。他去外地了，今日才回来，也才知道山上发生的事，又心疼又心慌的，还有些生气。 好在她没事。 韩子俊拧了怀里人鼻子一下，“那秦王要出家，便是死了也是去侍奉佛祖了，他心之所愿。你呢，你傻乎乎凑什么热闹，小命呜呼了，看谁心疼！” “哥哥心疼。”陆雪微抱着韩子俊摇晃。 “哼！”韩子俊瞪了陆雪微一眼，“你不舍得他，便舍得哥哥难过？” 陆雪微搂紧韩子俊的脖子，凑到他耳边，小声哄着：“这世界上，我最爱的就是哥哥。其他人，哼哼，哪能跟我美貌如花的哥哥比。” “陆、雪、微！” “哎哟，说错了。”陆雪微捂住嘴巴，眼转滴溜溜乱转，贼的很，“应该是威武霸气的哥哥。” 韩子俊见她那样，再大的气也生不起来了。 “你啊！” 见韩子俊脸色缓和了，陆雪微起身攀到韩子俊背上，“哥哥，我们去外面偷果子去，我都馋好久了。” 韩子俊拍了她屁股一下，让她下来，而后让宁儿拿来袜衣穿好鞋子，这才背着她出去。外面风和日丽的，远处的山脉都看得清清楚楚，跟明镜似的，一点雾气没有。 陆雪微指到哪儿，韩子俊背着她走到哪儿。偷了这家的梨，那家的苹果，拎着一串葡萄，你一颗我一颗。 “嘿，什么人，敢偷我们家的葡萄！”守果园的老汉牵着狗追了出来。 “哥，快跑啊！”陆雪微惊得忙拍韩子俊的肩膀。 “跑什么。”韩子俊无比镇定道。 陆雪微歪头看了韩子俊一眼，“哥，现在小偷脸皮都这么厚了？” 韩子俊咬牙，“难道你要本督公被一条狗撵着跑？” 陆雪微想想那画面，捂嘴笑了。 “你们别看我年纪大了，可腿脚还利索，你们别跑，你们……你们怎么不跑？”老汉跑到跟前，才发现这二人动都没动一下。 韩子俊自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当是我们买的。” “你可知我们家丢了多少葡萄？这一锭银子哪够？”老汉气道。 陆雪微瞪大眼睛，“我们就摘了一串。” “那叫偷！”老汉气道。 “便是偷，那也就一串，这一锭银子还不够？” “那以前偷的呢？” 陆雪微提起一口气，吭哧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这事还真没法解释了。以前谁偷的，他们不知道，但他们也没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这老头是讹上他们了。 韩子俊冷眸眯了一下，自怀里掏出腰牌，执掌让那老头看。 东厂的牌子，谁见了谁不怕。 老头打量了一下，也不怕，就是询问了一声：“东厂的？谁啊？若你是督公，老汉才给你这个面子！” 韩子俊轻呵一声，“本督公正是。” 老头瞪大眼睛，“还……还真是？” 陆雪微傲娇道：“韩督公吃你家一串葡萄，那是你家的荣幸，快接住银子退下吧。” “二位吃，吃多少都没关系。”老汉忙笑道。 韩子俊把银子塞给老汉，背着陆雪微转身就走。 “我得跟公主说一声，督公偷了我家葡萄。”老汉嘟囔一句，牵着狗走了。 韩子俊突然趔趄了一下，“什么公主？” 陆雪微默了一下，“南晋不就一个明玉公主，咱们偷到她园子了。” 韩子俊让明炤他们先回城处理正事，他在庄子上陪了陆雪微一天。回城时，正赶上关城门，天色已经很晚了。 长街上无人，韩子俊想了想，特意绕到了城中那条花街。 馄饨摊刚摆起来，见到韩子俊来，老头像是松了一口，忙往开水锅里扔了一把馄饨，觉得不够，又扔了一把。 韩子俊坐下，看着那升腾起来的雾气，也不说话。 很快一碗馄饨端上来，“二豆子慢慢吃，别烫着了。” 碗放下，老头却不舍得走，偷偷打量韩子俊。 “出门了？瘦了啊，在外面吃不好？最近天开始变冷了，出来多穿点，我在院里种了棉花，给你做件棉袄可好？快入冬了……” “行了。”韩子俊打断老汉，脸上露出不耐烦来。 老汉瑟缩了一下，似乎很怕韩子俊。 “那你吃。” 老汉回了灶台前，这时有车夫过来，要了一碗馄饨。 “多放几个，老子是吃馄饨不是喝汤来了。”车夫冲老汉喝了一声。 “好好。”老汉好脾气的应着。 第185章 救了白眼狼 不多会儿，一碗馄饨端了上来。 “这他妈还是一碗汤！”那车夫把馄饨一手挥了出去，起身勒住老汉的衣领，“老头，你是不是欠收拾。” “我这就重新煮一碗，你别动怒。” “老头，听说你媳妇儿子都死了，家里只剩你一人，呵，老子若打死你，这都没人给你收尸。哈哈……你……” 笑声戛然而止，车夫看着脖子上的剑，吓得哆嗦了一下，回头去看，见举剑之人正看着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一双眸子冷得仿佛结了冰。 车夫忙松开手，求饶道：“爷，您这是……” 老汉得了自由，忙劝韩子俊，“我没事，千万别杀人，爹求你了。” 韩子俊眼睛一眯，剑收起的同时，一脚把人踢翻在地。那一脚极重，车夫哇的一下吐了一口血，但也不敢停留，捂着胸口跑了。 “你怎么把人给伤了，哎哟，你从小就这样，总是闯祸。” “闭嘴！“韩子俊低喝一声。 老头愣住，自觉不该提以前的事，“二豆子……” 韩子俊冷睨他一眼，大步往外走去。 他骑马而行，走得也不快，走到一胡同时，听见里面有打斗声。本没有心思管这闲事，只是一人冲了出来。 月色朦胧，不过他也看清了那人的面容，却笑这该死的孽缘。 后面追出来几个壮汉，皆穿着粗布短打，护院的打扮，他们手中拿着大刀，朝那人砍了过去。 韩子俊眸子一沉，飞身过去，挡在了那人跟前，而后与那几个大汉纠缠起来。出乎他意料，这几个壮汉武功还挺高，不像一般的护院。 以一敌多，难免受伤，不过他还是把那几个人打跑了。 踉跄几步，他往后坐下，身子靠着墙喘气。他手扶着胸口，钝钝的疼，刚被其中一个大汉踢了一脚。 听得有脚步声，很轻很稳，及至到了跟前，却没有动静了。他睁开眼，却见刚救的人正举着大刀，刀刃对着自己。 他一笑，“公主，这是要恩将仇报？” 明玉身子晃了一下，神色崩的紧紧的。 韩子俊拿开捂着胸口的手，惋惜道：“诺，我没有受重伤，你杀不了我。” 明玉公主抿抿嘴，把手中的刀扔了，而后干笑道：“督公说什么呢，我怎么会杀你，我谢你还来不及呢！” 韩子俊哼笑，他救了一只白眼狼！ “既然没受伤，为何不起来？”明玉扒头打量着他问。 韩子俊仰头，“欣赏月色。” 明玉蹲下，与他面对面。 “公主看什么？” “看你啊，督公自然比那月色更美。” 韩子俊勾唇一笑，用手指顶了明玉公主额头一下，“你喜欢吃葡萄吗？” “啊？” 韩子俊摇头，“若是喜欢，我送你一筐。” 明玉公主好奇的盯着韩子俊，“莫不，被打傻了？” 韩子俊打量了公主一眼，见她穿着男装，问道：“刚才怎么回事？” “闲来无事，逛了一趟楚风楼，不想暴露了，那些护院追我出来的。”明玉道。 楚风楼是欢场，难怪她一身男装。 “去那做什么？” 公主剜了韩子俊一眼，追根问底的讨厌不讨厌，面上还是带笑：“体验男人的快乐啊，呃，你不懂。” 韩子俊眼睛眯了一下，“那些人摆明是想杀了你，若是护院，大可没有这必要。” 公主一愣，“什么意思？” “他们武功高强，一个就能杀了你，对方却派了五个，看来是抱了必杀你的决心。而且今晚，你身边没有随从。” “我随从在前面，我是被他们从后门撵出来的。”明玉公主不傻，一下就想到了什么，脸色当即难看起来。 “仔细想想，谁要取你的命！” 话点到这里，韩子俊也不啰嗦，起身走到马前，翻身上了马。 “还不走？” 明玉公主忸怩了一下，还是过去了，她一个人回府确实危险。 “我坐哪儿？” 韩子俊扯了一下嘴角，“坐本督公怀里吗？公主想什么呢，跟在马屁股后面跑。” “你！” 韩子俊喝了一声，座下的马奔了出去。 明玉左右看看，一咬牙还是跑了起来。小女子要能屈能伸，总有一天，她会杀了这个韩子俊！ 第186章 比武定亲 陆雪微又在庄子上待了一个月，等到天气有些冷了，这才回城。 回到家里，她从陆轻染口中听说，瑞王成婚前几日，传出王妃是瘦马的消息，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 “而且安国公府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没有给安宁郡主备嫁妆。瑞王前一天才知道，未免丢了皇家的面子，于是临时改道，先来将军府迎娶的二姐，嫁妆虽然不多，但好歹是有的，之后才去安国公府接上安宁郡主。后来拜堂时，瑞王拉着两条红绸，一起拜的堂，安宁郡主从正妃变成了侧妃。”陆轻染说着有些唏嘘。 堂堂一个郡主，这几日的遭遇实在是，外人瞧着都丢脸。 陆雪微笑笑，“二妹和郡主如今位分一样，可有的闹了。” “前两日二姐回府，反正挺得意的。等她走了，我从祖母那儿听说，瑞王这些日子一直在二姐屋里安置，似乎是嫌弃沈如玉的出身了。” 许是真嫌弃了，可他对沈如玉也是真喜欢，反正上一世是这样，即便知道沈如玉是瘦马，他也一样珍视的很。 如此陆雪寒先得意几日，等沈如玉拿下顾敬煊，二人可就有得斗了。 “大姐，你在山上被困七日，当时一定很害怕吧？”陆轻染问。 陆雪微叹气，看来她和秦王被困的事，已经传扬出去了。 “不怕。” “可你们很可能会死啊。”陆轻染不解。 活着是生离，死才能相守，当时抱了这样的想法。如今想想，多疯狂多矫揉造作，可那七日，她是真的没有怕过。 陆轻染看不懂陆雪微，便也不探究了，“还有一事。” 陆雪微抬头，见陆轻染一副不好言说的样子，笑问：“怎么了？” “你和秦王被困七日，世子为了救你，险些被活埋，外面传的挺难听的……“ “嗯。”无所谓。 “还说你嫁过的那男人是……秦王。”陆轻染小心观察着陆雪微的神色。 “你信吗？”陆雪微看向陆轻染问。 陆轻染忙摇头，“祖母说姐夫已经死了，怎么会是秦王。” “真的。” “……” 陆雪微笑笑，“不然你以为我为何会和他一起困在木屋？” 陆轻染刚走，陆昊就来了。 看他穿着朝服，应该是刚进家门就过来她这院了。 “您刚下朝？”陆雪微给父亲倒了一杯茶。 “皇上留我在宫里说了一会儿话。” 陆雪微见父亲一脸沉闷的样子，便猜到了一二：“关于我的事？亲事？” 陆昊抬头，“你怎知？” “父亲这一脸愁容的，其他的事还难不住父亲，唯有我的亲事了。” 陆昊叹了口气，“外面关于你和秦王还有苏世子的事传的沸沸扬扬，皇上说为了顾及陆家的体面，要你尽快完婚。” 陆雪微挑眉，“和谁？” “五日后，宫里摆宴，到时比武定亲。”陆昊沉声道。 陆雪微呵了一声，“皇上脑子没问题吧？” “阿微！”陆昊皱眉。 “爹，难道你同意了？” “爹自然不同意，可皇上说他不想乱点鸳鸯。意思就是我不同意，他就给你指一门亲事。爹进退不能，想想还是比武定亲好一些，若是秦王真想娶你，自然会上台。” 陆雪微愣了一愣，秦王一直称病深居王府，鲜少露面，在外人眼中，这秦王跟病美人似的，别说跟人比武了，怕是碰一碰都要坏的。 皇上明显是试探他，看他是否有娶她拉拢陆家的野心，看他是否在装病，看他敢不敢跟自己叫板。 可……若他真爱她，会不会愿意为她冒这个险。 毕竟连死，她都愿意陪他一起。 这日，韩子俊带着明炤从外面回来，刚进后院，便见一股黑烟腾空而起。 二人想到了什么，急忙往陆雪微住的那院跑了去。 冲进院子，二人生生顿住了步子。 十几个东厂番役齐刷刷的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满脸乌黑。 有气没气的，也不知道。 不等二人反应过来，炼药房的门开了，陆雪微踉跄的跑了出来。及至跑到外面，忙大口的吸气，可这院中的气味也不好，呛得她直咳嗽。 陆雪微晃了晃头，直起身子，但见地上这些人，一脸莫名其妙：“他们怎么了？” 明炤呼出一口气，“宝姑娘，您是想灭了我们东厂吧？” “啊？”陆雪微愣了愣，想明白怎么回事，忙去检查那些番役，随后干笑一声：“没事，只是熏晕了。” 明炤正要松口气，又听陆雪微道：“可能要口眼歪斜几日。” “那还好……” “半年内手脚发软。” 第187章 一辈子陪着哥哥 明炤想到外人一进东厂，所见都是靠着墙根晒太阳的番役，这些人可是被外面骂作刽子手的，一个个软的跟柳条似的，那场面多诡异。 韩子俊见陆雪微没事，放下心来，也不理她，转身往外面走去。 陆雪微见韩子俊脸色不对，走到明炤身边，小声问：“他怎么了？” 陆雪微一靠近，一股子呛人的气味，明炤捂着鼻子往后退了一步，他可不想当半年的软脚虾。 “妹妹就要嫁人了，以后有了夫君，还会跟他这个哥哥亲？” “啊？” “督公此刻的心情大概和陆将军一样。” 陆雪微在花园的露台上找到韩子俊的，他背手站着，迎风而立，衣带微动。陆雪微上前，见他前面是几盆菊花，这个时机正是菊花盛开的季节，一簇簇，金黄的，粉红的，莹白的…… “哥哥。”陆雪微挤到韩子俊怀里，手搂着他的腰，微微仰头，撒娇道：“我不嫁人了，一辈子都陪着你。” 韩子俊揉了陆雪诶脸一把，宠道：“好。” 陆雪微脸贴着韩子俊的胸口，道：“等哥哥老了，腿脚不利索了，牙齿也掉了，耳朵也聋了，我就日日给哥哥煮馄饨，放很多芫荽。” 韩子俊哼笑一声，“你就是这么孝敬哥哥的？” 陆雪微笑，“谁让你挑食，说什么不喜欢芫荽，沾一点都要生气。” “小坏蛋！” 韩子俊苦笑，“没有不喜欢也没有喜欢，只是小时候，家里太穷了，娘以为我不喜欢吃芫荽，便故意往锅里多放一些，这样我就不会多吃，哥哥和弟弟才能吃饱。可比起饥饿，喜欢不喜欢太无足轻重了，但我还是不敢多吃，怕爹娘打我。后来，便养成了习惯，不喜欢吃芫荽。” 陆雪微知道一些，此刻听来还是心疼的很，抱紧韩子俊，小声气道：“他们太过分了。” “是啊。” “他们不爱哥哥，我爱，这样哥哥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韩子俊低头看陆雪微，见她一副满足的样子，气哼哼的拧了她鼻子一下，“比武定亲的事，你是怎么想的？” 陆雪微撇嘴，“我能怎么想，凭我这名声，大概都没人登台。” “听说苏世子在日夜苦练。” 陆雪微呼出一口气：“他脑子不好使才想娶我。” “若秦王不上台呢？” “那嫁给谁又有什么区别。” 韩子俊皱眉，“他敢不上去，哥哥把他手脚打断，也得把他扔上去。” 陆雪微哼哼两声，“不要！” “阿微，哥哥可以帮你。” “我知道，可我要的是他心甘情愿。” 韩子俊还想说什么，一个番役进门来报，说公主府送来了一些东西。 陆雪微挑眉，“公主？不会是什么要命的东西吧？” 她话音刚落，两个番役抬着一个箩筐进来了，里面都是葡萄。一串串的，紫红的，又大又饱、满，看着就甜。 陆雪微捂脸，“她知道我们偷她园子里葡萄了。” 韩子俊敲了陆雪微脑门一下，“不是偷。” “可公主肯定这么想：好你个韩子俊，做贼都偷到本公主这里了。”陆雪微叉着腰学着公主的架势，别说还挺像，那嚣张跋扈的精髓拿捏的很准。 说完，陆雪微扑哧笑了，拎起一串葡萄，先闻了闻没有其他异味，这才摘了一颗，随便擦了一下，放进嘴里。 “唔，真的是葡萄！真的是甜的！” 多神奇啊，天天琢磨着杀你的人，居然给你送葡萄吃。 见陆雪微故作夸张的样子，韩子俊没忍住笑了一声。 “哥哥，当时你为什么杀杨梦辰？”笑过之后，陆雪微问。 “没有特意针对他，不过诏狱用刑，一向只为撬开嘴，能不能保住命，但看他配合不配合。”韩子俊道。 陆雪微摇头，“哥哥若想要谁开口，也必定能保住他的命。” “一个杨梦辰，还不至于本督公费心。” “可他是公主喜欢的人，哥哥定有所顾及吧，毕竟你也不想招惹公主这个麻烦。” 韩子俊沉默半晌，才开口道：“他非是良人，公主错付真心。” 天色灰蒙蒙的，风有些大。 陆雪微和韩子俊站在街上，见路上的人行色匆匆，街两边的摊子也都收了起来。 一场大雨将至。 第188章 想见你 陆雪微穿着披风，那风刮过来，把披风都吹了起来，带着她东倒西歪的。好像长了翅膀，只要跳一下，就能飞起来。 她还真跳了起来，风猛地一吹，把她带出去老远。 “哈哈，哥哥！哥哥，救我啊！” 嘴里讨着救命，可越蹦越欢。 韩子俊由着她闹，见她要摔倒，便扶一把。 陆雪微心思重，很少有这般开怀的时候，也只有在韩子俊面前，才会这样。 “陆雪微，你傻不傻！” 这一声被风刮偏了，陆雪微没太听清，她转头看去，一眼看到了明玉公主，更看到了她身后的顾承继。 他穿着一身玄衣，眉目如画，清冷绝美。他看到她，眸光微荡，神色却依旧沉冷。 “你们兄妹二人有病啊，这种天约人游湖？”明玉公主抱着双肩不客气道。 “这种天怎么了，公主怕风把船吹翻了，掉水里？”陆雪微一脸挑衅的样子。 明玉公主眯眼，“本公主就没有怕过！” 韩子俊和秦王互相见了礼，而后一起朝渡口走去。 陆雪微和明玉公主跟在后面，你瞪我一眼，我瞪你一眼，谁也不示弱。 “我家果园的葡萄甜不甜？” “甜。” “想吃的话，本公主赏你几串，何至于偷。” 陆雪微哼笑一声，“偷得就是你家的！” “脸皮真厚！” “脸皮厚怎么了，也没让公主喜欢我。” “那我家十三……” “什么你家的，他还是我家的呢！” 公主气得大吼一声：“十三，你到底是谁家的？” 走在前面的两人停下步子，回头看她们，皆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陆雪微笑得得意，不过也没得意一会儿，一阵强风吹来，卷着沙尘，一下子眯了眼。 “哥哥……”她揉着眼睛，睁不开，满嘴都是沙土，又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的。 一人走了过来，在她跟前挡住了风。 “让我看看。” 陆雪微眯着眼睛，什么也看不清，但嘴角却勾了起来，伸手搂住来人的腰。 他撑开她眼皮，吹了几下，把砂砾吹了出来。 陆雪微却借机挤到他怀里，“阿继，你是我家的对不对？” 顾承继叹了口气，“刚才你先喊的哥哥。” “难道我要喊夫君？你应吗？” 顾承继没说话，拉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他们过去的时候，明玉公主和韩子俊已经登上船了。 画舫在渡口停着，这种天不方便出行，但既然租下了，去里面坐坐也是好的。 进到里面，陆雪微呼出一口气。 “哈哈，你看她，她是被人薅了几把吧。”明玉公主追着陆雪微大笑道。 陆雪微不解，找到屋里的铜镜，这一照才发现自己的头发都被风吹得立了起来，髻子散开了，乱糟糟的一头。 明玉公主笑着笑着发现根本没人捧场，韩子俊看陆雪微，一脸宠爱之色，而顾承继看她，从来冰冷的眸子是温柔的，有热度的。 到最后，她成了笑话。 明玉公主没好气的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消火。 “韩子俊，你找本公主出来有什么事，说吧。” 韩子俊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微微叹了口气，“公主能喝酒吗？” 明玉公主挑眉，“看谁先喝死？” 韩子俊轻笑一声，“好主意。” 陆雪微觉得自己脸上沾了一层沙土，看那二人真喝起酒来了，她便进里屋去了，想梳洗一下。她刚进去，顾承继也进去了。 只是站在窗前，不言不语的，观赏风景。 陆雪微也不避着他，脱下外裳和里衣，用湿帕子擦洗身体，而后又洗头，一番清理过后，这才舒坦了。 顾承继仍站在窗前，一副老僧入定的样子。 陆雪微挤到他前面，软软的喊了一声：“阿继。” 顾承继低头，见陆雪微披散着头发，头发还在滴水。他把她抱起来，放到窗子前的条案上坐下，拿来干帕子给她擦头发。 陆雪微勾着顾承继的脖子，眼中情意缱绻。 “你怎么和明玉公主一同来了？”她问。 “嗯。” “想见我，对不对？” 他没有否认，但也没看她，神色带着一点茫然。 “你说下山后，让我离你远远的。” “嗯。” “我做到了，你呢？” 顾承继拍拍陆雪微的头，“我做不到。” 陆雪微眼睛一亮，搂紧顾承继的脖子，迫使他低头，而后吻住了他的唇。 顾承继短暂的怔忪后，抱紧陆雪微，加深了这个吻。 外面风不知何时听了，转而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砸在江面上，如大珠小珠碰玉盘。 陆雪微仰头，眼神有些迷离，看着顾承继，想问什么却又不敢问，只是贪恋的看着他。 刚重生时，她告诫自己，不要爱上任何人。 可她爱上了他。 他抛弃过她一次后，她告诫自己，这个男人不值得依靠。 可她还是一而再的陷进去。 她说，她是为了还上一世的债，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可其实私心是，她不想他受伤，怕他有危险，拼了命也想保护他。 所有的原则，在他面前，从来没有坚持，只有他愿不愿意要她。 “你说让我再给你三年的时间。” 顾承继抚着陆雪微的脸，他又何尝不迷恋她呢。 “我不给。” “……” “比武定亲，谁赢了，我嫁给谁。”陆雪微紧紧盯着顾承继的眸子，一字一句道。 第189章 杀人分尸可好 风停了，雨却越下越大。 带着三分醉意，明玉跟在韩子俊身后，走在胡同里。 她身子晃了一下，伞偏了一下，雨打在身上，透骨的冷。 前面那人没有回头看，同样是喝了一坛酒，他大概是半分醉意也没有。 “去哪儿？”雨浸湿了她的鞋，明玉不高兴的问。 “快到了。”韩子俊道。 明玉快走两步，追上韩子俊，“这四下又没有人，你干脆来个杀人分尸，倒也利索。” 韩子俊侧头看了她一眼，“公主，本督公的刀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杀的。” “你还瞧不起本公主？” 他勾唇笑了笑，继续往前走。 明玉公主气道：“你们兄妹俩还真像，那嘴是带刃儿的。” “兄妹俩自然像。” 明玉公主轻呵一声，这兄妹俩感情是真的好，好到连她都艳羡。 皇家都是薄情人，父母兄弟皆为自己的利益，她那些哥哥弟弟们，没准儿谁就暗里给她一刀，防不胜防。 唯有十三，他不会害她，可这人又总是冷冰冰的，不似人家兄妹，好得恨不得黏在一起。 “那晚想取公主性命的人，公主查到了吗？” 明玉默了一下，“嗯。” “你没有自保能力，还是把手里的东西给秦王吧。”韩子俊道。 “你知我手上有什么？” “不知。” “你不好奇？” 韩子俊轻晒，“公主，我对你的小命没有兴趣。” “你！” 韩子俊看向前面的院子，道了一句：“到了。” 明玉公主歪头看去，但见前面有座房子，三间瓦房，东边有厢房，院子围着篱笆，看似很平常的一户农家小院。 “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明玉公主不解。 此时雨小了很多，只蒙蒙还有一点雨丝。韩子俊侧头看了明玉公主一眼，眸中却有些无奈。 他不该管这闲事的。 不过阿微说：公主值得哥哥费这个心。 是吗？他不解，不过为了宠妹妹，也还是答应了。 这时，一个小男孩儿从屋里跑了出来，三四岁的样子，穿着短打，光着脚，专门往水坑里跑。泥水溅的满身满脸都是，他却乐得咯咯大笑。 “那孩子，你猜是谁生的？”韩子俊看向公主，本沉静的眸子，多了一点玩味。 公主仔细打量了一会儿，而后转头特认真的看着韩子俊，“你的？” 韩子俊眼睛一眯，那点玩味变成了愠怒。 公主是有三分醉意的，仗着这点迷糊，她往韩子俊下面瞄了一眼。 “哦，那不可能。” 韩子俊不理她，径直朝院门走去。走到跟前，敲了几下门。 公主跟了上去，揣测着韩子俊的用意。 “来了！”院里应了一声，乃是女子的声音。 “远儿，你怎么又玩水，还光着脚，娘要打你了！” “不要不要！” “还不快回屋里去。” “娘，我跟你一起。” 院里传来母子俩的对话，公主站在韩子俊身边，用手肘撞了他一下。 “督公，这儿子是白捡的吧？”公主一脸坏笑问。 “呵。” “你笑什么？” 公主话音刚落，门自里面打开。看到开门的人，公主的笑一下子僵在了脸上。 那里面的人看到公主，也是大为吃惊。 “公主，奴婢……奴婢给公主请安。” “乐云？” “公主饶命。”那女子说着跪到了地上，也不知是冷的还是怕的，身子瑟瑟发抖。 明玉看向她身边的孩子，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大变，“这孩子是谁的？” “奴婢……” “说！” “公子的……” 三个字，仿佛三把大锤，一齐砸向了明玉。她身子晃了一下，头晕沉沉，眼前发黑，一把捞住身边韩子俊的胳膊才勉强站住。 “他已经死了，你敢……污蔑他！”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啊！” “娘，他们是坏人吗？”男孩儿做出保护母亲的架势，用自以为恶狠狠的表情瞪着面前的人。 明玉这时再看这孩子，这眉眼跟杨梦辰多像，太像了，根本不容她怀疑。 乐云抱紧儿子，小心的瞄了公主一眼，小声道：“奴婢自小跟在公子身边，本也是要抬做通房的，可公子想娶公主，又知公主脾气，这才让奴婢瞒着，只当做普通的丫鬟。后来奴婢有了身子，又恰巧被公主看到我二人亲热，借着被赶出府的由头，公子把奴婢安置到了这里。” 第190章 算我多管闲事 明玉握紧拳头，那日她突然闯进他书房，见他抱着乐云亲热。当时她大怒，要跟他断情，他是怎么说的，说他睡着了，乐云趁机坐到他怀里勾、引，他睡得迷迷糊糊以为是她，其实全都是误会。 之后他说了很多甜言蜜语，又保证今生今世只娶她一个，只爱她一个，身心都忠诚，她才信了他。 为了表示清白，他还把乐云赶出府了。 而通过这件事，二人的感情更深，她也认定了这个人。 可原来……竟是这样！ “奴婢只是下人，主子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敢骗公主的，请公主高抬贵手。”乐云怕公主牵连她，磕头求饶。 明玉沉下一口气，眸子冷厉，“除了这件事，他还瞒了我什么。” 乐云说了很多，比如公子喝醉后总说公主太凶悍，其实他一点也不喜欢，只是想当驸马而已。公子也不止有乐云一个，家里还有两个奴婢，公子也经常宠她们。再比如公子根本不爱读书，也没有宏图大志，只是为了骗到公主装样子罢了。 明玉听到这些，突然笑了一声，也就是说她爱的那个斯文儒雅的杨梦辰，只是一个人渣败类装出来的。 她明明长了一双眼，却是瞎了，一点也没看出端疑。 她不想再听乐云说下去，转身大步往外走。许是走得急，走得慌，踩到了坭坑里，脚下一崴，整个人扑到了地上。 满身满脸都是泥水！ 她又气又恨，一掌拍下去，眼睛里进了泥水，疼得睁不开。 韩子俊微微怔住，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想扶起公主，却被她一把推开了。 “这就是你让我看的？” “你笑啊，你大声嘲笑我啊！韩子俊，你安的什么心？” “不，乐云一定是被你收买了，你让她这么说的！“ 韩子俊强硬的把公主从泥水里拉了出来，让她靠着墙。 “韩子俊，你这个阉人，本公主不会上当的！”明玉大声喊着，眼里进了泥水，睁不开看不到，只能拳打脚踢，跟疯了似的。 韩子俊被她闹得急了，上前用身子压住了她，一只手裹住她两条细嫩的手腕。 “你这个男不男女不女的阉人，本公主……” 明玉僵住，声音戛然而止。 他在给她擦眼睛，用柔软的帕子，动作也很轻柔。 “杨梦辰和兵部尚书之子何光泽发生口角，你知他为何杀了他？”他声音很轻。 “何光泽侮辱梦辰的姨娘……”即便只是姨娘，可事关韩国公府的面子，杨梦辰虽冲动了些，但也是能理解的。 韩子俊摇了摇头，“杨梦辰和那位姨娘在画舫偷、情，正被何光泽看到，他本想堵何光泽的嘴，可何光泽看不上他，偏要把这丑事闹大，杨梦辰被逼急了才杀了他。” 明玉公主睁开眼，看着面前的韩子俊，傻了一般：“你说他和他父亲的姨娘……” “是。” “不……不可能！” 韩子俊叹了口气，退开一步，“今日所见所闻，公主去查就是，应该不难查。” 明玉身子发软，滑坐到地上。其实不用查，韩子俊根本没有必要骗她，而且有些事，隐隐的她是有察觉的。 “韩子俊，你怎么能这么狠……”明玉仰头，眼泪崩溃而出，“我就是愿意犯傻，愿意被骗，你凭什么告诉我真相！” 韩子俊低头看自己的衣服，湿了脏了，他嗤笑一声：“算我多管闲事。” 他不欲多说，转身就走。 只是走出几步，听得身后之人的哭声，压抑的，很轻，却撕扯一般。 他呼出一口气，转身走了回去，“我送你回去。” 他伸出手，明玉抓住他的手，起身却扑到了他怀里。他下意识推她，她却搂得更紧了。 “若是他没事，我一定千刀万剐了他，可他死了，我怎么出这口气。”她哭着说道。 “嗯。” “都怨你！” “……” 韩子俊想跟陆雪微说，什么值不值得，女人都不讲理！ 大概是有了依仗，公主也不憋着了，大声哭了起来，哭得越大声，搂得韩子俊越紧。 第191章 我不喜欢你 宫宴前一日，陆雪微把苏迟约了出来。 孤男寡女的，外面也不合适，仍约在画舫里。 进门，苏迟看到陆雪微，吃了一惊，忙上前关心的问：“生病了？怎么这么憔悴？” 陆雪微昨晚故意熬夜，眼青脸肿，一早也没上妆，穿着十分素简，头发还有些乱，以此来见苏迟，希望他看清她的真面目。 “我本来就长这样。”陆雪微干咳一声道。 苏迟根本没听懂这话，伸手直接摸陆雪微的额头。 “咦，不热，没病啊。” 陆雪微：“……” 苏迟在一旁坐下，倒了杯茶水，放到陆雪微面前，“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陆雪微眼睛一亮，“哦？” “放心！”苏迟拍了拍胸脯。 “放心什么？” “明日宫宴，我必夺魁。” 陆雪微默了一下，道：“苏世子，我会看面相。” 苏迟扯了一下嘴角，“阿微真是多才多艺。” 陆雪微故作打量，道：“苏世子将来必定能封王拜相，前途不可限量。” “那是。” “呃，你会娶一个温婉恬静的女子，你们俩很恩爱，还会生好几个孩子，一家人和和乐乐。”陆雪微撒谎不脸红。 苏迟竟有些羞了，“阿微，你好意思说自己温婉贤良？” “不是我！”陆雪微忙道。 “哦，你不温婉恬静，你是可爱大方。” 陆雪微差点没噗血，她哪里可爱了？ “活泼爽朗。” “……” “幽默风趣。” “……” 陆雪微忙摆了摆手，他说的这人是谁？ “苏世子，你应该明白我的心思。”陆雪微看向苏迟，有些话，其实她不想说，因为伤人。 可又不得不说，伤心是一时，她不想毁他一辈子。 苏迟看着陆雪微，微微愣了一下，“你想说什么？” “我……” “别说！” 陆雪微刚开口，便被苏迟打断了。 “比武定亲，各凭本事。阿微，你是看不起谁呢？” 陆雪微沉默了一下，再开口便是直截了当了，“我不喜欢你。” 苏迟神色僵住，怔怔的看着陆雪微。 “抱歉，你很好，但在我心里，你不及他千分之一，万分之一。” 这话已经说的很重了，陆雪微甚至不敢再看苏迟的眼睛。 苏迟苦笑一声，“你为什么那么喜欢他？” “不知道。” “也是，便如我喜欢你，也不知为什么。” “苏世子，你以后会喜欢上别人，便会发现其实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 “陆雪微，你开什么玩笑。” “啊？”陆雪微愣了一下。 “我从未把你想得多好，你脾气差，手段狠，说话不给人留情面，刻薄冷漠，愚蠢无知。这世上除了我，谁会真的喜欢你，秦王喜欢你？你确定？” 陆雪微点头，深深同意苏迟对自己的评价，“他喜不喜欢我，并不关你什么事。苏世子，你只要记得，我不喜欢你就是。即便你明日赢了，我也不会嫁给你，大不了咱们撕破脸。” 苏迟脸色一冷，“陆雪微，你真狠！” “对了，那一千两银子不用还了，我在山上时，你送了很多东西来，当时抵债了。”陆雪微别过脸道。 “还你？想得美！” 苏迟倏然站起身，冷冷的看了陆雪微一眼，而后大步往外走去。 看着苏迟离开的背影，陆雪微深深呼出一口气。 说的已经够绝了吧，明日他应该不会上台了。 翌日，陆雪微起了个大早。 陈妈妈和宁儿都很重视，在她净面的时候，二人商量妆容，搭配衣服和首饰。 陆雪微本想插句话，不用太隆重，免得到时一个人也不上台，太尴尬，不如拿出不在乎的态度，也能给自己找个台阶。 可二人根本不容她开口，商量好了便摆弄了起来。 宁儿上妆，陈妈妈拿出衣服和首饰。 妆容相比平时，浓丽了一些，更衬得明艳动人。发髻是精心盘好的，戴了一整套的七彩珠头面，衣服本事绯红色的，但陆雪微不肯穿，后来又换成了藕粉色。 明媚不失清雅，隆重还不扎眼，这样就够了。 陆雪微还没好，陆轻染就来了。 “我和姐姐一起出门。”陆轻染笑道。 “你笑什么？”陆雪微斜睨了陆轻染一眼。 “姐姐，你希望谁上台呢？” “当然是越多人越好，不能图人还不能图个热闹。” 陆轻染捂嘴笑，宁儿翻了个白眼。 “姑娘，别人是看热闹，可这是您的终身大事，您重视点。” 陆雪微撇嘴，她重视又如何，还能真把人绑了去？ 从后院出来，老夫人在垂花门处等着她们。 “今日，多少人看着我们陆家，不管发生什么事，一定要稳住，别丢面子还让人看笑话。”老夫人说这话时看着陆雪微。 陆雪微笑，“姑祖母放心，我稳得很。” 第192章 非要招惹她 坐上马车，宁儿一直在祷告，求佛祖赐她家姑娘一个好夫婿。 陆轻染笑了笑，看陆雪微面上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手却绞着帕子，紧张还是紧张的。 “今儿这宫宴是皇后娘娘摆的，本是游园赏菊，至于何时打擂台，还要进宫才知道。姐姐不必紧张，妹妹陪着先去御花园逛逛，等开始打擂台了，我们再去看。” “嗯。” 今日闹这么一出，必定所有人都看她热闹。 她倒不怕被人看，但凭什么让她们从她身上找乐呵。 车子在宫门外停下，陆雪微二人跟在白老夫人身后进了宫。碰到相熟的，便走在一起热络会儿，等进了后宫，二人随着白老夫人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娘娘四十多岁了，虽盛装打扮，但仍掩不住老态。她打量了陆雪微几眼，倒也没特意提今日比武定亲的事。 从大殿出来，陆雪微二人就借故去御花园了，找了处隐秘的地方，陆轻染让自己的丫鬟和宁儿一起去探风，等那边打擂台了，再来通知她们过去。 她们刚坐下没多久，沈如玉和陆雪寒相伴走了过来。二人有说有笑的，看着关系竟然很不错。 “大姐，三妹，你们在这里啊，害我好找。”陆雪寒先开口道。 陆轻染笑笑，“二姐，我们刚才看到你了，那么多人围着，想问声好都挤不进去。” 这话，陆雪寒听着十分舒坦，“各家夫人来问好，总要寒暄几句的。” 人都到跟前了，陆轻染只得请她们都坐下。 沈如玉坐到陆雪微身边，微微笑道：“陆姑娘，那边的台子已经摆上了，下面可围了不少人，谁不爱看热闹呢。” 陆雪微看向沈如玉，凑近了一点，小声道：“瑞王也可以上台，毕竟还没娶正妃呢。” 沈如玉讥笑，“陆姑娘竟是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欸，瑞王在那儿，要不我去表表心意？” 沈如玉慌忙去看，哪有什么瑞王，回头恶狠狠瞪了陆雪微一眼。但她还真不敢再刺激陆雪微了，必定顾敬煊那就是一只馋猫，根本闻不得腥。 谁家的姑娘喊陆轻染，陆轻染摆了摆手，本不想过去，但那姑娘和其他几位起哄，陆轻染只得过去赔几句好话。 “大姐，你说待会儿若没人上台，这可怎么收场。”陆雪寒捂嘴笑，这陆雪微嫁过人，还是嫁的秦王，大家在朝为官，真要娶了陆雪微，以后见面多别扭。而且陆雪微的名声也很坏，谁家都避之不及。 陆雪微不语，啜饮杯中茶。 “今日各官宦世家的公子都在，若没人上台，那陆姑娘岂非是嫁不出去了。”沈如玉也笑。 “路是自己走的，脸也是自己丢得。”陆雪寒冷嗤一声。 陆雪寒刚说完，她的丫鬟在外面招手，她笑着离开了。 “陆雪微，你把我的身世暴露出去，害我丢尽了脸面，来日方长，我不会放过你的！” 陆雪微嘴角勾起，“我等着。” 沈如玉也走了，陆雪微见陆轻染那边还说得热闹，便起身独自往外走去。 刚拐上一条小路，正与陆雪寒撞上。 “大姐，我陪你一起过去吧。”她笑道。 “你不是怕丢人？”陆雪微挑眉。 “也是。” 陆雪微笑笑，从她身边走过时，看到沈如玉正好从另一条路拐了过来，她停下步子，转身看向陆雪寒。 “听说你们成亲后，瑞王经常在你屋里安置？” 陆雪寒先是不解，不过很快被得意取代了，“是啊，他对我极好。” “怎么说你都是我妹妹，是陆家的人，我瞧你面色不太好，可是……” “什么？” “最近胃口如何？” “是不大好。” “二妹啊，你真是粗心，许是有喜了。” 陆雪寒瞪大眼睛，脸上露出惊喜之色：“你是说我……有身子了？” “这不好说，月份还小，诊脉也诊不出来，你谁也别说，自己先小心着，最好先瞒三四个月，等胎儿稳当了再说。” “瞒着？” “傻了吧，若让沈如玉知道，你还保得住？” 陆雪寒捂住嘴，想到什么忙点头，“大姐说的是。” 陆雪微交代了两句，继续往前走。她随意的往沈如玉那边瞄了一眼，见她已经躲开了。 哼！她心里冷笑一声，二女共侍一夫，怎么可能做到真正的相安无事，随便一挑拨，便能挑起矛盾。 第193章 他会来吗 擂台摆在皇后的仪安宫前，她正要过去，一个宫女过来，说明玉公主有请。 陆雪微跟着那宫女东拐西绕的，最后来到一阁楼前。 上了阁楼，见围栏前摆着一方桌，坐在一侧的太师椅上晒太阳，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样子。陆雪微走过去，冲明玉行了个礼。 “不知公主见我有什么事？” 明玉掀开眼皮瞅了陆雪微一眼，而后给她指了指外面。 陆雪微上前两步，朝外面看过去，原来从这个角度，能好能看到下面的擂台。 “坐吧。”明玉指着对面的位子。 陆雪微没说什么，上前坐下。 “公主可还好？”她问。 明玉眸子沉了沉，“韩子俊把那天的事告诉你了？” 陆雪微但笑不语，视线看向下面。擂台摆在皇后的仪安宫的前面，女眷在大殿那边，擂台在这边，中间隔着影背墙。 若是坐在女席，是看不到擂台的，只能听来回传话的人说。 “你早就知道？” 陆雪微看向公主，温和道：“我哥不是喜欢说三道四的人。” 明玉想到那日种种，尤其后来自己抱着韩子俊，哭得要多丢人就有多丢人，不由负气的说了一句：“反正不是什么好人。” 陆雪微笑，“公主为何让我来这里？” 毕竟是为她举办的擂台，若是不能亲眼看到，确实挺可惜的。 “想当面看你哭。” “哦？” “十三还没进宫呢！” 陆雪微看着下面，淡淡道：“他会来的。” 那日在画舫，她没有逼他一定要来，但话放下了，这是他们两个之间最后的机会。 鼓声响起，各家公子都围了上来。陆雪微仔细看过，确实没有顾承继，不过她一眼看到了苏迟。 他没有凑上去，而是坐在廊子上，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还好。 陆雪微稍稍松了口气，他若上去了，凭着那股疯劲儿，她还真怕他所向无敌，回头再把顾承继给打败了。 鼓声停，却也没人上台，一时便有些冷场了。 扑哧！ 明玉笑了一声，“瞧下面一个个怂的，竟没人敢上去。也是，你恶名在外，谁家敢娶你这样的，除非嫌命长。” 明玉话音刚落，一人上去了。 “嘿，他一个文弱书生凑什么热闹！” 看到上去的人，陆雪微也愣了愣。 竟然是容陌！ 之前他家提亲，父亲已经明确拒绝了，他怎么还掺和这事。 擂台这边静了，女眷那边炸了。 容陌啊，世家公子的楷模，才貌双绝，名动天下，乃端方君子，儒雅翩翩，待到秋闱，一举中第，前途更是不可限量。 多少贵女爱慕，他这一上台，芳心碎了一地。 陆雪微抿了抿嘴，估计下面骂她的人也不少。 “你怎么招惹他的？”明玉惊过之后问。 容陌穿着一身素袍，仍做书生的打扮，此刻站在擂台上，被众人围观，倒是十分坦然，至少在气势上没有输。 下面似乎有人起哄，接着一穿蓝袍的公子上去了。他看着容陌，脸上露出讥讽之色，想来平日跟他不对盘。 “这孙子上去做什么，皮痒了是吧。”明玉眯眼道。 “公主认识？” “乐宁郡主的儿子，按辈分叫我姑祖母，我就叫他孙子。这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废物，还仗着自己的身份，到处惹事，谁都看不上。” 陆雪微不关心这人是谁，只是怕容陌受伤。 既然有人上台了，那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一人喊了开始，那孙子先冲了上去。容陌也会一点功夫，但到底是文弱书生，而对面那人就是个混子，功夫不见得多高，但会玩阴的，专门偷袭人家下三路。 “这孙子，手往哪儿招呼呢，虽是比武，但也要讲点脸面好么！”明玉嚷道。 下面打起来，她也有精神了，趴着栏杆，伸长了脖子往外看。 见那孙子一拳打在容陌胸口，陆雪微心不由提了起来。眼见容陌往后退了两步，堪堪稳住身子，面上微微露出痛苦之色，但还是咬牙挺住了。 第194章 她在等他 陆雪微皱眉，这孙子也不把容陌往擂台下面逼，仿佛在玩弄他一般。打了这一拳，孙子笑得十分嚣张。摇动手臂，跟下面的人打趣。 容陌素袍上有很多脚印，汗自两颊滚落，而他依旧从容，眸光坚定。 陆雪微呼出一口气，一个苏迟，已经让她愧疚不已，如今又多了容陌，她心更不好受了。 而这时，那孙子招摇过度，不妨被容陌挥了一拳。这一拳把他给激怒了，一脚上去，把容陌踢下了擂台。 陆雪微倏然起身，这时有人上前扶起容陌，见他似乎没有大碍，她才松了一口气。 只是看到他脸上的失落，心还是狠狠拧巴了一下。 而下面台上，那猴子得意完了，却见没人上台，不由大呼道：“嘿，你们一个个的光看热闹，上来啊！” 下面的人笑着起哄，“小公爷，恭喜您娶得如花美眷啊！” “放什么臭屁，老子上来纯粹是看不上容陌，可没想娶那陆雪微。她什么玩意，西北蛮荒之地长大的，没规矩没教养的，脸还不要，老子娶她不是让人戳脊梁骨，以后还怎么见人！” 那孙子话音还没落，一人飞身上去，一拳头把他重重砸在了地上。 这变故太快，等人们回过身来，只见苏迟一脸怒色，拳头握得紧紧的，而那孙子蜷缩着身体，手捂胸口，惨叫连连，血自嘴角流了下来。 “把你刚才说的话，收回去！”苏迟面容沉冷，眼里透着狠厉。 孙子被他这样子吓住了，而且苏迟恶名在外，若真发起疯来，不定干出什么事，况他也打不过他。 “怎么收？”他瑟缩着问。 苏迟冷着脸：“……” 明玉扑哧笑出了声，“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水也许能舔回来，但话怎么收回去？这苏迟话说的霸气，拳头也够硬，就是没脑子。” 陆雪微蹙眉，他还是来了。 傻子！疯子！ 可他这么做，无疑是在逼她啊！ 这时一个侍卫走了过来，小声冲明玉公主说了一句：“秦王还没进宫。” 明玉瞄了陆雪微一眼，见她已经听到，便也不瞒了，“怎么回事？” “眼下找不到人。” 明玉摆手，“快去找。” 那侍卫下去了，明玉冲陆雪微挑了一眼，“怕他不来？” 陆雪微看向下面，“公主，我没有等他。“ 只是在等一个值不值得。 若他来了，即便输了，她也会排除万难嫁给他，即便一同赴死。若他没来，她也不会随便什么人都嫁的，但对他的心也就死了，彻底的！ “切，谁信，瞧你看十三那热乎劲儿，恨不得掏心挖肺的。” “我掏心挖肺，他不要，我能怎么办？” 二人不再言语，皆往下面看去。 这孙子实在不是苏迟的对手，一拳头打出了血，缓过来后，根本不等苏迟再出手，他已经连滚带爬冲下了擂台。 说实话，这两场，皆是力量悬殊，根本就没怎么打。 接下来连着上场了两位，功夫还不错，但和苏迟一比，也就百余招内，然后被踢飞了。 而且陆雪微非常坚信，这二人上场，不是冲着她，而是苏迟。 其他人看那二人输的狼狈，又见识了苏迟的狠劲，竟没人再上去，当下场上静了下来。 苏迟就站在那擂台上，一身暴躁，也不知针对谁。 擂鼓声一响再响，仍旧没有人上台。 明玉公主脸上露出紧张之色，再看陆雪微，若说先前眼里有光，现下已经越来越黯淡了。 似乎结果已定，下面的人都开始鼓掌了，不管是祝贺的还是嘲讽的，总之人人脸上都带着笑意。而这时，一人突然而至，在四下震惊中，抬步走上擂台。 “十三来了！”明玉惊喜道。 陆雪微松了口气，天知道刚才她在想什么，放过他还是杀了他，她更趋于后者，而且已经想了数十种毒方，定能让他死得惨烈。 而他终究来了，幸好。 “十三受伤了！”明玉又是一声惊呼。 陆雪微定睛看去，见他一只手掩于外裳之下，捂着腹部，而血自手缝中流了出来，滴落在地上。 每一步，都淌着血。 “公主，秦王来宫的路上，遭数十人埋伏。”侍卫跑到明玉身边小声道。 “光天化日的竟敢伤王爷，谁这么大胆？” 侍卫摇头，“东厂的人赶到后，那些人就迅速逃走了。” “东厂？”明玉愣了一下，不由看向对面的陆雪微。 第195章 他为她拼了命 陆雪微紧盯着场上，没有分神理会这些。 那苏迟看到秦王，眼里露出疯狂之色，像是一头不受控制的豹子一般，举剑就朝秦王冲了过去。而秦王先避开了这一剑，而后才回击。 二人迅速打在一起，秦王一身白衣，苏迟一身玄衣，黑白交缠，谁都不退让一分。 陆雪微心提到了嗓子眼，她不在乎顾承继是输是赢，她怕他伤上加伤。然其他人都看到了秦王身上有伤，苏迟却看不到一般，招式凌厉非常，用了十乘十的功力。 即便苏迟如此勇猛，秦王也没有让他占到便宜，反而以静制动，以柔克刚，几次解了苏迟的攻势，继而逼得他一退再退。 下面的人皆看惊了，这是秦王啊，在他们眼中，这位就是个病秧子，即便没有病，也是个废物，什么时候这么能打了。而且看他那气势，傲气凛然，隐隐让他们想到了先皇。 是啊，他可是先皇唯一的子嗣，虎父无犬子，先皇之勇，他怎么会没有！ 犹记得当年，他小小年纪带兵夺回盛京，曾经是那么耀眼的。 之后，他开始玩乐，开始不学无术，远离朝政，然见到这一刻的他，许多人都想到了一个词。 韬光养晦。 想到这儿以后，大家皆不敢再想。 他太冲动了，不该此时暴露自己，上面那位怎么会放过他呢！ 台上比武仍在继续，秦王面上没有露一丝虚弱，招式依旧凌厉，然血已经染红了他的衣服，让人看得触目惊心。 苏迟就是个疯子，杀招一个接着一个，恨不得当场宰杀了秦王。 “世子！”左思迁看到此时的苏迟，已经开始头皮发麻了。 若今日真杀了秦王，便是重伤了秦王，他都会有无尽的麻烦。可显然苏迟根本听到他的提醒，又或者他已经不管不顾了，势要夺魁，势要娶陆雪微。 苏迟瞳孔一缩，逼得秦王连着退后两步，接着突然挥剑，朝他胸口刺去。 陆雪微猛地握紧拳头，然不过一个晃眼的功夫，下面的形势逆转了。在苏迟举剑刺过去时，秦王受了这一剑，同时横扫一掌，把苏迟推下了擂台。 血，喷涌而出。 秦王堪堪站住，与下面的苏迟对视。 一个滔天怒火，满目不甘，一个沉冷自持，坚定不退。 秦王胜了，这胜利是拿命拼来的。 下面的人自是震惊不已，这一刻的秦王，仿佛是蒙尘的明珠再露光芒，然大家又觉得，他本该如此的。 苏迟虽被打下了台，但却没受什么伤，起来后还要往上冲。左思迁和林宗赶忙过去，一左一右把人离开了。 擂鼓声再起，这次直到鼓声停，没有人再上台。 秦王胜了！ “公主，请先把秦王送回府。”陆雪微看向明玉，郑重的嘱托道。 明玉愣了一下，点点头，“当然……” “要快！” “啊？” 陆雪微沉下一口气，希望他给自己准备好了后路。 眼见明玉把秦王带走，陆雪微这才从阁楼下来，转个弯便于韩子俊碰上了。二人对视一眼，陆雪微让宁儿去给白老夫人传话，她则跟着韩子俊离开了。 出了宫便直奔秦王府，她过去的时候，正见一个大夫从屋里出来。 “王爷伤势太重了，小的医术浅薄，不敢乱治，不敢……” “滚！”明玉大喝一声。 裴锦和严津急得正不知如何是好，见到陆雪微来，仿佛见了救世菩萨，二人急忙迎上前来。 “陆姑娘，本王本就受了重伤，还非要进宫，眼下伤上加伤，大夫都不给治了。” 陆雪微急忙进屋，见明玉站在屋子当间，急得眼泪直流。而秦王躺在床上，血染红了一大片，那大夫或许试图止血，但显然止不住，血还在往外冒。 人已经昏过去了，气息微弱。 陆雪微呼出一口气，转头看向严津，“刚才那大夫，你去把他的药箱拿来。” 严津愣了一下，忙点头，“属下这就去。” 陆雪微上前，查看他身上的伤口。苏迟刺的那一剑在胸口，伤虽然重，但还不至于致命，而腹部这一刀，伤口太大，肯定伤到里面的内脏了。 这样重的伤，他是怎么坚持着进宫，还在擂台上打了一场？ “你必须救活十三，若他有个不好，本公主饶不了你！”公主急得整个人都乱了，指着陆雪微大声嚷道。 “他生，我生，他死，我死。”陆雪微淡淡道。 第196章 公主，阉人的便宜也占？ 简单几个字，仿佛蕴藏着巨大的力量，让人不得不信服。 这屋里很乱，明玉和裴锦他们先退了出去。 陆雪微手下没有闲着，先用剪刀把血衣剪开，而后用清水冲洗伤口，尤其是腹部，脏腑都移位了，她需一点点移回去，等严津拿来那大夫的药箱，她开始小心修补内伤。 那双手满是血，而且在肉里面飞针走线，看得人眼皮直跳。 重度昏迷的人发出唔唔的声音，显然也能感知到痛苦，只是醒不过来。 陆雪微往他嘴里压了一颗麻醉的药丸，不敢用药太重，怕损伤脑子，只能这样了。好在她手法快，很快修补好了里面，开始缝合外面的伤口。 先是腰部，再是胸口，统共用了差不多一个时辰。 等缝合好后，她往伤口敷上她特制的伤药，再用细布包扎，一切都好后，她腰都直不起来了。索性便靠在他肩头，小声喊着他的名字。 “阿继，我爱你。” “阿继，我知道你的心意了。” “阿继，余下的路，我们一起走。” 得知陆雪微给秦王包扎好了伤口，眼下暂时无事了，明玉公主松了口气。她此刻坐在廊子上，而韩子俊靠在另一边，两个人隔着十几步的距离。 明玉跨过院子，朝韩子俊走了过去。 “听说是东厂的人救了秦王，咳咳，谢谢你了。”针锋相对惯了，明玉还不大习惯对韩子俊收敛自己的恶意。 韩子俊嗤笑一声，“这句谢，太轻了吧？” 明玉瞪大眼睛，“嘿，给你脸，你还膨胀了！” 韩子俊叹了口气，是真的太轻了，要知道想杀秦王的是皇上，那些人也是皇上派出去的，而他居然救了秦王，岂非是和皇上作对。 其中利害，一个明玉是理解不了的。 明玉压下火气，想着确实是韩子俊救了十三，她态度应该好点，“那你想怎样？” “算了。” 见韩子俊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明玉一下子就爆了，指着韩子俊骂道：“你这个阉人，竟敢戏耍本公主！” 韩子俊眼睛一眯，“便是戏耍了，公主能怎样？” “韩子俊！”明玉举着拳头就冲了过来。 韩子俊实在没心情和明玉搅和，在她冲上来时，轻松的闪过，而后往外走去。 “本督公是为了自己的妹妹，公主就不用谢了。” 明玉火气上来了，哪会善罢甘休，举着拳头就追了上去。韩子俊听得动静，回身防守，不想公主一拳头被截住，另一只手却朝他脸抓了去。 本来也能防住，可她整个身体贴了上来，许是太惊愕，韩子俊错判了形势，往一旁躲去，结果那边是台阶，脚下踩空，往后仰了下去。 明玉贴着他，不妨这一变故，也跟着倒了下去。 一阵天旋地转，等明玉回过神儿来，发现自己趴在韩子俊身上，两只手贴着人家胸口，唇抵着他的侧脸。 尴尬…… 也不知过了多久，韩子俊哂笑：“公主，阉人的便宜，您也占，未免太饥不择食了吧？” 明玉忙起身，可脚踩到了韩子俊的胳膊，慌乱间往一旁滚去，哪知这一滚直接滚下土坡，滚到了草丛里。 韩子俊本想捞一把，但没捞住，便见明玉在坡下坐起身，满身都是草叶子，衣服乱了，发髻歪了，一脸的茫然。 “哈哈……”韩子俊没忍住，大笑起来。 明玉气得眼睛都红了，等她爬上坡，再去看，那韩子俊早就走了。 “韩子俊，你等着，本公主……”明玉想放点狠话，可想到每次遇上韩子俊，好像吃亏的都是自己，便觉得这话从来都是虚张声势。 “本公主不会轻饶了你！”但话还是要说的，不然露怯。 夜里顾承继醒了一回，迷迷糊糊的看了陆雪微一眼，之后又睡过去了。第二日也醒了两回，都是短暂的意识回归。 一方面伤太重，另一方面失血过多。 陆雪微喂他喝了药后，又往他嘴里压了一颗人参丹。这是她自己炼制的，用的都是千年的人参，还有各种名贵药材。 当天晚上，顾承继醒来，陆雪微喂他吃了一些稀乎的米粥。 他没有力气开口，只能看着她。似乎有千言万语，奈何却无法告诉她。 陆雪微笑着，低头吻了他唇一下，呢喃道：“你赢了。” “我是你的了。” “你要吗？” 顾承继张嘴，努力发出一个音：“要……” 陆雪微拉开顾承继的胳膊，侧身躺下，手环着他的腰，尽量不压到伤口，“这一次，你休想反悔。当然，我也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顾承继闭上眼睛，感知着怀里人的温度，他有很多话迫不及待想告诉她，但这一刻这样相拥着就足够了。 第197章 她必须给他撑住 翌日一早，天还未大亮，陆雪微听到外面有动静。她慢慢起身，见顾承继还睡着，这才放心的出去了。 院中，裴老侯爷、裴锦还有严津都在，三人一脸愁容。 “怎么了？”陆雪微走上前小声问。 “刚宫里有太监来传旨，让殿下即刻进宫。”严津道。 陆雪微蹙眉，“可殿下重伤在身，堪堪保住命，人都没有清醒，这时候怎么能进宫？” 裴老侯爷捋着胡子，叹息道：“本侯已经把殿下的情况跟那传旨太监说了，他与本侯有点交情，这才答应先回宫跟皇上回禀。但他也说了，不过是耗个时间，皇上定会下令，让人把殿下抬进宫里。” “殿下打擂台的事，已经彻底触怒皇上了，这一进宫，有命去没命回。”裴锦皱眉道。 “殿下向来思虑周全，这一次……”严津一时口快，察觉到失言，赶忙闭紧了嘴巴。 他们多少有埋怨她的意思，陆雪微知道，但走到眼下这一步，非是她促成的，而是早晚的事。 “裴老，殿下定有谋算吧？” 裴老愣了一下，因为陆雪微这句话虽然是问他，可却是用肯定的语气。她了解殿下，同样也信服殿下。 “有，但需要熬过五日。”裴老侯爷道。 陆雪微点头，“我知道了。” 说完这句话，陆雪微大步往外走去。 严津看着陆雪微离开的背影，自信而坚定，不由疑惑道：“她能有什么办法？” 要知道，眼下他们三个诸葛亮都在发愁呢！ 裴老默了会儿，突然笑了：“我们可以不信她，但要信殿下。” “这话怎么讲？” “殿下信她啊，所以我们先静观其变吧。” 陆雪微回到将军府，直接进了父亲那院。 今日休沐，父亲没有上早朝。本应该是刚醒，可满面倦容，眼窝都是青的，像是熬了几天几夜似的。 陆雪微知道，父亲是担心她！ “阿微，你可算回来了。”陆昊见女儿，又急又喜。 陆雪微深呼一口气，“爹，我需要您帮忙。” 陆昊忙点头，“你说就是，爹一定办到。” 陆雪微摇头，“爹，您先听我跟您分析一下利弊。” 回来的路上，她已经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利弊也都衡量清楚了，只是需要讲给父亲听，让他也衡量一下。 陆雪微已经准备好开口，但父亲却打断了她。 “阿微，你就说怎么办吧，爹不要听什么利弊，只要能帮到你……能帮到秦王，反正你喜欢他，爹认了就是。” 陆雪微眼圈一红，“爹……” “快说吧，爹知道事情紧急。” 陆雪微压下感动，看向父亲道：“女儿请父亲进宫，求皇上给我和殿下赐婚。” 陆昊几乎没有想，“好，爹这就去！” 见父亲起身要走，陆雪微没忍住还是拉了父亲一下，“您这样会触怒皇上，也等同于与秦王共进退了，之后还会受他牵连……” “皇上不敢轻易拿我开刀，毕竟我身后是十万北境大军。再说了，有什么大不了的，爹也不是非要当这个将军的。咱们做回老百姓，吃糠咽菜，只要你高兴，爹也高兴。” 陆雪微鼻子一酸，上前扑到陆昊怀里，“爹，对不起。” “说什么傻话，以前爹做的不好，让你跟爹生分了，但以后爹一定事事以你为先，爹会保护好你的。” 说了这句，陆昊怕自己被自己感动哭了，忙推开女儿，大步往外去了。 陆雪微眼泪都掉下来了，但她忍住没哭，这个时候她必须替他撑住。 皇上在盛怒之下，她爹进宫请旨赐婚，皇上虽会顾及陆家，不敢冒然杀秦王，但也只是暂时的。太子和瑞王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一定会向皇上进言，一个嗜杀成性的昏君，根本就是个疯子，只要有人挑拨，定会失去理智，不计后果的要杀了秦王。 况，这本就是他所愿！ 所以她此时，不能让父子三人抱成团。 从陆家出来，陆雪微来到胡同里那个校园。她进门不久，两个绿衫女子进来了。她手里有两个信封，交给她们一人一封，让她们分别送到顾敬煊和镇国王苏成贤手里。 “记住我跟你们说的，不要露面，放到那个暗格里就好。” “是。” 二人离开后，陆雪微握紧拳头，成败就看今晚了。 第198章 因为是你，我输不起 从胡同出来，她又去了东厂。 明炤在，不过他说韩子俊进宫了，眼下还没有回来。其实这事跟明炤说一样，因为她也绝对信任他。 上一世，她是嫁给顾敬煊后，才知道他和镇国王早就暗中勾连在一起了。他们之间联系，因怕留下证据，所以只会以白纸来通信，而后在一个地方碰头。 等他们碰头后，明炤带东厂的人去搅和。只要把事闹大，传到皇上那里，这一计就成了。 皇上不喜皇子和大臣私下有来往，尤其在这个关口，只要爆出来，皇上必定不会再信任瑞王。 而太子知道镇国王站瑞王那一边，定也坐不住，不会再和他抱团，甚至可能会捞秦王一把。 “宝姑娘放心，属下知道怎么做了。” 陆雪微冲明炤笑了笑，“明炤，你知道我喜欢你吧？” 明炤想翻白眼，“您还是别喜欢属下了。” 陆雪微扯了扯明炤的袖子，“今晚一定一定不能有差错，事关秦王……不，事关我的命。” “您用您的命威胁属下？” “我知道这样不好。”陆雪微捧着脸装可怜。 明炤哼笑一声，“您放心吧，不会出错的。” 得了明炤这句话，陆雪微才真正放心了。 目送陆雪微离开，明炤回身进了后院，来到韩子俊那屋。此时他家督公正趴在床上，刚换的白衣，又被血浸湿了。 五十大板，板上有倒刺，亏得动手的是他们的人，减轻了力度，不然这五十大板下去，命都没了。 “走了？”韩子俊脸跟白纸似的，稍稍一动，扯到哪儿都疼。 “走了。”明炤蹲到韩子俊面前，把陆雪微交代她的事说了。 “照她说的办。” “我已经跟宝姑娘保证了，绝不出错。” 韩子俊抬头，“掉脑袋的事，你都敢替本督公应着？” 明炤叹了口气，“还不是您给属下的自信，只要涉及宝姑娘，别说五十大板了，丢脑袋也是乐意的。” 皇上要杀秦王，东厂的人救了秦王，皇上能不火大？随便揪了个错处，皇上赏了五十大板，只能咬牙受着。 韩子俊哼了一声，“这小丫头，鬼灵精一个，我原还为他和秦王担心，如今倒不用了。” “可咱们东厂只怕越陷越深。”明炤担心道。 “这种时候，谁又能真正的明哲保身呢，你去办事吧。” 从东厂出来，陆雪微走在街上，不期然竟碰上了容陌。 他像是刚从国子监出来，身上还穿着圆领襕衫，素青色的，骑着一匹马，从街上穿过。见到她，他在拐角处停了下来。 陆雪微走过去，他正好从马上下来。 “容公子，那日你可受伤了？” 容陌摇头，“不打紧，眼下已经好了。” 陆雪微点头，有些不敢看容陌。若只是这一世，她倒也坦然，不爱就是不爱，可还有上一世，她等于负了他两回，不免有些愧疚。 “希望那日，在下没有给陆姑娘造成困扰。” “当然……没有。” 容陌苦笑，“不知，陆姑娘可是得偿所愿了？” “是。” “那太好了。” 陆雪微抬头，见容陌笑得真诚，是发自己内心替自己开心的。 “若往后有用得着容某的地方，陆姑娘尽管开口，不必……客气。” “好。”她没有拒绝，因为拒绝也会伤人。 二人相视一笑，就像经年的老友一般，明白彼此的心意。 目送容陌离开，陆雪微刚要转身，突然眼前一黑。她头上被蒙了麻袋，而不等她挣扎，已经被扔到了路过的马车里。 马车跑的很快，陆雪微挣扎着起身坐稳，而后把头上的麻袋拿下来。 入目便是苏迟那张阴沉沉的脸，他朝她看过来，那眸光冰冷至极，仿佛化作了冰刃，一刀一刀往她身上割。 犹记得二人曾把酒言欢，曾互相怜惜，也用了真心。 陆雪微叹了口气，“你要带我去哪儿？” “一个谁也找不到你的地方。”他阴恻恻道。 “苏迟，你一个大男人，赢得起输不起吗？” “那是你，我怎么输得起！”苏迟吼道。 陆雪微愣住，之后垂下头，“苏迟，我们一定要走到这一步吗？” “管你怨还是恨，老子不在乎。” “苏迟！” “老子不甘心，你说怎么办？” 苏迟眼睛猩红，脸上露出疯狂之色，陆雪微知道眼下说什么，他都不会听的。她手中已经拿到了迷药，可是对上这双眼睛，她又犹豫了。 她救了他，难道还要毁了他吗？ 陆雪微不再说什么，靠着车厢，开始闭目养神。 马车走了一天一夜，这其间陆雪微没有吃东西，苏迟也没有吃，二人像是较劲一般耗着对方。 等车停下，苏迟给陆雪微眼上蒙了一块布，而后抱起她，似乎朝山上走去了。山间有些阴凉，陆雪微身体瑟缩了一下，苏迟把她放下来，一阵窸窣的声音过后，一件披风裹到了她身上。 还带着温度，应该是他的。 感觉自己再次被抱起，鼻息间是他的气息，陆雪微别扭道：“我能自己走。” “山路不平。” “……” 之前那恨不得杀了她的眼神是怎么回事，眼下居然还怕她摔跤。 第199章 困你一辈子 陆雪微估摸着走了有一个时辰了，苏迟也有些力竭，可仍旧没有走到。 “你到底带我去哪儿？” “虎啸山。” “什么地方？” “大概是五年前吧，我差点把老二给淹死，我爹嚷着要杀了我。那时年纪小，胆子也小，一吓唬就跑了。我当时听说虎啸山有老虎，反正我是不怕老虎，但想着我爹估计怕，只要躲到那里，他就找不到我了。我找到虎啸山，在那里待了一个月，老虎是没见到，不过每夜都能听到虎啸声，狼嚎，还有其他野兽的叫声，分不清了。” 陆雪微默，这叫胆子小？还待了一个月…… “你怕老虎吗？”他问。 “没见过，不知道。” “狼呢？” “狼啊……” “哦，我忘了，你不怕。你在雁归城长大，当狼是看门的。那毒蛇呢？” “呃……” “你炼毒，经常抓毒蛇毒蝎这些毒物，肯定也不怕。” 苏迟默了一会儿，气道：“陆雪微，你还是个女人吗？” 胆子比他都大！ 陆雪微听得苏迟气哼哼的声音，不由笑了一声，“你想用虎啸山困住我？” “原本是这么打算的。” “那现在呢？” “无所谓，你要敢跑，我就敢杀了你。” “然后呢？” “然后老子再杀了自己，咱们死也要同穴。” 陆雪微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你当是疯言疯语吧，可又清楚的知道，苏迟真能干出这种事来。 这虎啸山在深山里，中途他们休息了一会儿，之后苏迟抱着她继续走。这样走了一天，等天快黑的时候才到。 陆雪微眼上的黑布被拿开，她揉了揉眼，见他们站在一个山洞洞口处。 “诺，当年我找到了这山洞，在里面住了一个月。”苏迟道。 陆雪微看着这山洞，里面黑漆漆的，不知深浅，也不知里面有没有什么东西。 “当时你多大？” “十二。” 陆雪微想，还是个小孩儿啊。 苏迟做了个火把，用火折子点燃，等火烧旺了，才带着她往里走。 山洞不深，一眼望到头，有一个房间大小，里面空荡荡的，没有动物居住的痕迹。山洞一侧有个天然石床，苏迟把火把给了她，然后就出去了。 不多一会热抱了干草过来，铺在石床上，再把披风铺在上面。 “你先休息会儿吧，我去外面弄点水来。”苏迟说着就往外走，只是走到洞口的时候，又折了回来，往她怀里扔了一包点心，“外面有野兽，不想死的话，就别乱跑。” 陆雪微应了一声，“你小心点。” 苏迟笑笑，“放心。” 苏迟离开后，陆雪微站在洞口往下看，四下都是密林，只要走进去，一准儿迷路。这一路走来，苏迟故意蒙了她的眼，为的就是怕她找到路离开。 不过他竟然以为，以他那智商可以蒙住她！ 这厮只是五年前来过，而能在密林辨清方向，最后准确找到这山洞，路上必定有什么标识。一路上，她都有听到水声，应该是顺着溪流的方向走的。 而且上山这一路，她洒了药粉，也可以凭借灵敏的嗅觉找到路。 离开很容易，但她想跟他好好聊聊。 约莫有一刻钟，苏迟就回来了，一手拿着水囊一手抱着干柴。看了她一眼，似乎才安心了，接着去生了一堆火。 上山时，他不仅抱着她，还背了一些东西。 其中有锅，他拿了锅夹在火上，把水囊里的水倒进去，开始烧水。 陆雪微又朝他被的那一包东西看去，还有碗、杯子，半袋米和一大包盐等等，真是做了过日子的打算。 “你打算困我多久？”她忍不住问。 苏迟抬头，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陆雪微笑笑，这话不该这么问，“我们要在这里待多久？” “等你什么时候不跟我闹了。” “到底是谁在闹？” 苏迟咬牙，“陆雪微，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陆雪微挑眉，“你的意思是，把我困在这里，等我爱上你？同意嫁给你？你以为用多长时间，一年两年？五年十年？” 苏迟看着陆雪微，因这两句反问，脸上露出了一丝狼狈之色。事实上，把她强掳到这里，他是一时冲动，根本没有想那么多。 他只知道自己长这么大，唯一爱过的人是她，而且余生也不会再爱上别人。他就是有这么强烈的感觉，而且只要想到她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他就觉得自己要疯了，恨不得杀光全世界的人。 陆雪微沉默半晌道：“可即便是死，我也不会爱上除了顾承继以外第二个男人。” 第200章 她怀孕了 她以为他会爆发，结果却是死一般的沉寂。 许久之后，他才道了一句：“哦，我不介意把你困在这里，一辈子。” 水烧开，他伸手想要拿锅倒水，可火烧得太大了，他伸手过去却被撩了一下。 “我来吧。” 看他笨手笨脚的，陆雪微叹了口气，先撤了一些柴火，而后拿出杯子，再端起锅倒了两杯水。 她拿起一杯，小小的啜饮着。余光瞥向苏迟，见他吹了吹烫红的手指头，而后端起了另一杯水。 “也不一定一辈子？”她道。 苏迟猛地看向她，眼里燃起亮光。 陆雪微笑，“如若你死了呢？” 苏迟神色一冷，大概是累了，懒得跟她吵，他举起那杯子，把已经晾凉的水喝了。 不过片刻，苏迟觉得全身发软，接着坐不住倒在地上，而后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水里……有毒？”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陆雪微。 陆雪微点头，“哦。” “你竟……” “只是迷药。”陆雪微道。 苏迟觉得眼皮很沉，意识也在飘远，他只能用力掐着大腿，才能清醒一些，“别下山……你走不出去……危险……” 说了这几个字，他再也撑不住，昏睡了过去。 陆雪微叹了口气，把人连拖带拽的弄到了石床上，用披风给他盖住。而后把火堆移到石床前，她也累了，靠着石床，不多一会儿就睡着了。 半夜，陆雪微听到狼嚎声，此起彼伏的，还真有点被吓到。看得被她迷晕，睡得死沉的苏迟，气得捶了他一拳头。 翌日，天还未亮，苏迟猛然惊醒，看到靠着石床，还睡着的陆雪微，恨得想一把掐死她，可想到她没有离开，那恨又变成了怜惜。 他起身把人抱到石床上，刚放下，见她慢慢睁开了眼。 “做什么？”她瞪大眼睛，推了他一把。 苏迟不妨，还真被她推动了，踉跄的后退了两步，于是脸又黑了。 陆雪微见自己躺在石床上，一下明白了怎么回事，干笑两声，而后侧过身去装睡。 “把你身上不管什么药，都拿出来。”苏迟气哼哼道。 陆雪微十分配合，从怀里拿出好几个小瓷瓶，大大小小的，码了一排。 “不用搜身吧？” 苏迟瞪了陆雪微一眼，把那些小瓷瓶尽数收起来，而后他去外面找了一些藤蔓进来。 “没有必要吧？”陆雪微苦脸，“我若是想逃，昨夜就逃了。” “那是你不敢，而不是不想。”苏迟说着，不容陆雪微再反驳，给她手脚绑了起来。 如此，他才安心的去外面打猎了。 陆雪微四下看了看，见石床一头尖利一些，便往那边挪了挪，背过身去，用那尖利的部分去蹭手上的藤蔓。 也没花费多久，藤蔓就给磨断了，她再解开了脚上的。 趁苏迟没有回来，她把火重新生了起来，出了洞口，循着声音找到小溪，灌满了水囊，回来坐上锅，把水囊里的水倒进去。 肚子有些饿，她翻出点心，拿起一块，本想吃一口，却突然有些恶心。趴在洞口干呕了半天，因肚子里没食儿，也就吐了一些酸水。 靠着石壁，陆雪微缓了一会儿，而后自己给自己把脉，应该是夜里着了风寒，又或者是这两日饿得。然一把脉，她脸色却变了。 竟然是滑脉！ 不敢相信的又查了一下，她不由捂住嘴巴。 她有身子了！ 月前她和顾承继在山中那木屋，确实同床了，只是万万没有想到，居然…… 不过震惊过后，陆雪微又是一阵狂喜。 她和阿继的孩子，他们有孩子了！ 如若他知道了，一定很开心！ 这时苏迟回来了，见到她已经把藤蔓解开，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她把绳子解开了，但又不跑，好像明晃晃的嘲讽他一般。 不过见她笑着，又觉得不可思议，“你笑什么？” 陆雪微耸肩摇头，转身进了里面。 苏迟冷哼一声，他猎了一只兔子，在外面清洗干净后，拿到里面来烤。小火慢烤，焦香味儿出来，在上面撒上盐巴，又烤了一会儿，苏迟撕下来一条腿递给陆雪微。 陆雪微接住，小口咬了一口，砸吧两下道：“有些干。” “嗯。” “没什么滋味。” “吃你的吧。” 苏迟没她那么挑嘴，撕下一条腿，大口吃了起来。饿了两日，肚子在打鼓，他给她又留了一条腿，剩下的都吃了。 吃完以后，喝了一杯水，然后就又起不来了。 他瞪大眼睛，“你……你又下毒了……” 陆雪微慢条斯理的吃着那兔肉，满脸的嫌弃，听了这话，得意的笑了笑，“你猜我把毒下到哪儿了？” “水里？” 陆雪微摇头。 “肉里？” 陆雪微还是摇头。 “……” 她笑了笑，她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往手心里到了一颗小黑丸。 “这是毒气丸，刚我往火堆里扔了一颗。” 第201章 你困不住我 苏迟气得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同时一股深深的无奈从心里冒了出来。在她说喜欢顾承继的时候，他没有这种感觉，擂台输给顾承继，他也没有这种感觉，但现在，他有了。 因为他发现即便用最极端的方法，把她困在这种地方，他依然留不住她。 “我可以把身上所有的药都拿出来，但苏迟，你信不信，我依旧有办法离开。”她看着他，眼里是自信的光。 “林子很深，你走不出去。” “顺着小溪走就是。” 苏迟静静的看着陆雪微，随后苦笑一声，“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笨？” “……” “我以为我织了一张大网，把你牢牢困在了里面，结果却是漏洞百出。很蠢，是吗？” “我怀孕了。” “……” 陆雪微看向苏迟，眼里有愧疚之色，“苏迟，我跟你讲讲我和秦王在雁归城的事吧。” 从沙漠初见，到静姨娘死的时候，她恨她难过，恨不得毁天灭地一般，那时候是他在她身后，一次次帮她。而因为有这么一个人，她没有被恨杀死，在爱上他的同时，也救赎了自己。 她和顾承继的感情，很难用言语描绘出来，而且还牵扯上一世。 她说的干干的，平铺直叙，只最后说了一句：“这世上，唯有他能给我，我想要的爱。” 不是谁给都可以，只能是他。 说完，她沉默良久，而后看向苏迟：“抱歉，我现在必须回到他身边了，他需要我。” 苏迟自始至终再没有说话，陆雪微深深看了他一眼，而后起身朝洞口走去。出了山洞，她来到那条小溪旁，而后顺着小溪往下游走。 顺着小溪也不一定有路，这时她需闻着之前撒的草药，东拐西绕一番，不过也还算顺利。 只是走到山腰处时，突然听到一声狼嚎。顺着那声音望去，不由心头一紧，正是那山洞的方向。 狼这样的吼叫，是在引同伴过来。 陆雪微根本不敢多想，忙按着原路往回跑。等跑到山洞前，见洞口果然有一只灰色的林狼，正在洞口徘徊。 它在等同伴，或许洞里的人让它感到了威胁，不管冒然进去。 不能等它把同伴引来，陆雪微从林子里跑出来，从地上捡了一块石头，朝那林狼砸了过去。 一招击中头部，那灰色的大狼朝她看过来，呼哧呼哧，发出低沉的声音。 “苏迟，那堆儿药瓶有解药，你挨个闻一下！”喊了这句，陆雪微忙朝林子里跑去了。 不出她所料，这只林狼果然追了上来。 相比于苏迟，至少在个头上，陆雪微让这林狼更有安全感。狼很聪明，知道权衡利弊，所以吃她是最保险的。 林狼在后面追，陆雪微在前面跑。 她自然跑不过林狼，尤其密林里，树叶堆积，想跑都跑不起来。在那林狼扑过来时，陆雪微猛地停下脚步，回身把手里的药粉撒了过去。 药粉扑到林狼脸上，陆雪微忙避开，下一刻，林狼摔到了地上。四肢哆嗦了几下，而后便不动了。 陆雪微松了一口气，若换成旁人，必定因为害怕而慌乱，无法准确预估眼下的情况。可她长在雁归城，见过太多狼了，比这林狼凶残许多的白狼也对付过，所以她并没有很慌。 她正要离开，这时见一条绿色犹如翡翠一般的小蛇从落叶堆儿里爬出来，跑到了那灰狼身上。她忙四下去看，见好几条蛇都从落叶下露了头，一个个朝她吐着信子。 陆雪微头皮一麻，当下再顾不得其他，忙朝一个方向跑去。 这林中多蛇，他们进山的时候，苏迟往她身上洒了很多药粉。也亏得这些药粉，那些毒蛇想咬她却又不敢靠近。 等逃出林子，陆雪微才松了一口气，刚才估计撞到蛇窝了。 一会儿引狼一会儿避蛇的，跑了这么久，陆雪微也是真累了，坐在石头上起不来了。只是此时再看四周，哪哪都是密林，而且天色阴沉，没有太阳，根本辨不了方向。 陆雪微皱紧眉头，她迷路了！ 在这样的地方迷路，几乎等同于……死！ 第202章 生死一线 陆雪微心里慌了一下，但很快冷静了下来。 也不是完全没有方向！ 眼下在森林里，但看一棵树，一般枝叶茂盛的地方为南，稀疏一些的为北。虽然不十分精准，但大体能辨别方向。 她站起身，按着这个思路衡量了一下，而后开始在地上画图。 以山洞为圆点，自己是一路往南跑的，当时她虽然急，但还算镇定，所以大体的方向还记得清。最后确定了一个方向，不敢再耽搁，忙朝那边去了。 只是很快又进了林子，需要时刻辩认方向，所以不免走得有些慢了。 此刻乌云罩顶，陆雪微正怕下雨，然怕什么来什么，很快雨就下来了。先开始还好，后来雨势越来越大，走在石头上开始打滑，需每一步都小心。 林中杂草茂盛，也许有毒蛇毒蝎，有狼和各种野兽，但她眼下也顾上了，只能咬着牙往前走，还要坚信这条路是正确的。 在这种情况下，一般人怕是早就崩溃了。而陆雪微，她反而愈加冷静，她不是一个人，肚子里还有孩子，她要带着孩子去找他爹。 告诉他，别再说死了，我们得为孩子好好活着，拼命活着。 出了林子，不想竟走到了山崖边儿上，不过从这里，已经隐约能看到那山洞了。 陆雪微稍稍松了一口气，此刻只要找到那条小溪，顺着小溪走就能穿过密林回到山洞里。 呼哧…… 这一声！ 陆雪微整个人一下子绷紧，她钝钝的转过头，见一只高大的林狼正在几步开外的地方窥视着她，那一双眼浸着毒，大嘴张开，露出锋利的獠牙。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脚下松动，她忙挪开，眼见一块山石滚落山崖…… 风起，雨越下越大。 陆雪微握紧拳头，恶狠狠的与那林狼对视。她知道，只要她露出一丝胆怯，哪怕后退一步，它就会扑上来。 只是太冷了，也太累了，强弩之末的气势，实在端不了多久。 这样对峙了不知多久，那林狼似乎看出了她的虚弱，前腿弯曲，后腿绷起，做出了攻击的架势。 陆雪微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完了。 不过即便没有一点胜算，陆雪微也没打算束手就擒，她这人从来是不拼到最后一刻不认输的。在那林狼扑上来前，她突然蹲下打了个滚，从地上拿起一根木棍。 刚举起来，那林狼又扑了上来，这一次，一人掠过她，挥剑朝那林狼刺了过去。 那林狼目标在陆雪微，没有防备这一变故，被拿剑直接刺伤了腹部。它嘶吼一声，不及挣扎，便被甩下了山崖。 陆雪微看清来人，身子一软坐到了地上。 苏迟！ 然不及松口气，变故又生，那林狼扒住了山崖边，而且一口咬住了苏迟的小腿。 苏迟不妨，被它扯着也掉下了下去。 陆雪微大惊，见苏迟还扒着山崖，忙冲上前拉住了他另一只手。一个人和一只狼的重量，她根本撑不住。 苏迟一咬牙，用另一只脚猛踢了林狼头部一下。那林狼在自身重量和那一脚的力度下，摔了下去，只是生撕了苏迟腿上一块肉。 唔！苏迟闷声一声，脸上露出痛苦之色。 他看向陆雪微，在极度痛苦之下，竟然笑了一声，“陆雪微，放手吧，我死了，便没人缠着你了。” 陆雪微脸色发青，钝疼从内到外，仿佛割肉一般。 “混蛋……别……废话！” 苏迟仍在笑，而后那只扒着山崖的手突然放开，扯得陆雪微猛地趴到地上，小腹狠狠的碾到凸出来的石块。 “上来！”她咬牙大喊一声。 苏迟看着她，一副风淡云轻的样子，“除非你答应嫁给我！” “本姑娘不欠你什么，上辈子这辈子都不欠！” “我本在深渊中，是你拉我上来的，我看到光了，你却又把我推了下去。你竟然说不欠我，你凭什么不欠我，你欠我一辈子！” 陆雪微知道自己撑不住了，她苦笑一声，“你说我欠你，好，我把命赔给你！” 说着，她松懈下来，任苏迟往下拖。 苏迟眼睛瞪大，见她正放弃了，在下坠那一刻，他忙又用手扒住了山崖。 “陆雪微！” 苏迟一咬牙，手扒着山崖，脚下用力，翻身跳上山崖，却见陆雪微仍趴在那边沿处一动不动。 他心突突跳着，弯腰把她夫妻，这才发现她意识已经昏沉，脸色惨白。 “好疼……”她呓语道。 “哪里疼？你受伤了？”苏迟慌道。 “啊，好疼！”陆雪微突然蜷缩起身体，疼得叫出声。 苏迟见她捂着肚子，便往下看，但见她下、身处，地上流了一滩血，她衣裙都被血染红了。 “怎么……怎么会这样……”苏迟傻了。 第203章 孩子没了 陆雪微做了一个梦，梦里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每一声都牵动着她的心。四下很黑，她看不到那孩子，于是焦急的寻找。 之后哭声越来越弱，她也越来越急，好像什么抓不到了一般，心很疼却又无可奈何。 哭声戛然而止，而她也同时惊醒。 陆雪微瞪大眼睛，发现自己在山洞里，脑子空荡荡的。 “对不起，对不起……” 陆雪微转头，见苏迟竟然跪在石床前，正低着头，似是忏悔一般。 “对不起什么？”她开口问，嗓子很疼，好像扯破了。 苏迟猛地抬头，似乎这时候才发现陆雪微醒了，眼里还带着慌乱无措。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陆雪微撑着额头，有些不耐的问。 苏迟怔怔的看着陆雪微，嗫嚅半天才开口道：“我不知道说什么，不该是这样，阿微，你不要恨我……” “恨？” 为什么恨？ 陆雪微仰着头，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余光瞥到身上的血迹，她整个人僵了一下，随即先前的记忆迅速回笼。 在山崖上发生的事，一幕一幕在她脑中闪过。 她瞪大眼睛，见自己裙子下摆染了很多血，一片一片，刺痛了她的眼。她伸出手，颤颤巍巍的给自己把脉…… 良久，她笑了一声。 “阿微……”见陆雪微这般，苏迟抬手打了自己一巴掌，“阿微，我对不住你，你杀了我吧！”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该怎么请求原谅，该怎么弥补。然这一刻，更直接的感受是，出现在他生命力的这道光，熄灭了…… “苏迟。”陆雪微看向跪在地上的人，“你不用对不起，错的是我！” “我不该招惹你这个疯子！” “不该试图救你！” “不该不该……可我陆雪微到底欠你什么？” 让你害我至此，伤我孩子！ 陆雪微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被林狼追击时，她没哭，被毒蛇包围，她也没哭，迷路了没哭，在悬崖边生死一线的时候也没哭。 只这一刻，终于忍不住了。 她的孩子，她刚知道他的存在，还不来得及欣喜，又在同一天失去了他。 这是她和阿继的孩子啊，可她没有保护好他们的孩子！ 陆雪微哭了多久，自己都不知道，最后眼干了，泪流不出来了。这才知道，哭也没用。 “陆雪微，你不该救我的。”苏迟声音里带着死寂的冷，他抽出匕首，塞到陆雪微手里，而后抓着她的手抵到自己脖子上，“你杀了我吧，我以命偿命。” 陆雪微推开苏迟的手，把匕首扔到一边，“我不稀罕你的命，只求你以后离我远点。” 苏迟呼吸仿佛窒住了，良久才缓过一口气，“好。” 若是死都不足以抵消你的恨，那就让我活着受难吧。 翌日天微微亮，陆雪微起身往山洞外走。脚下软绵绵的，全身没有力气，肝火上升，眼前又阵阵发黑。可她依旧撑着往外走，一步稳着一步，便是缓慢，也没有停下一步。 “我送你回城。”苏迟道。 陆雪微没有理他，连看他一眼都不曾。 苏迟心痛的都麻木了，她对他已经是彻底的无视了。 不过他仍跟在她身后，道了一句：“回城后，我自会离你远远的。我苏迟虽然是个烂人，但会信守承诺，你放心就是。” 陆雪微有自己的谋算，根本没听他说什么。从山洞出来，她先到小溪边，洗了一把脸，而后循着水流的流向往外走。 昨日下了雨，先前撒的草药粉已经冲走了。她只能凭着这条小溪，再根据天上的太阳，大体判断出方向。虽绕了弯路，但好在还是下山了。 她知道苏迟一直跟在她后面，对这个人，她恨不起来，但也不会像先前那般维护了。 只是悔恨，不该与他结识。 路很远，但陆雪微咬着牙，一刻都没有停下休息。这样到天黑的时候，终于从山里走了出来。走到官道上，迎着满天星斗，继续往盛京的方向走。 这样又不知走了多久，等陆雪微实在支撑不住的时候，墨语出现了。 第204章 愿佛祖保佑我们两个 陆雪微再次醒来，已经又过了一日。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在某人怀里。鼻息间那他的气息，狂躁的心，于是慢慢平复了下来。 “你知道了？”她喃喃问。 他没有回答，只是支起身子，低头吻住了。辗转缠绵，心意相通，此刻无需言语，因为两个人的伤痛都是一样的。 这世上没有谁比他们更懂得彼此！ 闻到血腥气，陆雪微忙用手抵住顾承继肩膀。 “你伤口出血了！” 顾承继看着陆雪微，苍白的脸上，满是担忧和怜惜。 “本王以为算无遗策，却不想……” 陆雪微捂住顾承继的嘴，“真正的算无遗策，是我们一起扛过去，把这个孩子放在心里，你再给我一个。” 顾承继点头，“好。” 陆雪微推了他一下，故意开玩笑道：“眼下不能。” “本王也没这个本事。”他嘶了一声，皱着眉躺了回去。 陆雪微忙坐起身给他检查伤口，“还好，只是崩开了一点。” “苏迟……” “怨不得他，就这样吧。”陆雪微道。 顾承继明白了她的意思，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把她拉到怀里。 “再睡一会儿吧。” 陆雪微侧身抱住顾承继的腰，“今儿是第几天？” “第四天。” 陆雪微要紧下唇，他说需要五天的时间，而今天是最关键的一天。外面太平静了，反而觉得不踏实。 “阿继，你后悔了吗？” “什么？” “打擂台呗。” “后悔。” 陆雪微哼了一声，“不许后悔！” 顾承继侧头亲了亲她，“后悔在雁归城的时候，把你推开了。后来，陆家那场大火，我派墨城去查，他说陆家放出的消息是你死了。我是不信的，一点都不信，可有时候夜里又会惊醒，天塌地陷一般绝望。好在，你又出现在我面前，我才活了过来。” “那你后来又推开我！” “我的处境，总是在生死之间，因为经历了那样的恐慌，反而就更怕了，怕你因为我出事。” “傻不傻？” “很傻。” 感觉手上一凉，陆雪微抬起手，顾承继把他的玉佛珠换到了她手腕上。 想起这玉佛珠的由来，陆雪微不禁脸一沉，上手就要拽下来。 “别弄坏了！”顾承继忙道。 “顾承继，你拿沈如玉的东西给我，你脑子被驴踢了还是心被狗吃了？” “那串不是被你弄坏了，这是后来我为你求的。”他温柔道。 陆雪微愣了一愣，“你给我求的？” “我杀戮太重，没什么功德，愿折寿求佛祖保你平安。” 陆雪微眸光闪动，先到之前她见到这玉佛珠，吃了沈如玉的醋，差点把它弄坏，犹记得当时顾承继慌张的样子。她以为是为沈如玉，原是为她。 “好好戴着。” 陆雪微想到什么，坐起身喊了一声墨语，让她去找一根绳子来。 等墨语拿来，她把这串玉佛珠剪开，把佛珠一分为二，串成两个串子。她自己戴了一串，另一串戴回顾承继手上。 “日后你念经的时候，要求佛祖保佑我们两个。” 顾承继拉住陆雪微的手，“好。” 二人都需要休养，在床上躺了一天，及至天黑时，墨语匆匆进了屋。 “殿下，京郊大营的人包围了咱们王府。” 陆雪微心头一紧，看向顾承继。 他拍了拍她的手背，让她不要慌，而后看向墨语，“谁带人来的？” “苏世子。” 顾承继皱眉，“他是奉了皇命。” 这时门房也在外面求见，墨语让他进来。那门房带来了一封信，说是苏世子偷着给他的。 顾承继打开信，看到信上的内容，微微叹了口气：“他说后门没有派人盯守，我们可以从那儿逃走。” 陆雪微沉下一口气，她不想欠苏迟什么，可总是事不愿违。 “阿微，你先……” “我不走！”陆雪微打断顾承继的话，“我和你一起。” 顾承继点头，“而今，我们只能等。” 陆雪微知道，裴老和其他几位老臣，还有他爹和一些清正的官员都会向皇上进言。在这一波一波的攻势下，皇上必定有所顾忌，不需要太久，只要熬到明日就好。 然，谁知道皇上会不会头脑发昏，冒天下之大不韪剿杀秦王。 “从他登基，便想杀我。所以没有擂台定亲这事，也必定会走到这一步。”顾承继怕陆雪微多想。 “我没有胡思乱想，放心。”陆雪微道。 上一世这个时候，他是真正的病秧子，一生已毁，即便后来大业成了，也就熬了一年，便魂归西天了。对比上一世，眼下并不算太糟糕，大不了他们逃走，无非按着上一世走，在镇北关养精蓄锐，再南下攻城，虽然惨烈，但至少保住了命，还有余生漫长。 陆雪微推着顾承继躺下，“既然要等，那就安心的等吧。” “嗯。” 第205章 在他的算计内 这一夜注定漫长，不过二人相拥，倒也不觉得太难熬。 等到天亮时，外面终于有了动静，墨语进来禀报说京郊大营的人都撤了。 陆雪微呼出一口气，看向顾承继，“怎么回事？” “镇北关守将张苏成乃北魏内奸，已经认罪伏法。”顾承继闭了闭眼，“当年北魏大军只用了一天攻破镇北关，而后长驱直入，我一直有所怀疑。这二年一直在命人调查，前不久刚拿到他通敌的证据，随后守城副将回京禀报，估摸着时候，正是这一二日。” 陆雪微不解，“所以皇上为什么改变主意不杀你了？” “他不是不杀我，而是改变主意不在盛京杀我了。如今北魏虎视眈眈，这个时候决不能起内乱，杀了我，朝局必定不问，这几日是逼急了，犯浑了，可眼下有更好的选择，他还是会做做表面功夫的。” “什么意思？” “他会派我去镇北关调查这案子，不管是在路上或者镇北关，他会设下重重埋伏杀我。到时我死了，他也能推脱干净。” 陆雪微无语，这皇上真是卑鄙的可以。 镇北关守将是内奸，这么大的事，他居然还有心思算计侄子。这侄子死了，到时北魏打来，镇北关无人镇守，他那皇位能坐稳？ 怎么想的？ “不过既然在你的算计中，那你本来就想去镇北关是吗？” 顾承继笑笑，她总是能第一时间明白他所思所想。之前受重伤，他没来得及交代，她还是理会了他的意思，帮她撑过了这五天。 “嗯。”顾承继握住陆雪微的手，“我必须反击。” “我知道了。” 反击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这天下本就是他的，也该回到他手里了。 裴老过来，说皇上召见。 陆雪微先帮他换了药，而后多裹了几层细布，“行吗” 见她一脸担忧之色，顾承继点头，“放心，这次进宫，他不会为难我的。” 裴老也附和道：“皇上还召集了几位大臣，陆将军也在，陆姑娘放心就是。” 听了这话，陆雪微才放心了。 顾承继离开后，陆雪微出了王府大门，一眼便看到了守在外面的明炤。 她上前，拍了明炤肩膀一下，难得严肃道：“明炤，多亏了你。” “宝姑娘不必客气。” “我也没客气，你听出客气来了？” 明炤：“……” 陆雪微抬步往前走，“哥哥没事吧？” “督公很好，他只是让属下看看您，若您无事，他也就放心了。” “回去告诉哥哥，我没事，只是有些累，当过几日去看他。” “好，属下送您回府。” 陆雪微是真累，回到陆府后，便钻到了自己屋里，躺下就睡。这一睡竟睡到了天黑，若不是宁儿喊她，她还不愿意醒。 “姑娘，您都睡一天，起来用饭吧。”宁儿有些担心看着她道。 陆雪微坐起身，有些回不过神儿来，下意识的去摸自己的肚子，却像是烫手一般，又赶紧拿开了。这孩子来过，让她惊喜过，一时半刻便无法释怀。 “姑娘，您不过出门几日，奴婢怎么瞧着您瘦了这么多？” 陆雪微揉了宁儿脸一把，“姑娘我吃了好多苦，往后你可得给我好好补补。” 宁儿重重的点头，“奴婢记下了，明日给您炖汤，什么千年人参，千年雪莲，千年王八……” “行了，王八就算了。” “哦，总之奴婢会好好给姑娘补养身体的。” “宁儿，你真好。”陆雪微抱住宁儿， “姑娘都舍不得把你嫁出去了。” “您又没正形了！”宁儿嘟嘴。 陆雪微笑笑，“好好，姑娘我错了，咱们去吃饭吧。” 来到外间，正好父亲也进来了。 “爹！” 陆昊看到女儿，微微舒了一口气，“这几日……” “女儿很好。”她忙道。 陆昊点点头，“咱先用饭，回头爹再跟你说秦王的事。” “好。” 父女俩难得一起吃了顿安生饭，陆雪微知道，父亲揣着不说，定是情况不太好。 用过晚饭后，父女俩进了里屋。 “皇上命秦王去镇北关调查守将张苏成通敌一案，这一路定是凶险不断。” “女儿知道。” “还有你和秦王的婚事，皇上已经赐婚，说等秦王回京后再定吉日。” 这时宁儿送上茶水，陆雪微起身倒了一杯茶，而后跪在地上，奉送到父亲面前。 “阿微，你这是做什么？” “爹，女儿让您担心了。” 陆昊要扶陆雪微起来，却被她躲开了。 “女儿想和阿继一起去镇北关。” 陆昊叹了口气，“你啊，爹自然不能拦你，但你要答应爹，一定平安回来。” “嗯，女儿还要回来孝敬爹呢！” 第206章 两个妹妹 接下来十多日，陆雪微一直在炼药房，炼毒也在静心。 孩子的事，让她无法很快走出来。 她也没去王府，不想把不好的情绪带给沈泽川。 这天，她从炼药房出来，见陆轻染正陪着陆雪云在院中玩。 二人在玩打鸡，也叫踢毽子。 毽球从陆雪云这边踢来，陆轻染退后两步接住踢回去，但陆雪云没有接住，便开始闹脾气了，往那毽球上踩。 “四妹，咱们可以多玩几遍，总能接住的。”陆轻染柔声哄着。 “哼！不好玩！” “那咱们做布老虎可好？” “不好！” “那四妹喜欢吃甜甜的金丝卷吗？” 陆雪云眼睛一亮，忙点头，“要吃要吃！” 陆轻染在陆雪云耳边轻声说了两句什么，陆雪云嘟了嘟嘴还是答应了。 “等大姐出来了，我们就去。” 陆雪微走上前，笑问：“三妹，你们说什么秘密呢？” 陆轻染见陆雪微穿着白色的袍子，袍子上还有污迹，头发随意挽了个髻子，鬓发乱糟糟的，不由笑道：“大姐，定了亲的人果然不一样，不怕没人要了。” 知陆轻染在打趣自己，陆雪微上前用手指顶了她额头一下，而后笑道：“这话也不假。” “你快起收拾一下吧，姑祖母让我们中午去她那用饭。” 陆雪微懒得动弹，“不去了，你们去吧。” “姑祖母今儿进宫了，带了金丝卷回来，特意让我们姐妹去尝的。” 陆轻染说完，见陆雪微仍没有兴趣，便冲陆雪云道：“四妹，记得姐姐刚跟你说的吗？” 陆雪云看向陆雪微，眼睛眨啊眨，然后就红了。 “别哭！”陆雪微吓得忙退后一步，“你可以跟着你三姐去，一样有金丝卷吃。” “呜呜……” 陆雪微叹了口气，无奈道：“好了，我去收拾一下，马上出来。” 等陆雪微换好衣服出来，二人正巴巴等着她。 走到路上，陆雪微问陆轻染，为何一定让她去。 “姑祖母让我来请姐姐的，而且你已经好些日子不出院了，合该出来透透气。” “嗯。” “昨儿夜里刮了一夜的风，园子里落了一层的树叶。” “入秋了，天也一天天冷了。” “姑祖母说姐姐和秦王的婚期要等秦王从镇北关回来才能订下，估计到年底了，那时候正冷呢。” 陆雪微笑笑，此一去，没有归期。 她们过去的时候不想老夫人也在，不知说了什么，白老夫人一副不胜其扰的样子。 陆雪微和陆轻染给二位老夫人行了礼，退到一边站着。 陆雪云想吃金丝卷，没人给她拿，便哼哼唧唧的不高兴。白老夫人让身边的丫鬟领她去里屋吃。 “这傻丫头，以后可怎么办，不能养她一辈子吧？”老夫人气不顺，故意在这儿找茬。 陆雪微皱眉，“那祖母想怎么打发四妹？” “嫁人呗，多给些嫁妆，也是能嫁出去的。” 陆雪微嗤笑一声，“看来祖母已经把四妹的嫁妆准备好了呢！” “我准备什么？”老夫人瞪了陆雪微一眼，“家底都被你拿走了。” “在雁归城的东西，我一样都没有拿，尽管那些是我娘留给我的。不过既然祖母说起，那我便要问问了，那些东西呢，总不能凭空没了？” “当时着火……” “有您在，又怎么会让那火烧到库房？” 老夫人说不过陆雪微，气得用力拍了一下桌子，“你这死丫头，跟你娘一眼，一点教养都没有！” “我娘没有教养，那把我娘的嫁妆据为己有的人，她的教养在哪儿？” “你！” “祖母以后别再提让四妹嫁人的事，我不同意！而且，她也不用您养，您别闲吃萝卜淡操心了！”陆雪微冷声道。 “你们看看，她就是这样跟长辈说话的，她……” “行了！”白老夫人喝了一声，“有事说事，别张嘴乱咬人了。” 老夫人气得脸红了白，白了青的，却也不敢跟白老夫人硬扛。 前两年，她还不服气，跟白老夫人大闹了几回，可次次都没有讨到便宜。 后来白老夫人是这么跟她说的：这是陆家，我姓陆，你不姓陆。 一句话，气得她躺了半个多月，可儿子媳妇却没一个人给她做主，那时她就知道了，往后在这家里，白老夫人永远压她一头。 第207章 爱找事的老夫人 老夫人强压下怒火，道：“这次的事，本就是沈如玉不对，她故意推了寒儿一把，害她从楼梯上跌下来。寒儿气不过才和沈如玉动手的，但说来说去，这都是后宅的事。可瑞王一个大男人却插手了，不但如此，还帮一个踩一个，沈如玉没事，却让寒儿闭门思过，他这不是打咱们陆家的脸。” 白老夫人没好气道：“你也说了是瑞王府后宅的事，不过是闭门思过，寒儿若聪明一些，懂的示软讨好王爷，三两日就没事了，你去逞什么能？如今倒好，瑞王让人把您送了回来，还不嫌丢人？还要闹？” 陆雪微看向陆轻染，小声问：“她去闹了？” 陆轻染点头，“昨儿的事，瑞王让十几个穿铠甲的将士摆着阵仗送了回来。” 陆雪微简直想翻白眼，看来瑞王是一点面子都没有跟陆家留。 弄这么大的阵仗，旁人一定会问出什么事了，那陆雪寒和沈如玉动手的事，跟着就宣扬出去了。但沈如玉没事，陆雪寒闭门思过，那明显错就在陆雪寒身上啊。 这老夫人哪是去助阵的，根本就是帮倒忙去了。 而且外人还会这么想，不过是闭门思过，娘家老祖母就上门闹事，谁还敢娶陆家女儿。 当然，这对她没什么影响，但陆轻染还未议亲，这简介的坏了她的名声，难怪白老夫人这般生气。 “大姐，你是诰命夫人，在宫里也有面子，不如请皇后娘娘……“ “闭嘴！”白老夫人猛拍了一下桌子，“我看不止寒儿该面壁思过，你也该跪祠堂了！” 白老夫人瞪大眼睛，她这把年纪跪祠堂，传出去不让人笑掉大牙。 “好好，毕竟寒儿不是你亲孙女，你管不着不爱管，我不求你就是了。”说着老夫人站起身，大概是怕白老夫人动真格的，撵着小脚颠颠走了。 白老夫人闭上眼睛，平复了一会儿情绪，这才睁开，冲旁边的丫鬟道：“准备吧。” 陆轻染笑吟吟上前，倒了一杯茶，送到白老夫人手里，“您啊，可要看开一些，祖母日日找事，您才能日日有事，不然闲起来多没意思。” 白老夫人听了这话，又好气又好笑，“你是帮她说话呢，还是逗我开心呢？” “都有。” 白老夫人顶了陆轻染额头一下，“你还笑得出来，让你这祖母闹得，看谁家敢娶你。” “不怕，大姐养四妹也会养我的。”说完，陆轻染还回头去问陆雪微，“是吧，大姐？” 陆雪微轻笑一声，“也行，反正大姐钱多。” 白老夫人扑哧笑了出来，“有钱也不养她，鬼灵精一个。” 陆雪微还真有点羡慕陆轻染，有这么一个姑祖母，自小教养她，事事护着，放心尖上，宠着溺着。如此也就养成了陆轻染不爱争不爱抢，温顺平和的性子。 用饭的时候，倒也不用叫陆雪云了，她已经吃饱睡着了。 “今日娘娘召见，临走的时候，说御膳房做的金丝卷好吃，特意让我带回来一些给你们。”白老夫人指着桌子当间烤的金黄酥脆的小点心，示意陆雪微和陆轻染尝尝。 陆雪微夹了一个，吃了一口，确实挺好吃的。 “娘娘与我说了你和秦王的婚事，到时肯定要大办的，咱们府上要早做准备。”白老夫人看向陆雪微道。 陆雪微点头，“还要劳烦姑祖母。” “这是喜事，说什么劳烦。我还有一些嫁妆，到时给你们姐妹二人分一下，不多，但这是姑祖母的心意。” 陆雪微心里有些发涩，“好。” “秦王……”白老夫人叹了口气，“你爹说这门亲事，是你乐意的，那其他不如意的地方，你也只能认了。” 陆雪微只白老夫人说的是秦王的处境，道：“姑祖母放心，没有不如意的。” 白老夫人笑着点头，“那就好。” 第208章 非是良人 白老夫人看向陆轻染，“今儿娘娘召我进宫，主要是说了你的亲事。当然，这事本该和你父母说才是。但你娘……你爹又太忙，姑祖母知道你有主意，便先跟你说说吧。” 三夫人出身低微，大概也不太会办事，所以白老夫人总是低看她一眼。 陆轻染蹙眉，“娘娘怎么会提起我的亲事？” 白老夫人笑，“我与娘娘的母亲交好，她素来对我也是尊敬有加，你是知道的。今儿她跟我提了娘家的侄儿，也就是文昌侯的长孙，那孩子我小时候见过，回京后却没怎么见过，说是在外地做官，听着挺有出息的。只是他比你大五岁，也不算太大。” 陆轻染低头吃着金丝卷，应该是害羞了。 “侯府大夫人，你也见过，挺和善的，她跟娘娘说喜欢你的性子，所以才请娘娘给保媒的。年前，那孩子会调回盛京，有侯府还有娘娘，必定会高升。而因为在外地，亲事耽搁了，所以想尽快完婚。” 陆轻染听到这里，一口咬下去，金丝卷散了一桌子。 白老夫人笑出声，“这丫头也知道害羞了！” 陆雪微仔细回想上一世，陆轻染好像真的嫁给了什么侯府，只是这侯府后来没落了，还因牵扯什么案子被夺了爵位。 这些都不打紧，但她记得陆雪寒说过一句，陆轻染过得很不好，似乎是成亲前，那人身边就养了很多妾室，孩子都生了好几个，而且脾气暴躁，总是打骂她。 说这话时，陆雪寒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所以她记得挺清楚的。 “姑祖母，我觉得还事不着急。”陆雪微插了一句。 白老夫人一愣，“这话怎么说的，哦，阿微，你放心，肯定是在你成亲后。” “不是，我真不在意这个。”陆雪微忙忙摆手，继而道：“姑祖母知道我和东厂关系匪浅，关于那位穆公子，我听说过一句：能力不足，女人倒是养了不少。” 东厂耳目遍布天下，专门刺探官员的私事，所以陆雪微知道这事，并不奇怪。 “这……” “姑祖母，您也不必信我，但不妨派人去他做官的地方查查，一切也就明了了。” “男人嘛，若有一两个妾室，倒也不算什么。” “若还有几个孩子呢？” 白老夫人脸色难看了，这自然是不行的。 女人还好，染染嫁过去是正室，压她们一头，可若有孩子，母凭子贵，依染染的性子，定是斗不过的。 “姑祖母，若他有其他女人，我不嫁。”陆轻染干脆利落道。 白老夫人看了陆雪微一眼，而后冲陆轻染道：“姑祖母会派人去查查，若真如你大姐所说，不用你说，姑祖母也不会让你嫁的。” 从白老夫人那院出来，走到园子里，陆轻染扯住陆雪微的袖子。 “大姐，你说的都是真的？” 陆雪微笑，“我骗你做什么。” 陆轻染叹了口气，“还好大姐拦住了，不然……之前谁家露个意思，姑祖母都会派人打听人品的，可这人在外地，又有娘娘保媒，若姐姐没说这话，没准这亲事就真成了。” 到时，她哭都来不及。 “我也不过知道就提了一句。” 陆轻染脸上露出一点点愁色，“姐姐你说，男人为什么要三妻四妾，我们对他们一心一意，他们就不能对我们也如此吗？” “秦王不会。”陆雪微道。 陆轻染瞪大眼睛，“他是王爷啊，不会吗？” “不会。”陆雪微笑笑，以后她不会吃女人的醋，但可能吃佛祖的醋，阿弥陀佛！ “真好。”陆轻染一脸羡慕之色，“我不是要嫁给什么权贵，他平凡一点，甚至丑一点矮一点都没事，只要一心一意对我好就行。可惜这样的人，我还没遇到。” 陆雪微拍了陆轻染肩膀一下，“不如，我们这就去外面找找？” “大姐！”陆轻染又气又羞。 “开玩笑的，这不快过冬了，我想去绸庄买几匹布，做过冬的衣服。” “好啊，姐姐也给我做一件吧？” “好，你和雪云都有。” 镇北关扼守西北，与雁归城一样，冬天滴水成冰，寒风刺骨。她想着做两身保暖的棉衣，离开的时候随行带着。 第209章 来自朋友的担心 姐妹俩从马车上下来，刚立定，见一队人马从那边疾驰而来。 街上人很多，这队人马却横冲直撞，根本不避让。很快街上乱成一团，怨声四起。 有为了避让而摔倒的，也有人挤人受伤的，还有小摊给撞翻了，苹果梨满地乱滚。 一个三四岁的孩子，此刻站在路中央，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 眼见骑马的冲了过来，陆轻染惊呼一声，忙跑上前抱住那孩子。而与此同时，马嘶鸣声高亢，陆轻染根本躲不开了，只能抱紧怀里的孩子。 然，预料之中的事故并没有发生。 她慢慢转过头，见一人挡在她身前。 那人张开双臂，身姿秀挺，一身白衣，衣袂翻飞。 “西厂办事，睁大你们的狗眼，还不让开！”领头的大喝一声。 陆雪微之前注意力都在这些人身上，没有注意到那孩子，更没想到陆轻染会冲上去。她上前，拉起陆轻染，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背。 “容公子，算了。”陆雪微道。 那挡在陆轻染身前的人正是容陌，听了这话，他收起双臂，对那领头之人道：“西厂又如何，天子脚下，断容不得你们嚣张！” 若是平常百姓，眼下定是长鞭伺候了，而眼前之人着国子监的襕衫，虽不知其身份，但也不敢小觑，冷哼一声，便绕开走了。 他们退到路边，孩子的娘终于找来了。 陆轻染把孩子还给他娘，而后冲容陌行礼，“多谢容公子仗义相救。” 容陌还了个礼，干干道：“这位姑娘舍身救人，才是真正的仗义。” 陆雪微笑，陆轻染知容陌是谁，显然容陌不知她是谁，这就有点尴尬了。 “这是我三妹。”陆雪微道了一句。 容陌忙又行了个礼，“原是陆三姑娘。” 陆轻染还礼，“总之谢谢容公子。” “在下没做什么，是姑娘救了那孩子。” “不，若没有公子，我和那孩子肯定都要受伤的。” “陆三姑娘不顾自身安危去救那孩子，让在下十分敬佩。” “容公子临危不乱才是让人佩服，而且不止胸怀，更是文采斐然。” 陆雪微干咳两声，看着二人笑得别有意味。 陆轻染脸红了红，先一步进了绸庄。 容陌朝那队人马远去的方向看了一眼，“一个东厂已经够让人闻风丧胆了，何时又多了一个西厂。” 说了这句，容陌想到陆雪微和东厂的关系，不免有些尴尬。 陆雪微笑笑，“容公子，总之刚才谢谢你了。” 容陌摆手，“再谢下去，天都要黑了。” 陆雪微怔了一下，没想到容陌也会开玩笑，不由轻笑出声。 “陆姑娘，在下虽不才，但也有可用之处，若你遇到难事，一定一定要知会在下。” “容公子是觉得我眼下过得不好，一定会遇到难事？” 容陌默了一下，“我们是朋友吗？” 陆雪微点头，“当然。” “那便是出于一个朋友的担心。” 陆雪微心中感动，“谢谢。” 目送容陌离开，陆雪微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西厂？ 东厂监察百官，那西厂的职务是什么？ 难道一个东厂已经不足以让皇上信任了？ 刚才那队人也穿着飞鱼服，只是东厂是绛紫色，而他们是玄色。而其嚣张程度，显然更盛东厂。 进了绸庄，因心里揣着事，陆雪微没有细挑，只陆轻染说好，她便让伙计拿了。等结账要走的时候，她才发现竟买了十几匹。 店里伙计全出动了，一个人抱着两三匹，乐得掌柜的嘴都合不上了。 陆雪微回头看陆轻染，她道：“我问你，这匹怎么样，你就一个字：买。” 她有这么豪横？ 陆轻染捂嘴笑，“吓得我后来都不敢问你了。” 陆雪微没觉有什么，问了那掌柜的价钱，而后掏出一张银票给了他。 “我只要两匹，你给雪云挑一匹，剩下的你自己要也行，拿回去给大家分了也行。” 陆轻染星星眼的看着陆雪微，“大姐，若你是男子，我定要嫁你的。” 陆雪微歪头，“大姐也喜欢你这个小可爱！” 姐妹说笑着又去了旁边的裁缝店，量了尺寸出来，陆雪微让陆轻染先回家，她则去了东厂。 第210章 我还是很厉害的 陆雪微进门，明炤带人往外走，看样子还挺急的。 “出什么事了吗？” 明炤让属下先走，“西厂把兵部尚书府给围了，督公已经进宫面见圣上，吩咐我们在尚书府门外随时候命。” “怎么突然多了一个西厂？” “这事一时半刻说不清楚，总之宝姑娘，西厂眼下正盯着东厂，您近段时间最好少来督公府。” 明炤被事儿催着，说完这句就赶紧走了。 陆雪微想了想，还是往后院去了。 一直等到天黑，韩子俊和明炤才回来，二人脸色都不好。 “哥哥。”陆雪微跑上前，抱住韩子俊的胳膊，歪头打量他，“有人欺负你了吗？是谁？我给你教训他去！” 韩子俊本来一身阴冷，见到陆雪微，尤其听到她这句又奶又凶的话，脸色当下就缓和了。 “你怎么来了？” 陆雪微嘟嘴，“你不想我？” “不想。” 陆雪微抱着韩子俊的胳膊使劲摇，“不行不行，你必须想我。” 韩子俊笑，“好吧，你这么厉害，那哥哥就稍微想想你好了。” 陆雪微哼哼两声，拉着韩子俊往屋里走。 “我做了一桌子菜，都是你喜欢吃的。”走了两步，她又回头招呼明炤，“明炤，我也做了你喜欢吃的。” 明炤摸摸鼻子跟了上去，“宝姑娘知道属下喜欢吃什么？” “你嘛，无肉不欢。” “还真是。” 陆雪微做了一大桌子菜，确实是用心了，有韩子俊喜欢的水晶鱼片和鲜菇汤，有明炤喜欢的红焖肘子和八宝鸭，还有其他菜色，每一样都色香味俱全，而且还精心摆了盘。 以前在雁归城时，陆雪微为顾承继洗手作羹汤，学了几样。这二年闲来也研究过，自觉手艺堪比厨艺大师。 吃饭的时候不谈其他，三人安安生生吃了一顿饭。 用过饭后，韩子俊带着陆雪微去了院子里那露台。兄妹二人一边饮酒一边赏月，今晚月色不太好，有乌云遮着。 知道陆雪微想问什么，韩子俊徐徐说道：“兵部尚书和小妾行闺房之乐，那小妾无状，说了一句‘夫君的是龙根’，被一人听到，告诉了皇上。皇上大怒，觉得兵部尚书要造反，下令抄了尚书府。” “就因为一句话啊。”陆雪微不免唏嘘。 “你可知偷听兵部尚书墙角，举报给皇上的这人是谁？” “谁？” “王成。”韩子俊吁了一口气，“王京的干儿子。” 陆雪微咬住下唇，当年王京是东厂督公，他恶事做尽，后来是韩子俊设计杀了他，而后坐上了督公之位。 这王成是王京的干儿子，王京活着时，他风光无限，王京死了，他为保自身，开始夹着尾巴做人。 韩子俊当上督公后，第一件事就是打压王京的亲信，其中就有王成。只是王成表现的太窝囊了，逆来顺受，任打任骂的，渐渐的韩子俊也就忘记这号人物了。 不想他突然冒出了头，而且给了韩子俊重重一棒。 “这事是王成刺探得来，皇上觉得东厂失责，又或者觉得东厂对他并不是绝对的忠心，所以在王成的撺掇下设立了西厂。” “这也太草率了吧？” 韩子俊冷笑，“不草率不怕死也就不是皇上了。” 陆雪微叹了口气，“那今日你让明炤去尚书府外候命，可捞到便宜了？” “本也没想捞什么便宜，皇上猜疑心重，也不是绝对信任王成，我这么做不过是为了让他觉得我还算尽心而已。当然他不会让我掺和这事，他需要打我一棒子，给王成一个枣吃。” “哥哥，我担心……” “没什么好担心，这王成还蹦跶不出什么花样来，我能对付。” 陆雪微扯着韩子俊的袖子，“你知道的，我能帮你。” 韩子俊心里一暖，“哥哥知道，阿微很厉害的。” 陆雪微笑了，“你知道就好。” 韩子俊仰头看着天上的月，“阿微，你觉得那小妾真说了那一句吗？” 陆雪微愣了，“难道没有？” “兵部尚书一直在喊冤，不过那王成手段狠辣，定是要屈打成招的。哥哥只是在想，这乌云遮月，虽有朦胧美，但若是一点月光都没了，那这人世间岂不只剩下黑暗了。” “哥哥也向往那月光吧？” “哥哥怕黑。” 陆雪微握住韩子俊的手，而后拍拍自己的胸脯，“有阿微在，哥哥不用怕。” “阿微，皇上只给秦王半个月的养伤时间，眼下没剩几日了。” “哦。” “你不去和秦王好好告个别？”韩子俊挑眉。 陆雪微扣了扣手指头，“那我说，我要和他一起去，你会不会舍不得我？” “小骗子！”刚还说了和他这个哥哥患难与共，回头就奔情郎去了。 陆雪微心虚的笑了笑，“这不，哥哥太厉害了，也用不着我。” “哼。” “那我留下来陪哥哥？” “好啊！” 陆雪微恨不得咬掉舌头，“那……好吧。” 韩子俊哼笑一声，“行了，你去保护秦王吧，哥哥暂时不用你保护。” “那太好了！”陆雪微喜道。 第211章 夫君好厉害 从督公府出来，陆雪微去了秦王府。 墨语引着她去了后院，“姑娘，您也太心狠了，这么多天不来看殿下。” 陆雪微歪头问：“殿下想我了？” “殿下想没想您，奴婢不知道，只知道您大晚上来，肯定动机不纯。” 陆雪微瞪大眼睛，只是不等她开口，墨语已经偷笑着跑了。 她抿抿嘴，转身进了正房，再转去西屋。 屋里黑着灯，朦朦胧胧的，她轻声走到床前，见顾承继平躺着，呼吸匀称，已经已经睡熟了。 “说什么动机不纯，本来是没有想法的，但若不做点什么，好像凭白受了冤枉，你知道的，本姑娘从来不吃亏。” 说玩，小声笑了笑，陆雪微凑上前去，盯着那饱、满的唇，咽了一口口水。 只是不等她下嘴，床上的人突然睁开眼，揽过她的腰，继而翻身把她压到了床上。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陆雪微已经躺到了顾承继身下。 “你装睡？” “本来睡着了，但听你说有点想法，便又醒了。” 陆雪微笑着锤了顾承继一下，只是一拳头下去，才想起来他胸口有伤。 “啧，还想当寡妇？” 陆雪微要看他伤口，顾承继让她给解开扣子。 这个姿势本来就够暧、昧了，而她还给他解扣子，羞涩的手都开始颤了。 “还是别看……” “你是大夫，这般不尽责？” “大夫……有点想法……怎么办？” 说完，陆雪微捧住脸，见顾承继笑了，如初春的花，带着冷带着艳，而那眼角的红痣，在朦胧之中隐隐若现。她越想捕捉，便越是被吸引。 “阿微，我从来都是你的啊。” 陆雪微笑，既然是我的，那我还客气什么。当下伸出胳膊勾住顾承继的脖子，而后压着他低下头，气息交缠，肌肤相贴。 她吻住他的唇，同时也送上自己。 事后，陆雪微给顾承继检查了一下伤口，好在没有崩开，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想想清心寡欲的秦王殿下，也有这般疯狂不可抑的时候，便有些开心。本来想暗暗开心，可嘴角裂开就收不起来，最后干脆笑出了声。 顾承继把人拉到怀里，细心的给她把鬓角的发捋好，“笑什么？” 陆雪微勾了顾承继一眼，而后凑到顾承继耳边，道：“夫君好厉害。” 顾承继眼睛一眯，作势又要把陆雪微往身下压。 “不要了，我闭嘴，我认输。” “这十日为何不来看我？” “怕难过。” 顾承继嗯了一声。 “那你呢，为何不让墨语喊我来？” “本王觉得对不起你也对不起那孩子。” 二人脸对脸躺在床上，都看懂了彼此眸子里的好的不好的情绪。 “我做了两身衣服，特意告诉裁缝，要做厚一些，毕竟镇北关很冷。”她小声道，说完偷偷观察顾承继的神色。 “嗯。”他应了一声，脸上只有怜惜。 “你猜到了，我会跟你一起去？” “嗯。” “如果你猜错了呢？” “我在犹豫，要不要强行把你带走，毕竟你总爱闯祸。一个韩子俊一个陆昊，他们都能护你周全，可他们又不是本王，若有个万一呢。” 陆雪微眼睛一涩，“你身边有很多护卫，此次去镇北关也做了周密的谋划，可我也怕万一。” “所以，你跟着吧。” “所以，我来保护你。” 二人相约好了，五日后城门碰头。 剩下这几日，陆雪微把一个一个小瓷瓶都装满了，有救命的药，也有要命的毒。而后把陆雪云和宁儿托付给了陆轻染，并告诉她，别轻易嫁人，可以等她回来帮她把把关。 “大姐，你要去哪儿？” 陆雪微笑笑，“不可说。” “哦，那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四妹和宁儿的。” 陆雪微拍拍陆轻染的肩膀，“我信你，也才敢把她二人托付给你。还有，若有解决不了的事，可以找韩督公。” “韩督公啊。”陆轻染忙摆手，“我应该没有解决不了的事。” 那可是东厂的督公，谁敢去找他？也就她大姐，觉得这号人物是良善之辈吧。 陆雪微笑笑，好像让陆轻染去找韩子俊帮忙也不太合适，“呃，那就容公子吧，你只要说是我让你找他帮忙的，他一定会帮的。” 陆轻染抿了抿嘴，“大姐你和容公子很熟？” “朋友。” “大姐交友真广。” “我当这句是夸我的。” 路轻染笑：“本来就是。” 第212章 他的计谋 晚上陆昊来，说瑞王这次栽了。 “巡察御史例查荆州，查到督军贺明堂吃空饷，不及上报朝廷，便被贺明堂强押了。好在这位御史逃了出来，辗转回京，把贺明堂的罪证交给了皇上。这其中有一账本，记录着贺明堂孝敬瑞王的银钱往来，数额之巨，百官哗然。” 陆雪微并不吃惊，这贺明堂是顾敬煊的左膀右臂，也是他身边的隐患，早晚会出事的。而且她还知道这事在这个时候爆出来，一定是顾承继安排好的。 “这还没什么，更查出贺明堂所得的银子转而补了镇南军的窟窿，这说明贺明堂和镇国王暗中有勾结，也说明镇南军人数比上报朝廷的要多很多。二人暗中积蓄自己的力量，意图什么，咱们不敢说，但皇上定会猜疑他们图谋不轨。” “一本账本把瑞王、镇国王和贺明堂串在了一起。”陆雪微呼出一口气道。 当初她要杀了贺明堂，也就杀了他一个人而已，但顾承继一番运作，竟用这小虾米把瑞王和镇国王两座大山给拖下水了。 至于顾承继为何在这个时候爆出这件事，倒也不难猜，皇上一身麻烦，瑞王和镇国王自顾不暇，他们也就没有精力去设伏谋害他了。 这一路少了许多凶险，他就能安全到达镇北关。 而瑞王和镇国王，这一次不一定会彻底栽了，但显然在皇上那儿已经没有信用了。只要皇上不再重用他们，势力自然削弱，也就不愁对付不了他们了。 “眼下朝廷一桩祸事连着一桩祸事，秦王离开去镇北关，反而是好事。”陆昊道。 陆雪微有些发愁，她爹只能看到表面，看不到下面的波涛暗涌。 她这一离开，不免担心陆家会出什么乱子。 想了想去，陆雪微去找了三叔。 她与三叔交往不多，上一世亦如此，不过这人能从地方调任京都，定是有些能耐的。 陆三爷怎么都没想到，侄女来书房，居然郑重其事的跟他谈朝局。然不等他呵斥，便听得侄女说的头头是道，让他惊叹不已。 “朝廷之上，风云诡谲，非是女子之目光所能理解的，谁与你说的这些？”陆三爷皱眉问。 陆雪微默了一下，“一个高人。” “哦？” 陆雪微摇头失笑，若说这些都是自己的想法，他定是不屑的，也不会把她说的当回事，倒不如哄骗他一下，也省得她费口舌。 “那高人说，皇上接下来会派人暗查北境，以他多疑的性子，不管大小，总会查出些毛病来。” 陆三爷默了默，南疆一出事，他就想到这一茬了，这位侄女口中的高人，还算有些真本事。 “那该怎么避祸？” “不等皇上训责，立刻交权。” “什么？”陆三爷倏地起身，“若陆家交了权，岂非往后要任人宰割，你那什么高人……” “三叔，你稍安勿躁。”陆雪微打断陆三爷，让他坐下降降火气，“以眼下这种局势，镇南王不可用，西疆平城大将军也因太子犒赏西疆将领一事惹皇上膈应了，裴老是秦王的人，眼下能带兵还有谁？皇上若收回父亲的兵权，等北魏真打进来了，谁能抵抗？” 陆三爷愣了一愣，还真是。 “所以父亲只要做个样子就好，这样皇上心里舒坦了，也就不会强加苛责了。而最重要的是，得了皇上信任。” “好一招以退为进，不过会不会玩过火？” 陆雪微笑，“那就需要三叔把握好火候了。” 若是把这法子跟她爹说，以他爹耿直的性子，一来听不进去，二来听进去了还得玩脱了。 陆三捋着胡子，忍不住赞赏道：“阿微，有机会一定让三叔和这位高人认识一下。” “好。” 从陆三爷书房出来，陆雪微稍稍放了心。 出发前一日，陆雪微正在清点行囊。宁儿知道她要去和雁归城一样苦寒的地方，一边抱怨她无情的抛下她们一边又给她收拾了很多东西。 穿得用的还有吃得，一样俱全。 宁儿往里面添，陆雪微往外面拿。 “姑娘！”宁儿急得眼睛都红了。 陆雪微拍了拍宁儿的肩膀，“姑娘不是已经保证了，最多一年。”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 “呃，可能半年就好。” “姑娘，您现在可以嘴巴一张一合就骗人，脸都不带红的了。” 陆雪微：“……” 第213章 不敢再招惹他 宁儿叹了口气，把她拿走的大氅又添了回来，“至少这件貂绒大氅得拿着，毕竟以前在雁归城，您想穿还穿不起呢。” 陆雪微摸了摸那貂绒，叠起来跟个小山似的，实在不好带，“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件大氅？” “从明月阁拿的，只是来到京城，这儿的冬天没雁归城那么冷，便一直没用上。” “哦。”陆雪微打眼看了看，应该是那人的。 两年前，她在一个雨夜救了韩子俊，二人被王京的人追杀。在生死一线的时候，明月阁出现，救了她和韩子俊。 之后韩子俊回京，她则留在了明月阁。 那时候她才知，原来她还真有娘，并且好端端的活在这世上。 她娘就是明月阁阁主白邈。 只是白邈虽让属下救了她，并尊她为少阁主，还把整个明月阁交到她手里，但她这个娘却从来没有露过面。 她用过很多幼稚的方法逼白邈现身，比如绝食，比如一哭二闹三上吊。 白邈大概是烦了，让人带了一封信给她，上面寥寥几个字：阿微，你还不配做我的女儿。 原来是她不配！ 可即便不配，她也想看看这个生下她的女人，她长着怎样一副面孔，可以说出这般冷漠的话来。 “姑娘，门房有人外面有人找您。”宁儿道。 陆雪微回过神儿来，深呼一口气，朝外面走去。 “谁找我？”她问站在院中的门房。 “林小将军。” 陆雪微皱眉，林宗找她？ 这林宗找她，无非是为了苏迟的事，说实话关于他的，她一点都不想知道。 “林小将军说，您若不肯见他，他就……”门房有些不敢说。 “他就什么？”陆雪微蹙眉。 “往咱门上撒尿……” 陆雪微无语了半天，她还以为他要大杀四方呢，结果竟是这般幼稚。他和苏迟还真是臭味相投，难怪是好朋友。 来到府门口，陆雪微见林宗来回转圈，急得抓耳挠腮的。 见到她出来，林宗忙冲了上来。 “老苏又发疯了，要杀了他二弟！” 陆雪微沉下一口气，“所以呢？” 林宗一愣，“我和老左拦不住，但他听你的，陆姑娘你去劝劝他吧！” “我凭什么？” 林宗一听这话，火了，“当时你和秦王被困山上，是老苏拼命把你们救出来的，而他自己险些死掉。他对你的情意，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和秦王订亲了，你让我去见别的男子，合适吗？”陆雪微看向林宗，神色淡淡。 “可他救过你的命……” “我也救过他的命，而且不止一次，若真要细究的话，他欠我的，我不欠他的。” 林宗呆在原地，他没想到陆雪微会这般冷漠。 “他要发疯，便由着他吧。你们也不必再费心了，终究烂泥糊不上墙。” “你怎么能这么说！”林宗脸色难看道。 “若你愿意，可以为我传句话，他苏迟若是个男人，那就别总做些让人看不起的事。”说完这句，陆雪微不再看林宗，转身回去了。 苏迟的事，她不会再管，绝对不会。 翌日天还未亮，陆雪微早早起身，拜别了白老夫人和父亲，然后便出门了。墨语驾着马车等在外面，见宁儿跟在陆雪微后面，怀里抱着大包小包的，颇有些无语。 “姑娘，这一路风景很不错呢！” 陆雪微被噎了一下，“我脾气好是吧？” 墨语重重叹了口气，从宁儿手上接过了那些东西。 “姑娘，说好的半年。”宁儿眼睛红红的，刚才已经哭过了。 “嗯，照顾好四姑娘。” “姑娘放心，宁儿拼了命也会保护好四姑娘的。” 陆雪微摇头，拉着宁儿抱了一下，“在姑娘心里，你和云儿都是妹妹，份量是一样重的。” 宁儿听了这话，呜呜的又哭了起来。 在宁儿万分不舍下，陆雪微上了马车。 车厢本来挺宽敞的，但被她那大包大包给填满了，腿都伸展不开。等会阿继也会上来，会不会给她扔出去？ 这样醒着，马车已经行到了街上。 大清早的，街上没什么人，一路畅行无阻。 陆雪微打了个哈欠，正想眯会儿，马车猛地停了，害她往前栽了去。等坐稳了，她撩开车帘往外看，但见一胡同口有很多官差，外面也围着很多看热闹的百姓。 “姑娘，坐稳了，咱们要调转马头绕路走。” “嗯。”陆雪微应了一声。 第214章 韩子俊出事 车身调过去的时候，陆雪微晃了一眼过去，掠过围观的人，看到当间有个灶台，而灶台上满是血污。 陆雪微愣了一愣，撩开另一边的车帘看去，对面果然是花街。 卖馄饨的那位大爷出事了？ 她对这大爷没什么印象，只知道韩子俊喜欢吃他做的馄饨。当下也没多想，只为自己哥哥折了口福可惜。 马车绕过这里，继续朝城门走去。 走到城门口，因前面有排队出城的，所以马车缓了下来。 陆雪微撩开车帘，见几个守门的将士正凑在一起说闲话。 “那老头是卖馄饨的，听说被剁成了肉馅，惨不忍睹。” “谁啊，下这么狠的手。” “我还听说了一件事，和东厂督公有关。” “什么？” “听说那老头是那位督公的爹！” 陆雪微身子猛地一僵，“墨语，停车！” “啊，姑娘，这就出城了。” “停车！” 马车停到路边，陆雪微下了马车，往城门外的方向看了一眼，她知道顾承继就在不远处等着她。 “你们先行，我随后就到。” “姑娘，可是出什么事了？” 陆雪微看向墨语，脸色肃沉道：“在殿下面前别乱说，只说我舍不得父亲，想在家多待两日，之后会追上你们的。” 墨语默了默，才点头道：“属下知道怎么说了。” 陆雪微握紧拳头，转身朝城里走去。 昨夜刮了一宿的北风，转眼要入冬了，清早格外的冷。 陆雪微不知自己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那馄饨摊前的，她还记得为数不多的几回，她陪着哥哥来这里吃馄饨。 哥哥对那老伯总是一副凶狠狠的样子，当时不觉得什么，毕竟哥哥恶名在外，此时再想想，那更像是一个孩子对父亲发火的样子。 可不喜欢吃芫荽，偏要让人放很多，他又嫌弃的往外捡，颇有些几分骄纵和孩子气。 走到那胡同口，看热闹的百姓还在，她是硬挤进去的。 入目便是满地满灶台的血污，飞溅的哪哪都是，而灶台的案板上还能看到一些揉碎，糜烂的，触目惊心的。 一个官差对另一个官差说道：“你来得晚没看到，我们过来时才吓人，哪哪都是肉块，还有残肢，脑袋就在锅里面，已经煮熟……呕……不能说，不能说，几个兄弟都没忍住，吐得稀里哗啦的。” “把人杀了就杀了，多大的仇恨啊，还把尸体这般糟蹋。”另一个官差听得脸都变色了。 “刚仵作说了，从残留的皮肤和肉块上，基本可以断定。凶手是先用极凶残的方式折磨这老头，断其四肢，割肉削骨，在极度的痛苦和恐惧中，这老头才断了气。” “变、态吧！” “嘘，这老头听说是东厂督公的父亲，敢跟东厂叫板的，你说是谁？” “难道是西……” “嘴巴严实点，别乱说话！” 陆雪微慢慢握紧拳头，脑子轰轰作响。 “陆姑娘，你怎么在这里？”严津看到陆雪微，走到了她跟前。 他之前听裴锦说，陆姑娘好像要和殿下一起去镇北关，眼下殿下已经出发了吧。 陆雪微看向严津，张了张嘴，发现发不出声音来，先缓了一下才问出口：“你负责这案子？” “是啊，在京城发生的案子，自然是京兆府负责。” “可知道凶手是谁？” 严津愣了一下，随即想到陆雪微和韩子俊的关系，忙劝道：“陆姑娘，这里面水很深，你可不能掺和，尤其殿下不在京中，您……” “严津，我有分寸，你只需告诉我是谁。”她一字一句道。 严津怕他不说，陆雪微自己去查，反而更危险。 “先开始有个打更的说见几个西厂的人往这边来过，不过他很快有改口了，说自己什么都没见到。”严津说着叹了口气，“韩督公帮过殿下，下官是想帮他的，可东西两长眼下正明争暗斗，我们一个小小的京兆府，还真是谁都不敢得罪，这案子大抵要不了了之了。” “不了了之？”陆雪微眸色一冷。 “陆姑娘，此事，您千万别插手，西厂那人阴毒的狠，连韩督公都栽了呢。” “我哥怎么了？” “呃……” 陆雪微想到什么，心中一慌，忙朝督公府跑去了。 进了府，在前院找到明炤，他正在召集手下。 “宝姑娘，您怎么……”看到陆雪微，明炤一脸吃惊之色，眼下这个功夫，她应该已经出城了。 督公被带走的时候，还说了一句：幸亏她走了。 “我哥呢？”陆雪微问。 “宝姑娘，您知道了？” “嗯。” 明炤叹了口气，“您应该和秦王走的。” “别废话，我哥到底在哪儿？”陆雪微急道。 “兵部尚书扛不住酷刑，在西厂王成的授意下，说督公曾跟他说过，说……说皇上房事不行，还不如太监。”明炤脸色铁青道。 第215章 韩子俊中了媚毒 陆雪微咬牙，这王成太卑鄙了。 皇上听了这话，必定恼羞成怒，不定会用什么手段来折辱韩子俊。王成不止要他死，还要把他的高傲和清贵都揉碎了，弄脏了。 “督公若在别的地方，咱们还能走走关系，可在宫里，皇上眼皮子底下……”明炤握紧拳头，“只能硬拼了。” 陆雪微看着下面的人，一个一个愤恨不平的，“怎么硬拼？硬闯皇宫救人？” “可眼下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糊涂，这样你们不但救不出他，还会给他添一个意图谋反的罪名。” 明炤哪会想不到这些，可他没有其他办法了。 陆雪微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需要一些时间，同时也要保证哥哥不出事，只是哥哥在宫里，谁能帮她呢…… 突然，她想到一个人。 陆雪微让明炤静等，而后大步往外走，只是刚走到门口，想求的那人却自己出现了。 “公主！” 明玉匆忙进来，看向陆雪微，先松了一口气，“你哥中了醉梦，你快给我解药。” 醉梦？那不是媚毒！ 也就是一种催情的毒药！ 给一个太监用这种药，这是有多下作！ 陆雪微恨得全身发抖，先前顾承继中了那毒，她研究出解药炼制了几颗。这次去镇北关，她还真带上了，为防万一。 她从怀里掏出几个小瓷瓶，找到其中一个，拿起来塞给明玉。 “公主，我哥就拜托你了。” 明玉抿抿嘴，“行了，当本公主日行一善吧。” 话说得轻松，但陆雪微知道，即便明玉是公主，深得皇上宠爱，但她在皇上盛怒之下帮韩子俊，也是冒着很大风险的。 明玉走后，陆雪微把明炤叫到跟前，“你跟我说说王成这个人吧。” 明玉揣着解药来到养天殿后面的暗房，那是一间刑室，她这个父皇性情残暴，尤其喜欢用酷刑折磨人。这宫里犯了错的宫女太监，会被关在这里，由父皇亲自用刑。 那一鞭子一鞭子抽下去，血肉绽开，惨叫连连，这会让他亢奋狂喜。 在来之前，她已经拜托母妃，让她把父亲请到清月宫了。 来到暗室门前，守卫已经换成了王成的人。 “本公主要进去。” 那守门的太监看到公主，犹豫了一下，“皇上下令，任何人不得进去。” “放肆，本公主想进就进，父皇还能怪罪本公主不成？这韩子俊总算落了难，本公主吃了他多少亏，不抽他几鞭子，如何解气，快让开！”公主故作凶狠道。 那太监想着公主和韩子俊向来不对盘，何不做个顺水人情，让王督公知道了，没准儿还会夸他几句。 “那您悠着点，不能把人打死了。” “行了，本公主有分寸。” 那太监开了门，明玉抬步走了进去。里面没有窗子，阴暗潮湿的，当间摆着一个火盆，而那韩子俊被关在铁笼子里。 “关门！” 那太监犹豫了一下，还是照做了。 等关上门，明玉忙往里走去。地上有些黏，乃是血稠了却未干，厚厚铺了一层，这得流了多少血。 铁笼里的人发出低低的声音，像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声音破碎却又带着某种诱、惑。 待走近了，明玉看到他穿着中衣，原本是素白的，此刻已经被血染红。因鞭子抽打，衣服都破了，一条一条的。 他微微颤抖着，脸埋在怀里，身子团成一团。 “韩子俊。”她唤了他一声。 笼中人身子僵了一下，继而低声吼道：“滚！” “是我！明玉。” “滚！” 明玉脾气上来了，一咬牙就想走，可想到这人救过她，而且自己以前也确实冤枉他了，对他做了很多过分的事。 她不喜欢欠别人的，眼下正好能弥补。 “我知道你中了什么醉梦，我从陆雪微那儿拿到解药了。” 韩子俊阵营的一个小太监，原本想出宫传话的，可宫里已经戒严，根本出不去。见到她进宫，吓得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急忙要跑，被她给逮住了，这事从他嘴里逼问出来的。 铁笼里的人身子僵硬了一下，而后慢慢抬起头。 这时明玉才看到，他脸不正常的红，眼神迷离带着几分疯狂，但在努力克制着。 明玉忙拿出小瓷瓶，从里面倒出一粒药，伸手过去。 韩子俊深深看了明玉一眼，似乎也没什么好犹豫的，当下颤抖的拿起那粒解药，只是还没放到嘴里，手一抖给掉了。 他想去找，可一股渴望猛地冲破精关，却无处释放，于是整个人犹如过电一般，抽搐着，痛苦着，没跟神经都酥麻了。 明玉忙有倒出一颗，这次不敢给他了，“你过来，我放你嘴里。” 韩子俊看到明玉，那双从来清冷的眸子，此刻露出了异色。 他咬着牙上前，在她的催促下张开口，一颗药丸送到了他嘴里。他咽下的同时，手抓住了明玉的胳膊，一把把她拉到了跟前。 “你做什……唔……” 第216章 杀了王成 明玉睁大眼睛，看着近在眼前的脸，一时傻了。 韩子俊在吻她…… 这个吻很急很慌很乱，似乎他也知道不该，但就是无法抑制内心的渴望，甚至于他的手开始扯她的衣服。 明玉用力推开他，却在触及他那双极度渴望的眸子时，心软了一下。 他再次吻了上来，这一次更急了。 明玉伸手出拍着他的背，试图让他冷静下来。 衣服被扯开了，手触碰那温软的地方，韩子俊整个人如被泼了一盆凉水，一下子就清醒了。 他身子僵住，良久，喟然叹了一声，放了开她。 “不难受了？”明玉问。 韩子俊别开脸，“你……” 明玉干咳一声，低头看了一眼，而后淡定的穿好衣服，“也没什么，我又没把你当男人。” “抱歉。” “说什么抱歉，那个你别放弃，陆雪微正在想办法救你。” 说完这句，明玉起身往外跑去。 等跑到没人的地方，明玉捂着脸惨叫一声。 韩子俊看着自己的手，眸子微微颤动着。即便是中毒了，可……终究是他碰了她！ 陆雪微知道韩子俊等不得，所以当天晚上就动手了。 西厂王成府上，二十几个绿衫女子犹如从天而降，在那些番役不及反应时，毒粉洒下，他们当即就晕了过去。 很快，这些绿衫女子控制了后院。 陆雪微被司月带着翻墙进来，“姑娘，一刻钟。” 毕竟是西厂，因为刚建立不久，护卫轮班还没磨合好，她们才能钻空子，暂时控制后院。所以要在下一班守卫来之前，该办的事都办好。 “我知道了。” 王成那院，他睡在西屋，而东屋就是他藏银子的地方。 这是明炤跟她说的，说着王成嗜钱如命，银子放到自己眼皮子底下才放心。 陆雪微来到东屋，见地上摆着三个大箱子，她打开一个，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银子。这才几日，他已经收敛了这么多钱财了，果然够贪婪。 但贪婪的人，尤其是不加掩饰的贪婪，注定走不长。 她故意弄出了一些响声，然后躲到暗处。 果然不多一会儿，王成匆匆跑了进来。打开三个箱子的盖子，见里面的金银没有少，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要离开时，发现角落处有个黑影。 “谁？” 角落里的人走了出来，王成一看，竟是个女人。 “你……陆雪微！” 他刚喊出这声，突然觉得身体一麻，接着整个人往后仰去。他眼里满是不甘，嘴张合了几下，而后便没了气息。 陆雪微面露冷笑，她走到一箱子钱，拿出一锭银子朝王成砸了过去。 “你不是喜欢银子，那便让银子把你埋了吧。” 陆雪微把三口箱子推翻，金子银子全都砸在了王成身上，很快把他埋了起来。 “你该庆幸，本姑娘救人心切，不然有的是法子折磨你，让你后悔来到这世上！” 当晚，整个盛京，多少人在床榻上惊坐起。 王成死了！ 这个掀起腥风血雨，让人人谈之色变的人物，不过风光了两三日，转眼就死了。而且死的方式实在是有点……蠢！ 被银子砸死了！ 整整三大箱金银，从何得来？ 他才上任两三日而已，这搜刮钱财的速度，比他那些作恶手段更令人闻风丧胆。 王成一死，西厂无主。 兵部尚书的案子随后交给了京兆府，由大理寺监审，这一次兵部尚书终于能喊冤了。 小妾根本没说那句话，韩子俊也没跟他讨论皇上在房事上行不行的，一切都是王成杜撰出来的。 在王成死那一刻，形势突然逆转了。 督公府，陆雪微看着韩子俊满身的伤，咬牙忍着给他敷药。 那一道道伤口，比在她自己身上还疼，疼得心尖都在颤。 “哭了？”韩子俊趴在床上，用干哑的嗓子问。 “没有！”陆雪微倔强道。 “阿微……” “嗯？” “你不该杀了王成。” 陆雪微咬牙，“我恨不能把他千刀万剐了！” 之所以留他个全尸，不过是迫于形势，不能给韩子俊再惹麻烦。 “脏了你的手。” 陆雪微抹了一把泪，娇哼道：“我说了，我很厉害的。” “是是，我们阿微最厉害了。” 敷好药，陆雪微给韩子俊盖好被子。 “这次还多亏了明玉公主。” 若没有明玉仗义出手，她哥也撑不住。 第217章 哥哥更重要 韩子俊默然，想到在暗房的事，一时竟不知该怎么面对。但凡他……是个完整的男人，无论贵贱，都不会这般无措。 “哥哥，既然证明你是被冤枉的，那皇上会不会撤了西厂？” 韩子俊沉了口气，“不会。” “为何？” “皇上猜疑心重，对我已经不像以前那般完全信任了。往后东西两厂并存，互相监督，互相制衡，争斗不休，这才是皇上愿意看到的。” “那……” “哥哥栽了这一回，不会再栽第二回，你放心。秦王已经出发去镇北关了，这一路凶险，你去保护他吧。” “我等哥哥身上的伤好了。” “没大碍了。” 陆雪微摇头，“阿继在我心里很重要，哥哥更重要。” 韩子俊心被陆雪微哄得软软的，“小骗子。” 从韩子俊屋里出来，陆雪微把明炤叫到跟前。 “宫里可有什么动静？” “皇上让人送了一些补品来。” “其他呢？” “西厂新提了一个督公，名叫宋景炎。此人原在皇上身边伺候，从一小小的侍监一跃成为西厂督公，足可见其能力。” 还真让哥哥猜对了，皇上没有废了西厂。 可只要有西厂在，东厂便如坐针毡，没有安心的时候。 “对了，你去备份大礼，让人暗中送到公主府。”陆雪微道。 明炤明白陆雪微的意思，应了一声，“我这就去办。” 明玉帮了大忙，自然要重谢，不过眼下东厂危机并未完全解除，有心人还盯着，所以她才让明炤派人暗中送礼，免得给公主招麻烦。 当然，公主帮忙，不是为了这份大礼，但她这人，小肚鸡肠的很，礼还是不能缺的。 夜里，陆雪微睡得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在敲门。 “宝姑娘，是我！” 听是明炤，陆雪微忙坐起身，披了一件衣服出去了。打开门，见明炤在外面，一脸忧虑的样子。 “怎么了？” “督公让人把王成的尸体带到了诏狱的刑室。” 陆雪微蹙眉，“我跟你去看看。” 来到诏狱刑室，门自里面反锁了。陆雪微敲了敲门，没有听到回应，于是喊了一声‘哥哥’。 仍旧没有回应！ “哥哥在里面待多久了？” “一个多时辰。”明炤道。 陆雪微咬紧下唇，她听哥哥说过家里的事，他排行老二，夹在三个孩子中间，父亲偏爱哥哥，母亲宠溺弟弟，而他是爹不亲娘不爱。 家里揭不开锅的时候，父亲把他卖进了宫里，换了十两银子。娘跟他说，家里对不住他，但这是他的命，要他认了。 在宫里吃过多少苦受了多少罪，那是数都数不清，说都说不明白的。等他浴血重生，成为东厂督公，想要报复家里人的时候，娘还有两个兄弟都病死了。 只剩一个老爹，而老爹也只有他一个儿子了。 他给父亲起了馄饨摊，这样他可以在某个深夜里来这里，发泄对他们的怨恨。 他冷言冷语，当做是报复父亲的手段。 可每次来的时候，看着在灶台忙活的人，那一刻心也是安稳的吧。 但王成杀了他，用极其残忍的方式。 韩子俊怎么可能放过他，即便是对这一具尸体。若不把心中的怒发泄出来，他可能会把自己憋疯。 陆雪微默了一下，转身往外走去。 “宝姑娘！”明炤不解。 “给他一些时间吧。” 留下这句话，陆雪微就离开了。 清早，晨曦微露。 韩子俊自诏狱出来，被朝霞晃了一下眼睛。 “督公，宝姑娘在等您。”明炤道。 韩子俊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低头闻了闻身上衣服，“臭吗？” 明炤还真凑过去认真闻了闻，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案，“臭不可闻。” 韩子俊叹了口气，“那就先去换身衣服吧。” 目送韩子俊离开，明炤看了一眼朝阳，果然很耀眼呢！ 不等他欣赏完，几个番役从诏狱跑了出来，脸色铁青，不住的干呕。 明炤哼了一声，“尔等什么大场面没见过，竟这般不中用。” 一个番役想到在刑室看到的那一地碎肉，没好气道：“明千户，你要不要去刑室转一圈？” “哎，这不该吃饭了，为了犒赏你们，肉包子可好？” “呕……” 明炤嗤笑一声，掸了掸衣角，大步往外走去。 回到督公府，韩子俊已褪去一身阴毒之气，恢复了往日清冷的样子。 他进了后院，被一个丫鬟请着坐到厅堂里。 刚坐下不久，陆雪微来了，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大碗，碗里还冒着热气。 她瞟了他一眼，脸上带着笑意。 托盘放到桌上，她把那碗放到他面前。 一碗馄饨…… 第218章 本公主很生气 韩子俊怔了一下，其实在得知那人死了后，他第一个反应就是，以后再没有馄饨吃了。 “我包的。”陆雪微眼睛亮亮的看着韩子俊，往他跟前推了推，“一样好吃。” 大概是热气熏得，韩子俊觉得眼有些发热。 “没放芫荽？” “想吃就放喽，我去拿。” 想吃就放，不想吃就不放。 小时候的韩子俊，看着满碗的芫荽，一根一根挑出来，然后嫌弃的把那碗饭吃完，再不去盛第二碗。 他不讨厌芫荽，只是想以此来讨好父母。说白了，他怕被父母抛弃而已。 可即便如此小心翼翼，他还是被卖了。 陆雪微端了一碗芫荽过来，抓起一把就要放。 “算了。”韩子俊道。 陆雪微又放回了碗里，道：“哥哥，你还有我。” 韩子俊抬头，微微一笑，“哥哥还有你，足矣。” 这时明炤来了，陆雪微又赶紧去厨房给他盛了一碗。 明炤看着面前的馄饨，艰难的问了一句：“素馅？” 陆雪微瞪大眼睛，“怎么可能，知道你爱吃肉……” “别说了。”明炤脸变了变，“我已经闻到……” “肉香吗？” “呕！” 明炤捂着嘴退出好几步远，因为好心请属下们吃肉包子，被他们‘请’去了刑室，看到那满地的肉碎，他心想完了。 以后他可能和肉包子、肉饺子、肉丸子无缘了。 不想还是大意了，竟然还有馄饨！ 但始作俑者却镇定自若在吃，而且明显享受这一顿。 明炤青着脸想，督公果然是督公，他甘拜下风了。 陆雪微正想说给明炤下碗面，却见明玉气冲冲来了，手中拿着大刀，眼里燃着怒火。守门的护卫跟了进来，苦着一张脸，十分无奈。 “韩子俊，我要杀了你！” 明玉看到韩子俊，举起手中大刀就冲了上来。 明炤忙挡在前，“公主，您这是？” “滚开！” 明玉气急了，当下朝明炤砍了过来。 明炤不敢反击，只能躲开。 而他一躲开，韩子俊就暴露在了明玉面前，于是那大刀朝着他劈了过去。 “哥哥，小心！”陆雪微吓得惊呼一声。 韩子俊身子往后一仰，那大刀劈进了桌子里，而后拔不出来了。见明玉用力拔刀，紧咬着牙关，脸上清白交加，急得眼都红了。 他微微叹了口气，起身绕到明玉身后，伸手抓住大刀把柄，手上一用力，同时脚朝桌腿猛地踢了一脚，那刀拔了出来。 后作用力很大，韩子俊还好，明玉整个人往后仰去。 韩子俊伸手捞了她一把，而她顺势撞到了他怀里。 鼻息间是他的气味，淡淡的龙涎香气，清冽沉冷。 很好闻！ 韩子俊退后一步，左手背后，“公主，不知韩某哪里得罪公主了？” 明玉本来有些迷醉，被这话一问，还愣了愣。不过很快想到什么，怒火重新烧了起来。 “韩子俊，你你……你不要脸！” 韩子俊想到在暗房发生的事，脸上也有些不自在，“若是因暗房……” “闭嘴！” 韩子俊脸色沉郁，沉静片刻道：“若是因那事，确实是韩某不对，公主想杀便杀吧。” 见韩子俊一副任君处置的样子，明玉握紧手中的刀，气得全身暴躁，却硬是下不去手。 “你送我这东西是什么意思？”明玉咬牙把一个锦盒扔到了桌子上。 她那一扔，锦盒的盖子震开了，里面的东西暴露出来。 陆雪微和明炤一齐踮脚往前扒了一眼，二人脸色变了变，忙退后了几步。 “我让你给明玉公主备份厚礼。”陆雪微指了指那锦盒，脸都青了，“这就是你备的礼？” 明炤脸更青，“我一个大男人，哪知送姑娘家什么礼，就让属下去办了。” “呃，你怎么说的？” “就说想送一位姑娘一份厚礼。” 陆雪微看着锦盒里的东西，慢慢捂住嘴巴，所以他们怎么想的，居然送了一根用玉雕的那东西……太监没有的那个…… 韩子俊看到那锦盒里的东西，生生被一口口水给呛住了，等他抬头想问问陆雪微和明炤怎么回事，二人已经不见踪影。 “韩子俊,你是觉得我缺男人，所以送我……” “不是！” 韩子俊见明玉气得眼泪都冒出来了，本来满肚子撇清的话，又说不出口了。 “那你什么意思？”明玉看向韩子俊。 第219章 这姑娘真豪横 明玉心想，这个人啊，是个太监，可丰神俊逸，并不输哪位世家公子。甚至于，他比他们更有男子气概，更有格局，也更吸引人。 韩子俊叹了口气，又有些好笑，“这不是我的意思。” “哼！” “我的确很感激公主，但没想过给公主送礼。” 明玉斜着韩子俊，“哦，你连知恩图报的心思都没有。” 韩子俊摇头，声音低沉却温柔：“我以为我和公主之间，不需要这些虚礼。” 明玉脸红了红，“我们之间？” 韩子俊退后一步，冲明玉行了个礼，“日后公主有用得着韩某的地方，韩某赴汤蹈火，必定以命相报。” 明玉冷笑一声，“这次的事，陆雪微出力更大，你打算怎么谢她？也要以命相报？可你的命只有一条，给了她又给我，这该怎么分？” “我和阿微之间不用谢。” “韩子俊，你对本公主还真是客气！” 见明玉气得转身就走，韩子俊皱眉，他哪里做错了吗？ 前院，陆雪微和明炤抱着肩，正在审问负责给明玉公主送礼的那个番役。 番役还是十几岁的毛孩子，苦着脸道：“千户说要送姑娘家礼物，那定是要和人家姑娘结对食，属下就问了几个一起当值的，他们说因为太监没有那个……咳咳……自然要送姑娘最需要的。” 明炤被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你脑子在想什么！” 陆雪微看向明炤，气道：“你脑子在想什么？” “我？”明炤指着自己。 “一看这小子就不稳重，你还把这事交给他办。” 明炤道：“你别看这小子毛躁，可他出任务从未失手过，绝对是办事的好手。” “那你也得要看办什么事吧？” “还得分什么事？” 陆雪微摆了一下手，懒得跟他们废话了。这时，她看到明玉从后院气冲冲出来了，虽然有点怵，但还是追了上去。 “公主，这事是误会，我哥真不知道。” 明玉不理她，大步走在街上。 “那个，要不我再给你补份儿厚礼？”陆雪微问。 明玉猛地停下，“你凭什么送本公主礼？” “自然是谢你帮了我们大忙。” “你们？你和韩子俊？” “是啊。” 明玉点头，“我帮的是韩子俊不是你！” “哦，有什么区别吗？” 有什么区别吗？ 明玉也说不出来，人家是兄妹俩，她还不许人家不分彼此了？ “诶，前面是珠宝行，公主不如去挑几样首饰，当我们赔礼了。” “本公主缺这些东西？” 陆雪微心想，这女人还真难伺候！ “总要表表心意的，公主随便挑选，咱挂我哥的账上就是。” “挂韩子俊账上？” “当是他送你的。” 韩子俊送我首饰？明玉听着这话，莫名有点受用。 见明玉松动了，陆雪微忙拉着她往珠宝行跑去。 只是刚进门，便听一声：“你们铺子所有的首饰，本姑娘要了！” 这一声太豪横了！ 横得让人想笑，这可是全京城最大的珠宝行，若真都要了，那可是万万两真金白银。 不过二人在看到喊出这句豪言壮语的人是谁时，便没敢笑。 容乐！ 容家二姑娘，而容家是盛京首富，也可以说是南晋首富。富可敌国在他家身上，一点都不言虚。 陆雪微和明玉对视一眼，一左一右走到容乐身边。 “乐儿，今儿心情不错？”明玉歪头，见容乐双眼哭肿了，当即后悔说出这句话。 “容姑娘，砸招牌来了？”陆雪微也看了容乐一眼，不过她这话一出，本来兴奋的快要飞天上的掌柜不飞了，换成了一脸警醒的样子。 容乐看到陆雪微，瞪了她一眼，又看到明玉，哇的一声就扑过去了。 和盛酒楼二楼雅间，容乐握紧拳头，闷着一口气，努力忍住哭声。 “我……他……哇哇……” 还是没忍住！ 已经听她哭了半个多时辰，陆雪微已经没有耐心了，大手往桌上一拍，哐当一声。 容乐惊得一下子忘了哭，抬头看向陆雪微，傻愣愣的。 “哭能解决问题？” “陆雪微……你凭什么……”容乐指着陆雪微，偏眼泪还哗哗往下流，于是一点气势都没有。 陆雪微冷哼一声，“哭不能解决问题，但死绝对可以，一了百了！” 容乐气得眼前发黑，“有你这么安慰人的……你……” 她哭得昏昏沉沉的，满脑子都是浆糊，一句话说了前面忘了后面，于是求救的看向明玉。 明玉叹了口气，给她倒了一杯茶。 “哭死也算一种死法，虽然憋屈点。” 容乐这下哭不出来了，被这二人给气得。 第220章 容乐小可怜 见容乐情绪稳定了一些，明玉问她怎么回事。 “还不是那沈如玉！”容乐怒拍桌子，哐当当的一声。 明玉叹了口气，“她怎么惹你了？” 这沈如玉心术不正，她早就劝过容乐，不要和这种人多交往。可那女人惯会哄小姑娘，容乐不听劝，还是和她走得近。 “前两天，沈如玉请我去王府做客，我和她在里屋说话。她说要给我去拿什么点心吃，而她走后不久，那瑞王进来了。他见我在屋里，竟也不避嫌，还说了一些风花雪月的话，我听不下去，起身要走，结果他把我扑到了床上。” 沈如玉气得把手中的茶杯拍到了桌子上，“这个畜生！” 陆雪微皱紧眉头，不想这顾敬煊竟无耻至此。 “然后呢？”明玉忙问。 容乐恨了一声，“我自然是反抗，你们也知道，我会些功夫，从他身下挣脱开以后就跑了。这事，我本不敢跟家里人说，可这混蛋竟然找到我父亲，说他那日喝醉了，侵犯了我，还说为了我的清白，他想娶我。” 沈如玉咬牙，“他还真有脸说出口！” “父亲和母亲问我，我只能说实话，本想让他们给我做主，结果……” 陆雪微叹了口气，“结果容老爷和容夫人让你嫁给瑞王，是吧？” 容乐极力忍着，可泪还是落了下来，“他们不是最疼我么，明知道那人卑鄙无耻，还要我嫁给他，这不把我往火坑里推！” “显然，顾敬煊用这事威胁二老了，若他们不同意，他就把这事宣扬出去，自此你的清白也就毁了。” “可也好过嫁给一个混蛋吧！”容乐气道。 “父母在儿女的问题上，总是瞻前顾后，生怕耽误孩子的一生。而越是这样，反而越容易做出错误的决定。”陆雪微道。 而这顾敬煊打得什么主意，那就更明显了。如今他失势了，想要东山再起，必定需要巨大的财力，这容家既是最好的靠山。 明玉点头，对容乐道：“你先别急，我们一定帮你。” 陆雪微挑眉，指了指自己，“我们？” 明玉哼哼一声，“你忘了那份厚礼了？” 陆雪微干咳一声，好吧，这事确实是她欠了明玉。 请了明炤帮忙刺探瑞王府的情况，又筹备了两日，陆雪微才行动。 这日，她把陆雪寒约了出来，在潋滟湖边的亭子里。 陆雪寒坐着轿子来的，穿着绯色缕金挑线云纹缎裳，面色红润，神采奕奕。看到陆雪微，她微微扬起下巴，尽露得意之色。 她缓步上前，一步稳着一步的，手还无意识的抚着自己的小腹。 陆雪微往她肚子上看了一眼，而后起身，请她在隔壁的位子上坐下。 “大姐，听说你离京了，这又是从哪儿钻出来的？”陆雪寒话里都是刺。 陆雪微笑笑，“有事耽搁了两日。” “哦，那你找我有何事？” “不过是不放心妹妹你。” 陆雪寒听了这话，扑哧笑了出来，“陆雪微，这里没有别人，你至于这般假模假样的？” 陆雪微仍是笑，“听说瑞王被皇上免了京郊大营的军权？” 陆雪寒脸一冷，“倒也不用你操心，王爷到底是皇上的亲儿子，气消了自然会把军权还给他。” “这就好，毕竟你是陆家的女儿，我不免要担心此事会不会牵扯到陆家。” “原是怕受牵连，我就说你没这好心。” 这时一个江湖郎中在亭子前摆摊了，两个妇人凑了过去。 “我跟你说，男人都爱偷、腥，趁着你有身子，不方便行房事，他一面体谅你一面就睡到别的女人床上了。等你把孩子生下来，这男人的心早就跑了，什么母凭子贵的，万一你生个女儿，那不什么都没捞到。”一个妇人对另一个年轻一些的妇人说道。 “他这些日子，确实不再碰我，晚上都不同床了。”年轻妇人面带忧色。 “前街卖饼的张大，他媳妇怀孕的时候，他在外面找了一个。等他媳妇生了，他就迫不及待把那女子带回家了。” “我知道那家，他媳妇生了个闺女，那张大嫌弃的很。后来带回来的女子也怀孕了，人家运气好，生了个儿子。这不前两日还闹呢，那张大说什么都要休了他媳妇。” “哎，要不女人得为自己多打算，尤其是怀孕的女人。我这不才带你来，这郎中有一剂药，你买回去偷偷给你夫君喝了，能让他精气亏损，一年内绝不会让其他女人怀上。” “啊，还有这种药，那他不会发现？” “房事正常，能发现什么。” 那妇人又鼓动了年轻妇人几句，年轻妇人一咬牙，跟那郎中买了。 那郎中得意道：“很多夫人都买了，神不知鬼不觉的，还能为自己防一手，傻子才想不明白，信男人的花言巧语呢！” 那两个夫人走了，陆雪微瞄了陆雪寒一眼，见她正想的入神。 “二妹，没有其他事，我也先走了。” 陆雪寒回过神儿来，淡淡道：“那大姐慢走，今儿天气好，我再多坐会儿。” 陆雪寒听了这话，也感到了危机，本来瑞王就更宠爱沈如玉一些。趁她怀孕这段时间，瑞王的心都不得跑她身上去。 日后她生个儿子还好，若生个女儿，又遭瑞王冷落，怕是翻不了身了。 第221章 把哥哥卖了 陆雪微冲她微微一笑，而后离开。从凉亭出来，陆雪微绕到了对面的酒楼，直接上了二楼雅间。她进去的时候，明玉和容乐正扒着头往外看。 明玉回头看了陆雪微一眼，“她真会买？” 陆雪微不语，在一旁桌上桌下，倒了一杯茶，神态悠闲的喝着。 容乐这时惊呼一声，“她真的买了！” 明玉见那陆雪寒把身边的丫鬟打发走以后，还真跟那郎中买了一包药，而后揣进袖袋里，镇定自若的离开了。 二人坐回去，一齐看向陆雪微。 说实话，陆雪微刚说这个计划时，二人都觉得成功的可能性很小，陆雪寒她有那个胆子？ 陆雪微放下茶杯，“陆雪寒这人自私自利到了极点，而且她也不像表面上那般胆小怕事，相反的她手段毒辣，而且不达目的不罢休。” 明玉呼出一口气，“但愿吧，我还是觉得悬。” 翌日，一件事轰动了京城。 晚上瑞王和沈侧妃行房事时，许因太亢奋，进行到一半时，不知怎的突然那话疼了起来。疼得他满床打滚，哀嚎连连。 没办法，王府只能连夜请了大夫，当时可能嫌太丢人，没敢惊动宫里。可京城有名的大夫都请了，谁都没法子，只能再请太医。 而这一耽搁，等太医来的时候，人已经疼晕了过去。再看那地方，已经坏死了。 酒楼里，明玉和容乐笑得都直不起腰来了。 尤其容乐，笑得眼泪哗哗直流，最后真给笑哭了。 “俨然瑞王已经成了全京城的笑柄，不是太监胜似太监。” 明玉切了一声，“太监怎么了，别用这种烂人侮辱人家。” 容乐趴在桌子上，笑得嗓子都哑了，疼了，才堪堪忍住，“我爹娘听说了这事，一早就去法华寺还愿了，说佛祖显灵了。” “这下，顾敬煊总没脸上你家提亲了，不但如此，他在父皇眼里也就成了废物，再争不了那皇位了。”明玉冷哼道。 陆雪微举起茶杯，诚心道：“二位，我以茶代酒敬你们，若没你们安排妥当，这事也成不了。而且不止是为容乐解决麻烦，也帮我出了一口气。” 容乐也举起茶杯，“我也敬你们！公主还有陆……陆姐姐，你们帮了我大忙。” 明玉一拍桌子，“什么以茶代酒，亏你们有脸说，本公主今儿要喝酒，不醉不归！” 入夜，韩子俊和容陌正巧在酒楼门口遇上，二人对视一眼，一齐进了里面。 二楼雅间，打开门，一股浓郁的酒气铺面而来。 而看到屋里的情形，二人脸色当下都黑了。 只见三女或趴着或躺着或撅着在地上，饭菜洒了一地，桌椅板凳也倒了，一个个醉意熏熏的样子。 “陆雪微，你横什么横……嗝……不就仗着韩子俊……那阉人……” “陆姐姐……我以前觉得你不是好人……嘤嘤……我现在好爱你……” 明玉用脚踢陆雪微，而容乐往陆雪微怀里扑。 陆雪微酒量不小，耐不住两个人灌，眼下也醉迷糊了，回踢了明玉一脚，把扑上来的容乐给推开。 “本姑娘……嗝……活了两辈子……还玩不转你们……嗝……本姑娘天下无敌……” 在容陌眼里，陆雪微是仙气飘飘的，这样一个人，你总是需要仰头才敢看她，可此时醉态可掬，竟这般可爱。 “咦，这人好像我哥。”容乐指着容陌眨眨眼睛道。 陆雪微看过来，看到韩子俊，晃了晃头，“哥哥？” 容陌和韩子俊一式的无语，上前一人拉起一个。 明玉坐在地上，看看容陌，又看看韩子俊，眼泪倏然就落了下来：“你们欺负我没有人要……呜呜……” 韩子俊叹了口气，上前用另一手把明玉拉了起来，“公主，我先送你回府。” “我要跟你回去。” “你喝醉了。” “韩子俊，你要我吧，好不好？”明玉仰头，泪眼婆娑的看着韩子俊。 容陌干咳一声，“那韩督公，我们先走了。” 韩子俊冲容陌点了一下头，而后一边一个把两人给扛了起来。 “韩子俊，我要跟你回家。”明玉不放心道。 “嗯。” 陆雪微哼了一声，“你跟我抢哥哥。” “你还把我的十三抢走了呢！” “呃，好吧，那我把哥哥送给你。” “好。” 被妹妹卖了的韩子俊，颇为无奈的把二人往上颠了一下，“你俩安分些！” 第222章 去找他 北风起，乌云遮住了月色。 林间，三方人正在打斗。 其中穿绿衫的十几名女子和穿铠甲的将士们一同对付一帮子黑衣人。因为二对一，不管在人数上还是在气势上，那帮黑衣人占了下风，没多久就丢盔弃甲的逃了。 而那黑衣人一走，绿衫女子也随即消失了。 墨城和墨语护在顾承继左右，二人倒也镇定，这一路上便是这般打打杀杀走来的。 “殿下，这陆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她手下这帮女子，武功高强，训练有素，多次提前搅乱沿途的埋伏，帮了我们大忙。”墨城道。 陆雪微的很多事，他确实不知道，但其实也没必要知道，她若想说便会告诉他。 “总之殿下承陆姑娘的情就是了，反正小两口之间也不用太客气。”墨语笑道。 顾承继睨了墨语一眼，“她说很快追上来？” 墨语干笑，“想来就这两日了。” 当日是她没有把陆姑娘带出城门见殿下，算是没有完成任务，所以每次殿下一提，她心都跟着颤。希望陆姑娘赶紧追上来吧，她已经越来越没有底气了。 翌日，陆雪微醒了个大早。 她之前就想好了，等容乐的事一解决，自己马上出城去追顾承继。要不是昨天那顿酒耽搁了，她昨天就应该走的。 陆雪微起身梳洗好，拿了准备好的细软，去隔壁韩子俊那院辞行。 院里静悄悄的，她直接进了里屋，而后惊了一跳。 但见她哥还躺在床上，而明玉竟然跟八爪鱼一样趴在他身上，二人还睡着。她捂住嘴巴，一点一点退了出去。 直到退到院子里，而后晃了晃头。 她什么都没看到！ 听到脚步声远，韩子俊睁开了眼，其实他早就醒了，只是……发了一会儿呆。 看着近在眼前那张脸，想着她笑的时候，盛气凌人的时候，哭的时候，原来她每个样子，他都记得。 昨晚，她不肯从他身上下来。 若强行拉她，她就大哭大叫，弄得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带回了自己屋里。 然后她趴在他怀里，说了很多醉话。 天南海北的乱扯，还说了一句：韩子俊，若你不是太监，我就嫁给你，日日烦着你，和你生气吵架，也挺有意思的。 “唔……”明玉轻哼了一声，身子动了动，大概是感觉不对，忙抬起头看，接着一下撞进了韩子俊的眼里，愣了愣，“你……我……” 韩子俊干咳一声，“你还是先从我身上下来吧。” 明玉瞪大眼睛，慌忙要下去，可因为太慌，支着床的手突然滑了一下，她跌回韩子俊怀里，而嘴也碰到他嘴上，两唇相贴…… 陆雪微骑在马车，眼下已经出城了，想到在韩子俊屋里看到的那一幕，仍旧不敢相信。 她哥和明玉公主…… 韩子俊和明玉！ 怎么可能！ 陆雪微脑子一团乱，明知道线头在哪儿，就是不敢拎起来串一串，万一串明白了，那可就出大事了。 正在自己胡思乱想之际，前方的路被人堵住了。 陆雪微看到骑马挡在路中间的人，脸色沉了沉。 看到陆雪微眼里的冰冷和漠视，苏迟暗暗握紧拳头，虽已经预料到了，可此刻心仍旧痛得厉害。 “我知道你恨我，无所谓，你恨就是。” 陆雪微不语，不是恨，只是很复杂的情绪，她也不知该怎么说，该怎么面对苏迟，索性就不说话了。 “我没有杀老二，你说的对，这是愚蠢。” 陆雪微听了这话，其实是松了一口气。她知道他没有杀他弟弟，但这一次没干蠢事，下一次呢？所以还是要他自己想清楚，自己能控制住自己，好在，她的话他听进去了。 “陆雪微，我可以忍受所有人的轻蔑，但你的不行。” 我没有！陆雪微咬紧下唇，她从来没有看不起他，从来没有！ “所以你等着，我会证明给你看，我苏迟不是废物！” 说完这句，苏迟深深看了陆雪微一眼，而后骑马从她身边飞驰而过。 陆雪微呼出一口气，继续走自己的路。 他们以后还会再见面，但两个人的距离，只会越来越远。 陆雪微喝了一声，座下的马疾驰而去。 天一天天冷了，她要尽快追上顾承继，然后在入冬前赶到镇北关。前面有很多坎坷，但只要两个人一起走，便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第223章 她杀了阿继 十日后，陆雪微已赶到镇安城外。 入夜，一绿衫女子出现，向陆雪微行了个礼。 “少阁主，有一股人马正在逼近秦王殿下的车队，我们是伏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还是等他们追到秦王殿下后再帮忙？” 陆雪微坐在马上，往前面看了一眼，她知道顾承继就在前面。 不过她没有犹豫，当即决断道：“设伏。” 夜过子时，月色黯淡无光。 陆雪微躲在树后，这是一条山路，这边是林子，那边就是山崖。没等多久，一队人马果然朝这边疾驰而来。他们皆蒙着面，罩着宽大的黑袍，领头的那个许是发现了什么，一抬手，他及身后的人都勒紧缰绳停了下来。 对方人并不多，也就十来个。 陆雪微蹙眉，心想对方也太轻敌了。 这时司月看了她一眼，而后挥手，埋伏在两边树上的人纷纷朝那伙人射箭。他们边抵抗箭雨边后退，这时又有人朝下面撒毒粉，当下撂倒了好几个。 趁着对方正乱，十几个绿衫女子提剑杀了去。 剩下那几个先是愣了愣，当绿衫女子杀到跟前了，他们才及时反映过来，并与那些绿衫女子打斗在在一起。 那领头的被两个人护着往后退，司月怕他们跑了，命令身边的属下上去缠住那领头身边的两个人，而后她提剑冲了上去。 陆雪微看得心惊，司月功夫高强，可那领头的居然更胜一筹，打得司月连连后退，身上也负了伤。 眼见那领头占据上风，提剑欲杀了司月，陆雪微一咬牙忙冲了上去。 那领头的看到她，竟然停下了动作。 “少阁主，快杀了他！”司月回头冲陆雪微喊了一声。 陆雪微左右看了看，从地上捡起一把剑，在那人怔忪间，对着他胸口刺了下去。 他竟然没躲！ 陆雪微瞪大眼睛，抬头看着这人，待看到他的眸子，那里面是困惑是不解是惊痛…… 而更不可思议的是，这双眸子是这般熟悉！ 她手一松，这人踉跄的后退了两步，退到路边，再往下就会滚下山崖。 “殿下！”有人惊呼一声。 陆雪微回头，见一个黑衣人朝这边跑过来，而在刚才的打斗中，她的蒙面掉了。 竟是墨语！ 陆雪微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来，她脑子乱了，不明白眼前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再看向那领头的人，那一剑正中胸口，血汩汩的往外冒着，身体摇摇欲坠。在她困顿的目光下，他颤巍巍摘下蒙面。 赫然一张清俊如玉的脸…… 她整个人轰的一下炸蒙了，怎么会是阿继！ 怎么会是他！ 顾承继！ 她是要帮他解决掉这些刺客的，他怎么会变成刺客？ 她捅了他一剑！ 用尽全力，精准要害，捅了这一剑，她是要杀了他的，没有留一丝活命的机会！ “阿继……” 她钝钝的上前一步，而在她伸出手时，他往后退了一步，脸上带着死一般的绝望。然后，他倒向了身后的山崖。 “阿继！”陆雪微撕心裂肺的大喊着，冲到山崖边，看着那人被黑暗包围吞噬，再无找不到…… “怎么会这样？” “殿下！”墨语冲到山崖边，看着下面黑漆漆的，她噗通跪到了地上。 “怎么会这样！”陆雪微大喊一声。 “陆雪微，你杀了殿下，你怎么能这么狠……殿下是为了救你啊……他撇下所有人，单独带我们几个返回来是为了救你啊！可他怎么都没想到，这居然是你设的局，你骗了我们所有人，所有人！”墨语哭着大喊。 白日里，这名叫司月的绿衫女子找到殿下，说陆雪微被刺客们盯上了，对方人太多，她们怕护不住，请殿下去救陆雪微。 殿下当即下令，一队人继续赶路，而他带着十来个人偷偷溜掉，为的就是不把刺客的注意力吸引走，对营救陆雪微不利。 他们和这个司月约定好，在这个地方碰头。 可千算万算，殿下没有算到，会被最爱的人出卖！ 所有人都杀不了殿下，唯一个人可以，那就是陆雪微！ “这个局，你设了多久？三年？陆雪微，你这般城府，难怪殿下栽了，我……”墨语猛地瞪大眼睛，慢慢低头，见胸口处冒出一节剑刃。 噗，她猛地吐了一口血，继而大笑一声，“属下护主不周，这就来陪殿下了。” 说完，墨语朝前栽下了山崖。 陆雪微跟傻了一般，坐在山崖边上，一动不动的。 良久，她才问了一句：“为什么？” 司月跪到地上，“公主，请您跟我们回朝吧，太后等着您呢！” 陆雪微一笑，“她是太后？” “是。” “那她怎么不杀了我？” “公主……” “她不杀我，难道不怕我杀她？”她回头看司月，眸中带着森冷决然的恨意。 司月叹了口气，而后眸光一狠，举起手刀朝陆雪微后颈劈了过去。 第224章 三年后 陆雪微晕倒前，又看了那深渊一眼。 那深渊有一股黑色的浓雾翻滚着，突然黑雾之下，隐隐露出一双眸子。那眸子冷极了，如冰霜雕刻，他看着你，带着毁天灭地的仇恨以及杀欲。 “公主，您怎么了？” 陆雪微陡然清醒，发现自己瘫在地上，司月正试图扶起她。 心慌的厉害，她摆了一下手，示意自己要缓一缓。 她经常眼前一黑，然后便失去了意识，不过很快会清醒过来。只是每次晕倒，她都会看到那双眼睛，很熟悉却又让她害怕的颤抖。 她缓了一下，把心底莫名的恐慌压下去，而后抬起头，但见夜幕之下，不远处杀声震天，火光四起。 “公主。”司月担心的看着她。 陆雪微沉下一口气，伸出手来，让司月把她扶了起来。 此刻她站在黄粱山土匪寨前，她的人已经杀了进去，正在里面混战。 日前，她奉母后之命来此剿匪，并救一人出去。 “您没事吧？”司月小心的问。 每次晕过去再醒来，公主的心情都很糟糕。 那次把公主从南晋带回北魏，太后给公主吃了一粒丹药，等公主醒来，以前的事都忘了。 只是会毫无预兆的晕倒，如今过了三年了，症状仍旧没有好，而且间隔的时间越来越短。 陆雪微揉了一下额头，“进去吧。” “还是再等一等……” 陆雪微侧头看向司月，眸光阴冷至极。 司月不敢再说什么，往后退了一步。 进了山寨，便见明月阁的人正和土匪寨的土匪打得激烈。其实她们的人不多，远少于土匪数百之众。而且随着号角声起，土匪从寨子的四面八方涌了出来。 情况于她们很不利！ 陆雪微一直往前，脸上未有一点惧色。 司月见陆雪微冒失的往前走，心下着急，可又不敢再劝。一土匪杀了过来，司月旋身砍死，再看陆雪微，她已经停下了。 “司靑！”陆雪微冲一绿衫女子喊了一声。 那绿衫女子回头，看到陆雪微，咧嘴一笑，露出两个小尖牙。这姑娘一看年纪就还小，涩生生的，头上还梳着双丫髻，应该还不满十五。 陆雪微冲她点了一下头，那司靑小丫头会意，勾手冲了一声哨子。 这些绿衫女子得了信，开始往一块聚拢那些土匪。 这样半打半围，跟赶羊似的，把他们都聚在了中间。 司月正不知何意，就见陆雪微从怀里掏出一颗鸽子蛋大小的黑球。她见过公主玩这球，砰的一声，杀伤力有，但实在有限，最多放倒两人，所以也就听个响声玩玩。 她正担心，见陆雪微真举起那黑球扔了过去。 同一时，司靑大喊一声，围着土匪的绿衫女子都急忙退出了十几步远。 之间那黑球落在地上，轰的一声，接着一股红色的烟气冒了出来。司月见陆雪微捂住了口鼻，她也忙捂住了。 待红雾散去，底下已经倒了一片，层层叠叠的，看得人心口发紧。 “公主，您这火龙球真厉害！”司靑跑到陆雪微跟前笑嘻嘻道。 陆雪微神色依旧冷沉，她淡淡道：“清理一下漏网的。” “是。” 司靑去后，陆雪微冲身后的司月道：“我们去后院救人。” 让她们没有想到的是，土匪的后院竟然关了很多人，有等着交赎金的人质，还有被掳的女子，还有一些男童，养大当土匪的。 这些人被放了出来，一个个慌得不知所措。 司月向他们亮明是朝廷的人，而后指挥着他们先待在一处，等天亮了官府来人登记后再下山离开。 见司月忙着，陆雪微朝最角落一间屋子走去了。 门用铁索锁着，陆雪微找了块石头砸开，推门进去。这是一间柴房，但里面却出奇的干净，那一根根木柴码的整整齐齐，地上一点枯枝烂叶都没有。 里面靠窗的地方有张桌子，桌子上摆着笔墨纸砚，一角摞着几本书，摆放的整整齐齐，井井有条。 这屋里给人的感觉，好像不是柴房，更像是书房。 最里面有一张木床，一人平躺在床上，双手放在胸前，双腿并着，睡觉都跟摆放好似的。 “嘿！”陆雪微喊了一声。 床上的人微微蹙了一下眉，而后睁开眼睛，那双眸子黑白分明，没什么情绪，只是稍有不耐烦。 这是个年轻男子，长得眉目如画，干干净净，带着几分书卷气，只是唇红齿白，斯文中又透着几分艳丽。 “你谁？”他问，声音清清淡淡的。 陆雪微呼出一口气，“谢运？” “是。” 陆雪微呵了一声，脸上露出阴冷的笑，“你觉得我是谁？” “女土匪。” 第225章 她是北魏公主 陆雪微神色一冷，弯腰抓起男子身上的被子，直接掀开扔了出去。 谢运忙坐起身，抱着身体往后抵到墙上，“我，宁死不屈！” 陆雪微本来心情挺糟糕的，但被这句话成功逗乐了：“丑成这样，你哪来自信，觉得本姑娘会碰你？还有，看清本姑娘的姿容，咱俩谁吃亏？” “这话不能这么说，长得好看与否，不能决定一件事的本质。你劫持我，还意图强辱我，不管你长得好不好看，我都吃亏……不是，这都是不对的，犯法的。当然你是女土匪，才不在乎犯不犯法，但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脚的，做你们这一行的，迟早有伏法的一天。当你供述罪状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犯了这么多罪孽，但那时候你再想想，其实有些罪可以避免。比如强辱男子，或者严重一些，强辱朝廷命官，你看你觉得我长得丑，又何必非委屈自己，是吧？” 陆雪微脸黑了黑，只觉耳边嗡嗡乱响，跟一只苍蝇在耳边乱飞似的。 “其实仔细想想，你们劫持我做什么，我虽然是做官的，可做的是清官，何为清官，就是口袋比脸都干净。全身唯一可取之处就是这副身子了，你也别馋，我断不会让你得到的！” 见谢运一副誓死守卫清白的样子，陆雪微无语了半天。 “谢御史，果然闻名不如见面，听说你话多，本公主原想能多到哪去，原来真有人话多的想要你割了他的舌头。” 谢运愣了愣，“公主？” 陆雪微睨着谢运，嘴角微微勾起。 谢运抿紧嘴巴，低头看了看，把衣领拉的更紧了。 殊不知，北魏只有一位大公主，而这位公主比女土匪还可怕！ “行了，赶紧穿好衣服出来吧！”陆雪微没好气道。 “好，您先出去，下官把这被子叠好。” “……” 陆雪微见谢运还真叠起了被子，不但叠了，而且叠的整整齐齐，四四方方的。在冲上去踢他一脚前，陆雪微忙先出来了。 院中已经恢复了秩序，无辜的人在一边，土匪在另一边，司靑司月带人守着。 见到陆雪微出来，二人走上前。 “公主，都说那谢御史长得十分好看，跟那画上的人似的，可是真的？”司靑说着还扒头往门口看去。 陆雪微看向司靑，神色不喜不怒，“长得好如何？” “收了呗！” “那不好呢？” “哦，那岂不是白费功夫。” 司月扯了司靑一把，让她别乱说话。 司靑撇嘴，“那宋公子，上官公子还有魏公子，个个长得跟神仙似的，若谢公子太差，怎堪入公主的眼。” “闭嘴！”司月瞪了司月一眼，“公主是为了救人。” “啊，公主有这好心？” 若是旁人，话这么多，还口无遮拦的，陆雪微早重罚她了，不过这人是司靑，陆雪微处罚就会轻一些。 毕竟司靑，是她一手带出来的，总比旁人多宠了几分。 “司靑，掌嘴二十。”陆雪微冷道。 “啊？”司靑傻了。 这时谢运走了出来，穿着一身水蓝的锦袍，头戴冠玉，要束素带。他面容秀美，丰神俊逸，如如兰玉树一般，风姿卓绝。 “哇！”司靑哇了一声。 陆雪微斜了司靑一眼，“再加二十。” “啊！”司靑要哭了。 “公主，刚才下官失礼了。”谢运拱手行了个礼。 陆雪微摆手，而后看向司月：“剩下的事，你来处理。” “是。” 说完这句，陆雪微带着谢运朝外面走去。 “公主，您要把下官带到哪里去？” 月黑风高，又荒郊野外的，四下无人，他这一去还能回来吗？便是人回来了，清白还在吗？ 陆雪微回头，神色清冷，“谢御史，你莫不是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啊？” “真忘了？”陆雪微眯眼。 “当然……当然没忘，下官奉旨去庆南洲巡察。” “嗯，本公主与你一起。” 谢运脚崴了一下，“呃，下官是为公务，不知公主是……” “保护你这个刚走到半路就被土匪劫持了的文弱书生！”陆雪微没好气道。 林深树密的，谢运见陆雪微脚步飞快，他只能紧着几步追赶。不过他确实是个文弱书生，走了这么一会儿，已是上气不接下气。 好在又走了不多久，二人走到一条小溪前，而东边的天也微微亮了。 “休息一会儿吧。”陆雪微道。 谢运缓了口气，见陆雪微要坐下，忙上前两步，赔着小心道：“公主，您能去那边石头后面休息会儿吗？” “为什么？”陆雪微不解。 “下官想洗个澡。” 陆雪微打量着谢运，这人莫不是脑子有问题？ “这都要入冬了，天冷水也凉，还是大清早的，你要洗澡？” “下官昨晚上没洗澡，又走了一路，出了很多汗，身上实在是臭不可闻，所以必须要洗个澡。”说着，谢运往低头闻了闻身上，一副嫌弃的样子。 陆雪微下意识也要闻自己身上，不过给忍住了，“你怎么这么婆妈！” 第226章 比女人还婆妈 虽然这么说，但陆雪微也不至于厚着脸皮非杵在这儿，还是起身坐到了石头后面。 坐了一会儿，也不见有什么动静，她歪了一下头，正与谢运的视线撞上了。 他看着她，一副‘我就知道你会偷看’表情。 陆雪微：“……” 她很无奈，总不能去解释一下，我真没偷看男子洗澡的恶趣味。但想想还是算了，反正自己的名声不好，随便他信不信，洗不洗吧。 按着陆雪微的想法，洗个澡顶多两刻三刻，结果半个时辰过去了，那边仍没有动静。 又耐着性子等了半个时辰，眼看天色大亮，早该启程赶路了，必经正事不等人。 她喊了一声，没人应，又喊了一声，仍旧没有应答，于是一咬牙，倏地起身转了过去。 溪水里哪有人？ 陆雪微蹙眉，左右看了看，而后朝着上游的方向走去。 转过一片林子，见到了那人，他已经穿好衣服，正蹲在溪边洗换下来的衣服。旁边生了一堆火，火上烘烤着里衣。 陆雪微一股怒火升起，大步走了过去。 “你怎么一声不响跑这里来了？脑子有坑吧，不知道有人想要你的命？” 谢运看到她惊了一跳，忙背过身去，把里衣的领口紧了紧，“公主，下官衣冠不整，实在不方便，还请您避嫌。” “你！你……”陆雪微被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谢运背着身子，搂着肩膀，一副小媳妇受辱却不敢反抗的样子，而她则像是流、氓，而且还是极其凶恶的。 “你这衣服洗好了，烤干了，要不要熏香？”她咬牙问。 谢运抿了抿嘴，“等上了马车，下官再熏，不敢耽误公主行程。” “马车？”陆雪微气笑了，“有马骑就不错了，你还想着马车。怎么着，是不是还缺个丫鬟，本公主伺候你可好？” 谢运看向陆雪微，很认真的摇了摇头，“下官不敢。” “你娘的……” 谢运瞪大眼睛，不敢相信一个女子，尤其还是公主，竟会这般粗鲁。 “咳咳。”陆雪微是真气急了，缓了一口气，道：“我再等你一刻，若你还磨蹭，本公主就，哼哼！” 陆雪微亮了亮自己的拳头，见谢运抿紧嘴巴点了点头，她这才放过他，去旁边靠着树干等了。 等谢运恢复衣冠楚楚，他们才再次上路。 陆雪微走得快，谢运却是不紧不慢，一步稳着一步，跟游山玩水似的。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终于上了官道，又走了一会儿，才看到有驿站。 从驿站牵出两匹马来，谢运叹了口气，“公主，下官那马车乃工匠精雕细琢，车身四面用苏南的锦缎包裹，车内铺着貂绒，挂着玉饰，有手炉取暖，有香炉熏香，有茶炉煮茶，有……“ “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被土匪打劫吗？”陆雪微打断谢运的话问。 谢运看向陆雪微，沉静的眸子里透着一二分的呆傻。 “因为你的马车太豪华了！”陆雪微说完，没好气的瞪了谢运一眼，“你不知道你的仇家很多？不知道此次巡察南境，多少人想杀你？” 谢运叹了口气，“下官清风两袖，孑然一身，不惧生死。” “既然这般有气魄，弃了那奢华的马车也行。” “人生在世当及时行乐，两者不矛盾。” “你倒是振振有词！” “下官只是……” “谢姑娘，闭嘴吧！”真是比女人还矫情，还不可理喻。 陆雪微翻身上马，却见谢运还呆愣愣站着，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她挑眉，“你该不是不会骑马吧？” 谢运干咳一声，“下官是读书人，精通诗词歌赋，但骑马射箭非是所长。” 陆雪微仰头叹了口气，忍住想杀人的冲动，回头道了一句：“既如此，那你就跟在本公主的马后面跑吧。” 谢运沉默了一会儿，艰难道：“下官不敢耽搁公主的行程，还是……骑马吧。” 在谢运从马上摔了几个跟头，摔得鼻青脸肿，仍旧咬牙不放弃的时候，陆雪微看了一眼高升的太阳，她放弃了。 跟驿丞要了一辆马车，她赶车，谢姑娘坐在里面，这才不折腾，终于能上路了。 第227章 公主好凶 当晚没有赶上客栈投宿，他们在林子里停了下来。 陆雪微让谢运生火，而她则拿着水囊去灌水了。等她回来，火升起来了，谢运正在打扫这一块。乱石扔了出去，杂草拔干净，搬来两块平坦的石头，又细心的擦干净。 她走过去，把水囊扔给了他。 谢运从细软里拿出茶壶，倒上水，而后架在火堆上。 见陆雪微要在石头上坐下，他忙喊了她一声，让她等一下，接着去马车里拿了两个垫子，给了陆雪微一个。 “石头凉，对身体不好。” “没事。” “不行，这样会腹胀腹痛，还会引起肠胃不适，甚至可能诱发痔瘘。” 陆雪微叹了口气，这人不止婆妈还惜命。懒得跟他废话，陆雪微接过垫子放到石头上，这才坐下了。 茶壶里的水烧开了，谢运问：“公主，您喝龙井还是大红袍？” 这是开茶会呢？ “我要喝碧螺春。” 谢运为难道：“下官这里没有碧螺春。” “那你还费什么话，有什么喝什么就是。”陆雪微没好气道。 谢运叹了口气，往茶壶里倒了一些茶叶，又拿出两个饼子来烤。等茶煮好，饼子也烤好了，而后一并送到公主面前。 他这坐回去，刚拿起饼子咬了两口，对面的人已经吃完喝完，靠着树干闭目养神了。 身上还有饼渣…… 茶杯也不洗…… 睡觉也不盖上毯子…… 谢运强迫自己不管不问，低头继续吃饼子。心想一个女子，怎么可以这般……糙！ 陆雪微闭着眼睛，但并没有睡着，反而神经绷紧，听着周围的动静。她听到脚步声，一点一点靠近，倏然睁开眼，却见谢运拿着一个毯子过来。 “夜里风凉，公主盖上吧。” 陆雪微看着谢运，眸光一厉，往他嘴里塞了个什么。 “你……唔……” 陆雪微拉过谢运，捂住他的嘴，迫使他抬起下巴，把嘴里那药丸给咽了下去。 “公主，你给下官吃了……” “闭嘴！” 谢运还想再说什么，见黑暗中突然冒出来几个黑衣人。他身子一抖，不敢再说话了。 那几个黑衣人围了上来，手中皆拿着大刀，刀刃锋利，泛着冷光。 谢运心想完了，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公主一个柔弱女子，这不只有受死的份儿了。可这些人是杀他的，到底与公主无关。 他一咬牙，张开双臂把公主护在后面。 “我是谢运，你们不就是想杀我，杀就是了，她是无辜的，把她给放了吧！” 陆雪微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人，微微愣了一下，她还以为这书生是贪生怕死之辈，不想也有这等的气魄。 “不过求你们一件事，杀我的时候，能不能一剑封喉，给我留个全尸。衣服上也别沾上血污了，我这人怕脏。回头麻烦几位把我埋了，埋的时候也不求什么棺椁了，一张席子就好，还有一定要整理好遗容。你看你们犯了杀孽，等我到了下面，不跟阎王爷告你们的状，可好？” 谢运说完，见这几个黑衣人还直挺挺的站着，一般这种时候，不等他说完，对方已经不耐烦的扑上来了。 这群黑衣人好有素质！ 谢运打算趁他们耐心还在，跟他们讲讲礼义廉耻。 不过他还没开口，这几个黑衣人突然狂躁起来，蒙面扯了下来，撕扯着衣服，脸上露出极度痛苦之色。 好似置身于火海一般，逃不掉又备受煎熬。 “啊！好难受！好痛！” 这几个人惨叫连连，凄厉非常。 突然一个黑衣人站了起来，面容扭曲，眦目欲裂。而他的脸居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腐烂，先是起了脓疱，之后破裂流出黄水，接着更多的脓疱，破裂腐烂。 他痛苦的想脱掉衣服，可衣服扯下来，连着皮肉，啪叽掉在地上。 他想喊，已经喊不出来了。身上的皮肉都烂掉了，露出骨头，而后倒在地上，抽搐一下，再没有了声息。 这是一场酷刑，而死才是解脱，死才是恩赐。 其他人也如这人一般，在经受过极度痛苦后，倒在了地上。 第228章 捡到一个孩子 谢运瞪大眼睛，脸色发青发白，良久才呼出一口气。 他猛地回头看向陆雪微，见她一脸的风淡云轻，只那双眸子冷厉阴寒。他下意识退后两步，张了张嘴，却发现根本无法出声。 “我往火堆里扔了一颗毒丸，毒丸被焚，冒出毒气。刚给你吃的是解毒丸，所以我们没事。”知道他想问什么，陆雪微好心解释了。 谢运平复心绪，缓了缓才再开口：“你可以杀了他们，但没必要用这么狠毒的手段。” 陆雪微看向谢运，呵了一声，“他们要杀你！” “我与他们并无深仇大恨，他们杀我，我亦可杀他们，但不该这么狠毒，以虐为乐。” 陆雪微觉得这人实在不可理喻，她杀人便杀，还得挑什么方式？ 什么以虐为乐，她只是觉得毒丸用的方便，不费力气保万无一失。 “公主，我知这些话您不爱听……” “那就闭嘴！” “但下官……” “谢运！”陆雪微看向谢运，眼眸冷寒，“杀你，于本公主来说，不过是想不想，而非能不能。” 谢运抿住嘴巴，只是看着陆雪微的目光，仍带着不屈。 陆雪微闭上眼睛，用毯子裹住自己，不再搭理他了。 翌日一早，陆雪微起身，却没有看到谢运。心想不会是跑了吧，吓得？ 不过见那些尸体已经不见了，她便知道他干什么去了。 往林子里走了走，见谢运已经把人埋了，此刻正在摆弄坟头。拍好土，退后两步，打量了一下，大概觉得不方正，又上前重新拍了拍，然后再看。 陆雪微咬了咬牙，这世上怎么有这种奇葩！ 等重新上路，这谢运恢复如常，倒像是不记得昨夜的事了。只是话少了，偶尔还会瞧她那么一眼，带着探究带着一点点惧怕。 也好，至少耳根清净了。 中午，他们没有停下休息，想着赶到下个镇子上，晚上能够投宿。其实她还好，风餐露宿也习惯了，只是谢运，这位说自己一天不洗澡会自我厌弃，两天不洗澡就会生无可恋，至于第三天，放心，他肯定已经死了。 世人都道谢运博古通今，风华绝代，却不知这人穷讲究，事儿多，矫情还奇葩。 只是走到半路上，陆雪微突然勒紧马车刹住了车。 因太突然，只听车厢里咣当一声，估计谢运撞上什么了。 她下了马车，朝路旁的一棵大树走去，绕过那树干，看到地上哭得嗷嗷的婴儿，她微微蹙起眉头。 这时谢运捂着额头也来了，看到那婴儿，也是吃了一惊。 “这怎么有个孩子？” 而且这孩子身上还带着脏污，应该是刚生下来的。 陆雪微四下看了看，叹气道：“这孩子应该是被遗弃了。” “那这孩子怎么办？”谢运问。 陆雪微抱肩，往旁边的树干上一靠，一副不爱管闲事的样子。 谢运叹了口气，先回马车里拿了块毯子，而后看着满身脏污的婴儿，嫌弃了好一会儿，才咬牙把孩子抱起来了。 清洗好以后，用毯子裹好，谢运那一脸的嫌弃又变成了喜爱。 “公主，你看他多乖，打着小哈欠就睡着了。” 陆雪微看了一眼，撇嘴道：“怎么这么丑。” 谢运瞪大眼睛，“一点都不丑，他只是刚出生，还没长开。” “谢御史还未成亲？” 谢运摇头，“尚未遇到心仪之人。” “还没孩子？” 谢运皱眉，“公主，您这话问的不对，应该是先娶亲才有孩子，没有娶亲自然没有孩子。” “没娶亲，但可以有通房，也能养外室，如何不能生孩子？” 谢运神色肃整，郑重其事道：“下官只会娶一个妻子，不会再有其他女人。” 陆雪微一愣，“为什么？” 谢运脸红了红，“下官那点俸禄，只够养一个。” 陆雪微：“……” 谢运抱着孩子，“不过这孩子怎么办？” “既然谢御史还无子，那便让他做你的儿子吧。” 当下也没其他办法，只能带着这孩子上路。又走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到了镇上。找了一间客栈，谢运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 不过婴儿哭得厉害，他忍着满身臭气，跟小二要了羊奶，先让小家伙吃饱睡着了，这才得空收拾自己。 等谢运洗好澡，一身清爽的出来，发现婴儿在床上嗷嗷哭着，而陆雪微一脸黑沉的坐在靠窗的罗汉床上，手中摆弄着几个黑色的药丸。 想到那晚几个黑衣人死得凄惨的样子，谢运打了个冷颤，忙过去把婴儿抱了起来。刚哄了两声，觉得一股暖流贴到胸前，他低头一看，不由脸色大变。 “公主，救命，他尿了！” 陆雪微转头，眼睛眯起，“你确定让我抱孩子？” 谢运忙摇头，抱着孩子去屏风后清洗了。 第229章 一家三口 夜里，谢运把婴儿哄好，躺到床上时，只觉腰酸背痛，伏案疾书一整天也没这么累的。 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回去一定好好孝敬娘！ 在谢运感叹的时候，门自外面推开，一人走了进来。那人偷偷摸摸的走到床前，俯身压了下来。 “公主，饶了下官吧，下官做不到。” 黑影僵了一下，继续探身过去，抱起了睡在里面的孩子。 “谢运，你还是去死吧。” 说完这句，陆雪微抱着孩子走到窗子前，打开窗子，翻身跳了出去。窗子外面是围栏，她绕过廊子，从后院处下去了。 她刚下去，二楼他们住的那两间房起了火，火势凶猛。 柔弱的书生还是跟了上来，只是气喘吁吁的，脸色也十分不好。 “公主，刚下官误会你了，下官……” “这样不行。”她沉冷道。 “啊？” 陆雪微看向谢运，“我们能逃过一次两次，但总有运气不好的时候。” 谢运明白陆雪微的意思，对方在追杀他们，一次不得手还有两次、三次，从这里到庆南洲仍有一大段距离，这样的伏击还有很多，只要一次逃不过，他们小命就没了。 “显然，我们俩在明，他们掌握了我们的行踪。” 谢运想了想道：“我们乔装打扮，避开他们的眼线。” 翌日，一辆马车出了镇子，一男子在赶车。 只是赶马车的人，似乎是没什么经验，马车横冲直撞的，在撞上树之前，险之又险的勒住了麻绳，马车停下了。 哇哇…… 婴儿啼哭声传来，马车里的人哐当敲了车门一下。 穿着素简长袍的男人摸了摸鼻子，回身钻进马车里了。 他刚进去，孩子就扔到了他怀里。 谢运看着脸色极度不好的公主，当下没敢说话，先用车上的茶炉温了奶，喂给孩子喝。等小家伙喝饱了，又哄着他拉尿了，待一切收拾妥当，小家伙也睡着了，这才交代依旧没好脸色人手里。 “公主，孩子若再哭，你抱着他颠一颠，哄一哄。” 陆雪微咬牙，“好好赶你的马车，再颠一下，本公主剥了你的皮！” 谢运缩了一下脖子，“下官只能尽量。” 二人换了一辆简朴的马车，谢运换下锦袍，穿上素简的棉布长袍，而陆雪微也换上了妇人的衣饰。二人装作小夫妻俩，带着孩子回娘家。 好在谢运很快掌握了赶马车的技巧，之后就走得顺畅多了。临到中午的时候，马车挺大了一个茶棚前。 谢运撩起车帘，“公……娘子，下来吃点东西吧。” 陆雪微瞪了他一眼，这才抱着孩子下来。 谢运怕陆雪微发火，忙接住孩子：“狗蛋，爹抱着。” 狗蛋？ 陆雪微脸一沉，“你那几年墨水白吃了？” 谢运干笑，“这不贱名好养活。” “谁贱？” 谢运不敢惹公主，抱着孩子忙进茶棚里面了。 “老伯，两屉包子，一壶茶水。” 陆雪微深呼几口气，忍着揍谢运的冲动，进了茶棚。见他正在和茶棚的老伯说话，问他可听说有人在找孩子。 “没，没听说过。”老伯道。 谢运看到陆雪微，忙唤了一声：“娘子，这里。” 那老伯倒茶的间隙，看了陆雪微一眼，笑道：“小伙子，福气啊，娶了这么好看的婆娘。” 谢运笑了笑，“是挺有……福气。” 陆雪微坐下后，谢运先把茶杯烫洗干净，才倒了一杯茶给她推过去。 陆雪微喝了口茶，正要拿筷子夹包子，结果谢运从她手里夺过筷子，烫过之后，才还给她。不止如此，还拿帕子，把她面前的桌子擦了一遍。 “娘子放心，你的凳子，我已经擦过了。” 陆雪微沉下一口气，“能吃了吗？” “吃吧，趁热吃，肉包子油腥大，凉了吃会肚子疼。我本想要汤水的，可他这没有，只能就着茶水了。” 陆雪微睨了他一眼，让他闭嘴。 这时老伯送来了一碟咸菜，冲谢运笑道：“小伙子，对你媳妇可真好。不过旁人娶媳妇是为了照顾自己，你这反了过来，更像是伺候祖宗呢！” 谢运深深同意这句话，“可不就是祖宗。” 陆雪微拍了一下桌子，谢运忙闭嘴，一副怕极了的样子。 “煊儿，好乖，都会吐泡泡了。”谢运抱着小婴儿笑吟吟道。 陆雪微瞥了一眼，不叫狗蛋了？ “哼！” “煊是光明的意思，希望小家伙一出生就朝着光明的方向走。” 谢运没有看她，但明显是解释给她听的。 “你以为我不懂？“ “娘子必定满腹经纶。” 讥讽她！ 第230章 他，出现了 简单用过饭，陆雪微站起身，却突然眼前一黑，一下子趴到了桌子上。她又看到了那双带着恨意的眸子，不过不及细看，意识又回来了。 “娘子，你怎么了？”谢运在一旁满脸担心。 陆雪微摆了一下手，“离我远点。” “娘子，你是不是病了，一定是昨晚着风了，咱们得赶紧进城找大夫……” “闭嘴！”陆雪微低喝一声，此时只觉脑子轰轰乱响，每次晕倒醒来，她心情都很糟，这时候她需要安静，而不是没用的关心！ 谢运倒了一杯茶水给她，不敢说话，但关心不减。 陆雪微脸色极差，没喝那杯茶，而是撑着胳膊站起身。此时，她感觉背后似乎有什么威胁，转过头去，见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理她不远处，一手拿着剑，另一手紧握剑柄，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而他紧盯着她，眸中犹如惊涛骇浪一般，情绪很多，纠葛在一起。 关键是，她不认识他！ 陆雪微与那人对视，眸中露出狠色。 即便对方武功再高强，她也有还手的能力，而只要能还手，便绝不会坐以待毙。 然，电光火石间，不远处的马车里突然传来一声。 “墨城！” 这一声，很清淡，一点多余的情绪都没有。 那人听得这声，再深深看了陆雪微一眼，而后返身回到了马车旁，翻身上马，接着那一队人马就离开了。 陆雪微身子晃了一下，头依旧疼得厉害。 谢运一手扶住她，小声道：“我们先离开。” 赶在天黑前，他们听到一家客栈。陆雪微只觉昏昏沉沉的，脑中没有什么意识，被谢运扶着进了房间。 “公主？你怎么了？” 陆雪微闭上眼睛，又陷入了黑暗中，仿佛这个在下坠一般。那双眸子又出现了，看着她，带着惊涛骇浪一般的怒火。 她以为自己会一直往下坠，突然她到了一个昏暗的房间里。她手中拿着刀，满腔都是恨意，而不远处站着一个人。 那人笑着，得意而张狂。 她没忍住，举刀朝那人刺了过去。 血，飞溅而出。 她抬头看到了那人的脸，于是一声惊呼。 “母后！” 陆雪微惶然惊坐起，忙去看自己的双手，干净的没有血污…… “公主？” 陆雪微抬头，看到眼前的人，满脸都是防备，甚至是害怕。 谢运怔了怔，他在京中听过不少关于这位大公主的事迹，比如当街杀人，比如大闹朝堂，比如把看上人的世家公子掳到公主府当娈宠。 总之，仗着太后和皇上的宠爱，这人可谓集骄横、恶毒和阴狠于一身的人。 而这几日，他和公主相处下来，觉得外人对她的评价或许有些夸张，但大体还是符合实际的。可这么一个人，她竟然会露出这般脆弱的模样，让人看着有些心疼。 “别怕，只是个梦而已。”谢运觉得公主是因为做噩梦，于是安抚了她一句。 “只是梦？”陆雪微看着谢运问。 “嗯，梦里都是没有发生过的事。” 陆雪微反复说着‘只是梦’，而后躺回床上，脸朝里面，蜷缩着身体。可一直做一个梦，哪又代表什么呢？ 以前的事，她不记得了，但却好似背着千斤重担一般，压得她很累。每次做了这个梦，她就会觉得更累，仿佛下一刻就会被压垮。 许是他们乔装打扮避开了对方的眼线，总之当晚无事。 翌日，陆雪微精神好了许多。 二人上路，依旧谢运赶车，陆雪微带着孩子在马车里面。 快中午时，煊儿突然大哭起来。谢运把马车停到路边，撩开车帘往里看，煊儿躺在马车上，小手小脚踢腾着，裹被都踢开了，而陆雪微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 “怎么了？”谢运钻进马车里问。 “你说呢？”陆雪微指着自己的衣服，那胸前湿了一片。 谢运看了一眼，忙避开了视线，“呃，带孩子难免的。” “我要把他扔了！” 谢运忙把煊儿抱了起来，“你先换衣服，我带他去清洗一下。” 陆雪微换了一身衣服出来，谢运也把煊儿弄干净了。 “娘子，你抱着，我去清理一下里面。” “也没沾到。” “你没闻到什么味儿？” “有吗？” “我在外面都闻到了。” 陆雪微抿抿嘴，接住煊儿，想在一旁石头上坐着休息会儿。不过她还没坐下，谢运先把垫子铺上了。 “小心着凉。” 第231章 白衣男子 陆雪微坐下，见谢运把马车里的铺盖都拿出来了，在太阳下晒着，还打了一盆水清理车厢，角落里都不放过。 她看了一眼太阳，估计要耽搁一两个时辰才能好。 一个人怎么能这么事儿，还是个大男人。 抵着看着怀里的煊儿，小家伙白嫩了不少，脸上褶皱也没了，看着还挺可爱。此时打着哈欠，玩着手指头，样子很乖。 “哇哇……” 本来玩的好好的，结果翻脸就哭了，毫无预兆。 “娘子，你抱着他哄哄。”谢运头钻出来喊道。 陆雪微脸黑了黑，他这‘娘子’叫得还挺溜。不过小家伙哭得撕心裂肺，实在是扰人，她只好起身，学着平日里谢运的样子，哄着小家伙。 小家伙只是闹觉了，很快不吵不闹，睡了过去。 陆雪微不经意晃了一眼，这才发现路边不远处有个亭子，而亭子里站着一人。那人一身白衣，脸上带着蒙纱，正看向他们这里，眸色肃沉。 只是这双眸子，深邃悠远，让人看不出情绪来。 是谁？ 陆雪微微蹙眉头，正要过去，却见那人背过了身子，俨然不想搭理她。 若是想杀他们的人，倒也不会露面。 这时谢运清理好了马车，喊她上车。 陆雪微又看了那男子一眼，这才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里被收拾的井井有条，香炉上还燃着檀香，用以驱除异味。 陆雪微闭上眼睛，那人突然晃入脑中。因蒙着面，她只看到了他的眼睛，而那双眼睛竟那般熟悉，仿佛……仿佛与梦中那眸子一样。 “调头！”她大喝一声。 谢运不明就里，但见陆雪微一脸急切之色，还是调转了马头。他们走出去不远，很快又回到了那亭子前。 陆雪微冲到亭子里，那人却已经走了，不留一丝痕迹。 心扑通乱跳着。 是她的错觉还是她真的认识他…… 林中，墨城走到白衣男人身后行了个礼。 “殿下，人已经走了。” 白衣男人神色肃冷，伫立许久，才道：“果然是她。” 墨城咬牙，“殿下，何不杀了……” “墨城！” “属下逾矩了，可她设计欺骗殿下，险些害死您，还有墨语，墨语她就是死在她手里的。” 白衣男人正是秦王顾承继，他微微侧头，“墨城，别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 墨城一愣，面上大囧，“属下鲁莽了。” “事有轻重缓急。” “是，那咱们继续往都城丽阳走？” 顾承继摇头，“有一件事，本王必须搞清楚。” 到天黑时，二人投宿客栈。 谢运问过掌柜的，没有谁家丢孩子的，可他们总不能一直带着这孩子。 “看谁家想要，送人吧。”陆雪微道。 谢运皱眉，“怎么能这么草率，这是一个孩子，不是小猫小狗，送之前总要看看这家人合不合适，父母善不善良，会不会好好对待孩子吧？” 陆雪微摆手，“那送官府，让他们处理。” 谢运抱着煊儿，脸上露出不舍来，“那就带到庆南吧，再送去官府。” “嗯。”她是无所谓，反正都是谢运在照顾这孩子。 又走了几日，终于到庆南州的地界了，路上人多了起来，而且都是穿着破烂的乞丐。 “你们这是去庆南城？”停下马车，谢运问路过的乞丐。 那乞丐应了一声，“是啊。” “那怎么都去哪里？” 乞丐嘿笑道：“庆南城有粥棚，大家去了那里就有吃食不用挨饿了，自然都往那边跑。” “哦？可听说庆南地界受了天灾，去年颗粒无收，眼下百姓们都没吃的。” “这不有朝廷赈济，城里设了几个粥棚，不止本地百姓，外地乞讨的也能讨个饱儿。” 那乞丐急着赶路，谢运不敢耽搁人家，问了这两句就让他走了。 “娘子，咱们再赶半天路，天黑就能进城了。” 不过启程走了没多一会儿，车轱辘坏了，谢运请了两个乞丐帮忙。等车轱辘重新安装好，天色也不早了。 他们继续赶路，只是走到一个岔口时，谢运不知该往哪儿走。 问了一个过路，他给指了一个方向，这才又继续走。 只是越走越荒凉，路上也没有乞丐了，而天黑了下来，周遭一片寂静。 啊！ 突然一声凄厉的尖叫声响彻山林，吓得谢运猛地停下了马车。 陆雪微往前栽了一下，差点没把怀里的煊儿扔出去。 “怎么了？”陆雪微沉声问。 外面没有回应，她皱了一下眉，撩开车帘往外看，见谢运全身僵硬的坐在车沿儿上，一动不动的。 她又唤了他一声，仍是没有反应。 陆雪微迟疑了一下，扒头过去看，见这谢运脸上是惊惧之色，眼睛瞪得大大的，牙齿在打颤。 第232章 娘子，救我 陆雪微顺着谢运的目光看过去，不远处的林子里，赫然有个人。那人直挺挺的站着，通体是黑的，透过清明的月色，能看到他面目狰狞，双眼已经成了黑洞，嘴巴大张，根本不是一个人能张开的程度。 乌云突然遮住月辉，林子暗了下来，而接着一阵风吹过。 阴寒入骨！ 谢运钝钝的回头看陆雪微，嘴巴张合了半天，愣是一句话说不出来。 “没什么好怕的。”陆雪微道。 谢运说不出话来，但还是认同的点了一下头。 不过下一刻，乌云飘走，月辉再次洒向林间。这一次，他们看到那林子可不止一个黑鬼，而是一个连着一个，熙熙攘攘的一大片。 “啊！”谢运终于惨叫出声。 陆雪微也倒抽了一口凉气，“你怎么赶得车？” 谢运阿弥陀佛了一声，“莫不是到了阴曹地府？” 陆雪微蹙眉，“别胡说，快调头离开这里。” 谢运忙用鞭子甩马屁股，可马好像也被吓到了，一动不动的。谢运没法，只得下马拉车，走过去牵马头。 只是他刚下车，突然从林间冲出一人，用刀抵住了谢运的脖子。 接着又有几个大汉，慢悠悠的从林子里踱了出来。他们穿着粗布短打，手中拿着大刀，一身土匪的打扮， “嘿，又来了俩儿。”领头的长着八字胡，打量着二人一眼，嘿嘿一笑，“男的俊，女的俏，这回赚了。” 陆雪微不动声色的把手揣进怀里，那用刀抵着谢运的大汉看到了，冲她嚷了一句：“小娘子，我手上的刀可不长眼。” 陆雪微看向谢运，这厮此刻倒是镇定了，还在整理头发和衣服。 “怎么还有个孩字？”领头的瞅了陆雪微怀里的孩字一眼。 “你们是什么人？”陆雪微抱紧煊儿问。 “我们是什么人，自然是土匪喽。”那领头的笑道，大概觉得陆雪微问这句话有些好笑。 陆雪微看了一眼那一具具焦尸，眸光冷寒，“这些人，都是你们杀的？” 那领头的咦了一声，“哪有什么人？” 谢运听到这话，打了个冷颤，“你后面这些……” 领头的转了一个圈，“我们后面哪有人？” 谢运牙齿又开始打架了，他看向陆雪微，脸色煞白，“莫不只有我俩能看到……” “这些人都是路上那些乞丐吧？你们故意把人引到这里，用这种方式烧死，装神弄鬼的，到底是什么目的？”陆雪微一脸镇定的问。 领头的嘿了一声，冲身后的人挥了挥手，“先把他们带回去！” 很快，二人被带到了山里面的土匪寨。 因煊儿哭得厉害，陆雪微哄不好，便把孩子给了他。这些土匪也没什么意见，在寨门口把他们俩给分开了。 “娘子，我和煊儿等你来救。” 这话说得太不要脸了，陆雪微没忍住翻了他一眼。这人是那个人人赞颂，刚正不阿，不惧生死的谢御史？ 她被带到了一间屋子，屋子里摆设简单，一张床一副桌椅，但好在干净整洁。那领头的亲自带她过去的，临走的时候冲她嘿嘿笑了笑。 那样子猥琐极了。 陆雪微在屋子里绕了一个圈，想打开西边的窗子往外看看，发现窗子已经被封死了。 约莫一个多时辰后，屋门响了一声，陆雪微看过去，见一个男人走了进来。男人又高又壮，肤色黝黑，模样还算周正，浓眉大眼，只是左脸有一道疤，看着有些凶。 他看到陆雪微，上下打量着，眼里露出贪婪之色。 陆雪微握紧手中的小瓷瓶，防备的看着这男人，不过她一点都不慌，反而很镇定。 男人进屋，回身关门，冲外面的人喊了一句：“给老子滚远点，不许偷听。” “别守着了，那小娘子落到寨主手里，肯定逃不掉了。不过寨主，您给留口气，咱们兄弟们也搀着呢！” “滚！”男人呵了一声。 “嘿，别打扰寨主好事了，快走吧！” 外面人都走了，这男人关紧门，朝床这边走了过来。 他盯着陆雪微，眸子里带着亢奋，“听说你刚生孩子不久？” 陆雪微抿嘴，正在找合适的时机。 “有奶吗？” 陆雪微眉头皱紧，一时没听明白男人的意思。 “有吗？”他渴望的看着她。 陆雪微眸光一厉，又见男人一副谗样儿，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了。 难怪他要外面的人打发走，原来是有这种羞于启齿的变、态嗜好，喜欢吃奶水。 “你过来。”陆雪微声音软了下来。 男人以为她真有，当下扑了上来。 看准时机，陆雪微挥手洒了一把毒粉，男人呛了一口，接着倒在了地上。身体抽搐了几下，随后死了过去。 第233章 再见 陆雪微呼出一口气，他把外面的人打发走了，正好方便逃走。 从院里出来，她躲躲藏藏的绕了一圈，大致记住了这寨子的地形。好在这寨子不大，而且门口的守卫也不严。 这时两个妇人打扮的从园子里走了过来，陆雪微往躲到了廊柱后面。 “刚抓回来的那个，还带着个孩子，不足一个月，那孩子哭不停，我瞧着可怜，给他找了一些羊奶。” “作孽，怎么还有孩子。” “可不呢，幸好关在二当家那儿了，若是到了寨主那，啧啧。” “哎，咱们能帮一点是一点吧，给自己积德。” 那两个妇人走过后，陆雪微忙跟到她们后面。 一路东拐西绕的，她见她们进了一个院子，正要跟进去，这时从里面出来一人。那人是个女子，穿着一身红衣，姿态妖娆。 她出来后，左右看了一眼，而后朝远处去了。 因这一耽搁，陆雪微再进去，哪还看得到那两个妇人。好在这院子也不大，房间不多，大不了一一探查过去。 她刚来到东厢房门口，一队人巡逻了过来，左右没有躲藏的地方，她只能推门进去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桌子上带着一盏油灯。 她往里看去，见床上的帷帐放开了，里面似乎躺着一个人。 莫不是谢运？ 她悄摸上前，手触到帷帐的时候，稍稍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慢慢撩开了。床上果然躺着一人，一个穿着白衣的男人，而且脸上蒙着白纱，似乎是睡着了。 想到那日在路边亭子里看到的男人，难道是他？ 因油灯太暗了，陆雪微探身过去，本想仔细看看，结果人睁开了眼睛。 一双丹凤眼，眸光沉冷，只是在看到她时，微微波动了一下，继而又恢复了平静，毫无波澜。左眼尾有颗红痣，红的妖冶动人。 他静静的看着她，不言一语。 陆雪微沉溺在这双眸子里，根本拔不开眼睛，“你是谁？” 床上的人瞳孔猛地一缩，脸上露出惊怒之色。 “你……” 陆雪微突然觉得头很疼，仿佛要裂开一般，她猛地闭眼，起身退后了一步。缓了一会儿，头才不那么疼了。 “你是寨子里的人？不是？被抓来的？” 白衣男子没有回答她，反而闭上了眼睛。 陆雪微沉了口气，她没工夫跟陌生人纠缠，于是起身往门口走去。手已经扒到门框上了，脚下却如何迈不开这一步。 叹了口气，她转身又回来了。 大概是听到了动静，白衣男子又睁开了眼睛，看向她的眸光闪动着。 她先给他把了把脉，知道他是中了软筋散一类的迷药，全身没有力气，所以一直瘫在床上。她从怀里拿出银针，给他行了一遍针。 “一刻钟后，你就能动了，赶紧逃吧。” “为什么救我？”他问，声音低沉。 陆雪微收好针包，听到这话，静了片刻，问：“你认识我吗？” 白衣男子一愣，只是不待他回答，面前的女子却笑了。 “我知道你不认识，正如我也不认识你，大家萍水相逢，我救你与其说出于道义，不如说顺手的事，所以别放在心上。” 陆雪微没有在看白衣男子，转身离开了。 顾承继闭了闭眼睛：她竟都不认识他了…… 陆雪微出了屋门，见十几个土匪朝这边气哄哄的过来了，脸色十分沉重，她猜想应该是他们知道寨主死了。 这也太快了！ 没有办法，陆雪微又退了回去。 外面肯定乱了，寨里的所有的土匪都在找她，一时半会儿肯定是出不去了。 陆雪微从门缝往外看，见几个大汉拥着一个穿红衣的女子从屋里出来了，但见他们一脸恭敬的样子，莫不这位就是二当家？ 这几个人虽然出去了，可院里却多了几个看守的。没法，陆雪微只能在这屋里先躲着。 她回过身，见床上的人还躺着，似乎是睡着了。 “你可以动了吧？”她问。 不过这人却没有回答她，依旧闭着眼睛。 这时门外响起脚步声，而且越来越近，陆雪微一慌，四下扫了一圈，只能躲到了床下面了。很快门推开，一个妇人端着托盘进来了。 “二当家说，你身上的迷药，再过半个时辰就解了，到时候再吃饭吧。” 她把托盘里的饭菜放下，交代了这一句便出去了。 陆雪微从床底下出来，看了一眼饭菜，有荤有素的，还挺丰盛。不过想也知道，里面应该有迷药，不能随便吃的。 床上的人还闭着眼睛，好像当她这个人不存在似的。 外面闹腾了一夜，却没有搜查这个屋。陆雪微合了一会儿眼，没敢睡太沉。听得外面有脚步声，她忙又钻进了床底下。 第234章 好汉，求你了 这次进来的不是送饭的妇人，而是穿着粉色绣花鞋的女子，她看不到她的脸，只能看到绯红的裙角，应该是昨晚上看到的那个女子了。 “哟，没吃啊。”女子声音柔媚，走路轻盈。 顾承继睁开眼，撑着身子坐起身，沉声问：“你们抓我做什么？” “啧啧，声音都好听，听得人骨头发麻。只是这面纱……” 红衣女子上前，伸手想摘顾承继脸上的面纱，但被他躲开了。 “美人有点脾气，倒也有趣。不过我给你脸，到主子那儿，可就没有这待遇了。你不听话，她自有招数对付，什么脾气傲气的，都给你揉成渣了。” “你们主子是什么人？”顾承继问。 红衣女子捂嘴笑了一声，“自然是女人，不然要你们这些个男人做什么。行了，用饭吧，那饭菜里虽有迷药，却也只是压制着不让你动用功夫。眼下积攒点力气，等回头伺候主人的时候才有力气，也才能保命。” 说完这句，红衣女子阴恻恻的笑了一声，这才离开。 那女子离开不久，送饭的妇人又来了，换了热的饭菜。 陆雪微从床底下出来，在他眼前晃了晃，这人却不看她，既如此她也就不看他了。来到桌前坐下，看着桌上的饭菜，不由嗤笑了一声。 “苁蓉补阳粥，韭菜虾饼，牛鞭汤……你挺有福气啊，都是壮阳的。” 顾承继脸色一沉，再看陆雪微，她居然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你不吃？”毕竟藏在人家的屋子里，吃着人家的食物，总要客气一句。 他不语，只脸色冷冷的。 陆雪微笑，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里面的确有迷药，不过量很小，只要闻闻我这特制的提神丸就好。” 见他还是冷冰冰的样子，陆雪微撇嘴，也就不热脸贴冷屁股了。 不过，不多一会儿，坐了过来，手捂着胸口，脸色有些发白。 “你受伤了？” 他仍旧没有理她，只是用筷子夹起了一张韭菜饼。 陆雪微舀了一碗粥，本想自己喝的，但毕竟是人家的食物，于是客气了一下：“壮阳粥，喝吗？” 他看她，眸子带着冷意。 陆雪微笑了笑，低头喝了一口，她是故意这么说的。毕竟只有一只碗，他若用了，她还吃什么。 二人吃了韭菜饼，陆雪微又喝了两碗粥，肚子总算饱了。 自昨中午就饿着，一直到现在，也确实是饿了。 外面来了几个土匪，开始搜查这院子了。 “那女人一定还在山寨里，大家搜仔细了。” 陆雪微呼出一口气，正要往床底下钻，听得外面又有人喊了一句：“角落里，床底下都别放过！” 这一下，她有些傻眼了。 顾承继没理她，起身躺回床上。只是刚盖好被子，某人从另一头钻了进来，滚到床里面，尽量蜷缩着身子。 “好汉，求你了。”小小的声音，软软的。 他想起很久以前，她抱着他，赖在他怀里，小声闹着：“阿继，你要不要我？” “阿继，你是我的！” “我们一起生一起死。” 在顾承继恍惚的时候，两个土匪推门进来，看到他，二人不怀好意笑了一声。 “这男人啊，长得好就是福气。” “可不，招女人喜欢呗！” 见顾承继脸色冷了下来，这二人嘿嘿笑了笑，然后绕着屋子转了一圈，角落床底下都看了。没看到人，而后一齐往外走。 只是走到门口，一个土匪停了下来，回头看向顾承继：“嘿，被子里没藏人吧？” 陆雪微神色一紧，手伸到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 听得脚步声近了，她呼出一口气，正要起身撒一把毒粉，一只手却隔着被子压住了她。 “滚！”顾承继冷声道。 “你他妈什么东西，敢对老子发横！”那土匪一听就要扑上来，却被另一个给拦住了。 “别别，这可是要送到主子床上的人，万一打伤了，二当家等饶不了我们。” “不过是爬、床的东西，给脸不要脸！” “行了，咱们去别处看看。” 一个骂咧咧一个劝着，二人终于出去了。 陆雪微听到关门声，稍稍松了口气，不过怕他们返身回来，一时还不敢出来。 “对不起，害你被骂。”她小声道。 “下去！” 陆雪微正要动，突然闻到一股香气：“咦，你身上什么味儿啊，挺好闻的。” 她这句话音刚落，身上的被子猛地被掀开。她惊坐起，却见那男人伸手掐了过来，神色阴狠至极，不过在触到她脖子时，身子僵了一下，随后又收回了手。 正在陆雪微不解时，见他面露隐忍之色，手抚上了胸口。 “你怎么了？” “滚……远点！” 第235章 你也配 陆雪微冷哼一声，这人委实过分，一点都不领情。她本想不管的，结果他却直挺挺的躺倒了，面色立时变得惨白，身体僵硬，一动不能动的。 顾不得再生气，陆雪微拿开他的手，掀开衣服看去，见他胸口有一块疤。核桃大小，此刻是殷红的。 按着这疤痕所在位置，应该是胸口的要害，若一剑刺下去，必定殒命的。 可他还活着！ 这时，陆雪微看到他袖袋里露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忙拿了起来。打开盖子，这股香气，正是她刚才从他身上闻到的。 “塑骨香？” 一种极其难得的药材，可塑骨生肌，有起死回生之效。 床上的人嘴角开始溢血，管不了许多了，她忙倒出一颗给他服下。 好在吃过药以后，他脸色慢慢好转了。 这时，外面有了动静。 陆雪微忙透过窗子往外看，见两个土匪从另一侧的厢房推着谢运出来了，他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 “等会儿，那被子还没叠整齐呢！” “你们手洗了没有，别碰我，太脏了。” “轻点，别把孩子弄哭了。你们家里也有父母亲和老婆孩子吧，怎么能做土匪呢，土匪干的都是丧尽天良的事，是要损阴德的。” 一个大汉大概实在受不了他叨叨念了，拿着大刀在他脖子下晃了晃，“闭嘴！” “哎，你杀了我吧。” 大汉咬牙，“若不是要把你献给主子，老子早就杀了你。” “你们主子是谁？” “去了就知道了。” “那不行，这不明不白的事，我不干。不明不白的人，我也不见。” “你的小命在老子手里！”大汉咬牙切齿嚷道。 “那你杀了我吧！” “嘿，你……”那大汉气得没招了，上前要夺他手里的孩子，“老子杀了这狗崽子。” “你敢动我儿子，我就……我就咬舌自尽！” 大汉气急笑了，拍了拍手，“您是大英雄，我不敢跟您计较，快走吧！” 陆雪微捂住脸，虽然在屋里，没人看到她，她依然觉得有点丢人！ 不过她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谢运被带走，也不知被带去哪儿，万一他出事了，她这趟任务也就失败了。 陆雪微咬了咬牙，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正想着要不要冲出去。这时二当家的露面了，她走到谢运身前，挑着他下巴看了一眼。 “还是有几分姿色，今晚先让主子尝尝鲜儿，回头再把那个送过去，主子一准儿高兴。” 谢运拍开二当家的事，怒声问：“你们要把我送到哪去？” “放心，仍在这山寨中。” 陆雪微想了想，把小瓷瓶又收了回去，既然在山寨中，那她今晚去营救就是。 她站直起身子，回身朝床那边看过去，见白衣男人已经坐起身来，正闭着眼睛打坐，手里拨动着一串玉佛珠，但却只有几颗珠子而已。 陆雪微收回心神，思考着今晚怎么救谢运。 她四下看了看，没有可用的东西，于是撩开裙角，从下面撕了一块布。而后从头上摘下一根钗子，头上是尖的。 一切准备好，她低头用力咬破手指，往一旁的茶杯里滴血。滴了那么几颗，觉得够用了，这才收手。 她用钗子的尖头沾茶杯里的血，在布上画这寨子的地形图。 昨夜里，她围着这寨子绕了一圈，用心记下来了每条路，每栋院子，还有一些重要的建筑。她画几笔，就闭眼想一会儿，然后再画。 很快一张血做的地形图画了出来，她看了看自己所在的位置，又推测了一下，谢运可能被带到哪里，而后在地图上标注了一下。 做完这些抬头，陆雪微见床上的人正看着他，脸上是一种复杂难解的表情，有惊讶，有愤怒，似乎还有些心疼。 “你会功夫吗？”陆雪微问。 顾承继沉下一口气，“你想做什么？” “今晚，你和我一起去救人，可好？” 顾承继看向陆雪微，嘴角扯了一下，“那人是你夫君？” “呃，是啊。” “那孩子是你生的？” “呃……是。”夫君都承认了，也不差一个孩子。 顾承继闭上眼睛，心里已是狂风暴雨，但面上仍维持着沉静，不容忍自己泄露一丝情绪，因为他不想自己太难堪。 “你问了我那么多，到底帮不帮忙？当然，也不只是为了帮我们，你也可以趁机逃走，大家互帮互助，成功的可能性也大一些，对吧？” “英雄？” “好汉？” 陆雪微叹了口气，她何曾这般求过人，偏人家还不买账。 没办法，她只能接着研究那地图，想着有什么法子能把人救出来。但其实她可以发信号通知司月她们，但眼下已经到了庆南地界，处处都有眼线，实在不该打草惊蛇。 第236章 让你欠个人情 等天黑了下来，陆雪微把地图卷起来，从窗子里往外看了一眼，见外面没人，而后走到了门边。 “夜深救人。”顾承继道。 这一声很突兀，吓了陆雪微一跳。要知道这人，闷了一整天了，若不是之前见他开过口，她还真以为他是哑巴呢！ “为何？”她拍着胸口问。 “等寨中人都睡着了。”顾承继睁开眼看向陆雪微，夜色中他的脸阴暗交错，透着一股森寒之气。 “你也说睡了，那谢运……也就是我夫君，他清白不也丢了。” 顾承继脸色一沉，“你倒是很在乎他。” “自然。”母后特意交代她，一定要保护好谢运。 “一个男人，不过丢了清白，还要寻死腻活不成。” “你这话还真说对了。”陆雪微颇有些无奈道，谢运那句‘宁死不屈’说的太刚烈了，她不能不信。 不再跟顾承继废话，陆雪微悄悄推开了门，院中静悄悄的，她贴着墙跟往外走。走了一段，一抹白影闪过，她愣了一愣，忙跟了上去。 “你同意合作了？” 顾承继不语，继续往前出了院门。 见他停下了，不知该往哪走，陆雪微忙指了东边，“我猜他应该被关在那里。” 哪知她指东，他却往西走。 “欸，你什么意思啊？” 顾承继眯眼，“我没同意救人。” “那你……” “自然是离开。” 陆雪微抱肩，小声喊了一句：“有人要逃跑，快来抓他！” 顾承继回头看陆雪微，见她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恍惚又看到了以前的她，也有这般耍赖的时候。 “大不了咱们同归于尽！” 顾承继冷嗤，“同归于尽？你们也配！” 陆雪微脸一绷，“那就遇上我，算你倒霉了！” 最终，顾承继还是跟陆雪微往东边去了，走到最东边的院子，还未进去，便见东边更远处有火光，隐隐还能听到惨叫声。 陆雪微想到那晚见到那么多烧焦的尸体，暗叫一声坏了，忙一把拉住顾承继，“我们先去外面救人！” 手中传来温热的感觉，早就枯寂的心竟也动了一动，顾承继低头看着那只拉着他的手。 “算我欠你一个人情，等以后有机会必定还你。” “你？” “其实我是……” “好，那你记住了。” 陆雪微突然觉得这人有点傻，他知道她是谁么，欠钱还有不还的，欠人情更是没指望。 陆雪微正想拿出地图，找一条出门的路。结果刚掏出来，这人扶住她肩膀，不过一个眨眼便翻出了墙，而且一路带着她下了山。 等到了山下林子里，陆雪微脚踩到实地，才松了一口气。 “你功夫这么好，怎么被这些土匪抓到的？”刚下山的时候，她满脑子都是这个疑问。 他没说话，朝火光处走了过去。 陆雪微晃了晃头，忙跟了上去。 等近了，她发现那些土匪把抓来的乞丐们，一个一个帮到十字架上，往他们身上泼了一些东西，应该是火油之类的，而后用火点燃。 火一下子蹿高，被烧的人挣扎着，惨叫着，然很快就没有动静了。 没有被烧的乞丐，无不惊悚的大喊大叫着，整片树林回荡着这些凄厉的叫声。 人烧干了，这些土匪哈哈大笑，竟以此来取乐。 这乞丐中有老人有孩子，老的老，小的小，眼下已经被吓得没了神志一般，哭着喊着，却没有办法自救。 见两个大汉把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扯了下来，往那木架跟前推了过去。 陆雪微神色一冷，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只是不待她行动，身边的人冲了去，接着和那几个土匪打斗在一起。 这人功夫极高，几乎顷刻间就把那几个土匪解决了。 不过又有几个土匪往这边冲了过来。陆雪微冲上前去，在他们近前时，打了一把毒粉。毒粉随风拍到那些土匪脸上，犹如火烧一般，一个一个惨叫着滚到地上。 陆雪微回头，见顾承继朝她看过来，挑衅一般冲他扬了扬下巴。 既然是合作，那自然是旗鼓相当，才不会连累另一方。 顾承继只看了她一眼，而后过去，把那些乞丐身上的绳子用剑挑开了。 “快走吧，从这条路回去，走另一个岔路口才能到庆南城。”陆雪微上前道。 那些乞丐早就吓没胆儿了，听没听清这句话，反正慌着都跑了。 只剩一个老妇人，她过去把刚才差点被烧死的孩子拉了起来，而后冲陆雪微他们拜了拜。 “二位心眼好，一定能得福报。” 陆雪微耸了耸肩，她救过人，但杀人更多，这福报就不求了。 “快走吧。” 老妇人拉着那孩子要走，可那孩子跟吓傻了似的，直愣愣的看着已经被烧焦的那尸体。 “爷爷……爷爷……” 老妇人叹了口气，“好孩子，你跟着我吧，我们去了庆南城就有饭吃了。” 目送他们离开后，陆雪微看着这满地的土匪尸体，知道需要尽快救出谢运，不然他们可就逃不掉了。 不过之前看到那么多焦尸，怎么眼下没有了。陆雪微想着应该是那些土匪给埋了，倒也没有多想。 第237章 用一招美人计 陆雪微要回去救谢运，可走了两步，发现这位白衣大侠并没有跟上来。 她一想也是，人家都逃出寨子了，断没有回去的道理。 可凭她一个人，实在有点痴人说梦。 “这位哥哥，功夫好生了得，不知姓甚名何啊？”她背着手，美眸微荡，朱颜含羞，看着面前的人微微一笑。 真真的怯雨羞云，娇媚可人。 陆雪微自来都知道她长得极美，母后说这也是一把利器，但她还真没对谁用过。 然顾承继听到她这话，不但没有生出一丝怜惜，反而脸更肃沉了。尤其那双眸子，看她的时候都结了冰。 好似她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美人计这一招，好像有点适得其反。 陆雪微暗暗咬了咬牙，是本公主在他眼里不够美还是这人已经没有七情六欲了？ 她干咳一声，收敛了心神又道：“一万两银子，帮我救他们。” 色、诱不行，那利诱呢？ 顾承继睨着她，嘴角扯了一下，“那男人和孩子在你那儿只值一万两？” 一万两已经不少了！ 这谢运又婆妈又废物，若非关系任务成败，她才懒得管他死活。 她神色肃了肃，微微挑眉，“那你想要多少？” 顾承继轻嗤一声，“我想要的，你给不起。” “你不说出来，怎知我给不起？” 顾承继冷睨了陆雪微一眼，转身往山下走去。 “欸，你这人怎么说话没头没尾的，我们可以再商量……” 不等陆雪微把话说完，人已经消失在了夜色中。 “这世上还有本公主给不起的？” 陆雪微气得跺了一下脚，不过既然人已经走了，她也没别的办法，只能先发了信号给司月她们，而后回去救人。 出了林子，陆雪微才发现寨子着火了，她神色绷紧，忙朝那边跑去了。 火势很大，寨子里都乱了，很多人胡乱跑着。陆雪微趁乱进了寨子，而后朝东院跑去。怎么突然就起火了，与山下那事有关？ 不等她想明白，人已经到了东院。 一个妇人从里面跑了出来，看到她先是愣了一愣。 陆雪微怕她把其他人招来，正要动手，那妇人忙道：“你是那小婴儿的娘亲？” 陆雪微借着火光打量了妇人脸一眼，认出她是给煊儿奶喝的那个。 “是。” “哎哟，作孽啊，孩子爹被带走了，但把那孩子给留下了。我想去救那孩子，可火势太大了，根本进不去。” 陆雪微听了这话，急忙朝院子里跑去。 正房已经烧了起来，火势熊熊，确实是没法再进去。 煊儿真在里面？ 陆雪微正不知如何是好时，隐隐听到了孩子的哭声。 哇哇…… 陆雪微咬紧下唇，脑子浮现出煊儿吐着小泡泡熟睡的样子。她救了这孩子，不是为了让他好好活几日再被活活烧死的！ 她陆雪微做事，不会这般徒劳无功！ 想通这一点，陆雪微拳头狠狠一握，冲进了火海里。热浪翻滚，火星迸射，她只能捂住口鼻，以最快的速度往里面冲。 进了里屋，孩子就躺在床上，踢腾着小脚，哭得撕心裂肺的，而此时床架已经烧了起来。 一根横木被烧断，将掉未掉，陆雪微忙上前，俯身抱起煊儿的同时，那根横木掉了下来。她只能用背挡了一下，而后用手挥掉。 背上手上传来灼痛，她顾不得去看，抱着煊儿返身往外跑。木梁掉下，险些砸在她身上，门框烧成了火圈，她顶着热量，烧得全身都疼往外跑。 入目皆是火，甚至连出口都看不清了，她只能咬紧牙关，坚定的往外跑。等她终于跑出去，下一瞬房子彻底塌陷了。 她呛得重咳不止，身上哪哪都疼。而怀里的煊儿，哭得嗓子都哑了，小脸通红。 “小家伙，你还哭，我可是拼了命救你的。” 想她这英勇之举，只怕说出去都没人信的！ 大公主啊，她会救人，不杀人都不错了！ 陆雪微自嘲的笑了笑，此地不能再留，她抱着孩子往外走。出了院子，她尽量摸着黑，捡着没人的地方走。 出了寨门，陆雪微正要松一口气，却见不远处一人正看着她，神色惊疑。 她一愣，这不就是那二当家的！ “抓住她！” 陆雪微转身就跑，很快跑进了林子里。月色不是太好，而林子里树又遮光，所以很快她就把那些追杀她的土匪甩掉了。 小家伙哭累了，在她怀里睡着了。 陆雪微抬头看了看，四下黑漆漆的，实在辨认不出方向来。她权衡了一会儿，想着往左手边走，也许能走对，也许走错了，总要赌一赌的。 第238章 谁来救我 先原地休息了一会儿，陆雪微才继续走，这一次走得慢些。 想着若是能找到一条小溪就好了，她感觉脸烧得很疼，而且一嘴的火灰，实在是不舒服。走了一段，却是越走越暗，好像林子越来越密。 难道走错了？ 陆雪微正犹豫着要不要调转方向，晃眼过去，似乎看到了什么黑影。她再仔细看，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有一具绑在十字架的焦尸，尸体和十字架都烧成了黑炭，但并未完全烧尽。尸体面目扭曲，长着大嘴，仍能看出痛苦之色。 陆雪微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转身就要走，而这时她才发现，自己周围全都是焦尸。一个连着一个，更远处影影憧憧的，而且他们全都对着自己。 她这是进入了尸堆…… 陆雪微强迫自己冷静，只是原就没有方向，眼下就更没有方向了，不免有些慌。 不管了，反正离开这里！ 这样想着，陆雪微正要走，突然眼前一黑，整个人栽到了地上。 黑暗中，那双眼睛又出现了，带着仿佛要生死活剥了她的滔天恨意。 恐惧自心底里升腾起来。 她陆雪微杀人不怕，死也不怕，唯独怕黑暗中这双眼睛。 不过很快她就醒了，先急促的喘了几口气，这才直起身子。看着四下这些面目狰狞的焦尸，仿佛一个个恶鬼，正张牙舞爪的朝她涌来。 杀了她！杀了她！ 陆雪微摇头，起身想要逃，可四下八方都是，根本无路可逃。 谁能来救她！ 母后吗？皇上吗？ “啊！走开！你们都走开！”她崩溃的大喊，手混乱的挥舞着，神色惊慌，“没人救我……没有人……” 正在这个时候，一人突然出现。 “冷静点。”他低低喝了一声。 陆雪微看到来人，神思恍惚中，一下扑到了他怀里。 “救我！救我！” 顾承继身子微微一怔，此刻怀里的人颤抖着，这般脆弱，仿佛他是她唯一的救赎。可会不会又是装的，骗取他的怜惜？ “这些人都死了，他们不会伤害你。”他沉声道。 陆雪微手紧抓着顾承继的衣襟，像是怕他丢下她似的。身体相贴的温度，还有他身上的佛香，让她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神识也清明了。 “你带我离开这里。”她小声道。 这句话有些霸道，好在这冷冰冰的人依旧不赘言，转身往一个方向走去。陆雪微低着头，跟在他身后。 她不是怕这些焦尸，而是怕自己再陷入混乱的幻觉中。 她本身会医术，而且技艺精绝，却治不好自己时常昏厥发狂的病。 等出了山林，陆雪微才真正没事了。 这时煊儿醒了，哇哇的哭了起来。陆雪微本来心情就糟糕，哄着一会儿，这小麻烦还哭个不停，她便没有耐心了。 “欸，你想要吗？”她问走在前面的人。 顾承继觉得她这句话是在挑衅，可回头看她满脸的不耐，而看他眼神却极为认真，显然被这孩子恼的。 “你真是他娘？” “不是。” 顾承继挑眉，不知这话该不该信。 陆雪微叹了口气，“一直都是他爹带着。” 她也就偶尔抱一下，而且很快就没有耐心了。 顾承继脸色沉了沉，“扔了吧。” 说了这句，他继续往前走。 等到官道上，那里停着一辆马车。 “好像没人啊，不如我们偷了？”陆雪微问。 顾承继没理她，而是径直朝那马车走去，自然而然的坐了上去。 陆雪微窘了一下，这马车是他的！ “你去哪儿？”他问。 “庆南城。” 坐到马车里，陆雪微舒了一口气，困意也上来了。这一晚上可真够折腾的，不过此刻她坐在陌生男人的马车里，是不是该防备着点。 无所谓吧，反正一条命而已。 这样想着，她很快睡着了。等天微微亮的时候，马车停下了。 陆雪微打了个哈欠，撩开车帘往外看，见请南城就在前面不远处了。她从马车上下来，见那人背手站在路边，一身白衣，在晨辉之下，泛着冷意。 “公子，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陆雪微凑上去问。 他望着远处，神色沉敛。 “你说了名字，回头我也好登门道谢。” “不必。” 陆雪微想着人家做好事不留名，她也就别不识好歹了。于是拱手还了个礼，她转身往城门的方向走去。 “等等！” 陆雪微眼睛一亮，忙回头去看他。 顾承继握紧拳头，“你不要你儿子了？” 陆雪微干笑，“对啊，我忘了。” 居然有这样当娘的！ 陆雪微钻进马车里，把睡得呼噜噜的小家伙抱了起来。等出了马车，她冲顾承继摆了一下手，而后转身走了。 第239章 扮成乞丐 望着陆雪微离开的背影，顾承继冷眸垂下，收敛了眼底的复杂。 “殿下，查到了，那土匪寨确实有官府的人。他们屠杀乞丐，可能也是官府授意的。”墨城来到顾承继身后道。 顾承继沉吟片刻，道：“我们先进城。” “是。” 陆雪微想着自己带着孩子，一来不方便，二来也容易暴露，当然最重要的是她已经没有耐心了。为了防止自己把这孩子随便扔掉，她决定先放到一农户里，给了他们一些银子，让他们给先养着。 进城的时候，不想竟然看到了那二当家的。 陆雪微愣了一下，忙找了个地方躲着。 那二当家跟城门的守卫交代了几句，而后把一张纸给了他，这才离开。她走后，那守卫打开纸卷，招呼其他几个守卫看。 之后他们开始对照着那画像盯人，看到可疑的，便抓过来仔细瞅瞅。 而且瞅的都是女子。 陆雪微皱眉，这二当家的难道是官府的人？ 不过能确定的是，她那纸卷上画的应该是她，找的也是她。 陆雪微躲在远处看，其实进城的主要是乞丐，别的人倒不多。庆南这一片，连年欠收，百姓们食不果腹，很多都沦落成了乞丐。 “姐姐！” 听得这声，陆雪微回头，见是昨晚在林子里救的那个孩子。他身后还有那老妇人，二人走得慢，比她还晚一步来到这里。 “姑娘，您也是来庆南城的？”那老妇问。 陆雪微点头，“我进城办事。” 老妇点头，“那您怎么不进去？” 陆雪微抿了一下嘴，“你们先进去吧。” 老妇怕打扰陆雪微办正事，便拉着那孩子朝城门去了。 陆雪微靠向一旁的树干，垂眸思量着，这二当家既然在庆南城，是不是谢运也被他们带到这里的了？ 应该是了。 而且她口中所谓的‘主子’不知是什么人物，难道是官府中人？ 不过这‘主子’是女的，很大可能是有些手段，或者是和官府有些牵连什么的。 “姐姐，婆婆让我拿给你的。” 那男孩儿又回来了，手里捧着一队烂布。 “这是什么？” “衣服啊！” 陆雪微愣了愣，一下没明白这孩子的意思。 “那城门的守卫在找你，不过你可以装扮成乞丐，往脸上抹些脏，他们就认不出你来了。” 让她堂堂大公主扮乞丐？ 而且这么脏这么破，怎么往身上穿！ “姐姐，大丈夫能屈能伸。” 瞧这孩子说的认真的样子，陆雪微笑了笑，“你也说大丈夫了，我又不是。” 孩子只会这一句，被她反驳了，当下就不知该说什么了。 “你叫什么名字？” “狗蛋。” “咳咳……” 她想起了谢运那句：贱名好养活。 在狗蛋殷切的目光下，她还是钻进树林，换上了那身乞丐服，而且往脸上抹了一些泥。等她出来，狗蛋打量了她几眼。 “姐姐，我都不认识你了。” 陆雪微叹了口气，说着不认识，还叫她姐姐，分明就认出来了。 因狗蛋这一句，陆雪微有些忐忑，怕那些守卫看出她来。毕竟衣服可以换，但这气质气度还有气魄，那可是掩都掩不住的。 等到了城门，那守卫果然叫住了她。 她心下一紧，手已经摸到了怀里的瓷瓶。 不过那守卫对着画像照了照，随后挥手：“进去吧！” 居然没认出来！ 陆雪微正惊奇，听旁边一个守卫道：“一个乞丐，你看什么看？” “这好不容易看到个年轻一点的女的，即便不是也要装一下，不然萧姑娘会觉得我们不认识的。” “这萧姑娘也是，这画像里画的是天仙吧，莫不让我们去天上找？” “去去，就你事多。” 陆雪微叹了口气，天仙刚从他们身边走过，可惜他们眼瞎没有看到。 进了城，狗蛋拉着她就往一个地方跑。 “做什么？” “放粥了，婆婆去给我们排队了，我们也赶紧去吧。” 可她又不是真的乞丐，这样想着，她伸手往怀里抹，不由恨了一声。她把银票放衣服里了，而衣服她藏到了一石缝里。 算了，装成乞丐也好查探，先忍两天吧。 等到了粥棚，陆雪微不由惊呼，这排队也排的太长了。有当地的百姓，也有城外的乞丐，大家簇拥在一起。 “我看到婆婆了！”狗蛋忙拉着她跑过去。 老妇看到他们，忙把前面的位子给他们让出来。 陆雪微见后面的人在瞪她，她瞪了回去，而后钻进了队伍里。 第240章 好多乞丐 “这是朝廷给我们庆南城的百姓发的口粮，外地的乞丐凑什么热闹。” 前面一当地的百姓，大概是见前面排队的人还多，有些心急了，嚷了这么一句。 他这一句，其他人也开始附和起来。 “可不是，赈济的粮食都是有限的，让他们吃了，我们还能挨到今年秋收吗？” “是啊，府台应该关上城门，不让这些乞丐再进城来了。” 前面的人闹了起来，好在这时官差来了，这些人便不敢再闹。 婆婆叹了口气，小声道：“咱们是乞丐，但也是北魏的百姓，怎么就不能给口吃的了。” 陆雪微不语，婆婆这话没错，那些百姓说的也没错，错在朝廷的救济，不该以这样的方式发放，大包大揽的，难免要出错。 离京之前，皇上一脸愁容，说是南境这边需要赈济的地方很多，粮库已经空了，国库也不堪重负。从朝廷再到地方，皇上担心地方官府贪污，这才派谢运巡察南境这几个州。 正午，日头烈了起来。 等了好一会儿，感觉人都要快晒干了，终于轮到了他们了。 婆婆给了她一个碗，好在这碗还算干净，轮到她的时候，那盛饭的舀了一大勺，而后抖了抖，才放到她碗里。 好在米粥稠糊，而且热乎乎的，米香浓郁。 不但有米粥，还会给你一点咸菜，走到这边只能领一个馒头。 婆婆找了块树荫，三人蹲着吃饭。陆雪微没什么胃口，不过想着身上没有银子，一天就这么一顿，还是捧着碗把米粥吃了。 馒头吃不下，她给了狗蛋。 “听闻这庆南府台可是个好官，别的地方百姓都挨饿，就庆南城百姓有饭吃。”婆婆吃了米粥和馒头，说话都有力气了，脸上也有了笑容。 庆南城府台本事再大，也得朝廷放粮，都是百姓，不会偏心哪里。而之所以庆南城有粮，是因为庆南城最先遭灾，最先上报朝廷，这粮食也不是朝廷发放的，而是南晋援助。 其实说是援助，不过是好听而已，南晋不给粮，北魏就挥师南下。南晋也是软弱，不过是派了一个使臣去，吓唬了两句，他们就答应了。 不过这庆南府台也是有本事的，朝廷跟南晋要了一个数，他接收的时候愣是又加了一倍，对方只能又送了一趟。而这一趟，庆南城没收，如数上交给了朝廷。 皇上还特意派人嘉奖了这位府台，不过在她看来，这其实是流氓无赖的行为。 两国相交，恃强凌弱已经够卑鄙了，居然还耍这种无赖，哪有大国风范，失之气度。 当然，这话她没说。 本身她立场就尴尬，母后是北魏人，而她父亲是南晋人。 她只知道父亲姓陆，其余一概不知。她不问，母后也不说。当然，不是她不想知道，而是不想从母后嘴里知道。 因为母后说起她爹的时候，总是一副嫌弃的样子：休要提他，辱及本宫。 “欸，听说了吧，城门关了。”一个年轻点的乞丐对另一个上了年纪的乞丐说道。 “怎么关城门了？” “中午本地百姓闹事了，嫌进城的乞丐太多。估计官府也觉得有压力了，于是关闭了城门，言说五日后再开。” 那年纪大的乞丐唏嘘了一声：“亏得我们进城早。” “可不是，大老远来的，就为填饱肚子，这下城门一关，不知道有命没命走回去呢！”那年轻也唏嘘着。 婆婆叹了口气，“这世道啊。” 陆雪微看向婆婆，“您为何沦落至此？” “我庆北州下面一个村子的人，临近这庆南，去年遭了旱灾，地里颗粒无收。儿子带着儿媳和孙子去外面谋生路了，剩下我和老伴。老伴身体本来就不好，我们出外乞讨时，死在了半路上，求人帮忙挖了个坑就埋了。”说着婆婆眼圈红了。 “那边也有朝廷赈济吧？” “有，不过清汤寡水，也不顶饱。” 这二年，南境天灾不断，朝廷也确实是尽力了。 晚上，她们也只能露宿街头。 陆雪微叹了口气，开始想念衣服里那些银票了。 好在是入夏了，夜里也不冷。 放眼望去，三五乞丐靠在一起，满街都是。好在夏天不冷，若是冬天，这一晚上不知道要冻死多少人。 第241章 死人了 陆雪微睡不着，靠着墙坐着，狗蛋在旁边睡得呼噜噜的，婆婆却辗转睡不着，后来坐了起来，抱着胳膊，嘶嘶抽凉气。 “怎么了？”陆雪微问。 “昨晚被那土匪推了一下，撞到树杈上了。”婆婆道。 “你挽起袖子让我看看。” 婆婆挽起，胳膊上有一道挺长的伤口，而且挺深的，眼下已经有些发脓了。 “没事，穷人命贱，过几日就好了。” 陆雪微摇头，“我们去那边河道清洗一下，然后我给你敷药。” “还是不麻烦姑娘了。” “这伤口继续恶化下去，可是会要命的。” 听了这话，婆婆才重视起来，跟着陆雪微过去了。 今晚月色皎洁，陆雪微从怀里掏出短匕首，让婆婆忍着疼，先把腐肉剐了剐，再用水清理了一下，然后敷上她自己制的伤药。 这伤药用了很多名贵的药材，可迅速止血生肌。 处理好这些，二人正要离开，婆婆突然大叫一声。 “天啊，那那……那是个人吧！” 陆雪微顺着婆婆所指看过去，但见河道另一边，从远处飘过来一具尸体。 婆婆这一声，叫醒了旁边的乞丐，他们也纷纷过来看。 “那是乞丐吧！” “应该是了，看那衣服破烂的。” “哎哟，莫不是不小心掉水里淹死了？” 尸体飘了过去，没人下去捞。自己都在生死边缘，谁还管这闲事。 “姑娘，我们回去吧，这里怪危险的。”婆婆道。 陆雪微点头，又看了一眼那尸体，这才往回走。 到了后半夜，陆雪微还真饿了。昨天统共吃了那一碗米粥，而明早是没有饭的，得等到中午才行，她有些后悔没有吃那个馒头了。 翌日一早，陆雪微醒来，半块馒头送到了她面前。 “姐姐，你饿了吧，快吃吧。” 陆雪微看向狗蛋，见他手里有小半块，婆婆也有小半块，而她这块是最大的。 “哪里来的馒头？” “昨天你没事那个，我留下了。”狗蛋得意道。 陆雪微摇头，“你么吃吧，我不饿。” 虽然饿，但这馒头上都是狗蛋的爪子印，她下不去嘴。 “姑娘，等中午才有饭，您不如吃点。” “不用，我真不饿。” 旁边的乞丐见他们推让着馒头，看得有些眼馋了。狗蛋忙把自己手里的塞嘴里，而后又把陆雪微不吃的那块分开，给了婆婆一半。 二人忙吃了下去，旁边的乞丐才不惦记了。 陆雪微去河边清洗了一下，而后往街上走去。走到官府门口，见那二当家从里面出来了，陆雪微忙躲到角落里，见她带着几个官差离开才出来。 她果然是官府里的人！ 那谢运是不是也在官府里？ 陆雪微在官府门口绕了两圈，一时还想不到怎么和谢运取得联系。 从官府门口里，陆雪微走在街上。街上还是挺热闹的，很多店铺也开着门，毕竟有吃不上饭的，也有富足的。 “听说西城那边，昨晚死了好几个乞丐。” “官府去人了，不过应该是被当地百姓打死的。” “咱们这些人也就混口饭吃，怎么还把命丢了。” “哎，要不是城门关了，我都想离开了。” 两个乞丐说着过去了。 陆雪微皱眉，想起昨完河里那具尸体，隐隐觉得这只是个开端，后面定有大事要发生。 咕噜噜…… 陆雪微捂着肚子，饿得有些难受啊！旁边有包子铺，包子的香气飘来，她忍不住朝那边看了一眼。 “去去，乞丐滚远点。”那伙计冲她嚷道。 陆雪微咬牙，她像乞丐吗？ 低头看了自己一眼，衣服破烂，身无分文，不是像而是根本就是。 陆雪微叹了口气，若知道会这么惨，就不接这个任务了。她想了想，还是朝施粥的地方去了，别中午这顿都混不上。 到了那地，天其实还早，但已经排起了长队。 也许从昨晚开始，这些人就开始排队了。而且排在前面的都是乞丐，这些乞丐有没有居所，在哪儿都是睡，便睡到了这里。 当地百姓排在后面，已经开始嚷起来了。 “姐姐，这里！”狗蛋喊了她一声。 陆雪微捂着脸走了过去，狗蛋他们排的也挺靠前的，开饭后不多久就能领到。 第242章 乱斗 他们三人后面是个妇人，清瘦的只剩一把骨头了，见她挤了进来，白楞了她一眼。 陆雪微实在有些不好意思，“你们在这里吧，我去后面排队。” 狗蛋不解，“姐姐，我们给你留着位子呢！” “是啊，队伍已经这么长了，等轮到你，不一定有没有饭呢！”婆婆道。 陆雪微摆了一下手，便朝队伍后面过去了。这队伍确实长，她排到最后，前面是个年轻女子。 “你不是本地人？”女子先打量了她一眼而后问道。 这女子穿着不算好，但贵在干净，应该是本地的百姓。 “嗯。” “你年纪还小吧，怎么沦落成乞丐了？” “家里穷呗。” 女子叹了口气，“这都什么世道啊，天灾人祸不断。” “人祸？”陆雪微不解，她只知有天灾，没听说过人祸。 女子吐了一下头，“没什么。” 前面一个本地男子和一个乞丐打了起来，其他本地人很快把那乞丐给围住了，其他的乞丐见此忙去帮手。 双方很快打了起来，不过好在官差来了，把双方给呵斥开了。 “官爷，您看往后看看，后面的全是咱本城的百姓，您若能保证今儿大伙都有饭吃，咱们谁也不闹。”一上了岁数的老伯道。 领头的官差往后看了一眼，小声叨念了句：“怎么比昨日人还多。” “人坐山空，自然是饿肚子的越来越多。” 那官差喝了一声，“有你们吃的，别捣乱！” 说了这句，那官差领着其他人就走了。 “我跟你说，还得闹。”前面那女子回头跟陆雪微说道。 “其实官府大可以把赈济的米粮分发给百姓，这样也就不会引来大批的乞丐了。”陆雪微道。 南晋送来的米粮，全有庆南城官府把着，日日设施粥，劳心劳力还不讨好，实在让人费解。 “之前也分来着，结果领了米粮的孤寡老幼，反而遭了害。被人抢了粮食不说，有些还丢了命。发生过几起这案子，官府之后便不敢分了，而是建了粥棚。一顿饭都吃不上的来领粥，家里有余粮的，也就不来了。” 话虽这么说，但是眼下这弊端还是有。 “好在官府及时关闭了城门，不然涌进来的乞丐太多，本地百姓更焦慌。”女子说完，想起陆雪微也是从外面进来的乞丐，于是不好意思的耸了耸肩膀。 这时后面一个老妇听她们说的热闹，也插了一句：“听说城门外堵了很多乞丐，昨晚上还撞门来着。这些人三四天没吃东西了，很多都坚持不住了。” 陆雪微蹙眉，若照这样说，那岂不是会出现尸横遍野的情形。到时百姓对朝廷不满意，地方开始动乱，轻则很快被镇压，重则可能动摇国本。 粥棚终于开门了，米粥和馒头摆了出来。不过前面打了粥的，却开始叫嚷了起来。 声音传到过来，后面的人一听就更急了。 米粥不似昨日稠了，成了清汤寡水。 这代表什么，掉包庆南城的粮仓不足了，眼下还有清汤寡水，也许过几日，粥棚可能就要关了。 后面是本地百姓，当下就闹了起来，齐哄哄的跑到了前面。 陆雪微见排在自己前面的年轻女子被撞的要摔倒，忙上前扶了她一把。 “你看吧，我就说还得闹，我们往后躲躲吧。” 女子说完，拉着陆雪微退到了远处。 本地百姓和乞丐们打了起来，他们怨这些乞丐吃光了他们的粮食，而乞丐则说都是朝廷的粮食，凭什么你们能吃，我们不能吃，这不欺负人。 两方人跟滚雪球似的，先开始几个人，后来发展到几十人上百人混战。 陆雪微见到狗蛋和婆婆，喊了他们一眼。 他俩看到她，忙跑了过去。 “姑娘，您没事吧？”婆婆问。 陆雪微摇头，却见狗蛋脸肿了一块，“你这是怎么回事？” “一个疯子，见乞丐就打，我挨了一拳头。”狗蛋说着还有些委屈。 谁愿意当乞丐的，还不是穷的，为了活一口气。 官差们来了，可他们人数太少，大声呵斥，却根本没人听。 “天啊！”年轻女子吓得捂住嘴。 陆雪微看过去，见一个乞丐满头是血的跑了出来，摇摇晃晃的，跑了几步，一头栽到了地上。 再不能动了…… 第243章 饿肚子 这场乱斗，眼下已经失控了。 越来越多的人受伤甚至被打死，而官差们根本束手无策。 正这是个时候，鼓声突然起，一穿着素白长袍的男子站到施粥的木桌上，冲下面喝了一声。 他这一声，声量并不大，但人群却静了，而且本地百姓纷纷收了手。 “这是我们府台。”女子小声冲陆雪微道。 陆雪微看向那人，瞳孔微微缩了一下，何子逸？ 天元二十三年进士，从八品县丞坐起，一路升至一州府台，而且只用了六年的时间。 而且在任府台这一年多来，政绩突出，深得百姓爱戴，皇上任重，满三年必定还会高升。 不过出于陆雪微意料，这何子逸个子不高，而且身材十分瘦弱，五官清秀，面色有些苍白。 此刻他看着下面众人，脸上露出悲痛之色。 “为了筹粮，本官绞尽脑汁，白日跑断腿，夜里不能成眠。本官理解大家的心情，也请大家理解本官的无奈，粥虽然稀了些，可至少能多维持几日。” “何大人，你是说咱们粮仓的粮食只够维持几日？”一本地的老翁大声问道。 何子逸叹了口气，脸色沉重，“本官会再想办法的。” “那若把这些乞丐都赶出成，是不是能多维持些日子？” 这话一出，乞丐们又哄哄闹了起来。 “已经进城的，本官不会把他们赶出去，当然若是自愿离开的，本官不说什么。” 听了何子逸这话，乞丐们安静了下来。 “既大人这么说了，那咱们只有一个请求，那就是让这些乞丐排在本城百姓后面。”那老翁道。 他这话一出，其他人纷纷响应。 乞丐们本来是不干的，又要闹，此时何子逸道：“若有乞丐再闹事，即刻赶出城去。” 这一句话，谁也不敢说话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往后面去了。 这时官差们组织大家继续排队，死伤的人都抬走了。 “我先去前面了。”年轻女子对陆雪微道。 陆雪微点了一下头，和婆婆他们去后面了。 虽是憋屈了一些，但本就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吃着人家的救济粮，这些乞丐们也只能憋屈了。 好在等排到他们的时候还有饭，领了稀粥和馒头，三人往大树那边过去。 一个乞丐突然迎面撞上来，不等陆雪微提醒，那乞丐已经从婆婆手里抢过了馒头，并且很快消失了。 婆婆不仅馒头被抢，碗也被撞掉了，摔地上成了碎片。 “哎哟，哪来的恶鬼啊，这是要我老婆子的命啊！”婆婆气得当下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陆雪微和狗蛋忙安慰她，说三个人一起吃就是。 两个馒头分成三份，至于稀粥，陆雪微没有吃，全给了婆婆。 “姑娘，咱这少了一个碗……”婆婆皱紧眉头，明日领饭，没有碗也就不能来领了。 这碗本就是婆婆给她的，陆雪微能说什么，苦笑道：“您拿着就是。” “姑娘，我活这么大年纪了，也够本了，这碗还是给姑娘吧。” 陆雪微摇头，“没事，不是能出城门，我可以先出城去。” “可……” “放心，出了城我就有银子吃饭了。” 听她这么说，婆婆才安心了一些。 吃了那点馒头，根本填不饱肚子，陆雪微想着还是先出城吧，总不能真饿死在这儿。 出城时经过府衙门口，正好见一辆马车停了下来。 这时从里面下来一人，这人穿着月牙白的锦袍，面容俊美，气质卓然，不正是谢运那厮。 这厮下了马，先弹了弹衣角，而后左右看了看。这一眼就看到陆雪微了，眸子亮了一下，接着微微冲她摇了摇头。 他指了一下天，又指了指府衙，而后打开扇子走了进去。 陆雪微默了一下，他打的什么哑谜？ 望了天空好一会儿，陆雪微才恍然想明白了，这是告诉她晚上碰面。至于府衙，他应该指的是府衙的后门。 对不对的，今晚就知道了。 可她本想出城的，一旦出去了也就进不来的。 而眼下这种情况，只能咬牙忍一忍了。 往回走的时候，不期然看到一人，白衣蒙面，正往客栈走去，她心中一喜，忙跑上前去：“大侠！” 顾承继侧头，冷冷的看了陆雪微一眼，继续往客栈里面走。 陆雪微皱眉，这人也太不给面子了，别说一句话了，连多余的眼神都没给。 人家不理她，她也没必要自降身段，于是昂首走了。 顾承继上了二楼，打开客房的窗子往外看，但见那人走得雄赳赳气昂昂的，不过怎么就成了乞丐？ 第244章 太饿了 当天晚上，月明星稀。 陆雪微蹲在府衙后门那条胡同的阴暗处，这一等就是大半夜，子时早就过了。 她脑子发昏，瞌睡的睁不开眼，此时轰隆隆一声，吓得她打了哆嗦。 茫然四顾，然后发现这声音是自己肚子发出的。 好饿…… 饿得头昏眼花，全身无力，恨不得啃自己一口肉吃！ 陆雪微心想，若是谢运今晚不出现，她回头就把他给吃了。 感觉腿有些麻了，陆雪微撑着墙站起身，而这时胡同口出现几个黑影，手上都拿着刀，迅速朝这边而来。 陆雪微眉头皱起，深呼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 她尽量躲在暗处，而手中已经多了两瓶毒粉。知道这一趟凶险，临走前她炼制了很多毒药防身。 那几个黑衣人过来了，四下寻找着，显然在找人。 很快，她的位置就暴露了。 一黑衣人问都不问，举刀朝她砍了过来。 看来是专门杀她的！ 陆雪微避开那一刀，随后洒了一把毒粉。她炼制这毒，极其霸道，只要粘上一点，皮肤会立即腐烂，之后毒素从伤口蔓延全身。 前后不会超过一盏茶的功夫。 那黑衣人捂着脸惨叫起来，在地上打滚。一个杀手，最善隐忍，此刻却成这般，可见其有多疼。 其他黑衣人见此，一咬牙齐齐朝陆雪微杀来。 她就等着他们一起过来的，在他们接近时，便洒了一大把毒粉。当下所有人都倒了，在地上滚成一片。 陆雪微刚要松口气，感觉身后有风势，她忙闪了一下，但胳膊还是被划伤了。 接着，那黑衣人反手朝她胸口刺去。 她连连后退，突然看向一处，喜道：“你来了！” 那黑衣人忙转身砍过去，身后哪有人。当他反应过来，也已经晚了，捂着脸扑到了地上。 陆雪微呼出一口气，捂着手上的胳膊，忙往外走。 她本来饿得就没有力气了，又闹了这么一出，眼下走路都发软。撑着一口气来到河边，清洗了伤口，而后给自己包扎好。 躺在堤岸上，陆雪微闭上眼睛。 她堂堂大公主，不会就这么饿死了吧？ 好像有点丢人！ 不过今晚，她本是在等谢运，为何会杀来几个黑衣人？莫不，二当家发现了什么？谢运露出破绽了？ 刚才她看过那些黑衣人的脸，认出了其中一个，乃是那二当家身边的一个土匪。 若二当家是官府的人，那代表何子逸可能已经知道她的身份，而且还想杀了她。 莫不，做贼心虚了？ 胡乱想着，正要睡过去，又听到了什么动静。 她睁开眼，歪头朝对岸看过去。 两个高大的男人，悄默默走到河边，而后身上扛的什么扔到了河里，而后悄摸着走了。 陆雪微坐起身，借着月色往河里看，但见是两具尸体，两具乞丐的尸体。 她沉下一口气，这庆南城俨然变成了杀人场。 熬过这一晚，陆雪微也顾不得什么了，撑着一口力气去排队了。 这次分成两队，乞丐们一队在后面，本地百姓在前面。 陆雪微过去时，碰到了婆婆和狗蛋，二人见她居然还在城里，皆吃了一惊。 “姐姐，您没出城？” 陆雪微摇头，“有事耽搁了。”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婆婆发愁道。 “没事，大不了我今日再出城。”总归命重要，她还没蠢到为了办事而丢了自己小命。 “可今日不能再出城了。”婆婆急道。 “啊，为何？” “昨日一开城门，外面的乞丐疯了似的往里面冲，险些失控。后来府台下令，不开城门了。” “城外的进不来，城里的也出不去？” “可不。” 陆雪微皱紧眉头，这几日死了多少人，这何子逸不知道。他是庆南府台，也是朝廷命官，死了这么多人，他难辞其咎。 如此，他不想着弥补，反而关紧城门。 “姐姐，今天你用我的碗吧。”狗蛋举着自己的碗道。 “不用。”主要是这碗有点脏，咳咳，她怎么跟谢运一个毛病。 “可你好像很饿？” “不是好像。”陆雪微拍了拍狗蛋的头，“等日后，姐姐请你吃烤全羊，酱大骨，鸡鸭鱼，可好？” 狗蛋流了一口口水，“我想吃肉包子！” “好，想吃多少吃多少。” 这时前面一个年轻乞丐回头了，嘴角也挂着哈喇，“你们俩能不能……不吹？” 陆雪微撇了撇嘴，“还不许人说话了。” 说完这句，陆雪微也咽了一口口水。 第245章 抢食 前面开始动起来了，不过却是怨声四起，似乎是米饭给的少了，馒头也小了很多。 不过这次没人再闹，因为官府的人在旁边，而且一个一个提着剑，见谁骂的厉害了都要上前问候一下。 终于轮到了陆雪微他们，前面那年轻的领了粥和馒头，特意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有了昨天的教训，陆雪微催促着婆婆和狗蛋赶紧把粥和馒头吃了，小心再被人抢去。可根本不容功夫，那年轻突然冒了出来，夺走婆婆的馒头就跑。 陆雪微还不及反应，又冲出来一人，把她手里的馒头也夺走了。 狗蛋见此，忙把馒头塞到了怀里。 “姐姐，怎么办？” “活不成了！哎哟，真活不成了！”老婆婆哭喊道。 陆雪微咬牙，有一有二，这些人是认准了他们好欺负！ 她没有多犹豫，朝那年轻跑走的方向追去了。追了一道街，后来在胡同里见到他了，他旁边还有两个年轻力壮的，其中一个刚抢了她的馒头。 三人看到她，嗤笑了一声。 “哟，小丫头，不服气？”那年轻笑了一声，“不过你应该也不喜欢这馒头吧，毕竟有大鱼大肉吃，是吧？” 说完，三人大声笑了起来。 陆雪微神色冷绝，“我只说一次，把馒头还给我们。” “还你们？”那年轻张口咬了一口，唔唔说了句：“那得看你有没有本事了！” “呵，这小丫头长得还行，不若你跟了我们，以后还能混口吃的！”另一个乞丐色眯眯道。 “把我们三个伺候好了，赏你个馒头吃！”剩下那个举着手里的馒头，朝她走了过来，脸上带着猥琐的笑。 陆雪微点头，“本姑娘不喜欢欺负弱小，但这是你们自找的！” “哟，小丫头年纪不大，口气可不小。” 陆雪微眼见那乞丐走到跟前，色眯眯的打量了她一眼，而后伸出咸猪手，想沾点便宜。不过在他伸过来时，陆雪微银针已准备好，对着他掌心扎了一下。 “嘶！”这乞丐只觉得掌心疼了一下，可翻手一看，手掌上却什么都没有。 以为是错觉，结果下一刻，一股血腥气上涌，继而喷出一大口血，身子也僵硬起来，往后倒去了。 另两个乞丐见此，忙跑上前来。 那年轻的指着陆雪微，凶狠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陆雪微不语，看着他的目光充满了挑衅。 “凭你，也配和本姑娘说话！” 那年轻到底年轻，一下被这句话激怒了，上去就要打陆雪微。而陆雪微用手接住这一掌，同时手缝里的银针也扎到男子手心上了。 “你……噗……” 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年轻男子瞪大眼睛，他根本没看到陆雪微出招，也不知怎么就中招了。 见又一个兄弟倒下，剩下那个慌了，“你……你是什么人？” 陆雪微看向他，嘴角勾起。 这一抹笑，让男人看痴了，然下一刻如先前两人一般，同样倒在了地上。 虽只是一个馒头！ 可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抢了别人的馒头，等于谋害人的性命。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百倍千倍相还。 只是看着地上的馒头，沾了土甚至沾了血，正犹豫要不要拿起来，这时从旁边冲出两个年纪小的乞丐，拿起地上的馒头就跑了。 陆雪微：“……” 她也就犹豫了一下，其实也不叫犹豫，只是克服一下心理障碍。 可再如何，她也不能从小孩子手里抢吧？ 陆雪微耷拉着头往回头，每一步都十分沉重，这不是在消耗力气，而是在消耗生命。 这段路不长，但她却走了好一会儿。 出了胡同口，陆雪微见婆婆和狗蛋跑了过来。 “哎哟，那边又打起来了，已经死了好几个了。”婆婆拍着胸口，心有余悸道。 “又怎么了？”陆雪微靠着墙问。 “那米粥不够，放饭的加了一桶水，这也还好，结果馒头没了。剩下那么多人，可不就闹了起来，到处乱抢，还和官府的人打了起来。” 陆雪微呼出一口气，看向狗蛋，见他鼻青脸肿，便知他自己那个馒头也没保住。 “咱先别回去了。”婆婆道。 此时咕噜噜一声，陆雪微看向狗蛋，这孩子忙捂住肚子。 她也饿，但饿狠了，肚子也就不叫了，只是恶心的厉害。 “我们往那边走走吧。”陆雪微指着西街的方向。 总不能坐着等死！ 第246章 我能咬你一口吗？ 东街因为聚集了太多乞丐，夜里也常发生命案，所以店铺基本都关了。而西街还好一些，但也有一多半关了，因此街上冷清清的。 “姑娘，咱还是留着点体力吧，熬到明天就好了。”婆婆道。 陆雪微叹了口气，“明天情况只会更糟。” “这……”婆婆愈加愁了。 “姐姐，我不想走了。”狗蛋脸色有些发青。 陆雪微拉起狗蛋的手，给他诊脉，而后眉头皱起，“你受伤了？” “我不知道。” 陆雪微蹲下，撩起狗蛋的衣服，眉头不由皱的更紧了。他肚子上青紫一片，应该是被人踢了一脚，而且力气很大。 这一脚，踢出了内伤。 陆雪微左右看了看，附近并没有医堂，其实就算有，他们也没有银子抓药。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到了一粒参丹喂给狗蛋。 只能先顶着，还是要尽快吃消肿化瘀的药。 “你们在这里等等，我去前面看看。”陆雪微道。 “姐姐……”狗蛋扯了陆雪微衣角一下，脸上露出忧虑之色：“你还会回来吗？” 陆雪微揉了狗蛋头一把，“我若回不来，你们就找个地儿躲着，等明日一早再去排队领饭。” “姑娘，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婆婆不解道。 “婆婆，我已经几天没吃饭了，不知道能坚持多久。所以，别等着我。” 陆雪微往西街走去，走了不远，迎面撞上几个官差正在街上巡逻，看到年轻一点的乞丐就会拦住打量一下。 她忙转身过去，左右看了一眼，而后进了一家客栈。 “欸，快出去，也不看看是什么地方，是你一个臭乞丐能进来的吗？”一穿灰布短打的伙计冲她嚷道。 陆雪微回头，见那几个官差已经在外面了，正哀叹倒霉，不想这时看到一人从楼上下来了。 她眼睛一亮，忙唤了一声。 “公子！” 顾承继抬头，睨了她一眼，继续往楼下走，在大堂一处方桌前坐下了。 “嘿，你还不走，我……” “我认识他！”陆雪微指了指顾承继，而后往他那儿跑了去，喜笑道：“公子，咱们可真是有缘。” 顾承继转动手中的玉佛珠，却是理也不理她，一个眼神都没有。 这什么人啊，一点礼貌都没有！ 若放在平日，她主动跟谁说话，那便是给了他天大的脸了。谁不得毕恭毕敬的接着，除非不想活命。 那小二走了过来，外面的官差正抓着一个年轻的女乞丐盘问，陆雪微回头，再看顾承继一脸六亲不认的样子，索性一咬牙。 “夫君！我找得你好苦啊！”她一把扒住顾承继的胳膊，呜呜哭了起来，“自三年前走散，我就一直在找你！” 顾承继脸色一沉，“你叫我什么？” 陆雪微见他要发火，又见小二迟疑着走来，忙哭的大声：“夫君，你不认识我了么，我是阿微啊？为了找你，我才沦落至此，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顾承继想甩开她，陆雪微只得抱紧他胳膊：“当初是我不对，不该剁了你那根东西……呜呜……我对不住你……” 小二一个趔趄，当下没敢再近一步，而且某、处隐隐发疼。 “可先犯错的是你啊，谁让你睡了我妹妹！”陆雪微说着还锤了顾承继胳膊一下。 小二捂住嘴，默默的后退了几步。 “连我娘……” “闭嘴！”顾承继冷喝一声。 陆雪微哭声戛然而止，只是眼泪一时还没收住，便看着顾承继，泪无声落下，透着一股莫名的委屈。 虽然是假装的，可眼下真有些难受了。 “我错了……”她低下头，抹了抹眼泪道。 “你认识我吗？”顾承继问。 陆雪微忙点头，“当然！” 顾承继眸色闪动了一下，“所以之前你都是装的？” “我也没有办法。”陆雪微往外面看了一眼，“那些官差在抓我。” 顾承继脸色一冷，“你竟一点也不知悔改！” “改？改什么？” “你说你找我？” “我这不找到你了。” “你真的在找我？” “什么真的假的。” 怎么感觉有点驴唇不对马嘴！ 这时一股肉香传来，陆雪微抬头，见二小端着一屉包子放到了隔壁那桌。 那桌坐着个胖子，拿起那包子咬了一口，那满足的，汁水都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你说你找了我三年？” 陆雪微咽了口口水，再看顾承继，感觉眼前的人已经变成了包子，“我能……咬你一口吗？” 第247章 脑子有问题吧 顾承继瞳孔微缩了一下，陆雪微神思溃散，小脸消瘦，嘴唇干涸，身子还微微发抖。 这是饿得！ 但眼下多可怜，之前就有多可恨！ “想吃包子？”他问。 “想！”陆雪微忙点头道。 “帮我办一件事。” “好……”陆雪微一激动，神思稍稍回来了一点，“什么事？” 杀人放火还好，别什么出卖色相，当然也不是不行，但至少也要与她府上那三位公子姿色不相上下。不过如果是这人，单凭这双眸子，她也认了。 “帮我拿一样东西。” “什么？” 顾承继不语，显然不想说太多，此刻在跟她耗耐心。 陆雪微哪还耗得起，她眼下恨不得过去跟那胖子抢包子吃。在尚存一丝理智时，她只能先答应了。 “好。” 顾承继叫来小二，要了一屉包子。 “开什么玩笑，一屉包子就想让我办事？” 顾承继轻嗤一声，“两屉。” “五屉！” 小二一时不知该听说的，最后问了一句：“客官，这位真是您的夫人？” 顾承继眸光一冷，“拿你的包子去！” 也不知这小二品到了什么，反正是上了五屉。 陆雪微饿极了，但也不敢吃太快，一边喝汤一边小口慢吃。而对面的人也十分有耐心，看着她吃了一屉又一屉。 “你为什么总戴着面纱？” 顾承继垂眸，“你不需要知道。” “若是脸上有疤的话，我可以把疤祛除，恢复容颜。” “不用。” “我会医术，而且很厉害，所以……” “这交易，我不做。”他声音冷道。 陆雪微叹了口气，颇有些没脾气，“那你要我做什么？” “找一样东西。” “什么？” “肚兜。” 陆雪微瞪大眼睛，“女子的肚兜？” “废话。” 的确是废话，男子总没有肚兜。 这人是脑子有毛病而是有毛病？ “那肚兜在何子逸手里。” 陆雪微眨了眨眼，“何子逸？” “嗯。” “何子逸是庆南府台，而我只是一个落难的小女子，你让我从他手里拿到这么私密的东西，你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 顾承继看着她，眸中带着嘲讽。 陆雪微呼出一口气，他知道她有这个本事又或者他知道她的身份。 “你是什么人？” “你会知道的。” 陆雪微去了施粥的地方，本地百姓和乞丐们正在混战，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婆婆和狗蛋，二人靠在墙角，满面绝望。 她带着他们去了一处隐秘的地方，而后离开，不过多会儿提了几屉包子过来。 二人一顿狼吞虎咽，很快就把那几屉包子吃完了。 “姐姐，我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包子！”狗蛋满足道。 婆婆噎的只拍胸口，“眼下死了都行，至少是饱死鬼。” “你们死不了，这包子想吃多少有多少。”陆雪微好笑到啊。 狗蛋和婆婆皆用惊奇的目光看着她，好像她说了一件多不可思议的事似的。 “姑娘您……” “我找到冤大头了。” 吃饱后，三人出来，找了一处懒洋洋的晒太阳。 “今儿只有米粥没有馒头了。”狗蛋道。 “那庆南府台出来说，他正在向朝廷请求赈济，若三日后赈济粮能运到，大家就能挺过去，若是运不到，这稀米粥都没有了。”婆婆道。 陆雪微皱眉，之前有米粥有馒头，眼下只剩稀米粥，甚至还要饿肚子，这何子逸怎么想的。但凡有点脑子的，都会规划好，细水长流总比饱三天饿三天然后饿死强吧？ 她不信一个府台会蠢成这样！ 他们正说着话，一个女子走过，突然软到了地上。 陆雪微去扶，发现这女子满头是血，也不知是流血过多还是饿的，已经晕过去了。 不过陆雪微认识这姑娘，之前排队的时候占她前面的。 陆雪微让婆婆去取水，帮她先清洗了伤口，而后包扎好，再往她嘴里滴了几滴水。 “狗蛋，把你藏的包子拿出来。” 狗蛋忙摇头，“我要留着，明日我们三个分着吃。” 陆雪微好笑，“那你给我两个包子，我晚上请你吃肘子，可好？” 狗蛋哈喇子掉了出来，不过还是摇头，“我不敢想肘子，就想留着这两个包子。” “可你看这姐姐，若再不吃点东西，真的会死。”陆雪微哄道。 狗蛋看到躺在陆雪微怀里的人，小嘴崩了半天，最后还是从怀里把那两个捂着热乎的包子拿了出来。 “乖，姐姐等会儿就给你去拿肘子。” 大概是闻到了包子香气，女子一下睁开了眼，抱住陆雪微手里的包子就啃。 陆雪微怕她把自己的手给啃了，忙抽开了，而后把另一个包子给她。 第248章 没有王法了 女子把两个包子吃下去，终于恢复了一些精神。想到刚才自己狼吞虎咽的样子，不免有些羞赧。 “你叫什么名字？”陆雪微问。 女子长得眉清目秀，只是饿了这些日子，又黄又瘦，也没什么神采。 “珠秀。” 陆雪微点头，“天色不早了，你还是早点回家吧。” 女子抬头看了陆雪微一眼，小声道：“我家被几个乞丐给霸占了，我无家可归。” 陆雪微皱眉，这庆南城已经没有王法可言了。 这时婆婆打水回来了，脸上有些慌色，道：“刚才我听两个乞丐说，昨夜出现了一伙黑衣人，见人就杀，街上死了很多人，一早才被官差清理。” 狗蛋后怕的很，“幸亏昨晚我们藏的好。” “其实今儿排队的时候就看出来了，乞丐已经少了很多。”婆婆道。 陆雪微想了想，“我们不能露宿街头了。” 一队官差从他们跟前走过，走过去的时候，那领头的特意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街上这些乞丐，一个一个或躺着或靠着墙，饿得奄奄一息，唯他们这般有神采。 “我们去你家。”陆雪微第珠秀道。 珠秀带着他们拐进一个胡同，走了不多久到了一个小黄门前。只是门是开着的，而且门口还有一滩血。 很显然里面出事了。 陆雪微先一步进院，见门口处躺着一个乞丐，身下一滩血，血已经干涸，应该是昨夜就死了。 再往里走，进了堂屋，又见两个乞丐，一老一年轻，躺在地上，也死了。 里屋还有两个，一个老婆子和一个小女娃，皆是刀砍在背部死的，血流了一地。 “这大概是一家五口。”婆婆又是摇头又是唏嘘叹气，“哎哟，这孩子才多大，死的太惨了。” “他们说不伤我。让我自行离开。”珠秀害怕的瑟瑟发抖。 “谁杀了他们？”狗蛋不解。 陆雪微看了看这些乞丐身上的伤口，无论是老的小的还是年轻壮实的，皆是一刀毙命。 杀他们的人，应该会功夫，而且在这庆南城是能吃饱喝足的，才有力气杀人。 “我们先清理一下吧。”陆雪微道。 把那五具尸体摆放到院子一角，让婆婆他们清理屋子，陆雪微先出门了。 此刻天还早，她顺着小巷子来到府衙外。 本来是想碰碰运气，不想还真看到了谢运那厮。 他从外面回来，身边跟着那二当家的，二人还有说有笑的。 也不知谢运说了什么，那二当家娇羞的锤了他一下，后笑得前仰后合的。 谢运四下巴望着，看到她后，不动声色的转头，伸手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府衙后面。 若不是惜命，陆雪微现在就想冲过去砸烂他的脑子。 这蠢货还敢指后门，昨晚她差点被杀了！ 她二人一个为皇上办事，一个为太后办事，但目的都是为了收集何子逸的罪证。只是一件案子，为何让两个人去查，这里面就耐人寻味了。 陆雪微不想细究什么，因为很多事是经不起推敲的。 他们都是她的亲人，所以她宁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陆雪微躲到隐蔽处，等天色暗了下来，才从胡同里出来。刚出来，见几个官差正在追赶两个乞丐，她忙又退了回去。 在胡同口，那几个官差把那两个乞丐围住了。 “官爷，我们什么都没做啊！”其中一个年级大一点的乞丐苦道。 另一个年轻一点的，不免有些沉不住气：“你们是当官的，又不是土匪，怎么见人就撵。” 那领头的官差打量了他们二人一眼，冷斥一声：“前面街上死了一个乞丐，可是你们杀的？” “冤枉啊，我们哪敢杀人！”年纪大的乞丐忙道。 “你们冤枉人！”年轻的乞丐嚷道。 “爷看就是你们！”那官差呵了一声，不等二人解释，冲后面的属下吩咐道：“杀人是死罪，先把他们带到大牢。” “我们没有杀人！”那年轻的一急，转身要跑，却被两个官差堵住了，“我没有杀人……” 年轻乞丐眸子陡然瞪大，胸口刺入一把刀，正中心脏。 他噗了一口血，死死盯着面前的官差，恨、吃惊还有不甘，只是转瞬就只剩下死寂了。 另一个年纪大的，神色瑟缩着，“为什么……你们是官差……怎么能随便杀人……” “我们只是公事公办！”那领头的说完，上前对着那乞丐就是一刀。 这一刀又快又准，白刀进红刀出，一条人命就没了。 这些人哪像是官差，更像是黑夜里的刽子手，无差别杀人。 那几个官差走后，陆雪微深呼一口气，她一早就跟司月发了信号，可一直没有动静。城里的乞丐和百姓，死的越来越多，这庆南城已经变成了屠宰场，处处充斥着血腥气。 而且还是官府牵头，实在是匪夷所思。 第249章 原来你喜欢这样的 陆雪微来到官衙后门的那小胡同，刚往里走了两步，暗处一刀刃泛着冷光冲她杀了过来。实在是猝不及防，陆雪微暗叫一声惨了。 这时一白衣翻卷而过，只听两剑相碰，铛铛几声，很快就分出了胜负。 白衣人手中剑滑下几滴鲜血，蒙纱吹动，他抬头看向她，竟带着几丝嫌弃和不耐。 陆雪微叹了口气，她也没求他救。 “公子，您这是未卜先知还是从天而降？”她笑眯眯问。 顾承继睨了她一眼，“你死了，又白吃了我几屉包子，那我岂不知做了赔本的买卖。” 陆雪微呵呵一声，“所以你跟踪我？” 顾承继眸光一凝，看着陆雪微吐出一字：“蠢！” “你！” “这人藏在暗处，而且武功很好，摆明就是知道你要来这里，专门等着杀你的。” 陆雪微切了一声，“他只是想杀人，也不一定非是杀我。” “你是这么认为的？” “是！” 顾承继沉下一口气，“随你！” 这时后门开了，一高大的人影搂着一个娇小的人影出来了。 借着月色一看，这高大一些的可不就是谢运！ 陆雪微走上前，走到他跟前，双手一抱，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谢运看到她，面上一喜，“娘子，你没事真好。” 陆雪微哼了一声，“这话说得，好像你盼着我有事似的。” “当然没有，我一直很担心你。”谢运忙道。 陆雪微看向他怀里，见他搂着一女子，女子神色昏沉，衣服凌乱，身子紧紧贴着谢运，娇软的好似没有骨头似的。 “她……” “我们是清白的！”谢运说着还推了女子一下，见女子要摔到地上，他只得又扶住，那女子仍旧靠到了他怀里。 陆雪微脑门青筋起，真当她是他娘子？ “她怎么回事？”陆雪微咬牙着问。 见陆雪微这样，谢运忙解释：“她是何子逸的一个小妾，人挺好的，这几日对我颇为照顾。这何子逸脾气暴躁，常虐打她，昨晚也是，她偷偷藏到我屋里，才逃过一劫。她知我想逃，帮我引开了守门的护卫，我也不能丢下她啊，这不带她一起出来了。” “何子逸的小妾？”陆雪微打量着那女子，长得也就一般般吧，而且年纪看着也不小了，“那你这几日在府衙，可见到二当家口中的主子了？” 谢运摇头，“没有。” “没有？”那他们抓他做什么？ “娘子放心，我清白还在。” 陆雪微瞪了他一眼，“闭嘴吧，我们先离开这里。” 他们来到街上，见一个乞丐拿着转头正追着另一个乞丐，惹被追的那个满头是血，满脸惊恐之色。 旁人还没反应，那谢运忙把怀里的人推给陆雪微，而后冲出去了。 “有什么话好好说，你没看到他已经受伤了，你已经犯了伤人罪，莫不还要杀了他不成，那就是杀人罪了，可是要判死刑的。这世道有公理，天下有王法，凡事都要讲个度，你看你当街行凶，不仅没理，而且犯了法，更是失了气度。” 这一通话下来，杀人的和被杀的都听得一愣一愣的。 心想：哪来的混不吝！ 陆雪微脸黑了黑，他还真是不合时宜的犯傻！ “老子都不一定活过今晚，犯法怎么了？杀人怎么了？老子不止要杀他，也要杀你！”那人举着砖头冲来。 满头是血的接着跑，谢运也跑得急，嘴里依旧不闲着，只是那些道理都被夜风吹散了，嗡嗡的响。 “公子，劳烦您救他一救？”陆雪微看向顾承继。 顾承继挑眉，“那是救还是不救？” 陆雪微叹了口气，“救吧” 顾承继呵了一声，“原来你喜欢这样的。” “啊？” 陆雪微还没明白，顾承继已经出去了。 一番折腾，终于回到了珠秀家。 陆雪微让谢运把那女子放到屋里的塌上，而她走到门口，见顾承继站在院子中间，正仰头看着月色。 今晚月色朦胧，没有星星。 他站在那里，夜风吹动着他的衣摆。 “公子，你救了我们的命，我们无以为报……” 顾承继转身，看向她，淡淡道：“你知道我要什么。” 陆雪微干笑一声，“挟恩图报不好？” “知恩不报呢？” “何子逸怎么会有肚兜？” 顾承继抱肩，嘴角扯了一下，“公主还要装傻吗？” 陆雪微愣了一愣，他果然知道她的身份。 “你到底是谁？怎么认出我的？” “公主欠我一个人情，欠我两条命，当然你也可以赖掉。” 陆雪微眯眼，这人竟露出了不屑之色。 “哦？” “我自有办法拿到，不过……”顾承继看向陆雪微，嘴角扯了一下，“你总还有求我的时候。” “那可不一定……” 陆雪微话还没说完，院门被咣当撞了几下，接着有人嚷道：这家有人！ 第250章 我把自己赔给你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听起来人还不少，门咣咣被撞，力气越来越大，门栓已经有些承受不住了。 “里面的人快开门，只要把我们放进去，交出粮食，我们不为难你！”外面的人喊道。 “要是不识相，等会儿我们进去了，定把你们一家都杀了！” “快开门！” 这时婆婆和珠秀出来了，二人一脸惧色。 谢运也出来了，神色严肃，“我去跟他们讲道理！” 陆雪微捂头，转而看向顾承继，讨好笑道：“公子，我这人一向讲诚信，你放心，你想要的那肚兜，我一定给你找到。” 顾承继轻哼一声，“我还能信你？” 陆雪微恨不得咬人，“你怎么才能信我？” “起誓。” 陆雪微无语了半天，“我陆雪微起誓，一定帮……你叫什么名字？” 顾承继默了一下，“顾承继。” 陆雪微点头，“我陆雪微起誓，一定帮顾承继找到他想要的那肚兜，赴汤蹈火，生死不顾。若违此誓，我不得好死！” “哼，这点诚意？” “我五马分尸，挫骨扬灰，行了吧？” 顾承继仍旧不满意，据他所知，陆雪微最不怕的就是死了。 陆雪微咬牙，“那违此誓，我把自己赔给你，随你处置！” 顾承继：“……” “满意了？” 哐当一声！ 巨大的撞击声，打乱了两人的对话。 陆雪微忙道：“不行了，我都发誓了，你快想办法！” 顾承继脸沉了沉，而后跳上墙头，看到胡同里挤满了乞丐，而且远处还有乞丐蜂拥而来。他仔细一看，见乞丐中混着那么几人，身材魁梧，神色狠厉，手中藏着短刀，在袖口处若隐若现。 他回身落到陆雪微身边，道：“有人故意把他们引过来的。” 陆雪微眉头一紧，看了屋里一眼。 “我们先离开这里。”顾承继道。 “怎么离开？” 顾承继一手抓着陆雪微一手抓起狗蛋，飞身而起，掠过屋顶，转瞬就落到了房子后面的胡同里。这条胡同幽暗无人，暂时是安全的。 让他们等着，顾承继又回去把其他人两两带了出来。 最后来的是谢运和那女子，那女子已经清醒了许多，只是仍旧靠着谢运。 他们一行往胡同外走，顾承继和陆雪微走在前面。 “放心你相公和那女子？”顾承继问。 “啊，为什么不放心？” 顾承继眯了一下眼，“我以为是个女子，见自己相公和别的女人亲近都会不舒服，难道不是吗？” 陆雪微早忘了这一茬，眼下只能敷衍道：“他不敢！” 顾承继心思转了转，“却不知道公主竟已经有驸马了。” “你不知道的多着呢！” 夜已经深了，街上影影憧憧却有不少人，如行尸一般，三五成群，饿得满大街找吃食。 风吹过，带来细碎的哀叫声，嘤嘤的哭声。 整座城成了一座牢笼，牢笼里的每个人都被危险和疯狂包围着。 “我们应该找个地方藏身才是。”谢运说了一句大实话。 所有人都看向他，他干笑一声，“当然，你们也知道。” 被他搀扶的女子，看上去十分虚弱，她小声道：“我知道一处，咳咳。” 陆雪微看向她，瞳孔微微缩了一下，“还不知道这位姑娘怎么称呼？” “我姓晏。” “晏姑娘，你请说。” “我家在庆南城，父母去后一直荒废着。” 谢运眼睛一亮，“离这可远？” 晏姑娘摇头，“不远。” 陆雪微看了一眼顾承继，而后道：“那晏姑娘给指个方向吧。” 几人一路东躲西藏的到了晏姑娘说的那地儿，门庭高大，晏姑娘用钥匙开了锁，里面杂草丛生，确实像是荒废很久了。 好在这房子院墙高，没有被乞丐们霸占了。 几个人都累坏了，随便找个地方便各自安歇了。唯谢运前后忙着，又是清扫，又是抹洗的，先打扫出了一间屋。 “娘子，你和晏姑娘进里屋休息吧。”他道。 陆雪微靠着门柱，懒得动弹，“不去。” 谢运看她坐在脏兮兮的地上，一脸的嫌弃，“娘子，这地上太脏了。” “我不嫌脏。” “但我嫌你脏。” 陆雪微有一肚子的话堵谢运，但她懒的开口，于是起身进了屋。她进去不久，晏姑娘也就进来了。 两人互相点了点头，而后一个在床上一个在罗汉床上睡下了。 第251章 困死一城的百姓 谢运仔细擦好一把椅子，正要坐上去，见顾承继正靠着门栏站着，头望着夜空。 一身白衣，最是沾不得脏了。 “这位大侠？” 顾承继无语了一下，“我姓顾。” “顾大侠，在下有礼了。” “……”顾承继神色清冷看着谢运。 “呃……” “我不是混江湖的。” 谢运忙改口，“顾公子，唐突唐突。” “没事。”顾承继继续抱肩赏月。 “顾公子，这把椅子是干净的，你坐下休息会儿吧。”谢运道。 “ 不用。” “顾公子，你站着，我坐着，实非待客之道。况之前你还帮了我们，若你一直站着，我也只能陪你站着。当然，你不想坐就不坐，不用考虑我。这折腾了大半宿的，腿也确实有些累，不过我能站到天亮。” 顾承继：“……”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磨叽的男人？ “那顾某就不客气了。”顾承继回身坐到了那椅子上。 谢运舒了一口气，转身又擦了一把椅子，再看珠秀他们，已经趴在地上睡着了，扰人清梦不好，他这才自个坐下。 “顾公子，你不是北魏人吧？” “嗯。” “南晋？” “嗯。” 谢运偷偷打量了顾承继一眼，顾姓在南晋可是国姓呢。 “顾公子，在下冒昧问一句，你为何帮我们？” 顾承继嘴角扯了一下，“谢公子问了在下很多问题了。” “闲聊几句，打发时间而已。” “谢公子既然有闲心，为何不问问自己刚出生不久的儿子还活着吗，受没受伤，如今在哪儿。在下看谢公子，似乎并不关心这事。”顾承继看向谢运，眸光沉敛。 谢运一拍脑门，“哎呀，真忘了，煊儿……” “他被陆姑娘寄养在一户农家了。” “那便好。”谢运松了口气。 顾承继继续抬头望月，哪个父亲会忘了自己的儿子呢，除非那根本就不是他的孩子。 翌日一早，顾承继和陆雪微一起出门了。 清早的风有些凉，东城街上随处可见尸体，有饿死的也有被打死的，有乞丐的也有本地百姓的。官差已经不问是什么人，怎么死的了，一并用四轮车拉走。 这东城还有一口气的，不是往施粥的地方跑就是往西城跑。不过官府已经两日不施粥，西城也已经封闭了。 人们来回奔走，脸上带着濒死的恐慌。 二人走到城门前，高大的城门紧闭着，上面整齐的站着很多将士。他们的长矛没有对着外面，而是对着里面。 胆敢擅闯城门者，杀无赦！ “公主，你们是要困死这一整座城的百姓吧？”顾承继冷笑。 来到南晋，他可真是大开眼界了。 “可笑，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陆雪微嗤了一声。 “南境天灾不断，百万灾民，朝廷已经无力赈济，与其让这些灾民成为暴民，不如杀一城，如此才有余力救济其他。舍车保帅，这一招委实高明。” 陆雪微一下恍然，难怪她早发了信号，可司月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们不是没有接到信号，而是母后要这庆南城二十多万百姓……死！ 若是旁人，她或许不信，可那是母后，她见识过她的狠，她的杀伐决断。她原本只是一个没有背景的女子，以民女的身份进了宫，还在后宫站稳了脚跟。更者，在先帝崩天后，她废太子，扶持自己儿子登基。在风云诡谲的朝廷站稳脚跟，成为百官敬重和惧怕的太后。 权术和阴谋，从来都根植于她有一颗冷硬的心。 甚至对她这个女儿，也丝毫不心软，把她推到了这火坑里。 “你到底是什么人？”陆雪微又问了这个问题，当然她也知道他也不会回答。 与其说是个问题，不如是表达她的惊讶吧，居然能看破这个局。 顾承继眼眸一冷，曾经最爱的人，也是最恨的人，她不但忘了你，还一再问你是谁，大概谁都不会心情好吧！ 所有的爱恨，在他再出现在她面前时，成了他一个人的爱恨。 可悲又可笑！ 见顾承继像是生气了，陆雪微正不解，见他转身往西街的方向去了。她忙追上他，走几步跑几步，才能不被甩掉。顾承继进去了，而她却被两个官差挡在了外面。 “去去，乞丐不能进去。” 陆雪微脸沉了沉，想喊顾承继一声，却见他已经拐进了前面不远处的酒楼里。 她气恼的跺了一下脚，只能在旁边墙根处等着。 旁边躺着两个乞丐， 走到西街入口，饿得已经奄奄一息了。不止这里，放眼望去，满街都是饿得要死的人。 在这庆南城，真正的人命如草芥。 第252章 开诚布公 等了好一会儿，顾承继才从那酒楼出来，脸色有些阴沉，手里拎着一个袋子。那是个米袋，里面大概有半袋米。 他刚一走出来，便被附近的几个乞丐盯住了。 陆雪微跟他对视了一眼，而后跟紧他赶紧离开。他们一路东躲西藏的，绕了好几个胡同才回到那废宅子里。 他们进去的时候，见谢运正带着狗蛋和珠秀在清扫院子。 真是穷讲究！ 见他们回来，又看到顾承继手里的米袋子，几个人眼里都发出了亮光。 “我去煮米粥吧。”晏姑娘上前接住顾承继手里的米袋子。 “还是我去吧。”珠秀忙道。 “不用。”晏姑娘摇了摇头，“毕竟大家都在我家，没有让客人下厨房的道理。” 见晏姑娘已经转身进了厨房，珠秀也就不说什么了，继续和狗蛋打扫院子。 陆雪微喊了谢运一声，二人进了里屋。 “娘子，什么事？” 陆雪微看向谢运，神色清淡：“这里没有第三个人。” “什么意思？”谢运一脸不解。 陆雪微叹了口气，“谢大人，我们没有必要装。” 谢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习惯了。” 陆雪微无语，他倒是挺容易习惯的。 “谢大人，外面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们开诚布公的聊一次吧。” “公主请说！” 陆雪微：“……” 凭什么她先说？ 这谢运看着呆呆的，但做的都是精明的事。 “太后让本公主来庆南是为了查一件案子。” 谢运神色肃整，沉吟了一下道：“皇上怀疑何子逸借着朝廷赈灾一事，从中牟利。” “去年开春，官府在城郊一处荒山上发现了一具骸骨，已经有五六年了，而从他衣服里襟位置发现了这人的身份。” 谢运正等着陆雪微往下说，却见她看向了他。 好吧，他们是一句换一句的。 “咱们朝廷制度严明，赈灾的救济粮从朝廷到地方，由皇上指派的亲信大臣一路押送到受灾的地方，各地官府根本没有机会吞吃。而交代何子逸手上，也是一个准确的数，他想贪吃也不行。这时何子逸就想了个法子，由官府统一监管，设立粥棚，发放米粥和馒头。这米粥里放多少米，馒头大小，这些是没有准儿的。别看省下来这点东西，可人数多了去，能省下来的就是个大数了。” “这庆南城接连遭遇天灾，何子逸用这个法子想必贪了不少。” 谢运叹了口气，“什么天灾，根本就是人祸。” “怎么说？” 陆雪微正听到兴头上，见谢运也不说话了。 她撇了一下嘴，接下讲自己的，“那尸体衣服上绣的名字是……子言。” “子言？” “何子逸的字。” 谢运眨了眨，一时有些迷糊，“你是说那尸体是……怎么可能，他明明好好的在庆南城！” 陆雪微点头，“确实是何子逸。” “仅凭一个名字？” “不止，我们去何子逸老家调查了，那何子逸左脚多了一个脚趾，也就是六根脚趾，那尸体正是。” “那庆南城这个何子逸是假的？” 陆雪微看行谢运，失笑道：“谢大人，你再仔细想想这一路发生的事。” “我不明白……” “该你说了。” 谢运呼出一口气，人家说了这么多，他再藏着掖着，反倒有些小气了。 “何子逸每年上报朝廷的都是干旱，粮食欠收，可我后来查证典籍，发现庆南这一块确实少雨，也常常遇到干旱之年，可也不至于颗粒无收，而且一连三年。也就是何子逸来到庆南三年，便遭逢三年大旱，这也太凑巧了。我请示了皇上，特来查这案子，然后发现，农民的种子都是官府发放的。” “种子有问题？” “也许。” 两人看向对方，他们把各自的底儿给交代了，只是有没有保留，自然是有的，毕竟二人谁也信不过谁。 这时珠秀在外面喊，说是开饭了。 陆雪微他们出来，见厅堂里摆上了桌子，上面放着四碗米饭。珠秀他们在外面，已经吃起来了。 “大家快坐吧。”晏姑娘招呼了一声，而后把筷子分发给了他们三个。 “他们？”陆雪微指了指外面珠秀他们。 晏姑娘笑，“他们等不及了，一人舀了一碗先吃了起来。” 陆雪微点头，左看了一眼谢运，右看了一眼顾承继，而那晏姑娘坐她对面。他们倒是不急，瞅着面前这碗饭，也不动筷子。 她是饿了，于是端起饭碗来。 米香扑鼻而来，陆雪微先是馋了一口，继而眸色微变。这米香夹杂着其他的气味儿，她对此很敏感。 本想提醒一下旁边的人，却见谢运只是拿起筷子，根本没有吃，反而不时扫她一眼。而顾承继倒是泰然之色，连筷子都没动，仿佛看穿了一切，却也没有提醒她一句。 一个希望她死，一个不管她死活。 第253章 竟是女子 陆雪微扯了一下嘴角，慢慢放下碗筷。 “咦，你们怎么不吃？”晏姑娘问。 陆雪微笑，“晏姑娘不也没吃？” 晏姑娘脸上的笑僵了一下，而后端起手中的碗，“我确实饿了，先吃了。” 不过不等她吃到嘴里，陆雪微已经夺过来她的碗，而后把自己的推到了她面前。 “晏姑娘这碗米粥太少，吃我这碗吧。” “这不好吧？”晏姑娘神色已经有些冷了。 “没什么不好的，吃吧。” 晏姑娘眯眼，转而放下了筷子。 “哟，怎么不吃了，莫不里面有毒？” “你知道？” 陆雪微收敛笑意，左右看了一眼，“也不止我，大家都知道。” 她这么一说，谢运脸色青了一下，不过很快掩饰好了。 “这碗里有毒，我不知道啊，我只是想把这碗米粥留给娘子。”他忙道。 陆雪微侧头挑了谢运一眼，“谢大人有心了。” 谢运忙嘘了一声，“小心暴露。” “我们已经暴露了，对吧，何大人？”陆雪微看向对面的女子。 晏姑娘呵了一声，“陆姑娘，你眼睛没有毛病吧，我是女子。” “你自然是女子，不然也不会让二当家抓男人伺候你。” 谢运指了指自己，然后做出一副了然之色，“所以何子逸是女人，而她亲近我其实是想占我便宜？” “谢大人，她原先是想占你便宜，不过后来发现你身份，更想杀了你。” “陆姑娘，你这个玩笑开太大了。”晏姑娘神色绷紧。 “何大人，不，应该是何夫人，我没有说错吧。” 谢运小声问：“你怎么知道她是何夫人？” “何子逸当年是带着娘子一起赴考的，高中后便形单影只了，再后来去外地赴任，也是孑然一身，不娶妻不纳妾，洁身自好。我们去何子逸老家查，得知他父母双亡，家徒四壁，娶了娘子后，在岳丈的帮扶下才凑足了进京赴考的盘缠，而他高中后再没有回去过，何夫人也没有回去过，只每年写一封信回去。那么何子逸死了，何夫人去哪儿了？” 能从何子逸手上拿到朝廷给他的敕牒和鱼符，并且伪装成他，还不被人发现，应该是了解他的亲近之人了。 对面的人沉静许久，而后轻笑了一声，“反正你们已经死到临头了，知道了也无妨。我确实是何子逸的原配娘子，也确实杀了他，而后假冒他的身份去赴任，不过有一件事，公主说错了。” 对于这何夫人知道她身份，陆雪微倒是一点不稀奇。应该是在寨子里的时候，二当家就发现了，所以一直在搜捕她。 “我说错了什么？” 何夫人大笑一声，“那何子逸就是个草包废物，整日捧着书读来读去，全都读成了狗屎，凭他根本不可能高中。我杀他在科举之前，而后我代替他参加了科考而后中举。” 陆雪微打量着这何夫人，确实吃惊不小。 “我自小爱读书，也向往更广阔的天地，可身为女子，束于后宅，可知书达理，却不能抛头露面。我争不过命，便想着嫁个读书人，至少斯文有礼。我们那十里八乡的也就何子逸这么一个落魄书生，我哭求父母，终于嫁给了他，婚后才发现，他自称书生，可根本不爱读书，甚至字都认不全。” “婚后，我逼他读书，逼他上进，终于他中了举子，可以参加科举了。我为他筹了盘缠，陪他一起上京，结果他却和别的举子厮混到了青、楼，而且当别人高谈阔论时，他甚至连话都接不上，我便对他彻底失望了。在一次，他从外面沾着脂粉气回来后，我和他大吵一架。他居然说要休了我，我激愤之下杀了他。” “之后，我顶替了他，参加科举，而后中了进士，从此走上了仕途。从边远县丞到如今的庆南府台，我是凭着自己能力走到这一步的，女子又如何，我不必任何一个男子差！” 何夫人说完，抬眸看向陆雪微，“公主，我还想成为像你一样的人呢！” “哦？” “不惧流言，广纳郎君。” 陆雪微干咳一声，“别自己拉屎还熏臭别人！” 谢运蹙眉，“公主，这话于您身份不符。” “我难道说的不对？” “对，可……” “你这么磨叽，本公主还觉得和你性别不符呢！” 谢运：“……” “既然你们都知道了，那就只能做个死鬼了！”何夫人退后一步，冲外面喝了一声，接着二当家带着十几个壮汉闯了进来。 珠秀她们在院里，见此慌忙跑了进来。 第254章 太后的手段 陆雪微抱肩，嘴角扯了一下，“怎么，你还要杀了本公主？” 何夫人眸光一冷，“大公主，你错就错在不该来庆南城！” 陆雪微面上一点也不慌，“其实有一点我不明白，你为何要这样做？杀了这么多人，于你有什么好处？” 何夫人不语，只冷冷等着陆雪微。 “你也说了，我们必死无疑，那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何夫人往前走了两步，侧身斜睨了陆雪微一眼，“大公主，你太蠢了。” “何出此言？” “你和谢运受命于皇上来查本官，查出本官贪污又如何，能解决这次南境的危机？而太后则明智多了，她让本官把流民吸引到庆南城，而后故意挑起本城百姓和流民的争斗，让他们互相残杀，只要再过十日，城中将无一活人，这些张嘴向朝廷讨饭的都死了，这次危机自然也就能过去。” 陆雪微呵了一声，顾承继竟说的分毫不差。 “所以你受命于太后？” 何夫人冲着正北的方向行了个礼，“太后英明果断，乃是我辈女子中的楷模。” 陆雪微摇头，她这个母后啊，把人玩在手心里，还玩得晕头转向。 “让你杀了本公主也是太后的意思？”陆雪微挑眉。 何夫人得意一笑，“太后一心为天下，又怎会因被这点亲情绊住脚，别说公主你了，便是皇上，太后不也死死拿捏着。” “蠢，这个字送给你。” 何夫人蹙眉，“什么意思？” “本公主和谢大人可不是一路人。” “哦？” “他受命于皇上，而本公主则是为太后办事的。” 何夫人吃了一惊，继而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不可能！” 陆雪微轻笑一声，而后冲外面喊道：“司月、司靑，你们进来吧。” 她这话出，门口冲出数十个绿裳女子来。 那司月司靑上前，跪到陆雪微面前。 “公主，属下等人来晚了。” “晚？”陆雪微哼笑一声，“倒是不早不晚，刚刚好呢。” “公主……”司靑一副有话又不敢说的样子。 “行了，把人先拿下吧。” 那何夫人看到司月她们，已经知道陆雪微说的话是真的了。可她仍不敢相信，一路提携她的太后，对她信重有加的太后，居然会利用她！ 而且利用完了，挖坑就把她埋了！ “太后不会这么对我的！” 陆雪微嗤笑一声，走到何夫人跟前，小声对她道：“你也说了，她对自己的亲儿子亲女儿都能下毒手，何况你一个棋子。而且庆南城出了这么大的事，总不能没有交代吧，她自然要把一切罪责推到你身上。” “我要见太后！我要见太后！”何夫人大声喊道。 陆雪微直起身子，眸光一丝无奈闪过，而后高声道：“晏晴儿以女子之身，冒充朝廷命官，更在庆南城犯下滔天大罪，致使数万百姓惨死，罪孽深重，本公主奉懿旨来查案，特判就地正法！” 何夫人身子一僵，仿若三魂七魄一下就散了。 二当家当即把她拉到身后，边打边护着她。 “主子，清醒点，属下会带你离开这里的！” 何夫人却好似听不到一般，一直念叨着：“太后，我晏晴儿对你忠心耿耿，您为何要这样对我……为何要这样对我……” 明月阁的人，各个武功高强，这些壮汉不过是土匪，三脚猫的功夫，很快就被制服了。 她们把二当家和何夫人围在中间，只等陆雪微一声令下。 陆雪微回过身，看了一眼站在旁边，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顾承继。 他又在这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许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他转头看向她。 “说白了，你们不是一样的人么！” 你们？ 她和谁？ 陆雪微想再问，他却掠过她，看向了远处的夜空。 陆雪微沉下一口气，冲后面挥了一下手。又是一阵打斗，二当家明知不可能，却还在拼死保护晏晴儿。 不过很快，二人皆被斩杀。 母后为何让她来庆南城，很简单，让她收拾残局，说白了就是杀了晏晴儿，不要让谢运押解回京，把太后做的事给泄露出去。 来之前，她没有告诉她此行的目的，却又信任她一定会帮她处理好。 这是来自亲娘的利用和信任，旁人怕是消受不了，不过她已经习惯了。 “公主，别忘了我们的约定。”顾承继收回目光看向她。 陆雪微回过神儿来，摊手道：“本公主是言而有信的，诺，人都死了，随便你怎么处置。” 顾承继眯眼，“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肚兜啊，你自己去解吧！” 顾承继突然出手拉住陆雪微的胳膊，一转身把人压到了房门后面，隔绝了所有人的视线。 “公主！”司靑上前。 “没事，别进来！”陆雪微忙喝令一声。 第255章 做本公主的小郎君吧 顾承继欺身压着她，二人呼吸交缠，目光碰撞，好似在较劲一般，谁也不服输。 陆雪微挑眉，“莫不，你还是个君子？” “君子会这般？”顾承继伸手，拦住陆雪微的腰，迫使她贴近他怀里。 陆雪微下意识推了他一下，却见他眸中露出轻蔑之色。感觉受到了挑衅，于是她胆色上来，直接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你！” “顾公子大概不知本公主有多少郎君。” “多少？” “这么一想的话，本公主自己都数不清呢！” 顾承继眸光冷凝，竟然就放开了她。 这一局，陆雪微胜了，却又觉得好似被嫌弃了一般，心里膈应的紧。 “我可以代劳，但顾公子总要给我些好处吧？” 顾承继背手而立，神色沉肃，“什么好处？” “让我看看你面纱下的脸。” “……” 陆雪微吐了一下头，“好奇而已。” 顾承继倒也没磨蹭，当即摘掉了面纱。一张脸绝色出尘的容颜露出了出来，清如冷玉，美如秋月，只是左脸三道刀疤，却有些煞风景。 “果然是美人，啧啧，可惜了。” 顾承继瞪了她一眼，转而又戴上了面纱。 陆雪微颇为惋惜，冲他挑了一下下巴，“等着。” 她去院里，让所有人都背过身去，而后接下了何夫人的肚兜，再给她穿好衣服。她拿着肚兜回来，特意展开在顾承继面前晃了晃。 “哟，鸳鸯戏水，原来顾公子好这口。” 顾承继扯下，继而揣到了怀里。 陆雪微看到他揣了女子的肚兜，心里莫名就有些不舒服。 “城门应该已经开了，等会儿天亮了请你吃包子，本公主可不是吝啬的人。”说完，陆雪微冲他挤了一眼，而后出去收拾残局了。 顾承继看着陆雪微离开的背影，小声道：“来日方长，不急。” “公主，谢某有事与您说。”谢运拦了陆雪微一句。 陆雪微点头，跟着他往院子一角走去。刚走过去，谢运突然回身，手中亮出匕首朝她刺了过去。而陆雪微显然早有防备，最后一步的同时，药粉已经洒了过去。 谢运似乎料到了不能成事，苦笑一声，继而软到了地上。 “公主，杀了我吧。” 陆雪微拍拍手，“你是朝中大臣，本公主自不会杀你。不过软骨散而已，半个时辰就没事了。” 谢运抬头，脸上露出疑色，“谢某几次想置公主于死地，公主不知道？” “知道。” “那你为何不杀了谢某。” “本公主说了，你是朝中大臣。” 谢运呵了一声，“公主想杀谁，随便编个理由就是。” 陆雪微点头，“还真是。” “那就请公主动手吧！” 见谢运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陆雪微蹲下来，挑着他的下巴欣赏了一番，“啧啧，还是个美人呢，除了啰嗦一点，矫情一点，蠢了一点。” 谢运拍开陆雪微的手，“谢某绝不会为了保命而屈服公主的，读书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谁让你杀本公主的？” “公主恶贯满盈，人人得而诛之。” “皇上？” 谢运摇头，“皇上不知。” “冷颜那厮？” 谢运眸光闪了闪，而后闭紧嘴巴，一副打死也不说的样子。 “便知道是他！” “公主陷害忠良，滥杀无辜，朝中大臣无不痛恨，只因太后和皇上宠着，我们也只能出此下策。这次谢运没有成事，只能以死谢罪了。” 谢运手拿匕首，朝自己胸口处捅了去。 不过因为没有力气，结果连衣服都没有刺破。 “扑哧。”陆雪微没有忍住笑了出来。 谢运脸爆红，窘迫的说不出话来。 “谢大人，想杀本公主，以后多得是机会，何必一招定成败。对了，告诉你一个最容易成功的方法，那就是进我公主府做郎君。” “你，休想！” 陆雪微啧啧一声，”之前你叫本公主‘娘子’的时候，多亲热啊。“ “谢某是为了迷惑公主。” “一句‘娘子’怎么会迷惑得了本公主，谢大人应该洗干净了躺床上去，尽心伺候一番，如此才能让本公主中了你的美人计啊。毕竟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你舍不得自己还想套住本公主？”陆雪微抹了谢运脸一把，调笑道：“小郎君，蠢了吧！” 说完这句，在谢运悲愤的目光下，陆雪微笑着走了。 走了两步，想起什么，她回头对谢运道：“煊儿在城郊往西十里卖茶的老夫妻那儿，你记得安顿他。” 出了院子，司靑上前问：“公主，这三位？” 陆雪微回头看珠秀他们，三个人皆是一脸惧色，她招手让狗蛋过来。小家伙过来了，瑟瑟缩缩的看着她。 “姐姐……不是，公主殿下！” 陆雪微笑，拍了拍狗蛋的头，“城门已经开了，朝廷的救济马上会到，你们不会再饿肚子了。” “公主，你呢？” “我也该回家了。” 她起身，冲婆婆和珠秀点了一下头，而后往胡同外走去。 第256章 他竟是秦王 出了胡同，朝廷的军队已经进城了，正在维持秩序和清理死尸。明日，庆南城就会是朗朗乾坤，所有的杀戮和黑暗已经结束了。 “公主，太后有口谕。”司月上前道。 陆雪微顿住脚步，“什么口谕？” “太后让您在庆南找一份文书，乃南晋赈济庆南城粮食的文书，上面有沿路官员的印鉴，证明所赈济粮食的实数。” “还有这样的文书？”陆雪微皱眉。 “是，南晋也留了一手。” 陆雪微叹了口气，虽留了一手，但到了庆南，北魏还是反口了，非说粮食的实数跟上报朝廷的不一样，逼着南晋又补了五成。 这份文书不能让南晋的人拿到，不然北魏就真成了无赖，多收的粮食退不退不打紧，反正大国的脸面是丢出去了，以后怎么威震八方？ “我们去府衙找找吧。”陆雪微道。 司月点头，“还有一事，太后说南晋的秦王来北魏了，他可能会插手此事。” 陆雪微顿住脚步，“秦王？” 她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他叫什么名字？” “顾承继。” 陆雪微窒了一下，脸色青了白，白了青的，半晌才长出了一口气。 “公主？” “不必去找了。” “什么？” “找不到了，此事本公主会和太后交代的。” 那文书就藏在晏晴儿的肚兜里，而她亲手交给了顾承继。 这人竟是南晋的秦王，这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晨光照亮了整座城，陆雪微站在城楼之上，望着这座经历了血洗的城池。街上一片死寂，唯有穿着铠甲的将士在清理，等有人敲锣喊着‘放粥’了，才有一个两个，活生生的，瑟缩着身子的人走出家门。 原本拥挤的大街，只剩一个一个孤影。 “公主，属下看到您发的信号了，可……”司靑站在陆雪微身后，一副愧疚不已的样子。 “司月拿太后压你了吧。” “是。” 此时司月不在城楼上，陆雪微转头跟司靑说了一句话，“知道本公主为何让你成为右使吗？” “为何？” 陆雪微嘴角勾了一下，“自然是取司月而代之。” 司靑瞪大眼睛，“可司月是太后……” 她没敢说完，忙捂住了嘴巴。 “太后管的太多了，也该放权了。” 半个月后，陆雪微回到北魏都城丽阳。 她这次是秘密出城办事，没有领公差，于是也不必回禀，只等休息好了，有心情了再进宫就是。 回到公主府，管家张伯在府门口迎接，见到她一副着急告状的样子。 “住口！”陆雪微制止他开口。 张伯抿紧嘴巴，不敢说，但又着急上火的。 “随他们闹去，各凭本事吧，但不许有人打扰本公主休息。”嘱咐完这句，陆雪微往后院走去。 她住在东院，进去后让守门的把院门给锁住了。 大丫鬟雨竹和雨兰迎了上来，二人皆是一副欣喜的样子。 “殿下，您可回来了，瘦了好多呢！”雨竹心疼道。 陆雪微拍了拍雨竹的小脸，笑道：“你倒是胖了。” “殿下！奴婢好想您呢！” “越想吃得越多？” 雨竹抿抿嘴，颇有些委屈。 雨兰笑了一声，后道：“殿下，累了吧，奴婢准备了热水，您先泡个热水澡。” 陆雪微点头，“还是雨兰最乖。” “公主，奴婢还给您准备了点心呢！”雨竹忙道。 “你也乖。” 陆雪微感叹一句，还是回到家里好啊！ 泡了澡，简单吃了两口点心，陆雪微就躺下了。当时天还不黑，这一觉竟睡到了第二天中午，还是雨竹把她叫醒的。 “殿下，我都听到您肚子咕噜叫了。”雨竹蹲在床边笑道。 陆雪微伸了个拦腰，“胡说。” “真的，您自己听听。” 陆雪微坐起身，还真觉得饿了，大概是在庆南城饿狠了，之后就有些挨不住饿了，落下一顿，肚子都会抗议。 “殿下，宫里赏了御膳，八道菜呢！”雨竹一副谗样。 这天下最好的厨子在宫里，自然最好吃的饭菜就是御膳了。不用吃，光看一眼，闻闻味儿，都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陆雪微笑，这雨竹就是个吃货。 身边这两个大丫鬟都是她一手提携上来的，绝对信得过，也和她最亲。 “谁赏的？” “皇上。” 陆雪微点头，这时雨兰带人送了洗漱水和一应用具来。 洗漱完，陆雪微坐到厅堂的餐桌旁，看着用红漆檀木盒装的御膳，一道道都摆在桌子上，都是平日里她爱吃的，或者说过好吃的。 “殿下，奴婢给您布菜。”雨兰道。 “等等吧。” 雨兰不解，“殿下要等什么？” “等太后。” 第257章 公主有三个郎君 雨兰和雨竹对视了一眼，自从公主养了三个郎君，太后便再没来过公主府了。 只是不多一会儿，太后宫里的太监来了，竟也赏了御膳。 八道御膳，好在菜色不同。 等太后的人走了，陆雪微才动筷子。 皇上赏的都是她爱吃的菜色，而太后赏的则是她认为吃了对身体有好处的菜，哥哥和母亲，角色不同，分工不同。 只是饭还没吃到嘴里，一人提剑闯了进来，杀人凛然的样子，只是还未进屋，便被院中两个明月阁的丫头挡住了。 “陆雪微，今日你要本公子大开杀戒吗？“来人一身玄衣，五官冷硬，如刀削斧刻一般，俊朗逼人，只是双眸异色，左眼黑瞳，右眼却是金瞳，透着一股妖冶。 这人一身冷傲之气，再加上那双异于常人的眸子，给人一种暴戾的感觉。 陆雪微扶额，颇有些头疼，“上官厉，本公主没惹你吧？” “月前西疆胡突族进犯，定西将军奉命西征，本公子请为先锋，定西将军原是答应了，后来却反悔了，难道不是你搅局？”上官厉咬牙切齿的质问。 陆雪微叹了口气，还真不是她，不过是谁，她也能猜到。 背黑锅这事，她已经习惯了，当下也不为自己辩解，只道：“战场上杀人流血，刀剑不长眼的，本公主还不是怕你受伤。” “陆雪微，你少虚情假意了，你这样做，还不是为了扶持自己的势力！” “上官郎君，若本公主想要扶持自己的势力，便让你去做这个先锋，建功立业去，左右咱们一家人，功劳也跑不到别家去。”陆雪微调笑道。 上官厉脸一红，“陆雪微，你……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这么……厚颜无耻！” 陆雪微捂嘴一笑，媚眼如丝，“这话可冤枉本公主了，本公主什么时候对你无耻过？既你说这话，定是嫌本公主冷落于你，不如今晚……” “闭嘴！”上官厉喝了一声，像是怕陆雪微缠上他一般，红着脸就跑了。 陆雪微啧啧：“我们家上官郎君还是这般娇羞可人。” 雨竹打了个颤，“娇羞可人这词……” “嗯？”陆雪微斜睨雨竹。 雨竹忙拍手，“用的真好！” 陆雪微满意的笑了笑，想着终于可以用饭了，“那烤鹿脯给夹一片。” 雨兰夹了一片放到陆雪微面前的盘子里，又盛了一碗银耳莲子汤放她面前。 这烤鹿肉是皇上送的，银耳汤是母后送的，一个吃多了上火，一个就败火，真不愧是母子俩，送个菜都揣度着彼此。 一口鹿肉一口银耳汤，吃得陆雪微十分满足。 正要让雨兰再夹两片，这时又有人来了。 来人穿着云纹素锦纱袍，藏着金线，走动间华彩熠熠。头戴玉冠，腰间束着金带，以羊脂玉为配。这一身贵气却不浮夸，再配上那张明艳出尘的脸，让人恍惚以为是天上的仙子下凡。 他身姿秀丽，手拿折扇，一脸笑意而来。 “大公主，您回来了。” 见到来人，陆雪微突然就打了个嗝。 “宋……宋公子。” “这么客气？”他挑眉，笑意敛了一点 “郎君。” 宋玺笑着点头，在陆雪微身边坐下，并亲自给她盛了一碗汤。 “吃急了吧，喝口汤顺顺。” 见陆雪微要接，宋玺却闪开了，亲自用小勺舀了一勺，先吹散了热气，才送到她嘴边。 “乖，喝一口。” 陆雪微看了雨竹一眼，雨竹抿紧嘴巴，默默的背过了身。这丫头，平日里嘴最快，怎么今儿就没提醒她一句，宋玺心情不好。 没错，这位仙子有个毛病，心情越不好笑得越开心。 已经照顾到这份上了，这根本不是喂汤而是喂毒！ “那个……” “喝。”他笑得依旧温柔，只是声音有些冷。 陆雪微又打了个嗝，不敢再说什么，忙张口喝了那一勺。 “好喝吗？” “好喝……” 宋玺点头，“那奴伺候公主把这一碗汤喝了，不，还有一盆呢！” 陆雪微身子一软，什么奴，什么一盆，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不过想想她到底是公主，而这是公主府，她这样未免太软弱了一些。 “宋玺，你有话就说，不必这样。” 宋玺笑了笑，“公主说哪样？” “虚情假意，笑里藏刀。”陆雪微挺着胸脯道。 “我最近想写个话本。” 陆雪微瞪大眼睛，这厮又要编排她了！ 第258章 自己的郎君得自己宠着 宋玺一介文人，三岁识字，五岁作诗，八岁考了举子，十三岁一举中第，成了北魏最年轻的探花郎，名动天下。之后因天文诗案而入狱，幸得他是文昌侯的嫡长孙，这才保住性命，之后便泯然众人了。 他非是江郎才尽，而是学会隐藏锋芒。 陆雪微名声很差，什么陷害忠良，擅权干政，强抢妇男，阅色无数，还残暴弑杀，这些都是他写在话本里的。普通百姓哪知道真假，反正看着乐呵，看得多了对她便有了这么个印象，渐渐坊间传闻多了起来。 再加上她确实养了三个郎君，也确实帮太后和皇上做了一些他们不能做的事，于是这传闻经过一些佐证就成真材实料了。 陆雪微一副‘你随便写，本公主不在乎’的样子。 “这次的女主是个色女，在行床笫之乐时有个癖好，那便是……” 陆雪微咬牙看向宋玺，就这种败类也算是文人？ 宋玺啧啧犯难，“公主，我想象不出来呢，不如今晚夜黑风高时，您让人把我掳到您房间。切忌一定要用绳子绑着，越紧越好，然后您扮演强盗，不劫财专劫色，还要淫词荡语侮辱我，最好能激起我的怒火，然后在用暴力的方式折磨我，强迫我，撕开我的的衣服……” “闭嘴！”陆雪微抱头。 “你见我挣扎，就一巴掌扇我脸上，要用力，最好见血。” “宋玺，我错了。”陆雪微求饶。 宋玺露出哀伤之色，“公主，你不愿意帮我吗？” “我一定还有别的用处，对不对？” 宋玺叹了口气，颇有些失望。而后他打开扇子，散漫的闪动着，嘴角微微勾起。 陆雪微亲自给宋玺夹了一盘菜，讨好道：“多日不见，宋郎君脸都瘦了，虽然瘦了也好看，但还是应该多吃饭，不然本公主会心疼的。” “今儿我在园子里作诗，上官厉那傻子喊打喊杀的饶了我的诗兴。” 陆雪微忙道：“我让他给你赔礼道歉。” “他一个傻子，我能跟他计较？” “呃……” “公主，他是你的人吧？” 陆雪微忙倒了一杯酒，冲宋玺敬了敬，而后仰头干了。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你倒是挺维护他。” “不，我是心疼你，怕你生气伤了身子。” 宋玺笑了，这次笑得有点真心实意了。 “公主回来了真好。” “啊？” 宋玺起身，望了外面的天一眼，而后道：“公主，您最好赶紧吃，不然待会儿想吃也吃不下了。” 陆雪微正想问他什么意思，宋玺已经翩然离开了。 这宋玺是个美人，不过绝对是个丧心病狂的。 陆雪微看向雨竹，眼睛一眯，“你知道怎么回事？” 雨竹摇头，“奴婢只知道在您离开这段时间，上官公子和宋公子经常闹不和。” “本公主在的时候，他们不也这样。” “呃，西景园烧了。” “什么？” “一日宋公子在花厅小眠，上官公子在外面练剑，宋公子让他去别处，上官公子偏不。二人就闹了起来，最后闹急了，上官公子一把火烧了花厅，宋公子让人把西景园花草都毁了，还把铺地的青石砖挖了出来。” 陆雪微捂头，她实在无法理解，男人为什么要三妻四妾，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她这才三个，已经要闹翻天了。 说起三个，她这才想起来，还有一个没见到。 “魏公子最近可好？” 这次是雨兰回答的，因为她临走的时候，特意交代雨兰多看顾一些魏振恭。 “魏公子还是那样，闷在他那院，不出门，也不与人说话，除了吃饭睡觉，其他时候都在发呆。倒是没生病，公主可以放心。” 陆雪微点头，如此就好。 饭才吃了两口，陆雪微还饿着肚子，正要拿起筷子，这时门房匆匆跑了进来。 门房是个年逾六十的老伯，一头发白，白胡子，因跑的太急，胡子都飘了起来。 “公主，不好了，礼部胡尚书要在我们府门口撞墙。” 陆雪微刚拿起的筷子掉了回去，这一个一个商量好了是吧，故意找她不痛快？ 赶到府门口，那胡尚书见到她，气得脸色发青，指着她话都说不利索。 这胡尚书圆盘脸，又矮又胖，约莫五十来岁，年纪一大把了，气性还挺大。 “我……你……他……我我……你你……他他……老臣今日就撞死在你府门口，以证清白！”说着，他胡尚书跟滚球似的冲了上来。 他们这边还没动，那边尚书府的人已经上前拦住他了。 陆雪微默了默，寻死带着下人，这什么操作？摆明了不想死，故意讹她的。 第259章 宋玺不好惹 不过外面已经围了很多百姓了，未免事态扩大，陆雪微只得上前说好话：“胡尚书，您先府里请吧，咱们有事好商量。” “老臣今日就死在这里，看公主您怎么跟皇上交代！”胡尚书不依道。 陆雪微叹了口气，“那您先等等，本公主这就派人去请皇上，顺便把百官也请来，也好给您当个见证，知您确实死在本公主府门口。” “你！” “您是想要这名声？本公主倒是不知道，死在公主府门口竟还是好事，祖宗八辈儿都沾光吧？” 胡尚书有气，但还不至于气死，眼下已经开始翻白眼了。 “还不把胡尚书抬进来，许外面太热了。”陆雪微吩咐手下道。 厅堂里，胡尚书缓了几口气，才从地上起身。 堂堂一个礼部尚书，最是知礼懂礼守礼，今日算是和尚破戒，而他失礼了。 调整好心态，胡尚书整了整衣冠，而后向大公主行了个礼。 “老臣求公主主持公道。” 陆雪微忙让胡尚书坐下，让雨兰奉茶，“胡尚书，您有什么冤屈尽管道来，本公主洗耳恭听。” “日前府上宋郎君写了一本话本，多男女情爱，淫乱之词，庸俗至极。” 陆雪微抿了一口茶，心想：关你屁事！ “本不关老臣的事，可那书上男主的名字竟与老臣同名同姓，也是一位尚书，这下好了，看过的人都往老臣身上想。连这几日上朝，同僚们看老臣的眼光都不对，甚至有人问老臣是否真的偏爱长得黑壮的寡妇。” 陆雪微一口茶喝进去，差点没喷出来。 “还有老臣的夫人，已经不敢出门了，还闹着要和老臣和离。” 陆雪微忙让胡尚书先喝茶消气，见他说出来后，情绪稳定了一下，她才试探的问：“不会是真的吧？” “老臣要以死证清白！”说着胡尚书起身就往柱子上撞。 这次太突然，胡家的下人没及时拦住，公主府的人自然是没有公主下令不会动弹的，于是胡尚书真的撞了上去。 砰的一声！ 陆雪微瞪大眼睛，她这次是真相信了！ 好在胡尚书没舍得太用力，额头只是破了皮，流了一些血。不过血糊到脸上，还是挺吓人的。 陆雪微忙让人搀扶着胡尚书在椅子上坐下，亲自拿了伤药给他敷上止血。 这事闹到这一步，可不好解决了。 陆雪微咳了一声，神色肃冷下来：“胡尚书，你这一撞可是明晃晃的打在了本公主的脸上。” “哼！” “你撞死还好，本公主给你设路祭，好歹给你个体面。可你这没撞死，咱们就得有事说事了。” “那就看公主有没有这个诚心！” “诚心有，但谁都不能动本公主的人。” “那宋玺……” “他是本公主心尖尖上的人，别说胡尚书了，太后和皇上也不能动他。” 胡尚书听了这话，气得头晕脑胀，“本官要告到上书房。” “随你，但人就写了个话本，谁让你按号入座的。” “你！” 陆雪微叹了口气，“胡尚书不如说说，你怎么得罪我家宋郎君了。” 胡尚书哼了一声，“之前在街上碰到，我就骂了他一句。” “什么？” 胡尚书脸上有些发虚，半晌才道：“折了男人根儿的贱婢。” 陆雪微眯眼，眸色沉冷：“胡尚书倒是真会骂人。” “老臣骂的一字不假！” “那许你骂人，不许他写个话本排遣一下怒火？” “那也不能胡乱编排……”胡尚书明显气短了。 “你骂那句话，难道没有连带着本公主？” 胡尚书脸一白，“下臣不敢……下臣只是……只是一时口快。” “胡尚书大概是年纪大了，嘴快但脑子跟不上，不若把舌头割了，省得以后祸从口出。” 胡尚书身子抖得厉害，这时才想起大公主的种种恶行来。她这话是在吓唬他，但她真的不敢吗？ 她当然敢！ 即便真这么做了，太后和皇上也会护着她的。 “老臣不敢再妄言。” “写封道歉信给宋玺，本公主帮你解决这事。” “怎么解决？” “自然是不许再印发这话本了，还能把卖出去的收回来不成？” “可老臣的名声怎么办？” “不如……你改个名吧。” 胡尚书是被抬着出去的，进来时口齿还清，出去时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 “父母在上，儿子不孝啊，二位给起的名字保不住了……” 这事传到宋玺那儿，这位斯文公子只是笑了笑。 “公主为了保您，这下可得罪胡尚书了，恐还有一些老臣。”一个书童打扮的小厮道。 “听你这话，本公子当感激公主才是？” “应当吧。”难道不该？ “好吧，那今晚本公子去给公主侍寝。” “……”书童脸红了红，心想他家仙气飘飘的公子，已经可以把侍寝这事说的这么顺溜了，脸都不带红一下的。 第260章 吃了闭门羹 陆雪微坐在马车里，莫名脊背一凉。 想想上官厉，头疼。 想想宋玺，头更疼。 而想到魏振恭，头疼欲裂。 上官厉，她有法子治，宋玺，她能宠，唯有这位，她对他一点招儿都没有。 所以她为什么要招惹这三位瘟神。 见自家公主脸色不好，想来是因为胡尚书的是不开心了，雨竹便想给她说件开心的事。 “公主，您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一件大事。” 陆雪微靠着车厢，一副懒散的样子，“哦，什么大事？” 若真有大事发生，司靑早就告诉她了。显然雨竹对‘大事’，有她自己的定义。 雨竹凑近陆雪微，露出神秘兮兮的样子，小声道：“冷首辅夜宿绮梦阁，不想遇到御史巡查，被逮了正着。如此不算，他还把那娼妓赎身了，说什么纤腰盈握，冰肌玉骨的，做了一首诗，眼下京城无人不会吟。户部尚书家的姑娘本与他订亲了，经此一事，尚书府已经退亲，冷首辅可丢脸了。” 陆雪微挑眉，冷颜那个狐狸精就算偷、腥能被人抓到？ 便是真被逮住了，那御史估计先吓死了，定想法设法把这事瞒下来。 他还做什么诗，闹得人尽皆知，被尚书府退亲？ 他才没有这么蠢！ 只有一个可能，冷颜自己想退了这亲事，怕尚书府不依，这才用了这么个法子。 雨竹说完见公主也没开心，不由困惑道：“公主，我以为您听到冷首辅丢脸，会很开心呢。” “我为什么要因为他开心？” “啊？” “对于讨厌的人，应该不给他一点情绪，无论开心还是生气。” 雨竹挠了挠头，虽然不懂，但觉得自家公主境界好高。 公主的马车是可以进宫的，不过陆雪微在宫门口下了。 非是怕言官的口水，而是想走走，中午饭没吃饱，但吃了一肚子气，眼下胃里不太舒服。 只是刚下马车，却碰到了最不想碰到的人。 冷颜！ 这人一身水蓝色的锦袍，身姿修长，气度舒朗。他笑着，但笑意未达眼底，让人看着十分不舒服。 陆雪微转身想做回马车，可车夫已经赶走马车了。 “公主，好巧。”某人上前客客气气的行了个礼。 陆雪微堆上笑，还了个礼，而后往宫里走，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他。 “公主，庆南城的事能妥善收局，多亏了您呢！” 陆雪微回身看向冷颜，脸色沉了沉。 不提庆南还好，提到庆南，她便想到这人指派谢运杀她的事了。 “冷首辅，大家都说你算无遗策，本公主却不以为然。” “哦？” “这不明摆着，本公主在你面前，而且活生生的。” 冷颜笑了一声，“公主真会开玩笑。” “好笑？” “哈哈！” 陆雪微沉了口气，“好笑就笑吧，总有你笑不出来的时候。” 说完这句，陆雪微转身大步往太后的寝宫锦玉宫走去。 冷颜不止一次暗杀她了，可陆雪微却没对他动过手，因为太后不许。 她说：冷颜在，北魏的江山才能稳固。 来到锦玉宫，陆雪微却被太后身边的喜嬷嬷揽到门口了。 “公主，今日您先回吧，太后身体不适，不能见您。”喜嬷嬷说这话时明显有些心虚。 陆雪微有些纳闷，庆南城的事，她办的还算圆满吧，也算完成了她交代的任务，这怎么还吃了闭门羹？ “嬷嬷忘了，我会医术，可以给母后看看。” “公主……”喜嬷嬷有些为难。 陆雪微笑笑，“本公主也不想嬷嬷为难，这样吧，你替本公主向母后问声好就行。” “奴婢定会在太后面前多说您的好话。” 陆雪微摆手，“好话就算了，她大概不爱听。” “其实娘娘只是心情不好，不关您的事。” 陆雪微无所谓的点了一下头，转身往外走去。她这个母后向来喜怒无常，她早就习惯了，所以说不上不高兴，更说不上难过。 从锦玉宫出来，陆雪微去了金乾宫，皇上的寝宫。 她知皇上在上书房，于是让金乾宫里一个小太监去传话，说她在这里等皇上。 倒也没等多久，皇上来了。 第261章 秦王死了？ 皇上身姿挺拔，长相俊美，一双杏眼，看你时带着眷眷深情。三个孩子中，皇上最像太后，不论长相还是性格，还是做事的手段。 “皇兄。”陆雪微忙起身行了礼。 “跟皇兄客气什么，快坐。”皇上自然拉过她的手，和她一起坐下了，“这次庆南城出了这么大的事，好在你没有受伤。” 是没有受伤，不过几次差点死掉，这事倒也没必要说了。 “阿微，你看你都瘦了，这次吃苦了吧？” “还好。” “以后别做这些危险的事了，若是母后那有交代，皇兄替你去拒绝。” “好，谢谢皇兄。” “皇兄实在太忙，对你关心不够，所以你与皇兄总是这般生分。” 她与慕容辞确实热络不起来，说是亲兄妹，但在她有限的记忆里，二人相处不多，而且相处起来总觉得怪怪的，但又说不出来哪里怪。 大概是他太宠她了，这种宠更像是别有目的。 “皇兄，你想多了，我只是有点……母后刚才没有见我。”陆雪微只能拿这话挡一挡。 慕容辞了然，而后拍了拍陆雪微的头，“你想多了，母后不是因为生你的气。” “那她为何不肯见我？” “不针对你，我和星星，她也是不见的。似乎每年这个时候，她心情都不太好。” “为何？” 慕容辞摇头，“连星星都不知。” 慕容星是母后最小的孩子，最是得宠，被娇惯的无法无天。连他都不知道，那就没人知道了。 “对了，你在庆南遇到谢运了吧？”皇上问。 陆雪微抿了一下嘴，“遇到了。” “按理说，你都回京了，他怎么还没回京。” “他还没回来？” 陆雪微皱眉，从庆南到京城，若是加紧行程十日就能到，但她故意拖延了几日，所以半个月才回京，按理说谢运应该早回来了。 皇上叹了口气，“许是有事耽搁了。” 兄妹二人正说着话，一个太监急匆匆跑了过来。 “皇上……”那太监看到陆雪微，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说。 “说吧。”慕容辞冷脸道。 那太监打了个颤，忙道：“南晋的秦王……死了。” “谁死了？”陆雪微蹙眉问。 那小太监忙道：“南晋秦王。” 怎么可能！ 慕容辞叹了口气，“秦王本就身体不好，来北魏后水土不服，在半路就病倒了，一直留在燕州的驿馆，不想终是没能进京。” 什么一直留在燕州驿馆，他分明在庆南城！ 不过陆雪微心思一转也就明白了，他把假的秦王放在驿馆，而自己则避开所有眼线跑去庆南城找那份文书了。 “此次南晋派秦王来，本是为两国交好，不想这秦王……哎，为表哀痛之心，朕应该派一位大臣去燕州送行才是。” 什么为两国交好，秦王根本就是做质子的。 陆雪微想了想道：“为表我朝重视，应该派一位品秩高的官员去才是。” “阿微觉得谁合适？” “冷首辅啊，而且交给他，皇兄才放心吧，毕竟这里面还牵扯很多事。” 皇上点头，“你说得对，确实不仅仅是死了一个秦王这么简单的。” 这事可大可小，但看怎么处理了。 但陆雪微知道，不论他怎么处理，这都是个坑。 因为秦王根本没死！ 皇上去上书房了，临走的时候让她有空多去看看慕容星。 从宫里出来，陆雪微靠着车厢养神儿。 “南安王这段时间都干了什么好事？” 雨竹抿了一下嘴，小声道：“带家兵闯过咱们府一次，在魏公子门口坐了一夜，但魏公子没有见他，挺难过的，之后就没来过咱们府了。听说这些日子在燕凤山办了流觞宴，以诗比酒，一日一场，得胜者可得一万两银子，引得很多人争相参加。” “这什么流觞宴办多久了？” “呃，快一个月了。” 陆雪微轻嗤一声，这慕容星就是闲的。 太后宠他，可宠出来的是个满脑子装屎的玩意儿！ “公主，您要不要去劝劝殿下？”雨竹小声问。 陆雪微脸色沉了下来，皇上临走那句话，分明是让她去管慕容星的。本该是一句家常，可皇上嘴里出来的话，你得当圣旨听着。 “先晾他两天。” 第262章 魏公子 路上，陆雪微在一家点心斋下了车，进去里面买了一份炒栗子。 出来时，见远处一辆马车疾驰而来，街上的人纷纷避让，一时乱作一团。 这时一个孩子跌倒在地，不知危险将至，还哇哇哭着。 眼见马车要撞上来，这时一个姑娘冲了上去，抱起那孩子。然马车已到跟前，她已经来不及避让了。 “啊！”雨竹惊叫一声，吓得捂住眼睛不敢看了。 只是赶车之人勒紧缰绳，强迫马头调了一个方向，避开了那姑娘和孩子。 一声嘶鸣。 众人惶然看去，皆松了一口气。 马夫惊魂未定，骂了一句什么，而后赶着马车急忙走了。 “那姑娘心真好！”雨竹由衷道。 陆雪微看过去，见那姑娘把孩子交给了他娘。那妇人抱着孩子，弯着腰连连道谢，而那姑娘似有不自在，红着脸还礼。 “蠢！”陆雪微道。 “啊？”雨竹眨了眨眼，“为什么这么说？” “救人也要有自知之明，若刚才那车夫没有及时调转马头，她和那孩子都得死。这叫救人么，分明是添乱。” 雨竹：“……” 话不能这么说吧，但怎么听着还挺有道理？ 那姑娘在众人的夸赞中，红着脸朝这边走来了。她长得很是娇小，看着年纪也不大，穿着倒是极好，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姑娘，只是身边也没有个丫鬟随从。 经过陆雪微的时候，这姑娘似乎呆了一下，定睛看了她两眼，这才离开，而且离开的时候，三步一回头的。 陆雪微并没有看那姑娘，而是看着远处。想到什么，瞳孔突然一缩，袖中短刀露出，朝那离开不远的姑娘追了去。 她这一动，对面的人也动了，匆忙朝这边赶来。 然下一刻，她却收起了刀，也停下了步子，没事人似的，转身往回走。 “公主，您这是……”跑出去又溜达回来的。 陆雪微笑了笑，继续朝前走。 对面的人是首辅府的黑骑护卫，明显是在暗中保护那位姑娘，刚才她只不过试探并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不过冷颜身边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位红颜，她竟不知道！ “公主，您有没有觉得刚才那位姑娘和您有点像？”雨竹一副不确定的样子。 陆雪微停下脚步，回头去看，已经看不到那姑娘的身影了，“你说她跟我像？” 雨竹点头，“像，而且不止一点像，有七八分。” 陆雪微蹙眉，她刚才注意力在那护卫身上，并没有细看那姑娘。 回到公主府，陆雪微去了西幽园，守门的小厮见是她，端着恭敬开门，脸上却是为难之色。 “你去跟魏公子禀一句，看他可方便见本公主。”陆雪微叹气道。 小厮松了口气，“小的这就去。” 不过一会儿，那小厮回来了，一副不敢言的样子。 倒也不用他说，陆雪微也猜到了，魏振恭不愿意见她。 今儿这一天，吃了两顿闭门羹了，她到底欠他们什么？ “我去院中坐坐就好。” 说了这句，陆雪微进去院里，来到西墙葡萄藤下石凳上坐下了。她让雨竹找了个空盘子，而后开始剥栗子。 这栗子好吃但难剥皮，尤其是剥一个完整的，更是难上加难。 陆雪微连着弄烂了几个，终于剥出一个完整饱、满的。找到了手感，接下来再剥出来，大多都是完整的了。 这样剥了一个多时辰，才剥了小小一盘。 她舒了一口气，抬头才发现魏振恭不知何时来了，正靠着栏杆，抬头看着夜空。他太静了，似乎连呼吸都是轻的。 “魏公子，吃栗子。”她喜笑道。 魏振恭没有理她，仍旧看着这浩瀚的星海。 他又瘦了，眼里半点神采也无。 他不想说话，她便也安静下来，继续剥栗子。 直到栗子都剥完，盘子打了尖儿，天色也已经很晚了。 “国公府上下三十口人，被斩首那日，刑场血流成河，如今血已经干了，而魏公子仰望苍芎，莫不想求仙问道，寻得一种仙法能让死了的人重生？” 魏振恭眉头蹙了一下，低头看向陆雪微。 “若是这样，那我祝魏公子早日成仙。而若不是，那我敢问魏公子一句，你整日发昏，屁事不干，莫不想让本公主养你一辈子？也不是不行，魏公子长得俊朗，本公主瞧着喜欢，可你总得笑笑吧，以色侍人者，这点自觉都没有？” 魏振恭眸光冷凝，看向陆雪微，透着凛冽的杀气。 第263章 床上的美人 这位曾是少年将军，打过好几场胜仗，在战场上杀了无数敌人，素有‘凶神’的美名。她却不怕他，因为这位魏将军有一个原则，那便是不杀女人。 陆雪微伸出双手让魏振恭看，“为了给你剥栗子，本公主这葱白的手指都红肿了。” “陆雪微，你休想！”他咬牙道。 “想什么？”陆雪微挑眉。 “你……” “是你别多想！”陆雪微打断了他的话，“魏夫人拜托本公主的，说你喜欢吃栗子，让本公主给你剥一盘。还说你吃了这栗子就必须振作起来，他们不需要你为他们报仇，但必须活着，好好的活着。” 魏振恭眸光闪了一下，“我娘？” 陆雪微点头，“我说过我只给你半年的时间，你可以颓废，可以难过，可以软弱。而今晚，我给你剥了这些栗子，你吃也好不吃也好，都必须振作起来，因为本公主不是你娘，不可能一直容忍你。” “他们不要我报仇……”魏振恭苦笑，“他们不要……” 陆雪微轻哼一声，“你魏振恭十三岁离家出走，直接上了战场，十六岁封了校尉回来，那时你可曾听你父母的话了？从来不是听话的主儿，现在装什么孝子，不是国公和国公夫人不许你报仇，而是你怕了吧，外甥怕舅，还真是，你就是怕那个人！” 魏振恭脸色铁青，这陆雪微这一句句跟刀子似的，每一刀都刺中要害。 “我魏振恭这辈子从不知什么是怕！” “那就振作起来，给你爹娘报仇，让那人跪在他们墓前忏悔，用他的头颅告慰二老在天之灵！”陆雪微铿锵有力道。 魏振恭愣了一愣，这世上没人可以轻易的说杀了那人，说大话都不敢这样说的。 可面前这女子，却是张口就来，张狂的有点可笑。 陆雪微把人刺激完了，嘚瑟的走了。 回到她那院，院子里静悄悄的。 进了里屋，陆雪微去屏风后面脱下外裳，换了里衣。床上的帷帐已经放下来了，她打开帐子走进里面，看到床上的人，没忍住惊呼了一声。 床上躺着一个人，男人。 上身没穿衣服，被五花大绑着，嘴里堵着细布，头发披散，本该是狼狈的样子，他却满眼笑意。 那双桃花眼，勾魂摄魄一般看着陆雪微，春意盎然。 陆雪微想起白日里这厮说过的话，他竟然真把自己送到了她床上！ “宋玺，你脑子有病吧！” 他仍笑着，只是眸光冷了一些。 陆雪微沉下一口气，上前把他嘴里的细布拿开。 “我跟你说……” “闭嘴！”宋玺冷嗤一声。 陆雪微即便再宠他，脾气也是有的，“宋玺，旁人不知道，你自己难道不清楚？当初本公主带你进府，非是看上你了，而是……” “而是什么？”宋玺眯眼。 “慕容……” “你敢提他！”宋玺怒喝一声。 陆雪微哆嗦了一下，认怂道：“不敢。” “解开我身上的绳子。” “你自己绑的自己不能解开？” “陆雪微，你个蠢货，你能自己把自己绑起来？” “呃……” 好像不能！ 陆雪微意识到什么，忙俯身给宋玺解开绳子，见他手腕被勒出红痕，赶紧捧着揉了揉。 “上官厉，我要杀了他！”宋玺恨得几乎咬碎一口牙。 原来是上官厉，那就不甚奇怪了。 这种幼稚的把戏，也就他这个幼稚的人能做出来。 宋玺别看是个文人，可整人的手段却很毒辣，十个上官厉也不是他的对手。以前二人闹矛盾，说白了就上官厉一个人出招，宋玺是懒得搭理他。 可一旦他出手，必定能打得上官厉叫苦不迭。 “他没什么心眼，也就跟你开玩笑而已。” “玩笑？” 陆雪微干笑一声，“你大人有大量。” “你还护着他！” “没护着。” “你敢护着他！” 在宋玺的迫视下，她忙摇头，“随你高兴，留个全尸好让我跟他家里人有个交代就好。” “哼！”宋玺瞪了陆雪微一眼，起身大步往外走去。 陆雪微拍了拍胸脯，看来这次上官厉是真把宋玺惹毛了。 她怕宋玺，是真怕！ 这位可是连太后都敢骂的人。 他刚进府的时候，她还想压压他的锐气，结果自己就臭名远扬了。 第264章 公主这福气 翌日一早，陆雪微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让雨竹去上官厉那院看看他还活着没有。 不一会儿雨竹回来了，“上官公子在练剑。” 陆雪微提着的心还是没有放心，用过早饭后，她又让雨竹去看。 “上官公子在练剑。” 陆雪微点头，让雨竹搬来一把椅子，她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公主，您是不是想见上官公子了，奴婢请他过来就是。” 陆雪微歪头看雨竹，见这丫头笑得贼兮兮的，“你想什么呢？” “外人都道公主艳福不浅呢！” “哦？” “上官公子威武，宋公子儒雅，魏公子少年英雄，哪家姑娘能嫁给这样的良婿都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可公主却一下得了三个，您不知有多少世家姑娘羡慕嫉妒您呢！” “这等福气，旁人羡慕不来，本公主自己都消化不好。”陆雪微自嘲了一句。 陆雪微还是不放心，宋玺那人睚眦必报，不可能没有动静的。 果然第三次让雨竹去看，这一次上官厉不见了。 陆雪微忙让管家带人去找，可一直找到天黑，也没找到人。 “人肯定还在府上。”管家李伯摊手拍了拍，十分困苦道：“可前院后院，几乎翻了个底朝天，就是找不到人。” 陆雪微呼出一口气，“别找了。” “不找了？”李伯实在有些不放心。 “你们先散了吧。” 李伯带着家里的小厮们离开了，雨竹和雨兰对视一眼，二人皆担忧的很。家里这三位郎君，皆是公主的心头宝，哪个出事了，公主不得难过。 “公主，不然您去求求宋郎君？”雨竹小声道。 “求也没用，况他有分寸，上官厉不过是要吃些苦头罢了。” “只怕不是一点苦头……” 陆雪微沉了口气，上官厉是上官将军府的人，真出点什么事，她还真不好交代。 可她去求宋玺，宋玺就能放人？ 不可能！ 宋玺只会更生气，非是争宠，而是一个讨厌的人给另一个讨厌的人求情，他能高抬贵手？ “雨兰，你去库房找点名贵的东西给宋郎君送过去，笔墨纸砚或者名家书画，若有孤本的诗集就更好了。” “是。” “若库房没有，去外面墨宝斋买也行，总之越珍贵越好。” 雨兰点头应着，“知道了。” 雨兰走后，陆雪微转头问雨竹，“你还觉得本公主好福气吗？” 雨竹吐吐舌头，“大概像三位郎君这样的绝色人物，一个就足够了。” 用过晚饭后，突然就下起了雨，因是夏日，屋里又闷又潮，陆雪微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一直到天快亮的时候，雨停了，闷气散尽，陆雪微才有了睡意。 只是没睡一会儿，雨兰匆匆进了屋。 “公主，上官公子找到了。” 陆雪微睁开眼，“他没事吧？” “没事。” 陆雪微松了口气，“那就好。” “上官公子被埋在花园了，只靠一根吸管呼吸，这怎么可能找到，还是宋公子露了一句，管家才带人去花园挖坑找人的。“ “露了一句什么？” “花园里埋了一条狗。” 陆雪微呼出一口气，这宋玺这宋玺可真狠，直接把人给活埋了。 “昨晚风雨交加的，上官公子委实吃了不少苦，眼下还发着烧，一直在说胡话。” “我去看看他吧。” 陆雪微起身，梳洗好后去了上官厉那院。 她进去的时候，大夫刚从里屋出来，说是没有大碍，已经吃过药了，晚一点就会退烧。 陆雪微让管家送大夫离开，她则进了里屋。 上官厉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嘴里不断呓语着：“别过来……别杀我……救命……爹……娘……救我……公主救我……” “怎么吓成这样？”陆雪微有些疑惑，上官厉胆子不小啊。 雨竹小声道：“没下雨前，宋公子请外面唱曲的在园子里唱了招魂曲，那唱曲的声如鬼魅，上官公子被埋在土里，又什么都看不到，估计想到了什么，自己把自己吓坏了。” 人在那种情况下，身体受到压迫，神经也是绷紧的，再加上那萦绕耳边的阴森森的歌声，再心智坚强的人也会吓坏。 这宋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去你半条命。 陆雪微回她那院，找出一盒自己炼制的安神丸，让雨竹给上官厉送去了，嘱咐他那院的人好生伺候着。 之后她叫上司靑出门去了。 第265章 他出现了 城郊燕凤山，因昨夜下了雨，这山上的树木花草仿佛换上了新装，每一片叶舒展着，在阳光下熠熠发光。 来到半山腰的薄暮亭，竹筒劈开为水道，引山溪入亭。水上飘着木盒，盒上放着酒壶。水道绕亭子一周，外坐着很多穿素袍读书人，高矮胖瘦皆有，一个个拿着折扇，故作风雅。 坐正中的人穿着宝蓝色的锦袍，头戴冠玉，腰束金带，细皮嫩肉，唇红齿白的，年纪不大，眼神却世故的很，看这些人眼里都是不屑。 这人就是南安王慕容星，年纪不大，却是个混世魔王。 大家挨个往下轮，轮到谁就以这山景作诗，作得好作得妙，南安王赏，作的不好或干脆作不出来，那就喝酒。 这时一穿粗布长袍的男子支支吾吾半天，实在作不出来，只得拿起酒壶倒了一杯酒，自己干了。可他酒量也不行，喝了这杯酒，当下就醉倒了。 很快有人上来，把人抬了起来。 “仍下面水潭里，让他醒醒酒。”慕容星冷嗤道。 已经醉晕过去了，这一扔水里，岂不要淹死？ 在座的其他人，一个一个面露惧色。 “不是谁都能参加本王的流觞宴，废物就不行。” 那人被抬走，也就空出了一个位置，虽围观的人很多，可见识到那人的下场，一时便没人敢坐上去了。 “怎么，都是来瞧热闹的？瞧本王的热闹？”慕容星声音冷了下来。 围观的人纷纷往后退，心里叫苦不迭，谁没事瞧这魔王的热闹，无非是贪财之心起，想撞个大运。可这流觞宴摆了一个月了，却没人能赢过安南王。 正当大家犹豫要不要试试的时候，一人走来，白衣翩翩，面纱浮动，坐在了那位子上。他一坐，所有人都静了。 许是终于有人填补了空缺，大家的心落地了，许是这人气场太强，让旁人不敢造次。 慕容星睨了这人一眼，仍是不屑，而后拍手继续。 而站在远处的陆雪微看到这人，眼睛眯起，嘴角轻轻扯了一下。 南晋秦王！ 皇上派人去给他处理后事了，而他却不声不响的来了丽阳。 在别人的地盘上玩这一出，他也是嚣、张的可以了。 流觞宴继续，每次到顾承继，他都是直接喝酒的，从不废话。这种只拼酒的，原先也不是没见过，自诩酒量过人，想讨个滑，可再好的酒量也敌不过这一轮一轮的，最后的下场无非是被扔进冷水潭。 那慕容星原还作诗，可见顾承继一轮一轮只喝酒，引得旁人注目，他就有些不爽了，这人敢跟他争风头，于是之后他也只喝酒。 流觞席上其他人一个接着一个倒下，无人敢补位，喝到最后就只剩他二人了。 这次轮到顾承继，他看了一眼远处的山色，出口一首七言绝句，气势磅礴，徜徉恣肆，引得亭外的书生拍手叫绝。 慕容星哪肯落后，不等酒壶到他面前，张口就来了一首，比顾承继这首更张狂。 二人这次不喝酒了，你一首我一首，你一句我一句，真正的棋逢对手，真正的兵不血刃。 渐渐的慕容星思考的时间长了，所做的诗也越来越平庸，而他偏不肯喝酒。 待顾承继又一首，引得其他人纷纷叫好，慕容星苦思冥想半天，最后还是认输了。 “你是丽阳人？哪家的公子，为何本王没有见过？”慕容星蹙眉问。 旁人见慕容星这般问，不由为眼前这位公子捏了一把冷汗。 谁不知道南安王要的是一枝独秀，旁人可以才华横溢，但必须比他逊色一筹，不然是会招致祸端的。那宋玺便是，在与南安王对弈时，连着七盘把他杀的片甲不留，一点面子不给，这南安王震怒，事后处处找宋玺的麻烦，好在后来他入了大公主的眼，进了公主府，这才保住了一条命。 陆雪微知慕容星的脾气，这时也不隔山观虎斗了，缓步进了亭子。 “星星，既然胜负已分，便给了赏金，放这位公子离开就是。”陆雪微道。 慕容星看到陆雪微，一点也不吃惊，反而更加肆意不拘了，“大公主，你这是又打算跟弟弟抢人了？” “慕容星！” “这人，本王要定了！” 陆雪微沉下一口气看向顾承继，知他不会平白无故出现在这里。二人眼神碰撞，一个清冷，一个阴狠，谁也不退让。 顾承继嘴角勾了一下，“本王是南晋秦王，顾承继！” 第266章 他必须死 他这话一出，四下都静了。 不是说这位秦王殿下已经死了？ 他怎么出现在了丽阳城郊？ 还这么堂而皇之…… 慕容星也是吃了一惊，“你说你是秦王，你就是？” 顾承继笑了一声，“大公主，可以为本王正名吧？” 陆雪微眯眼，她应该指证这人是冒充的，然后暗中把他杀了，那秦王死在驿馆这事，假的也就成真的了。 可她凭什么这么做？ “他是秦王。”陆雪微道。 慕容星思量了一番，他再胡闹也不能把秦王弄进王府吧，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多谢大公主。“顾承继道。 “不用。” “也是，凭你我二人的交情，却也不用见外。” 陆雪微皱眉，她和他能有什么交情？ “南安王殿下，这赏银还请您送到公主府吧。” 陆雪微心叫不好，顾承继这么说，岂不是会让慕容星以为她就是在跟他抢人，而且还输了！ 她正要开口辩解，那慕容星根本不给她机会。 “大公主，好手段啊！” “不是……” “秦王，你真要去公主府？” 顾承继摇头，“本王如今在千佛寺借住，至于去不去公主府，只怕也由不得本王做主。” 慕容星睨了陆雪微一眼，笑道：“她也不是只手遮天的。” “哦？” “本王的南安王府，她就不敢擅闯。” 顾承继红手作揖，“多谢南安王美意，本王先回千佛寺了。” 说完这句，他转身就走，再没有给这姐弟俩一个多余的眼神。 陆雪微呼出一口气，她明明应该猜中了顾承继的计谋，可眼下又有些糊涂了。他刚才可以接着慕容星那句话，跟他回王府的，如此也就进了丽阳，皇上和太后自然会插手管这事。 只要他在丽阳的事摆在明面上，那便没人敢轻易刺杀他了，毕竟谁也不想为挑起两国战争背祸。 可他却没有，反而回了千佛寺。 慕容星喝的有些多了，晃悠悠走到陆雪微身边，嗤笑道：“皇姐，你从弟弟手里抢走了宋玺，抢走了……他，但这秦王，弟弟绝不会让于你！” 陆雪微只想骂这厮一句蠢货！ 他一个男人家跟她一个女人争太后和皇上的宠爱还好，可争男人是什么鬼？ 其实不过是他想护的人没护住，而她护住了。他想杀的人也没杀成，她也护住了。自来横行霸道的小王爷何曾这般憋屈过，于是开始事事与她争，不论争什么，只图输赢。 回到公主府，还未进门，太后宫里的人把她拦住了，让她赶紧进宫。 来到锦玉宫，进了西屋，但见太后靠在罗汉床的引枕上，神色有些憔悴，像是真的生病了。 “母后。”她上前行了礼。 太后穿着中衣，头发披散着，虽然带着病容，可也掩不住那绝美的容颜。若说她美得明艳动人，娇若桃李，那太后便是浓丽妖艳，美得让人蠢蠢欲动。 可到底年纪大了，又不施粉黛，隐约能看出老态来。 太后重重咳嗽了两声，又喘了几口气，这才让她平身。 “阿微，在你们三兄妹中，母后最倚重的是你。” 陆雪微低头不语，母女之间要什么倚重，又不是君臣和上下级。 “庆南城的事，你觉得你办的怎样？” “何子逸已经绳之以法。” “本宫要的是这个？” 陆雪微默了一下，“死了的人，什么都不会泄露。” “还有呢？” “庆南城死了八万人。” “还有呢？” 陆雪微抬头看向太后，神色困顿，“母后，还不够吗？” 太后沉了口气，“母后与你说过，成大事者，切忌妇人之仁。” “母后，女儿只是您手里的一把刀吗？” “哼！本宫为会为了一把刀改变计划，为你省了十二万人头？” “那就当母后为女儿积德吧。” “放肆！” 陆雪微跪下，冲太后磕了一个头，“女儿谢过母后。” 太后脸色铁青，死死盯着地上的陆雪微，最后无奈的闭上了眼睛。 “你再帮母后办一件事。” 陆雪微低头，“母后请说。” 太后睁开眼，看向陆雪微，眸子露出狠厉之色，“杀了秦王。” “……” 太后轻哼一声，“怎么，办不到？” 陆雪微摇头，“女儿只是不明白，您为何一定要杀了秦王？” “南晋那昏君不足惧，唯一让我们忌惮的就是这秦王。他如今是一头猛狮被困牢笼，如果不趁这个机会杀了他，那等他出笼了，必定会把狮爪伸向我们北魏。” “可杀了秦王，激怒南晋，万一挑起两国战事……”北魏真的做好了迎击的准备吗？毕竟南境还困于天灾人祸下。 “只要他不进丽阳，就还是燕州驿馆里那具病死的尸体！” 第267章 你猜，我会不会杀你 入夜，十几个绿衫女子潜入千佛寺。 三清殿后左侧有个垂花门，自垂花门进，过一片清幽的竹林，便到了香客住的院子。院中绿衫女子和玄衣暗卫正打得激烈，月色沉沉，刀光剑影。 陆雪微拥着云锦的流仙裙，外罩薄纱轻衣，缓步往中间的静室走去。 她傅粉施朱，眸光潋滟，走来纤纤细步，意态娇媚。及至到了门前，轻轻推了一下，门便开了。 咯吱一声。 恰似这月色，留一扇门，等一个人般。 陆雪微嘴角勾了一下，进入门内，但见靠窗的矮塌上一盏烛火，一人闭眼盘坐，手捻玉佛珠，神态安然。 他的脸在烛光下若隐若现，明暗交错。 外面刀剑相碰，发出咣咣的声音，他却仿若入定了一般，万事皆空。 这人信佛？ 陆雪微嗤笑一声，秦王的威名，她听过，十三岁镇守镇北关，多次击退北魏的进攻，小小年纪立下赫赫战功。 乃是让北魏将士闻风丧胆的一位，战神一般的存在。 虽然听过，也只是听过，并未了解太多，而且传言多有夸张。 不过单说这一次，他能从南晋活着来到这里，能在太后重重布局下拿到那份文书并脱身，便可知其不简单了。 而一路来到这里，他不定杀了多少人，手上沾满了鲜血，他竟还信佛！ 陆雪微上前，眸光流转，见他不妄不动，便坐到了他对面。 “殿下可娶妻了？” 转动玉佛珠的手顿住，而后他睁开眼看向来人。 “我猜，没有。”陆雪微盈盈一笑。 顾承继垂眸，“为何？” “你这人太冷，不像是动过情的人。” “许动过，伤太深，心就愈加冷硬了。” “那伤你太深的那个女人呢？” 顾承继看向陆雪微，眸光沉沉。 陆雪微嘴角勾起，而过探身过去，慢慢靠近，越来越近…… 直到视线相碰，呼吸纠缠。 “殿下，你说今晚本公主能杀得了你吗？” 顾承继看着近在咫尺的人，熟悉而又陌生，心钝钝的疼，“杀不了。” “为何？” 他微微叹息一声，“你若想杀我，早就动手了。我若想逃，你也找不到。” 陆雪微怔了一下，随即轻笑出声，而后坐了回去。 与聪明人说话，点到为止，省时省力。 “诶，你那玉佛珠是不是少了几颗？”在庆南的时候，她就发现了，心说这人是不是缺钱的时候当了几颗玉佛珠。 不过知他是堂堂秦王后，便知这少了一半的玉佛珠，定有其他缘由。 她还挺好奇的。 “另一半送人了。”他道。 陆雪微笑，“不会是送给女子当定情信物了吧？” 顾承继看向陆雪微的手腕，那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戴。 “公主失忆了？” 陆雪微神色一顿，“你知道？” “三年前？” 陆雪微默了一下，“是。” “北魏皇室姓慕容，而公主姓陆。” “我是太后和其他男人生的，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那人是南晋人。” “是。” “太后何等人物，自不会看上普通人，这位姓陆在南晋一定有名声。” “你想说什么？” 顾承继看着陆雪微，神色清淡，“公主，许我们很早之前就认识呢。” 陆雪微慢慢握紧拳头，他竟然认识她！ 关于自己的身世，她不是不好奇，只是不能去查。 她是公主，却没有自由，一直生活在太后的监视下。太后想让她做什么，她就得做什么，不想让她知道什么，她就不能知道什么。 她愣了一下神儿，而下一刻，她被这男人带起，还不及反应，接着被压到了床上。 “你……” 一把刀抵在了她脖颈处，带着压迫，冰凉凉的。 她呼吸一顿，恶狠狠的看向身上的人。 “这次换公主来猜，你觉得本王会杀了你吗？”顾承继眸中带着玩味，左眼尾的红痣，如一团小小火苗，红的妖冶。 陆雪微眼睛眯了一下，继而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殿下，本公主可否理解成是床笫之乐？” 顾承继怔了一怔，随即笑出了声，竟带着一丝无奈。 很久前，还是在雁归城的时候，她便是这样语出惊人，厚着脸皮调戏他。 “听闻公主身边已有三位郎君？” “啊？”怎么问的这么突然。 “不知本殿下是不是能入公主的眼？” 陆雪微还没想明白这话，门突然被推开了，接着身上的人搂着她翻了个身，以她在上的姿势压着身下的人。 “公主，您这是……” 来人是皇上身边的公公，自然是认识她的。而看到这情形，忙低下头，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出去！” “公主，皇上……” “皇兄那儿，本公主自会去交代。” 有了这句话，那太监赶紧带人退出去了。 第268章 你想要我吗 屋里又只剩了他们两个，陆雪微转过头，见顾承继头枕着胳膊躺在床上，脸上带着奸计得逞的笑。 “便是本公主睡过了又如何，照杀不误。” 顾承继闭眼，“请公主动手。” “你！” 陆雪微冷哼一声，她本就没想杀他，而且还是她向皇上告密，说太后想杀秦王，让他派人来阻止的。 太后做事激进，而皇上温和一些。 因此在许多朝政上，二人时有分歧。尤其是在对待南晋的态度上，太后总是试图挑起战争，侵占南晋，统一南北。而皇上自知北魏实力不足，而且一打仗必定劳民伤财动摇国本，所以对南晋的政策是怀柔，不想动真格的。 因此在得知太后要杀秦王，皇上势必会阻止，她这才偷偷告诉了皇上。 “公主欠本殿下一条命。” “哼！” “如今算是还了吧，只是还欠个人情。” “你想怎样？” “让本殿下去你的公主府。” 陆雪微叹了口气，她没完成太后交给的任务，回去定要挨罚，还要把他收进公主府，那岂不是罪加一等。 而一旦进了公主府，她非但不能杀他，还要保护他不被人杀，不然真出事了，这祸就得她来背了。 “殿下，你也太强人所难了吧？” “莫不公主又要自食其言了？” 陆雪微笑，“自食其言也没什么。” “公主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世？” 陆雪微：“……” “不想知道本王和公主曾经发生过什么？” “你和我？发生过什么？” “预知后事，待本王进了公主府，自会相告。” 这人躺着，全无防备，而她压在他身上，怀里有毒药，旁边还扔着一把短刀，可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下，她占尽优势却只能吃亏。 烛光摇曳，照在这人的脸上，那眼尾的红痣若隐若现。 陆雪微像魔怔了一般，欠身过去，伸出手触碰到那泪痣。 然下一瞬，手被打掉了。 很疼！ 陆雪微看向顾承继，不觉有些委屈。 她看着他，有些所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也看着她，眼神是冰冷的带着怒火。 “你可知进了公主府，你就是本公主的郎君了？” 顾承继眯眼，“自然知道。” “那你还不让本公主碰？” 顾承继嘴角扯了一下，抓住陆雪微的胳膊，突然一扯，把她推倒床上，自己翻身压了上去。 “你现在就想要本王的身子？” 陆雪微心尖颤了一下，看着这样的顾承继，莫名就有一股惧意。 可先撩的人是她，这时候退缩，岂不太丢人了。 “要！” 顾承继眸色沉了沉，伸手滑过陆雪微的侧脸，一路向下到领口，而后解开了那扣子，一个接着一个，白嫩的脖颈露了出来…… “公主这身子被多少男人要过？” 陆雪微脸一沉，伸手就要扇顾承继，却被他抓住了手。 “滚开！” 顾承继轻哼一声，继而猛地用力，一下扯开了身下人的衣服。 “本公主要杀了你！” 顾承继原是不屑，可看到一处，神色突然僵住。 在陆雪微挣扎间，衣服滑下，露出胸口大片的春光。而那一处，赫然有块伤疤，正在心口处。 乃是刀疤，刀刺入形成的，与他胸口那块很像。 “这是怎么回事？”他抚上那块疤问。 冰凉的手，滚烫的肌肤。 陆雪微打了一个冷颤，“不关你的事！” “我问你，这到底是是怎么回事？”顾承继怒喝一声。 陆雪微怔住，他红了眼，情绪失控，却只因看到了她心口的伤疤？ 莫不是心疼？ “我不记得了。” 顾承继瞪大眼睛，“你不记得？” 陆雪微摇头，有些茫然道：“我似乎受了很重的伤，醒来就有，不记得了。” 顾承继呼出一口气，给她把衣服合拢，而后坐到一边。 陆雪微忙起身，整理好衣服。再看顾承继，他看着那烛火，不知在想什么，怔怔的出神。 “你心口上的伤是怎么回事？”陆雪微问。 顾承继抬头，嗤笑一声，“你留下的。” “啊？” “三年前，你在这里捅了一刀。” “我为何……” 顾承继蹙眉，“我一直在等你给我答案。” 陆雪微有些急，可她什么都忘了，无法给他，也无法给自己答案。 第269章 万骨枯 当晚，陆雪微带顾承继回了公主府，让管家给他安排住处。 她没有休息，当即进宫了。 锦玉宫内，宫女打开层层帷帐，太后穿着中衣，披散着长发走出来，看了跪在地上的陆雪微一眼，而后走过去坐下。 “母后，女儿没有完成您交代的任务，特前来领罚。” 太后眸光锐利，“是杀不了还是不想杀？” 陆雪微低头，“皇兄派人去阻拦了。” “哼！” “请母后责罚。” 太后闭了闭眼睛，“当初，母后封你为大公主，只想你领着这尊荣做个富贵闲人，如你三弟一般，可你偏要加入明月阁。既你是明月阁的人，虽是少阁主，可也要遵守明月阁的规矩，没有完成任务就必定有惩罚。” 陆雪微低头，“女儿毫无怨言。” 太后冲身边一个嬷嬷点了一下头，那嬷嬷去了屏风后面，不多一会儿拿出一个漆红的檀木盒子。 打开盒子，里面有一颗黑色的药丸。 “这是万骨枯，吃了它吧。” 陆雪微抬头，神色沉静，自那盒子里拿出药丸吃了。 万骨枯是明月阁惩罚叛徒的手段，吃了它，只需一刻钟，便会感觉到犹如骨肉拆分一样的痛苦。 仿佛肉被撕开，骨头碾磨成碎渣。 接着五脏六腑移位，血水混着酸水流出，呛得你欲生不得欲死不能。 她亲眼见过，饶是她，炼就毒物无数，见到那场景也是震撼的。 吃了万枯骨的弟子，大多都挺不到最后，中途就自杀了。 “把她关进暗室！” “母后……”听到暗室，陆雪微打了个冷颤，本能的想求饶。 太后转过头，“阿微，万骨枯惩罚你任务失败，暗室让你思过，你好好想想自己哪儿错了！” 说完这句，太后起身往帷帐后面走去。 陆雪微还是被带到了暗室，所谓的暗室就是一间屋子，只有门没有窗子，等门关上，这屋里一片漆黑。 吃了万骨枯，身体在承受着极度痛苦时，只有意志坚强的人能撑下去。而又被关暗室，在这漫无边际的黑暗中，人的意志也在经受煎熬。 身体和意志都濒临崩溃，双重的折磨。 陆雪微贴着墙坐下，眼前一片漆黑，而身体已经开始疼了起来。 先是骨头疼，好像骨头断掉似的，一根接着一根。她咬牙忍住，蜷缩着身体，把头埋进怀里。 她真是疯了，应该杀了他的！ 啊！好疼！ 身体每一处都好疼，犹如千万根针扎一般，手都不敢碰到自己。 陆雪微手撑着地，身体在承受巨大痛苦时，仿佛也被掏空了一般，软软的倒在地上，不住的抽搐着。 顾承继！ 本公主凭什么为了你承受这般…… 啊啊啊！ 五脏六腑在体内搅动着，她开始大口的吐血，仿佛要把命吐掉一把。头疼欲裂，脑子也空了。 而在这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双鬼手在撕扯她。 耳边传来阴森的笑声，仿佛地狱里无数的鬼魅在分食着她。 明明躺在地上，却仿佛在往下坠，坠入更加黑暗的地方…… 她熬不下去了……熬不下去…… 陆雪微在极度痛苦下，突然产生了一个冲动，那就是结束自己的生命，只有这样才能立刻解脱。 “陆雪微，你为何捅我这一刀？” “我在等你的答案。” 他在等她…… 陆雪微猛地握紧拳头，身体蜷缩起来，继续承受着。 一夜的煎熬，陆雪微迷迷糊糊感觉有人喂她吃了什么，她努力睁开眼，发现是皇上。 “皇兄……” “阿微，皇兄刚给你吃了解毒丹，很快就不疼了。” “还有一天……” “皇兄跟你向母后求情了，她本也是舍不得的。” 陆雪微闭上眼睛，舍不得，她也受了。 天亮后，她被送回了公主府。 吩咐雨竹雨兰把院门关好，她谁也不见。 这样一直养了三日，她才有精神了。 雨竹送来一碗参汤，一勺一勺喂她喝。 “你哭了？”陆雪微见雨竹眼圈红红的，便知她躲着她又哭了。 “公主……” “我没事了。” “可太后为什么要罚您，而且罚的这么重，您可是她生的……平常人家的母亲怎么舍得这般对待自己的女儿……” 陆雪微苦笑，“因为我们不是平常的母女啊。” 其实她都怀疑，她真的是她生的？ 第270章 姐弟动手 主仆俩正说着话，李管家匆匆来了。 “公主，三殿下带人要硬闯公主府。” 陆雪微皱眉，这个慕容星，太无法无天了，连她公主府都敢硬闯。知无人能拦住他，陆雪微让雨竹扶着她站起身。 “李管家，把府上的护院都召集起来。” “啊？” “他若不识好歹，本公主就棍棒伺候。” 李管家一哆嗦，心想这三殿下可不能打，他可是太后的心头宝。便是皇上，无论三殿下闯再大的祸，他最多也只是苛责几句罢了。 来到府门口，慕容星的人已经大门给堵上了。 南安王府养着一帮家兵，各个身强体壮，皆是护国大将军从西南军中挑选的，一个一个都是高手。老三带着这帮子人在京中横行无忌，人见人怕，鬼见鬼愁。 公主府几个小厮挡在前面，对方还未动，他们已经退到了门里面，吓得哆哆嗦嗦的。 陆雪微沉了口气上前，见慕容星抱肩站在前面，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慕容星，你这是要做什么？”陆雪微问。 慕容星看过来，见陆雪微脸色苍白，嗤笑了一声，“听说皇姐被母后罚了，我特意来看望。” “哦？依你这阵仗，姐姐还以为你要屠了我这公主府呢！” “那倒不敢。” “那就让他们都退下！” 慕容星哼笑一声，“看来姐姐身体已无大碍，那弟弟也就不算趁人之危了。” 陆雪微抿紧嘴巴，神色冷沉。 “把宋玺交出来！” “休想！” 慕容星讥笑，“以前，母后宠你，还不让我招惹你。宋玺的事，还有他的事，我都忍了。可这一次。虽我不知你如何惹母后生气了，但母后罚了你还关暗室，一定是你犯了大错。眼下这个时候，我就算硬闯你公主府拿人，母后既生着你的气，就不会再偏帮你的。” 陆雪微觉得又好笑又无语，还说不是趁人之危，他这都算趁火打劫了！ 什么母后宠溺，生你的气，不会帮你的，他真当是两个孩子跟娘亲争宠呢？ 皇家哪来的亲情，他眼中的宠，不过是太后觉得她有用。他眼中的生气惩罚，而她差点死在静室。她说的偏帮，不过是太后要借着她骄横跋扈的名声帮她牵制一些人罢了。 只有老三，他才是太后真正宠爱的孩子，所以这么单纯。 “你要硬闯我公主府？”陆雪微挑眉。 慕容星哼了哼，“所以皇姐还是赶紧把宋玺交出来吧！” 陆雪微叹了口气，他只敢拿宋玺说事，一来不敢惹魏振恭，二来知秦王惹不得。 这时管家带着护院赶来了，陆雪微看向慕容星道：“老三，你欺人太甚，姐姐只能迎击了。” 慕容星眯了一下眼，他就知道陆雪微骨头硬，不会被几句话吓住了。反正也做好了强闯的准备了，大不了挨皇兄几句骂，母后会护着他的。 这样一想，慕容星也就不担心了，退后一步，挥手让身后的人冲进去。 陆雪微被雨竹拉到了后面，两方人手很快打了起来。 “公主，这这……”李管家有些担心，不说谁输谁赢，公主和王爷闹到动手的地步，传出去也不好听啊！ 陆雪微轻哼一声，宋玺是文昌侯的孙子，虽然文昌侯府已经没落了，但文昌侯是三朝老臣，而且在朝中有许久旧交，轻易不能撼动。 这也是为什么宋玺在天文诗案后，没有被处死的原因。而后这位还洋洋洒洒写了一篇文章大骂太后，太后下不来台，又不能真的杀了宋玺，这才让她出面把人收进了公主府。 而这宋玺也确实不怕死，之后和慕容星对弈，连杀他七盘。 “殿下，非是宋某棋艺高深，而是您根本不会下棋！还有写的文章做的那些诗，字句不通，道理全无，一堆废话而已。” “人不怕笨，怕的是没有自知之明！” “殿下卖丑，旁人鼓掌赞誉，真是假的让人想吐。” 这几句话，宋玺成了慕容星必杀名单里的头一名。就这么一个嘴欠的，也亏得她不嫌麻烦护着他。 慕容星不知背后这些事，单纯以为她看上了宋玺的美色，故意和他作对。 第271章 喜新忘旧 慕容星带的人确实厉害，打得公主府的护院连连后退。 陆雪微暗暗咬牙，太后不想宋玺死，可慕容星若真杀了他，太后也只能保全慕容星，虽然会有很多麻烦，可毕竟是自己最宠的小儿子。 “公主，老奴还是让宋公子先从后门逃走吧。”李管家道。 陆雪微叹了口气，宋玺那性子，才不会逃，估计还想着等慕容星找过去了，再痛痛快快的臭骂他一顿呢。 正当陆雪微犯难的时候，一个人出现了。 他穿着浅蓝色的纱袍，头发随意挽了个髻子，墨发流长垂在腰侧。因为长期闷在屋里，肤色很白，身体也很瘦。 他走来，徐徐带着清风一般。 本气焰嚣张的慕容星看到来人，火一下子就熄灭了，竟一时有些无措。 魏振恭走到陆雪微身边，冲她点了一下头，而后看向慕容星。 “三殿下，许久不见。” 慕容星眼中一亮，许是有些紧张，张口却发不出声音来。他紧紧盯着魏振恭，生怕他从眼前消失一般，只是说不出话来，急得眼圈都红了。 魏振恭微微叹了口气，“你又淘气了。” 慕容星这一下没忍住，眼泪啪嗒啪嗒落了下来。 “哥……” “让他们住手。” 慕容星一边抽噎着一边冲那些家兵挥手，结果没人注意到他，而他又难受的说不出话来。因怕魏振恭生气，他又急又慌，使劲提了一口气，大喊：给老子住手！ 这一声，四下都静了。 他却呜呜的哭了起来，情绪有些崩溃。 魏振恭却只是站在几步远的地方看着他，面上不悲不喜，眸子平静无波。 慕容星不想哭，可一时半会儿也收不住。他抹着眼泪，抬头去看魏振恭，见他眼里的疏离，那么明显，不由更难受，哭得也更急了。 一个男人哭成这样，委实有点难看。 陆雪微捂住脸，再怎么说，这也是她亲弟弟，跟着他有点丢人。 她还不能站太久，眼下已经有些撑不住了，身子往后踉跄了一下。 魏振恭在她身边，当下伸手揽住了她。 “公主，你脸色很不好。” “嗯，有点头晕。” “我扶你回去休息。” “好。” 不管还哭得稀里哗啦的人，魏振恭扶着陆雪微转身往后院走。 “我这个弟弟，谁都不服，谁的话也不听，谁也看不上眼，只有你。” 魏振恭苦笑，“他自小一半时间在护国将军府一半时间在我家，只零星一点在宫里。在将军府，我和他一起跟着那人学功夫，在我家，他跟我一起上先生的课。我们，原是彼此最亲的亲人。” 护国大将军是魏振恭的舅舅，是慕容星的义父。 后来魏国公和护国大将军政见不合，闹了很多不愉快。之后魏国公府出事，全家三十口被斩于午门，幕后黑手很可能是护国大将军。 陆雪微保住了魏振恭，而他和慕容星的关系就很微妙了。 毕竟据传言，慕容星是护国大将军的亲子。 进了后院，不期然看到顾承继自廊子下走过，他朝这边看过来，眸子陡然一冷。 陆雪微愣了愣，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还被魏振恭搂着，姿势委实太过亲密。 “我没事了。”她道。 魏振恭也看到了顾承继，轻嗤了一声，而后放开了陆雪微。 “公主真是喜新忘旧呢。” “啊？” 魏振恭没说什么，大步往西偏院去了。 陆雪微真不是碍于顾承继的目光，只是觉得她和魏振恭这样，确实不太合适。 见顾承继转过廊子往另一边去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追了上去。 只是她身子还虚弱，追上去后，一个没稳住，反而扑到了他背上。为了不让自己摔倒，她只能搂住他的腰。 “你……” “我头晕的厉害，让我趴会儿。”她忙道。 顾承继冷哼一声，“公主杀人时没手软过，对着男人倒是娇弱了起来。” “刚才我和魏公子那样，你不会吃醋了吧？” 顾承继眸子一冷，“你觉得呢？” “真的？” 顾承继抓住陆雪微的手，贴到自己的胸口，那伤疤上，“陆雪微，你觉得我们是可以吃醋的关系吗？” 陆雪微手缩了一下，自然不是，大概是你死我活的关系。 “我为什么会杀你？” “为什么？” 陆雪微苦笑，“抱歉，我真不知道。” 第272章 不杀无辜 回到她那院，不多一会儿管家过来说，慕容星已经带人离开了。 陆雪微心想这孩子也是可怜，他是想杀了宋玺，不过几次大闹公主府，最终目的其实是想见见魏振恭。 只是满肚子委屈，见到人以后却不知该怎么开口，只剩下哭了。 估计走的时候，又是丢人又是后悔的。 “公主，您快躺下养着吧。”雨竹见陆雪微脸色不好心疼道。 陆雪微是想躺下休息，不过想到顾承继，她转身去了后院。后院东边有个暗门，旁人轻易不易发现，从暗门进去，经过一条窄小的甬道，再进一个小门，便到了一小院子。 院子里种着一棵大松树，枝叶繁茂，把整座小院子都遮蔽了，只有一点阳光能透进来。院子阴暗潮湿，到处长得青色的苔藓。 院子有三间正房，两边都有厢房。 这时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从东厢房出来，看到陆雪微，呵了一声，没理她去另一边的厢房了。 东西厢房养着毒物，这老翁是喂养这些东西的。 正房三间打通，是一个大的炼药房，她经常在这里炼制毒药。当间是炼药炉以及制药丸的一些器具，东边摆着三个书架，架子上是各种医书，很多都是失传的孤本。西边也有三个架子，上面摆着瓶瓶罐罐的，都是她炼制的一些毒药。 陆雪微来到东边，在书架前翻了很久，这才找到一本书。她拿着书在书桌前坐下，一边研究书一边写方子。 写好一张，仔细揣摩半晌，觉得哪味药用的不合适，她就划掉继续改。 一张方子改废了就重新写一张，这样一直研究到天色昏暗下来，屋里已经看不到光了，她才放下书和笔。 把方子收好，她从屋里出来，见白头翁正在院子里做饭。 “好香。”陆雪微笑着上前。 白头翁看了她一眼，“快好了，留下喝一碗吧。” 在他抬头的时候，那一脸疤痕也露了出来。横七竖八的，是被人用刀子一刀一刀割的。年纪大了，满脸皱纹，再加上这些伤疤，又幽暗之下，看着尤其瘆人。 不过陆雪微却不觉，在白头翁身边坐下了。 “前几日，您去哪儿了？” 她来过，见院里没人。 白头翁往火堆里添了一把柴，“杀了个人。” “哦。” “我把他的心带回来喂给这些毒物吃了。” “咦，好脏。” 白头翁笑了一声，“听说脑子大补。” 陆雪微看了一眼冒着热气的祸，想到什么，忙起身退了两步远，隐隐有些犯呕。 “这是蛇羹！” 陆雪微摇头，“您自己喝吧。” 她摆了摆手，转身朝院门口走去。 “丫头，我杀的都是该杀之人。” 陆雪微停下脚步，回头去看白头翁，对他突然冒出来的这话有些不解。 “绝不杀无辜。” 陆雪微讥笑一声，没有说什么，转身往外走去。 杀了人，还要给自己找理由，何必呢！ 又不是杀了一个两个，理由太多了，不觉得虚伪吗？ 回到自己那院，陆雪微用过晚饭就休息了。脑子里一直回荡着白头翁那句话‘绝不杀无辜’，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梦里，她站在悬崖边上，手中拿着一把刀，而刀已经刺进了对面人的胸口，血顺着刀柄流下，沾了满手。 她抬头，却看不到面前之人的脸。 “为什么？”他问。 陆雪微跟着问了一句：为什么？ 她的心突然很慌，努力想看清面前之人的脸，可无论如何都看不清。继而从她身后伸出一只手，推了面前那人一下，那人掉下了悬崖。 她惶然睁开眼，心扑腾扑腾乱跳。 即便看不清梦中之人的脸，她也知道他是顾承继。 只是不知，这顾承继是无辜之人还是该杀之人。 翌日午后，上官厉来了。 这厮竟是鼻青脸肿的，只是一双异瞳闪着光，竟像是有些兴奋的样子。 在这公主府，谁能把上官厉打成这样？ “呃，你这是？” “公主，我若把秦王打死了，会不会给你惹麻烦？” 陆雪微默了一下，“不如你先把他打死试试。” 上官厉一抱拳，“既然有公主这句话，那我可就放开手脚了！” 说完，上官厉横冲冲的走了。 雨竹站在一旁，颇有些担心。 “公主，上官公子出手一向没轻重，万一真伤了秦王殿下……” “他不是秦王的对手。” 第273章 后院一派和谐 之后借着生病，陆雪微偷得几日闲暇，而难得宋玺和上官厉也没找她的麻烦。 这几日，她一直在炼药房，起早贪黑，终于研制出能修复伤痕的祛痕膏。 “老头，要不先在你脸上试试？” 白头翁瞄了一眼，“你是觉得老东西这张脸再丑点也没关系？” 陆雪微想了想，实诚的点了点头。 “去去，我怎么看你这么来气。” 陆雪微笑笑，揣着那祛痕膏走了。 管家把秦王安排在了后花园西南角的藏风轩，那院金顶玉柱，九曲回廊，雕梁画栋，可谓是整座公主府最华丽的地方。 陆雪微走在路上，突然想起了一个词：金屋藏娇。 进了那院子，首先传来的是琴声。 琴声宛转悠扬，如清风拂面，如小溪流过心间，总之让人听了十分舒心。 再往里走，便听得刀剑相撞的声音。从廊子上走，绕过鱼池，便见不远处的柳树下，一黑一白两个身影正在比划。 白衣翩翩之人正是秦王，而黑袍束腰的是上官厉。 一白一黑，一个拿剑一个拿刀，两个人招式凌厉，身形轻便，打得难分难舍。而柳树下，宋玺抚着古琴，似在给他们助兴。 陆雪微愣住，这场景未免有些……诡异！ 谁家后宅的妻妾们能有这般和谐的？ 上官厉虽然招式狠，力道足，可仍旧不敌顾承继，被他打得连连后退，最后还把刀给丢了。这般狼狈下，他竟然十分兴奋，看顾承继时，满眼都是敬慕之情。 “殿下，你太厉害了！” 顾承继收剑，冲他点了一下头，仍旧清冷，但并不高傲。 这时宋玺一曲弹完，起身走上前，“殿下自然厉害，昨日一盘棋几乎把我杀光了，最后落得无子可走。” “殿下与我射箭，百步穿杨。” “殿下与我斗诗，出口成章。” “殿下曾一人深入敌营，扭转战局。” “殿下若参加科举，必定一举高中。” 看到这一幕，陆雪微惊奇之余还是很欣慰的，后宅祥和了，可以让她省很多心力。 她抬步走上前，还来得及开口，宋玺和上官厉却纷纷挡在了秦王跟前，并一脸防备加嫌弃的看着她。 “公主，您来做什么？”宋玺皱眉问。 “我……” “公主，不论你要对秦王做什么，我上官厉第一个不答应！” 她做什么？ 她一个娇滴滴的女子能对他们口中文武全才的秦王殿下做什么？ 陆雪微无语的看向顾承继，见他看着她，眸中似有玩味。 他绝对在讥笑她！ 自己养的郎君，不过几日的功夫，心就歪到别人身上了，见异思迁都没这么快的！ 见二人这同仇敌忾的样子，陆雪微直觉哪里不太对。 只是不等她细想，上官厉已经忍不住控诉了出来。 “殿下初来北魏，不及进京，公主在千佛寺用迷香强行把殿下的清白毁了，此等行径，令人发指！” 宋玺更是气愤难平，“殿下一心向佛，六尘不染，公主却在佛前行龌龊，让人闻之骇然，见之厌恶。” “那一夜，公主对殿下极尽折磨。” “事后强行把殿下掳到公主府，堂堂秦王竟沦落至此！” “殿下何等人物，被公主看上，实在是此生大劫。” “天道不公，小人得志啊！” 他俩一人一句，说的肆意开怀，没看到陆雪微的脸已经很黑很黑了。 她把秦王带进公主府，便想到了朝廷和坊间会传的很难听。她不在乎名声，可有人骂到她跟前了，还指着鼻梁骨，她能不生气？ “够了吧？”她眸色一冷。 上官厉怒斥一声，“不够！” 宋玺添了一句：“罄竹难书！” 陆雪微咬牙，再看向顾承继，却见他眼里带着笑意，分明在看她笑话。 她忍下这口气，而后笑了一声。 “殿下绝色，确实让本公主动心不已呢。那一晚，殿下衣衫褪尽，婉转承欢，美极也媚极了，怕是青、楼的娼妓见了都不如呢！” “你！”上官厉不想脑补，可满脑子都是那种香艳的画面，于是脸红了，说话也结巴了，“你你……不要脸！” 陆雪微看向顾承继，眸光流转，姿态勾人，“殿下不愧是战场上的虎将，在那事上也勇猛的很呢，你们文武不如，这事上也不如人家。” 宋玺呛了一口，“谁……谁比这个了。” “本公主刚炼了一种药，有化云为雨的奇效，你们莫不有兴趣，也想试试？”陆雪微自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在二人眼前晃了晃。 化云为雨？ 二人不敢再想，也不敢再多留，红着脸就走了。 第274章 情动 见这两人落荒而逃，陆雪微扑哧大笑出声。 “他们还真以为……咳咳……” 陆雪微一句话没说完，却在看到顾承继时，不妨呛了一口。 风过，吹落了他的面纱。 那绝美的容颜露了出来，霎时繁花似锦，而他美过这世间万物。 顾承继睨了陆雪微一眼，转而往屋里走去。 陆雪微回过神儿来，暗暗掐了自己一把，怎么能这么丢人！深呼一口气，她抬步进了正房，转去西次间。 进屋，见顾承继坐在窗前的罗汉床上，手中拿着一本书。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眼前仿若一幅画，她竟不忍心走进这画中，生怕乱了这意境，惊了画中人。 于是就这么傻傻站着，站了许久。 顾承继微微叹息，转头看向陆雪微，见她痴痴看着自己。 “管家说你病了。” 陆雪微回过神儿来，暗自恼恨，不过面上不显露半分，在顾承继对面坐下了。 “嗯。” “只是病了？” “欸？”为什么这么问。 顾承继继续低头看书，“不想说可以不说，没必要撒谎。” 陆雪微抿紧嘴巴，犹豫半晌，到底没有说出来。其实她很想跟谁说说，可一旦说出来，她便会想依靠那个人。 她一人行舟，风雨如晦，走得很艰难，可浆在自己手里，生死也由自己。一旦把自己的处境跟另一个人说了，同情也好，怜惜也罢，都是没有用的。 除非他能帮她！ 但顾承继会帮她吗？ 不会！ 所以不如不说！ 陆雪微沉默了一会儿，把手中的祛痕膏放到了桌子上，并推到了他面前。 “什么？”他问。 “祛痕膏。”陆雪微指了指顾承继脸上那三道伤疤。 顾承继眉头皱起，很久之前，陆雪微曾跟他说过，等到了镇北关，让她帮他把脸上的伤疤给祛除掉。 “为什么想让我祛除这伤疤？”他抬头看向她。 陆雪微愣了一愣，“自然是为了……好看。” 当时陆雪微是怎么说的，她说她喜欢他这张脸，不允许这三道伤疤毁了。 “你也喜欢这张脸？” 陆雪微点了一下头，“喜欢。” 顾承继笑了笑，“本王又凭什么为了你的喜好而改变自己？” 这话说得太嚣、张了，陆雪微嗤笑一声，这里是公主府，她的地盘，哪有那么多问什么。 “你现在是本公主的郎君，既是用这张脸保命，那总得让本公主喜欢你这张脸吧？” “有道理。” “殿下大概还没清楚自己的身份，等回头本公主给你编一本《男德》，好好背背，学学怎么讨好当家人。” 顾承继眸子冷了冷，有人还蹬鼻子上脸了。 “外面那些污言秽语，本公主背下了，殿下你也该投桃报李，以后对本公主客气点，殷勤点，主动点！” “主动？”顾承继一笑，起身上前，一把拉起陆雪微，用手勾起她的下巴，低头睨着她的唇瓣，“要这般吗？” 心扑腾扑通又开始跳了。 陆雪微咽了一口口水，“不不……” “不要？公主确定？”顾承继凑近她的唇，彼此呼吸纠缠。 “我……” 陆雪微一慌，抬头时却碰上了他的唇，二人都不妨，当下呆住了。唇与唇还相贴，气息还在纠缠着，越来越热…… 也不知是谁先动了，许只是想逃开，却莫名的两个人吻在一起。 陆雪微心悸动不已，由着顾承继抱紧，由着他亲吻掠夺，她只能攀着他的肩膀，紧紧依靠着他。 “公主，宫里来人了。”雨竹在外面喊了一声。 两个人同时收住，陆雪微抬头，湿漉漉的眸子看着顾承继，竟有些委屈，不知从何而来。 顾承继捧着她的脸，问：“叫我。” “嗯？” “叫我的名字。” “秦……秦王……” 顾承继沉了口气，放开陆雪微，同时退后一步。他转过身，刚才的情热散去，只剩一身清冷。来得快，收的也快，徒留陆雪微惶然无措。 雨竹又在外面唤了一声，陆雪微深呼一口气，这才出去了。 顾承继闭了闭眼睛，他刚才失控了，可面对陆雪微，他很难做到一丝情意不露，完全的冷漠。 可情热之时，陆雪微只会喊他夫君，喊他阿继，而非是秦王…… 坐在马车里，陆雪微满脑子都是刚才的画面。 她竟然和顾承继…… 陆雪微捂住胸口，好像每次见到他，这颗心都不受控制的乱跳。 他说他们不是可以吃醋的关系，那是可以亲吻的关系吗？ 第275章 我们是一家人 进了宫，陆雪微深呼一口气，摒弃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让自己沉静下来，接下来她该应付太后了，这是一场硬仗。 来到锦玉宫，陆雪微在门口等了一会儿，等太医出来了，她才进去。 进到里屋，太后靠在罗汉床上，眉头微微蹙着。陆雪微行礼后，走到太后身边，伸手给她按摩头部。 “母后，您又头疼了？” 太后伸手拍了拍陆雪微的肩膀，“不疼了。” 太后虽是这么说，但陆雪微还是多按摩了一会儿。等太后眉头皱的不那么紧了，她才退到一边。 “怨母后了？” “没。” 太后伸手拉过陆雪微，让她坐到自己身边，“阿微，那晚母后就在暗室外面，你疼，母后比你更疼。” 是吗？ 最开始的时候，陆雪微其实是相信的。可后来，她想明白了一件事，她若真心疼她，不会把最危险的任务给她，不会加重惩罚，不会若有似无间露出那一丝丝厌恶。 “母后让你找的那文书已经被秦王所得，是吧？” 陆雪微低下头，“是。” “你啊！” “阿微让母后失望了。” “你还让他进了你的公主府，以后再行事，岂不自己挖坑埋自己。” “母后……” 太后冷哼一声，“你喜欢上他了？” 陆雪微不语，这是无声的较量。 沉默，良久的沉默…… 太后闭上眼睛，终是叹了口气。 “你啊！” “母后，阿微从不求什么，这一次只求母后放他一条生路。” “你太让母后失望了。” “请母后成全！” 太后看着陆雪微，眼里的杀气一闪而过，“哎，女儿大了由不得娘了。过几日是你外祖的祭日，你带着秦王去一趟明州吧，祭拜一下你外祖。” 陆雪微默了一下，“是。” “阿微，母后再问你最后一次，你真要护着这秦王？” “女儿爱他！” 太后点头，“好，那你去吧。” 从锦玉宫出来，陆雪微在廊子上遇上了冷颜。 “冷首辅，您从燕州回来了，这一路辛苦了。” 冷颜笑，“多谢公主惦念。” “只是辛苦白费了，毕竟秦王好生生的在我公主府。” 冷颜听了这话，笑得却更加灿烂了，“公主这坑挖的可真好，不过本辅就当去燕州游历山水了，难得有这般闲暇呢！” “冷首辅这是要去见皇兄吧？” “是。” “那就劳烦首辅跟皇兄说一句，母后让本公主去明州祭拜外祖，对了，还要带上秦王呢。母后还答应，待我们回来就成亲，皇兄可书信告知一下南晋皇帝，两国马上要成就秦晋之好了！” 冷颜心思一转，看了看陆雪微身后那太监，正是太后宫里的人。 他当下明白了陆雪微的意思，一笑道：“公主放心就是。” 陆雪微呼出一口气，冲冷颜点了点头。 回到公主府，陆雪微把府上四位祖宗都召集到了一起。 秦王和魏振恭坐在下首处，一左一右，宋玺和上官厉在秦王这边，一看这阵仗，魏振恭有被孤立之嫌。 陆雪微干咳一声，道：“太后让我本公主带着秦王去一趟明州。” 顾承继不动声色，仍把玩着手中的茶杯，好像陆雪微刚从没提他似的。 “去明州做什么？”上官厉道。 “做什么不重要！”宋玺接了这话。 上官厉蹙眉，“怎么不重要？” 宋玺呼出一口气，跟蠢人说话就是费劲：“太后要的是让公主带秦王离京，然后半路上杀了他！” “啊，为何？”上官厉不解。 “秦王做为质子来北魏，本就是为了缓和两国紧张的局势，如果他死了，紧张的局势会进一步升级，保不准会开战，这正是太后想要的。”宋玺分析道。 太后野心勃勃，把持着朝政，总想举兵南侵，一统中原大陆。 上官厉听得云里雾里的，也就听出来，只要秦王出京，必定会有危险。 “那公主就别带秦王离京了，这不就行了。” 陆雪微摇头，“在丽阳，在公主府，太后也杀得。” 魏振恭默了一下，“公主想和太后较量一下？” “只能如此。” 如果这一次她能护住秦王，那以后她便可以有自己的主意，不必事事听从太后了。所以这一次，不光是为了秦王，也为了她自己。 “公主既然把我们都召集来了，必定是有事交代吧？”宋玺扇着扇子道。 陆雪微笑，“放你们在府上，本公主也不放心，所以你们也一起去。” 宋玺呵呵，“赶死的事，公主还想着我们，真是让宋某受宠若惊。” “宋郎君，咱们是一家人啊！” 宋玺撇了撇嘴，“谁跟你一家人，那才是倒霉了。” 上官厉没听太明白，但抓住了重点，“我去，我可以保护殿下！” 陆雪微甚是欣慰，而后看向魏振恭。 “魏公子，也要劳烦你了。” 魏振恭看了一眼顾承继，笑：“公主为秦王真是思虑深远。” 第276章 人肉包子，吃过 陆雪微干笑一声，这事做的确实不太地道，带上这三位，等于带上了他们三个背后的势力。这一路上，也就多了三层保障。 养他们这么久，总要搜刮一点油水吧！ 魏振恭他们离开后，厅堂里只剩下了陆雪微和顾承继。 “公主有几成把握？”顾承继问。 陆雪微抿了一下嘴，“三成。” 顾承继笑，“所以公主这是为了本殿下拼死一搏？” “是。” “为何？”他看向她。 陆雪微捂住胸口，“大概有的人就是命中的劫吧，比如秦王就是本公主的劫，躲不开逃不过，只能扛下来。” 顾承继笑意收敛，“这话说得真酸。” 陆雪微扑哧笑出声，“听听就好，本公主这么做其实是为了自己。” “哼。” “我给你的祛痕膏，抹了吗？” “抹了。” 陆雪微起身走到门口，抬头仰望月色，没有遇见他之前，她绝不会料想到自己会蠢得把自己的命运和别人的命运捆绑在一起。 而且，这个人在利用她，从未表露过一丝真心。 活颜祸水算什么，有的人一出现，便让这天地都倒转了。 顾承继看着陆雪微的背影，自嘲的笑了笑，来北魏之前，他已经做好了谋划，可谓是万无一失。虽料想会遇到陆雪微，却没想到她仍是他所以谋算里的变数。 本可以不必冒险的，但还是陪她走一遭吧。 翌日，从公主府离开三辆马车，每辆马车都十分华丽，左右有侍女，前后有护卫，浩浩荡荡的朝城门去了。 陆雪微靠着车厢，正闭目养神，身边是司月和司靑。二人跪坐在两侧，皆是恭敬小心的样子。 车队从闹市过，耳边听得乱糟糟的声音。 偶尔能听到一两句：哎哟，四个郎君呢，各个都是绝色之姿，公主艳福不浅啊！ 这仪仗队，前后都看不到头，跟皇上带着妃子巡游似的。 咱这位大公主可是开天辟地头一人。 陆雪微哂笑，这是夸人还是损人呢？ 出了城门，司靑打开车帘往后看了一眼，小声对陆雪微道：“少阁主，三殿下的车马跟在后面。” “让他跟着吧。” “可路上不太平，万一三殿下受伤……” 陆雪微睨了司靑一眼，“怎么，路上有危险？” “只怕万一。” “咱们明月阁莫不连这几个人都保护不好？” 司靑低下头，不敢再说什么了。 行了半日，中午时，车队在一茶棚前停下。 陆雪微下了马车，见顾承继和宋玺从第二辆马车下来，而魏振恭和上官厉从第三辆马车下来。 进了茶棚，陆雪微在一桌坐下，宋玺坐了另一桌，还唤着顾承继去他那边坐。 顾承继看都没看陆雪微，便去宋玺那边坐下了。 上官厉进来，左右看了一眼，还是去顾承继他们那一桌坐下了。 陆雪微摸摸鼻子，她养了这四个，却没有享受到众星捧月的待遇，而且还分外招恨，实在有些可悲。 小二送上了包子和茶水，陆雪微四下望去，却不见魏振恭。 距茶棚不远有条小溪，陆雪微见魏振恭背手站在一棵柳树下。 一溪烟柳万丝垂，撩动轻愁不自知。 他站在那儿，单单一个背影，万千愁绪，孤身凄凉。 “魏公子！” 魏振恭回头，便见万山丛中，那绝色出尘的女子带着明媚的笑，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半年前，他经受了十八般酷刑，几乎死在牢中，是她带他离开的。 颓废的这半年，也是她每隔几日去看他，与他说几句话，告诉他，他还活着。 “诺，吃包子了。我们等天黑才能投宿，你最好吃点东西，不然肚子肯定要饿的。”陆雪微举着盘子里的包子给魏振恭。 魏振恭看到那包子，脸色一下子就白了，还往后退了两步，蹙眉道：“我不吃。” 陆雪微叹了口气，“在庆南城的时候，我被饿得最惨的时候，简直想割自己的肉吃。眼下有包子，你还不吃，应该让你饿几顿，真矫情。。” “人肉馅的包子，我吃过。” 陆雪微一愣，“啊？” “在死牢时，吃过。” 第277章 那一刀是她刺进去的 陆雪微捂住嘴巴，割了谁的肉，她没敢再问！ “公主说得对，确实有些矫情。” 魏振恭伸手，手指发颤，从盘子里拿起一个包子。 “别……” 魏振恭冲陆雪微笑了笑，而后低头咬了一口包子，包子是肉馅的。 呕…… 魏振恭干呕了一声，忙忍住，嚼了两下就硬生生吞下去了。 “真的没有那么难……其实还挺好吃的……” 魏振恭还要吃，陆雪微一把挥掉他手里的包子，连着自己手里的也扔掉了。 “不许吃了！” 魏振恭抬头，笑着，眼泪却流了下来。 陆雪微仰着下巴，一副霸道的样子，“本公主命令你，这辈子都不许再吃包子了。” 话音刚落，她被魏振恭突然抱住了。她下意识要推开，他却用力搂紧了他。 “魏振恭！” “公主，我好像只有你了。” 陆雪微怔了一下，正不知说什么，魏振恭又放开了她。 “你救了我，所以你要为我负责。” “怎么负责？” 魏振恭笑了一声，却有些狼狈，“不要抛弃我。” 陆雪微呆立住，这位可是魏振恭啊，赫赫有名的魏小将军，他竟然会说出这么一句话，卑微可怜甚至带着祈求。 从林子里出来，陆雪微心情有些复杂。当初救魏振恭，不过是她和魏国公做的一个交易，后来把她带进公主府，也只是因为她重诺。 这其中不掺杂一点感情，公平的交易而已。 可魏振恭不知道，她也不知该怎么向他解释，毕竟她还没有信任魏振恭到可以把自己的老底交代出来的程度。 回到茶棚，见棚子里桌椅板凳横七竖八的倒着，地上还躺着两个伙计，茶老板被绑在木桩上，已经毙命。 “怎么回事？”陆雪微忙问。 上官厉收起刀，沉声道：“他们往包子里下毒了。” 下毒？ 陆雪微皱眉，她没有吃包子，不过魏振恭咬了一口，她忙转头看他：“你没事吧？” 魏振恭摇头，“没事。” 宋玺走上前，讥笑道：“你们当然没事，他们要毒的也不是你们。” 陆雪微忙去看顾承继，可逡巡了一圈也没看到人。 “秦王呢？” “马车里。”宋玺用下巴挑了一下。 莫不中毒了？ 陆雪微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疾步跑上前，打开车帘，见他正盘腿打坐，脸色确实不太好。陆雪微忙钻到车里，还未开口问，他却睁开了眼。 那眼神冷冰冰的…… “你吃包子了吗？没事吧？”陆雪微小心问。 “下去……咳咳……” 顾承继重咳不止，嘴角溢出血来，脸色也更加苍白了。陆雪微吓了一跳，忙上去扶他，却被他一把推开了。 “滚！” 陆雪微火腾的一下上来了，“顾承继，本公主凭什么受你的冷言冷语！” 她转身就要往下走，却听身后哐的一声。回头一看，见顾承继歪身倒在了车厢里，面露痛苦之色。 当下，她也顾不得气，忙上前先把他扶着躺好，而后给他把脉。 不是中毒！ 再看他手捂着胸口，陆雪微猛然想到是他胸口的旧疾复发了。 她忙伸手在他怀里翻找，找到一个小瓷瓶，从里面倒出一粒药丸，塑骨香的香气很独特，不用闻就知道。她把药丸塞进顾承继口中，又拿出银针，放他停滞的血气重新运行起来。 很快，顾承继脸色好了一些。 他慢慢睁开眼，看到是她，那眸子冷沉冷沉的。 “你好点了吗？”陆雪微问。 顾承继闭了闭眼，“还死不了。” 见他这态度，陆雪微又有些生气了。 “我好歹救了你，你却摆着一张冷脸，过分了吧。” 顾承继猛地睁开眼，看向陆雪微，这张苍白的脸上如结了冷霜一般，“我变成这样，皆是拜你所赐，你还要我感恩戴德不成？” 陆雪微怔住，她忘了…… 忘了他胸口的那一刀是她刺进去！ 在他怒视下，陆雪微不言一语，转身下了车。 那转身的一刻，说不出的狼狈。 这才刚出城，有人已经迫不及待要杀人了。这一路，可想而知会有多少惊险。 第278章 人心难测 坐上马车，陆雪微沉沉叹了口气。 “公主，娘娘说了，只要您把秦王杀了，便可回丽阳，她只当什么事都没发生。”司月小声道。 陆雪微侧头看向她，轻嗤一声，“司月，你是母后派来监视本公主的？” 司月低头，“娘娘让属下保护公主。” “哦？” “并不是只有娘娘想杀秦王，她只是怕您无辜被牵连。” 陆雪微笑了笑，“司月，你跟在我身边很久了吧？” “是。” “那我问你，以前我和秦王是什么关系？” 司月不说话，是不敢说也是不能说。 “太后不让你说？” “公主……” “我想知道真相，既然你们不会告诉我，我只能从秦王口中知道了，所以他不能死。” 司月呼出一口气，犹豫了许久，才说道：“五年前，娘娘找到公主，而后让公主潜伏到秦王身边，取得他的信任后。在赶往镇北关的路上，您觉得时机成熟了，一刀捅进了他的心口，并把他推下了悬崖。他本该是死的人，不知为何还活着。” 陆雪微暗暗握紧拳头，“我如何取得他的信任的？” 司月叹了口气，“您让秦王爱上了您。” “我竟然还做过这种事？” 司月抬头看向陆雪微，道：“您和秦王是死敌，所以请您别再一错再错了。” 陆雪微哼笑一声，“死敌？那如果当初我错了，现在想弥补呢？” “公主！”司月大吃一惊，“您当初杀秦王，又怎知他没有怀疑过您，没有想过先动手呢？” 陆雪微脸色一沉，“闭嘴！” “公主，人心是最难揣测的。” 陆雪微闭上眼睛，她知道司月的话不能全信，但也不是一点不能信。 如果她当初真的骗取了顾承继的信任，而后把刀捅向了她。那现在，她救他，到最后他会不会反咬她一口？ 会吧，毕竟顾承继对她是不加掩饰的恨。 当晚在驿馆住下，陆雪微头有些疼，用过晚饭后就先回房间休息了。 夜深，陆雪微迷迷糊糊听到外面有打斗的声音。 从屋里出来，见院子里闯进了十几个黑衣人，正在跟他们带来的护卫打斗，上官厉和魏振恭他们也提剑上去了。宋玺站在屋前，两个护卫守着他。 陆雪微忙去找顾承继，见他被几个黑衣人围在了院子角落里。 因这些黑衣人的目标是他，所以围着他的黑衣人最多。 顾承继功夫高强，可因为旧疾复发，眼下打得有些吃力。陆雪微看在眼里，可其他人也无法分、身去帮他，她一咬牙只能自己过去了。 在一个黑衣人举刀冲顾承继砍过去时，她洒了一把毒粉过去，趁着这些人看不清时，她冲上去拉过顾承继，把他拉出包围圈，而后又扔了一颗毒气丸。 毒丸放出毒气，那几个黑衣人惨叫着倒在地上，很快就死过去了。 “咳咳……” 顾承继身子往前栽，陆雪微下意识冲进他怀里，用自己的身体支撑住了他。 “你没事吧？” 她话音刚落，顾承继突然抱紧她，接着一个旋身，杀了她身后一个黑衣人。只是他胳膊被划了一下，血顺着手背流了下来。 “你受伤了。” “没事。” 顾承继眉目深冷，一边护着她一边迎敌。他本旧疾复发，体力不支，为了护她又受了伤，眼下更是放不开手脚。不免打得有些狼狈。 “你添什么乱！”顾承继杀了一个黑衣人后，回头冷斥了陆雪微一声。 陆雪微又委屈又生气，她还不是为了救他！ 当下也不知哪来的蠢劲儿，从顾承继身后退开，在另个黑衣人杀来时，主动迎了上去。她手中有毒粉，倒也不惧，而且拿捏好时机，撒了过去。 那两个黑衣人当即倒下，她得意的拍了拍手，回头去看顾承继。却见一个黑衣人从另一侧杀了来，眼下根本不及躲闪。 而这一瞬，顾承继揽过她，踮脚飞起，一个翻身，从后面杀了那黑衣人。 有惊无险！ 陆雪微抱紧顾承继，深深呼出一口气。 他带着她到了另一边的廊子，而后才把她放下。 “躲起来。” “那你……” 顾承继叹了口气，“先顾着你自己吧。” 第279章 殿下，侍寝吗 陆雪微抿了抿嘴，躲到一根柱子后面，而顾承继又杀了回去。他确实很厉害，白衣翻转，长剑破空，那些黑衣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很快黑衣人死的死，逃的逃，场面控制了下来。 院里的护卫开始收拾，陆雪微走到正房门下，看着那一具具黑衣人的尸体陷入了沉思。 “不是太后派来的人。”魏振恭上前说出了她的疑惑。 陆雪微点头，包括白天那茶棚的事，应该也不是太后动的手。 她了解太后，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定有十成的把握。这两次埋伏，他们都破解了，而且还很轻松。 “你觉得是谁？”陆雪微问。 魏振恭摇头，“朝廷中支持太后攻打南晋的大臣有很多，一时还不好猜出来。” 陆雪微沉了口气，见顾承继回屋了，她忙去自己屋里找出一瓶伤药，跑到他门前。先敲了一下门，里面的人应了，她才推门进去。 顾承继已经拖了外裳，眼下穿着中衣，露出了手臂上的伤口。他正要用细布裹住，只是一只手有些不方便。 陆雪微上前，结果他手里的细布，没有帮他包裹，而是解开了，先用看了一眼伤口，而后让他等着。她打来水，先清洗了伤口，而后敷上伤药，这才用细布包扎上。 她手法熟练，而他由着她给自己治伤。 收拾好伤口，陆雪微抬头，借着烛光看清了他的脸。 “你没戴面纱。” 说着，她歪头打量他左脸的刀疤，已经有些浅了，“我做的祛痕膏还是有用的。” 顾承继看向陆雪微，眼眸深邃。 陆雪微回望着他，心微微颤动。 “你……” 她刚吐出一字，下一瞬，被他拉着躺到了床上。 二人就这么并排躺着，只胳膊贴在一起。 “睡吧。”他道。 “啊，我在这里睡？” 顾承继嘴角扯了一下，“做为郎君，要有侍寝的自觉。” 陆雪微默了好一会儿，小声道：“这样也叫侍寝？” 顾承继突然翻身，手撑着身子在她上方，墨发滑过她脸侧。鼻息间是他身上塑骨香的香气，入目是这种如玉的面容，还有这张眸子，燃着火热，带着露骨的欲、望。 他慢慢低头，唇滑过她的唇角，贴着她的耳垂，轻轻亲了一下。 心悸动不已！ 她应该躲开了的……应该躲开……可身体就是动不了。 在她天人交战时，身上的突然轻笑一声，而后翻身倒在了一边。 他在嘲讽她？ 陆雪微不知为何，眼突然就红了，泪不可自抑的冒了出来。 “你竟敢戏耍我？” 顾承继侧头，看到陆雪微竟然哭了，忙解释道：“不是，力不能行而已。” “哼！” 顾承继举起自己的手，刚包扎好的伤口大概是裂开了，血已经浸透了出来。 陆雪微窘迫至极，起身要走，却被顾承继拉了一下。 “帮我重新包扎吧。” 重新包扎了，顾承继也没有放她走，让她躺在旁边。 “自进府，公主也没临幸过我，让旁人看到了以为我失宠了呢。” “旁人？” “公主那三个郎君。” “他们不是……” “公主要向我解释吗？” 陆雪微闭紧嘴巴，转身背对着他。好像不应该解释，只会让事情越来越乱。 顾承继笑了一声，“至少宋玺和上官厉不是。” “怎么说？” “他们似乎很讨厌公主。” 什么似乎，本来就是。若真是郎君，哪有不思讨好，反而给冷脸子的。 陆雪微憋了一下，添了一句：“魏振恭也不是。” “嗯” “我这不是解释，只是不想别人误会罢了。” “我没误会。” “不是说你。” “嗯，睡吧。” 陆雪微回头看了顾承继一眼，见他已经闭上眼睛了。难色神色温和，嘴角还带着微微的笑意。 翌日一早，陆雪微从屋里出来。 不期然碰上了上官厉和宋玺，二人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愤愤不平。 “公主，殿下、身体不好，您还……太禽、兽了！”上官厉怒斥道。 “人在做天在看，公主，您也不怕报应！”宋玺恨得咬牙切齿。 陆雪微气急笑了，“你们俩还是处、男吧？” 上官厉和宋玺脸同时红了，恶狠狠的瞪着陆雪微。 “这种事呢，一般男人比较享受，不信你们去问殿下。” 说完，陆雪微乐颠颠的走了。 第280章 对不起太轻了 回到自己屋，陆雪微让司靑伺候着洗漱而后换了一身衣服。 “公主，您不会真的喜欢上秦王殿下了吧？” 陆雪微笑，“喜欢啊。” “啊，可您不是为了反抗太后？” “我想这并不影响我是真心实意的喜欢他吧。” 听得外面有打斗声，陆雪微一脸疑惑，出门去看，见顾承继和魏振恭竟然打了起来。 二人功夫都好，招式也凌厉，一时还真分不出高低来。 上官厉看得两眼发光，不时惊呼一声，若非场合不对，大概他还要鼓掌的。宋玺倒是悠哉哉的，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他俩怎么打起来了？”陆雪微上前问。 宋玺呵了一声，指指自己又指了指上官厉，“公主，您问我们，不如问问您自己。” “什么意思？” 宋玺小声调笑，“您可否雨露均沾了。” 陆雪微差点没喷出口血来，瞪向宋玺。 “魏小将军掖着妒火，殿下刚出门，他提剑就冲了上来，而何况……” “何况什么？” “殿下一脸春情荡漾的样子。” 陆雪微无语了半天，不愧是写话本的，想象力确实丰富。 见那二人谁也伤不了谁，陆雪微也懒得管了。先去用了早饭，收拾妥当后，便上了马车。不多一会儿，车队往城外走去。 “司月呢？” 司靑道：“她先行一步去前面安排了。” 陆雪微沉了口气，“可安排好了？” 司靑神色一肃：“公主放心。” 陆雪微点头，拿起一本医书刚翻了两页，就听司靑咦了一声。 “公主，三殿下的车队没有跟在后面。” 司靑半截身子都探出车窗了，仔细往后打量了一番，仍没有看到。 陆雪微眸光微转，轻声道：“小心一些。” 中午的时候，车队在一处山林歇脚。 陆雪微从马车上下来，见宋玺追着林中的黄鹂鸟在看，正吟了一句：黄鹂鸣涧林风轻。下一句还在酝酿，那只黄鹂却被上官厉射了下来。 他上前拎起那小鸟，啧啧一声：“也没二两肉啊！” 宋玺怒火大盛，可碍着读书人的气度，只恶狠狠的骂了一句：“竖子无教！” 上官厉没听懂，但看宋玺那样，也知道说出来的没有好话。 “小玺子，你有本事别动嘴皮子，跟老子打一架，敢不敢？” 宋玺眯眼，“你真要打？” 上官厉呵了一声，“打不死你个龟儿子！” “好，你跟我来！” 二人招呼着往林子里走了，陆雪微叹了口气，他们两个真的成年了？行了冠礼？ 林中生了一堆火，魏振恭正在火旁烤饼子。 陆雪微望了一圈，因看不到顾承继，她往那边林子走了去。 “殿下？”她冲前面喊了一声。 林子挺密的，她想着秦王或许不在这里，正要转身，恍惚见一个黑影闪了过去。她并没有看清，只是略有疑惑，还是朝前走了过去。 这林子不深，很快就走了出去，这一出去才发现外面是山崖。山崖前有巨石，而顾承继就站在那巨石上，临风而立，白衣翻卷。 她走到他身边，往下看去，雾气缭绕，不知其深。她本是想看一眼，可突然眼前发黑，头重脚轻，直觉要栽下去。 “顾承继……” 下一瞬，她被搂进了怀里，坚实的胸膛，温热的体温，还有那塑骨香的香气。 她搂紧他的腰，头枕着他的肩膀。 “怕吗？”他问。 “怕。” “我也怕……” 陆雪微心一冷，想到司月跟她说的话，当年她不知捅了他一刀，还把他推下了悬崖。他也怕过，是不是那一次…… 想到这里，陆雪微不自在的想要退开一步，他却更加抱紧了她。 她感受着他的心跳，他也感受到了她的。 二人沉静许久…… 陆雪微心备受煎熬，说出的话，带着一点嘶哑，软而无力的，“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 “那我……还能说什么？”她仰头看着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顾承继眼睛一眯，“你想试试吗？” “试什么？” 顾承继薄唇勾起，突然放手，并推了怀里人一把。 陆雪微陡然瞪大眼睛，惊慌之下伸手想抓住什么，却只碰到他的衣角，抓了个空。身子坠入虚空，巨大的恐惧瞬间淹没了她。 猛然间，脑中出现一副画面，她趴在悬崖边上，绝望如毁天灭地一般，瞬间撕碎了她。 她哭着喊着，只有一个名字。 “阿继！” 下一瞬，她被捞起，落入那熟悉温暖的怀抱中。 第281章 本王时日不多 陆雪微如破碎了一般，抬头看着顾承继，很多情绪冲撞着，她控制不住，泪崩溃而出。 顾承继就这么静静看着她，神色清冷，眸子平淡无波。 “还说对不起吗？” 陆雪微摇头，她不敢说了，一声‘对不起’太轻了。 顾承继温柔的笑了笑，低头自她眼角吻住，舔舐干净那泪水，直至唇，而后合着陆雪微轻颤颤的哭声一起封住了。 这个吻极尽缠绵，极尽轻柔。 陆雪微盼着顾承继的肩膀，像是一瞬成魔一瞬成仙，地狱和九重天走了一遭。 顾承继坐到石头上，把陆雪微安置在怀里。 她还小声啜泣着，紧紧抓着他的衣襟，软软的，撒娇一般。 这么一个娇儿，谁能想到昨晚她一出手，连杀了好几个黑衣人呢！ 听着顾承继稳健的心跳声，陆雪微心绪慢慢平静了下来。等脑子清醒了，不免又有些窘迫，他差点把她推下悬崖，她却只知道抱着他哭，讨可怜似的。 她丧气的推了他一下，而后从他怀里起身，坐到了一旁。 “刚才本公主什么都没做。” 顾承继轻笑一声，“什么都没做。” “你！” “怎么？” “你怎么那么恶劣！” 顾承继微微一叹，“是啊，我也觉得。” 两厢无话，很多情绪都冒了出来。 你杀我，我杀你，你爱不爱我，我爱不爱你，非要你死我活，还是可以顺其自然…… 脑子很乱，心也乱。 只是眼下这个时候，只能克制住，不去深思，不去让自己更乱。 陆雪微低下头，沉默了许久。 “昨夜给你吃塑骨香，发现只剩几颗了，你让人再给你配一些吧，别有什么闪失。”她昨日就想说的，后来事一多就忘了。 顾承继笑笑，“塑骨香所用二十一种药材炼制，其中有十种极为珍稀的药草，还有三种已是当世罕见，白鹤峰百年一开花的紫莲花，千年的人参，最后还有塑骨草。这种草生长于西域的冰原，已经绝迹。” 陆雪微是知道塑骨香很难得的，可没想过它不能再配。 “三年前，我生死垂危间，得高人相救，他给了我十颗塑骨香，言说这世上只有这十颗了。” “那吃完了呢？”陆雪微一时脑子没有转过来，问了这句傻话。 顾承继望向远处，“死。” 陆雪微摇头，“不会的，事情没有那么绝对，没有……” “你有什么不可接受的，本王已经认了。” “可你认了，我不认！”陆雪微咬牙，“不就是塑骨香，本公主上天下地，给你取来就是！” 顾承继闭上眼睛，无所谓道：本王时间不多，便把命交给公主了。 陆雪微心是慌的乱的，顾承继是什么人，他是堂堂南晋的秦王，他若没有办法，自己……自己真能做到吗？ 万一真的无法凑齐那二十一种药材，万一真的配不出塑骨香呢？ 他真的会死？ 这时司靑跑了过来，让陆雪微赶紧去那边看看，“宋公子要杀了上官公子！” 陆雪微赶过去时，见宋玺盘站在潭水边，而上官厉泡在水里，只要他一露头，宋玺就用脚踩在他头顶往下按。 这潭子不大，像个浴桶一般，无论上官厉躲到哪儿，都能被宋玺一脚踩下去。 陆雪微十分无语，上前道：“宋玺，你莫不真要杀了他不成？” 宋玺轻嗤一声，“公主说什么呢，本公子只是让他洗洗而已，省得从里到外都是黑的。” “洗够了吧？” “还没。” “宋玺！” 宋玺耸耸肩，“既然公主心疼了，那就给公主一个面子，不过以后若他再看惹本公子，哼哼，那时本公子可就不会手下留情了。” 说完，宋玺扇着扇子悠哉哉的走了。 “公主，这上官公子怎么还没游上来？”司靑扒着头往水下看。 陆雪微脸一黑，“还不赶紧捞人！” 上官厉被捞了上来，狠狠吐了几口水，一条命去了半条。 回到马车那儿，陆雪微看着上官厉被抬进了马车里，又见宋玺一副乐哉的样子，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 “公主。”魏振恭唤了一声。 陆雪微过去，坐到魏振恭身边，他把刚烤好的饼子给她。 “哎呀，好烫。” 饼子是刚烤好的，放到手里，烫的陆雪微来回颠倒。 魏振恭忙拿了回去，先吹了吹，再细心的撕开一半，重新给了她。 陆雪微道了谢，接过去咬了一口。 但其实她没什么胃口，也就勉强吃了两口。 “公主，喝点水。” 魏振恭又递来水囊，还打开了塞子，送到她嘴边。 “我自己来。”陆雪微忙接住，正要仰头喝，见顾承继坐在不远处，正看着这边，眼神有些冰冷。 陆雪微轻咳一声，小小喝了一口，忙还给了魏振恭。 “公主。” “怎么了？”陆雪微看向魏振恭。 魏振恭看了一眼顾承继，而后小声道：“有些人，不得不防。” 陆雪微自然听出来了，他这话意有所指，指的就是顾承继。 “我知道。” 魏振恭不再多说，把另外半块饼仍给了她。 第282章 他们竟然是夫妻 因上官厉遭了罪，需要躺在马车里，所以必须给他腾出一辆马车来。 陆雪微想了想，让顾承继跟她乘坐一辆马车。 继续启程，这次司靑在马车外面坐，马车里只有顾承继和陆雪微。 车子刚动，顾承继一把把陆雪微拉到怀里，而后用拇指擦拭着陆雪微的唇。 一下一下，擦得陆雪微的唇都红肿了。 “做什么？”她有些生气。 “你刚用他的水囊喝水了。” “所以呢？” 顾承继眯眼，不悦道：“你吃了他的口水！” 陆雪微脸一下子红了，推开顾承继的手，“什么啊，你说得好恶心。” 顾承继冷哼一声，放开陆雪微，还把她推到一边，而后闭上眼睛，似乎是真生气了。 陆雪微心思转了转，嘴角勾起，跨坐到他怀里，伸手搂住他的脖子，仰头亲吻他的下巴，而后一点点上移，直至吻住那双唇。 只轻吻了一下，她便推开了。 “还生气吗？” 顾承继睁开眼，眸色晦暗。 “还生气？”陆雪微看顾承继这样子，本能有点怕。 顾承继伸手揽住陆雪微，广袖把她裹了严实，而后翻身把人压到马车的垫子上，唇在她唇上，若即若离。 “陆雪微。” “嗯？” “别爱上本王。” 陆雪微怔了一下，还未反应过来，这人却已经吻住了她。很深很用力也很热烈，瞬间让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说不爱，可心却已经失去了控制。 之后两日的行程，顾承继和魏振恭坐一辆马车，而换成了宋玺和陆雪微一起。 “为妇之道，在女己见。幽闲贞静，古人所羡。柔顺温恭，周旋室中。能和能肃，齐家睦族……” 这二日，宋玺一直在跟她讲妇德，一来是教导二来是讽刺。 陆雪微听得头皮发麻，恨不能把这厮毒哑了扔下去。 也就亏得，他是文昌侯的孙子，还有点用处。 “宋玺，闭嘴！”她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宋玺哼了一声，“是为妇德，公主应当多听多学，才不至于太无耻。” “本公主怎么无耻了？” “那日，秦王从这辆马车上下来，脚步虚浮，脸青嘴肿的。公主，您把人折腾的不轻啊。”宋玺气道。 陆雪微捂脸，谁把谁折腾的不轻？ 明明他主动的，而且……而且她都顺着他了，是他硬生生忍住了。 还说什么：陆雪微，你真是害本王不浅。 谁害谁了？ “公主，您也不能就只折腾秦王一个吧，什么仇什么怨！” 陆雪微咬牙，“那你还想本公主折腾谁，你吗？” “我誓死不屈！” “哼！” 宋玺抿抿嘴，“魏公子还有上官厉，身强体壮的……” “宋玺，再说一个字，本公主割了你的舌头！” 宋玺气愤不已，给她翻了一个白眼。 四日的行程，这天午后，终于到了明州城。 没有进城，直接去了白家的陵园。 白家乃杏林世家，历代都是宫里的御医，在明州很有地位。她母后白邈自幼学医，极为聪慧，不满十岁就能给人看病。 现在明州还流传着很多白邈济困救危的故事，谁能想到这样一位女子，以后会成为太后，窃权乱政，手段狠辣。 来到白家两位老人坟前，雨竹摆上了祭品，并在一旁跪下，往火盆里烧纸钱。 陆雪微走到墓碑前，跪了下来。 其实她没见过两位老人，而且这三年来，她也没听白邈提过他们，所以很陌生。她跪下后，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外祖父外祖母，我是陆雪微……你们没有见过我。” “皇兄说你们都是极好的人，还曾提起过我，想去南晋看我，只是年纪大了，行动不便。” “抱歉，我也没能来看望二老……” “呃，母后很好，你们不用担心她。” 陆雪微默了一会儿，正想磕头，完成祭拜。这时，秦王走了过来，在她身边的位置跪下了。 “殿下，你不用这样。” 顾承继神色沉静，看着这墓碑，淡淡道：“应该的。” “啊，为何？” 顾承继转头看向陆雪微，面上有些艰涩，“以前的事，你都忘了，也忘了……” “什么？” “我们成过亲。” 陆雪微瞪大眼睛，她和秦王竟然是……夫妻！ 第283章 你可以杀了我 顾承继没再说什么，拉着她一起，冲着墓碑磕了三个头。 不远处，魏振恭看着陆雪微二人，脸上露出阴沉之色。 宋玺站在旁边，啧啧一声：“魏小将军，这大公主淫乱之名远扬，但我们却知道，她谁都没碰过。不过那是以前，秦王进府后，公主便把人装心里了。” 魏振恭侧头看向宋玺，眉头冷凝，“你想说什么？” “不过提醒将军一句罢了，人家感情是真，我们是假，别真假不分，把自己折进去了。”说完这句，宋玺转身往那边亭子去了。 祭拜完成后，二人往陵园外走去。 顾承继在前，陆雪微在后，看着前面人的背影，她还是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和她竟然成过亲…… 这话细琢磨一下，味儿又有些不对了。陆雪微忙追上两步，挡在顾承继身前。 “你说我们成过亲，那后来呢？” 顾承继眸色沉了沉，“休了。” “你休了我？”陆雪微指指自己，“我做错了什么，你要休了我？” “没有。” “既然我没做错，那你凭什么休了我！”陆雪微气道。 顾承继唇勾了一下，“想知道？” 陆雪微连忙点头，她太想知道她和顾承继过去的事了，什么成过亲又休了，她还杀他，还爱他，这都什么错综复杂的关系。 顾承继轻哼，“那就让你自己想起来。” “我倒是想，我哪有法子，我……”陆雪微想到什么，不禁咬牙，“你故意的！” 勾起她的好奇心，却偏偏不告诉她，让她着急。 她为什么会失忆，她不知道，也思考过有什么法子能让自己想起来，但也只是想想。毕竟过去，也不一定是美好的。 而他让她有了想知道过去的迫切。 陆雪微正发呆，顾承继突然把她拉到怀里，接着退后一步，一只箭破空而来，擦着他们过去了。 她心下一凛，知道太后出手了。 二人冲到外面，他们带的护卫已经和黑衣人打了起来。 黑衣人在人数上占了绝对的优势，而且各个武功高强。陆雪微看过去，见魏振恭正带人迎击，但很快被包围了起来。 而这时，从山道上来了一队人马。 陆雪微看过去，见领头的正是慕容星。 不对啊，他怎么来了？ 太后不会允许他犯险的，所以之前见他没有跟上来，她倒也不奇怪，可如今他却赶在紧要关头来了，实在来得太巧。 只是不容她多想，林子里又冲出一伙黑衣人，朝着她和顾承继杀了来。身边的护卫迎上去，但很快被打散了，之后这些黑衣人集中攻击他俩。 顾承继带着陆雪微，只能且战且退。 黑衣人把他们逼到了林子深处，而后把他们团团围住。 当下只有他二人，似乎已经不可能脱身了。 这时领头的黑衣人上前一步，摘下了自己的面纱。 “公主，娘娘让您杀了秦王，她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这人正是司月，而她身后带的这些人，自然也就是明月阁的人。 陆雪微挑眉，侧头看了顾承继一眼，“让我杀了秦王？” 司月点头，“娘娘让您亲自动手。” “为什么？” “这是娘娘给您的任务，三年前您就该杀死他。” “如果我拒绝呢？” 司月叹了口气，“娘娘交代属下，把公主安葬在白家陵园。” 陆雪微大笑，“她要杀我？” “公主，是您背弃了娘娘。” “便如此，她就要杀了自己的女儿吗？” 要知道，她从未想过杀她啊！ 顾承继搂住陆雪微，怜惜的抚着她的后脑勺：“你可以杀了我。” 陆雪微侧头，脸上露出狠色，“你也逼我？” 顾承继盯着陆雪微，微微叹息一声。” “顾承继，你凭什么！” “不知道。”顾承继微微苦笑。 陆雪微从他怀里退出来，脸上恢复了沉冷之色，“我陆雪微不会为任何人屈服，我只为我自己。” 司月点头，“那公主，属下等得罪了！” 陆雪微神色冷绝，而这时，司靑带着明月阁的人从林子里冲了出来，两方对峙。 那司月看到司靑，大吃一惊，“司靑，你这是做什么，要背叛阁主不成？” 司靑淡淡道：“阁主已经交权，明月阁只有少阁主。” “你！你好大的胆子！” “司月，劝你束手就擒。” 司月咬牙，“那我就先替阁主清理门户了！” 两方很快打了起来，陆雪微和顾承继刚退出战局，又一伙黑衣人杀了来。这伙黑衣人和外面那伙是一路的，武功高强，招式狠辣。 这一层又一层的包围，果然是太后，必是做了万全的准备才出手。 顾承继看着这些人，轻笑一声，“公主，你有后招吧？” 第284章 输的狼狈 陆雪微瞪了顾承继一眼，她确实有后招，只是被人猜出来就没意思了。 顾承继见她这样，当下抱肩，靠着旁边的树干，竟是一副悠闲的样子。 那些黑衣人一时摸不到头脑，按理说他们这么多人围攻他们两个，他们不该这般悠闲吧？大概是这二人不急不慌的样子，让这些黑衣人有点发晕，以至于没发现周围的异样。等他们发现的时候，已经被包围了。 包围他们的人脸上带着飞鹰铁面，身上穿着玄衣，襟口绣着苍龙花。 “暗……暗羽卫！”领头的黑衣人大吃一惊，“怎么可能，暗羽卫明明随着魏国公伏诛了！” 然不待他们分辨清楚，这些铁面人已经拿出弯刀杀了去。 暗羽卫乃北魏开朝由太祖所建，当初是为了搜集暗处的情报，保护皇城安全。北魏朝局稳定后，太祖让当时的魏国公掌管暗羽卫。自那时候起到如今，已有一百多年了，昌盛时期，暗羽卫三千，可比京郊大营。 之后先皇登基，因疑心重，渐渐削弱了暗羽卫的实力。直到如今，魏国公被人陷害，阖府上下被斩杀，暗羽卫也从羸弱中彻底消失了。 可不会有人想到，魏国公竟将暗羽卫交给了大公主。而大公主接管以后，短短半年多的时间，让暗羽卫重新鲜活了起来。 暗羽卫有庞大的地下网，有严密的组织，每一个暗羽卫都是经过层层选拔的高手。 民间有句话是这么说的：暗羽卫是散落在北魏地下的死尸，一旦主人召唤，他们将破土而出，聚集成一支夺命的队、伍。 这些黑衣人虽然人数多，但实在和暗羽卫差了一大截，因此很快被碾杀。 陆雪微和顾承继站在一旁，一个胜券在握，一个胸有成竹。 而这时，两只漏网之鱼看到了他们，趁着混乱之际，暗测测找他们杀了过来。陆雪微听得动静，看到两个黑衣人一左一右朝顾承继提剑刺来。 她只来得及喊一句‘小心’，而同时挡在了他胸前。 顾承继看到怀里抱着必死之心也要救他的人，猛地怔住。 这是圈套吗？ 她设的局？ 陆雪微似乎比顾承继还震惊，她怎么就敢这么蠢为他挡刀？好像是出于本能，可这什么狗屁本能，她就该为他去死？ 然预料中那一剑并没有刺来，陆雪微回头见他们身边多了十几个玄衣护卫，已经把那两个黑衣人解决了。 而领头的护卫正是墨城，他手持长剑，剑尖直指陆雪微。 “殿下，杀了她，没人会怀疑到我们头上。” 陆雪微呆住，转头去看顾承继，见他眸光深冷，看着她，带着冰冷的恨意。 上一刻她为他挡刀，下一刻他要杀她…… “在我们离京之前，你就设计好了，利用这一次我与太后反目，趁机杀了我？”她问。 顾承继不语，只是看着她。 陆雪微眼里露出悲哀之色，暗羽卫是她最后一张护身符，她暴露给他了。然，她果然还是太蠢了，蠢到相信一个不要她爱的男人。 他不要她爱他，反过来的意思不正是他也不会爱她。 “殿下！”墨城有些急了。 在庆南城的时候，殿下不杀陆雪微，他可以理解，为了那张文书，也为了利用她进入丽阳。可现在再不杀她，怕是之后也没有机会了。 殿下杀身之仇，还有墨语的仇，他们不报了吗？ 陆雪微紧盯着顾承继，这一刻，她没有怕，只是有些莫名其妙，她筹谋这么久，怎么就栽了。 而且委实狼狈！ 一层护卫一层明月阁一层暗羽卫，愣是死在了他手里。 这时她又想到一事，“之前在路上和客栈埋伏的那些人，是不是你的人？” 顾承继失笑，“才想明白？” 陆雪微咬牙，“秦王要杀我，不会两次都失手吧？” “只是试探。。” “什么意思?” “试探你的真心。” “你是想看我有多蠢吧！” 顾承继看向墨城，命令道：“你们退下吧。” “殿下，这可是唯一的机会！” “退下！” 墨城实在不解，难道殿下不恨陆雪微了？怎么会不恨，骗他那么惨，差点杀了他。即便后来活了下来，也需时常忍受挽心之痛，生不如死。 虽有不甘，但墨城不敢违抗命令，还是带着手下的人撤退了。 “殿下不想假他人之手杀我吧。 恨一个人至极，需要自己出手杀了对方，才能解恨。 第285章 斩断前缘 顾承继眼神依旧冰冷，可慢慢又多了一层无奈，他搂住陆雪微的腰，闪身往山上而去。 此时夜色已浓，月慢慢爬了上来。 山顶上，顾承继和陆雪微站在悬崖边上。 风凛冽的吹着，吹得人心都乱了。 “三年前我捅你一刀，再把你推下悬崖，你要效仿我？倒是个解恨的好法子，不如你别捅我一刀，来个千刀万剐，让我受尽痛苦，然后再杀了我，把我推下山崖，这荒山野岭的，大概尸体很快就被野狼分食了。”陆雪微越说越冷，越说心也越凉。 奇怪的是，这一刻，她却并不恨这个意图要杀了她的人。 大概是有自作孽不可活的觉悟吧。 “给你两个选择。”顾承继从背后抱着陆雪微，声音低沉，微微有些嘶哑。 “我还有选择？” “一，跳下这悬崖。” “呵。” “我和你一起。” 陆雪微愣住，大概是风太大，她听错了什么。 他要陪她一起死？ 无视她的震惊，顾承继想往下说：“二，自此后，我们斩断前缘，从此陌路人。” 陆雪微侧头想看顾承继，说出这两句话时，他是什么表情。只是刚一动，他低喝了一声。 “别看。” “为什么？” “从没人看过本王哭的样子，你也不行。” 陆雪微握紧拳头，“你杀了我就好，没必要陪我一起死。” “杀了你，让我生不如死吗？” “顾承继……” “陆雪微，求你，选吧。” 此刻，她就像一个局外人，无法明白陆雪微和顾承继的爱恨，但他们却把最后的选择交给了她。 沉默良久，陆雪微道：“我选第二个。” “好。” 身后的人就这么松开了她，没有一丝纠缠。 “顾承继！”她背着他喊了一声。 “试图让自己想去过去，不是为了我，而是别被人利用。而即便你想起了过去，也要记住，今日今时，我们已经一刀两断了。” “你是不是怕连累我？是不是觉得命不长，怕我陷太深？是不是碍于我的身份？是不是有很多无可奈何？” “是。” “我们可以一起克服。” “陆雪微，最重要的一点是，我无法让自己不恨你。” “……” 一切都可以克服，唯独没有办法的是他还恨她。 风愈加大了，僵立许久，等陆雪微回头，身后那人已经不在。周围一片漆黑，月隐入云层，孤单单只剩她一个。 回到山下，冷颜带着明州守城军已经把场面控制了。 宋玺和上官厉看到她，惊惶未定，忙跑到她身边来。至少眼下，他们才是一路的。 陆雪微见顾承继站在火堆旁，背对着她。这时冷颜走了过去，二人小声商量着什么。 “魏振恭呢？”陆雪微问。 “那边，三殿下受伤了。”宋玺道。 陆雪微蹙眉，朝着宋玺指的方向过去。那边也生了一堆火，慕容星靠着一棵树，手捂着腹部，血自手缝流了出来。 魏振恭只是站着，没有帮忙，没有安慰，甚至神色有些冷。 “哥，你怎么不说话，我还生我的气吗？” “我是按着你信上说的，故意晚你们一步，而后再带人来，打他们的个措手不及。不……不对吗？” “肯定是我做错了，哥你骂我吧，我知道我没用，但我以后肯定都听你的。” 这个嚣、张不可一世的三殿下，此刻卑微可怜，因怕魏振恭生气，红着眼睛都要哭了。 陆雪微叹了口气，走到慕容星身前，蹲下给他看伤。 “不用你管！”慕容星怒喝一声。 “三殿下！”魏振恭神色更冷了，“别好坏不分。” 慕容星面对陆雪微的气焰一下子就熄了，憋在那里，吭哧说不出话来。 陆雪微没打算跟慕容星计较，拉开他的手，先看了伤口，好在不深，于是利落清理伤口敷药包扎。等处理好了，她抬头看向他。 “我的确不想管你，但谁让你是我弟弟。”陆雪微拍了慕容星脑门一下，在他恼羞的目光下，起身走向魏振恭。 “魏公子，我们谈一谈吧。” 避开几步，陆雪微看向魏振恭。 “魏公子没有什么要说的？” 魏振恭默了一下，道：“我故意让三殿下装病留在客栈，而后趁太后放松警惕，再偷偷带人跟在后面。刚才三殿下的出现，打乱了黑衣人的计划，他们只能一边被三殿下的人攻击一边保护三殿下，最后自乱阵脚。” “保护三殿下？” “我安排了人手攻击三殿下。” 第286章 最大的赢家 所以黑衣人从杀他们，变成了保护三殿下。能不乱么，估计这一场打下来，那伙黑衣人都是晕头转向的。 陆雪微脸色沉了沉，“他一向想保护你，你却反而让人杀他。” “权宜之计。” “魏公子，他受伤了，这不是权宜之计，而是卑鄙。” 魏振恭脸黑了下来，“你知道那些黑衣人是什么人吗？” “护国将军的人！” “你知道？” 这并不难猜，太后背后一直都是护国大将军。 还有看到冷颜和顾承继走到一起，她还猜出来，秦王和皇上联手了，秦王拿自己当饵，利用一招引蛇出洞，把护国大将军从暗处引了出来。 他一边疆大吏，不好好镇守边疆，却派人刺杀秦王，意图挑动南晋和北魏的战争，这罪名判下来可不轻。 当然太后会护着护国大将军，可她和护国大将军的关系也就摆到了明面上。 皇上不禁要想护国大将军是朝廷重臣，太后是后宫的人，朝廷重臣联合太后谋杀秦王。 他们把他蒙在鼓里，到底意欲何为？ 等南晋问责，两国真打起来了，护国将军会不会趁乱逼宫，毕竟传言三殿下是他的儿子，他自然想让自己的儿子取皇上而代之。 这是皇上和太后的矛盾，早就存在，只是隐藏的很好罢了。而经过这一次，谁都无法再粉饰太平了。 当然这是早晚的事，毕竟皇上早就成年了，可太后还在插手朝政。一山不容二虎，即便是母子。 而秦王利用了皇上和太后的矛盾，成功为自己解困，打破了他在北魏的僵局，甚至还会受到皇上的信重。 这一招本可一箭三雕，解了太后追杀之困，打入北魏政局，还杀了她这个仇人。 只是最后，他放过了她。 陆雪微长叹一口气，看向魏振恭，“魏公子，你应该知道，三殿下是无辜的。” “他是慕容毅的儿子！” “如果这么论的话，那你呢，你还是慕容毅的外甥！” 魏振恭握紧拳头，眼里是滔天的怒火。 “而且他是我弟弟，我救了你，你却害了他，你置我于何种境地？他出事了，太后必定怪罪于我，你这是要让我们母女彻底撕破脸？” 魏振恭别过头，“我没想那么多，只是想逃过眼前这一劫罢了。” “不，你想了。”在战场上谋略过人，打了很多胜仗的魏小将军怎么会没想到这一点。 他想到了，而且仍旧决定这么做。 这一盘局，谁都下了子，各方混战，人性的恶体现的淋漓尽致，可若论赢家，只有一个。 那就是顾承继！ 而她，她只是通过这件事向太后叫板，向她展示了自己的实力，她不是可以任她随便支配的杀手木偶！ 五日后，他们回到丽阳。 顾承继没有回公主府，而是跟着冷颜进宫面圣了。之后，皇上赐了华丽的宅邸，外加礼遇和厚待。而且还筹备了宫宴，为他接风洗尘。 之后十余日，陆雪微一直称病在公主府安养，没有进宫拜见太后和皇上，不过这二人赏赐的补样品却先后都到了。 从明州回来，她这后院也安静了。 宋玺还没从差点死了的状态中回过神儿来，上官厉是打痛快了，眼下正舒坦着，而魏振恭闭门不出，似乎又变成了往日颓废的状态。 好像一切都没怎么变，但又都变了。 眼下她和皇上，还有太后的关系很微妙。以前他们没把她放在眼里，而现在都在权衡她真正的实力。 此时，陆雪微正靠坐在罗汉床上，刚睡了一小觉，此刻正在回神儿。 司靑走了进来，行了礼后道：“这几日明月阁势力分割撕裂，闹得不可开交，不过大多都拥护您。” 陆雪微应了一声，这三年是她在统领明月阁，也在渐渐培植自己的势力，这个局面也是可以预见的。至于如何收场，且看她和太后在母女关系上如何找到一个平衡点了。 “还有一事。“ “说。” “皇上和太后分别往秦王府送了一名侍妾。” 陆雪微闭上眼睛，“以后秦王府的事，不必特意打探，也不必特意跟我说。” 不是要做彻底的陌生人么，他都求她了。 司靑愣了一愣，公主不是亲口说过，她喜欢秦王，怎么回来态度就变了？ 第287章 谢运惨死 这时门房来了，说有人往门上塞了一封信。 陆雪微接过来，见信封上什么都没写，打开里面的信纸，上面也只有一句话，寥寥几个字而已。 十里客栈，坤号房。 “十里客栈？”陆雪微看向司靑。 司靑想了一下，“在城郊十里亭外。” 陆雪微沉默片刻道：“我们去一趟。” “公主，小心陷阱。” 这封信落款是谢运，但是不是他写的，又或者他会不会给她设陷阱，她都不得而知。但只有去了，一切才能明了。 她脚下的坑多了，也不差这一个。 当下，她带着司靑便出城了，来到十里客栈。 这客栈在官道下面一里地外，比较偏僻，他们过去的时候楼里静悄悄的，只有一个伙计正在洒扫，司靑上前打听。 “坤号房的客人已经走了。”那伙计道。 司靑蹙眉，“什么时候走的？” “今早。” “他一个人？” “还抱着个孩子，也就几个月大。” 陆雪微心思转了转，冲司靑使了个眼色。 司靑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给那伙计，“我们想上坤号房看看。” 伙计拿到银子，满眼发光，忙引着她们往二楼走去。坤号房在廊子最东侧，那伙计打开门，陆雪微她们走了进去。 “你先下去吧。”司靑冲那伙计道。 “您二位有什么需要再叫小的。” 那小二离开后，司靑把门关上了。 “公主，这谢大人为何让我们来找他，他却先一步走了？”司靑实在不解。 陆雪微摇头，“他没有让我们来找他。” “啊？” “他只是让我们来这个房间。” 见陆雪微四下打量这房间，司靑脑中豁然一亮，“谢大人留了东西给您！” “仔细翻找。”陆雪微沉静道。 这房间不大，但她们几乎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什么。陆雪微站在屋子当间，重新打量这房间，而后她的目光被桌上的针线木盒吸引了。 她眸光微转，道：“司靑，拆开枕头和被子。” 司靑先拆开被子，里面什么都没有，又拆开枕头，也没发现什么。 陆雪微上前，把枕头里的槺倒了出来，用手扒拉了两下，翻出一封信来。 “公主！”司靑有些紧张。 陆雪微也沉肃下来，慢慢打开信封。 这封信藏这么严密，让她们折腾了好半天才找到，不知这谢运到底要告诉她什么。 可打开信纸，主仆俩当下都愣住了。 “怎么会……”司靑神色有些僵硬，“一张白纸！” 陆雪微沉着脸，仔仔细细检查了这张白纸，真的只是一张白纸而已。 “公主，这怎么……” 陆雪微想到什么，突然起身：“快走！” 没有从门口走，陆雪微让司靑带着她从窗子翻了下去。她们刚落地，便见穿着铁甲的一队人从正门进去了。 “禁卫军，领头的是李茂。”司靑道。 禁卫军直接听命于皇上，李茂更是皇上的心腹。 从十里客栈回到官道上，这时有过路的两个行人，说到那边山上发生了人命案。 “那男人死的好惨，全身上下上百个血洞，那血都流干了。” “可不，我都不敢看。他身边还有一个小娃娃，也就七八个月大，也死了。” 司靑皱眉，看向陆雪微。 “难道是谢大人？” 陆雪微脸色很不好，“去看看。” 她们过去的时候，官府的人已经到了，不过旁边还围着不少人。陆雪微混入人群中，朝里面看去。入目先是一滩血，血泊里躺着两具尸体，一大一小。 大的那个穿着长袍，袍子已经被血浸透，只能从衣角处看出袍子原本的颜色，乃天蓝色。男人身材修长，不过却很瘦，仰面躺着，那张脸也糊满了血。 不过陆雪微还是一眼认了出来，正是谢运。 他还睁着眼，眼神空洞，面目扭曲，是在极度痛苦之下死的。他身边还孩子，小小身子裹在包被里，血染红了包被，只小脸露着，已经青黑。 那是煊儿。 陆雪微一身阴沉之气，转身往山下走去。 回到公主府，她拿出那张空白的信纸，在阳光下照，在火上烤，在水里浸，什么法子都用了，可它依旧只是张白纸。 谢运在临死前究竟想告诉她什么？ 第288章 有人下毒 雨竹进来唤她，该用晚膳了。 她出去厅堂，见饭菜已经摆上了桌。 雨竹盛了一碗汤，“公主，天有些冷了，厨房熬了一下午的人参鸡汤，您先喝一碗暖暖胃。” 陆雪微正要端起那碗汤，上官厉来了。 见到他，陆雪微当下头就隐隐泛疼。 “公主，男儿应该志在四方，建功立业，保家卫国。” “说得对，说得好。” 上官厉面上一喜，“定北军正在招兵，我想报名参军。” 陆雪微抬头见上官厉趴在桌子上，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跟小狗似的摇尾乞怜的。 她嘴角勾了一下，“不行。” 上官厉当即脸色一沉，倏然起身，大手猛地拍在桌子上，哐当一声，那碗刚盛好的汤洒了出来。 “陆雪微，你凭什么管我！”上官厉气的咬牙。 “凭你是本公主的人。” 上官厉握紧拳头，气得想杀人。 陆雪微本来心里就乱，眼下也没了好脾气，呵斥道：“你脑子里装的是浆糊不成，皇上和太后想打压你们将军府，你却想出头，你自己找死不要紧，难道要连累将军府上下百余口人？” 上官厉脸色青白交加，眼睛红了，死死盯着陆雪微。 陆雪微沉下口气，她知道自己这话说重了，正想哄一句，却听他道：“你不就是想要我的身子。” “什么？” “我没有取悦你，所以你才这不许那不许！好啊，我现在就脱光了，公主你……随便吧！” 见上官厉一边说着一边竟开始脱衣服，而且还留下了屈辱的泪。 陆雪微气得无语了半天，她嘴角扯了一下。 “想侍寝是吧？” “是！”上官厉一脸悲愤。 “脱了衣服绕着公主府跑一圈。” 上官厉瞪大眼睛，“你……” “司靑，盯着他。” 司靑摇头看了上官厉一眼，“是。” 上官厉裹紧自己的衣服，跟遭遇霸凌的小姑娘似的，紧紧咬着下唇，眼底发红，眼泪蓄满，却咬牙忍着。 “等他跑完了，放他出府，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陆雪微冷哼一声道。 一听这话，上官厉的眼泪一下子就收了。 “真的？” 陆雪微点头，“真的。” 上官厉乐颠颠的冲了出去，边跑边脱，那个豪放劲儿，跟刚才截然相反。 司靑小心看了陆雪微一眼，见她竟也笑了，一时摸不到头脑，不过还是跟了出去。 雨竹上前，先把先前洒了一半的汤碗给收了，又道：“公主，这鸡汤都凉了，奴婢拿去厨房热热吧。” “不用了，随便吃点就是。” 用过晚膳，陆雪微又研究了一会儿那信纸，正要安歇，司靑和雨竹匆匆进来了，二人脸色十分不好。 “公主，厨房一位厨娘中毒身亡了。”司靑道。 陆雪微皱眉，“怎么回事？” 雨竹颤声道：“晚膳那鸡汤，因上官公子来闹，耽搁了功夫，那鸡汤凉了，您就没有喝。下面的人收回厨房，那厨娘贪嘴，偷喝了一碗，然后就……” “那鸡汤里有毒。”司靑道。 陆雪微闭上眼睛，是谁想毒死她？ 太后？因为她坏了她的事？ 又或者…… 陆雪微睁开眼，从罗汉床里侧的匣子里拿出那张白纸，又或者跟这事有关？ “可查到了什么？” 司靑摇头，“炖汤的厨子已经自刎了。” “彻底清查公主府。”陆雪微沉声道。 “是。” 二人退下后，陆雪微躺到床上，这床上跟有针似的，扎的她全身都疼，辗转反侧，怎么都难受。她孤身一人，没有依靠，还被最亲的亲人陷害…… 翌日，陆雪微起了大早。 她让雨竹雨兰给她盛装打扮，穿上绯红的宫服，戴上七彩金镶玉的头面，傅粉点朱，妆容浓丽明艳，一改往日清淡的模样。 “公主，今儿宫里给秦王设宴，您不是说不去了？”雨竹忍不住问道。 公主和秦王有那么一段，她去了，定要招人背后指点，何必呢！ “本公主再不露面，他们真当本公主怕了，跟猫儿似的躲着他们呢。”陆雪微冷哼道。 毒都下到她碗里了，她还顾及什么！ 魔挡杀魔佛挡杀佛吧！ 乘坐马车进了宫，宴席设在御花园，陆雪微先去了太后寝宫。 太后宫里有人，并没有召见。 陆雪微又去了金乾宫，正见顾承继和冷颜从里面出来。 顾承继穿着宝蓝色的长袍，衬着面容越发冷白，眉目都染着霜雪，卓然出尘，俊美的不似凡人。 而他旁边的冷颜，穿着白袍，也是俊秀的模样。 “大公主。”冷颜向陆雪微行了礼。 陆雪微淡淡应了一声，径直往正殿走去。 “公主,谢大人死了。” 陆雪微顿住身子，“哦？” “公主不知道？” “冷首辅凭什么认为本公主知道？” 冷颜笑了一声，“下官唐突了。” 第289章 划花她的脸 陆雪微轻哼一声，继续走自己。进了正殿，又转去西偏殿，皇上在偏殿的书房。 “阿微，身体可好些了？”慕容辞上前拉着陆雪微在一侧的矮塌上坐下，“瞧你，都瘦了。” 陆雪微谢过皇上，道：“皇兄让人送了很多补养品，我都在吃着。” 皇上叹了口气，“母后做事偏激了一些，你要多理解她。” “皇兄，这次还要谢谢你。” “说什么傻话，皇兄应该谢你才是，你保护了秦王，避免了两国战争。只是皇兄刚跟秦王提了你们的婚事，秦王说你二人并无此意？” 陆雪微点头，“是。” “那你当时……” “我是故意那么说的，皇兄疼爱阿微，这样说了，皇兄一定会帮忙的。” 慕容辞拍了拍陆雪微的肩膀，“你啊，总是让皇兄心疼。” “我和秦王的婚事，就此作罢吧。” “好，听你的。哦，对了， 谢运死了，你可知道？” 陆雪微蹙眉，怎么都问她知不知道…… “不知。” “真的？” 陆雪微抬头，脸上有些困惑，“刚冷首辅也问了我这个问题，但谢运与我并不算太熟，他的死活，我并没有太关注啊，你们为何问我？” 皇上讪讪一笑，“皇兄随口一问，你不必多想。” 从金乾宫出来，陆雪微来到御花园。 御花园分东西两园，中间有湖分开，女眷在西边，男眷在东边。 她过去的时候，女眷们三五一堆，正热热闹闹说着闲话，但见过来了，一个一个忙闭紧了嘴巴，生怕多说一个字祸事就找到自己似的。 陆雪微一路走过，那些女眷纷纷行礼避让。 等她走到一处水榭，里面原本坐着两个年轻妇人。 这两个妇人穿着华丽，正乐呵呵说着什么。 “听说那女子原是青、楼里的姑娘，冷首辅看上了，还给赎身了呢！” “不是认了做义妹？” “哥哥妹妹的，还不是为了堵住众人的嘴，背地里什么关系，还用说么。” “啧啧，瞧那小模样，长得真跟狐狸精似的。” “别说，你不觉得和大公主有几分像？” “咦，照你这么一说还真是。” 陆雪微眯眼，看向水榭另一边不远处，那廊子上坐着一女子，穿着藕粉色的云纹罗衫裙，坐在那里左看看右望望，十分乖巧的样子。 “公主，之前在街上救小孩儿的那个，奴婢说她跟您长得很像。”雨竹忙道。 因这一声，水榭里的两位妇人看到了陆雪微，当下慌忙起身，上前行礼。 陆雪微没什么心思跟她们计较，行过礼后，让她们退下了。 她朝那女子走过去，待走得近了，那女子也正好看过来，陆雪微发现，她果然跟自己长得很像。 那女子看到她，起身就要跑。 “放肆，见了本公主还不上前行礼！”陆雪微喝了一声。 女子吓了一跳，噗通竟跪下了，“奴婢……奴婢不知……” “不知什么？” “奴婢不知公主您来了，求公主饶命。” 不知道她来了？ 分明是先看到了她才逃的！ 陆雪微在廊子上坐下，“欺骗本公主的罪可比失礼重多了！” “公主饶命！公主饶命！” 这女子吓得竟连连磕头，头撞到地上，还砰砰的响。 这时冷颜过来了，正好见到这一幕，忙上前扶住那女子。 “星辰！” 那女子抬头，已是满脸泪水，又看到冷颜，没忍住呜咽出声。 “公主，她是本辅的妹妹，不知所犯何事，您要这般为难她？”冷颜冷着脸道。 陆雪微眯眼，“怎么，本公主要罚她，还要向冷首辅解释？” 冷颜沉着脸，已经极为不悦了。 “旁人都说她与本公主长得像，冷首辅说像吗？”陆雪微挑眉问。 冷颜神色肃冷，“在本辅眼中，她与公主一点都不像。” “哦？” “她胆子很小，需要人时时护着，她心地善良，连小动物都不舍得伤害，她对人谦和有度，不会目中无人，傲慢失礼。” “所以冷首辅的意思是，她不像本公主？” “是公主不像她。” 陆雪微瞳孔一缩，继而笑了一声，“既然冷首辅这么说了，那本公主就发挥本性了。” “公主想做什么？” “司靑，把她的脸给本公主划烂了！”陆雪微冷笑道。 那女子一听，吓得哇的就哭了。 冷颜护住那女子，抬头瞪向陆雪微，“即便你是公主，也不能这般无法无天！” “哟，照冷首辅所说，本公主什么事做不出来，不过是划了一个青、楼女子的脸，这算什么！” 第290章 秦王出事 司靑上前，冷颜伸手挡住。 宫人们见此，忙去禀报皇上了。 不多一会儿，皇上那边传来旨意，请冷首辅带着义妹去金乾宫，说是有赏。 皇上发话了，陆雪微悻悻的让司靑回来了。 “冷首辅，即便你是首辅，在公主面前也说话好听点，今儿有皇上，可明儿本公主去到你首辅府，你敢让人拦着本公主吗？” “你！” “她确实跟本公主不像，因为她还不配跟本公主比！” 冷颜沉下一口气，拉着那女子离开了。 经过这么一闹，陆雪微有些乏了。她起身往御花园外走去，想去春尚宫休息会儿。 她还没建府的时候住在春尚宫，现在还为她留着。 只是刚出了园子，一宫女不小心撞了上来，亏得司靑给挡住了。 那宫女吓得忙跪下求饶，陆雪微没心思计较，摆手让她走了。 “我们去春尚宫躲躲清闲吧。”她道。 刚走两步，雨竹咦了一声，从地上捡起一张纸团来。 “公主，这是那宫女落下的吧。” 陆雪微微微蹙眉，“打开看看。” 雨竹打开那纸团，上面写着：秦王在淇轩阁。 “公主，这？”雨竹不解。 陆雪微沉了口气，“不必理会。” 她自往春尚宫走去，但走到宫门口，她停下了步子。犹豫了一下，而后快步朝淇轩阁的方向走去了。 淇轩阁住的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菀嫔，陆雪微过去的时候，宫门没有守卫，里面也没有宫女和太监，正殿的门紧闭着。 陆雪微蹙眉，大步上前，推门进去。 正要转去西屋，一女子冲了出来，噗通跪到了她面前。 “公主，救命！” 陆雪微看去，这女子正是菀嫔。她年纪不大，长得干净甜美，入宫不久得皇上宠幸，之后荣宠不断，不到半年就升了嫔位。 此刻这位美人又慌又怕的，身子瑟瑟发抖。 “秦王呢？”她问。 菀嫔指了指西屋，陆雪微冲进去，但见顾承继盘坐在床上，那张素来清冷的脸上露出痛苦之色，合十的双手颤抖着，像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陆雪微已经猜到了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去。 “别……别过来！”他怒喝一声，声音低哑。 陆雪微没有停下一直走到他身前，正要伸手去拉他的手，却被他先一步反手握住。手心滚烫，烫的陆雪微心跟着颤抖了一下。 顾承继睁开眼，双眸微垂，眼底已是血红。 “滚！” “是我！”陆雪微道。 顾承继抬头，看向陆雪微，那眼神是浓烈的，带着难以克制的渴望。 陆雪微反手为他把脉，眉头一下子皱紧，有人给他下了媚毒，剂量很大，导致他心跳的很快，血液仿佛在沸腾一般。 若是其他人，定早失去了理智。 “公主，太后很快会过来。”菀嫔小声道。 陆雪微侧头，“是你让那小宫女给本宫送信儿的？” 菀嫔又跪下了，哭道：“我没有办法啊，太后知道我一些事，她说若我不听她的，她就抖落出来，到时候皇上不但会杀了我，还会连累我家人，我只能……可我也知道，为太后做了这事，秦王会没命，我也活不成了，我是万不得已才向公主求救的。” 陆雪微沉下口气，秦王强辱后宫的妃子，皇上再宽恩大度，定也不能饶了他。 太后杀秦王之心还真是不死！ 而且这里是皇宫，秦王便是有一百二十个戒心，也是防不胜防的。 陆雪微用力扶起顾承继，“殿下，跟我走。” 他身上没有什么气力了，起身压到了她身上，温香暖玉在怀，本就克制到了极限，此刻忍不住凑上去亲吻起来。 由耳侧到脸颊到嘴角，越来越激动，越来越难控。 “别……放开我……”他低哑的声音充满了挣扎痛苦。 陆雪微叹了一声，道：“我们先离开这里。” 太后马上会过来，决不能让她得逞。 回到春尚宫，刚进西屋，顾承继搂住她，但因身上没有力气，抱着她一起摔到了地上。他迫切的吻着她，身体因为太过亢奋而发抖。 他扯开她的衣服，手用力的揉捏着她的身体，每一寸都不放过。 陆雪微疼得叫了一声，身上的人却在这一刻，突然顿住了。 “别碰本王……滚……” “顾承继……” 他猛地拔出她头上的金钗，对着自己的胳膊狠狠扎了一下。 “滚！” 他抱着双肩，身体抽搐不止。 第291章 我是你的阿微 陆雪微咬住下唇，已经咬出了血。再这样忍下去，他会没命的。她舔了一下下唇，血腥气充斥了口腔，而后她看到了他胸口那刀疤。 陆雪微叹了口气，慢慢靠了上去，双手捧住他的脸，柔声道：“是我。” “滚……” “阿继，是我！”她拉过他的手放到自己脸上，“我是你的阿微啊……” 顾承继看向她，眼神已不甚分明。 她攀上他肩头，主动把自己送了上去。 当温热的唇送上，顾承继那顽守的理智，一下子就崩溃了。他低吟一声，翻身把陆雪微压到身下，热切的侵占着。 一个多时辰后，陆雪微勉强起身穿好衣服，全身酸疼的厉害。看着躺在地上已经昏迷的人，她有匍匐下去，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我不后悔。” 她给他穿好衣服，扶着腰走出门，见司靑用剑挡在门口，而墨城黑着脸站在外面。 “带他出宫。”陆雪微冷声道。 墨城握紧拳头，“别以为这样……” “不要告诉他！” “什么？” 陆雪微看向墨城，“他意识已无，不会记得刚才的事，你随便编个谎就是。” 墨染哑然，他以为陆雪微会借此事让他家殿下愧疚，而后逼着他娶她，却没想到她会这样说。 说完这句话，陆雪微朝春尚宫外走去。 走到一处角落，陆雪微扶住栏杆，身子虚软，身上也疼的难受。 “公主……”司靑叹了口气，上前道：“我们也出宫吧。” 陆雪微摇头，“让我先缓一会儿，然后去锦玉宫。” “您何必呢，秦王又不领您的情。” “那是他的事。” “您不是常说您不爱吃亏？” 陆雪微苦笑，她不爱吃亏，但她爱他。 缓了好一会儿，陆雪微觉得身上不那么难受了才朝锦玉宫去。 有命妇在宫里陪太后说话，见到她来，纷纷行了礼，而后找借口离开了。 陆雪微上前，向太后行了礼。 太后面容沉肃，细细打量着陆雪微，而后怒哼一声。 “你为了护着他，连自己都折进去了？” “女儿心甘情愿！” “陆雪微，你以为你是谁，自顾不暇，还想着保护这个人，简直痴心妄想！” 陆雪微抬头看向太后，“母后，经过明州一事，您还觉得女儿没有这个本事吗？” “你！”太后气的咬牙，她以为紧紧掌控在手里的人，已经翻云覆雨，逃出她手心了，“阿微，你不愧是母后的女儿啊。” “谢母后夸奖。” 太后哼笑一声，“想我白邈这一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靠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你跟母后太像了，像到让母后深感不安。” “母后，阿微只是想告诉您，我不是随意任您摆布的木偶，我也有自己的想法。” 太后深深看着陆雪微，眸光冷厉。 “女儿大了，不听娘的话了。” 陆雪微一笑，“谁家的娘会想杀了自己女儿呢？” 太后沉下一口气，“母后要杀你，三年前就杀了，不会等到现在，说白了，还是不舍得。” “那明州这趟就舍得了？” “秦王必须死！” “母后，您知道我和他以前的事吧？” 太后别过脸，“若是想问以前……” “我不问！”陆雪微打断太后的话道。 “那你想说什么？” “我只是想说，我没有想背叛母后，更没有想害母后，只是要保护爱的人，仅此而已。” “那暗羽卫，您怎么说？” “自保。” “若母后让你把暗羽卫交出来呢？” “暗羽卫原已消迹，是我重建起来的，他们只听令于我。我只要放手，他们会立刻消失。” “那就让暗羽卫消失！”太后冷眼道。 “明月阁内斗不止，俨然已大不如前了。母后让我解散暗羽卫，难道不怕自己有麻烦。” “什么意思？” “您生了女儿，女儿总不会让人伤您的。” 太后闭上眼睛，她不得不承认，自己麻烦很多，确实需要陆雪微的帮助。 “母后可以把明月阁交给你，但秦王，他扼制着本宫的咽喉，所以本宫不能放过他。” “女儿只帮他这一次，以后不会再插手你们之间的事。” “说到做到？” 陆雪微苦笑，“您也说了，我是谁，凭什么呢。” 第292章 活着没意思 自宫里回来，之后一个月，陆雪微一直在府上，没有出门也没有再进宫。 已经入冬了，天越来越冷。 西屋升起了地龙，陆雪微窝在暖塌上，听得窗子被北风吹得哐当乱响，这下连屋门都不愿出了。 雨兰进来，将厨房新作的点心和红枣枸杞汤放到暖塌的条案上。 “快要下雪了呢。” 陆雪微靠着引枕，懒洋洋的应了一声。 雨兰笑笑，“公主，您先坐起来把汤喝了。” 陆雪微坐起身，是她觉得饿了，让雨兰去准备的。坐起身后，捧着碗，小口抿了一口，甜甜香香的，还挺好喝。 “刚奴婢在园子里看到上官公子正在练剑了，看来伤是好的差不多了。” 陆雪微轻笑一声，上次上官厉为了参军，在府上光着膀子跑了一圈，结果去了报名的地方，却让上官将军揪了回来，一通暴打，差点打残。这厮又气又恼，在自己那院养了一个月，估计刚能下床。 “让他疯去，别管。”陆雪微道。 “宋公子倒是天天闷在院里，好像又在写话本。” “由着他，等他写完了，让司靑给烧了。” 雨兰捂嘴笑，“二位公子也真是不让您省心。” 这俩都不算什么，还有一个更让她不省心的。 喝了那晚汤，又吃了两块点心，陆雪微这才满足了。让雨兰撤走，刚想再躺会儿，魏振恭过来了。 他穿着一身玄衣，眉目清秀如画，只是神色有些晦暗。 “自明州回来，我一直等着公主把我赶出府。”魏振恭低声道。 陆雪微叹了口气，“谁不犯错呢。” 魏振恭点头，“公主说得对，我错了。” “你应该对慕容星说。” “等我为父母报了仇，会跟他说的。” “会有那么一天。” 魏振恭苦笑，“其实说报仇，我自己都不太相信自己能做到。” “当然能，因为你不是一个人。” 魏振恭看向陆雪微，“什么意思？” “我把暗羽卫交给你。” 魏振恭瞪大眼睛，“公主这般信任我？” “如果你担得起本公主的信任，那就做暗羽卫的统领，但暗羽卫最终听本公主的命令。” 这不是毫无城府的信任，她也不可能完全信任任何一个人。 魏振恭脸上有挣扎之色，“我怕连累公主。” “那倒不用担心，既本公主已经和护国大将军交手，便只能是敌对的关系，刚好我们的目标一致。” “好，我听公主的。” “但有一样，你是暗羽卫的统领，便是本公主的属下，不是郎君。” “……” “从来也不是。” “属下……知道了。” 入夜，风停了。 陆雪微睡了一下午，用过晚膳后，便有些睡不着了。她起身披好披风，从后院暗门进了那小院。 院子里生着一堆火，上面架着一口锅，锅里咕嘟嘟的煮着什么。 正房亮着灯，白头翁的影子印在窗纸上，正在忙活着什么。 她在火堆旁坐下，添了几块干柴，而后伸出手烤火。这天阴沉沉的，怕是要下雪了。 不多一会儿，白头翁从屋里出来，见到陆雪微，神色未变，过来做到一旁。 “鸡汤，喝不喝？” 陆雪微摇头，“不喝，谁知道您往里面放了什么。” “我自己喝能放什么。” “上次您往鱼汤里放了几只毒蝎子。” “别说，那味道还不错。” 陆雪微撇嘴，“您百毒不侵，我可不行。” 白头翁不理她，盛了一碗鸡汤自己喝了起来。 “这一个多月闷在屋里，养懒骨头呢？” “哦。” “遇到什么难事了？” “只是突然觉得没意思，您说我杀来杀去的，为了保命吗，可我也没那么想活着。”以前是为了母后，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可后来母后也要杀她，她到底图什么呢！ “小小年纪，说什么胡话。”白头翁放下手里的碗，“别人不爱你，你得爱自己，别人不想你活，你得为自己活着。” 陆雪微长叹一口气，“那您呢，有一天为弟子们报了仇，您活着还有奔头吗？” “有，游历山水，吃遍美食，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养老，反正只要活着一天，我就得对得起这一天。” 陆雪微愣住，她好像没过过这样的生活，总是疲于奔命，总是在刀尖上你杀我我杀你。 “师祖，我……” “诶诶，我可不认她这个徒弟！” 陆雪微忙改口，“师伯！” “哼，你师父是我师妹，你自然该叫我师伯。” 陆雪微抿了抿嘴，心想我娘还是你徒弟呢，叫师祖也没错啊！ 第293章 好好活着 白家先祖医毒双绝，后得两个儿子，一儿子学医一儿子学毒，两只血脉各自发展。学医那位在明州安家，世代为御医，尊荣无限。而学毒的建立了白夜谷，曾在江湖也是响当当的。 到白头翁这一代，白夜谷后继无人了，他便收了明州白家的小女儿，也就是当今太后白邈为徒弟。可这徒弟离经叛道，用毒害人，他又把她赶出了谷。 之后白邈用白头翁教她炼制的毒药做了很多恶事，害了很多人，白头翁觉得自己有责任，于是出谷去杀白邈。 结果白邈没有杀成，等他回谷的时候，发现白夜谷的弟子们被屠杀殆尽。 那是一百二十个弟子，小的刚三岁，皆是惨死刀下。 谁做的？ 护国大将军慕容毅！ 白邈知道后，来到白夜谷，跪下跟白头翁告罪，说她一点都不知道，若是知道，绝不会让慕容毅做这种屠杀师门的事。可白头翁怎么可能原谅她，想杀了她为这些弟子偿命，白邈有备而来，重伤白头翁后，仓皇逃走，自此师徒恩断义绝。 而因此这事，白邈和慕容毅也决裂了，白邈进宫做了皇妃。之后被先皇后打压，迫不得已逃出宫，辗转去了南晋，在那里和一人成亲，然后生下了她。 她知道的不多，也就这些，还是白头翁告诉她的。 而且白头翁还告诉她，他师妹为了抓到白邈，也去了南晋。当时白邈已经有孕，他师妹不忍残害她腹中婴儿，便答应等她生下孩子后，再把她带回谷中为那些无辜被杀的弟子谢罪。 而等她生下孩子，那白邈又跑了。 等她师妹辗转回到北魏，这白邈再次进宫，她也就没有法子报仇了。 师妹想到白邈生的女儿，于是回到雁归城，想用那孩子要挟白邈。 这孩子自然就是陆雪微。 而师妹看着这小女娃自小没娘，爹忙于军中事务无法照料，祖母因她母亲不说疼爱了，还总是打骂。 师妹心软了，后留在雁归城，教她学习用毒和医术。 等那孩子长成，师妹回到白夜谷，不二年就去世了。 陆雪微自然不记得这些，只是有时候也会疑惑，她这一身本事谁教的。 “阿微，你要记住，你师父为了你放下了所有的仇恨，你就该好好活着，这样才对得起她。”白头翁一字一句极认真道。 陆雪微点头，“师伯，我知道了。” “对了，你让我研究那塑骨香，方子我找到了，其他药材还好，但有三味药，实在不好找。”白头翁道。 她只知道塑骨香是二十一种药材炼制而成，具体哪一种多少用量，是需要方子的。 “百年雪莲子，千年人参和塑骨草。” 白头翁点头，“尤其这塑骨草，据说已经灭迹。” “我已经派人去西域找了，希望能找到吧。” 白头翁把方子递给陆雪微，“那位给秦王治病的高人，他定不简单，只是师伯实在想不到，世上有谁竟能有这本事把人从鬼门关拉回来。” “师伯，我想想起过去。” 她为什么会杀顾承继，真的只是服从母后的命令？ 白头翁叹了口气，“你娘是用什么法子让你忘掉过去的，师伯还没弄清楚，所以我是真的没有办法帮你。” 陆雪微皱眉，是啊，她以前求过白头翁，他研究了这么久，至今也没想到办法。 “对了，你可以请秦王帮忙，让他带你找那位高人，许有办法呢。” 求他吗？ 陆雪微沉默下来，她不应该麻烦他吧。 夜里，陆雪微又做了那个梦。 她手中的刀插进了面前人的心口上，血顺着手背往下流。 “为什么？”他问。 她抬头，一眼撞进了他的深眸里，那里有惊天怒浪。 只是这一次，她看清了面前人的脸。 顾承继！ 她傻了，一直在摇头，恐惧和绝望顺时淹没了她。 然，她无法控制自己，猛地拔出那把刀，在他恨毒的目光下，一把把他推了下去！ 不要！不要！顾承继！ 画面一转，她置身于一间黑漆漆的屋子里，好像被关了许久许久了……她用头撞墙，用手挠门，悲切的嘶喊。 这时门终于开了，光霎时闯了进来。 她捂着眼睛，很久才能睁开眼。逆光里，她看到一个人，那人面部不清，却端得雍容华贵，往她面前扔了一把刀。 “你想杀了谁？”她的声音带着几分讥讽。 她看到自己拿起了那把刀，利刃出，冷光闪过。她没有丝毫犹豫，举刀冲那人冲了过去。不过还未近前，她就被踢到了地上。 “不自量力！” 她哭了，疯了一般大喊，她知道她杀不了这人。她太痛苦了，于是举起刀冲着自己捅了下去。 血喷涌而出！ “阿继，我没用，帮你报不了仇，只能来找你了。” 她倒在了地上，眸子里全是绝望和不甘。 第294章 刺客这么好当 陆雪微惊醒，冷汗浸湿了后背，她看着四下，慢慢回神儿，又喘了好一会儿才平息下来。 只是再想梦中的情景，她却记不太清了。 唤了雨兰，让她准备热水。 等备好热水，她去屏风后泡澡。热气熏蒸下，她看着自己胸口的伤疤，这是她自己捅的吗？ 又或者，只是一个梦而已！ 太后跟她说过，是她一次出任务是受的伤。可太后的话，她现在已经不敢相信了。 长夜漫漫，泡了澡后，陆雪微躺在床上，却怎么都睡不着了。 她索性起身披上衣服，从里屋出来。 雨兰当值，伺候她洗了澡睡下后，她在隔间又睡下了。陆雪微没有叫醒她，独自一人出了门。 月色皎皎，她在园子里逛了一会儿，觉得累了，便在廊子台阶上坐了下来。 一月一人一影，她下巴抵着膝盖，蜷缩着抱着自己，若身边有个人就好了，她可以靠着他，跟他说说话。说什么都行，只要身边有个人应着她。 远处有点动静，陆雪微望过去，但见墙头出现了一个黑影。那黑影岔腿坐在墙头上，不时往下望一眼，似乎想跳下来。 “怎么这么高？” “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应该好好学功夫的。” “这么硬跳下去会不会摔断腿？” 黑影还絮絮叨叨念着，陆雪微又是吃惊又是好笑，吃惊的是这黑衣人是女子，听声音还很年轻，好笑的是敢翻她公主府的墙头，却是个不会功夫的。 啪的一声。 声音不大，但因为周围太精了，所以还是听得很清楚。 墙头上的黑影哎呀一声，“我的剑掉下去了！” 陆雪微扑哧笑了出来，这是哪来的二傻？ 还没等她笑够，那黑影已发现她，从墙头脆生生跳了下去，而后拿起剑，一瘸一拐的跑了上来。及至到了跟前，黑衣人用剑指着她。 黑衣人带着面纱，只露出一双杏眼，双瞳剪水，透着干净和机灵。 陆雪微笑归笑，但手中已多了一瓶毒粉，虽是可要了眼前女子的性命。不过看在她没有拔剑，她也就没有动作。 “你这府上的丫鬟？”黑衣人问。 她的声音清亮好听，尾音上挑，带着几分傲慢。 “你是谁？”陆雪微反问。 “小丫头，你闹不清状况吧，我可是刺客！你再不好好回答我的问题，我杀了你！” 话挺凶，但让她说出来，少点阴狠的味道。 陆雪微上下打量了这女子一眼，不但不会功夫，而且还瘦瘦弱弱的，“你是刺客？杀谁？” “废话，这里是公主府，你说我杀谁？” “公主？” “我不杀无辜，你给我带路，我不会伤你的，所以不用害怕。” 陆雪微笑，她像是怕的样子？ “你笑什么？” “笑你。” “你！”黑衣人眯眼，“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陆雪微摇头失笑，“现在当刺客都这么容易了，功夫不会，脑子没有，杀人还讲道义了？” 她站起身，自廊子下阴影处走出来，走到月光之下。她看着这黑衣人，眉头一挑，嘴角噙着笑意。 “想杀之人就在面前，你竟认不出来。” 黑夜人再定睛一看，眼猛地瞪大，下意识却先后退了两步。 “陆雪微！” 她怎么可能认不出她来，只是刚出她在阴暗处，而且……而且大半夜的，她不睡觉，在后院的园子里做什么，不会是专门等她吧？ “你想杀我？” “千刀万剐！” 陆雪微笑，“你有那本事？” “别忘了，你就在我面前。” 那就动手啊，陆雪微都替她急了，既然觉得时机正好，她还费什么话。 “你认识我？” “你化成灰，我都认得出来。” “刚才就没认出来。” “这不是许久不见，我又稍稍有点紧张。” 陆雪微挑眉，“以前我们见过？” “十三说你不记得以前了，莫不是真的？” “十三是谁？” 黑衣人用艰涩的目光看着她，“还真不记得了。” 陆雪微正要再问，这时府上巡逻的护卫从远处过来了。 “你好卑鄙，故意拖延时间，原来是找了救兵！”黑衣人指着陆雪微痛斥道。 “本公主用找救兵？” 黑夜人恨恨一声，“我虽然答应他不杀你，但我们之间也得好好清算一场。” “他？” 黑衣人既生气又无奈，“你哥都忘了？真行！” 眼见那队护卫近了，黑衣人不敢再啰嗦，忙跑动墙根处，翻了好几次才翻上了墙头，最后看了陆雪微一眼，才消失在夜色中。 陆雪微蹙眉，她还有一个哥哥？ 第295章 我是你郎君，你得养着我 翌日一早，陆雪微穿了一身绯红的袄裙，外披貂绒大氅。她没有坐马车，让司靑陪着她出门去了。 “公主，用不用多带几个护卫？”司靑有些担心。 自谢运那事后，公主身边的危险多了很多。 “不用。”陆雪微道。 这一个多月，她不是在躲，只是无心计较什么，但只要他们敢露头，她就会抓住他们的尾巴，一举把藏在暗处的人揪出来。 来到秦王府外，朱门大门紧闭，门庭冷落。 司靑上去敲门，不多一会儿门自里面打开，一个门房走了出来。司靑表明了身份，而后把一张拜帖送上。 那门房忙向陆雪微行了礼，而后拿着拜帖进去了。 不多会儿，那门房出来，端得小心道：“公主，殿下病了，不方便见客。” “病了？”陆雪微蹙眉，担忧道：“本公主会医术，可以为秦王诊治。” 是不是旧疾复发又或者受伤了？ “不不，殿下没有大碍，只是不想见您……” 陆雪微呵了一声，觉得自己真是傻了。一听他病了，只剩担心，竟没想到这只是托词罢了，他根本不想见她！ “既秦王病了，本公主也就不打扰了，明日再来拜会。” 说完这句，陆雪微转身往外走去。 司靑追了上来，小声道：“明日还来？” “来。” 她只是想求见那高人，仅此而已！ 午后，魏振恭来了。 陆雪微睡得迷迷糊糊的，虽起了身，却一直打哈欠。 “先喝口茶提提神儿。” 魏振恭倒了一杯茶，送到她嘴边。 陆雪微感觉身体软绵绵，想接住但又懒得动弹，于是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 “感觉你最近瘦了。” “有吗？” “有，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没有啊，比之前还吃多了。” 魏振恭看陆雪微还不精神，去外面拧了一块湿帕子过来，而后坐到她身边，细心的给她擦脸。 “我自己来。” “别动。” 这一下，陆雪微精神了不少。她坐直身子，还是接过了帕子，随便擦了两下，便放到一边了。 魏振恭起身，站到一旁。 “你坐啊。”陆雪微指着对面的椅子。 “属下，有事禀报。” 陆雪微蹙眉，怎么感觉这话带着点怨气。 “你说。” “你让属下派人去查谢运出事前去了什么地方，刚传回信儿来，谢运去了乐安城。” 陆雪微想了想道：“他去乐安做什么？” “我们能查到的很少，似乎有人可以抹掉了他的行踪。” “乐安乐安，你也想想，这个地方有什么特殊的，他不回京复命却去了这里，而且从这里回来后便被杀了。显然他料到自己有危险，所以给我留了那张白纸，但意义何在？是防备太重还是有的事不能写在纸上，需要我自己去查？” 又或者只是个陷阱？ 但陆雪微直觉不是这样，谢运的确想杀她，甚至不惜性命，但不会拿煊儿来设陷阱。 二人正百思不得其解，宋玺过来了，拿着自己写好的话本。 “公主，借我一千两银子。” 宋玺进门，看了一眼魏振恭，而后张口就跟陆雪微要钱。 陆雪微抱肩，“做什么？” “一千两银子而已，公主何至于刨根问底。”宋玺一副‘看你多小气’的嫌弃样儿。 “一千两银子而已，你堂堂宋公子，怎么还跟我借？” 宋玺被噎了一下，索性不要脸了，“我是你的郎君，你自然要养着我，我不问你拿问谁。” 陆雪微乐了一声，“不给。” 宋玺气的咬牙，“那我就把我屋里那玉插屏卖了，上好的羊脂玉，我就买一千两，多一分都不跟当铺要。” 陆雪微又气又乐，文人怒了，还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那玉插屏少说也要卖五千两，他就偏只卖一千两，专门气她。 “可以给你，但你总要说说做什么吧。” “我这书稿都写好了，但书坊不给我印刷，我打算自己弄一间书坊。” 陆雪微想，一千两银子就想开书坊，他还真是不知道茶米油盐贵。不过她绝不会让他把写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印出来，省得给她惹祸。 “你先把书稿放这儿吧，我帮你找人印刷。”陆雪微干咳一声道。 “真的？” 陆雪微笑得十分真诚，“当然。” 回头她就烧了，纸灰都不给他留。 第296章 宋郎君回娘家 宋玺还真信了，把书稿放到了条案上。 “你们说什么呢？”他安了心，这才有心情关心一下他们。 “没什么。”魏振恭淡淡道。 宋玺哼笑一声，“那二位继续，我就不打扰了。” 见宋玺转身往外走，陆雪微突然问了他一句。 “你知道乐安吗？” 宋玺回头，有些莫名其妙，“自然知道，我宋玺不吹，但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这话不是虚的。” 陆雪微看了魏振恭一眼，而后看向宋玺，笑吟吟的道：“这乐安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特别，山清水秀算不算？” 陆雪微抿了一下嘴，道：“谢运临死前去了一趟乐安。” “公主！”魏振恭皱眉。 陆雪微摆手，“宋公子是公主府的人，他跟咱们是一心的。” 宋玺撇了一下嘴，“谁跟你一心，一千两都不肯借的。” 陆雪微拍拍那些手稿，又笑道：“不知道也没关系，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这话本公主也没信。” 宋玺一听这话不服气了，当下把乐安城的历史从有文字记载开始，一条条说了起来，其中还夹杂着什么名人典故，甚至还有风土人情，趣闻轶事。 “可以了！”陆雪微听得耳朵嗡嗡乱响，忙摆手制止了他，“我信了，你可以先走了。” 宋玺切了一声，正要转身，想起什么又停下了，“公主说谢运临死前去了乐安？” “嗯。”陆雪微点头。 “还有一事，我不知和谢运的死有没有关系。” “你说。”陆雪微忙道。 宋玺默了一会儿，才道：“当年先帝南下私访，在烟雨江南邂逅了太后，二人暗生情愫。之后先帝回京，不知为何没有带上太后，而太后在先帝离开不久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她去到乐安，在那儿生了一位皇子，也就是当今圣上。之后先帝找到太后，把她和皇上带进了宫，从民间女子荣升为皇妃。” 这算是皇家秘闻，知道的人很少。 不过便如此，这和谢运去乐安有什么关联？ “谁告诉你这些的？”陆雪微问。 宋玺脸色沉了沉，“我祖父。” “文昌侯啊。”他是三朝老臣，知道这事不奇怪。 陆雪微想了想，站起身道：“宋公子，自你来到公主府，还未回过娘家……咳咳，还未回过侯府吧，今日本公主陪你回去看看老侯爷。” 宋玺瞪大眼睛，“我不回去！” 陆雪微一笑，“这可由不得你。” 马车里，宋玺气得脸都青了。 公主威胁他，他若不去，当下就把他那一沓文稿给烧了。 那可是他闭门一个多月写出来的，每日每夜的写，绞尽脑汁，呕心沥血。他可以宁死不屈，但烧了那文稿，比杀他一千次一万次还毒辣。 “当年文昌侯把你送到公主府，也是逼不得已，他是为了救你的命。”陆雪微宽解了一句。 “我宁愿和其他人一起死。” “宋公子，死容易，活着才难。” 当年天文诗案，一共抓了十二人，有如宋玺这样的世家公子，也有朝堂上的官吏，皆是显赫之人，可最后只有两个人没有死。 一个是宋玺，文昌侯交出军权，才保住这个孙子。 另一个是颂王，先帝的长子，被判流放。 其余的人，轻的一人死，重的抄家灭口。闹得腥风血雨，朝上人人自危，如今提起来，仍让人闻之色变。 朝廷为了遮掩，只说宋玺和颂王虽参加了雅集，并未作诗，更没有做反诗，所以才可以从轻发落。 文昌侯帮他把罪名推脱了出去，逃过一劫，可看着好友一个个被杀，他感觉自己背叛了他们，心里一直有个结。 他怨自己也怨文昌侯，这三年来过得只剩一个憋屈了。 到达侯府，宋玺站在侯府大门前，久久不动。 曾风光无限的文昌侯府，如今大门紧闭，门上的朱漆都斑驳了。 “公主，你自己进去吧。” 陆雪微叹了口气，“宋公子，你也该去看望一下老侯爷了。” 文昌侯府世代簪缨，武侯传家，老侯爷有两子，皆死在战场上。大爷刚成家不久，就去了战场，半年就没了，那时宋玺还在娘胎里。 夫君战死，大夫人悲伤过度，在生下宋玺后，也就去了。 接着二爷，还未成亲，去了战场，年纪轻轻也去了。 侯府只剩下一老一幼，一门忠烈换来这尊荣，却折到了宋玺身上。宋玺气老侯爷没能全他以死证清白的意志，更觉得愧对侯府。 眼下他不是怨，而是觉得没脸面回去。 第297章 爷孙置气 见宋玺一副倔强的样子，陆雪微正不知怎么劝他，这时门打开了，一青壮年自里面跑了出来，撞到他们，还愣了一愣。 “小公子！” 宋玺看到来人，当下捂脸就往回走。 “小公子，您可回来了，快去看看侯爷吧，他都病糊涂了。”那青壮年急道。 一听老侯爷病了，宋玺忙转过身来，“我爷爷病了？怎么会生病，他不是一向身体硬朗？” “这二年，侯爷大病小病不断，到底是年纪大了。您快去看看侯爷吧，属下去找大夫。” 那青壮年急匆匆的走了，这下宋玺也顾不上别扭了，忙往府里跑去。陆雪微跟在他后面，进了侯府，但见里面也如外面一眼冷清。 前院几乎荒废了，所有门窗都紧闭着，砖缝里还长草了。往后院走去，一路竟没看到丫鬟小厮，等进了东院，才看到有下人来往。 这些下人皆是年纪大一些的，看到宋玺，纷纷迎了上来。 “哎哟，小公子，您总算回家了。” “侯爷日日盼着您呢！” 一个老妇人红着眼睛道：“侯爷昨儿夜里病糊涂了，一直喊您的名字，本来李副将想去公主府喊您，可老侯爷清醒了一下，怎么都不许他去。” 宋玺看着正房门口，急切的步子停了下来，“苏嬷嬷，爷爷现在怎么样了？” “还是不好，发烧了。”那老妇人道。 宋玺一咬牙，朝正房跑了去。 陆雪微在外面等了一会儿然后才进去，进去里屋，但见宋玺低头跪在床前，而老侯爷躺着，侧着头看他。 老侯爷不时咳嗽一句，脸色青红，嘴唇干裂，头发已经全白了，身体干瘦，像是一把枯木。 “哭了？” “没。”宋玺摇头。 “哭没哭？” 宋玺又摇了一下头，却始终不敢抬头。 “我们宋家的人，一身铁骨，不低头不弯腰，更不能软叽叽的哭，尤其你是我宋家唯一的儿郎！”老侯爷说完这句，重重的咳嗽起来。 “爷爷！”宋玺忙起身扶住老侯爷。 老侯爷咳嗽的厉害，吐出一口血来。 宋玺吓得慌了，忙回头喊陆雪微，“公主，快来看看我爷爷。” 陆雪微上前，先帮老侯爷诊了脉，乃是伤寒之症，不过病情比较严重一些。咳血是因为胸口压着一股郁气，陆雪微让宋玺把老侯爷放平，而后从怀里掏出针包，给老侯爷行了针，排解郁气。 行了针，老侯爷气息通畅了，脸色好看了不少。 “多谢……咳咳……多谢公主。”老侯爷要起身行礼，但被宋玺压回去了。 “您躺着，孙儿拜谢公主就是。” 说着，宋玺起身，还真端得恭恭敬敬要行礼。 “算了，你还与我客气。” 宋玺不依她，依旧行了礼。 进孙儿锐气打磨圆滑了不少，老侯爷甚感欣慰。 这时大夫也来了，跟老侯爷看了诊，留下一副方子，又嘱咐了几句，这才离开。那青壮年就是李副将，他送大夫离开，顺便去抓药。 “爷爷，府上怎么只剩这些人了？”宋玺问。 “我一个老头子，用不着太多人服侍。”老侯爷道。 想到以前侯府门庭若市的景象，再看看现在，宋玺又是一阵愧疚。 “爷爷，孙儿连累家里了。” “傻小子，你没有连累家里，你只是撑不起这侯府。” 宋玺握紧拳头，“爷爷，非是上战场打仗，当个武将才能撑起侯府，我读书考取功名，一样可以。” “文官们个个巧舌如簧，一副慷慨激昂的样子，可真到了国难当头，却都变成了缩头乌龟，还不是要靠武将安邦定国。你自小身体弱，爷爷又常在外，没能严加看管，这才让你有了自己的主意，进了书院，还和一帮子文人混在一起，这不最后祸从口出了。” “爷爷，您是武将，但也不能看轻文官。武将安邦，文官治国，文武结合才能让是正道。” “若没有文官张口不便黑白，你们出这么大的事，你……咳咳……还是不长进！” 见爷孙俩又争执了起来，陆雪微忙上前道：“老侯爷，其实今日来，本公主有几句话问您。” 文昌侯忙要坐起身，宋玺见此，只得过去扶起他。 待文昌侯靠在枕头上，陆雪微问起了太后在乐安城诞下皇上的事。 第298章 皇家秘闻 老侯爷先默了一下，而后让宋玺去门外守着。 “公主，您怎么问起这事来了？” “谢运，您知道吧？” 老侯爷点头，“他是御史，文官里难得的刚正不阿，只是他这样的性子，恐在官场吃不开。” “他死了。” 老侯爷一愣，“什么时候的事？” “快两个月了。” 老侯爷捋着胡子，长长叹了一口气，“老夫是真正的闭目塞听了，什么都不知道。” “他死前曾去过乐安，似乎查到了什么，但还未进京就被人暗杀了。” “公主是说他的死和当年的事有关？” 陆雪微摇头，“不好说，因为当年的事，知道的人很少，我们什么都没查到。” 老侯爷沉吟许久，“这事本不该再提起。” “若侯爷不想说，便不说了。” 侯府已是如今这样子，她实在不该再逼一个老人家。 “倒也没有不能说的，当年先帝和太后在江南定情，先帝先一步回京，太后随后发现自己怀有身孕，之后去了乐安，在乐安生下一位小皇子。先帝找到了太后时，小皇子已经五个月大了，先帝欣喜若狂，带着太后和小皇子回到宫里。” 说到这里，老侯爷看行陆雪微，“这不算什么秘闻，公主也可以去问太后。相信她说的跟老臣说的一样，不会有丝毫出入。” 陆雪微看向老侯爷，他眸中晦暗难明，透着几分机警。 “侯爷，本公主和太后近来不和，相信您也有所耳闻。” “母女俩没有隔夜仇。” “虽是如此，可自谢运给了本公主那封空白信后，总有人暗中截杀本公主。本公主不求别的，死也要死个明白不是。” “太后总不会杀了公主。” “侯爷说笑了，本公主已经几次死里逃生了。本公主不怕死，只是死后公主府不保，焉还有宋公子藏身之所。” 陆雪微说到这里，只笑不语，等着老侯爷自己衡量。 老侯爷笑了一声，“你这妮子倒是聪慧的很，我那傻孙儿，自诩聪明，在你面前，定是吃了不少亏。” “宋公子走君子之道，本公主是小女子只能走非常道。” 老侯爷眸光闪了闪，“公主真不打算把我这孙儿收为郎君？” 这话题转的太快，陆雪微一下没接住，呛了一口。 “没，真没！”她忙摆手，“我是受您之托，绝没有他想。” 老侯爷笑笑，当年他把军权交出去才保住这孙儿。可这孙儿魔怔了似的，写书骂太后，设棋局辱三皇子，就差写檄文讨伐皇上了。 他这把老骨头哪能护得住他，于是把文昌侯府赞的家业都拿了出来送到公主面前，求她把这混不吝收进公主府。 他不是自诩清高，那就让他做羞辱人前的郎君。他不是说自己是君子，那就让他与臭名昭著的公主声名连在一起。 最重要的是，也就公主有能力护住他。 但后来他想，公主真稀罕他侯府那点家业？ 她大概是真不忍他们侯府一门忠烈死绝吧。 “当年倒是传了一点风言风语，后来太后哭死哭活的，先帝肃清了一番，便再没人敢传了。如今知道那事的，都是老人了，死的都差不多了。” 陆雪微心下一紧，“您就直说吧！” 文昌侯坐起身，俯身向前，小声道：“当时小皇子不像五个月的婴儿，像是六七个月大，于是就有人传小皇子不是皇上的血脉。” 陆雪微瞪大眼睛，“这……这不大可能吧！” 先帝对待子嗣这事，应该慎之又慎，不大可能出错吧。况既然有了这种流言，太后再怎么哭闹，先帝心里已经有了疙瘩，即便找不到证据，也不会传位于皇上吧。 “太后手段了得，反正最后查流言的源头，竟然查到了先皇后那里。先帝大怒，斥责了先皇后一番，只把这事当成了闹剧，女人打翻了醋罐子罢了。” 陆雪微呼出一口气，她这母后有城府有手段，心志坚定，做事狠绝。天下大事都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何况是女人间的小争斗，根本不在话下。 先皇后不但失了荣宠地位，最后性命也没保住。 先帝在世时，先皇后已被关入冷宫，等皇上登基，先皇后病重，只半年就去了。这其中，怕少不了太后的折磨。 这本就是流言，没有实根实底，先皇自然是信了是先皇后因嫉妒而散步的流言。 “这谢运不知因何会去乐安，但只要他去了查了，必定只有死路一条。”老侯爷道。 第299章 本公主无意变天 陆雪微沉下一口气，事关皇上身世，只要去查，便是质疑，这谢运不会不知道这些，可他还是去了。去就去了，还给她一封空白的信，明显是让她自己去查这事。 缘何让她去查？ “公主，老臣奉劝您一句，此事万不能沾手。” “若流言为真……”陆雪微看向老侯爷。 “那先帝就只有一个子嗣。” “颂王。” 老侯爷点头，“先皇后没有生下嫡子，而颂王为长子，本该承位，但他没有太后这样的母妃帮衬，只能做个闲散的王爷。如今他和王妃在边疆，在刀刃上生活，委实不容易啊。不论谁去查这事，皇上都会迁怒颂王，所以公主，您不但要自己惜命也顾及一下颂王吧。” 陆雪微摇头，“谢运已经去乐安查过了，还把本公主牵连了进去。几次截杀若是皇上授命，那本公主便已经没有退路了。亲兄妹尚且如此，他会放过颂王？” “这……” “侯爷战场杀敌，深知迎敌而上才是保命的道理吧？” 老侯爷靠回枕头上，“这天儿啊，怕是又要变了。” “本公主无意变天，只想安生的活着。” 从侯府出来，宋玺情绪不高，坐上马车后一直闷着不说话。 “宋公子，侯爷对你期望太深，多少说话重了一些。” 宋玺苦笑，“你也觉得爷爷说得对是吧？我不长进，没用，在你们眼里就是个废物，还总是惹麻烦。” “文官武官都好，不入仕从商也好，最重要的是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并肯定自己做的都是对的。你的人生，不需要旁人给与肯定，自己过好就行。” 宋玺看向陆雪微，“所以爷爷至少还会骂我，而公主你已经对我不抱希望了，是吗？” “话不能这么说……” “记得把我的书稿印刷出来。”宋玺抱肩，赌气一般，侧身背对着陆雪微。 陆雪微反思了一下刚才的话，大概还真有点这个意思。 可还不是他自己，总是一副颓废的样子。 回到公主府，陆雪微让魏振恭秘密的查太后当年在乐安生下皇上前后的事，事无巨细，查到什么都传回来告诉她。 之后几日，陆雪微连着去秦王府，但每次都没拒之门外。 这日，秦王又生病了。 陆雪微从巷子出来，进了对面一家酒楼。上了二楼雅间，打开窗子，从这里正好能看到秦王府的大门。 “公主，昨日秦王还与冷首辅湖上泛舟来着，可他却不见您。”司靑想到宫里发生的事，很为公主不平。 要知道当时秦王中了媚毒，公主可是……把自己送上去给他解毒的。一个女子的清白都给了他，他却这般绝情。 “也怨不得他。” 他和她之间很多事，都是不清不楚的，交集越多，纠葛也越深。他只是在不确定自己还能活多久的时候，放下了与她的爱恨情仇罢了。 “公主，您说您不爱吃亏，怎么偏偏在秦王那儿吃的都是亏。” 陆雪微摆了摆手，“别说了，去让小二弄些点心来，我都饿了。” 司靑应了一声，先出去了。 陆雪微捂捂肚子，她最近好像特别容易饿啊！ 不止如此，还总是懒洋洋的，一点都不爱动。莫不生病了，陆雪微正想给自己把把脉，但见秦王府那有了动静。 顾承继带着墨城走出府门，朝街这边过来了。 陆雪微忙躲了一下，等顾承继他们转过去，她一脸莫名其妙。 “我为什么要躲？” 等不及司靑回来，陆雪微匆忙下楼追去了。 街上人太多，陆雪微落后了很远。好不容易快追上了，却见他进了宣国公府。 陆雪微想了想决定候在外面，今日她非见他一面不成。 不想这一等，竟等到了天黑。 陆雪微饥肠辘辘，正在退堂鼓，顾承继出来了，他身边还有一人，穿绛红色的锦袍，长得丰神俊朗。 宣国公府的三爷阮青玉，丽阳有名的纨绔子弟，她打过几次照面，此人言行轻浮，无德无才，贪好女色。 顾承继怎么会这种人结交？ 二人说笑着朝这边走来了，陆雪微没有办法，只能躲到了旁边的胡同里。等他们过去，陆雪微悄悄跟在后面。 第300章 中计 入夜，街上灯笼高挂，万家灯火与满天繁星交相辉映。 丽阳之繁盛，在夜里体现的淋漓尽致。 二人一白袍一红袍，锦衣玉冠，又都是芝兰玉树的人物，即便隔着层层人群，陆雪微还是一眼就能看到他们。 他俩肩膀挨着肩膀，左看看右瞧瞧，又不知说了什么，一个轻笑一个畅怀。 而过往行人看到他二人，无不侧目瞧上两眼，有面皮薄的姑娘，当下羞红脸。 招摇过市！ 陆雪微轻哼一声，他跟一个男人怎么能笑得这般放荡？ 她气得莫名其妙，那边两个人已经拐到了另一条街上。陆雪微跟上去，这才发现竟然是花街，两边都是秦楼楚馆。 果然跟着这阮青玉，学不到什么好！ 眼见他们被几个花枝招展的姑娘迎进了一家，陆雪微忙跟上去，却被挡在了外面。 “姑娘，我们可不接女客，您要是找乐呵，那边有勾栏院。”一个搔首弄姿的女子说道。 陆雪微心急如焚，可硬闯肯定也不行，她想了想，忙跑到外面，在街上找了一家成衣店，在里面买了一套男装。 换上男装，陆雪微再次来到这里。 两个女子忙迎了上来，“哎哟，好俊俏的小哥。” “还细皮嫩肉的！” 一女子伸手要摸脸，陆雪微直接伸手打掉了，脸色沉了沉，“爷今晚就要你了。” 那被打的女子先时还委屈，一听这话又乐了。 “哟，原来打是亲骂是爱啊！” 那女子带着陆雪微进了楼里，跟妈妈打了一声招呼，而后带着她上了二楼自己的房间。 等门一关上，陆雪微洒了一把迷魂散就把人给弄晕了。 她打开门缝，左右瞧着，在东边一房门前看到了墨城。 陆雪微深呼一口气，打开门走了出去。 她现在穿的是男装，墨城肯定一眼看不出她来，等她靠近了就给他一把迷药，把他迷昏后带到这间房，而她守在外面。 这样不但能守到顾承继，还能不让他乱来。 呃，他应该也不会乱来。毕竟那次在宫里，他中了媚毒，那般情形下，还把她往外推呢，定不是什么贪色之人。 计划很完美，陆雪微表现的也十分镇定，一步一步朝墨城靠近。墨城看到了她，但一眼就略过了，并未多在意。 陆雪微在心里偷笑，等会儿让你怎么晕的都不知道！ 正得意的时候，隔壁屋突然冒出一女子，不等她看清，便一把抱住了她。 “客官，奴家可等到您了！” 说着，这女子拉着她就往屋里去。 “我不是……我……” 陆雪微试图推开这女子，然下一刻，她觉得身体一麻，手脚当下僵住了。她去看面前这女子，见她笑得贼贼的，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 这一下，陆雪微张了张嘴，舌头都麻了，连话都说不出来。 她被女子扶进了屋里，放到床上。 房门关进，女子笑眯眯的走到床前。 “还认不认得我？” 陆雪微蹙眉，她认识她？ 女子伸出手，遮住脸和嘴，只露出眼睛。一双杏眼，圆润含光，透着几分狡黠。 陆雪微瞪大眼睛，这不是那晚翻墙进她公主府的女刺客！ 她居然落到了她手里！ 陆雪微在心里骂自己，刚得意过头了，以为计划完美，结果却落进了别人的陷阱里。不过，她怎么知道她会来这里，还提前设计好了一切？ 陆雪微脑子转的飞快，她自秦王府开始，跟了顾承继半天，走过街穿过人群的，他不可能没有发现。 他发现了，却没有点破。 而她是跟着顾承继来的，她不知道，但顾承继知道啊，莫不是他和这女刺客一伙儿的？ 也不对，顾承继要杀她，倒也不用找什么女刺客，而且还是个不靠谱的！ 陆雪微是越想越乱，越想越糊涂。 女子从腰间抽出匕首，笑吟吟的看着陆雪微，而刀尖却抵到了她脖颈处。 “怕不怕？” 陆雪微沉下一口气，而后翻给她一个白眼。 “你！” 女子气得呼哧了好一会儿，“陆雪微，你真以为本公主不敢杀你？十三护着你怎样，韩子俊不让我碰你又怎样，本公主怕他们？本公主……本公主不过是给他们面子，懂不懂？” 公主？ 陆雪微眯了眯眼，南晋只有一位公主，顾明玉！ 这女刺客竟然是顾明玉！ “唔唔……” 你认识我！ 陆雪微激动的想问，可舌头是麻的，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 见她这般，顾明玉扑哧又笑了，“陆雪微，这可是你第一次栽我手里，咳咳，虽然有十三设局，不过如今你话不能说，动也不能动。我不杀你，总能抽你几巴掌吧？” 说着，明玉搓搓手，一脸兴奋的样子。 第301章 像是别人的故事 陆雪微心里恨得不行，面上却不懂声色。果然是顾承继设的局，这般坑她！ 这女人敢打她，等她能动了，一定杀了她！ 不过明玉见陆雪微一副沉静的样子，也不怕也不恼的，便觉得怪没意思的。 “陆雪微，我就是气不过，十三对你那么好，命都能给你，你为何要杀他？还有韩子俊，他一个没心没肺的，独独就对你好，结果你却骗了他。” 陆雪微听着，即便能开口说话，她也无法反驳什么。 “还有我，曾经真的把你当朋友的，你却让我连公主的身份都丢了，有家回不去。” 陆雪微挑眉，她怎么还害过她？ 顾明玉叹了口气，靠着床坐在地上。 “当年十三去镇北关镇守，可你在半路把他推下山崖。北魏趁机攻进镇北关，陆大将军也就是你爹率兵抵抗，可北魏攻势太猛，你爹只能退守，而后受了重伤。此时朝廷无人，只能让镇国王世子带兵去支援，一番苦战才把北魏给挡在了镇北关外。” 提起往事，顾明玉连连叹息。 “朝廷中，很多大臣怕了，怕再发生宣仁十二年的夺城之变，纷纷上书皇上求和。我那父皇本就是贪生怕死的，忙派了使臣去。北魏知道再打下去，他们也讨不到好，于是侵占了镇北关，连着两国中间的大片沙漠草原也归入版图。父皇为了维持现状，让我去和亲，嫁给北魏皇上慕容辞。” “我已做好了自刎于镇北关的打算，韩子俊却放了我，让我逃走，其他的事由他一力承担。但他有一个条件，那就是找到你，把你带回南晋。” “一年后，十三回来，他先前所有的谋算已经被打乱，只能重新布局。重新夺得镇北关后，北魏怒了急了，让十三来北魏做质子，不然就挥兵南下。” “父皇本就忌惮十三，自然是同意了，而十三竟也没有二话。虽我告诉过他，你在北魏，可他也太傻了，怎么能为你再次涉险。” 说到这里，顾明玉看向陆雪微。 “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很可恨？” 陆雪微长呼一口气，说实话她没什么感觉，像是听了一个故事而已。深情的顾承继，遭遇了背叛的顾承继，疼爱妹妹的韩子俊，还有那个陆雪微，她似乎都不认识。 只能说这个故事，听着还挺精彩。 顾明玉叹了一声，“你啊，究竟为什么要这样。” 陆雪微听着听着，渐渐有些迷糊了，不多一会儿竟睡着了。 在睁开眼时，陆雪微发现自己依旧躺在床上，还是这个房间。 那个明玉公主呢？现在什么时辰了？她抓她又不杀她的，到底想干什么？ “醒了？”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陆雪微心猛地一跳，忙侧头去看，眼睛不由瞪大。顾承继竟然躺在她旁边，而且……而且还五花大绑着！ 他看向她，摇头叹口气。 “你……你怎么……谁绑的你？” “公主啊。” “我？”陆雪微指指自己，“我怎么不知道？” “本王和阮公子来潇湘阁，公主你醋意横飞，闯进潇湘阁，然后把本王绑了起来。” 陆雪微呆呆的看着顾承继，她怎么不记得自己做过这些？ “你……” 这时门外有了响动，不待她反应过来，门自外面猛地被推开了。领头的是那阮青玉，后面还跟着一帮子京兆府的官差。 看到这一幕，那阮青玉愣了一愣。 “秦王，这……” 顾承继苦笑，“阮公子，本王没事，只是公主跟本王开了个玩笑。” 阮青玉再一打量床上的另一个人，她穿着男装，但衣衫不整，可不就是大公主。丽阳城谁人不知大公主和秦王那些风、流韵事，当下也就明白了大半。 这大公主估计是得了消息，知道他和秦王来了潇湘阁，然后女扮男装找了来。当时他和秦王一人挑了一个姑娘，便各自回房乐呵了，结果秦王被大公主逮住了，还把他给捆了。 当下他只觉得秦王好可怜！ “墨城说他去了一趟厨房，回来发现房门大开，而嫣儿姑娘已经被迷昏了。在下以为秦王发生了意外，忙让人报了官，不想是……一个误会。“ 陆雪微大概看明白也看够了，于是冷喝一声：“出去！” 阮青玉看向秦王，他这就出去了，是不是太不够意气了。 “阮公子，你出去吧，公主不会拿本王怎样的。” 第302章 本王命不久矣 阮青玉一想也是，不就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的那点事，外人在反而不合适。 那些官差一头雾水，被阮青玉带了出去。 “小公爷，咱们的人把整条花街都封了，这事闹得这么大，总要有点说法吧？”那领头的官差道。 即便是京兆府，也不能说封街就封街，还把楼里的客人们都赶出去了，外面可是怨声载道。 阮青玉拍了拍那官差，“实话实说呗，公主干过的出格事，也不止一两件了。” 屋里，陆雪微抱肩，盘腿坐在床上，盯着顾承继。 “秦王，你不该给本公主一个交代？” 顾承继已经自己解开了绳子，此时正闭着眼睛，显然没打算解释什么。 “你利用完本公主，便是这态度？” “累了。” “什么？” 陆雪微看顾承继，发现他神色却是有些疲惫。 “你受伤了！” 陆雪微看到他袖子上有血迹，忙拉过他的胳膊看。 “别人的血。” 陆雪微不放心，挽起他袖子仔细看了一下，确实是别人的血。 “你做什么去了？” “杀人。” “谁？” 顾承继睁开眼，看着陆雪微，那眼神先是困顿后来却是冰冷。接着，他身子开始僵硬，脸上泛着青黑，嘴角溢出血来。 “顾承继！“ 他心疾又复发了，陆雪微忙自他怀里掏出那塑骨香的瓶子，打开倒出来，却只有三颗了…… 只有三颗！ 陆雪微再看顾承继，见他开始大口吐血，她咬紧下唇，颤巍巍的拿起一粒塞到了他嘴里。 她把他放平，拿出针包，行针给他疏通气血。 这样不多一会儿，他身体慢慢柔软了下来，脸色也好看了一些。 “你……哭什么？”顾承继笑了一声。 陆雪微抹了一把泪，“我没哭，我……” 她咬紧牙关，努力克制住了，而后举起手里的小瓷瓶，“还剩……两颗……呜呜……只有两颗了……” 终究没有忍住。 顾承继叹了口气，伸手捧住她一侧的脸，用拇指擦掉她落下的泪水。 “本王命不久矣，你有什么好哭的。” “我哭我自己的！”她嚷道。 “从此陌路人，你忘了？” “有你这么对陌路人的，把人的心拐走了，还不时坑一回，我不过是想哭两声，还用得着你管，谁家陌路人这么事多的？” 一口气说完，她扑到顾承继怀里，用力抱紧他。 “一定还有别的法子，对不对？” 顾承继摇头，“没有。” “我让人去西域找塑骨草了，谁说它灭迹了，西域那么大，谁能说得准。你给本公主挺着，等我配制好塑骨香给你。” “陆雪微，你不该哭，更不该对我这么好。” “我就对你好，怎么了，我愿意！”她气得大嚷道。 “你对我好，我心里难受。” “你难受什么？” 顾承继伸手抚着陆雪微的鬓发，“你娘逼死了我父母，我也被你所害，命不长了。” 陆雪微嘴唇哆嗦了一下，“我娘逼死了你父母？” “当时宣和皇上还是王爷，我父皇的三皇弟，他野心勃勃，欲篡位谋反。我父皇得知他和时任京郊大营统领的苏成贤意欲起兵逼宫，于是让身边最信任的禁卫军统领赵英章带密旨给北境沈大将军，让他派兵护驾。不想这赵英章却没有把密旨给沈大将军，反而给了苏成贤。” “你可知这赵英章是什么人？” 陆雪微摇头，“不知。” “他是我父皇的至交好友，我自小跟他学习功夫，他是我的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而就在刚不久，我杀了他。” 陆雪微瞪眼睛，“他在北魏？” “他是你母后的人。” 陆雪微咬紧下唇，所以他才说是她母后逼死了他父母…… 她是他杀父杀母仇人的女儿！ “当北魏围城的时候，苏成贤打开了城门，而赵英章杀光了父皇和母后身边的护卫，看着信任的臣子和好友背叛自己，父皇当时是怎样的心情，又看着万民遭难，他只能以死谢罪，期望平息这场杀戮。” “我不知道这些……”陆雪微摇头，泪一滴滴落下。 “你什么都不知道。” “阿继……” “陆雪微，别哭了，这让本王觉得脸很疼，好像有谁一巴掌一巴掌的抽在上面。” 陆雪微咬紧牙关，忙去擦掉眼泪，可这泪却不听她的，仍旧固执的往下流。 “本王时间不多了，也没脸活在这世上，所以求你别折腾了，让本王去死吧，死了才是解脱。” “阿继，我心好疼……我不知道啊……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害你，为什么是她的女儿，为什么什么都不记得了，为什么连救你……都没有资格……” 第303章 和尚引路 顾承继搂住陆雪微，低头咬住她的唇，用力咬了一下，血弥漫口中。 他抵着她的头，柔声问：“疼吗？” “疼……” “疼就记住，以后离本王远点。” 顾承继定定看了她一眼，而后起身下了床，捂着胸口往外走去。 “我想想起过去，给你也给我自己一个答案。”她冲着他的背影喊道。 顾承继转头，“我已经不需要答案了。” “我需要！”陆雪微抹掉眼泪，“不然，我想杀了自己。” 顾承继长出一口气，“好。” “那……” “你总要给我一点时间，并不是那么简单的。” 陆雪微点头，“我等你。” 顾承继离开后不久，陆雪微从潇湘阁出来了。 夜已经深了，街上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她失魂落魄的往公主府走，满脑子想的都是顾承继那句话：本王时间不多了，求你别折腾了…… 她想他活，但他却觉得活着太痛苦了。 而所有的痛苦，竟源自于她！ 这时街上突然冒出十几个黑衣人来，团团把她围住了。陆雪微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些黑衣人一个一个手拿长剑，剑尖全都指着她。 陆雪微想，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人人都想杀了她。 这些黑衣人又是谁派来的，她跟他有什么仇什么怨？ 不过不等这些黑衣人动手，暗羽卫出现，当下和这些黑衣人打在一起。陆雪微叹了口气，继续走自己的路。 她脚下的路都是自己的铺的，可路通向何方，她竟也迷茫了。 铛铛铛…… 很清脆的声音。 陆雪微停下步子，侧头见旁边胡同里，阴影中走出一人。这人秃头，穿着僧衣，手拿木鱼，正一下一下敲着。 他垂眸敛目，自胡同里走出来，走到月光之下。 这和尚眉清目秀，凤眼狭长，额间一点红，干净之下透着一股神秘。他未看她一眼，朝着东边去了，与她同路。 这和尚在前，陆雪微跟在后面。 出奇的，二人谁都没有说一句话。 待到了公主府前，那和尚也没有停下，径直走了过去。好像这本就是他的路，并没有为谁敲了一路的木鱼。 我佛慈悲，怜悯众生，却也未曾对谁另眼相待过。 陆雪微本是失魂落魄，眼下魂魄倒是收了回来，于是朝那和尚离去的背影多瞧了一眼。也就一眼，她转身进了公主府。 这个和尚必定还会再出现，所以无需多费心。 翌日，陆雪微早早醒来，没什么神采。 “公主，您昨晚回来的晚，还是多睡会儿吧。”雨兰进来道。 “不睡了，司靑呢？” “还未回府。” 陆雪微起身让雨兰给她梳洗，等梳洗好用过早膳，司靑才从外面回来。 “公主，京郊大营统领赵英章死了。” 陆雪微沉下一口气，未说什么。 司靑又道：“这赵英章人在军营中，全身被刺了数十刀，最后被砍了头颅。头颅用长矛顶着，插在了校场上。” 顾承继喜欢穿白袍，常捻着佛珠诵念佛经，他要杀谁，必定是那人该死。这赵英章合该如此，若换做是她，会用这世间最毒的毒药，让他受尽千般万般的痛苦折磨才让他死。 “赵英章曾到南晋做过细作，算是太后的心腹之臣，这般不明不白的死了，朝廷一定会彻查到底。” “司靑。” “属下在。” “以公主府的名义封了潇湘阁。” “啊？” “便说本公主昨夜抓到秦王去找姑娘，醋意大发，怒火之下大哭大闹，不但要封了潇湘阁还要封了花街。” 司靑虽不明白公主为何要这样做，但还是应声去办了。 雨兰奉上一杯热茶，“公主，您这名声本来就不好，还这么糟蹋。” “本就不好，也就不怕糟蹋了。” 午后，门房来报，说冷首辅求见。 陆雪微微微蹙眉，“让他进来吧。” 厅堂里，陆雪微坐在上位，冷颜进门，先向她行了礼。 “公主，本辅受命调查赵统领遇害一事，特来问公主几个问题。” 陆雪微知道会有人来公主府，只是没想到是冷颜，看来皇上很重视赵英章的案子。 “问本公主？”陆雪微呵了一声，“莫不冷首辅觉得本公主杀了他？” 冷颜笑了，还觉得她这话挺好笑的。 “你笑什么？” “恕本辅直言，公主还没这本事。” 第304章 你知道的太多了 陆雪微眯眼，这话听来，让人十分不舒服。 “凶手独闯京郊大营，避开巡卫队，进了赵统领的营帐。赵统领正值壮年，武功高强，因在战场上打过仗，警觉性非常高，可这个人却杀了他，没有惊动任何人。而且不是一刀了事，赵统领身中四十九刀，最后被砍下头颅，还顶在了校场。京郊大营三万兵力，他来去自如不说，还杀了他们的统领，砍了头颅示威，简直在在京郊大营每位将士脸上扇了一巴掌，也让朝廷脸面尽失。” 陆雪微明眸一转，“听这话，冷首辅十分佩服此人啊？” 冷颜笑，“确实，本辅佩服他有这本事，更佩服他有这胆量，但这是北魏，这是丽阳，不是他该放肆的地方。” “冷首辅意有所指？” “不，本辅只是想问公主几个问题。” 陆雪微哼笑一声，“本公主倒有些好奇了，你想问什么？” “昨晚，秦王和阮青玉分开后，你和他在一起？一直在一起没有分开过？有没有为你们作证？” 陆雪微脸色一沉，“你怀疑秦王？” “本辅只是问问，案子要调查，总要多问一些人。” 陆雪微斜睨了冷颜一眼，“是，我们在一起，大约寅时分开的。” “中间秦王没有离开过？” “没有！” “有没有谁能作证？毕竟公主和秦王交好，您的证词也要能服众才行。” “作证？”陆雪微乐了，“我和秦王在房中做什么，情之所至，不用交代吧，莫不还要第三个人看着？反正本公主没这癖好，难道冷首辅有？” 冷颜脸沉了沉，“公主！” “冷首辅可以去潇湘阁问，昨晚挺热闹的，还惊动了官府，他们的证词比本公主可信多了。” 冷颜蹙眉，不用她说，他早已派人问过了，正因为他们都给秦王作证了，而且证词完美，找不出任何破绽，他才来公主府问陆雪微的。 除了秦王，他实在想不出谁能杀得了赵英章。 而且也不是杀他那么简单，他死前受过酷刑，定是想从他嘴里知道什么。 “冷首辅，你可还有问题？”陆雪微略有不耐道。 冷颜在一旁坐下，弹了弹衣角，摆出一副不急不慌的样子，“公主，这一个多月来，听说公主病了，不知身体可好了一些？” 陆雪微摆手冲身边的雨竹道：“去给冷首辅倒茶。” 雨竹上前倒了一杯茶，冷颜端起来，细细品着，竟像是来闲话家常的。 “好些了，劳冷首辅挂念了。” “本辅倒也没怎么挂念公主，主要是没有时间，这阵子一直在查谢运的案子。” “您是首辅，怎么把京兆府的活儿都干了，抢人家的饭碗不成，缺德吧？” 冷颜笑了笑，“关于谢运的案子，本辅也有几句话问公主。” “问，本公主虽然深居公主府，但有千里眼顺风耳，还会占卜，神之又神，玄之又玄，所以本公主什么都知道。冷首辅也不用去查案了，直接问本公主就是，省时省力还省脑子。” 这是讽刺他呢！ 冷颜默了一下道：“谢运临死前曾在城郊十里客栈住过，那日他离开客栈后不久，有主仆两人去过那客栈，并给了小二一锭银子，去了谢运住的那房间，不知这人可是公主您？” 陆雪微轻哼一声，他倒是问的直接。 “本公主确实去了。” 冷颜一愣，没想到陆雪微竟然就交代了。 “公主为何去那里？” 陆雪微进了一趟里屋，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两封信。 她先把一封交给了冷颜，“诺，他留了几个字，让我去找他。” 冷颜拿过来一看，确实是谢运的笔迹，让陆雪微去十里客栈。 “公主可在他房间找到什么？” 陆雪微又把另一封信交给了他，“你自己看吧。” 冷颜忙接过来，拆开信封，里面竟是一张白纸，“这……” “不解？” “请公主赐教。” 陆雪微叹了口气，“本公主原也不解，后来便总有人暗中埋伏意图杀害本公主，这下本公主就明白了。” “公主明白什么了？” “当初在庆南城，谢运受冷首辅之命杀本公主，可最后拼死一试也没得手。他是不甘，所以设了这个局，借别人的手杀本公主。不过借的谁的手，本公主不知道，不知冷首辅可知道？” 冷颜沉默，他自然知道，想杀陆雪微的是皇上。 第305章 这一世，好好爱你 谢运去了乐安，调查了皇上的身世，不知他查到了什么，反正他留了一封信给陆雪微。此事既然牵扯到了陆雪微，皇上可不管她是自己的亲妹妹，总之把人杀了，把这件事彻底掩盖住，他才能安心。 可皇上只能派人暗杀陆雪微，几次都不成功，皇上不免急了。可急了能怎样，陆雪微身边有暗羽卫，而且此事决不能闹到明面上。 “公主想用这一张白纸打发了本辅？” “冷首辅，你觉得本公主有骗你的必要吗？太后是本公主的母后，皇上是本公主的亲哥哥，他们位子坐得稳，本公主的位子才稳，不是吗？” “所以公主的意思是即便您知道什么也不会说出来是吗？” 陆雪微呵了一声，“本公主反正是什么都不知道，但似乎冷首辅知道的有点多吧？” 冷颜听了这话，突然脊背一凉。 他知道的有点多…… 确实多！ 冷颜竟然不敢再问下去了，恍惚的起身告辞，从厅堂里走出来。明明艳阳高照，却还是有些冷。 公主紧紧可能知道一些什么，皇上就暗中派人杀她了。她是皇上的亲妹妹，这三年来极得宠爱，皇上都下得去手，何况是他……一个心腹之臣而已！ 冷颜离开后，陆雪微揉了揉额头，与聪明人斗智斗勇，实在是累！ 不过看冷颜那样子，她应该是把他唬住了。 也不是唬，而是他聪明反被聪明误，忽略了一个事实而已。 这日后，陆雪微精神状态一直不太好，前几日吃得多，这几日倒没什么胃口了，而且莫名的很烦躁。 她知道她是被顾承继那几句话给刺激到了，而且也担心他。 满脑子都是他，陆雪微想做点别的事分神儿，从后面书架抽出一本书来，不想带出了一沓纸。 她捡起来一看，才想起这是宋玺的书稿，她还没烧呢！ 想到这宋玺，她头更疼了，正想扔到一边，不经意瞟到扉页一句话：这世上从来没有天作之合，只有你近一步我退一步，你退一步我近一步。 因被这句话吸引，陆雪微翻开第一页看了起来，仍是那些书生小姐的庸俗话本，不过在宋玺笔下确实缠绵悱恻，让人欲罢不能，心也跟着起起伏伏。 等到她看完，天都黑了。 结尾还有一句：上一世，我的遗憾是你，这一世，我来偿还这遗憾，好好爱你。 别看宋玺整日之乎者也的，因这话本是写给大众看的，所以都是白话，更好懂也更直击心灵。 雨竹进来咦了一声，“公主，您怎么还哭了？” 陆雪微摇头一叹，她也是闲的，看这种东西。 “你去把管家找来。” 不多一会儿管家来了，陆雪微把书稿给他。 “这是宋公子写得书稿，你去找书坊给他印刷出来。” “啊，可公主您先前交代小的给那些书坊打招呼，不许他们再接宋公子的书稿。” 陆雪微干咳一声，宋玺之所以找不到书坊给他印刷，主要是她曾给他们发过话。 “这本写的还不错，让他们印吧。” 管家一头雾水，不过也不敢多问，结果那书稿便出去了。 当晚，陆雪微倒是睡了个好觉。 第二日一早，她起身用过早膳后，便带着司靑出门去了。 “公主，咱们去哪儿？” “秦王府。” 司靑暗暗吐了吐舌头，这还没折腾够啊！ 昨日她看宋玺那话本哭了，倒不是他写的多好，情节多曲折，而是最后那句话，她想也许上一世，他也是她的遗憾呢！ 好不容易得了这一世，她不能就这么放弃。 去到秦王府，门房说秦王一早就出门了。 “本公主有重要的事见你们殿下，快去通传。” 那门房一脸苦相，“公主，殿下真的出门了，您若不信，可以去府上转一圈找找。” 见他这么说了，陆雪微也不得不信了。 “可说了去哪儿？” 门房忙摇头，显然是不敢说。 陆雪微沉了口气，转身往外走去。 “公主，要不属下逼问一下？” “不用，我倒是想到一人。” 陆雪微带着司靑去了潇湘阁，她想起来自己也该找那个明玉公主算算账了。 第306章 他是你哥 白日里，花街一片冷清。 陆雪微带着司靑来到潇湘阁门前，但见大门紧闭，上面贴着官府的封条。这潇湘阁是她让封的，没她点头， 自然没人敢把封条撕掉。 “司靑。” 司靑点头，上前一剑下去，那封条断成两半。而后一脚，大门被踢开了。 “哎哟，谁这么大胆，朝廷的封条也敢撕了！”一个穿着绿袄裙的女子一蹦三高的冲了来，斜眼睨着面前的二人，“你们什么人？” 这女子三十多岁的样子，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应该是楼里的妈妈。 “顾明玉呢？”陆雪微淡淡问。 “哪个？”女子眨眨眼。 陆雪微脸色微微一沉，司靑直接拔剑，剑刃抵到那妈妈的脖颈处。 “哎哟哟，你们别……别乱来啊，这可是丽阳，大白日的……” “说！”司靑冷喝一声。 那妈妈一哆嗦，指向后院，“你们说的是明玉姑娘吧。” 陆雪微来到后院，按着那妈妈所指，走向东厢房。门轻掩着，她直接推门进去，但见顾明玉坐在书桌后，手上拿着一幅画轴正在欣赏。 听得动静，她抬头望过来，看到是她，倏然起身，放下手中的画，提起桌子上的剑冲了来。她本想着先下手为强，奈何没那功力，刚冲上来，便被司靑给拿住了。 “陆雪微！”顾明玉一怒。 陆雪微轻嗤一声，“绑起来。” 陆雪微话音刚落，一穿玄衣的高大男人领着几个护卫围在了门口。不过这玄衣男人看到她，身子顿住，眼里有复杂之色。 “宝姑娘……” 陆雪微一愣，“你是？” 顾明玉皱眉，“明炤，退下！” 明炤看着陆雪微，他从她眼里看到了陌生，她果然忘了他们。深呼一口气，明炤一挥手，带着护卫们退了出去。 陆雪微捂住胸口，这里噗通乱跳着，莫名生出一种迫切的情绪，让她心乱不已。 “他是什么人？”陆雪微只能向顾明玉求答案。 顾明玉眼下已经被绑了起来，她才不会轻易解惑，于是靠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越发悠闲起来。反正明炤他们在外面，不可能让陆雪微杀她的。 陆雪微沉下一口气，走到桌前，看了一眼桌上的画，伸手拿了起来。 “放下！”顾明玉紧张道。 陆雪微睨了顾明玉一眼，挑衅的画轴，但见上面画的是位男子，穿着绛红色的锦袍，腰束金带，头戴玉冠，姿容明丽，眉目过分的好看，有卓然不俗之姿。 这画中人有女子望尘莫及之美，又有男子的清俊英气。 她见过顾承继，丰神俊逸，不似凡人。而这位则多了一份阴柔，美得更具攻击性，让人入目难忘。 “公主的心上人？”陆雪微问。 顾明玉听了这话，扑哧一声笑了。而且越笑越大声，指着陆雪微，慢慢都是嘲讽。 陆雪微眼睛一眯，举手就要撕了这画。 “陆雪微，他是你哥！”顾明玉忙道。 这画是她离京的时候照着本人画的，难得韩子俊配合，也难得那一日天清气朗。 当时，父皇已经下旨让她和亲了，而她也做好了在镇北关自刎的准备。 她红着眼睛道：“我知道你讨厌我，但以后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不能满足我这小小的心愿吗？” 韩子俊怔了一下，“我没有讨厌你。” “我把你画在纸上，记在心里，等我死了，连着这画一并封进棺材里。等下辈子，我还来找你，你别把我往外推了。” 韩子俊叹了口气，“你不会死。” “我会想你，想你也会死的。” 韩子俊看她许久，最后大概是出于无奈，他点头答应了。 那日，他便站在海棠树下，那般配合，由着她细细画着，纵着她从一早到天黑。难得的，韩子俊对她也有这样的耐心。 陆雪微看着画中人，心中百感交集，这是她哥，但她认不出来，若说完全的陌生，可看着这画中人，她更急了，急得抓耳挠腮又莫名其妙。 “韩子俊本是残暴冷血之人，因为你，他心不那么冷了不那么硬了，可同样的他也有了软肋，一而再的因你遇险。”明玉看着陆雪微，话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可满眼都是羡慕。 那样好的韩子俊，他只属于陆雪微。而自己只能对着这幅画，回忆着他们所有的交集，总是剑拔弩张的。 即便那日在镇北关，她剑已抵到了自己的脖颈处。 她问：“韩子俊，你有没有喜欢我，哪怕一点点？” 他看着她良久，最后却摇了摇头。 她哭了，哭自己傻，怎么会喜欢上韩子俊啊！ 他是太监，她是公主，身份悬殊，这还没什么，关键是韩子俊不会对任何人付出真心，只除了一个陆雪微。 第307章 他回不去了 陆雪微脚下有些发软，在顾明玉对面的位子上坐了下来。她看着画中人，手指微颤，忍不住抚上他的脸。 “他是我哥？” 顾明玉点头，“也是这世界上对你最好的人。” “可我们……又不是亲兄妹。” “你和他之间感情很深，外人很难理解，连我和阿继都无法融入你和他之间。” “他是什么人？” “南晋东厂督公韩子俊，你应该有所耳闻。” 陆雪微心颤了一下，那个令人闻风丧当的东厂督公，她确实有耳闻。太后曾说过，南晋有二人最难对付，一个是顾承继，一个就是韩子俊了。 只是她没把那个韩子俊和这个韩子俊想到一起，没想到自己原来有那么厉害的一个哥哥。 “陆雪微，你的家在南晋。” 陆雪微抬头看向顾明玉，“我……我还有家？” “当然，你父亲是宣武大将军陆昊，他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你家还有祖母，姑祖母，三叔三婶儿，还有两个妹妹。” 陆雪微看着顾明玉，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她以为她的家人就是太后、皇上和慕容星，他们对她不是利用就是冷漠。 她已经对家人不报希望了，可原来她还有别的家人…… “你应该回南晋。” “回去？” “至少你哥在等你。” 陆雪微沉静了许久，“那顾承继呢，他还能回去吗？” “大概不能了。” 陆雪微猛地抬头，“为什么？” “他一腔抱负，但时日无多，已经做好身死他乡的准备了。陆雪微，是你害他的，可他不恨你，还想着法子把你从北魏这乱局中摘出来，让你能回南晋。我没有亲人了，只剩他一个，所以我会留在北魏，陪他一起死，而你，回去吧。” 从潇湘阁出来，陆雪微只觉头重脚轻，整个人恍恍惚惚的。 顾明玉说了那么多话，她每一句都记得，可这些话太沉重了，让她有些承受不起。她晃了晃头，想让脑袋轻松一些，可于事无补。 “公主，我们回府吧。”司靑见陆雪微脸色不好，于是上前扶住她道。 陆雪微默了一下，“不了，去城中湖。” 刚顾明玉说了，她要是想找顾承继的话，可以去城中湖找，最近几日，他一直都在湖中画舫上。 主仆俩来到堤口，不想碰上了冷颜。 “公主，好巧啊。”冷颜行了个礼道。 陆雪微挑眉，“冷首辅这是要游湖？” 冷颜笑，“本辅与秦王已经约好了。” 说着，他指了指不远处。 陆雪微看过去，见一艘画舫朝这边过来了。顾承继自来了丽阳，与这冷颜倒是走得很近。 不多一会儿，画舫停在了堤口。 “公主，您的画舫呢？”冷颜问。 陆雪微美眸一转，微微笑道：“那就多谢冷首辅相邀了，本公主和你们一起游湖。” 冷颜一愣，他有邀请她？ 不过人已经上船了，他摸了摸鼻子，只得跟在后面。 进了画舫，见顾承继已起身迎了过来，看到她，眉头微微一蹙。 “公主，本王没有邀请您……” “本公主与冷首辅一起的。”她道。 秦王看向冷颜，见冷颜摊手，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他便知道怎么回事了。不过既然人已经到船上了，而且船都离开了堤口，也还能这样了。 秦王和冷颜寒暄了几句，二人在当间的地毯上坐下，上面摆着矮桌，桌上有茶点。 陆雪微有些饿了，也不用谁请，在桌子另一侧坐下，伸手拿了一块八宝酥吃了起来。 见她吃得急，冷颜倒了一杯茶水送过去。 “公主，您慢点。” 陆雪微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喝完以后，又觉大意了，“没下毒吧？” 冷颜笑，“在公主面前下毒，岂不有班门弄斧之嫌。” 陆雪微吃完手上的八宝酥，又顺了一口茶水，“冷首辅给本公主倒了一杯茶，本公主也得回敬一杯不是。” 她举起茶壶，倒了一杯茶，送到了冷首辅面前。 “请吧。” 冷颜是真没想到陆雪微这么横，就点名了这插水里有毒，且看他信不信，敢不敢喝了。这信不信不要紧，敢不敢的可就有点损人了。 “公主亲自倒的茶，岂是本辅能喝的，还是敬秦王吧。”冷颜把那杯茶送到了顾承继面前。 陆雪微瞪了冷颜一眼，“你是成了精狐狸，明知道本公主不舍得毒秦王的。” 冷颜只笑，不说什么。 第308章 掉入湖中 顾承继端起那杯茶要喝，陆雪微夺了下来，扔到一边。 “我往里面下了鬼面，喝了以后，脸上会起很多水泡，水泡崩了，流到哪儿，水泡起到哪儿，接着脸上开始抽干，最后变成枯木一般，似鬼非鬼。” 陆雪微说到这里，得意的一笑。 冷颜拍拍胸口，冲陆雪微行了个礼，“公主，本辅真不该得罪您。” “哼，晚了！” 冷颜啧啧摇头，又看向顾承继，道：“殿下，公主谁的面子都不给，只给您，您还是兜着吧。” 顾承继垂眸敛目，神色清淡。 陆雪微从这个方向看到他左脸，发现他脸上那三道刀疤已经彻底好了，连印子都看不到。 “公主？公主？”冷颜只得拍了一下桌子，见陆雪微看过来，才笑道：“您这样看着殿下，再厚的脸皮都让您看薄了。” 陆雪微轻咳一声，正要说什么，见一女子自二楼下来了。 她穿着绯红的袄裙，身姿曼妙，盈盈走来。而看到她，陆雪微脸色当下一冷。 这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像了她七八分的女子，冷颜收的义妹，叫什么苏星辰的。 她怎么在画舫？ 而且很明显，她一早就在了！ “星辰，快过来给公主行礼。”冷颜招呼了一声。 那苏星辰看到陆雪微，身子颤了一下，脸色都白了，匆匆上前。因太慌乱，脚下绊了一脚，扑到了地上。 她也就着这姿势，向陆雪微行了个大礼。 “星辰，快起来吧。”冷颜温声道。 见那女子要起身，陆雪微喝了一句：“本公主让你起了吗？” 这句话一出，那女子吓得忙跪了回去，姿势摆的更加端正了。 “公主，您何必为难一个小丫头？”冷颜微微蹙眉道。 陆雪微轻呵一声，“一个小丫头？那本公主问你一句，她怎么会在秦王的画舫上，你打算让她做什么勾当？” “公主！” “冷颜，本公主说过吧，再见到她，必定划花她的脸！” 陆雪微知道自己反应有些过激了，可她无法忍受顾承继和一个女子单独在一起，而且这女子很像她。他会不会把她当成她的影子，把不能对她用的温柔给了她？ 他碰她了吗？亲她了吗？ 二人在他们来之前做了什么？ 她不能想，但脑子里却出现了各种纷杂的画面，每一幅画面都刺激的她想发疯。 而再看顾承继，他低头喝茶，沉默的让她恼火。 “顾承继！” 他微微叹了一声，抬头看向陆雪微：“她是本王请的客人，而公主是不请自来。” “你什么意思？” “公主还要本王说清楚吗？” 他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意思是在赶她下船！为了这个女子，他要赶她走！ 陆雪微眼热心酸，脾气上来，怎么都压制不下去。她拿起茶杯猛地砸到地上，接着捡起碎渣，起身朝那女子冲了去。 冷颜见此，忙拉着苏星辰推开。 可陆雪微跟疯了似的，不管不顾的冲了上去。冷颜没料到陆雪微会这般失控，稍稍迟疑了一下，她已经扑到了苏星辰面前。 陆雪微伸手就要往苏星辰脸上划，苏星辰忙往后退，在陆雪微冲来时，她往旁边一身，顺势推了她一把。 这画舫的窗子很矮，陆雪微又气又急，一下没定住身子，整个人想前栽去。窗子外就是湖，她直接栽进了水里。 事情发生在一瞬间，顾承继没有防住，忙跟着跳了下去。 陆雪微会游泳，但她故意往下沉，摆明了跟他赌气。这就是陆雪微，总能气得你怒火大盛，又拿她没有办法，最后便只剩下心疼了。 他刚游到她身前，她伸手就搂住了他脖子，还冲他挑衅的笑了一笑。 顾承继搂住她的腰，带着她往上游。 已经进了冬月，水冰凉刺骨。顾承继不敢多耽搁，带着她赶紧上了船。 见她脸色有些苍白，早已没了刚才的神气，冷得瑟瑟发抖。顾承继吩咐了墨城一句，让画舫回岸边，又冲冷颜点了一下头，而后抱着陆雪微上了二楼。 “冷……”她冷得上下牙齿打架，胳膊愈发搂紧了顾承继，脸贴到他肩窝里。 上了二楼的房间里，他把陆雪微放下，让她先脱掉湿衣服。 “我去给你找一身干衣服来。”交代完这句，顾承继转身要往外走。 “你碰那个女人没有？”陆雪微问。 “公主，这不关你的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你不把话说清楚，我就不换湿衣服，我冻死自己，你说关不关我的事？” 顾承继回头，颇为无奈，“说好了形同陌路呢？” “陌路就陌路，但你不能碰其他女子，这两者同时成立。” 顾承继摇头失笑，“没有。” “真的？”陆雪微嘴角勾了一下。 “冷颜别有用心，把她送到我这里，但……” “什么？” “她又不是你。” 第309章 有喜了 陆雪微确实觉得头晕沉的厉害，而且隐隐有些犯恶心，她脱掉湿衣服，用被子盖住自己。不多一下，顾承继拿来了一套干衣服。 “你先换上。” “那你呢？” 顾承继脸红了一下，“非礼勿视，本宫去楼下等你。” 陆雪微撇嘴，什么非礼勿视，她和他都那样了…… 哦，他不记得了。 想到这里，陆雪微不免有些难受。她换好衣服下来，但见冷颜和那苏星辰还在，见到她下来，二人皆是防备之色。 陆雪微蹙眉，她确实有些沉不住气，甚至有点疯。可最近这些日子，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总是很烦躁的样子，脾气一点就着。 她都快自燃了，又碰上苏星辰这火引子，这不就爆发了。 “不过是一些误会，冷首辅别放在心上，只是这苏姑娘，还请您带回去吧。” 冷颜笑了笑，“看来秦王对公主一片痴心呢。” “与其这样说，不如说本王不是一个滥情的人。”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冷颜自不能再说什么。这时画舫正好靠了岸，冷颜向顾承继告辞后，便带着苏星辰离开了。 那苏星辰离开后，回头看了顾承继一眼，水眸含润，丝丝柔情。 等他二人离开后，陆雪微才走到顾承继身边。 “她真的和我很像吗？” 顾承继微微蹙眉，“像吗？” “他们都说有七八分。” “一分都没有。” 听了这话，陆雪微不知为何，心就是很甜。 只是突然头晕了一下，她忙扶住顾承继，“我好像真的着了风寒。” 顾承继扶着她坐下，“墨城去请大夫了。” 陆雪微摆了一下手，“我自己就是……” 她趴着桌子缓了一下，正要给自己把脉，顾承继突然问了一句。 “你这几日找我做什么？” 陆雪微抬头，“你说我们上辈子见过吗？” 顾承继怔住，突然想起陆雪微曾跟他说过一句：上辈子，我欠你的。 “怎么这么问？” “如果上辈子我们见过，却只留下了遗憾，那这辈子，我们还要错过吗？” 顾承继叹了口气，“没有上辈子，也没有下辈子，这一世，我们就断的干干净净吧。” “我不答应。” “陆雪微，你讲不讲理？” “不讲理！” 顾承继坐下，以前他就赶不走陆雪微，现在仍是。是陆雪微太执着，还是自己终究不忍心？ 这时墨城带着大夫来了，陆雪微本想自己把脉的，倒是忘了这一茬。反正大夫来了，她就让他诊治了。 她伸出手来，那大夫给她把脉。 大夫捋着胡子，静思了一下道：“确实有些风寒，不过还是别用药了，多喝姜糖水吧。” “为何不用药？”陆雪微问。 大夫笑道：“恭喜夫人，您有喜了。” 陆雪微一下子愣住了，半天没缓过神儿来。 “我……你是说我有……”陆雪微抚着自己的肚子，“孩子？” 大夫点头，“前三个月，夫人一定要小心安养。” 那大夫又嘱咐了几句，而后便离开了。 陆雪微呆了好一会儿，抬头去看顾承继，却发现他的脸色很难看。脸色青白交加，拳头握紧，像是在努力克制着什么。 “顾承继……” “孩子是谁的？” 陆雪微心猛地一痛，“你问我孩子是谁的？” 顾承继冷嗤一声，而后闭上眼睛，道：“本王多嘴了，这孩子自然是公主和您府上某位郎君的。” “不是，你听我说……” “我不想听！”顾承继低喝一声，“陆雪微，这样挺好，我本来就不爱你了，想甩开你，这样多好，你就和别人在一起了，等生了孩子，你们一家三口……好好生活吧。” 顾承继说完，调头就走。再不走的话，他真怕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不定会杀了她…… 陆雪微！ 她怎么能和别的男人……她怎么敢这么对他！ 陆雪微追出去，却见顾承继已经走远了。她咬紧下唇，他至少应该听她一句解释吧！ 什么叫本来就不爱你了，这话多伤人啊！ 陆雪微委屈的眼泪都掉下来了，不过想到腹中的小生命，所有的委屈又化成了欣喜，她和顾承继的孩子呢！ “公主，若是让太后知道……”司靑满脸忧色。 陆雪微笑僵住脸上，她突然想到，自己真的有能力保住这个孩子吗？毕竟连她自己都处在水深火热中，还有顾承继，她的孩子不能一出生就没有父亲吧？ 第310章 孩子是谁的 入夜，陆雪微从后院暗门去了白头翁那儿。 她过去的时候，白头翁正背手站在院子当间，仰头看着月色。 陆雪微走到他身边，陪他一起看。 今晚月如弯刀，星河灿烂。 “师伯，我怀孕了。” “哦……什么？”白头翁瞪大眼睛看着陆雪微，“你你……谁的？” 陆雪微先前已经被顾承继那句‘孩子是谁的’给刺激到了，眼下再听这个两个字，没忍住白了白头翁一眼。 “您说谁的？” “我怎么……哦，秦王的。” 白头翁叹了口气，再次仰头望月，忍了好一会儿，实在忍不住了，骂了句：“你这臭丫头，可真会给自己找麻烦！” “师伯！” 白头翁轻哼一声，“不过也算好事。” 陆雪微抱住白头翁的胳膊，“我只跟您说。” “既然有了孩子，那你就安安生生的把孩子生下来，这样吧，过两日我带你躲到南晋去，先别回北魏了。” 陆雪微摇头，“不行，不说别的，顾承继的药还没配好，我必须等到塑骨香。” “等不到了。” “为什么？” 白头翁拍了怕陆雪微的手背，“咱之前派出去的人回来了，塑骨香确实已经绝迹了。” “不可能，西域那么大……” “阿微，我已经让他们再去找了，可希望不大。” 从白头翁那回来，陆雪微彻夜难眠，没有塑骨草，顾承继真的就没有救了？ 而秦王府这边，同样有夜不成眠的人。 墨城看着他家殿下坐在院子里，举着坛子喝酒，而旁边已经滚了三个坛子了。这个时候大概是最恨酒量好，想让自己醉一场，却也这么难。 他知道殿下是为什么，白日得知陆雪微怀孕了，以为是别的男人的孩子。 他深知自己没有碰过陆雪微，便只能是别的男人的孩子了。却不知，在宫里那一次，他替陆雪微瞒下了。 该告诉殿下吗？ 墨城暗暗摇头，陆雪微是北魏的公主，她害死了墨语，也害得殿下性命不保，殿下不应该再与她纠缠不清了。 顾承继举起酒坛，大口灌了一口。 这不是如他所愿了，把陆雪微推开，让她过好自己的生活。在他死之前，看到她和别的男人好，甚至为那个男人生下孩子，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他应该就放心。 可已经接受了不久人世的事实，这一刻却无法接受她为别的男人生孩子，不能等他死了……不要让他知道，不要让他觉得自己太可悲吗？ 他们也有过孩子的，还没来得及高兴就没了。 可他记得，陆雪微却不记得了。 此刻，她也许躺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她是他最爱的人啊，即便她杀过他，即便仇深似海，即便再犯一次蠢，她依旧是他唯一的爱人。 他原已经不恨陆雪微了，这一刻，他又恨了。 翌日一早，陆雪微起身，让雨兰进来伺候梳洗。 “公主，您脸色很差，昨晚没有睡好吧？” “嗯。”不是没有睡好，而是根本没有睡。 “您还是再躺会儿吧。” “不用了。” 梳洗好后，陆雪微换了一身藕粉色的裙袄，虽然没有心情，但架不住肚子咕咕乱叫，还是吃了两碗粥。 用过早膳后，陆雪微迫不及待想去秦王府，可刚出了院子，太后宫里来人了，说太后召她进宫。 自那次宫宴后，陆雪微已经很久没有进宫向太后请安了。 想到她派赵英章去南晋当细作，逼得顾承继父母自杀，陆雪微心里拧巴的难受。两国之间成王败寇，可太后用的这手段委实太卑鄙了。 而且她和顾承继之间，难免就牵扯到了私仇。 陆雪微坐上马车，暗暗揣测，不知太后召她进宫做什么。 来到锦玉宫，转去西暖阁，等她进去，太后遣退了屋里所有的宫人。 “多日不进宫，你可还记得有个母后？”太后不悦道。 陆雪微上前行了礼，“自然记得。” 不记得都难，遇到刺客，她首先会想是不是母后派来的？ 遇到了几次埋伏，也就想了母后几次。当然，这话不能明说，多影响母女亲情。 “本宫把明月阁交给了你，你倒是好，回头就把明月阁给解散了。” “女儿用不着。” “你可知本宫当初建立明月阁花费了多少心血，你说解散就解散了，你……” 陆雪微叹了口气，看向太后：“母后，这些年明月阁为您做了多少摆不上台面的事，如今明月阁内里乱了，难保不把以前的事暴露出来，女儿解散诚然是为了您好。” “无稽之谈！” “母后，您知道女儿说的是对的，只是不信女儿的用心罢了。” “哼！” 母女俩做到这份儿上，也着实是可悲可叹。 第311章 顾承继有救了 “你让母后信你的用心，那好啊，你替母后办一件事。”太后看向陆雪微道。 陆雪微抿嘴，她替太后办过很多事，完全可以总结为一个词：助纣为虐。 “怎么，你不是说过会帮母后？” “女儿只说过会保护母后。” “那就去杀了他。” “谁？” 太后沉下一口气，探过身子，小声道：“你皇兄召颂王一家进京，打算宽恩他们，以后留在京中。母后要你在半道上截杀他们，决不能让他们进京。” 陆雪微皱眉，“母后，您要我杀颂王？” “他是先帝的长子，本该为皇位继承者，母后强推你皇兄登基，惹得很多大臣不满。如今他回京，难保他不会联络那些大臣，暗中图谋造反。” “这不过是您的妄断！” “只要有这个可能，他就必须死！” 陆雪微抿紧嘴巴，太后要杀颂王，似乎恰恰印证了一件事，那就是皇上的身世确实存疑。 先有谢运，再如今是颂王，他们母子时常政见不合，但在紧要关头，倒是出奇的默契。 皇上宣颂王一家进京，而太后就半路杀人。 “女儿最近身体不大好，母后还是另请他人吧。” “什么叫另请他人？” “自然是护国大将军。” 太后眯眼，没想到陆雪微竟然直接点破。 “他不方便出手。” “那女儿就方便？” “你有暗羽卫。” “护国大将军有的是手段。” 太后看着陆雪微，眸光冷沉。这孩子果然太像她了，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她已经能压制她了。 “女儿劝母后，事情还是不要做太绝。” 太后轻嗤一声，“倒也轮不到你来教训本宫，说得好像自己多深明大义似的。” 陆雪微不再说什么，弯腰行了个礼，转身就要往外走。 “阿微，看来你是不想救秦王了。” 陆雪微猛地顿住身子，“什么意思？” “塑骨草并没有绝迹。” 陆雪微狠狠咬了下唇一下，转身看向太后，微颤的双手握紧，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母后有塑骨草？” 太后勾唇一笑，“有。” 陆雪微抿了抿嘴，“母后诓骗女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女儿能信您吗？” 太后摇头叹息，自桌子旁边的宝匣里拿出一琉璃盒，当着陆雪微的面打开了。塑骨草的香气弥漫而来，陆雪微眼睛猛地一亮。 这里面装的是塑骨草粉。 她正要伸手，太后却又合上了。 “母后！” “阿微，母后知道一个地方，那里长很多塑骨草。对了还有那百年一开花的雪莲子还有千年人参，母后也可以一并给你。” 陆雪微控制不住，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顾承继有救了！ “只要你帮母后办成这件事。” 陆雪微慢慢皱紧眉头，沉默片刻，她道：“好。” “记住，颂王、颂王妃还有他家小世子，他们一家三口都死了，让母后看到他们的尸体，母后才会把塑骨草给你。”太后明确道。 回到公主府，陆雪微把魏振恭叫了来。 “你现在就出发去乐安。” 魏振恭蹙眉，“可是出什么事了？” 陆雪微沉思了片刻，抬头看向魏振恭，“你觉得颂王这个人怎么样？” “颂王啊，您知道先帝为何在有长子的情况下，却迟迟没有立太子，反而偏宠太后的两个儿子吗？” “为何？” “先帝曾问过颂王一句话：如果杀一个人能救千千万万的人，你会杀他吗？” 魏振恭看向陆雪微：“公主，你会吗？” “不会。” 魏振恭一怔：“为何？” “本公主又不是救世主，凭什么为这千千万万的人去杀那一个人，那个人就该死吗？” 这话，你去问佛祖，佛祖也会陷入两难。 因为命是别人的，不是你的，本就不该由你来决断。 命不分贵贱，自然也不分轻重。 魏振恭笑着点头：“颂王说会。” 其实上位者都会这样答，要他回答也是这个答案。 “然后呢？” “然后先帝又问，如果这个人是朕呢。” 陆雪微默然，皇帝的命和千千万万人的命，尤其皇帝还是颂王的父亲，这就更难回答了。 “颂王还是说会，既然是皇上，便更该为天下人舍命。不过他又说了一句：儿臣会自戕谢罪，只愿对得起天下人，也对得起父皇。” 陆雪微叹了口气，自古忠孝难两全，这颂王倒是又忠又孝，但却都不能顾全。父亲已杀，天下人没了君王，他本该顶起大任，却要自戕。这样的性子做皇帝的话，可以做仁君，却未必是明君，因为他少了几分杀伐决断的狠劲儿。 魏振恭摇头叹息，“同样的问题，先帝也问了皇上，皇上也说会杀了那个人，而如若那人是先帝，皇上便说愿用自己的命替先帝去死。” “我这个皇兄，自来都是戏精，兄妹情深演得好，这父子情深也不差。” “先帝对这两个答案都不满意，当时我父亲还问他：那您想要什么样的答案？先帝摇头，只说了一句：我这大儿玩不过他弟弟。” 陆雪微失笑，这问题本就没有正确的答案，先帝只是想从这个问题上窥见两个儿子的心性罢了。 “你现在就去乐安，调查皇上的身世，记住一定要快，因为颂王一家人的命就悬在你身上了。如果你晚了，我只能杀了他们。” “这……” “别人的命，我不在乎，我只在乎他的。” 第312章 原来我们曾有过一个孩子 夜，寒风凛冽。 陆雪微站在明月桥边，借着清辉，远远看到一高一矮两个人影走了来。 又近了一些，那矮一点的看到她，气哼哼的冲了过来。 “陆雪微，大半夜的，你搞什么鬼？”顾明玉说着抱起肩膀，打了个冷颤。 她派人给她送了一封信，让她立即来明月桥见面。 陆雪微睨了她一眼，而后把目光放到她身后那人身上。这人正看着她，眼中情绪翻涌，却愣是一句话不说。 “我需要你们帮忙。”她道。 不待明炤说话，顾明玉呵了一声，“你堂堂的北魏大公主，需要我们帮忙？不是，我们凭什么帮你？” 顾明玉打算为难陆雪微，不想明炤根本不站她这边。 “我帮你。” “此行有危险。” 明炤叹了口气，“所以我更不会让你只身犯险。” 他说帮她，甚至没问这一趟要做什么，无条件的帮她。 “嘿，你们主仆俩情深，那我就别掺和了，回去睡觉喽！”说着，顾明玉转身就要往回走。 “顾明玉，你不是在帮我，而是在帮顾承继。”陆雪微道。 顾明玉停下，转身去看陆雪微，眸中带着猜疑，“我帮你等于帮他，这话怎么说的？” 陆雪微叹了口气，“我这一趟是为了得到塑骨草。” 一听塑骨草，顾明玉眼睛一亮，转身跑回陆雪微身前，“真的？” 陆雪微点头，“所以你必须帮我。” “可我能信你？” 陆雪微叹气，“你觉得我会拿顾承继的性命开玩笑吗？” 顾明玉默了默，“好吧，我帮你。” 陆雪微看过顾明玉，又看向明炤，道：“首先，我需要你们帮我把身边的眼线都处理掉。” 明炤侧头，看向黑暗处，“宝姑娘，放心。” 五日后，一辆马车行在官道上。 明炤驾车，陆雪微和顾明玉坐在车里面。 顾明玉见陆雪微脸色不太好，一副神色恹恹的样子。她从旁边的匣子里拿出一块点心，送到陆雪微面前。 “你吃点东西吧，这几日都没怎么吃东西。” 一股油腥气冲进了鼻子，陆雪微看到顾明玉手里的酥饼，忍不住一阵干呕。 “快拿开！” 顾明玉忙放了回去，见陆雪微还干呕不停，只得给她倒了一杯茶送过去。 “你怎么这么娇气？” 不就是做个马车，不就是颠簸了一点，居然连饭都吃不进去了。 陆雪微靠着车厢，只觉全身无力，眼前发黑。前几日是胃口好，总是饿，而现在是一看到吃食就受不住那味儿，勉强吃到嘴里就会吐出来。 怀孕而已，但她感觉却像要了她半条命似的。 “让明炤停一下。”她道。 顾明玉见她确实难受的很，于是上前面跟明炤交代了一声。 马车停到了路边，陆雪微从车子下来，脚刚着地，便觉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往前栽去。亏得明炤眼疾手快，忙上前扶住了她。 “宝姑娘！” 顾明玉见此，眉头皱紧，上前扶着陆雪微去路边坐下。 “你到底怎么了？” 陆雪微靠着树干，深深吸了一口山间清新的空气，整个人激灵了一下，才好似活过来一般。 “问你一件事。” “什么？” 陆雪微侧头，神色困顿，“我和……他，我们成过亲？” 顾明玉抿抿嘴，这个他自然指顾承继，“成过。” “我们有孩子吗？” 顾明玉蹙眉，“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怕万一，万一有呢，我却忘了那孩子。” 顾明玉沉下一口气，“这事，你应该问十三。” 见顾明玉这态度，陆雪微心口一紧，“莫不，我们真有孩子？” “有过。” “什么意思？” “你有过身孕，但没有保住。” 陆雪微捂着自己的肚子，她和顾承继竟然有过孩子，她竟也忘了…… “你这几日饭吃不下去，总是一副难受要死的样子，瘦了，精神也很差，还嗜睡，你到底怎么了？你不是大夫，不能给自己诊治一下？”顾明玉皱眉问。 “我查过了。” 顾明玉忙问：“没事吧？” 陆雪微歪头看向顾明玉，“我怀孕了。” 顾明玉瞪大眼睛，看向陆雪微的肚子，仔细打量着，“你骗我的吧，也没鼓起来。” “还不到两个月，自然看不出来。” “那……”顾明玉抬头，“你不会告诉我是我家十三的吧？” 陆雪微拍怕顾明玉的肩膀，“我若需要保护的话，明炤就够了，知道我为什么还要带上你吗？” “为什么？”顾明玉有点傻。 “我一个人有点怕。” “啊？” 第313章 我就想身边有个亲人 陆雪微苦笑，“以前，我什么都不怕，可现在，我怕保不住这孩子。他不是我一个人的，他也是顾承继的，万一我伤到孩子了，顾承继怨我怎么办。” 顾明玉在陆雪微身边坐下，让她头倚着自己的肩膀，笑了一声道：“陆雪微竟然也会怕。” “你笑什么？” “好笑！” “顾明玉，你要保护好我。” “呵呵……” “你还笑！” “我笑我自己，有一天也会想要保护陆雪微。你大概很难理解我的心情，毕竟你忘记以前的事了。以前吧，你真的很可恨，你往我茶里下过毒，我差点被你毒死。” “我这人很讲理，之所以下毒，肯定是你的错。” 顾明玉点头，“我的错我的错，现在你是老大，说什么都对。” “宝姑娘，前面就是鲖城了。”明炤走到她二人跟前道。 陆雪微点头，“我们在鲖城等鱼上钩。” 天黑前，他们来到鲖城，在一家客栈投宿。 顾明玉让厨房顿了参汤，做了鸡鸭鱼肉，等摆上桌，熏的陆雪微大吐了一场，把苦水都吐出来了。吓得顾明玉赶忙让人撤了，开窗散气，最后一桌美味换成了一碗白米粥。 “我盯着你，必须把这碗粥吃了。” 陆雪微趴在桌子上，一阵阵反胃，实在不想吃什么，但她也知道自己必须进食。 勉强吃了那碗米粥，顾明玉怕她再吐了，忙扶着她去外面透气。 来到客栈后面的院子里，一个孩子正在练剑。 那孩子也就十来岁的样子，拿着一把短剑，正在练着。别看他小小年纪，出招竟十分凌厉，而且身形轻便，如蛟龙戏水一般，看得人直想拍手叫绝。 许是见有人来了，那小少年迅速收了剑。 他看向她们，眼里带着几分防备。 这时一个妇人从前面楼里出来，笑吟吟的朝小少年走了去，“骏儿，娘给你熬了鸡汤，你先喝一碗再练剑。” 那妇人走过，一路带着鸡汤的香气，直冲陆雪微的鼻子。 尤其她经过她们的时候，还出于礼貌的停下点了点头。 陆雪微好不容易忍住恶心，但见那妇人走到小少年身边，把那碗鸡汤送到他手里。 “趁热喝，小心烫。”妇人说着还帮小少年吹了吹热气。 少年笑，“娘，我不小了，知道烫。” “你才十岁了，夜里还要娘给盖被子，早上还要娘给穿衣服，还会抱着娘撒娇。” “娘！”小少年有点脸红了，朝陆雪微她们看了一眼。 妇人这才意识到有外人在，儿子有些害羞了。 “娘不说了，你快喝吧。”妇人笑道。 妇人一副温婉良善的样子，个子不高，长得十分纤弱，穿着普通的袄裙，虽不华贵，却是仪态端庄。 顾明玉扶着陆雪微在另一边的石桌旁坐下，“我现在才发现，陆雪微，你用心险恶啊。” 陆雪微笑，“我怎么用心险恶了？” “为了十三，我得尽心尽力照顾你，可万一有个什么，那还是我照顾不周的错，反正你把自己给摘干净了。”顾明玉斜了陆雪微一眼道。 “你要这么想的话，也没错。” “哼！” 陆雪微叹了口气，看向不远处那对母子，“我就想身边有个亲人。” 大概是有了孩子的缘故，她添了几分多愁善感，有时便觉得自己可怜，身边连个体贴照顾的人都没有。让顾明玉陪她一起，固然有这方面的原因，但更多的是，她要把顾承继的目光吸引到这件事上来。 凭他的谋略，许能帮她扭转困局。 “娘，好香。”小少年喝了一口满足道。 “那是啊，娘这鸡汤可是小火慢炖，炖了一下午了，肉汁都跑到了汤里，又放了小蘑菇，鲜美的很呢！” 妇人话音刚落，便听一阵干呕声。 母子俩看过去，但见不远处那穿着绯红袄裙的女子正弯着腰，不是干呕一声，似乎十分难受的样子。 “娘，人家闻到你这鸡汤味儿都吐了。”小少年嬉笑道。 “去，喝你的汤。” 妇人瞪了儿子一眼，朝着陆雪微她们走了过去。 “这位姑娘可是身体不适？” 顾明玉抬头，看到那妇人，干笑道：“她是闻到你那鸡汤味儿，受不住才这样的。” 妇人一愣，“我这鸡汤也不至于太难闻吧？” 顾明玉忙摆手，“不是不是，她就是闻不得油腥气。” 妇人默了默，“这位姑娘有身子了吧？” 顾明玉瞪大眼睛，“姐姐，你猜的好准！” 第314章 提什么太监 妇人笑，回头冲儿子喝了一声，让他回屋里喝汤去。 这时陆雪微总算好受了一些，冲妇人不好意思道：“没事，我便是不闻这些，也是要吐的。” 妇人见陆雪微脸色苍白，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叹了口气道：“当时我怀我儿子的时候也这样，什么东西都吃不下，都瘦成一把骨头了。对了，后来一个产婆给了我一个偏方，服用了几副后，慢慢就不吐了。” “有这种方子？”顾明玉忙问。 “方子挺简单的，不过我记不住，你们等等啊，我回屋让我夫君给写下来，他记性好。”说着，那妇人也不等她们说什么，便颠颠跑回去了。 “这姐姐心肠真好。”顾明玉道。 陆雪微笑，“你倒是嘴甜。” 顾明玉啧啧道：“陆雪微，这你就不懂了吧，出门在外，嘴甜肯定不吃亏。” “你还总结出经验来了？” “那是。”顾明玉得意了一番，又气得拍了陆雪微胳膊一下，“还不是你害我，我只能落跑，这三年来辗转找你，可是吃了不少苦呢！” 陆雪微吐吐舌头，“那谢谢你找我。” 这时那妇人出来了，手里拿着一张纸，“这方子上的几味药，药铺都有，你们赶紧试试吧。你这身体太弱的话，肯定对孩子不好。” 顾明玉接过，跟那妇人道了谢。 那妇人摆手说没什么，又说夫君等着用饭，她便先回去了。 陆雪微接过这方子看了看，方子是没有问题的，只是不知道管不管用。 “先试试吧。”顾明玉道。 明炤去药铺配了几副，当晚陆雪微就喝了一副，翌日一早，竟然没有晨吐，而且还知道饿了。只是顾明玉端来一碗鸡汤，一下顶的她吐了半天苦水。 “你知道什么叫循序渐进吗？”陆雪微没好气的喊道。 “我知道啊。” “那你就不能先给我弄碗白粥来？” 顾明玉撇嘴，“我这不是想赶紧给你补补，你瘦点没事，可我那小侄儿不能委屈了。” 早上，陆雪微吃了一碗米粥还有几口青菜，难得吃下去后没有闹反应，说明这药真的挺好用的。 又喝了一副药，陆雪微和顾明玉出门打算去谢谢那妇人。 刚走到他们房门前，那门先开了，一个长相斯文的男人走了出来。这男人身材高大，面容沉静，挺胸昂首，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 “你二位找谁？”他问。 顾明玉正不知该怎么说，那妇人看到她们迎了出来。 “两位妹妹，你们这是？” 顾明玉看到那妇人，甜甜喊了一声姐姐，“我们是来谢谢您的，那方子真的好用，我家这位都不吐了。” 妇人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陆雪微也道了谢，又看那小少年也走了出来，“你们这是要出门吧？” “是啊，出门逛逛。”妇人笑道。 “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说着，陆雪微冲他们点了一下头，而后和顾明玉往自己房间门口走。 “娘，咱们不是出门，您怎么又回去了？”小少年问。 “娘得换身衣服，这身显得老。”妇人的声音。 小少年哎哟一声，“您都换了三身了。” “臭小子，不就让你等这么一会儿，你就不耐烦了？那娘昨儿给你炖鸡汤，可是在灶火前守了一下午呢！” “我错了还不行。” 男人笑了一声，“你自然是错了，因为你娘永远是对的。” 妇人的笑声从屋里传来，“这话我爱听，不过怎么听你有点委屈？” 男人忙道：“不敢，就是觉得再耽搁下去，早市就变成晚市。” 少年一听这话，哈哈大笑起来。 “你们父子俩合着伙欺负我，哼，等会儿出去了，什么都不给你们买，让你们光看着。” 父子俩一阵哀嚎。 小少年：“别啊，我的新靴子！” 男人：“夫人，你答应给我买书的！” 这一家三口你一句我一句的，陆雪微她们听着进了屋。 “我以后若能生个这样的儿子，有这样一位夫君就好了。”顾明玉话里满满都是羡慕。 陆雪微不羡慕，因为她觉得顾承继就是这世上最好的，而他本就是她的。 “你努力一点，一定能实现。” 顾明玉不知想到什么，突然沉默了下来，半晌她抬头问陆雪微：“你说……太监那东西能长回来吗？” 陆雪微正喝了一口茶，听闻这话，一下子喷了出来。 “什么？” 为什么会提到太监，而且这是什么问题，有点脑子的都不会问出来！ 顾明玉巴巴瞅着陆雪微，“你不是医术高明，能起死回生，能化腐朽为神奇，不就是重新长个那东西，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吧？” 第315章 我就是喜欢太监 陆雪微惊得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不过她想到了那日闯进她房间，见她正瞅着韩子俊的画像出神儿，莫不…… “你喜欢韩子俊？” 顾明玉脸一下子爆红，“你你……你这么惊讶做什么，不行吗？” 陆雪微捧住脸，不行，她必须先消化一会儿。 喜欢一个人，可以不论其身份，不论其品行样貌，但她堂堂一位公主喜欢一个太监，这……这太离谱了吧！ 不过想到这人是韩子俊，好像也就不会太惊讶了。 那么一个人，若他不是太监，定有很多女子排队要嫁给他。 “你是不是觉得这样不对？”顾明玉情绪低落下来。 “没有，喜欢一个人，没有对错。” “我是不是不应该喜欢他？” “也不是，只是……你们很难有未来吧。” “若他与我心意相通，即便没有厮守，即便隔着千里万里，我心也是满足的。” 陆雪微拍了拍顾明玉的手背，“他知道你喜欢他吗？” “知道。” “那他？” “他不喜欢我。” 陆雪微默然，顾明玉说过，她做为和亲公主前往北魏，韩子俊是送亲使，却在镇北关助她逃走，承担了所有的后果。 这一份担当，难道不是出于爱吗？ “所以男人那东西到底能不能重新长出来？” 陆雪微捂脸，冷静了一下，很认真的跟顾明玉说道：“不能。” “一点可能也没有？” “没有。” 顾明玉叹了口气，“我只是在想，他是不是因为自己是太监才不喜欢我的。” “那你不介意他是太监？” “怎么会，他在我眼里是最完美的。” 这时明炤走了进来，见她二人皆是一副怅然的样子。 “你们怎么了？” 陆雪微摇头，“怎么样了？” 明炤严肃下来，“预计颂王府的车队三日后到达鲖城。” “嗯，那我们再等等。”陆雪微道。 “您真的要杀颂王？” “如果没有其他法子。” 明知道这样做不对，但她为了顾承继，也只能杀几个无辜的人，死了去阎王爷那儿领罪了。 还有三日，他们只能先守在这里。 “对了，今日街上有集市，挺热闹的。”明炤看她二人情绪不太高，于是说了一句。 陆雪微侧头去看顾明玉，见她趴在桌子上，显然还闷在‘我爱他他不爱我’的情绪里，于是提议道：“我们去集市上转转吧。” 从客栈出来便是大街了，街上两边都摆了摊子，来来往往的很多人。 “刚小二说，这里逢五是大集，今日就是大集，卖什么的都有，很热闹。”明炤道。 陆雪微拉着顾明玉往东边走，“突然想吃果脯，你陪我去买点。” 她们一路往东走，见到什么稀罕的物件就停下来看看。顾明玉性子洒脱，低落的情绪很快又高涨起来。 “咦，你看这些瓷娃娃跟我们那儿很不一样呢。” 北魏和南晋一个在北一个在南，风土人情自然不同。北魏民风剽悍，女子也能抛头露面，甚至练武从军，而南晋女子多柔弱，深居后宅，这也造就了两朝女子在很多方面都不一样。 这些瓷娃娃很有北魏特色，女娃娃着花袄裙，身材壮实一些，眉宇间多有英气。 顾明玉瞧着喜欢，便捡了一个女娃娃一个男娃娃。 “为何买一对儿？”陆雪微问。 顾明玉脸红了一下，“你一个我一个。” 陆雪微笑，作势要从她手里拿一个，她却躲开了。 “你自己不会买啊！” “哼，口是心非。” 不就是特意买了一对儿，想送某人一个。 这时不远处好像发生什么事了，这边的人都朝那边过去了。 顾明玉是个好事的，拉着陆雪微就过去了。 “热闹就是要瞧的，大家凑过去那就是给面子。” 陆雪微没那癖好，而人挤人的，她眼下也不方便啊！奈何顾明玉是个粗神经，她都说不去了，她还非拉着她往前面挤。 第316章 帮忙 等挤到前面，但见一高大的男人正堵着一个小姑娘。那男人醉意熏熏，身后还跟着两个仆从，皆是身高体壮的样子。 那小姑娘也就十五六岁，长得秀丽可人，胳膊上挂着一个篮子，里面装着很多烧饼，像是沿街叫卖的。 “大爷，求求您饶了我吧！我不是故意撞您的，我给您赔礼！”那小姑娘说话都带哭腔了，一边弯腰赔礼一边求饶。 那男人一把擒住小姑娘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向自己，“嘿，小模样长得还不错，既然你都撞到本大爷怀里了，那本大爷怎么能饶了你。” 说着，那男人伸手出抚摸着小姑娘的脸，脸上带着猥琐的笑。 那小姑娘吓得魂都要散了，眼泪啪啪往下落，“你放开我，求求你放了我吧！” 男人一把搂住小姑娘，顺手扔了她胳膊上挎的篮子，“大爷今儿心情好，跟我回家，好好疼你一番。” “不！不要！救命啊！” 啪的一声！ 那男人打了小姑娘一巴掌，“叫什么叫，乖乖伺候爷一回，爷不为难你。” 围在旁边的百姓，有义愤填膺的，有指指点点的，却没一个人上去阻拦。 陆雪微蹙眉，又听身边围观的百姓说道。 “这人是府台的小舅子，咱们可不敢管。” “他坏事做尽，早晚遭报应。” “哎哟，这小姑娘可怜啊。” 陆雪微沉下一口气，还未有表示，身边的顾明玉看不下去了。 “你们北魏人要不就是无耻之徒，要不就是贪生怕死的，我瞧着都看不过眼。”顾明玉说着已经开始挽袖子了。 不过不等她冲上去，一小少年翻身落地，接着旋腿踢到了那男人的胸口。那男人被迫退了好几步，手捂住胸口，恶狠狠的瞪向来人。 “你这臭小子，竟然敢管本大爷的闲事。” 那男人气坏了，又见来人不过是个少年，当下挥拳扑了上去，却根本没有近身，又被那小少年踢了一脚。 这一脚有点重，男人一屁股蹲到地上，疼得龇牙咧嘴的。 “臭小子，看来你是不要命了！你们……你们去把他吊起来，给本大爷狠狠打，打死了不偿命！”男人冲身后的属下嚷道。 那两个属下得令，抽剑杀了去。 两个大男人，而且都是有武功的，还拿着剑，而小少年赤手空拳，比他们矮一截，也瘦很多，旁人不禁替这孩子捏把冷汗。 “不行，我得去帮忙。”顾明玉急道。 陆雪微拦住了她，“行了，他能应付，倒是你，别去添乱了。” 也就三脚猫的功夫，还处处逞能。 “什么叫添乱，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让人不爱听。” “静观其变。” 顾明玉还要说什么，小少年已经与那两个人打起来了，而且看样子游刃有余。 陆雪微倒没有盯着他们打架，而是看向围观的人，这里面有几位高手，正不动声色的盯着小少年。 小少年别看年纪小，武功却很好，不多一会儿就把那两个人给撂倒了。 这时一妇人和一穿素袍的男人来了，妇人先看了看小少年，见他没事，而后走到那小姑娘身边，见她外裳被扯烂了，忙把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来给她披上。 这一家三口正是跟他们住同一个客栈的那一家，陆雪微再看那几个高手，已经分散开，隐没到了人群里。 显然，他们是保护这一家的。 “你们是外地人吧，我可告诉你，你们有麻烦了！”那猥琐男人起身捂着肚子嚷道。 小少年的爹上前，冷声道：“光天化日的，你竟敢犯下此等恶事，今日之事必须报官，交由官府公正处理。” “报官？”那男人听后哈哈笑了起来，“你可知我是谁，毫不夸张的说，这鲖城可是我张岚的地盘，还报官，看府台抓的事谁！” 那小姑娘忙提醒他们道：“他是府台的小舅子。” 妇人皱眉，“既是府台的亲戚，更应该克己守法！” “别跟他废话了，骏儿，把人绑起来，我们带这位姑娘去报官。” “不不，还是算了。”那小姑娘忙道。 “你别怕，官府定给你主持公道。”妇人劝道。 “不，你们不知道……”有些话，小姑娘不敢说。 旁人也劝道：“算了算了，咱们老百姓可不敢与官府打交道。” 小少年爹道：“大家都看到他做了什么，咱们一起去官府，府台总不能偏帮他。” 一听说要一起去官府，这些围观的人纷纷往后退，谁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第317章 不怕昏官 见大家伙这般，这一家三口又气又无奈。 “你们无端打人，有胆等在这里别动，本大爷还要报官呢！”那猥琐男人嚷道。 “我不信，府台真能是非不分！” 那猥琐男人要跑，小少年上去把他踢趴在地上，用绳子给绑住了。 “走，我们去官府！” 可他们要去官府，那小姑娘却如何都不肯去，百姓们也无一肯站出来的。 此时陆雪微走上前，道：“我看到了，可以给你们作证。” 那妇人看到陆雪微他们，笑道：“真巧啊。” 陆雪微冲那妇人点了一下头，又冲旁边的百姓道：“大家都看不惯这人的行径，若我们几个去，那府台许会徇私枉法，甚至反咬我们一口，但大家都去的话，他就不敢了。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可若今日放过他，那不定哪一日，被他拦在街头的就是你们家的女儿。” 顾明玉又添了一句：“那时候你们哭也没用，没人帮你们。” 小少年的爹冲她二人点了点头，而后带头往官府走。 “小姑娘，今日你躲过去了，回头这人保不准还要找你，你还能躲得过去？”妇人温声劝道。 小姑娘抹了一把眼泪，冲妇人点了点头。 那些百姓原是犹豫的，可有那么一两个带头了，其余的人也轰轰的跟去了。 来到府衙，那府台见这阵仗，又见自家小舅子被打的鼻青脸肿，张口就判定为刁民闹事，让官差们出来维持秩序。 百姓们被官差围住，一个一个吓得都不敢再说话了。 小少年和他爹十分气愤，让那小姑娘说了前后发生的事，他们一家三口作证，还有几个胆大的百姓也出来作证，可那府台却说打人者先罚二十板子。 “你是鲖城府台，不说为百姓做主，竟然徇私偏帮自己的小舅子，置律法何在，置我北魏的百姓何在。好啊，你说打人者罚二十，那你先打我吧，但你打了我，我就上京，必告倒你这昏官！”少年爹气愤道。 那府台大概这样的场面也经历过，哼笑一声：“本官秉公执法，不怕你上京，来人，先打五十！” 少年自然不会让人打他爹，忙护到他爹跟前，那官差上来一个他踢飞一个。 “好啊，你们敢大闹官府，来人啊，把他们都抓起来！”府台要的就是这效果，如此他也就有理由抓人了。 百姓们见此，纷纷趁乱跑了。 “实在太可气了！”顾明玉嚷道。 陆雪微呼出一口气，自腰间拿下一块腰牌给明炤，小声吩咐道：“拿给这昏官看，我且看他有几个胆儿。” 她那腰牌是宫里的腰牌，倒也不会泄露身份。 明炤拿给那府台看，那府台吓得差点没软到地上，当即让那些官差住手。 而后他擦了一把冷汗，“刚才本官没有问清案子，误会一场……误会一场，这张岚不顾法度，青天白日强抢民女，证据确凿，本官先把他收监，隔日再判。” “咳咳……”陆雪微咳嗽一声。 那府台小心瞄了陆雪微一眼，身子哆嗦了几下，“先……先杖打五十，判他监禁……三年。” 这是依法所判，少年爹很满意。 他们还要配合写证词，陆雪微他们先出来了。 “宝姑娘，属下觉得这一家三口身份定不简单。”明炤小声对陆雪微道。 陆雪微点头，“有人在暗中保护他们。” “属下也发现了。” “你去查查。” 回到客栈，陆雪微又喝了一副药，晚饭的时候都能上饭桌了，而且还吃了两样素菜。这些日子以来，她是第一次感觉到饱腹，而且并不难受。 “这药还真奇了。”顾明玉看陆雪微有了胃口，不禁惊奇道。 “嗯，这方子确实好。” “我们得去谢谢那位姐姐才是。”顾明玉道。 她这话音刚落，房门就响了。 打开门一看，刚口里的姐姐就站在外面，手里还端着一盘点心。 “我来谢谢你们在街上帮我们说话。” 顾明玉忙把她请了进来，“姐姐这话怎么说的，您们热心帮人，我们也就动了动嘴皮子。” 妇人笑，“还是这位姑娘话说得有理。” 陆雪微摆摆手，笑道：“姐姐，我姓陆。” “陆姑娘。” “我姓顾，你叫我明玉就是。” 第318章 杀不杀 陆雪微睨了顾明玉一眼，这位可真是没心眼，刚见两三面就把自己给卖了。 “你们快尝尝，这是我刚做的点心，还热乎着。” 顾明玉拿了一块，一口塞进嘴里，“唔唔，软糯香甜，真好吃！” 陆雪微也拿了一块，小口吃了一口，确实挺好吃的。 “陆姑娘，你眼下能吃东西了吧？” 陆雪微点头，“多亏了姐姐那方子，不然我可要受大罪了。” “女人怀胎不易，对了，你夫君呢？” “他啊。”陆雪微叹了口气，“他与我生气，眼下不在身边。” 妇人皱眉，“这可就是他不对了，这个时候怎么能跟你生气。” “他还不知道，这丫头故意瞒着他呢。”顾明玉自然是替自己弟弟说话。 妇人愣了一下，笑道：“这是喜事，陆姑娘还是跟你夫君赶紧说了吧，两个人一高兴，什么矛盾都没有了。” “等回家了就跟他说，对了，姐姐，你们这是去哪儿？” “丽阳。” “这样啊，我们也是丽阳人士。” “那太好了，等你们回去了，我们还能聚聚。” “你们不是丽阳人吧，感觉你们口音偏岭南那地儿。” 妇人瞪大眼睛，“这你都听出来了，我们也就在岭南待了，呃，七八年了，没想到染了那边的口音。” 陆雪微呼出一口气，七八年啊，那不与颂王一家被流放岭南的时间对上了。 翌日，天阴沉沉的，看样子像是要下雪了。 乐安城郊，舞凤山。 一家三口进了陵园，在一墓碑前停下。摆上祭品，又清扫了坟头上的杂草，三个人都跪下了。 “骏儿，给你外祖和外祖母磕头。”那妇人也就是颂王妃冲身边的小世子道。 小世子应了一声，三口一齐磕头。 祭拜完了，王妃又说了一会儿话，看着天色不好，不敢多逗留。 “我们下山吧。” 三人起身往外走，没走两步，前路被人堵住了。 那小世子忙握住剑柄，做出防御之态。 “你们是什么人？” 陆雪微带着面纱，看着这一家三口，不由叹了口气。虽然一早就猜到了，可真印证了，还是不太愿意相信。 颂王，颂王妃还有小世子，她要杀的人就在面前，而且都是好人。 那颂王妃打量着陆雪微，眉头微微蹙起，“你是……” 不等她说出来，小世子已经提剑杀了过来。 明炤从暗处出来，接住了小世子这一剑，二人很快打在了一起。 颂王妃忙靠到颂王身边，紧张的盯着小世子，生怕他受伤。 “王爷，咱们的人……” 颂王沉下一口气，“定已经被她控制了。” 颂王妃看向面前的女子，眼中带着惊疑，“你是……你是陆姑娘？” 陆雪微沉默片刻，而后摘下了自己的面纱。而与此同时，顾明玉也上来了，看到颂王妃，沉沉叹了口气。 “你们为何要杀我们？”颂王妃不解问。 陆雪微看向颂王，道：“王爷，我们也算是一家人，但从未见过。” 颂王眯眼，“你是大公主？” 陆雪微点头，“是。” “太后让你杀我们？” “抱歉。” 颂王妃又惊又怒，“她为什么要杀我们，我们犯了什么大罪？她是太后又如何，平白无故就要杀人？王爷是先帝之子，小世子是嫡长孙，她竟敢暗中截杀我们，她已经这般无法无天了吗？” 陆雪微只静静听着，脸上神色平淡。 这时明炤已经拿住了小世子，剑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颂王和颂王妃见此，自是又惊又慌，可眼下他们也没有办法。 颂王妃悲痛道：“这几年，我们在岭南，一直恪守本分，从未有过他想。不过是皇上召我们进京，我们知道凶险，可也不敢不从，太后却暗中设下埋伏。他们母子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这是要赶尽杀绝啊！还有你，你这是助纣为虐！” 见颂王妃指向自己，陆雪微一颗心也纠结的难受。 若没有之前的相处，她大抵一闭眼，直接毒杀了。可她深知这三人是好人，幸福的一家人，他们的幸福和快乐深深触动过她，而她又曾受惠于王妃，如此便有些下不了手了。 顾明玉在一旁，只能叹气。 “宝姑娘？”明炤在等着陆雪微一声令下。 “别！”颂王妃看向儿子，慌得六神无主了，“大公主，求你放过我儿子，他还小，他什么都不知道！” 颂王握紧拳头道：“太后要取的是本王的头颅，求大公主放过本王的妻儿吧。” “不不，太后要杀人，杀我就好了，放过他们吧！”颂王妃急得都跪下了。 “娘，您起来，别给这些奸佞小人下跪！”慕容弘骏冲自己的母亲喊道。 “陆姑娘……”颂王妃祈求的看着陆雪微。 陆雪微神色清冷，“太后要的是你们一家三口的头颅，谁也跑不了。” 第319章 木鱼声起 她这话一出，一家三口一下子沉静下来。 半晌，颂王妃先笑了一句：“还是逃不过。” 颂王俯身把颂王妃扶起来，“来之前，我们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可骏儿……” 颂王看向小世子，“骏儿，你怕吗？” 小世子摇头，“孩儿不怕，等来世，孩儿还给你们当儿子，孝敬你们。” “好！” 颂王妃抹了一把眼泪，看向陆雪微：“陆姑娘，善恶终有报，你有身孕，却不知为腹中的孩子积德，早晚你会有报应的！” 陆雪微神色一怔，手下意识抚着自己的小腹。 她杀人无数，已经不怕报应了。 可这孩子，万一报应到他头上呢！ “宝姑娘，不能再耽搁了。”明炤提醒。 顾明玉摇了一下头，“阿微，他们都是好人啊。” 陆雪微慢慢握紧拳头，抬头看向颂王，“你敢说你一丝丝谋反之心都没有？” 颂王神色肃然，“当看到北魏不顾百姓疾苦，执意讨伐南晋时，本王有过。当看到忠臣因谏言而被罢官，甚至满门遭灭的时候，本王有过。当看到受了天灾的百姓，无法得到朝廷赈济，饿殍遍布的时候，本王也有过。” 陆雪微身子晃了一下，她要杀的不仅仅只是一个好人，还可能是一位……明君！ 可那又如何，她只在乎顾承继的命！ 她手中多了一个小瓷瓶，这里面装着一种毒药，撒到人身上。人会立刻死去，不会感觉到任何痛苦。 这是她能给与的慈悲了。 “你动手吧，我们不怕！”慕容弘骏大声道。 陆雪微眸光陡然一冷，然这个时候，一声木鱼声传来。 铛…… 陆雪微只觉心口一震，茫然四望，入目皆是山林。 铛铛铛…… 木鱼声空灵，激荡着她的内心。 而天愈加阴沉了，北风一卷，接着雪花飘落。 一片两片三片…… 陆雪微沉下一口气，看向颂王，道：“王爷慷慨陈词，自以为无愧天地，可走到今时今日这一步，纵然有太后和皇上逼迫，但你自己便没有一点责任吗？” 颂王皱眉，“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把自己和家人的头颅送到了铡刀下，却怪那铡刀太锋利，这世上焉有这样的道理？” 陆雪微轻嗤一声，再看了一眼颂王妃和小世子，接着转身往陵园外走去。 明炤放开小世子，他和顾明玉一起追了去。 “宝姑娘，难道不杀他们了？”明炤着急的问。 事关秦王生死，他自然也急。 “阿微，你什么意思？”顾明玉急得拦住了陆雪微的路，见她神色清冷，只得道：“你给我个准话，我心里慌。” 陆雪微叹气，“我比你更慌。” “那你这？” “我只是想到，如果顾承继知道了，他不会同意我这么做的。死其实也没那么可怕，我和孩子陪他就是！” “啊？”顾明玉傻眼，这都做好了死的准备了。 陆雪微笑，“不过死前还是要挣扎一下。” 颂王妃忙扶起小世子，查看他身上的伤，只是一些皮外伤，没什么大碍。她拉着小世子走到颂王身边，看着陆雪微他们离开的方向，微微叹了口气。 “这大公主不杀我们，她自己会不会有麻烦？” 颂王苦笑，“我的好夫人，你啊，心眼太好了。” 颂王妃瞪了他一眼，“这不好人有好报，她没杀我们。” 颂王点头，忧心道：“是啊，但她放过了我们，肯定有麻烦。” 三日后，乐安城外。 夜深，一轮圆月，清辉洒在积雪上，照的山林远处影影憧憧。 一辆马车疾驰而来，走过林间的小路。 这时林中突然射出十几只箭，朝着那马车呼啸而去。一支箭射到了马屁股上，马嘶鸣一声，带着马车疾奔而去。 马车里，陆雪微身子没稳住，往前栽去。顾明玉惊了一跳，忙铺到她身下，给她当了肉垫。 “哎哟！”顾明玉惨叫一声。 陆雪微趴住顾明玉，而这时一支箭射了进来，亏得她趴下才躲过去了。 “别起来！” 顾明玉要起身，陆雪微给她压了下去。一时七八支箭同时射穿了马车的车厢，而他们看险而又险的躲了过去。 马已经发疯了，根本不听使唤，明炤后仰到马车里，不给陆雪微她们反应的时间，一手夹着一个，自马车里跳了出来。 他们刚落地，那马带着马车冲着山崖而去，直接滚了下去。 顾明玉拍拍胸口，“好险。” 第320章 奇怪的和尚 然危机还没过去，这时十几个黑衣人从山林中冲出来，形成一个包围圈，冲他们杀来。而明炤吹了一声口哨，很快他们的人也到了。 两方打在一起，顾明玉带着陆雪微躲到一棵树后。 铛铛铛…… 陆雪微猛地回头，但见身后山林，冷灰映照，只见树影不见那敲木鱼的人。 这几日，她一直怀疑是不是自己幻听了。那日陵园也是，眼下也是。 再看顾明玉，她紧盯着战局，似乎并未听到那木鱼声。 铛铛铛…… 这一声声由近及远，好似给她指路一般。 陆雪微神思恍惚了一下，等回过神儿来，她已经撇下顾明玉朝山林走去了。路在脚下，不知何方，陆雪微稍稍犹豫了一下，但听木鱼声还在，还是跟去了。 穿过山林，经过一段山路，爬上山头，又下了山谷，来到一条小溪旁。 陆雪微真走累了，索性也不走了，找了一块大石头坐下。 木鱼声还在，可她不听不动，还打了个哈欠。 这一夜，她还没睡呢！ 陆雪微干脆往石头上一靠，闭上眼睛，打算小憩一会儿。 木鱼声停，等陆雪微发觉，那脚步声已经很近了。 偏她就是不睁开眼，一副随便处置的样子。接着，周边便没有了动静，陆雪微还真睡着了。 再次醒来，天色已经大亮。 她活动了一下脖颈，转头看去，入目一颗光头。 “你们和尚不思修行，也学会装神弄鬼了？”她道。 “阿弥陀佛。”和尚睁开眼，微微笑道：“和尚是谁，谁是和尚，我在修行，修行在我，走是渡劫，坐是涅槃，路在脚下，我走在路上。” “呵呵。”陆雪微没听懂，只能呵呵一声。 “施主，我们真有缘。” 陆雪微歪头，打量了和尚，果然是那晚看到的那位，额间一点朱砂，红似火焰，而他眉目如画。本是卓然之姿，不染俗尘，可唇边一点笑意，却似戏谑一般，让人看着十分不舒服。 “路在脚下，和尚，你岔路了。” 和尚一愣，“施主这话什么意思？” “你走到我的路上了，还说什么有缘，你们佛家的缘分赶的是凑巧还是预谋？” 和尚眨眨眼，清澈的眸子微微荡漾，继而一笑，“施主真有趣。” 陆雪微沉了口气，“我也觉得有趣。” “哦？” “走了这么久的路，就为了听一个光头说两句玩笑话。当然这事本身没趣，但我杀了这光头，便有趣多了。” 和尚叹了口气，打算继续敲木鱼。 “你信不信，我把这木鱼烧了？” “施主，您戾气太重了。” 陆雪微轻哼一声，“你是什么人？” “贫僧法号悯闲。” “我管你闲不闲，谁派你跟踪我的？” “我师父。” “你师父是谁？” “法无。” 这法无又是哪头秃驴，陆雪微已经有些不耐了。 “你师父为什么派你跟踪我？他有什么目的？你跟着我要做什么？在丽阳，你既然现身了，为何还跟到鲖城，又跟到这乐安？” 索性，她一口气都问完了。 悯闲看着陆雪微，面上依旧温和而安静，眼中分明还带着笑意。 “不知。” 陆雪微眉头皱紧，“你说你不知？” “师父只让贫僧跟着施主。” “呵呵，你说你不知道，骗谁呢！” “出家人不打诳语。” 陆雪微想了想，自石头上跳下去，扒着悯闲的头挠了挠，还真是光头，没有戴头套，而且还受过戒了。 “施主请自重。” 陆雪微放开光头，“你师父呢，我找机会去杀了他。” 悯闲叹了口气，一副可惜的样子，“我师父已经圆寂了。” “死了？” “阿弥陀佛，师父是修得圆满。” 陆雪微摆摆手，所以她费半天劲儿，就找到这么一个一问三不知的。 陆雪微没有功夫跟这和尚耗着，起身去溪边洗了脸，而后转身往来时的路上走。走了几步，发现这和尚竟然跟了上来。 “你跟我做什么？” “师父让贫僧跟着施主您。”他道。 “你师父让你跟着，但本姑娘不同意！” “阿弥陀佛。” 陆雪微冲他恶狠狠瞪了一眼，继续往前走，结果回头发现那和尚仍旧跟着。 “你信不信本姑娘杀了你？” “信。” 陆雪微轻嗤，“那你还跟？” “跟。” 陆雪微差点被他噎死，想着这和尚也够固执的，于是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冲和尚洒了一把迷药。眼见和尚迷迷糊糊的晕倒了，她得意一笑，转身继续走。 第321章 气死人不偿命 只是走不多久，听得身后有脚步声，等她回头，不由吃了一惊，那和尚又跟了来，只是晃悠悠的，显然迷药的后劲还在。 她那点药，一头狗熊都能迷倒，睡上半天，他居然这么快就没事了！ “你……” “阿弥陀佛，施主这迷药的药劲好大。” 陆雪微咬牙，这句话分明讽刺她呢！ 她也不客气了，再拿一瓶，这是毒药，吸入以后，会全身抽痛，犹如抽筋拔骨一般，至少也要疼三个时辰。 她洒了一把，这和尚倒也不躲，很快疼得蜷缩在了地上。 “你咬牙坚持三个时辰就没事了。” 陆雪微好心提醒了一句，继续走自己的。 然一刻钟后，这和尚又跟了上去，脸色苍白，疼得一抽一抽的。 陆雪微脾气上来了，怀里的毒药用了一个遍，甚至剧毒都用上了，那和尚只除了脸色不好，竟都挺过来了。 “你……你是人吗？” 这密林深处，光线又不太好，莫不遇到那东西了？ 和尚又道了一句‘阿弥陀佛’，“施主，大概是贫僧自小就被师父拿来试药，所以炼就了百毒不侵的体质。” 陆雪微嘴角抽了一下，百毒不侵？ 这臭和尚也不早说，白浪费了她那么多毒药！ “行，你百毒不侵，总不至于钢筋铁骨吧，我用刀捅死你，行不行？”陆雪微从腰间拿出短刀，拔下剑鞘，指向那和尚。 和尚叹了口气，“容贫僧说一句。” “说。” “施主，得寸进尺，不好。” “你说我得寸进尺？”陆雪微气得身子打颤，“我凭什么让你跟着，明明不识好歹，得寸进尺的人是你！” “阿弥陀佛。” “说句人话！” 悯闲看向陆雪微，竟颇为无奈，“公主，你打不过贫僧。” 陆雪微：“……” 她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再跟这和尚招呼下去，她可能会被气死。 跟着就跟着吧，她认输了还不行。 陆雪微瞪了和尚一眼，转身继续走，走了有两个多时辰，结果这林子是越走越密，之前她跟着这和尚走来，也没记得走这么久啊！ “施主，您走错方向了。” 陆雪微差点吐一口血，“你不早说。” “阿弥陀佛，贫僧不爱多管闲事。” 陆雪微咬牙，“那你现在又说？” “贫僧想，天黑之前还是要进城，可以住宿可以用斋，比在山林餐风露宿好。” 这话说得，他怎么一点都不脸红！ 陆雪微已经没心力跟这和尚置气了，让他指了正确的方向，结果他指向了二人的身后。也就是说，他们是完全走反了。 “和尚，我总会想到办法杀了你的！” “阿弥陀佛。” 等走出山林，天色也黑了，等进城找到客栈，街上人影都没几个了。整整一大天，滴水未进，粒米未吃，陆雪微又有身子，扛不住饿，此时眼前一阵阵发黑，觉得命都要没了。 进了客栈，先让小二上了饭食。 陆雪微吃了一碗粥，肚子里有东西了，整个人才好受一些。再看和尚，他坐在自己对面，一碗米粥一叠青菜一个馒头，细嚼慢咽，矜持有度。 陆雪微当着和尚的面，一口鸡腿一口肘子。 “和尚，馋不馋？” 悯闲抬头，看着陆雪微满嘴是油，嫌弃的别过头，“施主，你不用试图馋死贫僧，这有点傻。” 陆雪微喷了一口茶，死死瞪了悯闲半晌，然后她也觉得自己有点傻。 她哼哼一声，“和尚，你非要跟着我，跟着就跟着吧，但别妄想本姑娘会管你食宿。住客栈的钱还有饭钱，我们各掏各的。” 容一个来历不明的秃头跟着她，还要管吃管住，这才是真傻。 和尚叹了口气，“施主，不必这样。” “一定要！” “那好吧。” 陆雪微眯眼，而后把小二叫来，想当着这和尚的面结账，看他一副穷酸样，定付不起住宿和饭钱。 “客官，您是要上房还是普通的客房？”那小二问。 “上房。”陆雪微豪气道。 “您是一日一结还是先结几日的？” “五日提前结算。” 小二算了一下，“连着这位法师的，一共二十两银子。” “你哪知眼看到我们认识了，各算各的。“ “呃，您是十两。” 陆雪微哼笑一声，从怀里掏出荷包，感觉分量不对，等翻开一看，见荷包下面竟破了一个洞。她大惊，仔细翻找，然荷包里已经空了。 “我的银子呢？” 不止有银子还有几张银票，随身带着就有一万多两呢！ 和尚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交给那小二，“这是贫僧的。” 小二接住，又去看陆雪微，“客官，您这……没银子还这般豪气，实在是让小的刮目相看。” 第322章 查找线索 陆雪微脸不由红了，再看悯闲这和尚，依旧慢条斯理吃着，看都没看她，显然没有嘲讽就是最大的嘲讽了。 “跟他要。”陆雪微指向和尚。 小二干笑一声，“您不是说各付各的？” 陆雪微干咳一声，“我是这么说，但你怎么这么没有眼色，他一个和尚不懂，你还不懂。男子和女子出门，自然要男子付账的，普天之下都是这个道理。” 小二抿抿嘴，他反正不太知道这普天之下都知道的道理。不过银子得有人付，毕竟饭都吃了。 “法师，您懂这个道理不？”小二问和尚。 和尚轻笑一声，自怀里又掏出一锭银子给了小二。 “我这和尚都懂，你竟不懂，肯定还没娶上媳妇吧？” 小二被这和尚噎了一下，心想自己就不该招惹这俩神经病。 吃人家的嘴短，接下来陆雪微对这和尚客气多了。 当天晚上，陆雪微以为顾明玉他们会找来，可他们一直没有现身。 翌日，陆雪微一早就出门了。 刚出客栈门口，便见和尚跟了来。她一步，他一步，她停他也停，俨然沉了她的尾巴。 不过后来她还发现了这和尚一个用处，她看到什么想吃的，买了让他付钱。她一路，他就一路付钱，毫无怨言。 二人在一比较偏僻地方的面摊坐下，陆雪微跟老板要了两碗面。 给他们送面的是个老妇人，头发已经全白，佝偻着身子，走路很慢，不过走得却很稳。碗里的面汤很满，却没有洒出来一点。 陆雪微帮着端起面碗，问道：“婆婆，这乐安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老婆婆想了想，道：“这乐安是小地方，哪还有什么好玩的。” “我们是过路的，听说当年太后就是在这里诞下皇上的，是真的吗？” 老婆婆点头，“这倒是真的。” “可都说是传言。” 老婆婆忙摆手，“不是传言，当年给太后接生的那位陈阿婆还活着呢，这可假不了。” “哦？”陆雪微心思转了一下，“那陈阿婆住哪儿啊？” 老婆婆给指了一个方向，“往那边胡同里走，走到一朱门大户便是陈家了。陈阿婆因给太后接生，官府给供养着，还给盖了大宅子，儿孙辈都沾了光。” 吃了面，陆雪微就去了。 果然进了那胡同，走了不久就看到了一朱门人家。 “和尚，去敲门。” “贫僧悯闲。” “哟，还嫌和尚不好听？” 悯闲摇头，“和尚是尊称，需得大智慧，贫僧还不够格。” 陆雪微脸红了一下，还是她孤陋寡闻了。 悯闲说完上前，扣了几下门。 不多一会儿，门自里面打开了，开门是个小年轻，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他先看了一眼和尚，又看了看后面的陆雪微，一脸莫名。 “你们找谁？” “陈阿婆。”陆雪微道。 “你们找我祖母做什么？” “自然是有事。” 见陆雪微态度有点冷，小年轻呵了一声，“什么时候和尚都娶媳妇了。” “你！” 悯闲忙道了一句‘阿弥陀佛’，“小施主，口下留德。” 陆雪微以为悯闲要跟这小少年将大道理了，结果却见他自怀里掏出一锭银子，“行个方便吧。” 陆雪微：“……” 这和尚还挺大方，像银子不是他的似的。 小少年看到那银子，两眼发光，忙接住了，“嘿，还是你这和尚识趣，跟我进来吧。” 他们跟着小少年进了院子，也就一进的院子，三间正房，两边都有厢房。有两个妇人在院中，一个浆洗衣服一个收拾杂物。 “三儿，你怎么什么人都往家里带？”洗衣服的妇人道。 “这年头坏人多，你可长点心眼吧。”另一个妇人也道。 “大娘二娘，你们才应该长点心眼。”小少年嘿笑道。 “你这臭小子！” “欠收拾！” 小少年笑着把他们二人引入了正房，让他们先等着，而后他去了东屋。不多一会儿，他从东屋里出来了。 “哎呀，不好意思，我祖母睡着，不如你们改日再来？” 陆雪微呵呵一笑，睡觉了不能喊醒，这不有意刁难他们！ 悯闲笑笑，又从怀里掏出银子来，这次是两锭，“不如现在去看看，你祖母醒了没有？” 小少年大喜，伸手要拿，却见悯闲收回了手。 “也许还谁着呢。”悯闲道。 那小少年忙道：“睡醒了睡醒了，你们跟我进来吧。” 第323章 这个太后太狠了 少年忙打开帘子，招呼他们进门。等进了门，忙自和尚手里拿过了那两锭银子。 陆雪微呼出一口气，这和尚可比她世俗多了。 这屋子当间生着炉火，进去后暖烘烘的，一个带着绛紫色云纹抹额的老太太坐在暖塌上，看到他们进来，手揣了起来，眸子也垂下了。 “我这小孙儿不懂事，什么人也往老身面前领。” 陆雪微轻哼，这还端起架子来了。 “婆婆，你也别管我们是什么人，我们只问你几个问题。” “你问，我就要答？” 陆雪微眯眼，“你们不会真以为这银子是好拿的吧？” “怎么，你们还想在我陈家闹事，可是这县太爷可是老身的干儿子，你……”陈阿婆一句话没说完生生顿住了，因见陆雪微抽出短刀，在她面前比划了几下。 “你们这一家老弱妇孺，还想试试胆量？”陆雪微讥笑道。 陈阿婆抿了抿嘴，“你一个小丫头，我们还能怕你，莫不这出家人也要杀人？” 陆雪微斜睨了悯闲一眼，“人家问你敢不敢杀人。” 悯闲道了一句‘阿弥陀佛’，“贫僧没有杀过，但应该不难。” “和尚还杀人？”陈阿婆不信。 “那你见过哪个和尚身边还带着我这样的美娇娘的？” “这和尚……” “他也就一秃头，什么和尚，混吃骗喝罢了。” 一听这话，那陈阿婆有点慌了。这都堵到家里了，而且这女的看着毒辣，男的高大，都像是不好惹的样子。 “你们要问什么问题？”陈阿婆抿了抿嘴道。 陆雪微笑，“当今圣上准确的生辰。” 陈阿婆瞳孔缩了一下，“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天元十三年六月初十，寅时三刻。” “你给接生的？” “是。” 陆雪微眸光陡然一冷，“那日晴天还是雨天？” “晴天。” “天气冷还是热？” “热。” “太后身边还有谁？” “两个丫鬟。” “当时她穿着什么衣服？” “呃，一身藕粉色纱裙。” “那两个丫鬟多大年纪？” “皆十三四岁的样子。” “你穿得什么衣服？” “一身石青色褙子。” “那日天很冷。” “我穿得棉的……” 陈阿婆忙捂住嘴巴，“我……我怕冷，所以常年穿棉褙子。” 陆雪微哼笑一声，六月天的还穿棉衣，这可真是稀奇了。而且她也说了那日是晴天还很热，她再穿棉衣，不是疯子就是傻子。 显然陈阿婆也觉得自己这话不太可信，可谁叫这丫头问的太快，她跟着她的节奏回答，一不小心就秃噜了。 “当年给太后接生的人不是你。”陆雪微道。 陈阿婆眼见形势一发不可收拾了，干脆捂着头开始装病，“哎哟，头好晕啊，不行不行，定是昨晚着了风寒。” 说着，她倒在暖塌上，眼睛一闭，直接装晕。 那小年轻也配合的很，趴到陈阿婆身上开始嚎啕起来，外面两个妇人听见这动静，也急忙冲了进来。 “你们有没有眼色，我祖母都病了，你们还不赶紧走。”小年轻冲他们喊道。 陆雪微也不纠缠，转身往外走去。 其实，能从陈阿婆这里得到的答案，她已经要到了。再多，她也不可能知道。 太后故意摆着这么一个人，让她去证实自己生皇上的时间，她这样安排，本身就代表这事有蹊跷。 皇上真不是先帝之子？ 陆雪微不可能不吃惊，同时又觉得太后这个人太可怕了。 这北魏献宗皇帝英明威武，年轻时带着北魏大军南征北讨，扫平内乱，外御强敌，为北魏的盛世奠定了基础。之后休养生息，减免赋税，又兴修水利，加强吏治，终于迎来了天元盛世。 这么一位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明君，却被太后玩弄于股掌，甚至于最后把皇位传给了别人的儿子。 估计献宗九泉之下知晓这些，气得还魂体不安呢！ 走到街上，陆雪微被两个乞丐给堵住了路。 她眼下也是身无分文，于是冲他们道：“后面的和尚有钱，你们跟他去讨。” 可她这么说了，那两个乞丐还不动。 她正觉奇怪，那高一点的乞丐抬起头来，“陆姐姐，是我们。” 陆雪微一愣，看这乞丐一脸脏污，实在认不出来。 “陆姐姐，我是珠秀！” “我是狗蛋！” 第324章 和尚钱多 陆雪微忙再去看，这高一点的可不就是珠秀，那矮一点的，长得黑乎乎的，可不就是狗蛋。她二人应该在庆南城，怎么来这里了？ “你们这是？” “姐姐，我们早就来乐安了，专门等你的。” “等我？” 珠秀左右看了一眼，“姐姐，这里说话不方便，你跟我们走。” 他俩在前，陆雪微跟在他们后面，和尚又在她后面。 穿过街拐上一条胡同，一路东拐西绕的，从胡同出来，便能看到一件破庙。二人把他们领进了破庙里，看这破庙里面，他二人这些日子应该一直呆在这里。 珠秀和狗蛋先去洗了脸，这才恢复了她熟悉的样子。 “谁让你们来乐安等我的？”陆雪微问，其实她已经隐隐猜出那个人是谁了。 “谢大人。”珠秀道。 陆雪微呼出一口气，果然是他。 这谢运筹谋了很多，严密到不可思议，可让她想不明白的是，他为何让她解开皇上的身世？ 他俩似乎在最后也没有信任彼此吧? 珠秀先把事情交代了一下，原来陆雪微离开后，她就和狗蛋还有婆婆一起生活了。可好景不长，一天夜里突然杀来两个黑衣人，他们二话不说，见他们就杀。 婆婆给他们挡了一下，先被杀了，正当二人以为他们也难逃一死的时候，谢运出现了，他把那两个黑衣人杀死，而后带着他们离开了庆南城。 陆雪微想起谢运总是一副柔弱书生的样子，原来他会武功，而且以一敌二，功夫还很不错。 至于那些黑衣人，很可能是太后派去的，她不允许自己和何子逸勾结的事败露，所以宁杀错不放过，把这三个和她亲密一些人也要杀了。 “他让我们来乐安城等你，而他则回丽阳了。他还交代我们，一定要等到你，不论等多久。”珠秀道。 谢运回丽阳，而后在城外被杀了。 “他还交代你们什么？” 珠秀歪头看了一眼和尚，小声对陆雪微道：“姐姐，谢大人有一物让我们交给你，说很重要，只能让你一人看到。” 陆雪微回头看和尚，这和尚也没个眼力，依旧杵在那儿。 “没事，当他不存在就是。” “啊？”一个大活人，怎么当他不存在？ 陆雪微笑，“这和尚已经是俗世之外的人，你看到了他，但其实他并不在这儿。” 珠秀越听越糊涂，小心问了一句：“那他在哪儿？” “在明镜台，在菩提树下，在水云间。”陆雪微回头睨了和尚一眼，“去了极乐世界。” 和尚心想他已经被陆雪微说死了，不过面上仍带着笑意，澄净而温和。 既然陆雪微说这和尚可以跟着，那珠秀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带着他们往破庙后面去了。后面是个很小的院子，墙头已经塌了，土砖块乱七八糟的铺满了一地。 “姐姐，小心些。”珠秀嘱咐一声。 陆雪微刚应下，脚就踩到砖缝里去了，整个人往前扑去。好在和尚就在她身后，伸手帮了她一把。 珠秀和狗蛋听到动静，忙都回头去看，接着扑哧笑了起来。 陆雪微脸一黑，回头气狠狠的瞪了和尚一眼，“还不放手！” 这和尚不能揽她的腰？扶她的胳膊？偏偏拎她衣服的后领！ 悯闲放开手，脸上笑意放大：“施主，小心一点。” 陆雪微闭眼克制了一下，把怒火给压了下去。接下来，她就小心多了，一步合着一步，盯紧了脚下才敢迈。 腹中的孩子跟她受苦了，几次险象环生的。 来到墙根底下，珠秀和狗蛋蹲下，二人一起刨土，很快跑出一酒坛子来。珠秀把酒坛子抱出来，打开塞子，翻过来晃了晃，从里面掉出一个纸团。 回到破庙里面，陆雪微打开那纸团，不想上面竟然画着一幅路线图。 她前后翻了一下，交代的话一句没有，只是一幅图而已。 “谢运还跟你们说了什么吗？” 珠秀点头，“谢大人说他也不知道那里面究竟有什么，但要姐姐想清楚，也许这一去就是万劫不复，但也有可能柳暗花明。” 陆雪微呼出一口气，这话说得，简单一点就是不是生就是死了！ 不过眼下这处境，她似乎也没什么好纠结的。 珠秀二人的任务完成了，陆雪微问他们想去哪儿，二人还是想回庆南。 “和尚，借我些银子。”陆雪微冲和尚张手。 悯闲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 陆雪微接住，心想这和尚肥的很啊，居然还有银票。而当她看到银票上的金额，不由瞪大眼睛。 “五千两？” 随便出手就是五千两？ 悯闲看着她不语，好似五千两只是一个数，不是什么真金白银似的。 陆雪微又跟悯闲要了一些碎银子，交代珠秀他们回到庆南，先用碎银子买两身好衣服，然后拿着这五千两银票去钱庄兑成小面额的，平时用的时候都用碎银子。 钱多招祸，他们一个小姑娘一个小孩儿，陆雪微不免要多交代两句。 珠秀原是不敢要的，可陆雪微塞给了她。 “没事，和尚钱多。” 第325章 掘坟 从破庙出来，按着路线图，陆雪微带着和尚出了城。 此时天色暗了下来，陆雪微没敢耽搁，按着路线图上了山。好在月白如昼，山路虽崎岖，但并未发生什么惊险。 走到林子里，陆雪微停下，拿出路线图。 和尚上前，打开火折子给她照亮。 “这荒郊野外的，谢运到底要让我看什么？” “这里有座亭子。”和尚指着一处道。 陆雪微四下看了看，指着一处山顶，“诺，那里就有。” 和尚对照了一下路线图，“应该就是那里了。” 陆雪微看着那亭子，不由丧了一口气，这要翻两个山头才能到那儿，而且那么高，山路一定很陡峭，这谢运可真是能折腾人。 “先休息会儿吧。”和尚道。 陆雪微摆手，“不用。” 和尚轻笑一声，“施主不累，但贫僧累了。” 说了这句，和尚找了棵树坐下来靠着。 陆雪微虽心急如焚，可也确实累得受不住了，况她腹中还有胎儿。坐下后，陆雪微给自己把了脉，好在胎气还稳。 和尚稍稍坐了一下，起身生了堆火，又从随身背的布袋里拿出两个饼子放在火上烤。等烤好了，他递给陆雪微一个。 “悯闲，和尚不是都很穷么，你怎么这么有钱？” 悯闲笑，“施主想知道？” 陆雪微点头，“想啊。” “那夜在林子里，我见地上有一堆儿东西，便捡了起来。” 陆雪微眨眨眼，再眨眨眼，“所以你身上的银子都是捡的……捡的？” 陆雪微想到自己漏了洞的荷包，还有她就是在林子里丢的，还有那五千两一张的银票……他捡的是她的！ “那些银子和银票是我的！”陆雪微嚷道。 悯闲点头，“的确是施主的。” “你既然知道失主是我，为何不给我？” “施主也没跟贫僧要。” “我我……”我怎么知道我的银子在你那里！ 陆雪微被和尚这理所当然的态度气得说不出话来，不过气过之后又觉得无所谓了，反正银子也都是她花的。 “你这和尚是半路出家的吧，怎么感觉跟别的和尚都不一样。” 悯闲笑，“在红尘走过一遭，半路出家，更能彻悟。” 陆雪微打量了和尚一眼，与她一般大的年纪，还红尘走过一遭，他这一遭走得路可不长。至于彻悟，她没看出来，反正脸皮挺厚，嘴也够歪。 二人休息了一会儿，继续赶路。也不知走了多久，等到了那亭子，陆雪微累趴下了，抱着石柱，好半天才缓过来。 和尚盘坐在一旁念经，陆雪微看着他，不知为何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 似乎记忆里有这么一个人，也总是这样盘坐着念经。 她心思一转，便想到了顾承继。 等缓过来，他们按着路线图从亭子西南角往外，在十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左右看看，前后看看，甚至望了望天，这片什么都没有啊！ “莫不，我们找错了地方了？”陆雪微看向悯闲。 悯闲合手道了一句‘阿弥陀佛’，一副‘不管贫僧什么事’‘随便’的样子。 陆雪微叹了口气，从凉亭往西南又走了一遍，仍旧走到了那一片，还是一无所有。 “难道他要我刨地？” “阿弥陀佛。” “刨地？” “阿……” “闭嘴！” 陆雪微让悯闲呆一边凉快去，去林子里找了根木棍，在那一片挖了起来。工具十分不称手，而且因为天冷，地都冻住了，更不好挖。 折腾了好一会儿，陆雪微也就挖了个蚂蚁洞。 她正想着要不要先回城里买个铁锹，虽然一来一回又费功夫又费体力，但这样挖下去，得挖到明年开春了。 正纠结着，悯闲带着一把铁锹来了。 陆雪微瞪大眼睛，“你在哪儿找到的？” 悯闲指了远处那林子，“贫僧想着，既然那人给施主你留了路线图，定是来过这里的，许还留下了别的东西。” 陆雪微心想，这谢运计划的太严密了，连铁锹都算进去了。 既这样，他定也算到了自己会死，那为何还把煊儿带在身边？ 其实她一直有这个疑惑，却无从得知答案。 悯闲虽然是个和尚，还尚存一点男人的自觉，他让陆雪微退到一边，自己开始挖了起来。有这铁锹，再加上和尚力气大，这坑总算挖开了。 “这里面埋的什么啊？莫不也是个酒坛子？” 陆雪微蹲在一旁，话音刚落，听到一声乌鸦叫，深山老林的，害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挖到了。” 第326章 惊天大秘密 听得这声，陆雪微忙凑过去看，刚落下的那身鸡皮疙瘩又起来了。 “棺材？” “嗯。” 陆雪微呼出一口气，“谢运让我们掘人家的坟，这也太损了吧？” 和尚点头，“的确，生前怨死后结，掘人坟损阴德，那还挖吗？” “挖！” 和尚默了一下，所以到底是谁损？ 他只得继续挖，但又听陆雪微道了一句：“反正坟是你挖的，损也损你的阴德，但你是和尚，也不怕损这么一点。” “施主，贫僧前世一定是欠了你的。” 废话不多说，和尚加快了速度，很快就把棺材给挖了出来。棺材被埋地下应该已经很久了，漆色已经掉了，木板也有些腐朽。 棺材都刨出来了，也不差最后掀棺材板了。和尚没问，之间拿了木棍，自腐朽的地方戳进去而后梦得用力撬开了。 陆雪微瞪眼睛，棺材里还真有一具骸骨，她还以为只是埋了些什么东西！ 从骸骨上面腐烂的衣服可以看出，这骸骨的主人是位妇人，因头发花白，怎么也有五六十岁了。她为何被埋在这里，而且有棺材，却没有坟头和墓碑？ 似乎是不想被人发现她的尸体…… “悯闲，她头下枕的是木盒子吗？”陆雪微偏头看过去。 悯闲上前，撤出木盒子的同时，那头颅也滚到了一边，跟身子分开了。 “阿弥陀佛。”悯闲忙道了一句。 陆雪微也跟着道了一句，“婆婆，我们无意得罪，您请见谅。” 悯闲把那木盒子放到地上，“等……” 他刚吐出来一个字，陆雪微已经心急的把盒子打开了。接着一股绿烟喷了出来，全喷到他脸上了。再看陆雪微，她捂着鼻子，已经躲到两步远的地方了。 因盒子是冲着他打开的，陆雪微跑得又快，所以未受波及。 “你刚想说什么？”陆雪微干笑一声问。 悯闲咳咳几声，喷出几口绿气，他想说：等等，许里面暗藏毒气。 他摆摆手，反正说什么都晚了。 等绿毒气都散掉了，陆雪诶才凑过来。看到悯闲脸上起了很多小红疙瘩，一时有些不好意思。也亏得是他，不然这么实打实的吸进毒气，早就没命了。 而他，也就起了点小反应而已。 盒子里放着一件白色的衣服，因又隔了一层木盒，衣服还未腐烂。拿出衣服，这才发现这是一件血衣，上面有大片的血迹，而在空白的地方，则用血迹写了很多字。 这些字似乎是在混乱紧急的情况下写得，笔迹潦草，而且很乱，横看不成行，书看不成列，找到上一句找不到下一句的。 二人生了一堆火，对着火光研究了半天才大体看懂了。 上面所言皇三子，便是慕容辞了，也就是当今的皇上。颂王为长子，而皇二子出生即夭折，慕容辞为皇三子，慕容星为皇四子。 皇三子的生辰为四月初十，石榴花开，生于乐安颜家，一个雨日，生时十分瘦弱。那日雨下得大，雨水倒灌进颜家后院，小少爷啼哭不止，夫人抱着哄，老爷在门前扫水。 雨在夜里停了，突然冒出一伙黑衣人来，灭杀颜家满门。 奴跟随小娘子，被安置于一处宅子。小娘子命奴不许喂小婴儿多吃奶，生病也好，务必养得瘦弱一些。 两个月后，上赶来，见到小娘子和她怀中婴儿，大喜，当即封小娘子为玉妃，那婴孩儿为皇三子。上以为小婴儿刚出生不久，却不知其已经两个月大了。 之后上陪玉妃在乐安住了两个月，随后才启程回丽阳。 奴知道的太多，玉妃定不会饶了奴，所以在牢中写下这封血书，穿在身上，希望死后能被人发现。 颜家人死得冤！ 夫人救了玉妃，玉妃却害她一家。 皇三子非皇上亲生，其父为一位将军，奴不知其身份。 玉妃和上离京时，已经有孕，刚一个月。玉妃想杀掉腹中胎儿，怕上生疑，始终未找到机会。 看完这血衣，陆雪微觉得头皮发紧。 她这个母后委实丧心病狂，和别人私通生下的孩子，她敢冒充皇子。而和皇上的孩子，她却想打掉。而且为了隐瞒这件事，她杀了恩人一家，把皇上骗成了傻子。 陆雪微心里惊涛骇浪，一时平静不下来。 再看悯闲，他脸上竟也有些异色，不是悲喜，而是那么一丝丝的迷惘。 二人久久没有说话，直到天微微亮。 他们惊扰了亡魂，赶在天大亮前，赶紧把骸骨埋了回去。 第327章 她的身世 陆雪微坐在凉亭里，看着手中的血衣怔怔出神，这时和尚回来了，手里拿着水囊，他刚去山间小溪打水去了。 回到凉亭，和尚把水囊递给陆雪微。 陆雪微喝了一口，凉的整个人激灵了一下。接着她的目光落在了最后一句上，玉妃也就是她母后在和先帝回丽阳的时候，已经怀孕了 。 那这个孩子呢，到底生下来没有？ 不对，太后回宫不久，便被先皇后赶出宫了，接着流落到雁归城。根据皇上的生辰和她自己的生辰推算，中间不可能再有一个孩子，那这…… 陆雪微头一阵阵抽疼，身子从里到外凉飕飕的。 “我父亲是南晋宣武大将军陆昊……”她前不久刚从顾明玉口中得知的，她还说父亲很疼她，甚至在梦中，她幻想过父亲的样子。 她乱了，又慌又乱。 悯闲不语，只是坐到一旁，开始敲木鱼。 一下一下，指引着烦乱的人慢慢静下心来。 “和尚，你说我凭什么信这接生婆的话？”陆雪微看向和尚，脸上满是迷茫之色。 木鱼声停，悯闲看向陆雪微，淡淡道：“因为她说的是真的。” “什么是真的？” “公主是皇女，先帝唯一的女儿。” 陆雪微心狠狠震了一下，“你知道？” 悯闲合手，闭眼沉默许久，而后道：“当年这位接生婆死在牢中，师父借着超度的之名，将她的尸体带出来安葬。” “你早就知道？” 悯闲摇头，“师父说，出家人是红尘之外的人，不说红尘中的事，所以他没有跟我说什么，只是让我跟着你。” 陆雪微默，既然证实这人就是那位接生婆，那她留下的遗言，应该是真的了。 想到什么，陆雪微霍然起身，急忙往山下走。 她必须去救颂王一家！ 和尚租了一辆马车，他们往鲖城赶去。 陆雪微坐在马车里，心有些慌，皇上和慕容星不是先帝之子，那就只有颂王是了，而且他还是她的亲哥哥！ 这份兄妹情，她还没什么感受，但她还是希望能尽自己的力保护他，就算是为了弥补先前差点杀了他一家的愧疚也好。 赶了两天的路，马不停蹄，前面不远就是鲖城了。 入夜，马车突然停下。 陆雪微打开车帘，见悯闲坐在车外，腰背绷紧。而前面不远处，路被一条很细的铁绳拦住了。亏得今晚月色清亮，而和尚眼神也好，及时停住了马车，不然他们在急速的情况下冲上去，必定车毁人亡。 见他们没有中计，很快数十支利箭自林中破空而来。 悯闲先用剑挡住扫开这些箭，而后旋身过去，砍断那铁绳，之后再回来驾车往前冲去。攻势并未听，他们没冲出去多远，十几个黑衣人在前面截住了路。 和尚喝了一声，让马急速冲过去，那十几个黑衣人闪到路边，在马车过来时，纷纷冲上前来。和尚左右厮杀，把控不住马车，又怕陆雪微受伤，只能先停下。 和尚一人对十几个人，尽管武功高强，也有顾不到的时候。 一个黑衣人举刀砍了过来，陆雪微坐在马车里，不容易躲避，堪堪闪过那一刀，忙自马车里下来了。这时她才看清，这十几个黑衣人外围着很多黑衣人，势必要杀死她的。 陆雪微不及喘口气，又有两个黑衣人砍了过来。和尚揽过她转了个身，左右把那两个黑衣人给击退了。 然更多黑衣人围了过来，根本不给和尚松缓的机会。 陆雪微在他们围过来时，猛地撒了一把毒粉过去，瞬间撂倒了七八个黑衣人。 “阿弥陀佛。”和尚道了一句。 陆雪微不理他，自怀里又掏出一个小瓷瓶，里面有三颗毒丸，她朝近朝远扔过去。毒丸散发的毒气，一下子熏倒了很多黑衣人。 趁这个时机，陆雪微和和尚进了林子。 林子密实，容易甩掉他们。 他们跑出去很远，正想缓口气，然又有一伙黑衣人围了过来。为了杀她，对方设下了天罗地网。 陆雪微往怀里摸，这一下毒粉都用完了。 “阿弥陀佛，施主，他们虽然该杀，但你有没有不那么毒的毒药？” “没有。” 悯闲叹了口气，“那就只能怪他们不修正道了。” 而见那些黑衣人都杀过来了，陆雪微却不动，和尚有些急了。 “施主，你怎么不撒毒粉？” “不是都说没了。”陆雪微瞪了悯闲一眼道。 和尚傻了，“这就没了？” “让你当初得意啊，百毒不侵啊，我都用在你身上了！” 第328章 他来过 和尚也不知该怨谁了，只能举剑继续厮杀。可对方人数太多了，而且援兵不断，恐怕…… 陆雪微也皱紧了眉头，心想她刚知道自己的身世，莫不就要命丧在这荒山野岭了？ 二人正发愁，这时又来了一伙人，陆雪微一眼看了出来，正是她的暗羽卫，而带头的是魏振恭。暗羽卫和那些黑衣人打在一起，战况一下子激烈起来。 陆雪微松了口气，不想一黑衣人趁机从后面杀来，等她发现，已经不及躲藏。而正在这紧急时刻，有一人冲上前，为她挡住了那一剑，而后回身杀了那黑衣人。 陆雪微心有余悸，抬头去看面前的人，见他身长玉立，穿着锦衣白袍，腰束金带，头戴玉冠，一张俊美无俦的脸，眼尾一颗泪痣，红的妖冶。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顾承继。 陆雪微见到他，心一下子就落地了。 她忙上前抱住他的胳膊，而他回身也揽住了她，把她护在怀里。有黑衣人来，他便杀了，神色依旧清冷，眸子沉静无波。 黑衣人很多，但有她的暗羽卫和顾承继带来的人，很快就掌控了局面。 陆雪微仰头看着顾承继，打了个哈欠，道：“我困了。” 赶了两天两夜的路，因心事重重，又需要时刻防备着，再加上路上颠簸，她一点也没睡。眼下看到顾承继，不知为何，反正就是困。 顾承继低头看陆雪微，见她满脸倦色，微微叹了口气，弯腰把人抱起，朝着山上而去。 山顶还有积雪，顾承继清扫了一块，点上一堆火，盘坐在火堆旁。陆雪微连着打了几个哈欠，整个人已经迷糊了，自然而然坐到他怀里，歪头往他胸口一靠，便睡了过去。 顾承继揽住陆雪微，看着她的睡颜，内心一股怒火燃烧，恨不得烧死自己。然对她，却又极尽温柔，用自己的披风给她盖好。 陆雪微这一觉睡得很沉，然并没有睡多久，等她醒来，但见远处晨雾稀薄，红霞染了半边天，一轮红日徐徐跳了出来。 山河沐浴在晨光中，这般壮美，心也一下子开阔了，仿佛能在这天地间自由来去。 她蹭了蹭身边人的肩膀，觉得不满足，又伸手搂住了他的腰。 腰有点……细。 “施主，请自重。” 陆雪微怔了一下，急忙抬头，见身边坐着的竟是悯闲！那光头迎着晨光，格外的明亮。 她左右看看，这山顶就他俩。 “顾承继呢？” 悯闲道：“不知公主所言是谁。” “秦王啊！” “哦。” “他呢？” 悯闲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公主，你做梦了吧？” “放屁……咳咳，胡说！我昨晚坐在他怀里，能感受到他的体温，能听到他的心跳，能闻到他身上塑骨香的气味，怎么可能是做梦。”陆雪微有些激动道。 悯闲叹了口气，“贫僧找到您时，您一人躺在地上，睡得很沉。贫僧怕您着凉，扶您坐起来靠着贫僧的肩膀。” 陆雪微有些傻眼，明明他昨晚出现救了她，怎么可能是梦！ “公主，我们继续赶路吧。” 悯闲扶着陆雪微起身，一件披风掉在地上，陆雪微看到那披风眼前一亮，再看旁边那堆火，他确实来过！ “臭和尚，你竟也学会骗人了！” 悯闲一脸莫名其妙，“贫僧何时骗公主了？” “诺，披风是秦王的，火是秦王点的。” 悯闲呆了一会儿，继而露出一种原来如此的神情，接着莫名又变成了难过…… “他竟然从未与我说过他真实的身份。” “虽然我没有问过，但他也应该主动说啊！” “他怎么能瞒着我，亏我一心对他。” “阿弥陀佛，贫僧终究是错付了……” 陆雪微抿抿嘴，突然觉得这几句话不能细品。 “呃，你和秦王一早就认识？” “贫僧只认识一个叫陈继的人。” 陆雪微想了一下，“昨晚出现救了我的那个？” “他叫陈继。” 陆雪微叹了口气，“他叫顾承继，南晋的秦王。” 悯闲捂住胸口，难过道：“我以为我二人心意相通，对彼此毫无保留，不想竟还要通过别人的嘴才知道他真实的身份。” “阿继，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陆雪微见悯闲眼圈都红了，一时有些傻眼。 她要不要告诉他，她腹中孩子的爹就是顾承继。 能说吗？ 想到这里，陆雪微一拍脑门，她也是傻了，竟然还没告诉顾承继这孩子是他的！ 第329章 逗逗顾明玉 下山路上，一个懊悔不已，一个情绪低沉。 到了山间那条路上，顾明玉迎了过来。 “阿微，你没事吧？” 她这句话问的是她，可视线却在她肚子上。 “顾明玉，做人别太没下限了！” 顾明玉干笑一声，“没办法，咱老顾家的血脉。” 不理她，陆雪微走到明炤身边，冲他点了一下头，而后走到魏振恭那儿。 “我们本该在乐安碰面的，你在哪儿？” 魏振恭低下头，脸上露出愧疚之色，“我带人去暗杀慕容毅了。” 陆雪微皱眉，“糊涂！慕容毅身边也有暗卫，你便是执掌暗羽卫也杀不了他，反而会暴露自己的实力！” 魏振恭脸色难看，他的确没能杀了慕容毅，而且还损失了好几个属下。 “公主，这件事我做错了，任凭你处置。” “回到公主府自然要罚你，不过眼下，你要去一趟西南，搜集慕容毅意图谋逆的罪证。” “公主，没有用的，即便搜集了罪证，太后也能帮他开脱。”魏振恭无奈道。 “这次，许就有用了，你去吧。” “可……” “记住，堂堂正正的审判慕容毅，这才是你父母希望看到的。” 魏振恭默了一下，而后抱拳道：“那公主保重，我这就去。” 目送魏振恭离开，陆雪微沉下一口气。虽然皇上也是太后和慕容毅的儿子，可皇上翅膀硬了，想要彻底摆脱太后和慕容毅的控制，与这二人难免产生摩擦。 皇上以为自己是先帝之子，也崇拜先帝，一直沿用先帝的政策，打压边疆大吏。 慕容毅受到波及，即便是亲儿子，心里也不舒服。如此皇上和这二人隔阂越来越深，又加之太后偏宠小儿子，保不准就生了让小儿子取代大儿子之心。 颂王一家还在危险中，随时可能没命，陆雪微不敢耽搁，忙让明炤驾车，带他们往鲖城走。 眼下他们一家三口应该已经出城，需要他们朝着丽阳的方向追去。 马车里，陆雪微靠着车厢，顾明玉坐在她身边，一直好奇的打量着悯闲。 而悯闲盘坐着，面容平静，正在做早课。 “哪来的和尚？”顾明玉问。 陆雪微侧头挑了她一眼，“你不认识？” 顾明玉呵了一声，“我为什么认识？” 陆雪微撇嘴，“他和顾承继是互通心意的关系。” 顾明玉呛了一下，咳嗽了好几声，“你开什么玩笑？” “呵呵，你这个好弟弟。” “我……” “人家和尚才知道他身份，正伤心着呢。” 顾明玉不由冒出了冷汗，再看陆雪微，见她笑得贼兮兮的，便觉她故意引导自己想歪了。 “去你，这种事也开玩笑。” 陆雪微笑，“这是和尚的原话，不过和尚没别的心思，话是这么说，你就这么听，千万别往深里想就对了。” 顾明玉拍拍胸口，“那他怎么和你在一起？” “我们一起掘了一个坟。” “……” “拆了一副骸骨。” 顾明玉呲牙，“你们干的这是人事吗？” 陆雪微往顾明玉肩头靠过去，她发现自己很喜欢逗顾明玉，而她的反应也很好玩。 “然后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什么？” “秘密。” “……” 顾明玉咬牙切齿了半天，“陆雪微，大清早的，你一定要这么刺激我吗？” 根据明炤的人来报，颂王一家已于前日出城。他们一路追去，昼夜不停，终于在第二天晚上追上了，不过也已经晚了。 但见林子里横尸遍布，显然刚经过一场激烈的打斗。 两方人马都损失惨重，陆雪微只能在死人堆里找颂王一家，心扑通扑通乱跳着，只希望别看到他们。然，还是让她失望了，在远处的空地上，她看到了颂王和颂王妃。 二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血流了一滩并交融在一起。 陆雪微身子踉跄了一下，急忙跑上前去。她蹲下先检查颂王妃，已经没有气息了，再去看颂王，眼睛一亮，竟还有一丝丝气息。 只是伤势太重，实在无法医治了。 她拿出针包，用银针刺激颂王，让他醒了过来。 颂王慢慢睁开眼，看到她，眸子陡然变大。 “你……你好狠……” “你说什么？” 颂王一把抓住陆雪微的胳膊，“骏儿……饶了他……” 第330章 亲哥哥死了 陆雪微皱紧眉头，这句话她听清了，可却听不懂。她为何要饶了慕容弘骏，又不是她杀他们的…… 他们以为是她！ 陆雪微忙道：“我没有杀你们！” 颂王嘴角勉强扯了一下，“何必……” “如果我要杀你们，那天在陵园就动手了，而且眼下也不必为自己狡辩！” 颂王愣了一愣，“可……可我看到你了……” 陆雪微又怔住，她没有现身，他怎么会看到她？ 陆雪微脑子有些乱，只能道：“我的确没有杀你们，但抱歉，我也救不了你了。” 颂王扭头看向颂王妃，吃力的伸过手去，拉住了她的手，“可怜我的骏儿……” “若小世子还活着，我必定救他。” “你救不了。” “救不了也得救。” 颂王看向陆雪微，眼里带着不解。 “我刚得知一个秘密，皇上非是先帝之子，而我……我是先帝的女儿……”她呼出一口气，看着颂王，一字一句道：“你是我哥哥。” 有血缘关系的亲哥哥！ 颂王苦笑，显然到这一刻，他还是不怎么信陆雪微。皇家本就没什么亲情，即便她是他亲妹妹，又如何，刀刃划过，一样要人命。 可眼下，他只能求她。 “若凶手不是你……那算哥哥求你……一定要……救骏儿……” 陆雪微重重点了一下头，“好！” 颂王神色放松了，他侧头看向王妃，眼里满是情意，“把我们……丧在一起……哪儿都好……” 天未亮时，陆雪微往坟头拍了一把土。 他们把颂王和颂王妃丧在了林子里，没有墓碑，明炤用木板做了一个，和尚给他们念经超度。 陆雪微心难受的紧，刚得知自己的身世，紧接着亲人就死了，这种孤寂更多的带着一种愤愤不平。凭什么要她承受这些，凭什么她要过得这般辛苦，可回转过来又觉得，谁过得不苦呢！ 世人皆苦，她甚至可以算幸运的了。 至少身边还有几个真心待她的人。 明炤走上前来，“宝姑娘，我们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 陆雪微长叹了一口气，皇上虽不是先帝之子，可他已经坐在这个位子上了，能怎么办呢？ 她在来救颂王的路上，其实一心想着把这个难题给他。把慕容辞从皇位上拉下来，戳穿太后的阴谋，这些本就是颂王该做的事，可他死了，这些又落大了她头上。 可她一个小女子，哪里承受得住！ “先回丽阳。”陆雪微道。 至少，她应该救出慕容弘骏，这可是皇家唯一的血脉了。 悯闲起身，走到陆雪微身边，道：“施主，贫僧便不与你同行了。” 陆雪微侧头，挑眉道：“你师父不是让你跟着我？” “不跟了。” “为何？” “再跟下去，贫僧怕有生命之危。” 陆雪微看着这张脸，说出这句贪生怕死的话时，他依旧笑得温和澄净，大概不觉得是什么丢人的事。 “和尚，我们还会再见吗？” 悯闲幽幽一叹，“若公主还活着话。” “你可以走了。” “阿弥陀佛。” “即便本公主能活下来，也不想见你。” 五日后，陆雪微他们回丽阳，刚进城门便被禁卫军给围住了。 之后她被带进宫，带到了朝堂之上。 文武百官分列两边，皇上坐在龙椅上，太后坐在一侧。 陆雪微被押着进了大殿，看着这阵势，隐约已经猜到什么事了。 “还不放开公主！”慕容辞喝了一声。 押着陆雪微的护卫忙松手，而后退了出去。 “阿微，你……”慕容辞叹了口气，满面忧心，“你啊，你怎么这般糊涂！” 陆雪微面容沉静，上前两步，向皇上和太后行了礼。 “不知皇兄召皇妹来朝上所为何事？”她问。 慕容辞看着陆雪微，摇头叹息一声，而后招手让外面的护卫把人带上来了。 陆雪微回头，看到慕容弘骏被带了上来，这小子双眼红肿，显然是哭得，而看到她，眼里杀气大盛，恨得咬牙切齿的样子。 如她所料！ “我爹娘就是被她杀的！”慕容弘骏一指指向了陆雪微。 慕容辞蹙了蹙眉，“骏儿，你再仔细看看，真是她？” “回皇叔，我怎么会认不准她，她杀了我爹娘啊，我亲看到的，她杀了他们！”慕容弘骏说着，眼圈又红了，不过强忍住了泪意。 太后沉了一口气，“阿微，母后对你太失望了。” 陆雪微嗤了一声，到底是谁派她去杀颂王一家人的？ 这就是她亲娘，利用完了，顺手挖坑就埋她。这手法干净利落且阴险卑鄙，让她这个被坑害者都不得不佩服。 第331章 母后刨的坑 满朝文武私底下议论开了，对着陆雪微指指点点。 她平日里风评就差，眼下这个时候，自然墙倒众人推。 这时一满面胡茬的武将上前一步，道：“单凭小世子一面之词，也不能断定就是公主殿下吧，再说了公主为何要杀颂王和颂王妃，无冤无仇的！” “上官将军，你这是为公主开脱罪名呢？”一文臣上前道。 “我就是说了句实话，不行？”上官将军瞪着大眼喝了一声。 “呵，谁不知道令郎是公主府的人，你自然向着公主说话。” “呸，就你那张脏嘴，说什么都是脏的！” “你！” 慕容辞眉头皱紧，“行了，都别吵了！” 见上官将军还要说什么，陆雪微冲他摇了一下头。 这位就是个直肠子，便不是为了上官厉，他也要说的，也因此在朝廷得罪了不少人。之前他镇守北疆，皇上下诏让他回朝，可当时有北方蛮夷寻衅，他晚了一个月，龙颜触怒。当时朝上不少人围攻他，他一张嘴辩不过，最后被革职查办。 后来北疆又发生了战事，皇上没有可用之人，只得复用他为将。不过，放虎归山，皇上怎么放心，让他把上官厉留在了丽阳。 之后上官厉与人斗殴，伤了人，皇上便让她出面，把这上官厉带回了公主府。 上官厉原本戾气重，冲动易怒，上官将军既看重这个儿子，又知道他非是当官的料，总是看他头疼的很。 而他在公主府磨炼了两年，戾气收敛了，性子也好了。打了胜仗回京的上官将军，见到儿子的改变，十分欣慰，对她也客气了起来。 当然，他不知道，上官厉的性子都是宋玺给磨炼出来的。 慕容辞看向陆雪微，仍旧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阿微，你还有什么话说？” 陆雪微觉得慕容辞真是戏精，可都到这份上了，他还有必要演吗？ 她人在赶往鲖城的路上，经历了一次截杀。 而暗中派人截杀她的慕容辞，应该比谁都更清楚，她不是杀人凶手。 陆雪微看向慕容弘骏，眸光沉敛，问道：“你说是我杀了你的父母，乃你亲眼所见？” 慕容弘骏仰头，“当然！” “你看到了我这张脸？”陆雪微指着自己。 “看到了。” 陆雪微沉默了一下，而后用手遮住了自己的额头和嘴，只露出眼睛，“又或者这样呢？” 那慕容弘骏愣了愣，“不，我看清楚了，就是你！“ “我只问你，你看到的杀人凶手，是否带了蒙面？” 慕容弘骏咬牙，分明就是她，可也正如她所说，那人确实带了蒙面。 陆雪微低下头，沉声道：“如果是我杀了颂王夫妇，又怎会留下小世子，让他当朝指证我呢？” 一句话，四下皆静。 这时太后站起了身，道：“此案交由刑部去查，务必还颂王和颂王妃一个公道，而公主先押入玄天司。” 陆雪微暗中握拳，玄天司专门关押女囚，设在宫里，关押的都是宫里犯错的妃子和宫女们，也有官妇犯案，因不方便关在大牢而关在玄天司的。 总而言之一句话，这玄天司是太后的地方。 杀她，不过她一句话的事。 玄天司，陆雪微进了牢房，这牢房阴暗潮湿，但比一般的牢房要干净许多。有床有桌子，床上还有被褥。 陆雪微特意去闻了闻，这被子撒发着一股子霉味儿，呛得她后退了好几步。 她也不是娇气，只是觉得，这玄天司可以再人性一点，天晴的时候，可以把被褥拿出去晒晒。 想着这些，陆雪微苦笑一声，靠着门拦坐下了。她竟然还有心思去想这些，如今被关在牢里，不知还能不能活着出去呢！ 正发愁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在唱曲儿，曲声哀怨婉转，如泣如诉。 陆雪微循着声音看去，但见旁边的牢房里阴沉沉一片，黑雾缭绕，实在看不清楚是人是鬼。她正想着要不要凑过去看，眼前突然晃过一白影。 陆雪微揉了一下眼，再去看，一张脸隐约藏在黑雾之后，面容慢慢浮现。 这是一种苍白至极的脸，干瘦如柴，头发也散乱着，而她双眼紧闭，眼窝深深陷了下去，应该是没有眼珠了。 她鼻子被削去了一半，上下唇从中间割开，这样子让人看着汗毛竖起，根本不敢直视。而她的双腿也被锯了，用手撑着，一点点蹭了过来。 “槛菊愁烟兰泣露……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 第332章 牢房里的女子 这女子还唱着，嘴上跑风，咬字不清，调也不准，听来是毛骨悚然的冷，再看她的样子，直觉背后生了一层冷汗，十分不舒服。 上了上半句，女子戛然而止，直愣愣的杵到那儿，似乎是忘词了一般。 “你欺我骗我伤我杀我……我夏清儿哪里对不住你了……慕容辞，我哪里对不住你……你把我儿还来……还给我！” 她突然嘶吼起来，两手用力的捶地，神情激动。 “慕容辞？”陆雪微问了一句。 女子听到这声，整个人僵住了一般，还保持着双手捶地的姿势，但一动也不敢动了。 “救命……谁来救救我……慕容辞……你这个恶魔……” 她小声哭泣着骂着，却仍旧不敢动。 “你别怕，他没有在这里。”陆雪微凑近了一些道。 女人抬起头，脸调整了一下方向，面对着陆雪微，虽然还有一些偏。 “他呢？” “谁？” “他呢？”女子声音激动了一些。 陆雪微心思转了转，“慕容辞吗，他自然在宫里。” “他为什么不来看我？” 陆雪微蹙眉，她确定自己在后宫没有见过这个女子。事实上，慕容辞并不贪色，宫里只有两位妃子，还是太后给他选的，如今还尚未立后。 “你叫什么名字？”陆雪微问。 “我叫什么名字？”女子张了张嘴，似乎就到嘴边了，可就是说不出来，“我叫什么名字？” 陆雪微刚听她提了一句，于是小声道：“夏清儿？” 女子忙点头，“我叫夏清儿……夏清儿……” “你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陆雪微又问。 她问完后，女子抱头想了半天，也没有想起来。 陆雪微叹了口气，在这暗无天日的牢房里，还是糊涂一些好，就怕清醒着面对无尽的折磨。不过这女子到底犯了什么罪，竟然被折磨成这样，实在惨无人道。 “我用刀子……” 就在陆雪微放弃和这女子沟通的时候，她又突然开口了。 “废掉了他的……” 陆雪微瞪大眼睛，见那女子比划了一下，整个人一激灵，“废了谁？” “他。” “慕容辞？” “他答应我的，绝不碰其他女子，还发誓了，说若违背誓言，他就自宫。呵，这是他说的话，却不肯认了，我只能为自己讨回公道。” 这是这女子说的最长一段话，说的很清楚，说出来的话惊天动地。 她废了慕容辞？ 陆雪微捂住嘴巴，这个女人看着疯疯癫癫的，她的话应该不能信，可若是真的呢？ 一个皇上在还没有子嗣的情况下，没有了生育能力，那他…… 难怪太后对皇上的态度很模棱两可，一边扶持一边打压。 陆雪微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儿来，这时远处原来动静，她抬头望去，但见太后走了来。她神色肃冷，看到她时，那眸子猛然一利。 及至走到牢门前，太后挥了一下手，她带来的宫女嬷嬷还有狱卒都退了下去。 母女俩对视着，谁也不退缩。 “阿微，你没有完成母后交给你的任务。” “可颂王夫妇已经死了，小世子也在您的手里。” 太后沉下一口气，“本宫补救及时，而你险些坏了本宫的大事！” “母后，当时我杀了颂王一家，完成了您交代的任务，您也会把我推出认罪吧？” 太后斜睨着陆雪微，“三年前，本宫就该杀了你！” 陆雪微呵了一声，“我是您生的吗？” 太后闭了闭眼睛，“又或者，本宫刚生下你时，便应该掐死你。” “我不明白，你为何这般恨我？” “你是他的女儿，本宫一辈子的污迹！” “你是先帝的妃子，我又怎会是你的污迹？若说污迹的话，皇上和三殿下才应该是吧？” 太后瞪大眼睛，“你知道了？” “是。” “那你就必须死！” 陆雪微靠着栏杆，微微叹了口气，“母后，我只想知道，您为何这般恨我？” 太后死死盯着陆雪微，这个女儿和她太像了，不止样貌，性格也一模一样，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你想知道是吧，那好，本宫告诉你。你亲生父亲叫慕容贤，他就是一个卑鄙龌龊的小人。明知我不爱他，他竟当着我爱的人强了我。我逃了，他还是不肯放过我，把我困在牢笼里，反复折磨。这样的人，难道我不该报复他？还有你，你是他的孽种，我不该恨你？” 第333章 她撕碎了她的人生 陆雪微呆了愣了，许久回不过神儿来。 她不知道原来事情的真相竟是这样，太后和慕容毅相爱，却被先帝强取豪夺了。 “他不就仗着自己是皇帝，高高在上，以为能决定所有人的命运。那我就把他的皇位握在自己手里，你可知最后他是怎么死的？”太后蹲下来看着陆雪微，脸上带着阴毒的笑。 陆雪微摇头，她不想知道。 “他喜欢喝我做的莲藕汤，我便在汤里下了微量的毒，日日炖给他喝。等他倒下，写了传位昭书后，我把辞儿和星儿的身世告诉他，他活活气死了。十年，本宫用十年的时间杀了他！” 说到这里，太后仰头大笑起来。 她的父亲强了她的母亲，然后生下了她。而她母亲杀了她父亲，又把恨转嫁到了她身上。 陆雪微也笑了，这就是她要的真相，这就是真相啊！ “既如此，那生下我的时候，你为何不杀我？三年前，你为何不杀我？” 太后脸沉了沉，“慕容贤忌惮慕容毅，把他发配到西南，硬生生拆散了我们。而我生下辞儿后，慕容贤以为是他的儿子，要带我进宫。我不能说出实情，只能跟他进宫。进了宫，先皇后处处为难我，更是趁慕容贤不在宫中时，趁机把我赶出宫去。我辗转去了雁归城，在路上被一群强盗追杀，受了重伤后被陆昊所救。我在陆府养伤，而我师伯又追杀而来，我知陆昊喜欢我，便嫁给了他，以陆家为掩护。之后我生下你，看着你，我只感觉到屈辱，我想杀了你，但陆昊阻止了我，他说他要你。” 说到过去，太后似乎也有些迷茫，眼神空洞。 那一段时日，一个女人颠破流离，身心都受着折磨，定是不好受的。 可陆雪微无法同情太后，因果循环，乃是她种了因才结了这样的果。 “生下你后不久，先帝再次找到我，我又随他回宫了。之后我再无你的消息，直到五年前，我欲杀顾承继，却几次失败，而后发现了你与他的纠葛。我找到你，让你成为明月阁少主，再重新回到他的视线里，而后你们果然旧情复燃。再到三年前，他带你去镇北关，我利用你让他对明月阁的人放松警惕，之后骗他说你出事了，他心急之下去救你。而我让司月同时骗你，去埋伏暗杀顾承继的人，你怎么都不会想到，你要杀的会是顾承继。当你那一刀捅进他的胸口时，当你看清他的脸，一切已经晚了。” 陆雪微听到这里，身子忍不住发抖，不是单纯的愤怒，更多的是冷。 她无法想象，一个母亲会恨女儿至此！ 她把她的人生撕成了碎片，一片一片尽是狼狈。 “至此，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本宫该杀你的，可法无那老东西却说，紫薇星暗，辞儿帝位不稳，需要你这皇女来加持，方不至于陨落。本宫本不信这话，可辞儿竟突然病重，举朝混乱，本宫只得先留下你的命，而辞儿的病竟慢慢好了。” 法无？ 陆雪微想了想，悯闲好像说过，他师父法号法无。 也是他师父为接生婆安葬，并把那件血衣藏在棺材里的。 而说什么紫微星暗，慕容辞病重，估计也是这个和尚搞的鬼。 “如今想来，这老秃驴的话有诸多漏洞，本宫竟然信了。” 陆雪微轻嗤一声，“您不是信了，是怕了。” 走到那一步，站在那么高的位子，得到的越多也就越害怕失去。而且做了那么多恶事，反而更信这种玄乎的东西了。 太后愣了一下，随后大笑，“阿微，你说得对，我确实是怕了。” 笑过之后，太后再看向陆雪微，眼眸已恢复冰冷。 “所以今日你必须死！” “母后怕我？”陆雪微呵了一声。 “怕！” 陆雪微笑，“我已经在您手上了，您怕什么？” “本宫一切都掌握在手中，唯你是变数。本宫是怕了，五年前，你是一只还没有长出牙齿的小兔子，母后教养你，让你长出牙齿，为本宫所用，可本宫万万没有想到，你这只小兔子竟然会长成一只豹子，而且还把锋利的牙齿对准了本宫！” “是您把女儿逼到这一步的！” 太后嘴角勾起，接着眸光一闪，突然伸手通过木栅栏门掐住了陆雪微的脖子。 “所以，本宫只能把这只不听话的豹子给杀了！” 第334章 请皇兄看一场好戏 陆雪微被迫仰着脖子，她看着太后，呼吸越来越紧，眸子越来越暗。 “您也说了，我像您……唔……明知道您和皇兄都要杀我，我……我怎么敢回来？” 太后瞳孔一缩，“什么意思？” “慕容星！” 太后想到什么，眸光陡然冷寒，“你抓了星儿？” “我死他必死！” 太后眸子转了转，猛地放开陆雪微，而后招手让一个人来，吩咐他去三殿下府上找人。 陆雪微捂着脖子，太后指甲锋利，在她脖子上留了几个指甲印，渗出不少血来。 “母后，我出生时，您抱过我吗？” 太后蹙眉，“陆雪微，你休要说这些没用的！” “没有吧？” 太后沉下一口气，别过头不理她。 “如果抱过了，您怎么舍得一而再杀我呢。” 又一阵沉默，陆雪微伸出手，轻轻扯了一下太后的衣角。 “做什么？” “母后，我想想起过去。” “没有必要！” “我想死的时候，记得我爱的人，记得爱我的人，我不想恨谁，尤其是母后您。” 太后看向陆雪微，见她红着眼睛看自己，那般委屈又可怜的样子，让她一时竟有些心软。 “母后，我记不起过去，您说了那些，我还是不知道怎么恨您。万一有下辈子，我糊里糊涂的还想做您女儿呢，那怎么办啊。若我都记起来了，那下辈子便不会再找您了，我们俩谁也不用再去恨谁。” “说的什么胡话！”太后皱眉。 “生死轮回，谁又能说得准呢。” 太后沉寂半晌，而后自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从里面倒出一粒黑色的药丸。 “服下后，你便能想起过去了。” 陆雪微看着那小药丸，却没有伸手去拿。 “怎么，怕有毒？” “不怕，我死了还有星儿陪着，不过母后就只剩下皇兄了，他又……呵，又无法绵延子嗣。怕只怕护国大将军一心急，自己称帝，到时三宫六院，虽年纪大了，定也能生儿子。慕容还是慕容，母后，而您不过是彻头彻尾的外人而已。” 太后眯眼，“这个时候了，你还不敢挑拨离间。” “母后，难道女儿说错了？” 陆雪微啧啧一声，伸手要去拿药丸，却在即将要碰到的时候，太后猛地握住手。狠狠瞪了她一眼，而后起身大步往外走去。 太后刚走不久，又一人来了。 看到他，陆雪微倒是一点也不惊奇，他总会来的，而且目的和太后的一眼。 “皇兄，不如皇妹请你先看场好戏。” 果然不多久，太后去而复返，这次手中拿了一个檀木的盒子。 “我们母女一场，你既然要死个明白，那母后就成全你。” 太后打开那盒子，里面有一条晶莹剔透的虫子，很小，一动不动的，好像已经死了。 “划破你手腕，让这条雌冰玉进入你的体内，它会到达你脑中，吃掉盘亘在你脑中的雄冰玉，这样你就会恢复记忆。” 陆雪微听得脸色发白，竟还有这种法子。 “西域巫人养蛊，蚕食人的记忆，这种虽然精妙，但并不是不可能，只是这冰玉难得一见，尤其还要一对儿，所以这种技法也就慢慢失传了。本宫因缘际会得到了一对儿，也学会了这种技法。” 陆雪微笑了一声，“母后是想用这虫子杀死阿微吧？” “杀你不足惜，本宫不会拿星儿的命开玩笑！” “您心太狠了，毕竟有皇兄，万一您不惜星儿也要杀了我呢？” “你皇兄已经是废人了，本宫留他有什么用，等解决了你，本宫自然有法子让他退位给星儿！” 陆雪微叹了口气，“他是您的儿子，您恨我都有理由，那他呢，只因他身残？做为一位母亲，不是更应该心疼儿子吗？” “是他蠢，让一个女子算计，本宫留着这蠢货，没有当即杀了他，已经是宽恩了！” 陆雪微微微侧头看了一眼牢房西边阴暗处，不知她这位皇兄听到后是什么感受呢！ “母后，我要这虫子。” “哼，随你！” 反正雄虫在她脑中，这雌虫留着也没用。 这时去慕容星府上的护卫回来了，冲太后小声说了一句。 太后脸色愈加阴沉，“你把星儿带到哪里了？” “放了我，我自然会放了星儿。” “不可能！” “那女儿无话可说。” 太后在牢门前翻来覆去好几趟，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满脑子都是这三个字，可同时她又想起了陆雪微刚才说的一句话，辞儿废了，慕容毅若真的取而代之，那她便不是太后了。 他说爱她，但她年纪大了，色衰爱弛，他的爱是建立在权利之上牢靠还是在一张嘴上呢？ 太后握紧拳头，其实她只相信手中的权势。 太后站起身，冷冷盯了陆雪微好一会儿，而后甩袖往外走去。 让她活几日，等她的人找到星儿，再杀她不迟！ 第335章 种因得果 陆雪微靠向栏杆，看着手里的檀木盒，静静的发呆。 “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 那女人又唱了起来，哀哀戚戚，听得人心里难受的紧。 陆雪微抬头，但见慕容辞自阴暗处走了出来，他脸色苍白至极，走路一晃一晃的，显然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生他的母亲，一句‘留他有何用’，如一把锋利的刀，一下刺中了他的要害处，根本不给他留活路。 慕容辞看向她，眼里露出凶狠的光。 “你故意的！” “是。” 陆雪微迎着慕容辞的目光，没有一点惧怕。 “你……你故意让朕听到，朕不应该……不应该中你的圈套。” “皇兄，你没有蠢到不知太后和慕容毅暗中勾结，意图夺位，你只是想维持这虚假的母子情，以为自己还是她最得意的儿子。可在她眼里，我们只有有用和没用的区别。” 慕容辞脸色青白交加，看着陆雪微，带着冰冷的恨意。 她戳穿了他的美梦！ 然这时，陆雪微身后露出一张脸了，带看清那张脸，慕容辞猛地瞪大眼睛，踉跄的退后了两步。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一下子不能呼吸了。 “二哥哥，是你吗？” 这一声含糊不清却十分温柔，陆雪微回头，见那女人正面向慕容辞的方向，枯瘦的脸上露出一点笑意，却莫名有些瘆人。 “你来看我了？” “你怎么在这儿……”慕容辞猛地一惊醒，对了，是他把她关在这里了，言说不能便宜的杀了她，要对她用尽所有的酷刑！ 那女人到了光亮处，他也看清楚了她的样子。 双眼被挖，双腿被锯，脸中间一刀劈开，这副样子，比鬼都可怖。 “夏清儿，你这是你应得的！”慕容辞神经激动道。 夏清儿晃了一下神儿，从柔情之中突然醒了过来，神色骤冷。 “慕容辞，是你！” “是我！” “你杀了我啊，你杀了我！” “不，我要让你活着受尽折磨。你没了双腿，还有双手，我还要让他们拔了你的牙，割了你的舌头，然后活剥皮，再一刀一刀的割肉。你还要活很久很久，活着的每一天都受尽折磨。” 夏清儿听了这话，突然笑了一声。 “我夏清儿不过是跟着戏班子走南闯北唱曲儿的，你我在苏州初遇，我不知你身份，也并不曾想攀龙附凤，是你……是你用甜言蜜语骗了我的心，让我心甘情愿把自己交给你的。是你用一句一句誓言，让我相信你只爱我一个。可一回宫，你就弃我于不顾，转而宠幸别人。我夏清儿演的都是烈女子，我性子也是刚烈的，既然你不守誓言，那我就帮你守！“ 她说心情闷，让慕容辞带她出宫散心。等到出宫后，她用一把迷药把他迷晕，而后带到破庙，用绳子把他绑住。 等他醒来，大声叱骂她，还说她意图加害皇上，乃是死罪。 她本是犹豫的，尤其还发现自己已经怀孕了。 “你还爱我吗？”她问。 他当时怎么说的，“你一个戏子，根本不配得到朕的爱！” 什么配不配，她从未高看他，也从未低看自己，她以为他们的身份不平等，但爱是平等的，结果却是她不配。 这句话激怒了她，她头脑一热，拿出刀子，挥刀砍了下去…… 看着他疼得死去活来，她吓坏了，扔下刀就跑了。 “你折磨我，杀我……我都认了……可我儿子呢，他没有错，你别伤害他！”夏清儿忙道。 慕容辞咬牙，“当初在庆南城外，你为了躲藏，把他丢在路边，等我的人去找，早已经找不到了！及至到现在，也没有找到。” 夏清儿摇头，“你是追得紧，我为了逃避追兵，动了胎气，在路边生下他。为了不被你抓到，夺走孩子，我只能自己先跑。” 陆雪微听到这里，不由想起她和谢运捡到煊儿时的情形，就是在路边，而且也是刚出生不久。 难道煊儿就是慕容辞和夏清儿的孩子？ 她晃晃头，觉得还是有些不可思议。 “夏清儿，你还记得丢下孩子那日是几月初几吗？”陆雪微转头问夏清儿。 夏清儿脑子早就乱了，抱头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有想到。 “你问这个做什么？”慕容辞皱眉。 “你记得？”陆雪微忙问。 慕容辞说了一个日期，陆雪微虽记不大准了，但大体是能对上的。她问了具体什么地方，慕容辞说了距离庆南城五十里地，陆雪微叹了口气，那就是了。 “陆雪微，你问这些什么意思？” 第336章 他救了她 陆雪微抬头看向慕容辞，对这个人真是恨得牙痒痒，可又有一些些怜悯。 “我只问你，谢运可是你派人杀的？” 慕容辞轻哼一声，没有回答，但算是已经承认了。 “但是谢运抱着一个孩子，你知道吧？” “一个孩子？” 陆雪微呼出一口气，“你不知道？” “朕只让他们杀谢运，没管他有没有孩子。” “那个孩子是我和谢运在……在庆南城五十里外的路边捡的，当时刚出生不久。” 一句话，犹如一个炸雷，慕容辞当场被炸傻了。 夏清儿也傻了，直愣愣杵着，像是一个木墩。 “那孩子呢？”慕容辞忙问。 “他死在了谢运怀里。” 慕容辞摇头，“不可能……不可能……” 他一直在找那个孩子，一直都在找！ 他是他唯一的血脉啊！ 可竟然，他杀了他自己的儿子！ 陆雪微咬紧下唇，谢运那么一个心思严密的人，为何明知危险还要带着煊儿，想来是知道煊儿是慕容辞的孩子。他死了，也要回击慕容辞，而且一击即中要害。 夏清儿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凄厉，“慕容辞，这就是你的报应……哈哈……这也是我的报应啊，我夏清儿不该爱上你，我是自寻死路，我活该，我……噗……” 夏清儿猛地吐了一口血。 陆雪微看过去，见她直直的栽到了地上。身子抽搐了一下，接着再不动了。 死了也好，解脱了。 慕容辞轻哼一声，“陆雪微，你这些话都是骗朕的，朕一句都不信！” 说完这句，慕容辞往外走去，只是走了一步，突然栽了过去。他趴在地上，半晌才起身，侧头看了一眼夏清儿，而后疾步离开。 陆雪微摇头，自己种的恶果自己尝。 之后太后和慕容辞再没有来过，陆雪微先时极度不适应，等半个月过去，一个月过去，她也就习惯了。 而三个月后，终于牢门再次打开。 这次来的是冷颜，他看到陆雪微，摇头一笑：“据说人进了玄天司就变成鬼了，即便能出来，也是活死鬼，但看公主这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住在自己府上，不说颓废竟然还精神熠熠。” 陆雪微笑，“别人是没指望了，但本公主知道，总有一天，我会出去的。” “哦？谁给您的自信？” “冷首辅啊。” 冷颜一愣，“为何是本辅？” “这三个月，冷首辅的日子不好过吧？” 冷颜默了一下，自然是不好过，几次险象环生，而且即将小命不保。 “冷首辅来，定是带了好消息吧？” “是。” “本公主可以离开了？” “是。” “那就好。” 冷颜觉得自己明明长了嘴，怎么话都让对面的人说了。 “您不好奇谁救了您？” “谁也救不了本公主，只有本公主自己。” 三个月，慕容星的命在她手里，太后沉不住气了。 冷颜呵呵一笑，“这话还真是。” 出了玄天司，冷颜带着她片刻不敢停，一路出了宫往城门而去。 陆雪微坐在马车里，撩开车窗帘往外看了一眼，蹙眉问：“你带我去哪儿？” “出城，不，应该说是离开北魏。”冷颜一颗心还悬着，不时深呼一口气。 这是一场豪赌，而他这个惜命之人赌的就是自己的命！ “停车！”陆雪微冷喝。 “公主，颂王的案子并没有结清，您也并没有完全洗脱嫌疑，太后答应放您离开玄天司，但很有可能一个转眼的功夫，她就后悔了，再次把您关起来。”冷颜急道。 “我知道，但既然案子没有结清，此刻我离开丽阳，岂不成了逃犯。” “逃犯又如何，只要保住命就行。” “冷颜，谁允许你这么做的？” “秦王！” 陆雪微愣了一愣，“他……” “公主您知道何子逸藏得那份文书吧？” 何子逸藏在肚兜里，而她杀了何子逸后亲自交给了顾承继。那份是南晋和北魏交接所谓的‘赈济粮’的文书，清楚的记录着当时交接了多少旦粮食。 太后蓄意挑起两国争端，让何子逸接受了那些赈济粮后，从南晋运粮使那偷走了这文书，接着反口就说数量不对，一下子差出了一万旦。 以为南晋会怒反，结果南晋咬牙忍下了，又补了一万旦。 这场仗也就没有打起来！ “知道。”陆雪微道。 “公主可知道那差掉的一万旦粮食在哪儿？” “没有上报朝廷？” 问出这句话，陆雪微自己先摇头了，毕竟是坑来的，也就如不了明账。 “太后暗中拨给了西南军，连皇上都不知道。” 陆雪微默了一下，她倒也不太吃惊。 “所以这份文书不但能证明北魏坑了南晋，而且还能证明太后和护国大将军暗中勾结，贪污这些赈济粮是小，有没有其他意图就不好说了。” 陆雪微点头，这份文书确实很重要，太后一直想拿回来。 冷颜沉了口气，“秦王拿这份文书跟太后换了您。” 陆雪微蹙眉，“你说是他救我出来的？” 冷颜重重点头，“所以公主，请您不要辜负秦王的用心，赶紧离开这危险之地吧！” 第337章 他死了 马车在城外十里亭停下，陆雪微被请下马车。 “公主。”冷颜上前给陆雪微弯腰拱手行礼，“请保重。” 陆雪微其实脑子还晕晕的，顾承继用那么重要的文书换了她的命，这个口口声声说要做陌路人，还说一辈子无法忘记对她的恨，说的时候那么决绝，眼下他又做了什么？ “秦王呢？” “他很好。”冷颜忙道。 陆雪微默然，她其实想问，决意送她离开北魏，他就不来送送她？ 这时又一辆马车停下，明炤急匆匆而来。 “宝姑娘，没有时间了，咱们需快点南下，督主会派人在南疆接应我们。”明炤话里都是急迫。 陆雪微看向明炤身后的马车，心里微微有一点火光。 明炤揣不准陆雪微的意思，道：“明玉公主在马车里。” 一点火光，熄了。 陆雪微朝那马车走去，走到车前，撩开帘子，但见顾明玉躺在马车里，人已经被迷晕了。而且她眼睛红红的，显然之前还哭过一场。 陆雪微慢慢握紧拳头，转身往城门方向疾步而去。 冷颜和明炤吃了一惊，忙追了上去。 “公主，您回去是自寻死路！” “宝姑娘，秦王让属下务必带您回南晋，他……” 陆雪微停下步子，转身看向二人，脸色沉冷，“你们一个一个急着送我离开，恨不得给我插双翅膀，所以到底出什么事了？他呢？” 如果他好好的，他们不会这么急这么慌！ “宝姑娘，您肚子里还有秦王的血脉，求您跟属下走吧！”明炤说着眼睛都红了。 陆雪微点头，“既然你们不说，我亲自去找他！” 陆雪微说完，转身继续往前走。 “秦王……” 陆雪微转头，但见冷颜和明炤皆是一脸悲痛的样子。 想到什么，陆雪微神色大变，身子倏然僵住。 秦王府，陆雪微冲到后院，但见墨城带领十几个麒麟卫跪在院中，一个个激愤又沉痛的样子。 那墨城见到陆雪微来，霍然起身，冲到她面前：“你来做什么，是你害死我家殿下的！” 陆雪微不理他，绕开往前。 墨城退后两步，又挡住了路，“滚！” 陆雪微瞳孔一缩，手中银针出，之间一点冷光闪过，面前身材高大的墨城翻了个白眼就仰面倒下了。其他麒麟卫见此，霍霍都起身拔出了佩剑。 “别冲动，这是你们王妃！”明炤晚一步进门，见到这架势，忙冲那些麒麟卫喊了一句。 听了这话，那些麒麟卫才合上了剑。 陆雪微疾步朝屋里跑去，她面上沉静，可心里早就慌得没边了，这不刚上了一个台阶，就被绊了一跤，踉跄的撞到了门上。 胳膊疼得厉害，而这疼恰让她清醒冷静了许多。 进了西屋，一股呛人的药味儿冲鼻而来，陆雪微蹙眉，这药用的很猛，是在命悬一线的时候提气用的。 一眼望到床上，那人就那么安静的躺着，身着白袍，头发也已经梳利索了，双手放在胸前，一动不动。 陆雪微身子晃了一下，意识想往前，可脚下却不听使唤。泪喷涌而出，她猛地咬住下唇，一下子咬破了，血腥气刺激着她。 她往前迈了一步，却不吃力的软到了地上。 顾承继！ 你怎么敢…… 怎么敢！ 她咬紧牙关，一点一点爬了过去，及至趴到床前。她才撑着床沿起身，而后趴到了他身上。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冰冷苍白，犹如戴了一层假面。 她颤巍巍的伸手，放到他鼻子下，没有气息了…… 她仍旧不死心，也不敢死心，继续检查脖颈下动脉。 同时自怀里掏出针包，拿出一阵银针，刺入百会穴。 这时明炤进来了，见她这般，神思恍惚了一下，“宝姑娘，秦王已经……” “去问他们，什么时候摸不到秦王的气息了，多久了？”陆雪微声音很沉静，只话尾稍稍有些发颤。 明炤忙去外面问，很快又回来了，“不到一刻钟。” 陆雪微脑子陷入沉思，手下却没有停着，还在刺激各穴位。想到什么，她扯开顾承继的胸前的衣服，露出那道伤疤。 “拿刀来！” “啊？” “刀！”陆雪微喝了一声。 明炤不敢再问，忙去外面拿了一把短刀。 “宝姑娘，您这是？” 明炤见陆雪微接过刀，竟然在秦王胸口比划了一下。 “宝姑娘！” 明炤猛地瞪大眼睛，见陆雪微竟然将刀捅进了秦王的心口，那道旧伤疤所在的地方。 “闭嘴！”陆雪微呵斥道。 第338章 救他 明炤神经紧张，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此刻也冷静不下来了。那一刀下去，拔出来时血花四溅，连他身上都溅到了，别说陆雪微了，满脸满身都是。 陆雪微手指仍在秦王脖颈处，感觉到了一丝脉搏。 她眼中一亮，忙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从里面倒出一粒参丹，这是她自己炼制的，可吊住一口气。 等血流了不少，陆雪微才给秦王止血，而后包扎好。 做好这一切，她俯身过去，在他唇上吻了一下，“等我。” 陆雪微从屋里出来，恰好这个时候，顾明玉从外面冲进来，看到她这满身是血的样子，先是愣了一愣，随即红了眼。 “你做了什么？你对十三做了什么？”顾明玉疯了一般冲上来。 明炤忙拦住了她，“公主，宝姑娘正在救秦王。” 趁着明炤拦住了顾明玉，陆雪微大步往外走去。 “救？她怎么救的？”顾明玉指着陆雪微的背影大声质问。 明炤叹了口气，“眼下这个时候，我们只能信任宝姑娘，她比我们任何一个人希望秦王活下来。” 从秦王府出来，陆雪微冷颜送她进宫。 “公主，您这是自投死路！” “我可以死，但他不能。”陆雪微沉着脸道。 “公主……”冷颜叹了口气，“秦王把那份文书交给太后的时候，太后让他二选一，一个是放了您，另一个是……给他十粒塑骨香。可秦王根本没有犹豫，他选了您，而您却要去冒险，这样对得住秦王吗？” 冷颜还在试图劝陆雪微。 陆雪微却呵了一声，“凭什么他用自己的命换我的命，我就要感激他？我，只会恨他！” 冷颜怔了一怔，觉得陆雪微不知好歹，又觉得这话伤人伤己。 陆雪微让冷颜先带她出城去了城郊的千佛寺，来到寺中，一个小沙弥带着穿过前面的大殿，来到后院禅房。 “施主，请。”那小沙弥合手行了礼，而后便离开了。 冷颜一脸不解，“公主，您要找谁？” 陆雪微呼出一口气，“你先在外面等着。” 交代完这句，陆雪微抬步上了台阶，而后推门进去了。 进了里面，闻得一股檀香，清幽绵远，再看里面，一和尚正盘腿闭眼默念佛经，窗明几亮，一室清净。 “陈继死了。” 和尚身子一僵，继而睁开眼，“话可不能乱说。” 陆雪微瞪了悯闲一眼，“你倒是闲心自在，还有心情跟我玩捉迷藏！” 悯闲抿了抿嘴，“阿继……” “死了！” 悯闲瞪大眼睛，“陆雪微！” “你喊我做什么，喊我能救活他？” 悯闲这下可念不下去经了，又见陆雪微一身血，便信了这话，于是忙起身往外走，“我给了他十粒塑骨香，一年只用一粒就成，这才过了三年多而已，怎么可能……” 悯闲顿住身子，回头看向陆雪微，先是蹙眉，继而了然，而后露出悲痛之色：“我竟忘了，他心口这道伤，血可止住，伤口可愈合，却留不住心气。以后不能大悲大喜，不然就会犯病。一犯病就需服用塑骨草，重塑心气。他见了你，不能不悲不能不喜，所以就会常犯病，剩下的七粒塑骨香，短短几个月就用完了。” 陆雪微整个人如遭重击，所以他本可活十年，却又因她而折损寿命了。 顾承继，你蠢不蠢，你应该避我如蛇蝎，躲着我远着我！ “可惜这世间再无塑骨草。”悯闲闭眼道。 “有。”陆雪微道。 悯闲忙睁开眼，“哪里有？” “太后那儿有。” 悯闲愣了愣，随即又悲痛不已，就算真有，也已经晚了。 陆雪微呼出一口气，“那样东西，你给我吧。” “什么？”悯闲沉浸在悲痛中，一时没回过神儿来。 “你师父让你给我的那样东西！”她急道。 悯闲蹙眉，“分开的时候，我给你，你不要的。” “那是不是我的东西？” “是。” “那就别废话！” 悯闲被陆雪微整的一愣一愣的，但还是去柜子里拿出了一个檀木盒，回身交给了陆雪微。 “阿继去了，我送他最后一行。” 陆雪微看向悯闲，本想说实情，但见他一个和尚居然这般不彻悟，眼圈都红了，于是决定什么都不说了。 “哦，你们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阿弥陀佛……”悯闲合手，而后一滴泪落了下来，“可不，他好狠的心啊，说走就走，最后一面没见，一句话也没留。三千世界三千轮回，我这和尚找他都没地儿找！” 陆雪微脸色黑沉，她都没哭的这么伤心呢！ 第339章 母女俩如此生分 从千佛寺出来，陆雪微沉下一口气，让冷颜带她进宫。 锦玉宫内，陆雪微高举手里的东西，作势要往地上砸。 “别！”太后急得站起身，朝陆雪微走近两步，“阿微，千万别砸，你手里的可是掌天下兵马的虎符！” 陆雪微一脸清冷，问：“所以这东西能不能换你手里的塑骨香？” 太后沉下一口气，在屋里来回踱着步子，“本宫已经放了你。” “不差他一个。” “南晋是一块肥肉，然看着虽好啃，里面却有一块硬骨头，稍不小心就会磕到牙。”太后停到陆雪微跟前，一字一句道：“秦王就是这根硬骨头，如果他死了，那北魏挥兵南下，南晋那昏君定不敢硬抗，我们可以用少数的牺牲夺下南晋。阿微，你是先帝之女，北魏的公主，你这样做与叛国贼有什么两样？” “这场仗本就不是正义的，太后，你野心太大了。”陆雪微道。 “野心？”太后冷笑一声，“国与国之间，本就是恃强凌弱的，是你太天真了！” 陆雪微摇头，“有这虎符，太后可号令四方，可若没有，您虽是太后，但名不正言不顺，哪方兵马听你号令，也就西南军了。” 太后眯眼，正在思虑陆雪微这句话。 “如今皇兄卧病在床，您临朝听政，底下百官多有非议，您确定您不需要这兵符？” 说着，陆雪微作势又要砸。 “阿微！”太后瞪大眼睛，“我给你！” 陆雪微稍稍松了一口气，太后瞪了她一眼，而后走到书架前，从一个暗格里拿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 “塑骨草已经炼制成塑骨香，里面有十粒。”太后握在手里道。 陆雪微拿到手里，打开盖子，放在鼻子下闻了闻，而后看向太后：“太后，这药里难道没毒。” 太后眯眼，“你如何才信？” “你吃一颗！” 陆雪微让太后张手，而后往她手心里倒了一颗。 太后看着手里的药丸，轻嗤一声，“阿微，不过一个男人，你竟与母后生分至此。” “您生了我，可以不管不问，可还要利用我，利用完了还要杀我，别的母女牵连的是血缘，而我们是仇恨。”陆雪微嘴角扯了一下，“当然，我不是太后您的女儿，但还是大公主，您也别把我逼急了，毕竟眼下这个时候，我若闹出点动静，您不一定承受得住。” 太后死死盯着陆雪微，这个女儿果然是上辈子来讨债的。 她哼了一声，仰头把那药丸吃下了，“放心了？” 见太过没事，陆雪微稍稍松了口气，把手里的兵符扔给了她。 太后拿到那兵符，仔细看了看，果然是真的。 当年先帝一病倒，她就开始找兵符，却如何都找不到。而时隔这么多年，它才又露面。 “这兵符怎么在你手里？” “先帝留给我的。”陆雪微道。 “怎么可能，他又不知道……他知道了？”太后皱眉。 “皇上让法无大师去南晋调查了我的身世，但当他得知的时候，已经病得起不来身了，同时也发现了你的秘密，惊怒交加。但那时他已无力回天，所以让法无带走兵符，有朝一日可以交给我，权当是保命的。” 悯闲跟她说这些的时候，她只觉得荒唐。这兵符只会招来祸端，怎么能保命，如今想来她这个父皇还是有先见之明的。 太后想到先皇临死的时候都没有吐出这件事，深觉自己被玩弄了一般。她觉得自己做的这一切都很完美，可在那个死鬼眼里，不过是个自鸣得意的小丑罢了。 然他看不到现在，这个兵符还是回到了她手里。 陆雪微握紧塑骨香，转身往外走。 “阿微，你以为你还出得了这宫门？”太后冷声道。 陆雪微叹了口气，“我和他都在丽阳，太后怕什么，况星儿还没消息吧，您找了三个月，也该知道，只有我能把他还给您。” 太后静默片刻，沉冷道：“你可以走了。” 陆雪微往外走了一步，看到手里的小瓷瓶又停了下来，转头看向太后：“这里只有九颗了。” 太后蹙眉，“所以呢？” “您补给我一颗吧。” 太后呵了一声，“你以为那塑骨草、百年莲子还有千年人参就长在我门前，你要我就有？” “太后的能耐，阿微自然不敢小瞧。” 太后盯着陆雪微，眼睛眯了一下，这丫头是在试探她，想知道这世上还有没有塑骨草。 “好，一个月后，本宫给你。” 听了这话，陆雪微放下心来。 回到王府，陆雪微忙进到屋里，但见顾明玉和悯闲都在。 一个趴在床边哭，一个念着经，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二人见到她来，望过来的目光都带着怨气。 陆雪微不理他们，忙上前倒出一粒塑骨香，塞进了顾承继嘴里。可他已不能吞咽，陆雪微想了一下，低头抵住她的唇，用舌头送了进去。 见他咽下了，陆雪微忙又拿出银针刺激他的穴位。 她这一溜动作利落沉稳，竟看不出丝毫的慌乱来。 悯闲在一旁看着，竟有点羞愧，他修行这么多年，本该四大皆空才是，竟还是定不住心，不如一个小女子。 很快顾承继气息连上了，脸上也有了血色，手脚不再那么冰冷。 看到顾承继活了过来，顾明玉嗷呜一声又哭了。 “十三，姐姐求你了，以后能不能离这个女人远一点！” “她就是个催命鬼，专门催你的命！” “太坑人了，她怎么就可你一个人坑！” 顾明玉抱着顾承继哭，悯闲盘坐在床前，痴痴望着，一个比一个没有眼色。 “他身上出汗了，我要给他擦身子，你们都回避。”陆雪微淡淡道。 顾明玉忙擦了一把泪，“我来！” “我让着你，但你敢吗？等顾承继醒了，知道你看光了他的身体，你觉得他能饶你？”陆雪微问。 “那你……” “我能一样，我们俩谁没见过谁的？” 顾明玉捂住脸，也不知是替自己羞，还是替陆雪微羞，反正这句话成功让她出去了。 而悯闲没动，正恶狠狠的瞪着陆雪微。 想着之前陆雪微说阿继死了，他哭着跑进城，一路惹无数目光，无数惊呼，尤其看到顾承继平躺在床上，嗷嗷哭着扑了过去，如今想来，那一幕实在有点触目惊心，毕生难忘！ “贫僧不用回避吧？” “尤其是你！” “为何？” “你一个和尚，不知道非礼勿视？” “你还要非礼……” “和尚，你能不能识趣点，快出去！” 第340章 你不配让我爱 把人赶走后，陆雪微坐到床沿上，弯腰去听他的心跳。 扑通扑通…… 好似这样才放心了一般，先前慌张凌乱的情绪，慢慢的平复了下来。再看这张脸，思念和委屈汹涌而来，让她一下子红了眼。 她探身过去，感受着他温热的气息，心一动，触碰到那唇，柔软的，带着一点点凉。舍不得离开，泪又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 下面的人不知何时醒了，喟叹一声，他微微启唇，加深了这个吻。 陆雪微眼睛趴到顾承继身上，沉溺于这样的温存。 许久之后，陆雪微埋首于顾承继的肩窝，小声的喘着。 “本王还活着？”这一声很轻很淡。 陆雪微抬起头，但见顾承继一张脸冷白如脂玉，唯那唇红的鲜艳水润，而一向清冷的眸子带着丝丝困惑。 “不然呢？”陆雪微挑眉。 顾承继静静的看着陆雪微，半晌后伸手，扯到了胸前的伤口，疼得他微微蹙了一下眉。 “这伤？” 陆雪微咬了咬下唇，“我刺的，不过我是为了救你，这是一种放血疗法，能减轻心脏处的压力，继而恢复心跳。” “嗯。” “我从太后那儿要了十粒塑骨香，不对，我怕她下毒，让她吃了一颗，还剩九粒，然后喂你吃了一粒，眼下还有八粒。按着悯闲说的，至少八年内，你的性命无忧。可因为你见到我，情绪起伏太大，这八颗大概也坚持不来多久。不过你放心，太后答应补我一颗，说明塑骨草并没有绝迹，我让他们继续去找了……总能找到的……” 陆雪微说着还掰着手指头，脑子也乱，心也乱，说出来的话也是乱七八糟的。 顾承继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累了吧？” 陆雪微擦了一把眼泪，在他旁边躺下。 “累。” “睡吧。” “你……“ “我不会死，陪你。” 明明满腹心事，可躺到顾承继身边，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塑骨香气，很快就睡着了。 陆雪微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她睁开眼，迷糊了一下，忙转头去看顾承继，见他还躺在自己身边，只是脸色仍旧很白。 想到什么，陆雪微猛地一窒，眸子里露出惧怕之色，她慢慢转过身去，伸出手颤巍巍的放到他胸口。 扑通扑通…… 感觉到他的心跳，陆雪微这才呼出一口气。 怕了，是这怕了。 昨天那一幕，她根本不敢回想。 许是这一张一弛，小腹突然疼了起来。 一下没抗住，小小的叫了一声。 “怎么了？”顾承继醒了。 “没……啊……”陆雪微疼得脸都白了，感觉下面好像流了什么，她一下红了眼，“孩子……我应该是动了胎气了……” 顾承继神色陡然一紧，忙冲外面唤了一声，很快悯闲来了，后面还跟着顾明玉。 “悯闲，快给她诊治！” 悯闲上前，拉过陆雪微的手，诊了一会儿脉，回头冲顾明玉道：“明玉公主，你去看看陆姑娘下面，是不是已经见红了？” 顾明玉忙去看，看到下面的情形，吓得脸一下子没了血色，“见……了……” 悯闲脸上露出愁色，“胎儿的情况很不好，只怕……” “悯闲，一定要救这个孩子！”顾承继急道。 陆雪微疼得已经迷糊了，听到这话，一把抓住顾承继的胳膊，“孩子……孩子……” 顾承继搂紧陆雪微，想到他们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决不能再失去第二个了，这对他对陆雪微，都是不能承受的打击。 “悯闲！” 悯闲呼出一口气，“贫僧可以用一剂猛药，孩子保住了，大人也安然无虞。可若孩子保不住，大人也有危险。” “什么意思？” 悯闲看向顾承继：“阿继，如果现在放弃孩子，大人没事。如果执意保孩子，那大人的命和孩子的命就连在一起了，一起生一起死。” 顾承继僵住，“你有……几成把握？” 悯闲叹了口气，“五成吧。” 顾承继没有犹豫：“放弃孩子，只保大人。” 悯闲点了头，正要施针，却见已经昏沉的陆雪微睁开了眼，而且眼眸清明。 “孩子是我的，命也是我的，你们凭什么不问我的意见？” 顾承继蹙眉，“阿微！” “我要保住这个孩子，不惜性命！”陆雪微决绝道。 “阿微，你的命要紧！”顾承继有些激动道。 “顾承继，你凭什么……杀我的孩子！” “凭你是我的王妃，这孩子是我的……孩子！” 陆雪微轻嗤一声，“不是了。” 顾承继摇头，“阿微，我们没有时间吵，听我的好不好？” “我说不是了！” 顾承继神色陡然一冷，“陆雪微！” “自今日此刻起，你和我还有这个孩子，一丁点关系都没有了！” 顾承继握紧拳头，“你现在脑子不清楚……” “不……”小腹再次疼了起来，陆雪微倒抽一口凉气，“顾承继，我现在才看清你……原来你是这样冷血无情的人……你……你不配让我爱……” 顾承继死死盯着陆雪微，“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的命由我自己，不由你！”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万一你出事，你让我怎么办？” 陆雪微闭了闭眼睛，再睁开，道：“顾承继，我宁愿死，这辈子也不想再看到你。” 顾承继脸色骤然一青，血气上涌，接着猛吐出一口血来。 “阿继！”顾明玉大惊。 两个人变成这样，让所有人始料未及。 顾承继被墨城带到了另一间屋，喂他吃了一颗塑骨香。 而这屋里，悯闲正在给陆雪微施针。 “只有五成，希望你不会后悔。”悯闲道。 陆雪微疼得额头冒出一层细密的汗来，脸色苍白如纸，眼神望着床架顶，“我认。” “那阿继呢？” “别再跟我提他了。” 悯闲张了张嘴，想为顾承继说句话，但显然这个时机不对。 他深呼一口气，扎下最后一针。 半个月后，公主府。 陆雪微靠着罗汉床，一碗山药粥下去，堪堪三分饱。 雨竹端来三盘点心，她又挑着吃了几块，勉强混个五六分。她不敢吃多，随着心意吃的话，会把自己吃成圆球，到时不好生。 “公主，秦王府……” “闭嘴！” 雨竹一句话没说完，被陆雪微给截断了。 她抿抿嘴，虽不知公主和秦王发生过什么，但公主很敌视这秦王，提都不能提一句。 第341章 需要公主英雄救美 陆雪微让雨竹扶着起身，打算去外面透透气。 虽然悯闲交代她要卧床，至少三个月，但她也是大夫，为自己把了脉，知道胎儿稳定了，小小走动一会儿是没事的。 想起那晚，真跟做梦似的，顾承继被她气得吐血，而她也是生死一线，好在这梦还是醒了。可醒了，心也空了。 醒来的当天她执意离开秦王府，回到了公主府。深居后院，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安胎。 刚出了屋，正碰见悯闲来了，四面相对，她遭了一记白眼。 陆雪微干笑一声，忙在旁边的躺椅上坐下，“在屋里也是躺，在外面也是躺，没差别的。不过，你不是刚走没一会儿，怎么又回来了？“ 打她个措手不及！ 悯闲在她对面坐下，“贫僧有事相求。” 陆雪微挑眉，“求这个字用的好，不过求人是你这态度吗？” “哦，那就不是求，而是贫僧救了公主，所以请公主报恩。” 见和尚说的一本正经，陆雪微笑道：“本公主的意思是你我之间，不用这么生分，你想让本公主为你办什么事说句话就是了，本公主还能不答应？” “贫僧就当公主答应了。” “你还没说什么事？” 这样糊弄她可不好！ “让秦王来你公主府……” “不行！” “避难！” 陆雪微一怔，“避难？出什么事了？” 按理说这个时候，皇上病重，朝廷乱成一团，太后应该没有心思对付他。况他是顾承继，还能没有自保的能力？ “贫僧以为公主已经不关心秦王了。” 陆雪微沉了口气，“他是谁，本公主凭什么关心他。” “今晚护国大将军慕容毅在画舫设宴，之前秦王以身体不适推拒了几回，但这次实在推不掉了，秦王只能赴宴。” “宴无好宴。” 悯闲点头，“如今秦王孤立无援，能护着他的只有……” 悯闲看向陆雪微，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冷颜呢？” “冷首辅自顾不暇。” 陆雪微呵了一声，“本公主也自顾不暇。” 悯闲点头，“其实秦王大概也不希望被公主救。” “为什么？” “公主伤了他的心。” “我伤他？他没有伤我？” “那晚的事对秦王来说何尝不是一个两难的选择，公主你是站在自我牺牲的立场上来诠释对腹中胎儿的爱，而秦王只能把自己对你和孩子的爱割开，在那种情况下，让他去选择，何其残忍。” 陆雪微握紧拳头，“你一个和尚懂什么。” “阿弥陀佛，公主不是看不透的人，不过是借此事发挥罢了。” 陆雪微一愣，随即摇头：“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悯闲站起身，离开前道：“今晚就劳烦公主了。” 入夜，城中湖的画舫上。 护国大将军慕容毅摆了宴席，他坐在主位，左下便是顾承继，下面还有几名武将，一个个长得虎背熊腰的，厅堂当间有几个舞姬正在跳舞。 觥筹交错，歌舞升平。 “秦王，当年镇北关一战，殿下少年英姿，可我西南军可吃了不少苦头。”慕容毅举起面前一杯酒，冲顾承继敬了敬。 顾承继举起杯，未语，先把那杯酒喝了，“王爷骁勇善战，本王也没讨到什么好处。” “可惜啊，南晋皇帝眼瞎，放着殿下这么好的英才不用，闲置在京中，也不怕发霉了。”这句话说完，慕容毅还没笑，下面的人都笑了。 “可不发霉了，不过是倒霉的霉！”一满脸络腮胡，穿着银白铁甲的男人大笑道。 “老关，你识字么，还发霉的霉。”他旁边一个同样穿铁甲，但脸上有疤的男人讥笑道。 “那霉字就写在秦王脸上，我还能认错了？”络腮胡大汉指着秦王大声嚷道。 那有疤的歪头打量，那眼神带着揶揄，笑道：“哎哟，还真有！” 二人一对视，轰然大笑。 “秦王，下面的人开个玩笑，你可不能动气。”说着，慕容毅又敬了顾承继一杯。 顾承继举杯喝了，“本王不值当动气。” 这话刚落，一酒杯砸到了地上，那络腮胡站了起来，“秦王，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值当，我老关手下上万兵力，你竟小瞧于我！” 顾承继看向这人，轻笑一声，“关将军有上万兵力撑腰，本王确实不敢小瞧你，毕竟一人叫唤一声，那声浪也能震死人的。” “那是……”络腮胡本要得意，后一回味，又觉这话不大对，他转头看向身边的刀疤男，“老刘，他这话是不是在讽我？” 刀疤男啧啧一声，“他骂你要一万人撑腰才有胆敢跟他对抗，还只敢动嘴不敢动手的。” 一听这话，络腮胡霍然起身，指着顾承继喝道：“咱们不练嘴皮子，有本事出来打一架，若我老关输了，任你处置！” 顾承继微微叹了口气，今晚这宴席，本就是鸿门宴，不管他和颜悦色，还是忍气吞声，总免不了要动刀动枪的。 可这是在画舫上，他身边也就带了墨城。而想来周围，慕容毅已经布置了天罗地网，不会让他有机会逃的。 慕容毅垂眸，轻笑一声，“殿下，南晋人性子柔，不似我们北魏男儿脾气暴，您体谅一下吧。” 络腮胡嘿了一声，“南晋男人长得纤腰细腿，弱不禁风的，一个一个比女人还妖艳，便比如秦王，咱们北魏最美的娼妓都比不上呢！” 顾承继眯眼，起身抽剑，剑尖指向络腮胡，嘴角一勾：“关将军说若是本王赢了，你任凭本王处置是吧？” 络腮胡嗤笑，“是啊。” “好，那若本王赢了，请关将军自扇嘴巴。” “若输了呢？” “本王任凭关将军处置。” 络腮胡嘿嘿一笑，“那还不好说，请秦王去勾栏院做一天头牌如何？” 他这话一说，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慕容毅都笑了。 顾承继也不气，缓步走到那络腮胡身边，“关将军，请吧。” 二人拔剑，剑刃相抵，一个满脸凶狠，一个风淡云轻。 顾承继仍旧一身白衣，姿态翩然，即便面对着络腮胡这样以蛮力取胜，越大越亢奋的人，他也打得很稳，出招不乱，不硬碰硬，也不让对方占到便宜。 如此几十个回合，那络腮胡渐渐体力不支了，这时他发现顾承继就是在故意耗费他的力气。想到这一点，他一咬牙，攻势更猛更快，想争取在十几招内制服顾承继。 眼前人一急，随后就露出了破绽。顾承继抓住，一剑刺了过去。 第342章 就是这么霸气 然这时，突然自旁边飞来一把暗器，他只得翻身避开，而掐这时，那络腮胡挥刀过来，他避之不及，胳膊被划伤了。 待落定，顾承继看向旁边的刀疤男，很明显那暗器是他扔的。 打不过就用这种卑鄙的手段，而其他人看到也只当没看到，皆是一副坦然之像。慕容毅带的是这样一帮子阴险小人，能成什么气候！ 很快络腮胡又打了来，顾承继心思一转，故意朝他要害刺去。那络腮胡没想到顾承继上来就这么直接，而且这种情况下，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他也会伤了他的。 这么一愣神，那剑已经到了跟前。 而这时，又一暗器飞来。 顾承继早就做好了防备，及时闪身，那暗器直接扎进了络腮胡肩膀上。 “哎哟，老刘你……瞎了……” 那络腮胡一句话还没说完，人就躺到了地上。 刀疤男见此，吓得忙上前往那络腮胡嘴里喂了一粒解药，喂完以后，再看秦王，竟是满脸讥笑。 刀疤男也是个暴脾气，当下提剑就朝顾承继杀了去。 他武功也不错，但还在顾承继下面，因此连着吃了好几次亏，身上多了几道伤口。 “刘将军，我来帮你！” “我也来！” 厅堂里其他两人提剑上去，成了三对一的局势。如此卑鄙，这慕容毅也不觉得什么，一边喝酒一边欣赏，眼里带着势在必得的笑。 墨城站在旁边，心急如焚，他想上去帮忙，可殿下给他使了眼色，让他不要动。 三位大将对付他一个，而且他身上有病有伤，哪能扛得住！ 如此还不够，其他人也是跃跃欲试。 正这时，画舫突然猛地一倾斜，同时听到哐的一大声，像是什么撞了上来。因这一变故，所有人都没有站稳，朝东边栽了去。 顾承继扶住柱子，勉强站住，而船经过这一撞，摇晃了几下，好在还是稳住了。 “将军，我们船被撞了个大洞，正在往下沉！”一小厮进来急道。 慕容毅刚从地上起来，脸色黑沉，喝道：“哪个不怕死的敢撞本将军的船？” 那小厮瑟缩了一下，“像是公主府的人。” 慕容毅看向秦王，见他一副泰然之色，难怪敢应他的宴，原来已经找好救兵了。 此时船舱进了水，而船往下沉的速度很快。 众人只得上了甲板，慕容毅看到一艘画舫紧挨着他们，倒是不见公主，只见那一穿着素袍做书生打扮的人和一个穿着玄衣的手拿长剑的人。 “这二位都是公主府的郎君，一位是文昌侯的长孙一位是上官大将军的儿子。”那小厮在慕容毅身边小声说道。 “两个小子，你们意欲何为？”慕容辞厉喝。 宋玺顶着慕容毅的怒火，上前两步行了个礼，“大将军息怒，我们也非是故意的，只怪刚刮了一阵妖风把我们吹了过去，巧不巧的撞上了您的船。” 什么妖风？ 便是胡说也得考虑一下听得人的感受吧！ 偏宋玺便是这般，话假的没边，偏一本正经的样子，让人恨得咬牙切齿。 “你胆敢……” “嘿，你们船快沉下去了吧？”上官厉插了句话。 慕容毅话还没完被截断，气得脸都黑了，然船里乐人丫鬟们还有护卫，一窝蜂的往水里跳，啪啪响个不停。 而这甲板上也开始浸水，脚下都湿了。 周边没船，眼下就公主府这一艘。 “这大冬天的，湖水冰冷刺骨，您金枝玉贵，可不能着了寒。”宋玺说着，忙让下人拿来木板搭在两船之间。 慕容毅脸色缓和了一些，正要一脚迈上去，结果那上官厉发话了。 “大将军，麻烦您让一下，挡着我们秦王殿下的路了。” 慕容毅怒火高涨，心道这两个小子竟敢戏弄他，于是一脚踩在那木板上，带着山崩之力，生生让那木板裂成了好几瓣。 而这时顾承继飞身而过，脚踩了一下那木板，稍稍借力，便跳到了对面的画舫上，墨城也紧随其后。 秦王他们上了船，宋玺便吩咐下面的人回岸边。 “大将军，等我们回到岸边，定让船家回来接你们。”他冲慕容毅喊了一声。 慕容毅脸色黑沉，手握成拳头，显然在压制着怒火。 他旁边的络腮胡忍不住喊道：“你公主府根本就是故意撞船，意图救走秦王！” 宋玺咦了一声，“何用救，莫不你们想害秦王？” 络腮胡还要说，但被旁边的刀疤挽了一眼。 他还不服气，小声嘟囔了一句：“便是公主府的人如何，我们又不怕他们。” “怕是不怕，只是这个节骨眼上，不宜得罪公主府。”刀疤道。 他们站的这地方，水已经浸过脚面了。 络腮胡左右看了看，其他人还挺镇定。他也只好强撑着，只是看着公主府的船越走越远，不免还是慌。 “他们真的会回来救我们？” 刀疤哼了一声，“何用他们救，游回岸边就是。” 络腮胡瞪大眼睛，“我不会游泳！” 好家伙，难怪这些人这般镇定，原来他们都会游泳。 下了船，上官厉见宋玺没让船家回去，不由问了一句。 “不救他们？” “你跟他们交情好？”宋玺挑眉看上官厉。 上官厉摇头，“可你刚才说……” “我刚才说的话是让狗听的，你也听到了？” “我自然听到了，而且也不止我。”上官厉看向旁边的秦王和墨城，秦王神色沉沉，他不敢问，只好闻墨城，“你也听到了吧？” 墨城实在想翻个白眼，“没有。” “你怎么没有听到？”上官厉奇了。 “我又不是狗。” 宋玺扑哧笑了一声，而此时正好公主府的马车来了，宋玺上前请秦王上车。 “公主请殿下去公主府小住。” 顾承继点了一下头，转而上了马车。 上官厉琢磨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原来宋玺在骂他。 “你这个狗屁不是的臭书生，老子跟你没完！” 来到公主府，宋玺带着秦王去了之前他住的那个院子。 “殿下，里面已经收拾好了，您早点休息。” 宋玺往外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转头道：“殿下，其实公主还说了一句话。” 顾承继看向宋玺，“她说什么了？” 宋玺干咳一声，又小心看了看顾承继的脸色，这才道：“公主说，殿下不要多想，她救您是为公非是出于私情。” 顾承继轻哼一声，背手往院里走去。 非是为了私情，他可不觉得她是个公私分明的。 第343章 情非得已 西屋里，顾承继捻着手里的玉佛珠，望着墙上挂的一副字。 “身在无间，心在桃源。” 这是他写的，从来都在无间地狱，而有她的地方才是桃源。 墨城从外面进来，看了一眼墙上的字，道：“殿下，今晚行动吗？” 顾承继捻着玉佛珠的手一顿，“嗯。” “会不会有点仓促？” “没多少时间了，去吧。” 夜深，陆雪微躺在床上，却是辗转难眠。 想着那人就在不远的地方，却只能远着冷着，她心里也不好受。 她夜里容易渴，正要起来喝点水，听得外间的门响了一声。她忙躺好，闭上眼睛，而后眯开一条缝朝门口看去。 但见一高大的黑影走了进来，带到窗子透过来的光亮处，那张脸阴暗交错，一半阴晦一半明艳。 是他！ 陆雪微闭紧眼睛，心扑通扑通乱跳。 那天因为保不保孩子的事，她确实生气了，发火了，说了很多绝情的话。一来是急的，二来却是愧疚。 她愿意和孩子一起生一起死，可万一她真的死了，他该多伤心。 所以做这个决定，她一面决然一面自私。 说那些话，只是想让他恨她，等她真死了，他不要太伤心。 而经过那一晚，她和孩子都活了过来。 这是好事，可想到他和她在一起，心疾就会发作频繁，那几粒塑骨香根本支撑不了几个月。几年还是几个月，她其实没得选，只能故意装作恨他的样子，匆匆逃离王府。 当然她没有放弃他，而是想利用这些时间去寻找塑骨草，找到了，他们就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在一起。 感觉他靠近了，继而一只手抚着她的脸。 “对不起。” 这一声很轻，却又沉甸甸的。 陆雪微暗里握紧拳头，为什么说对不起？ 他没有对不起她啊！ “阿微，我信你，你也要信我。” 我信你啊！ 陆雪微很想睁开眼告诉顾承继，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信他。 继而唇被压了一下，不及反应过来，那人连带着他的气息一起离开了。陆雪微睁开眼，只见一抹黑影飘去。 望着床顶，她微微叹了口气。 翌日，陆雪微起来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 雨兰进来扶持她梳洗，“公主，您的衣服都小了，今儿让裁缝来做两件宽大的衣服吧，而且快过年了，也该做过年的衣服了。” 陆雪微站起身，看了看自己的小腹，其实不太显，只是身体丰腴了不少，主要是最近吃得多。 “嗯，那就阖府上下都做吧。” “是，魏公子还未回府，剩下这三位郎君也要做新衣了。” 陆雪微蹙眉，“哪有三位？” “啊，不是秦王……”雨兰忙拍了拍自己的嘴巴，“秦王自然不是郎君，他是您的夫君啊！” 陆雪微敲了雨兰脑门一下，“秦王是秦王，别乱按头衔。” 雨兰笑，“是是。” 洗漱好后，陆雪微正吃着粥，司靑从外面进来了。 “公主，兵部侍郎府昨夜走水了，本来火已经扑灭了，不知为何京兆府今儿去了，还把侍郎府给围住了。” 陆雪微蹙眉，侍郎府走水不要紧，可京兆府去了，必定是有事。 “让我们的人接着查。” 司靑离开后，陆雪微起身出门，打算去见一个人。只是刚走到院门口，却被顾明玉给堵住了。 “你做什么去？” 陆雪微挑眉，“你怎么在府上？” 顾明玉呵了一声，“我想来就来了。” 陆雪微心想，她这公主府难道没有门？ 不过抬头看到悯闲走了来，也就明白了，是他带这丫头来的。 “我有事要出门。”陆雪微道。 “不行！” 陆雪微一脸无语的瞅着顾明玉，“我做什么，凭什么要经过你同意？” “自然是凭……” “凭你是南晋公主？可这是北魏，而且你在我的地盘上。又凭你和秦王的关系？他都管不了本公主，何况你。还有凭你会三脚猫的功夫？你可以比划两下，我不妨费点毒粉。” 顾明玉眯眼，“那就凭我是你腹中孩子的姑母！” “不管用！” 陆雪微不理她，继续往前，不过却被悯闲挡住了路。 “阿弥陀佛。” “你也要挡我出门？” 悯闲摇头，“贫僧知道公主有分寸，这次来是跟您告别的。” 陆雪微转身看向悯闲，“你去哪儿？” “去该去的地方，走未走过的路。” 陆雪微抿嘴，反正问悯闲什么，他若不想回答的话，总能把你绕晕。 “那慢走不送。”说完这句，陆雪微继续往外走。 顾明玉有些急，冲悯闲道：“和尚，你怎么不管管她，不是卧床三个月么，万一出什么事呢！” “公主豁出性命护住了腹中的孩子，又怎会让他有危险，所以施主不用担心，不会有事的。”悯闲道。 陆雪微走后，悯闲去了顾承继那院。 他进屋的时候，顾承继正坐在窗子前的罗汉床上打坐。他手中转动着那串玉佛珠，只是佛珠少了一半，零零落落的。 悯闲也不打扰，自在他对面坐下，陪着他一起打坐。 三年前，他师父法无把奄奄一息的顾承继带回寺中，有用极其惊险的方法为他治伤，虽然伤好了，但人却一直昏迷不醒。 后来他喂他服下塑骨香，这才醒了过来，只是之后必须依靠塑骨香续命。 而塑骨香极其珍贵，他手上只有十颗，全部给他了。 不久，师父把顾承继交给他照顾，便又离开了。走的时候说，他去的是一条不归路，不用等他回来。 顾承继在寺中住了一年，待身体恢复后，便离开回南晋了。 “怎么跑我这儿来念经了？”顾承继睁开眼看向悯闲，难得那冷眸温和了许多，隐隐还带着笑意。 “你这儿挺好。”悯闲笑道。 顾承继笑了笑，跟外面的丫鬟要了茶水，等茶水送来，他亲自倒了一杯推到悯闲面前。 “这儿挺好，你留下就是。” “这是公主府，你说了算？” “你臊我呢？” “我可没有这本事。” 二人相视一笑，悯闲想了想道：“太后在找我师父。” 顾承继敛了笑意，微微叹了口气，“她不是一直在暗中派人追杀你师父？” “这次是找他，而非是杀他。” “那你什么打算？” 悯闲没有立刻回答他这句话，而是又问了一句别的：“侍郎府那把火是你让人放的吧？” “嗯。” “这是北魏的事，你是不是操心太多了？” 第344章 冷首辅大义 顾承继瞪了悯闲一眼，“北魏朝局混乱，若让太后或慕容毅站稳脚跟，那用不了多久，他们必定挑起北魏和南晋的战争，到时生灵涂炭，北魏和南晋的百姓都逃不过。本王没有闲得要管北魏的内政，只是不想南晋跟着遭殃罢了。” “先帝在位时，北魏和南晋一直交好。” “嗯。” “师父说过，若说谁有能力平息两国的战争，必定是秦王你。” 顾承继叹了口气，“大师这句话太重了。” “那贫僧就替你分担一些吧。” “什么意思？” “贫僧今日进宫。” 从公主府出来，陆雪微坐上马车。走到街上时，前面有人闹事，马车停了下来，见场面乱了起来，陆雪微偷偷从马车上下来，进了旁边的小胡同。 拐了弯，司靑迎了上来。 “公主，没有人跟上来。” “嗯，冷首辅呢？” “他在前面的院子里等着您。” 说着，司靑引着陆雪微往前走去。很快她们进了一个小院子，冷颜冲屋里出来，迎了陆雪微几步。 “冷首辅，劳烦你了。” 冷颜摇头苦笑：“本辅犯了大错，只希望能弥补一二。” “冷首辅只是错信了一个女人。” “可皇上却因为本辅而染了重病，朝政大权落到了太后手里，而太后手段狠辣，短短时间内为了排除异己，罢免了好几位大臣，致使朝局动荡。我冷颜，可谓是千古罪人！” 陆雪微叹了口气，“太后筹划已久，你我皆在这场漩涡中，逃不掉的。” “当时在花街看到苏星辰，本辅觉得她和公主长得很像，以为可以大加利用，于是带回了府中，还认作义妹。不想反被她利用，借着本辅的关系进了宫，成为皇上身边的人。更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皇上重病卧床，神识不清。”冷颜一腔悔恨，可眼下已经晚了。 陆雪微知道这事，皇上和太后几次做对，太后已经有了废他之心，尤其他已经不能在生育，更觉是个废物。 皇上也察觉了，开始对太后有了防备之心，增加身边的护卫。 太后不好亲自动手，这便有了主意，从冷颜身边动手。正好冷颜身边有个苏星辰，她就顺势把这女子拉拢到了自己身边，而后为自己所用。 而且当日杀颂王的时候，小世子指证是她杀的，应该就是这苏星辰假扮她的。 陆雪微去屋里换了一身衣服，扮做冷颜的丫鬟。待他们再坐上马车，陆雪微把那件血衣给冷颜看。 “这是？” “冷首辅看过之后或许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那是那位接生婆留下的血衣，上面写了皇上非是先帝之子。 冷颜看过之后大吃一惊，“这上面是说皇上真的不是……” “冷首辅不是已经猜到了？” 冷颜呼出一口气，“从皇上过度的反应上，本辅确实猜到了一些，但这种事，除非有确凿的证据，本辅怎敢乱信。” 陆雪微点头，皇上信任冷颜，却也不是完全信任的。 “先帝唯一的子嗣是颂王，而颂王被太后所害，只剩下一个小世子。冷首辅若觉得迷茫，不如帮帮本公主和小世子吧，为官这么多年，相信冷首辅还没有失去大义。” 她不跟她提生路，只提大义。 冷颜这种人，还是要捧着说的。 “本辅如今手中无实权，虽是首辅却连朝都不能上，却不知怎么帮公主？” “冷首辅多年经营，本公主可以小看任何人，却不敢小看冷首辅你。” 冷颜看向陆雪微，见她一脸聪慧的样子，不由想到了自己。枉他自诩谋略过人，却不成想把自己给算进去了，反而是面前这女子，总是站在清醒的那一面。 走到这一步，再面对公主，他只觉自愧弗如。 “好，我听公主的。” 马车听到明园，小世子慕容弘骏就被安置在这里。明园外里三层外三层守卫，苍蝇进不去，蚊子飞不出的。 不过守卫见到冷颜，还是上前恭敬的行了礼。 “本辅来看看小世子。”冷颜道。 那守卫一脸为难，“首辅，太后懿旨任何人不得进去。” “本辅如今掌管大理寺，正在主理颂王一案，需要进去问小世子几个问题。这也是太后的旨意，李统领若是不信，可以进宫去请示。” 这守卫脸黑了黑，他一个小统领哪能进宫见太后，而且这样一来必定得罪冷首辅，以后定没有好果子吃。 谁不知道，这冷首辅是个睚眦必报的。 “那您快点，可不能超过半个时辰。” “几个问题而已，用不了多久。李统领给本辅行了这个方便，本辅自不会忘记的。” “是是。” 冷颜回头看了陆雪微一眼，而后跟着那李统领进去了。这明园不大，过了前院，后面便是小世子住的地了。 见小世子就在院中，李统领退到院门口，“大人，小的在门口守着。” “好。” 冷颜冲李统领点了一下头，而后朝小世子走去。 那小世子躺在太阳底下的躺椅上，脸色苍白，眼神有些空，似是畏冷一般，身上盖着厚厚的毯子，却还是不时打个冷颤。 陆雪微在心里叹了口气，想到在鲖城的时候，这孩子在父母的关怀下，爱笑爱动，脸上一层奶膘，如今神情呆滞，又瘦成这般，还饱受病痛折磨。 她的暗卫来报，明园请过太医，她让暗卫逼问太后，得知小世子病了，而且病得很重。 这不，她才在自己身体还虚弱的时候，执意要出这趟门。 “小世子。”冷颜上前唤了一声。 慕容弘骏抬头，看了一眼冷颜，神色依旧淡淡，又看到他身后的陆雪微，眸子一下子瞪大。 陆雪微忙冲他使了眼色，这小子才没有表现出异样来。 “你们去准备茶点吧。”慕容弘骏冲身边的两个丫鬟吩咐道。 那两个丫鬟应声退下，而小世子又装作着了风咳嗽不止的样子。 “小世子，外面风大，本辅扶你进屋吧，关于颂王的案子，本辅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 “好。” 冷颜扶着慕容弘骏进了里屋，刚进屋里，这孩子喷了一口血。 “让他躺下。”陆雪微忙道。 冷颜让慕容弘骏躺到床上后，退到了门口，监视着外面的情况。 陆雪微上前， 先给他把脉。 “你……咳咳……你来做什么？” 第345章 我的事不用你管 陆雪微不理他，只是眉头越皱越紧。小小年纪，身体怎么会差成这样，虽看着像是风寒，不过内里却一团糟，血气运行很乱，脏腑也有耗损。 “我不用你同情……咳咳……” 慕容弘骏歪头又喷出一口血，继而脸色发青，呼吸发紧，眼睛也瞪大了，那样子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一般。 “滚……你滚……” 陆雪微忙拿出银针，给他行针。 见他挣扎的厉害，于是喝了一句：“别忘了你父母是怎么死的，你不想给他们报仇了？” 这句话让小世子身子猛然僵住，一时忘了挣扎。 陆雪微也趁机扎了几针，等到他气息顺畅了一些，脸色也慢慢好转了。 看着悲痛交加的孩子，陆雪微叹了口气，他也不过十来岁而已，而且刚经历了父母双亡，如今又被困于囚笼。 “你还认为是我杀了他们？” 慕容弘骏恶狠狠的瞪向陆雪微，“即便当时不是你，但你和他们也是一伙儿的！” 陆雪微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颗参丹，塞进了小少年的嘴里。 “那时候我赶到鲖城外，的确已经晚了，只见了你父亲最后一面。他没有可以托付的人，于是请求我救你。” 想到父亲，慕容弘骏眼圈红了，却倔强的不肯落泪。 “我不信！” 陆雪微笑，“你爱信不信，我救你有什么好处？” “……” “说实话，我自顾不暇，哪有那好心救别人，尤其还是你这么一个不知好歹的小东西。” 慕容弘骏咬牙，“陆雪微，我现在杀不了你，但等我做了鬼，我一定……” 陆雪微不等慕容弘骏说完，扑哧一下笑了。 “你！” “你倒是很会给自己长志气，做人不行就做鬼，你做人时胆小怯懦，做鬼反而要励志自强了？” 这话太损了，损的小少年终于没忍住落了一滴泪。 “你最大的仇人是我吗？” 慕容弘骏抿紧嘴巴，显然不是。 “那不如我们联手吧，你为你爹娘报仇，而我给自己寻一条生路。” “联手？”慕容弘骏咳咳一身，“你给我把了脉，应该知道我没有多少日子了。” 陆雪微点头，“若是一直耽误下去，确实没有多少日子了。” “那你……” “我可以治好你，帮你为父母报仇。当然，你会质疑我的用心，不过骏儿，我是你的亲姑母，你信不信，我都不会害你。” “亲姑母？” 陆雪微揉了慕容弘骏头一下，“我先帮你治病。” 信任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建立起来的，不过他这病却不能拖了。 先开始确实只是小风寒，太医看诊后定是下了猛药，病虽然很快好了，但元气却损耗了一些。之后风寒开始反复，药量也越来越重，这治病的药慢慢就成了毒。 当然小世子病死了，即便仵作来，也查不出什么的。 颂王在南疆毕竟还有根基，太后不敢明面上为难小世子，只能用这种法子。 前后只有半个时辰，陆雪微给慕容弘骏行了针，又交代了他几句，便先离开了。回到公主府，她从暗门进了那院。 白头翁正在炼药房，她等了一会儿，才见他出来。 看到他胳膊上有伤，陆雪微愣了一愣。 “你怎么受伤了？” “没事。” 陆雪微拉着白头翁坐下，虽然他已经包扎了，但看血浸透了细布，想来伤口不浅。 “我不是说过，你要做什么可以跟我说，我找人帮你。” “丫头。”白头翁抽回自己的胳膊，“咱俩当初说好了，谁都不连累谁，你给我地方藏身，我帮你喂养这些毒物，给你炼丹，谁都不管谁的闲事。” 陆雪微撇嘴，“师伯，你好绝情。” 白头翁瞪了陆雪微一眼，“你这丫头，真是……算了，你有事吧？” 陆雪微点头，把小世子的情况跟白头翁说了，请他炼制一些药丸，而后她交给冷颜，请他送到小世子手里。 “嗯，明日给你。” “也不用这么急。” 白头翁叹了口气，“我打算离开丽阳一段时间。” 陆雪微蹙眉，“你去哪儿？” “找塑骨草。” 陆雪微默了默，“师伯是为了我。” “丫头，也不全是为了你，我日日闷在这小院，大概都要忘了活着是什么滋味了，所以想出去走走。等我回来，许形势已经变了，到时我再逮着白邈去给她师兄师弟们坟前谢罪去。” 白头翁告诉她，他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给这些无辜枉死的弟子们一个交代，毕竟白邈是他的徒弟，他一手带出来的。 “好。” 人不该只为报仇活着，白头翁也是。哪怕生命最后一刻，能体会到活着的快乐也值了。 走的时候，陆雪微想到自己身上的毒粉快用完了，便去了炼药房。在架子上拿了几瓶，不经意看到旁边桌子上有封信。 上面写着：师兄亲启。 陆雪微愣了愣，这封信是给白头翁的？ 白头翁确实有几位师弟师妹，但都死了…… 陆雪微正要拿起那封信，这时白头翁进来了，忙从桌上拿走了那封信。 “师伯，谁给你写的信？”陆雪微直截了当的问。 “以前的旧信。”白头翁说着还把那封信塞进了怀里。 “真的？” “丫头，我有必要骗你吗？” 陆雪微虽然觉得古怪，但想想白头翁也确实没有必要偏她。于是拿足了毒粉，跟白头翁告了一声，便转身出去了。 从暗门出来，回去的路上，不期然撞上一人。 廊庑下，他靠着廊柱，正仰头看着月色。 一身白袍，清冷如玉，听得动静，他微微侧头，眸光略过她，又很快收了回去。不落痕迹，不着悲喜。 陆雪微暗暗呼出一口气，快步朝前而去。 “这是公主府。”他道。 陆雪微停下步子，暗暗掐了自己一把，要狠要冷，不要留情面！ “你怕什么？” 陆雪微转头，正见他缓步走来。 他看着她，那眸光是炽烈的，灼烧着她的理智。然，近了一些，她闻到他身上的塑骨香气，却又打了个冷颤。 不能心软，这代价，她付不起。 他近来，她后退。 他眸中火热褪去，在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阿微，那天的事，我没有问你，的确做的不好，我道歉，可以吗？” 陆雪微别开眼，轻嗤一声，“如果听你的，眼下孩子就真没了。” 顾承继看向她的小腹处，脸上露出愧疚之色。 “我想送你回南晋。” 陆雪微皱眉，“我的事不用你管！” “阿微！” “顾承继，你自己一堆麻烦，还是操自己的心吧！” 第346章 这一世还要错过吗 承继见陆雪微情绪激动，忙上前安抚道：“你别急，听我慢慢跟你说。眼下的形势你是知道的，你留在北魏很危险。听我的话，先回南晋，等处理好这边的事，待我回去后，再不过问朝廷中的事，我们找个远离世俗的地方，不管一年两年，还是十年八年，我们好好过日子，可以吗？” 可以！ 陆雪微看着顾承继，心软的一塌糊涂，可一年两年，十年八年，对她来说不够啊，她要的是他的一辈子。 “不可以。”她道。 顾承继神色中露出疲惫来，“阿微，我知道你是因为塑骨草……” “不是！” “那是？” 陆雪微指着顾承继的胸口，“你忘了这一刀了？” 顾承继沉下一口气，“过去的事，不提了。” “你是不敢提！” “不是不敢，而是没有必要！” 陆雪微苦笑，“不论我是被太后利用，蒙蔽，甚至是逼迫，我都不该捅这一刀，因为这一刀会杀死你。你说你恨我，怎么这么快就忘记了，又或者你没有忘记，只是把那点恨压到了心底，但它始终还在，对吧？” 这句话等于揭开顾承继胸口的疤，重新让它流血，让它痛。 “你会和一个曾想杀了你的人共度余生吗？” “甚至于她都不能告诉你，当初为什么要杀你。” “没有遗憾吗？” 顾承继看着陆雪微，目光坚定，道：“我不知道有没有前世来生，前世也许有遗憾，来生可能不会再遇见，但这一世，无论发生什么，我只爱你，只想和你在一起。” 陆雪微别过眼，泪悄不声息的落下。 “这只是你一个人的想法罢了。” “那你呢？” “我？”陆雪微看向顾承继，冷冷一笑，“我更想成为第二个白邈，不，我会比她做得更好。” 顾承继愣住，他跟她说远离世俗过平淡的日子，可她却说更爱权势，更向往万万人之上的尊荣。两心相通，殊途亦可同归。可若两心各异，同路也走不到一起。 顾承继点头，苦笑道：“本王知道了。” 看着顾承继离开的背影，陆雪微捂住嘴，防止自己哭出声去。 躺到床上，陆雪微允许自己再没用的哭一次，但只是今晚，也只敢软弱这么一会儿。等天亮后，她必须站起来，走一条很艰难，却必须要走的路。 颂王死了，慕容家的江山已经在别人手里，她必须替列祖列宗夺回来。她是大公主，也是先帝留在这世上唯一的孩子了，这个担子只能是她扛起来。 还有顾承继，当他满心都是她的安危的时候，她何尝不希望他平平安安。 而只有她站起来，顶住北魏这片天，他才能安全的离开这里回到南晋。 翌日，陆雪微起了大早，让雨兰帮她梳妆。 “公主，今儿穿这身百蝶云锦袄裙？”雨竹从衣箱里挑了一身比较素简的衣服。 陆雪微看了一眼，摇头道：“穿那身盘金彩绣吧。” 雨竹笑道：“公主明艳动人，以前总爱穿素气的，倒也落落大方，不过穿这些鲜艳一些的，更衬的公主跟天仙妃子似的。” 雨兰瞪了雨竹一眼，“就你话多。” 雨竹吐吐舌头，翻出一身盘金彩绣的袄裙，搭在一旁的插屏上。 “公主，今儿戴这套金镶玉的头面吧？”雨兰问。 “好。” 陆雪微看着镜中的自己，深深呼了一口气。这些日子一直被太后打压，她也给振作起来了。 梳洗好，用早饭的时候，司靑来了。 “公主，侍郎府走火，露出了三大箱金银。朝廷怀疑这笔金银不干净，特让京兆府去查。昨儿京兆府把侍郎府的文书都搬到了京兆府，不想……” 陆雪微侧头看向司靑，“这鸭子都到锅里了，还能飞了？” 司靑点了一下头，“护国大将军大人围了京兆府，把那些文书一把烧了。” 陆雪微蹙眉，竟有些不敢相信：“青天白日的，他就敢带着人去闯京兆府的衙门，公然烧毁证据？” “不止如此，京兆府尹带官差阻拦，双方起了冲突，那护国大将军的人杀了两名官差。” 陆雪微脸色铁青，这慕容辞简直无法无天！ 他这么一烧，摆明了给兵部侍郎贿赂就是他，可偏偏没有证据了，谁又不敢指控他。 “他就没个说法？” “只说昨夜里喝了酒，以为进了自己家门，烧把火，杀两个人，不想走错地方了，他承担京兆府所有的损失就是。” “他是怎么承担的？” “送了一千两银子过去。” 陆雪微简直要拍手了，他是觉得在丽阳没人治得了他吧！今儿杀人放火，明儿呢，是不是直接夺位登基了？ 陆雪微也没心思用早饭了，让司靑去喊宋玺过来。 这期间又把李管家叫来了，让他准备几份厚礼。 “眼看快到年节了，我拟份礼单，你挨家送去。” “可咱公主府往年也没送过，今年送可是有什么说法？”李管家问。 “没有说法，你送就是。” 送礼不过是个试探，那些收下的，必定回头会给她几分薄面。那不肯收的，是坚决跟她划清界限的，这一部分人，也别指望。 交代好李管家，宋玺也来了。 “你今天陪我出趟门。” 宋玺一脸莫名其妙，“为何让我陪你？” “让你跟着就跟着，问那么多做什么。” 宋玺撇嘴，“我不问还怕你把我卖了呢！” “就你？” 二人拌着嘴往府门口走去，不想在廊子上碰上了顾承继和上官厉，二人说着话迎面走来。 隔着几步远，两边的人都停下了。 宋玺和上官厉先各怼了一句，而后上官厉向陆雪微行礼，宋玺向顾承继行礼。 而陆雪微和顾承继看着对方，脸色阴沉，眸光冷冽。 宋玺看看这二人，心想这又是闹哪处呢？ “我和公主要出门，殿下您也一起吧？” “不必了！” “不必了！” 这二人是一起说出口的，说完又看了对方一眼。 上官厉也是一脸莫名其妙，对顾承继道：“那殿下，你还是跟我去看我那宝贝吧。” 顾承继扫过陆雪微，目光落到她小腹上，一晃收了回去，冲上官厉道：“好。” 上官厉继续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我新得的那观音瓶莹白如玉，水润透光，听说烧制上万件的白瓷才能出这么一件。” 二人说着走远了，宋玺忙往前走，“公主，不是说要拜访几家，还是不要磨蹭了，早点出门。” 上了马车，陆雪微见宋玺不是偷笑一声，眼睛不由眯了眯。 “你笑什么？” 宋玺看向陆雪微，忙摇了摇头。 “说！” 宋玺啧啧一声，“上官厉那观音瓶，我给打碎了，用浆糊沾了起来。” 陆雪微白了他一眼，“就这？” “等他待会儿拿给秦王看的时候，一拿哗啦碎一地，想想就心情好。不过，今儿我得躲着他点，不然这厮定要杀了我的。”说着宋玺还缩了缩脖子。 第347章 名不正言不顺 陆雪微无语了半天，她还以为他在笑她和顾承继呢！ 其实有什么好笑的，夫妻还能和离呢，恋人就不能掰了？ “不过您和秦王怎么回事，孩子都有了，还装什么不熟，看着就挺好笑的！” 陆雪微脸一沉，“闭嘴！” 宋玺切了一声，脸朝外欣赏风景不理陆雪微了。 陆雪微闭上眼睛，想着顾承继特意看了一眼她的小腹，不由伸手抚上，无论二人闹得多僵，他始终是孩子的父亲，也在意这个孩子。 他们连着去了几位老臣家，不是吃了闭门羹就是坐了一会儿等不到人，再就是见到人了，他跟你打太极，怎么都不往正事上说。 按理说慕容毅闹出这种事，这些大臣的反映应该很大的，可他们却绝口不提这事，一个比一个嘴巴严实。 跑了一天，二人来到文昌侯府。 老侯爷捋了捋胡子，道：“公主，说句不好听的，您这大公主名不正言不顺，私下里大臣们就没把您放在眼里，何况这个紧要关头，没跟人赌上身家性命相信您。” 老侯爷一句话就说到点上了，陆雪微也知道，可她总不能把先帝从坟里头请出来，证明她是他亲生女儿吧？ 那件血衣，老侯爷是看过的，她的身世，老侯爷也是知道的。 因为信她的人品，老侯爷才信她的话。但其他人，显然不信她，即便有宋玺在，也不过给个薄面，见见她而已。 宋玺坐在旁边，一副游离天外的样子。 “宋玺？”陆雪微喊了宋玺一声，见他没应，又喊了一声。 老侯爷见他还没听到，直接抓了把干果砸了过去。 宋玺惊了一跳，起身气道：“爷爷，我哪里又招惹你了？” “你看你一天天，跟缺了魂儿似的，凭你这样，我侯府哪还有半天指望！”老侯爷也是气急了，说话不免有些重。 宋玺点头，“你本来就没有指望！” “你！” 陆雪微忙抬手示意他们两人别吵，“宋玺，我是想问你，你可认识谁，他能模仿字迹。不是要一点点像，而是要到以假充真的地步。” “做什么？”宋玺问。 “模仿先帝字迹写一份遗诏。”陆雪微道。 她这句话说得不轻不重的，可听得人却吓得直冒冷汗。仿造先帝遗旨，那可是杀头，不，诛九族的大罪！ “公主，您是不是有点发烧？”宋玺诚挚的问道。 陆雪微叹了口气，“慕容毅烧京兆府，你们以为他无法无天，可何尝不是在试探，若所有人都不敢跟他呛声，那他便会得寸进尺，很快掌控朝局。而眼下，没有人敢站在他的对立面，也不是没有人，而是没有一个人来领导，我只能出头，而且需尽快在朝局上与之形成对立的局势，不然他会更加猖狂的。” 等他觉得时机到了，一步登天，谁都没奈何了。 文昌侯看向陆雪微，她不过一个小女子，而且身子还不方便，真的能力挽狂澜？ 北魏的江山在动荡，慕容家的政权已经易手，天下安定岌岌可危，已经到了这种时候了，非常之时自然要用非常之道。 只是，文昌侯看向孙儿，这小子扶的起来吗？ 宋玺手握成拳再松开，之后又握成拳，反复了好几次，额头都冒出细汗来了。他混吃等死的安闲日子，真的要丢掉吗？ “你也不必为难。”陆雪微叹气道。 宋玺抬头，眼中露出决然之色，“我善临摹，可以试试。” 陆雪微眼睛一亮，她要的就是宋玺这句话。 若说谁能办到，自然是这位名动天下的宋公子才行。 十日后，太后主持早朝。 不想突然飞进来一只喜鹊，在太监护卫们赶那只喜鹊的时候，它扑棱着飞过大殿的屋顶，撞掉了藏在木梁后的一个锦盒。 那锦盒落地，掉出一块金黄的圣旨。 既是当着大家的面，这圣旨只也能当面打开。一看是先帝的圣旨，很多老臣脸上露出悲切之情来。先帝在位时四海升平，如今却变成了这般局面，老臣们不免唏嘘。 “娘娘，既是先帝的圣旨，那就当朝宣读吧。”文昌侯站出来道。 太后看过这圣旨，脸色黑沉下来，“怕只怕有人模仿先帝的笔迹写下的，不明不白的，怎么能当成圣旨宣读。” “那就请翰林院几位老人验证。” 太后抿了抿嘴，“便拿去验证吧，这事过后再说。” 文昌侯退了回去，其实他和公主商量的时候，便知道太后不会当众宣读的。不过退一步拿到翰林院去验证，那圣旨上的内容就有不胫而走的可能。 当然，内容是他们自己放出来的。这种事只会越传越广，他们的目的也非是让太后宣读，而是让其他大臣知道，陆雪微就是先帝之女。 又过两日，坊间已经流传甚广了。说大公主就是先帝之女，而且先帝还留了遗旨，封为长公主。 这一次，陆雪微再召集，便有大臣站到了她这一边。 翌日上朝，大理寺丞上书重新调查户部侍郎受贿一案，这次三法司联手，刑部主审，京兆府护卫，看谁还敢嚣张的把证据给毁了。 太后坐在凤椅上，前几日还散的跟一盘沙子的朝臣们，任凭她怎么安排，半句话不多说。如今却联合了起来，而且直接和慕容毅杠上了。 不待太后说话，慕容毅上前，呵斥一声：“侍郎府不过走火了，你们一个一个跟狗似的咬着这事不放，定是别有目的！” 文昌侯上前，一副老好人的样子：“将军莫生气，他们能有什么目的，不过是尽忠职守罢了。其实那些文书都烧了，能查出什么来呢，但大家还得要查查，毕竟这是他们分内之事。” 慕容毅一想也是，那兵部侍郎跟他保证过的，所以的证据都毁于那场大火了。不若让他们查查，反正也查不出来，到时候他还能借此揪住他们的尾巴，好好整治一番。” “行吧，文昌侯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既然慕容毅同意了，太后也没什么好说的，让他们且去查就是。 公主府内，顾承继正倚在罗汉床上看书，脸色有些许的病容。 陆雪微进来的时候，见他咳嗽了两声，不由微微蹙眉。 在公主府，样样都精细，怎么还病了？ 第348章 怎么舍得不要他 顾承继听到动静，转过头去，看到陆雪微进屋来，倒也不惊讶。只是眸光略过，却并未搭理，依旧看自己手里的书。 陆雪微在心里暗叹一口气，上前坐到顾承继的对面。 阳光自窗子透了进来，照在他清俊的脸上，那点点光晕晕染了他的面容，美绝也冷绝了。他斜身，闲散着靠着，宽大的羽袖如玉似锦，玉冠金腰带，说不出的矜贵。 她愿一辈子这么养着他，然他就不是顾承继了。 “公主，看够了吗？”他抬眸睨了她一眼。 陆雪微收敛神思，转而看向顾承继的脸，正要开口，他却抢了她的话。 “你瘦了。” 陆雪微下意识抹了一下自己的脸，许是瘦了吧，这半个多月来，一直在筹谋那些事，少不得殚精竭虑，少不得吃不好睡不好。 “你何必呢？”他蹙眉问。 陆雪微摇头，“我有我的路要走，不用你管。” “便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 “你就那么在意这个孩子？” 顾承继一愣，他更在意她啊！ “若如此。”陆雪微拳头握紧，而后看向顾承继，眸光冷厉，“等孩子生下来了，我给你就是。” “你说什么？”顾承继坐起身来，不可置信的看着陆雪微。 曾经，她为了这个孩子愿意舍弃自己的命，如今她竟这般轻易的说把孩子给他，像是一点留恋都没有。 “我要做的事太多了，可能顾不上这个孩子。” 顾承继苦笑，“顾不上？你连孩子都顾不上了？” “是，白邈生了三个，她能顾得上哪个呢，留在身边，不过是累赘罢了。”说这话，陆雪微心疼得要死。 顾承继点头，“好，我要。” 陆雪微呼出一口气，其实她早就想好了，等孩子生下来了，便将孩子交给顾承继，然后送他们回南晋。 “还有事吗？” “我要慕容毅与兵部侍郎勾结的证据。” 顾承继看向陆雪微，“你怎知我有？” “你让人烧了侍郎府，不就是为了那些证据，我不相信你没有带走。” 顾承继眯眼，“本王这里的确有，不过公主凭什么认为，本王会给你？” 陆雪微默了一下，而后道：“凭我把孩子给了殿下，莫不殿下觉得不值？” “你！” 顾承继即便再能忍，这一下也怒了。孩子，怎可是她交易的筹码！ 陆雪微别过脸，有些不敢看顾承继眼里的怒火。说出这句话，明明知道是假的，可她也很愧疚，很觉得对不起孩子。 “自然是值！” “那……” “稍后自会奉上。” 得了这话，陆雪微稍稍安心了一些，不敢再多留，忙起身离开了。 因为她笃定顾承继这里有，这才让大理寺牵头重审侍郎府的案子，所以她必须拿到证据，而且事情走到这一步，她已然没有退路了。 没有退路，她也从未想过后退。 入夜，顾明玉和墨城来了，顾明玉端着托盘，上面放着什么，而墨城捧着一个匣子，二人一起进来的。 顾明玉把托盘放到桌子上，原是一碗人参粥还有两样小菜。 “吃了！”顾明玉抱肩道。 陆雪微蹙眉，“做什么？” 她晚饭用过了，眼下没胃口。 “吃了，这匣子里东西给你。”顾明玉指了指墨城手里的匣子。 那匣子里应该装的就是那些证据了，不过陆雪微还是没明白眼下是怎么回事。 “十三说了，你把这饭菜吃了，才能把匣子给你。” 陆雪微抿抿嘴，突然想起今儿见顾承继的时候，他说她瘦了。 瘦了，所以要多吃一些…… 陆雪微眼睛有些发酸，忙低头去舀了一勺粥喝下。 “这么一大碗，我吃不完。” “吃不完也得吃，我们十三白让你坑啊！“ 谁坑谁，她这是帮他好吗？ 陆雪微吃了两口，还确实觉得饿了，很快就把那碗人参粥吃完，菜也吃了不少。 “好了吧？” 墨城冷着脸把木匣放下，而后转身就走了。 顾明玉在一旁坐下，在陆雪微要打开木匣的时候，她用手给压住了。 “陆雪微，高处不胜寒。” 陆雪微挑眉，“既然选择站在高处，我又怎么会怕那点冷？” “你何必……” “人各有志。” 顾明玉收回手，“反正我答应你哥要把你带回南晋， 带不回去，我便没有完成他的嘱托，你看着办吧，我只能跟着你了。” 陆雪微笑，“本宫赏你一口饭吃。” “哼，我才不信你会真的不要我家十三。” “为什么不信？” “我家十三啊，哪个女子会舍得不要他呢。” 陆雪微敲了顾明玉脑门一下，“也就你稀罕。” 顾明玉推开她，“行了，你看看这里面的东西吧，不止有侍郎府和慕容毅勾结的罪证，还有和慕容毅交往甚密的一些大臣名单以及这些人私下干的勾当，如果你要对付他，应该挺有用的。” 陆雪微看着这一匣子的东西，颇为震惊：“他是南晋的王爷，怎么把我们北魏的官员调查的这么清楚？莫不他在北魏有暗网？” “我家十三！”顾明玉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所以呢？” “他，无所不能。” 陆雪微摇头失笑，“你是他姐姐还是崇拜者啊？” “都是。” 不过陆雪微确实挺佩服顾承继的，而有了这些罪证，她绊倒慕容毅也就有指望了。好像山重水复疑无路，突然又柳暗花明了。 当晚，顾明玉非要跟她睡一起。 “你不必时时守着我。”陆雪微觉得床有些窄。 “这是监视。” “你监视我做什么？” “你府上那么多郎君，若召哪个来侍寝，岂不给我家十三戴了绿帽子。” “……” 顾明玉果然是顾明玉，脑子里装的都是乱七八糟的道理。 翌日，陆雪微把文昌侯请来，让他看这些证据。 这里面有护国大将军慕容毅贿赂兵部官员，吃空饷，虚报战功等多项罪名。文昌侯越看越心惊，越看心也越凉，最后把手里的文书扔了回去。 “这些罪名叠加，十个慕容毅都不够砍头的，可……”文昌侯捋着胡子，重重叹息了一声：“慕容毅不会认罪，太后如今掌权，也会全力保住他，所以拿出这些证据，不但治不了慕容毅，反而会把我们自己拖下水。” 第349章 吃鱼先剥鳞 陆雪微点头，把那打文书收了起来，转而拿出另一打交给文昌侯。 文昌侯不懂她的意思，还是拿起来看了，这些都是跟慕容毅交往甚密的官员的犯下的罪证，真是应有尽有，数不胜数。 “公主的意思？” “想要吃下这条大鱼，还是应该先剥了他的鱼鳞才是。” 陆雪微铺开那些文书，挑出其中一本，“侍郎府的案子，我们弄不垮慕容毅，担着兵部尚书，他总逃不开干系。” 陆雪微把那本记录着兵部尚书犯罪证据的文书交给了文昌侯，“先调查慕容毅，让他紧张起来，在他要出手的时候，把这个兵部尚书推出去，他会松一口气，然后弃掉这枚棋子保全自己。” 文昌侯点头，“这个法子不错，但慕容毅未必会紧张，以至于乱了方寸。” “他会。” “哦？” 陆雪微笑了笑：“我把掌管天下兵马的虎符给了太后。” “虎符？”文昌侯大吃一惊，“自先帝去后，虎符就找不到了，而四方兵马各自为王，各不相让，已经呈现乱局。四方兵马，四位大将军，谁不想得到兵符，这慕容毅尤甚，既然到了太后手里，那他……” “太后必定没有给他。”陆雪微道。 文昌侯看向陆雪微，不明白她为何这么笃定。 “太后也不是完全信任慕容毅的，这虎符与其交给一个不甚信任的人，不如拿在自己手里。侯爷只消想办法把虎符在太后手里这事透露给慕容毅，他想到太后没有跟他透露虎符，甚至在防备他，他自会慌了手脚。” 她把虎符给太后，目的就是挑拨他二人的关系。 文昌侯点头，“那咱们就抽丝剥茧，慢慢来吧。” 一个月后，兵部侍郎的案子终于有了结果。 慕容毅推脱干净，而兵部尚书和兵部侍郎因受贿双双被革职查办。这案子查的不清不楚的，但太后表现的格外宽容，没有让大理寺继续往下查。 这一个月过去，转眼也就到年节了。 陆雪微两个多月没有进宫了，在年三十儿这天，怎么也要进宫请安的。这天宫里有宫宴，她不准备参加，所以早一点来了。 皇上还卧病在床，很久没有上早朝了，大臣们只能递折子，当然最后肯定到不了皇上手里。朝政眼下都由太后把持，虽大臣们有意见，却也无可奈何。 陆雪微来到锦玉宫，进暖阁给太后请安。 太后年逾四十，保养的极好，面容精致，神采奕奕。 “几个月了？”太后瞅了一眼陆雪微的肚子问。 陆雪微答道：“快六个月了。” 太后举起茶杯抿了一口，继而轻哼一声：“未出嫁的公主生子，这传出去，皇家可还有脸面。” 说完，她看向陆雪微，眸光锋利。 “不若你去丽阳外的庵子住几个月，待孩子生下来了，你再回京吧。” 陆雪微低下头，嘴角轻扯了一下，她一旦离开了，还能回来？还能活着？ 不过，这确实是她要面对的事，总不能在群狼环伺下生下孩子，到时她保不住自己更保不住孩子。 陆雪微默了一下，“皇兄曾给南晋皇帝去过一封信，提及我和秦王的婚事，女儿想请太后放秦王回南晋，让他筹备亲事，而后迎娶我。” 太后笑了一声，“你让本宫放秦王离开？” 陆雪微不语，她不会离开丽阳，而太后不会放过秦王，所以谁也说服不了谁。只是这话却也不算白说，至少她让太后看到了自己的目的。 一心护着秦王！ 从锦玉宫出来，陆雪微走在廊子上，不期然碰到一人。 苏星辰！ 她似是身体不舒服，蹲在走廊一角，手捂着胸口，一声一声干呕，那模样像极了她刚怀孕那时候的样子。 这苏星辰如今是皇上的妃子，不过身边却没带着宫女，只她一人难受的趴着柱子。 “公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司靑小声对陆雪微道。 陆雪微摆了一下手，让她在原地等着，而自己则朝着那苏星辰走过去了。许是听到了动静，苏星辰转过头看她。 这一眼还是让人惊叹的，毕竟和她长得很像，那眉眼那唇鼻，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一般。 看到陆雪微，苏星辰撑着柱子站起身，冲她行了个礼。 “臣妾参见长公主殿下。” 陆雪微端手站在两步远的地方，打量了苏星辰一眼，道：“你怀孕了？” 苏星辰忙摇头，“没有。” 陆雪微轻笑一声，转而看向远处，缓缓道：“你是特意在这里等本公主的吧？” “……” “这孩子不是皇上的。” 苏星辰身子晃了一下，脸更加苍白了，“公主怎么能凭白给人泼脏水，我是皇上的妃子，腹中的孩子自然是龙嗣！” 陆雪微拂袖，在栏板上坐下，美眸婉转，轻瞟了苏星辰一眼，一副了然的样子，却没有再说什么。 苏星辰忐忑等着陆雪微接下来的话，可她却不说了，只那么坐着，看着远处宫人们挂灯笼，贴花纸。 “公主怎么能猜到？”苏星辰问。 “皇上若能的话，何至于膝下无子。” 苏星辰瞪大眼睛，“原来你们早就知道。” “你们？”陆雪微心思微微一转，“你是说太后吧，她明知道皇上不行，还让她嫁给皇上，甚至你腹中的孩子也在她的算计内？” 苏星辰握紧拳头，“她要我生下这孩子。” “若你生下男孩儿，于她自有大用处，可待皇上崩天，挟持这孩子登基，然后名正言顺的独揽大权。若是女孩儿……”陆雪微摇了摇头，“太后自不会容忍一个没用的棋子，你和这孩子都得死。” 苏星辰脸色青白交加，她就是料到了这一点，所以才来找陆雪微的。 以前，她不惧什么，而且对太后绝对忠诚。可自从有了这个孩子，她不得不为孩子着想，甚至生了反叛之心。 “孩子是谁的？”陆雪微问。 苏星辰默了默，“冷颜。” 陆雪微点头，她倒是猜到了。 “公主，我可以成为您在太后身边的眼线。”苏星辰有些心急道。 陆雪微摇头，“本公主还不信你。” “公主……” 陆雪微起身，走到苏星辰身前，用手背划过她的侧脸，“太后为何留这样一个你在身边？” 一个和她长得七八分像的女子，不可能是凑巧！ 第350章 他就在身后 苏星辰低眉敛目，沉静了一下才说了起来。 “我父亲是通县的一位县丞，在我十三岁的时候，父亲因牵扯到一件命案，而被抓入狱。不多久，父亲死在大牢中，我娘悲伤过度，没多久也去了。我成了孤儿，被赶出县衙，流落街头。那时差点被外面的坏人欺负了，之后司月救了我，把我带到了明月阁。” “你也是明月阁的人？”陆雪微蹙眉。 “是，我在明月阁训练了三年，直到五年前，司月带我去了南晋雁归城。当时我不知道做什么，直到我看到您。太后想杀了秦王，几次派人埋伏，却根本无法接近他身边。太后便想到了您，想用我替换您，回到秦王身边，然后趁机杀了他。” 陆雪微呼出一口气，原来这是五年前她为自己找的替身。 太后对她没有母女之情，一丝一毫都没有。 “后来，司月安排我在秦王面前出现过一两次，可秦王只当我是陌生人，一眼都未多看。未免引起他的怀疑，司月便不敢再让我露面了。” 陆雪微想到之前问过顾承继，苏星辰真的像她吗，他说哪里像了，明明哪里都不像。 她当时还以为他是哄她，不想是真的。 在所有人眼里，苏星辰像她，她自己都觉得像，唯独在顾承继眼里，她是那个独一无二的，一丁点细微的差别，于他来说都是天壤之别。 也幸亏顾承继无动于衷，不然当年她就被换掉了。 “好，那你帮本公主查一件事吧。” “公主您信我了？” 陆雪微看了一眼苏星辰的肚子，“我不是信你，而是信一位母亲，她不会伤害自己的孩子的。” 从廊子上下来，司靑忙跟上陆雪微。 “公主，这苏星辰不可信。” “我知道。” 陆雪微侧头冲司靑点了一下头，示意她放心。她怎么可能随便就信一个人，而且还是曾经想害她的人。不过她利用她，她也可以利用她。 回到公主府，因是年三十，府上也摆了宴席。不过魏振恭还没回府，宋玺和上官厉被她打发着各回各家了，席上只有她和顾明玉。 “十三没有胃口，不过来了。”顾明玉道。 陆雪微呼出一口气，“我又没问他。” “还用问么，那点小心思都写在脸上了。” 陆雪微揉了揉脸，她只是觉得吃个年夜饭，孤零零的两个人，心里有点空罢了。 “听说街上很热闹？”顾明玉一边扒拉饭一边问。 “有吧。” 顾明玉眼睛亮了，努力把一碗饭吃完，而后起身往外走：“你自己慢慢吃，我让明炤带我出去玩了。” 陆雪微刚执起筷子，眼见顾明玉头也不回的走了，霎时更没有胃口，索性放下了。 “公主，您多少吃点吧。”雨兰道。 陆雪微摇头，“你们用吧，我回屋里休息了。” 靠着罗汉床，陆雪微抚着自己的肚子。六个月了，肚子已经显露了出来，孩子在一天天长大呢。 这一坐也不知坐了多久，半睡半醒间，感觉有人进来了。 她眯开眼，看到一抹白影。不待看清，她人被抱了起来，接着披风盖上，顶着夜里的寒风出了门。她整个人被蒙在披风里面，感觉上了马，颠簸不断，她只能搂紧身边人的腰。 闻着他身上塑骨香的气息，沉溺一般，贴着他的胸口。 一路未沾地，等披风撩开，她发现自己站在一处角楼。角楼有三层高，从这里能看到东西两条长街热闹的情形，红灯笼高挂，街上有杂耍的，唱曲儿的，还有游行表演的，熙熙攘攘的，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喜气。 角楼有八角，没一角都是一处风景。 她正看得目不暇接，一件披风披到了她身上。 她正要回去，身后的人去道了一句：别回头。 陆雪微心中一动，不回头，不看到身后的他，便好似省了很多纠缠，还能维持目前不远不近的距离。 陆雪微趴着栏杆，看着更远处的风景，万家灯火，繁华盛世。 这时风疾了一些，吹得披风翻卷，冷气往身上扑。 那人终究不忍，上前自背后拥住了她。 他的怀抱永远是温暖的，也是最可靠的。 雪随着寒风而落下，先是一片一片，很轻很薄，后来簌簌下不停，雪片子越来越大。几乎是顷刻间，整座丽阳城铺上了白毯。 雪下大了，风倒是停了，而街上热闹不减。 “等开春了，我想办法送你回南晋。”陆雪微道。 “……” 没有得到回应，陆雪微拉过他的手抚上自己的肚子，“带他一起。” “……” 陆雪微不再言语，看着这雪景，心难得平静。 许久，他终究应了一声：“好。” 夜深，街上的行人散去，二人一前一后走在街上。 “烤地瓜，最后一块了。”不远处有一个老翁在叫卖着。 陆雪微肚子咕咕叫了一声，有点馋烤地瓜，但身上没有带银子。走那小摊走过，陆雪微撇了撇嘴，晚上应该吃点的。 走了不多远，顾承继追了上来，把一块热乎乎，已经剥好皮的烤地瓜送到了她手里。 陆雪微接住，侧头看了他一眼。 一眼望进他眼里，心不由扑通扑通乱跳了几下。 “你没吃晚饭，肚子饿了吧。” “你知道？” 顾承继眸光掠过她，继而收了回去。没有说话，抬步继续往前走。 陆雪微跟在他后面，边走边吃。 一块烤地瓜吃完，肚子里暖暖的，刚满足的呼出一口气，脚下突然一滑。 “阿继！” 陆雪微整个人往后仰去，余光瞥到顾承继旋身冲了来，她没有摔到地上，而是被他揽到了怀里。 惊魂未定，陆雪微拍了拍胸口。 “小心点。” 顾承继声音淡淡的，放开她，转而牵着她的手，拉着她一起往前走。 又走了一段，墨城突然出现了，在顾承继耳边说了一句什么。 顾承继冲墨城点了一下头，而后看向陆雪微：“带你去个地方。” 陆雪微没有问，跟着顾承继拐进了一条胡同。顺着胡同走了不远，他们停在一处围墙外面。 顾承继揽住她，翻身跳上墙头，而后略过树影，后躲到了院中一廊子角落处，这里光照不进来，黑漆漆的。 陆雪微刚站定，突然听到一声惨叫，不由背上发凉。而这声音一声比一声高亢，似乎正经历着什么痛苦的事，而且还是个女子。 第351章 下雪的夜 陆雪微正不得其解，这时一个丫鬟打扮的从正房里跑了出来，问守在院里的两个护院。 “将军快来了吗？” “已经派人去禀报了。” 将军？ 陆雪微正想问顾承继，却听院门被敲响了，丫鬟忙去开门，这时一小厮带着一个婆子进来了。 “哎哟， 刘婶儿，您可算来了。” 那丫鬟急着上前，拉住那婆子，带着她就往正房小跑。 “夫人破水了？” “可不呢！” “那就是快生了。” 二人说了这两句，便进了正房。 那女子的惨叫声停歇了一会儿，不过很快又叫起来了，而且叫得撕心裂肺的，让人听着脊背发寒。听这意思，那屋里的女子要临盆了。 陆雪微一脑袋疑问，此刻却抚着自己的小腹，有点受刺激。 顾承继侧头，见陆雪微脸色不好，又见她扶着自己的肚子，当即明白了，不由有些后悔。他犹豫了一下，而后把她拉到怀里抱着。 “冷？” 陆雪微摇头，“你为何带我来这里？”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既如此，陆雪微也就不多问了，安静的趴在顾承继怀里。 这雪还下着，风一吹，雪片飘了过来。陆雪微伸手接住一片，看着它在自己手心里融化。 “到时，能让我陪你吗？” 陆雪微歪头看顾承继，“什么时候？” 顾承继眸光温柔，爱怜的看着怀里的人。 这时屋里女子有一声惨叫：救命啊！好疼！啊啊啊！ 陆雪微打了个冷颤，也就明白顾承继说的是什么时候了。不过女子生产，男子都要回避的，因怕血气触了霉头。 “好。”陆雪微在顾承继怀里点了点头。 顾承继广袖一遮，彻底把她捂在了怀里。 那屋里女子的痛呼声已经持续很久了，已没有先前那般撕心裂肺，像是气竭了。这时那丫鬟又跑了出来，问那个护院。 “将军还没来？” “没呢！” “夫人怕是不好了！” 听到这话，陆雪微忍不住都紧张起来。 而这丫鬟话音刚落，院门被猛地推开了，一穿着玄衣的高大男人疾步而来，一身的冷冽之气，神色中略有急冻鸟。 “将军！”那丫鬟和护院忙行礼。 陆雪微瞪大眼睛，来人竟然是慕容毅！ 她仰头去看顾承继，见他冲自己嘘了一声，而后让她看外面。 慕容毅先忘了正房一眼，而后问那丫鬟：“怎么还没生？” 那丫鬟有些慌道：“将军，产婆说胎位不正，只怕……” “告诉她，孩子若有个不好，她也别想活了！”慕容毅阴冷道。 丫鬟打了个冷颤，“那夫人……夫人……” “本将军要的她腹中的孩子活着！” 丫鬟不敢说什么，忙进屋去传话了。 陆雪微攥紧顾承继的袖子，虽没见过屋里那女子，却莫名为她感到悲哀。大概她也是孕妇，能感同身受一些吧。 她又想到了当初在秦王府的时候，她动了胎气，悯闲说如果抱孩子，那大人也会有危险。即便那时候有五成的希望，但顾承继仍不肯让她冒险，执意不要孩子，只要她平平安安。 那时候她确实气他，这是他们俩的孩子，他怎么能这般无情。 后来冷静下来，虽然想通了，不怨他了，却也只是不怨了。如今这时候，想着屋里那女子，又想着自己，再看慕容毅和顾承继截然不同的表态，她对顾承继又多了一份愧疚。 他全心全意的在乎她，却被她忽视了，只看到了他对孩子的狠心。 “对不起。”她小声道。 顾承继低头，一副不解的样子。 陆雪微摇头，又问：“里面的女子是慕容毅的小妾？” “嗯。” 陆雪微呼出一口气，她让暗羽卫一直在监视慕容毅，竟然没发现这事。而顾承继，这个在丽阳本该没什么根基的人，却比她知道的还多。 大概是看出了她的疑惑，顾承继小声道：“这妇人比慕容毅先两个月到丽阳，而慕容毅回来后，也一直没有来过，所以你们不可能查到。” “那你？” “我的人已经监视慕容毅十年了，你说呢？” 陆雪微露出震惊之色，不过想到这可是顾承继，又觉得没必要太惊讶。 屋里又传出一声惨叫，这一次前所未有的凄厉。 陆雪微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歪头去看那慕容毅，他只是背手站在院中，神色依旧是冷冽的，好像那屋里正在遭受痛苦的是个与他不相干的人似的。 随着这一声，沉寂片刻，屋里传来了婴儿的哭声，很细很弱。 这时慕容毅才有了反应，上前一步，大声问道：“可是男孩儿？” 陆雪微蹙眉，这个时候不应该先关心大人和孩子是否都平安？ 屋里一阵乱，不知出了什么事，半晌后，那丫鬟才出来。出来后，扑通一下跪到了地上。 “夫人……没了。”说着这丫鬟哭了起来。 慕容毅却觉不耐烦，冷声问：“孩子呢？” “小公子……是是……小公子安好。” 一听‘小公子’慕容毅脸上露出喜色，“果然是男孩儿？” “是，恭喜……恭喜将军。”丫鬟抹着泪道。 慕容毅高兴过后，又略微有些烦躁，“今晚就把周氏给安丧了吧，至于小公子，先前可找好奶娘了？” “找了。” “精心照顾着。” 说完这句话，慕容毅转身往外走去。 他没有去看哪个为他生孩子而死去的女人，甚至连孩子都没看，转身就这么走了。显然这女人和孩子，不过是他手下的棋子罢了。 等慕容毅离开后，顾承继带着陆雪微偷偷翻墙出去了。 回到公主府，顾承继送陆雪微到院门口。 “如果你是我，会怎么做？”陆雪微看向顾承继。 顾承继唇角勾了一下，“你已经有主意了。” 陆雪微啧啧一声，“慕容毅和太后之间的信任已经出现了裂痕，不过还有感情维持着，如果这时候太后得知慕容毅有了儿子，怕是感情都要裂开了。” “嗯。” 陆雪微说到这里，看向顾承继，见他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正扭头看着院门前地上。 “怎么了？”她问。 “小时候，我很喜欢下雪。” “啊？” “回去休息吧。” 陆雪微看了一眼顾承继，见他神色平静，这才转身往屋里走。外面挺冷的，她有些受不住了。 第352章 他送给她的雪人 翌日，陆雪微起了个大早，难得昨晚睡得安生。 她坐起身，伸了个懒腰，然后唤了一声雨竹雨兰。等了一会儿，两个小丫鬟才进来，一个端着热水盆一个端着梳洗用的。 今儿是年初一，陆雪微需得进宫拜年。 待梳洗好，换上一身绯色的宫服，雨竹扶着她往外走。 “公主，给你看样东西。” “什么？” “在院门口呢！” 雨兰晚一步，跟上来在另一边扶住陆雪微，“雪天路滑，公主慢些走。” 走到门口，见门两边竟然堆着两个雪人，左边是男娃，还梳着总角，穿着肚兜。右边是女娃，梳着双丫髻，穿着襦裙。两个小娃娃圆润润胖乎乎的，而且还用心雕刻了眉眼，竟是栩栩如生。 “这……” 雨兰小声道：“秦王殿下一个人堆了许久，等天快亮的时候，才弄好离开。” “可不呢，昨夜还下了雪，秦王披着一身雪，还不让人打伞。”雨竹又添了一句。 陆雪微心又酸又甜，左边瞅瞅，右边看看，都不敢上手去碰，生怕化了一点就不好看了。 “今儿是个晴天呢。”陆雪微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又低头看着这两个雪娃娃，“雨兰，你去找管家来，让他想办法遮上阴凉，别晒着了。” 雨兰愣了一愣，这才去找李管家。 心说这两个雪娃娃，总有融化的时候，不过一天还是两天罢了。 今日是年初一，大臣和家中女眷也要进宫来给太后皇上拜年。皇上因病，忠臣只在敬天殿外磕头就是。 陆雪微去的早，先给太后拜了年，而后才去皇上那儿。 不过有太后的人守着，她也只能在殿外行礼。 从敬天殿出来，陆雪微在廊子上看到了苏星辰，她看了她一眼，而后便转身进了一垂花门。陆雪微让雨兰等着，她则跟了上去。 进了垂花门是个小院子，苏星辰在院子西南角那红梅树下等着她。 陆雪微走上前，左右看了一眼，这里只有她二人。 “公主，您让我找的人找到了。” 陆雪微面上一喜，“和尚可还好？” “悯闲法师被太后关在锦玉宫偏殿一暗房中，太后并没有多加为难。” 陆雪微点头，之前她让悯闲帮她把仿造的那份遗诏放到正阳大殿的牌匾后。太后怀疑是她伪造的，自然也会怀疑是不是悯闲把这份遗诏放到那儿的，所以之后她便再没有悯闲的消息了。 让苏星辰去查，为的是知道悯闲的安危。但她这么快就查到了，不免让她更加怀疑她了。 “那就好。”陆雪微松了一口气，又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帮我把这封信给他。” 苏星辰迟疑了一下才接过那封信，“公主，您真的信我？” 陆雪微心思微微一转，“你是聪明人。” “哦？” “应该懂得为自己留条后路。” 陆雪微深深看了苏星辰一眼，而后转身离开了。 这个年节，陆雪微收到很多请帖，不过她都没有去，但人不到礼到，也不算拂他们的面子。她非是怕热闹，而是有真心的也有假意的，这种时候还是当心一些好。 没有出门，便一直闷在家里。 陆雪微日日守着那两个雪娃娃，直到它们完全融化了。 “这什么时候再下雪啊？”陆雪微嘟囔了一句。 刚从院门口回来，陆雪微正想小憩一会儿，上官厉来了。往日这厮来，总是一副气焰嚣张的样子，摆明是来干仗的。不过今日却低眉敛目，跟做错事的孩子似的。 陆雪微靠着银针，先缓了一口气。 这一个来月，肚子膨胀的速度加快了，而且手脚也开始水肿，走几步路，还有些气短嘘嘘的，说话前都要先缓一会儿。 “你又要做错了什么？” “……” “宋玺欺负你了？” “……” 陆雪微打了个哈欠，眼下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上官厉，你要是不开口，那就赶紧走，我没工夫猜哑谜。” 上官厉抬头，小心的瞅了陆雪微一眼，而后嗫嚅道：“我错了。” “什么？” “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 陆雪微呵了一声，“你做了什么？” 上官厉抬起头，用那双异瞳瞅着陆雪微，一副愧疚又不知所措的样子。 “我喜欢上一位姑娘。” 陆雪微眨眨眼，“所以呢？” “公主，我知道我对不住你，身为你的郎君，我应该恪守妇道，满心装着公主，可没有管住自己的心，喜欢上了别人。公主，你打我骂我都行，但能不能让我出府，我想娶她。” 以前天天嚷着要去参军打仗，建立一番功业的人，眼下儿女情长了起来。不过一样的没脑子，一样的不知轻重。 眼下这种时候，公主府和他们将军府都在风雨飘摇中，他倒是没有感觉到震荡，还一如既往的天真耿直。 “好，你可以出府。”陆雪微道。 上官厉眼睛一亮。异瞳散发出别样的光彩。 “谢公主！” 上官厉大喜后，又有些莫名的情绪，“公主，您保重。” “嗯。” “我会回来看您的。” “好。” “若有人欺负你，我帮你。” 陆雪微笑，“好。” 送走了上官厉，陆雪微叹了口气，她可以护着上官厉，像对宋玺一样。可他该有更广阔的天空，此时也该放出去承受一些风吹雨打了。 那上官厉刚走不久，宋玺来了，一脸的莫名其妙。 “刚上官厉那二傻跟我辞别，说公主您同意他出府了，而且还请我去喝他的喜酒，白日做梦的吧？” 陆雪微想睡没有睡成，只能让雨兰去沏壶茶来提提神儿。 “我放他出府了。” 宋玺瞪大眼睛，“公主，他真惹您生气了？他就是个没脑子的，您何必跟他一般见识，我这就把他弄回来，跟您赔礼道歉。” “没，我没生气。”陆雪微忙道。 “那您放他走，他只要出了公主府，肯定要闯祸的。” 也非是他闯祸，而是太后和慕容毅都盯着上官将军府，想夺下北疆的军权。上官将军攻不破，他们自然会从上官厉身上下手。 而上官厉就是一点就炸的性子，很容易让人抓住尾巴。也就在公主府，有公主罩着他，他才能安然无虞。 “宋玺，我也不一定能保护好他。”陆雪微看向宋玺道。 “公主。” “他一个七尺男儿，还是要自己顶起自己的一片天的。我保护他，但没想过折断他的翅膀，你也一样，我只能护你一时罢了。” 宋玺沉默下来，那句‘你也一样’，让他深有触动。 这时候他才发觉，原来他们两个大男人一直在让一个小姑娘保护着。 第353章 我信他 过了年节，魏振恭终于从西疆回来了。 陆雪微一早得了消息，正等着他过来，但一直等到天色将晚也没等到消息。明明之前来报，说已经进城了。 这时司靑从外面回来了，眉头紧蹙，行过礼后，道：“魏公子被护国大将军给拿住了。” “什么？”陆雪微惊坐起，“这慕容毅凭什么抓他？” 司靑叹了口气，“今日护国大将军出城去京郊大营，半路被人截杀，等把人抓到，一看竟是魏公子还有……” 陆雪微脸色一沉，“慕容星？” 司靑点头，“正是三殿下，据说大将军震怒，把二人都抓了起来。” 陆雪微在屋子里徘徊许久，又问：“没有经官府吧？” “没。” 陆雪微叹了口气，慕容星倒是没事，太后会保他，而且慕容毅也不会杀自己的亲儿子，只是魏振恭…… 慕容毅连亲妹子都杀了，还能在乎这个外甥，不可能的！ 她必须赶紧想办法救出魏振恭，可如今她和护国王府交恶，慕容毅又怎会轻易放了魏振恭。 “公主，要不要请文昌侯来商量，若是朝中几位老臣一起联手的话，慕容毅迫于压力，许会放了魏公子。” 陆雪微摆手，眼下还不是正式与慕容毅开战的时机。 正在她发愁的时候，顾明玉嗑着瓜子来了，进门一句：“陆雪微，听说你中午只吃了一碗饭，晚上这顿可不能糊弄。” 整天盯着她吃饭，这位是一点正事都没有。 陆雪微正要赶她走，突然想起什么来，“明玉公主，求你办件事。” “求？”顾明玉挑眉，“咱们有这交情？” “你和你那弟弟住在公主府，吃我的用我的，你说有没有这交情？”陆雪微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顾明玉嘁了一声，“说吧，你又遇到什么难事了。” “帮我救一个人。” 顾明玉听了魏振恭的事，呵呵一声，“你让十三救你的郎君？” 陆雪微撇嘴，“我是请你帮忙。” “我可没这本事。” 陆雪微叹了口气，既然是求人，姿态还是要放低一些：“我与魏公子清清白白，你又不是不知道。” 见陆雪微姿态放低了，顾明玉才软和了一些。 “我倒是能传句话。” “谢……” “先别！”顾明玉摆了一下手，“这毕竟是丽阳，你公主都没办法，十三只能尽力一试，你别期望太高。” 陆雪微忙点头，“我信他。” 顾明玉切了一声：“你有话自己跟他说啊，偏让我传什么话。” 不过顾明玉也就这么一说，还是乖乖帮她去传话了。 虽这事托付给了顾承继，但陆雪微也不敢闲着。 翌日一早，她就进宫了。 她来得早，太后却没在寝宫。又等了一会儿，才见她从外面回来。 待她行过礼坐下，因离得近了一些，陆雪微问到太后身上若有似无的佛香，便知道她刚才去了悯闲那里。 她不动声色的端起茶杯，轻轻啜饮了一口。 “星儿还在护国将军府吧，母后打算怎么办？” 太后轻瞟了她一眼，“你是为星儿来还是为魏振恭？” 陆雪微笑了笑，沉静了一会儿，道：“母后，暗羽卫探得一个消息，关于护国大将军的，女儿不知该不该跟您说。” “既然知道不该说那就别说了。” 无非是离间之言，听了只会上她的套。 陆雪微听了这话，倒也不往下说了。闲说了几句，陆雪微正要离开，太后却又叫住了她。 “什么消息？” 陆雪微暗笑，以太后多疑的性子，怎么可能不刨根问底。 “若是挑拨之言，本宫定不饶你。” “女儿只能保证说出来的话是真的。” 太后摆了一下手，略有不耐：“赶紧说吧，绕来绕去的。” “护国大将军他，刚得一子，所以女儿才有些坐不住了，想着提醒母后一句，还是尽快把星儿带回来吧，您自己管教，总有个轻重。” 说完这句，陆雪微不再说什么，转身走了出去。 陆雪微回到府中不久，司靑从外面回来了。 “公主，如您所料，太后召见了护国大将军。” 陆雪微正端着一杯茶，闻言低头抿了一口，“按计划进行。” 第354章 配合默契 司靑刚出去，宋玺领着上官厉来了。 但见上官厉耷拉着头，前几日走得时候意气风华，眼下跟霜打的茄子似的，估计是被上官将军给收拾了。 宋玺暗暗瞪了她一眼，显然看出她有看幸灾乐祸的心思。 “他来跟您辞行的。” 陆雪微一愣，“辞行？” 上官厉抬起头，看了陆雪微一眼，而后抱拳弯腰，端正的行了个大礼。 “我把我爹给气着了，他把我赶出了家门。我仔细想了一下，想去北疆参军，只是此一去，山高水远，归期不定，特来向公主辞行。”上官厉说着还有些委屈。 陆雪微心思转了一下，想来是上官将军良苦用心，想以此激励他。 “你不是说喜欢上一位姑娘？” “她家已经为她订亲了，而且……” “什么？” “她瞧不起我。” 陆雪微沉了口气，上官厉少年将军，立下过不少功绩，这里的瞧不起，大概是他曾在公主府做过郎君吧。 “决定好了？不是一时意气？” 以前他也在军中，可那时他顶着大将军府公子的身份，自不是普通兵士能比的。眼下他再参军，可就真正的要从普通兵士做起了。 上官厉撇嘴，“公主，您别小瞧人。” 陆雪微笑，“本公主自不敢小瞧上官将军，只是本公主如今身子不方便，也就不送你出城了，不过待你荣归的时候，本公主去城门迎接。” 上官厉点头，似有不舍，“公主保重。” “你也是。” 上官厉离开后，陆雪微叫来司靑，让她派人沿途护送上官厉去北疆。太后得知消息，必定会在半路截杀的。 当晚，一伙儿黑衣人闯进胡同里那个小院，不多久传来打斗声。 慕容毅问询赶来，黑衣人已经逃走。 婴儿啼哭声不觉，奶娘正慌忙哄着。 “小公子受了惊，没伤着。”那奶娘忙道。 慕容毅脸色沉冷，想到今天在宫里，太后咄咄逼人的样子，不想她这般按捺不住，晚上就派人来杀这个孩子了。 “收拾一下，你们带小公子随本将军回府。” 翌日，陆雪微得知慕容毅已经把孩子接回府中了，便请来了文昌侯。 “您让我找几位亲近的大臣一起去将军府贺弄璋之喜？” 陆雪微点头，“大将军得子，你们去祝贺一下，理儿上说得过去，他也不好给你们黑脸。” 文昌侯捋了捋胡子，很快明白陆雪微什么意思了。 “老臣明白了，这就按公主说的去办。” 慕容毅不是藏着这孩子，她就让人去贺，坐实这孩子的身份，让他成为堂堂正正的将军府小公子。 太后会怎样，她会气疯了，一边觉得慕容毅背叛了他们的感情，一面又想着他得了小儿春风得意，而自己也为他生了两个儿子，却一个病重一个被他关押着，自会心生怨愤。 在陆雪微的挑拨下，太后和慕容毅的已经十分紧张了。 而顾承继那边，二人并没有商量，却配合的默契。两日后的夜里，城郊一处庄子起火，正是慕容毅关押魏振恭和慕容星的地方。 太后得到消息，带着京郊大营去救人。 陆雪微赶过去的时候，火已经扑灭了，刚进院听得一声凄厉的哭声。她怔了一怔，忙走上前去，但见往日端庄威仪的太后此刻瘫坐在地上，抱着怀里满身是血的慕容星大哭。 她大惊，冲到跟前，但见慕容星脖颈一刀，刀深见骨，血已经流尽了，脸色青白，了无气息。 他死了！ 陆雪微瞪大眼睛，心狠狠的抽痛了一下。 太后哭得撼天动地，那真是挖心掏肺了，她第一次看她这般失态。 陆雪微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看向周围。 魏振恭杵在一旁，七魂六魄都散了一半，呆愣愣的看着地上的慕容星。得知魏振恭去了西南，慕容星二话不说就偷跑去了。 在慕容星心中，魏振恭占第一位，太后都不及。 那慕容毅也站在一旁，神情哀默，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多少也有些难受吧。 陆雪微深深叹了口气，正想安慰太后，却见她突然捡起地上带血的长剑，起身冲慕容毅刺了过去。 “慕容毅，你害死我儿，我要你赔命！” 这一剑，自是没有刺中。 慕容毅避开了，急道：“你冷静点，我再如何也不会害……也不会害三殿下啊！” “哈，你有儿子了，自瞧不上他了！”太后疯了似的大喊。 慕容毅左右看看，到底有外人，这话不好直说。 “娘娘，此事有待调查，臣定给您一个交代！” “什么交代？”太后剑尖指着慕容毅，“本宫只要星儿活着，你能给吗？” “这……” 太后怒瞪慕容毅：“星儿要杀你，所以你先动手杀了他，而后反了辞儿的江山，你来坐那皇位，反正你有儿子了，终于有底气了是吧？” “太后，这话可不能乱说！” “你做了，还怕本宫说？” 慕容毅咬牙，“此事有蹊跷！” “本宫亲眼看到你的人杀了他！”太后失控一般大吼。 陆雪微皱紧眉头，慕容毅故意杀慕容星应该不至于，大抵是刚才混战出了这变故。 第355章 你说的，我就信 人已经死了，说再多也没用。 陆雪微趁乱带着魏振恭回了公主府，把人安顿好后，她去了魏振恭那院。 “公主，我们殿下还未起身，您等会儿再来吧。”墨城挡在门口道。 “这都什么时辰了。”雨竹小声嘟囔了一句，心想便是还没有起床，公主都亲自来了，难道不该赶紧起，怎么说都是在公主府，还真不把自己当客人。 陆雪微摆了一下手，看向墨城：“殿下这些日子身体可好？” 墨城垂下眸子，“等会儿您问殿下吧，小的嘴笨不知该怎么回您这句话。” 陆雪微蹙眉，难道他又病了？ 当下也问不出什么来，陆雪微还是先回自己那院了。 等到中午的时候，雨竹匆匆进了屋。 “公主，秦王和魏公子打起来了。” 陆雪微忙起身往外走，等来到秦王那院，但见一黑一白两个身影正打着。两个人功夫都好，出招凌厉，而且身法轻便，看得人眼花缭乱的。 墨城盯着战局，身体紧绷，做好了随时冲上去护主的准备。 顾明玉也在一旁，不过闲在多了，还嗑着瓜子，不时叫一声好。 陆雪微见此，心稍稍落下了。 魏振恭虽冲动，但顾承继心里有数，倒也不用太担心。她走到顾明玉面前，轻轻推了她一下。 “怎么回事？” 顾明玉看到她，嫌弃了一眼，“还不是因为你，非要十三去救这魏振恭，眼下他怀疑十三趁乱杀了你三弟。” “嗯。” “嗯什么嗯，你也怀疑十三？” 陆雪微往那边看去，怅然一般道：“三殿下死了，太后和慕容毅彻底决裂，鹬蚌相争，你说谁得利？” “陆雪微，你……” “我没有怀疑他。”只是三殿下的死，真的只是偶然的事故？ 那边终于分出了胜负，顾承继剑尖抵着魏振恭的脖子，而魏振恭剑已离手，连再战的机会都没有了，输的彻彻底底。 “是你派人趁乱杀了慕容星！”魏振恭眼中冒着血红的杀气。 顾承继挑眉，“本王若说是魏公子你呢？” “我亲眼看到一人趁乱杀了慕容星，等我赶过去与那人对打，不过十几招，他故意落出破绽，在我举剑刺过去的时候，他明明可以闪开，却反而往我剑上撞了去。” 顾承继轻嗤一声，“你也说了，那人是你杀的，难道本王不能怀疑你这是杀人灭口？” “你！” 顾承继收了剑，神色清淡：“魏公子，这般推脱，你心里便会好受吗？” “你什么意思？” “三殿下是为替你挡剑才死的吧？” 魏振恭脸色青白，整个人跟抽了筋骨一般，手脚都耷拉下来。 这时正好宋玺来了，陆雪微让他把魏振恭送回去。 等人都散了，院中只剩顾承继和陆雪微。 他侧头看她，淡淡的一眼，而后抬步往屋里走去。 陆雪微跟着进了屋，刚开春，天儿还冷，屋里地龙烧得暖暖的。她刚进屋，听得顾承继一声咳嗽，又见他靠坐在罗汉床上，微微带着喘。 “公主也怀疑我？”他看向她问。 陆雪微不语，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 “病了？” 顾承继摇头，“刚灌了些冷风，没什么大碍。” “伸过手来。” 顾承继微微叹了口气，欠过身去，把手放到了中间的条案上。陆雪微给他把了脉，确实没什么病，这才放心了。 “如今太后和慕容毅已经闹僵了，接下来会内斗，甚至整个北魏都会内乱，再无暇挥兵南下，甚至我们南晋可以趁机反制北魏，确实于我有很大的好处。”顾承继看着陆雪微，眼睛明暗交错。 “那是你做的吗？”陆雪微问。 “不是。” 陆雪微点头，“我信。” 顾承继靠回引枕，大概是刚打了一场，神色中已露出些许疲惫。 他沉思半晌道：“公主，眼下有步棋，你不得不走。” “哪步？” “太后以皇上病重为由把持朝政，继而排除异己，巩固自己的势力。如今她和慕容毅闹僵，一旦双方兵刃相接，那北魏少不得一场内乱。为今之计，把慕容毅困死在丽阳，让太后没有包揽大权的理由。” 陆雪微稍稍思量，便明白顾承继所说这一步必走的棋了。 确实是必须走的，因为慕容辞不是先帝的血脉，而且他已经完全被太后掌控成为傀儡。 从顾承继这院出来，陆雪微去了魏振恭那儿。 她过去的时候，见魏振恭坐在院子当间的地上，旁边滚了好几个酒坛子，他手中还拿着一个，正仰头灌酒。 丫鬟小厮在一旁，谁也不敢上前来劝。 陆雪微叹了口气，走到他跟前。 “你和三殿下为何这般冲动，一回京就去刺杀慕容毅？” 魏振恭抬起头，看到陆雪微，苦笑一声：“很蠢，是吗？” “理由是什么？” “我们在从西南回丽阳的路上，碰到了以前在我母亲身边服侍的一个丫鬟。据那丫鬟交代，当年我父亲被诬陷入狱，我母亲曾去求慕容毅，可他……他……“魏振恭握紧拳头，“他反而跺了我母亲一只手，以此逼迫我父亲认罪。” “如果父亲不肯，那他还可以砍了母亲另一只手，还有双脚，挖了双眼，还有双耳，割舌，每日送来一样。” 说到这里，魏振恭抱住头，“慕容毅，他就是个畜生！” “我知道。” 魏振恭愣了一下，抬头看向陆雪微，“你知道？” “当年，我得知此事，但确实能力有限，只能以审理你母亲为由，把她押入大牢与你父亲团聚。”陆雪微提起当年的事也是唏嘘不已。 夫妻二人知此一难逃不过去了，又担心儿子，于是和她做了那个交易。他们把暗羽卫给她，条件是让她救魏振恭。 魏振恭摇头，不可置信的看着陆雪微，“公主，您也瞒我！” “嗯，我瞒了你。” “您……” “魏公子，一时冲动只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三殿下替你死了，眼下你应该想想，如何才能让他死得值。” 死得值？ 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值不值的。 第356章 一步错步步错 年前他去西南，这小子得了消息也跟了去。几个月的相处，他们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虽不至亲密无间，但也弥补了这些年缺失的兄弟情。 却怎么都没想到，变故会来的这么快，阴阳相隔，他还是替他挡剑而死！ 他对不住慕容星！ “一定是秦王……” “不是他。” 魏振恭抬头，眼中带着冷冰：“公主是为了维护秦王才这么说的吧？” 陆雪微叹了口气，“你说你们偶然碰到你母亲的丫鬟，会是偶然吗？还有去刺杀慕容毅，你们如果一点把握都没有，真的会这么蠢？” 魏振恭愣了一下，“有人告诉我们慕容毅在酒楼，身边没有护卫。” “谁告诉你们的？” “一个蒙面人。” “恰好就在你们回京的时候，他就在酒楼？” 魏振恭沉思半晌，突然道：“和慕容毅一起喝酒的还有定远侯张凌志……” 魏振恭说了几个人的名字，最后恍然想到一人：“还有……文昌侯！” 陆雪微其实心里已经猜到七八分了，魏振恭这句话不过得到印证了而已。 “先别多想了，接下来很关键，我们必须稳住。” 翌日一早，陆雪微起的有些晚。 昨晚想着顾承继说的那一步棋，不纠结是不可能的，毕竟慕容辞是她哥哥，虽然几次想杀她，对她只有利用。 她刚梳洗好，司靑匆匆跑了来。 见她脸色冷沉，便知道一定是发生什么事了。只是当她说出来，陆雪微还是吃了一惊。 马车上，她眉头深深皱起。 “宋公子已经赶去了。”司靑道。 “嗯。” “老侯爷今儿没有上朝，一早穿着那件血衣游街，引得全城百姓围观，如今到了城楼上，估计太后及百官也赶去了。”司靑道。 司靑所说的血衣是给慕容辞接生的那产婆留下的，能证明慕容辞不是先帝的血脉，本在她手里，文昌侯让宋玺自她这里偷走了。 而后，他以这种极端的方式昭告天下人。 等他们过去的时候，城楼下果然聚集了很多百姓，层层围住，大街小巷都给堵着了。两个护卫开路，陆雪微才走到前面。 只是刚走过去，便听太后一声令：“射箭！” “娘娘不可！” “老侯爷乃三朝老臣，娘娘三思啊！” “爷爷！” 这一声一声乱成团，而同此同时，一支利箭破孔而出，朝城楼射去。而老侯爷就站在城楼上，正张开胳膊，让下面的人看清他身上血衣上的字。 陆雪微瞪大眼睛， 眼睁睁看着那箭射进了老侯爷的胸口。 “先帝一世英明，不容你这妖妇玷污，清君侧，匡社稷，斩乱臣！”说完这句，老侯爷吐了一口血，身子晃了一晃，而后朝陆雪微这边看了过来。 一眼而过，可这一眼带着深深的期望。 接着老侯爷往前栽去，掉下城楼，在所有人错不及防下，重重摔到了地上。 “爷爷！”宋玺踉跄的冲上前。 老侯爷血染了那衣服上的血字，太后脸色黑沉，冷冷瞧了一眼，大喝道：“文昌侯污蔑圣上，意图谋反，今日受死，本是他罪有应得！” 说完这句，太后又瞪了陆雪微一眼，而后转身离开。 转身的那一瞬，不知是慌的还是如何，不小心拐了一脚，跌了个跟头。凤冠落下，发髻散乱，仿佛预示着太后的下场一般。 陆雪微叹了口气，上前扶了太后一把。 “母后，一步错步步错，您何必呢。” “本宫没有错！”太后推开陆雪微，指着她道：“一切都是你的阴谋，本宫不会放过你的！” “母后，您不觉得这是天意？” “什么？” “父皇受命于天，乃是天子，他定在天上看着呢。” 太后慌措间抬头看了一眼天，可太阳太刺眼了，让她不得不低下头去。 “无稽之谈！”太后拂袖而去。 目送太后离开，陆雪微看向文昌侯，那鲜红的血刺痛了她的眼。她慢慢握紧拳头，知道自己必须要往前走了。 两日后，入夜。 京郊大营突然进城包围了护国大将军府，而护国大将军也早有防备，带着家兵往外冲，双方人马打斗起来。 京城一时陷入乱局，而这个时候，几个黑影偷偷潜入了敬天殿。 “你们在外面守着。”顾承继冲墨城道。 “是。” 墨城看了旁边的明炤一眼，二人心照不宣，很快隐入了黑暗中。 顾承继拉过身边的人手，悄悄进入了正殿。 不管是厅堂还是暖阁，所有伺候的宫女太监全都倒在地上了，陆雪微把一个小瓷瓶揣到怀里。他们进来之前，往里面吹了迷药。 太后带禁卫军出宫了，他们才能趁机溜进宫里，不然平时守卫森严，他们即便能进来也做不了什么。 进入西暖阁，但见屋中燃着一盏昏黄的油灯。 帷幔层层，陆雪微自顾承继手中接过灯笼，往里面走去了。 “我陪你一起。” 陆雪微摇头，“你在外面等着吧。” 打开帷幔，陆雪微缓步走了进去，一直走到龙床前。许是听到了动静，许是这点光晕，床上的人睁开了眼。 曾风姿俊朗的帝王，如今骨瘦如柴，苟延残喘的活着，眼里哪还有光，只有阴暗。 看到她，慕容辞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陆雪微放好灯笼，自旁边倒了茶水，俯身过去，喂他喝了两口。 大概宫女太监伺候的也不用心，那唇都干裂了。 “阿……微……” 陆雪微不免有些心酸，低低应了一声。 “朕……”慕容辞吃力的伸出手来，想握住陆雪微的手。 陆雪微伸手，却没有握住他的，反而扣住他的手腕，给他诊脉。脉息很弱，元气也耗尽了，五脏六腑都已损毁，只能勉强留一口气，但若这么耗着，半年一年也是有的。 “阿微……”慕容辞期待的看着陆雪微。 陆雪微摇头，“皇兄应该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 慕容辞突然呼吸发紧，脸色发紫，“她……她好狠……” 陆雪微能做的只是拿出银针给他扎了两针顺气，“嗯，你这是中毒。” “她好狠……”慕容辞满脸不甘，气虚道：“朕不是先帝所出……这是朕的错吗……一切都是她……是她害的……” 陆雪微叹了口气，“皇兄无法决定您的血脉，但可以选择不助纣为虐，您和太后合谋做了那么多恶事，也该得此报。” “朕……也不想……” “皇兄，我也杀人，但所杀都是该杀之人，而您呢，有多少无辜人命死在您手上？更有庆南城几万百姓，您罪孽深重啊！” 第357章 太后中毒 慕容辞不言语了，只怔怔的看着陆雪微。 陆雪微自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从里面倒出一粒丸药，“吃了你，你可少去病痛的折磨，当下咽气。” “你来杀……杀朕……” “是，只要您还在太后手里一天，她就能利用您把持朝政大权。” 慕容辞苦笑，“你……果然是她的女儿……” 陆雪微神情淡漠，或许吧，她骨子的血也一直是冷的。 “我能做到的是为你报仇。” 他们没有兄妹之情可以谈，这一桩只是交易。 从敬天殿出来，顾承继没有问她什么。回到公主府，在分开的时候，陆雪微才道了一句：“我亲眼看着他吃下那毒药，看着他死去。” 顾承继抱住她，“你帮他结束了痛苦。” 陆雪微苦笑，“可他想活着。” “你救不活他。” “我应该努力一下。” “别勉强自己，因为有些人不值得。” 陆雪微仰头看着顾承继，她想说，在这个世界上，他是她唯一的值得。 “开春了。”他突然道。 “怎么了？” “我想回家了。” 陆雪微身子僵住，是啊，她答应过他，等开春了，想办法送他回南晋的。 “再等等吧，不会太久。” “嗯。” 顾承继勉强撑着进了院门，困意来袭，他实在撑不住了。 “殿下！”墨城眼疾手快忙扶住了顾承继，“您又困了？” 顾承继摆了一下手，“困了而已。” 墨城扶着顾承继进屋，让他躺到床上。 “殿下，还是告诉公主吧。” “不用，这样也好。”说完这句，顾承继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陆雪微从太后那儿拿到的塑骨香有问题，里面不知掺了什么，在他吃下三粒后，便发现自己精力跟不上来，总是犯困，而且一睡着根本叫不醒。 哪一天，也许他睡下后便再也醒不来了。 这次解决北魏的危机，南晋可保暂时安定，他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唯一亏欠的就是陆雪微和孩子，不过她是陆雪微啊，应该能保护好自己和孩子的。 翌日，皇上崩天的消息传开。 而同样在昨夜，慕容毅被送入大牢，而且还是太后亲自动的手。 两件事，举朝震惊。 而同一日，长公主拿着皇上的遗诏，当着众大臣宣旨，皇上将皇位传给了颂王嫡子慕容弘骏，同时命长公主陆雪微监理朝政。 太后自是不服，可遗诏是真的，而众大臣也支持。 之后为皇上举行国丧，但因为皇上不是慕容家的，没有丧入皇陵，只是死者为大，并没有再细论他的身世。 接着新帝登基，因年幼需长公主听政，而太后自是不肯放权，于是形成了两宫听政的局面。 这前后忙了一个月，北魏的政局才稍稍稳定下来。而这时候，西南又反了，占据了相邻几座城池，要朝廷拿慕容毅来换。 太后手握虎符，根本不听劝，立刻召集召集剩余的三方人马打算攻打西南。 她甚至还做着等拿下西南，继而挥兵南晋的打算。 陆雪微不同意，母女俩在朝堂上针锋相对。 而在这个时候，太后突然病了。 陆雪微来到锦玉宫，但见太后躺在床上，一脸病容，不过两三日，整个人瘦了一圈。看到陆雪微来请安，气得自旁边小凳子上拿来茶杯，朝她扔了过去。 啪的一声，那茶杯砸到了地上。 “你给本宫下毒！” 陆雪微叹了口气，“没有。” “你还狡辩？” 陆雪微绕着这西暖阁转了一圈，道：“母后，您身边守卫森严，连苍蝇蚂蚁都进不来。而且入口的吃食都有人试毒，我确实没有能力办到。” 太后不信她，若非是她下毒，自己怎么会病倒。 便如她对慕容辞做的那样！ 陆雪微听到床前，眸光冷厉，“你是自己害了自己！” “胡说！” “白头翁，你杀了他，对吗？” 太后一愣，“你怎么知道……” “那封信上写着‘师兄亲启’，你利用白头翁怀疑他师妹，也就是我师父可能还未死的心思，给他写了这封信，约他出来见面。他去赴约了，而你杀了他。” 太后瞪大眼睛，“是他揪着我不放，非要杀了我！” “他杀你，是因为你杀了同门师兄弟，他是你师父，必须给这些冤魂一个交代。” 太后闭了闭眼睛，似乎不想提起这些事。 也是，太亏心了。 “那又如何，他要杀我，我便先下手杀了他。” “他其实知道写那封信的人是你。” “怎么可能！”太后皱眉，“若他知道，也就不会去了。” “他去了，而且给你下了毒。” 太后一下子坠入了沉思，她仔细回想着那天的事，在她的人刺伤师父后，她确实走到了他跟前，他伸手，她握住了他的手…… “可本宫并没有觉出异样，直到两天前才……” 陆雪微看着太后，一句话击溃了她，“这些日子，你经常去听悯闲诵经吧，他会燃佛香，那佛香里加了血魂果，你是闻不出来的，不过这血魂果的毒气进入你体内，与先前师父给你下的血魂草交融，两种很轻微的毒素会立刻变成剧毒，慢慢腐蚀你的五脏六腑。” “悯闲一直被我关在暗房，不可能拿到毒。” “先前我给苏星辰一封信，让她交给悯闲，母后，你也看过了吧。” 太后瞪大眼睛，她想起了那封信，上面只几句话，不过是确定他安危罢了，她没有放在心上，让苏星辰给了悯闲。 “把那信纸烧了，纸灰里有血魂果的毒粉。” “竟是这样！” “您让苏星辰骗取我的信任，想知道法无大师的下落吧？” 陆雪微见太后眸子闪了闪，便知她猜对了。 “法无大师已经圆寂了。” “不可能！” “为什么？” “本宫经常听到他敲击木鱼的声音，他那木鱼乃千年楠木所制，声音低沉悠远，他一定还活着！” 陆雪微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太后多聪明谨慎一个人，竟以此来判断法无大师还活着？ “这是母后的幻觉吧，您觉得这个人知道您所有的事，害怕他有一天揭露自己，所以心生恐惧，总觉得他还活着，甚至就在自己身边。” “不！”太后神色错乱。 “母后，您输了，还是想想怎么和先帝告罪吧。” 说完这句，陆雪微转身要走。 “难道你不想要塑骨草了？” 陆雪微侧头，“哦？” “本宫知道哪里有，只要你拿解药来换！” “你中的毒，没有解药。” “你一定有法子！” “还有塑骨草，我已经拿到了。” 第358章 一切落定 从锦玉宫出来，陆雪微站在殿前深深呼出了一口气。这时苏星辰走了来，上前冲她行了礼。 她怀里抱着一个锦盒，双手捧着送到陆雪微面前。 “打开吧。”陆雪微道。 苏星辰打开盖子，一股塑骨草的药香扑面而来。 陆雪微身子微微一颤，继而捧住这锦盒，心猛地落到了地上。 前两日，苏星辰找到她，请求她放她离宫，而做为交换条件，苏星辰把塑骨草奉上。 “明月阁在山海宫有一片药园，里面有很多极为珍稀的药草，这塑骨草就在其中，只是……” “什么？” 苏星辰微微一叹，“炼制塑骨香不仅需要塑骨草，还有两味药草同样难得，千年人参和百年雪莲子。千年人参在明月阁就有，但百年雪莲子，奴婢只知道药园确实有，但还未开花结果。” 陆雪微点头，“本公主知道了，此番送你出宫，你可有想去的地方？” 苏星辰抚着自己的小腹，脸上却是一片茫然。 “你回山海宫帮本宫重整明月阁吧。” “可您亲自遣散了明月阁……” “去吧，本公主自有打算。” 从锦玉宫出来，陆雪微去了敬天殿。 她过去的时候，正好见冷颜和另一位大臣从上书房出来。见到她，二人上前行礼。 “皇上在做什么？”陆雪微问。 “回禀公主，我二人刚上报了护国大将军叛逆一案，皇上正在看下面各大臣送上来的奏章。”冷颜回答道。 “西南情况如何？” 冷颜摇了摇头，“皇上刚登基，四方还不稳固，西南正是看准了这个时机才敢和朝廷叫板。可若放慕容毅回去，必定是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陆雪微点头，“本公主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 来到上书房，有小太监禀报了，陆雪微才进去。 她进屋，皇上亲自起身迎接。 “姑母，您今日怎么得空过来了。” 慕容弘骏让太监送来茶点，而后亲自倒了茶，送到陆雪微面前。 陆雪微笑笑，却没有接那杯茶，而是推了回去。 “姑母，可是朕做错了什么，惹您生气了？” 陆雪微起身，弯腰行了礼，而后倒了一杯茶，送到了皇上面前，“皇上，按君臣之礼，您是一国之君，怎可给别人敬茶。” 慕容弘骏怔了一怔，“若按长辈之礼呢？” 陆雪微仍旧摇头，“这茶，我喝不得。” “为何？” “皇上真的视我为长辈？” 慕容弘骏勉强笑了笑，“自然，您是先帝唯一的公主，父王的亲妹妹，朕的嫡亲姑母，自然是长辈。” 陆雪微听了这话，才接过皇上手里的那杯茶，同样把自己的茶送到了皇上手里。 他们是亲人也是君臣，你敬我一杯，我敬你一杯，这是最好的相处方式。 慕容弘骏何其聪明，当即明白了陆雪微的意思。 “皇上，我还有一物给你。” 慕容弘骏见陆雪微自袖袋里拿出一个锦盒，当着他的面打开，里面是一块玉质的虎符。他不由瞪大眼睛，这虎符本在太后手里，太后一倒，自然也就落到了陆雪微手里。 这本就是先帝给她的，他以为她会留着，拿捏他一把也好，做护身符也好，却没想到她会拿给他。 “姑母，您这是……” 陆雪微推了过去，“虎符自然应该在皇上手里。” 慕容弘骏蹙紧眉头，“姑母，朕年纪还小，这虎符还是您先保管着吧，待朕成年，您再给朕。” 陆雪微摇头，执意不再接受。 “姑母，您莫不有什么打算？离开北魏？不再辅佐朕了？” “眼下不会，但皇上需尽快上手朝政，姑母到时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慕容弘骏往下看到陆雪微高鼓的肚子，便明白她所说的心有余力不足了。 他本被囚禁，以为只有死路一条。可陆雪微不但救了他的命，而且还送他登上皇位。而自登基来，他一直抱着自己不过是一傀儡的想法，心中对陆雪微难免生出些许怨怼，但显然他错了。 这是他们姑侄俩第一次推心置腹的谈话，陆雪微用这虎符打掉了他所有的防备。 她并不慕权，甚至若不是皇女的身份，她可能早就撂下这一摊子事离开了。 “西南的事，皇上打算怎么办？” 提起西南，慕容弘骏就头疼。若是放到以前，他定会说杀了慕容毅，然后派兵平定西南。可当了皇上，思前想后的，便知做事不能这般冲动了。 牵一发动全身，若此事处理不好，北魏可能会大乱。 “本公主这里倒是有一个办法，但看皇上愿不愿意听了。” 慕容弘骏一喜，“姑母请讲。” 陆雪微思量许久，而后道：“放秦王回镇北关，请他出兵西南，我们两方夹击，把战火控制在西南一片，尽快平定乱局。” 慕容弘骏心思转了转，秦王和陆雪微是什么关系，他自然知道，可若放秦王回南晋…… “除非皇上有南侵的野心，不然您留秦王在北魏并没有什么用处。” 慕容弘骏一听这话，神色当下肃整起来：“朕虽然年纪还小，但自幼学习圣人之道，更有父王谆谆教导，自不会为了一己野心而致天下大乱，生灵涂炭。” 陆雪微点头，“皇上能这么想，姑母甚感欣慰。” “那就依姑母所言，送秦王回南晋吧。” “此事由皇上您和秦王来交谈，毕竟是国事。” “当如此。” 又过两日，太后薨了。 等到丧事过去，又是半个月。 陆雪微身子更加笨重，已经到了临盆之际。只是这些日子，却总不见顾承继，难免有些担心，所以这日午后便去了他那院。 她过去的时候，顾明玉刚从院里出来，看到她来，忙迎上来扶着她。 “你这样子就别乱走了。” 陆雪微喘了两口气，此时身子确实不方便，走两步路就喘得急，“我有事与他商量。” “还是为了回南晋的事？” “嗯。” 顾明玉微微蹙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 “你不与我们一起？” 陆雪微笑了笑，“我便是与他来商量的，若他……” 若他肯要她的话，那便给她两年，等新皇能接手处理政事，皇位稳固了，她就回南晋与他和孩子团聚。若他不肯…… 若他不肯，她还没想好。 第359章 生子 “十三……”顾明玉张了张嘴，话没说出口先叹了口气，“你们啊，怎么这么难，他还在睡着，你要不等会儿再来。” “现在还睡着？” “这些日子太劳累，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身体，熬不住的。” 陆雪微点头，顾承继的身体确实有些虚弱，“我进去看看他。” 以前是因为塑骨草，她不敢靠近他，怕他因为她情绪激动，而频繁吃塑骨香续命，毕竟只有那么几颗。如今有了塑骨草，只要找齐药材配制成塑骨香就行，她也终于可以和他亲近了。 进了里屋，但见顾承继歪身躺在罗汉床，玉容清俊，睡得十分沉稳。 她在他一旁坐下，不过应为肚子太鼓，顶的她只能往后仰，这一仰就仰到了顾承继身上，还愣是起不来了。 她使了几下力气，没能起来，不由笑了起来。 “笑什么？”一声清冽的声音传来。 陆雪微侧过头，见顾承继醒了，眉目清朗，眸光温柔。她朝他伸过手去，让他扶她一把。 “只是觉得自己怎么这么笨。” 顾承继没有扶她起来，而是给她垫了枕头，让她躺在自己身边。 “我应该好好照顾你的。” 陆雪微侧不了身，只能头靠过去，倚着他的胸口。 “我找到塑骨草了，可以为你配制塑骨香。” “嗯。” 顾承继伸手捋着陆雪微的鬓发，其实他已经不需要塑骨香了。 悯闲在得知他的事后，曾逼问太后解药，太后狂笑道：没有解药，他沉睡的时间会越来越长，直到再也醒不过来。 “皇上跟你说了吧，你可以回南晋了。” “嗯。” “什么时候出发？” 顾承继身子僵了一下，其实他早该出发了，但想着这次分开，再无相见之日，便不舍得走。 “等你生下孩子。” 陆雪微咬了咬下唇，“你想要孩子吗？“ “当然。” “那我呢？” 顾承继转身抱住陆雪微，头埋进她的肩窝，许久说不出话来。 陆雪微心里的火，一点一点熄灭了。 这时，小腹突然痛了起来。 “我大概要生了。” 顾承继忙起身，脸上露出急切之色：“要生了？来人！快来人！” 陆雪微疼得低低叫了一声，随即下面也破水了。 顾承继见此，一向沉静的脸上露出慌色来，都说女子生子是九死一生，即便平安生下来，可这个过程也犹如受酷刑一般。 “阿微，别怕，我在这里陪你。” 陆雪微一把抓住顾承继的胳膊，“你……你还没回答我……你还要我吗？” 她盯着他，眼里带着深深的渴求。 顾承继低头亲了亲陆雪微，“你是我顾承继的王妃，我怎么会不要你。” 听了这话，陆雪微开心的笑了笑，不过随之而来的剧痛，让她又忍不住叫出了声。 顾明玉先过来，见此情形，忙出去让下人们找产婆，又安排其他的事。等产婆来了，帐子围上，一切准备好了。 “殿下，女子生产，男子需在外面等着。”那产婆道。 顾承继正给陆雪微擦汗，闻言微蹙眉头道：“本王在这里陪她，你们不必管我。” “这……”这种见血的事是触霉头的，别人家的男人都躲着，这秦王虽是难得，可到底不太好。 “让他守着吧。”顾明玉道。 女人为了给他生孩子，受这么大苦，男人还要嫌晦气？ 生产的过程，自不必说，一直到后半夜，陆雪微才生下孩子，好在母子平安。 陆雪微出了一身的汗，顾承继屏退所有人，用热毛巾给她擦了全身。 帮她穿好衣服后，又为她吃了一碗米粥。 “阿微。”顾承继低头亲了亲陆雪微的额头，“谢谢你给本王生了儿子，你受苦了。” 陆雪微摇头，看到儿子的那一刻，所有的辛苦都值了。 “孩子呢？” “奶娘抱到东屋了，今晚你好好休息。” “那你呢？” 顾承继在她身边躺下来，“我陪着你。” 之后两日，顾承继在她身边寸步不离的照顾，不过她也发现了，顾承继很容易累容易困，比她这个坐月子的睡得还多。 陆雪微悄悄给他把了两次脉，却也没什么问题。 “你想好给儿子起什么名字了吗？”陆雪微问。 顾承继刚醒，揉了揉额头，道：“嗯，顾寒星吧，愿他是寒夜里一颗星，能甘于渺小也能照亮人间。” 陆雪微苦笑，北魏长公主和南晋秦王的儿子，他们却希望他能甘于渺小。 她虽记不得以前了，但听过他很多事，觉得他应该不是这种性子，好像没什么斗志，只想安于现状。 当然，她不是希望他能成就什么，而是不希望他因为自己而失去什么。 陆雪微想说什么，但见顾承继神色恹恹，便没有再开口。 “还困？” “嗯，有点累。” “那就再睡会儿吧。” 不过顾承继刚闭上眼睛，宫里来人了，说是皇上有事召见。 “应该是为了西南的事，若觉得有什么为难之处，不必当下应允，待我回头跟皇上商量便是。”陆雪微交代道。 顾承继笑着摇了摇头，“你好生安歇就是，不必操心这些。” 等顾承继离开后，陆雪微让司靑把顾明玉叫了来。 “嘿，我那小侄子好可爱，刚才还吐泡泡呢。”顾明玉喜道。 陆雪微笑笑，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 “你觉得现在的阿继和以前的阿继有什么不同吗？”陆雪微想了想问。 顾明玉闻言敛了笑意，一副莫名其妙的看着她，“你这问题好奇怪，什么以前现在，他还是他，哪会有什么不同。” “是吗，我怎么感觉……” “你又记不得以前，能感觉出什么来？” 一句话把陆雪微给堵死了，她看向顾明玉，微微一叹：“那你觉得我应该想起过去吗？” “为什么不呢？”顾明玉好笑的看着陆雪微，眨眨眼又觉不对，“难道你有办法？” “嗯。”但有风险。 “那就赶紧想起来，虽然十三说不介意，但应该还是希望你能给他一个答案吧，当年为什么捅那一刀，到底有没有背叛过他。他愿意相信现在的你，那是不是代表要否定以前的你呢，其实他心里也是矛盾的吧。”顾明玉认真道。 陆雪微久久不语，那如果她真的背叛过他呢？ 即便他愿意原谅她，可她能原谅自己吗？ 他们之间确实有裂痕，但他们选择忽视，若她想起以前，那这裂痕是不是变大，大到不能忽视？ 陆雪微脑子很乱，不知如何是好。 不过不及她想明白，顾承继回来跟她说，他必须马上回镇北关了。 “西南已经乱了，留给北魏朝廷的时间不多，我回到镇北关后还要向朝廷请旨出兵，来来回回又是两个月，所以眼下不能耽搁。” “那你这就走了？” 顾承继坐到床沿上，俯身过去亲了亲陆雪微，“等我来接你和孩子。” 第360章 想起过去 西南一战在朝廷和南晋的镇北军联手合击下，仍旧打了一年才彻底肃清乱局。 当大军得胜的消息传回丽阳城，彼时陆雪微正抱着儿子在园子里玩。小家伙一周了，正在学走路，那一步一步跟把泰山似的，他自己还挺乐呵。 “咯咯……” 陆雪微在几步远的地方，冲小家伙拍了一下手，“星儿，娘在这里。” 小家伙留着哈喇看着她，兴奋地挥舞着肥嫩的小胳膊，但脚下却不听使唤，越走越歪，朝着芍药花丛拐过去了。 陆雪微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这么笨随谁啊？” 宋玺挑眉，“莫不随我？” 陆雪微瞪了宋玺一眼，过去把儿子抱了起来，“星儿，叫叔叔。” 宋玺哼哼一声，“魏振恭去西南了，上官厉去了北疆，公主府只剩我一个郎君，外面都传星儿是我的儿子，您说我承受了多大的委屈。” 怀里的小家伙打了哈欠，迷糊不清的喊了一声‘娘’，然后歪头靠着她肩膀要睡了。陆雪微哄了哄，然后交给奶娘，让她带屋里去睡。 “你委屈什么，回头问过殿下了，让你当义父。” “呵呵，公主可真厉害，这种小事都做不得主！” “你少挑拨离间了。” “这仗都打赢了，殿下也该来了吧？” 陆雪微点头，“他来信了，说约莫一个月就会来丽阳。” “公主和他去南晋？” “刚平定西南，朝局还不太稳，而且皇上虽然聪明，但毕竟年幼，我和他商量着，让他陪我留在丽阳一年。” 宋玺点头，“这样也好，还有一事。“ “什么？” “三年之期的科举还有一年，我想去苏南书院学习，然后回来参加科举。” 陆雪微听了这话，笑了笑，“你不是不喜欢做官？” “如今朝政清明，做官不等于同流合污，这是其一。其二爷爷去了，我也该撑起文昌侯府了，不然这侯爷的爵位，我实在受之有愧。” “嗯，我支持你。” 文昌侯忠义护国，为捍卫皇权而牺牲，新皇登基后，追封文昌侯为护国侯，并将其爵位在不降品秩的情况下传给了唯一的孙子宋玺。 顶着文昌小侯爷的身份，宋玺却是个闲散人，不免被人看轻。如果能参加科举，以此走入仕途，才能名副其实，稳固侯府。 送走宋玺后，陆雪微本想进宫一趟，司靑来了，身后还带着两个玄衣打扮的护卫，乃是她手上的暗羽卫。 “公主，他二位是奉您的命去寻百年雪莲子的。” 一听这话，陆雪微心不由提了起来。 “可寻到了？” 苏星辰把塑骨草给了她，可又说山海宫虽然有雪莲子，但还未开花结果，需要再等三年。不过那时她也没多担心，因为已经派人去西域寻找了。 司靑起身，让那两个人上前，“你们跟公主说吧。” 半个时辰后，司靑扶着陆雪微坐到罗汉床上，雨竹送来了一碗糖水。 “公主，您又头晕了吧？” 生下小郡王后，西南动乱，政务繁重，公主身体本就亏了气血，之后头晕目眩，调养了一年，身体还是大不如前了。 陆雪微喝了雨竹送上来的红糖水，稍稍缓了一会儿，这才好了一些。 沉静半晌，陆雪微让司靑拿来笔墨。 据那两人回报，他们虽找到了百年雪莲子，但尚未开花，少则四五年，多则十来年都是有可能的。这还是找了一年，虽然会继续找，但很难说近期能配制出塑骨香来。 她最多只能把希望放在山海宫那颗雪莲子上，不过还需要两年。 两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怕只怕她和顾承继相聚后，那余下几颗塑骨香支撑不住他熬过两年。 想到这里，陆雪微提笔开始写信。塑骨香的事，她没有提，只说让他不必来北魏接他们母子了，等她这边的事处理好了，自会带着孩子去南晋和他团圆。 写完这封信，陆雪微长长叹了一口气。 “尽快交到秦王手里。”她把信折好放进信封交给了司靑。 又一年，陆雪微给顾承继去过几封信，却未收到一封回信。 她在想，他是不是生气了又或者还是介意以前的事。 思量想去许久，陆雪微带着星儿去了山海宫。 “公主，您真的要用这冰玉？”苏星辰看着瓷罐里的一条几近透明的虫子，眉头不由皱了起来，“太后其实并没有把其中利害清清楚楚的告诉您。” 陆雪微摇头，“她不用说，我也能猜到，无非是风险，不然我也不会犹豫这两三年。而既然我来找你，便是做了决定，也能承受所有的后果。” 她站在云海间，看着远处雨竹正领着星儿绕着一颗大松树玩。她不是冲动，而是觉得她和顾承继之间似乎总阻隔着什么，这层无形的阻隔总让她对这份感情患得患失。 从前的陆雪微，她也该让她回来了。 “若我出什么事，便让星儿留在山海宫吧。”她吩咐苏星辰道。 苏星辰微微一叹，“好。” 苏星辰带着陆雪微进入药室，让她躺到冰床上，旁边燃着颤了迷魂散的熏香，很快陆雪微沉睡了过去。 前一世，她身消玉陨，他亲手埋葬了她的尸骨。 这一世，在雁归城外，她在黑夜里找到他，从他眼中看到了光。而后他引开恶狼，她带他回家。 他们之间从来不是谁依靠谁，而是互相成就互相扶持。 成亲那晚，她想，她是愿意嫁给这个人。 之后他的无奈，她的恨，让他们分开。再见面在南晋都城，他是秦王，她是将军府的大姑娘，他们针锋相对却又舍不得真伤了对方。 他们有过一个孩子，那孩子没来得及出生就没了。 之后他们解开心结，一起前往镇北关。而在半路上，太后设计她误杀顾承继，把那一刀刺进了她的胸口。 那种天塌地陷的感觉，如今想起来仍让她颤颤发抖。她被带回北魏，关进了锦玉宫的暗房里。 太后想磨平她的菱角，让她忘记顾承继，忘记对她的恨。而她只想伺机杀了太后为顾承继报仇，终于她等到了那天。 许是觉得她沉寂多日，应该想清楚了。暗房门打开，太后走了进来。 “阿微，你是我的女儿，你是北魏的公主！” 第361章 出发去南晋 她嗤笑一声，从暗处扑来，举起手中的短刀刺向太后。当然，她没有成功，被太后身边的护卫给挡住了。 她万念俱灰，举起那一刀刺向了自己。 太后看着她倒在地上，眸中只有阴冷，“既然她想死，本宫成全她就是。” “娘娘，不可。” 这一声…… 陆雪微在弥留之际，看到一个穿着金色袈裟的老和尚走了进来，“紫微星暗，国运衰微，公主做为帝女，有力挽狂澜之势，决不可杀。” “你没看到她眼里的恨，留着这丫头，只怕日后没命的是本宫。” 老和尚眸光微微一沉，道：“那就让她忘记以前的事，成为太后的一把利刃吧。” 太后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看向地上的陆雪微，“她这一刀极深，还能救活？” “能，娘娘把公主交给贫僧就是。” 老和尚给她止血后，往她嘴里喂了什么，带着她出宫，浑浑噩噩间好像走了很远的路，而后她被抱到一张木床上。 木床上还躺着一个人，她吃力的侧头，看到身边的人，瞳孔猛地缩紧。 老和尚看了她一眼，而后走到床前，手中拿着短刀，道了一句‘阿弥陀佛’，而后竟把短刀刺入了那人的胸口。 而后他拿来一青瓷灌，从里面拿出一条几近透明的虫子，放到了那人的胸口，让虫子从伤口处钻了进去。 她用力摇头，却无法开口说话，只能哀求的看着老和尚。 “这冰玉极为珍稀，能让人失忆，也能修补身体上的伤，不论多重，都能治好。不过在用它之前，必须先用活人心尖上的血喂饱，方不至于伤害到公主。” “不……”她不知哪来的力气喊了这么一句。 “公主，您要活下去，北魏要靠您了。” “不……” “至于秦王……”老和尚看向躺在木板床另一边的人，“您刺他那一刀其实偏了，并没有刺中要害，不过为了温养冰玉，贫僧只能再来一刀，这一刀不偏不倚正中心口。” 噗！ 她猛地吐了一口血，已是将死之时，那老和尚慌了一下，忙从顾承继胸口掏出那冰玉放进了她的胸口处。 “求……求你……” 老和尚叹了口气，“这中原大陆只有一颗帝星，也就说北魏和南晋终会合二为一，是北魏侵吞南晋，还是南晋侵吞北魏，这原不是个定数。可若有秦王在，他乃帝星本位，定是他成就千秋霸业。所以，为了北魏的未来，贫僧只能杀了他。” 陆雪微吃力的伸出手拉住身边顾承继的手，脸上带着决然之色。 要死一起死！ “为了救公主，贫僧刺中秦王心口要害处，若强行救回，也只怕……罢了，贫僧身为出家人，明知是错还执意妄为，便尽力赎罪吧。” 陆雪微侧头看着顾承继，视线慢慢散开，在极度恐慌中陷入了沉睡。 再睁开眼，已经是三日后了。 陆雪微的记忆是错乱的，前世今生，五年前五年后，记忆如洪潮一股脑的涌来，根本理不出头绪来。 这样混乱的状态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捋顺，而且让陆雪微总有种似梦非梦的感觉。不过她唯一清楚记得是法无那老和尚用顾承继的心头血来温养冰玉的事，他用顾承继的命换她的命。 悬崖上那一刀，在他看向她时，她恍惚了一下所以刺偏了。可他变成这样，还是因为她。 如此又过了一年，顾承继已彻底没有消息了。 这日朝堂上，冷颜呈上奏折，说是南疆驿站加急送来的信函，他们北魏派往南晋商谈西境高原划分一事的使者死在了南晋。 而南晋竟是没声没响，更别说派人特意来解释这事了。 “咱们随行的还有两位使节以及上百卫兵，他们言说在南晋受到了监视，而且还不许他们归国。”冷颜道。 冷颜此话一出，下面大臣议论了起来。两年前，南晋助北魏平定西南之乱，之后这两年，两国邦交不断，关系一直很好，怎么会突然出这种事。 西境高原是两国争端的地方，之前一直由北魏占领，最近一年来，南晋多次表达了不满。北魏展现了大国气度，未免引起两国冲突，这次特意派使者去商谈，本着大家各退一步，继续保持和平稳定的态度。 可出了这种事，难免不让他们怀疑，南晋这是在挑事。 陆雪微坐在大殿上，看向龙椅上的皇上，姑侄对视了一眼。 “这次使者被害，南晋却未向我们做解释，兹事体大，但我们也需先稳住，待进一步调查清楚在做定论。”皇上道。 冷颜点头，“只是事情发生在南晋，只怕我们鞭长莫及。” “是啊，万一他们故意寻衅挑事，那我们再派使者过去，岂不成了送入火坑。” “而且南晋这次行事十分诡异，咱们不得不设防。” “按理说有秦王在，南晋不该如此啊！” 下面大臣议论纷纷，坐在高位上的陆雪微心中也是疑惑重重。 “这样吧。”陆雪微抬头扫过众位大臣，最后视线落到皇上身上，“本宫去一趟南晋。” “长公主，此行危险啊！”上官大将军忙道。 “是啊！” 其他大臣也纷纷附和，请陆雪微三思。 陆雪微摆了一下手，“诸位放心，本宫在南晋还有一些根基，危险不至于。而且事关两国安定，本宫去是最合适的。” 冷颜点头，“公主去确实最合适，皇上您怎么看？” 慕容弘骏看向陆雪微，眉头蹙起，“姑母，此丽阳去南晋盛京，迢迢万里，若中间有什么变故，只怕不及传消息回来。” “皇上放心，本宫自会做好安排。” 从朝堂上下来，冷颜追上陆雪微。 “公主，您这次去南晋，万事要小心。” 陆雪微点头，“谢冷首辅关怀，本宫会的。” “还有早日回来。” 陆雪微停下步子，转头看向冷颜，“冷首辅话里有话吧？” 冷颜微微一叹：“若公主往后留在南晋，也别忘了北魏也是您的家。” 陆雪微笑了笑，“好。” 这次请旨去南晋，她确实也有私心，若能留在他身边，她是愿意的。 “长公主，您这次去南晋，可会借道山海宫？” “会。” “臣能否跟您一起去？” 陆雪微点头，“冷首辅想去看孩子吧？” 冷颜脸上有些尴尬，其实苏星辰和孩子的事，还是陆雪微告诉他的。之前去过一次，但山海宫的大门都没能进去。 “确实想去看看孩子。” “嗯，你跟我一起吧。” 因为事情紧急，三日后他们就从丽阳出发了。 第362章 再见故人 半个月后到达山海宫，好在雪莲子已经结果，苏星辰赶在她来之前就炼制好了塑骨香。 “公主，明月阁会暗中保护您和小郡王。” “好。” 陆雪微接过白瓷瓶，那里面装着十粒塑骨香，她为此等了三年。 “那颗雪莲子还在结果，等再炼制好了，属下会派人送到您手里。” 陆雪微拍了拍苏星辰的肩膀，她把明玉阁交给她以来，确实省心了不少。 “冷颜在外面。” “公主，我和媛媛过得很好，实在不想……” “本宫没有逼你，你若不想让他见媛媛也是可以的。让他暂且在山海宫住下，你先考虑一下吧，他说哪怕远远看一眼也行。” 苏星辰抬头，“属下知道了。” 从苏星辰那儿出来，陆雪微远远看到冷颜站在一棵百年松树下，远处云雾缭绕，他长身玉立，发髻上绑的白丝带随风而动。 陆雪微走过去，站在冷颜身边。 “本宫已经和星辰说好了，你且在这儿住几日，许她态度有所缓和。” 冷颜弯腰向陆雪微行了个礼，“多谢公主。” 陆雪微点头，“本宫这就要启程了，冷首辅保重。” “公主您也要保重。” 陆雪微顺着台阶下走，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什么来，转头看冷颜：“秦王身体虚弱，登基不久便崩了，如今在位的是？” 冷颜一下子愣住，“公主您说什么？” 陆雪微恍惚了一下，“本宫去南晋查北魏使者遇害一事，还有……” 还有什么来，她怎么想不起来了！ “公主，您此番去南晋，一则是为了调查使者遇害一事二则是为了和秦王团聚，他不曾是南晋的皇帝。”冷颜惊过之后，想起公主自一年前开始常常记忆混乱，于是忙提醒了她一句。 陆雪微猛地清醒过来，不由丧气的拍了脑门一下，“抱歉啊，我又说胡话了。” “公主，您这样去南晋真的没事吗？”冷颜不由有些担心。 “没事，别忘了，那可是我出生长大的地方，还有很多亲人朋友。”陆雪微笑笑让冷颜宽心，而后才往山下走。 看着陆雪微远去的背影，冷颜实在无法放心。 “我会派人暗中保护阁主的。”一声清淡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冷颜忙回身，见苏星辰立在不远处。 见他看过来，苏星辰转身往大殿走。 冷颜忙追了上去，“苏星辰，我们谈谈吧。” “谈什么？” “媛媛。” 苏星辰侧头看了冷颜一眼，其实他们之间无所谓谁对不起谁，彼此都没有付出真感情，都利用过对方，于是形成了今天这个局面。 “好。” 一个月后，镇北关。 身穿玄甲的将士迎候在城门前，一排排一列列，皆手持长矛，仰首挺胸，神色肃穆庄重。 “谁怎么大的脸面，朝廷竟派玄甲军列队迎接？” “说是北魏的长公主殿下。” “这位长公主殿下可是个厉害人物，有谋略有城府，身为女子监理朝政，平西南叛乱，稳固北魏皇权，举贤任能。北魏在经历了一段混乱时期后能快速的恢复，这位长公主可谓功不可没。” “这么厉害啊！” 镇北关的百姓们闲来无事凑热闹，你一句我一句的议论着。 “我家一个亲戚去过北魏，还听过一个传言。”一穿灰布短打的男人一脸神秘的样子。 他这话引得旁边的人凑了过来，皆催着他赶紧往下说。 “咱们秦王殿下在北魏做质子时，还是这位长公主的入幕之宾呢！” “啊，不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听说这位长公主长得国色天姿，咱们秦王也是男人，二人之间有一段风、流韵事又怎么了。” “可秦王啊，他不是……”另一个年轻的指着下面，“不是不行？” “无稽之谈！”灰衣短打呸了一声，“也不知谁传的，那秦王还娶了陆大将军的女儿，怎么可能不行！” “也是。” 几个人说起了秦王和北魏长公主这段秘辛，还说长公主有好几位郎君，一个赛一个的俊朗。正说得热闹，几人感觉一阵阴风过。 回头望去，见一人站在不远处，他身材高大，身上也穿着玄衣铠甲，只是与普通兵士不同的是，他胳膊上的护臂乃黄金打造，一看便知身份不简单。 这人面容俊美，只是神色阴冷，尤其那双幽深的眸子，让人望之便觉脊背发寒。 几个人也不敢再议论，忙四散开了。 这时一兵士上前，抱拳行礼道：“太尉，车队在两里外，要不要派人去迎？” 苏迟暗暗握了一下拳头，望向城门口，“本太尉亲自去迎接。” 待骑上马，出了城门，苏迟原沉寂的心微微颤动着。 一别六年，那句“我会证明给你看，我苏迟不是废物！”犹在耳边回荡，当时的愤恨和不甘也还记得清清楚楚，可一晃就这么多年过去了。 六年啊，多少个日日夜夜，他一边思念着她一边恨着她。他一步一步往上爬，只为有一天能站在她面前，让她不再小觑自己。 镇北关外，北风呼啸，已经入冬了。 远远一队车马行来，待车队走近，他下了马，一步一步朝着她走去。 马车也停下了，接着车帘打开，一穿着云霞金银如意云纹锦缎棉衣，外披织锦斗篷的女子被人扶着下了马车。 风有些大，吹得她偏了偏身子。待站稳以后，她抬头望过来，杏脸桃腮，水眸凝润，不是陆雪微又是谁。 六年，在她身上并未看到岁月的痕迹，仿佛仍是那个嚣张又耀眼的小丫头。 她看到他会怎样？ 厌恶？愤怒？冷漠？ 然她看着他竟是陌生！ 苏迟只觉心仿佛破了个大洞，冷风呼呼往里灌，让他全身冻住了一般。如何，他都没有料到是这样。 其实任何情绪都好，至少代表她还记得他，记得他们的过往。 好过他耿耿于怀的，而她早已忘记！ 陆雪微的记忆是混乱的，猛然见到面前的人确实有些对不上，然很快她就想起来了，这是苏迟啊！那个毁天灭地的疯子，而独独对她很好的人。 当然，记忆不全，不过应该没什么影响。 她嘴角勾起，笑吟吟上前，唤了一声：“苏迟！” 第363章 关于苏迟的记忆 她喊了他的名字！ 苏迟只觉一下子又活过来一般，然她冲他笑着，又好似做梦一般。 身后的副将提醒了他一句，苏迟回过神儿，忙上前行了礼，“长公主殿下，您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请随下官进城吧。” 见苏迟恭恭敬敬的样子，想起以前他放荡不羁的时候，陆雪微颇觉有意思，而她也确实笑出了声，大概是见到故友，心情十分愉快。 这清越的笑声，让苏迟一愣，再抬头看到陆雪微的愉悦的样子，心中不禁有些疑惑。 她为什么对他笑？ 他害她失去了腹中的孩子，她难道不该厌恶他？ 这时一阵北风扑来，陆雪微瑟缩了一下。 “那我们赶紧进城吧，外面好冷。” 苏迟迟疑了一下，“下官在前带路。” 来到城门下，马车又停了。陆雪微打开车帘，见外面有镇北关的官员和将士们在迎接，这若是下去，定又是一番寒暄。 她回头去看星儿，奶娘用被子裹着他，已经昏昏欲睡了。小家伙跟着她走了这么长的路，已经累坏了。 “苏迟！”她冲苏迟招了一下手。 苏迟看过来，稍稍迟疑，而后走了过来。 “长公主殿下，您有什么吩咐？” “你叫我阿微就是，我们之间用不着这么客气。” “……”苏迟神色绷紧，他还能叫她阿微？ “诶，我想回驿馆休息，不想应付这些，你帮我打发了吧。” 苏迟回头看了一眼，又看向陆雪微，见她眼底有疲倦之色。她若露面，必定有一番拉扯，虽是女子不方便，但少不得有官眷们打扰。 苏迟点了一下头，“长公主不必下车了。” 他过去说了什么，那些人便让开了，而后他引着北魏的车队进了城，直接去了驿馆。 再下车时，陆雪微抱着一个小男孩儿。 “这是？” “我儿子。”陆雪微道。 苏迟微微蹙眉，他怎么不知她已经有儿子了？ 见苏迟这样子，陆雪微不由笑道：“你很吃惊？” “没有。” 见苏迟脸色还是不对，陆雪微只得道：“我和秦王分开两地，为了保护这个孩子，所以我们没有公开。” 苏迟点头，“公主里面请吧。” 陆雪微抱着孩子走在前，小家伙原本枕在她肩头，许是走动的时候颠簸，他打着哈欠醒了，一抬头就看到了苏迟。 这孩子与秦王太像了，果然是他儿子呢！ 小家伙歪头打量着苏迟，见他眼眸不善，于是抱紧娘亲的脖子，冲他拧了一下鼻子。 苏迟一怔，心狠狠的拧巴起来。 他幻想过很多次和陆雪微再见的场景，撕心裂肺的，冷漠无状的，却没想到会是这样。他还记恨在心，而她却已经淡然了。 她可以笑着面对他，可以谈起她和秦王的儿子，也能像朋友一般言语透着亲昵，毫无芥蒂也丝毫没有破绽。 “苏迟，秦王还好吗？”她还是没有收到他的信，若非是顾明玉给她写过信，说顾承继还好，她都要往不好的地方想了。 苏迟愣了愣，“秦王不知公主回来了？” “不知道，我打算给他一个惊喜。”陆雪微笑道。 苏迟轻嗤一声，“惊喜吗？” “是啊。” “但愿是惊喜。” 陆雪微回头看了苏迟一眼，她的错觉吗，总觉得他有些怪怪的。 安置好星儿，陆雪微从正房出来，见苏迟还在，正在安排下面的人加强守卫。 “在驿馆外再增加一层暗哨，不论谁进出驿馆，必须仔细检查。” “太尉，若是为公事……” “我说了不论是谁，以保护长公主殿下的安危为第一要务。” 那副将点头，带着人下去安排了。 陆雪微走上前，唤了苏迟一声。带他转过来身来，看到他的脸，很多记忆突然涌了上来。很多很乱，一时捋不清楚。 “老子一辈子都不会放开你！” 这句话猛地冲入她脑海中，陆雪微只觉头很沉，忙用手扶住了额头。 “怎么了？”苏迟上前两步。 陆雪微摆了摆手，“没事，只是有些累了。” “那就好好休息。” 陆雪微在一旁石凳上坐下，先晃了晃头，把那些纷乱的记忆抛开，她再次抬头看向苏迟。不知为何，面对他，似乎不若刚才那般轻松了。 “薛将军的案子，你们查的怎么样了？” 薛城也就是这次来南晋的使者，他带着使团自丽阳出发来到镇北关，刚休整了两日，便不明不白的死了。 “其实没什么可查的。”苏迟道。 陆雪微蹙眉，“这话怎么讲？” 苏迟看了一眼陆雪微，“公主还是先休息吧。” “我想快点查清这案子，好尽快回盛京。” 苏迟扯了一下嘴角，尽快去盛京见那个人吧！ 她忘了他对她的执念吗？ 所以为什么说这些，好像每一句话都是为了刺激他！ “明日再谈。” 说完这句，不等陆雪微说什么，苏迟转身大步朝外走去。 陆雪微晃了晃头，其实明日也好，她的确有些累了。面对苏迟，心里总有是一种莫名的情绪在，让她有些烦躁。 入夜的时候开始下雪，而且越下越大。 星儿下午睡了一觉，用过晚膳后一时没有睡意，陆雪微带着他在院子里玩。星儿和雨竹雨兰她们打了会儿雪仗，回头见陆雪微正在堆雪人。 “娘，你堆得雪人好丑。” 陆雪微是费了好半天的功夫才堆好的，不过确实有些丑。头大身子小，而且也不圆，坑坑洼洼的。 “你爹堆得好。” 顾寒星眼睛一亮，“我们是不是很快能见到爹了？” “嗯，很快了。”陆雪微拉过星儿，让他帮忙一起弄，“等处理好了这里的事，我们就回盛京，那里有你爹也有你外祖父，还有一位舅舅，娘很想他。” 母子俩又重新堆了个雪人，也不甚好看，不过玩了这么久，星儿终于累了，愿意回房睡觉。 哄着星儿睡着，陆雪微躺到床靠外面的一侧，脑子礼有些乱，所以虽然闭着眼睛，但其实并没有睡沉。 半睡半醒间，陆雪微听得有一丝动静。 她睁开眼，见一个黑影自窗子里进来了，一点点朝床这边靠近，待走到窗子下，手中亮出一把短刀。 第364章 记忆混乱 陆雪微屏住呼吸，眼见那黑影越来越近，而手中的刀也举了起来。 冷光闪过，陆雪微猛地起身，朝那黑影洒了一把毒粉。 那黑影身手极为灵活，长袖一挡，忙后退几步。 陆雪微暗叫一声惨，她只有一次机会，但这刺客躲开了，那等着她和星儿的就只有死！毕竟刀就在眼前，即便现在喊人，也是来不及的。 但下一瞬，陆雪微却大吃一惊，因为那黑衣人竟然一击就退，根本没有抓住这机会，跳出窗子就跑了。 而同时，司靑冲了进来。 “公主！” 陆雪微没多想，走到窗子前往外看，但见外面静悄悄的，所谓的里三层外三层的护卫竟然没有发现进了刺客。 “此事有疑。” 司靑点头，“只怕有内鬼。” “咱们的人被安排在了外院，明儿奴婢调进来一批。” 陆雪微点头，“行了，你先去休息吧。” 躺回床上，陆雪微侧头见星儿睡得踏实，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小脸。这南晋怕是危机重重，她有些后悔带孩子一起来了。 昨夜的雪下得很大，陆雪微起身后，特意去窗外看了看，竟连一个脚印都没有发现，说明这人武功很高，而他能毫无所察躲开外院的护卫进入内院，应该不是普通的护卫。 陆雪微本来想把昨晚进刺客的事告诉苏迟，她还是愿意信任他的，只是等了一天，他竟没有露面。 “奴婢去问了，他们的人说苏太尉染了风寒，这几日不方便见公主您。”司靑道。 染了风寒？ 陆雪微眸光一转，冲司靑道：“你去跟他们说，说本公主会医术，想去看望苏太尉。” 这时候染风寒，未免有点太巧了吧？ 司靑去了，陆雪微本做好被拒绝的打算，结果司靑带着一位副将来。 “劳烦公主了，属下带您过去。” 陆雪微点头，让那副将在前带路。 苏迟也住在驿馆，只是他在前院，为的是处理公务方便。 “本宫与苏世子是故友，不过许多年未见了，不知他何时迁任太尉的？”陆雪微问那副将。 “两年前，西蛮十几个部落联盟攻占定西，一路烧杀抢掠，战火四起。太尉带兵击退西蛮联盟，夺回定西，更逼得那十几个部落纷纷归降。太尉立下赫赫战功，又一年回京，便升任了太尉。”那副将提起时满脸崇敬之情。 前世的记忆力，苏迟也是做了太尉的。 只是伴随着秦王攻入盛京，他斩杀护国大将军满门，而后从城楼跳下，震惊世人。 “对了，你们太尉成亲了吗？” 若他成亲了，那些纷扰的记忆，似乎也就不重要了。 “没呢，多少世家贵女倾心于他，他却没这心思。林将军还说，我们太尉是要立志当和尚的。” “林宗？” “是啊。” 想到这个人，陆雪微随即记起来一句话：陆雪微，你怎么能这么狠！ 为什么说这句话来着，她好像记不太清了。 来到苏迟门外，那副将先进去禀报了一声，而后才请她进去。 进了里屋，但见苏迟已经坐起身，脸上带着病容，低低咳嗽了一声。见她进来，他起身迎上两步，然后行了礼。 “咳咳，劳烦公主跑这一趟了。” “苏迟，我说过你不用这么客气，显得怪怪的。” 苏迟没说什么，请陆雪微坐在靠西墙的罗汉床上，待她坐下，他在另一面坐下，接着伸出手让她把脉。 见他这样，陆雪微有些心虚。 其实不用把脉，看他面色便知他确实染了风寒。不过陆雪微还是做了做样子，伸手给他把脉，不过片刻后，她脸上露出吃惊之色。 “你受伤了？” 苏迟垂眸敛容，道：“下官确实染了风寒，怕病气传给公主，这一二日也就无法陪公主查案了。不过京兆府尹严津正在查这个案子，想必很快会有结果，还请公主静心等候几日。” “你受伤了。” “无碍。” 陆雪微微微叹了口气，“苏迟，虽然我们有六年没有见，但还是朋友吧？” 苏迟抬头打量着陆雪微，见她说的真诚，不由更加困惑了。当初说不愿意恨他，但却把所有冷漠都给他的人，眼下居然说他们还是朋友！ “你这是内伤，而且由来已久，应该仔细调养才是，不然会留下旧伤，与你身体有损耗。” “死不了。” “苏迟！”陆雪微蹙眉，“我们之间是发生过什么事吗？” 苏迟猛地抬头，“你……你什么意思？” “我之前失忆过，后来虽然恢复了记忆，但记忆是错乱的。这么说可能你不太明白，便比如我第一眼见到你，脑中对你的记忆其实是残缺的，之后又慢慢想起来一些，记起我们之间好似发生了什么，但记不起前因也记不起后果。所以抱歉，我无法准备理解你的心情，甚至无法准备理解我突然想起来的一些记忆。因为它只是记忆，与我的情感是剥离的。” 这种浑浑噩噩的状态已经持续两年了，这种记忆混乱还带来一个后果，那便是疑心重。因为你知道自己的记忆有漏洞，所以在面对一个人的时候，也就不敢完全信任，也许下一刻你就会想起二人之间发生的不好的事。 苏迟眉头紧蹙，“怎么会这样？” “说来话长。” “那就慢慢说！”他厉声道。 陆雪微一愣，“苏迟……” “我以为你过得很好，可好像不是这样，是吗？”他紧紧盯着她问。 陆雪微看着苏迟，突然想起来一事，她和顾承继被困山上七日，是他整整挖了一夜，把路挖开的时候，他自己被塌方的土给淹没了。 “阿微，告诉我，这六年，到底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 陆雪微看着苏迟急切的目光，她无法不开口，于是把这六年发生的事大体说了一下。因为记忆混乱，所以她说的也很乱，说着一年前的事，突然就蹦到了四五年前，而后发觉说的不对，又忘记之前要说什么了。 越说越乱，说到最后，她只能抱歉的笑了笑。 “呃，等以后我想起一些告诉你一些吧。” 被亲生母亲利用，被亲哥哥追杀，在庆南差点饿死，虽然她说的轻松，但苏迟心却很疼。他爱之如宝，想拼命保护的人，她怎么会受到这么多伤害。 还有秦王，他有什么资格爱陆雪微，他甚至都没有保护好她！ 第365章 他还好吗 见苏迟脸色竟十分阴沉，陆雪微一时有些后悔，是不是不该跟他说这些。 “你这几年过得如何？”陆雪微想岔开话题。 苏迟摇头，“一直在军营，没什么好说的。” “你骗我说了那么多，关于你自己的，却用一句话把我打发了。”陆雪微撇了一下嘴。 苏迟笑了一声，“以后告诉你。” 陆雪微见苏迟脸色实在不好，于是起身道：“你先好好休息吧，我回去写个调养的方子给你那副将，你按方喝一阵子药。” “阿微。” 陆雪微回头，“怎么了？” “那关于秦王的记忆，也是错乱的吗？” “是啊。”前世今生都有，更加错乱了，不过也没关系，并不影响她爱他。 目送陆雪微离开，苏迟闭上眼睛，昨夜确实有些鲁莽了。 陆雪微回到后院，雨竹雨兰正带着星儿清扫院中的积雪。三个人一边扫一边玩，星儿乐颠颠的绕着院子跑。 她没让驿馆往她这院安排丫鬟小厮，所以一些活儿还要他们自己干。 “娘！”星儿见到她，兴冲冲的跑了过来。 陆雪微忙弯腰接住星儿，顺势把他抱了起来。小家伙三岁了，重了很多，她这一下还有些吃力。 “娘，雨竹说星儿是全天下最好看的人。”星儿睁大圆溜溜的大眼睛道。 陆雪微笑，“是啊，我们星儿最漂亮了。” “可你们是骗我的。” “呃，为什么？” “因为娘才是这世界上最好看的人。” 陆雪微猝不及防吃了一口糖，侧头再看雨竹和雨兰那两个丫鬟，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来了。不用说，定是她们教星儿的。 “你想求娘做什么？”她用手指顶了星儿脑门一下。 星儿吐吐舌头，“其实娘答应我的。” 陆雪微叹了口气，“想养一只小狗？” “嗯嗯！” 大概从半年前，星儿就一直嚷着要养小狗。她担心孩子小怕被狗咬伤了，以为拒绝了两回，他就忘了，结果隔三差五的就提一次。 “也不是不可以。” “我可以养小狗了？” 陆雪微拧了拧星儿的小脸，“等司靑不忙了，让她给你找一只回来。” “娘，你最好了。” 这时奶娘自院中西南角的小厨房出来了，手里端着什么。 “小郡王刚打了个喷嚏，别是受了风寒，先喝一碗姜糖水驱寒气吧。” 陆雪微点头把星儿放下，让小家伙不要调皮，好好把姜糖水喝了。 刚得了闲，司靑引着一人过来了。 那人穿着褐色圆领官袍，头戴黑纱帽，随着司靑走来，抬头见到她，脸上露出喜色。 陆雪微恍惚了一下，这才想起这人来。 京兆府尹严津，她与他也算有几分交情，而且他是顾承继的人。 “长公主殿下，许久不见了。见您风姿依旧，下官甚感欢喜。” 陆雪微微微一笑，冲严津点了点头，“严大人，好久不见，一切都好？” “好好。” 陆雪微请严津进屋里细谈，他来应该是为了薛城那案子。 待他坐下，陆雪微让司靑去准备茶点。 “秦王可好？”她应该稳一稳再问，不过心中着实有些急切。 提到秦王，严津叹了口气。 “两年前，秦王助北魏平定西南叛乱，之后发生一件事，说秦王私通北魏，意图谋取皇位。那事虽然很快调查清楚了，但秦王大抵是伤心了，这二年一直深居简出，尤其最近半年，连下官也未见过秦王了。只是听明玉公主说，殿下一切还好，估计是等着和长公主您团圆呢。” 知道他平安，陆雪微也就放心了。 之前他不给她回信，因为担心，她问了顾明玉。顾明玉在信上说，他是怕给她负担，让她可以按着自己的步调来。 接着二人说起了薛城的案子，这位本该去盛京商谈两国大事的使臣，刚进入南晋就死在了镇北关，却没有引起南晋足够的重视。 “其实这案子没什么可查的，若非其中一位受害者是薛将军，这案子早就结案了。朝廷一直没有就此事给北魏一个解释，一来是……皇上病了，多日未临朝，二来也是没什么可说的。”严津道。 “哦？”陆雪微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 “两个月前，薛将军带着使团进入镇北关，因长途跋涉需在此修整几日。他们也是住在这驿馆，而两日后，薛将军死在了他自己的房间里。经过仵作查验，这薛将军是中毒而亡。” “中毒？”陆雪微放下茶杯，既然是中毒，那必定有人下毒，若是针对他北魏使臣的身份，事情可就严重了。 “是中毒。”严津拿出当时仵作记录的卷宗给陆雪微看。 “七叶阳花？” “嗯，这种毒草很常见，因开的花好看，还有人家会种在家里观赏。这种草的根有毒，不过需要大量的熬制，才能提取足以致命的毒。” 陆雪微知道这种草，一般便是有人误食了草根，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但若提纯的话，那一滴就足以致命。 而且这种毒有一种特性，服用之后先麻痹神经，待数个时辰之后才会发作。 “而在镇北关，同时发生了三起人命案，皆是中了这七叶阳花的毒。镇北关的官差四起命案同时查，查到他们都曾去过一个地方。” “哪里？” “幽月阁。”严津说到这里，摇头一叹，“这幽月阁其实就是风月场，只是不同于一般的秦楼楚馆，这里专门接待一些有特殊嗜好的客人。” 对着陆雪微，严津不便细说，直把当时调查的案宗送了过去。 陆雪微一看也就明白了，所谓的特殊嗜好便是在房事中有凌虐倾向的并能从此寻到乐趣，幽月阁便是这么一个地方。 “凶犯是幽月阁的一位姑娘，她是被赌鬼丈夫卖到阁里的，心中愤恨难平，于是先后毒杀了凌虐她的四人，最后一位就是薛城将军。” 陆雪微翻看完案卷，当下沉默起来。难怪苏迟说这案子没什么好查的，严津又说不知怎么向北魏朝廷解释这件事。 一个使臣出使别国，代表的就是一国的国威，而且还身但重任，他竟趁着修整去这种地方，而且还被毒死了。 这事若传扬出去，丢得可是他们北魏的颜面。 “凶犯抓到了吗？” “在官差去抓她的时候，她已经自缢了。” 第366章 星儿丢了 陆雪微默了下来，这案子似乎真的没什么可查的。 “还有一事，公主还不知道吧？” “什么？” “就在十日前，北魏和南晋在西部高原那块争端之地发生了冲突，双方都有损失，而且已经形成了对峙的局面。” 陆雪微蹙眉，“那块高原之地一直由北魏控制，因南晋不满，我们才来商谈，怎么会突然起了冲突？” 她言下之意，若在维持原状的基础上，不会发生冲突。南晋应该是进入了那片高原，北魏才以挑衅为由迎击的。 严津叹了口气，“那公主知不知道，在二十年前，那西部高原本在我们南晋的版图下。” 陆雪微一愣，她还是要面对这样一个问题，她代表的是北魏，为了争取北魏的利益，势必要与这些故友们唇枪舌战，甚至包括顾承继。 然她的身份又很尴尬，一来她在南晋长大，二来她是秦王妃，最后怕是落得两面不讨好。 “那当务之急便是处理好这个案子。”陆雪微道。 严津点头，“我们把这调查的案宗给北魏朝廷，他们定有诸多疑点，甚至会觉得我们故意敷衍了事。如今长公主来了，这案子就由您来结案吧。” “案宗先放下，本宫仔细看看。” “好。” 严津离开的时候，已经走到门口了，犹豫了一下还是回来了，小声对陆雪微道：“小心苏太尉。” “诶？” 严津往外面瞟了一眼，而后冲她摇了摇头。 “公主，若对这案子有什么不明白处，可随时召唤下官前来。” “好，严大人慢走。” 送走了严津，陆雪微站在正房门外，看着院中一层一层的护卫，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 这些护卫是在保护她还是在监视她？ 当天晚上，后半夜的时候，陆雪微听到外面有打斗的动静。 她忙坐起身，自怀里掏出一瓶毒粉防备着。 星儿在床里面睡着，全然不知危险。 好在经历了昨夜的事，司靑已经布置了暗卫，很快外面的打斗声消失了，接着司靑走了进来。 “公主，有两个黑衣人，已经逃走了。” 陆雪微把毒粉收了回去，起身走到窗子前，看着外面仍旧一片寂静。昨夜闯进来一个刺客，今晚两个，竟都没有惊动驿馆的护卫。 呵，这护卫是想困死他们吧！ 陆雪微想到什么，回身坐到桌子前，让司靑研磨，而后她写了一封信。 “把这封信送出去给严津。” “避开驿馆的耳目？” “不必。” 再躺回床上，陆雪微脑海中出现一个画面，苏迟狼狈的看着她，眼中火光慢慢在熄灭，而她神情哀痛，一字一句道：“我陆雪微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认识你！” 场景一换，他满身是血，手中拿着一把短刀，刀刃指向她：“陆雪微，我会带着你一起死！” 而后他朝她刺了过来，冷光一闪而过。 陆雪微猛地从睡梦中惊醒，但其实那种感觉很奇怪，并不是害怕，而是胸口鼓涨涨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用过早饭后，奶娘带着星儿去院子里玩了。 陆雪微在屋里看薛城案子的卷宗，其实昨天她就看了一遍，并不能从上面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这案子也实在没什么可查的。 若说唯一有点可疑的地方，那就是太凑巧了。 使团来到镇北关，薛城第一次去风月场就进了幽月阁，而且还挑了那凶犯伺候，然后就被毒杀了。 陆雪微正苦恼的紧，雨竹急匆匆进来了。 “公主，小郡王不见了。” 陆雪微大惊，“怎么回事？” “奶娘领着小郡王去园子里玩，小郡王看到一只小狗，兴冲冲的跑去了。不过是拐了一个弯，等奶娘她们追过去就看不到人了。” 陆雪微深呼一口气，努力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想到前两晚的刺杀，她如何都做不到。慌忙起身，她带着雨竹一起往跑去。 跑到院门口，陆雪微被绊了一跤，整个人摔到地上。 “公主！”雨竹吓得脸都青了，她们公主何时这般慌过。 这一摔，陆雪微倒也冷静了一二分。 她让雨竹扶着站起身，本该往园子里去找，可她却径直往前院去了。 “我想见苏太尉。”陆雪微冲守在苏迟门口的副将道。 “公主您稍后，属下这就……诶，长公主殿下！” 不等那副将说完，陆雪微已经冲了进去。 来到西屋，陆雪微见苏迟仍坐在罗汉床上，正捧着一本书在看。见到她进来，神色微微一怔，而后整理了一下衣服，端端正正的坐好。 “长公主……” “苏迟，帮我！”陆雪微上前一步殷切的看着苏迟，“求求你，好不好？” 见到陆雪微这样，苏迟只觉一颗心好像被无数软刀子扎着，不是那么疼，却难受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长公主，您有事吩咐就是。”他道。 “苏迟，星儿不见了。” “哦？”苏迟敛眸，“小郡王许是贪玩，躲到哪个角落了，不过驿馆就这么大，而且护卫森严，只需多找找就是。” 陆雪微摇头，找到是早晚的事，可星儿的安危却不一定。 “苏迟，你说过吧，说会护我一辈子，我只求你帮我找到星儿啊，不可以吗？”陆雪微紧紧盯着苏迟。 她捋不清自己对苏迟是什么样的情感，也不知苏迟对她是什么样的情感，可眼下她只能用这种方式求她。 为了星儿，让她下跪，甚至更卑微都行。 苏迟沉下一口气，沉静片刻，而后冲门口的副将道：“文思远，带人去找小郡王。” 文思远看了苏迟一眼，而后道：“是，属下这就去。” 苏迟咳嗽两声，站起身来，走到陆雪微身前，看着她微微一叹，而后伸手为她拭去泪水，“我陪你一起去找。” 陆雪微点头，“好。” 驿馆不大，陆雪微几乎是跑着在找，随着时间拉长，她也越来越慌，几次跌倒，脚都崴了，却不敢停下。 “太尉，找到了！”一兵士火急赶来。 陆雪微听了这话，身子一软，好在苏迟站在她身边，忙上前扶住了她。 “带路！”苏迟冲那兵士道。 陆雪微只觉脑子嗡嗡的，借着苏迟的搀扶，她才能一步一步走过去。走到后院的柴房前，陆雪微身子开始发抖。 她意料到了最坏的情况。 “小郡王没事。”苏迟似是不忍给她吃了定心丸。 “没事？”陆雪微眼睛一亮。 苏迟点头，扶着她往里走。 第367章 试探 柴房有些暗，不过接着窗子投进来的亮光，陆雪微还是一眼看到了星儿。小家伙靠着墙睡着了，他怀里还抱着一个小黑狗。 陆雪微好像一下子活过来了一般，忙撇下苏迟跑了过去。 “星儿！” 陆雪微双手捧着星儿的小脸，小脸有些凉，凉的她心跟着颤了一下。而这时星儿睁开了眼，看到她软软喊了一声‘娘’。 陆雪微一把把星儿搂到怀里，“你怎么跑到这里了？” 星儿揉着眼睛，先低头看了怀里的小狗一眼，又看娘身后那么多人，大概意识到自己闯祸了，于是小声道：“多多带我来的。” “多多？”陆雪微看向星儿怀里的小黑狗，惊过之后不免有些生气：“你应该告诉奶娘，不能一个人乱跑，娘不是告诉过你，你都忘了？” “娘……对不起……” 见小家伙低下头，一脸委屈的样子，陆雪微心也软了，把他抱了起来。 “以后不许这样了。” “嗯。” “看你脏的，娘带你回去洗洗。” “那多多？” 陆雪微回头看了一眼那小黑狗，冲驿丞道：“这小黑能送给我们吗？” 那驿丞也是受了惊，闻言忙点头：“小郡王喜欢就好。” 陆雪微抱着星儿往门外走，经过苏迟的时候，冲他点了点头：“苏太尉，星儿的事谢谢你了。” 苏迟神色沉敛，退开一步，“公主客气了。” 回到院里，陆雪微安抚好星儿，又细细问了他今天的事。 星儿看到那小黑狗，十分喜欢，便一股脑什么都没顾上，追着它跑到了那柴房。他和小黑狗玩了一会儿，觉得有些累了，便抱着小黑狗在它窝里睡着了。 陆雪微把星儿交给奶娘，并叮嘱她多加小心之类的。 “公主，前两日，小郡王想要养小狗，咱们的人也问过驿馆的人，驿馆的人没说这里有小狗，今儿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一只小黑狗来，事情有些蹊跷。”司靑道。 陆雪微闭了闭眼睛，她怎么会想不到这些呢！ “信出去了？” “嗯，送到了严大人手里。” “好，我们晚一点出去。” 用过晚饭后，也没等多晚，陆雪微带着司靑往外走。 驿馆有苏迟的守卫，她们出门的时候被拦住了。守卫去禀报了苏迟，得到那边的许可，她们才从驿馆出来。 “公主，这已经不是保护了。”司靑道。 陆雪微点头，她不知苏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显然他这样的做法不太友好。若是北魏派其他人来南晋调查这案子，单凭这一点，两国的关系便会闹僵。 国家之间无小事，这很难不让她去怀疑苏迟背后的企图。 来到约定的地方，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严津来。其实早在意料之中，陆雪微这时候心里反而有了数了。 又等了一会儿，陆雪微往回走。 夜色沉寂，街上空无一人。 二人走至一处，突然冒出十几个黑衣人来。不给她们反应的时间，那十几个黑衣人一齐杀了过来。 陆雪微神色肃沉，在他们杀来时，旋身洒了一把毒粉，当即毒杀了七八个黑衣人。第一次攻击失败，接着那些黑衣人重整队形，分三路朝她们杀来。 这次不用陆雪微出手，十几个绿衫女子自暗处冒了出来，反而把这些黑衣人给包围了起来。 “公主，用不用留活口？” 陆雪微冷眸微转，“不用！” 这一次，只当她给他一个善意的警告。 十几个黑衣人，很快被反杀，横七竖八躺在街上。 那十几个绿衫女子继而又隐于暗处了，好像从不曾出现过一般。 没有等多久，苏迟带着玄甲将士赶来。 二人隔着两步远的距离对视，陆雪微眼中一片清明，而苏迟眼中确实复杂的。 “苏太尉，你来得挺及时啊。” 苏迟看了一眼远处的尸体，再看向陆雪微，淡淡道：“公主没事就好。” “多谢太尉关心。” 说完这句，陆雪微抬步往前走。 在陆雪微错身而过的时候，苏迟一把拉住她的胳膊，“阿微，你不信我？” 陆雪微嘴角扯了一下，“苏太尉，或许我们之间还发生过什么，我只是一时没想起来。但总之，今晚的事不该发生。” 说完，她看了苏迟一眼，而后朝前走去。 她给严津去信，本就是为了试探苏迟，而他真的上钩了。 就像她说的，他们之间肯定还发生过什么，只是她还没想起来。可她信任过他，但一次次，他毁掉了她对他的信任。 回到驿馆，陆雪微再没有入睡。 翌日，一伙人闯进了驿馆，为首的那个高高壮壮的，肤色黝黑，正是裴锦小侯爷。 他也是嚣、张的很，直接带人闯进了后院，沿途他的人还和苏迟的人打了起来。 陆雪微出了屋门，正见裴锦和苏迟已经打在一起了，两个人的功夫都不错，你来我往，招式凌厉，谁都没有退让的意思。 “二位，若给本宫面子，都清住手吧。”陆雪微高声道。 她这一声出，裴锦和苏迟还是很有默契，纷纷收了拳脚。他俩分开了，他们两边的人也就分开了。 “裴小侯爷，好久不见。”陆雪微看向裴锦。 裴锦上前，神色有些激动，“王妃！” 陆雪微对这一声称呼还有些陌生，不过也欣然接受了，“小侯爷一大早闹这么大的动静，总要给苏太尉一个交代。” 裴锦哼笑，“属下是来接王妃的，用得着给别人交代？” 苏迟眯眼：“裴锦，本太尉是奉旨来保护长公主的，你敢违抗圣旨不成？” “圣旨也没说长公主非要住驿馆吧？”裴锦挑眉。 苏迟脸色阴沉，瞪了裴锦一眼，而后看向陆雪微：“长公主，薛将军的案子这就要结案了，之后臣会护送您去盛京，没必要再节外生枝吧？” 陆雪微淡淡一笑，“薛将军的案子，本宫打算重新调查。” 苏迟蹙眉,“重新调查？莫不长公主不信任我们？” “无关信不信任，这般糊涂结案，本公主也没法向北魏朝廷交代，还望苏太尉体谅。至于住在哪儿，自然是住在家里方便。” 裴锦忙接话道：“殿下在镇北关有宅邸，得知公主要来，日前已命人收拾好了。” “苏太尉，你说呢？” 苏迟暗暗握紧拳头，他能说什么，执意拦着长公主，他没有这个权利！ 第368章 重查薛城一案 来到王府，裴锦已经布置防卫，都是秦王府的人。 这一下，陆雪微才真正的安心了。 “这是十三的儿子？”裴锦看着趴在陆雪微怀里的顾寒星，大眼睛都要瞪出来了，“明玉公主说十三有儿子了，我还不信呢。” “你为何不信？”陆雪微一边抱着星儿往后院走一边问。 裴锦嘿嘿一笑，“十三不出家已经是难得了，居然还有了儿子，太意外太惊喜了。” 陆雪微忍不住又问：“阿继身体可好？” 裴锦叹了口气，“确实有些虚弱，尤其这半年来。” “严津说已经半年没有见到他了，病得很严重？” “倒也不是，如今朝廷很乱，十三这样也是为了避祸。” 陆雪微点头，那就好，反正她已经配制好了塑骨香，到时回到盛京，再帮他调养就是。 “阿继料到我们会有危险？”陆雪微又问。 裴锦摇头，“难说。” “哦？” “苏迟眼下和瑞王走得很近，而瑞王和殿下一直是死对头，所以不能不防。” 陆雪微蹙眉，“顾敬煊？他回京了？” 当初顾敬煊被废，流放边疆，竟也能东山再起？ 裴锦点头，“皇上不知怎么想的，又把瑞王给召回竟成了，而且还委以重任。” 听裴锦这么一说，便知顾承继在京中的处境一定很艰难，可她万万没想到，苏迟会和顾敬煊勾搭在一起。 “还有这薛将军的案子，殿下说有蹊跷，让王妃您仔细查一查。” 陆雪微呼出一口气，还是他最懂她。 或许这案子，调查处真相未必是好事，反而会引起北魏的愤怒。可若隐瞒真相，这不是她的做事风格，而且怕只怕后面有更大的漩涡。 “王妃尽管去查，下官会保护好您的。” 陆雪微点头，冲裴锦笑道：“那就有劳小侯爷了。” “应当的。”裴锦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王妃，十三答应我的，说让小世子认我做义父，当然这事还要问过您的意见。” 裴锦一脸期待的看着陆雪微，陆雪微笑，“好啊，裴小侯爷文武全才，星儿应该多跟你亲近才是。” 一听这话，裴锦乐了，当下自陆雪微怀里接过星儿。 星儿原还认生，不过裴锦举着他绕着园子飞了两圈，这小家伙开心了，很快和裴锦玩在了一起。 陆雪微一颗心总算安定了下来，正在想薛城的案子，严津来了。 “长公主……” “叫什么长公主，叫王妃！”裴锦在不远处喊了一声。 严津笑笑，从善如流，“王妃，属下得了殿下的信儿，同您一起重新查薛将军的案子。” 陆雪微想了想道：“案子发生了两个多月了，凶犯和死者的尸体都已经入土，即便留下什么线索也都销毁了。” “若是有人设局，那这案子就更不好查了。”严津道。 “我们再研究一下案宗，看能不能找出破绽来。” 光从案宗上实在看不出什么来，陆雪微和严津约好第二日一起去那凶犯的家里看看。 送走严津，星儿跟着裴锦去园子里玩了。 陆雪微闲来无事走到了前院的书房，门窗都是关紧的，她推门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墙上挂的一幅字：阿弥陀佛。 陆雪微摇头失笑，这人还真是佛门虔诚的信徒。而且不止这一幅，四面墙四幅，全写着‘阿弥陀佛’这四个字。 怎么说着呢，一幅是淡薄，两幅是禅意，三幅四幅则更像是一种提醒。 陆雪微走到书桌前，见上面摞着几本书，最上面的就是一本佛经：地藏经。 她拿起来，翻开书页，不想入目便是她的名字：陆雪微！ 三个字，笔锋凌厉，带着肃杀之气。 陆雪微心微微一颤，再看那四幅字下面的落款时间，乃是五年前，他被她刺了一刀，刚死里逃生回来。当时他恨她，发疯了着魔了一样的恨她，但他需要克制这种恨，所以写下这四幅字，所以在书桌旁放着地藏经，不让自己走极端。 她沉沉了叹了口气，在书桌后面坐下，伸出自己的左手，看着手腕上那串玉佛珠。佛珠少了一半，正是顾承继送她的那串。 太后薨后，她去锦玉宫翻天覆地的找了一遍，终于找到了这串玉佛珠。 陆雪微闭上眼睛，轻轻转动着玉佛珠，想象着当时顾承继坐在这里的心情。 她还欠他一个解释，关于那一刀。 不是说不在意了，便就真的不在意了，毕竟那疤还在。 当晚在王府，陆雪微终于睡了个踏实觉。 第二日一早，陆雪微和严津就出门了。 “这凶犯名叫陈玉儿，娘家婆家都在本地，据街坊邻居说她不但长得好，性子也好，勤勉能干，侍奉公婆。嫁给夫家两年多，和周围的邻居处的都很好，无人不夸赞。她那丈夫以前还踏实干活，后来不知怎么染上酒瘾，日日喝醉酒后回家就打这陈玉儿，后来欠了酒钱，竟把媳妇给卖了。”严津边走边跟陆雪微说着。 陈玉儿家在胡同里，他们进去的时候，胡同口坐着几个妇人正在说闲话。看到他们过来，纷纷偷来目光。 经过他们后，陆雪微听了一句：“哟，官府的人吧，估计还是来调查陈玉儿杀人的案子的。” 胡同往里第二家就是陈玉儿家了，只是门是锁着的，锁子都生锈了，像是很久没有住过人的样子。 “这陈玉儿的丈夫应该是住在这里的。”严津有些疑惑道。 这时胡同口一个妇人喊了句：“官爷，这刘二已经死了。” 严津微微蹙眉，看了陆雪微一眼，而后朝那几个妇人走去，“他怎么死了？什么时候的事了？” 那妇人想了想道：“有一个月了，有天晚上喝醉酒发酒疯，又喊又叫的，最后举着菜刀割脖子了。” 说到这话，其他几位妇人脸色都不好。 “可不是呢，想不开了。” “是啊，好像是撞见什么不干净的了。” “哎哟，这话可不能乱说，怪瘆人的。” 严津听到这里，忙问了一句：“你们怎么知道他是自己用菜刀割了自己的脖子的？” “那晚他闹的动静大，我们左邻右舍都被他惊醒了，于是一块去他家看，刚踢开院门，正好看到他用菜刀杀了自己。”一妇人道。 “可不呢，陈大媳妇还因此受了惊吓，眼下还病着呢。”另一妇人道。 第369章 案情深入 严津蹙眉，他们还想找这刘二问几个问题，想着或许会有什么突破，可人竟然已经死了。严津想了想，自怀里掏出几张画像来让这几个妇人认认。 这些画像就是陈玉儿杀死的那些受害者，包括薛城将军。 “之前官府的人也让我们认过，官爷，我们当时也说了，真的一个都不认识。” 这时陆雪微走了过来，问她们道：“这刘家没人了？” “没了。”一妇人道。 “刘二的父母亲呢？” 那妇人笑：“早两年就先后去了。” 陆雪微心思一转，“这陈玉儿对刘家二老可好？” “哎哟，那可是没话说的。她嫁过来后，便自刘老太手里接手做饭洗衣这些家务活，乐得刘老太就经常在我们面前夸他家娶了个好儿媳。后来两位老人前后生病，她也尽心伺候着，谁都说不出一个不好来。” “二位老人在时，他家就没有闹过什么矛盾？” 那妇人想了想，又回头看其他人，“啧，这么一问的话，好像陈玉儿嫁过来半年后，他家大吵过一次，我们也不知为什么。不过从那儿以后，刘老太便不怎么出门了，即便出了门，也是耷拉着一张脸，后来病下，不多久就去了。紧接着是刘老汉，老太太死了第三个月，他也去了。” 从胡同出来，严津不由叹了口气。 “这刘二死了，案子更没法往下查了。”案子已经过去两个月，本来就没什么线索，眼下更是断的干净。 “这刘家应该不像街坊邻居说的那般和睦。”陆雪微道。 严津苦笑，“王妃，咱们管人家和不和睦，重要的是查薛将军的案子。” “我们去一趟陈玉儿的娘家。” 陈玉儿的娘家在城东，说近不近说远不远。不过让他们意外的是，陈玉儿的爹也死了，就是一个月前的事，几乎和刘二差不多时候。 这一下，严津也觉察出不对来了。 “莫不有人为了掩盖什么而灭口？” 陆雪微点头，一次是巧合，两次就不大可能了。 陆雪微让严津把受害者的画像分给带来的官差，让他们去问周围的邻居们可认识这些人。 严津拦住一个过路的老汉，问出他就住在附近，于是打听这陈玉儿的爹是怎么死的。 “饿死的。”那老汉嫌弃道。 “不至于饿死吧？”严津有些吃惊，这镇北关虽然僻远一些，不敌中原富庶，但百姓安居乐业，又有秦王府治理，便是要饭也不至于饿死的。 “他啊，他跟人家赌博，结果输了赔不起钱，被人家揍了一顿。之后瘫在家里，一日两日还有邻居给送饭，可时日长了，尤其这老混账还挑三拣四的，大家谁爱管这闲事，没几日就饿死了。” “一个赌徒啊，那你可知道他女儿陈玉儿？” “那丫头啊，娘死的早，在家时常被老混账打骂，好在后来嫁出去了。” 严津问的差不多了，又拿出画像让这老汉辨认，这老汉摇头，一个也不认识。 严津回到陆雪微身边，把老汉说的话又跟她说了一遍。 “这陈玉儿杀人，应该就是随机的，只为报复。” “可若为报复，她应该杀刘二又或者这个对她不好的爹。” “啊，可这四个人对她做了那种事，她自然更恨他们？” 陆雪微摇头，“如果有两个人同时捅了你一刀，一个是陌生人，一个是亲朋好友，你是更恨那个陌生人还是认识的这个人？” “可陈玉儿自幽月阁，便是想杀丈夫和亲爹也没有机会。” “别忘了她杀这四个人所用的七叶阳花的毒，她不可能是在幽月阁提炼的吧？” “在家！” 陆雪微沉下一口气，“她早就有了杀人之心又或者她已经用这七叶阳花杀过人了。” 严津再一细想，便想到了刘家老两口，难道…… 这时官差们一个一个都回来了，没人认识这画像上的人。 对于这个结果，虽在意料之中，但不免还是让人有些失望，毕竟线索不多，案子实在没法往下查了。二人一起往外走，走到胡同口的时候，陆雪微突然停下步子。 “严津，你让人去问问，这陈老汉竟然在哪儿赌博。” 严津虽没明白陆雪微的意图，但还是让属下去问了。 万方赌坊。 赌坊在一条胡同的深处，朝廷虽然禁赌，但缺少律法，而且管的并不严，所以民间有赌坊，只是为了避免麻烦，大多隐于僻静的地方。 胡同口有放哨的，见他们进来，便有人通知里面了。不过严津早有布防，把赌坊里的人都堵到了院子里。 “哎哟，官爷，咱们赌坊的孝敬在年前就送去了，您看您这是。”赌坊的东家一脸苦色道。 严津摆了一下手，“我们是京兆府的。” “啊，这怎么还惊动京兆府了？”那东家脸色更难看了。 “行了，让你们认几个人而已。” 严津让属下把画像拿出来，而后分散开让这些赌徒们看。 “你也认认吧。”严津铺开画像让这东家看。 这东家只看了一眼忙摇头道：“不认识。” 严津蹙了一下眉，再往下面看，那些赌徒们一个一个摇头跟拨浪鼓似的，有的甚至都没看一眼就赶紧摇头了。 “若知情不报，那便是凶手的同伙，可同罪论处，你们确定不认识这几个人？”严津脸色一沉，话里带着几分威压之势。 “真不认识！”那东家忙道。 他话说得坚决，可下面有人瑟缩着不敢说话了。 “既如此，那就都带回衙门一个一个审问吧。” “欸，官爷，我们又没有犯法，凭什么带我们回官衙？”那东家急得抹汗。 “朝廷禁赌，你不知道？” 东家有些傻眼，这赌坊可是他的身家性命。 “还有你们一个一个嗜赌如命，没犯点偷鸡摸狗的事？” 他这话一出，下面的人也不敢再摇头了。 东家扛不住，最后叹了口气，“官爷您行行好，我们老实交代，您就别刨别的事了。” 那东家说着从严津手里检出三张画像，“这三个常在我们赌坊赌博，大家都认识。” 严津回头看了陆雪微一眼，不曾想还真刨出来了。 “既如此，你们为何要骗官府说不认识？” “哎哟。”东家脸上露出难色，“这三人都死了，牵扯到人命案，我们自然想推脱干净，毕竟不是什么正当的营生。” 第370章 你也配问 严津点头，这一点都是可以理解。 “你还知道什么？” “两个月前，这人来到赌坊。”东家指着其中一幅画像上的人，接着道：“他前一天赢了钱，便去了幽月阁，还说遇到了一个熟人。” “这熟人是陈玉儿？” 东家点头，“这人说陈根女儿如何貌美如何娇嫩的，尤其是抽鞭子的时候，那一声声叫得把人骨头都酥化了。旁人一起哄，他就什么荤话都说了，有的人不免蠢蠢欲动。第二天，这两个人来，说昨晚他们一起找了陈根的女儿，还说什么销魂之类的话。结果没过几日，这三人都死了，还是被陈根女儿毒死的，我们听后都脊背发寒。” 严津冷哼一声，他们脊背发寒估计是动了那心思，只是还没来得及过去。 陆雪微看向那东家，眸光冷寒，“为何是熟人？” 便是他们认识陈根，也没理由认识陈玉儿吧，毕竟一个女儿家。 东家低下头，有些不敢说。 “话都说到这儿了，东家没必要再隐瞒了吧？”严津冷声道。 东家叹了口气，“这陈根嗜赌如命，家里都给他败光了，媳妇也被他气死了。他赌博输了，没钱还人家，这不就……” “什么？” “把人往家里领，让她女儿伺候一回当还钱了。” 严津一听这，不由怒道：“畜生！” 东家瑟缩了一下，“咱们也管不着，毕竟是他们私下的交易。只是听说他女儿挣扎的厉害，每次都要绑住手脚。” “这三人去过陈根家？” “去过。” 严津侧头对陆雪微道：“陈玉儿接客无数，却只捡了这四人，看来不是没有理由的。” 陆雪微自严津手里拿出了薛城的画像，“他呢？” “是啊，他应该是第一次去幽月阁，或许只是赶上了？” 陆雪微看向严津，淡淡道：“薛城不一定去过幽月阁。” “这怎么可能？” “陈玉儿杀人一案和薛城被杀一案，你不觉得更像是两个案子？” 严津默了一会儿，而后点头道：“我这就让人去幽月阁查。” 陆雪微摇头，“之前官府查过，我们再去查，肯定一样的结果。这样，你先从刘二和陈根的死这里入手查。” “好。” “还有陈玉儿杀人案在两个月前，而刘二和陈根死在一个月前，若是为杀人灭口，为何还要留他们一个月？” 严津想了想，道：“可能不是一拨人干的。” 陆雪微点头，“暗中调查吧。” 他们往胡同外走，走到胡同口的时候看到一个年轻男子瑟缩在地上，一副受了极大惊吓的样子，身体还在发抖。 严津正要上去问，却听胡同外的街上乱了起来。 他和陆雪微走到胡同口看，见十几个穿紫色飞鹰服，腰挂弯刀的在街上。见到他们，百姓们纷纷退到边上，皆是一脸惧怕的样子。 “东厂？”陆雪微问。 严津摇头：“西厂。” 陆雪微愣了一愣，在她的记忆中，南晋只有东厂，怎么又出了一个西厂？ “这几年来，西厂得皇上器重，行事越发嚣张，已有凌驾东厂之势。王妃，咱们还是别对上他们，一旦被他们咬上，很难脱身。”严津小声道。 陆雪微抬头看过去，见他们中一个小头领正对着一个丫鬟打扮的小姑娘拳打脚踢。 那小丫鬟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瘦瘦弱弱的，在西厂番役的暴打之下，连求饶声都发不出来了，像是一破布娃娃一般。 打了一番，那头领用手钳住小丫鬟的下巴，问了什么，那小丫鬟摇了一下头。那头领跟一头暴躁的野狼似的，嘴角扯了一下，接着拉着小丫鬟的胳膊，猛地往后一扯，只听咯嘣一声，小丫鬟的胳膊生生被扭断了。 小丫鬟发出惨叫声，无助的蜷缩在地上。 那野狼还不放过，扯起小丫鬟的更一条胳膊也卸了下来。他高声大笑着，揪着丫鬟的头发，把人扯了起来，而后一把扯掉了她的衣服。 一个太监，在大庭广众之下，用手肆意凌、辱着一个十五六的小姑娘。 那丫鬟生不如死，发出悲鸣的哭声。 “锦儿，不要不要！” 那原本蜷缩在胡同口的小年轻不知何时趴着墙站了起来，看到这一幕，哭着往外跑去。亏得严津看到，忙跑过去，把人压了回去，让他躲起来。 陆雪微走过去，低头看了一眼，而后道：“姑娘，外面的是你的丫鬟？” “姑娘？”严津傻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忙把压在这姑娘肩膀上的手拿开了，“别出去，你救不了。” “可锦儿……”这姑娘抬头，泪已经糊了满脸，眼中有惧意，更多的则是绝望，“锦儿是为了救我……她是我的丫鬟……可我们自小一起长大……她是我妹妹……” 陆雪微有被这句话触动到，她想起了宁儿。若有一天，宁儿遭此厄难，即使明知道是送死，她又怎么会不冲上去呢！ 这姑娘还要往上冲，严津怕引来西厂的人，只得用手捂住她的嘴。 陆雪微叹了口气，让严津先带这姑娘走，而后她起身朝街上走去。 “王妃！”严津忙冲她摇头。 陆雪微冲他点了一下头，示意他安心。 她走到胡同外街上，一西厂的番子拦住了她。 “让开！”她声音清冷。 那番子愣了一下，西厂办事，谁敢阻拦，见眼前女子这般镇定，不由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穿戴虽简，但处处透着贵气，应该是某大户人家的夫人。 可即便皇妃，他们西厂也是不放在眼里的！ “滚……哎哟……” 那番役只觉有无数个针尖扎在他身上，疼得他立时瘫在地上惨叫起来。 这动静引起了那头领的注意，侵犯的动作终于停了，他回头看到陆雪微，那眸子如毒蛇一般，睨着她走来。 “你是谁？”这头领上下打量了陆雪微一眼问。 “凭你也配问？”陆雪微轻嗤一声。 这头领平时作威作福惯了，又顶着西厂的名头，在办案的时候，何曾被人这么顶过，于是怒火一下子烧了起来。 “莫不是谁家的小媳妇，不过妨碍西厂办案，你就是找死！呵，本来这一个小丫鬟也不够我们玩的，如今多了一个，也好让兄弟们都乐呵乐呵。” 第371章 杀了 这人色眯眯的打量着陆雪微，绕着她转了一圈。 “还真是个美人呢！” 说着，他伸出手来，只是还未靠近，这人脸色一变，接着手脚发软倒在地上，全身犹如剥肉抽筋一般的疼。 “你到底……啊……到底什么人？” 陆雪微轻嗤一声，“一条贱狗，也配问本宫的名字！” 其他人番役见此，纷纷拔出弯刀，朝着陆雪微围了过来。 陆雪微美眸冷沉，羽袖挥了一下，“这几个狗奴才胆敢对本宫无状，好好教训一番！” 司靑得令，正要召集他们的人，这时玄甲军突然出现，很快把这些西厂番子都擒拿了。 苏迟走来，看了一眼疼得满地打滚的头领，再看向陆雪微，冲她行礼：“长公主殿下，您想怎么处理这些人？” 陆雪微侧头看向那小丫鬟，见她靠墙坐着，头无力的垂着。 “司靑你去看看。” 司靑忙跑了过去，检查了一下，而后跑了回来，脸色沉冷，“公主，死了。” 在被这些人拳脚脚踢的时候，伤到了内脏，终是熬不住死了。 陆雪微沉静许久，再抬头看向苏迟，嘴角扯了扯，“杀了。” 苏迟眸色猛地一沉，竟也没说什么，而是举起手来，正要下令斩杀。 “我们是奉皇命追捕逃犯……若让我们督主知道……苏太尉……即使是你也无法……交代……”那头领挣扎道。 陆雪微看了苏迟一眼，脸上露出轻蔑的笑，而后转身往前走。 然让她想不到的是，苏迟真的下令了。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这十几个西厂番役全部死了。 回到王府，严津把今日在街上发生的事跟裴锦说了，裴锦竟大呼痛快。 “老子早看不惯西厂的行径了，奈何那上官铭深得皇上器重，而且背后还有太子撑腰，咱们只能避其锋芒。” 严津点头，“但今日之事，虽是苏太尉下的手，可到底是因王妃您而起，只怕……” 陆雪微轻嗤，“上一任西厂督公，你们忘了是被谁所杀？” 裴锦和严津对视一眼，外人只道这西厂督公宋景炎是因为贪心太重，被一箱金银珠宝给砸死了。可他们却知道，其实宋景炎是被陆雪微杀的。 她不但杀了宋景炎，还解决了东厂督公韩子俊的危机，其胆识和谋略让他们这些男儿都愧不自如。 “可这上官铭比宋景炎阴险百倍，不论是王妃您还是咱们都必须更加小心谨慎。”严津道。 裴锦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不过提到这上官铭，也是格外的谨慎，“老严说的有道理。” 陆雪微摇头，“本宫不去招惹他，他也会招惹本宫的，没有相安无事的道理，所以不如本宫先给他下个猛药，至少让他忌惮三分。” 况还有韩子俊，东厂西厂对立，她自然是站韩子俊那一边，所以注定她和这上官铭要打擂台。 之后严津又说起了刚救的小姑娘，原来她是宁城府台苏迁之女苏莹莹。这女子颇有美貌和才情，在宁城很有名气。 可这名气反倒害了她，皇上一旨圣旨，让她进宫。她为了不进宫，便带着贴身丫鬟逃了，于是皇上让西厂追捕她。 “皇上一把年纪了，还要选秀？”陆雪微轻嗤一声。 “若是选秀还好了。”严津叹了口气，对着陆雪微这位北魏公主，他都不好意思说出口，“哎，没法说。” 裴锦可不管什么，直言道：“不是选秀女，而是让这些女子进宫学唱戏。” “啊？” “皇上沉迷于戏曲，他不但爱听，自己还写戏词，甚至上台表演。还说这些伶人唱了太多戏本，感情已经不纯粹了，无法准确表达他所写的戏本。所以要重新挑选女子进宫，他亲自调教她们。” 陆雪微听到这里，只剩下呵呵了，一位君主，本该日理万机，结果他却沉迷戏曲。 “不过是进宫学唱戏，这苏莹莹大可不必如此吧？” “伶人是下等人，她一个官宦之女，让她学唱曲讨好人，岂不是受辱。”严津叹息一声，“况……皇上写的那些戏，满篇充斥着淫邪，还要当着百官表演，实在是……” 陆雪微这一下就明白苏莹莹的心情了，若是选秀女，尚是光宗耀祖的事，虽然伺候一个老男人。可做伶人，那不但入了下等，而且表演那些，简直比当娼妇还受辱。 “更夸张的是，皇上之前还看上了一位大臣的夫人，觉得她特别适合自己戏本中的一个角色，强把人抓进了宫里。而表演那天，那夫人不堪受辱撞墙死了，那大臣也在场，气血攻心，也没有救回来。”裴锦说到这里，气得脸都青了。 “皇上这般胡来，下面的大臣没有反对的？” “在西厂的杀人刀下，谁敢多说一句话。”严津摇头道。 陆雪微是没想到，原来南晋朝廷内部已经这么混乱了。 “先前秦王在朝中，皇上还有所忌惮，西厂也不敢太嚣、张。而自秦王深居王府，不管政事后，朝堂一下子就乌烟瘴气起来。”严津说到这里颇为无奈。 “那阿继怎么突然不管朝政了？”陆雪微忙问。 “太子和瑞王一起排挤十三，他也是迫不得已。”裴锦道。 陆雪微想到顾承继处境艰难，恨不得赶紧结束薛城的案子，好马上回盛京帮他。 又过一日，严津那边验尸后得出一个结论，刘二的父母也就是陈玉儿的公婆竟也是中了七叶阳花的毒死的。 “这陈玉儿炼制七叶阳花的毒，先把这对老夫妻给杀了。”严津说完，眼里透着深深的困惑，“可邻居都说了，这陈玉儿性子好也十分孝顺二老，怎么会杀了他们？” 陆雪微在屋里徘徊了两圈，道：“或许是这二老知道了陈根逼迫女儿以身抵债的事？” 严津眼睛一亮，“有可能！” “邻居们说老太太以前张口闭口都是儿媳妇好，可后来就不提了，想来是知道了这事。老两口定还跟陈玉儿说过什么过激的话，比如让儿子休了她之类的，所以她才杀了二老。” “而刘二也从以前的踏实肯干便成了酒鬼，想来也是知道了这事，一时接受不了。而又不久后，他发现了父母真正的死因，于是愤恨之下，将这陈玉儿卖进了幽月阁。” 第372章 真凶另有其人 二人说到这里，陈玉儿的案子也就清晰了，这里面唯一无辜的就是薛城。 有了方向，严津再派人去查，这次找到了一个经常和刘二喝酒的人。据他交代，刘二在一次喝醉酒后，一边哭着一边说了陈玉儿的事。 正如陆雪微他们先前猜测的那样，他们一家人知道了陈根逼迫陈玉儿伺候男人的事，这才有了后面的事。 “这人还透露一件事，说陈玉儿死后，刘二的酒瘾小了，还跟他说过要好好过日子。不过不多久，他又染上了酒瘾，还说夜里经常看到鬼影，好像是陈玉儿来找他索命了。”严津道。 “鬼影？”陆雪微蹙眉，“只怕是有人装神弄鬼吧。” 严津点头，“而据赌坊老板说，发生了陈玉儿那案子后，陈根再来赌钱，他都没让他进过门，其他赌坊也不可能让他进去，毕竟他没钱。所以他可能不是赌输了被人揍了一顿，而是被幕后真凶揍了一顿，回到家里，没人照顾，又冷又饿的，没过几日就死了。” “你发没发觉，这薛城的死像是人为安插到了陈玉儿的案子里。而且还是在陈玉儿杀了最后两个人的半个月后，薛城才死的，而且为了掩盖真相，幕后的人还杀了陈玉儿、刘二和陈根。” “的确是。” 陆雪微沉思片刻：“我想见见其他的使臣。” “那些人还在驿馆，由苏太尉看守。” 第二日一早，陆雪微和严津来到了驿馆。 苏迟看到陆雪微，走到她身边，似有些无奈道：“这案子，你最好别再往下查了。你的目的是化解北魏和南晋的僵局，而再往下查，只怕这局势会越来越僵。” 陆雪微眯眼，“本宫的确不想北魏和南晋发生冲突，可糊涂了事，能真正解决问题？有人要搅浑这池水，你再换一池干净的，他还会再搅浑，唯一的解决之法就是抓住这个人。” “呵。”苏迟摇头，轻嗤一声，“阿微，你又在异想天开了。” “苏迟，你办不到不代表本宫办不到。” 苏迟眸光沉了沉，静静看了陆雪微许久，而后退开一步：“好，我带你去。” 苏迟带着她来到一座偏僻的院子，外面有护卫层层把守，她进了院子，但见院子里七八个男人靠着墙根晒太阳，一副坐着等死的丧气样儿。 见到有人来，他们也不搭理，连个眼神都不给。 许是觉察出陆雪微站的有些久，一人歪头看了过来，先是一惊，随后倏地起身，慌忙跑了过来，跑到跟前，噗通就跪下了。 “长公主殿下，下臣……下臣失礼了。” 其他人见此，再看陆雪微，也都反应了过来，皆匆忙起身来行礼。 陆雪微微微一叹，“行了，都起来吧。” 这些使臣在北魏的时候，大大小小也是官员，平日里威风凛凛的，这次来南晋，还真是虎落平阳，老虎成病猫了。 知道陆雪微是为什么而来，这些使臣也不敢多说废话，忙把自己知道的说了。 “那日用晚饭时，驿丞送来了酒水，他还陪着薛将军喝了两碗。那驿丞说有事便先走了，之后我们和薛将军喝了起来。因当晚无事，所以喝的比较多。薛将军喝醉了，说要去如厕，便起身离开了，之后到第二天一早才回来。” “喝醉了？”陆雪微挑眉。 那使臣忙点头，“薛将军确实喝醉了，我们见他走路的时候晃晃悠悠的。” “第二天一早回来，他可说了什么？” “薛将军说他喝糊涂了，随便钻到一间屋里睡了一觉。” 使臣说完，眉头紧紧皱起，不忿道：“之后薛将军中毒而亡，那驿丞说他当晚去了什么幽月阁，那不可能。不说薛将军已经一把年纪了，而且他是将士，一向严于律己，怎么会在出使期间去这种风月地。” 陆雪微又问了几个问题，心里已经有了猜测，而后让他们安心等着，很快他们就可以回北魏了。 从驿馆出来，陆雪微和严津去了幽月阁。 那妈妈一听是问陈玉儿的案子，立马有些不乐意了，“这三番五次的，问了多少遍了，我能交代的都交代了，你们有完没完了。” 严津拿出京兆府的腰牌，道：“京兆府办案，你最好配合。” 这妈妈倒也不敢真的和官府对着干，正想把前后的事在细述一遍。刚开了个头，说那薛将军来后点了陈玉儿的玉牌…… “你怎么确定那晚来的就是薛将军？”陆雪微打断她问。 “我们这一个伙计拿酒的时候不小心撞了他一下，这薛将军是个脾气不好的，当下怒斥了那伙计。那伙计回了一嘴，这薛将军就怒了，主动亮明了身份。那伙计一看不好惹，忙请了我去说好话。”那妈妈回忆道。 主动亮明身份？ 陆雪微回头看了严津一眼，他做为使臣来这种地方，不是应该隐瞒身份？ “他是自己点了陈玉儿？” 那妈妈点头，“可不是呢，本来陈玉儿都不在花册上了，我还寻思着把她的身契给卖了呢。” “为何？” “她那阵子说什么都不肯再接客了，逼得急了，她就自残。以为吓唬住了，可回头她连客人都敢伤，活活一个祖宗。我把话都交代了，那薛将军还是点了陈玉儿，说什么就喜欢这种泼辣的，哎，这不是自己找死。” “当时他喝醉了吗？” 妈妈想了想，“许是喝了点酒，但不至于醉。” 陆雪微呼出一口气，喝了酒还来这种地方，第一次来就点了一个不在花册的姑娘，这根本就说不通。 “你还记得那薛将军的样子吗？” “官府让我们辨认过。” 陆雪微想了想，让妈妈把所有见过这薛将军的人都找来，而后回头问严津：“你会画人像吧？” 严津点头，“会。” 等妈妈把人召集来，他们跟严津描述那薛将军的长相，严津执笔画。几次修整，废了好几张画纸，最后才画了出来。 毕竟过了两个月了，大家对这薛将军的长相已经记不太清了，拼拼凑凑画了这么一张。 严津让他们看，他们都点头，说有七八分像。 而再拿出薛将军的画像一比对，有那么三四分像，但很明显是两个人。 第373章 回盛京 陆雪微早就料到了是这个结果，倒也不惊讶，“那人先自报了姓名，之后官府再拿薛将军的画像来，他们在先入为主的意识下，再加上惊慌失措，急于撇清关系，便认错了画像。” 从幽月阁出来，陆雪微交代严津把陈玉儿的案子先结了，而后继续调查薛城的案子。 两件案子被强行糅合在一起，眼下有足够的证据可以拆分开了。 回到王府，陆雪微和严津商量了许久，大概捋顺了这个案子，定了接下来调查的方向。哪知第二日一早，严津带来了一个消息。 “驿馆的驿丞去官府自首了。” “他自首？”陆雪微一愣。 严津叹了口气，“他承认是他给薛将军下得七叶阳花的毒，为了掩盖罪行，又把薛将军的死嫁祸给了陈玉儿。他说这一切都是他做的，而且没有同伙，更没有人唆使。之所以杀薛将军，只是因为恨北魏的人。” 陆雪微冷哼一声，“明显是有人推他出来顶罪。” “这人会是谁呢？” “杀刘二和陈根的幕后之人。” 严津点头，同意陆雪微的说法。 “只是这驿丞顶罪，案子又没法往下查了。”严津愁道。 陆雪微摇了一下头，“我们应该从另一个角度来想，他们为什么杀薛将军。” 严津沉思了一会儿道：“薛将军是北魏派来商谈西部高原的使臣，他死在南晋，只怕会因为两国的冲突。” “于谁有好处？” “这……” “太子。”陆雪微道。 严津不解，“为何是太子？” “一旦打起仗来，朝廷会派谁去迎战？” “可以是陆将军，也可以是裴小侯爷，也可能是苏太尉。” “苏迟。” “哦？” “即便有其他的人选，太子也会让苏迟去领兵。这样的话，瑞王在朝中便孤立无援了，而趁着两国战乱，太子反而有机会除掉瑞王。” 严津一下子清明了，不由拍了一下手，“是啊！” 陆雪微也不是盲猜的，因为上一世的时候，苏迟便是站队顾敬煊。太子利用北魏南侵，让苏迟去迎战，而趁机削弱了瑞王的实力。 只是后来这太子作死，非要针对顾承继，结果被他设局，凄惨惨的死在了东宫。 “薛城的案子有两帮人参与，若其中一方是太子，那另一方也不难猜。” “瑞王！” 陆雪微点头，“所以这次苏迟来镇北关，虽是奉命保护本宫，却也是为了帮瑞王把这案子处理干净。” 而他保护她，许有旧情在，但更是为了不让太子的人杀了她，继而引起两国战争。但保护的同时还要监视，他不想她把这案子翻的太干净。 “那如果是这样的话。”严津看向陆雪微，“这案子在镇北关是结不了案了。” 严津话音刚落，司靑走了进来，“公主，盛京来旨意了。” 宣旨的太监走后，裴锦一脸担心道：“下个月是皇上的寿辰，宫中大摆宴席，他宣旨让王妃您进京，只怕目的不纯。” “王妃，您是怎么打算的？”严津问。 陆雪微呼出一口气，“进京！” 正好薛城的案子，也没法往下查了，只有进京于太子和瑞王博弈了。而且，她也确实担心顾承继，想早点到他身边。 翌日，他们一行出发回盛京。 陆雪微带着星儿坐在马车里，可小家伙坐不住，趴在车窗往外看。 “娘，我能和裴叔叔一起坐马吗？” 陆雪微歪头，见裴锦骑马在一侧，正冲星儿招手。 她笑了笑，“可以。” 马车停下，裴锦抱着星儿坐在马车。小家伙这下高兴了，一路跟裴锦说不停。 陆雪微闭上眼睛养神儿，这几日她没让自己想以前的事，所以记忆没有错乱。可一旦回京，故人故事，总要想起来，所以趁着回京之前，她先自己捋一捋。 行了一天的路，前面有客栈，不过要天黑才能到。 日头已经落下，天色暗下来。 马车走到林子里时，突然利箭如雨一般射来。 陆雪微忙抱紧星儿，让车里的人都压低身子，以免被伤着。其实她并不太担心，知道回京这一路有危险，裴锦和严津已经做好了计划。 而且她也有暗卫和明月阁保护，苏迟的玄甲军也跟在后面，几乎是筑起了铜墙铁壁，杀手根本不可能得手。 外面打了起来，陆雪微打开车帘往外看，他们马车围了三层护卫。 陆雪微放下心来，轻声安抚怀里的星儿，让他不要怕。 这时，马车突然被点燃了，陆雪微他们只能下车。被护卫们保护着离开马车，陆雪微见不远处裴锦他们已经控制了局面。 陆雪微刚把星儿交给奶娘，想上前去看看，这时一人突然从后面捂住了她的口，而其他的护卫却跟没有看到似的。 陆雪微瞪大眼睛，只唔唔了一声，人便被带上了马，继而冲进了黑夜中。 她被绑在双手，坐在马背上，那人在她身后，一手控制着她的身体一手拉着缰绳。夜风凌冽，吹得陆雪微直达冷颤。 “苏迟，你这样做未免太卑鄙了吧？” 身后的人僵了一下，随即拉紧缰绳，马很快停了下来。 “你知道是我？”阴冷的声音。 陆雪微呼出一口气，“我们防卫这么森严，能把我带走的，只可能是自己人。” “我不是你们的人。” “可我没有防你。” 苏迟怔了怔，把她抱下马，让她靠着树坐下，“稍稍休息一会儿，我们继续赶路。” “你要带我去哪儿？” “不知，藏起来。” 苏迟喜欢她，近乎于病态的喜欢，已经成了执念。她有了这样的记忆，可也清楚的记得，自己拒绝了他，很明确的。 “藏到山洞里？” 苏迟眸光一厉，“你想起来了？” “我不是想不起来只是记忆混乱了，而就在刚才坐在你的马上，我想起了在山洞的时候，无论你把我带到荒山里还是帮我绑起来，我都能逃掉。这次也一样，我总能逃走，你应该知道。” 苏迟冷着脸看着陆雪微，“你只想起了这些？” “啊，还有其他的？”她能想起来这些就不错了，再深入一想，估计又要混乱了。 苏迟沉了口气，“你逃，我就抓你回来。” “何必呢？” “陆雪微！”苏迟狠狠瞪着陆雪微，“我会让你忘记顾承继，让你心甘情愿和我在一起。” “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苏迟冷嗤一声，“你不是记忆出现问题了，只要我和你在一起，你脑子里慢慢就只有关于我的记忆了，关于他的，你会忘记的。” 第374章 哥哥，我好想你 陆雪微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她没想到苏迟会这么……这么愚蠢。 “我可以忘记所有人所有事，但不会忘记他。而即便忘记了，我也能在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重新爱上他。苏迟，我不爱你，也求你别让自己变得这么卑微，甚至卑鄙。” 苏迟死死盯着陆雪微，“陆雪微，六年了，你以为我还会轻易放手！” 然很多事，并不会如苏迟所想。 一人突然而至，挡在了苏迟面前。 苏迟看清来人，脸色一沉，当即抽刀砍去。那人后退几步，先用剑挡了一下，而后看向陆雪微。 他一回头，陆雪微也看到了他的脸。 “哥哥！”她一喜。 来人正是韩子俊，他深深看了陆雪微一眼，而后挥剑朝苏迟打去。两个人功夫都极高，而且都带着怒火，你来我往，剑势凌厉。 陆雪微看得心惊胆战，生怕他们伤了对方。 苏迟跟疯了似的，咬着韩子俊不放。好在韩子俊还有理智，逼退了他几步，而后收剑退回到陆雪微身边。 见苏迟还要打，陆雪微忙喝了一声：“苏迟，够了！” 苏迟愤怒的看着陆雪微，而这个时候，裴锦他们也追了上来，若不是玄甲军赶来及时，他眼下就被包围了。 陆雪微上前一步，静静看了苏迟许久，而后问：“那晚闯进屋里，举剑欲杀我的，是你？” 苏迟眸光沉了沉，只看着陆雪微没有说话。 “又或者你不是想杀我，而是……”陆雪微握紧拳头，“你想杀的是星儿，对吧？” 苏迟别过头，无法再直视陆雪微的眼睛。 “苏迟，最后一次。如果你再对星儿出手，我会杀了你！” 说完这句，陆雪微转身走回到韩子俊身边。 韩子俊伸手捋了捋陆雪微的鬓发，又宠又无奈：“你啊。” 陆雪微听到这两个字，眼圈突然就红了，扑到韩子俊怀里，委屈的想哭，“哥哥，我好想你。” 韩子俊搂住陆雪微，抬头看了一眼苏迟，眼神带着严厉的警告。 “好了，哥哥带你回家。” 回到驻扎的地方，陆雪微从奶娘怀里抱过星儿，“星儿，这是舅舅哦。” 韩子俊看到陆雪微怀里的孩子，先是不敢相信的样子，后来又变成了惊喜，自她怀里抱起来，举到面前打量着，满眼都是欢喜。 “舅舅。”星儿歪头打量着韩子俊，小脸竟然红了，一副害羞的样子，“美人。” 陆雪微喷笑一声，“臭小子，跟谁学的油腔滑调的。” 星儿伸出小胖手，冲韩子俊撒娇道：“舅舅抱抱。” 韩子俊抱到怀里，揉揉小家伙的脸，捏捏身上的肉，实在喜欢的紧。 “可爱吧，韩督公，我可是义父。”裴锦凑到韩子俊跟前得意道。 韩子俊睨了他一眼，讥笑道：“义父也没舅舅亲。” “欸，话可不能这么说……” “也幸亏不亲，不然跟你一样蠢头蠢脑的。” 一句话堵得裴锦半天说不出话来，等想到要跟韩子俊决斗，人家已经抱着星儿上马了，舅甥俩悠悠达达往前走了。 严津笑呵呵上前，拍了拍裴锦的肩膀，“小侯爷，韩督公虽然说话直，但一向爱说真话。” “嘿，你！” 一行人打打闹闹启程了，陆雪微坐上马车，趴在车窗上，看着外面韩子俊搂着星儿在马上。两人很快就亲近来了，你一句我一句的。 “哥哥，你专门来接我回京的？” 韩子俊侧头看陆雪微，轻哼一声，“没良心，说想哥哥，这么多年却连个信儿都没有。” “那我不是……忘了……” 韩子俊默了一下，“你在北魏发生的事，明玉公主跟我说了。我还以为，再见面的时候，你连哥哥都认不出来了呢。” “我后来恢复记忆了，再说了，记不得谁也要记得哥哥，你是我最爱的人。” 韩子俊轻笑一声，“还说星儿油嘴滑舌，可不跟你学的。” 陆雪微瞪大眼睛，一想还真是。不过她似乎直对着韩子俊，连顾承继都没这待遇。 兄妹俩一路说这话，赶起路来倒也不觉得辛苦了。 接下来的路，再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二十天后，他们终于来到盛京城外，瑞王带着百官在城门口迎接。陆雪微站在马车上扫了一眼，没有看到顾承继，不免有些失望。 “长公主殿下，本王带百官来迎你入城。” 陆雪微收回目光，看向面前的人。 顾敬煊！ 当时他被贬出京，她一时没有抽出身来，不然定会在本路杀了他。没想到，他竟然还能翻身，真是吃了狗屎运。 陆雪微下了马车，冲顾敬煊点了一下头，“有劳瑞王了。” 顾敬煊笑了笑，而后小声道：“阿微，没想到你竟是北魏的长公主殿下，咱们也算旧识了。你能回盛京，本王真的很开心。” 陆雪微沉了口气，笑道：“见到瑞王殿下，本宫也很开心呢！” “那长公主殿下请吧，皇上已赏赐了公主府。” “不必了。” “哦？” “瑞王大概忘了，本宫虽是长公主可也是秦王妃，此番回盛京，自然要去秦王府。” 顾敬煊扯了一下嘴角，“秦王妃？” “当年本宫和秦王在雁归城已经成婚，有陆大将军作证，而且还领了婚书。瑞王，你是有什么怀疑吗？”陆雪微看向顾承继，眼睛眯了一下。 “哈哈，自然没有，好事啊！” “那就好。” 百官行过礼后，恭敬的让开路，好让陆雪微的马车过去。陆雪微打开车辆，车子经过裴老侯爷的时候，她冲他点了一下头。 坐回车里，陆雪微蹙眉，怎么没看到爹？ 马车往秦王府的方向而去，想到很快能看到顾承继了，陆雪微一颗心都要飞起来了。 “娘，我们要去见爹爹了吗？” 陆雪微抱起星儿，低头亲了亲他的小脸。 “嗯，他见到星儿一定很开心。” 只是马车刚走过长街，有人竟拦住了去路。 这时严津来到马车前，隔着车帘道：“王妃，是陆三爷。” 陆雪微先愣了一愣，随后打开车帘，看到站在车前的人，可不就是她三叔。毕竟六年不见了，而且她记忆混乱，所以一时还有些眼生。 “长公主殿下，求您救救大将军吧。” 大将军？ 陆雪微忙下了车，走到陆三跟前，虚扶了他一把，“三叔，你是说我爹吗，他怎么了？” 陆三急得有些慌神儿了，稳了稳才道：“你爹被西厂的人带走了，说他违抗皇命，意图不轨。这都十来日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陆雪微紧皱眉头，这西厂也太嚣、张了，她爹堂堂宣武大将军，他们说带走就带走了？ “所为何事？”她问。 陆三左右看了一眼，小声冲陆雪微道：“皇上下旨召你三妹进宫，说学什么唱戏，你三妹连夜逃了，这不皇上盛怒，西厂便以此为由抓了大哥。” 第375章 一只白毛狗而已 西厂那是什么地方，那是人间炼狱，喝人血吃人肉的。从里面走一趟都要扒一层血肉，何况已经进去十日了。 这期间用了多少酷刑，人还活着没有，外面人心里一点谱儿都没了。而且陆昊就是陆家的主心骨，他被抓紧去了，家里人便没了主意，连着求了几位和陆昊走得近的同僚，却没人敢帮这个忙。 惶惶度过十日，听说陆雪微回京了，这不他也顾不上什么了，当街拦下了马车。 “阿微，你得救救你爹啊！”陆三急道。 陆雪微看向严津和裴锦，她刚回盛京，还摸不清这里面的水，希望他俩给出个主意。 “这几年，西厂行事越发嚣、张，虽是陆将军，可他也毫无忌惮。”严津微微叹了口气，一时还真没主意，“不如等韩督公回来商量一下？” 陆雪微摇了摇头，快到盛京的时候，她才知道哥哥是撇下公务私自去镇北接她的，眼下他已经去横州办事了，归期不定。 “那只能找十三商量了。”裴锦蹙眉道。 陆雪微知道顾承继眼下处境艰难，倒不是怕连累他，而是想护着他。 “本宫先进宫面见皇上，若不行只能找十三了。”陆雪微想了想道。 “那严津你去找我爷爷商量一下，我陪着王妃进宫。”裴锦道。 “不用，你帮我安顿一下星儿。”陆雪微道。 她到底是北魏长公主，即便有人想动她，也不敢在盛京。 事关陆昊安危，安排好一切后，陆雪微坐着马车往宫门而去。等马车停到宫门口，陆雪微下车见顾敬煊竟然骑马追来了。 “长公主，您要进宫？” 陆雪微点头，“劳烦瑞王代本宫禀报一声。” 顾敬煊扯着嘴角一笑，上下打量着陆雪微。这几年不见，面前的女子长得越发浓丽明艳了，仿佛一朵芍药，正是盛开的时候，灼灼其华。 见顾敬煊用那种几乎露骨的目光打量自己，陆雪微蹙起眉头。 “真不巧了，父皇不在宫中。” “不在？” 顾敬煊轻笑，“本王没必要骗长公主。” 陆雪微沉下一口气，对于顾敬煊的话，她自然一个字都不信。可他人就挡在宫门口，她还能硬闯不成，况这是皇宫禁地。 “本王知道长公主进宫所为何事，其实……”顾敬煊下马走向陆雪微，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味深长，“长公主不如求本王，倒是个捷径。” “求？”陆雪微哼笑一声，“本宫是北魏长公主，从不用求任何人，何况你一个王爷。” “你！” 陆雪微眼中的轻蔑太明显了，顾敬煊不由想到当年他一次次向她表达爱意，而她是如何冷漠的拒绝他的，甚至还设计陷害他！ 顾敬煊气急又笑，“既然长公主这么说，那本王就作壁上观吧！” 说完，顾敬煊深深看了陆雪微一眼，转身上马离开了。 陆雪微看了一眼高大的宫门，知道便是让守门的护卫去通报，得到的也是一样的结果，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 “公主，我们先回王府吧。”司靑道。 陆雪微默了一下，摇头道：“我们去西厂！” 西厂位于玄武门以西，门口有穿玄色飞鹰服的番役守卫，见到她来，自然是挡住了她的去路。 “西厂重地，闲杂人等，不得上前。” 陆雪微双手端在身前，抬眸冷睨那守卫：“本宫要见上官铭。” 那守卫愣了一下，“你是谁？” “放肆！你一个狗奴才也配问本宫，让上官铭赶紧滚出来！”陆雪微冷喝一声。 这守卫还真被镇住了，大概自西厂建立到现在，还没人敢在西厂门口这般蛮横的。 他回头冲另一个守卫使了个眼色，那守卫忙转身进里面了。 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人出来，陆雪微已经没了耐心，抬步往上走。 “没有督公发话，外人不得进……哎哟……” 这番役只看到面前的人挥了一下袖子，香风带着氤氲的白雾，他不过吸了一口，便倒在了地上，疼得满地打滚。 其他番役见此，自然是拔刀就冲了上来。司靑带着暗羽卫挡在陆雪微身前，替她清理障碍。带打到前院，西厂的番役已经集结了不下百人。 显然若再打下去，陆雪微他们这边就要吃亏了。 而这个时候，一穿白色锦袍的男子从后面走来，让人一眼就注意到的是他顶着一头银发，发丝光亮，犹如流泻的白月光。而他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五官也是阴柔的，面容又过于白皙，像是招鬼魂的白无常似的。 他上前打量了陆雪微一眼，而后捂嘴轻笑，“原是长公主殿下啊，却不知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莫不走错地儿了，东厂在东面，您别是东西不分。” 陆雪微扯了一下嘴角，“你是谁？” 来人呵了一声，“公主不认识本督公？” “上官铭？” 上官铭神色冷了冷，“正是。” 陆雪微嗤笑道：“西厂行事嚣、张跋扈，人人惧之躲之，本宫还当这西厂督公如何能耐呢，至少不得三头六臂。” “长公主谬赞了。” “不过如今看来，不过一只白毛狗罢了。” 上官铭脸色一下子扭曲起来，竟然敢骂他……是狗！ “既没有三头六臂，有什么可嚣、张的？”陆雪微美眸冷冷瞥了上官铭一眼，这一眼威势十足，又带着明晃晃的轻蔑。 上官铭暗暗握紧双拳，“这里是西厂，长公主最好速速离开，不然本督公就要秉公办事了。” “哦，你如何秉公办事？” “擅闯西厂者，死！” “你要杀本宫？” “……” 陆雪微侧过身，冷声道：“一个狗奴才，也敢跟本宫这般说话。” 上官铭真是要气炸了，若非面前之人是北魏的长公主，他早就杀了她。 “来人，送长公主离开！”上官铭咬牙道。 见有番役上前，司靑忙带暗羽卫挡住。 “长公主，今日若在西厂打起来，一来您不占理，二来您也要吃亏，您真的要打？”上官铭眯了眯眼道。 “打过之后，才知谁吃亏！” 得她这句话，司靑和暗羽卫纷纷拔出长剑来。 第376章 终于见到他了 上官铭神色绷紧，他没想到陆雪微这么刚，直接跟他硬碰硬。若真打起来，他自然是占上风，可后续的麻烦便会接踵而至，于他不是好事。 “长公主，您是南晋的客人，本督公自是不想和您动手。您来西厂，定是有什么事吧？”上官铭咬着牙问。 陆雪微扯了一下嘴角，微微侧头看向上官铭：“陆将军被你们抓起来了？” 上官铭已经料到她所为何来了，于是道：“本督公是奉皇命办事，若公主觉得不妥，可以进宫面见圣上。” “皇上下旨让你抓陆将军的？” “自然……” “上官督公，你最好想清楚了，皇上真的下了这样的旨意？若没有的话，你这算是假传圣旨，可是要掉头的！” 上官铭冷声道：“陆家三姑娘本应应召进宫，陆将军却将人藏了起来，这是忤逆圣意……” “本宫只问你，皇上有没有下旨让你抓起陆将军？” “……”上官铭一时接不上话来，自然没有这样的旨意，但西厂办事，从来是先抓人后请旨的。到时罪名坐实，只消请旨定罪就行了。 “上官铭，你好大的狗蛋，陆将军乃是朝廷重臣，岂容你随意抓捕！” “长公主，这是南晋的内政，您不便插手吧？” “本宫什么身份，你一个狗奴才也敢质询？” “……” “还不把陆将军交出来，真要本宫打进去？” 上官铭握紧拳头，他虽然忌惮陆雪微，但不可能真让她把人带走。一来这打了西厂的脸，二来他对陆昊用刑，却什么罪名都没落实，皇上那儿也不好交代。 陆雪微看出了上官铭的犹豫，其实她自己心里也没底儿，但此事不能再议，一旦今日她退却了，上官铭必定会严加毒打父亲，甚至可能会杀了他。 “本宫没心情跟你周全，浪费时间！” “长公主，三思而行！” “司靑！” 司靑挥手，带着暗羽卫杀了上去。暗羽卫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对陆雪微绝对忠心，而且一个一个功夫也厉害。 他们先开始占了上风，打得西厂的番役毫无招架之力，不过在他们源源不断有人支援，见见的暗羽卫就有些撑不住了。 “公主，要不要撤？”司靑护在陆雪微身边问。 陆雪微盯着上官铭，他也盯着她，二人再用眼神过招。 但看眼下的形势，上官铭嘴角微微勾了起来。 正这时，一番役上前，想上官铭禀报道：“督公，秦王府的麒麟卫，东厂的番役还有苏太尉的玄甲军围住咱们西厂了。” “什么？”上官铭大吃一惊。 有麒麟卫，他不吃惊，毕竟这陆雪微是秦王妃。可东厂掺和什么，眼下他们已经不受皇上重视，自身都难保了。更别说苏迟，他除非是喝醉酒了，才找他们西厂不痛快。 上官铭还未平复下来，又见一人自门口走了进来。 他穿着月牙白的广袖锦袍，身姿高挑，绝色容颜，不是秦王又是谁，他可是有半年多没有露面了。 见上官铭眼神太过震惊，陆雪微这才回头去看。一眼看到顾承继，竟有些恍惚，脑中记忆又开始混乱起来，今夕不知何日。 顾承继走到陆雪微身边，伸手握住她的手。 “阿继……” “嗯，交给我吧。” 顾承继冲陆雪微一笑，而后看向上官铭。 “本王不在朝中，上官督公行事越发没底线了，连陆大将军都敢随意抓来西厂，莫不以为你已独掌大权了？”他声不大，话不重，可却又不小的威力。 上官铭神色绷紧，弯腰行了礼，“殿下，微臣是奉命行事。” “奉谁的命？” “自然是皇上。” “皇上半个月前就离宫了，你说奉皇上的命？” “……” 皇上只是称病，离宫的消息并没有告诉大臣们，秦王竟然知道了，只能说明他虽然深居王府，外面的事一样了如指掌。 “上官铭，放人！” “这……” “除非今日你想西厂被铲平了。” 上官铭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外面有三方势力，他便是有太子撑腰，也不敢以一敌三，况秦王出手，必定拿了他的短处。 “殿下的面子，微臣自然要给，只是陆家三姑娘还未抓到，微臣没法向皇上交代。” “那是你西厂的事。” “殿下，话不能这么说吧？” “上官铭，本王没有心情跟你讨价还价，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上官铭今日一再受侮辱，这两口子的帐，他记下了。 “来人，把陆将军交给殿下。” 很快陆昊被带了出来，他全身都是血，手脚也折了，被架着出来的，等放到地上，就成了一滩肉泥。 陆雪微看到这一幕，突然想到上一世，陆昊死在金銮殿上的样子。 “爹……”她小小叫了一声，不敢上前。 顾承继侧头去看陆雪微，察觉到她不对，忙握紧她的手，而后命人抬陆昊离开。 “上官铭，此事还没完，你伤陆将军这么重，最好赶紧想想如何补救。”说完这句，顾承继拉着陆雪微的手转身离开。 上官铭咬牙，他已经把人放了，居然还要补救，真把他当狗了！ 回到陆府，陆雪微压抑着心中混乱的情绪，先给陆昊治伤。这上官铭委实阴狠，陆昊身上没有一处好的地方，怕是十八般酷刑都用过了。 好在，陆昊还有救。 陆雪微给陆昊包扎好，从屋里出来的时候，看到陆三，冲他点了一下头，又看到远处的白老夫人和陆三夫人。 她走上前去，冲她二人行过礼。 “阿微……不不，长公主殿下。”白老夫人带着陆三夫人忙回礼。 陆雪微摇头，扶住白老夫人，“姑祖母，咱们是一家人。” 白老夫人红着眼睛点了点头，“好孩子，这次多亏你了。” 陆三夫人看向陆雪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阿微，能求你救救轻染吗，那孩子……” “她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我会尽力的。” “好好，婶娘先谢过你了。” 陆雪微往四下看了看，却不见宁儿和陆雪云，问过老夫人才知她们和老夫人去燕州了。 “你爹出事后，我让她们去燕州避祸了。”白老夫人道。 陆雪微点头，“那改日让她们回来吧。” 白老夫人应了一声，“阿微，你在家里住下？” 陆雪微抬头，见顾承继站在院门口，披着貂绒大氅，正等着她。 “爹身上的伤已经处理好了，明天应该就能醒，我先和殿下回王府，明日再来看望。” 陆雪微跟白老夫人交代了一声，朝着顾承继走去。 第377章 她是他的劫难 不过几步路的距离，陆雪微却有种走过前世今生的感觉，等走到顾承继面前，她抬头看他，只剩下恍惚了。 “秦王……你是来看我将军府笑话的？” 顾承继微微一愣，看向陆雪微的神色有些疑惑。 “呵，这一局虽然我败了，但你也别想好过！” 说完，陆雪微狠狠瞪着顾承继。 她记得因为顾承继忌惮她爹，所以设伏刺杀，害他爹受了重伤。 顾承继叹了口气，伸手想拍陆雪微脑门一下，却被她打掉了。 “顾承继，你欺人太甚！” “你说本王欺负你了？” “哼！” 顾承继摇头一笑，伸手把人拉到怀里，用大氅裹住，而后低头吻住她。 “唔唔……”陆雪微瞪大眼睛，满脸怒气。 顾承继咬了陆雪微下唇一下，看她气得炸毛的样子，笑着搂紧她，“我们先回家。” 怀里人不肯合作，他只能用大氅把人裹住，而后抱起来往外走。 等到坐进车里，陆雪微也清醒过来了，红着脸抱紧顾承继，小声道：“对不起。” “没事。” “我只是想起以前……” “以前我们这般剑拔弩张吗？” 陆雪微咬着下唇，她能说是上一世么，本来就够神经了，她若再说这话，估计会吓到顾承继。 “没有。” “所以呢？” 陆雪微仰头去看顾承继，眸子眨啊眨，水润润的，可怜兮兮的。 “嗯？” 陆雪微撅了一下嘴，拱起腰来，讨好的亲着他的下巴，再到唇。 顾承继微微一叹，搂紧陆雪微，低头回应她。 正浓烈的时候，顾承继却突然放开陆雪微。 “怎……怎么了？”她一脸迷乱。 “阿微……”顾承继晕沉的厉害，“我该睡了。” “啊？” 不等陆雪微惊讶完，眼见顾承继一歪头竟就睡着了。 “阿继？”她晃了他一下，却不见有反应。 等到府门口，墨城打开车帘。 “王妃，属下背殿下下车。” 看墨城这样子，似乎已经一点也不奇怪。再如何困顿，也不至于一睡不醒吧，还需要人背着下车？ 陆雪微看着墨城把人背走，只能困惑的跟在后面。 等进了府，顾明玉迎了上来。 “阿微！”她喜滋滋的跑上来，见墨城背着顾承继在前，她吩咐了一声：“小心些，别磕着了。” 见她也没有一丝意外，陆雪微困惑更重了。 “阿继怎么了？” 顾明玉上前拉住她的手，一时不知该怎么说。 “自三年前就这样了，你只是没发现而已。” “什么意思？” “你从太后那里拿来的塑骨香，里面混着一种毒，吃了当下没事，可慢慢的人的精力会变差，很容易犯困，而且睡下就醒不来。而随着吃那药越多，一天睡得时间也越长，最近这半年，阿继一天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了，因没有精力再管朝廷的事，所以才深居府内。” 陆雪微震惊不已，“怎么会这样，你们为何没有跟我说？” “说了有什么用，我知道你在等百年莲子开花结果，这样才能配制塑骨香。而且阿继也说了，你还有自己的事要做。” 陆雪微怔怔的看着沉睡的顾承继，已经这样一动不动看了许久。 夜深了，冷风拍打着窗子，哐哐乱响。 而他闭着眼睛，仿佛一具玉雕，只有平稳的呼吸还有身体的温热能证明他是活着的。 法无用他的心头血温养了冰玉，却是为了救她。有毒的塑骨香，是她从太后那儿得来，亲自喂到他嘴里的。 再想到上一世，他为她收尸，痴恋她余生，悲凉收场。 这一世，她又带给了他什么呢？ “阿继，你后悔遇到了我了吧？”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遇到她是他的劫难。 许是想得太多了，陆雪微头疼的厉害。可不让自己想，脑子却不听话，往事一幕幕闪过，抓不住停不下来。 她看着顾承继，神色以有些恍惚。 铛铛铛…… 空灵的木鱼声传来，直击陆雪微的心灵，让她猛然清醒过来。 从屋里出来，但见廊子下，冷风中，悯闲那和尚正盘坐在地上敲木鱼。他只着一件单薄的僧袍，月光洒在他身上，仿佛已脱离凡尘，到达了另一种境界。 陆雪微走上前，在旁边的围栏上坐下，静静听着那木鱼声，心慢慢归于平静。 “她生了我，为何这般恨我？” 木鱼声没有停，悯闲似是没有听到。 “从小到大，我一直坚信，她一定有自己的苦衷才会舍下我的。原来她没有苦衷，只有对我的恨，还有野心。” “其实我已经不难过了，可阿继……我觉得亏欠他太多。” 木鱼声停了，悯闲睁开眼看向陆雪微，眼眸平淡如水，“他也说过，觉得自己亏欠你太多。” 陆雪微摇头，他没有欠过她什么。 “你看，其实你们都没觉得对方亏欠了自己，所以想这么多，不过庸人自扰罢了。” “悯闲，我想起以前的事了。” “嗯。” 陆雪微抿抿嘴，“想起我捅阿继那一刀偏了，是法无又补了一刀，而且是为了救我。” 她说出来以为悯闲会吃惊，但他却很平静。 “你一早就知道？” 悯闲摇头，“不知，师父已经圆寂了。” 陆雪微叹了口气，是啊，法无已经死了，她讨不了债，也跟她讲不了理了。 “不过大晚上，你怎么不睡？”陆雪微回过神儿来问。 悯闲看向陆雪微，眼中带着谴责：“你占了我的地方。” “你的地方在哪儿？”陆雪微眨眨眼。 悯闲看向顾承继的房间，“贫僧的铺盖还在那屋呢，王妃鸠占鹊巢，好不讲理。” 陆雪微指着悯闲，“你你……你睡在阿继的床上？你们……” “本来是想的，但他把我赶到西墙的矮塌上了。” 陆雪微哼了一声，决定包容这和尚一下。 “那矮塌太硬，贫僧偶尔会去蹭他的床睡一晚。“ 陆雪微：“……” 别逼她以后防一个和尚！ 陆雪微领着悯闲进屋，把他的铺盖卷还给了他。 “阿弥陀佛，陆施主你太不懂得感恩了，在你不在的这三年中，可是贫僧日夜照顾阿继的，尽心尽力，衣不解带……” “闭嘴！” 悯闲叹了口气，不舍的看了一眼睡在床上的人，“明日阿继醒来看不到贫僧，只怕还不习惯。” 陆雪微攥紧拳头，在悯闲的鼻子上比划了一下。 这和尚干笑一声，忙卷着铺盖跑了。 第378章 爹爹是美人 经过这么一闹，陆雪微心情好了不少。她去屏风后换了中衣，回来躺到顾承继身边，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唇，满足的闭上眼睛。 总有办法的，她是陆雪微啊。 翌日，她醒来时，顾承继还没醒。她试着唤了两声，仍旧不见醒。 “睡美人。”陆雪微笑了一声，低头亲了亲他。 洗漱过后，她从屋里出来，明玉正带着星儿用早膳。姑侄俩还挺聊得来，你一句我一句的。 “这叫金丝卷，北魏没有。”明玉往星儿盘里夹了一个。 星儿咬了一口，脆脆的甜甜的，“好吃。” “以后你就留在南晋，别回北魏了。” “天天能吃到这卷卷？” “当然，不过这金丝卷不算什么，还有很多好吃的，姑姑带你吃遍大江南北。” “好好，姐姐真好。” “叫姑姑。” “可你是天仙姐姐。” 一句话哄得明玉花枝乱颤，喜得恨不得绕着院子转两圈。 “叫姐姐也行。” 陆雪微无语了半天，星儿这张嘴，满头华发的他都有脸叫姐姐，说什么美人啊仙女啊，那都是张口就来的。 见到陆雪微过来，明玉冲她招了招手，让她坐到旁边。 “星儿太可爱了，你怎么生的，以后我也要生这么一个……呃，不过不可能了。”明玉笑嘻嘻道。 陆雪微一时没反应过来，“怎么不可能？” “你哥有那个本事？”明玉挑眉。 陆雪微愣了一愣，“你还真对我哥？” “不行？”顾明玉挑眉。 “当然不是。”只是，她这条路可不好走。 “可你哥是根木头，无论我怎么勾、引，他对我都是一副冷冷的样子。”顾明玉气哼哼道。 陆雪微实在不知该说什么，不论他哥心里有没有顾明玉，首先他得过自己那道坎吧。 “对了，阿继一般什么时候醒？” 顾明玉叹了口气，“昨儿他为了去西厂救你，费了不少精力，今儿大概会晚一些，可能要到下午了。可即便是醒，也不过一两个时辰而已。” 陆雪微皱紧眉头，“总不能不用饭吧？” “只能喂他喝些人参汤，这般吊着。” 用过早饭后，陆雪微端着厨房送来的人参汤回到屋里，她把塑骨香化进汤里，一起喂给了他。既然他能吞咽，应该在沉睡的时候也不是完全没有意识的。 “阿继，我一定会想到办法治好你的。” 听到门口有动静，陆雪微回头见星儿趴着门栏，正探着身子往这边看。小家伙一脸好奇，却又有些怯生，想进来又不太敢。 陆雪微冲他招了一下手，他才乐颠颠跑过来了。 “姑姑说爹爹还在睡觉。” 陆雪微抱起星儿，让他坐在她膝盖上，“看到爹爹了吗？” “哇！” “怎么了？” “爹爹是美人呢！” 陆雪微扑哧笑了，敲了敲小家伙的脑门，“不许调戏爹爹，他是娘的。” “哼！” 陆雪微把星儿放到床上，“你守着爹爹吧，娘去打盆水来给爹爹擦脸。” 她起身出去了，吩咐了雨兰一声，很快她端着水来了。 “公主，奴婢来吧。” 陆雪微摇头接过水盆，“不用，以后照顾殿下这些事，本宫亲自来。” “嗯，那奴婢吩咐下去。” “去吧。” 她不想别人照顾阿继，这些她都可以自己来。 屋里，星儿已经拖了鞋躺到顾承继怀里了，嘴里吧嗒吧嗒说着什么，还一边举着脚丫子玩。陆雪微把水盆放下，拧了湿帕子上前，弯腰给顾承继擦洗。 “星儿，你去外面和雨竹她们玩吧。” “不要。”星儿侧身抱住顾承继，“我要等爹爹醒来，这样他第一眼就能看到我了，一定很开心。” 陆雪微揉了小家伙头一把，“那好，不过娘还要出去一趟，你就留在这里吧。” “嗯嗯。” 她来到将军府，陆三夫人在门口迎着，像是已经等了许久的样子。 “婶娘，又不是外人，您不必这般客气。”陆雪微走上前道。 陆三夫人笑笑，带着陆雪微往家里走，“前些日子，大哥让轻染逃了，接着被抓进诏狱，一时家里都乱了，每个人都惶惶不安的，幸亏你回来了。” “爹醒了吗？” “醒了，早上还吃了半碗粥。” 听到这话，陆雪微也就放心了。陆昊虽然伤的重，但毕竟是常年在军营训练的，身子骨强壮，所以只要能醒就能很快恢复好。 “只是轻染这事，怕皇上还要追究。” 陆雪微默了一下，大概明白陆三夫人为何早早在门口等着她了，无非是希望她能帮陆轻染。 “三妹眼下在哪儿？” “我也不知……” “知道她在哪儿，我才能帮她。” 陆三夫人尴尬了一下，只得道：“当时西厂追得紧，大哥无法护她出城，于是藏到了一处院子里。不过那地方也不安全，西厂还是盯上了。当时我们以为轻染肯定要被抓，不想西厂去搜，竟没有搜到人。还是三日后，轻染才给了消息，说她藏在容家的一座别院里。” “容家？” 陆三夫人点头，“容大公子是个好人，在她被西厂追的无处可逃时，把她藏到了那别院里。” 容陌啊，这位故友也是许久不见了。 “既如此，婶娘放心就是，容陌会保护好三妹的，您容我再想办法。” “容大公子，我自是不担心，只是……”陆三夫人叹了口气，“那容小夫人却是个不容人的，而且骄横霸道，一点理不讲。” 陆雪微想，原来容陌已经成亲了，不过也是，毕竟六年过去了。 那么好的容陌，应该会娶一个很好的女子吧！ “婶娘，容陌不过是帮个忙，容小夫人不至于吧？” “哎，你是不知。”陆三夫人左右看了看，小声道：“那容小夫人嫁给容公子快三年了，至今没有怀上，这不容家老爷夫人心急了，曾上门向咱家轻染提亲来着。当时两家都说好了，轻染也同意，眼看要订亲了，那容小夫人闹了起来，最后不了了之了。” 竟还有这事！ 不过轻染怎么会同意给人做小，她性子虽然温和，却有自己的骄傲，而且她想要找的是一个可以一心一意爱她的人。 “不瞒你，轻染心悦那容公子，不然我们也不能让她受这个委屈。” 陆雪微点头，若是这样，倒是可以理解容小夫人的心情了。 第379章 容陌娶亲了 陆轻染和容陌之间有过这事，容小夫人性子又不好，自然是要闹的。陆三夫人是怕容小夫人泄露了陆轻染的藏身地，害她被西厂抓到，所以才急着求她帮忙。 陆雪微不好多说什么，于是没有接陆三夫人的话。 来到父亲屋里，他刚喝了药，此刻还醒着。见到她来，情绪有些激动，甚至想要起身。 陆雪微忙上前，让父亲躺好，“爹，您有话慢慢说。” 陆昊躺回床上，看着女儿，明明有很多话，一时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良久道了一句。 “回来就好。” 一时父女俩皆红了眼，这六年发生了太多事。 “阿微，你受委屈了。爹不知她是北魏的太后，更不知你是北魏先帝的血脉，若是知道的话，定不会让你去找她，害你吃了这么多苦。” 陆雪微握住陆昊的手，“女儿知道，爹是疼女儿的。” 当初白邈生下她的时候，本是要掐死的，是父亲拦住了，而且还收养了她。以前她还怨父亲无情，不让她提母亲，竟不知这个女人给父亲带来了多大的伤害。 “她刚生下你的时候，许是心情差，才不要你的，我一直这么想。那时候你戾气太重，我怕养不好你，反而对不住你的亲生父母，这才让你去找她。”说到这里，陆昊叹了口气，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把女儿推进火坑里。 明玉公主回京后，把阿微的事跟他说了，他实在后悔的很。 “爹，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陆雪微道。 “这次你救了爹，可得罪了西厂，怕只怕……” “没事，我是北魏公主，连皇上都不敢轻易拿我怎样的，您放心就好。” 听了陆雪微这话，陆昊这才安心了。 “眼下南晋的朝局很乱，而秦王的身体又不好，本该离开盛京避祸才是，可若他也放弃，那南晋就真的完了。”陆昊想了想，还是把这话说出来了。 “他不会。”陆雪微道，她了解顾承继，这人心里装着南晋的百姓，不会撒手不管的。 “那就好。” 从将军府出来，陆雪微坐在马车里，车行到长街上。走到一处，胡同里突然冒出另一辆马车挡在了他们前面。 马车停下，司靑来报：“公主，容家的马车，说请您去前面的万和亭说话。” 陆雪微蹙了蹙眉头，容家的马车，难道是容陌？ 正好，她也想和他商量一下陆轻染的事。 “那就去万和亭吧。” 马车在堤边停下，陆雪微下了马车，却见从前面马车上下来的人不是容陌而是容乐。见到她，容乐忙跑了过来。 “长公主殿下。” 容乐要行礼，陆雪微拦住她了。 “怎么回事？” 容乐吐吐舌头， 指了指凉亭，“我嫂子想见您。” 陆雪微往凉亭看了一眼，微微蹙眉，“容乐，在本宫面前，你也敢耍小心思。” 容乐忙摇头，“可不是我要骗您，是我嫂子，她说……她说公主您不一定见她，但应该会见我哥，可我也不敢骗您，所以没把话说明白。” “哼！” “陆姐姐，您饶了我吧。”容乐装乖卖可怜。 陆雪微倒也不会真的生容乐的气，只是这容小夫人卖这点小心思，让她着实有些不舒服。 “你就听她的？” “我想买一套头面，嫂子答应我给我银子。” 陆雪微气笑了，“所以你就把本宫卖了？” 容乐忙摇头，继而微微叹了一声道：“其实是我哥和嫂子因为陆三姑娘日日争吵，我嫂子那性子又是个不死不休的，所以我想也许公主能劝劝她，万一她一怒之下真的报官了，那就没法挽回了。” 因为陆家的事，害容陌为难，甚至破坏人家夫妻感情，这事确实不应该。身为陆家人，她不免也有些愧疚。 “本宫知道了。”陆雪微拍了拍容乐的肩膀，而后朝万和亭走了去。 刚走到万和亭，那容小夫人已经迎了下来，先看了她一眼，继而恭恭敬敬的行了礼。 “长公主殿下，臣妇骗了您，还望您见谅。” 陆雪微轻瞄了她一眼，抬步走上台阶，坐在容小夫人位子对面。 “容小夫人，坐吧。” 虽是容小夫人邀请，但陆雪微一坐下，便把控了主场。而且她气势压人，也非是寻常女子能与之一较高下的。 这容小夫人穿着一身茶白缂丝牡丹对襟外裳，里面是水色抹胸长裙，戴着一套翡翠的头面，显得华贵又不过分张扬。 而她目秀眉清，不是女子的娇媚，而是多了几分英气在，给人一种清冽但大气的感觉。 旁人在陆雪微面前，或许不敢坐下，毕竟她的气场太强。但容小夫人坐下了，而且目光灼灼，没有一丝逃避或者慌乱。 陆雪微笑了笑，寻常妇人在家做女红，侍奉夫君伺候公婆，而这容小夫人却是在打理生意。既是场面上的人，自然不会露怯。 不过这般敌视她，不免失了格局。 陆雪微拿起茶壶，先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而后举起来看向容小夫人：“要本宫给你倒吗？” 容小夫人也就是李婉愣了一愣，这才发觉自己竟然疏忽了，连基本礼节都没有做到。她心里微微懊恼，只得起身弯腰，自陆雪微手里接过茶壶。 “不敢，公主折煞臣妇了。” 陆雪微敛眸，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容小夫人不必防着本宫。” “臣妇没……” 陆雪微摆了一下手，轻声道：“本宫与容陌是故友，所以今天的事，便不跟夫人计较了。” 李婉能说什么，只能敬茶赔罪。 “至于轻染，确实给你们夫妻添麻烦了，本宫会尽快给她安排别的地方藏身。” 李婉默了一下，而后道：“其实臣妇今日找公主，并不是为了陆三姑娘的事。” “哦？” 陆雪微挑眉，那不然她们之间还有什么事可说的？ 李婉看向陆雪微，眸光有些颤动，犹豫了一下，才道：“臣妇代夫君还公主一样东西。” 陆雪微见李婉拿出一画轴，而后起身放到了她面前。 她拿起那卷轴打开，里面画着一位女子挎着篮子，淋在雨中，却隐隐带笑。 画者十分用心，神态拿捏的很好，画的也十分细致。 不过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 “这是？” “夫君珍藏在书房中的，时常拿来怀念。臣妇想，别人的东西还是还给人家的好。” 第380章 一家三口吃面 陆雪微蹙眉，所以这是容陌画的，而李婉拿了出来，显然并没有经过他的同意。她确实不是为了陆轻染的事，而是那这幅画来质询她！ “容小夫人错了，这不是本宫的东西。” “画中人是公主吧？” 陆雪微轻笑一声，“画中人也不知这幅画的存在，若容小夫人真要细究的话，不如请容陌过来，事情可以当面说清楚。” 李婉抿着嘴不说话了，这幅画本就是她偷拿出来的，若让容陌知道，必定要生气。 “容小夫人，你能把容家的生意打理好，必定不是后宅那些只知道争风吃醋的女子。本宫是秦王妃，你觉得心里有气，过不去这个坎儿，但你可以跟容陌闹，你跟本宫有必要来这一出吗？” “我只是想求公主断了他的念想。” “容陌没有什么念想，容小夫人想多了。本宫和他不会怎样，只能是朋友，但你真要闹，我们也许朋友做不成了，但你和他的夫妻感情怕是也走到头了。” 李婉猛地抬头看向陆雪微，脸上露出慌色来。 其实做这事，她确实有些欠考虑，冲动使然。 “容小夫人，今天的事，本宫不会跟容陌说，你也想想如何收场吧。”说完这句，陆雪微站起身，朝凉亭外走去了。 走到马车前，容乐还等着她。 “这么快？” 陆雪微哼笑一声，“你这嫂子不简单啊。” 容乐干笑一声，“嫂子家本就是经商的，她家出事后，只能她顶起大梁，自然是不简单。而后嫁到我们家，我爹年事高了，力不从心，嫂子便接手了生意，打理的井井有条。” “这样。”陆雪微叹了口气，“倒是个能干的，只是在你哥这事上，她委实做的不明智。” “嗯，她生意做得好，却讨不来我哥欢喜。” 陆雪微点头，“但愿你哥别辜负人家。” 她与容乐闲聊了几句，正要坐马车离开，容乐突然想起什么，忙跑上前冲她小声道：“当年瑞王逼我嫁给他，咱们把他……咳咳，您还记得吗？” 陆雪微想了一下，才想起来，她诓着陆雪寒用药把顾敬煊给废了。 “那瑞王要娶工部尚书家的姑娘了，他那话都废了，怎么还能娶侧妃？” 陆雪微笑了笑，“人家的事，你还是不要管了。” “可那姑娘与我交好，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跳进火坑吧。” 陆雪微蹙眉，“你不会把瑞王那事跟那姑娘说了吧？” 当初瑞王被废，其实知道的人不多，毕竟事关皇家颜面。 容乐忙摇头，“我这不和公主你商量，若是外人都知道了，那瑞王还怎么好意思娶人家姑娘。” “傻子。” “啊？” “事情从你嘴里透露出来，岂不变相告诉瑞王，你参与了那事，等于你自己把自己卖了。” 容乐忙捂住嘴巴，是啊，她怎么没想到这个。 “对了，陆雪寒和沈如玉怎样了？” 容乐讥笑道：“沈如玉因为那事，侧妃的位分被废了，如今只是王府的一名妾室。而陆雪寒，她运气倒是好，生了儿子，虽是侧妃，但似乎不受宠。” 陆雪微点头，恶人自有恶人磨，当初没有干脆杀了她们，就是为了让她们互相折磨。 顾承继醒来时，觉得肩膀沉甸甸的，侧头看去，入目是一张白嫩嫩肉乎乎的小脸。小家伙已经睡着了，口水把他中衣都濡湿了。 小家伙睡得沉，还打着小呼噜，此刻正撅着屁股趴在他身上，又软又暖。 顾承继看着跟他很像的小脸，心软的一塌糊涂，他不禁想自己是怎么忍过这三年的。想她也想孩子，却生生克制住了。 小家伙不知梦到了什么，突然咧嘴笑了一声，接着吧嗒了几下嘴。 顾承继伸手拦住他，稍稍翻身，让他躺到床上，而后放好小手小脚，让他躺舒服一些。不过刚摆弄好，小家伙竟然醒了。 他先揉了揉眼睛，而后歪头打量他。 “星儿，认识爹爹吗？”他拍了拍他的小脸。 星儿眨眨眼睛，又点了点头，竟然有些羞涩。 顾承继抱起他来，低头亲了亲，“叫爹爹。” “爹爹……”小奶音又软又糯。 陆雪微回来的时候，看到顾承继带着星儿在院中玩投壶。星儿到底年纪小，一个都没有投中，不免有些失望。顾承继便过来，从后面搂着他，教他怎么用力，怎么瞄准。 等到终于投进去一个，星儿兴奋的绕着顾承继转圈圈。 “我也试试。”陆雪微走上前道。 顾承继转头看到她，眸光更加温柔了。 陆雪微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走上前自他手里接过箭，站在远处瞄了瞄。她在北魏的时候也玩，准头还不错。 “不如我们赌个彩头吧。” 陆雪微收起箭，看向顾承继，“怎么赌？” “嗯，我们两个各持十只箭，看谁进壶多就算谁赢。” 陆雪微撇了一下嘴，她虽然觉得自己准头不错，但也是自己觉得，顾承继这样摆明了欺负她。 “那彩头呢？” 顾承继走到陆雪微身前，想了想道：“若是你赢了，本王任凭你处置。” “我处置你什么？” “若是我赢了，你不许生气。” 陆雪微被他这两句话给整蒙了，“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没有。”顾承继当即否定，还怕她不信似的，竟要举手发誓。 “不用。”陆雪微打量着顾承继，越看他越觉得奇怪，“那好吧，就依你。” 结果其实没什么悬念，陆雪微投中六个，而顾承继全中。 “不许生气。”顾承继走到她身边小声道。 陆雪微眯了眯眼，正要说什么，他竖起食指嘘了一声，“阿微，想吃你做的汤面。” 星儿在一旁也喊道：“娘，星儿也想吃。” “好，你们接着玩，我去厨房做。” 陆雪微其实已经很久没有下厨了，为了这父子俩只能洗手做面。雨竹雨兰在一旁打下手，见她真的会做面，不由啧啧称奇。 “公主，您好厉害，奴婢都不会呢！” “是啊，这面看着好劲道。” 陆雪微笑，“等会儿多做些，你们也尝尝。” 雨兰雨竹忙摇头，“奴婢们可不敢跟殿下和小世子抢食。” 等陆雪微端着面出来，父子俩也玩累了，正坐在院中石凳上休息。 “吃面了。” 她唤了一声，顾承继忙起身接住托盘。 陆雪微帮星儿分出一小碗来，而后把筷子给他，让他自己吃。再看顾承继，见他正盯着面前一碗面发呆。 “怎么了？” 顾承继摇头，抬头道：“当年，我不该舍下你。” “已经过去了。” “后来才知，那时候的日子多弥足珍贵。” 第381章 敢给秦王泼脏水 陆雪微鼻子发酸，他们后面经历了太多，那时候的时光确实太让人怀念了。若他只是陈继，他们永远在雁归城，这样多好。 可他是顾承继，南晋的秦王，而她是北魏长公主，所以后面的事，注定要发生的。 吃过面，陆雪微见顾承继面露疲惫，便让雨兰带着星儿，她则扶着顾承继进屋了。 “别担心。”看出她的焦虑，顾承继拍了拍她手道。 “我会想到办法的。”陆雪微道。 “每天能看到你们，哪怕一眼，我也满足了。” 扶着顾承继躺到床上，见他实在疲惫的紧，却又不舍得闭上眼睛。陆雪微心疼，低头亲吻他的眼睛，让他闭上。 “明天见。” “嗯。” “我爱你。” “阿微，我也爱你。” 陆雪微直起身子，顾承继已经睡着了。已经是午后，她索性陪着他睡了一会儿。 也没睡多久，雨竹把她唤醒了。 “公主，明玉公主在前院，让您赶紧过去。” 陆雪微打了个哈欠，心想她能有什么急事，不过还是起身过去了。她刚过垂花门，便听有人在吵闹，声音很大，还夹杂着哭声。 等她走过去，见是一个穿着体面的妇人，她被两个婆子架着，一边骂一边骂。 “他是秦王又如何，要了我女儿的清白，他就得娶她！” “世上没这么欺负人的，非逼得我们母女在王府门口上吊不成？” “他敢做不敢当，算什么王爷！” 陆雪微听这话，真是越听脸越沉。想起今日投壶的彩头，什么任凭她处置，还说不要生气的话，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明玉见到她，忙转过身过来。 “阿微，这女人满口胡言乱语，反正你一句也别信。” 陆雪微还未说什么，那妇人已经冲到了她跟前，“哟，这位就是秦王妃吧，正好您来了，看看这事怎么给我们伯府交代吧！” 这妇人侧着身子，一边抹眼泪一边斜着眼睛打量她，显然心里也是没底儿的。 顾明玉小声对陆雪微道：“她是永昌伯的夫人。” 陆雪微轻嗤一声，一位伯夫人，这般撒泼耍混，可真让人开眼界。 “你让本王妃给你什么交代？” 妇人叉腰道：“一个月前，我女儿苏晴坐船游湖，湖上起了大风，把她做的船给掀翻了。我女儿掉进湖里，正好你们秦王府的画舫经过救了我女儿。本是好事，结果秦王却贪图我女儿的美色，借机强了她，事后竟还不认账！” “放屁！”顾明玉气道，“她苏晴说什么就是什么啊，明明十三出于好心让人救了你女儿，之后更是见都没有见她，这强辱一说怎么来的，你们别血口喷人！” “明玉公主，您是公主，臣妇本不该反驳您什么。但事关我女儿的名誉甚至生死，我只能撕破脸了，再说以公主您的名声，还有脸在这叫、嚣呢！” “嘿，你！”顾明玉气得脸都青了，“本公主什么名声，你倒是说说啊！” “你本应和亲却为了一个男人逃婚，公主说说您自己什么名声，非要臣妇挑明！” “你！” 陆雪微拉了明玉一把，让她先消消气，而后看向那苏夫人：“明玉公主是为南晋和亲，这是国事，非是私事，你一个妇人不知其内里还是不要乱说。” 苏夫人噎了一下，只能硬着头皮道：“臣妇也不过是一时口快而已。” “口快的同时也要想想后果。” 苏夫人这下不说话了，陆雪微的气势太强，她隐隐有不好的预感，觉得今儿占不到什么便宜。 “你说你女儿被秦王强辱？”陆雪微眼眸凌厉的看着这位苏夫人。 “正是。” 陆雪微轻哼一声，“既如此，苏夫人为何不报官？” 苏夫人瞪大眼睛，“这种事一旦闹大了，只会坏了我女儿的名声，再说了他是秦王，我们怎么惹得起。” 陆雪微点头，“说的有道理。” “那你……” “秦王不同意娶你女儿，本王妃更不会同意，如此你要怎么办？” “你！”苏夫人气的咬牙，“你堂堂北魏长公主，怎么能这么不讲理，你……你这般不是让外人看笑话！” “笑话？”陆雪微沉下一口气，“本王妃不怕，苏夫人更不怕吧？” “我……当然怕！” “怕你就不会这般胡闹，拿你女儿清白开玩笑！” 苏夫人被陆雪微这一句给镇住了，早知道这陆雪微不好对付，可她万万没想到，她竟是油盐不进，根本不受一点威胁。 “若……若不是圣上要召晴儿进宫，我也不想闹啊，况且……况且我女儿都怀上了，就是秦王的种！”苏夫人嚷道。 “怀上了？”顾明玉吃了一惊，“你可别乱说！” “你们若不信，大概找大夫跟我回府验明。” 顾明玉有些不敢看陆雪微了，这事闹得有点真了…… “本宫就是大夫，随你回府一趟就是。”陆雪微道。 “阿微。”顾明玉摇了摇头，若真是的话，那得多难看啊。而且已经验明了，十三不娶也得娶，毕竟是永昌伯家。 “你随我一起吧。”陆雪微拍了顾明玉手一下让她安心。 坐上马车，明玉才有机会跟陆雪微说那天发生的事。 大概一个月前，她见十三日日闷在后宅，精气神都熬没了，于是想着去游湖。拖着十三到了湖边，可上船的时候碰上了容乐，容乐说有事找她，于是她撇下十三让他一个人去游湖了。 “谁知道就碰上了这位苏姑娘，而且还被讹上了。” 陆雪微哼了一声，“还不是你给找的事。” 明玉吐了吐舌头，“不过也是巧了，正好让十三碰上。” “哪有那么多巧事。” “你是说？” “你要带阿继游湖，不是临时起意吧？” “他不想去，我说服了他几日，不过王府的画舫一直在堤口候着，随时等我们上船。” 陆雪微叹了口气，这就对得上了。 伯府知道秦王这几日会游湖，于是来了个守株待兔。 明玉不傻，陆雪微这么一说，她当即就明白了。 父皇召苏晴入宫学唱曲，这于他们伯府来说，等于大难临头，这苏晴哪还有心情游湖？这样一想，她是故意掉湖里，让秦王府的人救的。 反正她上了秦王府的画舫，什么话都能由她信口说。 很快马车到了永昌伯府，陆雪微和明玉随着那苏夫人进了后院。来到西院，倒是挺安静的，有两个丫鬟在院里做女红。 “姑娘呢？”苏夫人问。 其中一个丫鬟道：“屋里。” “你去里面禀一声，说秦王妃和明玉公主来了。” 那丫鬟看了一眼陆雪微她们，忙放下手里的针线往正房跑去。她刚进屋，接着就是一声惊呼。 “姑娘！姑娘上吊了！” 这一声传来，院里的人都吃了大惊。 第382章 本宫凭什么救她们 那苏夫人愣了一愣，随后惊慌失措的往屋里冲去。 陆雪微和顾明玉对视一眼，两个人的想法一样，怀疑这是苏夫人和苏晴演的一出戏。二人故意落后了几步，这才走进屋里。 “晴儿！你怎么这么傻，娘在想办法啊！晴儿，你死了，娘也不活了！” 那苏晴已经被抱了下来，此刻躺在窗前的罗汉床上，闭着眼睛像是没了气息一般。而苏夫人趴在她身上，哭得十分悲切。 两个小丫鬟也在一旁抹泪，这么一看，倒不像是假的。 陆雪微蹙了一下眉，走到床前去探苏晴的鼻息，已经很弱了…… “苏夫人，苏姑娘还有救。” 苏夫人一听这话，忙抬头看陆雪微，满眼都是苛求。 “您先让开。” 苏夫人踉跄的退后两步，让陆雪微上前，“王妃，求您……求您了……我的晴儿不能出事啊……” 陆雪微心莫名有些酸，天下的母亲都是爱自己的孩子的，只除了她的母亲。 摒弃这些，陆雪微专心救治苏晴。 她是真的打算死的，脖子上勒痕很深，陆雪微先给她行了针，助她呼吸，而后又喂了一颗参丹，先吊住命。 最后再用药膏刺激了一下，苏晴猛地咳嗽一声，终于醒了过来。 “晴儿！”苏夫人见女儿醒了，哭着又扑了上来。 陆雪微退到一旁，刚才给苏晴诊治的时候，她已经摸过她的脉了，确实是怀了身子，已经一个月了，时间也能对得上。 苏晴看到母亲，眼泪漱漱落下。 “傻孩子，你怎么能走这条路，娘说了有办法的，你怎么……” 苏晴摇头，“没有……办法……” 苏夫人想到什么忙擦了眼泪，指着身后的陆雪微道：“秦王妃来了，她能给你做主。” 苏晴看向陆雪微，但只一眼，接着心虚一般别过了头。 “何必……” “晴儿，你便不为自己也为爹娘，为……为你肚子里的孩子想想啊！”苏夫人急道。 陆雪微听到这里，却已经没什么耐心了。他们为自己想，怎么不为秦王想想，这盆脏水泼上去，皇上能饶得了他？ “苏夫人，您先出去吧，本宫和苏姑娘单独谈谈。” 苏夫人一听这话，忙挡到了床前，“没什么好谈的，王妃已经诊过脉了吧，心里肯定也有数了，咱们还是说怎么办吧！” “苏夫人，本宫和秦王偏就是不认这事，你能怎么办？继续闹吗，皇上会顾及秦王，但他会容你们伯府这样给他添堵？”陆雪微眼神锋利的看着苏夫人。 苏夫人一时哑口，这些她不是没有想过，但事情逼到这个地步上，她是没有办法了，只能这样。 “娘，您先出去吧，咳咳。”苏晴抬头冲苏夫人道。 “儿啊，你怕是……”这秦王妃太强势了，她女儿性子柔弱，怎么可能是对手。 苏晴白着脸冲苏夫人摇了摇头，“没事的。” 苏夫人没有办法，只能和顾明玉她们一起退了出去。 等她们出去后，苏晴撑着胳膊起身，光着脚踩到地上，本是要给陆雪微行礼的，但一站起来，身子当下又软到了地上。 “王妃，臣女给您添麻烦了。” 陆雪微垂眸睨了苏晴一眼，神色沉冷，“你说你腹中的胎儿是秦王的？” “是……”苏晴低着头道。 “你说秦王强辱了你？” “是……” 苏晴说完，小声哭了起来，仿若多委屈似的。 “王妃，臣女也不想的，可……可事情到了这一步，臣女腹中已经有了秦王的种，还请王妃高抬贵手。臣女不敢跟您争，只做个妾室就好，等嫁进王府，也定偏居后院，不敢在您和王爷面前出现。若您还觉得不舒服，臣女也可在庄子上住，只要……只要秦王给个名分就行。” 陆雪微轻哼一声，“看来你想了很多，想得很透彻，那为何还要上吊？” “臣女觉得没脸见人。” “苏晴是吧？” “是。” 陆雪微在椅子上坐下，“如果刚才本宫不救你，眼下你已经断气了，所有的委屈和屈辱也都没有了。” 苏晴咬住下唇，眼泪漱漱落下。 “当然，本宫救了你，你却还要反咬我们，是不是太过分了？” “……” “你不想进宫，希望有人能帮你，而你和家人只想到了秦王。我们未必不能帮你，但你却用了最糟糕的方式，连着秦王一下拖下水。” “王妃……” “我们能自保，但你以为我们会保你？保你伯府？” 苏晴忙摇头，“这事跟我爹娘没有关系，是我一个人……我一个人的错！” 陆雪微轻哼一声，“那本宫再问你一次，你腹中的胎儿可是秦王的？他有没有强辱你？” “臣女……”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不说实话，那就别怪本宫不给你们伯府留活路了。” 苏晴吓得脸一青，“不是！不是秦王！” 陆雪微沉下一口气，“那你腹中胎儿是谁的？” 苏晴大哭，却一直摇头不肯说。 听到苏晴的哭声，苏夫人没忍住冲了进来。 “王妃，你别太欺负人！”苏夫人护住苏晴道，“大不了咱们鱼死网破，我们也不怕！” 陆雪微呵了一声，“鱼死网破？别怪本宫看不起，你们伯府还没这个本事。” “你！” “她已经招了，秦王没有碰过她。” 苏夫人大吃一惊，忙回头去看女儿，“晴儿，你……你真说了？” 苏晴哭着点头，“娘，秦王是好人，咱们不能……不能这么害他……” 苏夫人一下子瘪了气，再不复刚才胡搅蛮缠的气势了，甚至有些不敢看陆雪微。 顾明玉本是想挖苦苏夫人两句，可看母女俩这样，话也说不出口了。 “苏晴已经怀了身子，肯定不能进宫了，若让皇上知道，怕是……” 苏夫人呜咽一下哭了出来，“我们伯府上下四十多口人啊，谁来救救我们！” 陆雪微站起身，看了这母女二人一眼，而后转身往外走去。等走到院门口，顾明玉追了上来。 “阿微，你不帮帮他们？” 陆雪微侧头看向顾明玉，颇有些无奈，“他们要害阿继，你还要我帮他们？” 顾明玉撇撇嘴，“这永昌伯虽没什么建树，但人还不错，他们也是走投无路了才想这么一出，不过咱们也确实没有义务帮他们。” 第383章 大殿之上 她们走到永昌伯府门口，见墨城匆匆来了。 “王妃，殿下被带进宫里了。” 陆雪微蹙眉，“皇上回宫了？” “说是刚回来，听说了永昌伯府的事，于是召殿下进宫问询。” 顾明玉忙道：“阿继不是还睡着？” “西厂把殿下抬走了。”墨城急道。 “不行，我这就进宫去，不能让父皇伤了十三。”顾明玉说着赶紧骑马进宫了。 “王妃，怎么办？”墨城问。 陆雪微想了想，让墨城跟着，转身又进了伯府。 “本宫给你们一个机会，但看你们能不能配合本宫了。” 苏夫人正是急得没有办法的时候，听了这话忙擦干眼泪，“王妃，咱们一定配合，只求您救救伯府。” 敬天殿，皇上坐在龙椅上，脸上带着怒火。 而上官铭站在一侧，垂眸敛容，嘴角微微勾起一点。 裴老侯爷上殿，向皇上行了礼。 “裴老可是为了秦王的事，若是为他求情的，大可不必开口。”皇上怒声道。 “老臣只是来问一声，秦王所犯何错？”裴老侯爷问道。 皇上冷嗤一声，侧头不想理裴老侯爷。这朝廷上下，谁不知道裴砚这老东西向着秦王。他有心除掉这老东西，奈何他是三朝老臣，而且多有战功，身后还有一帮世家贵族扶持着。 上官铭道：“老侯爷，这永昌伯府的事，您没听说？” “还请上官督公明言？” 上官铭扯了一下嘴角，“那永昌伯府的苏大姑娘得皇上赏识，特命她进宫学唱曲，好为皇上的寿辰添彩，可秦王糊涂啊，竟然把人家姑娘拐到画舫上，还把人给强了，听说眼下已经怀上了。秦王这般，岂不是故意打皇上的脸面。” 裴老侯爷捋了捋胡子，“这事是西厂打探来的消息？” 上官铭默了一下，“是。” 裴老侯爷冲皇上行礼，道：“皇上，老臣请皇上召一人进殿，她最清楚此事。” 皇上摆手，“宣吧。” 很快苏夫人被带了上来，她一进殿便扑跪到了地上，“臣妇乃永昌伯内眷，请皇上为我们伯府做主啊！” 上官铭见到苏夫人，直觉不太对，“皇上，此事已是板上钉钉，还是没有必要再听无关人等乱说了吧？” “上官督公，苏夫人怎会是无关人等？” “老侯爷，您向着秦王，只怕这苏夫人已经被您买通了。” “狗奴才，血口喷人！” “你！” “苏夫人什么还没说，你怎知她就被买通了？” 上官铭沉下脸，看向苏夫人：“苏夫人，你最好说实话，这可是金鸾大殿，当着皇上的面说话，那可是欺君之罪。” 说完，上官铭瞪了苏夫人一眼。 苏夫人打了个哆嗦，一直还真不敢开口了。 “苏夫人，说真话就是。”裴老侯爷道。 苏夫人想了想，小声道：“强辱我女儿的不是秦王殿下……” 上官铭眼睛一瞪，厉喝一声：“苏夫人！” “真的不是！”苏夫人摇头，“臣妇和女儿也从未说过是秦王殿下，却不知……不知这话怎么传到皇上耳朵里了。” 上官铭一愣，如何传到皇上耳里，自然是他说的？ 好啊，他们还想借机坑他一把！ “皇上，这苏夫人今日去秦王府大闹，长公主还跟她回府验明苏晴到底有没有怀上，这不明摆着的事。” 皇上自然是信上官铭的，于是喝问苏夫人，“这事你怎么解释？” “皇上，臣妇的确去了秦王府，确实为了找王妃救命。” “救命？” “一个月前，我姑娘在街上被人掳走，后被强辱，因不甘受辱，气怒交加，身体一直不好。臣妇听说王妃医术高超，特去王府请王妃给医治。” “请王妃给治病，你何至于大哭大闹？”上官铭眯眼。 苏夫人疑惑的看着上官铭，“上官督公这话从何而来，臣妇并没有哭闹啊。” 当事人都不承认的事，如何问罪？ “上官铭！”皇上皱眉，“你是怎么说的？” 上官铭忙跪下请罪：“皇上，一定是秦王府逼迫苏夫人改口的。” 裴老侯爷呵了一声，“那不知上官督公可有证据？若没证据，空口白牙的，岂不是污蔑？” 敬天殿没人再说话，这时有太监上前来报，说是北魏长公主求见皇上。 皇上瞪了上官铭一眼，挥手召陆雪微上殿。 陆雪微走上大殿，向皇上行了礼。 “本宫回府，听说秦王被西厂的人带走了，特来问问皇上，秦王可犯了什么错？” 皇上抿了抿嘴，“长公主，你是北魏的人，不方便问这个吧。” “本宫是北魏长公主更是秦王妃，皇上若不信，那本宫回府拿婚书来？” “不用。” 陆雪微叹了口气，“殿下、身体抱恙，听说西厂是抬着殿下进宫的，殿下必定是犯了什么大错吧，以至于让一帮奴才动手？” 皇上一时无言，本来是犯了大错，可眼下又成了空口之言。 “上官铭，你派人带秦王进宫的，你给王妃一个交代吧。” 前面刚推翻永昌伯府的事，后面陆雪微就进宫了，上官铭自然猜到了，这是陆雪微安排好的。于是只能把苏晴的事说一遍当做解释，最后归咎于误会。 “误会？”陆雪微轻嗤一声，“一句误会，上官督公不觉得太轻巧了？” “那王妃想怎样？” “西厂敢凭空捏造证据，不顾秦王身份，把人抓进宫来，实在太嚣张太可恶了。”陆雪微看向皇上，道：“还请皇上惩罚西厂，好让他们知道，这南晋还是有法度的。” 皇上根本没有心思跟这儿纠缠，于是随口道：“那就罚上官铭三年俸禄。” “皇上，那西厂呢？” “秦王妃，你想怎么着？” “其实不算是罚，让上官铭带西厂查清苏姑娘这案子吧，查出来到底是谁强辱了苏姑娘，意图破坏皇上的寿辰。” 皇上一想也是，真凶还没落网呢！ “上官铭。” “皇上，还是请京兆府查吧。” 皇上皱眉，“此事事关永昌伯府的名声，你们西厂办事隐秘一些，还是西厂来查吧。” 陆雪微又道：“皇上，其实查案子还是其次，首先应该保护苏姑娘的安全，真凶很有可能杀人灭口。若是西厂连人都保护不好，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皇上已经没什么耐性了，随口道：“若是苏晴出事，朕废了你西厂。” 说完，皇上大手一挥，便赶紧离开了。 第384章 当年的真相 在宫门口等着接秦王的时候，老侯爷叹声道：“这次皇上偷偷出宫，自江南挑了几名女子，刚带回宫里，正稀罕着呢，才没有心思管这些事。” 陆雪微摇头失笑，这样的君主，南晋还有希望？ 好在没有等多久，墨城背着秦王出来了。陆雪微和裴老侯爷忙上前，帮着将秦王带上了马车。 “裴老，今日的事谢谢您了。”陆雪微道。 裴老摇头，担心的看着顾承继，“殿下……” “本宫会想到办法治好他的。” 裴老退后一步，向陆雪微行了个大礼。 “裴老，您这是？” “王妃，秦王是咱们最后的希望了。” 陆雪微呼出一口气，“本宫自然会尽力。” 拜别裴老，陆雪微坐在马车，给顾承继正了正身子。即便这般折腾，他还是睡得很沉。 “你好好睡，我帮你处理这些事。” 回到王府，安顿好顾承继，陆雪微把裴锦和严津叫到书房说话。 “王妃，您真相信苏晴的话？”裴锦皱眉道。 陆雪微点头：“信。” 当时苏晴确实想上吊死的，既然她都做好了死的准备，不至于再撒谎偏她，况撒这样的谎对她也没有好处。 “那就说侵染苏晴的真的是……太子！”严津神色沉肃起来，太子确实有几分风、流，可东宫姬妾众多，再说他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何至于强迫一个苏晴，她还是皇上挑中的人。 “苏晴说，她和太子初见在宫宴上，当晚她在御花园迷路，太子出现带她去了一处比较隐秘的水榭赏景。苏晴心生爱慕，太子应该亦如是，之后他们去城郊游过山，拜过月老庙，太子还答应娶她，给她一个名分。只是她没等到太子迎娶，反而等到了皇上下旨让她进宫。那日她是去见太子的，半路被劫持，而后发生了那事。虽然辱她之人带着面具，但毕竟相熟，所以她知道是太子。”陆雪微道。 “自己心心念念的女人被自己的父皇看上了，太子莫不是心有不平，冲动之下做了这事？”裴锦挑眉。 那这太子也太冲动了，可不符合他一惯内敛谨慎的性格。 “太子还告诉她，唯有秦王能救她，还让人带她去坐船，等靠近秦王的画舫时，把船给压翻了。”陆雪微道。 “若是太子想借此托殿下下水，这倒是一招。”严津道。 “所以您让西厂去查这案子，其目的是保护苏晴的安全？” “嗯，太子这一击不成，定会想办法杀了苏晴的。” 严津想了想道：“其实太子可以把事情做得更绝一些，不露出这么多马脚。” 陆雪微点头，“严津，你调查一下，皇上到底召了多少女子进宫，其中有多少惨案发生，你一一查清楚。裴锦，你查一下这几年西厂犯过的事，大小都算，整理成册子。” “王妃，您这是要做什么？” 陆雪微眯眼，“自然是清君侧！” 听到这话，裴锦和严津眼睛都亮了。 早该办了西厂，若不是他们鼓动，皇上也不会做这些昏庸的事。只是自秦王没有精力管朝政以后，朝廷已无人能跟西厂抗衡。 翌日，顾承继是在早上醒来的。 “昨天发生了很多事吧？”他苦笑问。 陆雪微刚梳洗好，不妨他醒了，忙让雨竹他们去打水。 “嗯，你还进了一趟宫呢。” “永昌伯虽然是个胆小怕事之辈，但却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这一次实属无奈。” 陆雪微哼笑一声，“你还替他们说话，不怕我真信了？” 顾承继伸手拉过陆雪微，紧紧握了一下，“本王有你，又怎会肖想其他女子，看一眼都嫌多余。” 陆雪微扑哧笑出声，“先吃饭，正好我也要跟你商量昨天的事。” 用过饭后，二人来到书房。 陆雪微把昨天发生的事跟顾承继说了，“反正我们已经把西厂得罪了，索性借着这次的事，把西厂给废了。” 顾承继沉思片刻，而后轻笑一声道：“你怎么打算的？” “西厂背后无非是太子，只要苏晴招认强辱她的人是太子，到时太子自身难保，自然顾不上西厂，我们再搜集一些西厂的罪证，应该可以成功。” 顾承继拉过陆雪微，让她坐到自己怀里。 门窗都大开着，这姿势委实亲密，陆雪微悄悄红了脸，羞涩的埋进了顾承继怀里。 “本不应该让你参与这些事的。” “诶？” 顾承继搂住陆雪微，低头亲了亲她的唇，“该是本王在前面冲锋陷阵，而你和星儿在后面躲避风雨，所以本王觉得很愧疚。” 陆雪微摇头，想了想道：“我还没告诉你当年为何捅那一刀。” “嗯。” “我被太后利用了，以为埋伏的是暗害你的人。” “嗯。”他其实想到了，只是…… “但那一刀偏了，你被法无救下后，他为了用你的心头血温养冰玉来救我，于是在你伤口上又刺了一刀……总之，终究是因为我。” 顾承继蹙眉，“法无大师？” 陆雪微点头，“当时我意识尚存，所以记得这些事。” 顾承继搂紧陆雪微，轻嗤一声，“本王一直很尊敬法无大师呢。” “阿继……”这样的事实同样残忍吧。 “没事，他自有他的道理吧。” 陆雪微仰头看着顾承继，认真道：“所以你不要感觉愧疚，这非是你所愿。” 顾承继揉着陆雪微头，“你也不必觉得愧疚，本王现在这般，也非是你所愿。” 二人对视许久，从对方眼中看出了谅解。 “至于你想利用这次的事整垮太子和西厂。”顾承继摇了摇头，“不可能。” “为什么？” “阿微，你太小瞧太子了。” 陆雪微正要反驳，这时墨城进来了。 此时她还坐在顾承继怀里，脸一红就要起身，却被身后的人拉住了。 “禀殿下还有王妃，永昌伯府送来一封信，说是苏姑娘给王妃的。”墨城说着把那封信放到了书桌上，而后退了出去。 陆雪微皱了一下眉头，“苏晴为何给我写信？” 顾承继摇头，“打开看看吧。” 第385章 苏晴死了 陆雪微拿起信封，警惕心让她多打量了几眼， 倒是普通的信封。她撕开从里面抽出信纸，打开那信纸，陆雪微从头往后看，越看眉头皱的越紧。 “她说她和太子是两情相悦，还说太子待她深情，她决不能辜负。若此生无法相守，便求来世能再遇，做一回普通的夫妻。”陆雪微从头看到尾，又把信纸给了顾承继让他看，“这什么意思啊？” 顾承继看了两眼，神色肃沉。 “苏晴出事了。” “怎么……”陆雪微恍然一悟，起身就往外走，“我去永昌伯府看看。” 看着陆雪微匆忙离开的背影，顾承继只是摇了摇头，太子没有那么好对付，不然他也不至于蛰伏这么久。 陆雪微匆匆来到伯府，苏晴已经被家里人从绳子上放下来了，没有了呼吸，身子都凉了僵了。看这样子，应该是昨晚上吊的。 苏夫人哭得几度昏倒，永昌伯坐在门栏上，一副天塌地陷的样子。 陆雪微上去看了看苏晴脖子上的泪痕，确实像是她自己吊上去的，而且身上没有其他外伤，也没有挣扎的痕迹。 屋子里很整洁，挂着白绫的房梁下有一个凳子，还倒在地上。 陆雪微拿出苏晴的信纸，左右看了看，还是拿给永昌伯看了。 永昌伯看到这封信，再没有忍住，悲痛的哭了起来。 “可是苏姑娘的笔迹？”陆雪微问。 永昌伯点了一下头，“是。” 陆雪微叹了口气，看来苏晴确实是自杀，只是昨天一切还好，甚至招认了太子，今儿怎么就自杀了，而且明显是为了保护太子。 等永昌伯和苏夫人稍稍冷静下来，陆雪微把这个疑惑讲了出来。 “除非昨夜太子来过。”她道。 苏夫人和永昌伯都摇头，“我们怕有人对晴儿不利，所以几乎把府上所有的护院都调集到了这个院子里，不可能进去一个大活人的。” “那昨晚可有什么异常？”陆雪微又问。 苏夫人想了想摇头，“我陪晴儿用了晚饭，她说困了，便早早的到床上安置了。我不放心，还守了她一会儿，见她睡沉了才离开。” 如果真是这样，那实在说不通。 陆雪微把苏姑娘守夜的两个丫鬟叫来，问她们昨夜可有什么异常。 两个小丫头先是摇头，后来想到什么，二人对视了一眼，皆有些不确定。 “想到什么就说什么。”陆雪微道。 其中一个穿绿裳的小丫鬟迟疑道：“昨晚听到琴声了，后半夜的时候，我们俩还说大半夜不睡觉，弹什么琴。” “还有，姑娘叫了我们一声，问我们可有听到琴声。”另一个小丫鬟道。 陆雪微呼出一口气，苏晴听到了琴声，然后自杀？ 这是琴声又不是催命曲，除非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后来姑娘就写了那封信，让奴婢一早带出去送到秦王府。” 从永昌伯府出来，刚走到门口，见上官铭带着西厂的人来了。 “长公主，这苏姑娘是自己上吊的，不算我们西厂失职吧？”上官铭啧啧道。 陆雪微沉下一口气，“别忘了，皇上让你们查出强辱苏姑娘的真凶，她死了，你们怎么查？” “好查！”上官铭脸上露出得意。 “哦？” “这不，我们就来拿人了。” 上官铭冲身后的属下挥了一下手，几个番役冲进府中。没多久他们押着一个小厮打扮的人出来，那人一脸惊慌的样子。 “长公主看好了，这人就是强辱苏姑娘的真凶。” 陆雪微眯眼，袖筒之下手慢慢握成拳头。 “不信？” 上官铭笑了一声，走到那人身前，喝了一声：“劝你老实交代，不然诏狱十八式酷刑等着你。” “奴才……奴才确实强了姑娘……”那人瑟瑟缩缩道。 陆雪微没想到自己昨天刚布好的棋局，今儿一下子就被推翻了。 上官铭叹了口气，“长公主何必掺和这些破事，您在王府内院，陪着秦王殿下赏赏花，做些女红不好？” “上官铭，别得意太早。” 说完这句，陆雪微大步往外走去。 马车走到长街上，外面突然下起了雨。 因为行人匆匆回家，车夫怕撞到人，所以马车走得很慢。 陆雪微打开窗帘往外看，但见秋雨微凉，催的行人手忙假乱，或是撑着伞疾走，或者在雨中奔跑，更有小摊贩匆忙收拾，叫苦连天的。 而这其中，一人撑着油纸伞缓步慢行，竟是一点也不慌，悠闲自在的紧。 这时一老翁跌倒，他忙上前去扶。那老翁裹了一身泥水，也沾到了他茶白锦袍上。那老翁忙赔不是，他则笑着摇头，还要把手中的伞给那老翁。 老翁没要，推拒了一下，又疾步走进了雨里。 那人弹了弹衣角，继续往前走。那张绝美的容颜，隔着这雨幕，仍是让人惊叹不已。 待他走近，经过马车的时候，陆雪微唤了一声。 “容陌。” 容陌转头，看到陆雪微，微微吃了一惊，随后温和一笑。 “阿微。” 临湖的万和亭，陆雪微刚和容小夫人在此见过面，不想今日又和容陌来到了这里。从这里往湖面上看，但见雨滴如玉珠一般，大大小小的砸在江面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风有些寒，容陌把自己的披风解下来给陆雪微披上了。 “我们有六年没见了。” 陆雪微轻轻一叹，“六年了。” “这几年，你可过得好？”容陌转头问陆雪微。 陆雪微笑，“好。” 容陌也笑了，“这话似乎问的有些多余。” 陆雪微摇头，“只是发生了太多的事，但回头去想想，其实还好，毕竟都熬过来了。” 容陌看着江面，心情实在复杂，日子要用熬的，自然不会太好过。他见亭外有芍药，其余都凋零了，还有一朵正盛开，于是迈出去摘了那一朵回来。 见送到自己面前的芍药，陆雪微接住，反复打量着。芍药开得热烈，而花瓣上还凝着雨滴，一颗颗晶莹剔透。 “阿微，花开有时，总会好的。” “嗯，那你呢，对了，前几日我见到你夫人了。” 容陌点头，“还好。” “容小夫人是性情中人，你可好好好待人家。” 容陌转头，“她与你说什么了吗？” 陆雪微忙摇头，“没有，只是……” “为陆三姑娘的事吧？” 陆雪微总不能说那副画像的事，“给你们添麻烦了吧？” “没有。” “西厂正在找她，你把人藏起来，若是被发现，肯定要受牵连。容小夫人担心的没错，我们家太麻烦你了。” “三姑娘人很好，不该遭此厄运。” “等过些日子，局势有缓和，我再给她安排其他藏身地。” “不急。” 第386章 太子 二人就像故友一般说着以前的事，现在的近况，雨慢慢小了，天空也放晴了。 这时江面上突然传来一阵琴声，陆雪微抬头望去，见是一艘画舫游了过来，而画舫的甲板上坐着一人，正是那人在弹琴。 他穿着宝蓝色的锦袍，头戴玉冠，腰束金带，长得一双狐狸眼，形容俊美。 这琴声缱绻缠绵，如诉如泣，声声震慑人心，让人闻之，有感同身受之悲戚。 “太子。”容陌道。 陆雪微一愣，“太子？” 上一世包括这一世，她或远远见过太子，但没看清过他的面容。 “太子擅弹琴。” 陆雪微想到苏晴的死，那昨晚的琴声应该就是他弹的了。这琴技之高，也是让人叹服，可以此却能催着苏晴去上吊，未免太诡异了。 画舫停到万和亭旁的渡口，有一个太监打扮的人来，冲陆雪微和容陌行了礼，“二位，太子有请。” 容陌微微蹙眉，侧头去看陆雪微。 “若是觉得不方便……” 陆雪微摇头，“本宫也正想会会太子呢，走吧。” 他二人前后上了画舫，太子看到他们，便停止了弹奏。 “长公主殿下还有容大人，雨中赏景，二位好兴致啊。”太子微微一笑，狐狸眼瞟过二人，眸光流转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陆雪微笑，“不及太子。” 太子轻笑一声，起身引着他们上了二楼的露台，没有阻挡，能看到更远处的风景。 三人坐下后。有侍女送来了茶点。 “今日落雨，想来是老天爷垂帘，送佳人一程，好登极乐。”太子幽幽叹息道。 陆雪微不免吃惊，这太子所说佳人，应该就是苏晴了。他居然会在她面前提起？ “今儿确实有一位佳人离世了，太子所说与本宫心中所想是一人吗？” 太子怅然笑笑，举起面前的茶杯，敬了陆雪微一敬，而后仰头喝了。 “太子……” “秦王妃，何必追根问底，本殿若不说，你问再多也是徒劳。” 陆雪微不知这太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举起茶杯，轻啜了一口。 “秦王殿下、身体一直不好，近半年来更是鲜少露面，亏得王妃回来了，这秦王府终不至于倒下。”太子温和道。 “谢太子关心，秦王身体还好。”陆雪微道。 太子一笑，“王妃在北魏实在太有名了，本殿听过关于你的许多传奇，着实让人敬佩，不过这到底是南晋。” 这话警告意味十足，陆雪微没有接，只是低头喝了一口茶。 “听闻王妃医术了得，本殿想请王妃帮个忙。” “什么忙？” “太子妃身体一直不好，想请王妃给调养一下。” 陆雪微笑，“当然可以。” 太子举起茶杯,“那就有劳王妃了。” 画舫在湖中游了一圈，仍旧回到了先前的渡口，太子亲自送他们下船。等他们下船，画舫又动了，那凄切又缠绵的琴声再次响起。 陆雪微回头，见太子竟然在腰间绑上了孝布，痴望着远处的江面，竟是一副情深义重的样子。 “言说太子多情，却也是个用情很深的人。”容陌道。 陆雪微想了想，把苏晴的事告诉容陌了。 “你怎么看？” “或许苏姑娘和太子真的是两情相悦，只是……” “只是太子更看重自己的权利地位，所以利用苏晴对他的感情，逼她自杀，而他也是真的伤心。”只是这份伤心，让人毛骨悚然。 这样一个人，难怪阿继说不好对付。 陆雪微回到王府，顾承继已经睡了。 他给她留了一句话：莫急，很快会有转机。 这话是墨城代传的，“殿下还说什么了吗？” “没有。” 陆雪微点头，既然顾承继这么说，便是有主意了，她等等就是。不过见墨城对她态度冷硬，这些日子一直都是，仔细想想，可能是为了墨语的事吧。 墨语的死，与她也有干系。 “墨城，墨语的事，本宫应该跟你解释一下。” 墨城皱眉，“不用。” “你当她是妹妹，本宫知道，也觉得很抱歉。当年，本宫被北魏太后利用，以为你们是刺客，所以才下了杀手。墨语是被明月阁的人杀的，那人已经死了。” 墨城听后，沉默许久，而后退后一步向陆雪微行了个礼。 “请王妃不要让墨语枉死。” “什么意思？” “墨语的任务是保护殿下，也请王妃能保护好殿下。” 陆雪微心中一动，忙道：“本宫向你们保证，绝不会让阿继再遇险。” 墨城点头，他知道陆雪微有这个能力。 容陌回到府上，伺候的丫鬟看到他，开始张罗传晚膳。 “夫人呢？”容陌问。 丫鬟青青道：“夫人还在账房，说您回来了先用饭，她可能要忙到很晚。” 容陌点头，这也是常有的事，因此并未说什么。 用过晚饭，容陌去书房看了会儿书，等他再回来，李婉果然已经忙完了，正靠着罗汉床小憩。 “用过晚饭了吗？”容陌问。 李婉睁开眼，先打了个哈欠，“用过了。” “你累了一天了，不必等我，早些睡就是。” 李婉没说话，起身帮他脱下外裳，想到什么，去屏风后拿了一件外裳来。 “你试试，尺寸可合适。” 容陌看过去，乃是一件鹤氅，这种以宽大为主，没什么合适不合适的。 “你做的？” 李婉扑哧笑了，“我说是，你信吗？” 容陌一愣，“为何不信？” 李婉也是一愣，随即想到了什么，笑了笑，“我只会看账本不会做女红，这话还是你说的，竟也忘了。” 容陌真不记得自己说过这话了，等穿上鹤氅，他只得干巴巴一句：“挺合适的。” “绣庄请了几个江南的绣娘，先做了几件鹤氅，我瞧着好看，便给你挑了一件。这鹤氅也分尺寸，我怕不合适，所以让你试试。” 容陌想，其实不用解释这么多，夫妻之间这样太生分了。 眼下虽然入了秋，但天还不太冷，所以鹤氅还用不上，李婉给收进了衣箱。她从里间出来，见容陌已经换上中衣，躺到床上了。 她也合衣躺了上去，问道：“今儿怎么回来这么晚？” 莫不又去别院找那陆三姑娘了？可是琴诗书画都讨论了一番？ 这些文人雅趣，反正她是不懂的。 “遇到秦王妃了。” 李婉身子僵了一下，那陆雪微跟容陌说了那画像的事了吗？ “后来又遇到太子，在他画舫上坐了坐，所以回来晚了。” 李婉侧过头去看容陌，见他神态自然，陆雪微应该没有说。只是她心里又有些酸，他和心中所爱那人游湖了，一定很开心吧。 是了，往日都是冷冰冰的，今日还与她多说了几句话。 第387章 容小夫人 李婉心绪复杂，侧身抱住容陌的胳膊。 “睡吧。”容陌道。 “我与你成亲三年，肚子一直没有动静，便是你这冷漠的态度。”李婉说着，话里带着痴怨，“公婆想给你纳小妾，外面的人都笑我生不出孩子来，你倒是心安理得。” “夫人！” 李婉趴到容陌的怀里，“我这容夫人的位子还能坐稳吗？” 容陌挺讨厌李婉这样的，这种事本应情之所至，她却带着功利心，只是为了保护自己容小夫人的位子。 只是夫妻义务，他也不能不遵循。 翌日，容陌因要上早朝，所以醒的比较早。 然他刚动，李婉也醒了。 “你多睡会儿。” 李婉打了个哈欠。“今儿要去外地查账，一早就走，明日才能回来。” “嗯，多带两个账房，别累着自己了。” 李婉搂住容陌，在他怀里蹭了蹭，“你也是，这两日好好照顾自己。” 容陌笑了一声，“我是大人了，怎么不能照顾好自己。” “那就是有我没我一样喽？” 容陌不说话了，推开李婉起身。他这屋没有丫鬟，所以要自己穿衣服。李婉起身后，帮他穿好朝服。 “对了，这个月你的月银取完了。” 容陌叹了口气，还未娶李婉的时候，他花钱大手大脚的，没什么数。娶了李婉后，他跟家里的丫鬟小厮一样也有了月钱。 月钱不少，以前他也花不完，所以并未觉出什么来。只是这两月，因有陆轻染那一边，他总要贴补的，于是这月钱早早就没了。 “下了朝就回家，你又没有花钱的地方，若实在紧急，我也不是不给你。”李婉道。 容陌知她防着陆轻染，所以这话说得委实有些虚伪。 “夫人，我与陆三姑娘没什么，你不用这般。” 李婉挑眉，“我有提到陆轻染？” 容陌叹了口气，“算了，我先上朝了。” 李婉拦了他一步，“你是担心别院的开销吧，我已经交代账房了，不从你月钱里扣。咱们帮陆三姑娘，她应该承咱们夫妻的情，而不是你一个的，对吧？” 李婉话里藏针，容陌听着十分不舒服。 “随你吧。” 说完，他大步往外走去。 他算是好脾气的人了，可每每对上李婉，他总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李婉脸冷了下来，心想她都做到这一步了，他居然还不满意！ 容陌前脚走，李婉后脚也出了府门。她和几位账房约好在城门碰头，早一点出发，晚上能赶上投宿。这几年她常去外面，或是查账或是收租或是查看各地的生意，一年反而在京城待的时间不多了。 走到门口，见一个丫鬟打扮的正在与容陌说着什么。容陌点头应了一声，这才坐轿子离开。 李婉一眼便认出来了，这丫鬟是在别院伺候陆轻染的。 “去把她叫过来。”李婉对身边的小厮道。 那小厮应了一声去了，来到那丫鬟跟前说了一句什么。 那丫鬟朝李婉看过来，看到她先吃了一惊，随后又有些惊慌。 小厮带着这丫鬟上前，“奴婢给夫人请安。” 李婉打量了这丫鬟一眼，“可是陆三姑娘有事？” “没。” “你叫什么名字？”李婉眯眼问。 “奴婢素心。” “可还记得是谁家的丫鬟？” 那素心被李婉这气势吓得瑟缩了一下，“奴婢是容府的丫鬟。” “你吃穿用都是容府的，还拿着容府的月银，莫不忘了谁才是主子？” “不……不敢。” “说！” 素心有些为难，但还是道：“陆三姑娘请小公爷下了朝去别院一趟，说是有事。” 李婉轻嗤一声，“想来陆三姑娘有急事，不然也不用一大早堵门，既如此本夫人去看看她吧。” 说完，她冲身边的小厮吩咐一声，让他先去城门和账房先生碰头。 别院位于胡同深处，还是听隐秘的，不然也不会一直没有被西厂发现。 进了院子，那丫鬟先去屋里禀报了。 不多一会儿，陆轻染出来了，她穿着一身藕粉明缎对襟外裳，下面是月牙白的流仙裙，头上梳着坠髻，戴着一件七彩琉璃步摇，配上那张卓然出尘的脸，显得既娴雅又秀丽。 “容小夫人。”陆轻染上前冲李婉弯腰见礼。 李婉也回了个礼，“陆三姑娘，瞧你面色不太好啊。” 陆轻染咳嗽两声，道：“这两日着了风寒，没有大碍的。” 李婉点头，“既如此，我们屋里说吧。” 来到西屋，李婉看了这屋一眼，靠西墙有书架，书架上摆满了书，墙上还有一副风景画，看落款便知是容陌画的。 她在罗汉床上一侧坐下，条案上还放着一本书，乃是《诗经》。 “陆三姑娘，请坐吧。”她以女主人的身份请陆轻染坐。 陆轻染脸色不太好，但还是在对面坐下了。 “我想陆三姑娘一定有急事，不然也不至于大清早的，天还未亮，让丫鬟去府门口堵我夫君了。他一个大男人不理这些杂事，总还要找我商量，怕耽搁陆姑娘的急事，这不我就亲自来了。”李婉道。 陆轻染心性一向淡薄，听李婉这话委实刺耳的紧。 “倒也没什么急事。” “哦？”李婉轻笑一声。 陆轻染皱了一下眉，“因不是急事，所以才请容公子下朝后再来。” “只怕孤男寡女不方便吧？” “容夫人，您想歪了吧？” 李婉笑笑，“陆三姑娘，这别院可住的舒服？” “……” “哪家男人想偷，不都是藏在外面的。” 陆轻染气得咳嗽了好几声，脸都红了，“容小夫人，我只是怕连累容公子，所以想跟他告辞，仅此而已。” 李婉眯眼，眸光凌厉，“陆三姑娘病着，却还为他人着想，实在让人心疼呢。不过早不走晚不走，偏要病着？又或者，这风寒来的也是巧了，你说呢？” 李婉这张嘴，真的是能活活把人气死的。 “容小夫人放心，我今日就走。” “可千万别。” 李婉站起身，“本夫人来一趟，你就要走了，岂不让人怀疑什么。” 她睨了陆轻染一眼，走到门外，把院里的奴才们都召集到了一起。 “陆三姑娘死活要走，本夫人苦劝许久，但还是不放心，你们可要看好了，千万不能让陆三姑娘出这门，不然被官府发现了，谁都逃不过一个死。等公子来了，你们便告诉公子，让他好生劝劝三姑娘，把人千万留下。” 李婉说完，下面一听可能掉脑袋，赶忙应下了。 她轻嗤一声，而后才往外走。 第388章 她总能气到他 容陌下了朝便来了别院，一进门，便听守门的小厮说李婉来过了。 “夫人说三姑娘要走，她劝了许久，还请公子再劝劝。” 容陌皱眉，心想李婉怎么知道他会来别院，莫不派人暗中跟踪他，发现素心今早找他来着？这女子所作所为，委实让人不舒服。 容陌没有进屋，让丫鬟去请了陆轻染。 稍稍等了一会儿，陆轻染才从屋里出来。 她陪着一件云锦的披风，头发简单挽了个髻子，像是匆忙之下随意挽的，脸色苍白，神色恹恹的，颇有不胜娇弱之状。 她上前冲容陌行了个礼，而容陌也回了礼。 “容公子，麻烦你跑一趟了。” 容陌摇头，“陆三姑娘，你病了？” “咳咳，不过着了风寒，没有大碍的。” “那我们进厅堂说话吧。” 陆轻染抬头看向容陌，“容公子不必担心，真的没事，还是……还是别进屋了。” 容陌愣了一下，“也好。” 二人在院中坐下，有丫鬟送来了茶点。 “昨儿我让身边的丫鬟去外面看了看，西厂虽还在搜查，但已经不像之前那么严密了，所以我想还是离开这里吧。” “陆三姑娘……” “容公子，您的好意，轻染心领了。” 容陌叹了口气，“可是我夫人来找你了？” “不不，容小夫人没有来。”陆轻染低头道。 陆轻染这般温良的性子，对上李婉，那只有吃亏的份儿。容陌倒也不是多在意陆轻染，只是觉得帮人帮到底，况还有陆雪微那儿。 “阿微跟我说，让你先在这里住，她会尽快给你找藏身之所的，所以在此之前，陆三姑娘还是别走了。” “姐姐？”陆轻染面上一喜，“她果真回盛京了？” 容陌点头，“我知道李氏来过了，你不必听她的。” 陆轻染忙摇头，“容小夫人真的没有撵我走，是我自己想走的，怕连累容公子你。本来我想趁着你没下朝，留下一封信就走，但容小夫人让院里的下人们看着我，不让我私自离开，我也只能等容公子回来了。” 容陌皱眉，“你又不是犯人，何用人看守着。” 这个李婉，实在过分。 “容小夫人是出于好意，容公子您莫要怪她。” 容陌叹了口气，“她虽然嘴上不饶人，但心眼不坏，即便她说了什么，陆三姑娘也不必放在心上。” “不会。”陆轻染低头道。 “你还是先在别院住吧，等阿微那边的消息。” “也……也只能麻烦容公子了。” 二人说完话，容陌正要起身离开，管家竟来了。 “公子，夫人让奴才给三姑娘请了大夫。”管家走到容陌身边，小声道：“夫人怕别院请大夫不方便，特意让奴才请了相熟的，保证不会泄露三姑娘的行踪。” 容陌点头，接着看向陆轻染道：“那三姑娘，便请大夫给你看看病。” “其实不用麻烦。” “既然大夫都来了，还是看看吧。” 陆轻染只能答应，只是面上带着愧疚之色。 容陌无意多留，起身就要离开，但管家却拦了一步，“公子，您不等着听大夫怎么说？” 容陌蹙眉，“不用。” “可夫人……” “她又说了什么？” 管家干笑一声，“夫人说，还是让您听听放心，省得日日往别院跑，凭白多了个由头。” 容陌气得想咬牙，但碍于仪态，只是冷哼一声：“她想多了。” 说完这句，容陌大步往外走去。 果然是李婉，即便离京了，照样能气死他。 顾承继醒来的时候，睁开眼看到的就是陆雪微和星儿，母子两个趴在床沿正盯着他看，两双眼睛满是喜色。 光盛满了整间屋子，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之前那三年，他都无法想象自己是怎么过来的。漫长的沉睡过后，睁开眼却又是无尽的凄凉，所爱所思之人不在眼前，前路荆棘漫漫。 “爹，娘给我们做了馄饨！”星儿高兴道。 顾承继拉过星儿，亲了亲他的小脸，“爹都馋了。” “嗯嗯，娘可厉害了，什么都会做。”星儿一脸得意的样子。 顾承继看向陆雪微，见她一副极其谦虚的样子。 “儿子夸你呢。” 陆雪微推了顾承继一把，凑到他耳边小声道：“等会儿若端上来一碗面片汤，你一定要坚定的告诉星儿，南晋和北魏的馄饨是不一样的。” 顾承继轻笑两声，趁机亲了陆雪微嘴角一下，柔声道：“放心，我不笑话你。” “哼！”明明就笑着，还说不笑她。 顾承继梳洗的时候，陆雪微去厨房煮馄饨了，等她端出来，父子俩已经在饭桌旁坐好。馄饨放到桌上，倒也不至于是面片，但仍破了几个。 星儿尝了一口，哇哇了好几声，“真好吃，娘最厉害了！” 陆雪微挑眉，“真的？” “嗯嗯。娘也吃！”星儿用小勺舀了一个放到陆雪微嘴边，催着她吃了。 陆雪微吞了那一口，不想真的挺好吃的。 “娘果然很厉害！”她由衷道。 顾承继听着母子俩的对话，心满意足的吃着馄饨。什么味道，其实他没怎么在意，但每一口都太珍贵了。 用过早饭，陆雪微跟顾承继说了给太子妃治病的事。 顾承继想了想道：“我跟你一起吧。” “可你还有精力？” “这几日睡得好，应该能坚持两个时辰。” 陆雪微点头同意了，总在家里闷着也不是事，还是要出去走走的。 他们坐马车来到东宫，在宫门口下了车，早有太监在等候了，引着他们往宫里面走。进了后院，另一个太监迎来，说太子在茶室，请秦王殿下去喝茶。 “那你过去吧，我去太子妃那院。”陆雪微道。 顾承继点头，“尽力而已，不必为难。” “嗯。” 陆雪微来到太子妃的西院，那太监先进里面禀报，很快有一个穿着宫服的嬷嬷从正房出来，见到她先行了礼。 “长公主，我们娘娘身子不适，不能出门迎客，奴婢带您进去。” “看来太子妃病得很严重。”若真病得严重也就罢了，若不是的话，她未免太失礼了。她是太子妃又如何，她可是北魏的长公主，按位分要高她一头。 “可不是呢，宫里的太医都治不好。”那嬷嬷道。 第389章 太子妃 扑一进西屋，一股苦药味儿铺面而来，因为太浓郁还有些呛人。陆雪微蹙了一下眉头，再看里面，帷帐遮掩着床，只隐约看到有个人影，像是坐着的。 “咳咳，本宫应该去门口迎着长公主殿下，可实在起不来身，又怕把病气过给您，只能在这帐子后面给您行礼了。” 隔着帐子，陆雪微见那影子弯了弯腰。 “太子妃客气了，不过还是打开帷帐吧，所谓望闻问切，本宫既然来给太子妃看病，自然要先看看你的面色如何。” “这……” “不方便？” 里面的人幽幽叹息了一声，“只是羞于见人，但既然是为了看病，也就顾不得这些了。” 太子妃吩咐了一声，先前带陆雪微进来的嬷嬷打开了帷帐。带看到撑着身子坐在床上的人，陆雪微稍稍吃了一惊。 太子妃苏佳若看了陆雪微一眼，许是见她太美又自惭形秽，忙低下了头，哀戚戚的叹了一口气。 “殿下为我请了多少名医，皆不见好，只怕……” 陆雪微走上前两步，“太子妃切莫放弃，本宫定会尽力的。” 她让太子妃抬起头，而后仔细查看脸上的脓疮。这一个一个的布满了整张脸，有的疮刚发出来，有的已经流脓，而结痂脱落的地方凹成一个坑。 这张脸即便治好，怕也是毁了。 太子妃受不住这样直视的目光，别过头咳咳了两声，隐隐还带出了血丝。 “太子妃伸手，本宫给你诊诊脉。” 见她实在不自在，陆雪微让那嬷嬷遮住了一层纱帐，让她胳膊伸出来，而后给她诊脉。脉象躁动不安，内里好像有一股火，而且这把火烧得极旺盛。 其他大夫诊脉，得出的结论必定是内火旺盛所致，开得也是驱火调养的方子。可看太子妃这情况，应该是没什么用了。 见陆雪微沉思的久，帐内的人叹了口气，“长公主不必为难，我已不敢再抱什么期望了，只是殿下怜惜，总不肯放弃。” 陆雪微收回手，问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 “去年冬里，不小心染了风寒，东宫请了太医，那太医开了个方子，我便按着方子喝了两副药。病虽然很快好了，可脸上开始起这些疮，而且越来越多，怎么治都落不下去，而且身体也变差了。”太子妃道。 “那太医的方子可还在？”陆雪微问。 太子妃唤了那嬷嬷一声，她忙去妆奁上的匣子里找出了那张方子交给陆雪微。 陆雪微仔细看了一遍，道：“这药方确实开得猛了一些，但不至于有这么大的反应。” “是啊，其他大夫也这么说，但也有说可能是我身体本身不好，才会变成这样。” 陆雪微点头，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那位太医……” 那嬷嬷恨了一声，“殿下心疼太子妃，把那太医扔进了诏狱，没多久便死了。” 陆雪微默然，诏狱那地方，随便哪一种酷刑都能弄死人。 “这之后，娘娘一直喝什么药？” 那嬷嬷把大夫开得药方都拿出来了，叹声道：“跟着这方子变，日日吃药，把人都喝倒了。” 陆雪微看了一遍，如她所料，皆是驱火的方子。其实让她开，眼下也只能用这样的方子，大同小异而已。 其实要治这病，还是要先弄清楚病根在哪儿。 陆雪微又细细问了这嬷嬷一些问题，平时的饮食还有用药其实都没什么大问题。 “本宫先给太子妃行针吧，可逼出身体内一部分火气，暂时能让你舒服一些。” “好，那就有劳长公主殿下了。” 待太子妃脱了外裳趴到床上，陆雪微进去帷帐里面给她施针。这太子妃很瘦了，大概是这病给熬得，精神头也很不好，再这样下去，没多少时日了。 “娘娘，排除太医那方子，你再仔细想想，自己怎么会得这种病。” 太子妃苦笑，“我幽居后宫，日复一日，连外面的人都没怎么接触过，实在想不出啊。” “宫里的人呢？” “长公主是怀疑有人害我吧，其实太子也怀疑过，还让人调查了，但什么都没查到。况殿下珍视，我这院里院外的护卫很多，有人想害我也找不到机会。” 听太子妃一口一个殿下，想来这太子对太子妃真真不错。 陆雪微给太子妃行了针，却没有留下什么方子。 “太子妃先别喝药了，再这样下去，脸上的疮没治好，身子也垮了。” “那就听长公主的吧，日日喝那些苦药，我已经尝不出其他味道了。”太子妃苦笑道。 陆雪微往外走的时候，正见一穿绯色宫服的女子往里走。 那嬷嬷说明了陆雪微的身份，绯色宫服的女子忙行了礼。 “长公主，这时苏侧妃，也是我们太子妃的妹妹。” 陆雪微点头，冲苏侧妃微微一笑。 “您就是长公主啊，闻名不如见面，真真是天上的仙女下凡呢！” “娘娘！”那嬷嬷蹙了一下眉头。 苏侧妃吐了吐舌头，笑道：“嬷嬷也真是，还不让人讲真话了。” “您进屋吧，娘娘等着您呢。” 苏侧妃再向陆雪微行了礼，这才往院子里面走去。 “长公主，这侧妃娘娘性子活泼，没有冲撞您吧？” “无碍。” 这嬷嬷送陆雪微往太子的茶室而去，路上说了很多太子妃和这位侧妃的事。 “侧妃是太子妃唯一的妹妹，疼爱的紧。只是太子妃身体差，不能为殿下生子，这才让亲妹妹进了宫，不过姐妹俩感情很好。” “那太子对侧妃可好？” “自然是好，爱屋及乌。” 爱屋及乌？ 陆雪微想到苏晴，心想这太子还挺博爱的。 来到茶室前，先听到悠扬的琴声。守在外面的护卫引着她进去，便见太子在抚琴，而顾承继坐在一旁聆听，二人倒是文雅的很。 等陆雪微进来，太子收了琴声。 “长公主，太子妃的病……” “容本宫回去斟酌，一时还没有法子。” 太子微微一叹，笑道：“不急，劳烦长公主了。” “太子，我们这就告辞了。”顾承继站起身来，冲太子行礼。 “看你精神不太好，还是早早回去休息吧。”太子一脸关切的看着顾承继。 “好。” 第390章 明玉砸了太尉府 从东宫离开，坐上马车，顾承继确实累了，靠着车厢养神儿。 “太子同你说了什么？”陆雪微问。 “说了许多小时候的事。” “啊？” 顾承继笑了一笑，“太子最重情，而且性格沉稳大度，反正朝中大臣都是这么评价他的。有的还说，只消等太子登基，南晋便又有希望了。” “你不这么认为？” “他背后是西厂，你说呢？”顾承继看向陆雪微。 陆雪微点头，坐到顾承继身边，让他靠着自己。 “他可以杀了北魏的使臣，挑起两国战争，以此来达到铲除瑞王的目的，其用心太险恶了也太疯狂了。” “然，他做事也足够谨慎，不会让人抓到把柄的。” “这太子妃的病……” “有什么问题？” “总感觉不简单。” “那我们不如来想想，他为何让你给太子妃看病？” “为何？” 顾承继侧头亲了亲陆雪微，“防着这位太子，他会露出马脚的。” 二人本是要回府的，不过在街上被家里的护卫给拦住了。 “殿下，公主去太尉府了，言说要……要杀了苏太尉。” 顾承继愣了一愣，“怎么回事？” “不知……” 陆雪微知道明玉那性子，一点就着的，“咱们还是先去太尉府看看吧。” 二人来到太尉府，有护卫上前，引着他们往里走。 “我们太尉说了，二位贵人定会来的，让属下在门口迎着。” 这太尉府门口一片安定，不像是有人闹事的样子。 陆雪微一副不解的样子，等进了后院，但见苏迟坐在一张太师椅上，脸色沉冷。看到他们二人来，他挥了一下手。 “殿下是想等公主砸完了，本太尉送账单到府上，还是先在把人带走，还可以省几千两银子。”苏迟冷声道。 陆雪微往正房瞧了一眼，见顾明玉正在里面哐哐砸东西。 “这是？” 苏迟轻嗤一声，“大概公主觉得太尉府好欺负吧。” 顾承继在另一边椅子上坐下，微微挑眉，“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苏迟转头，先看了陆雪微一眼，而后看向顾承继：“皇上向给本太尉和公主赐婚，公主听到了消息， 大概觉得本太尉很稀罕这亲事，于是故意来好不痛快。” 顾承继垂眸敛容，皇上痴迷戏曲，没有心思管明玉的事，除非是有人在背后鼓动。这人能是谁呢，不外乎镇国王罢了。 外人会以为镇国王关心儿子的亲事，可其实南晋有祖训，驸马只能领闲职。虽说到苏迟这里不一定，但掌管天下兵马大权，皇上还是要忌惮一些的，很可能会分出一些权力给其他人。 这个其他人便有可能是镇国王，毕竟皇上信任他。 所以从这一点来说，苏迟是真不喜欢当什么驸马。 “殿下，您不拦着明玉公主？”苏迟挑眉，居然还有心思坐在这里想事。 “砸吧。” 苏迟眯眼，“这可是太尉府。” 顾承继笑，“我们也不缺这点银子。” 苏迟呵了一声，“果然是秦王，气量真大。” “苏太尉建府，本王也没送什么贺礼，这次便给苏太尉屋里的摆设换新吧。” 苏迟被气得无语了半天，那顾明玉打不过他，便去砸他的东西。她是公主，总不能强拦着，万一伤到了，倒成了他的错。 本来是请这二位来劝人的，结果他们成了看热闹的。 “殿下，您跟明玉公主说吧，本太尉会拒了这门亲事，不会让她为难的。”苏迟咬牙道。 顾承继点头，让墨城把苏迟的话带给明玉。 “苏太尉，麻烦你了。” 顾明玉出来的时候心情还不错，不过是砸的有些累，等走到苏迟跟前，她梗着脖子哼了一声：“你早说啊，我就不砸了。” 苏迟扯了一下嘴角，根本不理她，而是看向秦王：“殿下，账单随后会送到府上。” “好说。”顾承继道。 顾明玉愣了愣，“什么账单？” 陆雪微怕她再炸毛，忙把人往外拖，“你咋了人家的东西，难道不赔钱。” “他还敢让本公主赔钱！” “我赔，行了吧！” 陆雪微本来已经把明玉带上马车了，可她实在气不过，翻身又下了马车：“不行，我得进宫问问父皇，之前他提过，我拒绝了，他也答应的好好的，这次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居然就答应镇国王了，我还是不是他亲生的！” 见顾明玉骑马上气哼哼的走了，顾承继没有让人去追。 坐到马车里，陆雪微见顾承继实在困乏的紧，于是让车夫赶紧赶车回府。 “苏迟在架空镇国王。”顾承继道。 陆雪微叹了口气，苏迟和镇国王父子之间的矛盾，她是知道的。 “也未必不是好事。”陆雪微道。 “苏迟性格太偏执了，只怕比镇国王更可怕。” 苏迟就是个疯子，确实很难用常理去揣测他。 回到王府，陆雪微先安置好顾承继，等他睡下后，她又出门去了。这次是来将军府，她有两日没有来了，想看看她爹的伤恢复的怎么样了。 只是刚进后院，两个人蹦蹦跳跳的扑了过来。 “姑娘！” “大姐！” 宁儿和陆雪云一齐跑来，陆雪微忙退后两步，伸手制止她们。 “我知道了，别……” 她话还没说完，两个人还是扑过来抱住了她。 陆雪微撑不住，连连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 “姑娘，您终于回来了！” “大姐，你终于回来了！” 宁儿和陆雪云都十分激动。 “姑娘，您怎么能丢下我们这么久，都六年多了。” “都六年多了。” 陆雪微一手搂住一个，“我这不是回来了。” 宁儿红了眼，陆雪云却歪着头，只是高兴，感受不到宁儿的伤感。 陆雪微拧了陆雪微鼻子一下，“你怎么还学宁儿说话？” 陆雪云噘嘴，“我想说的话，她都说了。” 宁儿切了一声，“那奴婢不说了，三姑娘你说吧。” 陆雪云撑着下巴想了好一会儿，竟是一句话都想不出来。 宁儿不理她，抱住陆雪微的一条胳膊，“姑娘，您这次回来不走了吧？” “大姐，你不走了吧？”陆雪云又重复了一句。 陆雪微扑哧笑出声，这两个活宝！ “不走了，以后你们还跟着我。” “太好了！”宁儿高兴道。 第391章 两个活宝 陆雪微拉着二人往后院走，走到她爹那院，进了屋见老夫人在里面，正抹着眼泪哭，见到她来，忙擦了一把。 “阿微回来了，这么多年不见，祖母怪想你的。” 陆雪微向老夫人行了礼，“祖母身体可好？” “人老了，病痛不断，牢你挂心了。”老夫人笑得一脸慈爱的样子，眼神却不住的打量着陆雪微，精光闪动。 “娘，您刚回府，不必守着儿子了，先回屋里休息吧。”陆昊坐在床上道。 “我这不是担心你。” “儿子已经没有大碍了。” 老夫人叹了口气，“那好吧。” 她又抬头看向陆雪微，道：“阿微，听说你如今是长公主了还是秦王妃，真了不得呢，祖母刚好有个事求你……” “娘！”陆昊低喝一声。 老夫人哎哟一声，忙拍胸口，“混账，你吓死你亲娘啊！” 陆昊脸色铁青，“娘，您还是去休息吧。” 老夫人抿抿嘴，到底还是怕陆昊三分，没把话说完就走了。 只是走到门口看到陆雪云，她道了一句：“云儿，你随祖母一起吧。” 陆雪云忙摇头，“不要，我要和大姐一起。” “人家是长公主，不是你大姐！” “就是就是！” 老夫人再如何也不能和陆雪云一个智力不全的计较，只能气哼哼的离开了。 陆昊让陆雪微坐过来，宽慰道：“你祖母就是这脾气，你别搭理她就是。” 陆雪微点头，“女儿知道了。” 以前她还跟老夫人闹，现在却这心思了。她本就不是老夫人的亲孙女，怎么能要求人家宠她爱她呢，到底是不一样了。 “阿微，爹只有你一个女儿。” 陆雪微抬头，见父亲面有忧虑，忙宽慰道：“爹，您视女儿为己出，倾尽所有的宠爱，女儿又怎会不知。女儿也爱您，这辈子只有您一个爹。” 陆昊听了这话，神色松缓了许多。 陆雪微给陆昊检查了身上的伤口，已经恢复的很好了。 “这些日子，您还是要好生安养，不要练武，不要去军营。” “好，现在北疆无战事，爹可以在京中多留一些日子。” 从陆昊院里出来，宁儿和陆雪云拉着她去了园子里。 宁儿一口气问了她十几个问题，而后巴巴瞅着她。 陆雪微笑，只道：“姑娘我这不完好无损的在这儿，你那些问题，也就不用回答了吧？” 宁儿切了一声，“那姑娘，我们能和你回王府吗？” “当然。” 这话音刚落，老夫人身边的一个嬷嬷过来了，让陆雪云回东院用晚膳。 “我不要！”陆雪云摇头。 “四姑娘，沈公子送来了一盘酱肉包，说是您喜欢的。”那嬷嬷道。 陆雪云一听酱肉包，口水当即就溢了出来，只是看着陆雪微，又是很不舍的样子。 “去吧，过两日姐姐还来。”陆雪微揉了揉陆雪云的头。 陆雪云连连点头，而后乐颠颠的跟着那嬷嬷去东院了。 “打从上次回燕州老家，老夫人对四姑娘好了很多。”宁儿道。 “是吗？”陆雪微有些不大相信。 “大概是老夫人身边只有这一位孙女了，而且年事大了，所以亲近了很多。”宁儿分析道。 大公子陆奉武去年走了，二姑娘陆雪寒是瑞王妃的侧妃却不怎么回府，三姑娘跟她不亲，而她们大姑娘就更别说了，所以老夫人身边也就只有这一个孙女了。 “这沈公子是谁？”陆雪微问。 “哦，沈公子是老夫人娘家的侄子，乃是明年应届科考的举子，如今在国子监读书，借住在咱们府上。老爷很喜欢沈公子，说他有凌云之志。”宁儿道。 陆雪微点头，既然爹都好看的人，她也没有必要多问。 “你现在府上照顾四姑娘吧，她跟着我去王府也不方便。”陆雪微道。 之前想让她们去，是担心她们在陆家受委屈，不过现在看老夫人对陆雪云挺好的，她也就放心了。 宁儿撅了噘嘴，“那好吧。” 陆雪微笑笑，“你们可以时常去王府玩，我也会回来看你们的。” 听了这话，宁儿才开心了。 陆雪微起身，正要离开，见一穿着丹红襦裙的女子自西边的垂花门出来，她娇笑不止，清脆的笑声传了过来。 “这是谁？”陆雪微问。 “哦，姑娘还没见过吧，她是大公子娶的夫人颜氏。” “陆奉武还娶了媳妇？”陆雪微呵了一声。 “可不，大公子那样了，跟木头人似的，老夫人还不死心，想着给大公子娶个媳妇，一来冲冲喜，二来许能留下子嗣。这少夫人出身贫寒，被她爹用十两银子卖给了老夫人，而后嫁给大公子，一直在他身边伺候。大公子去后，她就变得疯疯癫癫的。”宁儿道。 陆雪微轻哼一声，这老夫人还真是作孽。 虽隔得远，但这颜氏姿容昳丽，如一朵娇艳欲滴的芍药，而身子婀娜，柳腰玉腿，绝色的美人。只是可惜了，成了寡妇。 陆雪微未多在意，让宁儿送她出府了。 回到王府，陆雪微先去看了顾承继，见他睡得安稳，这才安下心来，然后坐到罗汉床上，翻出了自己从北魏带来的医书。 她在想太子妃这种情况，有什么方子可以治。 看了许久，却没什么发现。陆雪微揉了揉额头，这时外面有木鱼声。 陆雪微出门，正见悯闲坐在屋前敲木鱼，木鱼声悠远，让这夜更加静寂了。这悯闲也真是个怪和尚，总喜欢半夜扰人。 她在屋前台阶上坐下，静静的看着他敲。 如此过了不知多久，悯闲才收了木鱼。 “阿继在睡梦中其实是有意识的，但意识会发散飘远，所以需要木鱼声来引导，不然长此以往下去，他的记忆力也会受损。”悯闲道。 陆雪微蹙眉，她还以为悯闲是太闲了…… “原来这样。” 悯闲叹了口气，“不然你以为呢，贫僧大晚上不睡觉，在人家夫妻门外听墙角很有意思？” “你还知道听墙角？”陆雪微呵呵一声。 悯闲俊脸一红，忙道了一句：阿弥陀佛。 陆雪微轻笑起来，不过想到正事，她捂着嘴忍住了，别把这和尚给气走了才是。她端正脸色，把太子妃的病跟悯闲说了。 “你师从法无大师，医术也是十分了得，可有什么法子能治这病？” 悯闲想了想，道：“既是内火引起，自然是驱火，这也没什么好说的。” “可太子妃用了很多驱火的方子，一直没有效果。” 悯闲沉眸敛容，沉思半晌，而后问：“你确定是内火？” “诊脉就能诊出来，不应该出错。” “如果你确定是，那这些驱火的方子就没有错，本应该有效果却没有效果，反而加重了病情，你说情况出在哪儿？” 第392章 这药有问题 陆雪微眨眨眼，一时没想明白。 “方子没错，但配药和药量这些改变了，自然可以起到相反的效果。” 陆雪微恍然大悟，是啊，如果有人要害太子妃，偷换了方子上面的药，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回到屋里，陆雪微写了一个清肝去火的方子，着意写明了用量。翌日一早，她让墨城把方子送到了东宫，嘱咐一日三服。 又过了一日，陆雪微一早来到东宫。 来到太子妃院外，她还没起身，陆雪微只好现在外面等。 “长公主，太子妃昨天喝了您给的方子，这病情不见好，反而越发严重了。”说话的是太子妃身边的一个嬷嬷，前两天迎她进宫的。 “怎么个严重法？” “昨儿一直吃不下东西，一点精神头都没有，脸上疮起的更多了。”那嬷嬷说着看了陆雪微一眼，心想不会治病就别逞能，这不是害人么！ 陆雪微沉下一口气，“昨天熬药的药渣可还在？” “啊？” “去找来。” 那嬷嬷不解，不过也不敢说什么，毕竟是长公主，太子也不敢轻易得罪的。 倒是没等多久，太子妃那边梳洗好了，一个宫女出来请她进屋。 屋里有些闷，陆雪微让宫女开窗换气。 “啊，可大夫说太子妃的脸不能着风。” “本宫也是大夫。” 那宫女回头看了一眼太子妃，见太子妃点头，她这才去开窗。 “长公主，您贵人事忙，又劳烦您跑一趟了。”太子妃说完咳嗽了两声，相比较前两日，她今日的气色确实更差了。 见陆雪微看她，太子妃稍稍别过头：“让长公主失望了，我这病……治不好的。” 陆雪微摇头，“你这病是小病。” “小病？”太子妃不解，既然是小病，为何一直治不好。 “娘娘，你应该想想，这东宫有谁想害你。”陆雪微道。 太子妃愣了一愣，忙道：“没有！” “你这么确定？” “自然，殿下疼我，并未纳其他妾室，虽有妹妹，但也是我逼太子纳娶的。不瞒长公主，我知自己身体不好，无法为太子留下子嗣，所以才逼太子娶了妹妹，好延续我苏家的尊荣。东宫就我们姐妹俩，别说争风吃醋了，就是拌个嘴都没人，所以没人会害我。”太子妃笃定道。 陆雪微没有再说话，等着那嬷嬷把药渣拿来。 她让嬷嬷把药渣倒在桌子上，而后用筷子一点点分拣出来。这个过程很细致，需要耐心，陆雪微一点也不急，仔细的归类好。 “娘娘，你来看这里。”陆雪微指着一种药草，“这是什么药草？” 太子妃让嬷嬷扶着起身，走到桌前去看，“这是……金银花？” 一种很常见的药草，有也会泡水喝，清热去火的。 “太子妃确定？”陆雪微再问。 太子妃点了点头，“确定，很好认。” 陆雪微看向太子妃身边的嬷嬷，那嬷嬷也忙道：“奴才也认得，这就是金银花，前面几位大夫开的方子里也有这味药草。” 陆雪微用手捻起一根，打量了几眼，道：“这不是金银花而是和它很像的山银花。” “啊？不是？”那嬷嬷惊呼一声。 “平常人很难辨别，但配药的人不会配错。”陆雪微又从那堆山银花里面挑出了两根，“然这两个就是金银花。” 太子妃错愕半晌，“这……这什么意思？” 陆雪微想了想道：“东宫配药经太医院是吧？” “是。”那嬷嬷道。 “也就是太医院配了药，拿回东宫后，有人把这副药里的金银花换成了山银花，而因为没有挑选干净，所以还遗留了这么一两根。” 太子妃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语。 “金银花是寒性，能清热解毒，而山银花则是温热型的，没有清热解毒的作用。金银花换成山银花，不但不能治太子妃脸上的疮，反而会让其加重。” “这……”那嬷嬷摇头不敢信，“谁会害娘娘……” 陆雪微看向太子妃，“娘娘，不止是这药，你这内火由心起，定是心里还装着什么苦闷。您是内火烧的旺盛，而这药没有灭火，反而助燃了一把，才会变成这样。” 太子妃低下头，拳头慢慢握紧。 然良久之后，太子妃只道了一句：“本宫知道了，嬷嬷，送长公主出宫。” “娘娘，还是……” 太子妃抬头看向陆雪微，淡定道：“今日发生的事，还请长公主不要往外说。” “自然。”陆雪微道。 陆雪微无意插手东宫的事，事情到此为止，对彼此都好。从太子妃院里出来，那嬷嬷心里装着事，只送她院门口便匆匆回去了。 一个太监引着她往外走，只是走着走着，发现这路线好像不太对。 “你带本宫去哪儿？” “殿下在茶室等您。” 陆雪微回头看了一眼司靑，主仆俩交换了一个眼神。 来到茶室，仍听到那琴声，缠绵悱恻，犹如情人间的窃语。陆雪微蹙起眉头，朝茶室走了过去。 司靑要跟进去，那太监给拦住了。 陆雪微冲司靑点了一下头，让她候在外面。 这茶室乃是水榭改建，四下围着纱帐，陆雪微进去里面，见太子妃着一身白衣，正盘坐着弹琴。风吹过，云纱帐随风而动。 太子抬眸看了她一眼，琴声却不止，只是陡然亢进许多，有些悲愤，甚至刺耳。然很快，那琴声又和缓下来，较之先前更轻柔，如春风拂面一般。 陆雪微在一侧的蒲团上坐下，垂眸静静听着。 一曲弹完，太子收了琴。 “长公主，本殿唐突了，前日秦王在，到底有些话不方便说。” 陆雪微轻嗤一声，“太子有什么不方便说的话？” 太子笑了笑，起身走到陆雪微身前，单膝跪在地上，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并亲手封到了陆雪微面前。 陆雪微没有接，“太子，这茶，本宫不能喝。” “长公主这是连本殿的面子都不给？” “太子，您有话就直说，若是没有，那本宫就先告辞了。” 太子眯了眯眼，而后哂笑一声，这杯茶自己仰头喝了，“长公主扑一回南晋，先打了西厂一巴掌，再回盛京，更是咄咄相逼。自西厂建立以来，上官铭还未吃过这等大亏呢。” “太子是为上官督公抱不平？” “自然不是。” “哦？” “只是担心长公主罢了，毕竟一个女子……身娇体软，该被好好疼爱才是。” 第393章 太子的心机 陆雪微脸色一沉，倒了一杯茶，随后泼到了地上。 “一杯脏水！” 太子被下了脸，忍了好一会儿才压下火气，“不知太子妃的病如何了？” “太子妃的病如何，太子不知道？” “你什么意思？” 陆雪微一笑，这一笑讥讽十足。 太子暗暗握紧拳头，陆雪微的目光太亮了，仿佛能清楚的照见他所有的阴暗面。他看了一眼旁边的香炉，檀香已经点燃，一圈圈烟云散开。 陆雪微面色沉敛了几分，道：“太子觉得何为明君？” 太子一愣，“你大胆……” “至少心术正，有君子之德吧？” 太子眉峰冷厉，“陆雪微，你虽是北魏长公主，可也别太嚣、张，这里毕竟是南晋。” 陆雪微起身，微微一叹，指着那檀香，“太子不必费心了，本宫擅炼毒，你这小小的催情香还逃不过本宫的法眼。” 陆雪微冷睨了太子一眼，转身往外走去。 回到王府，顾承继还醒着。 陆雪微走到跟前，见他神色疲惫，于是道：“你累了，还是睡吧。” 顾承继摇头，“明玉昨晚没有回公主府。” 陆雪微一愣，“那她去哪儿了？” “不知，墨城一早带人去找了，我正等他消息。”顾承继揉着额头，强打着精神道。 “这里是盛京，明玉公主不会出什么事的，许是贪玩去哪儿了。我先陪你进屋里躺会儿，许很快墨城那儿就有消息了。” 顾承继拉过陆雪微的手，亲了亲她的手背，“好。” 其实躺到床上，顾承继更是熬不住，神志都开始涣散了。 “睡吧，有我在呢。” 陆雪微侧身看着顾承继，心疼的用手合上他的眼睛。 “阿微。” “嗯？” “我让你承受太多了。” “夫妻本是一体，这是我应该做的。” “阿微，不必勉强。” 陆雪微低头亲了亲顾承继，“知道了，你睡吧。” 等顾承继睡着，陆雪微来到院里，招呼来司靑，让她吩咐下去，明月阁和暗羽卫一起帮忙寻找明玉公主。 她刚吩咐下去，门房来报说白老夫人来了。 陆雪微来到中院厅堂，见白老夫人和陆三夫人都来了。 她刚进门，那陆三夫人扑了上来。 “长公主，您可一定要救轻染啊！” 陆雪微忙扶住陆三夫人，“她不是在容家别院？” “她被西厂的人抓进宫了！”陆三夫人哭道。 陆雪微看向白老夫人，白老夫人冲她点了一下头，也是一脸焦急的样子，不过还能克制住。 “你爹刚从诏狱回来，这事还没敢让他知道，我们寻思着也就能来找你商量了。” 陆雪微让陆三夫人坐下，正要问是怎么回事，容家也来人了，正是之前在别院伺候陆轻染的丫鬟。 “陆三姑娘怕连累容家，趁着夜色偷偷走了，不想刚到街上就被西厂的人抓到了。公子让奴婢来跟长公主说明情况，还说一定想办法周旋此事。” 陆雪微点头，“本宫知道了，还请容公子不必愧疚，也不必再牵连此事，本宫自有办法。” 打发走容家的小厮，陆雪微转头对白老夫人和陆三夫人道：“二位也先回府吧，我这就让人去西厂打探消息。” 陆三夫人摇头，“我就在这里等着。” 白老夫人皱眉，“行了，别给阿微添乱了，她会想办法的。” “姑母，轻染是我的命啊，我不能回家，我得在这里等着。”三夫人说着小声哭了起来。 “你！”白老夫人叹了口气。 陆雪微蹙眉，她是想救出陆轻染，念在她是陆家人，念在她们姐妹情，可救她是情分不是本分，这陆三夫人摆明了在逼她。 “阿微，你看？”白老夫人看向陆雪微，脸上带着愧疚之色。 陆雪微叹了口气，“那您和婶娘就在这里等等消息吧。” 她本来打算派墨城去打探，但西厂那地方，只怕他一个小小的侍卫还没办法，于是让他请了裴锦去打探。 天黑的时候，裴锦来到王府。 “人就在西城。” 白老夫人和陆三夫人忙凑上来，眼巴巴的瞅着裴锦。 裴锦挠了挠头，“皇上的戏已经排好了，不需要陆三姑娘再进宫，可上官铭既然抓到了人，自然不会轻易放掉的。” “西厂啊……”陆三夫人想着脸都白了，转而看向陆雪微，“阿微，你快快想办法救出你三妹吧，她一个姑娘家哪能待在那种地方。” 白老夫人也看向陆雪微，眼中带着急切之色。 “本宫去会会上官铭吧。”陆雪微道，唯今也只有这一个法子了。 裴锦摆了一下手，“不用。” “这话怎么说的？”白老夫人忙问裴锦。 裴锦道：“眼下皇上寿辰将近，那上官铭忙着宫里的事，西厂的事务一概交代了下面人手里。像陆三姑娘这种可以疏通的，无非是费些银子。” “银子？”陆三夫人愣了一愣，“我有银子！” “那要多少？”白老夫人问。 “少说也得万两吧。” 一万两虽然不少，但对白老夫人来说也能凑出来，“好，我们这就回去凑，等凑好了……” “你们找个与西厂关系好的官员，让他帮忙疏通。秦王府还有我们侯府和西厂关系不好，只怕反而会帮了倒忙。”裴锦道。 白老夫人点头，抬头对陆雪微道：“那阿微，我们这就回家去凑银子了。” “需不需要我帮忙？” “不用，这点银子，老身还是有的。” 这二位急于救人，当下赶忙回家了。陆雪微留了裴锦一步，问这事靠谱不。 “不靠谱。” “你！” 裴锦笑笑，“但只要您一插手，王府一插手，上官铭更会揪着这事不放。眼下只有等皇上寿辰过了，请王爷再向皇上求情。” “那你何必骗她们？” “万一成功了呢，这不也是一个法子，总比光等着强。” 陆雪微点头，裴锦说得对，眼下也只能先这样了。陆家使了银子，至少陆轻染在里面不会受苛待。 眼下还有顾明玉那儿，这都一整天了，还没有消息。 陆雪微和星儿用了晚饭，又喂顾承继喝了一碗参汤。 她靠在顾承继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声，自己所有的疲惫瞬间就消失了。今天发生了很多事，但只要他好好的，一切就还好。 第394章 有人挟持了明玉 天黑下来的时候，墨城和司靑先后回来了，顾明玉还是明玉消息。 “已经禀明圣上了，但圣上让我们秦王府找人。”墨城道。 “侯府和盛京的世家也在帮着找，太尉府都出动了，”司靑道。 陆雪微叹了口气，这么多人这么多家，一天只能就能把盛京翻个底朝天，但却还没她的消息。想到这里，陆雪微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翌日一早，顾承继醒来，看向陆雪微。 陆雪微摇了一下头，“还没消息。” 顾承继掐了掐额头，虽然熟睡了很久，但他精神却很差。 “等下我进宫。” “嗯，我和你一起。” 此事非同小可，皇上必须重视起来。 他们刚洗漱好，门房急匆匆来了，手里拿着一封信。 “殿下，有人昨晚上塞门里的。” 陆雪微和顾承继对视一眼，忙接过那封信打开，里面果然是顾明玉的消息。 “这封信是常悦儿的母亲写来的，她说明玉在她手上，想要明玉平安的话，那就把常悦儿带出宫，放了她。” 陆雪微看完，眉头皱紧，“这常悦儿也被皇上召进宫了。” 顾承继咳嗽了一声，招来墨城，让他去查这常悦儿。 等他们用过早饭，墨城也查出来了，这常悦儿竟是兵部侍郎之女。顾承继叹了口气，皇上这是要逼得满朝官员与他背心！ “我们先去常府。” 来到侍郎府，不想被拒之门外了。 “我们大人病了，不方便见客。” 陆雪微和顾承继对视了一眼，冲那小厮道：“本宫是大夫，可以为侍郎大人看病。” “不用，已经请过大夫了。” “既然已经延医用药，那就可以见客，躲着可不是办法。” 面前这二位，一位是长公主一位是秦王，这小厮也不敢硬拦着，只能再进里面禀报。这次没用多久，那小厮出来了，说要领着他们进去。 来到前院，那常大人急匆匆赶来。 他生得胖状，身材也高大，跑了一路，喘的上气不接下气的。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不过脸色确实不好。 “长公主还有秦王殿下，微臣……咳咳……这几日染了风寒，怕把病气过给二位贵人，是以才……” 顾承继摆了一下手，“常大人，事情紧急，咱们也别兜圈子了，令夫人在哪儿？” 这常侍郎一愣，“内子？二位要找内子？” 陆雪微眯眼，“正是。” “她已经离家数日了，微臣府上也在找她。”说着，这常侍郎还一副困惑的样子，“不过二位贵人为何要找她啊？” 陆雪微看向顾承继，莫不这位常侍郎不知道？ “令夫人挟持了明玉公主。”顾承继道。 “什么？不可能！”常侍郎大吃一惊，“我夫人乃一介弱质女流，而且胆子还很小，怎么会劫持公主！” 陆雪微默了一下道：“常夫人为何离家？” 常侍郎提起先叹了口气，“这不小女……小女被召进宫中，她大概是觉得微臣无能，一时想不开便离家出走了，至今杳无音信。” “常大人，我们只能尽量保证常姑娘的安全，但要在皇上寿辰前把人带出宫，怕是不好说。”顾承继道。 “殿下，微臣能理解内子的心情，皇上的女儿是女儿，我们家的女儿就不是女儿了？”常侍郎说着抹了一把老泪。 “常大人，本王只能尽力。” 常侍郎退后一步，冲顾承继行了个大礼，“微臣想着等女儿出宫后就辞官，然后带着妻女回老家，吃糠咸菜总是安心的。” 这常侍郎都说这话了，顾承继他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从侍郎府出来，二人便进了宫。 然他们在宫门口又吃了闭门羹，皇上身边的一个太监来禀：“皇上诸事繁忙，秦王和长公主还是不要添乱了，再过五日就是皇上寿辰，二位不如回去好好想想送什么寿礼。” 顾承继沉了一口气，“事关明玉公主安危，你可跟皇上讲明了？” 那太监仍旧摆着一副高傲的样子，“自是讲明了，皇上说他已经知道了，让秦王您继续找就是，偌大的南晋，您都找遍了？” 顾承继握紧拳头，明玉丢了，他这个当父亲的竟然这般漠不关心！ 眼下也不能提常悦儿的事，以皇上暴戾的性情，很可能给常家招致大祸。眼下他们能做的就是尽量寻找常夫人，再疏通宫里的关系，保护常悦儿的安全。 转眼到了皇上寿辰这日，一早顾承继醒来，精神却很不好。 “你还是别进宫了。”陆雪微道。 顾承继拉过她的手，冲她笑了笑，“没事，我若困了，便早些回府就是，但不露面的话，等会儿给别人留下话柄。” “我去也代表着秦王府。”陆雪微道。 “我又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去呢。” 两个人皆叹一声，只盼着今日没什么祸事，好带常悦儿出宫交换明玉。 二人来到宫里，宫门外已经排好了长队，官员带着家眷依次进宫。顾承继扑一出现，好些个官员围了过来、 “殿下，您可好久没有上朝了，身体可还好？” “您千万保重啊！” “您不在朝中，我们……我们这折子都不敢递了。” 最后一句话是个年轻一点的官员说的，他说了，旁边一个上年纪得忙推了他一下，“别乱说话，这可是宫门口，西厂的眼皮子底下。” 那年轻官员自觉失言，忙捂住了嘴。 另一个官员叹了口气，道：“殿下，您看今儿这……这算什么事！” 顾承继神色肃沉，听这些官员你一句我一句的，他却一句话也不说。等到了宫门口，才说了一句：“各位大臣，今儿少说话多吃菜。” 这些官员立刻领会，忙应声道：“是是，我们听王爷的。” 他们进了宫，先去敬天殿给皇上拜寿。皇上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难得笑得爽朗，根本不管下面官员是哭是笑。 宴席摆在御花园，等拜过寿，顾承继和陆雪微来到御花园。 他们旁边坐的是裴老侯爷，“殿下，那常侍郎说，他不敢为难殿下，只求他女儿平安回家就好。” 顾承继点头，“等今日皇上寿辰过后，本王会请皇上放常悦儿回家的。” “嗯。” 陆雪微看向对面，太子坐在那儿，正好与她打了个照面。这人仍旧端着一副温文儒雅的样子，仿佛那天的事没发生过一样，居然还冲她颔首。 她嘴角轻扯了一下，眼中尽是嘲讽。 第395章 荒唐事 这时皇上来了，皇上长得精瘦，三角眼，猴腮，脸上带着兴奋的笑。他身边跟着一位穿妃色宫服的女子，戴着一套红宝石的头面，一身打扮奢华又明艳。这女子眸光流转，春情微荡，朝下面扫过来，最后视线落到了陆雪微身上。 这女子凑过去小声跟皇上说了什么，皇上也朝陆雪微这边看了过来。那女子娇嗔的锤了皇上的胸口一下，视线仍旧瞟到陆雪微，带着几分傲慢。 “这是丽妃，如今在后宫里最得皇上宠爱。”裴锦不知什么时候坐了过来，小声道。 陆雪微沉下一口气，“若不是为了顾全大局，本宫能让她这辈子再也笑不出来。” 裴锦扑哧一声，“您绝对有这个本事，不过还是忍忍吧，毕竟这是宫里。” 顾承继拍了拍陆雪微的手，眼眸一冷：“好说。” 陆雪微忙道：“别别，咱们必须沉住气。” 宴席中间摆着戏台，等皇上坐下后，锣鼓声起，很快表演就开始了。看到那上台女子的衣服，薄如蝉翼，而且下裙开叉，能露到大腿处。 “这他娘……”裴锦忙捂住眼，偷瞥了顾承继一眼，“十三，你可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学我们低什么头。” 顾承继瞪了他一眼，“非礼勿视罢了。” “怎么你们一个一个低头捂眼的，难道是觉得朕排演的戏不好看？”皇上坐在最上面怒喝一声。 陆雪微往下看，果然见很多大臣都低着头。 “陈大人，你娶了三房小妾装什么君子？” “臣……” “既然觉得欣赏不来朕的戏，那长眼睛有什么用？来人，把他拉下去，挖了双眼！”皇上厉喝一声。 那陈大人吓得忙跪下求饶：“皇上饶命，臣……臣欣赏来，这戏真好，真好！” 顾承继微微叹了一声，冲皇上道：“陛下，今天是您的寿辰，见血不吉利。” 皇上斜眼看了顾承继一眼，思量片刻，这才挥手让那陈大人下去。 这一下，没人敢再低着头了。 锣鼓声停，台上上来一身姿曼妙的女子，她穿的襦裙，可衣料很透，里面还什么都没穿，所以几乎能看遍全身。她画着很浓的妆，先时愣了一下，再接触到皇上的目光后，吓得忙开口唱了起来。 她唱的乃是表达男女情爱的，说她深爱着一个男人，但那男人确实个风、流种，除了她还有很多女子。 先开始还好，无非是一些粗鄙之词，耳朵受些罪罢了。可之后上来了一个太监，那太监竟只穿着一条里裤，上来后竟抓住一女子开始做猥琐的事。 那女子尖叫不已，但还是被压到地上，眼看那一层薄纱都要不保了。 皇上此时却大声叫号，满眼都是亢奋。 然那女子却是真反抗，用力推开了那太监后，竟跳下戏台，朝着皇上冲来，神情扭曲，眼里带着杀气。 面对这一变故，下面大臣们都傻了眼。而这时上官铭冲出来，一剑直接杀了那女子，血喷溅到四周。 四下一片寂静，女眷们看不得这血腥纷纷避开了头。 “皇上……”一老臣刚站起身。 皇上指向他，厉喝一声，“闭嘴，你敢再多说一个字，朕让人割了你的舌头。不止是你，你们全家，男的割舌头，女的送娼馆！” 那老臣沉沉叹了口气，旁边一个官员赶忙把他拉着坐了下来。 台上的戏停了，皇上火气更大了。 “陛下，到底是一个太监，那东西都没有，这戏肯定演不下去，不如……”上官铭凑到黄山跟前小声道：“这一段无非男女之间那点事，可以请某位大人代劳。” “荒唐！”顾承继怒喝一声。 上官铭看向顾承继，扯了一下嘴角，阴毒道：“殿下，您是觉得皇上荒唐还是皇上排演的这戏荒唐？” “本王是觉得你这狗奴才荒唐！” “殿下……” “狗奴才他还不配，凭白侮辱了狗！”苏迟懒懒一声。 上官铭咬牙，转头冲皇上委屈道：“陛下，奴才只是不想皇上的辛苦白费了，秦王和苏太尉委实太欺负人了。” 皇上大概真考虑上官铭的提议了，视线还往下面逡巡了一圈。眼下真是人人自危，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皇上，秦王绝美之姿，难道不是最好的人选？”丽妃捂着嘴笑道。 皇上看向顾承继，上下一打量，摇头道：“阿继俊美，却少了几分风度翩翩，况且他身体弱，实在不合适。” 品评一番后，皇上从顾承继身上收回了视线。沉思半晌后，他霍然起身，“既如此，朕就亲自来演吧，此为艺术！” 于是在所有人错愕的目光下，皇上去后台换戏装了。 裴老侯爷连叹三声，已经无力说什么了。很多老臣也都是，悲愤之情溢于言表。不过更多官员则是松了一口气，至少逃过这一劫了。 “这真是开天辟地以来最新鲜的事了。”裴锦想笑又笑不出来，只能一脸苦样，“倒是让咱北魏的长公主开眼界了。” 陆雪微瞪了他一眼，“不会说话就闭嘴。” 裴锦合手拜了拜，“请您看戏，别气。” 陆雪微也觉得荒唐，荒唐到无语。她看向顾承继，见他低着头，双手握成拳，神色肃冷。他父母用命换回的江山，却被亲叔叔霍乱成这样了，等这事传出去，南晋将是所有国家里的一个笑话。 而台上，几个女子抱在一起，正小声啜泣着。 她们不是伶人，而是闺房里的姑娘，年纪也都还小，又惊又怕又羞耻的。有的父母就在外面，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双方都抹泪。 这时鼓声再起，皇上赤着上身出来了，他也同那太监一般只着里裤。 陆雪微低下头，小声骂了一句：“不知羞耻。” 皇上有几句唱词，之后如那太监一般，真的当着这么多大臣和女眷的面开始做那些事。女子的哭声、求饶声还有救命声回荡在御花园里，在座的每位大臣心都是沉重的。 这时有一女子不堪受辱，朝着台柱撞了去，血溅当场。还有一个女子也撞了去，之后一个接一个，那些被辱的女子就这么带着悲愤和屈辱死了。 这时一位大臣起身，“北魏南侵，兵临盛京，崇宗和陈皇后以身殉国。我南晋男儿一身血气，重夺盛京，把北魏赶出国门。这十多年的盛世，乃崇宗和陈皇后换来的。你这个昏君，得天下做皇位，却不知修身养德，竟做出这等淫邪之事，祸国殃民，我南晋危矣！” 说完，那大臣抽出一把匕首，当下割了脖子。 “女儿，爹来陪你了！” 第396章 常悦儿死了 这一番，所有的大臣已不满到了极点。皇上的戏竟然还在唱，更多可怜的女子还会遭殃。 这时以裴老侯爷为首，几位老臣在戏台前跪下，请求皇上不要再继续下去了。 “你们皆该杀！”皇上气急道。 顾承继起身，走到戏台前，看着皇上道：“皇上，今儿这么多大臣，你想杀尽吗？” “秦王，你也要触怒朕？”皇上眯眼。 “今儿，莫不您要亡了南晋？” “你！” 太子和瑞王对视一眼，知道今儿这事太严重了，他们不能再独善其身，于是一起离席走到顾承继身边。 “皇上，您兴之所至还是不要败兴而归。” “太子说得对，各位大臣在，您未必能尽兴，不如让他们先离宫吧。”顾敬煊道。 皇上再荒唐但至少还有一点脑子，知道今儿不能再胡作非为下去了，惹了众怒，最后不好收场。可他是皇上，不能这般没有面子。 “你们这些娼妇，枉费朕给你们精心排演，竟演得一塌糊涂，你们所有人都该死！来人，把她们都推出去杀了！” 这些女子不是普通的女子，大多都是官眷，皇上这话一出，下面的官员再坐不住，皆起身来到台前求皇上开恩。 局势一下子僵持起来，正这时，坐在高位上的丽妃突然惨叫起来，她捂着肚子，露出极度痛苦之色。 “皇上……啊……” 皇上见丽妃这般，忙下台走到她身边，“你这是怎么了？” “啊……不知……我肚子好疼……” 这丽妃是真疼，额头冒了一层冷汗，痛呼声一声比一声高昂，恨不得在地上打滚。 “皇上，我来给丽妃娘娘看看吧。”陆雪微道。 皇上想起她会医术，忙让开身，让她给丽妃看。陆雪微给丽妃诊了脉，而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黑色的药丸塞进丽妃嘴里。 “半个时辰后，疼痛可减弱。” “半个时辰……啊……皇上……臣妾撑不住啊……”丽妃嚷道。 皇上看向陆雪微，“她这是怎么了？” “呃，应该是吃坏肚子了。” 皇上皱眉，“莫不这宴席上的菜有问题？” 陆雪微摇头，“许只是丽妃脾胃弱一些，没有大问题的，只消休息一两日就好了。” “皇上……” “皇上，您还是带丽妃娘娘回宫里休息吧。” 太子和瑞王上前，一并劝皇上。 这就是个台阶，虽然跌份，但必须迈下去。皇上脸色难看至极，但他还没享受够当皇帝的快乐日子，还不想南晋亡国，于是也只能往下迈了一步。 “行了，今儿宴席就到这里吧。”说完这句，皇上带着丽妃离开了。 皇上离开后，太子冲上官铭吩咐道：“把召进宫里的那些女子都放出宫。” “殿下，可皇上……” “上官督公，本殿下的话，你没听到？”太子眉头一蹙。 上官铭忙应着，接着吩咐属下放人。 顾敬煊呵了一声，“太子真是会做人，别人织锦，你最后添上一朵花。” 太子睨了顾敬煊一眼，“瑞王倒是想添一朵花，可手上有吗？” 裴锦跟着上官铭去找那常悦儿了，等到顾承继他们出了宫门，他也追了上来。 “坏了，那常悦儿死了。” 顾承继和陆雪微停下步子，皆是不可置信的样子。 “怎么回事？” 今儿的确是死了五名女子，但里面没有常悦儿。 “昨晚上就死了，听说是被皇上召去侍寝了，早上抬出来的时候，尸身都僵了。”裴锦说着揉了揉额头，“这他娘的……那常悦儿年纪还小呢！” 顾承继眉头深蹙，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常家若得到消息，以常夫人爱女之心，很可能会不管不顾的杀了明玉。 “我们只能想办法先稳重常家，不让他们知道常悦儿已死的事，然后继续找明玉。”陆雪微道，当下没有第二个法子。 “而且明玉失踪的事，切勿让皇上知道是常家所为，不然他们一家几口都逃不过一个死。”裴锦道。 顾承继点头，“你们继续找。” 今天顾承继醒的时间太长了，眼下已经累得受不住。陆雪微扶着他上了马车，虽然满心担忧，但还是瞌睡了过去。 可即便睡过去了，眉头还是深深锁着。 陆雪微给他一下一下抚平，“阿继，别愁，慢慢来，我帮你。” 当天晚些时候，严津匆匆来到王府。 “王妃，西厂已经把常悦儿的尸体带出宫，正要送回常府。裴小侯爷带人去拦了，但微臣怕他拦不住。” 陆雪微霍然起身，“这个上官铭，已经告诉过他，先不要动常悦儿的尸体，这不摆明和秦王府做对。” “这上官铭一向有恃无恐。” 当下顾不得什么，陆雪微忙和严津出府了。等他们坐着马车来到常府，常悦儿的尸身已经被撂到了大门前。 上官铭带着西厂的番役和裴锦带的府兵对峙，而这时常府大门打开，常侍郎被两个小厮扶着走了出来。 比之前几天，常侍郎形容更加憔悴了。 地上的尸体用白布盖着，常侍郎身子晃了晃，脸色陡然变白，一丝血色也无。他推开两个小厮，颤巍巍的朝女儿走去。 他弯腰想撩开白布看一眼，结果一下子栽坐到地上。 “常侍郎！”陆雪微忙走上前。 常侍郎摆了一下手，“臣还挺得住。” 白布下的轮廓小小的，陆雪微想到裴锦跟她说的那句话：这常悦儿年纪还小。 微微叹了一声，陆雪微退后两步。 常侍呆坐了许久，才伸出手拉住白布的边缘，又呆了一会儿才掀开一个角。看到常悦儿的脸，只看了一眼，常侍郎又忙捂住了。 上官铭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上前一步道：“常侍郎，你女儿能给皇上侍寝，这是她的福气，也是你们侍郎府的福气。皇上仁厚，赏赐你侍郎府一千两银子，还不快跪下谢恩。” “上官铭！”裴锦双手握拳，“你最好马上滚！” “裴小侯爷，本督公手里有皇上的圣旨，你让谁滚呢？”上官铭一脸得意道。 “老子管你什么圣旨，先杀了你再说！” 裴锦举着拳头就要上前，严津忙拦住了他，“小侯爷，冷静一下。” 见裴锦被拦住了，上官铭嗤笑一声，“还是有人识时务的。” 严津冷下脸来，“上官督公，人你送来了，旨意也宣了，还是赶紧走吧。” 第397章 一帮畜生 上官铭扯了一下嘴角，冲身后人招了招手，那番役端着一个托盘上前，走到常侍郎身边，而后往地上一扔。 盘里的一千两银子洒落一地，滚得到处都是。 常府外围了很多百姓，看到这一幕，没有不气愤的。 “皇上的赏赐，流着血流着泪也要用恭敬的心收下！”上官铭眯眼道。 那常侍郎听了这话，突然笑了一声，而后弯腰把散落在地上的银子一锭一锭的捡起来，码在托盘中放好。等都收了起来，他起身弹了弹衣角，而后跪下行大礼。 “微臣叩谢圣恩！” 上官铭见这般，仰头大笑一声，“常侍郎，你这般有远见卓识，将来必定前途不可限量！” 常侍郎也笑了笑，“皇上是南晋的天，天要刮风还是下雨，我们没法，只能听之任之。皇上宠幸我儿，皇恩浩荡啊！” 说了这句，常侍郎站起身，令家奴抬着女儿的尸体回府。 “皇恩浩荡啊！”常侍郎仰头大呼一声，随后大笑着回府了。 “娘娘，这……”严津走到陆雪微身边，“这常侍郎莫不就认了？” 陆雪微摇头，“哀莫大于心死吧。” 严津叹了口气，“这常侍郎和常夫人很恩爱，没有侧室小妾，二人也只有这一个女儿。” 上官铭朝他们这边嘲讽的一笑，问身边的一个番役，“昨晚把常悦儿从皇上寝宫抬出来的时候，听说还剩一口气？” 那番役嘿嘿一笑，“也就一口气了。” “你们也是，不知道给这姑娘穿件衣服。” “穿什么衣服，奴才还乐和了一回呢！” “哦？” “反正也是个死，不如便宜咱们兄弟，大半夜的还抬死人。” 上官铭听了这话，啧啧笑了起来，“你们啊，还真是畜生！” “畜生也认，那小丫头嫩得很呢！” 裴锦咬牙，“老子必须杀了他！” “小侯爷，还是冷静一下，眼下救出公主要紧……”严津还没说完，见陆雪微朝上官铭那边走了过去，“娘娘！” 上官铭见陆雪微走了过来，越发的得意嚣、张了，“长公主，您有何指教？” 陆雪微没有看上官铭，径直走到了那番役身边，神色清冷，眼眸中满是厌恶之色。 这番役先是笑得很张狂，此刻收敛了笑意，只是仍是一副什么都不怕的样子。 “你的心可是肉长的？”陆雪微问。 那番役愣了一愣，没有回答这话。 上官铭嗤笑一声，“长公主问你呢，你的心是不是肉长的？” 番役看了上官铭一眼，像是找到了倚仗，嘿笑一声，“谁知道是不是肉长的，许就是铁石心肠呢，长公主，莫不您要看看？” “本宫嫌脏。” “那你……啊……”这番役突然觉得心口很疼，掏心挖肺一般的疼，“啊……好疼……” 这番役捂着胸口摔到地上，疼得在地上打滚。 “督公……啊……救命……” 他疼得面容扭曲，嘴角溢出血来，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要迸出来似的。 上官铭见陆雪微嘴角一抹笑，嘲讽中带着狠辣，他忙退后了两步，“长公主，你……是你对不对？” 陆雪微抬头，“一个畜生而已。” “他是西厂的人！” “西厂？”陆雪微哼笑一声，“一帮子畜生！” “你！” 陆雪微沉下一口气，“上官铭，这只是给你一个提醒，如果你继续胡作非为下去，这就是你的下场！” 说完，陆雪微转身往常府外走。 上官铭握紧拳头，看着自己的属下，先是疼得猛捶胸口，后来一拳头下去竟然大出血来。其他人忙扯开他的衣服，见他胸口正在腐烂，血肉化成血水，接着竟看到了心脏，扑通扑通跳的很急。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骇住了，有胆小的已经跌坐到地上。 从胸口这一块开始，其他地方也慢慢腐烂了。 这样的痛苦折磨不知道会经受多久，上官铭咬牙拔出剑，一刀结果了这属下。 “督公。”一个番役上前，“咱们西厂可不能吃这个亏！” 上官铭脸色铁青：“本督公早晚会除掉这陆雪微！” 回到王府，裴锦和严津皆是垂头丧气的。 “派人盯紧常服。”陆雪微冲裴锦道。 裴锦点头，“已经盯住了。” 严津担忧道：“娘娘，您当众杀了西厂一个番役，只怕上官铭不会善罢甘休的。” 陆雪微冷哼一声，“这种人平日里藏太深，激怒他才会让他露出破绽。而且，再不给他点厉害，他真当秦王府好欺负呢！” “娘娘说的是。” 裴锦又是一声长叹，陆雪微听得都烦了，“小侯爷，您愁什么呢？” “我南晋难道真的要完了？” “小侯爷！”严津摇头。 “咱们原本还指望十三，可十三眼下这样……公主您还不如带他离开盛京，他为南晋已经做得够多了，如今身子成这般，也该过两年清闲日子了。” 听了裴锦这话，严津也叹了口气。 他们确实希望殿下挑起大梁，可殿下已经成这般了，他们也不能太自私。 陆雪微好笑道：“杞人忧天！” “公主，这不是……” 陆雪微看向裴锦，“你了解十三，他不会丢下你们，丢下南晋百姓于水火中，安心跟我走的。” 裴锦默了一下，点头，“是啊，他不会。” “所以，我们能做的就是信他。” 当晚常府没有动静，翌日顾承继醒来，陆雪微扶着他起身梳洗，顺便把昨天的事跟他说了。他脸色沉肃，眉头深深锁着。 用饭的时候，二人商量着去常府一趟。只是还未动身，裴锦急匆匆赶来了，说是常侍郎出府了。 他们乘马车追到城门口，但见常侍郎竟是一个人，而且拉着木板车，车上放的应该就是常悦儿的尸体了，上面盖着白布。 出了城门，他沿着官道一直往南走。 顾承继和陆雪微坐在马车里，裴锦在外面赶车，回头问道：“要不要追上去？” 陆雪微摇头，“别让他发现我们。” 官道上人来人往的，他们离得远了一些，便不会被发现。 那常侍郎年纪虽不大，但因为还病着，体力不支，总是走会儿停会儿。这样一直走到中午，他拉着板车下了一条小路，这路是往山上走的。 顾承继撑了一上午，此刻已经睡着了。他们没料到这常侍郎会走这么远的路，而且小路上人少了，他们只能隔更远的距离。 “公主放心，臣的属下在暗处跟着。” 陆雪微点头，山路颠簸，她把顾承继的头安置在自己腿上。前面常侍郎拉着木板车，本就沉重，又是上山的路…… 第398章 命丧火海 拐过一个弯儿，陆雪微打开车帘往前看，见不知何时一个和尚打扮的在帮着常侍郎推车。陆雪微揉揉眼睛，再仔细一看，这和尚不是别人正是悯闲。 “这条小路通向哪？”陆雪微问。 “法华寺。” 这就难怪了，悯闲隔山差五会去法华寺讲课，估计是讲完课下山见到这常侍郎，同情他的遭遇，于是帮他推车。 这样又走了两个多时辰，天色已经暗下来，车子终于来到一处小院前。 常侍郎回身冲悯闲道了一句‘阿弥陀佛’，而后便拉着车进小院里面了。悯闲回过礼后，转身往山下走。 走了几步，见一辆马车上来，忙让路一旁。只是那马车却在他面前停了下来，车帘打开，陆雪微露出头。 “你们这是？”悯闲一脸困惑。 “我看你一路跟他说不停，说了什么？”陆雪微用下巴杵了那院子一下。 悯闲愣了一下，随后了然，“他有惑，我解惑。” “什么惑？” “要不要杀一个人为他女儿报仇。” 陆雪微蹙眉，忙让和尚上马车，“你在这里守着阿继，我们有急事。” 把顾承继交代悯闲，陆雪微和裴锦来到那小院们前，他们露面后，十几个护卫也跟了上来。 这院子不大，乃是一普通的农家院，院里有微微的光亮，隐约还能听到哭声。 陆雪微叹了口气，侧头冲裴锦点了一下头。 裴锦招呼手下一齐往院门走去，不过还未靠近，院里突然起了火，先时只看到火星，接着突然爆燃起来。 “糟了，整栋房子泼了火油。”裴锦瞪大眼睛道。 火冲天而起，几乎几个眨眼，整栋院子成了火海。 陆雪微皱紧眉头，明玉应该在里面，可眼下火势这么大…… 未等她想到办法，一人骑马而来，而且根本没有停，直接往院里面冲了去。 “哥！”陆雪微看清是韩子俊，着急的大呼一声。 陆雪微眼睁睁看着韩子俊骑马冲进了火海里，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脑子嗡嗡乱响。好在约莫半刻中，韩子俊又冲了出来，怀里还抱着一人。 陆雪微忙上前，韩子俊下了马。 “哥，你没事吧？” 韩子俊摇了一下头，低头去看怀里的人。 “哥，你先放下明玉公主，我给她检查一下。” 韩子俊弯腰下，正要放下，怀里的人却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我好怕，别放开我！” 这一声又娇又软，说完还往韩子俊怀里蹭。 陆雪微：“……” 这种时候，她还能作，肯定没有事。 陆雪微看向火海，这里面埋葬了常家一家人。 “本王竟也是无能为力。” 不知何时，顾承继醒了，走到大火前，看着这涛涛烈焰。这不止摧毁了一个家，更摧毁了臣子对皇家的信任和忠诚。 陆雪微见顾承继脸色不好，忙走到他身边扶住他。 “你怎么醒了？” “贫僧用银针刺激他醒来的。”悯闲道。 陆雪微瞪悯闲，这不是拿他身体开玩笑么！ 悯闲摊手，“他想醒但醒不来，这样更痛苦。” 所有人看着这大火，脸上皆是悲痛之色。 “哎哟！” 这一声，打破了平静。 陆雪微回头，见明玉坐在地上，正捂着自己的腰。 “死太监，你竟敢甩开本公主！” 韩子俊冷着脸，不予搭理她。 “嘿，你还敢漠视本公主！” 明玉站起身，攥紧拳头往韩子俊脸上砸去。不过还未靠近，便把韩子俊一把拉住了，继而转了一圈，迫使她看向前面的火海。 明玉本来还挺气愤，不过看到这火海，她沉默下来。 “本督公进去的时候，她已经逃到了院里。”韩子俊道。 陆雪微想了想问：“那常侍郎放了你？” 明玉点头，“里面有一位疯婆娘，整日里疯言疯语的，好像在找她女儿。不过她发疯就发疯，绑架本公主算怎么回事。那会儿常侍郎来了，我才知道这疯婆娘竟然是他夫人。不过这常侍郎也发了疯，竟然点燃房子，好像要烧死我。不过在房子快塌的时候，他又放了我，还让我赶紧跑。” 陆雪微叹了口气，“这常侍郎的女儿叫常悦儿，之前被皇上召进宫学唱戏，昨日我们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死了。” “啊？那刚才板车上的人……” 陆雪微点头，“她是被皇上，也就是你父皇强辱而死。” 明玉怔住，这一下才明白，为何常夫人抓她了。她父皇杀了人家的女儿，他们就想杀了她为常悦儿报仇？ 可她是无辜的啊！ 但又不那么无辜，毕竟她是父皇的女儿。 这事过了几日，这日裴老侯爷来到王府。 顾承继精神好了一些，但每日醒的时间还是不多。陆雪微给他换了塑骨香，而且配合着参丸一起吃，至少没有让情况继续恶化。 “最近几日，朝中有一半的大臣称病没有上朝，皇上反倒勤勉了一些，没有缺过朝，甚至还在朝堂上议政了。”裴老侯爷捋着胡子道。 “他是知道自己惹众怒了吧。”陆雪微道。 老侯爷苦笑，“这下百官可是知道了，皇上参政比不参政更可怕，前人有‘何不食糜’，他就有‘命天降雨’。” “这话怎么说的？” “西南大旱，秋收不保，大臣上奏此事，皇上道了一句：那朕就命天下雨，下个几天几夜，把西南给泡起来。”老侯爷说完自己都无语。 “皇上不会真觉得老天爷听他的吧？” “他还做了一件荒唐事，那就是召集道士去西南求雨。” 陆雪微实在不知该说什么了，转头去看顾承继，他却正在沉思什么。 “殿下，您怎么看？”老侯爷问。 “去年冬，西南曾上书，希望朝廷拨款修筑水库。因西南常有旱灾，修筑水库可收集天山雪水和雨水，以备干旱时有水浇灌。”顾承继道。 “是，老臣也记得有这么一封奏折，但皇上批示，没有奏准此事。” “皇上根本不会看奏折，不是太子所批就是上官铭批的，您多关注西南，那边定会出事，到时我们再商量怎么办。” 裴老侯爷想了想，想到什么，眼睛一亮，“好，老臣知道了。” 老侯爷走后，陆雪微让顾承继休息，她要出门一趟。 “你要去西厂吧？” 陆雪微点头，“皇上寿辰过了，我去西厂让上官铭把陆轻染给放了。” “他怕是不肯听你的。” 陆雪微哼笑一声，“那本宫就闹他西厂一个底朝天。” 顾承继轻笑起来，拉过陆雪微亲了亲她的侧脸，“去找韩子俊，他总比你有法子。” 陆雪微一想也是，可以找哥哥出个主意。 第399章 大闹东厂的明玉公主 这样想着，陆雪微来到东厂，结果刚进后院，一花瓶砸了过来。司靑在她身后，见此忙一脚踢开了。 陆雪微拍了拍胸口，这时明炤从正房跑了出来，一脸晦气的样子。见到陆雪微，他忙走上前，冲陆雪微行了个礼。 “客气什么。”陆雪微道。 明炤歪头打量陆雪微，“您想起过去了？” “哦。” 明炤当下伸手弹了陆雪微脑门一下，“长公主的脑门果然好弹。” 陆雪微上去踢了明炤一脚，二人闹了一会儿，好像六年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 “明玉公主在里面？”陆雪微问。 明炤点头，“正在砸督公的宝贝。” 陆雪微指了指司靑手上的花瓶，“这个？” 明炤笑，“其实督公已经把他房里的宝贝都换成了赝品，不然经不住公主摔。” “这明玉又发什么疯呢？” “公主说她亲自炖了汤，特意拿来给督公尝尝，可督公直接给倒花盆里了。因为这个，这都闹了一上午了，屋里已经一片狼藉。”明炤啧啧一声道。 “哥哥也真是，必竟是公主的一片心意。” “话是这么说，可公主的心意，一般人消受不了，尤其还是咱们太监。” “啊？” “大补之汤。” 陆雪微呵呵，“她脑子里想什么呢？” “无非是想督公娶她。” “呵呵。” “皇上还不至于糊涂成这般，把公主嫁给一个太监。” 明炤话音刚落，明玉气冲冲的从屋里出来了，看到她二人站在一起，无差别的一个人剜了一眼，而后大步离开。 陆雪微摸摸鼻子，走进正房，但见满地碎片，一个番役正在打扫。她来到西屋，韩子俊盘腿坐在矮塌上看书，神态安然，似乎一点也不受影响。 “怎么还没砸够？” 韩子俊抬头，见是陆雪微，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阿微啊。” 陆雪微抬脚越过满地的书和几个玉件走到矮塌前，在韩子俊对面坐下了，“哥，你说句好听的，明玉也就不砸了。” 韩子俊沉了口气，“无话可说。” 陆雪微笑，“先前明玉公主问过我，问……” “什么？”韩子俊眉头一皱。 “问男人那东西还能再长出来不。” 韩子俊一下没忍住，大掌砰的一声趴在了桌子上，“她简直是……我是上辈子做了什么，这辈子竟然能碰上她。” “许是做了好事呗，公主这般死心的喜欢你。” 韩子俊摇头无语，“你也跟着她疯。” “哎哟，也不一定没有好结果，哥哥何必这般抗拒。” “阿微！” 陆雪微见韩子俊蹙眉，吐了吐舌头，道：“我今儿来是事找你商量的。” 韩子俊轻哼一声，眼中却满是温柔：“说吧。” 陆雪微把陆轻染的事跟韩子俊说了，这陆轻染在西厂诏狱已经有半个月了。 “我让明炤去一趟西厂吧。” “上官铭能放人？” “这次我们在外面办案，拿了他不少罪证，他不敢太得罪东厂。” 明炤会把人送回陆家，而后也会给她送句话，这样她就安心了。从东厂出来，陆雪微带着司靑去街上，打算逛逛。 自回盛京，杂七杂八的事一件接一件，她还没有心情逛逛。 南晋和北魏风物不同，陆雪微买了很多，想带回府给星儿。 走到明月桥的时候，但见一女子坐在栏杆上，意欲跳河的样子。旁边竟没有围观的，只有一个坐在台阶上，正用手挡太阳，一副神色恹恹的样子。 这位百无聊赖的正是容乐，陆雪微看到她，本能的想躲。可刚转身，容乐看到了她，一边喊着‘陆姐姐’，一边冲了过来。 陆雪微叹了口气，只当刚看到她，笑着打了招呼，“容二姑娘，好巧啊。” 容乐看到她，一点也不见外，拉着她就往明月桥走，“陆姐姐，你帮我劝劝采儿，她非要跳河。我都劝一上午了，实在没话说了。” 陆雪微呵了一声，跳个河用了一上午，摆明是害怕了，不敢跳下去。 “她是谁？” “哎哟，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工部尚书之女白采儿，皇上已经下旨，命她嫁给瑞王。之前，我偷偷跟她说，瑞王那地方可能有问题，她告诉了家里人。家里人也不愿意这门亲事，于是去瑞王那儿探了底儿，说是已经治好了。” 陆雪微很像翻白眼，这容乐竟然还真跟白采儿说了这事，忍不住敲了她脑门一下，“你就不怕她家把你给卖了？” “不会，我是在帮他们。” 陆雪微摇头叹息，此时已经走到了明月桥上。 “采儿，这就是长公主，也是秦王妃，我不是跟你说过，她可厉害了。”容乐跟白采儿介绍她。 这白采儿转过头来，长得一副娇俏的样子，眼神干净，不过因为哭过，所以是红的肿的，看到陆雪微，她眼睛亮了亮。 “王妃，臣女现在不方便，不能给您行礼了。”白采儿委屈道。 陆雪微点头，“免了吧，不过你在这栏杆上坐了这么久，屁股疼了吧，不如下来说会儿话？” 白采儿摇头，“等我下定决心就跳下去。” 陆雪微无语，原来还没下定决心啊，她四下看了看，竟没有围观的百姓。 “先开始还有很多凑热闹的，帮着我一起劝，后来见采儿不跳，他们就散开了。”容乐道。 这是把看热闹的都熬走了！ “白姑娘，你既然有跳河的勇气，应该有勇气面对这件事。”陆雪微道。 白采儿柳眉蹙起，“我能有什么法子。” “逃婚。”陆雪微道。 白采儿瞪大眼睛，而后忙摆手，“不行不行，这样会连累我的家人。” “必定是工部尚书府，他也不能轻易如何的，白姑娘不如试试。” “真的吗？” 陆雪微笑笑，没有继续往下说，顾敬煊要娶这丫头必定是想招揽她家。即便婚事不成，他也不想得罪对方。 “采儿，可以试试！”容乐忙道。 白采儿还有犹豫，不过她本身就是个没什么主见的，不然也不会跳河跳了个犹豫不决。此时容乐上前，几句就把她劝了下来。 陆雪微无语多掺和，跟她们二人又说了几句话，便下了桥离开。只是拐弯的时候，发现桥对面的酒楼二层开着窗子，一人站在窗前。 她仔细一看，可不就是顾敬煊，他一直在远处看着桥那边的情形。 陆雪微皱眉，这时顾敬煊朝她看过来，嘴角轻扯了一下，眸中带着凛冽之色。 第400章 陆轻染出事 回到王府，陆雪微把买回来的东西给星儿看，母子俩刚呆了一会儿，司靑匆匆来了，说是陆府的管家来了，请她赶紧回去看看。 陆雪微皱眉，心想这又是出什么事了。 星儿一听她又要出去，当下不高兴了，噘着嘴，眼睛都红了。陆雪微哄了好一会儿，小家伙才不甘不愿的放她走。 来到府门口，管家还等在外面。 “姑娘，哎哟，出大事了！” “怎么了？” “东厂的明副指挥使把三姑娘送回家，可……可三姑娘在狱中受了委屈，竟要寻死，白老夫人急得昏了过去，三夫人也哭闹不止。”管家道。 陆雪微心猛地紧了一下，看来这委屈怕是……不敢再往下想，陆雪微忙和管家往陆府走。来到后院，先听到了三夫人的哭声，也不知哭了多久，已经沙哑了，上气不接下气。 她进了后院，她爹和陆三爷站在院子里，两个人垂着头，一副沉痛的样子。 “爹，三叔。”陆雪微喊了一声。 陆昊看到她，忙朝她走了过来，“哎，你去劝劝你三妹吧，我们也不好开口。” 陆雪微点头，“那我这就进屋里去。” “先别，容公子在里面。”陆昊道。 容陌？ 陆雪微蹙了一下眉，“谁告诉他的？” “你姑祖母，说是怎么着也该让容公子知道，不论如何，人是平安的。” 陆雪微叹了口气，这哪是为了让人安心，根本就是揪人家的心。这等于帮了忙，还得惹上麻烦。 陆三夫人哭着出来了，看到她气哼哼冲上前：“你若早点带你三妹回家，她也不能出这种事，这里面多少有你的错！” 陆雪微愣了一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我的错？” “你是长公主还是秦王妃，若想救轻染，不过一句话的事，还不是你没有这心！”陆三夫人嚷道。 “夫人！”陆三爷上前拉住陆三夫人，“西厂是什么地方，阿微也没有办法。” “我不管，反正你们都有错！”陆三夫人大哭道。 陆雪微可不惯着，冷声道：“三婶儿，三妹这事，你可以恨皇上，恨西厂，但怨不得我们。我们已经尽力周旋了，此时能放人，还是东厂韩督公帮忙，中间牺牲了多少，不是用价值可以估量的，这中间是情分。而您自始至终做了什么，不过是求人和怨人罢了。” “你……你……”陆三夫人被陆雪微堵得说不出话来，险些要昏倒。 陆三爷忙扶住了她，正要让丫鬟把她送回去，白老夫人却来了。 “姑母，您怎么又来了。”陆昊和陆三忙上前扶住她。 白老夫人扫了三夫人一眼，再看向陆雪微，道：“阿微说的是，这事咱们都尽力了，怨不得谁。” “姑母，我定会向皇上告御状！”陆昊道。 “这上官铭早晚要有报应，但非是你一人之力能告倒的。咱们还是说眼下的事吧，轻染名声毁了，已经不想活了，咱们得帮她过了这个坎儿。”白老夫人道。 陆雪微沉了口气，“姑祖母，您这话什么意思？” 白老夫人拄着拐杖看着里屋，“轻染和容公子也算是郎才女貌，而且原本就提过婚事，眼下出了这种事，自是怨不得容公子，可若他肯娶轻染，这样既能保住轻染的清白，也能给她找个好归宿。” “姑祖母，容公子已经娶了夫人！” “轻染也不与那容小夫人争，做不了平妻，便是做个侧室也行。” 陆三夫人听了这话，忙点头应道：“若能这样，那就太好了。” 陆雪微正要说什么，这时容陌从屋里出来了。 “容公子，劳烦你跑这一趟了，轻染如何了？”白老夫人忙上前问。 容陌先看了一眼陆雪微，而后冲白老夫人点了点头，“三姑娘伤心至极，不过眼下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还是容公子能劝得了她。” 容陌默了一下，而后弯腰向老夫人行了个礼，“此事，在下深感愧疚，还请老夫人和各位原谅。还有一事，在下想娶陆三姑娘，也望各位成全。” “容陌！”陆雪微皱眉。 容陌看向陆雪微，冲她微微一笑道：“长公主，在下已经考虑好了。” 听了容陌这话，白老夫人和陆三夫人自然十分开心，当下也不必拿乔，只说请容陌回家，把此时禀明家里。 “容公子，那毕竟是太监，轻染清白还在，望你回家跟家里人说清楚。”白老夫人道。 容陌点头，“他们会理解的。” 陆雪微先从陆府出来，等了不多一会儿，容陌也出来了。 “阿微，你有话对我说吧？” 陆雪微叹了口气，“轻染的事，你没有错。” 容陌默了一下，道：“我没有跟你说吧，乃是因为我夫人跟陆三姑娘说了一些难听的话，陆三姑娘才从别院离开的。” “即便如此，你不必为此牺牲。” “没有牺牲。” 陆雪微摇头，“那容小夫人呢，你当如何跟她交代？” “我会好好跟她说的。” “此事，你没有错，容小夫人更没有错。我还是希望你好好想想，你对得起自己，对得起陆轻染，但对得起容小夫人吗？” 话说到这里，陆雪微便不再说了，转身上了马车。她确实有些生气，生陆家人的气，生容陌的气，事情不应该变成这样子。 他们愧疚，难过，伤心，可凭什么把这些转嫁给一个无辜的女子。 容陌一路都在想着陆雪微的话，或许她说得对吧，他首先应该考虑的就是李婉的心情。或许他可以跟她好好谈谈，他和陆轻染商量好了，他娶她只是个幌子，等这件事平息后，他们再和离。 回到府上，容陌刚进院门，李婉迎了上来。 “夫君，我回来了。”李婉心情还不错。 她这次去查账，本来定了第二天就回来，但外地一家铺子出了问题，她没有回家直接过去了，一走就是大半个月。 容陌看到李婉，也有些意外。 “这一趟辛苦你了。” “有什么辛苦的，总要有人管这些。” 来到里屋，李婉屏退了下人，接着扑到容陌的怀里，“好些日子不见，夫君你有没有想我？” 第401章 他真的要娶陆轻染 容陌应了一声，声音很小，他不擅长应付李婉的热情。夫妻之间，难道不该是相敬如宾，可她却总想往他身上贴，有时候在外面也表现的很亲密，让他颇为不自在。 “对了，你怎么回来这么晚？” “嗯，有点事。” “去了别院？”李婉放开容陌，神色冷了冷。 容陌沉了口气，“你离京那天早上跟陆三姑娘说了什么？” 李婉挑眉，“呵，她跟你说了什么？” “她没说你过去了。” “可你不也知道了，而且还觉得她特别单纯善良是吧？反而是我，我定跟她说了什么恶毒的话，妥妥一个欺负小可怜的恶女人，你就是这样想的吧？” “李婉！” “容陌，别忘了，我才是你娘子，她只是个外人！”李婉没好气道。 容陌本来想商量陆轻染的事，眼下也开不了口了，“她已经回家了。” 李婉一愣，“回去了？” “嗯，皇上寿辰过了，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你刚回府先休息吧，我去书房看会儿书。”说完，容陌转身出了屋子。 李婉抿了抿嘴，自觉刚才脾气有些没控制好，一遇到陆轻染的事直接炸了。 她也知道自己脾气不太好，总想和容陌好好说话，好好相处，可大多时候做不到。她反省了一会儿，决定去厨房做点心，等会儿拿到书房哄哄容陌。 夫妻两个，总这样吵来吵去的太伤感情。况陆轻染已经回家了，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李婉这样想着去了厨房，等她做了包子出来，拿到书房，却听小厮说容陌去东院了。想着她也该去东院请安，虽然婆媳不和，但到底中间夹着容陌。 她来到东院，见门前没人，便直接进了厅堂。 人都在西屋，她绕过屏风来到门前，正听容夫人说了一句：“你要娶陆轻染，即便我们同意了，李婉能同意？” 李婉僵立当场，一时有些恍惚，竟没有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我会和她好好说。” “那陆轻染在西厂受辱，这事已经传出去了，你若娶她，咱容家的名声岂不也……” “娘，此时我多少有责任。” “其实轻染那姑娘，娘还是喜欢的，无辜遭此厄运，也是可怜。而且李婉肚子一直没有动静，你也确实该娶个侧室。别人家的姑娘，李婉定是容不下，不过这陆轻染是长公主的妹妹，有长公主给撑腰，她多少要忌惮一些。” “此事不关长公主……”容陌话未说完，听得外面一声脆响。 他忙出了西屋，但见地上摔了个盘子，几个包子滚落在地上。 容陌追了出去，只见李婉气冲冲的背影，并很快出了院门。 她听到了…… 容陌回来的时候，李婉不在。问过院里的丫鬟，说是李家来人了，请她回家一趟。 李家人也就是李婉的娘家，住在容家斜对过的胡同里，不过几步路，李婉经常回家看望。 容陌坐到罗汉床上，刚拿起一本书，丫鬟送来了一盘包子。 “公子，少夫人特意给您蒸的。” 容陌看到这包子不由想起滚落在东院厅堂的那几个，那时李婉该是什么样的心情呢！想到这里，他实在有些坐不住，起身往外走去。 李家，李婉坐在炕沿儿上。李父身体不大好，躺在里面，李母盘腿坐着，滔滔不绝的说着家里家外的事。 “你哥哥这次去南边贩货，来到盛京卖，不想挣了一把。他现在打算置一间铺子，我觉得还是再等等，一步不能迈太大。” “对了，隔壁王婆给你哥说亲了，那姑娘长得胖乎乎的，爱笑，特别喜庆，我瞧着喜欢，你哥哥却不愿意。” 李母一边说一边缠线，一直等不到回应，抬头的时候才发现女儿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根本没有听她说话了。 “婉儿，你有心事？”李母拍了李婉胳膊一下。 李婉回过神儿来，帮着李母一起缠线。 “可是在容家有不如意？”李母不放心的问。 “容陌要娶二房了。”李婉道。 李母先是愣了一愣，随后长长叹了一声，“你啊，先前你闹得够难看了，把公婆都得罪了。当时娘就劝你大度点，你偏不听，你看这下好了，他还是要娶二房，你在公婆那儿也落不了好。” “我要还闹呢？” “你这丫头！”李母放下线团，拉住女儿的手，苦心劝道：“婉儿，不能再闹了，再闹你俩的夫妻情也就毁了。如今你掌管容家的生意，容陌娶二房娶三房都不打紧，你能拿捏住，这才是本事。” 李婉别过头，泪顺着眼角落下。 “也不必委屈着。”李父开口了。 “老头子，别乱说。”李母瞪了李父一眼。 李父不理她，看向李婉道：“我女儿为他家操持生意，让他家老人不必辛苦，让他容陌能安心走仕途。别人家的媳妇养在深闺，我女儿整日东奔西跑，拿着算盘跟人磨嘴皮子，日日操不完的心，他们凭什么这么对她！” 李母听了这话，泪也忍不住落了下来。 “可又有什么法子。” “大不了离了！”李父嚷道。 “老头子，胡说什么！”李母拍了李父一下。 李婉坐过去给李母擦眼泪，又侧头对李父道：“爹，您别担心，我自己有主意。” “你啊，你是没注意了才跟我们提这事的。”李父道。 “我现在有了。”李婉微微一笑道。 李父点头，“我李家的女儿不受这个委屈，你怎么做，爹都向着你。” 李婉从家门口出来，正见容陌拐过胡同过来了，两个人迎面撞到一起。 “你……”容陌竟有些不敢看李婉的眼睛，“我去看看二老。” “不必。”李婉道。 容陌一愣，“还是应该……” 李婉摇头，“天色晚了，他们要休息了。” 说着，李婉绕过容陌往胡同外走。她爹娘此时看到容陌，不会给他好脸色的，未免把事情闹僵，她才不希望他过去。 容陌却觉得李婉在故意赌气，想来在家里定抱怨了他许多。 二人一前一后回了家，即便在同一间屋里，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第402章 各人自扫门前雪 李婉在等着容陌开口，她倒想听听，他会怎么说。而容陌则觉得此时开口实在不明智，她还在气头上，不如过两日，等她气消了一些再说。 容陌去书房放书，等回来的时候，发现门竟然从里面拴上了。他敲了两下，又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李婉来开门。 微微叹息一声，容陌去了书房睡。 翌日，裴老侯爷和几位老臣下了朝就候在王府了，他们想等秦王醒来后，让秦王和他们一起进宫去劝劝皇上。 这次寿宴的事闹的挺大的，臣子们寒心了，有一半称病不上朝。昨日早朝，皇上发火了，让上官铭带着太医去这些生病的臣子家，若真生病也就罢了，若是装病，当下就拿到诏狱。 这一天的功夫就拿了三名官员了，再这样下去，朝堂肯定要乱。 陆雪微听完，实在是不知该说什么，“这皇上可真……英明。” 裴老侯爷叹气，“此时就应该揣着明白装糊涂，尽力安抚这些大臣，可皇上……” 反倒耍起了小聪明，这是自己给自己拔毛呢！ 好在没有等多久，顾承继醒了。 陆雪微进去伺候他起身，又把裴老侯爷他们的事说了。 “你就算进宫了，皇上未必听你的。”陆雪微道。 顾承继沉了口气，“尽力一试吧。” 用过饭后，顾承继和裴老侯爷他们进宫了。陆雪微本想带星儿去街上玩，门房来禀，说是容小夫人送来了拜帖。 陆雪微猜到是何事了，愁的先叹了一声，才让那门房把人请进来。 园子里，李婉跟着门房过来。 陆雪微冲她点了一下头，那李婉上前，在凉亭前面行了个礼。 “容小夫人，不必客气，请坐吧。”陆雪微指了指对面的位子。 李婉走上凉亭，在石凳上坐下。 “前两日，臣妇去了一趟凛州，那里盛产珍珠，尤以珍珠粉出名，特意挑了两盒拿来，望长公主笑纳。” 说着，李婉冲身后的丫鬟招了一下手，那丫鬟忙奉上了两个锦盒。 陆雪微摇头，“容小夫人，你的心意，本宫领了。不过你还是有什么说什么吧，本宫不喜欢绕圈子。” 李婉笑了笑，“正好，我也不喜欢绕圈子。” “请说。” “容陌打算去陆轻染，长公主知道这事吧？” 陆雪微蹙眉，果然是为了这事。 “知道。” “长公主怎么看？” 陆雪微呵了一声，“容小夫人不会是专门来听本宫的想法的吧？” “是。”李婉道。 陆雪微摇头，“没什么想法，各人自扫门前雪。” “各人自扫门前雪？”李婉沉了口气，“可长公主的扫把未免太长了吧，在我家门前横扫一番，合着专门欺负我呗？” “这话怎么说的？”她何时插手过这事？ “那陆轻染因是长公主的三妹，也是攀上枝头成凤凰了呢！” 陆雪微神色一冷，她这话分明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里面讽刺意味十足。 “本宫只能做好自己的事，管不了别人。” “可不妨碍别人沾你的光吧？若非容陌念着和你的旧情，他会对陆轻染另眼相看，甚至于在她出了这种事后娶她？长公主一句不关自己的事，便把一切推脱干净了，可真的不关您的事吗？” 陆雪微沉默下来，真的不关她的事吗？ 照李婉这么一说，却是有她的干系。 “李夫人，对于这件事，本宫可以说一句公道话，你受委屈了。但归根到底，其实是你和容陌的问题，若你们夫妻同心，又怎么会让一个陆轻染插进去，对吧？”陆雪微心平气和道。 李婉苦笑，“长公主说得对。” “你应该和容陌好好谈谈。” “好好谈？”李婉点头，“长公主没有遇到这种事，若是遇到了，您就会知道，好好谈谈反而更伤感情。” 陆雪微还真的无法理解这句话，她也确实没有遇到过这种事。 想想若是顾承继打算去侧妃，她会怎么办？ 呃，杀了那个女子？杀了他？ 又或者，干脆洒脱的离开，我要你全部的爱，若是需要和另一个女人的分的话，那倒不如不要。 李婉站起身，神色冷了冷，“长公主，别装的那么清高，那么无辜。这件事，您可以不管，但别想推脱干净” 说完，李婉转身离开。 陆雪微叹了口气，伸手揉额头。或许李婉说的有那么几分道理，可若她一插手，事情只会变得更加复杂。 又坐了一会儿，陆雪微才发现那两盒珍珠粉，李婉没有带走。 她叫来家里的一个小厮，让他提着还回容家。 临近中午的时候，顾承继从宫里回来了。 陆雪微见他神色疲惫，忙上前扶着他往里屋走。 “多少用些饭，然后再睡。” 顾承继拍了拍她的手背，“你也一起。” “好。” 陆雪微让顾承继靠坐在罗汉床上，很快雨兰雨竹送上了饭菜。 顾承继先吃了两口，而后道：“皇上让上官铭把抓紧诏狱的官员放了，而且下旨安抚之前在寿宴上或因这事而受难的大臣们。” “只怕是亡羊补牢。”陆雪微道。 “总比不补要好。” “不过皇上怎么会答应的？”虽然顾承继进宫了，但皇上肯给他这个面子？ “太子和瑞王也去了，他再不妥协，那皇位就真坐不稳了。”顾承继道。 陆雪微没想到太子和瑞王也会去，不过想想也不难理解，若江山败在他们这位父皇手里了，他们还争什么皇位。 “我今日还向皇上请命，让如嫔母子回京。” “如嫔？” “这如嫔因娘家的贪污案受连累，被皇上打发到西南别苑了，她走的时候，五皇子刚出生不久，眼下也十四五岁了。”顾承继以为陆雪微不知道，于是跟她解释了一下。 陆雪微怎么会不知道如嫔，上一世的时候，她可是南晋的太后，而那五皇子顾敬乾在顾承继崩天后继承了他的皇位。 重生以来，她倒是忘了这一号人物了。 “你莫不想……” 顾承继叹了口气，“皇上昏庸，太子和瑞王实非君子，不能让他们再继续祸害南晋了，所以我想着接如嫔母子来京，那孩子还小，还能好好教养。” “那你呢？”陆雪微问。 “我这身子怕是……” 陆雪微握紧顾承继的手，“我一定治好你。” “嗯，不过比起那皇位，我更想和你过普通人的生活。” 陆雪微靠到顾承继怀里， “我听你的。” 第403章 陆轻染的目的 李婉在厢房看帐，容陌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两盒珍珠粉。李婉看到那锦盒，脸色微微变了变，她没想到陆雪微说的好听，背后使阴招。 容陌把珍珠粉放到桌子上，“秦王府送回来的。” “嗯。” “你去找阿微了？” 李婉放下账本，抬头看向容陌，“是。” 容陌皱紧眉头，“你这是做什么，根本不关她的事。” “那关谁的事？”李婉问。 容陌一想到李婉做过的这些事，心里怒火高涨，张口道：“李婉，原本我想和你好好谈谈的，但现在没有必要了。我会娶陆轻染，不是问你同不同意，而是希望你别在搞这些小动作，没有用的，只会让我更讨厌你。” 李婉点头，“看来现在你就已经很讨厌我了，对吧？” 容陌不语，沉着脸看着李婉。 “那我也说一句话，只要我李婉在容家一日，那陆轻染就别想进容家的门！你不就是想娶小妾么，我给你张罗，十个八个随便，但就陆轻染不行。你要问我为什么，只有一个原因，我讨厌她！”李婉大声道。 “你！” 李婉瞪着容陌，冷声道“容陌，我李婉也不是随便谁都能欺负的，以前是我让你，从现在开始，你在我这儿别想讨到便宜！” 容陌蹙眉，“我……” “出去！” 容陌出去后，李婉只觉心头一股酸涩，眼泪直往外冒。不过她还是强压了下去，哭才是最没用的。这时账房又送来了一摞账本，李婉轻哼一声，让账房给容老爷送过去。 “我最近觉得很累，往后的账本都送到老爷那儿吧，铺子里的事也都跟老爷说去。” 那账房愣了愣，倒也不敢说什么，抱着那摞账本又出去了。 李婉把手中的账本扔开，她累死累活，这些人不体谅她就罢了，还给她添堵了。好了，她索性撒手不管，随便你们折腾去。 账房送账本过去的时候，容老爷正在院子里一边逗鸟一边喝茶。听了账房转述李婉的话，又看这一摞账本，当下就怒了。 “她李婉是不是以为我们容家离不开她了？当初为什么娶她，一个小门小户的，还不是为了让她照看生意，她倒是来脾气了，若这般没用，还不如休了！” 容夫人从正房出来，看到那摞账本，先开始头疼了。 “行了，先容她两天。还有这账本也不必送来了，先压着，等过两天再给她送过去。” “那生意上的事？” “往后拖着。” 账房还想说什么，但见容老爷和容夫人一副烦躁的样子，也就不敢说了。这二位果然清闲日子过舒服了，已经受不了日日操劳。 这日，陆雪微正在陪顾承继看书，雨兰进屋来禀，说是陆家三姑娘和四姑娘来了。 陆雪微让雨兰把人带去花厅，她很快过去。 “你若困了就早些睡，不用等我。” 顾承继笑，“知道，你在翻找什么？” “从北魏带回来的一些小玩意，拿给她们玩。” 陆雪微翻出一个小匣子，又嘱咐了顾承继几句，才出门去花厅了。她过去的时候，宁儿正带着陆雪云在花厅外踢毛球玩。 那是她自己做的，平时和星儿玩的。 陆轻染站在海棠树下，看到她来，忙迎了两步行礼。 陆雪微笑：“自家姐妹，不用行礼。” “大姐，上次在家里也没能好好跟你说话，这次四妹要来，我便跟着她们过来了。”陆轻染说着还有些不好意思。 “以后你想来就来，这里又不是别处，当自己家就是。” 二人正说着话，陆雪云看到她，乐颠颠的跑上前，一把抱住她的胳膊，一边蹭着一边撒娇。 “姐姐，人家好想你。” 陆雪微敲了她额头一下，“既然想姐姐，为何不早点来？” “那还不是祖母不让。”陆雪云噘嘴。 宁儿走上前，道：“老夫人说怕我们来了给姑娘你添麻烦。” “怎么会麻烦，姐姐高兴还来不及呢，我们进屋里坐。” 进了小花厅，陆雪微让丫鬟准备茶点。 陆雪云缠着她说了好多话，陆雪微光顾着应付她了，跟陆轻染也说不上话。好在茶点送来了，终于堵上了她的嘴。 “姑娘，奴婢想看看小世子。”宁儿期待道。 陆雪微点头，“他应该在跟师父学功夫，我让雨兰带你去。” “嗯。” “我也要去！”陆雪云嚷道。 宁儿和陆雪云离开后，屋里就剩下她和陆轻染了。 陆雪微见陆轻染面色不太好，拉过她手腕把了脉，叹声道：“你郁结于胸，这样长久下去，对身体损害很大。” “大姐，我没事了。”陆轻染苦笑道。 “你要放下才行，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了。”陆雪微劝道。 陆轻染低下头，沉默好久，才道：“我这些日子睡不好，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在西厂发生的事，那个太监他……” 陆雪微握住陆轻染的手，“我们都没想到你在西厂会发生这种事。” “我现在不敢出门，不敢见人，我也知道这样下去不行，所以今儿才鼓着勇气跟四妹他们出来了。” “你只要肯往前迈一步，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 陆轻染叹了口气，“我必须好好的，不然就太对不起容公子了。” 提到容陌，陆雪微想劝陆轻染一句，可话到嘴边又有些说不出口。 “他现在是我的救命稻草。” “轻染……” “大姐，你会祝福我的是吧？” 陆雪微拉过陆轻染的手拍了拍，“容陌不该是你的救命稻草，任何人都不是，你要站起来，终究还是要靠自己。” “大姐，因为你没有经受过这种事，所以才会说的如此轻巧。”陆轻染蹙眉道。 陆雪微点头，这话或许说的是轻巧了，但她救赎了自己却毁了别人的夫妻情，这样就好吗？当然，她不想多说什么，她没有立场，更没有这个闲心。 “喝茶吧。”陆雪微给陆轻染倒了一杯茶。 “姑祖母说容家的意思是偏房，但事关将军府的颜面，还是希望能让我做容公子的平妻。只是这事，姑祖母她们不好出面，想请大姐去跟容家透露这么个意思。”陆轻染小声道。 陆雪微沉了口气，“容小夫人来找过我。” “她？” “她不同意你嫁进容家。” 第404章 宴无好宴 陆轻染脸色难看了许久，“但她不同意又能如何，况以她家的门户，能与我平起平坐应该觉得尊荣才是。” “这位容小夫人是个不简单的，姐姐只能劝你三思。” “姐姐莫不是不想去容家走一趟？”陆轻染看向陆雪微问。 “我已经答应容小夫人，绝不插手此事。既然答应人家了，再食言可就不好了。再说，先前我和容陌有婚约，此时插手这事也不合适吧。” 陆轻染勉强笑了笑，“姐姐，不必为难。” 陆雪微见陆轻染不再往下说，她也就乐得不提了。 陆雪云和星儿玩得开心，说什么都不肯走，陆轻染便先行回家了。 这事过去两天，陆雪微从宁儿口中得知，陆轻染没有请动她，但请动了一个人。 陆雪寒！ 而且容家也同意了，答应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娶会容家当夫人，与李婉为平妻。 李婉那边似乎没什么动静，但陆雪微想，她应该不会这么容易妥协的。 丽妃召几名官眷进宫赏花，其中就有陆雪微。 这日，陆雪微在宫门口下了车，正好瑞王府的车辆停到了旁边，陆雪寒自车上下来了。 这还是陆雪微回京后，她们第一次见面。 “大姐，没想到这辈子咱们还有再见面的机会。”陆雪寒走到陆雪微身边，脸上带着笑意，只是笑意很浅，“当年，你故意设计，可是害我不浅啊！” 陆雪微挑眉，“我设计你什么了？” 陆雪寒眯了眯眼，继而一笑，“开玩笑，我们一起进宫吧。” 陆雪微也笑了笑，和陆雪寒一起往宫里走。 当年设计顾敬煊吃下那药的事，陆雪寒应该比她更不敢提。因为顾敬煊一旦得知真相，第一刀肯定捅向她。 “三妹和容家的亲事，这几日就要订下来了，大姐也真是，这点小忙都不帮。” “这不有二妹。” 陆雪寒笑了一声，“我瑞王府的面子，他容家还是要给的。不过是平妻，要依着我的意思，定要容陌把那李氏先休了。” 陆雪微不接她这话， 陆家还干不出这种事来，陆雪寒也就说说。 “这丽妃最得皇上宠爱，姐姐性子直，等会儿可别把人得罪了。” “她脾气不好又怎么了，二妹怎会我会得罪她？” 陆雪寒眸子闪了闪，轻哼一声道：“不过是提醒你一句罢了，不爱听就算了。” 丽妃设宴在御花园的湖心亭，陆雪微她们过去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到了。有太子妃和苏侧妃，丽妃坐在正座上。 “一家人，不必行虚礼了，快坐吧。”丽妃冲陆雪微她们笑道。 陆雪寒忙道：“礼还是要有的，您毕竟是咱们的长辈。” 陆雪寒说完，行了礼，却见陆雪微只是点了一下头，便在太子妃身边坐下了。 这时她才恍然，陆雪微是北魏长公主，本来也不用给丽妃行礼。 一个行礼一个不用行礼，这身份地位也就差出来了。陆雪寒暗暗不平，但面上也不能表现出什么来。 “长公主，我这病多亏了您，眼下已经好多了。”太子妃看向陆雪微道。 陆雪微稍一怔，随后笑道：“娘娘别这么多，不过是一些败火的药，与前面那些大夫的并没有差太多。” 虽然病是好了，可脸上留了很多疤，想要修复容颜不太容易。 但太子妃心态很好，并没有用面纱遮掩，大大发发的让人看。 “太子妃，您这脸上疤好多，我这里有一修颜膏，还挺好用的，回去拿给你试试吧。”陆雪寒插了一句话道。 陆雪微暗暗一叹，人家不在意，并不代表别人可以随便提。 太子妃笑了一声，“侧妃还是自己留着吧，本宫这里不缺什么修颜膏。” 陆雪寒有些挂不住脸面，轻叹一声：“倒是我多嘴了。” “长公主，听闻秦王得了嗜睡症，哎哟，这什么病啊，本宫还是第一次听说呢。”丽妃看向陆雪微说道，说完还捂嘴笑了笑。 “劳丽妃娘娘挂心了，秦王并无大碍。”陆雪微淡淡道。 丽妃瞳孔微微一缩，“本宫可是听过长公主不少传闻，真真惊叹不已。” 陆雪微没有接话，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气。 “什么传闻？”苏侧妃一脸好奇的问。 丽妃啧啧一声：“听说在北魏公主府养了不少郎君，一个赛一个的俊美，长公主可是艳福不浅呢！” 苏侧妃瞪大眼睛，“还有这种事？” “可不呢！” 陆雪寒装作惊讶的样子看向陆雪微，“大姐，您毕竟是秦王妃，这未免……不是真的吧？” 陆雪微便知这宴无好宴，于是笑了一声，“丽妃娘娘也说是传言了。” “这事都传开了，总不会是假的。”丽妃扯了一下嘴角道。 “假的。”陆雪微直视丽妃道。 “你一句假的……” “怎么，丽妃娘娘今儿是打算拿本宫问罪？”陆雪微挑眉，连南晋皇帝都不敢拿她怎样，她一个小小的妃子。她进来参加她的宴会，已经是给她面子了。 丽妃噎的一句话说不出，早知这陆雪微是块硬石头，没想到这般难啃。 太子妃笑笑，“丽妃娘娘，听说您得了几株西域珍贵的花草，还是别藏着了，让我们开开眼界。” 丽妃知太子妃是故意岔开话题，她也只好顺坡往下走，“那一共是三株，名叫幻紫，传闻中开的花如梦似幻，可夜里发光，犹如紫色的云霞。本宫的哥哥常年在西域走动，得一位高僧赠这三株，还说这世上只剩这三株了。” “这般稀奇，那它们开花了吗？”苏侧妃瞪大眼睛问。 “也就这两日了，而且开花只有一个时辰，所以才请各位来赏。别的官眷，本宫还舍不得让她们看呢！” 丽妃说花养在御花园的温室里，请她们移步过去看。 陆雪微起身的时候，太子妃故意扯了她一下袖子。 她特意放慢脚步，与丽妃她们隔了几步远，等太子妃追上来。 “小心。” 太子妃说了这两个字，又看了陆雪微一眼，而后快走两步。 陆雪微眯眼，她倒是想看看这丽妃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第405章 九叶仙 御花园的温室在西南角，丽妃在前面引路，陆雪寒和她走得近，二人说笑着。后面是太子妃和苏侧妃，姐妹俩边走边欣赏两边的花草。 陆雪微走在最后，却没什么兴致。 已是秋末冬初，御花园只有一些破败的菊花，实在没什么好观赏的。 好在没有走多久便到了那温室，扑一进里面，一股热气烘面而来。所谓温室，不过是一间屋子，里面有许多炭炉，而为了保持屋里暖和，炭火要一直生着。 普通人家定建不起这温室，便是在宫里，也是奢侈的。 温室不大，里面种着很多花，陆雪微一眼就看到了摆在屋子中间那盆。盆中长这一株红杆绿叶的花株，盯着一个拳头大的花苞，乃是淡淡的紫色。 丽妃笑吟吟上前，指着那盆花道：“这就是幻紫了。” 太子妃她们绕着这盆花观赏，因为没有见过，确实十分稀奇。 不过陆雪微心却微微颤动起来，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这不是什么幻紫，而是九叶仙！这是一种只在古老的医书上有记载，但未有人见过的药草。 这世上竟然真的有！ “丽妃娘娘，您不是说三株，这才一株啊？”苏侧妃好奇问。 她这一问，丽妃也才注意到，这一株旁边还有两株小一点的，此时却没有了。她唤来掌管温室的管事太监，问这是怎么回事。 那太监低着头，身子瑟瑟缩缩的。 “死了……” “什么？”丽妃大怒。 “这种话，奴才们都没有见过，虽每日精心照料，可还是摸不准习性，另两株就死了……”那太监说着普通跪在地上，“求娘娘饶命，这一株，咱们一定小心再小心。” “这三株幻紫可是稀世珍宝，你们这些狗奴才，竟敢给本宫养死了。来人啊，把他拉过去杖毙！”丽妃指着那管事太监喝道。 “娘娘，饶命！”那管事太监吓得忙可磕头，“非是奴才照料，而是另一个小太监。” “你去把那小太监找来。” 那管事太监忙起身去找了一个太监来，那太监还小，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矮矮瘦瘦的，被管事太监踢了一脚跪到了丽妃面前。 “娘娘，奴才不知……” “娘娘，就是他忘记浇水了，您那两棵宝贝才死的。”管事太监忙道。 丽妃怒哼一声，“把他们两个都拉出去杖毙！” 那管事太监吓得急忙求饶，那一声比一声急。而小一点的那太监却跟傻了一般，根本还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陆雪微想了想，上前一步道：“丽妃娘娘，不如听听这小太监是怎么说的，许是被冤枉的。” “他还有什么话说！”丽妃满脸怒火。 “娘娘也不想被蒙蔽吧？”陆雪微道。 丽妃眯了一下眼，不过是杀两个奴才解气，她才不管这有没有冤枉谁。不过陆雪微开口了，再想想自己苦心安排的计划，倒是可以卖给她一个人情。 “既然长公主开口了，那便听听这小太监怎么说吧。” 陆雪微走到那小太监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神色沉肃，带着凛凛之威：“这是你活命的机会，一定要实话实说，那两株是怎么死的？” 小太监看着陆雪微，又呆愣了一会儿，指着旁边的管事，“他前两天喝醉酒，把那两株花连根拔了，虽然我给种了回去，但依旧没有活过来。” “他胡说，这小子张嘴就是瞎话！”那管事急道。 “娘娘，那晚其他人也看到了。”那小太监道。 丽妃冲身边的太监点了一下头，那太监把在温室当值的都叫到跟前，问那晚的事，正如小太监所言，确实是这管事喝醉酒把花拔了。 不容那管事太监再争辩，丽妃让人把他拉出去了。至于这小太监，本来也该受罚，但还有一株需要他照料，丽妃便没有再追究。 只是三株只剩下一株，丽妃当下没了再观赏的兴致，带着陆雪微她们出来了。 她们回到凉亭又坐了一会儿，等用了午膳，便该离宫了。陆雪微走在最后，一个嬷嬷追了上来，正是丽妃娘娘身边的。 “长公主，您请留一步，娘娘还有话跟您说。” 陆雪微想起太子妃的提醒，不过她却另有打算。 “娘娘在哪儿？” “老奴带您去。”那嬷嬷眸子里精光闪过。 陆雪微跟随这嬷嬷进了丽妃的翔云宫，直到进了西暖阁，那嬷嬷才道丽妃有事，让她等候片刻。说完，那嬷嬷便带着宫女和太监们出去了。 陆雪微刚坐下，便听得厅堂有脚步声，很乱很急。 她忙起身，便见一人闯了进来。他穿着明黄的九龙戏珠的龙袍，不是宣仁帝又是谁呢，只是他脸很红，这种时候却是满头大汗，而且眼神透着亢奋。 “丽妃……快……快来伺候朕！”皇上嘿嘿笑着，脸上带着猥琐的神色，“还不快脱衣服！” 说着，皇上竟扑了上来。 陆雪微忙闪开，压制住心惊，忙道：“皇上，你睁大眼睛，本宫不是丽妃！” 然她说的话，皇上根本听不进去。 “嘿，小妖精，今儿朕玩不死你！”皇上又扑了过来。 皇上动作很快，而且还神志不清，陆雪微堪堪避开，而后忙往门口跑去。等跑到门口，才发现门已经从外面锁上了。不及多想，这个时候皇上又追了过来，伸手一把扯住她胳膊。 陆雪微顺势回身，一把迷药散了过去。 皇上昏倒在地，陆雪微脸色铁青，杀丽妃的心都有了。不过皇上这状态很不对，陆雪微压住火气，弯腰给他诊脉。 脉搏跳动的很快，像是服用某种会让人兴奋的药物。 陆雪微透过门缝往外面看，见院门口出有几个护卫把守。不得不说，这丽妃胆子太大了，即便想给她挖坑，也不能连皇上都坑了吧。 今天这事，若是普通的王妃，那她只有死路一条。可她是秦王妃，更是北魏公主，皇上最先要做到就是查找这件事的幕后真凶，然后给她一个交代。 到时得罪了秦王不说，北魏也得罪了，皇上里外不讨好。 想通这些，陆雪微从怀里掏出银针，往皇上头上扎了几针。很快，皇上悠悠转醒了，眼神先是迷糊，后来慢慢清明。 他先看到她吃了一惊，随后发现自己躺在地上。 “这是……” 陆雪微端手在胸前，清傲道：“皇上，好像是有人嫌您这皇上当得太安稳了。” 皇上倏然起身，看着这屋子，又拉了一下房门，发现门是锁着的，再看陆雪微，当即明白发生什么事了。 不过他眼眸却在陆雪微身上流转了一番，带着几分阴邪。 “呵，真当我北魏不敢挥兵南下直取盛京？”陆雪微怒喝一声。 第406章 顾承继的病能治了 皇上瞳孔一缩，这女人竟敢当着他的面说这种话，简直是找死！ “皇上，若今日我在宫里出事了，一来秦王府，您没法交代。但凡露出一丝风声，您的盛名将毁于一旦，而且您刚因寿宴一事得罪了百官，若再出一事，怕是不好收场吧？再来，此事传回北魏，北魏臣民必将为本宫讨回一个公道，到时两国兵戎相见，南晋在君臣背心之下，真的能抗住北魏的铁骑？”陆雪微尽量让自己语调放平，她只是在跟皇上分析眼前的形势而已。 这宣仁帝昏庸至极，陆雪微不确定他能不能听进去这几句话。 “况，丽妃这么做，明显是在坑您吧？而且刚才您脉搏跳动的很快，稍有不慎将爆体而亡，这丽妃却不知有什么打算呢！” 皇上闭了闭眼睛，“长公主想怎么做？” “本宫从那边的窗子里出去，接下来怎么做，皇上斟酌吧。” 说完，陆雪微来到里间，从后面的窗子里跳了出去。 没多久，丽妃回来了，让那嬷嬷打开了屋门。那丽妃走进去，很快屋里传来了她的哭声，以及哐哐的砸东西的声音。 因这动静，门口的护卫进了院子，陆雪微绕过抄手游廊，从院门口出去了。 她没有急着出宫，而是去了丽妃先前带她们去的那温室。 她在温室外面守了好一会儿，才见那小太监从里面出来。 陆雪微跟着他走了一段，等到了人少的地方，才追上前拦住他。 那小太监见她，忙跪下行礼，“听说您是长公主，奴才谢您刚才搭救之恩。” “起来吧，本宫有话问你。” 小太监起身，“您问。” “你说那管事太监把两株幻紫给拔了下来？” “是。” “那拔下来扔哪儿了？” 小太监想了想道：“奴才后来种回去，但两株花很快就枯死了。管事太监不敢上报丽妃娘娘，于是让奴才赶紧拔了扔掉。奴才也怕被人看到，于是扔到了一隐秘处。” “快带本宫去看看。” 小太监虽不明陆雪微的用意，但还是赶紧带着她去了。那地方在御花园一角，温室的花草死后，他们多扔在那里。 来到那处，陆雪微见地上有很多枯草，很杂很乱，一时都不知从哪里插手。 “娘娘，在这里。” 小太监走过去，弯腰捡起两株干枯的，“这就是幻紫。” 这两株与其他干枯的花草并无不同，实在很难辨认，好在这小太监记得扔在哪儿。 陆雪微接过去，打量了一番，然后冲小太监道：“本宫把这两株拿走了，你可别告诉其他人。” “是，奴才谨记。” 陆雪微点头，从荷包里掏出两锭银子给那小太监。 “不不，长公主救了奴才一条命，奴才不不能收。” “拿着吧，学机灵点。” 塞给小太监，陆雪微揣着那两株九叶仙往宫外走去。 出了宫门，陆雪微才松了一口气，但见太子妃在不远处。陆雪微走过去，二人相视一笑。 “长公主没事便好。” “今儿多亏太子妃提醒了。” 太子妃叹了口气，“这丽妃原只是户部一小吏之女，能进入后宫，还能站稳脚跟，得皇上宠爱，实在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娘娘如何知道她会害本宫？”陆雪微问。 “长公主可知道我脸上这脓疮是因何而起？” “因何？” “我这一年，思来想去，只记得生病的前一日去过丽妃那儿，在她那儿喝了一杯茶。我就喝过东宫外这一口水，但这委实不可思议，所以我没敢告诉任何人。而这次，长公主帮我查出，我那药里金银花换成了山银花，得公主提醒后，我彻查一番，发现换药之人竟是……苏侧妃。” 陆雪微沉了口气，这苏侧妃是太子妃的亲妹妹，因她的关系才进了东宫。 “我秘密调查了她，发现她和丽妃有密切来往。结合之前的事，我便在丽妃宫里安插了眼线，不过因为根基不深，所以只知道她今日有动作，而且针对长公主。只是我还没查到，她为何要害你，为何要害我。” 陆雪微点头，“本宫明白了，还是要多谢太子妃，而且你也要小心。” “嗯。” 二人分开时，陆雪微想到一事，提醒了太子妃一句：“最好别太相信太子。” 太子妃一愣，“为……为何？长公主想多了吧，他对我很好。” 陆雪微叹气，“他不止对你一个好。” 苏晴的事，她还不想点透。毕竟太子妃是全心全意相信太子的，她说太多太子的坏话，反而会让她不信任她。 回到秦王府，陆雪微把墨城叫来，让他去查查丽妃和太子的关系。 “丽妃和太子？”墨城一脸困惑，这二人能有什么关系。 “你先去查，我也只是猜测。”陆雪微道。 墨城点头，“属下知道了。” 因先前北魏使臣在镇北关遇害，眼下朝廷又派了新的使臣。未免再遇危险，陆雪微让司靑前去镇北关接应了。 所以眼下她身边无人，只能让墨城去查。 陆雪微来到园子里，跟整理园子的花匠要了花盆，然后把从宫里拿回来的那两株九叶仙种到里面。 “你种两根枯草做什么？期望它起死回生？”悯闲走了来，脸上带着满满的讥笑。 陆雪微轻哼一声，“你可看仔细了，这可不是普通的花草。” “哦？”悯闲绕着这花盆转了两圈，最后诚心问了一句：“这还不普通？” 地上随便薅一把，也就这种了。 “九叶仙。”陆雪微道。 “什么？”悯闲先开始没想起来，一脸茫然，等想起来后，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你说……九叶仙？” “嗯。” “有起死回生之效，世间所有的毒都能解的九叶仙？” 陆雪微看着这两株枯草，叹了口气：“起死回生许有夸张，但能解各种毒，应该是有奇效的。我想用这味草药调配入药给阿继喝，对他目前的情况应该会有效果。” 悯闲蹲下，瞅着这草，“可它死了。” “九叶仙本就是这般，一旦受到巨大伤害时，它枝叶就会枯萎，然只要慢慢养着，它枝叶也会慢慢舒展。这是医书上说的，不知其真假，但不妨养一养。” 悯闲点头，“若真能活下来，那阿继的病就真有指望了。” “大师医术高明，这天下无人能及。”陆雪微讨好笑道。 悯闲笑，“贫僧确实很厉害。” 陆雪微啧啧一声，还真敢接这话，“那大师帮着研究一下方子，可好？当然，为了您的至交好友，您一定会尽心竭力的，对吧？” “自然要尽心。”悯闲道。 陆雪微刚要道谢，又听悯闲道：“不过阿继让贫僧去西南，暗中保护如太妃母子回京，所以这忙暂时帮不上。” 陆雪微叹了口气，也只能她自己多查阅一些古医书了。 “其实阿继不用操心，这如太妃可不是个简单的女子，她能保护自己和五王爷。” “可传闻说着如太妃性子软糯，而五王爷更是胆小怕事，你这话怎么跟传言不一样？”悯闲挑眉。 传言毕竟是传言，不过如太妃母子确实伪装的很好，让所有人对他们都放松了警惕。而到最后，他们也成了最大的赢家。 这是上一世的事，她自然没法跟悯闲说清楚。 “她一个女子带着年幼的孩子在西南那种荒芜的地方站稳脚跟，自然是不简单的。我说这话，不过是提醒你一句，既然是暗中保护那就尽量别露面。太早暴露秦王府，未必是件好事。” 悯闲点头，“长公主的意思，贫僧懂了。” 第407章 任凭长公主处置 第二天顾承继醒来，陆雪微还是把宫里发生的事告诉他了。 顾承继听后，神色陡然冷寒。 他叫来墨城，让他去宫里打听一下，看看皇上是怎么处置丽妃的。 墨城离开后，陆雪微抱住顾承继，“你知道我的本事，所以别急别气。” 顾承继握紧拳头，别的事他可以忍，唯独陆雪微，他们竟敢伤她！虽然知道陆雪微有能力自保，但只要想到这些人的险恶用心，他就恨不得把他们千刀万剐了。 “此事，本王不会善罢甘休！” 陆雪微仰头亲了亲顾承继的下巴，“我知道你有谋划，千万别因为此事乱了阵脚。我们慢慢来，这些该收拾的，迟早要收拾的。” 顾承继低头，亲了亲陆雪微，“以后别进宫了。” “嗯。” “若非本王这怪病……” 陆雪微忙用手堵住顾承继的嘴，“你想让我愧疚吗？” 顾承继摇头，“不说了，但以后出门，一定要多带些护卫。” “知道了。” 用过早饭，墨城也回来了，说是皇上虽然大发雷霆，但却只罚了丽妃闭门思过三日，显然是雷声大雨点小。 顾承继脸色沉了沉，“本王这就进宫。” “阿继，还是别冲动。”陆雪微忙道。 顾承继安抚的拍了拍陆雪微的肩膀，“出了这事，皇上竟没有给秦王府一个交代，本王若不进宫问责，他只当秦王府好欺负呢！” 顾承继有分寸，但陆雪微还是不放心他一人去。 “我跟你一起。” 顾承继想了想道，“好，我们一起。” 来到宫里，顾承继先去了上书房，陆雪微在外面等着。倒也没等多久，顾承继出来了，而后带着她去了掌刑司。 “宫里的宫女太监犯了错，会被送来这里接受惩罚。”顾承继道。 陆雪微不解，“皇上什么意思？” 顾承继握住陆雪微的手，“等下你就知道了。” 他们在掌刑司大堂坐下，不多会儿，一个嬷嬷被带上来。正是昨日带陆雪微去丽妃那儿的嬷嬷，这嬷嬷一副受了大惊的样子，看到陆雪微他们忙跪下了，哐哐磕头，却不敢说一句求饶的话。 掌刑事的管事来，向陆雪微二人行过礼后，让人把那嬷嬷拉出去杖打。 “皇上罚了一百杖。”那管事道。 陆雪微看向顾承继，顾承继冲她点了一下头。 很快外面传来那嬷嬷的惨叫声，一声接着一声，不过没多久，她的声音就弱了，直到最后听不到。 陆雪微沉下一口气，这嬷嬷是听话办事，却也不是全然无辜的，这一顿棍刑是她应得。 这时院里传来一声惊呼，陆雪微走到门口，但见丽妃被带来了。 这丽妃看到那嬷嬷满身是血的躺在木登上，一时没忍住，不过眼下已经冷静下来，看到陆雪微，眼里冷光闪过。 “长公主，皇上要本宫跟你解释昨日的事，但其实也没什么解释的，不过是凑了巧而已。这狗奴才做事不周到，您打了罚了，这事还是过去的好，免得伤了秦王府和宫里的和气。” 丽妃仰头看着陆雪微，脸上带着傲慢之色，她不信这陆雪微真敢怎么样她。 陆雪微呵了一声，“丽妃娘娘一句‘凑巧’便要把这事揭过去？” “那长公主想如何？” 陆雪微抬步迈下台阶，走到丽妃跟前，闻到她身上有一股香气，这香气已经很淡了，但她对气味比较敏感，所以能闻到。 她绕着丽妃走了一圈，大概确定这香气里面是什么成分了。 “皇上是怎么说的？”陆雪微看向管事太监。 那太监冲陆雪微恭敬道：“皇上说丽妃娘娘做错了事，可任凭长公主惩罚。” “不可能！”丽妃怒喝一声，“皇上怎么会说这种话！” 那管事太监看向丽妃，露出为难的样子，“丽妃娘娘，您给奴才十个胆子，奴才也不敢假传圣意啊！” 丽妃咬牙，想了想道：“本宫不信，本宫要去问问皇上！” “丽妃留步吧。”顾承继站在台阶上，冷冷看着丽妃，“你好大的胆子，竟敢陷害长公主。皇上本意要杀了你，本王这是给你留了一条活路。” 丽妃此时有些怕了，正如那管事太监所说，没人敢在宫里假传圣意。昨晚，她尽心伺候，皇上答应的好好的，结果今儿秦王一进宫，他就变脸了！ 果然是废物！ “长公主，这非是本宫的意思。” “哦？”陆雪微挑眉。 “乃瑞王侧妃，她出的主意！”丽妃赶忙道。 陆雪微眯眼，陆雪寒啊，有她倒也不奇怪。不过这丽妃却不是个草包，不会冲动下做这种蠢事。 “本宫与你们无冤无仇，你们为何要害本宫，确实应该好好查查。”陆雪微说完，瞟了丽妃一眼，见她眼里有慌色。 “不用查了，不过是我们嫉妒长公主而已。” “嫉妒本宫？” “自然是因为长公主不但身份高贵而且容貌才情卓绝。” “呵，倒也是。” 丽妃忍不住轻哼一声，“长公主还真是不谦虚。” “不过因妒生恨，做了错事，也是要罚的。” 丽妃抿抿嘴，“怎么罚？” 陆雪微想了想道：“本宫一向心慈手软，这样吧，丽妃自己扇自己十巴掌，以后记住了，别在本宫面前再干这些没脸没皮的事。” “你！”丽妃咬牙，居然让她自己扇自己，而且当着这么多奴才的面…… “怎么，娘娘也想像那老奴才一般？” 陆雪微轻瞟了丽妃一眼，转而走上台阶，走到顾承继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丽妃。 “丽妃自己选吧。” 丽妃回头看了一眼那老奴才，棍刑已经受完了，只是不知还有气没气。她这身子骨，定受不了这般罪，只怕小命要丢了。 眼下只能忍一忍了，等他日翻身了，看她怎么收拾这陆雪微。 丽妃握了握拳头，接着抬手就是一巴掌，而且左右开弓，很快十巴掌就下去了。干净利落，看得人都不得不服。 “长公主，这样可以了吧？” 陆雪微简直想给她鼓掌，能屈能伸还真是个人物。 “可以。”陆雪微道。 丽妃冷哼一声，甩开长袖，大步往掌刑司外面走去。 回王府的马车上，陆雪微靠在顾承继怀里。 “我在丽妃身上闻到了一股香气，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里面应该掺杂了能让人兴奋的东西。昨日皇上的状态很不对，我怀疑丽妃在侍寝的时候，让皇上或闻到或服用过一些药物，以此来邀宠。”陆雪微道。 “五香散。”顾承继道。 “你知道？” 顾承继点头，“皇上已经服用好些年了，原是做为药用，后来皇上对它产生了依赖，不过太医说着五香散不伤身体，所以便一直服用着。” 陆雪微摇头，丽妃身上的香气有刺激作用，不应该对身体无害。 “很多文人大夫也爱食这五香散，它有促进闺房之乐的效用，让人一直处于兴奋中，不过不是明面上的东西，所以大家不提罢了。而且这五香散很昂贵，也不是一般人能用得起的。” “那回去，你帮我找一点，我总觉得丽妃身上的香气有问题。” 顾承继点头，“不过切记别沾染这东西，它会让人短时间内失去理智。” 陆雪微笑，“我是大夫，不是傻子，不会亲自试药的。” 顾承继搂住陆雪微，“你可不是傻，丽妃这般害你，你杀了她也应当的。” “我才不傻，精着呢！皇上让我们处置，也不能真的就杀了丽妃，还是要给他面子的。况且，我还想知道她和太子究竟什么关系。” “你不傻。”顾承继笑道。 第408章 容小夫人邀约 又过几日，京中发生一件大事。 即将和瑞王成婚的工部尚书之女白采儿竟然逃婚了，而且是和家里的小厮私奔，一时这瑞王成了京城一大笑话。 陆雪微这几日一直在府中研究那九叶仙，并没有出门，所以这事还真不知道。 容乐兴冲冲来府上，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她，还说是天大的好消息。 “谁嫁给瑞王谁倒霉，采儿跑得好，还多亏了长公主给她出主意。” 陆雪微无语一笑，这丫头极有可能在毫无防备之下卖了她。 “我只说逃婚，她一个人逃就是，怎么还跟小厮私奔了？瑞王戴了绿帽子，大概咽不下这口气，她不一定能逃掉。” “啊？” 陆雪微摇头不语，这小丫头一个人跑了就跑了，顾敬煊虽然会丢面子，但还可有补救。可小丫头是跟人私奔，这就不是丢面子的事了，这是直接啪的一巴掌。 顾敬煊那种睚眦必报的人，定不会善罢甘休。 不过逃了总比嫁给这人渣好，还是值得庆幸的。 “对了，你家真向将军府提亲了？”陆雪微问。 这几日，她也没回将军府，所以不知道这些。 “提了。” “订了婚期？” “嗯。” 陆雪微看向容乐，发现这丫头兴致低落下来。 “怎么了？” “我嫂子挺好的，我哥不爱惜她，却还要娶别的女子，反正这次，我觉得他做错了。”容乐道。 “你嫂子没闹？” 容乐摇头，“只说病了，反正家里大事小事都不管了。我爹娘这几日可头疼得很，那账本一摞一摞的，看得他二老叫苦不迭。” 陆雪微失笑，这李婉倒是有法子。反正她自己不痛快，全家人都得跟着她不痛快，不过却解决不了问题。 容乐和她说了一会儿话便离开了，说是她这几日总往外面跑，婆婆已经有些生气了。 她刚走不久，门房送来了一封请帖。 陆雪微打开一看，不想竟是李婉，她约自己去城郊法华寺上香。 二人好像不怎么熟吧？ 翌日一早，陆雪微陪顾承继用过早饭后，便坐马车出门了。来到城门口，与容府的马车碰头，李婉下车跟她行了个礼。 “长公主，臣妇原以为您不会应约。” 陆雪微心想，她确实没打算来，不过想到上一世容陌的遭遇，这一世又有她的因由，总觉得欠他的，这才来了，希望能跟李婉推心置腹交谈一番。 “容小夫人邀约，本宫自然要给这个面子。” 李婉行过礼后，重回到容家的马车上。两家马车一前一后往城郊而去，不过一个时辰便到了法华寺山脚下。 陆雪微下了车，李婉已在车外等候。 “长公主，剩下的路，咱们需走上去了。” 陆雪微点头，“咱们正好说说话。” 李婉微微一怔，“好。” 二人并排走在山路上，秋末冬初，满山铺着金黄的落叶，别是一番景色。 “容小夫人去法华寺，所求何愿？”陆雪微问。 李婉默了一下，“无愿可求。” 陆雪微笑笑，“容小夫人约本宫来此，莫不有其他目的？” 李婉眸光闪了一下，“长公主想多了。” “本宫没想什么，容小夫人以为呢？” 李婉微微叹了口气，“长公主，您又为何应约呢？” “本宫有一句话想告诉容小夫人。” “什么？” “别委屈自己。” 李婉心中酸涩不已，容陌没有问她委不委屈，容家二老也没有问，甚至于她的家人，虽给了她支撑，却不懂她的委屈。 “容陌，他是君子，也是好官，但不一定是好丈夫。他犯了错，需要有人给他指出来，这个人只能是你。” “可若他从未爱过我，又何错之有？” 陆雪微愣住，从没有爱过？ 他们是夫妻，却可能从未爱过！ 这一句话，陆雪微明白李婉的悲哀了。 “本宫和秦王经历过太多的事，世事本就无常，可以为我们爱着彼此，才能一直走到现在。容小夫人，说句不该说的，若你和容陌之间一开始就错了。” 李婉点头，“确实一开始就错了。” 容家为的是娶一个能照料家里生意的女子，而她则是为了帮家里还清欠债。彼此都带着目的，可若她不奢求太多，也是能好好过下去的。 错就错在，她不该爱上容陌，爱上他便开始想得到回应，甚至于独占他。 “容小夫人，眼下这种情况，你知道依着本宫的性子会如何吗？” “如何？” 陆雪微笑笑，“简单啊，他容陌要是敢娶别人，我就让他家喜事变白事。” 李婉瞪大眼睛，“这……” 扑哧一声笑。 陆雪微拍了拍李婉的肩膀，“开玩笑的。” 李婉松了口气，不由也笑了一声。不过一听这话，除了惊讶外，还莫名有些解气。 二人说这话，不知不觉走到了半山腰，那里有一座亭子。 “我们去那边坐会儿吧。”李婉道。 陆雪微点头，“好。” 李婉身边没有带丫鬟，陆雪微带着雨竹。二人坐下后，李婉说口渴，陆雪微让雨竹去那边果园的庄子里讨些水来。 凉亭只剩她二人，李婉却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容小夫人，你有事？”陆雪微问。 李婉看向陆雪微，眉头蹙起，想了想问道：“长公主，那日臣妇送您两盒珍珠粉，您为何交给容陌，难道您不知道此举会让我们夫妻二人心生嫌隙？” 陆雪微一愣，“本宫只说送回容府，却非专门送到容陌手里，容小夫人误会什么了吧？” 李婉摇头，“那陆家打着您的旗号，不但让容家答应娶陆轻染，还抬做平妻，未免欺人太甚！” “他们打着我的名号，却非是本宫的本意。而且，容陌和轻染的婚事，本宫是不同意的。”陆雪微一字一句道。 “真的？” “容小夫人，本宫没有必要骗你，对吧？” 李婉沉思片刻，想到什么，忙抬头往上山的山路上看。她咬了咬下唇，接着拉起陆雪微，带她忙往山上走。 “怎么了？” “瑞王府的人很快会来。” “瑞王府？” 李婉点头，“陆雪寒说容陌和陆轻染的婚事乃你一手促成，我惊怒之下信了她这话，所以今日才约您上山。瑞王府想抓住您，我不知他们要做什么，但眼下还是赶紧逃吧。” 顾敬煊想要抓她？ 这种事，他还真做得出来！ 第409章 危险 两个人刚出了凉亭，见一队人马上山来了，看到她二人，朝她们围了过来。 陆雪微当机立断，拉着李婉朝另一个方向跑。 出了那条上山的路，其他的地方是没有路，二人闯入山林中，脚下是半人高的杂草，只能凭着山势往山下放下走。 后面的人追的急，二人不敢停留，一直往前跑。好在穿过密林，前面能看到光亮了。李婉回头看了一眼，不防备脚下，整个人往前扑。 陆雪微忙伸手去拉她，却也被她带倒了。原来光亮处不是路，而是下坡，二人一下子跌了下去。 疼，全身都疼！ 陆雪微睁开眼，眼见自己躺在杂草丛中，身上骨头跟散架了似的。她缓了好一会儿才好一些，吃力的撑起身子，扒开杂草看到李婉在不远处。 她身上比较重，嘴角正溢出血来。 陆雪微唤了她两声，把她唤醒后，拉过手腕诊脉。 “你受了内伤。” 本来不太严重，但眼下这种情况，却是非常棘手。 李婉仰头忘了一眼她们摔下来的地方，深深叹了一声，“我不该害你，这大概就是我的报应了……咳咳……长公主，您自己爬上去吧，不用管我了。” 陆雪微从怀里掏出几个小瓷瓶，乃是她随身带的毒和治病的药。毒有几种，但药却只有一瓶，里面装的是参丹。 她倒出一颗塞到李婉嘴里，而后四下望了望。 “我需要找几种药草给你治伤，不过都是常见的，这周围应该就有。”说着陆雪微站起身，她腿上受伤了，不过不严重，只是行动受限。 她找了根木棍当拐杖，让李婉等着，然后去周围找所需的药草了。 这一等却不知多久，天色慢慢暗沉下来。李婉闭上眼睛，其实她本也就没抱什么希望，也不该抱什么希望。 她本来要害人家的，如今还奢望人家救她？ 这深山野林的，危险处处都在，有机会自然是先保住自己的命。若陆雪微心善，最多也就是到了安全的地方，派人来找找她。 正绝望的时候，李婉听到一阵脚步声，她忙睁开眼，侧头一看见陆雪微竟然回来了。她拿着一把药草，艰难的走了回来。 “有一样药草找了好半天，好在还是找到了。那边有条小溪，我先扶你过去清洗身上的伤。”陆雪微扶着李婉坐起身。 这一动，李婉又吐了一口血。 “没事，淤血而已。” 李婉没有力气，只能靠陆雪微撑着，这让她很惭愧。 “长公主，您应该一个人离开的，这里太危险了。” “正因为危险，本宫不能放你一个人在这里。” 陆雪微扶着李婉来到小溪边，先给她检查身上的外伤。腹部好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杵到了，有一条伤口，好在不算太深。 她先把手里的药草剁碎敷上，然后给她包扎后。又用剩下的两味药草磨出汁液来，让李婉喝了。 天已经黑了下来，她们不便再走动，需要等下人们来找。 “我们不能在小溪边，野狼狗熊这些野兽可能会来溪边饮水。”陆雪微说着扶起李婉，往林子里一处高地走去。 她们不敢生火，怕顾敬煊的人循着亮光发现她们。山里冷，二人只能背对背靠着。 “长公主，对不起。”李婉惭愧道。 陆雪微叹了一声，“不可否认，我救你其实是为了容陌。” “为何？” “因为我当他是朋友，而你是他的夫人，我自然要救你。” 李婉苦笑，“我以前真的是误会长公主了，您对容陌从没有别的心思，反而是容陌他……“ “他也早已放下了。” “也许吧，我只是突然发觉，自己怎么就看不懂这个人了呢！同床异梦，大抵就像我和他吧，从未真正了解过身边这个人。” 以至于做了这么多蠢事，这一刻才恍然惊醒了一般。 “对了，我刚才给你把脉的时候，发现你身子虚寒，这种体制很难怀子。”陆雪微想到这事跟李婉说道。 “我也看过大夫，他们也是这样说的。” 正因如此，她没有为容家添个一儿半女，所以在容陌娶陆轻染这事上，连说话的份儿都没有。 “回头我给你配个方子，你按着方子喝半年药，应该会有效果。” 李婉叹了口气，“无所谓了。” “什么意思？” “经过这次的事，我倒是想通了，他要娶谁就娶吧，只消与我和离就是。” 陆雪微沉默许久，李婉其实不错，容陌实在不该错过她。不过人家两口子的事，更牵扯到感情，她实在不好劝什么。 熬了大半天，到天微微亮的时候，秦王府的人终于找到他们了。 马车回到城门口，容陌正好赶到。 陆雪微将李婉交给他，“这次我们不甚跌落山坡，容小夫人身上的内伤挺严重的，你可要好好照料她。” 她没有说瑞王府企图抓她，更没有说是李婉把她带入险境的。李婉看着她，面带感激，又羞愧的不知该说什么。 容陌点头，又见陆雪微没事，这才放心了。 回到王府，顾承继刚刚醒来。得知昨天发生的事，他已是脸色铁青，又见陆雪微腿受伤了，当下就要去找顾敬煊。 “你找他，他也不会承认的。”陆雪微忙拦住了他，“况，他这般心急的想要抓我，定是有什么目的。” 顾承继扶着陆雪微坐下，又看了她腿上的伤，见没有什么大碍，这才稍稍冷静下来。他把墨城叫到屋里，问西南的事怎么样了。 “禀殿下，这是今早传来的密报。” 顾承继拿过来打开，看到信上的内容，眉头蹙紧：“如本王所料，西南受灾地方的百姓发生了暴乱。” 年前就有奏折上报灾情，皇上只顾玩乐不予理会。年后他也上了奏折，希望朝廷早做准备，皇上仍旧不理。 如今终于酿成了大乱！ “此事还没有传到朝廷。”墨城道。 顾承继沉思片刻，太子那边怕是会阻拦消息，于是道：“你去把裴老叫来。” 墨城离开后，顾承继握住陆雪微的手，“一切要开始了。” 第410章 李婉要和离 容府，大夫给李婉看过后，跟容陌交代了一下病情。 “容小夫人有内伤，需好生调理。然，她本就郁结于胸，实在不利于病情，还需容公子细细开导。” 容陌点头，“我知道了。” 遣身边的下人把大夫送走，容陌顿了一顿，才撩开门帘进了西屋。 屋里，李婉穿着中衣躺在床上，墨发铺开，脸色憔悴。看到他进来，神色微微有些不自在，稍稍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 “这些日子，你好生休养。” “嗯。” “家里的事，你不必操心” “嗯。” 以往他说一句，她自会接过话来，说到生意上，说到家里的小事，只要他听着，她总不会冷场。眼下她神色淡淡，似乎没有与他说话的心情。 容陌本想去书房，但想起陆雪微的话，于是问道：“喝水吗？” 李婉摇了一下头，“你不必守着我，我也怪不自在的。” 一直都是她照顾他，她对他嘘寒问暖，如今一转换，她实在是适应。 容陌张了张嘴，欲说什么，但到底没说。 “那我先去书房了。” 容陌离开后，李婉躺回床上，摒弃满腹烦扰，闭上眼睛，想着还是先休养好身体是关键。至于和离的事，倒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 然她刚睡下没多久，容乐来了。 “嫂子，你和长公主怎么会在一起？还一起摔下山坡？你没事吧？” 李婉揉了揉额头，容乐是她在容家最亲近的人，这丫头是真的关心她。 “我与长公主想去寺里上香，不小心摔下山坡的，如今已经没有大碍了。”李婉道。 她答应陆雪微隐瞒此事，虽知她有一半是为了自己，但她也确实没脸说出真相。 “那就好。”容乐拍了拍胸口，“嫂子，你受苦了。” “你婆婆不是让你在家学掌中馈，怎么又偷跑回娘家了？” “这次可不是偷跑回来的。” “哦？” “这不大哥要娶陆轻染了，我婆婆说当初我和夫君成亲时，家里买的红绸多了，让我特意把剩下的拿回来，别浪费了。” 容乐嘴快，说完才发觉，这话似乎不该说。 她干笑一声，“嫂子，你能不能当没有听到？” 李婉哼笑一声，“故意找我不痛快？” “没有没有！” “你在珠宝行的账单，还要不要嫂子帮你结清了？” “要要！” 容乐抱住李婉的胳膊，“哎哟，人家错了，你别生气啊！反正不管我哥娶谁，我都只认你一个嫂子。那陆轻染，我虽然与她交好，但这件事后，我定与她势如水火。” 以前她觉得陆轻染是大家闺秀，在她们这一帮人中最和善，最有教养。可这事，她委实做的不厚道，坑了她哥，更坑了她嫂子。 “倒也不用。”李婉拍了拍容乐的肩膀道。 “为何？” 李婉想了想问：“你哥和陆轻染定好吉日了吗？” 容乐点头，想说又不敢说了。 “说吧，我迟早会知道。” 容乐叹了口气，“下个月初六。” “这么急啊？” “陆家急呗。” 李婉沉默下来，她原想等几日，身体好了一些再提和离的事。但给她的时间却不多了，没必要非赶着人家成亲的时候提，还以为她故意找事呢！ “我和你哥和离后，你可还认我？” “和离？”容乐瞪大眼睛，“你要和我哥和离？” 李婉点头，“你知道我的性子，受不了这种委屈，而即便能受了，往后和陆轻染也不能和平相处，你争我抢，斗来斗去，这种日子，反正我过不下去。” “嫂子……”容乐眼圈红了，她其实已经预料到嫂子会走这一步。 之前她还提醒过爹娘，可他们说嫂子小门小户的，能攀上他们容家的高枝，绝不会和离的。看吧，你们觉得是高枝，可嫂子人家还看不上呢！ “也没什么，等和离后，我还住胡同里头，你还可以找嫂子玩。不过至于银钱上，嫂子就帮你兜不下了。” “嫂子，我哥其实没有那般薄情的，你不如和他谈谈？” “没有必要了。” “可你们平日里感情多好，不能说和离就和离了啊？” 李婉苦笑，她和容陌感情从未好过，只是她单方面维持而已。 容乐离开后，李婉坐起身来，唤来贴身照顾的丫鬟，让她伺候梳洗。 “夫人，您应该躺着好生休养才是。” “不必了。” 待梳洗好，李婉又让丫鬟取来一木匣子。 而不多一会儿，容夫人来了，便知道容乐这丫头憋不住事，肯定是从她这儿出来后就赶紧去找了容夫人和容老爷。 容夫人进来，先冷冷扫了她一眼，继而坐到靠墙的木椅上。 “你若能给容家生个一儿半女，我们也不提让容陌再娶的事。李婉，你摸摸良心，这事怨得着我们？” 李婉叹了口气，上来先给她扣了一顶大帽子，往后怎么说都是她的错。 “怨不得。”李婉道。 容夫人缓了口气，脸色温和许多，“儿媳妇，你看看其他家，哪位爷不是三妻四妾的，你又何必非走这一步？这事传出去，没人笑话容家，只会笑话你李婉善妒，可是这个理儿？再说了，容家待你不薄，家里的生意让你掌管，中馈在你手上，即便陆轻染嫁进来，说是平妻，但也不能真的和你平起平坐，你当知足才是。” “容夫人，我能把偌大的生意管理的井井有条，倒也不怕对付一个内宅妇人。” “你什么意思？” “陆轻染嫁进容家，我也没什么担心的，她吃不住我的手段。” 一听这话，容夫人哐的立起身，“你别太过分！” “所以，未免内宅不宁，您最好同意和我容陌和离。”李婉看向容夫人道。 说再多都没有用，不如撕破脸，大家好聚好散。 李婉打开身边的木匣子，里面放的是库房的钥匙、印章以及一些田产地契。 容夫人眼眸深了深，却又坐了回去。 “乐儿说你要和离，我原还以为是你耍的手段，如今看来是真有此心。” “是。” “此事，我让乐儿闭紧嘴巴，绝不会传到大公子耳朵里。” 李婉蹙眉，她这是什么意思？ 第411章 只做有名无实的夫妻 容夫人自怀里拿出一沓账单，往李婉的方向推了一下，“你那哥哥做生意，这半年来可赔了不少银子，皆是我们容家给垫补上的。你细算一下，若是能还上，和离之事也好说。” 李婉全然不知道这事，她沉着脸起身，走到桌子前，拿起那些账单。 一张两张三张…… 每一张下面都有她哥的画押，而且每一张都不是小数目。 她粗略算了一下，竟有十万余两之巨。 “因着他是你哥，我们容家才肯给他补窟窿。可若你非要和离，这些账单自应该还上，这才是正理吧？” “我……会还上。” “多少年？” “……” 容夫人轻嗤一声，“那就在还上之前，你把自己做抵押，押在我们容家吧！你若愿意，还当自己是夫人，若不愿意，只当是做工还债就是，随你的便。” “如何做工抵债？”李婉看向容夫人。 容夫人沉了口气，心想这李婉还真是不识好歹。 “你仍旧全权管理容家的生意，我们每年给你五千两银子，这样一算的话，也就二十年。” 二十年…… 李婉身子晃了一下，撑着桌子坐到旁边的椅子上。 “当然，你若能给容家添一儿半女，这债也就好说了。” 不得不说，这李婉却是个做生意的能手，这几年容家的生意在她手上做的顺顺当当。猛地接回来，她和老爷都慌手慌脚的，而且年纪大了，也没这个精力。 知她性子烈，上一次推了陆家的亲事后，她和老爷就布下了这个局。挖坑让李家老大栽进来，然后在逼得李婉不得不同意容陌再娶，还能继续为容家所用。 李婉不傻，这点阴暗事，她很快就想到了。 “我不和离了。”李婉握紧拳头道。 容夫人松了口气，“你早该这样。” “但容夫人说的话，也请你说到办到。” “行，咱们就说定了。” 用晚膳的时候，容陌从书房回来了。 本想和李婉一起用，但她眼下行动不便，只能在床上吃。容陌简单吃了几口，进了里屋，陪着她一起。 “明日，我打算去庄子上修养一段。”李婉放下筷子道。 容陌默了一下，“也好。” “之后还要去江南一趟，容家在江南的绸缎生意需要去理理。” 他们成亲后，李婉经常外出，十天半月都算时间短的，有一次还出去了半年。 “什么时候回来？” “眼下刚入冬，应该到明年开春了。”倒也不是她有意耽搁，毕竟山高水远，而且既然去了江南，南边的生意还是要转转。 连过年都不在家了，容陌叹了口气。 “李婉，我好像怎么做都不对。” “事已至此，没必要说这些了。那陆三姑娘样样都比我好，也更值得你喜欢，既然娶了人家，就好生对待，别再亏待了。” 容陌抬头看向李婉，他万万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些话来。 “你是打算……” “我没什么打算，以后也会好好和陆三姑娘相处。只是你也知道我这身子怀不上，所以省着吧，以后别来我这院安置了。” 她的意思是，他们以后还是夫妻，但只能做有名无实的了。 他以为自己不在乎这些，但心里却很难受，难受的大概是，她对他的感情也会慢慢收回去吧。 终究，他让他们走到了无可挽回的这一步。 “我娶陆三姑娘其实只是权宜，当然也不会肌肤相亲，等这阵子风声过来，我们会和离的，你不能等等？” “等什么？” “我们还可以像以前一样。” “算了吧。”李婉笑了一声，“以前那样，你不开心我强装开心，也没什么意思。” 容陌还想再说什么，但李婉却不想听了，以需要休息为由，将他请了出去。 站在院子里，容陌望着西屋的灯火，以后他都不能来了吗？ 李婉性子强势，从来都是说到做到的。 她没有给他可以回头的机会…… 楚王府，等裴老来了后，顾承继和他去了书房。 二人谈了许久，等裴老离开后，陆雪微端着参汤进了书房。他去的时候，顾承继正在写折子。 等他写完了，陆雪微才把参汤送过去。 “先喝一碗，我们早点用午膳。” 用了午膳，顾承继也该睡了。 顾承继叹了口气，“每天睡那么久，还困得不行，真成了猪了。” “猪啊，那我也喜欢。”陆雪微道。 顾承继拉过陆雪微，让她做怀里，“我让裴老去联合老臣们，一起参西南暴乱之事。这件事很严重，皇上必须给大臣们一个交代。” “可皇上不是不处理朝政了，那折子的批红也不是他做的。” “谁做的谁来担责。” “那……”陆雪微眼睛一亮，“上官铭！” 顾承继点头，“你回头去东厂一趟，本王需要韩子俊配合一起铲除西厂。” “好，我等会儿就去。” 上官铭掌管西厂，势力很大，而且他背后有太子。虽说借着西南暴乱一事，先打他一个措手不及，但难保他不会翻身，所以需要联合各方一起打压。 陆雪微来到东厂，不想在门口与明玉碰到一起了。 这几日，她都没去过王府，也不知忙什么。 “你来找韩子俊？有事？”明玉问。 陆雪微挑眉，“没事就不能找我哥？” 明玉啧啧一声，“若没事的话，请不要打扰我们。” 这话还真有点不好理解。 “何为打扰？” “反正你一出现，你哥满眼都是你，再看不到我了，这就是打扰。”明玉说的理直气壮的。 陆雪微点头，“我有要紧事。” 明玉抿了抿嘴，“讨厌！” 陆雪微：“……” 她对这顾明玉是不是脾气太好了？ 来到前院，正见明炤往外走。他先看到了明玉，当即就想躲，但被明玉拦住了。 “督公这次真不在府上。”他苦道。 顾明玉眯眼，“那他去哪儿了？” “公务上的事，属下不好泄露。” “哼！” 明炤正无奈，又看到陆雪微走了过来，面上一喜，上前冲陆雪微行了礼。 “宝姑娘，你怎么这些日子也不来府上，督公一直念着你。” 陆雪微有些惭愧道：“近来事多，哥哥念我了？” “可不呢！” “我找他有事，他去哪儿了？” “我带你去。” 这天差地别的态度，看得顾明玉那叫一个气愤。 “明炤，你欺人太甚！” 明炤忙喊冤：“公主，您得找督公凭这理，他不让属下向您泄露行踪的。” 第412章 明玉公主扑了上去 韩子俊在东厂诏狱，顾明玉气冲冲的走在前面，陆雪微本想拦着她，让明炤去请韩子俊，她们在外面等着就是。 她去过东厂诏狱，场面都见过，但顾明玉未必吃得住。 然根本不给她机会，顾明玉直接冲了进去，而且还进了刑室。扑一进门，正见番役把受刑人的眼珠子给挖了，直接滚到了她脚下。 顾明玉瞪大眼睛，踉跄后退一步，撞到了墙上。 “你怎么来这里了？”韩子俊自阴暗处走来，脸上隐隐带着愠怒。 顾明玉吓得不轻，当下扑到了韩子俊怀里。 “你是不是故意吓我？” 韩子俊颇为无语，想推开顾明玉，可她粘的更紧了。 “公主请自重。” “人家好怕，你懂不懂怜香惜玉啊！”顾明玉抬头可怜兮兮的看着韩子俊。 这里是刑室，有人在行刑，有人在受刑，皆不由朝这边看了过来。 公主和太监…… 韩子俊冷眸扫过去，这些人才继续干该干的事。没有办法，韩子俊只能抱着顾明玉从刑室出来了，又见明炤和陆雪微二人进来。 二人看着他，皆是一脸的意味深长。 韩子俊冷哼一声，直接把缠着他的顾明玉给扯开了。见她耍赖的还要靠过来，韩子俊冷睨了她一眼。 顾明玉委委屈屈的哼哼一声，“人家找你有事。” 韩子俊不理她，上前拉住陆雪微的手，带着她往诏狱外面走。 拉手了？ 顾明玉妒忌的双眼冒血光，韩子俊都没有拉过她的手呢！ “陆雪微，你不要碰他！”顾明玉追了出去。 等出了诏狱，陆雪微回头冲气哼哼的顾明玉吐了吐舌头。 “你先在前厅等着，我去换身衣服。”韩子俊交代陆雪微。 陆雪微点头，她知道韩子俊这习惯，从诏狱出来必定要换衣服。倒也不是讲究，而是里面血腥气太重，确实闻着不太舒服。 见韩子俊没有搭理她，顾明玉气得原地跺脚。 “明玉公主，你没发觉自己已经招人嫌了？” 明玉眯眼，“不关你的事！” “怎么不关，难道你不想做我嫂子？”陆雪微挑眉。 明玉一听这话，脸霎时红了，“哎哟，讨厌！” 陆雪微本想和顾明玉一起去前厅，可她说有事便先跑了。看着顾明玉离开的方向，陆雪微察觉有点不太对。 “明炤，她是不是去哥哥那儿了？” 明炤望了一眼，“好像是。” “呃，哥哥正在换衣服。” “没事。” “万一顾明玉扑上去……” 明炤叹了口气，“督公已早有防备。” 陆雪微无语，估计这顾明玉干这事不是一回两回了，以至于韩子俊都有了防备。 她哥虽是太监，但仙姿玉貌，总感觉探上顾明玉这种没脸没皮的，实在太亏了。 韩子俊刚脱下外裳，听得门响了一下，他沉下口气，不理她继续换衣服。又脱下了中衣，却听旁边的窗子响了一声。 暗叫一声惨，正要去顶住窗子，人却已经利落的翻身进来了。 顾明玉晃了一下头，见韩子俊正盯着自己，他眼下只穿着中裤，眼神冰冷至极。 “我不是说了……有事找你……” “滚！” 顾明玉嘟了嘟嘴，“可人家必须现在说。” 韩子俊背过身，正想去屏风前拿衣服，听得身后的人说了一句。 “父皇要给我指婚了。” 韩子俊顿住，“那就恭喜公主了。” “韩子俊！”顾明玉气得起身，“你还跟我道喜，你有心没有，明明……算了，早知道会这样，我还能指望你什么啊！” “那你想怎样？” 顾明玉默了一下，“父皇说我年纪实在不小了，再这样下去都成皇室笑话了。他给我提的是清远伯家的大公子，如今已经入仕，我也见过，长得还算周正。你东厂什么都知道，我就问问这人有没有污迹，人品心性如何。” 韩子俊微微叹了一声，“苏子谦，他品行端正，并无什么污迹。” “那就是这个人，我可以嫁了？” “嗯。” “……” 韩子俊走到屏风后面，心里却堵得有些难受，“如若你不想嫁，我可以帮你。” “我想嫁。” 韩子俊拳头猛地握紧，“你想嫁他？” 顾明玉走到屏风后面，在韩子俊转身的时候，闯到了他怀里。 “公主……” “我想嫁你！” 韩子俊身子僵住，良久长叹一声，“你知道，不可能。” 顾明玉仰头，先吻住韩子俊的下巴，待他低头，再去吻他的唇。 “公主,自重。” “太监难道就不会想要女人？” “顾明玉！” “我知道你想要我。” 顾明玉搂住韩子俊的脖子，把自己送了上去，“韩子俊，如若你今天推开我，我就嫁给那苏子谦。我们成为夫妻后，每日他都会这样拥着我，亲吻我，有床笫之欢，有肌肤相亲，你愿意吗？” 韩子俊别过头，“他能给你的，我不能给。” “他给的，我不稀罕，你给我，我都想要。” 韩子俊叹了口气，伸手环住顾明玉的腰，看着她湿漉漉的眸子，心不觉就软了。他从未想过爱上任何人，即便有情不自禁也不该是面前这个。 顾明玉再吻住韩子俊，终于感觉不是一块木头了，还小小的回应了她。她一兴奋，手不自觉就开始往韩子俊身上招呼。 韩子俊喘了一声，用额头抵开她，“够了。” 顾明玉扯了扯自己的衣领，“你确定？” 韩子俊眼眸一深，这次主动把人压到墙上，深深的吻住。 陆雪微手支着下巴，等得实在无聊，已经开始犯瞌睡了。 “明炤，他们在做什么？” 明炤咳咳一声，“宝姑娘，你可不能想歪，我们督公不是那样的人。” “哪样的？” “对女子乱动手脚。” 陆雪微叹了口气，“哥哥不是，但顾明玉是啊。” “但督公一定会守住清白的。” “那可不一定。” 陆雪微话音刚落，见韩子俊大步往厅堂这边走来，脸上带着怒火，已经掩都掩不住了。顾明玉在后面追，竟是十分得意。 “哎哟，我没有骗你啊，只是你没有停我说完而已。” “别生气了，真是小气！” “好吧好吧，我错了。不过人家舌头好疼，你刚才太用力了，讨厌！” 韩子俊猛地停在门口，回头瞪了顾明玉一眼，“闭嘴！” 顾明玉抿紧嘴巴，眼睛还是亮晶晶看着他。 韩子俊沉了口气，他怎么会上顾明玉的当！说什么皇上给指婚了，有名有姓的，以前说什么都不嫁，这次就同意了，他莫名一慌……然后就中计了！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太蠢。 第413章 这种事我只能告诉你 进了厅堂，陆雪微和明炤皆打量着他，眼里带着满满的好奇。 韩子俊坐到位子上，端起往日沉肃的姿态，只是刚整理好表情，就见顾明玉凑到陆雪微耳边，兴奋的说了什么。 陆雪微不可置信的看向他，继而啧啧摇头。 让顾明玉闭嘴，看来是不大可能了。 韩子俊揉着额头，深深后悔自己当初怎么就招惹了她。 “那个哥哥，我好些日子不来东厂，我好想你……” “咳咳！”顾明玉眯眼。 陆雪微切了一声，“那是我哥，你吃什么醋。” “虽是如此，但我也得防着。” “我有阿继，你用得着防吗？” “阿继又没韩子俊好看，我能不防着。只恨这世上女子太多，不过好在我比其他女子都好看，可唯独你……哼哼！” 陆雪微觉得这对话太幼稚了，然顾明玉真的给她较真。 “哥，我想单独跟你说话。” “不行，孤男寡女……” “闭嘴！” “闭嘴！” 陆雪微和韩子俊一齐冲顾明玉喊道。 顾明玉气得不行，瞪了二人一人一眼，然后大步往外走去。 陆雪微舒了一口气，总算能好好跟她哥说话了。 她把顾承继的意思告诉了韩子俊，韩子俊说他已经在暗中筹划了，倒是可以和秦王合作，一举铲除西厂。 他手里有西厂很多罪证，到时也不怕皇上护着。 “还有一事。”韩子俊让明炤去取一样东西来。 明炤去后很快回来了，手里拿着一羊脂玉盒。 “阿微，你看看这里面是什么东西。”韩子俊冲明炤示意了一下。 明炤把玉盒放到陆雪微面前，然后打开给她看。 里面是一些混合的粉末，陆雪微拿起来闻了闻，却又不稀奇，乃是寒食散。这种东西，药堂很普遍，不过很多人无病却拿来服用，用来提神，也可有飘飘欲仙的感觉。 “这寒食散里掺了东西。”陆雪微道。 韩子俊点头，“皇上喜食寒食散，但这寒食散有毒，长期服用会损害身体，所以太医院是不会给皇上开这东西。但丽妃为了讨好皇上，在自己宫里私藏了这寒食散，皇上想服用的时候就去她那里。这是我安插在丽妃宫里一个眼线拿到的，乃是丽妃常给皇上服用的。” 陆雪微想起之前问道丽妃身上有一股香气，那股香气辛辣刺鼻，正如这玉盒中粉末的气味一样。 “我这几日研究一下。”陆雪微道。 韩子俊点头，“这丽妃出身不高，在宫外并没有助力，却不知这寒食散是谁给她送进宫的。” “能出入宫里的，莫不是上官铭？” “上官铭背后是太子。” 太子和丽妃…… 陆雪微回到王府，本来想闭门研究韩子俊交给她的东西。可刚进后院，顾明玉追了上来，还拦住了她的路。 “我突然发现一件事。” 陆雪微挑眉，“什么？” “我是十三的皇姐，你是十三的王妃，理应我也是你的皇姐，可你从未喊过我。” 陆雪微心想，现在才发现？ 她干笑一声，“不如你有事就直说吧。” 顾明玉根本不计较这声‘皇姐’，上前抱住陆雪微的胳膊，并着她一起往正房走。她也不说话，只是一路傻笑。 陆雪微已经猜出来了，所以不想问。 “你不问问我和你哥今天发生了什么事？” 陆雪微摇头，“不想知道。” 顾明玉锤了陆雪微胳膊一下，“讨厌，这种好事我又不能跟别人说，只能告诉你。” “那你们……” 顾明玉在陆雪微耳边小声道：“他亲我了。” 说完还捂住脸，一副娇羞的样子。 “确定是他主动的？” “你什么意思？” 陆雪微摇头，“恭喜，你终于拿下我哥了。” 主动不主动吧，反正她哥没把顾明玉打死，就说明他心里其实是愿意的。 “以前吧，我不敢奢想什么，但现在我们都肌肤相亲了，总要为以后打算一下。我父皇呢，肯定不会同意我嫁给他，为今之计倒是有一个法子。” 陆雪微挑眉，“什么法子？” “你帮我把韩子俊迷晕，我把他捆起来带走，然后我们去到山高水远的地方，恩恩爱爱过一辈子。”顾明玉喜滋滋道。 “我就算能把他迷晕，你确定能把他带走？” “总要试试。” “试过之后，我哥绝对再不理你。” 顾明玉想想，这个法子确实有风险。韩子俊那性子，绝对跟她断绝往来。 “倒是还有一个法子。” “什么？” 顾明玉小声对陆雪微道：“让阿继做皇帝，他肯定不会阻拦我和韩子俊。” 陆雪微瞪了顾明玉一眼，这种话是随便乱说的。 “当然，这种事只能靠你们努力了。” 陆雪微不想搭理她，正要回屋，见顾明玉突然扬起头来。 “怎么了？” “哎呀，流鼻血了。” 顾明玉忙用帕子堵住鼻子，再看手上，沾了好多血。 陆雪微让雨竹去打盆凉水，等她打来了，拉着顾明玉去清洗。不想这鼻血竟流了很多，换了好几盆水，才止住了。 陆雪微想给顾明玉把脉，但她摆了摆手。 “没事，上火而已。” 陆雪微笑，“你上什么火？” 顾明玉嘿嘿一笑，凑到陆雪微耳边道：“我本来想对你哥做点什么的，但他坚决不从，你说我能不上火么！” “你这病，我还真医不了，还是去找我哥吧。” “我得先冷冷他。” “为什么？” “让他知道，我也是有脾气的。” 懒得跟顾明玉再乱扯，陆雪微把人赶走后，回去里屋研究那寒食散去了。 翌日一早，陆雪微醒的时候，顾承继还睡着。 她先去看了看养的九叶仙，枝叶已经开始翻绿了。等到九叶仙开花，再取里面的花蕊，便可入药了。 之后门房里传话，说陆府的管家来过了，请她今天有时间回府一趟。 这个时候，大抵是为了陆轻染的亲事。 陆雪微等顾承继行了，陪他用过早饭，这才出门。走到街上，不想与容家的马车撞上。 李婉下了马车，陆雪微见她走动不方便，便扶着她去了旁边的亭子上坐。 “你这是打算去哪儿？” “城郊庄子上。” 陆雪微点头，“这样也好。” 再过不久，容陌就要娶陆轻染了，她看着也难受。 “等腿好了，我还要去一趟江南，大概年后才能回来。本来想去王府跟长公主你辞行的，后来想想实在是……惭愧。” 陆雪微摇头，“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不过你这样逃避也不是办法。” “不是逃避。”李婉笑了笑，“我已经想通了。” “哦？” “他爱娶谁就娶谁吧，别人能容，我也能容，总之日子还是要过的。” 陆雪微不知该说什么，她倒宁愿李婉坚决一点和容陌和离，日子是要过去的，但也分开心和不开心，何必自己苦着自己。 第414章 陆雪云被欺负 陆雪微回到陆府，白老夫人身边的嬷嬷一早就在门口等着了，见到她来，忙引着她往后院走。 “可是出了什么事？”陆雪微问。 若只是商量陆轻染的婚事，不至于这般着急吧？ 那嬷嬷支支吾吾半晌，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似乎不敢说又或者难以启齿。 进了东院，正撞见一穿绯色褙子的女子往外走，她长得浓桃艳李一般的姿色，打扮的也十分明艳，脸上带着喜色。 宁儿说过，这位是陆奉武的遗孀，陆府的少夫人。 这女子打量着她，笑意加深，“可是大姑娘？” 陆雪微挑眉，淡淡的看着面前的女子。 女子啧啧一声，而后仰头大笑起来，“哎哟，没想到这陆府还有养出一个人模人样的，倒是稀罕事了。” “少夫人，长公主面前，休要放肆，赶紧退下吧！”那嬷嬷冲女子喝道。 女子止住笑，美眸一冷，抬手就是一巴掌。 “狗奴才，你便是这般跟主子说话的？” 这嬷嬷自然气得不行，但到底对面的是家里的主子，她也只能忍着。 “长公主，咱们快进屋吧，老夫人还等着呢。” 陆雪微又看了这女子一眼，而后绕过她往正房走去。 “大姑娘！”那女子喊了她一声。 陆雪微停下步子，转头去看她。 “这大将军府已经是一根腐木了，很快它就会倾倒。” 说完这句，女子笑吟吟的走了。 “长公主，她天天疯言疯语的，您别放在心上。”那嬷嬷道。 陆雪微没说什么，转身继续往正房走。她早就知道大将军府这根木头腐了，只是她以为有她父亲在，还不至于折掉。 来到厅堂，白老夫人和老夫人坐在前面，白老妇一脸怒气，而老夫人倒是悠然自得。三夫人坐在一旁，脸色很难看。 “大姐！” 见她进来，陆雪云跑上来，抱住她的胳膊撒娇。 陆雪微拍了拍她的头，而后上前走上前去。 白老夫人先站起身来，见她要行礼，忙扶住了，“长公主，这可使不得。” 老夫人本想受着，但见白老夫人这般说，不太高兴的说了一句：“阿微，我们两把老骨头，可受不住你的礼。” 陆雪微没有接这话，再往旁边看，宁儿红着眼睛站在一旁，厅堂里还跪着一穿素袍的年轻男子。 “这是怎么了？”陆雪微问。 白老夫人请陆雪微坐下，开口想说，但实在说不出口，于是长长叹息了一声。 “姑娘，四姑娘她……” “闭嘴！主子们说话，有你什么事！” 宁儿要说话，老夫人喝了她一声。 陆雪微皱眉，招手让宁儿到她身边。 “姑娘……” 陆雪微冲她摇了摇头，倒也不用宁儿开口，既然把她请来了，自然会有人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事。 老夫人摆了摆手，“本也没什么，某些人非要兴师动众的。” 说了这句，老夫人冲跪在厅堂上的素袍男子道：“谦儿啊，你起来吧，原也不是你的错！” “出了这种事，你还有脸维护他，简直是……厚颜无耻！”白老夫人气得跺拐杖。 “大姐，你怎么说话的，本来谦儿就没有错。再说了，这是我们陆家的事，你……你最好还是别多管闲事了。” “你！” “本来就是，哪有这么大年纪了还赖在娘家侄子府上的。”老夫人撇嘴道。 白老夫人因这话，气得脸色发青，半天说不出话来。 “母亲，您怎么能这么说，若没有姑母，陆家也撑不起来。” “放屁，我还没死呢！” “你还不如早点死了！”白老夫人厉喝一声。 她这一声出，堂上所有人都愣住了。再如何生气，这话未免还是重了。到底是什么事，能把白老夫人气成这样？ “若知你这般无德，我陆家绝不会娶你进门！”白老夫人冷声道。 这一下换老夫人气得说不出话来了，到底白老夫人姓陆，她才是外姓人。而且两个儿子对白老夫人尊敬有加，反倒对她不怎么亲厚。 这些人倒是打起了嘴官司，谁也不肯说正事了。 陆雪微正觉不耐，站在她身边的陆雪云突然干呕起来。宁儿忙扶着她，给她顺气的时候，忍不住哭了起来。 陆雪微蹙眉，等陆雪云好了一些，她拉过她的手腕诊脉。 让陆雪微万万没想到的是，竟然是喜脉！ 喜脉！ 陆雪微脸色陡然铁青，冷眼扫过地上那年轻男子，最后看向老夫人。她算知道知道，今儿她们为什么请她来了。 “哎哟，丢人啊，轻染还没出嫁呢，若这事再捅出去，容家反悔了怎么办，轻染再受不了打击了！”陆三夫人气得哭了。 “闭嘴！”白老夫人瞪了陆三夫人一眼。 “姑母，轻染……” “眼下说的是云儿，这孩子才是真受苦了。” 陆雪微沉下一口气，“到底怎么回事？” 老夫人怕别人抢先，于是忙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云儿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她和子谦情投意合，不过是年轻人没把持住，有什么大不了的，等轻染成亲后，再张罗着给他们成亲就是。” “才不是情投意合！”宁儿嚷道。 “死丫头，滚出去！”老夫人喝道。 陆雪微神色冷极，她握住宁儿的手，命令道：“宁儿，你来说怎么回事。” “奴婢也不太清楚怎么回事，但仔细一想的话，应该是在老家的时候。老夫人总是带四姑娘回娘家沈府，有一次四姑娘还说下面疼，奴婢见那儿红肿了，却因什么都不懂，更没有往别处想，所以没有多问。后来我们回京，老夫人带沈公子回家，让老爷找人送进国子监，之后经常用点心哄着四姑娘去她那院，还不让奴婢跟着，想来定是如此，四姑娘才出了这种事。”宁儿一边说一边抹泪。 “也是他们情投意合……” “放屁！”陆雪微怒喝一声。 老夫人被陆雪微这一声给镇住了，脸色难看至极，却也不敢说什么。 “云儿什么情况，你不知道，竟还敢有脸说情投意合！” “那……那子谦你说怎么回事？”老夫人看向跪在厅堂里的素袍男子。 第415章 情投意合不过如此 那沈子谦抬起头来，先看了陆雪微一眼，而后又弯腰磕了一个头。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那是在燕州，姑母经常带着四表妹来家里玩。我见四表妹憨厚可爱，便偶尔带她在园子里逛逛，有时出门也会给她带回一些吃食。那一日，我与几位好友喝酒，不小心喝多了。回家后，发现四表妹在我屋里。她不懂男女之礼，我又喝醉了，糊里糊涂就……”说到这里，沈子谦低下头，似是羞愧的再说不出口来。 陆雪微扫了沈子谦和老夫人一眼，而后起身把陆雪云拉了出去。 来到院子一侧的廊子下，陆雪微问了陆雪云几个问题。 “好疼的，我不要，他不放开我。” “祖母说不许跟别人说，不然她就生气了，把我赶走。” “我想吃糕点，可每次去都有沈哥哥，还要做那种羞羞的事。” 陆雪微越听脸越靑，她实在不敢相信这一切，老夫人竟然会对亲孙女做这种事。 “姑娘，都快奴婢没有照顾好四姑娘。”宁儿哭着道。 陆雪微叹了口气，她都没想到，更别说宁儿了。她是丫鬟，老夫人不让她跟进去，她也只能在外面等着。 “姑娘，怎么办？”宁儿问。 陆雪微没说话，让宁儿先带着陆雪云回去收拾东西，等会儿跟她一起走。 再回到厅堂，陆雪微看向白老夫人。 “姑祖母，您觉得此事应该怎么办？” 白老夫人叹息一声，摇头道：“若云儿有父母，该是他们拿主意，可云儿没有父母了，她自己又这般，所以我只能让管家去王府请你来。这沈子谦说会负责任，答应娶云儿，但还要看阿微你的决定。” 陆雪微点头，又看向陆三夫人。 “此事万万不能闹大了，不止是我轻染，陆家也丢不起这人。” 陆雪微轻嗤一声，张口闭口就是丢人，这陆三夫人还真是只顾着自己。 “那老夫人呢，你怎么说？” “自然是让他们成亲，这不是皆大欢喜。”老夫人道。 “成亲以后呢？” 老夫人以为陆雪微松口了，忙道：“自然先住在我们陆家，等子谦高中后，再让他们搬出去。若是能进翰林院，自然是好的，若是不能，咱们家给疏通一下关系，让他留任京城最好，也方便我们照顾云儿。” “若是他没有高中呢？” “怎么会？”老夫人笑笑，想了想又道，“万一没有高中，凭咱们大将军府还有你秦王府，总能给他谋个一官半职的。” 这老夫人倒是实在，张口就把自己的目的暴露了。 白老夫人恨了一声，“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当祖母的！” 老夫人不理白老夫人，只看着陆雪微，“阿微，我这话可说的在理？” 陆雪微冷哼一声，起身绕着那沈子谦转了一圈。 “我可以让他们成亲。” 老夫人眼睛一亮，“那太好了！” “不过沈子谦的前途就此毁掉，凭我长公主的身份，还有秦王府的势力，绝对有能力让他即便高中也落榜，如此，你们可还愿意？” 老夫人不解，“你这是为何？” 陆雪微轻哼一声，“云儿如此，做不好什么官夫人，倒不如嫁给一个平平常常的，好好过日子。” “这不行！”老夫人嚷道，“你这样等于把子谦给毁了！” “但看他愿不愿意了！” 沈子谦低着头，拳头慢慢握紧，“长公主，您这般欺人太甚吧？” “你做了什么你不知道，还敢跟我说欺人太甚？” “我……我寒窗苦读十二年，不能就此放弃。但我与云儿有情，也不能放弃她。” “沈子谦，你算什么东西，本公主给你选择的机会，你别不识好歹。若是你今日不做决定，那明日本公主便能摘了你举子的身份。” 沈子谦咬牙，老夫人可不是这么跟他说的。说他们生米煮成熟饭，一旦陆雪云怀了孩子，陆家为了面子必定会让他娶了陆雪云，如此他就有陆家做靠山了。 以陆家的实力，在加上秦王府和瑞王府的加持，他的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也因此，他才愿意碰那个傻子！ 可万万没想到，这陆雪微却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而且这般强势，显然在这件事上，她才是能做主的。 “长公主逼我，也不算我负云儿。”沈子谦道。 陆雪微冷哼一声，“还情投意合，你这种卑鄙之徒也配说这四个字。” “阿微，你这么做置我们陆家的颜面何在？”老夫人不甘心道。 陆雪微冷冷盯着老夫人，“老夫人做了这种事，你又置陆家的颜面何在？” “可这眼下……” 陆雪微懒得跟她说，直接道：“老夫人，盛京非是什么人都能待的地方，以你之心胸和目光，实在不适合在留在府上。” “你什么意思，难道想赶我走，你凭什么？” “不凭什么，但明日本公主会派马车送你回雁归城，自此后再不能进京。” 一听这话，老夫人可慌了。 雁归城那种苦寒之地，她已经住够了，怎么会舍得盛京繁华去那里。当下，她大哭起来，怒斥陆雪微不孝。 白老夫人怒哼一声，“此事就这么决定了，我会跟大爷和三爷说的。” “不行！我不走！”老夫人喊道。 陆雪微长袖一甩，“由不得你！” 再看这沈子谦，听到老夫人直接被赶出府了，他自觉占不到便宜，起身悄悄往外走去。 陆雪微只当没看到，她有的是法子收拾这狗东西。 从东院出来，陆雪微本想去看望一下父亲，可去了前院书房，却只碰到了陆三爷。 “最近北疆不太平，皇上召大哥进宫了，约莫近几日，他便要回北疆驻守了。”陆三爷道。 陆雪微点头，那她只好明日再来了。 “长公主，西南发生暴乱，这两日大臣们一直在参奏此事。皇上顶不住众臣讨伐，必定会推出一个替罪羔羊，这个人极有可能是上官铭。但狗急跳墙，只怕这上官铭会做出什么来，这些日子长公主要小心。” “多谢三叔，我知道了。” 陆三爷离开后，陆雪微让雨兰去知会宁儿一声，她就在前院等她。 雨兰离开不久，一辆马车停到了府门前，陆雪寒自马车上下来。 不妨在这里见到她，陆雪寒微微吃了一惊。 第416章 太子妃相约 她让李婉给她挖坑，再加上之前给丽妃出主意害她，这陆雪寒委实不能再留了。 一向爱挑事的人，这次见到她，却做贼心虚一般，只当没有看到，径直往后院去。 陆雪微哪肯轻易让她走，追了两步揽到了她面前。 “陆雪微，你要做什么？”陆雪寒防备的看着她。 陆雪微嘴角微微一挑，看了她身后的两个嬷嬷一眼。 “二妹，当初你怀孕，怕瑞王偏宠沈如玉，找了什么偏方给他吃，害得他废了那物件。我虽然知道此事，可一直帮你保密，你怎么一点也不知恩，反而屡次害我呢！” “你……你说什么？”陆雪寒瞪大眼睛，不敢相信陆雪微竟然敢说出这件事来。 她身后带的是王府的奴才，虽说一直在她身边伺候，但也不能完全相信，于是在陆雪微再开口之前，她先把那两个嬷嬷给打发去外面候着了。 “陆雪微，你疯了，若让王爷知道当初是你陷害他，必定……” “我？”陆雪微哼了一声，“你从一江湖郎中手上买的药，怎么能说是我害他？” “分明是你……” “你有证据？” 陆雪寒咬牙，她自然没有证据指证陆雪微，即便有也没用，只要这事跟她沾边，顾敬煊不论谁是主使，一样会杀了她。陆雪微不怕，她毕竟是长公主，可她不同，她就在顾敬煊手上！ 想通这一点，陆雪寒不由脸色铁青。 她是故意提起这事的！ “陆雪寒，你若不招惹我，我也不至于赶尽杀绝，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说着这句，宁儿她们也来了，陆雪微冷冷看了陆雪寒一眼，而后带着他们出门去了。 马车里，陆雪微见陆雪云正趴在车窗往外看，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 “姑娘，四姑娘腹中的胎儿怎么办？”宁儿红着眼睛问。 陆雪微摇头，她确实也很为难。 陆雪云无法为自己做主，她也毕竟不是她的父母亲，这个决定怎么做都不太合适。 “先容我想想。” 翌日，陆雪微回陆家看望父亲。 彼时陆昊正站在院中，望着墙角一颗红梅树，而小厮们进进出出的，正在收拾行李。 “爹，什么时候出发？”陆雪微走过去问。 陆昊看到陆雪微，沉肃的神色缓和了许多，“今儿就走。” “怎么这么急？” “再不走只怕就走不了了。” “这话怎么说的？” 陆昊拍了拍陆雪微的肩膀，“皇上并不信任我，若非是北疆有军情，而他手下没人可用，才不会放我离京。” “因为我的关系吧。”陆雪微有些愧疚道。 她是秦王妃，皇上自然要怀疑父亲是秦王一党。 陆昊摇头，“皇上疑心重，谁都不信，尤其在这个节骨眼上。西南暴乱，他把上官铭给推了出去，而东厂趁机把上官铭所犯诸多罪行的证据都呈给了皇上。皇上大怒，一边怒上官铭连他都算计，一边又敌视下面的大臣们，朝会上无端申饬了好几位大臣。” “您此去雁归城，我们父女又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陆雪微不舍道。 “不会太久，秦王已经布局好了，相信朝廷的局面很快会变的。” 陆雪微亲自把父亲送出城门，眼见他的车队在官道尽头消失，这才转身往城里走。 父亲临走的时候跟她说了一句话：若秦王起事，他必为其所用。 但其实顾承继并没有那心思，不然也不会让五皇子母子回京。她也不希望他争那皇位，上一世他登基后勤勤勉勉，最后死在那皇位上，这一世她更喜欢他过一些清闲的日子。 陆雪微正要乘马车回府，一个梳着总角的小童跑来给了一封信。雨竹接过那信，打开给陆雪微看，写信人约她在前面的永乐酒楼见面。 “长公主，这信上都没有留名，您还是别去了，只怕有危险。”雨竹道。 陆雪微看着这封信，摇头道：“不妨去看看。” 大白日的，她身边还带着这么多奴仆，又是在盛京，还没人敢公然害她。 来到酒楼，早有丫鬟等在门口，引着她上了二楼雅间。进了雅间，但见太子妃坐在里面，陆雪微倒也不怎么吃惊。 上次在宫里，太子妃善意提醒，她就知道她们还会有交集。 “长公主。”太子妃起身冲陆雪微颔首。 陆雪微回礼，“太子妃，看你面色好了很多。” 太子妃笑笑，请陆雪微在对面坐下。 “这些日子看清了很多事，心境慢慢打开了，反而吃的好睡得好，精神也就好了很多。” 太子妃这张脸其实已经毁了，难得她竟连面纱都不戴，这般自信的暴露在人前。 “不知太子妃看清了什么事？” “看清了一个人。” “太子？” 太子妃微微一叹，“我嫁给他有十年了，同床共枕，原来还不如长公主寥寥几面看得清。” “当局者迷。” “我以为他在外面如何，皆是形势所迫，对我定是真心的。不想，他竟然会纵容别的女子害我。”说到这里，太子妃苦笑一声。 “别的女子？”陆雪微抓住了关键。 “我妹妹。” “苏侧妃为什么要害你？” “我死了，她自然就有机会坐上正妃之位，甚至于未来的皇后之位。” 陆雪微见过那苏侧妃，虽是个机灵的，但不一定有这样的谋算。 “苏侧妃背后还有人吧。” 太子妃愣了一愣，“长公主知道是谁？” “丽妃。” 太子妃摇头失笑，“我还以为说出这个人，长公主会大吃一惊，不想您已经查到了。” “猜的。” “如何猜到？”要知道她为了查这件事，可是费了好多功夫，若非是她那妹妹胆小，被她拿住了把柄，还不肯透露这个人呢。 陆雪微沉默了片刻道：“当时我去东宫给太子妃看病，最后一次出来的时候，被人带到了太子的茶室。太子在檀香中下了迷药，意欲不轨，好之后拿捏于我。我本就警惕着他，所以并未着道，也因此我二人撕破了脸。这事之后，很快丽妃在宫中设宴害我，也就是你提醒我那一次。我与丽妃无冤无仇，她没有理由害我，我便猜她和太子有关系。” 而且丽妃用的寒食散，只能是宫外的人给她带进宫。这个可以出入宫里宫外的人，只能是上官铭，而上官铭身后就是太子。 “我也只是猜测，但显然猜对了。” 太子妃点头，“确实是她。” “丽妃出身低微，能在后宫稳住脚，而且成为皇上的宠妃，想来太子出了不少力。只是有一点我不太明白，上次丽妃害我，显然计划并不周详，最后把自己给坑了，她缘何这般急切？” “长公主以为丽妃和太子之间是什么关系？” “自然是互相利用。” 太子妃摇头，“不，他们是真心相爱的。” 第417章 太子倒了 这一点，真的大大出乎陆雪微的意料。 “还有苏晴，还有我那妹妹，甚至于我，太子对我们都用了真情。他确实风、流多情，但对每个女子的情意都是真的，只是这份情意也是可以拿来利用的。” 陆雪微沉默下来，她想起了苏晴，苏晴原本已经咬出了太子，可只听了一段琴声，当晚就自杀了。太子竟也不避嫌，还在画舫上为苏晴戴白孝。 这看似荒唐不合理，若以真心相爱来解释，一切就都合理了。只是太子这份真心，实在让人心寒心惧。 “丽妃为何害我，其实很简单，只因我是太子明媒正娶的妻子，她嫉妒了，所以才唆使苏侧妃害我。而苏侧妃是我的亲妹妹，她又为何害我，因为她也爱太子。” “……” “他看似没有做什么，却毁了四个女子。” 陆雪微叹了口气，“太子妃今日找我来是为了？” 太子妃端起面前的茶杯，轻啜了一口，而后细细品味着，“有一个绊倒太子的机会，不知长公主可想把握？” 陆雪微眼眸深了深，继而一笑，“当然。” 当晚，京兆府严津正带着官差捉拿一逃犯，那逃犯抹黑逃入一胡同，又翻墙进了一座农宅。未免逃犯逃脱，京兆府的官差直接破门而入，直闯入正房的内室。 却刚好撞见一对儿男女正在翻龙倒凤，不想这男人竟是太子，而女子则是丽妃。 太子眼见自己的事被京兆府的撞破，知道一定会捅到皇上那儿，干脆发了个狠，命属下叫来自己的人随后堵住那宅子，欲送走丽妃，并杀了严津，剩下这小喽啰更好解决。 严津为办案，只得和东宫的人打了起来。 东宫人多势众，很快压制住了严津。而这时候，东厂巡逻的人看到，忙搅进这战局，不论谁对谁错，先把两方人马给分开了。 东宫和京兆府打了起来，这事闹的太大，很快皇上那儿就知道了。 尤其知道太子竟然和自己的爱妃有染，皇上大怒，根本不听太子辩解。直接下旨废了太子，丽妃就地暗杀。 镇国王本位太子一党，这事发生后，暗中联络亲近之臣开始筹谋。太子虽然被废，但皇上子嗣单薄，还有复位的可能。 不想又过两日，东宫传来消息，太子深觉愧疚圣上，竟然服毒自杀了。 这一下，太子一党彻底没有指望了。 太子怎么会服毒，其实按常理来说，应该要仔细查查的。可皇上恨得紧，根本没有让人去查，太子剩下的党羽自然也是人走茶凉，再不提这事了。 永乐酒楼，陆雪微进来时，太子妃正倚着窗子看外面的景儿。 她神色平和，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太子妃向我讨那毒丸，我以为太子妃不会给太子吃的。”陆雪微道。 太子妃回过头来，冲陆雪微一笑，“自然要给他吃的。” “太子妃还爱着太子吧？” 正如太子妃所说，太子对每个女子都用了真心。苏晴尤在被欺骗后，仍自杀保全他，何况是太子妃，她爱这个男人更深。 “爱。” “那为何？” 留太子一命，等时间长了，也许她和太子能离宫。 “他太花心了，杀了他，他才能是我一个人的。” “……” 太子妃笑，“你觉得我可怕吧？” 陆雪微摇头，“何必呢，为了这种人不值得。” “我已经向皇上请旨了，带着太子的尸骨离开上京。我打算去江南，购置一庄园，把他埋在院子里，这样余生只有我们两个了。” 太子怎么都不会想到，最后他会栽到女人手上吧。 西南暴乱，皇上派苏迟去平定。 苏迟没有在盛京，瑞王倒是安分了不少，一直称病深居府中。 但宫里却不太平，皇上突然病倒了。太医束手无策，于是皇上下旨让陆雪微进宫去给他看病。这日一早，顾承继醒得早，陪她一起进宫。 这些日子，顾承继睡得时间越来越长，陆雪微非常担心。但那九叶仙一直没有开花，陆雪微急也没用。 这次进宫，她打算去御花园的温室看看，留在宫里的那株有没有开花。 其实皇上的病，陆雪微大体已经猜到了，无非是丽妃在寒食散里加入了一种能让人上瘾的东西。丽妃死后，皇上无法再食，自然受不了。 非是病了，只是瘾犯了。 “丽妃往寒食散中加入了什么，我无法查出来，所以皇上怕是……”陆雪微看向顾承继，若年轻力壮的还可戒掉这瘾，但皇上本就体弱又食了这么多年寒食散，定是挺不过去的。 顾承继点头，“悯闲那边已经有消息了，五皇子会很快进京。” “只是不知这五皇子心性如何。” “他还小，可以教养。” 见顾承继皱紧眉头，陆雪微坐过去帮他揉着。这病折磨着他，让他身体也极为虚弱了。若是再找不到法子，只怕…… 每每想到这里，陆雪微心里就发慌。 “别怕，我没事。” “等这边局势稳定了，你随我回山海宫吧。”那边奇珍异草很多，若九叶仙治不了这病，定还有其他字。 “好，听你的。” 进了宫，陆雪微先去给皇上诊治。正如她之前猜想的，皇上神态癫狂，脉搏跳动很急很乱，正是那瘾发作了。 “长公主，你医术了得，定然有办法救治朕。这样吧，如若你真治好了朕，朕答应你把西部高原让给北魏。”皇上气喘道。 陆雪微叹了口气，皇上是惜命的紧，只可惜即便她能研制出丽妃那寒食散的配方，他继续服用的话，也撑不了多久了。 “皇上，若我有办法，自然愿意的，毕竟这样可以止息两国的干戈。可……可您这身体已经被丽妃的寒食散给损坏了，怕是谁也无力。” 皇上听了这话，急得嚷道：“一定还有办法！一定还有！” “皇上，我开一副清毒的药方，您先服用着。” 见皇上情绪不好，顾承继让陆雪微先去外面等着自己。 “秦王殿下，看朕如今这般，你很是得意吧？”皇上看着自己的侄儿，眼中带着杀气，“我们叔侄俩斗了这么多年，你以为你真赢了？” 顾承继叹了口气，“本王在乎的不是输赢。” “那你在乎什么？” 顾承继看向皇上，沉肃道：“家国天下。” 第418章 这如嫔不简单 “呵，你说……哈哈……你装什么君子！”皇上听了顾承继这话，大声嘲笑起来。 “若我想夺这皇位，尽可全力一试，不说现在，就是十年前，也未必没有胜算。我父皇和母后为了南晋百姓不遭受战乱之苦，甘愿自缢于城门之上，我又怎可违背他们的遗志。若你是个好皇帝，我会做一个忠君之臣，可你不是。” “朕还有儿子，朕会把皇位传给他……你……你若起兵造反，一样是违背了先皇的遗志。” 顾承继笑，“皇上放心，我只会尽心辅佐新帝。” “你打了什么主意？” “皇上，你永远猜不明白。” 说完这句，顾承继转身往外走。皇上永远猜不明白，因为他永远以小人之心才猜度别人。 太子没有君子之德，他不能看他坐上皇位，再如宣仁帝一般昏庸，致使百姓受难受苦。而瑞王和苏迟在西南已经联手，欲用武力夺权。 一山不容二虎，于是他向皇上进言，让瑞王得以回京。果然太子和瑞王掐到了一起，二人行事越发极端，最终害了自己。 陆雪微来到御花园的温室，这温室似乎废弃了，不似之前看到的人有诸多宫人在这里侍奉花草。想想也是，丽妃死了，她这温室自然也就没人管了。 打开温室的门，不想里面竟然还有人。 那是一妇人，穿着暗紫的锦缎外裳，正背对着她看着那九叶仙。 这人是谁？ 陆雪微走进里面，又见那九叶仙已是含苞待放，也许就这几日了。她心微微颤动着，若是能得这九叶仙的花蕊，那阿继的病就有指望了。 许是听到动静，那妇人回过头来。 这妇人长得昳丽秀美，虽年纪不小了，反而多了成熟的风韵。便如芍药花，正是盛放的时候，格外热烈格外惹人眼。 不过陆雪微看到这人却觉得很眼熟，好似在哪儿见过。 但她记忆有些混乱，所以一时想不起来。 “长公主，不想我们在这里见面了。”妇人道。 陆雪微愣了一愣，她知道她……在看妇人的脸，她脑中终于浮现一个名字。 如太后！ 此时还是如嫔，待五皇子登基后，她就成了太后。 她怎么在宫里，不应该和五皇子在回京的路上？可她回京了，五皇子呢？ 顾承继那里竟然没有得到一点消息，实在是匪夷所思。 “本宫知道长公主定有很多疑问。”如嫔看着陆雪微，微微一叹，眼圈有些发红：“本宫得知皇上病重，然我们一行诸多阻扰，本宫又实在担心皇上，只能避开耳目，独自一人先进京。” 这如嫔长得一副柔弱可欺的样子，似乎真的很担心皇上，神色中带着深深的悲切。其他人可能会被她这样子给蒙蔽了，可陆雪微不会。 上一世，这位如太后可是以铁腕著称的。 “承蒙秦王向皇上求情，我们母子才能从西南之地回京。” “如嫔娘娘，您应该知道秦王让五皇子回京的目的吧？” “这……” “我们的心是一样的，所以如嫔娘娘最好不要算计什么，免得因小失大。” 如嫔装作吃惊又难过的样子，“长公主这样说，实在让本宫惭愧。其实我们母子在西南虽然过得清贫，但未必就稀罕这京城的一切。” “可如嫔娘娘您和五皇子来了。” “我们只是求一条生路。” “秦王给你们，甚至更多，所以如嫔娘娘还担心什么呢？” 如嫔不说话了，她确实不太相信秦王。他放弃唾手可得的皇位给她儿子，天下有这么傻的人？ 也正因这样的担心，她避开各路眼线，偷偷进京。然她的目的，这陆雪微已经看得清清楚楚了。 如嫔聪明的不再继续说这个话题，而是看向身前的紫色花株，“这叫幻紫？” “丽妃留下的。” “这叫九叶仙吧？” 陆雪微一愣，眼眸不由加深，“如嫔娘娘对药草有研究？” “看过几本医书而已。” “这九叶仙只在古籍中有记载。” “不过是恰巧看过，只记得这九叶仙有起死回生之效，能解世上所有的毒。” 陆雪微抿紧嘴巴，这如嫔只怕是深藏不露。 “不过需三株九叶仙才能凝一颗解毒丸，只剩这一株倒是可惜了。” 陆雪微蹙眉，她都不知道这一点。 “如嫔，可否将这株九叶仙赠予我？” 如嫔眸光闪过，“这本就不是本宫的东西，何来赠予长公主一说。不过这温室已经废了，里面的花草也没人稀罕，长公主若想要拿去就是。” 陆雪微心中一动，正要上前，却又听如嫔说了一句。 “不过长公主知道如何用九叶仙炼制解毒丸吗？” 陆雪微看向如嫔，“娘娘知道？” “不过是在医书上看过。” “与寻常炼制之法不同？” “大大不同。” “哦？” 如嫔笑了笑，“这三株九叶仙想来是当世遗存了，若在炼制时出错，实在是可惜。” 三株？ 她知道她手里还有两株！ 此时有太监来到温室，说皇上召见如嫔。 如嫔冲陆雪微颔首，“长公主，今日本宫与你相谈甚欢，改日再续。” “好。” 回到王府，陆雪微将从宫里带回来的九叶仙放到温室中，另外两株已经活了过来，只是花苞不如这一株鲜灵。 却不知还需多久才能开花采蕊，而至于炼制之法…… 陆雪微不得不承认，她之前想的太简单了。看来如嫔知道如何炼制，但她不会轻易告诉她的。 人不在盛京，盛京之事却无所不知，这如嫔实在是厉害角色。 这日一早，陆雪微是被木鱼声吵醒的。 她刚睁开眼，顾承继竟然也醒了。 “悯闲回来了。”他道。 陆雪微自己先坐起身，穿好衣服后，又侍奉着他也起身穿衣服，吃味道：“到底是好兄弟，也只有他能把你叫醒。” 顾承继轻笑一声，“其实早就醒了。” 简单梳洗后，陆雪微扶着顾承继出门，但见悯闲正坐在廊子下敲木鱼。许是奔波劳累，一眼看去竟发觉他瘦了很多。 “你回来就回来了，在我们门前敲什么木鱼，扰人清净。”陆雪微没好气道。 悯闲收起木鱼，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直接忽视陆雪微，来到顾承继身边。 “阿继！”神色有些激动。 顾承继应了一声，“这一趟辛苦了。” “阿继！”还是很激动，眸光都在闪动。 顾承继干咳一声，“文王顺利到京了吧？” 第419章 陆轻染要出嫁了 文王也就是五皇子，原先一直没有封号，皇上特赦其回京时才拟了这封号。 “阿继，贫僧犯了大错！” 顾承继挑眉，“你能犯什么大错？” 杀人了吗？ 这一趟为了保护文王，确实有可能破杀戒，不过为着救人，佛祖不会怪罪。顾承继正想劝他，却见悯闲红了脸。 “色戒。” 顾承继：“……” 陆雪微扑哧笑了，“和尚，你居然犯了色戒！” 悯闲瞪了陆雪微一眼，仍旧看向顾承继，道：“阿继，你为我念清心经吧，我现在心里好乱，满脑子都是那种画面。” 顾承继见悯闲一脸困顿痛苦之色，尤其还当着陆雪微的面，不舍问太清楚。 “好。” “那也要先用了早膳。”陆雪微忙道。 悯闲点头，“正好贫僧也饿了。” 陆雪微没好气道：“你还有心情吃饭？” “贫僧已经饿五天了。” 说着悯闲身子晃了晃，像是要饿倒了似的。 难怪看着面黄肌瘦的，原来已经饿了这么久了。 用过早膳后，顾承继和悯闲便去静室了。 明日是陆轻染和容陌成亲的日子。陆雪微虽然不乐意，但怎么也该回陆家一趟。来到后院，刚要进陆轻染的院子，不想碰见一人自里面走出来。 这人竟然是沈如玉！ 听闻自五年前那事后，沈如玉沦为媵妾，只能苟延残喘的活着。如今她穿着华丽，精神也极好，还笑吟吟的。 见到她，主动上前同她说话。 “长公主，好久不见了。” 陆雪微心思微转，淡淡道：“是啊，好久不见。” “轻染妹妹要成亲了，我来看看她。” “嗯。” 沈如玉微微一叹，“长公主总是这般冷傲的样子，从来看不起我们这些小人物。” 陆雪微脸色冷了冷，“本宫注重眼缘。” “哦？” “你正好是本宫讨厌的一类。” 沈如玉轻嗤一声，“长公主大概不知道一句话，风水轮流转。” “那本宫就劝你安分一些。” 沈如玉点头，“长公主说的是，有些人确实该安分一些了。” 说完这句，沈如玉绕开她往院门外走去。 陆雪微微微蹙眉，这沈如玉竟然还能翻身。 她刚要往里走，陆轻染已经迎了出来，到底是要当新娘子的人了，脸上带着喜气。 “大姐，我便知道你会来。” 陆轻染拉着她手往院里走，这屋里屋外的贴着喜字，院子挂着红绸，嫁妆已经备好了，摆满了院子。陆三夫人还在清点，见到她来，冲她笑着点了点头。 进了里屋，罗汉床上摆着嫁衣，一片喜气洋洋。 “已经准备好了？” “好了。” 陆轻染请陆雪微坐下，给她倒了一杯茶。 “那大姐恭喜你了。” “谢谢大姐。” 她应该说希望她和容陌百年好合这些话，可想到李婉伤心离开的样子，这话她却实在说不出口。 “大姐，你帮我把把脉吧，我这二年身体也不太好，怕……” 陆轻染话虽然没说完，但陆雪微知道她怕什么，于是让她伸出手来。 “大姐放心，等我以后嫁进容家，定会和李氏好好相处。” 陆雪微点头，诊了脉后，道：“你身体确实有些体寒阴虚，不过不要紧，等成亲后用药调养就是。” 陆轻染蹙眉，“听说那李氏就是因为体寒才不能怀子……” “她与你不同，你不必太担心。” 李婉也未必不能调养好，只是眼下她已经放弃了。 “对了，昨儿二姐姐托身边的丫鬟给府上送信了，送到了老夫人手里，我从娘那儿听说的。” “哦？” “她说自己病了，想请老夫人去王府接她回娘家安养。” “老夫人去了吗？’ “去了，可瑞王府不放人，还说已经请大夫给二姐姐看了。” 怕生病只是托词，估计是顾敬煊已经知道当年她害他了，这一次定不会轻饶她。什么生病，估计是被打了。 回到王府，刚下马车，门房急急跑了来。 “王妃，有人在咱府门口留了个盒子。” 这门房是个年轻的，此时满头冷汗，脸上还有惧色。 陆雪微随着他来到那盒子前，乃是一檀木的盒子，像是平日里女子装首饰用的，就放在大门口。而盒子下却漏出了一滩血，血黑色，都干涸了。 “你们还未打开？”陆雪微问。 那门房摇头，“这盒子上面写着是给王妃您的，本来我们要拿进府，可一看下面有血，便没有敢动。” 陆雪微冲门口一护卫吩咐道：“你去打开吧。” 盒子没有上锁，那护卫用剑就挑开了。盒子里竟然有一只手，血淋淋的，吓得周围的人赶忙往后退。 陆雪微却走上前去，仔细看了看，知是一女子的手。 至于是谁的，倒也不难猜，无非是陆雪寒。顾敬煊把她的手砍了，还送给她，乃是在恐吓她，告诉她迟早他会报复他的。 陆雪微轻哼一声，凭这一只手就想吓住他，这顾敬煊也挺天真的。 “你去把墨城叫来。”陆雪微冲那门房道。 门房去后，很快就回来了，但来的却不是墨城。 这人身材高大，相比于墨城，倒多了几分儒雅之气。 “王妃，属下墨言。” 顾承继身边三大暗卫之首的墨言，在上一世的时候，墨言根本没有露过面。他只在暗处保护顾承继，并掌管着秦王府布在各地的暗哨。 他怎么会露面？ “王妃，您请吩咐。” 陆雪微收回心神，“本宫要让这东西出现在送来之人的针头下面。” 这事很难，几乎不可能做到。 瑞王府守卫森严，进去都困难，更何况放到顾敬煊枕头底下，而且她也没说送来之人是谁。 然墨言却什么没都问，只道：“属下知道了。” 这般自信沉稳，确实是墨城没有的。 回到后院，顾承继竟然没在房里，她想了想去了悯闲那院。 她先敲了敲门，得里面应声，她才推门进去。进去后，见顾承继已经躺在悯闲的床上睡着了，而悯闲在默写经文。 她先去看了看顾承继，见他睡得安稳，便坐到了悯闲身边。 “他给你念了经文？” 悯闲停笔，抬头看向陆雪微，“他现在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嗯，不过那三株九叶仙快开花了，按着如嫔的说法，应该是可以解阿继身上的毒。” “如嫔？” 陆雪微点头，把那日在宫里见到如嫔的情形以及她说的话都跟悯闲说了。 “这女子不简单。”悯闲道。 “自然是。” “贫僧化身游学的僧人，与他们同路了一段，这如嫔看着性子很软，可一路遇到了那么多危险，她却早有防备，总是能轻松化解。贫僧根本没有出手，而且好似还被她发现了。然她就在贫僧眼皮底下消失了，转眼回到了盛京。” 陆雪微点头，“不过我倒是好奇她是怎么从你眼皮子底下消失的。” 悯闲脸一红，“没……没什么……” “与你犯色戒有关？” 第420章 未来的小皇帝 悯闲瞪大眼睛，没想到陆雪微会一针见血。 良久，他叹了口气，“那晚用过斋饭，贫僧便睡了，因警惕着周围，所以并未睡熟，可还是做了个梦。” “梦？” “梦到一狐狸精，她变成了人，而后与贫僧……咳咳……” 陆雪微扑哧笑了，“原来只是梦啊，这不算破戒吧？” “可在梦中，贫僧确实……确实回应了，还因为太过沉溺，连那如嫔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陆雪微拍了拍悯闲，“和尚，原谅自己吧，毕竟你这辈子也就只能在梦里梦到这么一回了。” 这话被陆雪微说的，悯闲怎么觉得自己有点可怜。 不对！他又不是很喜欢这种事！他是和尚！ 陆雪微打算让护卫把顾承继送回他们那院，来的却是墨城，他耷拉着头，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等他把顾承继背回屋里，陆雪微叫住了他。 “怎么了？” “啊，没……” 陆雪微轻哼一声，“看你这样子，满脸写着倒霉。” 墨城叹了口气，“殿下把大哥叫回身边，又让属下去保护文王，大概是属下做得不好吧。” 原是这么回事。 “或许是因为你做得很好。” “什么意思？” “保护文王，这事很重要，殿下交给你，自然是因为信任你的能力。” “真的？” “殿下让你去保护文王？” “是。” “还有监视。” 墨城一愣，“可殿下没有说……” 陆雪微小声道：“这是本宫交给你的任务。” “……” “殿下想扶持文王登基，可文王人品如何，可是个过河拆桥之人，能否投桃报李，殿下坦荡荡，但我们却不得不防，你明白本宫的意思吧？” 墨城恍然，冲陆雪微行礼道：“属下知道了。” 第二日便是陆轻染成亲之日了，陆雪微没有去陆府，只在街上看到了容陌的迎亲队伍。他穿着喜袍，一身贵气，眉目如画，惹得围观的百姓连连夸赞。 “听说这容小夫人是个能干的，只不知这将军府的三姑娘到了容家，会不会受这容小夫人的气。” “再怎么说，人家是官宦贵女，虽说是平妻，可这容小夫人不过商贾之女，怕是要被压一头的。” “可不呢，这里陆三姑娘的姐姐可是秦王妃，堂堂的北魏长公主，在容家定没人敢惹她。” 听得这些人议论，陆雪微只能叹一口气。她无意掺和，陆轻染却还是顶着她妹妹的名头，不必刻意，便有人忌惮着。 从街上出来，陆雪微站在河边。墨言走到她身后，说昨晚已经把你断手放到了顾敬煊枕头下，今儿一早吓得这位直接从床上翻到了地上，听说吓得身子都在发抖。 墨言指着远处，“瑞王府的船。” 陆雪微望过去，见顾敬煊走到了甲板上，朝她这边看了过来。因离得远，并不能看清他的面容，但脸色应该很难看。 他冲身后的人摆了一下手，有两个护卫抬着这麻袋出来了。那麻袋已经被血染红了红色，里面似乎装着一个人，一动不动的。 顾敬煊死死盯着她，而后挥手，那两个护卫便把那麻袋扔进了水里。 “王妃，里面装的是陆雪寒。” 陆雪微呵了一声，这顾敬煊居然用陆雪寒吓唬她，殊不知她看到这一幕，反而很愉悦呢！她挑衅一般，举起手鼓了鼓掌。 那顾敬煊不妨没有吓到她，气得转身进了船舱里面。 陆雪微看着水面，刚才还有水纹，眼下已经平静了。那麻袋里应该穿着石头，总是沉入湖水里面，不可能再浮起来。 上一世，这一世，她终究看着陆雪寒得了报应，而且还是在容陌娶亲这一天。 然这一世，她并不是没有给过陆雪寒机会，而且不是一次两次，只是她没有珍惜。 回到府上，顾承继已经醒了。 他坐在院中，对面还坐着一位穿紫衣的少年，少年身量不高，看着十分单薄。顾承继说了什么，她连连应着，好似有些胆怯。 陆雪微走上前，因听到了动静，这少年回过头来。 五皇子文王，日后的庆安帝。 文王长得很清秀，眉眼很精致，只是看着有些瘦弱。 上一世，她即将魂消魄散，只看到太后一路文王登基，展现了铁腕手段。至于文王后来如何，她却不知道。 也因为不知道，所以才让墨城去监视。 “这是你皇嫂。”顾承继道。 文王慌了一下，忙起身行礼，“皇嫂安好。” 陆雪微点头，让文王坐下，“殿下看着脸色不太好，可否让本宫给你诊诊脉？” “不用……不敢劳烦长公主……”文王忙捂着手道，因为太慌，都结巴了。 陆雪微笑了笑，“殿下，我们又不会吃了你，你慌什么？” 文王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在西南听过二位很多事……觉得很厉害……” “听来的事可不一定是真的。”陆雪微道。 “我懂得分辨，皇兄为天下黎民殚精竭虑，皇嫂也有很多传奇故事。”文王急道，眼里还带着敬佩的光。 “真不用本宫帮你看看？” “母妃会医术，说我先天不足，需要长期补养。但在西南之地，能用的珍贵药草不多，回到盛京就能好好养着了。” 陆雪微一想也是，这如嫔的医术想来是深不可测的。 怕文王不自在，陆雪微让顾承继他们谈，她则先进屋了。 倒也没多久，顾承继就进来了。 “这老五性子还不错。” “看着有些胆小。” “毕竟年纪还小，对了，我约他明日一起游湖。” “你就不怕刺激到顾敬煊？” 顾承继笑，“本王就怕刺激不到他，如今如嫔在宫里照顾皇上，皇上身体好了许多，而文王也因此常在皇上身边，正在修复父子之前的感情。顾敬煊因之前得罪了皇上，一直不得皇上信任，他眼下已经慌了，只需要本王再点把火就是。” 陆雪微点头，尤其在太子被废后，皇上又病下，这个时候文王母子回来了，对他来说是巨大的威胁。一旦觉得没有指望了，必定会先下手为强。 第421章 苏迟要屠镇国王府 第二日，顾承继和文王去游湖了，陆雪微则进了宫。 她去向如嫔讨要炼制九叶仙的方法，不过她知道如嫔定不会告诉她。 如嫔听了她进宫的目的，笑了笑：“倒也不是本宫不肯跟长公主说，只是这炼制之法很复杂，说也说不清的。上次本宫观那九叶仙，至少还有一个月才能开花，到时长公主收集了花蕊，本宫和你一起炼制就是。” 陆雪微本就是来探她的底儿的，于是道：“这一个月，只怕变故太多。” “怕什么，一切不都在秦王的掌控下。” “哦？” “翰儿这孩子不是个忘恩负义的，本宫也不是，长公主和秦王放心就是。” “如嫔娘娘，本宫和秦王都是真性情的人，以心换心就是，不必提什么恩不恩的，毕竟以我们的实力，不用谁来报恩，是吧？”陆雪微淡淡一笑道。 用这法子挟持她，她也该让如嫔知道一下，她自己有几斤几两重。 如嫔干笑一声，“自然是以心换心，长公主可别误会，本宫真的是怕浪费了那仅存的三株九叶仙，毕竟是为了秦王的病。” “那本宫就先谢过如嫔娘娘了。” 五日后，瑞王果然坐不住了，联合镇国王突然发动兵变，用京郊大营的三万兵力封住城门，而后逼宫皇上。 他这是先下手为强，也是狗急跳墙了。 这二日传出皇上要立遗诏的消息，如嫔母子在跟前，却并没有召见他，皇上要立谁已经很明显了。 为了不被动，瑞王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而镇国王在太子倒台后，也是举步维艰，为了保护爵位，他也只能铤而走险。 然一切都在顾承继的预料中，京郊大营临时倒戈，反而围住了镇国王府和瑞王府，而领兵的正是苏迟。 京郊大营一直由苏迟掌管，也不知顾承继何时说服了他。 这一幕似乎与上一世重合了，只是上一世逼宫的是顾承继，而这一世是顾敬煊。 上一世顾承继成功了，而眼下顾敬煊被生擒。 然，陆雪微担心的却是另一件事。 他还会那么极端吗？ 对苏迟，她以为他们是好友，但似乎以前发生过什么，她只是忘了，于是让她对他的态度无法拿捏准确。当然最好的做法就是不招惹，可想到上一世他屠杀了镇国王府后跳下城楼，又为这个人感到可惜和不值。 尤其，他还是顾承继阵营的人。 想到这些，陆雪微还是决定让墨言带她去镇国王府。 “长公主，现在街上很乱。”墨言有些担心。 “本宫知道，但事出紧急，本宫必须去。” 墨言只得多安排了一些护卫，这才带陆雪微出府。正如墨言所说，京城很乱，虽然瑞王被擒住了，但东厂、京兆府和京郊大营都在抓捕余党。多少瑞王一党的大臣被抄家，哭声喊声连成一片。 来到镇国王府，京郊大营的兵士已经把这座大宅给包围了。里面有火光，也能听到哭喊声，似乎很混乱。 陆雪微心下一紧，忙朝府门口走去。 守门的将士忙挡住了他们，“什么人，不想惹麻烦的，速速退开！” 墨言道：“我们是秦王府的，这位是我们王妃。” 那将士忙冲陆雪微行了礼，却仍旧没有让开：“长公主请恕罪，太尉吩咐了，不能放任何人进镇国王府。” “本宫找他有急事。” “那属下进去给您通报一声。” 陆雪微点了一下头，而后退开两步。这围着的都是京郊大营的人，她决不能硬闯，尤其还代表着秦王府，这样只会让局势越来越乱。 但，苏迟会见她吗？ 不多一会儿，那守门的出来了，请她进去里面。 前院里，镇国王府的人，不管主子和下人都跪在地上。而苏迟坐在高位之上，正歪着身子，一脸得意之色。 左思迁和林宗也在，见到她来了，二人急忙迎了上来。 林宗人高马大的，此刻却像是被吓到了一般，声音有些颤，“这老苏，他刚杀了……杀了他亲弟弟！还说要屠光镇国王府，这可是一百多条人命！” 左思迁还算冷静：“长公主，您可以一定要劝劝苏迟，不能让他做傻事。” 眼下正混乱，没人顾得上这里。 在这一方天地，苏迟可以胡作为非，然后果却不是他能承受的。 陆雪微沉下一口气，他还真是……不长进！ 大步走到苏迟跟前，陆雪微往下看，为首就是镇国王。以往意气风发的人，此刻佝偻着，像是街上讨饭的老乞丐似的。 他也怕了，不是怯懦的抬头看苏迟一眼。 不远处有一具尸体，浑身是血，像是被砍了很多刀，应该就是镇国王府的二公子了。王妃瘫坐在旁边，看着自己的儿子，已经哭傻了。 镇国王身后还有几个小妾，皆小声哭着，还不敢哭大声。后面那些丫鬟小厮就更不用提了，各个吓得脸色苍白，浑身发抖。 “你真要杀了他们了？”陆雪微问。 苏迟抬头，看到陆雪微时还吃了一惊，似乎刚才根本没有看到她。 “你怎么来了？” 陆雪微默了一下，所以刚才让她进来的应该是左思迁他们了。 “阻止你干蠢事！” 苏迟轻嗤一声，“陆雪微，你应该恨我啊，为什么还要管我的事。” “苏迟，值得吗？” “什么？” “杀了他们，而你背负千古骂名。” 苏迟大笑，“老子管什么骂名，杀了他们，老子只觉得痛快！” “然后呢？” 苏迟愣了一愣，“什么然后？” “往后余生，你怎么活？” 活？ 他没想着活！ 苏迟指着镇国王，“他和那女人把我娘送去给一个太监羞辱的时候，怎么不问问我娘还能不能活？我娘带着欺辱自杀了，他呢，他可曾悔恨过？没有，他和那女人享受着荣华富贵，心安理得的活着，甚至于……他们还想毁了我！” “我娘的恨，我的恨，今日便该是他们偿还的时候了！” 苏迟眼眸如浸血了一般，说着倏然起身，大步冲到镇国王跟前，拔剑直接砍了过去。 “苏迟！”陆雪微不妨他这般激动，却也来不及阻止。 “啊！”镇国王一声惨叫，他的左臂被砍掉了。 血呲呲往外冒，疼得他瘫软在地上。 “我……我是你父亲……生你养你……你敢杀我……天地不容……”镇国王喊道。 “父亲？你也配！” 第422章 九叶仙开花了 苏迟再举剑，陆雪微忙上去拦住了他。 “你杀了他，倒是便宜他了！” 苏迟一愣，“便宜他？” “莫不，你还念着父子之情？” 苏迟脸色铁青，“我恨不得剥他的皮，削他的肉！” “他做了很多恶事，上至勾结北魏太后，暗害崇宗和张皇后，下至搜刮民脂民膏，中饱私囊。这些罪名都列下来，条条状状，够他死多少回了。他活不成了，然你这样杀了他，只会置你自己于万劫不复，反而让他保住了名声。” 苏迟：“什么狗屁名声，老子只图痛快。” “杀了他，你却要为他陪葬，你不觉得自己这样做太蠢？” “呵，那又如何。” “那你随便。”陆雪微让开，微微一叹：“苏迟，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陆雪微大步往外走去。 “长公主，您可不能就这样走了！”林宗忙追上陆雪微。 “本宫尽力了。” “可也不能放任他发疯啊！” 陆雪微从怀里挑出一个小瓷瓶，塞给了林宗，“这里面有迷药，虽然治标不治本，但好歹先拉他一把。” 林宗接过那小瓷瓶，重重点头道：“反正我不能让他做傻事！” 从镇国王府出来，走在街上，远处近处都是火光，穿着铠甲的兵士神色肃冷行进在夜色中，哭成连城一片，血腥气随风而来。 陆雪微有些恍惚，好像回到了上一世宫乱的时候。 她在地下水牢，被陆雪寒和沈如玉折磨的不成人样，而三刻销魂让她痛不欲生。她在极度痛苦之下合上了眼，转眼灵魂飘出了地牢。 她看到宫门被轰开，身穿铠甲的将士们冲了进来。 夜沉的很怕，现实的一切和脑海中的记忆开始重合，开始混乱在一起。 “王妃，我们还是赶紧回府吧！” 陆雪微惶然回过神儿，心慌得厉害。 瑞王逼宫第三日，皇上驾崩。 外界都道皇上是被瑞王给气得，但其实当时他已经陷入昏迷，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皇上留下了遗诏，将皇位传给了文王。 先举行的登基大典，随后再为宣仁皇帝举行国葬。 如此一个月，朝廷才从乱局中解脱出来，开始恢复秩序。 这日，陆雪微醒得早，起来后便忙去了温室。进门，一股奇异的香气扑面而来，这香气淡而清冽，闻之头脑清明，有醍醐之效。 她心中一动，忙往里面看过去，那九叶仙开花了！ 花型很像石榴花，但比石榴花大很多，紫色的叶片层层叠叠，带着氤氲的光，梦幻的好似不真实一般。 陆雪微抑制住激动，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走到那九叶仙前。虽然花很美，但她需要在花正鲜嫩的时候取下来，从里面收集花蕊。 小心的仔细的，一点点把花粉都收集到小瓷瓶里，陆雪微深深呼出一口气。 陆雪微从温室回来，顾承继已经醒了正在教星儿练剑，父子俩都极为专心，等一套剑法打完，才发现她在。 “娘！”星儿冲陆雪微跑了过来。 陆雪微弯腰搂住他，“今儿怎么不睡懒觉了？” 星儿吐吐舌头，“我都好几日没有见到娘，因为想你想的都睡不着了。” 这几日京城里的事，家里的事，让她忙得脚不沾地，确实忽略了星儿。 “那你陪爹娘一起用早膳吧。” “好，哦，对了，寒寒这几天都吃不下去饭，一定是生病了，娘快去给她看看吧。” 寒寒？ 陆雪微反应了一下，才明白星儿说的是陆雪寒。 她不由拧了小家伙鼻子一下，“叫三姨母。” “可她比我还淘，叫姨母好奇怪。” 陆雪微笑，“那也得叫姨母。” 难得一家三口坐在一起用早膳，顾承继说用过早饭后，他打算进宫一趟。 “西南百姓暴乱，需要安抚，不能一味镇压。昨儿皇上派苏迟去西南了，我想着还要再派一文臣，用温和的方式安抚。” 陆雪微想了想，“我推荐一个人。” “谁？” “左思迁。” 顾承继点头，“本王想的也是他。” 苏迟脾气爆，派其他人去，未必能和他很好的共事。左思迁了解他，也是他的好友，二人少了很多磨合，一定能更妥善的解决西南的事。 “娘，我要吃金丝糕。” 星儿说完，却发现他娘和爹还在说着什么，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 “娘！”他气得大喊一声。 陆雪微惊了一跳，忙去看小家伙，见他抱着肩噘着嘴，正气哼哼的瞪他。 “怎么了？” “你们总是说说说，谁都不理我！” 陆雪微和顾承继对视一眼，忙都笑着给小家伙道歉。 用过早饭后，顾承继和裴锦先进宫了。陆雪微则跟着星儿去了陆雪寒住的院子，刚进院子，便听一阵干呕声。 “哇……呜……我不要吃……什么都不吃……我难受……”陆雪寒一边哭一边嚷着。 “咱不吃了，不吃了，可你都两天没吃过东西了。”宁儿在一旁也急。 陆雪微走过去，宁儿看到她，如同见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忙上前道：“姑娘，您快看看三姑娘吧，她这样可不行。” 陆雪微拍了拍宁儿的手，示意她不必太着急。 她走到陆雪寒面前，把人先扶了起来。 “大姐……”陆雪寒绷紧嘴巴，眼泪却啪嗒啪嗒往下落。 “大姐知道你难受，所以问你一句话，你腹中这孩子，可还想要？” 陆雪微嘱咐宁儿，让她这些日子跟陆雪寒解释一下，让她理解自己肚子里有一个小生命。她实在无法为陆雪寒做决定，还是让她自己做吧。 当然，这对陆雪寒来说很难。 陆雪寒忙摇头，“好难受，我不要！” “真的？” “嗯嗯！” 陆雪微叹了口气，知道她说这话只是孩子气，仍旧不懂更深一层的意思。可私心里，她也确实不希望她要，这份责任于她来说太大了。 “大姐帮你，很快你就不会难受了。” 陆雪微写了一个方子交给管家，让他去外面配药。 “宁儿，你先照顾好三姑娘，等晚上我会过来。” “是，姑娘放心。” 从陆雪寒这里出来，陆雪微叫上悯闲，让他跟着她一起进宫。 如今花粉已经收集好了，下一步就是炼制九叶仙丹，她需要向如嫔，也就是现在的如太后讨要炼制的法子。 悯闲医术高深，她带着他去，可保万无一失。 第423章 沈如玉翻身了 晓月宫，如太后来到厅堂，见到陆雪微与她寒暄了几句，又看到悯闲，眼眸微微深了深。 “悯闲大师，我们又见面了。” 陆雪微这才想起来，顾承继之前让悯闲去保护如太后母子，悯闲曾化身为游学的和尚。 “其实悯闲是秦王派去保护太后和皇上的。”陆雪微道。 如太后笑，“本宫知道，所以一直很感谢大师一路的照拂。” 悯闲回礼，“太后娘娘客气了。” “二位坐吧，今日进宫定是有什么要事吧。”如太后先坐下，又请他们坐下。 陆雪微坐到太后的对面，悯闲在屋中的木椅上坐下。 眼下没有必要绕娃子，陆雪微直接说明了来意。 “本宫猜到了，不过这九叶仙丹却不能立刻就能炼制。”如太后道。 “为何？” “还需一样辅助东西。” “什么？”陆雪微身子往前倾，实在有些紧张。 “天山九霄峰的雪水。” 陆雪微皱眉，天山在西部高原，这一来一回的，即便是快马加鞭，也要两三个月的功夫。再说那天山地势高，很难攀爬，即便雪水在来年春会流下来，但也融入了很多小溪水，已经不纯了。 “九叶仙生长于九霄峰下一处山坳，得九霄峰雪水滋养，倒也不是说缺了这雪水不能炼制，只是不能发挥其最大功效。毕竟这世上仅存三株九叶仙了，若是药效发挥不好，那秦王……”说着如太后叹了口气。 “您应该早点说话，本宫好派人早点去取。”陆雪微冷下脸来。 如太后忙解释：“长公主切莫着急，其实本宫已经派人去取了，想来再有半个月就能回来了。您也不必担心那花粉失效，只需用酒水浸着就好，这样多放置几日，反而更好。” 听了这话，陆雪微仍觉得心里很沉重。 这样的话，她只能全然指望如太后了。但这人靠得住吗，她不确定。 话说到这里，倒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陆雪微起身告辞，如太后看了一眼悯闲道：“长公主，可否让大师留在宫里几日。” “为何？“ “本宫近几日总做噩梦，已经不敢入眠，想请大师给驱心魔。” 陆雪微看向悯闲，见他神态淡然，于是道：“这还看悯闲大师的意思，他是王府的贵客，不是王府的下人。” 如太后嗲了一下头，又看向悯闲，“大师可愿意帮帮本宫？” 悯闲暗暗叹了口气，莫名的，他有点讨厌这个女人。 算了，那九叶仙丹还要指望着她，他就当帮阿继了。 “阿弥陀佛，贫僧愿为太后解忧。” 来的时候两个人，回去的时候，只剩陆雪微一个了。她往宫外走的时候，想着太后看悯闲的眼神，总觉得怪怪的。 正走到宫门口，一辆华丽的马车停了下来，接着一人从马车上下来。 让陆雪微没先到的是，竟然是沈如玉。 瑞王府被抄了，她此刻应该在大牢才是。 沈如玉笑吟吟朝她走来，走到身前还行了个礼。 “长公主这是刚从姑母那儿出来？” “姑母？”陆雪微挑眉。 沈如玉捂嘴一笑，“哦。长公主可能还不知道，太后娘娘是我爹沈大将军的亲妹妹，自然也就是我的姑母。” 陆雪微还真不知道，沈大将军一直在边关镇守，甚少回京。而且如嫔母子很早就去了西南，没有人谈乱，她自然也就不知道了。 “瑞王图谋叛乱，我一早就告诉了皇上，如今叛乱平定，皇上还说要奖赏我的功劳呢！” 陆雪微轻哼一声，用得着她举报，这一切明明都在阿继的算计中。她是占了便宜，却也不懂得收敛一些。 又沈如玉在太后身边吹风，于他们秦王府来说，定然不是好事。 “长公主，以前咱们那些事，过去就过去了，您大人有大量可不能跟我们这些没有见识的计较。”沈如玉笑道。 “沈侧妃……” “还是叫安宁郡主吧，皇上已经恢复了我的封位。” “安宁郡主这话说的不错，但本宫却没有什么雅量，所以你最好安分一些。” 沈如玉仍旧笑着，一点也不生气。 “长公主，您又何必一定咬着我不放呢？” “沈如玉，你做过什么你心里知道，本宫没心情跟你虚与委蛇。你可继续笑，但要珍惜，因为哭得时候还在后面。” 说完这句，陆雪微转身上了马车。 等车帘放下，她努力克制的失控才暴露出来，她的身子在发抖，也不知是气的还是什么。脑中不断闪现着上一世她和沈如玉的种种，那是一种蚀骨的恨，恨到面对她根本无法冷静。 车子动了起来，陆雪微紧闭双眼，试图让自己平复下来。她不能往深里想，想太多脑子容易混乱。 回到王府，明月阁的人给她送来了信。 信是司靑写的，她说北魏的使臣已经进关了，不日就将抵达盛京。 陆雪微收起信，新帝已经登基，也确实该解决西部高原的争端了。她会了一封信，让司靑他们一路小心。 眼下的局势看似一片大好，只怕也不过是表面而已。 管家已经配好了草药，陆雪微让宁儿熬了，然后喂给陆雪寒服用。当天夜里，陆雪微守着陆雪寒，见她先开始肚子疼，接着下面见红，最后疼得昏沉过去。 “姑娘，奴婢来收拾，您先回去休息吧。”宁儿见陆雪微坐在椅子上怔怔发呆于是提醒了一句。 陆雪微猛地回过神儿来，看向宁儿，确实满眼困惑。 “眼下是什么时候？” “子时刚过。” “不是，是宣仁几年？” 宁儿惊了一跳，“新帝登基，已经改年号为德康，眼下德康元年。” 陆雪微捂住额头，她知道自己以为的都是假的，宁儿说的才是真的，于是努力让自己顺着这个方向想，好一会儿才缓过神儿来。 “姑娘，您怎么了？” 陆雪微摆了一下手，“今晚你守着三姑娘吧。” 从屋里出来，陆雪微仰头看了一眼夜色，她最近好像犯糊涂的次数多了。而且她还想起了一件事，原来她和阿继除了星儿外还有过一个孩子。 那孩子没了。 因为苏迟！ 难怪她面对他的时候总觉得很别扭，哪种情绪都不太对。 第424章 过河拆桥 翌日，陆雪微起来后先去看了陆雪寒。这丫头受了苦，但总算熬过来了，宁儿正在喂她喝鸡汤。 “好好养着，过些日子就好了。” “大姐……” “怎么了？” “孩子没有了吗？” “没了。” 陆雪寒抿了抿嘴，“我不是怕难受才不要他的。” “那为什么？” “讨厌。” 陆雪微拍了拍陆雪微，她无法说清楚自己的情绪，但陆雪微明白。她不是讨厌孩子，而是讨厌强辱她的那个男人。 从陆雪寒院子里出来，得知顾承继去书房了，陆雪微过去，正见左思迁往外走。 “左大人。” “长公主。” 二人见了礼，左思迁道：“下官这就出发去追赶苏太尉了。” “左大人一路保重。” “那晚在镇国王府，下官替苏迟感谢长公主，没让他酿成大祸。” 陆雪微叹了口气，若是早点想起那个孩子的事，她还会去吗？也许会也许不会了，即便此刻的她也无法料定那一刻她的情绪变化。 左思迁走后，陆雪微进了书房，顾承继正抚着额头，似乎有些困顿。 “怎么了？”陆雪微上前为他按摩额头。 顾承继指了指桌上的信，“本王难道错了？” 陆雪微拿起那封信，先看了署名，原是苏迟写给他的。从头往下看，只一张纸，字数也不多，却传达了一个重要的信息。 太后不信任秦王！ 在苏迟临出发去西南的时候，太后曾秘密召见他，话里话外都是倚重，却也提醒了他，要和秦王府保持距离。 表面上太尉府和秦王府并不亲近，所以才找到苏迟，想暗中拉拢。 她既找了苏迟，定还找了其他大臣。 “本王若有意那皇位，他们也就回不了京。”顾承继气道。 能不气么，毕竟是全心帮过的人。 可那是皇权，谁不渴望，太后不信任他也是情理之中。但她也未免太心急了，刚过了河就拆桥，却不知他们在朝中可还没站稳呢！ “太后已经有了这样的心思，只怕你我以后要不太平了。” 顾承继拉过陆雪微的手，“本王已经无心再争什么，若皇上能做个体恤万民的好皇上，本王不介意辞官归隐。” 陆雪微点头，“你跟我回山海宫。” “我们一家三口，过平平淡淡的日子。” 二人刚出了书房，但见明玉气冲冲从前院来了。 “皇上要废掉东厂了，你们可知道？” 顾承继蹙眉，“你从哪儿听说的？” “我刚去了东厂，明炤跟我说的，皇上透露了这个意思，眼下还未下旨。” 陆雪微叹了口气，其实东厂西厂本就不该存在，他们与官府的权利重合了，而且凌驾于法度之上，让百官很是诟病。 韩子俊所辖东厂，帮先帝监察百官，自然也做过很多恶事错事。皇上一旦开始动东厂，只怕会一并清算韩子俊。 “韩子俊那木头竟然没事人似的，还在屋里作画，气得我把他作的画都撕了。” 陆雪微无语，顾明玉这暴脾气。 “哥哥既然这般，定是心里有打算，你也别太担心。” “我能不担心吗？他做东厂督公这么多年，得罪老多人了，我……咳咳……”说着顾明玉咳嗽起来，咳了好一阵儿才稳住。 “你怎么了，我给你看看。” “没事，急得气得。皇上登基，韩子俊也出了力，他未免太缺德了。” 陆雪微让顾明玉先别急，她和顾承继商量了一下，顾承继进宫探探皇上的口风，而她则去东厂，看韩子俊有什么打算。 “我看你面色不太好，先去后院休息吧。”陆雪微道。 顾明玉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我在家里等你们的消息。” 安抚好顾明玉，陆雪微和顾承继一起往外走。其实他们比顾明玉想的更多，担心的也更多。 因韩子俊和陆雪微的关系，东厂明显向着秦王府。太后和皇上这个时候清理东厂，分明是为了削弱秦王府的势力。 “你叫上裴锦一起去吧。”陆雪微不放心道。 顾承继也不逞强，“好，我听你的。” 来到东厂，前院有不少人。明炤看到她，忙跑了过来。 “这是做什么呢？”陆雪微问。 “皇上让东厂这几年办过案子的卷宗都交给大理寺，这不大理寺的人来取了，因为太多了，没三五天交接不清楚。”明炤说着抹了一把汗。 “这里面……” 明炤叹了口气，“东厂办案，很多都不是明路，这里自然都是合法的一些案件，可怕就怕他们抓住不放，逼我们交出更多。” 陆雪微明白，这就要看上面的意思了。 “昨夜，几个兄弟去酒楼喝酒，出来的时候被抓了。” “为何？” “刑部官差说他们酒后闹事，但我们的人回来说，他们根本没有闹事。这几个人如今被关在刑部大牢，只怕一番严刑拷打后，他们会吐出一些事来对督公不利。” 刑部抓人？ 陆雪微叹了口气，这种在盛京地界上发生的案子一般交由京兆府来办，京兆府查清楚了再上交刑部。 这次越过京兆府，显然也是知道京兆府与秦王府交往甚密。 这如太后知道的太多了，让她不得不惊叹。 来到书房，但见满地都是碎纸，陆雪微随意拿起一块，上面是一枝被撕开的红梅。红梅傲雪盛放，只是却被雪压弯了枝头。 韩子俊背手站在西窗前，看着外面的景儿。 天色昏沉，风雪欲来。 “哥哥，你知道的，我可以帮你。”陆雪微道。 韩子俊回过神儿来，绝美出尘的脸上带着暖暖的笑意，“这话，哥哥从来都信。” “那你有什么打算？” 韩子俊坐到罗汉床上，拉着陆雪微也坐下。 “哥哥双手沾满了鲜血，其实早就料到了会有这种的结局，无非一个死。” “哥哥！” “阿微，以前哥哥还会怕，但现在不怕了，因为哥哥做到了问心无愧。前事错太多，而哥哥已经尽力弥补了，如此再送上这条命，想来阎王爷会轻判的。” 陆雪微皱眉，“所以你根本就没有打算，就等着皇上发落呢？” “无论是西厂还是东厂，本就不该存在。如今西厂倒了，也该轮到东厂了，只是你和秦王要小心，能抽身就及时抽身吧。” 陆雪微抱住韩子俊的胳膊，“我不听你的，反正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阿微……” “还有明玉，你舍得她为你难过？” 第425章 明玉出事 韩子俊默了一下，“我死了，她也就不用把心思都浪费在我身上了，等往后找个对她好的，开开心心过一辈子。” “哥，你把明玉的感情看得太轻了，万一你有事，她怕也不会独活！” 韩子俊别过脸，“我并未承诺过她什么。” “可她知道你爱她，你们是两情相悦。” “……” 陆雪微抱紧韩子俊的胳膊，“哥，你别担心，我和秦王会想办法的。” 韩子俊微微一叹，而后拍了拍陆雪微的肩膀，“其实哥哥也累了，如若你们真想帮我，便让我安然离开上京吧。若明玉愿意与我一起，那就一起离开吧。” 陆雪微怔了怔，“你想离开这里？” “我已经过够了这样争权夺利的生活，倒不如找个山高水远的地方，余生过清净的日子。” 这样也好。 陆雪微点头，“哥，放心，我帮你。” 依着顾明玉的性子，怎么可能乖乖在府上等消息。 陆雪微去找韩子俊，顾承继去见皇上，她则还想到了一个人。 如太后！ 新帝年幼，这如太后虽没有临朝听政的资格，却可以在背后操控新帝。一个出身卑贱的女子，凭什么插手朝政，顾明玉火气上来，也就不管不顾了，气冲冲的进了宫。 来到如太后的晓月宫，宫女却说太后不在，可能去御花园了。顾明玉找到御花园，在一个凉亭里找到了太后，见她正与一人有说有笑，心情似乎很好。 那人原是背对着她，顾明玉绕个弯来到凉亭前，这才看到那人，不想竟是沈如玉。 同时如太后和沈如玉也看到了顾明玉，那沈如玉忙起身行礼。 “明玉公主，今儿怎么进宫了，正好本宫邀了安宁郡主在宫里用午膳，明玉公主一起吧。”如太后笑道。 其实如太后很年轻，也就三十多岁，脸上一点褶子都没有，跟她们在一起更像是姐妹。 顾明玉走上凉亭，直接自太后对面的位子，也就是刚才沈如玉的位子上坐了下来。 “瑞王府上下包括主子和下人都在大牢里，她是怎么回事，漏网之鱼？”顾明玉睨了身后沈如玉一眼。 如太后笑了笑，“她父亲是北境大将军，乃忠臣之后，再说瑞王叛乱时，她也是身不由己，但还是向皇上告发了瑞王，如此皇上及时加强宫中守备，才没有让瑞王得逞，也算是将功补过了。” “呵，她告没告发瑞王，本公主不知道，但瑞王奸计没有得逞，乃是因为秦王谋事在先，太后还是别乱给人扣高帽，她受得起吗？” “明玉公主说的是，臣女受不起。秦王不止建立了无数的战功，还阻止了瑞王的叛乱，如今天下太平，朝政清明，可不都是秦王的功劳。”沈如玉道。 顾明玉皱眉，这沈如玉果然阴险，她这话一说，岂不变成了她在向太后给秦王邀功。 “明玉公主放心，本宫自会重赏秦王的。”如太后淡淡笑道。 她们两个人一唱一和，把顾明玉给绕圈里了。再提沈如玉的事，只会是绕来绕去，她才没有功夫跟她们耗。 “太后，本公主今日进宫是为东厂的事来的。” 如太后早就料到了，端起茶杯轻戳了一口，“哦？听闻明玉公主和韩督公向来不和，如今清算之时，公主必定是准备了很多罪证，想要告发韩督公吧。” “本宫……” “韩督公以前虽然做了很多错事，但后来也将功补过了，公主何必抓着不放。等解散了东厂，本宫还想向皇上请旨，赏韩督公一个闲职，让他往后安安稳稳过日子呢！” 明玉愣了一愣，如太后会有这好心？ 她倒是把她的话都说了，可总觉得哪里不对！ 赏韩子俊一个闲职，岂不就把他困在盛京了，那些韩子俊的罪过的大臣能轻易饶了他？ “东厂不能撤！”顾明玉一急嚷道。 太后脸色一冷，“明玉公主，后宫不得干预朝政，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想左右皇上？再说了，东厂本就不该设立，如今皇上登基，想要革新吏治，大展宏图，你竟然还阻止，这是什么道理，莫不……对皇上有二心？” 顾明玉一怒之下，直接拍了桌子。 “太后尽可以揣测本公主，但本公主还要告诉你一句，过河拆桥这种事，不是人干的。你也别把人给逼急了，后果也不是你能承受的！” 说完这句，顾明玉气冲冲往外走去。 如太后脸色一青，这顾明玉委实无法无天。她是太后，连陆雪微都不敢这么跟她说话，她居然敢拍她的桌子。 沈如玉上前，小声道：“姑母，我倒有个法子，不如给顾明玉一个小小的教训。” 如太后还没被怒火冲昏头脑，摆了摆手道：“算了，很快她就得意不起来了。” 顾明玉来到湖边，冷风一吹，脑子清醒了很多。她刚才确实不该那么鲁莽，得罪如太后对她和韩子俊都没有好处。 太后那里是行不通了，要不要去找找皇上？ 想到这里，顾明玉正想往上书房走，突然有人从背后推了她一下，她没有防备，整个人往湖里栽了下去。 天已经入冬，水冰冷刺骨。 顾明玉露出头，抹了脸上一把水，正要去看是谁这么大胆，这时一块石头砸了过来，正砸到了她脑门上。 顾明玉只觉眼前一黑，手脚再使不上力气里，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往下坠去。 看着顾明玉淹没在水里，沈如玉得意一笑，转身离开了湖边。 先帝去了，顾承继自顾不暇，她算什么公主，凭什么瞧不起她！ 陆雪微陪韩子俊用过午膳，正打算回府，明炤急匆匆进来了。 “督公，宝姑娘，明玉公主在宫里出事了。” 韩子俊先是一愣，随后问：“她能出什么事？” “掉水里了，眼下不知情况如何。” 听了这话，韩子俊倏然起身，大步往外走去。陆雪微见此，忙跟着他一起出了门。 二人赶到宫里的时候，明玉公主被安置在晓月宫的西暖阁里，顾承继因在宫中，先他们一步赶到。太后和皇上也在，一时晓月宫里挤满了人。 韩子俊这身份，反而不合适进去。 “哥，你在外面等一下，我先进去看看明玉。”陆雪微对韩子俊道。 韩子俊脸色深沉，“好。” 第426章 明玉得了绝症 陆雪微进入西暖阁，正见悯闲给明玉诊脉，又见她额头有很大血口，被水都泡发胀了。 “长公主，你来了。”太后问候了陆雪微一句。 陆雪微刚从太急了，此刻忙给太后行了礼，“明玉这是怎么回事？” 如太后叹了口气，“公主倒是找过本宫，为了东厂的事，可这是朝政，本宫不便插手，她听后气冲冲的走了，不多久有宫女来说，说明玉公主掉湖里了。” 陆雪微皱眉，明玉怎么这么糊涂，东厂的事找太后有什么用。 她走到顾承继身边，见他眼睛一眨不眨的明玉，神色紧绷。她握了握他的手，等他看过来，她冲他点了一下头，示意他安心。 陆雪微上前，先帮着给明玉处理了额头上的伤口。 明玉咳嗽了一声，悯闲这才放开了她的手腕，而后抬头看了陆雪微一眼。 明玉慢慢睁开了眼，先四下打量，没有看到那个想见的人，最后视线落到陆雪微脸上，眼里带着明显的委屈。 陆雪微凑到明玉耳边，小声道：“哥哥在外面。” 听了这话，明玉又闭上了眼睛。 缓了一会儿，她才道：“有人……咳咳……推我……” 她这话一出，屋里当下都静了。 在宫里，竟然有人想暗害公主！ “皇上，宫中竟然有这等险恶之人，怕是对皇上和太后也会不利。臣请皇上下旨，即刻封闭城门，严查宫中每个人。”顾承继冲皇上道。 皇上忙点头，“就依秦王所奏。” 顾承继再看了一眼顾明玉，而后铁青着脸退出了屋。 屋外，韩子俊还在外面等着。 “韩督公，你随本王来，本王有事交代你。” “公主……” “她已经醒了。” 韩子俊稍稍放下心来，随着顾承继往晓月宫外走去。二人一路走着，顾承继把明玉遭人暗害的事说了，并让韩子俊调查此事。 韩子俊脸色极为阴沉，“他们就这般迫不及待！” 顾承继停下步子，微微叹了口气，“韩督公，或许一味的退让，并不会让他们放下戒心，反而让他们以为可以得寸进尺。” 韩子俊握紧拳头，他们怎么对他都行，但竟然敢动明玉！ “应该不是他们母子。” “哦？” 顾承继看向韩子俊，“如太后没有这么傻，这种时候激怒我们。但不可否认，因为我们两个在放权，有些人才敢害明玉。而且今天是明玉，明天……” 明天，他不敢想。 “我知道了，这就去查。”韩子俊冲顾承继点头，而后大步往宫门走去。 东厂还在，宫中的守卫便还在东厂手里。 明玉醒了，总在晓月宫也不方便，便回了她母妃的寝宫。她母妃在她和亲那年去的，本就身子虚弱，跟着她哭了一大场，不多久人就去了。 陆雪微也要留在宫中，所以和她一起住在这里。 见明玉已经睡下，陆雪微想起悯闲之前看她的眼神，犹豫了一下，还是执起明玉的手把脉。 良久，陆雪微沉沉叹了口气。她自屋里出来，见悯闲站在院中，正仰头看着天上的月色。她走到他身边，与他一起看这月色。 “月盈月亏总是不由人。”陆雪微道。 悯闲微微一笑，“可月亏总能等来月盈。” “可人能等到圆满的时候吗？” 悯闲默了片刻，“你给明玉公主把脉了？” “嗯。” “血鼓之症。” 陆雪微满脸沉痛之色，怎么会是这种病，所谓‘血鼓’便是胃里长了东西。早期只是消化不好，接着上腹疼、厌食、血气虚弱，病情发展到后面开始吐血，疼痛加剧。 这血鼓是一种绝症，至今没人能治愈过。 悯闲道了一声‘阿弥陀佛’，“依着目前明玉公主的状况，最多还有一年的时间。” 晓月宫里，太后神色肃沉，睨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沈如玉。 “你怎么还没出宫？” 沈如玉低着头，心中也是十分懊恼。她把顾明玉退下湖水后，便躲到一处暗中查看，不想很快有侍卫出现把顾明玉救了上来。她有些担心，便一直躲在暗处，想看看这顾明玉还有气没有。 后来听说她活了过来，沈如玉直觉不好，忙往宫外走，可彼时宫门已经封住了。 “姑母，当时没有人看到侄女，应该不会有事。”沈如玉道。 太后冷下脸来，“本宫已经明确的告诉你了，不要动顾明玉，尤其这个时候，你居然敢不听本宫的。如今出了这事，你还奢望本宫保你？” “姑母，侄女是为您气不平啊，她就算是公主，可您还是太后，她竟不把您放眼里。” “收起你那些小心思，你只是为自己不平罢了！” “姑母，您冤枉侄女了！”沈如玉急得哭道。 太后摆了摆手，“行了，这事迟早查到你头上，倒不如你先去认罪，还可找个由头，本宫再帮你说两句情，可轻些处罚。” “姑母，谋害公主，这罪名如何都轻不了啊！再说了有秦王和韩子俊，他们更不可能放过我。” “你想的这般明白，当时怎么干这种蠢事！” 沈如玉忙给太后磕头，“姑母，侄女错了，求您救救侄女。即便侄女去认罪了，他们碍着侄女跟您和皇上的关系，定也会怀疑您二位的。” 太后听了这话，简直想撕烂了沈如玉。 她这话说对了，也正因为说对了，她才又气又无奈。 当初真不该救沈如玉，让她随着瑞王下天牢就对了。 “宫里都是韩子俊的人，想要查清一件事，对他来说太简单了。所以如玉，你还是认罪吧，本宫毕竟是太后，还是能保你的。” 沈如玉抬头看向太后，脸上带着不可思议，“姑母，您说过您没有女儿，会把我当亲女儿看得，您就这样把我推出去了？” “如玉！”太后冷下脸来，“这次是你做了错事，便该你承担后果，姑母答应帮你，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沈如玉暗暗咬牙，太后说帮她，等她真的认罪了，怕是只会把自己推脱干净吧！ “姑母，您就不怕我认罪了说出不该说的？” 太后神色一冷，“你什么意思？” “姑母可是撒了个弥天大谎，若是让世人知道，您和皇上将成为千古罪人！” 第427章 和尚也会杀人 太后眼眸慌了一下，也仅仅只是一下，接着镇定下来，仔细看着沈如玉。除了她和皇上，没人知道这个秘密，沈如玉怎么会知道？ “姑母，您真的想鱼死网破吗？” 太后闭了闭眼睛，眼下不是沈如玉到底知不知道，知道多少的事了，而是她必须死！ “如玉，姑母让人送你出宫。” 陆雪微听到动静，从屋里出来，见韩子俊站在院中，脸上带着担忧之色。 “哥，明玉还在睡着。”陆雪微拢了拢衣服走到韩子俊身边道。 “嗯，我只是路过这里看看。” 关于明玉的病，陆雪微还不知怎么跟韩子俊说。除了顾承继，韩子俊是顾明玉最亲近的人了，她应该尽快告诉他，可……实在不忍心。 两个人相爱，中间隔着鸿沟，本就已经难以跨越，如今明玉这病……到最后，怕只是徒留一个人伤心。 “她……还好。”陆雪微小声道。 “本来我以为，放下手中的权利，可从这尔虞我诈中脱身，寻得余生安宁，如今看来，原是我想多了。一旦我放权，只会是别人案板上的鱼肉而已。” 陆雪微叹气，顾承继何尝不是，她自己又何尝不是？ “还没查到暗害明玉的人？” “沈如玉。” 陆雪微蹙眉，竟然是她！ 不过再想想，似乎也就只能是她了。这个女人心里已经扭曲了，而且恨他们至极，太后不会这般冲动，但沈如玉会。 “她应该还在宫里，我的人正在搜查。” “晓月宫。” “嗯，已经严密监视了。” 韩子俊话音刚落，明炤匆匆而来。 “督公，发现沈如玉的踪迹了。” 陆雪微跟着韩子俊一起过去了，让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沈如玉竟然在宫中的地下水牢。而且正是上一世，她被沈如玉和陆雪寒杀死的地方。 扑一走近这地方，那阴冷之气扑面而来，让陆雪微先打了个冷颤。几个东厂的番役举着火把在前面带路，明炤在后面给他们照亮。 “我们的人见沈如玉跑进了这地牢，再没有出来过。”明炤道。 “这地牢有其他出口吗？”陆雪微问。 明炤摇头，“没有。” “啊……啊……”下面传来女子的惨叫声。 陆雪微看了韩子俊一眼，“是沈如玉！” 他们加快脚步往下走，又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气，还夹杂着一股腐臭味，让人作呕。来到水牢，走在前面那几个番役竟然僵住了一般，站在前面一动不动的。 陆雪微闻着这气味儿，再听沈如玉的惨叫声，脑中浮现出一个画面，那便是上一世的自己。陆雪微歪过头，借着火光的光亮，看到沈如玉趴在地上，那张脸起了很多血泡。 血泡很快破裂，流出血水来，而血水所到之处，皮肤全都糜烂了。 三刻销魂！ 竟然是三刻销魂！ 陆雪微身子狠狠一颤，再看沈如玉，她倏然抬头看向她。那眸子竟然浸着血，血顺着眼角流下，那眼里是恶毒，是毁天灭地的恨。 “陆……雪微……你……你赢了……” 陆雪微眯眼，“谁给你的三刻销魂？” “呵……噗……”陆雪微猛地吐出一口血，嘴张合着确实再也不能说话了。 她看着她，最后就笑了，这笑极其诡异，犹如深渊中一张鬼脸在笑。 沈如玉死了，如她上一世一般，成了一滩血肉。 陆雪微只觉心神恍惚，看着地上的沈如玉，好似回到了上一世，耳边还能听到厮杀声，还有那满腔散不去的恨。 “阿微，我们走吧。”韩子俊拉住陆雪微的手。 陆雪微稍稍回过神儿来，“好。” 及至出了地牢，看着寂静的夜，没有厮杀，没有尸山血海，这才真正的回过神儿来。 她这种情况不好，很不好，某个瞬间，当她陷入过去时，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 “怎么了？”韩子俊感觉陆雪微握着自己的手紧了紧。 “哥，我等不起了。” “什么？” “我要炼制九叶仙，给阿继治病。” 韩子俊凝眸沉思片刻，“哥哥知道了。” 晓月宫，如太后坐在院中石凳上。夜已深，她还未入眠。 如何能入眠，如今这宫里掌握在别人手中，她和皇上的命也掌握在别人手中。她不得不承认，自己之前做的确实有些激进了，可她是太后，她儿是皇上，凭什么不能收回这些人手中的权利。 铛铛铛…… 如太后烦躁的心，瞬间安定下来。她侧头看去，见悯闲正坐在廊子下敲木鱼。 从西南到盛京的路上几次遇险，她心态濒临崩溃，因听了这和尚的木鱼声，心绪才慢慢放平了。 “和尚，你怎么还不睡？” 悯闲收起木鱼，“贫僧不是不睡，而是不敢睡。” “不敢睡？” “怕做梦。” 太后美眸一转，轻笑起来，“小和尚，莫不你梦里出现了什么绮丽的画面？出现女子了？” 悯闲抬眸看向太后，“贫僧原以为只是梦，可每每看着太后，又觉得这梦似乎太过真实了。” 太后敛起笑，“和尚，明知道前面就是深渊，本宫劝你还是别迈脚下这一步了。” “若贫僧已经在深渊中呢？” “……” 悯闲合手默念了几句‘阿弥陀佛’，“太后大概不知道，和尚也不是任人欺负的。” “哦？” “杀人而已，坠入无间而已，太后娘娘，贫僧不是杀不得你！” 太后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小和尚，你只是做了个梦而已。” 悯闲起身走到太后身边，用冷厉的声音道：“那昨晚呢？” 他明明感觉有人在碰他，可愣是醒不来。 “本宫……” 悯闲猛地出手，手掌掐住太后的脖子，“太后，对一个和尚出手，你不觉得太卑鄙太猥琐？” 太后笑，“和尚怎么了，和尚也是男人。” 悯闲手中的力度加大，显然怒火已经让他有些失控。 “小和尚……在回京的路上……你救过我……不止一次……我也是个女人……也想被人保护……你是唯一一个……” 所以她沉迷了，沉迷于这种被保护的感觉，也沉迷于这个男人。 可终究，他不是她能得到的，于是在离开那晚，她用了迷药，在和尚意识不清的情况下和他做了那事。 食髓知味，她控制不住了自己对悯闲的渴望，借口梦魇把他留在宫中。平常无法亲近，只能夜里给他点了迷香，才能靠近他。 “你杀了我……你不怕……” “贫僧怕什么？” “连累……秦王…… “太后，你太高估自己和皇上了，你们还威胁不到他。” “那……”太后脸上露出痛苦之色，泪自眼角落下，“你就真舍得……杀我……“ “杀你不足惜。” “可我……喜欢你……” 第428章 悯闲和太后 悯闲微微一怔，可他却觉得这话实在可笑。她堂堂一个太后，而他还是和尚，她居然说喜欢他！ “你疯了！” “我只是……想要你……爱我……” 悯闲眯眼，再次收紧手力。他的尊严他的信仰他的佛心已经遭到了玷污，他必须杀了这个女人。 然正在这个时候，韩子俊带人闯入了晓月宫。 见到此情此景，先是错愕了一下，而后忙道：“悯闲大师，别忘了秦王的病。” 想到阿继的病，悯闲咬了一下牙，继而放开了太后。 太后撑着桌子咳嗽起来，咳得眼泪都飚出来了。 “悯闲……今日你不杀了本宫，以后你再也没有机会了。” “那可不一定！” 说完这句，悯闲转身朝外走去。 韩子俊走到太后面前，先行个礼，而后道：“太后，有件事需要您来解释一下。” 太后缓了好一会儿才顺了这口气，她抬头看向韩子俊，轻嗤一声：“你要本宫解释，你有什么资格？” “臣怀疑太后谋害公主，如今您是嫌犯，臣自然有资格请太后做出解释。” “你敢……” “沈如玉临死的时候在地上用血写了几个字：太后杀公主。” 太后瞪大眼睛，根本不可能，她的人亲眼看着沈如玉软成一滩烂泥，她怎么可能还有力气写字。 然不容她怀疑，韩子俊直接请她下了地牢。 看着地上那一堆血肉，容太后眸光闪了闪，这女人知道了不该知道了，竟然还以此威胁她，这就是她的下场。 又见她面前几个血字：太后害公主。 这几个血字歪歪扭扭，断断续续，却能看得清清楚楚。 定然不是沈如玉写的！ 可她没有证据，更无从辩驳。摆明了这是韩子俊强压到她身上的罪名，如今整个皇宫都在东厂的掌控下，她即便能自证清白又怎样？ 东厂最擅长的不就是把白的说的黑的，况她本身也不干净。 太后沉下一口气，静默半晌道：“韩子俊，本宫没有害明玉，你是知道的。” 韩子俊不语，只看着地上那堆血肉。 他恨不能亲手杀了沈如玉，抽筋剥皮，削肉剔骨，奈何她被这如太后杀了。而如太后为了平息他们的怒火，还用了这般残忍的方式，让沈如玉死前受尽折磨。 太后见韩子俊不语，轻笑一声，“韩督公，明人不说暗话，你想从本宫这里得到什么，还是请直言吧。” “太后以为呢？”韩子俊反问。 太后笃定道：“东厂不会被清算，将继续存续，与之前无差。” 韩子俊嗤了一声，“太后和皇上刚接手朝政，恕本督公直言，东厂一倒，二位未必是高枕无忧，反而会被百官愚弄，昏而不自知。” 太后抿了抿嘴，东厂监察百官，平常时候自然有些多余，伤了君臣感情。可新皇刚登基，东厂监察百官，能让皇上更好的约束这些百官，听到一些实话，至少在目前这个阶段是好的。 她想到了这一点，但却舍不得放弃铲除东厂的机会。 “那此事……” 韩子俊看向太后，淡淡道：“太后还没明白么，东厂倒不倒也非是由您说了算。” 太后咬牙，这意思也就是说，她不能以此为条件解决眼下的麻烦了。 “你还想怎样？” “交出炼制九叶仙丹的方子。” 太后一愣，随即又恍然，原来是为了这事。 “长公主何必这般着急，本宫说了已经派人去取九峰山雪露，不差这一个月两月吧，到时自会帮她一起炼制。” “太后。”韩子俊神色冷了冷，“一个月两个月后，东厂和秦王府都失势了，您还会这般好说话？” 太后呵了一声，“秦王府怎么会失势，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太后，聪明人还是别装傻了。” 太后咬了咬牙，这韩子俊够狂妄、够胆大，可以说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好！” 回到晓月宫，韩子俊盯着太后写方子，“太后最好写清楚一点，若这炼制之法出了问题，本督公自然有办法让太后后悔现在耍了小心思。” 太后沉下一口气，她堂堂太后竟让一个太监逼成了这般。 陆雪微拿到这炼制之法，仔细揣摩了半天，大体应该是没有问题的。而且太后也不敢耍小心思，毕竟她眼下还没能力和他们抗衡。 “明玉公主可醒了？”韩子俊望了一眼屋里问。 路雪微点头，“只是精神很差，吃不下东西。” 这是？？？？的症状，陆雪微犹豫着要不要告诉韩子俊。 “我进去看看她。” “好，顺便让她喝点粥。” 目送韩子俊进去，陆雪微叹了口气。昨夜里，她一直没有睡，想着明玉的病。她是没什么法子，不过想让她去山海宫，那里奇珍异草，又有很多古方，或许能有一线生机。 韩子俊进了屋，见顾明玉已经坐起身了，正穿着外裳。身体没有力气，手脚发软，因此穿着十分吃力。 “想出去？”韩子俊问。 顾明玉抬头看到韩子俊，露出大大的笑，“我听到你说话了。” 韩子俊见她脸色苍白，双眼发青，即便笑着，可那笑却没有一丝生气。在他印象里，顾明玉从来都是神采飞扬的，何曾这般虚弱过，实在可怜的很。 “我这不进来了。” “来看我？” “你说呢？” 顾明玉嘿嘿一笑，仍执意起身，可这一起，脚下发软，人往前栽去。 韩子俊忙上前撑住她，还没扶好，某人已经借机挤进了他怀里。 “顾明玉！” “别凶啊，人家好难受。” 韩子俊叹了口气，低头看顾明玉，见她乖乖的靠着他，平日里灵动的眸子此刻却浸着水润。 “我扶你坐下。” 顾明玉及忙摇头，仰头看着韩子俊，委屈的不行。 “又怎么了？” 顾明玉先看了看韩子俊的眼，而后视线下移，盯住韩子俊的唇。这薄唇略显冷情，却又仿佛涂了蜜，让人心动不已。 她是病人，放肆一些也是可以的。 这样想着，顾明玉踮起脚，凑上去亲了一下。亲了一下，舔舔自己的唇，果然是甜的。 “够了？”韩子俊低头问。 “若不够呢？”顾明玉贪婪的看着韩子俊。 韩子俊微微一叹，搂住顾明玉的腰，低头吻住她。 顾明玉头有些昏沉，等到韩子俊放开她，她才发觉自己竟然已经躺到床上了。呼吸有些紧，眼睛红了，眼泪自眼角落下。 “这么委屈？” “嗯。” “沈如玉已经死了。” “她是活该！” 第429章 别告诉他 韩子俊拿出帕子给顾明玉擦了擦眼角，沉声道：“你为了东厂的事找太后，怎么这么蠢。” “我……”顾明玉噘嘴，“我又不像你们那么有本事，我只能想到这种蠢办法啊。而且……而且你什么也不跟我说。” 韩子俊看着顾明玉，叹了口气，“我错了。” 顾明玉眼睛一亮，“你跟我道歉？” “嗯。” “为……为什么？” 韩子俊拧了顾明玉脸一下，“以后我们谁有事都不能瞒着对方，好吗？” “那我们是不能瞒着对方任何事的关系？”顾明玉挑眉。 “嗯。” “韩子俊，我爱你！”顾明玉激动道。 韩子俊笑了笑，“知道。” “那你……” “我没有你脸皮厚。” “哼！” 韩子俊逗了顾明玉一会儿，见她精神好了不少，而后让她坐起身来，为她吃了那碗粥。 “好好休息，等天亮了，我派人送你回府。先回秦王府吧，接下来一阵，我会很忙，怕顾不上你。” “那我可以去看你吗？” “不用。” “可人家有时候想要亲亲怎么办？” 韩子俊实在拿顾明玉没招，他一个太监，她这么撩他真的好吗？ “嗯。” 见韩子俊离开后，陆雪微才从外面进来。见顾明玉坐在床上傻笑，满脸都是幸福满足。 “我这次掉湖里还挺值的。”顾明玉喜道。 陆雪微坐到床边，听了这话没好气道：“你差点没命。” “这不好好的，而且你哥他开窍了，刚才还主动亲我了。” 陆雪微哼了一声，“肯定是你主动的。” “呃，虽然一开始是我主动，可后来他搂住我的腰……” “停停，我不想要听细节。” 顾明玉嘿嘿一笑，“这是免费能听得？你想多了！” 陆雪微见顾明玉这般开心，本意想告知她的病情，眼下又说不出口了。还是等顾承继醒来，先跟他商量一下吧。 顾明玉的病不能拖了，眼下没别的法子，只能去山海宫一试。 陆雪微本想让顾明玉躺下休息，只是她一动，脸上突然露出难受的表情来。未等她问，顾明玉突然翻身呕吐起来。不止把刚才吃的粥都吐了，而且还吐了好几口血。 吐完以后，她瘫到床上，一点力气都没了。 陆雪微忙让宫女进来收拾，然后又帮着顾明玉漱了漱口，让她平躺下来，往她嘴里塞了一粒参丹。 见她嘴角还有血，陆雪微拿出帕子给她擦了擦。正想扔掉那帕子，顾明玉拉住了她的手。 她吃力的拿过帕子，展开看着上面的血，呆了好一会儿。 “明玉……” “阿微，我怎么了？”顾明玉问。 “……” “这一阵子，我发觉自己厌食，吃的很少，而且胃里总不舒服，偶尔还会吐血……我以前没当回事，可刚才难受的要死的时候，我恍然觉出不对来了。” “你先休息吧，我们有话明天再说。“ “我是得了什么病吧？” 陆雪微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顾明玉扯着嘴角笑了一下，“不就是生病了，你医术这么厉害，给我治病就好了，何必这样子，除非是……绝症？” “……” 顾明玉用开玩笑的心态去问的，可见陆雪微沉默了，便是印证了她这话。这一刻，顾明玉只觉如坠冰窟，整个人僵住了。 “不过是肠胃不好，调理就是啊，你露出这种难过的表情是怎么回事？”顾明玉有些急道。 陆雪微摇头，“明玉，你先休息，我们明日再说。” “我好不容易得到韩子俊了，我们还有余生，还有很长很长时间，对吧？” “嗯。” “我得活着，活着才能和他在一起。” “嗯。” “我……”顾明玉眼泪落了下来，说话有些语无伦次，“他那么好，不是任何人都能得到的，可我得到了，我花了那么多心思，我……” “明玉，我来想办法，好吗？”陆雪微一把握住顾明玉的手。 顾明玉终于控制不住大吼一声：“老天爷凭什么这么对我！” 陆雪微抱住顾明玉，难受道：“明玉，我来想办法，好不好，你信我，我会想办法救你的。” 顾明玉摇头，还是不敢相信：“我得了什么病？” “血鼓。” 顾明玉抱住头，身子瑟瑟发抖，“这是绝症啊，你能有什么办法……哈哈，就算华佗在世，他能有什么办法？” “有的，一定有的。” 顾明玉大悲大恸之后，已经没有力气了。躺到床上，她呆呆看着木架子床顶，看着那龙凤共舞的雕刻。 良久良久，直到天微微凉了。 “别告诉韩子俊。” 陆雪微一愣，“为什么？” “我还有多长时间？” “最多一年。” “所以别告诉他了，他那人看着冷，其实一旦把谁装进心里，便会把那人看得很重，比他生命都重。若知道会得这病，我就不去招惹他了。” 陆雪微握住顾明玉的手，“如果你信我，我想让你去山海宫，或许有一丝希望。” 顾明玉苦笑，“我信，但我也知道这病治不好了。” “明玉！” “我离开，放过他。” 顾承继宿在别的寝宫，等他醒来后，他们一行人才出宫。这太后倒是老实了很多，还送了陆雪微和顾明玉一段。 “长公主，昨天发生的事，是非本宫本意。” “太后放心，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还是希望秦王别误会皇上，他没有削弱秦王府势力的意思。” 陆雪微笑了笑，“秦王到不在乎手中这点权利，更希望皇上能德才兼备，勤勉政事，体恤万民，如此他便是做庶民也是开心的。” 太后听了这话稍稍安下心来，陆雪微的意思便是，秦王并无争夺皇位之心。 “新帝年幼，本宫一定好好教导。” “内有太后教导，外有大臣匡正，皇上只需摆正心态就好。” 太后笑笑，她属分内，陆雪微的意思是让她别过多干预政事。 “正是。” 出了宫，韩子俊带人守在宫门口。 他上前自陆雪微手里接过顾明玉，扶着她往后面的马车去了。 陆雪微叹了口气上了前面的马车，顾承继已经在上面了。正在闭门养神。陆雪微坐过去。靠近他怀里，仰头亲了亲他下巴。 “怎么了？”察觉到陆雪微情绪不太好，顾承继拦着她问。 “我最近脑子很混乱。” 顾承继搂着她紧了紧，“嗯。” “如若哪一天我陷入某段回忆出不来了……” “阿微！” “别放弃我。”陆雪微仰头看着顾承继，“不管我如何对你，非是我的本意，所以你不要生气，不要难过，更不要放弃我。” 顾承继低头亲了亲陆雪微，“不会放弃，除非你杀了我。” “别让我杀你，你要活着，活着才能保护我。” 顾承继怔了怔，“好。” 第430章 和尚喝酒了 到了秦王府，韩子俊见顾明玉神色恹恹，执意抱着她进了后院。 陆雪微在前引路，回头偷看了顾明玉，见她眼圈红红的，心里也十分难受。哥哥是她喜欢了很久的人，用了最大的勇气，用了最大的决心，最后成功得到这个人的心，却败给了老天爷。 引着他们进了院子，陆雪微没有跟进去。 “怎么了，你情绪不太对。”顾承继问。 陆雪微拉着他往外走，等回到他们那院，才把顾明玉的病情告诉他了。 顾承继自是吃惊不已，顾明玉竟然得了绝症，而且只有一年的时间了。自小，他和顾明玉感情就好，他们是真正的姐弟。 “你有法子医治吗？” 陆雪微摇了一下头，“我想让她去山海宫，或许有办法延长寿命，但……” 顾承继闭上眼睛，沉下一口气。 “她怎么说？” “她不想让我哥知道，所以同意去山海宫。” 顾承继摇头，“我觉得还是告诉韩子俊。” 陆雪微叹了口气，“我们还是尊重明玉的决定吧，毕竟这世上没有谁比她更爱我哥了。” 西屋，韩子俊把顾明玉放下，见她脸色依旧苍白，不由有些担心。 “你可有好好吃药？” 顾明玉撇了一下嘴，“吃了。” “那为何脸色还这般？” “总要有个过程的，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好的。我困了，你先出去吧，让我睡会儿。”顾明玉怕他问东问西，自己露出什么破绽，于是拉起被子挡住了自己的脸，一副要蒙头大睡的样子。 等了一会儿，也没听见什么动静，顾明玉掀开一点被子往外看，见顾承继还坐在那里，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她干咳一声，小声问：“怎么了？” 韩子俊脸色沉冷，他总不能说，顾明玉可以耍赖亲他一下吧？ 以前倒也不用他说，她是没有机会也要创造机会亲近他，现在倒好，他都坐在她床上了，她竟然还赶他！ 果然得到了就不珍惜了？ “咳咳，这几日比较忙。” “嗯，你去忙吧。” 韩子俊呼出一口气，“那你好好休息。” “哦。” 韩子俊站起身，朝门口走去。走到门口，又有些不甘心，回头看向顾明玉。 “你就没有话对我说？” 顾明玉抿紧嘴巴，她当然有，很多很多，这辈子都说不完的，但…… “我困了。”顾明玉忙闭上眼睛。 韩子俊叹了口气，“过几日我来看你。” “那……我等你。” 得了顾明玉这句话，韩子俊才安心离开了。 陆雪微和顾承继说了炼制九叶仙的事，一切具备，唯独少了一样东西。 “这九峰山的雪露，若等着太后的人取回来，一则不知期限，二则也怕有问题。” 陆雪微有些发愁，她怕顾承继等不起，也怕自己等不起。 顾承继想了想，道：“西南这地，北魏和南晋的军队还在对峙，此时并不太平。” 南晋的人去了，未必能靠近九峰山。 陆雪微点头，这也正是她愁的。 二人正说着这事，听得有木鱼声。二人对视一眼，皆有些好笑，这悯闲怎么从宫里回来了，而且这一声一声的明显催他们去见他。 来到后花园水榭，悯闲正盘坐在地板上敲木鱼，这一下一下很乱，很急，代表他心绪不宁。 “怎么了？”顾承继坐过去问。 悯闲睁开眼，眼睛竟然有些红。 顾承继皱眉，“出什么事了？” 悯闲长长一叹，看看顾承继，又看看陆雪微，“贫僧要离开上京了，也可以说离开南晋。” “回北魏？”顾承继惊了一下后问。 “不一定。” 陆雪微在另一边坐下，打量着悯闲，“怎么怎么突然，莫不发生什么事了，你想逃避？” 悯闲眸子瞪大，随后忙念了两声‘阿弥陀佛’，“这位施主，贫僧现在不想和你说话，请你离开，好吗？” 陆雪微呵了一声，他这是哪来的脾气啊！ “行，你和你好兄弟说说心里话吧，我就不打扰了。” 等陆雪微离开了，悯闲看向顾承继，眼里满是困扰。 顾承继拍了拍悯闲的肩膀， “说吧，许我能帮你。” “不说。”悯闲坚定道。 “那我怎么帮你？” 悯闲沉眸想了许久，而后道：“听说一醉解千愁，阿继，你赔我喝酒吧。” 顾承继吃了一惊，“你要喝酒？” “嗯。” “这岂不是破戒了？” “倒也不差这一条了。” 顾承继让下人们准备了酒菜，悯闲抱起一坛酒，立下豪言壮语：“贫僧要喝个十坛八坛，至少大醉三五日，等就醒了就离开，万事皆空，一切随缘。” 顾承继举起酒坛，“本王陪你。” 十坛八坛显然出家人打了诳语，也就半坛子酒，和尚就倒下了。不过这话也不算全是虚的，他还真醉了三日。 第三日一醒，和尚饥肠辘辘，吃了一些东西，又跟顾承继讨了盘缠，然后背上简单的包袱就要上路了。 陆雪微等在门口，看到他来，轻嗤一声：“还真逃了？” 悯闲不爱跟陆雪微说话，这女人眼睛太毒，他怕自己那点难以启齿的事被她挖出来。 “不是逃，而是云游。” “哼，既然是云游，倒也不在意去哪儿。你去西南吧，之后我和阿继回去，我们在那里碰头。” 悯闲皱眉，“你们要去九峰山？” “嗯。” “贫僧不去。” 陆雪微切了一声，“随你的便吧，本来还想说，等我炼制九叶仙丹的时候，许你这和尚能帮上忙，看来你对阿继的感情也就这么浅薄了。” 悯闲瞪了陆雪微一眼，但心里却又有了踏实的感觉。怎么说呢，他是没有目的地的，出了王府大门，下一步往哪儿走都不知。 “看贫僧的心情吧！”悯闲说了这句，仰头高傲的头颅走了。 陆雪微看着悯闲的背影，神色沉肃下来。 悯闲在宫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昨晚她已经让墨城留心去查了。 又过两日，北魏的使臣终于到达上京城外了。 陆雪微和顾承继亲自去迎接的，不想来的竟然是宋玺和上官厉。宋玺做为文官，上官厉是五官，二人一个能言善辩一个可以分析西南的形势，组合倒是好的，只是他俩未免太年轻了。 宋玺和上官厉看到陆雪微，自是十分亲厚，上前冲她行礼。 陆雪微笑着让他们平身，又往后看了看，疑问道：“只有你俩？” “还有两位老臣，可因水土不服，在镇北关病下了，估计是来不了了。”宋玺道。 陆雪微呼出一口气，“那你们俩身上的担子可就重了。” “怕什么，不还有长公主你。”上官厉无所谓道。 宋玺瞪了他一眼，“你不能总依靠长公主吧？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遇事就找大人！” 上官厉气道：“你才是孩子，你还断不了奶呢！” “奶你个头！”宋玺小声骂了一句，若不是怕失了北魏的威仪，他早跳起脚抽这莽夫了。 陆雪微忙摆手，“行了，我和秦王先带你们去别院吧。” 宋玺他们看到顾承继也很开心，一左一右夹着秦王说了起来。 陆雪微反倒被冷落了，跟在他们三人后面。 第431章 终究是没有缘分 两国关于西部高原的谈判是在宋玺他们来到上京的第三天开始的，原本陆雪微还有担心，毕竟宋玺和上官厉都太年轻了。不过后来听裴老侯爷说，谈判进行的很艰难，宋玺咬紧了底线，坚决不退让，陆雪微这才放心了。 本身西部高原就在北魏的控制下，北魏答应和南晋谈，已经做出了最大的让步。双方以礼相待，各退一步，这才能谈成。 宋玺是讲理，而上官厉时不时冒出一句狠话，则让南晋的官员知道，北魏是有能力挥师南下的。 转眼进了冬月，这日顾承继回来，让陆雪微准备一下，他们去西南高原。 “两国边疆的划分，不是几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也不是在地图上用笔一划就能了事，要根据实地情况来细分，未免以后再有争端。我已经向皇上请旨带着几位官员和北魏的官员在西南立碑划定边界，正好我们也能顺道去九峰山取雪露。” 陆雪微一听自然是欢心，她一直想早点出发去九峰山，奈何京中大事小事，顾承继实在走不开。 “咱们这一走，前庭后宫只怕不会太平。”陆雪微有些担心，只怕太后又作妖。 “韩子俊在，太后吃了上次的教训，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陆雪微点头，只要她哥在，定能稳住局面。只是想到顾明玉，陆雪微不由叹了口气。 “我和你们一起离开。”顾明玉没有犹豫道。 用过早膳后，陆雪微陪着她在园子里散步。 陆雪微眉头蹙起，“你真不打算和我哥说？” 顾明玉捂着腹部，那里隐隐作疼，随便找了个台阶就坐下了，稍稍缓了一下道：“走之前，我会和他说清楚的。” 陆雪微在顾明玉身边坐下，想了想道：“其实你可以站在我哥的角度想一想，若你人生只剩这点时间了，他肯定愿意陪你一起走。” “阿微，我怎么舍得把所有的伤痛都留给他呢。” 陆雪微没有再劝，因为她如果是顾明玉，也会这么做。 韩子俊这几日很忙，因为皇上之前的清算，东厂很多暗网被撤了，如今需要重新建立起来。 “督公，明玉公主的丫鬟来传话，说公主在明月桥，等您一起去游湖呢。”明炤进来道。 听了这话，韩子俊放下手中的卷宗，转头看了一眼窗外。 天色阴沉沉的，她该好好在府中休养才是。 “你去和她说，我忙着呢。”韩子俊道。 明炤撇嘴，为难道：“不好吧，明玉公主等的是您，我若去了，定招她白眼。” 韩子俊想了想，他倒也不是怕费事，只是他若去了，她定缠磨着他去游湖，天冷风又大的，实在不是游湖的天气。 算了，他还是亲自去一趟吧，不然她铁定又要闹。 街上人不多，韩子俊来到明月桥，却不见桥上有人。四下忘了一圈，才在桥下卖糖人的小摊儿前看到了她。 她穿着绯色明缎棉长褙子，外面披着织锦斗篷，正合几个孩子围着那卖糖人的小摊儿，看摊主制作糖人。 “我先排队的，这只麒麟应该是我的。”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气哼哼的冲顾明玉嚷道。 顾明玉咬牙，“麒麟是我要老板做的，而且已经付过钱了！” “你是大人了，不能欺负小孩儿！” “小孩儿也要讲理！” “你才不讲理！” “嘿，你想跟姐姐的拳头讲理？” 顾明玉亮起了拳头，那小男孩儿两眼一红，这就要哭了。 “你别哭啊，我可没欺负你。” “你就欺负我了。”小男孩儿控诉道。 顾明玉抿了抿嘴，见小男孩儿泪珠子都掉下来了，只得赶紧投降，“你的你的，姐姐送你了还不行。” 听了这话，小男孩儿才破涕为笑了。 “我才不要你送，我有钱！” 小男孩儿接过那麒麟，顺便把两个铜板给了小摊主。 顾明玉又等了一会儿，才心满意足的拿着一个麒麟糖人出来了。见韩子俊站在桥前等着他，天色昏沉，远处的民居，近处的河岸，皆笼罩在这一片混沌中，唯他是这天地间一抹亮色。 水墨画中，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这么美好的他，她舍不得放弃啊！ 可这么美好的他，她更舍不得伤害。 顾明玉跑到韩子俊身前，举着手中的麒麟让他看，“诺，惟妙惟肖，对不对？” 韩子俊看了一眼，这叫麒麟？比较像长了很多刺的猪。 韩子俊没说话，转身顺着河堤走着。 顾明玉撇了一下嘴，忙追了上去，“我们去游湖吧？” “不去。” “韩子俊！” “天冷。” 顾明玉一把抱住韩子俊的胳膊，不让他继续往前走了，“我都租好船了，你若不去的话，我就只能自己去了。” 韩子俊侧头，微微有些不耐，“改日晴好……” “改日你有空，我还没空呢！”顾明玉气道。 “放手！”韩子俊脸一沉。 顾明玉撅了噘嘴，有些委屈，但还是放开了韩子俊的胳膊。见韩子俊还真头也不回的走了，顾明玉气得转身往渡口走。 只是走了不远，竟然真的下雪了。 一片两片三片…… 顾明玉朝湖面望去，漫天飞雪犹如玉蝶一般在天空中舞动着，风一过，又尽数吹落湖中。湖上寒雾起，风声呼啸，雪又乱又急。 然眼见的，这雪盖住了远处冬日的惨淡，让灰蒙的远山和近处的民居换上了新衣，如梦如幻的，让人看得心旷神怡。 顾明玉上了船，那船家还说，春有春花，夏有夏景，秋有秋色，冬天就该赏这雪景。 她刚上了船，不想韩子俊竟也跟来了。 看到他，顾明玉还愣了一愣，“你不是走了？” 韩子俊瞪了她一眼，稍稍弯腰进了船舱里面。他确实走远了，也以为她会跟着他，却不想回头时，见她竟与自己背道而走，而且越走越远。 他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突然慌了一下，这种感觉太奇怪了。 进了船舱里面，韩子俊在临窗的位子坐下。顾明玉乐颠颠跟船家要了火炉和酒壶，等送上来后，她把酒壶放到火炉上煮着。 顾明玉趴在窗子上看着外面的雪景，江烟雪雾，这景儿比阳春三月更美。 “阿继他们要去西南了。”顾明玉趴这窗子突然道。 韩子俊没说话，这事他自然知道。 “我和陆雪微说好了，跟他们一起去。” 韩子俊：“……” “待在京城怪无聊的。” “他们有正事，你去做什么？”韩子俊这话不自觉带着愠怒。 第432章 韩子俊，我后悔了 顾明玉坐了回来，正好酒也煮好了，她执起酒壶先给韩子俊倒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把酒壶放回炉火上时，不小心撞了一下那麒麟。 “哎呀！”顾明玉忙拿起来查看，见麒麟的尾巴掉了，噘嘴道：“好可惜。” “西南之地，这个季节天寒地冻，没什么好玩的，你还是安安生生在京城吧。若实在无聊，可以去东厂找我。”韩子俊淡淡道。 顾明玉忙低下头，压下心中的苦涩。 “可我想去……” “顾明玉，你别不懂事！” 韩子俊喝了一句，又见顾明玉低着头不说话，似乎很伤心的样子。他叹了口气，伸手握了握她的手，尽量柔和道：“乖，好吗？” 顾明玉一咬牙，慢慢抽出自己的手，而后抬头看向韩子俊。 “其实……其实这几日我想了很多。” 韩子俊微微蹙眉，“你想什么了？” “每日看着星儿，那孩子那么可爱，那么会讨人喜欢，还有刚才买糖人那小孩儿……”顾明玉抿了抿嘴，沉默许久道：“如果将来，我也能生一个这样的孩子，多好。” 韩子俊身子猛地僵住，她在说什么？ 她说她也想要生个孩子…… 她明明知道，他可以给她这世上一切，唯独……唯独一个孩子！ “顾明玉！”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先招惹他的是她！缠了他好几年的是她！扰乱他的心也是她！ “对不起……”顾明玉红着眼看着韩子俊，“可是……可是我突然就怕了……我不敢想象和你的以后，好像没有指望……” “顾明玉！”这三个字，他几乎要咬碎了吐出来的，“你后悔了？” 顾明玉咬紧下唇，她应该说后悔了，可怎么都说不出口，尤其看到韩子俊这样难过。她举起酒杯，一口喝干了，努力鼓起勇气。 “我，后悔了。” 啪的一声！ 韩子俊猛地把酒杯砸到了地上，他红着眼睛看着顾明玉，“你再说一遍！” 顾明玉身子颤了颤，这次没有犹豫，直接嚷道：“我后悔了！韩子俊，我后悔了！以前那些，全是我的错，我不该在没有想清楚的情况下撩你，不该试图亲近你，不该……不该让你爱上我。” 韩子俊手猛地一拍桌子，恶狠狠的看着顾明玉：“你想多了，本督公没有爱上你。” “没有吗……”顾明玉嘴巴张合了几下，勉强一笑，“那还好。” “顾明玉，没人可以这般玩弄本督公，你也不可以！” 顾明玉点头，“你若觉得咽不下这口气，怎样……怎样对我都行。” 见顾明玉一副决绝的样子，韩子俊气得倏然起身，一把拉起她。他扯着她进了里屋，把人压到床上，手一把扯开她的衣服。 “怎样都行？”韩子俊咬牙问。 顾明玉摇头，“韩子俊，别这样。” “你说的怎样都行！” “韩子俊……” 韩子俊恨极了，低头咬住顾明玉的肩膀，狠狠一咬，血当即冒了出来。 “疼，韩子俊，不要！” 韩子俊抬头，死死盯着顾明玉，“我给你个机会，收回刚才那些话。” 顾明玉哽咽一声，泪冒了出来，“韩子俊……放过我吧……” “是我放过你还是你放过我！”韩子俊大吼。 “我错了！我错了！”顾明玉哭喊。 韩子俊发了狠一般，压着顾明玉不放。然再多的掠取，终是一颗心越来越凉。没有再多，韩子俊起身放开了顾明玉。 眼见她哭着，坐起身拢着衣服，低头不敢看他。 “你说得对，我确实不能给你想要的。” 顾明玉手顿住，她从来没想从韩子俊身上得到什么，他能回应她的喜欢，已经是最大的恩赐了，可眼下她却重伤了他。 “顾明玉，你真狠！” “我只是以为我很爱你，但其实还没到可以放弃一切的地步，还是及时收手吧。”顾明玉冷静道。 韩子俊点头，原来只是还没有很爱啊！ 对一个太监，做不到很爱的话，又怎么走的下去呢！ 韩子俊倒也不气顾明玉了，他本就不该有奢望。 “顾明玉，以后别再出现在本督公面前。” 说完，韩子俊再没有看顾明玉，转身大步朝外走去。 顾明玉拥紧衣服，忍着忍着，忍了许久，才敢小声哭起来。其实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她想坦白的，告诉韩子俊她生病了，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问他可否愿意陪她走最后这一段路。 好在她终于忍住了。 她只有一年，可韩子俊还有余生很多年，她不能这么自私。 甲板上，韩子俊听着里面隐忍的哭声，拳头慢慢握紧。 若是别的女子，他都不妨强留在身边。可这是顾明玉，不是畏于她的身份，而是他终究不舍得伤她。 顾明玉回府后，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陆雪微这日过来，见顾明玉明显消瘦了，不由叹了口气：“你再这样下去，怕是连山海宫都去不了了。” 顾明玉抬头，眼里尽是血丝，“我不去了。” “什么？”陆雪微皱眉，“你说你不去山海宫了？” 顾明玉点头，“何必再折腾，剩下的时间，我更想安安生生的待在上京，偶尔……偶尔还能偷偷看他一眼。” 陆雪微呼出一口气，“你必须去山海宫。” “阿微……” “你不能放弃你自己。” 顾明玉头埋进膝盖里，嗡嗡道：“即便能多活几年，也没什么意思。” “如果你要这样的话，我可不敢帮你瞒着了，必须告诉我哥。” “陆雪微！”顾明玉瞪大眼睛。 陆雪微轻哼一声，“那你去吗？” 顾明玉叹了口气，点头：“去去去。” 陆雪微这才松了口气，拉过顾明玉的手握了握，“我不敢保证什么，但只要有希望，我们就不该放弃。” 又过两日，积雪化开，他们一行人也终于出京了。 临走的时候，陆雪微去了一趟东厂。她哥似乎消瘦了很多，听明炤说这几日忙得很，总是耽误吃饭。她嘱咐了几句，本想提一句明玉，但到底没说出口。 她哥也没提，看来被顾明玉伤得不轻。 第433章 别做傻事 陆雪微坐在马车里，手里揣着暖炉，靠在顾承继怀里。 她把星儿留在家里了，带着他着实不方便。小家伙知道他们要出远门，也缠磨了几日要跟着，但陆雪微跟他讲了许久的道理，小家伙虽不情愿，但还是听进去了。 只是他们走的时候，他仍是不高兴。 顾承继手里拿着西南高原的地形图在看，他和宋玺他们一路都在讨厌边界问题。 “容陌在翰林院，按理说不该他随我们去西南吧？”陆雪微仰头问。 出城的时候，见到容陌上前来行礼，她着实吃了一惊。 顾承继应了一声，“本不该的，不过西南高原划定，乃是南北大事，算是皇上的功绩，翰林院要为皇上上表立传。可翰林院都是一帮老学儒，也就容陌年轻，只能派他去。” 陆雪微苦笑，新皇刚登基，何必先弄这些虚的，况也不是他的功绩。 “只是容大人新婚燕尔的，倒是辛苦他了。” 陆雪微锤了顾承继胸口一下，“你再娶一个，也可以新婚燕尔！” 顾承继笑，“不敢不敢，本王惜命呢！” 陆雪微哼了一声，靠回顾承继怀里，“我陆雪微仙姿玉貌，别的女子不过庸脂俗粉，你才看不上。” “是，你天下第一美人。” 二人说笑着，等到临近中午的时候，车队在官道旁停下。雨兰热了参汤，陆雪微让顾承继喝下一碗，又盯着他吃了一块饼，这才让他睡下了。 等顾承继睡下，陆雪微从马车下来，先去看了顾明玉。她精神还好，一边吃着点心一边看外面的风景。 陆雪微要给她诊脉，她却摆了摆手，“没事，我肯定能挺到山海宫。” “那就好。” “挺不到也是死在路上了，反正没有遗憾。” 陆雪微瞪了她一眼，“说什么丧气的话。” 顾明玉撇撇嘴，觑了顾承继的马车一眼：“我们不愧是姐弟俩，两个病秧子，同病相怜。” “他能治好病，你也能。” 顾明玉笑了一声，没说什么。 当天夜里，他们在驿馆休息。 陆雪微安置好了顾承继，本想陪顾明玉说会儿话，但到了她那屋才知道她已经睡下了。 回去的时候，见容陌站在院子当间正仰头看着月色。 寒冬腊月的，尤其是晚上，还刮着北风，着实冻人。陆雪微走过去，随着他仰头也看了一眼，难得月明星稀，倒是个好景。 听得动静，容陌看过来，看到是她，拱手行了个礼。 “容陌，好兴致啊。”陆雪微走上前笑吟吟道。 容陌摇头一笑，“刚跟裴小将军饮了两杯，酒兴还没消下去，在院子里吹吹冷风散散酒气。” “你有酒量？” 容陌一怔，随即笑道：“以前确实没有，这些日子偶尔小酌，倒是锻炼出来了。也就两杯，裴小将军还要闹，我这不赶紧躲了。” 陆雪微倒是抓住了话把，“这些日子？” “嗯，闲来饮一杯。” 见容陌不想多说，陆雪微也就不问了，“那有机会，咱们也喝一场。” “好。” “早些休息吧，明日还要赶路。” 陆雪微冲容陌点了头，转身要走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李婉还未归家吧？” 容陌脸上露出些许怅然，“未。” “可来过信？” “来过，给管家的，给账房先生的，给我母亲嘱咐她年底收账一事。”她的信倒是隔三差五就有一封，来回都是家里的生意，却没有一封是给他的。 夫妻名分还在，但感情却已经走到头了。 陆雪微倒没多想，“这就说明她在外面安好，便不用担心了。” 行了五日，这日中午，他们已经来到临州城外三十里处。想着赶在太阳下山时进城，住城里的驿馆。 一行人停下休息，顾承继和陆雪微下了马车。 “我去下面灌一袋水。”陆雪微举着手里的水囊冲顾承继道。 “我和你一起。” 二人穿过林子往小溪走去，等走过去才发现明玉也在。只是她站在一块石头上，低头看着湍急的河水，竟像是要跳下去一般。 二人一惊，急忙跑上前。 “明玉！” “你做什么傻事！” 顾明玉回头，看到他二人，一脸不高兴。 “你们才傻呢！” 见她这样，倒不像是想不开的样子。陆雪微拉住顾承继，冲他安抚的点了点头。 二人慢慢走上前，陆雪微试探性问：“那你站在这石头上做什么？” “站哪儿不知站？” “这么高。” “又摔不死人。” 陆雪微被她噎的不轻，可细一想这话还真对，他们确实有些反应过度了。可自离京，她情绪一直不高，而且整日不是闷在马车里就是驿馆的房间里，也不跟他们说话，那样子颓废至极，不能怪他们多想。 顾明玉看他俩这样，挑了挑眉头，“你们不会以为……” 顾承继干咳一声，“没有以为什么。” 顾明玉切了一声，“十三，你什么时候也跟陆雪微一样神经了，夫妻做久了，智力还能互补？” “闭嘴吧你！”陆雪微没好气的瞪了股明玉一眼。 走到河边，看着还没有膝盖深的河水，实在觉得有点丢人。 “我站在这石头上是想看看下面有没有鱼。”顾明玉笑道。 “你想吃鱼？” 顾明玉坐到石头上，无聊道：“抓来玩玩罢了。” 陆雪微彻底不想理她了，弯下腰开始灌水囊，只是见一条帕子从上游冲了过来。 “别灌了。”顾明玉突然开口道。 陆雪微正想问怎么了，不经意抬头，眼见一具尸体飘了过去。吓得她手一慌，水囊掉进水里，很快被冲走了。 顾承继拉她起来，指着上游让她看。 又有一具尸体，还是女尸飘了下来，而且还有衣服，匣子，被冲散的车厢之类的杂物。 他们的人把尸体捞了上来，墨言检查了一下，冲顾承继禀报道：“刚断气不久，上面应该是发生什么事了。” 顾承继微微蹙眉，“你带人去上面看看。” “是。” 因这事，耽搁了行程。不过临州不远了，倒也不怕错过驿馆，即便天黑了，他们也能让守城将开门进城的。 裴锦和容陌也过来了，据裴锦分析，这临州一带土匪多，极有可能是路过的行人或商队遭遇了土匪。 第434章 李婉出事 容陌一个文官，对这些事不甚了解，本打算退到一边。只是不经意晃到那打捞上来的尸体，眼睛陡然瞪大。 他忙上前仔细看，脸上不由露出慌色。 “怎么了？”陆雪微问。 容陌指着那年轻的男子尸体道：“这是我家的伙计。” 陆雪微一愣，“你家的伙计怎么……” “他跟随李婉去南边巡视商铺了。” 陆雪微吃了一惊，那意思也就是说李婉他们的商队遭遇了土匪！ 容陌不敢往深了想，只道：“我也去上面看看。” 陆雪微忙点头，回头冲裴锦道：“你和容陌一起去吧。” 容陌心里有些慌，但他勉强压制住了。李婉出门时带了护院，护院功夫都不错，应该能保护好她。只是面对一群穷凶极恶的土匪，什么事都不好说。 “容大人，你别急，墨言他们已经带人上去了，容小夫人一定不会有事的。”裴锦见容陌走得急，绊了好几脚了。 “我没事。” 容陌深呼一口气，眼下有些恨自己平日里只坐书房读书了，也不知习武，如今上个山腿脚都不利索。 好在走了有一刻钟的时候，他们看到了墨言一行人。他们停在林中官道上，正在搜查附近有没有还活着的。 这确实是打劫了一个商队，地上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值钱的都没了。只剩下一些运货的四轮车，还有好几具尸体。 容陌压下心慌，一个尸体一个尸体看过去，有他认识的伙计，也有不认识的。 “这里还有一个有气的。”突然有人喊了一声。 容陌往跑过去，见是一个丫鬟打扮的小姑娘，身上中了一刀，趴在地上已是奄奄一息。他凑近了一看，可不是李婉的丫鬟名叫桐儿的。 她受伤太重了，不能轻易搬动。 容陌只得匍跪在地上，凑近她问道：“桐儿，夫人呢？” 桐儿眼神已经涣散了，听得这声，睫毛颤动起来，“公子……公子……” “是我。” “夫人……”桐儿嘴唇颤动了一下，嘴角溢出血来，“抓走……土匪……” 说出最后两个字，桐儿又吐了一口血，然后再没有声息了。 容陌心猛地揪紧，李婉被土匪抓走了！ 墨言四下查看了一番，回来道：“裴小将军，您先带着容大人回去和殿下汇合，你们先进临州城上报官府，我带着几个兄弟沿路往上走，看能不能找到他们的老窝，救出容小夫人。” “我和你们一起！”容陌道。 裴锦有些担心：“容大人，你还是跟我们先进城吧，等入夜里，天寒地冻的又是山路，我怕你扛不住。” 他理解容陌的心情，可他一个书生，虽然不至于文弱，但怕也吃不了这种苦。 容陌摇头，“我夫人有危险，我又怎能安心进城。裴小将军，麻烦你和殿下交代一声，下官定不敢耽误行程。” 裴锦见劝不动容陌，而且确实也不好劝，只能点头应下了，并叮嘱墨言一定保护好他。 他们跟着马蹄的痕迹往山上走，可走了一段官道，很快出现很多岔路，有上山的有下山的，而且马蹄的痕迹也消失了。 墨言正发愁，见一个老翁挑着担子走了过来，他忙上前去询问。 “这附近有好几个土匪寨，经常下山打劫呢！”说起这附近的土匪寨，老翁是深恶痛绝。 “好几个？”墨言皱眉。 “可不呢，官府剿了好几次，可这些土匪寨互相通气，每次都是官府吃亏。这渐渐的，官府也管不了了，这些土匪寨更加猖狂。” 若是好几个，那他们应该去哪个？ 容陌想了想问：“那最大的一个在哪个山头？” 老翁指着东边道：“那冷水沟是附近最大一个山寨了，在东面冷水山上，你们可别靠近那里，他们可是一帮子杀人不眨眼的恶徒。” 墨言告诉这老翁，他们是官府的人，老翁才给他们指了一条路。 仔细辨认了一下，确实有马蹄印上去，应该就是这冷水沟了。 他们沿着山路上去，等到山寨外面，天色已经暗沉下来了。墨言派人去侦查了一番，这山寨三面临山，自有这一个入口。 而入口处守卫森严，别说是人了，连一只老鼠都混不进去。 墨言度量了一下，先打发一属下去向秦王禀报了。 “容大人，我们先在这里守着吧，想来天一亮，官府的人也就到了。”墨言冲容陌道。 他们人不多，即便是硬闯，也闯不进去。 容陌抿紧嘴巴，他清楚眼下的形势，也明白墨言的担心，可一个晚上啊，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了。李婉一个妇人，此刻在土匪窝里，不定怎么害怕呢！ 墨言刚交代完，不过一个分神的功夫，等他再去看容陌，见他竟然朝土匪寨门口走去了，而且一点遮掩都没有，直接走了过去。 土匪寨守门的已经看到他了，墨言皱紧眉头，此时若拉他回来必定打草惊蛇。 “嘿，什么人啊，不知道这是什么地儿，野鬼撞阎王殿门口了吧？” 两个壮实的土匪提着大刀上前，见容陌一身文弱书生的打扮，皆愣了一愣。 “活得不痛快了，找死呢？” 两个土匪一人一句，倒也没把容陌放眼里。 容陌冷着脸道：“你们是不是抓走了我夫人？” “你夫人？”一土匪愣了一下，上下打量容陌，“你不会是来讨人的吧？” “是。” 那土匪呵呵一笑，“嘿，你有什么本事尽管亮亮。” 容陌抿了抿嘴，道：“你们把我抓进去吧，让我和我夫人团聚，我家里人定会出更多的赎金。” 两个土匪对视一眼，一个动了动手里的刀，意思是杀了干净，另一个摇了摇头，显然是对容陌说的赎金有兴趣。 “你看着他，我去里面问问二当家的。” 不多久，那土匪引着一个穿红衣的女子走了出来，她梳着高马尾，束着腰带，手中提着大刀，一副凶悍的样子。 看到容陌，女子眼睛亮了亮，上下打量了一番，问：“你来找你娘子？” “她是今日被你们抓进寨中的。” 女子想了想，随即恍然：“我们确实抓了一个女子，看她打扮，应该是巨贾家的女眷，所以想多要一些赎金。倒是不成想，还附带又来了一位贵公子。” 听到李婉果然被他们抓起来了，容陌心急道：“你们把我也抓起来吧，我娘子胆小，我必须陪着她。” 女子呵了一声，“倒是个有情有义的男人，这世上可不多见。” 那引着女子过来的土匪小声道：“不妨多要些赎金。” 女子点头，“反正人来了肯定是不能放走，先抓起来吧。” “我娘子……” “她已经被送到大当家屋里了，什么你娘子，眼下已经成为我们大当家的女人了！”二当家戏笑一声道。 第435章 别怕，我在 一听这话，容陌眼睛猛地瞪大。 “你们敢……你们若伤害她，我定剿灭你们这土匪寨！” 女子啧啧道：“好大的口气啊！” “上京容家，你们难道没有听说过，我是容家大公子，她是容家夫人，你们岂敢这般对她。若她真有什么，我必定拼着与你们鱼死网破！”容陌大吼道。 女子确实吃了一惊，容家有钱，非常有钱，但比起一般的商贾，容家还有势。容家有在朝为官的，也有老一辈的功勋在身，连官府都要礼让三分的人家，他们自然不敢招惹。 可那小夫人早就被送进大当家屋里，春宵都不知几度了，眼下就算她去要人，能给这位容公子也只能是失了清白的。 女子权衡一番，道：“容公子，我们却不知那位小夫人的身份，若知道的话，定会给容家几分薄面。但这里毕竟是我们的地盘，容公子莫要太张狂，大不了我们杀人灭口就是。” “你以为我上山来，旁人不知？”容陌咬牙。 女子暗暗咬牙，“我们与官府也打了不少交道，他们那我们没有办法。” “若朝廷出兵呢？” “……” 那她一个小小的土匪寨怎么可能抵挡得住朝廷的军队！ 女子稳住心神，冲一个土匪交代道：“先把他关起来，容我和大当家商量。” “我要见我夫人！”容陌嚷道，“无论她如何了，我只要她活着！” 女子微微怔了怔，这种世家大族最看重女子清白，别说已经被污了，便仅仅只是抓进了土匪寨，名声也坏了。有婆家休弃的，有自己上吊的，郎君在这个时候最是无情，只会嫌女子脏，不知自爱。 这个容公子，孤身救夫人，又说出这句话，已是十分难得。 容陌被关进了一间屋里，想到李婉可能遭遇了什么，他身子都在发抖。等待的每一个都是煎熬，容陌不敢乱想，凭的一颗心在滴血。 虽说是为了生意，但他知道，李婉多少是不想面对他，不想亲眼看着他娶陆轻染。她为了避开这一切才离开上京的，结果却出了这种事…… 因他而起，这一切是因他而起！ 即便他对李婉没多少感情，可她是他妻子啊，若她真出事了，他一辈子都将活在悔恨之中。 也不知等了多久，门自外面打开，那二当家的先出现。看了他一眼，竟还有些心虚，之后冲后面招了招手。 两个土匪架着一人进来，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身上的衣服乱糟糟的，随后被扔到了地上。 容陌手猛地握紧，那女子胳膊自衣服下露了出来，上面有很多青痕，一边便知怎么回事。衣服下面都是血，让人看得触目惊心。 他僵硬的站在那里，竟不敢去确认。 “容公子，人给你带来了，还活着。”二当家道，至于其他的，倒也不用她说。 亏得她去的及时，这大当家逞了兴，正要把人赏给下面的兄弟们。若给了他们，那一群恶狼，这女子估计是连骨头渣都不剩了。 容陌紧紧盯着地上的人，想唤一声，却如何都开不了口。 倒是这女子呜咽了一声，想来是怕的，猛地抬起了头。 “救我……谁来救我……”女子凄惨的喊着。 而她这一抬头，头发分开，容陌看到这女子的脸，心猛地一窒，继而缓缓又跳动起来。 “她不是我夫人！”容陌喊道。 那二当家的一愣，“不是？” 容陌摇头，“你们还抓了其他人吗？” 二当家点头，“抓了，还关在柴房。” “快带我去！” 二当家当下就要带容陌过去，可转念一想又不对，她一个土匪凭什么听他的话。 “快带我去！”容陌怒喝一声。 二当家真没想到，这书生脾气还挺大，不过倒也有些羡慕他对他夫人的感情了。 “还有，好生安置她，若你们需要赎金，我容家付就是。”容陌指着地上的女子。 “那感情好。” 容陌被带进了一间破旧的屋子里，屋子中间摆着一个火盆，里面关押了有十来个人。听到门声，这些人都抬头看了过来。 容陌看不太清，往里面走了两步。 这时突然有人喊了一声：“公子，可是你？” 容陌循声望过去，见一上了年纪的弯腰站起来，正是他家一位账房。 他忙走上前，“李先生，没事吧？” 那李账房受惊不小，脸色惨白，“还好还好。” “夫人呢？” 李账房忙指了指另一边的角落，容陌望过去，见角落里有个影子。但因为隐在暗处，他一时看不清。 待走了过去，他轻声唤了一句‘夫人’，那瑟缩的人才抬起了头。 正是李婉！ 容陌忙蹲下，一把握住李婉的手，“你有没有受伤？” 李婉看着容陌，一时呆愣住了。 “受伤了吗？”见李婉不说话，容陌有些急，左右打量着她。 “你……你怎么在这儿？”李婉用干哑的声音说道，她刚还想，这次遇大难了，可能回不去了，她和容陌这辈子缘分到头了。 她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李婉伸出手，指尖轻颤，触碰到容陌的脸，“热的……” 容陌一把握住她的手，继而把她拥到怀里，“吓坏了吧，我来了，不用怕了。” 怀抱也是热的，李婉终于回过神儿来，相信容陌真的来了。 可想到这是什么地方，她气得推开他，“你怎么在这里？” 容陌见李婉似乎没有受伤，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又见二当家他们出去了，便把前面发生的事告诉了李婉。 “你是主动进来的？”李婉怒问。 容陌见李婉生气了，忙解释道：“最多天亮，官府的人就来了，不会有事的。” 李婉气得脸都青了，“他们是土匪，一刀下去就能杀一个人，你想什么呢？” 容陌在李婉身边坐下，想到刚才那女子，仍旧心有余悸：“那二当家的说你被土匪头子带走了，我还以为你……” “人家嫌我丑，没看上。”李婉没好气道。 “那幸好。”容陌庆幸道。 李婉瞪了容陌一眼，“我用斗篷遮住脸了，他没看到而已。” 容陌点头，“总之你没事就好。” 白日在山道上，她亲眼看着那些土匪刀起刀落的，一个个鲜活的人瞬间变成了死尸。那时她怕极了，后来又被带到土匪寨，看着那女子被抓走，想着还不如刚才被一刀杀死。 这大半夜都是胆战心惊的，幻象了无数种可能的死法，自己都要把自己吓死了。 而后他来了，只会三脚猫的功夫，根本没法保护她。可他来了，她突然就不怕了。 李婉靠着容陌的肩膀，“我可没想连累你，原是你自己上赶着。” 容陌伸手揽住李婉，“别怕，天亮就好。” 第436章 她愿意依靠这个男人 李婉往他怀里靠了靠，却闻到他身上有股香气，不是他惯爱熏衣服用的沉香，而是一种有点甜腻的香气。 她微微蹙眉，伸手到他怀里一阵摸索。 “夫人！”容陌脸微红，以为李婉要做什么，却见她掏出一个香囊来。 李婉打量这香囊，做工自是极为精细，上面绣着兰草，也是栩栩如生，再放到鼻下一闻，正是这香囊的气味儿。 不用猜也知道是谁绣的！ “新娶的夫人果然温婉贤惠，这香包如此繁琐，反正我是做不来。”李婉打趣了一句，而后扔给了容陌，也自然离他远了一些。 容陌心扯痛了一下，“我与轻染其实……” 李婉看向容陌，等着他往下说。 容陌沉默了一会儿，却道：“她性子温和，不争不抢，你和她定能好好相处。” “那她可要吃亏了，因为我性子不好，肚里小到谁都容不下。” “夫人！” 李婉靠着墙闭上眼睛，沉静了许久，道：“抱歉，这些话，我不该说，让你觉得有负担。” “没有。”只是很愧疚。 “以后再也不会说了。” 因为在她最害怕的时候，他来了，刚才那一刻，她真的破防了。暂时忘了之前的事，如今再想起来，只觉整颗心更冷了。 通过这件事，她发现容陌对她并非一点情意也没有。但正因为有，让她更觉失望。 没有等到天亮，外面就开始混乱了起来，有人嚷着说官兵打上来了。 容陌打开窗子往外面看了一眼，见院子里的守卫都往外面去了。 他回身拉起李婉，冲屋里的人小声道：“我们趁乱逃出去。” 那账房已经吓破了胆，根本不敢动：“咱们还是等人来救吧。” 其他人也附和，容陌劝了他们好一会儿，却没没人跟他们一起离开。 “我们先出去，再让人来救他们。”容陌冲李婉道。 李婉点头，相比于这些大男人，她这个小女子倒是镇定许多。毕竟是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的，很有几分胆识。 门口还留着一个守卫，容陌从窗户跳下，绕到那守卫身后，一把搂住，而后把人敲晕撂倒。若是正面打，他还真不一定打的赢。 把人撂倒后，从他腰带上解下钥匙，容陌四下看了看，然后把柴房的门打开了。 李婉从屋里出来，二人又耐着性子劝了屋里人几句，仍是没人肯冒险往外逃，二人只得先离开了。他们抹黑往外逃，偶尔有路过的土匪，竟也没看到他们。 等到前面，发现官兵和土匪已经打起来了。 “我们绕到后面，找到墨言他们就好了。”容陌小声道。 李婉点头，刚被土匪抓到的时候，她也绝望过，眼下终于看到希望了。 只是他二人话音刚落，一个土匪发现了他们，朝同伴招呼了一声，于是三个土匪一起朝他们围了过来。 容陌和李婉逃不及，被他们给困住。 “是你把官兵带来的吧？”一个土匪指着容陌喊道。 “别跟他废话，杀了了事！” “对，我们死了这么多兄弟，不能放过他们！” 不容容陌说什么，那三个土匪举着手中的刀砍了过来。 容陌忙把李婉护到身后，先一脚踢开一个土匪，再用拳头打了另一个，但同时背部也被身后那土匪砍了一刀。 “容陌！”李婉见容陌受伤了，急忙扶住他。 容陌回头见李婉花容失色，关切中又满满都是依赖。李婉惯来强势，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这个女人也会需要他。 “我没事。”容陌尽量把李婉护在身后。 那三个土匪自是不肯罢休，接着朝容陌杀来。 好在这个时候，墨言看到了他们，上前帮他们解了围。 “容大人，你受伤了。”墨言看了一眼容陌背上的伤，伤的还不轻，流了很多血。 “我还好，对了，还有人被关在柴房。”容陌指着身后，不过这寨子东拐西绕的，委实不太好找，“我带你们去。” 墨言招呼了几名属下，跟在容陌后面去救人。 李婉扶着容陌，看他面色愈加苍白，伤口应该尽快止血才是，但眼下救人要紧。等他们来到那柴房前，墨言的人忙进去了。 不过他们很快就出来了，一属下道：“里面的人都被杀了。” 容陌皱紧眉头，“这些土匪太恶毒了。” 李婉怔了怔，若没有容陌的话，她应该也死在土匪的刀下了。他来了，也让她有了勇气，这才敢从柴房逃出来。 说到底，她还是信任这个男人的，也愿意依靠他。 天大亮的时候，土匪寨已经被彻底瓦解了。 大当家和二当家都落网，一些小喽啰也纷纷放下了手中的刀。 其实这土匪好剿，但局面难收拾。清理了这座山的土匪，周围还有好几个寨子，他们闻风必定会联合起来对抗官府，这就难清理了。 倒也不是清理不了，只是官府这边难免有伤亡，到时候不好往上报。 因此官员大多抱着能苟安不强出头的态度，才任临州城外土匪如此猖獗。 顾承继沉下一口气，“传本王的令，彻底肃清本地土匪。” 因容陌受了伤，而且伤势不轻，不再适合长途跋涉，顾承继让他陪李婉回京。 两日后，顾承继一行继续往西南走，而容陌和李婉则返回盛京了。 马车听到容府门口，李婉扶着顾承继下车，刚到来到府门口，便见一女子匆匆而来，珠玉环佩，叮当作响。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陆轻染。 “夫君！” 她是早得了消息，知道容陌受伤了，因此满脸担忧之色。 尽管心中急切，但陆轻染还是恪守礼节的，先停下冲李婉福了福身子，这才从另一边扶住容陌。 “怎么就受伤了？”这一声带着关心和嗔怪。 “路遇土匪，不过已经没有大碍了。”容陌柔声道。 他话音落，便感觉李婉放开了他，并退开了一步。 “那你和姐姐怎么一起回府了？” “路上遇到的。”容陌看了一眼李婉道。 李婉被劫持到土匪寨，这种事自然不能说，于她的名声有损。 “这样。”陆轻染倒也没在这问题上多纠结。 李婉淡淡扫了二人一眼，他们皆穿着白衣，郎才女貌，确实是璧人一双。而她神态疲惫，满身风尘，站在他俩身边，只剩下狼狈了。 “我还要处理账册，先行一步了。” 李婉说完，未再看容陌，转身朝西院走去了。 第437章 两位夫人 望着李婉的背影，容陌在心里叹了口气。从临州回盛京这一路上，因为他受伤，李婉细心照顾，二人难得融洽了两日。 这一回府，她大概只会远着冷着自己了。 “姐姐是不是不高兴我？”陆轻染愁道。 自然是不高兴，而且李婉把这种不高兴表现的明明白白。 “我累了。” 陆轻染忙道：“夫君这几日就住在映月轩吧，好方便我照顾。” 映月轩是陆轻染住的院子，他若是去住了，李婉定不会再去看他。 “还是回九思院吧。” 这是他住的院子，原先是没有的，自他和李婉成亲便一直住在西院锦绣阁。后来他要娶陆轻染，李婉与他冷战，他这才腾出了锦绣阁。 陆轻染略略有些失望，不过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也好。” 李婉其实很累，这一趟南巡，又遇土匪，之后容陌受伤，她尽心照顾，一直没有时间休息。这回府了，还有一堆事催着她，再加上那陆轻染添堵，只觉身心疲惫。 勉强整理好账册，她刚从账房出来，容夫人那边来人了，让她过去一趟。 她只能调整好状态，去了容夫人那院。 此时夜已经深了，但她忙得连晚饭都还没用。 进了西屋，容夫人端坐在罗汉床上，先扫了她一眼，脸上带着淡漠之色。 李婉上前行了礼，正要坐下，却听容夫人喝了一声。 “你还有脸回来！” 李婉蹙眉，“母亲这是什么意思？” 容夫人脸气得都青了，“你们隐瞒的再好，可这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你是不是被抓到土匪寨了？” 原是为这事！ 其实是容陌想隐瞒，她却觉得没有必要，这么大的事，不可能瞒着。这不，当天容夫人就知道了。 “是。”李婉坦然道。 “你……你真是……” 李婉冷声道：“儿媳是为家里的生意奔波，遭此厄难，原还以为母亲会怜惜，倒不知您这火气从何而来？” 容夫人恨了一声，“你怎么偏偏被土匪抓到了，如此丢了清白，岂不让我们容家遭人耻笑！” “我没有丢清白。” “凭你一张嘴？” “夫君知道。” 容夫人倒也不是不信这话，她还听说儿子受伤，正是以为深入土匪寨救她。 “我叫你来，倒也不是追究什么，只是以后世家官眷宴请，你便不用再露面了，让轻染去就是。还有，容陌和轻染新婚燕尔，你不要缠着他，更不要作妖离间他和轻染的感情。你生不出来。我还指着轻染给我们生孙子呢！” 李婉笑了笑，“母亲想多了。” “哦？” “您大概忘了，我留下来是为了替哥哥还债。我与容陌之间，已经没有感情了。如果您还不放心，大可让容陌把我休了，我只做府上的账房就行。” 听了这番话，容夫人不是不吃惊，她没想到李婉竟这般决绝。 其实对李婉，她也不是全然否定，用债务留下她，多少也是想留下她这个人。偌大的容家，需要她支撑，而以前她也确实对儿子很好。 只是娶了陆轻染，她什么心思都收回去了。 容夫人叹了口气，“李婉啊，我还是要劝你一句，你和陌儿的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 李婉嗤笑一声，“不还有二十年么，我得好好过下去。” 容夫人被她噎的不轻，未免气着自己，她摆了摆手，让李婉赶紧出去。这女人实在倔得很，根本没法沟通。 李婉回到锦绣阁，丫鬟青竹正在帮她整理细软。 “夫人，这些药要送到公子那儿吗？” 青竹问了一句，没有得到回应，又问了一句。 这一趟出去，好几个伙计和账房都遭害了，之后要安置家眷还有发一些贴补。李婉脑子一刻也没闲，先开始没听到青竹问的话。 “哦。”李婉看过去，乃是在临州时大夫给开的伤药，因为一直是她在照顾容陌，所以便留在了她这里，“你整理出来吧，等会儿送过去。” 青竹想了想道：“夫人，还是您亲自送过去吧，公子受伤了，您正好借这个时机表达一下自己的关心。” 也好修复夫妻的感情，不然全让那新妇露脸了。 这最后一句话，丫鬟没敢说。 李婉倒没这么想，不过容陌到底是为了她才受伤了，况这些药怎么服用，她也要交代一下下面的人。 “那你随我去一趟吧。” 来到九思院，不想竟被陆轻染身边的嬷嬷拦到了门外。 “我们夫人在里面。” 李婉皱眉，歪头看了一眼西屋，正好映出两个人的影子，此时正交叠在一起。 “你们夫人在里面又如何，我们夫人便不能进去了？”青竹嚷道。 这许嬷嬷是陆轻染从大将军府带来的，白老夫人身边的，大半辈子浸淫后院争斗，自然不把这小丫头放眼里。 “大夫人可别误会，只是公子要换衣服，让我们家姑娘伺候，这男女之间情到深处，只怕大夫人进去看到什么不该看的，老奴也是为大夫人着想。”这李氏没有根基，许嬷嬷根本没把她放眼里。 “那本夫人倒要问问，谁让你这个狗奴才拦着本夫人的？”李婉冷声问。 许嬷嬷冷笑一声，这就炸毛了？ “老奴只是尽忠职守。” “陆轻染？” 许嬷嬷不答，只是微微一笑。 “她也配？” 许嬷嬷皱眉，“大夫人，您这话可不该说！” “再如何，我为大，她为小，她什么身份敢让下面的奴才拦着我！” 她李婉也不是任人欺负的，一个狗奴才都敢落她的脸了。李婉直接推开那嬷嬷，抬步往里走。 她这一下本没有用力，那嬷嬷却一下子跌坐到了地上。 “哎哟，老奴的腰啊，夫人怎么这么不讲理，老奴不过劝了您两句，您就动手打人啊！”那嬷嬷叫得大声，很快引来了院里的下人们围观。 李婉眯眼，她竟给她来这一套。 这时容陌也出来了，陆轻染在一旁扶着他。 “怎么回事？”容陌问。 那嬷嬷怕李婉先开口占了先机，于是忙道：“大夫人得知二夫人在公子屋里，莫名就发起了脾气，老奴不过是劝了一两句，大夫人就发脾气把老奴打了。” 陆轻染见贴身嬷嬷坐在地上扶着腰，似乎很难受的样子，于是关切的问道：“嬷嬷，你没事吧？” “没事，只是老奴年纪大了，经不起大夫人这一下，像是闪着腰了。”说着许嬷嬷还疼得倒抽了口气。 第438章 不是不心痛 容陌看向李婉，见她站在一旁冷着脸，显然没有想解释什么。 青竹却一肚子委屈，正要开口，却被李婉瞪了一眼。 她这一眼，容陌也看到了。又看青竹怀里抱着药草，便知道她是来送药草的。 “你那脾气……” “我本就是这样，倒也不用夫君责骂，我自己回去反省就是。只是这狗奴才，我打了就是打了，还觉得打得轻呢！”李婉不容容陌说完，一通脾气发了下来。 容陌叹气，冲其他人道：“你们先下去吧。” 屋里的丫鬟小厮都退了出去，除了他，还剩陆轻染和李婉。 李婉懒得掺和什么，转身要走，却被容陌拉住了。 “我又没怪你。”容陌小声道。 李婉冷嗤一声，倒也轮不到他怪罪。 容陌见李婉这样子，若让她回去了，估计又是许多天不会理自己。他侧头对陆轻染道，让她先回自己院里休息。 陆轻染愣了一愣，没想到自己反而成了多余的。 “那夫君好好休息。” 陆轻染缓步往外走，走到李婉身边时，冲她福了福身子，“姐姐，我屋里人得罪您了，回去定好好惩罚，您别气了。” 李婉扯着嘴角一下，“妹妹，你是该好好惩治一下下面的人。” 陆轻染勉强一笑，“我替他们向您赔不是了。” “倒也不用。” 说完这句，李婉昂首往屋里走去。 她这姿态，竟是一副高她一等的样子。陆轻染心里委实不舒服，当初争取平妻，一来是为了和李婉平起平坐，二来她也是容陌的妻而非妾。 但李婉这样，俨然没有把她放到与自己平等的位子。 “夫君……”陆轻染看向容陌，杏眸含润，水光微微闪动。 容陌一心挂在李婉身上，却也没看出陆轻染的委屈了，只道了一句‘早些休息’，便转身进了屋。 陆轻染心抽痛了一下，转身往外走去。 许嬷嬷跟在陆轻染身后，刚才那一下不过是她自己坐下的，当然没什么事。 “嬷嬷，等回去了让小丫鬟给你敷药，往后两日便好生养着吧。”陆轻染柔声对身后的许嬷嬷道。 “哎，姑娘，你啊。” “怎么了？” 见许嬷嬷一副发愁的样子，陆轻染停下步子看向她，用眼神示意她往下说。 许嬷嬷请李婉往前走，走动园子寂静处才小声道：“姑娘性子宽和，不爱与人计较，可这后宅内，只要有女人便会有争斗，何况姑爷娶了两位夫人。您不想被姑爷忽视的话，必须和李氏争宠，不止争宠，这家里的中馈大权也要争过来，更要比她早些怀上子嗣。这李氏性子强势，您性子软，若不为自己多谋虑，往后只有被欺负的份儿。” 陆轻染幽幽叹了口气，“我不喜争斗，想来夫君也不喜，一家人还是要和和乐乐的。” “姑娘，这是您自己的想法，但李氏绝不会容您。” 陆轻染柳眉紧促，她也看出李氏对她的敌意了。说实话，容陌单独留下她，她心里也确实不舒服。这一切跟她出嫁前想的还是不一样的，原以为容陌对李氏厌恶居多，可现在发现其实并不是这样的。 这边李婉进了屋，让丫鬟青竹把药草放到桌子上，又唤来在这院伺候的丫鬟，嘱咐这些药怎么服用。说完了这些，李婉回过头来，见容陌站在她身后，正一脸复杂的看着她。 “怎么了？” 容陌勉强一笑，“我以为你会亲自照顾我。” 如在回城的路上一般，而不是像现在都交代给别人，她一副往后不管的样子。 “家里有下人。” “总没有你心细。” 李婉摇头失笑，“你又不是不知道，于照顾人这件事上，我最是粗心大意。好几次都忘了给你煎药，还有两次都煎糊了，重新倒掉再煎。” 容陌想起路上的事，上前拉着李婉，让她和自己一起坐下。 待坐下，倒是先看到条案上还摆着一碗刚喝了一半的参汤。汤已经凉了，丫鬟见她看见，忙上前端了出去。 “用过晚饭了？”李婉问。 “自然，这都什么时辰了。” “和陆轻染一起？” 容陌点头，因着他的伤，陆轻染不放心，陪他一起在这里用的。只是抬头看李婉，见她脸色不大好，便没敢应这话。 “我还没用。”李婉道。 容陌蹙眉，“怎么还没用？” “在账房对账册，等忙完天都黑了，又被母亲叫到房里训话，回去想着你还没用药，这一来二去就耽搁了。”李婉淡淡道。 容陌心中莫名有些愧疚，忙唤来丫鬟，让她们去厨房弄些饭食过来。 “以后在忙也好记得吃饭。” 李婉笑笑，没有说什么。 她确实是累了，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容陌说着话，不小心就睡着了。倒也没睡多久，容陌唤醒她，让她先用饭。 李婉摆手，睡意上来了，已经没有食欲了。 容陌难得见她这般懒散又迷糊的样子，心中一片柔软，起身坐到她身后，拉着她靠到自己怀里。 “我喂你。” “啊？”李婉仰头，一副‘我没听错吧’的惊奇样儿。 容陌笑笑，让李婉靠好，而后端起一碗粥，先用勺子搅动了几下，散了散热气，这才舀着喂她。 李婉倒也没矫情，他喂一口，她就吃一口。 等一碗粥吃完，丫鬟把东西收拾出去，李婉转过身搂住容陌的脖子，仰头亲吻他的下巴。 “夫君……”她亲昵的唤着他，手还伸进容陌衣服里。 容陌环住她的腰，怀里温香暖玉的，确实也有些心动。自他决定娶陆轻染，二人吵过一架后，她便再不肯让他碰了。 容陌低头吻住她的唇，辗转反侧间把人压到了身下。 “你的伤……” 稍稍扯一下就疼，但容陌却面不改色道：“没有大碍。” 李婉故意调笑道：“夫君，你好急色。” 容陌眼睛一眯，低头再次压住李婉的唇。 折腾了半夜，李婉拢着衣服起身，让容陌背过她去。拿来蜡烛一看，伤口果然扯开了，血湿透了中衣。 她锤了容陌肩膀一下，“你还说没大碍。” 容陌撑着胳膊坐起身，他非是重欲之人，只是李婉讨好，他又怎么舍得推开。不过确实有些孟浪了，竟把伤口都扯开了。 “我不管，等会儿叫来大夫，不许说是因为那事。”李婉红着脸。 第439章 容夫人设的陷阱 此刻她披散着头发，嘴唇红肿，衣服虽然拢着，却风情毕露。再想着她刚才在自己身下的样子，容陌又起了念头。 忙压下去，容陌干咳一声。 “那你收拾一下，我定不说就是。” 李婉应了一声，起身去屏风后面穿衣服了。一边穿着衣服一边想着，其实她今晚只是来送药的，甚至于在回城的路上都想好了，她要冷着容陌。既然他娶了别的女子，那她就用二十年来还债，而这期间只和他做名义上夫妻。 可今晚看到他和陆轻染从房中出来，想到他们可能在里面做了什么，她便觉得自己要疯了。他们凭什么这么对她，实在欺人太甚！ 她先让开了自己的位置，得到的结果就是陆轻染占据了，而以后她只有一步一步往后退的份儿。 既然他们不让她好过，那大家谁都别好过，不就是闹，闹得谁都不得安宁才好。 她陆轻染想从她手里抢过容陌，好啊，但看她有什么本事吧！ 李婉也只是穿好了中衣，等大夫来了，她在一旁守着。 看过容陌的伤，大夫捋着胡子，“这伤口怎么绷开了？” 便知道大夫会问，容陌倒是想好了说辞，只是略微有些心虚：“咳咳，夜里睡不安生，摔到地上了。” 扑哧！ 容陌抬头，见李婉用手捂着嘴，眼睛弯弯的看着他，显然是笑他胡说八道的本事。 这就像是属于两个人的小秘密，容陌心莫名就有些愉悦。 大夫给他重新包扎了，并嘱咐他这半个月一定要好好修养，千万不能再动着伤口了，尤其别再摔地上了。 “夫人的话，也是要注意的。” 说完这句，大夫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而后拿着药箱走了。 李婉瞪大眼睛，见容陌笑了，她上去推了他一下。 “别，万一伤口有绷开了，大夫还以为我们一点节制都没有。”容陌笑道。 刚才那理由，委实有些蹩脚，大夫不信也是意料之中。 容陌躺到床上，拉了李婉袖子一下，“再睡会儿吧。” 李婉心思一转，故意道：“我还是回锦绣阁吧。” “为何？”容陌蹙眉。 “明儿一早人家来送参汤，看到我住在你这里，定是要吃味儿的。” 容陌：“……” 不等容陌再说什么。李婉拿了外裳披上，嘱咐了一句好好休息，便出门去了。她从院里出来时，青竹已经在厢房睡了，她没唤醒她，肚子一人往院外走去。 夜风有些凉，她裹紧外裳。她一边走一边仰头看着月色，月明星稀，彩云浮现。 一时看得迷了，等回过神儿来，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见好像走到了外院。微微叹了口气，正想往回走，却见不远处有一处光亮。 这个时候…… 李婉有些好奇，朝着那光亮走了去。绕过一片芍药花丛，但见有人正在烧纸钱，火光幽幽淡淡的，偶尔迸发一次。 烧纸钱的是个男子，因低着头，李婉一时没有认出来。 她无意打扰，正想离开，不行脚踩到了枯枝上。 那烧纸钱的男子听到动静抬头，看到她吃了一惊。不过很快镇定了下来，起身朝她走近两步，先行了个礼。 “夫人。” 她自然认得这人，而且还挺熟，他是她身边的账房，还经常和他一起出去收账。这次南巡，他本来也该去的，但因为他娘子病了，这才没有去，不过也逃过一难。 “谢凛，你这是？” 谢凛露出苦笑，“今儿是我娘子百日，给她烧些纸钱。因怕惊扰了别人，况这种事也晦气，所以才选在后半夜，不行还是被夫人撞见了。” 他娘子已经去了啊！ 李婉忙摇头，“无妨，我不会跟别人说的，你继续吧。” “谢夫人。” 李婉冲他点了一下头，转身朝回走。 她倒是听其他账房说过，这谢凛夫人已经病了好几年了。一直都是谢凛亲自照顾，想来夫妻二人感情很深。 她不在的这段时间，京城一家钱庄出了事。李婉也顾不得休息，第二日便带着两个账房去整顿了，其中就有谢凛。 因昨晚的事，她格外注意到了谢凛，见他在处理钱庄的事上，能力不错，而且做事十分细致，倒是省了她的力。 事儿不大，但比较杂。李婉大致给出了解决方案，接下来的事还要交给下面的人去做，她没有精力亲力亲为。 “谢凛，这事交由你处理。”临走的时候，李婉吩咐道。 谢凛点头，“是，东家。” 在外面的时候，他们得称她为东家。 回去的时候，李婉没有直接回容府，而是去了对面的胡同。昨日回京，她还没回娘家看看父母。 进院的时候，不想听到母亲的哭声。 “大儿，你怎的这般鲁莽，有多大本事用多大的力，你这般岂不是坑惨了你妹妹！” “娘，儿子错了，对不住二老，也对不住妹妹。” 这是她大哥的声音，李婉叹了口气，朝里面走去。 “你啊，你太让我们失望了！”父亲恨道。 李婉打开帘子进去，见大哥跪在地上，母亲气得抹泪，而父亲也是一脸沉重的样子。 “大哥不是没有本事，只是性子耿直，不适应商场的尔虞我诈罢了。”李婉进来道。 她大哥原本就不爱做生意，以前家里日子富裕的时候，他整日舞刀弄枪，想着参军做一番事业。后来家里出事，背了很多债务，大哥这才迫不得已开始学做生意。 但他那样子，与人交心便是掏心掏肺的，可生意场上哪有永远的朋友，于是总是碰钉子吃亏。 见到李婉，李玄愧疚不已，转而面向她，低头磕了一个头，“妹妹，哥哥对不住你！” 他一个大男人家，此刻眼睛都红了。 李婉上前去拉，李玄还满口不停的道歉。 “行了，我们兄妹俩用得着说这些生分的话？” 见妹妹要生气，李玄才不敢说了，由着妹妹拉他起来。而后低头站在一旁，一副做错了事等着挨训的样子。 李婉好笑，“这事也怨不得你。” “是我没检查好那批货，自然怨我。”李玄道。 第440章 人家的岁月静好 他从西边贩运了一批皮毛，但因为品相不好，根本卖不出去。这折合一算，竟然损失了十多万两。 他被债主拿着刀追杀，好在容家出面帮她填补了窟窿。 “容夫人设得陷阱，你再小心也逃不过。” 李玄啊了一声，“容夫人？” 李父李母也吃了一惊，忙问李婉怎么回事。 李婉便把容夫人用这十万两银子比她留在容家的事说了，还说容夫人显然是早有准备，所以给哥哥刨坑的是她定没跑了。 “卑鄙！”李父听完气愤不已，“她怎么能这么对你！” 李母也是气愤不已，“婉儿，你跟容陌和离了吧，我们砸锅卖铁也要凑出这十万两！” “正是！”李玄也点头。 李婉失笑，她不想说的是，砸锅卖铁怕是一两银子都凑不出来，更别说十万两了。母亲和哥哥心里没数，但她爹知道，此刻只剩下无奈了。 “我在容家没有受委屈，你们放心就是。”李婉道。 “这还不算受委屈？”李母担忧道。 李婉握住母亲的手，“她不是非要留着我，那我就闹得她容家鸡犬不宁，看她还敢不敢留我了。” “婉儿，娘怕你受伤。” “不怕，我这心已经硬了。” 临走的时候，李婉跟哥哥提起了一门生意。她眼下还有些贴己钱，数额虽然不大，但能让哥哥试试手。 这次，她会帮着哥哥，不会让他再掉坑里了。 李玄点头，“我听你的，咱们早日还了这十万两，妹妹也好早日离开容家。” 李婉正是这个打算，一年两年，三年五年，她可以闹。但总有累的时候，她想有一天自己可以干干净净的离开容家。 回到容府，她先跟下面的伙计交代了一些事，而后去了九思院，倒也不意外陆轻染在。 容陌靠着罗汉床看书，而陆轻染坐在他对面，正在做女红。二人没有说话，却是岁月静好，让人羡慕的紧。 只是李婉一进去，这好也就不好了。 “姐姐。” 陆轻染见到她，忙放下手中活儿站起身，这小心翼翼的样子，好似平日里总受她欺负的小可怜似的。 李婉点了一下头，随口问：“绣什么呢？” “香囊。” 李婉想起容陌之前戴在身上的香囊，揶揄了一句：“妹妹只会绣香囊么，绣也就绣了，只别忘里面塞那些干花，闻着怪腻歪人的。” 容陌放下手中的书，看向李婉，不赞同道：“夫人，别这么说。” 李婉咦了一声，“你这声夫人叫谁呢？” 容陌也怔了怔，他自然的喊李婉为夫人，对陆轻染却不知该如何称呼。 “你可以唤陆姑娘为染染，这样亲切多了。”李婉笑道，这话难免有些阴阳怪气。 容陌自然也听出来了，“婉儿，这样可好？” 李婉切了一声，但还是笑着在他身边坐下了，而后对对面的陆轻染道：“妹妹，姐姐刚才说话直了，别放在心上。” 陆轻染见李婉软着身子贴在容陌怀里，一副春情荡漾的样子，她一个世家贵女自然做不出这般样子，只是眼下看着尤为扎眼。 容陌一个读书人，也略略有些不自在，却也没推开李婉。 “之前妹妹给夫君绣了一个，只是这次回来，却不见他戴着，想来是在路上丢了，所以才想着再绣一个。若是姐姐不喜欢这香气，妹妹再换一种。” “哦，那香囊啊，我丢的。” 陆轻染再如何好脾气，脸也有些挂不住了。 “妹妹别误会，那香囊上染了血，我才丢的。” “这样……” “不过也确实不喜欢那味道，我与夫君夜夜同床，闻着实在难受。” 陆轻染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她看向容陌，容陌倒没觉得什么，甚至见李婉身子不着力，还伸手揽住了她。 “累。”李婉撒娇道。 容陌看到她面上的疲色，知道她回来后，很多事都等着她处理。 “用过午饭了吗？” “嗯，但没什么胃口。” 容陌唤来丫鬟，吩咐她去厨房让厨娘做些李婉喜欢吃的。 二人你眼里有我，我眼里有你，似乎容不下第三个人了。陆轻染有些妒火，但也不好说什么，便找了个由头先走了。 陆轻染一走，李婉坐直了身子，还瞪了容陌一眼。 容陌愣了愣，“怎么了？” “容公子福气，坐享齐人之福。” 容陌摸摸鼻子，他已经后悔娶陆轻染了，一个李婉让他都招架不住，何况又加一个陆轻染。李婉强势、性子火爆、又有一些小机灵，而陆轻染则温婉贤良，与他也是情投意合，更像一个端庄的好妻子。 两个女子，一个火热，一个静好，他都放在了心里。 午膳送上来，容陌陪着李婉又吃了一些。 “晚上……”李婉挑了容陌一眼，“夫君要不要人家服侍？” 容陌见她勾眼看着她，不由低咳两声，“大夫嘱咐的，你又忘了？” 李婉扑哧笑了一声，“此服侍非彼服侍，夫君想的好多。” 容陌才不信她这话，当然也有些不信自己的自制力。 “别来了。” 李婉切了一声，倒也没在意。 只是下午和几位账房说了一下午的事，等用过晚膳，青竹过来跟她说，陆轻染今晚宿在九思院了。 李婉怔了许久，继而讥笑一声。 “夫人，公子心里是有您的，但该争也得争。” 李婉揉了揉额头，“累了，今儿早点睡。” 可这话音刚落，一个伙计匆匆跑来，“夫人不好了，钱庄的掌柜自杀了。” 李婉吃了一惊，忙跟着那伙计出门去了。 来到钱庄，官府的人也在，谢凛正在与他们交涉。她本来想过去，但谢凛看到她，暗暗冲她摇了摇头。 李婉便退到了后院，那掌柜是上吊自杀的，此刻被放到院中，一妇人和一个三四岁的女娃正趴在那尸身上哭着。 一声比一声凄切的，听着人十分难受。 那妇人看到了她，眼里露出恨意，起身冲她跑了过来。而且上来就动手，一把挥过去，把她发髻都弄乱了。 金钗被扯掉时，钗子尖划了她侧脸一下，火辣辣的疼。 谁都没料到这女人会突然出手，等回过神儿，忙上前把她架住了。 “你们冤枉我夫君，是你们害死了他。可怜我孤儿寡母，你让我们以后怎么活！”女子又哭又喊，恨得还想上去打她。 李婉沉下一口气，“他贪污账目，有凭有据，我没有报官，已经是对他最大的宽容了。你若还不依不饶，便先把他贪污的账款换上吧，我们对簿公堂，还你们一个公道。” “你还是不是女子，怎么能这么狠毒。你看看我女儿，她还这么小，她就没有爹了。对了，你没有孩子，自然体会不到我的心情！”女子哭诉道。 第441章 上一世的事 一句‘你没有孩子’，伤得李婉不轻。 正因为这点，她不得不忍受夫君再娶，连自己的立场都不能表达，因为没人会站在她这边。 那女子被推了回去，这时谢凛回来了。 “我用了些银子把官府的人打发走了。” 李婉点头，这种事一旦经公，一来他们要跟官府耗着，二来少不得一些麻烦，最聪明的做饭就是私了。 “这掌柜的怎么突然上吊了？” 谢凛叹了一声，“欠了很多赌债，如今我们在查账目，他又不能挪用款子，走投无路了。” 李婉沉下一口气，“自作孽不可活！” “话是这么说，但他家人还是要安置好。” 李婉看向那堆母女，“先把利害跟她们讲清楚，若她们狮子大开口，那就晾几日，自有讨债的上门让她们认清现实，而后再跟她们谈。” 谢凛点头，本该这样，可他一个大男人都有些同情这母女俩，反倒是李婉一个女子如此决绝。 “非是我不同情她们，而是希望在帮助她们的时候，她们懂得什么叫感恩。如果不知道，那以后我们只会麻烦不断。” “我知道了。” 从钱庄回来，已经是后半夜了。李婉躺到床上，却是辗转反侧。 她没有孩子，但以后容陌和陆轻染会有孩子。倒是人家一家三口，她也就成了多余的那个。 倒也不是介意这些，只是她为自己感到凄凉而已。 她也想要一个孩子，用心照顾着长大，围在她身边喊着‘娘亲’。那样等她离开容陌的时候，这孩子便是她的慰藉了。 陆雪微一行又走了十日，到达安水关后，他们也该和顾明玉分开走了。他们继续往西，而顾明玉就要往北了。 顾明玉的状况还算好，陆雪微让司靑护送她去山海宫，如果走得快，一个月应该就到了。 “等我们处理好那边的事，会即刻赶去山海宫的。”陆雪微拉着顾明玉的手道。 “好好，我知道了，听得耳朵都长茧了。”顾明玉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见陆雪微仍旧一脸担忧，于是开玩笑道：“行了，又不是生离死别。” 陆雪微瞪了她一眼，“能不能说点好听的？” 顾明玉想了想道：“我这里倒还真有一句好听的。” “什么？” 顾明玉反握住陆雪微的手，难得一脸认真的样子，“我弟弟就托付给你了。” 陆雪微一愣，随后抱住顾明玉。 “我治好他，但你也要好好的。” 顾承继是个情绪不外露的人，此刻脸上确实满满的担忧和不舍。他拉着顾明玉上了安水关城楼，二人在上面说了许久的话。 陆雪微交代了司靑一些话，告诉她在路上怎么照顾顾明玉，最后又把自己炼制的一瓶参丸给她。 “总之路上小心。” 司靑拍了拍胸口，“公主放心就是。” 因为还要赶路，不能耽搁太久，裴锦上去催了他们姐弟俩一声。之后顾承继他们下来，便在安水关外分开了。 马车里，陆雪微见顾承继神色沉郁，上前搂住他的脖子，仰头亲了亲他。 “我们尽快赶回山海宫。” 顾承继搂住陆雪微的腰，微微一叹，“她只比我大一岁，父皇和母后在的时候，因母后膝下没有女儿，很喜欢她，所以常常让她进宫陪伴。我们俩一起玩耍，一起长大，一起读书习字。后来父皇和母后出事，新帝登基，对我忌惮很深，时常训骂，而瑞王他们也排挤我，唯她站在我身边。若是哪个皇子欺负我了，她就拿鞭子抽他们。我生病的时候，她就守在我身边，生怕下面的人怠慢我了。” 陆雪微脸贴着顾承继胸口，这样一份姐弟情实在难得。 她记得上一世，顾承继和朝廷决裂，皇上逼明玉去北魏和亲。顾承继听闻消息，带兵疾行千里阻止，等赶到镇北关时，明玉已经自杀。 她的人传信回来说，秦王带走了明玉公主的尸身。又一年，北魏南侵，顾承继摒弃和朝廷的争斗，主动出兵，把北魏的军队打得狼狈至极，仓惶退兵逃窜。 那时候她想，秦王是为国恨也是为明玉公主报仇。相比于顾敬煊，他竟然提出再送宗室女和亲，秦王才是真男人。 也是从那个时候起，她不再针对秦王，也隐隐觉得，只有他才能守护好南晋的江山和百姓。 “想什么呢？”顾承继揉了揉陆雪微的脸。 陆雪微仰起头看着他，想了一会儿道：“我还没跟你说过吧。” “什么？” “我总说我上辈子欠你的。” 顾承继笑，“我以为是我上辈子做了太多好事，这辈子才能遇到你。” 陆雪微想了想点头，“也可以这么说。” “怎么突然说这些怪话？” 陆雪微摇头，“我跟你讲一个故事吧，很长很长。” 她靠着顾承继，开始讲起了上一世的时，便从雁归城开始讲起。讲她回京嫁给顾敬煊，帮助他争夺皇位，以及在此十年间，她二人明争暗斗，甚至于互相暗杀。 之后顾敬煊登基，她成为皇后，却被他嫌弃，继而被沈如玉和陆雪寒害死。而后顾承继攻城，成为新帝，他因为之前受的伤，以至身体太差，不二年就去了。 她讲到了他为她收尸，亲自将她安葬，还见他画自己的画像，知他心悦于她，只是阴阳相隔。 “后来我想，你信佛奉佛，会不会是你在佛前祷告了很久很久，然后佛才给了我们一次机会，重新活这一世。” 陆雪微说了很久，听着顾承继传来平稳的呼吸声，仰头一看，他果然已经睡着了，也不知听进去了多少。 大概听了，也觉得她在讲一个好玩的故事吧。 陆雪微闭上眼睛，却不知为何，这一刻脑子竟是十分清醒的。上一世的事，她居然都回忆起来了，而且并没有错乱。 第二天顾承继到下午才醒，这一觉睡了一天一夜。 陆雪微自是担心坏了，给他把脉倒也没什么，只得忙让他先吃些东西。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陆雪微手里端着一碗粥，正吹着热气，闻言抬头去看顾承继，见他一副困惑的样子。 “什么梦？” “梦到了很多，但和你讲的都重合了。”顾承继看向陆雪微。 第442章 来到九峰山 陆雪微一怔，“你昨天听到我讲的那些了？” 顾承继点头，“似乎是从雁归城外，你救我那一刻起，一切才不一样了。” 陆雪微心扑通扑通跳着，深吸了好几口气，才道：“那不是梦，是真的。” “真的？”顾承继难以置信的看着陆雪微。 “真的，所以我才要拼命改变这一切。” “我……” “什么？” “好像回来的有点晚了。” 陆雪微摇头，微微一笑，“我倒宁愿你永远不记得那些事。” 没有开心的，只有痛苦和煎熬，何必想起来。 顾承继却不认同：“那时候我们针锋相对，但你不知道，你用匕首抵着我胸口，即便是那一刻，我也觉得那般美好。从认识你到爱上你，这个过程，每个点滴都是甜蜜的。” 即便上一世他们没有在一起，即便用那样惨烈的方式收场，但当他画着她的画像，在红梅树下怀念她的时候，这一生便是值得的。 陆雪微放下粥，扑到顾承继怀里。 “幸亏我们能重来。” 顾承继笑，“便只当是一个梦吧，眼下才是最真实的。” 又半个月，他们终于来到了西南高原。 两国的官员开始就西部高原划界开始争论起来，立场不同自然少不得唇枪舌剑，这个过程是漫长的，急也急不来。 陆雪微为了避嫌，没有加入他们。 这里离九峰山已经很近了，她派了两个麒麟卫和两个暗羽卫去取雪露，而她则在准备炼制九叶仙丹一应用具。 因北魏常年在西北高原驻扎，所以这里有他们的驿馆。 陆雪微便和顾承继住在驿馆里，其他兵士皆在高原上搭帐篷。 好在经过十来日的谈判，虽然争议不断，但还是开始划定界限了。顾承继精力有限，接下来的事就交给裴锦去做了。 本来一切都准备好了，可是雪露却迟迟取不回来。 又过了几日，一个暗羽卫才回来了，原来九峰山周围有个巫羽族。这巫羽族奉九峰山为圣山，而且他们草原上的民族，对两国划界很不满意，觉得侵犯到了自己的故土，自然也不会让他们这些中原人去取雪露。 “而且这进山只有一个入口，他们驱使一群雪狼把守，我们根本靠近不得。麒麟卫两个兄弟偷摸上去，结果被两个雪狼直接给撕烂了。”暗羽卫道。 这时顾承继回来，正好听到这些话。 陆雪微先扶着他坐下，这一耽搁又是十多日，而且最近顾承继已经睡得越来越久的。 “这样吧，我们亲自去取。”顾承继想了想道。 “可你这身体？” 顾承继摇了摇头，“无碍，我们以南晋使臣的身份拜访巫羽族，可以就西南这片高原进行商议。” 他们虽然在西南高原划界，但两国并没有驱赶生活在草原上这些游牧民族的意思，只是想守好自己的门户而已。 “这样吧，我让宋玺也派一名使臣，算是我们两国与他们相商。”这样也合适，毕竟人家世代居住在这里。 “这样也好。” 商议好了，他们翌日就出发了。 朝西行了三日，终于来到巫羽族部落。 部落的首领亲自迎接，引着他们往主帐里走。这首领满头华发，已是古稀之年了，不过身子板倒是挺硬朗的。 这部落其实不大，一眼就能望到头，粗略有百十个帐篷。 首领会说中原话，所以交流上没有障碍。 顾承继先表达了南晋的态度，北魏的使臣也表达了北魏的态度，这首领捋着白胡子嘿嘿笑了几声，而后请他们吃奶茶。 “我们巫羽族世代居于这高原，这片草原原就是我们的，不过我们只是一个小部落，自然没有实力跟两个大国抗衡。既然二位使臣说并无驱赶我们的意思，那可否拟定盟约，不约束我们在两国界限范围内活动？”首领说完看向顾承继，又看了看他身边的陆雪微。 顾承继笑，“当然可以，这西部高原于我们南晋来说太远也太偏，不会迁中原百姓来此扰乱你们的生活。而且我们会在这里建都护府，也可以保护你们巫羽族不受西域各族的掠夺。” 这片草原外是戈壁滩，戈壁滩外还有一大片草原，那上面生活着很多西域游牧民族，经常会来这里抢掠，巫羽族深受其害。 老首领忙点头，“若真如秦王殿下所言，那就太好了。” 事情谈的很顺利，趁这个时机，陆雪微提出想去九峰山取雪露的事。 老首领想了想道：“别说你们了，其实我们本族人也不能登山的，这九峰山是我们巫羽族的圣山，只能在山脚下跪拜。” 陆雪微皱眉，“老首领，你给想想办法吧。” “可以再等两个月，雪峰的雪融化一些，便会自南面的水道留下来。” “我们等不来两个月了。” 老首领这下为难了，最后只得道：“容我与族中的巫女商议一番，可好？” 陆雪微心思一转，忙道：“首领带我去见见巫女吧，我来请求她。” 陆雪微原以为这巫女就住在部落里，可原来是住在九峰山下。 “巫女的职责就是守护圣山。”首领道。 首领走到帐子外，指着西面一个方向让他们看。 陆雪微看过去，但见山峦间有一座山峰，峰顶直冲云霄，周身云雾缭绕，仿若仙山一般。 “这就是九峰山？”陆雪微问。 “正是，从部落骑马过去，还需半日的路程。” 当下他们也不敢耽搁，由着首领带头，他们一行人往九峰山去了。那九峰山所在地势很高，他们沿路上去，只觉越来越冷。 陆雪微和顾承继坐在马车里，见他精神实在不好，便让他早些睡下。 “等明日醒来，没准儿我们已经取得雪露了。”陆雪微道。 顾承继点头，“还是要小心。” “知道。” 等顾承继睡下，陆雪微拿大氅给他盖好。 陆雪微撩开车窗帘往外看，但见那九峰山越来越近。它就在那儿，静静伫立着，好似一直在等着她，已经等了许久许久。 当然，有这想法，她也觉得挺好笑。 等到天黑时，他们终于来到了九峰山下。但其实离得还远，不过狼嚎声让他们不敢在接近。一行人行下，就地开始结营驻扎。 第443章 巫女 首领唤她过去，要领她去见女巫。 “女巫性子古怪，若说了什么不入耳的，公主别放在心上。” 陆雪微摇头，她猜想这女巫常年独居，应该是个性情古怪的老婆婆。 他们来到一黑黢黢的石楼前，楼体都是用石头堆砌的，借着月光可以看到，整栋楼还是挺精致好看的。 只是眼下刚入夜，怎么屋里一丝光亮也没有。 大概看出了陆雪微的疑惑，首领解释道：“女巫白日看不清东西，但夜里视线很好，所以不需要点灯。” 还有这等怪人？ 二人进了院子，那首领先到门前说了什么。他说的是他们游牧民族的语言，陆雪微只听一阵叽里呱啦的，反正一句也没听懂。 那首领说完，屋里却没有回应。 首领又一阵叽里呱啦，等了好一会儿，屋里才传来一声。 只短短一句，而且这声音苍老低沉，还带着怒气。 首领松了口气，回头对陆雪微道：“巫女让您进去。” “那她……” “她会说中原的话。” 陆雪微点头，而后走到门前，轻轻推开门。里面一片漆黑，她小心迈进去。可即便再小心，还是被绊了一跤。 接着她听到脚步声，很慢很慢，而后晃到一个身影。她正要开口，这时一团亮光燃起，映出一张晦暗的面容来。 而在那张脸上，一双黑瞳亮的出奇。 陆雪微不免吓了一跳，那巫女只静静看了她一眼，而后转身点燃了桌子上的油灯。这时陆雪微也看清了巫女的脸，不想竟是一张年轻的面容，倒也不是稚嫩的那种，更像是三十来岁，风华正茂的样子。 她穿着白衣，头发散在后面，鼻梁高挺，颧骨凸出，姿容秀丽，乃是草原人特有的长相。只不过相比于草原上那些妇人，她皮肤细润的很多。 “你是北魏长公主？”她问。 她说的确实是中原的话，不过咬字很重，听着微微有些别扭。 “是，不知这位姐姐年方几何？”若是妹妹的话，那稍稍有些尴尬。 巫女上下打量了陆雪微一眼，莫名来了一句：“你长得很美。” 陆雪微愣了愣，这巫女的关注点在这里吗？ “老身已经八十了。” 陆雪微：“……” 怎么可能！ 但看她外貌，顶多三十多，最多不超过四十，而且还是那种保养极好的。不过再一细观察，这女子面容虽然年轻，但身姿却有些佝偻，而且墨发之下也能看到白丝。 “姐姐定是开玩笑的，在我看来还以为是妹妹呢！”陆雪微笑道。 这话拍马屁的嫌疑很大，不过陆雪微尽量让自己显得真诚一些。 巫女笑了笑，“你还想占老身便宜？” “主要是姐姐看起来太年轻了。” “哼，求着人的时候，谁的嘴都是甜的。” 陆雪微干笑一声，“姐姐一人独居？” 巫女瞟了她一眼，而后在临窗的地毯上坐下，又指了指对面的位子。 陆雪微会意，在巫女对面坐下。 两人中间摆着一个方桌，桌上正在煮奶茶。此时正好煮开了，巫女提起来倒了一杯，推到了陆雪微面前。 见此陆雪微忙半起身，接过巫女手中的茶壶，恭敬的给她倒了一杯。 巫女看了她一眼，原先冷沉的神色缓和了一些。 “已经有两拨人来九峰山了，他们都是你派来的？”巫女问。 陆雪微一脸歉意道：“打扰姐姐了，不过我取雪露是为了救人。” “什么人？” “我爱的人。” 巫女笑了一声，“老身管你救谁，你只能等春日积雪化开，在山下取水。” “等不得了，而且我要的是峰顶的雪，只怕四方汇流，等到山脚下已经不是峰顶的雪露了。我这里有九叶仙，世间只此这一点花粉了，决不能有丝毫差池，不然我夫君的病就再也治不好了。”陆雪微说话时有些焦急。 眼见九峰山就在眼前，却无法觉得雪露，自然十分焦急。 “这世间还有九叶仙？” 陆雪微忙自怀里透出一个小瓷瓶，“我把花粉采集到这里面了，用烈酒浸泡着。” 巫女拿来，放到鼻子下闻了闻。烈酒虽然酒气浓厚，但却压不过九叶仙的花香。 “确实难得。” “所以姐姐，请您通融一下，让我去九峰山取雪露好不好。” 巫女闭上眼睛，沉静许久，而后道：“九峰山雪露并非指的是九峰山山顶的雪，而是九峰山山巅种着一株千年灵草，灵草孕育仙露，百年才得一滴，纳于仙草的叶囊中。这仙露有起死回生，永驻青春之效，很多人趋之若鹜，为了保护圣山和仙草，我们驱使雪狼守卫。” 竟还有这般神奇的仙草。 若是平时听来，她是不会信的，但看巫女八十高龄，却容颜依旧，便已经印证了这句话。 “我想要一滴仙露，只一滴就好。”陆雪微道。 巫女笑了，“灵草叶囊内也就只有一滴了。” 陆雪微倒也不用问她怎么知道，想来她已经用过了。 “那我可以进山吗？” 巫女再次打量起了陆雪微，这次瞧的很细，隐隐还带着困惑。之后她拿出几块琥珀石。这琥珀石里都有一片叶子，不同树种的叶子，形状也都不同。 不过能收集到这几块琥珀石，委实不容易。 巫女让她拿起琥珀石放到手心里，而后双手捧着摇晃几下，再洒到了桌子上。 “算卦？”陆雪微问。 巫女点头又摇头，“只看长公主有没有这善缘吧。” 当下也没有其他的法子，陆雪微只能依着巫女所说，把桌上的琥珀石捧起来，然后一边摇晃一边诚心祈求这里的神明保佑。 只是她一闭上眼睛，铺天盖地的记忆就涌了上来，全都是关于上一世的。 很多细微的，以前被她忽略的也清晰起来，好似刚刚发生的。她知道自己不能沉浸在这些回忆中，可她越是想拔出来，越是不能。 她好像被困住了，只能挣扎求救。 在无望中，她突然听到一串铃声，然后猛地醒了过来。 哗啦啦…… 陆雪微看向桌子，但见手中的琥珀石铺到了桌子上。她再抬头，看到那巫女，竟有种今夕何夕的错乱感。 “长公主不必慌。”巫女平静道。 陆雪微深呼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 第444章 炼制九叶仙 巫女看着桌子上的琥珀石，突然笑了一声，这一声极为诡异。 “是你吧？” “什么？” 巫女看着陆雪微，眸光幽深，“他说有一个人会来为他赎罪。” “他？” 巫女没有回答陆雪微的话，而是把琥珀石一颗一颗收了起来，“前世因今世果，长公主这是结了善果。” 什么前世今生的，莫不她知道什么？ “长公主可以去九峰山。” “真的？” “老身还可以帮你炼制九叶仙丹。” 陆雪微愣了一愣：“……” “这九叶仙丹的炼制方法虽有流传，但并不完全正确。” 陆雪微不解：“姐姐为何帮我？” “非是帮你，老身欠了债，不过是还债罢了。那人已无欲无求，只说让老身把这债还给长公主就是。” 巫女说完，竟起身往外走去。陆雪微也忙跟了出去，但见她出去后跟守在外面的首领说了什么，那首领忙点头。 “长公主，巫女要亲自带你上九峰山，你安心去就是。”首领喜道。 陆雪微脑子一团浆糊，不过眼下也只能跟着巫女走。等走到山脚下，但见狭窄的入口处盘桓着几匹雪狼。 这雪狼很大，有半人高，通身都是白毛。而在夜里，那眼睛发着幽幽的绿光，看得人脊背发凉。 它们看到她，也做出来攻击的姿态。 巫女冲那几匹雪狼挥了一下手，它们嗷嗷几声，竟然纷纷让开了。 “姐姐，这些雪狼是您养的？” “嗯。” 雪狼只是让开了入口，并没有离开太远。陆雪微只好紧跟着巫女，同时也准备好了毒粉，防止某匹狼突然进攻。 好在这几匹雪狼驯化的很好，并没有攻击她们。 等进了入口，便是一条石阶，很陡很狭的石阶，走路的时候需要扶着山体。 “姐姐，那位要您帮我们的人到底是谁啊？” “一个秃和尚。” 陆雪微心思一转，“莫不是法无大师？” “是他。” 陆雪微不能说不吃惊，法无已经死了，但他在死前安排好了很多事。而且事情的发展，也如他所料般。 她揭开了自己的身世，她带顾承继来到了九峰山。 上山的路很难走，陆雪微尤是吃力，何况巫女。二人走了一夜，天将亮未亮的时候终于来到了山顶。 山顶常年积雪，白茫茫的一片。 一株足有半人高的仙草长在岩缝中，一眼就能看到。那仙草散发着幽幽的蓝光，在白雪的映衬下尤为耀眼。 见巫女走了去，陆雪微忙跟上。 “这就是您说的那株仙草？” “重天。” 陆雪微未从任何一本药草书上看过这个名字，也从未听过。不过这草神奇是神奇，只是叶子耷拉着，一副没有生机的样子。 “它已经死了。” “啊？” 陆雪微瞪大眼睛，这株仙草已经死了，那雪露…… 巫女上前，伸手掰下一片叶子，指着叶子下面小小的囊袋，道：“这里面还有一滴雪露，也只有这一滴了，世上再没有第二颗重天，更不会有第二滴雪露。” 陆雪微歪头打量其他叶子，它们下面没有这小小的囊袋。 “一百年只长这一片能孕育雪露的叶子，你不用找了。”巫女道。 陆雪微实在可惜，“这仙草怎么死了？” “万物皆有命数，它早二百年就死了，唯剩三滴雪露。” 三滴？ 她知道巫女用了一滴，这里还有这一滴，那另外一滴呢？ 陆雪微看向巫女，但巫女却不想回答，只道：“我们需尽快炼制九叶仙丹，不然这滴雪露就没有效用了。” 一听这话，陆雪微自然没有心思管其他的了。 下了山，陆雪微跟着巫女去了她那里，而后和她一起炼制九叶仙丹。足足炼制了三日，这一颗仙丹才出炉。 陆雪微压抑着兴奋，捧着仙丹回去找顾承继了。 刚好他也醒了，陆雪微忙让他把仙丹吃了下去。 “怎么样？”陆雪微紧紧盯着顾承继。 顾承继笑，“突然觉得精神百倍，一点也不想睡觉了。” 陆雪微眨眨眼，“这么快？” “大概是刚睡醒吧。” 陆雪微锤了顾承继一下，他居然还有心事开玩笑。不过已经这样了，眼下也只能等等看效果。 他们来此的目的已经达成，眼下也该回去了。 走之前陆雪微去了巫女那儿，她正坐在毯子上，看桌上的几块琥珀石。 “天意弄人啊……求不得……终究是求不得……”她嘴里反复叨念着这句话。 陆雪微唤了一声，见她抬头，这才走了过去。 “姐姐，我要离开这里了。” 巫女神色依旧淡然，点了点头道：“长公主保重。” 陆雪微看了一眼桌上那几块琥珀石，“姐姐，这是谁的卦象？” 巫女看着这卦象，许久才道：“我年轻时喜欢一个人，喜欢到可以为他送命，但他却出家了。我放不下对他的喜欢，也不甘心放下，后来把他囚禁于这草原上二十年，终究没有换回他的心。我以为他佛根深种，早就绝了七情六欲，我只是败给了佛祖，可不想他竟也有一段尘缘，却不是与我的。” 陆雪微猜想是法无大师，原来巫女和他有这么深的牵绊，而他还有一段尘缘？ “法无大师的尘缘是谁？” “原是没有的，后来才有。” “什么意思？” 巫女抬头看向陆雪微，困顿的眸子恍然清醒过来，“因为你。” “啊？” “你改变了他的命数。” 陆雪微抿嘴，若说是因为她重生，确实有这个可能。她改变了自己和很多人的命数，也包括法无大师的。 巫女突然笑了一声，“长公主，也许我们还会再见。” “姐姐为何这般说？” 巫女自旁边的匣子里拿出一串银色的铃铛，推到陆雪微面前，“长公主，这是老身送你的，若感觉头脑混乱的时候，可以摇动这铃铛，可让你头脑暂时清醒。” 她知道她经常会错乱！ 陆雪微张口欲说什么，巫女却冲她摆了摆手。 “时机未到，长公主不必多言。” 陆雪微被请出了石楼，那木门关上，便再没有打开。她看了许久，直到顾承继在远处唤她，她才不甘愿的离开了。 第445章 只为多看他几眼 这巫女似乎知道所有的事，正如她所说，也许她们还会再见。 坐上马车，陆雪微见顾承继神色有些疲惫，道：“你不必熬着，还是睡了吧。” 顾承继摇头，“确实有些累，但并没有睡意。” 陆雪微给顾承继把脉，没什么异状。刚服下九叶仙丹，也不知道何时发挥效用，甚至不知道能不能治好顾承继的病。 但能做的他们都做了，接下来只能听天由命了。 他们先回了巫羽族，在部落休息了一晚，而后启程回驻扎地。三日后回到驿馆，彼时两国已经谈的差不多了。 二人决定先去沧海宫看望顾明玉，只是刚出了草原，司靑找来了。 “属下失职，明玉公主偷偷溜走了，没有跟属下去沧海宫。” 陆雪微吃了一惊，“那她会去哪儿？” 顾承继沉思许久道：“也许她已经回盛京了。” 陆雪微一想还真有可能，她觉得自己的病肯定治不好了，一来不愿意离开故土，二来也可能想多看看她哥。 “那我们这就回京。”陆雪微道。 之后一个多月的行程，陆雪微发现顾承继每日睡得越来越少，而且精神也好了很多，看来九叶仙丹真的有效。 督公府，入夜。 后院，明炤守在韩子俊正房屋外，一脸懊恼之色。 这时，一黑影贴着墙根摸索来，像是怕被人看到，还佝偻着身子，四下探望着，一点一点往正房这边走来。 明炤叹了口气，冲那黑影喊了一声：“院里的下人已经被我打发走了。” 那黑影这才直起身子，拍着胸口小跑来。带到月光下，便能看到一张俏生生的小脸，讨好的冲明炤笑着。 “公主，您何必……” “不能告诉他！”明玉一下子严肃起来。 明炤微微蹙眉，两个月前，公主抛弃了他家督公。督公表面上没什么，可只有他知道，督公夜夜难眠，而且身上的阴冷之气更重了。 他也挺气明玉的，以前恨不得天天缠着督公，各种讨好，各种示爱。可督公刚对她表现出好感，她竟然转头就抛弃了督公，这不是玩人么！ 而在此一个月后，明玉出现在他面前，把她的病告诉了他。 她不想去山海宫，死在异国他乡，只想留在盛京，在余下的时间能多看一眼督公也是欢喜的。明炤不知怎的就被她说服了，把她藏在督公府，让她经常能看到督公。 明炤回头看了一眼西屋，再看顾明玉，一副没好气的样子：“你往督公饭食里加了什么？” 督公早早就睡了，而且睡得很沉。 明玉干笑一声，“也就一点迷药。” “一点？” 明玉拍了拍明炤的胳膊，“这不是手一哆嗦，一包就倒进去了。” 明炤咬牙，“下不为例！” “一定！”明玉拍着胸脯保证，见明炤气消了，而后乐颠颠就要往屋里钻。 “你不能对我家督公做什么？” “我能对他做什么？”明玉挑眉。 明炤干咳一声，能做的多了，但这话不好说。 明玉嗤笑一声，“我又不会让他怀上。” 明炤：“……” 明玉趁着明炤憋屈的说不上话来的时候，赶忙钻进了西屋。月光自窗子投射进来，屋内一片清辉。她打开帷帐，走到床前，但见韩子俊躺着，那张玉颜冷冽如冰。 她坐下，伸手抚上他的脸，“我好像很少见你笑，尤其最近，你这张脸冷得都要结冰了。因为我吗？气我恨我还是想我了？” 明玉撩开被子钻进去，歪身躺到他怀里，闻着独属于他的气息，满足的长叹一声。 “韩子俊，我不想死，死了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死很可怕，而更可怕的是失去他。 翌日，韩子俊醒来，感觉头昏沉沉的。而且胳膊有些麻，怀里空荡荡的感觉。他起身后，带着疑惑在屋里转了一圈，却也没发现什么。 这时明炤进来，本来打算禀报最近一个案子，却盯着韩子俊的唇冒出了冷汗。 韩子俊感受到他目光，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下唇，这才发现竟然破了。再照镜子，发现不仅破了，而且还肿了起来。 “督公，您好像上火了。”明炤硬着头皮道。 韩子俊看着唇上的破口许久，最后也没说什么。 明炤出来后，恨得咬了咬牙，而后偷摸去了西边的偏院。待进去，见明玉坐在院里的躺椅上，正一脸惬意的晒太阳。 “公主，你……你再如何也是克制一些，我们督公的嘴都让您咬破了！”明炤说着脸都红了，一个姑娘家的，这些话也实在不好说。 “我不小心咬的。”明玉道，她是真不小心，本来只想小小亲一下，结果太激动，直接磕上去了。 “您再这样，督公可就要发现了。” 明玉一脸愁色，“那我以后小心就是。” 明炤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宝姑娘快回京了，您还是找她看病吧，许还有希望。” 明玉看向明炤，那眸子带着一丝丝无奈。 明炤叹气，“至少多活一些时日。” 明玉点头，“你别告诉她和阿继，我想好了会自己找他们的。” “好，不过今晚您不许再往督公碗里放迷药了。” “那我克制一下？” 明炤重重点头，“必须克制！” 韩子俊自宫里回府，走在后院里，总觉得暗处有一双眼睛在看着自己。可他四下逡巡，却也没看到什么人。 这是他的督公府，不可能混入眼线，也不可能有来历不明的人。 “明炤。” 明炤上前，“督公，怎么了？” “清理一下府上。” 这个所谓的清理，自然是找出眼线暗探什么的。明炤干咳一声，督公警觉性很高，估计觉察出哪里不对来了。 “是。” 韩子俊正要往后院走，明炤想起一件事来，道：“督公，咱们不是在查工部侍郎贪污一案，昨夜里他们家送来一名女子，说是府上的姑娘，想请督公收了做填房。” 这种事多了，督公从来不受。 他也只是说一声，人早已经打发走了。再说让那位小祖宗知道了，只怕要闹出事。 韩子俊想了想，道：“那就送到府上来吧。” “啊？” 韩子俊回头睨了明炤一眼，“不行？” 明炤忙摇头，“那属下这就……这就带来，只是……” 韩子俊脸色一沉，“有什么话就说。” “您以前从来不收的，这次为何？” 韩子俊默了一下，“那是以前。” 第446章 他怎么能喜欢别的女子 明炤眼见韩子俊进了后院，再回身见某人自假山后面闪了出来，冲他招了招手。沉沉叹了口气，他都预感到接下来的局面会多惨烈了。 “刚儿韩子俊跟你说什么？”顾明玉忙问，她离得远听不清，但隐约觉得韩子俊的情绪不太对。 “聊了案子而已。”明炤道。 明玉手里颠着两块小世子玩，闻言挑眉：“只聊了案子？” “那还能聊什么？” 明玉见明炤一副坦荡的样子，想来是自己想多了。 “不过他这些日子就没有说起过我？” “咳咳……” “到底说了没有？” 明炤摇头，“没，您伤我家督公太狠了。” 明玉抿抿嘴，有些难过道：“他就是我的心尖尖，我宁愿伤自己也不想伤他的。” 明炤听了也有些难过，只道是造化弄人吧。 当天晚上，明炤值班的时候，一颗石头精准的朝他砸了过来。 他反手接住，再看来人，不正是顾明玉。见她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便知道她所为何来了。 “今天下午那女的怎么回事？” 明炤冲他嘘了一声，“督公在里面。” “我给他下了药。” “你！” 明玉拍了他手一下，“我见那女子和他一起进了书房，不久书房里传来琴声，他倒是好雅兴啊！我才离开多久，他转头就找了别的女子，亏我以前还觉得他是个深情的男人。” “其实督公和柳姑娘在书房仅仅只是弹琴，而后交流了一下琴艺。督公有一本古琴谱还送给了柳姑娘，那柳姑娘也是厉害，当下就弹了出来。” “他们还交流琴艺？” “呃。” 明玉咬牙，“他怎么从来没有跟我交流过？” 明炤小心问了一句：“您会弹琴吗？” “那我……我会功夫，他也没教过我。” 明炤心想，就会那么三脚猫的功夫已经够能闯祸了，督公怎么可能还教她。再说了，她一见到督公就想下手，也没给督公交流的机会。 “你想办法把那什么柳姑娘送走。” “可督公……” “你不会动脑子啊，就说那柳姑娘……死了！” 明炤呵呵一声，这理由编的可真好，“倒不如干脆杀了。” “也行。” 明炤：“……” 他已经没有心力跟明玉计较为何又给督公下迷药了，只是提醒了一句，干了坏事一定不要留下证据。 明玉嫌明炤烦，摆了摆手，径直进西屋了。 韩子俊已经睡沉了，明玉气哼哼上前，先锤了他一下。 “好你个韩子俊，你倒是开窍了，只要是个女子都行了，是吧？” “枉我当初追你那么辛苦！” “合着哄你开窍了，却给别人做了嫁衣。” 明玉说了一通，委屈的只想哭。她趴到韩子俊怀里，恨恨的咬他的下巴，不过还是怕留下牙印，只能委屈的拱着他。 “那至少等我死了，看不到了，你再找其他女子啊。” 翌日韩子俊醒来，依旧觉得头昏沉。而脸上竟有已经干了的泪痕，他看着镜中的自己，抚摸着左脸的泪痕，神色微微怔忪。 昨晚似乎有人在他耳边说了很多话，那一声一声软软的，带着嗔怪，很像是她。 韩子俊梳洗好出屋，正见明炤来了。 “督公，咱们这就去诏狱？” “不了。” “啊，您昨日说要亲自审问那些犯人。” “柳姑娘呢？” “还活着。” 韩子俊挑眉，什么叫还活着，难道她有性命之忧？ 明炤恨不得打自己嘴巴，昨晚柳姑娘肚子不舒服，他还真以为明玉给下毒了。结果找来大夫，原来只是着凉。 明玉气得骂他：“我若要杀她，定然用鹤顶红这样的剧毒。” “那柳姑娘与您有没有深仇大恨，何必……” “哟，你这东厂的指挥使，不是杀人如麻，怎么还生了菩萨心肠？” 明炤心想，他自然没有菩萨心肠，只是杀了一个柳姑娘，他不好跟督公交代。 “今日游湖，你让柳姑娘准备一下吧。”韩子俊打量了明炤一眼，而后道。 “如今春光正好，正适合游湖观景。”明炤干笑道。 明玉知道这事后，气得倒出找大刀。明炤赶忙劝她，说只是游湖而已，督公对那柳姑娘最多也就是赞赏罢了。 他也没觉得自己劝的哪儿不对，结果明玉听后更生气了，直接气得吐了血。 “公主！”明炤见到这一幕吓了一跳。 明玉身子晃了晃，忙往后退，坐到了木椅上。看着手上的血，好戏一棒槌捶到了脑袋上，不是懵了而是清醒了。 如果韩子俊能忘记她，转而喜欢别的女子，往后余生有人陪伴，这样不是更好。 她本来就希望他好啊！ “您先别气，我这就给您租一条画舫，您大不了盯着他们。”明炤忙道，虽然这样很容易被发现，但他也实在不忍心见明玉这般。 “算了。”明玉道。 “公主，还是告诉督公吧。” 明玉摇头，“这样也好，我本也只为了多看他两眼。若有别人能让他开心，我也就放心了。” 明炤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这边韩子俊站在甲板上，看着远处的群山。冬去春来，山已经换成了绿色，江水也绿了，到处都是生机勃勃的样子。 只是大好的春景，他却无心观赏。 以后年复一年，可他再也看不到那个人了。 她在哪儿呢？又会不会偶尔想起自己…… 琴声停下，韩子俊也收回了思绪。 “韩督公，我爹真的贪污了吧？”柳絮走到韩子俊身边问。 韩子俊依旧望着远处的山景，淡淡道：“柳姑娘以为呢？” “可爹说，朝中哪位大臣不贪，便是您韩督公不也……也贪了吗？”他们家不止把她送到了督公府，同时还有两箱金条。 韩子俊冷嗤一声，“谁都贪，但你爹可还害了数百条人命。” “这……” “他联合当地官员贪了修河款，在修筑河堤的时候偷工减料，结果春汛一到，河堤被冲垮，沿岸百姓受灾。房屋倒了无数，田地被淹，很多百姓都被冲走了，至今找不到尸骨。”韩子俊道。 其实对一个小姑娘，他犯不着说这些。 第447章 他是我一个人的 外人以为他擅权干政，手段毒辣，他们怎么想的，他根本不在乎。但今日却忍不住解释了一句，或许他偶尔也渴望别人理解吧。 “督公会怎么判我爹呢？”柳絮有些慌张的问。 “我东厂只管查案，而后回交由大理寺来判。但若罪名坐实的话，因你爹贪污数额巨大，肯定逃不过抄家斩首。” 柳絮身子晃了一下，“那我的家人……” “流放。” 柳絮听了这话，脸色一下子白了，她自然知道流放。更知道在流放路上，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有其她这样未出阁的姑娘，会遭遇什么，她几乎想都不敢想。 她一咬牙，跪到了甲板上。 “小女子原是服侍督公，做丫鬟也好做填房也好，只求督公能救小女子和家人一命。” 韩子俊转动手上的玉扳指，沉思了片刻道：“本督公收了你家的金条，自然要做些事的。” 顾明玉胃痛的难受，一整天都昏昏沉沉的，喝了汤药，到了夜里才好了一些。她偷摸摸去了韩子俊那院，却见柳絮进去了，而且只穿着轻薄的纱衣。 这么晚了，还进了他卧房，他们要做什么已经很明显了。 明炤捂着头，正愁的没法，见顾明玉阴着脸冲了出来，而且手上还拿着一把菜刀。 “公主，今晚督公可是清醒的。” “那正好，我就让他清醒的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顾明玉咬牙道。 明炤忙拦住她，急道：“您忘了您的初衷了！” 顾明玉一愣，她的初衷？ “您知道您活不久了，藏在暗处只为了多看督公两眼，仅此而已。难道您现在要把一切说出来，之前那些用心良苦，全都白费了？” 顾明玉握着菜刀的手松了，明炤见此忙接了过来。 “公主，您不也说了，往后有人能陪着督公，您就放心了。” “可……”顾明玉握紧拳头，“可他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当时想的再好，可看到他真和其他女子走近了，她受不了，甚至想冲到里面，把他拉回到自己身边。 明炤叹了口气，正想送明玉离开，却听身后有了动静，他回头一看见督公自正房走了出来。他阴沉着一张脸，眸子紧盯着顾明玉。 顾明玉也看到了他，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我……” “你怎么在这儿？”韩子俊眯着眼睛问。 顾明玉脑子本就乱，眼下见到韩子俊就更乱了，“我……我来找……找他！” 顾明玉指着明炤，“你别自作多情，我是来找他的。” 明炤脑门一下子冒出冷汗，她也不能这么害他吧？ 韩子俊冷哼一声，“我这督公府也是你能随便进出的！” “我就进了，怎么着吧？”顾明玉梗着脖子道。 “滚！” “你！” 韩子俊怒瞪着顾明玉，咬牙道：“别让我再看到你！” 若是以前，韩子俊对她说这话，她早就上去招呼了。虽然打不赢，但也要把气势摆出来，而后软磨硬泡，总能把韩子俊哄好。 可眼下，她却怂了。 此时那柳絮自屋里出来了，看到她一副惊奇又怯弱的样子。 “你真的要娶她？”顾明玉指着柳絮质问韩子俊。 韩子俊闭了闭眼睛，“顾明玉，你当真以为本督公不会伤你？” “那你杀了我！”顾明玉咬牙。 韩子俊脸色沉冷，看着顾明玉一字一句道：“收起你的任性狂妄，别让我更厌恶你。” 厌恶…… 顾明玉身子晃了一下，原来他已经厌恶她了。 “督公，其实公主……” 明炤要说什么，顾明玉回头瞪了他一眼。 “公主，何必呢？”明炤有些发急。 “呵，我的确喜欢韩子俊，只可惜他是个太监。便如一块极品的玉璧，哪哪儿好，偏有一点瑕疵。我爱不释手，却还是要舍弃，只因我顾明玉要便要最好的！” 她看着韩子俊，每一句话都向一把刀，刺伤了韩子俊的同时，也伤了自己。 韩子俊眸色深寒，拳头握紧，“顾明玉，没人可以戏弄本督公，你也不行！” “说什么戏弄，我也真心喜欢过你啊。”顾明玉轻笑道。 真心喜欢？ 她也配说这四个字！ 韩子俊气极，冲明炤喝了一声：“把她赶出府！” 说完，不再看顾明玉，转而拉着柳絮往屋里走去。 看着他拉着别的女子进了屋，十指紧扣的样子，顾明玉匆忙背过身，眼泪才敢掉下来。她狠狠敲了头一下，不解气的又敲了一下。 “公主，别这样。”明炤满面担心。 “我怎么这么沉不住气，还是被他发现了。”顾明玉懊恼的很。 “属下送您出府吧。” “可我……” 明炤叹了口气，“眼下肯定不行了，不如再过几日，等督公忘了这事，属下再偷偷把您藏到府中。” 顾明玉又看了那西屋一眼，只得不甘心的离开了。 明炤把人送出去，回来的时候却见他家督公站在院子中。正背手看着天上的一轮月，今晚没有星星，那轮月显得有些孤寂，而督公亦如此。 “说吧。”韩子俊沉声道。 明炤心扑通跳了一下，难道督公知道明玉公主的病了？ “为何藏她在府上？” “公主求属下。” “怎么求？” “呃，就说了很多好话。” 韩子俊转身看向明炤，眸光凌厉，“本督公培养出来的指挥使，心腹之人，竟然只因别人几句好话就背叛本督公了？” 一听这话，明炤吓得忙跪下了，“属下不敢！” “还不说实话！” 明炤抿了抿嘴，心想是督公逼他的，他只能说出实情了。 顾明玉被赶出了督公府，夜已经深了，长街之上一个人都没有。她慢慢走着，却没有目的地。早在她离京的时候，便已经把公主府里的下人们给遣散了，那里如今只是一座空宅。而顾承继和陆雪微还没有回京，即便回京了，她也不想去找他们。 她快要死了，没必要惹他们伤心。 正漫无目的的走着，这时一辆马车经过，已经错开身来，但那辆马车又停了下来。 “可是明玉公主？” 一女声，顾明玉回头，原是容小夫人。 李婉见顾明玉回头，也就确认是她了。她忙往前走了两步，冲明玉行了礼。 “您不是和王妃他们离京了，怎么还在盛京？”李婉一脸困惑的问。 顾明玉苦笑一声，“说来话长。” 第448章 何必委曲求全 容家在京城有好几处宅子，李婉带顾明玉来到一处位于胡同里面的民宅。这里离督公府近，她有时处理生意上的事晚了，不想回府，也会住在这里。 “公主别客气，眼下先在这里住着吧。”李婉道。 顾明玉点头，“容小夫人，谢谢你了。” 李婉忙摇头，“您还是叫我李婉吧，这容小夫人也不止我一个。” 顾明玉了然，容陌娶了陆轻染，那陆轻染也是容小夫人。 李婉忙得晚了，还没有用饭。正好顾明玉也没吃，她让厨房准备了饭食，二人一起用饭。用饭的时候，顾明玉把自己的情况跟李婉说了。 听到她得了绝症，李婉挺难过的，又听她放弃去治病而留在盛京，只为了多看韩督公几眼，又是惋惜的很。 对着一个算是陌生的人，顾明玉才无所顾忌的把满腹心里话都讲了出来。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傻？”顾明玉问。 李婉摇头，“公主，你也听听我的故事吧。” 她把她和容陌之间的事，以及自己对容陌娶陆轻染的感受，想和离却又被巨债压着无法离开，而自己这么痛苦归根到底是还爱着容陌。 “公主，我不觉得你可怜，相反你爱的那个人，他是值得的。反而是我，爱了一个不值得爱的人，知道的很清楚却还是深陷其中。”李婉苦笑道。 顾明玉听完，怔忪了许久。 之后她举起茶杯冲李婉敬了一杯，“咱们算是同病相怜了。” 李婉笑，“虽如此，但也不用自怨自艾，活一天就痛快一天吧。” 二人本来是喝茶的，但觉得没意思，便换成了酒。这一喝竟喝了一夜，二人皆酩酊大醉。 翌日临近中午的时候，李婉还没有醒来，她的丫鬟青竹只得一遍一遍唤她。 “夫人，您快醒来吧，家里出事了。” 李婉头昏沉的厉害，听了这话，勉强睁开眼。看着床顶的雕花，仍一时回不过神儿来，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 “出什么事了？”她神色有些呆滞的问了一句。 “亲家夫人打了二夫人。” 李婉脑子转了好一会儿，恍然明白这话的意思，不由大惊：“你说我娘打了陆轻染？” 青竹忙点头，“现下家里闹翻了，您快回去看看吧。” 李婉自是心急，让青竹简单给她梳洗了一下，而后急匆匆的回了容府。扑一进后院，便听到了她娘的叫喊声。 “容陌，你对得起我女儿么，当初你们容家求亲的时候是怎么说的，不会让我女儿受委屈。可眼下呢，她在外面忙得每日每夜的，身子愈加消瘦，可你却搂着新妇，过得蜜里调油。我苦命的女儿，怎么就摊上你这么个人渣！” “李夫人，怎么说话呢，我们何曾给她委屈了。倒是她嫁到我们王妃这几年，一儿半女没有生下，还不许我们再娶了？再说了，当初为什么娶她，你们不清楚，若不是为了让她管理家里的生意，我们能娶你们这样门户的女儿？”容夫人喝道。 “你们！你们欺人太甚了！” “这是容家，你在这里撒泼，还伤了我儿媳，今儿你必须赔礼道歉，不然别想离开。”容夫人咄咄逼人道。 李婉头还有些晕，由青竹扶着走了进来。 那容陌本想安抚岳母，见李婉进来，又看她脸色不好，忙上前去扶。可他伸过去手，却被她推开了，神色冷得可怕。 “婉儿……” 李婉斜睨了容陌一眼，而后上前走到母亲身边。 “女儿，你这是怎么了？”李母忙扶住女儿问。 李婉摆了一下手，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到陆轻染身上。她此刻坐在小凳子上，脸色有些苍白，像是被吓到了一般。 “怎么回事？” “你可算回来了。”容夫人冷哼一声，一指指向李母，“你问问你的好母亲，她一大早的来容家，气势汹汹的，也不问清什么，上去就打了轻染。我容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岂容这等人撒野！” “哪种人？”李婉冷着脸问。 容夫人瞪大眼睛，“怎么，你还要为你母亲辩白？” “我只问我们是哪种人？” 容夫人早就不满李婉针锋相对的样子，冷嗤一声道：“于我们容家来说，你们不过是卑贱之人。” “娘！”容陌皱眉。 李婉呵了一声，“原我们在你家人眼中竟这般。” 容陌忙上前，解释道：“婉儿，别急，这件事交给我处理，好不好？” 李婉看向容陌，冷哼一声，“你也这般认为吧？” “没有！”容陌坚定的看着李婉，道：“在我心里，所有人都是平等而值得被尊重的，而你更是我最在乎的人。” “呵，你的在乎就是将我置于这般难堪的境地？” “婉儿，我错了，你先别气。”容陌见李婉眼圈红了，心中又是愧疚又是心疼。 “陌儿！”容夫人听了这话有些不高兴，“娘没错，你就更没有错了，今儿他们应该向轻染道歉。” 陆轻染起身，冲容夫人福了福身子，道：“娘，不用了，其实李夫人不是故意的，我们只是撞到了。” “行了，你那性子太软了，平日里就被这李婉欺负，今儿还被他娘打了，若我不为你做这个主，你往后在府上怎么过。”容夫人道。 “我没有打她。”李母站了出来，“你们坑我儿子，坑我女儿，我实在意难平，不过是想找这姑爷讨个公道。结果被带到他这院，却见这女人从屋里走了出来，又想着我女儿通宵达旦的为你们容家忙碌，一时气愤难平确实推了她一把。” “这就是动手了！”容夫人可算逮到话柄了，又看向李婉，“你怎么说吧！” 李婉见母亲一脸歉意的样子，心中难受的紧。 她道：“打了又如何，我为大，她为小，今儿我娘动了手，便是我动了手，你们说怎么办吧？” “李婉，我容家也有规矩！” “你们容家的规矩大，那何不给我一张休书，我谢谢你们全家！”李婉喊道。 “你！” 容陌听到休书二字，心神猛地一震，忙上前拉住李婉，“婉儿，今日这事，千错万错皆是我的错。昨夜不该留轻染在这院，你别气别急，更别说这话。” 李婉推开容陌，冷声道：“实话跟你说吧，若非你娘设计陷害，让我哥欠了你们家十万两银子，我早就和你和离了。容陌，我以前是喜欢你，但在你娶陆轻染那一刻，我便收回了所有的喜欢。说句不好听，你算什么，我犯得着为你难过伤心，为你委曲求全？” 容陌愣住，从他娶陆轻染那一刻，她就不喜欢他了…… 所以这些日子，不过是虚情假意。 第449章 我错了 容夫人倒没想到李婉会这么冲动，把这件事给公开了。见她一副决绝的样子，闹不好今日还真不好收场了。 “你们容家的生意在我手上，若今日非要这般闹的话，那好，我舍命还债，但你们容家也别想好过。” 容夫人咬牙，她竟是要与他们容家玉石俱焚。 这生意在李婉手里，她确实不放心，可偌大的家业，也只有她能撑住。在想这陆轻染，虽身份贵重，可于他们容家却也没有太大的助益，犯不着为她得罪李婉。 容夫人思来想去，最后暗暗咬了咬牙，接着冷声问道：“谁跟我说亲家母打了二夫人？” 不妨容夫人突然变了嘴脸，陆轻染身边的许嬷嬷只能站了出来。 “奴才是亲眼所见，李夫人确实打了我家姑娘。” “李夫人说了是推了一把，那是打吗？” “自然是。” “放肆！你一个奴才竟敢污蔑家里的主子，简直无法无天了。来人，把她拖出去打了十大板子，让她记住以后别乱说话！”容夫人喝道。 许嬷嬷瞪大眼睛， 不敢相信容夫人把锅就这么扣到她身上了。 “娘，许嬷嬷没有污蔑李夫人的意思。”陆轻染忙求情。 “轻染，婉儿为大，你为小，以后当敬着她才是。还有，你没有自己的院子么，为何赖在陌儿这院，传到婉儿这儿，难免心里不高兴，以后注意点。”容夫人冷淡道。 李婉见不得容夫人这嘴脸，正要再说什么，李母拉住了她。 “亲家母，今儿这事是误会，我见婉儿脸色不好，便先带她回自己院里了。”李母道。 “哟，脸色看着确实不好，我这就让下人往婉儿那儿送些补品。她为容家操劳了，我们都记着她的好呢！”容夫人笑呵呵道。 李婉被李母推着离开了九思院，回到了自己的院里。 “娘，我难受。” 李婉靠坐在罗汉床上，用手捂着眼睛。 李母以为她是病了，忙问她那里难受，可是着了风寒。 李婉指着自己心脏的位子，“这里。” 李母当下明白了，不由叹了口气，“谁成想这容陌竟是这种人。” 万般无奈，他们是被那十万银子压得，走也走不了。 “娘给你喊大夫看看吧？” 李婉摇头，而后扑哧笑了一声，“其实我是昨晚宿醉，今日才起不来身的，非是病了。” 李母一愣，“你还喝酒了？” “喝了三坛。” “臭丫头，害娘以为你生病了。” 李婉靠到母亲怀里，小声道：“娘，其实我早就想打那陆轻染，今儿你帮我出了气。” “我就推了她一把，哪能解气，若不是她的人在，我倒想抽她两巴掌。” 母女俩说到这儿，对视一眼，继而都笑了起来。苦中作乐，大抵如此了。 李婉的酒劲其实没有下去，刚才在容夫人面前，说的那些话，多半也是仗着酒气，确实有些冲动了。此刻松了一口气，便有些困乏了。 勉强撑着送走母亲，回屋便不管不顾先睡了。 这一觉睡到了天黑，再醒来时，天色都暗沉下来了。容陌站在窗前，背手看着外面，也不知站了多久了。 “夫君，你怎么不点灯。” 容陌听得这声，身子僵了僵，转身看向李婉。她已经坐起身了，双手捧着头，一副虚软无力的样子。 若不是那十万两银子，我早就离开你了。 你算什么，凭什么我在你这儿委曲求全？ 容陌，你就是人渣！ 她那些话还萦绕在耳边，让他震惊的同时，也有剜心之痛。 容陌先点燃了蜡烛，而后坐到床边，伸手帮她揉太阳穴。 李婉其实忘记先前发生的事了，只记得和公主喝了一宿的酒，然后好像是家里有事，她被青竹带了回来。 回来发生了什么，眼下有些想不起来了。 她身上没有力气，就势靠到了容陌怀里，撒娇一般拱了拱。 容陌垂下眸子，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继续帮她按摩额头。 “喝多了？” “嗯，好多。” “为什么喝酒？” 李婉想了想，本来是为了陪明玉公主，后来喝出愁绪来了，便一坛接着一坛。 “不开心。” “为何？” 李婉仰头，亲了亲容陌的下巴，“夫君对陆轻染也这般温柔吧，不是，应该更温柔才是。” “没有。” “呃？” “她和你不一样。” “我们自然不一样，人家可是你心尖尖的人，我呢，在你这里是个粗鲁又脾气不好的女人吧，嫌弃还来不及呢。” 饶是这么说，她仍搂着容陌的脖子，亲昵的不肯撒手。 容陌叹了口气，她倒是把先前说的那些话都忘了，忘得干干净净。此时她这般，想来只是装出来的吧。 被逼无奈？ 忍辱负重？ 容陌摇头失笑，总是没有一分真心就罢了。可明知道这般，他也舍不得推开她。 “我错了。”容陌道。 李婉一愣，“什么错了？” 容陌低头亲吻了李婉一下，“我该好好爱你，只爱你一个。” 李婉：“……” “当初我娶轻染，本意只想帮她一把，让她从流言蜚语中解脱出来。可没想到事情的发展，远不是我能预料的。” 当时他不觉自己喜欢李婉，但她是他的娘子，也认定了她，所以决意不去碰陆轻染。二人也说好了，只是新婚那晚，他被灌醉，之后还是同房了。 他对不起李婉，可已经没法解释了。 直到现在，他对轻染仍是敬重和同情居多，对李婉才是夫妻之情。 但他已经失去了李婉的心，在他娶陆轻染那一天。 李婉听了这话，却是讥笑一声：“夫君大义。” “婉儿，我的错已经不能弥补了是吗？” “你没有错。”李婉捧着容陌，“容家需要有后，不是陆轻染，也会是别人。错的是我，当初就不该攀你家这门亲事。” 终究是错在，他们当初不该结这份缘分。 容陌低头吻住李婉，若是有错，他也希望把这份错延续下去。 李婉推了推容陌，小声道：“我饿了。” “嗯，等会儿我陪你一起吃。” “那你还……” “小厨房还做着，我们有时间。” 容陌不是重欲之人，甚至在这事上有些冷淡，但这一晚上却缠磨了李婉很久。 当晚，他留在李婉这里，异日让小厮送来朝服，在这院换上就直接上朝了。 第450章 陆轻染的心机 自成亲来，陆轻染恪守一个妻子的本分，总是起得很早，赶在容陌上早朝前，去九思院服侍他梳洗，而后送他上朝。 不论容陌在哪个院儿安置，总会回到九思院换朝服上朝的，所以她不会扑空。但今日，她备好了参汤来，却见小厮匆匆拿着容陌的朝服去李婉的锦绣阁了。 “姑娘，您也看到了，不争是不行的。”许嬷嬷叹了口气道。 昨日虽然挨了十板子，但容夫人不过是做表面功夫，没有让下面的人下重手。她又担心三姑娘，一日也不肯多歇。 “昨儿，这李氏太过分了。”陆轻染蹙眉道，还打了就是打了，她好歹是大将军府的姑娘，竟被一个小门户出身的如此轻贱。 什么我为大她为小，她们是平妻，之前不过忍让她罢了，她却得寸进尺。 “姑娘，事儿还在后面呢，您可不能一直在软弱下去了。我看这姑爷对李氏大抵是愧疚，没有多少感情，不似您和他感情深。您只要抓住这点，便不怕那李氏。” 陆轻染听了这话，眉头却皱的更深。 她和容陌哪有什么感情，二人成亲前就说好了，他只为她铺一条生路，日后可以和离。她喜欢容陌，自然不甘心，所以在成亲那晚，趁着他酒醉和他同房。他对她有愧疚，所以一直来对她很好，可那次后，其实他没有再碰过她。 李婉睡得昏沉，哪有心思伺候容陌梳洗，反而觉得他太吵了。 “你怎么不会九思院去，吵得我都睡不好。”李婉眯着眼嘟囔。 容陌自己穿好了朝服，闻言坐到床沿上，低头亲了亲她。 “那你多睡会儿，等我下朝给你带你喜欢吃的点心。” “唔……” 容陌爱怜的看着李婉，见她一脸疲惫之色，乃是为容家生意所累，想着该找个人替她分担一下才是。 李婉倒也没睡多久，毕竟一大堆事等着她去做。 简单用过早饭，她便去了账房。盛京的钱庄出了这事，她打算整肃一下容家下面所有的钱庄，这事需很大的精力，显然她无暇顾及，于是交给了谢凛。 谢凛能力出众，短短几日就摸清了几家钱庄的大体情况，而且提出了一种新的管理方式。 一整个早上，她都在和谢凛在账房讨论这事。对谢凛提出的掌柜抽成的方式，她觉得既新颖大胆又能解决眼下面临的很多问题。 这谢凛是个人才，她以前竟没有发现。 从账房出来，李婉突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身子往前栽去，亏得身边谢凛眼疾手快，忙上前扶住了她。 “夫人，你没事吧？” 李婉缓了一下，感觉好了一些，这才道：“没事了。” 谢凛仍是担心，“我送夫人回院里休息吧？” “不用，我好多了。”李婉退开一步，又冲谢凛道：“钱庄的事，你就多费心吧。” “是，我知道了。” 目送谢凛离开的时候，李婉见陆轻染站在不远处的廊子上，正往这边看着，也不知看了多久。她微微蹙眉，心里着实有些不舒服，但也没打算跟她计较，正欲转身回屋里，那陆轻染却追了上来。 “姐姐，我在廊子上等您一上午了。”陆轻染小跑上前道。 她跑得急了，停到李婉面前时还微微喘着，两颊染着红晕，桃面粉腮，真是个娇俏的美人。李婉心想，她到底是输给自己肚子不争气还是容陌见异思迁，又或者陆轻染的手段。 她给所有人的感觉都是温婉贤良的样子，唯有她觉得这陆轻染心机深沉，可以说是步步为营，从她这里夺走了容陌。 她看清了她的面目，也一直防着她，却终究不是对手。 “有事？”李婉淡淡的问。 陆轻染点头，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其实没什么大事，但我想有些慌还是说清楚的好，免得姐姐对我有误会。” “那就屋里说吧。” 李婉头晕沉的厉害，先一步回屋里去了。 坐到罗汉床床，李婉靠着引枕，微微缓了一口气。李婉在对面坐下，青竹忙去准备了茶点。 “姐姐日日为家里的生意操劳，很辛苦吧？”陆轻染关切的问。 “嗯。”李婉心思转了转，问道：“妹妹可愿意学着管理外面的生意，我如今一人独大，也招来了不少非议。” 陆轻染一愣，她没想到李婉会直接把生意推给她。 “妹妹是想为姐姐分忧，可妹妹愚钝，实在学不会那些生意经。不如这样吧，姐姐把家里的中馈交给妹妹来掌管，这也算是给姐姐分忧了。” 原来是要中馈的！ 在外面做再大的生意，赚再多的钱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归到家里的账上，而陆轻染掌中馈，也就是把住了钱袋子，到最后她与家里的伙计有什么区别。 她不会做生意，但打得一手好算盘。 “姐姐别多想，若是不愿意，只当妹妹没说就是。”陆轻染小声道。 李婉笑，“好啊，回头我便让下面的人把家里的账册和库房的钥匙都给你。” 陆轻染却有些吃惊，容夫人让她来试探李婉，若她肯交出中馈自然是好的，若是不肯容夫人会再想办法。但其实她们都料准了陆轻染不会这么轻易的交出来，毕竟她不傻而且很聪明，但她却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直接交出来了。 这李婉是怎么想的？ 看出陆轻染有疑惑，李婉笑了一声，“你与容夫人说，也不必防着我，我并不贪图容家什么，若她想赶我走的话，我还要谢谢她。” 陆轻染张了张嘴，一时倒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良久，她干笑一声，“姐姐说的什么话，咱们都没有这个意思，您想多了。” 陆轻染嘴角勾了一下，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陆轻染微微一叹，“其实妹妹今日来，非是为了中馈的事，而是想和姐姐好好聊聊。” “聊什么？” “我们的夫君是同一个人，我们都爱他，甚至都想独占他，这其中少不了明争暗斗，但我想斗来斗去委实没有意思，不若我们两个好好相处，互相理解包容，这样夫君夹在中间也不必为难，姐姐说是吧？”陆轻染真诚道。 第451章 后宅不宁 李婉笑了一声，“好好相处，你觉得可能吗？” 陆轻染抿了抿嘴，“又或者我们定个规矩，夫君什么时候在您这院安置，什么时候在我那院安置……” “行了，这话你不如去跟容陌说，腿长在他身上。”李婉打断陆轻染的话道。 容陌是什么可以随意任她们安置的物件？再说了，她也不稀罕！ “姐姐……”陆轻染眉头轻蹙，微微叹了口气，“妹妹是真的想和姐姐好好相处，一家人和和乐乐的。” “大可不必。” “姐姐，您还是怨妹妹是吗？” 李婉点头，“是，你毁了我的生活，还奢望我和你好好相处，你脸皮是多厚才能说出这种话？还有容陌，你若有本事，那就让他日日到你屋里去，若是没本事，在我这里划什么界。怎么，他一夜没有到你那屋，你就寂寞了？” 听了这话，陆轻染当即眼睛就红了。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你……” “陆轻染，或许有一件事你还不太清楚。”李婉看向陆轻染，轻嗤一声，“我讨厌你这种虚伪做作的人，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你也够恶心的了！” 陆轻染一个世家女子，哪听过这些话，当下就哭了出来。 那许嬷嬷原在外间，此时气冲冲进来，指着李婉喊道：“我们姑娘出身大将军府，岂容你这般欺辱！” 李婉眸子一冷，“你个狗奴才也敢本夫人这般说话，放肆！” 许嬷嬷是真没想到这李婉这般强势，不过她这种性格注定要吃亏的。 “姑娘，我们去找夫人评理去，若她不能给你主持公道，咱们这就回将军府，请老夫人出面。”说着，许嬷嬷扶着陆轻染出去了。 青竹站在一旁，有些担忧道：“夫人，这陆氏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况，她家夫人说的那些话，也委实有些难听了。 陆轻染揉了揉额头，“随她。” 她一个人不好受，那所有人都别想好受。本来也没想和陆轻染闹，谁让她自己找上门挑衅。 容陌一回府就听说了这事，实在是又头疼又无奈。 那边陆轻染被李婉几句话给气病了，将军府的白老夫人都来了，让他们容家必须给个交代。他娘只得赔着好话，让李婉先去跪祠堂了。 “公子，我们是不是先去映月轩看看二夫人吧。”小厮小心问道。 毕竟二夫人直接被大夫人气病了，于情于理都是应该先去看二夫人。再说了大夫人那脾气，也该受点教训了，若他是公子，便应该冷几天才是。 容陌点头，“映月轩吧。” 一路上，容陌心情颇为沉重，不过他也明白李婉的心思了，那便是要闹得大家都不得安宁。她就是那性子，可以不管不顾，而且闹起来根本不计后果。 想想以后，容陌揉揉额头，这日子只剩下熬了。 来到映月轩，大夫正好从正房出来。容陌留住他，问了陆轻染的情况。 “二夫人这是气急攻心，再加上本身就体弱，这才病倒了。老夫已经开了药方，但最重要的是静养，切忌再生心火。” 容陌让下人送大夫离开，而后进了正房。 白老夫人就坐在厅子里，他娘陪在一旁，还在赔着好话。 “那李氏确实太过分了，老夫人放心，我定好好罚她。” 白老夫人沉着脸，“她骂的那些是人话吗？我家轻染何曾受过这种委屈，她是大，但也不能这般欺负人吧？” “是是。”容夫人点头。 “这事决不能简单过去，不然某些人以为我们陆家好欺负呢！” 容夫人叹了口气，她说了一大堆好话，此刻嗓子都有些干了。又见容陌回来了，她怕这白老夫人无端把火发在儿子身上，于是忙冲他道：“陌儿，你快去里面看看轻染吧。” 容陌上前，先冲白老夫人行了礼。 “姑爷，这事你想怎么解决？”白老夫人问。 这容夫人和容老爷是做生意的，惯会敷衍了事，大事化小，但容陌是读书人，也是朝廷的官员，应该懂礼教，更知道其中的厉害。 容陌道：“我还未了解事情起因，也未问过二位夫人，所以眼下不好说如何解决。” “陌儿！”容夫人忙冲儿子使眼色，这种时候当然是先哄着老夫人说，怎么能说这么直白。 老夫人冷哼一声，“但你那大夫人骂轻染那几句，这还有什么好了解的，莫不你想护着那女人？” “老夫人，当初我为何娶轻染，您是知道其中缘由的，对吧？”容陌问。 老夫人被噎了一下，当即想起来，容陌只是怜惜轻染，为了保护她名声才娶的。 “可总归你们已经是夫妻了！” “是，所以我对不起我夫人。” “那轻染就有错？” “我会了解整件事，然后给陆家一个交代。” 老夫人见容陌这态度，摆明了想维护李氏，可她又不能逼他，毕竟当初是她求容陌娶轻染的，而且当时也说的明明白白。 容陌冲老夫人又行了个礼，这才进了西屋。 屋里，陆轻染原本躺在床上，见到他进来，忙撑着胳膊坐起身来。 “夫君，今日之事其实没什么，我和姐姐不过拌了几句嘴。祖母说了什么吧，你别放在心上，还有姐姐那里，夫君去跟母亲求个情，让姐姐从祠堂回来吧。”陆轻染说着还咳嗽了几声。 容陌面对陆轻染的善解人意，一时有些愧疚。 “你先躺下。”他上前扶着陆轻染躺下，“婉儿的事，你不用担心。她今日骂你那些，你别放在心上，她就是那脾气，你也不是没听过她怎么骂我的。” 陆轻染暗暗握了握拳头，这话里分明全是维护。那李婉骂她那么难听，居然还要她别放在心上。 “夫人，我……”陆轻染眼红了，眼泪自眼角流下，“姐姐说我嫁给你，这本身就错了，难道真的错了吗？” 陆轻染痴望着容陌，她不信他对她一点感情都没有。 “的确……错了。” “……” “但错在我。”容陌看向陆轻染，沉默了一下才道：“还是之前的话，我能给你的只是一个安身之所，至于其他的，希望你别误会。” 陆轻染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夫君，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抱歉，当初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不想最后伤了你更伤了婉儿。她是我夫人，也是我爱的人，我不能再伤她了。” “她是你爱的人，那我呢？” 第452章 她是我爱的人 容陌叹了口气，“我确实对陆姑娘有好感，你有婉儿没有好性情，但也仅限于好感。这几日我想了很多，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对你对婉儿都不公平，所以……” “所以你要休弃我？” “我说过会给你一个安身之所，当然若你想和离，我也是同意。” 陆轻染闭上眼睛，她没想到容陌会说的这般决绝。 “我知你对我并非一丝感情都没有。” “抱歉。” “我可以等，但我不会和离。” 容陌来到祠堂，但见李婉盘腿坐在蒲团上，正低着头，像是睡着了的样子。 容夫人身边的嬷嬷守在门口，见到他来忙上前道：“哎哟，公子，你看看大夫人，她哪有一点忏悔的样子。夫人让她跪着，她在那坐着，老奴说什么，她也不听。” 容陌摆了一下手，“行了，你先下去吧。” 那嬷嬷还要说什么，但见容陌脸色不好，赶忙闭紧嘴巴离开了。 容陌走进去，一直走到李婉身边，也不见她抬头看他一眼。容陌叹了口气，只好在她身边跪下了，先冲祖宗们磕了几个头。 “你也被罚跪祠堂了？”李婉侧头问。 容陌转而坐下，拉着她靠在自己怀里。 “没有。” “那你来做什么？” “自然是陪你。” 李婉哼了一声，头仍疼得厉害，于是拉着容陌的手，让他给自己揉揉。 “怎么最近总头疼？”容陌关切的问。 “着了风寒吧，一直没好。” “先休息几日，外面的生意交给下面的人打理。” “生意太大，一天不看账本，只怕就要出大漏洞。” 容陌伸手搂住李婉，“要不我辞官，帮你一起打理生意吧。” 李婉瞪大眼睛，见容陌竟是一脸认真的样子，气得捶了他一下，“你要是敢这么做，你爹娘会恨死我的。” “那要不就把生意都转出去。” 李婉哼哼一声，“同时你还可以买两副棺材，你爹娘用得着。” 容陌拧了李婉脸一下，“你这张嘴真是……” 李婉拍开容陌的手，“我这张嘴把陆轻染给气倒了，厉害吧？” 容陌抱起李婉，把她安置在自己怀里，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对不起。” “你跟我说什么对不起？” “我不该娶陆轻染，娶任何女子。” 李婉：“……” “但我和陆轻染说清楚了，我娶她只为帮她，并没有其他感情，我的夫人只有你一个。” 李婉不可置信的看着容陌，“你……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要休了她？” 容陌搂紧李婉，柔声道：“抱歉，我不能这么做，但也仅仅只是给她一个名分，不会再有其他。我只属于你，身和心都是。” “呵，你以前不是很讨厌我？” “嗯，当时没发现，这种讨厌更多的是在意。” “容陌，你混蛋不？” “我太混蛋了。” 说实话，李婉不信容陌这话。或许他当下是认真的，但只要陆轻染在府上，他怕是很难经受得起美人在侧而不动心的诱、惑。再说了以陆轻染的心机，她和他都防不住。 “那我要说可以给她名分，但她必须搬出去住呢？”李婉搂着容陌的腰仰头问。 容陌微微蹙眉，“婉儿，她一个女子……” “我提这要求过分了？” “嗯。” 李婉撇嘴，“那这样好了，我们俩搬出去住。” “你这……” 见容陌还要说什么，李婉凑到他唇边，小声道：“长公主快回来了，我想请她帮我治体寒之症，若能治好，我给你生宝宝，好不好？” 容陌心下一动，重重亲了李婉一下，“好。” 当然，他们夫妻要搬出去，这话实在不好跟容夫人和容老爷说。 最后二人耍了个小聪明，只说李婉脾气太大，怕气着二老，所以让她搬出去住。反正容家在京城有好几栋宅子，只当是小住就行。 那容夫人还以为儿子这是真生气了，要把李婉赶出家门，还好生的劝了一番。 “娘，我会经常去看她的。”容陌道。 容夫人还是担心，“李婉那性子，知道这事，还不捅破天？” “她也同意了。” 容夫人想着李婉在家里，定要闹得一家人不安宁，她搬出去也好。以后只陆轻染在家里，她也能和儿子好好过日子，再给她生个孙子，那就太好了。至于李婉，有那十万两银子压着，她就给容家当长工吧！ 只是她想得好，却怎么都没想到，儿子说的经常去看李婉，竟然成了天天都去，后来更是偶尔才回一趟家。至于他和陆轻染，别说同房了，碰面的机会都少的可怜。 如此过了半个月，这日李婉和顾明玉在院中喝茶聊天。 顾明玉日日不出门，经常趴在屋顶，看对面的督公府。反正一早一晚的都能看到韩子俊出门和归家，她只看这两眼也就满足了。 “没想到容陌这古板竟然也开窍了，骗了家里不说，对你更是一百一的宠爱纵容。”顾明玉言语间颇有些羡慕。 李婉轻哼一声，“虽是如此，可想到陆轻染，心里还是不舒服。” 尤其她和容陌还有过一夜，这是容陌自己交代的。 顾明玉拍了拍李婉的手，“你看看我，还是好好珍惜眼前人吧。” 李婉想到顾明玉的病，脸上露出担忧之色，“长公主他们应该快回来了……” 李婉这话还没说完，听得院门被敲响，青竹去开门，然后竟引着顾承继进来了，他身后还跟着陆雪微。 顾明玉吃了一惊，“你们回来了？阿继的病治好了？不是，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 顾承继沉了口气，“胡闹！” 顾明玉撇嘴，“我的病什么情况，你不清楚，阿微也清楚，何必浪费那精力和时间，还不如让我在这小院安安生生过余下的时间。” 顾明玉觉得跟弟弟大概说不清，于是看向陆雪微，冲她挑了一下眉，“阿微，是吧？” 哪知这陆雪微竟然皱着眉，一副‘我跟你不熟’的样子。 “阿微，我跟你说话呢？”顾明玉又道。 陆雪微面上无甚表情，但心里却是翻起了滔天巨浪，顾明玉不是在镇北关自杀了？她怎么还活着，是人是鬼？ 难道这秦王说的是真的，她真的重生了，而且还忘记了重生以后的事？ 见陆雪微表情复杂的样子，顾明玉察觉出不对来，忙问顾承继，“她怎么了？” 顾承继摇头，“没什么，只不过记不起一些事了。” “一些？” “自雁归城回来以后的所有事。” 顾明玉大吃一惊，“怎么……怎么会这样？” 第453章 魔怔了 不过问出来，她也就知道答案了。陆雪微自北魏回来，记忆一直很错乱，她也跟自己说过，可能某一天就会陷入一些回忆里回不来了。 当时她还问什么回忆，她怎么回答的，说是上一世的回忆。 她当时笑她魔怔了。可如今，她竟然真的…… “行了，她没什么事，倒是你，你必须马上跟我们去山海宫。” 顾明玉走到顾承继面前，伸手抱住他，“阿继，跟你说句实话，以我现在的情况，只怕会死在去山海宫的路上。” 顾承继握紧拳头，“你太胡闹了！” “阿继，皇姐这辈子一直都是任性妄为，你就容皇姐最后一次吧。” 顾承继闭了闭眼静，伸手搂住她。 他也知道，她没多少时间了。 “阿微，你来给她诊脉。”顾承继平复了一下心情，招手让陆雪微过来，至少可以用药延长一些时日吧。 陆雪微皱眉，她凭什么听他的，他们是死对头好吗？ 顾明玉看着陆雪微，不由笑了一声，“陆雪微，你还真傻了！” 陆雪微眸子一冷，“我医术很好，但凭什么给她治病！” 尤其，她居然嘲笑她！ 顾承继叹了口气，“你还想不想跟我回王府看儿子了？” 陆雪微咬了一下牙，最莫名其妙的是，这厮告诉她，他们还有一个儿子。虽然现实让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重生过，但……但她怎么会和顾承继在一起！ 她想看看那孩子，若是跟她和顾承继长得像，哪怕只是揣测，也会让顾承继说的那些话有些可信度。 陆雪微不情愿的上前，让顾明玉伸手胳膊。 她给顾明玉把了脉，乃是血鼓之症，而且已经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 “最多半年。”她道。 顾承继皱紧眉头，“你若用药调养呢？” “调养着才能活半年，若照现在这般状况发展下去，不出三个月。”她淡淡道。 顾明玉笑了一声，“还有半年呢，不短了。” 李婉听他们说了这么多，这时走上前来，冲陆雪微和顾承继行了礼。 “长公主，您还记得我吗？” 陆雪微看了看李婉，摇头道：“抱歉。” “我是容陌的夫人。” “容陌？”陆雪微有些吃惊，“容陌的夫人不是陆雪寒？” 李婉呛了一下，容陌和陆雪寒什么时候有牵连了？ 顾承继怕她再说一些惊世骇俗的话，忙拉住她的手，“可还记得我跟你说的？” 陆雪微要甩开他的手，一下没有甩开，只得气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知道了。” 想她一路扶持顾敬煊坐上皇位，与眼前这位斗智斗勇，自是有极深的心机和谋算，不过这几日的事太匪夷所思了，才让她总是被顾承继拿捏的死死的。 况，他有些话说的也对。 从前世重生而来，这种话说出去，别人只会当她是傻子！ 这时容陌来了，见到秦王和陆雪微十分惊喜，上前给他们二位行礼。 而陆雪微看到容陌，先是吃了一惊，而后努力平复情绪，只是看他的眼神仍满是愧疚。 “长公主，您怎么了？”容陌进陆雪微神色不太对。 陆雪微很想说一句‘你还活着真好’，不过这话到嘴边硬生生又咽了回去。按着顾承继的说法，她重回后做了很多事，改变了身边几乎所有人的命运。 “容公子，你……你现在过得可好？”如果她改变了他的命数，那她只想问一句，他现在过的好吗？ 容陌一愣，不由看向秦王。 秦王有些无奈，他因为想起了上一世的事，所以才相信陆雪微所谓‘重生’的说法，但他相信，其他人不信。对于陆雪微这样的反常，他总要做出一些合理的解释。 “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陷入其中无法醒来，反而忘记了现实的一切。”他只能这样解释。 容陌蹙眉，竟还会有这种事。 “你们所有人都在她梦中，只不过梦中你们的一切和现实中有所不同。” 容陌看向陆雪微，艰难的问道：“长公主，容某在你的梦中是什么样的？” 陆雪微撇撇嘴，“你与我退亲后娶了陆雪寒，她不安于室勾上了顾敬煊，他们俩还合谋害你，最后你自杀了。” 容陌：“……” 那时候，她赶到容府的时候，容陌已经奄奄一息了。他一遍一遍问她，如若当初娶了她，结局定不会这般。而到底是他负了她，还是她负了他。 诚然，她负了他。 所以重生后，她极力阻止容陌娶陆雪寒。这样一想，果然是她会做的事情。 容陌消化了一下，而后笑道：“那幸亏是个梦。” 陆雪微点头，“幸亏。” 她还有机会弥补他。 这时李婉走到容陌面前，悄悄拉了容陌袖子一下。 容陌了然，看向陆雪微：“那公主还记得我夫人吗？” 陆雪微看向李婉，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和婉儿是朋友。” 陆雪微再次看向李婉，微微露出惊奇，不过随后变成了歉意，“抱歉，我忘了。” 李婉摇头，“没事，不过长公主可以给我个机会，我们重新认识吗？” “当然。” 顾明玉可没有李婉这耐心，上去一把扒住陆雪微，指着自己的脸，没好气问道：“陆雪微，你不会真忘了我吧？我啊，你居然敢忘了我，我可是被你坑过！” 陆雪微撇嘴，“就冲你现在还活着，我肯定干了好事。” “嘿，你！” 顾承继想带顾明玉回王府，但她却不肯，“韩子俊不知道我在这儿，你别跟他说。” “他不知道？”顾承继挑眉，明明是韩子俊的人告诉他们的。 “我在这里挺好，真挺好的。” 顾承继沉下一口气，“好，你现在在这里住着。” 陆雪微跟着顾承继回了秦王府，下马车的时候，看着秦王府的大门，她跟被人打了一棒子似的，整个人都是懵的。 上一世的时候，她设计陷害顾承继，皇上大怒，派顾敬煊趁夜围剿秦王府。当时她就站在这府门外，她和顾承继斗了那么久，想以胜利者的姿态亲眼看看他狼狈的样子。不过顾敬煊带人冲进府去，可府上已经空了，顾承继早就逃了。 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当时她脸色一下就沉了，也是从那一刻起，她已经预料到了后面会发生的事。 苦心经营这么久，难道要功亏一篑？ 然她的担心，顾敬煊却无法理解，反而觉得顾承继这一逃坐实了罪名，他少了一个竞争对手。蠢，实在是蠢。 第454章 谋杀亲夫这种事 那晚，陆雪微一人走在空荡荡的长街上，只觉身心发寒。 这时，一人突然杀到她面前，她银针不及发出，已经没有机会了。一把长剑抵在自己颈部，而借着清冷的月色，她看到了顾承继那张绝美的容颜。 他会杀了她，一定会。 她当时是这么想的，毕竟自己害了他那么多。 “陆雪微，好好活着，我要你亲眼看着我坐上那最高的位子。” 陆雪微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顾承继深深看了她一眼，而后转身消失在夜色中。她太意外了，顾承继居然没有杀她。 而那一面，也是他们上一世最后一面。 后来他夺回皇位了吗？应该夺回了，她只记得死前，有人大喊：秦王轰开宫门了！ 在陆雪微陷入回忆中时，一只手牵住了她。 手心很暖，让她从冰冷的回忆中回过神儿来。下意识想甩开，却被他握得更紧了。 “顾承继！”她蹙眉。 顾承继却不理，拉着她往府门走去。 “这是我们家。” 家吗？ 他们刚进了前院，星儿还有宁儿和陆雪云，三人兴奋的跑来。 “娘！” “姑娘！” “姐姐！” 陆雪微眼睛一亮，也忙迎了上去。 星儿跑在最前面，满心以为娘会抱他，结果却扑了个空。等停下步子，回身一看，她娘竟然抱住了宁儿。 “宁儿，你可还好？”陆雪微激动的问。 上一世，宁儿为她挡了一剑死了。死的时候才十八岁，靠在她怀里，一直嘟囔着：瑞王不是好的……姑娘快……逃…… 她那时不解，宁儿为何说这样的话，后来经历了那些，她才解其中的意思，可惜已经晚了。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那时真是糊涂了。 “好好，姑娘，你也好吧？”宁儿红着眼睛问。 “我一切都好。” 主仆俩感情好的，完全无视掉了旁边的人。 星儿和陆雪云一脸受伤的样子，眼巴巴瞅着陆雪微。 宁儿想起二人，忙自陆雪微怀里退开，有些不好意思道：“姑娘，小公子和四姑娘很想您呢！” 陆雪微先一眼看到了陆雪云，又是一阵惊奇，她什么时候和陆雪云这般好了？ 而且陆雪云看她的样子，又是委屈又是可怜的，实在不符合她刁酸刻薄的性子。 “姐姐……”陆雪云嘟嘴。 陆雪微抿了抿嘴，一时不知该用什么样的情绪面对陆雪云。 见陆雪微这般冷漠，陆雪云眼圈一下子红了，转身气哼哼的走了。 “欸，四姑娘，您怎么了？”宁儿忙去追了。 陆雪微呼出一口气，再看下面的小的，他正仰着头，一脸困惑的看着他。小家伙长得白白嫩嫩的，眼睛像顾承继，嘴和鼻子像她，真是她和顾承继的儿子？ “娘，您怎么了？”顾寒星看出娘亲有些不对来了。 这一声‘娘’软乎乎的，叫得陆雪微有些不知所措。上一世的时候，她曾怀过，但不及出生就被沈如玉害了。 而现在，她好像睡了一觉，突然就冒出一个儿子来了。 这种感觉，神奇的让人眩晕。 陆雪微上前，有些无措的搂了搂孩子，“娘没事，只是有些累而已。” “那星儿带着娘去休息！”顾寒星忙道。 “好，好。” 陆雪微忍不住回头去看顾承继，虽然她当他是死对头，但眼下这种时候，她真正熟悉的人反而只剩她了。 顾承继勾唇一笑，上前拉住她另一手。 “我陪你。” 陆雪微暗暗瞪了顾承继一眼，说话这么温柔干什么，他还不如那把刀对着她！虽这么想， 不过这一次她没有甩开顾承继。 这小家伙是她儿子，她想亲近他，想爱他，可这孩子眼下对她来说是全然陌生的，所以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相处。 父子俩把她带进屋里，顾承继体贴的让她休息，而后带着星儿去外面了。 听得外面有动静，陆雪微来到窗子前，偷偷打开一条缝往外看。但见院子里，顾承继正教儿子练剑，一大一小相处的十分和谐。 原来顾承继当了父亲是这个样子，褪去了所有的凌厉，只剩温柔。 陆雪微躺到床上，来回打了个两个滚，她真的很想想起这一世发生的事！ 这时宁儿来了，“姑娘，您舟车劳顿，一定累了，先喝完参汤，然后早早休息吧。” 陆雪微翻身坐起，想到什么，忙让宁儿放下汤，而后拉着她坐到罗汉床上。她试着解释了一下自己目前的状况，只说忘记了很多事，让宁儿把自雁归城的事一点一点告诉她。 宁儿先开始很担心，不过接受以后，还是把这些年发生的事顺着讲了下来。 陆雪微听着，还真和顾承继说的没差错，只不过顾承继比宁儿知道的更多。 顾承继回到屋里，见陆雪微已经睡着了。 他去屏风后面换了衣服，回到床前，刚要上去，陆雪微睁开了眼，还一脸防备的看着他。 “你别乱来！” 顾承继笑，“之前我们在路上，不也同乘一辆马车。” “那是马车这是床，能一样吗？” “一样。” 顾承继不跟她废话，直接躺了上去。 见他这般，陆雪微赶忙躲到了床里面，“我我……我和你虽然是夫妻，但……但我还不能接受……我……” 顾承继一把拉过陆雪微，还在怀里，“行了，睡觉吧。” 陆雪微推了推顾承继，他裹着她更紧了，想溜出来，他用腿圈住了她的腿。 “顾承继！” “不困？”顾承继低头，见陆雪微气得眼睛都湿润了，两颊泛红，怜爱的亲了亲她额头，“如果你不困，我们可以……” “困了！”陆雪微忙闭上了眼睛。 头顶传来顾承继清朗的笑声，陆雪微气得又捶了他一下。 她怀里有毒针，可以给他一下，但想想还是算了。谋杀亲夫这种事，以后等她想起来可能会后悔。 这几日，陆雪微一直处在惊吓中。翌日，陆雪微正用早饭的时候，见一个人急匆匆进了厅子。 这人，她自然认识。 让人闻风丧胆的东厂督公韩子俊，她做过的那些自以为毒辣的事，跟他一比较，简直不叫事，她都能称之为大善人。 见这位虽然冷着脸，但眼里透着关切，陆雪微怔了一怔。 侧头问顾承继，“我跟他很熟？” 第455章 受惊不小 陆雪微这话音不大，但韩子俊听到了，神色便更冷了。 顾承继苦笑一声，只得请韩子俊先出去，而后跟他解释了陆雪微目前的情况。 “你说我认了这韩子俊做哥哥？”陆雪微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宁儿，“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我脑子进水了吧？” 宁儿颇为韩子俊不平，“姑娘，督公对您很好很好很好，甚至比姑爷都好，您可不能伤了督公的心。” 陆雪微抿抿嘴，她不知道顾承继对她多好，因为无从比较，也就摸不准韩子俊对她的好。 韩子俊啊！ 真是莫名其妙！ 等韩子俊再进来时，陆雪微已经稳定了情绪，抬头冲他露出一笑，“哥哥，呃，以后日子还长，您别气也别急，慢慢来。” 韩子俊沉下一口气，他是万万没有想到，陆雪微竟然会出这种事，把以前的事都给忘了，把他也给忘了。 哪个小骗子总哄着他说：哥哥，阿微最爱最爱的人就是你。 “阿微，你给明玉公主诊脉了吗？” 怎么突然提起顾明玉，陆雪微心思转了一下，点了点头道：“诊了，不过她的情况不太好，顶多还有半年时间。” 韩子俊猛地握紧拳头，“你没有别的法子？” 陆雪微摇头，“她得的是绝症，华佗在世也没办法。” 不是毒，可以想办法解。那是病，总有治不好的病。 韩子俊神色恍惚了一下，他还以为等阿微回来了，至少有办法可以治。 见韩子俊一脸沉痛的离开了，陆雪微实在不解，转头问顾承继：“这韩子俊和顾明玉难道也是朋友？” 上一世顾明玉被逼和亲，最后在镇北关自杀，这韩子俊可是送亲使，也可以说是他把她推向死亡的。 顾承继想到陆雪微迟早要知道，于是道：“不止是朋友，他们两情相悦。” 陆雪微：“……” 她有点想崩溃，所以这一世，她到底过得多精彩？ 接下里几天，陆雪微决定不出门了，免得再受刺激。她也从宁儿那里知道，顾敬煊死在了大牢，沈如玉和陆雪寒也都死了，而且死的都挺惨。 “难道是我搞垮他们的？”陆雪微试探的问。 宁儿虽然不知道陆雪微做了什么，但很肯定的点了点头，“姑娘，惊天骇地的事，反正您做了不少。” 此时顾承继进宫了，陆雪微躺在躺椅上，暮春入夏，略略有些热，她一边摇着团扇一边问宁儿。想起什么问什么，也没什么头绪。 这时管家来说，宫里太后赏赐了王府很多东西，问她要不要过目。 陆雪微摆了摆手，让管家放到库房就是。 顾承继以为自己的病治不好了，于是扶持了先皇的第六个儿子，新帝登基，年纪还小，这如太后虽说不垂帘听政，可听说她铁腕手段，定会在后面出谋划策。 顾承继回来了，对他们来说，只怕是个威胁。 她对这个如太后不了解，眼下也不想多考虑这些事。 晚上顾承继从宫里回来，陆雪微把太后赏赐的事跟他说了，最后犹豫一下问：“我是不是应该进宫谢恩？” 顾承继揉了揉额头，本想拉陆雪微在自己身边坐下，却见她躲得远远的，只能无奈一笑。 “不用，我跟皇上说了，请他代为回禀给太后，你身子不太舒服，等过些日子再进宫谢恩。” 陆雪微抿了抿嘴，又道：“不太好吧，太后和皇上会不会认为秦王府对上不敬？而且你现在本来就在他们的敏感点上，难保他们不会多想。” 顾承继笑，“你担心我？” 陆雪微干咳一声，“我也是为了保我自己，眼下我也只能拿你当靠山了。” “我让你靠。” “你也别得意，等我站稳脚跟，才不屑的搭理你。” 顾承继笑着上前，见她还要躲，干脆一把拉到了怀里。 “顾承继，你敢！” “昨晚都同床共枕了。” 陆雪微瞪大眼睛，“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脸皮厚！” 顾承继搂着陆雪微，下巴顶着她额头，“你最了不起了，以前也多是我依靠你。本王身子弱，又不善谋略，以后还得仰仗王妃。” 陆雪微听着心里舒服，转念一想又不太对。 “我才不呢！” 陆雪微这几日在王府，不敢再出门了。正好她也要和儿子联络了一下感情，小家伙又可爱又懂事，实在招人喜欢。 想着这就是她和顾承继的儿子，实在奇妙的很。 顾承继这几日有些忙，只能请陆雪微多照顾顾明玉。 陆雪微想到这顾明玉，也算是个烈女子，着实让人佩服。即便没有顾承继的嘱托，她也愿意帮忙。 这日一早，她带着宁儿出门去了。 走到街上， 正见一队人马行过。陆雪微本来没在意，可不经意扫过一眼，目光却一下子定到了领头那人脸上。 苏迟！ 他竟然也没死，这个疯子可是屠杀了自家满门。 虽然那镇国王该死，可这样做也太丧心病狂了。也因此，他在漫天唾骂下，从城楼跳下而亡。 她这还没震惊完，却见那苏迟看到了她，而且痴痴望着，眸光似乎有些复杂。 拐弯进了胡同，陆雪微从震惊中稍稍回过神儿来，心想这位总该和她没什么关系了吧。 “阿微！” 听得这声，陆雪微回过身来，竟见苏迟走来了。 她长大嘴巴，脑子一时没转过来。 “听说你回京了，回来就好。”苏迟挠了挠后脑勺，“以前的事，是我太偏执了，我们可以放下过去，至少做朋友吗？” “呃，当然好。”陆雪微都不知道以前他们发生过什么事。 苏迟眼睛亮了一下，“那如果你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一定不要客气。” “好。” “我要回宫复命，改日我会登门拜访。” “好……”这样不好吧？ 等苏迟离开了，陆雪微才来得及问宁儿，她和苏迟以前发生过什么事。 宁儿叹了口气，“姑娘是真不记得了啊，苏世子对您用情很深呢，当初铁了心要娶您，可您满心只有秦王殿下。后来你们闹了一些不愉快，但瑞王逼宫的时候，苏世子还是站到了殿下这边。” 陆雪微又受了一惊，她居然还有桃花债？ 第456章 他知道了 来到胡同里的宅院，她们进去的时候，婢女说明玉在屋顶上。 陆雪微仰头望了一眼，看不到人，又见旁边有梯子，便小心上去了。 顾明玉还真在屋顶上，而且正扒着房梁，似乎在偷看什么。瓦片挺滑的，陆雪微慢慢的一点一点挪了过去。 “你看什么呢？” 她这一出声竟然吓了顾明玉一跳，于是笑道：“做贼心虚啊？” 顾明玉撇嘴，“可不心虚，我正在偷窥别人呢！” “啊？谁啊？” 顾明玉指了指远处，“你自己看。” 陆雪微趴过去，顺着顾明玉所指看了一眼，“督公府？” “嗯。” 陆雪微又看，从这里竟然能看到督公府的正门，转念一想，又是一惊：“你不会在偷看韩子俊吧？” 她和韩子俊的事，至今她都有点不敢相信。 “嘿，以前你见韩子俊，又是撒娇又是卖乖的，一口一个‘哥哥’，把别人都能喊酸。现在就成韩子俊了，没良心的。” 陆雪微叹了口气，“你们总得给我时间适应一下吧。” 最近这冲击一个接着一个，一个比一个难消化。 “嘘，他来了。”顾明玉拍了她一下。 陆雪微望过去，见韩子俊从马上下来，正往府门口走去。 “你紧张什么，隔这么远，他还能听到？”陆雪微撇了撇嘴。 陆雪微说完，却听不到顾明玉的回应，转头一看却见她眼睛已经红了。想到这二人的感情发展一定很不容易，再想到顾明玉的病，陆雪微都忍不住叹了一声。 顾明玉突然往下躲了起来，陆雪微好奇的想看一眼，却被她给拉住了。 “他往这边看了。” 陆雪微还是抬头望了一眼，只见韩子俊的背影，人已经进府了。 “人进去了。” 顾明玉又抬头望去，这一次痴痴望了许久。 “他已经知道你的病了。” “知道了？”顾明玉先吃了一惊，随后了然，定是从明炤嘴里问出来的。 “他也回到你在这里。” 顾明玉瞪大眼睛，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陆雪微冲她肯定的点了点头，“不然我们怎么一回京，家门都没进，就知道你在这里呢。” 顾明玉翻身躺到瓦片上，骂了一句：“这混蛋，心也太狠了，既然什么都知道，竟也没来看过我。” 陆雪微不知韩子俊的心思，只道：“那日他想让我给你治病，我说治不好，他那样子挺难过的。” “仅仅只是难过？” “不然呢？” 顾明玉叹了口气，“或许是我高估自己在他心里的重量了，不过让他难过，这也不是我想看到的。” 这世上最大的无奈便是阴阳永隔吧，谁都没有办法。 “所以你还是别躲着了。” 顾明玉摇头，“我就在这里，每天远远看他一两面也就满足了。” 陆雪微扶着顾明玉从屋顶下来，又给她把了脉，然后开了一个方子。 “这几日我翻看一些古籍，看能不能找到治疗血鼓的方子。对了，顾承继跟我说，他已经派司靑去山海宫了，让她请那边的人也寻找方子。” “嗯，我听你们的。” 二人正说着话，李婉来了，一副气愤不已的样子。 顾明玉和她已经很熟了，而且也很喜欢李婉这性子。 “谁又惹着你了？”她笑问。 李婉见陆雪微在这儿，上前冲她行了个礼。 “不必行礼了，我们不是朋友吗？”陆雪微道。 李婉点头，“是，长公主忘记了也不要紧，我们重新做朋友就是。” 待李婉坐下，说起今儿容夫人和陆轻染来到她那院子，想请她回府去住。 “我肯定不同意啊，说还是不回去招她们嫌弃了，结果那容夫人竟然哭了起来，说她最近身体不好，想要儿子儿媳在身边陪着。陆轻染又说自己如何如何错了，一时弄得我都没话说了。”李婉抱怨道。 顾明玉听李婉说了那么多，对她家那事已经十分了解了。 “管她们呢，你自己过得痛快就好。” 李婉叹了口气，“可容陌到底是朝廷官员，容夫人一句‘不侍父母’压下来，我怕影响容陌的官誉。” “你啊，千万别再掉坑里了，你也不必为容陌考虑那么多，他这么大人了，有自己的主见和打算。”顾明玉道。 李婉一想，点了点头，“公主说的是。” 陆雪微听了个云里雾里，最后问道：“你们说的陆轻染，难到是我三妹？” 顾明玉笑，“正是。” “她和容陌？” “嗯，容陌娶了李婉后，又娶了陆轻染做平妻。” 陆雪微张大嘴巴，“容陌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我一向认为他是真正的好男人，端正的君子。” “中间发生了很多事，只能说你这三妹手段太高明了。” 顾明玉说到这里，想到一件事来。 “阿微，婉儿体寒，很难怀子，你帮她调养一下吧。” 陆雪微让李婉坐下，先给她诊了脉，确实是这症状。 “能调养好吗？”李婉有些紧张的看向陆雪微，以前觉得是无所谓了，后来容陌为她做了那么多，她也想和他好好过日子，孩子便是必要的了。 陆雪微点头，“能，不过需要一些时日。” 李婉松了口气，喜道：“那就有劳长公主了。” 从顾明玉这出来，顺着胡同往东拐，没有几步路就回到了他们现在住的院子。李婉不经意往胡同口看了一眼，正见容陌站在那儿，正和什么人说话，不过那人被胡同口的一棵树给挡住了。 她犹豫一下，朝那边走了过去。等走近了，才发现站在容陌对面的人竟然是陆轻染。 “夫君，你还是回去住吧，婆婆日日念叨着你，轻染看着实在不忍心。若是因我的缘故，姐姐不肯回家，那我……我搬出来住就是。”陆轻染声音很柔，带着恳求。 容陌叹了口气，“我每日下朝都会去给母亲请安，与往常并无不同。你也不必出去住，省得招人闲话。” “如今便没有闲话了吗？”陆轻染难过道。 “抱歉，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夫君，你娶了我啊，怎么能这么对我！” 第457章 真的爱你 李婉听到这里，实在听不下去了，几步走上前去。 “他娶了你，原是为了帮你，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你但凡有点脸，也不至于现在还缠着他，你已经破坏了我们夫妻一次感情，还想再来一次？” 李婉见到李婉，面上先是闪过不自在，继而眼圈发红，露出惭愧的神色来。 “姐姐，我……我与夫君非是名义上的，我们已经有夫妻之实……” “老娘耿耿于怀的事，你竟还敢说出来，今儿老娘非扒了你的皮不成。”李婉气得挽起袖子就要上手。 容陌忙拦住了她，“婉儿！” 李婉回头等容陌，“你说那晚你喝醉了，那眼下之意是不是这女人在明知你不愿意的情况下，硬和你做了那种事？” 容陌被这般质问，不由红了脸，“咳咳，这种事不好在外面说。” 李婉见有人已经冲这边看来了，确实不该在外面说，不过还不是陆轻染先提起来的。 “陆轻染，凭这一件事，我就恨死你了。当初的事，已经过去了，如果你还要点脸，那就和我夫君和离。” 陆轻染一听‘和离’两个字，身子不由晃了一下，再看容陌，他竟没有反驳。 “你这是要逼死我吗？”陆轻染红着眼睛看着李婉。 “我对逼死你没有兴趣，当然你若想死，那就死远点，省得招我们烦。” 容陌冲李婉摇了一下头，好声哄着：“你先回家里，好吗？” “不好！”李婉强势道。 陆轻染被这般羞辱，哪还能待得住。李婉见她转身要走，正觉痛快，不想她走了两步竟然昏了过去。 容陌当下忙去扶她，不得已只能把人抱到怀里。 “容陌！”李婉气得跺脚。 容陌抬头瞪了她一眼，“行了，我先把她送回府，” 李婉觉得这陆轻染就是故意装晕的，怎么可能让容陌往火坑里跳，于是忙道：“我和你一起。” “好，你去家里让车夫赶着马车过来。” 夫妻俩把陆轻染送回府，容夫人见她如此，又气又急，忍不住骂了李婉两声。 李婉见容夫人脸色不好，似乎真的病了，也就没有跟她计较。 等大夫看过之后，说这陆轻染是郁结于胸，需要静心休养一些时日。这些日子最好别让她再生气了，不然伤了元气，可就不好补回来了。 “你们也听到大夫是怎么说的了，真要把人给埋汰死啊？”容夫人气道。 李婉呵了一声，“她死不死的，关我什么事。” “陌儿，你听听她说的什么话，你就纵容她这般？”容夫人质问容陌。 容陌只觉头疼，当初怎么那么想不开偏要娶陆轻染，说是出于大义，到底也有怜惜成分，可如今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一桩桩一件件的，让他陷入了困境。 未免李婉把他娘再气病，只能匆忙拉着李婉先离开了。 路上李婉气的哼哼的，“那陆轻染肯定是装的，什么郁结于胸， 谁还没有点郁闷，我让大夫瞧瞧，肯定也是郁结于胸。” 容陌笑，“那你就别闷心里，想打想骂就冲我来。” 李婉还真握紧拳头锤了容陌一下，用力锤的，见容陌捂着胸口一副委屈的样子，她这才高兴了。 还是不去想那些糟心事了，只要容陌心向着她，什么都不能成为他们的阻碍。 顾明玉听了这事，感叹一声：“以前看这陆轻染，只觉得她知书达理，眼下才知这女子心机这么深。你是嘴上痛快了，未必能算计过人家。” 李婉仰头看着天，“我不想算计什么，太累，若我和容陌的感情终究留不住，我不强求就是了。” 陆雪微真觉自己闲的，居然在这里听她们说了一上午家长里短。这顾明玉也是，自己命不久矣，居然还有闲心关心别人家的事。 “阿微，你有什么精辟的见解？”顾明玉转头问陆雪微，她一向比旁人看得通透。 陆雪微哪有什么见解，她根本就不清楚容陌和李婉夫妻间的事，只道：“李婉，我只觉得吧，当你说出不强求这句话的时候，你本身对容陌就没有多少信心，甚至是相信这是迟早的事。” 李婉愣了一愣，“我没有，我……” 顾明玉眨眨眼，这样一想还真是。 李婉良久后叹了口气，“长公主说的是，我对他好像真的没什么信心。虽然他说爱我，也跟我保证了很多，但其实从最开始，我就没有相信过。” 三人皆是一叹，顾明玉想起自己的病，再想到韩子俊，他竟然连问一句，看她一眼都不曾。自己这么多年的付出，似乎也只是白费。 陆雪微则想的是，顾承继怎么会爱上她，他们明明是死对头啊，这种突然起来的爱太莫名其妙了。 三人各怀心事，一个等容陌来接回家了，一个等顾承继来也接回家了。这院里又只剩下了顾明玉，她想爬屋顶等着韩子俊回府，但突然又没什么劲头了。 何必呢，在生命最后这点时间里，执念一个可能并不怎么爱你的人。 夜里，顾明玉胃疼的厉害，喝了陆雪微留下的汤药，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这些日子，疼痛加剧了，她开始担心，有一天自己受不住会杀了自己。 屋里漆黑一片，她躺到床上，突然觉得很绝望。 窗子那边突然有点动静，顾明玉眼见一个黑影翻身进来，正想喊人，却觉这身影有些熟悉。意识到是谁，她忙闭上眼睛，心扑通扑通乱跳。 那人走到床前，静静的看了她许久。 顾明玉心想：他这偷窥的毛病不会是跟她学的吧？但好歹，她偷摸进他屋里还做了点什么，他怎么光站着？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觉得温热的气息贴近，不待她反应，唇已经被吻住了。 一番缠绵，顾明玉脑子迷糊的时候，本能做出了反应。然她这一动，身上的人却僵住了，半晌没有再动弹。 顾明玉睁开眼，稍稍别开脸，“明明是你偷亲人家，怎么好像我做错了一般？” 韩子俊良久叹了口气，再捧住她的脸，这次认认真真的亲了起来。 良久后，韩子俊坐起身。 顾明玉知道韩子俊在看她，但屋里太黑了，她看不清他的脸。 “你去点了灯来。”她道。 “不用。” “可我想看你。” “我不想看你。” 顾明玉心抽痛了一下，“韩子俊，你是不是特恨我？” “嗯。” “可我是真的……”爱你。 韩子俊等着她说后半句，她却不说了，于是有些焦急的问道：“真的什么？” “真的抱歉。”顾明玉小声道。 第458章 他怕了 韩子俊冷哼一声，起身就要往外走。 “韩子俊，你还能来看我吗？” “你希望我来吗？” “希望！” “会。” 顾明玉看着韩子俊出去了，眼酸涩的难受，她这一辈子，再也没法亲口告诉他，她爱他了。 之后一个月，韩子俊每夜都来。大多时候不说话，在床沿坐会儿，又或者顾明玉缠着他亲亲。日子过得飞快，而顾明玉身体也越来越弱了。 这日，临近傍晚，陆雪微正在陪陆雪云玩踢毽子。 宁儿告诉她，陆雪云是因为救她才变成这样的，之后便一直由她照顾。 星儿在练剑，裴锦有时候会过来教他，还一直夸他小小年纪有毅力，将来必成大器。 这时顾承继匆匆走来，拉上陆雪微就往外走。 “怎么了？”陆雪微有些追不上。 “明玉昏倒了。” 陆雪微见顾承继满脸沉重之色，不由反手握住他，“你别担心，我们这就过去。” 来到顾明玉这院，陆雪微进屋，见韩子俊也在里面，只是站在窗子处，神色有些恍惚。陆雪微顾不上管他，先来到床前看望顾明玉。 她闭着眼睛，嘴角有血，脸上露出痛苦之色。 “怎么回事？”她问旁边的婢女。 “晚上用过饭，公主一直说吃太饱了，奴婢便陪着公主在院子里散步，不想走着走着，公主开始吐血，之后就晕过去了。” 陆雪微给顾明玉诊过脉，眉头皱紧，又行了一套针。开了个方子，让院里的小厮去抓药。等忙完这些，她擦了一把汗，把顾承继和韩子俊都叫了出来。 “她的病情已经开始恶化了，这速度是我之前没有预料到的。”陆雪微道。 “什么意思？”韩子俊忙问。 “最多三个月。” 原说有半年，这一下缩短了两个月。而且这还只是陆雪微的估计，若情况继续坏下去，也许时间更短。 她没还说，但见两个大男人皆是悲恸之色，便没忍心说出来。 “哥哥，你尽量多陪陪她吧。”陆雪微道。 这次病倒后，顾明玉身体差了很多，多半时间要在床上，虽然有陆雪微开得镇痛的汤药，可很多时候仍然痛得她死去活来的。 韩子俊日日来陪她，之后突然一天不来了。 顾明玉没说，但她脸上是掩饰不了的难过，陆雪微不忍心，犹豫许久还是去找了韩子俊。 陆雪微来到督公府的时候，见明炤正往外走，一副矛盾纠结的样子，往前走两步，停下抓耳挠腮一番，转身又往回走两步。大概觉得还是不妥，又转回身来了，如此一直反复着。 陆雪微瞧了一会儿，朝他走了过去。 “你纠结什么呢？” 明炤看到陆雪微，简直跟看到救星一般，急忙朝她道：“东厂盯的一名重犯逃到南边了，督公打算亲自前去捉拿。” 陆雪微蹙眉一下眉，“亲自？多久？” 明炤重重叹了口气：“哪能说清楚多久，那重犯也不是等在那儿被抓的，但即便一切顺利也要两三个月了，到时……” 陆雪微脸色沉了沉，到时顾明玉很可能已经去了，韩子俊这般是打算连顾明玉最后一面都不肯见了。陆雪微为顾明玉不忿，心中升起一股怒火来。 问了韩子俊在哪儿，陆雪微气冲冲的往后院跑去。 她跑进露台，见韩子俊正在饮酒。今儿天气好，露台周围芍药开得正艳，而他好似什么心事都没有，一副闲散的样子。 想起顾明玉痛苦的样子，看在韩子俊，陆雪微应该更生气才是，可突然她就不气了。如若韩子俊并没有多爱顾明玉，这样等她去了，韩子俊便不会太悲痛。 这种时候何必纠结于爱不爱，爱多爱少，似乎都没有意义了。 陆雪微想通了这一点，正想偷偷离开，韩子俊喊了她一声。 “阿微，既然来了，便来陪哥哥喝两杯吧。” 陆雪微回头，见韩子俊正看着自己，一副洞察一切的神色，她至少硬着头皮过去了。坐到韩子俊对面，她拿起酒壶，先给韩子俊斟满，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她举起自己的酒杯，冲韩子俊点了一下头，继而仰头喝干了。 “哥哥，其实我来找你也没什么事……” “没什么事吗？”韩子俊看向陆雪微。 他那眸子太有压迫感了，陆雪微慢慢低下了头。 韩子俊端起自己的酒杯，一口喝干，轻笑道：“觉得本督无情？” “呃……”确实有点。 “此刻应该陪这顾明玉？” “……”难道不该吗？ “本督从来只做利己之事，能做到这个位子上不容易，心若不狠，早就被豺狼分食了。”韩子俊笑了一声道。 陆雪微蹙眉，“所以您是觉得这时候陪顾明玉走完人生最后一段路，不如去南方抓重犯来的有价值？” 韩子俊把玩着手中的酒杯，“自然是。” “哼，抓犯人何用你亲自跑一趟，你这般更像是逃避！”陆雪微说完，当下就有些后悔了，何必拆穿韩子俊呢。 韩子俊愣了一下，“本督为何逃避？” 陆雪微抿了抿嘴，“哥哥是怕了吧。” 韩子俊听了这话，沉默许久，而后长叹一声，“本督心狠手辣，从来不会怕什么，包括死。可这一次，好像真的怕了。” 他喜欢睥睨一切的掌控感，但却时刻在意自己身上的残疾。当顾明玉说爱他的时候，他心中也有她，却不敢回应，总是冷漠的拒绝。 对爱，他没有多少勇气。 可当他开始回应顾明玉的感情时，其实已经赌上了自己的一切。所以她说，不够深爱，想要离开的时候，他只觉万念俱灰。 那种绝望和窒息，至今让他脊背发寒。 后来知她是得了绝症，他恍惚了很久，觉得自己也快要死了一般。他如溺水的人一般，想用冷硬的心熬过去，可心太痛了。 他又想，那就陪顾明玉走完最后这一段路吧，她不说爱，他也不说了。也许这样，他就不会心痛，以后也不会有遗憾。 可看着顾明玉那般痛苦，每一刻，他的身心都承受着巨大的煎熬，这种绝望和痛苦将他生生打倒了，他只能逃，像个懦夫一眼。 陆雪微又给韩子俊倒了一杯酒，谁人都无法理解韩子俊此时此刻的心有多痛。 “哥哥，你想怎么做，我都支持你。”陆雪微道。 这就像一个死劫，如果韩子俊选择逃开，这是他的选择，她支持他。 韩子俊与陆雪微碰了一杯，抿了一口道：“你不觉得我心狠？” 陆雪微摇头，“明玉跟我说过，你从未说过爱她，既不是恋人更不是夫妻，自然也就谈不上心狠不心狠了。” 只拿朋友来评价的话，韩子俊为顾明玉已经做得够多了。 韩子俊却怔住了，他还未对明玉说过爱她吗？ 仔细想想，好像真的没有。 他果然是懦夫，竟然连爱她的话都不敢说出口。 第459章 我也爱你 陆雪微回来王府，顾承继正和裴老几位大臣在书房说事。天色已经晚了，雨竹问她要不要先用饭。 “星儿他们用过了吗？” 雨竹点头，“小世子已经用过了，四姑娘吵着要吃点心斋的点心，宁儿姐姐去买的，她们二人吃了点心。” 陆雪微笑，前一世的时候，宁儿是围着她转，姑娘长姑娘短的，这一世是围着陆雪云。前几日，她还说起这事。 宁儿怎么说的，她说：四姑娘救了姑娘您的命，宁儿当然要对四姑娘好，这是为了姑娘您。四姑娘这般，只有被人欺负的份儿，但姑娘不同，姑娘能顾好自己，所以以后四姑娘去哪儿，宁儿也去哪儿。 这小丫头是个讲义气的，上一世对她，这一世对陆雪云。 想着乱七八糟的，不知过了多久，等回过神儿来的时候，顾承继就在她对面坐着。 “想什么呢？”顾承继问。 陆雪微叹了口气，“我去找我哥来着。” “嗯。” “他打算去南边了，这一去怕是……” 顾承继微微蹙眉，“改日找个机会和明玉说吧，别让她等了。” “你不气我哥？” 顾承继摇头，“我也曾经历过这样的事，那一段日子真的很难熬。” “你经历过？” 顾承继笑，“当年我从雁归城离开，不多久那边传信，说你丧身火海了。之后两年，那两年心就跟死了一般，每一日都是煎熬，好在两年后，你再次出现了。可韩子俊等不到一个两年，明玉也不会再出现，所以也想此刻离开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 顾承继说的很平静，但陆雪微却听着难受，原来她还装死过，真是讨厌！ 还有从西部高原回京的路上，那一天她醒来，忘记了之前所有的事，只看到自己的死对头竟然躺在自己身边。当下一个念头就是杀死他，毒针已经准备好了，若非他醒的及时，怕是糊里糊涂就没了。 “我成了这样，你没想过抛弃我？”陆雪微认真的问。 顾承继蹙眉，有些生气道：“阿微，从未！” 陆雪微撇嘴，没有就没有，生气做什么。 顾承继还真就生气了，起身坐到陆雪微身边，把人拉到怀里，敲着她脑门，问：“你这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韩子俊说他没有爱明玉的勇气，我就想你有多少勇气呢？” 若她一直记不起以前的事，有一天他会不会也耗尽耐心，然后丢下她呢？ “我爱你又不需要勇气。” “那需要什么？” “你还不知道吧，其实上一世的时候，我就爱上你了。在你琢磨着怎么杀我的时候，我却魔怔的爱上了你。所以我不需要勇气，这是本能，即便是我都无法抗拒的。” 陆雪微心普通了乱跳，感觉脸红了，于是赶忙低下头咬紧下唇。糟糕，原来秦王说情话的时候这般诱人。 顾承继抬起陆雪微的下巴，低头亲了她一下。 陆雪微躲开一点：“容陌那么好的男人，他还娶了平妻。” “本王不会，这一生只有你。” 陆雪微迷醉了片刻，等反应过来，人已经被顾承继压到床上了。 “我还没吃晚饭呢！” 当晚，顾明玉正昏昏欲睡，这时一人推门走了进来。等到他走到床前，顾明玉才睁开眼。 看着这秀挺的身影，她微微一笑，“你来了。” 韩子俊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我以为你再也不会来了。”说完，顾明玉微微一叹。 “明日本督要南下，三个月后才能回来了。” 顾明玉怔了一下，随后笑道：“三个月后啊，那我等不到你回来了。” “嗯。” 你不会是专门为了逃避我吧？ 话到了顾明玉嘴边，但她终是没有说出来了。 “保重。” “你也是。” “陆雪微说她是从前一世重生而来的，不知我有没有这样的运气。”顾明玉说着就笑了，显然她不信陆雪微的话，更不信自己有这样的运气。 顾明玉等不到韩子俊再开口，只能道：“我这身子，明日就不去给你送行了，今晚我们别过……这一生再不复相见。” 韩子俊轻轻应了一声，转身朝外走去。只是走到门口，他却再也走不动了。 “你……想和我一起南下吗？”这一生带着颤音。 顾明玉心也跟着颤抖起来，他邀她同行呢，若是以前她只会因为太兴奋而说不出来，此刻却想着怎么拒绝。 “不了，我这身子受不住舟车劳顿。” “若我留下呢？” “……” “陪你走完这一段？” 顾明玉闭上眼睛，眼泪自眼角落下。 “韩子俊，即便你在我身边，我所受的痛苦也不会减一分。反而因为你在，我还要克制着，怕你难过，所以……这最后一段，你就饶过我吧。” 她这句话还未说完，韩子俊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顾明玉终于忍不住，呜咽了一声，这是她爱了许久，此生唯一爱的人，可她却一而再的把他推开了。这种痛苦，没人能理解。 “你哭什么？” 顾明玉猛地止住哭声，抹了一把眼泪，再睁开眼看，见韩子俊竟然又回来了。 “你……” “本督忘了一件事。” “嗯？” “忘记跟你说……” “说什么？” “我也爱你。” 顾明玉眼泪再次流了下来，这次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我们不走多远，只到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让我陪着你。”韩子俊上前给顾明玉擦眼泪，“你不必担心，待你走后，我会如何。我是韩子俊，心硬如石，虽然会难过，但这种情绪会很快消化，之后我会忘记你，继续走自己的人生。” 顾明玉还要拒绝，可话未出口，被韩子俊堵住了唇。 她没有他的心硬，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这时她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她快要死了，就容她自私一回吧。 翌日，陆雪微他们得到消息，等追到城外的时候，韩子俊带着顾明玉已经走远了。 顾明玉给他们留了一封信，上面只有寥寥两句话：“不必道别，你们也不必为我难过，我这一生已经值了。” 陆雪微转头去看顾承继，见他看着远处，眸光带着悲痛之色。她握住他的手，轻轻晃了一下。 “她和她最爱的人离开了，仅此而已。” 陆雪微还想，等韩子俊回来后，她一定好好陪着这位哥哥。而事实上是，韩子俊再也没有回来，陆雪微也再没见过哥哥。 第460章 陆轻染有了身孕 这几日李婉的情绪也十分低落，她和顾明玉算是知己了，她为朋友难过。 这日容陌回来，进屋闻到一股苦涩的药气，又见李婉坐在窗前的罗汉床上发呆，而她面前发着一碗汤药。 “药都凉了。”他说了一句。 李婉回过神儿来，看向容陌：“你回来了。” 容陌坐到李婉对面，见她已经端起药碗喝了一口，苦的眉眼都拧到了一起，不由心疼道：“还是别喝了。” 李婉不理，一口气把药都喝了。 “我若一直不能为你们容家添子，你爹娘定还会为你纳妾。逃得过陆轻染，只怕逃不过这一个接一个。” 容陌神色恍惚了一下：“其实……” “呃？” “辛苦你了。” 李婉摇头，她能理解容陌，他已经为她做太多了。 用晚饭的时候，容夫人身边的嬷嬷来了，说明日是梁国公府老夫人的寿辰，容夫人身体欠安，请她代为前去祝寿。 李婉蹙眉，“陆轻染呢？” 当初可是容夫人说的，以后各家宴请，她不必露面，让陆轻染去就行。话里话外嫌弃她出身不高，眼下怎么又让她去了？ “二夫人又病了，也不能去。” 她们都病了，这种好事才能轮到她？ 李婉哼笑一声，冲那嬷嬷道，“你回去跟容夫人说，本夫人很忙，没空去。” 本来李婉是打定主意不去了，不过翌日一早陆雪微来了，请她陪她一起去。 “你也知道我忘了很多人和事，你在旁边适时提醒我一下。” 李婉想想，还是陪陆雪微一起去了。 梁国公府老夫人八十大寿，把大半个京城的官眷都请来了，宴会很热闹，人来人往的。陆雪微扑一进门，官眷们就把她围住了，争相行礼问好。 即便是上一世，陆雪微身为瑞王妃，后荣登后位，也没见这些官眷这般热情过。 如今新帝年幼，秦王大权在握，这些人一来是讨好，但似乎更多的是敬服。 李婉在她身后，小声的跟提醒她，这些跟她说话的都是哪家的女眷。陆雪微面上带笑，一一冲这些女眷点头，偶尔寒暄一句。 她端着气势，在加上从容不迫，这些女眷倒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妥。 好不容易把这一波打发了，李婉忙带着陆雪微先去给老夫人贺寿，而后躲进花园里了。 “还好有你。”陆雪微庆幸道。 李婉笑，“长公主，您什么大场面没见过，还怕这些？” 陆雪微想想也是，“我是不怕什么，只是怕给秦王丢脸，让他难做。” “不会。”李婉左右看看无人，小声对陆雪微道：“秦王安定社稷，大臣们都很敬重他，即便长公主做了什么不合规矩的，大家也不会苛责您的。” 上一世，陆雪微在外斗顾敬煊的政敌，在内斗沈如玉和陆雪寒，深知这些女子比外面那些男人心思更深。 她们面上敬服，也许心里也是敬服的，但一点不妨碍她们背后算计她。 李婉说着话，远远见一位夫人走过，她忙冲陆雪微道：“长公主，您先在这里坐会儿，我看到胡侍郎的夫人了，先前她说要在我们家铺子订一套头面，说得是翡翠，但最近运来的翡翠品相都不太好，我去问问她要不要换成珍珠的。” 陆雪微忙头，“那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李婉怕那胡夫人走远了，忙应声过去了。 不过李婉刚走，容乐竟然跑了来。陆雪微见到她还恍惚了一下，好在很快认出来了。容乐已经嫁人了，但颠颠跑来，竟是一点端庄都拿不住，跟十几岁的小姑娘似的。 “长公主，我刚看到你和嫂子了，结果我和别人说了两句和，一转眼就看不到你们了。”容乐跑到跟前，左右看了一眼，“诶，我嫂子呢？” “她有事先离开了。”陆雪微道。 上一世，她和容乐不大熟，而且因为容家退亲一事，这小丫头还有些怨她。 不过见她这般，想来这一世她们关系应该很好。 “我嫂子竟然还来参加寿宴，我以为她在家里闹腾呢！” “为何这么说？” “公主不知道？” “什么？” 容乐一副吃惊的样子，“陆轻染怀孕了，已经五个月了，我嫂子能无动于衷？” 陆雪微蹙眉，正要问清楚，却见李婉就站在不远处，显然已经听到了刚才的话。 “刚才我在外面，听好几位妇人说起这事了，还背后笑话我嫂子，说她肚子不争气，还说她以后在容家的肯定会越来越艰难。” “咳咳，别说了。”陆雪微提醒了容乐一句。 “我真为我嫂子着急啊，我哥也真是，怎么能这么对她！”容乐神经粗，竟一点也没察觉。 陆雪微见她还要说，忙歪头冲李婉喊了一声：“你和胡夫人解释清了吗？” 容乐跟着回头，一眼看到李婉，当下忙捂住嘴巴。 李婉看着容乐，表情有些僵硬，“你说的……是真的？” “嫂子……” “陆轻染已经怀孕了？五个月了？” 这话都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容乐只能硬着头皮应了一声。 李婉身子一晃，五个月了，竟然已经五个月了，那她这些日子都在做些什么？她想挽回她和容陌的感情，不论合不合规矩，不论外人怎么议论，她做了也自以为是正确的，可原来……不过一场笑话！ 陆雪微冲容乐摇了一下头，二人忙朝李婉过去了。 “此事许有什么误会，你还是要和容陌好好谈谈的。”陆雪微道。 容乐也忙道：“我哥心里只有你，即便陆轻染给他生了儿子，也不能有什么改变。” 李婉苦笑，她能接受容陌被陆轻染算计，有过那么一次，可实在无法接受这孩子。 她勉强打起精神，冲陆雪微道：“长公主，我要先回去了。” “好，容乐你送她。”陆雪微忙道。 “不用。” “嫂子，你还拿我当外人啊，我送你回去，顺便揍我哥一顿。” 目送容乐扶着李婉离开，陆雪微叹了口气。这一世，她改变了容陌的宿命，但他却依旧没有走好这条路。 这大概就是命吧。 便如顾明玉，当年她没有死在镇北关，却也不过多活了六七年而已。 第461章 莽撞的小丫头 见几位夫人朝这边走来了，陆雪微不想跟她们凑热闹，于是带着雨竹朝另一边走了。 “夫人，那边有个亭子，我们过去坐吧。”雨竹指着不远处的亭子道。 陆雪微见那亭子有些偏，应该不会有人过去，于是点头道：“就去那边吧。” 她们进了亭子，从这里正好能看到湖边的廊子上，一对儿男女站在那边。 陆雪微一眼就认出了男子是苏迟，而女子背对着她，她看不清面容。其实那廊子就在亭子下面不远处，隔得算是很近了。 “苏太尉，这是我绣的香囊，专门为您绣的。”那女子双手捧起一个香囊，羞涩的聚到苏迟面前，而后低下了头。 这女子喜欢苏迟，这是在表明爱意呢！ 陆雪微无意偷听，正要避开，却听到苏迟说了一句。 “不用了，本太尉不喜欢佩戴香囊。”苏迟淡淡道。 那女子怔了一下，忙道：“那我绣荷包又或者鞋垫……” “本太尉说不用了，府上有绣娘，不缺姑娘这一份。” 陆雪微拍拍胸口，这拒绝的太冷硬了吧，对面那姑娘估计要伤心了。 果不其然，那小姑娘肩膀抖动了起来。 苏迟略有不耐，欲转身就走。那小姑娘也要走，不过身子踉跄了一下，竟然掉进了湖里。 这一掉，多少有些刻意。 不过四下无人，那小姑娘也不知会不会水，反正此刻挣扎着喊‘救命’，苏迟似乎不救她都不合适。但一旦救了，男女之事也就不好说了。 她以为苏迟会犹豫，结果人家连看都没多看一眼，转身就走了。 陆雪微本也不想管，但见那小姑娘似乎真不会水，已经往下面沉去了。 “雨竹，你去把人救上来吧。” 雨竹应了一声，忙跳下湖水去救人了。她家前面就有河，所以自小就会水，而且水性很好。 陆雪微错了个眼，再看向苏迟时，发现他站在廊子下看着她，那眸子冷极了。 难道是怪她多管闲事？ 陆雪微抿了抿嘴，这厮就是个疯子，连家人都敢屠杀，不会想报复她吧？她这边正胡思乱想，而苏迟却只是看了她一眼，然后便径直离开了。 望着苏迟离开的背影，陆雪微觉得自己可能脑补的有点多了。 没办法，一个一个原本已经死过的人又接连出现在她面前，她觉得自己已经够镇定了。 这时湖水那边终于有了动静，不过让陆雪微吃惊的是，不是雨竹救了那姑娘，而是那姑娘拉着雨竹游到了岸边。 陆雪微忙跑下去，二人也正好上岸了。 那姑娘长得娇俏可人，又是一双大眼睛，透着机灵。她往远处望了一眼，见苏迟已经离开了，小脸一下子耷拉下来。 雨竹吐了好几口水，一身狼狈的回到陆雪微身边。 “没事吧？”陆雪微问。 雨竹摇头，“这位姑娘水性很好。” 陆雪微也看出来了，所以刚才故意落水，落水后喊‘救命’，甚至沉入水中，这些都是装出来的。 “奴婢去救她，她却踢了奴婢一脚。”雨竹有些生气道。 小姑娘听了这话，忙解释道：“我见一个人影游过来，还以为是谁，结果是个小丫头，害我白高兴了。我一直冲你摆手，示意不用你救，可你还还是绕到我背后搂住我脖子，我一急不小心踢了你一脚。” 雨竹真是委屈死了，“你既然会水，喊什么救命，不是让人救你的？” “我也不是喊给你们听的，也不是让你们来救的。”小姑娘说完，摆了摆手，一副失望的样子，“算了，你们害得我计划又失败了。” “你那计划就不可能成功，刚才苏迟看都没看你一眼，直接走人了。也亏得你会水，如果不会的话，真就淹死了。”陆雪微没好气道。 小姑娘瞪大眼睛，“真的一眼没看？” “哦，那脸冷得都要杀人了。” 小姑娘叹了口气，耷拉着脑袋许久，就在陆雪微以为她在偷偷哭的时候，她突然抬起头。 “没事，我还有机会。” 陆雪微轻哼一声，这小姑娘还挺执着。 “反正谢谢你们了。”小姑娘站起身，冲陆雪微行了个礼，而后转身往外走，走了几步，想到什么又回头问：“这位夫人，忘记问了，您是哪家的？” 雨竹回了一句：“秦王府，这是我们王妃。” 小姑娘瞪大眼睛，勉强扯了一抹笑，再次行了个礼，转身走的时候，却趔趄了一下。 “她似乎很吃惊？”陆雪微不解。 雨竹点头，“是啊，不过还有人不知道您是秦王妃的。” 宴席摆在老夫人的院子里，看着时候差不多了，陆雪微带着雨竹过去。院子里女眷很多，老夫人亲自请她坐在上首的位子。 陆雪微自不敢托大，先请老夫人坐下，随后坐在了她下首处。 宴席开始后，不少女眷上来敬酒。饶是陆雪微酒量好，可也架不住这么多人，干脆举起酒杯，邀大家一起饮了一杯。 雨竹悄悄给她指了一处，陆雪微朝对面看去，发现那小姑娘就坐在对面靠近院门的地方。她已经换了衣服，只是头发还湿漉漉的，正在大口吃着东西。 “那门口坐的是哪家？” “京兆府严家。” 这说话的是陆雪微下面的一桌妇人，二人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那边。 “听说严家也是书香世家，怎么那小姑娘像是个没规矩的。” “你说穿藕粉色外裳，头发湿的那位？” “正是。” “刚听严夫人说了一句，好像是严大人的表妹什么，如今暂住严家。” 陆雪微倒是无意听什么，只是身边这二人声音有些大，她不想听也听了。这时院中突然响起啪嗒一声，陆雪微抬头看过去，但见那小姑娘竟然顶着一头粉丝，汤水还浇了满身满脸。 原是婢女传菜，正要把这盆牛肉粉丝汤放下，结果这小姑娘猛地抬头，直接把盆给顶了。 陆雪微见小姑娘一脸懵样儿，没忍住扑哧笑了一声。不过她这一声却被院中此起彼伏的笑声给压住了，倒也不显什么。 坐在小姑娘身边的严夫人，脸色当即黑沉，这可真是丢人丢大了。 第462章 日子还要过 老夫人忙让那婢女赔了不是，然后带着小姑娘去换衣服了。 “哎哟，这小丫头倒是可爱，叫什么名字啊？”老夫人问。 严夫人也就是严津的夫人，起身福了个礼，“让各位见笑了，她叫苏妍，父亲乃西境的守将，她自小跟着父母在边关长大，性子莽撞了些。” 原是西境的一个小小守将之女，这般出身，若非有严家，今日也参加不了国公府的寿宴。大家笑笑也就过了，没人再提刚才的事。 隔壁也摆了两桌，请的是梁国公平日交好的同僚。 顾承继因宫中有事，所以没有来，不过严津来了。其实京兆府一堆案子，他也忙得抽不开身，但知道苏迟要来，他也来了。 “苏太尉，我那表妹没吓到您吧？”严津赔着笑问道。 苏迟冷睨了严津一眼，“不至于。” “那就好。” “本太尉看在你的面子上，已经容忍她多次，但不会有下次了。” 严津干笑一声，“她其实就是觉得我姑父是被冤枉的，他并且纵容属下残害当地百姓，想请太尉您重新调查这事。” “严大人不会也认为那苏盛一点也不知情吧？” 严津抿了抿嘴，大抵是知道一点，不过水至清则无鱼，别的将领都装睁眼瞎，他也不过是和大家一样，结果被苏迟揪出来杀鸡儆猴，他成了那只鸡。 苏盛还在牢中，她表妹苏妍从西边来京，便是想为父亲求情的。奈何苏迟把话说得死死的，根本不留余地，他那表妹又是个倔的，说他是苏太尉自然不肯帮忙，可若他娶了她，那就是他爹的女婿，还能袖手旁观？ 这脑回路，也是绝了。 可苏妍的性子，绝对说一是一，她此后还真就想各种法子接近苏迟。想今日假装落水，这都是小打小闹，上次还夜袭太尉府了。 “苏太尉，您宽待。”严津忙敬了苏迟一杯酒。 这酒刚下肚，严夫人派了小厮过来，在严津耳边说了一句什么。 严津一惊：“可烫着了？” “那汤凉了一些送上来的，好在没有烫伤。” 严津叹了口气，夫人让他先把苏妍带回家，他只好起身跟主人家和几位同僚告别离开了。 不多久，苏妍扣了一头粉丝汤的事就传过来，几个大男人笑得前仰后合。 苏迟抿了一口酒，神色未变，只那眸子深沉了许多，心情不太好。 倒也不是为苏妍，说实话他们若不是说严津表妹，他都不知道他们笑谁呢。他心情不好是为陆雪微，之前听说她又失忆了，原不觉得有什么，刚才在凉亭，她看着自己的眼神那么陌生，再想到自己那些痴缠，也就只有自己记得了，一时又有些郁闷。 一再告诉自己放下，可仍是觉得陆雪微太心狠了，一次两次的完全不把他当回事。 李婉回到胡同里的宅院，容乐想陪她，但被她赶走了。她现在心里乱的很，想一个人静静。 容陌不在家，很晚才回来。 他以为李婉已经睡了，而且屋子里的灯也熄着，可进屋才发现李婉就坐在窗前的罗汉床上，一动不动的。 容陌点燃蜡烛，见李婉神色沉冷，便猜到她已经知道陆轻染怀孕的事了。 自从知道这事，他一直很慌，很无措，不知如何是好。而见到李婉这般，这种慌乱突然就消失了，因为他和李婉之间，已经完了，切切实实完了。 “她怀孕五个月了，你骗了我多久？”李婉问。 “我也是刚知道的。”容陌回答。 “你说你们只有一次。” “正是那一次。” “那她为何不说？” “她说不想破坏我和你的感情。” “呵，那有本事她把孩子打掉啊！” 容陌闭了闭眼静，“婉儿，是我对不住你。” 李婉靠回引枕，一句‘对不住’有什么用，她失去了她的爱人，失去了她的尊严，失去了她想拥有的人生。 “你打算怎么办？” “如现在这般，不行吗？” 李婉沉下一口气，“你知道不可能了。” 容陌低着头，沉默良久，“若你想和离……” “你要休了我？” “……” 李婉仰头，把眼眶里的泪水憋了回去，“事已至此，以前是我想的太天真，我们回容家吧，以后我与陆轻染好好相处就是。” 对于李婉突然的转变，容陌不免吃了一惊。 “你不用委屈自己。” “容陌，难道你真的想休弃我？” 容陌忙摇头，“婉儿，我爱你，只是这错误，我已经无法挽回了。” 李婉转头看着窗外，良久良久：“容陌，别家男人三妻四妾的多了，是我对你要求太多。” “不是。” “我已经在喝药了，许不久也能怀上，这样我心里会好受一些。” 容陌坐到李婉身后，把她拉到怀里，“我们不回去，还在这里住，像以前一样，可好？” 李婉摇头，“还是回去吧，这样总不是长远之计，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李婉执意回府，容陌猜不到她的心思，只能纵着她。她以前看自己，眼里还有光，现在已经没有了，仿佛和他在一起，不过是勉强而已。 容陌上朝后，李婉来到容夫人屋里。 容夫人知道她会来，已经准备了一肚子好话。 “婉儿，事已至此，母亲也是很心疼你。” 李婉讥笑一声，“我和容陌回府了，您扣押我哥的货物可以放行了吧？” 容夫人笑，“你这说的什么话，什么叫扣押。你哥的货物用了我们家的船，却在船上闹事，那边知道是你哥哥后，已经把货还给他了。只是他没说明那批货是茶叶，结果浸了水，你哥偏要闹着咱家赔偿，这是哪里的道理，咱们也没要他运费，更不知道他托运的是什么。” 李婉暗暗握紧拳头，她哥这是又被容夫人设计了。 容夫人知道陆轻染怀了身子，为了控制她，所以设计这么一出，逼着她必须回容家。 “既然你回来了，他也到底是你哥哥，我已经吩咐下面赔他一半的银子，我这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容夫人笑道。 “夫人有心了。”李婉冷声都。 容夫人脸色沉了沉，自容陌成亲后，她便再也没喊过她母亲了，这婆媳情分早就已经没了。 “婉儿，既然你回来了……” “我自会做好容陌的娘子，管理好家里的生意。” 容夫人挑眉，“想通了。” “想通了。” 容夫人露出喜色：“这才对，婉儿，你不能生，轻染如今怀了容家的子嗣，等孩子生下来，你也是他的母亲，以后也算有个依仗。” “容夫人，您怎知我不能生？” 容夫人心思已转，笑道：“你若能生个一儿半女，陌儿可就有福了，当年母亲更开心。” 第463章 日子太清闲 李婉离开后，容夫人轻啜一口茶，继而冷笑一声。 “夫人，这李氏回府，定会闹得后宅不宁，您何必……”容夫人身边一个嬷嬷有些担忧道。 “她什么性子，我能不知道，她爱闹就闹，哪家不闹的。那陆轻染心机太深，也该有人治她，这二人尽管闹，我倒是乐见其成。” 嬷嬷想了想，估计是因为陆轻染瞒着夫人怀孕的事，夫人有了想法。 “你安排两个眼线到陆轻染的映月轩。” “夫人的意思是？” 容夫人招手让嬷嬷靠近，小声道：“这陆轻染怀孕是好事，她为什么要瞒着大家？” “照二夫人的说法，她是怕影响公子和大夫人的感情。” “哼，怕是怕这孩子有问题。” “啊，这是？” “别忘了，陆轻染嫁给陌儿之前，进去过西厂。虽说西厂都是太监，也没对她做什么，但万一呢。” “夫人您是怀疑她腹中的孩子不是公子的？” 容夫人叹了口气，“我也只是怀疑，这事你想办法偷偷透露给李婉一点，只要一丝风声就好，凭她的性子，自然会一查到底。” 而且听刚才李婉的话，这陆轻染怀孕还刺激了她，势也要怀上，这对容家可是大好事。 李婉从容夫人那出来，直接出门回了对面的娘家。 她爹娘正在屋里发愁，见到她来，二老更是愧疚不已。 “你哥这次……哎，又栽了。”李母叹气道。 “他就不是做生意的材料。”李父皱眉道。 别说什么容家设计陷害，这老大是吃了一次亏，接着还吃第二次，第三次，一点教训都不长。况这次，他还是拿了女儿所有的贴己钱。 李婉坐到炕上，想了想道：“这次等我哥回来，别让他再做生意了，他不是想当兵，我帮他找找门路，就在京郊附近吧。这次容家答应赔一半的茶钱，这些钱拿去给大哥娶亲吧，你们二老也就放下心了。” 李母握住李婉的手，“可你在容家要熬二十年吗？” 李婉笑，“那就熬着吧。” 她认了，也只能认了。 墙角的海棠花开了，陆雪微绕着转了几圈，而后掐了一枝拿在手中把玩。这些日子，不是在后宅中陪着星儿和四妹玩，便是顾承继带她出去街上逛，又或者去京郊外的山上玩。 这日子过得委实悠闲，好像上一世，她都没有过过这样无忧无虑的日子。那时候每天精于算计，护着顾敬煊还有娘家人，却反过来被他们坑害。 这一世，她只是秦王妃，顾承继的夫人，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担心。 陆雪微在海棠树下站了会儿，察觉好像有人看她，她抬头看去，见屋里窗子开着，顾承继坐在窗前，看她一眼，又低头一会儿。 陆雪微好奇，小跑进屋里，见他正在画画。画的正是海棠树下的她，此刻正细心的一笔一笔描着。 “怎么进来了？”顾承继问。 “我想看你在做什么。” “画你。” 陆雪微撇嘴，“闲的。” 顾承继笑了一声，推着她往外走，“还站在那儿，等我画完了，把这幅画送给你。” “我才不稀罕。”说是这么说，但陆雪微还是站了过去。 她想起顾敬煊也曾为她作画，后来她看了成品，绞尽脑汁才想到一个比较贴切的词：栩栩如生。 什么美感什么意蕴全都没有，旁人看了他这画，也绝猜不出画的是她。 不过当时她还是挺高兴的，把那幅画珍藏了起来。至于藏到哪儿，后来她竟也忘了，反正在瑞王府，她后来也没想过去找找。 其实现在想想，她似乎也并没有多在意顾敬煊，不然凭她的性子怎么容忍他又去了沈如玉，还有陆雪寒纠缠不清。 站了约莫有一刻钟， 顾承继招手让她进来。 陆雪微进了屋，见顾承继画的自己，人比花娇，每一笔的勾勒都是极为细心的，尤其她脸上还带着笑，让人看了心情愉悦。 “怎么样？”顾承继问。 陆雪微想了想道：“至少一眼能认出来是我。” 顾承继啧啧一声：“那这张作废了，我再重新画一张。” 见顾承继要撕了，她忙卷起来抱到自己怀里，“你说送我的，怎么能撕了，再说了我才没有功夫站在那儿，让你一遍一遍画呢！” 顾承继笑，“那你可喜欢？” “喜欢。”陆雪微道。 “上一世的时候，你去后，我画了你很多画像。但只有形没有神儿，当时颇觉惋惜。” 上一世啊，他那时候就喜欢自己了呢，想想是觉得可惜，她竟然都不知道。 用过午饭后，容乐找来了，这姑娘是个自来熟，上来二话不说就要拉着陆雪微出门去。 “去哪儿？” “和顺楼，云春班今日有两场戏，我们现在去的话，还能赶上一场。” 陆雪微不喜欢听戏，不过陆雪云和星儿却很有兴趣，嚷着让她带他们去。 “快点吧，我都订好包间了，我嫂子也去。” “李婉也去？” “嗯，自从出了那事，我嫂子心里不定多难受呢，长公主帮我开解开解她。” 话都这份上了，陆雪微也不能不去了。 来到和顺楼二楼包厢，李婉已经先她们一步到了。进了包厢，星儿和陆雪云去露台瞧热闹了，陆雪微让宁儿和雨竹跟紧他们。 待坐下后，容乐迫不及待的问李婉：“嫂子，你真回家了，这事就这么算了？” 陆雪微干咳一声，这容乐问的也太直接了，再说她站哪边，好像李婉不声讨她哥，她都气不过似的。 李婉笑着给她们一人倒了一杯茶，“还能怎么办？” 容乐皱眉，“自然是要闹他一番，闹得那陆轻染不敢再耍心机，闹得我哥不敢再护着她，闹得我爹娘知道收敛。” “我不闹，闹了也没用。”李婉淡淡道。 “怎么没用？” “你往白纸上画一笔，可有办法清楚这一笔的痕迹？” 容乐愣了一愣，“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除非毁了这张纸，可即便毁了这张纸，那一笔仍留在了纸上，没有办法的。我能做什么，只能在余下空白的地方，图上自己的颜色罢了。” 容乐听了个糊里糊涂，不过陆雪微却听懂了。 这话处处都是无奈，可她已经找到了她活着的方式，那便是用浓墨重彩压过那一笔。 其实何必呢！ 但她不是李婉，无法理解她的无奈。 第464章 小皇上出宫 “长公主，麻烦你帮我再诊诊脉，我想怀上。”李婉看向陆雪微带着微微的祈求道。 陆雪微让她伸手，给她把了脉，“本该慢慢调养的，若你等不及，倒不妨下一剂猛药。” “好。”李婉忙道。 “对身体有损害。” “没事，我不怕。” 陆雪微点头，她是大夫，自然不会害李婉。她写了个方子，又送上自己炼制的参丸。 “一副汤药一粒参丸，身体可能一时消受不起，你先忍着，忍上十日，之后药量减半，也不必再吃参丸。这个时候，你再来找我，我帮你算一下时间，咳咳，在那段时间同房，受孕的机会比较大。”陆雪微道。 李婉脸红了一下，“那就多谢长公主了。” 容乐想了想道：“长公主，你也帮我算算吧，我嫁给夫君两年多，也一直没有动静。” 陆雪微白了容乐一眼，“你急什么？” 容乐瞅着星儿：“我瞧小世子好可爱，也想生个这么可爱的宝宝。” 容乐还真是小孩子心性，陆雪微真要帮她算，她又不肯了。说什么她和夫君现在挺好，二人常常偷跑去外面玩，若是有了孩子，肯定要被孩子累着。 “好在我婆婆也是开明的，没有问过我。”容乐道。 待容乐去露台看戏了，李婉小声对陆雪微道：“她婆婆确实没问过她，不过问过她夫君。容乐是嫁给了个好夫君，他夫君都给她挡回去了。” “那容乐还真是有福气。” “可不呢，不过王妃也是有福的，王爷对您深情，外面都传为佳话了。”李婉说着，想起容陌，神色不由有些难过。 别人是有福的，偏她不是。 陆雪微拍了拍李婉的手背，“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李婉苦笑：“好好过日子呗，我只是看开了，把日子换了个过法。” 这时楼下传来吵闹声，容乐兴冲冲的进来，拉着她俩去露台看热闹。 戏台上云春班已经唱起来了，咿咿呀呀的调子，下面本该是客官们安静听戏，可此刻却闹得乱腾腾的。 陆雪微看过去，一眼就认出了苏妍。 小丫头今儿穿云霞色对襟盘花上裳，下面是水蓝的流仙裙，梳着双丫髻，显得伶俐可爱。不过眼下却是一副凶相，怒瞪着对面的人。 对面是个男子，带着皂帽，穿着宝蓝色长袍，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拿着扇子，倒是斯文儒雅的样子。不过他头压得低，陆雪微看不到面容。 但想来年纪不大，因为身量还有些单薄。 “这位子明明是我先定下的，你凭什么占我位子！”苏妍气怒道。 “这位姑娘莫急，在下来的时候，这位子没人，小二又引着在下在此坐下，姑娘不能凭白就说这位子是您的吧？”那公子道。 他声音清雅动听，想来容姿应该也是不俗的。 “可惜看不到脸。”容乐惋惜道。 李婉笑：“不害臊，你可是有夫君的人。” “正因为嫁人了，所以才能光明正大的看美男子啊，不过嫂子就不用了，这世上没有比我哥更好看的了。” 陆雪微啧啧一声：“这种时候跟小丫头辨是非，肯定赢不了。” 容乐点头：“这男子要装风度，跟一个小丫头计较不好。” “这位子就是我订下的，你来说是不是。”苏妍指着那小二道。 小二苦着脸道：“苏姑娘，您上午是在这位子，可没说下午也来啊，这……” “我上午来了下午怎么可能不来！”苏妍理直气壮道。 陆雪微笑，这什么道理，那感情今儿来了明儿也得了来？那这位子岂不是一辈子都是她的了？ 不过苏妍在这儿，陆雪微下意识逡巡了一遍，果然在最前面看到了苏迟。他歪坐在椅子上，正在听戏，旁边还有左思迁和林宗。 他是一副为所谓的样子，左思迁和林宗频频往后看，二人脸上带着揶揄的笑。 这丫头是追着苏迟来的！ 那穿宝蓝色长袍的公子静默半晌，而后拿出一张银票给小二，“这位子我包了，一年。” 小二见到银票上数额，眼睛都发亮了，忙恭敬道：“公子，您快坐，快坐，小的这就给您准备茶水点心。” 苏妍瞪大眼睛，“你有钱了不起啊，我还……” 她往怀里掏出一个荷包，结果荷包是扁的，当下气得脸都红了。 那公子冲苏妍微微颔首，而后撩起前襟坐下了。 哪知这苏妍也不客气，当下在另一边也坐下了。 “你包你的，反正今日这位子是我的。” “姑娘莫要不讲理！ “我就不讲理了，跟你这种人就不能讲理！” 公子一张拍子桌子上，苏妍也是一张，溅的桌上的茶水都洒了。 那公子抬头与苏妍对视，一字一句道：“男女大防，你一个姑娘家怎可与陌生男子同桌！” “我一个姑娘家都不怕，你怕什么？”苏妍挑衅道。 那公子抬头的瞬间，陆雪微一眼认出了他。 她震惊不已，再看那般左思迁和林宗也皆是一副吃惊的样子。 这位竟然是皇上！ 本该在深宫里的小皇上，眼下却在戏楼，而且身边没有护卫，显然是一个人偷跑出来的。 小皇上见很多人都在看他，大概是不想引起注意，于是匆忙坐下，而且低下了头，不再与苏妍计较。 左思迁小声问苏迟：“老苏，我们要不要……” 苏迟小声嗤笑一声：“当不知道就好。” 左思迁一想也是，小皇上并不想人认出他来，再说了他人在外面，保不定出什么事，他们此时露面无异于往自己身上背锅。 陆雪微坐回包厢，举起茶杯抿了一口。诚然，无论下面发生什么，都不关她的事。 星儿看了一会儿便觉没意思了，陆雪微跟李婉她们告辞后就先走了。 可出了戏楼，星儿吵着要逛街。难得出来一次，陆雪微也就顺着他了。 因为不到晚上，街上摆摊的不多，人也不多。他们去点心斋买了星儿和陆雪云爱吃的点心，一边吃一边逛。 等逛到桥边，陆雪微见苏迟和苏妍竟然在柳树下。 “你看你姓苏，我也姓苏，我们八百年前肯定是一家子。八百年了，我们才再相遇，错过那就太可惜了。”苏妍一脸深情的看着苏迟。 苏迟脸已经铁青，倒是旁边左思迁和林宗笑得不行。 “苏姑娘，你是为了你爹的案子……” “非也非也，我很单纯的喜欢你。” 苏迟咬牙，“你喜欢我什么？” “呃，长得好，性格也好，反正哪哪都好。” 第465章 好心办了坏事 陆雪微在桥上听着都要笑出来了，这夸得也太不走心了。 “你觉得本太尉性格好？” “嗯嗯！” 苏迟脸色一沉，“看来本太尉对你确实太客气了。” 见苏迟逼近一步，苏妍忙后退一步，做出防御的姿势。 “你做什么？” “不要再出现在本太尉面前，再见一次，本太尉把你绑起来送回严府，看严家丢不丢得起这个人！”说完这句，苏迟冷着脸往外走去。 “苏迟，我是我，你牵连严家做什么……你……哎哟……” 苏妍惨叫一声，脚下踩到石子，一下子滑到了湖水里。 苏迟自然不管，看都没看一眼，直接往街上走去了。 左思迁和林宗忙跟上，二人还有些不放心，一直回头往河里看。 “这苏姑娘不会有事吧？”左思迁问。 “她会水。”苏迟答了一句。 左思迁这才放心了，毕竟是严津的表妹，不好闹得太难看。 “姑娘，这苏姑娘又在故技重施，那苏太尉根本不吃这一套。”雨竹看着湖面道。 陆雪微应了一声，这苏妍估计又向上一次一样故意往下沉，让人以为她真溺水了。 主仆俩看了一会儿，总也看不到苏妍露头。 “雨竹，你能憋气这么久吗？”陆雪微问。 “不能。” 陆雪微抿了一下嘴，“难道是真的？” 她这话刚落，但见一人冲过去跳进了水里。虽只看到一抹蓝色的身影，但陆雪微也精准的认出这人是谁了。 皇上！ 呃，如果苏妍是故意钓苏迟，这次肯定失败了。 不过若单纯只想嫁人的话，那她可能要成功。 不多久，皇上捞着苏妍上了岸。那苏妍软在地上，一副没有声息的样子。 陆雪微见此，忙跑了下去。 “她呛水了。”小皇上抬头对她道。 陆雪微忙冲小皇上行了个礼，而后跪到地上给苏妍按压胸口。这一番折腾了许久，苏妍才吐出几口水来，渐渐恢复了意识。 她睁开眼看了一圈，最后落大了浑身湿漉漉的小皇上身上。 “你救了我？”她双唇抖动着问。 小皇上点头，“多亏我……” “你多管什么闲事！”苏妍气得坐起身来，“咳咳……我什么水性，还用你救……我……” “苏姑娘，你呛水了，若不是这位公子相救，你定是要出事的。”陆雪微道。 “可我……我一个姑娘家……你……你……” 小皇上哼了一声，“我救了你，你不知感恩就算了，居然还怨我，真是不可理喻。” “我……”苏妍眼睛都红了，“我冤死了！” 但不管怎样，因为这事，周边围了很多百姓，不多久宫里的护卫找来了，又不多久严家也来了。 小皇上这才后知后觉，他一个男人家虽说是为了救人，可抹了小姑娘，就算毁了人家清白，是要负责任的。 三日后，陆雪微在屋里看医书。 雨竹回来道：“外面传苏妍姑娘被召进宫了，可能会封为贵人。” 陆雪微笑了一声，“她估计都懵了。” “可不是呢，本是为了苏太尉，结果却嫁给了皇上。而且外面的人都传，说她是飞上枝头变凤凰，本就是故意落水让皇上救她的，心思太深了。” 雨竹出去后，不久顾承继回来了。 “明日你进一趟宫吧。” “怎么了？” “明日严津表妹进宫见太后，他怕他这表妹闯祸，所以想请您给带着一起去。”顾承继道。 陆雪微点头，“好啊，我也该进宫给太后请安了。” 见顾承继要换衣服，陆雪微起身帮他解扣子，“换衣服做什么？” 顾承继指着肩膀一处，“破了。” 陆雪微看过去，确实破了，像是被人撕开的。 “怎么破的？” “路上遇到一个小偷，帮忙抓小偷来着，衣服被扯破了。” 陆雪微没在意，等他脱了外裳，她拿到外面，正想交给雨兰，让她看看能不能缝补。只是举起衣服，却闻到了一股胭脂香气。 “姑娘，您喊我？”雨兰进来了。 陆雪微把衣服给她，“你看看能不能缝补，若是不能就扔了吧。” 雨兰应着，从她手里接过衣服又出去了。 陆雪微回到屋里，顾承继已经换好了外裳，正坐在罗汉床上看书。见她进来了， 拉着她的手把她拉到怀里。 等他包裹住自己，陆雪微侧头闻了一下，仍能闻到那股胭脂香气。 “你闻什么呢？”顾承继好笑的问。 陆雪微抬头眯眼，“你身上有女人的香气。” 顾承继一愣，“女人的香气？” 他忙举起胳膊闻了闻，闻不到什么，又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衣服，“有吗？” “你说你追小偷了？” “是啊。” “抓到了吗？” “抓到了。” “那小偷是女的？” 这还真把顾承继稳住了，反正那小偷穿得是男人的衣服，但长得倒是极为清秀。 “应该不是吧。” 陆雪微哼了一声，“那你可要好好想想了，莫不在外面藏了什么女人？” 顾承继见陆雪微一副气哼哼的样子，竟颇觉开心，一把搂住她，低头亲了亲，“你吃醋了？” 陆雪微瞪大眼睛，她怎么会吃死对头的醋？ 咳咳，好像是有点酸。 可她又凭什么不能吃醋，现在她可是他夫人！ “哼！” 这一声显然是承认了，顾承继低头又吻住陆雪微，还保证明儿一定去京兆府问清楚，那小偷到底是不是女子。 陆雪微捶了他一下，“我才不想知道。” 夜里躺在床上，陆雪微被顾承继安置在怀里。她背对着他，听到身后沉稳的呼吸声，知道他睡了。 陆雪微哼哼一声，不可否认，她是在意顾承继的。刚失去记忆那会儿，她把他当死对头，可他太温柔太强势，好像她如何胡闹，他都能包容她。 之后是在府上的相处，他仍把她当夫人，亲热还有宠爱，大概是一如从前。她想过拒绝，但面对这样的顾承继，她拒绝不了。 这时候她开始反思，在上一世，她以为自己是单纯的欣赏顾承继，敬服这个人，但会不会也夹杂着一点男女感情呢？ 也许有吧，只是当时未深思。 第466章 委屈的小丫头 翌日一早，陆雪微刚用过早餐，苏妍就来了。 小姑娘垂着头，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倒是旁边的严夫人十分高兴。 二人冲陆雪微行了礼，严夫人这就把苏妍交给她了，“王妃，太后娘娘只召了表妹，我去就不合适了，劳烦王妃带着了。” 这严夫人倒是个懂分寸的，谢过陆雪微后，便离开了。 坐在马车上，陆雪微见她仍旧低着头，一直也不说话。 “你这样子进宫，太后会以为你不想入宫做贵人。”陆雪微道。 “我本来就不想进宫。”苏妍苦着脸道。 “但事情已成定局。” 苏妍眼睛红了，带着哭腔道：“长公主，您说我冤不冤啊，我就想嫁给苏迟，怎么莫名成了皇上的贵人。那皇上也是够闲的，出宫就出宫了，乱救什么人。他救了我的命，可害了我一辈子啊！” 陆雪微好笑，“旁人觉得是天大的好事，到你这儿就只剩委屈了。” “进宫有什么好，以后皇上三宫六院，女人扎堆儿，哪还有安生日子。我也没想嫁什么官宦贵人，只想嫁个普通人，一生一世一双人就好。” 陆雪微挑眉，“苏迟可不算什么普通人。” “我……我也没真心想嫁给他，就是想请他帮我爹翻案。” 接着苏妍把他爹的案子跟陆雪微说了一遍，“我爹真的是被冤枉的，可这苏迟就认定了我爹有罪，连让我给我爹申辩的机会都不给。” 陆雪微听后无语了很久，“你是怎么想到用嫁给苏迟这个法子替你爹翻案的？” 这脑回路也是绝了。 “我没有办法啊，病急乱投医。” 陆雪微想还真是急了，“不过你成为贵人，请求皇上做主给你爹翻案，不也是一个法子。” “虽然可行，但……但我一辈子就出不了宫了。” 到底是个孩子，做事之前没有考虑好。 “本宫只能这么跟你说，路是你自己走的，怨不得旁人，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你若一直这样垂头丧气，事情只会越来越糟。” 苏妍低头沉默了许久，接着抹了一把泪，抬头道：“我知道，我……我认了就是。” “不是认了，很对时候事情的发展并不会如你想象的那般糟糕。皇上对素昧平生的人都甘愿冒着风险去救，想来他应该是个品行很好的男子。” 来到太后的晓月宫，陆雪微带着苏妍向太后请安。 “平身吧，快请长公主坐下。” 陆雪微谢过恩，在太后对面的罗汉床上坐下。苏妍坐在她下首的椅子上，低着头一副温顺的样子。 “长公主，此次你和秦王去西部高原，划定了两国边界，止息了一场干戈，可谓有千秋功德。本宫本想在宫中摆宴为殿下和长公主洗尘，不过殿下心疼长公主一路劳累，便推拒了这宴席。” “此乃我二人分内之事，还是要谢过太后恩赏。”陆雪微道。 这皇位，几个皇子争得头破血流，不想最后便宜了一早被放逐的六皇子和如妃，果然是世事难料。 “苏姑娘，听闻你父亲是苏太尉手下的将军，你也自小在西疆长大？”如太后打量着苏妍问。 “回禀太后，臣女父亲名叫苏盛，乃苏太尉的属下，一直在西疆镇守，已经有二十三年了。父亲镇守一方，从不曾懈怠，不久前因为苏太尉肃整西疆军，我父亲……” “苏姑娘！”陆雪微忙打断了苏妍的话，暗暗冲她使了个眼色，这种时候跟太后提她父亲的案子，只会让太后觉得她另有所图，“本宫没有去过西疆，但到过镇北关，那些边塞之地，却是苦寒，难得苏将军一片赤诚之心。” 如太后眸光敛了敛，笑道：“长公主说的是，不知苏姑娘可有亲眷在京中？” 苏妍稳了稳心绪道：“臣女自幼丧母，跟着父亲在西疆长大，京兆府尹严津是臣女的表哥。” 太后叹了口气：“竟是个可怜的孩子。” 太后探过身子，小声对陆雪微道：“皇上虽为救人，但到底伤了这苏姑娘的清白，本宫瞧着这苏姑娘是个好孩子，不如促成喜事。” 陆雪微点头，“太后说的是。” “太后娘娘，臣女溺水，皇上救了臣女，乃情势所逼，其实不用……” “苏姑娘。”太后冷冷的打断苏妍接下来要说的话，“御花园的花开的不错，你去逛逛吧，本宫和长公主还有话说。” 苏妍一句话被噎了一半，难受的不行，可见陆雪微暗暗冲她摇头，她也只好退了下去。 太后端起茶盅，轻抿了一口，微微叹息道：“本宫原以为这小丫头是个有分寸的，不想如此莽撞。皇上年纪还小，宫里也没有其他女子，本想着她先进宫，可以和皇上培养感情，少年夫妻，总比那些后进宫的感情深些，但这小丫头似乎不太明白本宫的苦心。” 陆雪微笑，“太后也说她是个小丫头了，得慢慢教养，方能懂得各种道理，太后说是不是？” 太后点头，“长公主说的有道理，对了，本宫进来心绪不宁，不知悯闲法师可还在王府？” 陆雪微稍稍一愣，心想太后怎么突然提起悯闲来了。 “没，他已经回北魏了，我也没有他的消息。” 本来她还希望在西部高原见到悯闲，可他没有去，想来应该回北魏了。 “北魏啊，法师在哪间寺庙修行？” “太后是找悯闲大师有有事吗？” 如太后满收敛神色，笑了笑道：“没事，不过是想到那时法师在宫中，常与我讲经论道，那一阵子却是心绪最为平静的时候。” “悯闲是游僧，很难说现下在哪儿。若太后需要静心，不妨去京郊的某座庵子小住。” 见陆雪微似乎是真的不知道悯闲的下落，太后这才岔开了话题。 两位宫女引着苏妍在御花园逛着，她们引着她去哪儿，她就只能去哪儿。苏妍觉得没意思，骗那两个宫女去给她采、花，便偷偷溜了。 不过这御花园太大了，她走着走着就迷了路，不知身处何地。这时听得不远处有刀剑相撞的声音，她好奇心大盛，循着那声音找去。 第467章 打一场 穿过一条小路，又见有廊子，她顺着廊子绕了几个弯，来到一处院子，正见院中两个人正在比试剑法。 一个穿着玄色长袍，身材高大，一个穿着明黄的便衣，身材瘦小了一些。 苏妍定睛一眼，这玄衣男子可不就是苏迟，而那穿明黄长衣的不就是小皇上。二人说是比试，其实更像是苏迟在教小皇上练剑。 苏妍看了一会儿，简直像老鹰戏耍小鸡，别说剑法了，连力量都不在一个级别上。小皇上打得接不上力，而苏迟是游刃有余。 她不敢多待，正想离开，这时一把剑朝她冲了过来。吓得她忙翻身躲开，再定睛一看，那剑插到了树干上了。 若非她躲得快，这一下小命可就没了。 “谁在那里？”苏迟喝了一声。 苏妍气哼哼的从树后走出来，“苏太尉，好剑法啊！” 苏迟见到她，微微一愣，“苏姑娘？” 苏妍气得拔出那把剑，而后大步上前，走到两人跟前，矮身行了礼。 小皇上挑眉，“你怎么在宫里？” “回禀皇上，太后召见，非是臣女擅闯。” “朕又没说你擅闯。” “难道苏太尉这一剑不是以为进了刺客，而是故意想杀臣女？” 小皇上抿了抿嘴，偷偷去看苏迟。 苏迟倒也大方，拱手向苏妍赔了个礼，“确实是本太尉莽撞了，不知有些人光明正大的进宫，却也会躲在暗处偷窥。” 苏妍暗暗咬牙，又想到她落到现在这田地，还是拜苏迟所赐。若是他肯为父亲翻案，若是他愿意娶她，若是那天跳湖，救她的是他，那她也就不用进宫了。宫墙重重，她进来了就再也出不去了。 想着就恨得牙痒痒，苏妍举起剑，“苏太尉，小女也会些功夫，不如我二人比试一下？” 苏迟自然没心思陪小丫头胡闹，只冲皇上禀道：“臣还有政务，这就出宫了。” 皇上正要点头，不想被苏妍抢了先。 “太尉是不敢了吧？” “你说本太尉不敢？”苏迟挑眉。 “我功夫确实不错。”苏妍嬉笑一声。 皇上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想这苏妍太自不量力了。他也觉得自己功夫不错，可对上苏迟，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力。 话说到这份儿上了，不比试一番，反倒让苏妍占尽了便宜。 苏迟举起剑，冲苏妍道：“念你是女子，本太尉让你十招。” “不必！” 两人真刀实枪打了起来，让苏迟意外的是，这小丫头功夫竟然真的不错，而且因为力量不够，她更加注重速度，借着身体娇小灵便，竟也弥补了这一缺陷。 苏迟原是陪她过两招的心思，眼下开始认真起来。 而当苏迟一旦认真，苏妍很快就处于劣势了，因为比速度的话，苏妍的刀也没有苏迟的刀快。眼见一刀劈来，她竟没有时间躲开，暗叫一声糟了。 不过这一刀却擦着她的头发过去了，显然是苏迟故意歪了一下，放过了她。 “苏姑娘，承让了。”苏迟抱拳道。 苏妍也不是没有肚量的，冲苏迟回了一个礼，她转而把刀放到了兵器架上。 “皇上，臣女失礼了。” 皇上笑笑，“不想苏姑娘功夫这么好。” “皇上也不差，只是缺少实战的机会。” “苏姑娘实战过？” 苏妍点头，“我在西疆的时候，西域的胡人经常来犯，有时候军队来不及，我们就自发组织去抵挡那些胡人。我手下还带着一帮农人，有空的时候我们就练功夫，等到胡人来才能保住自己的命和家人的命。” “这样，苏姑娘真了不起呢。” “没有，那些将士们也很辛苦，当然也有不守纪律，残害百姓的。太尉整肃军队没错，但也不能一刀切，伤了那些真正爱护百姓的将士们的心。”苏妍意有所指道。 苏迟心中微微疑惑，难道他真的冤枉苏盛了？ 只是面上没有表现出来，跟皇上告辞后，便离开了，并没有多给苏妍一个眼神。 “苏姑娘，朕封你为贵人，你可有什么不满？”皇上问。 苏妍瞪大眼睛，皇上这什么意思，她敢说不满？皇上这话问的，未免有些虚伪吧。 “没有没有，臣女不敢。”苏妍忙道。 皇上笑，“是不敢还是没有？” “呃……” “苏姑娘不必担心，朕不会强迫你的。” “皇上的意思是……”进宫的事还能商量？ 皇上却没再往下说，只深深看了苏妍一眼，而后离开了这园子。 回去的路上，苏妍把皇上的话说给陆雪微听，问道：“皇上的意思是不是，只要我不愿意，就可以不进宫了？” 陆雪微默了一下道：“太后定了下月初十，让你进宫受封。” 苏妍一下子愣住，显然她是理解错了。 “我只能说，你若实在不愿意的话，不妨和皇上明说，但结果会怎样，谁都料不准。”陆雪微道，谁都不能比苏妍做牺牲，同样的她也不应该让别人为她牺牲。 良久，苏妍叹了口气。 “不说了，我不能连累表哥一家。” 回到王府，陆雪微进屋见顾承继正在教星儿作画。看到她回来，星儿缠了她一会儿，后让顾承继赶着去习字了。 陆雪微先去屏风后换上便服，见旁边有顾承继换下的衣服，想着一边拿出去收整起来，结果抱起来又闻到了一股胭脂气。 这不是她用的胭脂香，很浓很腻，而她用的较清淡一些。 陆雪微疑心作祟，忍不住翻看顾承继的衣服，最终在袖口处发现了一抹胭脂红。当下，她气冲冲的自屏风后出来，把衣服扔到了顾承继身上。 见陆雪微这般怒气大盛的样子，顾承继愣了一下，“怎么了？” 陆雪微眯眼，“你今日又去抓贼了？” 顾承继微微一怔，“还真是……” “女飞贼。” “那一群贼人里确实有个女子。” “你抓贼的时候莫不对人家还动手动脚了？” 顾承继一听这话不对，忙下了罗汉床去拉陆雪微，好声问道：“你这话把我问懵了，到底出什么事了？” 陆雪微翻开顾承继那衣服袖口，指着那抹胭脂红，问：“你作何解释？” “这……” “莫不你把那女贼搂怀里，她故意往你袖口蹭了一下。你堂堂一个王爷，整日去抓贼，还都是女贼，这种谎话你也不编的像样一些，真当我好怕？” 顾承继叹了口气，“你让我解释这个？” “你也不用解释，我不想听谎话，我……”陆雪微没说完，见顾承继打开旁边的墨盒，里面有红墨，“你想说着这是红墨？” 顾承继又指了指桌上画的红梅，“诺，我和星儿刚才画的，不小心袖口沾了墨。如若你还不信，那就闻一闻，是不是墨水的味道。” 第468章 两头难 陆雪微真接过去闻了闻那袖口，确实是墨水的味儿。不过这胭脂香气……算了，他不说去抓女贼了，反正总有理由。 “近日接连发生了几件入室抢劫的案子，一窝女贼在街上扮可怜，博取男人的同情心，等男子把她带回家，便杀人抢家财。因为一下子有七八件案子，京兆府忙不过来，本王身兼刑部尚书一职，所以在协助京兆府办案。”顾承继解释解释着就笑了。 “你笑什么？”陆雪微又气又恼。 顾承继拉过陆雪微亲了一下，“以前你从不会怀疑我。” “那是以前，现在……”现在她对他的信任还没建立起来。 “以前我宁愿爆体而亡也不愿碰触其他女子，你自然信我，也不是单单信我，而是你够自信，觉得我不会看上除了你以外其他女子。” “那你现在是怨我忘记以前的自己了？” 顾承继搂紧陆雪微，“不，是我忽略了一点，我应该更心细一些，让你对我有信心。” 一场乌龙，倒弄得陆雪微惭愧不已。 容陌下朝归家，在府门口被陆轻染身边的许嬷嬷给拦住了。 “公子，二夫人这几日心神不宁，夜里也睡不着，大夫说长此以往下去会影响腹中胎儿。公子忙与公务，也没有时间去看望二夫人，老奴仗着脸皮厚，特在此等候公子，想请您去映月轩陪二夫人说说话。她心里有结，不能不解开。”许嬷嬷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 容陌微微叹了口气，同时心下也有些愧疚。陆轻染怀了他的孩子，他本该多去探望，但这几日李婉身体也不太好，因为记挂着她，不想冷落了陆轻染。 “好。” 许嬷嬷松了口气，忙请容陌往映月轩走。 “公子，求您别说老奴特意在门口等您的，二夫人知道了会怪罪老奴。” “她为何心神不宁？” “还不是……” “怎么了？” 许嬷嬷叹了口气，“大夫人回府，本是好事，二夫人也十分高兴。她几次拖着笨重的身子去给大夫人请安，皆吃了闭门羹，这大夫人对二夫人不满，二夫人心里自然不好受。” “以后别让她再去锦绣阁了。” “公子……” 容陌蹙起眉头，“大夫人脾气本就不好，你劝着二夫人，别去招惹她。” 许嬷嬷抿了抿嘴，她这话本就是为了试探公子。以前在公子心里，二夫人比不过大夫人，如今二夫人怀了身孕，不想仍旧比不过。 “公子说的什么话，二夫人性子温和，不争不抢的，怎么会招惹大夫人，不过是一家人，想着以后好好相处。” “一家人也可各自安好。” 许嬷嬷只得笑道：“是是，公子说的也对。” 来到映月轩，容陌进屋，先闻到一股扑鼻的药气，再看陆轻染，此刻正靠着床柱，脸色憔悴，神情有些呆滞。 他走上前，轻轻唤了一声：“轻染。” 陆轻染回过神儿来，看到容陌，却是吃了一惊，“夫君，你怎么来了？” 容陌弯腰往她身后垫了个引枕，“这几日可好？” “好，眼下还不到生产的时候，一切都还好。”陆轻染道。 “嗯，夜里睡得也好？” “也还好……” 容陌叹了口气，见陆轻染神色恹恹，一副没有神采的样子，显然是没有休息好。 “可是心里有事？” 陆轻染沉默了许久，而后道：“夫君和姐姐搬出去住以后，其实我看清了很多事，本想着就此放手，却不想老夫人发现了孩子的事，我想捂却没捂住。” “孩子的事，你早该跟我们说。” “姐姐介意，我怕伤着她。当然，我应该早些把孩子打掉，可实在舍不得……”说着陆轻染眼圈红了，“说到底还是我的错。” “事已至此，以后别再说这些话了。我能给你和孩子的不多，但也会尽量弥补你们，至于婉儿那里，你别再去了，她不愿意见你，你见了她也只怕要受伤。”容陌干巴巴道。 眼下这种情况，他实在不知该怎么办。 “好……”陆轻染呜咽一声，抬头看向容陌，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夫君，等你有空可以来看看轻染吗？” “好。”容陌应道。 他又开解了陆轻染几句，这才从映月轩出来。出来后，他没有去李婉那儿，而是去进了容夫人。 看着儿子一副困顿纠结的样子，容夫人也实在心疼。 “娘若知道你爱李婉这么深，当初也就不逼着你娶陆轻染了。不过娘要劝你一句，自来男子不插手后院的事，因为你越插手，事也就越多。陌儿，这是李婉和陆轻染之间的斗争，别怪娘说的绝情，后院这片天地，也是胜者为王的地方。这李婉和陆轻染，谁都不简单，你即便心偏着李婉，可也不是对陆轻染一点情意都没有吧？” 见儿子要说什么，容夫人摆了一下手。 “先由着她们去，娘自会帮你瞅着，不会让她们做的太出格。” 锦绣阁，李婉看着面前这一大碗汤药，一脸苦相。她喝陆雪微给开得方子有几天了，确实如她所说，这几日很是煎熬。 脸上长了小疙瘩，一身火气，没有胃口，整个人轻飘飘的。而且早上的时候，她还流了鼻血，好一会儿才止住。 这就是猛补，先起火，然后再降火。 李婉一口气喝完，青竹忙送上清水让她漱口。 “今儿公子怎么还没回来？”李婉问。 青竹犹豫了一下道：“映月轩的许嬷嬷在门口截住了公子，公子随她去了。后来公子离开映月轩，又去了夫人那里，眼下应该在书房。” 李婉微微怔了一下，往常容陌下了朝会直接来她这里的。想着近几日陆轻染来看望她，皆被她拒了，估计她是向容陌告状了。 她还真不是怕见陆轻染，主要是这几日状态不太好，无心跟陆轻染斗法而已。 李婉想了想，对青竹道：“你去书房请公主，这样跟他说。” 李婉让青竹凑过来，小声跟她说了几句。 青竹去后不久，容陌急匆匆进了屋。 见她躺到罗汉床上，神色确实不好，忙问：“青竹说你难受，哪里难受了？” 李婉见容陌近前，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撒娇的贴过去，亲着他的下巴。 “想你想的难受呗。” 容陌再看李婉，见她脸上带着狡猾的笑，便知自己被她耍了。 “胡闹！” 容陌要推开李婉，李婉却缠他更紧了。 “你去了陆轻染那里？” “婉儿……” “我没有生气。”李婉看着容陌，眸中带着微微笑意，“她也是你的妻子，我不能太霸道。以后你可以去看他，甚至夜宿她那里，但你最爱的那个一定要是我。” 容陌揉着李婉的脸，“以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很多事，不能如我所愿。” “我最爱的那个是你，也只有你。” 李婉搂着容陌，把脸埋进他怀里，其实这话，她已经不信了。 但人必须要学会装糊涂，学会相信谎言。她不是只有二十年，而是一辈子，也许她永远也无法逃离容家了。 李婉在容陌耳边小声说了什么，容陌脸一红，把她压到了罗汉床上。 第469章 怀双子 翌日，陆雪微亲自来了容府。 容夫人在门口迎着，见到陆雪微下了马车，忙上前行礼，“长公主殿下，该是我们去王府请安，怎敢劳驾您登门，若是有什么吩咐，让下面的人来知会一声就是。” “容夫人这话说得，莫不是不欢迎本宫？”陆雪微淡淡一笑。 “哎哟，民妇不敢不敢，长公主可别误会。” 陆雪微摆了一下手，“容夫人不用拘谨，本宫来府上是看望容小夫人的。” “轻染那孩子怀五个多月了，身子笨重的很，确实不方便去王府拜见您，民妇这就带您去看望轻染。” 陆雪微倒是真忘了陆轻染这一茬，于是道：“本宫先去探望李婉吧，她身子也不好。” 容夫人愣了一愣，不去看望自己的妹妹，却是去看望妹妹的对头？ “好……好。”容夫人一头雾水。 容夫人是个识相的，亲自送陆雪微去了锦绣阁，没有多打扰，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了，留长公主和李婉说话。 “长公主，您怎的亲自来了？”李婉忙自床上起身，她一早让青竹去了趟王府，想求长公主补个方子。 “我还是亲自来看看你，这样才放心开方子。” 李婉已经坐起身，正要行礼，被陆雪微按回去了，“行了，咱们俩之间还客气什么。” 说着，她拉起李婉的胳膊给她诊脉。 “元气一下补上来了，不过涨了虚火，我再开个方子给你驱火。什么时候来的月事，我帮你算一下。” 李婉说了个日子，陆雪微掐指算了一下，小声冲她说了几个日子。 李婉红了脸，“劳烦长公主了。” 陆雪微笑笑，“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这种事往往越在意反而越不能成。这次不行还有下次，你和容陌的日子还长呢。” 陆雪微又叮嘱了李婉几句，想着既然来了容府，还是要去看望一下陆轻染的，不然会让别人以为她刻意轻视她。 和李婉讲明了，她便从锦绣阁出来了。由府上一个婢女带着去了映月轩，那许嬷嬷见到她，又惊又喜，忙引着她往正房走。 “长公主是特意来看望姑娘的吧，到底是一家人，姑娘先前还怕自己去王府拜见您，让别人说是故意攀附。” 陆雪微能说什么，她必定不是特意来看望陆轻染的。况上一世的时候，她和陆轻染真的不熟。 她回到京城，不久就嫁给了顾敬煊，而陆轻染也远嫁，二人统共没见过几回面，没说过几句话，更没一句是贴心的。 这一世，她们可能很熟，但她都忘了。 陆轻染见到她来，忙从罗汉床上下来行礼。 陆雪微拉住陆轻染的手，“你身子不方便，况又是自家姐妹，就别行礼了。” 陆轻染请陆雪微坐下后，才扶着腰坐下。 陆雪微看了一眼陆轻染的肚子，已经隆了起来，但并不算笨重。 “五个月了？” 陆轻染点头，“五个多月了。” “我观你脸色不太好，可有哪里不舒服？” 陆轻染靠着引枕喘了几口气，道：“只是身子笨重的厉害，其他倒没什么。” “你伸胳膊过来，我给你把脉。” 陆轻染犹豫了一下，还是伸过去了胳膊。 陆雪微切好脉，抬头看向陆轻染，神色肃沉起来：“可看过大夫？” “看过，不过是刚怀上一个月的时候，大夫还不太能确定。后来，却没有看过，毕竟家里这些事……”陆轻染说着微微叹了一声。 陆雪微知她所指是李婉，其实对于她俩之间，她若是站理儿的话，自然是站李婉那边。可陆轻染也并非大凶大恶之人，而且毕竟是她三妹，所以她今日才来这一趟的。 “你怀的是双子。” 陆轻染吃了一惊，“双……双生子……” 陆雪微点头，其实双生子一般被视为不详，但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孕育和生产时更苦难也更危险。她现在刚五个月，便这般笨重难受了，足可见其对身体的负担。 “姐姐……”陆轻染看着陆雪微，眼圈突然红了，“其实我很高兴……真的……” 陆雪微有些错愕，“既是高兴，为何又哭了？” “之前，我因何嫁给夫君，姐姐是知道的。本来就被视为不干净的人，又在新婚之夜，仅仅那一次就怀上了，难免不让人生疑。后来，我这肚子却比一样月份的要大，府上已经有闲言碎语了，说这孩子……”陆轻染抹了一把泪，“姐姐知道，我是说不清的，所以这些日子都不敢再出这院门了。” 陆雪微听了这些话，想到陆轻染处境也挺艰难的，不由叹了口气。 “等会儿本宫去给容夫人报个喜，她自然也就知道了。” “其实不必……” 陆雪微摇摇头，“孕育双生子更辛苦，危险也更多，还是提前做好准备吧。” 准备双份的小衣服，找盛京有经验的产婆，接下里这段时间如何照料，这些都是事，决不能马虎了。 从陆轻染这院出来，陆雪微想到李婉，不由又是一叹。 倒也不用她去找容夫人，容夫人已经在院门外候着了。 她跟容夫人说了陆轻染的事，容夫人先是高兴，后面不免有些忧心。一下两个孩子，总有一个是孙子，她自然高兴，可这事又实在不太吉利，万一大人和孩子都没保住，这不给府上添晦气了。 “夫人，轻染这边要细心照料，婉儿那边也别轻慢了。” 容夫人忙应着：“长公主放心，这是自然的。” 陆雪微想想还是去了李婉那边，与其被瞒着，或者其他人告诉她，倒不如她来说，还能劝慰她两句。 彼时李婉正在看账本，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听青竹说陆雪微又来了，忙把账本和算盘收了起来。 陆雪微进来，正见青竹把东西拿出去，不由皱了一下眉：“你应该好好休息。” 李婉苦笑：“这也是没有办法。” 陆雪微暗自叹息了一声，李婉为容家可真是鞠躬尽瘁了。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陆轻染怀双子的事告诉了李婉。 李婉愣了一愣，继而笑了一声：“我一个都求不得，人家一次怀两个，果然是人比人气死人。长公主，您说我上辈子是不是做了什么缺德的事？” 陆雪微拉过李婉的手拍了拍，“你既说自己想开了，还在乎一个两个？” 李婉笑了一身，“也是。” 话是这么说，但陆雪微走后，李婉终是忍不住哭了起来。她自己都不知道哭什么，哭自己不中用，哭容陌给她惹这烦心事，哭那陆轻染凭什么毁了她的生活，可哭得眼睛肿了，泪水干了，回头却发现根本没用。 当天晚上，李婉从青竹那儿知道容陌去了陆轻染那院，本以为他会留在那里，不想夜深的时候他又回来了。 容陌躺到床上，从背后拥住她。 “婉儿，你知道了？” “嗯。” “对不起。” 第470章 为自己打算 李婉摇头，这些日子听容陌说了太多‘对不起’，说实话她都听麻木了，但又知道他每一句都是真心的。 她回过身来，抱住容陌，小声道：“说什么对不起，你应该高兴才是。” 容陌低头亲了亲李婉的嘴角，“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我却不知该怎么弥补自己犯的错。” “那就给我一个孩子。” 李婉搂住容陌的脖子，主动把自己送上去。 接下来几日，她不论白日夜里都缠着容陌，跟魔怔了似的，好似怀上一个孩子，她才能证明自己没有那么糟糕。 容陌自然也察觉到了李婉的反常，却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由着她。 好在燕州一间粮油铺遭劫，李婉必须离京去处理。等到李婉离开，容陌竟然松了一口气。 午后，容陌在书房。 容夫人带着参汤来了，让容陌先喝了这碗汤再处理公事。 “你啊，也不能由着李婉作，咳咳，那种事怎么能白天夜里都要，年纪轻轻的别把身子给掏空了。”后宅就这么大，什么事传不到容夫人耳里。 她原不想说什么，毕竟她也想李婉能给容家添个一儿半女。今儿说这话，也不过是适当提醒儿子一下。 容陌脸红了红，“轻染那边，还要娘多照料。” 提起陆轻染，容夫人脸上露出笑意，“不想竟是双胎，一儿一女也好，两个小子就更好了。你放心就是，她那边样样都好，样样都精贵，娘恨不得搬座金山过去，只让她看着心情好都行。” 容陌笑了一声，她娘说这话，看来是真的高兴。 “哎，这李婉一离家，我都觉得松了口气。她在的时候，笑着有阴气，冷着脸那阴气更重，我瞧着心眼里都不舒服，好像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似的。” 容陌提笔的手顿了一下，他和母亲有一样的感受。 不过他清楚的知道，这种感觉叫心虚。 “娘，我想从咱们陆家远房的亲戚里挑几个年轻能干的，让他们跟在婉儿身边，一来学着做生意，二来也能减轻婉儿的负担。” 容夫人心思转了转，“若不是容家这一支子嗣单薄，倒也不用李婉来支撑大梁。可她毕竟是个女子，以后怀孕生子，很难再有这个精力照管家里生意了，便依你所言，让你爹亲自去选几个孩子来家里吧。” 容夫人话是这么说，但真正想的是，陆轻染生下男嗣后，再过一二十年，李婉未必肯把手中的大权交出来。不如早做打算，若她有异心，也可尽早赶出家门。 李婉带着青竹和两个账房，再加上家里几个护院便离京上路了。前几日一帆风顺，眼看快进燕州地界了，不想后晌的时候下了一场急雨。他们其中一辆马车的车轱辘陷进了泥水里，因为雨太大，一时没法推出来，他们只能在不远处的破庙里避雨。 等雨小了一些，天色也暗沉下来。 “夫人，咱们今晚就在此夜宿吧。前面的路不好走，再加上下了雨，况即便赶到燕州城，怕也已经关闭城门了。”谢凛道。 另一个账房也附和，还说这里离燕州城很近，不会有什么危险。 眼下这种情况，也只能留宿在此。 “谢先生，你来安排吧。”李婉道。 这连着赶了几天的路，李婉身子疲乏的很，让青竹去收拾了一处，然后便去休息了。不多久，青竹烤了个饼子并一碗热汤端来，让李婉无论如何都得吃点。 “夫人，以前您常在外面跑，也没见这般疲惫过，这些日子似乎身体虚弱了很多。” 李婉喝了口热汤，她是吃了那些大补的药闹的，好在火气泄了下来，但还要调养一段时间。 “夫人……” 李婉应了一声，却不见青竹往下说，于是抬头看向她，“怎么了？” “青竹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李婉笑了笑，自她嫁进容家，青竹一直在她身边伺候。这几年她在外面跑，也多是带着她，主仆俩感情很深。 “说吧。” “夫人，您该为自己打算一下了。” 李婉愣了一下，“为自己打算？” 青竹点头，“那二夫人怀了双子，您……您不能只为容家操劳，最后却什么都落不下。眼下您和公子感情好，难保以后……奴婢不该说这种话，奴婢只是怕您付出这么多，最后被他们给辜负了。” 李婉知青竹是为她好，心中很是感动。 她拉过青竹的手拍了拍，沉默了一会儿道：“若是以前，我会说问心无愧就好，立刻容家，我李婉也能养活自己，可现在我只觉得他们欺人太甚了。” 青竹忙点头，“夫人压您，那陆氏欺您，公子……负心于您。” 李婉苦笑，她不是看不清，只是对容陌还抱有希望罢了。但青竹说得对，她不能不为自己打算。 夜深，李婉刚睡下，听得外面突然有动静。她忙坐起身，便听外面已经打斗了起来。 “夫人！”青竹忙起身跑到李婉身边。 李婉握住她的手，正想问屋里的人怎么回事，这时门被破开，一个拿大刀的壮汉闯了进来。 屋里燃着火堆儿，那大汉一眼看到了她，提刀就冲了过来。 李婉大惊，慌忙喊人，但她带的护院都被外面的强盗缠住了，一时无法抽身来救她。眼见那大汉举起大刀来，李婉忙拉着青竹躲开，这时一人冲上前，先踢了那大汉腰部一脚，让他这一刀偏了，而后再胸口一脚，把人踢得后退几步。 李婉再看，不想竟是谢凛，他会功夫！ “夫人，你们躲到柱子后面去。” 李婉忙拉着青竹躲了过去，又见谢凛和那强盗打了起来。这谢凛看着瘦弱，不想招式竟十分凌厉，打得那强盗无力还手。 这一伙强盗有五个人，一人进了屋，其余四人对付那些护院。 李婉带的这些护院，功夫都不错，因此外面那四个没有占到便宜，反而还受了伤。知道他们不好惹，有人吹了一声口哨，这几个强盗赶忙逃走了。 李婉忙上前，见谢凛胳膊在流血，“呀，你受伤了！” 好在他们车里有细布和伤药，李婉让青竹给谢凛包扎了伤口。 “这几个贼人估计是白日里就盯上我们了，不过这次吃了亏，应该不敢再来了。”谢凛道，话是这么说，但天微微亮的时候，他们还是赶紧启程了。 来到燕州，李婉顾不上休息，先去了被抢的粮油铺。她这铺子是燕州城最大的粮油铺，也是容家在燕州的中转地。外地的粮食运来，先进这家铺子的仓库，而后再分送下面的商号。 第471章 暗查 这次被抢的本是商号的银库，可有人趁火打劫，把铺子后院的一个米仓给打开了，有些百姓借着看热闹的功夫顺走了不少米，最后把米仓给偷空了。 “这抢劫的是城外一帮土匪，官府已经派人去捉拿了，只是这些偷米的不好处理，毕竟都是一些百姓，况那晚太乱，也说不清是谁。”掌柜的苦着脸道。 银钱许能追回来，只是这一仓的米怕是回不来了。 “这些米折合多少银子？” “一万两。” 李婉皱眉，这样的损失不可谓不大。只是当晚有官差，百姓们还是忌惮的，偷上十斗八斗的可以理解，怎么几万斤的米都没了。 谢凛也觉察出事情有蹊跷，于是和掌柜的一起去官府问情况了。 这米仓里的米要分送到下面的商号，有的已经预定出去了，所以下面商号的管事纷纷来问情况。 一旦不能及时交货，容家商号在燕州的信用必定会受影响。容楚带着铺子里的账房核算了一下剩下的米，先解了燃眉之急，然后吩咐她带来的另一个账房去临近的定州商号调米。 等忙完了这些，已经快晌午了。 “夫人，您先回客栈休息吧。”青竹道。 李婉想了想，带着青竹去了街上的一家成衣店。 青竹正疑惑，见她家夫人已经挑起了衣服来，却不是挑那些绫罗绸缎，做工精细的衣服，反而是粗布做的衣服。 李婉她自己挑了一身，又让青竹挑了一声。主仆俩回客栈，简单吃了一口，然后换上这些粗布衣服就出门了。 “夫人，咱们只是？”青竹一头雾水。 “暗查。” 青竹一听这话，还吓得出了一身冷汗，结果夫人带她去的就是街头巷尾，那些闲来无事的妇人们唠嗑的地方。 在这听听，听了某家的男人打女人，那几位妇人唏嘘不已。 在那边听听，几位妇人主要说的是谁家的小娘子红杏出墙了，还说那家男人是个窝囊废，养不起自家婆娘，活该什么的。 青竹听得那叫一个凌乱，她在内宅侍奉主子，哪听过见过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夫人，咱们这次暗查主要靠听吗？” 李婉点头，又见那边柳树下有几位妇人正说得热闹，便拉着青竹过去了。未免太突兀，两个人也是边走边说，只是走到柳树下，借口乘凉休息。 “那李家老大又去赌了，身上的银钱都输光了，回家还打了老婆。”一位穿黄褐色粗布长裙的妇人道。 “那李老大啊，他就是个好吃懒做的，前几年把家底都输光了，不过他拿来的银子去赌？”另一位穿青石色长裙的妇人问。 “前几日容兴米粮铺遭劫，那李老大趁乱抢了好几袋大米，回头就偷偷卖了。得了些银子，倒是全送赌场了。” 一听她们听到容兴米粮，李婉和青竹皆坐直了身子，彼此对视了一眼。 “听说那么大的米仓都抢空了。” “可不呢，有不少人趁乱抢了米，哎，这世道就是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咱们这些，只有挨饿受穷的份儿。” “其实旁人最多也就抢几代米，不过城西那一帮抢的多，一群人一哄而上，还彻夜来回了好几趟。”一妇人小声道。 “这群小流氓，别说咱们还真惹不起。” “可不呢，他们人多，而且打架也是真狠。” 李婉听到这里，见她们转移了话题，于是起身走近她们，问道：“几位姐姐，你们刚才说城西那帮人，他们是什么人啊？” 几位妇人回头看到李婉，见她眼生，皆露出防备之色。 “哦，我们是初来燕州的，需要买一些米粮。不过这几日米铺都涨价了，咱穷苦人家，哪受得起，便想着那些人抢了那么多米，自己也吃不完，是不是能卖我们几代，只要不涨价就行。”李婉柔声道。 几个人打量了李婉一眼，其中一位妇人道：“他们不见得会卖给你。” “哦，为何？” “他们人更多，那些米也不够吃几日的。” 李婉默了一下，“总要试试，这年头活着不容易。” 几位妇人心有戚戚，对李婉多了一份同情，其中一位便指了西边，道：“你顺着长街往西走，走到柳树胡同就往里拐，胡同最里面有个大院子，那群人就住在那里。” “多谢几位姐姐了。” “不过他们都是半大的小子，实在不好惹，他们若不肯卖，你也别纠缠。” “是是，我知道。” 打听到那伙人所在，李婉却也不敢贸然就去，但若是报官，毕竟是她打听来的，虚实都不一定。李婉想了想，想着回客栈和谢凛商量一下。 她们回去的时候，谢凛正好也从官府回来了。 “那伙盗贼，官府已经掌握了他们的行踪，正在伺机抓捕。只是那些丢失的大米，官府说即便能抓到偷米的百姓，可一人三五袋米，也实在难以定罪，言下之意是让我们别再追究，自认倒霉就是。”谢凛道。 李婉想了想，道：“那你先跟我去个地方，这件事我们再做定夺。” 她把在柳树下听到的话跟谢凛说了一遍，谢凛叫上了两护院，然后才跟着李婉一起去。 按着那妇人所说，他们找到了那胡同，走到最里头确实有个大院子。只是院门已经很破了，关都关不上。 谢凛让那另个护院躲远一些，而后才进了那院子，本想喊人的，结果发现满院子都是人，一时给惊住了。 李婉自他身后探头，但见满院子老老小小，粗略一数有四五十号人。他们皆穿着破烂，老人带着不会走路的小孩儿，会刚会走路的就在院子里摸爬滚打，再大一些三五成群的玩着。 “嘿，你们什么人？”这时一个少年冲了上来，他十四五岁的样子，长得瘦瘦弱弱的，手上还拿着一锄头。 李婉忙自谢凛身后走出来，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我们就是来买米的。” “买米？谁说我们有米了？”那少年一脸防备的看着他们。 李婉干笑一声，“怕是没人不知道。” 少年噎了一下，抬手往外赶他们：“我们有米也不卖，那点米还不够我们自己填饱肚子的。” “许可以换些银钱买更需要的东西又或者换成玉米面，同样能充饥，但比白米要便宜许多。”李婉忙道。 那少年一听这话，还真犹豫了一下。 “那你们等一下，我去问问当家的。” 见那少年跑进屋了，李婉心想这还有当家的？ 这时一个泥球跑到了她脚下，李婉看过去，见一个三四岁的小姑娘跑了来。她穿着破旧的衣服，又肥又大，应该是捡了别的穿的。小姑娘头发很长了，却乱成一团，如枯草堆在一起。 她看着她，眼里带着怯生。 李婉看了一眼那泥球，小心的给她踢了回去。 小姑娘捡起泥球就跑了，李婉见她跑到一老妇人身边。那老妇人满头白发，怀里还抱着一个小男孩，很瘦很小，一点神采也没有，像是得病了。 李婉想了想，还是朝那老妇人走了去。 “婆婆，这孩子是不是生病了？”李婉问。 老妇人抬头看她，打量了几眼，后道：“痢疾，好不了了。“ 痢疾啊，和吃得东西不干净有关，的确这种病不好治，但也不至于等死。 “没看大夫？” “夫人说笑了，饭都吃不上了，哪有钱看大夫。” 第472章 可怜之人 李婉看着见小姑娘举着泥球在小男孩儿眼前晃着，小男孩去拿，结果却拿不动，恹恹的推了出去，转头往老妇人怀里蹭。 “你们是什么人？”这一声很亮。 李婉看过去，仍是一个少年，不过这少年长得高大一些，与这些人一样穿着破烂，不过眉宇间却有一股凶悍之气。 “我们原是来买米的，不过看你们这边……”李婉眼里露出怜悯之色，“怎么会有这么多老人和孩子？” 少年冷嗤一声，“这有什么奇怪的，哪里没有穷苦的人。” 先前那瘦弱的小少年道：“他们大多都是家里遭难的，有的孩子也是被家里大人抛弃的，总归是太穷了。” “所以你们养着他们？”李婉问。 “我们这院子，老的养小的，小的大了就养老的和更小的，一直都是这样。” 李婉点头，先帝昏庸，苛捐杂税，百姓过得苦不堪言。如今虽新帝登基了，但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缓过来的。 “哎哟，衫子，小宝这时怎么了？”那老夫人突然喊了一声。 高大的少年叫衫子，也是另一位少年口中的当家。 他忙跑了过去，见老夫人怀里的小宝脸色苍白，浑身抽搐，嘴里吐出白沫。这时其他人也围了过来，看到这一幕，皆是垂着头，无可奈何的样子。 衫子一咬牙，跑到李婉面前，“你们不是想买米吗，我卖给你们。” 李婉看了一眼那孩子，又看向少年，知道他是想卖了米给这孩子看病。 “实不相瞒，其实我们是容兴米粮铺的管事。” 衫子吃了一惊，从身边少年手里拿过锄头，“你们休想把那些米拿走！” 这少年一举起锄头，院里又冲出了几个少年，皆是恶狠狠的样子。 “我们不拿走！”李婉忙道，又指了指那小男孩儿，“我不要米，还可以为那孩子请大夫。” “那你们想怎么样？抓走我吗？”衫子红着眼问。 “不不，我们只是想帮你们。”李婉道。 李婉知这少年防备心重，不会轻易相信她，于是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伸手给那少年。 “先给小宝看病吧，别耽搁了。” 衫子犹豫一下，还是从李婉手里抢过那银子，交给旁边的少年，“你拿着银子去请大夫。” 那少年又招呼了一个少年，两个人忙跑去了。 衫子放下锄头，抿了抿嘴巴，许久道：“我们偷了很多米。” “我知道，不过我没想到你们是为了养这些老人和孩子。” 在他们自己都吃不饱的情况下，还要养这么一大堆人，李婉都有些敬佩这些小少年了。 等了不多久，他们请来了大夫。那大夫给小宝看过之后，开了一个方子，还说照这情况，少说也要半个月二十天的药，且这药比较贵。 言下之意，那一锭银子不够。 李婉又拿出来一锭，让大夫保管给小宝治好病。 那大夫离开后，衫子竟然跪了下来。 他吭哧了半晌，只说了一句：“谢谢。” 从大院出来，余晖正好洒满整条胡同。 李婉在前，谢凛错开一步在后。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慢慢走着，脚下的步子有些沉重。 “其实那大院里还有几个孩子和老人都病了。”李婉微微一叹道。 谢凛点头，“属下明白，夫人是有心无力了。” 李婉默然，她虽掌管着偌大的生意，可生意是容家的。她和谢凛这账房也差不多，能自由支配的银钱并不多。 翌日一早，李婉来到米粮铺，问过伙计才知谢凛还没来。她又等了一会儿，谢凛才匆匆而来。 “早上有点事耽搁了。” 李婉点头，“我们今天去燕州下面的几家商号看看。” “好。” 他们把几家商号的帐都对好，又是三天后了，容兴米粮铺也已经开始正常开门了。李婉又去官府跑了一趟，无非是送些银钱，请官差们多照拂容家的商号。 他们容家在京城虽然势大，但在地方难免有人轻待，所以打点关系也是很重要的。 燕州事了，李婉他们本来打算第二日就离开。结果从晚上开始下起了大雨，到第二天早上还没停，雨越下越大，跟捅破了天似的。 “哎哟，这多少年没有下过这么的雨了，要是在不停的话，怕是发了洪水，田地都得被淹了。”小二靠着门柱发愁道。 李婉正在用饭，闻言往门口看了一眼，雨确实太大了。 “谢先生呢？” 说好一早在楼下碰头，到现在也没看到她。 青竹摇头：“奴婢刚才去谢先生门口喊了一声，不过没听到他应声。” “你们那位谢先生，他一早就出门了。”这时伙计搭了一句话。 “下这么大雨，他去哪儿了？” 伙计摇了一下头，“他拿了一把油纸伞，还把店里刚出锅的包子和馒头都带走了。” 李婉心思一转便知道他去哪儿了，定是去大院看望那些孩子和老人们了。 用过早饭，李婉看着这天，今儿是肯定走不了了。正想回楼上休息，谢凛却冒着雨回来了，连伞都没有拿着，全身都湿了。 “谢先生，你这是？”李婉见谢凛这样，不由吃了一惊。 “夫人，大院的房子塌了，那些老人和孩子没处躲雨，实在可怜。”谢凛说着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李婉皱眉，再看外面，雨仍是下得很大。 “这样吧，容兴米粮铺有两个仓库空了，你先带他们去避避雨。” 谢凛忙点头，“我这就去。” 青竹想给他拿把伞，但他转身又冲进了大雨里。 李婉想了一下道：“我们也去米粮铺。” 这事要和掌柜的知会一声，至于这么多人如何安排如何善后，甚至管他们吃饭，这些都不是简单一两句话的事。 李婉过去后，想让掌柜的开了那两个仓库。 不多一会儿，谢凛就领着浩浩荡荡的一行人来了。因为都是老人和孩子，这一路走来也是艰难的很，李婉看到那些少年们，大多都是背上背着不能走路的小孩儿，手里搀扶着走路不稳的老人。 他们满身泥水，头发和衣服散乱，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谢凛引着他们从粮铺的后门进了仓库，两个仓库很大，好赖把他们都盛下了，不用在外面淋雨。 衫子低着头走到李婉面前，惭愧道：“我们偷的那些米都被水泡了……” 听了这话，李婉只觉一阵心酸。 她都如此，想来这些人心里就更不好受了。 “等天晴了，我们再把米晒干，一样能吃。”另一个小少年道。 李婉微微叹了口气，“先别说这些了，你们若还有力气，就帮忙去煮饭吧。” 衫子抬头，脸上露出惊色：“我们还有饭吃吗？” 李婉笑，“当然。” 第473章 到底是外人 李婉把掌柜的找来，让他架几口锅，把铺子里存的米拿出来煮粥。 “夫人，这怕是……”掌柜得有些为难。 “挂我的帐吧，等回京后，我会把帐还上。”李婉道。 得了这话，掌柜的也就安心了，忙指挥着伙计们开始架锅煮饭。 临近中午的时候，几口大锅里的米粥煮好了。不过铺子里没有这么多碗筷，好在掌柜的去隔壁的酒楼说明了情况，那酒楼东家也是个善心人，不但借了他们碗筷，还送了不少青菜和肉过来。 少年们先给老人和孩子们盛饭，最后才自己吃的。 李婉又看到了那天玩泥球的小姑娘，她端了一碗米粥，一口喂小宝一口自己吃。 “园园，奶奶喂小宝就好，你自己吃。”老妇人冲小姑娘道。 小姑娘摇头：“奶奶病了，奶奶吃，我来喂弟弟。” 老妇人欣慰的同时，眼圈又红了。 李婉听着心酸，便盛了一碗粥，走到祖孙三人跟前，柔声道：“我来喂小宝吧。” “哎哟，您身份贵重，可使不得。” 李婉笑笑，仍旧蹲了下来，用勺子喂小宝吃粥。在这些人眼里，她身份贵重，可在容家，甚至那些官眷眼里，她却是出身卑微。 她虽不曾自卑，但听多了难免不舒服。 “什么身份贵重身份卑微的，大家都一样。”李婉道。 老妇人叹了口气：“说是这么说，可我们出去乞讨的时候，人家看我们多嫌弃。有的还怕我们脏了门楣，拿棒子赶我们走。” 小宝病好了一些，眼下食欲很好，大口大口的吃着。旁边的小姑娘叫园园，瘦瘦的干干的，捧着那大碗，比她的脸都大，吃得十分香甜。 “婆婆，他们是您的亲孙子孙女吗？” 老妇人摇头：“不是，我们这些老的，每个人照看一两个孩子。平日里领着他们去街上乞讨，久而久之，自然跟亲的也就一样。” “那他俩也不是亲姐弟吧？” “他们还真是亲姐弟，他们父母先后得病去了，无人照管他们，衫子才把他们领回来的。” 李婉四下望了一圈，在门口的地方看到了衫子，他怀里抱着一个小孩儿，正逗着那小孩儿玩。 “衫子也不过十四岁，又机灵又能干，要不是被我们拖累，他自己定能过得很轻松。”老人家叹息道。 大雨在天黑的时候终于停了，不过官府贴出公告，说是出城的路被雨水冲垮了，眼下不能出城不能进城，需要几日来修路。 李婉他们被迫留在燕州，也只能先等着了。 她和谢凛陪着衫子他们去了大院，扑一进门，几个人都愣住了。 大院原有一排土屋，两边也有厢房，但现在已经全部坍塌了，变成了一堆废墟。衫子他们挖开废墟，从里面背出一代代滴着水的大米。 好在天放晴了，他们把大米摊开放到油布上晾晒。 “屋子都倒了，需要再修建才行。”李婉叹了口气道。 谢凛脸上露出愁色：“我这里还有一些银子，勉强能盖起几间屋子，只是这大院是有主的，人家并未肯让我们在这院里建房子。” 李婉侧头，“谢先生，您想给他们盖房子？” 谢凛点头，“我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拿着这些银子也没用，倒不如帮帮他们。总归是看到了，不能不管吧。” 李婉笑，“谢先生出钱盖房子，那我就把这块地买下来吧。” 二人问过衫子，知道这地方的主家是谁，便一起去拜访了。 这主家也是心善的，不然不能让他们占这么久。可心善归心善，不能把这么一大块地方白给了他们，所以李婉说出银子，那主家还是愿意的。 “若按市面价，怎么也要五十两银子了，但夫人这是做好事，给我三十两就行。”主家是个胖乎乎的老头，捋着胡子乐呵呵道。 三十两已经很便宜了，李婉没说什么，当下拿出了银子。 他们先去官府换了地契，李婉又向官府说明了情况。官府自然也是支持的，从财政上挤出了二十两银子给他们，当是尽尽心了。 盖房子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李婉把谢凛留在照管此事，等路一修好，她就先行回京了。 这一来一回再加上路上的耽搁，等李婉回到京城，已经是半个月后了。 她回到府里，想着燕州的事，还是要跟容夫人先报备一下的，毕竟是一仓库的米，价值一万多两呢。她没顾上休息，直接去了容夫人那院。 经过园子的时候，正看到容陌搀扶着陆轻染散步。 阳光正好，二人有说有笑的，郎才女貌，跟画里走出来的两个人似的。再看自己，一身风尘仆仆，加上燕州的事，满心的疲累。 便好比他们是琴棋书画，而她是柴米油盐，这一刻，她突然发觉其实她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俩才是。 李婉没有上前打扰，而是绕着小路去了容夫人那院。 她过去的时候，容夫人似乎正等着她，神色冷清的很。 “燕州的事，本夫人已经知道了。”容夫人道。 李婉一点也不意外，想来那容兴米粮铺的掌柜的跟她通了信。那几日大院的人在仓库，吃了米粮铺很多粮食，这掌柜怕担责，所以先一步跟容夫人报备了。 “嗯，我会用自己的贴己钱填平账上的亏损。”李婉道。 容夫人冷哼一声，“你是商人，不是大善人，这次出钱出力的，对容家有什么好处？再说了，你的贴己钱难道不是容家的钱？” 李婉默了一下，道：“容家便是请个账房还要给月钱的，我难道就不能有贴己？” “别忘了那十万两！” “……” 容夫人见李婉不说话了，冷嗤一声：“拿着容家的钱做好人，李婉你果然会做生意。我已经回信让掌柜的把那些人赶出去了，你也尽快把帐给我抹平了。” 李婉沉下一口气，“好。” “一码事归一码事，李婉，咱们是一家人，但到底你姓李，别不把自己当外人。”容夫人话说得委实不好听。 从容夫人这院出来，李婉找了个亭子坐下，望着远处的湖面静静的发呆。 她又想起了青竹那句话：夫人，您不能不为自己打算。 第474章 还是和离吧 容夫人那句‘你姓李，别不把自己当外人’，犹如一棒子猛地打到了她头上。她对容家尽心尽力，可容家却并不把她当自家人。 “夫君，你给两个孩子想好名字了吗？” 李婉闻声看过去，见容陌扶着陆轻染往这边过来了。她坐在亭子背角处，正好避开了他们的视线。 “这些日子想了很多，总觉得都不太满意。”容陌柔声道。 “男孩儿名字还是女孩儿名字？” “都有。” “那夫君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容陌笑了笑，“自然都喜欢。” 二人上了台阶，这才发现李婉坐在那儿。 容陌吃了一惊，下意识的放开了扶着陆轻染的胳膊，“你怎么回来了？” 李婉嘴角扯了一下，“我怎么不能回来了？” 容陌察觉刚才那句话不大合适，忙解释道：“你别多想，我只是没想到你突然就回来了，很意外而已。” “我也没多想。”李婉淡淡扫了容陌一眼，继而看向陆轻染，再看了看她的肚子，“还有两个多月就要生了吧？” 陆轻染点头，“是，大夫说生产时有危险，姐姐到时一定在家，也好给我壮壮胆子。” “你就别酸了我吧。” 陆轻染慌忙解释：“姐姐，妹妹绝没有这意思。” “行了，何必呢！”李婉站起身，看了二人一眼，抬步往凉亭外走去。 不得不承认，她是这家里多余的一个人了。 回到屋里，李婉便躺下休息了。以为会胡思乱想的睡不着，结果她这一觉却睡得很沉，等到醒来，天已经暗下来了。 李婉坐起身，但见容陌坐在窗前的罗汉床上，正低头翻书看。 “这一趟很累吧？”听到动静，容陌抬头朝她看过来。 李婉打了个哈欠，在容陌对面坐下，“嗯，赶上暴雨，耽搁了几日。” 这时青竹进来，给她送了晚饭。 “你吃了吗？” “吃了。” “陪陆轻染一起？” 容陌微微叹了口气，“嗯，她最近胃口不好，所以陪她一起用的。” 李婉点头，低头默默吃粥。 一片寂静，容陌抬起头来，想找个话题说，却发现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婉用过晚饭，便去账房了，等她回来，容陌已经就寝。她换了中衣，躺到床里面，侧头看着这男人，突然觉得自己还坚持什么呢。 他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翌日一早，李婉去外院账房，不想却多了几张陌生的面孔。 管家解释道：“这几位是从容家亲戚中挑选的，以后帮着夫人一起处理生意上的事。公子说了，请夫人带带他们。” 李婉愣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平复下来，“好。” 她竟没有容陌想得多，人家已经找了接替她的人了。 李婉这一天都在账房，教了这几个年轻好些东西。见其中一个比较机灵，下午的时候还带他去京城钱庄走了一趟。 晚上，李婉用过晚饭，容陌才回来。其实她以为他不会再来这院了，毕竟事都做到这里了。 “他们几个是家里的远房亲戚，我看你太累了，所以找他们来帮你分担一下。”容陌道。 李婉点头，“想得周到。” 见李婉似乎不太高兴，容陌想了想道：“或许，你觉得这安排不好？” “没。”李婉摇头，“我确实挺累的，放心吧，接下来我会好好教他们的。” 容陌看李婉神色不对，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来。 “用过晚饭了吗？” “嗯。” 容陌心想，她没有等他一起。 “你晚上去陆轻染那里吧。” 容陌一愣，“你怎么……” “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不一直都在映月轩？” “……” 李婉笑了笑，“容陌，我们之间其实已经没有必要了。” “没有必要什么？”容陌蹙眉。 “没必要再走下去了。” “婉儿，我知道因为陆轻染的事，你很生气，但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她怀的毕竟是我的孩子，我不能不管她……” “停停！”李婉摆了一下手，“我不是在抱怨你什么，真的，只是你累我也累了。” “……” “我欠你家十万两银子，但我现在确实还不上。先前你说过如若我想和离，这银子你帮我解决。我不用你解决，只是想请你做个担保，我会赚银子还给你家的，以十年为期限，可好？” 容陌低下头，心已经拧到了一起。 累，李婉这话说对了，他的确累了。 他不是不爱李婉，而是不能再给她什么了。 “这笔钱不用还。” “用的。”李婉坚定道。 容陌点头，“容我想想，好吗？” “好。” 李婉没有留容陌，而容陌满心烦乱，不知如何面对李婉，便离开去了书房。 又过几日，谢凛来信了。 他说他不想在容家干了，想自己做点小生意，往后可能也不回京城了。他信上没有说缘由，但李婉猜想可能不是他不干了，而是容夫人辞了他。 燕州一行，容夫人极为不满，自然要找人开刀。 李婉给谢凛回了一封信，只说让他先留在燕州，她这边还有事要请他帮忙。 把信交给青竹，让她送到驿站，李婉想了想，还是去了王府。 彼时管家正在合计账目给陆雪微看，“这是王爷每年的俸禄再加上一些贴补，这是我们府上一年的开支。” 陆雪微看着这两本厚厚的账册，聪明的都翻到了最后一页，只看最后的总账目。 “入不敷出啊？”陆雪微蹙眉。 管家点头，“这还有咱们王府下面的产业，有田产也有商号以及一些工坊。田产和工坊都还好，只是这商号经常亏损，已经关闭了好多家。” 陆雪微虽是王妃，但从没有过问过这些。管家也拿给她看过，但她实在没兴趣，都推到了一边，让管家自己看着办。 管家没法，只得找顾承继，顾承继做大的决定，但细碎的事，他却也没精力顾上。 “既然亏损，那就关了，大不了府上节省一些开支就是。”陆雪微道。 银钱一事上，她向来不怎么在意。 二人正说着话，门房过来回禀，若容家小夫人求见。 “快请。”陆雪微让管家自己核对，然后起身就出去了。 李婉这一趟出京，走了半个多月了，没人跟她说话，还怪没意思的。 第475章 我没有推她 陆雪微让雨竹把李婉带到了花厅，她过去的时候，李婉正站在一盆兰花前观赏。 “什么时候回来的？”陆雪微问。 “有两日了。”李婉笑着想陆雪微见了个礼。 陆雪微拉住她的手腕，带着她进了花厅。雨竹已经备好了差点，陆雪微给李婉斟了一杯茶，又仔细打量了她一眼。 “看你神色疲惫，这一趟出去很累吧？” 李婉点头，“遇上了一点事。” “什么事？”陆雪微来了兴趣，她整日待在这深宅大院中，不是陪星儿玩就是看医书，实在没什么意思。 李婉燕州米粮铺被抢，还有遇上大暴雨，以及救助大院里的乞丐们一一跟陆雪微说了。 “都是老人和孩子啊？” “还有几个少年，小小年纪，却扛起了这般重负。” 陆雪微听着叹了口气，想到什么，忙道：“我出不了力，但能尽心，我拿五千两给你，你转交给那些少年吧。” 李婉笑，“长公主，我可不是来向您讨银子的。” “知道，你还能差这点银子。” 容家啊，说句实话，可比她秦王府有钱多了。 李婉默了一下，“容家不差，但我差。” 陆雪微怔了怔，“这话什么意思？” 李婉想了想，还是把容夫人为了留她在容家管理生意，故意坑了她哥十万两的事跟陆雪微说了。 “这也太卑鄙了。”陆雪微气愤道。 “生意场就跟官场一眼，也是尔虞我诈，只是生意场上手段更多，即便经验老道也难免被坑，更遑论人家是专门给你抛的坑。”李婉叹了口气道。 陆雪微恍然，所以那时候不知李婉不和容陌和离，而是离不了。她只能被迫的接受，后来她和容陌搬出容府，也许是她迫于无奈下再次燃起的希望，可陆轻染的怀孕，让她终究没有了指望。 “我想过，就这样吧，很多男人都是三妻四妾的，我为什么不行。可我真的不行，更不能忍受，他们只是把我当成一个做生意的工具，甚至已经做好随时换掉的打算。” “他们欺人太甚了。”陆雪微想到容陌，实在想不通，他怎会这般糊涂。 “今日我来找长公主，便是想为自己打算一番。” “你说。” “我想和长公主一起做生意。” “啊？” 做生意啊，她会的东西很多，唯独这做生意，跟银钱打交道，她实在做不来。 李婉想了想道：“若长公主信得过我，那就拿出一笔银钱来交给我，我来运作。所得利润，你我二人平分，可好？” 撇开别的，这李婉确实是做生意的好手，单看她把容家生意打理的这般好就值得信任。只是…… “你背着容家和我一起做生意，这只怕……”她不能给王府惹麻烦。 “我和容陌和离。” 陆雪微一愣，“你决定了？” “嗯，容陌答应帮我先解决这十万欠款，而我也承诺五年内还给他。我手上没有多少本钱，所以想找长公主一起做。” 陆雪微没了顾虑，忙点头道：“好啊，你说多少吧。” 她王府已经入不敷出了，开源节流是办法，但最好的还是财源广进。 “这几年，我走过很多地方，发现南边有以药草入汤的药膳，盛京还没有，我想开一家这样药膳馆。盛京乃繁华之地，这些贵人们更注重保养身体，如果运作得当，会很容易做起来。” “药膳馆啊，确实挺新奇的。” “长公主您懂药理，所以还需您给配几个方子，我拿去给大厨们研究。” “可以。” 李婉点头，“如果在盛京名号打响亮了，还可以在各地开分号。” “我信你，你放手干就行，至于本钱这方便，你要多少我给你多少。”陆雪微道。 二人说了许久，陆雪微虽然不懂生意，但懂药理，当即写了几个方子。 “你先找地方吧，我可以和那些大厨一起研究，这药草用多用少，怎么能保健又不影响味道，我也可以给给意见。” “那太好了。” 李婉没想到陆雪微不但肯出本钱，而且还愿意花精力去做。 从王府回来，李婉觉得自己终于有底气了。 回到后院，不想与陆轻染撞了个正着。李婉皱了皱眉头，没有心情搭理，于是转身往另一条小路上走去。 “姐姐，妹妹有话与你说。” “我和你没话说。” 陆轻染竟然追了上来，李婉一股火气冒起。她抢走了容陌，抢走了原本属于她的位子，毁了她的人生。她都忍了，也认了，她凭什么还纠缠于她，连口喘、息的机会都不给她吗？ 李婉猛地停住身子，转过身去。 不想那陆轻染追的急，竟然撞到了她身上。李婉被撞得往后退了两步，而陆轻染则弹回去跌坐到了地上。 “姑娘！”那许嬷嬷吃了一惊，忙上前查看，见陆轻染下面出了血，当下疾呼：“快来人！赶紧去找大夫，二夫人出事了！” 李婉看到陆轻染裙子上的血，一时呆愣住了，她根本没有做什么。 “大夫人，你太恶毒了，故意推我们二夫人，就是想害她肚子里的孩子！”许嬷嬷指着李婉大声嚷道。 李婉皱眉，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接下来，整个容府乱成一团，主子下人都奔去了映月轩。 啪的一声！ 李婉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她抬头看到容夫人怒不可遏的样子。 “你这个毒妇，若轻染肚子里的孩子有个不好，我饶不了你！” “我没有推她！”李婉皱眉道。 “没有？莫不是她自己跌倒的？就为了冤枉你？”容夫人咬牙问她。 李婉说不出话来，陆轻染也非是故意，一切只是意外，但说出去谁信呢！她回头时，见容陌急匆匆从外面回来了，显然看到了容夫人打她那一巴掌。 容陌却没有看她，而是走到容夫人面前，焦急的问：“轻染怎么样了？” “哎，大夫还在里面，眼下不知道什么情况。”容夫人急得满头大汗。 “我去看看！” “别别，大夫不让家里人进去。”容夫人拦住了容陌，“哎，好不容易咱们容家有后来，竟然出了这种事……都怪这个毒妇，她明知轻染怀着双子，还故意把她推倒！” 第476章 百口莫辩 见容陌看了过来，李婉忙解释道：“我没有推她，容陌你知道的，我都打算和你和离了，根本没有必要害陆轻染。他们都说是我，我百口莫辩，但你一定会信我，对不对？” 容陌眸色沉沉，“你让我信你？” 李婉忙点头，“我没有害她！” “你有什么火气可以冲我来，是我对不住你，你不该去伤害轻染。我只以为你心冷，心硬，不想还这般恶毒！” 李婉愣住，他竟然不信她！ “事情还未了解清楚，最好别妄下定论。”陆雪微沉着脸自院门口走了来，及至走到容陌面前，“即便她真做了什么，你也没资格指责她，因为是你先对不住她！” 容夫人拉了容陌一把，而后忙向陆雪微行礼，“长公主殿下，劳烦您跑一趟，这轻染毕竟是您妹妹，而您医术了得，一定要救救她，救救她肚子里的两个孩子！” 陆雪微微微叹了口气，冲容夫人点了一下头，又看向李婉，道：“他们不信你，我信你。” 李婉一下子红了眼，“长公主，他们都看到了，我辩解不了。” “不需要辩解，信你的人，自然会信，不信你的人，你有何必求他去信。”说完这句，陆雪微拍了拍李婉的肩膀，而后往正房去了。 陆雪微进了里屋，一股血腥气冲鼻而来。屋里有产婆有大夫也有婢女们，陆轻染躺在床上，疼得惨叫不止。 陆雪微上前，让这些人让开。 “大姐……大姐……救救孩子……救救我的孩子……”陆轻染看到陆雪微着急的喊道。 陆雪微上前，先安抚陆轻染，“放心，大姐来了，一定不会让你和孩子有事。” 她先给陆轻染把了脉，接着查看下面的情况。孩子六个多月了，此时生下来，必定保不住，所以眼下需先保胎。 她拿出银针，先行止血。还好一套针法下来，血还是止住了，说明情况不是太糟糕。 “娘娘，您好生厉害！”那产婆看到血止住了，又惊又喜，若照之前的情况，这两个孩子肯定是保不住了，而且大人也有危险。 “我对这方面没什么经验，您说接下来怎么办？”陆雪微问产婆。 “眼下止住血了，老身要给给胎儿复位，这个过程也有凶险。”产婆道。 “嗯，你来吧，我在旁边守着，一旦出现危险，我来抢救。” “好好。”有王妃这句话，产婆心安了不少。 这复位太痛了，陆轻染疼得惨叫不止，但这种时候用麻沸散，恐对胎儿产生刺激，所以只能硬生生扛着。 陆雪微一边安抚陆轻染一边帮助产婆，如此有一个多时辰，总算复位好了。 陆轻染已经疼晕了过去，陆雪微帮她擦了擦汗，而后写了一个方子交给一旁的婢女，这才清洗了手出去。 她出去的时候，见白老夫人和三夫人都来了。李婉跪在地上，那三夫人跟疯了似的，正在打她，头发衣服都散乱了。 一个婢女试图护着李婉，却被两个小厮架住了，只能哭喊着为她主子求饶。 而容陌站在一旁，虽然心疼，却并没有阻止。 “你这个贱人，竟然敢伤我女儿，我打死你！” “你凭什么啊，你算什么东西，我家轻染也是你能碰的！” “你怀不上孩子，但也不能害轻染的孩子啊，世上怎么会有你这般恶毒的女人！” 三夫人一边打一边骂，显然是气疯了。 这里到底是容家，容夫人微微有些不悦，“老夫人，我们容家自会给你们一个交代，还是……” “哼！”白老夫人跺了一下拐杖，“轻染如今生死不明，便是杀了她，也不能解我们心头的怒火！” 陆雪微见李婉被打趴到地上，神色呆滞，竟也不反抗。大概哀莫大于心死，她是想让自己彻底死了这颗心。 “住手！”陆雪微上前，见三夫人还要打，她直接挡到了李婉面前，“三婶儿，轻染是您的宝，婉儿也是她爹娘的宝，您这么打她，她爹娘知道能轻饶你？” 三夫人往后踉跄了两步，本来一肚子火，见是陆雪微，这火也只能压下去。 见到她出来，白老夫人顾不得其他，忙问陆轻染和她腹中的胎儿怎么样了。 “已经没事了。”陆雪微道。 众人松了一口气，而三夫人转圜过来后，却有些不满了。 “大姑娘，你怎么帮着外人说话？” “我帮理不帮亲。” 白夫人冷哼一声，“什么帮理不帮亲，有你这么当姐姐的？” 陆雪微看向老夫人，神色沉冷：“姑祖母，你们既然提到了陆家，那身为陆家的嫡长女，我便说一句。即便是我爹，他也不敢随随便便杀人，况事情还没调查清楚。” 白老夫人被她臊了一下，当下脸都红了。 陆昊只有一女，便是陆雪微，虽然不是亲生的，但显然人家父女才是一家。他们这些，不过是旁支，到底是沾了陆家的光。 “那你就说说理，她故意害你妹妹，难道不该打？”白老夫人气道。 陆雪微转身扶起李婉，见她脸被打肿了，身上有好些脚印，脸上只有淡漠和倔强。看着好友这般，陆雪微心疼不已。 “你怎么不反抗？”陆雪微问。 李婉苦笑：“这是容家啊，我曾当做自己家，不顾风尘仆仆，不顾女儿娇嫩，为容家东奔西跑照管生意。我想看看，在这种时候，谁会帮我一把……还有青竹。” 陆雪微听着眼圈都红了，“那你可看清楚了？” “清楚了。” 陆雪微点头，转身扫过众人，最后视线落到了容陌身上。 “你不信她，但我信。不用讲究什么证据，因为我和她是朋友，所以我信她。而你，你已经不配做她的夫君了。” 容陌脸色青沉，“下人们都看到了，我要如何信她？” “那就把看到的下人叫来，本宫给你们断案！” 来的是许嬷嬷和两个婢女，皆是陆轻染身边的人。 “你们都看到大夫人推二夫人，致使她跌倒了？”陆雪微沉声问道。 许嬷嬷忙道：“二夫人本想找大夫人好好谈谈，觉得一家人还是和和气气的好，结果她好心追上去，却被大夫人一把推倒。” 其他两个婢女也忙附和，都说自己看到了。 第477章 为她出头 陆雪微盯着许嬷嬷，一字一句问：“你说的都是真的？” “老奴不敢骗长公主殿下。” “好！” 陆雪微点头，招手让司靑上前，“掌嘴，让她说实话！” 许嬷嬷瞪大眼睛，“老奴说的就是实话，长公主您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 “阿微，你这是做什么？”白老夫人也急了。 陆雪微一笑，“我是陆家人啊，又不是杀她，不过是掌嘴而已。” 这一句话噎的白老夫人再说不出话来，那三夫人还要说，却被陆雪微冷冷瞪了一眼。当下也不敢说什么了。 司靑可是练家子，不等那许嬷嬷再辩解，一把按住她肩膀，直接一巴掌过去，当下脸就肿了。还不急哀嚎，又是一巴掌，血就吐了出来。 容陌皱眉，“长公主，这毕竟是我们容家的家事，您这样不合适吧？” “容公子，你还真是让本宫大开眼界，自己娘子被打，什么都不说，而本宫不过打了一个奴才，你倒是开口了，我还当你哑巴了呢！” 容陌脸青红交加，“李氏是做了错事。” “你凭什么认为她做错了，凭你的偏见？” “她便是那样的心性，强势不讲理。” “在本宫看来，你所谓的强势不讲理，其实是性格耿直，有自己的主见，不依附于男人。” 容陌说不出话来，他看向李婉，见她仰着下巴，虽两颊红肿，眼角含泪，却是一脸淡漠。她不会楚楚可怜让男人疼惜，只会孤独的站立着，像是永远不会被打败。 啪啪啪…… 司靑那手劲可不是一般人能抗住的，这许嬷嬷被打得里面的牙都掉了好几颗，人也昏昏沉沉的了，可还是咬死了说是李婉推的陆轻染。 陆雪微本也没想从她嘴里问出来，不过是杀鸡儆猴罢了，她走到那两个婢女身前。这两个婢女是容府的，不似许嬷嬷是白老夫人身边的人，对陆轻染忠心耿耿。 “你们亲眼看到大夫人推了二夫人？”她又问。 这一下，两个婢女犹豫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天不敢说话。 “本宫再问一遍，你们是亲眼看到的？” 其中一个婢女见许嬷嬷吐了那么多血，大概是要被打死的，于是小声说道：“其实我们……我们是后来过去的，并没有看太真切。” “哦？” 另一个也忙道：“我们是听到许嬷嬷喊才跑过去的，只见到二夫人坐在地上，下面出了血。” “谁让你们撒谎的？”陆雪微挑眉。 “许……许嬷嬷。” 陆雪微抬了一下手，司靑放开了许嬷嬷。那许嬷嬷软到地上，半天缓不过来。 “阿微，你这样吓她们，她们怎么敢说实话？”白老夫人不赞同道。 陆雪微看向那两个婢女，“老夫人怀疑你们没有说实话，你们可能自证清白？” 一个婢女忙道：“我们一行还有几个婢女，她们可以证明我们是听到许嬷嬷的喊声才跑过去的。” 三夫人嚷道：“即便她们没看到，可许嬷嬷看到了，她总不能说谎！” 陆雪微笑了笑，看了一眼容夫人，又看向容陌，“你们觉得这奴才说谎了吗？” 容陌已经有些傻了，显然那两个婢女一改口，他就知道自己错怪李婉了。刚才，他是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如今想来，李婉一向心胸坦荡，而且说嫉妒也不对，因为她早就想离开他了，是容夫人设计强留她在容家的。 “我……” “你不必说话！”陆雪微打断容陌的话，“你怎么想的，眼下对李婉已经不重要了。” “长公主，这里面或许有误会，若是冤枉了李婉，我给她赔罪就是。”容夫人赔着笑脸道。 “刚才你们嚷着要杀了她，若非本宫阻止，眼下她可能已经被你们打死了，怎么赔罪？” 容夫人干笑一声，“这不幸好……” “的确是幸好，不然本宫可就要把你们都送到大牢了。” 当下，院中所有人都倒抽了口凉气，这长公主竟然这般维护李婉。 白老夫人沉下一口气：“阿微，这是容家的家事，我们不掺和，你也别掺和了。” “人打了，你们说不掺和了？怎么，这些巴掌还能还回去？” 白老夫人和三夫人脸都青了，白老夫人道：“那你想怎样？” “打人的道歉。”陆雪微道。 白老夫人无意跟陆续为硬碰硬，于是冲三夫人使了个眼色。 这三夫人虽然不甘心，但还是上前跟李婉赔了不是。 这事到这里应该结束了，可陆雪微却转身对李婉道：“婉儿，那十万两，我先借给你了。” 李婉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陆雪微，今日她为她出头，她已经很感动了，没想到她还要帮她出这十万两银子。 “长公主，我……” “我信你，更信你的能力。” 李婉眼圈红了，不过她深呼一口气，让自己平复了下来。她冲陆雪微点了点头，而后转身面对容陌。 “我们和离。” 容陌闭了闭眼睛，他们不该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和离。他想过很多情形，却没想过李婉是带着满身失望和伤痛和离的。 容夫人这下不干了，“长公主，哪有劝人家和离的，这事您做的有些过分了吧？” 陆雪微看向容夫人，“本宫只是尊重李婉的决定，至于这十万两银子，她说她欠你家的，本宫便帮她还了。至于你们是用什么手段坑她的，本宫不管，这是她的事。” 容夫人沉下口气：“即便和离，也得等她把家里的生意都交代清楚，等把那几个孩子教出来。” 李婉淡淡道：“容家的生意，我自会交代清楚，至于那几个孩子，我没有义务教他们什么。” “你！你也太狠了！” 李婉呵了一声，“即便只是普通的伙计，也讲究个真心换真心吧，你们对我做了什么，凭什么要求我对得住你们？” “好，我同意和离。”容陌道。 “陌儿！”容夫人急了。 容陌看向容夫人，“她一早就说了和离，我已经同意了。再说又发生了这事，这也算我给她的一个交代吧。” 容夫人还要说什么，她身边一个嬷嬷小声道：“夫人，强留下大夫人，只怕她在生意上做手脚，倒得不偿失了。” 容夫人转念一想也是，今儿这李婉受了冤屈，难保不会心怀怨恨，借机报复。 “既然长公主开口了，那就依着您吧。” 陆雪微点头，当下让司靑回王府拿银子了。 “我要给青竹赎身。”李婉道。 容陌心痛了一下，她舍不得一个婢女，却迫不及待要离开他。 “好。” 青竹被放开，跑到了李婉身边。 “夫人。” “你愿意跟我走吗？” 青竹忙点头：“夫人去哪儿，青竹就去哪儿。” 李婉握住青竹的手，她自以为的家人，在她受难的时候竟还不如一个婢女。 等银票拿来，陆雪微盯着容陌和李婉交换了和离书，然后带着她收拾了自己的细软，一并从容府出来了。 第478章 我为自己努力 这几天，顾承继一直是早出晚归的。 这日，陆雪微起了大早，见身边的位子依旧是空的。她唤雨竹进来，问顾承继昨晚可回来过。 “没，奴婢守夜，殿下没有回来过。” 陆雪微皱眉，心想莫不在书房睡了？ 让雨竹雨兰进来伺候她梳洗，梳洗好后，她先去了前院的书房，没见到顾承继，倒是见到墨言了。 “殿下昨夜在侯府跟老侯爷及几位武将议事，没有来得及回府，眼下已经进宫了。”墨言道。 “出什么事了吗？” “前不久，安西都护府和西域羌族发生冲突，陈将军被对方俘虏了。羌族让朝廷以一千头牛和一千头羊做为交换，才肯放了陈将军。” “对方要的太多？” 墨言摇头：“不是多少的问题，而是我们南晋泱泱大国不能向一个游牧小族低头。朝堂上多数大臣都主张动兵，而一旦动兵，陈将军恐性命不保，所以殿下在周旋此事。” 陆雪微点头，原来是这样。 墨言走后，陆雪微想了想，带着司靑出门去了。 药膳馆的铺面已经准备好了，这几日李婉正盯着工匠重新装修，陆雪微没事也会过去，她的任务主要是和大厨们一起研究药膳。 今日大厨们做了一道乌鸡当归汤，陆雪微尝了一口，觉得和平时喝的差不多，似乎并不能体现他们药膳馆的特色。 这时李婉也过来了，厨子给她也盛了一碗。 李婉细品了几口，道：“太普通了。” 陆雪微想了想道：“这乌鸡当归汤虽然补，但其实多数人并不能吸收，我改个方子，让这汤既能补也能受补。” “这可以是一个卖点。”李婉道。 陆雪微沉思半晌，写了一个方子，又和厨子研究了一下用量，然后让他去炖一锅试试。 “前两天，你不是说想从胡同里搬出来？”陆雪微问李婉。 李婉的娘家就在容家对面的胡同，两家人难免碰面，李婉想带着父母搬出来。这铺面后面也有小院，李婉可以住进来。 “我跟爹娘说了，他们不太想搬家。”李婉叹了口气道。 “那地方清净，年纪大了，不想折腾也是情有可原。” “嗯，所以还是不搬了。” 铺子里一个伙计进来后院，跟李婉说有人找她。 李婉和陆雪微一起去了前面，不想来人竟会容府的管家。 那管家看到二人，忙上前行礼，而后看向李婉道：“大夫人，夫人请您回府一趟。” 李婉蹙眉，“刘管家，您这声‘大夫人’不合适吧？” 刘管家忙改口道：“李……李掌柜，老奴一时口快了，但账房都乱成一团了，夫人拿不出主意来，只能请您回去先理一理。” 原是容家的事，陆雪微不好说什么，便先回后院了。 李婉蹙眉，“刘管家，我离开容家的时候，可把账目交代清楚了？” “清楚了。” “既如此，你便不该再找我。” 刘管家点头，“是是，您就帮帮下面几个账房先生吧，他们跟了您这几年了，也算尽心尽力。夫人一直骂他们没用，还说要辞掉他们，一个一个都拖家带口的，夫人您只当可怜这几位下属吧。” 李婉沉下一口气，容夫人自然不可能开除这几位账房先生，若是开除了，容家的账目只会越来越乱。但他们少不得要挨骂受难，李婉确实有些不忍，到底是跟了她几年，东奔西跑的，从没抱怨过什么。 “李掌柜，您当着夫人的面把账目理清，算是仁至义尽了，她也不能再说什么了，是吧？”刘管家赔着小心道。 李婉想了想道：“那我随你走一趟吧。” 她先回后院跟陆雪微说了一下情况，陆雪微让司靑陪着她一起去，若容家为难她，便让司靑强行把她带回来。 李婉来到容家外院的账房，容夫人还在，只是屋里一团乱，各种账册一摞一摞的，杂七杂八的放着。六位账房先生正在打算盘，噼里啪啦的，可皆是一脸愁相。 容家那几个远房亲戚，此刻杵在屋里，不知道该干什么。 容夫人捂着额头，显然也是烦到不行了。 “夫人，李掌柜的来了。”刘管家小声道。 容夫人睁开眼，看到李婉来了，先松了一口气，后又皱起了眉头，“听闻你要开什么药膳馆，胡闹什么，一准儿得赔钱。” 李婉没好气道：“就不劳您担心了。” 容夫人压下火气，道：“盛京的钱庄有几笔巨额的银票需要换现银，账房说从银库调，可钱庄那边说银库也没有那么多现银。我本想从外地的钱庄调，可这帐怎么出，怎么入，再说了只怕时间上来不及。还有城中的珠宝行，前三个月都在赔钱，如今还要花钱买新式样，这旧的岂不要压货了，我是不同意，但那边掌柜的一直说这是你属意的。还有……“ 这容夫人一连说了七八件，旁边的那几个青年都眼巴巴瞅着李婉，显然想看她怎么处理。而账房们也不打算盘了，他们本来做的就是无用功。 李婉想了想道：“钱庄的账册在一号柜，你们看总账，那上面有一项盈余，乃上一年各地钱庄汇总所得利润。这一项盈余是现银，就放在容家的银库中，用以应对这样的突发情况。珠宝行前三月本就在淡季，这之后有七夕，有中秋，有年节，老客自会来珠宝行选首饰，这时候打新式样，一来是为了留住老客，二来也带动新客。至于存货，也不用担心，会和新货一起卖掉，因为我们的式样一直都在更新，即便旧货也比别的珠宝行式样新。” 容夫人说的那些，她都一一做了决断。 容夫人愿意这生意被李婉弄得乱七八糟，结果被她一说，竟是井井有条，甚至都在稳步上升，而且极有远见。 “今儿您在这儿，我便把这账目再交代一遍，之后我就不方便再插手容家的账目了。”李婉道。 容夫人叹了口气，“你开什么药膳馆，不若回来继续掌管生意，容家能给你的，必定比一个药膳馆要多。” “夫人，多少无所谓，我是为自己在努力。” 容夫人抿抿嘴，只得招呼那几个青年与她一起听李婉盘算账目。 等到都说清了，李婉也不多留，当下就离开了。 第479章 他竟是这样的人 容夫人看着李婉离开的背影，她隐隐有一种感觉，从这一刻开始，容家即将走下坡路了。 容老爷身体不好，即便想管生意，也是有心无力。而她虽然也能主持大局，可到底不如年轻人脑子灵便，听李婉说了这些，她只是越听越糊涂。 而指望这几个亲戚，有没有异心还不好说，但是能力就不行。 “夫人，当初真不该寒了大夫人的心。”刘管家忍不住道。 容夫人瞪了他一眼，“容家离了她还不过了？” “是。”刘管家不敢再说什么，可心里却清楚，这样混乱的情况以后还会有，但李婉却不会再来帮忙了。 李婉走到府门口，正碰上容陌往里面走。 二人对视一眼，皆是无言。 容陌见李婉绕开自己往外走，心中空落落的难受。 “锦绣阁还有很多你的东西。”容陌忙道。 李婉停下步子，想了想，衣服她都拿走了，剩下的应该是那些首饰。 “那些首饰挺贵重的，我还是不拿走了，免得你们觉得我沾了你们容家的光。” 容陌默了一下，“很多都是我买给你的。” “嗯，所以你处理吧。” 说完这句，李婉抬步往外走去。 容陌看着李婉的背影，脸上露出苦笑，他一个大男人竟还不如一个小女子洒脱。也该是如此，一刀两断，各自不打扰。 李婉还没有回来，陆雪微见快晌午了，之前答应星儿陪他用午饭的，想想还是先行一步离开了药膳馆。 刚走到街上，但见一人骑马疾驰而过。 她愣了一愣，那坐在马背上的人不正是顾承继，旁边还跟着墨言，二人似乎有什么急事。 陆雪微没有放在心上，只是走了不远，却见那两匹马停在了一家客栈门口。 他们来客栈做什么？ 陆雪微还不及多想，这时墨言先出来了，左右看了看，一副防备的样子，接着顾承继出来，他背着一只手，走到门口停下往后看。 一穿白衣的女子走了出来，她带着风帽，身紫娉婷，露在外面的手指如青玉一般，莹润而素净。 顾承继等着正是她，那女子走来，冲顾承继说了什么。顾承继点了点头，带着她往外走去。 这次他们没有骑马，而是转身进了旁边的胡同。 陆雪微一颗心揪了起来，还没搞清楚状况，脚下已经跟了过去。她紧追慢赶的，等到了胡同口，还是看不到人了。 她一颗心跟猫爪了似的，如何都不能安生，想了想还是进了胡同。沿着这胡同一路走到头，竟然到了城中湖的渡口。 渡口停着一画舫，一高大男人牵着白衣女子上了画舫。 男子虽背对着她，但那身宝蓝色的长袍，还是让陆雪微一眼就认出来了。二人刚上了甲板，女子迫不及待的扑到了顾承继怀里，而顾承继竟然没有推开，反而抱住了她。 陆雪微瞪大眼睛，一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顾承继啊，他怎么会…… 然不待她细看，二人已经携手进了画舫里面。这般急不可耐的样子，她竟不知道，原来顾承继还有这样一面。 画舫开走了，陆雪微无可奈何，只得先回了王府。 直到晚上，顾承继才回来。 “用过晚饭了吗？”顾承继问。 “嗯。”陆雪微应了一声，自罗汉床上下来，帮他脱下外裳。 “你吃了吗？”她边问边拿着外裳去了屏风后面，纠结了一下，还是抱起那外裳闻了闻，果然有一股胭脂香气。 她神色沉了沉，把外裳随手一扔，转而走了出去。 “用过了。”顾承继答了一句，而后坐在罗汉床上倒了杯茶喝了两口。 “在哪儿用了？和谁一起？” “没和谁，一个人。” 陆雪微暗暗瞪了顾承继一眼，看着端方雅正，不想竟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那怎么不回家，星儿一直等着你回来呢。” 顾承继脸上露出歉疚之色，他转身拉过陆雪微，亲了亲她的侧脸，“这几日太忙了，等忙过这一阵，我在家里好好陪你们。” 陆雪微背过她，擦了擦自己的脸。 她想直接把今日看到的都说出来，可他都能用抓女飞贼这般荒谬的理由打发她，客栈和画舫的事，他定也能搪塞掉。所谓抓奸在床，到时他就没法抵赖了。 怎么说她也是北魏长公主，看到时他如何交代，他欺她在前，她也不能轻饶了他。 “晚上……”顾承继抵着陆雪微的耳垂，话音带着浓浓的迷恋。 他说话时，热气喷到了她耳垂上，激的她身子颤动了一下，“我来月事了。” 顾承继轻笑一声，“我是想说，我晚上要去侯府议事，你早些睡，不必等我。” “好。”陆雪微眸光一冷，不就是去幽会那女子了，还挺会找冠冕堂皇的理由。 晚上，陆雪微一个人躺在床上，突然想到什么，倏地一下坐起身来。 顾承继说他去侯府议事了，肯定是随便找的理由糊弄她。若她今晚找到侯府，却没有看到他，然后故意装作担心的样子，让侯府帮着一起找人，把动静闹大一下，即便抓不到他和那女子鬼混。等日后闹开了，这事也是个佐证。 这样想着，陆雪微忙起身穿衣服，并让雨竹去唤司靑过来。 等装扮好，陆雪微带着司靑去了侯府。 哼哼，今晚闹起来，看明日顾承继怎么向她解释。 司靑上去扣响了侯府大门，门房来开门，听闻是秦王妃，便忙引着他们进去了。来到前院书房，那门房让她们先稍等，而后进去禀报了。 陆雪微疑惑了一下，难道顾承继真在？ 很快一人出来了，正是顾承继，见到她来，还吃了一惊。 “阿微，你怎么来了？” 陆雪微：“……” 她怎么来了，她还没想好理由…… “看你脸色不好，是出什么事了吗？”顾承继上前拉住陆雪微的手。 “我……”陆雪微想了半天，最后讷讷道：“我做噩梦了。” “啊？” 陆雪微酝酿了一下，抬头时双眸已经红了，“我做噩梦了，梦到你战死沙场，我太害怕，所以才来找你的。” “哈哈……” 陆雪微歪头，见裴锦倚着门大笑出声。 她脸红了红，这理由却是不太好。 顾承继轻笑一声，把她拉到怀里，低头亲了亲，“只是噩梦，我这不好好在这里了。” “那梦太真实了，我都吓死了。”她小声道。 “书房还有几位大臣，这样吧，你在旁边的小间等我。等我们议事完了，你随我一起回家。” “咳咳，不用了，见你好好的，我就安心了。我还是先回家吧，我还困着呢！” 顾承继点头，“也好，我会尽快回去的。” “不用急，当我没来过就是了。” 陆雪微实在心虚的紧，不等顾承继再说什么，她忙转身带着司靑走了。 第480章 不信任 回到王府，陆雪微躺到床上，想到刚才做的蠢事，臊的用被子捂住了脸。 “啊！” 好丢人！ 这顾承继果然是个高手，说话都是真假参半的，以后她要学会辨别才行。不过他为什么会喜欢那个女子，白日里她戴着风帽，也没看到脸，难道是比她还美？ 不可能吧，陆雪微对顾承继没有信心，但对自己的美貌还是很有信心的。 要不明天去看看？ 这样胡思乱想着，渐渐有了睡意。正迷迷糊糊的时候，感觉一具结识温暖的身体躺到了她身边，她本能的转过身挤到他怀里，闻着那熟悉的气息沉醉起来。 “阿微？” “嗯……” 陆雪微困的睁不开眼，感觉唇被吻住，她柔顺的张开口，由着这男人亲近。她嘤一下，身子贴近男人，胳膊也搂住了他脖子。 “你不方便？” 陆雪微想到什么，猛地睁大眼睛，看到趴在她身上的顾承继，忙推了他一把。 顾承继笑着继续啄吻她，“为何去侯府？” 陆雪微一边躲着一边心虚道：“我都说了，做了噩梦而已。” “本王的阿微，杀人时都不眨一下眼，会被一个噩梦吓到？” “那不梦到你出事了……”陆雪微看向顾承继，扁了扁嘴：“这和胆子大小没有关系，关心则乱。” 顾承继看着怀里娇俏可人的小娘子，忍不住低头又吻住了，手开始往衣服里面探去。 “嘶……” 顾承继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陆雪微，她竟然咬他！ 陆雪微气得露出锋利的牙齿，“你讨厌不讨厌，也就忍几天而已，至于这么急色，你要是忍不住，去找别的女子好了！” 顾承继脸一沉，“陆雪微！” “哼！”陆雪微抱肩，瞪大眼睛与顾承继对视。 “把刚才那句话收回去！” 陆雪微别过头，“就不！” 顾承继眯了眯眼，直接上手扯陆雪微的衣服，大手也顺着往下摸去。 “顾承继，你干什么！” 陆雪微吓得忙抱住顾承继的胳膊，再这么下去，可要露馅了。 “阿微，莫不你骗我？” “我骗你做什么？” “不想与本王亲近？” 陆雪微看着顾承继，眼圈慢慢红了。 顾承继心下一慌，忙侧身躺到床上，把人揽怀里，“阿微，别哭啊，夫君错了还不行？” 陆雪微恨了一声，“本来就是你错了。” 顾承继拦着陆雪微，低头亲了亲额头，“这几日，朝廷还有军中各种事务繁忙，没有时间陪你和星儿，是不是生气了？” 陆雪微顺坡往下走，“我睡的时候，你还没回来，我醒的时候，你又已经走了。” “对不起。” “本来就是你的错。” “不过让本王去找别的女子这种话，以后绝对不能再说。” 陆雪微想到客栈那女子，气得锤了顾承继胸口一下，她也只是说说，但他已经切切实实做了。想到这些，陆雪微是真想哭了。 见怀里的人不说话了，温顺的待在他怀里，顾承继爱怜的亲吻着她的脸。最后落到唇上，呢喃了一句：我不做什么。 陆雪微轻哼一声，闭上眼睛，搂住顾承继的腰，感受着他的亲近。 翌日一早，陆雪微醒的时候，顾承继已经走了。 想到昨晚的亲热的画面，陆雪微脸一下子红了。 她刚坐起身，雨竹端着水盆进来，看了她一眼，却红着脸侧过了头。 “怎么了？” 雨竹拿了一面镜子，笑着递给陆雪微。 “公主，您自己看看吧。” 陆雪微接过来，先照了照脸，头发披散着，嘴唇又红又肿，眼角还有泪痕。不经意往下面晃了晃，不由瞪大眼睛，但见脖颈下面锁骨处，一块块青紫。 想到昨夜的事，她忙侧过身去，偷偷掀开衣服看，前胸更多，简直密密麻麻的。 顾承继！混蛋！ 不过她又想，昨晚顾承继有没有发现她说谎呢？ 其实她没有来月事，就是不想让他碰…… 陆雪微再看自己一身吻痕，觉得说这谎话太多余了。 因为这些痕迹，陆雪微只能穿严实一些。她起身后先陪着星儿用了早餐，而后送他去前院学堂上课。 为了方便星儿读书，顾承继请了先生，又觉星儿一个人太孤单，便让手下几位大将家里有差不多年龄的孩子都送来读书了。 上午读书，下午习武，一帮孩子给王府添了热闹。 送星儿去了前院，陆雪微顺便就出府了。本来想去药膳馆的，可经过那客栈的时候，她就走不动了。心想她就看一眼，看能让顾承继心痒难耐的女子到底长什么样。 大概是见她总在门口徘徊，客栈的伙计迎了出来，问她可是要住店。 陆雪微想了想道：“昨日我路过你们这儿，捡到一竹钗，应该是一位穿白衣的女子掉的，我追上去的时候，已经看不到她了。” “白衣服……”伙计在回想。 “嗯，还带着风帽。” “哦，那位陈姑娘啊，她昨日就退房了，好像是在京城里租了房子。” 陆雪微听了这话， 不由暗暗咬牙，顾承继这是打算金屋藏娇啊！ 从客栈出来，陆雪微气得脸都发青，正憋着一股火，却见墨言拐进了不远处的胡同里。陆雪微当下没有犹豫，忙跟了上去。 在胡同口，她见墨言进了里面的第二家。她正想要不要上前去看看，结果一会儿的功夫，墨言又出来了。 送他出来的是个小姑娘，梳着双丫髻，应该是那女子的婢女。 等墨言离开，陆雪微往胡同里面走去。她刚停到那家门口，门就从里面打开了，刚才那婢女挎着篮子走了出来。 “咦，这位夫人，你找谁？” 陆雪微愣了一下，正不知该怎么应付，一穿白衣的女子走到了门口。她还带着风帽，应该就是昨日和顾承继拉扯的女子了。 “我路过，不找谁。”陆雪微说了这句，忙要往胡同里面走。 “长公主殿下。”那白衣女子开口了。 陆雪微顿住脚步，转身回身看那女子，“你认识我？” 白衣女子带着那婢女行了个礼，轻笑道：“长公主殿下应该不止是路过吧？” 陆雪微沉下一口气，既然人家都认出她来了，自然没有必要再掩饰了。 “本宫来找你的。” 白衣女子让开一步，做出请的姿势，“您请，我们进屋里说话吧。” 陆雪微点头，“好啊！” 第481章 他前世的皇后 陆雪微进了院子，但见白衣女子把婢女打发出去后，也跟着进了院子。而后几步走上前，引着她往屋里走。 这就是一栋普通的农家院子，三间正房，屋里摆设还些许陈旧。 “长公主，您请坐，民女去烧壶热茶。” “不用了。”她又不是来吃茶的。 陆雪微在一侧的椅子上坐下，“这位陈姑娘，你也坐吧。” 白衣女子迟疑了一下，还是在陆雪微对面的位子坐了下来。 “陈姑娘，带着风帽，遮挡着面容，这样见客，是不是不太礼貌？” 白衣女子轻轻一叹，接着摘下风帽，露出一张清姿冷艳的脸来，不同于她说话是柔软的音调，这张脸却是冷的，仿若冰雪雕刻而成。 不过确实是美，美得遗世独立，美得不染尘俗。 陆雪微眯了眯眼，暗暗计较了一下，这女子应该没有她美？ 不过她和这位气质不同，难保顾承继这混蛋不是想换换口味，呸，她又不是吃食！ 陈云婷见陆雪微神色变幻，微微一叹：“长公主，殿下将民女安置在此，不想还是被长公主您发现了。” 陆雪微眯眼，“你是什么人？” 陈云婷脸上露出淡淡笑意，“长公主以为呢？” “你跟本宫打哑谜？” “我叫陈云婷，曾在西北军营做军医。当年北魏占领镇北关，殿下带西北大军攻打，曾受重伤，民女衣不解带照顾月余。” 陆雪微呵了一声，“只是个军医啊！” 陈云婷笑，“但也值得殿下念念不忘了，前天晚上，殿下可是在我这里过夜的。” 陆雪微脸色陡然冷寒，“做了这等厚颜无耻的事，你还觉得很自豪？” “厚颜无耻？”陈云婷冷哼一声，“分明是长公主您抢了不属于您的位子，而秦王殿下，他也本不该是您的！” “什么意思？” “这些年在战场上随殿下出生入死的不是您，他受了伤照拂他的不是您，奋勇杀敌时为他当枪的也不是您，甚至抱着一同赴死的心态一步步往前走的人也不是您！” “……” “您与殿下认识多久？当年盛京被北魏攻破，殿下年少带兵夺城时，那个时候在他身边的不是您吧？” 陆雪微愣住，她没想到这陈云婷和顾承继既然认识这么久了。 可仔细回想上一世，她不记得顾承继身边有这样一个女子啊！ 不对…… 陆雪微突然想到一事，上一世顾承继爱慕她，但并不是没有娶妻的。似乎是娶了一个死人为妻，甚至是登基以后，还追封为皇后了，那女子姓……陈！ 难道就是眼前这个女子？ 因为她重生改变了很多事，所以这女子没有死。 想到这里，陆雪微只觉心被揪住，满脑子都乱了。若……若真是这女子，那她……她岂不是成了后来者，甚至坏了他们的感情。 陆雪微想不清楚，她也不可能想清楚，因为关于这一世的记忆，她和顾承继如何相识相知相恋的，这些她统统不记得了。 因为不记得，所以此刻只剩心慌。 “无论如何，眼下本宫才是秦王妃！”陆雪微强自镇定道。 女子点头，“我也并不在乎那位子。” “那你……” “我只要殿下。” 陆雪微咬牙，“休想！” 陈云婷哼笑：“那就凭本事了。” “凭本事？”陆雪微挑眉。 陈云婷美眸一转，接着突然起身，手中一把匕首，朝陆雪微刺了过来。她眼里分明是杀气，而且势在必得。 陆雪微蹙眉，而同时司靑已经出手，半路拦住了陈云婷。 二人打了起来，让陆雪微惊讶的是，这陈云婷功夫竟然不错，与司靑对打，竟然也不输一招。 陆雪微脑子有些混乱，今日她来找陈云婷，实在是冲动之举，而演化成这般，更是她始料未及的。她承认喜欢顾承继，但也不想把自己变成一个妒妇。 二人已经到了院子里，陆雪微起身走到门口，正想让司靑收手，因为着实没有意思。只是她还未开口，院门突然被打开，顾承继走了进来。而与此同时，陈云婷手中的剑被打飞，人也被司靑逼得跌到了地上。 “住手！”顾承继喝了一声。 司靑见到顾承继，只得收手退到了陆雪微身后。 “殿下。”陈云婷站起身，走到顾承继身前，叹了口气道：“王妃似乎误会什么了。” 顾承继见陈玉婷胳膊受了伤，不由沉了口气，抬头看向陆雪微，蹙眉道：“阿微，你怎么能伤人？” 陆雪微看到他二人站在一起，又想到上一世人家是夫妻，心里又是妒忌又是气怒，恨恨的说了一句：“我就伤她了，你想怎么着？” “阿微！” “若不是你及时赶来，我还要杀了她呢！” 顾承继脸色冷沉，“你先跟本王回家，休要再胡闹！” “胡闹？”陆雪微气得全身发抖，“你做了什么事，你心里不知道，竟然还有脸指责我！” “你在说什么？” 陆雪微气冲冲就往外走，走到二人面前，指着那陈云婷，“前天晚上，你没有回家，而是和她厮混在一起。顾承继，你真把我当傻子啊，你你……你太过分了！” 陆雪微用力推了顾承继一把，而后大步往外走去。 顾承继的马在门口，陆雪微想着这人火急火燎来救小情人的样子，只觉多待在这里一刻都难受的要死，于是骑马这马，用鞭子甩了一鞭子，朝胡同外疾驰而去。 顾承继追出来是，之看到陆雪微的背影消失在胡同尽头。 “快去追王妃。”顾承继交代身边的人道。 当下院里只剩下他和陈云婷，顾承继沉声问：“王妃为何会说前天晚上你我厮混这种话？” 陈云婷装作困顿的样子，“民女只说前天晚上王爷和民女确实在一起，至于她怎么会理解偏了，民女也不知道。” 顾承继眯眼，前天晚上他和裴老侯爷他们商量营救陈将军的事，这陈云婷做为陈将军的妹妹，只是在场而已。 “殿下，民女说一句不该说的，若长公主足够信任您，又怎么会误会。” “行了，不关你的事。” “殿下莫忘了姐姐。” 顾承继沉下一口气，“本王自会救出她的。” “姐姐救过殿下的命，为殿下几次犯险，一片真心相待，望殿下莫辜负了姐姐。”陈云婷严肃道。 “陈将军只是本王的下属，她自己心里明白，本王不希望再听到这样的话，你最好闭紧嘴巴。”说完这句，顾承继大步往外走去。 第482章 半山居 陆雪微简直要气疯了，顾承继居然还质问她为何伤了那陈云婷。 他们干了什么好事，他不知道吗？ 居然还有脸问责她！ 陆雪微骑马一路狂奔，等到回过神儿来，发现自己已经出城了。而且也不知走出去了多远，更不知道这是哪儿。 眼看天色不早了，陆雪微只好拦住一个过路的人问。 这过路的是个老翁，满头白发，身子佝偻着。 “这山路是通法华寺的，贵人若是回京，从这条路往西走，不远有个岔路，走北边那条，然后顺着那条路一直走，很快就到官道上了。”老人道。 陆雪微谢过老人，然后按着他所指往回走。想着自己也是够傻的，既然已经抓到人了，那就和顾承继摊开说好了，至于气成这般。 可想是这么想，心里又委屈的很。她忘记这一世的记忆了，可眼下也是切切实实的爱顾承继，他怎么能这么对她！ 她怕错过岔路口，所以特意放慢了速度，走了不久果然看到岔路口，然后按着老翁所说的往北走。可走着走着，她就觉察出不对来了，这好像是一条上山的路。 陆雪微四下看看，这条山路很僻静，前后都没有人，而且再看日头，已经往西了。 她是继续往北走，还是回去再找人问问路？正犹豫不决的时候，突然破空而来一只箭，好在那箭不是朝她来的，而是射到了北边的山坡上。 再仔细一看，那山坡上有一只兔子，被那支箭射中了。 “孙子，看你还跑不，还老子追了两座山头！”一人从林中冲出来。 来人本是一个跨步，打算跨过山沟，不想对面竟然有人，这一脚收不住，竟然直接摔到了山沟里。 “哎哟！” 陆雪微忙下了马，两步走到山沟边上。这山沟是山上泄洪用的，有一人深，半丈宽，她探身往下看，见那人以极度扭曲的姿势躺在坑里。 “长公主，您怎么在这儿？” 这人是林宗，陆雪微勉强认出他来。 “随便逛逛，林将军，你没事吧？” 林宗叹了口气，本来他不该有什么事，但遇上了随便逛逛的长公主，于是一失足跌坑里了。 “下官好像……脚崴了……” 陆雪微有点后悔了，她应该直接走掉的，当做不认识。可这都露面了，不把人救上来，似乎不太合适。 她想找了块木板，而后下到坑里，把林宗扶正坐好，而后看他伤处。不是脚崴了，而是骨折了，她先从裙角撕下一条布条，然后把木板放到他小腿处，然后用布条绑好固定。 好在坑不深，林宗单脚也跃了上去。 “林将军，那……” “劳烦长公主把下官伤到半山居了。” 陆雪微抿抿嘴，她本来想给他找根木棍当拐杖，慢慢往山下走的，结果这厮倒是不客气。 “林将军先上马吧。”她有些无奈道。 “对了，还有我的兔子，老苏还等着吃我的烤兔肉呢！” 陆雪微去山坡上捡了那只兔子，兔子还挺肥，回来递给了林宗。 “半山居在哪儿？” 林宗指了一条路，又道：“长公主，这条路人烟稀少，您怎么逛到这里来了？” “呃，迷路了。” “这样，等会儿您把我送到半山居，可以顺着门口那条路一直往西就能到官道上了，肯定迷不了路。” 听了这话，陆雪微心里才舒坦了，不枉她送他一趟。 这半山居还真在半山腰，林宗坐在马上不觉得，陆雪微牵着马走上去，可把她累坏了。 夕阳下，这半山居位于一处峭壁，三间正房，用篱笆围着一个小院子，院子里种着很多品种的花，而后面却是百丈悬崖。 金色的余晖洒在小院里，远远看着，仿若云霞里一座仙居似的。 “这半山居的主人是谁啊？”陆雪微忍不住问，想来应该是一位闲云野鹤之人。 “老苏啊！” 陆雪微瞪大眼睛，“苏太尉啊，他……他竟也有这等闲情逸致。” 林宗叹了口气，“我家老苏可怜哦，很小就没了亲娘，继母虐待，父亲偏心，好不容易出头了，喜欢上一个人，那人又不喜欢他……” 说到这里，林宗忙闭上嘴巴，他嘴上一时没把控住。 关于苏迟的身世，陆雪微是知道一点的，但也仅仅是一点。 “呃，他喜欢谁？” 林宗瞪大眼睛，先是吃了一惊，随后又想起左思迁跟他说过的话，说这位长公主似乎得了失魂症，已经把以前的事都忘光了。 “还是不说了，毕竟是老苏的伤心事。不过经历了这么多，老苏把日子也看淡了，前两年在这里建了半山居，此后只要有闲暇就在这待着。” “挺好的。” 二人说着话，终于来到了半山居的院门前。林宗翻身跳下马，支棱着一条腿，恭恭敬敬的冲陆雪微行礼道谢。 陆雪微点了点头，“顺着这条山路往下走就行了对吧？” “是，约莫有半个时辰就能到官道上了。” 陆雪微正要上马，林宗想到什么，又喊了她一声。 “长公主，不如用过饭再走吧，到时我和老左也回城里，正好送您一程。”林宗道。 “不麻烦了。” 陆雪微话音刚落，门自里面打开了，苏迟走了出来。见到陆雪微，也是吃了一惊，不过很快就恢复往常冷漠的样子。 林宗把先前发生的事跟苏迟说了一遍，又说：“这下山的路不好走，我想劝长公主留下用饭，等我和老左送她回城呢！” 苏迟看向陆雪微，眉头微蹙：“一个人？” “嗯。” “出什么事了？” 陆雪微愣了愣，觉得苏迟这话问的，莫名有些亲近，“没……没啊。” “先进来吧，等会送你下山。”苏迟不容陆雪微拒绝，直接转身进了院里。 林宗笑呵呵道：“诺，闻到饭香了吧，可是老苏做的饭，手艺真不错，长公主错过这次，以后可没有机会了。” 堂堂太尉做的饭，以后确实没有机会了。 陆雪微想了想还是进去了，主要不是稀罕苏迟做的饭，而是天色暗了，她可不想再迷路。况闻到饭香，她也确实肚子饿了。 半山居小院不大，两边种着花草，中间摆着石桌石凳，旁边架着火炉，炉上靠着一只鸡还有两条鱼。 左思迁见到她进来，忙上前迎着她在石桌上坐下。不过没寒暄两句，林宗就把他叫走了，让他帮忙一起处理兔子。 第483章 不太熟 苏迟这时端来了茶水，还有一些干果。 他在陆雪微对面坐下，倒了一杯茶，推到了她面前。 “谢谢。”陆雪微道过谢，端起那杯茶一饮而尽，跑了一下午，她也确实渴了。 见苏迟又要给她倒，陆雪微忙抢过茶壶，道：“我自己来吧。” 苏迟没有强求，自去看火盆上的烤鱼了。 陆雪微连着喝了三杯茶，这才不渴了，她看着这小院子，委实喜欢的紧，于是起身绕着篱笆看院子里种的花草。 有名贵的兰花，浓丽的芍药，还有清雅的茉莉，篱笆上还盼着牵牛花。走到一处，外面乃是悬崖，深不见底，而对面则挂着一条瀑布，银白如练，在夕阳的余晖下，仿若从五彩云霞流泻而出的，景色十分壮丽。 “苏太尉，你这真美。”陆雪微忍不住赞叹道。 苏迟轻轻应了一声，其实建造这半山居的时候，他脑子里想的就是，她会不会喜欢。原来她喜欢啊，这就挺好。 “烤鱼熟了，要不要尝尝？” 陆雪微确实饿了，于是也不忸怩，过去坐了下来。她见苏迟把烤的金黄的鱼从柳枝上取下来，然后剔除头和中间的大骨头，又细心的把背上的鱼鳍连着小刺都摘了出来，如此弄好了，才推到陆雪微面前。 陆雪微尝了一口，冲苏迟竖了大拇指，“没想到苏太尉手艺这般好。” 苏迟脸上露出清淡的笑意，“我给你拿饭。” 等苏迟端着两盘菜和一碗米饭来，左思迁和林宗已经收拾好了兔子，放到火盆上烤了。 鸡和鱼都烤好了，陆雪微吃饭，他们三人则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喝酒聊天。 “我夫人疯了，非要生女儿，夜夜缠着我。”林宗说着还真一脸苦恼的样子，冲苏迟挑眉，“我今晚在你这儿水。” 苏迟扯了一下嘴角，“你忘了，你上次在我这儿睡，你夫人差点没把京城翻个底朝天，尤其是那几家娼馆。” 林宗苦着脸道：“我也想要女儿啊，可谁让她肚子不争气，连着三个都是儿子。最近我看他们三个，怎么看怎么烦，完全是三个皮猴子。” 左思迁哼了一声，“你是故意在我们面前炫耀的吧？” “咳咳，我是这种人吗？” 苏迟和左思迁同时点头答道：“是！” 左思迁家里就不如林宗家和谐了，他有夫人也有侧室，两个女人日日勾心斗角，把后宅弄得鸡犬不宁。 三个男人说着家长里短，也是新奇的很。 陆雪微不知不觉把一条鱼给吃完了，苏迟往她面前推了一盘菜，“吃些青菜吧。” “谢谢。”陆雪微有些不好意思道。 “对了，长公主，秦王殿下可知道你出城了？”林宗问。 陆雪微顿了一下，神色有些不自然，道：“不知道，我就随便逛逛。” “那我们快吃，早点送你回城。” “没事，不急。” 左思迁和林宗又开始说起了家里的事，两个人各自有各自的愁，不觉你一杯我一杯，很快就喝多了。 陆雪微看他们东倒西歪的样子，心里有些发凉，这样他们怎么送她回城？ 兔子烤好了，苏迟扯下一条腿放到陆雪微盘里。 “尝尝吧。” 陆雪微揉了揉肚子，“我吃饱了。” “嗯，少吃点。”苏迟淡淡道。 见苏迟举着一杯酒浅浅啜饮着，神色中似乎带着一些愁绪，他仰头看着月色，那双眸子深邃幽暗。 陆雪微也跟着他抬头赏月，但见远处山峦之上，一轮清月悬在那儿，孤寂而清冷。陆雪微收回目光，看向对面的苏迟，对这个人莫名的有些熟悉。 “怎么了？”苏迟看向陆雪微问。 陆雪微想了想，问道：“以前我们是不是很熟？” 苏迟怔了怔，继而苦笑：“说不上吧。” “啊？” “他们喝醉了，我送你回城吧。” 陆雪微看那两人，竟然都醉倒了。她犹豫了一下，也只能如此。 “劳烦苏太尉了。” “走吧。” 苏迟也牵出一匹马，不过因是山路，而且又是夜里，二位并未骑着，而是牵着往下走。 山间清冷，苏迟给陆雪微拿了一件披风。 走在路上，耳边传来青蛙或者蛐蛐的叫声，让这夜更加静寂了。 好在明月清辉，可照亮前行的路。 一路上苏迟不说话，陆雪微也不知该说什么。 “公主和秦王殿下吵架了？” “啊？”猜这么准！ 苏迟微微叹了口气，“你们二人经历了很多，公主是可以信任秦王殿下的。” 信任？ 陆雪微愣了愣，他都在外面养女人了，她还怎么信任他？ “秦王殿下是不会负你的。” “为何苏太尉这般肯定？” 苏迟苦笑，他当然肯定，不然他怎么会放弃她呢！ “因为长公主值得。” 陆雪微听了个莫名其妙，他不是说他们以前不算熟，可不熟的人会跟你说这样的话吗？ “苏太尉，你为何不成亲呢？” 苏迟淡淡道：“我在等。” “等？”陆雪微想起林宗说过的话，“等你爱的那个人回头吗？” “不是，等我不爱那个人了。” 陆雪微吐吐舌头，她好像问了不该问的。 二人这样有一句每一句的，走了一个多时辰才下山。之后二人骑马上，苏迟送到她到城门口。城门口有人等着，正是顾承继。 陆雪微撇了撇嘴，见苏迟停下马不走了，以为他要回半山居，于是回头道：“多谢苏太尉相送。” 苏迟点头：“去吧。” 陆雪微虽然不情愿，但还是骑马过去了。 看着陆雪微离开的背影，苏迟神色暗了暗，而后调转马头往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陆雪微来到城门口，见顾承继站在那儿，也不知等了多久了，脸色黑沉。她下了马，随手把缰绳扔给了司靑，而后朝顾承继走去。 “我要跟你谈谈！”她道。 顾承继沉下一口气，“回家谈。” “好。” 二人坐上马车，陆雪微想里顾承继远一些，却被他拉到了怀里，而且上来就动手。 “顾承继！” “苏迟的披风？” 陆雪微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还披着苏迟的披风，她懊恼的拍了脑门一下，刚才应该还给人家的。 不过在她懊恼的时候，顾承继已经把披风解下来扔到一边了。 “别弄皱了，还要还人家的。”她要去拿起来叠好，却被顾承继锁在了怀里。 “冷？”顾承继问。 陆雪微撇嘴，“不冷了。” 顾承继却抱她更紧了，陆雪微推了一把没有推开。 “他用披风给你保暖，本王用身子。” 陆雪微切了一声，“人家苏太尉还给我做了饭，那手艺实在了得，而且人家性子又温柔又体贴，当初我应该嫁给他才是。” “陆雪微！” “干嘛？” 陆雪微抬头，这才发现顾承继脸已经铁青了。 “至于？”她就开个玩笑。 顾承继冷哼一声，“当初你差点嫁给苏迟，如今说这话， 不亚于往我心口上捅刀子。” “啊？”陆雪微愣了愣，“可我不记得了。” 第484章 好大的误会 一路上，陆雪微本来想找机会把话摊开了说的，可顾承继竟然黑着脸不肯理她。 难道生气的不该是她？ 回到王府，陆雪微见顾承继要去书房，一股怒火腾的冒起来，她冲上前拦住了顾承继的路，恶狠狠的等着他。 “顾承继，你什么意思？” 顾承继眯眼，“那你又是什么意思？” “我……”陆雪微努力压了压火气，“我要和你谈谈。” “谈什么？” “你说呢？” “我不知道。” 陆雪微瞪大眼睛，她都不知道顾承继可以这般无赖，简直气死人不偿命。 “我们谈谈陈云婷。”她咬牙道。 顾承继挑眉，“她有什么好谈的？” “你都金屋藏娇了，还没什么好谈的？那照你的意思，你便是再娶几个，也没必要跟我谈是吧？顾承继，我告诉你，我陆雪微没这般好欺负，即便以前的事，我想不起来……” “如若你记得以前的事。”顾承继打断陆雪微的话，沉下一口气，“你不会误会。” 陆雪微愣住，“你什么意思？” 顾承继叹了口气，转而拉着陆雪微往后院走。他确实有些生气，气陆雪微不信任他，气她什么都没搞清楚就离家出走，气她和苏迟在一起，可刚才自己脱口而出的那句话，却又治愈了自己。 她只是忘记关于他们之间点点滴滴很多事，忘记了他们的爱有多坚定。 陆雪微本来想甩开顾承继的手，但见他脸色不好，竟有些不敢了。 回到里屋，顾承继坐到罗汉床上，拉着陆雪微坐到自己怀里。 “我……唔……” 陆雪微本想起身去另一边坐，刚动一下，就被顾承继压着亲吻起来。这一吻，带着他的怒火，却又极尽缠绵。 等到顾承继放开她，陆雪微恍惚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儿来。 “陈云婷是陈将军的妹妹。” “啊？哦……”下属的妹妹，肥水不流外人田。 “也是军中的军医。” “哼。”人家还说救过他几次呢，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呗！ 顾承继见陆雪微一副气哼哼的样子，又觉十分好笑，于是拧了她脸一下。 “干嘛？”陆雪微瞪顾承继。 顾承继笑：“她这次来京，主要是为陈将军的事。陈将军被羌族俘虏，要求朝廷拿牛羊交换，陈云婷见朝廷一直没有回应，这才坐不住来京的。” “既是为正事，殿下把人藏起来做什么？” “没有藏。”顾承继又有些无语，“她来了京城，总要有个住的地方，本来在客栈，但陈云婷觉得不方便，便在胡同里面租了院子。这算藏吗？难道我应该把她带进王府？” “那……”陆雪微被噎了一下，“我都看到你和她在船上相拥了。” 顾承继微微一愣，“我们根本就没有上过船。” “便是那日，你带她从客栈出来，进了胡同里面。” 顾承继想了想，道：“那日裴锦租好院子，我因与陈云婷有事商谈，便和她一起去了胡同里。当日我们谈了许久，还有裴锦和严津，你若真怀疑什么，可以去问他们。” 陆雪微愣住，再想那日看到船上的两人，其实她也只看到了背影，因为衣服相似，所以才认为是顾承继和陈云婷的，但她其实并没有看到他们的脸。 难道看错了？只是巧合？ “那这几日，你衣服上都有胭脂香？”陆雪微底气已经不足了。 顾承继蹙眉，当即脱下外裳，他先自己闻了一下，并没有闻到什么香气，于是交给陆雪微。 陆雪微翻到领口，低头一闻，还是那股熟悉的胭脂香气，甜腻腻的，不怎么好闻。 二人对视一眼，顾承继想了想，把雨竹叫了进来。 “殿下和公主的衣服都送到外院去浆洗的。” “可有专门的人负责？”顾承继问。 “有。”雨竹道。 “去把给本王浆洗衣服的人带来。”顾承继沉声道。 雨竹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见殿下和公主脸色都不好，赶忙便去了。 顾承继坐回去，无奈道：“所以那晚，你问我小偷是不是女的？” “哼！”陆雪微冷哼一声，“第一次还能信，但你也不能日日抓女飞贼吧？说谎都不用心，你连骗我都这么敷衍！” 顾承继揉了揉额头，所以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陆雪微已经为他罗列了这么多罪证。 不多一会儿，雨竹把负责给顾承继浆洗衣服的婢女带来了。 那婢女跪下行礼，而后站到一旁。她穿着绯色的褙子，身材圆润，个子不高，头垂着，看不到面容。 “你负责给本王浆洗衣服？”顾承继问。 “是。”婢女小声道。 “浆洗好衣服，再送到内院，中间可有其他人插手。” “并不……” 顾承继眯了眯眼，“你先抬起头来。” 这婢女僵了一下，才慢慢抬起头来，一张大圆脸，眼睛眯成一条缝，鼻梁塌陷，龅牙，还有满脸的麻子…… 看到这张脸，顾承继稍稍有些猝不及防。 “殿下，可是奴婢做错了什么？”婢女一副胆小的样子。 顾承继咳嗽了一声，倒不知该说什么了。 陆雪微鼻子灵，这婢女一进来，她就闻到了那股甜腻腻的胭脂香气。 “殿下的衣服浆洗晾晒，然后叠好送进内院，你只需用手对吧？”陆雪微沉声问。 婢女慌了一下，“是……” “既然只用手，为何还要抱在怀里？”陆雪微眼神陡然锋利起来。 婢女因这话吓得瑟瑟发抖，“奴婢没有……王妃莫要冤枉奴婢……” “本王妃这般说，定是有证据，你若再狡辩，那边割了舌头发卖出去了事！”陆雪微怒声道。 这婢女本身胆子就不大，而且还心虚的紧，被陆雪微这么一吓，当下就绷不住了，噗通跪下就磕头求饶。 “殿下饶命，王妃饶命，奴婢一时糊涂了。” 雨竹愣了愣，还是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不由问那婢女：“你做了什么？” “奴婢只是……抱了一下殿下的衣服。” “抱了一下？” “夜里抱了一整宿。” 顾承继一听这话，当即脸黑成了锅底，恨不得马上把身上的衣服都脱了，重新洗一遍，不，扔了才好！ 谁知道她抱着他衣服还做了什么？ 陆雪微干咳一声，显然她是误会顾承继了，想到这婢女竟然敢抱顾承继的衣服，她也着实气得不行。 “你没事抱殿下的衣服做什么？”她气呼呼的问。 “奴婢……”婢女沉默片刻，后抬起头，倒是一脸坚定的样子，“奴婢爱慕殿下依旧，请王妃成全，奴婢愿侍奉殿下，没有名分也行。” 顾承继：“……” 陆雪微：“……” 雨竹：“……” 第485章 讨好 屋子里沉寂了很久，还是雨竹先打破了这凝滞的氛围。 “你觉得殿下会要你？” 婢女抿了一下嘴，“奴婢天生丽质，冰肌玉骨，殿下自然会喜欢的。” 陆雪微心想难怪眼睛那么小，原来是瞎了。 “雨竹，把人赶出府。” “王妃，奴婢不会威胁到您的！殿下，您帮奴婢说句话啊！” 陆雪微摆了摆手，“让她闭嘴。” 雨竹也听不下去了，叫来两个护卫，直接往她嘴里塞了一块细布，然后架出去了。 一场乌龙！ 顾承继冷哼一声，“你还有什么怀疑，一并说出来吧。” 陆雪微捂住脸，她好像真的误会顾承继了…… “既你无话可说了，那咱们便说说你和苏迟怎么回事吧？” “我们没……” “吃了他做的饭？送你回城？还披着他的披风？” 陆雪微咬了咬下唇，“我错了。” 顾承继脸沉了沉，不再搭理陆雪微，起身往外走去。 “你去哪儿？” “书房。” “那你……” “今晚不回来。” 陆雪微眼看着顾承继离开，心想完了，这下他真生气了。 雨竹把那婢女带出去后，回来见殿下沉着脸离开了，忙进屋看她家公主。但见她家公主抱着引枕躺在罗汉床上，一脸懊悔的样子。 “公主，殿下怎么了？” 陆雪微想了想，把之前误会顾承继的事说了，雨竹啧啧摇头：“公主，奴婢觉得这次的事是您错了。” “我知道我错了。” “错的离谱。” 陆雪微呼出一口气，“任何人看到那些，都会怀疑的，也没多离谱吧？” 雨竹摇头，“旁人会不会误会，奴婢不知道，但公主不应该啊，毕竟您和殿下能走到一起不容易，况殿下为您做了那么多，他怎么可能还会招惹其他女子。” 陆雪微无语了，连身边的丫鬟这么信任顾承继，她似乎真的错了。 夜深，陆雪微躺到床上，一侧空空的，顾承继竟然真的要在书房过夜！连她失去记忆那天晚上，睁开眼就要杀他的时候，他都守着自己的。 真伤心了？ 陆雪微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实在憋不住，她坐起身来，找了外裳披上，而后偷摸着出门了。 书房已经灭灯了，墨言守在门口，见是她，便退到了一边。 陆雪微轻轻推开门，慢慢的磨蹭到了里屋。书房靠西墙有矮塌，顾承继就躺在那儿，侧身面对着墙，自是他身材高大，那塌子又小，只能蜷缩着身体。 她小心凑了过去，等到了跟前，又不知该叫醒他还是不叫。 这一想，想的时间有点长了，竟然犯起了困意。见他身后还有空余，陆雪微小心躺了上去，还把手放到了他腰上。 “明儿再说……”陆雪微打了个哈欠。 “说什么？” 他居然回应了，陆雪微陡然清醒，“你装睡？” 顾承继冷哼一声，“本来睡了，不过在你进门的时候就醒了。” 陆雪微撇撇嘴，“那你不搭理我。” “不想。” 陆雪微哎呦一声，用力抱住顾承继的腰，使劲往他背上蹭，“人家错了还不行，大错特错，你别生气了，我任你惩罚，可还好？” “知错就好，但本王困了，王妃还是先回自己屋吧。” 瞧这话说得多冷，她都认错了，还想怎样？陆雪微气得捶了他后背一下，想转身就走，但脸皮都舍下了，不能无功而返吧。 陆雪微一咬牙，手摸金顾承继的中衣下，凑到他耳边小声道：“我说了任你惩罚，你可要想清楚了，过了这村可没有这店。” 顾承继轻哼一声，根本不理她。 陆雪微气得起身要走，只是还脚下一步还没迈出去，便觉一阵天旋地转，等反应过来已经被顾承继压到身下了。 “你说的？” 陆雪微嘴角勾起，伸手搂住顾承继的脖子，赔着笑道：“夫君，我求饶。” “晚了。” 天将亮，一室情热方散去。 陆雪微又困又累，感觉顾承继还在亲吻她，她哭了。 “顾承继，你敢再来，我……我不活了！” 顾承继笑着搂住陆雪微，“先别睡，我带你去洗洗。” “困……” “给你洗了，我也要上朝了。” 书房没有洗浴的地方，顾承继直接用被子把陆雪微一卷，而后带到后院。让雨竹备了热水，顾承继亲自给陆雪微洗好，又抱起来放到床上。 “以后还胡思乱想吗？” “唔……不想了……” 顾承继又笑，“有话还憋着吗？” “不敢了……” “那苏迟……” “天，我跟他根本就不熟！” 陆雪微气得翻身朝里，她算是明白了，顾承继倒也不是很气她误会他，反而更在意她和苏迟单独相处过。 他是吃醋了！而且醋劲还挺大！ “阿微，我不可能爱上其他女子，上一世没有，这一世更不可能。” “唔……” “我只爱你。” 陆雪微想着这男人也够磨蹭的，为了睡得清净点，她勉强睁开眼，回了一句：“我也只爱你。” 顾承继心里一甜，压着她又亲吻了一番。 “滚！” 陆雪微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雨竹雨兰进来伺候，看她的时候都偷偷带笑。 “够了啊！” 雨竹笑道：“公主，今儿一早殿下上朝的时候，心情可好了。” 哼，他心情能不好，昨晚她可是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陆雪微本来不想起来的，不过今天药膳馆开业，她怎么都该去捧捧场。 梳洗好以后，陆雪微带上星儿和陆雪云，并雨竹雨兰和宁儿司靑，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就去了。因是第一天开业，又是舞龙耍狮，又半价优惠的，所以里面人很多。 陆雪微带着她们进了后院，前面热闹，这里还是很清静的。 李婉忙完前面，抽空过来了一趟，身边还带着一个人。 “长公主，这位是我请的账房先生，姓谢名凛，之前在容家做过账房，后来辞工了。他能力很强，我便把人从燕州请了回来。”李婉道。 这谢凛个子很高，长得斯文俊朗，向她行过礼后，便退到一边低着头，是个守礼安分的。 “好，那往后就有劳谢先生了。” “不敢，这是小的职责。” 陆雪微点头，不说虚话，不刻意奉承，应该是个踏实能干的。 第486章 容家出事 前面太忙了，李婉带着谢凛过来说了两句话，二人很快就有离开了。 等了不多久，有伙计送来了一桌药膳。 陆雪微让雨竹她们都坐下，尝尝这药膳可还合口味，让她们给给意见。 陆雪云先喝了一碗乌鸡汤，不停说好喝，让宁儿又给她盛了一碗。雨竹雨兰尝了其他菜色，也都说好吃。 陆雪微也把上来的几道菜和汤都尝了，还是很不错的。 李婉挖来的这几个厨子，有从宫里御膳房退下来的，有江淮和两广名厨，南北交汇，各显神通。 大概是听说她在这儿，陆续有官眷过来请安。 陆雪微免不了要跟她们寒暄几句，不过她也没觉得烦，这也是为药膳馆宣传的。李婉忙前忙后，她虽除了钱，也当出一份力的。 不想容夫人也来了，到后院先给她请了安。 “长公主，婉儿的药膳坊开张，民妇怎么都该来捧个场。”容夫人笑道。 陆雪微笑笑，“进门是客，李婉定也是开心的。” 容夫人叹了口气，“李婉是好的，我容家对不住她。” “既和离了，便没谁对不住谁了。” “今日来主要还是想跟长公主您赔罪，那日在容家，让您看笑话了。” 陆雪微微微一叹，“本宫为朋友，容夫人别记恨才是。” “不敢不敢，轻染这些日子一直卧床休养，得知那日的事后，一直很愧疚。民妇斗胆，请长公主有闲暇的时候，可否入府开解她两句。” 原是有事相求。 陆雪微心想罢了，到底是姐妹一场，于是道：“好，本宫有空就去。” 得了她这话，容夫人才放心的离开了。 从药膳坊出来，陆雪微又带着星儿他们去集市上逛了一圈，然后才回府。 回到后院，却不见顾承继，婢女说他在花厅。 陆雪微过去的时候，见他和裴锦严津正在喝酒，三人不知在说什么还挺热闹。 “这陈姑娘医术卓绝，仙姿缥缈，又慈悲为怀，世间难得的奇女子，不娶回家太可惜了。”裴锦饮了一杯酒道。 “谁娶？”陆雪微进门刚好听到这句，于是顺口问道。 严津扫过裴锦和顾承继，笑了一声道：“自然是有心之人娶了。” 顾承继拉着陆雪微的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微微一笑道：“王妃放心，本王可不是那个有心之人。” “我放什么心！”陆雪微瞪了顾承继一眼。 陆雪微看看裴锦又看看严津，最后视线落到了裴锦身上，“裴小侯爷，嘴上可惜没用，等人家回西疆了，你就只剩后悔了。” 裴锦摸了摸鼻子，“想娶，但人家没看上我。” 陆雪微看向顾承继挑眉，“那这陈酝酿看上谁了？” 顾承继无奈道：“陈姑娘只说她出身卑微，又嫁过人，配不上裴锦，倒也没说看不上，大概有所顾虑吧。” 陆雪微倒是吃了一惊，“她嫁过人了？” “嗯，军中一将领，但三年前过世了。” 裴锦叹了口气：“那些话不过是托词。” 是不是托词，别人自然不知道，当下也不好说什么。况以裴锦的身份，要娶一个寡妇，裴家定不会同意的。 所以这事，最好别乱劝。 朝廷明面上已经同意用牛羊换陈将军，不过私下顾承继派裴锦去西疆，打算在此之前，秘密潜入羌族解救陈将军。 所以这一顿酒，其实是给裴锦践行的。 陆雪微敬了裴锦一杯，祝他旗开得胜，早日回京，便起身离开不打扰他们三好友说话了。 那日容夫人请她去容府看望陆轻染，只是一回头就忘了，还是半个月后，发生一件事，陆雪微才想了起来。 她从顾承继那里得知，容陌竟然辞官了。 “他在翰林院表现出众，今年或明年调去外地历练三年，攒足了政绩，之后便是平步青云，前途不可限量。”顾承继不无惋惜道。 陆雪微皱眉，“那他是怎么想的。” “为容家的生意吧，听说容夫人病倒了。” 当天下去，陆雪微去了容家。 她刚进府门，便见容陌带着两个账房先生往外走，眉头紧皱，脸色也不太好。往日他爱穿白色襕衫，斯文儒雅，翩翩佳公子，今日穿着玄色的袍子，行色匆匆，一身疲惫。 不期然二人碰到，皆是微微一愣。 容陌忙上前冲陆雪微行了个礼，“长公主，进府可是有事？” “听说容夫人病了，本宫来探望。”陆雪微道。 容陌闻言眉头皱的更紧了，“多谢长公主，只是在下还有事……” “你去忙吧。” 事情似乎很紧急，容陌辞了礼，便急匆匆的走了。 因陆雪微进府的是容家的管家，他解释道：“钱庄出了事，大公子这是急着去处理的。” 陆雪微点了点头，“出什么事了？” “哎，夫人把钱庄的帐交给一亲戚打理，结果那人捐了一大笔银钱逃跑了。夫人也因此才气病的，老爷身体也不好，公子迫不得已下才辞官了。今儿一早，也不知谁把钱庄的消息散布了出去，眼下很多顾客拿着银票要兑现。”管家说着叹了一口气。 陆雪微心想原是这样，容家的生意太大了，但容家人丁单薄，容陌只能如此。 若李婉在，定不能出这样的事。 陆雪微来到容夫人那院，进屋见容夫人已经自床上起身，冲她行了礼。只是见她脸色苍白，身子虚弱的站都站不稳，陆雪微忙让她躺回去。 “长公主，民妇失礼了。”容夫人道。 “容夫人，快躺下吧，身子要紧。” 待容夫人躺下后，陆雪微给她把脉，乃是肝火旺盛所致，只需好好修养，吃些驱火的汤药就行。想来大夫已经开了药方，她也就不提了。 “长公主，民妇求您一件事。”容夫人有些焦急的看着陆雪微。 “容夫人请说。” “求长公主回去跟殿下求个情，一定要把陌儿的辞官折子拦下来，他不能辞官啊，寒窗苦读十二载，终于鱼跃龙门，不能因家里这点事毁了大好前程。我和他爹商量好了，大不了生意不做了，也不能害了他。”容夫人急得眼睛都红了。 陆雪微叹道：“本宫可以让殿下周旋此事，但关键还是要看容公子，他若执意辞官，旁人怕也劝不动。” 容夫人长叹一声，“若是李婉还在就好了……” 陆雪微默然，如今后悔也没有用了。 第487章 李婉的能力 从容夫人这儿出来，陆雪微去了陆轻染的映月轩。 这些日子，陆轻染遵照大夫的话，一直卧床休养。只是身子却更加瘦了，脸色也不好。 陆雪微给她把了脉，原是思虑太重。 “大夫说我这胎位不太好，再加上两个孩子，只怕到时……生不出来，一尸三命。”陆轻染幽幽叹息道。 陆雪微默，陆轻染这胎位的确不正，不过这才七个月，还是能转过来的。 “你别总是躺着了，也要适当的活动一下，孩子不大，未免早产时，孩子因为太弱小挺不过去，你还是要多吃一些。” 陆轻染叹了口气，“容陌辞官了，容家生意上也出事了，我心里也着急。若非身子不允许，我也想像李婉一样帮容陌撑住。” 这话，她从容夫人口中听到，从陆轻染口中听到，她心里却更心疼李婉了。这些人也只在困难的时候想到她，他们把李婉当成了什么！ “轻染，不论你以前做过什么，对不起谁，都别往回看了，还是要往前看，李婉已经走出来了，你们也当如此。” “大姐，您也认为我做错了？” 陆雪微淡淡一笑，“不是我以为，而是事实就是。” “我……” “不必辩解，我只是局外人，你跟我说再多都没有必要。” 话说到这里，陆雪微实在不想说了，只是又嘱咐了陆轻染几句，就要离开了。 “大姐，等我生的时候，您能在旁边吗？” “有产婆。” “您在，我才安心。” 陆雪微呼出一口气，“好。” 陆雪微来到药膳坊的时候，因为不是用饭的时间点，里面十分清净。她来到后院，见李婉正坐在院中石桌旁一边打算盘一边写着什么。 她都走到跟前了，李婉也没有发现。 “算什么呢？” 李婉唬了一跳，抬头见是陆雪微，不由拍了拍胸口。 “诺，药膳坊上个月的盈利。” 陆雪微往账册最后一行看了一眼，喜道：“不错啊！” 李婉点头，“盈利还可以，不过略低于我的期望。” “是吗？” “咱们药膳坊用的材料都是上好的，所以价钱也贵，进店的客人并不算多，还是知名度还没打开。”李婉道。 “这样，那怎么办？”陆雪微问。 “过几日是襄阳侯老夫人的寿辰，我与襄阳侯夫人认识，想明日去府上拜访。她们老夫人过寿辰，请的都是达官贵人，所以我想送个人情，给他们每一桌宴席送一道或两道咱们药膳坊的菜，若他们吃得好，必定能扩展知名度。” 陆雪微想了想点头：“那襄阳侯府也给王府发了帖子，不过那日我答应严夫人带着她进宫去看望苏贵人了。” “不碍，这事不用公主您出面。” 话是这么说，但毕竟她也是药膳坊的东家，于是道：“若有困难，你和我说，我帮你去襄阳府讨人情。” “应该不用，当时襄阳侯夫人为着太后的寿辰，在容家珠宝行定做了一件玉插屏，结果带回家后，被丫鬟不小心把底座打坏了。翌日就是太后的寿辰，而那底座是檀木的，工匠花了十余日才雕刻好花型。襄阳侯夫人十分着急，我便带着她去了珠宝行的仓库，让伙计把所有插屏都拿了来，让她挑了一件还算满意的，把那底座换了上去，为她解决了燃眉之急。自此后，襄阳侯府所有的珠宝首饰皆从容家珠宝行定，有时有了新式样，我也会请襄阳侯夫人先过眼。” 陆雪微这就放心了，李婉很会做生意，同意也结交广泛。 她想起容家目前遇到的苦难，犹豫了一下问道：“那眼下容家钱庄的顾客都要求兑现，容家钱庄肯定没有这么多现银，这样的情况怎么解决？” 李婉微微一愣，不过并没有多吃惊，显然也是知道了这事。 她想了想道：“这个时候，未免引起客人的恐慌，必须马上安排兑现。我们与另外两家老字号的钱庄有合作，可以和他们兑换现银，但这种时候，他们不一定肯。容家可以拿房产地契做抵押，还要以低价抵押，另外两家有利可图，没有不出手的道理，况因为有容家钱庄在，他们才能在大树下乘凉。前三天兑现银，到第四天提高利息，鼓励客人存银子。他们一开始也许不信任容家钱庄，但看容家能兑出现银，有一个相信的就有两个相信的。只需坚持十来日，事情慢慢平息，人们把这件事淡忘，便会再次往容家钱庄存银子的。“ 陆雪微一边听一边点头，“我听你说的很简单啊。” 李婉笑，“一点都不简单，首先与两家钱庄的东家打交道就不是简单的事，一个不留心，便会被他们咬下一口肉，毕竟都是老油条了。再说提高利息，这是一个行业，利息是大家认定的，容家岂能私自更该，那就坏了规矩，要被行业抵制的，所以不能明目张胆的说提高利息，而是要有一些其他的优惠，比如存够多少银子，可以去容家米粮铺换粮油什么的，这是变相的贴补利息。至于这十来日，每一日都可能有突发状况，需随时应付。” 陆雪微听着就有些晕，容陌一个读书人能应付来？ “容陌辞官了，你可知道？” 李婉一愣，“他辞官了？” 看来是不知道了，陆雪微叹了口气，而后点了点头。 李婉皱紧眉头，“他疯了？” 甚至当时就是为了走仕途，他才娶她，让她料理容家生意的。 “也是无奈之举。” 李婉闭了闭眼睛，“他辞官了，那我之前做的一切都不值得了。” “李婉，也不能这么说，至少他走过他想走的路了，接下来该是担负起责任的时候了。”陆雪微犹豫了一下，道：“你也不想看到容家出事吧？” 当天，身为局外人，她不会再多说什么，一切看李婉自己的决定。 晚上，陆雪微躺在顾承继怀里，想到容陌和李婉，突然感慨了一句：“两个相爱的人，这样错过实在可惜。” 顾承继一时不解，“怎么了？” “我说李婉和容陌。” 顾承继了然，“的确可惜。” 陆雪微侧身搂住顾承继的腰，“便如上一世的我们。” 顾承继搂紧陆雪微，低头亲了亲她，“这一世我们也经历了很多，所以你要对我有信心。” 陆雪微吐了吐舌头，他这句话分明有意指她误会他和陈云婷的事。 “知道知道，我错了。” 第488章 严夫人死了 又过两日，这日一早，用过早饭后，严夫人就来了。 “苏贵人自进了宫，一直深居宫中，咱们再没有见过。我夫君挂念他这表妹，又逢西疆传回消息，说舅舅被释放了，所以才劳烦长公主带臣妇进宫一趟，一来看望一下苏贵人，二来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让她不必担心了。”严夫人道。 此时二人坐在马车里，陆雪微点头，“的确是好消息。” 想起苏妍那跳脱的性子，这一进宫，被高墙大院圈了起来，不定多郁闷呢！ 陆雪微抬头，见严夫人正在清理衣角，那上面沾了一下脏。 “哎哟，这皮猴子，臣妇出门的时候，他突然冲上来要抱，臣妇怕他跌倒，忙矮身接住他，不想被他一脚踩在衣角上了。当时以为清理赶紧了，结果这边还落了脚印。” 陆雪微笑，“夫人膝下有几个孩子？” “一个大女儿一个小儿子，夫君和殿下一般没有同房妾室那些，所以我们家人丁不多。”说这话时，严夫人嘴角带着笑，显然日子过得很好。 陆雪微点头，“严大人为人正直，对夫人又好，你们都是有福之人。” 严夫人笑道：“还是长公主有福，不过夫君对臣妇对孩子确实好，因此臣妇也要善待他的家人。我们已经商量好了，把他舅舅接回京城养老。” “如此甚好。” 二人一路说着话，很快就到了宫门口。 下了马车，有太监引着她们往里走。 她们先去给太后请了安，而后有太监引着严夫人去见苏贵人。 陆雪微陪着太后说了会儿话，见太后有些疲惫了，她借口去御花园逛逛，便先出来了。彼时正是赏菊的好时候，一个宫女引着她去了御花园中的菊园。 菊花里有各种名贵的菊花品种，不少已经开花了，黄灿灿的一片。陆雪微在园中石桌旁坐下，那宫女忙去准备茶点了。 这时，一个花匠带着草帽过来，手中还拿着锄头。 见他竟靠了过来，司靑忙持剑挡到了陆雪微面前。 花匠抬头，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长公主，是属下。” 陆雪微歪头打量，不想竟是墨城。 “你怎么在这儿？” 墨城眨眨眼，一下不知该说什么，又眨了眨眼，傻道：“长公主您让我潜入宫中，盯着太后和皇上的动作，难道您忘了？” 陆雪微愣了一愣，“我？” 墨城点头，“您还真忘了？” 这一下，墨城有些委屈了。 他都潜伏半年多了，尽职尽责，无声无息，结果给他派任务的人给忘了。 陆雪微忙小声解释了一句：“我后来有失忆了，所以……” 墨城叹了口气，“算了，殿下也知道这事。” “那就好。” “属下今日现身，是有一件事向公主您禀报。” “什么？” “三天前，在皇上寝宫敬天殿伺候的十余名宫女皆中毒而亡。宫内掌刑司给出的解释是，膳房做了一道野菇汤，不小心用了毒蘑菇。” 陆雪微想了想，道：“野菇不能乱采，小心中毒。” 墨城：“……” 陆雪微一想又不对，墨城特意来跟她禀报，总不能是跟她唠嗑的，于是忙问：“哪里不对吗？” 墨城又叹了口气：“敬天殿的宫女太监吃的都是一样的，为何单单这十余名宫女死了，那些太监没事？” “为何？” “因为那日膳房只给这些伺候的宫女送了野菇汤。” “原来这样。” 墨城无语了一下，“那为何单独给她们送？莫不知道这汤里有毒？” 陆雪微啧啧一声，“你这样说是不是太牵强了？” 墨城点头，“我曾潜入膳房暗查，无意中听一个厨子跟另一个厨子说，那野菇汤是他熬的，熬出来后，他先吃了一碗。还说可能是自己身体壮，所以什么事都没有。” “这不可能！”能把人毒死，那这汤里肯定是有剧毒，即便毒不死这厨子，也不可能什么事都没有。 墨城呼出一口气：“皇上从不许任何人近身，包括宫女和太监。” “难道皇上身边没有贴身伺候的？” “没有。” 陆雪微确实感觉有些奇怪了，堂堂一个皇上，竟是不用别人伺候。 “事发前一天晚上，皇上微醺，两个宫女曾送他回寝室，还脱了他衣服，送到床上安置。”墨城又道。 这一下陆雪微明白墨城的意思了，他怀疑的是这十多个宫女可能是被人设计杀死的，而这个人可能是皇上。 这时送差点的宫女过来了，墨城忙戴好草帽，去一旁清理的菊园的杂草了。 陆雪微想着刚才墨城的话，一个不喜欢别人碰触的人，可以算是不伤大雅的癖好，但若因此杀人就太阴狠了。但皇上有苏贵人，他俩难道不同床？ 陆雪微想的有些乱，抬头见墨城已经离开了，便也起身朝园子外走去。 “你带本宫去苏贵人的寝宫吧。”陆雪微冲那宫女道。 “苏贵人虽有自己的寝宫，但自进宫后，一直住在皇上的敬天殿。”宫女道。 陆雪微想了想，“那就去敬天殿外，我们等等严夫人就是。” 出了菊园，她们环御花园的内湖走，走到对面，再不远就是敬天殿了。只是这时，陆雪微见对面突然冲出一个人。 定睛一看，正是严夫人，此刻她脸上带着惊惧之色，慌里慌张的跑着，而跑到湖边，竟直接跳了下去。 陆雪微愣了一愣，当即忙往对面跑去。 而跑的时候，她也看了湖面，那严夫人跳下去后，竟然没有露头。等到她们跑过去，已经几个护卫跳下水里去救了。 这时苏贵人来了，看着那湖面，人跟傻了似的。 “怎么回事？”陆雪微大声问。 苏贵人却只是摇头，呆呆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与此同时，皇上也跟了来，看着湖面，眸色冷了下来。 陆雪微向皇上行了礼，又问：“我们在对面见严夫人一副慌里慌张的样子，可是出了什么事？” 皇上叹了一声，上前两步握住苏贵人的手，轻轻扯了她一下。 “长公主问你呢，可是出了什么事？” 苏贵人此刻花容失色，只一个劲的摇头，甚至脸上还有些惧色。 第489章 痛失爱妻 陆雪微心下疑惑，苏贵人未进宫前，开朗活泼，胆子又大，与眼下之人，竟似不是同一个似的。 皇上疼惜的把苏贵人揽到怀里，而陆雪微却看到因这一举动，苏贵人身子在瑟瑟发抖。 湖里还在捞人，估摸着时候，陆雪微已经绝望了，人不可能还活着。果然又过了一刻钟，才把人从湖里捞出来，已经没有气息了。 “严夫人被湖水下面的水草缠住了脚，奴才等找了许久才找到。”一护卫道。 皇上蹙眉：“去查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是。” 陆雪微看着严夫人的尸体，想起之前她在马车里跟她说的话，她过得很好，有爱她的夫君，有可爱的孩子，不过寻常进宫，怎么一转眼命就没了。 连她都不能接受，更何况严津。 “来人，出宫通知严大人。”皇上吩咐了身边的侍卫，又看向陆雪微，“长公主，你看？” “容本宫给严夫人整理一下吧，未免严大人看到太过伤心。” 陆雪微跟随侍卫把严夫人送到了不远处的花厅，屏退宫里的人后，她忙让司靑去门口守着，她则检查严夫人的口鼻，身上有没有外伤，最后在脚腕上看到了水草勒出来的红痕。 陆雪微给严夫人换了干净的衣服，整理一下遗容，这时严津终于来了。 看到躺在床上，已经没有声息的严夫人，他僵住门口，像是不能相信一般，许久才往里走。明明地板是平的，他却踉跄了一下，冲了两步，趴跪到了床前。 “夫人？”严津痴痴唤了一声，没有得到回应，他就一声接着一声，似乎这样唤下去，她总会应的。 陆雪微站在一旁，没有劝慰，没有打扰。 “你怎么不理我？”严津笑了笑，去拉严夫人的手，冰冰凉凉的，他脸上笑容僵住，“你是不是冷？” 严津起身拿被子给严夫人盖住，还捧着她的手搓着呼热气。 “你别贪睡了，女儿不是让你回家教她绣兰花？儿子淘气，晚上非要吃你做的肉饼，你答应了的，忘了？”严津絮絮叨叨说着。 陆雪微听着心里难受极了,见到顾承继来了，陆雪微跑到他怀里，眼泪落了下来。 顾承继搂着她，二人退出这间屋子。 等到了外面，陆雪微终于绷不住，小声哭了起来。 “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我们说了很多话……我在湖对面，亲眼看到她跳了下去，再也没上来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为什么要跳湖……”陆雪微一边说一边哭。 顾承继轻轻拍着陆雪微的背安抚，“裴锦已经去查了，相信很快会有结果的。” 这时，严津抱着严夫人出来了，看到陆雪微哭，还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 “夫人许是太累了，下官想带她早点回家。”严津对顾承继道。 “好，马车就在殿外。” “是不是不合规矩？” 顾承继上前拍了拍严津，“没事，快带夫人回家吧。” 严津走时还不忘辞礼，而后抱着严夫人离开了，一边走一边还对严夫人说着什么。 陆雪微抹了一把泪，“严大人这样……” 顾承继点头，“放心，本王和裴锦会陪着他的。” 出了这种事，陆雪微也有些心神不宁，顾承继说先送她回府，而后再去严府，她便没有拒绝。 等回到府上，她才敢跟顾承继说：“下湖里捞起严夫人的侍卫说，她被水草给缠住了，所以才出事的。我看了严夫人的脚踝处，确实有勒痕，但痕迹很浅，若是她奋力挣扎过，这勒痕应该会很显眼的。” 顾承继挑眉，“所以你怀疑严夫人不是淹死而是……” “我不确定，而且苏贵人的样子也很奇怪，她似乎……似乎很怕皇上。” 顾承继沉思了一会儿，道：“我知道了，别想那么多，好好睡一觉，我去严府看看。” 接下来两日，顾承继和裴锦帮着严津料理了严夫人的后事，本来严津不让下葬的，还是裴锦硬把人拉开了。 待严夫人下葬后，严津就守在坟前，白天抱着墓碑说话，晚上抱着墓碑睡觉。 严家乱成一团，但还有两个孩子，顾承继只好把这两个孩子带回家了，让陆雪微照看几日。 两个孩子，一个女儿一个儿子，女儿是老大已经十岁了，儿子还小，只有四岁。 女儿叫严知欢，十岁了，已经懂得死亡意味着什么，但这小姑娘眼睛红红的，却没有哭，而是一直在照顾弟弟。 儿子叫严知安，因为太小，一直吵着找娘，还说娘说话不算话，说好给他做肉饼的。 陆雪微让厨房给他做了肉饼，小家伙吃了一口就扔了，说不是他娘做的。 “不喜欢吃也不能扔了，浪费粮食是不对的。”星儿走上前，小大人一般训斥严知安。 严知安本来就委屈，见有人凶他，当下大哭起来。 “你是男孩子，老哭哭唧唧的，真让人讨厌。”星儿喝道。 “我弟弟哭他自己的，你喊什么！”严知欢护着自己弟弟冲星儿嚷道。 星儿哼了一声，“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有什么好哭的。” “他是因为太我娘了！” “那你娘呢？” 严知欢瞪了星儿一眼，不理他，拉着弟弟进屋里。 陆雪微把星儿叫到跟前，跟他说了颜知欢他们娘的事。 星儿听后有些难过，“怪不得他总哭呢！” “嗯，所以你要多体谅他们。” 陆雪微离开后，星儿端着一盘肉饼进了屋。那颜知欢瞪他，他也不在意，而是走到严知安跟前，把肉饼给他。 “我要吃我娘做的！”严知安嚷道。 “这就是你娘做的。”星儿道。 “才不是，我娘做的我能吃出来！” “那你不信问问你姐姐。” 严知安看向严知欢，试图获得认同。 严知欢知道弟弟已经一天多没有吃东西，虽然觉得骗他不对，但还是点头道：“嗯，就是娘做的。” 星儿拿起一个，大口咬了一口，“你娘做的真好吃，算了，你不知我都吃了。” 见星儿要拿走那一盘肉饼，严知安忙从盘子里拿了一个，大口吃了一口。虽然觉得味道不太对，但生怕被星儿吃完，还是大口大口吃着。 一连吃了两个，严知安吃饱了，但把剩下的一个小心的藏了起来。 “姐姐，娘怎么不来接我们回家？” 第490章 懂事的小丫头 严知欢想到娘，她眼圈也红了，一时不知道怎么跟弟弟说。 “你娘有事去很远的地方了，你和你姐姐要在我家住一段时间。” “真的吗？” “当然，我比你大，我是哥哥，哥哥怎么会骗弟弟。” 严知安噘嘴，“可我想我娘了。” “别哭啊，男子汉不可以哭的。” “我又不是。”严知安委屈道。 “你已经四岁了，当然是男子汉，再看你小胳膊小腿的，这样吧，明天你跟着我练武。等你学好功夫，你娘就会来接你了。” “真的？”严知安一喜。 “当然，而且还要多吃饭，壮壮实实的，你娘才会高兴。” 严知安点头，“那我明天练好功夫，后天娘就能来接我了。” 顾寒星干咳一声，“先练好再说吧。” 见弟弟高高兴兴睡觉去了，严知欢一时不知该感谢顾寒星还是气他。 顾寒星六岁，严知欢比他大四岁，觉得还是不能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谢谢。”她道。 顾寒星挠挠头，“之前我不知道你们娘……对不起啊！” “嗯……” 见严知欢眼泪掉了下来，顾寒星当下有些慌了，到底是女孩子，哭起来就看着挺可怜的。 “你别哭啊，不如你明天也跟我学功夫吧。” 严知欢摇头，“我娘让我学好女红。” “那也好啊，我娘什么都会，让她教你。” 翌日，得知儿子给自己戴了高帽，陆雪微只得无奈的对严知欢道：“我的确什么都会，唯独女红。不如这样吧，我找擅长女红的嬷嬷教你。” “谢长公主。” 见这小姑娘这般懂事，而且长得温婉可人，陆雪微拉她坐到自己身边，“明日再学吧，你弟弟在外面跟着星儿练功，趁着这功夫，你跟我讲讲你娘好不好？” 严知欢默了一下，才开口道：“我娘很好很好……” 陆雪微知道这小姑娘一直在强忍着，不敢哭不敢让自己软弱，努力在照顾弟弟，可她也不过十来岁。这样下去，她会把自己压垮的。 果然小姑娘说着说着哭了起来，但赶紧擦掉眼泪，强忍着不哭。 陆雪微抱住小姑娘，柔声道：“痛痛快快哭吧，不用忍着，天塌下来，本宫给你顶着。” 严津已经在严夫人的坟前守了十多日，顾承继和裴锦劝了不少，可他一句也听不见去。后来，二人没法，想着还是带两个孩子过去。看到两个孩子，他许能振作起来。 这日一早，用过早饭后，陆雪微带着两个孩子跟着顾承继出城去了。 这几日，她日日陪着这两个孩子玩，他们与她熟络起来。 严知欢知道此行目的，小小年纪，脸上带着深深的忧虑和悲痛。而严知安却不懂什么，还吵着要回去跟星儿哥哥练功夫。 “哥哥说了，练好功夫，娘才会来接我们回家。” 陆雪微揉了揉严知安的头发，笑问：“那你学会了吗？” 严知安摇头，“好难。” “慢慢学。” “哥哥说我要学十年，但十年很短，很快我就能见到娘了。” 看着小家伙天真的样子，陆雪微叹了口气，不用等十年，他就会明白‘死’的涵义了。 来到城郊严家的祖坟，陆雪微看到严津时，大大吃了一惊。 京兆府尹，堂堂四品大员，出身清贵之家，如今却是个乞丐一般。头发又乱又脏，衣服沾满了泥，而不过十来日，却瘦成了竹竿，此刻抱着那墓碑，神识不清的样子，小声叨念着什么。 严知欢看到父亲这样，悲从中来，冲上前出，大喊一声：“爹！您怎么……您看看我啊，我是欢儿，弟弟也来了，您看看我们两个啊！” 陆雪微带着严知安上前，从他小声道：“你爹爹很伤心，去抱抱他吧。” 严知安先时还没认出父亲来，被陆雪微推着上前还有些害怕，等看清这个蓬头垢面的人真的是父亲后，反而有些生气。 “爹爹，你怎么这么脏，娘看到了会凶你的。”严知安嘟着嘴道。 见爹爹不理自己，严知安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抱住了爹爹。 “爹爹，你别怕，安安不让娘凶你。不过，我们要赶紧回家洗洗，这样好脏。” 怀里的小身子又软又暖，严津终于回过魂儿来，看看儿子又看看女儿，再看看这冰冷的墓碑，这一刻似乎才意识到了，他夫人是真的去了。 “掌刑司说那日走在路上，不小心踩到了蛇尾巴，那蛇追她，她惊慌之下才掉进湖里的。”顾承继小声道。 此时他二人站在远处，陆雪微听过之后，一时有些好笑。 “这就是他们的调查结果？” “嗯，还有几个宫女看到了，能够证明。” 陆雪微不说话了，说到底，之前她的怀疑并没有证据。而且严夫人只是进宫看望苏贵人的，不应该招惹什么杀人之祸，况也是她亲眼看着严夫人自己跳下去的。 许是真的受了惊吓？ 在陆雪微深思的时候，那边突然传来严知欢的声音。 “爹！您怎么了，您不要死啊，不要丢下我和弟弟！” 陆雪微和顾承继忙跑上前，见严津昏倒了。陆雪微给他诊了脉，乃是悲痛过度，又加之这些日子挨饿受冻的，眼下终于熬不住了。 “欢儿，没事，你爹只是太累睡着了。”陆雪微忙安抚严知欢。 严知安有些被吓到，怔怔的站在一旁。 陆雪微拉他到怀里抱了抱，柔声道：“没关系，我们送你爹回家休息，等他睡一觉就会醒来，然后照顾你们姐弟。” 他们把严津送回府，让严府的管家照料。本来陆雪微想带两个孩子还回王府的，但严知欢要留下来照顾她爹。 “长公主，您把我弟弟带回王府好不好？”严知欢小声道。 “你舍得和弟弟分开？”陆雪微问。 严知欢想了想道：“以前我能很好的照顾弟弟，可现在……我不知道该怎么照顾他了，我只会让他和我一起难过。这几日，世子带着弟弟练功，他嘴上喊累但其实很开心，所以他还是跟您去王府为好。” 陆雪微点头，“我可以把你弟弟带回王府，但你能向本宫保证，以后不哭了吗？” 严知欢点头，“我不哭，我还要照顾爹。” 见严知欢这般懂事，陆雪微心疼的拍了拍她的背，“有困难就去王府找本宫。” “嗯！” 第491章 怀孕 过了两日，陆雪微从顾承继那儿知道，京郊发生命案，严津已经开始查案了。 陆雪微心想，忙一点也好，能从悲痛之中早点走出来。 羌族俘虏陈将军，先前讲的交换条件，他们又换了，竟是想要一座城。也因此，裴锦没能成行，他们目前正在商量对策。 这日顾承继回来，说他和裴锦一起去西疆。 “少则三月，多则半年。”顾承继道。 陆雪微抱着顾承继，不舍得他走：“不能让他们去么，你是堂堂的秦王殿下，不用什么事都亲力亲为吧！” 顾承继叹了口气，搂住陆雪微道：“那羌族又联合了两个部落，一起向朝廷发难。眼下百官中已有人觉得为陈将军妥协不值了，我这时候不出面，只怕陈将军真的要客死异乡了。” 陆雪微哼哼一声，她知道顾承继一向珍重手下的将士们，她不应该阻止他，“可我就是舍不得你！” 顾承继抱着陆雪微亲吻，柔声道：“那这两日我在家陪你，一解你相思之愁？” 陆雪微锤了顾承继一下，“那只能三个月。” “好。” 顾承继把陆雪微抱到床上，二人情之所至，缠绵许久。 又过两日，顾承继便和裴锦一起出发了。 陆雪微昨晚被折腾狠了，第二日根本没能起身，等她醒的时候，雨竹告诉她顾承继天还未亮就出发了。 “他一定是故意的！”陆雪微气道，定是怕她缠着他不让走，她有那么不顾全大局吗？ “长公主，奴婢给您梳洗吧。” 陆雪微想了想道：“你去让雨兰进来收拾细软，我们马上追出城去。” “啊，追殿下吗？”雨竹一愣。 “嗯。” 陆雪微咬牙，顾承继一定是洞察了她的心思，所以才偷偷走的。她这两日已经安排妥当了，将星儿和严知安送去给裴老侯爷照料，陆雪云和宁儿先回陆家，而她则跟着顾承继去西疆。 她也不是缠着顾承继，主要是那陈云婷一路随行，她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 雨竹被催着去唤雨兰了，陆雪微正要起身，突然觉得有些恶心，想到这两日胃口也不好，以为是伤寒，便给自己把了脉。 而后，她愣住了。 竟然是喜脉！ 不多一会儿，雨竹雨兰进来，问她是不是要收拾一些厚重的衣服，眼下要入冬了，西疆那地儿一滴精很冷。 “算了。”陆雪微躺回床上，“不去了。” 雨竹和雨兰都愣了愣，不过长公主不去了，终归是好事。 陆雪微有些难过也有些欣喜，她腹中有顾承继的孩子了，若能生个女儿，那就太幸福了，当然生个皮猴子也不错。而怀孕前三个月，最忌奔波劳累，她可不敢拿自己和孩子的身体开玩笑。 好几日没有去药膳坊了，用过早饭后，陆雪微带着司靑去了。 药膳坊生意很好，还没到午饭的点，但已经有人来订桌了。 谢凛在前面忙碌，见陆雪微来，上前跟她行了礼。 “东家在后院。” 陆雪微点头，来到后院，见李婉正埋在一堆账册中。 “咱们药膳馆有这么多账册？” 李婉抬头看是她，苦笑了一声：“容家钱庄的，之前出了风波，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但账目有些乱。所谓帮人帮到底，我用几日的功夫，给他们整理好了。” 陆雪微坐到李婉身边，“容陌收回了辞呈，等下个月政绩考核过了，便要外放了。他仕途还算平顺，不过你为何帮他？” “几年夫妻情分，我帮他这一回，算对得住他也对得住自己了，以后也就放下了。”李婉淡淡道。 “嗯，不过这容家的生意还是没有管啊？” “我在容家时，提携了几个账房，让他们去各地的分号历练了。如今调了回来，可以帮容家管理生意，只要容夫人掌控一下大局就行。” 陆雪微笑，“你为容家真是深谋远虑了。” “我做事向来未雨绸缪，好在这时候能帮上他们。” 李婉处理好账册，拉着陆雪微进了里屋。 “你帮我诊诊脉。” “怎么了？” 李婉凑到陆雪微耳边，小声说了一句什么。 陆雪微瞪大眼睛，“已经三个月没来月事了，你怎么不早让我帮你看看？” 李婉笑笑，“这不忙着药膳馆的事，一耽搁就忘了，等回头想起来算算日子，已经这么久了。” 陆雪微忙让李婉伸出胳膊来，诊了一遍，不太相信，于是又诊了一遍，最后她叹了口气。 “你猜出来了吧？” “真的？” 二人同时默了一下，正是喜脉。而且已经两个多月了，因为没有什么反应，或者有一些轻微的，但被李婉忽略掉了，以至于一直没有发现。 “来的还真不是时候。”李婉苦笑，细细一算，应该是她知道陆轻染怀孕了，受了刺激，请长公主开了补药。这一补，竟然真怀上了，只是随后她和容陌就和离了。 “你打算怎么办？”陆雪微问。 “我不该留下这孩子。”李婉道。 陆雪微想了想道：“但你之前喝了那些大补的药，身体有受损，此时落胎的话，身体损伤更重。况以你的体质，可能以后再也怀不上了。” 她是实话实说，但怎么决定还在李婉。 “以后再也不能怀上？” “极有可能。” 李婉叹了口气，她是多渴望有自己的孩子啊。对于肚子里这个，她不是不想要，只是不想和容陌再有牵连而已。 “你再想想吧，别冲动之下做什么决定。”陆雪微道。 二人正说着话，司靑进来了，说是陆轻染来了。 “她怎么来了？” 陆雪微和李婉都吃了一惊，二人忙出屋，见陆轻染挺着大肚子进来了。 “你这都快要生了，怎么还乱跑。”陆雪微蹙眉道。 陆轻染想行礼，但实在不方便，只道：“大姐还有李婉姐，容轻染失礼了。” 陆雪微忙上前扶着她，李婉让下人搬来了太师椅，让她靠坐在上面。 “这几日觉得身子舒坦了许久，想着大姐的话，还是要多活动才好生。反正在院里也是走动，来街上也一样。”陆轻染笑道。 “活动也要适量，别累着了。”毕竟是双子，陆雪微嘱咐道。 陆轻染又看向李婉，“李婉姐，许久不见了。” 第492章 陆轻染死了 李婉刚知道自己怀了容陌的孩子，眼下又看到陆轻染，哪有什么好心情，于是开门见山问道：“你来，有事？” 陆轻染笑僵了一下，“李婉姐这次帮了容家帮了夫君大忙，我该来跟您道句谢的。” “不必，这是最后一次。” 陆轻染微微一叹，“其实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李婉姐莫要恨夫君。” “我不恨他，你想多了。” 陆轻染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沉默许久，道：“其实今日我来，是有事求李婉姐的。” “求就不必了，我不觉得自己能帮到你什么。”李婉冷冷道。 陆轻染点头，“以前是我对不住你了，自作孽，怨不得谁。我这怀的是双子，生产时定是危险万分，我怕自己熬不过去。如果我死了，孩子能保住，等李婉姐您以后回了容家，请善待我的孩子。” 李婉呵了一声，“你说什么疯话，你生或死，我都不可能回容家。” “若有那么一天，李婉姐答应我，好好帮我照顾孩子，可以吗？” 李婉冷冷的看向陆轻染，“如果不想自己孩子受苦，那就咬紧牙关挺过去，寄希望于别人，那就大可不必了。” 陆轻染脸上不无失望之色，想到什么，又转头看行陆雪微，央求道：“大姐，您以后能帮我多多照拂孩子们吗？” 陆雪微拍了拍陆轻染的肩膀，“你这是快生了，精神压力有些大，放心不会有事的。” “可我预感不好，总觉得挺不过去。” “没事，我不是答应你了，到时在你身边。” 陆轻染听了这话，稍稍放下心来，又看向李婉，“其实夫君心里只爱李婉姐你一人，当初……我不该闯入你们中间，说实话，我后悔了。不爱就是不爱，这些日子夫君虽然待我家伙，可我能感受到，他的好是刻意的，更像是强迫自己这么做。他痛苦，我也难受。” 李婉闭了闭眼睛，下意识抚住自己的小腹。 然错过就是错过，不论什么原因，她和容陌已经不可能了。 因担心陆轻染，陆雪微亲自把她送回了容府。只是刚要离开，陆轻染突然发作了，竟是要生了。 容夫人匆匆而来，产婆已经住到家里了，还有两个大夫，再加上陆雪微，她稍稍有了些底气。屋里传来陆轻染的惨叫声，容夫人抹了一把汗，忙吩咐下人去官衙找容陌。 “阿弥陀佛，佛祖一定要保佑大人和孩子都平安。”容夫人合手道。 陆雪微净手后，跟着产婆一起进去了。 陆雪微进去的时候，听到陆轻染一声惨叫，继而产婆喊道：“生了生了！” 她忙上前，见产婆果然抱起了一个，拍打了脚底板以后，小家伙小声哭了两声。是个小姑娘，但太弱太瘦了。 产婆把孩子交给奶娘，脸上露出笑意：“原还很担心，不想这么顺利。” 她这么说着，去看后面一个的情况，随即愁住了：“这个胎位不正啊！” 陆雪微不会接生，她去看陆轻染，见她有些力竭了，便往她嘴里塞了一粒参丹，在她耳边道：“大的是女儿。” 陆轻染扯出个笑：“我听到她的哭声了……” “嗯，她很好。” 先开始的确顺利，可生第二个的时候，却一直生不出来。这样有一个多时辰，孩子才终于生出来了，但已经没有气息了。 陆雪微也帮忙救治了，但没有用，这第二个是儿子，本该是男女双全的。 陆雪微走到陆轻染面前，见她满头大汗，闭上了眼睛，显然是一点气力都没有了。 “收拾吧。”陆雪微叹了口气，交代婢女去给陆轻染熬参汤，又写了个补血的方子，这才从屋里出来。 “哎哟，怎么就留下个丫头片子！我那孙儿啊，盼了这几个月，竟是这结果。”容夫人一边抹泪一边说着。 “娘，别说了，轻染受苦了，姑娘也很好。”容陌皱眉道。 “不是说不好，娘是心疼啊！” 见陆雪微走了出来，容陌忙走上前，先行了个礼，“长公主，轻染怎么样了？” “眼下没事，我给她开了补血的方子，你们听产婆怎么交代吧。”陆雪微道。 “那孩子呢？” “孩子挺好，我刚看了一下，已经睡着了。” 如此，容陌也就放心了。 陆雪微想到李婉肚子里那个，陆轻染一儿一女还好，只留下一个女儿，只怕容家得知李婉怀孕，会纠缠于她。 眼下没什么事，陆雪微就先走了。 回到王府，用过晚饭后，陆雪微就躺下了。怀孕初期，还是多休息，忌操劳。 只是她刚睡得迷迷糊糊的，雨兰进来了，小声对她道：“长公主，容家来人了，说是容小夫人出事了。” 陆雪微睁开眼，脸上露出惊诧之色。她忙起身，穿好衣服，披上披风，忙往外走去。等到了容家，远远听到哭声。 她进院一看，丫鬟小厮们都跪在地上，容夫人和白老夫人在，两个都在抹泪。 她走上前，问道：“怎么了？” 容夫人抹了泪，道：“不知怎的，不久前轻染下面突然大出血，产婆和大夫都没招儿，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人就……” 陆雪微吃惊不小，又见白老夫人身子晃了晃，她忙上前扶住了她。 白老夫人大恸：“轻染啊，她年纪轻轻，就这么去了啊……” 这时屋里传来三夫人的大哭声，那撕心裂肺的，听着人心里难受极了。陆雪微把白老夫人交给一旁的婢女，而后往屋里走去。 走到里屋，但见容陌呆呆的站在床前，而三夫人趴在陆轻染身上，哭得起不来了。 她上前看向陆轻染，她脸色乌黑，已经没有气息了。 昨日她突然去找李婉，还说预感到了不好，竟真的成真了。 陆轻染安葬后不久，容陌的调令也下来了，他需要去外地任官。 那日他离京的时候，陆雪微去送了他。两辆马车，前面一辆是他的，后面则是奶娘带着刚出生不久的孩子。 “你要带着孩子去上任？”陆雪微问。 一个大男人，还是个官员，带着刚出生不久的孩子上任，往后的路可不好走。 容陌点头，“轻染去了，我做为父亲，不能丢下孩子不管。” “容夫人同意了？” 容陌苦笑，“容家的生意已经让她心神俱疲了，哪还顾得上这个孩子。” 陆雪微微微叹了口气,“路上保重。” 容陌回了个礼，而后往城门口的方向看去，但那里并没有他想看到的人。 “你不必担心李婉。”陆雪微道。 “我这辈子最对不住的人就是她了，往后日子还长，长公主若觉得哪个男人不错，帮她撮合撮合吧。”容陌道。 陆雪微默了一下，“她那性子，你还不知道，太有自己的主意了。” 容陌笑了笑，“是啊，她从来都是最有主意，也看的最清的那个。” 第493章 离京 送容陌离开后，陆雪微来到药膳坊，见李婉正在和谢凛商量什么。 听到动静，二人回头见陆雪微，李婉忙起身把她拉了过去坐。 “我从我哥那里得到一个消息，一个贩皮货的客商从西边弄来了一大批皮货，但刚到燕州，竟然得病去了。眼下他家人正在找人接手这批皮货，乃当初在西边买时的价格。有很多商人有意愿，但知道这家人急于出手，于是故意压价。” “所以呢？” “药膳坊有了一些盈利。” “嗯。” “我们想接手这批皮货。”李婉道。 陆雪微点头，“你们俩决定就好了，如果银子不够，我拿银子就是。” 李婉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盈利才有多少，确实不够接手那一大批皮货的。 这事商量定以后，李婉打算和谢凛一起去燕州，但被陆雪微拦住了。 “你忘了你身子是什么情况？” 李婉一愣，继而拍拍头，“我还真忘了。” “这样吧，我让司靑带王府几个护院跟谢先生一起去，他们不懂生意上的事，但至少可以保护这一批货。”陆雪微道。 “那太好了。”李婉道。 只是谢凛走了不多久，燕州那边来信了，原是衫子那边，说是当地官府要拆了大院，已经把他们赶出来了。 陆雪微是知道李婉和谢凛两个人在养着几十个老弱病小，她原要帮忙，但李婉拒绝了，说她和谢凛可以担负起来。 “我还是得去一趟燕州。”李婉叹气道。 涉及到官府，李婉一个商人去了也没用，陆雪微想了想，“我跟你一起去吧。” “万万不可！”长公主也有身子了。 “我们可以走慢一些，而且我是大夫，可以同时照顾我们两个。” 李婉还是不同意，但第二天走的时候，陆雪微跟去了。 陆雪微不是自己一个，还带着星儿和严知安，男孩子嘛，还是要去外面见见世面的。 容陌赴任之地乃燕州的合县，这合县乃南晋有名的穷县，一则土地贫瘠，二则人口稀少，三则暴民较多，一直以来很难治理。 之前赴任的县丞，大多是浑浑噩噩三年，一旦期满，赶紧申请另调。还有熬不住三年，直接称病辞官的。 容陌从他在翰林院的同僚口中得知，这次调任合县，只是暂时的，不必等到三年之期。因燕州府台还有一年任期，等府台调走，他就补上去了。 那同僚还嘱咐了他一句：“在合县的这一年尽量闭眼塞听，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就能顺顺利利从这浑水中趟出来。” 容陌来之前，了解了很多合县的情况。而合县之所以需要县丞，乃是因为先前的县丞死了，据悉是突发疾病而亡的。 也就敢在这个时候，他需要外调，而合县正好空出了个位子。当然，也不止他一个人要外调，同期的好几个，但人家疏通了人脉，他却没什么动静，因此这好事也就落到他头上了。 对于容陌没什么感觉，合县或者哪里都好，他尽职尽责就是。 他这一行已经走了两日，敢在天黑能进合县，先将委任状和鱼符交给府台，而后换取合县的官印和官服，这样就能去上任了。 车队停了下来，容陌从马车上下来问怎么回事。 “公子，小姐一直哭。”一个小厮道。 容陌朝后面的马车走去，等走近了，果然听到了孩子的哭声，而且似乎哭很久了，嗓子都哑了。 小厮撩开车帘，容陌见奶娘抱着孩子，一脸着急的样子。 “怎么回事？” “不知怎的，小姐一直哭闹。”奶娘摇头道。 容陌伸手接过孩子，小家伙还不到两个月，小小的一点，此刻身子绷直，全身都在用力哭着，小脸都哭青紫了。 容陌抱着有点颠着又是哄着，一手托着另一手抚着孩子的肚子，轻轻的按摩着。 之前大夫说过，这么小的孩子容易肠胃不舒服，还教他如何按摩缓解孩子的痛苦。 这样揉了好一会儿，小丫头大概舒服一些了，大哭便成小哭，最后只剩抽泣声，睁着水润润的大眼睛看着容陌。 “盈盈乖。”容陌低头亲了亲女儿的小脸。 容陌把女儿交给奶娘，正要回车里，见一个妇人冲这边跑了来。那妇人穿着补丁的衣服，很清瘦，腿上应该有疾，跑起来一拐一拐的。 等到跑到跟前，容陌的人把她拦住了。 “什么人？” 那妇人看向容陌，眼神里满是慌乱之色，“可是即将上任的合县县丞容大人？” 容陌朝那妇人走近两步，冲她点了点头，“在下正是，不知这位夫人有何贵干？” “我……我是合县的百姓。” 容陌微微一怔，此处距离合县还有一天的路程，难道她是专门候在此处等他的？ “我女儿死了。”妇人急道。 容陌忙问：“怎么死的？” “跳河了，捞起来的时候，人已经没气了。” “这……” “她女儿才十六岁，已经说定了人家，马上要成亲了，她死的蹊跷啊！” “夫人是怀疑您女儿不是自杀而是他杀？” 妇人摇头，“村民见到她自己跳下去了。” 容陌呼出一口气，“所以夫人您到底想说什么，在此久候定有原因吧？” “前几天，我和女儿去燕州城，本来想走个亲戚，可到了才发现人家已经搬走了。当时天色晚了，我们母女只能露宿街头，因赶了一天路，当晚我睡得沉，等半夜醒来，发现女儿不见了。我慌忙去找，见一个陌生男子从一条黑胡同里出来，那男子走后，我鬼使神差的进了那胡同，便见女儿……女儿衣衫不整缩在墙角哭，她被那男人强辱了。”说到这里，妇人气愤的浑身发抖。 “等我追出去，那男人早就没影儿了。我不敢报官，事关女儿的声誉，一旦报官，她的婚事不但毁了，以后也嫁不出去了，还要被人戳脊梁骨。第二天，我们打算回家，正遇上燕州知府骑马而过，我一眼就认出了他，正是昨晚强害我女儿的魔头！”妇人咬牙道。 容陌一愣，“你说燕州知府？” “是他！” “这……你也说了当时天黑，真的看清了？” “我看清了，那燕州知府很高，长了一脸的络腮胡，很好认！” 第494章 容陌出事 容陌呼出一口气，这妇人可真给他出了个大难题。这燕州知府是他的顶头上司，而刨去这一层，燕州知府陈景还是太后亲妹妹的儿子，太后的侄儿。 他来赴任前，同僚特意叮嘱他，切不能得罪陈景。 “大人，我家那口子不让我来，说知府是燕州的天，没人敢惹他，您是县丞，还是知府的下官，更不敢招惹。可民妇没法子啊，只能来求您，求您当一回青天大老爷吧！”那妇人说着跪了下来。 容陌忙让下属扶起来，他想了想道：“此事还需调查，你先回合县，等本官上任后便着手调查此事。” “大人，您该不会是敷衍民妇的吧？” 容陌微微一笑，“身为合县的县丞，既是本官的职责，自然会调查清楚。不关乎品秩大小，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呢！” 得了容陌这句话，民妇松了一口气，同时想起什么，忙道：“民妇之所以在这里等您，是因为我女儿还未下葬，想请大人您带人验尸，好帮着破案。这天虽然冷了，但也存不了几日。” 容陌一听这话，忙道：“请夫人先回家，不出意外，明日本官就会到合县，不论多晚都会去您家查这案子的。” 那妇人忙点头，又交代了家住在哪儿，这才往回走。 这是一条岔路，往东是合县，那妇人走的路，往西是燕州，容陌他们走的路。 因这事，容陌当下不敢再耽搁，继续往燕州而去。这次加快了行程，天还未沉，已经进了燕州城，而容陌没有休息，忙带着委任书和鱼符去了陈府。 本该在客栈休息一晚，沐浴更衣再见上司，他这般形容又是这个时辰，难免有些失礼。不过那陈景还是亲自接见了他，十分和善的样子。 这陈景二十七八岁，长得十分高大，满脸络腮胡，本来武将，因为在一次打仗中受了重伤，之后调任成了燕州知府。 三年之期还剩两年，而容陌正是来接任他的位子的。 “容大人，久仰大名啊，今日得见，果然是龙章凤姿，难怪被誉为京城第一公子。”陈景笑道。 容陌行了礼，谦恭道：“知府大人，这是下官的委任书和鱼符。” 陈景接过，象征的看了一眼，便推了回去。 “这合县的情况比较复杂，容大人不必过于苛求自己，不闹出什么大乱子就好。至于遇到什么困难，尽快开口，不用跟本府见外。” 容陌又谢过陈景，这时有人送来了官印和朝服，那陈景接过，亲自送到了他手里。 “既然来了，今晚咱们喝两杯。” 容陌忙道：“下官本不该推辞，但实在不方便。” 陈景脸一僵，心想这容陌新来的，竟敢拂他的面子，实在是给脸不要脸。 “下官此次赴任还带着孩子，孩子不满两个月，所以不敢在外久留。”容陌解释道。 陈景听说了容陌的事，虽心里不高兴，但也没再为难，“既容大人这样说，那就改日再聚吧。” “谢陈大人。” 容陌要离开的时候，容陌想起那妇人，问道：“陈大人，下官有一事想问。” 陈景捋了捋胡子，“哦？” “不知大人五天前的晚上可出门了？” 陈景眼睛一眯，“五天前？” “是。” 陈景眸子转了转，道：“未出门。” “这样，下官知道了，这就告辞了。” 陈景望着容陌离开的背影，眸子一点一点变冷变沉。这时一属下上前，小声冲陈景说了什么。 陈景眸光一厉，冲那属下交代了什么。 “大人，这会不会……” “据闻这容陌是个不知好歹的，若他只是个小小县丞，本府倒也不怕他，可他很得秦王赏识，未免闹出大动静，还是先下手为好。” 容陌当晚宿在驿馆，翌日天微亮，便出发去合县了。 等走到一段山路，拉着容陌那辆马的两匹马突然发了疯，径直冲了出去。后面的下属赶忙去追，却见那马带着车直接冲下了山崖。 等他们过看，只见下面很深，林子密实，什么都看不到了。 这边陆雪微她们还在赶往燕州的路上，不过她们走的慢，一来是车上两个孕妇，二来李婉已经派人先行去安置那些老人孩子了，此刻她也不太担心，索性一边走一边赏景。 等走到一处，陆雪微听到婴儿的啼哭声，很急，她打开车帘往外看，正见一辆马车与他们错身过去了。 她探出头，往后看去，见那马车分明是容家的。 “司靑，你去拦住那马车。”陆雪微忙道。 司靑当即调转马车追去了，拦住那马车询问了情况，而后回来道：“夫人，容大人出事了。” 陆雪微和李婉对视一眼，二人急忙下了马车，这时奶娘也抱着孩子过来了，随行的还有一个丫鬟和几名容府的护院。 奶娘怀里的孩子哭得声嘶力竭的，陆雪微先抱过孩子，检查她是怎么回事。 孩子胀气了，陆雪微先抱着孩子去马车里，往她小肚子上扎了几针，又给她揉了许久，小丫头才不哭了，抽泣着睡着了。 陆雪微抱着孩子下车，那奶娘已经向李婉交代了发生的事。 李婉脸色铁青，手下意识的抚着自己的小腹。 陆雪微原想把孩子交给奶娘，但奶娘又惊又惧的，眼下一放松，竟昏了过去。 “长公主，燕州知府陈大人带官差去那山崖看了，又派人去崖下找了一日，便定论说公子的身体已经被野狼什么叼走了，还让我们回京报丧。” 容陌随身的小厮说完又看向李婉，“夫人，属下觉得公子一定还活着。” 李婉不知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便从陆雪微怀里接过了孩子，道：“长公主，您给拿个主意吧。” 说完，李婉就抱着孩子上了马车。 看着怀里这小小的孩子，她是陆轻染和容陌的孩子，此刻却被她抱在怀里，世事实在是难料。小丫头睡得香甜，还往她怀里拱了拱，小模样可爱极了。 李婉小心抱好，还让宁儿拿了个薄毯子。 “夫人，奴婢抱吧，您身子不方便。”宁儿小声道。 李婉摇头，“别倒手了，看她睡得多好。” 宁儿看着这婴儿，十分稀罕：“她睫毛好长还弯弯的，她睡着了还砸吧嘴，像是在吃奶的样子，真可爱。” “你觉得她跟容公子像吗？”李婉问。 宁儿仔细打量了一番，“像也不像。” “怎么说？” “呃，说不出来，就是感觉有点像，但又说不出具体哪里像。” 李婉看着，也是这种感觉。 第495章 寻找容陌 想到容陌，李婉叹了口气，她自然不希望他出事，可据闻那山崖很高，万一……想到这个万一，李婉心一下子揪紧了，还隐隐作痛。 又过了一会儿，陆雪微坐了进来。 “那燕州知府已经下令不找了，我们过去，先让随身带着的这些人去找。我还跟裴老侯爷写了信，让他在京城疏通一下，派个官员来处理此事。”陆雪微道。 李婉点头，“已经过去一天一夜了，希望他没事吧。” 陆雪微拍了拍的肩膀，“他一定没事的。” 翌日临近晌午的时候，她们到了那山崖。陆雪微和李婉站在山崖上往下看，但见下面这般深，马车都散架了，别说人了，两个人心都有些沉了。 司靑已经带人下去找了，她们眼下也只能在山上等消息。 奶娘抱着小婴儿喂了奶，而后从马车上出来，陆雪微招呼她过来坐。 陆雪微看着奶娘怀里的小家伙，此刻她吃饱了，肚子也舒服了，正玩着自己的小手。小家伙眼睛水灵灵的，眉眼唇鼻，无一处不像陆轻染。 “她叫什么名字？”陆雪微问。 “回长公主，小小姐叫容盈。”奶娘回答道。 陆雪微抱过小丫头，“原来你叫盈盈啊，本宫要是能生个像你这么可爱的小丫头就好了。” 星儿和严知安两个小男孩儿也凑了过来，一个摸小丫头的脸一个还想上嘴亲。 “不行哦，这是妹妹，不能亲的。”陆雪微抱着盈盈躲开了。 严知安撇了撇小嘴，“我就是觉得她很好闻，舔一口不知道是不是甜的。” 陆雪微笑，“安安，小时候这样说没事，长大了还对人家姑娘这样说，是要讨打的。” “那我不亲了，定没有桂花糕甜。”严知安认真道。 “嗯，你倒是很能给自己找台阶下。”陆雪微笑道。 再看星儿，原觉得小妹妹好看，伸手还摸了一把，又见人家吐了口水，便只剩嫌弃了，还让宁儿拿水给他净手。 天将黑时，司靑回来了，还是没有找到。 “我们在散架的车厢附近看到了血，很多，不知是人还是马的。”司靑道。 听了这话，李婉的脸白了白。 马已经摔死了，而人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其实生还的机会也很小了。 天已经黑了，没法再找，她们今晚只能在这里露宿。 陆雪微睡到半夜，感觉身边没人了，从马车上下来，见李婉抱着小婴儿坐在火堆旁，正呆呆的出神。 “怎么你抱着？”陆雪微走过去问。 李婉回过神儿来，微微一叹：“我听到孩子哭了，那奶娘抱着哄了好一会儿，我见她也是累了，便接过来抱着，让她先去休息。” “你哄睡了？” “嗯，抱着转了好一会儿，不敢放下，怕一放下就醒了。”李婉道。 陆雪微在她旁边坐下，天还不算太冷，烤着火也暖和。李婉给孩子包裹的严实，只露出一张粉嫩嫩的小脸来。 “刚才想什么呢？” “想他若真出事了，这孩子就成了孤儿，而我的孩子也没了父亲。” 陆雪微微微一叹，她之前还会劝李婉，容陌一定没事。可今日看了这山崖，司靑又带人找了一天，她已经不敢太肯定了。 “世事无常。” 李婉苦笑，“当初的我们，怎么也不会想到，日子会过成这样。” 如此两日后，让陆雪微意外的是，苏迟竟然带着人来了。 当下，他和陆雪微了解了情况后，便指派手下的人去找了，而且扩大了寻找的范围。他带的人多，浩浩荡荡百十号人，相信不久就会有消息。 他这一行人里竟然还有个小姑娘，只是脸上带着半面铁罩，从铁罩边缘能看到一点烫伤的疤痕。 “这里交给下官了，长公主还是去燕州驿馆等消息吧。”苏迟来到陆雪微跟前道。 陆雪微看了一眼李婉，见她神色虽平静，眼里却满是忧色，于是对苏迟道：“也不差这两日，我们想再等等消息。” 苏迟点头，“那好，二位在上面等着，下官带人也下去了。” “好。” 苏迟正要走，那小姑娘追了上去。 “我跟你一起！” 苏迟微微蹙眉，“前面不远就是燕州城了，你可以去投奔亲戚了。” 小姑娘低头，小声道：“其实我没有亲戚在燕州……” 苏迟并不关心这些，转身就走了。 陆雪微本没在意这小姑娘，结果她却回头瞪了她一眼，弄得她一头雾水。 “苏太尉无论对谁皆是一副清冷的样子，唯独对长公主你，无论神色还是语气都温和许多，你们什么关系？” 这话问的，怎么这么理直气壮？ “小姑娘，你谁啊？” “我是谁，你不用知道！” “我是不想知道，但你既然知道本宫的身份，谁给你的胆子敢在本宫面前这般无礼？”陆雪微冷声道。 小姑娘抿了抿嘴，“我叫白柠。” “你在本宫面前该自称‘民女’，亦或是奴婢。” “你！” “本宫不与你计较，既然苏太尉不留你，那你请便吧。” 小姑娘被气得不行，瞪了陆雪微一眼，气冲冲的往山下走了。 陆雪微嗤笑一声，“有病吧。” 这时李婉走了过来，脸上带着犹豫之色。 “我想我还是先去燕州吧，也不知大院眼下什么情况。” 陆雪微蹙眉，“也许容陌这儿很快就有消息了。” 李婉苦笑，“我不想等了。” “……” “他若没事，我替他高兴，他若真出事了，我又能做什么，留在这里也没用。”李婉脸上露出纠结的神色来。 陆雪微默了一下，“你是怕了吧？” 李婉怔了怔，“大概吧，我怕再等下去，真的会亲耳听到他出事的消息。” 这是逃避，可逃避就逃避吧，她不想勉强自己。 “好吧，你先去燕州，等这边有了消息，我再和你汇合。” “嗯，还有奶娘和孩子，跟我一起去燕州吧，留在这里也不方便。” 陆雪微想了想，“这样也好。” 苏迟把手下的人分散了出去，而后自己朝密林深处去了，走了不多久，忽然听到身后一声惊叫。他忙回过头来，见白柠一手拉着藤蔓，脚尖着地，身子往后仰着，而后面就是一处断崖。 “苏太尉，救命！”她喊道。 苏迟冷着一张脸，大有袖手旁观的意思。 白柠当下眼泪彪了出来：“苏太尉，苏大哥，苏哥哥，救救我吧，最后一次，我不想死啊，我还年轻，刚逃出火坑，好日子还没过够呢！” 见苏迟欲转身就走，白柠急了：“苏迟，你见死不救，枉为……大丈夫！” 第496章 容陌没死 苏迟不理，真的转身走了，只是那边又传来一声惨叫。苏迟皱眉，见白柠手里扒着的藤蔓已经松了，还真要掉下去了。 他沉了口气，几步冲了上去。 而与此同时，这白柠却猛地用力一扯藤蔓，同时脚下用力，朝前扑了去。二人皆不妨，猛地撞到一起，而白柠绊了苏迟一脚，正好把人绊倒了。 她压到了苏迟身上，惊慌的抬头，看着身下的苏迟，很快被这张冷峻的脸，当下只剩痴迷了。 “苏哥哥……” 苏迟被这一声喊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正要推开她，却觉手腕突然痛了一下，转头去看，正见一只蛇咬了他一口就跑了。 “滚、开！”他怒喝一声。 白柠稍稍回过神儿来，呆呆的问：“怎么了？” 苏迟直接推开她，翻身坐起，看自己的手腕，刚才那条好像是金钱蛇，有毒的。 白柠从地上爬起来，看到苏迟手腕上的牙印，当下也是吃了一惊。 “你被蛇咬了？” “滚！” 白柠跟听不到似的，上去抱住他的胳膊，直接用嘴去吸毒。 苏迟大惊，欲推开白柠，但她却抱着他的胳膊紧紧的。 “你找死啊！” 白柠吐了一口血，抬头认真道：“苏大哥，我不会让你死的。” 苏迟愣住，见白柠又低头去吸血了，如此反复了好几次。 见她还要吸，苏迟用另一只手顶住了她额头，“再这样下去，我不会毒死，但可能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白柠这才放开苏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苏迟见她嘴角有血，从腰上拿下水囊给了她，“去漱漱口。” 苏迟站起身，朝前走了几步，见白柠跟在他后面，回头看了她一眼，轻哼一声道：“那蛇没毒。” 白柠干笑一声，“那就好。” 陆雪微见一行有四五十号官差上山了，领头的是个身材高大，穿着玄衣长袍的男子。他见到她，忙小跑上前。 “长公主金安，下官是燕州知府陈景。” 陆雪微心思微转，道：“陈知府，你这是？” “日前合县县丞容大人在此坠崖，下官带人找了一天一夜没有找到，所以特地回府又调集了一些人手过来。”陈景道。 陆雪微带头，“陈知府有心了。” 明明找了一天一夜，便以为可以敷衍了事了。结果朝廷派来了苏太尉，他害怕追究责任，于是又带着人来了，还找了这么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不知长公主为何也在这儿？”陈景一副困惑的样子问。 “容大人和本宫是朋友，理当也尽一份力。”陆雪微淡淡道。 “这样。” “陈知府快带人去找吧，这一片林子大的很，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搜遍的。” “是，下官这就去。” 那陈景招呼着手下的人从另一条山路往山崖下去了，陆雪微望着这陈景的背影，心下微微有些不安。 “司靑，你悄悄跟在陈知府身后。”陆雪微冲司靑吩咐道。 司靑应了一声，很快跟了下去。 容陌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间木屋。天色已经暗沉，屋当间的桌子上燃着一根蜡烛，木屋挂着弓箭，没什么摆设，应该是林中猎人进山打猎时住的地方。 他依稀记得在马车坠下山崖的时候，他忙从车厢里跳了出来，而因为林子密实，拖住了他，虽然也受了伤，但不至于致命。 他没有坐着等人来救，开始找路往山上走。走了不久，见一伙黑衣人冲进林子里，他下意识躲到了一处。眼见他们朝他掉落的地方去了，那些人各个拿着刀，不像是官府的人，见散架的马车里没有他，于是开始分散找。 他这次坠崖本就蹊跷，当下也没露面。 “大人交代了，只要见到人。”领头的做了一个杀的动作，其他人会意。 容陌深吸一口气，等这些人去其他地方找了，他赶忙去找上山的路。只是走到半路，又见到了沉静带着一帮官差下来，想到刚才一伙儿，于是调头往另一边去了。 之后他在林子里迷了路，绕了许久都绕不出去，只能吃野果充饥，如此四天过去，又累又饿的，再加上本就受了伤，最终昏倒在林子里。 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不想竟然还活着。 这时木屋的门打开，一个老翁走了进来，他背上弓箭，手里拎着一只兔子。见到他醒来，把兔子扔到门口，朝床前走了过来。 “小伙子，醒了？” 容陌想坐起来，但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躺着吧，我给你做饭去。”老翁道。 容陌实在窘迫，只能躺着拱手行了个礼，“老翁，您救了在下吧？” “我去林中打猎，见你昏了过去，想来是迷路了，便把你带了回来。” “多谢老翁。” “客气什么，你先躺着，我去做饭。” 那老翁说着出去了，容陌还是撑着身子做了起来，感觉身子哪哪都疼，尤其是腹部，让他疼得直抽气。 他解开衣服看，见腹部有一道口子，应该是摔下来的时候被树枝划伤的。本来伤口不大，但这几日光顾着逃命，没有太在意，眼下伤口有些发脓。 正想找水清洗一下，那老翁又进来了。 “小伙子，我见有一帮人朝这边过来了，可是找你的？”老翁问。 容陌想到陈景他们，忙冲老翁道：“您先进林子，找个地方躲起来。” “啊？” “我不确定是什么人，许是来杀我的。” “那你呢？” “我也会藏起来，您先去吧。” 老翁虽然心眼好，但也不想给自己惹麻烦，于是赶忙拿着弓箭往林子里去了。待老翁离开，容陌咬牙撑着身子，也出了木屋，往跟老翁相反的方向去了。 他躲在一棵树后，但见陈景带着十几个官差进了木屋，他们找了一圈没有找到人，但看到门口的老翁猎的兔子。那陈景有心，让属下围着这木屋找。 容陌离这木屋不远，见他们要找来，忙转身往林子里跑。他这一动，陈景也就发现了他，忙带人追去了。 他受了伤，身子又虚弱，根本跑不动，而后面的人追的越来越紧。这时候，又几个人出现，他们穿着玄铁铠甲，一看便是京郊大营的人。 容陌往后看了一眼，忙朝京郊大营的人喊了一声：“我在这里！” 那些人看到他，忙冲了上来。 第497章 别招惹苏太尉 而同时后面的人也追上了，陈景故意躲到了一边，冲属下们使了个眼色。那些人见容陌已经和京郊大营的人汇合，当下冲过去，边和他们打了起来。 虽然月色皎洁，可这里林深树密的，昏昏沉沉，也看不清什么。两边人就这么打了起来，直到苏迟带人过来。 那陈景一看没有机会了，这才跑出来，“别打了，一场误会。” 苏迟上前，先看了一眼容陌，见他脸色苍白，意识已经不大清了。又看那陈景，眸光沉了沉，吩咐属下先把容陌带上山。 “您是苏太尉吧？”陈景上前问。 “你是？” “下官是燕州知府陈景。” “原是陈知府。” “下官也是带人来找容大人的，他是燕州管辖合县的县丞，理由由我们燕州出力，却不想劳动了苏太尉。既然人已经找到了，那下官就带走吧，好回燕州安养。”陈景道。 苏迟摆了一下手，“人，本太尉带走，也好给长公主交代。” 说完，根本不给陈景再开口的机会，让属下背弃容陌，当即转身就走了。 白柠看了一眼那陈景，而后追着苏迟去了。 等回到山上，陆雪微先给容陌处理了伤，有外伤也有内伤，需要好好调养一段时间才行，不过命保住了，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今晚在此安营，等明日本太尉送容大人去合县，不知长公主要去哪儿？” “燕州。” 苏迟点头，“路上小心。” 陆雪微歪头，见白柠靠着树干，看着像是睡觉，不过细看确实眯缝着眼睛，正偷偷看着他们这边。 “白姑娘是什么人？”她问。 苏迟眉头皱了一下，“路上遇到的，被几个恶徒欺负。她说她来燕州投奔亲戚，便一路跟来了。” “苏太尉，那小丫头喜欢你吧？”陆雪微故意调笑道。 苏迟叹了口气，“不知道。” “你也太不懂女孩子的心了。” “一直都不懂，不然也不会……” 陆雪微等着苏迟往下说，他却只看了她一眼，而后说累了，转身离开。 “说一半藏一半，真别扭。”陆雪微吐槽了一句，也回马车里睡觉了。 她刚躺下，一旁的宁儿小声道：“姑娘，您可别招惹苏太尉了。” “我招惹他？” “苏太尉对您用情很深的，若不是有殿下，您肯定已经嫁给苏太尉了，而且奴婢相信，苏太尉会对姑娘很好很好。您不记得以前了，但苏太尉还记得，奴婢想他面对您的时候，一定很难过。”宁儿小声道。 陆雪微愣了愣，她确实没法理解苏迟的心情。而且她和苏迟……若非信任宁儿，她实在不敢相信，她和苏迟还有感情纠葛。 苏迟啊，上一世的时候，她与他接触不多，之后听说他的事，也多是唏嘘感慨。 翌日，容陌醒了，陆雪微给他把脉。 “外伤不打紧，但内伤一定要好好调养，等会儿我给你开个方子，你按方子先喝一个月的药。” “好。”容陌轻咳一声，“劳烦长公主了，为了我的事，耽搁了您的行程。” “你与本宫客气什么，对了，李婉带着你女儿去燕州了。等我们把燕州的事处理好了，再给你送合县吧。”陆雪微道，容陌眼下也不方便，她们带着还好。 想到李婉带着盈盈，容陌心里复杂的很。 “那就劳烦长公主了。” 因要与李婉汇合，陆雪微先苏迟他们一步出发。等到天黑也就到了燕州，司靑已经先探了路，在客栈和李婉碰面了。 得知容陌没事，李婉松了口气。 严知安见李婉怀里抱着小妹妹，忙凑了过去，摸摸手摸摸脸，满眼都是喜爱。星儿坐在一旁，也就偶尔看了一眼。 “怎么你抱着，奶娘呢？” “病了。”李婉道。 李婉又说起了大院的事，官府要建粮仓，大院就在占地里面。虽然政府给赔偿，但那点银子可不够再买一块地建起那么一个院子。 “眼下临时租了三座民宅，也实在挤得很，我想着再找块地盖大院。” “不好找吧？” 李婉点头，“想要便宜的，地方还要大，其实偏一些没有关系。我们在这边不熟，所以还是请了几个认识的掌柜帮忙。” 陆雪微听明白了，眼下就是等消息。 接下来两日，因大院人多，吃饭首先就是一个问题。李婉买了两车大米，陆雪微给付了银子，等到把米送过去，衫子带着几个年轻出来搬运。 星儿拉着严知安进了其中一个院子，见院子不大，竟有好多孩子。大多与他们还是同龄，于是很快玩到了一块。 等陆雪微想起他俩，挨着院子找，发现一群孩子在泥潭里玩。一个一个的都被泥裹住了，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还是星儿和严知安自己走了出来，陆雪微见他俩玩的开心，也就没有说什么。 等要走的时候，他俩说什么都不走，还厚脸皮的要留下吃饭。 李婉笑：“那就留下吧，今儿咱们买的米多，够吃几天了。” 陆雪微无奈，只得让雨竹回客栈拿衣服，让雨兰带着他们去洗洗。 等他们换好衣服，饭也煮熟了。 陆雪微这才发现，原先跟星儿他们玩的那几个孩子，还是一身泥巴。 “咦，你们怎么不洗澡换衣服，好脏啊！”星儿不解道。 其中一个孩子揪了揪自己的衣服，“我们没有衣服换……” “为什么？” “我们没钱买衣服。” 星儿眨眨眼，“那让你们爹娘给买。” “我们没有爹娘。” 严知安歪头，道：“那你们爹娘肯定是去很远的地方了，等十年就回来了。” 星儿比严知安大一些，很快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他跑到陆雪微面前，摇着她胳膊道：“娘，您快给他们买衣服啊！” 陆雪微看着那几个孩子，确实不能穿着一身泥巴的衣服睡觉吧，而且天已经冷了，不止是他们，大院里所有人都穿得十分单薄。 她先拿出一锭银子让雨兰雨竹一起去成衣店给那几个孩子买衣服，后又找李婉商量了过冬的事。 “容家在燕州有绸布庄，也有裁缝铺，可以讨个便宜，只是眼下我身份有些尴尬，不好露面。”李婉道。 第498章 一座坟 这么多人，一件两件衣服不算什么，但几十套棉衣和棉被的话，那就不是小数目了。况还要解决他们住的地方，吃饭的问题，陆雪微再有钱，也经不住这银子哗哗往外流，还是能省则省的。 “我知道了，反正我们要把盈盈送给容陌，不如请他出面给讨个便宜。”陆雪微道。 李婉看着这么多人，也只能道：“也好。” 吃饭的时候，星儿和严知安一人分到了一碗米粥，还有一碗菜和一个包子。也因为是客人，他们才有包子吃。 星儿咬了一口包子，里面竟是野菜，一点滋味都没有，他吃了一口就吃不下了。严知安也是，还嚷着要肉包子。 陆雪微让他们别吵，道：“你们看那些小孩子们，他们有包子吃吗？” 星儿看了一眼，“没有，他们肯定是嫌不好吃。” 陆雪微把自己的包子掰开，分给了坐在离她不远的两个孩子手里。那两个孩子立马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还一个劲的说好吃。 “可明明很难吃。”严知安撇嘴道。 陆雪微笑笑没有说什么，不过看着那两个孩子吃的有滋有味，星儿和严知安还是勉强把包子吃了。米粥寡淡，菜也没有油腥，两个孩子吃到最后实在吃不下了。 收碗的时候，一个年轻看见两个碗里还有剩，直接仰头把剩下的吃了。 “不能浪费，嘿嘿。” 星儿和严知安受到了冲击，回去的路上，一把扒着陆雪微问大院的孩子们是怎么回事。 陆雪微只告诉他们，那些孩子都是孤儿，没有爹娘。 “我有很多体己钱，可以给他们买衣服吗？”星儿想了想问。 “可以。” “我也藏了很多铜板，可以给他们买肉包子。”严知安也忙道。 “可以。” 陆雪微搂住他们两个，“他们是弱者，但并不卑微，娘希望你们可以帮忙他们，但要当他们是朋友，并尊重他们每个人。” 严知安不理解这话，正掰手指算自己有多少铜板。 星儿已经懂一些道理了，于是点头道：“娘，我把他们当朋友。” “好。” 星儿在北魏是郡王，在南晋是世子，他的出身尊贵无比。陆雪微不期望儿子将来有什么大出息，但品行一定要好，决不能成为一个倚强凌弱的人。 又过两日，一个掌柜传来消息，说是找到了一个破旧的院子，因院主一家人被烧死在这院子里，大家都觉得晦气，所以没人买。 眼下这院子的地契在官府那儿，她们可以低价拿到。 李婉把掌柜说的话告诉陆雪微，又道：“这院子在合县。” 陆雪微一愣，随即笑了笑，“挺好啊，正好咱们也要送盈盈去合县，况以后大院在容陌的管辖之地，也可省你很多心。” “也是。” 大院的人不动，只让衫子带着几个年轻跟她们先去合县了。 走到半路上，陆雪微坐在马车里，打开车窗帘往外看，不期然撞见一男子背着弓箭进山了。 那是……明炤？ 那背影太像了，陆雪微忙喝令马车停下。 “长公主，怎么了？”李婉问。 陆雪微想了想道：“我和司靑有事要办，你们先行一步去合县，我们在合县汇合。” 李婉见陆雪微一副焦急的样子，也不敢多问：“好。” “娘，我也跟你一起！”星儿忙道。 “我也去！”严知安也忙站起身来。 好在陆雪云睡着了，不然她也要跟着去。陆雪微让星儿他俩跟她一起，又交代宁儿照顾好陆雪云。 陆雪微和司靑要了两匹马，二人戴着这一个孩子，然后朝那山路追去了。 只是追了许久，山路越来越陡峭，却也没见明炤，甚至这一路上都没见到人。 陆雪微停下马，眉头微微皱紧，难道是她看错了？ 当时韩子俊带明玉离开的时候，身边只带了明炤。这一晃都半年多了，韩子俊没有消息，明炤也没有回京。 前面的山路不好走，陆雪微身子也不方便，正想说调头回去，司靑突然指了一处。 “公主，那边有座宅子。” 陆雪微顺着司靑所指看过去，只见苍翠之间，有黑瓦的屋顶露了出来。 “我们去看看！” 司靑把马牵到林子里，把缰绳固定好，然后她们一行往山上走。 星儿和严知安觉得新奇，两个孩子一路打打闹闹的。不过严知安到底还小，很快就走不动了，司靑只好背着他。 星儿知道娘肚子里有弟弟或妹妹了，所以拉着娘，故意走慢一些。 她们沿着山路走了一个多时辰，这才走到那宅子前。宅门紧闭，司靑上前敲了敲，却始终没人来开门。 “已经废弃的宅子吧，我去里面探个究竟。”司靑道。 司靑说着就翻墙进去了，陆雪微都不及阻止她。但看这宅门前扫的干干净净的，这里面肯定住着人。 不多时，宅门自里面打开，司靑走了出来，道：“我大体看了一圈，还真没人。” 陆雪微怔了怔，随着司靑往里走去。这宅子不大，正房三间，西边有个厢房。院中种着很多花，不过因为不怎么打理，这花比草还茂盛。 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倒也没什么稀奇出。司靑说进屋里看看，陆雪微没让她去。 这里距离燕州和合县都还远，况且在深山里，大概是有钱人家避暑或者闲暇时来山里住的房子。她们进了人家院子，已经够没有礼貌了。 陆雪微转身，发现星儿他们在墙角荡秋千。 这秋千的麻绳经历雨大日晒的，已经不结实了，陆雪微忙走上前，正想让他们下来，却见白墙上密密麻麻有很多小字。 “今天不想吃饭，但还是吃了一小碗。” “这个秋千是我的，我的，我的！谁让你坐了，生气！” “你傻了，在院子里种那么多花做什么，我又等不到来年花开，讨厌！” “如果花开了，有人给我送一束就好了，夫君，你一定要记得。” “什么生死相随，我更希望你好好活着。” “好吧，如果你会很痛苦的话，那我带你走。” “韩子俊，我们的日子好像不多了。” “没关系，还有来生。” 陆雪微看到最后，眼泪落了下来。 第499章 他们很好 星儿正玩得高兴，见娘竟然哭了，吓得忙从秋千上跳下来，“娘，您怎么了？有人欺负你吗？” 陆雪微摇了一下头，转而跑到正房前，犹豫了一下推门进去。但见里面一应摆设皆是素雅，而到了里屋，墙上挂着很多画。 有穿红衣的女子荡秋千的，有一男一女两人撑伞看雨的，有画的比较粗糙的一个男子种花的…… 陆雪微捂住嘴，这里竟是韩子俊和明玉住的地方，可屋子都空了，他们呢？ “宝姑娘。” 陆雪微瞪大眼睛，急忙回头，见明炤立在屋门口。他穿着粗布短打，身后背着弓箭，显然是去打猎了。 宅子后面有条山路，沿着山路往上走，不多久就到了山顶。山顶有个坟头，坟头前伫立着一块石碑。 陆雪微走上前，见石碑上刻着明玉和韩子俊的名字，这是他们的合墓。 “哥哥也……”陆雪微哭着跪到了墓前。 明炤在一旁清理坟冢，道：“离开京城后，他们在这里住了四个月，而后明玉公主病发故去了。督公亲自挖了坟，把明玉公主放进棺椁里，他自己也躺了进去。他嘴里含毒了，很快毒发。我把棺盖盖好，填好土，给他们圆了坟。” 陆雪微闭上眼睛，其实她已经料到了，只是亲眼看见，仍是难过的很。 “宝姑娘别难过，这四个月，他们过得很好。督公走的时候，脸上也是带笑的，他说他这一辈子值了。” 陆雪微祭拜了明玉和韩子俊，然后随明炤一起下山。 “你怎么不回京，东厂已经快名存实亡了。”陆雪微道。 “不回去了，就在这里守着督公吧。”明炤道。 陆雪微摇头，“回去吧，又或者去别的地方，你该有自己的人生，想来哥哥也不希望你为他守坟。” 明炤一时有些恍惚：“可我竟不知……人生该怎么走。” 以前就是跟着督公，督公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现在督公去了，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甚至不知道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你没有哥哥了，但还有我，我也是你的亲人。”陆雪微握住明炤的手道，“如果你不知该怎么走，那我告诉你，先回东厂，那里有你还没有做完的事，也有等你回去的兄弟们。” 明炤怔了怔，随后叹气：“是该回去了，那些兄弟们，我得替督公保住他们。” 从山上下来，陆雪微骑上马，看着那黄瓦屋檐，想着哥哥和明玉在宅子里的四个月。他们的人生只有四个月，足够短也足够长了。 “娘，你刚才怎么哭了？”星儿坐在陆雪微前面后仰头问。 “还记得舅舅吗？” “记得。” 陆雪微点头，“他去世了。” 星儿长大嘴巴，“就是刚才那座坟，你让我磕头的？” “嗯，不过不用难过，舅舅和你明玉姑姑可以长长久久的在一起了。” 等到天黑时，他们到了合县。这合县不是一般的穷，连县城大门都是破烂的。从城门进去，不过刚入夜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 他们往里走了一段，才看到一家客栈。去客栈里面问，李婉他们竟然没在客栈里。 “客官，这整座县城也就咱们这一家客栈，别处可没投宿的地方了。”那客栈掌柜的说道。 陆雪微点头，“县衙怎么走？” 掌柜的指了一个方向，“你们去县衙啊，咱们合县县令的位子一直空着，前两日倒是来了一位县丞，不过也就是在合县转个圈，回头人家就高升了。” 这掌柜的大概很少见外乡人，于是张口就说了个没完没了。 按着掌柜指的方向，她们很快来到县衙，这县衙也是破旧的，门前竟然连守卫的官差都没有。司靑上去敲门，不久一个护院开门了。 这护院还是容陌带来的，因此一下认出了司靑，忙打开门，请陆雪微进去。 这县衙里面也是破旧的很，穿过前院，来到后衙便是住人的地方了。因县令一直空着，所以容陌可以住在县衙内。 只是这地方破旧的，倒不如住另寻他处。容陌一富贵公子，也不知能不能住的习惯。 陆雪微进了院，李婉迎了出来。 “还好你回来了，我还担心呢，后衙的典簿说合县城里城外都不安生。” 陆雪微拍了拍李婉的手，“有司靑在，不用担心。” “对了，容陌怎么样了？” 李婉指着那边的院子，“他在那边，你去看看吧。” 陆雪微点头，问李婉可要跟她一起，这时屋里传来了盈盈的哭声，“我得去看孩子。” “那我先过去。” 陆雪微来到隔壁的院子，有丫鬟小厮来往，皆是容陌从京城带来的。一个丫鬟先进去禀报，而后请她进屋。 她进去时，容陌已经整理好衣服，站在屋子当间，等她进来便行了个礼。 陆雪微见他脸色苍白，脸上有挣扎勉强之色，忙道：“行了，都说不要见外，快回去躺着。” 容陌也确实有些撑不住了，转身坐回床上，身子靠着床柱。 “腹部的伤可好些了？” 容陌微微一笑，“好多了，白日里大夫刚来换过药。” 既如此，陆雪微也就不看了，但拉过容陌的手，给他诊了诊脉。 “内伤还是要继续调养，切不能轻忽大意。” “好，这次我能活下来，多亏长公主疏通。”容陌道。 “你这坠崖，不是意外吧？” 容陌摇头，“恐怕不是。” “可有眉目？” “倒是怀疑一个人。” 陆雪微也怀疑一人，他们俩想的应该一样，不过谁都没有证据，也就不便多说了。 回到李婉那屋，见她正抱着盈盈玩。 陆雪微进屋的时候，只见两个丫鬟，并没有见到奶娘，于是问道：“奶娘呢？” 李婉叹了口气，“奶娘受了惊，这几日又一直病着，奶水竟没了。而且她也想家想孩子了，容陌只能放她回京。” “啊，可还找了奶娘？” “一时不好找，不过好在盈盈喝羊奶，暂时还没事。”李婉道。 李婉这几日带着盈盈，倒是带出感情来了，而且小家伙也喜欢她，别人一抱就要哭。 “你也不能一直带着她，总不是长久之计。”陆雪微道。 “是啊。”李婉见盈盈玩累了，改儿横抱着哄她睡觉，“先等容陌伤好了，还是要找个奶娘的。” 第500章 失踪了 翌日，李婉和陆雪微起了个大早，用过早饭后，一起去看那院子了。这院子已经被官府充公，所以带她们去看的是县里的典簿。 看着走了火，已经快烧没的院子，李婉和陆雪微尽管做好了心里准备，还是懵了一下。 房屋已经坍塌了，没有一间完整的，完全要重建才行。 “二位夫人，不瞒你们说，先前也有人来看过，一来是不好清理，二来也是死过人晦气，所以大多看过之后都没有意向买了。咱们已经把价钱压到很低了，只需二十两银子，这地契就给你们了。”典簿倒是实话实说。 李婉看向陆雪微，道：“如果真要这里，还需一些人手来清理，只怕就不划算了。” “正是。”陆雪微也是这个意思。 见二人意愿不大，典簿也没勉强。 回到官府，李婉找了容陌，把情况跟他说了一下，意思也就是说不要那块地了。 容陌原不知道她在供养一群孤寡老人和孩子，眼下知道了，想着自己也该做些什么。 “这样吧，买地契的钱和重建院子的钱，我来出。而且我发现合县有很多闲置的土地，大院的年轻可以种地，以此来养活他们自己，总不能让你一直供养着。” 李婉一听能给他们土地，当下心动了，“地契和重建院子的钱，我们自己出就是。” 容陌笑：“当时我这个县丞略尽心意吧。” 李婉想了想，“若你是为了帮我……” “婉儿，你也帮了我很多。” 李婉也不是矫情的，容陌既然这么说，她也就没有再说什么。这时正好丫鬟抱着盈盈过来，小家伙哭得撕心裂肺的。 李婉忙接了过去，柔声哄了哄，小丫头离开就不哭了。只是大眼睛浸着泪水，看着李婉，别提多委屈了。 “你累了吧，我来抱吧。”容陌道。 “你还是好好休息吧。”李婉不给他。 见容陌总看着孩子，估计是想了，李婉走到床前，弯下腰让容陌看。 此刻小丫头正砸吧这小嘴玩，看到容陌，咧嘴笑了笑，然后继续玩自己的。 “可爱吧？”李婉问。 “嗯。”容陌伸手捏盈盈的脸。 “诶，别捏啊，不好。” “我没用力。” “那不行，小姑娘家，总流口水多不好。” 二人并坐一起，逗弄着盈盈，倒比以前更像夫妻俩了。 察觉出气氛不对，李婉咳嗽一声，自床沿起身。 “盈盈困了，我带她回去睡觉。” “好。”容陌略有失望。 翌日一早，陆雪微醒的早，雨竹和雨兰去厨房做饭了，司靑带着星儿在院里练功。她伸展了一下懒腰，想着去外面走走。 出了垂花门，穿过廊子，见墙角处种着一棵柿子树。树上挂着很多柿子，一个个红彤彤的，看着特别馋人。 陆雪微走上前，想摘一个尝尝，却够不到。于是踮起脚，伸直胳膊，指尖已经碰上那柿子了。 这时一只手伸过来，轻轻松松的摘了那柿子。 陆雪微回过头，见是苏迟。 “苏太尉！”她一惊一喜。 苏迟轻轻应了一声，拿出帕子，把手中的柿子擦干净，而后递给陆雪微。 陆雪微接住，笑问：“我还以为你已经回京了。” “今日回。” 先前想安置好白柠，结果她满嘴谎话，带着他穿街走巷好几日，最后逼得没招了，才老实交代根本没什么亲戚。 陆雪微心思微微一转，道：“我和你一起回吧。” 苏迟一怔，继而道：“好。” 陆雪微忙道：“我还得去大院一趟，若没什么事就能回京了。” “我陪你一起吧。” “嗯嗯。” 她想把护卫们都留下给李婉用，可从燕州到京城还有两日的路程，中间难保不遇到什么事，所以随苏迟一起回京是最安全的。 用过早饭后，陆雪微和苏迟就出去了。 来到大院，李婉正指挥着下面的人在清理。 如今地方找到了，不过是要翻修，但这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之后更得安置那些老人孩子，一两个月怕都不够用，所以还是留一个伙计在这里打理最好。 “你跟我一起回京吗？”陆雪微问。 “一起吧。”这里的事也差不多了，而且她也托付了容陌，药膳坊也不能一直没人照看。 二人正说着话，突然一个疯疯癫癫的妇人冲了上来。 “秀儿！秀儿，你怎么在这里，教娘好找啊！” 见妇人冲上来，苏迟挡到了陆雪微身前。 那妇人却一转弯冲着李婉过去了，吓得陆雪微忙喊道：“李婉，小心！” 李婉不妨，被妇人扑倒了。 苏迟上前，把那妇人先扯开了。 “李婉，你没事吧？”陆雪微上前扶起李婉。 “没……”李婉伸出手，手腕上蹭破了皮。 这点外伤没什么，陆雪微担心她腹中胎儿。 “有没有不舒服？”陆雪微问。 李婉也是怕，“好像有点疼……” 陆雪微忙执起她的手，给她诊脉，“没伤着胎气，放心。” 李婉缓了缓，想来刚才是太紧张了，才觉得腹部收紧，似乎有些疼，眼下放松下来，便就觉不出来了。 只是她一抬头，看到容陌，不由愣住。 陆雪微也是一惊，想来刚才她那句‘没伤着胎气’，容陌应该听到了吧。 “秀儿！娘好想你！快到娘这里来！”那疯女人被两个护卫拦着，还不依不饶的喊着。 这时有过路的两个妇人，跟他们解释，说这女人原不是疯子，只因半年前女儿丢了。她本是寡妇，身边就一个女儿，受了刺激，便成了这样。 容陌看着李婉，艰难的张开口，“你……” “回头再谈。”李婉看了他一眼，而后走到那疯女人跟前，稍稍弯下腰，让女子看清楚，“大婶儿，您看清楚了，我不是您女儿。” 那疯女人歪头仔细打量着李婉，嘴里叨念着：“不是秀儿……真的不是秀儿……我的秀儿去哪儿了……” 她神色呆滞下来，嘴里絮叨着，转身往胡同里面去了。 这时一官差跑来，冲容陌道：“大人，已经里里外外都找过了，没有见到人。问了街坊邻居，说是这胡姓家人还有一个老妇人和一对夫妇，一个小儿子，一家四口在前几日突然消失不见了。” 容陌皱眉，因记挂着那妇人的案子，他不待伤好，便赶紧插手来查，不想竟会变成这样。 “啊！” 这时院里突然传来一声惨叫，陆雪微他们赶忙进去看，见衫子他们都围在院中的一口井前，但一个一个面色都不好。 惨叫的是一个小姑娘，此时跌坐在地上。 陆雪微越过他们往里看，不由也吃了一惊，地上有一个水桶。想来是这小姑娘打水来着，可打上来的水居然是红色的。 第501章 命案 苏迟和容陌来到井口前，弯腰往下看，里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 苏迟让属下拿来一根长棍，把棍子放下去，搅动了一下，脸色沉肃下来，“里面有东西，应该是尸体什么的，而且不止一具。” 容陌吃惊不小，再看这水的颜色，若里面真有死尸什么的，应该没死多久。 想到那失踪的那一家四口，容陌直觉事情严重了，忙让官差们开始往外淘水。 等水掏的差不多了，容陌伸进一根火把，借着火把的光亮，再往下一照。虽说心里有些猜测，可真真实实看到四具尸体时，还是吃惊不小。 很快四具尸体被捞了上来，好在天冷，尸体还没腐烂，请了附近的百姓来辨认，正是那失踪的一家四口。 这几具尸体身上有很多伤，大的小的，估计是在逃命的时候，被追杀的人砍伤的。那最小的孩子，不过十来岁，看得在场的人心里很不舒服。 “还有人！”打捞的官差这时喊了一句。 众人神经一下又紧绷起来，不过一会儿，打捞起一个头颅，已经成白骨了，接着是手骨和脚骨，最后拼成一具完整的骨架。 合县府衙已经形同虚设，连仵作都没有，当下也没法验尸。 不过陆雪微推算了一下，这人死了应该有五个多月了，而且是位妙龄女子。 “不会是秀儿吧？”一个老翁说道。 容陌看向那老翁，问他那秀儿失踪的时间，与陆雪微推算的时间还真能碰上。 官差又打捞起了一个银镯，这合县穷，尤其是这一片，穷人都住在这里，能带银镯的可不多。 “秀儿娘经常给大户人家做女红，倒是比旁人家过得好，也只有她家秀儿戴着一个银镯。”老翁道。 因那秀儿家没有别人了，只剩疯了的女人，所以当下也没法验证什么、 因这事，大院也不能再翻修了。 李婉只得先让衫子他们回燕州，之后的事再做打算。 容陌让官差把尸体带回府，而后和苏迟陆雪微进了书房。 他把那胡家娘子在路上堵他陈述冤情的事说了，又说他向陈知府提了此时，而去合县的路上就出事了。 这回来在查这案子，胡家人都死了。 这事情太明显了，若陈景是普通人，他已经派官差去拿人了，可这陈景不是。 陆雪微蹙眉，“他杀人灭口，把一家四口扔进井里，这宅子一直废弃着，根本没人买，也就没人发现这尸体。只是万万没想到，这荒废的宅子竟然被我们买下了。” 苏迟沉了口气，“若真是陈景，事情不好办。” 单不说他和太后的关系，只说他一州知府，若没有确凿证据，容陌这个小小县丞，连质询他的资格都没有。 可人都死了，哪还有什么证据。 “如若真如那胡家娘子所说，这陈景是个食色恶鬼，那受害者肯定不止胡家姑娘一个，我们可以查查其他受害者。”陆雪微道。 “还有井里那具白骨，也许跟这案子也有关系。”容陌道。 苏迟想了想道：“既然凶手指向陈景，我就去会会他吧。” 出了这案子，苏迟和陆雪微也只能先留下帮容陌一起查查。 翌日一早，苏迟骑马离开县衙。走到城门口的时候，不经意看到墙角有一人，小小的身体瑟缩着，脸上带着铁面，耷拉着头，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他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正要离开，白柠突然抬起头，一眼看到了他。 苏迟叹了口气，果然见白柠起身跑了过来。 “苏大哥……” 苏迟神色清冷，这丫头骗他在合县绕了好几日，最后才说实话。他也不是多生气，只是觉得仁至义尽了，所以让这丫头别再跟着他。 “如果实在没有地方去，就去县衙找李姑娘，她心善收留了很多人，不妨多你一个。”苏迟淡淡道。 “我不去！”白柠气道。 “随你！” 苏迟要走，白柠却拦到了马前。 “我不缠着你，你就带我去燕州就好，我自谋生路。”白柠央求道。 苏迟不理她，调转马头走自己的。走了一段回头，发现白柠跟在后面跑。而且她的鞋子还破了，头发散乱着，跑得踉踉跄跄，过路的人无不侧目看她。 他大可以骑快点把她甩下，但想到在山林里，这小丫头不管不顾的给他吸毒血，不免心生怜悯。他终于停下了马，等白柠跑过来，让她坐到他身前。 “苏大哥，我就知道你心眼最好。” 苏迟冷哼一声，“我只送你到燕州。” “嗯嗯，不过我肚子饿了，前面有茶棚，我们去买几个包子吧！” “你还真是不客气。” 白柠突突舌头，肚子也应景的响了一声。 苏迟叹口气，总觉得被这小丫头缠上，以后想甩也甩不掉。 当晚到了燕州，总不能把一个小姑娘仍街上，苏迟只好带她去了驿馆。他刚到驿馆，亮明了身份，那陈景不多久就赶来了。 “苏太尉，原还以为您回京，不想竟还在燕州境内。既然还在，下官做为东道主，一定要给太尉您接风洗尘。”陈景道。 苏迟不喜欢这一套虚的，不过他来就是会会陈景的，当下便也不推辞了。 酒桌之上，陈景还摸不清苏迟的性子，便也不敢冒进，只言语之中多是讨好之意。 “苏太尉，您是太尉啊，这次容大人失踪，您第一时间赶了过来，想来平日私交很好吧？”陈景敬酒的时候问道。 苏迟与他的酒杯碰了一下，而后仰头喝下，笑道：“容家啊，不说本太尉，京中做官的，谁与他家不好，又不是和银子有仇。” 陈景心思一转，这容家富可敌国，想来这些在京做官的都得了容家不少好处，这苏迟也不例外。既是贪银子的，那也就好说了。 “听闻容大人在查一女子投河的案子？” “嗯，也没什么好查的，不过他是个认死理的，不差出个是非黑白，绝不罢手。” 陈景叹了口气，“既是自己投河，这有什么好查的。” “可不。” “下官原以为太尉在合县逗留了几日，乃是为了帮容大人查案呢！” 苏迟笑，“我带人找到了容陌，送佛送到西，也好回去跟容家人交代一声。至于查案，本太尉还没那么闲。” 陈景拍了拍手，一个属下进来，手里抱着檀木箱子。陈景当着苏迟的面打开，里面竟是些珠宝首饰之类的。 “陈大人，你这是？” “太尉来了燕州，下官招待不周，谨以此略表歉意吧。想来这一两日，太尉就要回京了吧，这燕州到底不比京城，您早日回去也早日得闲。”陈景道。 第502章 我是太尉的女人 苏迟自檀木香里拿出一颗珍珠，放在手心里把玩。 “陈大人这是在赶本太尉？” “太尉多想了，下官只是有好东西想跟您分享，便比如这珍珠，圆润光泽，乃是太后赏的。” 苏迟暗笑，这是抬出太后来压他了。 “既如此，那本太尉就收下了。” 陈景眼睛一亮，“来来，苏太尉，咱们继续喝酒。” 苏迟酒量很好，但被陈景灌了那么多，也有了醉意。回到驿馆，刚躺到床上，屋门打开了，一个女子走了进来。 女子身姿婀娜，只穿着一身白纱，脸上带着羞涩。 “大人，陈大人让小女子来服侍您的。” 苏迟坐起身，打量了这女子一眼，“滚！” 女子一愣，想着陈景交代的，小心朝苏迟走去，同时也解开了衣带：“大人，小女子乃倚翠楼的姑娘……” “不就是娼妓，他都让你滚了，你没听到啊！” 苏迟蹙眉，见白柠竟从屏风后跑了出来，挡到他跟前，同时也挡住了他的视线。 “你是什么人？”女子问。 “我？”白柠哼了一声，“我是苏太尉的……女人！你竟敢在我的地盘抢人，找死啊，在我动手之前，赶紧滚！” 女子看着白柠的铁面，轻嗤一声：“你最多也就是个丫鬟吧？” “丫鬟怎么了，我也是太尉的枕边人！”白柠嚷道。 “苏太尉，今晚还是让奴家来伺候您吧？”女子歪头看苏迟。 苏迟眉目一寒，拉过白柠，让她坐到怀里，而后冷声道：“你回去跟陈大人说，本太尉不是什么女人都肯要，至少也要干净吧。” 女子脸一青，恨恨的跺了一下脚，转身出去了。 苏迟沉了口气,“还不起身？” 他低头，却见白柠一脸迷醉的样子，于是直接把人推了出去。 白柠踉跄了一下，气道：“苏大哥，我刚才可帮你解围了！” “你怎么在我屋里？” 白柠抿了抿嘴，“我晚上一个人睡觉怕。” 苏迟酒劲上来了，只觉头晕沉沉的，挥手道了一句：“滚出去。” 白柠见苏迟躺下了，凑上前道：“苏大哥，你喝水吗？你还没洗脚吧，我给你洗脚？至少也要净手净面吧？” 白柠打来一盆水，湿了帕子，来到床前，正要给苏迟擦脸，却被他一把抓住了胳膊。 “苏大哥……” 苏迟瞪着白柠，眼中泛着血丝，呼吸也有些发紧。 “我给你擦脸……” 苏迟猛地甩开白柠，身子微微颤抖着，低喝一声：“我让你滚！” 白柠差点跌倒，气哼哼的冲上前，本想骂苏迟一句不识好歹，可见他神色似乎不对，到嘴边的话又变了：“你怎么了？” “滚……” 苏迟只觉如坠烈火般，烧得全身难受，这种感觉很不对。 陈景给他下了药？ 可喝酒的时候，他已经防着他了，并未见他有什么动作。他想的脑子正乱，一只手扶住他肩膀，温软的香气也凑了过来。 “苏大哥？” 苏迟抬头，见白柠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看着那红润的唇，心底的渴望猛地放大。 “苏大哥，你渴吗？” 渴吗？ 苏迟握紧拳头，理智稍稍回笼，“我没事……你先回自己房间……” 白柠歪头打量了苏迟一眼，“哦……” 大概是喝醉了，喝醉的人脾气都不好。 白柠吐吐舌头，其实不喝醉的时候，他脾气也不好。 走到门口，白柠还是不放心，回头看苏迟，见他强撑着身子坐着，可全身似乎在发抖。她又走了两步，还是回来了，倒了一杯茶送过去。 “苏大哥，你先喝水……啊……” 白柠话还没说完，手中的水杯却被苏迟一手挥出去了。她还不及反应，苏迟拉过她的手腕，一把把她扯到了床上。 她睁大眼睛，看着趴在她身上的苏迟，整个人一下子懵了。 “苏大哥……” “你喜欢我？”苏迟问。 白柠抿了抿嘴，“你喝醉了。” 苏迟晃了晃脑子，“说！” “喜欢……唔……” 白柠瞪大眼睛，苏迟亲了她！苏迟竟然亲了她！ 怀里温香暖玉，苏迟理智已经瓦解，全身的渴望驱使着他不断的想要更多更多。他知道不应该这样，可就是控制不住。 白柠感觉苏迟在扯她的衣服，先时惊了一下，想推开身上的人，可想到什么，她没有再反抗，甚至还顺从的脱了自己的衣服。 同时，她羞涩的伸出手，帮苏迟解开扣子。 翌日，苏迟睁开眼，昨晚的记忆一下子涌了进来，他转头看向身边，白柠还枕着他的胳膊，躺在他怀里。 那张铁面歪了，露出眼下的伤疤。 他神色沉冷，稍稍挪开胳膊，想坐起身。 “苏大哥……” 苏迟没理她，起身去了屏风后。屏风后有浴桶，乃是昨晚小厮为他准备的洗澡水，他没有洗。此刻洗了个凉水澡，穿好衣服出去了。 白柠已经坐起身了，裹着被子，低着头，衣服做错事的样子。 苏迟确实一肚子火，但并不全对白柠。 昨晚她若听他的话，早点离开，也不至于出这事。当然，若他意志在坚定一些，也不会。但归根结底，还是在陈景那人渣，居然敢设计他！ “苏大哥，我……对不起。” 苏迟沉了口气，“此事容后再说，我让他们备热水，你先洗澡吧。” “苏大哥，我是自愿的，您不必觉得抱歉，更不用给我什么名分，我什么都不用的。如果你看我讨厌，我也可以马上离开，真的！” “我不是那种人！” “啊？” “容后再说的意思是，我会负责任的。”说完这句，苏迟大步往外走去。 苏迟去了陈景府上，竟等了一会儿，陈景才露面。 “苏太尉，哎哟，您来了，我这……我这还没起身，未免冲撞您，匆忙沐浴之后才来见您的。”陈景笑道，这一笑要多假有多假。 苏迟撩起前襟，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坐下，而后搭起另一条腿。 “陈知府，昨晚你是何用意？” 陈景故意装作困惑的样子，“苏太尉，您这是什么意思？” 苏迟看向陈景，心下思量着，这陈景到底是何用意。 “昨晚那娼妓。” 陈景瞪大眼睛，“哎哟，这事可不能放明面上说，朝廷有规矩，来下面办事的官员绝对不能狎妓，难不成昨晚您……” 苏迟沉下一口气，原是在这里等着他的。 第503章 大火 强塞一个妓子，拿住他狎妓的罪证，以此夹住他的尾巴，防止他继续追查他的事。而昨晚，不管他有没有碰那妓子，反正她去了驿馆，去了他房间，那就说不清了。 “陈景啊！”苏迟摇头失笑，“本太尉能做到这个位子，岂是谁都能拿捏的，说句不好听的，你算什么东西！” 陈景脸一变，隐忍半晌，仍是压下了火气，换上一副笑脸：“太尉说这话就太伤人了，我那一箱子珠宝，您拿了，女人，您也玩了。这有什么呢，你好我好大家都好，以后只要太尉肯照拂，这珠宝和女人只会源源不断的送到您府上。” “仗着太后呢？”苏迟轻嗤一声。 “不敢不敢，太后虽是下官的姑母，可下官的立身之本是广交朋友。太尉，咱们也算是朋友了吧？”陈景舔着脸笑着。 “朋友？”苏迟笑着点头，而后站起身，“陈知府，你送的这份大礼，本太尉喜欢！” 说完，苏迟笑盈盈的离开了。 陈景看着苏迟的背影，冷嗤一声，除非他想鱼死网破，不然定不敢再查了。 昨晚，这苏迟收下那珠宝，在他看来不过是虚与委蛇。苏迟什么人，他一早就了解过，一个敢屠杀自己家族的人，绝对是自私自利的。 他和容陌交好，可能会为了他继续往下查，但若触及他自身，肯定不会再查了。 回到驿馆，苏迟从驿馆小厮口中得知，白柠走了。 他眸光沉了沉，这陈景胆敢拿捏他，白柠竟也跟他耍小心思！ 本不想理会，可进了里屋，但见床铺叠的整整齐齐，屋里也清扫干净了，昨晚好似真的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他心里不由又叹了口气，转身骑马追了出去。 他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还不至于伤一个女子。 追到城门，终于追上了白柠。一句话没说，他把她扯到马车，还是回了驿馆。 把人带到屋里，容陌坐到罗汉床上，沉着脸喝茶。 白柠昨晚被折腾的不轻，今早没吃饭就走了，走了那么远，刚才又坐着马颠簸了回来，此刻全身跟散架了似的。 “苏大哥，我想睡会儿。” 苏迟抬头看白柠，见她脸色不好，想起昨晚的事，微微蹙了一下眉：“在这屋里睡吧。” “还是……” “白柠，昨晚你是自愿的，而我却不是清醒的，所以这件事你欠我的。眼下，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别再试图挑战我的脾气了！”苏迟冷冷道。 白柠忙点头，赶紧钻到床上了。 苏迟焦灼的心暂时安定下来，看了一眼白柠，他起身来到厅堂。 一名属下进来了：“禀太尉，驿馆都换上了我们的人。” 苏迟摩挲着手上的扳指，眸光微转，“对外宣称本太尉病了，你去刺史府告诉刘刺史一声，今晚本太尉要见他。” 知府虽然是地方最高的行政长官，可巡查刺史却有问罪和举报知府的责任。 入夜，苏迟带着两名属下自驿馆后院翻墙而出。 “太尉，我们的人在刺史府外监视，并未见他今日出府见什么人。”一属下道。 苏迟点头，看来这刘刺史还不算太笨。 如若他得了他的信，转头去找陈景，那他只能连着这刘刺史一块收拾了。 来到画舫，苏迟进去，那刘刺史忙起身来行礼。 这刘刺史三十来岁，长着八字胡，身子瘦削，一副恭敬小心的样子。 “刘刺史，近来可好？” 苏迟进了画舫，在主位上坐下，又招了一下手，让刘刺史也坐下。 “还好。”刘刺史坐下后，擦了一把汗，“太尉让下来此，可是有什么事？” 苏迟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而后看向刘刺史：“你身为刺史，来地方有监察官员和体察民情的责任，是吧？” “是，可是下官哪里做的不好，还请太尉指教。”刘刺史忙道。 “本太尉好奇，今年离开燕州时，刺史打算怎么写陈景的考评。本太尉记得去年那李刺史写的是克己奉公，勤政爱民，刚正不阿，对吧？” “是。” “那刘刺史打算怎么写？” 刘刺史抹了一把汗，后有苦笑一声：“还是这么写。” 苏迟呵了一声，“刘刺史倒是实诚。” “这不是实诚，而是无奈。苏太尉，说句僭越的话，您若是我，这考评会怎么写呢。写实话？呵，除非本官舍得这乌纱帽，甚至于还得舍了自己和家小的命。而如若写的都是好话，原是可以保命的，甚至还有荣华富贵，可太尉您来了，下官便真不知道该怎么写了。” “那就不用写了。” “太尉的意思是？” “削官进大牢，成了罪犯，你这考评还用写？” “太尉有把握？” “他只是一个小小知府。” “可他背后有太后。” “太后？”苏迟淡淡一笑，“你是认为太后会为了一个陈景徇私枉法？” “自然不是！” “那就是了。” 苏迟站起身，“刘刺史，本太尉信你是个聪明人，当然，你也可以和陈景共存亡。” “不不，下官追随太尉您。” “暗中搜集陈景的罪证，当然，本太尉相信，你那里本就有不少。” “下官整理好了就呈给太尉。” 苏迟点头，“刘刺史，这次你立了大功，回到京城，便不用再外调了。” 刘刺史眼中一亮，“谢太尉！” 从画舫离开，苏迟骑马往驿馆走。这刘刺史既是并不可信，但以陈景的尿性，必定拿捏着他的罪证。刘刺史虽然贪，但更怕丢了小命，所以一定会借这次机会铲除陈景，这样他才能踏实过日子。 “太尉，您看！”一属下突然喊道。 苏迟抬头，不由一愣，但见远处火光冲天，正是驿馆的方向。 来到驿馆前，里面已经是一片火海，驿丞正带着驿馆的人和附近百姓灭火。 苏迟四下去找，却没看到白柠。 “白姑娘呢？”他拦住一个属下问。 那属下懵了一下，“没看到。” “快去找！” “是。” 苏迟看着驿馆的大火，往里冲了两步，被两个属下拦住了。 “太尉，进不去了！” 第504章 陷入困局 时值夜深，很多人都睡了，驿馆和他带来的人，很多都被困在里面出不来了。苏迟想到他离开的时候，白柠睡得很沉，莫不她……没有逃出来？ 热浪翻天，苏迟只能退了回来。 “这怎么起火了，哎哟，苏太尉，您没事太好了。”陈景带着人匆匆赶来了，看到苏迟，心里狠狠抽了一下，这场火竟然没把他烧死！ 苏迟猛地握紧拳头，回身一脚把陈景踢了出去。 这一脚用了十足的力气，那陈景不妨，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身。 “苏太尉你……”陈景吐了一口血，伸手抹了一把，冷笑道：“苏太尉，你虽品秩比下官高，可下官也是朝廷命官，也不能任你随意殴打！” 苏迟脸色铁青，恨不得当下杀了这陈景。 这时驿馆轰隆一声响，驿馆里的房屋接连坍塌。 陈景站起身，他本欲烧死这苏迟，不想他竟然逃了出来。可既然逃了出来，这苏迟必定会疯狂报复他的。 未敢多留，陈景匆忙回府，写了一封密信给太后。 直到天亮，大火才被扑灭。 烧焦的尸体一具一具被抬了出来，有的压在坍塌的房子下面，已经尸体已经烧成灰了。 苏迟来到他原先住的屋子前，见这屋子已经坍塌了，而且明显比别的地方烧的更严重。 “太尉，这火是从您这屋起的。”一属下道。 苏迟皱眉，应该是陈景派人，往这屋里洒了火油，而后点燃，火势猛地窜起。若他在屋里，这时他的人想救他，也来不及了。 可若白柠在屋里，只怕也逃不出来。 “先挖这间屋。”他道。 苏迟就站在废墟前，看着属下们把烧焦的土砖一块一块搬出来。 临近中午，这一块终于挖出来了，却没有看到尸体。 苏迟眸色微转，他想白柠或许没在他这屋，又或者以她那么机灵肯定逃了。 “再找找。” 终是没有找到！ 苏迟反而松了一口气，他相信白柠已经逃出来了，可既然没事，她又在哪儿呢？ 这场大火过后，太后宣懿旨，召苏迟立即回京。 夜里，刘刺史偷偷来见他。 “苏太尉，这陈景无法无天，您也领略到了吧？太后还是包庇他的，我们也没办法，之前您交代下官的事……还是算了吧。” 苏迟神色阴冷，睨了那刘刺史一眼，道：“你查你的，本太尉自有对策。” “可太后都出面了，若您执意查下去，岂不是拂了太后的脸面。” “哼，即便是太后，她也不能无视法度。” 说完这句，苏迟拂袖离开。 陆雪微收到苏迟的信，看了一眼后，眉头皱紧，忙拿去给容陌看。 “太后召苏太尉回京？” 陆雪微点头，“苏迟已经回京了。” 容陌呼出一口气，继而坚定道：“我会继续查下去。” 死了这么多无辜的百姓，若他也放手不管，怎配为合县的父母官。 “苏迟回京，定另有谋算。”陆雪微想了想，又道：“陈景对付了苏迟，转回头就会对付你，咱们还是小心。” 容陌脸上露出担忧之色：“长公主，您和李婉还是先回京吧。大院的事，我给盯着，若有什么问题，我会去信给你们。” “你不用担心我们……” 陆雪微这句话还没说完，李婉匆匆跑了进来，她身后还跟着两个官差。 “一伙土匪进城了！”一个官差道。 “他们人数很多，一路杀着朝咱们府衙这边过来了。”另一个官差道。 陆雪微皱眉，土匪都绕着官府，还能专门冲着官府来？ “我们怎么办？”李婉问。 她怀里还抱着盈盈，一脸慌措的样子。 容陌揽住她，让她别怕，而后看向陆雪微：“长公主，您带着世子和李婉她们马上从后门离开，下官在前面挡一挡。” “不行！”李婉一把握住容陌的手，“这些土匪杀人不眨眼，再说你又不会什么功夫，还是跟我们一起走吧！” 容陌摇头，冲李婉柔声道：“我身为县丞，不能丢下百姓逃跑。” 而且一旦弃民逃命，事后朝廷追责，他的乌纱帽也保不住了。 陆雪微想了想道：“如若他们是陈景派来的人呢？” 容陌一愣，“怎么会……” “陈景都敢火烧太尉，况你一个县丞，即便知道本宫在，他定也是不怕的，因为这事就追究不到他身上。”陆雪微道。 “若真是他，你们更该赶紧逃走。” “我倒有个法子。” 李婉已是心惊不已，忙问：“长公主，您有什么法子，快说吧！” “若陈景就是冲着咱们来的，那些土匪应该是收了他的钱财办事的，他们在街上做做样子，但很快涌到府衙。既然他们会来，那我们就关门困狗，他陈景能放火，我们也能放火！”陆雪微道。 当下她已经有了主意，得容陌同意后，忙吩咐官差们去办了。 一刻钟后，土匪们攻开了府衙的大门，有上百穿黑衣拿大刀的土匪涌了进来，然后朝后衙去了。待到后衙，一一检查了房间，却发现人已经走空了。 “大哥，后门也有咱们的人，他们不可能逃走。”一个土匪对领头的道。 那领头的四下看了看，见所有兄弟都聚到一起了，心下有不好的预感。只是还不待他命令散开，几个小球一类的东西砸了过来。 砸到身上，倒也不疼。 只是那小球落地后，突然炸开，一缕黑烟冒了出来。离得最近的人闻到，突然惨叫的倒在了地上。 “糟了，快捂住嘴鼻！”那领头的喝了一声。 这些土匪忙捂住嘴鼻，试图往外逃。这时从四面墙上，纷纷扔下几个火把，霎时，周围的房屋都燃了起来。后衙是四方院子，这大火把他们困在了中间。 陆雪微站在墙头上，拍了拍手：“可惜，我只有几颗毒气弹，不然也用不着放火。” 这一把火，不但这些土匪命不保，这后衙也毁了。 待到天亮，府衙的火已经熄灭了。 容陌带着官差去看百姓的伤亡情况，土匪沿途杀了五名百姓，放火烧了三家，情况已经算很严重了。不过这窝土匪全被困到了后衙，毒死的有，烧死的也有，还有几个被烟雾迷晕的，已经被抓起来了。 而在百姓都叫好的时候，陈景却下令，说容陌失职，即日免去他的官衔。 第505章 皇上失踪 容陌在他的手下，他确实有任免容陌合县县丞的权利，但却无法给容陌定失职罪，这需要经过朝廷。 “陈景想杀了我，没有杀成，但也剥夺了我再查这案子的权利。”容陌叹了口气道。 他不在乎这官职，可明知道陈景罪大恶极，却没法为死者申冤，他感觉很痛心。 “我们最好先回京，陈景做事做绝，只怕还有后招。”陆雪微道。 “我不走，我等朝廷的任免状。”容陌道。 李婉皱眉，“长公主的意思是先回京，此事从长计议，又不是让你放弃不查了。你读书把脑子都读傻了，只有你好好活着，才有机会做你想做的事。” 容陌见李婉生气了，倒有些心虚了。 他不惧生死，却忘了他不是一个人。 “我这就给裴老侯爷写信，让他去宫里试探一下皇上的意思。这样吧，我倒是有个地方藏身，不论怎样，必须先避开陈景的耳目。” 一个人若想杀你，总会找到机会，尤其还在他的地盘上，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先藏起来。 “就这样决定了。”李婉先容陌一步说道。 既李婉说了，容陌也只能答应。 入夜，陆雪微一行人偷偷出了合县，而后去了韩子俊和顾明玉生前住的院子。明炤还没走，见到他们，颇为吃惊。 陆雪微把情况跟明炤说了，明炤想了想道：“那我即刻回京吧，然后带东厂的人来保护你们。” “这样最好。”陆雪微道。 她虽然有暗卫，但不是明面上的人，还是明炤带东厂的人来比较合适。 不敢多耽搁，明炤连夜就出发了。 李婉看着顾明玉住的屋子，想着她们之前在胡同里相处的那些日子，眼里不由落了下来：“韩督公也……” “嗯。” 李婉叹道：“韩督公真是个有情有义的好男人，明玉公主这辈子也算值了。” 陆雪微拍了拍李婉的手，“你和容陌也一样。” “我和他……” “若你还爱他，不妨再给他一个机会，人生很短，甚至于不定哪个瞬间，便走到头了，所以该放下的放下，努力让自己幸福吧。” 李婉透过窗子往外看，见容陌在院子里抱着盈盈，星儿和严知安坐在他身边，三人皆仰头看着天上的星星，好像在讲二十八星宿。 她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容陌对盈盈很好，他是个好父亲。 苏迟回京，本想面见皇上，可宫里传来的消息是皇上病了，已经多日未临朝。 “昨日裴老侯爷想进宫向皇上问安，太后以皇上需要静养为由，把裴老侯爷堵在宫门外了。”左思迁道。 林宗道：“眼下朝中议论纷纷，人心不稳。” 苏迟倒没想到京中出了这种事，而且还是在秦王不在的时候。 “我马上进宫去面见圣上。”苏迟道。 他以军务紧急去见皇上，若太后还阻止，他可要纠集武将硬闯入宫了。只是他还没动，太后的懿旨先下来了。 说是北疆苦寒，让他代表朝廷去慰问镇守的将士们。 左思迁皱眉，“这不摆明想把你支走。” “北疆有没有打仗，而且容大将军镇守在那儿，何用你一个太尉亲自去，况说是慰问连几坛子好酒，几车粮食都没舍得。”林宗有些无语道。 苏迟脸色沉冷：“新帝年幼，但有辅政大臣，太后是后宫中的人，后宫不得干涉，是南晋开朝先祖留下的规矩。” 左思迁点头，“新帝登基，太后虽在后宫给皇上吹风，但未曾舞到前面，这一次却是不寻常，只怕皇上……” 苏迟倏地站起身：“我们这就去侯府。” 他们过去的时候，裴府也聚集了一帮文臣，大家都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太后这时候命太尉你离京？”裴老侯爷捋了捋胡子，沉思片刻道：“我们这就进宫，今晚必须见到皇上。” 文武大臣，皆是一品二品的大员，十多人当下朝宫中去了。 来到宫门口，果然太后的懿旨也到了，命他们各回各府，皇上身体不适，过几日会面见他们。 “你去给太后传个信儿，我们今夜必须见到皇上。若皇上病了，我们去磕个头就行，不会打扰皇上休息。” 这话传回来，如太后急得在屋里转圈。 她把这苏迟召回京，简直是召回来一个火药桶。先前裴老侯爷虽日日要面见皇上，但也不敢闯宫，这苏迟可是给了他底气。 然不召回来，苏迟办了陈景，她好不容易扶持起的自己的势力也就瓦解了。 两相权衡，她把苏迟召回京，眼下却有些后悔了。 皇上根本不在宫中，已经失踪数日了！ 当然，让这些大臣知道也没什么，皇上年幼，他们只当他心性顽劣就好，可有一样……皇上这是撂挑子不干了，还说若把他抓回去，他就把什么都抖落出来。 所以她哪敢让大臣们知道，一旦他们知道真相，她和皇上都得死！ 正在太后急得没招的时候，贴身嬷嬷来到她身边，小声对她说了什么。 “回来了？” 那嬷嬷点头，“已经在寝宫了。” 太后那个恨啊，当下气冲冲的去了。她过去的时候，皇上这宫的太监和宫女都被赶到了外面，她默了一下，让那嬷嬷守好门，她自己一人进去了。 寝殿内，皇上穿着白色的中衣，一头长发铺在身后，正坐在妆奁前，小心的把左眼上的疤痕一点点撕下来。 “你发什么疯，苏妍呢？”太后怒问。 皇上不理她，把左眼的东西撕下来后，才看向太后。 这是一张清秀的脸，带着几分英气，也带着几分娇柔。平日戴着冠帽不显，此刻头发放下来，分明是个女子。 而且正是白柠！ 白柠耸肩：“我放她走了。” “你糊涂了不成，她知道你是女子，若把这事捅出去，你我都得死！” “这也是我们自找的！” “你！” “当初您就不该骗父皇，说我是皇子。” “当时我们白家出事，若知你是公主，皇上定会把我赶到冷宫，你也没有好下场。我骗他，你是皇子，他才格外开恩，直把我们流放到西疆。”太后咬牙道。 “那后来呢，父皇崩天，秦王迎我们回京，您是可以说出真相的。”白柠道。 “你马上就能当皇上了，我们母女终于熬出头了，为什么要说！” 第506章 盈盈非是亲生 “假的真不了，您只是自欺欺人罢了。您怕下面大臣议论，所以让苏妍进宫，再用严家一家人的命逼着她为我们保守秘密，也陪我们一起演戏。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严夫人进宫，适逢我来月事，不小心暴露了。您为了保住秘密，逼着她跳湖自杀。这一切的一切，皆是我们自作自受。” 太后闭了闭眼睛，“事已至此，你必须接着演下去，至于苏妍……” “不要再派人追杀她了！” “此事再议！”太后沉下一口气，“现在众大臣在宫门口，你马上见他们一面。柠儿，你一定要演好这场戏，除非你不想母后活了。” 白柠笑了一声：“母后，我回来了，便是为了演好这场戏。” 太后以为她开窍了，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 “记得声音变回来，躺到床上，把帷幔放下来，母后这就让人把那些大臣们带进宫。” “好。” 苏迟已经准备带人硬闯了，这时太后口谕到了，让他们进宫面见皇上。 因皇上的病，他们直接去了寝宫。在殿外磕了头，皇上只宣裴老侯爷和苏迟进去里面。 内殿里，帷幔落下。苏迟和裴老侯爷请安后，站在一旁。 “苏太尉还有裴老侯爷，你们有心了，朕染了风寒，倒也没什么大事，再过一两日就能上朝了。”白柠道。 裴老侯爷和苏迟对视一眼，这声音确实是皇上的，他们二人排除了心底的怀疑。 苏迟又道：“皇上，燕州知府陈景残害百姓，臣想请旨前往调查。” 裴老侯爷低下头，他已经猜到，皇上定是不允，而且还会如太后的旨意一般，调苏迟离开京城。 “准了。” 这一声干脆利落，苏迟也是愣了一愣。 “臣……臣即刻前往燕州。” “苏太尉为国事操劳，珍重身体。” “臣谢过皇上。” 从宫里出来，裴老侯爷和苏迟觉得一切都太顺利了，反而有些不安。 “此去燕州，苏太尉一定要小心。”裴老侯爷道。 “老侯爷的心思，本太尉懂。”苏迟道。 “这就好。” 防着什么，总是没错的。 苏迟他们离开后，太后急匆匆进了皇上的寝宫。 “你糊涂了不成，怎么能让苏迟去燕州查陈景？” 白柠仍旧躺在床上，没有撩开帷幔。 “母后以为能拦得住吗？” “什么意思？” “长公主也在燕州，那陈景强辱民女，残杀百姓的事，她都知道。一个苏迟，母后您尚且对付不了，何况长公主及她身后的秦王。难道您要为了一个陈景，把自己也搭进去？”白柠淡淡道。 太后皱眉，“这……可陈景是母后的一把刀，这次升迁回京，母后还想让他去北疆，历练两年，然后从陆昊手里接过北疆的军权。 白柠叹了口气，“朕不止一次跟母后说过，秦王并没有争夺皇位之意，若是有，他也不会迎朕回京，母后何必这般算计来算计去。” “你啊，还是太年轻，秦王有没有夺位的心思，本宫不在乎，本宫在乎的是即便有，他也没这个能力。打压秦王，笼络我们自己的势力，这才是正道。” 白柠揉了揉额头，她终究是女子啊！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头，母后这是拿她的人生去实现自己的野心，可她从未问过，她愿不愿意，也未体谅过她的牺牲。 “朕知道了，母后下去吧。” “陈景那……” “母后比朕清楚，现在我们还没有能力保他。要怨就怨您识人不清吧，把这么个十恶不赦的人当做心腹。” 太后叹了口气，她也知道女儿说的是对的，硬要保下陈景，只会一下得罪秦王府和太尉府，而且还会遭到朝廷百官的口诛笔伐，实在没有必要。 “只能这样了。”如太后甩开袖子往外走去，不过她心里也有了主意，如果陈景真的顶不住，未免这他咬出自己，必须堵住他的嘴。 只有死人才不会开口！ 李婉从屋里出来，见容陌抱着盈盈还坐在台阶上，小姑娘今天各位有精神，这时候还没睡，正睁大眼睛看着她爹，嘴里咿咿呀呀的说着。 “我抱她回屋吧。”李婉道。 容陌看了一眼李婉的小腹，道：“我带着吧，你好好休息。” 察觉到容陌的目光，李婉突然就来气了，“随便你。” 见李婉生气了，容陌忙起身拉住她胳膊。 “婉儿，我……对不起……” 李婉也知道这气来的莫名其妙，道：“说什么对不起，那你带着盈盈吧，我先回去休息了。” “好……” 李婉走了两步，又返身回来了，在容陌刚才坐的台阶上坐下。她这人性子直爽干脆，很讨厌这种有话不说透的感觉。 “那日你也听到了，我怀孕了。” 容陌愣了一下，忙在李婉身边坐下，“我听到了，但我不敢问你，所以……” “嗯，你的。” “我自然知道是我的，只是怕你不肯留下。”容陌小心道。 旁人和离后，发现前妻怀孕了，会下意识推算一下时间，但他没有，他知道容楚腹中的孩子一定是自己的。 “为何不肯留下？”李婉挑眉。 “因为我。”容陌叹气。 李婉摇了摇头，“我确实犹豫了一下，也确实是因为你。你快成为父亲了，别人孩子的父亲，我心疼自己也心疼孩子，不想他一出生就没有父亲。但这犹豫也仅仅只是一下，这是我的孩子，我自己爱他就行了。” 容陌想到那犹豫的一下，心里还是忍不住后怕。 “盈盈不是我的孩子！”他沉默了一会儿道。 李婉皱眉，“你说什么？” 容陌叹了口气，“陆轻染临盆的前两日，像是预感到自己会出事，总会说一些奇怪的话。最多的就是请我照顾好孩子，她对不住我之类的。其实我本来就有所怀疑，但从未说出口，于是问她，这孩子不是他的对吧？她最后哭着说出了真相，那时候她被带到诏狱，一天夜里，诏狱进来一人，那人不是太监，把她给强辱了。” 李婉捂住嘴，竟还有这种事！ “从诏狱出来，她几次想自杀，但都被家里人救了。后来得知我答应娶她，她说自己才感觉人生有了希望，才不那么想死了。其实洞房那晚，我虽然喝醉了，但直觉自己并没有做什么，当然这只是感觉，我不能说出来。” “你连我都没说。” 容陌苦笑，“我若说出来，你不觉得我很渣吗？因为一个不确定，毁了两个女子？” 第507章 给陈景下套 李婉沉默许久，最后笑了笑，是啊，他即便说了，她即便信了，可那又怎样。只要陆轻染不说出真相，她永远如鲠在喉，没有一日过舒坦。 “但我现在有些后悔了，应该跟你说的。” “为什么？” 容陌看向李婉的小腹，“那样你也就不会犹豫那一下了。” 李婉捂住眼睛，但泪还是落下了。也不是觉得委屈，也不是恨陆轻染的自私，也不是怨容陌没有处理好这件事，只是就想哭。 和离后，她还爱着容陌，因此一直很讨厌自己，大概为这个哭吧。 “即便如此，我也不会和你再在一起。”李婉抹了一把泪道。 容陌握住她的手，“那就交给时间吧。” 第二日，容陌偷偷潜回合县了，他想找到陈景杀人的证据。 又过两日，陈景带着东厂的人来了，同时来的还是苏迟。 “这陈景狡猾的很，如若我直接去查他，他必定有所防备，我怕拿不到他害人的证据。”苏迟道，所以他这次来燕州，乃是偷偷来的。 陆雪微蹙眉，“只怕太后会传信给陈景吧？” 明炤道：“太后传出宫的信，东厂已经劫了。” 陆雪微点头，陈景毕竟是知府，若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就去查他，只怕还会被他反咬一口。 “苏太尉，你想怎么做？” “陈景这人狂妄自大，相信我一离开燕州，他谨慎两日，之后又会如以前一样。我想给他下个套，若能把他套住，之后我还有其他罪证，一旦给他定罪，那合县的命案，他也只能招了。”苏迟道。 “下套？”陆雪微不解。 “那胡家娘子的女儿是在街上被陈景害的，也就是他有在街上找目标的习惯。” “我们找个人在街上引、诱他？” “嗯。” 陆雪微看了屋子里一圈人，最后视线落到司靑身上，“司靑，你可以吗？” 司靑依旧一张没多表情的脸，“可以。” 当下也不耽搁，陆雪微带司靑回到房间，找出一身藕粉色的衣裙来让她换上，然后让她坐在妆奁前，由雨竹给她梳发。 “司靑这脸也太冷了，那陈景不会被吓到吧？”雨竹有些担心道。 陆雪微看着镜中司靑的脸，也确实是是太冷了。 “司靑，等会儿到街上，你尽量低着头吧。” “是。” 陆雪微和雨竹对视一笑，就司靑这样的性子，她以后能嫁出去吗？ 夜深，燕州的长街上已经没人了。 陆雪微和苏迟他们躲在客栈二楼的房间里，打开窗子偷摸往外看。远处走来一个身影，夜风吹来，衣带翻飞，正是司靑。 雨竹给司靑弄了一个尽显柔媚的发式，此刻她低着头往前走，还真似娇弱的小姑娘一般。只是长街前后，却没有什么动静。 眼看司靑已经走了过去，陆雪微呼出一口气。 “陈景那狗东西或许安分了……” “来了。”苏迟道。 陆雪微话都没有说完，忙扭头看过去。斜对面胡同里，果然走出两个黑影，那两人尾随司靑去了。 眼见他们把人套了麻袋带走，陆雪微和苏迟对视一眼。待下了楼，明炤的人回报，说那两个人带着司靑往陈府去了。 看来这陈景确实是小心了，不敢在街上公然行不轨。 只是带进陈府，不免有些麻烦。 来到陈府门前，陆雪微深呼一口气，让明炤去敲门。 哐哐哐几声！ 门房自里面打开门，看到外面这么多人一时愣了愣，“这里是官府，你们做什么？” 明炤亮出东厂的牌子，而后推开那门房，带着人闯了进去。 刚到前院，陈景从后院来了，看到陆雪微，又见苏迟，再看满院子东厂的人，当下便知道自己中计了。 他忙堆上笑意：“长公主还有苏太尉，你们带人夜闯我官衙，不合适吧？” 陆雪微冷哼一声，“本宫来找本宫的婢女。” 陈景笑了一声，“长公主开什么玩笑，您的婢女怎么会在下官的府上？” “有人亲眼她被掳来了，陈景还要狡辩不成？” “长公主，下官不是狡辩，而是真的很怨啊。这大晚上的，先不说您的婢女为何在街上，下官已经睡了，也没必要掳您的婢女吧，简直无稽之谈啊！” 陆雪微摆了摆手，“本宫不与你废话，明炤，搜人！” 陈景见此，忙拦住：“长公主，擅闯朝廷命官的府衙乃是重罪！” “本宫担着就是，搜！” 陈景还要拦着明炤，明炤一把推开了他。 “你无权搜查我官衙！” 明炤呵了一声，“我东厂办事，不究竟这些，让开！” 推开陈景，明炤招呼东厂的番役闯进了后院。 “苏太尉，您不是已经回京了，怎么会……”太后应该把人困在京城了，怎么还会让他出京来调查他？ “本太尉是奉命行事，特来调查合县的命案。”苏迟道。 陈景强自镇定：“合县的命案与本官有什么关系，苏太尉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带人闯我府衙，于规矩不合吧？” “陈知府别误会，本太尉是随长公主来找人的。”苏迟笑了笑。 陈景暗自咬牙，他们这是先下了鱼钩把自己钓起来，然后再撒网子，让他逃无可逃。 不多一会儿，明炤带着司靑从后院出来了。 司靑的衣服都被撕开了，头发凌乱，刚才遭受了什么，一目了然。 “畜生！”陆雪微大怒。 陈景愣了一下，“我没……” “苏太尉，这陈景恶事做尽，丧尽天良，还不把人抓起来。” 苏迟点头，这才招呼外面的官差进来，把陈景抓了起来。 “你们这是故意陷害我，我根本没有动她！”陈景嚷道。 陆雪微蹙眉，“那你如何解释，她在你府上？” “我……” “哼，先把人带进大牢，严刑拷问。” 苏迟冲身边的人点头，那些官差压着陈景出去了。 陆雪微忙上前问司靑：“你没事吧，他有没有碰你？” 司靑摇头：“没，属下怕不能给他定罪，自己撕烂了衣服，弄乱头发的。” 陆雪微扑哧笑了，“你还挺机灵。” 吩咐司靑先回客栈休息，陆雪微看向苏迟，“接下来怎么做？” “我之前让刘刺史调查陈景犯下的罪证，其实他手里肯定都有，只是不敢拿出来。眼下陈景入狱，只要他拿出罪证，便能定陈景的罪。”苏迟道。 只是他这话音刚落，一名属下上前，道：“刘刺史……死了。” “什么？”苏迟一愣。 “前两日，刘刺史被一条毒蛇咬了，自此昏迷不醒，就在刚才过世了。” 苏迟脸色阴沉，被毒蛇咬了？ 怎么会这么巧？ “长公主，您先回客栈，本太尉去一趟刺史府。” 陆雪微知道事情有变，忙应了一声。 第508章 再给我一次机会 一直到第二天中午，苏迟才回来，神色疲惫。 “我带人搜查了刺史府，没有找到关于陈景的罪证。而陈景在大牢里，说是府上的两个护卫掳走了司靑，他根本不知道这事，而且那两个护卫已经投案自首。”苏迟道。 这陈景太狡猾了，大概知道自己有天可能会失足，早就找好了替罪羔羊。 “如果我们找不到证据？” “那就必须放了陈景。” 毕竟是朝廷命官，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抓了他，再强行不放的话，势必影响不好。 一直到下午，案子还没有任何进展。 这时容陌来了，还带着两个证人。 “这位老翁看到陈景强辱刘家姑娘，事后把人害死扔进了井里。这位是打更人，夜深的时候见到陈景出现在合县街头，不多久两个黑衣人提着带血的刀回来复命，说是把胡家一家老小都杀了，投入旁边废弃院中的井里了。” 容陌这两日一直偷偷在合县调查，但没人敢透露给他什么，直到得知陈景下了大狱，这两个人才敢站出来。 苏迟面上一喜，“那明日开堂公审，今日有谁还能提供陈景的犯罪证据，可赏银十两。把这告示发出去，相信还会有人来官府报案的。” 陆雪微点头，“这个法子好。” 翌日一早，陆雪微来到官衙，庭审已经开始，但让她意外的是，大堂上放着的却是一具尸体。 陈景死了！ 陆雪微来到容陌身边，小声问他怎么回事。 “昨晚，陈景服毒自杀了。”容陌道。 陆雪微皱眉，“怎么可能？” 容陌叹了口气，“他杀，但我们不能再查下去了。” 陆雪微心思一转，随即明白了容陌这句话的意思。陈景给自己留了后手，他定认为他的案子还有转机，所以不可能在还没有定罪的情况下自杀。那么陈景死了，只有可能是有人故意杀他灭口。 这个人是谁呢？ 太后！ 陈景是为太后办事的，定知道太后很多秘密。太后怕他泄露，于是先杀了他。 不过虽然陈景死了，但庭审还要继续，也因为他死了，很多百姓都站了出来，列出了他很多罪证，多到简直罄竹难书。 这一下可谓是群情激奋，苏迟让文书一一记下，而后带回去上报朝廷。 这案子也就这样了，陈景自杀，案情也都刨了出来。只是再往下，却是没法查了。 这案子过后，容陌直接升任燕州知府。 大院记下动工，李婉把事情都交代好以后，她和陆雪微商议，二人一起随苏迟回京。 在回京之前，李婉先帮容陌找好了奶娘。 “你公务繁忙，还是应该把盈盈送回京给容夫人照顾。”李婉看着小女娃，有些不舍，也有些心疼。 “我娘她已经有些怀疑了。”容陌道。 “这样。”既然已经怀疑了，一旦把盈盈送到她身边，怀疑只会越来越大。 “婉儿，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容陌积攒了许久勇气终于问出了这句话。 李婉微微一愣，“因为孩子？” “你知道不是。” 李婉笑了笑，“我说了交给时间吧，或许有一天，你还娶我，我也还想嫁你，到时我们在一起。但现在不行，我不想一下子做决定，然后……赔上自己的命。” 容陌点头，苦笑：“我给你时间。” 燕州之行也算圆满了，陆雪微回到京城以后，随着天气一天天变冷，她在王府里也懒得出门。临到年底，她进了一趟宫给太后请安。 出来后特意去了御花园，找了许久也没有看到墨城。墨城已经许久没有跟她联系过了，本来她还问苏妍的事。 回京后，她才知道，苏妍已经死了，说是生了一场病，病重去了，前后不过半个月的功夫。 出宫的时候，碰上了圣驾。 陆雪微低头弯腰站在一侧，圣驾特意停下，皇上坐在龙辇之上，问候了陆雪微。 “长公主，陈将军已经救回来了，相信秦王殿下开春就会回京。” 她前两日刚接到顾承继的信，信上也说开春归。 “皇上英明，我南晋必定盛世永昌。”陆雪微道。 皇上轻笑一声，“长公主，南晋的盛世还是要靠秦王殿下的。” 说完这句，皇上抬手，旁边的太监喊了一声：“起驾。” 待皇上的龙辇走远了，陆雪微抬头看过去，皇上这句话什么意思？若是旁人说，必定是给秦王下套的。可皇上说，莫不也要对付秦王？ 可若对付秦王，他不会傻到跟她说这句话，让她堤防吧？ 大年三十，陆雪微让司靑把严知安送回了严府。 严夫人不在，严津一定很难受，有两个孩子陪着，总要好一些。 用年夜饭的时候，陆雪微把全府的下人都召集在一起吃席，还发了赏钱，阖府上下一片喜气。 转过年初一，各府送来很多请帖，她都没有去。一来身子不方便，二来送来的请帖太多，她不可能都去，有去的，有不去的，难免得罪人，索性就以身子不便为由都不去了。 年初三，陆雪微带星儿和陆雪云回了陆家。 如今的陆家，可谓寂寥清净的很。 她父亲不在京中，大房无人，二房只剩一个寡妇，三房之上三爷夫妇，老夫人也被送去了雁归城，只有白老夫人坐镇。 而年初三的时候，白老夫人那儿媳妇又病了，陆雪微去看了看，没多少时候了。 从那院出来，白老夫人叹了口气，“陆家这是做了什么孽啊，好好的一大家子，怎么成了这样。” 陆雪微道：“自然有人作孽了，得了报应。” 白老夫人点了点头，“待我这儿媳妇去后，我老婆子打算去城郊的庵里修行了。” “老夫人……” “眼下的陆家如沉水一般，我已无力再让它恢复生机，还是去庵里吧，至少图个内心清净。” 送白老夫人回去后，陆雪微也觉得这里太沉闷了，早早带着星儿和陆雪云回了王府。 转念过了年节，开春了。 顾承继那边也已动身回京，再过半个月就能回来。 这日用过午饭后，陆雪微正陪着星儿练字，这时裴老侯爷匆匆来了。 “长公主，严大人在宫里劫持了皇上。” “什么？”陆雪微大吃一惊。 第509章 严津死了 她随着裴老侯爷进宫的路上才了解到，原是这严津借口上书房议事，突然拿刀上前，抵住了皇上的脖子，并把所有的大臣和护卫都轰了出去。 “已经快一个时辰了，殿外围了大批的侍卫，太后也在，但没人敢硬闯。”裴老侯爷道。 “严津，他这是为什么？” “老臣猜想，可能是因为严夫人的死，严大人一直放不下。之后苏贵人也死了，他可能受了些刺激。” 陆雪微皱眉，心想严夫人是被毒蛇咬死的，严贵人是生病死的的，严大人劫持皇上做什么。 来到上书房外，果然里三层外三层的为了很多侍卫，有拿弓箭的，有拔刀对着上书房的，太后坐镇在前，可也不敢轻举妄动。 前面还有很多大臣，陆雪微走到太后身边，冲她行礼。 “长公主，你和严津相熟，可要好好劝劝他，千万别做傻事。”太后有些慌道。 陆雪微点头，往前走了两步，“严大人，我是陆雪微，我可以进去吗？” “谁都别靠近，不然我杀了他！”里面传来严津的喊声。 陆雪微顿下步子，又问：“严大人，到底出什么事了，你为何这般做？” “我只想求一个答案。” “什么？” “我夫人根本不怕蛇，又怎么会吓得跳湖？” 陆雪微愣了愣，下意识看向太后。 太后脸色已十分不好，“便是为了你夫人，你竟要刺杀皇上，你可知这是诛九族大罪？你严家没人了吗，不是还有两个孩子，来人，把那两个孩子带来！” “太后！”她这不是刺激严津，况拿两个孩子的命说事，也太卑鄙了。 太后话音刚落，严知欢和严知安两姐弟被带了来，左右有护卫，拿刀抵在两个孩子的脖子上。 严知欢年纪大一些，还算镇定一些，严知安却只知道哭了。 “爹……我怕……长公主……救我……” 陆雪微上前一步，“没有必要拿刀对着两个孩子，他们还小，做错事的是大人。” “长公主！”太后喝了一声，“你这般说，莫不在帮严津？” 陆雪微皱眉，裴老侯爷忙上前，道：“太后，既然严津问的是严夫人的事，不如找来目击的宫女，让她讲述一下当日的事，许严津心结解开，这场危机也就过了。” “那宫女已经出宫了！”太后冷声道。 “这……” 太后已经没有什么耐心了，回头冲一个护卫使了个眼色，那护卫抱起严知安，故意扭住他的胳膊，把他弄疼。 “啊……好疼……爹……”严知安疼得大哭。 “太后！” “长公主，你最好退下！” 陆雪微还要说什么，裴老侯爷忙冲她摇了摇头。毕竟严津劫持了皇上，这事太大了，即便她是长公主，秦王妃，也不能说太多。 “我只想知道我夫人是怎么死的！”严津大喝一声。 里面又传出皇上的声音，“母后，把严大人的孩子放了。” 太后怒斥一声：“严津，本宫只给你一刻钟的时间考虑，若你不放皇上，本宫便先杀了你儿子，然后再是你女儿！” “你就不怕我杀了皇上？” “那你将成万古罪人！”如太后喝道。 当下两方都静了下来，陆雪微皱紧眉头，让那护卫先把严知安给放了下来。 “别怕，长公主在呢。”陆雪微搂住严知安和严知欢。 一刻钟很快过去，里面静悄悄的。 太后正要发话，门竟自里面打开了。 众人屏住呼吸望过去，但见皇上一人走了出来。他身上有血，神色极为不好。 太后站起身，忙走到皇上身边。 “我儿，你可受伤了？”太后问。 皇上却没有理太后，而是走到大臣面前，仰起头来道：“严大人已经自戕，他喝了些酒，酒后无状，才犯下这等错事。刚在屋里，他已经忏悔过了，此事就此揭过，不可再提。” “意图谋杀皇上，他以为他死了就没事了，应该诛九族！”太后怒道。 “朕说了，此事就此罢休，母后，你是听不懂朕的话，还是不听？” “你……”太后没想到皇上会这么跟她说话，稍稍震惊后，终是咽下一口气，“既然皇上这么说了，本宫还有什么话说呢！” 说完，太后拂袖而去。 陆雪微跟皇上告请过后，她和裴老侯爷一起进去上书房。严津着一身白衣，满身是血的躺在地上，一剑封喉，已经没有气息了。 “他这是为何？”陆雪微又是心痛又是不解，他来问一个答案，可曾要到答案？为何自戕，难道没有想过两个孩子？ 裴老侯爷叹了口气，“事已至此，他只能自戕，求的皇上开恩保下两个孩子吧。” 毕竟是谋杀皇上的大罪，即便秦王回来了，也保不住他的。 皇上不但不追究了，而且还许他们把严津的尸体带回严府厚葬。 两个孩子刚没了娘，眼下又没了爹。 严知欢再坚强也是个小姑娘，已经哭晕了过去。严知安看着父亲的尸体，似乎终于明白死是什么意思了。 他趴在父亲身上小声哭着，怎么劝都不肯离开。 如此，三日后，陆雪微和裴老侯爷打点下，他们把严津安葬入严夫人的墓中，他们夫妻终于团聚了。 严知欢和严知安姐弟俩跟陆雪微住进了王府，严知安还好，到底是小，不太懂这些事。但严知欢一直闷闷不可，陆雪微干脆让她跟自己一块住一块睡，陪着她渡过了这段时期。 转眼开春，顾承继回京了。 这日一早，陆雪微接到信儿，说顾承继他们到中午时就能进城。 当下陆雪微忙收拾一番，带着星儿去城门迎接了。 城门外，老侯爷带着几名官员已早早候在那里了。 陆雪微走过去和老侯爷寒暄了几句，不由又讲到了严津的事上。 “这严夫人的死有蹊跷，严大人的死也有蹊跷，我暗中让人还在调查。等殿下回来，我们再商议。” 陆雪微点头，“严夫人的死确实疑点重重，但我想严大人为何这般冲动，是不是她查到了什么。” “有可能，我也正在询问严家的下人们，希望有突破。” 其实这事本不该查了，毕竟涉及到宫里那两位，可若不查清楚，只怕这样不明不白的事还会再发生。 二人说着话，但见路尽头，一队人马出现了。 第510章 将军是女子 “陈将军也一起回京了。”裴老侯爷突然道。 “欸？” “这次陈将军被俘，殿下带人营救他的时候，他斩杀了羌族首领，立下大功。”裴老侯爷捋着胡子道。 “这陈将军很是骁勇啊。”陆雪微赞赏道。 “是啊，这次回京必定会得到封赏。” 二人说这话，那一行队伍也近了。 见领头的正是顾承继，陆雪微忍不住上前了两步。 车队停下，顾承继下了马车，裴老侯爷带着官员上前行礼寒暄。顾承继一一还礼，可目光始终定在陆雪微身上。 那边陈将军下车了，裴老侯爷带着官员去迎，他才得以脱身。 “阿微！”顾承继跑过去，尽管周围很多人，他还是一把把陆雪微抱到怀里，“这些日子可好？” 陆雪微推了顾承继一下，“这么多人呢！” “问你可好？” “好。” “那想夫君没有？” 陆雪微脸红了红，“想，好想。” 顾承继握住陆雪微的手，手指瘙了陆雪微手心一下，她红着脸又推了他一下。 “你挤着我了。” “啊？” 陆雪微退开一步，视线往下瞟了一眼。 顾承继也下意识的看去，看到陆雪微已经隆起的肚子，不由瞪大眼睛，“你有孕了？” “嗯。” 顾承继由吃惊转而大喜，一把握住陆雪微的手，“你怎么没跟我说？” “你刚走的时候发现的，要不是因此，我早就追你去了。”陆雪微轻哼一声道，哪能任他在外面逍遥半年。 顾承继喜不自禁，不过到底当着这么人，他也只能把内心的狂喜给压下来。 陈将军在斩杀羌族首领的时候受伤了，此次回京坐的马车。 此时陈将军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了过来，见到陆雪微，忙走快了两步，抱拳行了礼。 “陈将军不必客气，身上的伤可好一些了？”陆雪微道。 “好多了，谢王妃。”陈将军道。 陆雪微打量着这陈将军，竟是长得十分清秀，按理说在西疆打仗的将士，脸都是干的黑的，而这陈将军竟是十分水灵。而且眉眼也有些秀气，唇红齿白的，不过五官凑在一起，却是英气十足。 这时陈云婷也走了来，她向陆雪微行了礼。 “陈大夫，一路辛苦了。”陆雪微道。 她对这陈云婷没什么好印象，明明和顾承继没什么，却说那些话故意误导她，害她和顾承继还闹了不愉快。 “长公主，您气色很好。”陈云婷说着看到了陆雪微的肚子，脸上有些不自然，“原公主有喜了，真是天大的喜事呢。” 陆雪微只是笑笑，没有接话。 因陈将军在京中没有宅邸，暂时只能住在王府。 顾承继跟着陆雪微坐进马车里，待车帘放下，他把她拉到怀里，先亲热了一番。 “陈将军住府上，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我也好给他们腾出一个院子来。”陆雪微靠在顾承继怀里小声抱怨道。 “不用特意准备，他们在府上住不了多久。”顾承继柔声道。 “为什么？” “这次陈将军立了大功， 皇上必定会赏赐宅邸，到时候自然就不住王府了。” 陆雪微点头，不过即便住一晚，也是要收拾一下的。 回到王府，顾承继和陈将军他们在前院招待前来拜访的官员，陆雪微去了后院，带着丫鬟小厮们把西院先整理了出来。 待到整理好，顾承继带着陈将军也过来了。 “劳烦长公主殿下了。”陈将军客气道。 陆雪微笑了笑，“陈将军在府上不必拘谨，有什么需要跟本宫说就是。” “谢长公主。” 陆雪微看陈将军脸色苍白，问道：“陈将军是不是不舒服，本宫会医术……” “不用了，我会替哥哥诊治。”陈云婷走了过来道。 既人家这么说了，陆雪微自然不会上赶着。 顾承继拉着陆雪微，二人刚从西院出来，星儿乐颠颠的扑了上来。 顾承继一把举起儿子，原地转了几个圈，乐得星儿哈哈大笑。 “爹，这半年我学了少林拳！”星儿道。 “那咱们比划一下？” “嗯，我在百招内，肯定能接住。”星儿得意道。 顾承继背着星儿要走，不过走了几步，想起陆雪微，又回身拉着陆雪微的手一起走。 “学功夫固然重要，但你有没有好好照顾娘？”顾承继拍了拍儿子的屁股问。 星儿吐了一下头，“照顾了。” “真的？” 星儿嘻嘻一笑，看向陆雪微，“娘，我没有说谎对不对？” 陆雪微点头，笑道：“没有说话，星儿确实长大了，很乖很听话，还知道照顾娘。” “爹，这回你信了吧？” “信了。” 一家三口说笑着往东院去了。 陈云婷扶着陈将军站在西院门口，“姐姐，你不知道吧，原来殿下还有这样一面。” 爱笑的，体贴的，温柔的，是个好丈夫也是个好父亲。 陈将军眉头蹙了一下，左右看看，“云婷，别乱叫。” 陈云婷叹了口气：“你不是决定了向皇上请罪，说出自己是女儿身的事？” “是……” “为了殿下。” “也不尽然。” 陈云婷苦笑：“你当初女扮男装参军，立下了何等豪言壮语，说女儿不必男儿差，必定会建功立业光耀陈家。爹说一旦要了那时候，你这辈子只能做男子了，你说从你穿上男装那一刻起，你就再也不是女子了。” 陈将军收回视线，往院里面走：“我想以女子的面貌和身份见他，如若他也喜欢我呢？即便不喜欢，以我与他的情意，他会不会给我一个名分，哪怕妾室都好……” “这位长公主可是个不容人的，我上次试探了她一下，她可差点闹翻天。姐姐，妹妹劝你一句，天下好男儿多得是，何必非殿下不可。” “云婷，我与他一起打过大大小小无数的仗，哪一次不是出生入死的，男人之间是兄弟情，而男女之间只能是爱情。” 陈云婷知道姐姐爱殿下很深，可同样她也知道，殿下爱长公主也很深，这样硬塞进人家夫妻之间真的好吗？ 看到严知欢姐弟俩，顾承继想到严津，不由沉了口气。 陆雪微将孩子们打发去睡觉，回头见顾承继坐在罗汉床上，神色有些沉重。 “怎么了？” “严津的事，本王一定要查出真相来。” 严津、裴锦和顾承继三人是好友，他出事的时候，顾承继和裴锦都不在。她想，严津是经历了怎样的绝望，才会疯狂至此，却又莫名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这里面一定有隐情，必须调查清楚。 第511章 陈云婷要做什么 翌日一早，陆雪微睡得迷迷糊糊的，感觉身边的人起身了。 “今日上早朝？” “嗯。”顾承继已经穿戴好了朝服，闻言坐到床边，低头亲了亲陆雪微，“今日陈将军殿前受封，我陪他一起上朝。” 自顾承继身体不好后，便不再日日上朝了，只有大事的时候，他才上朝。新帝登基后，他依旧如此，没什么事不上朝，这不得不说是特权。 但照他的话说，当初把如太后母子接回京，不就是想着随时能从朝政上抽身，还这么累的话，那他做这一切有什么意义。 这话旁人说是为大不敬，但顾承继说，却正是这个理。 即便是现在，他若想得到皇位，也是唾手可得的。他不想要，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不想太累，腾不出功夫陪陆雪微和孩子。 陆雪微应了一声又睡着了，再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 她起来和星儿他们一起用了早饭，而后送他们去前面学堂上课。 严知欢跟她一起，走到半路的时候，突然问她能不能也一起上课。 “你之前不是不想？”陆雪微问。 之前她问过她，可小姑娘只想学好女红。 严知欢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以前我想让爹娘高兴，所以想要学好女红，但现在他们都不在了。我想习字，甚至练武，学各种本事，我要代替爹娘照顾好弟弟。” 陆雪微点头，赞同道：“不止是为了照顾好你弟弟，也是为了照顾好你自己，学各种本事总有用的时候，本宫支持你。” “谢长公主！”严知欢很高兴。 他们王府请的先生，原只教星儿一个，后来多了严知安，如今再加上严知欢，三个孩子相熟，倒也不必男女设防。 陆雪微过去跟先生交代了一声，便把严知欢留下了。 从前院回来，陆雪微见陆雪云乐颠颠的跑了过来。 “姐姐，出去玩。” 陆雪微握住陆雪云的手，“你想去哪儿玩？” “街上。”陆雪云指了指外面。 陆雪微摇头，“姐姐现在不方便了，让宁儿陪着你去，好不好？” “不要不要！”陆雪云说着要往陆雪微怀里挤。 宁儿跑了过来，忙隔开了陆雪云，“四姑娘，奴婢带您出去，您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好不好？” “我和姐姐一起。”陆雪云噘嘴道。 陆雪微笑，她现在快七个月了，实在不方便去街上。不过想到药膳坊，她有些日子没去了，不知李婉一个人可应付的过来。 “那我们去药膳坊一趟吧。” 陆雪云很喜欢吃药膳坊的点心，听李婉说那点心师傅可是从宫里御膳房出来的，南边的点心师傅，而且喜欢钻研新式样。 陆雪云一听高兴了，忙催着她们往外走。 走了几步，不想遇上了陈云婷。 做为王府的女主人，陆雪微自然要端得住气度，等那陈云婷上前行过礼，她笑道：“陈姑娘，在王府可有不便之处，尽管开口。” 陈云婷笑笑，“没有不便的，只是叨扰王妃了。” “没什么叨扰的。” “原是想去给王妃请安的，倒是个碰了巧，王妃这是要去哪儿？” “外面逛逛。” 陈云婷点头，接着道：“那民女能跟着一起吗，一直在西疆那种荒凉的地方，没有见识过京城的热闹景象。” 陆雪微能说什么，只能应了。 坐上马车，来到长街，好在街上人不多，陆雪微带着她们下了车。两边也摆着小摊，不过不多，陆雪云每个都去看看，玩得很开心。 等看到胭脂铺、绸缎庄和珠宝行，她便带着陈云婷就进去。只是这陈云婷只是看看，似乎并没有什么兴趣。 之后去了药膳坊，伙计引着她们上了二楼的雅间。 “你们先在这里坐会儿，我去后院跟李掌柜打个招呼。”陆雪微跟陈云婷她们交代了一句便去后院了。 后院里，李婉正在写信。见到她来，将一封信给她看。 原是谢凛来的，说是那批皮货在北境已经转卖了，盈利十万两。 “这么多？”陆雪微吃了一惊。 李婉笑：“做生意本来就是这样，只要抓住时机，赚钱很容易，但若放在不会经营的人手里，赚钱的也能赔钱，谢先生很厉害的。” “那他很快会回京？” “不，每年的这个时候，北魏的客商会往咱们南晋贩货。有很多客商走到镇北关就不想在往南走了，北魏的药材很好，运气好的话还能买到在南晋非常紧俏的药材，我让谢凛去镇北关一趟。”李婉说着已经把信写完了，拿起来给陆雪微看。 陆雪微扫了一眼，“你做主就好，现在药膳坊的生意上了正道，你注意多休息。” 李婉看了陆雪微肚子一眼，“殿下回京，长公主终于可以宽心了。” 陆雪微坐下，先拉过李婉的手，给她诊了脉。 “胎儿很好，你也不用特意补养，这样就很好。”陆雪微放下李婉的手，“容陌那边可还好？” 李婉不好意思道：“他给我来了几封信，说是一切都好。” 陆雪微和李婉没说多久，回到雅间的时候，见饭菜已经端上来了，陆雪云正在吃，但陈云婷没有动筷子。 “陈姑娘也吃吧，尝尝我们药膳坊的菜。”陆雪微坐下道。 见陆雪微来了，陈云婷才动筷子。 陆雪云吃点心就快吃饱了，因此没吃几口菜，便嚷着要出去玩，陆雪微让宁儿带着她去街上逛逛。 “今日陈将军必定受封赏，我们用过午饭，可早些回去等好消息。”陆雪微道。 “其实有没有封赏都不重要，我只希望哥哥能平安就好。”陈云婷道。 今日走的时候，姐姐已经做好了说出真相，而后龙颜震怒，她性命不保的准备。即便有殿下保她，可这事毕竟是自开朝没有的，最终结果如何，谁都说不好。 “陈姑娘怎么突然悲观起来了？”陆雪微有些疑惑道。 “长公主，您打过仗吗？”陈云婷问。 打过吧，那时独属于这一世陆雪微的记忆，似乎在北魏的时候，但她已经不记得了。 “没有。” 陈云婷叹了口气：“战场上很残酷的，你一血肉之躯，对面是千军万马，及时知道此一去凶多吉少，还是要往前冲。哥哥他其实身体不好，小时候常生病的，参军后每次上战场都会受伤，大大小小的，身上已经布满了伤痕。” “陈将军很让人佩服。”陆雪微道。 第512章 陈将军是女子 昨日看他，确实是很清瘦，他打过很多仗，也立下了很多战功，委实不容易。 “我听哥哥讲过，一次殿下带领他们和胡人打仗，眼看胜利在握，不想一直胡人的铁骑冲了来，一下把他们的队伍冲散了。哥哥和殿下流落到西边广袤无垠的草原上，殿下还受了重伤。他们没有水没有食物，哥哥愣是背着殿下走了两天两夜才走出草原。”陈云婷道。 陆雪微从没听顾承继讲过这些：“什么时候？” “四年前了吧。” 陆雪微一推算，那时候她应该在北魏。她和顾承继分开了，至于为何分开，她记不得了，只知道自己是北魏长公主，在北魏生活了五年。 “那时候殿下、身体很差，我给殿下调养的。” “他为何身体差？” “长公主不知道？” 陆雪微抿了一下嘴，这要她如何解释。 陈云婷倒也没深究，只道：“胸口中了一刀，伤及要害，殿下能活着已经是奇迹了。” 她知道顾承继胸口有道伤疤，她还问过他，怎么受的伤，而且这伤疤对着心口，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他只说是战场上受的伤，别的没说什么。 “哥哥一参军就跟在了殿下、身边，那时殿下刚统领西疆，经验还不足，他们也打过不少败仗，哪一次不是死里逃生的。” 陈云婷讲了很多顾承继和陈将军在西疆的事，说他们曾被敌军围困，一个饼对半分，撑了三天。还有被敌军俘虏，他们拼了命逃出来，陈将军还为顾承继挡了一刀，差点丧命。 陆雪微听着听着听出了疑惑，陈云婷跟她说这些做什么，好像还是特意跟她出门，只为了能坐到一起说这些话的。 “长公主，说一句托大的话，若是没有我哥哥，殿下只怕早就牺牲了。”陈云婷看向陆雪微道。 陆雪微怔了一怔，道：“听你说了这么多，本宫也很感谢陈将军。” “有长公主这句话就好。” 陆雪微一头雾水，这陈云婷到底什么意思？ 回到王府，顾承继竟然还没有归家。不过是上个早朝，顶多到中午的时候就回来了。 陆雪微觉得不太对，让司靑去宫门口打听一下。 只是司靑还没出门，裴锦倒是来了。 “殿下让我回来给长公主报个平安，他眼下在宫里，不用担心。” 报平安？ “出什么事了吗？”陆雪微问。 “还不是陈将军的事。” “陈将军什么事？” “今日上朝，皇上嘉奖她立下大功，打算晋升宣威将军，结果她跪下把实情说出来了。太突然了，朝堂一下就沸腾了。” 陆雪微眨眨眼，“什么真相？” “她是女子的真相啊！” 陆雪微腾地站起身：“你说她是女子？” 裴锦这才后知后觉，“长公主，你不知道啊？” 陆雪微摇头，“没人跟我说。” “啊，我以为殿下跟你说过了。” “所以你们早就知道？” “也没多早，上次去北疆时，她喝醉酒说漏了。当时我们想帮她的，可她说宁愿当一辈子男子，还让我们帮她保守秘密。不知这次，她为何执意要恢复女子的身份。在朝堂上，她说了，皇上和文武大臣震惊不已。眼下她和殿下在宫中，此事如何发展，眼下还说不好。”裴锦道。 陆雪微蹙眉，难怪陈云婷和她说那些话，还有上一次陈云婷也说了一些不清不楚的话，如今她才想明白，原是为自己的姐姐。 她又想到了上一世，顾承继有一妻子，便是姓陈的。 难道就是这陈将军？ 应该是他了！ 这女子可是他上一世的妻子，顾承继明明什么都知道，竟然没跟自己说！ 陆雪微重重坐下，许久回过神儿来，裴锦已经走了。 一直等到夜里，顾承继才回来了。 进屋见到陆雪微坐在罗汉床上，还没有休息，而且脸色也不好，忙坐过去问道：“怎么还没睡？担心我？” 陆雪微沉了口气，抬头看向顾承继，淡淡的问：“陈将军的事怎么解决的？” “这事可大可小，本来皇上的态度是松缓了，并不打算追究，只是该有的封赏撤了就是。但太后很恼火，觉得陈将军这样做是欺君，文武大臣也是争执不休，最后撤了陈将军的官职，贬为庶民了。”顾承继叹气道。 陈云惜立过很多战功，在战场上打仗，一点不比男子差，就这样剥去了官衔，还是挺可惜的。 “你早就知道她是女子？” “嗯，一年多以前就知道了。” “你从未跟我说过。” 顾承继一愣，看向陆雪微，疑惑道：“我没觉得有必要跟你说这些。” “没有必要？你说没有必要？”陆雪微怒了。 顾承继忙安抚道：“阿微，你先别气，我只是觉得这陈将军是男子还是女子，与我们都没有太大关系，所以没有必要说。” 陆雪微沉下一口气，其实在顾承继回来之前，她就想好了一定要心平气和的和顾承继谈。顾承继的为人，她应该要相信的。 “上一世，她也救过你很多次吧？” “嗯。” “你娶了她？” “……” 陆雪微抬头看向顾承继，“我记得上一世的时候，你不是没有娶妻的，你去了一位姓陈的女子，待你登基后，还封了陈皇后，可是她？” 顾承继倒没想到陆雪微还知道这些，只能叹了口气道：“是。” “那你还说没有必要？” “我当时娶她……也不是娶，而是在战场上，她替我挡了一刀，所以牺牲了。在临死的时候，她才告诉我，她其实是女子。她说女子未嫁就死了，是不能葬入祖坟的，只能成为孤魂野鬼，她唯一的遗愿就是让我娶她，不要让她变成孤魂野鬼，她会害怕的。当时你……咳咳，我虽然心悦你，但也知道我们是不可能的。为了全陈将军这个遗愿，我将她的灵位安置到了王府。后来登基，那时身子已经不行了，为了不祸害别的女子，便封了陈将军为后，以思妻为由，选妃推了一年多，我也就去了。”顾承继道。 陆雪微皱眉，“你娶她的时候，她已经死了？” “是，而且我们根本没有谈过感情，也没有感情可谈啊！”顾承继有些好笑道。 陆雪微抿嘴，她想了很多，以为顾承继可能不爱陈云惜，但确实娶了她，如果没有她的话，这辈子顾承继还会娶陈云惜。 她突然就成了多余的，甚至像是破坏人家夫妻感情的坏人。 “所以上一次，你误会我和陈云婷？” 陆雪微点头，“上一世我和顾敬煊也有一段，其实我没有资格质问你的，可我……” “你有资格！” 顾承继抱住陆雪微，“上一世已经过去，我们不谈了。这一世，只有你和我，没有其他人。” 第513章 顾承继被劫走了 虽然她和顾承继解开了误会，但陈云惜的事，在她心里始终是个结。 如今她原本的封赏没有了，还丢了官衔，而且在京城无亲无故，暂时只能住在王府。到底她是顾承继的救命恩人，陆雪微也不能说什么。 第二天一早，顾承继就出门了，他和裴锦进宫调查严津的案子。陆雪微起身，刚梳洗好，雨兰进来禀报，说是陈云惜姐妹俩过来了。 陆雪微心思微转，端坐到罗汉床上，这才让雨兰请她们进来。 姐妹俩进来后，给她请了安。 这陈云惜换上了女装，一身简单的白裙，梳着高马尾，秀丽之中带着英气。这样的姿容说不上多好看，但另有一番魅力。 “二位姑娘请坐吧。”陆雪微道。 雨兰搬来了椅子，二人坐下。 “陈将军的事，本宫已经听殿下说了。陈将军巾帼不让须眉，让我等十分敬佩，好在说出真相后，也算落得个圆满。”陆雪微轻柔道。 “原是殿下在皇上和太后面前力保民女，民女感激不尽。”陈云惜道。 她当了太久的武将，虽然恢复了女声，不过声音低沉，更是一板一眼的，不像个女子。 “先前听陈二姑娘说了你和王爷在战场上的事，你多次救过王爷，他帮你也是应该的。本宫知你们在京城没有落脚的地方，眼下就先暂住在王府吧，有什么需要，可以跟院里的下人说。” 陈云惜抱拳道：“多谢王妃。” “对了，本宫让云裳阁的师傅今日来府上，给陈将军量量尺寸，做几身女装。” 陈云惜姐妹离开后，陆雪微正要起身，不想那陈云婷去而复返。 “陈二姑娘，还有事？” 陈云婷眉头皱起，沉默了一下道：“我姐姐是为了王爷才决意恢复女身的。” 陆雪微冷笑一声，“所以呢？” “我姐姐不想跟王妃争什么，可看在她几次三番救王爷的份儿上，您就不能给她一个名分，哪怕是妾室？” 陆雪微摇头失笑，“陈二姑娘，若你是我，你会答应吗？” 陈云婷咬了咬下唇，道：“如若发生在我身上，我会。” “陈二姑娘宽宏大度，本宫很是佩服，不过如若本宫是陈二姑娘，绝不会说出这种话，也没脸说出口。” “王妃……” “这话你可以跟王爷说，他若答应，本宫自然不会拦着。” 陈云婷叹了口气，“王爷在乎您，所以不会答应。” “错，归根结底是他根本不爱陈云惜。” 陈云婷何尝不知道，可看到姐姐为了王爷这般不顾一切，她只希望能帮帮姐姐。 “陈二姑娘，嫁给一个不爱你的人，这辈子也就毁了。你若真心为你姐姐好，还是劝她放弃吧。当然若她执意要做点什么，那本宫也就不客气了。” 打发走了陈云婷，陆雪微揉了揉额头，真是头疼。 之后，陈云惜姐妹俩就在王府住下了，倒是一直安分守己，似乎真的直把自己当客人，平日都甚少出门。 她们越是这样，陆雪微越是担心，怕只怕防得了一时，时间长了，难免被她们钻空子。 不过让她安心的是，顾承继没有再单独见过陈云惜，而且还让裴锦给她们安排外面的住处。 “总不能一辈子住在王府，本王也是为了她们好。” 听了这话，陆雪微彻底放下心来。 在她以为，只要顾承继对陈云惜没那心思，这陈云惜就翻不出什么浪花来，小心防着她使阴招就是。 但陈云惜没有，反而安分的很。 一度让陆雪微怀疑，她是不是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后来裴锦找好了院子，陈云惜姐妹俩也搬了出去。 本来已经没什么事了，不想竟出了大变故。 这日，她去了一趟药膳坊。 等回到王府，却不见顾承继，问过下人，说是去裴侯府了，她也就没有在意。可等到晚上，仍然不见人。 她让司靑去侯府问问，结果裴锦亲自来回话，说是顾承继根本没有过去。 陆雪微当下有不好的预感，忙让裴锦去宫里看看，让司靑也带人去外面找找。 结果找到半夜，倒是把墨言给找到了，在陈云婷姐妹俩住的院子里找到的。 墨言还昏迷着，陆雪微用银针把他弄醒了。 “殿下呢？”她忙问。 墨言睁开眼，先回了一下神儿，而后忙道：“殿下……殿下一定被陈将军带走了！” 陆雪微一愣：“到底怎么回事？” “今日我跟着殿下本打算去侯府，不过刚到街上，陈云婷拦住了我们，说陈将军执意要回西疆，请殿下去劝劝她。殿下和我就去了，不想一进门，那陈云婷洒了一把迷药，把我们就给迷晕了。”墨言急道。 陆雪微大惊,这陈云惜疯了不成，竟然会把顾承继迷晕带走。 裴锦听了这话，忙吩咐下面的人赶紧出城去追。 “恐怕她们早有打算，而这么久才实施，想来进行了周密的布置。”陆雪微道。 “长公主别担心，殿下有严密的暗网，应该很快会有消息的。”裴锦道。 陆雪微沉下一口气，陈云惜清楚顾承继他们的暗网，肯定会有意避开。她把司靑叫到跟前，吩咐她让明月阁的暗卫找人。 虽然太后薨后，明月阁在南晋的暗网撤了不少，但眼下也只能勉强一用。 第二天没有消息，第三天还没有，一直到第十天，司靑才传回消息，说是陈云惜他们朝西北的方向去了。 西北高原，因为地势高，环境恶劣，南晋和北魏在此驻扎的将士不多，可以说防守比较松弛。 “坏了，她要带顾承继离开南晋，往西域去。”陆雪微沉声道。 裴锦恨了一声：“这陈云惜简直就是个疯子，长公主您别急，我这就带人往西北高原去追。” 陆雪微抚着自己的肚子，若不是不方便，她定会亲自去的。 “一定要快！” “好。” 裴锦说着忙去准备了，陆雪微写了一封信给北魏的皇帝，让他也马上派人去阻击，即便追到西域也定要把顾承继找回来。 写完这封信，陆雪微觉得小腹有些难受，她自己给自己诊脉，发现胎儿有些不稳。这些日子又急又怕的，没有好好吃饭休息，难免惊了胎气。 她写了个方子，让雨竹去熬药。 什么叫防不胜防，这就是，她和顾承继如何都不会想到，陈云惜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来。而且她布置的极为周密，躲过了他们所有人的眼线，一直到了西北。 第514章 娶不娶我 苏迟来到望山居，但见屋里有一点烛火。 白日里，有人往他府上送了一封信。 “今晚我在望山居等你。” 信上只有一句话，不过署名确实白柠。 燕州那场大火，他确信白柠已经逃出去了，可自此后她杳无音信，他派出去不少人找，也一直没有找到人。 他有时就在想，难道她还在那堆废墟之下？ 就在他快忘记这个人的时候，她突然又有了消息。 苏迟沉下一口气，推门走进去。一人躲在门后，见到他进来，从后面抱住了他。 “你……” “苏大哥，我好想你。” 苏迟身子僵硬了一下，这声音确实是白柠。 他沉了口气，“驿馆大火，你逃了出来，为何不露面？” 白柠搂着苏迟的手紧了紧，“其实在大火之前，我就偷偷走了，也是后来才知道驿馆发生了大火。” “为何走？” “我们那样，你说要娶我，我不敢……怕你为难……” 苏迟想到那晚中了陈景的计，要了白柠的身子。他说负责的，结果却把这小丫头吓跑了。 “我没有为难，说娶你是真心的。”他苏迟没有那么渣，既然要了这小丫头，自然要负责。 白柠绕到苏迟身前，她脸上依旧带着那铁面，痴迷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怎么会喜欢上他呢？ 他总是冷冷的，即便她是皇上，他对她也没笑过。他处理朝政时会说一不二，他有自己的想法绝不受他人影响，他脾气不好脸总是臭臭的。 可他会教她练功，会给她讲朝政，会保护她。 当然这些基于她是皇上，而他不知道她其实是女子。 她还听说了他以前的事，对于这个差点屠杀了自己亲人的男人，旁人都是敬而远之，她却觉得他很可怜，需要有人来疼爱。 苏迟不喜欢白柠这么看着他，想推开她的手，却被她抱的更紧了。 “白柠……” “你不是说要娶我？” 苏迟点头，“我答应你的，自然会做到。” 白柠默了一下，掀开脸上的铁面，露出左脸的伤疤。这伤疤是她自己贴上去的，她娘交给她的，可以以假乱真。 但即便如此，她也不敢摘下面罩，还是怕别人认出她来。 可今晚，她摘下了，若他认出来了，她就承认。 苏迟看了白柠一眼，便别开目光了，不是嫌她丑，而是怕她不自在。 “这样，你还娶我吗？” “娶。” 白柠咬了咬下唇，突然踮脚，咬住苏迟的下唇。 “你……” “你说你要娶我的……”她抵着他的唇，“娶回去后，你会不会嫌弃我，然后冷着我？” “自然不会。”苏迟道。 “我要确认一下。” 白柠吻住苏迟的唇，在他要推开时，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加深了这个吻。 烛光闪动，白柠慢慢脱下了自己的衣服。 “白柠，别这样。” “那晚，你太急了，这次我们慢慢来。” 这一夜还很长…… 当晚，陆雪微睡得并不好，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翌日一早，陆雪微刚醒，司靑匆匆来了。 “长公主，明炤出事了。” 陆雪微蹙眉，让司靑扶着坐起身，“说。” “昨晚有人偷偷潜入督公府，被巡逻的番役发现后逃了，明炤带着人去追，追到敬伯府，不想惊扰了府上的少夫人，少夫人怀着身子，受了惊吓后难产，一尸两命。” 明炤这么这么冲动！ “他人呢？” “敬伯侯大怒，连着其他世家，一起参奏了东厂，说他们平日里就横行无忌，要求皇上废掉东厂，严惩东厂的番役。皇上没有表态，先让明炤禁足督公府。” 陆雪微听到这里，不由沉下一口气，偏偏这个时候出事。 “我们去一趟督公府。” “长公主，这个时候是不是避嫌。” “管不了这么多了。” 她必须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匆忙用过早饭，陆雪微往外走的时候，见星儿和严知欢姐弟俩过来了。 “娘，我们今天没有课，能出去玩吗？”星儿问。 “不行。”陆雪微道。 “为什么？”星儿噘嘴不高兴了。 陆雪微呼出一口气，星儿不知道顾承继出事了，也不知道家里的情况，“娘现在有急事要出门，你们必须留在家里。” 见娘一脸沉肃的样子，星儿不敢再开口。 “长公主，我带他们回去玩，绝不出府。”严知欢道。 她年纪大一些，到底比两个弟弟懂事。 陆雪微拍了拍严知欢，“欢儿乖，帮长公主看着他们两个。” “嗯！” 陆雪微让星儿乖乖的，没有再多说什么，忙带着司靑出府了。来到督公府，外面守着一圈京郊大营的将士。 她禀明了身份，守门的将士就放她进去了。 “我们太尉说您可能会来，让属下在这里候着您。” 陆雪微点头，“代本宫谢过你们太尉。” 若是旁人，在这种时候，未必肯给她这个面子。 进来府上，明炤正急得抓耳挠腮。 见到陆雪微来，朝着迎了过来。 “宝姑娘，我不怕死，可兄弟们不能跟着我一起死啊！”明炤急道。 陆雪微让明炤先别急，“到底是怎么回事？” “便是昨天夜里，督公府闯入一个黑衣人，那黑衣人武功极高，竟在我们平日里存卷宗的地方转了一圈。我得到消息，急忙带着人去追，隔着很远见那黑衣人手里拿着什么，我当时猜想一定是某卷案宗，此事可大可小，我必须紧追不放。那黑衣人翻墙进了敬伯府，说实话我当时也没察觉那是谁家府上，只追着黑衣人。不想追到院里的时候，撞上了敬伯府的少夫人，那少夫人被我们惊了一跳。我留下一个番役说明情况，又追着那黑衣人离开了敬伯府。我们到底没有追上那黑衣人，而回到府上，才知道那黑衣人根本没有进去存案宗的房间。” “你中计了。”陆雪微沉声道。 明炤点头，“我当下也懵了，之后听说敬伯府的少夫人受惊难产，这才明白过来。” 陆雪微想了想道：“你先别急，此事交给我来处理。” “宝姑娘，我不求别的，只求被连累兄弟们。” “你和他们都不会有事的。” 第515章 接连出事 陆雪微看着时候，不敢再耽搁，忙从督公府出来。她要去敬伯府一趟，若这是有人设的陷阱，那敬伯府少夫人的死一定有他因。 只是她和敬伯府没什么交情，想着还是请裴老侯爷出面一趟比较好。 她坐车来到侯府，那门房带着她进去，却说了一个不好的消息：“老侯爷昨夜从楼梯上摔下来了，眼下还昏迷着。” 陆雪微一惊，怎么又是昨夜？ 如今裴锦去西北找顾承继了，侯府只剩一些女眷。 得知她来，出门迎候的是一位穿着水蓝春衫的女子，“长公主，奴婢乐枝，小侯爷的妾室。老侯爷眼下还没醒，已经请了两波大夫了。” 陆雪微点头，“你带本宫去看看老侯爷。” “是。” 那乐枝带着陆雪微去了老侯爷的房间，进屋能闻到一股浓郁的苦药味儿。来到床前，见老侯爷头上绑着细布，闭着眼睛，脸色十分不好。 “怎么回事？” “侯爷年纪大了，用过晚饭后会去园子里走动走动，有时候有小厮，有时候没有。昨晚就没有，又不知怎么回事，他去了西南的角楼，下楼梯时可能不小心，从上面摔下来了。”乐枝道。 陆雪微眸色沉了沉，俯身给老侯爷把脉，因为年纪大了，这一摔受了内伤。而且摔到头了，这头上的伤最不好拿捏。 她拿出银针，试着给老侯爷醒了通窍的阵法，老侯爷倒是有了反应，但无法清醒。到底年纪大了，陆雪微不敢强行施针，于是拿出装参丸的小瓷瓶，倒了一颗塞到老侯爷嘴里，剩下的交给了那乐枝。 “一日一粒，老侯爷清醒后，派人去王府通知本宫。” “是。” 陆雪微没法，只得先离开侯府。 不过出去后，她让司靑安排两个暗卫保护老侯爷。 事情不会这么巧，老侯爷怕是被别人暗害的。如若真是这样，那侯府必定有内奸，此时先保证老侯爷的安全最紧要。 如此，陆雪微只能自己去敬伯府。 她来到敬伯府，果然被拒之门外了。门房去里面禀报，敬伯夫人亲自出门告罪。 “长公主，家里办白事，实在不方便迎客，也怕给您沾了晦气。待他日，臣妇定去王府赔罪。”敬伯夫人说道。 “本宫知道府上发生的事，特意来此，其实是想看看少夫人。本宫精通医术，想看看少夫人是受惊吓难产还是别的原因。”陆雪微道。 敬伯夫人听了这话眼一下红了：“长公主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您认为我们冤枉东厂了？” “夫人，本宫只是想查清少夫人的死因。” “长公主，您还是回吧，我儿媳已经入殓。莫不为了您的一点怀疑，我们还要掀开棺盖？我儿媳死得惨，还有两个年幼的孩子，您当可怜可怜她，就被打扰她安息了。”敬伯夫人沉着脸道。 “夫人……” “长公主，您若执意如此，我们不敢拦着。”说着，敬伯夫人往后退了一步。 陆雪微呼出一口气，敬伯夫人这样，她还怎么进去？ 而且还要进去掀人家的棺盖，岂不成了欺负人。 她和东厂本来就走得近，即便今日验出什么来，也无法服众。 陆雪微细细一想，只得道：“夫人，本宫不进去了。但还是要说一句，若是有人背后捣鬼，那少夫人岂不死的太冤枉了。” “害我儿媳之人，他只是被禁在府中，我们不会就此罢休的。”敬伯夫人冷冷道。 陆雪微叹了口气，多说无益，她也只能先离开了。 秦王府这一下等于失去了两个助力，顾承继在还好，文武大臣都听他的。可如今他不在，她一个女子，便很难出面。 苏迟醒来，发现身边已经没人了。 看着满床狼藉，他脸微微红了一下，起身穿好衣服。在屋里转了一圈，又在院子里找了一圈，却没看到白柠。 他不死心的在望山居一直等到午后，仍旧没有看到人。 她又跑了！ 苏迟呼出一口气，发现自己竟丝毫不了解这个丫头。 本来他还想等到晚上的，不过林宗来了，说了东厂和侯府的事。 “老左让我赶紧来找你，说这两件事凑到一起发生，只怕不简单。” 苏迟当即想到了陆雪微，再顾不得其他，忙和林宗一起下山了。秦王不在京中，他的左膀右臂接连出事，定是有人在对付秦王府。 回到城里，他先去了一趟王府。 陆雪微见到苏迟，心下稍稍安定了一下，“我怀疑敬伯府少夫人不是受惊吓难产，而是被人害了。” 苏迟点头，“我这就去敬伯府，看此事有没有转机。” 陆雪微点头，她的面子，敬伯府不给，苏迟的面子，总不能不给。 “麻烦你了。” “你在府上，近来少出门，其余的事交给我来办。” 陆雪微明白苏迟的意思，他和她想的一样，有人在针对王府。此时她不能出事，一旦出事，王府也就完了。 “我知道了。” 苏迟离开后，陆雪微把墨言叫来，让他加强府上的守卫。 “对了，墨城还没有消息吗？” 墨言摇头，“没有。” 墨城已经失联很久了，她不得不往坏处想。 用晚膳的时候，陆雪微让三个孩子跟她一起吃。 饭菜端上桌，雨竹看到那烧竹笋，说了一句：“这菜怎么颜色不大好。” 她也只是说说，还是把菜放到了桌上。 星儿爱吃竹笋，雨竹先给他夹了一筷子。 陆雪微见星儿要吃，突然想到什么，忙起身打了他手背一下。 “啊，疼！”星儿手一松，筷子掉了，竹笋也没吃到嘴里，“娘，您打我做什么？” 陆雪微从怀里掏出银针，试了一下那菜。 银针竟然真的变黑了！ “这菜里有毒！”她道。 三个孩子一听这话，吓得忙丢下了手里的筷子。 陆雪微一一试过去，至于炒竹笋和排骨汤有毒。 不用她吩咐，司靑已经冲去厨房了。很快厨房的人来了，跪在院子里。 “这道炒竹笋，谁做的？”陆雪微问。 一个胖乎乎的厨娘走了出来，“奴做的……” 陆雪微打量了这厨娘一眼，王府的管家上前道：“她在府上已经有十来年了，算是老人了。” “这排骨汤谁做的？”陆雪微又问。 那厨娘身子颤了一下，“也是奴做的。” “这两道菜里有毒。” 厨娘一听，吓得噗通跪到了地上，“王妃明察啊，奴不敢下毒，奴在王府十年，得王府照应，感激都来不及，怎么会下毒！” 她这一说，厨房其他人也附和，都觉得厨娘不可能下毒。 第516章 皇上是女子 这时厨房另一厨子道：“不一定是厨房的人下毒，也可能是传膳的下毒。” 陆雪微看向管家，管家道：“奴才已经让人把今晚往这院传膳的都叫来了。” “让他们上前来。” 管家吩咐了一下，四个婢女走到了前面。 “今晚传膳的是你们几个？”管家问。 四个婢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个婢女道：“还有青青。” “她人？” 四个婢女摇头，“我们传过晚膳就回去用饭了，之前还一起的，后来就没太注意了。” 管家忙让人去找，很快在那婢女的寝室找到了她。 “回禀王妃，青青服毒自杀了。” 陆雪微眯眼，这一下死无对证了。 她揉了揉额头，让下面的人先散了。 司靑扶着她坐回去，雨竹把饭桌的饭菜都撤了，然后带着和雨兰二人，亲自去厨房做饭了。 “长公主，还往下查吗？”司靑问。 “查，府上只怕还有内奸。” “是。” 陆雪微叹了口气，这件事定有人指使，而这个人是谁，倒也不用深查，不过是宫里那位罢了。如今顾承继不在王府，她是抓着这机会，想趁机铲除王府。 不过让陆雪微一直不明白的是，秦王并没有争夺皇位的打算，为何太后却一直容不下他。明明有秦王在，可以震慑内外，朝局和天下都太平，皇上和太后本该高枕无忧才是，而除掉秦王后，他们的麻烦也将接踵而至，他们难道考虑不到这些？ 午后，墨言来见。 他身后还带着两个人，一人是墨城，另一个小子，看着面熟，但陆雪微一下没认出来。 墨城行过礼后，“长公主，属下回来了。” 陆雪微看到他，先舒了一口气，“这些日子你去哪儿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墨城点头，“长公主，还记得属下之前在御花园跟您说的事吗？” 陆雪微想了想道：“你说的是在皇上寝宫侍奉的十来个宫女中毒的事？” “正是，那日严夫人跳湖而亡，属下便一直在查这两件事，也渐渐查出了一点苗头。之后，皇上和苏贵人偷偷出宫，属下也跟着他们出宫了。” “皇上偷偷出宫？” “是。” 陆雪微一愣，“那苏贵人也出宫了？没死？” 墨城点头，同时看向旁边的人，“长公主，您看这是谁。” 陆雪微再次看向他身边的小子，清清瘦瘦的，个子也不高，长得十分清秀，甚至有些女气…… “苏妍！” 陆雪微瞳孔一缩，来人竟然是苏妍。一个明明应该已经死了的人，她竟然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长公主。”苏妍跪到了地上，语带哭腔：“长公主，我表嫂是被太后逼死的！” 陆雪微忙让雨竹把苏妍扶起来，“到底怎么回事？” 苏妍擦了一把泪，咬了咬下唇，“皇上他……他是女子！” “什么？你说什么？” 墨城忙肯定了一句：“皇上确实是女子。” “这……”陆雪微一下有些傻了。 皇上啊，一国之君，怎么是女的！ “那时候我为了救我爹，故意接近苏太尉，一次不小心掉进水里，被穿着便服出宫的皇上救了。当年您也在，因为这事，我进宫成了贵人。那时候表嫂就说，我出身不高，能封为贵人，算是我的福气。可这哪是福气，分明是太后有意算计。”说到这里，苏妍气得咬牙。 “皇上年纪不小，朝中已有大臣提议皇上充盈后宫，太后知道这事不能拖，一拖容易引起大臣们的非议，正好发生了这事，她便顺水推舟让我进宫了。我出身不高，她觉得正好能掌控。我和皇上两人要住在一起，自然很快发现了她是女身，太后这时候就威胁我，若我敢说出实情，便对我父亲和表哥一家不利。我没有办法，只能听太后的，替他们保守秘密。” “本来一切还好，可那日表嫂进宫，皇上正好来月事，便发现了这事。当下她出一身冷汗，我求皇上放过表嫂，表嫂在答应保密后，皇上也并没有为难。可表嫂出了寝宫，随即被带着见了太后。太后不信她能保密的话，让她自杀，否认就杀了我表哥和两个孩子。我表嫂一介妇人，心系表哥和两个孩子，根本不敢反抗，便照着太后的话做了。” “表嫂死后，我精神几乎崩溃，皇上也受不了，我们两个偷偷逃出宫。出了京城，她让我往西北去，而她则往南，帮我吸引太后的视线。” 墨城接着苏妍道：“我跟着他们二人出宫，也知道了皇上的秘密，不过这事太大了，一张嘴是说不清的，我便追着苏贵人，想把她带回京见殿下。” “我们去了一趟西南，确定我父亲没事，我才跟着墨城回京的。可在半路上听说，我表哥也……”苏妍呜咽一声，“是我害了他们。” 陆雪微听后，久久的沉默着。 竟然是因为这样，想来那十多个宫女也是因为发现了这个秘密才被灭口的。 这如太后太疯狂了，竟然让公主假扮皇子，最后还登上了皇位！ “长公主，虽如此，但眼下并不是揭穿太后的好时机。”墨言道。 陆雪微点头，顾承继不在京中，老侯爷病下，这时候朝廷绝不能乱。一旦乱了，后果将不堪设想。 “依你的话，皇上并不赞同太后做的事，对吗？”陆雪微看向苏妍。 苏妍点头，“皇上很善良的，他从不想害人，也因为太后的所作所为而十分愧疚。而且她想做女子，还喜欢一人。” “谁？” “苏太尉！” 陆雪微默了一下，突然想到一个可能，“皇上出宫后是不是换上了女装？” “是。” “左脸戴着铁面？” 苏妍忙点头，“他会一点易容术，往脸上贴了伤疤，而后带着面罩，说这样就没人认出她来了。” 陆雪微眉头皱紧，果然是白柠！ 那个出现在苏迟身边，看苏迟满眼发光的女子。 陆雪微思量许久，这件事太严重了，关系国祚，她一时不敢轻举妄动，更不敢做什么决定。 第517章 太后欲杀她 这一夜，陆雪微辗转反侧。 翌日一早，宫里来人，太后召她进宫。 此时进宫，定然有危险。不过陆雪微沉思半晌，还是决定进宫一趟，她想看看太后到底要做什么！ 太后的晓月宫，陆雪微在寝殿外侯了有半个时辰，才得以进殿。 太后端坐在凤椅上，穿着玄色金丝九凤直襟大袍，头戴凤冠，端着一身威仪。待看到陆雪微进来，神色透着冷寒。 陆雪微行过礼，便站到了一旁。 “长公主，听闻秦王不在府上？” “是，他有事出京了。” 太后轻哼一声，“掌管内阁的辅政大臣，居然说离京就离京，连向皇上禀报一声都没有，他可把皇上放眼里了？” “禀了。” 太后眯眼，“不过是先斩后奏。” “各种缘由，皇上清楚，并未责怪。” 太后猛地一拍桌子，“你的意思是，本宫不该问？” 陆雪微抬头看向太后，“若说太后身为长辈关怀晚辈，自然是能问的，但秦王很好，太后可不用担心。若是为朝政，太后确实不该问。” 太后脸色一沉：“陆雪微，你分明是不把本宫放在眼里，若今日不惩戒你，本宫的威严何在。” “太后！”陆雪微抬头看向太后，微微一笑，“您想怎么惩戒我？” “杖五十！” 陆雪微扶着自己的小腹，别说五十了，她一板子都受不住。 “来人……” “本宫劝太后三思而后行！” 太后冷笑，“这里是晓月宫，你还能翻出天不成？” “本宫是秦王妃，更是北魏的长公主，太后打了本宫，可能跟北魏交代？”陆雪微眸光冷厉看向太后。 “哼，北魏千里之遥，即便日后追究，那也是日后的事了。” 陆雪微轻笑，“莫不，太后是铁了心，今儿要打死本宫？” “五十棍刑，且看你有没有运气还活着。” 陆雪微神情沉冷，这时外面响起打斗声，想来是太后的人和司靑他们打起来了。而同时十多个侍卫闯了进来，一个一个拔刀对着她。 太后已经布置好了，今日的目的就是杀了她！ “先把人拿下！”太后喝了一声。 在那些侍卫上前时，陆雪微眸色一冷，猛地洒了一把毒粉，近前的四个侍卫先倒下了。 太后一惊，想到陆雪微擅用毒，眉头微皱：“还愣着做什么，一起上去！” 余下那几个纷纷举刀上前，陆雪微丢下一颗毒丸，毒丸散发浓郁的黑烟，那些侍卫身在其中犹如火烤，同时也迷了眼。 趁这个时机，陆雪微跑到殿外。 但见晓月宫外，除了跟司靑他们打斗的十几个侍卫外，外面还围着好几层侍卫。 她只带了十来个人，可外面有上百，太后也太看得起她了。 这时太后出来，见陆雪微站在殿外，呵了一声：“秦王妃，你这是要造反吗？” “这句话，本宫倒是想问问太后。” 太后冷喝：“你在宫中杀人，甚至意图毒死本宫，不是造反是什么？” 陆雪微扯开嘴角笑了一下，小声道：“太后让公主假冒皇子，最后登上帝位，这难道不是欺君大罪？而且，你欺的可是皇家列祖列宗！” “你！”太后瞪大眼睛，“你……” “太后，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你太自信了。” 太后眼里闪过慌色，不过随即变成了决绝，今日必杀陆雪微不可了。 “来人，把秦王妃抓起来，若她再反抗，杀！” 太后话音落，侍卫不但没有动，反而让开了一条路，苏迟自外面走了来。 他一直走到殿前，抬头看向太后，“太后，您要杀谁？” 太后皱眉，不过想到这苏迟不算是秦王的人，利害面前，他不至于糊涂。 “苏太尉，秦王妃意图谋害本宫，你快带人把她拿下。”太后命令道。 陆雪微神色肃沉，端着手站在殿前，轻哼了一声。 见苏迟还不动，太后急道：“苏太尉，如今秦王不在京城，若你护本宫有功，自是少不了封赏。倒是本宫可以向皇上提请，封你为异姓王也是可以的。” 她给出的条件够吸引人了，不怕这苏迟不站她这一边。 “异姓王，本太尉无福消受。” 太后脸色一愣，“苏太尉！” 苏迟看向陆雪微：“长公主，本太尉送你回府吧。” 陆雪微点头，再看向太后，道：“太后，你可知道本宫为何没有揭穿你？” “那是因为你没有机会……” 陆雪微讥笑一声，指着外面的局势，“你觉得本宫没有机会？” 太后不语，实际上陆雪微有很多机会，反而是她，这是她以为的机会，却还是尽在陆雪微的掌控中。 “本宫要的是南晋的安定，太后最好别再走极端了。” 说完这句话，陆雪微往殿外走去。 因苏迟的到来，那些侍卫们谁也不再动妄动，纷纷跪到地上。 出了宫，苏迟一直送陆雪微到府门口。 陆雪微进宫前，让司靑给太尉府送了一封信。她知道苏迟会去，所以在晓月宫的时候才那么冷静，而这份信任，其实连她自己都有些惊讶。 “苏太尉，有一件事，我觉得你还是应该要知道。” 苏迟看向陆雪微，神色仍旧平静，似乎陆雪微说不说，他都无所谓。 “白柠……” 提到白柠，苏迟眸子动了一下。 “她怎么了？” 陆雪微呼出一口气，“你不觉得她很眼熟？” 苏迟微微一愣，他确实有这种感觉，很多时候都有，但后来仔细想想，实在明白这种熟悉感从何而来。 “她是皇上。” 苏迟皱紧眉头，“阿微，你开什么玩笑，她怎么可能……是皇上……” 苏迟怔住，突然明白这种熟悉感从哪儿来的了。 皇上…… 她竟是皇上！ 陆雪微叹了口气，“这也就是为什么太后今日要杀我，为什么一而再的想扳倒王府，因为她怕有朝一日这秘密被发现，她眼下所得到的一切成空。” 苏迟想到那晚，白柠在他身下的样子，再想到坐在龙椅上的皇上，脊背不禁发凉。 她怎么敢……怎么敢撒这种弥天大谎。 “此事，我与你说，但其实我并没有什么主意，眼下秦王不在京中，必须保证朝局稳定，所以苏太尉，还请你保守秘密。” 苏迟点了点头，“我知道怎么做。” 陆雪微放下心来，辞别苏迟后，转身回府。 第518章 上书房情乱 苏迟又呆愣了许久，才骑马离开。只是等回过神儿来的时候，他已经来到宫门外了。 稍稍犹豫了一下，苏迟还是进了宫。 他不是那种能忍的性子，他不会揭穿皇上是女子的秘密，但他需要一个解释。 上书房外，几位大臣议事后从里面出来，见到苏迟，纷纷行礼。 这时一太监出来请他进里面，进到上书房，皇上端坐在书案后面，而书案上放着一大摞奏折，他正在埋头批阅。 “臣参见皇上。”苏迟跪下行礼。 皇上抬起头来，“苏太尉平身吧，可是有什么急事？” 眼下快晌午了，若非有急事，怎么也该错到下午吧。 皇上问完，却久久得不到回应，她微微挑眉，而苏迟就这么看着她，直视着，没有一丝回避。这不该是官员看皇上的眼神，说句不好听的，可谓是大不敬。 皇上心下一颤，轻咳一声：“你们都下去吧，把外面的门关好，朕有要事跟苏太尉商议。” 此时屋子里只剩他们两个，皇上慢慢站起身，隔着书案看向苏迟。 “苏太尉，眼下没有旁人，你有什么话尽管说，尽管问。”皇上看向苏迟，仍有些不确定，不敢冒然捅破这窗户纸。 苏迟沉下一口气，“为什么？” 皇上挑眉，“什么为什么，朕不懂苏太尉的意思。” “为什么接近我？你有什么目的？” 尽管已经猜到，可皇上还是微微吃了一惊，沉默良久，她轻笑一声，“被你发现了。” 这一声变成了女声，带着几分俏皮。 苏迟眯眼，“白柠！” 皇上点头，“我就是白柠。” 苏迟身子晃了一下，如何他都想不到，曾和他缠绵的女子竟然是皇上。而若陆雪微不说，他会一直蒙在鼓里。 苏迟压下心中的怒火，咬牙问：“为什么？” “你说呢？” “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白柠走到苏迟面前，伸出青玉一般的手指指着苏迟的心，“想得到它。” 苏迟用手挥开白柠的手，“你把我当傻子吗？没人可以这般戏弄本太尉，你也不行！” “戏弄？” 白柠呵了一声，她火气上来，三下两下解开了外面的龙袍，把它甩到一边，又扔掉皇冠，头发铺下来。 “除去这一层，我只是白柠，我只是一个爱你的小女子罢了！” “可你是皇上！” “我从来不想做这个皇上，从来不想！”白柠低声吼道。 苏迟愣住，因为他见白柠眼里流出了泪水。 “你为我为什么接近你，因为我爱你。你问我有什么目的，我想嫁给你。你还要问我为什么隐瞒你，因为我怕失去你。你还要问什么？” 苏迟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眼里一片清冷：“只当我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吧！” 见苏迟转身要走，白柠忙从背后抱住他。 “你混蛋，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你这样出尔反尔，还是什么男人！” “白柠，我们之间不可能！” “我愿意跟你走，不做这皇上。” “你已经坐到这个位子了。” 白柠绕到苏迟面前，双眼含泪的看着他，“你若敢抛下我，我就去死！” “白柠……”苏迟叹了口气，“随你。” 他苏迟也没多高尚，所以没那么多顾虑。 白柠一咬牙，“那你信不信我杀了陆雪微！” 苏迟一把掐住白柠的脖子，“你敢！” “如今秦王不在京中，我要杀她，总有办法！”白柠说着狠话，却满眼都是苏迟，眼泪不自觉的往下流。 苏迟甩开白柠，“你到底想怎样？” 白柠捂着脖子，猛地吸了几口气，而后面对苏迟，抿了抿唇，伸手环住苏迟的腰。 “我要你在这上书房要我。” “你疯了！” “我没疯。”白柠仰头亲吻苏迟的下巴，“那一晚，明明疯的不是我，是你。” 她拉着苏迟的手，捂着自己的左脸，“这里没有伤疤，我比那晚更美。” 白柠拉着苏迟退后两步，反身把桌上的奏折一把全挥到了地上。 动静太大，外面的侍卫听到了。 “皇上！” “守在外面！”白柠喝了一声。 她看向苏迟，嘴角勾起，脸上带着魅惑之色。而后解开中衣，坐到书案上，轻轻拉扯苏迟的衣带。 “白柠，别太过分！” “怎么，你怕了？”白柠哼笑一声，“原来天不怕地不怕的苏太尉，也会怕要一个女人？况，她还是你的，不过换个地方而已，你就怕了？” 苏迟眯眼，不得不说，这种刺激对一个男人来说太大了。 尤其，她是他唯一碰过的女子，那晚也的确很美妙。 白柠脱下中衣，把缚着双胸的细布一圈一圈的绕开，直到春光乍现。她勾住苏迟的肩膀， 把自己送了上去。 感觉到苏迟的回应，白柠嘴角勾起。 他不是爱陆雪微，可再爱又如何，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他和她白柠在上书房做过什么。 晓月宫，一声木鱼声闯进了太后的梦里。 她猛地睁开眼，慌忙起身看向四周，一片空寂。 难道是错觉？ 太后捂着额头，她倒是经常梦见那和尚，只是大多是那些旖旎的画面。她命人暗中找悯闲，已经快两年了，竟没有他一点消息。 正要睡下，又是一声木鱼，这次她没有听错。 太后慌忙穿好衣服，没有惊动守夜的宫女，轻悄悄的出了寝殿的大门。外面一片昏沉，天阴着，夜空一点星光都没有。 她迈着台阶下去，又问一声木鱼，于是朝着木鱼声跑去。 直到来到御花园一角，但见黑暗中隐约有个黑影。 “悯闲？”她唤了一声。 黑影未动，她试着慢慢走过去。 “是你吗？” 她伸出手，试图触碰那黑影，然后接下来一阵添饭地砖，接着晕了过去。 等她再睁开眼，天已经大亮了。 这时她发现自己躺在地板上，慌忙坐起身，头有些晕沉。她发现自己在一座小木屋中，屋子很破旧，地上一层灰土。 她站起身，见木屋有弓箭，这应该是猎人住的地方。 这样想着，她走出木屋，果然见外面是山林，很密实的山林，虽然能看到太阳，却一时也分不清方向。 谁把她带到这里来的？ 悯闲？ 第519章 他是恶魔 太后往下走了一步，感觉有些扎脚，这才发现自己脚上没有穿鞋。昨夜是穿了的，可能在路上掉了。 不管是谁带她来的，眼下这种情况，让她觉得不安，不论方向，先逃离这小木屋最好。 她叫上没有穿鞋，只能忍着疼往外走。林中落叶盖住了地面，一脚踩上去，才发现下面有枯枝，划破了脚底板。有时有石子，也硌得生疼。 没有走多远，两只脚都流血了。 太后咬了咬下唇，回头看了一眼小木屋的方向，不由愣住。一个穿僧袍的男子抱着柴火走了进去，那身形那背影，太后一眼就认了出来。 她忙返身往回跑，等跑回去，和尚也出来了，二人碰了正着。 “悯闲！”太后激动的看着悯闲。 悯闲神色仍旧淡淡，冲太后合手行了个礼，又看到她双脚都是血，微微错愕了一下。 “太后，您这是……” 太后抿了抿嘴，“本宫还以为是有人要害本宫。” 悯闲微微笑了，“原是如此。” 太后没有见过悯闲笑，这一笑让她心醉神迷。 “你为何带本宫来这里？” 悯闲没有说话，而是开始在院子里架起火堆，上面放上一口铁锅，放上水和米，开始煮粥。 见悯闲在火堆旁坐下，太后也过去坐下。 她故意挨着悯闲，见他没有排斥，于是又靠近了一点，慢慢靠到他怀里。 让太后意外的是，悯闲竟然伸手拦住了她。 “你……” 以前都是她把他迷晕，才勉强能触碰到他，今日他竟会主动抱她。太后只觉整个人晕乎乎的，有点不真实，甚至开始怀疑眼前的人是不是悯闲…… “这两年，你去哪儿了？” “四方云游。” “为何回来。” 悯闲一笑，“你在找我，不是吗？” “是！”太后仰头，痴痴看着悯闲，“所以你是为我回来的？” “嗯。” 太后整颗心跟浸了蜜似的，她忘了自己是太后，忘了一把岁数，此刻犹如少女一般，挺起身子凑上去亲吻悯闲。 悯闲微微叹了口气，低头回应着她。 太后身子颤了颤，双手搂住悯闲的脖子，同时坐到了他怀里。 情热过后，太后羞涩的穿好衣服。 为什么会喜欢悯闲？ 从西疆回上京的路上，她和皇上多次遇到伏击。一次，她落了单，两个刺客追杀她，追到了密林里，她已经逃无可逃。 这时候悯闲出现了，他救了她。 虽然他是和尚，可这个和尚却比那些长头发的男人更英勇俊朗。初见即动心，之后路上，他多次替她解围。 这个和尚正直善良，满口阿弥陀佛，有一颗悲悯之心，神色总是淡淡的，更吸引她。 她这个人，想要活命，让女儿变成男子。 想要权势，这些年就苦心经营。 她想要一个男人，自然也就要了。于是快进京的时候，她把这和尚迷晕，做了亲密的事。可明明已经晕沉的人，却回应了她。 说实话，她活了半生，也就在先皇那儿得过几回宠爱。她对这和尚着迷了，后来成为太后，得知他在秦王府，又以常做噩梦为由，把他留在宫中。 那些日子，他常在晕沉的状态下与她亲热。他或许记得不多，但每一次她都记得，于是越陷越深。 没想到，终有一天，悯闲会在清醒的状态下要她。 “粥熬好了。” 悯闲说着盛了一碗粥，递到太后手里。 太后接过，小口吃了一口，没什么滋味，“好吃。” “嗯，吃吧。” 他的声音很柔，太后感觉心都要化了。 一碗粥很快吃完，悯闲问她还要吗，她摇了摇头。 “吃饱了，我们什么时候回宫？” “回宫？”悯闲看向太后，神色依旧清冷，某种带着疑惑。 “自然要回宫。”太后微微一愣，“你跟我一起回去，我们……我们自此再不分开。” 悯闲又笑了笑，“回不去了。” 太后一愣，“为何？” 悯闲没有答话，继续吃自己碗里的粥。 “你要带我走吗？悯闲，我爱你，我也愿意和你在一起，但我是太后啊，必须回宫的。你和我在一起，我封你为国师，我们坐享这万里江山可好？” “阿弥陀佛。” “你念什么阿弥陀佛……” “因果报应，也该是时候了。” “什么意思？”太后见悯闲神色阴冷，莫名有些发慌。 “回不去了。” “不管怎样，你先让我回去，我们的事之后再谈。” 悯闲放下碗，慢慢站起身，“你随我来。” 见悯闲往木屋后走去了，太后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她希望能和悯闲在一起，享受尊荣的同时，她还能得到所爱之人，这才是她想要的。 而走到屋后，入目却是个大坑。 太后走到前，一副不解的样子：“这坑是做什么？” “昨晚挖的。” “你挖的？” “嗯。” “做什么？” 悯闲侧身看向太后，深深看了一眼，而后合手行礼，“太后所求，贫僧给了。但太后犯下大错，贫僧不能让你再错下去了。” 太后愣了愣，什么她所求，莫不就是刚才那一场欢爱？ 她得到了，然后呢？ 这大坑什么意思，总不会是埋了她…… 想到这个可能，太后大惊，慌忙退后了一步，“悯闲，你真的是悯闲？” “当然。” “你要对我做什么？杀了我吗？” 悯闲叹了口气，“若不能度化，贫僧只能如此。” 太后觉得眼前之人不是和尚，反而更像是恶魔。她慌忙往后退，然再退一步，身子突然发软，倒在了地上。 “你往粥里下毒了？” “一点迷药而已。” “那你为何没事？” “贫僧百毒不侵。” 太后努力想让自己站起身逃跑，可手脚发软，根本动不了。 “既然你要杀我……为何不毒死我……只是一点迷药……你……” 悯闲露出悲悯之色，“贫僧是出家人，身上没有害死人的毒药，只有一点迷药，所以委屈太后您了。” 说完这句，悯闲走到太后身边蹲下，一手擒住她的肩膀。 “不要……悯闲……你要了我……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太后，贫僧不过是满足你所求。而刚才要你的那个，他不是贫僧，不过一具皮囊罢了。”悯闲又是一叹，然手下用力，猛地把太后扔进了坑里。 太后被抛在坑里，惊慌之余，她满腹不解，“你为何要杀我？” “不是杀你，而是送你一程，谁都逃不过一死。”悯闲说着拿起铁锹，开始往坑里埋土。 “救命……救命……你这个恶魔……谁来救救本宫……” 声音戛然而止，悯闲仍旧面无表情，直到把土全部覆盖。 第520章 想去找顾承继 太后失踪了，全城寻找，一连找了一个多月，却一点音讯也没有。 老侯爷清醒过来，原是有人推了他一把，待把把人找出来，仔细一逼问，果然是太后安排的人。而明炤这案子，因侍郎府少夫人已经安葬，事情也就无从弄明白了。 皇上暗中把明炤放了，让他带着东厂的人偷偷离开。 当天晚上，命人在东厂放了一把火，把东厂烧了个干净，如此顺水推舟，也就把东厂给废了。 明炤带着东厂归隐，自此再没有出现过。 又过半个月，陆大将军回京。 而不久，陆雪微生产，生下小女儿。 待到孩子三个月，顾承继已经失踪半年多了。 裴锦那边传回信来，说陈云惜姐妹带着顾承继已经到了西域。西域十三国，不在他们势力范围，因此找起来很是吃力。 这日陆雪微带着女儿去了药膳坊，来到后院，见李婉正抱着儿子在院子里晒太阳。 李婉先生，她晚了半个月。 “还是咱们菀菀漂亮，瞅我们家的小子，跟菀菀一比，黑的跟木炭似的。”李婉看见菀菀十分喜欢。 她想生个女儿，结果生了个儿子。 她和容陌都白，偏儿子黑不溜秋的，而且一点也没继承他们的美貌。 陆雪微看着怀里的女儿，粉嫩嫩肉嘟嘟的，大眼睛黑白分明，睫毛又长又翘。小姑娘确实好看，招人喜欢，她爹每日都要来王府一趟，为的就是看望这外孙女。 “容陌可回来过？” “前几日回来了，也就守了儿子一晚，翌日一早就赶紧回燕州了。” “倒是可怜他，想见儿子又实在脱不开身。” 李婉笑笑，“你猜昨天谁来了？” 陆雪微心思一转，“不会是容家人吧？” 李婉点头，“容老爷，偷偷摸摸往后院走，伙计以为是小偷，差点没把他揍一顿。” 陆雪微扑哧笑出了声，堂堂容家老爷被人当成了小偷。 “同在京城里，他们应该是知道我生了翊儿，只是不知是不是容陌的，所以偷偷瞧瞧。” “后来呢？” “后来我抱翊儿让容老爷看清楚，可是容陌的儿子。结果，人家摇着头失望的走了。”说到这里，李婉忍不住大笑起来。 容楚被称为京城第一公子，容姿清隽，可她这儿子却小鼻子小眼，一点看不出容陌的影子来。 二人说笑了一会儿，陆雪微突然不笑了，看向李婉，一副严肃的样子。 “顾承继失踪半年多了，我想亲自去找他。” 李婉微微一愣，随即表示理解，“不过菀菀才三个月大，你放心留下她？” “我带着她不方便，况还有星儿，我想把两个孩子留给我爹照顾。”其实这件事，她已经想了很久了。 之前因为怀着菀菀，实在行动不便。后来生下菀菀，孩子太小，她狠不下心走。这才一耽搁就是半年，如今菀菀三个月了，朝局稳定，府上也安宁，她想尽快把顾承继找回来。 谁知道晚一天，他会不会有危险。 李婉想了想道：“再过两日，有几个商队一起出发往西域去，带我们中原的布匹和瓷器去西域换他们的药材和皮货玉石这些。我和谢凛还商量着，让他带一支商队也往西域一趟，你可以带人乔装成商队的人。商队有通关文牒，不必惊动当地朝廷，而且这一回要去好几个西域小国，也方便你找人。” 陆雪微点头，“这样最好。” 裴锦和北魏那边找人，不可避免要惊动朝廷，声势一大，陈云惜她们闻风就逃了。 陆雪微和李婉说定后，从药膳坊出来，看到斜对面一个高大的男子把卖字画的小摊给掀翻了。 她刚才注意到那小摊儿了，挂着几副字画，虽然她不太懂，但字写的不错，画也看着赏心悦目。此刻再看，那卖字画的做穿着素袍，头上裹着纱巾，做书生的打扮。他站在那里，看着被嫌犯的桌子，脸上带着隐忍之色。 “让你给老子的婆娘画小像，你却把她的魂儿勾走了，老子是赔了钱还赔了媳妇。”那大汉指着书生大骂道。 听了他这话，围观的听出怎么回事来了，竟都大笑起来。 书生叹了口气，“小生只管做画，其他的管不了。” “你他妈说的是人话么？怎么就管不了，你去和我媳妇说，说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她，让她立马死心。” “小生觉得没有必要。” “你他妈……” “那日为她作画，她就问了一句，若是她没成亲，小生可愿意娶她。当时小生就说了不可能，她竟还没有死心。” “你他娘……”大汉抱头，简直快哭了，“那老子划花你的脸，看她还稀罕不！” 说着那大汉还真拿出一把刀来，朝着书生的脸就过去了。 陆雪微一惊，而这时，竟有一人冲上前，一脚把那大汉给踢倒了。 “光天化日意欲行凶，你是想吃牢饭了？”来人怒喝一声。 那大汉见来人衣着华丽，不怒自威，猜想来人身份不简单，当下也不敢再闹事，起身拍拍屁股赶紧跑了。 来人回头，问那书生，“你没事吧？” 书生脸上带着疏离之色，冲来人行了个礼，自行去扶倒地的桌子了。 来人有些讪讪，本想帮一把，似乎又估计什么，只好离开了。 陆雪微追上那人，“爹！” 陆昊回头见到陆雪微，面上一喜，又见她怀里抱着菀菀，笑意更大了，回身从女儿怀里抱过外孙女，做瞅瞅右瞧瞧，怎么都觉得可爱。 “那书生是？” “哦。” “哦什么哦，不会是你在外面的……私生子？”陆雪微本是一句开玩笑的话，不想父亲神色却僵了一下。 “真的？” “你三叔的儿子。” “啊？” 陆昊带着陆雪微往前走到人少的地方，才道：“你三叔年轻时在外面养的外室，后来去外地任职，也就打发了。后来回京，才发现外室给他生了个儿子，可碍于他的官誉，又怕你三婶儿闹，所以一直瞒着。这不家里人丁单薄，一家子发愁的时候，二叔才露了出来。可这么多年对人家母子不管不问，这小子并不想认我们。” “我看他过得似乎不太好。”陆雪微道。 “孤儿寡母的自然不容易，不过这孩子却是个读书的料，去年中了解元，今年要参加科举的。”陆昊脸上带着敬服之色。 第521章 进入西域 父女俩一路走回了王府，陆雪微说了她想去西域找顾承继的想法。 “爹理解你，这样吧，如今西疆无事，爹陪你一起去。” 陆雪微摇头，“爹您得留在京城帮我照顾两个孩子。” 陆昊看看怀里的外孙女，有些发愁：“可爹怎么放心你自己去，这西域不必中原，小国林立，为了争夺地盘经常混战。” “我跟着商队，身边还有司靑她们保护，您可以放心。再说了，女儿的本事，您又不是不知道。”陆雪微道。 陆昊知道女儿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两个孩子，想了想道：“那你放心去吧，爹一定会帮你照顾好两个孩子的。” 翌日，陆雪微进宫去见皇上。 上书房内，陆雪微行过礼后，站在一旁。 太后失踪的事，白柠怀疑跟她有关，所以二人之间有芥蒂。 “明日，本宫要出发去西域寻找秦王，在临走的身后，本宫觉得有些话还是要和皇上说清楚。” 白柠抬头看向陆雪微，她就像一条蛇，被陆雪微拿住了七寸，根本无从反抗。她只要公布她是女子的事实，皇位不保是一定的，命也会丢了。 “如果你能以男子的身份坐稳这皇位，我们乐见其成，不会戳穿你。”陆雪微开门见山道。 白柠一愣，“我凭什么相信你？” “凭你现在还稳稳的坐在这位子上。” 白柠沉下一口气，确实陆雪微随时可以把她拉下来，但是她没有这么做。 “还有太后的事，不管你信不信，本宫一点都不知情。” “她怎么会无缘无故在宫中消失，你说你不知情，那你告诉我，她现在在哪儿？”提起太后，白柠有些激动。 她本来已经打算好了，将皇位还给秦王，然后带着母后离开。 可不等她实施，母后竟然不见了。 而且现在，极有可能已经遇害。 “皇上，还是那句话，本宫不需要对你们使用这些阴招。说句不好听的，本宫想让太后死，多得是手段，大可不必搞得这么不明不白，还让皇上怀疑。”陆雪微看着皇上道。 白柠别过头，其实苏迟也说过，太后的事和陆雪微没有关系。 但他越是维护陆雪微，她就越是要怀疑。 可仔细想想，陆雪微确实没有这个必要。正如她所说，她们都在她的控制下，何必多此一举。 言尽于此，不管皇上信不信，她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又过一日，陆雪微跟上商队出发了。 她扮做男装，当是商队的东家，谢凛是账房，司靑也扮做男装是护院，商队里还有其他的伙计浩浩荡荡往西北去了。 经过二十多天，商队终于到了西北的镇北关。 交换了通关文牒，他们出关离开了南晋。 出了南晋，便是西北高原，一路往西，又走了一个月，终于到了离南晋最近的西越国。 西越是胡人建立的国家，胡人和南晋打了二十多年的仗，最近两年才和缓了一些。所以进入西越国是时，几个商队的掌事凑到一起开了个小会。 谢凛去参加的，回来跟陆雪微道：“他们的意思是扮成北魏人，胡人和北魏没什么冲突，这样交易起来不会太吃亏。” 司靑这时候插了一句：“我们本来就是北魏人。” 这话不假，陆雪微虽然在南晋长大，可她是北魏长公主，真真正正的北魏人。 谢凛点头，“但公主的身份一定要保密，这胡人鬼心思多，难保不会挟持公主和北魏南晋谈条件。” “知道。”陆雪微点头。 这西越国是真不大，只有一座都城，坐落在草原上，百姓也多是放牧为生。他们进入西越国后，还是挺顺利的，谢凛忙着交易，陆雪微则带着司靑找人。 好在这西越都城有很多中原客商，她们这样的走在其中也不算太突兀。 陆雪微想，这一路上顾承继不可能都在昏迷的状态下，而一旦他清醒，必定会想办法给他们留下记号。 如若陈云惜姐妹带着顾承继逃到西院，首先要有落脚的地方。 她去了客栈，拿着顾承继和陈云惜姐妹的画像给客栈的人看。城中统共十家客栈，她们利用两天的功夫跑遍了，没有人提供有用的线索。 “主子，她们是不是没有住客栈。”司靑突然道。 陆雪微心思一转，忙让司靑去牵马，二人朝城外去了。 在来的路上，谢凛跟她分析了一下。如若想要进入西域，其实这西越国是门户，因为你需要到这里来补给吃的喝的，转乘骆驼往西走。 因为再往西就是沙漠了，西越这一站绕不过去。 “陈云惜她们的目的地肯定不是西越，因为太容易被找到了。既然目的地不是西越，那她们也就没有必要进城，只需在城外换了骆驼，然后备足食物和水就行。” 她们来到驿站，东家和伙计们正在帮客商们换骆驼，没空搭理她们。 陆雪微她们等了许久，东家才闲了下来。 司靑忙拿出画像给东家看，那东家只看了一眼，便挥手道：“没见过，想不起来了。” “你再仔细看看，这一男两女长得都极为出色，你若见过一定会有印象的。”司靑追着那东家道。 “你问半年前的事，我怎么可能记得。你也看到了，我们这人来人往的，别说他们长得出色，便是长成了神仙，我们也不多看一眼，生意还忙不过来呢！”那东家有些烦躁道。 陆雪微走上前，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 那东家瞅着眼馋，可无奈道：“我是真不记得了。” “我们只想你这驿站看看。” 东家一听，这还不简单，当下接了那银子，让她们随便看。 进了驿馆便是大堂，让客人们歇脚的地方。陆雪微让司靑仔细检查有没有顾承继留下的记号，一个桌子一条椅子都必须检查仔细。 她则去了楼上房间检查，在草原走了一个月，来到客栈，出了吃喝外，还有一件事，大家都会做，那就是洗澡。 在吃饭的时候，顾承继和陈云惜她们在一起，不好留下记号。 可洗澡的时候，顾承继无论如何不会让她们跟着，这也是他有机会留下什么的时候。 楼上只有三间房，好在都空着。房里屏风后有浴桶，陆雪微一一检查过，却没有发现一丁点有用的信息。 她不死心的又检查了一遍，终于在浴桶一侧发现了一点痕迹。 陆雪微打量了半晌，才依稀辨认出好像是个‘周’，字迹模模糊糊的，看都看不清，自然也很难认定就是顾承继留下的。 她从楼上下来，司靑冲她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查到。 从驿站出来，陆雪微问那东家，西域可有一个周国。 东家直接摇头，“西域十三国，没有周国。” 陆雪微回去问谢凛，谢凛也说没有听过周国，或者带‘周’字的地方。 难道这个字真不是顾承继留的？ 第522章 沙漠凶险 在西越留了两日，商队有一半人将交换来的药材和皮货之类的送回南晋，其他人继续往西走。再往西就要进沙漠了，商队找了一个向导。 陆雪微眼下还没有头绪，只能跟着商队走。 进了沙漠，行程就慢了下来，白天太阳炙烤着，往上又特别冷，而且一说话先吃一口沙子。 这日中午，商队停下休息，司靑递给陆雪微一张饼。 可陆雪微看着自己脏兮兮的手，实在接不住，于是打开水囊，让司靑拿着给她冲洗一下手。 “嘿，你们不能这样浪费水的！”一个瘦瘦矮矮的少年跑过来阻止道。 他年纪不大，约莫十五六岁，五官深邃，乃是西域人的样貌，虽说这中原的话，但咬字不清楚，勉强能听明白。 这就是他们的向导，好像叫洛洛。 司靑脸一沉，“我们水还多。” 那少年道：“接下来还有五六日的路程，谁也摸不准会发生什么，所以要尽量省着水。” 司靑还要说什么，陆雪微冲她摇了摇头。 “好，我们知道了。”陆雪微道。 不想这小少年的话应的还很快，彼时烈日当头，大家躲在骆驼的阴影下，一个一个没精打采的。这时突然有人喊了一声：不好！风暴来了！ 他这一喊，其他人忙去看，果然见远处有一堵数十米高的沙墙，以极快的速度来了。而且此时黄沙飞扬，遮天蔽日的。 当下一群人慌了起来，忙牵着骆驼就跑。 货物也不要了，东西也不收拾了，慌乱之间人碰人的，弄得一团乱。 “大家别慌，这风暴不是朝着我们来的！”小少年喊着。 可少年声音太小，大家慌里慌张的谁也没听清。 离得小少年近的陆雪微听清了，她去那沙墙果然朝另一个方向去了。 “风暴走了，大家别慌！”她也跟着小少年喊。 司靑也喊，谢凛听到了也喊。 好一会儿，场面终于控制住了，而那沙墙也已经走远了。只是再看眼下，一片狼藉，一伙人庆幸之余只能灰头土脸的收拾。 “糟了！”司靑喊了一声。 陆雪微回头，本想问她怎么了，却看到了地上的水囊，塞子掉了，水已经洒了出去。她慌忙捡起来，用力晃了晃，厘米已经空了。 而不止她这样，好几个水囊在刚才混乱的时候掉地上了，水都洒了出来。 大家合计了一下，就刚才那么一会儿，损失了将近一半的水。 “剩下这点水，肯定不足以支撑我们走完接下来这几天的路。”谢凛道。 其他人也附和，在沙漠中，没有食物可以撑几天，但没有水，一天都不行。 小少年让大家别慌，“再走两天，有一小片绿洲，那里有水。” 听了少年的话，大家皆松了口气，他们的水撑两天还是可以的。 赶了一下午的路，晚上在沙丘一侧休息。 司靑给陆雪微铺上垫子，又拿出大氅给她盖。 “主子，您早点休息吧。” 陆雪微点头，“咱们的人有守夜的，你也睡会儿吧。” “是。” 自进了沙漠，司靑怕有危险，这两天都在守夜。 陆雪微坐下，见不远处传来调笑声，她起身走去两步，见商队里几个打手正调笑那小少年。 “嘿，这小胳膊小腿的，跟小姑娘家似的。” “可不，长得也像娘们！” “啧啧，你就在这儿睡吧，哥哥们晚上陪你。” 这几个打手估计喝了点酒，围着小少年说起了浑话，小少年被他们围在中间，样子十分窘迫。 “洛洛，过来，我有话问你。”陆雪微喊了一声。 那几个打手见是陆雪微，当下嬉笑着散开了，毕竟是给钱的东家。 少年吓得脸有些苍白，忙朝陆雪微跑了过来。 “东家，您要问我什么？”少年还有些慌。 陆雪微摇头，“你在这边睡吧。” 少年微微一愣，随即明白了陆雪微的用意，她是在帮他。 “谢谢。”少年小声道。 陆雪微躺到毯子上，见小少年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躺了下来，什么也没铺，只上面裹着破旧的羊毛毯子。 “东家，你真的是商贾？”小少年问。 陆雪微笑了一声，“当然。” “可我看着你不像。” 陆雪微笑笑，没有再说什么。 等到第二天，水下去的很快。 前四天把身体的水分晒干了，到第五天的时候，急需补充，所以每个人喝的时候，不由自由的一口接着一口。 “大家再忍忍，差不多天黑的时候就能到有水的地方了。” 中午的时候，已经没有水了。 陆雪微也渴的厉害，也只能忍着。好在到天黑的时候，果然到了那小片绿洲。不过这绿洲四下都有围墙，里面应该有人。 这时后面的几个打手，什么也不顾了，把缰绳一扔，朝着那绿洲冲过去。 “你们先听我说……” 少年试图拦住他们，结果被冲在前面的打手用力推开。 这一下力道很大，少年跌到地上，同时包裹着头的纱巾也掉了，露出一头乌黑的长发。 陆雪微一愣，这少年竟是个小姑娘。 商队其他人也愣了愣，不过当下喝水最重要，大家也没太在意。 而这时那几个冲到前面的打手，却一个一个被打了回来。再看去，见十几个身高体壮的男人，穿着异域服侍，手中拿着大砍刀，站在绿洲前面。 领头的叽里呱啦说了一顿什么，最后还做出了威胁的动作。 少年戴好纱巾上前，跟那几个大汉交流了一番，之后回头跟商队说：“他们说这绿洲及里面的水井是他们的，我们想要水也可以，但必须付钱。” “这不强盗吗？”一个商队东家说道。 少年摇头：“也不能说是强盗，为了保护绿洲的水井，他们建起了围墙，并以卖水为生。” 眼下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谢凛问少年，这水是怎么卖的。 少年指着水囊，“一水囊十两银子。” 贵！ 但其实也算合理，毕竟这是沙漠，水可是救命用的。 当下几个商队也没有犹豫，纷纷拿出水囊和银子。 那些大汉也不多说什么，拿了银子，去里面灌好水拿出来给他们。 “这水不会有毒吧？”司靑小声道，毕竟是强盗，把他们毒死了，正要抢了他们的货物，这多合适。 第523章 乌月有周王 然司靑话音还未落，那几个打手已经抱着水囊大口喝了起来。 其他人见他们喝了没事，再没有顾虑，也开始喝了起来。 陆雪微放到鼻子下闻了闻，她鼻子比较敏感，闻着是没什么，而且那些人喝了也没事，他们这些人才开始喝。 “他们是做生意的，打劫一个商队很容易，可之后便不会再有商队到他们这边来买水了，得不偿失，所以他们不会下毒害我们。”少年道。 天黑了，他们就地休息，等明日一早灌满了水再赶路。 夜里，陆雪微正睡得迷迷糊糊，突然听到喊救命的声音。 陆雪微忙坐起身，见少年被两个穿异服的男人往绿洲里面拽。她认出来，这两个男人就是白日里卖给他们水的。 此刻商队的人都醒了，几个东家上前想要帮少年，却被两个男人拿大刀威胁。 少年在挣扎的时候头巾掉了，一头长发铺开，嫣然是个长得还不错的小姑娘。想来是白日的时候，少年头巾掉落，这些男人看到她是女子了。 “司靑！”陆雪微唤了一声。 司靑早已准备好了，只等陆雪微一声令下，她抽出长剑冲了上去。两个大汉被她踢倒在地，从他们手里救了那少年。 这时又有几个汉子从绿洲出来，见到这一幕，纷纷举起了大刀。 少年忙上前，冲领头的大汉说了几句什么。那大汉脸色不好，瞪了躺在地上的两个大汉一眼，又冲少年说了一句什么。 “把这两个人放了吧，他们保证不会伤害我们。”少年道。 司靑松开那两个大汉，往后退了几步，把剑送回剑鞘。 这几个男人退了回去，一切又归于宁静。 司靑把少年领到陆雪微身前，那少年冲她行个礼，“多少东家救命。” “嗯，你没受伤吧？”陆雪微问。 少年摇了摇头，“没有。” 陆雪微见这小少年，刚遭遇了那事，脸色虽然不好，但还是镇定的，这对一般小姑娘来说，已经十分难能可贵了。 “你刚才跟那些人说了什么？” “我把发生的事跟那老大说了，还说我是乌月人。” “乌月？” 少年点头，“我们乌月在西域十三国中是最大的一个国家，不过东家是中原人，可能没有听说过。” “我听过，乌月盛产玉石，在十三国中是最富有的。” 少年微微叹了口气，“那是以前，现在玉石矿里已经没有玉石了，百姓们日子也艰难起来了。绿洲的这些人也是乌月人，而且他们也知道得罪咱们恐怕要吃亏，所以才放过我了。” “没事就好。” 翌日，他们装满了水囊，继续往西走。 据少年说，再有两日就能走出沙漠，然后是乌月和土番的边境。 到中午的时候，又起了风暴。 这次大家倒是冷静了下来，只是这次沙墙却是朝他们而来的。 “大家赶紧找地方躲起来！”少年大喊一声。 司靑护着陆雪微，可四下昏天暗地的，什么都看不清，况又是沙漠里，光秃秃的，哪有什么可躲藏的地方。 二人一时有些发懵，好在少年这时候冲过来，拉着陆雪微往沙丘一处能遮挡的地方去了。 沙墙来的很快，漫天黄沙扑到地上，而去的也很快，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又是朗朗前馈。大家被埋到沙子里，能动的先起身，把被埋的深的挖了出来。 最后清点人数，竟然少了一个。大家分散开去找，直到天快黑也没有找到，想来不是被埋到了沙子深处就是被风暴卷走了。 还有几个受伤的，也损失了不少货物，但好在马上能出沙漠了。 在西域这条走廊上做生意就是这样，风险和财富是并存的，虽损失了一些货物，但只要这些能换来药材和玉石皮货，还是能狠赚一笔。 当下，他们也不敢休息，接着赶路。 在第二天晚上的时候，他们一行终于出了沙漠。 在驿馆里，几位东家商议，到底是去乌月还是土番。他们剩下的货物不多了，想着只去一个国家就行。 土番有皮货而乌月有玉石和药材。 只是乌月国内不太平，而玉石矿被封了，玉石很难再买到。他们衡量了一下，还是去土番，而且交易完时候就返程。 谢凛把他们商议的结果告诉陆雪微，陆雪微想了想道：“那我们就在这里分开吧，你们去土番，我们可能先去乌月，你们交易完就先行回去。” 谢凛有些不放心，“主子，您跟我们一起回去吧。” “你知道我的目的，好不容易走到了这里，我必须找到他才行。”陆雪微坚定道。 修整了一晚，第二天商队往土番去了。 这驿馆很破旧，不过却是从沙漠来的人必定会歇脚的地方。 陆雪微让司靑拿着画像去问驿馆的伙计，驿馆里的人都问遍了，却没人认出顾承继他们。 他们一路走一路问，却什么线索都没有问到，好像陈云惜不曾带着顾承继来西域，她们完全找错了方向似的。 这样的感觉，不免让陆雪微有些心慌。 “你们在找人？” 陆雪微抬头，见是那少年。昨日到了驿馆，商队付了他佣钱，他应该已经离开了才是。 “嗯，你怎么还在这里？”陆雪微问。 少年道：“我在这里等有商队要进沙漠，我给他们带路。” “所以你一直在沙漠里跑？” “也不是，你们是第一趟。我感觉这钱还算好挣，所以打算多跑几趟。” 差点死了，这钱还好挣？ 陆雪微笑笑，不过想起一事，她请少年坐下，问道：“你可听说过周国或者带周的地方？” 她眼下没有任何线索，这个‘周’字，也许是线索，也可能把她引入死胡同。 “西域十三国，没有带周的国名，至于地方……”少年仔细想了想，摇头道：“我也没听过。” “这样……”陆雪微不免有些失望。 “不过。”少年看向陆雪微，“乌月有个周王。” 陆雪微愣了愣，这个‘周’字若真是顾承继留下的，那它可能代表一个人吗？ 比起人名，他更该留地名，这样才好找吧？ 但总归是个线索，她不如就先去乌月看看。 第524章 可怜的小姑娘 “你们要是去乌月的话，我可以给你们带路。”少年说完，怕陆雪微不答应，又添了一句：“你们不会乌月语，更不懂乌月的一些习俗，可能会遇到麻烦，我只收你们很少的银子就行。” 陆雪微蹙眉，是她的错觉么，感觉这个少年有些过分热情了。 “也好。”陆雪微道，少年说的确实也有必要。 他们又修整了一日，然后往乌月去了。 这乌月是十三国中最大的，但其实也就一个王城，两个郡城，三个都城分列三方。而西域地广人稀，三座都城成三角形，而在每一条线上都有无数的烽火台，以此来传递消息。 一方有难，其他两方会很快得到消息来支援，如此乌月才能雄踞一方。 “三座都城建立，乃是历经三朝，用了上百年的时间。而这一代奇王继位王君，与另外两座都城的城主有嫌隙，三都城联系便不如先前那般紧密了，还闹过几次冲突，如今各自为政。”少年说着叹了口气。 “那你的家在哪座都城？” “王城。” “周王呢？” “西边的碧落城。”少年指着前面，又道：“我们先去的是苍月城，城主是宸王，奇王、周王和宸王他们都是先帝之子。” 陆雪微点头，“那我们先去苍月城，看看有没有线索，之后再去碧落城。” “好。” 天黑的时候，他们来到城门口，城门守卫森严。司靑拿出文牒，守门的将士才让他们进去。 进到城里面，少年带着她们去投宿客栈。 让她们意外的是，这苍月城内竟十分繁荣。晚上长街上挂满了灯笼，两边摆着很多小摊，行人们来来往往，能看到不少穿着中原服侍的人。 “苍月盛产药材，客商们常来此交易。白日有药行，晚上有独自上山挖药材的百姓在这里售卖，量少但品质好，有时候还能买到珍稀的药草。”少年道。 听了这话，陆雪微有了兴致，沿着长街往前走。 果然一路走来，发现了上百年的人参，品相极好的灵芝，还有其他很多珍稀的药草，而且问过之后，价格都不贵。 陆雪微忍了也就只买了一根号称有八百年的人参，花了她十两银子。 前面有一处十分热闹，好多人围着一个小摊，而且一看都是男人。她们都穿着男装，也就凑了上去，想看看这到底在卖什么。 之间一个老汉带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他们面前铺着一块羊皮，羊皮上放着一根像是草，而且是枯了的草。 老汉穿着破烂，衣服上有好几个洞，正在跟这些人介绍这草。 他说的都是乌月语，叽里呱啦的，陆雪微一句都听不懂。 洛洛小声给她翻译：“他说这株草名叫补天，是他攀上绝壁，险些丢了性命采到的，根据这补天的叶片算，应该有十来年了，效果最好的时候。” 补天？陆雪微从没听过这种药草。 “它什么效用？”陆雪微问。 洛洛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于是问了那老汉一句。不想他一问，围着的这些男人都笑了起来，一个个看洛洛的目光带着戏谑。 旁人说了一句什么，洛洛当下脸红了。 待旁人把注意力继续放到那根草上，洛洛才红着脸小声道：“这是……壮阳的。” 陆雪微点头，不就是壮阳的，很多药材都有这个效果，也没甚稀奇的。 “还说吃了能让女子怀孕。” 陆雪微：“……” 无稽之谈！ 陆雪微没什么兴趣了，本来要走的，结果一个男人喊了一句，其他男人开始起哄。 “他说这株真是补天，他就画一两银子买了。”洛洛道。 “这要怎么验证真假？” 洛洛还没解释，但见那老汉冲拉起旁边小姑娘的手，抬头看向那男人，似乎在确认。小姑娘很害怕，头垂的低低的，身子在发抖。 正在陆雪微不解的时候，那老汉拿起一把刀，突然在小姑娘手臂上划了一下，血滴答到了那棵草上。 而那草竟奇迹般的舒展开枝叶，随着吸收的血越来越大，通体开始发红发亮。 陆雪微惊讶的同时，看到那小姑娘手臂上有好几条伤疤，估计都是这么落下的。 带那草的枝叶完全舒展开，老汉才放了那小姑娘。 小姑娘抱着胳膊，熟练的用细布裹住，而后瑟缩在一旁，自始至终没有抬头。 陆雪微她们退出人群，离开的时候，她多看了那小姑娘一眼。 “乌月分贵族、平民和奴隶，那小姑娘应该是奴隶。贵族和平民买了奴隶，可以随意打杀，在乌月是不犯法的。”洛洛叹了口气道。 她们在一家客栈落脚，这客栈装修的还算华丽，住的大多是中原的客商。 晚饭是乌月的传统食物，一种黑乎乎的面食，水煮的青菜，还配着一些水果。陆雪微勉强吃了点，而后吃水果吃饱了。 司靑拿画像问过了客栈的掌柜和伙计，有人既往没有消息。不过倒是知道了，裴锦他们也来过这里，也打听过这些人。 第二天他们走街串巷的打听，希望渺茫，但也只能如此。 从一条胡同传过去，三人走到人烟稀少的地方，四下都是低矮的土坯房，应该是穷人们住的地方。这时她们看到，不远处的山坡上，一个穿着宽大袍子的小姑娘背着一个孩子，正在地上挖什么。 两个穿着破烂的少年走过，一个突然上前踢了那小姑娘一脚。 小姑娘人连着背后的孩子，翻身倒在地上，同时面前的篮子也倒地了。那少年看了一眼篮子都是野菜，对着小姑娘又踢了两脚。 见那两个少年离开了，陆雪微她们松了口气，她们是外面的人，不该多管闲事的。只是没想到那两个少年却又去而复返了，一个少年扯起那小姑娘，另一个竟然开始扯她的衣服。 陆雪微皱眉，“司靑。” 不过让她没想到的是，洛洛先一步跑过去了。 她和司靑两人把那两个少年打跑了，而后帮着小姑娘穿好衣服。那小姑娘低头道了谢，忙慌拿上篮子就走。 “主子，我们走吧。”司靑回来道。 陆雪微点头，她们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第525章 莫名失踪的中原人 回到客栈，陆雪微在楼下用饭。 “听说了没有，老王妃又犯病了，城主重金寻求名医给老王妃看病。”坐在邻桌的两个穿异服的男人边喝酒边说着。 “知道，不过老王妃已经病了十来年了，名医请了不少，可没人能看好。”另一个男人道。 “这次虽花了重金，还说不一定非要治愈，只要能让王妃病情缓和一些，便付丰厚的酬劳，然还是没人去。” “银子虽然好，但也要有本事，再不济也要有命花啊！” 二人对视一眼，谁也不多说，举杯碰了一下。 陆雪微她们也就听听，并没有放在心上。用过晚饭后，回到楼上的房间，陆雪微正要躺下，门被敲响了。 司靑与她同住一屋，她过去开门的。 敲门的是客栈的伙计，客气的对司靑说，楼下有人找他们。 因常接待中原的客商，所以伙计能说中原的话。 司靑看向陆雪微，她们初来乍到，谁会找她们？ 陆雪微点了一下头，司靑对那伙计道：“我跟你下去看看。” 不过一会儿，司靑领着一个裹着黑纱，身材瘦小的姑娘进来了。扑一进门，那小姑娘扑腾跪到了地上，而且用力磕头。 “求您救救我……救救我……”这小姑娘说的是中原话。 洛洛在隔壁房间，估计听到了动静，也推门进来了。看到这一幕，她同陆雪微她们一样很懵。 “你先起来吧，有事慢慢说。”陆雪微道。 那小姑娘跪趴在地上，竟也不动。 “我们主子让你起来说话。”司靑皱眉道。 “抱歉……我太饿了……没有力气……”小姑娘颤声道。 洛洛呀了一声，“是不是刚才我们在胡同那儿救的那个小姑娘？” 陆雪微一打量，还真是，这穿在身上破旧的衣服是一样的。 洛洛下去要了两盘包子，因住客栈的多是中原客商，所以客栈里有中原人吃的饭菜。只是做的不怎么地道，便比如这包子，陆雪微吃了一个，竟然还有些生。 然对这小姑娘来说，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何况还能吃上白面包子。 她抱着那盘子，狼吞虎咽的吃着。 同时陆雪微观察这小姑娘的面相， 应该是中原人，不是南晋就是北魏的。 盘子里四个包子被小姑娘吃了干净，洛洛送上一碗茶水，待她喝了，又把另一盘包子送上。 小姑娘接过那盘子，却不吃了。 “我妹妹还饿着……” 陆雪微了然，“你先吃吧，等会儿带回去一些给你妹妹。” 一听这话，小姑娘低下头小声哭了起来。 陆雪微微微一愣，“你怎么了？” “我妹妹被人抓走了。”小姑娘抬起头道。 陆雪微想起白日见到那个小孩儿，应该还不到一岁吧，“被谁抓走了？” 小姑娘摇了摇头，“我听到你们说中原话了，于是偷偷跟在你们后面，见你们进了这家客栈，我本想回去告诉娘的，结果拐到胡同里，被两个蒙黑纱的男人拦住了。他们抓住了我们俩，我咬了一个人的手，才逃了出来，可妹妹被他们带走了。” “你应该去报官才对。”洛洛道。 小姑娘看了她一眼，脸上露出害怕的样子。 洛洛莫名其妙，“我是好人，不会伤害你的，况我刚才还给你包子来着。” 小姑娘瑟缩着身子，小声道：“我们是北魏人……” 说完小姑娘看向陆雪微，似乎在寻求认同。 陆雪微点头，“我们也是北魏人。” 听了这话，小姑娘脸上露出一点点喜色，开始讲她的故事：“我爹是商队的账房，一年多前，商队来乌月贩货，我爹也跟着一起。只是两个月后，商队回来，却说我爹在乌月失踪了。商队也找了，但没有找到，只给我们一些抚恤金，此事便了了。我娘当时怀着我妹妹，她觉得爹一定还在乌月，于是带着我来这里找他。可我们刚来乌月，便被一个恶人盯上了，他把我们强行带回家，还说娘是他娶得婆娘。之后过了三个月，娘生下妹妹后，不久得病死了，留下我和妹妹，日日饿肚子，被那男人打。我求了好多客商，有的想帮我，可被那男人知道，把人家的货物打砸一番，人家也就不敢了。” 陆雪微叹了口气，这小姑娘的身世确实挺可怜的。 “不过你们放心，那男人前些日子喝醉酒，回家的时候把腿给摔断了，他害不了你们的。”小姑娘怕她们不肯帮她忙说道。 陆雪微皱眉，她们便是想帮她，不过只她们几个，怕也无能为力。 “你怎么不报官？”她问了和洛洛一样的问题。 小姑娘傻了一下，随即解释道：“我是中原人啊，官府不会帮我的。” 洛洛皱眉，“他们怎么这样！” “最近很多孩子都丢了，而且都是从中原来的孩子。”小姑娘又道。 从中原来的孩子，那不是北魏就是南晋了。 按理说，此事她责无旁贷，毕竟她是北魏长公主和南晋秦王妃，只是一旦插手，寻找顾承继的事还得耽搁。 “你说很多中原孩子都丢了，那在乌月，为何有这么多中原孩子？”陆雪微问。 “我见过几个，他们大多都住在边疆之地，乃是被西域的人偷走的，辗转卖到了乌月。”小姑娘道。 竟然还有这事！ “那他们被卖到什么地方？” “有的是卖给乌月的普通人家当奴隶使唤，有的是卖到花楼，还有的被用来试药。” 陆雪微想到昨晚上在路边看到的那小姑娘，被汉子一刀划在胳膊上，用血养药材，那便是试药了？ 也是中原人？ “求你们一定要救救我妹妹，她还那么小。”小姑娘哭求道。 陆雪微叹了口气，让洛洛先带着她去隔壁客房休息。 “主子，这事，咱们管不了。”司靑道。 这里不是北魏，不是南晋，说句实在的，她们自己都要小心谨慎，更何况去救别人。 “既然她说最近丢了很多中原孩子，凶犯必定还会动手。我们这两日暂且留在这里，你和洛洛暗中调查一下，看能不能查到那些孩子被带到哪里去了。”陆雪微想了想道。 “主子，还是……” “放心，我不会轻举妄动的。” 第526章 惨不忍睹 当晚司靑和洛洛就出去查了，但什么都没查到。 第二天晚上，陆雪微和司靑来到长街上，一路找过去，在一处稍稍阴暗的地方，看到了那个卖药的老汉。 只是，却不见那姑娘。 陆雪微和司靑到底是中原人，不方便上前，于是让洛洛去问。 “你买药就买药，不买别乱打听，我没空同你废话。”那老汉大声嚷道。 洛洛又问了什么，那老汉直接卷起地上的药草，恨恨瞪了她一眼就走了。 见老汉拐进了胡同了，陆雪微她们当下没有犹豫，偷摸跟了上去。胡同走动深处，见那老汉推开一破旧的木门进去了。 陆雪微和洛洛躲到暗处，司靑翻到墙头往里看。 不多一下，又翻身下来，让她们都躲好。 这时木门打开，老汉背着一个麻袋出来了，嘴里还骂了一句什么。 等老汉走远一些，洛洛小声道：“他骂晦气。” 陆雪微看着老汉扛在肩头的麻袋，眸光沉了沉，“我们跟上去。” 他们跟着老汉从胡同岔口拐了出去，拐到一处山坡上，而后那老汉把袋子扔到地上，开始挖坑，显然是要埋了这袋子。 这地十分荒僻，而且还有一些土堆，应该是这边的乱葬岗。 她心思一转，转头对司靑小声说了什么。 司靑点头，打开一个火折子，朝着一处扔了过去。很快那片着了火，火光幽幽，照亮了旁边的一个墓碑。 老汉被吓了一跳，不过很快镇定下来，骂了一句：老子人都不怕，还怕你一个鬼！ 说着上前，直接把那火给踩灭了。 司靑又朝另一边扔了火折子，这次照到一块头骨。 老汉咽了口吐沫，看了一眼那麻袋，直接扔下东西就跑了。 他或许胆子大，但免不了作恶心虚。 待那老头跑走了，陆雪微她们上前。司靑打开那麻烦，一具女尸露了出来，不知是不是之前在路边看到的那姑娘。 司靑拉开这女尸的胳膊，上面竟有十多条伤疤，还有一条新的，最近这两天划的。 应该就是他们那晚在街上见到的那姑娘了。 陆雪微皱眉，让司靑那女尸放平后，她上去检查了一番。这姑娘是长期遭受虐待，再加上失血后血亏，没有及时补回来，长期挨饿，生生熬到油尽灯枯了。 司靑撩开女子的面纱，露出一张中原人的脸。 “畜生！”司靑忍不住骂了一句。 洛洛脸色也很难看，她毕竟是乌月人，但同样认为这些人做的事太阴毒了。 眼下她们也没别的办法，只能先把这姑娘放在这里，明日那老汉定会过来把她埋了。 陆雪微想了想，还是带着司靑她们原路返回了那老汉家外。 她们回去的时候，天微微亮，见那老汉果然出门了。 等老汉走远了，司靑潜入他家里。 自里面打开院门，她们三人进院。这院子已经十分破旧了，三间正房，塌了一间，还有两间苦苦支撑着。 西边有厢房，厢房的门是锁着的，只接近房顶的地方有个很小的窗子。 司靑先去正房转了一圈，没有人，于是来到这厢房前敲了敲门。 没有回应。 或许只是堆放杂物的地方，三人刚要转身，却听到门轻轻响了一下。 陆雪微皱眉，让司靑把门破开。 司靑踢开门，想进去看看，却生生被里面散发的腐臭气熏了出来。陆雪微和洛洛在外面，也受不了的往后退了两步。 “里面有人吗？”司靑用中原话问了一句。 等了不多会儿，但见地上匍匐着一黑影，动作极缓慢，像是蜗牛一样爬着。带到光晕下，那黑影慢慢露出真身。 一个人！披头散发的女人！ 她身上穿着破旧的袍子，那袍子破旧到已经衣不蔽体，头发散开挡住了脸，身子瘦的只剩一把骨头了。 她吃力的往外排着，似乎双腿已经废了，只能靠手上用力。 “救……救我……”很低很哑的声音，像是只有气音，司靑凑上前去才听清。 “你是哪的人？”司靑问。 “南晋……” 还是中原人。 “屋里可还有其他人？” “有……” 司靑站起身，先深吸一口气，捂住口鼻，而后冲了进去，但很快冲了回来，脸色极为不好。 “还有两具尸体……呕……”她这样子，倒也不必说明里面的情况了。 陆雪微沉了口气，情况似乎比她想的严重太多，她不能不管。 “你们是什么人？” 陆雪微她们回头，见那老汉回来了，手里拿着斧头正对着她们。 未免惊动附近的人，陆雪微当即冲老汉洒了一把迷药，而司靑同时关上了院门。这里是乌月，老汉地盘，一旦惊动了周围，吃亏的只能是她们。 “你们……想干什么？”老汉此刻软趴在地上，努力仰头看着陆雪微，看到她的脸，惊了一跳：“你是中原人？” “是。” “你们竟敢伤我们乌月人……你们不要命了……” 司靑一把刀抵在老汉的脖子上，“先没命的恐怕是你。” 老汉身子颤了一下，忙道：“你们被杀我，杀了我，你们也会没命的。” “啊……他……啊……” 地上的女人看到老汉突然激动起来，头吃力仰着，露出一张清瘦的脸，此刻满是怨毒，她双手抓挠着，乌黑的指甲又长又锋利，若是在夜里，定以为看到了恶鬼。 那老汉看到女子，大概有被惊到，不安的别过头去。 “屋里还有两具女尸，你害死的？”洛洛用乌月语问。 “不……我只是把她们关了起来……” “还说不是你！”司靑听到洛洛的翻译，气得一脚踩在老汉手背上，用力碾压。 “啊……好疼！我……别人都这么做，我只是跟大家一样……她们是我买回来的……没用了自然要饿死……” 老汉这话，洛洛番役给陆雪微听。 陆雪微皱眉，照这老东西说的话，城里有人很多乌月人买中原人，而且她们的处境都是这般。 “你用她们做什么？”洛洛再问。 “试药……咳，生孩子……” 这一下洛洛都忍不了，上去狠狠踢了那老汉一脚，“无耻！” “问他从哪里买来的中原人。” 洛洛问了，“说是从黑市买来的。” “黑市在哪儿？” 那老汉指了一个地方，还说主要是贩卖中原人和奴隶的地方。 “问他可知道城里中原姑娘失踪的事。” 洛洛问后摇头，“他不知道。” 第527章 给老王妃治病 司靑把那女子弄出来，而后拎起那老汉扔进了屋里，在他求饶声中，关门上锁。伤了这么多人命，他也常常他自己的手段吧！ 这女子的状况很差，她们也不能带着她回客栈。洛洛先去外面租了一个院子，而后司靑才把人安置过去。 洛洛问清了那女子的情况，回来跟陆雪微说。 那女子说她是南晋人，住在草原上和家人放牧为生。去年胡人和南晋发生小规模的冲突，乌月人趁乱混进南晋，抢走了她们五个女子，已婚的还未出阁的甚至还有个小姑娘才五岁，她们被带到乌月。 她因为相貌不好被这老汉买走，来到这里，才知道还有三位姑娘，那老汉带她们上街试药，在家里辱打她们，日子苦不堪言。 因为长期挨饿和放血，她们三个都废了，再不能使补天恢复活力，所以被关到了那厢房里。 “姑娘，您在此没什么根基，救几个人可以，还是不要过多管这些事了。”洛洛道。 陆雪微想了想，问：“这苍月城的城主是奇王，他这个人怎么样？” 洛洛皱眉，“先王有六个儿子，他排在末尾，本来是没有机会做城主的，可他杀了他一母同胞的哥哥，这才坐上了城主之位。此人阴险狠辣，暴戾嗜杀，想来这也是中原人不敢报官的原因吧，因为不会得到公平的处置。” 如若是这样的话，那她就不能自爆身份来处理这件事了。 “我们先去黑市看看。” 当晚，陆雪微带着司靑二人去了黑市。 所谓的黑市是在西城一个空旷之地，空地上大家自有交易，有人卖有人买。陆雪微她们穿乌月的男装，包裹着黑纱，在夜色掩护下走进黑市。 黑市其实不大，她们转了几圈，发现确实是卖奴隶的地方，却没发现一个中原人。 三人有些疑惑，陆雪微让洛洛去找人问问。 洛洛找了一个年轻一些的问，说她想买个中原人，怎么今儿看不到。 “你最近很少来这里吧？”那年轻反问。 洛洛微微一笑，“是啊。” “最近这半年，几乎没有中原人卖了。” “为何？” “抢手呗，还未到黑市，已经被人提前买走了。最近边境太平，送来的中原女子本就不多。” “谁买的？要这么多中原人做什么？” 年轻耸耸肩，“谁知道呢，之前我手里有一个，来黑市前被人截住了，花了大价钱买走的。” 回到客栈，洛洛把情况跟陆雪微说了说。 “有人在大量买中原人。”陆雪微皱眉，再加上那些丢失的，这件事太不寻常了。 “主子，要不要我当诱饵，看看这背后究竟是什么人。”司靑道。 上次给陈景当过诱饵，于是司靑想到了这个法子。 洛洛却摇头道：“你们发现没有，丢失的都是孩子。” 陆雪微点头，“嗯。” “他们要小孩子做什么，好奇怪啊。”司靑皱眉。 翌日，陆雪微她们在客栈楼下用饭，见几个中原客商堵在门口往外看。 一个道：“当街抢人，官府就不管？” “可不，在咱们南晋，早就送大牢去了。” “这么多人看着，也没人上去帮一把。这些都是什么人，穿着白袍，一个个尖嘴猴腮的，光天化日抢小姑娘。” 几个人议论纷纷，客栈的伙计上前，劝道：“几位客官，可不敢乱说，这些人惹不得。” 劝几位坐回去，那伙计小声道：“这些是巫人，城主请来为老王妃治病的。他们已经来三个月了，这种事时有发生的。之前有一个姑娘被这样巫人抢走，她爹上去跟那些巫人纠缠，结果被当街打死，官府愣是一个屁都没有放。自此后，没人敢跟他们硬碰硬了。” 几位客商唏嘘几声，也就不说什么，他们是外地人，哪敢管城主的事。 陆雪微招手让伙计过来，问他道：“你说城主重金为老王妃求医，至今没人去给老王妃治病吗？” “据闻老王妃的病很难治的，先前有两位大夫应召去王府，结果一个被打断腿，一个挖了眼，自此后谁还敢去。便是有把握，为了小命也不敢了。”伙计道。 那伙计离开后，司靑小声问陆雪微：“主子，您不会想去王府吧？” 陆雪微点头，“这件事，唯有这一城之主能解决，我只能找他。” “可这样太危险了。” ‘我们还要找人，但这事又不能不管，只能铤而走险了。“ 司靑虽然担心，但想到那些受害的女子，实在说不出不管的话来，毕竟很多都是北魏人。 “洛洛你……” “我不去王府！”洛洛突然道。 陆雪微一愣，“我是想说，你在外面照应那女子。” 洛洛稍稍有些不自在，“好。” 用过饭后，陆雪微带着司靑就往王府去了。 这王府在城西，朱门高户，门前有穿着铠甲的护卫守卫。司靑上前，用洛洛交的乌月语，简单说明了来意。 几个护卫，突然手举长矛，把她们围了起来，而后才有人进去禀报。 中原都是先礼后兵，他们这里倒是先兵后礼，委实彪悍的紧。 等了许久，一个穿玄衣的男子走了出来。 他身姿高大，头发散开，戴着绣飞鹰的抹额，脚上踩着兽皮靴，大步走上前，站在门口打量着陆雪微二人。 “你们是北魏还是南晋人？”这男人说中原语，有些别扭，但还是能听懂。 “北魏。”陆雪微道。 男人睨着陆雪微，“你是大夫？” “是。” 男子退开一步，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那就请大夫进府吧。” 陆雪微跟着这男子进了府，府上的建筑和景致自与北魏南晋不同。男子带着她进了后院，在进一个院子时与几个穿白袍的巫人碰到一起。 那巫人叽里呱啦说了什么，这男人回了一句。 巫人很生气，放了一句狠话就走了。 男子神色依旧，带着她进了正房。 “请问如何称呼您？”男子问。 陆雪微道：“你叫我陆大夫吧。” 男子点头，“陆大夫，你知道刚才那巫人说什么吗？” “什么？” “他们说您一定治不好老王妃，不过是来骗诊金的，还说您这种骗子，应该杀了以儆效尤。”男子道。 陆雪微冷笑：“大夫不是巫人，不会装神弄鬼，能治就是能治，不能治便不能治，若没有出力，自不会收你们的诊金。” “可他们说王府请大夫，这是不相信他们。” “哦？” “我说，若真治不好，那就把二位姑娘送给他们，让他们息怒。” 第528章 所谓巫仙 陆雪微眉头一皱，这人看出她们是女子了。 “呵，贵府真仁义。” 男子眸子一冷，“中原话博大精深，有一个说法是明褒实贬，陆大夫这句是骂我王府的吧？” “没错。”陆雪微道。 “这是乌月，是宸王府，陆大夫胆子倒不小。” “若没有几分胆色，怎敢来你们府上。” 男子点头，“你倒比之前那几位老匹夫有意思，希望你不光嘴皮子厉害，医术也厉害，这样才能救自己的命。” 陆雪微进去里面，一股刺鼻的气味儿传来，她不由捂住鼻子。 床前围着帐子，隐隐看到里面有两个丫鬟在伺候。男子说了一句什么，一个丫鬟从里面把帐子打开了。 陆雪微上前，见到病人，先小小吃了一惊。 病人全身水肿，手脚如发面馒头一般，肚子也高高鼓起，脸更是肿的五官都变形了。她也不知睁着眼没有，反正只有一条缝。 “陆大夫，这是我们老王妃，还不快行礼。”男子不悦道。 陆雪微压着火气，恭敬的行了个礼。 老王妃也不知有没有意识，就这么直挺挺躺着。 “陆大夫，请吧。”男子道。 陆雪微上前，想给老王妃把脉，可因为水肿太厉害，好半天才摸到脉。刚把住，老王妃突然气窒，整个人开始抽搐起来。 “来人，快去请巫仙！”男子大喝一声。 他话音落，却见陆雪微已经开始为老王妃诊治，她手上拿着银针，在老王妃胸口处扎针，不过一针，老王妃症状就缓和了。 “气窒而已，不必大惊小怪。”陆雪微淡淡道。 然她的不必大惊小怪，却有几位巫人已经闯了进来，手上大小家伙事儿，已经摆列上了，像是要当场做法。 之后有进来一人，穿着锦缎的白袍子，头上围着白纱，一手撑着玉杖，一手拿着黄符，派头竟是十足。 “还不速速做法。”来人道。 男子默了一下，道：“老王妃已经没事了。” 白袍男子看向里面，见陆雪微正在给老王妃诊治，眉头一皱：“哪来的骗子，你们竟也信，不怕老王妃丢了性命？” 男子道：“巫仙，劳您走这一趟了，您先请回去休息吧。” “哼！”巫仙一甩袖子，“若宸王请了有本事的人，那本仙也就不打扰了，这就出府！” “巫仙，我们王君不在府上，有什么话，您请等他回来再说。” 那巫仙还要说什么，男子让护卫进来请他们出去。 陆雪微试图和老王妃沟通，不过唤了她几声，却始终得不到回应。 没办法，陆雪微只能把平日里照顾老王妃的两个丫鬟叫到身边。她不会乌月语，需要那个黑衣男子来翻译。 “我叫安图，王府总管。” “安总管，你帮我问问她们，老王妃平日里都吃什么。”陆雪微道。 安图微微蹙眉，之前来过的大夫，也没人问老王妃的饮食。 他问过之后，告诉陆雪微：“便是平日里我们吃的这些，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吃素？” 安图点头，“老王妃信佛，平日里确实不食荤。” 陆雪微沉了口气，又问：“老王妃爱喝酒？” “这……” 安图不确定，问了那两个丫鬟，两个丫鬟都摇头。 “老王妃滴酒不沾。” 陆雪微蹙眉，这就奇怪了，她诊断老王妃应该是长期饮酒引起的肝的病变。但也许可能会错，因为老王妃全身水肿的太厉害了，她并不能准确的判断。 “我现在还说不准老王妃到底是什么病，不过你们若信任我，我可以给老王妃先消除全身的水肿，才方便后面的诊治。”陆雪微一五一十道。 安图默了一下，“陆大夫先去客房休息，待我们殿下回来，再做定夺。” 陆雪微点头，回头看了一眼老王妃，又道：“老王妃眼下很难受，劝你们主子脑子清醒一些，别信那些装神弄鬼的。” 安图皱眉，这女子好大的口气！ 中原的宅院都分几进，有垂花门，有单独的院子，还有游廊和园子什么的。而这宸王府虽然很大，但其实建筑不多，也没有院子，只几座绿瓦白墙的屋子散落其间。 那丫鬟引着她们去了三间房前，房子周围种满了各种花草，这个时节花都开了，簇拥在一起，还挺好看的。 屋前有池塘，池塘便种着几棵不知名的树，看着这屋子，仿若在山间林间，遗世独立的小屋似的。 而从这里往远处看，能看到花红柳绿中，一两座小屋子。 丫鬟叽里呱啦说了什么，而后就走了。陆雪微和司靑自然什么都没听懂，二人在院中转了一圈，而后才进屋。 屋里铺着地板，而床也不能叫床，只是比地面高一步，上面铺着厚厚的羊毛毯。屋里有地桌，一应的摆设极具西域特色。 “主子，那宸王会让您给老王妃治病吗？”司靑问。 “会。” “为何？他不是请了那什么巫仙？” “显然他并不完全信任这巫仙，不然也不会重金求名医了。” 只是难就难在，这老王妃的病已经发展到很严重的地步了，可能并不能治愈。这个宸王若是个不讲理的，只会认为她医术不行。 “刚才我们进老王妃屋里的时候，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刺鼻的味儿？”陆雪微问司靑。 司靑忙点头，“太难闻了。” 若不是主子在屋里，她早就退出来了，而且站在那里，为了不吐出来，她都不敢开口说话的。那种气味，说不上来的难闻，不是简单的香臭。 “有股……”陆雪微也有些说不上来，“似乎有血腥气。” 只是掺杂了血腥气，但她还不能确定。 天黑，丫鬟送来了晚饭。 一大盘的炒米饭，还有几块烤羊肉，以及两碗酸奶。 这比外面吃得可好太多了，看得陆雪微和司靑都有些馋了。 自从离开南晋，进入西域，她们都是随便对付一口的，不讲究吃好，只要填饱肚子就行。 那丫鬟离开后，司靑想给陆雪微拿碗筷，这才发现那丫鬟没有送来。 “呃，这里好像用手抓着吃。”司靑道。 陆雪微点头，“那我们就入乡随俗吧，洗手一起吃。” 她们主仆俩去外面洗手，陆雪微晃到一抹白影，不过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了。她微微皱眉，心里突然觉得不安，等回到屋里，见司靑要伸手。 她忙道：“等一下，” 司靑不解的看向陆雪微，“主子，怎么了？” 陆雪微拿出银针，在米饭里试了一些，果然变黑了。 “有毒！”司靑皱眉，“这宸王府的人也太阴毒了吧，您是来给老王妃看病的，他们给您下毒做什么？” “不是王府的人。”他们没有这个必要，即便想她，光明正大的来就行。 陆雪微又试了烤肉和酸奶，这里面也下了毒。 “拿着这米饭，我们去讨个说法。” 第529章 宸王 陆雪微说着站起身，让司靑端上米饭，而后往外走去。 虽然在别人的地盘上，但这事可不能忍，有一就有二，除非她们在府上饿死。既然早晚要解决，她何必让自己肚子受委屈。 不过这宸王府毫无布局可言，而且又空旷，很容易迷路。好在她们遇到了一个丫鬟，司靑费力吃她说了半天，那丫鬟才懂，忙引着她们去找安图。 来到一处明显比其他房子高大一些，而且门口有守卫的房前。 那丫鬟先进去禀报了，不多一会儿，她出来引着她们进屋。 这座房子有点中原的建筑风格，飞檐斗拱，横梁上有彩绘，门墙两根柱子。陆雪微边走边打量这房子，及至走到厅堂里。 乃是三间敞间，以屏风做隔断，厅堂摆着地桌，地桌后面铺着坐垫，而前面那一桌在一步台阶上，铺着厚厚的毯子。 此时从屏风后走出一人，穿着月牙白宽大的袍子，脸上围着白纱，看不到面容，头发用水蓝的发带简单绑了一下。 很有中原翩翩公子的姿态，只是那袍子上绣的大概是乌月的一些图腾，样式也是宽大的，没有修身，到底与中原不同。 这人不是安图！ 陆雪微皱了一下眉头，“你是？” 男子背手走来，请瞟了陆雪微一眼，而后在最前面的位子上坐下了。 他大概听不懂中原话。 陆雪微跟洛洛学了几句简单的乌月语，吃力的跟男子交流：“你……不是……他……哪里……呃……不用谢……” 说完以后，陆雪微见那男子眼里露出戏谑的笑。 他竟然在嘲笑她！ “￥%#@@%” 什么鬼！ “我……找……不是……呃……人……”陆雪微费力的跟男子比划着。 男人看着她，突然呵了一声，这一声很轻，但陆雪微听得明明白白。 “你笑什么笑，我不会说乌月语，你也听不懂中原话。信不信我骂你两句，你还在笑呢，蠢不蠢，傻不傻，你是谁啊，怎么这么没有礼貌。看你长得人模人样的，不过也不能确定，毕竟你带着面纱，也许是因为太丑了，怕吓到别人。”陆雪微干脆一通说，反正他听不懂。 陆雪微说完，发现男人脸色突然一沉。 然后冲外面喝了一声，随即几个护卫进来，一个一个拿着大刀，刀刃对着她。 “西域蛮子，果然不讲理。”她骂了一句。 “在苍月城，没人敢骂本王，即便你用中原语。” 陆雪微瞪大眼睛，这人竟然会说中原语。 还有本王？ 他是宸王！ 陆雪微面相宸王，神色沉静，不卑不亢，道：“殿下这是做什么，要杀了我吗？” 宸王轻嗤一声，“不能？” “可以，除非您百分百信任那些巫人，信任他们能治好老王妃。” 宸王眯眼，看着面前的女子，她还穿着男装，只是那清丽绝美的姿容，还是出卖了她的身份。她站在那里，脸上带着坚定和自信，即便在刀下，也没有一丝惧色。 一个很有胆识的女人！ 宸王挥了一下手，让那些守卫下去了。 陆雪微提着的心慢慢落下，而后深呼一口气，“殿下既然会说中原语，刚才故意误导我，这就是你们王府的待客之道？” 宸王呵了一声，她竟然还敢反咬一口。 “本王刚才说的是胡语。” “你说什么胡语？” 宸王已经有些不耐了，不过还是耐着性子解释了一下：“胡人因与南晋毗邻，他们很多会娶中原女子，也会说中原语，所以本王用胡语询问你，不过是确认你的身份罢了。” “那殿下方才明明有讥笑，难道我看错了？” 宸王毫不客气的又讥笑了一声，“你那散装的乌月语，谁听了不会发笑。” 陆雪微脸一红，她刚来乌月几天，能说几个词已经不错了。 不过这宸王的中原语却说得很地道，基本交流上是没有障碍的。 “听你的语气，你对治好老王妃很有把握？”宸王问。 陆雪微干咳一声，“我不是神仙，也不会装神弄鬼，只能实话跟殿下说，老王妃的病及病因，我现在还没弄清楚，只能先让她消除水肿。” 宸王眸光一厉，“本王的办事风格，你大该还不知道。” “知道！” 宸王看着陆雪微，眸光沉沉。 陆雪微从司靑手里拿过那盘米饭，放到了宸王面前，“宸王何必如此，想杀我，明刀实枪的来。” 宸王看到放在自己面前的一盘米饭，微微蹙眉，“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陆雪微同样讥笑了一声，“若殿下不知道什么意思，那就请吃一口。” 宸王沉眸，当下明白陆雪微的意思了，这饭里面有毒。她也委实嚣、张，竟然敢送到他面前让他吃。 他冲身边的人交代了一下，那人忙跑了出去，不多一会儿，安图来了。 主仆俩用乌月语交流了一下，而后安图来到陆雪微身边，行了个礼道：“陆大夫，这其中有误会，但确实我们府上也有错，这里向陆大夫赔礼了。天色已晚，还请您回去休息，下人会再送一份晚膳过去。” 陆雪微自然不会抓着不放，只道：“这盘米饭是送到我面前了，得亏不是殿下面前，不然他可能早就吃了。你们王府，竟会出这么大的纰漏，该好好整治一下了。” 说完这句，陆雪微带着司靑离开。 安图脸青了青，身为王府的总管，陆雪微这句话，直接把办事不力的帽子扣到了他头上。不过也确实，他这次疏漏了。 “殿下，巫仙对您请大夫进府给老王妃瞧病十分不满。”陆雪微走后，安图对宸王道。 陆雪微饭菜里的毒就是巫仙的人下的，摆明是拿捏殿下不敢对他们怎么样，毕竟还要指望他们给老王妃治病。 “今晚下毒的，杀了。” “巫仙那儿……” “除非他也想死。”宸王冷声道。 安图点头，明白宸王的意思了，这是要敲打一下巫仙。他来府上已经三个多月了，其间提了太多过分的要求，殿下都满足他了，可老王妃的病却不见好。 “那这陆大夫？” “让她和巫仙各显本事。” 陆雪微回到住的地方，不多久，丫鬟重新送来了饭食。 “这次总没有毒了吧？”司靑不敢下手。 应该没毒，不过为防万一，陆雪微还是用银针测了测。 “吃吧。” 第530章 各显神通 翌日一早，陆雪微用过早饭后，由一个丫鬟带着去了老王妃那里。 入门见宸王在，那一帮巫人也在。 巫仙在当间，其余巫人围着他而坐，手拉着手，闭着眼睛嘴里念叨着什么。那巫仙在当间又蹦又跳的，披头散发，真跟疯子似的，突然他顶住身子，符纸烧了起来。 他讲符纸放到杯中，带烧尽成灰，然后把一碗黑乎乎的浓汤倒了进去。 这刺鼻的气味，陆雪微不由呛的咳嗽两声。 巫仙侧头瞪了她一眼，而后端着那碗黑汤，竟要丫鬟给老王妃喝了。 “慢着！”陆雪微忙上前阻止，指着这碗黑汤，“这里面是什么？” 巫仙皱眉，“此乃万灵汤，本仙特意为老王妃求得。” “我问的是熬这汤所用的是什么药材？”陆雪微黑着脸问。 巫仙冷哼一声，“本派机密，怎可跟外人说。” 陆雪微心思一转，看向宸王，道：“这汤这么难闻，他还不肯说用了什么药材，莫不从粪池里掏出来的？” 宸王脸猛地一沉，“放肆！” 陆雪微耸肩，“我放肆什么，只是觉得这汤难闻的紧，难道殿下觉得好闻？难怪一句话不说，愿意让老王妃喝，原来是我一个人嗅觉有问题啊！” “主子，我也觉得难闻的紧，屎臭屎臭的。”司靑道。 “那就是我们两个人嗅觉有问题了。”陆雪微啧啧道。 宸王眸光锋利，瞪了陆雪微一眼，继而看向巫仙。 “这位是大夫，巫仙不妨把用料跟她说说。” 巫仙一甩袖子，“殿下这是不信任本仙，既如此，本仙这就离府。老王妃的病好不不好，再与本仙无关。” “哟，殿下，神仙就是神仙，可比我嚣、张多了。”陆雪微添油加醋道。 宸王沉下一口气，“今日本王把话撂下，若能治好老王妃，你们二人都没事，若治不好，你们都得死！” 陆雪微皱眉道：“你这是是非不分，他治好是他的功劳，我治好是我的功劳，怎么能混到一起。再说了，他给老王妃喝这黑汤，我又要给老王妃用别的汤药，路数不同，有个什么妨碍的，岂不耽误老王妃的病情。” 宸王看向巫仙，“巫仙怎么说？” “自然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之前巫仙说你大功即将告成，届时老王妃的病就能好了，还需多久？” 巫仙捋着胡子，掐指一算，“三日。” “那好，本王给你三日，若老王妃的病好了，本王必定重赏，若是美好，你们的命留下。至于陆大夫，三日后老王妃的病好了，你的命留下，三日后老王妃病没好，你来继续治，治好活命。”宸王冷冷道。 “凭什么，我什么都没做就要死？”陆雪微不服气。 “凭你敢来王府，挣这份要命的钱。”宸王道。 陆雪微点头，“也行，那我就再等三日。不过在此之前，我必须要知道，这黑汤到底是用什么熬成的。“ 宸王看向巫仙，巫仙默了一下，道：“不过是一些常见的药材。” 陆雪微听他说了几样，“还有呢？” “没了。” “不可能，这几样药放到一起，熬不出这种味儿来。” 巫仙冷哼一声，“动物血。” 难怪有一股血腥气，这几样配合到一块，大概真能熬出这黑汤来。 不过让老王妃喝了也无大碍，陆雪微不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陆雪微离开后，巫仙让丫鬟给老王妃喝下黑汤，而后走到宸王面前，小声道：“这城内已经甚少看到中原的女子，可咱们还差一人，不如用这陆雪微……” 宸王看向巫仙，眸光阴寒，“莫要在本王面前耍什么小心思。” 巫仙吃了硬钉子，只得道：“本仙也是想尽快给老王妃治病。” 不用给老王妃治病，陆雪微和司靑在园子里逛了起来。虽然王府的布局有些乱，可园子里中了很多奇花异草，很值得一看。 这些花草，在中原是不常见的，开得异常艳丽多姿。 司靑见一朵紫色的花，花瓣层层叠叠的，几朵花一蹙，而且还没有叶子，她看得惊奇，蹲下去看。 “不要碰它。” “啊？” “有毒。” 陆雪微指着不远处的另一朵，也是开得极为绚丽，不过花叶边缘处有一只小飞虫。那虫子现在花瓣边缘徘徊，后来扎进了花蕊上，这时神奇的一幕发生了。这花蕊开始分泌一种黑色液体，很快把那飞虫包裹起来。 而这飞虫被粘住了翅膀，溺死在了这团黑色的液体中。 杀死了飞虫，这黑色液体顺着枝干流下，最后进入了土壤，给自己施肥了。 “这叫蚀骨花，我也是在树上看过，有这种花的地方，蚊子苍蝇这些飞虫会很少。它分泌的黑液有毒，能分解飞虫的尸体。”陆雪微道。 “真神奇。” 陆雪微点头，“西域有很多身体的植物。” 二人继续往前走，不觉间越走越偏僻，等她们发现的时候，已经分不清来时的路了。 “我们往前走走，应该能碰到府上的下人。”陆雪微道。 这宸王府太大，又种了太多草木，跟进了山林似的，而且府上下人不多，走了好长一段，竟然没有碰到一个。 “主子，前面有房子，我们过去看看。” 陆雪微看过去，但见一片绿荫掩映下，有三间瓦房。 她们走上前，不想竟冒出一个巫人，把她们拦住了。 巫人叽里呱啦说了一堆什么，陆雪微虽然没听懂，但猜测这地方可能是那巫仙住的。而且他们一个个看到她激愤的样子，想来跟他们也没法交流，陆雪微带着司靑往回走。 只是走了两步，突然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 陆雪微皱眉，侧头去看司靑，显然她也听到了。二人一起回头往里面看去，那些巫人忙挡住了她们的视线。 指着外面，显然是让她们立马离开。 这声惨叫过后，陆雪微还听到若有似无的哭声，因为离得有些远，并不能听真切，嗡嗡的，不像是一个人的。 这时有丫鬟来送饭，她们也不能进去，直把午饭给了那些巫人。 司靑跟一个丫鬟比划了一番，那丫鬟了然的点头，引着她们往一条路上去了。 回到住处，司靑道：“主子，那巫仙住的地方肯定有猫腻。” “嗯。” “属下今晚去探探？” 陆雪微想了想，点头，“小心点。” 第531章 挖一百人的心 等到了晚上，司靑偷摸出去了。不多没多久，她又回来了，一身丧气的样子。 “怎么了？” “被发现了。”司靑道。 “巫人？” “王府的护卫。” 陆雪微忙去窗子前，但见安图带着几个护卫往愿出去了。 “他们说自从听了主子的建议，他们加强了府上的守卫，让我们安分一些，晚上最好别外出，若被当做刺客误杀，那就不好了。”司靑道。 陆雪微抿抿嘴，分明是监视着她们呢！ 又过一日，陆雪微和司靑用过早饭后，在屋外的园子里闲逛着打发时间，这时外面响起一阵乱腾腾的脚步声。 有护卫有巫人正在搜查园子，好像在找什么。 这时安图带着两个护卫过来了，“陆大夫，不介意我们的人去屋里搜查一下吧？” 陆雪微皱眉，“你们在找什么？” 安图只是笑笑，明显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陆雪微点头，“你们随便。” 人家的地盘上，问问你，也只是客气一下罢了。 安图带着两个护卫进屋了，陆雪微没太在意，正要去外面逛逛，却听到一点响动。她左手边又一花丛，花枝晃动了一下。 她探身过去，拨开一丛绿叶，不想与一双眸子撞了正着。那双眸子黑白分明，带着恐惧和哀求，陆雪微吃了一惊，不过很快压了下去。 听得身后有脚步声，她站起身来，自然的挡到了那花丛前。 “安总管，可有发现？” 安图没说什么，冲身后的护卫挥了挥手，这两个护卫开始在屋前屋后寻找。 他们搜查的很仔细，很快会找到花丛。 陆雪微灵机一动，道：“对了，昨晚我们在园子里聊天的时候，看到一个巫人好像扛着什么从前面过去了。我还听到女子的哭声，难道他扛的是一个人？” 安图闻言，眉头一皱，叫上两位护卫，然后疾步往外走去。 陆雪微沉了口气，在外面的时候，她曾亲眼见巫人强抢街上的女子，想来他们有这恶习。所以她这么说，安图马上就信了。 见他们走远了，陆雪微来到花丛前，小心的打开那枝叶，又见那双眸子怯生生的看着她。 “呃。”她不会说乌月语，“你，可以，走了。” 她指了指外面，虽然这女子不一定能逃掉，但她也只能帮到这里了。 “姐姐。”女子突然喊了一声。 陆雪微一愣，“你是中原人？” “南晋。” 陆雪微让司靑去外面把守，她小心剥开花枝，让她从里面钻了出来。这时她才发现，这小姑娘不过七八岁的样子，很瘦很虚弱。 从花丛爬出来，她趴在地上一时岂不来。 “我也会南晋人。”陆雪微道。 小姑娘眼里露出激动之色，“姐姐救我，他们要杀了我们！” 院子没有院墙，安图随时可能带人回来，陆雪微扶着小姑娘起身，护着她进了屋。 小姑娘身上有很多伤，走起路来趔趔趄趄的，衣服残破，头发散乱，像是长期遭受折磨的样子。 等到了屋里，陆雪微先给小姑娘倒了一杯茶。 小姑娘大口喝了，似乎还不解渴，眼巴巴的仍瞅着那茶壶。 陆雪微又给她连着倒了三杯，小姑娘这才缓过来。 “姐姐，您和他们是一起的吗？”小姑娘问这话的时候，眼里透着小心和防备。 “不是，我刚来乌月不久。”陆雪微道。 小姑娘松了口气，“姐姐，苍月城到底在抓中原的女子，您是不是和我们一样，也是被王府抓来的？” 不过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小姑娘也觉得不可能，她望了望这屋子，显然不像是犯人住的地方。 “我是大夫，来给老王妃看病的。” 一听这话，小姑娘瞪大眼睛，“他们……他们要挖了我们的心……给什么王妃治病！” 陆雪微愣了一下，“你说什么？谁要挖你们的心？你们多少人？” “巫人！”小姑娘忙道。 用人心治病，这是什么歹毒的法子，况一点医理也没有啊！ “我们有九十九人了，说是要凑够一百人，就把我们的心都挖出来。” 一百人！ 陆雪微大吃一惊，也就是说那些失踪的女子都在王府了。 这宸王不可能不知道，他却纵容了巫人这种行为！亏她还寄希望于这宸王，想着他会顾全大局，帮忙寻找这些姑娘，结果都在他府上！ 她这是进了贼窝了！ 陆雪微正想着先把小姑娘藏起来，这时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四面八方而来。她正不解，突然听到一声大叫。 “主子，有蛇！”司靑跑回里屋。 陆雪微转头，但见数十条青绿的小蛇从门口进来了，朝着她们这边过来。 “啊！”那小姑娘吓得惨叫起来。 陆雪微两步上前，从怀里掏出毒粉，忙围着她们画了一个圈，那些毒蛇便不敢上前了，只是徘徊在圈外。 这时外面响起脚步声，接着宸王和巫仙带着一众人进来了。 “殿下，我就说此人居心叵测，眼下抓着了吧。”巫仙指着陆雪微道。 陆雪微沉了口气，既然到这份上了，也就没必要藏着掖着了。 “宸王，我想请问，您抓她们做什么？” 宸王眸光深冷，看着站在不远处的陆雪微，即便被毒蛇包围，随时可能殒命，她依旧镇定自若，仿佛她才是掌握生杀大权的人。 “与你无关。”宸王淡淡道。 “我是中原人，而你们抓的都是中原的女子，这事便与我有干。”陆雪微仰着下巴道。 “殿下，别跟她废话了，反正还缺一个人，正好把她也算进去。”巫仙看了一眼陆雪微冲宸王说道，言语中还带着些许兴奋。 宸王静静看着陆雪微，显然在考虑巫仙的话。 陆雪微虽听不懂巫仙的话，但他看她时恶毒的眼光，也能猜到他说了什么，“用人心炼药，还要一百颗，竟然也会有人蠢到相信。你们这不是治病，而是犯下了滔天的恶行！此事若为北魏和南晋知道，别说你们苍月城了，便说整个乌月，你们扛得住吗？” “所以才要杀了她！”巫仙忙接了一句话。 宸王轻嗤一声，“陆大夫倒是提醒本王了。” “那我有句话还要提醒你。” “哦？” “这什么狗屁巫仙，他让你们抓一百个中原人，以中原人的心入药。若治好了老王妃，宸王算是侥幸，但纸真能包住火？若是治不好老王妃，那宸王可要好好想想了，这巫仙可是有别的目的？” “巧舌如簧，我能有什么目的？”这巫仙也会说中原话。 陆雪微轻嗤一声，“你不是乌月国的人吧？即便是也不是苍月城的，自然跟宸王不是一条心。” 巫仙脸上露出慌色，“你别胡说！” 第532章 只为救人 陆雪微看向宸王，道：“宸王，还请您三思，老王妃吃斋念佛，您却杀一百人救她的命。这不是救她，而是置她于万劫不复之地。即便她真的得救了，知道此事，只会怨恨您，甚至把所有的罪过揽到自己身上，痛苦不堪。” 听了这话，宸王神色微微怔了怔。 显然，他没有想到这一层。 “殿下，再有一人，咱们就大功告成了，届时老夫人病好了，此时掩盖严实，谁都不会知道。”巫仙见宸王似乎被说动了，急忙说道。 “殿下，不如让我先给老王妃治病，若能治好，也就不用这种法子了。”陆雪微道。 巫仙暗暗剜了陆雪微一眼，他筹备这么久，可不能让这女人坏了他的大事。 “你这妖女，阻碍我们救老王妃，定是别有目的。”巫仙说着，突然朝陆雪微打了一个暗器。 司靑用剑挡住，而趁这个功夫，一个巫人用脚把陆雪微洒在地上的毒粉扫开了一块，那些毒蛇从这里钻了进去。 “主子！”司靑大惊。 陆雪微沉下一口气，手中毒粉洒出，撒到毒蛇身上。那些毒蛇遇毒粉，身上的皮当即溃烂，毒蛇如下了油锅一般，死命挣扎片刻，借着蜷着身子死了。 一死死一大片，剩下的两三条被司靑用剑砍断了。 “你们……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巫仙见此，惊得脸都白了。 陆雪微不理巫仙，看向宸王，道：“他有一条说对了，我来王府确实是为了这些女子。本事想救了老王妃，不要重金，只求殿下帮我找到这些中原女子，不想她们就在王府。这就是我的目的，我能说出口，这巫仙未必能说出口。” “我能有什么目的，自然是为了救人。”那巫仙嚷道。 “殿下，这些巫人在城中做了什么，您应该清楚。这种品性恶劣的小人，您当真信他只为了救人这种话？”陆雪微沉静道。 宸王沉了口气，他从来不信。 但老王妃病了这么久，请了多少名医都束手无策，唯这巫仙说有办法，他不得不试一试。 “本王给你三日。” “不可能！” 宸王眯眼，“那你要多久？” “半个月，让你看到效果。” “好！” “殿下，切不能前功尽弃，如若您答应她，那我们这就离府。”巫仙嚷道。 宸王冷哼一声，“治不好老王妃，你们谁都别想活着离开！” “那些中原女子……” “治好了老王妃，本王自会放了她们。” 陆雪微稍稍松了口气，“希望殿下说到做到，不过这个小姑娘，我想先留在身边。” “随你。” “殿下，不可啊！”巫仙急道。 宸王抬手，示意他不必再说，“半个月后，她治不好老王妃，便交给你，挖了心炼药吧！” 这些人离开后，有丫鬟进来，看着满地的小蛇，实在不敢清理。司靑至少帮她们扫了出去，再由她们清理好地面。 陆雪微让小姑娘坐下，问过她的姓名，叫云儿。 她见这云儿细品嫩肉的，不像是草原上的牧民，于是问她是哪里人士。 “我是燕州人士。” 陆雪微皱眉，“那你怎么会被乌月的人抓来这里？” 乌月人是不会深入中原内地的，只会在边境线上徘徊。 “我爹是边疆的守军将士，我娘和我跟着商队去探望他，不想遭遇了胡人劫匪，我们先被带到西越，然后又被乌月的人买到这里的。”说着这话，云儿的眼睛红了。 “那你娘？” “她死在西越了。” 陆雪微叹了口气，好好的一个家就这么毁了。不知那将士听闻妻女出事，不定多着急呢。 “我和好几个来自南晋的姑娘一起被乌月人买走的，我们经过沙漠的时候，碰到了好人。她们杀了那个买我们的西越人，让我们逃回南晋。只是我们没走多久，又被另一伙乌月人给抓住了。”说到这里，云儿露出深深的无奈。 陆雪微点头，突然想到什么，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来的乌月？” “半年前。” “那救你的是什么人？” 云儿摇头，“好像是南晋人，但我不知道他们的姓名，只是一个姐姐武功特别厉害。” 陆雪微咬了咬下唇，竟有些紧张，“可是两女一男？” 云儿忙点头，“正是。” 陆雪微看向司靑，司靑忙拿出画像让云儿辨认。 “就是他们三个。”云儿忙道。 陆雪微一把抓住云儿的手，焦急的问道：“这位公子，他当时身体怎么样？” 云儿想了想，道：“他好像得病了，很没力气的样子，一直骑着骆驼。” “你可知道他们要去哪里？” “不知。” 陆雪微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云儿，你好好想想，想他们说了什么，一字不落的告诉我。” 云儿她们被陈云惜她们救了以后，便往回逃走了，并没有相处多久，期间也并没有听到他们说什么话。 陆雪微不免有些失望，不过能听到顾承继的消息，至少证明她们走这条路是对的。 翌日，陆雪微去给老王妃看病。 老王妃全身水肿的厉害，必须先消肿。因为给她的时间不多，她必须多管齐下。先写了方子给安图，让他按着方子抓药给老王妃熬药喝。 之后行针，给老王妃疏通血液。 又做了一些膏药给老王妃外敷，拔出身体内的水汽。 等到昨晚这些，陆雪微见丫鬟拿来一份蔬菜粥。 “每日给老王妃吃这些？”陆雪微指着那蔬菜粥问。 丫鬟点头，“主子只能吃流食。” “以后一半粥一半肉汤。” “这……”丫鬟看向安图，显然不敢做决定。 安图皱眉，“老王妃信佛，平日里不沾荤腥。” “她这病，有一两分因由，便是因为常年吃素，不沾荤腥的原因。”陆雪微道。 “这要请示殿下。” “呵，你们殿下都敢给老王妃吃人心，还估计这一碗肉汤？”陆雪微有些无语道。 安图脸沉了沉，到底不敢当下答应。 陆雪微又嘱咐了这丫鬟几点，然后才带着司靑离开。 主仆二人走到园子一处，听到有女子叫喊声，声音有些弱了，她们循着声音，发现是从旁边一人高的芍药花丛里传出来的。 左右无人，那女子喊的是乌月语，但陆雪微还是能听懂，是一声‘救命’。 第533章 老王妃中毒 当下二人没犹豫，沿着花丛中一条小路跑了过去。 她们跑到里面，正见一个巫人压着王府的一个丫鬟。那丫鬟哭得声嘶力竭，眼里已满是绝望，而巫人还在行恶。 陆雪微眸光一冷，从司靑手里抽出长剑，递到那巫人的脖子上。 那巫人身子一僵，回头的同时，剑刃划过喉咙，他不及说一句话，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司靑忙上前，把丫鬟扶起来，帮着她先穿好衣服。 这丫鬟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已经吓坏了，此刻只知道哭。 园子里，陆雪微冷着脸站在一侧，那巫人的尸体就在地上，巫仙及一众巫人叫嚷着要杀了陆雪微。 而宸王坐在石凳上，脸色铁青。 “殿下，我们是来给老王妃治病的，不是来送命的。这女人杀我弟子，此事决不能善罢甘休，还请殿下主持公道。”巫仙道。 其他巫人喊道：“杀了她！杀了她！” 陆雪微看着那巫仙及一众巫人，眼里只剩下憎恶。 “宸王，人是我杀的。” 宸王看向陆雪微，“为何？” 陆雪微指着站在身边的丫鬟，反问一句：“宸王觉得为何？” 宸王脸色一沉，倒也没说什么，而是看向巫仙。 “你的人做了什么，你可知道？” 巫仙轻嗤一声：“不就是一个丫鬟，想来我们不辞辛苦来给老王妃治病，殿下也不会舍不得一个丫鬟。” “她是王府的丫鬟。” “那又如何？” “你动了本王的人，一巴掌拍在本王脸上，还要问如何？” 巫仙愣了一愣，平日里他们横行无忌惯了，真不觉得是多大的事。 “在土番，你们想做什么都可，但这是乌月是苍月城，尤其还是王府，你们竟还敢做出这般！”宸王一掌拍在桌子上。 巫仙默了一下，道：“此事我这弟子确实有错，但也不至于杀了他吧。如今好了，我做法时少了一人，怕是再不能给老王妃治病了。” 宸王眯眼，“你威胁本王？” “冤枉啊，本仙说的可是事实。” 宸王冷哼一声，看向陆雪微，这祸是她闯下，他倒要看看她如何收场。 “我会治好老王妃，这些人自然也就没用了。” “你有把握？” 陆雪微沉静道：“有，但我有一个请求。” “说。” “杀了这些巫人。” 巫仙瞪大眼睛，“这妖女太狂妄了，殿下你……” “好！” 巫仙不可置信的看向宸王，“殿下，您怎么能答应这女人，她……” “莫不，巫仙以为她真能至少老王妃？”宸王挑眉。 “这倒不是。”巫仙声音低了些。 “那便是了，所以本王答不答应，于巫仙来说都无所谓。” 巫仙被宸王堵得说不出话来，最后没好气道：“殿下，老王妃可是很信任我们的，之前不远千里去土番请我们做法给您祈福。因这老王妃这份虔诚的心，我们才来乌月给她治病，殿下可别寒了我们这些人的心。” 宸王淡淡道：“只要你们安分，自然不会有今日的祸端。” 那巫仙气呼呼的带着众人离开了，宸王让安图把这巫人的尸体弄出去处理掉。 陆雪微松了口气，这宸王也不算太糊涂。 宸王这时看向陆雪微，眼里带着探究，“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亲生父母是北魏人，但长在南晋，是北魏人也是南晋人。”陆雪微道。 “传闻中原女子都是养在深闺的，温婉可人的同时胆小怯懦，但你却与传闻中大大不同。”宸王道。 “中原如我一般的女子很多，殿下不过是孤陋寡闻罢了。” “她们或许也有你这样的本事，但绝不会如你这般狂妄。”宸王轻哼一声。 之后几日，陆雪微日日给老王妃治病。但老王妃的病却并没有好转，依旧没有神识，身上也依旧水肿的厉害。 安图都替陆雪微急了，可她却镇定的紧。 这日午后，陆雪微正在小憩，安图急匆匆来了。 “老王妃吐血了！” 陆雪微听这话，愣了一愣，当下忙跟着安图过去了。她去的时候，宸王也在，脸色也十分不好，眸子里隐隐还有杀意。 陆雪微稳了稳心绪，朝床前走去。她给老王妃在去水肿，用的也都是一些温和的药，怎么会突然吐血？ 老王妃眼下情况很不好，呼吸急促，嘴里发出痛苦的声音，身子还在抽搐着。 陆雪微先给老王妃喊了一粒参丹，而后给她把脉，理清楚病因后，她脸色也十分不好。 “老王妃中毒了。” “怎么会中毒？”安图忙问。 陆雪微摇头，当务之急自然是解毒。她查看老王妃的手指，发现指尖变黑，再看胸口处，也生了许多黑斑。 这种毒，她没见过。 这宸王还算反应迅速，把老王妃身边伺候的下人都叫来了，问老王妃入口之物，又根据他们所说把厨房做饭的都召集到外面。 安图一番询问过后，并没有什么突破。 宸王冷着脸看向陆雪微：“莫不是你给自己找的托词？” 陆雪微叹了口气，就知道宸王会怀疑她。 “那我请问，若王妃有个不好，你会放过我吗？” “本王会杀了你。” “那就是了，这托词又不能救我的命。” 宸王衡量了一下这话，让安图继续去查。 “查查巫仙吧，这府上最想对付我的人是他。老王妃所中之毒并不会致命，宸王把我杀了，他便会给老王妃解毒，然后继续实行之前的计划。”陆雪微淡淡道。 这计谋并不算多高深，但他拿准了宸王对老王妃的孝心。 若他稍稍不冷静，很可能当下就杀了她。 宸王冲安图使了个眼色，安图领会后，带着人出去了。 陆雪微不知王妃中的是什么毒，只能用银针封穴，暂时延缓毒性的发作。这时老王妃又吐了一口血，这一口血腥臭难闻，陆雪微没忍住，捂着鼻子退后了两步。 宸王瞪了她一眼，让丫鬟进屋来收拾。 “刚才老王妃吐得那口血也是这样的？”陆雪微问。 刚才她进来时，屋里燃着檀香，把其他的异味给压下去了，不过她隐隐也闻出了一些，只是当时没太在意。 宸王不语，等于默认了她这话。 陆雪微看过去，见丫鬟在收拾那黑血，她突然看到那血里面有什么。 “等等！” 陆雪微捂着鼻子上前，先看了一眼，想到什么，忙四下寻找。没有找到趁手的，见宸王腰间别着短刀，她上前抽了出来。 “你要做什么？” “用用。” 第534章 惨无人道 陆雪微拿着短刀，在那滩黑血里拨动了几下，竟然挑出一块指甲来。 这指甲一看就是人的指甲，而且指甲上还粘连着一点肉碎。 “呕！”那丫鬟终于忍不住干呕起来。 陆雪微皱眉，转头看向宸王，他脸色也极为不好。 而且这味儿，让陆雪微终于想到了什么，“殿下，你跟我来。” 陆雪微带着宸王来到园子种蚀骨花的地方，她特意抓了一只小虫子放到花蕊上。那花蕊很快分泌出黑液将那小虫子包裹起来，而后自枝干往下流。 她截掉枝干，自一头拿起来，自己先闻了一下那黑液的气味，而后拿给宸王闻。 宸王闻过后，眸色冷寒，“你是说之前巫仙给老王妃喝的是这东西？” 陆雪微呼出一口气，“不止这东西，里面还加了什么，殿下忘了那指甲了？” “你什么意思？”宸王瞳孔一缩。 陆雪微摇头，“说实话，我猜到了，但不敢说，还请殿下立刻带人去巫仙住的地方，相信能找到答案。” 宸王猛地一甩袖子，转身往外走，“你跟本王一起来。” 宸王带人来到巫仙的住所外，竟有人巫人上前阻拦。 “殿下，我们巫仙说了，任何人不得……哎哟……” 不等他说完，安图上前一脚把人踹地上了。 这话竟敢跟殿下说，莫不忘了这是什么地方！ 其他人巫人不敢再阻拦，不过有一个偷偷往里面跑，大概是想报信的。安图也没给他这个机会，上去直接敲晕了过去。 宸王带着人往里走，陆雪微跟在后面。 巫仙住的地方，很有一种曲径通幽处的感觉，两边都是各种花树，沿着小路拐了好几个弯才到屋门前。 三间正房，两边都有厢房。 这时从西厢房传出一些女子的惨叫声以及男人的狎笑声。 宸王眉头皱起，冲安图摆了一下手。安图带人上前，一脚踹开门，正见两个男人正把一女子压在地上欺辱着。 这女子是中原女子，很瘦很虚弱，而且还少了一条胳膊，她已经无力挣扎，只是偶尔发出一声惨叫，也是拼尽了全力。 陆雪微见此，从司靑手里拔出剑，一身杀气上前。 安图忙拦住了她，命人将那两个巫人带出来。 “陆大夫，殿下自有公断。” 陆雪微咬牙，“他有什么公断，他不过是帮凶罢了！” 安图忙咳嗽两声，试图掩盖陆雪微的声音，显然是徒劳，宸王已经听到了，而且脸色比之前更沉了。 这两个巫人还不知错，说什么不过是中原女子，本就是低贱的，用来玩玩怎么了。 “她的胳膊这么回事？”宸王问。 一个巫人无所谓道：“砍了。” “为何？” “泡药啊！” 想到老王妃吐的血里有指甲，宸王青筋暴出，一脚把这人踢飞出去，而后狠狠的摔倒了地上，当下就没气了。 另一个巫人见此，吓得大声叫道：“巫仙，快来救弟子，宸王杀人了！” 他话音刚落，一把剑从前面劈来，他惨叫一声，同时剑入心脏，抽搐一下断了气。 陆雪微看着剑上滴落的血，转头看向宸王，冷声道：“宸王，你助纣为虐，不怕北魏和南晋联合灭了你这苍月城？” 宸王瞳孔一缩，“放肆！” “宸王，你大错已经铸成，希望你能摸摸自己的良心，还能挽回一些。”陆雪微神色肃沉道。 这时司靑喊了一声，“主子，不好，她快不行了。” 陆雪微忙跑去看那女子，她已经被折磨的没有人样了，此刻瘫在地上，面容扭曲，似乎承受着极致的痛苦。 “我是南晋人，你别怕，我救你。”陆雪微忙道。 陆雪微查看这女子的伤情，首先断臂处已经发脓发青，这已经很不好处理了，再加上身体其他上，尤其是刚才遭受的，下面还在源源不断的流血。 这让她一个大夫，竟然无从下手。 “别……”女子开口了。 “你说什么？”陆雪微忙问。 “别……救我……求……求你……” 陆雪微愣住，她在求她别救。 她应该可以做些什么的，但此刻看着这女子，她真的还要救她吗？让她继续受苦，不止身体上还有心灵上？ 陆雪微沉下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从里面倒出一粒黑色药丸放入了女子口中。 “你安心去吧，我给你报仇。” 黑丸入口，女子很快没了声息，也结束了这痛苦。 陆雪微起身走出房间，但见那巫仙已经出来了，他竟还有脸质问宸王为何杀他的弟子。 “不就是两个中原女子，殿下竟然为了这种破事杀我的门人，实在太过分了！”巫仙叫嚷道。 陆雪微黑着脸，在他们口中，中原女子成了下等人，是可以随意欺辱和打杀的。小小蛮国，竟然这般不知天高地厚。 宸王根本不在乎杀几个人，他在乎的是喂进老王妃嘴里的那口黑汤。 当下，他也不废话，让安图带人进屋里搜查。 那巫仙脸色一变，忙上前阻止。 “殿下，我们是府上的贵客，你不能如此无礼。” 安图一把推开巫仙，而后带人进去了。 陆雪微观察这院子，正房后面还有一排屋子，门前有巫人把守，应该是关押那些中原女子的地方了。她也不藏着，抬步往那边过去了。 有巫人阻拦，司靑上去把他们一个一个打趴在地上。 那巫仙叫嚷着，可这次宸王却冷着脸，连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陆雪微让司靑踢开房门，一股臭气扑来，她捂住口鼻。屋里晕沉沉的，只能看到一个一个黑影，以及杂乱的呼吸声交织，还有小小的哭声，压抑的，沉闷的。 陆雪微走近两步，接着门口的光亮，她看到里面有很多女子拥挤在一起。她们一个一个都面黄肌瘦的，眼里露出恐惧来。 这时司靑踢开了另一间房门，唤了陆雪微一声。 陆雪微迈着沉重的步子过去，然这一间的景象，着实惊到了她。这一间没有拥挤的人，只有一个一个瘫在地上的，缺胳膊少腿，受尽折磨的中原女子。 她们低声哀嚎着，疼得在地上打滚。这屋里满地都是血污，不远处有一女子睁大眼睛，瞳孔散开，已经死了。 她闭了闭眼睛，转而大步走到宸王面前。 “我要给这些人医治。”她道。 第535章 人肉腐汤 眼下救人要紧，其他什么都可以先不追究。 宸王沉下口气，“不必救，这些人都得死。” “你！” “你也说了，若是让北魏和南晋知道，自然不会放过苍月，那本王断留不得她们了。” “那我呢？” “陆大夫，只要你治好王妃，本王可以留你一条命，但你这辈子必须留在苍月城。”宸王冷声道。 陆雪微扯了一下嘴角，“晚了。” “什么意思？”宸王皱眉。 “你可知我是谁？” “谁？” “我是北魏长公主，南晋秦王妃，我来苍月城，北魏和南晋都知道。你可以杀了我，但你们苍月，甚至整个乌月国，将遭受北魏和南晋联手灭杀。” 宸王眸中露出震惊之色，西域人或许可以不知道南晋和北魏某个皇子，但一定知道这位长公主。她可是让北魏皇权回归正统的人物，她是南晋实权统治者秦王的王妃，可以说是中原大陆最为尊贵的女子。 “你说你是长公主，本王就要信你？”宸王冷着脸道。 陆雪微耸肩，“殿下可以派人去查验我的身份，但前提是先让我救人。” 宸王沉眸，其实陆雪微的话，他已经信了七八分了。 她有胆识有谋略，处事不惊，端得一派清冷高傲的气势，他其实一直怀疑她的身份，似乎眼下也只是印证了他的猜想一般。 这时安图出来了，脸色十分难看。 “殿下，您随属下来一趟。” 宸王看了陆雪微一眼，随着安图走进屋里。 走到门口，巫仙拦住他的路，“殿下明鉴，本仙无论做了什么，可都是为了救老王妃！” “若真如此，巫仙怕什么。”他淡淡道。 “可屋里……” “有什么不能看的？” “……” 宸王看巫仙一脸心虚害怕的样子，便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可进到屋里，看着当间一个大缸，缸里省着黑乎乎的液体，里面还泡着一些残肢。 整间屋子充斥着腐臭和那种怪异的臭气，让人看得触目惊心，闻之又作呕。 进屋里几个护卫，脸色都极其不好，强忍着没有吐出来。 宸王身子微微晃了一下，他侧头看向身后的巫仙，眸中带着阴冷的杀意。 “你给老王妃喝的就是这个？” 巫仙忙解释道：“这是蚀骨花的凝露，可治水肿之症，本仙往里面加了数十种药材，而其中最重要的一步就是人的腐肉，两者发酵，才能做这汤药。” “无稽之谈！”陆雪微走了进来，看到大缸及里面的浸泡的东西，脸色一下青了，再看巫仙，恨不得当下毒杀他，“你轻贱人命，肆意妄杀，竟还敢说出这一番灭绝人性的话！” 巫仙干咳一声，“这是我们巫人治病的法子，你们自然不懂。” 陆雪微点头，“医者尝百草为病人治病，这是你自己配制出来的汤药，是不是也该亲自尝尝？” 巫仙瞪大眼睛，“你别胡言乱语，本仙有没有生病，何用喝这汤药？” 陆雪微看向宸王，道：“殿下，眼下老王妃中毒了，您也看到她吐了什么，极有可能是因为喝了这黑汤。所以为了证明巫仙的清白，让他喝一碗就是，有毒没毒一目了然。” “殿下，不……” “安图！”宸王不理巫仙，冲身边的安图点了一下头。 安图也实在看不惯这巫仙所为，带着两个护卫上前，让他们压着巫仙，而后他用水瓢舀了一下，要往巫仙嘴里灌。 “宸王殿下，万万使不得，您若不喜这方法，本仙再给老王妃换就是……唔……” 安图钳住巫仙的嘴巴，直接给他灌了下去。 整整一大水瓢，连着一些腐肉和不能溶解的头发指甲都灌了进去。 “呕……别……呕……救命……”那巫仙想吐又被人压制着，脸色青白交加，眼睛瞪大，瞳孔收缩，形容十分狼狈。 待被护卫放开，他再也忍不住，趴到地上吐了出来。 陆雪微别过头，忍受不了的先退了出去。 不多一下，宸王也退了出去。大概是想到老王妃这些日子喝的都是这玩意，他脸比铁锅底都黑，满身都是阴森之气。 可老王妃喝都喝了这么久，他杀了这巫仙，碎尸万段都没用。 护卫把那老东西给拖了出来，不过一瓢，他已经这般了。 “殿下，本仙只为救老夫人……” 宸王闭上眼睛，再睁开时，转身自地上捡起一把巫人用的大刀，朝着那巫仙砍了下去。在所有人的震惊的目光下，宸王手起刀落，直接砍断了巫仙一条大腿。 “啊！”巫仙惨叫。 宸王把手中的刀扔下，命令道：“把这些巫人的双腿都卸下来，扔到那大缸里！” 安图闻言，未免冲撞主子，让护卫们把巫人带下去行刑了。 “殿下……啊……我能治好老王妃……别……别杀我……”那巫仙仍没有放弃。 陆雪微睨了那巫仙一眼，而后对宸王道：“宸王殿下，你不如拷问一下这巫仙，他与王府无冤无仇，不该有这么大的恶意，或许他身后还有黑手。” 宸王不是愚笨之人，只断了这巫仙一条腿，便是想到了这一步。 “来人，把他带下去严刑审问。”宸王命令道。 所有的巫人都被带走了，可却留下了一个烂摊子。 屋里的残肢，西厢房的死尸，还有那些身心受到重创的女子们…… “宸王，这巫仙没有打算要老王妃的命，想来屋里定有解药。您找到以后，给老王妃服下就是。只是眼下这些女子，我必须救她们。”陆雪微说这话时，语气很清淡却也很坚定。 事情到了这一步，宸王显然也明白自己被巫仙摆了一道。 “长公主，劳烦了。” 见宸王松口了，陆雪微先松了口气，眼下救人最重要。 没人受伤的先安置，受了轻伤的容后处理，陆雪微先给几位受了重伤的姑娘医治。她们遭受了太多折磨，眼下虽然得救，却已经是生不如死。 有两个因为伤势太重，实在救不回来了，陆雪微只能给她们服毒，让她们结束这痛苦。 剩下的几位，需要长期调养医治才行。 第536章 老王妃醒了 陆雪微整整忙了一天一夜，才把这些姑娘们都安置好。 “长公主，我是南晋人。” “我是北魏人。” 这些姑娘一个接一个的说自己是哪里人，并用渴望的眼神看着陆雪微。她们想离开这里，想回到家乡。 陆雪微安抚她们道：“本宫会想办法救你们出去的。” “长公主，您一定要救救我们。” “若是救不了，就给我们一粒毒丸，我们再也受不住了。” 说着这些姑娘们小声哭了起来，之前的遭遇让她们不敢回想。 从这院出来，陆雪微顾不得休息，去看了老王妃。她过去的时候，宸王也在，正亲自给老王妃净面。 宸王很孝敬老王妃，而因错信了巫仙，此刻满心都是愧疚。 陆雪微上前唤了宸王一声，待宸王抬头，她才发现他两眼充斥着血丝。这一天一夜，他应该一直守在这里，片刻没有休息。 “殿下，我给老王妃行针。” 宸王想起身让开，可猛的一起身，才发现双腿都麻木了，差点没栽个跟头。 “殿下，小心。” 宸王干咳一声，端着一派冷傲，道：“没事。” 说着没事，却半晌也动不了一下，脸上只剩下尴尬了。 “殿下伸出手来。”陆雪微温和道。 宸王不知她要做什么，但还是摊开手给她。 陆雪微捧住宸王的一只手，而后按压手上的一个地方，重重按压了几下。 “现在好些了吗？” 宸王试着动了动腿，竟真的能动了。 “看来长公主殿下的医术真的很厉害。” 陆雪微笑，“殿下过谦了，其实……呃，三岁小儿都知道。” 宸王脸黑了黑，迈开步子，朝窗子那边走去。他没有离开这屋，而是认真看着陆雪微给老王妃行针。 她手法很稳很准，行针的同时，试图唤醒老王妃的神识，所以一直跟她说话。 待到行针完，陆雪微往老王妃嘴里塞了一粒药丸，而后叫来这屋里伺候的丫鬟，与她交代了几句。 二人一起出了内屋，宸王微微有些心急：“公主与我母妃也医治了几日，为何她的情况并没有好转？” “老王妃年纪大了，前几日再给她固本，从今日起才开始医治，殿下可以晚一点再来看看，王妃的水肿会消的很快。”陆雪微道。 见陆雪微这般自信，宸王还真有几分信了。 只是请过多少名医，他是知道的，又觉得这陆雪微把话说了。 从老王妃那儿出来，陆雪微睡了大半日，天快黑的时候才醒。 她起来后，匆匆用了晚饭，然后又去了老王妃那儿。 宸王也在，看到她过来，一向沉冷的眸子里带着几分期待。 “王妃的水肿确实消了很多。” 陆雪微点头，来到床前看了看老王妃的情况，试着唤了她两声，她眼皮稍稍动了动，情况已经在好转了。 “再有四五日，老王妃的水肿会消的差不多，之后我再给老王妃内里的病。”陆雪微道。 宸王拱手冲陆雪微行大礼，“长公主若能救活母妃，本王任凭北魏和南晋处置。” “若殿下有心的话，可否先废除苍月以中原女子为奴隶的制度，把那些还在遭受厄运的中原女子救出来？” 宸王默了一下，“你应该知道对中原的偏见，非是苍月一城这样，而是整个乌月。” “本宫也知道三城虽以王城为首，却也是各自为政，宸王您有这个权利。而且说句不好听的，若哪日南晋和北魏打过来，其他两城会倾力帮您吗？” 宸王神色肃沉，自然不会，他们只会希望苍月大乱，然后他们趁乱打劫。 “本王会考虑。”宸王道。 之后五日，陆雪微日日来给王妃行针，水肿已经消得差不多了。陆雪微这才发现，其实王妃很瘦，而且姿容昳丽。 即便年纪大了，两鬓有白发，仍能看出往日倾国倾城的风姿来。 这日行过针，她又唤来几声，老王妃竟慢慢的睁开了眼。 “您终于醒了。” 老王妃听到这声，定睛看向眼前之人，不像是个极为貌美的女子，她脸上带着明朗的笑，眼里亮晶晶的。 这时正好宸王来了，陆雪微忙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宸王上前，见老王妃果然睁开了眼，忙握住她的手。 “母妃？你看到儿子了吗？”宸王说话时声音发颤，泄露了他此刻紧张的心情。 “玄儿……” 宸王大喜，“母妃，我是玄儿，您终于醒了！” 老王妃看看四下，轻声道：“好像做了……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啊……” “嗯，您只是睡了一觉，不用想其他的，好好修养就是。” 老王妃刚醒，还虚弱的很，说了几句话又睡过去了。 宸王已经很激动了，他这个人本来就冷，此刻面对陆雪微，却止不住一个劲儿的道谢。 “殿下不必客气，您放了那些女子，我也做了我该做的事。只是要治好老王妃的病，还需半年的时间。但我有急事在身，只能再在府上留半个月，不过我会配好方子，你们依着方子给老王妃用药即可。待我们回来的时候，定也会来看望老王妃的。”陆雪微道。 她其实有些担心，宸王不会放她走。 老王妃的水肿虽然消了，但病还在，而且很严重。她留下来给老王妃治病是最好的，可她实在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果然听了这话，宸王眉头皱了起来。 “长公主，若您能信任本王，不妨把你难处说出来，本王会竭尽全力帮忙的。”宸王道。 陆雪微叹气，这就是拒绝放她走了。 她想了想，道：“那请殿下借一步说话。” 屋里还有丫鬟，陆雪微和宸王走到园子中，屏退了身边的人。 “本宫来西域其实是为了找人。” “哦？” “秦王。” 宸王微微一愣，先前他还疑惑，这长公主怎么会只带了一个丫鬟前来西域，秦王殿下怎么放心，原来是这么回事。 其中缘由，陆雪微也就不说了，不过若宸王帮她，自然比她一个人去找要事半功倍的多。 “那请问长公主，可有一些线索。” “秦王可能留了一个‘周’字，所以本宫原打算去周王所在的碧落城。” 宸王眸光深了深，沉思片刻后，道：“这样吧，长公主在府上等消息，本王这就派人暗中去碧落城查找，一旦消息，会立即告诉长公主的。” 眼下也只能这样了，陆雪微点了点头，“好。” 第537章 爱喝酒 又过一个月，老王妃已经能下床行走了。 陆雪微这日来，一进屋便闻到了一点酒气。这点酒气，旁人应该闻不到，但她鼻子较一般人灵敏，所以闻得真真切切。 老王妃坐在羊毛毯上，见到陆雪微，忙招呼她过去坐。 “长公主，老身等你许久了，昨儿你讲到那尚书府的姑娘也会书生，后来怎么样了，可是被家里人发现了？” 陆雪微见老王妃一副迫切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为了给老王妃解闷，她给她讲了很多中原的话本。她在王府的时候，闲来没事会翻看，所以记下了一些。 陆雪微在老王妃身边坐下，先给她诊脉，发现脉象有些乱，不由皱了皱眉头。 “您喝酒了？” 老王妃一副吃了大惊的样子，“怎么可能，老身从来不喝酒的。” 陆雪微早就有怀疑了，她这病一来是常年吃素，二来多半是饮酒过度，两者结合一起才致使这般严重。 可老王妃一直说她吃斋念佛，不可能喝酒，她也就不多怀疑了。 可眼下，空气里明明飘散着一股酒气。 “您应该知道您这病不能喝酒，一丁点都不能沾。” “你可别冤枉人，老身可没喝酒。”老王妃别过脸，一副死活不承认的样子。 陆雪微失笑，原以为老王妃应该是端方严肃的人，结果却是小孩子的心性，比他们这些年轻人性子还跳脱。 陆雪微也不说话，起身寻着酒气找。她边找边看老王妃的神色，见她一会儿紧张一会儿松了口气的样子，陆雪微最后停到了床前。 “王妃，您说着床板底下有什么？”陆雪微敲了敲床板。 老王妃瞪大眼睛，一脸神奇的看着陆雪微，“你那鼻子怎么这么灵？” “自小就这样。”陆雪微摸摸鼻子道。 “那真厉害，老身跟你说……” “您竟然私藏酒，而且还喝了！”陆雪微截断老王妃的话。 老王妃忙冲她嘘了一声，“别让丫鬟们知道，尤其不能让玄儿知道！” “母妃，什么不能让儿子知道？” 不想老王妃话音刚落，宸王竟然走了进来。 彼时陆雪微还在床前，手撑着那床板，见到宸王，竟也心虚一般忙拿开了手。 “没有，你你听错了。”老王妃尽量笑得自然一些。 “长公主？”宸王看向陆雪微。 陆雪微干咳一声，但见老王妃在宸王身后用力给她使眼色，她闪开身子，道了一句：“我什么都不知道。” 老王妃瞪了陆雪微一眼，显然觉得她太不讲义气了。 宸王见陆雪微让开一步，便知这床板底下有猫腻了，于是上前正要掀开床板。 “儿子！”老王妃刷的站起身，“你不能掀开……掀老娘床板视为不孝！” 宸王直起腰，转头看老王妃，“有这说法？” “有！”老王妃忙点头，大不了回头把这酒藏到别处，但眼下肯定不能让他发现。 宸王点头，唤了一声安图，“你去把床板掀开。” 老王妃呆了一下，“这有什么区别？” “他不用对您尽孝，只要尽忠就行。”宸王解释道。 “歪理！” 宸王一笑，让安图别听老王妃的，上前打开床板。 老王妃自知阻止不了，叹了口气坐下来，心疼道：“我多年的收藏啊！” 床板打开，一股浓郁的酒气扑面而来，陆雪微望过去，原以为只是藏了几坛，毕竟这床板下空间不大。结果这床板下只是个入口，她随着宸王下去，下面竟有另有空间，而且堆满了酒坛子，足有上百坛，而且还是那种大酒坛。 陆雪微呼出一口气，“老王妃的病因找到了。” 宸王同样受惊不小，他也喝酒，也收集了一些酒，但不及这里十分之一。 三人从床板下面出来，但见老王妃还坐在那里，一副惋惜至极的样子。 宸王走上前，没好气问：“您不是自称不喝酒？” 老王妃叹了口气，“您父王喜欢女子温婉可人，尤其讨厌言语粗俗爱喝酒的，我为了讨他喜欢自然只能装了。但也只是表面装，我私下还是偷偷喝酒的。可装了这么多年，母妃的形象不止在你父王眼里，在你眼里也是根深蒂固了，后来虽然你父王去了，我们来到苍月，怕你一下接受不了，我也只能偷偷喝。” “仅仅只是因为你爱喝酒？” 老王妃挑眉，“不然呢？” 宸王抿了抿嘴，“我以为你是因为父王身边那些女人。” 老王妃呵呵一笑，“我根本不在意好么，还乐得清闲。况他算什么，我儿子有本事，这次是我的福气。” 宸王听了这话，心里十分欣慰，自是话音一转，道：“可你因为大量饮酒，险些丢命，竟然还偷喝。你这般做为，难道是想丢下儿子去陪父王？” “呸呸！你咒我死没事，干嘛说让我去陪那老混蛋。”老王妃嫌弃道。 宸王嘴角抽了抽，他发现母妃自病好以后，已经开始有点放飞自我了。以前她端着王妃的气度，绝不会说这种粗俗的话。 想到这里，他不免回头看了一眼陆雪微。据闻这些日子，她经常给母妃讲什么话本，莫不受了她的影响？ 陆雪微见宸王看她，眼里分明是怨怼。 她也没惹他吧？ “之前的不说，以后不能再喝救了。” “儿子……” “母妃，长公主能救您一回，救不了您第二回。” 既然提到她了，陆雪微也添了一句：“别说第一回了，您若不戒酒，这一回也逃不过。您自己不觉得可惜，可我的小命还在您手里。” 老王妃蹙眉，“若长公主救不活老身，玄儿还能要你的命不成？” 陆雪微郑重的点了点头，“正是这样。” 老王妃瞪大眼睛，再去看儿子，见他也是一副严肃的样子。当下只剩愧疚了，人家费心费力救她，他们母子却拿人家的性命要挟。 老王妃一巴掌拍在了宸王背上，“混小子，母妃是怎么教导你的，要有君子之德，要知恩图报，你怎么能这么为难长公主！” 宸王忙躲开，“您只要不喝酒，什么事都没有。” 老王妃被噎了一下，“这岂能混为一谈。” “根本就是一个事儿，反正不论怎样，您这酒是不能喝了。安图，带人来，把下面的酒坛子都搬走。” 一听这话，老王妃那个心疼，可见儿子一点不容商量的样子，也只能捶胸顿足，可惜那些酒了。 她生什么病不好，偏偏这种不能喝酒的病。 内室里动静大，因为那些酒坛太大，甚至要拆了床板。老王妃也不知是心疼床板还是心疼下面的酒，一直巴巴望着，竟有些可怜。 第538章 发现踪迹 陆雪微只好陪着老王妃去外面，又把戒酒的重要性重复了一遍。 “以后都不能喝了？” “嗯。” “那老身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陆雪微失笑，“等您这次病好了，养生两三年，可隔几日浅饮。” 老王妃连连叹气，显然对这浅饮不能解馋。 “不过我很好奇，您怎么把那么大的酒坛放到床底下，而且还不让宸王发现的。” 老王妃笑，“你以为这是一朝之功？” “所以？” “十年啊！” 陆雪微这下也觉得可惜了，“为了喝酒，您真是辛苦了。” 老王妃拍着胸口，“每次玄儿去外面处理政务或是打仗，我就偷偷挖这地下室，又偷偷往里面运酒，常在深夜里，下人们都休息的时候。你仔细算算，便知我有多不容易了，心疼啊！“ 陆雪微笑笑，“不过您为何这么喜欢喝酒？” “爱喝。” “有缘由吧？” 老王妃默了一下道：“其实玄儿说对了，我最开始喝酒，便是因为先王冷落于我，把一个接着一个女子娶进宫里。那时候醉一场，便觉什么烦恼都没了，于是就依赖上了酒，久而久之，酒瘾越来越大，想戒掉都难了。” “所以您也知道您的病是喝酒喝出来的。” “嗯。” 陆雪微又道：“还是食素，您的身体不太适合全素，可以适当吃一些荤腥。况且礼佛在心，不在吃不吃荤。” “这些日子，玄儿陪我一起用膳，总要盯着我吃上一点肉才行。” 陆雪微想起宸王，平日那么冷的一个人，对老王妃是真的好。 “殿下孝顺。” “嗯，我玄儿是好孩子，只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长公主已经嫁人了，若不然嫁给我玄儿，那就太合适了。” 陆雪微笑道：“那倒是可惜了。” 如此又过了半个月，老王妃因为不偷喝酒了，身体恢复的很快。只是宸王那里却一直没有消息，陆雪微倒也不是怀疑他，只是耽搁了这么久，她已然坐不住了。 “主子，不然我们走走溜走吧。”司靑道。 陆雪微想到老王妃的病情已经稳定，但即便如此跟宸王请辞，他也不一定答应。权衡了一下，陆雪微点头让司靑准备一下。 当天交代好老王妃的药方，后半夜的时候，主仆二人就翻墙离开了。 这王府太大，守卫太少，所以她们出来的很轻松。等到天微微亮，城门大开，她们骑马出了城，一路往西走。 在苍月城耽搁了两个多月，未免错过好消息，她们先去了南晋和北魏在西域设的驿站。两边都没有消息，陆雪微不免有些发急。 这日走到路上，见两股人马正在厮打。 两边都有十多人，其中一方穿着银色铠甲，她们在苍月城见那里的将士穿的就是这样的铠甲，这一方应该是苍月了，另一方却不知是谁。 为避免麻烦，她们绕上旁边的小路，避开了她们。 “主上，听闻乌月三城间常有冲突，咱们在路上还是小心。” 陆雪微走的这条小路是山路，蜿蜒陡峭，而且一边是峭壁，她们不敢疾行，只能放慢速度。走了一段，便到了一个岔口。 “主子，我们往那边走？”司靑问。 之前她们问过两个过路的人，只说这边一条小路，但没说遇到岔口怎么走。 陆雪微想了想，道：“我们往下山的方向走吧，即便走错了，应该不多远就能遇到过路的人，到时候再打听就是。” 司靑点头，往山上走的话，极大可能是越走人烟越稀少。 主仆俩打定了主意，正要往山下走，却见一个穿青石灰宽大袍子的女子跑了来，她胳膊上受了伤，血顺着胳膊往下流。 “救命……” 这女子跑到马前，扑倒在了地上。 陆雪微和司靑对视一眼，这女子明明是西域人，不过却会说中原话。 二人下马，走到那女子身边，司靑蹲下打量着这女子。 女子不止胳膊上受伤了，还捂着胸口，嘴角也有血迹，应该还有内伤。 “救命……”女子一把抓住司靑的胳膊，吃力的坐起身，指着不远处的山林，道：“#￥@……%￥#！” 司靑：“……” 一句也听不懂！ 女子努力跟他比划着，记得又吐了两口血，指指司靑手里的剑，又指指远处，伸出两根手指头，然后做了一个抹脖子的东西，还伸出六根手指头。 司靑反正没看懂，回头问陆雪微看懂没有。 陆雪微望向远处的林子，蹙眉道：“她说她还有两个同伴，她们在山林中被六个人为围住了，那六个人要杀了她的同伴，求我们救人。” 司靑皱眉，她们是中原人，本来行走就不方便，更不该招惹麻烦。之前在苍月，那是为了救中原女子，不得不为之，可眼下实在没有必要冒险。 陆雪微俯身为那女子把脉，把完以后皱眉：“她经脉都被震断了，活不成了。” 她话音落，女子又吐了一口血，用期冀的目光看了陆雪微一眼，然后闭上了眼睛。 司靑撩开女子的衣服，但见胸口处有一青紫的掌印，应该就是这一掌震断了她的经脉。看来对方功夫很厉害，她都不保证一掌能把人伤成这样。 “主子，咱们还是别管了，继续赶自己的路吧。” 司靑说完，却见陆雪微没有应，反而盯着女子腰间一处。司靑顺着陆雪微的目光看过去，但见那有个内袋，已经翻了出来，露出半角玉。 司靑不明所以，不过还是把那玉掏了出来，原是一块玉佩。司靑本不觉得有什么，可看到玉佩上刻的字，一下傻眼了。 秦，竟然是一个秦字。 “主子，这是？” 陆雪微伸手接住那玉佩，身子竟在微微颤抖着。 “这是殿下常佩戴在身上的。” “殿下果然来了乌月！”司靑大喜，不过同时想到什么，“主子，我们快去救人！” 陆雪微回过神儿来，冲司靑点了一下头，主仆俩忙朝这女子所指的山林跑了过去。山林长满了草，但有人踩过的痕迹，二人顺着往前找。 “@￥￥%！” 这是一女子的嘶喊的声音。 第539章 西域道观 陆雪微拉着司靑躲到一棵树后，但见不远处六个穿着用牛皮做铠甲的高大男人，把两个小姑娘围在中间。 那两个小姑娘跟之前那个穿着是一样的，不是乌月女子常见的样式，而是青灰色宽大的袍子，头上挽着髻子，倒像是中原道士的打扮。 穿牛皮做的铠甲的男人，应该是军中的武士们。 在乌月，品秩高的将士才有生铁锻造的铠甲，其他品秩低或没有品秩的，一般不穿或者穿牛皮的铠甲。 这几个男人戏笑着，围着两个女子转圈，不时有一人上前狂吼一声吓她们。 两个女子脸色清白，背后靠着背互相撑着，她们手里拿着像是竹钗一样的东西，二人都抵着自己的脖子。 估计是在威胁这几个人，谁敢上前，她们就杀了自己。 几个男人享受着这两个女子战栗害怕的样子，围着转了几圈后，其中一个男人开始脱自己的衣服，一副心急的样子。 其他几个嘲笑他，但同时也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他们围着两个女子，就像野狼分食猎物一般。 两个女子大概是绝望了，抓着竹钗的手猛地用力。却不想这时候，两个男人扑过来，同时把她俩压到了身下。 手中竹钗被夺走扔掉，而后男人淫笑着撕扯她们的衣服。 陆雪微和看向那边，司靑已经绕过去了。 她深吸一口气，从树后出来，还故意发出动静。 先是一个男人看到他，那男人眼中大亮，呼喊其他男人。 六个男人同时朝她看来，先是一惊，之后脸上都是喜色。这荒山野岭的，能遇到这两个已经不容易，竟然还有这么一个绝色美人。 男人们摩拳擦掌，先有四个朝这边过来了。剩下的两个，正想继续享受身下的，只觉剑光一闪，还不急出声，便倒在地上了。 一剑封喉，血喷到了两个女子身上。 她们瞪大眼睛，却死死捂住嘴巴，没有惊叫出声。 而那边，四个男人朝陆雪微过去，刚到身前，一把毒粉撒过去，四个人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陆雪微拍拍手，朝着司靑她们过去。 彼时两个女子已经起身，连连向她们道谢。 “谢谢！谢谢！” 她们说的是中原语，但口音很怪。 “你们从哪儿来的？”司靑问。 两个女子显然听不懂，其中一个说了一句乌月语，同样的陆雪微她们也听不懂。 看来这两个女子同刚才那个一眼，只会一两句简单的中原语。 “你们……跟着……我们……走。”司靑用手比划着，二人还是听懂了。 出了山林，司靑带着她们去看先前那女子。 两个女子看到同伴死了，皆小声哭了起来。只是这地方太危险了，司靑和她们沟通后，帮她们带着尸体，先往前走了一段。 彼时天色也暗了下来，几个人在一条小溪边夜宿。 因为语言不通，交流起来很困难。 陆雪微想了想，拿出顾承继的画像给她们看。 “见过吗？” 陆雪微紧紧盯着二人，二人拿到火堆旁，仔细看了看，而后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回头冲陆雪微点了点头。 陆雪微眼睛陡然瞪大，“你们见过？” 另一个人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袍子，又指着远处，还指了指头。见陆雪微听不懂，她站起身做出走的动作，还招手让她跟着。 陆雪微一下懂了，她们的意思让她跟着她们。 难道是带她去找顾承继？ 想到这里，陆雪微一颗心噗通噗通狂跳起来，找了这么久，终于有他的消息了。 翌日一早，她们继续出发。 因为是往上山的路走，正如她们所料，越走越没有人烟。这样在山里走了两日，终于来到一处山脚下。 女子指着上面，还要往上走。 这已经是深山了，可以说人迹罕至的地方。而且走这条山路，骑马是上不去的，她们只能弃马徒步往上走。 司靑背着那具尸体，两个女子在前面带路。 这样走了大半日，终于来到山腰平坦处，这里有一座石头堆砌的大宅子。 一女子上前敲门，很快门自里面打开，走出一个穿褐袍的女子，只是年纪比这两位大些。 女子与她说了什么，那女子忙出了门，先看了司靑背上的尸体一眼，眼圈当下红了，不过还是忍着冲陆雪微她们拜礼。 那女子又叫出两个同门，帮着把尸体抬进了门里。 褐袍女子请她们进去，陆雪微回了礼，跟着她进去了。 宅门不大，可走进里面却是别有洞天。高大的台阶，一座连着一座的石头房，宅院依山而建，能看到石头房错落在山间。 里面很多穿青石灰袍的女子在洒扫，看到同门尸体，纷纷上前来，立于两边相送。 褐袍女子引着她们上了台阶，前面是供奉她们信奉的神明的地方。那门是敞开的，因此陆雪微得以看到里面的神明的雕像，竟是十分怪异的形象，鼻子尖尖的，脸很长，下肢短，身上还有一对翅膀。 这乌月的神明，与他们中原所信奉的大大不同。 绕过正殿，褐袍女子引着她们有往上走了一段，而后来到一处清幽的院落前。褐袍女子做手势让她们稍等，她进去禀报了。 “她应该是要带我们见主持吧。”司靑道，也不知她们这里是不是叫主持。 陆雪微打量着四周，旁边就是山壁，有藤蔓攀在上面，还有奇形怪状的树从石缝中长出来。院里种着两个槐树，古木参天，把整个院子遮掩在树荫下。 没有等多久，那褐袍女子出来，冲她们行礼后，引着她们进了院子。 来到屋前，一个穿玄袍的女子迎了出来，她有四十五岁的样子，长得慈眉善目，先看了她一样，而后行礼。 “听闻是二位救了我门下的弟子，玄静感激之至。” 她说的是中原话，而且说的很顺。 陆雪微还礼道：“师太客气。” 玄静师太引着她们进了里屋，发现屋里的摆设竟与中原的很像，而且屋里燃着檀香，桌上放着几本经书，用的也是中原的字。 “贫尼早年曾在南晋的慈静庵修行，之后回到乌月。时值乌月大乱，很多女子受到戕害，我们一起逃到这里修建了这院子，原只是为了让这些女子有个安身之所，后来很多女子随我一起修行，便形成了现在普信庵。”玄静师太道。 陆雪微点头，“不知大殿上供奉的是何方神明？” “我们乌月的飞鹰神女。”玄静师太笑笑，“说来惭愧，我们没钱修建寺庙，只能倒出化缘筹钱，还是周王妃给了我们一笔钱，但要求庵里供奉飞鹰神女。我们就在前殿供奉神女，后殿供奉菩萨。”玄静解释道。 原是这样，不过听来，也是无奈之举。 “阿弥陀佛，佛在心中，不必拘泥世俗。”玄静道。 第540章 傻姑 陆雪微来这里是为了问出顾承继的下落，与玄静师太寒暄过后，陆雪微拿出了顾承继的画像让玄静师太看。 玄静看过，却摇了摇头，“贫尼不曾见过。” 陆雪微心一下子揪紧，忙道：“我们救的那两位小师父，她们说见过。” 玄静让她先别急，而后让褐袍的师太去找那两个小尼姑了。不多久，你两个小尼姑来了，二人低着头，一副做错事的样子。 她们与玄静说了什么，玄静脸沉了沉，当下没有说什么，先让她们出去了。 “这位公子确实来过，不过不是普信庵，而是后山的石洞。那里住着一位自称仙人的女子，不过整日疯疯癫癫的，我们都叫她傻姑。她虽然疯，却有一手绝技，看成出神入化，那便是能把一个人的记忆灌输到另一个人的脑中。”玄静说着叹了口气。 陆雪微大吃一惊，“世上还有这种绝技，太匪夷所思了。” 玄静点头，“不瞒二位，贫尼觉得这是旁门左道，乃是害人的，于是才不准那傻姑进门修行，只让她在后山的石洞。可到底是一条命，所以贫尼让门人隔三差五给她送吃食去。刚才那两个便是在石洞见到这位公子，还说这位公子身后还有两个女子，他们在石洞住了有半个月。” “已经走了？”陆雪微忙问。 “走了。” 陆雪微知道不能心急，于是缓了一下，让自己平静下来，而后对师太道：“可否请庵里的小师父带我们上后山一趟。” “当然可以。” 玄静本要留她们先用晚膳的，但陆雪微实在等不及。玄静便让先前那褐袍的师太带他们去了，其实那石洞离庵里不远，从后门出去，走了一小段山路就到了。 只是夜深深沉，四下静寂，那洞口黑漆漆的，仿佛一步踏进去，会跌进深渊一般。 褐袍师太上前唤了一声，接着洞里亮起一点光，昏黄的，随风摇曳着。 褐袍师太先走进洞里，陆雪微她们跟在后面。 先走过一段只能一人通过的狭窄入口，而后走进洞里，不想竟别有洞天。这洞挺大的，南边有两道口子，像是窗户一般。 西南角处有一火把，似是飘在空中一般，待走进一些，先看到一只乌黑的手，接着一张人脸晃了出来。 猛地看到这张脸，陆雪微吓了一跳。 这张脸在火把的光亮下，五官阴暗交错，乱发也遮掩着，但能看到那双黑瞳上翻，紧紧盯着她，阴森森的，让人后背发凉。 而同时，也能看到她脸上狰狞的疤痕，深深浅浅。 别说陆雪微她们，便是褐袍师太也下了一跳，冲女子嚷了一句。 女子不理，仍旧阴森森的看着陆雪微，那眼神要把她吃了似的。 “有劳师太了。”陆雪微冲褐袍师太行了个礼。 那褐袍师太还礼，又冲女子说了什么，她才离开这山洞。 陆雪微看向女子，正想说什么，火把突然熄了。 四下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 司靑忙掏出火折子打开，但见那火把扔在了地上，而不远处、女子就躺在一块石头上，翻身向里，竟然去睡觉了。 陆雪微呼出一口气：“她是嫌我们打扰她睡觉了。” 司靑无语，还真是傻姑，一点礼貌都没有，“主子，要把她叫醒吗？” “算了。”你能跟聪明人讲道理，能跟傻子讲吗？ “那咱们先回庵里吧。” 陆雪微摇头，“我们就在这洞里守一晚吧。” 司靑知道主子担心什么，好不容易找到一点线索，很怕会出现什么变故。她拿起火把，刚点燃，洞里亮堂起来，不想那傻姑回身一记掌风，竟隔这么远把火给扑灭了。 司靑吃了一惊，小声对陆雪微道：“这人武功很高。” “别点了，我们去那边守着。” 南边有两道口子，有微微的光亮进来。二人过去，发现那正好有天然的石态可供她们休息。 陆雪微睡不着，靠着石壁坐下。 想着顾承继在这石洞中住了半个月，他是不是也睡在这石台上…… 想到这里，陆雪微灵光一闪，忙拿出火折子点亮，而后在石台和石壁上寻找。 “主子，您找什么呢？”司靑问。 “殿下可能留了线索。” 司靑一想有可能，于是也打开火折子开始找。 陆雪微一点一点的找，终于在角落处的石壁上发现了字迹。 上面刻着一个小小的‘微’字，正是顾承继的笔迹。陆雪微压下激动，再往旁边找，找了许久什么都找不到了。 “主子，既然我们来到了这里，一定能找到殿下的。”司靑安慰陆雪微道。 陆雪微抚摸着墙上的小字，这字离石台很近，说明他是躺着刻上去的。陈云惜定是一路上都在给他喂迷药，一直来到这里。 这傻姑有偷换记忆的本事，陈云惜带顾承继来这里，目的很明显。 他们已经走了，是不是代表顾承继的记忆已经被换掉了？ 想到这里，陆雪微心揪痛不已。 她还是晚了一步吧。 一夜无眠，等到天快亮的时候，她才迷瞪了一会儿。也仅仅只是一小会儿，可再睁开眼，那傻姑竟不见了。 陆雪微忙叫醒司靑，二人出了山洞去找。 可外面茫茫大山，四下都是密实的林子，二人一时还真不知道去哪儿找。 “主子别急，她总会回来的。”司靑道。 陆雪微点头，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等了。 这时玄静师太上来了，她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师太。 “师太。”陆雪微上前行礼。 玄静师太回礼，“施主可问到那位公子的消息了？” 陆雪微摇头，“傻姑一早不见了。” 师太点头，“莫慌，她成日漫山遍野的跑，但总会回来的。” 师太说着，让身后两个小师父把给她们拿到食物送了上来，“二位先用饭吧，许她一会儿就回来了。” 之后玄静又说了一些事，说她们离开后，她又把几个经常往山洞送饭的门人叫到跟前，仔细问了顾承继的情况。 说他似乎身体不好，一直躺在石台上。 “对了，一个门人还听到了这话，一个女子说他们要继续往西走。” 第541章 你长得丑 陆雪微皱眉，西边还有好几个国家，这样找下去，岂不等于大海捞针。而且顾承继若没有了以前的记忆，她就不能奢望他会自己回去了。 玄静师太离开后，陆雪微她们继续在石洞等，一直快到天黑的时候，那傻姑才回来。 看到她们，那张脸阴沉的可怕。 “我们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陆雪微一句话说了半句，才想起来这傻姑可能听不懂中原话。 “我不和你说话。”傻姑瞪着陆雪微道。 她竟然会说！ 陆雪微吃了一惊，再次打量傻姑，这次借着外面的光亮，这才看清傻姑的面容。她轮廓虽然也深，但与西域人的面部特征并不一样，尤其是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 她猜想这傻姑的父母可能一方是中原人一方是西域人，所以她会说中原语。 “我只问你几个问题，然后我们会立刻离开，不会打扰你的。”陆雪微道。 “我不和你说话。”傻姑执拗道。 陆雪微蹙眉，直接拿出顾承继的画像给傻姑看，“你见过他，是吧？” 傻姑根本不看那画像，只是紧紧盯着她，目光十分不善。 陆雪微呼出一口气，问：“你为何不和我说话？” “你，讨厌。” “我们根本不认识，你为何讨厌我？” “讨厌！” 陆雪微无语，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跟这傻姑交流了。 司靑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张开手给傻姑看，“你回答我们几个问题，这银子给你，好不好？” 反正对付正常人，就是这个法子。 本来她没抱什么希望，结果那傻姑竟然真的拿了银子。 陆雪微默了一下，这傻姑真的傻吗？ 然下一刻，主仆俩都傻眼了，这傻姑竟然张口就咬那银子。一下子硌牙了，气得她甩手就扔了而后怒气冲冲的看着司靑。 司靑呵了一声，“这不能吃！” “坏人！”傻姑瞪着司靑嚷道。 司靑左右看看，见玄静师太带来的烤饼还有一块，忙拿起来给那傻姑。 傻姑抢过烤饼，这才不生气了。 陆雪微这时把顾承继的画像放到傻姑眼前，让她看看，“你见过这个人吧？” 傻姑一把扯烂了那画像，气哼哼道：“我不和你说话。” 眼见画像坏了，陆雪微不免也有了火气，但那傻姑吃了饼，转身躺到石头上，不一下就呼噜噜睡着了。 她再急，却也没办法。 第二天一早，陆雪微醒来的时候，傻姑果然又不见了。 这几天，她确实有些急，乱了方寸。 对付这傻姑，方法多得很，她却一直在逼问人家，用了她最讨厌的方式，难怪什么都问不出来。 “司靑，你去林子里猎些野物过来。”陆雪微交代司靑道。 司靑略略一想，也就明白陆雪微的意思了，“是，属下这就去。” 司靑去后，陆雪微回到慈静庵，等主持做完早课后，她上前问道：“傻姑能给人替换记忆，外面很多人知道她有这个本事吗？” 主持摇头，“不知道，从来没人找过她，更应该说没人知道她在这里。” “她在这里多久了？” “有十多年了吧。” 陆雪微沉思，她一直在想这个问题，陈云惜是怎么知道这傻姑的，知道她有这种本事。显然她们来西域就是奔着傻姑来的，难道有人在暗中帮她？ “陈云惜他们在山洞的这段时间，可有熟悉的香客去山洞找傻姑？” 只有经常来庵里，对那傻姑熟悉的人，才可能知道傻姑有这本事。 主持想了想道：“我们这慈静庵地处偏僻，平日里香客都很少，不过每月初的时候，周王妃会来庵里上香。前两年，她偶然去后山见到傻姑，觉得她可怜，之后每次来庵里都会去后山看看她，给她带一些好吃的。” 陆雪微蹙眉，周王妃？ 周王妃和陈云惜，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应该没什么联系吧？ 陆雪微又问了主持一些问题，眼下她思路清晰了，能从一些细枝末节发现问题。 回到山洞，司靑已经猎了一只野、鸡一只兔子，已经收拾好了，正往山洞里收拾柴火。陆雪微把从庵里借来的调料放到一旁，拿出火折子生火。 待火烧起来，便把那鸡和兔子放到火上烤。 临到中午，洞内已经肉香四溢。 陆雪微让司靑吃，不必等着那傻姑。 而司靑刚拿起那烤鸡，一身影闪过，她甚至都没看清人，手里的烤鸡已经没了。再抬头看去，见傻姑坐在石台上，正闻着那烤鸡流口水。 “嘿，这可是我们的，你不能吃！”陆雪微道。 傻姑蹙眉，“我不能吃？” “当然，我有没有让你吃。” 傻姑又闻了闻那烤鸡，同时咽了一口口水，然后真的还了回来。 司靑一脸震惊，这傻姑还挺讲道理。 陆雪微接过那烤鸡，先扒了一条腿，热气带着香气再一次溢满整个山洞，她咬了一口，故意给傻姑看，馋着她。 傻姑绷着嘴，满眼都是那只烤鸡，口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司靑笑了一声，突然觉得这傻姑还挺可爱的，虽然武功高强，却不会恃强凌弱。她们占了她的山洞，她从未说要赶她们走，这样拿食物气她，她也没有不高兴，实在太单纯了。 “你想吃吗？”陆雪微问。 傻姑忙点头，不过看到陆雪微的脸，又别过去了，“我还是不想跟你说话。” 陆雪微一脸莫名其妙，她撕下一条腿上前给傻姑，“你告诉我，为什么不想跟我说话，我就把这鸡腿给你。” 傻姑眼睛一亮，道：“你长得丑。” 陆雪微傻了一下，“你觉得我长得丑？” “嗯。” “那你觉得你好看？” 傻姑手抚上自己的脸，迟疑了一下，道：“以前……好看。” 陆雪微心想，傻姑说的都是傻话，她不计较就是。 “诺，这鸡腿给你。” 陆雪微送过去，傻姑忙接住，大口吃了起来。 一个鸡腿自然不够她吃的，傻姑很快就吃完了，而后看着陆雪微手里的烤鸡，眼神里满满都是渴望。 陆雪微笑了笑，将手里的烤鸡给了她。 傻姑却有些不敢接，“可以吃吗？” “嗯。” 傻姑这才接过这只鸡，躲到石台那边吃了。 第542章 他叫颜璟 陆雪微扯了兔子腿，坐在距离傻姑不远的地方，慢条斯理的吃着。 “你是哪里人？”陆雪微问。 “忘了。” “你叫什么名字？” “傻姑。” 陆雪微顿了一下，又问：“你能给人替换记忆，这是真的？” 傻姑停下吃得动作，转回头去看陆雪微。 “你给我吃鸡，我可以帮你恢复缺失的那段记忆。” 陆雪微一愣，这傻姑只是看到她，竟知道她缺失了重生后的记忆。 “只一只鸡，你就肯帮我？” “好吃。” 陆雪微又无语又无奈，看来陈云惜没有费多少功夫，便让这傻姑帮顾承继替换了记忆。她从怀里拿出顾承继的画像，铺展开让傻姑辨认。 “还认得他吗？” “好丑。” 陆雪微笑，看来傻姑对美丑的评判可能是完全相反的。 “认得吗？” “认得。” “你帮他替换了记忆？” “嗯。” 陆雪微心揪痛了一下，虽然已经猜到了，可被傻姑证实还是难受。 “那你可知道他们离开这里后去哪儿了？” “呃……” “你给他换了记忆，那他现在是什么人，什么身份，叫什么名字，家乡在哪儿？”陆雪微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她是心急了，待问完见傻姑一脸懵的表情，不由喟叹了一声。 她又把手里的兔腿给傻姑，“不急，你慢慢想。” “我忘了……” “怎么会望呢，不是你给他的记忆，怎么会这么快就忘了？”陆雪微语气有些重。 傻姑瑟缩一下，把手里的兔腿扔还给陆雪微，转身躺到石台上，背对着她，生气道：“忘了就是忘了，讨厌！” 陆雪微气得眼前发黑，可见傻姑这般，她也只能忍下了。 “主子，咱们慢慢来吧。” “也只能这样了。” 第二天，陆雪微仍然让司靑猎了野物，试图诱导傻姑说更多。 可一问到关键的问题，她就傻了，一直说自己忘了忘了。陆雪微都要怀疑，她是不是故意装的。 夜里，陆雪微躺到石台上，正昏昏欲睡的时候，感觉身边有人。 她睁开眼，竟见傻姑正趴在石台上，眼睛一错不错的看着她。 这夜明月清辉，照着整剑石洞，陆雪微也清楚的看到了傻姑的脸。平日里她的脸被头发盖着，总是若隐若现的，此刻却撩开了。 那一脸的伤疤，像是被火烧伤的，眼睛都变形了，而且说话低沉沙哑，嗓子也被烧坏了。夜里一睁眼看到这张脸，若是胆小的，肯定吓坏了。 陆雪微坐起身，这傻姑偷看她，竟也没有不好意思，见她醒了，还是直勾勾的看着。 “为什么看我？” “丑。” 陆雪微轻笑一声，“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 “你经历过大火？” 傻姑大概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了痛苦之色，“好大的火，他要烧死我。” “他是谁？” “夫君。” 陆雪微沉吟片刻道：“所以说你夫君放火把你烧成这样？” “是他！”傻姑眼神陡然变得锋利，隐隐还带着杀气，“我应该杀了他……可我找不到他了……” “你想恢复容颜吗，我是大夫，可以帮你。”陆雪微道。 傻姑呆呆的看着陆雪微，像是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你也可以变成我这样。”陆雪微指着自己的脸，傻姑总说她丑，或许只是自惭形秽。 傻姑摇头，“不要。” 陆雪微叹了口气，以为这傻姑好哄，结果却是个油盐不进的。 等到白日，司靑又去猎野物了。陆雪微想着吃了几天，这傻姑应该也吃腻了，她打算去慈静庵借他们厨房一用。 她做了清汤面，端着食盒回来的时候，司靑的肉烤好了，傻姑正在吃着。 陆雪微把面端出来给她，傻姑看着那碗面愣了愣。 “你尝尝好吃不好吃。” 傻姑接过去，呆了好一会儿，才低头吃了一口。或许是觉得好吃，她大口把这碗面都吃干了。 “我是北魏人。”傻姑突然道。 陆雪微一喜，“你想起来了？” “我爹是北魏人，我娘是乌月人。小时候爹常给我做面，我很喜欢吃，后来……”傻姑又傻了，后面的事怎么都想不起来。 “我也是北魏人。”陆雪微道。 傻姑看向陆雪微，歪着头打量着她，“你做的面好吃。” “我明天还给你做。” 傻姑脸上露出喜色，大概这时候才觉得陆雪微不那么丑了。 “那你能帮我想想，你给关于这位公子的事吗？”陆雪微拿出顾承继的画像，指着给傻姑看，“他是我夫君，我要找到他。” “呃，可那女子说他是她的夫君。” “不，他是我夫君，若不然，她也不会让你给他换记忆，对吧？” 傻姑愣了愣，“对哦……” “所以，你帮我好好想想，可以吗？” 傻姑闭上眼睛，真的开始认真回想起来。 “我给他的记忆，乃是南晋遂州山城县人士，姓颜名璟，夫人叫陈云惜，因家里受了灾，他们出来讨生活。之后一路辗转来到西域乌月国，这里有陈云惜的朋友，所以他们打算在碧落城落脚。” 说到这里，傻姑不说话了，但还是闭着眼睛，眼珠转动着。 接着她面露痛苦之色，全身开始颤抖。陆雪微见此，猜想她为了想起这些事，可能给自己催眠了。 她想唤醒她，却又不得其法。 正在她不知所措时，傻姑猛地吐了一口血，这才慢慢睁开了眼。 “你没事吧，我给你把脉。” 陆雪微想给傻姑把脉，刚碰到她的手，她却闪开了。 “没事，我也会医术，身体什么情况知道。” 陆雪微不强求，抬头看傻姑，“你想起以前的事了？” 傻姑眸子里带着困惑，喃喃道：“以前的事……那是我的记忆……” 陆雪微默，她能掌控别人的记忆，可自己的却是乱的。不敢再催促傻姑，陆雪微让她躺下休息。 “主子，既然知道殿下在碧落城，我们尽快出发去找他吧。”司靑道。 陆雪微点头，其实她已经打听到她想打听的了。 只是看着傻姑，她突然有些舍不下她。这种感觉有些莫名其妙，大概是相处了几日有感情了吧。 “主持说知道傻姑有这本事的人并不多，出了庵里的门人外，还有一人知道。”陆雪微道。 “谁？”司靑忙问。 “周王妃。” 第543章 带傻姑离开 主仆俩同时陷入了沉思中，结合刚才傻姑说的，那这位陈云惜的朋友会不会就是周王妃。不然陈云惜为何带着殿下去碧落城，她明明有更多的选择，若是为了和顾承继过平稳的日子，乌月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又过一日，陆雪微去庵里做了一碗面给傻姑，兑现了昨日的承诺。 傻姑吃碗面，陆雪微告诉她，她们要去碧落城找人了。 “您保重。”陆雪微看向傻姑，又道：“可能之后还要麻烦您，帮我夫君恢复以前的记忆。” 傻姑低着头，似乎有些不高兴。 陆雪微站起身，冲傻姑拱手行了个礼，而后退出山洞。主仆俩往山下走，先去给主持辞行，然后出了慈静庵。 下山的时候，司靑察觉身后有人，她提醒了陆雪微一声，二人回头看，但见傻姑竟然跟在后面。 见她们停下了，傻姑也停下，隔着十几步原看着陆雪微。 陆雪微走回去，有些惊奇的问：“你为何跟着我们？” “面。” 陆雪微恍然：“你想吃我做的面？” “嗯。” “这……”陆雪微有些为难了，她沉思了一下，道：“这样吧，等我找到我夫君，再来给你做一碗面，好不好？” 傻姑摇头，抬头巴巴的看着陆雪微。 “那你想怎样？” “我跟着你。” 陆雪微吃了一惊，不过转念一想，傻姑跟着也好，等到了碧落城，或许她还能提供一点陈云惜他们的线索。 而且她功夫极好，也不用她们特别照顾。 “也好。” 得了陆雪微这话，傻姑明显松了一口气。 她们下山后继续往碧落城走，路上能看到两方士兵在打仗，还能看到流民四散。司靑见到一个中原人，问了他才知道，苍月和碧落两城最近常有冲突。 她们尽量避着，但这时苍月到碧落的必经之路，所以难免碰上。 这日中午，她们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两股士兵在打。旁边有没有岔路，她们只能躲在一处，想着等他们打完了，她们再过去。 苍月城穿的是银甲，碧落是玄甲，两方人马冲突，而苍月占据了人多的优势，碧落的人越打越少，士气已经没有了。 眼看苍月要将他们全军覆没，这时从西边赶来一队人马。 这队人马极为骁勇，上前和苍月对打，很快打得对方狼狈逃走。那些碧落士兵想要乘胜追击，不过领头的却抬手，示意他们也退兵。 这时陆雪微的目光才落到那领头人身上，他穿着玄甲，脸上带着铁面，但见他英姿矫健，调转马头，朝来时的方向疾驰而去。 陆雪微眼睛一亮，忙追上几步，可那队人马已经跑远了。 “主子，怎么了？” 陆雪微心扑通扑通急跳着，身子微微发颤，那个领头的碧落将士，很像……不，他应该就是顾承继！ 她可以认错任何人，但绝不会认错顾承继！ 陆雪微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道：“司靑你去驿站给裴小侯爷留信，说殿下在碧落城，让他尽快赶到。” “那您？” “我和傻姑先去碧落城，我们在那里汇合。” 司靑还有些不放心，不过想到傻姑的功夫，比她可高强多了，再说这个消息，他们必须尽快传出去。 “是，属下这就去。” 司靑离开后，陆雪微让傻姑跟上，她们加快脚步往碧落城走。 夜里，因没有赶上投宿，所以她们只能宿在林子里。 傻姑随遇而安，靠着树干已经睡着了。 陆雪微坐在火堆旁，心绪难平，久久没有困意。若白日见的将领是顾承继，那陈云惜为何让他搅进乌月的内战中，她不是爱他，想和他好好过日子？ 不过眼下更印证了一个猜测，那就是陈云惜和周王妃应该就是认识。 “你叫什么名字？”傻姑突然睁开眼问。 陆雪微正出神，被傻姑这一声给惊到了，她看向她，发现傻姑眼神清明。 “我叫陆雪微。” 傻姑喃喃念着这名字，“你是南晋人？” 陆雪微脸上露出微微困惑，之前她跟傻姑说，她也是北魏人，那为何她会问她是不是南晋人？ “我出生在南晋，长在南晋，不过亲生父母都是北魏人。”她道。 陆雪微以为傻姑还会问什么，可听了这话，她竟然再次闭上了眼睛。 “您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你丢失了一些记忆，难道不想想起来？” 陆雪微默了一下道：“我觉得现在很好，也不是不想想起来，可若是会增添很多烦恼的话，那就不必强求了。” “你说得对。” “什么意思？” “若没有意义，只有痛苦，那就不必要想起来了。” 这一刻，傻姑分明不傻了。 然陆雪微再要问她，她却已经睡着了，而且还打起了呼噜。 陆雪微好笑的坐了回去，她其实还有一句没有跟她说，因为她喜欢现在的一切，所以才不会去想以前的事。 第二天又赶了一天的路，等到日头西落的时候，他们终于来到碧落城。碧落城大门将关，陆雪微忙围好头巾，上前塞了一锭银子，那守门的才将她们放进来。 这碧落城与苍月城差不多，夜里也还算热闹，并没有收到近日两城冲突的影响。傻姑会说乌月语，她问了路人客栈所在，二人给她们指了一个方向。 陆雪微走在前面，走了一段，发现傻姑没有跟上来。 她忙回身去找，在一个烤肉小摊前看到了傻姑。她站那儿一动不动的，眼睛盯着那烤肉，口水都流出来了。 小摊贩想招呼她，但看她这一身装扮，再加上那张脸，赶她都来不及。 陆雪微走回去，给她买了几串。 傻姑拿到烤肉，便在一旁小木桌旁坐了下来。陆雪微在她旁边坐下，索性先在这里用了晚饭。 她又跟伙计要了几串烤肉，并两张饼子和两碗蔬菜汤。 她们旁边还坐了一桌，两个乌月男人，正一边吃着烤肉一边喝酒。 他们叽里呱啦说着什么，陆雪微也听不懂。 傻姑听了一会儿，对陆雪微道：“他们说周王生了重病，眼下正在请各方神医。” 陆雪微不以为然，周王病了跟她们有什么关系。 “还说周王妃请了一个中原的大夫，医术很厉害。” 陆雪微抬头看傻姑，好像自昨晚开始，这傻姑不傻了，说话有了条理。 “你的意思是……” 傻姑咬了一口肉，“他们说的，我以为你想听。” 第544章 给太师治病 陆雪微笑笑，傻姑的意思是她只是代为翻译，什么想法都没有。不过陆雪微有，她想这个中原大夫会不会是陈云婷？ 当晚她们投宿客栈，翌日陆雪微带着傻姑出门，先给她买了一身西域的男装换上，接着二人找人打听颜璟这个人。 普通百姓都不知道，她们去了一家酒坊，据说将士们常去的地方。 他们过去的时候，大堂里已经坐了三桌，其中两桌是穿着铠甲的将士，陆雪微她们在临窗的位子坐下。 伙计上了酒肉，傻姑先扒了鸡腿吃。 旁边一桌的将士正在谈论什么，容楚听不懂，只能让傻姑注意听着。傻姑低头吃着，直到旁边这一桌吃完离开。 “他们谈论什么？” “女人。” 陆雪微翻了个白眼，“没有别的了？” “只说最近两场仗打得漂亮，多仰赖颜副将。” 陆雪微一喜，“他们说的应该就是颜璟了！” 傻姑点头，“别的没了。” 陆雪微见傻姑吃得差不多了，正要结账离开，傻姑拉了她一下，“那边的人在说周王的病。” 陆雪微忙坐下来，那边是百姓，三个男人，说话声音很小。她也算耳聪目明了，但隔得这么远，声音又笑，她根本什么都听不到。 这傻姑竟听得认真，当然也不忘把盘子里的肉清理掉。 那一桌离开后，傻姑才道：“他们说给周王治病的中原大夫是女子，他们觉得女子哪有这本事。老王妃也不信任这中原大夫，还在四下寻找名医给儿子治病。周王病重这些时日，乃是王妃在处理军政大事，与王城和苍月城周旋。” “那这个中原大夫极有可能是陈云婷了。” “我们也可以去王府给周王治病。” 陆雪微摇头，“可陈云惜她们会认出我，她们和周王妃是朋友的话，我这一去等于自投罗网。” “哦。” 陆雪微叹了口气，这事还得再思量一下。 傻姑把蔬菜粥喝完，满足的打了个嗝，然后道了一句：“我会易容。” 陆雪微眼睛一亮，“太好了。” 从酒坊出来，陆雪微带着傻姑去买了易容用的东西，当天晚上，傻姑先试了试手。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竟与之前完全不同。一张只能算清秀的脸，掩去了张扬的艳丽，而且神态自然，根本看不出易容的痕迹。 陆雪微不由赞叹：“傻姑，你怎么什么都会。” “哼！”傻姑不高兴了。 陆雪微不明所以，“怎么了？” “你骂我傻。” 陆雪微忙赔不是，只是因为主持她们这么叫的，她也就跟着叫了，况她也不是她的名字。 “那我叫你什么？” 傻姑抱肩道：“你叫我师父。” “啊？” “哼！” 陆雪微只好笑着叫了一声‘师父’，而后道：“其实我有师父，不过她在我十来岁的时候离开了，后来在北魏，我才得到她的消息，她老人家已经驾鹤西归。” 说起师父来，陆雪微露出难过之色。 师父教她医术和炼毒，虽然总是很凶，常常责罚她，但师父是真心对她好的。而且为了她，她还放下了心中的仇恨，在她身边待了十年。 傻姑撇嘴，“你师父定没有我厉害。” 陆雪微笑道：“你最厉害了。” 这话可不是哄傻姑，她是真觉得她厉害。武功高不可测，医术出神入化，而且还会易容，也许还有其他本事，但仅这些，便让她觉得望尘莫及了。 第二天，她们来到周王府。 那门房去里面禀报，不多一会儿出来了：“王妃说了，府上已经有大夫，不需要再请大夫，二位可以离开了。” 想请大夫的是老王妃，这门房却去禀报王妃，显然在周王府，王妃比老王妃说话分量重。 陆雪微想到这一层，也不多说，带着傻姑先离开了。 她们退到一旁，这时见一人骑马而来，停到王府门前，而后下马进了王府。 这人带着铁面，再看他的身姿和步伐，是顾承继无疑了。 陆雪微心狂跳不止，可她没有妄动，只是站在不远处看着他进了王府。此时他没有顾承继的记忆，自己冒然上去，只会惹他厌烦，以后再想接近，便不容易了。 回到客栈，陆雪微让傻姑问客栈的伙计，看有没有办法接近老王妃。 傻姑回来说，老王妃一向深居简出，甚少离开王府。 “那我们偷偷摸进去？”陆雪微问，这显然是下下策，但眼下她们也没有别的办法。 “还有一事。” “什么？” “碧落城的太师病重不起，请了诸多名医，已是回天乏力。” 陆雪微心思一转，“你的意思是我们去给这位太师治病，若能给他治好，自然名声大噪，到时不用我们去王府，自有老王妃派人来请？” 傻姑默了一下，“那就看你有没有本事治好太师了。” 陆雪微讨好一笑，“我没本事，但师父肯定有。” 翌日，陆雪微扮做游医师徒，问过客栈里的伙计，来到太师府门前。 那太医已病入膏肓，虽然太师府重金求医，但却没有名医上门。因此她二人说能给太师治病，那守门的二话不说，先把她们引进府中。 而后让他们在前院等着，那门房去后院禀报了。 不多一会儿，一穿着华丽的年轻妇人急匆匆而来，看到她二人，先迟疑了一下。陆雪微神色坦然，只是她身边的傻姑，确实东瞧瞧西看看，一副不甚靠谱的样子。 “二位来自中原吧？”女子用中原话问。 陆雪微颔首，“正是。” “这位是家师？” 陆雪微应道，见傻姑仍在东张西望，于是扯了一下她袖子。 傻姑不情愿望向那女子，单手行了个礼。 “神医客气了。”女子看着她二人，面上又有些犹豫。 陆雪微道：“不瞒夫人说，先前我师徒二人曾在苍月城医治过老王妃，她已经痊愈。” 女子又惊又喜，“我也曾派人去打听过，只说是中原的大夫，原竟是您二位。” 陆雪微一笑，“我们师徒游历四方，但也免不了俗事，所以一边游历一边给人看病。” 听她二人给苍月城老王妃治过病，女子再不说什么，忙引着她们往后院走去。 “我夫君自半年前，便常做噩梦，夜不成眠。久而久之，不但精神不好，胃口也不行了，身体越来越差。自半月前，便卧床不起了，这几日一直昏迷不醒，只能喂一些汤水，可中午的时候，汤水都喂不进去了。”说着女子抹了一把泪。 陆雪微蹙眉，这什么病症，她没有听说过，更没有治过。 因没有把握，陆雪微不由看向傻姑。她仍旧四下巴望，显然根本没有听这女子说什么。 陆雪微不由有些头疼，怕只怕这差事要搞砸，救不活这太师，更不可能进王府了。 第545章 傻姑医术高深 来到后院，但见院前左侧有一帮巫人正在做法驱邪，右侧有高僧在诵经祈福。院子不大，里面塞满了人。 看来这位太师夫人真急疯了，不管有用没用都要试试。 她们从中间走过，陆雪微见傻姑被巫人做法给吸引住了，正津津有味的看着。估计待会儿来个喷火燃符，她还得拍手叫好。 未免被赶出去，陆雪微忙捂住傻姑的眼，推着她往屋里走去。 进了西屋，首先一股苦涩的药味扑鼻而来，而床前有一白发老大夫一边诊脉一边叹气。见到太师夫人来，他挎起医匮走来。 说了几句乌月语，然后便离开了。 傻姑给她翻译了一下，大体意思就是没救了，除非把大罗神仙给请来。 太师夫人听了这话，身子晃了晃，眼泪又冒了出来，她忙回身冲陆雪微她们行礼：“还请两位神医一定要救我夫君，只要把他救活，你们要什么，我们都给，即便我的命。” 陆雪微道：“夫人先不必急，待我师父先给太师诊治。” 陆雪微催着傻姑上前，走到前面，看到躺在床上的人。这太师还很年轻，姿容也极好，只是因为病了这么久，身子消瘦了，脸上额骨凸出，眼窝深陷，脸色青黑，嘴唇发紫。 若不是胸口还有起伏，只当这人已经死了呢。 陆雪微出于好奇，她先给太师诊了脉，发现他脉象只是很虚弱，并无其他妨碍，所以单从脉象上看不出病症来。 “师父，您来看看。” 陆雪微扶着傻姑在床前坐下，以为她会先把脉，但她却是翻看病人的眼白，只见其充斥着血丝，眼睛都变成了红色，乍一看让人头皮发麻。 傻姑弯腰，手触碰病人的头，一点一点的按压。 “怎么样？”陆雪微有些紧张的问。 傻姑让开，把陆雪微推到前面，“你来按压他的头。” 陆雪微不明就里，但还是按着傻姑说的，用手指按压病人的头。整个头颅一点点按压过去，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 陆雪微冲傻姑摇了一下头，她什么都没发现。 傻姑指了一处，让她再按压试试。 陆雪微这次仔细感受，察觉这一处血管肿、胀曲张。陆雪微收回手，沉思了片刻，脑中灵光一闪：“病人脑颅内有脓液！” 说完，陆雪微自己都有些怀疑了，因为脑内的脓液诊断会很复杂，并不能百分百确定，更别说只是通过表征。 但傻姑点头了，显然她也是这样想的。 转而去询问那太师夫人，这太师从什么时候发病的，有什么病症，这样昏迷有几日了。 其实刚才在路上的时候，太师夫人已经说了，不过那时傻姑忙着看景儿，一句也没有听进去。陆雪微惊讶于傻姑的本事，她没有听到太师夫人说太师的病症，却准备的找到了病灶，实在是厉害的很。 听了太师夫人的话，傻姑说了个方子，让太师夫人记下，而后让她立马去配药熬药。 太师夫人下去交代了，傻姑让陆雪微拿出银针，先给太师通穴，主要是头部的穴位，让头部血气顺畅一些。 陆雪微在傻姑的指点下行针，因为在头部，需要准更需要稳，深浅不能差丝毫。陆雪微自认医术也不错，但在头部却也有些紧张。 “别慌，你只要按着我说的做就行。” 陆雪微深吸一口气，按着傻姑说的开始行针。 第一针下去，感觉稳了，之后几针手脚便放开了，走得又快又稳。 “嗯，不错。” 待一套针法走完，太师的脸色好了一些，眼皮也在微微颤动。 越有半个时辰，傻姑要的药熬好端了上来。 太师夫人让下人扶着太师，亲自把药给他喂了下去。 当天晚些时候，太师的症状轻了不少。太师夫人看到了希望，忙把家里的巫人和高僧请了出去。 这样治疗了三日，太师终于醒了。 陆雪微看过傻姑开的方子，不过是很平常的清淤的方子。别的大夫治不好，只是因为他们没有拿准病灶。 长期爱做噩梦，旁人会以为是中邪之类的，所以请巫人、高僧做法。 可其实是因为脑内有脓液，造成了大脑血气不足，致使在熟睡中猛地醒来，以为做了噩梦。 太师夫人自然很感激陆雪微她们，以很多珍贵的玉器做谢礼。不过她们都回绝了，只要了一袋金饼子。 “二位，我们周王也病得严重，不过有一位中原大夫正在给殿下医治，周王妃是极为信任的，只是老王妃那里……”太师夫人叹了口气，“老王妃请二位去王府给殿下治病，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陆雪微装作不解的样子，道：“我们行医救人，自没有推脱之理，只是夫人为何叹气？” 太师夫人看向陆雪微：“二位是夫君的救命恩人，有什么话，我断不敢瞒着。这王府由王妃掌权，老王妃私自请二位给殿下治病，定会惹王妃不高兴。若治好了还罢了，若治不好，只怕以王妃锱铢必较的性子，不会轻饶二位。” “原是这样。”陆雪微默然，“可既然老王妃下了话，我们不去王府给王爷治病，得罪的就是老王妃吧？” 太师夫人脸上露出难色，“正是，在碧落城，老王妃要谁死还是很简单的。” 陆雪微叹了口气，“既如此，倒不如我们师徒二人进府，若侥幸治好了周王殿下，还有一线生机。” 太师夫人点头，起身冲陆雪微二人赔礼，“是我们连累二位了。” “太师夫人别这么说，我们本就是拿钱看病的，您也没料到会有后面这些事。” 当天晚上，老王妃派来的马车停到了太师府门前。 太师夫人送陆雪微她们出门，同时派了身边一位嬷嬷跟着她们，言说是照顾，其实是在必要的时候能给太师府消息。 陆雪微谢过太师夫人，然还是拒绝了她的好意。 她们是以太师府做跳板，为的就是进入王府。太师夫人真心对待她们，已经让她有些惭愧了，更不能再连累她和太师府。 她们坐上马车，不想这马车罩着黑布，连窗子都没有。这样一路颠簸，走了约莫半个时辰，车子才停下来。 第546章 进入周王府 陆雪微和傻姑从马车上下来，发现她们到了一处院子里。四下黑漆漆的，接着那赶车的人引着她们往前走。 走得尽是偏僻的小路，夜色深沉，路上一个人影都没有看到。 直到进了一个小门，绕过狭窄的甬道，再穿过一个圆拱门，这才到了一处有亮光的院子里。 陆雪微估摸着时候，应该已经过了子时。 门前挂着两个灯笼，西屋燃着灯油，昏黄一片。 这时从屋里走出一花白了头发的嬷嬷，这边的穿着不是宽大的袍子就是利落的胡服。这嬷嬷穿着胡服，一身利落，神色沉冷，看向她们师徒二人先是打量了两眼。 “老王妃已等候多时，二位请吧。”这嬷嬷说的是中原语。 陆雪微微微颔首，带着傻姑进了里屋。 屋里昏黄，看不太清摆设，只看到矮塌上摆着方桌，桌上燃着灯油，而旁边盘坐着一人。她穿着黑色的袍子，神色在昏黄的烛光下晦暗不明。 “二位治好了太师的病？”她问，出口是流利的中原语。 “是。”陆雪微道，身板挺直，脸上是不卑不亢的神色。 “南晋人？” “北魏。” 老王妃伸手指着对面的位子：“请坐吧。” 陆雪微让傻姑坐下，只是她一坐下，先打了个哈欠，“大半夜的，也不让睡觉。” 陆雪微嘴角抽了一下，只能干笑道：“我师父年纪大了，熬不得夜。” 而此时，她也看清了老王妃的面容，一头花发，脸上皱纹很深，只是神色肃冷，尤其那双眸子带着凛凛的威势。 她很瘦，但却不是那种清瘦，而是有力量的瘦。 “我要你们给我儿子治病。”老王妃直接道。 “太师夫人已经同我们说过了，今天太晚了，不如明日……” “显然她没有说太清楚。”老王妃打断了陆雪微的话，“我要你们给我儿子治病，但要在不惊动王妃的情况下。” “这……”陆雪微还真有些糊涂了，一来王妃掌管府中大小的事，不让她发现应该很难。二来，母亲请大夫给儿子看病，也不至于藏着掖着吧？ “你们只需按我的吩咐去做便是，其他的不要多问。” 陆雪微心思一转，道：“我们师徒俩只是凭本事吃饭，自然不会多管闲事。” “若你们能治好我儿子，老身必定重赏。” “好。” 翌日，老王妃身边的那位嬷嬷，名叫辛娅，她给她们送来两身衣服。 “你们扮做老王妃身边的丫鬟，等会儿跟着她一起去看望殿下，切记别让王妃发现端疑，机灵一些。”辛娅交代道。 这嬷嬷离开后，陆雪微和傻姑各自去换衣服，等她换好出来，傻姑也出来了，只是衣服的带子都系错了。 陆雪微无奈，只能上前帮她重系。 她们穿的是胡服的女式，没有中原服侍广袖裙衫飘飘如仙的样子，但颜色颜色鲜丽，窄袖束腰，头上挽个简单的髻子，显得伶俐干练。 陆雪微看看自己，她易容了，姿色平平，勉强算清秀。而傻姑虽然也易容了，却把自己弄成俏丽的小姑娘，尤其再换上这身鲜亮的衣服，颇有美娇娘的样子，让人看不出年纪来。 “师父，你多大了？” “不知。”傻姑摇头。 陆雪微叹了口气，她推算傻姑可能二十五六，只比自己大一点而已。 乌月女子常围着头巾，她们蒙纱黑纱，也就只露出一双眼睛，低着头的话，不会让人看出来的。为了遮掩她们，老王妃特意多带了几个丫鬟。 二人跟在老王妃身后，朝着周王住的院子过去了。 院门口有守卫，见到老王妃，忙行了个礼。 “陈大夫正在给殿下诊治……”那侍卫脸上露出为难之色。 “怎么，老身这是来的不是时候？” “奴才不敢！” “还不让开！” 那侍卫犹豫了一下，还是让开了。屋门口还有两个丫鬟守着，见到老王妃进来，忙上前行礼。 “老祖，陈大夫……” “蠢东西，还不快让开！” 这次不用老王妃发话，她身边的嬷嬷上前喝了那两个丫鬟一句。 两个丫鬟不敢拦着，只能弯腰退下。 待到西屋，一穿着中原服侍的女子在床前，听到动静，回头见是老王妃，忙上前行礼。 “殿下怎么样了？”老王妃问。 这女子正是陈云婷，她回道：“殿下情况已经稳定，并无性命之忧……” “老身问的是，殿下什么时候醒来？”老王妃厉声打断陈云婷的话。 “这不好说……” “你已经为殿下诊治月余，满口都是这些推脱之词，分明没有半点本事，如此熬着，只会让我儿病情越来越重，还不快滚！” 陈云婷听了这话，脸色当下有些不好，本想再说什么，老王妃身后的嬷嬷上前推了她一把。 “老祖让你滚出去，没有听到？” 陈云婷沉了口气，冲老王妃行了个礼，然后退了出去。 当下屋里只剩老王妃的人了，辛娅忙让陆雪微她们给周王诊治。 陆雪微和傻姑来到床前，看到躺在床上的周王。他与宸王有几分相似，不过年纪大一些，脸色憔悴，若忽略这一点，他其实只像是睡着了一般，呼吸也很平稳。 因为时间紧蹙，陆雪微让傻姑来诊脉。 只是刚摸到脉，外面有了响动。 辛娅暗骂了一声什么，忙冲陆雪微使了个眼色，陆雪微拉着傻姑站到了老王妃身后。 同时，一穿绯色宽袍的女子走了进来，身上珠玉环佩，一身贵气。她长得极为明艳，五官深邃，妆容浓丽，尤其那双眼，狭长而眼尾上挑，带着几分魅惑之色。 女子进屋，冲老王妃行礼。 “母亲，您来了。” 老王妃冷哼一声，“怎么，老身想看看儿子，不能来？” 女子露出诚惶诚恐之色，“母亲这是说的什么话，倒好似指摘儿媳做得不对。自殿下病后，儿媳在外要照应军务政务，在内要照顾您和殿下，还有这么多俗务，自认兢兢业业，若是哪里做的不好，母亲责罚就是。” 说着，周王妃红了眼睛。 老王妃沉下一口气，“你既然这么忙，以后杉儿又老身照应就是。” “母亲这是说的什么话，莫不嫌儿媳照顾的不好？” “老身……” “母亲，若您这么说，那儿媳便索性什么都不管了，也省得您疑心重。” 老王妃被这周王妃噎的一句话说不出来，陆雪微听到这里也明白了，估计是外面的军权和家里的中馈都由周王妃掌管。她撂下不干，外面和家里都得生乱。老王妃这是被她拿捏住了。 “你也不必说这些，老身只是想看看儿子罢了。”老王妃忍下一肚子火气道。 “您当然可以来看带殿下，只是陈大夫正在给殿下诊治，您把人赶出去，只怕会耽误殿下的病。”周王妃依旧和气道。 “她治了这么久，杉儿还没有醒，早该换大夫了！” “之前殿下生死徘徊，还是陈大夫给拉回来的，当时您不也说陈大夫医术高深，怎么现在不认了。治什么病，也不是说好就好的，好在殿下情况稳定了，再假以时日定能醒过来。母亲虽心急，但也要考虑殿下的身体。” 老王妃听了这话，被气得不轻，可再说也无用。因为周王妃已经让陈云婷继续给周王诊治了，老王妃担心弄巧成拙，当下也只能忍了。 “既如此，老身就等着好消息了。”说着，老王妃带人往外走。 “咦，这两个似乎是生面孔吧？”周王妃挡住了陆雪微二人，上下打量着。 “怎么，老身身边什么人伺候，你也要问的清清楚楚？” “儿媳是担心母亲。” “用不着！”老王妃一甩袖子，带着身后的人大步离开。 第547章 见到他 回到老王妃那院，陆雪微二人解下头巾。 辛娅叹了口气，对老王妃道：“王妃来的太快了，根本没有时间给二位神医把脉。” 老王妃气得拍了一下桌子，而后看向陆雪微师徒：“你们先在这儿住下，老身会再找时机的。” 陆雪微点头：“不过看周王殿下神色还好，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事，老王妃可放心。” “真的？” “是。” 得了这话，老王妃稍稍安下心来。 “只是，周王迟迟不醒，确实有些蹊跷。”陆雪微道。 老王妃点头，“正是如此，这都昏迷一个多月了。” 老王妃又带着陆雪微他们去了王妃那院几次，不是被阻在门外，便是王妃陪着，总之一直没有机会。眼看半个月后又过去了，周王还是没有醒，老王妃心急如焚。 傻姑一边吃着地瓜干一边分神说了一句：“周王再这样沉睡下去，全身血液不通，别说醒不过来，即便醒过来了，也有可能落下残疾或者变傻。” 老王妃一拍腿，“这毒妇为了称霸碧落城，竟想害死我儿，实在太歹毒了！” 辛娅劝了老王妃几句，又看向陆雪微道：“陆大夫，老王妃在府上的境况，您二人也看到了，可有什么办法能帮帮老王妃和周王。” 动脑子的事，傻姑不参与，嚼着地瓜干，翘着二郎腿。 陆雪微干笑，拍了傻姑腿一下，她这才不情愿放下了。 “我师父其实武功不错。”说着陆雪微看向老王妃，淡淡一笑：“如若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夜探也是个法子，只是若是被发现了……” 老王妃忙道：“老身自然会保令师，说她是得老身属意的。” 陆雪微点头，不光老王妃等不及，她也快没耐心了。这些日子一直被困在老王妃这院，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顾承继。 不过她跟辛娅闲聊的时候，拐着弯打听给周王看病的中原大夫，从辛娅口中得知。陈云惜和顾承继眼下都是王妃的亲信部下，陈云惜处理军务，顾承继带兵。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们都住在王府。 “那还要劳烦辛娅嬷嬷带着我师徒二人在王府走走，我们即便要夜探也的记住路不是，若别人发现，也好找地方藏起来。”陆雪微道。 老王妃不疑有他，对辛娅道：“你这两日带着她们师徒先熟悉王府。” 从老王妃院里出来，辛娅便带着她二人出门了。一则为熟悉王府，二来也是为了让府上的人熟悉她俩，这样才能以老王妃身边丫鬟的身份在府上走动。 这周王府很大，不过相对于宸王府的杂乱无章，这里一排排院落却是十分整齐，颇有中原园林的风格。 “我们老王妃和周王曾流落于北魏，王妃也喜爱中原文化，这王妃几经改建才成现在这样。”辛娅边走便跟她们说。 陆雪微点头，“如此，还方便我们记路。” 那宸王府那样的，山重水复，柳暗花明，不住上一年半载，根本记不清，实在太容易迷路了。 辛娅带他们走到一条廊子，这廊子完全照着中原的样式修建的，回廊四合，雕梁画柱。只是刚转个弯，不期然竟与顾承继对上了。 他身边还有陈云惜，二人大步往这边走来，神色都有些严肃。 辛娅瞧不上他们，再说她也是老王妃院里的，只是退到一边让开了路。 陆雪微眼看顾承继从自己身边走过，带来了一阵风，然后风过无痕。他没有看她一眼，径直往廊子那边去了。 “颜璟，你太冲动了！”陈云惜追着颜璟说了一句。 颜璟神色肃冷，停下步子看向陈云惜道：“我觉得这不叫冲动，而是纪律严明。” “可这到底是是乌月，纪律也得变通，军中将士本来对你中原的身份就命案，你又杀了一个乌月将领，他们意见很大。”陈云惜叹了口气。 颜璟蹙眉，“我并不想当什么副将。” “颜璟，你再忍忍，为了我，好吗？”陈云惜央求道。 颜璟眸中疏离依旧，淡淡道了一句：“我们先去见周王妃吧。” 看着二人远去，陆雪微双手慢慢握成拳头。 “这两人武功很厉害，你们对上他们，一定要避开。”辛娅小声道。 陆雪微慢慢呼出一口气，“这二位就是您之前说的中原人？” “可不呢，跟那陈大夫一起的。” “他们是……夫妻？” 辛娅迟疑了一下，“好像是。” 陆雪微只觉一股怒火往上冲，“他们住在哪个院？” “啊？” “我的意思是，以后避着他们。” 辛娅指着前面，“诺，咱们拐下廊子，再走几步就到了。那门匾上提的是中原的字，叫广蔚轩。” “好，我记下了。” 他们一路走着，辛娅碰到相熟的下人，便跟他们说，身后这两个是老王妃身边的下人。这样熟悉了两天，陆雪微对王府的布局已经了如指掌了。 第三天的时候，陆雪微主动要求去外院拿老夫人浆洗好的衣服。 “陆大夫，我跟你一起吧？”辛娅嬷嬷问道。 “不用，我得自己走一趟，才知道这路认得准不准。”陆雪微笑道。 辛娅点头，“那遇上什么事，只说是老王妃身边的丫鬟，他们不敢为难你的。” “好。” 陆雪微特意绕了大圈，却也没见到顾承继，待拿了衣服回来，不想过一条甬道的时候遇上了他。陆雪微心下一喜，可见顾承继一脸冷沉，看都不看自己，又如一盆凉水泼到头上。 他应该是刚从外面回来，身上穿着玄色铠甲，腰间陪着长剑，身体挺拔，大步向前。见过他这两次，总觉得他整个人带着森严的冷意，让人不敢亲近的样子。 眼见他越走越近，陆雪微停到原地。 可他依旧没有看她，而且马上就错过去了。 陆雪微心思一转，往前走了一步，故意自己绊住自己，整个人向前扑了过去。 他应该会接住自己吧？ 哪怕只是出于礼貌…… 然，她想到多了，在她要扑上去的时候，他竟然退后了两步。然后她跌倒了他面前，托盘的衣服也散了一地。 嘶，磕着膝盖了，是真疼。 第548章 颜璟 她仰起头，可怜兮兮的看着面前的人，“我好像崴到脚了，你能扶我一下吗？” 她用的中原话，颜璟看着她不语，眼眸深了深。 “你也是中原人吧？” 颜璟冷冷睨了她一眼，而后绕开她，继续往前走。 陆雪微坐起身来，回头看着他越走越远，气得想捶地。不过仔细一想，顾承继不就这性子，对除她以外的女子从来没什么怜惜之情。 那现在的他对陈云惜呢？ 陆雪微不敢想，想想都要抓狂，她把衣服叠好，重新端起托盘，起来继续走自己的。 看来颜璟回府可能经常走这条路，她要好好记住，以便不时来个偶遇，先加强印象最好。 她之前跟傻姑商量，要不直接把顾承继掳走，然后给他恢复顾承继的记忆。 可傻姑说，他刚植入颜璟的记忆，又很快换回来，很容易造成记忆混乱，这还是轻的，随着两重记忆纠缠，极有可能让他精神崩溃。 所以即便也换回记忆，也得容他一个时间。 这个时间，傻姑勉强定在一年。 可这一年，她又不能什么都不做，至少也要阻止颜璟和陈云惜在一起吧。虽然他们已经在一起了，她恨得没法，但也要凭一己之力，让颜璟远离这个女魔头。 颜璟走到甬道尽头，回头去看，但见那小丫鬟已经起身，端着托盘走了，腿脚便利，这哪像崴脚了？ 又过了一日，老王妃得到消息，说是碧落城在和王城的冲突中，死了十多名兵士，王妃紧急去军营议事了。 “王妃不在府上，想来那陈将军和颜副将应该也不在，今晚是个好时机。”老王妃道。 辛娅点头：“老祖您这时候去看望周王，那王妃肯定赶不回来，这样就能让两位神医给周王诊治了。” 老王妃摇头：“王妃分明在防着我，即便她出府，肯定对下面的人也有交代。我们进不去，只怕还要打草惊蛇。” 辛娅叹了口气，“王妃这样做太不通情理了。” “哼，定是有阴谋。”老王妃拍了一下桌子，抬头冲陆雪微道：“陆大夫，今晚就麻烦就你和令师了。” “好，老王妃且等消息就是。” 陆雪微和傻姑回去准备，临走的时候，傻姑还把老王妃屋里的一盘点心给端走了。陆雪微嘴角抽了抽，也不该老王妃说事的时候，直接忽略傻姑跟她说了。 而且老王妃总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她们，只怕再不露一手，她们就要被赶出去了。 “老祖，这二位医术能行吗？”辛娅担心道。 老王妃叹了口气，“老身派人跟太师夫人打听过了，太师夫人对这二位是赞不绝口的，而且太师已经痊愈了，但现在王妃主政，他只能继续休养，免得被王妃盯上。” 回到屋里，陆雪微先换上夜行衣，出来见傻姑还没动，正捧着圆滚滚的肚子躺在罗汉床上。而桌子上的那一盘点心已经被她吃了，一块也不剩。 “师父，这一次咱们可不能失手。”陆雪微道。 傻姑打了个哈欠，“时辰还早。” “嗯，再稍等一下。” “那我先睡会儿。” 陆雪微想阻止，但见傻姑哈欠连连，倒不如让她睡会儿，免得待会儿没精神，影响大事。可她错估了一事，那就是傻姑睡下后，在她耳边敲锣打鼓都叫不醒。 眼看时辰晚了，陆雪微吃力把傻姑拉起来，大声唤着，怎么也唤不醒，再一松手，她人就躺了回去。 陆雪微没办法，只能戴好面纱，一个人出去了。 她轻功还行，对上普通的兵士也没问题，但高手不行。这府里也没高手吧，她这样安抚自己。 此时已过子夜，她偷摸潜入园子，避过巡夜的守卫，而后摸向王妃那院。院门口有守卫，她只能翻墙进去。 待落地，见屋门口也有守卫，此时二人正在打瞌睡，她轻声上前，挥手洒了一把迷药。 二人出溜到地上睡熟了，陆雪微轻轻推开房门，屋里有丫鬟守夜，她一个一个都迷晕了过去。 来到周王床前，她借着烛火，先查看了一下他的面色，而后给他把脉。脉象虽然虚弱，但一时还查不出什么病来。 她想着先前傻姑说的，再次检查周王的身体，甚至脱了他的上衣检查。 此时外面有了动静，陆雪微忙把周王放好，把蜡烛放回去，同时来到门前。 透过门缝往外看，见颜璟竟然走来了。 陆雪微暗道倒霉，他不是军中副将？怎么没去议事？ 容不得陆雪微多想，颜璟已经走到了门口，叫了两声守门的人却没有叫醒，他意识到不对，推门进来。 他往里屋走了两步，警觉到什么，突然停下步子。手同时摸上腰上的剑，而后猛地回身，一把迷药洒了过来。 颜璟早有准备，已经捂住了口鼻，同时剑朝黑衣人杀了过去。 陆雪微和他交过手，知道他警惕性很强，于是佯装慌了手脚，露出破绽来。在他刺过来时，连连后退到门外， 同时手中扔了一火龙球。 火腾的冒起，他不妨只得退后两步，趁这个时机，陆雪微赶忙翻墙出去了。 颜璟穷追不舍，陆雪微逃到园子里，匆忙把夜行衣脱下来团到一处，而后低头往老王妃那院走。刚走到廊子上，一把剑抵到了她面前。 陆雪微装作吃惊的样子，匆忙抬头看向颜璟。 “你……你做什么？” 颜璟静静的打量着陆雪微，她身上是府上丫鬟穿的衣服，而且是老王妃的人，他便是怀疑她，也要拿出证据来才行。 陆雪微以为他会盘问她两句，哪知他却收了剑，似乎真的一点都不怀疑她。 那定是不可能的！ 他不但怀疑她，可能已经猜准了是她。 陆雪微想了想，要不要干脆把他迷晕，然后带走？ 不行，一来不容易的得手，二来即便绑回去了，也不能一直绑着吧，她又不是陈云惜。 想到这里，她呼出一口气，抬头看向颜璟，微微一笑：“你就是颜副将吧，听说你是中原人，我也是啊，我们可是老乡。” 颜璟瞥了她一眼，转身要走。 陆雪微忙上前拉他，却被他一下挥开了。 他竟然甩开她了，明知道他没有顾承继的记忆，可一样的脸，再想起自己不远万里来找他，不由委屈的眼睛都红了。 “你怎么这么凶！”她红着眼道。 颜璟大概觉得她莫名其妙，冷冷看了她一眼，转身大步离开了。 第549章 周王妃的目的 陆雪微气得咬牙，不过总算逃过一劫。 她回到屋里，待第二天一早傻姑醒来，她把周王的情况跟她说了。 “我摸了周王的脉，虽然虚弱，却没有什么异常。不过他背后有一片黑斑，有拳头大小。” 傻姑一边伸着懒腰一边听陆雪微说，等她说来，来了一句：“中毒了。” 陆雪微点头，“我也怀疑是中毒，不知是中了什么毒？” “那黑斑是不是成雪花状？” 陆雪微迟疑了一下，昨晚烛光昏暗，而且时间又急，她并没有看太清，“应该是雪花状。” “玄冰。” “这毒的名字叫玄冰？” “嗯，我曾在医书上看过这种毒，源于南晋的南疆，乃一和尚发明的。” “和尚？” 傻姑难得严肃下来，道：“世人八苦，病痛是身体上的痛，不分好人坏人。这和尚怜悯得了重病不能治愈，只能活活受罪的人，于是发明了这种毒。服下这种毒，五感全失，昏睡不醒，平静的走向死亡。这种毒的特征就是中毒者，后背有一雪花状的黑斑，等到黑斑有两个拳头大，人便会毒发身亡。” “周王竟是中毒了。” 师徒俩梳洗好后，去了老夫人那里。 老夫人眼窝发青，一脸疲惫，显然是昨晚没有睡好，一直等着陆雪微的消息。见她们进来，忙坐直身子，有些紧张的看着陆雪微。 陆雪微先上前行礼，而后默了一下道：“周王可能是中毒了。” 她把昨晚的情况，以及后来和傻姑推测的这种毒，详细的跟老夫人说了一遍。 “定是那毒妇！”老王妃听完，气得直拍桌子。 陆雪微有些不懂，若说周王病了，她为了夫君，必须担起碧落城的大任，这可以解释得通，可专门害周王，她图什么？ 图权？ 可这乌月三城城主乃亲兄弟，互相制衡，她即便能掌控碧落城，可一旦其他两城听闻她一女子坐镇，必定会联手对付她。 除非她胃口大到可以把其余两城都吞并！ 只是据闻，碧落城在三城中是兵力最弱的那个。 老王妃想到儿子是中毒，而且随时可能毒发，她就坐不住了，起身就要去找王妃理论。辛娅和陆雪微忙拦住了她，让她不要冲动。 “老祖，若真是王妃要害殿下，她如今掌控王府，只怕你说破此事，她会对您不利。”辛娅劝说道。 老王妃冷哼一声，“她还敢杀了我不成？” 陆雪微道：“她敢。” 老王妃僵了一下，随后长叹：“她连我儿都害，自然不会顾惜我这条老命。” “所以此刻，您更该谨小慎微，不让她觉得您会威胁到她。”陆雪微道。 “可我儿……” 陆雪微想了想，道：“周王妃眼下还需要周王，不会让他出事的，只是这毒必要尽快解，不然对周王身体会有很大的损伤。” “陆大夫可有办法？”辛娅看向陆雪微。 “师父我们两个今晚再去王妃那院一趟，这次是确认周王是不是中的玄冰之毒，如果确实是，那就比较麻烦了。” 这种毒并不常见，傻姑也不知如何炼制解药。 她想要研究出解毒的方子，首先需要知道拿到这种毒或者知道这种毒里怎么配制的，然后再炼制解药。 这个过程很复杂，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成的。 但见老王妃神色焦虑，毕竟是年纪大了，已经有些扛不住了。 “您放心，既然我们师徒俩来了王妃，得您所托，一定会想尽办法救周王的。”陆雪微道。 老王妃感激道：“那就拜托二位神医了。” 入夜，傻姑吃得饱饱的，又打起了瞌睡。 这次陆雪微说什么都不让她睡了，带着她在院里转圈圈。 “师父，如果确定周王所中之毒是玄冰，你能炼制出解药来吗？”陆雪微问，她是觉得傻姑很厉害，应该没有问题。 “玄冰啊……”傻姑打了个哈欠，“不能。” 陆雪微瞪大眼睛，“您都没有试过，怎么确定不能？” “服下玄冰后，五脏六腑被损，而且这种损伤是不可逆的。我们能做的仅仅是压制毒性，让中毒之人可以延长性命。” 陆雪微歪头打量傻姑，见她一副认真的样子。这傻姑有时傻有时不傻，她已经见怪不怪了。 无论怎样，还是要先确定。 夜过子时，四下静寂无声。傻姑换上夜行衣，悄摸潜入了王妃那院。 这两日王妃不在府中，唯一需要防着的就是颜璟。 陆雪微躲在院门外一处隐秘的地方把风，好巧不巧的，那颜璟竟然又来了。他身后还带着几名侍卫，应该是巡夜的。 见他们要往院里面走，陆雪微灵机一动，忙喊了一声：“救命啊，见鬼了！” 她这一声，成功引起了颜璟他们的注意，接着他们朝这边跑来。 陆雪微装作害怕的样子，朝着他们跑了过去，待要跑到跟前，她故意绊了一跤，跌坐在地上，佯装可怜的样子。 “我看到一个黑影朝那边过去了！”她指着园子深处。 那几个护卫看了颜璟一眼，见他点头，便忙朝陆雪微所指过去了。 陆雪微抬头，默了一下，问道：“你怎么不去追？” 颜璟眯眼打量着她，显然并不信她的话。 “你看我做什么？”陆雪微有些心虚道。 颜璟沉下一口气，转身就往王妃那院走。傻姑还没出来，陆雪微慌忙起身，心思一转，朝他扑了过去。 颜璟大概不妨，被她得逞了。 她抱着颜璟的腰，惊慌道：“你别走，我一个人好怕！” 颜璟想要挣开，她就用力抱紧。闻着独属于他的气息，陆雪微一直以来彷徨的心，仿佛一瞬间就沉静了下来。 他就是顾承继，这一刻她用身体的触感真真切切感受到了。 陆雪微正自我感动，手腕上突然一痛，她下意识放开了手。他是用剑柄隔开，同时催动内力把她的胳膊弹开的。 这一下是真疼，震的她胳膊要废掉。 “你一个大男人怎么欺负女人，太过分了！”她红着眼气哼哼道。 放在以前，他怎么舍得伤她！ 颜璟见陆雪微眼睛红了，心下微微有些不舒服。而同时这个时候，真有一个黑影闪过，而且是从王妃院里出来的。 颜璟深深看了陆雪微一眼，接着去追那黑影了。 第550章 云惜是我妻子 陆雪微见他离开，先松了一口气，同时又开始担心起傻姑来了。傻姑的轻功很好，即便是颜璟应该也 追不上，可她担心她迷路。 陆雪微回到屋里，好在没过多久，傻姑回来了。 “这人太厉害了，我差点就被他抓住了。”傻姑气喘吁吁道。 陆雪微忙让她把夜行服脱下，然后藏到了床板下面。等了一会儿，见院里依旧平静，她这才松了口气。 “怎么样？”陆雪微忙问。 傻姑打了个哈欠道：“玄冰。” 陆雪微微微一叹，还真是玄冰，这下可麻烦了。 而且周王中毒已深，情况已经十分危急了。若她们救不了周王，自然也就没有必要留在王府了，到时她还怎么接近颜璟。 她还想着揭穿陈云惜的阴谋，让颜璟心甘情愿跟她走，而后等一年后再让他恢复记忆呢！ 陆雪微考虑了很多，等回过神儿来，才发现傻姑已经趴在床上睡着了。 第二天，陆雪微跟老王妃说明了情况，老王妃听说无药可解，一下子急哭了。 “若是尽快调养，活十年八年的不成问题。”傻姑道。 老王妃虽然心痛，可只要儿子眼下能活着，以后再想办法就是。 “神医有什么法子？” 傻姑道：“我写个方子，你们照着方子配药，然后炼制成药丸，每夜偷偷让周王服用，约莫十来日，周王就能醒来了。” 陆雪微看向老王妃：“只要周王能醒来，一切就好说了。” 老王妃点了点头，随后又露出忧色来：“只是每夜都去，怕是不能成。” “老王妃放心，我们师徒会想办法的。” 傻姑写好方子，陆雪微拿着辛娅给的腰牌，一个人出府去了。她故意绕到繁华的东街，先去了皮货铺，又去了胭脂铺，沿着东街的集市走了一大圈，围观了一场杂耍，而后偷摸溜了出去。 若是有人跟踪她，那她此时应该已经把人甩开了。 她去了西市卖药材的地方，乌月盛产药材，所以傻姑这方子上的药材虽然不常见，但在西市跑了几家药铺，又在街上两侧贩药的摊子上买到了。 她提着药材往回走，经过一个胡同的时候，特意绕了进去。 胡同四通八达，陆雪微只管往岔路上走，走过一个卖烤肉饼的小摊前买了两个。 颜璟眼见陆雪微进了一个胡同，忙追上去，拐了一个弯儿，却见她正靠着墙吃肉饼，见到他跟来，只是冲她笑了笑。 显然，她发现了。 颜璟走上前，先看了一眼她另一只手上挎的药包。 “吃吗？”陆雪微举着手里的烤肉饼道。 颜璟沉眸，静静的看着陆雪微。 “牛肉馅的，我知道你不喜欢吃羊肉，受不了腥气。”陆雪微道。 颜璟眼睛眯起，他怎么知道他不喜欢羊肉？ 他记忆中，自己是能吃羊肉的，可最近吃了一次，却被羊肉的腥气熏得差点吐了。他的口味变了，与之前大不同。 “你到底是什么人？”他问。 “中原人，游医，老王妃请进府给周王治病的。”陆雪微直接摊牌。 颜璟没想到她竟然坦白了，神色微微怔了一下。 “你吃不吃？”陆雪微又举起手里的肉饼。 颜璟摇头，“不用。” 陆雪微收回去，“那就便宜我师父了。” “你们在偷偷给周王治病？” “是。” 陆雪微直面颜璟，嘴角微微一笑，“你可以跟王妃告密，但我相信你不会。” “凭什么信我？” “不论你变成谁，骨子里的正义感不会缺失的。”陆雪微道。 不论他是谁，有没有顾承继的记忆，她始终信他。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会懂的，但需要时间，如若你信我一分，那就记住一句话。” “什么？” “陈云惜姐妹不能信任。” 颜璟脸一沉，“你是什么人？为何与我说这话？你不知道云惜是我妻子？” 陆雪微皱眉，“你真当陈云惜是你的妻子？” “自然！” 陆雪微瞳孔一缩，扔下手里的药包和饼子，接着朝颜璟打了过去。 颜璟不妨，忙出手还击。对方根本不会什么武功，他只两招就把这女人双手缚住了。 她用力挣扎，他只能加大手劲。 “啊，好疼！”陆雪微惨叫一声。 颜璟忙松开手，却不想陆雪微专身朝他扑来，一脚大力踩在他脚尖上，疼得他皱起眉头来。然不等他计较，她已经推开了。 “抱歉，我可不是故意撞你怀里的。”陆雪微装作可怜弱小的样子，同时手缩回袖子里，而手缝有一根银针。 刚她故意踩颜璟的脚，同时用这根银针扎了他一下。 因为脚上的疼，所以他没有发觉背后被扎了。 陆雪微仰着脖子，“反正我们的秘密，你都知道了，你要是想助纣为虐，那不妨现在杀了我。” 颜璟深深看了陆雪微一眼，转身往外走去。 陆雪微看着颜璟的背影越走越远，小小的呼了一口气，同时心里升起一股酸涩来。 其实从傻姑那得知顾承继的记忆已经被取代，而在颜璟的记忆里，陈云惜是他妻子的时候。她就配制了这一味毒，用银针浸入，只要划破皮肤，毒素深入，而中毒之人无所觉，只是在行房事的时候……咳咳，不行了。 当然，这毒是可以解的，缓兵之计吧。 毕竟这非顾承继所愿，她再气再不甘，最后也只能认了。但少一次是一次，她眼下能错的仅此而已。 回到王府，陆雪微把药包给傻姑，让她炼制。 这时辛娅急匆匆过来了，说老王妃不好，请她赶紧过去。 她过去的时候，老王妃昏了过去。她先把了脉，原是气急攻心，再加上多日来的燥郁，损伤了身体，这才昏了过去。 陆雪微给老王妃喂了一粒参丸，同时用银针刺激，让她醒了过来。 辛娅扶着老王妃坐起身，喂她喝了两口水。 “这毒妇……她要毁了我碧落城啊……”老王妃气道。 辛娅忙安抚：“老祖，您先别气，咱们再想想办法。” “能有什么办法，杉儿还没醒，军务都由她说了算。”老王妃急得直拍着床柱。 陆雪微怕老王妃再昏过去了，忙道：“您不能急，若因此伤了身体，殿下怎么办，他还指着您救他呢！” 老王妃想到儿子，眼睛不由红了。 “她要联合王城一起攻打苍月城，可战事一起，必定生灵涂炭。而他们一起灭了苍月，王城必定回头就灭碧落城，平日里那么精明一个人，老身不相信她会想不到这一点。” 第551章 用药也不行 陆雪微在乌月这么久，对目前的形势，大体也有些了解。三城互相支撑，才能三足鼎立，各自安好。一旦哪两方联合，另一方必定遭殃，而平衡被打破，剩下的两方绝对会拼个你死我活。 倒是乌月大乱，而四方虎视眈眈的，这可能就不是内乱了，更可能灭国。 “您别急，这于王妃没什么好处，或许里面有误会。”陆雪微道。 “没误会，她是为了报私仇。” “啊，什么私仇？” “先帝在世时，曾指了她和宸王的婚事，谁知宸王不喜她，当众退亲，让她丢了颜面。她转而用狐媚子的手段勾上我儿，嫁做周王妃后，她还记恨着宸王，害两城一直冲突不断，这次便是想彻底毁了宸王。”老王妃道。 陆雪微皱眉，竟还有这样的事。 她在宸王府住过，知道宸王没有娶妃，甚至连侍寝的女子都没有。 这周王妃若真是为了私仇，而置乌月百姓于不顾，那就太狠毒了。 “眼下只能期望，我师父研制出那丹药，让周王连着服用十日。若他能醒来，便能阻止周王妃，一切就不晚。” 老王妃点头，“只能寄希望于此了。” 颜璟靠坐在栏杆上，左手持酒囊，不时仰头灌一口。他看着庭中一株石榴，目光里带着茫然。 “无论你变成谁，骨子里的正义感不会缺失。” “陈云惜姐妹不能信任。” 颜璟脑海里反复回想着女子这两句话，这不该是一个陌生人说的话。还有那女子看他的眼神很复杂，里面似乎有太多的情绪，欢喜的、难过的、不安的、坚定的…… 难道她认识他？ 可他并不认识她啊！ 这时陈云婷从外面走来，见颜璟坐在西院的走廊上，想到姐姐的交代，心中虽然无奈，但还是朝他走了过去。 顺着他的目光，陈云婷也看到了那颗石榴。 石榴挂满了枝，沉甸甸的压着，只是还未到八月，还没成熟。 “听说这石榴是甜的。”陈云婷道。 颜璟举起酒囊又喝了一口，没有回答陈云婷，更没有看她。 陈云婷在一旁坐下，微微叹了口气，“军营里的事，我听姐姐说了，她很担心你。” 军营中有兵士欺辱女子，被颜璟处斩了，本是为了正军纪，只是他是中原人，这身份就尴尬了，乌月的将领不满，周王妃只能先免了他的官衔，让他留在王府守卫。 为此事，她姐姐和颜璟也闹得不甚愉快。 “听姐姐说，碧落城联合王城马上要攻打苍月了，战事一起，王妃必定会复用姐夫你的。”陈云婷到 “我们为何留在这里？”颜璟看向陈云婷问。 陈云婷笑容僵了一下，而后道：“姐夫你忘了么，你生了一场重病，周王妃帮我们找到了一位名医治好了你，为了报答周王妃，我们用两年的时间帮她一统乌月。” 颜璟轻嗤一声，“一统乌月？” 陈云婷叹了口气，“成与不成，我们尽心就是了。” “我们中原人搅进人家乌月的内乱中，甚至推波助澜，帮周王妃谋害周王，成就她的野心，这无异于助纣为虐。” “姐夫……” “这般的话，倒不如病死。” 陈云婷皱眉，“姐夫，你怎么能这么说，若是让姐姐听了会伤心的。” 颜璟沉下一口气，继续喝酒，不再说什么了。 陈云婷想劝颜璟宽宽心，可其实她自己也很苦恼。她是个大夫，应该治病救人，而不是给人下毒，眼看着他的生命慢慢虚弱下去，直到死亡。 这于她来说太煎熬了！ 陈云婷起身，正要离开，颜璟又问了他一句。 “你真的治不好周王的病？” “姐夫……” “又或者，你得了周王妃的属意，并没有认真给周王看病？” 陈云婷干巴巴道：“姐夫你想多了。” 说了这句，陈云婷急忙离开了。 颜璟瞳孔微缩，又想起那女人手里的药包，她也是大夫，她在救人吗？ 入夜，颜璟用过晚饭，靠在矮塌上，睡意昏沉。感觉有人进来了，带进一股清风，他睁开眼见陈云惜正在解身上的铠甲。 他再次闭上，不多一下，一具微凉的身体靠近他怀里。 身体本能的往旁边避开，这一下，二人都有些尴尬。 她是他的妻子，对于她的触碰，他却很抵触，甚至是……恶心！ 陈云惜坐到一旁，手在袖子下暗暗握紧。自他换了记忆，已经三个多月，他还是没有办法接受她，这让她十分挫败。 凭什么她就不可以，她这么爱他啊！ “你不能总这样。”陈云惜难过道。 “抱歉。” 陈云惜呼出一口气，继而开始解自己的里衣，“你只是不太习惯，我可以让你慢慢适应，只要你别回避。” 见陈云惜解开了外衣，颜璟别开眼，起身要，却被陈云惜压了回去。 “夫君，我是你的妻子啊，你不该这样对我。”陈云惜看着身下的人，委实的眼眶都红了。 她做了这么多，不值得拥有他吗？ “你说了给我时间……” “我给你的已经够多了。” “可我接受不了！” “那就勉强一下自己，接受我吧。” 陈云惜低头，颜璟避开。 只是这时候，颜璟觉得全身热了起来，一股热流向下面冲去。同时，整个人也晕晕的，天旋地转一般。 这种感觉不对！ “你……”颜璟瞳孔微缩，“你对我做了什么？” 陈云惜神色慌了一下，“没……” 颜璟想到用晚饭的时候，他本来没有胃口，什么都不想吃的，可陈云婷送了一碗馄饨到他屋里，看着他吃下去，这才放心离开了。 “馄饨里下了药？”颜璟皱眉。 陈云惜抿了抿嘴，道：“我们不能一直这样下去，许是因为你生病太久，所以才排斥房事，只要用点药，你就可以恢复正常的。” “让开！”颜璟脸色一冷。 陈云惜摇头，语气坚定道：“今晚，我们必须同房。” 颜璟只觉全身如火烤，然这种满身燥热的情况下，他却觉出了不寻常。他轻笑一声，躺到床上，由着陈云惜折腾。 上面的人也很快发现了不对，眼里露出震惊之色，“为何你？” “即便用药，也是不行。”他淡淡道。 陈云惜犹如被人泼了一盆凉水，整个人僵住了。 他对她不行，即便用药也不行！ 第552章 我不信任你 这个事实打击的她身心发凉，而此刻她就像小丑一般，把自己搞的乱七八糟，而下面的人一点情动都没有，甚至隐隐还有些嫌恶。 她受不了这一切，翻身起来，抱着头逃开了。 颜璟坐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而后出去了。 “姐夫……”陈云婷有些不敢看颜璟。 “这药怎么解？”他冷淡的问。 陈云婷刚看到姐姐从这屋里哭着出来，便知道颜璟没有碰她。 “泡冷水澡，半个时辰，可自动解。”陈云婷道。 颜璟默了一下，朝院门外走去。 离这院不远的园子里有一处冷泉，他找了一处比较隐秘的地方，穿着衣服跳了下去。冰冷的泉水让他激灵了一下，同时身体的燥热也压制了下去。 四下无人，他浸在水里，身体靠着假山。 冷是真冷，但熬过去就好了。 “你泡冷水了做什么？” 颜璟猛地一惊，回头看去，见那女子从假山的洞里探出头来，正一脸惊奇的看着她。 她走来，他竟一点没有发觉。 也是，身体的不适再加上情绪上的烦躁，让他忽略了周围的动静。 他不予理会，然这女子却突然抓住他的手，给他探脉。 他要甩开，她冲他嘘了一声。 这时一队卫兵巡查到此，他只能屏住呼吸，尽量贴着假山，才不会被他们发现。 等到他们离开，女子也放开了他的手。 “她竟然给你下这种药！”陆雪微气得浑身发抖。 颜璟皱眉，她这么气愤做什么？ “你上来吧，我有法子给你解。” “不必！” “你冷泉的水太冷了，你再泡下去，寒气入体，那就不好治了。” “我说了不必。” 陆雪微被他气得脸青，“你这样根本不顶用，正常人或许可以，但你……那地方的血脉封住了，精气出不来，所以泡再久也没用。” “什么意思？”颜璟眸光一冷。 陆雪微装作吃惊的样子，“你自己没有感觉吗？” 颜璟静静的看着她，等着她往下继续。 陆雪微清了清嗓子，道：“我的意思是因为血脉被封住，所以你那话不行……难道不是因为这样，你妻子给你下的药？” “不是！” “那她因为……” “与你无关！” 陆雪微哦了一声，“我也没想管啊，不过是为了救你。你再这样下去，那里可是要废的。” 这话真不虚，她那一针本来没什么妨碍的，可万万没想到陈云惜会给他下那种药。 颜璟此时感觉到那里开始灼痛，好似内里有一把火，要废掉一切似的。 “我为何会这样？”他问。 陆雪微眼珠转了转，试探性道：“大概是因为你许久没行房，猛地用这么烈的方法，身体一下接受不了。” 说完，她盯着颜璟，想看看他有什么反应。 事实他没什么反应，只道：“我不信任你。” 陆雪微长大嘴巴，眼里的喜色遮都遮不住，“所以你和你妻子真的没有同过房？” 颜璟等着陆雪微，显然察觉出她的关注点不对了。 陆雪微干笑一声，“不是，我只是觉得惊奇。你当然可以信我，医者仁心，再说我没有必要害你啊。” 颜璟在衡量这话的可信度，而那里的灼痛也越来越明显。 “我不勉强，不过如果废了的话，那就一辈子都不能……” “闭嘴！” 陆雪微闭紧嘴巴，见颜璟从冷泉出来，这才稍稍放心。 “怎么医治？” 陆雪微干咳一声，“脱了衣服。” 颜璟脸色一沉，手握成拳头。 “隔着衣服也行，我要行针，只是怕准头不够。”未免颜璟转身就走，陆雪微忙改口道。 颜璟脸色这才缓和一些，靠着假山坐下，“你最好别动什么心思。” 陆雪微挑眉，“你觉得我能动什么心思？” 颜璟神色肃冷，他不想猜测她会动什么心思，而这几次碰面，她似乎总想往他怀里撞。还有她看他的眼神，带着说不清的意味。 见颜璟闭上了眼睛， 不想继续跟他磨嘴皮了。陆雪微暗暗吐了一下舌头，心想幸亏今晚睡不着来他院外，本想当一会儿望夫石，不想见他出来，跟着他一路来到这里，这才发现了他身体的异样。 真是幸亏幸亏，不然她可就把他给害了。 暗自庆幸了一会儿，她拿出银针，在那地方行针。 颜璟有些别扭，尽量闭着眼睛不去看。可想到一双手在自己那里，就忍不住的紧张，但出奇的并不讨厌。 要知道陈云惜碰他一下，单只是牵手，他都觉得厌恶。 “好了。”陆雪微轻快道。 颜璟睁开眼，正撞上陆雪微的眼睛，见她看着自己，眼里痴缠着什么。 他垂眸，整理好衣服，“多谢。” 见颜璟站起身要走，陆雪微忙道：“那个，我刚给你通过气血，你至少三个月别同房，不然……气血倒流，可是很危险的！” 颜璟颔首，而后大步想假山外走去。 陆雪微呼出一口气，什么气血倒流的话，自然是骗他的。刚她给他解了那毒，眼下只能靠他自己的意志力了。 傻姑研制出了能压制玄冰之毒的药，眼下最紧迫的就是让周王服用，而不被周王妃发现。 老王妃已经无能为力，只能寄希望于陆雪微她们。 好在这几日，周王妃正在和王城那边接触，一直住在军营里。 这晚，陆雪微和傻姑潜入周王的院子，依旧傻姑进屋，陆雪微在外面把风。 看到颜璟带着一队人马巡查过来，她暗叹一声。明明之前摸准了他们巡查的间隙，大概一刻钟过来一次，刚一拨人离开，怎么又来了一波，还是颜璟带队。 院门前两个守卫中了迷药，此刻正睡得鼾声四起，必然引起怀疑。 陆雪微只得弄出动静吸引他们的注意力，然后朝一处跑了去。 “有刺客！快抓人！”护卫发现了她，朝她追来。 陆雪微东拐西绕的，很快把身后的护卫甩开，而后躲进一处荒废的院子里，把身上的夜行衣脱下来。正要出去，一人挡住了她的去路。 这人是颜璟，他手中握剑站在院门口，目光落到了她身后的竹林里。她脱下夜行衣后，扔到了林子里，打算等会儿再来取。 “颜副将，好巧。”陆雪微尽量笑得自然一些。 颜璟收回视线落到陆雪微脸上，带着几分探究，“你们是老王妃请来的？” “是。” “老王妃不信任陈云婷的医术？” 陆雪微嗤笑一声，“信任？这怕不是信任不信任的问题吧，如若我说毒本来就是她下的呢？” 第553章 对过去产生怀疑 颜璟眸光一冷，紧盯着陆雪微。 “周王妃要做什么，你应该知道，如果周王好好的，她能成事吗？你们是周王妃的人，我不信你没有怀疑过，又或者你本来就知道，而且还是帮凶。” “我不知道。”颜璟忙道。 这话是脱口而出，很怕陆雪微误解他似的。 “我一直在军营，没接触过周王，而且也是最近才知道周王妃的图谋。”因为知道了这些，他才开始怀疑他们做的这些事，到底正不正确。 以前陈云惜告诉她，他们是为了报恩，替周王妃守住碧落城。 可显然，周王妃要他们做的更多，乃是图谋整个乌月，发动一场战乱。 陆雪微默了一下，道：“那我不妨跟你直说了吧，周王是中毒了，这种毒只在南晋有。即便不是陈云婷下的毒，但她也应该知道周王的情况，可她一直给周王用调养的方子，于解毒根本没有一点用处。我和师父做了药丸，可以压制周王身上的毒，让他尽快醒来。这是老王妃所托，也是我们应当做的事。” 颜璟沉默的看着陆雪微，他从她眼里看到了坦荡。 而他自己呢，即便有所怀疑，可并没有做什么。 “其实你不需要做什么，只要当没发现我们就成。”陆雪微带着期冀的目光看着颜璟。 颜璟深深看了陆雪微一眼，转身往外走去。 他这是真当没看到她！ 之后一连几日，每次子时过去给周王喂药，陆雪微在外面把风的时候都会碰到颜璟。他会把身后带的护卫支开，好让她们不被发现。 这一夜，傻姑进去后，陆雪微依旧躲在廊柱后面把风。她看到一队人过来，原以为是颜璟，等近前一些，她才发现竟然是陈云惜。 她手中拿剑，一脸肃冷之色。而且身后带着十多个护卫，身上穿上铠甲，应该是军中的将士们。 陆雪微暗道一声糟了，正不知所措，颜璟从另一侧过来，截住了陈云惜的路。 陈云惜看到他，犹如冰山消融，万物逢春，脸上绽放出最徇烂的花来。她朝颜璟跑了两步，跑到他身前，眼里带着缠绵的情意。 “夫君，你还没睡？” 一声‘夫君’，陆雪微听得清楚，气得她握紧拳头，想上前抽这女人两巴掌。枉她以为陈云惜是个有气节的巾帼英雄，万万没想到能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来，抢走别人的夫君。知道顾承继不会爱上她，她就换了他的记忆，简直卑鄙龌龊到了极点。 颜璟淡淡应了一声，“我刚才周王那儿出来。” “王妃在军营中，让我来看看殿下。”陈云惜道。 “殿下如往常一样，王妃放心就是。” “这样，那我……” “夜色不错，我们去园子里走走吧。” 陈云惜不疑有他，摆手让后面的护卫去别处巡逻，而后挎着颜璟的胳膊，道：“夫君，我知道那晚的事，我做得不对，你不气了吧？” 颜璟没说话，转身朝西边的园子走去。 经过廊子的时候，他往廊柱那边看去，见原本应该躲好的人竟然露出头来，还冲他瞪了一眼。颜璟立时有些恼了，他是为了掩护她，她居然还得意忘形。 虽气恼，不过颜璟还是带着陈云惜往西院的园子去了。 “夫君，你在看什么？” 陈云惜要往后回头去看，颜璟忙指着前面道：“那是芍药吗？” 陈云惜收回目光，顺着颜璟所指看过去，“应该不是吧，我们去看看。” 二人走近一些，确实不是什么芍药，不过这一丛花团锦簇，也是挺好看的。花丛前有石凳，二人一同落座。 陈云惜抬头望向夜空，微微叹了口气：“可惜了，今晚没有月色。” 颜璟没理她，只静静看着远处，那高檐拱角处一盏灯笼，因夜风而晃动着，烛光闪烁，微微的一团光晕。 “夫君，最多一年，等周王妃成就大业，我们就离开乌月。”陈云惜知道颜璟不喜欢这里，于是讨好一般说道。 “你要帮她？” “自然。” “即便会让乌月无辜的百姓陷入水火，即便无数人枉死？”颜璟看向陈云惜，淡淡的问道。 “有牺牲是一定的，但可能换来长久的太平。”陈云惜有些无奈道。 “所以你觉得周王妃做得对？” 陈云惜哑然，她其实并不觉得周王妃做得对，但路走到一半了，她不能回头。 颜璟扭头看向陈云惜，在他的记忆中，陈云惜只是一个猎户女，可在军营中，他看到她练兵，看到她挥舞长枪，看到她作战时指挥若定。 他那时候总有些恍惚，他记忆里的陈云惜和眼前这个真的是一个人吗？ 是陈云惜变了还是他的记忆出错了？ “夫君，你怎么这么看着我？”用一种陌生而探究的目光，陈云惜不由有些心虚。 “我们真的是……夫妻？” 陈云惜眼里露出慌色，“夫君，你为何……为何这么问？” 颜璟摇头，“不知为何，对以前的记忆，我一直很模糊。” 陈云惜忙道：“当然是，我们是夫妻而且很恩爱。因为你生了一场重病，对以前的事记得比较模糊的了，没关系的，想不起来就不想了。” “那晚……” “那晚我不该让云婷给你下那种药，我们可以慢慢来，我不急你也别急。” 颜璟默了一下，“抱歉。” 陈云惜听到这句抱歉，心里却有些难受。 “没事，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总有一天，他会接受她的。 “我们回去吧。”颜璟道。 “好。” 陆雪微躲在园子里一棵老槐树后面，目光追随着二人离开，他们说的话，她断断续续听到了一些，知道颜璟心里多少是有些怀疑的。 傻姑从后面拍了她一下，“走吧，回去。” 陆雪微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这才和傻姑一起溜回老王妃那院了。 屋里，陆雪微把颜璟关于自己以前记忆不清的话跟傻姑说了，问她是怎么回事。 “记忆是一个人全部的经历，我再厉害也不可能把一个人活了二十多年所有的经历，小到看过一片树叶都植入他的记忆中，那是不可能的。所以他以前的记忆其实就是一团模糊，只记得一些重要的人和事而已。”傻姑道。 陆雪微点头，“所以我是不是可以从这方面下手，让他先自我怀疑？” 傻姑想了一下，道：“可以，除非你不怕他会应记忆混乱而精神崩溃。” 第554章 寄希望于颜璟 陆雪微像是被人一下子掐住了脖子，她当然害怕，她又不是陈云惜，只为得到顾承继，得不到便要毁了。 她更愿他安好，即便他永远都是颜璟。 “秦王很聪明，他既然已经怀疑了，这种怀疑只会越来越严重。” “所以？” 傻姑打了个哈欠，“所以不要让他试图去怀疑过去，而是往前看。” 陆雪微还想再问问如何帮顾承继，结果发现傻姑已经睡着了。 翌日，陆雪微起来后，从辛娅那儿拿了腰牌，从王府后门出去到药行去配药了。配了药出来，听到旁边胡同里有孩子和女人的哭声。 陆雪微走过去，见两个穿铠甲的将士正拖着一个瘦弱的男人往外走，一个妇人带着一个小女娃追出来，拦到他们前面一边哭一边磕头。 似乎是想阻止他们将男人带走，两个将士与女人说着什么，女子不听，还抱住了男人的腿。旁边的小女娃吓得嚎啕大哭，张开手想让那瘦弱男人抱着。 瘦弱男人也抹泪，但脸上更多的是无奈。 这哭声引来很多人围观，药材铺的伙计也走了过来。 这伙计会中原语，于是陆雪微问他怎么回事。 “军营征兵，一户一个名额，不管老弱病残，只要是男的，必须补上这名额。我阿耶不想我在战场上丢了性命，他瘸着腿自己去了，我阿娘这几日眼睛都快哭瞎了。”说着伙计叹了口气。 陆雪微皱眉，再看过去，那两个将士显然也没了耐心，将女子用力拉开，而后拖着瘦弱男子快步离开了。 妇人趴在地上哭得十分凄厉，在场的人脸色都不好，显然他们也有相同的经历。 “这家男人身体很弱，一直在吃药，这样的怎么上战场，只怕在军营都熬不了几日。”伙计叹息一声，转身回药行了。 陆雪微转身往外走，见一人挡住了她的路。 “姑娘。” 陆雪微抬头见是司靑，脸上一喜。 “姑娘跟我去一个地方。”说着，司靑转身朝外走去。 陆雪微跟在司靑后面，先沿着长街走了一会儿，接着拐进一个胡同里，她怕王府的人跟踪，不听的回头张望。 “姑娘放心，我们没被人跟着。”司靑道。 陆雪微点头，“你给裴锦将军他们送消息了吗？” 司靑这时听到一小黄门前，敲了三下门。很快门自里面打开，司靑请陆雪微进去。 陆雪微进去，不期然见裴锦正在院中。 “长公主！”裴锦上前行礼。 陆雪微看到他，不由松了口气，这一下她不是孤军奋战了。 “我找到殿下了。”陆雪微道，而后她把顾承继的情况跟裴锦说了一下，又道：“眼下我么能做的就是让殿下先信任我们，而后能心甘情愿跟我们回南晋。” 听陆雪微说顾承继失去了记忆，裴氏皱紧眉头，“这陈将军，她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了！” “她连殿下都偷出来了，一不做二不休，走到这一步，也不难理解。”陆雪微道。 “那长公主，我们能做什么？”裴锦问。 “留在外面支援，有事我会通知你们。” “好。”裴锦点头，又想起一事来，道：“长公主，陛下是女子之事已经传开了，百官哗然，百姓声讨，眼下只能我爷爷和苏太尉代理朝政。” 陆雪微皱眉，“怎么会？” “据说是皇上怀孕了。” 陆雪微呼出一口气，若这样的话，自然是守不住秘密的。 “那我们必须带着殿下尽快回去。” “正是。” 陆雪微回到王府，刚一进门便被两个护卫缚住了双手。 “你们做什么？” 那两个护卫不懂中原语，只是推着她往前走。 这时颜璟走来，从那连个护卫摆了一下手，那两个护卫才把她放开。 陆雪微揉着胳膊，“怎么了？” “王妃回府了。”颜璟道。 “啊，那？” 颜璟点头，“她已经发现了。” 陆雪微四下看看，前院有很多护卫，这时候想跑都不容易。但即便能跑，她也不能丢下颜璟和傻姑。 “我们只是把你送回老王府那院看守起来，所以不用担心。”颜璟淡淡道。 陆雪微叹了口气，只能跟着颜璟往后院走。 回到老王妃那院，陆雪微回头看了颜璟一眼，而后才进去。院门在身后关上，接着是落锁的声音，她刚才还看到外面有很多守卫。 颜璟看着面前上锁的院门，眉头几不可闻的皱了一下，刚陆雪微看了他一眼，那一眼里满是信任。她凭什么信任他，明明是不太熟的两个人。 陆雪微走进院里，但见傻姑正坐在西边的廊子上嗑瓜子。陆雪微叫她来，把手里的药包给了她。 “劳烦师父去炼制药丸。” 傻姑接住，倒也没多问，往她们那偏院去了。 辛娅站在门口，请陆雪微进里屋说话。 她进去时，老王妃靠在矮塌上，额头搭着一条湿毛巾，王妃这么做等于囚禁，一点面子也没给老王妃。 见到陆雪微进来，老王妃忙坐起身，“陆大夫，我儿没救了！” 陆雪微坐过去，先安抚老王妃道：“您先别急，我们再想办法。” 辛娅叹了口气，“今日老王妃带着令师去看殿下，原以为没有机会的，不想守卫竟然放行了。我们进去后，老王妃忙让令师给殿下看诊，而令师正诊脉的时候，王妃自屏风后出来了。” “因为听到了我们的对话，知道令师这几日一直在给殿下服药，当下大怒，说老祖糊涂了，这样做会害死殿下。为了杜绝我们再插手殿下的病，便下令将我们所在这院里，没有她的命令不能出门。” “这毒妇见我儿情况好转了，生怕他醒过来，这才迫不及待的把我们锁起来了。”老王妃气得眼前一阵针发黑。 看到儿子手脚有了反应，只要再坚持吃几日的药便能醒来了，不想这个节骨眼被那毒妇发现，怪只怪她太大意了。 那毒妇分明是看到周王病情有好转，想弄清楚情况，故意躲在屏风后，偷听她们说话。 陆雪微点头，辛娅这么一说，我便明白前后的事了。 只是她们如今被困在这里，再想神不知鬼不觉的翻墙出去给周王喂药，那是不可能了。王妃肯定会加强守卫，不论是老王妃这里还是周王那里。 “陆大夫，这可怎么办？” 陆雪微蹙眉道：“只能寄希望于一个人了。” “谁？”老王妃忙问。 “颜璟。” “他怎么会帮我们？” 陆雪微把这几日夜里去给殿下喂药，每次都是他做掩护的事跟老王妃说了。 “这人为何帮我们？” “他是被周王妃和陈云惜蒙蔽了，并不知道周王为他们所害。他本可视而不见，但他是个正直且有担当的人，所以才帮我们。” 第555章 很多伤亡 陆雪微这时候提到颜璟，也是希望以后周王真的醒了，别因为周王妃牵连到颜璟。 老王妃点头，“只是那毒妇已经发现了，他还会冒险帮我们吗？” “如果可以，他一定会的。”陆雪微道。 她坚信如此，这才让傻姑赶紧炼制药丸。 而当天夜里，子时过后，一道黑影落到院中。 陆雪微就在院中石凳上坐着，见他真的来了，忙跑上前道：“没人发现你吧？” 颜璟微微一怔，“你知道我会来？” 陆雪微点头，“我知道你分得清善恶，所以一定会帮我们的。” 颜璟沉着脸，觉得自己好似被这女人算计了一般。 “这时周王的药，里面有五粒，每晚一粒，吃下这五粒后，周王应该能醒。”陆雪微说着将一个小瓷瓶塞给颜璟。 颜璟接住，看着陆雪微点了一下头，转身要走。 “你小心！” “嗯。” “如果真出什么意外，你就尽量脱身往府外逃，有人会接应你的。” 颜璟皱眉，“你到底是什么人？” “等合适的时机，我会告诉你的。”陆雪微道。 颜璟这次不再理陆雪微，飞身离开这院落。 那夜之后，又过了两日，颜璟再没有来过。 陆雪微她们不知道外面什么情况，也不知道颜璟能不能够顺利的把丸药喂给周王。而傻姑也说了，若这次断药，周王可能再也醒不来了。 正当她们焦虑不安的时候，这日午后，院门被打开，从外面冲进来两个穿铠甲的将士。 “你们做什么？”辛娅嬷嬷忙上前把他们挡在了院子里。 那两个将士冲辛娅嬷嬷弯腰行礼，其中一个道：“我们与苍月打了一仗，有很多将士受了伤，军医应付不过来，王妃让老王妃身边的二位大夫去军营给将士们治伤。” 辛娅皱眉，“那陈大夫呢？” “已经去军营了。”另一个焦急道。 辛娅怕周王妃有什么诡计，回屋里去请示老王妃了。 彼时陆雪微师徒也在老王妃屋里，听了这话，老王妃跟辛娅嬷嬷有一样的担心。 “那毒妇独断专行，如今受了重创，她竟敢把主意打到老王妃这里。你去回说老身病了，需要二位大夫照料。” 辛娅叹气，“我瞧着外面还有人，只怕会强行带陆大夫她们走，到时反而吃亏。” “她敢！”老王妃气道。 事实上王妃有什么不敢的，她都能下毒害周王，悍然挑起战争。不过是杀两个中原人，于她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陆雪微安抚老王妃，让她别动气，“我和师父还是有自保能力的，老祖您别担心，我们便跟他们去军营，毕竟是救人的事。” 不过短短一个月，老王妃头发已经全变白了，脸上带着深深的忧虑。 “二位神医可千万要平安回来了，我儿还有老身还指望着二位呢！” 陆雪微点头，“老祖放心就是。” 傻姑离开的时候，顺走了两盘点心。 “万一饿肚子了怎么办？” 陆雪微笑，别人担心丢命，她担心饿肚子。 她们随着十几名将士往军营走，路上的时候，傻姑用乌月语问他们怎么回事，情况如何了。 一个将士回答说他们和苍月一直有小规模的冲突，虽然有伤亡，但并没有多严重。而这次碧落城联合王城的消息不胫而走，苍月坐不住了，大规模的进犯，大概是想搅乱两城联盟的事。因对方准备充足，所以他们才伤亡惨重的。 军营原就有军医，还要搭上城里的大夫，还有陈云婷以及她们，可见这次伤亡确实挺多。 出城不多久就来到了军营，扑一进门，但闻一股浓重的血腥之气弥散在空中，耳边是远远近近的呼痛声，甚至还裹夹着哭声。 军营是一排排帐篷，当间有一条通道，两边靠着很多将士，皆受了伤，身上带着血，还不急处理伤口。不过他们是受伤比较轻的，只能等着先给伤重的治疗后才能轮得到他们。 因此一个个忍着疼痛，蔫蔫的靠着帐篷。 陆雪微她们走过时，发现有一个少年，干巴巴的，又瘦又小，一张稚嫩的小脸，应该不过十三四岁。小少年捂着前胸，脸色发紫，呼吸困难。 陆雪微见此，忙跑上前去给小少年检查。 一个将士用乌月语说：“帐子里有很多伤重的将士，先别管他了。” 傻姑回道：“这孩子的伤也很重。” 另一个将士有些急，嚷道：“他血都没有流，明明就没事，没准儿还是装的！” 傻姑皱眉：“这孩子是内伤。” “什么内伤外伤，你们快进帐子，否认我们可动手了！” 因这动静，颜璟从前面的帐子里出来了，看到陆雪微她们，他微微蹙了一下眉头。而后走到跟前，问那将士怎么回事。 那将士说了，然话音刚落，小少年突然开始大口吐血。 陆雪微回头，见颜璟在，忙冲他道：“我要一根一寸长的竹管，小手指这么粗细的，一头削尖。” 颜璟当下没有犹豫，朝着军营外的竹林跑去。不多一会儿，他就拿出来一个竹管来，交给了陆雪微。彼时傻姑已经被带到帐子里了，颜璟留在这里帮她。 “从后面按住他的肩膀！”陆雪微道。 颜璟来到那小少年身后，用力按住，而后冲陆雪微点了一下头。 陆雪微握紧竹管，另一只手探到肺部上端，猛地用力刺了进去。霎时，小少年呼吸紧迫的症状就轻了很多，也不再吐血了。 陆雪微让颜璟去拿了伤药和细布，回来给小少年敷药包扎伤口。 颜璟让人把小少年送到营帐里，而后带着陆雪微往收治重伤将士的军医帐走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正碰上陈云惜从里面出来。 陈云惜看到颜璟，目光一柔，又看到他身后的陆雪微，目光转而变得犀利。她打量着陆雪微，见她不过是个姿色平平的女子，只是以颜璟的性子，别管好看不好看，他都不会多给一个眼神，居然会亲自领着这女子过来。 “这位是？” 颜璟道：“王妃让从王府带来的大夫。” 陈云惜又打量了陆雪微一眼，而后道：“那就快进去吧，里面还有很多将士得不到医治。” 第556章 保命要紧 陆雪微错身绕开陈云惜，一脸坦然的进了帐子。 颜璟看了陈云惜一眼，也要进帐子，却被陈云惜拉住了。 “昨夜多亏你带着援兵赶到，不然我们的伤亡只会更重。”陈云惜道。 “嗯。” 陈云惜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不认同王妃的一些做法，但毕竟是乌月的国事，我们只是帮王妃一个忙而已。” 颜璟指着里面，“这次受重伤的多是年老体弱或十二三岁的孩子，他们根本不应该上战场，你说我不认同王妃的做法，那你认同？” 王妃就在帐子里，陈云惜忙拉着颜璟到外面十几步远的地方：“我也觉得这样不对，可眼下形势非常，王妃也没有办法。” “呵，难道这场仗就不能不打？” “可不主动出击，最后吃亏的还是碧落城。” 颜璟摇头，陈云惜的道理就好似，我怀疑一个人可能会杀我，我必须先杀了他才能自保。可那只是怀疑，而且杀那个人，却要送上了更多人的性命。这是自私，是草菅人命，可他这些话他和陈云惜根本说不通。 “算了。” 见颜璟眼里露出失望之色，陈云惜有些慌：“我去跟王妃说，等这次打下苍月城，我们就离开，好不好？” “你们打不下的。” “为何？” 颜璟看向陈云惜，道：“你们这是自杀式的打法，伤亡越多，己方的士气越低沉，而对方士气高涨，只会一路碾压你们。” 言尽于此，颜璟不再理会陈云惜，朝着军医帐去了。 军医帐中伤重者很多，陆雪微刚给一个兵士缝合好伤口，听得不远处传来惨叫声。她抬头去看，但见地上躺着一个将士，满身都是血，左腿不知被什么砸的，已经血肉模糊了。 而旁边还站着几位将士，一个一个皆面露悲痛之色。 周王妃走了过去，问陈云婷情况。 陈云婷摇了摇头：“我只能给李将军剔除烂肉然后包扎伤口，但这条腿伤的太重了，只怕……” 周王妃看了地上的人一眼，又看了看他那条伤腿：“这条腿还能不能保住？” “不能。”陈云婷直接干脆道。 骨头已经砸烂了，怎么可能保住。 周王妃沉下一口气，“命能保住吗？” “这……”陈云婷不敢保证什么。 “既如此，那就别让李将军再活受罪了。” “王妃的意思是？” “让李将军解脱痛苦吧。” 旁边将士有听得懂中原话的翻译了一下王妃的意思，他们一下激愤起来，说无论怎样必须救李将军的命。 “我们是在为碧落城打仗，听王妃的指挥往前冲，如今受了重伤，以后会成飞残废，无法再打仗，王妃就要抛弃我们？” “我们将士也是人，我们不服！” “请周王出来，我们只听他的！” 几位将士闹了起来，周王妃眸光一冷，“放肆！本王妃这样做也是为了不让李将军再受折磨，你们又不是大夫，难道闹一场就能救活他？” 这几位将士对周王妃的决策本身就有意见，如今伤亡这么重，那就更加不满意了，甚至要号召所有兵士声讨王妃。 “大家先别闹了，救李将军要紧。”颜璟上前道。 他这一声，不想那几位将士竟真的不闹了。 “颜副将，你说得对，这是一个陷阱！” “我们早该听你的，不该偷袭苍月城的。” “我们落入陷阱中，伤亡惨重，还是您带兵从侧翼吸引他们主力，我们才没有全军覆没。” 几位将士你一句我一句的，对颜璟十分推崇。 陆雪微不知他们说什么，好在傻姑这时过来跟她翻译了几句，她这才知道之所以伤亡折磨惨重，其实是因为中了苍月城的陷阱。 而颜璟提醒过他们，但周王妃一意孤行，才造成了今天的局面。 周王妃沉了口气，“之前确实是本王妃太冲动了，以后定会多向颜副将请教，至于李将军……” 颜璟打断周王妃的话，道：“那陆大夫来给李将军医治吧。” 说着颜璟看向陆雪微，陆雪微晃到陈云婷带着困惑的眼神，只能硬着头皮上去了。 “你是老王妃院里的那位中原大夫？”周王妃打量着陆雪微。 陆雪微点头，“是。” “陈大夫没什么把握，你可有把握？” 陆雪微看查看了那李将军腿上的伤，而后道：“我尽力。” 周王妃冷哼一声，“尽力可不行，这么多将士的心都悬在这儿了，若治得好李将军，本王妃有赏，若治不好，那就把命留下吧！” 陆雪微实在想翻个白眼，她是大夫不是神仙，无法保证万一的。 想来是先前救周王已经得罪了王妃，她这是借此事故意刁难她。 陆雪微不由抬头看了颜璟一眼，可是他拖她下水的，可他却一坦荡，显然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我只能保李将军的命，这条腿保不住。” “将士打仗怎么能没有腿，岂不成了废物！”周王妃眯眼。 陆雪微挺直身板，肃声道：“那照周王妃的意思，若李将军这条腿保不住，他活着也没用？” “你！” “所以您才让这位大夫结束的是他的命而非痛苦。” 周王妃怒声道：“放肆，这里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本王妃，来人……” “王妃，先救人吧，毕竟这么多将士看着呢。”颜璟道。 周王妃转头去看，见军中几位大将军都在这里守着，而且一个个看她的眼神十分不友善。李将军在军中威望极高，若他死了，那她便彻底失去军心，再领不动这帮人了。 “行了，你给李将军医治吧，保住他的命要紧。” 陆雪微转头先去找傻姑，见她已经去救治别人了，只能看向颜璟道：“颜副将，我需要一把削铁如泥的刀，足够多的止血药和细布，还有等会儿你帮我按住这位将军的上半身。” 颜璟点头，用乌月语吩咐下面的人去办了。 趁这个功夫，陆雪微先检查这陈将军身上其他的伤。 前胸有一刀刀伤，还是挺深的。陆雪微清洗伤口后，给他缝合好，那手法又快又准，看得旁边人不禁叹服。 陈云婷给其他人医治的间隙往这边看了一眼，看这女大夫神色镇定，手法熟练，散发一种由内而外的沉重自信。 这种沉稳，她只从一个女人身上见过。 而且她也姓陆…… 陈云婷收回思绪，摇了摇头，想什么呢，不可能！ 第557章 宸王受伤 陆雪微所需要的东西，很快就准备好了。 她蹲到李将军面前，先让他服用了麻沸散，又往他嘴里压了一粒参丹，见他情绪稳定了一些，让颜璟帮她翻译，她要和李将军说几句话。 “李将军，我要截断你的左腿。” 李将军听此瞪大眼睛，先看了一眼颜璟，而后视线落到陆雪微脸上：“不……不行……” 陆雪微微微一叹：“如果您想活命，只有这一个法子。” “不……没有腿，我就再也不能打仗了……” “活着最重要。” “可……” “想想你的家人。” 陆雪微让颜璟给李将军翻译，必须要他同意，而且有坚定的意志才能熬过去。 颜璟与李将军并没有多说什么，只道一句：“想活着，截断这条腿，若不想，陆大夫要去救其他人了。” “颜副将，我是一名将士啊，以后不能打仗了……” “你是一名将士，更是你父母的儿子，儿女的父亲，妻子的丈夫。一条腿而已，若是没了命，才一切都没了。” 李将军是很信服颜璟的，听他这么说，便知道自己这条腿确实是保不住了。 “我得活着。” 颜璟拍了拍李将军的身体，让他闭上眼睛，而后抬头看向陆雪微。 “压着他肩膀。” 颜璟见陆雪微握住了那把刀，面上未有一丝慌色，反倒是她身后那些将士们皆转过头去，不敢看的样子。 颜璟压住李将军的肩膀，冲陆雪微点了点头。 陆雪微深呼一口气，在所有人以为她至少会衡量一下的时候，她直接手起刀落，伴随着李将军的惨叫声。 血飞溅出很远，陆雪微直接上手，用细布堵住伤口，接着用银针封穴。而后敷上足够多的止血药粉，再用细布包扎好。 此时李将军已经昏死了过去，陆雪微又喂他吃了一粒参丸。 颜璟和一名将士将李将军抬到了旁边的营帐中，陆雪微收拾了一下，继续给其他伤着治伤。 “你是南晋人？”陈云婷这时走过来问。 陆雪微应了一声，她知道陈玉婷有些怀疑她了。不过她易容了，只要表现的足够坦荡，陈云婷便只能是怀疑。 陈云婷看着沉着的给将士们治伤的陆大夫，还有那张完全陌生的脸，一直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她走到一旁，去给别的伤着治伤了。 待到天快黑的时候，终于把所有的伤员处置好了。 陈云婷直起腰，见自称是陆大夫师父的女子正大口吃着点心。旁边扔了一堆带血的细布，身上还沾着血迹，四下一乱团，可她居然能吃得下去，而且还吃得很香。 这时一块点心从纸包里掉下来，那女子利落的抄手过去，在她还没看清动作时，她已经接住并放进了口中，还一副十分满足的样子。 无端的，陈云婷想起了傻姑。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去：“请问您贵姓？” 傻姑回头看了陈云婷一眼，没有回答，直接往外走去。 陈云婷心思一动：“傻姑？” “你才傻！”傻姑不高兴的回头骂了陈云婷一句。 陈云婷眼里露出困惑，真的是她想多了。 翌日，因为军中草药短缺，而很多受伤的将士还需用药调养，陆雪微跟颜璟请示，打算去山里找药草。 颜璟蹙眉,“王妃让我去主帐议事，不如你等我，晚些时候我陪你一起去？” 陆雪微想到有几名重伤将士，延误用药的话，可是有性命之危的。 “你派两名兵士跟着我就是，我就在这附近，不会有事的。”陆雪微道。 颜璟想了想点头，“也好。” 这里是碧落城一方，苍月城与他们隔着十里远对峙。只要在这边，便不会有什么危险。 陆雪微来到山上，寻找可止血、消除淤血和补血提气的药草。这乌月盛产草药，毫不夸张的讲，只要往山里走，各种草药都能找到。 而且除了普通的药草，她还采了几株珍稀名贵的。 很快她就采集了一大筐，让一个兵士背着，正要往山下走，突然十多个黑衣人把他们围了起来。 这些黑衣人蒙着面，手中拿着大刀。 陆雪微暗道倒霉，因为是军营重地，她怕裴锦他们暴露，便没让他们跟着，所以眼下连外援都没有。 那两个兵士护着她，可对方十多个人，根本不可能护住。 陆雪微从怀里摸出一瓶毒粉，只剩这一小瓶了，心想能毒死几个是几个吧！ 然这时，一个黑衣人竟然拉下了蒙面。 二人对视，皆从对方眼里看出了惊色。 “陆大夫？” “安图！” 安图是宸王府的管家，她自然是认得的，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 “你们这是？” “我们来这山里采一味药。” “什么药？” “千重草。” 千重草是接骨用的药草，陆雪微从药筐里翻出了两株，“诺，我这里正好有。” 安图一喜，说实话他们翻遍了这座山，也许就从这千重草面前走过，却也认不出来。他忙上前，而陆雪微身后的两位兵士同时举刀对着他。 安图这才想起来问一句：“陆大夫，你怎么在碧落城的军营里？” “说来话长。” “可是他们挟持你的？” “也没。”陆雪微摆了摆手，问：“老王妃和宸王殿下可好？” 安图看着那两位兵士，有话不好直接说。 陆雪微明白他的意思，朝他走近几步，“可是出什么事了，这千重草给谁用的？” 安图叹了口气，“正是殿下。” “伤在哪儿？” “右臂。” “很重？” “大夫说要截去。” 陆雪微皱眉，她不知道宸王的情况，所以不好说什么。 “怎么会这样？” 说起来，安图十分气愤：“之前两军发生冲突，周王妃一马当先和我们殿下对阵。我们殿下顾及她是女子，而且二人也认识。见她露出败势时，并没有下狠手，结果这周王妃却使诈，故意让自己陷入危险，待殿下去救她，她便反手砍了殿下一刀，殿下用胳膊给挡住了。” 陆雪微想起碧落王府的老王妃说过的话，周王妃和宸王的事。周王妃因宸王不肯娶他，而心生怨恨，甚至不惜发动一场干戈来报复宸王。 “你们苍月和碧落真要打？” “趁着王城还没和碧落联手，我们必须速战速决，所以这场仗不得不打。”安图道，他这话里的意思表达的很明显，其实他们并不想打，但等碧落和王城联手，他们可就只有挨打的份儿了。 陆雪微想到周王还昏迷着，一切都是周王妃的阴谋，未免再多伤亡，她对安图道：“我去给殿下治伤，不过你要假装把我抓走，让这两个兵士回去禀报。我在碧落城军营还有朋友，不能让她受到伤害。” 第558章 退兵三十里 安图知陆雪微医术高超，自然是求之不得。那另个兵士听不懂中原话，因此什么都不知道，于是他假装劫持陆雪微，而后带着她逃走了。 那两个兵士回到军营，把陆雪微被苍月城的人劫走的事告诉了颜璟。 颜璟眉目一冷，万没想到陆雪微会出事。 “姐夫，这陆大夫虽然可惜，但如今战事紧急，您不能为了她犯险。”陈云婷正好听到那两个兵士跟颜璟汇报，因见颜璟神色不对，这才上前提醒一句。 颜璟不语，他有自己的主张。 “姐夫，你要想想姐姐，这陆大夫不过是不相干的人，若姐姐误会什么……” “这是一条人命。”颜璟皱眉道，“而且还是我请她来军营的。” “虽如此……” 陈云婷话还没说完，见颜璟已经大步离开了。 陆雪微随着安图来到宸王账外，还未进去，便听到里面一声暴怒：若保不住这条胳膊，本王要你们统统去死！ 陆雪微走近帐子，便见三个穿圆领医袍的大夫跪在地上，正害怕的瑟瑟发抖，而宸王撑着一条胳膊坐着，脸上是隐忍和盛怒。 安图忙上前，道：“殿下，您看谁来了。” 宸王抬头，看到陆雪微，先是微微蹙了一下眉头，继而没好气道：“一个不识好歹的女人，她来做什么？” 不识好歹的陆雪微叹了口气上前，一笑道：“自然是来给殿下医治胳膊的。” 宸王冷哼一声，“话别说的太满，若是治不好……” “我尽力。”陆雪微道。 宸王眯眼，神色依旧沉冷。 陆雪微摊手：“殿下总得让我先看看您的伤口吧，我是大夫不是神算，需要望闻问切而不是掐指一算。” “废话。” 陆雪微笑着上前，让安图帮忙，小心的把宸王的衣袖挽起来，但见伤口已经被包扎起来了，只是却没有止住血，血已经湿透了细布。 “殿下，我要把你这刚包扎好的给解开。” “你是大夫，问本殿下做甚。” 陆雪微心想，这宸王也是小气，不就是离开宸王府的时候偷偷走的，没有跟他说一声，至于这么的的气性。 待解开细布，露出里面的伤口，即便知道会很严重，但陆雪微仍旧吃了一惊。这一刀很深，已经伤到了骨头，定是宸王躲了一下，不然这条胳膊可就被砍断了。 这伤口是周王妃砍的？ 只因宸王不肯娶她，她便记恨下了，为了报复宸王，她不惜嫁给周王，暗中谋划，伺机而动。 最终，引发两城大战，伤亡无数。 这个女人太可怕了！ 宸王伤口流出的血是黑色的，说明里面有很多淤血。陆雪微先让宸王服了麻沸散，而后清理淤血和腐肉。 这个过程需要非常细致，用的时间也长。 等她舒了一口气，抬头见宸王极力引着疼痛，脸都白了，额头也满是汗水。想来刚才还未清理完，麻沸散的药效已经过了。 缝合伤口后，陆雪微敷上伤药，而后用细布包扎，并用木板固定。 “殿下放心，只要您安心静养，不让这条胳膊受到二次伤害，定能保住的。” 宸王靠向引枕，面容放松，长长舒了一口气。 “我写个方子，配合千重草给殿下服用。” 陆雪微先去写了方子，然后交给安图，让他去熬药。 安图点头，带着三个军医先出去了。 “殿下，您躺下休息吧。”陆雪微见宸王闭着眼睛，想来应该是累了。 宸王听了这话睁开眼，冷睨着陆雪微：“你不信任本王。” “啊？” “本王答应帮你找人，便一定会尽力。” 陆雪微忙摆手，“不是不信任殿下，而是我等不及了。” “哼，那你可找到了？” “找到了。” 宸王眸光一转，“果真是那碧落城新提拔的陈将军和颜副将？” 陆雪微一愣，“殿下知道？” “当时本王已经得到消息，之所以没有跟你说，只是还不能确定。”宸王睨了陆雪微一眼道。 陆雪微点头，“正是他们。” “若是他们，你也就别怪本王心狠了，他们和周王妃狼狈为奸，本王必定会杀了他们。” “颜璟没有！” “哦？” “他不但没有，而且还帮我一起救治周王了。” 宸王眯眼，“据闻周王大限将至？” “我们在暗中给他用药，相信很快就能清醒过来。”陆雪微默了一下，继续道：“相信殿下也不想打这一仗吧。” “打下碧落城，于本王来说不难。” “打下碧落后，苍月和王城为了争夺这个地方，必定还会有一战，到时整个乌月将陷入混战中。乌月外有虎豹环伺，最后你们谁也得不到好处，反而可能导致灭国。再说眼下这些伤亡，殿下还想看到尸体堆积如山的场景吗?” 宸王不语，若说打仗，他是不怕的，可若因此毁了这个国家，他就需要再三考量了。 “可周王妃要打，我们总不能被动挨打。” “一旦周王醒过来，周王妃必定事败。” “所以你的意思？” “即便碧落城挑衅，眼下也别打。” 宸王挑眉，“你想让我们当缩头乌龟？” “退后三十里。” “不可能！” 陆雪微叹了口气，两军隔着这么近的距离对峙，哪方有一点风吹草动，便是一场干戈。 在路上的时候，她听安图说了，他们抓了碧落城很多丢盔弃甲的兵士，打算以他们做盾牌，在天亮前发动突然袭击。 而碧落城那边也做好了准备，两军都是在受了重创后厮杀，拼的是你死我活。 “殿下不妨想想，王城答应和碧落城联盟，为何他们一直没有派兵？”陆雪微问。 宸王闭了闭眼睛，道：“王城是想等碧落和苍月双方互相削弱对方后，再一举把两城拿下。” “殿下已经看得这么清了，所以何不忍一时之气，不落入王城的陷阱中。您和周王妃是不能比的，她就是疯了，根本不管不顾只为了寻你报仇，她能拖着整个碧落城陪葬，您能吗？” 宸王沉默许久问：“我可以退兵三十里，但我只给你们三日的时间，若是碧落也退兵三十里，那我们可以和谈。” “好！”陆雪微道。 见陆雪微这般自信，宸王挑眉：“那女人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我知道，但她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哦？” “不得人心。” 第559章 她不是你的妻子 交代好安图明日给宸王换药的事，她这就打算往回走。 “陆大夫，你这样回去，只怕周王妃会对你起疑。” “我不回军营，而是回王府，老王妃是信任我的。” 她只有三日的时间，需保证周王在这个时间内醒来。 “夜色已深，我送陆大夫一程吧。” 陆雪微摇头，“不用，让那边的人看到了，反而会怀疑我。” 安图一想也是，“那陆大夫路上小心。” “放心，我还是有自保能力的。” 从苍月城的军营离开，陆雪微伴着夜色往碧落城的方向走。今晚月色朦胧，四下黑漆漆的，陆雪微一脚深一脚浅的走着，走了不多久，但见一人骑着马冲破夜色而来。 陆雪微看不清坐在马上的人是谁，但有预感应该是颜璟，于是冲了上去。 “颜副将？”她唤了一声。 马停了下来，一身材修长俊挺的人下马，朝着她一步一步走来。 及走到三步远的地方，陆雪微借着这昏沉的月色，看清来人正是颜璟。即便早就猜到了，可真看到是他，仍旧有些吃惊。 他是单枪匹马而来，若她还在军营，他定会杀进去？ 而这一进去，能救出她的机会并不大，而他自己也会丧命。饶是如此，他还是来了，而且来的这么快，没有做一点迟疑。 “你没事吧？”颜璟淡淡问。 陆雪微走上前两步，冲颜璟摇了摇头：“我们先回碧落城吧。” 二人同乘一匹马，陆雪微故意装作路上不平，跌进颜璟怀里。再次问道他的气息，这般安定，让她一下子沉溺其中。 颜璟眉头一皱，正要推开怀里的人，却听她说道：“我便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 “为何？” “我信你啊！” 颜璟默了一下，“你认识我？” “认识。” “为何我不认识你？” “我说过会给你答案的，但不是现在。” “为什么不是现在？” “因为我要你也信任我。” 颜璟不语，他信任陆雪微吗？还是信任的，只是并不是全然的信任。 “你被抓到苍月城军营，为何能毫发无损的离开？” 陆雪微也不瞒着颜璟，把她认识宸王，在宸王府做过什么，以及这次帮宸王治伤，还有她和宸王商议好的事统统告诉了颜璟。 “如若周王能在三日内醒来，及至阻止周王妃的话，便能避免一场毁灭之战。”陆雪微道。 之前的这次冲突，双方已经撕破脸了。接下来的话，双方都会投入全部的战斗力一决生死。 “你知道陈云惜是我什么人，这等机密之事，你不该告诉我。” “……” “你告诉我了，等于让我背叛她。” 陆雪微皱眉，“她是你什么人？” “妻子。” “不是。” 颜璟皱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你信任我，那就记住这句话，陈云惜不是你的妻子，而且你还要小心提防她。” “荒谬，她是谁，我能不知道？” 陆雪微很想把事情的真相告诉颜璟，可她还是忍住了，怕他受刺激而导致崩溃。 “你可以不信我的话，但不妨防备一些。” “无稽之谈。” “我们只说眼下的事，你愿不愿意帮我？也不是帮我，而是帮两城的百姓，避免一场生灵涂炭？” 颜璟想了一下道：“我护送你回碧落城，至于能不能成功，但看你自己的本事吧。” “好。” 陆雪微答应后，颜璟带着她疾驰而去。 天快亮的时候，他们来到碧落城外。因两城即将开战，所以城门是关着的，非必要不会打开。 颜璟拿出自己的腰牌给守门将，他们这才得以进去。 “颜副将，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回府。”陆雪微道。 他出来了一夜， 也该尽快回军营了，不然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对了，你回军营后告诉我师父，说我在王府，让她找机会回府。” 颜璟点头，“好。” 陆雪微来到王府门外，不想外面竟有重兵把守。她报上自己的身份，可那些守门的将士根本不听，只让她赶紧离开。 陆雪微正不知如何是好，听得身后有马蹄声，她忙回头去看，但见颜璟骑马来了。 等到府门前，他勒紧缰绳，而后从马上跳下来。 “李二，她是老王妃身边的大夫，随我一起从军营回来的，放我们进去。” 那李二脸上犯难：“可王妃下令，任何人不得进府？” “我也不行？” “颜副将是王妃的心腹，自然能进府，只是这位大夫……” “她既与我一路的，你又有什么不放心？” 李二眼珠转了几下，而后笑道：“那颜副将就带着这位女大夫进去吧，说来老王妃这两日身体欠安，正需要大夫呢！” 颜璟看了陆雪微一眼，带着她往府里面走去。 府上也加上了守卫，他们一前一后往后院去了。及至到了园子里，四下没人，顾承继才道：“那李二眼下定已经派人去军营请示王妃了。” 陆雪微默，颜璟的意思是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你能带我去给周王医治吗？” 颜璟不语，府里守卫这么森严，周王那儿定更加森严，若是夜里还好，可大白日的，他都不一定能靠近周王，更何况还要带着陆雪微。 “守卫认识你，只怕……” 陆雪微眸光一动，“你随我来。” 陆雪微带着颜璟来到老王妃那院，先把情况简单跟老王妃交代了一声，而后让辛娅给她打一盆水来了。 她必须当着老王妃的面露出真容，不然先前的事就不好说了。 颜璟不解的看着陆雪微，见她先湿了面容，而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往手心里倒出一些黑色的液体来。 她用指尖沾着，沿着额顶的位置一点点揉搓，很快那里竟然起皮了。这样又揉搓了一会儿，那面皮越来越大。 颜璟瞪大眼睛，同时心里也明白了，陆雪微易容了，眼前他所看到的她，并不是她的真容。 老王妃和辛娅也看的惊奇，而在她揭下这层假皮露出真容后，二人不由发出惊呼声。 “陆大夫，原来你这般貌美。”辛娅道。 之前他们看陆雪微，也就清秀而已，如今露出真容，竟是粉面桃腮，倾城之貌。 第560章 露出真容 陆雪微冲老王妃笑笑，接着转头看向颜璟，心里竟有些紧张，她以真面容见他，他会认出她来吗？哪怕只是觉得有些熟悉？ 然颜璟看她，只是恍惚了一下，并没有太多的情绪。 “陆大夫为何易容？”他问。 陆雪微干咳一声：“为了不招人不必要的麻烦。” 辛娅恍然：“可不是呢，以陆大夫这样的姿容，又是在西域这地儿，定会被很多男人垂涎，还是易容方便一些。” 陆雪微所说的麻烦其实不是这个，但辛娅这么说，她也没有反驳。 “颜副将便说是王妃派您带着我这个新大夫给周王看病的，虽然不能隐瞒多久，但我也不需要多长时间。”陆雪微道。 “这法子是不是有些冒险，万一我儿没有醒来，你们怎么办？”老王妃担心道。 陆雪微笑道：“做任何事，不能在保证万无一失的时候才去做，那样时机也就过去了，只要有一半的把握，便能去拼一拼。” 颜璟看向陆雪微，这个女人耀眼的让人无法直视，而不仅仅是因为美貌，更多的是她的自信和胆识。 她于他来说，就像一个谜，但这个谜带给他的不是困扰，而是想探索的心情。 当下不敢再耽搁，颜璟带着陆雪微来到周王院外。那里的守卫果然更加森严，颜璟说明来意，那守卫看了一眼陆雪微，面上有些犯难。 “如今苍月和碧落大战在即，王妃殚精竭虑，希望殿下能尽快醒来，帮她主持大局。” “殿下还能醒？”那将士问了一句，当下捂紧嘴巴。 “自然能。” 这将士眼珠一转，忙命下面的打开院门：“既然是王妃的命令，那就请颜副将带着大夫进去吧。” 等到进了院子，陆雪微拍拍胸口，“我还以为要费一番唇舌。” “府门外那些是王妃的亲卫军，那是她的人，但府里这些是军中的将士们。他们本身的态度就是摇摆不定的，若是周王能醒来，他们自然是认周王，若周王不能醒，他们就认王妃。” 不过由此也能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周王在军中的威望并不高，不然这些将士应该誓死护卫他的，如今却成了墙头草。 进了屋，颜璟让丫鬟们出去，陆雪微先上前看了周王的情况，而后拿出银针给他行针。 这时院外传来一声：“你们挡我的路做什么，还不赶紧让开。” 陆雪微心下一动，陈云婷回来了！ 她转头去看颜璟，颜璟冲她点了一下头，接着先出去了。 陆雪微稳了稳心绪，继续给周王行针。 颜璟从屋里出来，陈云婷正好带着几名将士进来。 “姐夫，城门将士说你带着那陆大夫回府了？” “是。” “为何回府，不是应该回军营？” 颜璟静静的看着陈云婷，“你怎么会回来的这么快？” 即便府门的将士去军营报信，也不该这么快的。 “我本来就要回府的。” “你姐姐让你回来的？” “是。” “你姐姐让你防着我吧？” “姐夫怎么能这么说，只是那陆大夫失踪了，姐姐是怕她偷偷回府，至于姐夫……怕是被那女子给骗了。” 昨日，王妃留在这院照顾周王的丫鬟紧急去军营回报，说周王昨日手指动了，只怕要醒了。 明明已经断药了，为何周王还能醒？ 周王妃不解，但她和姐姐一下就想到了颜璟，定是他在偷偷给周王服药。 而昨夜继那陆大夫失踪后，颜璟也不见了，姐姐怀疑他二人联手回王府救治周王，这才让她赶紧回来。 果不期然，颜璟就在府上。 “那陆大夫就在屋里吧？”陈云婷问。 “你要做什么？” “奉王妃的命，杀死这位陆大夫。” 颜璟眸光一冷，“理由？” 陈云婷噎了一下，“王妃要谁死，不用什么理由。” “我问的是，你杀陆大夫的理由？” “我……我只是奉命行事。”陈玉婷有些心虚道。 总不能说，她怀疑那个女人的身份，虽然这种怀疑有些荒谬，但她姐姐的意思还是杀了才安心。 颜璟拔出剑来，剑指陈云婷：“除非杀了我，不然我不会让你们伤到陆大夫。” 陈云婷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姐夫，你竟然为了一个女子与我为敌，与姐姐为敌，莫不你忘了我们才是一家人？” 颜璟不语，只用失望的目光看着陈云婷。 陈云婷深吸一口气，这一下她下定决心了，即便那陆大夫不是陆雪微，她也必须杀了她。这个能让姐夫维护的女人，她就不该出现，更不该活着！ “姐夫，云婷是为你好。”陈云婷举剑朝颜璟过去，同时冲身后的人大喊一声：“你们进去杀了那女人！” 陈云婷自然不是颜璟的对手，可她知道姐夫再如何都不会伤她，她只要缠着他，不让他顾及那女人就好。 颜璟也看出了陈云婷的目的，又见那些护卫进屋了，不由心中发急。一脚踢开陈云婷后，正要转身去救陆雪微，却见进去那几个护卫皆倒在了地上。 陈云婷也是一惊，当下收了剑，抬头往屋里看。 这时屋里走出一人，她着一身月牙白的裙衫，步态轻盈，光洒在她如玉的脸上，泛着淡淡的光晕。那杏眼依旧娇美，那朱唇依旧冷艳，而那双看她的眸子带着沉冷和轻蔑。 “陆雪微！”陈云婷不可置信的喊了一声。 竟然真的是她！ 陆雪微往前走，那些护卫往后退，她眼里未有一丝惧色，反而是那些护卫已经双腿打颤。 她身后躺着几具尸体，皆是面目狰狞，在遭受了极大痛苦后死去的，这给了他们震慑，不敢再轻易上前。 陆雪微睨向陈云婷，“陈云婷，好久不见。” “是你！” “不然呢，你以为你们真的能逃掉？”陆雪微轻嗤道。 “这里不是北魏和南晋，这里是乌月，既然你追到别人的地盘上了，那就把命留下吧！”陈云婷剑指陆雪微，同时她身边的人已经把府外的援兵带来了。 整个院子，围着满满的护卫，别说陆雪微没有三头六臂，便是有也逃不过。 颜璟沉着脸站在陆雪微身边，已经做好了杀出去的准备。 第561章 周王醒来 这下不止陈云婷，陆雪微也有些吃惊，颜璟竟要与她同进退。 “姐夫，你别执迷不悟！”陈云婷有些急了。 颜璟冷道：“应该是你们别执迷不悟！” 陈云婷见劝不动颜璟，不由恨恨的瞪向陆雪微，“全都是因为你，你破坏了我姐和姐夫的感情，你这个不知羞耻的女人！” 陆雪微呵了一声，“陈云婷，我以前以为你虽然护短，但至少还明辨是非，如今看来，你和你姐姐一般的厚颜无耻！” 陈云婷脸一沉，冲身边的护卫喊道：“这女子自称大夫，却行的是戕害带你下之事，奉王妃之命，立刻斩杀！” 陈云婷这一声，所有将士都举起长矛，对着陆雪微。 “本王看谁敢杀陆大夫！” 这一声不高，带着虚弱，却足以震撼院中所有人。 陈云婷赫然瞪大眼睛，但见周王走了出来。他刚醒，身体还太虚弱，走出来这几步，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陆雪微上前扶住周王，扶着他走到门口。 “你们想造反不成？”周王目光巡视了院中的将士一圈。 在前面的慌忙收起了长矛，同时跪到地上。后面的因是王妃的亲卫兵，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拿不定主意。 “你们最好想清楚，追随本王还是王妃，当然，她很快就不是了。”周王冷冷道。 那些亲卫到底还是周王手下的兵，知道周王妃名不正言不顺，于是纷纷收起长矛跪到了地上。 陈云婷身子晃了一下，她没想到周王真的会醒，而且醒的这么快！ 她给周王下的毒，而即便她来解毒，也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可周王突然就醒了，甚至还能走出来震慑众人。 陈云婷再次看向陆雪微，虽然不甘却也好似理所当然，她输给了她而已，其实根本没有赢过。 周王看向陈云婷，肃声道：“陈云婷，你毒害本王，罪当处死。” “殿下！”颜璟走上前，抱拳道：“属下愿替她抵罪。” “姐夫……”陈云婷眼眶一下子红了。 陆雪微则沉了一口气，冲周王道：“殿下，还是先把陈云婷关起来，等平息两城的战事，再一同发落就是。” 周王看了颜璟一眼，刚陆雪微已经说明了他们的身份，他自然要给她和秦王一个面子，况若没有他们，他已经死了。 “好！” 军营内，周王妃正在部署作战。 “这宸王退兵三十里，此时正是我们乘胜追击的好时候，只要破了他们的防线，便能一路势如破竹攻占苍月城。” 一个长着八字胡的将军道：“上一仗，我们各有伤亡，并不算胜利，所以哪有乘胜追击一说。再说这宸王突然后退三十里，只怕这里面有诈，还是要小心一些为好。” 周王妃沉了口气，“便是因你们畏首畏尾的，这场仗才打的这么艰难。若谁觉得自己不能带兵，立刻卸下头衔，本宫这里都得是能人强将。” 八字胡是个暴脾气，直接摘下头盔，道：“既如此，那就王妃就用您的那些能人强将吧！” 说罢，他转身气冲冲的离开了营帐。 周王妃扫过下面的将领，再问一句：“还有谁要离开？” 下面没有声响，一个个皆低着头。 “还有谁有异议？” 下面仍没有动静。 周王妃这才满意，站起身道：“那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发兵。” 陈云惜微微蹙了一下眉，“王妃，是不是太急了？” 周王妃对陈云惜还算和颜悦色，道：“兵贵神速，正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既周王妃这么说了，陈云惜也好再说什么。况，她也想速战速决，这样就能带着顾承继离开这里了。到时他们继续往西，找一个世外桃源，然后安安稳稳的过余生。 那陆雪微，别想找到他们！ 他们正要出去准备作战，这时一兵士跑了进来，“王妃，殿下……殿下他来了！” 周王妃一惊，“什么？” “殿下……”那兵士指着外面，“已经到营帐外了。” 周王妃还是不敢相信，她大步冲出营帐，看到坐在辇车上的周王，虽然一脸病容，可他醒了。而且正用恨毒的目光睨着她，显然也知道了她所做的一切。 周王妃稳住心神，上前道：“殿下，你能醒来，太好了。” 周王轻嗤一声，“让你失望了。” 周王妃看向周王左右，一个长得绝美的女子还有她身边的颜璟，这让她微微有些迷惑。那个陆大夫呢，不该是她治好了周王？ 陈云惜在周王妃后面出来的，她没有看周王，没有看颜璟，而是一眼看到了陆雪微。不由脸色一白，同时一股怒火忽的烧了起来。 她追来了！ 她竟然找到了他们！ 陆雪微歪头看向陈云惜，脸上尽是嘲讽之色。 周王妃嘴角扯了一下，“殿下这说的什么话，如今正是两城战事紧张之际，我等定下即刻出兵攻打苍月城。殿下刚醒，身体虚弱，还是回府休养吧，待我打了胜仗，倒是殿下便可坐拥两城，连王城的王君都比不得您的威风。” 周王嗤笑一声，“你是当本王傻还是觉得自己太聪明？” 周王妃眸中闪过阴冷，“殿下想来是听了一些谣言，被某些人蒙骗了。” “你说谁呢？” 周王妃看向周王身边的颜璟和陆雪微，颜璟眯了一下，“他们是中原人，殿下怎能轻信。” “老王妃与本王说的，你说可不可信？” “老王妃年老糊涂了。” “本王中毒了，你又怎么说？” “非是中毒，这女人乱说的。” 周王听到这里，忍不住拍了拍手，“本王的好王妃，以前竟不知道你这般厚颜无耻。” 周王妃脸一沉，“殿下！” “本王虽然昏迷，但你们说的话，本王都能听到。你说你根本不像嫁给我，婚后的每一日都是煎熬，你说你要报复宸王，而我不过是你利用的工具。你说你要毁了整个乌月，要我们三兄弟成为千古罪人。还有很多很多，本王都听到了，恨只恨当初被你蒙骗，险些酿成大祸。” 周王妃闭了闭眼睛，“来人，周王受外族人蒙骗，不辨是非，把他送回王府，其余的人立刻斩杀。” 周王妃一声令下，她的亲卫军立即拔刀围住了周王一行。 她在军中这么久，早就建立了自己的势力，而周王好死不死，偏往军营里跑。 周王眯眼，“王妃，你这是公然造反？” “殿下莫这么说，只要您不反抗，他们自然不敢伤您性命。” 第562章 同归于尽 周王看向那些将士们：“你们看看身边，少了多少一起吃肉喝酒的同伴，多少已经埋于黄土，多少还在军医帐中忍着伤痛。这场仗根本没必要打，而且再打下去，你们身边的人只会越来越少，如此你们还要与这毒妇同进退吗？” 这些将士是周王妃的亲卫军，可同样隶属碧落城，他们也知道听周王妃的命令对付周王是不对的。本身心里就不安，再听到周王说这些话，大家脸上已经不那么确定了。 “别听他胡说，我们不打苍月，他们也会打我们，到时我们沦为奴隶，更没有活路！”周王妃嚷道。 “十年无动乱，以后也不会有。本王会跟宸王修下盟约，未来十年甚至更久不会发生冲突。”周王说道。 他这底气是陆雪微给的，她说宸王退兵三十里，这便是他的诚意。 谁想打这场两败俱伤的仗，谁都不想打！ 眼看那些亲卫军已经开始动摇，周王妃忙冲陈云惜使了个眼色。 陈云惜看了看站在陆雪微身边的颜璟，心中一片死寂，无论他变成谁，他最终都会去陆雪微的身边。既然活着得不到，那她就带他一起去死！ 陈云惜举起剑，“大家别被他们骗了，打赢了这场仗，王妃自会给我们加官进爵。” 说着，陈云惜率先朝周王一行杀了过去。 有些被鼓动的，与她一起杀了过去，但更多则是犹豫的，纷纷往后退。 周王既然赶来军营，不可能是完全没有准备的，于是陈云惜他们冲过来后，周王身后的将士带兵也冲了上去。 陆雪微蹙眉，陈云惜不是这样鲁莽的人吧？ 但见她拼命厮杀，一刀一个，那股狠劲暴露无遗。 陆雪微再看颜璟，见他颜璟盯着陈云惜，眉头深深皱起。脸上有失望也有担心，但他没有动，依旧站在自己身前。 陈云惜一路杀来，冲到周王辇车前，这时突然从左右冲出两个将士，同时举剑朝她杀去。她大喝一声，挡住身前一剑，却不想身后一剑直接刺穿她的身体。 颜璟一惊，忙上前冲开那两个将士，一把接住陈云惜。 “你究竟是为什么？”颜璟不解，明明知道是一个错误，为何还要执迷下去。 陈云惜吐了一口血，同时靠到颜璟怀里。 “你是我的……” “别打了，我会跟周王求情，饶你一命，然后我们一起离开乌月。”颜璟道。 陈云惜面上一喜，可看到颜璟的眼睛，那里依旧清冷的，没有一丝喜欢，她不由苦笑一声：“我与你一同并肩战斗……一起经历生死……我身为女子跟随你左右……你凭什么不爱我？你凭什么娶陆雪微？” “你在说什么？”颜璟脑子里闪过一些陌生的画面，像是曾经发生过的，可是又那么虚幻。 “我始终得不到你……” 陈云惜苦笑一声，而后吃力的抬头，看了陆雪微一眼，嘴角勾起，同时眸光一厉，从腰间拔出短刀，朝着颜璟刺去。 “小心！” 陆雪微一惊，忙冲上前。 然有人快她一步，一脚踢开了陈云惜。 这人正是傻姑，她叉腰站到陆雪微身前，认为自己做了大好事，十分得意。 傻姑内力多强，这一脚下去，陈云惜又吐了两口血，已是昏昏沉沉。 颜璟站在那儿，不可置信的看着陈云惜，她竟然要杀他！ “为何？” “活着得不到……便带你一起去死……”陈云惜仰头望天，可到最后，她依旧什么都没有得到，“我错了吗……我好像真的错了……” 说完这句，陈云惜闭上了眼睛。 只是这个错误，她用尽生命才认识到。 颜璟亲眼看着陈云惜闭上了眼睛，同时脑子里有太多画面闪过，让他头痛欲裂。 见颜璟神色不对，陆雪微忙上前，抓住颜璟的手腕，“别想，不管脑子里有什么，让它沉寂下去，不许再想！” 颜璟看向陆雪微，这张脸出现在脑中闪过的每一个画面里，或笑着或生气或难过，可想认真去看看，那些画面又模糊起来。 “颜璟，不要去想！”陆雪微见颜璟瞳孔收缩，面色越来越苍白，不由急道：“求你了，别再想了。” 她这话音落，颜璟突然挨了一手刀，接着闭上眼睛倒了下去。 她慌忙接住，见傻姑冲她得意的笑：“他自己控制不住的，不如让他昏睡会儿，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了。” 陆雪微点头，让傻姑帮她一起扶着颜璟，而这个时候，周王妃已经被生擒了。 她虽在军营中经营这么久，当因为独断专行，又发动这场不义之战，很多将士对她已十分不满。再加上周王号召，将士们自然是听周王的。 因此并没有打多久，许多亲卫军纷纷放下手中武器投降了。 周王妃眼见大势已去，脸上露出尖酸之相，她指着周王：“你这个懦夫，眼下是大好的机会，只要攻下苍月城，我们再取王城便指日可待了。你不想做王君？不想一统乌月，流芳千古？” 周王咳嗽了一声，“谁不想呢！” 周王妃眼里又燃起了希望，“我可以助你！” “你？”周王嗤笑一声，又有些不解，“宸王不过是拒绝了你，你何至于这般恨他？” “他让我成为整个乌月的笑话！” “那娶了你的本王，岂不是更大的笑话？” “……” “这么多年了，你是忘不了对他的恨，还是忘不了对他的爱？本王被你利用的好苦啊，最后还险些丢了性命。一统乌月，虽然诱人，可本王还不至于用这么多将士和百姓的命去换那份虚荣。”周王道。 “我不爱他，我恨他！”周王妃嚷道。 周王揉了揉额头，冲身边的人将士挥手：“把她押下去，事后公开问审，也好给无辜丧命的将士们一个交代。” 那周王妃还不甘心，但很快被带下去了。 周王看向陆雪微，道：“陆大夫，烦请您给宸王传个信儿，哥哥邀请他坐下来好好谈谈。” 陆雪微点头，“好。” 陆雪微带着颜璟，先回王府跟老王妃告别。 “陆大夫，你在苍月城多住一些日子吧，老身还没来得及表达感谢呢。”老王妃拉着陆雪微的手道。 陆雪微摇头，“周王给了我们很多赏赐，已经足够了，而且我们也该回家了。” 老王妃点头，“那老身就不强留陆大夫了。” 第563章 回家 周王给他们准备了两辆马车，其中一辆装满了珍贵的药草和玉石，陆雪微想拒绝，周王却不肯，一定要她带走。 陆雪微便不再说什么，在府外与裴锦他们汇合后，便出发往苍月城去了。 顺道给周王传信后，他们便要离开乌月回南晋了。 傻姑那一下竟很重，让颜璟在第二天才醒来。此时他们已经在去苍月城的路上了，让陆雪微有些担心的是颜璟面对眼前这一切竟然表现的很平静。 “陈云惜已经死了，陈云婷在得知这个消息后也服毒而亡，我已经摆脱周王好好安葬她们姐妹。”陆雪微小心道。 毕竟在颜璟的记忆里，陈云惜才是他的妻子，陈云婷是他的家人，面对亲人的死讯，他会发怒，甚至将矛头指向她，她都可以接受。 因为他是顾承继，所以她受着。 可他没有，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那眸子一片沉寂，好似并不关心此事。 “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你可以问我，虽然我不一定能告诉你答案，但会尽量解释，让你能够安心。”陆雪微又道。 颜璟看向陆雪微，平静的眸子里闪过困惑，“我们以前认识？” “是。” “你来乌月是来找我的？” “对。” “我们去哪儿？” “回南晋。” “我想回自己的家乡看看。” 陆雪微愣了一下， 然后侧头看向傻姑。 傻姑正啃鸡腿，见陆雪微用眼神询问她，于是略略思索了一下道：“遂州山城。” 陆雪微点头，“好，我们先去遂州。” 他们一行进入苍月城的地界，陆雪微先把周王的话带给了宸王，同时跟他告别。 “你回一趟王府吧，老王妃一直念着你。” “好，我确实应该向老王妃告别去。” “还有谢谢你。” “啊？” “之前你救了老王妃，这次阻止了我们两城互相残杀。”宸王看向陆雪微道，之前为救那些中原女子，她表现出的胆识和魄力，已经让他叹服。而这次，让两城止息干戈，让他更觉得这样子的女子世间少有。 “既然要走了，陆大夫不如坦诚一次，你到底是谁？” 陆雪微愣了一愣，笑：“我叫陆雪微。” “哦？” “北魏长公主和南晋秦王妃。” 宸王哑然，却也不是那么震惊，“那长公主一路走好。” “谢殿下。” 陆雪微去宸王军营了，裴锦他们在外面的林子里等着。将士们打了猎物正在烤，司靑和傻姑去那边小溪里灌水了。 裴锦坐在颜璟对面，看他一眼便叹一口气。 颜璟本不欲理会，但一个人对你这样长吁短叹，足有一个时辰了，实在影响心情。 “阁下……” “阁下？”裴锦捂着胸口，满脸都是受伤的神色。 “那你贵姓？” 裴锦抱住头，哀嚎不已，只差挥洒一腔热泪了。 “我们是最好的兄弟。” “哦。” “你居然真的不记得我了。” 颜璟神色已经平淡，道：“抱歉。” “不过你记不住我没有关系，可你不能记不住长公主啊，她是你王妃，你们历经过生死，十分恩爱。还有你们有两个孩子，一个男孩儿一个女儿，你不是说过想要女儿，还说……唔……” 裴锦瞪大眼睛，嘴里被扔了一颗酸枣。 他倏地起身，见是那傻姑，又蔫蔫的做了回去。他一个大男人不能跟女子计较，尤其还是长辈，尤其也打不过。 司靑上前冲裴锦抱拳赔礼，“裴将军，您忘了长公主走之前怎么特意交代您的？” 裴锦吐出口中的酸枣，“我记得，只是……一时没忍住。” 傻姑笑，一脸真诚：“我有个法子，可以让你一辈子开口说不出话来。” 裴锦忙捂住嘴，保证再也不乱说了。 颜璟再听到自己还有两个孩子的时候，眼里闪过一蹙光芒，不过随即又黯淡了下去。他们说的每一件事，对于他来说都太陌生了。 甚至，他会怀疑，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殿下，水。”司靑将水囊给颜璟。 裴锦扑哧笑了一声，“你还说我！” 司靑是下意识的习惯，不过裴锦都说这么多了，她叫一声殿下似乎也不为过。 颜璟接过水囊，仰头喝了一口气。 当所有人都知道，唯你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感觉自己就像个傻子。 好在不多久，陆雪微就回来了，他们继续往苍月城走。 马车里，陆雪微见颜璟一直沉默着不说话，想着他这样也不行，于是说道：“陈云惜带你去傻姑那儿，让她给你换了记忆，也就是你现在脑中的记忆。而你原名叫顾承继，乃南晋的秦王，我叫陆雪微，北魏长公主也是你的王妃，我们还有两个孩子，一个男孩叫顾寒星，一个女儿叫顾菀菀。我跟你说这些，不是想让你想起什么，而是怕你逼迫自己去想。傻姑说了，你这记忆要等一年后才能换回去，不然容易精神错乱崩溃。” 颜璟看向陆雪微，见她脸上带着深深的倦色，可他却不能体会她的心情。 “抱歉。” 陆雪微摇头，“我知道你也不想的，所以我不要抱歉，只希望你能待在我身边，好好的，然后等一年后，我们换回记忆，一切如故。” 一切如故？ 换回颜璟的记忆，他就变成了顾承继，那颜璟呢？ 他是不是就不存在了？ 这和死亡有什么区别？ 陆雪微自然不知道颜璟脑子想什么，她也想不来这么多。这些日子，她也确实累了，眼下顾承继就在自己身边，她总算可以松口气好好休息一下了。 来到苍月城，陆雪微让裴锦他们在客栈等着，她带着司靑去了王府。 老王妃看到她十分开心，“陆大夫，你可算回来了，我还一直担心你呢！” 陆雪微握住老王妃的手，“让您担心，我很好。” “回来就好，往后就在王府住了，咱们做娘俩。” 陆雪微愣了一愣，忙道：“其实这次我来是跟您告别的，我要回南晋了。” “啊，为何？” “这，自然是回家？” 老王妃沉吟了一下，“回家也是应该的，家里可是还有父母？” “有父亲。” “那就把他接来苍月城。” “您……您什么意思？”这话怎么越听越不对了。 “老身做主了，让你和我儿成亲，以后你就是宸王妃了！” 陆雪微：“……” “我儿长得俊朗，性子又好，身边没有乱七八糟的女子，你定很满意，对吧？” 陆雪微干笑一声，“我已经成亲了。” “啊？” “这次我来乌月就是找我夫君的，如今人已经找到了，我们打算回家了。” 老王妃脸上露出惋惜之色，“真的啊？” “不敢骗老祖。” 老王妃叹了口气，“那是我儿没有福气了。” 第564章 回到南晋 离开乌月的时候，陆雪微他们又在城外碰到了洛洛。她刚带一商队从沙漠过来，见到陆雪微，乐颠颠的跑了过来。 “主子，见到你太好了。谢管事回程的时候，还是找我做的向导，他说若碰到您，让我告诉您，他们一切都好已经回南晋了。” 陆雪微听了这话，放下心来，本来她还打算留两个人在这里，等等谢凛他们。 “洛洛，那劳烦你还给我们带路吧。”陆雪微道。 洛洛忙点头，“太好了。” 今晚他们暂时在客栈休息，明日一早再进沙漠。陆雪微见颜璟坐在客栈前面的沙漠中，头顶一轮圆月，他一动不动的，竟是说不出来的孤寂。 陆雪微想去陪陪他，可走出客栈，她又停下了。 他还不是顾承继，不需要她陆雪微的陪伴，甚至不需要任何人。他对所有的一切都是陌生且怀疑的，还是让他一个人静静吧。 “主子，您怎么还没睡？” 陆雪微回头，见洛洛从里面走了出来。 “还不困，那你呢，怎么也没睡？”陆雪微问。 洛洛指着那边的草棚，“明日我们要进沙漠了，晚上我喂骆驼多吃一顿草料，多喝一些水，也好挺过这几日。” 陆雪微点头，“去吧。” 洛洛正要走，不期然晃到颜璟，吃了一惊：“哎呀，那是谁呀，大晚上坐沙漠里，也不嫌冷。” “我夫君。” 洛洛瞪大眼睛，“原来是男主子啊！” “嗯。” 洛洛挠挠头，转身去喂骆驼了。等她喂饱了骆驼回来，见陆雪微坐在客栈的门栏上，抱肩看着远处那位。 “主子怎么不过去？” “不了，他需要静静。” 洛洛想了一下，在陆雪微身边坐下了，“主子您治好了苍月城老王妃，实在太厉害了。” 陆雪微一笑，“你知道？” “嗯，您进王府后，我在城里留了一些日子。” “这次碧落和苍月及时止住干戈，据说是因为周王妃的野心，她趁着周王病重而发动这场战争，还说一位中原大夫就醒了周王，才免于两城百姓生灵涂炭，这位中原大夫也是主子您吧？” 陆雪微看向洛洛，有些疑惑道：“你消息怎么这么灵通？” “其实我也去过碧落城了，所以知道这些。” “你为何这般关心两城的事？” 即便她是乌月人，但一个平头老百姓，向来只求温饱，不至于这般关心政事吧？ 洛洛神色突然严肃起来，她起身向陆雪微弯腰行了个大礼。 “你这是为何？” 陆雪微忙拖住洛洛的胳膊，让她坐到自己旁边。 “其实宸王和周王都是我哥哥。” 陆雪微瞪大眼睛，“你是乌月公主？” 洛洛点头，“父王去后，我的几位兄长为争夺三城而打得不可开交，我看不惯他们的做为，愤然离开了王城，之后便一直在这片沙漠生活。” “原来是这样。”陆雪微看着洛洛，还是觉得挺神奇的。 当初找她做向导，以为是个小少年，结果是个姑娘家的，她比一般男人更能吃苦，能为自己讨生活。不想她竟是公主，原本该金尊玉贵的。 “这次把你们送到沙漠那头，我也不回来了。” “为何？” 洛洛叹了口气，“我大哥在找我。” “乌月的王君？” “嗯，他要送我去北魏和亲。” 陆雪微长大嘴巴，“难道是北魏皇帝？” “嗯，做妃子。” 陆雪微皱眉，“两国联姻一般都是有目的的，可北魏皇帝为何要娶乌月公主，这能有什么联系，一个中原一个西域，中间还夹着西越……” 莫不北魏要对付西越？ 可最近几年，北魏和西越并无战事吧？ “你知道你大哥为何要把你送到北魏和亲吗？” 洛洛摇头，“不知，但我不想做皇帝的妃子，成为他后宫中许多妃子中的一个。” 陆雪微叹了口气，如果是她，她也决不能接受。 “那你离开乌月后打算去哪儿？” “天大地大，反正我能养活自己。” “也是。”洛洛确实有个这个本事。 “主子，因为你，我们乌月的百姓免于灾祸。”洛洛摆正姿态，诚挚道：“谢谢！” 洛洛回去后，陆雪微看着远处的身影，起身朝他走了过去。他已经坐太久了，她也给了他足够的时间去思考。 走到颜璟身边，陆雪微见他闭眼打坐。 他思考问题的时候，一向喜欢如此。 “你有一串玉佛珠。” 颜璟睁开眼，侧头看了陆雪微一眼，接着从怀里掏出一串玉佛珠来。 陆雪微一喜，她还以为他丢了。 “你有没有发觉这玉佛珠有什么不同？” 颜璟默了一下，“少了一半珠子。” 陆雪微点头，而后从怀里掏出一串玉佛珠，放到手心里给颜璟看，“诺，另一半在这里。” 颜璟先是愣了愣，随后不解的问：“为何拆分成两条？” “这玉佛珠分成两串，你一串我一串。你说以后每次你虔心礼佛的时候，希望佛祖能护佑我们两个人。” 颜璟看着手中这串，再看看陆雪微那串，他们本是夫妻同心的。 只是…… “别想那么多了，一切交给时间，你会有答案的。” 颜璟苦思许久，一直无法从困顿中逃出来，但因为陆雪微这句话，他脑中一下清朗起来。 是啊，他有什么好担心的，左右一身骨肉罢了。 所有的迷茫，终究会有答案。 “回去睡吧，我们明日一早出发。” “好。” 颜璟站起身，同陆雪微一起往客栈走去。 翌日，他们进入沙漠。 这一路还算顺畅，五日后到达西越，和洛洛分开后，他们继续往东走。出了西越，便到了南晋的边界。一过边界就是西部高原，从高原下来，进入中原地带。 此时已转过冬开春了。 陆雪微和裴锦一行在幽州分开，裴锦回京城，把已经找到秦王的消息带回去，同时因为皇上是女子这事，朝局有些不稳，他也需要回去协助老侯爷和苏迟。 而她则陪着颜璟往遂州去，这是颜璟的执念，他必须去看看记忆中的家乡。 他要否定的不单单是一段记忆，甚至是颜璟这个人，他自己！ 司靑和傻姑跟他们一起，一行四人，轻装而行。 第565章 望石村 一个月后，他们到达遂州山城县，当晚在客栈先住下。 用晚饭的时候，陆雪微把傻姑拉到一边，问她：“颜璟说他的家乡实在山城县的望石村，真有这村子？” 傻姑眼里迷茫了一下，“望石村？” 陆雪微皱眉，“你不知道？” 傻姑拍了拍脑门，“我给他的信息太多了，我自己也记不太清。” 陆雪微无语，不过已经走到了这里了，也只能硬着头皮去找。即便真有那望石村，也不可能有颜璟这个人，更不可能找到颜璟的家。 所以，颜璟早晚得面对，他脑中的记忆都是假的。 用过晚饭，陆雪微见颜璟站在客栈门口，走到他身边，见他望着街上。临近的商铺灯笼挂起，两边有卖各种物品的小摊，百姓三五一群而过。 “你记得从山城县往望石村的路吗？”陆雪微问。 颜璟摇头，“记忆中，我从未离开过村子。” “这样。” 此时一位妇人拉着一个小男孩从他们面前过去了，小男孩撅着屁股不肯走，妇人拖着他往前，嘴里还骂着什么。 颜璟沉了口气，道：“他们说话口音很重，我很难听懂。” 陆雪微恍然，原来颜璟站在这里一直在听口音。 傻姑确实厉害，把颜璟这个不存在的人设计的太真实了，记忆也十分丰富，颜璟自己也发现不了破绽。可再如何，她没法把口音这种东西植入颜璟的记忆。 “你没事吧？” 颜璟摇头，“我似乎已经接受了。” 陆雪微见颜璟神色无意，稍稍安下心来。 翌日，陆雪微起的比较早，她去隔壁屋叫醒傻姑，又去颜璟那屋前，敲了几下门，里面没有动静，她用力一推，那门居然开了。 陆雪微心里有不好的预感，赶忙进屋去看，颜璟果然已经不在屋里了。 她忙跑到楼下问客栈里的伙计，伙计道：“这位客官一大早就起来了，问小的望石村怎么走，小的给他指了路，他骑着马出去了。” 陆雪微心下一慌，忙叫上傻姑和司靑，她们忙追了出去。 这望石村是真的存在的，而且距离山城县不远。 陆雪微坐在马车里，见傻姑看着窗外，脸上竟难得一副深沉的样子。 “师父，你怎么知道望石村这个地方？”陆雪微问。 她给颜璟植入记忆，原以为望石村是胡编的，可竟然真有这个地方，是傻姑知道还是巧合？ 傻姑沉默许久，道：“我好像来过这里。” “师父你说你是北魏人，怎么会来南晋一个小山村？” 傻姑摇头，“忘了。” 陆雪微叹了口气，傻姑一直糊里糊涂的，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约有一个时辰，她们到达望石村脚下，这村子在一座山的半山腰上，几十座房子错落在山中。因是春季，山花烂漫，沿着山路往上走，能看到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还有近处的农作物，以及在田地里锄草的农人们。 此时一妇人挎着篮子朝她们走来，陆雪微把人拉住。 “大婶，问您一下，可知道颜家怎么走？” 那妇人打量这陆雪微三人，用不太熟练的官话问道：“你们找哪个颜家，我们村里好几户姓颜的。” “男主人叫颜璟。” 妇人想了想，点头道：“哦，村西头那个颜员外家啊，他家儿子似乎叫颜璟。这名字还是让咱们山城县唯一的举子给取的，不像我们这些人家叫狗子叫二蛋的，他家啊……” 妇人越扯越远，好在又绕了回来：“不过早些年跟家里大吵一架就出走了，回来过吗？好像前些年回来过一次，还带了个媳妇回来，但后来怎么着又走了。” 陆雪微这下是真惊了，竟然真有颜璟这个人。 她不禁看向傻姑，见她正望着远处的什么发呆。 陆雪微请那妇人指了路，谢过她后，走到傻姑面前，肯定道：“你来过这里。” “我来过。”傻姑说着指向远处的山峦，“那里有一棵桃树，我春日里在那儿练剑，秋日里吃过树上结的桃子，可甜了。” 陆雪微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了，颜璟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而傻姑把她自己脑中关于颜璟的记忆植入了顾承继脑中。 一个真实的人，记忆中也掺杂着真的记忆，这下可难办了。 傻姑丝毫不知她的担忧，脚下加快脚步，朝山上走去。倒也不用谁之路，她穿过岔路，进入村子，循着西头找去。 “主子，我们找到殿下后，强行把他带走吧。” 陆雪微摇头，“不用，他能分辨出来。” 村子西头的有一栋白墙绿瓦的宅子，门楣不高，但村子里都是土坯房，这宅子就显得华丽很多。 门前有一个老翁正在打扫，应该是这家的仆从。 马车停到门前，那仆从停下手里的活儿，朝她们看了过来。 陆雪微她们下来后，仆从走上前，打量着她们，最后视线落到傻姑身上，脸上竟露出怒气，“少夫人，您怎的也回来了？” 傻姑看向老奴，愣了一下，“福叔？” “哼！少爷刚到家，您就追回来了，真是……”仆从怒哼一声，大概是不好说，转了一个弯儿才道：“害人不浅！” 陆雪微歪头看傻姑，“所以你的夫君叫颜璟？” 傻姑呆了一下，继而忙点头，“颜璟，对，他是我夫君！” 陆雪微实在不知该说什么了，不过听仆从的话，颜璟已经进去了。而且，此颜璟非彼颜璟，这老仆竟然没觉不对。 “老人家，我们是颜璟的朋友，本就跟他一起来的。因他思家心切，所以快我们一步。”陆雪微道。 老仆打量着陆雪微，咦了一声。“这位姑娘和我们少爷看着都挺年轻的，可少夫人已经老了，哪里不太对哦。” 陆雪微忙道：“颜璟已经进家门了是吧，能让我们进去吗？” 老仆瞄了一眼傻姑，虽不太愿意，但还是引着她们进去了。 陆雪微往前走了一步，见傻姑却呆愣愣的站在那儿不动，她只退回去拉她一起往里走。 “我在这里生活了两年。”傻姑道。 “想起来了？” “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而已。” “后来呢？” “我要回北魏，他追着我一起去了，后来……”傻姑想不起来了，用力摇了摇头，“我想不起来了。” 第566章 傻姑的真容 这宅子不大，五间正房，两间耳房，东西两侧有厢房，院中种着桃树梨树，整个时候正是开花的时候。 一树桃粉，一树梨白。 今日有风，粉花瓣和白花瓣交相飞舞着。 傻姑站在那两个树前，指着中间道：“这里应该有架秋千的。” 陆雪微站在傻姑身后，她想问一句真正的颜璟在哪儿？ 他没有和傻姑一起，也没有回家，其实陆雪微大约已经猜到了。 陆雪微拉着傻姑，跟在老仆身后进了厅堂。 厅堂里，颜璟坐在椅子上，而一对老人一左一右眼巴巴的瞅着他。老夫人穿着褐色的棉布衣，老爷子穿着石青色的长袍子，因都是庄稼人，所以衣着都十分朴素。 两位头发已经全白了，皆歪着身子打量颜璟。 老夫人眼里含泪，老爷子眼里露出失望之色。 “像是真像，可……” 颜璟面上无甚表情，起身冲两位老人深深鞠了一躬，“抱歉，我不是你们的儿子颜璟。” 老夫人哇一声大哭，颤颤巍巍的起身，上前却抱住了颜璟，“不，你是，你就是我儿！小土豆，你总算回来了，娘在入土前还能看到你，这就能安心了。” 老夫人哭着竟身子一软，昏厥了过去。 颜璟忙抱住老夫人，陆雪微上去帮忙。 “我家老婆子病了，病的很重。”老爷子弯着腰站在一旁，身子很瘦，像一根干枯的木柴一般，“她说她去前能看儿子一眼，才能瞑目。” “大伯……” 听得这一声，老爷子转头看向傻姑，先是吃了一惊，随即又有些怀疑，“你怎么和轻尘这么像……” 傻姑懵了一下，“轻尘？我是轻尘？” “只是像而已……轻尘不该像你这般年轻……”老爷子自己否定自己了。 陆雪微把老夫人抱起来送进了里屋，而后给她诊脉，之后皱眉道：“老夫人身体内所有的器官都在衰竭，她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 颜璟眉头皱了一下，“我不该来打扰二位老人家的。” 诚如眼前的事实，他不是颜璟。 其实他并没有多少颜璟的记忆，只是认定了这个身份。 那他是谁？ 他们口中的秦王顾承继，他又是个怎样的人。 此刻的他就像一个无处可着落的灵魂，他找不到可以依附的身体。 “老夫人睡会儿就没事了，我们先出去吧。” 陆雪微和颜璟走到厅堂，却见傻姑正在从脸上揭下一块一块的皮，可能是因为时间久了，很不好弄下来，有的地方甚至撕破了下面的皮肉。 陆雪微捂住嘴巴，原来这么久以来，她看到的并非真正的傻姑。 老爷子坐在木椅上，震惊的全身都在发抖。 老人家是普通人，而且年纪大了，陆雪微怕他被吓到，忙上前给老爷子吃了一粒参丸，让他深呼吸一口气。 等到傻姑揭下脸上的面具，陆雪微大惊，原来傻姑不年轻了，不是二十多岁，更像是四十多岁，脸上有皱纹，面容衰老。 “我不是不会老，而是易容了。” “你真是无尘！”老爷子瞪大眼睛道。 “我是。” “我儿……我儿呢？” 傻姑原本清明的眸子，一下子恍惚起来，“颜璟在哪儿……我怎么把他给丢了……” “你……你快告诉我……我儿……我儿在哪儿？”老爷子激动的全身都在发抖。 傻姑一下子懵了，努力去想，之后似乎是头疼，抱着头就跑了。 “她……她去哪儿？” 陆雪微忙安抚老人家，“您别急，她脑子不太记事了，所以需要一些时间，别逼她，她就想起来了。” “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了啊！”老爷子急得拍大腿，“我怎么生了一个不孝子，不知道回家侍奉父母，连点消息都没有。” 陆雪微让颜璟看着老爷子，她则跑出去找傻姑了。 刚才傻姑卸下假面，她一眼看到，其实脑子轰了一下。她虽然容颜衰老了，可好像正是那人老了的样子。 陆雪微带着心惊，问过老仆后，出了大门，朝着村子西头追过去了。 傻姑多快的脚程，陆雪微连个影儿都没有追到。又想起上山的时候，傻姑指着对面说有一颗桃树，应该是她和颜璟经常去的地方。 陆雪微一路问着村民，这才在一处山坡找到了那桃树，而傻姑果然在那儿。她靠着桃树坐在草地上，眼里只有空洞。 “云染是你的真名还是无尘是？” 云染是她师父！ 傻姑转头看向陆雪微，那一瞬间，眸色突然清亮了许多，“阿微，你长大了。” 陆雪微身子晃了一下，“师父……真的是你？” 她跑上前，跪坐到傻姑面前，看着这张脸。 云染在雁归城陪她十年，在她十岁的时候才离开。后来她到北魏，从师伯口中得知，师父已经去世了。 可她竟好生活着，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一直带着假面，这才是真面目，我的真名叫云染。自离开师门后，我只让你见过真容，可时间久了……我竟也不知道，哪一张脸才是真的了……” “我是云染，更想做无尘，可终究我只能是傻姑。” “我医术、易容、武功样样卓绝，自以为能掌控一切，可却落得这般下场。我失去了最爱的人，我没有了同门师兄弟，我连大仇都没有报……” 傻姑说着说着大笑起来，曾经她有多自傲，如今就有多狼狈。 陆雪微握住师父的手，让她看着自己，“师父，当年你离开的时候说要回北魏，所以你没有回去，而是遇到了颜璟，对吗？” 傻姑点头，“他是书生，那年打算上京赴考，不想在半路遇到了土匪，把他的钱财都抢走了。他那人性子执拗的很，竟然追到了土匪窝，发现这些土匪不仅抢人钱财，还偷小孩儿卖出去。他把这消息告诉官府，官府派官差剿了这土匪窝，不想其中一个土匪以一个孩子做盾牌逃了。官差要抓其他土匪，当下没顾上那人，颜璟就追去了。这一追追到了雁归城，那日那土匪发现了他，欲把他连那孩子一起杀死，我正好碰见救了他们。” 第567章 真正的颜璟已经死了 因为多日追击，吃不好睡不好，颜璟又是个书生，一下子就病倒了。 云染没有办法，只能把人带到客栈里照顾。 在照顾颜璟的时候，她才知道他是要赶着上京的，十年寒窗苦读，就为这一次能金榜题名，可眼下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云染觉得这人是真傻，而且傻的可爱。 不过她这人一向侠义，而后带上颜璟和那孩子，骑快马往京城赶。 等他们赶到，终究错过了时辰，眼睁睁看着贡院的大门关上。 颜璟倒是很乐观，说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依，此次错过科举，焉知没有后福。 云染把人送到京城，虽然没有赶上考试，可她也算仁至义尽了，应该去办自己的事。可鬼使神差的，她又和颜璟上路了，二人一起帮这个孩子找他父母。 因孩子小，说不清家在哪儿，父母是谁，二人找了多半年才找到。而这一路上，他们相依相靠，已经渐渐对彼此产生了感情。 后来，她随颜璟回到望石村，还嫁给了他。夫妻二人很恩爱，可好景不长，她得到消息，北魏一直在侵扰南晋的镇北关，而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白邈。 诛杀白邈本就是她的责任，她不能沉溺于自己的幸福而忘了师门的仇，以及凭白被白邈祸害的无辜百姓们。 她选择离开望石村回到北魏，不想颜璟追了来。 “那日上元节，白邈出宫点灯，这是杀她的绝好时机。我临出门的时候，交代好颜璟，让他一定待在家里别出去。我去了，不想竟中了白邈的埋伏，十几个禁卫军把我围了起来。当时正打得激烈，一禁卫军朝我背后刺来，我一时没防住，不想这时颜璟冲了进来，替我挡了那一剑……” 陆雪微捂住嘴，所以颜璟真的……死了。 “看到他倒在地上，那鲜红的血让我发疯，我杀了那些禁卫军，带着他逃走。我想救他，可即便医术出神入化，却也没有办法，那一剑正中要害……” 云染抱住头，“他说他不后悔，他说遇上我就是他的福气，他说来世再做夫妻……” 陆雪微张开双臂抱住白邈，她能体会她的心情，多少次她也以为自己要失去顾承继了，这种感受比死亡更恐惧。 “他错了，我是他的劫啊！”云染大哭。 云染哭了许久，只是哭着哭着，她脑子又不清楚了，擦了一把眼泪，还问陆雪微：“我哭什么？” 陆雪微叹了口气，“师父，你是不是早就认出我来了？” 云染愣了愣，“我自然认得你。” “我们过去的事，你还记得吗？” “过去的事啊……” 见云染面露迷茫，陆雪微不忍她再多想，忙道：“别想了，我们回去吧。” 云染该给颜家父母一个交代，既然她不记得了，那就由她来说吧。 回到颜家，陆雪微见颜璟一人站在院前的桃花树前，正仰头看着这一树桃花。 “老爷子呢？”陆雪微上前问。 “他和老仆去后院杀鸡了。” “啊？” “他留我们在家里用饭。” 陆雪微点头，“关于颜璟的事……” “他死了。” 陆雪微一惊，“你知道？” “我记忆里有一幕，便是自己被刺一剑，倒在地上流了很多血。”颜璟道，他的记忆很抽象，比起模糊的画面，他更记得事情的本身。 以前他以为自己那次是受了重伤，现在前后结合一下，便能猜到，颜璟已经死了。 陆雪微点头，“他确实去世了。” 这时云染上前，突然抱住了颜璟的胳膊，头靠着他的肩膀，“夫君，桃李都开花了，等到秋日，我们一起摘果子。” 颜璟面上有些尴尬，他看向陆雪微，用眼神示意她把人拉走。 陆雪微却冲他摇了摇头，“她清醒的时候是痛苦的，因为承受不住，精神崩溃了，才变成现在这样子。别试图让她清醒，她觉得你是颜璟，便让她以为是吧，糊涂一些也好。” “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不会很久，她已经想起过去了，只是冲击太大，太痛苦，她需要一点点时间来逃避。” 颜璟想抽出自己的胳膊，可云染却紧紧抱着，还一脸幸福的样子。 “她是我师父，也算你的长辈，抱着就抱着吧。”陆雪微小声道。 颜璟本来满心复杂，现在只剩无奈了。 颜家的厨娘顿了鸡，香气飘满了整座院子，到用晚饭的时候，老夫人醒了，陆雪微从屋里把她搀扶出来，大家一起坐下用饭。 颜家有颜家父母，老仆和厨娘，平日里四人就是一起用饭的，眼下大家也一起坐，一下子满满当当的了。 老夫人一直瞅着颜璟，慢慢红了眼睛，“儿啊，在外面一定受了很多苦吧？快吃鸡腿，娘养的鸡，专门给你养的。” 颜璟见一只鸡腿放到了自己碗里，他在老夫人殷切的目光下低头吃了一口，“嗯，很好吃。” 老夫人一下又笑了，“我家小土豆爱吃鸡腿。” 云染显然又变成了傻姑，一直闷头吃饭，一副什么都不关心的样子。 老爷子看着她，总是欲言又止的样子。 从外面回来的时候，陆雪微跟老爷子解释过了，说云染脑子不太清楚，需要一点时间才能想起过去的事。 老爷子虽然急切想知道儿子的下落，但也只能忍着。 陆雪微叹了口气，她其实不知道该怎么跟这对耄耋老人说颜璟已死的事。 他们守在这小山村里，一直在等着儿子回来，却不是儿子已经死了，死很多年了。 用过晚饭，老夫人拉着颜璟去了西屋。 陆雪微进去看了一眼，见老人拿出很多新衣服，正一件一件拿着在颜璟身上比量着。 “她每年都给儿子做一身。”老爷子坐在外面道。 陆雪微走过去，陪着老爷子坐在门栏上。 “老夫人的身体……” “快不行了。” “嗯。” “我进城找大夫给她看过，没多少日子了。她一直在等着儿子回来，等了这么多年，眼下已经熬不住了……” “其实颜公子……” 陆雪微看着老爷子用期待又害怕的目光看着她，她一时有些说不出来了。 “颜公子应该在某个地方生活的很好吧。” 老爷子听了这话，神色放松下来，“我都不求他回来了，只求他好好活着就行。” “会的……” “我有个不情之请。” “您说？” “你和那位公子，你们能在家里多住一些日子吗？” 陆雪微默了一下，点头道：“当然可以。” 老爷子忙道谢：“他娘日子不多了，我就想让她高兴几天。” “嗯，我们留下。” 第568章 颜家有二房 好在颜家有足够的房间，他们三人便先在这里住下了。 陆雪微和师父睡西厢房，厨娘送来了干净的被褥。 “陆大夫，那位真是我们家少夫人？”厨娘问。 云染露出了真容，不过与之前还是有几分相似的。此刻她站在西墙前，一动不动的看着墙上挂的一副山水画。 “嗯。”陆雪微点了点头。 “转眼都这么多年了，我还记得初次见少夫人的时候，长得真好看，跟院里那桃花似的，小脸粉红粉红的。”厨娘说着叹息一声。 送走厨娘，陆雪微回到屋里，见师父还盯着那画看，她走上前去，见落款是：颜子晏。 这幅画应该是颜璟画的，山峦浩渺见，一株桃花树开得徇烂，又一阵风来，花瓣飞洒整片山谷。 “师父，颜公子画这幅画的时候，你也在吧？” “嗯。”云染指着那棵桃花树，“我在这儿上面。” 陆雪微仔细看了看，那桃树是远景，拳头大小，根本看不出来上面还有一个人。 “他说我在画里。”云染微微一笑道。 陆雪微明白了，也许这幅画里没有一笔是勾勒云染的，但她就在这画里，每一笔都是为她所画。这么相爱的两个人，实在可惜了。 “师父，睡吧。” 云染没有理她，仍旧看着那幅画。 陆雪微躺到床上，半睡半醒间，她看到云染还盯着那幅画。 那时候，她突然有个奇怪的想法，大概云染想进入那幅画吧。回到当时的望石村，回到颜璟为她作画的时候，一切静好。 翌日，陆雪微醒来，下意识找云染，屋里却不见她。 陆雪微起身，司靑端来热水和手帕。 昨夜里司靑和那厨娘睡一屋，不过见司靑眼下青沉，估计是没有睡好。 “主子，咱们要在这里住下？”司靑问。 “嗯，住一段时日。” 司靑叹了口气，“那今晚我去睡马车。” 陆雪微正用帕子擦脸，闻言问她怎么了。 “那刘婶儿打呼噜，呼声震天，我根本睡不着。”司靑苦道。 陆雪微笑，“那今晚你在这屋里睡吧，靠窗那儿不是有矮塌。” 司靑忙点头，“好。” “殿下呢？” “院里呢。” “云染呢？” “一早就不见人了。” 陆雪微梳洗好后往外走，走到院里，见颜璟陪着老夫人坐在院中桃树下，那里有石桌石凳。老夫人正在敲核桃，挑出核桃仁放到颜璟面前的小盘里。 “这是咱家地里的核桃树，去年的核桃，娘专门给你留了一小袋儿，你快吃，可香了。”老夫人瞅着颜璟高兴道。 颜璟捻起一块核桃吃了，冲老夫人点头，“好吃。” 听了这话，老夫人更开心了，继续敲核桃。 “我来吧。” 颜璟想拿过老夫人手里的小锤儿，却被她躲开了。 “娘给你剥，你快吃。” 陆雪微不忍心打扰，便去厨房给刘婶儿帮忙了。 “自少爷离家后，老夫人没有笑过，这次你们来，她才有笑容了。”厨娘对帮她烧火的陆雪微道。 “二位老人家只有颜公子一个孩子？” “可不呢，少爷一走，这偌大的家也就空了。”厨娘说着叹了一声，“陆大夫，你们真不知道少爷在哪儿？” “嗯。”陆雪微仍旧在纠结，到底要不要告诉颜老爷。 颜老夫人定是承受不住，那颜老爷呢？ 他一直在等着儿子回家，她是不是该把颜璟的消息告诉他。 可老爷子年纪也很大了…… “少夫人回来了，少爷却不知去向。”厨娘连连叹息，却也没有办法。 陆雪微端着刚出锅的包子出来，放到院中的石桌上。 “陆大人，怎能麻烦你动手。”颜老夫人忙要起身。 陆雪微忙道：“不麻烦的，我们在您家里吃住，不做点什么要不好意思的。” “你们在家里，老婆子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老夫人话音落，一穿着青石色粗布短打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肩上还背着锄头，进院一眼就盯上了颜璟，上下仔细打量着。 “松儿来了。”老夫人看向年轻男子道。 颜松走上前，先冲老夫人点了点头，而后指着颜璟问道：“他是谁？” 老夫人忙喜道：“他是你大哥啊！” 颜松眉头一皱，“大娘，您看清楚了，他怎么可能是大哥？大哥都有四十了，可看这人不过二十多岁，而且他和大哥长得一点都不像，一定是骗子！” 老夫人不高兴道：“颜松，你这说的什么话，这就是我儿子颜璟！” 颜松见和老夫人说不通，指着颜璟道：“我在外面就听说了，说我大哥回家了，本来就觉得奇怪，这进门一看果真不是。你们这些骗子，竟然敢骗到我颜家来，还不快滚，不然我报官了。” 说着，颜松举起了锄头。 “你要干什么，这里不是你家，不是你撒野的地方！”老夫人吓得忙挡到儿子身边。 颜松脸色铁青，“大娘，他是骗子！” “你放下锄头！” “今儿我得把这骗子赶走！” “这里是我家，要走也是你走！” 颜松听到这话，大怒：“大娘，我在地里辛苦做活儿，在家里尽心照顾你们二老，眼下来了个骗子，你就要赶我走？” “这是我儿子，才不是骗子！” 颜松气急了，上去一把扯开老夫人。 老夫人身子弱，哪经得住这一下，身子当下往后倒去。颜璟忙接住他，同时在那锄头下来的时候，一脚踢飞出去。 “你……” 陆雪微过去扶住老夫人，让她先坐下。 颜松瞪大眼睛，“我大哥是书生根本不会功夫！” 这时颜老爷子回来了，看到院子里的锄头，又看到气冲冲的颜松，便明白怎么回事了。他沉着脸上前，挡在颜松和颜璟中间。 “什么时辰了，怎么还没有去地里做工？” “大伯，我听外面的人说，说大哥回来了，可眼前这个人根本不是。他是个骗子，你们二老都被他骗了。”颜松急道。 颜老爷子沉下一口气，“我眼睛还没瞎，不至于认不出自己的儿子来。你什么也别说了，快去地里做工吧。” “大伯，你也赶我？” “我不止赶你，还要扣你工钱呢！” 第569章 分家产 颜松脸上露出不甘之色，可颜老爷子替这骗子撑腰，他也只能先走了。 颜松走后，颜老爷子颇为不好意思的冲颜璟和陆雪微合手拜了拜，“让二位受委屈了。” “没事。”陆雪微扶着老爷子坐下，“我们先用早饭吧。” 用早饭的时候，颜老夫人跟颜璟说道：“这些年，你不在家里，咱家的田产都让你二叔管着。刚才那颜松就是你三叔的小儿子，你离开家那会儿，他才四五岁大，你可还记得？” “嗯。”颜璟应了一声。 “咱们大房只你一个子嗣，你走了这么多年，老二家便觉得这家产迟早要给他们家两个儿子，只等我们老两口过世。可他们又太心急了，让大儿管果园，让二儿管地里，年年贪收成。本来我们也不计较这些，可起那些日子，你那二叔竟要你爹把家里的田契拿出来，给他两个儿子分了。”颜老夫人气道。 “行了，吃饭吧。”颜老爷子对颜老夫人道。 “不，我得说说让璟儿知道家里是什么情况。”老夫人握住颜璟的手，“如今你回来了，这些东西自然要给你的。” 颜璟道：“这事不急，先吃饭吧。” “哎，二房肯定还得闹。”老夫人叹了一口气道。 用过早饭，陆雪微扶着老夫人进里屋休息了。 “陆大夫，我跟你说，家里的田契房契都在那边柜子里，等明日就让他爹带着璟儿去官府，把这些家产都过到他名下。”老夫人小声道。 陆雪微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了，只得道：“不急。” “不能不急，那二房贪心的很。” “颜老爷会处理好的，您先休息。” 陆雪微给老夫人把了脉，脉象倒是比昨日好了一些，大概是因为心情好。待老夫人睡下后，陆雪微从屋里出来，请厨娘给老夫人熬药。 颜老爷子要去地里干活，颜璟说和他一起去，陆雪微正要去找云染，便也同他们一起出门了。 只是刚走到门口，却见一帮子人朝这边走了来。 颜老爷子眉头一皱，脸上露出怒气来。 他往前迎了几步，冲一穿青色长袍的老人客气道：“徐老，这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这老人是望石村的村长，冲颜老爷子笑了笑：“这不，你家老二把我请来的。” 颜老爷子看向颜老二，自己的亲弟弟，眉头一皱，“你有什么事，何至于劳动村长？” “大哥，您老糊涂了，我们不能让您被骗子骗啊！”颜老二长得白白胖胖的，显然是家里吃得饱穿得暖，给他养得这么好。 “他们不是骗子，乃是我请的客人。” “那人可不是璟儿！” “确实不是。” 徐老松了口气，“那看来老爷子没有糊涂，我这就放心了。” “大伯，既然您知道他不是大哥，为何骗大娘，她以为这小子就是呢！”颜松气道。 “这是我的家事，还得跟你交代？” “这话怎么说的，我们本就是一家人。”颜老二道。 “已经分家，怎么就一家人了？” 颜老二一听这话不对，忙对身后颜家的族人们道：“你们听听，他定是被那一对骗子灌了迷魂汤，才能说出这种话来！” 颜家族人们你一句我一句的，到底还是怕颜老爷把家产留给一个外人。 “老爷子，您心里门清？”村长问。 “我不糊涂。”颜老爷子往后看了一眼，又冲村长道：“这陆大夫和颜公子说的一口官话，再看他们的穿戴，一定是大户人家姑娘公子。人家能骗我什么，我就想让我家老婆子临死开心几日。” 村长点点头，“这老二家啊，怕是还要闹。” 颜老爷子看了一眼颜老二，又看向众人，道：“你们不就是担心我的家产被骗吗？这样吧，今日村长在这里，我就把话说明白了。关于我家的田产，果园以及这房产，我老早就想好了。我们夫妻俩老了，撑不了几年了，等我们过世后，这处房产给村里孤寡老人住，田产余出二亩给老二家，其余的分给村里的百姓们，至于那片果园，也归到村里，大家伙一人分一两棵树。” 这一下所有人都震惊了。 颜老二急了：“大哥，这些家产是咱们颜家的，你们能给大家伙分了？” “大伯，应该是我和大哥我们两个人分才是！我们给你干了这么久的活计，你不能这么狠！”颜松也急道。 颜老爷子冷哼一声：“你们干活，我给你们工钱，不过你们每年贪的收成，也足够你们的孝敬了。至于给我们养老，算了吧，你大娘病了，让你们媳妇来照顾，结果她们吃肉喝汤，让你大伯娘吃煮青菜，事也做的太难看了！” “这绝对不行！”颜老二嚷道。 颜老爷子看向村长道：“明日咱们去官府一趟，把田契和房契换成公家的，以后就造福咱们村民。” 这对村民们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 村长拉住颜老爷子的手，“你再考虑一下？万一璟儿回来了……” 颜老爷子苦笑，“他回不来了。” 打发走了这帮子人，颜老爷子走回去，带颜璟他们往田地里走去。 “老爷子，我们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说什么呢，这事早晚要办的，那老二家已经盯很久了。” “怕只怕他们不肯罢休。” “由他们闹去，眼下这些东西归村民，村民们也不会让他们闹的。” 陆雪微一想也是，他们再闹可就是挡了全村人的好事，村里人自然不会让他们再闹。而且家产分给了村民们，两位老人往后也能得到村民们的照顾。 来到地里，颜老爷子下地除草了。 陆雪微见颜璟扎起长袍，也拿起了锄头，忙道：“小心一点。” 颜璟笑，“我拿刀剑都没事，何况锄头。” “刀剑是你擅长的，可这锄头不是，而且做农活也不像你看的这么简单，力道要拿捏好，草和庄稼也要分辨清。” 颜璟微微一怔，“你不是长公主，怎么还知道这些？” “在成为长公主之前，那时候在雁归城，为了贴补生活，便中了一片药草园，经常自己锄草，所以知道这些。” 对于陆雪微的事，他一概不知道，不由生出愧疚来。 “你去吧，我去那边找我师父。” 颜璟跳到田里，冲陆雪微道：“你去吧，我们等会儿在这里碰头。” “好。” 第570章 她就在画中 陆雪微来到山坡那桃树前却不见云染，想起昨日那幅画，她四下望了望，见不远处有座山头，便朝那边去了。 上了山顶，果然发现云染就坐在那里。 她走过去，从这个方向望去，正是那画里的景儿。当年颜璟就是在这里作画的，而那时云染在那桃花树上。 “你当时在树上做什么？”陆雪微问。 云染轻笑一声，“老夫人让我跟她一起锄草，我偷懒躲到那桃花树上，睡了一天。” 想起那时候的事，云染脸上带着甜甜的笑。 “后来他把那幅画挂到墙上，说我就在那幅画中。” 陆雪微在云染身边坐下，与她一同望着远处的景儿。 “那时他死在我怀里……” 陆雪微侧头看向云染，她终于愿意回忆当时的事了。 “我疯了一般想给他报仇，想杀进皇宫，杀了白邈，却不想被一个老和尚给拦住了，他将我打成重伤。再醒来后，我脑子就糊涂了，辗转流落到乌月，糊涂了这么多年。” “老和尚？”陆雪微皱眉。 “那老秃驴武功极高，明明是出家人，出手却十分毒辣。”想起当年的事，云染脸上露出阴狠之色。 下山的时候，陆雪微提起颜璟的事，要不要如实告诉颜家老两口。 云染脸上露出深深的愧疚，“我不知怎么开口。” “的确。”两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等了儿子十几年了，“我答应老人家，我们在这里多留一些时日。” “我本该留下替颜璟尽孝的。”云染叹了口气，“可我必须去给颜璟报仇。” 陆雪微记忆不全，但也知道一些，白邈是北魏的太后，更是她娘，但最重要的是她已经死了，所以云染还能找谁报仇？ “白邈已经死了。” 云染摇头，“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什么意思？” “白邈背后还有人，又或者她也是被别人利用的，并非真正的幕后真凶。” 陆雪微没有那些记忆，所以一时也无法分辨什么。 “对了，师父，我丧失了一部分记忆，您能帮我找回来吗？”陆雪微问。 一提到在北魏的事，她脑中只剩一片空白。 原想着那段记忆或许并不太重要，可身为北魏长公主，她不能两眼一黑，万一以后那边有什么事，她什么都不记得可还行。 “可以试试。” “如果有什么风险的话，那就算了。” 顾承继如今这般，她可不想自己再出什么事。 “我肯出手，必定是有把握的。”云染自信道。 回到山下，但见颜璟还在地里，正跟着颜老爷子学习锄草。陆雪微跟他招呼了一声，然后和云染回家里去了。 进院，听得屋里一阵一阵嚎哭声。 陆雪微和云染对视一眼，二人急忙跑进屋里，却见一穿着褐色粗布衫裙的妇人和一个穿秋香粗布衫裙的年轻妇人正在哭。 老夫人坐在前面，一脸的不耐烦。 “大嫂，大哥他糊涂了，竟要将家里的房产田地平分给村民们。咱们颜家又不是没人，这不有根儿和松儿，本该给他们两兄弟的。等你们二位去后，他兄弟俩可是要给你们披麻戴孝的。”那老妇人哭道。 陆雪微猜想，应该是颜老二的媳妇。 “是啊，大娘，他们兄弟俩侍奉您二老这么久，本就是他们该得的！” 老夫人还不知道这些事，陆雪微怕她生气，忙上前道：“这是人家自己的家产，怎么分配都是人家自己的事，你们掺和什么。” 两妇人看到陆雪微，气就不打一处来，那老一点的嚷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来我家里，必定是你们怂恿他们两个老糊涂这么做的！” 啪的一声！ 云染直接给了那老妇人一巴掌，“你骂谁老糊涂？” 那老妇人懵了一下，继而嚎啕大哭起来，“哎哟，我不活了，你们大房连着外人欺负我们二房，凭什么不把家产给我儿子，他们才是颜家的子嗣啊！” 老夫人气得怒拍桌子，“你们私下做的那些勾当，真当我们老两口不知道？本念着同宗，不与你们计较，可你们得寸进尺，竟有脸说这家产是你们儿子的，放什么狗臭屁！璟儿他爹做得对，我们这些家产是自己挣来的，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村民们待我们好，便都分给村民，我支持他！” “大娘，我们才是一家人……” “一家人整日算计我们的家财，你们也配！” 那两妇人还不依不饶，云染直接一手拎着一个给扔出去了。 厨娘关紧大门，家里一下子清净下来。 云染进屋，走到老夫人跟前，噗通一下跪到了地上。 “你这是做什么？”老夫人皱眉。 “我对不住您二位。” 老夫人轻哼一声，“我儿既然回来了，我便什么也不跟你计较了。你若是个清楚的，以后便好好过日子，别再乱跑了。” 说完，老夫人站起身，拍了拍陆雪微的手，转身进里屋了。 云染默了一下，正要进屋找老夫人，却被陆雪微拦住了。 “我跟老夫人把颜璟的事说清楚。” 陆雪微摇头，“其实两位老人已经猜到了，可他们不想知道，所以还是别说了。” 云染垂下头，“我对不住颜璟，更对不住两位老人。” “世事难料，谁也不愿意的。” 陆雪微拉着云染去了西厢房，“师父，你先静会儿，我去帮厨娘做午饭。” 陆雪微进厨房的时候，厨娘已经忙了起来，正在往锅里添水。 “我一个人行的，姑娘不必来这里，到处脏兮兮的。”厨娘道。 “没事，我以前也进过厨房的。” “我瞧着姑娘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夫人，出身定是极好的，也下过厨房？” “夫君和孩子们喜欢吃，偶尔会进厨房。” 厨娘想了想，笑问：“姑娘，那位颜公子就是您夫君吧？” 陆雪微点头，“他只是忘了以前的事。” “哎哟，还有这种事啊，不过姑娘别太担心，肯定会好的。”厨娘说着往锅里开始添水。 陆雪微闻到一股气味儿，很轻很淡，但她闻到了。 “大婶儿，这水是什么时候的？” 厨娘愣了愣，“今儿早上从外面的水井打来的。” 第571章 颜老夫人死了 陆雪微让厨娘先别用这水，而后拿水瓢在水翁里舀了一些，放到鼻子下面闻。这次闻得的很清楚，确实是很刺鼻的味道。 像是什么毒！ “哎呀，陈婶儿，你快来看，后院的鸡怎么都死了。”老仆佝偻着身子跑到厨房门口，冲里面喊了一声。 “死了？”厨娘一愣，“怎么会死了，我早上喂的时候还好好的！” 厨娘忙往后院跑，陆雪微也跟着去了。 后院围了一小块地方，里面养了十多只肥鸡，此刻全倒在地上了。 “这是怎么回事啊，我养的这些鸡还下蛋呢，怎么全都死了！”厨娘急得拍大腿。 陆雪微见里面放着一个水盆，于是问厨娘，可是从厨房瓮里淘水喂它们的。 “是啊。”厨娘道。 陆雪微神情沉肃下来，“水里有毒。” “啊？” “有人往水翁里下了毒。” 厨娘明白陆雪微的意思了，当下脸一白，大叫一声：“坏了，我用这水给老夫人熬药了！” 陆雪微眉头一皱，忙往前院跑。 冲到里屋，但见老夫人躺在床上，嘴角溢出黑血来，而药碗在旁边的桌子上，汤药已经空了。 老夫人已经把药喝了！ “老夫人！”陆雪微忙冲上前。 厨娘见此，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当下大哭起来。 “谁这么黑心肝啊，往我们家水翁里放毒，这是诚心毒死人啊！” 那老仆见此也慌了，忙去外面找人。 这动静惊动了云染，她进屋见陆雪微正在给老夫人行针。走到床前，见老夫人嘴角溢出黑血来，便知道是中毒了。 “我来！”云染道。 陆雪微忙让开，看着师父继续用银针给老夫人逼出身体内的毒素。可她也知道，其实已经没用了，这毒极其霸道，已经进入五脏六腑，再没有可能清除了。 “老夫人，您醒醒！”陆雪微一声一声唤着老夫人。 也不知是云染的针法起了作用，还是陆雪微唤醒了，老夫人慢慢睁开了眼睛。 她看了陆雪微一眼，而后略过她看向云染。她眼神虚晃，嘴巴张合半天，却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云染微微叹了口气，凑神过去，小声道：“您是想知道颜璟的下落吧？” 老夫人点了一下头，“璟儿……” “他……已经去了。”云染顿了一下道。 “儿啊……” “抱歉。” “他……在……哪儿？” “北魏。” “带他……回家……在我……身边……” 云染重重的点了一下头，“您放心，我会把他带回来安葬在您身边。” 得了这句话，老夫人闭上了眼睛。 厨娘大哭了一会儿，而后起身抹了一把泪，“不行，我得去找村长，不能让凶手跑了。” 厨娘刚离开，颜老爷子回来了。 看到躺在床上已经没有生息的老夫人，老爷子慢慢走过去，坐到床沿上，拉起老夫人的手握住，“你这是去陪儿子了？不要我这个脏老头了？” 陆雪微退到一边，见颜璟站在门口，神色一冷，接着转身出去了。陆雪微忙追了出去，在院门口拉住了他。 “厨娘去找村长了，二房的人跑不掉的。”陆雪微道。 村长过来，了解了情况，忙让一个村民去报官，又组织其他村民把二房的人抓来。 二房的人很快被带来了，每个人都在喊冤，说没有下毒。不过这里面缺少了一个人，那就是二房的小儿子颜松。 “我不知道他去哪儿了，兴许在地里做工。”颜老二道。 “你们凭什么说我们二房下的毒，你们谁看到了？”颜二媳妇嚷道，“我们还委屈着呢，给大房当年做马这么多年，最后却什么好处都没有捞到。要我说啊，他们这是得报应了，老天爷开眼！” 云染上前，一巴掌甩在颜老二媳妇脸上，“你再说一句。” 颜老二媳妇大哭起来：“你们都看到了吧，这女人凶悍的紧，当着大家伙的面就敢打人。要我说，这下毒的肯定是他们几个外乡人，他们……” 云染一把掐住了那颜老二媳妇的脖子，让她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你这是做什么，快把人放开！”村长忙道。 陆雪微见云染双眼赤红，忙上前拉开她的手，“师父，你把她杀了，那老夫人就真的死的不明不白了。” 这些村民会认定他们是凶手，而真正的凶手会逍遥法外。 云染沉下一口气，松开了手。 那颜老二的媳妇瘫坐在地上，这一下不敢再嚷了。这女人太可怕了，刚才看她的时候，像是要吞了她一般。 这时有村民回来，说颜松没有在地里。 难道真跑了？ 陆雪微和颜璟对视一眼，二人当下有了主意。 “村长，我们想去找颜松。”陆雪微道。 村长叹了口气，“还是让我们的村民去找吧。” “若真颜松真是凶手，他可能已经跑远了，我们教程快，还是我们去吧。”陆雪微道。 “那不行，万一你们是凶手……”颜老二一句话没说完，瞥见云染的脸色，当下缩了缩脖子，“万一……万一你们跑了呢……” “我让我师父和司靑留在这里，这样总行了吧？”陆雪微道。 “他们不是凶手，让他们去吧。”颜老爷子从屋里走出来道。 村长本来在犹豫，听了颜老爷子这话，点头道：“那你们快去快回，官府很快会来人，还要找你们问话。” 陆雪微点头，跟司靑交代了一声，然后她和颜璟出去了。 村长到底是不放心，让村里几个年轻人跟着他们。 来到村口，一个老妇人跟他们说，说看到颜松进了西边那片林子。 他们一行人进了林子，先是还有路，后面越走越深，脚下杂草也高，很快就走不动了。 “颜璟，你看。”陆雪微指着一个方向，那里有草丛被压下去的痕迹，应该是有人从那边走过。 “我去追，你们跟在后面。” “好。” 颜璟到底会功夫，比他们要走得快。 陆雪微带着那几个年轻跟在后面，因为杂草太茂盛了，所以他们走得很慢。 “真的是颜松下毒的？”一个年轻小声问道。 “不知道，不过这小子一向挺狠的。” “上次我们因为一件小事打架，他小子嚷着要打死我，的确是挺狠的。” “幸亏没用那水做饭，不然就不是死一个了，那可是好几条人命。” 第572章 更大的阴谋 陆雪微听着他们说着，心里却有一个疑问，颜松所用的毒药并非是普通的毒药。它是无色无味的，若非她鼻子灵敏，根本不可能闻到。 他这毒药从哪里来的？ 上午颜老爷刚说要把家产分给村民，接着水翁里被下了毒，这中间的时间很短。除非颜松家里就备着这种不常见的毒药，而且当即就决定毒杀他们。 若非她今日去厨房，这毒药混入菜中，被各种气味调和，她大约是闻不到了。 前面突然传来一声惨叫，有个年轻忙道：“好像是颜松。” 大家一激灵，忙朝着那个方向跑去。没跑多久，便见颜璟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的，手里拿着一把带血的刀。 而颜松就躺在地上，胸口汩汩冒着血，人已经死了。 见到这一幕，一人喊道：“杀人了！他杀人了！” 几个年轻忙往后退，纷纷举起手中的锄头对着颜璟。 陆雪微走上前去，见颜璟看着地上颜松的尸体，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他怎么死的？”陆雪微问。 “我只看到一个黑影。” “那你这剑？” “这剑朝我飞来，我只能接住。”颜璟举起剑，让陆雪微看剑柄，上面有繁复的雕花，再看这剑刃乃是冷铁打造，这把剑价值不菲。 “杀颜松的人……不简单！”陆雪微道。 颜璟点头，“他还想嫁祸我们。” 陆雪微回头，见那几个年轻已经跑走了，想来是去外面找救兵了。 “这样看来的话，老夫人的死没有这么简单，可能是有人针对我们。” 颜璟看向陆雪微，满上带着微微不解，“为何？” “朝廷的事。” 陆雪微没法解释，朝中大臣已经知道皇上是女子了，那么她肯定要退位的，之后谁来登基？那肯定是顾承继了，这时候不免有人会搞一些小动作。 二人就在这里等着，等了许久，那几个年轻终于把官差和村民们带来了。 看到地上的尸体，村民们纷纷摇头叹息。 官差中领头的上前看了看那尸体上的伤，而后看向颜璟：“人是你杀的？” “不是，我过来的时候，见一个黑衣人逃走，而颜松已经死了。”颜璟道。 “黑衣人？”官差冷笑一声，“这小村子有什么黑衣人，你便是想为自己逃脱罪名，也不该用这种荒谬的说辞。” “大人也说荒谬了，但我还是这样说了，说明可能是真的。”颜璟沉静道。 “不可能，他们说亲眼看到你拿刀杀了颜松，你还想狡辩？” 颜璟看向那几个年轻，问道：“你们亲眼看到我拿刀杀了颜松？看到这把剑刺入颜松身体了？” “那倒没有，我们就看到他拿着刀了。”一个年轻道。 “那就是了，你还有什么狡辩的。” 陆雪微上前，道：“他为何要杀颜松？” “自然是因为颜松毒死了颜老夫人。”那官差回答道。 “他毒死了人，我们只要把他抓起来交给你们官府就是，何必自己杀人，反而给自己惹一身麻烦。”陆雪微道。 “哼，有多少人杀人，只是因为一时气愤，想来他也是。” 这官差不再听解释，让手下的人上前押着颜璟，要把他带到官府。 陆雪微上前拦住，想说明他们的身份，颜璟却冲她暗暗摇了摇头。 “别中计！” 陆雪微蹙眉，随即明白了颜璟这句话。她一旦说出他们的身份，官府虽然不敢再抓他们，可同时秦王也就背上了命债。 颜璟不会想到太多，可陆雪微想到了。 一个身上背着命债的人，饱受非议的人，怎么能登基做皇帝。 对方不是要毒死他们，而是要让秦王名声扫地。他丢了百官的心和民心，不配再做皇帝，而继位者的位子才能坐稳。 可是这个局是谁设的？ 陆雪微想不到，在南晋虽还有这样能与秦王府一较高下的本事。 颜璟没有反抗，被官府的人带走了。 回到颜家，他们先帮着老爷子把老夫人安葬了，之后大家一起商量怎么找证据证明颜璟的清白。 “这个把戏虽然简单，但我们不会找到证据的。那黑衣人消失的无影无踪，我们根本不知道对方是谁，而且好多双眼睛看到颜璟拿那把刀了，可以作为铁证的。”云染道。 陆雪微皱眉，她其实也已经想到了，这个局不好破。 “我已经传信给裴锦了，若这件事和朝局有联系，那京中一定出事了。”陆雪微道。 “我倒有一个法子。” “哦？” 云染凑过去小声说道：“我可以易容，代替颜璟坐牢，而你们返回京中，暗中查找幕后凶手。” “这……可你怎么办？” 云染笑，“凭我的本事，想从小小的牢房逃出来，太简单了。” 陆雪微确实很担心朝廷的情况，点头道：“那等我们离开后，师父你再想办法脱身，我们在京城碰头。” “不用了。” “什么意思？” “我会去北魏，等我的事情办好后，再带颜璟回来。阿微，一年后，我会去京城找你们，为顾承继换回记忆。” 师徒二人商量好后，翌日和颜老爷子道别。 “您等着，我会把颜璟带回来的。”云染对颜老爷子道。 “他……”颜老爷子闭了闭眼睛，终究没有问出来，“如何，让他回家吧。” 不管是活着还是死了，总要回到父母身边来。 云染跪下给颜老爷子磕了个头，“我对不住您和老夫人，等我带他回来，便留在这里侍奉您。” 说完这句，云染起身往外走去。 陆雪微冲老爷子辞礼后，也离开了颜家。她已经派司靑回京了，眼下就她们师徒两个。 来到山城县大牢前，陆雪微使了两锭银子，那官差偷偷把她们放了进去。 牢房里，颜璟盘腿坐在当间，听到动静睁开眼，看到她二人微微吃了一惊。 “你们怎么来了？” “给你送些吃食。”陆雪微举了举手里的篮子，回头冲那狱差道：“大哥，把门打开吧，我给他送进去。” “把东西放外面就行了，他能吃到。”那狱差有些不耐烦道。 陆雪微只得又使了一锭银子，那狱差才把门打开了，“你们只有一刻钟的功夫，等会儿我们就要交班了。” “好，我们尽快。” 那狱差离开后，陆雪微和云染忙进牢房。 云染打开食盒，从里面翻出一张面皮来，先对着镜子贴到自己脸上。 “这是？” 陆雪微把她和云染商量法子告诉颜璟，又道：“京中定出事了，我们需尽快回去。” “可我什么都不记得。” 陆雪微叹了口气，“可是你是秦王，你有这份责任。放心，我会陪着你的。” 颜璟点点头，“那好吧。” 第573章 颜璟再出现 一刻钟后，陆雪微带着装扮成云染的颜璟从大牢出来，二人骑马离开山城县。 “有人在暗中跟踪我们，所以你还是装扮成云染，等回到京城里，再换回来。”陆雪微道。 “好。” 颜璟提了提裙角，好在云染穿得衣服宽大，不然也装不下他的身子。 再说云染这边，在陆雪微他们离开的第五天，她装死骗过了狱差，而后逃走了。 正像她对陆雪微说的那样，这小小的监牢可困不住她。 云染不放心颜老爷子，偷偷回了一趟望石村，从厨娘口中得知。老爷子把田产、果园以及房产分给了村民，村民们很感激老爷子，有他们维护，二房也蹦不起来了。 云染骑一匹快马往西北走，打算过镇北关到北魏，继续追查当年的事。这夜，因为没有赶上投宿，只能在山林里凑合一夜。 她点了一堆火，拿出一个干饼子在火上烤，听得不远处似乎有水声，她拿着水囊循着一个方向过去。走了不多远，果然看到有一条小溪。 不想小溪边上竟然背身站着一人，穿着素色的长袍，一手背在身后，头往上仰着，似乎在欣赏月色。 月明星稀，难得好夜色。 只是这荒郊野岭的，怎么会有人，而且还恰好被她碰上。 云染起了戒心，正要退回去，那人似乎听到了动静，回头看了云染一眼。 云染身子一下子僵住，这是一张儒雅清俊的脸，眼眸清澈，神色柔和，看到她时，微微露出吃惊的神色来。 那惊色一闪而过，他转过身来，冲云染礼貌的拱手行礼，而后朝她走来。 云染只觉天地旋转，眼前乱花飞舞，头昏了，眼迷了，却又清楚的看到这人一步一步朝她走来。好似踏着月光，又好似冲破了阴阳。 他是颜璟！ 云染晃晃头，想让自己清醒一些，可一抬头，他已经走到她身前。 这是一张和颜璟一模一样的脸！ “姑娘是一人独行？”他问。 这声音都像！ 云染恍惚了一下，继而猛地握紧自己的手，指甲陷入肉里，尖锐的刺痛让她清醒了一些。眼前这个人不是颜璟，而且他出现在这里，必定有蹊跷。 想到这里，云染直接抽出剑，朝他刺了过去。 男子一愣，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不过脚下踩空，跌坐在地上。 云染剑尖已抵到男子的眼珠前，只要他一动，这只眼会立刻废掉。男子咽了一口吐沫，脸上露出惊惧之色。 “姑娘……我与你素不相识……为何这般？” 云染眼睛一眯，“你是谁？” “在下沈青。” 云染冷哼一声，什么沈青，不过是随口胡诌的。她不想再跟这人啰嗦，举剑欲杀之，可见男子害怕的闭上了眼睛，她的动作滞住。 对着这一脸，她下不去手。 “说，谁派你来的。” 男子睁开眼，一副不解的样子，“在下是进京赴考的举子。” “这个时节？” “虽然距离科举还有一年，但进京后需挂名书院，还要求举荐信，如若能上国子监自然是最好的。不过在下没什么关系，只求能拿到举荐信就好，还有……” “闭嘴！” 男子忙闭紧嘴巴，看向云染，道：“这位姑娘，若你不喜在下，在下可以走远一些，绝不打扰姑娘，所以能不能别杀在下？” 云染看向男子的手，莹白如玉，却是像是拿笔杆子而非拿剑的。 难道，她只是碰上一个和颜璟长得像的人，仅此而已？ 云染收起剑，绕过男子，去小溪边上灌满水囊，而后走回来，冲那男子道：“你跟我来。” “可是……” “如果不想死的话，那就乖乖听话。” 男子不敢再说什么，跟着云染回到了火堆旁。 云染吃了烤饼子，喝了几口水，而后靠着树干闭眼休息。当然她并没有真的睡着，警戒心还在。 她听到动静，微微睁开眼，见男子正猫着身子小心往外走，大概是想逃。 “上哪儿去？”她问。 男子身子僵了一下，只得回头冲云染干笑道：“我的背篓还在那边，我得拿过来，里面还有我从知县那儿拿到的举荐信，还有几本书……” 云染默了一下，“去吧，但别想逃，这片山林虽大，但找到你并杀了，对我来说不难。” “在下……不敢。” 男子说着就去了，不多一会儿果然回来了。大概是走得急，回来时还气喘吁吁的。 一个连体力都不行的书生！ 云染再次闭上眼睛，这一次她听到了木鱼声，不耐烦的睁开眼，见书生正在打坐，手里拿着一个木鱼在敲。 “姑娘，你睡不着吧，这木鱼声可静心，听着就能睡着了。” 云染看着这张脸，突然恍惚了一下，觉得他就是颜璟。 她闭上眼，想起那年，她护送颜璟上京赴考。多少次赶不及投宿客栈，他们只能夜宿山林中。 那呆子怕她冷，总是把自己的外裳脱下来给她盖着。 “我是练武之人，身强体壮，你顾好自己就行。”她有些不耐烦道。 “还是盖上吧，夜深露重。”颜璟依旧给她盖好。 “你怎么这么啰嗦！” 颜璟好脾气道：“姑娘家在外，还是要照顾好自己。” 一滴泪自眼角流下，云染只觉全身冷得厉害，而这时一件衣服突然盖到了她身上。她猛地睁开眼，但见颜璟就在面前，仍旧用那么温柔的目光看着她。 “颜璟……” “冷了吧？” 云染静静的看着面前的人，突然伸手挠了过去，她要看看他是不是易容了。 那人吓了一跳，身子往后倒去。 “你做什么？” 云染眯眼，见男子侧脸被她挠了一道血痕，血珠子都渗出来了，确实不像是易容。 男子被她吓得不轻，当下忙捂着脸退了回去。 “在下只是见姑娘瑟瑟发抖，想来是因为太冷了，所以才想着给姑娘盖一件外裳。姑娘何必，这般动怒。”男子说着还有些委屈。 云染略略有些尴尬，“不必！” 见男子拿起木鱼，似乎又要敲了，云染没好气道：“别敲了，大半夜的，招鬼呢！” “这是佛音！” “管它什么音，总之吵到我了。” 男子惧怕云染，只能把木鱼收起来。 云染这次闭眼，仿佛猛地坠入了梦境。 第574章 幻觉 梦中，她和颜璟在望石村。 颜璟读书，她在一旁看医书。颜璟画画，她就闯入他的画中。他们在桃花树下，在山顶上，在夜色中，她入目便是他，满心也是他。 可即便在梦中，她也只是这些都是假的，颜璟已经死了。 心突然痛得厉害，这种痛让她绝望，恨不得将自己杀死来结束这痛苦。 “云染，如果我没有遇到你就好了。” 云染猛地睁开眼，但见颜璟正用怨恨的目光看着她。 “为……为何？” “若没有遇到你，我会考科举，走上仕途，达成自己的志向。若没有遇到你，我可能会回到望石村，过着平淡宁静的生活。若没有遇到你，我不会死，甚至成为孤魂野鬼。” “不不！”云染一把握住颜璟的手，颤抖道：“不要后悔，你等等我，我帮你报仇，我带你回家，然后我会去陪你，好不好？” “有什么用，我已经死了！” “颜璟……唔……” 云染瞪大眼睛，眼见颜璟一刀捅进她身体里，她竟然没有反抗。 身体上的痛，让她猛地清醒过来。 再看眼前之人，根本不是颜璟，这张脸也和颜璟一点不像。 云染一掌把人这人震开，“你到底是谁？” 男子往后退了几步，先拿掉头套，竟是光头，接着脱下外裳，露出里面的僧袍。他肃穆而立，合手向云染行了个礼。 “阿弥陀佛。” “你是谁？” “十五年前，带人围杀你的黑衣人头领。” 云染踉跄的后退一步，再看胸口，那里汩汩冒着血。她自己就是大夫，知道这一刀很深，不过当时她下意识偏了一下，所以并没有伤到要害。 “是你杀了颜璟。” “那一剑的确是我刺的。” 云染眼中露出杀气，这和尚并未易容，也和颜璟长得不像，所以刚才她看到的只是幻觉罢了。 “你给我下毒了？” 和尚一笑，“你乃当世神医，如若能让你不知不觉喝下毒药，贫僧倒也不必费这番功夫。” “那为什么我会出现幻觉？” “因为在小溪前，你看到贫僧的背影，便觉得应该是颜璟。贫僧不过从西域学了一点幻术，但你戒备心强，意志坚定，若平常定不会对你有影响。可颜璟是你的致命弱点，他时刻在你脑中，贫僧正是利用了这点，让你陷入幻觉中的。” 云染苦笑，一点小小的幻术，竟然困住她了。再加上后来的木鱼声，以及她催眠她的那些话，利用了她对颜璟的愧疚。 这和尚一步一步，逼她放下戒心，逼她崩溃。 “我与你根本不认识，当年以及现在，你为何杀我？”云染往后踉跄一步，靠在了树干上。 “当年，白邈于我还有用，自然不能让你杀她。” “那现在呢？” “你坏了贫僧的大事。” “哦？” “顾承继变成颜璟，他本该留在西域，因掺和乌月的战事而无法脱身，最后死在那里。” 云染看着这个和尚，觉得实在太不可思议。 他掺和北魏的事，又陷害南晋的秦王，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做这样的事？ 云染咬牙，她知道这个和尚不是她的对手，于是咬牙拿起剑，打算拼死一试。 “十五年前，你逃走后，贫僧把颜璟的尸骨刨了出来。” “你……你说什么？”云染听了这话，脑中一根弦突然崩断了，整个人陷入疯狂中。 “随意扔到路边，有野狗啃，有马车碾压，有人恶趣味的踢着头骨玩，哈哈……” 云染再也忍不住，冲和尚杀了过去。 和尚眸光一冷，在云染杀来时，他拔剑一个转身，来到云染背后，一剑贯穿她的身体，“你的致命弱点，永远都是颜璟。” 云染猛地吐了一口血，整个人扑在地上。 “你到底是谁……” “阿弥陀佛，贫僧法无。” 云染看着那张年轻的脸，“十五年前……你已经很老了……为何……” “这世上本就真的有长生不老的药。” 云染笑了一声，“想我……自诩天下无敌……竟落得这般……也好……颜璟……我陪你做……孤魂野鬼吧……” 说完这句，云染闭上了眼睛。 “阿弥陀佛。”和尚行了个礼，朝树林外走去。 风渐大，他拢好自己的僧袍，朝着京城的方向去了。 陆雪微和颜璟一路无惊险的回到京城，因听说老侯爷病重，二人当下没有回王府，而是直接去了侯府。 颜璟把脸上假面摘下，露出真容。 陆雪微帮他净面，又嘱咐道：“现在你是顾承继了，朝中大臣们不知你的情况，所以……” “我本就是顾承继，不是吗？” “当然！” 顾承继站起身，看着镜中的自己，似乎变了，似乎也没有变。他脑中还有颜璟的记忆，但他更清楚他是谁。 这一路上，陆雪微把前前后后的事都说了，他知道自己是秦王，肩负着天下大任。 从屋里出来，裴锦走上前，冲他们二人道：“我祖父怕是不行了，他想见你们。” 陆雪微拍了拍裴锦的肩膀，而后道：“我们这就过去。” 来到内屋，一股苦药味儿扑鼻而来。 陆雪微和顾承继走到床前，见裴老侯爷闭着眼睛，眼窝深陷，脸色青沉。她先给老侯爷把了脉，脉象已经很弱了。 老侯爷确实是病了，再加上年纪大，已是病入膏肓。 陆雪微轻唤了老侯爷一声，老侯爷慢慢睁开眼，看了看陆雪微，又看到她旁边的顾承继，神色一下子松弛下来。 “殿下……你回来了……” 顾承继上前，握住老侯爷的手，“本王回来了，让老侯爷您担心了。” “回来就好……殿下……老臣陪先祖打天下……可打下来容易守住很难……皇族已经没人了……求殿下……为天下百姓……坐上那龙椅吧……” 顾承继微微一叹，这些陆雪微也跟他说了。 这是他无法逃避的责任！ “好，本王答应您。” 得了这话老侯爷终于安下心来，老侯爷还有精神，陆雪微他们退后，让老侯爷和裴锦说几句话。 侯府后院有好几位老臣，他们和老侯爷交好，此刻在这里守着他。 见到顾承继出来，几位老臣纷纷上前。眼下顾承继就是他们的主心骨，见到他平安回来，他们才能安心。 “对了，殿下，最近京里有一个传言，本来是不可信的，结果传的沸沸扬扬。”礼部老尚书捋着白胡子说道。 其他几位老臣也附和，都说这事有些玄乎。 “什么传言？”陆雪微问。 第575章 一双儿女 老尚书冲陆雪微行了礼，道：“此传言也涉及北魏，长公主也可听听。前大荣朝原本一统南北大陆，建立了史无前例的庞大政权，也造就了几百年的盛世。但盛极而衰，之后几代皇帝昏庸，再加上内忧外患，最后被北方的？？？？和南方的顾家一分为二，这些史书上都有，倒也不用赘述。” 陆雪微点头，“北魏和南晋同时建国，如今已有八十载，历经几朝皇帝。” 老尚书点头，“正是，而最近的传闻便是关于前朝的，说是前朝皇室庞大，同宗旁支加起来有数千人之众，但同宗子嗣就有上百人。而当年？？？？和顾家家主一起打到前朝京城，二人订立盟约，分成南北两朝。而同时为了永绝后患，二位先祖将前朝皇室全部抓了起来，在屋门斩首，当年斩杀十日，铡刀刃都卷了，才把前朝皇室杀完。而前朝最后一位皇帝，刚八岁而已，他死前曾诅咒北魏和南晋，说不用一百年，他们的皇室将断子绝孙，再没有可继承之人。” 陆雪微皱眉，不论当时前朝最后一位小皇帝是不是下了诅咒，单就这诅咒一说就够滑稽了，恐怕三岁小儿都不信吧。 “本来大家不信，可闹出了皇上是女子的事。再加上北魏和南晋确实子嗣单薄，北魏只剩一个小皇帝，膝下还无子嗣。南晋只剩殿下这一支，而殿下那时也出事了。综合种种，仿佛正印证了这个诅咒。”礼部尚书道。 此时屋里传出裴锦的哭声，一个小厮跑出来道：“殿下，我们侯爷驾鹤西归了！” 之后几日，顾承继和陆雪微一直在侯府，帮着裴锦料理老侯爷的后事。毕竟是开国功臣，又历经三朝，葬礼必须办隆重一些。 待到三日后，老侯爷下葬，顾承继和陆雪微才回到王府。 扑一进后院，星儿冲了出来。 陆雪微看到儿子，忙弯下腰接住他，小家伙已经七岁了，长高了很多，也壮实了。 “娘，星儿好想你！” 陆雪微搂住儿子，“娘也想你，在家可有好好听外祖父的话？” “星儿每日读书习武怜惜骑车，外祖父说星儿最厉害了。”陆雪微笑着揉揉星儿的头，不正面回答她的话，那就是经常调皮了。 这是陆大将军走来，怀里抱着一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正是她女儿顾媛媛。 陆雪微先上前给父亲行了礼，而后接过女儿，又是亲又是哄的，“媛儿，可还记得娘？哎哟，我们小郡主已经长这么大了，小肉肉好多，好可爱。” 路大将军笑道：“自然，爹可没有辜负你的重托，把这两个孩子养得极好。” “是，谢爹爹！”陆雪微抱着媛儿又冲路大将军行了个礼。 回到家里，看到两个孩子这般好，她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 “爹！”星儿又扑到了顾承继怀里，虽然是大孩子了，可还是忍不住撒娇：“爹爹，我和妹妹都好想你，你去哪儿了，害得娘还要去找你，是迷路了吗？” 顾承继微微有些不自在，不过看到星儿，似乎是血缘的关系，这种亲近让他并不排斥。他弯腰抱起七岁的儿子，父子二人面对面，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星儿还歪头亲了顾承继一下，“爹爹，我跟外祖父学了拳法，我们可以比试一下。” “好。” 陆雪微笑道：“容你爹休息两日。” 星儿想到爹在外面那么久，又急着回京，一定很累了，于是忙从他身上下来，又指着妹妹说：“爹爹，妹妹也想你了，你抱抱她。” 顾承继看向女儿，那么小那么可爱，心一下子就融化了。 陆雪微上前，将女儿交到顾承继怀里，“她是媛儿，你走的时候，她还没有出生。” “媛儿，这是爹爹哦。” 顾承继接住女儿，小身子软软的，他不敢用大力，小心的托着。小姑娘看到他，大眼睛水润润的，突然哥哥笑了一声。 “爹……爹……” 顾承继一下子竟傻了，“她……她会叫……爹爹……” 陆雪微当下有些吃醋，凑上前去，“媛儿，你还没叫娘亲呢！” “娘……”小丫头软软的叫了一声。 “哎！娘的小可爱！”陆雪微嬉笑眉开。 媛儿已经一周了，会开口叫人了，只是以前叫爹爹叫娘亲，没人答应罢了。 “行了，你们刚回家都累了，回屋里好好休息，我来抱着媛儿。我们本来要出门买拨浪鼓的，全让你们打扰了。”陆大将军不容分说从顾承继怀里抱过外孙女，冲他们嘿嘿一笑：“媛儿还是跟外祖父亲，你们得靠边站。” 陆雪微见女儿到外祖父怀里，咯咯笑不停，看来是真的喜欢。 “那我们先回屋休息，您带着孩子早点回来，我们一家人吃饭。” “好，我们尽量。” 回到他们住的院子，进了里屋，陆雪微看向顾承继，有些矛盾到：“如果你觉得别扭，可以住书房，那里也有起居室。” 顾承继看向陆雪微，二人都有些尴尬。 “我在这边矮塌上睡吧。” “也好。” 这时宁儿带着两个丫鬟进来，主仆俩见面，自然有很多话说，不过宁儿怕陆雪微累着，只道：“姑娘放心，家里一切都好，让奴婢们服侍您沐浴更衣吧。” “好。” 陆雪微进了屏风后面，顾承继听得屏风后面的水声，有些不自在的去了厅堂。正好墨城墨言进来，两人有事禀报。 “那我们去书房吧。” 墨城墨言说的是朝廷中的事，顾承继一一记下了，当下并未说什么。 回到里屋，正见陆雪微从屏风后出来。她身上拢着轻纱，头发湿湿的披散在后面，身子娇俏玲珑，因洗了热水澡，双颊熏得粉红。 她看向他，微微一笑，后对宁儿道：“你们给殿下准备热水去吧。” 宁儿笑，“刚才应该让殿下和姑娘一起洗的，倒是我们多事了。” 陆雪微瞪了宁儿一眼，“去，就你话多。” 宁儿她们出去后，陆雪微上前帮顾承继解衣带。 “还是我自己来吧。”顾承继道。 第576章 老友再见 陆雪微摇头，拉开衣带后，帮他脱下外裳，轻声道：“以后我们就要一个屋檐下生活了，我们不是陌生人而是夫妻，当然我不会逼你，但当你选择留在这个屋里的时候，便应该明白，你不能排斥我。” 陆雪微的声音很轻很软，却带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强势。 顾承继看着那双青葱玉手拉开他身上的衣带，闻着她身上的香气，还有一低头就能看到的春光，他红着脸别开头。 “不是排斥。” “什么？” “而是尊重。” 陆雪微愣了一下，抬头看向顾承继，神色中满满是不解。 顾承继看向陆雪微，郑重道：“不管我对你现在的心思如何，首先是尊重。我不能用自己的不确定去侮辱你对秦王的感情，这是不应该的，而且……我还要过颜璟心里的一道坎。” 陆雪微点头，而后又笑了笑，“我明白。” “你……” “显然你足够理智，而我还不够。” 这不是抱怨，而是她确实有些心急了。 顾承继去了屏风后面，陆雪微擦干头发，换了身衣服，又帮顾承继拿好衣服，然后就出房间了，往园子里走去。 走到园中一处，见宁儿正指挥着一个小厮打扮的年轻摘柿子。 上霜前，柿子都成熟了，挂在树枝上，一簇一簇的，红彤彤的跟小灯笼似的。 “你往草地上扔，摔到石板路上就摔坏了，哎呀，真笨！”宁儿一边拿篮子捡一边不忘抱怨那小厮。 小厮也不恼，摘一个扔一个，很怕扔到宁儿身上了。 陆雪微走过来，从地上捡了一个柿子，“甜不甜？” 宁儿一抬头，见是陆雪微，笑道：“特别甜，姑娘等着，我去给您洗一个。” 陆雪微本来想说不用麻烦，她拿回去洗了吃也行，但宁儿已经拿着几个柿子跑走了。她见满地柿子，便弯腰捡了起来。 “怎么不摘了？”陆雪微抬头看向树上的小厮。 小厮穿着王府下人穿的青色短打，头发攒了一个髻子，长得一张白白净净的脸，此刻蹲在树杈上，听到她问话，在树上行了个礼。 “回禀王妃，宁儿姑娘说摘一篮子就好。” 陆雪微看那篮子，果然快装满了。 “宁儿摘这么多柿子做什么？” “柿饼。” 陆雪微点头，“既然不摘了，那你下来吧。” 小厮犹豫了一下，“奴才觉得宁儿姑娘可能会想再多摘一点。” 陆雪微呵了一声，心想这小厮怎么这么别扭。她没在内院见过他，应该是外院的，这般不机灵，果然也就只能在外院了。 这时宁儿乐颠颠回来了，将一个最大最红的给陆雪微。 陆雪微咬了一口，脆柿子，很甜，一点都不涩。 “确实挺好吃的。” 宁儿拿着一个也咬了一口，点头道：“今年这柿子格外甜，姑娘，等我做好了柿饼拿给你吃。” “好。” 宁儿说着看向树上的小厮，“你快摘啊，多摘一些。” 小厮指着篮子，“把地上捡起来放篮子里就满了。” “让你摘就摘，废话真多。”宁儿瞥了一眼小厮道。 小厮不再说什么，继续往下摘柿子。 “你看着点，这个柿子还青呢，就摘下来了！” “你刚才说青的也甜。” “甜是甜，但红的更好。” “哦。” “你别总摘这一边，去那边挑大的。” “你那会儿说这边的大。” “笨啊，这边大的都摘完了，就去那边捡大的摘啊！” 陆雪微看宁儿指挥着那小厮，而那小厮在树上忙得昏头转向。难怪刚才宁儿一走，他就不摘了，这摘多摘少都是错。 “四姑娘呢？”陆雪微问。 宁儿道：“今日回将军府了。” “哦？” “姑娘还不知道吧，您离京没多久，三夫人得病去了。三老爷就把外室带回了将军府，这外室有一个儿子，听说是今年的状元郎。那外室倒是个面和心善的，如今掌管将军府，对四姑娘也极好，所以四姑娘如今一半时间住在王府一半时间在将军府。”宁儿道。 陆雪微点头，这样也好，将军府缺个能主事的。只是这外室品行如何，她没有见过，眼下不好说什么。 “今日那外室去庵里上香，一早就接走是姑娘了，今晚应该不回府了。” 陆雪微让宁儿忙着，她一个人在园子里散散步。 走到一处廊子下，但见外面池塘里，锦鲤满池，在水中嬉戏。这时有人扔了一把鱼食下去，锦鲤簇拥的着游了过去。 陆雪微抬头，见白玉桥上站着一人，不想竟是悯闲。 陆雪微笑着摇头，上次一别，转眼又三年多了。 悯闲喂了鱼，朝她看过来，冲她合手行了个礼。 “阿弥陀佛，长公主，咱们许久不见了。” “和尚，那年你怎么没去九峰山？” 悯闲笑了笑，“贫僧去了。” “啊？” “陪你们一起去的。” 陆雪微蹙眉，“你说什么胡话？” “贫僧的心随你们去了，人不过在千里之外罢了。” 陆雪微哼笑一声，“故弄玄虚。” 她走下廊子，朝着悯闲走了过去，“这几年，你去了哪里？” “四处游走，去了很多地方，某个时候觉得该回来看看老朋友了，便回来了。” “回来多久了？” “两个月。” 陆雪微点头又微微一叹，“不过你那好兄弟，他被人换了记忆，眼下已经不记得你了。” 悯闲诧异道：“换记忆？” 陆雪微把前后的事跟悯闲说了，又道：“我师父说，需等一年，才能给他换回记忆，因为怕他精神崩溃。” “阿弥陀佛，顾兄竟然还经历了这种事。不过其实也不用一年，贫僧也会这门绝技，可以帮他换回记忆。” “你也会？” 悯闲点头，“别忘了，我师父是法无大师。” “对哦，虽然没见过你师父，但他的大名，却是如雷贯耳。”这法无一个和尚，武功极高，医术极好，而且还游走在北魏政权边缘，可谓是无所不能。 陆雪微却摇了摇头，“还是等等吧，他需要一些时日来适应眼下的生活，我不想逼他去成为另一个他。” 这样对现在他，有点不公平。 “你做决定就好，贫僧会在京城多留一段时日。” “那太好了，和尚你在，我便觉得安心许多。” 陆雪微带着悯闲去见顾承继，进院时正见他从屋里出来。 “阿继，你看谁来了。” 顾承继看到陆雪微身边的和尚，脸上只有陌生之色。 悯闲叹了口气，“阿继，你忘记你媳妇，也不能忘记贫僧啊，毕竟我们两个还有同床之谊呢！” 顾承继脸青了青，“抱歉，我……” “没事，贫僧便与你讲讲，我们自初遇到后来感情笃定的整个过程。”悯闲上前，拉着顾承继回屋里说。 顾承继看向陆雪微，想让她开口缓解一下尴尬，可她却只是笑笑，目送他们进屋。 第577章 一家人 用晚饭的时候，陆大将军带着星儿和菀菀回来了，三人皆是一副蔫蔫的样子。尤其是陆大将军，左脸红肿，隐约能看到一巴掌印。 陆雪微忙走上前，问道：“爹，你们这是怎么了？” 陆昊摆手，“没……” “一个姐姐打祖父了，还骂祖父是流氓。”星儿抢先一步替祖父回答道，说了这句，他还挺气愤：“那姐姐可凶了，什么话都没有说，上来就打了祖父。” “什么姐姐，根本就是个疯婆子。”陆昊没好气道。 “咿咿呀呀……”菀菀小手比划也说，说了一句，自己先把自己逗乐，“咯咯……” 陆雪微被女儿可爱到了，伸手抱到怀里，左亲亲右亲亲，逗得菀菀大笑不止。 “什么姐姐什么疯婆子的，怎么回事？”哄着女儿玩了一会儿，陆雪微又问父亲，敢打当朝大将军，这女子应该不简单。 “哎，没什么，一场误会。” “祖父看到那姐姐换衣服了。”星儿又适时的抢了一句，在娘亲震惊的目光下，他忙摘清自己，“我可没看到。” 陆昊摇头叹气，这外孙嘴太快了，回来的时候，分明告诉他什么都别跟他娘说的。 “我们去了成衣铺，本来想给菀菀买衣服的，哪知那疯婆子在里间换衣服，我这一推开门，不就……咳咳，她这人也真是，在里面换衣服不知插上门闩？再不济，外面也该有丫鬟守着，你说是吧？” 陆雪微干笑一声，“您看到了？” “咳咳，没，我刚进门，她就大喊，我就忙推出去了。我们都离开成衣铺了，她还追了出来，当街骂我流氓还甩了我一巴掌。若不是她是女子，我定不饶她的，算了，也没什么好计较的。” 陆雪微听了这事，还真怨不着她爹，不过既然事情已经过了，也没必要追究。 宁儿带着丫鬟摆上晚膳，顾承继和悯闲也从屋里出来了。 “悯闲大师，来来，咱们今晚多喝两杯。”陆大将军忙招呼悯闲，看来二人很熟了。 悯闲笑道：“为了大将军，贫僧已经把酒戒给破了。” 陆昊笑，“你这和尚，酒量比我都好，说什么破戒，你就没有守过这酒戒。” 说笑间，大家都坐下了。 陆雪微招呼一声，然后先夹了一块排骨放到儿子碗里，又夹了一块放到顾承继碗里。 顾承继冲她笑了笑，同样夹起一块放到了她碗里。 “你们夫妻怎么客气起来了？”陆大将军神经粗，显然什么都不知道。 “岳丈。”顾承继举起面前的酒杯，“这些日子劳烦您带两个孩子了，小婿先干为敬。” 陆昊见顾承继一口喝干了酒，叫了一声好，同样举起酒杯干了，“今晚高兴，咱三不醉不归。啧，这酒杯太小了，换大碗来。” 陆雪微让宁儿去拿大碗，这三人的酒量都不错，倒也不必担心他们。 顾承继见陆雪微一直抱着菀菀，他自然的接过来，冲她道：“我抱着，你先吃用饭。” “好。”也该让他和女儿熟悉起来。 顾承继一边和陆大将军、悯闲二人喝酒，一边哄着怀里的小丫头。 小丫头手里拿着一根排骨，肉被陆雪微吃了，只剩一根骨头。小丫头嗦的津津有味，小嘴油亮亮的，不时还掉一口哈喇。 顾承继用帕子给她擦了，又见女儿肉嫩嫩的十分可爱，不时抱起来亲一亲。 陆雪微用好饭，从顾承继怀里接过媛儿。 “菀菀瞌睡了，你们慢用，我带她回屋睡觉。” “去吧，你也早点休息，不必管我们。”陆大将军冲女儿摆手道。 陆雪微笑笑，带着星儿和菀菀回屋里了。 菀菀睡着后，被奶娘抱去东屋，星儿玩了一会儿，也被嬷嬷带走了。陆雪微听得厅堂里，三人还在饮酒，便先一步睡了。 睡到半夜，听到屋里有动静，侧身见顾承继走了进来，身子有些晃，显然是喝多了。 “我爹呢？” “我吵醒你了。”顾承继晃了晃头，看向床上的陆雪微。 烛光暗黄，她坐在那里，长发披散开，一张素面，比白日里梳妆傅粉更加娇俏，而中衣因为刚才睡着的关系有些凌乱。 顾承继稍稍别开眼，“他们去西院安置了。” 陆雪微自床上下来，走到顾承继身前，“我去厨房给你熬一碗醒酒汤，我自己配了一个方子……” 说着她就往外走，只是走了两步被顾承继拉住了。 “不用了，我没有很醉。” 陆雪微回头，“不费事的，我怕你明日一早起来头疼。” 顾承继摇了摇头，“夜深了，睡吧。” 陆雪微见顾承继眼神还算清明，只好道：“你去屏风后面换上中衣吧，这么睡难受。” 顾承继点头，放开陆雪微的胳膊。 “你先睡吧。” 顾承继身子晃了一下，走到屏风后面，换好中衣后出来，见陆雪微坐在床上，见他出来，冲他一笑。 “你刚回来，一切还不适应，等过段时间就会好。” “嗯，白日悯闲与我说，说他有法子帮我恢复记忆……” “别急！”陆雪微站起身，走到顾承继身前，郑重道：“虽然悯闲医术很厉害，他也说有把握，但我不希望你冒险。” “可眼下朝局复杂，我对此一无所知，所有的重担都在你身上，我觉得很抱歉。”顾承继道。 陆雪微忙摇头，“我没事，我能抗住，但不允许你去冒险。我们不过再等七八个月而已，到时我们去找师父，她给你换回记忆。” 见陆雪微一脸紧张的样子，顾承继双手扶住陆雪微的双肩。 “我听你的。” 陆雪微松了口气，“我们慢慢来，不着急的。” 顾承继看到这样的陆雪微，突然有些心疼，她为自己付出太多了。他上前一步抱住陆雪微，轻轻地抱着，很怕唐突了她一般。 “可以吗？” 顾承继刚问完，陆雪微环住他的腰，用力的紧紧抱住了。 “当然可以。” 翌日，裴锦一早来到王府，然后他们一起去内阁了。 自得知皇上是女子，百官便不上朝了，改成每日在内阁集会。原有裴老侯爷和苏迟主持，可老侯爷病故，而苏迟也因和皇上的关系，已经被百官排斥。 顾承继回京，自然是由他来主持。 陆雪微目送他们离开，回头见悯闲站在不远处。 “你不担心？”悯闲问。 第578章 要做女帝 陆雪微顺着悯闲的目光看了一眼，随即明白他的意思，他是说顾承继失去了以前的记忆，还能主持好内阁吗？ “即便没有以前的记忆，他也还是顾承继，放心吧。” “阿弥陀佛，施主的心是越来越宽了。” 陆雪微笑，“倒是你这和尚，怎么开始关心俗事了。” “俗事与我何干，贫僧只是担心老友。” “心放回肚子里，他能应付的。” 二人说这话，管家引着一个太监走来。 “长公主，这位李公公是皇上身边的。” 陆雪微看向那李公公，见他行了礼，“李公公，何事？” “回禀长公主殿下，皇上想见您一面。” 陆雪微点头，“本宫本也打算进宫的，不知皇上进来可好？” “哎。”李公公先叹了口气，“奴才不知该怎么说，皇上已经怀子八个多月了，这半个月来一直睡不好觉，脾气很暴躁。太医说会影响胎儿，还请长公主见到皇上，开导几句吧。” “那我们即刻就进宫吧。” 陆雪微带上司靑，便和这李公公一起进宫了。 进了宫门，才知道皇上已经不住敬天殿了，改为御花园西南角的倚翠阁。她记得那处，自先帝开始，后宫空虚，那倚翠阁没人住，已经荒废许久了。 “皇上怎么搬去倚翠阁了？” “敬天殿本为历代君王所居住的地方，皇上自爆出女子之身后，百官联名上书请皇上离开敬天殿。皇上觉得倚翠阁清幽，便搬去了那里住。” 陆雪微来到倚翠阁，那李公公先去里面禀报，不多一会儿出来引着她进入阁内。她上了二楼，在二楼露台的地方看到了白柠。 她脱下黄袍换上了女装，肚子高高隆起，看向她时，脸上带着沉郁之。 陆雪微上前行礼，“皇上万福金安。” 白柠淡淡一笑，“长公主和秦王殿下平安回京，朕十分开心。” “谢皇上。” 白柠转身看向露台外面，道：“长公主来看，从这里能看到御花园的秋景，尤其那廊子前一棵枫树，此时枫叶如火，风动犹如一簇簇火苗在跳动。” 陆雪微走到白柠身边，随着她所指看了过去，“确实是难得的美景。” “可惜秋景再好，转眼也将过去，再就是严寒的冬日了。” 陆雪微心思微转，道：“冬日也有景，一年四季景色各异罢了。” “但朕最讨厌冬日了，大概在西疆冷怕了。” “冬天过去，春天也就来了。” 白柠笑，“朕与长公主的心境果然不一样，朕厌恶严冬，而长公主却盼着来年的春日，朕只看到了绝望，而长公主看到了希望。” “皇上也能看到。” “哦？” 陆雪微看着白柠，总觉得她话里有话，而且对她的态度也有些奇怪。她们本不熟，但她自认对她足够宽容，也帮了她很多。 毕竟这种事关皇位的大事，她这样算是忤逆了皇家，愚弄了天下人，一死也不足以抵偿这些罪过。 她帮她瞒下，而且也打算好放她离开。 但似乎，她还有别的想法。 “秦王去内阁了？” “是。” 白柠冷笑一声， “秦王既然回京了，不该带头恢复早朝？他去内阁，笼络重臣，难免不会让人多想，他有什么心机。” “做为皇家唯一的继承人，皇上说他又什么心思？” 白柠脸猛地一沉，“长公主，你这样说的话，莫不是秦王打算篡位？” “皇上这么说的话，莫不打算继续留在这个位子上？” “不行？” “您觉得呢？” 白柠转头看向陆雪微，眸光深冷，“历史上也不是没有出现过女帝，长公主凭什么让朕退位？” 陆雪微吃了一惊，这白柠竟然不打算退位，而且要做金夏的第一位女皇帝！ “皇上……” “长公主不必再说什么了，烦请你回去给秦王带朕的口谕，明日一早让他领百官上朝，朕要恢复朝会。” “这事非是秦王一人能做主的。” “若明日百官没有上朝，朕有理由相信是秦王唆使百官这样与朕对抗的，到时朕追究下来，你们秦王府首当其冲。” 陆雪微沉下一口气，白柠这话说得太硬气了，让她不由愣了一愣。 “皇上要做女帝？” “不行？” “那本宫只问一句，皇上有这个本事吗？” “你！” “当初是秦王推您上位，而您在位这几年，虽参与朝政，却并未有明君之才，一直是秦王和几位重臣协理朝政。历史上确实出现过女帝，但她们是有真本事的，也最终得到了百官的拥护，而皇上您有吗？” “放肆！”白柠气得浑身发抖，“陆雪微，朕如何比你强！” “皇上为何跟本宫比？有必要吗？” “在苏迟心里，他可以完全信任你，却不能信任朕，你说有必要吗？” 陆雪微沉下一口气，“若是为苏迟，你便执意要做这个皇帝，那就太过儿戏了。本宫和苏迟互相信任，那是因为我们真心对待彼此，皇上若对苏迟真心，也必将换得他的真心，你们日子还长，何必在意这些。” “朕在意！但朕并不是因为这事而要坐稳皇位，而是因为这皇位本就是朕的，任何人都不能抢走！” 陆雪微见跟白柠说不通，她也就不说了。 她离开的这段时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她可能需要找苏迟才能了解清楚。 从宫里出来，陆雪微直接去了太尉府，结果门房告诉他，太尉没有在府上。 陆雪微回到王府，不想在门口撞上了林宗。 “长公主，老苏中毒了！” 陆雪微大惊，忙问林宗怎么回事。 原来自他和皇上的事爆出以后，苏迟被百官排挤，然后他就没有再参加内阁，之后一直在城郊的半山居住。 在路上，陆雪微才了解到，昨晚他们去半山居找苏迟，想让他回城同秦王商量皇上的事，昨晚他们都喝了酒，而今早一醒来，他们就发现苏迟中毒了。 “长公主，您医术高超，一定能救苏迟。”林宗急道。 陆雪微点头，“本宫先随你去看看情况。” 一路骑快马来到半山居，不想竟被宫里的禁卫给挡在门外面了。 细问才知，皇上竟然得到消息赶来了。 林宗皱眉，“我们没有通知皇上，再说她来了有什么用。” 陆雪微冲那守卫道：“你去里面禀报皇上一声，说本宫来了，可以为苏大人解毒。” 那守卫抱拳道：“回禀长公主，皇上命我等不许放长公主进门，不然就是违抗圣名，还请长公主体谅。” 林宗这下急了，“长公主是来给苏太尉解毒的，怎么不能进去，莫不皇上希望苏太尉毒发身亡？” 那守卫不说话，只管挡在门口。 陆雪微让林宗冷静，道：“皇上只不让我不进去，没说不让你进去，你先进去看看情况，若实在危险，你与皇上求求情。” 林宗忙点头，“好，我这就进去看看。” 第579章 苏迟的冷漠 望山居西屋，苏迟弯腰又吐了一口黑血，脸色青沉，却依旧坐着，只是撑着身子的双手都在微微颤抖着。 “不敢劳动圣驾，还请皇上回宫。”他气息不稳，一字一字的说道。 白柠站在床前，欲上前一步，却看到苏迟一脸冷漠，只得停下步子。她微微叹了一口气，让身后的太医上前给苏迟诊治。 太医上前，苏迟倒也没说什么，伸出胳膊让把脉。 其实他自己也感觉到了，所中并非立刻要人命的剧毒，不然他也活不到现在。可正因如此，才让他疑惑，谁给他下毒，却不又想要了他的命呢？ 目的是什么？ 太医放下苏迟的手腕，脸上露出为难之色：“启禀皇上，苏太尉，臣医术不精，实在不知太尉所中何毒……” “废物！”白柠怒喝一声。 那太医吓得忙跪下，微微一颤道：“毒已入侵五脏六腑，还请尽快请精通解毒的神医圣手给太尉解毒吧。” 苏迟摆了一下手，“退下吧。” 那太医看了一眼皇上，见她没有说话，这才起身退了出去。 “我这就派人去寻访名医。”白柠急迫道。 “不用，既然对方下了这种毒，便是算准了我们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解药的，何必浪费力气。” “一定是秦王夫妇！” 白柠咬牙道。 苏迟微微蹙眉，嘴角又有黑血溢出，“皇上为何这么说？” 白柠上前，欲用帕子给苏迟擦血，却比他躲开了。 “不必！” 白柠闭了闭眼睛，忍下这口气，“秦王回京，定是要夺我皇位，而我身边只有你，他们夫妻分明是忌惮你。” 苏迟看向白柠，“你本就要退位给秦王的，何来忌惮一说？” 白柠眸光一利，“我母后惨被活埋，当时之惨况，你也看到了，而凶手就是秦王！” 苏迟叹了口气，“太后不可能是秦王害死的，我已经跟你解释过很多次了。” “一定是他！当时母后和他作对，他才下毒手的，除了他，根本没有别人！”白柠情绪有些激动，而因为怀孕的原因，一激动就有些接不上气来，脸憋得通红。 苏迟见此，只得拉她在旁边坐下，温声劝道：“有话慢慢说，别着急。” “他们杀了我母后，我要给母后报仇。”白柠看向苏迟，眸中水润，“你一定会帮我的对不对？” “皇上……” “我是白柠，是你孩子的母亲。”白柠拉过苏迟的手抚上自己的肚子，“再有几日，他就要生了，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都是我们的宝贝。” 孩子突然动了一下，苏迟清楚的感受到了，他神色不由柔和下来。 “你母后不是秦王杀害的，我的毒也不是他们下的，一定是有人故意挑拨你和秦王的关系，不想让你把皇位给秦王。”苏迟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一些。 白柠脸一沉，用力拍开苏迟的手。 “你还是向着他们！” “白柠，你仔细想想……” “因为你爱陆雪微，所以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信，不论她做什么恶事，你都可以选择无视。你不能这样，对我太不公平了！”白柠嚷道。 苏迟眉头皱紧，自得知太后惨死，白柠一口咬定是秦王所害，他试着跟她解释，次次都是这样。她已经认定秦王是凶手了，只要他解释，便是维护陆雪微。 他性子并没有多好，对白柠，更多的只是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 可说句心狠的话，孩子于他也并没有多重要。 “皇上请走吧，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苏迟闭上眼睛道。 白柠还要说什么，这时林宗进来了。 先向白柠行了一个礼，又见苏迟嘴角仍源源不断的溢出黑血，忙对他道：“长公主来了，就在门外面，还是请她进来给你看看吧。” 苏迟听到这话，睁开了眼，微微点了一下头，“快请进来吧。” “不许！”白柠嚷道，“苏迟，根本就是她给你下毒的！” 苏迟沉下脸，对白柠道：“皇上，请回宫吧。” “你为了她赶我走？” “若皇上非要这样想的话，那随便吧。” “苏迟！” “皇上，我的生死与你无关。” 白柠不可置信的看着苏迟，“你怎么能这么狠，我肚子里……” “皇上分明知道，因为这个孩子，才陷我于这种境地。我可以辞官，可以远离京城，甚至可以去死，这是我罪有应得，但求皇上别用孩子要挟我了，如果您再这样，这孩子，我也不认了。” 白柠身子晃了一下，她不敢相信苏迟竟然会说出这种话里。 “我没有用孩子要挟你……我……” “请皇上离开，臣不想见到您。” 白柠在苏迟的冷漠下，只能晃晃悠悠的走出房间，走到门口的时候，正与疾步走来的陆雪微碰到一起。 陆雪微想白柠行了个礼，而后略过她往屋里走。 “陆雪微，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招，如若苏迟有个不好，朕不会放过你，放过你们秦王府！”白柠冷冷道。 陆雪微嘴角扯了一下，“皇上，还是莫以小人之心揣测别人了。” 白柠皱眉，回头见陆雪微已经进了西屋。 从一开始，她就像个不速之客，始终无法融入他们之间。 陆雪微来到屋里，见苏迟已经趴到床上，呼吸急迫，而床上一大滩黑血。她忙慌上前，先往苏迟嘴里塞了一粒参丹，而后给他把脉。 “三秋霜。”陆雪微蹙眉。 苏迟抬头，不解的看向陆雪微。 “这种毒算是慢性毒了，三秋便是三年，也就是说真正毒发身亡需要三年的时间。而这三年中，中毒者的身体会越来越差，直到五脏六腑全部腐烂，人才会断气。” “三年……” 陆雪微想了想，意有所指道：“如果我要给你下毒的话，必定用剧毒，即刻殒命。” 苏迟笑了笑，“你觉得我会怀疑你？” “我怕。” “怕什么？” “以前的事，我都想起来了。” 苏迟怔了怔，随即别过头去，“那你也想起你的孩子……” “嗯。” 苏迟捂住脸，这是他最不愿意面对的事，他害了陆雪微第一个孩子。当时他爱的太疯狂了，所以做出了伤害她的事。 “因为想起了以前的事，才会害怕我们反目成仇。” “不会！”苏迟摇头，“如果你想起了过去，你就会知道，我永远不会将利刃对向你。” “我信，可我还是怕。”陆雪微看着苏迟，一字一句道：“我或秦王没有给你下毒。” 苏迟苦笑一声，“我信。” 第580章 苏迟坠崖 即便他们彼此相信，但很多事还是要解释清楚的，不然一件一件压下来，总有压垮信任的时候。 “这三秋霜非是无药可解的，我需要回去研制解毒配方，暂时先用银针给你压制毒性。你先回京吧，也好方便我每日去府上给你施针。”陆雪微道。 “好，我听你的。” 这时林宗和左思迁进来了，二人的脸色都不太好。 “皇上还没走？”苏迟问。 林宗叹了口气道：“想来是不放心。” 左思迁思量了一下道：“其实更多是对长公主不放心。” 陆雪微倒没想到左思迁这般直接，于是也直接的问道：“那你们呢，对本宫可放心？” 左思迁和林宗对视一眼，而后二人同时道：“放心。” “哦？” “秦王和长公主不是阴险之辈。” 得了二人这话，陆雪微还是很开心的。朋友之间，贵在信任。 “既然皇上不放心，那我们一起回京吧。” 白柠看到苏迟从屋里出来，脸上几位震惊：“你这是做什么？” 苏迟微微一叹，“回太尉府。” “你肯回去……”白柠脸僵了一下，随即冷笑一声，“这两个月来，我请你不下十次，你都不肯回去，到底是长公主面子大。” 陆雪微从屋里走出来，冲白柠道：“皇上想多了。” 白柠还要说什么，但见苏迟脸上已经露出不耐烦之色，只好岔开话题说：“你做我的马车吧，我送你回府。” 苏迟刚要拒绝，陆雪微道：“苏太尉，这样也好，你身体虚弱，不宜和我们一起骑马。” 既然陆雪微这么说了，苏迟便也没说什么。 苏迟坐着白柠的马车先一步走，左思迁和林宗陪陆雪微走在后面。 回城的途中，左思迁把皇上发现太后尸体的事跟陆雪微说了。 “太后是被活埋的，死相很惨，皇上没有公布太后的死讯，所以朝中的大臣还不知道。”左思迁道。 “太后已经遇害了。”陆雪微蹙眉，这件事于她来说惊讶也不惊讶。 失踪那么久，定是出事了。可真听到死讯，尤其还是活埋，陆雪微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吃惊的。谁会杀太后，当然那时候唯一有动机的就是他们秦王府了，毕竟太后一直在找机会对付秦王府。 “当时我和老苏陪皇上一起去的，在一座木屋的后院里，挖开的时候只剩一具骸骨了。不过根据旁边的金镶玉的头面和玉佩，以及太后肋骨曾受过的伤，可以判定就是太后。”林宗道。 “皇上怎么知道太后埋在那里的？” “老苏问过，但皇上没说。” “所以原先皇上是打算退位给秦王的，但发现太后的尸体后，她以为是秦王杀了太后，所以就绝了退位的想法，甚至想对付我们秦王府给太后报仇，是吧？” 左思迁点头，“老苏让我们告诉长公主这些，也是提醒你们早做打算。” “我知道了。” 走到山林那一段，他们见地上有几具尸体，有禁卫军的也有京郊大营的，地上散落着刀剑。 “坏了，出事了！”林宗道。 地上有血迹，左思迁沿着血迹走了一段，指着东边一条上山的路喊道：“他们往这条走了。” 陆雪微因为走得匆忙，身边只带了司靑。 可眼下情况紧急，也顾忌不了那么多了，四人忙循着那条路往山上走去。这一路疾驰，很快竟到了山顶。 禁卫军和京郊大营的人都在山上，很多人都受伤了，手中拿剑护着白柠。 而白柠坐在山崖边上，一脸绝望的样子。 “怎么回事？”左思迁问。 京郊大营的人看到左思迁他们，忙走上前，可看到陆雪微，却又纷纷亮出了手中的长剑。 陆雪微蹙眉，直觉有不好的预感，“苏迟呢？” 白柠听到她的声音，猛地回头，那双眸子赤红，如染了血一般。 “杀了她！” 她一声令下，禁卫军和京郊大营的将士同时举剑朝她围过来。 “你们这是做什么？”林宗忙护住陆雪微，“老苏呢？” “苏迟被秦王逼下悬崖了！”白柠大喊一声，“他死了！他死了！你们还不杀了陆雪微，为他报仇！” 左思迁和林宗大惊，二人忙冲到悬崖边，但见那边沿处有石头滚下，而下面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林将军，太尉被逼下悬崖了。”一京郊大营的将士悲痛道。 左思迁和林宗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他们刚分开才多久，怎么会出这种事！ “是谁？”林宗咬牙问。 那将士道：“秦王！” 左思迁忍住悲痛，让自己冷静下来，“你们看到了？” “我们都看到了，正是秦王。他在林中偷袭，用石子打在马头上，迫视马调头朝这条路疾驰而来。他与我们厮杀了一番，又追到了山顶。太尉本就中毒，而且顾及秦王的身份，一直躲避不忍攻击，最后被逼下了悬崖。”那将军道。 陆雪微听到这里，虽然一头雾水，但还是忙道：“不可能是秦王！” “我们这么多人看着，你还想狡辩！”白柠恨得全身发抖，“朕下令，即刻诛杀陆雪微！” 白柠是皇上，她一声令下，禁卫军和京郊大营的将士不管有多少疑惑，也只能杀上去。 陆雪微和司靑一人一边，暂时抵挡着两边人的进攻。 “皇上，此事有蹊跷。”陆雪微冲白柠大声喊道。 而白柠一脸狰狞，满身都是戾气，而左思迁和林宗也发觉出不对，但不论他们说什么，白柠根本不听。 十几个将士围攻陆雪微和司靑两人，而且各个武功高强， 很快二人就有些撑不住了。 陆雪微只能拿出毒粉，先毒杀了几个。 “皇上，苏迟中毒，对方猜到了林宗他们会请我给他解毒，而我匆匆而来，身边没带护卫，正在他意料之中。如果你杀了我，那么你和秦王就彻底对立了。”陆雪微喊道。 这件事一开始就透着古怪，给苏迟下毒，却并没有毒杀他。此刻她才看明白了，对方的目的根本就是让白柠和顾承继彻底决裂。 对方是谁，她还猜不到，但眼下她和司靑的情况越来越危急。 好在这时候，顾承继带人赶来了。 第581章 本就是夫妻 看到顾承继，白柠杀机更重，指挥禁卫军和京郊大营的人诛杀秦王。 顾承继带的人多，很快冲散了禁卫军和京郊大营，他迅速来到陆雪微身边，把她护到身后。 “没事吧？” 陆雪微摇头，“你怎么来了？” “感觉不安心，所以来了。” 陆雪微呼出一口气，“这是圈套，别和皇上起冲突。” 顾承继点头，抬手让自己带来的人收手，而后再看向白柠：“皇上，你觉得你有胜算？” 白柠满脸癫狂之色，“秦王，你要造反不成？” 顾承继神色清淡，平静道：“当本王还尊你一声皇上，便意味着还愿意给你机会退位，留你一条命。” “秦王！你竟敢……” “皇上，您请回宫吧，本王会调查这件事。” “分明是你们杀了苏迟！” “皇上请回宫。”顾承继端得一身清冷道。 白柠趴在悬崖边上，下面深不见底，苏迟决计活不成了。 她痛的，痛得想跳下去陪他一起。 “苏迟，我会给你报仇的！你等着！你等着我！”白柠冲崖底大喊。 陆雪微眉头紧皱，她不相信苏迟出事，这么一个聪明绝世的人，怎么会因为一个小小的阴谋就丧命了。 她绝对不信！ 白柠知眼下拿秦王和陆雪微没法，只得带着禁卫军和京郊大营的人离开了。 左思迁和林宗走到悬崖边上，二人皆是一脸痛色。 “难道老苏真的……” 陆雪微也走了过去，她朝下面看了一眼，而后深深叹了口气：“先派人下去找，但本宫相信苏迟一定还活着。” 左思迁脸色深沉，对陆雪微小声道：“长公主，据刚才京郊大营的人说，他们看到黑衣人露出了真容，正是秦王。” “对，他们所有人都看到了，决计不会差。”林宗也添了一句。 陆雪微点头，“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什么？”左思迁问。 “易容。” 左思迁默了一下，道：“的确只有这一种可能。” “可这种易容术真的存在吗？”林宗有点不太相信。 “我知道一人会易容，精湛到可以真假不分，我也跟她学过一些皮毛。当然黑衣人绝不是这个人，但我想世上定还有其他人也会易容术。”陆雪微道。 “这人破坏秦王和皇上的关系，可秦王手中有权有人心，即位是铁板钉钉的事，不可能被任何事撼动，所以这人的目的是什么？他到底是什么人呢？”左思迁实在想不通。 “本宫也想不通，但他迟早会露出尾巴的。” 回京的路上，顾承继与陆雪微并行，他见陆雪微手不时扶一下后腰，脸上还会露出吃痛之色。 “受伤了？” 陆雪微摇头，“刚才混战中不知被谁的剑背打到了腰上，一点淤青而已。” “你身上有药吧？”他总见陆雪微身上带着很多小瓷瓶。 “有是有……” 顾承继抬手让身后的人马停下，同时带着陆雪微往树林走去。 等到了里面一些，顾承继对她道：“别逞强了，先给自己敷药吧。” 说着，他背过身去。 陆雪微心下一暖，明明只是被撞了一下，可眼下却实在疼得厉害。她解开衣服，看了腰侧的伤，竟是一道血痕，看得触目惊心的。 那人应该是用了十足的力气，刚才在山顶不觉得，下山的路上，神经放松下来，这才发觉疼得厉害。 只是伤在后腰处，她只能扭着身子敷药，可身子一扭腰就更痛了。 “阿继，你帮我上药吧。”陆雪微自然的喊了顾承继一声，喊完才觉不合适，“还是算了，我自己……” 她话没说完，顾承继已经转过身来。 陆雪微再看自己，衣带解开了，前面露出大片春光。她不由脸一红，忙用外裳裹住身子，想说回去再敷药，可顾承继已经走了过来。 “我帮你。”他道。 陆雪微想拒绝，但未免又有些矫揉造作，明明是夫妻俩，拒绝才奇怪吧。 她抬头看了顾承继一眼，见他并没有为难之色，这才撩开一侧的衣襟，露出后腰上的伤。 顾承继看到陆雪微后腰上的伤，眉头一皱，“怎么伤这么重？” 陆雪微把手中的小瓷瓶给他，软声道：“挺疼的。” 顾承继听得这软软的声音，心中升起无限怜惜来，他微微弯下腰，看到那莹白如玉的腰肢上一条血痕，眉头皱了一下，而后慢慢往上面撒药。 撒上药粉会带着刺痛，陆雪微身子微微颤动。 “疼？” “嗯。” 顾承继尽量轻一些，好在很快弄好了。 这时外面突然有响动，陆雪微一慌，同时顾承继伸出胳膊，把她揽到了怀里，而宽大的羽袖把她的身子遮掩的严严实实。 陆雪微靠在顾承继怀里，熟悉的气息，熟悉的安全感，可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了。因为太想念，而一时沉溺其中。 “只是一群鸟。”顾承继好笑道。 他说着欲放开手，不想怀里的陆雪微却紧紧搂住了他的腰。 顾承继低下头，见陆雪微正痴痴望着自己。而同时他也感受到，怀里的人软香的身子，紧紧贴着自己，热隔着衣服传来，熨烫着他的肌肤。 “刚才我以为自己会死。”陆雪微有些害怕道。 “抱歉，我没有保护好你。” “可你来了，就像以前一样，每次我遇到危险，你总能及时赶来。”陆雪微仰头看着顾承继，眼中满满都是爱意。 顾承继心下一动，再次紧紧环住陆雪微。 “阿微。” 陆雪微仰头亲吻了顾承继下巴一下，但也只够着下巴，还是垫着脚。她不满意的看着顾承继，小声道：“你弯下腰。” 顾承继脸红了红，但还是稍稍弯下腰，由着陆雪微吻住他。 其实彼此都有渴望，因此这一吻，便再难分开。 许久后，二人放开彼此。 陆雪微软在顾承继怀里，由着他帮她整理衣服。及时他忘记了她，可他的身体仍旧忠于她，只属于她。 “我们回去吧。” “嗯。” 陆雪微感觉脸还在烧，用手往脸上扇风。 “怎么了？” “让他们看到，还以为我们在林子里做什么呢。”陆雪微小声道。 第582章 秦王即位 顾承继握紧陆雪微的手，其实他怀疑刚才陆雪微故意勾他，当然他也是愿者上钩。 回到王府，顾承继即刻去了内阁。 他必须在皇上采取手段前，先一步逼她退位。他不喜欢那皇位，但正如陆雪微所说，这是他必须肩负的责任。 既然是自己的责任，那就不能逃避。 顾承继离开后，陆雪微把司靑叫到跟前，让她带暗卫去找苏迟。 “长公主，宋玺宋御史给您来信了。”司靑将一封信送到陆雪微手里。 陆雪微怔了怔，宋玺为何给她来信？ 打开信封，陆雪微从头看起，越看眉头皱的越紧，最后气得把信封拍在了桌子上。 “皇上竟然痴迷长生不老之道，懈怠朝政，不听大臣劝诫，甚至还杀了谏言的御史大夫。”陆雪微气道。 北魏皇室没落，为了扶持年幼的皇上登基，她及多少大臣费尽心力。原以为他即便不是明君，也能延续国祚，可他竟然痴迷此道，甚至连后宫都不去了。 要知道，他膝下还没有子嗣。 若非事情严重，宋玺不会给她写这封信的。可眼下南晋朝局也不稳，她实在抽不开身。 陆雪微犹豫了一下，给皇上和宋玺各去了一封信。 等南晋的朝政稳定一些，她会立刻回北魏的。 而当天晚上，宫里来信说白柠要生了。 陆雪微跟随秦王一起来到宫门，却见外面被禁卫军和京郊大营包围了。在门口守卫的是京郊大营的副统领，他手中拿剑，剑指秦王。 “张副统领，你这是什么意思？”陆雪微冷声问,“你们京郊大营这是公然要和秦王府对抗？” “长公主，皇上一日为君，我们便一日效忠皇上，二位还请回府吧。”张副统领道。 陆雪微沉下一口气，此时白柠生产，确实不是一个好时机。 “我们先回府等消息吧。”陆雪微对顾承继道。 顾承继点头，吩咐家兵守在宫门口，然后和陆雪微一起往回走。 “京郊大营有三万兵力。”回去的路上，陆雪微跟顾承继分析眼下的情况，“苏迟统领京郊大营，而昨日苏迟出事，京郊大营上下定认为你是凶手，这才转而投诚皇上。” “他们想为苏太尉报仇。” “嗯，看来幕后之人是想让上京大乱。” 回到王府，裴锦及数位大臣正等着他们。这一夜，南晋的天要变了。 他们一直等，等到天快亮的时候，墨城匆匆来报，说白柠诞下一子，即刻宣旨传位给这个孩子。 “殿下，此事太过荒谬，求殿下带众大臣进宫，请皇上即刻退位。” “是啊，一个刚出生的小婴儿，若认下这旨意，皇权依旧在白柠手中。” 那大臣刚说完，又一日进来禀报，说京郊大营护着皇上出宫朝城门去了。 “殿下，不能放他们离京啊！“一大臣喊道。 顾承继摇头，“如若我们去阻止，必定一场恶仗，到时只会两败俱伤。先放他们出京，而后本王登基，即刻前燕州鲁州两地守军围击他们，把他们困于一隅。我们困而不打，等京郊大营的兵士们投降，这样可以把牺牲降到最小。” 一个小小的京郊大营不足为惧，可他们是忠于苏迟，想为他报仇，眼下一叶障目而已。他不能杀了这些为义当先的将士们，也不能让背后之人得逞。 陆雪微点头，“这个法子好。” 其他大臣也纷纷点头，为一个白柠而杀这么多将士，谁也不想看到这种局面。而且一旦战乱起，很难保证不会内外交困。 天破晓，城门大开。 城中百姓尚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见众大臣拥着秦王朝皇宫的方向走去。 不多久，宫中传来消息，秦王即位了。 “不得了，原来文帝竟然是女子！” “在位三年啊，谁能想到呢！” “不过秦王能登基就太好了，南晋这些年的太平盛世皆仰赖秦王殿下。” “是啊，秦王是民心所归。” 接下一个月，又是登基大典，同时封后大典，热热闹闹之后，白柠被逼到定州，占据了定州城，与上京行程对峙局面。 然燕州和鲁州两地守军已经把定州包围，他们既无法冲破包围，也无法在城中长此下去。同时在南疆的玄甲军蠢蠢欲动，他们是苏迟的军队，陆雪微只得让左思迁和林宗去安抚。 又过一个月，北魏突然南下，而不足十日，镇北关失守。军报传回上京，举朝震惊，同时也将矛头指向了陆雪微。 镇北关仅仅在十日失守，乃是因为镇北关的布防图被盗。 而秦王曾坐镇镇北关，也就是说秦王府便有一份布防图，陆雪微做为北魏长公主，自然找来了众大臣的怀疑。 但不管怀疑准不准确，众大臣皆上奏请皇上禁足皇后，以免与北魏互通消息。 “将我禁足在秦王府吧。”陆雪微道。 顾承继眉头皱紧，“还是在宫中吧，我可以护着你。” “在宫中的话，我很难讲消息传递出去。北魏突然南下，朝廷内部一定出事了，我需要得到从北魏传来的消息。”陆雪微道。 顾承继上前，抱住陆雪微，“抱歉，以前的我，应该能很好的保护你吧。” 陆雪微笑，“你就是你，哪来以前以后的。” “我是皇上，你是皇后。” “当然。” “如果你不是皇后，我也不做这皇上。” 陆雪微一愣，“阿继……” “别说什么天下大任，没有你的话，我并不想肩负这些。” 陆雪微眼睛一红，笑道：“我永远都是你的皇后，放心，我们一起尽力过那么多困难，这一次也能扛过去的。“ 顾承继低头吻了陆雪微一下，而后稍稍别开脸，“那我去王府看你。” “嗯。” 陆雪微摆正顾承继的脸，踮脚吻了上去。 回到秦王府，北魏的消息也传回来了。 “皇上不顾朝臣反对，甚至斩杀了力谏的兵部尚书，再加上南境大将军自荐，说南晋发生政变，正是南下的好时机，于是皇上下令南下占领镇北关，欲打下上京。” 陆雪微皱眉，“他疯了，这么大一个南晋，而且兵强马壮，他能吃得下？即便吃下了，他能消化得了？谁给他这么大的野心？谁给他的胆子？” 陆雪微气得全身发抖，当时扶持慕容弘骏，一则他是正统，二则这孩子心志坚定，是个好苗子，却没想到一旦坐上皇位，他竟会糊涂至此。 “朝中大臣的意思是希望长公主尽快回京掌控朝局。”司靑道。 陆雪微叹了口气，“如今本宫被禁足，如何离开京城。我写一封信给宋玺，你尽快传回北魏。” “是。” 第583章 夫妻争吵 陆雪微写了一封信交给司靑，待司靑离开后，她用手揉着额头，想到眼下的困境，头隐隐作痛。 这时一阵木鱼声响起，陆雪微头脑清明了一些，转头朝窗子外望去，但见悯闲坐在廊子下，正在打坐。 她从屋里出来，走到悯闲面前。 “你这和尚，也不怕扰人清净。” 悯闲收起木鱼，看向陆雪微时，微微一叹：“禁足了？” “嗯。” “阿继没有护你？” “护了。” 悯闲默了一下道：“我说过可以为他恢复记忆的。” 陆雪微皱眉，“这跟他有没有以前的记忆没有关系，他非是不护着我，而是我要顾全大局。” “你会很快明白，人一旦坐上那个位置，心是会变的。当然若是以前的顾承继，他万万不会。” 陆雪微沉了口气，她不喜欢悯闲这句话。 悯闲离开后，陆雪微把墨城叫到跟前。 “你暗里查查我们王府，那城防图泄露了，虽不一定出自我们府，但确实有这个可能。”陆雪微道。 墨城默了一下道：“我们守卫森严，府上每个下人都是摸清了底细的，应该不会有奸细。” 陆雪微点头，对于这一点她也是想不通。 “你先调查吧。” “是。” 晚上，陆大将军带着星儿他们过来了。 “阿微，这是怎么回事，顾承继竟敢囚禁你，他良心被狗吃了不成？”陆大将军进门气哄哄的喊道。 他这一阵子带人去找苏迟了，今日回京从外祖口中得知了这件事。 “娘，他们都说爹要杀你！”顾寒星扑到陆雪微怀里担忧道。 陆雪微揉了揉顾寒星的头，笑道：“多大了，还往娘怀里扑。那些人胡说的，你爹怎么会杀娘。” “可外面都传你偷了镇北关的布防图，才使北魏军迅速攻破镇北关，而且眼下他们还在集结兵力，打算继续南下的。”陆大将军担忧道。 这件事太严重了，一旦罪名坐实，即便她是皇后，也是杀头大罪。 “爹您放心，他是信任我的，但眼下我必须自证清白。” “爹应该留下帮你的……”陆大将军脸上露出难色。 “女儿知道，朝廷让你领兵抵御北魏入侵是吧？” 陆大将军点头，“如今苏太尉生死不明，裴锦要守卫京城，只能爹去抵御北魏了。” 陆雪微起身，拱手向陆大将军行了个礼，“爹，南晋的安危就交给您了，女儿会想办法让北魏尽快退兵的。” “阿微，你这是做什么，这是爹的职责。” 陆雪微脸上露出惭愧之色，“毕竟是北魏发动了这场战争，而女儿做为北魏长公主，很是愧对南晋的百姓。” 陆昊叹了口气，即便没有偷布防图这件事，阿微做为北魏的长公主，如今又是南晋的皇后，这身份左右都是尴尬。 陆大将军去准备出征了，陆雪微拉着星儿坐在身边，又见严知欢严知安姐弟也在。 她拉过严知欢的手，放在手心里拍了拍：“知欢，这二年多亏你照顾星儿了。” 严知欢摇头，“是世子照顾我们姐弟两个。” 严知欢已经十三岁，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再过两年及笄，也该是说亲的年纪。小姑娘这两年转变很大，更加秀丽端庄，眼神也更加坚毅了。 她是挺喜欢这个孩子的，甚至动了留在身边给星儿当媳妇的想法。 “知欢，我还要拜托你今后帮我照顾星儿。” “娘娘，您这是什么意思？”严知欢眼里露出担忧之色。 “你可答应？” 严知欢点头，“娘娘放心，知欢一定照顾好太子。” 顾承继登基后，星儿随后被立为太子。 翌日朝堂，有偏激的大臣上书让皇上诛杀皇后，以警示北魏。这一说法荒诞，然竟还有几位大臣附议，朝堂持不同意见的两派争吵了起来。 这时定州传来急报，说白柠命属下拿定州百姓做人肉盾牌，试图突破重围。 大臣们一听这奏报，又把矛头指向皇上，言说当日不该放白柠他们离京，这是皇上的责任，甚至说他是被皇后迷惑了，故意留下这内患，让南晋无暇北顾，北魏才能顺利占领镇北关。 因朝堂上吵得太厉害，皇上愤然下朝离开。 皇上离开后没有回后宫，而是去了王府。 后院里，丫鬟小厮站在院中，而屋里传来皇上皇后激烈的争吵声，甚至还能听到摔东西的声音。 “朕对你已经仁至义尽，既你这般不识好歹，也休怪朕狠心了！” “你还有心？顾承继，我陪你熬过这么多苦难，你竟然怀疑我，你竟然要杀我，你才是狼心狗肺！”这是陆雪微的声音。 “朕什么时候说过要杀你，你别乱说！” “皇上顶不住压力，根本就是迟早的事！” “不可理喻！” “你才是没有担当！” “陆雪微，你放肆！” “顾承继，因为你不是他，所以才会这样对我！” 门哐当一下被踢开，只见顾承继一脸怒气的走了出来，而后扫了院中的下人们一眼，带着护卫大步离开了。 屋里陆雪微坐在罗汉床上，面上沉冷，眼里闪过精光。 晚上用晚饭的时候，陆雪微把一碗参汤摔到了地上，脸色铁青。 她冷着脸回到屋里，不多一会儿，悯闲来了。 “何必跟一碗参汤生气。” 陆雪微沉了口气，“汤里有毒。” “什么？”悯闲大惊。 “他竟然真的要毒杀我，他竟然真的……”陆雪微捂住胸口，脸上露出心痛和悲愤之色，“我从未想到有一天，他会想杀我！” 悯闲道了一句‘阿弥陀佛’，道：“你忘了，他根本不是阿继。” “可他……” “他没有阿继的记忆，又怎会是阿继。” 陆雪微看向悯闲，道：“你的意思是？” “让他恢复记忆，他才是真正的阿继。” 陆雪微咬了咬下唇，脸上仍是担心，“悯闲，这时候让他恢复记忆，不会有什么事吧？” “你不信贫僧？” “我当然信你，我们多年的朋友，可我怕……” 悯闲叹了口气，“阿微，贫僧跟你保证，不会有任何妨碍。” 得了悯闲这句话，陆雪微这才露出放心的神色来。 “那明日我约他来王府。” 第584章 悯闲上钩 第二天，顾承继下了早朝就来了。 陆雪微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而后二人一起进了里屋。 不多一会儿，外面又听到了吵声，接着是陆雪微的哭声。那一声一声哭得，竟是无比凄婉，让听得人都不禁想落泪。 悯闲站在廊子下，手中捻着佛珠，静静的看着里面。 而屋里，陆雪微一边哭一边嚷，还是不是砸一件东西。再看顾承继，他坐在罗汉床上，眼中带笑的看着她，偶尔跟她对吵一句，还觉得不好意思。 陆雪微哭得累了，在顾承继身边坐下，顺势靠到他怀里。 “像不像？” 顾承继伸手揩了一下她眼角的泪，“真哭了。” “你刚才说那些话好冷漠。” 顾承继笑，“你教我的。” “反正听了，心里怪难受的。” 顾承继搂住陆雪微，低头吻了吻她，“这样还难受吗？” 陆雪微仰头看着顾承继，脸上带着甜甜的笑，“你亲我的时候，你是颜璟吗？” “我从来不是颜璟，虽然拥有他一部分记忆，但我从来也只是我。” “所以不论你是谁，脑子里是谁的记忆，你是我爱的那个。”陆雪微搂住顾承继的脖子，仰头吻住他。 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陆雪微往顾承继嘴里塞了一粒药丸。 “迷魂散，如若真像你所说的，也就这样能骗过他。” 顾承继很快感觉身体没了力气，倒在罗汉床上。 陆雪微走出门，擦了擦眼泪，招手让悯闲上前，“大师，皇上要见你。” 悯闲越过院中的丫鬟和护卫，走到房门前，与陆雪微对视一眼，而后二人走进正房。 西屋里，陆雪微道：“他中了迷魂散，眼下全身没有力气，不过意识是清楚的，和尚你可要快点，我在外间给你把门。” “好。” 悯闲冲陆雪微点了一下头，而后进了西屋。 西屋里，悯闲见顾承继躺在罗汉床上，神识是清醒的，正看着她，眼里带着怒气。 “你与她同谋，你们要做什么？” 悯闲合手行礼，一脸慈悲道：“皇上，皇后并无恶意，只想让您恢复记忆。” “傻姑说了，一年后才能恢复记忆，不然精神会崩溃。她明明知道的，为何还要你来给朕恢复记忆，她打得什么主意？这是弑君的大罪，你们能承担的起？” “皇上，您不信贫僧？” “朕凭什么信你！” 悯闲微微一叹，“若是阿继的话，他肯定信贫僧。” 顾承继眯眼，“你到底是什么人？” “和尚。” “他们信你，朕可不信。” 悯闲走上前，手中拿出一根银针，“贫僧确实能帮你恢复记忆，而你们口中的傻姑，她确实也说得对。” “你为何谋害朕？” “因为你是南晋皇族的人，顾家人。” 顾承继看着那根银针逼向自己，突然喊了一句：“京中有传言，说大荣的皇族并没有完全灭绝，你是大荣皇族的人？” 悯闲拿着银针的手顿了一下，“你信这些传言？” “总不会是空穴来风。” 悯闲轻笑一声，“既然你信，那就更应该信一句，大荣皇族最后一任皇帝曾发下毒咒，在你们北魏慕容家和南晋顾家一起诛杀大荣上千皇族后，他诅咒你们两家虽得皇位，子嗣绵延不过百年。慕容家只一息，眼下沉迷长生不老之术，已经是废人。而南晋唯有你秦王及你儿子了，你一出事，你儿子能保护自己？贫僧想杀他，太容易了！” 顾承继瞳孔一缩，“你是大荣皇族的人？” “是。” “可当年，两军已经杀光了。” “我就是那个下毒咒的皇上。”悯闲微微笑道。 顾承继眼睛瞪大，“不可能，他即便还活着，眼下也有九十多，甚至上百岁了，而你……分明还很年轻。” 悯闲笑，“所以这世上真的有长生不老之术。” 顾承继摇头，“不可能！” “你爱信不信吧，但仅凭我一人之力，让北魏和南晋两个皇族断子绝孙，这不是一二十年能达到的，贫僧可是筹谋了几十年！而只要毁了你，南晋顾家也就完了。” “筹谋几十年，却棋差一着。” 悯闲眸子一闪，见顾承继竟然坐起身来，当下明白怎么回事，握拳朝顾承继打过去，而顾承继翻身跳下罗汉床，接了悯闲两招。 这时陆雪微走进来，夫妻二人站在一起，同时看向悯闲。 悯闲看着二人，突然大笑一声：“你们为了骗贫僧，合伙演了一场戏。” 陆雪微眉头皱紧，“可当时，我并没有怀疑你。” “哦？” “阿继因为没有以前的记忆，所以能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布防图确实有可能从王府泄露出去的，府上的下人都摸得清底细，也不是本宫，那只有一个人有可能了。他怀疑你，可我不信，于是我们演了一场戏，不想你竟然真的上钩了。”陆雪微说着叹了口气，竟然真是悯闲，这个她和顾承继都极为信任的朋友，相交这么多年，一起经历了很多磨难，可原来他一直别有目的。 悯闲面上露出困惑，看向陆雪微问道：“你从来就没有怕过，他会顶不住压力真的毒杀你？” 而哪怕只有一丝不确定，他的计划就能成功。 “没有。”陆雪微道，“他不是任何人，他是顾承继，永远不会伤我。” 悯闲长叹一声，“贫僧果然失算了。” “你谋略过人，玩弄心计，却终究算不过人心。”顾承继冷冷道。 “是，这一局，贫僧输了。不过，棋差一着而已，不是没有翻盘的机会。” 悯闲眸光一冷，转身钻出窗户，顾承继紧跟其后，二人在外面打在一起。而同时墨城带着人也围了过来，显然是早做了准备。 只是这悯闲武功十分高强，硬是冲出了包围，往园子里逃去了。王府外也有重重包围，几乎是天罗地网，悯闲想逃出去几乎是不可能的。 然顾承继他们追到园子里，竟是找不到人了。 在王府搜查了一遍，一行人来到府外，而外面的人根本没有见到人出来。顾承继只能让墨城带人继续在府内搜查，势必要将悯闲找出来。 陆雪微这时走过来，“他定已经逃出去了。” 第585章 苏迟归来 顾承继皱眉，“外面的人并没有发现有人闯出去。” 陆雪微叹了口气，“先前刺杀苏迟的人，见着那刺客真容的人都说是你。当时是有人易容成你，那这个是谁呢？” 顾承继脸色一肃，“悯闲。” “嗯，他会易容，极有可能已经易容成将士离开王府了。” “这个老东西！”顾承继咬牙。 陆雪微看着府门的方向，想了想道：“我大概猜到他是谁了？” “谁？” “法无。” 一个早已经死了的人。 “当年我们去九峰山，那灵草的仙露除了有起死回生也有青春永驻之效，那个巫女就是见证，而三滴仙露，你一滴，巫女一滴，剩下那一滴呢？我猜想，应该是和尚用了。” 当年法无并没有死，而是服用了显露，因为变年轻了，所以给自己重新安排了一个身份，就是悯闲。 陆雪微在罗汉床上坐下，道：“我师父说过，当年杀颜璟的是一个黑衣人，目的是阻止她杀北魏太后。而当时法无在北魏，在朝廷搅动风云，这个黑衣人极有可能就是法无。” 陆雪微面露忧色起身，“如太后定也是悯闲所杀，他早就盯上我们了，那我师父……” 只怕凶多吉少！ 顾承继揽住陆雪微，安慰道：“云染师父武功高强，应该不会出事的。” “但愿吧。”虽是这么说，但陆雪微心里很不安。师父虽然武功高强，可她脑子不清楚啊，有人只要利用了这一点，就很容易操控她。 她眼下已经有些后悔了，不该让她独自离开。 镇北关布防图被偷，陆雪微和顾承继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顾承继在朝堂上将悯闲的罪行告知了众大臣，虽还陆雪微清白了，可她还是北魏长公主，身份仍旧尴尬，备受非议。 而这时候，左思迁终于找到了苏迟。 在从悬崖掉下时，苏迟从马车里翻了出来，同时扯住了一根藤蔓，只是在下坠的时候，藤蔓只延伸到半山腰，好在那里有个山洞，苏迟荡到山洞，不过在这个过程中，他身上多处受伤。 他在山洞昏迷了两日才醒，后来几经周折，才从山洞下来。之后被一个樵夫所救，在他家又养了这些日子，才被左思迁找到。 陆雪微来到苏太尉府，左思迁和林宗迎了出来。 二人脸色极为不好，看到陆雪微，皆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他受伤很重？” 左思迁叹了口气，张口欲说，大概又不知该怎么说。 林宗向来说话不过脑子，可这次也沉默了，眼圈还有些红。 陆雪微被他二人给急坏了，只得自己跑进西屋里，扑一见到坐在床上的苏迟，她一下子僵住了，同样半天反应不过来。 “我这样子……吓到你了？”苏迟苦笑。 陆雪微摇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怎么开口。 苏迟受伤了，伤在脸上，一道又深又粗的疤痕自嘴角到耳侧，应该是被什么尖利的东西割开，嘴角竟有一指宽的豁口，已经无法愈合。而右眼也有一道伤疤将眼角割开，右眼外凸，看着十分奇怪。 这一张脸，若是在晚上看到，大人也会被吓瘫的。 陆雪微慢慢走上前，这个过程中，她已经平复了心情了。 直走到苏迟面前，她弯腰认真检查他脸上的伤，“怎么伤的？” “下落过程中被尖锐的石头划的。”苏迟平静道。 陆雪微拉过他的手腕把脉，“身上可还有其他外伤？” “老天爷待我还不错，其他外伤皆是小伤，已经全好了。” 陆雪微看向苏迟的腿，腿上还绑着夹板，应该是骨折了。这还叫不错，也就勉强保住了一条命。 “你受了内伤，我开个方子，你按方吃一个月的药便能痊愈，至于脸上的伤。”陆雪微抬头看向苏迟，微微一叹：“我能帮你治好。” 苏迟一笑，“不必勉强。” “你不信我？” 苏迟叹了口气，“只是不必勉强。” 陆雪微细品这句话，他说不必勉强，只是不想勉强自己吧。让自己以为有希望，然后又是失望，他不想这样。 “我带你去山海宫，恢复的过程可能比较长，但我可以保证，绝对能让你恢复之前容颜的八九分。哦，对了，还有一个例子，一个人也是毁容了，在山海宫经过治疗好，结果比之前更俊朗。”陆雪微笑道。 苏迟沉寂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微光，但很快有熄灭了。 “还是算了。” 陆雪微愣住，她不解苏迟在别扭什么，这分明是极好的机会。再说，他想这样子一辈子吗？ “我打算明日上奏皇上，亲自去一趟定州，务必让京郊大营和禁卫的将士们归顺朝廷，只希望那时候娘娘能帮他们说句好话，留他们一条命。” “自然，皇上与本宫一样的心思，只要他们归顺朝廷，可既往不咎。只是京郊大营守卫京都，禁卫军守卫皇宫，他们到底是叛将，而归顺后，自然回不到这两个地方了，只能安排去边疆守卫。” 苏迟点头，“这样已经是皇上格外开恩了。” “本宫过些日子会去北魏，等你从定州回来，若考虑好了，可以随本宫一起。我们到了北魏，本宫派人带你去山海宫。” “容我想想。” 陆雪微点头，走的时候，她想起一个事问道：“其实我一直有个疑问，当时你和白柠在马车上，她能逃出来，为何你没有？” 苏迟武功高强，即便为了救白柠，但也不至于逃不出来吧。 想到那时候的事，苏迟眸光闪过冷厉。 “当时的事，我不想再提。” 陆雪微叹了口气，看来正如她猜测的，当中确实有隐情。只是苏迟不想说，她也不好多问。 “苏迟，你的人生还很长，把脸上的伤治好，当时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吧。”做为朋友，陆雪微还是想劝苏迟一句。 人生还很长…… 苏迟苦笑，他一直觉得自己的人生应该会在某个瞬间戛然而止，他并不想珍视这条命，没有必要。而不可否认，白柠曾让他的生命鲜活过，却又以残忍的方式，将他狠狠践踏。 在马车即将坠崖的时候，他将她送出去，而她却回踢他一脚，让他错失了逃离马车的最佳时机。 当时他们在车上大吵，她一遍一遍质问他是不是还喜欢陆雪微，是不是为了陆雪微可以放弃她，甚至伤害她。 他没有回答，又或者他的态度更像是默认，白柠大哭大闹疯了一般。 所以在生死关头，她将他送下深渊。 他也不是恨白柠，只是觉得自己很可笑罢了。 第586章 爱意 十日后，苏迟从定州回来，京郊大营和禁卫军皆归顺朝廷，没有伤一兵一卒，此事圆满解决。而白柠却消失了，在定州城门大开后，燕州守军进城搜人，没有找到白柠。 苏迟回京，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正是白柠所生。 宫里，陆雪微将星儿三人叫到跟前。 “娘想让你们去山海宫，星儿和知安可以学习功夫，知欢可以学习医术，你们觉得怎么样？”陆雪微问道。 这件事她和顾承继商量过了，星儿是男孩子，又是太子，还是需要历练一下的。在南晋，他身份摆在那儿，而她和顾承继又很忙，只怕下面的人给他养出骄纵的性子。 等到了山海宫，她会吩咐苏星辰，当他只是普通的弟子严加教管，要比留在他们身边学到的更多。 顾寒星不太高兴，“那我岂不是见不到娘和爹了。” “等你学好了本事，也好回来保护爹和娘，你说呢？” 顾寒星眼珠一转，道：“山海宫好玩吗？” “你去了就知道。”陆雪微一笑。 “那妹妹呢？” “她还太小，会留在宫里。” 顾寒星叹了口气，“其实我主意舍不得妹妹。” “放心，爹娘会好好照顾她。” 到底是孩子心性，想着可以出远门了，还是开心的，尤其严知安严知欢姐弟俩也陪着他一起去。 “那好吧。” 入夜，陆雪微放下手中的信，眉头深深皱起。 顾承继进来的时候，正见她对着这封信发愁。他走上前，自她手里抽出那封信看，原来是宋玺的来信，说是皇上已多日不上朝，国事全权交给了国师。 “国师？” 陆雪微叹了口气，“北魏一直有国师辅政的传统，但随着先帝崩天，国师一职已经虚废，不想慕容弘骏如此糊涂，竟将蛊惑他修习长生不老之法的妖僧封为国师，而且据宋玺说，这国师辅政以后排除异己，诛杀忠臣，还支持南下和南晋作战。” “妖僧？” 顾承继和陆雪微对视，显然二人都想到了一个人。 法无！ 这老东西在北魏很有根基，想要掌控北魏确实有这个可能。 “我想尽快回北魏。”陆雪微道。 顾承继做陆雪微身边坐下，伸手握住她的手，“我应该陪你一起去。” 陆雪微想到二人这些年，总是分分合合，竟没有过几日安生的日子。这实非她所愿，可担子就摆在那儿，她必须肩负起来。 陆雪微靠进顾承继怀里，“等我，我会很快回来。” 顾承继揽住陆雪微，“你是我的妻子，我只等你。” 陆雪微转身跨坐到顾承继怀里，歪头亲吻着他的嘴角，“你承认我是你的妻子了？” “我想，我虽然没有顾承继的记忆，但似乎在乌月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便心动了，这颗心也始终为你而悸动。” 那时，他的记忆告诉他，陈云惜是他的妻子，可他始终无法接受她，甚至厌恶她的靠近。反而是陆雪微，记忆中没有她，可扑一见面，心就满满将她装了起来。 陆雪微满心都是甜，她从未怀疑过阿继对她的感情，即便经历沧海桑田，他们对彼此的真心都不会变。 陆雪微搂着顾承继的脖子，将自己送上去，“那你可愿意要我？” “阿微……”顾承继身子微微颤动着。 陆雪微看着顾承继，满眼都是情意，而在他的注视下，她慢慢解开衣带，只是见他眼中燃着火焰，身子却一动不动。 她勾唇一笑，又叫衣服合上，“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顾承继眸光一深，当即翻身把陆雪微压到身下，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其实这些日子，我一直在忍着。嘴上说着怕对你不公，可夜里却疯狂想你。” 陆雪微循着顾承继的唇，吻住他，也堵住了他那些纠结。 夜深，室内一片情热。 过后，顾承继拥着陆雪微，“半年，若你半年没有回来，我去北魏找你。” 陆雪微趴在顾承继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声，心也安定下来，“我会尽快回来，还有菀菀就留给你照顾了。” “放心。” “星儿跟我一起去北魏，我再把他们送到山海宫。” “我们一家四口又要分开了。” “不会太久。” 离开前，陆雪微还是去了一趟太尉府。 左思迁在府上，引着她往后院走。 “老苏还活着的消息传到定州，京郊大营和禁卫军便处于一个尴尬的境地，军心已经不稳。后来老苏来到东州，将皇上不予追究的话带到，京郊大营和禁卫军便纷纷归顺了。可是进到城里，老苏带人去抓白柠，这才发现她已经不见了，孩子却没有带走。”左思迁边走边说。 “我今日来是想劝他跟我一起去北魏的。”陆雪微道。 左思迁摇头一叹，“这些日子，老苏一直把自己关在房中，不知在想什么。” “他问过那孩子吗？” “每日倒是问一问。” 陆雪微点头，走到苏迟房门前，她敲门：“苏迟，是我。” 不多久，房门自里面打开，苏迟站在门内。今儿天色阴沉，他又站在阴暗处，猛地看到那张脸，确实吓人。 陆雪微走进去，先拍了拍胸口，毫不客气的来了一句：“你这样子最好别出门，容易吓坏孩子。” 苏迟身子僵了僵，而后闷着头回里屋了。 “想当年，你可谓是名动京都的美男子，如今……啧啧，见到你儿子了吧，你一抱他，他定然要哭。”陆雪微话说得委实伤人。 苏迟顿了一下，“我知，你在激我。” “虽是激你，可这话也不假，对吧？” 苏迟坐到椅子上，苦笑道：“即便恢复容颜又怎样？” “恢复容颜后，带着儿子，再找个婆娘好好过日子。南晋需要你这个太尉，你儿子需要你这个爹，你未来的媳妇还等着你去娶她。” 苏迟摇头失笑，“若有一个女子不嫌弃我这容貌，倒也是一桩美事。” “你才想得美，我这么不世俗的女子，看到你都觉得怕，更别说和你朝夕相对的过日子了。” “你这是劝人，分明是往别人伤口上撒盐。” “那你就疼一疼吧，至少知道那是伤口，需要愈合的。” “我……” “明日我们在城门碰头，放心，我不会等你太久。”说完，陆雪微起身就走，不给他再拒绝的机会。 左思迁送陆雪微出门的时候，一直在叹气，“我怕他不肯去。” “放心，他会去的。” “娘娘为何如此肯定？”左思迁不解，在他看来，苏迟已经十分颓废了，连仕途甚至命都不在乎了，还会在乎脸上的伤？ “苏迟，他从来都想好好活着的。”发疯的时候，不发疯的时候，他都想好好活着。 第587章 夫妻二人话别 回到宫里，陆雪微一直抱着菀菀玩。 想到马上又要离开小丫头，陆雪微心里慢慢都是愧疚。自她出生不久，她就去了西域，等到她一岁多才回来，这又没几天，她又要离开了。 “菀菀叫娘。” 菀菀搂着陆雪微的脖子，甜甜的叫了一声，“娘亲，乖乖。” 陆雪微乐得亲了菀菀小脸好几下，“想你爹没有，我们去上书房看他忙完了没有，晚上娘下厨房给你们做馄饨。” “好吃！”小丫头眼睛亮晶晶道。 “小吃货！” 陆雪微抱着菀菀来到上书房，正犹豫要不要进去，只怕打扰他和大臣们议事。自他登基后，白柠叛出，北魏南侵，一桩桩一件件都棘手，他也只能尽快熟悉政务，尽快处理这些事，事以休息的时间很少。 “爹爹！”菀菀欠着小身子要往里面走，她知道爹爹在里面。 陆雪微笑，“那咱们……” 陆雪微话还没说完，听得里面一声脆响，像是茶杯砸地上的声音。接着一个宫女打扮的跑了出来，脸上带着惧色，衣衫不整。 那宫女跑到门口，撞上陆雪微，惊了一跳，当即跪下。 “娘娘，奴婢……奴婢……”宫女拢着自己的衣服，脸上故意露出羞怯之色。 陆雪微心下一股怒火腾的而起，不过很快压了下去。 “怎么回事？”她沉声问。 宫女身子抖了一下，慢慢仰头看向陆雪微，脸上带着盈盈泪水，“娘娘……奴婢身世清白，愿意……愿意侍奉皇上！” 陆雪微冷笑，“想侍奉皇上？” “皇上心悦奴婢。”宫女低头小声道。 “那本宫封你做贵人如何？” 宫女大喜，“谢……” “杀了，丢到乱坟岗！”顾承继冷着脸走了出来。 那宫女一听，吓得脸都白了，急忙求饶道：“娘娘，奴婢不求位分，只求……只求饶奴婢这一条贱命。” “啧，你求本宫有什么用，本宫非是不给你名分，而是皇上不喜欢你。”陆雪微淡淡道。 宫女忙爬到顾承继跟前，想抱住顾承继的大腿求饶，却被一脚踢开了。 那宫女还要上前，被两个侍卫架出去了。 这时墨城正好进来，看到那宫女，慌忙上前道：“皇上饶命，属下刚去……咳咳如厕了，未能保护好皇上。” 陆雪微扑哧笑出声，随即眸光锐利的问：“墨城，是不是每次你如厕，便有女刺客混进来？” “倒也不是每次……” “哦？” “哎，还不是咱皇上长得太好了，而且后宫只皇后您一人，那些小宫女们巴巴往上凑。”墨城竟也一副苦恼的样子，说完还埋怨的看了顾承继一眼。 顾承继冷哼一声，转而走进上书房。 见顾承继进去了，陆雪微反倒在院中石凳上坐下，让墨城去把墨言喊来。 不多一会儿，二人站到了她面前。 “今儿的事，本宫看到了。” “属下监察不严。”墨言忙道。 陆雪微微微一叹，“本宫明日就要出宫了，此去北魏，少说也要半年。半年啊，是不是等本宫回来，宫里妃位都满了？” 墨言不说话，转头瞪了墨城一眼。 墨城也很怨，那小宫女是新调来皇上身边的，谁知道她怀着这心思。他再怎么小心谨慎，也防不住有宫女为皇上美色、诱、惑铤而走险。 不过想到这里，墨城眼睛一亮，“属下倒有个法子。” “什么法子？”陆雪微问。 “可以把皇上身边伺候的都换成太监。”墨城说完十分得意。 墨言捂脸，这蠢货！ 陆雪微轻哼一声，“那外面的人会怎么议论本宫，说本宫善妒？” “啊？”墨城傻了一下，他倒没想到这个。 陆雪微摆了一下手，“本宫找你们二人来，不是防着你主子临幸谁，而是让你们保护好他，别被有心人钻空子，占了他便宜！” 墨城呛了一口，“也有道理。” “哼！” “非常有道理！”墨城忙道，有什么道理，皇上一个大男人，而且武功高强，谁有本事占他便宜？ 墨言却懂陆雪微的意思，怕只怕一些人用阴暗的手段，到时只怕就说不清了。 “娘娘放心，属下会安排咱们原府上的人在皇上身边，保证不离身。”墨言道。 “行了，你们去安排吧。” “可……”墨城还要说什么被墨言拉走了。 陆雪微抱着女儿走近里屋，但见顾承继坐在书桌后正在批阅奏折。她也不打扰，在一旁的罗汉床上坐下，让菀菀趴着条案玩。 顾承继处理好手上的，抬头见陆雪微靠着引枕，脸上微微带笑，正逗着女儿玩。阳光穿透窗子洒在她身上，有一层淡淡的光晕，宁静而美好。 舍不得！ 满心都是舍不得！ 顾承继走过去，坐到罗汉床上，低头吻住陆雪微。 陆雪微推了他一下，示意他看女儿。 顾承继看过去，见菀菀正眼巴巴的瞅着他们。不过见他看她，小丫头乐呵呵的张开双手要抱抱。 “哟，流口水了。” 顾承继抱起女儿，从怀里掏出帕子给小丫头擦嘴角。 小丫头抱着顾承继，张嘴就往爹爹的脸上啃了一口。 顾承继举着女儿转圈圈，小丫头乐得咯咯大笑。 “明日就出发？” 顾承继带着女儿转了几圈，而后坐到陆雪微身边，把小女儿安置在怀里。 “嗯。”陆雪微拉着菀菀的小手玩。 二人视线交融，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满满的舍不得。 回到皇后的秦月宫，顾承继将菀菀交给奶娘，而后拉着陆雪微进了寝宫。扑一进去，顾承继转身抱住陆雪微，低头吻住她。 二人极尽缠绵，落入凤床内，帷帐层层落下。 自下午到夜里方罢休，顾承继带着陆雪微清洗后，二人穿上中衣，披着外裳来到外面，让宫女传晚膳。 二人用过晚膳，一时还没睡意，相携往御花园去了。 刚开春，天还有些冷。 顾承继搂着陆雪微，二人边走边赏月。 “等到入秋，你就回来了。”顾承继道。 “若回不来，定是被杂事缠着，你也不必担心。” “入秋。” 陆雪微笑着转身，抱住顾承继的腰，“我尽量，不过我比较不放心你。” 顾承继想到白日的事，微微叹了口气，“不如你还是用银针给我封住那里吧。” 陆雪微一愣，随即大笑，“我不是不放心这个，而是怕你太累。” 顾承继定定的看着陆雪微，“真的，你给我封了吧。” “阿继。” “就像你说的，有些阴谋算计，万一防不住，后果我不敢相信。” 第588章 白柠出现 便比如今日这事，他处理奏折累了，本想靠着罗汉床闭目养神，而那宫女以为有了机会，脱掉衣服就往他怀里钻。 防不胜防！ “朝堂上，已经有人提出要我填充后宫了。这种声音会越来越大，我也不胜其扰。等你给我封住了精穴，我便找太医来诊治，然后放出我不行的消息，这样就没人争抢着往后宫塞人了。”顾承继道。 自陆雪微说要去北魏，他就一直想着这事。 陆雪微点头，“这也是个法子。” 顾承继刚登基，她是皇后，同时也是北魏长公主，下面的大臣对她本就有意见，此次她离京，必定会上奏比顾承继纳妃。 他可以拒绝，但免不了要得罪朝臣。若是那方面不行，朝臣们也就没有理由往宫里送人了。 翌日，顾承继送陆雪微出宫。 此次顾寒星带着严家姐弟俩跟陆雪微一起，顾承继交代儿子，路上一定要照顾好娘亲。 顾寒星拍拍胸脯，“爹，您放心就是！” 顾承继拍了拍顾寒星的头，“你也小心。” 陆雪微在上车前，看了顾承继一眼，彼此心意相通，这一眼便也足够了。 来到城门，左思迁在此候着，但苏迟还没有到。 “娘娘，林宗已经去太尉府找苏迟了，相信很快会把他带来，还请您稍微等等。”左思迁说着擦了一把汗，显然是急得。 陆雪微能帮苏迟恢复容颜，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昨晚他和林宗劝了苏迟很久，但一直没有得到他准确的答复。 “左大人别急，他回来的。”陆雪微打开车帘对左思迁道。 “哎，可老苏性子执拗，只怕……” “他会来的。”陆雪微一直很坚定。 果然并没有等太久，林宗和苏迟骑马而来。 苏迟带着纱帽，遮掩了面容。 “下官安顿孩子，耽搁了时间，让娘娘久等了。” 陆雪微笑，“本来也不想等的，可左大人不信你会来，本宫就陪他等一等。” 苏迟笑，“是，那我们出发吧。” 拜别过左思迁和林宗后，一行人出发了。因战事紧急，他们需疾行，所以并没有带多少人马。 陆雪微带着三个孩子，身边有司靑和两个护卫，苏迟骑马在外面。 如今北魏和南晋的军队在镇北关对峙，陆雪微的意思是先不管战事，他们自镇北关去北魏。她和司靑直接去胜都，而苏迟带着三个孩子由山海宫暗卫护送去山海宫。 她回到胜都，会上奏皇上即刻撤兵，然后整肃北魏内政。 这日一行人投宿客栈，用晚饭的时候，苏迟晃到外面一个人影，匆匆交代了一句，而后持剑追了出去。 一路知道城郊的破庙内，天色已经暗沉下来，那人背身而立，身上穿着脏兮兮的衣服，头发也散乱着。 “白柠？”苏迟声音有些发颤。 刚才在客栈，他晃了她一眼，其实当时并没有认出来，若不是她心虚的逃走，他也就错过了。 背身而立的人僵立许久，而后才慢慢转过身来。 借着外面的月光，苏迟看到了白柠那张清瘦的脸。她衣衫褴褛，脸上带着脏污，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这是白柠。 她竟已落魄至此！ “你为何和陆雪微在一起？”白柠咬着牙问。 苏迟不语，只冷冷的看着她。 “你丢下我们儿子不管，竟一路保护她，苏迟你还有没有心。” “你想杀她？”苏迟冷淡的问。 “是！” “不可能，除非我死。” “苏迟！” “皇上已经做了澄清，杀你母后的人是悯闲和尚，你被这和尚利用了！” “这种话根本不可信，他们是为自己开脱。” “有必要吗？”苏迟沉下一口气，“即便没有我保护，你也杀不了她。白柠，你什么时候这么蠢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白柠眯眼。 苏迟举起手中的剑，“那今日你只能死。” 白柠看着苏迟，眼里带着深深的恨意，“我给你生了儿子，我这么爱你，你没有心吗？” “少废话！” 苏迟执剑杀了过去，白柠自然不是他的对手，不过她从和尚那儿得了一些毒药。直视在放毒的时候，她又不忍心，稍稍迟疑了一下，苏迟便避开了。 白柠趁这个时机，一刀砍过去，苏迟避开，但因为动作太急，纱帽自头上掉落。 一张被毁容的脸露了出来，月色昏沉站在他脸上，晦暗不明，显得又凶残又诡异。 白柠不妨看到这样一张脸，吓得当即后退了两步。 “你的脸……” “拜你所赐。” 白柠瞪大眼睛，“怎么会，我没有……” “那时在马车上，你踢我一脚，分明想让我随马车一起坠崖，我侥幸活下来，但脸却被尖锐的石头给伤了。”苏迟淡淡说道，不带埋怨，不带仇恨，只有冰冷。 或许在此之前，他对白柠有怜惜，有一起生活的打算，但在此之后，便什么都没了。 白柠抱头，脸上露出痛苦之色：“不，当时我只是太生气了，你一直向着陆雪微说话，你心里只有她。我踢你那一脚，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事后我就后悔了。我想你功夫那么好，一定会没事的，后来听说你真的活着，我才觉得自己也活了过来，可怎么会……怎么会成这样……” 她终究毁了苏迟！ 她那么爱他，却给了他最大的伤害。 “白柠，其实你知道，杀你母后的人就是悯闲。他告诉你太后被丧在哪里，可他为什么知道，当然他会有很多说法，但其中有一种就是他是凶手。你那么聪明，应该早就想到了。只是因为你觉得我爱陆雪微，嫉妒她，恨她，所以才把太后的死推到她身上，为自己杀她找一个理由罢了。” “可白柠，你错了，我的确爱过她，但她不爱我。我们之间只能是朋友，现在是，以后也是，我曾试着爱你，可你没有给我这个机会。” “不不！”白柠大恸，想上前抱住苏迟，却被他冷冰冰的躲开了，“看在儿子的份儿上，你能再给我一个机会吗？” 苏迟摇头，“我苏迟从来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更没有宽大的胸怀，曾试图爱你，已经是我对你最大的宽容了。你没有抓住，那就再没有机会。” 他说完后戴上纱帽，道：“今晚我留你一条命，别再靠近我们。” 说完这句，苏迟转身大步往外走。 第589章 军纪何在 白柠看着苏迟越走越远的背影，仰头大笑一声，而后举起手中的剑抵住自己的脖子，“我做错了什么……我又做错了什么呢……” 她闭上眼睛，利刃划破喉咙，接着倒在了地上。 她这一生从来都身不由己，等到真正能给自己做一回主的时候，却又走了一条错误的路。这条路，越走越错，最终走到了这里。 苏迟顿住身子，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他回头看去。 翌日出发的时候，苏迟才从外面回来。 见他一身狼狈，陆雪微上前问他怎么回事。 “我见到白柠了。” 陆雪微微微蹙眉，“她人呢？” “死了。” 陆雪微一愣，当下不知该说什么了。对于苏迟和白柠的事，做为局外人，她知道的其实不多，但毕竟白柠给苏迟生了一个儿子，他们之间很难说清楚的。 “我将她埋了。”苏迟长叹一声，看着东边升起来的太阳，又道：“我们出发吧。” 就将她留在这里了，他能做的只有这么多。 再往北走，陆雪微本想乔装混进镇北关，而后通关去北魏。不过走到本路上，她接到急报，说北魏再次集结了兵力，可能要和南晋打了。 这一打，双方必定都有伤亡，而且一旦战火起，北魏和南晋只怕会拖入全面开展的局面，这不是她和顾承继能控制得了的。 陆雪微当下决定和苏迟他们分开走，他们去北魏，而她去北魏驻守在镇北关的军营里。她必须阻止这场战争，用尽一切手段。 “我们就在这里分开吧。”陆雪微对苏迟道，她又看向顾寒星，嘱咐道：“一路上，你要听苏太尉的话，知道吗？” 顾寒星舍不得娘，噘嘴不高兴。 陆雪微上前搂住儿子，低头亲了亲他额头，“娘会很快去山海宫看你的，你要乖乖的，学好了本事，娘还等着你保护呢。” 一听这话，顾寒星忙点头，“我一定好好学本事，以后保护娘。” “乖儿子。” 陆雪微又跟严知欢姐弟俩交代了几句，当下他们就分开走了。 敢在天黑的时候，陆雪微来到镇北关。亮明了身份后，守门将打开城门，将她迎了进去。 “我要见你们将军。” “是。” 守门将带陆雪微来到北魏将领占居的督军府，不想那守门将进去了，不多久出来说夏将军不在府上。 “那他去哪儿了？” “不知。”守门眼神有些闪躲。 陆雪微冷哼一声，“你应该知道，本宫有先斩后奏的权利，你一个小小守门将真要替大将军背锅？” “属下不敢，将军去……去清苑了。” “带路！” 在路上，那守门将才肯说清楚这清苑是什么地方，原来是关押战俘的。 清苑原是一富户人家的庄园，北魏打过来时，富户一家逃出城了，这宅子空了下来，北魏军就用上了。 一路上，长街一个百姓都没有，只有拿着长矛巡逻的兵士们。 街两边的铺子也都关门了，外面没有挂着灯笼，而有些铺子似乎被打劫过，里面空空的，有的被烧毁了，只剩一堆残垣断壁。 陆雪微来过镇北关，知道它原是繁荣的边镇，如今却变成了这般。 心痛的同时，更多是内疚。 “北魏军进城可杀过平民？抢过财物？” “这……” 见守门将这般吞吐，显然是杀过也抢过了，陆雪微不由一股火气上来。北魏兵力强，善战，但应该只是保护自己的国家，而非是侵略邻国。 一路来到清苑，门是敞开的，这是两个喝得醉醺醺的将士出来了。 “嘿，又送来一小娘子，长得真好。”其中一个瞅着陆雪微，眼神迷离，嘴里说着轻浮的话。 “来，陪爷再喝……啊啊啊……”另一个朝陆雪微伸手，司靑上前，直接让他的手掰断了。 那守门将脸色铁青，知道今晚要出事，他趁着这个混乱，偷偷躲了。 陆雪微不理这二人，抬脚走近这清苑，却见院中三五将士走过，皆是醉醺醺的样子。显然这清苑不像守门将说的，只是关押战俘的地方。 她朝着正房走去，一路有不少醉鬼上前调戏，皆被司靑废了。 刚走到门前，廊子上传来女子的呼救声，其中还夹杂着男子的淫笑。陆雪微脸一沉，朝着那廊子走去。 走到跟前，见拐角处，两个将士正压着一个女子，那女子被脱了衣服，在地上苦苦挣扎着。 “求你们放过我……我刚成亲……不要这样……” “你们杀了我吧……不要碰我……” “你们这群魔鬼……救命啊……” 女子苦苦挣扎着，那两个将士却没有一丝同情，一个扒衣服一个上下其手。 “放手！”陆雪微冷喝一声。 那两个将士抬头，看到陆雪微，先是一愣，随即又露出淫笑来。 “哟，这个更美呢！” “正好咱兄弟一人一个。” 说着，一个贪色的上前，还未靠近，被司靑扭住了胳膊。 “杀了！”陆雪微冷声道。 那将士见司靑拿出短刀，刀刃对着自己，稍稍清醒了一点，“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便让你死个明白，本宫乃长公主。”陆雪微道。 那将士瞪大眼睛，脚下一软跪到了地上，“长公主饶命，将军让我们来找乐子的……” 他话未说完，陡然瞪大眼睛，人已倒在地上。 另一个见此，吓得忙要大喊，结果还没出生，已经被杀了。 陆雪微看向地上的女子，她身上有很多伤，衣服也被撕烂了，此刻跟丢了魂儿似的，只傻傻的看着陆雪微。 “先找地方躲起来。”她道。 那女子后知后觉，忙想陆雪微磕了个头，而后躲到廊子深处了。 连杀两人，很快引来了很多将士。不过在陆雪微亮明身份后，他们纷纷放下长矛，跪到地上。 “夏长明呢？”陆雪微问一将士。 那将士也喝了酒，身子晃了晃，一副不甚清明的样子，指了正房一下。 “屋……屋里。” 陆雪微大步走到屋门前，听得里面有呼救声，她一脚踹门进去，首先见到屋子当间疼着一女子的尸体。 她没有衣服，身上遍布青紫的痕迹，脖子有勒痕，眼睛没有闭上，痛苦凝固在脸上。她已经死了，身子都凉了。 陆雪微皱紧眉头，走进屋里，见床上那边，一高大的男人正压着一瘦小的女子。女子哭喊着，脸上已是绝望之色。 第590章 执行军法 陆雪微拿起旁边桌子上的茶壶，重重的砸到了地上。 啪的一声，那男人这才察觉，回头看到陆雪微，先愣了一愣，随即认出她来，脸上闪过一丝惧色，不过随即又露出轻蔑之色。 “原来是长公主啊，不知您大驾，下官怠慢了。不过眼下下官正忙着，不如您先回驿馆休息，明日下官再去拜访您？” 陆雪微沉着脸转身，冲司靑道：“把他押出来。” 陆雪微走到门口，看着院中的将士们，一个一个并排着，摇晃着身子，对自己所犯下的罪行竟浑然不觉。 不多一会儿，夏长明出来了 ，一边走一边系衣带，一身懒散的样子。 走到陆雪微身前，他抱拳行了个礼，“长公主，这大半夜的，您这般劳师动众，不合适吧？” 陆雪微指着房里面，问道：“屋里的女子可是你杀的？” “是。”夏长明道，“一个南晋女人罢了。” “床上那女子呢，她是什么人？”陆雪微又问。 “城中的女子，白日抓的，给将士们乐呵一下。”夏长明无所谓道。 “北魏的军纪是什么，你忘了？” 夏长明轻嗤一声，“长公主，您小题大做了吧，将士们打下镇北关，不过是放松几日而已，以应对接下来的大战，直剿南晋都城。哦，忘了，长公主您是南晋皇后，不过圣命难为，您还是回胜都吧，好歹有安身之所。” 陆雪微脸色沉肃，道：“先回军营，本宫有话与将军说。” 军营驻扎在镇北关城外，陆雪微来到军营，集合军中所有的将领。 这夏长明是大将军，也是此次带领北魏军攻打南晋的主帅。此刻他站在将领的前面，双手叉着腰，脸上带着得意，认定陆雪微不敢拿他怎样。 陆雪微自怀里掏出腰牌，而后当着众将士高声道：“即刻起，本宫正式接手军权。” 夏长明指着陆雪微，“你凭什么接手军权，本将军乃是皇上亲封征南大将军！” 陆雪微冷眸扫过夏长明，继而高声道：“当年本宫推举皇上登基，因皇上年幼而垂帘听政，如今虽然不再插手政务，但摄政权还在手里，尔等若是不遵本宫的命，本宫有先斩后奏的权利！” 夏长明心思一转，清苑的事，陆雪微全看到了，她不会放过自己。 “大家别听她的，她是南晋的皇后，此次来军营，必定是搅乱军心，让我们退兵的！”夏长明冲下面的将士们大喊。 陆雪微是谁，在朝廷中什么地位，将领们心知肚明，因此此刻沉默不语，显然不想得罪任何一方。 “八位副将在哪儿？”陆雪微喝了一声。 北魏的祖制，每次出征任命一位大将军和八位副将，大将军有决策权，而八位副将若是集体反对，也可与大将军抗衡。 这个祖制是为了防止大将军一意孤行，不过有时候也是掣肘。 随着陆雪微这一声喝，下面八位副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能往前迈了一步。 陆雪微一眼看过这几位副将，道：“几位将军中，有不少应该认识本宫，你们互相确认一下，本宫不是冒充的吧？” 八位副将领头的那位是个老将军了，带兵几十年，他上前行礼道：“长公主自然是长公主，没人敢冒充。” 陆雪微点头，“那就好，那本宫刚才说的话，可有哪一句错了？” “这……”那老将军默了一下，而后摇头道：“长公主没说错。 “那就好！” 陆雪微看了一眼夏长明，见他还晕晕乎乎的，一副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的样子。 “站在左边第三位的将军，你站出来。”陆雪微指向副将里面的一个。 这个副将喝大了，身子摇摇晃晃，脑子也不甚清明，还是被人推出来的。 “卑职……胡思敬拜见……拜见长公主。” 这胡思敬本想弯腰行礼，结果头重脚轻，直接栽到了地上。他挣扎着坐起，看了一眼高台上的人，脸上露出淫笑。 “哟，哪来的小美人，让爷亲亲。” 这胡思敬要起，但被司靑一剑给压下去了。 陆雪微脸色青沉，看着这三万将士，皆是他们北魏大好的男儿，却被这样的将领带着，带进了阴沟里，学的竟是龌龊的把戏！ “本宫问你，你可喝醉了？” “没……嗝……本将军才没喝醉……”这胡思明醉的已经话都说不利索了。 “刚才可在清苑？” “在啊……本将军与小娘子……啧啧……那小娘子哭得……别提多好听了……” “你强辱女子？” “她是南晋人……战俘……大将军说了……随便玩……” “几个？” “日日都去，哪知道……嗝……几个！” “可杀平民了？” “杀……一刀一个……哈哈……跟宰鸡一样……” 陆雪微问到这里，看向下面的将领和将士们，他们一个个低着头，实在反思又或者没人觉得自己错了？ “老将军，作战期间醉酒这么罚？”陆雪微看向领头的副将。 “若贻误战机是杀头之罪，若没有，那杖打三十。” “强辱清白女子呢？” “这……杖杀。”老将军犹豫了一下说道。 “来人，立即杖杀胡思明！”陆雪微高喝一声。 “战前杀将领，这是作战大忌，长公主这般作为，其目的不就是搅乱军心，刚我说的没有错吧，决不能听她的！”那夏长明冲身后的将士们喊道。 陆雪微冷眸一转，道：“本宫已接受军权，所言即是军命，不服从者，斩！” 老将军大概是早看不惯夏长明所作所为了，冲身后的将士道：“还不上前捆绑胡思明，执行长公主的命令。” 有老将军这句话，他麾下的将士上前，先捆住了胡思明，而后架到长木凳上。 胡思明的部下有异动，老将军喝了一声：“没听到长公主的命令，若不有服从命令着，军法处置，你们都不怕死？” 听了这话，那些将士们都退下了。 老将军和几位副将打了个眼色，几位心里也都有了数。 执刑的将士上前，手拿木板，对着胡思明的后背打了下去。一下接着一下，胡思明在疼痛下，脑子清醒过来。 “大将军，救命啊！我是听了您的命令才去清苑的！大将军！救命！”胡思明一边惨叫一边冲夏长明求救。 第591章 退兵 夏长明见陆雪微这架势竟是真要杖杀胡思明，不由抹了一把冷汗。 “我才是大将军，我命令你们住手！”他喊了一声，却没人听他的。 夏长明冲身后的将士们大喊：“这长公主试图瓦解我军心，图谋不轨，本将军命令你们把她拿下，速速拿下！” 他这一声令，下面确实有些骚动。 只是这时，一把剑抵到了夏长明的脖子上。 夏长明浑身激灵了一下，回头看了司靑一眼，继而看向陆雪微，“长公主，你杀了我，可不好向皇上交代。” “你违犯军纪，本宫如何杀不得你！” “我乃大将军……” 夏长明在这句话没有说完，便再也说不出来了。血自喉咙喷出，整个人向后倒去，在地上抽搐了两下便再也没有气息了。 这一举动，四下哗然。 军中将士没有想到陆雪微真的斩杀了大将军，连给他们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同时那胡思明趴在长木凳上，在一百杖下去后，也断了气。 陆雪微走到高台前，看着下面的将士们道：“军纪是做什么用的，是约束将士们的，若没人遵守，要它何用。你们都是北魏的好男儿，心中应该有杆秤，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乱杀平民，欺辱妇女，强抢财物，你们是将士吗？你这样做，与土匪有什么区别？” 八位副将如今只剩七位，他们七位上前，一齐拱手道：“长公主所言极是。” 这七位皆是带兵打仗多年的老将领了，看不惯夏长明的所作所为，可他又不听劝，几位副将实在没法，如今长公主来了，重整军纪，他们自然是愿意的。 军帐里，陆雪微坐在主位，七位副将坐在下面。 陆雪微开门见山道：“本宫找你们来，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商量退兵。” 七个人一下愣住，已经到眼下这步了，怎么能说退就退，前面的岂不是白打了。 “长公主，退兵一事太重大了，需上奏皇上。”老将军道，他说完，其他几位也点头。 陆雪微沉下口气道：“咱们侵占镇北关，南晋群情激奋，大军已在镇北关东门集合，他们不会给时间上奏皇上，很可能这两日就要攻城了。” “可这……”老将军脸上露出难色。 “一切责任，本宫来扛，各位不必担心。而且这次战役本就是不义之战，南晋正是士气高涨的时候，我们与他们正面交锋，根本没有胜算，退兵也是保全我们自己实力的方法。” “老将军，秦王登基，南晋君臣同心，民心凝聚，再加上国力强盛，这场仗一旦打起来，谁输谁赢姑且不论，可以明确一点的是，往后几年甚至几十年，两国百姓都会在战乱中度过，流离失所，生灵涂炭。而我们这些将士，他们都会在这场不义之战中丧生，不会青史留名，反而遭后世人唾骂。”陆雪微动情道。 老将军长叹一声，“若是南晋侵我北魏，我等粉身碎骨，绝不后退，可我们侵别人……这场仗打得，我们只剩下心虚了。” 老将军这话，正是其他几位副将的心里话，谁愿意打这种不义之战。而且在此之前，北魏和南晋一直交好。 “老将军，传本宫的令，我们今晚就退兵。退到南疆，防范南晋因激愤而北上，本宫亲自回胜都跟皇上解释这一切，同时与南晋和谈。”陆雪微道。 有陆雪微的命令，当晚北魏就退兵了，一路退守到北魏的定南城。 得知北魏退兵，陆大将军带兵进入镇北关，同时扼守住镇北关以北。 有将士提议，趁着北魏退兵正乱的时候，可以往北追击，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北魏退兵，将士们没有打这一仗，很多将士心中愤恨难平。 陆大将军摆手，“不可冒然追击，我们遵从圣命，驻守镇北关即可，其余的皇上自会和北魏商谈。” 扑一进城，他就知道了女儿斩杀北魏将领，并喝令当晚退兵的事，这是女儿做出的努力，他不能让她的努力白费。 陆雪微来到定南城，她召见了定南城督军以及军中的几位副将，命他们一定做好防御。 三日后，陆雪微乘马车北上胜都。 刚走到中州，与皇上派来的禁卫军碰到了。 那领兵的是新新上任的禁卫军统领叶章，他下马向陆雪微行礼。 “长公主万福，卑职奉皇上之命，带人护送长公主回胜都。” 陆雪微打开车帘，看了那叶章一眼，又见他身后带着十几名将士，轻装简行，难怪能这么快在中州拦住她。 “那就有劳叶统领了。” 马车里，陆雪微闭目养神，司靑坐在一侧，手握剑柄，一副防御之态。 “长公主，皇上只怕不愿意见到您平安回胜都。”司靑小声道。 陆雪微慢慢睁开眼，长叹一声：“希望他还有救。” 慕容家只剩他一根独苗了，若这根苗长歪了，那慕容家真就后继无人了。 这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同时一把剑从轿厢刺进来。 司靑早有防备，当下抓住陆雪微的胳膊，带着她从车厢里跳了出去。要杀她们的不是别人，正是叶章带领的十几个禁卫军。 他们讲主仆二人围在当间，一个一个抽出剑，剑尖直指陆雪微。 “长公主，卑职只是奉命行事，只能得罪了。” 陆雪微眯眼，“你要做什么？” “奉命诛杀长公主。” “奉谁的命？” “自然是皇上。” 陆雪微在与叶章说话的时候，手中已经多了一个小瓷瓶，里面是毒粉，只要撒下去，便能毒杀一片。 “他要杀本宫？” 叶章抱歉赔礼，“长公主，千不该万不该，您就不该回北魏。” “本宫是北魏的长公主，连皇上都没有权利杀本宫，何况还这般秘密执行，连个罪证都拿不出来。”陆雪微厉声道。 “到时长公主死了，还要什么罪证，我们尽可以推脱说您是被山贼所杀。”叶章嗤笑道。 陆雪微沉下一口气，这就是当年她扶上位的皇上，没想到有一天他会把刀刃对准她。 这叶章奉命行事，不杀陆雪微不罢休，当下便命人杀了上去。 这些禁卫军武功高强，陆雪微一把毒粉上去，只毒杀了两个其余都避开了。等到她再用，却没有这个机会，一禁卫军已举剑杀了过来。 第592章 被困山中 陆雪微慌忙避开，而同时十几个黑衣暗卫冲下来，与这些禁卫军打在一起。 这是山海宫的暗卫，陆雪微扑一进入北魏，这些暗卫便开始保护她了。 陆雪微还不及松口气，叶章朝她杀了过来。陆雪微为了躲开，不小心踩到一块小石子，接着整个人后仰摔到了山坡下面。 这山坡不高，那叶章执剑追杀来，陆雪微匆忙间只能往林子里逃。 等到把叶章甩下，陆雪微在林子里也迷路了。 她在林中整整绕了两天两夜，才找到出口，出了林子，见到远处错落在山间的一栋栋木屋，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累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陆雪微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木床上，整个屋子昏沉沉的，只有西边有一个小窗户。她撑着胳膊坐起身，四下打量着这屋子。 这时门帘打开，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碗米汤。 “这位姐姐，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小姑娘长得黑黑瘦瘦的，身上穿着宽大的裙衫，像是大人的衣服改做的，还打着补丁，穿在她身上有些不伦不类。 陆雪微接过那晚米汤，果然是汤，一粒米也看不到。她正口渴，于是一口气都喝了。 “这里是哪里？” “盘山村。” “你们属于哪个州？” “中州。” 小姑娘说完，又说是她爹去地里干活的时候，看到她晕倒在路边，然后把她捡了回来。 陆雪微肚子饿的厉害，可看这家里穷徒四壁，应该没多余的食物让她填饱肚子。她坐起身，拢了拢衣服，这时才发现手上的镯子不见了，耳朵上的珍珠坠也没了，她头上还插着一根玉钗，如今也没了，一起身头发散落开来。 陆雪微蹙眉，正欲问那小女孩怎么回事，一个妇人打扮的走了进来。 “你醒来？要是觉得没问题了，就赶紧走吧。” 这妇人肤色黝黑，应该是常年在地里干活晒得，与陆雪微说话，满脸都带着不耐烦。 陆雪微抿了一下嘴，道：“很感谢你们救了我，但我手上的镯子呢？珍珠耳坠还有玉钗呢？” 那妇人脸上有些不自然，“我们……我们可没见你这些东西！” 陆雪微沉下一口气，“这些东西，权当谢你们的救命之恩了，不过能否让我吃一顿饱饭，我饿着肚子实在没法走。” 妇人神色放松了一些，道：“那你等着，我给你贴几个饼子。” 那妇人离开后，陆雪微招手让小姑娘过来。 “你知道通往山外面的路吗？” 小姑娘点头，“我们村在深山里，通往外面的路很难走，一不小心就会迷路。” “这样。” 陆雪微沉思，她和司靑断了联系，等出了大山，定还有皇上派来的人暗杀她，凭她一人去胜都，定然不容易。 “姐姐，你吃了饼子就赶紧走吧。” 陆雪微不解，“为何？” 小姑娘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这时妇人在外面喊她，小姑娘看了陆雪微一眼就匆忙跑出去了。 不多一会儿，妇人送来了一碗菜汤和两个饼子。 “吃了赶紧走。” 陆雪微看了外看天色一眼，“明日可以吗，现在天快黑了。” 妇人不大耐烦，只挥手道：“那随便你。” 陆雪微先把那碗菜汤喝了，没有什么滋味，只当解渴了。喝了汤，她拿着饼子出去，站在院中一边吃饼一边打量这四周。 四下都是高山，而往村外走的路是一条蜿蜒的山路，有很多岔路，一不小心会再次走入深林中。这个村子实在隐秘，暗卫不大容易找到她。 这时两个男人扛着锄头回来了，一个年纪大一些，身材有些佝偻，一个年纪轻，二十来岁的样子。他们都穿着粗布短打，脚上有泥巴，分明是刚从地里回来。 那年纪轻的看到陆雪微，眼中闪过异色，而后闷头去西厢房了。 年纪大的，看到陆雪微手里拿着饼子，眉头皱了起来。他走到厨房，冲妇人嚷了一句：“怎的，还给她饭吃？” 妇人小声道：“你拿了人家那些东西，给她一顿饭吃也是应该的。她吃饱了饭，才有力气离开这里。” 老汉喝了一碗水，探头又打量了陆雪微一眼，小声道：“看她穿着不俗，应该是城里大户人家的女眷你说咱们偷了她那些首饰，她回去会不会找我们麻烦？” “她说了，那些首饰给我们了，只求一顿饱饭。” 老汉点头，“那就让她吃饱了赶紧走。”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天黑了，她想明日一早再离开。” “那就让她睡西屋吧，跟二丫一屋。” 陆雪微吃了两个饼子，虽然不算太饱，但好歹肚里有食，不那么难受了。晚上这家人吃饭的时候，她在门口看了一眼。 菜汤菜饼子，她白日吃的纯玉米面的饼子倒是奢侈了。 夜里，陆雪微听得东屋里有窸窣的声音，似乎是有人在说话。她慢慢坐起身，见小姑娘已经睡熟了，她偷摸下了炕，从西屋出来，走到东屋门前细听。 “你想把这女子留下来给你做媳妇？”老汉的声音。 “是。”年轻一点的声音，应该是老汉的儿子了。 “哎哟，看这女子一身装扮，定是大户人家的姑娘或夫人走丢了，家人定还在找，切不能强留，这是要惹大麻烦的。”妇人急道。 妇人说了这句话后，东屋里陷入沉默中。 许久，这家儿子说了一句：“她长得好看，我瞧着喜欢。反正你们也是打算卖了小妹给我娶亲的，如今小妹不用卖了，现成的媳妇送上门，还带着那几件值钱的首饰，这是天大的好事。” “话是这么说，可咱家也算老实本分，不该做这种损阴德的事。”妇人这话已经有些犹豫了。 “大儿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放那女子走，没准儿她会带人回来跟我们算账，不如就留下她。她若要往外跑就打断她的腿，日日关在屋里，外面的人也找不到她。”老汉道。 听到这里，陆雪微眼睛眯了一下，好生歹毒的一家。本来他们救了她的命，她心存感激，他们偷了她的首饰，她也不计较了，不想他们竟然得寸进尺。 “姐姐，你在那儿做什么，找水喝吗？” 这时二丫从西屋出来了，看到她站在堂屋当间，以为她在找水喝。 因着二丫这一声，东屋的人忙跑了出来。 第593章 路遇书生 那老汉看到陆雪微，便知刚才他们的话，她已经听到了。 他手拿烟杆，吧嗒吸了一口，“丫头，刚才的话，你也听到了，你愿不愿意嫁给我大儿？” 陆雪微手中多了一瓶迷药，她凉凉的扫了那老汉一眼，“我若说不愿意呢？” “哼！”老汉绕着陆雪微打量，道：“你的命是我救的，让你嫁给我儿，也算是给你一个报恩的机会，你别不识好歹。” 陆雪微嗤笑一声，“你这话说得，自以为很有道理？” “不论你怎么说，反正你得嫁给我儿。识相的话，就好好过日子，若要反抗，今晚就打断你的腿，看你怎么逃！”老汉冷声道。 妇人见此忙上前劝陆雪微：“姑娘，我瞧着你也喜欢，你既到了我们家，那就是缘分，好好跟我大儿过日子，我们不会亏待你的。” “是，我待你好！”那年轻也说了一句。 二丫听到这里，才明白爹娘的意图，忙道：“姐姐是要回家的，爹娘你们这么做太坏了！” “滚，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 “爹！” “再啰嗦，明日把你卖给牙子。” 陆雪微眸光一冷，“那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陆雪微说着退到院子里，北风凛冽，吹动着她的衣裙。她站在月光下，亭亭玉立，姿容昳丽却透着冰冷。 年轻看痴了，越发舍不得放这女子走。 老汉冲儿子使了个眼色，二人一左一右，妇人在前面，三个人打算合击陆雪微。只要抓住她，便用绳子捆绑住，这辈子就别想逃出大山了。 陆雪微沉下一口气，待三人上前，她旋身洒了一把迷药。这迷药是她自制的，药力比普通的强十倍，只要闻到一点便会立马晕过去。 三人齐刷刷的倒在了地上，二丫吓得脸都白了，忙上前去查看。 “放心，只是迷药而已。”陆雪微道。 二丫见爹娘只是像睡着了一般，并没有其他异状，这才放心了。 “姐姐，你赶快走吧。待到明日，我爹娘醒来，他们往村里一吆喝，你就走不了了。”二丫忙道。 陆雪微蹙眉，“只是这山路……” 二丫默了一下，下决心道：“姐姐，我送你下山。” “也好。”陆雪微点头。 好在今晚夜色不错，二人先出了村子，然后沿着一条山路往山下走。这期间有很多岔路，真的会一不小心又走近密林中。 “我大哥二十二了，因为家里穷，一直还没成亲。本来我爹打算把我卖给牙子，换几两银子给我大哥成亲的。后来爹把姐姐你带回来，他们拿走了你身上的首饰，娘说有了这些首饰就不用卖我了。”二丫一边走一边说。 “你爹对你不好。”陆雪微道。 “也不算太坏，他只是更看重我大哥而已。” “你把我放走，回去后你爹一生气，会不会把你卖了？”毕竟刚才二丫阻止老汉伤她的时候，那老汉就说了要卖了二丫。 二丫默了一下道：“姐姐放心，娘会帮我的。” “你娘听你爹的，不然先前也不会同意卖你。” “……” “你要是愿意，可以跟我走。”陆雪微道。 “姐姐……” “放心，至少我不会卖了你。” 二丫犹豫了一会儿，而后重重点了点头，“姐姐，你是好人，我信你，我愿意跟你走。” “好。” 小姑娘帮了她，她也不能害她受连累。 等到天快亮的时候，他们终于下了山。 “前面不远就是下坊镇了。” “我们先去镇子上。” 皇上既然有了杀心，后面定还有埋伏，她要想去胜都，不是那么容易的。 她先去了典当行，从怀里掏出一只玉瓶给掌眼的看。 她身上带着白瓷瓶，其中有两个是玉瓶，二丫娘搜她身上的东西时，看到这一堆儿瓶子，不知做什么用的，只当不值钱，又给她塞回去了。 这玉瓶乃上好的羊脂玉，玉质莹润，没有一丝杂质，比那些首饰可值钱多了。 “羊脂玉瓶，这么小的玉瓶，本身雕刻就有难度，而它还贵在形状饱和流畅。一千两银子，姑娘以为如何？” 陆雪微伸出三个手指头，“低了这个数，我去下一家典当行。” 掌眼的捋了捋胡子，三千两还是有赚的，于是当下拍板，“好，就三千两。” 陆雪微揣着银票出来，二丫跟在她后面，整个人呆呆的。 “姐姐，你爹定是做大官的吧？” 在她以为，只有做官的才会出手这么阔绰。 “嗯，大官。”陆雪微道。 陆雪微带着二丫住到客栈里，而后去街上买易容所需要的的东西。 经过一胡同，见一穿素衣长袍的男子拎着两篮子大饼，脚下生风的朝胡同里面跑去了。她特意往里面望了一眼，见胡同里有好多小乞丐，他们见男子拿着大饼来，一窝蜂的围了上来。 “哎哟，公子，您慢点，等等我啊！” 一个书童打扮的追了过去，手上也拎着一篮子饼。他刚把篮子放下，还不及喘口气，就被涌上来的小乞丐撞到一边了。 “你们饿死鬼投胎啊！”书童还没气道。 小乞丐们一窝蜂的把三篮子饼都抢光了，书生见角落里还有一个小乞丐，年纪很小，约莫三四岁的样子，因为抢不过那些大一些的乞丐，此刻正躲在角落里哭。 书生上前，拍了拍小乞丐的头，然后把他拉起来，朝往外走去。 “乖，别哭了，哥哥再给买几个饼。” “你爹娘呢？” “只有你一个人啊？我帮你找爹娘吧？” 书生边走边问，声音很温柔。 这书生让陆雪微想起了容陌，他心眼好，为人正直，文采好，一举摘得状元郎。 “公子，咱们需赶在国子监入学前进京，千万不能晚了。”书童一听他家公子又善心大发了，忍不住急道。 “晚不了。” “公子！” “子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要爱护幼童，这样等我们老了以后，这孩子便会尊重我们。” 陆雪微：“……” 虽然她读论语不多，但也知道这句话不是这么解释的！ 书童还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公子学识好，张口就能做文章。” “那叫出口成章。” “对对，出口成章！” 第594章 成了通缉犯 主仆二人从陆雪微身边走过，这书生长得面如冠玉，芝兰玉树一般，儒雅而秀丽。小书童长了一张肥嘟嘟的脸，大眼睛乱转，还挺可爱。 二人一边走一边讨论学问，竟说的不亦乐乎。 陆雪微回到客栈，当着二丫的面，易容成另一张面孔。二丫看得两眼都呆了，等她易容好，竟半天不敢认。 “姑娘，这也太厉害了吧。” 陆雪微笑笑，“我只能让面容改变三四分，让旁人不能轻易看出原本的面容，若是想易容成谁，那就不行了。” 她也就学了个皮毛而已。 当晚他们在客栈住下，翌日一早，陆雪微带着二丫从楼下下来，打算跟账房结了房钱。不过有人在柜台前，正试图跟账房解释。 “在下的钱袋子真的被偷了，不是想耍赖。在下是读书人，从来不说谎的，你怎么能骂在下是骗子，真是有辱斯文。再说了，在下也不是不给你们房钱，在下已经让书童去钱庄取钱去了，你看你什么态度，好似在下哄骗你一样。在下若想骗你，早就编个理由逃走了，何故在这里与你纠缠，你说是不是？”书生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 账房抱住头，道：“这位公子，小的已经说了，不收您的房钱，只求您赶紧走。我不图什么，我就图个耳边清净。” “你看不起在下，在下虽然是一介书生，可看上去很穷吗？” “倒也不。” “诺，看着素袍的料子，别看料子不同，可边角这些兰花可都是穿金线的苏绣。你再看在下的靴子，在这里看不明显，在太阳下面是隐隐发金光的。还有这扇子，扇面是在下题的字，再看这扇骨，它是羊脂玉的，这扇子少说也值几千两银子。” 账房大抵是看不出书生的周身富贵，但他确实被烦的不行了。 “公子，求求您了，您能闭上嘴巴歇一会儿吗？” “我跟你说……” “账房，我们结账。”陆雪微上前打算了书生的话。 这书生话是真多，再听他说下去，会耽搁她的行程。 账房很快算好账目给陆雪微看，陆雪微从荷包里掏出银子给账房。 “姑娘您慢走！” 陆雪微点头，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见书生一副苦恼的样子，还是好心提醒了一句：“你的荷包应该是被那个小乞丐偷了。” “啊？你……”书生一副不解的样子。 “我昨日在胡同里看到你给小乞丐们送饼了，后来拉着一个小乞丐出来，我猜应该是他偷了你的荷包。” “不可能，他还那么小！” 陆雪微言尽于此，这书生爱信不信吧。 她冲书生微微颔首，然后带着二丫从客栈出去了。她们先去了马市，想租一辆马车去胜都，可大多数一听去千里之外的胜都都嫌太远了。 陆雪微也不是谁都问，还是想找个至少面相上老实忠厚的。只是逛着的时候，听有人谈论起城门贴的告知。 “皇上下令通缉长公主了。” “我也看到了，告示就在城门上，还说提供线索者赏银一百两。” “长公主曾执政三年，颁布了很多好政策，很得咱们百姓拥护，这次也是因为从南晋退兵的事，而惹怒了圣上。” “打仗肯定不好，不过长公主如今是南晋皇后了，她强令北魏退军，只怕也有自己的私心。” “哎，我反正觉得长公主这事做得对，一旦打起仗来，要强征入伍，要增加赋税，要筹措粮草，苦的还是咱们寻常老百姓。” 陆雪微听得这些话，微微蹙起眉头。 皇上动作也够快的，通缉她的告示竟然都出来了。这样出城的话，必定会严查，看来她需要找个靠谱的车夫才行。 陆雪微带着二丫转了一圈，还是没租到车。等回到街上，看到那书生从一胡同出来，上了一辆马车，那书童赶车。 陆雪微心思一转，等马车过来时，故意闯到路中间，然后惊吓的退后几步跌倒。 书童见此，吓得忙下车问陆雪微有事没事。 “脚疼。” “啊，可是刚才被马蹄踢到了？” “兴许是。” 这时书生也下了马，书童跟他说了前后的事。那书生看过来，看到陆雪微，一眼就认了出来。 “姑娘，是你啊？” 陆雪微看向书生，也是一副恍然的样子，“没想到又遇到公子了。” “马车冲撞了姑娘，我们先送你去医馆吧？” 陆雪微摇头，“不用，我会医术，刚才只是扭了一下，并没有大碍。只是我眼下要赶路，恐怕会耽误行程。” “姑娘去哪儿？” “胜都。” 书生一喜，“我们也去胜都，这样吧，我们先载你一程，等到下个镇子，你脚不疼了，再找马车？” “那就有劳公子了。” 陆雪微看了二丫一眼，二丫会意，忙扶着陆雪微上了马车。 书生谨遵礼教，陆雪微她们上了马车，他便和书童一起坐在外面。 马车悠悠动了起来，及至顺利的出了城门，陆雪微才松了一口气。等先出了中州这地界，其他地方的守卫应该就没有这么严了。 “姑娘，你还真说对了，在下的钱包就是那小乞丐偷得。我们从客栈出来去胡同找他，那帮小乞丐用在下的钱买了很多肉包子，他们正在吃，没有争抢还相亲相爱的。后来在下抓到那小乞丐，问他怎么回事，他才承认荷包是他偷的，还说是为了让他的朋友们吃饱饭。哎，这些小乞丐还挺可怜的，在下就没有追究。” “他们应该是看心眼好又面生才敢这么做。”陆雪微道。 “嗯，应该是。对了，姑娘，你们去胜都做什么？” “家是胜都的，回家而已。” 书生了然：“看姑娘这气度，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姑娘才是。” “不是，小门小户的。” “那就是姑娘气度卓然。” 书生很健谈，若是陆雪微一直答话，他能说一路。陆雪微故意装累，不接他的话，慢慢书生也就不说了。 “公子，你怎么不读书了，往日不是一上车就读书，说能提神。”书童道。 书生点头，“你说得对，这太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确实容易让人打瞌睡。” 说着，书生打了个哈欠，请陆雪微把他放在座子上的书拿出来。 第595章 书生很有钱 陆雪微看了一眼，乃是《尚书》，不过她拿的时候，一下没拿稳，那书落地上了，书页翻开，里面的字密密麻麻的。 再仔细一看，上面写道：那谢二郎来到玉桥前，见柳娇娇正在桥上，玉容上泛着淡淡的仇。谢二郎又是心喜又是激动，大步跑上前，一把握住了柳娇娇的手，深情道：“我们今夜就拜堂成亲，然后离开这里，让两家人再找不到我们。” 这是《尚书》？ 分明是小情侣私奔的话本！ “陆姑娘，你找到了吗？”书生在外面问。 陆雪微只得将书合好，然后送了出去。 “公子是打算参加明年的春闱？” “正是。” “我们公子文采极好，这次一定能高中状元！”书童添了一句，言语中非常自豪。 “状元不一定，但考个进士还是可以的。”书生道。 “公子您太谦虚了。” “谦虚是美的。” 陆雪微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翻了个白眼，一个能披着尚书的皮看话本，还把一句简单的论语解释的乱七八糟的人，指望他考上进士？ 那普天下寒窗苦读的学子们，除非他们脑子全都生锈了。 等到天黑的时候，他们来到一家客栈。 坐了一天的马车，陆雪微只觉腰酸背痛。二丫扶着她下了马车，再看那书生，也在一旁捶着腰，他在外面坐着，地方窄小就更加难受。 不过见她看过来，书生忙放下了手。 “还是在外面坐着好，能看到沿路的景致，一边吹风一边看书，脑子清亮不少，读的书都记住了。”书生笑道。 陆雪微向书生行了个礼，“让公子受累了。” “不累不累。” 陆雪微要了两间上房，她和二丫一间，书生和书童一间。 因为男女不便，他们在各自的房里用的晚饭。 用过晚饭后，陆雪微就躺下休息了，二丫在临窗的矮塌上躺着。 “二丫，你想家没有？” 二丫小小应了一声，“想我娘，她是家里唯一对我好的人。爹总想把我卖了，娘护了我这么多年，不过在大哥要娶亲时，她还是同意了。她跟我说，不要我恨他们，说他们也没有法子。” “等以后，你想回去看看，还是可以回去的。” “谢姑娘。” 夜里，楼下突然闹出了动静。 陆雪微睡得浅，当下就醒了过来，仔细穿好衣服。果然不多一会儿小二来敲门，说是官府的人正在搜查罪犯。 她堂堂长公主竟然成了罪犯！ 陆雪微让二丫穿好衣服，而后冷着脸开了门。 “客官，真是不好意思，您请下楼去，官府的人合着画像一比对，这就完事了。”那小二赔着好话。 陆雪微微微点头，带着二丫下去了。 楼下有几名官差，领头的人拿着一张画像。 客栈里，无论男客还是女客都被叫了下来。陆雪微走到前面，看到书生也在，他正耷拉着头，显然是瞌睡的紧。 官差拿着画像走来，陆雪微一眼看过去，正是自己。 他先比对了二丫，二丫看到画像上的人也惊了一跳，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大方的仰着头给官差看。 “不是，去那边。”官差对二丫道。 二丫退过去，看向陆雪微时，微微有些担心。虽然她易了容，可容貌和以前还是有三四分像的，再加上夜里昏暗，本就看不清，这朦朦胧胧的岂不更像了。 那官差拿着画像对上陆雪微，果然迟疑起来，仔细查看着一番，不太确定，又让旁边的官差再仔细看，还拿过了几根蜡烛。 “像也不像。”旁边的官差得出结论。 “夜里看不太真切，你先跟我们回官府，明日再查验。” “官爷，这可使不得。”书生忙上前，握住领头人的手，同时将一张银票塞了过去，“在下是国子监的学生，这里有引荐信，这位是内子，只怕不太方便去官府。” 那官差看了一眼银票票面，眼睛亮了一亮，随后道：“果真是你娘子？” 书生忙上前，揽住陆雪微的胳膊，“可不呢，她陪我上京，是为照顾我的起居。” “既先生是国子监的学生，你的夫人定不会是逃犯。行了，咱们去下一家。”那官差领着其他人出去了。 几人上了楼，书生故意先去了陆雪微的房间，想等着下面的人都休息了，才偷偷回自己房间。 “刚才多谢公子了。”陆雪微对书生行礼。 “小事。”书生摆了一下手，“这些官差一向是宁可错抓不可放过，你跟他们去了官府，少不得要吃一些苦头，这不凭白受罪么。再说一看那画像，你们根本是两个人，他们也不知是眼瞎了还是抓不到人随便找个交差。” 陆雪微笑了笑，这书生大概是书没有读进去多少，因此一点也不迂腐，还知道拿银子贿赂官差。此时一副义愤的样子，更像是打抱不平的侠士。 书生从门缝里往外看了看，然后回头对陆雪微道：“姑娘，你们休息吧，在下先回自己房间了。” 等书生离开，二丫噗通跪到了陆雪微面前。 “您……您是长公主。” 陆雪微让二丫起身，“告示上可写明了，提供线索者将一百两。” 二丫忙摇头，“二丫不要一百两，也不会背叛长公主。二丫以后就是公主的奴婢，这一路上一定好好照顾公主。” “我信你。”陆雪微握了握二丫的手，她刚才帮她瞒过身份了，这小丫头是可信的。 “姑娘，皇上派人抓您呢，您怎么还往胜都跑，应该回南晋才是啊。”二丫一副不解的样子。 “本宫必须回去，北魏不能毁在一个妖僧手里。”陆雪微沉声道。 翌日一早，陆雪微从楼上下来，帮书生一起结了房钱。 等到上了马车，书生执意要将房钱还给陆雪微。 “昨晚公子塞给官差一张银票，怕不是几两银子的事了，那票面多大，小女子不敢问，只等来日有机会一定偿还公子。” 听陆雪微这么说，书生不好再还她银子了。 这时书童插了一句：“姑娘放心，我们是江南陈家，陈家是富商，很有钱的，而我们公子是幼子，最得老爷夫人宠爱，手上从不缺钱。” 江南陈家，陆雪微听过，宫里的锦缎都是陈家供奉的。 “原来是陈公子。” “姑娘客气。” 陆雪微想着他一个商贾之子，应该继承家业才是，怎么想着考取功名了。这一点跟容陌还真像，不过容陌是有真才实学的，这位…… 第596章 请君入瓮 他们之后要去的是槐安县，陆雪微想着到了槐安县，她原本的打算是到了槐安县，自己租辆马车往胜都走。可经过昨晚的事，显然有书生打掩护更安全一些。 大不了她租辆马车跟在书生后面，只说她们两个姑娘家上路害怕危险，跟他们同行也好相互照顾。 打定了这主意，陆雪微安下心来。 皇上下旨通缉她，定是受了法无的挑拨，也就是他已经掌控了皇上。她到了胜都，必须尽快联合朝中的大臣，将法无铲除。 等到天黑的时候，他们到达了槐安县，下了马车后，陆雪微跟书生说了她的想法。 她总占着书生的马车，害他在外面风吹日晒的，她也不好意思。 书生想了想道：“这也是个法子，二位姑娘家走这么远的路，确实有危险。” 当晚无事，第二天一早，陆雪微和书生在楼下汇合，他们说好了先去马市一趟，租辆马车再跟他们同行。 只是走到街上，却见一阁楼前十分热闹，好多人聚在那里。 “公子，好像是投绣球招亲呢！”书童道。 书生看了一眼，没甚兴趣，道：“我们先去马市吧。” “别啊，我们先去凑凑热闹，也用不了多少时间。”书童说着将马车栓到路边的树上，而后推着书生过去了。 陆雪微她们从马车上下来，看书生被推过去了，也只能跟上去。 等到了跟前，听周围人议论才知道这抛绣球的是槐安县县令的掌上明珠。 “县令只这一个闺女，宝贝的很，谁要娶了她，以后在槐安县都能横着走了。” “听说安县令治政有方，转过年上头的调令下来，可就要升官了。” “而且这安姑娘据说十分貌美，就是因为太美了，挑花了眼，反而过了年纪，一直没有嫁出去。这次抛绣球，全看天意，便是个乞丐，她也嫁了。” “这等好事，咱们可不能错过。” 陆雪微听着这话就离谱，若真是掌上明珠，婚姻大事能这般草率？ 见陆雪微过来了，书生忙侧身护着她，未免被其他人冲撞了。 “陆姑娘，咱还是赶路吧，别凑这热闹了。”书生道。 “公子！”书童一把抓住书生，冲他深情的摇了摇头，“公子，你就当为了小的，一定不能走。” “怎么是为了你？”书生不解。 “万一……万一砸到小的头上呢？”书童干笑道。 书生叹了口气，“你倒是想的挺美。” 陆雪微笑笑，道：“咱们不往前面挤就是了，在这里看看热闹也好。” 听陆雪微这么说，书生才不说话了。 这时身穿云霞百蝶花衫裙的女子走了出来，她脸上戴着面纱，手中捧着红绣球，盈盈走到栏杆前，往下面望了一眼。 一眼略过，她的目光在书生身上停留了一瞬。 接着一个穿青石色暗纹长袍的矮胖男子走了出来，他扑一出来，冲下面的百姓们抱拳行礼。 “承蒙各位抬爱，本县令今日在此举行抛绣球招亲大会，只要家中没有娶亲，年不过三十的男子皆可抢绣球。只要拿到绣球，便是我的女婿，当然抢到绣球，断没有悔婚一说，不然休怪方某人不客气。”方县令说道。 下面的人开始起哄，有说拿到绣球谁还肯悔婚的，也有说方姑娘带着面纱，万一丑陋不堪，岂不是骗人这些。 方县令不予回答，只往后退了两步，让女儿上前。 陆雪微见书生没甚兴趣，眼睛都不忘阁楼看，而再看他们周围，已经有几个年轻壮实的潜入其中，皆是观望之态。 陆雪微细细一思索也就明白了，恐怕今日不是抛绣球招亲，而是抛绣球引君入瓮。这书童定也是知道的，这才强拉硬拽的把书生留在这里。 那方姑娘举着绣球，在一众人的吆喝下，对准了书生砸下去。 “公子，你快接着，朝你过来了。”书童大喊。 书生这才抬头，见绣球果然过来了，下意识的竟然是躲开。 绣球被一个蹦的高的捞偏了，潜入人群中的人就发挥了作用，被人捞偏了，他们就给扔回来，直接往书生怀里仍。书生慌忙推出去，他们抢回来还往书生跟前仍。 这样来来回回的，参与者不由惨叫：“扔给我啊，我不往外推！” 最后那绣球又回到了书生面前，书生正要推出去，书童一把给他拍怀里了，同时擂鼓声也停了。 方县令往下面一看，嘿嘿一乐：“好了，这位公子便是本县令的女婿了！” 书生还不及反应，便被那几个年轻簇拥着推到了阁楼里。其他人悻悻的散场，陆雪微看向书童，见他乐得嘴都歪了。 “怎么回事？”陆雪微问。 书童笑道：“我们陈家想和方县令结亲，之前在夫人的安排下，公子和方姑娘远远的相过一面，可公子无意。说什么要先立业再成家的，还要参加科举，更立下誓言，一日考不上进士一日不成亲。这可把我们夫人愁坏了，我们公子那文采……咳咳……考中进士怕是遥遥无期了。这不夫人和方县令一商量，弄了这么个招亲大会，就等着公子上京路上把他给截住。” 陆雪微点头，“原来是这样，不过你们公子不愿意，总不能强迫他吧？” “我们公子最是讲理，只要你在理儿上面把他压住了，他不愿意也会认得。反正人家抛绣球，他拿到手里了，而且话是事先讲明的，他就必须认。” 陆雪微默，这话其实还可以说直白一点，那就是这书生容易骗。 “既如此，我上去跟你们公子道个别，我们就先一步去胜都了。” “好，姑娘有急事，怕也是耽搁不起。” 陆雪微随着书童上了阁楼，不想竟见书生被绳子绑住了。 “你堂堂县令，怎么能做出如此卑鄙的行径，分明就是骗人的。我曾明言拒绝过这门亲事，你们设下这个局，把绣球硬塞到我手里，这非是我愿意的，你们欺人太甚！”书生气得脸都红了。 再看那方姑娘已经拿下了面纱，长得秀丽端庄，听了这话，柳眉一蹙，委屈道：“公子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哪里骗你了，当日没有表明身份是觉得没有必要，咱们相看的人不是家世。今日我投绣球，公子自己闯进来的，得了绣球就要反悔，让我颜面何在，我倒不如撞死算了。” “陈堂，枉你是读书人，竟言而无信。今日你得了绣球就必须娶我女儿，不然我一纸状子送到国子监，你休想再入学！” “你们……你们太过分了！” 书童见自家公子气成这样，当下便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 “公子……” “你也敢骗我！” “是夫人……” “你们都觉得我考不中进士，对不对？” “公子，夫人只是想您先成家再立业。咱陈家家大业大的，您不必非走仕途，只要把家里的生意照管好，就是天大的本事了。”书童好言劝道。 第597章 她是我娘子 陆雪微看了这么一会儿，也算看出来了，书生不愿意娶这方县令之女。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一方不愿意，甚至用武力强迫的话，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她本不想管人家的家事，但书生到底帮过她，眼见他落难，她实在做不到袖手旁观。 “方县令。”陆雪微看向方县令，眉目一冷，道：“私自强押无辜之人，这可是犯律法的，你身为县令，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那方县令看向陆雪微，仔细一打量，“他拿了绣球就是我方家的女婿了，剩下的都是家事，律法可管不到丈人给女婿树规矩，再说了，你是谁啊？” “我……” “她是我娘子！”书生大喊一声。 陆雪微傻了一下，转头去看书生，见他冲自己偷偷使了个眼色。陆雪微不由叹了口气，她这下可惹上麻烦了。 “你……你娶亲了？”方县令一脸被骗的恼怒。 “是。”书生仰头道。 “不可能，你怎么会娶她……”方晴指着陆雪微，想为自己这话找点凭证，噎了半天才道：“她年纪比你大，你怎么能娶她？” “大了三岁，哪有怎样，她比你貌美，比你性子好，比你有学识，比你知礼教，比你……” “住口！” 书生微微一叹，“非是在下要将方姑娘贬得一无是处，而是我这娘子太好了，世间难寻。” 陆雪微用帕子捂住脸，她倒是小看这书生了，说起谎话来脸部红心不跳的，而且演技还贼好。 方县令狐疑的看着书生和陆雪微，最后视线落到陆雪身上，“陈夫人说了，陈堂没有娶亲，你真的是他娘子？可三媒六聘娶回家的？可是拜过堂？” 陆雪微呼出一口气，低头沉吟片刻，再抬头时，眼圈已经红了。 “我与陈公子情投意合，奈何出身卑微，自知陈家不会答应我进门，所以并未告知陈家父母。”先把陈家摘出来，免得两家生怨恨。 “哦，既没有过门，算什么娘子。”方县令冷哼一声。 陆雪微抹了抹泪，“我与陈公子已在月老祠拜过天地了，他许诺这辈子只对我一人好，只娶我一人。若方县令一定要将女儿嫁给我夫君，您是县令，我们没有办法，只要方姑娘能答应两女共侍一夫便可。” “两女共侍一夫？”方晴冷哼一声，“休想！” “我不会娶你的，我只爱我娘子！”陈堂道。 “你！” 方县令捋了捋胡子，道：“我女儿为妻，她为妾，这样也可。” 陆雪微眨了眨眼睛，天真道：“方县令理解错了，是我为妻，她为妾。” “你既知出身卑微，怎敢……” 陆雪微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道：“方县令有所不知，我已经怀孕了，若是生个儿子，陈夫人自然会答应我进门。可若不是正室夫人，别说我了，陈公子都不会答应的。” “我绝不会委屈娘子！”陈堂适时加了一句。 方县令脸色青沉，他是一退再退，而对方竟得寸进尺。他的女儿，视若掌上明珠，怎么可能给人当妾！ “放了陈堂，这门亲事作罢！”方县令道。 “爹！”方晴不答应。 “女儿，爹定会给你找一个比陈堂好一百倍的男儿。” “我只要他！”方晴倔道。 陈堂一副不解的样子，“方姑娘，我们只远远见过一面，在下到底做错了什么，你非在下不嫁了？” “自那次见面，我曾偷偷跟踪了你一些时日，见你经常给街上乞丐吃食。” “家里吃剩的，扔了也浪费。” “抱着一个孤儿去看大夫。” “谁让我倒霉遇上了。” 方晴气得眼都红了，“你参加雅集，一首诗让同窗皆甘拜下风。” 陈堂干咳一声，“倒也不是什么诗，一段唱词而已，有旖旎之色，他们正经书生，哪听得下去，所以都甘拜下风了。” 陆雪微用帕子捂住嘴，差点喷笑出声。 这书上看着斯文儒雅，风度翩翩的，但看外貌真以为学识渊博，不过自从知道他披着《尚书》的皮看话本后，陆雪微才知道，这厮不太正经。 “你……你长得好。”方晴脑子都搜刮干净了。 陈堂一笑，“这倒是，在下不能否认，却是有潘安之貌。不过你欣赏在下的美貌，可在下欣赏你什么呢？” “我……”方晴要说，不自觉又看了一眼陆雪微，有种硬生生被比下去的感觉。 陈堂叹了口气，“方姑娘，你看，我们真的不合适。” 女儿都被这么嫌弃了，方县令怎么可能还让女儿嫁给陈堂，当下怒放了陈堂，让他赶紧滚出槐安县。 从阁楼出来，未免方县令再反悔，他们没有再去马市，陆雪微和二丫仍旧坐在车里面，书生和书童赶车，先出了槐安县。 路上，陆雪微听得书生从当年初遇书童，再到后来主仆感情深厚，讲到动情处，书生连连叹息，最后话锋一转。 “我万万没有想到，你竟然会背叛我！” 书童已经恨不得钻地缝里了，“公子，我错了。” “你错了吗？” “嗯嗯，我错了！” “不，我错了！” “啊？” “我错就错在不该信你，甚至于当初不该从人贩子手里买下你，教你读书认字，教你做人的道理，当你是亲人……” “呜呜……公子，你别说了，我真的错了。” 陆雪微听着，嘴角忍不住动了动，这主仆俩也真是有意思。 临到中午，马车停在林子里。 陆雪微下了马车，见书童一双眼睛又红又肿，拿着水囊去溪边盛水，二丫拿着水囊也跟过去了。而书生坐在一棵树下，正将一食盒打开。 “陆姑娘，昨夜里用过晚膳，我嘱咐小二今儿一早备些吃食，这样我们中午就不必吃硬干粮了。”书生将筷子递到陆雪微手里。 陆雪微心思一转，她有告诉这书生，她姓陆？ 不过经过客栈那晚，这书生大概是猜到七八分了。这句话，有试探之意，只是他说的太顺口，让人不觉得突兀。 “那晚的事，还是要谢谢陈公子。”陆雪微这么说，便是承认了。 陈公子拿着筷子的手僵了一下，随即笑道：“能为长……咳咳，陆姑娘解困，实乃在下的荣幸。” 陆雪微接过筷子，“陈公子真的打算去国子监？” “当然。” “参加春闱？” “当然。” 第598章 这姑娘脸皮真厚 陆雪微夹起一块酱牛肉，咬了一口，细细咀嚼着，“如果陈公子为了迁就我而去胜都，那就没有必要了。” 毕竟以他的学识水平，实在没有必要勉强去国子监。 “还真不是，我就去凑个热闹，不然在家里，我娘又比我相亲了。” 陆雪微笑，“这样，那这一路还要劳烦陈公子了。” “陆姑娘客气。” 二人正说着话，听得远处有马蹄声来。 陆雪微望过去，但见一红衣女子气着一匹白马疾驰而来，待近了一些，看清楚面容，她微微叹了口气。 “看来方姑娘还没死心。” 陈堂扶住额头，“只能劳烦陆姑娘再帮帮在下了。” 那方晴勒紧缰绳，将马停下，就见陈堂正夹着一块酱牛肉喂给陆雪微吃，那眼里满是柔情蜜意，而陆雪微吃了一口，害羞的低下了头。 “娘子，这一路辛苦你了。” “夫君才是辛苦。” “娘子，待我高中状元，你就是官夫人了。” “嗯，夫君一定能高中。” 这二人你一句我一句，酸的方晴牙疼。 不过她认定二人是假的，因为她去陈堂他们住的客栈问过了，二人并没有同住一屋，若是夫妻的话，怎么会分屋而睡。 陈堂不过是为了甩开她罢了！ 方晴下马，走到二人跟前，道：“我也要胜都，咱们正好同行，路上可以互相照顾。” 陈堂脸黑了黑，“方姑娘，只怕不合适。” “合适，我骑马你们坐车，我又不碍你们的事。” 陆雪微笑道：“可看到方姑娘，想到你还觊觎我的夫君，我心里不舒服啊。” “那你就想多了，我已经不喜欢陈堂了。” “这么快就不喜欢了？” “我这人就这样。” 陆雪微用帕子掩住面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让这小丫头跟着，那她和陈堂岂不是一路都要演戏？ 方晴也不客气，在草地上坐下，拿起放在陈堂那边的筷子，开始夹菜吃。一个大白馒头掰开，里面放几片酱牛肉，她大口大口吃着，旁若无人的一点女子的矜持都没有。 陆雪微摇头笑了笑，看来这一路要热闹了。 等到出发的时候，方晴大眼睛盯着他们。 书生也只能硬着头皮坐到了车厢里面，带车子启动，听得旁边的马蹄声，他扶额长叹一口气。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 陆雪微透过车窗往外看了一眼，但见方晴红衣怒马，脸上带着明朗的笑容，她反倒有点喜欢这个小姑娘了。 “陈公子，许是月老的红线牵住你俩了。” “饶命！”陈公子一脸苦色。 陆雪微不解：“你为何这般排斥方姑娘？” “当初两家安排相看的时候，乃是在我家后院，隔着一个池塘，她在那边的廊子上，我在这边亭子。虽隔得有些远，但我也看到了她所作所为。” “她做什么了？” “我小妹养了一条刚出生不久的小奶狗，那小狗跑到了她跟前，她许是嫌那狗脏，竟一脚把它踢到台阶上面。这样一个心狠的人，我着实喜欢不起来。” 陆雪微点头，原来还有这事。 不过看方晴开朗活泼的样子，不像是那种内心阴暗的人。 赶在天黑前，他们在一家可客栈投宿。因有方晴盯着，他们只好要了三间房，陆雪微和陈堂一间，二丫和书童各一间。 用晚饭的时候，大家都在楼下厅堂，那方晴也不客气，跟他们挤一桌。 上了菜，陈堂先将蒸鱼的鱼腹夹给了陆雪微。 “娘子尝尝，这鱼腹最为鲜嫩。” 陆雪微尝了一口，“确实很嫩。” 她又执起公筷夹了鸡腿给陈堂，“夫君，吃鸡腿，这几日赶路，你受累了。” 方晴看着二人你给我夹菜，我给你夹菜的，气得把筷子拍到桌子上，气道：“你们都没张手，夹来夹去的，还让不让别人吃了！” 陈堂脸色一冷，道：“方姑娘可以去别的桌吃，倒也不必委屈的跟我们挤一起。” 方晴咬了咬牙，这口气竟也硬生生忍下去了。 “我乐意！” 陈堂又气又无奈，见方晴喜欢吃那盘焖羊排，便直接端起盘子放到了陆雪微面前，“娘子你尝尝，这羊排看着挺软烂的。” 陆雪微夹起一块羊排，抬头看方晴，见这姑娘已经气红了眼。正委屈的看着陈堂，奈何陈堂根本没有看她。 用过晚饭上楼，书生也只能跟着陆雪微进了她房间。 “陆姑娘，你且休息，我就在门口这里，等晚一些时候就去别的屋。”陈堂不好意思道。 “方姑娘大概是猜到我们是假的了。” “猜到了？” 陆雪微点头，“不然她也不会跟来，今晚她定会一直盯着这屋，若陈公子不想被发现的话，便去那边的矮塌上睡吧。” “在下是怕唐突陆姑娘。” 陆雪微笑着摇头，“出门在外，不必拘泥小节。” 话不多说，陆雪微放下帷帐，自躺下休息了。 翌日一早，陆雪微是被陈堂给唤醒的。 “陆姑娘，趁着天还没亮，咱们早点走，这样就能甩下方晴了。” 陆雪微坐起身，看了一眼天色，果然还黑着。 “好。” “你先收拾，我去唤他们。” 陆雪微收拾好出门，二丫已经守在外面了，她们去后院跟陈堂汇合，而后让小二引着从后门出去了。天将亮未亮，街上还没什么人，他们一路赶着马车狂奔，等到天大亮时，已经跑出去二三十里路了。 陈堂刚要松口气，却听身后有马蹄声，转回头一看，见方晴骑着马追来了。 陆雪微打开车帘，也看到了方晴。 她和陈堂对视一眼，二人皆有些傻眼。 等方晴近来，二人看到她两个黑眼圈，还有眼底的疲色，便明白怎么回事了。这方晴盯着他们一夜没睡，所以才能在他们一早离开的时候追上来。 “方姑娘，你这是何苦？”陈堂无奈。 方晴有些受伤道：“你就这么讨厌我？” “咱们不熟，也说不上讨厌。” “哼，那咱们这一路同行，慢慢就熟了。” “你这样让我很困扰。” “我们只是同行而已，你困扰什么，还有你怎么没有在马车里？”方晴狐疑的问。 陈堂摸了摸鼻子，“我喜欢坐在外面看书，脑子清亮。” “也行，还能自圆其说。” 晌午的时候，马车停到官道旁。 陆雪微下了马车，陈堂招呼她过去用午饭。 第599章 白夜谷 午饭依旧是让客栈准备的，陆雪微还没坐下，方晴已经过去坐下了，并且抢过了陈堂递给陆雪微的筷子。 陆雪微笑着拿起另一双，“方姑娘，不知你去胜都做什么？” 方晴随口道：“游玩。” “这样，既是游玩的话，其实没有必要这么赶。” “无所谓，反正我得跟你们同行。” 陆雪微看了一眼陈堂，反正她是拿这小姑娘没法了，再这样下去，倒不如把实情说出来，免得这一路上别扭。 陈堂大概也是这个想法，放下手中的碗筷，正要开口说，这时十几个黑衣人突然冒了出来，将她们团团围住。 陈堂吃了一惊，不过知道陆雪微的身份，很快镇定下来，上前将她护到身后。 方晴愣了一愣，“你们得罪什么人了？” 看这阵仗，对方来头不小。 十几个黑衣人，必定都是高手，再看他们三个，大概只有她会一些拳脚功夫。 那些黑衣人不给他们反应时间，提剑就杀了过来，陈堂见一黑衣人上前，先一脚踢了过去，旋身抢过他手中的刀，同时杀了陆雪微身后的黑衣人。 陆雪微吃惊不小，这书生竟然会功夫，而且还不错。 再看方晴，这小丫头使得是马鞭，啪啪啪的，打得黑衣人不敢上前。最重要的是这丫头很镇定，一定也不慌。 陆雪微配合着他们，待黑衣人上前，便撒一把毒粉，那些黑衣人一个接一个中毒倒地。 三人背靠背，配合的十分默契。 这时两个黑衣人夹击陈堂，方晴担心他安危，用鞭子帮他解困，可自己这边却没有防御好，被一剑刺中腹部。 陆雪微大惊，忙伸手搂住方晴，同时往后退。 陈堂配合着她，一直推到马车旁。陆雪微将方晴放到马车上，二人再次出击，那些黑衣人见占不到便宜，匆匆逃走了。 这时二丫和书童回来了，陆雪微让他们上车，赶紧离开这里。 车子启动，陆雪微去看方晴的腹部的伤，伤口很深，同时剑上还有毒，伤口胃口已经乌青一片。陆雪微先帮她止了血，用银针压制住毒性，同时给她吃了一粒参丸。 她沉思许久，冲书童道：“转道东南，我们去白夜谷。” 首先方晴中毒了，必须先给她解毒才行，可在路途中，实在不方便她研究解药。其次，他们的行踪已经暴露，之后刺杀不断，这一次也不过是侥幸逃过，下一次必定更猛烈，她怕是活着到不了胜都了。 白夜谷距离此地比较近，里面种着很多药草，方便给方晴配药。再者那地方隐蔽，皇上的人不容易找到，但她的暗卫却很容易找到。 所以她在赌，赌她的人先找到她。眼下，也只有这个法子了。 他们突然转到东南，很快消失在了皇上的监视下。 因为白邈，白夜谷一夜惨遭灭门，独活白头翁和她师父。之后白头翁也被白邈所杀，所以这白夜谷已经废弃。 昼夜赶车，走了两日，终于来到了白夜谷。 四面环山，只有一个入口。 入口是山石搭建的，而因为长期没人清理，藤蔓已经把这入口给堵住了。陈堂用刀砍断藤蔓，才有了一个狭窄的入口。 他们几人走进去，但见远处奇峰怪石，矗立云霄，白雾蒸腾。近一些的地方满目苍翠，乃一片幽深的林子环绕四周。再近一些，便是低矮的山坡，山坡上点缀着一栋栋木屋。 因没人打理，很多小木屋都坍塌了，成了这山水画中的败笔。 他们往前走，见不远处有一个木屋还算完整。 “陈公子，你扶好方姑娘，我和二丫先进去清理一下。” “还是在下……”陈堂话还没说完，怀里的人掐住了他的胳膊。 “我有话跟你说。”方晴小声对陈堂道。 见她形容憔悴，陈堂拒绝的话到底没说出口，毕竟她是追随他出来的，不然也不会受伤。 陆雪微带着二丫来到木屋前，见木屋门口还挂着牌匾，写着：云染堂。 云染？ 陆雪微面上一喜，莫不这木屋是她师父住的地方？ 陆雪微推开门，灰尘扑面而来，她拉着二丫退后两步，等屋里的灰尘落定，她们才走进去。已经十几年不住人了，这里面的灰尘积了厚厚一层。 二丫先找了一铜盘，去溪边打水，陆雪微则把能扔的东西先扔出来。 书童也过来帮忙，他们三个整理了一个多时辰，才把这屋子给收拾好。陈堂背着方晴过来，让她安置到木塌上。 他们进谷之前，在外面买了米面油盐，二丫帮着书童一起从马车上卸下来，然后便去后面做饭了。 陆雪微让方晴躺好，然后看她腹部的伤。 耽搁了两天，毒素已经往上满眼了，伤口一直在冒黑血。 陆雪微根据毒素蔓延的情况，以及这两日方晴的症状，大概猜到是什么毒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方晴突然问。 陆雪微抬头，“你以为呢？” “那些黑衣人是冲着你来的吧？还有你和陈公子，你们根本不是夫妻，甚至都不太熟，是吧？” 陆雪微点头，“你猜的都对。” 方晴眼睛一亮，“所以你和陈公子真的不是夫妻？” “是，我们也不过是偶人遇到，然后一路同行罢了。”说到这里，陆雪微叹了口气，“你们不该跟我同行，这样也就不会被我连累了。” “所以你是？” “我叫陆雪微，北魏长公主。”陆雪微看着方晴道。 小丫头为了帮她受伤，她着实不该再瞒着。 方晴瞪大眼睛，捂住嘴巴，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你……你是长公主……” “嗯。” 方晴先是震惊，接着是惊喜，之后又摇了摇头，“我见过告示上的画像，你和长公主只能说有点像，可分明是两个人。” 陆雪微想着也没必要再易容了，于是当着方晴的面，洗去了外面一层皮，露出了真容。 这时陈堂进来了，看到陆雪微露出真容，不由愣了一愣。 他忙拱手，冲陆雪微行了个礼，“学生陈堂拜见长公主。” 方晴见此，也要下床行礼。 陆雪微忙把她按了回去，“大家一起共患难，不必行这些虚礼。” “您真是长公主。”方晴捧着脸颊，又激动有兴奋：“没想到我有一天竟然能见到长公主，您不知道，我这辈子最崇拜的人就是您了！” 第600章 一切的真相 面对方晴态度的大转变，陆雪微反而有些别扭。 “呃，谢谢。” “长公主，您放心，只要我方晴不死，必定会保护好您的。”方晴一脸坚定道。 陆雪微笑了笑，“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去给你配解药。” “是。”方晴听话的躺到床上闭上了眼睛。 陆雪微从屋里出来，见陈堂跟着，便跟他道：“陈公子，你陪我在谷里转转吧。” “好。” 这白夜谷很大，不过这些木屋都在入口附近，山谷里面是深山老林，白夜谷的人也不常去的。陆雪微主要是想采集药草，她和陈堂一边说着话一边就把配解药所需的药草采集好了。 “长公主来过这里？” “来过。” 那时她奉白邈之命前来白夜谷捉拿白头翁，当时她对白邈已经不怎么信任了，之后听了白头翁一番话，便决定把白头翁藏起来，转而回禀白邈，说没有找到人。 陈堂见陆雪微停下步子，眼睛望着一处，他跟着望过去，便见一处空旷的地方有很多坟头。坟头长满了荒草，一座连着一座的，看着怪瘆人的。 “这是？” “白夜谷的弟子们。” 陆雪微走上前，跪下冲着这些坟头磕了三个头。 她不曾见过他们，却与白夜谷有很深的渊源。她师父是白夜谷的弟子，而她亲娘是害白夜谷灭门的元凶。 “这处虽然隐秘，但想来皇上的人用不了多久就会找来，长公主可有对策？”二人往回走的时候，陈堂问。 “没有。” “啊？” 陆雪微笑了笑，“不过本宫深信，这一局，本宫会赢。” 回到木屋，陆雪微配制了解药给方晴，同时为她清理了伤口。第二日的时候，方晴感觉好多了，伤口也不再流血。 如此十日后，在一个深夜，该来的人终于来了。 夜深，木鱼声响，回荡在山谷中，更显得周围静寂无声。 陆雪微从木屋出来，见和尚坐在山坡下的巨石上，正盘腿打坐。他闭着眼睛，一手捻佛珠一手敲木鱼。 天地之间，仿若只他一人，四大皆空。 陆雪微曾觉得这和尚年纪轻轻，在禅意上可谓达到了登峰造极地步，乃是真正的得道高僧。结果，登峰造极是真的，只不过在演技上。 山间的月，悬在雪顶，秋风吹过，格外的清冷。 陆雪微拢了拢衣服，缓步走到和尚身前。她并没有打扰他，如以往很多夜晚一般，静静的听他敲出的木鱼声。 依旧清脆、空灵，如一波涟漪，洗净人心中的烦闷。谁都可以敲木鱼，可唯有心中有禅意的人才能敲出这梵音。 陆雪微寻了块石头坐下，月光散落在小溪水面上，水光泠泠，流向无尽的冷寂中。 终于，声落。 “阿弥陀佛。” 和尚仍旧一副悲天悯人之相，六尘不染，眼中带着慧光。 陆雪微歪头看向他，嘴角微微一笑：“我是应该叫你悯闲还是……法无？” 和尚合手，淡淡道：“有区别吗？一个称谓而已，我是法无，悯闲亦是我，从来我都是我，你们看到悯闲，那我就是悯闲，你们看到了法无，我便是法无。” 陆雪微呵了一声，“所以你骗了我，不应该怪你，而是怪我们有眼无珠？” “施主，贫僧救过你的命，亦救过顾施主的命。”和尚道。 陆雪微转身面对着和尚坐，平心静气道：“那咱们可好好好掰扯一下了，你们佛家讲究因果，我们俗人讲究是非，你设计害我们，致我们有生命之危，又觉得我们还有用处，于是出手相救，可那也不是救，分明留了后手，致我失忆，致阿继遭受病痛，我们夫妻分分合合，全是因你。可你呢，害我们至此，却以朋友的身份在我们身边，一步一步推我们往深渊走。法无，我情愿叫你法无，只当悯闲已经死了，这就是你口中的‘救’，脸皮再厚也说不出这种话吧？怎么，我还得感激你，谢谢你让我们这日子过得这般跌宕起伏，没一日消停？” 这一段话，满满都是讥讽和恨意，可陆雪微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的，好似唠家常一般。 和尚先找到了她，那她能做的只有一个，就是尽量拖延时间。 “陆施主，若说因果，难道不是因为你们的祖辈杀了我大荣皇族满门，贫僧不过是向你们讨公道罢了。”和尚道。 “放屁！”陆雪微干咳一声，“照你这么说，你家祖辈十八代做过什么，莫不都要报应到你身上？再说了，当年大荣灭国，乃是因为几代君王昏庸无能，失去了民心，这才有慕容家和顾家起兵造反，若是太平盛世，便是有人造反，也能一举灭之。你做为最后一任君王，当时年纪还小，还没有做为就亡国了，说句不好听的，你也就只能认倒霉了。” “你这话不通，你刚才说了不能因为祖辈之过而牵扯到你们，怎么到我这里就要自认倒霉？” “想不通？” 和尚摇头，还真是一脸困惑。 “很简单啊，祸不及父母子孙，你要想报仇应该找两家先祖。” “他们已经死了。” “死了，恩怨就消了。” 和尚仍旧摇头，“可我这满腔的恨……” “做和尚几十年，你都没有消解心中的恨，可见从未潜心修佛。” 和尚被陆雪微绕来绕去，有些绕晕了，沉思半天才道：“贫僧今日是来杀你的，不是来听你讲这些废话的！” “你杀了我，你就能报仇解恨了？” “杀了你，毁了北魏和南晋，自然就能解恨。” “可让你恨得人，分明早几十年死了，而且可能已经登极乐世界。” “他们是恶魔，只会下地狱。” “他们下不下地狱，我不知道，反正你得下。你游走于北魏南晋，挑拨了好几场战争，害死无数百姓，你侍奉的佛可救不了你。” 和尚双眼陡然变红，“他们杀我全族，他们可以去极乐世界，我为族人报仇，却要下地狱，凭什么？” “法无，你白活了几十年。” 和尚听了这话，仰头大笑，继而眸光沉冷下去，手慢慢握成拳，“陆雪微，我曾真的拿你当朋友，不管你信不信。” 陆雪微知道和尚要动手了，于是忙道：“你把悯闲杀了，对吗？” 第601章 和尚死了 和尚眯眼，沉静下来。 “我猜的，你应该是给自己植入了悯闲的记忆，这几年，你彻彻底底变成了悯闲，没有法无的记忆，对吧？”陆雪微确实是猜的，因为她一直觉得他们和悯闲是真心换真心，那样纯粹的悯闲怎么可能在与他们相处的时候带着算计呢！ “你猜对了，悯闲确实是我的徒弟，因为发现我的秘密，所以被我所杀。那时候白邈一直在追杀我，我饮下仙露，变得很年轻。为了接近你们，我给自己植入了悯闲的记忆。你一定很好奇，我是怎么恢复记忆的吧？” 陆雪微默了一下，“难道是我师父？” “呵，你师父那点本事还是跟我学的！” 陆雪微哑然，“你……你的意思……” “我曾伪装成白夜谷的师伯，教她学会植入记忆的秘法，在她欲杀白邈时，我杀了颜璟，故意不杀她，将她打成重伤，然后一路追击，将她赶到西域。我在给自己植入悯闲的记忆时，特意以法无的名义留了一封信给他，让他五年后去乌月找你师父，让她帮他唤醒一些记忆。当记忆被唤醒时，悯闲就死了，法无重生。” 陆雪微太过震惊了，许久回不过神儿来。 所以悯闲说去游历，其实去了乌月，而再回到南晋的悯闲，他已经是法无了。 这个计谋，竟然跨越了这么多年！ “你如何得知仙露能让人长生不老的？” “哈，什么长生不老，你竟也信。” “可你的容颜？” “那仙露只能让人在活着的时候一直保持年轻的容颜罢了，但身体还是会衰老的。我如今已九十高龄，我可以再活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不过是因为我身体健朗罢了。” 原来是这样！ 陆雪微突然想到一事，“那我师父？” “她已经为我所杀。”和尚淡淡道。 陆雪微瞪大眼睛，怒声问道：“你……你为何一定要杀她？” “她疯了这么多年，遇到你以后慢慢清醒过来，若她见到我，认出我来，那我布局几十年的计谋，不就被她戳破了，所以她只能死。” 陆雪微满眼皆是恨意，“那如太后呢？为什么杀她？” 提到如太后，法无怔忪了一下，而后摇头冷嗤：“悯闲对她动心了。” 陆雪微愣了一下，“悯闲对如太后……动心了……” “一个蠢不自知的女人，她也配得到悯闲的爱。而且她也必须死，这样白柠才会恨上顾承继，继而杀了他。若非那个叫陈云惜的女人捣乱，后面也不会生出这么多事来。”法无冷声道。 “你杀了这么多，就没有一点愧疚之心？” “他们本就该死！” 陆雪微沉下一口气，“我师父被你杀了，也就是说阿继的记忆，再也不能恢复了？” 他只能是颜璟？ “如若这样，那顾承继也就死了。” “一定还有法子！” 法无大笑一声，“陆雪微，你都要死了，这个还重要吗？” “告诉我，有什么办法？” “没有办法！” “不！” 法无收敛笑意，定定的看着陆雪微，“曾经你是我手上最锋利的一把刀，可你却将刀刃对向了我。” 陆雪微还想再问，法无已经挥拳打了过来，她只能退后。 而于此同时，一支利箭破空而来，朝法无射去。法无只能收回拳脚，避开那支箭。 陆雪微退出去十几步，这时上官厉带着十几个护卫冲上前，将法无给包围了起来。 “长公主，你没事吧？”上官厉回头问。 陆雪微摇头，“上官将军，你来的很及时。” 上官厉一笑，“多谢长公主夸奖。” “严肃点，别让他逃了。” 上官厉撇嘴，只得回头全身心应战。 法无眼睛一眯，“上官厉，贫僧可是国师，没有皇上的旨意，你敢杀贫僧？” “国师算个屁，老子杀的就是你！” “你不怕皇上追责？” “不怕，长公主给扛着。” 陆雪微忍不住犯了一个白眼，上官厉这厮看来已经习惯被她保护了，说出这种话，理直气壮的，一点也不害羞。 “哼，凭你们这些人，想杀贫僧，简直妄想！”法无轻蔑道。 他武功极高，杀了这些人不容易，但脱身还是简单的。 上官厉点头，“你说得对。” 说完，他吹了一声口哨，玄甲兵从入口涌来，将法无团团围住。 “臭和尚，这阵仗，你可满意？”上官厉笑问。 法无满脸阴狠，他看向陆雪微，“你早和上官厉取得联系了，故意留在这里让我落入陷阱？” “非也。”陆雪微背着手，脸上带着自信的笑，“我只是相信上官厉他们一定会赶到，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你将你的谋算只建立在信任之上？” “有何不可，这才是最坚不可摧的利器。” 法无看着眼下的境地，知道自己逃不过了，不过他倒也没有多沮丧，依旧笑得得意：“其实我已经成功了，慕容家只剩一个废物了，顾家那个，连自己是谁都弄不清楚，而我凭一己之力弄垮了他们，我已经报仇了！” 这话，陆雪微无法反驳。 法无在北魏和南晋搅动风云，让两国打了这么多年，互相削弱，最后子嗣单薄到已经快断了。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法无收敛笑意，转而坐到那巨石上，最后看了陆雪微一眼，而后盘腿打坐，手中捻着玉佛珠，嘴里捻着佛经。 “嘿，这妖僧。” 上官厉要动手，陆雪微拦住了他。 “还给时间让他超度自己？”上官厉没好气道。 陆雪微让上官厉自己看，“他自己了断了。” 上官厉转过头去，见和尚原本年轻，白嫩的肌肤，开始长皱纹，长老年斑，秀挺的身子开始佝偻，不过顷刻之间，已从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变成了枯木一般的老人。 最后头一歪，这就死了。 “这也太吓人了。”上官厉一脸震惊之色，“他怎么突然就变老了？” “这才是他的真容。” 他死了，同样带走了悯闲。但陆雪微庆幸，至少悯闲还是悯闲的时候，对他们是真心的。 第602章 回到胜都 书生睡到半夜醒来，发现外面居然多了这么多人。 他迷瞪瞪的走到陆雪微身边，问了一句：“大家伙是来接长公主回京的？这大半夜的，也是够辛苦的，要不先睡会儿吧，明儿一早再启程？” 上官厉看着书生，一身素袍，因睡觉，头发披散着，“这谁啊？” 书生转头看到上官厉，惊了一跳，指着他的眼睛，“天，异瞳……” 刚惊讶完，余光又瞥到巨石上法无的尸体，嗷嗷一声惨叫，“怎么还有尸体，这……这那位高僧圆寂了，阿弥陀佛。这么老了，一定是为得道高僧，不知有没有舍利子。” 上官厉嘿嘿一笑，“谁家二傻子吧！” “嘿，你骂谁呢？” “我骂你了？” “你……你莫不是……上官大将军？”书生瞅着上官厉的异瞳，恍然问道。 “正是本将军。”上官厉仰着下巴道。 书生大吃一惊，“民间传闻说将军天生异瞳，乃是战神下凡，还说如何的器宇轩昂，如何的英姿飒爽，今日看来，也不过尔尔。” “嘿，你这书生！” 陆雪微上前，挡在他俩中间，“好了，书生说得对，大家先原地休息，待到天亮以后咱们在出发吧。” 只是，大家都找地方休息了，陆雪微倚着窗子，看着巨石上法无的尸身，却久久睡不着觉。 师父死了，她很难过。 同时，顾承继无法再恢复记忆，这个打击对她太沉重了。 正如法无说的那样，再也无法恢复记忆的顾承继，他还是顾承继吗，岂不代表他已经死了。 已经死了…… 陆雪微每每想到这句话，便觉得心痛的要窒息。 虽然她一直说，无论顾承继拥有谁的记忆，他都是顾承继，可不可否认的是，那是建立在他还能恢复记忆的基础上…… 陆雪微正烦闷的紧，这时一阵风来，法无的尸身突然倒了。倒是惊起了旁边的护卫，不过很快下面又恢复了平静。 陆雪微眼睛却一亮，她忙燃上蜡烛，往屋外走去。这木屋是她师父住过的地方，她还记得收拾的时候，西屋有书架，上面放着很多医书。 书生在西屋，她进来自然惊醒了书生。 “长公主，您深夜来在下的房间，不合适吧？”书生不动声色的拢好衣服。 陆雪微干笑一声，“抱歉，你继续睡，我来找本书。” 说着，陆雪微去了书架前。 书架上摆满了各种医书，陆雪微一本一本的拿下来快速翻看，然后放到一边。书生见她这样，便上前问她在找什么。 陆雪微大致说了一下，书生帮她一起找。 等到天亮，二人也只看到一半。 陆雪微出去跟上官厉说，让将士们原地休整一日，明日再出发。 他们行军都自带伙食的，陆雪微倒也不担心这些。 得知陆雪微在找一本医书，上官厉找了军中几个识字的帮她一起找。 陆雪微想着法无也曾是白夜谷的人，在他住的地方，是不是会有关于移植记忆的书呢！这样想着，陆雪微带着上官厉去其他木屋看。 只要哪栋木屋有医书，上官厉就留下几个人翻看。 等到找到一处位于悬崖之上的木屋时，陆雪微看着已经坍塌了屋子，正准备放弃，这时候看到木屋后面的崖壁上挂着一幅疆域图。 是北魏和南晋合并在一起的疆域图，陆雪微心思微转，看向身后的木屋。 北魏南晋合在一起，不正是大荣朝！ “把这木屋翻开，看里面有没有医书。” 上官厉指挥着属下清理这残破的木屋，好在皇天不负，在木屋下真的找到了一些医书。陆雪微亲自翻看，一本一本翻看过去，终于在一本老旧的几乎看不清字迹的医书上看到了关于移植记忆的信息。 二十天后，陆雪微一行到达胜都。 “陈公子，我们就此别过了。”陆雪微看向陈堂道。 陈堂恭敬的回礼，“长公主，您多保重。” “陈公子既然来了胜都，既然入学国子监，还是好好读书吧。” 陈堂干笑一声，“我读个热闹。” 陆雪微摇头失笑，再看向方晴，“方姑娘，你有何打算？” 方晴看了一眼陈堂， 对陆雪微道：“我准备在国子监外开家书斋。” 陆雪微再看陈堂，见他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觉得这二人委实有趣。 “在胜都开铺子不容易，方姑娘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去公主府找本宫。” “民女谢过长公主。” 与他二人别后，陆雪微先回公主府。公主府门前聚集了十几个大臣，看到陆雪微来，忙上前冲她行礼。 “长公主，咱们可把您盼回胜都了。”宋玺上前道。 陆雪微一叹，冲各位大臣还了个礼，“多谢各位相迎，本宫长途跋涉也累了，便不请各位进府坐坐了。明日一早，本宫会亲自上朝领罪的。” 大臣们闻言，又行过礼，才纷纷散去。 上官厉和宋玺跟着陆雪微进了府，让她意外的是，她不在这么久，府上竟然还有下人，而且还很干净。 “谁这么有心思……” 这话说到一半，陆雪微见一人自后院走来。他一袭玄衣长袍，面容清俊，姿态如松，从廊子上下来，身后是一树腊梅，已经冒出了花骨朵。 “魏将军！”陆雪微吃了一惊，魏振恭怎么在公主府。 魏振恭上前，冲陆雪微搭手行礼，“我已经不是将军了，而且还被抄家，只能住在公主府，也只有公主府能庇佑我。” 陆雪微愣了愣，转头看宋玺，“这怎么回事？” “皇上命魏将军带兵攻打南晋，魏将军抗旨不遵，于是被褫夺军权，还抄了将军府。好在因魏将军是……咳咳，长公主的郎君，这才没有被砍头。”宋玺道。 “竟还有这事。”陆雪微想到皇上所作所为，不由愧疚道：“委屈魏将军了，本宫会为你主持公道。” “倒也不委屈，闲了这些时候，无事一生轻。” “魏将军是大将之材，可不能埋没了。” 陆雪微仍旧回到她原先住的东院，这里也已经收拾好了，还有丫鬟候在院中迎接。 “那年您离开北魏的时候，说把公主府的下人们都遣散了，我私自做主没有遣散。”魏振恭道。 陆雪微点头，“也好。” 第603章 胜都风云 她在北魏还有田产，也够供养这些人了。 来到屋前，三人停在院中。 陆雪微回头，笑：“你们进来吧，给本宫讲讲这几年北魏发生的事。” “公主长途跋涉，还是先休息吧。”宋玺道。 陆雪微摇头，“明日上朝，皇上必定发难，本宫哪睡得着。” 宋玺眉头皱起，“长公主不必担心，朝臣们定会力保您。” 来到厅堂，有丫鬟送来点心和茶水。 陆雪微喝了一口茶，而后看向坐在下面的三个人。 见上官厉一副急于开口的样子，于是冲他道：“上官将军，那就请你先说说吧。” 上官厉刷的站起身，急道：“长公主，您是不知道，这皇上做了多少出格的事。我敢说，您都不一定敢信，他不是三岁小儿吧，也没有多蠢，偏偏你狗屁国师说能有修炼长生不老的秘法，他竟然就信了。政事假手这国师，自己日日闷在后宫里修习。这狗和尚诛杀忠臣，排除异己，弄得朝堂乌烟瘴气的，皇上竟也不管。还有这次打南晋，大臣们都反对，可那和尚要打，皇上就直接下旨了。” 上官厉越说越气，倒了一杯茶水喝下去，这才熄了一些火气。 “上官将军，长公主让你说事，不是让你撒火呢！”宋玺皱眉道。 “我怎么撒火了，我这不是在说事？” “你说了什么，无非是骂和尚骂皇上，全都是废话。” “放屁，你才说废话！” “你骂谁呢？” “骂的就是你！” 陆雪微见二人杠上了，不由失笑，这几年过去了，二人还跟当初一眼，一言不合就打。 “还是由我来说吧。”魏振恭道。 上官厉和宋玺互瞪了一眼，各自坐回座位上。 “老魏说吧，他说得清。”宋玺道。 “我也能说清，只要你不插嘴。”上官厉道。 宋玺白了上官厉一眼，暂且不跟他计较了。 魏振恭便从陆雪微离开南晋那年说起，只说这几年发生的大事。中间说到了皇上娶皇后，说到皇后娘家的崛起，又说到皇上执意和乌月和亲，纳乌月公主为妃，再说到这次的南下，多少大臣因为谏言而被削官流放。 这一桩桩一件件，听来竟十分沉重。 陆雪微将南晋交给慕容弘骏，却没想到这个皇上却是这般昏庸无能。 魏振恭说完，陆雪微久久沉默，宋玺他们也不说话。 当初是怎么扶持皇上登基的，他们比谁都清楚。以为品性纯良的孩子，即便不能成为大有作为的帝王，至少也不该是昏君，可他确实成了这般。 几人沉默时，公主府的护卫匆匆而来，说皇上身边的李公公带着皇上的口谕来了。 陆雪微眉头皱紧，看来皇上连好好休息一晚的机会都不给她了。 来到前院，那李公公是个年轻的，上前向陆雪微恭敬的行了礼。 “长公主，皇上请您去宫里问话。” 陆雪微点头，“你先回去复命吧，本宫稍后进宫。” 李公公脸上露出为难之色，道：“皇上说‘即刻’。” “放肆，长公主已经来到胜都，你们还怕她跑了不成？”上官厉怒喝一声。 那李公公苦着脸解释：“上官大将军，非是咱家……” 陆雪微摆了摆手，“好吧，本宫这就跟你们进宫。” “谢长公主，咱家给您带路。” “好。” 宋玺三人一直把陆雪微送到公主府门口，“公主放心，禁卫军已经在我们掌控下，稍后我会带着几位大臣进宫为长公主助势。” “不用，本宫想与他好好谈谈。” “可皇上他已经疯魔了。”宋玺皱眉。 “不妨，他奈何不了本宫。” 陆雪微回头冲三人笑了笑，让他们安心，而后上了李公公带来的马车。 来到宫里，天色已经完全暗沉下来，宫灯点起，星星点点散落在巍峨的宫殿中。红墙绿瓦间，狭长的甬道，一眼望不到头，陆雪微一步一步走着，每一步都更沉重。 冷风乍起，陆雪微裹紧身上胭脂金丝云纹披风。 她抬头望了一眼夜空，云遮月隐，穹顶之上无一丝光亮。 这条路走的格外的久，走到金乾宫前，陆雪微心已经格外冷了。 李公公进去禀报，而不多一会儿，皇上却踉跄着出来了。不满二十的年纪，正是朝气蓬勃的年纪，而皇上却如入暮年，身子佝偻着，瘦的如一根竹竿，还是被压弯的。明黄的龙袍穿在他身上，好似领子被拎着，一点都架不起来。 犹记得那年她离开北魏的时候，皇上不舍得她走，还红了眼睛，倔强的说：“姑母，你不要我，不要北魏了，是吗？” 她当他还是孩子，上前揉了揉他的脸，“你长大了，姑母把政权还给你，该是你大展拳脚的时候了。但无论任何时候，只要你或北魏需要姑母，姑母一定会回来的。” “你杀了国师！”一声干哑的低吼。 陆雪微再看皇上，见他清瘦的脸上，因为怒气而青筋暴起，而在夜里，晦暗不明，便犹如面目狰狞的小鬼一般，让人看着心惊。 她叹了口气，“杀了。” 皇上猛地瞪大眼睛，双目赤红，“你竟真杀了他，他是国师！即便你是长公主又如何，他是国师，是朝中大臣！你诛杀朝中大臣，论罪当斩！” 陆雪微静静的看着皇上，“你可知他临死前说了什么？” “什么？”皇上忙问。 “他说这世上根本没有长生不老的秘法。” 皇上咬牙，“你杀了他，自然可以替他说任何话。国师已九十高龄，却如年轻人一般，这难道不是长生不老？” “九峰山有仙草，仙草已死，留在世间有三滴仙露。法无服用了其中一滴，而这仙露只是让人青春常驻，却不能让人长生不老。” “仙露？”皇上眼里露出狂热之色。 “三滴仙露已经全部被取走服用，世上再无仙露。法无说什么秘法，根本是诓骗你之词，而看你这姿容，想来这秘法不但不能让你长生不老，而且还损害身体。” “国师不会骗朕！” 陆雪微沉了口气，“皇上不照镜子吗？” “不……” “来人，给皇上拿一面镜子。” 得陆雪微这句话，宫人不动，但守在金乾宫的禁卫军却动了。一人进里面拿了一面镜子，置于皇上面前。 “朕不看……” “这所谓的秘法没有让你长生不老，但已经毁了你。” 第604章 重新掌权 皇上别过头不看，可或许真的好久没有照过镜子了，他终是忍不住看了一眼。看到镜中那张形如骷髅的脸，他陡然瞪大眼睛，往后踉跄了一步。 “放肆！”皇上一把挥掉镜子，指着陆雪微，确实更为气怒：“国师说过，需先自毁才能重生，我这样是已经炼制第八重，只要突破第九重，便如他一般长生不老，青春永驻了。到时朕会统领北魏，千秋万代，至尊无上。” 陆雪微呼出一口气，“市面上倒有这样的话本，不过三岁小儿读来都知道是杜撰的，不能当真。你堂堂天子，竟被这样拙劣的说辞给骗了，可悲可笑。” “不！你不过是为自己狡辩罢了！”皇上摇头，又指着陆雪微，“你私自撤军，搅乱朕统一南北的宏图伟略，你是北魏的罪人，来人，把她绑起来，即刻押送午门斩首！” 皇上这一声，却没人敢动。 “你们……你们想造反不成？”皇上大惊。 陆雪微一步一步走上台阶，走到皇上面前。 “慕容弘骏，本宫再问你一次，你可知错？” 皇上脸色铁青，“朕没错，朕是君王，永远不会有错，错的是你，错的是你们所有人！” 陆雪微叹了口气，“本宫给了你这么久的时间，你却没有招揽到大臣的心。他们的心还在本宫这里，北魏还在本宫的掌控中，慕容弘骏，你连这个本事都没有。即便你是平庸的，本宫都欣慰，却不想你是一而再的做错事，本宫断不能让容你再胡闹，挑动战争以致生灵涂炭！” “你想做什么，来人……来……”皇上瞪大眼睛，直觉脖子一点尖痛，接着意识渐渐没有了。 看着皇上软到地上，陆雪微沉下一口气，转而对周围的宫人道：“皇上病重昏迷，本宫暂为辅政。” 禁卫军齐刷刷的跪到地上，那些宫人愣了一愣，也纷纷跪到地上了。 陆雪微让太监把皇上送到龙床上安置，她给他用的是一种让人意识永久消失，但短时间内不会死的迷药。 她还不能杀了皇上，弑君毕竟不好，而且慕容家无后继之人，她需要留皇上一口气稳定社稷，然后再徐徐想办法。 这时头戴凤冠，穿着绯色宫服的女子带着一众太监宫女护卫跑来，她脸上带着悲痛之色，刚进金乾宫殿前就大哭起来。 “皇上，臣妾来看你了，皇上，您不能丢下臣妾啊！” 女子冲上台阶，似乎这时候才看到立在殿前的陆雪微。 “你是什么人，还不给本宫行礼！”女子娇喝一声。 陆雪微看向女子，眸光沉敛，“你是宋皇后？” “放肆！” “吾乃辅政长公主，位分高于你这个皇后。” 宋皇后吃了一惊，“你是……你是长公主？” “是。” 宋皇后脸上一阵尴尬，可正面对上了，她也只能屈膝行礼。想她这几年独霸后宫，连皇上都礼让她三分，还真没跟谁弯下腰过。 “听闻皇上病重……”宋皇后说着红了眼，见陆雪微不为所动，于是捂着自己的小腹，“皇上不能有事啊，臣妾和腹中小皇子还要依靠您呢！“ 陆雪微一怔，“你有身孕了？” 宋皇后抹了一把泪，盈盈看向陆雪微，“是，刚满三个月。” 陆雪微呼出一口气，若是诞下男婴，那慕容家还有后！ “既然有孕了，那就好好保重自己，皇上眼下没事，你可以进去看看他。”说了这句，陆雪微朝金乾宫外走去。 她没有出宫，而是来到一处阁楼，站在阁楼往外望，但见整座皇宫是沉寂的，大片地方是黑暗的，只有少数宫殿有灯光。 皇上自上位后，因年纪还小，并没有大举选妃，因此宫中才这般清寂。 “来人，传李公公来见本宫。”陆雪微吩咐道。 她身后的护卫得令，没用多久，便把李公公带来了。 “奴才给长公主请安。”李公公跪下行礼。 陆雪微坐到椅子上，沉寂片刻，问道：“皇上常去皇后宫里吗？” “这……” “实话实说。” 李公公忙道：“自跟随国师修炼后，皇上便很少去后宫了，皇后那儿还有丽妃那儿都不常去。” “丽妃？” “便是乌月公主。” 陆雪微晃了一下神儿，随即想到了洛洛。 当时她为逃婚离开王城，与她偶遇，带她穿过沙漠。二人也算有缘，只是不知嫁过来这位乌月公主是不是她。 “这半年可有去过皇后那儿？” “未曾。” “那皇后可曾来过皇上的寝宫？” “来过，隔几日便会来一次。” 陆雪微靠向椅子，沉吟片刻，试探性的道：“皇后说她怀孕了，已经三个月。” 李公公忙低下头，似乎有些慌。 陆雪微想起皇上的样子，骨瘦如柴，走路都不稳，他能让一个女人怀孕？再说，法无掌控整座皇宫，他说慕容家没有子嗣了，他会不知道皇后怀孕了？ 以法无的能力，不可能不知道！ 他没有除掉皇后腹中的孩子，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皇后腹中不是皇上的骨肉，他才懒得管，甚至还抱了看笑话的心思。 “有谁经常出入皇后的寝宫？”陆雪微问。 “奴才……奴才不知……”李公公慌道。 “李公公，你不要忘了，皇上已经再也不可能醒过来了。”陆雪微淡淡道。 李公公身子僵了僵，道：“皇后娘家长安侯府的公子。” 陆雪微蹙眉，“皇后的兄长？” “正是。” 陆雪微愣了一下，“还有谁？” “没了。” 陆雪微沉下一口气，挥手让李公公先下去。 有这个可能吗？ 翌日，皇上病重昏迷的消息传遍胜都，早朝时候，陆雪微以辅政长公主的身份重新登上朝堂。以前的旧臣，自然没有什么意见，不过这几年新晋得宠的却有微词。 “长公主，您说辅政就辅政，可有皇上的旨意？”上前说话的是一个年过半百的大臣，两片八字胡，一脸精明相。 李公公在一侧提醒，“这位是长安侯。” 陆雪微坐在大殿之上，一身绯红冕袍，头戴珍珠冠，闻言看向那长安侯，道：“你哪年入朝的？” 长安侯干咳一声，“瑞安三年。” “那是了，侯爷入朝太晚，不知本宫离开朝堂的时候，并未收回辅政大权。本宫想入朝，便可以入朝，倒也不用黄上来恩准。”陆雪微淡淡道。 “长安侯，长公主所言是真的，我们都可以作证。”宋玺道。 第605章 冷颜杀人 长安侯这一下没话说了，只能先退了回去，不过他回去时冲身后的官员使了个眼色。 那官员站出来，问道：“请长公主明言，皇上的病为何突然急转直下？什么时候能醒？听闻皇后已有孕，若是诞下小皇子，是否会立为太子？到时长公主会不会还权给太子？” 陆雪微冷笑一声，“本宫不是神仙，不能说让皇上醒来就能醒来，至于皇后已有身孕，你是从何知道的？” “这……”这位官员一时哑然，自然是长安侯告诉他的，但他又不能明说。 陆雪微看向下面的百官，高声道：“眼下当务之急是如何平息南晋的怒火，重修两国的关系，避免再起冲突。” 下面的大臣纷纷点头，毕竟这次是北魏挑起的冲突，而且侵占了人家的镇北关，连个由头都没有，一点理儿都不占。 若是其他小国，尚好说话，安抚一些就可。但这是南晋，与他们北魏实力相当，人家吃了亏，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这时宋玺站了出来，道：“国师和夏长明已经伏诛，我们再派时辰去南晋求和，尽量表达我们的歉意和诚意。” 陆雪微点头，“可以，那就着礼部先拟个章程来，我们明日朝上再商议。” 退朝后，陆雪微从宫里出来，特意把宋玺叫到身边。 “今日早朝怎么没看到冷首辅？” 昨日她就想问了，她回到北魏，冷颜做为朋友竟然没有露面。不过昨日事太多，她忘记问了。 宋玺默了一下，道：“冷首辅在刑部大牢。” “怎么回事？” “他杀人了。” 陆雪微愣了愣，“他认罪了？” “是，着刑部调查，他对杀人一事供认不讳。” “多久的事了？” “有三个月了。” 陆雪微在路上又问了宋玺这案子是怎么回事，原来是冷颜醉酒杀了一个国子监的学生。这事闹的挺大的，国子监学生围堵首辅府，逼冷颜认罪。冷颜倒也没狡辩，在公堂上对杀人一事供认不讳，这案子也没什么可查的，很快就定案了。 “判了流放，过几日就要押送了。”宋玺道。 陆雪微揉了揉额头，冷颜堂堂首辅，朝中重臣，他怎么会犯下这种糊涂的重罪。想到苏星辰，她不由又叹了口气，这二人也算是历尽磨难了。 “本宫去大牢看看他。” “我陪长公主一起去吧。” 二人来到刑部大牢，那守门的狱卒听说他们要看冷颜，面上有异色，一直闪烁其词。 “冷……冷颜乃重犯，需请示我们长官……” “放肆！这是长公主的尊驾，还不在前面带路！”宋玺怒喝一声。 那狱卒身子颤了颤，忙打开大门，在前引路。 大牢内，光线很暗，即便在白日，过道内也点着火盆用以照亮。走进里面，首先看到两个狱卒正在吃酒，已经有些醉意了。 看到陆雪微他们进来，慌忙起身行礼。 “白日酗酒，你们就是这样当职的？”宋玺冷声问。 “小的错了，以后再不敢犯。”那二人跪下请罪。 宋玺冷哼一声，问道：“冷首辅在哪儿？” “冷……冷首辅？” “耳朵聋了不成！”宋玺怒斥。 那二人忙起身给带路，朝东边过去了。 宋玺回头和陆雪微对视一眼，二人都察觉出不对来了。东边这一片似乎是关押重刑犯的，进门首先看到了一个很大的刑室，刑室内挂着各种刑具，地上还有尚未干涸的血迹，散发着腥臭气。 “长公主还是等在此，里面太脏了，小的把冷首辅带过来。”一狱卒道。 “不必，本宫随你们过去。” 那狱卒没法，只得带着他们往里面走。 经过一间间牢房，大多都是几人一间，或靠墙坐着或躺着，有死气沉沉的，有呻、吟不止的，一个个皆蓬头垢面，瘦骨嶙峋。而且他们身上都有伤，约莫都是受过刑的。 一直走到最里面，完全阴暗下来，一丝光亮也没有。 这里腥臭之气更重，陆雪微忍不住拿住帕子堵住了口鼻。 狱卒点起尽头的火盆，同时点了一个火把，伸进大牢里面照亮。 先开始一团光雾，什么都看不清，等眼睛适应了，才看到里面的情形。先看到几只耗子仓皇逃走，蟑螂在地上乱爬，陆雪微忍着不适再仔细看，才看到角落里似乎有个黑影，只是一动不动的。 “冷首辅？”宋玺唤了一声。 等了片刻，那边没有动静。宋玺又大声唤了一声，仍旧没有动静。 “怎么回事？”他侧头问狱卒。 “这……”狱卒不敢说。 宋玺沉下一口气，“打开门，把人带出来。” “是。” 宋玺转身对陆雪微道：“长公主先去前面等等，我在这里守着。” 陆雪微明白宋玺的意思，转身往外面去了。 回到狱卒喝酒的地方，场子已经清理过了，两边点了火盆，把这一块地方照的亮堂。等了一会儿，宋玺才过来，脸色黑沉。 他身后两个狱卒架着冷颜过来，走到前面，把人放到了地上。 看着满身是血，瘦的只剩一把骨头，却因为乱发遮着脸而看不到面容，陆雪微不由问了一句：“这是冷颜？” 当年俊美风、流的清贵之臣，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宋玺叹了口气，弯腰把冷颜脸上的乱发打开，露出一张脸。这张脸被刀子划花了，新伤旧伤都有，仔细看才能看出是冷颜来。 陆雪微捂住嘴，“这……” “两手骨折，两条腿被打断了，大大小小的伤不计其数，根本没法看。眼下也就剩一口气了，根本撑不到流放的时候。”宋玺沉声道。 陆雪微眉头一皱，怒问：“怎么回事？” 在场的三个狱卒忙跪到地上，其中一个答道：“只是……只是用了刑……” “他已招供，为何还要用刑？” “这……毕竟杀人了……” “谁让你们用刑的？” 那狱卒不敢说了，其他两个也低下了头。 宋玺冷声道：“你们有几个脑袋，还敢替人顶罪不成？” “不不……不敢，是典狱大人。” 宋玺皱眉：“元策？” “正是元大人。” 宋玺走到陆雪微身边，道：“这元策是皇后娘家的堂弟，此人……” 宋玺摇了摇头，有些一言难尽。 “你们典狱大人还亲自执刑？”宋玺又问。 “是……” “那牢房里的那些犯人呢，也是他用的刑？” “是……” 宋玺呵了一声，“你们典狱倒是挺闲。” 第606章 严刑拷打 这时冷颜突然开始抽搐，嘴角冒出血来。陆雪微忙上前，先让宋玺帮忙钳开他的嘴，往嘴里塞了一块帕子，防止他咬掉自己的舌头，然后拿出银针刺激涌泉穴，待他抽搐轻了一些后，又往他嘴里塞了一粒药丸。 再看他四肢，软软的耷拉着，一点力气都用不上。 陆雪微让宋玺压着冷颜的肩膀，先给他接上了两条胳膊，至于腿需要用板子固定，养伤三个多月才能好。 但大牢内，自然没有这种条件。 “你们去准备一间干净的牢房。”宋玺对其中一个狱卒交代道。 那狱卒得令忙去了，这时东边有犯人喊了一声：“死人了……” 东边牢房有人，不多一会儿，两个狱卒抬着一具尸体出来了。 “先堆到一旁，贵人再次，莫冲撞了。”一个狱卒冲那两个抬尸的喊了一声。 随着那尸体过来，一股腐臭气钻鼻而来。 宋玺捂住鼻子，问了一句：“死多久了？” “呃，有十来日了。” “那为何现在才抬出去？” 没人回答这话，宋玺挥手，让人先把尸体弄出去。 “死者何人？”陆雪微问。 狱卒说了一个名字，陆雪微又问：“所犯何罪？” “杀人。” “说仔细点。”陆雪微皱眉。 狱卒不敢再敷衍，只得道：“他是大夫，给一个孩子看病，不过是发烧的小病，却把这孩子给治死的，因此犯了杀人罪。” 陆雪微闭了闭眼睛，“把这案子的案宗拿来。” “案宗在刑部衙门，不在我们这里。” 牢房准备好，陆雪微给冷颜把了脉，他身体已经极度虚弱了，内伤外伤都有，需要医治，需要长久服药，这些在牢房中都不能办到。 陆雪微能做到的，只能是往他嘴里塞一粒人参丸，先吊住他的命。 从牢房出来，陆雪微嘱咐宋玺道：“往牢房安插一个咱们的人，冷颜不能再被用刑了。” “嗯，我知道了。” “咱们去一趟刑部。” “刑部？” 陆雪微沉了口气，“本宫觉得那大夫的案子有疑点。” 宋玺点头，这案子一听就有疑点，这大夫有杀人动机吗，若没有的话，顶多算是过失。过失杀人，不至于判死刑。 “若这案子有冤情，那这刑部可要清查一次了。” 宋玺想了想道：“刑部尚书这一年来一直在养病，大小的事都交给了刑部侍郎去办。这刑部侍郎叫元麒，正是皇后的哥哥。” “那个时常出入皇后寝宫的哥哥？” “是。” “他……” 宋玺明白陆雪微的意思，道：“坊间有传闻，说皇后非长安侯的亲生女儿。” 二人来到刑部衙门，说明来意后，在等待取案宗的时候，一人走了进来。 这人身材高大，长相俊朗，穿宝蓝色锦袍，匆匆而来，向陆雪微行礼。 “下臣元麒拜见长公主殿下。” 陆雪微和宋玺对视了一眼，而后看向元麒道：“本宫只是想看一册卷宗而已，怎么还惊动了侍郎大人？” 元麒忙道：“长公主亲临刑部，下官本该相迎的。” 陆雪微微微一笑：“元大人不必客气。” 元麒直起身，道：“长公主想看东街张远安的案宗，那实在不巧，前不久放置案宗的地方走水了，烧了不少案宗，这张远安的案宗就在其中。” “走水？”陆雪微默了一下，摇头道：“那真是不巧了，算了，本也没什么事。那张远安死在牢中了，正好本宫看到，多问一句罢了。” “牢中不比外面，条件艰苦，偶有犯人死在里面，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元麒道。 “若是病死的，倒也还好，若是打死的呢？”陆雪微反问。 “审讯免不了用刑。” “已经招供判罪的，也要用刑，你们刑部私下定的规矩？” “不敢。” 陆雪微看向元麒，淡淡道：“元大人，犯人也是人。” “是，下臣会整顿的。” 从刑部出来，宋玺道：“长公主，您先回府吧，我找人查一下张远安的案子。” “还有冷颜的案子。” “是。” 陆雪微回到公主府，见魏振恭正在园中练剑，那一招一式极为凌厉，剑气扫过，满地落叶。陆雪微坐到一旁的石凳上，待他收剑，拍手叫好。 魏振恭脸上带着笑意，朝陆雪微走过来。 “长公主，今日早朝可还顺利？” “还好，皆在掌控中。” 魏振恭在陆雪微对面坐下，这时有丫鬟送上了茶点。魏振恭将一盘金丝卷送到陆雪微面前，知道她喜欢吃。 陆雪微还真饿了，拿起一个咬了一口。 “我让人从外面点心斋买的，可还是原先的味道？” 陆雪微点头，“又酥又脆，香甜可口。” 魏振恭又倒了一杯热茶，推到陆雪微面前。 “对了，你想什么时候复职？”陆雪微问。 魏振恭是因为反对皇上南下攻打南晋才被革职的，没有错反而应该被褒奖。 “长公主还是饶了我吧，我就想过几日轻快的日子。”魏振恭苦笑道。 陆雪微挑眉，“不是吧，魏大将军这是要养老了？” “朝中人才济济，少我一个不少。这些年，我觉得过得太累了，往后的日子想过平淡一些。长公主在南晋时，我陪您在公主府，您回北魏了，我便去四方游历。” 陆雪微想到魏振恭之前经历的，实在不忍心强他所难，只得道：“那你先休息吧，什么时候想复职，朝中定还有你的位子。” “谢长公主。” 晚上用膳的时候，宋玺和上官厉也来了。 陆雪微看着三人，不免想起以前在公主府的日子，她和她的三个郎君，想着当时日日鸡飞狗跳的，不由笑了起来。 “长公主笑什么？”上官厉问。 陆雪微道：“以前咱们还都在公主府的时候，你可记得那一次，你得罪了宋玺，追着被骂了十多日。那时候你逼我，要不毒哑宋玺要不毒聋你。” 想到那时候的事，上官厉先瞪了宋玺一眼，随后也忍不住笑了。 是啊，那时候还真幼稚。 宋玺切了一声：“我不是骂他，而是给他讲人生大道理，他这人混不吝。” “你还有脸说我，谁整日写小黄书，不务正业。” “你又好到哪儿去，日日出去打架。” 二人怼了几句，约莫觉得幼稚，笑笑不说话了。 “长公主，皇上病重，您临朝辅政，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宋玺道。 第607章 冷宫里的洛洛 其实自离开南晋之时，这一路上，她都在发愁这个问题。北魏不能乱，需要有明君坐镇，慕容弘骏已经不行了，可慕容家也没有其他人了，连旁支都没有。 “是啊，本宫想着过些日子和大臣们商议一下，只能给皇上过继一子。”虽说皇家的香火断了，可国祚不能断。 宋玺皱眉，“那小郡王呢？” 陆雪微知道他说的是星儿，于是笑道：“他是南晋太子，怎么能做北魏国君？” “长公主有没有想过一个可能。” “什么？” “合并北魏和南晋，建立一个新朝。” 陆雪微脸上露出惊色，“这……这怎么可能实现，即便本宫和顾承继同意，可要合并两国，那是在体制、文化、信仰、各阶级都很难统一的。” “何必统一，正如一个国家有南有北，不需要同意，只需要统一的政权就行。” “你为何突然说起这个？”陆雪微问。 宋玺笑道：“在长公主还没回到胜都的时候，我们朝中几位大臣便私下说过此事。如今北魏皇族以后没有后继之人了，但也不是真正断了血脉，毕竟还有您和小郡王。小郡王可以是北魏新君也可以是南晋新君，既然两国的君主是一个，怎么不能合到一起？况前朝的时候，南北本就同属一个国家。” “这个事情太大了，容本宫再想想。” “当然。” 第二日下朝后，陆雪微去了后宫。 她本来是打算去看看洛洛的，结果却被告知，洛洛在冷宫里。 陆雪微让人叫来李公公，问过才知道，洛洛因拒绝侍寝而被打入了冷宫。 在陆雪微的印象里，冷宫应该是一座废弃的宫殿，里面关着犯错的妃子和宫女们，吃不饱穿不暖，熬不过的就死了，无人问津。 只是等李公公带她去了冷宫，却见里面极为热闹，几个宫女忙得热火朝天的。 院中种了一大片番薯，几个女人正在刨地。 “瞧我这秧子结了多少，七八个呢，还很大，一个就管饱了。”一个穿绿衫的宫女举着刚刨出来的马铃薯给其他人看。 “哇，真的有啊！”不远处一个瘦高的宫女惊呼道。 “咱下了种，精心照料，自然有收成。等把这些都刨出来，咱们今年冬天就不愁吃的了，可以烤着吃，蒸着吃，煮粥吃，怎么做都好吃。”一个穿云霞宫装的女子从地里抬起头道。 陆雪微一眼认出来，不正是洛洛。 洛洛说完，晃到院门口有人，再定睛一看，看到陆雪微，不由瞪大眼睛。 她先是还不敢认，见陆雪微冲她笑，这才认准了，慌忙跑了上来。 “主子，您……您怎么在这儿？” “我不是说过，我是北魏人。” “是，可这里是皇宫啊，您怎么进来的？”洛洛一时脑子转不过来，她怎么都没想到会在皇宫看到陆雪微。 陆雪微略带歉意，当初没有告知她自己的身份。 “本宫是长公主。” 洛洛捂住嘴，不敢相信的看着陆雪微。 “洛洛，好久不见。” “怎么……怎么可能……您是长公主，北魏的长公主，南晋的秦王……不，南晋的皇后！您……我竟然认识您！”她听过很多关于陆雪微的事，在她心目中，陆雪微是高高在上的，似乎就不应该被她这样的凡人看到。 可她不但看到了，而且还和长公主认识。 陆雪微歪头看着满院的马铃薯，笑道：“看来你的收成不错，不过你可以离开冷宫了。” 等回到屋里，洛洛灌了一杯冷茶，脑子才清亮过来。眼前之人是她认识的女主子，也是北魏长公主陆雪微。 “长公主，没想到我们还能见面。”洛洛开心道。 陆雪微点头，又看了看这屋子，宽敞明亮，虽然没什么家具摆设，可与她想象中冷宫的样子好太多了。 “你在冷宫可受苦了？”陆雪微问。 洛洛摇头，“先开始听说要被关冷宫，我还以为是什么可怕的地方，因为我宫里的宫女听说后，吓得脸都变色了。后来来到这里，确实又脏又破，屋里四下漏风，当晚还没给我们饭吃。不过第二日，有人来给我们修了房子，给了我们被褥以及一些生活所需，之后送来的饭菜，虽然不比之前，但三餐都有，还能吃饱，已经很好了。” “这样，那确实还好。”大概是皇上念着洛洛的身份，不想的得罪乌月，所以特意善待了吧。 “我还跟送饭的小太监讨了一些马铃薯，种到地里，可以收好多呢！”洛洛开心道。 陆雪微笑，洛洛还跟以前一样，永远都是乐观开朗的。 “皇上病重，昏迷不醒，本宫可以做主让你离开冷宫，甚至离开皇宫回到乌月。”陆雪微道。 听到这个消息，洛洛愣了愣。 “我可以……真的吗？” “嗯，你自由了。” “真的？”她还是不敢信。 “真的。” 得到确认后，洛洛兴奋的在屋里大跳起来。 “哇哇，我可以离开冷宫了，我自由了，我可以回去乌月。” 等跳累了，洛洛瘫坐在椅子上，可一静下来，她又呆住了。 “我不肯和亲，皇兄把我迷晕了送来的，我若回去的话，他定不饶我。” “没事，本宫可以给你皇兄去封信，两国和亲作罢，但两国还会一直交好。”陆雪微道。 洛洛沉默许久，而后看向陆雪微，“长公主，我可以先留在宫里吗，让我好好想想，以后的路怎么走。” “好。” 她能理解洛洛，一下子获得自由了，反而不知道脚下的路该怎么走了。 “你需要什么帮助，可以告诉本宫，本宫定会帮你。” “谢长公主！” 陆雪微让洛洛会原先的宫殿住，可洛洛想了想，还是决定留在冷宫这里。 “我在这里住着反而更舒心。” “也好，宫门给你打开，你可以在宫里自由出入。” 从冷宫出来，陆雪微走了几步，突然顿下脚步。 “长公主，怎么了？”李公公问。 陆雪微回头看向冷宫的方向，问道：“皇上有交代关照丽妃吗？” 她之前想着，因为洛洛的身份，皇上或许会特殊照顾她一下。可皇上分明不是一个顾全大局的人，他会有这个心思？ “奴才一直在皇上身边侍奉，并未听他说过。” 陆雪微皱眉，那是谁在关照洛洛呢。 第608章 不是亲兄妹 入夜，皇后的锦绣宫。 寝宫内，宫女太监已经退下。皇后宋元禾穿着藕粉衫裙自屏风后走出来，衫裙很薄，隐约能看到衣服下姣好的身姿。 宋元禾看向坐在罗汉床上的男人，眼中满满都是情意。 “哥哥。” 元麒抬头，眉目如画，姿容昳丽，他看向宋元禾，眸光深了深。 “天冷了，怎么穿这么少？” 宋元禾面带娇羞，盈盈走上前，在元麒身边坐下。 “确实是冷了。” 元麒嘴角勾起，拉起宋元禾把她拉到怀里，而后用宽大的羽袖把人搂紧。娇软的身子贴着他坚实的胸膛，热意在彼此身上传递。 想到那夜，宋元禾微微喘了一声。 “哥哥。”宋元禾抱住元麒的腰，仰头痴恋的看着她，那眼中的炽热熏的她眼都湿润了，“哥哥，你还要不要元禾？” 元麒薄唇噙着一抹笑，那笑带着几分不羁，“元禾是妹妹，哥哥自然要你。” 宋元禾听了这话，却只觉委屈，“哥哥只当我是妹妹？” “不然呢？” 宋元禾拉住元麒的手，放到自己的小腹上，“难道你不是孩子的爹？” 元麒眸光微沉，可面上仍带着笑，手在元禾的小腹处来回抚摸着，“三个月了呢。” “三个月了，哥哥自那晚……”说着，宋元禾脸上露出委屈之色，“自那晚便不来锦绣宫了，是故意冷着元禾吗？还是厌弃了？” 得知她怀孕了，他只让人送来一些补品，仍旧没有露面。想到这里，宋元禾委屈的眼泪掉了下来，她把自己交给了他，他却不要她了。 “傻姑娘，哭什么。”元麒捧住宋元禾的脸，看着她哭得样子，不是心疼，更像是欣赏，其中还夹杂着几分疯狂。 “哥哥……” 元麒低头一点点舔着宋元禾脸上的泪，唇在宋元禾唇边若即若离，冷香让人痴醉。宋元禾已经迷醉，再受不了这距离，往前贴过去，可元麒却适时退开，同时放开了宋元禾。 情热一下子退散…… 宋元禾愣住，许久，脸上露出哀戚之色。 “哥哥，我……” “你身子不方便。” 宋元禾看着元麒，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又羞红了脸，“我可以……” “为了孩子，更为了你。” 元麒凑近一点，小声道：“我们的儿子以后可是要做北魏皇帝的。” 宋元禾仍旧委屈，低着头不说话。 元麒托起她的下巴，低头吻了一记。 “傻丫头，咱们往后的日子还长呢，你把孩子生下来，哥哥会让你做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元麒一脸深情道。 宋元禾眼睛亮了亮，又抱怨道：“那陆雪微对我好傲慢。” “总有一天，你会将她踩在脚底下。” 宋元禾忙点头，“我信哥哥，只是父亲那里，他可愿意帮我们？” “我是他儿子，你是他女儿，他不帮我们帮谁。” “我非是父亲亲生的。”宋元禾叹了口气，“我姨娘在庄子上和别的男人生下我，他杀了我姨娘，也要杀了我，是哥哥是救了我。元禾心里只有哥哥，哥哥让元禾做什么，元禾就做什么。” “那事成以后，哥哥让父亲跪在你面前认错可好？” 宋元禾捂住嘴，先露出一个震惊的表情，接着摇头，最后却突然乐了，“好像也不错。” 元麒从锦绣宫出来，抬头看了一眼夜色，月朗星稀，倒是难得的好天气。他背着手往外走，身后跟着两个手下。 “张勇的事怎么样了？”他问。 张勇是禁卫军统领，而禁卫军一直效忠长公主。 一属下道：“这两个月，他在赌坊进进出出，已经输了一万两了，家底都输光了。前两日，还把他夫人送到了债主家里。” “再逼他两日，等他走投无路了，再出面拉拢。” “是。” 元麒面上露出阴毒之色，走到园中的时候，属下小声提醒了一句：有人。 元麒淡淡道：“你们先退下。” 两个属下得令，不在往前走。 元麒走出一棵桂花树下，闻着桂花的香甜，他心神也松懈下来。这时一人突然从花丛中跳出来，朝着元麒冲过去。 元麒一个转身，将人抱起来，同时抵到了桂花树干上。 桂花纷纷落下，金黄的小花落到头顶，落到肩膀，划过眉眼，贴过嫣红的唇。 “你弄疼我了！”洛洛气道。 元麒故意装出吃惊的表情来，“咦，我还以为是刺客呢！” 洛洛噘嘴，“我要是刺客，早杀了你。” 元麒笑，“你若是刺客，眼下也活不成了。” “哼，我功夫厉害着呢！” “是吗？”再厉害有什么用，杀人更该用脑子才行。 “你放开我啊！”洛洛气红了脸，他用胳膊压着她前面，已经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 元麒眸光一深，没有放开她，反而用双手把她圈到自己和树干之间，低头看着她，勾唇一笑：“你找我做什么？” “谁……谁说我是找你的。” 元麒弯下腰，凑近洛洛，气息交融，他柔声问：“洛洛，你可是在找我？” “没……”洛洛红了脸，低头不敢看元麒。 元麒扑哧笑了一声，继而放开了洛洛。 “哦，那如此，我就先走了。” 洛洛抬头，见元麒真的走了，忙追上两步，扯住他的胳膊。 元麒回头，冲洛洛挑了一下眉，“找我？” 洛洛勉强点了一下头，举起手里的马铃薯道：“你给我的种子，这是收成，送给你尝尝。” 元麒看着洛洛手里的马铃薯，微微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你可真厉害，竟然还有收成。” “当然，马铃薯在我们乌月可是很重要的食物，我们乌月人都会种的。” 元麒接过马铃薯，打量了一番，道：“我回家煮粥吃。” “嗯。” 元麒把属下叫来，给他拿着，还特意交代：“拿回家，让厨娘做给我吃，只我一个人吃。” “是。” 洛洛笑着推了元麒一下，“我只是让你尝尝，没让你独食。” 元麒转而握住洛洛的手，“你给我的，这是你的心意，自然不能和别人分。” 洛洛看着元麒一脸深情的样子，红着脸背过身去：“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 “你不当值了？” “偷个懒。” 第609章 左右逢源 洛洛只知道元麒是在宫里做事的，具体做什么，她不太清楚。一年前，她来北魏和亲，在沙漠接亲的就是元麒。 那时迎亲队被胡人冲散，元麒带着她辗转半年才回到北魏。 半年朝夕相处，他们对彼此有了不一样的感情。 那时她哭着说：“我不想嫁给皇上，你带我走吧。” 元麒抱着她，心痛道：“你以为我想让你嫁给皇上？只要想到别的男人会得到你，我就恨死自己了，恨得发疯。可……可我不能带你走，我的家人在胜都，他们会因为我们两个而死，我做不到。洛洛， 对不起，我做不到。” 她怎么舍得让他做个背信弃义之人，因此斩断了和他的感情，毅然进了皇宫。不过在皇上要宠幸她的时候，她拼死抗拒。 这下惹怒了皇上，她被囚禁冷宫。 不过这冷宫却不冷，而且还很自在，后来她才知道是因为元麒的照顾。 走到一处假山，元麒突然把她拉到了假山背面。 “做什么……唔……” 洛洛瞪大眼睛，唇被元麒堵住，辗转撕磨。她先时慌了一下，随后便只剩心动了，顺从着靠进他怀里，甚至在他手伸进衣服时，也没有抗拒。 元麒背身靠着假山坐下，让洛洛坐到他怀里，清热高涨时，他扯开洛洛的衣服。 “洛洛，可以吗？” 洛洛含羞的抵着元麒的肩膀，小声在他耳边道：“我早已是你的人了。” 元麒狠狠亲了洛洛一口，接着心急的解开了她的衣服，也解开了自己的。 一场贪欢后，洛洛拥着衣服靠在元麒怀里，她把自己和长公主在沙漠的奇遇说了。 “长公主说我可以离开冷宫了，如果我想的话，离开皇宫，甚至离开北魏都可以。”洛洛开心道。 元麒眉头微微皱起，眸光有些晦暗，“你竟认识长公主。” “嗯，我也觉得好神奇，不过长公主人很好，很好很好。”洛洛道。 元麒眸中闪过一丝阴冷，同时心中也有了新的计策。 他伸手触摸着洛洛衣服下娇嫩的肌肤，低头与她啄吻，用低沉略带嘶哑的声音问：“你想离开北魏？” “还没想好。” 元麒一口咬住洛洛的下唇，用力咬了一下。 “啊，疼！”洛洛捶了他一下。 元麒冷哼，“你真打算离开我。” 洛洛哼了哼，“那不然呢？” “我娶你。”元麒道。 洛洛面上一喜，随即又黯淡下去，“可即便我能离宫，可我的身份……你娶了皇上废弃的妃子，传出去也不好听啊。” “是哦，前途尽毁。” “那……” “那我也娶你。” 洛洛听了这话，满心只剩感动了。她从异国而来，是忐忑不安的，是慌乱而无所适从的，以为未来的日子会在灰暗中渡过。 可她遇到了他，得到他全身心的宠爱，于是她这心也有了归属。 洛洛搂着元麒的脖子，纠结道：“可我不能毁了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那就等一等，皇上病重，怕是没有多少时日了，只要等到他驾崩。我再带你出宫，到时给你换个身份，我就能娶你了。” 洛洛忙点头，“好，我听你的。” “对了，你没有把我们的事告诉别人吧？” “没，我知道这事说出去不好，我谁都没说。” “长公主也别说。” 洛洛点头，“长公主日理万机，也不会经常和我见面的。” 元麒心思微转，道：“其实你可以和长公主多来往。” “啊，为什么？” “你不也说了长公主是很好的人，你可以从她身上学到很多本事，还有就是，长公主刚回北魏，不不少人想对付她，你在长公主身边可以保护她。” 洛洛一听这话，不由担心道：“有人要害长公主吗？” “朝中各势力较量，说不清的。” 洛洛忙点头，“我得保护长公主。” 她会功夫，还是可以保护长公主。 “你只说想跟在长公主身边陪她就好，不必多说，她定不想你涉险的。” “嗯嗯，我知道了。” 夜已深了，洛洛依恋的赖在元麒怀里，有点不想离开。可她知道，元麒还要当值，这样会影响他的。 “对了，听说皇后怀孕了，若是能诞下皇子，那北魏就有储君了。” 元麒淡淡一笑，“是啊。” 洛洛站起身，整理自己的衣服，又道了一句：“皇上那时候，已经很……怎么说的，走路都喘，竟也能让皇后怀孕，感觉有点怪呢！” “这种话别乱说。”元麒声音一冷。 洛洛愣了一下，看向元麒：“你……你不高兴了？” “这里是宫内，耳目众多，你无心一句话传到有心人的耳朵里，可能就是一场灾难，我只是担心你而已。” “哦，那我不说了。” 元麒送洛洛回到冷宫，见她蹦跳着去去了，他眸光慢慢阴沉下来。 翌日下朝后，陆雪微和宋玺换上常服，二人来到街上。 “前边不远处就是张远安的医堂了，后面就是他家。自张远安住进大牢，医堂就关门了。家里还有老母亲、娘子和一个年幼的儿子，老弱妇孺，日子应该不大好过。”宋玺道。 他让属下打听的，今儿下了早朝，特意过来，想亲自把张远安已死的消息告知张家，顺便从他家里人口中问问情况。陆雪微听他说了，也就跟着过来了。 走了不多远就到医堂，医堂关着门，铁锁都生锈了。旁边有胡同，那里通着后门，他们走过去，见后门堵着好多人。 宋玺和陆雪微对视一眼，二人皆有不好预感，赶忙朝那边过去。 “啧啧，这婆媳俩怎么这么想不开，一起上吊了。” “是啊，还留下一个年幼的孩子，这孩子可怜了。” “两人也是熬不住了，张大夫住进大牢，家里的顶梁柱倒了，这一家人活着不容易啊！” “许是想一起死的，可实在舍不得孩子，两个大人就自己上吊了。” 门口堵得严实，宋玺说自己是官府的人，这些百姓才让开了一条路。 陆雪微和宋玺走进去，先听到孩童的哭声，进了院子，见一个两三岁的稚子坐在院中哭着，哭得撕心裂肺的。 第610章 张家案子 屋门大开，几个年轻的男子，应该是附近的邻居，他们一起帮忙将一具尸体从房梁上放了下来。那是一具女尸，满头白发，约莫六十多岁的样子。 地上已经放了一具女尸，年轻一些，尸体已经僵硬了。 “欸，你们是什么人？”屋里的人看到他们面生问。 宋玺上前，道：“我们是官府的人。” “官府？” 宋玺拿出腰牌，乃是翰林院的，不过也算官府了。 里面的人忙出来行礼，其中一个年纪大一些的站出来道：“我们都是附近的邻居，自张家出事后，经常照顾他们孤儿寡母的。今儿见他家门总不开，又听到孩子的哭声，敲门也没人开，我们破门进来，才知道出事了。” “这张家婆婆和张家媳妇上吊了，我们进来的时候，尸体已经凉了，估计是夜里上吊的。”另一个补充道。 “哎，可怜啊，这张家人都很和善的。以前张大夫还在的时候，他们家过得富裕一些，总帮我们这些邻居，小病吃药都不要钱的。”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言语之中皆是同情这张家人。 陆雪微上前看了两具尸体，没有其它外伤，也没有挣扎的痕迹，脖子的勒痕也能看出来是自己吊上去的。 只是…… 陆雪微看向老人，她年纪大了，身材有些佝偻，蹬着小凳子上吊可不太容易。而且只有一个小凳子，也就是一个先上吊，另一个再搬了她的凳子上吊，凳子倒的地方在老人那边，她是后上吊的，也就是儿媳妇没有帮她，她自己爬上凳子的。 再看那白绫放的高度，与她的身高也不太符。 宋玺这时候问道：“这几日，张家婆媳俩有没有跟你们透露过想轻生，或者说活不下去了，这样的话？” 院里几个男人都摇了摇头，他们是男人，张家婆媳这话也不好跟他们说啊！ 这时站在门口的女人们开口了，一个老妇人道：“我与张婆婆常做一起聊天，自张大夫进了大牢，为了救他出来，张家婆媳把家里的积蓄都掏干了，找人拖关系的，可张大夫还是被判了刑，二十年啊。张婆婆愁了几个月，最近倒是缓过来了，说得撑着这个家，不能让张家倒下，她还有孙子要养活呢！” “是啊，张家媳妇也同我说过，说不就二十年，她能等的。这话是她前两天跟我们说的，不像是要寻死的样子。”一个年轻的妇人说道。 其他人也都点头，说张家婆媳日子虽过得艰难，但没说过轻生的话。 “张大夫那案子，你们怎么看？”宋玺问。 他这一问，当场谁都不说话了。 等了好一会儿，一个年纪大的老汉才说了一句：“大夫也不是神仙，他也想给人治好病，他也不想闹出人命的。” 一个妇人也道：“后来张家媳妇跟我说过，张大夫给那家孩子治病的时候，说肠子扭到一起了，他也没有好的办法，只能给药先减轻孩子的痛苦。” “碰上讲理的人家，也能理解大夫，可偏偏是那家，他家还有当官的亲戚，总之十分不好惹。”另一个妇人说完忙拍了拍自己的嘴，往后躲去了，显然是知道自己说多了，怕找惹上麻烦。 一个妇人进院里把大哭的孩子抱起来哄，小孩子仍旧哭着要找娘。那一声一声的，让在场的妇人们都忍不住擦眼泪。 “她们可知道张大夫已经死了？”陆雪微问宋玺。 宋玺摇头，“我没让狱差通知家里人，应该是不知道的。” 大牢死了一个人，其实关心这事的并不多。狱差也不喜欢这种差事，一般是能推就推的，应该不会有人偷偷来告诉张家。 “一下三条人命。”陆雪微叹了口气，“你让京兆府来查查这案子。” “好。”宋玺看着屋里的两具尸体，确实该好好查查了。 陆雪微走到那孩子面前，孩子哭得一抽一抽的，又慌又怕，很是可怜。 “他多大了？”陆雪微问抱着孩子的妇人。 “两周了，小着呢，不知道娘和祖母都死了。”妇人叹了口气道。 “张家可还有其他亲人？” “他们一家是从外地来京的，张婆婆说过，老家好像没人了。孩子还有外祖母和舅舅，只是外祖母是个瞎子，他那舅舅是个混混，前两日才听张家媳妇说跟船去南边了，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再说他连媳妇都没娶，也没法照顾这孩子。” “那您能帮忙照顾一些日子吗？” 妇人忙摇头，“我家还有两个小混蛋呢，实在腾不出功夫照顾这孩子啊！” 陆雪微本想问问其他街坊邻居，但想想还是算了，谁家没有事，便是得空闲，也定有顾虑。 “你叫什么名字？”陆雪微柔声问小家伙。 小家伙看了她一眼，有些认生，低头小声道：“赫赫。” “他家张赫。”妇人道。 陆雪微点头，“原来是赫赫啊，那你跟姨母走好不好，姨母给你买糖。” 听到糖，小家伙眼睛亮了起来，可随即又黯淡了，“我想找我娘……” 孩子还小，一下子还离不开娘。 “你娘去很远的地方了，要好久才回来，你先跟姨母回家，等你娘回来就去找你。姨母家可还好玩了还有很多好吃的，我们先去买糖，好不好？” 这话，小孩子听懂了也没听懂，不明白娘去的地方有多远，也不知道好久是多久，但到底是馋嘴的年纪，听到可以去买糖，还是答应了。 陆雪微把孩子从妇人手里抱来，又冲那妇人小声道：“你们若发现什么情况，可以去长公主府。” 妇人瞪大眼睛，“您是……” 陆雪微点了一下头，“张家的案子会重新调查的，本宫知道你们替张家委屈，便等着官府的好消息吧。” “是是。” 京兆府来人了，宋玺将案子跟他们交代了一边。 “张远安的案子重新调查，这案子交给你们没有交给刑部，你应该明白什么意思，你且放手去查，有长公主给你撑腰。” 京兆府尹忙道：“是是，下官明白了。” 从张家出来，宋玺给小家伙买了桂花糖，哄得他高兴了，然后自陆雪微怀里抱过了他。 “我刚跟邻居们打听了他外祖母家在哪儿，我们先去那儿看看吧。”宋玺道。 陆雪微点头：“好，若是能交给亲人抚养，自然是再好不过。” 第611章 可怜的孩子 他们坐上马车，来到城西比较偏僻的一片，这里房子低矮破旧，走在路上的百姓穿着也没有城东好。 他们问过路人，来到一处院落前。 院门开着，里面三间土坯房，西边那间还塌了一角，院里空荡荡的，还算干净，因为有人收拾着。 二人走进去，宋玺喊了两声，这时才从屋里走出一老人。 老人满头白头，拄着一根拐棍，蹒跚走了出来。她抬起头，两眼浑浊没有神采，望向这边，脸上带着迷茫之色。 “你们找谁？”她问。 “外祖母！”宋玺怀里的小家伙指着老人喊了一声。 “赫赫呀，是赫赫吗？娟娟，你来了？”老人脸上露出喜色，往前走了两步，“你昨儿不是刚来过，还说过两天再来。” 宋玺看向陆雪微，二人有同样的担心。若跟她说了张家娘子的事，只怕她挺不住。 陆雪微走上前，道：“婆婆，我们是张家的邻居。” 老人面上露出迷茫，“邻居？” “是，张家婆媳有事去外地了，把赫赫托付给我们照顾。”陆雪微道。 “去外地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说是去外地走亲戚了。” “这样啊，怎么这么突然。”婆婆喃喃了一句。 “家里只有您一人吗？”陆雪微。 “是啊，我儿子去外地了，家里只有我一个瞎眼婆子。”老人说着往前走了一步，“赫赫？” “外祖母。”赫赫喊了一声。 见老人伸出手，陆雪微上前，让她摸到了赫赫的头。 “你娘怎么丢下你就走了，可怜我们赫赫了，等她回来，外祖母一定说她。乖哦，你跟着人家要听话，不许淘气。” 赫赫似懂非懂，执着的吃手里的糖。 “姑娘，实在不好意思，本该是我带着赫赫才是，可我一个瞎婆子，勉强凑合一口饭，实在照顾不了赫赫，还得麻烦您……” 陆雪微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柔声道：“您放心吧，我们会照顾好孩子的。” “等娟娟回来了，让她一定赶紧来家里看看，我不放心她。” “好，我会跟她说的。” 从老人家出来，宋玺道：“你们说话的时候，我往屋里看了看，实在是可怜。估计老人家一直靠着女儿接济生活，这陈家媳妇突然没了……” 陆雪微点头，“回头我派人给老人家送些吃食过来。” “嗯。” “你盯着点张家的案子。” “长公主担心京兆府那边不仔细查又或者迫于某种压力糊涂结案？” “都有。” 她不在这几年，北魏官场至少换了半片天，这半片天昏暗不明，什么了不得的事做不出来。 回到公主府，魏振恭看到她带着一个孩子回来十分惊奇。 陆雪微把这孩子家里的事告诉魏振恭，魏振恭叹了口气：“刑部这几年都成元家的衙门了，冤假错案想来不少，长公主若彻查的话，一查一个准。不过元家这几年根基打得不错，长公主还是不要贸然出手。” 陆雪微点头：“这元家确实嚣张得很。” “姐姐，我困了。”张赫打了个哈欠道。 陆雪微笑了一声，“你叫我姨母就好。” “我想我娘了。”小家伙可怜兮兮道。 陆雪微蹲下来，抱了抱张赫，“困了是吧，我带你去睡觉觉，等睡醒了，咱们再去找你娘，好不好？” 小家伙实在困得厉害，只得点了点头，“姐姐，你能陪我一起睡吗？我娘就陪我一起睡的，还会唱小狗狗快睡觉的歌。” 陆雪微笑：“我不会唱小狗狗的歌，但会别的，走吧。” 第612章 元家太放肆 京兆府那边很快就查清了张远安案的实情，正如邻居所说，那家孩子是肠粘连，张远安明确的告诉了那家人，他没有办法治好这孩子，他们可以另请高明。 那家人一直求张远安，张远安最后也只能开了一些镇痛的药。 孩子当晚就死了，那家人便说孩子只是肚子疼，吃了张远安的药才死的。 本来这种事，只要验尸就能解开真相，可刑部竟然没有验尸，而且也没有公开审理，直接就把张远安抓进了大牢。 张家人为了救张远安，掏空了家底，而这些银子一部分被刑部的官员贪污，另一部分这赔给了那家人。 经京兆府的调查，得知那家人原是长安侯府的旁支亲戚。 而张远安在狱中日日遭受毒打，终于在两个多月后，死在了牢中。 当陆雪微看到这个案子，让宋玺关注的时候，有人怕张家人婆媳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于是杀人灭口了。 “杀张家婆媳的凶手，京兆府那边还没确凿的证据。虽然逼婆媳上吊，这一招有漏洞，很容易被识破，可明知张家婆媳非是自杀，想要抓到凶手却不容易，甚至不可能。”宋玺说道。 厅堂里，陆雪微、上官厉和魏振恭都在。 上官厉呵了一声，“这不明摆着，张家婆媳就是元策指使人杀的，那混蛋掌管刑部，不知办了多少冤假错案。” 宋玺轻嗤，“办案讲证据，凭你一张嘴？” “那……”上官厉噎了一下，“可明知道凶手是谁……总不能让他继续逍遥法外吧？” 陆雪微沉吟片刻道：“以此案为契机，彻查刑部。” 宋玺点头，“彻查刑部，肯定能挖出不少东西，只是元家，想来会有大动作。” “怕他？”上官厉挑眉。 “还真怕。”宋玺摇头。 宋玺这话音刚落，司靑从外面急匆匆而来，进了厅堂，冲陆雪微道：“长公主，刑部走水了。” 陆雪微倏地站起身，急忙走到屋外，但见东边一处冒着浓烟，正是刑部的方向，“他们竟真敢！” 宋玺叹了口气：“这一把火，烧得必定是刑部这两年多的案宗，他们知道公主会往下查，因此先断了这条路。” 陆雪微不可谓不吃惊，这元家竟已嚣张到了这地步。 “继续往下查，本宫不信，他们能把所有的罪证都清理干净！”既然他们撕破脸，她就没有必要给他们留面子了。 长安侯府，元策一脸得意的进了厅堂，却被大哥元麒迎面一巴掌。 他懵了一下，随即怒道：“大哥，你打我做什么？” “废物，谁让你烧刑部的？”元麒满面怒火，额头的青筋都爆了起来。 元策气道：“陆雪微命京兆府重新调查张远安的案子，这拔出萝卜带出泥，接下来她肯定彻查刑部，以此来对付我们元家。我一把火烧了刑部，她还怎么查？” 元策捂着脸，看了一眼元麒，见大哥脸色阴沉，不敢与他争辩，只得看向坐在正位上的父亲，委屈的问道：“父亲，我难道做错了吗？” 长安侯沉了口气，“错也没错。” 元麒蹙眉，“父亲，你下定主意了？” 长安侯看向大儿子，“你我不早就知道，不铲除陆雪微，我们脚下的路永远走不稳。” “只是眼下分明未到时候。” 宋元禾怀孕了，只要等到孩子出生，这边是北魏皇家唯一的血脉。陆雪微必须得认，他们可以借这孩子拿捏陆雪微，这才是一条可走的路。 “只怕等不到那个时候，我们元家已经被陆雪微给抄了。”长安侯道。 “如此，我们可就要和陆雪微硬碰硬了。”元麒沉声道。 原有七八分胜算，而眼下已经不好说了。 “让你掌管刑部，你就是这样糊涂办案的？”元麒看着这个弟弟，又是生气又是失望。 元策小声道：“谁知道那陆雪微会揪着张远安的案子不放。” “废物，若知你这般无用，我定不会把刑部交给你！” 长安侯沉吟片刻，对元麒道：“这陆雪微必须死。” 元麒皱眉，“也只能这样了。” 入夜，洛洛用过晚饭后在御花园闲逛。因追着一只萤火虫，不觉就来到了皇后的锦绣宫外，她正要往回走，却见元麒从里面走了出来。 洛洛皱眉，虽然她不大懂宫里的规矩，但元麒一个健全的男子夜里出入皇后的寝宫，总是不太合适吧？ 不过元麒是宫里的侍卫，应该是皇后召见有什么事。 见元麒朝这边走来了，洛洛躲到暗处。等他走来，她突然蹦了出来。 “嗷呜！”她学着老虎大叫一声，见元麒猛地顿住身子，像是被吓了一跳的这样子，她大笑起来：“吓到了吧？” 元麒冲身后的侍卫使了个眼色，那侍卫退下后，他笑道：“是啊，吓到了一跳。” 洛洛见周遭没人，上前扑到元麒怀里，撒娇的问：“你有没有想我？” 元麒一手揽住洛洛，带着她往前走，“想，不过你怎么在这里？” “我抓萤火虫来着。” 元麒拧了洛洛鼻子一下，“淘气，这宫里虽大，但有很多禁地，以后别乱跑了。” “皇后的寝宫又不是禁地。” “嗯，可若让她看到你，必定要生气的。” “为何？” “她是皇上的女人，以为你也是，对你自然有敌意。” 洛洛吐吐舌头，小声道：“我才不是皇上的女人。” “哦？” “我只是你的。” 元麒心下一动，带着洛洛躲到廊子下，把她压到廊柱上，随即低头吻住。 “别，万一有人……” “不会有人。” 然，不远处的花丛中却有一双眼睛。 锦绣宫里，宫女将刚才看到的一切告诉了宋元禾。 第613章 逼到绝境 宋元禾脸色铁青，拳头紧紧握起来，“你可看清了？” “娘娘，奴婢不会认错的，而且……” “什么？” “他们动情时还含着彼此的名字，所以即便没什么光亮，但奴婢还是能确认那两人正是大公子和那丽妃。” 其实她早有所怀疑了，丽妃被打进冷宫，却有人暗中关照。皇上不可能，还能有谁呢？ 能在宫里发号施令的，也就只有元麒了。 宋元禾不自觉抚上自己的小腹，她为他怀子，为他图谋前程，可他在做什么，从她这里离开后与别的女人花前月下！ “不，是那个狐狸精勾、引他的！”宋元禾咬牙道。 翌日，洛洛起的有些晚。 想到昨夜里的情、事，她捂着脸在床上打了两个滚。 他对她说了很多情话，那些羞于开口的，那些听了就面红耳赤的，那些他说只对她说过去的，每一句都出自真心。 最后，他要她相信，一定会娶她的。 “娘娘，您怎么还没起？”婢子青玉进来道。 洛洛看到身上的痕迹，怕被青玉看到，忙缩进了被窝里，捂着脸道：“我自己梳洗，你先出去吧。” “奴婢已经叫了您三回了。” 洛洛吐了吐舌头，“马上就起了。” “青云姐姐一早就出门了，说是去拿云月宫给您拿当初落在那里的东西，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娘娘，您快起吧，奴婢去外面看看。” 洛洛头从被窝里钻出来，“你去云月宫找青云，让她把我那身嫁衣拿来。” “拿嫁衣做什么？”青玉不解。 洛洛脸红了红，“反正拿回来就是了。” “好，奴婢这就去。” 洛洛又躺了回去，那嫁衣是乌月女子出嫁穿的嫁衣，等将来她嫁元麒的时候就穿那一身。 青玉青云是她从乌月带来的，陪着她远行千山万水，又陪着她在冷宫囚禁了这二年，如今才得自由。 云月宫是她封为丽妃住的寝宫，之后被贬冷宫，她从乌月带的很多东西就落在那里了。 洛洛坐起身，只觉全身跟散架了似的，尤其是下面很不舒服。昨晚被元麒闹得凶了，往后一定不能任他胡来。 如是想着，洛洛又红了脸，她似乎从来没有办法拒绝他。 洛洛梳洗好后，从屋里出来，正见青玉慌里慌张的从外面跑回来。 “娘娘，不好了，青云姐姐被带到锦绣宫了。” 洛洛一惊，“为何？” “奴婢打听到，他们说青云姐姐偷了锦绣宫的东西，皇后大怒，让人把青云姐姐押到锦绣宫。”青玉急道。 洛洛蹙眉，青云怎么可能偷锦绣宫的东西！ “我去看看！” 洛洛顾不得什么，忙带着青玉朝锦绣宫去了。 锦绣宫门前，洛洛禀明来意，那守卫就直接放她进去了，显然是得了皇后的吩咐，正等着她来呢！ 洛洛带着青玉进入锦绣宫，一眼便看到了殿前的这一幕，青玉趴在长条板凳上，身子已经软了，背上全是血。 执刑的侍卫收了手，转身冲坐在殿前的皇后禀报：“八十杖只打了七十杖，宫女青云已毙命。” 洛洛往后趔趄了一下，瞪大眼睛看着青云，唇微微颤着：“青云……青云……” 青玉忙扶住洛洛，同时泪水崩溃，“娘娘，青云姐姐……青云姐姐没了……” 洛洛不敢信，冲上前去，扑跪到地上，颤颤巍巍的伸手，来到青云的鼻下，已经没有呼吸了。 “青云！”洛洛大恸。 “不！青云！你不能死！我来救你了！青云！”洛洛悲呼着，然青云的尸体从长凳上滚下来，滚到她怀里，再无生息。 青云抱着青云的尸体，止不住大哭起来。 她们主仆三人从乌月来，在异国他乡相依为命，这份感情很深。 洛洛将青云交给青玉，撑着地站起身，转而看向坐在台阶之上的皇后宋元禾。洛洛满脸恨意，愤怒的往前冲去，却被两个侍卫拦下来。 “你为何杀我的青云？”洛洛怒喝。 宋元禾嗤笑一声，“一个贱人，也敢偷本宫的东西，分明是自寻死路！” 这个贱人，在宋元禾这里，指代的就是洛洛。 她竟敢跟她抢元麒哥哥！ “你锦绣宫守卫森严，青云怎么可能偷你的东西！”简直是无稽之谈！ 宋元禾眸光冷沉，冲身边的宫女使了个眼色，那宫女端着托盘上前。那托盘里有一对玉镯，羊脂玉的，玉质极好。 “这便是她偷得。”那宫女道。 洛洛瞪大眼睛，“这是我进宫时，皇后你送我的！” 宋元禾嘴角扯了一下，“本宫可不记得有这事。” 洛洛愣了愣，随即就明白怎么回事了。青云去云月宫拿她落在那里的东西，她拿了这玉镯，皇后的人发现，便等她是偷的。 可这玉镯是皇后在她初入宫的时候给她的见面礼，她此时却不认了，一口咬定是青云偷的，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说不清楚。 洛洛只觉全身发冷，她自认没有得罪过皇后，却不明白为何找来了这大祸。 “为何这样？”她问。 宋元禾大笑一声，“为何？今日本宫就让你知道，在这宫里，你还不配跟本宫叫板！” “你要做什么？” “来人，这小宫女冲撞本宫，与她的小姐妹一样，杖毙！”宋元禾冷笑道。 洛洛脑子懵了一下，转头见两个侍卫抓住了青玉，慌道：“青玉哪有冲撞皇后，这么多人看着……” 皇后挑眉，四下逡巡一眼，道：“你们可看到了，这小宫女有没有冲撞本宫？” 这时她身边的宫女道：“奴婢看到了，这个叫青玉的宫女为青云这贱婢不平，竟要与皇后娘娘拼命，险些伤了皇后娘娘。” 洛洛瞪大眼睛，“你们竟如此颠倒黑白！” “丽妃，刚才那场好戏，你没有看到，本宫特意让你再看一遍。”宋元禾狠道。 眼见两个护卫把青玉压到了长板凳上，青玉挣扎害怕，哭得说不出话来。落落一咬牙，冲回去与那两个侍卫打了起来。 “反了！丽妃竟敢在锦绣宫闹事，来人，把她抓起来！”宋元禾怒声道。 洛洛功夫不高，对付一两个侍卫都吃力，更别说七八个一起上来了。很快她就被缚住了，眼看着青玉被绑到长凳上，接着执刑的侍卫开始打起来。 “啊……娘娘……救奴婢……啊啊……” 青云的惨叫声刺激着洛洛，可她却动也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看着，双目赤红。 “宋元禾，你为什么……我没有得罪你啊……放了青玉……你要杀就杀了我！”洛洛大喊。 “杀你？”宋元禾轻蔑一笑，“早晚的事。” 第614章 原来是骗局 啪啪的杖声，很快青玉背上就血湿一片了，她的求救声越来越小，脸上已有了绝望之色。 “主子，你快走吧，去找长公主！” “一定要离开皇宫……回乌月……回去！” 青玉用尽力气，冲她大喊一声。 洛洛要紧下唇，青云已经死了，她不能看着青玉也死！她眸光一定，起身朝青玉冲了过去，但守在两边的侍卫显然早有预料，在她冲上去时，齐齐上前将她挡住。 然洛洛却只是虚晃了一下，接着翻身朝宋元禾冲过去。所有人都不妨，她一下冲到宋元禾身亲，同时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放开青玉！”她怒喝一声。 宋元禾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女子，一张青沉的冷，紧紧咬着牙关，眼里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 “你……你敢……我可是皇后！” “皇后就能草菅人命？” “不过是杀两个贱婢！” 啪的一下！ 洛洛用力抽了宋元禾一巴掌，“堂堂一国之母，竟然能说出这种毫无人道的话，今日你若不放了青玉，我便杀了你，大不了我一命赔一命！” 感觉到洛洛的手在用力，宋元禾呼吸开始困难，她只得挥手让下面的人放了青玉。 “娘娘……别……”青玉滚到了地上，看着前面的一幕，脸上露出焦急之色。 别说杀了皇后，便是只是伤了，她家娘娘都是担不起的。 “青玉，快离开锦绣宫！”洛洛喊道。 “娘娘！” “快！”洛洛大喝一声。 青玉撑着胳膊，吃力的站起身，她必须找到长公主，这样才能救主子。这样想着，青玉踉跄的往院门口跑去。 见青玉离开了，洛洛稍稍松了口气。 正要放开宋元禾，她却说了一句：“你身为皇妃，不安于室，在御花园与男人私会，做出苟且之事，即便找到长公主又如何，只要本宫把这事说了，长公主可还有脸帮你？” “你……”洛洛眼里露出慌色，有人看到了他们。 “那个男人是……” “别说！”洛洛彻底慌了。 她可以不要颜面，却不能毁了元麒。 也不知是慌得，还是什么，洛洛掐着宋元禾的手在收力。看宋元禾脸上血色褪去，她心里就有了个歹毒的想法，只要杀了她，那就没人知道她和元麒的事了。 只要杀了她…… 宋元禾咳咳一声，“贱人，本宫绝不会让你们在一起，本宫……” 宋元禾猛地撞向洛洛，本想撞开她的手，结果洛洛往后退的时候，不小心踩空了台阶，同时因为太慌，伸手往前一抓，抓住了宋元禾。 二人一块跌了下去，从十几级的台阶上。 洛洛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才停，惶惶然坐起身，却见宋元禾躺在离自己不远处，裙子已经染满了血。 宫女太监侍卫朝宋元禾围了过去，整个锦绣宫一下子乱了。 洛洛不由打了个冷颤，她知道她闯大祸了。 暗室中，洛洛在墙角瑟缩着身子。她满脑子都是宋元禾躺在地上那一幕，她痛苦的哀嚎者，看向她时恨不得撕碎了她。 “你杀了我们的孩子……” “你可知道这是谁的孩子？” “他不会饶了你！” “他会杀了你！” 洛洛抱紧自己，想不通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这时暗室的门打开，洛洛看到一人被推了进来。还没来得及看清，暗室门再次合上。里面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洛洛……” 洛洛瞪大眼睛，惊慌的朝发声的地方看去，“元……元麒？” “是我……咳咳……” 洛洛摸着墙，一点一点挪过去，直到贴到人。她一下扑到了来人怀里，触手却是黏腻腻的，她愣了愣，放到鼻子下一闻，乃是血腥气。 “洛洛，你可还好？”这一声极为虚弱。 “你受伤了？” “还好……” “你流了很多血……” “洛洛。”元麒抱住洛洛，低头吻住她的唇，轻柔的缠绵的，像是安抚一般，随后他抵着她的肩膀，柔声道：“别怕，我来陪你了。” “我不要你陪，我只要你没事。”洛洛哭道。 “我想救你，拼了这条命，可我打不过那么多侍卫……咳咳……那我就陪你一起死吧，别怕，我们一起死。” 洛洛摇头，哭道：“我不要你死……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能让你死……” “洛洛，我爱你。” “我也爱你，元麒，你有大好的前程，不该为我毁了自己。” 元麒突然重咳两声，接着吐了两口血，“我……我怕是不行了……” 暗室一点光亮都没有，洛洛看不到他的情况，可听声音知道他越来越虚弱了，“你哪里受伤了，可是伤到要害了？” 洛洛手忙脚乱的去摸索，触手都是血。 “洛洛……我好冷……我可能要先一步走了……” “不不！元麒，求你不要死，我不能害死你啊！”洛洛转身去拍暗室的门，冲外面大喊道：“求你们快救救他！他不能死！他不能死啊！” 洛洛喊了好一会儿，门才再次被打开。她不及回头看元麒一眼，便被拖拽了出去。 陆雪微带着司靑急匆匆来到锦绣宫，她在府上的时候，宫里来报说皇后腹中的胎儿保不住了。她还愁着怎么证实这孩子不是皇上的，不想这孩子竟然没了，她自然十分惊疑。 进了锦绣宫，突然很多侍卫围了上来，将她团团围在中间，而他们手中拿着长刀，刀刃对着她。 “你们这是做什么？谁给你们下的命令？”陆雪微怒喝一声。 “陆雪微，没想到吧。”长安侯自殿内走了出来，他站到台阶前，冷冷的看着陆雪微：“你贵为长公主，没有辅政之贤，擅权干政，意图效仿白太后，谋害皇上，连皇后腹中的胎儿都不放过，实在可恶至极！” 陆雪微皱眉，“本宫何时谋害皇后腹中胎儿了？” 陆雪微话音刚落，见几位大臣自院门口走了进来。这几位都是跟长安侯坐一条船的，他们一个个揣着手，跟要看一场好戏似的。 “今日本侯请了几位大臣做见证，也省得过后有人说本侯栽赃长公主。”长安侯冷哼一声，而后冲下属喊道：“把人带上来吧！” 陆雪微朝前面看去，见两个侍卫竟然押着洛洛上来了。 “洛洛？”她皱眉。 第615章 我爱你，我错了 随着她这一声，洛洛朝这边看过来，但只看了她一眼，忙低下了头，一副心虚的样子。 “怎么回事？”陆雪微问。 长安侯冷嗤，“长公主装什么糊涂，不是你指使这丽妃谋害皇嗣的？她听你的话，将我女儿从这高高的台阶上推了下去，如今孩子没了，大人也还昏迷不醒。” 陆雪微看向洛洛，“洛洛，真的是你？” 洛洛闷声点了点头，小声道：“是我。” “为何？” 洛洛咬紧下唇，想到暗室里奄奄一息的元麒，她闭上眼睛大喊一声：“长公主指使我谋害皇后的，她不想皇后生下皇嗣，她想一手把持朝政，做北魏的女帝！” 陆雪微瞪大眼睛，比起今日这种种，洛洛这句话是最让她吃惊的。 “洛洛！” 洛洛羞愧的低着头，身子微微颤抖，心里喊着：长公主，我对不起你，但我必须要救元麒，等救了他，我以死赔罪。 长安侯揣着手，冷声道：“诸位大臣们听到了吧？” 几位大臣纷纷点头，表示长公主竟有这样的野心，未免北魏政权动荡，必定要诛杀长公主才是。 陆雪微沉了口气，显然这一切都是长安侯设计的。 “长公主谋害皇嗣，把她抓起来，押入刑部过审！”长安侯冲下面的禁卫军喝了一声。 司靑忙护住陆雪微，同时抽出了长剑。 陆雪微神色沉冷，这些禁卫军本是她的人，现在却听长安侯的了，看来禁卫军统领张勇已经为长安侯收买。 “你们想清楚了，真的要助纣为虐吗？等这件事后，本宫追究罪责，你们可一个都跑不了！”陆雪微冲那些禁卫军大喊。 禁卫军本是听从统领的，但他们先确实是效忠长公主的。因而长公主这一句话，下面不少人便有些拿不准了。 该听谁的？听谁的是正确的？ 陆雪微冷道：“邪不胜正，这长安侯都做过什么，你们心里没有一杆秤吗？” 长安侯见下面的禁卫军已经有些迟疑了，忙喊道：“还不快拿下陆雪微，此事办成，本侯必定重重有赏！” 这一声后，有几个禁卫军先冲了上来，其他人有往后退的，但大多都紧跟着杀来，不过也有一小部分上前帮陆雪微的。 司靑杀入战局，陆雪微手撒毒粉，先解决了最先冲上来的几个禁卫军。 当下锦绣宫中，一下子陷入了混战。 陆雪微知道，她的援兵很快会到，只要坚持一会儿就行。 然长安侯势要杀她，又有很多禁卫军冲了进来，而且攻势越来越猛。 司靑武功高强，以一敌三也不在话下。而这时，突然有一人杀了进来，与她对打起来。这人穿着宝蓝色锦袍，手中一把长剑，剑法凌厉，招数狠辣，武功极高。 陆雪微一眼认了出来，这人正是元麒。 而站在台阶之上的洛洛也看到了元麒，脑子轰的一下响，无数个疑问布满心头。 他怎么在这里？ 他不是受伤了？ 他到底是谁？ “把她杀了！”长安侯冲洛洛身后的侍卫道。 洛洛一惊，忙闪身躲开，与那护卫打了几个回合。 “他是谁？”她不甘的问。 “他是元麒啊，我大哥！”宋元禾被两个宫女搀扶着走了出来，她看向洛洛，眼里带着阴狠之色：“你竟然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洛洛长大嘴巴，元麒是皇后的哥哥？ “可你明明姓宋？” “我是随母姓！”皇后冷嗤一声，“元麒是我大哥，他是长安侯府的大公子，出身尊贵，岂是你这等卑贱之人可以肖想的！” 洛洛摇头，“他只是一个小侍卫……” “你害死了我腹中的孩子，你可知他是谁的种？” “自然是皇上……” “哈哈，是我大哥的！” 洛洛捂住嘴，眼中满是惊恐，“怎么可能，你们不是兄妹？” “我是父亲的继女。” “可他……”洛洛看向元麒，他说只爱她一个，也只有她一个啊！ 可看着毫发无伤的元麒，在暗室的时候，他分明骗了她。 这是一个陷阱，他利用了她对他的爱，逼她说出那些诬陷长公主的话。 “大哥爱的是我！”宋元禾脸上露出疯狂之色，“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勾、引他！” “我没有……”洛洛摇头，是元麒先招惹她的啊！ 可这一切都是假的，她错了！大错特错！ 宋元禾看到洛洛心痛至死的样子，心里十分快意，大哥是她一个人的，也只爱她一个！ “元禾，爹给你一个机会，杀了她。”长安侯道。 宋元禾接住长安侯递来的刀，眼中发亮，朝着洛洛走去。 洛洛整个人陷入了迷茫中，直到一刀刺入胸口，她才猛地回过神儿来。看着面目狰狞的宋元禾，再看看胸口喷涌而出的血，她癫狂了一般，冲下面大喊一声：“元麒，你负我！便是做了鬼，我也不会饶你！” 元麒一脚踢开司靑，抬头看过去，见洛洛站在那儿，犹如泥娃娃一般，一点点破碎了。 然，他只看了一眼，继续与司靑对打起来。 陆雪微手中的毒粉已经用完了，而身边保护她的禁卫军也差不多都死了。陆雪微握紧拳头，只能尽量闪躲拖延时间，可这么多人围攻她，很快身上就受了伤。 “住手！不然我杀了他！” 这一声，下面的人齐齐朝上面看过去。 洛洛拿刀抵着长安侯的脖子，这一刻，她定定的站在那儿，拼着最后一口气，在挽救自己的错误。 元麒见此，眸中闪过冷寒，他上前道：“洛洛，别这样，他是我爹。只要我们杀了长公主，我就能娶你了，你不想嫁给我？” 洛洛笑了一声，“想啊！” 元麒看到洛洛的笑，像是嘲笑一般，让人很不舒服，于是他声音冷了下来：“那你还不放了我爹！” “可以，只要你杀了自己。”洛洛笑道。 元麒眼睛一眯，“洛洛，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反正活不成了，你不是很爱我么，那就随我一起死啊！” “洛洛，我会救你的！” “不，我比较喜欢我们两个一起死。” 元麒握紧拳头，“你他妈别不识好歹！” “元麒，我爱你，只爱你一个，但我错了。”洛洛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释然，随即她冲下面喊道：“长公主没有指使我谋害皇后，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我是被长安侯父子给骗了。还有刚才皇后亲口跟我说，她腹中的胎儿不是皇上而是元麒的，他们兄妹不伦，你们……” 声音戛然而止，洛洛低头，见一把剑再次刺穿了她的身体。 宋元禾咬牙道：“我杀死你！你这个贱人！” 洛洛笑了一声，最后看了元麒一眼，然后倒在了地上。 元麒握紧拳头，他知道他已经不能回头，于是下一刻举剑朝陆雪微杀了过去。 第616章 奇怪的命案 正在这当下，上官厉带着京郊大营的兵赶了过来。他一刀击退元麒，同时他带的人也将院子的人团团围住了。 元麒踉跄后退了两步，再看眼下的局势，脸上不由露出绝望。 拼死一搏的机会，他抓住了，但没有成功。 那长安侯忙冲上前，道：“上官将军，长公主谋害皇嗣，你可要明白是非，不可包藏私心啊！” 上官厉眸光一冷，剑尖直指那长安侯。 长安侯吓得忙退后两步，勉强稳住身子，干巴巴道：“上官将军……虽你和长公主……私交甚好……但但……” 陆雪微缓了一口气，冲上官厉点了点头，而后忙跑到洛洛身前。她身上有两处伤，几乎都是致命的，而且又过了这么久。她本来已经不抱希望了，可手放到洛洛颈动脉处，进还有隐约的起伏。 当下，她忙往洛洛嘴里压了一颗人参丸。 而后叫来司靑，将人带到内殿。 元麒看着洛洛被长公主的人带进去了，眸光微微一颤，她还活着吗？ 上官厉用剑刃敲了敲长安侯的肩膀，笑盈盈的问：“长安侯，麻烦你再把刚才的话说一遍，本将军可能没听清。” 长安侯心思一转，知眼下脱罪要紧，于是便道：“乃是皇后与我们说的，说这丽妃是长公主的人，这其中大概有误会……对对，一定是我们误会了。” 那宋元禾见长安侯把罪责一下都推给了她，身子不由晃了晃，正要开口，却见元麒冲她微微点了点头。 他要她抗下！ 宋元禾咬了咬下唇，对上官厉道：“的确是本宫让父亲入宫擒拿长公主的，这丽妃与长公主亲厚，她害死了本宫腹中的皇嗣，本宫有这样的怀疑，也是合情合理吧？长公主大可不必动手的，只要把事情说清楚，误会也就解开了，不至于闹成这样。” 上官厉嗤笑，这一家人脸皮可真够厚的。 不过这么多大臣看着，他也不可能直接把人杀了。毕竟拔出萝卜带出泥的，这事牵扯大着呢，于是他先进屋请示过长公主后，将他们先削职查办，在侯府关押。 元麒被带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内殿，继而自嘲般笑了笑。 他将她都舍弃了，竟也没成功。 洛洛是在第二天傍晚的时候醒的，看着那床顶，呆了好一会儿。她竟然没有死，她竟然还活着，可转念一想，她还有什么脸活着呢！ 尤其见到陆雪微进来，洛洛都不敢看她。 “你伤得很重，不过好在挺了过来，仔细调养一段时间，身体就能恢复了。”陆雪微道。 “您不该救我的……” “为何？” “我对不住您……我……我没脸活着……” 陆雪微叹了口气，“你啊，性子太单纯了，又遇人不淑。那元麒如今被困在侯府，他以前做的那些事，正在一件一件往外翻，死罪肯定是逃不过了。本宫与你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只想告诉你，他元麒不配得到你的爱。为了这么一个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人，你真的要放弃自己吗？” 洛洛红了眼，泪水从眼角落下。 “你不过是跌倒了一次，还能爬起来。” 陆雪微让宋玺带头彻查刑部，首先翻出来的就是张远安的案子。 那诬陷张远安的是元家的旁支亲戚，其实已经隔了很远，可他们仗着这点关系，硬是将张家害得家破人亡。 而再往下面查，更多触目惊心的案子一一都翻了出来。 这日，临近中午的时候，宋玺过来了。 陆雪微和魏振恭刚要用午饭，他也不客气，坐下就吃。吃的时候谈起了昨夜发生了命案，说的他自己脊背发寒。 “这死的是户部侍郎家的二公子，你们猜他是怎么死的？” “烧死的，还是自己放火把自己给烧死了。”上官厉从外面进来道。 宋玺翻了个白眼，“谁让你猜的。” 上官厉在陆雪微身边的位子坐下，让身后伺候的丫鬟给他拿碗筷，而后才道：“这事也不用猜，满胜都都知道了。” 宋玺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来做什么？” “反正不是找你。” “我怎么到哪儿都能看到你。” “这话应该我来说。” 二人怼了几句，也算打过招呼了。 陆雪微笑道：“你们回头再吵，宋玺你接着说。” “嗯，你接着说，我也不知道。”魏振恭道。 宋玺见二人不知道，这下又来了兴致，只是刚要开口，上官厉抢了先：“要说这案子也确实够诡异的，那位二公子竟然怀孕了，死的时候，那肚子隆起老高了，跟妇人快要临盆似的。” 宋玺瞪了上官厉一眼，“什么怀孕，他一个男人怎么能怀孕，定是有什么病。” 上官厉凑上前，小声道：“有人听侍郎府的下人说，那二公子肚子里像是真揣着什么，还会动呢！而且他还害喜，还腰酸背痛，症状跟怀孕的妇人一样。” 宋玺确实也听到了这样的传言，但男人怎么可能怀孕，他比上官厉有脑子，所以归咎于生病了。 陆雪微听得啧啧称奇，竟还有这样的事。 “昨晚上，那二公子一直嚷着肚子疼，竟像是要临盆了。侍郎府顾惜面子，竟没有给这二公子找大夫或产婆，听闻那惨叫声持续了大半夜。之后有丫鬟在外面看到，那二公子跟见鬼了似的，在屋里大喊大叫的，接着拿起蜡烛，竟把他这屋给点着了。” “没人救火？”魏振恭问。 既然有人看到点火了，只要扑救及时，应该不会造成伤亡。 “那二公子坐在床上，把帷帐给点了。那火烧起来，先把床给点着，自然也就连带着把这位二公子给烧着了。侍郎府的人虽然及时救火，火虽然没有烧起来，但这二公子还是烧死了。”宋玺道。 “那侍郎府可报案了？”魏振恭问。 宋玺摇头，“这二公子算是自杀，侍郎府也为了顾及面子，所以没有报案。” 民不报官不究，而且确实是自杀的话，也没什么好查的。 这事也就听起来惊奇，但听听也就算了，陆雪微他们也没当回事。 哪知到第二天，又有一人死了，死法跟那侍郎府的二公子一样。 第617章 苏星辰来了 “这位是李将军府的大公子，带兵上过战场，还立下过军功，封骠骑将军，人称李小将军。啧啧，他也怀孕了，而且在即将临盆的时候，自己把自己烧死了。”上官厉说着身子都抖了一下，“最重要的是，这李小将军一个铁血的汉子，临死前两个月，一直嚷着自己见到鬼了，为此还请了道士做法。而且昨晚上，将军府的下人也看到了鬼影。” 陆雪微听到了这里，不由皱起眉头，“只怕是有人装神弄鬼。” “两天两条人命，而且两个人都死的这般诡异，一定是有人在作案。”魏振恭道。 上官厉点头，“如今刑部没有管事的，宋玺代理刑部，已经在查这个案子了。” 毕竟死的两位身份特殊，若真是有人作案的话，朝廷必须重视起来。 三人正说着话，赫赫跑了进来。小家伙迈着小短腿，翻过门栏，进了厅堂，然后跑到陆雪微身边，伸手要她抱。 陆雪微笑着把小家伙抱起来，她白日很忙，但晚上会哄着小家伙睡觉，不过短短几日，小家伙已经跟她很亲了。 “姐姐，赫赫想你了。”小家伙趴在她怀里软软道。 张赫还小，突然离开了娘亲，便把感情寄托到了陆雪微身上。 “赫赫乖，吃不吃点心？”陆雪微拿了一块桂花酥给他。 小家伙抱着桂花酥，赖在陆雪微怀里，认真的吃了起来。 “长公主，您总不能一直带着他吧？”上官厉问道。 一来陆雪微很忙，二来陆雪微还要回南晋，除非她打算领养着孩子，以后要带回去。 陆雪微叹了口气，她是可怜赫赫，但确实没有想好要不要一直养着他。 陆雪微抬头，看看上官厉，又看看魏振恭，对二人道：“你们两个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谁都没有娶媳妇？” 上官厉撇嘴，“娶媳妇多麻烦，管东管西的，还是一个人自在。” 魏振恭耸肩：“缘分未到。” 陆雪微心思一转，道：“你们还有宋玺，三个大男人商量一下，谁觉得自己这辈子娶不上媳妇了，可以领养赫赫啊，老了身边还能有人。” 上官厉忙摆手：“虽然我嫌女人麻烦，可没打算一辈子不娶。” 魏振恭也道：“养孩子就算了，我们连自己都养得乱七八糟。” “对对对。” 陆雪微看着怀里的赫赫，怜爱的亲了亲，“你们不养那就我养吧，我们赫赫多可爱。” 三人在厅堂吃茶，有一句没一句闲聊着。这时门房进来，说外面有人想见长公主。 “来人说是张家娘子的弟弟。” 陆雪微稍微想了一下，才想起这人是谁来。 “赫赫，好像是你舅舅哦。” 很快门房引着一个高壮的男人进来了，他穿着粗布短打，肤色黝黑，应该是干体力活儿的，看上去很强壮的样子。 男子长得周正，虎目灼灼，给人一种凶猛的感觉。 男人进来，冲陆雪微行了个礼，“小的周子扬，乃是张家媳妇周紫嫣的弟弟，刚从外地回来，得知姐姐一家出事，侄儿被长公主带回府，小的特来接小外甥回家，这些日子劳烦长公主照顾了。” 这男人长得粗放，不过言行举止有礼有节，不卑不亢的。 陆雪微点头，“张家的案子，刑部已经重新调查了，你姐夫是被冤枉的。” 周子扬默了一下，道：“人都死了。” 言外之意，人都死了，一切也晚了。 陆雪微只得道：“你也请节哀顺变吧，刑部会给张家一笔赔偿，你们拿去好好抚育赫赫吧。” “谢长公主。”周子扬道。 陆雪微察觉到了，这周子扬态度有些冷硬，似乎对她有不满。不过想想也能理解，毕竟她代表官府代表朝廷，周子扬将姐姐的死归咎于朝廷的不作为，自然也有些怨她。 赫赫在她怀里吃点心，对周子扬的到来，竟一点反应都没有。 “赫赫，你舅舅来接你喽。”陆雪微给赫赫指了指周子扬。 赫赫抬头看过去，看着周子扬，脸上只有陌生。 “你跟舅舅去外祖母家可好？” 赫赫听了这话，忙转身抱住陆雪微，“赫赫要姐姐，不要舅舅，不要外祖母！” 陆雪微愣了愣，不由抬头看向周子扬。 周子扬面上些有尴尬，“小的常年在外，没怎么和外甥相处过。” 陆雪微哄了赫赫好一会儿，他才答应去看看外祖母。孩子还小，到一个地方，肯定要适应几日。陆雪微虽然怜惜孩子，可也知道应该把他交给他的亲人养才好。 将赫赫交给周子扬的时候，小家伙委屈的都哭了。 陆雪微到底不放心，还是让门房跟着去了。言说是将赫赫在公主府的东西送过去，其实是有些不放心。 “公主害怕这舅舅是假的？”上官厉笑。 陆雪微摇头，应该没人敢在公主府行骗，只是这周子扬人如何，会不会对赫赫好，她比较担心这些。 后来门房回来，说赫赫跟外祖母还是比较亲的，暂时没有哭闹。 第二日上朝，户部侍郎和李将军一起请奏，希望长公主重视两家的案子，督促刑部破案。 这两人虽然爱惜面子，可死的到底是亲儿子，如今回过神儿来，知道儿子的死有蹊跷，因此两人都坐不住了。 下朝后，陆雪微在内阁处理了很多事，如今冷颜不在，宋玺又忙着彻查刑部以及最近的命案，无法帮她分担，她需得事事亲力亲为。 长安侯府一案，牵扯到几乎一半的朝臣，所以如今朝廷正是用人的时候。 “开春的春闱，这次要多选拔一些人才，尽快补齐三省六部的空缺。”陆雪微跟主持这次春闱的官员说道。 “国子监今年收了二百多位学子，其中不乏文才不错的，定能选出贤良之才。” 提到国子监，陆雪微想起了陈堂，也不知那厮怎么样了。 从内阁出来，陆雪微回到公主府，门房说有人在府上等着她。 “一对母女，魏将军让她们在后院等您。” 母女？ 陆雪微一时想不起是谁来，等走到后院，看到来人，不由吃了一惊。 苏星辰母女！ “长公主。”苏星辰带着女儿媛媛迎上来行礼。 陆雪微面带喜色，“你们怎么来了？” 苏星辰脸上微微有些不自然，默了一下才道：“听闻冷颜犯了命案，即将要行刑了？” 陆雪微了然，原是为了冷颜。 “他是媛媛的父亲，我应该带孩子来一趟，哪怕是给他送行。”苏星辰道。 陆雪微看向媛媛，孩子四岁了，对于娘亲的话似懂非懂，正仰着头用一双澄净的大眼睛看着她。 “刑部在查以前的旧案，冷颜的案子也要重新调查，只是……” “只是什么？” “他对杀人一事供认不讳，所以翻案的可能性不大。”陆雪微道。 “我们能去看看他吗？” “当然可以。” 第618章 冷颜和苏星辰 陆雪微想让苏星辰母女先休息，等明日再去大牢见冷颜。 “长公主，我想带着媛媛早点见他一面，然后我们就回山海宫。”苏星辰道。 陆雪微微微蹙眉，千里迢迢而来，不能只为见一面吧？ “你们可以在胜都多留一些日子或等他的案子重启判罪以后，这样离开的时候也安心。” 苏星辰摇了摇头，“不了，对于我们见一面见十面是一样的，活着死了其实也并没有不同。” 这话极为冷漠，可苏星辰和冷颜就是这样，错误的开始，互相利用过，因为有一个女儿，所以这些年才有扯不断的联系。 感情之于他们，或许淡了，或许不会再提起。 陆雪微弯下腰，拍了拍媛媛的头，“媛媛，还记得你爹爹吗？” 媛媛点头又摇头，嘟着小嘴，苦恼的说道：“记得，但媛媛想给爹画画像，却怎么都画不好。” “那姨母带你去见你爹，好不好？” “嗯，谢谢姨母！” 在去刑部大牢的路上，陆雪微问了星儿他们在山海宫的情况。 “太子活泼开朗，与宫里的弟子们相处都很好。我让宫里几位老人教他们，太子是学的最快最好的，不过……” “他是不是又淘气了？”陆雪微忙问。 苏星辰笑笑，“有时候确实把师父们气得不轻。” “你且罚他，不必在意他的身份。”陆雪微道。 这小子什么脾性，她是知道的，不太好管教。 “星儿哥哥常带我去后山抓鱼吃。”媛媛说道。 陆雪微笑问：“那你喜欢和星儿哥哥玩吗？” 媛媛点头，“星儿哥哥最好了。” 到了刑部大牢外，陆雪微带着苏星辰母女进去。 这牢里的环境极差，不过她上次来给冷颜换了牢房，还好一些。 冷颜的牢房在最里面，其他都是昏暗的，唯有他那里点着蜡烛，外面还燃着火盆。她们过去的时候，冷颜正在看书，虽穿着囚衣，在这牢房里，他却一副安然自在的样子，好似在窗明几净的书房里。 许是看得太投入了，她们走到牢房门前，他都没有发现。 “爹爹！”媛媛兴冲冲的喊了一声。 冷颜抬头看到她们，面上露出惊喜之色，尤其看到媛媛，当下忙上前。不过他还克制着，先向陆雪微行了个礼，又冲苏星辰点了点头，这才蹲下拉住女儿的手。 “媛媛，你怎么来了？” “我和娘来看爹爹。”媛媛说着，伸出小手抚上爹爹的脸，小嘴撅起来：“爹爹瘦了好多，这里是什么地方，爹爹为何在这里？” 冷颜想抱抱女儿，可隔着栅栏，只能拉拉女儿的手。 陆雪微让狱差打开了牢房门，媛媛跑进去扑到冷颜怀里。 “爹爹，你答应等桂花落的时候就去山海宫看媛媛的，你怎么没有去，你是不是不喜欢媛媛了？”媛媛又气又委屈。 冷颜抱紧女儿，“爹爹错了，不过爹爹最喜欢媛媛了。” “那没关系，媛媛来看你就好了。” 陆雪微站在门外，看着久未见面的父女俩热热乎乎的，她又看向苏星辰，见她面上清冷依旧，仿佛来这一趟，只得只为见冷颜最后一面，全的也不过是他们的父女之情。而她和冷颜，已经没有什么了。 冷颜抱着女儿说了很久，之后才看向苏星辰，道：“我能和你说几句吗？” 苏星辰点头，“好。” 陆雪微带着媛媛先出去了，留苏星辰他们说话。 四下清冷空寂，唯有这一片有烛光。 苏星辰站在牢房外，冷颜站在牢房内，二人谁都没有走近谁一步。 “我死罪难逃了。”冷颜开口道。 苏星辰默了一下，道：“我听长公主说了，你的案子还会重新调查，许有什么转机。” 冷颜苦笑着摇头，“再调查多少次，我杀人都是事实，不会有改变的。” 苏星辰不语，似乎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谢谢你带媛媛来，能让我在临死前见女儿一面。” “嗯。” “以前的事，抱歉。” “我们之间还是不必了。” 冷颜看着苏星辰，心一点点揪紧，又一点点松开，面上为泄露一分多余的情绪，“我没有什么能留给你和媛媛的，首辅府的家产不会被抄，希望你能留下，当做我给女儿留的一份嫁妆。” “好。” “你……保重。” 苏星辰静静的看了冷颜一会儿，而后点了点头，“你也是。” 说完，苏星辰转身朝外面走去。 她和冷颜之间，其实不是无话可说，而是说再多已经没用了。 陆雪微没想到苏星辰这么快就出来了，不过媛媛还嚷着要见爹爹，陆雪微便让狱差领着她去了。 “冷颜的案子……” 陆雪微见苏星辰面上流露出一丝关切来，不由叹了口气：“三个月前，冷颜在酒肆喝酒，当时是喝多了。据酒肆的伙计说，当时有卖唱的小姑娘在酒肆里卖唱，唱完后讨赏钱。到冷颜那一桌的时候，冷颜嫌犯推了那小姑娘一把，结果……结果那小姑娘没站稳往后跌倒，后脑勺碰到了桌角，当场就去了。” 那小姑娘才十二岁，之后她爹娘告上刑部，说刑部若轻判的话就是包庇官员。当时还有很多百姓声援小姑娘的父母，这件事闹得挺大的，影响也极为不好。 刑部没法，只能重判，而冷颜也认罪。 苏星辰听完，怔忪了片刻，“即便是流放也好啊。” “他因醉酒失误杀人，确实可以轻判的，可冷颜却一口咬定，自己当时并没有醉，就是故意推那小姑娘的。” 所以按着律法，杀人偿命，只能判死罪。 苏星辰听了这话，脸上微微带上怒气，想说什么，还是没说出口，之后又恢复了清淡的样子。 “算了，他自己的命。” 等到天黑的时候，媛媛才恋恋不舍的出来了。小姑娘眼睛又红又肿，显然在里面哭过了。 “娘，爹爹让我们回山海宫，他是不是讨厌我们了？”媛媛委屈的问。 苏星辰抱住女儿，哄道：“没有，爹爹还有事忙，我们就不打扰他了。” “爹爹就不能陪媛儿几日吗？” “大概是不能。” 陆雪微想留苏星辰在公主府多住几日，但她第二天就带着女儿离开了。正如她所说，只是想让女儿看冷颜最后一面。 第619章 怀孕的寡妇 今日休沐，送苏星辰母女离开后，陆雪微去了一趟内阁，出来的时候天色还早。 “我们去看看赫赫吧。”陆雪微对司靑道。 “长公主，您是不是想太子和小公主了？”司靑问。 陆雪微点头，还真让司靑说着了，她确实想两个孩子了。儿子还好一些，她最想女儿，女儿还小，估计现在都忘记她了。 尤其再过一两年，但看北魏的情况，也许一两年都回不去。 这样想着，陆雪微心情一下子不好了。 陆雪微坐马车来到周家，刚进门就见赫赫爬到了院中的放桌上，正在上面跳着玩。小孩子哪知道危险，一脚突然踩空，摔到了地上，接着哇哇的大哭起来。 陆雪微正好看到这一幕，忙跑上前将赫赫抱起来，看他有没有受伤。 “赫赫，你怎么了？”周家婆婆拄着拐杖从屋里出来了，她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循声望过来，脸上满是焦急之色。 幸亏下面是泥土地，孩子没有怎么样，只是胳膊有些青。陆雪微抱着哄了一会儿，小家伙才不哭起来，小手圈着她脖子，还有些委屈。 “姐姐不要赫赫了。” 陆雪微心里一酸，“没有，这不姐姐来看你了。” “娘也不要赫赫了。” 陆雪微抚着赫赫的小脸，笑道：“让司靑姐姐带你买糖，好不好？” 赫赫忙点头，喜道：“好！” 陆雪微将赫赫放下，让他去跟司靑讨糖吃了。 司靑带着赫赫出去了，陆雪微上前扶着老人家在院子里坐下，“周子扬呢？” “刚出门了，哎，整日在外面，也不知道瞎忙什么。我一个瞎婆子带着赫赫，实在有些吃力，也不知道他娘什么时候回来。” 张家娘子已经死了，看来周子扬也瞒着老人家。 “瞧我话多了，劳烦姑娘来看赫赫，我给你倒水去。” “不用，您坐着吧。” 这时两个妇人从院门口经过， 一人说道：“哎哟，这叫什么事啊，人都死了，还不让安生，还要挖人家的坟。” “可不是呢，看对方的穿着，应该是有权有势的人，可也不能这么欺负老百姓吧。” “反正咱们这片的男人都去了，咱们也去看看，能帮忙就帮忙。” “那柳氏死得惨，不能让他们再给挖出来了。” 二人说着话就过去了，接着还有人过去，大多都脚下生风很急的样子。 “刚我儿跑得快，估计也是去帮忙了。”周婆婆道。 “这是怎么了？”陆雪微问。 “我们这片有个寡妇柳氏，她丈夫死了好几年，而一年多前，她竟然怀孕了。只是在快临盆的时候，家里着了一把火，等邻居们帮忙灭了火，已是一尸两命。这柳氏长得好，据说是招惹了几位富家公子，这遭此厄运。这都死了一年了，其中一位富家子说这柳氏变成了厉鬼，找来两个道士，要将柳氏从坟里刨出来镇鬼。这不这富家子带着一帮子人一早来挖坟，邻居们实在看不过去，一起过去阻止了。”周婆婆道。 陆雪微皱眉，“那柳氏是被害死的？” “说不准，但那一把火确实可疑。” “怎么可疑？” 周婆婆凑到陆雪微跟前，小声道：“据说邻居们灭火救人的时候，发现那门窗都已经被订死了。” 陆雪微思量了一下，如若是这样，那显然是为人所害。 “婆婆，你先休息，我去看看。”陆雪微说着站起身朝外走去。 她出门的时候，正看到几位妇人急匆匆跑着，她便跟在了她们后面。一直跟到西边的坟山上，她看到有两伙人正在对峙。 她走上前，发现那周子扬拿着锄头在前面，他身后还跟着十几个青壮年，皆拿着锄头铁锹这些，而女人们站在身后。 对面站着一穿青色锦袍的年轻男子，他头戴玉冠，腰缠金带，手上带着玉扳指，一身贵气。他脸上带着阴狠之色，尤其那双眸子幽沉毒辣。 男子身后也有十几个男人，像是家里的护院，一个个身高体壮，手拿长剑，显然是练家子。 “各位乡亲，大家不要误会，我们刨坟不是为了惊扰亡魂，而是为了安抚她，让她放下戾气好转身投胎。” “正是，她腹中有子，小鬼的煞气最重，必须剖出来火葬才行。” 说这话的是两个道士打扮的，站在青袍男子身边。 “放他狗娘的屁，柳氏即便化成鬼，只会找害她的凶手报仇，莫不你们的意思，他就是凶手？”周子扬指向青袍男子。 周子扬这话一出，后面的乡亲们全都附和，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青袍男子脸色一沉，“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往本公子身上泼脏水，你可知本公子是什么人？” 周子扬冷嗤道：“杨昌伯家的公子，世家大族，有权有势，可那又怎样，我们虽是平头老百姓，但你也不要欺人太甚。” 青袍男子正是杨昌伯府的二公子温煦，他脸色青沉，眼中冒出怒火。 “公子，这日上中天，马上就要到一天中阳气最重的时候了，必须赶在这时候将小鬼从母体中剥离，将母子俩曝晒，这样才能奏效。”一位道士说到。 温煦已经没什么耐心了，冲身后的护院们招手，“将这些人都赶走，然后把柳氏刨出来，请两位道长施法。” “不能刨，我们坚决不让！”周子扬大喊。 随后两边的人起了冲突，温煦带来的护院都会功夫，以一敌二三都不成问题，可架不住周子扬这边人多，再加上妇人们。若不想闹出人命，他们也要束手束脚。 周子扬他们反击的厉害，温煦的人边打边退。 “公子，今日还是算了，咱们再想办法。”一道人对温煦道。 这青天白日的，他总不能杀人，而这帮刁民又不怕他，眼下确实没办法做法。 “行了，我们先回去。”温煦一招手，带着他的人先走了。 那温煦的人走了，乡亲们这才各自回家了。 坟冢被挖了几铲子土，周子扬留到最后，正在把土填回去。 “那人跟这位夫人的死有什么关系？”陆雪微上前问。 第620章 元家三父子 周子扬将坟冢恢复原样，而后走到陆雪微身前行个礼，只是她的问题，他没有回答，好似没有听到似的。 但显然他听到了，只是刻意不想回答。 二人回到村里，靠墙两个妇人正在说闲话。 “这柳氏定是被那几个畜生害死的，所以化成厉鬼去找他们报仇了。” “定是这样，柳氏死得惨哦。” 陆雪微听到这话，不由想起最近发生了的两起命案，难道那侍郎家公子和小将军就是害柳氏的人？她看向走在前面的周子扬，他冷着一张脸，显然不会解答她的疑惑。 回到周家，司靑带着赫赫也正好回来了。 赫赫见到她很亲，对周子扬这个舅舅更像陌生人。等陆雪微要离开的时候，赫赫抱着她哭了起来，想跟她一起走。 周家婆婆靠着墙根叹气，直说这几日没有照顾好孩子。 陆雪微看向周子扬，见他有些手足无措。显然不知道怎么哄孩子。 “要不我先带赫赫回公主府吧，等你不忙了，有空可以照顾赫赫了，再去公主府接他？”陆雪微说道。 小家伙抱着她哭得实在可怜，想来这几日受委屈了。 周子扬面上有些尴尬，自己确实没有照顾好外甥，道：“那就劳烦长公主了。” “好，那就让赫赫先跟我们走。” 见陆雪微拉着赫赫往外走，周子扬追到门口，说道：“长公主，我们可能无力照顾赫赫，若有好人家愿意收养他又或者长公主愿意放在公主府给他一口饭吃，赫赫就拜托长公主了。” 陆雪微愣了一下，想说什么，那周子扬已经回去了。 司靑皱眉：“他这是把孩子给咱们了，怎么这般不负责任。” 陆雪微看了看赫赫，小家伙还在吃桂花糖，对自己的处境一无所知。她不由叹了口气，罢了，遇上这孩子也是缘分。 回到公主府，她让司靑去唤宋玺和上官厉来府上。 等到天快黑的时候，二人才来。 “刑部翻出了很多冤家错案，所有刑部官员都忙得脚不着地。”宋玺进来说道。 “西境胡人蠢蠢欲动，我在兵部也脱不开身了。”上官厉道。 胡人的事，前天上朝的时候，已经有人禀报过了。陆雪微让兵部商量对策，明日早朝的时候再讨论。仗是不能轻易打的，但对方若敢进犯，他们必须立即还击。 陆雪微让二人坐下，问侍郎公子和小将军的命案可有什么进展。 “我让京兆府先查，应该还没什么消息，他们还未向我禀报。”宋玺道。 陆雪微把今日的事与他们说了，“我怀疑柳氏的死跟这件案子有关系，你让下面的人好好查查，兴许就有线索了。” 宋玺沉思了片刻，道：“这两个人的死法跟柳氏还真挺像的，若真是一起复仇的案子，那参与的几个人，除了两个已经被害的，其他人怕是有危险了。” 陆雪微点头，“那温煦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所以才带道士去剖尸。” 宋玺站起身，道：“我这就去京兆府一趟。” 宋玺离开后，陆雪微问起胡人突然骚扰他们边疆的事。北魏兵强马壮，这胡人前些年被敲打了几回，已经不敢惹他们了，这次总觉得有些蹊跷。 “当初皇上执意去乌月公主，北魏和乌月和亲，而中间夹着一个西越，也就是胡人所建的国家。他们大概是以为北魏想和乌月联手，一起铲除胡人。而即便北魏没有这个想法，胡人也觉得自己腹背受敌，所以才给咱们找麻烦吧。”上官厉道，这是今日他们在兵部猜测的缘由。 陆雪微叹了口气，让皇上娶乌月公主，这事定是法无的主意。他想毁了北魏，所以借此事挑起北魏和西越胡人的矛盾。 若按着他的想法，北魏进犯南晋，南晋起兵反抗，而西越趁乱闹事，北魏内政不稳，再加上两处外患，极有可能就此灭国。 这是法无的毒计，可惜没有实现。 “我们不能一味忍让，也该给西越一个教训，但让它吃点苦头就好，不能给与太大的打击。西越是北魏以西的门户，若它衰弱甚至灭国，那我们将直接面对西域其他国家，到时麻烦会更多。” “正是。” “那我们明日朝堂再议。” 三日后，陆雪微在朝堂上宣读了长安侯府的罪行，同时将长安侯府父子三人押入大牢，等待后续调查，但先前翻出的这些案子，已经足以定他们死罪了。 刑部大牢中，元策被两个狱差提了回来，他刚被审讯了一番。所谓审讯是与用刑一块的，之前他所涉及的刑具，如今在他身上走了一遍。 提回来时，已满身是血，往地上一扔，像是一块肉泥。他趴在地上，动也动不了，只能发出一点点嘤嘤声。 父子三人在三间牢房，那长安侯见此，吓得浑身颤抖。审讯了元策，接下来就该他和元麒了，他这把老骨头进去，还能活着出来？ 活着出来又有什么用，总之要死的。 “不行，我得在他们提审之前先了结自己。”长安侯站起身，试着往墙上撞了一下，没舍得用力，只把额头装出了一个青包。 他有接下腰带，想勒死自己，可腰带太短，也没有挂起来的地方。 “元麒，你快给爹想个办法，爹怕啊！”长安侯急得在大牢里转圈。 元麒靠着牢房，嘴角扯了一下，轻轻哼了哼。他都想问父亲一句了，既然这么怕，为何还做那么多蠢事。 当然他也蠢，所以才落得这步田地。 这时狱差来了，因这牢房昏暗，所以手上还拿着火把。 应该是来提审的，长安侯吓得忙往墙上撞，一下不成就两下，哐哐了好几下，终于把自己给撞晕了过去。 元麒闭上眼睛，已经做好了准备。 他做过的孽，终究是要还的。 “元麒。” 元麒猛地睁开眼，见洛洛站在大牢外，正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丽妃娘娘，有什么事，您唤奴才就是，我在那边等着。” “谢谢。”洛洛冲狱差点了点头。 那狱差走后，洛洛将手中的食盒放下，打开盖子，将饭菜一盘一盘送了进去，“这几样菜都是你爱吃的，我让御膳房做的。” 第621章 让他死个痛快 元麒面上已恢复沉冷，他轻嗤一声：“你果然很贱，难道不恨我？” 洛洛拿筷子的手顿了一下，淡淡道：“恨，但当年你救过我一命，所以我就不恨了。” “呵，你倒是很大度。” “非是对人大度，而是对自己，不恨自然也就不痛，能吃好饭能睡好觉，觉得人生还很有希望，看得到脚下的路，觉得这一生还很长远。恨一个人，尤其是你，不值当的。”洛洛道。 刚醒来时，她确实恨，恨得撕心裂肺，后来长公主与她说了一句话，说元麒会死，罪有应得，但你没有错，不该用恨来伤害自己。 她想不通也放不下，在床上躺了半个月，听到元麒入了大牢，即将判死罪，她一下子就想通了，不恨了。 元麒笑了笑，“的确，为我不值当。”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利用我的？”洛洛平静的问。 她不恨了，只是有些事还想不通。 元麒歪头看向洛洛，哂笑道：“你说我救你一命？” “是。” “那就从救了你那一刻开始吧。” 洛洛点头，“那是挺早了，我还没爱上你呢。” “嗯，所以我让你爱上我，然后利用你的爱去诬陷长公主。” 洛洛皱眉，“可我怎么觉得诬陷长公主更像是临时起意，你们准备的很不充足，几乎是慌手慌脚下没有把握的时候做的这事。” 元麒沉了口气，确实准备不足，元策坏事，他父亲坏事，而他想要大权却又不像背上乱臣贼子之名，所以没有及时铲除皇上。如此种种，造成了他们今日的失败。 而终其原因，不过是他们权欲熏心。 “长安侯府没落，当年我中了状元，初入仕途，本想凭自己本事往上爬。那时法无老和尚却给我父亲画了一张大饼，说只要将女儿嫁给皇上做皇后，我们元家就成皇亲国戚了，一下就能崛起。我本不同意，但父亲执意为之，后元策闯祸杀人，父亲用手中的权利给他脱罪。元家已深入泥潭，我又如何能独善其身，只能跳进这淤泥中。” 于是一错再错，终成今日这局面。 洛洛摇头，“莲生淤泥，高洁不染。” 元麒笑了一声，“你说得对，我是自己心志不坚，怪不得别人。” “过些日子，我要回乌月了。” 元麒脸上的笑僵了一下，“那我们下辈子……大概是永生永世都不会再见了。” “你说在救我那一刻开始才想利用我，那便是救我之前出自真心。”洛洛道。 元麒微微怔了怔，“我没有真心。” “我也不需要你纠正。” 元麒叹了口气，“往后好好活着，忘记我吧。” “我会的。” “挺好。” 洛洛将一碗乳酪推了过去，“这是我亲自做的。” 元麒看向那乳酪，“做的不错。” “你可以不吃。” 元麒抬头看向洛洛，神色中带着几分不解。 洛洛看向旁边的牢房，那元策因为失血过多，一下一下抽搐着。他可能会死也可能熬过去，但熬过去了，还得受刑。 “若你想死的话，那就吃了这碗乳酪。”洛洛看向元麒道。 元麒蹙眉，眼中露出复杂之色，“你对我最后的仁慈？” “我还是相信，你对我并不全是虚情假意。”洛洛道。 元麒笑了一声，“我这样的人应该受尽酷刑。” “那便当做我为了自己吧，想你早点死，然后无所牵挂的离开。” 说完这句，洛洛站起身来，最后看了元麒一眼，然后转身朝外面走去。 看着洛洛的身影消失在尽头，元麒慢慢端起了那碗乳酪。 “元麒，这丽妃娘娘和长公主交好，看这样子，她对你应该还有情，你让她帮咱们跟长公主求求情。让我们流放也行，可千万别杀了我们。”长安侯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趴在牢门上冲元麒喊道。 元麒看着这乳酪，脸上露出温柔之色，低头轻抿了一口，味道确实不错。 “元麒，你听到没有，爹跟你说话呢！”长安侯急得大喊。 “爹，你可曾自省过？”元麒问。 “什么？” “没有吧。” 元麒扯了扯嘴角，而后一口一口将乳酪全都吃了。待到吃完，他还有些吃不够，只能闭着眼慢慢回味。 回想这一辈子，回想与洛洛相处的日子。 “这样吧，你和元策把罪名都背下来，让她跟长公主求求情，说爹是被你们蒙骗的，而且年纪大了，只要活命就行，其他爹也不求了……” 长安侯说着，突然戛然而止，他看到对面元麒靠墙闭着眼，嘴角溢出血来。 洛洛回到宫里，见长公主匆匆来了。 “宋元禾自杀了。” 洛洛愣了一下，“自杀？” 陆雪微带着洛洛往锦绣宫走去，“她被囚锦绣宫，想死却不能，身边有没有剧毒，于是偷偷吃了法无炼制的长生丹，那长生丹有毒，但毒性不大，她一脸吃了上百颗。” 这法无为了控制皇上，炼制了很多长生丹，宋元禾能得到一些并不奇怪。 来到锦绣宫，那宋元禾还有一口气。 她看到洛洛，竟带着胜利者的微笑：“我能陪他……去死……你能吗？” 他是指元麒。 宋元禾爱元麒，而且执迷不悟。 洛洛摇了摇头，“不能。” “我赢了……哈哈……” “你赢了。” 宋元禾大笑两声，接着吐了一口血，然后没有了生息。 出了锦绣宫，又有人来报，说元麒在狱中中毒身亡了。 陆雪微停下步子，看了身后的洛洛一眼，“你心太软了。” 洛洛抬头，面上露出苦涩：“是我毒死了他。” “他死了，你有什么打算？” “我想回乌月。” “好。”陆雪微回身拍了拍洛洛的肩膀，“你是属于那片沙漠的。” 陆雪微出了宫，打算回府的时候，被宋玺给截住了。 “长公主，杨昌伯府二公子温煦突然腹大如鼓，应该是与那两起命案有关。杨昌伯害怕儿子遇害，主动报了官府。京兆府报到我这里，我想请长公主去一趟杨昌伯府，看看这温煦肚子为何突然变大。”宋玺道。 陆雪微医毒无双，其他大夫都没有瞧出个缘由，他只能请陆雪微了。 “本宫也挺好奇的，我们去看看吧。”陆雪微道。 之前那两起命案被传的挺邪乎，还说侍郎公子和小将军是揣了鬼胎，小鬼来索命的。 在路上的时候，宋玺跟她说，京兆府先前问过温煦，他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至于为何去刨柳氏的坟，他只说是道士算出来的，反正把自己推脱的干净。 第622章 恶鬼杀人 来到杨昌伯府，有管家等在府门口，见到他们自马车上下来，忙上前行礼。 “我们公子偏说府上有女鬼，发狂了一般拿着刀乱砍，将一婢女砍伤了，直到见到血，这才收回神儿来。”那管家吓得不轻，说这话时，声音都在发抖。 陆雪微蹙了一下眉，“那婢女伤势如何？” “而我们公子……啊……哦，那婢女啊，伤在胳膊，已经请大夫了。”管家咽了一口口水道。 那管家引着他们去了后院，刚进去院子就听到一阵哭声，哭得撕心裂肺的，让人听之悲切。 “我的儿啊，你这是怎么了，你要急死娘啊！” “你快开门好不好，千万不要做傻事。” “让娘陪着你，即便有鬼，让他们先杀了娘。好孩子，你若有个不好，娘就活不成了。” 陆雪微进了院门，见一穿淡绿锦缎长袖褙子的妇人在正房门口，哭得嗓子都哑了，大概身子撑不住，扒着门朝里面喊着。 这女子应该就是杨昌伯夫人了。 这温煦是杨昌伯夫妇俩老来得子，上面有三个姐姐一个哥哥，因为是最小的，得全家人宠爱。在路上的时候，宋玺跟她说了，说温煦与一群官家子弟整日胡作非为，之前死的那两个也是他们这一群人中的。 “别哭了，让他闹，我只当没有这个儿子！” 一胖乎乎的男人站在院子当间，穿着青石色的长袍，头发花白，应该就是杨昌伯了。 “你怎么能这么狠！”杨昌伯夫人指责杨昌伯，“还不是你常年在外面，自小到大不曾管教他，他才会变成这样子。” “这不有你！” “那你是怨我了？” 杨昌伯夫人说完，用拳头锤自己的胸口，大哭道：“好啊，你们都怨我，我没有教好儿子。我是你们温家的罪人啊，我们母子让你杨昌伯丢人了！”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杨昌伯无奈道。 管家忙上前，跟杨昌伯禀报了一声。 那杨昌伯忙擦拭了一下眼角，然后转身来到陆雪微跟前，向她行礼。 “长公主，劳烦您走这一趟了，实在是……” “令公子如何了？”陆雪微问。 杨昌伯叹了口气，“他把自己关屋里了，言说任何人不能进去。他娘怕他做傻事，可只要把门打开，他就拿着刀乱砍。” 他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所以刚才才说那气话。 “你别过来！别杀我！有鬼啊！有鬼！”这时屋里传来温煦的惨叫声。 陆雪微和宋玺忙上前，那杨昌伯夫人扒着门口，哭得更急了，也不给他们让路。陆雪微看了杨昌伯一眼，那杨昌伯才反应过来，忙上前去拉自己的夫人。 “夫人，长公主来了，她会医术，肯定能救煦儿。” 那杨昌伯夫人忙转身过去，噗通一下跪到了陆雪微面前，“长公主，求您救救我儿啊，他还小，不过是淘气了一些，做不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的。” 陆雪微想起那柳氏，淡淡道：“本宫是来给温公子看病的，至于他做了什么，那得由三法司来审理。” 杨昌伯忙将夫人拉到一边，“你先别捣乱，给儿子治病要紧。” 杨昌伯夫人忙点头，“是是，煦儿这肚子，一日比一日大，他说肚子里好像揣了一个小鬼，每日每夜的拉扯他的五脏六腑，疼得他满床打滚。” 陆雪微推了一下门，门自里面锁住了。 那温煦还嚷着：“有鬼！爹娘救我！她要杀了我！” 陆雪微退后一步，冲司靑点了一下头。 司靑让旁边的人退开一些，然后飞起一脚，直接将门给踢开了。 门开了，里面却没了动静。 司靑在前，陆雪微跟在她后面，其余人跟在陆雪微后面，他们忙跑进了屋里。正见那温煦衣服解开了，敞着大肚子，手拿尖刀颤颤巍巍的举着。 他想杀死肚子里的东西！ “温煦！放手！”陆雪微大喊一声。 那温煦跟听不到似的，眼睛直直的看着自己的肚子。他很害怕，全身都在发抖，可握着刀的手却很紧，一点一点的在往自己肚子上靠近。 “司靑。”陆雪微唤了一声。 司靑得令，一下冲上前去，不想那温煦挣扎，二人在夺刀时，不小心划伤了温煦的胳膊，不过是很浅的一下。 “煦儿！”杨昌伯夫人吓得忙跑上前，见儿子胳膊流血了，她气得推了司靑一把，“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伤我儿！” 司靑不理她，将刀子扔到了一旁的桌子上，冷着脸回到陆雪微身后。 陆雪微沉了口气，道：“杨昌伯夫人若觉得自己有本事救令公子，那本宫就先告辞了。” 杨昌伯忙道：“不不，长公主，我夫人是太心急了，绝无冒犯之意。” 那杨昌伯夫人也忙赔罪道：“长公主息怒，千万不要跟我计较，求您救救我儿。” 这杨昌伯夫人说着又哭了，哭得凄凄切切的。 陆雪微叹了口气，她确实嚣张了一些，但爱子心切，她也不好跟她多计较。 让杨昌伯把他夫人带到一旁，陆雪微走到床前。 那温煦有些脱力，躺在床上大口喘着气，而眼神空洞，正看着床板，嘴里小声念叨着：“别杀我……别杀我……” 陆雪微俯身给温煦诊脉，脉象很乱，像是中毒了。因温煦前面敞开了，她看到他的肚子，确实很大，像是临盆的妇人一般。 不过他这肚子乌青，上面有很多青黑的线，像是一条条毒蛇一般，布满整个肚子，看着十分瘆人。而在她观察的时候，肚子突然动了一下，好像里面真有什么。 刚才司靑在和温煦夺刀的时候，那刀伤了他的胳膊，此刻再看流出的血，是黑红的，而且有一股腥臭味儿。 这时候，温煦突然全身抽搐起来，他想蜷缩身子，可肚子太大了，他坐不住，甚至动都不好动，嘴里发出痛苦的叫声。 “煦儿！”杨昌伯夫人扑上来抱住儿子，“你这是怎么了，我的儿啊，到底谁要害你！” “娘，是她……”温煦突然指了一个方向。 众人看过去，那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她过来了！她要杀我！”温煦吓得将头埋进杨昌伯夫人怀里，“她是鬼！她是鬼！” 陆雪微问道：“你说的可是柳氏？” 第623章 柳氏的遭遇 那温煦身子僵了一下，抬头看向陆雪微，那眼里稍稍有些清明了，“一个女鬼……不知……” “她告诉本宫，她姓柳，乃是被你们几个活活烧死的。”陆雪微沉声道。 “不不，不是我的主意！”温煦抱着头惨叫，“是他们的主意，我只是……我只是没有阻止！” 陆雪微冷哼一声，“可柳氏说你没有说实话。” 温煦瞪大眼睛，看着那虚空的地方，脸上露出困惑，继而忙抱住头，道：“我说的是实话，我与她无冤无仇，为何要害她。” 陆雪微暗下思量，这温煦此刻脑子可能是清亮的，知道她在诱导他说出案情。 “长公主，我儿到底是怎么了？”杨昌伯上前问。 “是啊，长公主，我儿子虽然淘气，可他性子很好，不会害人的。您别把他当犯人审问，还是先给他治病吧。”杨昌伯夫人道。 这夫妻俩对于她刚才问温煦的话，显然不大高兴。 陆雪微道：“他是中毒了，而且这种毒，本宫都没有见过。本宫问他，只是想了解当时发生了什么，看看能不能找到给他下毒的人。” “中毒？”杨昌伯夫人瞪大眼睛，“谁敢害我儿！” 陆雪微冷嗤，便是杨昌伯夫人这种目中无人的样子才教养出温煦这样的人，他们自始至终都没有对受残害的柳氏表达过一丝歉意。 “莫不是那柳氏的家人？”杨昌伯道。 宋玺摇头，“柳氏是个寡妇，娘家和婆家都没有亲人了。” “那……那是不是和柳氏没有关系？” “先前受害那两位的死法和柳氏是一样的，而且他们都参与了杀害柳氏的过程，因此可以判定，这两个案子是有联系的。” “宋大人，你说话可要谨慎，什么参与了杀害柳氏，我不管别人，但我儿定没有参与。他学识好，性子温和，还有好的前途，不会犯这种错误的。” 宋玺只笑了笑，并未说什么，在父母眼里，自己的儿女自然哪哪都好。 陆雪微给温煦吃了一颗解毒丸，这解毒丸只能暂时压制毒性，不能解毒的。陆雪微让他先休息，然后好好想想，最好能交代案情，只要案子铺展开，才有可能抓到给他们下毒的人。 见儿子暂时没事了，杨昌伯夫妇松了一口气。 杨昌伯送陆雪微和宋玺往府门外走，走到前门的时候，见一个穿素袍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走了来。这年轻人长得姿容俊美，衣着朴素更透着斯文儒雅。 看到他们，这年轻人上前行礼。 “温伯伯。”年轻人跟杨昌伯行了礼，虽不知陆雪微他们的身份，也同样恭敬的行了礼，而后站直身子，不卑不亢的样子。 “子渊来了，快去后院看看煦儿吧。” “是。” 那年轻人辞礼，然后才往后面走。 “这年轻人是？”宋玺问。 “哦，我儿的同窗，在国子监读书。他是庆阳公的重孙，不过家道没落，但这孩子文采极好，也很上进。”杨昌伯道。 坐到马车上，陆雪微没太注意那年轻人，倒是宋玺说了起来。 “当年跟随先祖打下北魏江山的有两虎将，其中一位便是庆国公。当时庆国公府荣盛一时，深得皇家器重，只是后来庆国公卷进贪污案中，被褫夺了爵位，之后一代更不如一代，便成了这样子。” 陆雪微点头，她听过先祖那时候的事，还有一虎将被封了镇国王，也没有荣耀多少年，在先祖那一朝，镇国王一家被流放了。 后来便有传言，说是先祖怕他们功高盖主，这才一个一个都铲除了。 “这话，我也就跟公主您说。据闻，当年三人一起打到了上京，一起决议建立北魏。三人没有上下之分，也没有尊卑之分，也不知怎么商议的，反正将先祖推上了皇位。但有传言，其实镇国王实力更为雄厚，也是他肃清了大陆以北这一片乱局，才得以建立北魏的。先祖或许就是因为这些传言，再加上当时两虎将实力雄厚，这才将……” 宋玺笑了笑，这才以莫须有的罪名将两位功臣给定罪了，当然这话，他就不好说了。即使与陆雪微关系好，也不能无所顾忌的说。 陆雪微怔了怔，“我倒没有听说过这些。” “百年的时间，真的传成假的，假的传成真的，这话也多半是不能信的。” 陆雪微默然，她知道两虎将先后被夺爵位，这是史实，有记载的，所以宋玺这些话便不是空穴来风，也许真是这情况。 但毕竟过去这么久了，再往前翻也没甚意思。 那晏子渊去看望温煦，二人在屋里说了一会儿话，在晏子渊要离开的时候，温煦情绪平复了下来。 “我听你的！” 晏子渊微微叹了口气，“不是听我的，而是你必须自救。” “你说得对，我得救自己。害我的约莫是人，但他可比鬼可怕多了。” “嗯，我会帮你的。” 那晏子渊离开后，温煦让下人们叫来他爹，嚷着投案自首。 晚上用饭的时候，宋玺过来了，说温煦交代了杀害柳氏的过程，不过他把罪名都推到了已死的两个人身上。 “哦？”陆雪微看向宋玺，“他怎么突然想通？” 宋玺摇头，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这三个就是畜生，据温煦交代，他和侍郎公子还有陈小将军吃喝玩闹一起，乃是酒肉朋友。这柳氏是在街上卖包子的，因长得美，被这三人给盯上了。他们几次调戏，那柳氏害怕他们，便不敢上街卖包子了。后来他们找到人家家里，这才知道柳氏是寡妇，可她却怀孕了，于是三人认定这柳氏是水性杨花之人。温煦说那侍郎公子和陈小将军将寡妇推进屋里，二人将她给强辱了，但他没有参与，还在劝阻他们来着。” “哼，放屁！”陆雪微忍不住骂了一句。 说这三人是畜生，那都是侮辱畜生了。 宋玺再往下说的时候，先叹了口气，“这三人隔三差五就去柳氏家里，也不顾她的身子，似乎还找到了趣味儿。如此过了两个月，这柳氏因快要生了，肚子迸裂出很多疤，让三人没了兴趣。在最后一次尽兴后，那柳氏说等她生下孩子就去敲登闻鼓。三人也不是怕，只是不想惹麻烦，于是就生了歹毒的心思。他们讲柳氏绑到床上，然后放了一把火，将她活活烧死了。” 陆雪微一掌拍在桌子上，“他们也配为人！” 第624章 陈堂和方晴 宋玺也是气愤的紧，可眼下这情况，温煦虽然吐露了案情，可把自己给摘干净了。四个当事人，柳氏和另两位加害者都死了，也就是他是唯一证人。 眼下便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他说自己没有参与，还曾阻止过。那除非再有新证据，不然他最多一个知情不报，根本不会获罪。 “柳氏的案子和后面这亮起命案是一起的，根据温煦说的，这案子只能继续往下调查。有人为给柳氏报仇而杀了人，这个人会是谁呢。”宋玺看向陆雪微。 “柳氏腹中骨肉的父亲，他有这个嫌疑。” 宋玺点头，“我已经派人下去沿着这个方向调查了。” “柳氏被温煦他们欺辱，可曾报官？” “没有。” 陆雪微皱眉，“她已经那么绝望了，为何不报官？即便官官相护，可只要报官，至少温煦他们也会忌惮一些，莫不她有什么苦衷？” “这一点确实可疑。” 二人正说着话，门房引着客人进来了。 陆雪微抬头见是苏星辰母女，不由吃了一惊，“你不是回山海宫了？” 苏星辰摇头，道：“我……其实是媛媛，她不放心她爹。我们刚出城门不久就返回了，这几日住在客栈中。” 陆雪微知道苏星辰是担心冷颜，不过也没戳破，“还是来王府住吧，外面不方便。” 苏星辰点头，“这不我们来了。” “我让下人给你们安排住处。” “长公主，其实我还有事跟你商量。”苏星辰忙道，她虽是一副淡定的样子，可闪动的眸子泄露她有些发慌。 “你说。”陆雪微拉着苏星辰在桌子旁坐下，又指着宋玺道，“这位是宋御史。” “宋大人。”苏星辰冲宋玺点了点头。 宋玺忙回礼，“其实我们见过，不过苏姑娘应该不记得了。” “宋大人名动天下，小女子怎么会不记得。” 二人客气了两句，苏星辰便说起了来意：“那日我们回到城内，去了冷颜杀人的那个酒肆。” “哦？” 苏星辰点头，面上微微有些赧色，“他是媛媛的父亲，我是心疼女儿。” 陆雪微笑了笑，“可是有什么发现？” 苏星辰点头又摇头，“酒肆老板是个妇人，她有喘疾，我为了与她套近乎，帮她行了几针。我们走动了几日，她才跟我透露了一点，说冷颜杀的那个小姑娘，她爹在她时候却过得很快活，好像得了一笔银子，整日吃喝玩乐的。” 陆雪微蹙眉，“还有这事。” 宋玺也蹙眉，“刑部的人也去过那老儿的家里，看他过得挺惨的，倒没发现这个线索。” “我听老板年的话，跟了那老儿两日，见他一入夜就出门，而且去的是花街，这种烧银子的地方。”苏星辰道。 “若真是这样，这案子必定有隐情。”陆雪微转头对宋玺道，“你让刑部的人再去查。” “好，我知道了。” 晏子渊从杨昌伯府出来，回头看了一眼，嘴角微微勾起，这温煦也是个没脑子的蠢货。 他让他跟官府坦白案情，他就真的说了，还当他是好兄弟。却不知，这长公主是什么人，宋玺是什么人，明知他有罪，怎么可能让他逃脱罪行。 温煦坦白了案情，只是把自己扯了出来，同时也让案子往下查，才能查到背后的凶手。 这凶手揪出来了，案子一结，他颜子渊就能把自己完全洗白了。 没错，他也是杀害柳氏的凶手之一。 晏子渊一路走得轻快，来到国子监的时候，正看到学生们下了学往外走。 “子渊，你怎么没有上课？”一穿素色锦袍的学生问。 “我……” “人家学富五车，不用听课也能考取状元，你瞎担心什么。”穿月白云锦锁金线祥云圆领襕衫的男子懒懒散散的走了出来，他打开扇子，玉坐的扇骨，名家提笔的扇面，一副矜傲的样子。 那素袍学生有些尴尬，道：“陈堂，你别总挤兑子渊。” 陈堂撇嘴，“我夸他呢，你哪句听着像挤兑？” 学生无奈的摇了摇头，只能冲晏子渊歉意的笑了笑。 晏子渊也不计较，只道：“我有些私事，你们先走吧，我去给博士赔罪。” “好，你去吧。” 晏子渊点了一下头，绕过他们二人往里走去。其实他跟博士请过假了，不过还是要再去赔罪，毕竟他能来国子监不容易，还期冀能得祭酒举荐。 “允之，我请你吃席。” 素袍书生叫顾允之，闻言笑道：“还是我请你吧，你有钱也不能总做东吧。” “这有什么。”陈堂不在意道。 顾允之还是坚决他请，他父亲是七品小吏，自然不如陈堂家有钱，不过请同窗吃一次席也没什么要紧。 陈堂豪爽耿直，他挺喜欢这个朋友的。不过他也太耿直了，看不上晏子渊，总是冷眼白眼的，一点也不怕得罪人。 这晏子渊深得博士们喜欢，而且和温煦也有交情，他都怕晏子渊背后害陈堂。 二人往外走，经过一家书斋的时候，顾允之一拍脑门：“我得去买一些宣纸。” 陈堂看着这书斋的名字，怎么都不舒服：姜太公书斋。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这钓的哪是鱼，分明是他！ 顾允之往书斋里走，他本想在外面等着，可方晴出现在门口，还得意冲他挑了一眼。陈堂不服气，挺直腰板走了进去。 真当他不敢进？ 反正进门是客，她总不能调戏客、人。 伙计给顾允之介绍那种宣旨适合画画，那种适合写大字，各种宣旨的价格等等。方晴则趴在长木柜上，冲陈堂拍了一下。 “陈公子，我这儿刚进了几块上好的砚台，你不来看看？” “我不缺砚台。”陈堂道。 “那你缺什么？” 陈堂不语，见方晴一双水眸满含笑意的看着他，那眼神里的爱意太外露了。 “你缺什么，我送你什么，可好？” 陈堂重重咳嗽一声，提醒她适可而止。 但方晴不肯，仍旧那么看着他。 陈堂没招儿，只得朝她走了过去，看着桌上几块砚台，他快速的挑了一块，“诺，就这块吧，多少银子？” “这块可是上好的端砚。” “所以多少银子？” 方晴竖了一根手指头，“公子，你可以还价哦。” 第625章 傻不傻 陈堂哪敢跟方晴一来一回的较量，匆忙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扔给方晴，然后拿着砚台就出门了。走到门口，才想起来跟顾允之说一声在外面等他。 方晴看着手里的银票，先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出来。 她要一百两，已经虚高了，可他直接甩了她一千两。江南陈家，确实有钱啊，不过钱也没跑别处，在自家人的一亩三分地里。 酒楼里，顾允之端量了一会儿陈堂的端砚，一时都不知该怎么说了。 “确实是端砚，品相质地都是上好的，可一千两银子，陈兄，我就直说了，骗傻子都不敢开这么大的口。” “不值？”陈堂对银钱其实没有太大的概念 顾允之摇头，“够你买十块端砚了。” 陈堂恍惚了一下，莫不方晴伸一根手指头其实说的是一百两？ 想到这个可能，陈堂脸难看了几分，这也显得他太傻了。 “你还是去找一下老板娘，把这砚台给退了吧，实在不值。” “算了。” “啊？”这都能算。 陈堂干咳一声，“她……她也不容易。” 顾允之摇头，他还是第一次听说奸商不容易的。但陈堂这么容易被坑骗，他都替他不容易。 陈堂是没有想到，方晴竟然真的在国子监外开了书斋，每日去上下学，她那书斋都是必经之路。她就趴在长木柜台后面看着他，那眼神直勾勾的，害得他每次都加快脚步离开。 “允之。”陈堂很苦恼。 顾允之见同伴这样，忙问他怎么了。 “我怎么这么招女子喜欢。” “……” “你可能不懂。” 顾允之杯子里有酒，上好的高粱酒，但他想泼陈堂脸上。 吃过酒后，二人从酒楼出来。顾允之住在亲戚家，陈堂住在陈家在胜都的别院，两人方向不同，便在酒楼门口分手了。 陈堂让书童先回去了，因此他现在一人走在街上。到底是京都，繁华更比其他地方，街上张灯结彩，来往人不断。 经过花街那胡同口的时候，因听得一声熟悉的声音，他往那边看了过去。 “博士，咱们只是去喝酒。” “可这种地方……” “喝酒听曲儿，文人雅趣罢了。” 陈堂皱眉，见晏子渊竟拉着五经博士往花街去了。那博士虽拂袖勉强，却又半推半就的跟着他去了，那晏子渊还不要脸的说什么品性高洁。 这晏子渊心思不正，陈堂知他这是要拉博士下水，赶忙朝那边过去想阻止。可刚跑到胡同口，却被人堵住了路。 “抱歉，让一让。”陈堂也没看来人，绕过就想走，结果那人横过来又挡住了他的路，“你这人，这么宽的路，怎么……” 陈堂一句话没有说完，剩下的给噎到嗓子眼儿了。 “怎么，喝酒壮色胆？”方晴抱肩道。 “不是，我去找人。”陈堂忙道。 “满街的娼妓，你想找哪个？”方晴气道。 陈堂见晏子渊二人已经走远了，马上要没入人群中，急得头都冒汗了：“方姑娘，我回头跟你解释好不好，我保证绝不沾惹花街的女子，你信我好不好？” “不好。”方晴一副没商量的样子。 “你！” 陈堂觉得自己跟方晴没法沟通，所幸绕过她就走。可方晴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用力往回拽，拽的他衣衫都乱了。 “你别闹了！” “闹也可以，不过你这国子监的学生，只怕闹起来了，于学业有影响吧？” 陈堂被方晴气得眼冒金星，而晏子渊和五经博士已经不见了。 “方晴，你知道不知道，你坏了我的大事。刚才我看到国子监的博士了，他被一个学生拉进了这里，他这是被人设计了，唯一的下场就是晚节不保，你还拉着我，你能不能懂事一些？” “我知道。”方晴耸肩道。 “你知道？” 方晴往那边杵了一下下巴，“他那是不愿意吗，他是乐得屁颠屁颠的。陈堂，你用你自诩聪明的脑子想一想，你若是上前阻止，那博士会感激你？他只会嫌你坏了他的好事，而且还会提防你，怕你把今日的事出去。” “我尽自己所能，无愧于心就好。” “傻子，有些人是不值得的，难保那博士以后不给你使小绊子。还有今日你阻止了，他们往后就不会来？莫不，你日日守在这里？” 陈堂不说话了，刚才确实有些冲动，眼下冷静下来，觉得方晴说的也不差。 他可以防一次，但若一个人心术不正，怎么都防不住的。 “你还去不去了？”方晴问。 陈堂呼出一口气，“算了。” “既然不去了，那陪我去划船吧。”方晴喜道。 陈堂摇头，“不，我累了。” “陈堂，我刚才可是拉了你一把，不然你已经去犯傻了。” “……” “再说你放心我一个姑娘家深夜独自划船，万一碰上歹人，毕竟我花容玉貌的。” 陈堂无语，“你可以不去划船。” “去吧去吧，我已经租好了。”方晴抱住陈堂的胳膊撒娇道。 陈堂最怕方晴这样了，忙抽出自己的胳膊，“划船可以，但你别碰我。” “切，瞧你那迂腐的样子。” “我这是自珍自爱。” 方晴不跟他抬杠，直接拉着人就走。来到渡口，从船夫手里接过小船，二人坐了上去。他们都是南方人，因此二人都熟水性也会划船，倒也不怕栽水里。 陈堂划船，方晴坐在另一头，伸手去够水面。 “年节的时候，你不回家了？”方晴问。 “不回。”开了春就春闱了，回去怕赶不回来。 “哦，我也不回。” 陈堂抿紧嘴巴，坚决不邀请方晴一起过年。 方晴撇了一下嘴，到三十那天，她直接去他家里就是，倒也不必经他同意。 “陈堂，你会高中吗？” “不会。” “万一呢？” “好事。” “你若高中了，定有很多大官想把女儿嫁给你，你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陈堂叹了口气，“方姑娘，我们没有婚约。” “薄情寡义。” 陈堂闭上嘴巴，坚决不跟方晴再说一句话。 “其实我也就问问。”方晴看向陈堂，微微笑道：“放正你也不会高中。” “……” “我可不是打击你，而是像你这样懒懒散散的若能高中，那老天爷对那些寒窗苦读的学子也太不公平了。这样，咱们打个赌吧，若是你能高中，我就不逼你去我了，若是不能，你就娶我好不好？你没有金榜题名那就勉强洞房花烛吧。” 陈堂只当没听到，根本不理她。 “怎么，不敢？” 第626章 结仇 方晴的激将法对陈堂没有用，他坚决没有接招。 “我不觉得自己能考中，但接下来的日子会努力一些，毕竟我聪明，这种事也不好说，对吧。”陈堂笑吟吟道。 别人寒窗苦读十余载，拿科举当生命中的大事，而他却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考上考不上都行，连心情都不影响。 方晴无奈的认输，“你对人生没追求你了不起。” 回到渡口，陈堂将方晴送回书斋，然后往陈家别院走。走到一个胡同口时，他停下脚步，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 这胡同很浅，里面只有一处宅邸，而且还废弃很久很久了，七八十年了。 他走到这宅邸前，几十年的风吹雨打，这宅子破旧的好似鬼宅。那牌匾落在地上，上面铺着厚厚一层尘土。 他走上前，弯腰将上面的尘土拂去，隐约能看到几个大字。 镇国王府。 曾经这里有多辉煌，眼前就有多破败。几十载风云，几代人，曾刻在骨子里的不甘，也已随风而去了。 老太爷去了，爷爷没经历那时候的事，但他听太爷爷讲过，偶尔提两句。父亲做为第三代人，两句变成一句，索性埋在心里不讲出来了，而他就更没什么感觉了。 只知道，哦，原来陈家祖上做过异姓王。 又过两日，这天晚上，陈堂要睡觉的时候，听到家门外面好像有动静。他这处别院在胡同里面，只三间正房，很普通的农家院子。 书童已经睡下了，陈堂听得一阵脚步声，他微微蹙眉走到门前，通过缝隙看到一群人跑了过去。他看到一张脸，心下犯疑，稍稍犹豫后才开了门。那几个人往胡同深处去了，落在后面的那个穿着圆领襕衫，应该就是晏子渊了。 这个时辰，他带着一群人在街上做什么？ 陈堂正疑惑不解，突然从斜对过的树上掉下一个人。一个男人，穿着粗布短打，前胸受伤了，将上衣染红。 这一下摔的不轻，男人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坐起身。 看到他，瞳孔猛地一缩。 “前面是死胡同！” “他一定还在这附近！” “必须杀了他，咱们才能交差。” 那伙儿人往回折返，陈堂见男人挣扎着起身，想跑的话，怕是来不及了。 “你先躲我家吧！”陈堂忙道。 男人只犹豫了一下，捂着伤口跑过去了。陈堂忙关上门，落好门栓后，他稍稍松了口气。 “他们为何杀你？”陈堂见男人站在院中，于是小声问。 男人正是周子扬，他看着陈堂，眼里露出防备之色。 见他不说话，陈堂耸耸肩，“算了，我也不是非要知道，你等会儿……” 陈堂话还没说完，门外响起敲门声。 “陈兄，我是晏子渊。” 莫不，他看到了？ 陈堂忙回头去看周子扬，却见院子里已经没人了，而南边墙头树枝在晃动。从南墙爬上屋顶，他家后面也是胡同，这样就能逃走了。 这男人不笨！ 陈堂故意装听不到，等敲门声打了，连书童都惊醒了，他这才上前开门。 “晏兄，这大半夜的，你来我这里做什么？” 晏子渊拱手行礼，“我见一贼人翻墙进了你家。” “哦，你怎么看到的？莫不专门守在我家门外？”陈堂露出吃惊之色。 “我带了官府的人，他们正在搜查这贼人。” “晏兄了不得，还能请动官府的人。” “不介意我们进去搜查一下吧？” 陈堂让开，“既然是官府的，我一个平白百姓，自然不敢说什么。” “那得罪了。” 晏子渊带人进去搜查，搜了一圈，自然没有找到人，只在墙头处发现了血迹。 “还不快去追！”晏子渊皱眉道。 那几个人翻房顶过去了，晏子渊转回头看向陈堂，“陈兄，窝藏罪犯可是犯法的。” 陈堂摊手，“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晏子渊急着抓人，不欲与他纠缠，辞礼后离开了。 翌日在国子监，陈堂和顾允之坐在廊子下说话。 “你知道温煦为何这么久不来上课吗？”顾允之小声问。 陈堂摇头，温煦这种世家公子，志不在考科举，因此上不上课的，博士也不管。不过这温煦确实有半个多月没来上课了，以前好歹还隔三差五露个面。 顾允之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没人，才小声对陈堂道：“我听说一件事，特别特别稀奇。” “哦？” “传言温煦怀上了。” “啊？” 顾允之忙嘘了一声，小声道：“怀上大约是不可能，但外面都这么传，估计是得了什么怪病。我还听说，他这是做了坏事，恶鬼来报仇了。” “还有这种事？” “可不，之前总跟他一起玩的那两人，不也是官家子弟，听说那两人跟他一样，不过已经自焚了。反正传的挺邪乎的，说他们害了一个怀孕的寡妇，那母子俩变成厉鬼要取他们的命。” 陈堂用扇柄瞧着手心，“世上哪有什么鬼，大概是有人装神弄鬼。” “嗯，前天晚上，杨昌伯府还闹出了不小的动静，似乎在抓什么人。” 前天晚上？ 陈堂想起晏子渊带着一帮人抓那男人，应该是为了杨昌伯府。 晏子渊和温煦交好，可也用不着他一个书生出面抓人吧？ 顾允之见晏子渊走了过来，正想提醒陈堂，却听他说了一句。 “那晏子渊不是好东西。” 顾允之：“……” 晏子渊微微一笑，“陈兄，你对我是有什么误解吧？” 陈堂抬头看到晏子渊，脸不由红了一下，背后说人是非，到底不太好，况还让人家听到了。 他忙笑道：“晏兄，你可别误会，我们所说这晏子渊可不是你，乃是我同乡的一个朋友。我与顾兄说了他干得一些坏事，才有感而发。” 顾允之干咳一声，这话虽然骗傻子都不够，但至少可以缓解一下尴尬。 “是是，我们没有说你。” 晏子渊一副深信不疑的样子，“不知这位晏子渊做了什么恶事，让陈兄这般气愤？” 陈堂想起顾允之与他说的那寡妇的事，便说了一句：“坑蒙拐骗，杀人放火，这些都干过，尤其还害过一位怀孕的妇人，害人家一尸两命。” 晏子渊听了这话，瞳孔猛地一缩。 周子扬与他说了什么？ 第627章 杀身之祸 顾允之怕陈堂都秃噜出来了，忙跟晏子渊告了一句罪，然后扯着陈堂赶紧走了。 “你提什么孕妇。” “怕什么，他还敢杀我不成。” “你啊，我们还是去上课吧。” 今日适逢小雪，天气冷得很。从国子监出来，顾允之的家人来给他送了披风，他便随家人一起先走了。 书童瑟缩着身子，见陈堂似乎有些羡慕，暗暗埋怨自己想的不周到。 “公子，不如您先回里面暖和暖和，小的回家给您取一趟披风？” 陈堂笑，“用不着。” “可这天多冷啊！” “动一动身子骨就更结实了。” 陈堂说着走出国子监，而走到姜太公书斋的时候，方晴把他叫住了。他正想着怎么脱身，却见方晴拿着一件披风出来了。 “诺，给你的，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 陈堂愣了一下，见方晴穿得单薄，便忙接住了披风，“我快进屋吧，我回头还你。” “别，专门给你做的。” “你做的？” “什么表情，我女红可是不错的。” 陈堂看着手里的披风，布料是上好的锦缎，只是上面的刺绣阵脚太粗，而且根本看不出绣的什么。 “我……” “别太感动，上次你给我一千两银子，其实那砚台一百两就够了，剩下的九百两，我也不打算还了，拿这披风抵账吧。” “其实……” “本姑娘亲手做的，贵一点是应该的，你别不识货。” 陈堂笑笑，方晴明显不好意思，却装作凶巴巴的，他没再说话，而是披上了披风。 “挺暖和的，九百两确实很值。” 方晴这下笑了，红着脸转身回去。 陈堂裹紧披风，目送方晴进去后，这才继续往街上走。 “公子，这里崩线了。”书童指着披风的一道缝道。 陈堂道：“没事。” “棉絮露出来了。” “没事。” “飞走了……” 陈堂叹了口气，只能伸手将条缝给堵住，说什么女红很好，这话果然只能听听。 走到街上，不期然与上官厉撞上了。他骑着马过去，见到他便停了下来。 从白夜谷来胜都，他们一路同行，也算熟识。 “陈公子，你这刚下学？” “是啊，上官将军，好久不见。” 上官厉见陈堂向他行礼，他便拱手还了一个礼。 “听闻国子监的学生文采都很厉害。” “不敢不敢。” “我说的是其他学生。” 陈堂啧啧摇头，“上官将军，你考过科举吗？” “我上战场打仗的，考科举做什么？” “那就是了，其实读书比打仗难多了。” “这话……” “反正我是这么认为的。” 二人相视一笑，这种时候就不用较真儿了，毕竟人都要面子的。 “长公主可好？”陈堂问。 “挺好的，就是忙了点，你和那位方姑娘有空可以去公主府看她。” “我知长公主忙，便不敢叨扰她，等年节的时候吧。” “也行。” 二人寒暄了几句，便各自散开了。 晏子渊从里面走出来，眉头微微皱起，这陈堂和上官厉竟然认识。若那男人真跟陈堂说了什么，他会不会通过上官厉告诉长公主和宋玺？ 事情突然发展到这一步，确实是他始料未及的。 可他不能允许这个可能发生。 翌日，陈堂和顾允之吃过酒后，二人在街上分开，各自回家。陈堂刚走进胡同，两个黑衣人从阴暗处冒了出来，不等他反应，便朝他杀了过来。 陈堂忙避开，“你们是什么人？” 那两个黑衣人只管攻击，并不回答他的问题。 “你们是谁派来的？”他又问。 这两个黑衣人依旧不回答，只是攻击猛烈了很多。陈堂功夫不高，已经有些顶不住了。 好在这时，方晴突然出现，跟他一起对付那两个黑衣人。 二人也不是黑衣人的对手，但至少能拖延功夫，果然不多久，巡夜的官差过来了。那两个黑衣人见状，估计是怕惹麻烦，便先撤了。 陈堂呼出一口气，忙上前问方晴，“你有没有受伤？” 方晴摇头，“你呢？” “我也没事。” 二人看着黑衣人离开的方向，不由都有些后怕。若不是有巡夜的官差，而且赶得是时候，他们今晚肯定要交代到这里了。 “他们为什么杀你？” 陈堂摇头，“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你刚来上京不久，可得罪过什么人？” “得罪什么人？”陈堂为人豪爽，若说与谁不太和气，便只有晏子渊了。 当也没必要杀人吧！ 他又想到了那男人，那晚他帮男人逃走了，莫不晏子渊记恨这一点？ “先别想了，他们一击不成，只怕不会善罢甘休，你今晚先住我那书斋吧。”方晴道。 陈堂知方晴是担心他，也不好拒绝，便说：“也好。” 他回去叫上书童，然后和方晴一起去了她的书斋。 她书斋的位置好，左边是国子监，右边是京兆府，那些黑衣人即便知道陈堂在那儿应该也不敢找上门。 因为这晚上的事，陈堂开始留意温煦那案子。 他糊里糊涂的搅了进来，估计只有案子真相大白了，他才有安生日子。 他想打听这事也容易，请上官厉喝了一次酒，上官厉便把能说的都说了。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外面早传的铺天盖地了，只是真假参半而已。 这日休沐，陈堂想去柳氏住的那一块看看，方晴也要跟着去。 “我保护你！” 陈堂笑，“大白日的，没危险的。” “这可说不准。” 这上京城里的人，似乎比别的地方的人都更丧心病狂一些。杀人跟不犯法似的，时不时就出人命案。 陈堂想着也没危险，便带方晴去了。 他猜想晏子渊没有看到那男人的面容，因此才抓不到人，但他看到了，只要再见就能认出来。听上官厉说过那柳氏的事，他猜想这男人应该就是帮柳氏复仇的人。 他们来到那小村子，问路过的村民，村民都不太想给他们指路。 “我们听过柳氏的事，觉得她死的挺惨，想祭拜她。”方晴道。 这理由虽然蹩脚，但方晴往那村民手里塞了一块碎银子，便知道柳氏的坟所在了。 他们过去的时候，坟冢旁并没有什么人，但坟冢周围没有杂草，定有人经常来看望她。 方晴从陈堂这儿听说了柳氏的事，诚心诚意的祭拜了她一番。 “我想那个给她报仇的男人，一定很爱她。” “应该是吧。” “一定是她腹中孩子的爹。” “嗯。” 第628章 他不信任何人 方晴给柳氏烧了纸钱，离开的时候，仔细等火星熄灭，未免因为天干而失火烧了林子。 “我们接下来去哪儿？”方晴起身问。 陈堂看着林子里一处，似乎没有听到她的问话。 “怎么了？”方晴顺着他的目光忘了过去，林子不算太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刚刚我似乎看到一个影子过去了。”陈堂道。 方晴又仔细看了看，“会不会是那个男人？” 陈堂摇了摇头，“我们去村子里转转吧。” 二人正要往山下走，突然从林子里冒出两个黑衣人来，他们用面纱蒙着脸，手中拿着弯刀，根本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便杀了过来。 陈堂和方晴边打边退，这两个应该还是那晚上那两个，看来是不杀了他们不罢休了。 大白日的，他们未免也太狂妄了。 陈堂见方晴有些吃力，踢了面前黑衣人一脚，接着去帮她。那两个黑衣人借此左右夹击，陈堂躲闪不及，胳膊被划了一下。 “陈堂！”方晴面露慌色。 陈堂将方晴护在身后，心里暗暗发苦，不应该带她来的。这荒郊野外的，也没有人帮他们。 二人已经落了败势，只能连连后退。 正危急的时候，又冒出一个人来。来人用汗巾蒙着面，穿着粗布短打，手里拿着木棍。 这男人武功竟然不错，虽然用的是棍子，可每一击都很准，打得那两个黑衣人毫无还手之力。 男人不欲杀人，几次掠过黑衣人的要害，转而攻击其他地方。 那两个黑衣人也看出来了，知他们打不过，只能转身逃进了林子里。 男人讲手里的木棍扔掉，回头瞪了陈堂一眼，也进了林子里。陈堂哪能让他跑了，急忙拉着方晴追了上去。 “兄台，你别跑，我是特意来找你的。” “柳氏的事，我也听说了一些，我应该能帮你。” “温煦几人就是畜生，但律法会惩治他们，兄台你别再犯险了。” 陈堂一边追着男人一边在后面喊着。 突然，那男人停下脚步。 他转过身面对陈堂，因为蒙着面纱，只露出一双阴沉锐利的眸子。 陈堂一笑，“兄台，那晚是你吧？” 男人眉头微微皱了皱，而后摘下了面纱，露出一张周正粗狂的脸。这人长得忠厚老实的样子，只那双眸子阴沉沉的吓人。 “你最好知道的不多。”男人冷声道。 陈堂笑得坦荡，缓步朝男人走近，嘴里却道：“我知道的不多，但能猜出来不少，你要不要听听？” 方晴扯了陈堂一把，这男人已经起了杀意，他还刺激他。 “哦？” 陈堂走到男人面前，微微一叹：“你是柳氏的男人，她腹中孩子的爹。柳氏被一帮畜生害死，你装神弄鬼，已经杀了两个，还想杀温煦，但那晚失手了。我说的这些，全是猜的，但应该差不太多。” 男人眸光一冷，“那晚我就应该杀了你，或者刚才就不应该救你。” “再给重新选择，你扔回这样做，因为你不是冷血无情的杀手，而是重情重义的男人。” 男人死死盯着陈堂，许久，他叹了口气，“你不应该来这里。” “兄台，收手吧。” 男人咬牙，“你可知道他们对柳氏做了什么？” “知道。” “那你还劝我……” “杨昌伯府已经设下了天罗地网，正等着你自投罗网。我非是同情温煦，也不跟你讲律法，只希望你保重自己的命。”陈堂道。 “……” “我认识长公主，你可以相信她，她会还柳氏一个公道的。” 男人皱眉，“你是官府的人？” “不不，我只是国子监的学生罢了。” “我爱的人死了，凶手逍遥法外，你还让我相信官府？”男人脸色铁青道。 “你们没有报案……” “官官相护，我们老百姓哪有说理的地方。” 陈堂呼出一口气，男人对官府似乎有很深的芥蒂，根本不信官府会秉公办案。 “所以我说可以相信长公主，她已经知晓这案子，十分重视，还派宋玺宋大人专门督办。你可以不信任官府，但不妨信任长公主。” 长公主是什么人，陈堂知道，对她的人品也深信不疑。可这种信任，基于他们曾共患难，很难让男人也信任。 “我不信任何人。”男人沉声道。 “你可以信我。”陈堂忙道。 男人眯眼，朝陈堂走近一步，“你和长公主认识，而他们正在抓我。” 陈堂愣了一愣，“我若打算报官，今日也不会单独来找你了。” 男人看着陈堂，似乎在衡量他这句话可不可信。 方晴见男人神色不对，忙扯住陈堂，道：“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我……” “你闭嘴，这本来就不关我们什么事，好奇也要有个限度。”说着，方晴拉着陈堂就往林子外走。 “我还没跟这位大哥说清楚呢。”陈堂甩了甩方晴的手。 “你傻啊，从你提到认识长公主，他就对你起了戒心，不论你说什么，他都不信。还怕你报官，坏了他的大事，我们最好赶紧走，趁他还没下定主意。” 陈堂觉得方晴多虑了，他这么做分明是为了他好。 然陈堂这样想着，却看到男人追了上来。 他正想打招呼，方晴却拉着他跑了起来，“傻啊，他想杀我们。” 陈堂见男人真的满脸杀气，傻了一下，撒腿就跑，但很快就被男人撵上了。而男人武功好，没用多少工夫就把他们制服，而且一人一手刀，接着就晕了过去。 也不知昏了多久，陈堂再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土炕上。他先慌了一下，看清方晴躺在自己身边，这才松了一口气。 “方晴！”他唤了一声。 方晴皱了一下眉，而后才慢慢睁开眼。 “陈堂？” “是我，你没事吧？” 方晴摇了一下头，从这里能看到南边的窗子，外面天色已经黑了，月色如霜，透进屋里来。 她抬起头，借着月光，猛地看到西墙有个白影。 “谁在那儿？”她吓得大喊一声。 第629章 他报仇了 陈堂也忙看过去，见那白影就杵在阴暗处，一动不动的，也不知站了多久了。 “莫不是……鬼……”方晴吓得直往陈堂怀里靠。 陈堂咽了一口口水，道：“子不语怪力乱神。” “她是不是动了？” “没……没吧……” “她在看着我们，脸上还带着笑。” 陈堂吓得忙擦了擦眼睛，为何他什么都没看到。 “啊！”方晴突然惊叫一声。 陈堂忙用身子护着她，“别怕！” 感觉怀里的人身子在抖动，陈堂愣了愣，“你在……笑？” 方晴这下忍不住了，哈哈笑出了声。 “方晴！” 方晴指着那白影道：“你是不是读书太多，眼神不好了，那分明是个纸人，哈哈……” 陈堂再去看，确实是个纸人。 “你骗我！” “哎呀，开个玩笑，不过我们这是在哪儿啊？” 二人都被绑着手脚，方晴吃力的坐起身，挪到窗子前。窗子糊着纸，从破损的地方往外看，能看到这里是一处农家院子。 天已经黑了，也不知什么时辰，但外面静悄悄的，似乎是座空院子。她回头正想让陈堂想办法，却见他正在蹭墙。 “你后背痒？” “笨啊！” 方晴歪头去看，这才发现他正在利用墙角在割绳子。这屋子是石头做的，墙角有棱。 方晴靠在另一边，道：“那你努力，我就等着你救了。” “他没有杀我们。” “哦。” 陈堂微微叹了口气，“他没有杀我们，但他去送死了。” 方晴皱眉，“你说他去杀温煦了？” 陈堂点头，用下巴杵了那纸人一下，“原先他用纸人装鬼，吓得两人精神错乱，最后放一把火把他们烧死了。他对温煦想故技重施，可官府插手了，杨昌伯府也加强了戒备，第一次没有成功，还暴露了自己。” “他就单枪匹马的去了？” “嗯，他怕自己没有时间，只能冒险了。” 好在没用多久，陈堂隔开了手上的绳子，先解开自己脚上的，再帮方晴解开。 二人下了炕，方晴止不住好奇去看那纸人。 纸人还画着鼻眼，惟妙惟肖的，这若是放在暗处，再加上心里有鬼，确实很容易认错。 二人出了屋，发现这院子果然是废弃的，已经很久没人住了。他们跑到街上，却见一个老婆婆摸索着朝这边走来。 “子扬，你怎么还不回家？” “子扬，该回家吃饭了！” “你这臭小子，让你瞎眼的娘到处找你！” 老婆婆手里拄着拐棍，一边走一边敲，原来看不到。 他们往前走了几步，本不想打扰老婆婆，可老婆婆却拦住了他们：“请问你们见我儿子了吗？” 陈堂愣了一下，“您儿子长什么样？” “哟，你们不就是村里人吧，不然知道我家子扬的。我从小就是瞎子，哪知道他长什么样，不过很高很壮就是了。”瞎婆婆道。 陈堂猜想，莫不是那男人的娘亲？ “婆婆，天已经很晚了，您先回家吧，许再等一会儿，您儿子就回去了。”陈堂道。 “这小子，整日不着家，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今儿还给了我几块碎银子，说要去外地跑船了。他还跑呢，也不安生的在家，娶个媳妇过日子，多好的事。”瞎婆婆一边走一边絮叨着。 陈堂目送瞎婆婆离开，忙叫上方晴，二人朝村子外跑去了。好在他们绑在林子里的马没有被人牵走，骑上马二人急忙回城了。 “我们先去那儿？”方晴问。 陈堂沉了口气，“先去杨昌伯府看看动静吧。” 若那男人去杀人了，此刻很可能已经动手了。 果然如他所料，等来到杨昌伯府，外面围着很多官差，一看就知道出事了。他看上官厉在外面，忙下马去找他。 “怎么回事？”他问。 上官厉见到他，先愣了一愣，“这都什么时辰了，你怎么来了？” “说来话长，有人刺杀温煦是吗？” 上官厉忙点头，“没想到是周子扬。” “周子扬？” “先前刑部错判的一个案子，那家女主人和她婆婆别灭口了，留下一个孩子。那孩子现在养在长公主府，他舅舅就是周子扬，我们都是认得的。”陈堂不是别人，上官厉也就有什么说什么。 “原来他叫周子扬。” 上官厉咦了一声，“你认识？” “算认识，我帮过他一次。” “这样。” “那温煦？” “死了。” 陈堂瞪大眼睛，“他一个人闯入杨昌伯府，就这么简单把人杀了？” 周子扬武功是不错，但也敌不过这么多守卫吧。 “他扮成守卫，潜入了后院，将温煦给杀了。”上官厉道。 陈堂愣了一愣，“那他人呢？” “长公主在里面，宋玺也在，那杨昌伯和杨昌伯夫人正在闹，非要当下杀了周子扬为儿子报仇。” 陈堂想进去里面看看，上官厉便带他进去了。 来到后院，陈堂见长公主和宋玺立在一旁，而周子扬跪坐在地上，旁边围了很多官差。 杨昌伯夫人大哭着，指着周子扬大骂，幸而被人拦着，不然上去铁定跟他拼命。 那杨昌伯一脸恨意，正在跟长公主说什么。 陆雪微叹了口气，“杨昌伯，本宫已经说了，案子该交由刑部审理定罪，即便这周子扬是死罪，也该刑部执刑，没有你杀人的道理。” “他杀了我儿子！”杨昌伯怒吼一声。 “杨昌伯！”陆雪微皱眉。 杨昌伯普通跪在地上，“老臣愿意以爵位换，只希望长公主能理解臣老来丧子的悲痛，让我手刃凶手。” “这不是交易！” “那长公主便不能念人情？” 陆雪微闭了闭眼睛，这杨昌伯分明在逼她。 “我以为你应该以又有这样的儿子为耻，不想竟还这般理直气壮，倚老卖老，厚颜无耻。”周子扬冷笑道。 “你这个杀人凶手！”杨昌伯指着周子扬，全身都在颤抖。 “我杀了人，我认。温煦该死，我恨不能将他碎尸万段。” “你！” “他杀了一个妇人，那妇人还怀着孩子，马上就要临产了。他们一帮畜生，欺辱她，折磨她，最后还活活将她烧死。你儿子做了这样的事，你却还有脸骂我是凶手，到底谁才是凶手？” 第630章 冷颜翻案 杨昌伯被周子扬骂的脸都红了，“你……你胡说，我儿子才没有掺和，他还帮忙阻止了！” “放屁！他曾对我亲口承认了，他是第一个欺辱柳氏的，他是放那把火的人，他才是最该死的那个！” “便是杀了她又怎样，寡妇和你这个野男人勾搭成奸，就活该被人轻贱！说不定还是她勾、引的我儿子，错根本就全在她，是她寡廉鲜耻！”杨昌伯夫人哭着骂道。 周子扬双眸陡然猩红，突然起身朝那杨昌伯夫人冲了去，不过很快被官差给拦住了。 “长公主，你看到了吧，他还想杀人呢，这个奸夫……” “闭嘴！”陆雪微怒喝杨昌伯夫人一声，“你对柳氏竟没有丝毫的愧疚，还敢口出恶言，实在可恶！” “长公主……” 宋玺看向杨昌伯，道：“我们必须将周子扬带到刑部审理，若你非要杀他，我们能拦就拦，可毕竟这里你的人多，若我们拦不住，你真杀了他，那你就是杀人了，一样是死罪。” 杨昌伯咬牙，“宋大人何必这样说，我总不能当着长公主抢人。” “长公主讲的是律法，而律法不会因你一家而改变。” 杨昌伯只能不甘心道：“那就希望宋大人秉公处理吧。” “自然。” “我会将柳氏的案子和前两起杀人案，连着今日案子一起审理，将事情的原委说清楚，然后公之于众，定会让杨昌伯您和夫人知道的清清楚楚。” 杨昌伯愣了一下，“倒也不必公之于众。” “应当的，不然您会觉得我们徇私枉法。” “不不……” “来人，将周子扬带回刑部大牢。” 这宋玺可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杨昌伯被他落了面子，又噎的一句话说不出来，只能一腔怒火往肚子里咽。 官差去扶周子扬，结果一碰他，他竟然摔到了。 “长公主，他服毒了！” 陆雪微一惊，忙朝周子扬看过去，见他躺在地上，神识昏沉，嘴角溢出黑血来。 “周子扬，你这是？” 毒很霸道，已入五脏六腑，没有救了。 他看向陆雪微，张合了好几次，才说出声：“赫赫……” “本宫会照顾好他的。” “我娘……” “本宫也会妥善安置。” 周子扬嘴角笑了一下，抬头看向夜空，“我……去……找她……了。” 这句话落，周子扬闭上了眼睛。 他本就抱着必死之心给柳氏报仇的，大仇得报，他也该去陪柳氏和他们的孩子了。 陆雪微长长叹了口气，没想到周子扬就是柳氏的男人。 陈堂站在一旁，眉头深深皱紧。他还是来晚了，周子扬虽杀了温煦也赔上了自己的性命。可他真以为杀光了所有的凶手吗？ 他看向对面，晏子渊站在杨昌伯夫人身边，他胳膊受伤了，却顾不上包扎，正安慰刚刚丧子的杨昌伯夫人。 许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晏子渊朝他看了过来。 他的目光是温和的，看向他是甚至还带着友善，好像从未让杀手杀过他。 这案子就这么结了，不管是受害者还是凶手都死了，没人知道真相了。 随着这件案子的审理，不想竟也牵扯到了冷颜的案子。原来那唱曲儿的姑娘非是他杀的，而是她亲爹给她喂了毒。 那姑娘听她爹话，一直纠缠冷颜。冷颜喝醉了，便推了她一下。这一下很轻，那小姑娘虽撞到了桌角，却并没受伤，但她爹却事先给她喂了毒。 她非是撞死的而是毒发身亡，而利诱她爹陷害冷颜的竟是温煦。 这案子本也好查，可温煦贿赂了元策，而元家也还正好想对付冷颜，于是案子经由刑部糊里糊涂就判案了。 温煦之所以害冷颜，原是因为国子监本有三个举荐名额，得举荐者可不通过春闱就能走上仕途。冷颜觉得这样有失公平，便改了这制度。 温煦整日胡混，学业不精，原想凭着自家的关系得到一个名额，这样不努力也能当官。因此这制度一废除，最受影响的就是他了。 他怀恨在心，这才故意陷害冷颜。 冷颜从大牢出来的时候，苏星辰带着媛媛去接他。 三个月的牢狱之苦，两个月的毒打，冷颜的身子已经垮了，走路的时候脚下不稳，身子消瘦的不成样子。 这样的冷颜已没有了往日的意气风发，更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冷首辅了。 之前陆雪微来看他，说等给他翻案以后，还能官复原职。但冷颜拒绝了，他说若能保住这条命，他就想过平平淡淡的日子。苏星辰要他的话，他就跟她去山海宫。 “爹爹！”媛媛看到冷颜，开心的跑了过去。 冷颜矮身接住女儿，心中酸胀不已。那日送别女儿，他以为自己很快会死，再也见不到女儿了。 冷颜抱着女儿朝苏星辰走过去：“我听长公主说了，你帮我找到了这案子的疑点。” 你没有放弃我。 苏星辰摇头，“若不是温煦死了，那老头也不会说实话的，所以我并没有帮你什么。” 冷颜苦笑，“我曾真以为自己杀人了。” “嗯。” “那日我喝多了，手上没有把控。” 苏星辰静静看着冷颜，她从酒肆老板娘那儿知道，冷颜经常去那儿喝酒，一个人独饮。他是孤单落寞的，每个进酒肆的人都能看出来。 “我不想再当官了。” 苏星辰失笑，“你不是个官迷？” “不迷了。” “哦？” “我……” 苏星辰等着冷颜说出口，但他却一直沉默着，想说的话说不出口。 她微微一叹，“我和媛媛明日离京。” 冷颜脸上露出慌色，“明日就走？” “嗯，我们已经耽误很久了，山海宫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做。” “我能……我能跟你回去吗？”冷颜终于说出了口。 苏星辰看着他默然不语。 “不能吗？”冷颜心一点点凉了。 “我已经等你三年了。” 冷颜瞪大眼睛，有些激动道：“所以你答应……你答应了？” “我答应，正好山海宫还缺一个看大门的。” 冷颜忙点头，“看大门好，我眼力不错，功夫也行，脑子还没坏，肯定能给你把门看好的。” 苏星辰转身，嘴角勾了起来。 “爹爹，我和你一起看大门。” “好，咱们父女以后天天在一起。” “嗯嗯，还有我娘。” “对，我们一家三口。” 第631章 他是凶手吗 转眼过了腊月，马上就年节了。 国子监也开始休沐了，国子监的学生不上课，书斋也就没有客人了，因此这天方晴也关门闭斋了。 陈堂从国子监出来，正看到晏子渊和方晴在书斋门前说话。那晏子渊仍旧一副斯文儒雅的样子，上身微微躬着，明礼知礼的样子。 看到陈堂走来，晏子渊向他颔首，然后转身离开。 “他跟你说什么？”陈堂走上前问。 方晴捂着胸口，一副娇羞的样子，“这晏公子气质出尘，说话清清淡淡，对人客气而恭敬，这样的男子，一定有很多女子喜欢吧？” 陈堂挑眉，不悦道：“你别看他长得人模人样的，其实内心险恶的很。还有你这姑娘家，也不懂得矜持，在大街上和陌生男子有说有笑的，算怎么回事。” 方晴切了一声，“我现在知道了，你走吧，我回家了！” 见方晴转身真走，陈堂忙拉了她一把。 “不是说好了一起去长公主府？” “你不是说这样不矜持？”方晴不高兴道。 “我说的是你和晏子渊，你和我当然不算。” “为何不算？” “我们俩熟啊！” “也不太熟！” 陈堂忙摆手，“我错了，可还行？” 方晴噗嗤又笑了，拉着陈堂的手就走。 “别别，光天化日的……不是，这样拉拉扯扯不好看。”陈堂忙抽出自己的手，左右看看没有同窗，这才小小松了口气。 “看你那怂样。” “这不是……我们……” “我们只是普通认识而已，你想说这句话是吧？” 陈堂见方晴又要生气，只得道：“即便夫妻俩，在街上牵手也不合适。” 方晴低下头笑得十分羞怯，“我听你的。” 陈堂正要说，他这话也没别的意思，让方晴不要多想，就听方晴说了一句：白日不好，那晚上就行了。 陈堂：“……” 这是白天和晚上的问题吗？ 陈堂小小叹了口气，也不打算再争辩了。方晴一路跟着他来到胜都，在国子监外开了一家书斋，日日瞅着他，就这份毅力，也不是几句话能打发的。 “今日放学后，我见晏子渊追着博士好像说了几句话。”陈堂道。 方晴皱眉，“你整日盯着晏子渊做什么？” “柳氏的案子，我总觉得他也有参与。” 方晴翻了个白眼，“案子都结这么久了，你差不多也放下吧。” “温煦时候，晏子渊给杨昌伯夫妇做了继子，再不是那个依附别人的贫困学子了。可我总觉得他藏得很深，甚至这一切都是他的阴谋。”陈堂道。 “其实刚才晏子渊与我说，他年后就不来国子监上课了。” “哦？” “他也不打算参加春闱，说是杨昌伯给他在户部添了一个缺，等年后就上任。他因常在我书斋买纸墨笔砚，我们二人也算认识，他算与我告别了。”方晴道。 陈堂皱眉，因方晴这句话，他这种感觉就更加强烈了。 但只是怀疑，单纯的怀疑，一点证据都没有。 二人说着便来到了长公主府，正好与上官厉碰上了。问过好后，他们一起往府上走。 “宋玺那厮得了半只鹿，我们晚上烤鹿肉手守岁，谁都不能睡！”上官厉勾着陈堂的肩膀，二人已经很熟了。 陈堂笑，“不能少了酒吧？” 上官厉嘿嘿一笑，“上次被你灌醉，纯属意外。” “那今晚再试试？” “试试就试试。” 方晴跟在他们身后往府上走，走到后院，得知宋玺和魏振恭在园子里，他们便过去了，方晴由一个丫鬟带着往陆雪微那院走。 陆雪微刚看完南晋来的信，正坐在罗汉床上发呆。丫鬟进来禀报，她忙让丫鬟请方晴进来。 “你能过来太好了，他们一群男的，本宫与他们喝喝酒还好，说点贴己的话便说不到一起了。”陆雪微拉着方晴在罗汉床上坐下，“你过年都不回家，方县令大概要不高兴了。” 方晴笑，“他说了，只要我能给他找个女婿回去，他高兴还来不及。” “你就认准了陈堂？” “还能有谁，也就他还合我眼缘。” 陆雪微点头，他们来胜都也有三个月了吧，方晴这丫头还真是有毅力。 方晴见条案上有信，又见陆雪微眉宇之间有淡淡的仇，于是问道：“长公主，您想家了吧？” 陆雪微一愣，随即点头，“是啊，我想家了。” 这里也是家，可这个家太空了，她更想回南晋，那里有她的家人，有她全部的牵挂。可如今的北魏，皇上已经不顶用了，慕容家却再无继位之人，这才是最让她头疼的。 “不说这些了，今天过节，我们说些开心的事。” 二人说着话，丫鬟带着赫赫过来了。小家伙还慌着去放鞭炮，给陆雪微请安问好后，便让小厮带他去园子里玩了。 “这就是周子扬那个外甥？”方晴问。 “是，小孩子也挺可怜的。”陆雪微道。 今天是年三十，晚上大家一起吃了团圆饭，然后在园子里燃了一堆篝火，将半片鹿肉放在上面烤。魏振恭为助兴舞了一段剑，宋玺做了几首新诗。 上官厉和陈堂拼酒，鹿肉还没吃上一口，上官厉就醉倒了。 “这白痴对自己从来没有一个清醒的认识。”宋玺看着趴在酒桌上的上官厉啧啧摇头道。 陈堂笑，“这还真不怨上官将军，主要是我酒量好。” 宋玺一听这话，一下来了斗志，“来来，我陪你喝。” 魏振恭给陆雪微倒了一杯酒，先干为敬，“公主随意。” “啧，瞧不起谁呢！”陆雪微举起酒杯，一口喝干了。 魏振恭又给陆雪微倒了一杯，“朝廷年后要对西越出兵？” 陆雪微点头，“胡人越来越嚣张，必须打压一下他们的气焰了。” 魏振恭再举杯，“我想带兵出征。” 陆雪微一愣，“你不是不想再带兵？” “元家一倒，朝堂文臣武将有一半被牵连，所以长公主手上可用的大将不多，已经派去四方镇守了，而上官厉还要守护胜都安危，也不能调动。” “的确是。”她最近也是在发愁这个。 “那就由我带兵吧，等驱逐胡人后，我想在西疆镇守。” “哦？” “那里景致不错。” 陆雪微点头，“好，由你在西疆，本宫就安心了。” 西疆以西以南的防守很重要，交给其他人，她确实不大放心，虽然她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改变了想法。 第632章 过年 宋玺已经有些醉了，但倒下之前，他先认输了。 “我服，你厉害。”他冲陈堂竖了根大拇指，“不过你酒量怎么这么厉害，我记得……嗝……不是记得，而是听闻说当年的镇国王是千杯不醉。先祖和庆阳公酒量都极好，可镇国王能把一个接一个把他们都灌醉，他自己一点事没有。” 听宋玺提到镇国王，陈堂愣了一愣，随即笑道：“是吗？” “传闻而已，这镇国王酒量如何，我不知道，但打仗很厉害，北魏的开国功臣，大英雄。”宋玺说到这里，舌头都捋不直了，未免失态，他晃悠悠起身冲陈堂拱手行礼，然后找地方睡觉去了。 魏振恭还清醒着，也不怕欺负人，他和陈堂拼起酒来。 陆雪微有些困了，便和方晴一起回去休息了。 翌日，方晴起的有些晚。 虽是年初一，可他们在胜都也没熟人，倒也不必起早拜年。她起来后，听丫鬟说长公主已经进宫了，便打算去找陈堂。 经过园子的时候，看到周子扬那个小外甥正在趴在地上不知干什么呢。 方晴走上前，探身过去看，见小家伙用小棍儿逗一只蚂蚁。 “你做什么呢？”她问。 赫赫嘘了一声，小声道：“我要抓住它。” “然后呢？” “它娘在找它，我要把它带回家。” “……它娘在？” 赫赫指着园子东边，“凉亭那边的墙角。” 方晴呵呵一声，这小蚂蚁可能没见过它娘，事实上如果小家伙不帮忙，它一辈子也不会走这么远的路。 这时陈堂走了过来，他眼睛有些肿，应该是昨夜喝酒太多了。 “你去哪儿？”方晴问。 陈堂打了个哈欠，道：“陈家在胜都有两间铺子，我去给管事的拜年。” 方晴看了一眼日头，“顺便蹭个午饭？” 陈堂笑了，“一起吧，长公主他们应该不回来了，中午带你去酒楼吃。” 方晴乐呵呵的起身，不过走了两步，想起赫赫来，“我们带他一起去吧？” “这孩子是？” “周子扬的外甥。” 陈堂了然，“好啊。” 问过小家伙，一听能出门，乐得一蹦三高。他们带着赫赫先去给两位管事拜了年，然后在酒楼用过午饭，陈堂提议去周子扬家一趟。 “他还有一位寡母，我们带赫赫去给老人家拜年。” “也好。” 来到周子扬家的那个村子，家家张灯结彩，唯有周子扬家一片冷清。他从上官厉那儿了解到，长公主想给瞎婆婆换个地方住，有人可以照顾她，可瞎婆婆不肯，说还要等着儿子女儿回家。 可她不知道的是，儿子女儿都回不来了。 “外祖母！”赫赫一进家门就大喊起来。 很快瞎婆婆从屋里拄着拐棍出来，“赫赫来了？是赫赫吗？” 小家伙跑上前，抱住瞎婆婆的腿。 瞎婆婆弯腰抱住赫赫，“我们家赫赫长高了对不对？哎哟，小脸上还多肉啊，看来那位夫人对你很好。谁领你过来的，你娘？” 赫赫摇头，“我娘还没回来。” “还没回来啊。”老人脸上露出失望之色，而后抬头问道：“不知是哪位贵人带赫赫来看我这个瞎眼婆婆的？” “婆婆，我们是周大哥的朋友。”陈堂走上前道。 “我儿子啊，他……他怎么过年也不回家？你们可有他的消息？”婆婆急忙问道。 陈堂微微叹了口气，“他跑船呢，短时间内回不来吧。” “这样，一个个都不知道顾家。”老人失望道。 陈堂和方晴买了很多东西，给老人放到了屋里。 屋里有人打扫过了，还算干净，陈堂看着西屋，想着周子扬应该住这屋。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门帘走了进去。 屋里摆设很简单，一个土炕，一个方桌再没有其他东西了。 “孩子，你们帮我看看，这是什么。”瞎眼婆婆摸到屋里，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 “这是？”陈堂接过问。 “我在他这枕头里面发现的。” 陈堂打开纸，看到上面的字迹，不由惊了一跳。这张纸中心的位置写了柳枝两个字，应该就是柳氏了。而四角有四个人，乃是温煦他们一伙儿，其中两人画上了叉，这两个人是侍郎公子和那位小将军。 陈堂看着其中一角是晏子渊，意外也不意外。 温煦和他没有画叉，那是因为这是周子扬在杀温煦之前画的图。可让他疑惑的是，为何周子扬怀疑晏子渊却没有杀他。 按理说这四个人中，晏子渊是最容易杀的。 方晴也看着这张纸，眉头皱紧：“晏子渊若真是凶手，那周子扬为何到死都没有吐露他？” 陈堂摇头，“我不知道。” 如今人死了，他就更不知道了。 和瞎婆婆告别后，陈堂他们带着赫赫离开这院子。走了几步，陈堂想起那个荒废的院子，突然转身往另一头走。 方晴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能拉着赫赫赶紧跟上。 他们来到那个荒废的院子，走进西屋，那纸人还在，静幽幽的靠在墙角。陈堂在这间屋子翻找了许久，从一个瓦罐里找到一个锦盒。打开那锦盒，里面有一粒黑色的药丸。 “这是？” “应该是让人吃了肚子变大的药。” 方晴不解，“周子扬只是一个卖苦力的，怎么会得到这种稀奇的药？” “还有这锦盒， 也不像他的东西。” “那是有人在帮周子扬？” “不一定是帮吧，毕竟最后他也死了。” 陈堂走到那纸人前，看着这纸人不知在想什么。 “方晴，我想帮柳氏和周子扬。” “啊？” 过了年十五，胜都突然又发生了一件怪事。 杨昌伯刚认的干儿子，竟然也怀孕了。案子原本已经结了，可突然又发生这种怪事，大家都开始往鬼怪一途去想了。 宋玺头大的很，“杀害柳氏的三个凶手都死了，周子扬也死了，这晏子渊又是怎么回事，谁害的他，莫不真有鬼？” 上官厉切了一声，“鬼没有，但肯定有人在闹鬼。” 陆雪微皱眉，“这柳氏的案子，极有可能还有隐情。” 宋玺叹了口气，“我已经让人调查这晏子渊了，你们定猜不到，他祖上是谁？” “祖上？”上官厉呵了一声，“他祖上很厉害？” 宋玺拍手，“庆阳公。” 陆雪微和上官厉皆吃了一惊，庆阳公是陪先祖打天下的二虎将之一，后来被抄家流放了，不想这晏子渊竟是庆阳公的后人。 “我也是派人查了才知道的，而且他和温煦三人都熟。” 第633章 他才是真凶 杨昌伯府后院，子夜过后，一抹白影飘进了正房里。然很快那抹白影又飘了出来，接着翻墙逃走了。 晏子渊从屋里出来，脸上带着阴毒之色。 “公子，要不要追上去？”一护卫走到晏子渊身边问道。 晏子渊看着手里的刀，刀刃上还有血迹，他嘴角勾起道：“不用了，我想我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这人，他需要私下解决，不能惊动杨昌伯夫妻，更不能惊动官府。 翌日，柳氏坟前，晏子渊带人将陈堂包围了起来。 “晏兄，你这是做什么？”陈堂装作一副不解的样子。 晏子渊走到陈堂身边，看向那柳氏的墓碑，“不管你信不信，当初我没有碰柳氏。” “哦？” 晏子渊嗤笑一声，“我乃堂堂庆阳公后裔，怎会与那几个蠢材一个德行。” 陈堂冷笑，“庆阳公是大英雄，却有你这样的孙辈儿。” “那你呢，镇国王不也有你这样不学无术的孙辈儿？你们陈家忘了自己祖上的荣光，竟然做了最下等的商贾，沾染着铜臭之气，你们才是辱没了先祖！” 陈堂啧啧摇头，“我们凭自己的本事吃饭，不偷不抢不杀人不犯法，怎么就辱没先祖了？难道想你一养，不择手段甚至给别人做儿子，这就叫有本事？” 晏子渊一脸失望之色，“没想到镇国王的后备竟这般没用。” “别拿先祖说事了，他们已经入土为安了。不过我还是挺佩服你的，你借周子扬的手，将温煦三人杀了，成功的成了杨昌伯的干儿子，这手段真厉害。” “哦，怎么说？”晏子渊来了兴趣。 “那能让人肚子鼓起来，像是怀孕的药，乃是你给周子扬的吧？”陈堂见晏子渊只笑着不说话，又道：“你告诉他，杀害柳氏的是温煦三人，甚至为了取得他的信任，你告诉他，你也参与了，而且很后悔做了这样的事，对吧？” 晏子渊眯眼，他是没想到陈堂会猜到这一步。 “说这话，你有证据吗？” 陈堂看着将他团团围起来的杀手，笑道：“我要证据有用吗？” 晏子渊点头，“也是。” “不过我还真有。”陈堂从怀里掏出周子扬画的那幅画，展开给晏子渊看，“他这画画的很清楚，凶手有四人，而他要杀的是三个人。” 陈堂改动了一下，在温煦的名字上打了了一个叉。 “而你，他分明知道你是凶手，却没有要杀你，这是为什么？” 晏子渊神色沉冷下来，他是不知道周子扬还画了这幅画。而且看上面的笔迹，确实是他画的。 “还有这可以使人状似怀孕的药，不是他一个卖苦力的能得到的，一颗的价值就不菲吧？” “这是你的猜测。” “可也被你印证了。” “哦？” “先前允之请我们二人喝茶，我往你茶里放了那药，你喝下去后，过了两日肚子果然大了，可眼下肚子已经恢复原状，说明你有解药。” 晏子渊不语，沉默半晌后，他笑了一声，“可惜，你要死了。” “我不懂，你做这一切到底为什么？” “你出身富贵，即便没有镇国王府的荣光，你也能过得潇洒，自然不能理解我，我家贫如洗，只能靠着祖先这点荣光，才能在世家面前露个脸。我和温煦他们交好，可他们从未当我是真朋友，当我是跳梁小丑罢了。我靠着巴结温煦，终于能让杨昌伯给我写推荐信，可冷颜却将国子监举荐的制度给废了，我恨他，所以怂恿温煦害他。眼看我仕途无望，而杨昌伯去给温煦添了缺儿，他这样的蠢货都能走仕途，凭什么我不能？我恨他们，恨这些世家子，于是设计他们偶遇柳氏，再怂恿他们奸辱了柳氏，最后闹出命案。我之所以找到柳氏，一来她貌美，二来便是这柳氏的情人是周子扬。这周子扬武功高强而且因为救人而住过大牢，对官府的怨气很重，他不相信官府会秉公办案，所以柳氏的案子，他不会报案只会私下杀人。“ 陈堂听到这里，都不得不感叹这晏子渊的谋算了。 周子扬血性善良，他正利用了他这一点。 “我告诉周子扬，他们三人欺辱柳氏的时候，我就在场，可我怎么劝，他们都不听。我告诉他，我因为良心不安，所以才将真相告诉他，并且会帮他一起报仇，他就信我了。” “那周子扬呢？” “我和他商量杀温煦，临行前，我给了他一杯毒酒。我自然要灭口，防止他哪天想明白了对我不利。” “那你是承认怂恿温煦三人杀害柳氏，再与周子扬同谋杀害温煦三人，最后毒杀周子扬了？” 晏子渊微微蹙眉，下意识的看向四周，却见长公主他们自林子里走了出来。 “你设计我！”晏子渊大惊。 陈堂叹气，“是你乱了方寸。” “你！” “前几日，我用纸人吓唬你，你一度以为真的是柳氏的厉鬼找你复仇来了吧？” 晏子渊不语，确实他脑子混乱过。毕竟周子扬死了，谁还会给柳氏报仇呢，他确实想到了鬼。而慌过之后，那一刀下去竟然出血了，这才确定是人，而且随即想到了陈堂。 他想尽快了结这事，也确实疏漏了。 上官厉带着京郊大营的将士，让他们将晏子渊围了起来。而晏子渊带来的人，一看这阵势，纷纷放下手中的武器退到了一旁。 晏子渊看向陈堂，眼里迸发出滔天的恨意来。 “陈堂，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却毁了我的一切，我要杀了你！”晏子渊突然从腰里抽出一把短刀朝陈堂刺了过去。 “小心！”方晴冲上去护着陈堂。 那一刀朝她过去了，好在陈堂一把搂住她，带着她滚到地上。 而上官厉也一脚踢了上去，将晏子渊踢到地上。 “别杀我，我是庆阳公的重孙！”晏子渊喊道。 上官厉命人将他捆绑起来，“杀人偿命，自有律法治你。不过你别再提庆阳公他老人家的名号了，都被你败光了。” 长公主府内，陆雪微坐在上位，而陈堂站在当间，一脸不好意思的样子。 “你竟也不与我们商量。”陆雪微沉声道。 陈堂挠了挠后脑勺，“我这不也没什么证据，只是猜测。” “他说若长公主知道了，只怕会打草惊蛇。”方晴添了一句。 “你闭嘴！” 方晴冲他吐了吐舌头，“一点都不知道轻重。” 陆雪微笑了，“这次算你立了大功，将真正的凶手抓获。” “也就是我了解晏子渊这个人，才会怀疑他，继续往下调查的。” “也算你有识人之才。” 陈堂噗嗤笑了，“那就多谢长公主夸奖了。” 第634章 想不想当皇帝？ 宋玺站起身，上下打量陈堂，而后道：“不想你竟然是镇国王的孙辈，以前也没听你说过。” “我们陈家如今是商贾之家，不好太牵扯官场的事。” “那你考科举？” “我爹娘知道我考不上，不过是哄骗我去槐安县，让我娶方晴。” “这下好了，科举考不上，媳妇也娶不上了。”方晴抱肩气哼哼道。 陈堂摸摸鼻子，“媳妇也好娶。” “是啊，你陈公子风度翩翩，有好多姑娘上赶着嫁你呢！” “我也没说娶别人。” 方晴嘴角咧了一下，“你娶啊，谁也没拦着你。” 陈堂不说话了，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陆雪微让陈堂和方晴先下去休息了，而后她将宋玺叫到身边，跟他说了一句话。 “长公主，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宋玺大惊。 陆雪微笑，“当年镇国王让贤，先祖才登基为帝的，如今慕容家没有后继，让镇国王的重孙即位，倒也说得过去。” “这这……” “实话跟你说了吧，本宫不能总在北魏，我也想回家和夫君孩子们在一起。”陆雪微说这话的时候，颇有些无奈。 宋玺这下不说话了，也确实要考虑实际情况。 如果要挑选一位储君，从朝中大臣家选，难免有纷争，而镇国王的后裔显然是最合适的，谁也不会有野心有私心，况也能服众。再说陈堂的人品没话说，性子也开朗，还有正义感，有成为明君的潜质。 “这事，咱们得跟去内阁相商。”宋玺道。 陆雪微点头，“自然，这事也不是本宫一个人说了算的。” 其实这事在内阁前前后后讨论了一个月，一直到春闱前一个月，还有很多大臣反对。陈堂虽是镇国王的重孙，可除去这层身份，旁人还看不到他身上的可取之处。 “长公主，您让我考上进士？”陈堂觉得今天长公主疯了，“我都没打算进去考，想着混几天就回家。” 陆雪微看着陈堂，沉沉叹了口气，陈堂有一点不好，那就是他没野心。于仕途上没野心，性子也散漫。 “你打算回家了？”方晴问。 “是啊。” “哦，我还想请你喝喜酒呢。” 陈堂眨眨眼，“我们的喜酒？” “想多了吧。”方晴挑眉。 陈堂愣了一下，随即沉下脸来，“那你打算嫁给谁？” “我已经求过长公主了，她答应我,帮我从及第的进士中挑一位夫君，保证不必你差。”方晴道。 “你怎么突然……” “我以前是喜欢你，不过在国子监外开书斋，见识过太多文采斐然的学子们，我还是觉得能中进士的学子才更值得托付终身。” “狗屁！” “你才狗呢！” 陈堂被方晴气得不轻，他本来都打算娶她了，她却不干了！ 陆雪微咳咳一声，“若你不想考，我们也不逼你，不过陈堂，你是镇国王的重孙，难道你就不想振兴镇国王府？” 怎么不想？ 他曾无数次站在破旧的镇国王府门前，幻象自己也能光宗耀祖。 “还有一个月，你不是没有机会。” “长公主，您别劝我了，我就没长一颗上进的心。”说完，陈堂冲陆雪微拱手行礼，然后退出了厅堂。 方晴看着陈堂远走，她撇撇嘴，“他别真不要我了。” 陆雪微笑，“他若真喜欢你，不会这么容易变心的。” “也是。” 方晴走到陆雪微身边，有些不确定道：“长公主，就他这样真能当皇上？” “你不看好他？” “我就希望他能做他想做的事。” “放心，本宫不会逼他的。” 虽然她一直和内阁商议，但若是陈堂执意不愿意接下这重任，她不会强求。 陈堂正在湖边扔石子，一颗扔出去很远。 宋玺背着手走过去，“谁惹你生气了？” 陈堂哼了一声，“方晴想嫁状元郎。” “哦，我听长公主说过，她答应方晴了。不过她嫁她的，你气什么？”宋玺笑道。 “我！”陈堂眉头皱紧，丧气道：“她与我有婚约。” “你说过不作数的。” “那也不能说不作数就不作数，太儿戏了。”陈堂气呼呼道。 宋玺莞尔一笑，“陈兄，其实不论你想不想娶方晴，你都可以努力一把参加春闱，万一中了进士呢，也好让方晴对你刮目相看，到时她定还想嫁你，而你娶不娶她，不就看你自己的选择了。” 陈堂挑眉，“为何今日你们都想我参加科举？” “呃……” “有阴谋。” 宋玺笑了笑，“倒也没什么阴谋，若陈兄想知道，那我不妨告诉你。” “你说。” 宋玺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然后道：“哎，其实也没什么大事，长公主想让你参加科举，若是中了进士，不止让方晴，也让朝堂中的大臣对你另眼相看。” “然后呢？” 宋玺笑得意味深长，“然后做新帝。” “咳咳！什么？” 宋玺忙上前给陈堂拍后背，“陈兄别激动，这事也没什么。” “你们也太太……太任性了吧？” “这话说得。” “随便抓一个人？” “倒不是，你是镇国王的重孙啊。” “那又如何？” “北魏的江山本就是你家先祖和慕容家先祖打下来的，如今慕容家后继无人，那只能找你家。不是无缘无故，而是种树得果。” 陈堂忙摆手，“你们一定在开玩笑。” “宋某还没这个胆子拿皇位开玩笑。”宋玺收敛了神色，道：“如今北魏靠长公主支撑，可她到底是女子，有夫君有孩子们，她现在是有家难回，因为皇上昏迷不醒，而北魏没有储君。陈兄，若你有一展抱负之心，不妨考虑一下。” 陈堂皱紧眉头，“若我没有考中进士呢？” “陈兄，问题不在于你能不能考中，而在于你想不想统治这北魏的江山。若你想，我们这些臣子将是你最坚实的支撑。”宋玺严肃道。 陈堂微微愣了一下，这个事太突然了，他们都没有给他一点缓和的机会。 在他困顿之时，宋玺走了，方晴走到他身边。 “如若你无心仕途，不会来胜都，不会进国子监，对吧？”方晴道。 陈堂转头看向她，哼笑一声：“你故意诓我。” 方晴撇嘴，“你别想美事了，便你是乞丐，我都不会放过你的。” 陈堂神色一下子放松了，不过想到宋玺的话，他又皱起了眉头，“我能做好皇帝？” “当然。”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方晴抱住陈堂胳膊，头倚着他肩头，“只要你想就可以。” 第635章 一家团聚 陈堂决定参加春闱，陆雪微倒也不意外。 只是陈堂不仅参加了春闱，而且还中了榜眼，确实是让她没有想到。 “我说过我也有认认真真读书，你们不信的。”陈堂摊手道。 陆雪微摇头失笑，大概是刚见他的时候，见他手拿《尚书》，而封皮之下却是话本，从那个时候她对他的认识就有偏颇了。 他考中了榜眼，陆雪微再和大臣们商议，同意的人也就多了。 接着皇上崩天，陆雪微也将陈堂推上了皇位，同时方晴入主后宫。 三个月后，陆雪微离开胜都。 “抱歉，我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陆雪微对前来送行的宋玺他们说道。 在北魏一年半，她很想很想回家。 如今终于卸下了重担，几乎是扔烫手山芋一般把它扔开了。这样说，很抱歉，但确实是她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长公主保重，我们定还有再见之日。”宋玺拱手行礼道。 “一定。”陆雪微点头。 上官厉和魏振恭也上前告别，无需再多言，他们都理解彼此。 在这个暮春之时，陆雪微离开了胜都。一个月后，她到达山海宫。 苏迟的病情已经稳定下来，而他并不打算离开这里。 “阿微，我的心从未如此平静过，我想我属于这里。”苏迟道。 陆雪微点头，“那就留下吧，也许多年后，我和阿继也会来这里，到时我们三个已是白发苍苍，还能在云海之间下棋。” “好，我等你们。”苏迟笑道。 陆雪微带着星儿和严家姐弟走了，星儿这一年多来学了很多本事，各自长高了，身体也硬朗了，她也该带他回去学习如何做储君了。 又一个月，他们终于回到了盛京。 顾承继亲自在城门迎接，夫妻二人终于再见。 入夜，皇后的寝宫内，层层帷幔后，顾承继将陆雪微揽到怀里，一点一点亲吻着。 “当年你在沙漠中出现，那是我在穿越茫茫大沙漠后，看到的希望。而不曾想，你自此在我的生命中扎根，占据了全部。” 陆雪微想到当年的自己，那时也是迫不得已，“当年……哎，你记得当年的事？” 顾承继笑了笑，“记起来了。” 陆雪微忙翻身面对顾承继，“可你被我师父换了记忆，怎么会……” 顾承继摇头，“我也想了很多，可能是你师父给我换这段记忆有期限，可能是我原本的记忆太强烈，也可能是……” “什么？” “我太思念你，所以只能从以往的记忆力去挖掘，然后越挖掘越深，最后就记起来了。” 陆雪微眼睛一红，扑到了顾承继怀里，“当我得知师父被法无杀了我，我……我以为你再也回不来了！” 他还是他，可终究是不一样的。 还好，还好他想起来了！ 顾承继抱紧陆雪微，“也谢谢你回来了。” 陆雪微笑，他们经历了太多，还好相互守护，一路走了过来。 翌日，陆雪微是被屋里叽叽喳喳的声音吵醒的。她醒来的时候，顾承继已经去上朝了。 “你是菀菀？” “跟小时候不像了。” “笨啊，她现在也好小。” 陆雪微一听菀菀，忙起身披上衣服出去。昨日她回京，急着想见女儿，结果顾承继说她爹带着菀菀去雁归城了。 不过得知她回京，他已经给岳丈去信了。 从里屋出来，陆雪微看到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站在厅堂当间，而星儿和严家姐弟将她围了起来，正瞅着她看。 小女娃已经三岁多了，瞅了一眼哥哥，一巴掌拍了过去，又瞅着严知安，同样一巴掌，最后冲严知欢一乐。 严知欢一下子喜欢的不得了，忙把她抱了起来。 “菀菀，我是知欢姐姐。” “姐姐。”菀菀喊了一句。 “我带你去找娘娘。” 严知欢抱着菀菀转身，看到陆雪微就在内殿门口，便抱着过去了，“娘娘，菀菀长大了好多。” 陆雪微看着女儿，同样激动的不行。 她小心的从严知欢怀里抱过来，柔声问：“菀菀，还记得娘吗？” 菀菀打量着陆雪微，打量了许久，而后凑过去，一口亲在了陆雪微脸上，“娘！” 陆雪微一颗心都要化了，抱着女儿又亲又哄的。 “菀菀，你还记得娘的样子？” 菀菀摇头，然后拉着陆雪微去了东边的偏殿，那是顾承继用来做书房的。打开书房的门，那屋里竟挂着十多副画，画里画的都是陆雪微。 “爹爹说这就是娘，让菀菀不要忘了。” 陆雪微眼睛一红，抱起菀菀又亲了亲，“娘以后再也不离开你。” 星儿也凑上前，想要亲菀菀一口，却比她推开了，不过他还是亲着妹妹香香的小手了，“哥哥以后也不离开你了。” 星儿正感动，突然想起一事来，“咦，为何爹没有画我的画像给菀菀看，这样她就能记得我这个哥哥了。” 陆雪微干咳一声，“你还未长成，样子一直在变，你爹定知道你又变帅了，即使画了，你妹妹再见你也认不出来。” 星儿想了想，点头道：“我确实帅气了很多。” 严知欢捂嘴笑，“大变样呢！” 星儿瞅着严知欢，稍稍有些害羞，“那你说我可是变帅了？” 星儿问的这么直白，严知欢不由红了脸，嗔怪了一句：“变傻了。” 陆雪微看着这两孩子，心想她的愿望可能能实现。 陆雪微带着两个孩子去看望了陆大将军，晚上邀他一起来宫里用晚膳，一家人团团圆圆的。 “皇上，南晋在你的治理下内外安定，国富民强，而且会越来越好的。你和阿微，你们两走到今日不容易，以后也要和和美美。”陆大将军喝了一点酒，掏出一肚子真心话。 顾承继忙举杯跟岳丈碰了一下，“小婿谨遵岳丈教诲，绝不敢辜负阿微。” “不不，你是皇上，说什么敢不敢。” 顾承继忙摆手，“不不，小婿也确实不敢。” 二人一对视，皆是了然，然后大笑起来。 陆雪微被他们笑得莫名其妙的，“你们笑什么？” “想你这么凶悍，爹应该嘱咐皇上保护好自己才是。”陆大将军笑道。 顾承继也道：“为夫身体虚弱，娘子请高抬贵手。” 陆雪微瞪了他二人一眼一人，随后也笑了。她就是用毒的手段泼辣了一些，人其实很讲理的，当然若惹怒了她，其实也就没什么道理好讲了。 顾承继一手揽住陆雪微，看着她温柔一笑，“朕这位皇后可是医毒无双，谁人敢惹，朕都不敢。” 第636章 番外独宠书生1 大荣，兵部侍郎府后院。 明玉看着镜中的自己，仍然觉得不可思议。 她居然重生了，应该算是借尸还魂吧！ 这里不是南晋，而是大荣，一个不存在于历史的朝代。她是侍郎府的二姑娘，一个没有娘，爹又不疼的庶女。 想她堂堂南晋公主，金尊玉贵的，如今却成了卑贱的庶女！ 再环顾这屋里，摆设没有，家具破旧，也就占了两个字：干净！ 而且根据她的记忆，这还是她自己打扫的。 因为家里重视，性子又太软，连丫鬟们都瞧不起她，甚至欺负她，让她自己打扫房间。 门，咯吱一声响。 一个穿紫色春衣，梳着双丫髻的婢女走了进来，看到她还在妆奁前，不高兴道：“二姑娘，这都什么时辰了，你还磨蹭什么，还不快去给老夫人请安，若是迟了，老夫人怪罪下来，这是怨你还是怨我们？” 明玉收回视线，眉头微微皱紧。 “打死放不出一个屁来，以前就是闷葫芦，从角楼上摔下来，昏迷了几日醒来，整个人就跟傻子似的。” 这丫鬟就在门口跟另一个丫鬟说她，竟一点也不避讳。 好刁酸的丫鬟，看她怎么整治她！ 明玉换上一身水绿的春衫，不想竟然有些短了。再去衣箱找，统共也就两身春衣，另一身也是短的。而且看两身的成色，已经旧的脱色了。 堂堂侍郎府，就这样苛待庶女？ 明玉从屋里出来，彩衣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笑道：“二姑娘个子长太快了，大姑娘剩的衣服，你刚穿上就是短的，这怨谁呢！” 说着，她捂嘴笑了起来。 明玉了然，原来是大姑娘剩的。 大姑娘顾明慧，正是夫人江氏所生，比她大一岁。 虽大一岁，但两个人个子差不多高，所以她穿短的衣服，她也根本没法穿。 顾明玉没说什么，带着另一个丫鬟往东院走。 这丫鬟叫灵儿，总是低着头，话不多，但做事还算尽心，只是她被彩衣打发在外面伺候，因此也照顾不到她。 “灵儿，姑娘问你一句话。” 灵儿不解，抬头看向顾明玉。姑娘很少跟她说话，大概两人都是话不多的，所以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我的月例呢？” “啊？” “你们都有月钱，我做为姑娘，也应该有吧？” 灵儿抿了抿嘴，好一会儿才道：“这得问彩衣姐姐。” 顾明玉了然，“她拿了。” “……” 顾明玉沉了口气，怎么说她也是府里的姑娘，一个丫鬟还没这么大胆，想来是有人授意她这么做的。而她都过得这么惨了，竟也没人管，可见这位二姑娘在家里多不受重视。 东院是侍郎府老夫人住的院子，明玉走到院门口，不想和顾明慧撞上了。 顾明慧穿着一身绯色百蝶戏花锁金银丝祥云纹的织锦春衣，打量着她的衣服，讥笑一声：“二妹，这衣服莫不被你吃了一截？” 顾明玉真没拿顾明慧当回事儿，因此都懒得跟她比划嘴上功夫，只轻瞄了她一眼，便先一步进去了。 “好你个没规矩的，见到姐姐，竟然连声好都不问！” 那顾明慧说着就上手了，顾明玉稍稍躲了一下。 顾明慧一把抓到了她的袖子，而顾明玉也趁势一扯，只听撕拉一声，那袖子竟然断开了。好在里面穿着中衣，不然可真要命。 然顾明玉只是看了一眼，似乎也不气，仍旧进了厅堂。 那老夫人一身青褐百寿直襟长衣，端坐在上位，头发花白，一脸沉色。而侍郎夫人坐在一侧，眼睛红红的，可嘴角却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二人同时宠爱顾明玉看过去，见她这样子，皆愣了一愣。 顾明玉坦然上前，向二位行了礼。 这时顾明慧叫嚷着也进来了，竟还要拉扯顾明玉。 “明慧！”白氏喝了她一声，“还不向你祖母行礼问安。” 顾明慧气得跺了跺脚，也不行礼，而是扑到老夫人怀里，气呼呼的指着顾明玉，“祖母，二妹欺负我。” 老夫人本来心情就不好，这顾明慧也不挑时候，还给她添堵。 “她怎么欺负你了？” “她不与我问好。” “所以你就撕了她的衣服？” “我……” 老夫人沉下一口气，“我顾家的女儿，现在还要重新学学规矩吗？” 顾明慧不知祖母为何今日不偏着她了，委屈的眼睛一下就红了，“祖母……” “明慧，不得胡闹，先给你祖母请安。” 白氏忙把女儿拉到下面，同时瞪了顾明玉一眼，而后哄着明慧给老夫人请了安。 明慧恭恭敬敬请了安，然后委屈的看着老夫人。 到底是疼在心坎上的，老夫人发了一股子火，眼下心情也好了一下。 “行了，祖母说你两句，你还委屈上了，坐这里来。”老夫人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子。 明慧嘴角一咧，乐颠颠的坐了过去，抱住老夫人的胳膊，“我就知道祖母疼我。” 虽然重生不到一个月，但顾明玉对于这一幕太习以为常了。 她在这个家存在感极低，甚至于她们若当她不存在，她日子还好过一些。 老夫人抬头看了顾明玉一眼，又看她身上穿的衣服，不悦道：“你是故意穿这样来扎老身的眼呢？你就跟你娘一样，长了一张丧门星的脸，满心都是算计，当初就应该把你送走，也省的碍眼！” 顾明玉不说话，也不用着说，她穿这样，她们心里都门清。 “祖母，我的月钱呢？”顾明玉直接问。 白氏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顾明玉在问什么，忙喝了一句：“你跟老夫人提什么月钱，你还嫌少了，我们都是……” “我从未见过一文月钱。”顾明玉看向白氏，“何来少不少的说法？” 老夫人皱了一下眉，再看白氏的反应，一下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你要月钱何用， 侍郎府是少了你的吃还是少了你的穿？” 顾明玉举着自己的袖子，让老夫人看看它有多短。 这叫不缺吃不缺穿？ 老夫人被臊的脸红了一下，平日里定要随便揪个由头训骂顾明玉一顿，可今日有事与她说，倒不好闹得太僵。 “你回头看看怎么回事，是不是她院里的丫鬟贪了。” 白氏暗暗瞪了顾明玉一眼，冲老夫人道：“是，我回头问问。” “月钱，你们以后想给，那就直接给我，若不想给，就请直说。与我说这些谎话，你们不嫌累，我听着还烦。” 第637章 番外独宠书生2 “你！”白氏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向来胆小懦弱的人竟然会说这种话。 老夫人也吃了一惊，见白氏要发作，还是瞪了她一眼。 “行了，以后的月钱，你让人送到她手里。还有明日找裁缝来给她做两身春衣，这样子成何体统。” 白氏忍下一口气，道：“是。” 一个通房所生的贱种，竟然也敢跟她叫板！ 往后有她的好日子，且等着就是！ “明玉，你也坐吧，祖母跟你商量一件事。” 老夫人突然换了语气，顾明玉确实有些拿不准，冷着脸坐到了一侧的椅子上。 “你们小时候，咱们家和江南韩家订过一门亲事。”老夫人说着瞄了顾明玉一眼，接着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成想他家还当回事儿，这次竟然让儿子来提亲了。” “那韩家已经落魄，韩子俊竟还有脸来！”顾明慧忍不住插了一句嘴。 “明慧！”老夫人示意顾明慧闭嘴，“不关你的事，闭紧嘴巴。” “韩……韩子俊？”顾明玉整个人傻了一般，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这韩家……” “我问你他是不是叫韩子俊？”顾明玉猛地站起身，冲老夫人喝了一句。 “放肆！”老夫人一拍桌子，今儿这丫头哪来的胆子，竟然连她都敢顶撞。 顾明玉眼睛赤红，全身绷紧，“我只问一句，他叫韩子俊？” “是啊，难道你认识？”顾明慧答了一句。 顾明玉脑子轰的一下，想问这个人在哪儿，想立刻见到他，想知道他是不是也重生了。可她身体却不听使唤，张不开嘴，也动不了。 她知道自己太急了，努力深呼两口气，才让自己慢慢冷静下来。 她试着动了一下，然后又坐了回去。 “你难道真认识……” “不认识。”顾明玉尽量沉静的答道。 老夫人再打量顾明玉，见她又恢复了先前冷淡的样子，心里虽然有疑惑，但还是继续往下说道：“你爹的意思是让你们姐妹俩中一个嫁给韩子俊，不过你大姐已经在和别家议亲了，所以我们的意思是让你嫁给韩子俊。” 这个韩子俊真的是她的韩子俊吗？ 不一定！ 想到这里，顾明玉没有再说话。 “这韩子俊虽然家道中落，可他为人上进，这次进京一则为议亲，二则是为考科举。你是庶出，太高的门第不合适，嫁给这韩子俊，也算不屈你。这是你父亲的意思，你也知道他一向疼你。”老夫人婉转说道。 顾明玉仍旧不语，在原身的记忆中，这位侍郎大人是整个侍郎府对她最好的人。这个好，也仅限于偶尔的嘘寒问暖。 原主的性子太软弱了，又是个闷葫芦，而顾侍郎到底是男人家，不太管后宅的事，因此父女俩其实挺生分的。 原主的娘是侍郎的通房，自小就在身边服侍的，等侍郎娶了正室，通房才生下原主。而在原主六岁的时候，通房因通奸下人，最后上吊自杀了。 老夫人因这事，牵连着也不喜欢原主。 “姐姐什么时候议亲的？”顾明玉抬头问。 老夫人皱了一下眉，“怎么，你还怀疑老身骗你？” 顾明玉嘴角扯了一下，“我猜应该是姐姐和这位韩公子有婚约吧？” 老夫人不说话，显然顾明玉猜对了。 顾明玉站起身，淡淡道：“这事太大了，容我想想吧。” 白氏冷哼一声，“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与你说，也不过是知会你一声。你只管去准备嫁衣，到了日子出嫁就是！” “你们嫌人家家贫，害怕顾明慧嫁过去吃苦，便要我替嫁。替嫁就替嫁，就还这般理直气壮，不讲人情，谁给你们的脸？” 她是顾明玉，不是侍郎府的可怜庶女，而是堂堂的长公主。 当然，虎落平阳。 但这脾气，一时半会儿是改不了的。 这白氏被气得直翻白眼，顾明玉冷冷睨了厅堂里的人一圈，然后转身往外走。 一直走出东院，顾明玉才猛地长出一口气。 “灵儿！” 灵儿打了个激灵，忙上前问：“二姑娘，怎么了？” “咱们府上来客人了？” “哦。” “哦什么哦，说清楚！” 灵儿还没见过二姑娘发脾气，因此着实被吓了一跳，忙道：“前日确实来了客人，我听其他丫鬟说，像是来提亲的，如今住在清月轩。” 灵儿话音刚落，便见自家姑娘一阵风的不见人影了。 顾明玉来到清月轩院门口，明明一步就跨过去了。可她却不敢跨这一步。 是不是他？ 上一世，二人心意相通，却因为她得了不治之症，只在一起四个月。 那时，她就常向老天祈祷，若是他们还有一世就好了。 这一世，换她宠着他，好好在一起，长长久久的。 而她竟然真的重生了，可她不敢想象，韩子俊是不是也会来到这个世界。不敢想，怕想多了，自己会疯魔。 这一步跨过去，若不是他，她要怎么办？ “这位姑娘，你挡着在下的路了。” 这一声…… 顾明玉心扑通扑通跳了起来，她死死咬住下唇，然后慢慢转身看过去。 他就站在那儿，穿着一身素袍，芝兰玉树一般，仍旧是那张绝美的脸，带着淡淡的冷。那狭长的眸子里全然是陌生，甚至还带着敌意。 你不认识我了吗？ 韩子俊看着面前的女子，不知为何她竟然哭了。 “抱歉。”韩子俊冲顾明玉点了一下头，然后绕过她走进院中。 顾明玉就站在那儿，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屋门口。 良久良久，她突然笑了一声。 他是韩子俊！ 即便没有前世的记忆，他依旧是她的韩子俊。 这是老天爷厚待她。 韩子俊站在窗子前，看着站在院门口又哭又笑的女子，心中蓦的升起一股酸涩来，没来由的，不明所以。 他转身坐回书桌前，这次来京，一则是为进国子监求学，二则是受母命来顾家提亲。他本以为顾侍郎会找缘由退亲，他也觉得无所谓，可顾侍郎却没有，还很看重这门亲事，并且留他住在府上。 这反倒让他不知如何开口退亲了。 原侍郎府里人都如顾侍郎一般重诺，没有嫌贫爱富之心，直到去给老夫人请安，她话里话外满是讥讽，只差说他厚颜无耻了。 第638章 番外独宠书生3 顾明玉从清月轩一路走回自己的院子，心虽然还不平静，可理智已经回来了。 韩子俊没有前世的记忆，在他眼里，自己完全就是个陌生人。 可老天还是怜惜她的，终究他送到了自己面前。 所以这一次，她会抓紧他。 回到院里，彩衣冲上来，一脸怒气，对顾明玉喊道：“二姑娘，你若奴婢不满意，当面说就是了，居然跑到老夫人跟前告状。你一个庶女，奴婢可是府上的一等丫鬟，对你已经够客气了……” 啪的一声！ 那彩衣话还没说完，被顾明玉一巴掌甩到了脸上。 彩衣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顾明玉。 “你一口一个‘奴婢’，可真把自己当了奴婢？” “二姑娘……”彩衣吃惊过后，心思一转，眼泪就掉了出来，委屈哭道：“二姑娘，您怎么能无缘由的打人，我们是奴才，可奴才也是人，别的主子断不会像您这这样随意殴打下人的。” 她这一哭，惹得从院门前过的丫鬟小厮们都围了过来。下人们也会同气连枝，尤其对方还是一个不受宠的庶女，彩衣这一哭，明显是想引起公愤。 “这就叫打？” 顾明玉嘴角扯了一下，一把抓住彩衣的肩膀，同时另一巴掌甩了上去。接着啪啪啪的连续扇了好几巴掌，打得彩衣两颊立时就肿了。 “对主人忠心耿耿的好奴才，主人自然会善待，但像你这样的恶奴，还敢往主子头上爬，便该发卖青、楼！” 彩衣被顾明玉阴沉的脸色吓到了，可随即想到她只是个庶女，夫人不会听她的把自己卖了，于是又挺直了腰板。 “二姑娘，这府上发卖奴才，还轮不到您发话。” “你想试试？”顾明玉眯眼。 “奴婢……” 彩衣咬住下唇，刚夫人那边的嬷嬷过来教训了她一顿，只说二姑娘在老夫人跟前告状了，倒也没说其他的。 可既然夫人身边的嬷嬷来了，便说明这位二姑娘在老夫人和夫人跟前还是说得上话的。 她若执意要发卖自己，没准儿还真能成事。 “二姑娘，奴婢错了还不行，求您高抬贵手。”彩衣低头道。 顾明玉冷哼一声，“你来本姑娘这院多久了？” 彩衣算了一下，道：“三年。” “三年，三十六个月，每个月二两银子的月钱，再加上其他贴己，怎么也有一百两了吧。” “奴婢……奴婢不懂二姑娘的意思。” “这些银子，本姑娘没见着一文，便是你给私吞了。若不想被发卖，就把这银子给吐出来。当然，你若孝敬谁了，也让她拿出来，不然此是没完！”顾明玉道。 “这这……” “本姑娘只给你一天的时间，若拿不出银子，本姑娘就到我爹跟前说道说道去。”说完这句，顾明玉大步往屋里走去。 她现在身无分文，必须筹集银子，然后想办法赚钱，这样才能养韩子俊。 谁让他这一世不是权倾天下的督公，而是一个穷书生呢！ 这彩衣肯定拿不出来，但她会把这话带到侍郎夫人跟前，她应该不想此事闹到侍郎那，落得刻薄庶女的名声，况现在婆媳俩还指望她给顾明慧替嫁呢。 果然，天还没黑，彩衣拿着一百两的银票回来了。 看她走路不利落的样子，在侍郎夫人那儿应该受了罚。 恶人自有恶人收拾，这叫活该！ 顾明玉接过银票，又道：“你去别的院里伺候吧，本姑娘用不起你。” 彩衣噗通跪下，哭求道：“二姑娘，奴婢错了，您怎么罚，奴婢都认。求您给奴婢一条生路，夫人说了，若姑娘把奴婢赶出去，就把奴婢发卖了。” “那是你们的事，与本姑娘无关。” “奴婢……” “滚！” 那彩衣这一下是真怕了，头磕的咣咣直响，最后竟把自己磕晕了过去。饶如此，顾明玉也没留下她，让奴才给送到外院管事那儿了。 灵儿站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的。 “怎么，可怜她？觉得本姑娘无情？”顾明玉挑眉。 灵儿忙摇头，她最笨，半天才说了一句：“姑娘以前……太笨。” 顾明玉扑哧笑了，这笨丫头竟然说她笨！ 也是，原主以前确实太笨太蠢也太软弱了。 第二天午后，侍郎来了。 他脸色不太好，估计是侍郎夫人在他跟前告状了。 “你不想要彩衣伺候，把她遣到别院就是，为何把人逼成那样，险些闹出人命。你是主子没有错，可奴才们也是人，谁教的你这般恶毒？” 顾明玉笑了一声，“谁教我的，我也想问问。” 顾侍郎愣了一愣，察觉刚才失言了，可到底还是生气，“你母亲说你目无尊长，我原还不信，因为你之前性子很好，如今倒是信了。” “我之前性子好，不敢说谁的不是，于是人人都能欺负我。吃不好，穿不暖，被克扣月钱，甚至还不如丫鬟过得好。” “你……” 顾明玉举起自己的胳膊，让顾侍郎看短了一截衣服，冷笑道：“爹，您偶尔也来看我一回，眼瞎了不成，看不到我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顾侍郎脸沉了下来，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只是正室脾气暴躁，母亲又不喜这丫头，他也本着内宅和乐的想法，没有多加约束。如今想想，确实有些亏待这丫头。 “可那丫鬟……” “她是怎么对我的，您不如了解清楚了，再来质问我该不该打她。” 顾侍郎长叹一口气，“今日爹来是和你商谈韩家的亲事。” “怎么，顾明慧嫌人家家贫，抵死不嫁？” 顾侍郎：“……” “如今倒想起来了，家里还有一个女儿？” “……” “也是，一个庶女，娘死了，没有人给撑腰，自然任你们搓圆搓扁。” 顾侍郎看着二女儿，被她这话噎的，也是惊得，他这二女儿性子怯懦，总是低着头不敢说话，什么时候性子这么张扬了，而且说话带刺的。 “非是如此。” “哦？”顾明玉笑了一声，“那我要看看您怎么说出一朵花来。” 顾侍郎默了一下道：“韩子俊虽眼下落魄，可他人品端正，学识渊博，前途必定不可限量。你大姐确实不想嫁，她有你祖母和母亲护着，爹拿她也没办法。不过爹可以退了这门亲事，便让外人说我嫌贫爱富，背信弃义也没什么。爹不退，那是因为实在喜欢这孩子，希望他做自己的女婿。” 顾明玉抿抿嘴，心里还多了几分得意，韩子俊自然好，那可是她的人。 “当然，若你不同意，爹也不逼你。” 顾明玉咳咳一声，“我没说不同意。” “明玉。”顾侍郎面上一喜。 “不过您的给我准备丰厚的嫁妆，韩家什么情况，您是知道的，我得指望这些嫁妆过日子。”顾明玉道。 “自然要的。” 顾明玉点头，”行了，我嫁。” 顾侍郎眨眨眼，原以为二女儿这次要反抗了，居然就这么简单同意了。 第639章 番外独宠书生4 翌日一早，她去东院给老夫人请安。 侍郎夫人也在，二人瞅着她，皆是一副思量之色。显然想着怎么开口，让她答应嫁给韩子俊。 虽说亲事不用过问她，可若亲事闹成凶事，到底不好看。 况这丫头，这两日脾气突然大了很多。 侍郎夫人微微一笑，“我让彩衣到你屋里伺候，本想她是府上的大丫鬟，周到细致，不想她竟然敢贪你的月钱，我已经把她发卖出去了。” 顾明玉叹了一声，“她也是侍郎府的丫鬟，竟这般上不得台面，这点银子也贪，怪不害臊的。” 侍郎夫人笑容一敛，谁上不得台面？谁不害臊？ 这话分明是骂她的！ “行了，此事就过去了。我们昨日与你说的那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老夫人有些不耐烦的问。 “哪件事？”顾明玉明知故问。 老夫人沉了口气，“自然是你与韩子俊的亲事。” “夫人不是说，不用问我的意见。”顾明玉眨眨眼一副无辜的样子问。 侍郎夫人被呛了一口，暗暗发狠，道：“那你的意思是同意了？” “我昨日见到这韩公子了，姿容俊秀又儒雅端方，实乃良婿之选。” “既然你满意，那……” “那为何大姐不嫁？” 侍郎夫人咬牙，这死丫头耍她呢！ 顾明玉嗤笑一声，“昨天父亲问我，我不想他为难，便说只要有丰厚的嫁妆，我便嫁了。” 说着，她扫了老夫人和侍郎夫人一眼。 果然听到丰厚的嫁妆，二人神色都紧绷起来。 这侍郎的俸禄并不多，而且这顾侍郎性子耿直，不善交际，平常也捞不到什么好处，因此侍郎府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倒也不至于拿不出嫁妆，只是得给顾明慧留着。 昨天虽然顾侍郎答应她了，可他到底是男人家，只会把这事交代给侍郎夫人，顶多想起来的时候问一句，侍郎府人想搪塞他很容易。 侍郎夫人默了一下，笑道：“自然要准备好嫁妆，你看十抬如何？” 嫁妆箱子里可以装金银珠宝，也可以装破布烂衣，小丫头还玩不过她！ 顾明玉啧啧一声，“我爹俸禄也不多，还要供养这一大家子，十抬太多了。” 侍郎夫人欣慰道：“还是明玉懂事。” “箱子装空的就行。” “啊？” “直接给我银票吧，我也不要多的，五千两就行。” 侍郎夫人瞪大眼睛，箱子里能作假，这银票怎么作假？ 这死丫头竟然这么机灵！ 顾明玉看向老夫人，道：“祖母，孙女要的不多吧？” 老夫人冷着脸，按着侍郎府的门第，这点确实不多。可谁家不是看着光鲜，这五千两于她们来说，不至于拿不出来，但到底割肉疼了。 “不过爹也说了，若大姐和我都不愿意，那就退亲好了，他不怕外面的人骂他背信弃义，也不怕丢人。”顾明玉道。 老夫人爱面子，听了这话，果然不乐意了。 “胡闹，万万不可！他是朝廷的官员，一旦名声受损，必定连累仕途。既然你要五千两，祖母也心疼你，便答应你了。” 顾明玉站起身，一笑道：“那行，等定好日子，祖母就给了我吧。” 说完，顾明玉走了出去，留下老夫人和侍郎夫人捂着心口发疼。 走到园子里，灵儿提醒了她一句，她这才看到韩子俊和顾明慧竟然在不远处的廊子下不知在说什么。 她让灵儿等着，然后偷摸朝那边靠了过去。 “韩子俊，你也有脸上门提亲，也不看看自己的穷酸样。家事揭不开锅了吧，来我们家打秋风，你要明说施舍你一口吃得也行。吃饱喝足了，赶紧滚！”顾明慧冲韩子俊嚷道。 这话说得极为难听，可韩子俊脸上仍是清冷之色。 “我不会嫁给你，你也别妄想了。我爹已经决定将顾明玉嫁给你，她是贱婢所生，倒是与你相配，男卑女贱。” 顾明玉一听这话还能忍，况她本来也没打算忍，正要冲上去教训顾明慧一顿，不想顾侍郎捷足先登了。 “闭嘴！”顾侍郎大步从廊子另一边走了过来，走到顾明慧身前，怒喝一声：“你看看你说的是什么话，这般恶毒，还不快给子俊道歉！” 顾明慧也没想到被顾侍郎听到了，可她一向骄横，也不惧顾侍郎，还委屈的跺了跺脚，然后转身就跑了。 “你给我回来！”顾侍郎冲顾明慧喊了一声。 然，没人理她。 顾侍郎干咳一声，面上有些不好看，“子俊，她还小，说话不经心的，你别放在心上。” 韩子俊仍旧神色淡淡，道：“大姑娘说您想讲二姑娘嫁给在下？” 顾侍郎忙点头，“是啊，我这二女儿性子极好，不似这老大被祖母和母亲宠得无法无天。我想着还是将明玉嫁给贤侄，你们性情相投，日后定会恩恩爱爱的。” 顾侍郎笑呵呵说着，却没看到韩子俊眸子已经冷了。 “还请顾侍郎与在下商议退亲吧。” “啊，这……” “在下不会娶顾二姑娘的。” 顾侍郎愣了一愣，“贤侄，你没见过我家明玉，她长得好，性子更好，你是不是……” “见过了。” “所以？” “所以还请顾侍郎收回这份心意吧。” 这一下不止顾侍郎，顾明玉也傻了。她想着以后和韩子俊如何如何过日子，兴奋的昨晚都没睡好，怎么都没想到人家不肯娶她。 这混蛋竟然不娶她！ 等顾明玉回过神儿来，见韩子俊已经转身走了。 她气得追了上去，将他拦在一棵海棠树下。 “韩子俊，你说清楚，我哪里配不上你了？” 韩子俊微微一愣，随即明白，这顾二姑娘是听到他和顾侍郎刚才的话了。 “你我本无婚约，便没有娶不娶一说，更不涉及配不配得上。” “你就是觉得我配不上你！”顾明玉气得眼都红了。 韩子俊蹙眉，“你误会了。” “我已经答应我爹嫁你了。” 韩子俊：“……” 顾明玉有些委屈道：“你若觉得我哪里不好，我可以改。” 要不是他没有前世的记忆，她早一巴掌呼上去了。 韩子俊，你知不知道我们能再见有多不容易？ “我以为……你不是自愿的。” “是是是。”顾明玉忙道。 “呃，我家很穷，而顾侍郎对我寄以厚望，但我不一定能考中，所以……” 顾明玉心思一转道：“你应该也知道，我是家里的庶女，娘在我还小的时候就去了，爹也不疼，以后肯定嫁不好，多半给人当妾了。你就娶我好不好，我以后一定好好对你。我不怕吃苦，我还会赚钱，我来养你，只要你肯娶我，我怎么都行。” 韩子俊愣住，他没想到这顾二姑娘就这般迫切的想嫁他。 他以为她是被逼无奈，以为也如顾明慧一般嫌恶他。 顾明玉抿了抿嘴，小声道：“而且，第一眼看到公子，我就……我就喜欢你了。” “二姑娘……” “反正，我话放到这里了，你必须答应。” 说完，不给韩子俊拒绝的机会，顾明玉忙跑走了。 第640章 独宠书生5 晚上顾侍郎来了，脸上的神色，说不清是高兴还是发愁，反正很纠结。 “明玉，要不你和韩公子的亲事就算了？” 顾明玉叹了口气，“您不是说他前途无量？” 顾侍郎干咳一声，他总不好说人家不肯娶他家女儿吧。 这话说出去，肯定会伤了明玉的面子。他这个当父亲的，这些年也没怎么管过她，也就这门亲事，他觉得不会亏待女儿，没想到还成不了。 “爹，咱们有婚约，咱们怕什么。” “这话……什么意思？” “您没听过有榜下抓婿的，他这现成的在我们家，若放走的话，铁定被别人家盯上了。”顾明玉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顾侍郎见女儿这样，不由笑了一声，“你是觉得韩公子不错吧？” 顾明玉直言道：“我是喜欢他了。” 顾侍郎愣了一愣，面上大喜，随即又忙收敛了笑意，“姑娘家的，这话可不能往外说，让别人看轻你了。” “我只跟您说。”顾明玉抱住顾侍郎的胳膊，还摇了摇，“您这次一定要帮女儿，可千万不能让他被别人家的姑娘抢走了。” 顾侍郎摸摸鼻子，其实韩子俊真没这么抢手，至少目前是。 毕竟家世在那儿摆着，而京都世家的姑娘们眼界都高。 “只是这韩公子拒绝了，我却不知道他什么意思。”顾侍郎还是说了出来。 顾明玉摆手，“没事，他是怕我不愿意，才拒绝您的。” “真的？” “您就只管找他商量亲事，退亲的事，一概不提就是。” 顾侍郎对韩子俊也是着实满意，听了这话，倒也没再说别的，“行，你听爹的，爹也听你的，咱们一定得留住韩子俊。” “您放心，这女婿日后一定让您面上有光。” 送走了顾侍郎，顾明玉还是不太放心。用过晚饭后，顾明玉本想在韩子俊院外逛一圈，看着他屋里的灯亮着也就安心了。不想却看到他背着包袱从院里出来，然后朝后门走去了。 他这是要走？ 顾明玉皱紧眉头，又气又有点伤心，不过没有犹豫的，还是追了上去。等追出后门，顾明玉改了主意，她倒要看看他去哪儿。 侍郎府的后门外是一条小胡同，韩子俊背着包袱，迎着月色，走到胡同口。便在那儿停了下来，左边看看，右边看看，却不知往哪儿走。 但这一幕，看得顾明玉就心疼坏了。正要上前，见他往东边走了。 “你就这么不想娶我？” 顾明玉气得跺了跺脚，朝胡同口追了去。长街上，行人已经少了，他背着包袱走在其中，周围是行色匆匆回家的人，他却没什么方向。 一直走一直走，走到街上没什么人了。 这时突然从旁边酒楼冲出一个醉鬼，直直撞到了他身上。 那醉鬼站不稳摔到地上，起身却猛推了韩子俊一下。 “你他娘……不长眼的东西……敢撞老子……揍死你……” 见那男人要动手，顾明玉哪能忍，当即冲上去，一脚先把他踢开了。 “你是什么东西，还敢碰他，不要命了是吧？” 堂堂的督公大人，也是你们能碰的？ 顾明玉一时忘了现在的身份，也忘了韩子俊的身份，因此说这话的时候口气很大。 韩子俊看到顾明玉，不由愣了一下，又听她这话，突然觉得那么有点好笑。 “臭婆娘……你……嗝……你等着……” 男人冲酒楼里面喊了一声，很快又出来三个大汉。这三个也喝了酒，倒也不至于东倒西歪，只是显然处于一点就着的阶段。 “哥几个……打……打得他们跪下叫爷爷……”那醉鬼还指挥着。 这三个也不问是什么事，还真举起拳头就上来了。 顾明玉也不怕，上去先踢了走在前面那个一脚。其实这一世，她根本不会功夫，而且因为养在深闺，力气还很小，也就是那醉鬼喝醉了，才被她踢倒的。 而这一脚上去，却被那大汉给弹开了。 顾明玉错估了自己的实力，一下摔到地上，腰还磕到了台阶。 嘶！好疼！ 她这正疼得嘶哑咧嘴，见那三个大汉朝韩子俊过去了，她那个急啊，挣扎着起身就要上去，却见韩子俊腿风一扫，三个人全都砸到了地上，疼得满地乱滚。 顾明玉傻了，他不是书生吗？ 文弱可欺？肩不能扛手不能提？ 他居然会功夫！ “二姑娘，你没受伤吧？”韩子俊走到顾明玉跟前问。 顾明玉心思一转，故意装疼，捂着腰哎哟了几声，“好疼，肯定破皮流血了。” 韩子俊把她扶起来，“我先送你回府吧。” 顾明玉忙摇头，“太远了，原本你打算去哪儿？” 韩子俊默了一下，“还是……” “真的好疼！”顾明玉说着眼都红了。 韩子俊苦笑，“前面有个破庙，我本打算先将就一晚，然后明日与几个境况相同的同窗租一个院子住。” 客栈太吵，而且房钱也贵，租个破旧一点的院子，于他们这些穷学生来说最好。 “那就破庙！” 顾明玉到底是为救他，虽然他也不用救，但眼下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韩子俊带着顾明玉往前走，经过药堂的时候，他进去买了止血药贴，然后来到破庙。其实刚来京的那几天，他有在这里住过，倒是熟门熟路。 将火柴堆儿点上，韩子俊将药贴给顾明玉，“你自己看一下伤口吧，若真流血了就贴上，我去外面捡些柴火。” 说着，韩子俊先出去了。 顾明玉揉了揉腰，应该没有破皮，不过想到什么，她眼里露出一抹光，而后解开了自己的衣带。莹白如玉的腰上，此刻青紫了一片，但确实没有破，更没有流血。 不过都追到这里来了，不做点什么的话，那可就太傻了。 顾明玉先清了清嗓子，而后大喊一声。 那韩子俊听到这一声，果然急忙跑了进来，顾明玉也早已做好准备，三两步就冲上去扑到了韩子俊的怀里。 这力道还挺大，韩子俊往后趔趄了一步。 而匆忙之下，为了稳住身子，他一时没防备，用手掐住了顾明玉的腰。 手下一片温软，韩子俊身子僵了一下，忙要放开，却被顾明玉抱住了。 “有蟑螂！” 第641章 独宠书生6 温香暖玉就这么贴了上来，韩子俊愣了一愣，再看那地上，却看不到蟑螂的影子。 “我去找找。” 韩子俊想退开一步，可顾明玉又贴了上来。 “别……我怕……” 顾明玉仰头看向韩子俊，鼻子红红的，泪盈于睫，因为害羞，两颊也泛着红晕。 “二姑娘，没有蟑螂。”韩子俊垂下眸子，却又见她挤着自己的身子，露出一片春光，于是再次逃开视线。 “你讨厌我？”顾明玉委屈的问。 “没有。” “你不想娶我？” “我没这个福分。” 顾明玉咬了咬下唇，心里一股火气，踮脚就亲了上去。 这一下亲到了嘴角，韩子俊愣了一下，忙要躲开，不想顾明玉歪头咬住他的下唇，然后细细咬着。而那眸子盯着她，带着无尽的委屈和情意。 这双眸子里深情，让他错愕和不解。 而在他愣神儿的当下，顾明玉贴住他的唇，同时也褪下了外裳，手摸索着他的衣带。 “顾明玉！”韩子俊推开顾明玉，眉头深深皱起，“你别这样，我很困扰。” 顾明玉先是气得发抖，可随即想到什么，视线落到了韩子俊下面。 “你不会是……” 韩子俊看到顾明玉一直盯着他下面，先时还不解，后来明白了，一张脸直接从红变成了黑，“不是！” 想到上一世，韩子俊就是个太监。虽然她不介意，可都重生了，万象更新啊，就不能给她一个完整的夫君？ “没事！”顾明玉说这话也不知是安稳韩子俊还是安慰自己，“我们可以治好，即便治不好，也没关系，你可千万别自惭形秽。” 韩子俊呵了一声，“那我要真不行……” “你是太监，我也喜欢你啊！” 韩子俊：“……” 这份喜欢还真是坚定，坚定到有些莫名其妙。 他们统共也没见过几次面吧？ “顾二姑娘，我身体没有问题，但我想娶的女子，应该是我们彼此喜欢，而非是父母之命，更不该是什么一口婚约，你明白吗？” 顾明玉勉强从他下面收回了视线，点头道：“明白。” 他刚说了什么？ 不重要，她反正就认定他了。 韩子俊以为说出这话，顾明玉若真的很喜欢他的话，多少会伤心，可她却并没有什么反应。 他微微叹了口气，弯腰拿起外裳，而后给顾明玉披上。 “我这里青了一大片，好疼啊。”顾明玉扭着身子给韩子俊看。 那一截细腰就这么杵到了韩子俊视线里，他一下没有避开，“你……你是姑娘家……” “疼！”她嚷道。 会不会抓重点？ “那你想怎样？”韩子俊颇为无奈道。 “你帮我揉一揉。”顾明玉期待的看着韩子俊。 “自己揉。”韩子俊叹声道。 “我怕疼。” “我揉也疼。” “你不会轻点？” 韩子俊：“……” 顾明玉凑到韩子俊跟前，拉过他的手，放到自己腰上，察觉他要抽回去，她气道：“摸都摸过了，我都不介意，你还怕丢了清白？” “怕。” “什么？” 韩子俊叹了口气，轻轻揉了起来。可他一碰她的腰，她就软到了他怀里，手还抓着他衣襟，身子紧紧贴着。 “你的手好烫。” 手下一片滑润，韩子俊默念着清心咒，尽量忽视这个恨不得贴近他骨肉里的女子。 揉了好一会儿，顾明玉这才饶过韩子俊。 她披好衣服，绕着这破庙转了两圈，皱眉道：“这里怎么住人啊，你跟我回家吧。” “二姑娘，这次不辞而别，我很抱歉，但……” “你确实应该抱歉。”顾明玉不给他但是的机会，自顾自说着，“我爹可是十分看重你的，知道你偷跑了，一定很失望。” “抱歉。” “我晚上在这里陪你吧，不然你会怕的。” 韩子俊郑重道：“不行。” “可你……” “我不怕。” “哦。” 顾明玉又转了一圈，最后一脸嫌弃的靠着木柱坐下了，“我要在这里睡。” 韩子俊：“……” 所以刚才他拒绝的那么坚定，她都没听进去？ “有点冷。”顾明玉抱住肩膀，缩了缩身子，可还是冷，她看向韩子俊，建议道：“要不我们抱在一起睡吧，这样可以互相取暖。” “男女授受不亲。” “可你是我未来的夫君。” “二姑娘……” “那算了，等你睡着了，我再抱你。” 韩子俊觉得，今晚待在破庙，可能真的就清白不保了。 “算了，我们回去吧。” 顾明玉大喜，“太好了。” 走出破庙，韩子俊望了一眼夜空，所以他今晚到底瞎折腾什么？ 回去的路上，顾明玉蹦蹦跳跳的，哪里像受过伤的人。 “二姑娘，如你所见，我现在一贫如洗，而明年的秋闱，天下学子汇集，可以万计，而及第者不足百人，所以其实我考上科举的可能性很小。”韩子俊想了想道。 顾明玉眨眨眼，“你想说什么？” “若我落第，姑娘嫁给我，往后的日子只怕会更苦。”韩子俊道，这是他的真心话，他来京之前就考虑好了，并不打算应顾家这门亲事。 顾明玉心思一转，“那你若是考中了呢？” “姑娘还是莫要期望太大。” “那这样吧，如若你考中了，你就娶我好不好？” 她也不想逼韩子俊，怕会伤了他的自尊。而且她对他很有信心，一定可以高中。 韩子俊默了一下，抬头看向顾明玉，眼里带着深深的不解，“二姑娘，你为何对在下这般……这般执着？” 这要怎么说？ 毕竟在这一世，二人相处时日还短，说情深的话，未免有点太虚。 “其实呢，在你来京之前，我做过一个梦。那个梦很长，梦里我和一个男子从敌对到时相知，从相知到相爱，经历了很多磨难，而当我们终于冲破世俗要在一起的时候，我却得了绝症。”顾明玉说到这里看向韩子俊，那一世有太多太多不甘了，好在老天爷给了他们重新活一次的机会，“你能相信吗，我梦中的那个人是你。” 韩子俊有惊奇也有不信，只能久久的沉默。 “我爱你，从第一眼开始。” 韩子俊面对顾明玉的深情，一时无措，“那……那梦中的我，也是书生吗？可考中了科举？” “不，你不是书生。” “不是？” “你是西厂督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倾朝野又忠肝义胆。” 西厂督公？ 韩子俊嘴角抽了抽，“太监啊。” 顾明玉点头，“所以梦中，我都没法给你生孩子。” “那……幸好是梦。” 路上，顾明玉假借梦之名，又说了很多他们上一世发生的事。韩子俊先开始觉得滑稽，可听着听着，又恍若自己真是她口中的那位督公大人。 回到侍郎府，顾明玉坚持要送韩子俊回清月轩。 “二姑娘，我不会再偷偷走了。”韩子俊无奈道。 “那你答应我了，等科举过后，我们再提亲事。” “好。” 第642章 寻找商机 当天晚上，韩子俊做了一个梦。梦到一个孩子，因为是家里的老二，爹不疼娘不爱的。为了养活哥哥和弟弟，父母把他送进宫当太监。 他被好几个太监压到冰冷的板凳上，然后一个太监手中拿着一把刀，接着手起刀落…… 韩子俊猛地惊醒过来，最后一幕是那孩子的脸，分明就是自己。 因惊吓太大，他吓醒了……然后，他身子僵住了。 他在做什么？ 一个梦而已！ 然，他还是碰了一下，这才大大松了一口气。想到梦里那一刀，现在还隐隐有些疼，疼得莫名其妙。 顾明玉有毒！ 顾明玉却不知自己吓着韩子俊了，美美的睡了一晚上，第二天她起了个大早。 她揣着一百两银子上了街，她不能坐吃山空，更不能指望那点嫁妆，她得想办法挣钱。毕竟她还要养一个书生，而且决定富养。 来到街上，正赶上集市，非常热闹。 她走在其中，左边瞧瞧，西边看看。 卖包子的卖汤面的卖点心的，算了，她没有这个手艺，而且下厨房什么的，她觉得好麻烦。 又往前逛了一阵儿，有卖首饰的卖布匹的卖一些小玩意儿的，你出价我还价，一声高过一声，两方像是要吵起来似的，半天才说好一个两厢中肯的价钱。 多一文少一文，还不够浪费她的唾沫。 不行，这种买卖不适合她，以她的脾气要不把客人都赶走，要不赔的自己都不认识自己。 走了一路，顾明玉不由有些丧气。看来生意不好做，她之前想的太简单了。 正要往回走，突然一个卖胭脂水粉的摊子被撂反了，一个长得壮实的男人讲卖胭脂水粉的女人压在地上，正从她腰包里抢钱。 这动静很快引来了一堆儿围观，却没有人上去帮忙。 “怎么回事？”事出必有因，顾明玉问看热闹的一个妇人。 “这是两口子，那男人整日不务正业，好赌贪杯，这时候估计是手痒了，要颜娘子要钱来了。可颜娘子也不容易，先前有个脂粉铺子，已经被这男人给输掉了，眼下只能摆摊养孩子。”妇人说着唏嘘了一声。 那位颜娘子死死捂着荷包，“刘子豪，求你行行好吧，我这点钱还要买米买面，不然今晚上就要饿着孩子了！” “臭婆娘！”男人狠狠踢了那颜娘子一脚，“你吃饭终于还是老子赢钱重要，快拿出来，不然老子打死你！” 那男人长的高大壮实，一拳头下去，这位颜娘子疼得半天缓不过来。而趁着这个功夫，男人终于夺走了她的荷包。 “刘子豪！你不是人！”颜娘子气得去撞男人，却被男人一巴掌挥到地上。 男人从荷包里倒出一块碎银子，只有一块，男人气得又踢了女人一脚，“没用的东西，好好挣钱，老子过后还来。” 骂了这一句，男人抬脚就走。 颜子玉实在看不过去，上去拦住了男人。 “你做什么？”男人皱眉。 “把钱还给她。”顾明玉皱眉道。 “嘿，还有多管闲事的，劝你滚远点，不然老子连你一块揍！” 顾明玉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给男人反应的机会，以上一世学过的招式虚晃了两眼，然后一脚踢到了男人腿关节处。 男人吃痛一声，跪到了地上。 “你……嘶……你是谁？” “凭你也配知道？” 见男人要起，顾明玉直接又来一脚，将他踢趴在地上。这一下，男人疼得一时半会儿起不来。 顾明玉从他手里抢过那荷包，转回身还给了那女子。 女子踉跄着起身，冲她道了一句谢，却过去将那一块碎银子又给了男人，还被他打了两巴掌。 男人起身，冲顾明玉骂了两句，而后踉踉跄跄的走了。 顾明玉被气得不轻，转身去看女子，她正弯腰收拾地上那些胭脂水粉的盒子。有些撒出来了，香气扑面而来。 “颜娘子做的面脂很好用，以前我的脸很干，尤其冬天，还要干裂，自从用了她的面脂，现在水润了很多。” “可不，她的口脂也好用，颜色正，还不易脱色。我家那口子都说了，我摸上一点，看着年轻很多。” “对对，我常用她做的那养颜膏，你们看我脸细白很多吧，以前脸上斑很多的。” 几个妇人说着上去帮颜娘子收拾起来，临走的时候还一人买了一盒。 等那几个妇人走后，顾明玉走到女子身前，拿起一盒面脂，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确实挺好闻的。上一世，她是公主，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因此这面脂看一眼，闻一闻，便知道好不好。 只能说确实不差，但也没多好，毕竟好的要用珍珠粉这些，价钱也就抬起来了，不再适合平民用。 “你自己做的？”顾明玉问。 颜娘子点头，“我这东西粗鄙，若姑娘看得上眼，便拿回去一盒，当我刚才谢谢姑娘仗义出手。” 顾明玉看向颜娘子，看她脸两边都又巴掌印，又红又肿的。那男人手下一点都没有留情，还用了狠劲。 不过这颜娘子长得挺好的，皮肤白皙，气质温婉，怎么会嫁给那种人渣。 “你为何不离开那男人？”顾明玉不解的问。 颜娘子只是苦笑了一声，并未说什么。 “听说你还有一个孩子，便是为了孩子，也该离开那人。他在家也打你吧，让孩子看到，会吓到他的。” “姑娘，要不您看看这养颜膏。” “你这不叫委屈求全，而是自作自受。”顾明玉见女子不听，一股火气上来，说话便有些重了。 颜娘子叹了口气，“那人是个流氓。” “所以更要离开他。” “他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什么意思？” 颜娘子鼻子有些酸，缓了一下才道：“他说若我敢带着孩子离开，别让他找到，一旦找到了，他会把我们两个都杀了。” 顾明玉：“……” 怎么会有这种人！ “姑娘，我知道你是好心，但你帮不了我的。” 顾明玉还真不知该如何帮她，这男人若真发起狠来，只怕防都防不住。她能做的也仅仅只是买了几盒胭脂，好缓解女子眼前的困境。 第643章 我想帮你 从外面回来，顾明玉把那几盒胭脂放到桌子上。见灵儿进来，便给了她一盒。 哪知灵儿拿到盒子，便知她是从颜娘子那儿买的。 “颜娘子的胭脂水粉又便宜又好用，而且都是她自己做的。” “你一直用着？” “是啊。” 顾明玉让灵儿弯腰，她摸了摸灵儿的脸，又嫩又滑，而且香喷喷的。 “别的姐姐都去香粉铺买，觉得街上的不好用，可我就觉得颜娘子做的一点不比铺子里差。”灵儿道。 顾明玉看着面前这几盒，脑子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她可以和颜娘子合作开香粉铺啊！ 不过，首先得解决她的困境才是。 顾明玉绞尽脑汁，实在想不到什么法子，那男人就是个流氓混子，对付这种人，道理讲不通，拳头打不怕，他还敢跟你玩命。 她是没法子，但可以找人给出出主意。 顾明玉首先就想到了韩子俊，不过他一个书生……不过她可以借着这个由头去见他。 这样想着，顾明玉去了清月轩。 进了院子，见西屋的窗子是打开的，韩子俊就坐在窗子正拿着一本书。 窗前一树海棠，风过，红粉的花瓣簌簌落下。几片飘到屋里，落在他肩头，滑过他的侧脸。 顾明玉眼珠一转，轻悄悄上前，折了一直开的最好的海棠，来到窗子前，将这一枝送了过去。 “韩公子，这海棠花好不好看？” 韩子俊抬头，看到顾明玉笑靥如花，看向他的眸子里带着星星点点的光。 “好看。”他道。 “那人好看还是花好看？”顾明玉一脸娇俏的问。 韩子俊默了一下，道：“各有千秋。” “我却觉得人更好看。”说着顾明玉将那海棠花送到了韩子俊怀里，“韩公子，这花之美不及你万分之一。” 韩子俊摇头失笑，他被这丫头调戏了。 可出奇的，心情却很好。 见韩子俊笑了，顾明玉来到西府，在他对面坐下。 “韩公子，我会不会打扰你读书？” “你觉得呢？” “那我只打扰你一小下。” 韩子俊放下手中的书，“二姑娘，你有事吧？” 顾明玉点头，将颜娘子的事跟他说了，“我想帮颜娘子，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帮她，那流氓太可恶了，他万一真杀人……” 韩子俊沉思片刻，道：“这种人一般恶事做了不少，只要你拿到证据报官，关他几年不成问题。若有害过人命，那就是死罪了。” 顾明玉眼睛一亮，“对哦，我怎么没想到。” 韩子俊笑了笑，“除非他经常做坏事，而且还被你逮住了，不然证据很难拿。而且你不是官差，想查他也不容易。” “呃，那你说了不等于白说。” 韩子俊用食指敲了敲桌子，“他不犯罪，你可以让他犯罪。” “啊？” “刨个坑。” 顾明玉长大嘴巴，他一个书生竟然会说出这么阴损的话，那些圣贤书都读哪儿去了？不过她喜欢，这才是韩子俊啊，上一世的韩子俊能做到西厂督公，心机和谋略不可少，阴损的招儿更不能少。 “他那娘子应该知道他一些事，等他进了大牢，再向官府举报。官府不一定会往下查，可若你肯使些银子，那这些罪名就能坐实，到时官府自会将他罪行判重一些。” 顾明玉瞪大眼睛，“我没得罪过你吧？” “啊？” “你这些招儿可别用在我身上。” 韩子俊笑了一声，“知道怕了？” 顾明玉摇头，“世间万事并不只有黑和白，特殊时候用一些特殊手段，这才是聪明的人。我不怕你，因为你不会害我，只会用这些法子保护我。” 韩子俊抿了抿嘴，保护还说不上吧，可她就这么自我感动了，也是让他没法反驳。 顾明玉又问怎么给那男人刨坑，韩子俊想了想道：“今晚上就是个好时机。” 这男人去赌钱了，而且赌输的可能性很大。 今晚上？ 顾明玉想了想，这事自然要跟颜娘子商量，得由她来决定到底要不要给那男人刨坑。 既如此，顾明玉当下又出了府，等来到沈娘子摆摊的地方，她却已经不在了。好在问过旁边的小摊贩，问出了颜娘子家在哪儿。 来到一条胡同里面，一直走到一处破旧的小黄门外，这里应该就是沈娘子家了。 顾明玉上前敲门，很快门自里面打开，可开门的却是个小姑娘，约莫四五岁的样子。 小姑娘歪头打量着她，一脸困惑，“姐姐，你找谁？” “呃，你娘在吗？” 小姑娘回头喊了一声，很快颜娘子从西厢房跑了出来。 看到顾明玉，颜娘子吃了一惊，“姑娘，您这是？” 顾明玉先看了一眼那小姑娘，而后对颜娘子道：“你女儿很可爱。” 颜娘子愣了一愣，“谢……谢谢。” “那男人会打她吗？” 颜娘子微微蹙了一下眉头，而后低头对女儿说，让她先进屋里玩。 “姑娘，进来坐吧。” 沈娘子请顾明玉在院中的石桌旁坐下，又进西边的厨房倒了一碗热水来。 “家里没有茶，委屈您喝口白水吧。” 顾明玉摇头，打量了一下这院子，院子里种了很多菜，收拾的也很干净，正房三间，但很破旧，东边那一间已经塌了。 “如若我有办法，可以让你和那男人和离，并且他还不会再打扰你们母女，你愿意吗？” 颜娘子看着顾明玉，眼里带着深深的不解。 陌生人而已，没有必要这么帮她吧？ “我想和你合作做香粉的生意，不过为了省去以后的麻烦，我得先解决你的麻烦。”顾明玉开门见山道。 “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姑娘您是不是做这个决定太突然了，没有深思熟虑过吧？” “深思熟虑过后的决定不一定就是对的，当下做的决定也不一定就错。沈娘子，你只需考虑你自己的情况，你有勇气离开那个男人吗？又或者，为了女儿，强迫自己勇敢一回？” 颜娘子无奈的笑了笑，“那请姑娘说说，你打算怎么帮我。” 入夜，街上行人少了很多。 高大的男人从赌坊里走出来，一身颓废之气，走到外面，还气得回身踢了身后的柱子一脚。 “嘿，魏三，又输钱了？”往赌坊走的男人看到他，特意绕开他走，“我可得离你远点，省得你把晦气传给我。” “滚远点！”魏三没好气道。 “什么狗德行！”那男人骂了一句就进去了。 魏三气得又踢了那门柱一脚，这才往街上走去。他今儿的运气实在差，明明慎之又慎，看了好一会儿才下手，可那一两碎银子还是很快就输完了。 若再有几两银子就好了，他马上就要转运了。 第644章 独宠书生9 魏三一身戾气，看到什么都不爽，过路的人看到他，纷纷避开了。 “不行，回去找那婆娘要钱去，她要是不肯给，那就狠狠的揍她。”说着，魏三加快了脚步往家里走。 这时他看到一个穿着锦缎长裙的女子走了过来，她手上拿着一个荷包，荷包里鼓鼓的，像是有几十两银子的样子。 她就一个人，毫无防备的样子，而且四下无人...... 魏三动了心思，可忙又摇了摇头，抢钱可是要坐牢的。不过，他恶事做多了，也没有捅出来，因此还是存了侥幸的心思。 他搓搓手，待那女子走过来，他眸子一厉，起身快速冲了过去，同时抢过了她手里的荷包。 女子正是顾明玉，她眼里一喜，接着大声喊道：“强盗抢钱了，大家快帮帮我抓住这个强盗，抢钱了，有没有人啊！” 街上还是有人的，大家都驻足往这边看来。不过抓强盗，这事有点危险，因此没人动弹。 “别让那强盗跑了，我们快帮帮这姑娘！”韩子俊混在人群中，他招呼了一声，然后率先追了过去。 有几个年轻看这情况，有点被韩子俊的热血感染，也追了上去。 那魏三没有跑出去多远，很快被韩子俊他们逮住了。这时百姓们也围了过来，帮忙把这魏三给捆住，不让他动弹。 顾明玉从韩子俊手里接过自己的荷包，看了胡同口处颜娘子一眼，而后对大家伙道：“求大家给做个证，我们一起把他送到官府。” “应当的，这恶贼敢当街抢钱，以后还不定祸害谁呢！” “可不是，大家一起，也好给这姑娘做个见证。” 韩子俊和两个年轻押着魏三，大家伙一起朝官府走去了。 没什么意外，魏三被关进了大牢。 第二日，颜娘子来到官府，那魏三以为她是来救自己的，结果却是交代了很多他以前犯的事，大到抢劫，小到偷鸡摸狗。 而顾明玉使了一点银子，官差们也懒得查，便把这罪名扣他头上了。 这一下魏三栽了，判了十年。 “等咱们开香粉铺挣了钱，再往牢房使点银子，逼着他同意跟你和离。这样等他出来了，咱也就不怕他了。”顾明玉道。 颜娘子到现在还不敢相信，她真的把魏三那畜生送牢房了，以后他再也不能打她和女儿了。 “姑娘，这是真的吗？” 顾明玉点头，“当然是真的，你现在要想的是挣钱养女儿，当然我也要挣钱，挣钱养夫君。” “夫君？”颜娘子愣了一下，“你成亲了？” “没，我们已经订亲了，可他是个穷书生，我得挣钱养他才行。” 顾明玉说着还挺乐呵，颜娘子却替她担心。 “姑娘待人真心，可不是所有人都会真心以待的。尤其这书生，他日若高中了，万一......当然，也有那矢志不渝的。” 可太少了，反正在她看来，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他若不肯娶我，定是我做的还不够好。” “呃......”看来顾姑娘中毒不轻啊！ 既然要开香粉铺子，怎么也得要个几千两银子，可顾明玉手里却没有。她也早就想好了，回去便跟老夫人开了口。 “你们还没定吉日，这时候要什么嫁妆。”老夫人气道。 “早晚要定，您也早晚要给。”顾明玉撇嘴道。 “没这个规矩！” 顾明玉心思一转，道：“听说大姐最近在和文昌伯家的次子议亲，确实是门好亲事，不过若他们家知道大姐已经有婚约在了，不知作何感想。” 老夫人气得跺拐杖，“你还敢威胁我？” “这可不是威胁，而是替您解决后顾之忧。您只要把银子给我，我就嫁韩子俊，而且这辈子就嫁他一人。”顾明玉拍着胸脯保证道。 本来也就嫁他一人。 老夫人大概真觉得这韩子俊太烫手了，只要能打发掉，五千两就五千两。 “你得给我立个婚约。” “好，可以。”顾明玉面上一副沉痛之色，可心里都要乐开花了。 从老夫人院里出来，顾明玉忙去了韩子俊那院。 “立婚约？”韩子俊皱眉。 以前他们定的是娃娃亲，也就口头上的约定，现在立什么婚约，岂不就把婚事作准了。 “不行！” “不行也得行！”顾明玉皱眉。 韩子俊叹口气，“我们不是说好了，等我科举过后再提婚事。” “到时你不肯娶我，我不逼你就是。” “可你拿出婚约，岂不成了我是背信弃义之人？” “所以你还真不打算娶我了？”顾明玉生气道。 韩子俊觉得自己也算能言善辩，怎么跟顾明玉就说不通。 “其实很简单，口头的约定也是约定，你到时不肯娶我，也是背信弃义。一纸婚书，也会约定，两者并没有什么不同。你仔细想想，对吧？” 韩子俊愣了一下，还真有点被顾明玉给绕过去了，随后想明白了，不由失笑道：“可和我有婚约的是你姐姐，要说背信弃义，你们家在前，我是受害者。” 顾明玉脸一沉，“所以你想娶顾明慧？” “不......”韩子俊只是恒无奈了，顾明玉就是故意饶他。 “原来你喜欢顾明慧！”顾明玉气得脸都青了。 “我不喜欢她。”韩子俊忙道。 “那我呢？” “我也不......”韩子俊及时反应过来，在顾明玉要发火的时候，赶忙道：“哦，立婚约啊，可以啊，我签个字就好了。” 一听这话，顾明玉才开心了。 韩子俊心想，他为什么要抗议，不过是浪费时间而已。 “我跟你说，这次立婚约，我主要是为了拿到那五千两的嫁妆。等我有了银子，我就能和颜娘子开香粉铺了。开了香粉铺，我就能挣更多钱。你虽然可以当官，可那点俸禄实在不多，我挣了钱是为了我们以后，明白吗？” 她都开始考虑他们的以后了...... 韩子俊觉得自己已经落入她编织的网中，想逃出来大约是不可能了。 顾侍郎听老夫人要立婚约，本来还怕韩子俊不同意，可他二话没说就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子俊啊，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我这小女儿琴棋书画......呃......鲁班就不班门弄斧了。女红......呃......对了，她性子温婉，胆子也小，没什么心机，你们成亲后一定能相处好。”顾侍郎说完，自己都尴尬的不行。 第645章 独宠书生10 韩子俊笑了笑，至于这唯一的有点，性子温婉，胆子小，这是他最不能同意的。 她能缠着他不妨，追到破庙里，想办法占他便宜，但从这一点看，她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有了银子，顾明玉开始大刀阔斧的干了起来。 先选了铺面，然后去官府走章程，再装置里面的货架，打扫收拾。而沈娘子主要是做这些胭脂水粉，因为银钱有限，她们俩只能自己忙活。 等到了十月份，天已经冷了，这铺子才开起来。 名曰：明玉斋。 铺满装的很好，不过里面的胭脂水粉价格却很亲民，开业当天吸引了很多沈娘子的老客户。不过要想赚钱，还得要做一些高端的东西。 有高端的东西，也得要有钱人上门来买。 这方面，顾明玉已经想好了。 这日是户部尚书府的老夫人大寿，顾家老夫人和夫人要去贺寿，二人本打算只带着顾明慧去，可顾明玉却跟了上来。 “你不知自己什么身份，那种地方也是你能去的，也没见过什么世面，若丢了人，也不是给我们侍郎府抹黑。”顾明慧不客气道。 老夫人也皱眉道：“你老实在家待着，别乱凑热闹。” “是啊，一个庶女。”夫人轻蔑道。 顾明玉干咳一声道：“我去可是为了大姐好。” “你这话说得，怎么是为了我好？”顾明慧皱眉。 “韩子俊来我们府提亲，外面已经有人在传与他订亲的人是大姐。我这次去了，大家才会知道原来侍郎府还有一位二姑娘，到时祖母不经意的把我和韩子俊的亲事一说，这传言也就变成谣言了。毕竟大姐是和昌伯府那样的世家议亲，他们可是最介意这些流言流语了。” 一听顾明玉这么说，侍郎夫人想到这几日昌伯府夫人的态度不冷不热的，难道是信了这谣言？ “母亲，这话倒也不假。” 老夫人思量了一下，对顾明玉道：“那你去了尚书府，一定要进退有度，最好闭口不言，尽量往没人的地方躲。” “我知道了。”顾明玉低头道。 老夫人和侍郎夫人坐在第一辆马车里，顾明玉和顾明慧坐在第二辆。 “以前你也没想过去什么宴席，今日为何想去？”顾明慧一脸疑惑的看着顾明玉。 自这丫头摔了一下醒来后，总感觉她跟换了一个人似的，脾气大了，主意也有了，还有一些小心机。 顾明玉随口编了一句：“韩公子以后走上仕途，少不得一些应酬，我是想先在大家面前混个脸熟。” “呵，他能考中？你想多了吧。” 顾明玉耸肩，“万一呢！” “哼，即便考中了，也要一步一步往上熬，能在三十岁前混个京官，已经很不容易了，根本不能跟有爵位的人家比。” “是是，我是不能跟大姐比啊，你出身比我好，也比我聪明，自小还比我好看。” 顾明慧被顾明玉这一夸，先愣了一下，随后便沾沾自喜，“你怎么能与我比，不自量力。” “韩公子说小时候见过我，说我那时候很丑，大姐你还记得吗，我那时候真的丑？”顾明玉一副诚心诚意的样子问。 “当然丑，又黑又瘦，根本没法看，当然现在也不好看。”顾明慧撇嘴道。 顾明玉话说到这里，也就不说了，先给顾明慧一个暗示罢了。 很快马车来到尚书府外，她们从马车上下来，然后走到老夫人身后。等一家齐整了，再往尚书府大门走去。 “记住，安分守己。”进门前，老夫人又提醒了顾明玉一句。 “哦。” 她本也没打算做什么。 那尚书夫人在门口迎着，当然不是专门迎她们的，不过她们来了，自然也要上前寒暄几句。 “老夫人，您里面请。”尚书夫人客气道。 “好好，这是谁要来，竟劳烦夫人亲自相迎？”老夫人好奇问。 “卿尘郡主。” “原是这位贵人，也就尚书府有这个面子，那我们不打扰先进去了。” “好，我家老太太在东院，正等着你们这些老姐妹呢！” 老夫人应着进了大门，往后院走的时候，她回头提醒顾明慧和顾明玉：“千万别招惹这卿尘郡主，看到她就离远远的。” “为何？”顾明玉不解。 “尤其是你！” 顾明玉撇嘴，“祖母不说清楚，我可不知道轻重。” 老夫人瞪了顾明玉一眼，这才小声道：“这位郡主刚和离了，眼下心情正不好，逮着谁找谁不痛快。可她自小养在太后身边，深得太后和皇上宠爱，因此谁也不敢惹她，只能认倒霉。” 顾明玉暗暗叹了口气，上一世的时候，她也这般嚣张跋扈的。 来到东院，已经来了很多家的女眷。老夫人和侍郎夫人一路打着招呼进入厅堂，给坐在正位上的尚书老夫人拜过寿，老夫人便让顾明慧和顾明玉先出去了。 顾明慧怕她缠上她，一出门就去找同伴玩了。 顾明玉见小姑娘们往园子里去了，她便也过去了。不过人家都是三五一群，只有她是一个人。 她也并不觉得不自在，以前她是公主，明面上众星捧月，可其实她也是独来独往的。 有人看到她面生，还会偷偷议论两句，知道她是庶女，便没人肯上前搭理了。 顾明玉走到一白玉桥上，见下面塘子里有很多锦鲤，她趴着栏杆往下看。这一处没什么人，顾明玉索性盘腿坐了下来。 她正瞅着这些锦鲤得趣儿，却听嗖的一声，像是石子打到了水里，接着一条锦鲤翻着肚皮飘上了水面。 她愣了一下，忙转头往后面看，见一穿着绯色百蝶勾金银菊花的衫裙的女子站在她身后，手里还拿着一块石子。 这女子没有看她，朝水里再扔了一个小石子，这次仍然很准，又打死了一个锦鲤。 “看什么看，觉得我很残忍？” “啊？” “你不是这样想的？” “不，我只是觉得有点可惜。” 女子皱眉，“可惜什么？” “若是在别处，可以把这两条鱼捞起来烤了。你吃过烤鱼吗，放点盐巴，还是挺好吃的。”顾明玉道。 独宠书生11 女子冷冷的看着顾明玉，那眸子仿佛要结冰似的。 顾明玉心想，这姑娘怕不是有什么疯病吧？ 她也没招惹她啊！ “你居然说烤鱼？” “呃，鱼不能烤着吃？ ” “你！” “那要不红烧？水煮？清蒸？”顾明玉说着，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她干嘛跟一个疯子扯这些。 顾明玉起身，伸了一个懒腰，转身往桥下走。 “你是哪家的姑娘？”女子一脸冷傲的问。 “那你是哪家的？”顾明玉反问。 “我问你呢！” “你回答我，我自然回答你。” 二人就这么对视起来，莫名的较上劲儿了，谁也不服谁的样子。 一刻钟后，尚书府后园一处荒废的院中，当间烧着一把火，火上靠着两条锦鲤。顾明玉一脑门问好，她怎么就跟这疯子到这里来了。 还真烤鱼了！ “姑姑……姑娘，撒点盐吗？”女子身边的婢女请示道。 女子看向顾明玉，“你会烤鱼吗？” “呃，会。”做饭这种事，一向之分好吃不好吃，不分会不会的。 女子冲身边的婢女挑了一下下巴，示意她把从尚书府厨房偷来的调料给顾明玉。 那婢女递了过来，顾明玉也只能接住了。 “行了，你去外面守着吧。”女子对那婢女说道。 “可……姑姑……姑娘……” “出去！”女子神色一厉。 那婢女哆嗦了一下，吓得忙退了出去。 顾明玉认命的往烤鱼上撒盐，这鱼是那婢女收拾的，她帮忙用竹竿撑起来烤。至于为何和这个莫名女子来烤鱼，皆因她说了一句话：这种差不多一千两银子一条。 她挑眉：所以呢？ 女子冷嗤一声：我看到你用石子把它们杀了，两条两千两，你今天出门带银票了吗？ 顾明玉瞪大眼睛，这女子竟睁眼说瞎话，分明是她杀死了这两条锦鲤。可女子身边还带着婢女，说她这婢女也可以作证。 得，她以为这女子是疯子，现在知道她还是流、氓了。 她确实没有银子，而且即便有，也不想吃这种闷亏。于是她跟她们主仆来到这院，将一千两一条的锦鲤烤了。 顾明玉拿起一条看了看，应该是烤熟了，于是送到女子面前，“吃吧，香喷喷的。” 女子接住，却没有吃，而是看着她，“你怎么不吃？” “一千两一条，我舍不得吃，都留给你。” 女子嗤笑一声，“我要你把这两条都吃了。” “我可没银子赔钱。” “你吃了，我就不告发你了。” 顾明玉点头，从女子手里夺过那条烤鱼，大口吃了起来。一条一千两，先不论味道如何，反正她吃着很香。 嘴里不是还发出唔唔的声音，表示自己吃的很满足。 女子蹙眉，见顾明玉吃的这般香，竟也有些眼馋了。 顾明玉见她要拿剩下那一条，忙制止道：“这是我的鱼。” “我打死的！” “你承认是你打死的？” 女子抿嘴，她当然不能承认，这等于自己打自己的嘴巴。 “哼，我吃一条怎么了？” “不怎么，给我一千两银子。”说着，顾明玉还伸出了手。 “你！” 顾明玉又吃了一大口肉，香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啧啧，一千两确实挺贵的，你未必有钱吃，没口福喽。” “不就一千两。”女子不屑的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扔给顾明玉，“这点小钱，本公……本姑娘从不放在眼里。” 顾明玉差点笑出声，忙低下头收好那银票。 她这是碰上一傻姑吧？ 女子拿起另一条烤熟的锦鲤，一时不知从哪儿下嘴，最后翻到鱼腹上小小咬了一口，“咦，好腥，你居然说好吃。” “我可没说好吃。”顾明玉撇嘴。 “那你刚才那样子……” “姑娘误会了，我小时候常挨饿，因此只要是能吃的东西，不论好吃不好吃，都吃得很香甜。啧啧，不过这鱼肉不知腥还有些发苦，果然一千两一条的锦鲤，也就这样。”说是这么说，顾明玉还是尽心的把手里这一条吃光了。 女子可不会委屈自己，直接扔到了火堆里。而后望着火堆儿，竟发起呆来。 顾明玉拿出帕子擦了擦嘴，见女子这般，不由问道：“你对烤鱼是有什么执念吗？” “有人说为我烤鱼，可他烤出来的第一条鱼竟然给了别人，我就生气了，自此后再不许他提烤鱼的事。可大概因为没有吃到，所以总觉得烤鱼很好吃。”女子下巴抵着膝盖小声说道。 “他是你喜欢的人？” “我夫君。” “那他把烤的第一条鱼给了谁？” “他表妹，他们是青梅竹马。” “哦，你吃醋了。” 女子看向顾明玉，眸子一沉道：“你也觉得我是无理取闹？” 顾明玉摇头，“若是我的话，我会让他和他那个表妹把这条烤鱼吃了，连着骨头带着刺，吃不下去也得吃，流着血也得吃。” 表哥表妹的，一听就有奸情。 女子愣了愣，没想到顾明玉会这么说，“可他们都说我脾气不好，性格太差，我这样的人，没有人会喜欢的。” “脾气不好的人就没人喜欢？”顾明玉撇嘴，“你只是没有遇到一个愿意包容你坏脾气的人，若有说错，错就错在你的夫君不是这个人。” 女子听完，沉默许久，而后脸上露出释然之色，“你说得对，他只是不是那个对的人。” “那你们？” “和离了。” 顾明玉鼓掌，“恭喜你离开人渣。” 女子笑了，“人家和离，你还恭喜？” “当然，女子若在一段婚姻里不幸福，无异于在火坑里煎熬，和离便是逃出了火坑，自然是可喜可贺的。外面这么多好男儿，以后随便你挑，不过这次眼睛要放亮一点，找个真正爱你疼你也懂你的人。”顾明玉道。 女子歪头打量着顾明玉，“我觉得你和其他世家女子都不一样。” “你也不一样。” “你叫什么名字？” “顾明玉，你呢？” “白卿尘。” 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好像在哪儿听过，估计是听老夫人他们提了一嘴。 白卿尘的婢女过来了，“姑姑……姑娘，老夫人有请。” “知道了。”白卿尘起身，看向顾明玉，“你这人有意思，我有空找你玩。” “好啊。”顾明玉也站起身来，一脸认真，“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问吧。” “你这婢女是不是结巴？” 姑姑……姑娘，这两个字烫嘴还是怎么着？ 白卿尘回头瞪了婢女一眼，婢女忙低下头，“奴婢紧张而已。” 顾明玉干笑一声，见她有什么好紧张的。 独宠书生12 白卿尘离开后，顾明玉熄灭火堆也离开了。 刚走到园子里，听到有人在喊她，她循声望过去，见顾明、慧在不远处的亭子里冲她招手。顾明玉心里冷哼一声，知道她没什么好事，不过还是走了过去。 走到凉亭，她见这亭子里还坐着其他三位姑娘，皆穿着华丽，珠玉环佩，贵气逼人。 “诺，我没骗你们吧，她长得很丑。”顾明、慧对其他人说道。 这三人打量着顾明玉，对于顾明、慧说的丑，显然无法认同。 “你这二妹，肤色白皙细腻，眉眼秀丽，不能说丑吧。”一个穿云霞对襟衫裙的女子微微笑道。 “这还不算丑？”顾明、慧皱眉。 另一个穿绯色衫裙的女子，冷笑了一声，“顾明、慧，你一直说你妹妹很丑，丑到没法出来见人，可我倒觉得你妹妹比你貌美多了。” “陈紫珊，你长眼没有，她明明又黑又丑，你居然拿她跟我比！”顾明、慧生气道。 顾明玉在心里冷笑，这顾明、慧对自己的姿容很有信心，几乎是盲目的。她一直认为顾明玉丑，自小就是，这个想法深埋于心，即便长大了，顾明玉变好看了，她还是这么觉得。 之前她在马车里提了一句，给她加深了印象。她们一起下马车，定会有人问顾明、慧她是谁，这顾明、慧也定会说她的坏话，出身、性格还有容貌，只要是能诋毁她的，她都会说。 顾明玉听到这里，笑吟吟道：“其实我大姐说的对，我以前确实挺丑的，皮肤黑而且干燥，尤其这种天还会起皮，特别难看，用了很多香粉铺的面脂都没用，不过现在好多了。” 三个女子看向顾明玉，打量着她的脸，确实又白又滑润。 “那你的脸怎么变这么好的？”那个叫陈紫珊摸着自己的脸问，显然她有同样的困扰。 其他两人也一副十分感兴趣的样子，顾明、慧虽然不屑，但眼睛也往这边瞟。姑娘家最看重这张脸了，自然都想听听。 顾明玉便坐了下来，先讲自己之前的皮肤多差，为了增加真实性，还问顾明、慧。顾明、慧自然没好话，说她这张脸根本就不是脸，干的跟树皮似的。 “可后来，我用了沈娘子的面脂和养颜膏，这皮肤就跟脱了一层老皮似的，脸变白了，黑斑都没有了，而且还特别水润。”说着，顾明玉凑过去，让他们看自己的脸。 她最近确实一直在用沈娘子的面脂，也确实好用，不过毕竟没用多久，这样好的皮肤全赖于天生丽质。 “沈娘子？我怎么没听说这人啊？可是明妆斋的师傅？”一女子问。 顾明玉摇头，“她本在街头摆摊的，因为生意太好，现在开了一家明玉斋，就在西街白玉桥边上。” “摆摊的？”顾明、慧切了一声，“我们怎么能用这种粗鄙的东西，也就你这种人才用。” 顾明玉耸肩，“粗鄙谈不上，一盒也要十多两银子，若要珍珠粉做的，更有百八十两的可选，当然可能不入姐姐的眼。” 顾明、慧嘴角抽了一下，百八十两买一盒面脂？ 她疯了！ 陈紫珊笑了一声，“我倒觉得不便宜，但顾大姑娘财大气粗，定是瞧不上。我们赶明儿去看看吧，我正觉得现在用的这盒不好用呢。” 其他两人也忙点头，“好，我们一起去看看。” 顾明、慧也想去，但一时拉不下脸来。她想让顾明玉出丑，不想最后出丑的成了自己。 开席了，有婢女过来请。 顾明玉迟了一步，等她过去的时候，园子里已经坐满了人。她找到顾家那一桌，在顾明、慧身边的位子上坐下了。 不想这时一位夫人带着一位穿浅蓝衫裙的姑娘走了过来，她和顾老夫人寒暄了几句，而后把女儿推到前面，道：“我们那一桌坐满了，旁边也没位子，再排就到垂花门外了。我这女儿认生，不过和你家明、慧玩得好，我想着让她坐你们这一桌。” “那自是极好好的。”老夫人笑道。 顾明、慧也很高兴，“云儿，快过来坐，你来得晚，我刚还想找你说话呢！” 只是他们这一桌也坐满了，一个闲位子也没有。 老夫人瞪了顾明玉一眼，意思很明显，想让她让座。顾明玉只当看不见，还给自己倒了杯茶，自顾自喝着。 “我看你们这儿也没位子了，要不算了？”这夫人已经有些不高兴了。 “刘夫人，别啊，怎么能委屈刘姑娘坐到外面去。”侍郎夫人说着，对顾明玉道：“明玉，你给刘姑娘腾个位子，去后面坐去。” 旁边这么多人，侍郎夫人就这么说了出来，很多人已经看了过来。 顾明玉脸一沉，正要发作，有人却喊了她一声：“明玉，坐本宫这里吧。” 这一声不大，但园子里突然就静了。 顾明玉循声望过去，见说话的是白卿尘，刚才进来没有看到她，不想她竟坐在前面，与尚书老夫人这个寿星挨着坐。 参加这种宴席，座位越靠前，代表的身份越贵重，而且她自称‘本宫’。 顾明玉猛地想到，刚进门时尚书夫人说了一句要迎卿尘公主。 她竟是公主！ 顾明玉倒也没多吃惊，也没有多敬畏，毕竟上一世她也是公主。只是旁人就震惊多了，纷纷看向她，有羡慕的有嫉妒的。 表情最精彩的莫过于她们家老夫人、侍郎夫人和顾明、慧，跟被人当众扇了一巴掌似的，那脸又青又红。 既然白卿尘开口了，顾明玉自然不会扫她的面子，起身道：“那就多谢公主殿下了。” “快过来，咱们正好说话。” 顾明玉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下，朝着顾明玉走去。 走到尚书老夫人面前，自然要行个礼的。 “你是顾侍郎家的二姑娘？” “是，小女顾明玉。” 尚书老夫人笑了笑，“小姑娘一看就是个机灵的。” 卿尘公主点头，“不止机灵，性子也好，与本宫最合眼缘。” 位子已经让出来了，顾明玉只能硬着头皮在白卿尘身边坐下。她们这边是上位，往下面一看，有种一览众山的感觉。 上一世习惯站在高处，当时不觉得，现在才发现这感觉确实不差。 第六百四十八章 独宠书生13 待到她坐下，白卿尘小声笑道：“原来你是顾二姑娘啊！” 顾明玉啧啧一声，“原来你是传闻中那位卿尘公主。” “传闻中我的名声很差吧？” “一般般。” 白卿尘笑，“她们说什么，本宫都能猜到。大抵是说本宫脾气不好，张扬跋扈，蛮不讲理，驸马实在忍受不了，才和别的女子偷偷在一起了，错全在本宫，乃是本宫自作自受。他们可是这样说的？” 顾明玉叹了口气，“公主觉得以我这身份，这些世家女会跟我说这么多？” “这倒也是。” 下面人是什么样的目光，顾明玉并不在意，她今天的目的不在这里。吃席的时候，她见白卿尘下巴长了几个小红疙瘩，便借机问起了她平日里是如何护肤。 季节交换的时候，这几天有常刮北风，天气难免干燥。再加上心情不好，也就容易上好长疙瘩了。 “总觉得脸很干，抹再多的面脂都没用，而且还长疙瘩，一片一片的长，本宫都愁死了。”说着，白卿尘看向顾明玉，“欸，本宫看你的脸挺细润的，平时怎么保养皮肤的？” 顾明玉心里一喜，先做了一层铺垫，而后此才说起颜娘子的明玉斋。 “明玉斋？怎么是你的名字？”白卿尘笑问。 “哦，大概是这名字好听吧。” 白卿尘也就随口问问，并没有多在意。 “那明日你陪本宫去这家香粉铺看看吧。” “好啊，公主也要常出门散散心，这样心情好了，对皮肤也好。” 白卿尘撇嘴，“本宫也没有心情不好。” “是是。” 宴席散后，顾明玉先和老夫人她们一起回府，然后又偷偷从后门出来去了明玉斋。她将明日卿尘公主和那三位世家女要过来的事告诉了颜娘子。 “这铺子里只有你一人，怕是不行。”顾明玉有些犯愁，倒不是忙不过来，而是铺子里的伙计多才显得生意好。 “这样吧，我把之前在我铺子里做工的两个女伙计先叫来帮帮忙。”颜娘子想了想道， “呃，现在赶不及了，我先去成衣店买三身衣服，你们明日换上。再加上咱们这铺子装修的还好，应该不至于被嫌弃。”顾明玉道。 “行。” 还要备上上好的茶和点心，毕竟这几位是贵客，只要把她们维系好了，以后的客源就不成问题了，还会往高端的方向走。 等忙活完，顾明玉回到府上，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她走到自己院门前，想了想还是转身去清月轩了。 在门口碰到了送饭的小厮，红漆木的托盘上，一道素菜一碗米饭，素菜是水煮青菜，米饭只盛了半碗。 顾明玉皱眉，“你们每日就给韩公子吃这些？” 那小厮见是顾明玉，便没太当回事，“厨房做什么，小的们就送什么。二姑娘若有意见，可以去厨房找做饭的厨子说道说道。” 顾明玉点头，“行，那我就去说道说道。” 她从小厮手里夺过托盘，然后朝西院过去了。 她过去的时候，顾侍郎和侍郎夫人正在用饭，她直接将托盘放到了他们的饭桌上。 “明玉，你这般莽撞，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还有这是什么？”侍郎夫人皱眉道。 “我孝敬二位的。”顾明玉道。 侍郎夫人冷嗤一声，“这水煮青菜再加一碗半生不熟的米饭，这就是你的孝敬，猪食都比这些好了。” 顾明玉看向顾侍郎，笑道：“爹，您听到了，她说是猪食。” 顾侍郎叹了口气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是咱们府上给韩公子送的饭菜。”顾明玉冷声道。 顾侍郎微微一怔，再次看向那青菜和米饭，脸一下子沉了下来，看向侍郎夫人问：“这是怎么回事？” 侍郎夫人不妨顾明玉会为韩子俊出头，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爹说过韩公子是咱们府上的贵客，贵客就这样的待遇？” 顾侍郎一掌拍在桌子上，拍的碗筷乱响，他站起身怒斥道：“我有没有吩咐过你好生照顾韩公子，当他是自家人，你便是这样照顾的？你身为当家主母，竟做出这种没有德行之事，枉我这么多年对你的信任了！” 说完，顾侍郎大步往外走去。 侍郎夫人脸色难看至极，她看向顾明玉，不解道：“你为何为韩子俊出头？” “废话，他是我未来夫君，我难道不应该护着他？” “你……你不是不愿意？” “我愿意不愿意，你都不能这般对待他！” 顾明玉瞪了侍郎夫人一眼，忙去追顾侍郎了。 一直到了园子里，顾明玉才追上顾侍郎。 “爹，你也不用太生气。” 小心气坏身子，她可负不起责任。大概是因为这具壳子里换了灵魂，她不觉得自己是原主，也无法融入原主对家人的感情。所以，若他们对她付出太多的话，她反而会觉得不自在，甚至有些愧疚。 她讲韩子俊的事捅出来，仅仅只希望侍郎夫人以后不要苛待韩子俊了，而非想破坏他们的夫妻感情。 “我听你祖母说，你要了五千两的嫁妆？”顾侍郎停下脚步问。 顾明玉有些不好意思，“我想好了，等我以后有钱了，会还给老夫人的。” “那是你祖母！” “是是，我会还给祖母的。” 顾侍郎看着女儿，总觉得女儿跟他不亲了。虽然以前也不亲，但到底是父女，那种感情和血缘的牵绊是能感觉到的。可现在，女儿性子便开朗了，对他却没有以前那种依恋了。 许是这些年，他对二女儿照顾的少，伤了她的心了。 “我没有让你还，只是想问你拿银子做什么？” “做生意。” “胡闹！” 顾明玉抱住顾侍郎的胳膊，耐心解释道：“你看我以后要嫁给韩子俊，虽然我对他考上科举很有信心，他也会走上仕途，可以他那性子，必定会做个大清官。你们官员的俸禄足够温饱，其他的也就捉襟见肘了，我又没多少嫁妆，只能自己奋斗啊。爹别误会，我可不是抱怨什么，而是积极的想把以后的日子过好。” 顾侍郎叹了口气，“哪有那么容易。” “也没有太难，爹您等着，我以后好好孝敬您。” 顾侍郎笑了笑，“你说做生意就做生意吧，赔了也不要紧，爹再给你补上嫁妆。韩公子那儿，我亲自去赔礼，你放心就是。” “也不用亲自。” “要的，这件事是我们家做错了，必须赔礼道歉。” 顾侍郎去清月轩了，顾明玉只好回自己院里。 第六百四十九章 独宠书生14 用过晚饭后，顾明玉才去清月轩。 不想她进去，却见韩子俊正在收拾细软，背篓里已经装满了书，衣服叠好放到了包袱里。 “你要走？”顾明玉皱眉。 韩子俊回头，看到顾明玉已经进屋了，有些无奈道：“你该敲敲门再进来，万一我……这是礼貌问题。” 顾明玉才不管什么礼貌，指着他收拾好的东西，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爹跟你说什么了么，为什么突然要离开？难道是因为饭菜的事，你嫌我插手管了？” “没有。”韩子俊道。 “那你为什么要走？”顾明玉气道。 韩子俊叹了口气，“我跟你说过，我打算和外地来的学子一起租院子住。” “可我又没同意！” 韩子俊失笑，“我又不用你同意。” “韩子俊！你……你又不想娶我了？”顾明玉委屈的问。 “我只想安心读书，然后考上功名。” “我让你不安心了？” “嗯。” 顾明玉气的上去推了韩子俊一下，大嚷一句：“韩子俊，你休想摆脱我。” 说完，她转身大步跑了出去。 望着顾明玉离开的背影，韩子俊笑得有些无奈。他说想安心读书是真的，毕竟春闱在即，而每天面对她，他做不到心无旁骛。 顾明玉倒也没气多久，反正韩子俊逃不掉的。 翌日，她用过早饭后，来到白玉桥上。等着卿尘公主的时候，见顾明慧和昨日见到的那三位世家姑娘进了明玉斋。 女子最看重这张脸，她们果然来了。 又等了一会儿，卿尘公主终于来了。 她穿着常服，如一般世家姑娘的打扮，只是珠玉环佩，看着比一般人家姑娘贵气很多。她身边只带了一个婢女，见到她便上了白玉桥。 “抱歉啊，那贱人突然来公主府要什么玉佩，耽搁了一些功夫。” 贱人？ 顾明玉干笑,“公主你不会说的是驸马吧？” “也就他配这个称呼。” 听闻卿尘公主和驸马都闹到皇上跟前了，皇上都没有压制住，只能让他们和离。驸马是镇国公的嫡长子，家世也极好，天之骄子一般，外人都道驸马能忍公主三年，已经是情深义重了。 这话说得，变心之人反而有理了。 顾明玉引着卿尘往明玉斋走，本没想打听人家夫妻的事，结果公主是个憋不住的。 “他说那玉佩是什么传家宝，非要我拿出来，说要送给他那个表妹当定情信物。我送我的时候怎么说的，也说是定情信物，既然情不在了，这玉佩凭什么还完好无缺，所以我当着他的面将那玉佩给摔了。”卿尘气道。 “摔得好！”顾明玉道。 “他还骂我不讲理，还说和我和离是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公主怎么说的？” “本宫说和他成亲，这是本宫这辈子做过最错误的决定。不过这个错误已经改过来了，让他以后有多远滚多远，最好永远别在本宫面前出现。” 顾明玉笑，她怎么觉得这两日吵架跟小孩子似的，谁也不让谁。 来到明玉斋，进门就听那顾明慧说了一句：“什么粗鄙的东西，也往我们面前拿。” 颜娘子颇有些无奈道：“顾大姑娘，这里有珍珠粉面脂，您也可以用这盒。至于这些，我只是觉得更适合陈姑娘的用，不关乎贵贱，而是适合不适合。” 陈紫珊点头，“我也觉得这一盒面脂水润程度正好，那珍珠粉的虽好，可我的脸暂时还不太适合，就拿这盒吧，还省银子呢！” 颜娘子笑道：“正是呢！” 其他两位也在挑，颜娘子根据她们的肤色推荐合适的用。 顾明慧面前摆着一盒珍珠粉的面脂，一时倒有些不上不下了。 “二位贵客，快里面请。”颜娘子看到顾明玉她们，忙上前去迎，“二位也是头一次来咱们明玉斋吧？” 顾明玉笑，“是第一次。” “您二位先请坐，我让下面的人倒茶。”颜娘子热情道。 “行了，别忙活了，你给我推荐一些好用的胭脂水粉这些吧。”卿尘摆了一下手道。 顾明慧她们自然也看到白卿尘了，忙都放下手里的东西，上前来给白卿尘请安。 “公主，竟不知您和顾二姑娘交好。”陈紫珊道。 “是啊，她是我们府上的庶女，因身份卑微，不曾去参加过宴席，也就昨日去了一趟，公主与她也并不熟吧？”顾明慧话里有话道。 白卿尘本就没心情应付她们，更别说在她这里还耍小心机了。 “什么身份卑微，在本宫这里，你也算卑微的了。” 这句话无异于打脸顾明慧，她当下脸色难看极了，“我可是侍郎府的嫡女……” “你也别自报家门了，省得让府上跟着丢人。” 白卿尘说话刻薄可是出了名，两句话让顾明慧红了眼。 那陈紫珊只得忙拉着她回去继续挑香粉，又小声提醒了一句：“你在公主面前乱说什么。” “顾明玉分明就是庶女，公主怎么能自降身份和这种卑贱的人交友。”顾明慧气道。 陈紫珊听着顾明慧这话也不舒服，“她是你妹妹，亲妹妹，你何至于这般明里暗里的嫌弃。至于嫡出还是庶出，你不挂在嘴上，别人也知道，也自会衡量。但你总挂在嘴边说，未免显得你太没有教养了。” “你也向着她说话？”顾明慧气道。 陈紫珊无语，索性也不搭理顾明慧了。 其他两个同伴挑好了，正好正是颜娘子也出来了，大家各自付账。 东西确实便宜，一堆也就十几两银子。 而到了顾明慧这里，颜娘子一算却是八十八两。 “八十两，你怎么算的账，看我是侍郎府的姑娘就故意坑我是吧？”顾明慧气道。 颜娘子依旧好脾气，把她挑的一一摆好说价格，其他都挺便宜的，唯那珍珠面脂，一盒就要八十两。 “明慧，不是你说要好的，还说我们挑的这些粗鄙？”同行的一个姑娘笑道。 “那也太贵了。”顾明慧皱眉。 “你侍郎府的姑娘也不差这八十两。”陈紫珊故意酸了她一句。 颜娘子道：“要不姑娘换一盒？” “我就要这盒。”顾明慧怎肯丢这个脸，转身对顾明玉道：“明玉，你来给我付账。” 顾明玉忙道：“大姐，你也知道我是庶女，平日月钱都比你少一半，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银子。不过你可以挂账上，等回头让颜娘子去咱们府上账房支取就是。” 挂账上？ 顾明慧见所有人都看着她，她也抹不下脸，只得道：“那就挂账上吧。” 第六百五十章 独宠书生15 顾明慧她们离开后，颜娘子看了卿尘公主的肤质，拿来了几款香脂水粉这些给她们看。 卿尘看了一眼，便让颜娘子将适合她用的拿上，然后让身边的婢子给钱。 顾明玉拦下了，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交给颜娘子。 “这是昨日公主给我的。” 白卿尘摆手道：“本宫吃了你的鱼，而且那条鱼还是本宫自己定的价，这一千两该是你拿的。” “我与公主开个玩笑罢了。” “可本宫说出的话，若不算数，那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顾明玉想了想，道：“那便把这一千两银子寄放在颜娘子这里，公主若用着好，以后就从这里拿胭脂水粉，这样可好？” 一千两银子留在了铺子里，还能留住公主这个活招牌，顾明玉觉得这买卖能成，她可赚大了。 “可你也没得好处啊？” “有好处的，顾姑娘往我这里介绍了好多客人，她要买这些，我都给她算便宜的。”颜娘子笑道。 白卿尘点头，“行，就这样吧。” 从明玉斋出来，顾明玉邀白卿尘一起去街上逛逛。 “每日闷在后宅怪无聊的，咱们去街上逛逛，等中午去附近的酒楼吃饭，可好？”顾明玉道。 白卿尘其实兴致并不高，但回家更无聊，于是就答应了。 他们经过一珠宝行的时候，一个孩子突然跑了出来，朝白卿尘撞了去。她身边的婢子反应及时，忙挡到了白卿尘身前。 那孩子撞上了婢子，而后往后跌坐到地上。 “哇哇……”这孩子坐到地上大哭起来。 白卿尘皱眉，冷声道：“谁家的孩子，不好好带着，在街上乱跑。” 到底是孩子，顾明玉正想上前哄哄，让他别哭了，这时一穿水蓝衫裙的女子跑了出来，脸上带着惊慌之色。 “寒儿，你受伤了没有？” 这女子蹲到孩子面前，慌忙检查孩子有没有受伤。 女子后面还跟着一婢子打扮的，冲出来后，竟不分青红皂白冲顾明玉她们喊道：“你们怎么回事，走路不长眼睛啊，撞坏我们家小公子，你们赔得起吗？” 白卿尘的婢子也不是吃素的，冲那婢子嚷道：“你才不长眼睛，分明是这孩子撞上来的，若撞到我们家姑娘，你们才是真的赔不起！” “你们是大人，竟欺负孩子！” “嘿，你长了一张嘴怎么胡说八道？街上这么多人看着，你随便问一个，也是你家孩子撞上我们的，怎么成我们的错了？这大街是你家的，别人不能走？”公主的婢子嚷道。 “大家都听听，她们撞到人还有理了！” 穿水蓝衫裙的女子见孩子没有事，这才抬头看过来，而看到白卿尘，不由吃了一惊，“公主殿下……” 那婢子一听是公主，也是吃了一惊，脸色当下白了。 “奴婢不知是公主，请公主责罚！”婢子跪下道。 白卿尘看到女子，脸色也是一沉。 “徐云烟，还真是巧啊！” 叫徐云烟的女子忙上前给白卿尘行礼，“民女拜见公主。” 白卿尘看向地上的孩子，挑眉问：“你儿子？” “是。” “不会是李成砚的吧？” “公主……”徐云烟瞪大眼睛，好似受了侮辱一般，眼泪都冒出来，“公主对云烟有误会，云烟已经解释过很多次了，还希望您别再往云烟身上泼脏水了。云烟不是这样的人，表哥更不是。” 白卿尘切了一声，“不是就不是，你哭什么？” 徐云烟抹了一把眼泪，将儿子拉到跟前，“寒儿，你撞到公主，快给公主赔罪。” “我不，明明是她撞我的！”吴子寒嚷道。 “小子，你多大了，个子没长多高，倒学会睁眼说瞎话了。你再敢说谎，本宫拔了你舌头！”白卿尘故意吓唬这孩子道。 那孩子五六岁的样子，一听要拔舌头，也不知是吓得还是故意的，竟嚎啕大哭起来。 “娘救我，她要拔我的舌头，她好凶，寒儿害怕！” 徐云烟忙抱住儿子，她竟也跟着抹泪，母子俩就这么当街哭了起来。 第六百五十一章 独宠书生16 很快，街上围上来很多人。 白卿尘本就脾气不好，尤其跟徐云烟还有过节，因此怒喝道：“徐云烟，你抢走了本宫的夫君，本宫还没有哭，你哭什么。” “公主，您别冤枉我，我和表哥清清白白的……” “狗屁！”白卿尘指着徐云烟，“你们两个躲在房里衣衫不整，被本宫撞破了，居然还说清白。难不成，你说本宫眼瞎了？” “公主没有眼瞎，只是喜欢往人身上泼脏水罢了！” “你，放肆！”白卿尘气得上前，举起手要扇那徐云烟。然这一巴掌还没有甩出去，白卿尘的手被人给抓住了。 “白卿尘，你太过分了！” 白卿尘转头，见是李成砚，眸光一冷，“放手！” 李成砚皱眉，“你是公主没错，但当街打人，也难堵悠悠众口，若传到皇上耳里……” “你威胁我？”白卿尘冷笑。 李成砚定定看了白卿尘一眼，随即笑道：“公主说威胁就是威胁吧，毕竟公主之威名，天下无人不知。倒也不必我罗列一二，皇上自有判断。” 白卿尘猛地甩开李成砚，她怒极反笑，“是，我白卿尘骄横跋扈，欺凌弱小，无恶不作，反正天下人都知道。不管我做了什么，你们都可以用最大的恶意揣测我，而且其他人还认同，我亲爹都认定了我是个无可救药的人！可这一切，李成砚，皆是拜你所赐！” “白卿尘，你当自省，而非怨恨别人。” “想多了，我并不恨你。”白卿尘冷嗤一声，“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本公主怨恨。” 李成砚沉下脸来，这时那吴子寒哭得更大声了，竟然说被白卿尘撞得头疼，而徐云烟因为担心，抱着儿子哭得也十分可怜。 顾明玉真是看呆了，这女人有心计就算了，教出来的儿子就也这般有心机，而他才不过五六岁而已啊。 李成砚蹲下去看吴子寒，而吴子寒扑到他怀里，一直哭着说着害怕。 “公主说要拔了我的舌头。” “她敢！” “表哥，其实是误会，原是我们的错，不该出现在公主面前。”徐云烟抹着泪道。 “她才是不该出现在你们母子面前！” 白卿尘站在那儿，眼里是冰冷的，想来心也是冷的。 顾明玉实在看不下去了，一步走上前去，看着那李成砚道：“请问，你是这孩子的什么人？” 李成砚抬头看向顾明玉，微微一愣，“你是？” “我先问你的。” 李成砚皱眉道：“我是孩子的舅舅。” “原是舅舅，我还以为是父亲呢！” “你怎么乱说话！” “哟，我是看错了，可大家伙故意都看错了，是吧？”顾明玉抬头问围观的百姓。 这孩子就在李成砚怀里，分明就像是父子，所以百姓们也都附和。 “舅舅也是亲人，我本来想和这孩子的母亲念叨一下，可她上来就哭，哭得莫名其妙，我也不好打扰，毕竟她在兴头上，而且这么多人看着，也扰了人家的兴致。” 白卿尘噗嗤笑了一声，顾明玉真是绝了，这话说得徐云烟好似戏台上的戏子演哭戏似的，而且还有这么多观众看。 徐云烟听了这话，脸一下子涨红，“这位姑娘，我知你是公主的朋友，这事就当我们错了……” “倒也没谁对说错，不过撞了一下，虽然你家孩子撞了我们，但你们哭得这么伤心，倒好似我们做错了一般。” “我……” “哦，对了，谁家撞了人，还问对方长眼睛没有。我们是长了眼睛没有错吧，但也防不住有人就往你身上撞。这路这么宽，他是怎么撞上来的， 莫不有人推了一把？” 徐云烟咬住下唇，眼圈又开始泛红…… “先别哭，咱们先说事吧。你家孩子倒也没把我们撞怎样，不过他一屁股坐地上了，不知道屁股有没有伤，我们给你们赔偿，自认倒霉罢了。” “你胡说八道！”那徐云烟的婢女上前，指着顾明玉，“分明是你们故意撞我家小公子的。” “你看到了？” “我当然看到了。” 顾明玉看向李成砚，笑问：“这位孩子舅舅，你怎么看？” “我家丫鬟自不会说谎。” “那好。”顾明玉看向围观的百姓，冲他们合手拜了一下，“各位一直都在，刚才发生的事你们也都看到了。我们这不，哎，有嘴说不清，人家非要冤枉我们。本来也没大事，到让他们母子哭得热闹了，所以到底是我们撞了这孩子，还是这孩子撞我们的，还请大家说个公道话。” 这有什么好说的，大家伙看得分明。 “明明是这孩子撞人家姑娘的，怎么还讹人啊！” “是啊，一家子不讲理！” “这三位姑娘也够冤枉的，对方不说赔礼道歉，还出来就骂人。骂人家不长眼睛，这简直是贼喊捉贼，自己放屁熏着别人还嫌别人臭。” 这一下，那李成砚知道自己误会了，脸色却更加难看。 徐云烟盈盈走上前，一副娇不自胜的样子，冲白卿尘赔了个礼，“公主，寒儿冲撞您了，我给您赔礼，还请您宽宏大量，别跟他这个孩子计较。” 白卿尘冷嗤一声，“本宫原也没想计较。” 徐云烟神色尴尬，歉声道：“彩儿这丫头看错眼了，大呼小叫的，我便也误会了，还请公主不要怪罪。” “你们是不是常用这招儿，本公主都有口难辩，若换做别人，岂不更说不清，你们是打算讹人还是讹钱？” “公主，民女已经向您赔罪了，您何必揪着不放。” “本宫揪着不放，你……” “白卿尘，你够了！”李成砚走上前，将徐云烟拉到身后护着，而后冲白卿尘冷喝道：“不过是个误会，你终于这样不依不饶？还不是因为我的关系，但我们之间的事不关云烟，你别为难她！” “呸！李成砚，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讲的，你别自己给自己长脸。” 李成砚瞪着白卿尘，那双眼睛赤红一片。 “若不是你作，我们何至于和离？” “怎么，你觉得和离不好？”白卿尘笑了一声，“可本宫却觉得一身轻松，日子反而越过越有盼头了，不似以前，每一日都是煎熬。” 李成砚握紧拳头，“以前所有在你看来都是煎熬？” “对，所有的一切。” “白卿尘，你永远都是这样，永远不会反省自己。” “本宫就是这样，挺好。” 顾明玉听到这里，真为白卿尘不值得，她上前道：“这位孩子舅舅，你做为这孩子的长辈，一开始冤枉了我们，现在难道不该道一声歉？” 李成砚一听这话，脸色当即黑沉下来。 “这里有你什么事？” “本来没事，但你这表妹和她丫鬟连着我一起冤枉了。” “……” 白卿尘笑，“他可不会道歉。” 顾明玉啧了一声，“还是读书人呢，是非都不分？” “明玉，读书人也不都是讲理的。” “公主，这种人叫做枉读圣贤书，是个人但不敢人事。” 白卿尘鼓掌，“对，他就是这种……畜生。” 第六百五十二章 独宠书生17 李成砚自然不会道歉，虽然他明知道自己冤枉了白卿尘，但还是觉得是她的错。 白卿尘对这个男人已经彻底失望了，因此也懒得纠缠，好像跟他多说一句话都浪费精力。 “算了，他们不讲理，但本宫大度，明玉，我们走吧。”白卿尘道。 顾明玉点头，“的确，还是别影响了我们逛街的心情。” “正是。” 二人说着便走，没再多看这李成砚和徐云烟母子一眼。 一方走了，看热闹的百姓们自然也就散了。 “表哥，公主还是误会我们了。”徐云烟有些担心，犹豫了一下，又道：“要不找个时候，我和公主好好解释一番。” “不必，我们已经和离了。”李成砚冷淡道。 “公主以为寒儿是我和你的孩子……”说到这里，徐云烟脸上露出一点点委屈来，“毕竟事关表哥的名声。” “我没事，不过让你受委屈了。” “我一个寡妇，本来就容易受人非议，倒也习惯了。” 听了这话，李成砚对徐云烟更加愧疚了，他弯腰抱了抱吴子寒，然后望了一眼徐云烟身后的珠宝行，道：“有喜欢的吗？” 徐云烟笑了笑，“我只是随便看看。” “姑娘看到一件七宝璎珞，爱不释手呢！”徐云烟的婢子适时说道。 “那就买了。” “算了……” “表哥送你。” 说着，李成砚先一步往珠宝行走去了。 婢子凑到徐云烟身边，小声道：“即便是公主又怎样，她也斗不过姑娘您。表公子已经和她和离了，迟早会娶姑娘您的。” 徐云烟嘴角微微弯了一下，“我与表哥青梅竹马，本就是她仗着公主的身份横刀夺爱。” “可不呢，错本就在她。” 白卿尘打了个喷嚏，直觉有人再说她坏话。 不过她这名声很差，说她坏话的人可多了去。 “明玉，刚才谢谢你了。”白卿尘边走边对顾明玉道。 “没什么，我就替你气不过而已。”顾明玉说着顿了一下，好奇道：“你和李成砚就是因为那徐云烟和离的？” “有一部分原因吧。” “若李成砚娶了这徐云烟，可真是瞎眼了。” “管他呢，他爱娶谁娶谁，我一点也不在意。” “对，公主一定可以遇到那个真正懂你的人。” 顾明玉陪白卿尘逛了一会儿，眼看天色不早了，二人便在街口分开了。顾明玉回到明玉斋，见沈娘子正在算账。 “今儿有多少进项？”顾明玉好奇的问。 颜娘子脸上带着喜色，在算盘上打了一个数给顾明玉看。 “这么多？” 颜娘子点头，“主要是公主和那几位世家姑娘，零散的也卖了一些。不过照这样子，生意会越来越好的。” “嗯，听公主说，过几日她会跟着皇上却猎场，到时会穿马装。我给她推荐你了，到时你去给她画比较清爽但又可以惊艳众人的妆容。参加围猎的有宫里的妃子、公主还有官眷，若能惊艳到她们，那我们就出名了。”顾明玉道。 颜娘子沉思了一下，道：“那我好好琢磨一下。” “也别有太大压力，我们一步一步慢慢来就是。” 从明玉斋出来，本来想回家的，可想到韩子俊已经离开了，她回家的步子都沉重了。 夜色暗沉下来，顾明玉一人走在街上，不过两边灯笼高挂，街上行人还很多。 越是热闹，反而越显得她孤单。 要不要去找韩子俊？ 算了，先冷他两天吧，不然这人会以为她离了他会死。 顾明玉正百无聊赖的走着，见前面有一穿素袍的男人急匆匆走来，而且走着路还往后看，眼见要撞她身上了。 她忙避开，而那男子正好踩到坑里趔趄了一下。 “韩兄，你走快点啊，去晚了，可就找不到人了。” 说着男人已经拐了弯儿，只是站在胡同口，看着这一条街的灯火辉煌，有点不敢进。 “韩兄，你胆子大，往前走。” 韩子俊心里揣着事，竟没注意到顾明玉，直到走到那书生身前，才抬起头来。 胡同里是京城有名的花街，左右都是青、楼，到了夜里正是热闹的时候，歌舞升平，纸碎金迷的。 “那芳菲阁好像在里面。” “好像？”韩子俊挑眉。 书生挠了挠头，“我听李子安说过一句。” 韩子俊叹了口气，他是真的不想来，可大家是同窗而且同住一起，虽然只有一天的交情，但耐不住这许京山热心肠。他热他的，还要拉上他，若他不去，岂不显得太无情。 所以，他是被逼无奈来的。 “既然来了，那进去吧。”韩子俊无奈道。 他和李子安、许京山都是外地山，也都是穷学生，一起租了一个院子。哪知刚住进来第一天，这李子安竟然因为去青楼寻、欢没有带够银子被扣押了。 他在京中没有亲人，便把他俩给交代出去了。 人家护院过来了，手里还拿着大刀，说要是他们不凑足十两银子赎李子安，便把他手脚给跺了。 十两银子，他俩还是凑出来了。只是作为国子监的学生来这种地方，虽为了赎人，可也实在不合适。 许京山鼓了鼓勇气，“我们就低着头走，非礼勿听非礼勿看，把银钱给了人家，再把李子安带出来就是。应该……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对吧？” 对不对的，反正也到这儿了。 韩子俊不喜欢磨蹭，朝花街迈进去一步，结果被人给挡住去路了。 顾明玉背着手，脸上带着愠怒，死死盯着韩子俊。 “嘿，你怎么挡我们的路，你是谁啊？”许京山问。 顾明玉瞪了那许京山一眼，“你问他，我是谁。” 许京山愣了一愣，转头去看韩子俊，“你认识？” 韩子俊无奈的点了点头，偏偏让顾明玉给看到了。他迈出去那一步，下意识收了回去，毕竟这种地方…… “谁啊？”许京山又问。 “她姓顾。” “你家亲戚？” 许京山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样子，韩子俊顿了一下，道：“我未过门的娘子。” 许京山长大嘴巴，看看顾明玉，又看看韩子俊，然后慢慢的退到了一边。 第六百五十三章 独宠书生18 一句‘我未过门的娘子’，顾明玉听得满心欢喜，不过面上还是要硬摆出一副生气的样子。她往身后的胡同瞅了一眼，再看向韩子俊，又生气又委屈。 “我们是来拿钱赎人的。”韩子俊解释。 “赎个花魁？”顾明玉挑眉。 韩子俊扑哧笑了，“倒是赎不起。” “呵，这要有钱的话，你还真打算赎？” 韩子俊叹了口气，“同住的朋友。” “切，谁信呢！” “真的。”韩子俊声音很温柔，看顾明玉的眸子也是温柔的。 顾明玉被他这样瞅着，嘴角不自觉就弯了起来，而后装的凶巴巴的道：“我就知道你不敢。” “确实不敢。”韩子俊笑道。 “那个，咱们还是先去救李兄吧，若去晚一步，他真被砍了手脚，那就参加不了科举，。寒窗苦读十二载，家人把全部希望寄托在他身上，若不能参加科举，他这一辈子就完了，对他的家人也是一个巨大的打击。”许京山说着唏嘘起来。 顾明玉撇嘴，“既然肩负重任，为何还来这种地方寻、欢作乐？” “呃……” “他也是读圣贤书的，来这种地方就算了，还把你二人给牵连进来，这样的人一点也不值得可怜。”顾明玉不客气道。 许京山愣了一愣，“可到底是同窗。” “若他真顾念同窗之谊，也就不让你们去赎他了。你们去了这种地方，即便没有做什么，若被人揭发，只会怕被赶出国子监，一样也参加不了科举。” “不至于吧？”许京山有些怕了。 “听闻朝廷会隔三差五派人暗查这些地方，看有没有官员狎妓。若查到你们，再上报国子监，你们可想过后果？” 顾明玉倒也不是吓唬他们，上一世的时候，她父皇就经常让东西厂的监察这些地方。也有国子监的学生被抓到，进而身败名裂，无法参加科举的。 这不是危言耸听，而是必须谨慎。 听了这话，许京山连忙后退了好几步。 “这可怎么办？”他一脸愁色。 韩子俊叹了口气，“你们在外面等着，我一人进去。” 他一人进去，赶紧把事情办好就出来，应该不会出事。 顾明玉拉住韩子俊，“不行，你不能去。” “二姑娘……” “我去！” 韩子俊皱眉，“不行，你更不能去这种地方了。” 顾明玉摆手，“我有什么不能去的，他们还能逼娼我不成？” 韩子俊抿嘴，神色冷沉下来。 顾明玉凑到韩子俊跟前，往他怀里靠了靠，“我不会让你去的，万一真的影响了你的前程，吃亏的还是我，毕竟以后你要养我的。还是我去吧，这里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而且我这么机灵，不会有什么事的。” 韩子俊叹了口气，“那你快去快回。” “好。” 许京山也有些担心，不过眼下确实没有其他法子了，他将筹集的十两银子给顾明玉，又冲她行了个大礼。 顾明玉拿上银子，转身就往里走。 来到那芳菲阁，顾明玉找了管事，自称是这李子安的朋友。人家就想要银子，也没打算闹事，于是就这李子安给带出来了。 这李子安长得白白净净的，模样也周正，穿着素色的长袍，已经洗的发旧了，这样一身装扮，他竟然还来寻、欢。 “李子安，这姑娘来赎你了。”那管事道。 李子安看到顾明玉，不由愣了一下，“姑娘，你是？” “许京山他们托我来赎你的。”顾明玉冷淡道。 “这样……”李子安搓了搓手，脸上有些惭愧。 “读书人，好好读书靠科举，以后少来这种地方。”那管事的还好心劝了一句。 李子安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一句：“我若想给曦月姑娘赎身的话，需要准备多少银子？” 那管事呵了一声，“你还打算给我们家的姑娘赎身？” “我和她本是同乡，所以……” “一千两，准备吧。”管事道。 李子安瞪大眼睛，“一千两？怎么会这么多，当初你们买她的身契也不过用十两银子……” “我们买她的时候不过八岁，教养了这几年，又正是赚钱的好年纪，你想给她赎身，一千两银子还算少的。” 管事说了这句，不欲与李子安啰嗦，转身便进去了。 “行了，走吧。”顾明玉先一步往外走。 那李子安局促的跟在后面，一起朝花街外走去了。 走出胡同，许京山看到他们，忙跑上前来。 “李兄，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李子安摇头，而后冲许京山和喊自己行了个大礼,“多谢许兄韩兄以及这位姑娘相救，子安必定会报答三位的。” 韩子俊冲李子安淡淡的点了一下头，看向顾明玉道：“我先送你回府。” “好啊。”顾明玉喜道。 二人正要走，那李子安竟然叫住了他们。 顾明玉回头，见李子安一副纠结的样子，有话说但羞以开口。 “这位姑娘，在下可否求您一件事？” “啊？” 顾明玉皱眉，他们不熟吧？ “我和芳菲阁的曦月姑娘其实是青梅竹马，十年前，因为家里穷，她被父母卖给了牙子。不想多年后，我们会在京城遇到。那日她上街，我与她偶遇，得知她在芳菲阁，深陷水深火热。我想救她，可眼下却没有这个能力……” 顾明玉愣了一愣，这话什么意思？ 韩子俊叹了口气，“李兄，抱歉，我们也爱莫能助。” “韩兄，我……”李子安羞愧的脸都红了，整个人恨不得缩到地缝里去，“若这位姑娘能借我一千两银子，我必定会还她。” 顾明玉嘴角抽了一下，果然是借钱！ 一千两银子，这于普通人家来说是一笔巨款，于她来说也不是说拿就能拿出来的。 况她和这李子安第一次见，而他和韩子俊也并不怎么熟。 “呃，我就问李公子你一句，我若借给你，你打算多久还我？” 李子安两只手窘迫握在一起，“两……两年。” “这是建立在你考中进士还顺利通过殿试并走上仕途拿到俸禄的基础上吧？” “是……” “明年春闱，如果一切顺利，你很快就能拿到俸禄。而你刚入仕途，品秩肯定不高，一年的俸禄约莫一百两银子。即便你不吃不喝，而且升官很快的话，两年也是不可能的。” 李子安不说话了，因为顾明玉说的都对。 “李公子，你别误会，我不是贬低你，而是说出一个事实。即便你迫切的想我借给你银子，也该说出一个贴合实际的还钱时间，这是你的诚意，对吧？” “那五……五年……” 顾明玉叹了口气，“其实实话跟李公子说吧，我虽出身官宦之家，但其实是家里的庶女，手头上确实没有这么多银子。” 李子安闻言，脸上露出伤痛之色，不过还是给顾明玉又行了个大礼，“麻烦姑娘了，刚才我太失礼了。” 第六百五十四章 独宠书生19 顾明玉和韩子俊往侍郎府的方向走，街上行人已经很少了，而且越往西走，街上也越空荡，最后只剩他们两个人影。 月色晕沉，将他们二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你会不会不高兴？”顾明玉问。 “什么？” “我没有借钱给你那位同窗。” 韩子俊笑了一声，“当然不会，这本就是你的自由，况也不关我什么事。” “其实我认真凑凑的话，也不是凑不出来。” 韩子俊叹了口气，“我真的没有不高兴，而且……我也觉得李子安有些失礼。他和你第一次见，就借这么多银子，很失礼。若因为和我的关系而向你借钱，那就更失礼了，甚至还打了我的脸。” “可不呢，我有一点点生气，就是因为他借了你的面子。”顾明玉上前抱住韩子俊的胳膊道。 “二姑娘！”韩子俊想抽开胳膊。 “又没有人。” 顾明玉话音刚落，见一男子走过，还真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哎哟，还真有人啊。” “还不放开。”韩子俊道。 顾明玉眸光一转，突然推着韩子俊进了一旁的胡同。 这胡同里黑漆漆的，韩子俊刚想问顾明玉又抽什么疯，便觉热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接着一具温软的身子靠到他怀里，盈香满怀，再然后唇上一软。 “这里没人，你想对我做什么都行。”这一声又娇又软，说着还往他怀里挤了挤，似是撒娇一般。 韩子俊想推开顾明玉，可手却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于是忙收了回来。 而顾明玉却趁着这个时机，双手攀到他肩膀上，再次亲了上来。 好一会儿后，二人才从胡同里出来。 顾明玉握着韩子俊的手，不是抬头看他一眼。 韩子俊脸有些红，刚刚他有推顾明玉，但没有用力，反而有些矫情造作。这样明明不对，于礼教不合，可那样的亲密确实很容易让男人沉溺。 在顾明玉再次朝他看过来时，他侧头看她，“怎么了？” “你不会……” “什么？” 顾明玉往他下面瞄了一眼，“刚才我都那么主动了，你居然跟木头似的，一点回应不给。莫不真的……不行？” 韩子俊脸一青，“别乱想！” “可你刚才……” “我们还未成亲，我只是克制而已。” 顾明玉哦了一声，但显然不太信，还一个人小声叨念着：没事，这种隐疾也可以治，即便治不好，也没有关系，他是太监的时候，我不也没嫌弃过。 说他不行就算了，还说他是太监。 这种话，是个男人都不能忍。 韩子俊拉着顾明玉躲到一棵树后，接着低头吻住她，同时拉着她的手，让她去感受他隐忍的多辛苦。 这一次，两人都有些动情，但韩子俊还是忍住了。 先从树后出来，左右看看没人，这才松了口气。 顾明玉迟一步出来，两颊红彤彤的，这时候手上还有些烫。 “我送你回府。”韩子俊已经恢复清冷之色，为胸前的衣襟被顾明玉抓的有些皱，一直展不开。 顾明玉仍旧上前牵住韩子俊的手，而他这次没有甩开她。 “你租的院子在哪儿？”顾明玉问。 “国子监外不远。” “哪个胡同，我明日去看你。” “不用。” “那哪个胡同？” 韩子俊笑了一声，“不说。” “讨厌。”顾明玉推了韩子俊一下，“那我想见你了怎么办？” “等着。” “等多久？” “等我有空去府上看你。” 顾明玉摇着韩子俊的胳膊，“可你想我的时候不多，我却每时每刻都在想你。” “所以，我更不能告诉你在哪儿了，免得打扰我安心读书。” 顾明玉撇撇嘴，虽然有点委屈，但觉得韩子俊这话还挺有道理。算了，她就忍忍吧，两个人更该为他们的未来先努力。 五日后，白卿尘跟随皇上去猎场，着一身绯色的胡服，头发挽起，留两条红发带随风而动。颜娘子给她做的妆容，额间一抹嫣红的花钿妆，肤白莹润，唇脂热烈，有惊心动魄之美，也如一朵花开正当时，整个人神采奕奕。 仿若重生，一点不受和离的影响。 白卿尘这一妆容让她如浴火重生的凤凰一般，也让明玉斋火了。 而且一时来买胭脂水粉的皆是官眷，甚至有皇亲贵族，有她们争相来买，自然也带动了平常人家的女子。 颜娘子要亲自制作这些胭脂水粉，便顾不上前面的铺面了。顾明玉请了一名掌柜，同时也请了六名女伙计。 而在年前，明玉斋在城西又开了一家分号，生意同样火爆。 因为供不应求，明玉开了一个作坊，雇了伙计帮颜娘子一起制作。 短短三个月的时间，明玉斋的名声已经响彻大荣朝。 颜娘子负责工坊，明玉负责账目，这夜二人忙完，终于有空坐在一起喝口茶水了。 “现在有很多外地人专门来京买咱们的东西，她们说若能在外地开几家分号，生意也必定很好。”顾明玉敲了敲桌面道。 颜娘子点头，“确实如此，不过以我们的精力怕是……” “嗯，你还有孩子要照顾，我也要守着我夫君。” 颜娘子笑，“我还真想见见姑娘的夫君，他该是仙人下凡吧，不然怎么能让姑娘这般喜欢，时时念着。” 顾明玉捂脸笑，“说什么仙人下凡，他可比仙人还俊美。” “那姑娘完了，这辈子喜欢不了别人了。” “我当然不会喜欢别人，只能是他。” “那万一他辜负了姑娘呢？”听闻是个书生，开春要参加科举，万一考中了，有世家贵女想招亲，他会不会抛弃顾明玉呢。 这种事，可说不准。 “他不会。”顾明玉道。 “姑娘这般肯定？” “当然。”他们这一世可是为了再续前缘，谁都不会变心的。 话又说回到铺子上的事来，顾明玉觉得现在还不宜步子迈太大，先把京城这两家铺号稳定下来，工坊也形成规模，然后再考虑在外地开分号的事。 颜娘子也同意，而且马上要过年了，还是先安安生生过个好年吧。 第六百五十五章 独宠书生20 转眼到了年节，三十这天，顾侍郎本来打算叫韩子俊来家里吃饭的，但顾明玉没让他叫。等在家吃了团圆饭，她就偷摸出去了。 前几日，她特意偷偷跟踪了韩子俊，得知他租住的院子在哪儿，因此晚上直接登门而入。 三十晚上，这院子里也静悄悄的，一点过节的喜气都没有。 三间屋子只亮了一间，便是韩子俊住的西屋。其他两人都出去了，许是去了亲戚家，许是找老乡一起过年了。 顾明玉来到西窗前敲了敲，很快窗子打开。 韩子俊看到她，先是一愣，随后无奈的笑道：“你跟踪我了？” “说什么跟踪。”顾明玉撇撇嘴，随后偷笑道：“我只是想知道你住哪儿，这样就可以在夜里来偷袭了。” “偷袭还敲窗？”韩子俊笑。 “那我进去了？” “别，我出来了。” 不多一下，韩子俊出来了，身上披着一件大氅，乃是转进腊月的时候，她给他做的。为了做这件大氅，她手指被扎的好惨，虽然做出来也不大合适，但韩子俊还是收下了。 顾明玉带着韩子俊出了门，因是三十，街上人还是挺多的。大人们三五一群逛夜市，小孩子们拿着灯笼玩耍。 “我们去哪儿？” “明玉斋。” 她跟颜娘子说话了，今晚他们一起守夜。 来到明玉斋后院，院里挂满了灯笼，颜娘子和两位女伙计已经把锅子弄好了，见他们来了，忙让他们坐下。 “这位就是韩公子吧？”颜娘子打量着韩子俊，这般气质和容姿，难怪顾明玉总是挂在嘴上。 不过有些眼熟…… 颜娘子恍然，这不是之前帮她把她前夫送进大牢的那个恩人。 韩子俊被颜娘子打量的有些不好意思，起身拱手向她行了礼。 “您快坐，咱们今晚吃烫锅。” 颜娘子又去了厨房，顾明玉拉着韩子俊坐下，“别拘束，她们人很好的。” 韩子俊点头，见两个孩子在院里玩花灯，便问那是谁家孩子。 “颜娘子和一个女伙计家的，颜娘子的事，你是知道的，这女伙计的夫君得病去了，留下她和一个女儿，日子过得很艰难，后来颜娘子让她来我们明玉斋做工。这不年三十了，她们没有家人，颜娘子留她们一起过年。”顾明玉解释道。 韩子俊看向顾明玉，他知道她做了生意，也赚了不少钱，却不知道她赚钱的同时还帮助了别人。这样的顾明玉是自信的发光的，不再是那个侍郎府总是受欺负的庶女了。 “你看我做什么？” 韩子俊笑了笑，“挺好。” 顾明玉拉了拉韩子俊的手，小声道：“其实……” “呃？” “我已经赚够嫁妆了。” 韩子俊愣了一下，随后笑道：“那你等着我的聘礼吧。” 顾明玉面上一喜，不过又想着这一等得等多久啊，于是赶忙添了一句，“我不要太多聘礼，真的，一点点就足够了。” “可我不能委屈了你。”韩子俊故意道。 “你早点娶我，我才不委屈。” 顾明玉在他面前从不拘着，想什么说什么，不过这么明晃晃的催婚，他还是有点意外的，但更多的是喜悦。 甚至于，他也有些等不及了。 菜都准备好了，大家围坐一起，颜娘子举杯，先敬了韩子俊。 “当初若不是韩公子帮忙，我也逃不出这火坑，这一杯我敬您，希望您和明玉早日修成正果，恩爱百年。”说着，颜娘子干了手里这一杯。 韩子俊也起身，将手里这一杯喝了。 顾明玉接着起身，“新的一年，希望我们明玉斋越来越好，赚更多的钱。” “对，赚更多的钱，开更多家铺子。”颜娘子道。 在座的都起身，一起碰了杯子。 虽说好一起守夜，但孩子们熬不住，还没过子时，他们都困了。颜娘子和那女伙计都带着孩子去睡了，另一个女伙计也不好打扰，找了理由也走了。 “我送你回家吧。”韩子俊道。 顾明玉噘嘴，“可我想和你一起。” “外面冷了。” “那我们就回屋。” 韩子俊看着顾明玉，直把她给看心虚了。 “哎哟，我不会对你怎样的。” “可……”韩子俊伸手触碰着顾明玉的脸，“我怕我会。” 顾明玉愣了一愣，随即喜道：“那我愿意……” “我送你回家。” 顾明玉切了一声，她自然也不是真想要怎样，只好道：“那我们走慢一点，最好走到天亮。” “好。” 转过年后开春，顾明慧和礼部白尚书家的次子订亲了。这位白公子也是国子监的学生，和韩子俊一样要参加今年的春闱。 顾明慧自订了这门亲事，便更加得意了。 她早跟顾明玉跟前说了，不管白公子能不能考上，尚书府都会帮他走关系的，在六部某个官职，定比状元郎的品秩都高。 顾明慧说什么，顾明玉根本不在意。她不想跟她比，也不屑跟她比。 这日，白卿尘登门来找她玩。 她和白卿尘走得近，一直很招一些世家女嫉恨。不过顾明玉很少去参加宴席，她们也就没有机会为难她。 “父皇打算给我赐婚了。”白卿尘叹声道。 “啊，这么突然？”去年刚和离了，今年就要赐婚？ 不过想想也是，白卿尘是公主，虽然名声不好，但还是有很多人家求娶的。 “父皇就是嫌我丢人。” “也不能这样想，皇上应该是关心公主。” 白卿尘哼了一声，“你可知道他要将我嫁给谁？” “谁？” “镇南王府的世子。” “那你要嫁到南疆啊？”万里迢迢的南疆，这一嫁过去，自此后便很难回京了。 “公主若不愿意，可以和皇上说啊。” “说了。” “那？” “他说除非我和李成砚和好，不然就嫁到南疆去。” 顾明玉瞪大眼睛，“皇上让你和李成砚和好？” 白卿尘想起来就气，“他以为我们是小打小闹，虽然和离了，但应该很快会后悔。让他没想到的是，我们谁都没后悔。” “皇上可真是为难你了。” 白卿尘哼了一声，“他就是想逼我一把，那我也不能让他如意，于是就答应嫁到镇南王府了。” “啊？” 白卿尘抱头，苦道：“所以我现在有点后悔这么冲动了。” 第六百五十六章 独宠书生21（完） 顾明玉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了，这在皇上面前说的话，可不是说反悔就能反悔的。不过顾明玉还是劝她，若真不想嫁，那就再去求求皇上。 顾明玉开解了白卿尘一会儿，见她心情好了一些，这才放心了。 “不过，你和李成砚真的没有可能了吗？” 白卿尘瞪大眼睛，“当然没有！” “其实你们之间发生的这些事，好像大多都是误会。那个表妹啊，他说你脾气坏啊，还有什么衣衫不整啊，对吧？” “哼，即便没有这些事，但离了就是离了，我绝不吃回头草。” 顾明玉没有再说什么，其实即便不和好，有些事也是要说开的。不然恨一个人，对自己也是一种伤害。 白卿尘从侍郎府回到公主府，不想竟在门口看到了李成砚。 她告诉过门房，拒绝狗和李成砚进府，因此他只能在这里等着。 白卿尘根本不想理他，看到他了也只当没看到，连马车都没有下。但李成砚堵在角门，逼着她下车相见。 “李成砚，你犯什么贱？”白卿尘撩开车帘没好气的问。 李成砚皱眉，“你要嫁给镇南王世子？” 白卿尘蹙了一下眉头，父皇还没下旨，他是怎么知道的？ “哦，关你什么事？” 李成砚脸一白，竟像是受了很大委屈的样子，“你真的要......嫁给别人？” 白卿尘不耐道：“对，我要嫁给别人了，也祝你和徐云烟早日成亲，贱人凑成一对，也省得祸害别人。 “你！”李成砚握紧拳头，“你是真没有心。” “我有，也曾给过你，是你不要的。”白卿尘道。 “我本没想和离，是你误会我！” “你明知道徐云烟对你是什么心思，你非但没有远离她，反而处处照应她。我没有误会什么，也是你让我们走到这一步的。” 李成砚摇头，“我不爱她，我自始至终爱的只有你！” “别！”白卿尘摆了一下手，“你的爱，我消受不起。” “那你情愿嫁给镇南王世子也不肯再给我一个机会？” “李成砚，我白卿尘嫁给你已经够倒霉了，总不至于一直这么倒霉吧，那个什么镇南王世子，我反正觉得挺好。”说完，白卿尘放下车帘，吩咐马车回府。 不过进了府门，她就长叹一口气。 李成砚是人渣，可她真怕再嫁给一个人渣，而且离京城那么远，受欺负了都没人帮她。 不行，她得去求求父皇。 春闱前夕，监察院突然夜查花街，当场抓了很多官员还有一些即将赴考的学子们。 这本不管侍郎府什么事，结果顾侍郎回来说，那礼部尚书的次子被抓住了，也就是顾明慧订亲的白公子。 这一下，顾明慧可哭坏了。 而且还因此，那白公子不能参加春闱，礼部尚书想给他儿子走走关系，也不大可能了。 顾明慧嚷着退亲，可对方是尚书府，哪能说退就退的。之后顾夫人安抚了顾明慧，说尚书大人会为儿子的前途考虑的，她嫁到尚书府，总比顾明玉嫁给一个穷书生强。 顾明慧一想也是，便没有再闹了。 春闱后，韩子俊一直表现的很轻松，顾明玉也没有问他，反正考上考不上的，她并不多在意。距离放榜还有一个月，韩子俊去了城郊的山间小住。 这日，顾明玉去看他，刚上山就下了雨，而且这雨越下越急。 等到天快黑了，还没有停下，她也只能留宿在这里了。 韩子俊将睡觉的地方留给她，自己打算在堂间睡。不过半夜的时候，突然想起大雷，雷声震天的，吓得顾明玉惊呼一声。 “只是响雷，没事。”韩子俊在外面道。 “我怕。” “没事的。” “你进来啊！” 韩子俊正犹豫，这时又响了一个大雷，顾明玉一声惨叫，他忙跑进屋里。刚到床前，一具温软的身子扑到了他怀里。 春夜里，两人都只着单薄的中衣，这样贴合着能感受到彼此的温度。 韩子俊低头，见顾明玉正痴痴望着他，二人视线相撞，气息交融。 “你......” 韩子俊刚开口，便被顾明玉堵住了。唇瓣相依，先开始是顾明玉主动，很快韩子俊就反客为主了。 “我说过我会克制不住......”韩子俊抵着顾明玉道。 “你若能克制住，我又要怀疑你不行了。” “你想试试？” “想。” 虽然害羞，但没有矫情，甚至顾明玉还主动去扯韩子俊的衣带。 正如顾明玉所说，韩子俊能克制住，那只能说明身体有问题了。 这一夜，外面春雨连绵，室内一片情热。 韩子俊要了顾明玉，自然也就不舍得再拖着了，回去便跟顾侍郎提亲了。 顾侍郎早把韩子俊当二女婿了，当下就开始安排起婚事来，大定小定这些从简，聘礼也不用，不过嫁妆不能少，接着还定了吉日。 定的是下个月，比顾明慧的婚事晚六天而已。 这日子一定，顾家也就忙起来了，毕竟一下子嫁两个女儿。 不过一个嫡女一个庶女，一个嫁进尚书府一个嫁给穷书生，还是有天大的区别的。 顾明玉可不在乎这些，她已经给自己攒足了嫁妆，但这些她没打算露，只等以后成亲了，脱离顾家了，她才拿拿出来。 因此她这边准备的，可谓是十分朴素。 月底，放了皇榜。 顾明玉知道韩子俊很厉害，也绝对信任他的能力，可也没想到他居然是榜首。而三日后殿试，他又被皇上亲封为状元郎。 这一下顾侍郎高兴了，状元郎娶了他二女儿，他自然有面子。 不过顾侍郎高兴了，顾夫人和顾明慧可气坏了。 韩子俊是状元郎，还进了翰林院，显然前途一片大好，可把那白公子给压的死死的。 而皇上听闻韩子俊要成亲，甚至还为他准备了聘礼，可谓给足了这个状元郎面子。 这一下，顾明玉的婚事比顾明慧可热闹多了。 终于到了成婚这一日，韩子俊来迎娶她了。 顾明玉穿着大红喜袍，被两个喜娘搀扶着走出侍郎府大门，她抬头见韩子俊朝她走来。他也穿着大红喜袍，脸上带着明灿灿的笑。 他走来，她将手放到他手心里。 “我来娶你了。”韩子俊道。 “我要嫁给你了。”顾明玉道。 上一世的遗憾，这一世他们弥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