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逝 (师生,1v1,H)》 十年(一) 陈越高中毕业后,李旻很快投入了下一届竞赛班的教学中。表面上,她的生活并未发生太多改变,依旧是星城附中化学竞赛组那位稳重得体、教学严谨的老师。然而,私底下的她,却总会在不经意间想起陈越。 在实验室里指导新学生时,她时常会记起他们共同度过的那些日子。陈越在灯光下专注地做实验,偶尔抬头问她问题,眉间带着少年特有的从容与倔强。她也会回忆起每一个微小的细节——他为她演奏《merrychristmasmr.lawrence》时的光芒,他做菜时的体贴,还有他们那些隐秘却不可名状的情感交集。 中秋前夕,星城附中的化学竞赛组召开了一次年中总结大会。会议室里,几位竞赛组的老师围坐在桌旁,气氛并不轻松。墙上的竞赛成绩统计表和学生获奖名单挂在那里,提醒着每个人,这个学期究竟经历了什么。 组长周择宇站在会议桌的一头,目光从在场的老师间缓缓扫过。他年龄较长,是化学竞赛组的资深教师,为人严厉,话语间总带着一种不容置否的权威感。 “去年全国决赛的成绩还算过得去,但坦白说,我们离‘优秀’还有距离。”周择宇的语气沉稳却带着一丝冷意,“尤其是,与金牌失之交臂,这件事不能不提。这样的结果,不仅让学校失去荣耀,也让咱们组蒙羞。” 他的话像一块冰冷的石头砸在会议桌上。李旻坐在一侧,表情始终平静,手指轻轻在桌下攥紧了笔。 周择宇故意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陈越是我们组十年来最有天赋的学生,我觉得,我们教练组需要反思一下,特别是有些细节的指导,可能没有做到位。”他故作含蓄地说了几句,但话里话外都是在指责李旻没有让陈越拿到金牌。 坐在另一边的吴友芳一直在观察李旻的表情。作为实验老师,她是最了解陈越和李旻之间关系的人。在他们相处的无数个日夜中,吴友芳目睹了太多细节,她知道两人之间的关系已远远超越普通师生。看到李旻明显的僵硬表情,她咳了一声,打断了周择宇的发言:“周组长,成绩的事情是一方面,但咱们也不能忽视李旻老师培养学生的整体成果。陈越的综合实力是有目共睹的,输赢有时候也不是单纯靠比赛结果决定的。” 周择宇不满地皱了皱眉,但还是没有继续追究下去。他挥了挥手:“好了,这事就先不说了。集中精力抓好接下来的工作吧。” 会议结束后,李旻一个人走出了会议室。她走得很慢,手里拎着会议记录本,背影显得有些单薄。吴友芳站在原地看了她一眼,却没有追上去。 化学竞赛组的总结大会后,李旻感到一种挥之不去的沉重。会议上,周择宇的指责和那些话里话外的暗示仍在她脑海里萦绕。而更让她感到难以忍受的,是那些与陈越相关的回忆一次次在熟悉的场景中浮现。 夜晚的实验楼依旧亮着灯,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新一届竞赛班的学生们正在进行实验操作。李旻站在教学楼的走廊尽头,目光落在那个熟悉的实验室,突然觉得一切都那么陌生。这个让她奉献了十多年的地方,这个承载了无数荣誉和光环的学校,带给她的,早已不仅仅是成就感,还有挥之不去的窒息感。 她心里很清楚,不管她表现得多么平静,她始终无法真正摆脱陈越的影子。那些记忆,就像刻在星城附中的每一堵墙上,每走过一个熟悉的角落,都会不由自主地浮上心头。 李旻知道,继续留在这里,她无法真正与过去和解。 那段时间,李旻开始认真考虑几年前沪市那所私立学校抛出的橄榄枝。高昂的薪资、丰厚的待遇,还有对她教学能力的高度认可——这些都曾让她心动过。可是,当时的她选择了妥协,因为她有丈夫的事业要考虑,有双方父母需要照顾,还有年幼的孩子需要一个稳定的生活环境。 但现在,她的孩子们已经渐渐长大,开始面临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场考试——高考。星城虽然是她职业生涯的起点,但这里对学生的激烈竞争与巨大的学习压力,让她越来越难以对女儿的未来感到放心。离开星城,换一个节奏较慢、教育资源更优的地方,或许是女儿们最好的选择。 另外,星城附中早已不仅仅是一份工作。它曾经是她站稳职业根基的起点,但现在,它更像是一片泥沼,承载着太多复杂的情感。这里有她的成就,也有她的遗憾;这里有她的努力,也有她无法释怀的回忆。 “另起炉灶”“重新开始”——这些早已被封存在心底多年的词句,突然间又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她开始问自己,是不是到了该改变的时候了? 几周后,李旻终于决定和丈夫李海鹏谈谈。 晚饭后,厨房里还残留着炖汤的香气,洗碗池的水声轻轻响着。两个女儿在房间里写作业,偶尔传来低声的交谈。李海鹏坐在餐桌旁,低头看着手机上的新闻。 “海鹏,我考虑了一段时间,想和你商量件事。”李旻停下手中油腻的碗筷,抹了抹手,语气中透着一丝试探。 “嗯?”李海鹏头也没抬,仍专注于手机里的内容,“什么事?” “我在想,要不要换个地方工作。”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换地方?什么意思?”李海鹏愣了一下,抬起头看向她,脸上带着疑惑的表情。 李旻深吸了一口气,尽量用逻辑清晰的语气说道:“附中的待遇其实一直不够好,而且高考竞争压力太大。几年前沪市那边有私立学校邀请我过去,开出的薪资待遇是现在的好几倍……”她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换个地方工作,对孩子未来也更有好处。那边的重点大学比星城的条件好太多,孩子的户口如果迁过去,高考压力会小很多。” 李海鹏皱起了眉头,放下手机,“可是星城才是我们的根啊。我的工作也不可能换到沪市,我们的父母都在这里,你一个人带着孩子过去怎么行?再说,星城附中是公立校,职称稳定,万一那边学校只是暂时用人,你把这里的这些都放弃了,不值得冒这个风险。” “这些我都考虑过了。”李旻已经预料到他会这样回答,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些许急切,“我妈可以和我一起过去,帮我照看孩子。而且你不用现在就调动,可以慢慢规划。” “旻旻,”李海鹏转过身,语气依然温和,话里话外都是拒绝的意思,“这些年我的工作是什么样你知道的。我现在是总工程师,积攒下来的资历、人脉资源,换一个地方就意味着重新开始。那些年花费的努力全都白费了。这不是我想要的。” 李旻看着他,心里有些无力,她能理解丈夫的职业考虑,但这种似曾相识的局面让她感到窒息。她的语气稍微变得急切:“可你有没有想过,孩子呢?我们现在留在这里,对她们的高考竞争意味着什么?对她们的人生意味着什么?” “孩子可以通过努力改变自己的未来。”李海鹏语气仍然平稳,甚至带着些许试图安抚的意味,“她们是我们教出来的孩子,我相信她们足够优秀,不一定非得换地方去博一个更优的起点。” “但星城的高考压力太大了,竞争让孩子喘不过气。”李旻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沪市的私立学校不仅待遇高,孩子也能有更多的选择。” “旻旻,”李海鹏看着她,脸上露出一种复杂的神情,“我会更努力工作的,我一定会让这个家更好。你不需要考虑收入问题。” 李旻听到这句话,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她知道丈夫的意思——这种类似承诺的话,早在很多年前就听过。那时他选择放弃读博,说服她一起回星城时,也是用类似的话来安抚她:“你不需要担心,我一定会让我们的生活更加安稳。” 她本以为自己能够接受这种安稳,能够依赖他为她撑起的这个家。但多年后,她却发现,这种话的背后,隐藏着的是理所当然的要求——每次当事业与家庭发生冲突时,他都让她退一步。 “可这是关于孩子的未来啊……”她压抑住心头的不安,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你真的不能替她们考虑考虑吗?” 李海鹏看着她的脸,沉默了片刻,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一丝疲惫:“你理解不了我,我从来都不是站在轻松选择的人。我的每一步,都是为了让这个家稳稳当当地走下去,而换地方,意味着把所有积累毁掉。” “你呢?”李旻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声音低了下来,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情感,“你有没有想过,我想要什么?” “你想要的,不就是安稳的家庭,不就是孩子能有一个完整的家吗?”李海鹏说得理所当然。 李旻没有再说话,她看着丈夫平静的脸,脑海里闪过了多年来的无数次妥协:从星城附中到竞赛教练,从孩子的早教班到家庭的每次变故,她总是在退让。她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那晚,两个理性的人最终没有吵起来,但也未能达成一致。李旻回到了书房,坐在桌边看着手中的教育资料,却始终无法集中精力。 她意识到,星城这个地方让她喘不过气,不仅仅是因为孩子和工作,更因为她无法逃离那些回忆,也无法从一种默认的牺牲角色中脱身。 几天后,李旻将离婚协议书递给了李海鹏。这次,她没有试图说服他,也没有再去谈好处与坏处。 “旻旻……”李海鹏看着她,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震惊与疲惫,“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是,我想清楚了。如果我们看不到同一个方向,那就不要彼此为难了。”她的语气平静而坚定,“两个女儿都跟我,你父母反正一直想要生个男孩,我想他们也不会介意吧。” 最终,李旻辞去了星城附中的教职,带着两个女儿去了沿海某座私立学校。新城市带来了全新的生活,却无法摆脱内心深处的旧回忆。她明白,离婚不仅是为了孩子和自己,也是一次自我解放的尝试。 然而,她也清楚,某些情感和过往永远无法完全离开。那些故事,那些名字,依旧深深刻在她的人生中,成为她无法挣脱但也不想放下的一部分记忆。 —————————————————— “叔叔”终于变成前夫哥了 十年(二) 离婚之后,李旻带着母亲和两个女儿搬到了沪市,进入了一所知名的私立学校任教。相比于星城,沪市的生活节奏更快,但竞赛压力却小了许多。这里的教育环境更加开放,学生们的目标不再局限于高考,而是多元化的发展路径。对李旻来说,这种变化不仅让她的工作节奏稍显宽松,也让她有了更多时间陪伴两个女儿。 作为一个从事教育十余年的老师,李旻深知陪伴的重要性。过去在星城附中,繁重的竞赛教学工作让她无暇全力关注孩子们的成长,而如今,她终于有时间参与女儿的学习生活。 晚饭后,她会坐在书桌旁陪伴两个女儿写作业,为她们讲解不会的题目,或者分享自己在教学中学到的小技巧。周末时,她会带她们去博物馆、科技馆,甚至是学校的家长拓展活动中一起参与。在这种忙碌且充实的陪伴中,李旻逐渐找到了某种久违的平衡感。 在沪市的教学生涯开始得更加顺利。李旻凭借多年的竞赛教练经验,不仅迅速融入学校,还在学生中收获了良好的口碑。她的教学风格依然一丝不苟,但与在星城附中时相比,她变得更为柔和了许多。不再只注重成绩,她开始更加关心学生的心理状态,尤其是在看到学生们面临选择和压力时,会主动给予支持和疏导。 或许是因为在内心深处,她知道,自己对陈越不仅仅是愧疚,还有一种未曾兑现的责任感。而这种情感,她悄悄转移到了她的下一届学生身上——她想尽力让每一个学生都能被理解和支持,不再有像陈越那样的人,在本就迷茫的青春少年时期再受到伤害。 学生蔡浩然在多年后的一篇回忆文章中这样写道: “当我在自己人生的岔路口上犹豫不决,或是我屡次考试发挥不佳、陷入低谷、心情沮丧时,李老师总是及时地疏导我、激励我。下了晚自习,她会推着她的自行车,听我的困惑和迷茫,并给出许多建设性的意见。 李老师总能让我有新的感悟,让我坚定不移地往上爬。最后,正是她的帮助,让我在化竞中坚持了下来,在全国决赛获得银牌,为这段竞赛时光画上句号。她不仅仅是我的老师,更是我人生中的一道照亮前方的光。” 李旻读到学生们毕业后写下的文字时,心里多少感到一丝慰藉。她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弥补当年与陈越之间的遗憾,但她仍然希望,自己的努力能够帮助到更多的学生。 许多个夜晚,李旻独自坐在书房里,备课或批改作业时,脑海中总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陈越的模样。有时,她会点开微信,打开陈越的朋友圈,看他发布的动态。朋友圈里的陈越已经完全蜕变,攀岩的照片中,他身材精壮,手臂结实,面带微笑,眼里藏着年轻人独有的自信;科研成果的分享中,他站在学术讲台上,眉眼间多了几分成熟与笃定;甚至连他的新作歌曲,也展现了他的才华横溢与多面性。 有一次,她看到陈越分享了一首新歌。词、曲、编、唱、后期制作,全部由他一个人完成。他在配文中写道:“生活或许就像大调与小调之间的过渡,不一定总是有和谐的旋律,但每一个音符都有自己的意义。” 李旻点开歌曲,旋律低沉而辽远,歌词里带着一种探索与挣扎的情感。她听着,手指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手机,直到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泪湿了眼眶。 当天,她把陈越的这首歌转发到了自己的朋友圈,配文写道:“一个化竞生的未来总是充满无限可能。词、曲、编、唱、后期制作全部自创,才华横溢。” 没过多久,她的朋友圈就收到了许多评论和点赞——尤其是和陈越同届的学生们,都对他的音乐成果表现出极大的感慨与欣赏。 “陈越真的太厉害了!” “天赋型选手,这首歌真的绝了。” “这么牛逼的人竟然是我同学!” 但是,李旻却始终没有等到陈越的点赞或评论。 她知道,毕业后,陈越就彻底与她断了联系。他没删她微信,但也从未主动找过她,哪怕她每一次转发他的动态,试图拉近那么一点点距离,却始终如石沉大海。 一个周日下午,李旻带着上高中的女儿们去美术馆散心。午后的阳光透过窗外的玻璃洒在大厅里,静静地铺在地板上。两个女儿在前面走着,而李旻却被一幅《攀岩者》的画吸引了目光。画中的攀岩者挂在峭壁上,手指紧紧抓着岩点,仿佛下一秒就要坠落,却又带着一种与环境融为一体的和谐。 她盯着那幅画看了许久,脑海里又浮现出了陈越的攀岩照片。攀岩的他,与画中的攀岩者竟有几分神似——那是一种从容、专注,以及对不确定性的勇敢拥抱。 李旻忽然觉得,或许对陈越而言,那段过去的故事,并不是一种无法释怀的遗憾,而是一块在他人生中留下深刻记忆的石头,他已经踩着这块石头抵达了更高的地方。而她要做的,或许是接受这段故事的结局,接受它成为她生命的一部分,而不是让它成为束缚她的枷锁。 她转头看向两个女儿,笑着说:“我们该走了,吃完饭,妈妈还有工作要做呢。” 女儿们点点头,阳光洒在她们的身上,温暖而柔和。李旻目光温柔,看着孩子们的背影,心中忽然多了一份释然。 陈越的影子仍然在那里,但她知道,生活继续向前,而她也在渐渐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无论是作为教师,还是作为母亲,她都将用自己的方式,走出一条新的路。 十年(三) 高三后的那个夏天,根据报送协议,陈越顺利进入了全国最好的学府——京大,走进了以蔡元培老校长命名的书院。这本该是一个少年从荆棘中走向光明的时刻,可对陈越而言,这段旅程更像是从一个深渊逃向另一个深渊。 他永远记得,第一次踏入京大的那一刻,那是一个晴朗的初秋上午。京大校门前悬挂着迎接新生的横幅,阳光洒在古色古香的建筑上,映照出一种庄严的氛围。周围是一张张兴奋的脸庞,新生的欢声笑语与家长的叮嘱交织在一起。然而,这一切对陈越而言,仿佛隔着一层玻璃。他拎着行李箱,低着头,穿过人群,步履僵硬而沉默。 作为前国家队成员,陈越被邀请作为新生代表参加学校的座谈会。他坐在发言席上,面对台下几十双目光,语气平稳,从容地谈起学习的规划与对大学生活的期待。 可当他从发言席走回座位,迎着热情的新生和赞许的导师,他的胸膛里却空空如也,手也在背后微微发颤。那一刻,他意识到自己的“从容”不过是一层镜面,裂痕之下的荒芜无人知晓。 手抖的毛病,大概是从十八岁生日那件事之后开始的。高三无数个日夜,实验室明亮的光线下,握着滴定管的手不听使唤地微微发抖,试剂沿着边缘缓慢滑下。他将滴管放在实验架上,深吸了一口气,用力攥紧双手,试图让它们平静下来。那种无声的颤抖,不止是手指的不安,而是心里某种难以名状的破裂。他曾经深爱化学,迷醉于分子的排列与反应的奇妙,可从某个瞬间起,实验台前的每一个场景都变成了将拉回他痛苦深渊的诱发器。 因此,他在填报专业时没有继续选择化学,而是转向了数学。数学的冷静与抽象让他感到安全——既没有实验的场景,也没有她。他告诉自己,这是新的开始。可实际上,他知道,这是他能想到的最体面的逃避。 大一时,陈越的日子并未因为新的领域而好转。数学的逻辑让他觉得脑海清明,但生活的其他部分依然昏暗不堪。他的睡眠问题也从高三延续到了大学,每一个夜晚,都像是试图从梦魇中挣脱的拉锯战。 倒下的试剂瓶、被玻璃划破的手,还有她的脸——那个他爱过、信任过、但最终将他推入深渊的人。这些画面反复在脑海中闪现,让他无处可逃。每一次午夜从梦中惊醒,他都觉得自己像是溺水的人,拼命喘息却无法呼吸。 陈越不想吵醒宿舍里的室友,于是他开始一个人深夜出门,未名湖成了他的港湾。那里的湖水在夜晚微微起伏,湖岸的垂柳在风中摇曳,月光洒在水面上,带着点冷清和疏远。他沿着湖边一步步地走,鞋底轻轻地踩在石子路上,偶尔停下来,将目光投向湖面,试图借此让心慢慢平静下来。 未名湖的夜晚平静又冷清,偶尔有晚归的学生路过,却没有人注意到这个站在湖边、沉默凝视的人。月光洒在湖水上,荡起一层层碎光。他站在湖边,手插在口袋里,头低垂着,目光空洞。湖水的宁静无法抚平他的内心,他甚至觉得,自己更像湖中的暗流,表面平静,却隐藏着无法名状的涌动与挣扎。他试图将脑海里的一切推开,告诉自己——早就结束了,那个人早已不在。但记忆的潮水却一次次将他淹没。 这一切终于在某一天被打破。一次,室友半夜醒来,发现陈越的床空了。接连几天后,室友在阳台上撞见刚刚归来的陈越。他衣着单薄,脸色苍白,眼中布满血丝,整个人像是被夜色掏空了一样。室友试探性地问:“陈越,你最近还好吗?” “没事。”陈越的回答一如既往的简短。他低头擦了擦脸,语气透着疏离。 但室友没有放弃。他在一次班级例会后悄悄向辅导员报告了陈越的不对劲:“他晚上总是跑出去,回来时脸色很差。我担心他……” 辅导员以一种平和的方式找到了陈越。那天,她在书院的角落递给他一杯热水,轻声问:“陈越,听说你最近睡得不好?” 陈越没有抬头,只是用手指攥紧了水杯,“没事老师,我挺好的。” 辅导员没有追问,而是耐心地说道:“陈越,你可以试试和心理咨询师聊聊,我陪你去,好吗?” 这话让陈越愣了一下。他并不喜欢向人诉说内心的想法,更不习惯被别人“关心”。但辅导员真诚的目光让他最终点了点头。 第一次走进心理咨询中心,陈越的双手紧紧捏着裤子。他坐在椅子上,整个人僵硬得像一块石头,目光躲闪,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咨询师是一个和善的中年人,声音温和:“陈越,可以从任何让你想说的话题开始。” 他沉默了很久,才低声说道:“我……睡不好,总是半夜醒来。”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咨询师问得很轻,像怕打碎什么。 陈越抿了抿唇,目光闪动:“高三。”他顿了顿,声音更低,“最后几个月开始。” “当时发生了什么吗?”咨询师的声音依旧温和。 陈越张了张嘴,像是想要说什么,却最终闭上了。他的胸口起伏得厉害,手指紧紧攥着椅子的扶手。 “没关系,”咨询师的语气不急不缓,“如果觉得现在说不出口,可以等到你准备好了再说。” 陈越已经回忆不起来那天两个人到底聊了些什么,但他清楚记得咨询师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陈越,你的人生不需要一直跑。停下来,面对自己,也是成长的一部分。” 十年(四) 从那天起,陈越每周都会准时出现在心理咨询室,坐在那张熟悉的单人沙发上。 起初,他依旧带着几分抗拒,每次推门进来,都像要赤手空拳地去拨开自己内心深处的伤疤,那些他不愿触碰的记忆和情绪翻涌上来,几乎要将他淹没。他习惯性地把自己蜷缩在沙发一角,偶尔抬眼看向咨询师,眼神里还残留着显而易见的防备。他的语气始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疏离,像是在谈论别人的故事,与自己毫无关系。然而,随着咨询的深入,他开始慢慢卸下心防,那些支离破碎的片段,在他断断续续的叙述中,逐渐拼凑成一个更完整的自己。 “陈越,我记得上周你和我说,你意识到了一些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想法,现在你愿意和我说说吗?”咨询师的声音一如往常地温和。 陈越下意识地避开了咨询师的目光,盯着自己紧握的双手,掌心已被掐出几道浅浅的红痕。沉默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语气里掺杂着挣扎与不安:“我发现……让我痛苦的不只是她的背叛,也不仅是我被当成棋子的事实。” “还有呢?”咨询师轻声问,语气中充满了鼓励。 “还有……我对自己的失望。”这句话低得几乎听不见,像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消散在空气中。 “怎么说?” 陈越抬起头,目光里带着复杂的情绪,像是迷茫、像是痛苦,又像是自我厌弃:“当我知道她和张小斌的交易,我第一反应并不是愤怒,而是……‘要是我从来不知道这一切就好了。’”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努力组织语言,“我甚至希望自己可以继续活在那个虚假的梦境里,不用面对这残酷的现实。” 咨询师没有急着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待他继续。 “如果不知道这些,我是不是就可以一直相信她、信赖她、全心全意地爱她,不用像现在这样,活在怀疑和痛苦中?”他的声音微微颤抖,像是在对自己发问,更多的却是自责,“更糟糕的是,在国家队选拔时看到和她给我做过的类似实验时,明明是那么明显的证据,但听到她的解释,我竟然还是说服自己选择相信她。甚至在国际比赛结束回国后,我们在酒店又发生了关系,我企图用无限的肉体的欢愉来麻痹自己,来回避这半年以来的痛苦,以及掩盖自己依旧爱她的事实。” 说到这里,他猛地停住,像是被自己的话吓了一跳。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来,仿佛要将胸口的那股郁结之气全部排出。然后,他抬头看向咨询师,眼神中带着一丝慌乱和无助:“您不觉得,这样的我很糟糕吗?这么想着,我都快看不起我自己了。” “为什么这么想?” “从小,我父母教我,要有责任心,要诚实,要遵守规则。”他苦笑了一下,那笑容里充满了自嘲和无奈,“可我发现,我可以选择无视这些。面对她做的这一切,我没有抗拒,也没觉得自己被凌辱了学术诚信;某些瞬间我反而觉得,反正结果都一样,能让她满意就好……甚至于,我明知道她有丈夫、有孩子,我们之间的关系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可我还是义无反顾地陷了进去。” “我反反复复问过自己为什么,为什么这么沉浸于和她的关系里,甚至在明知道她骗了我的前提下,还是无法自拔。说来您或许难以相信,从小我一直觉得自己和这个世界隔着一层膜,像个局外人一样,漂浮着,找不到落脚点。我找了很多很多办法,去运动,去参加乐队,去创造音乐,企图用一些实体感更强的行为来让自己感觉到离这个世界更近一点,但这些都收效甚微,直到……我遇到了她。和她做爱的时候,我才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真实感,仿佛有一条紧密的脐带将我和这个世界紧紧联系在了一起,让我不至于随时会飘走。” 话未说完,他便低下头,双手紧紧地捂住脸,指缝间却掩不住那份深深的挫败感,声音变得沙哑而模糊,“为了抓住这一点联系,我背弃了自己原本的世界。这是不是说明,我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我所坚持的那些原则,那些价值观,是不是都是虚伪的、不堪一击的?” 咨询师的目光从陈越微微颤抖的指尖上,移到他低垂的头上,那宽厚的肩膀微微颤抖着,像是在极力压抑着内心的痛苦。他的语气依旧温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陈越,听你这样说,我能感受到你对自己的要求很高,也感受到你内心的痛苦和挣扎。从小到大,你是不是一直在追求某种所谓的‘正确’,试图成为一个完美的人?” 陈越愣了一下,缓缓地点点头:“是的,我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这样。诚实、善良,还有责任心。可我发现,这些好像都只是表面上的东西……”他似乎想到了许多过往的片段,那些让他感到困惑、感到迷茫的瞬间,那些让他开始怀疑自己、怀疑人生的经历。 迟疑片刻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他继续说道:“我曾经以为,只要按照这些‘正确’的标准去做,就能成为一个‘好人’,就能拥有一个‘好’的人生。可是,当我遇到她,当我经历了这一切,我开始怀疑,这些所谓的‘正确’,真的有意义吗?或者说,这些‘正确’,真的适用于所有的情况吗?” “陈越,你刚才说你背离了价值观,也提到了‘正确’,”咨询师微微前倾,目光柔和,“那你认为,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一种适用于所有人的、绝对的‘正确’吗?” 陈越抬头看向他,眼中透着疑惑和一丝迷茫:“什么意思?” “我想说,世界上的事情其实很少有绝对的答案,也没有哪条路是绝对正确的。就像黑与白之间,有无数的灰色地带。我们总会觉得,‘光明’或者‘正确’有明确的边界,但真的是这样吗?或者说,那是唯一的选择吗?” 咨询师停顿了一下,指了指窗外,“你看,窗外阳光明媚,但这间屋子里,也必然存在着照不到阳光的角落。你能说,阳光就一定是对的,而阴影就一定是错的吗?它们都是客观存在的一部分,不是吗?” 陈越顺着他的指示看向窗外,窗外是京大校园里常见的景色,几栋灰色的教学楼掩映在绿树丛中,午后的阳光洒在树梢,将树叶染成一片金黄。 “这不一定是‘坏’的表现。”咨询师摇摇头,“人性是复杂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光明面和阴暗面。你面对的是情感与道德的冲突,以及内心深处的挣扎,这是很多人都会遇到的困境。你并没有选择以自我欺骗的方式彻底逃避,而是试图去剖析自己,去理解自己的行为和情感,这本身就说明,你在积极面对这一切。” 陈越没有回答,只是怔怔地出了一会儿神,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放空。 “所以,陈越,不需要把自己和‘完美’划等号,更不要轻易给自己贴上‘坏人’的标签。每个人都有裂缝,都有不完美,但裂缝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 陈越从心理咨询室出来,沿着走廊慢慢踱步。已是初秋,阳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洒在他身上,暖洋洋的。走廊里静悄悄的,偶尔有几个学生匆匆走过,投来好奇的一瞥。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的小花园,几棵高大的槐树枝繁叶茂,将阳光剪成细碎的光斑,洒落在草坪上。不远处,几个学生正围坐在草坪上,似乎在讨论着什么,脸上洋溢着青春的笑容。 他知道,自己心中的裂痕不会那么快愈合,但他终于开始明白自己的症结所在。 回身跨出咨询室的门,他第一次感到,或许能找到重建自己的方法。 番外1沁园春·乙巳元启 模仿(小)陈越写了一首词给大家,祝大家新年快乐~ 沁园春·乙巳元启 蛇蜕残鳞,龙开冻甲,斗柄回坤。 恰秦灰烬处,周陶新彩;汉关雪瘦,唐宫月沉。 击缶声酣,添炉香炽,焰裂重霄启岁辰。 凭阑处,正星垂紫陌,灯沸千门。 鲲鹏欲转洪鳞,扶摇起,驭星槎月轮。 念芥舟寄世,劫余历历;精禽衔石,海自浑浑。 振衣快意,披襟长啸,且向沧溟酹晓昏 今当醉,揽山河气脉,笑指昆仑! 十年(五) 经过半学期的心理咨询,陈越终于能够一定程度地与自己和解。过去那种令人窒息的自我厌恶渐渐被理解与包容取代,他愿意承认自己不完美,愿意接受自己会有矛盾、挣扎与那些复杂的情感。但有时候,他仍会从梦中醒来,耳边回荡着李旻的声音。 “我们的名字被刻在了攀登碑上了。”这是李旻毕业后发给他的第一条消息,附上一张照片,上面是清晰醒目的红字——记录着他参加国际比赛获奖的结果,而教练一栏,是李旻的名字。 陈越看着这条消息,放下手机,没有回复。 李旻的消息从不多,攀登碑的照片之后,剩下的就是节日问候,比如“中秋平安”“新年快乐”。字句礼貌又得体,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但陈越依然选择了沉默。 他将这份沉默视作一种搁置。不是不想面对,而是还没有想清楚,应该如何面对这个人。他不知道该把她放在生命中的什么位置,是曾经的教练?还是那个利用了他的棋手?亦或是那个让他第一次明白何谓禁忌爱欲的人? 答案模糊得无法辨认,而陈越决定将问题暂时压在心底,专注于眼前更为明确的目标。 在高中时,陈越是“不用努力”的那个天才少年。他从不需要熬夜学习,就能轻松将所有竞争者甩在身后。可进入大学后,他第一次开始“卷”自己。 他选择了最难的课程,报名了复杂的科研项目。班上的同学总是看到他独自埋头在实验室的一角,或是抱着厚厚的数学教材默默翻阅。 “大神,你绩点都年级第一了,没必要还这么拼吧?”一次自习后的晚饭时间,室友终于忍不住开口。 陈越低头拨弄着盘中的面条,没抬头看对方:“多学点东西,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他说得轻描淡写,语气中听不出疲惫,但他的同学却目睹过他在实验室忙到凌晨,第二天一早又远程参加对冲基金实习会议。他的日程表排得满满当当,每一分钟都塞满了学习、科研与实习任务,没人知道他这样拼命究竟是为了什么。 忙碌中,他偶尔仍会去未名湖边散步。夜晚的湖水和星光的倒影让他觉得安静,却不再像大一时那样成为逃避的借口。 他发现自己甚至能够在湖边稍作停留,静静地看着水波,偶尔想起高中时的事情,不再觉得那是一场无法触碰的梦魇。 他想起李旻站在培训室里,靠着实验台看着他的样子;想起她和他肌肤相亲的夜晚;又想起那个午后,她将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低声说:“我希望,那个人是你。” 这些记忆如潮水般涌现,但并没有刺痛他。他发现自己终于能够以一种旁观的态度去回想这些画面,尽管它们依旧复杂得让人无法轻易归类为“美好”或者“痛苦”。 “也许这些回忆本就不需要答案。”他在心里这么对自己说。 “你没有回复她的消息,是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吗?”心理咨询结束前,他的咨询师曾这样问过他。 “算是吧。”陈越回答,语气里透着疲倦,“有时候,我不知道该怎么看待她。也不知道她对我来说算什么。” “那如果她再联系你呢?”咨询师的声音很轻,让问题带着一种隐约的引导。 陈越顿了顿,窗外下午的阳光铺洒在窗框上,他的目光也落在了那里。他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我还没想清楚。但大概也不是坏事,搁置一段时间,至少让我喘口气。” “放一放吧。”咨询师说着点了点头,“这样也好。你会知道什么时候是对的时机。” 从心理咨询室出来后,陈越站在走廊的尽头,目光落在栅栏后那些光影之间,久久没有移开。 “也许,是她的名字刻得太深了。”他低声说着,然后转身走向另一个方向。他的脚步平稳有力,与大一时那个在未名湖徘徊的少年已经完全不同。 大二下学期,他选了一门研究生课程——凸优化。课程内容复杂而抽象,涉及大量理论推导和数学模型,很多本科生都望而却步。但对陈越而言,这正是他需要的。他希望通过学习让自己忙到没有时间去回忆,甚至没有时间质疑自己。 课程开始后,他发现自己被凸优化的数学逻辑深深吸引。课程讲授的不仅是数学的美丽与严谨,更是如何将这些理论应用于现实问题。他构建了一个又一个模型,用编程模拟优化计算,试图通过数学找到“最优解”。 直到一次作业让陈越经历了深刻的挫折,也在某种意义上彻底改变了他的想法。 在那次作业里,他构建的数学模型理论上应该能得到一个精确的最优解,但当他运行模型时,电脑的cpu被急速消耗,处理速度越来越慢。即使经过长时间的计算,他的程序依然只能逼近一个近似值,而这个近似值与理论的最优解依然存在不可忽视的误差。 看着程序运行的结果,他感到又恼火又困惑。这种差距让人懊恼,但从数学理论的角度来说,最优解是一定存在且能够被证明的。 陈越带着作业结果去办公室找教授,试图寻求解决方案:“老师,有没有办法让计算更接近最优解?我试过加长运行时间,但即使运行一整晚,结果也还是不能完全达到理论值。” 教授看着他的模型,微笑着点了点头,说:“你的建模没问题,但你卡在了实际计算资源的限制上。在理论中,我们追求的是最优解,但在现实里,计算资源和时间永远都是有限的。我们无法永远逼近完美,往往需要在精确度和资源之间找到一个平衡。” “那最终的解不就不够‘最优’了吗?”陈越皱着眉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甘。 “没错,”教授回答道,“但在真实的世界里,我们更在意的是‘可接受的最优解’。从95%到100%,可能需要十倍甚至百倍的资源,而这并不一定值得。你要学会接受限制,找到那个足够好的答案,而不是苛求完美。” 陈越盯着教授,又低头看自己的程序结果。那一刻,他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或许,运筹学的方法和哲学正好诠释了他的人生逻辑——并不是每件事都需要一个绝对的答案,有时候,找到一个“足够好”的解法,比执着追求完美更重要。 大三时,他进入新能源调度研究实验室,研究如何通过运筹学优化电网的能源分配。与此同时,他继续在对冲基金的实习中将运筹学的理论应用于金融交易策略。科研与实际应用的结合让他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数学能力可以直接与现实世界对话,而他也找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大三结束时,陈越正式确定运筹学作为博士申请方向。在个人陈述中,他写道:“运筹学教会我,接受限制,找到可接受的最优解,是一种面对复杂现实的智慧。它不仅解决数学问题,也回答了人生的难题。” 这一决定并没有回答他与李旻间的所有问题,却让他更有勇气面对未解的难题。他不再执着于消除所有的不确定,也不再执着于心中的“最优解”。对他来说,找到一个足够好的答案,继续前行,已经足够了。 十年(六) 本科毕业后,陈越带着对运筹学的满腔热情飞往波士顿,正式开始在mit攻读他的运筹学博士学位。查尔斯河取代了未名湖,成为他生活中新的背景,这里的空气湿润,河面倒映着城市灯光,让他在忙碌生活中偶尔驻足的瞬间多了一点向外扩展的空间。 博士生涯的初期,陈越充满了雄心壮志。他的本科阶段已经奠定了坚实的数学与优化基础,同时也明确了自己的研究兴趣——相比于随机系统,他更喜欢、也更擅长优化理论。 前两年时间里,陈越用一种近乎“卷”的方式,把mit开设的所有优化方向的博士生课程学了个遍,从《数学规划导论》《非线性规划》到《整数优化》《鲁棒优化》《动态规划与最优控制》,甚至还旁听了《半定优化》这样小众的专题课。 课堂上的丰富知识让他既充满热情,也感到压力。他希望能够通过这些扎实的理论找到自己的研究方向,于是分配时间给多个理论课题尝试,他都投入了大量精力。然而,现实却给了他沉重的回馈——这些课题因为种种原因,无一例外地无疾而终。 研究的失败让陈越的学术热情逐渐消磨。 研究陷入瓶颈长期不得解答后,陈越经常会走到mcgovern脑科学研究所,旁听他们的会议。这座位于他办公室所在的statecenter对面的研究所,以其在脑科学和心理学领域的前沿研究而闻名。陈越本科时的心理咨询经历让他对心理学与脑科学产生了浓厚兴趣,而他对决策优化的研究也让他对“人类大脑如何权衡复杂选择”充满好奇。 一次会议茶歇时,陈越站在角落端着咖啡,旁听讨论的同时默默翻看手中的笔记。这时,一个笑容明朗的男生主动走了过来:“你也是心理学的吗?感觉没见过你。” 陈越一抬头,看到一个穿着休闲的亚洲面孔,他点了点头,稍稍犹豫了一下:“我是运筹学的,偶尔来听听会议。” “运筹学?也叫工业工程吧!”男生伸出手,自我介绍道:“我叫叶然,心理学博士,快毕业了。我们实验室其实也很需要像你们这种数学大牛帮忙建模。” 陈越握了握他的手,低声说:“我只是对这里的研究感兴趣,来听听。” 叶然笑了笑,眼里带着点调侃:“那就没事多过来,多段跨学科合作总是好事。” 叶然的外向和幽默与陈越的安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的科研项目涉及心理学和工业界的跨领域合作,性格热情大方的他常常活跃在各类项目和社交场合中,而这与陈越的专注和内向形成了一种微妙的互补。 两人熟悉后,叶然开始频繁地将陈越拉入各种学术讨论。有一次,叶然带陈越参加了一场关于决策行为与选择偏好的跨学科项目会议。在会上,叶然向陈越抛出了一个问题:“你们运筹学的优化理论很厉害,但这些理论在复杂人类行为的建模中,怎么落地?” “理论与现实之间,确实有很大的鸿沟。”陈越承认。 “其实,不妨试试我们的校训——‘mensetmanus’,tomindandhand。理论与实际结合,才能真正找到有价值的方向。”叶然拍了拍陈越的肩膀,眼里带着鼓励的光芒,“不一定要在理论的路上一条道走到黑,试着结合工业界的需求,可能会找到新的突破。” 叶然的话让陈越陷入了深深的思考。运筹学,这个他痴迷的领域,表面上是数学建模与优化求解的游戏,但实际上,它始终与现实世界紧密相连。理论和应用,就像运筹学的灵魂与肉体,缺一不可。 陈越意识到,过分执着于理论的完美解法,往往会忽视其应用的价值。理论上的最优解,也许可以作为学术上的灯塔,但如果无法在实际中运用,那它的意义便会大打折扣。而运筹学的真正魅力,或许在于它如何在复杂、多变的现实中找到一条可实现的“足够好”的路径。 在叶然的鼓励下,陈越开始转变研究思路,尝试将自己的理论能力与实际问题结合。他开始与不同的企业展开合作,了解工业界在供应链、物流、决策优化等方面的实际需求。他发现,这些现实问题虽然复杂,但却充满了挑战性和吸引力。 “mensetmanus。”这句话成了陈越的信条。他决定将自己的研究带出书本和代码,直面现实中的不完美。 一次国际学术研讨会上,陈越偶然结识了一家全球知名的供应链软件提供商。这家公司正在开发一套新的路径优化系统,用于帮助物流公司提升运送效率、降低成本。陈越对这一需求产生了浓厚兴趣,主动参与到合作项目中。 在与公司团队的多次讨论中,陈越意识到,物流路径优化的核心难题在于平衡计划的确定性和执行的灵活性。如果路径规划过于刚性,一旦实际需求发生变化(比如订单数量激增或突发的交通状况),司机可能无法快速调整。而如果路径规划过于灵活,司机又可能因为缺乏明确指引而效率低下。 在深入研究这个问题后,陈越提出了一种“柔性算法”的思路。他设计了一种巧妙的算法,将司机的预先路线设置为“部分交叉重合”(overlap)。具体来说,这些交叉路线为司机提供了一定的“缓冲区”,使他们能够在总路线方向不变的情况下,根据实际需求在交叉区域内灵活调整。 陈越与团队不断完善这一算法,并用真实数据进行了模拟测试。测试结果表明,这种柔性算法在面对需求波动时表现出了显着的优势——物流效率提升了15%,运输成本则降低了约10%。更重要的是,这种方法为路径规划的优化提供了一种全新的思路。 经过两一年努力,这项研究不仅得到了工业界的高度认可,还成功发表在顶级运筹学期刊《managementscience》上。 论文被正式接收的那天晚上,陈越又一次来到查尔斯河边。夜晚的河水在城市灯光的映衬下微微波动,带着一种宁静的力量。身后的校区灯火通明,河对岸的波士顿市区映照在水面上,勾勒出城市与自然流动的边界。 陈越低头看着查尔斯河,那些交叉重合的水波让他联想到司机路径上的“overlap”,柔性算法的关键设计正是从这种交叉中找到平衡。或许,他的学术与人生也如这河水般,总在不同的轨迹中寻找交汇的可能性。 他闭上眼,脑海中闪过那些曾经的挫折——高中时的困顿、博士初期的迷茫、研究瓶颈中的失落——们似乎都在这一刻远去,就像河水一样流向他看不见的远方。 “这只是开始。”陈越对自己低声说。 春风拂过,水波轻漾,他知道,他还有更长的路要走,而他正在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笃定。 十年(七) 博士生活的最后一年,陈越已经变得比起初的自己更加成熟且目标明确。他陆续发表了几项颇具影响力的研究成果,最终如愿以偿地申请到了华盛顿大学的教职。校方允许他延期一年半入职,这让他有余裕接受a司的博士后职位,负责亚太区的项目,而他的工作地点将是中国沪市。而叶然,在两年前博士毕业后就留在了波士顿,成为mcgovern脑科学研究所的一名全职研究员。 分别的日子终于到来,那天恰逢圣诞节。学长叶然主动约陈越在newport附近吃饭,随后两人漫步圣诞集市,街道上充满了节日的气息,四周人声鼎沸,灯光璀璨,笑声不绝。 两人穿梭在人群中,周围多是手牵手的情侣,空气中弥漫着姜饼和热可可的甜香。叶然注意到陈越的目光总是下意识避开一些亲密举动,忍不住开口问道:“陈越,你在波士顿这几年,怎么一直单身?” 陈越显然没料到这个问题,微微一愣,然后低头笑了一下,语气里带着点不以为然:“可能是我太忙了吧,没时间想这些事。” “你说这话可不诚实,我不信是因为你没时间,”叶然半开玩笑地说道,“你就老实交代,是忘不了前任?还是有什么更复杂的原因?” 陈越沉默了一会儿,目光落在远处挂满彩灯的圣诞树上,声音变得低了下来:“其实,也没什么复杂的……我心里一直有一件事情,还没放下。” 叶然的神情微微一变,语气也更认真了些:“是跟感情有关的事?” 陈越点了点头,没有回避:“算是吧。是我高中发生的事情,那段经历对我影响很大。” “高中?”叶然挑了挑眉,显然没想到这个答案。他看了陈越一眼,没再追问细节,而是换了个方向:“这就是你对心理学感兴趣的原因吧?” “是,”陈越看了看他,默默承认,“我对心理学的兴趣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我想通过心理学去理解那个人,也想理解我自己。” 叶然安静地看着陈越,说:“那你现在呢?理解了吗?” 陈越沉默了片刻,轻轻摇头:“有些东西,心理学可能能给出部分答案,但更多的……可能只能靠时间去消化吧。” 叶然没有再多问,感受到陈越挥之不去的沉重,决定让话题稍稍轻松一些:“你是哪家心理咨询公司的最佳客户?他们真该给你颁个奖。” 陈越被他的调侃逗笑了,但很快又恢复了那种淡淡的神情:“可能吧。” 两人一路继续走着,叶然把手插在口袋里,低头踢了踢脚下的雪地,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嗯……那我能不能再问你一个问题?” 陈越转头看着他,示意他继续。 “我一直觉得,你对运筹学的热爱不像是普通的职业兴趣。有时候,我甚至觉得,这种执着更像是和你有什么个人的联系。”叶然稍微顿了顿,又补充道,“这是不是也和你说的那件事有关?” 陈越明显有些意外,目光微动,却没有立刻回答。他沉思片刻,最终轻轻点了点头:“算是有关吧。” “怎么说?” 陈越停下脚步,目光投向远处人群中一对正在挑选圣诞礼物的情侣。他的声音低而缓,却透着某种清晰:“我喜欢运筹学,不仅仅因为它是一个理性解决问题的工具,而是因为……它让我看到了一种可能性。” “什么可能性?”叶然追问道。 陈越抬头看向天空,圣诞集市的灯光在他眼中闪烁成点点光影:“生活中有些事情很难找到‘完美的解法’,甚至很多时候,答案根本就不存在。但运筹学告诉我,只要你能接受限制,接受不完美,就可以找到一个‘足够好’的解法。这对我来说,是一种救赎。” 叶然愣了一下,随即轻轻点了点头:“所以,你的运筹学不只是数学,更是你面对生活的一种方式。” 陈越低声笑了一下,微微侧头看向叶然:“我可以这么说吗?你是心理学家,你应该比我更懂这些吧。” “我还真没想到运筹学能这么哲学。”叶然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我得承认,这种把学术和自我救赎捆绑在一起的方式,倒是很有你的个人风格。” 二人继续肩并肩走着,忽然,叶然看着陈越,微微叹了一口气:“陈越,你知道你给我的感觉像什么吗?” “什么?” “像是一个极度理性的人,但也背着很多情感的包袱。”叶然的语气带着半分调侃,“你那套优化人生的理论挺好用是吧?” 陈越笑了笑,没有反驳。 走到一个摊位前,叶然忽然停下,从一旁的小摊上买了两个用圣诞彩纸包裹的甜点,递给陈越一个:“在这儿最后一个晚上了,吃个甜点,也别总是苦着跟自己较劲。” 陈越接过纸袋,低头笑了笑,轻声说了句:“谢谢。” 两人站在圣诞树旁,周围是欢笑的人群和闪烁的灯光。叶然望着远处的彩灯,忽然说道:“陈越,有些问题的答案可能永远都在动态变化中,但这并不妨碍你继续走下去。而且,走了这么长的路,别忘了回头看看自己到底有多棒。” 陈越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我会记住的,学长。” 分别之后,陈越独自走回公寓。圣诞夜的灯光散落在街道上,查尔斯河的波光融进了他的思绪。 和叶然的对话让他回忆起了很多过往的片段,那些曾经让他迷茫的日子,那段无解的情感,那些他试图用理性调和的矛盾…… 他深吸了一口气,脚步坚定地走进夜色中,准备迎接新的旅程。 回声 波士顿圣诞后的寂静凝在窗玻璃上,积雪在朔风中簌簌剥离窗棂,与浓雾编织成毛玻璃质感的梦境。陈越望着路灯渐次吞没查尔斯河岸的轮廓,身后收纳着五年光阴的行李箱拉链扣闪着冷光。 这是他离乡后首次归国。昔日出走时的青涩被时光锻造成三枚徽章:运筹学博士、美国运筹与信息协会研究员、三篇顶刊论文作者。此次归来既是游子寻锚,亦是运筹算法与人间烟火的正式交锋——陪父母过完春节,他将赴沪参与a司智慧交通系统的核心建模。 航班着陆时舷窗外正铺展着岭南稀有的冬阳。陈越拖着两个行李箱穿过到达厅抬头望了一眼硕大的电子屏幕,四周是人潮涌动的归家人群。他停下脚步,掏出手机拍了一张机场的照片,配上一句简短的文字发到朋友圈:“终于回国,期待新的旅程开始。” 手机揣回口袋,行至一半,它忽然震动了一下。陈越以为是家人的信息,拿起一看,却发现是一条久违的留言: 「陈越,你回国了?看朋友圈才知道!我也在深市,什么时候有空,一起吃个饭吧,很想听听你的近况。」 发信人是吴友芳,那位总在化学实验室耐心指导学生,还会用自制曲奇安抚竞赛焦虑的实验老师。 他快速回复:「吴老师,好久不见!我刚到深市,还没安顿好,明天有空,一起吃饭吧。」 几句简单的寒暄后,两人约好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第二天傍晚,陈越来到约定的餐厅。一家以粤菜闻名的老牌酒楼,装潢雅致,气氛清幽。推门而入时,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靠窗位置的吴友芳。她依然是当年的模样,穿着简洁的外套外套,长发挽在脑后,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吴老师。”陈越微微一笑,走过去打招呼。 吴友芳抬头看到他时,露出欣慰的笑容:“陈越,好久不见!要不是这声老师,真不敢认了。” 陈越笑了笑,拉开椅子坐下:“是啊,毕业快十年了,没想到能在深市见到您。” 吴友芳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曾经单薄的肩线如今撑起挺括的西装,岩层般的下颌线取代了少年柔和的轮廓。最显眼的变化在眼睛——那双总蒙着晨雾似的眸子,现在像淬过火的石英般清亮。 “你这几年变化真大。”吴友芳感慨道,“见到你,我倒觉得自己老了。” 陈越温声笑道:“哪里,吴老师一点都没变,还是当年的样子。” 吴友芳失笑:“嘴巴倒是甜了。” 两人随即点了菜,聊起各自的近况。从波士顿的学术研究到即将到来的沪市新工作,从深市的生活到星城附中的回忆,谈话轻松而自然。 茶过三巡,吴友芳忽然将青瓷杯悬在唇边:”陈越,你知道李旻老师离开星城了吗?“ 白瓷茶海映出他指节瞬间的凝滞。“她离开了?什么时候的事?” “你毕业后的第二个学期。”杯底与玻璃转盘相碰的轻响里,吴友芳的叹息像茶叶缓缓舒展,“如今在沪市私立学校。” “沪市?” “嗯,说来也巧,”吴友芳用银勺搅动杏仁露,涟漪荡碎了他的倒影,“不正是你即将去工作的地方?”顿了顿,试探性地问,“你和她还有联系吗?” 陈越摇了摇头,“没有,从毕业后就没联系了。” “听说她现在带竞赛班很厉害。”吴友芳补充道,“也算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地方。” 普洱的陈涩在席间流淌,陈越却恍惚间闻到记忆里栀子花混着粉笔灰的气息——那是李旻发梢的味道,此刻正从沪市的雨幕中飘来,缠绕在他的袖扣上。 陈越点了点头,却不打算接着说下去,对话自然地转移到其他话题。 饭局结束的前几分钟,吴友芳说了句轻松的叮嘱:“陈越,有些事情,不用总想着去解决。像数学题,不解出答案也可以搁着,甚至可以忘掉。” 她的语气浅浅带笑,似乎是无意间的一句宽慰,但陈越却听得心里微微一震。他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吴老师。” 回到酒店后,陈越坐在床边,打开手机看了看家人群里发来布置家里春节装饰的视频。他简短回复了几句,随后瞥见和吴友芳的对话框,那句“你们还真是有缘分”又在脑海里回荡。 他点开地图,沪市的轮廓在屏幕上清晰地展示出来。命运的轨迹总有一些意外,或许这一次,“巧合”会带来些什么他未曾预料的故事。但此刻,他无法,也不愿去多想,只将手机放下,打开床头的灯,开始翻看第二天的工作资料。 生活总是在自以为结束的地方,悄无声息地开启新的篇章。 重逢 a司作为全球头部出行平台,近年加速在华布局网约车业务,力图分食这个规模庞大且竞争激烈的市场。面对白热化竞争态势,公司决策层提出突破方向——在持续优化算法与加大营销投入之外,更需深耕用户体验的毛细血管。 身为a司博士后研究员的陈越,原本专注于城市交通优化模型,为获取用户需求与司机生态的一手洞察,他主动请缨加入沉浸式体验项目:以网约车司机身份全程参与服务全流程。 体验周期行至第六日,陈越已逐渐熟悉角色转换的节奏。申城冬日下午,铅云压着高楼轮廓线,梧桐掩映的小径旁,他熄灭引擎点开接单界面。新订单起点距当前位置仅1.2公里,指尖划过屏幕的瞬间,车载导航已生成最优路径。 抵达乘客定位点后,陈越按下“已到达”按键。车门开启的瞬间,他遵循服务规范提醒:“请核对手机尾号。” 抬眸瞥向后视镜的动作突然凝滞——穿米色羊毛大衣的乘客正低头翻找手机,深灰羊绒围巾垂落的流苏扫过冒着热气的咖啡杯。当那人无意识将碎发别至耳后时,陈越握方向盘的手掌瞬间沁出薄汗,安全带突然勒得气管发紧。 李旻的面容从记忆深处浮出水面,只是眼尾添了几道浅淡纹路。 她抬头报出四位数尾号时,温润声线在密闭车厢激起细小回声。陈越机械地重复安全提示,转向灯规律的滴答声盖过他陡然加速的心跳。 车辆汇入福州路稀疏的车流,李旻的侧影在右侧车窗忽明忽暗。陈越握着方向盘,思绪仍锚定在初见那刻。他未曾料想经年之后的重逢会发生在网约车后座,口罩阻隔了面容却放大了心跳声,喉间那句“好久不见”最终溶进车载香薰的气味里。他反复默念这只是寻常订单,可衣料摩擦声里藏着的失控心跳正在敲打肋骨。 导航机械音间歇性切割沉默,仪表盘数字显示着下午一点二十一分。他们之间横亘着十年光阴铸成的透明屏障,既触手可及又遥不可及。 “您是老师吧?“陈越听见自己用陌生口吻发问 李旻转过脸的弧度与记忆重迭:”在双语实验中学教课。“ “高中部?”他佯装出闲聊该有的好奇语气。 “高中化学。”她眼尾漾起细纹,“师傅怎么看出来的?” “乘客聊多了总能蒙对几次。”转向灯规律的嘀嗒声掩盖着他声线波动,“理科教学不容易,您很辛苦吧。” “确实。”她指尖轻叩咖啡杯壁,“不过看着学生开窍的瞬间,很有成就感。” “能做喜欢的事就好。”陈越注视着后视镜里她低垂的睫毛,“教龄该有十年?” “十几年了。”玻璃窗映出她模糊的侧脸,“原来在星城那边。” 雨刮器突然自动扫过干燥的挡风玻璃,陈越这才察觉掌心汗湿。那个曾写满他们约定的城市名称,此刻化作细针扎进旧伤疤。 “那怎么想着来沪市?”他盯着前车闪烁的刹车灯。 “为了孩子吧。”李旻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咖啡杯,“星城的压力太大了,我希望她们能有更轻松一点的环境。” 汽车缓缓停泊在双语实验中学门前,李旻推门踏出车厢的刹那,镀金校牌折射的冷光正斜斜切过她发梢,米色大衣和深灰围巾裹挟着料峭春寒,将那道身影勾勒出笔直而温润的轮廓。她的脚步碾过飘落的梧桐枯叶渐行渐远 后视镜里,陈越始终没有松开扶在方向盘上的手。口罩下的面容看不出表情,唯有睫毛在哈出的白气中细微颤动,数着车窗缝隙漏进的、含混不清的预备铃声,直到玻璃上的白雾将那个方位彻底模糊成虚影。 陈越重新发动引擎,拐过一个路口,将车辆停在路边的停车位,摘下了口罩,手顺着方向盘缓缓滑落,最终横靠在座椅上。 他解锁手机调出接单记录,李旻的虚拟头像在列表里泛着柔和的鹅黄光晕——是朵重瓣山茶,与当年实验室窗台上那盆异曲同工。 此时工作群微信突然弹出新消息: 【陆工】@陈越西区订单密度模型需要复核 【林总监】体验报告请周五前提交至内网 未读消息数字攀升至17,陈越忽然觉得,那些精密算法能解构城市交通脉络,却解不开此刻在胸腔横冲直撞的情绪。 “缘分?”他摇摇头,笑得苦涩。 思凡h 结束了一整天的体验,陈越回到酒店时已是深夜。洗完脸,他坐在窗边,从包里拿出电脑,开始记录今天体验的心得。他试图把精力投入到工作中,但思绪却不自觉地飘回了白天的偶遇。 他合上笔记本,疲惫地躺在床上,闭上眼,原本只是想小憩片刻,却不知不觉陷入了梦境。 梦里,他回到了星城中学的培训室,那是他们第一次身体接触的地方。李旻穿着一身蓝色的连衣裙,正坐在实验台前,笑着看他。 他走了过去,从背后轻轻环住她的腰,将头埋进她的颈窝,贪婪地呼吸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那是一种让人安心的味道,一种家的味道。 “老师……”他轻声唤她,声音里带着淡淡的沙哑。 她没有说话,但身体却微微颤抖了一下。他感觉到她的身体在自己的怀抱中慢慢放松,然后,她轻轻地转过身,抬起那双含水的眼睛,迎上他的目光。那双眼睛里,有温柔、有歉疚、有无奈,还有他最爱捕捉的淡淡宠溺。 他低下头,吻上她柔软的双唇。这一吻中包含着他十年来所有未说出口的话语。 “我很想您……”他在亲吻的间隙中,轻声呢喃着。 他一面深吻,一面将李旻身上的衣裙也褪了下来,细腻嫩滑的肌肤如同上好的白玉,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柔和的光晕。她的乳房饱满挺翘,乳尖是诱人的粉红色,此刻正因为情欲而兴奋地竖立着。 陈越再次俯首,含住她一侧乳房,用舌尖细细描绘着乳晕的轮廓,牙齿轻咬乳头,吮吸出令人心醉的甜美。 李旻发出细碎的呻吟,双手紧紧抓住陈越的头发,身体微微弓起,丰满的臀部紧贴着冰冷的实验台面。她分开双腿,腿根处早已湿润不堪,蜜液顺着大腿内侧缓缓流淌。 结束对她乳房的舔舐,他抬起头问她:“老师,我帮您舔舔那里,好不好?” 李旻眼神迷离,气息也变得急促,她微微点头,算是应允。 没有丝毫犹豫,他跪伏下去,将脸埋入李旻腿间。浓郁的女性气息瞬间将他包围,潮湿、温暖、带着甜腻的幽香,让他几乎要失去理智。他用鼻子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迫不及待地张开嘴,含住了李旻已经完全打开的阴户。 柔软湿润的花唇,饱胀突出的阴蒂,还有那不断涌出的蜜液,都让他为之疯狂。他的舌尖细细舔舐着每一寸肌肤,时而轻柔,时而用力,灵活的舌头不断地舔舐、挑逗、按压。 “嗯……啊……阿越……”他听见李旻在上方尖叫出声,双手死死抓住实验台的边缘,丰满的乳房随着她的喘息剧烈起伏。腰肢不受控制地扭动着,大腿紧紧夹住他的脑袋。 他闭上眼,感受着她的每一次索取,每一次给予,每一次亲昵的呢喃,然后,她像一只搁浅的鱼,徒劳地呼吸、徒劳地喘息,最后到达顶点,彻底释放。 液体顺着甬道流进他的嘴里,却不是温热的,是凉的。 陈越猛地睁开眼睛,发现床头的杯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碰倒,水流到枕头上。 陈越在昏暗房间中猛然睁眼,胸膛剧烈起伏,额角细密汗珠渗入枕巾。许久才从梦境的余韵中抽离,酒店窗帘透进的微光勾勒着陌生城市的轮廓。 两腿间的黏腻感让他耳根发烫。他支起身子倚靠床头,黎明前的天际线在瞳孔里虚焦成灰蓝的雾。那个过于鲜活的梦境正在皮下组织里持续震颤,李旻带着水汽的喘息声仍在鼓膜上嗡鸣。 “怎么会这样……”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无奈地叹气。 十年来,他既没有交过女朋友,也极少自己解决性冲动。他的性欲一向很低,又或者说,从小到大许多事情的追求和渴望在他身上都从未存在过。可方才的梦境,却让十年禁欲筑起的堤坝出现第一道裂缝。 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夏夜,白大褂衣摆扫过试管架的窸窣,香樟树叶与汗液混合的气息,此刻正从记忆断层里喷涌而出。 他赤脚踩上地毯,冰凉的触感从脚底窜上脊柱,却浇不灭尾椎骨盘踞的热意。玻璃窗倒影里的人,正与十七岁同李旻缠绕的少年重迭。 一场梦点燃的,远不只是身体的反应,更是他埋藏多年的情感与欲望。他曾以为时间足够让一切过去,但事实证明,李旻的从未真正从他的生命中离开过。 尽管他还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但这种冲动已在他心底扎根。不是偶然,不是意外,而是一种早已注定的必然。 无论结局如何,他终究还是想要再见到她。 筹谋 那次在街头与李旻的偶遇,如同命运棋盘上的一次落子,看似随意,却搅乱了陈越原本按部就班的人生棋局,让他进退维谷,不知该如何继续。他发了疯似的想要见她,却又害怕贸然的举动会适得其反。他甚至不知道,时隔这么多年,她是否还同他一样,希冀着两人的重逢,亦或她早已将他从记忆里抹去。 于是,陈越开始谋划如何见到李旻。他首先想到的,便是给她发消息。可是,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却迟迟无法落下。 他这十年来,一次也没有回复过她的消息,而现在,他又该说些什么呢?太轻的问候载不动往事,太重的剖白会压垮重逢的独木桥。 十年太长了,长到占据了他人生三分之一。他不知道她现在的生活状态,不知道她是否还记得自己,更不知道她是否还想与自己有所交集。 他迫切地想要见到她,却又害怕见到她。 这种矛盾的心理,让他迟迟无法按下那个发送键。 眼看着事情毫无眉目,陈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告诉自己,不能冲动,他需要一个契机,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去接近她。 他将精力转投到工作,意外注意到双语实验中学周边的交通时常出现异常波动。早晚高峰期间,接送车辆形成的潮汐现象总让平台算法措手不及——临时停靠、突发事故、天气变化等变量交织成混沌的网,使得预测模型频频失准。 这个发现点燃了他的职业敏锐度。若能构建动态监测系统,通过实时车流分析优化信号灯配时,增设临时停车区,或许能像梳理乱麻般解开这个死结。这不仅关乎平台导航精度提升,更是智慧城市建设的微型试验场。 当然,陈越也不得不承认,在这个计划中,掺一点私心——这所学校,正是李旻工作的地方。 想到这里,陈越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几分。他知道,他要做的,是把握住这个机会,将其变成现实。 接连加班了几日后,陈越在晨会上将整理的32页报告推向桌对面,部门总监快速翻阅着图表数据,保养得宜的指尖划过社会效益分析页时,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痛点抓得准,落地性评估也扎实。”女上司合上文件夹,“明天带团队去校方做初步接洽,需要法务支援直接找王经理。” 三周后的校务会议室里,陈越解开西装纽扣坐下。投影仪蓝光照亮他演示的交通热力图,窗外梧桐树影婆娑。当校长最终在合作备忘录上签字时,他听见钢笔划过纸页的沙沙声,恍若那年图书馆窗外的落雨。 项目汇报结束时,张校长摘下老花镜擦拭镜片:“陈博士的方案比教育局上次请的顾问团实在多了。”这位鬓角泛白的老教育工作者指着窗外,“上周暴雨,接孩子的车龙排到两公里外,交警大队长亲自来疏导都没用。”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a司作为一家有社会责任感的企业,一直致力于利用自身的技术优势,为城市交通的改善贡献一份力量。”合上电脑的瞬间,他状似不经意地补充:“听说贵校的科技节办得很有特色?” “去年请过航天局的工程师来做讲座。”张校长拧开保温杯,枸杞在茶汤里浮沉,“要是你们公司的专家愿意.....” “我本人对智能交通领域的科普就很感兴趣,对这方面也积累了一些经验和心得。如果学校不嫌弃,我也很愿意为学生们做一场讲座,分享一些前沿知识。”陈越及时接住话头,电脑包被手指压出浅痕,“我周五下午通常有空。” 教务主任抱着文件恰巧推门而入。张校长笑着敲敲桌面:“王主任,给陈博士安排个周五的讲座时段,大礼堂二楼新装的led屏还没用过吧?” “劳您费心安排了。”陈越点头应道,声音里听不出太多的波澜,但内心深处却早已翻江倒海。 他知道,自己的计划已成功大半。他期待着解开那些悬而未决的谜题,却也忐忑着再次面对那段既甜蜜又苦涩的回忆。 不知当他们再次四目相对时,又会是怎样的光景? 再会 二月的沪市,春寒料峭,双语实验中学的教师办公室内却是一派暖意融融的景象。老师们或埋头批改着作业,或轻声讨论着教学,一切忙碌而有序。 化学组的年轻老师林毅,正一边整理着学生们的实验报告,一边同身旁的同事闲聊:“诶,你们听说了吗?这周五有个mit毕业的大才子要来咱们学校做讲座,是个运筹学领域的‘大拿’呢!” “mit?那可是真厉害!”另一位老师凑过来,眼镜片后的目光闪烁着敬佩。 “可不是嘛。”林毅附和着,目光却有意无意地瞟向了坐在角落里的李旻。她正独自一人批改着试卷,与周围的热闹隔离开来。 “对了,李老师,”林然提高了音量,带着几分试探的口吻说道,“我听说这位‘大拿’还是星城附中毕业的。你不是从星城附中调过来的吗?说不定你们认识呢!” 李旻握着红笔的手微微一滞。她抬起头,脸上依旧是平日里那副波澜不惊的神情,只是眼神深处,仿佛有一丝极细微的涟漪轻轻荡开:“哦?是吗?星城附中的学生?” “是啊。”林毅点了点头,将手机递了过去,“你看,这上面还有照片呢,名字叫陈越,看着还挺年轻的,没准你还认识。” 一瞬间,办公室里嘈杂的声音仿佛都远去了,只剩下窗外光秃秃的树枝被风吹动的沙沙声,一声一声,像是催眠曲一般,将李旻的思绪拉回到了遥远的过去。李旻接过报纸,目光落在那推送里印着“陈越”二字的版面上,心跳没来由地快了几拍。 她稳了稳心神,低头看向那张照片。照片上的男人,眉眼间依稀还能看出几分当年的模样,只是褪去了青涩,更添了几分成熟和稳重。 “是他啊……”李旻的语气轻柔,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别人听。 “这么说,你们真的认识?”林毅的好奇心被彻底勾了起来,“他是你的学生吗?” “嗯,”李旻点了点头,将手机递还给林毅,目光又回到试卷上,声音听不出任何波澜,“是我的学生,我教了他三年化学竞赛。” “哎呀,那可真是巧了!”林毅感叹道,“李老师,那你周五可得去听听,和您的得意门生叙叙旧啊!” 李旻没有回答,她将手机推回去,笔尖继续在缓冲溶液计算题上批注,却在某道电离常数的批改栏多画了条波浪线。 陈越,这个名字,如同一个尘封已久的旧物,忽然被人从记忆的角落里翻了出来,掸去了上面的灰尘,露出了原本的模样。 她不禁想起,他送给她的那条多巴胺项链,此刻正静静地躺在她梳妆台的首饰盒里,等待着一个永远不会到来的日子。 周五下午,双语实验中学的礼堂内座无虚席,李旻看着座位上的介绍手册,嘉宾介绍栏里,“陈越”两个字赫然摆在那儿,后面跟着的再不是当年竞赛准考证上那行“指导教师:李旻”。 她隐在后最后一排,看着聚光灯下的陈越——剪裁精良的西装取代了记忆中的白衬衫,当年调试实验仪器的手此刻正从容切换着ppt。他的声音依然带着特有的清冽质感,只是如今裹上了游刃有余的圆润。 只有当他偶尔浅笑时,眼前的青年才同那个她所熟悉的阿越重迭,让她想起多年前的某个午后,他也是这样对着她笑,眼神里是无尽的温柔。 讲座结束,礼堂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随后人群渐渐散去。陈越有条不紊地收拢激光笔和翻页器,数据线在掌心缠了三圈又放开。投影仪散热口的嗡鸣声中,他最后瞥向西北角的大门,那里只剩两排折迭椅规整地收在墙边。 “陈博士!”教务处主任的皮鞋跟敲在地砖上格外清脆,“您今天可把孩子们镇住了,那个用外卖路线讲图论的例子,既有理论深度又接地气。”主任的手掌带着粉笔灰的味道落在他肩头。 “您过奖了。”陈越把数据线塞进包内,卡扣发出轻微的咔嗒声,“是现在的孩子……”话音被斜刺里插进来的男声截断:“老王这边的事情忙完了吗。” 主任闻声回头,对陈越歉意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啊陈博士,我这边还有点事,咱们改日再聊。”说完,便匆匆转身离去。 看着主任匆匆离去的背影,陈越松开不知何时攥住的u盘挂绳,中央空调的嗡鸣突然变得清晰。 就在他低头拔掉转接头,合上电脑的盖子准备离开时,远处忽然传来一声轻轻的呼唤。 “阿越。” 他的动作瞬间停住。声音不大,却那么清晰,仿佛穿越了时间和空间的界限。 这个称呼,这样的语调,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叫他。 陈越的太阳穴随着心跳突跳,他闭了闭眼,像是蓄势般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抬起头来。 李旻站在礼堂的最后一排,逆着光,看不清表情。 灯光从礼堂的穹顶落下,洒在她的肩膀上,柔和了她成熟的面容,白色的毛衣简单清爽。 他就这样看着她,一动不动,希望时间停留在这一刻,这样,他们就可以一直这样对视下去,不用说话,也不用思考,就这样静静地,静静地看着彼此就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微微一笑,声音平静却包含着千言万语。 “老师,好久不见。” 重蹈 暮色初临时分,早春的寒意仍徘徊在街角,路灯次第亮起,将濡湿的柏油路面浸染成流动的碎银。陈越与李旻踏进撷芳餐厅时,门匾题字古朴雅致的鎏金纹路正泛着幽光。琥珀色灯光漫过榉木格栅,在青瓷餐具上折出温润的弧度。 李旻临窗落座时,垂坠的窗帘在她颈侧投下淡影。她眉眼低垂似在端详骨瓷茶具,唯有食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外套下摆的纽扣,泄露了端方仪态下的细微涟漪。 服务员递来菜单的瞬间,陈越只扫了一眼,便脱口报出三道菜名。 “不看菜单?”李旻抬眼时,茶汤在瓷杯中晃出细小的金色漩涡。 “不用,”他指尖轻叩桌沿,“您应该会喜欢。” 李旻微微一怔,随后低下头,轻抿一口杯中的茶水,并未打算继续这个话题。 菜肴陆续端了上来,都是些经典的本帮菜,色泽诱人,香气扑鼻。陈越一边为李旻布菜,一边与她聊起在波士顿求学的经历。 当她用虎口虚虚拢住茶盏,当他看见指尖熟悉的印记,十年光阴筑起的高墙便轰然坍圮。 理智在提醒他保持分寸,可身体却背叛得彻底。这些年的时间、距离以及那些横亘在两人之间的恩怨纠葛,仿佛在她面前都变得微不足道。此刻,他只觉得,她的存在便已足够,足够让他将所有过往抛诸脑后,只想与她待在一起,无关过去,无关未来。 而另一边,更让陈越无法忽视的,是李旻的细微反应。 她最初维持着恰到好处的社交距离,可当话题滑向大学时代的跨年夜时,他捕捉到,她突然伸手去撩并不存在的碎发——第三次了。 陈越低头喝了一口茶,他意识到,她同样并未完全从他们的过去中抽身。 这个认知让陈越的胸口微微发热,同时也让他的内心愈发坚定。 既然十年后他们仍然对彼此有着深刻的感情,那么无论如何,他都要留在她身边。无论过去的时间如何流逝,无论他们之间的裂痕是否彻底愈合,他都不会再让她离开。 然而,如何靠近她?如何让她卸下防备?陈越垂眸,目光落在桌面,一时间竟有些茫然。 作为算法工程师,他能用神经网络预测用户行为,却解不开眼前这道送分题。感情履历表上唯一的记录,依然是十八岁那年戛然而止的初恋。 他的情感启蒙、欲望和迷惘,全部都与她紧密交织在一起。 唯一能够参照的,只有他们曾经的那段过往。 他回想起高中时的每一个细节。那时的他是内敛的、温和的,带着少年人的腼腆与分寸。他的纯粹吸引了李旻,将他一步步引入自己的世界,彼此间的关系既危险又甜蜜。 那么,这一次,他可以将这条轨迹重走一遍。他会用她熟悉的一切,让她再次陷入其中。 服务员放下青瓷碗的瞬间,两双手同时探向汤匙。陈越的指节擦过李旻微凉的指尖,像无意间拨动了琴弦。李旻倏地缩回手,拇指无意识地掐住食指关节,低头时一缕碎发从耳后滑落,在蒸腾的热气里晃动。 陈越同步收回胳膊,喉结轻轻滚动。他盯着碗里浮沉的酒酿圆子,白玉似的糯米团正冒着丝丝甜香。 “您先。”他盯着茶盏里沉浮的碧螺春,刻意让声线多颤半拍。指腹蹭过粗陶杯壁的裂釉处,粗粝的触感提醒他保持呼吸频率。这场戏他已排练过千百遍,连睫毛垂落的弧度都计算妥当,可当真实触到她皮肤温度时,掌心渗出的薄汗竟有七分是真。 李旻舀起圆子时,桂花蜜顺着瓷勺滴落,在碗里漾开浅金色的涟漪。她垂眼抿了一口热气熏得微红的指尖还残留着方才触碰时的凉意。 “现在带毕业班很累吧?”陈越转着茶杯,水珠在杯底聚了又散。玻璃转盘上的清蒸鱼腾起白雾,葱丝蜷曲着落在鱼眼旁——那道是她从前最爱的菜。 李旻执勺的手顿了顿,“压力比在星城时小多了。”蒸汽晕开一旁窗上的薄雾,却晕不开话里那点涩意。 “您的最爱。”陈越把鱼腹嫩肉拨进她碟中时,姜丝混着记忆里的鲜香漫过瓷碟边缘。 “你倒是记性很好。”李旻语气依旧淡淡的,眼神中却多了柔和。 陈越适时露出局促的微笑,任衬衫袖口滑落半寸。腕骨处淡青血管随脉搏跳动,那是他反复调整好的角度——足够脆弱,足够勾起年长者本能的怜惜。 他低头笑时,后颈碎发扫过衬衫领口,与十七岁那年在食堂替她挑鱼刺的身影重迭。李旻忽然觉得酒酿的甜里泛起细微的苦,像埋进桂花蜜里的陈皮丝。 甜味在两人之间浮沉,陈越用拇指抹去桌面的水渍。他清楚感觉到李旻的防线正在变薄,像春雾被日光一寸寸蒸散。那些刻意保留的少年气——挠耳垂时迟疑的力道,说话前抿唇的小动作——都是他刻意添上的热度。 此刻他安静等着,等她在旧日温度里松动第一道裂痕。 这份伪装成猎物的姿态,他会一直维持下去,直到她再也无法抵挡内心的声音,将他拉回身边。 叠影 李旻舀起一勺桂花酒酿,热气滑过舌尖却尝不出滋味。陈越就坐在对面,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让她心烦意乱。讲座后的重逢像打开尘封的匣子,抖落出记忆里那个少年,可眼前的男人分明已是打磨过的模样。 他的变化显而易见。曾经毛躁的头发如今梳得妥帖,衬衫袖口露出的手腕戴着机械表,说话时手指会无意识摩挲表盘。曾经的锐气如今都沉淀成恰到好处的从容。 可与此同时,他的一些表现,又让她极为困惑。 比如现在,他低头搅拌汤羹时,耳尖泛起的薄红简直和十七岁那年如出一辙。 李她甚至在心底升起一个荒唐的念头——这到底是现在的陈越,还是从前的陈越? 有那么几个瞬间,她几乎分不清。 瓷勺“当啷”碰在碗沿,李旻被自己弄出的声响惊醒。她不该注意这些细节的,毕竟他们之间隔着十载光阴。那年夏天她发出的二十七条短信,至今仍躺在旧手机里,每条后面都跟着刺眼的空白。而现在这个男人西装革履坐在这里,怎么还能露出那种小动物般的眼神? 他脸上那些自然而然的羞涩反应,真的可以轻易被信以为真吗?他的拘谨是刻意的,还是十年后仍掩藏不住的本能? 晚餐结束时,陈越低头整理自己的外套,而后抬头说道:“这么晚了,我送您回去吧。” 李旻犹豫片刻,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皮质椅背随着他的动作向后倾斜,陈越递围巾时掠过她发梢的指尖带着克制的温度。那些横亘在年月里的沟壑,此刻被妥帖地藏进他挽袖口的弧度里。 陈越始终保持着恰当距离,走在临街那侧,李旻把半张脸埋进羊绒围巾,听见自己高跟鞋与他的皮鞋踏出交错的节奏,如同十年前放学路上踩碎的樟树叶声。 停车场路灯把影子揉成长条,陈越拉开车门的姿势让夜风突然转向。李旻坐进副驾时,发现座椅加热早已启动,皮革温度透过羊毛裙烙在腿侧,像无声的燎原星火。 一阵发动机的嗡鸣声后,李旻望着窗外流动的光斑,终于放任思绪沉进那个危险的漩涡。 他转动方向盘时小臂绷紧的弧度,与当年手执锅柄说要一直为她做饭的少年微妙重合。此刻他近得能看清睫毛投在眼睑的阴翳,又远得像隔着旧手机里那张被裁掉半边的合照。 球场上甩着汗水的后脑勺,饭桌上端着茶杯的修长指节,不同时空的影像在车窗上交错相迭。 可那些争吵时摔碎的烧杯也还在记忆里闪烁,他说希望从未认识过她时的决绝还硌在耳膜。 十年前的那段感情,带给他们的并不仅仅是甜蜜,还有伤害。那些未曾解开的矛盾、那些怨怼与失望,真的能够被时间彻底抹平吗? 李旻害怕了。她害怕自己会再次沉溺在这段关系中,然后再一次被伤害得体无完肤。她也害怕陈越会再次后悔、然后选择远离她,音讯全无——正如他当年所做的那样。 夜风拍打车窗的节奏渐急,她数着掠过窗外的梧桐枝桠,却数不清心头翻涌的灼痛究竟源于什么。 车停在李旻的住所楼下,陈越打开车门,为她让开路,动作自然得像是他已经做过了很多次。 “到了。”他轻声说,目光温和地看向她。 “阿越...”她看着路灯下两人交错的影子,那截当年被争吵撕开的裂痕,此刻正随着陈越抬手整理她围巾的动作缓缓弥合。可当他的指尖擦过发梢,李旻突然看见他手背上的旧疤——那是十年前他推开她时烙下的印记。 最终说出口的仍是谢谢。 陈越笑了笑:“您太客气了,能送您是我的荣幸。” 李旻看着五楼漆黑的窗户,突然想起高二晚自习后,他们总在楼下数完三十盏路灯才肯分开。如今感应灯却亮得太急,像催促着仓皇的逃兵。 当她走到一半时,情绪突然翻涌,她回头看向站在车旁的陈越。他依然站在那里,微微抬眼看着她。 李旻被他的目光烫得转回头,快步走进了楼内。 欲海h 李旻感觉自己置身于一处光线昏暗的房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混杂着热烘烘的荷尔蒙气息。 陈越半跪在床上,双手撑在她的身体两侧,眼神滚烫地注视着她。他穿着一件熨帖的白色衬衫,袖口微微卷起,露出一截结实的小臂。他的胸膛随着呼吸起伏,喉结上下滑动,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李旻能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热气,混合着淡淡的须后水味道,陌生又诱人。 “老师,”他低声唤道,仿佛从遥远的记忆深处传来,“我可以吗?” 李旻没有回答,只是抬起双臂,环住他的脖颈。她的手指抚过他短短的、有些扎手的头发,轻轻地揉搓着。陈越顺从地低下头,将嘴唇贴上她的。他的吻带着年轻的冲动,却又有成年男子的力道,舌尖强势地撬开她的贝齿,长驱直入,捕获了她柔软的舌,吮吸舔舐。 他的吻技算不上老练,却胜在真诚热烈,每一个动作都在表达着他对她的渴望。 四片唇瓣交缠,啧啧的水声在静谧的空间里回响,两人的唾液交换,体温逐渐升高。李旻感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热,下身某处开始微微抽搐,分泌出少量的透明液体,濡湿了内裤的边缘。 她迫切地想让陈越脱光自己,但他似乎并不着急,仍旧耐心地亲吻着她,舌头滑过她口腔里的每一寸软肉,吸吮她的上颚,勾缠她的小舌。 他的手顺着李旻的腰侧往下,隔着薄薄的丝绸睡裙抚摸她的大腿。他摩擦过细腻的肌肤,带来一阵阵酥麻的感觉。他一路向下,直到握住她纤细的脚踝,然后慢慢往上游移。他的指尖划过她的小腿肚、膝弯,最后停留在她的大腿根部。 隔着内裤,他用手指揉捏她已经湿润的花瓣。厚厚的布料吸收了部分黏液,随着他的动作前后摩擦,将粘稠的体液抹得到处都是。 这种隔靴搔痒的挑逗让李旻更加难耐,她扭动腰肢,试图去蹭他的手,却被他牢牢按住。“别动,”他低声说,舌尖恋恋不舍地离开她的唇,“让我来。” 她的大腿内侧紧绷,微微开合,渴望更多。她听见两个人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在昏暗的房间里格外清晰,一声接着一声,仿佛催情的咒语。 忽然间陈越低下头,将脸埋进她的双腿之间,鼻尖轻轻蹭过那块湿透的布料,深深吸了一口气。 “老师,”他再次唤她,声音清冽,“您这里好湿。” 他的脸颊紧贴着她的腿根,说话时,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那一小块敏感的肌肤上,引起一阵阵酥麻的快感。李旻忍不住夹紧双腿,却被他用手轻轻掰开。他用手指沿着内裤的边缘,轻轻拨开已经被濡湿的布料。 李旻感到一阵湿热的触感包裹住自己最隐秘的部位,那是陈越的唇舌。他的舌头扫过娇嫩的花瓣,每一次触碰都带着电流般的酥麻感传遍全身。他的舌头很灵活,时而轻柔地舔舐,时而用力地吸吮,将她分泌出的蜜液尽数吞入口中。 他的嘴唇柔软而温暖,紧紧贴合着她的花户。随着他的动作,李旻能感受到自己的阴蒂被轻轻顶起,每一次摩擦都让她忍不住轻哼出声。他的舌尖找到那颗敏感的小肉粒,打着圈地舔弄,让她双腿发软,几乎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 吮吸声,他吞咽蜜液的咕嘟声,还有湿滑的舌头进出时发出的啧啧水声,这些声音都如同一把把小钩子,勾动着李旻的情欲。她感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热,下腹深处像有一团火在燃烧,急需释放。她的腰肢不自觉地扭动,试图让陈越的舌头更深入一些。却被他的牙齿轻轻地刮蹭过她的阴蒂,带来一阵尖锐的快感。 “啊……”李旻忍不住呻吟出声,她感到自己正濒临高潮的边缘,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抖。她闭上眼睛,放弃了挣扎,完全沉浸在陈越带给她的快感之中。 她能感觉到他的手指离开她的秘密花园,轻轻抚摸她的大腿内侧,似乎在安抚她的身体。然后她感觉到他的舌头加快了进出的频率,那感觉又让她一阵阵地想战栗。 强烈的快感如潮水般涌来,李旻感到自己的身体绷紧到了极点,有什么东西正从她身体深处喷薄而出。她的视线开始模糊,穴口急速收缩,将一股股蜜液喷射到陈越的口中。 陈越的舌头没有停歇,持续不断地顶弄她紧缩的蜜道,舌尖则抵着她的阴蒂。李旻感到自己的意识逐渐远去,她沉浸在高潮的余韵中,身体轻飘飘的,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不知过了多久,李旻的身体停止了抽搐,呼吸也逐渐平复下来。她躺在床上,双眼失神地望着床顶。陈越停止了动作,他抬起头,嘴角还沾着亮晶晶的蜜液。 他将李旻抱在自己怀里,轻轻抚摸她的脸颊,眼神温柔。“您还好吗?” 下一秒,眼前人的面容渐渐模糊,风刮过树梢,发出呜呜的声响,溜进未关严实的窗缝中,将李旻从混沌的意识中拉了出来。 她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自己的卧室里,身上盖着薄薄的空调被。风从缝隙里钻进来,吹动着窗帘。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外透进来的一点微弱的光,隐约能看到大衣柜的轮廓。 李旻坐起身,伸手打开了床头灯。昏黄的灯光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她看到自己睡裙的下摆凌乱地堆在腰间,内裤已经湿透了,黏糊糊地贴在身上。这才意识到,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她拿起一旁放置的水杯,此刻才惊觉梦境最荒唐的部分——是梦中的陈越身上那些新旧交迭的破绽——当他在她身下用如今低沉的声线唤出少年时的颤音,西装草香里浮动的仍是旧校服上的皂角余味。 这样的陈越,比当初那个懵懂无知的男孩更让她着迷。 李旻侧身翻开床头柜,从里面拿出一件她再熟悉不过的玩具。这些年,她从不回避自己的欲望,也不觉得这是羞耻的事情。相反,这是一种让她保持平衡、面对自己内心的方式。 丝绸睡袍滑落肩头,金属凉意攀上腰际的瞬间,窗纱被夜风掀起又落下。她数着对面楼宇未熄的灯火,像在暴风雨里数着救生艇的锚点。电子蜂鸣声混着床头香薰机的白噪音,在耳膜上敲出雨打芭蕉的节奏。 很快,第一次的高潮如期而至。她的身体微微颤抖,肌肉紧缩,所有的感官似乎都被这一瞬间的释放所占据。但随即而来的,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虚感,像是深渊般的无底洞,将刚刚的快感吞噬得一干二净。 一次不够,那就再来一次。她像是在发泄,像是在试图用快感填补心中那块空白。高潮接踵而至,身体的反应也一如既往地激烈,但全身却没有感到一丝真正的满足。 每一次身体的释放,带来的不是解脱,而是一种更深层的空洞。冰冷的玩具无法模仿鲜活的触觉,那机械的律动简单而重复,怎么也无法与真实的炽热相比。 她猛地按停开关,寂静突然涨满房间。李旻把滚烫的脸埋进沁凉的丝枕,终于承认有些空洞是科技无法填满的深渊。 此刻她又不自觉想起陈越。 如果他们无法再成为恋人,是否可以让彼此放纵,满足身体的需求?仅仅只是欲而已,不需要承载太多情感的负重。 她试图说服自己,或许这才是他们最好的结局。无关那些曾经的爱与怨,无关那些难以弥补的裂痕。 只是为了填补空虚,只是为了欲望的满足,那两人之间未尽的纠葛或许就能变得简单许多。 做爱人,或许太难。但做床伴,仿佛总是可以的。 李旻闭上眼,将自己放逐到意识的深渊里。 黑暗中,思绪如潮,汹涌奔袭;欲海翻腾,浊浪滔天。 猜先 李旻靠在办公桌前,翻阅着手中的备课资料,却迟迟无法将注意力集中在那些熟悉的化学公式上。 从那晚的饭局到那些挥之不去的梦境,一切的一切都在无声地诉说着一个事实:她对陈越,依然有着深刻的渴望。 然而,这一次,她没有主动约他。 十年前的她是另一个模样,直接、果断。当她意识到对陈越有了欲望后,毫不犹豫地采取了行动。彼时的陈越,是一个她可以完全掌控的少年,他的喜怒哀乐,他的彷徨不安,都清晰地写在那张年轻的脸上。她看得清他的情绪,拿捏得住他的反应,甚至能够预见他们的未来。 可现在,陈越变了。她无法确定他在这种变化中到底保留了多少从前的影子。 他带着许多李旻无法触及的东西,时刻提醒她:他们之间已经隔了一段太长的时间;她不再是他的主导者了。 这一点,让李旻极度不安。 她喜欢那种掌控一切的感觉,喜欢自己主导关系的节奏,喜欢看对方不由自主地被她所吸引,按着她的步调一步步靠近。 即便只是床伴,那至少也得是乖巧听话的床伴。 从前和陈越在一起时,她曾拥有过那种绝对的主导权。他是她的隐秘情人,能够无条件地为了她而妥协、付出。他温柔、克制,总是小心翼翼地不去伤害她——除了那场让她不知所措的变故。 那段时间。他的情绪陷入了痛苦之中,而她的心,也被他牵动得跌宕起伏。 她不想再回到那样的状态中了。 李旻叹了口气,将手中的茶杯放下,目光缓缓落在窗外那棵树上。她想,她需要更多的时间去观察,去理解如今的陈越。 手机震动声惊得她碰翻了茶杯,“陈越”二字在屏幕上跳动,像团幽蓝的鬼火。 “老师。”电流将他的声线打磨得更低沉,尾音却仍带着记忆里的温驯弧度,“这周五bluenote有场爵士演出,我想邀请您一起。” “好啊。”正好她需要更多与他相处的时间。 “那太好了,周五晚上七点,我去学校接您。” 周五的暮色如约漫过校园,蝉鸣般的喧闹沉入砖缝。最后一缕天光隐没时,教学楼前的路灯次第亮起暖黄光晕,李旻倚着花岗岩立柱,风衣下摆被气流托起又落下。抬眸时,校门处那辆黑色suv正泊在梧桐的剪影里。 陈越背靠车门的身影被路灯镀上金边,剪裁考究的羊毛大衣勾勒出青年舒展的肩线。见人走近,他直起身,喉结在暖光里滑动:“老师久等了。”属袖扣与车钥匙相撞,发出极轻的脆响。 “刚到。”李旻踩着落叶往副驾走,细高跟叩击地面的节奏纹丝不乱。 车内播放着舒缓的背景音乐,李旻垂眸理了理膝头的围巾褶皱。后视镜映出校门渐远的轮廓,“今天路上顺利吗?” “还好,虽然是晚高峰,但我特意提前出发了。”陈越左手虚扶方向盘,仪表盘蓝光映着他轮廓,“您呢,今天学校事情多吗?” “还行,刚好把工作整理完。”她指尖划过车窗上凝结的雾气,“bluenote那边我听说过,但还没去过,地方怎么样?” “地方挺不错的,现场氛围很好,灯光和音响做得都很专业。”青年喉间溢出低笑,变道时腕表擦过方向盘,“今天的乐队也很特别,您应该会喜欢。”尾音消融在突然响起的前奏里。 车窗外霓虹开始流动,梧桐叶在风里翻卷成金色漩涡。座椅细微的摩擦声里,车载香氛混着某个人袖口的余温,在《cityofstars》的旋律中无声发酵。 曲子播到一半时,李旻开口问:“陈越,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爵士乐的?高中组乐队那会儿,你可是连拨片都要刻摇滚图腾。” 青年突然降下车窗,夜风卷着男女对唱的人声灌进来:“真要溯源的话——”他喉间滚过一声笑,“是和您一起看《爱乐之城》那次。” 李旻的围巾流苏突然缠上指尖。十二年前的空放映厅在记忆里亮起来,少年滚烫的掌心还贴在她后腰,seb's酒吧招牌在银幕上投下的蓝调光斑。 她记得他情不自禁的吻,记得他掌心炽热地握住她手时的温度,记得他问起“爱情和梦想您会选哪个”时专注而略带忐忑的神情。 那些回忆像潮水般涌来,将她一点点拉入那个熟悉又令人迷乱的情境中,直到陈越的声音再次响起,她才忽然回过神来。 “喜欢吗?陈越的声音像蒙着天鹅绒的刀刃,剖开回忆茧房,那场电影。 梧桐叶扑在车窗上,被碾碎成金色叹息。剧本结构很工整。她将碎发别至耳后。 陈越看着后视镜突然映出李旻转瞬即逝的恍惚,立即用睫毛垂下幕布,将眼底翻涌的暗潮锁进暗夜之中。 这一段对话,连同对《爱乐之城》的提及,都是他设计好的一部分。他知道李旻不会无动于衷,因为那场电影对他们而言,意义早已超出了剧情本身。 霓虹灯牌将他的侧脸分割成明暗两界。西装革履的躯壳下,那个抱着吉他的少年正隔着岁月裂痕与他对视。 陈越轻轻调整空调风向,让玫瑰香气更精准地笼罩她周身。 在这场他自编自导的沉浸式戏剧里,每处灯光都是诱捕萤火虫的蜜罐。 骗着 bluenote二楼的开放包厢里,暖黄灯光勾勒出木质栏杆的岁月纹路,深棕沙发沉在阴影里。illconsidered的即兴演奏中,萨克斯旋律像藤蔓缠绕着吊灯盘旋而上。 李旻倚着栏杆,杯中酒液晃出细小涟漪。她向舞台探身的动作让发梢垂落,领口漏出一线锁骨的反光。 陈越的玻璃杯在掌心凝出水雾。他目光从鼓手的镲片移向她的后背——从后颈的发丝到随呼吸起伏的蝴蝶骨,最后停在她悬空的手腕——正随着贝斯节奏危险地探出栏杆。 当她又倾身半寸时,陈越突然放下杯子。两步跨到她身后,温热的胸膛几乎贴上她后背。“老师,”低音混在萨克斯颤音里,“您再往前探,可就要掉下去了” 李旻听到他的声音,懒懒地转过头,带着酒意的眼神朦胧却又说不出的勾人。她的动作稍缓,头轻轻一偏,嘴唇几乎擦过了他的耳廓,带着酒香的气息落在他的皮肤上。 “你会让我掉下去吗?”她眸子半阖着,等待他的回答。 陈越浑身肌肉瞬间绷紧,耳膜鼓动着血液奔涌的轰鸣,胸腔里心脏撞击肋骨的声音清晰可辨。周遭喧嚣如潮水退去,唯有那句沾了醉意的呢喃,在耳道里循环震颤。 他几乎想要吻她,想将她拽入怀中紧紧禁锢,想用体温丈量她肌肤的轮廓。 但他忍了下来,他不能,至少现在不能。 喉结滚动着咽下燥热,他偏头望向舞台暗处,“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您要是掉下去,我可是百口莫辩。” 李旻听到这句玩笑,挑了挑眼尾,目光流转,从他的脸上滑过,最终她什么也没再多说,只是端起酒杯,轻轻地抿了一口。 陈越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起,最终仍停在原处。他眼底的暗色转瞬即逝,温润笑意重新漫上眉梢:“老师,回沙发坐会儿吧。”声音又放软三分,“站久了......腿该酸了。” 李旻仿佛没有听见,直到贝斯手拨出个俏皮的滑音,她才蓦然转头“好吧,听你的。” 她端起酒杯,步伐轻快地走向沙发,带着些微醺后的慵懒和自在。陈越跟在她身后,目光自然地落在她的背影上,鼻尖却始终萦绕着刚才那一缕淡淡的酒香与她身上特有的馨香。 萨克斯正缠绵地吻着小提琴。陈越端坐在沙发边缘,外套扣得严整,十指交迭置于膝头。李旻支着下巴,任目光在他身上游走,舞台的追光掠过他侧脸,将年少锋锐的下颌线融进成年人的温润里,酿成某种令人心悸的矛盾美感。 醉意漫上神经末梢,她放任自己沉入这片刻的纵容,什么矛盾顾虑都统统被抛到脑后。只想趁着这难得的时光,逗一逗他 陈越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但装作若无其事,依旧面向台上,像是完全沉浸在音乐之中。 鼓点敲在胸腔,他在等,等那尾狡猾的鱼主动咬钩。 终曲的余韵散作满地星屑,掌声如潮起潮落。灯光渐次暗下,恍若大幕徐降。 陈越刚要起身,却见李旻仍靠在沙发上,毫无动作。他折腰俯身,温热的呼吸拂过她额前碎发:“怎么了?” “阿越……”她拽住他袖口轻轻晃,尾音浸了蜜似的黏软,眼神却清亮得可恶,“我腿酸了。” 陈越险些气笑——这借口拙劣得明目张胆,偏是他亲手递的话柄,只能无奈地接住这记回马枪:“我扶您过去吧。” 陈越的手刚触到李旻肘弯,对方忽然借力坐直。温热的掌心落在他肩头,栀子香混着酒气漫过来,他下意识屏住呼吸。 “真走不动了。”她声音像浸了水,半个身子却已自然倚进他怀里。陈越手臂肌肉瞬间绷紧,虚扶在腰后的手迟疑半秒,终于稳稳托住。 掌心的温度透过衬衫渗进来,他低头盯着地毯花纹:“当心脚下。” 李旻指尖顺着他的脊线滑到腰际,在衬衫褶皱处停顿:这些年还坚持锻炼? “每周三次健身房。”他答得飞快,扶着她往门口走时,手背青筋微微突起。 耳后的红晕出卖了他,声音却四平八稳。李旻轻笑,任由指尖滑到腰侧,在收拢的外套褶皱上打转:“那抱我去停车场,应该抱得动吧?” 陈越突然收紧手臂,突如其来的力道让两人同时踉跄。隔着三层衣料,心跳声在相贴的胸腔间形成共振。他迈步时带着破罐破摔的果断,却把怀里的重量调整得恰到好处。 直到副驾驶的安全带锁扣发出轻响,陈越才退开半步。后视镜映出他歪斜的领带,李旻伸手要整理,被他偏头躲开。 李旻靠在车框,微微睨着他,嘴角含着笑。 她很满意他的反应——他的沉默、他的温顺,甚至他刻意避开的目光都让她觉得熟悉又安心。 但她不知道,陈越的每一步退让,都是在蓄意进攻。 封棋 车轮碾过潮湿的落叶,在单元门前停驻。楼道口的感应灯蒙着水雾,在砖墙上晕出毛玻璃似的暖黄光晕。陈越拔掉车钥匙,金属碰撞声惊醒了倚在窗边的李旻。 他转头正要说再见,李旻却抢先一步,“阿越,扶我上楼。” 悬在唇边的告别词转了个弯,“腿还酸?”陈越看见自己倒映在车窗上的影子晃了晃。 李旻屈指叩了叩玻璃,春夜的雾气在她指尖凝成细小水珠:“在车上坐着更麻了。” 等陈越躬身拉开车门的瞬间,李旻已经将掌心覆在他小臂上,体温透过衬衫袖扣的缝隙渗进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楼道,感应灯瞬时亮起,映出两人交迭的身影。李旻将身体轻轻倚靠在陈越身上,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步伐稍显缓慢。 “家里没有人”她的气息扑在楼道广告单卷起的边角上。 陈越闻言,轻轻扫了她一眼,却没有接话,只垂下眼,继续扶着她往上走。等走到她的家门口,他才略微抬头,轻声问:“钥匙呢?” 李旻从包里掏出钥匙递给他,陈越接过来,替她将门打开,扶着她走了进去。 进了屋,陈越随手按开玄关的灯,将李旻安置在客厅的沙发上,俯身为她换上拖鞋。他环顾四周,客厅整洁,没有多余的装饰,空间里透着一种久无人居的清冷。 “我给您倒点水吧。”陈越说完,径直走向厨房。 几分钟后,他端着杯子回到客厅,将手中的蜂蜜水递给李旻:“喝点这个,解解酒。” 她抿了一口,将杯子随手放在茶几上,整个人又懒懒地陷回沙发里,脚踝交迭着,目光飘向窗外。 夜风拂动窗帘,路灯的光斑投在玻璃上,像一片虚幻的浮影。 陈越的指节在玻璃杯上轻轻打转,水纹晃碎了倒映的吊灯。他望着李旻陷在沙发里的侧影,终于开口:“家里人呢?” 李旻的指尖在杯沿停顿半秒,茶水表面泛起细密的涟漪。“我离婚了。”她说着伸手将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快十年了。” 玻璃杯底磕在茶几上的轻响让陈越眼皮一跳。 十年,正好是他们失去联系的年数。 他盯着杯壁上滑落的水珠,“现在……”喉结滚动间换了称谓,“您一个人住?” “女儿们翅膀硬了。”她蜷起双腿,绒布裙顺着沙发滑出半寸褶皱,“母亲上月搬回星城老宅。”指甲无意识地抠着抱枕,“你呢?这些年总不会还像学生时代住宿舍?” 陈越忽然倾身向前,手肘撑在膝盖上。这个姿势让他衬衫第三颗纽扣正对她的视线:“在美国一个人租公寓,回国后…….”他故意停顿,直到她抬起眼睛,“还是一个人住,和您一样。” 最后四个字被他含在唇齿间慢慢碾磨,像含着一块将化未化的硬糖。窗纱被夜风掀起,扫过李旻露在裙下的脚踝。 手机在此时突兀震动,沿着玻璃茶几爬到他手边。陈越扫见来电显示时,拇指在红色挂断键上悬了三秒,终究划向绿色。他起身时带起的气流掀动李旻鬓角碎发,通话声压得低而模糊。 挂断时金属机身已焐得发烫。“有个紧急会议。”他弯腰去拿搭在椅背的外套,袖口擦过她蜷起的小指。 “可惜了。”李旻忽然轻笑,脚趾勾住快要滑落的毛毯,“本来想留你过夜,正好家里的床单今天刚换过。” 她的尾音微微上扬,每一个字都像是带着钩子,勾得陈越心痒难耐。 陈越的掌心在外套口袋里攥成拳头,声音却平稳:“我的错,下次给您赔罪。” 玄关处,陈越的皮鞋与她的绒布拖鞋保持两拳距离。李旻倚着门框看他弯腰系鞋带,忽然伸手拂去他肩头的灰尘。这个动作让他们的影子在楼道墙上短暂交颈。 直到引擎声碾碎楼下的夜色,李旻才松开咬出齿痕的下唇。而陈越在第四个红灯前终于狠狠捶向方向盘,后视镜里飞起几缕他早上精心打理过的额发。 这一着棋,错失良机。 闷吃(上) 蔡加尼克效应表明,未完成的事反而更令人难忘。 那晚仓促的告别后,李旻和陈越都像被按了暂停键。明明道别时平静得体,可当夜幕真正降临,未竟的余韵却成了缠在两人之间的透明丝线。 此刻李旻握着手机,屏幕上是刚发出的邀约:“周日下午陪我打网球?结束后吃饭。”陈越的“好”字几乎瞬间跳出来,快得像是早就等在输入框里。 球场藏在市郊林荫深处,铁网围栏有些掉漆。陈越挥拍时肩胛骨在棉质t恤下起伏,汗珠顺着下颌线滑进领口。李旻接球的姿态像在跳慢三步,总能在最后半拍用巧劲把球送到他最难发力的位置。 休息时两人并排坐在褪色的塑料椅上,李旻拧开矿泉水:“现在体力倒是比读书时强了。”她颈后的碎发被汗黏成小卷。 “健身房年卡不能白办。”陈越扯了扯黏在背上的布料,起身时带起一阵混合着松木和海盐的气息。 李旻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抬眼看向陈越:“下午还有画展,得换身干净衣服,要不然会被别人误会我们刚从农活现场下来。” 陈越环视锈迹斑斑的铁丝网,手指勾着领口扇风,却发现这偏僻的球场竟然连个更衣室或者洗手间都没有。他朝李旻摊了摊手,“我倒是没关系,老师看来只能在车里将就一下了。” 换衣服时他背对李旻掀起衣摆,阳光在脊柱沟投下细长的阴影。李旻数着他后腰随着动作浮现又消失的腰窝,直到他套上新t恤转身,领口还歪着卡在锁骨位置。 啧啧啧,年轻就是资本啊。李旻边喝水,边若无其事地打量着他。 陈越将运动包甩进后备箱,金属锁扣咬合的声响惊飞了电线上的麻雀。他钻进驾驶座拧开暖风,出风口立即涌出带着灰尘味的暖流。“您在后座换吧。”他把迭成方块的毛巾放在中央扶手箱,尼龙布料擦过李旻指尖时掀起细微静电。 车门刚推开半掌宽的缝,就被李旻的笑声钉在原地:“三月的风可不会心疼年轻人...”她屈指弹了弹安全带金属扣,“况且,我身上哪里你没看过。” 霜白的呵气在车窗上晕开,模糊了陈越骤然收紧的下颌线。他收回跨出车外的右腿,皮革座椅随着重心转移发出声响。 李旻抽出羊绒衫时带出一缕椰香,是放在包里的护手霜被打翻后渗入纤维的气息。转身时手肘撞上车窗,闷响惊动了仪表盘闪烁的电源指示灯。陈越盯着中控台跳动的蓝牙连接符号,直到后视镜里晃过一道珍珠光泽——她正将沾汗的运动内衣卷过胸口。 “阿越。”突然坠落的衣物堆里传来她的声音,“帮我擦擦背上的汗。” 陈越握在档把上的指节骤然发白。后视镜里映出她弓起的脊背,运动内衣系带在肩胛骨间勒出浅红痕印,汗珠沿着脊椎沟汇聚成细流,在暖风里蒸腾起檀香混着海盐的气息。 他解开安全带时锁扣弹响惊动了仪表盘时钟,12:14的数字在眼角余光里闪烁。毛巾攥在掌心已沾了汗,抬起的手臂擦过驾驶座头枕,带起的气流扰动她垂落肩头的碎发。 当亚麻纤维触碰到肌肤的刹那,李旻的肩胛骨像受惊的蝶翼般轻轻震颤。陈越的指尖隔着毛巾描摹脊柱沟的弧度,那些十年前在实验室里注视过无数次的曲线,此刻正在他掌下随着呼吸起伏。暖风掀起她后颈碎发,露出昨夜梦里反复出现的淡褐色小痣。 暖风从空调中缓缓吹出,叫人感到燥热。李旻的发尾轻轻拂过他的手背,带着湿润的凉意,却让他感到像火苗在皮肤上跳跃。他的目光不敢停留太久,却也难以挪开,只能盯着手上的动作,将所有情绪掩藏在过分的专注里。 车内的温度似乎变得更高了一些。 好了。陈越将毛巾迭成僵硬的方块,转身时手肘撞到转向灯拨杆。清脆的咔嗒声里,后视镜映出李旻正在穿羊绒裙,黑色缎带在她指间翻飞如燕尾。 副驾驶车门开合的响动裹着冷风卷入,李旻身上特有的气息突然逼近。 她扣安全带时故意将金属头在卡槽边缘磨蹭三回才咬合成功。陈越握着方向盘的掌纹里还粘着她的汗碱,听见身侧传来布料摩擦声——李旻把擦过汗的毛巾对折,轻轻按在他后颈:“空调24度,怎么还湿透了?我也帮你擦擦?” 陈越的手指微微一顿,确实出了不少汗,不过那并非运动的结果,而是刚才靠近她时情绪的失控与热度的迭加。 他强迫自己镇定,将双手放回方向盘上,“谢谢老师,不用了,我们出发吧。” 闷吃(下) 晚餐时间的沪市,商场里人声鼎沸,每个餐厅门外都排起了长长的队伍。陈越站在等候区,微微仰头看了一眼餐厅的名字,又低下头看手机上的叫号进程,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初来沪市,他对这座城市的生活节奏还有些不适应,更没想到如今外出吃个饭,竟然也内卷到需要提前线上预约。 两人坐在餐厅外的等候区,他抬头看了看李旻,见她正出神地盯着门口的装饰摆件,便主动提议:老师,我去买点东西吃?边吃边等。” 李旻微微颔首,也没多问,只顺手朝商场内的方向指了一下“那边好像有个甜品站。” 陈越点了点头,起身快步走向甜品站,几分钟后,带着两个华夫筒走回来了。他递给李旻一个香草口味的,自己则捧着一个巧克力口味的。这甜品质地顺滑,糖分适中,算不上格外出众,却因为在等待中的无聊显得格外可口。 吃了几口后,李旻忽然抬头望了眼陈越手中的冰激凌,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剩下的,撇了撇嘴,带着几分孩子气说道:“你这个,看起来更好吃。” 陈越被这句话逗笑了,“是吗?这不都是差不多?”他咬下巧克力脆皮时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喉间呼出的白雾与商场香薰系统喷出的水雾交融。 李旻忽然倾身,发丝扫过他握甜筒的手腕,鼻尖相触的瞬间,虹彩在两人睫毛间流转成星云。 “确实更甜。”她退回时舌尖卷走他唇角的巧克力碎屑,鞋子上的金属装饰扣在椅脚蹭出细小划痕。陈越僵直的后颈泛起潮红,甜筒在掌心倾斜成危险的角度,融化的糖浆顺着指缝滴落在深灰大理石地面,像一串来不及许愿的流星。 “老师,您……”陈越缓了口气,努力恢复镇定,“您要是想吃,两个都给您。” “我只是尝尝,没真想要你的。”李旻理直气壮地说着。 陈越低头快速地抿了一口自己的冰淇淋,掩饰着刚才那一瞬间的失态,却无法忽视自己鼓动的心跳。 叫号器的嗡鸣惊散了这场小型雪崩。陈越替她推开餐厅玻璃门时,袖口金扣映出她锁骨处随步伐晃动的项链吊坠——是枚被咬掉一口的月亮。 他们被安排在靠窗的座位,窗外是商场街区的霓虹灯,明灭闪烁,倒映在杯壁上化成点点流光。 陈越点了几道李旻爱吃的菜后,便将菜单还给服务员。几分钟后,料理陆续被端上来,清新的香气将两人间的不明气氛暂时拉回了一点平静。 餐盘里的麻婆豆腐还冒着热气,李旻用勺尖戳了戳颤巍巍的豆腐,状似随意地问:“阿越,你周末都怎么过?” “在波士顿的时候,主要是打网球或者爬山,偶尔攀岩。”陈越放下筷子,思索着,“回国以后宅了很多,要么在家里练琴,要么去小区的健身房。” “还是喜欢练琴?”李旻轻轻点了点头,表示欣赏“这一点你倒是真的坚持了下来。” “是习惯了。”陈越笑了笑,一如既往的谦逊“虽然练得一般,但还是喜欢。” “那也不错。”李旻用勺尖截断豆腐柔嫩的剖面,红油顺着瓷壁蜿蜒出暧昧的轨迹,“不过,我倒觉得,你应该多出去和不同的女孩子约会。” 筷子悬停在水煮牛肉上方,陈越注视着辣椒丛中半掩的肉片“您说什么?” 李旻看着他的模样,笑意加深了些,“我是说,你不去多认识一些人,怎么能改变单身的局面呢?” 她说得云淡风轻,仿佛是在聊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陈越目光晦暗不明,感到一股难以抑制的恼火涌上心头。 她是在认认真真地建议他去和别的女孩约会?她说得那么坦然,好像刚刚坐在等候区吃他的冰激凌、同他调笑亲昵的人不是她一样。 陈越攥紧了手里的筷子,心里甚至顾不上自己之前精心设计的冷静与伪装。他早已决意再不做轻易被情绪控制的人,可这一刻,他的理智却被她的话语撕扯得七零八落,如同散落一地的珠子,再也串不起来。 “老师,”陈越盯着她的脸,过了半晌才开口,“方才那些话,您是认真的吗?” “我是认真的啊,”李旻缓缓开口,“不认识些人,怎么知道自己适合什么样的关系呢?就像今天的冰激凌,你觉得味道差不多,好像没什么区别,可尝过才知道——还是有些不同的。” 她这是什么意思?是她已经认识了别的人,尝过别的味道,所以觉得他不够好了么? 陈越低下头,睫毛盖住了眼底的情绪,掩饰般地夹了一口饭,却怎么也咽不下去。 他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失态有多明显——眼眶泛着淡淡的红,喉结上下滚动,嘴唇翕动了几次却始终没有说出话来。而这一切细微的变化,都被李旻尽收眼底 “阿越,你怎么不说话?”李旻的嗓音裹着茶香的醇厚漫过来时,少年正死死盯着餐巾上纠缠的藤蔓纹样。 瓷碗突然磕碰出声,陈越仓皇起身的动作撞碎了凝滞的空气。他背光而立的身影在墙面上投下扭曲的暗影,声线却平稳得可怕:“我去添茶。”转身时带起的风掀动菜单扉页,哗啦声盖过了那声几不可闻的哽咽。 她没再追问,只是笑了笑,低头继续吃着自己的饭,仿佛刚刚的一切都不过是她的一句无意玩笑。 她想,她的阿越到底还是和从前不一样了;不过,变得更有趣了些。 延气 上一顿饭,自从那句“怎么能改变单身的局面呢”之后,陈越的情绪就一直不高。他虽然努力掩饰,但那低落的神色和难以掩饰的委屈,却始终挂在脸上,怎么也抹不去。 而李旻似乎全然不在意这气氛的转变,甚至在陈越的沉默中显得更加自在。她依旧从容,偶尔随意说些无关痛痒的小话题,表情平静得让陈越心里那股无处发泄的恼火更甚。 两人之间逐渐变得僵硬起来,话题艰难地延续了几句后,便再也难以为继。陈越的心情起伏不定,越是不想表现出来,越是显得局促不安。 没过多久,陈越便主动结了账,语气低沉地对李旻说:“老师,我送您回去吧。”起身时带翻了醋瓶,深褐色液体在米色桌布上晕出地图边界。 将李旻送回家,陈越一路驱车回到自己的住所。进门后,他将车钥匙丢在柜子上,随手解开衬衫的两颗扣子,整个人疲惫地靠在沙发上,怔怔地望着天花板出神。 “不认识些人,怎么知道自己适合什么样的关系呢?” “像今天的冰激凌,你尝过才知道——还是有些不同的。” 他无法控制地去揣测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 夜深人静,他起身走到客厅,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看着镜子里自己微微泛红的眼眶,他忽然意识到:她的一句话,竟能让他心绪不宁到如此地步,甚至彻夜难眠。 接下来的几天,陈越变得异常沉默。陈越维持着完美的职场面具,却在独处时显露出裂痕。推掉所有邀约的他,整夜整夜对着专业书籍出神,公式的墨迹在台灯下晕成虚影。 手机键盘的光标闪烁又熄灭。对话框里的寒暄总要演变成自我审讯——她轻飘飘的推拒,或是更糟的,将他推向其他可能性的温柔刀锋。 转折发生在清明前的暴雨日。茶水间弥漫着受潮的咖啡豆气味,两个实习生倚着自动贩卖机闲聊。“约了去崇明岛骑行,”玻璃门开合的瞬间漏进只言片语,“上次约会时她说……” 这句简单的话让陈越的思绪猛然被拉回。他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脑海里忽然闪过李旻的脸,还有她那天晚上,似笑非笑的神情。 ——她会不会也答应了谁的邀约? ——她身边会不会有别人抢先一步,正打算“尝她的味道”? 这个念头像一根刺,瞬间让他从萎靡中惊醒。 陈越迅速打开手机,点开和李旻的对话框。他看着屏幕,脑子里飞快地想着借口。他需要一个足够特别、足够吸引人的理由,才能让她在这个假期把时间留给他,只留给他一个人。 几分钟后,他终于编辑好了一条信息: 「老师,清明假期我查了一下周边的景点,有一处草原景色很棒,现在正是春天,可以趁着假期去骑马。您愿意一起吗?」 发送之后,陈越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目光停在屏幕上等待着。 几分钟后,手机震动了一下。 「草原?听起来不错。我最近也有点想出去散散心。」 他重新靠回椅背迅速敲下一行字:「那我来安排时间和细节,到时候具体发您。」 今年清明难得的好天气,澄澈的天光像摔碎的琉璃穹顶,草色沿着公路疯长。陈越转动方向盘时,钢铁森林在后视镜里坍缩成地平线。 草原的绿是带着声响的。车轮碾过碎石路的瞬间,千万株新草同时摇曳的沙沙声漫进车厢。李旻忽然坐直身子,远处云朵像打翻的羊奶顺着草坡流淌,叁叁两两的马群正低头撕扯着冒尖的草芽。 陈越选了一匹性格温顺的栗色马给李旻,自己则挑了一匹矫健的黑色骏马。 教学时的触碰都克制得恰到好处。调整缰绳时小拇指虚虚擦过她腕脉,扶腰示范起坐节奏时仅用指关节抵住脊椎第叁节。倒是他黑色骏马不耐烦地喷着响鼻,铁蹄将苜蓿花碾出汁液,空气里泛起青涩的腥甜。 李旻练了一会儿,渐渐掌握了一些节奏,但她很快觉得动作单调无趣,目光忍不住飘向陈越骑马时的姿态。他骑在另一匹马上,动作利落而流畅,马蹄踩在草地上带起阵阵风声。 “阿越,我也想像你那样跑起来。”李旻跃跃欲试地对着他喊。 陈越听到她的话,勒住马停了下来,转头耐心地同她解释,“您起坐还没学好,压不住浪,会摔下来。” 李旻闻言,脸上的兴奋退去,“啊?不行吗?” 陈越不忍心看她肩膀落下去的样子,最终放缓语气说:“我带您吧。”说罢他干净利落地翻身下马,走到李旻的马旁边,牵住缰绳,抬头看向她:“您别动,我上来。” 说着,他稳稳踩住马蹬,轻松地借力翻身上马,坐在了李旻的身后。马背不宽,陈越上来后,两人几乎没有多余的空间,他不得不将李旻圈在怀里,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被拉近。 李旻感觉到他的气息从身后贴近,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些什么,便听到陈越低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抓稳缰绳,靠着我,不要乱动。” 她下意识地握紧手,背轻轻靠在陈越的胸膛上。两人贴得很近,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上比她高几度的体温,甚至还能听见他平稳的呼吸声在耳畔萦绕。 陈越轻夹马腹,马儿立刻迈开步子,开始小跑起来。随着节奏逐渐加快,李旻感受到马背的起伏,她的身体在陈越的保护下被牢牢稳住,每一次波动都成了她和他之间细微却明确的接触。 草原的风拂过两人,李旻的发丝被吹得轻轻飘动,偶尔擦过陈越的脸颊。这样近距离的亲密让陈越的目光微微一晃,心底某些深埋的情绪被触动,却又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阿越。”李旻忽然开口,声音满是兴奋,“跑起来的感觉真好!” “是吗?”陈越笑了笑,搂着她的胳膊紧了些,“那就坐稳了,我会加快速度。” 马速渐渐提升,清凉的风穿过两人的耳侧,草原的辽阔让一切烦恼似乎都被抛在了身后。 金光洒满大地,风声在耳边回旋,不知是谁的心跳,因这片开阔的天地而变得更为清晰。 倒扑 2ha it an g.c o m 日暮时分,草原上空的天光渐渐染上一抹柔和的橘红色,远方的晚霞和山峦交相辉映,风吹过,带来了草与泥土混杂的清凉气息。 两匹马在马术场边悠闲地甩着尾巴,而陈越和李旻则坐在围栏旁小小的休息区里。 “老师,骑完马得拉伸一下,不然明天肌肉会酸得受不了。”陈越站在她面前,一手搭在椅背上,另一只手指了指草地,让她起来跟着自己一起做简单的伸展。 “我不想动,太累了。”李旻摆了摆手,懒散地靠着围栏,“让我坐一会儿吧。” 最终他还是败下阵来,独自一人对着马厩斑驳的木板墙舒展肩背,绷紧的衬衫下透出流畅的肌肉线条,余光却始终锁着那个蜷在暮色里的身影。 晚风掀起李旻散落的发丝,她正用靴尖拨弄着地上半干的马粪球,孩子气的举动惹得青年嘴角不自觉上扬。 暮色漫过窗棂时,民宿暖黄的壁灯次第亮起。陈越刷卡打开相邻的两间房门,金属钥匙扣在他指间晃出细碎的响。李旻倚着胡桃木门框,鼻尖还萦绕着方才晚餐时沾上的迷迭香气息。 “老师选哪间?”他侧身让出通道,卫衣领口随着动作微微歪斜。李旻指尖掠过他手背,随意点向左侧房间。行李箱滚轮碾过木地板,在寂静的玄关拖出悠长的尾音。 “嘶——”陷进沙发的瞬间,李旻突然蜷起指尖。白日驰骋的快意化作细密的酸涩,顺着腰线爬上肩胛。她赌气般捶了下大腿。 陈越正在整理行李的手顿了顿,保温杯里的陈皮香随水汽氤氲开来。“现在知道疼了?”他旋紧杯盖的力度泄露了笑意,“当时谁说‘明天再说’?” “阿越这是要见死不救?”李旻忽然支起身子,发梢扫过他挽起袖口的小臂。 “先去洗个热水澡吧,缓解一下肌肉紧张。等会儿我过来给您按按。”看书请到首发站:4h aita n g.c om 李旻颌首应下,握着洗漱包转进浴室。水声渐起时,陈越返回隔壁房间快速冲淋,套上灰麻质地的家居服。十分钟后叩响房门,木质门板传来叁声闷响。 门缝里漏出暖黄的光,蒸腾的水汽裹着茉莉香波的味道扑面而来。李旻斜倚在门框边,发梢还坠着水珠,米白浴巾堪堪裹住胸口,露出的肩颈泛着沐浴后的淡粉色。“来得正好。”她屈指弹开锁骨上的水珠,转身时浴巾下摆扬起细微的弧度。 陈越目光躲闪着,轻咳了一声:“老师,您至少穿件浴袍。” “拘谨什么?”李旻反手拍松枕头,盘腿坐上床垫时浴巾边缘又缩上去半寸,“上次在温泉会馆做spa,人家技师还嫌浴袍碍事呢。” 陈越从帆布袋里取出玻璃瓶的动作顿住,瓶底与床头柜相碰发出“咔”的轻响。他旋开柑橘香的精油瓶,垂眼将淡金色液体倒在掌心:您趴好。 床垫随着李旻俯身的动作微微下陷,她将侧脸枕在交迭的小臂上,蝴蝶骨在浴巾下起伏成温柔的弧度。陈越的拇指刚触到肩颈交界处就察觉掌下的紧绷,温热精油随着画圈动作渗入肌理,将僵硬的肌肉揉开细小的涟漪。 “左边再重些。”闷在枕头里的声音带着鼻音,她无意识蜷起的脚趾蹭过浅灰床单。 陈越的指尖立刻转移阵地,在第七节脊椎旁找到纠结的筋结。加重力道时听见她倒抽气,手劲又放轻叁分:“明天会淤青。” “嗯”尾音化作一声困倦的叹息。 陈越收住按摩的力道,指节还沾着未吸收的精油:“老师,翻个身。” 李旻眼睫颤了颤——寻常理疗哪有这般流程,却还是支起手肘缓缓翻转。浴巾边缘随着动作滑落半寸,在腰窝处堆起绸缎般的褶皱。 床垫发出细微的咯吱声,陈越屈膝抵住床沿,掌心托住她脚踝时,松木精油的味道在空气里漫开。拇指无意识摩挲过踝骨凸起,他忽然起身去调暗了床头灯。 从膝窝到腰弯的推按变得格外漫长,温热掌心碾过每寸肌理都像在煨烫石膏。行至大腿外侧时,陈越的呼吸明显放轻:“这里呢?” “嗯。”李旻从鼻腔哼出单音,全然不知陈越整个人已经几乎伏在她身上,身体随之倾下来,离她越来越近。 眼看手掌即将触碰到浴巾覆盖的柔软部位,陈越并没有立刻停下,有意试探般将手指移了过去,甚至轻轻按了按。 就在这一瞬间,李旻突然睁开了眼,抬手按住了他的手腕, “阿越,你在勾引我吗?”她开口,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 她的质问在他耳中反而像是一种无声的邀请,他没有挣脱她的手,只是保持着微微俯身的姿势,低头直视着她的目光。 “是,我在勾引您。”他说这话时带着一点认命的味道,又或者,那根本就是蓄谋已久的坦白。 月光漫过相触的肌肤,李旻忽然松劲抚上他下颌,拇指按着青年绷紧的咬肌:“勾引可不是这么做的,我来教你……” 尾音消融在骤然缩短的距离里,她仰头时发丝扫过他发烫的耳尖。 见合(上)h 李旻的唇比记忆里更烫,舌尖扫过他下唇时带起的酥麻。他任由她的舌尖撬开齿关,咽下她渡过来的温热呼吸。交缠的唾液在唇角拉出银丝时,他托住她后脑的手掌正在细微颤抖——那是少年时代残留的条件反射,在十年前早已作为程序被编入了他的骨骼当中。 陈越的唇瓣还沾着李旻的润唇膏,像抹了蜜的瓷片般泛着水光。当她的松口舌尖退出去时,他立刻追过来轻啄她唇角,像小鹿舔舐盐砖般细致缓慢, “老师…我学会了。”在亲吻的间隙,他开口时才发现嗓音哑得厉害,呼出的白雾扑在她鼻尖凝成细小露珠,月光淌进他嘴角的凹陷,照见舌尖上未褪的晶亮水痕。 然后他开始轻磨她的唇珠。窗外的草浪声突然汹涌,盖不住他吞咽时的咕咚声,像石子坠入十年前的许愿池。最后一次轻咬住她下唇的软肉时,犬齿陷进去的深度刚好让李旻发出气音的笑。 陈越的吻开始沿着她的脖颈一点点往下,他依稀记得,从下巴到锁骨用了十三次心跳的时间。 床单皱褶里漫出潮湿的喘息。陈越叼住浴巾边缘,喉间发出幼猫般的咕噜声。棉质纤维在唾液浸润下逐渐透明。 “可以吗?”问句尾音带着十七八岁时的颤音,下一秒舌尖却已经顶开最后一层褶皱。 月光爬上她胸口时,他忽然低头把脸埋下去,鼻尖蹭过锁骨的动作像迷路的小兽确认气息。李旻感觉到有温热液体滴在胸口,抬头却看见他泛红的眼尾——十年光阴在泪膜上折出奇异的光,将面前男人的轮廓与记忆里穿校服的少年重迭。 陈越的泪珠坠在李旻锁骨窝里,积成小小的咸水湖。他试图用舌尖卷走那滴液体,却把更多泪水蹭进她胸口的沟壑。 李旻的指尖触到他颤抖的喉结,发现那里跳动的频率与胯间勃发的欲望形成诡异反差。陈越的睫毛扫过她乳尖时带起新一轮战栗,可濡湿的眼眶却把滚烫的呼吸浇成凉雨。 这个认知让她的子宫突然收缩,某种母性本能与情欲在腹腔撕扯出钝痛。 “怎么越活越回去了,这么大的人还哭鼻子?”边说着,拇指不自觉地滑过脸庞按上他湿润的眼尾,好像足够用力就能抹掉两个人之间错过的时间。 陈越的回应是突然咬住她指尖,力度控制在刚好留下齿印却不破皮的程度,潮湿的舌面扫过指纹,带起浅浅的痒意。他含了一会儿,渐渐平静下来,把她的手拿出来放在自己掌心。 “我很想您,特别……特别想您。”这话说得毫无来由,他们明明几个小时前还在马背上相拥。但又或许,只是一句重逢那天被他刻意压抑的未尽之言罢了。 陈越的唇贴上乳尖,他含住那点嫣红的动作像婴儿衔住奶嘴,腮帮凹陷出虔诚的弧度。乳肉随着他吮吸的节奏泛起水光,又被他用拇指抹开成湿亮的膜。 “轻点…”李旻揪住他后颈碎发,指甲刮过发根时激起他喉间闷哼。陈越却变本加厉磨蹭顶端,直到乳尖在他口中硬成小石子,才松口对着红肿处吹气。凉意激得她大腿内侧抽搐,脚尖无意识蹭过他绷紧的腰肌。 他忽然托起另一边乳房,掌心茧子刮过敏感的下缘。舌尖从乳晕外围开始画圈,像猫舔奶碗般规律地收缩,每绕完三圈就突然重重嘬住中心。 李旻的喘息被撞碎在喉间,乳肉从他指缝溢出的弧度,恰似十年前被他失手打翻的牛奶在课桌上蔓延的形状。 当陈越换气时抬头,唇间还粘着根银丝连在挺立的乳尖上。“老师…”他忽然用鼻尖顶了顶肿胀的顶端,“您这里是甜的。” “从哪学来的这些混帐话”,李旻说着用脚趾踢了踢他的腿,这个动作让陈越闷笑着把脸埋进双乳间。 他的右手突然下滑,指尖陷进她腰窝,左乳被他整个含进口中。吞咽声混着黏腻水响在寂静里炸开,他呼出热气的频率正巧与她腿间涌出的热流同步。当发现李旻的指甲在自己后背抓出血痕时,这个总是温驯的男人突然发狠咬住乳根—— 疼痛与快感撕扯出的惊叫惊飞了屋顶的夜鸟。陈越在振翅声里抬头,嘴角还挂着晶亮的唾液。 “没学过,我只是实话实说,就是甜的。”他拇指揉着齿痕轻声答着。 陈越的唇沿着乳沿下滑,舌尖扫过李旻小腹,轻轻叼起一道银白纹路,如同对待古籍的脆弱书页。 鼻尖抵上耻骨,陈越忽然把整张脸埋进她腿根,滚烫的呼吸喷在敏感带激起成串战栗。李旻的膝盖无意识夹紧他耳廓,这个动作让他喉间发出呜咽,湿热的气流反而更密集地灌进褶皱深处。 他双手突然扣住她的两腿向外打开,舌尖沿着缝隙快速扫过。 “阿越…”李旻抓着他的肩胛,疤痕正在掌心发烫。陈越回应似的用鼻梁顶了顶充血的阴蒂,突然张嘴含住整个柔软部位,吮吸的节奏让窗外的风浪都失了频率。 唾液顺着会阴流到床单的声响,混着他吞咽时的声响,在寂静里炸成惊雷。 月光突然被云层吞没,陈越的舌尖钻进湿润的穴口。李旻的腰肢猛地弹起又被他按回床垫。 他像沙漠旅人啜饮泉水般贪婪吞咽,睫毛颤动的阴影投在她颤抖的大腿内侧,随着每次吞咽变幻形状。 俯身的姿态与两人此前的梦境严丝合缝地重迭——彼时夜风也是这般拍打窗棂,他吞咽时绷紧的背脊在黑暗里弓成同样的弧度;就连被单抓出的褶皱形状,都与梦中如出一辙。 见合(下)h 陈越撕开铝箔包装的声响很轻,乳胶圈在指尖撑开时泛着冷光,垂头戴套的动作干脆利落,掠过绷紧的橡胶表面,在阴茎根部勒出浅淡的压痕。 “不舒服就和我说。”他含住她耳垂呢喃,太久没有进入过她的身体,他怕失了分寸伤着她。 进入的过程被刻意拉长,缓慢得像在丈量十年错失的岁月,每深入半寸就停顿三秒,直到完全没入时两人交迭的喘息已染上哭腔。李旻的脚趾突然蜷缩着蹭过他小腿肚,这个刺激让他失控地顶到最深,撞出她喉间半声呜咽。 抽送的节奏起初像草原夜风般绵长,渐渐演变成暴雨击打蒙古包的频率。当陈越突然托起她腰臀,阴茎擦过宫口的力度激得李旻弓身咬住他肩膀。 “嗯…”她揪住他后颈碎发的手忽松忽紧。陈越突然含住她抖动的乳房吮吸,这个动作让阴道猛烈地收缩,绞得他闷哼着更深地顶入。李旻的腰肢突然不受控地扭动,像试图逃离又像索求更多,腿根发颤的频率与抽送节奏形成微妙错位。 每次退出都带出晶亮黏液,在腿根拉出银丝。陈越的拇指按上肿胀的阴蒂画圈,李旻的瞳孔骤然扩散。快感从尾椎分两路炸开,一路窜上头皮激起鸡皮疙瘩,一路顺着脊柱烧向脚心,三重刺激逼出她变调的呻吟,涌到痉挛着吮住龟头。 陈越被绞得倒抽冷气,却发狠似的连续撞击那个敏感点。李旻的呻吟突然拔高成哭喊,高潮来临时的抽搐从会阴蔓延到指尖,她无意识地抓挠床单,把亚麻布料撕出细小的裂口。 避孕套前端鼓起的白浊液体随着抽离晃动,陈越摘套时指尖在根部流连的触感,让李旻大腿内侧再次泛起余波般的颤抖。月光漫过她小腹的潮红,那些未褪的绯色正随着喘息起伏。 陈越转身到床边,避孕套划出抛物线落进藤编纸篓,忽然把掌心贴上李旻汗湿的腰窝。 “冷吗?”他问得含糊,鼻尖蹭过她肩胛骨凹陷处积的薄汗。 屋外有夜风掠过草尖的沙沙声,李旻的脊背随着喘息起伏,把两人皮肤接触的部分磨得发烫。 陈越抽了湿巾擦拭她腿间,布料擦过肿胀阴唇时李旻突然夹紧膝盖。他停住动作,看着湿巾上晕开的体液痕迹。 和他梦里的一样多。 她伸手描摹他锁骨处的齿痕,那是十分钟前自己失控咬出来的:“技术倒是没退步。”尾音带着情欲未褪的沙哑,手指顺着腹肌沟壑下滑,在绷紧的小腹处画圈。 陈越抓住她作乱的手腕按在枕头上,另一只手拨开她黏在颈间的发丝。“您当年教我的可不止化学。”边说着,拇指边摩挲着她腕骨内侧跳动的脉搏。 未干的水迹在床单洇出深色痕迹。李旻抓过皱成一团的浴巾擦拭腿根,布料摩擦过敏感皮肤时发出细微的窸窣声。“还是黏得慌,去洗澡。”她屈起膝盖碰了碰陈越的腰侧, 陈越抱起她,手臂穿过她后背带起一阵凉风,李旻的乳尖擦过他胸膛未消的汗珠。浴室门被手肘顶开发出吱呀声,瓷砖墙面的凉意透过水汽贴上来。 花洒喷出的水柱打散腿间白浊,李旻的脚趾抵住防滑垫凸起。陈越看着泡沫顺着她大腿内侧滑出蜿蜒痕迹。 他挤沐浴露的动作忽然顿住,然后单膝跪地俯下身去。 “抬脚。”掌心托住她脚踝的力度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拇指按在凸起的踝骨。 温水冲开腿间泡沫,他看见泛红的阴唇微微翕张,像被夜露浸透的芍药瓣。 李旻扶住他肩膀的手指突然收紧,花洒喷出的水帘撞在陈越后背溅起银珠。 他仰头时喉结擦过她湿漉漉的小腹,呼出的热气在皮肤蒸出淡粉色:“这里黏么?”手指突然探进微微张开的穴口,带出半透明黏液混进水流,“我帮您洗。” 尾音被李旻扯头发的动作截断,陈越吃痛闷哼咬住她腿根软肉。水珠顺着紧绷的背肌滚进臀缝,他起身将人抵在磨砂玻璃上,胯间重新抬头的性器卡进她腿缝,“我帮老师洗干净,老师怎么反倒还怪我。”说完委屈地望向她,呼吸喷在眼前的频率与花洒水声共振,震得她膝弯发软。 “你没戴套。”李旻皱了皱眉,试图推开他贴上来的胸膛。 “没想做,用手帮您。”这句话混着花洒的水声砸下来,食指已经抵住微微张合的穴口。 陈越的指关节顶着水流探入时带出黏连的银丝。花洒喷出的温水正对着阴蒂冲刷,他拇指按住肿胀的珠体画圈,看着李旻的小腹不受控地抽搐。 “这样冲得干净。”水珠顺着指缝流进甬道,在体内形成细小的涡流。 李旻抓住他湿发往后拽的力度让头皮发紧,陈越却趁机加深手指的侵入。第二根手指挤进去时带起咕啾水声,指腹刮过某处褶皱的力度让她后背贴上玻璃。 他仰头含住滴水的乳尖,舌尖顶着乳晕打转:“您夹得太紧,放松一点。” 花洒却突然转向手指和阴道的连接处,40c的水流冲击着翕张的穴口。李旻在防滑垫上打滑,陈越顺手揽住她后腰。当他的无名指也挤进甬道时,三根手指撑开的弧度让水流得以灌入更深处的褶皱。 “陈越!”她的警告被撞碎在喉咙里,青年突然加快抽送频率。水流随着手指进出形成真空吸附声,浴室的回音将这种淫靡响动放大数倍。 混合着体液的热水顺着腿根流进地漏,陈越抽出手指时带出晶亮黏液。他关掉花洒后含住她发抖的乳房,轻轻叼了叼软肉。然后起身用浴巾裹住她,擦拭着她的发尾。 镜面的雾气正巧滑落一道,映出她潮红的面容。 “现在干净了。”他对她露出一个纯洁的笑容。 如果不考虑他方才的所作所为,李旻就真的相信他还是从前那个天真无害的陈越了。 扳断(上) 晨光像融化的黄油漫过窗帘,李旻睁开眼时发现陈越的睫毛正扫着自己肩窝。青年睡着的模样温驯如羔羊,喉结随呼吸轻颤,全然看不出昨夜在浴室箍着她腰的狠劲。 “坏蛋。”后腰被瓷砖硌出的酸胀感随翻身动作苏醒,李旻轻声嘀咕了一句,手指微微抬起,点了点陈越的胸口,心里暗暗想着:把我的小陈越还给我。 就在她指尖刚刚离开他胸口的瞬间,陈越忽然微微眯了眯眼,擒住她的手腕,轻而易举地将她搂进了怀里,带着睡意的笑震得两人相贴的胸腔共鸣:“我是坏蛋,那教出坏蛋的人怎么说?” 李旻一愣,脸上的表情瞬间染上了几分尴尬,抬头瞪了他一眼,“你什么也没听见。” 陈越看着她这幅掩耳盗铃的模样,忍不住埋在她发间低笑,下巴擦过她额角:“嗯,没听见。”手臂却诚实地收紧,将人更深地嵌进自己体温里。鼻尖游走过她颈侧时,昨夜在镜面呵出的白雾仿佛又漫上眼角。 “还不起来么?”李旻微微动了动身子,试图挣脱他的怀抱,却又被他搂得更紧。 “再多睡一会儿。”陈越声音懒懒的,还有一点撒娇似的倦怠,“昨儿就困得不行了。” 李旻略显困惑地抬起头:“昨天你就困了?那你还开了几个小时的车又骑马?” “再困也要将您送到想看的风景前啊。”陈越埋首在她发间,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周围,带着某种邀功讨赏的意味。睡衣的领口在厮磨间变得松垮,初醒的体温毫无阻隔地透过薄薄的衣料,将两人紧密地包裹进那股熟悉的气味中。 李旻抬手抵住他心口,十年荏苒,当年在教室后门等候都会脸红的孩子,竟将绵里藏针的本事修炼得这般老练。她几乎能看见他身后摇晃的狼尾巴。 陈越见她不说话,低头用鼻尖蹭了蹭她的耳后,“老师,您在想什么?” “想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说讨人欢心的话了。” “那我讨到了吗?”他低声问道,呼吸轻轻擦过她的耳垂。 李旻转过头看他一眼,正对上他带着笑意的眼神。 “睡你的觉,再多说一句,就自己滚出去睡。”她说着屈膝顶他腰侧,却在触及昨夜自己留下的抓痕时放轻了力道。 陈越闻言,立刻收声,乖乖地闭上眼,但嘴角的弧度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再起来时,晨光早已变成了日头高悬。两人收拾妥当,简单用了午餐,稍作休息后便驱车返程。窗外初春的田野飞速而过,景色干净而明朗。 陈越握着方向盘,目光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阳光从挡风玻璃透过来,有些刺眼。车内开了暖风,气氛懒散又平静,李旻靠在副驾驶的椅背上,手指随意地拨着车窗旁的呼吸灯开关。 “车上有墨镜吗?”李旻忽然开口,把头稍稍偏向一侧。 “在扶手盒,您自己拿一下吧。”陈越腾不出手来管,只能随口答道。 李旻拉开扶手盒,在翻找墨镜的时候,指尖触碰到一个小药瓶,拿出来一看,白色的瓶身上印着“triazolam”和“叁唑仑”几个字。熟悉化学药物的她,当然知道这是种短效安眠药。 “你怎么在吃这个?”李旻的眉头皱了起来。 陈越眼神微微闪动了一下,仍然注视着前方的道路,半晌才缓缓开口,语气平静:“睡不好。” “这种药吃多了容易产生依赖性,以后别吃了”李旻将小药瓶放在掌心把玩,药片在瓶底簌簌作响,她想起昨夜他埋在自己颈间时紊乱的鼻息,“昨晚不是睡得挺沉?” 车载导航突然报出路况提示,陈越的声音混在其中:“可能因为…”他忽然轻打方向避开坑洼,颠簸中漏出的半句呢喃被碾碎在轮胎下,“…有您在。” 李旻听到这句话,握着药瓶的手顿了一下,抬眼看向他。他的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安然,却掩盖不住眉眼间细微的疲惫与隐忍。 她有点不习惯陈越这样直接的表达方式,没有接话,只是把车上放音乐的声音调大了一些。 行驶了一段时间,吉普车碾过碎石路的声响渐渐停歇,陈越拉起手刹时,仪表盘红光在两人脸上晃了晃。四月的风卷着未散尽的凉意,掠过李旻松散的发髻,一缕碎发垂在颈侧摇晃。 “下车歇会儿。”陈越回头看了李旻一眼,解开安全带,率先推门下车。 李旻随他下车,站在车旁整理了一下头发,习惯性地环抱起双臂。视线扫过不远处的油泵,她低头踢了踢脚边一块小石子。 陈越站在她身旁,衬衫袖口卷到小臂中间,露出腕骨凸起的弧度。“老师,”他忽然开口,食指无意识地抠着车门把手上的划痕,“搬来和我住吧。” 似乎是怕这个请求显得太唐突,又补上半句,临时给直球裹上糖衣。 “当我的安眠药。” 扳断(下) “帮你治好了失眠,我有什么好处?”她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选择了一个更为巧妙的方式,将问题抛回给了他。 陈越看着她,似乎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揽过她的腰,一本正经地说道:“您可以获得一个靠谱的管家兼司机。” 见李旻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似乎对这个回答并不完全满意,又迅速补充道:“我的厨艺水平,您是知道的。在波士顿这些年,不仅没退步,反而精进了不少。”说话间,他的眼神里流露出几分自信和期待,仿佛已经看到了李旻点头答应的场景。 李旻闻言,抬手轻轻托住下巴,装出一副苦恼的表情,故作认真地思考着:“嗯……听起来好像还不错,那我得——”她故意拉长了尾音,将“得”字拖得悠长,欣赏着陈越眼底逐渐涌上的期待,才慢悠悠地补上一句:“考虑考虑。” 陈越听到李旻那句“那我得考虑考虑”时,嘴角的笑意凝固了一下。他偏过头看向她,阳光落在她侧脸上,投下一片模糊的阴影,让她的表情显得难以捉摸。 他的心微微一缩,瞬间有些拿不准老师的意思。她这是在开玩笑?还是在委婉地拒绝? 陈越低下头,装作若无其事地踢了一下脚边的小石子,心里却已经开始飞速地推演起来。 即便他模仿着已经学会了许多调情的技巧,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听不懂李旻的言外之意。从过去的经验来看,李旻总喜欢用一种半真半假的语气说话,让他分不清是在认真,还是在试探。 ——就像她说让他去同别的女孩子约会一样。 风在四周轻轻扬起,他沉默片刻,低声说道:“那您慢慢考虑,等有结果了,记得告诉我。” 李旻瞥了他一眼,看着他表面镇定,实则绷紧的肩线,忍不住乐了“行啦,我会告诉你的。”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却没有让陈越真正安心。他低头轻叹了口气,转身上车。 一路上,谁也没有再提起搬家的事。陈越专注地开着车,时不时用余光瞥向副驾驶的李旻,却又不敢多问。车窗外的景色从郊区的田野渐渐过渡到城市的街景,阳光也渐渐虚弱下来。 当暮色卷着碎金漫过后视镜时,轿车缓缓停在李旻家楼底。她推开车门,却没有立刻离开。她转过身,扬起眉看向陈越,“不是说要搬到你家去吗?难道打算让我一个人上去收拾行李?” 陈越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我以为...您说需要时间考虑。”他一边说着,一边急忙熄了火,解开安全带下车。 “某位天才没学过逻辑学?”李旻转了转的钥匙,然后抛给他,“考虑也包含否定以外的选项。” 楼道穿堂风卷着远处谁家炖汤的香气掠过,陈越望着台阶上两个人摇曳的影子,忽然觉得当学过的博弈论也抵不过老师随手抛来的一个眼神。 陈越跟着李旻上楼,进了房间后却发现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他只能站在一旁,看着她在房间里来回走动,将衣物和日用品分门别类地收进箱子。偶尔她需要帮忙时,他就递个包或者抱下箱子,大部分时候都是在一旁静静地陪着。 “老师,这是什么?”他从箱子里拿起一个造型独特的小物件,好奇地在手里把玩。 李旻抬头瞥了一眼,语气自然得像在谈论今天的天气“自慰按摩器。”说完继续低头收拾衣物。 陈越手一顿,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声音里甚至带着点委屈:“您都有我了,怎么还要带这个?” 李旻闻言忍不住扶额,看着他一脸认真的样子,不知道该说他可爱还是好笑,心想他在美国这些年难道都没接受资本主义的性教育吗。 她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衣物,耐心解释道:“不冲突,下回你做前戏的时候也可以用,保证事倍功半。” “这玩意儿能比我好用?”陈越皱着眉,语气里满是不服气。表情活像是一只被主人背叛的大型犬,眼睛里写满了控诉。 李旻被他这幅表情逗得忍俊不禁,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什么好用不好用的,你又不是东西。” 这话听着怎么像骂人。 陈越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她在打趣自己,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东西,又看了看李旻,最后还是把它放回了箱子里,但眼神里依然带着几分不甘心。 李旻的东西并不多,大多是些换洗衣物和日常用品。陈越站在一旁看着她将几件衣服迭好放进箱子,又收拾了些护肤品和生活必需品。 “就这些?”陈越有些意外地问道。 “嗯,”李旻合上箱子,随手将一缕散落的头发别到耳后,“反正你有车,需要什么再回来拿就是。” 陈越看着她利落的动作,忽然意识到她大概早就想好了要带什么。这个认知让他心里涌起一阵暖意——原来在路上说“考虑考虑”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好决定了。 不到半小时,两个不大的行李箱就收拾完毕。陈越接过箱子,跟在李旻身后往外走。夕阳的余晖从窗外斜斜地投进来,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迭在一起。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一切都变得真实起来。 攻逼h 晨光刚漫过窗沿,李旻就被厨房飘来的培根香气唤醒。她倚在卧室门框上,看着陈越围着深灰色围裙在灶台前忙碌,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紧实的小臂线条。 “蓝莓松饼,现烤的,您先垫垫。”陈越转头递过瓷碟时,忽然被拽着围裙带子扯过去。李旻仰头咬走他指尖捏着的半个草莓,绛色汁水顺着唇角溢出,他动了动,终是忍住了没低头舔掉。 这成了两人新生活的缩影。陈越总在七点准时端上不重样的早餐,开车送她到校门口时,会在车里备好温热的红枣茶,傍晚时分车准时泊在校门外梧桐树下。某天傍晚等红灯时,李旻忽然盯着他握方向盘的手:“你当真不用在公司加班?” “我们是八小时工作制。”他轻吹保温杯里浮动的枸杞,“况且总部现在实行居家办公,我们的行政也积极响应,平时从不打卡。” 李旻摸了摸手腕处他昨夜留下的咬痕,暗暗叹了口气,心想他偶尔加个班,晚点回来也好,至少能让她喘口气。可每天傍晚,那辆黑色suv总是准时停在校门口,仿佛生怕她多等一分钟。 同居以来,陈越事事照顾周到,从一日叁餐到生活起居,无一不是精心安排。 可唯独有一件事让李旻感到吃不消。 陈越从前在性事上总是很克制,如今却仿佛是开了窍,一有空就寻着她胡闹。一开始李旻确实也沉醉其中,但后来,年纪摆在那里,体力实在跟不上精力旺盛的年轻人。 当日暮漫过玄关时,这句话在落地窗前得到验证。 李旻的锁骨还沾着水汽,就被卷进沙发里。曾经藏在行李箱夹层的粉色器械如今躺在她的会阴处,电源指示灯规律闪烁,像位沉默的共犯。 “你不是说,”她揪住他后脑微潮的碎发,看青年专注调试震动频率的侧脸,“只是做你的安眠药......” 未尽的话语被轰鸣声碾碎在抱枕褶皱里,震动棒头部陷入充血阴唇的褶皱,金属表面凝结的水汽在空调风中迅速冷却。 陈越伏在沙发上,一边细细碎碎地吻她,一边用食指关节抵着阴蒂末端画圈。在她舌尖退缩的瞬间,他忽然将器械向上顶起半寸,肿胀的阴蒂被凸起的极点压出凹陷。 唾液在纠缠的唇齿间拉出细丝,陈越腾出一只手解开她睡衣的纽扣,将衣服推到锁骨处,一下又一下捏她的乳头。食指与中指夹住发硬的乳粒搓揉,掌根顺势压住另一侧乳房,让柔软脂肪从指缝溢出。 “嗯…”李旻脚背绷紧,无意识地踢掉了沙发上的丝绒抱枕。陈越一点点吮吸她下唇的同时,震动棒在此刻旋转变换角度,椭圆头部挤开黏连的阴唇黏膜,将最敏感的蒂体完全暴露在持续震颤中。她喉咙里溢出的呜咽被他吞进口腔,化作吞咽声。 震动棒表面附着的爱液顺着大腿内侧下滑,在真皮沙发上汇成小小的水洼。他松开被吮吸得发麻的唇瓣,转而在她剧烈起伏的锁骨处烙下新的齿痕。 李旻的瞳孔开始失焦,睫毛沾着的汗珠随着每次震颤跌落。 陈越的鼻尖蹭过她颈侧跳动的血管,嗅到混合着茉莉沐浴露和情欲蒸腾的复杂气息。他忽然将震动棒抽出半截,带出的透明液体在空中拉出蛛丝般的细线,又在重新插入时被尽数推回体内。 “唔…。”她咬住陈越的嘴唇,脊背好像一张弓,被情欲的蓄力一点点拉满,几乎快要到断裂的边缘。 陈越的手掌及时垫住她后脑,指缝间缠绕的发丝被冷汗浸透,在暮色里泛出鸦羽般的冷光。棒体在痉挛的甬道里偏移角度,硅胶外壳与盆骨碰撞出细微脆响。 “很快了,老师。”他说着,拇指突然按住阴蒂上方鼓胀的血管,这个动作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高潮带来的痉挛从子宫深处炸开,像多米诺骨牌般沿着脊椎蔓延至发梢。 李旻浑身无力地靠在沙发上,眼角的泪痕反射着微弱的光,喘息未匀,嘴上却依旧不饶人。 “就知道用工具,算什么本事。” “不是您告诉我的么,事倍功半。”话音刚落,他便弯下腰,轻而易举地将她整个人从沙发上抱了起来。 “既然老师不服,那就再比较一下,”他声音低哑,边说着边一下下啄李旻的耳垂,“看看到底是我,还是它更好。” “阿越……”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他一个吻堵住了嘴。 陈越将李旻轻放在床垫上时,床头的感应灯自动亮起暖黄光晕。他屈膝跪在床沿,指尖拂开她汗湿的额发,食指指腹陷进乳晕边缘,让李旻的呼吸突然凝滞。 他借着床头灯暖黄的光晕,看清那颗乳尖在揉捏下充血的全过程——先是泛起珊瑚粉,接着转为熟透的樱桃,最后在持续施压中绽放成深绛。 方才高潮的余震还在神经末梢流窜,乳尖被他用指腹画螺旋的力度揉搓时,阴道深处突然涌出温热的潮水。湿漉漉的腿根把被单洇出深色云纹。 “嗯…慢点”李旻尾音被突然加重的揉捏碾碎,陈越的虎口卡住她左乳下缘,拇指指甲恰好刮过乳晕褶皱。李旻的腰肢猛地弹起,股间涌出的爱液顺着臀缝滑落,晕开成半透明的花。 她的膝盖刚碰到他腰侧,就被灼热的温度烫得瑟缩,陈越突然握住她脚踝往两侧分开,让阴唇尚未闭合的缝隙完全暴露出来,红肿的阴蒂随着呼吸微微颤动。 阴茎被套子包裹着推进时,前端积聚的润滑剂在甬道里化开凉意,又被体温烘成温润的潮涌。 肉柱与敏感褶皱纹路摩擦产生的酥麻,像有羽毛沿着脊柱轻扫。他左手始终垫在她后腰,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递给她。 持续的顶弄中,陈越想尽办法变化着花样。每当她内壁收缩频率加快,他就改用拇指腹匀速画圆;当喘息声掺入泣音,他便用唇舌封住她微张的嘴,将呜咽嚼碎成缠绵的水声。 感受到她濒临崩溃,陈越的睾丸紧贴会阴,输精管跳动的频率与颈动脉同步。最后叁记深顶几乎撞开宫口。 李旻在灭顶的浪潮里抓住最后清醒,本能地抓着他的肩窝:“你…”喘息着挤出字句,“…根本没有失眠…” 射精时的颤栗从尾椎窜上陈越的后脑,却不及他瞥见她高潮时失神表情的万分之一餍足。 寂静中只剩彼此交错的喘息,陈越垂眸凝视连接处,看着自己半软的性器如何被痉挛的穴肉挽留,两人相接处爱液正顺着褶皱缓缓渗出。他忽然用食指接住一滴,抹在她剧烈起伏的耻骨凹陷,这个动作让两人接触的部位传来细微抽动。 他低头舔去她眼尾湿意,这个示弱的动作掩不住眼底得逞的光,“每天和老师做一次,我就能睡好了。” 这当然是不符合科学依据的论述,vta脑区的多巴胺神经环路的激活只会让睡眠更浅,但李旻对她来说的作用,又岂是科学同理性能够解释的呢? 她是他少年时的遗憾,是成年后的执念,是在黑暗中所有无眠夜晚的寄托。与她相拥的每一个瞬间,仿佛都在填补着那段缺失的时光,为他的生命找回某种平衡与意义。 李旻微微侧头,看着他那双被灯光映得微微发亮的眼睛,半晌后轻轻叹了一口气。她伸手碰了碰他的下巴,无可奈何地说:“那你也得给我时间恢复,不然,我可真治不了你的失眠了。” 陈越握住她的手,将它贴在自己的脸颊,低声答应,“知道了,老师。” 反夹 同居生活才过了一周,李旻就发现陈越这个人得寸进尺的本事简直与生俱来。他不仅在家中无孔不入,在外面也越发大胆,迫不及待地将她的日常完全占据。 起初,他只是每天准时出现在校门外等她下班,李旻的同事们注意到,她不再和大家一起打车回家,但也没多问,只当她是有别的安排。可这天,他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居然把车开进了学校。 刚忙完手头的试卷批改,李旻就收到他的消息:“看楼下。” 走到窗边往下一看,只见陈越站在花坛边,穿着简单的深蓝色衬衫,正冲她挥手,脸上的笑容灿烂又坦荡。夕阳的光线透过树叶洒在他身上,显得分外耀眼。 李旻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在哪段恋爱中都没遇到过这样追人的架势,既张扬又坦率,完全不给她躲藏的余地。更糟糕的是,她刚想找个借口推脱,办公室里却有热情的两位同事喊住了她:“李老师,准备下班了吗?一起下去吧。” 她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和同事一块下楼。 刚走到楼梯口,陈越已经迎了上来,目光越过其他人,径直落在李旻身上。 一旁年长的女同事赵蕊兰一见陈越,立刻眼前一亮,笑着打招呼:“陈博士,好巧啊,今天来学校找李老师?” 老师们从前在讲座上见过陈越,对这位擅长讲解复杂运筹学模型的青年才俊印象深刻,以为他是来找李旻叙旧,也没多想。 “刚好路过,就来看看老师。”陈越客客气气地回应着,语气礼貌得体,仿佛他真的只是碰巧进了学校一样。 但赵蕊兰显然没有轻易放过他的意思,很快转了话题,八卦地问道:“小陈现在谈恋爱了吗?没有的话,我可得给你介绍几位我们学校的优质老师!” 听到这话,李旻顿时脚步一顿,忍不住在心里感叹同事的热心程度未免过了头。 她下意识地看了陈越一眼,却见他脸上的笑意逐渐敛去,表情变得认真。 “谢谢您,老师,但我有女朋友了。”拒绝得毫无余地。 赵蕊兰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哎呀,那可真是遗憾啊。我还想着帮你找一个呢,看来是我多此一举了。”又继续和陈越寒暄了几句后,见陈越明显是来接李旻的,便笑着挥手告别:“李老师有陈博士来接,我就不叨扰了,先走了啊。” 陈越贴心地替李旻打开副驾驶的车门,等她坐稳后才绕到驾驶座。车内的气氛顿时安静下来。 李旻侧头看了他一眼,沉默片刻,终于开口:“阿越,你今天是不是有点太高调了?” 陈越握着方向盘,笑了笑,“老师,您不觉得这种高调也挺有效果的吗?不然别的老师还想给我介绍对象呢。” 李旻听出他话里的调侃,忍不住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胳膊,没好气地说道:“还不是你自己存心作戏,非得跑进学校来刷存在感。” 陈越躲了一下,连连求饶,发动汽车时口哨却吹得欢快,丝毫没有要悔改的意思。 车窗外的街景迅速倒退,夕阳的余晖斜斜地洒进来,将两人的脸映得半明半暗。李旻靠在副驾座上,嘀咕了一句,“长大了,学会说胡话了。” 这句话声音很小,却被陈越的耳朵捕捉到,他扬起眉看向她:“我哪里说胡话了?您不是我的女朋友吗?” “我可没说过是你的女朋友。”李旻撇了他一眼,语气平静。 话一出口,陈越明显愣住了。他的笑意在唇边僵了一瞬,随后屏住呼吸,缓缓将车停靠到路边。他放下手中的方向盘,侧身看向她,眉头略微皱起,声音低了几分:“那我们现在算什么关系?” 李旻并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质问,而是偏过头望向窗外。斜阳的光透过车窗打在她的侧脸上,将她的神情映得模糊难辨。 片刻后,她看向陈越,思考片刻后轻声开口,“炮友吧。” 明明语气再淡然不过,可这两个字落在陈越耳中,却如同一颗撞击心底的重锤。他的喉头微微滚动了一下,眼神晦暗不明,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这句话。 “炮友?” “嗯。”李旻像是没有察觉到他的不满,耸了耸肩,语气依旧毫不在意,“不是挺好的吗?你睡得踏实,我也挺享受,大家各取所需。” 陈越盯着她,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他的目光从她的眼睛一路扫到她微扬的嘴角,仿佛要看透她这句话背后的所有情绪。然而,无论他如何注视,李旻直视他的眼神却始终坦荡。 他忽然笑了一声,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却振得胸腔里交织着酸涩与不甘一下下回荡。 车内的空气静默了一会儿,最后是李旻轻轻点了点他的胳膊,“走吧,别再耽误时间了。你不是晚上还有视频会吗。” 陈越没有再说话,只是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启动了引擎。车子融入晚霞的剪影中,驶向前方,一路无言。 李旻转头看着一眼窗外飞速流逝的景色,心绪繁杂。 她当然知道,这段关系并不像她说的那么简单,只是她不想轻易戳破这层表象,也不想让两人之间再陷入更加复杂的情感纠葛中。 爱总让人患得患失,但欲,大约是唾手可得的吧。 俗手(上)微h 陈越没表现出更多情绪,回来后径直进了书房。视频会议的光标在屏幕上明明灭灭,他却始终没出声,直到最后点下结束键,房间突然陷入粘稠的寂静。 指节无意识叩着触控板边缘,衬衫领口不知何时松了两颗纽扣。身后木门传来叩击声时,他正盯着黑屏里自己模糊的倒影。 门被推开时带进一缕潮湿的水汽。李旻裹着米白浴袍斜倚门边,发梢还在滴水,扫了眼早已黑屏的电脑:会开完了? 陈越转椅微微后滑,喉头动了动没接话。她浴袍腰带系得松散,随着走近的动作,领口阴影随着壁灯摇晃。橙花香混着未散的热气漫过来,他伸手勾住垂落的腰带,从她腰间无声滑落。 “冷。”李旻话音未落,整个人已陷入温热的怀抱。陈越的唇像初春融化的雪水,沿着她锁骨蜿蜒而下,在胸口凝成颤抖的涟漪。 “这样还冷吗?”他说着,双手托着她的乳房向上举起,这个姿势让乳晕完全暴露在台灯光晕里。李旻的吸气声还未出口,就被湿热的唇舌封住右乳。 吞咽的声响混着黏腻水声,陈越的鼻尖深陷在乳肉间。他闭着眼用舌尖描摹乳晕纹路,如同沙漠旅人舔舐最后的水源。乳尖被反复嘬出又弹回的触感,让李旻的脊椎窜过阵阵酸麻。 陈越的脑海中突然闪过某些模糊的回忆。大学时旁听心理学课时,他曾经听一位教授讲过弗洛伊德的理论。那堂课上,教授提到过婴儿的口欲期,提到过母乳喂养对早期情感连接的重要性。他当时坐在最后一排,听得兴致缺缺,甚至还觉得有些荒唐和难以置信。 “在幼年期缺失的某些欲望,可能会在成年后以另一种形式回到我们的生活中——甚至是以一种不合时宜的方式。” 他从小并不是母乳喂养的,父亲不忍母亲每晚起床喂奶,这件事他一直知道,可那有什么关系呢?他从未觉得这对自己有什么特别的影响。 直到此刻,他的唇贴在李旻的乳尖,感受到熟悉的柔软与炽热,才忽然发现那些理论或许并非毫无道理。 或许是在这种隐秘动力的驱使下,他忽然改用婴儿吸奶的原始节奏。急促吞咽不存在的乳汁,喉间溢出介于啜泣与喘息之间的气音。 李旻的指尖悬在他发颤的肩膀上方,最终只是攥紧了他肩头的布料。乳尖被反复嘬出又弹回的触感,让尾椎窜过阵阵酸麻。 她试图捧起他埋在自己胸前的脸,却被更凶猛地含住左乳。他追着舔舐的舌尖烫得惊人,双手紧紧箍在她的腰间,仿佛要尚未来得及说出口的誓言都烙进她血肉。 终于松口抬头时,唇瓣还粘着晶亮的涎丝,瞳孔晃动着将熄的余烬。 书房里的空气粘稠得像一片静止的湖水。陈越的呼吸还未平稳,鼻尖依旧贴在她的胸口,像贪恋第一缕温暖的雏鸟般不肯离开。 李旻低头看着他,胸口因喘息而轻轻起伏着,光裸的肌肤上浮着一层薄汗,乳尖因被吮吸而泛着水光,乳晕更是布满重迭的齿痕。刚才那阵突如其来的情潮让她一时间分不清这是委屈还是沉溺。 她的指尖轻轻攀上陈越的脸颊,穿过他额前略显凌乱的发梢,指腹触到他湿润的眼尾。 “阿越,去洗澡吧。” 陈越沉默着,没有应答,只是将脸更深地埋进她的胸口,手臂紧紧环着她的腰,像是害怕一放开,她就会消失。 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松开手,站起身,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指尖无意间留下的淤痕,然后转身朝浴室走去。 浴室的水声渐渐停了下来,陈越拧着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走进卧室时,整个人裹在昏黄的灯光里,仿佛刚从别样的深海中归来。 李旻靠在床头,只开了一盏最暗的夜灯;浴袍已经换成了丝滑的睡裙,腰间的系带松散地垂着,领口随着她的呼吸微微起伏。她半倚在枕头上,目光落在正走近的陈越身上,眼中的情绪似是一片晦涩的波光。 “当心明天头疼。”他站在床边俯下身,用毛巾轻轻擦拭她还未完全干透的发尾。 李旻只是看着他,没有回答。她的手慢慢攀上他的手腕,轻轻一带,让他爬到床上,整个人靠近自己。 陈越顺从地跪在床边,低头注视着她,无数情绪涌动在胸腔,却最终化作了一道不可发泄的闷气。他又想起不久前车上那番言论,自嘲般扯了扯嘴角,反手握住她的手腕。 那就努力做个好炮友吧,至少让她的身体离不开他。 “可以开灯吗?”正当李旻做好了迎接他的姿势时,陈越忽然停住动作,鼻尖还悬在她的锁骨上方。床头柜的夜灯泛着微光,映出他后颈细密的汗珠。 李旻攥着被单的手指松了松“随你。”话音未落,暖黄的光晕已经漫过她光裸的脊背。灯把两个人的影子揉成团,斜斜映在昨天刚签收的快递箱上,那里面还装着陈越非要买的情侣款电动牙刷。 俗手(下)h 他鼻尖贴上她脚踝。舌尖沿着经络游走,行至腿弯敏感处,改用唇峰轻碾,听见她抽气便立刻转为啄吻。 舔舐到小腹时忽然侧头,虚虚叼住睡衣系带,抬眼等她的呼吸频率变化——这是上周发现的她的身体开关。 舌尖探入肚脐的瞬间,李旻攥住了他的发尾。陈越就着这个仰头的姿势,将喘息封进她掌心。濡湿的轨迹最终停在胸口,只是用鼻尖轻蹭,根本没有使劲。 舌尖卡在肚脐凹陷处打转,察觉到李旻的肋骨在轻微震颤。他改用双手箍住她的腰侧,拇指按在髂骨突出的位置。 当唇瓣移向小腹下方时,陈越的呼吸明显变重。他刻意放慢移动速度,用下唇反复摩挲,直到李旻的指尖嵌进他后颈。 疼痛刺激他猛然含住大腿根部的软肉,牙齿微微陷进皮肤的瞬间又克制地改用舌苔抚平齿痕。 他用前臂压住她的腿弯,鼻尖抵住最敏感的地带,温热的鼻息惊起她腰腹肌肉的痉挛。又延长舔舐的轨迹,从大腿内侧最细嫩的皮肤一路向上,在即将触及核心时突然撤回。 持续二十分钟的舔舐在皮肤表面形成潮热的膜,陈越的舌尖开始发麻。当他第叁次重复从肚脐到大腿根的路径时,李旻突然弓起腰腹。 “你别再舔那儿…痒…”她断断续续说着,感觉有团火从尾椎窜上来,陈越的呼吸喷在潮湿的皮肤上,激得小腹不受控地抽搐,膝盖也开始无意识开合。 “那我挑个不容易痒的地方。”他的声音带着黏膜摩擦后的沙哑,话音未落,就用两指撑开湿漉漉的阴唇,呼出的热气直接喷在翕张的通道。 拇指碾过阴蒂时带起黏腻水声,他用虎口卡住耻骨,借着顶灯光线看清那片充血发亮的阴唇——深粉色褶皱像被揉皱的绸缎,穴口正随着呼吸频率收缩,渗出晶亮的黏液。 接着,他食指抵住穴口画圈,指甲刮过敏感边缘。李旻的脚后跟砸在床垫上,新换的蚕丝被被抓出放射状褶皱。陈越俯身时汗湿的额发扫过她大腿内侧,嗅到混合着沐浴露的腥甜气息。 充血的阴蒂在空气中颤动,陈越突然含住整个部位吮吸,舌面重重碾过肿胀的顶端。这个动作让李旻的手指用力抓住他的肩膀,疼痛刺激他更用力地啃咬大阴唇。 当舌尖探入穴道时,陈越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紧致的内壁立刻绞上来,他改用鼻腔抵住阴蒂施压,感受到李旻的盆骨正在不受控地抬升。混合着汗水的爱液漫过下颌,他在换气的间隙哑声道:“这里,老师感觉怎么样?” 李旻的喉间迸出半声呜咽,又被她生生咬碎在齿关。陈越的舌尖抵着阴道壁某处凸起高速颤动,当那声“老师”裹着热气钻进体内,她难耐地揪住他汗湿的后颈发根。 “你…”尾音被陈越突然加深的吮吸顶成颤栗的喘息。过了一会儿,他稍稍离开,改用两指撑开湿淋淋的穴口,借着灯光观察内壁收缩的节奏。 持续不断的湿热感正在瓦解理智,李旻盯着天花板吊顶的阴影线,发现那些原本笔直的线条开始扭曲。 陈越的舌尖还带着她的体液,咸涩在齿间漫开。撑起上半身时,恰见窗帘漏进的条形光横亘在他们之间,像道正在渗血的刀伤, 他带着攀爬祭坛的虔诚信徒,用吻痕作为朝圣的印记——从颤栗的小腹到起伏的胸线,最后停在李旻试图咬住呻吟的嘴角。 “这样是合格的炮友吗?”他含住她耳垂低语,右手却背叛着温柔的劝慰,指尖穿过湿热的阴道,左手捧住她后脑,将每一次呜咽都吞进交缠的舌尖。 食指陷在湿滑褶皱里快速画圈,指腹碾过阴蒂的力度引发肌肉抽搐。 感受到她的反应,陈越突然抽出湿透的手指,在穴口翕张的瞬间换成两根指节并入。修剪整齐的指甲刮过敏感内壁,掌根压住耻骨施力,拇指持续按压肿胀的蒂珠。 唾液在两人交缠的舌尖拉出银丝,陈越持续抽插的小臂带动手腕肌肉,他数着阴道痉挛的间隔,在第叁次收缩时突然屈起指节,抵住凸起快速地扣弄。 持续抽插让指关节泛起水光,黏液顺着腕骨滴落形成深色圆点。突然,他感受到内壁剧烈的吮吸。李旻的喉咙迸出破碎的呜咽,大腿内侧肌肉开始不受控地痉挛。 一声高过一声的尖叫被他的吻封进喉咙,化作震颤的喉音在胸腔共鸣。 李旻的眼眸像夏夜被骤雨打散的星辰。她的双唇微微张开,却只能发出无声的气音,全身的肌肉在高潮的余波中失控战栗。汗湿的额发贴在颈侧,随着身体未褪的颤抖小幅度晃动。 陈越的指腹还按在充血发烫的阴蒂上,感受着她身体里最后一波细微痉挛。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滑落到床单上,虚软地抓了把皱成漩涡的布料,像是想要抓住什么却最终脱力。下腹仍有微弱电流在流窜,连脚趾尖都还残留着发麻的余韵。 足足过了半分钟,涣散的视线才逐渐聚焦,看到青年近在咫尺的睫羽上还挂着细密汗珠。 “坏......”李旻张嘴想骂他,声音却绵软得毫无威慑力,尾音被陈越突然探入的舌截断,他在她口腔里搅起温热的漩涡,指尖又开始若有似无地拨弄她发颤的腿根。 “别,歇会儿......”李旻推着他的肩膀,偏头躲他,“让我缓缓。” 陈越顺从地停下动作,将她拥入怀中。手掌轻轻拂过她汗湿的背脊。李旻靠在他胸前,却感觉到有一团又硬又热的东西正抵着自己的小腹。 她伸手戳了戳他的锁骨,“你不要做吗?”顿了顿,又刻意加重了后面两个字,“炮友。” 陈越摇摇头,将脸埋在她颈窝,呼吸间全是她的气息。 他喜欢看李旻在他的抚触下情不自禁地动情,喜欢看她在他制造的愉悦中攀上极乐的顶峰。这种满足感远远比他自己在性爱中体验到的快感要强烈得多。 况且,“炮友”这个词始终梗在他心间,像一根细小的刺,让他无法忽视。此时此刻,好像如果自己真在性爱中获得一丝快感,就更让两个人的关系真的沦为纯粹的肉体交欢。 他宁愿忍着,也不愿让这场亲密变得更像单纯的欲望发泄。 “睡吧。”他轻声说,伸手关掉了床头的灯。 明明声音里满是情欲,眼神却格外清明。说罢将她往怀里又搂了搂,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些未尽的情绪都藏进心底。 李旻看陈越安静着抱她,眉眼微垂,像个做错事的小孩。这样的他让她一时无所适从,终究还是不忍心,柔声问:“不开心?” 陈越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斟酌,又像是在对抗什么情绪,最终轻轻点了点头,却又随即摇了摇头,“但没关系。” 李旻伸出手抚过他的侧脸,指尖摩挲着他分明的下颌线。她挨近了一些,用额头蹭了蹭他的下巴,语气轻软,“那我怎么样才能让你开心一点?” 陈越抬起眼看了她一会儿,似乎在认真思考,“多亲亲我,可以吗?” 李旻被他这话说得一时无言,“我平时亲你还不够多吗?” 此刻,陈越眼角的低落终于减少了几分,“那就再多一点吧。” 李旻看着他微微泛红的耳尖,忽然意识到他总是用这样不太聪明的方式索求爱意。她轻叹一声,托起他的脸,在眉心、鼻尖、嘴角落下细碎的吻,最后贴着他的耳垂呢喃:“这样够不够?” 陈越的睫毛垂得更低,手指悄悄钻进她的指缝:“不够,永远都不够。” 飞封 之后的几天,两人的生活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早晨陈越依旧早早起床,为李旻做早餐,餐桌上的摆盘花样更是一天比一天精致,有时是松软的法式吐司,有时是用厨艺和心思雕琢出来的水果拼盘。晚饭后,他准时出现在校门外,把车停在她熟悉的梧桐树下。 在床笫之间,他似乎更加努力地尝试各种方式让她快乐。他会细致地吻过她身上的每一处敏感,会轻声叫着“老师”,用最温柔的语气询问她的感受。 但他始终悬停在最后的边界。 哪怕他已硬得发烫,汗湿的额发贴在眉骨上,贲张的血管在薄皮下突突跳动,却始终以近乎献祭的姿态将自己钉在欲念的十字架上。 房间里总是洋溢着她的喘息声,而当一切结束时,他的眉眼间总多了疲惫。 李旻不是没注意到,只是不点破。但心里却隐隐有些担忧,这对他的身体和情绪都不是好事。 这天早上,李旻用餐完一边坐在餐桌旁等着陈越收拾,一边想着,无论如何,今天总得找个机会和他聊聊这件事。 “给您中午准备了叁明治,一会儿带上吧。”他转头同她说,眼下泛着淡青色。 这已经是连续第七日,他在深夜爬起来,然后去浴室里待上足足二十分钟。有时李旻感受到他的动作被吵醒,一个人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数吊顶的纹路发呆。 她伸手去碰他的袖扣:“这几天睡得不好?” “项目收尾阶段总归辛苦些。”陈越笑着错开身,不锈钢奶缸与咖啡机碰撞出清脆声响,“下午还要去京市出差一周,正好把最后的核心数据带过去校验。” 陶瓷勺“当啷”砸在杯底。李旻望向他后颈碎发下绷直背,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今天是周二,你一会儿就出发?” “嗯,十点的航班,今天就不送您,给您叫了个车,十五分钟后到楼下。”他转身递过咖啡,“您上周落在家里的教案,我放在玄关柜上了。” 奶泡绵密的白雾在杯口袅袅升腾,李旻盯着那些破碎的气孔,突然伸手按住他收拾餐具的手:“等等。” 不锈钢夹子悬停在半空,热气在两人之间氤氲成雾。 “去京市的话——”她指尖滑过他的手背,“周五能赶回来吗?” 陈越垂眸将最后一个空盘子迭放好,“说不准,要看那边的进度。” 李旻的手指在桌布上蜷了蜷,周五是陈越的生日。 但上一个共度的生日都发生了什么,两人心知肚明,她不清楚陈越表面的平静是真的对此毫不在意,还是刻意地避开。 这个日子像根鱼刺,卡在旧时光的咽喉里。 玄关处,行李箱轴承碾过大理石地面的声响格外刺耳。陈越弯腰换鞋时,后腰绷出两道锐利的折痕。“对了,”他直起身时晃了晃,手掌撑住柜门,“车我刚好今天送去做保养,这几天您要不回公寓住?离学校也近。” “也好。”她听见自己说,“正好把竞赛班的卷子批完。” 陈越的行李箱逐渐消失在转角。李旻站在突然空荡的客厅,发现茶几上摆着拆开的药,其中一瓶已经被拿走。 周五下午四点,办公室落地窗外暮色已浸透半边天际。陈越敲下最后一个数据模型的确认键,抬头时正好瞥见手机弹出的航班信息——ca1837预计18:00抵达t3航站楼。 短信下方附加的留言简单直白:「记得来接我。」 他怔怔看着那条短信,片刻后将笔记本匆匆合上,顺手抓起椅背上的西装外套。 冬日的夕阳透过航站楼的玻璃幕墙洒在地面,旅客熙熙攘攘。陈越在接机口徘徊,目光穿过人潮不停寻找。直到她的身影出现在视线尽头,他的呼吸才慢慢平稳下来。 李旻拖着一个小巧的深蓝行李箱,穿着米白色的衬衫,外面罩着一件深灰色长风衣。她的气质如同她的步伐,优雅又从容,脸上的表情却让人看不出真实情绪。 “老师。”陈越的声音低而沙哑,他几步走上前。 她抬眼看他,目光如一潭春水,带着微微的笑意。然后,她松开行李箱,把手搭上他的肩膀,主动抱住了他。 陈越愣了一瞬,迟疑地抬手回抱她,声音低哑:“怎么过来了?” “因为有人今天刚刚二十八岁啊。”她戳了戳他的脸,话语间似乎没有太多的深意,却让陈越的心脏像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 陈越的脊背僵了一瞬,旋即收拢双臂,勒得她肋骨都隐隐作痛。 学院桥西餐厅的落地窗前,陈越将牛排切成均匀的小块推过去时,银叉突然在瓷盘上划出清冽的声响。 “这块跟我上学的时候变化挺大,”李旻抿了口红酒,目光扫过窗外新建的购物中心,“原来没有这家餐厅。” 陈越握刀的手微微一顿,“嗯,是后来改建的。” “不过这儿离你们学校可不近,”她托着下巴看他,眼底晃着吊灯的金色碎光,“怎么会这么熟?” 餐刀在指尖翻了个面,陈越垂眸将西蓝花摆成对称造型:“原先实习在北叁环附近,所以经常过来。” 他没说的是,刚上大学那会儿,每个失眠的深夜,他都会骑车来学院桥。有时站在天桥上俯瞰空荡荡的马路,有时坐在24小时便利店吃冷掉的关东煮,偶尔用铅笔在笔记本空白页写满“李旻”,再把那页纸撕下来放进宿舍的抽屉。 甜品车推过来时,李旻从包里取出一个平整的牛皮纸袋,对陈越说道:“带了礼物给你。” 陈越小心翼翼地拆开纸袋,里面是一幅画。他愣住了,画面上的内容几乎让他透不过气。 那是他和李旻的画,十年前的自己穿着校服站在夏日的黄昏里,低头看着她的笑容。那一刻的他,眼神里溢满了少年人最真挚的情感。而画中的李旻,站在他的身边,眉眼带着温柔的弧度。 “这是…”陈越喉咙发紧,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 “十八岁那年本来是要送你的,但后来…”李旻停顿了一下,目光垂在杯中的酒液上,轻声说道:“后来没有机会了。” 陈越低下头,手指轻轻抚过画布的边缘,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可察觉的颤抖:“这么多年,您一直留着?” “嗯。”李旻抬眼看着他,嘴角轻轻扬起,语气淡然:“毕竟那时候,我也是真心想祝你生日快乐的。” 陈越盯着画,看着画中的自己和李旻,直到视线开始模糊。他轻轻放下画,抬手捂住了眉心,声音闷得几乎听不出情绪:“谢谢…老师,谢谢。” 劫争(上)h 等自己慢慢平息下来,陈越抬手整了整领带,对李旻说:“老师,我也准备了礼物给您,但一直想不到什么由头,不如今天一并送了吧。” 他招手唤来服务生。低声交代几句后,后者露出心领神会的微笑,引着他走向餐厅中央那架叁角钢琴。李旻看着他的背影与钢琴镀铬支架重迭,突然想起当年实验室窗外总有个穿校服的少年,在紫藤架下用口哨吹着支曲子。 餐厅昏黄的顶灯突然暗了下来,一束光落在中央的叁角钢琴上。黑漆琴盖像面镜子,倒映着陈越解开袖扣时簌簌颤抖的指尖。他在琴凳坐下,颈侧动脉突突跳动的频率和心跳声重迭。 当第一个和弦撞碎寂静时,李旻握着红酒杯的手指骤然收紧。 ——是那首《女恩主》,但词已与当初不同。 青年低哑的声线裹着琴键的清冽: “女恩主,我的女恩主 候鸟衔来二月的霜露作信物” 李旻的视网膜上浮出十年前那个盛夏的傍晚。少年抱着木吉他坐在餐厅的沙发上,眼里只容得下她一个人。 “女恩主,我的女恩主, 我们终将在音符里重逢如初。” 高音区突然降下半调,像一片飘摇的雪落进沸腾的岩浆。陈越左手压着震颤的和弦,右手指腹勾过泛着冷光的琴键,仿佛在抚摸爱人的肌肤。 最后一段副歌响起时,有客人开始低声啜泣: “最后这首献给你的歌 别重蹈覆辙” 琴凳摩擦地面的锐响中,陈越走回座位。他解开西装纽扣时带起细雪般的气息,“当年没唱好的部分,补上了。” 餐厅突然响起掌声。有个穿燕尾服的老绅士举着香槟过来,说自己在央音任教叁十载,从未听过如此动人的即兴创作。陈越笑着应酬,右手却在桌布下十指相扣攥住了李旻的左手。 吃完饭回到酒店,房门在身后轻轻合上,走廊的暖光灯被隔绝在外。李旻的手还环在陈越颈后,呼吸间是对衣服衣领口沾染的冷香。行李箱轱辘在地毯上碾出细微的响动,最终歪倒在玄关处。 “老师…”陈越的喉结在她掌心下微颤,话未说完就被封住了唇。 李旻吻得急切,手指插进他蓬松的黑发。陈越的后腰撞上玄关柜,水晶吊灯的遥控器应声掉落,在羊毛地毯上砸出沉闷的声响。他没去管,手掌托着她的腰往怀里带。 “等等,”陈越偏头躲开她咬住耳垂的尖齿,声音混着压抑的喘息,“还没洗…” 李旻的手指已经解开他两颗衬衫纽扣,指尖滑过突起的锁骨:“那就一起洗。” 衣物在浴室门口逶迤成褶皱的星河,磨砂玻璃内蒸腾的雾气中,陈越的白衬衫彻底洇成半透明。他反手将湿发捋向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莲蓬头的水流划过他舒展的肩胛,在腰窝处汇成细小的漩涡。 “先洗头发?”他旋开洗发水瓶盖,薄荷味混着水蒸气在两人鼻尖炸开。李旻刚要开口,温水突然从发旋浇下来,陈越的指腹正按着她耳后的风池穴打圈——那是她每次在家批改作业时总不自觉揉捏的位置。 李旻反手抓住他湿透的衬衫下摆,指腹陷进腹肌沟壑。陈越闷哼着后退半步,后腰撞上恒温浴霸开关,暖风骤然加强吹散镜面水雾,镜中映出他绷紧的背肌 “别动。”他忽然按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挤了两泵沐浴露。薄荷香氛在掌心化开。 陈越掌心的沐浴露凝成半透明琥珀,沿着李旻锁骨滑向起伏的雪原。他忽然曲起指节,用凸起的骨节蹭过乳尖,像钢琴师试音时轻触中央c键。李旻的后腰撞上瓷砖接缝,冷水管透过墙面传来细微震颤。 “水温再热一点?”他调整了下龙头,看着泡沫顺她腰线继续下坠。右手突然托住沉甸甸的绵软,拇指在乳晕边缘画着离心率渐增的椭圆。 “还有地方没洗。”李旻的呼吸喷在他喉结,带着浴室特有的潮湿回音。 “嗯。”陈越哑声应着,沐浴露顺着腰窝滑向隐秘的凹陷,指节突然被潮湿的毛发缠住。 他屈膝时膝盖压住防滑垫的凸起纹路,瓷砖的凉意穿透皮肤渗入髌骨。 右手食指沿着阴唇外侧打转,沐浴露泡沫在褶皱间堆积成雪。他忽然用虎口卡住整个阴阜,拇指按着阴蒂包皮上下推挤,李旻的耻骨撞上他鼻梁,薄荷香混着雌性荷尔蒙冲进鼻腔。 “都帮您洗干净。”他的鼻尖擦过肿胀的阴唇。 泡沫在抽插的指节间发出黏腻声响,陈越的无名指突然顶开紧闭的穴口。李旻的阴道壁立刻绞上来,褶皱像无数张小嘴吸吮着入侵者。他手腕转动半圈,指腹刮过g点凸起,带出的爱液混着沐浴露滴在防滑垫上。 中指突然加入,两根手指撑开粉色的肉缝,黏液拉出银丝挂在指根。拇指突然重重碾过阴蒂,浴室里响起液体飞溅瓷砖的清脆声。 陈越看着自己的手指在穴道里进出带出白色泡沫,他忽然抽出手指,带出的淫水在空中划出抛物线。李旻的阴道口仍在开合,像离水的鱼鳃。 “刚洗干净又脏了,老师。”陈越的呼吸喷在湿漉漉的阴毛上, “我不管,你要负责。”,她的指尖嵌进他的叁角肌。 “好。”含糊不清的一句答应滚着水汽出来,年轻男人突然低头含住整个阴户,李旻潮吹时喷出的液体流进他喉咙。陈越的左手死死按住她乱颤的大腿,鼻梁深埋在潮湿里。镜面再次蒙上水雾时,他嘴角挂着混有泡沫的透明液体。 劫争(下)h 李旻的指尖还残留着阴道痉挛的余韵,她仰头靠在瓷壁上,看着水珠从陈越紧绷的下颌线坠落。青年单膝跪在防滑垫上的模样,像在进行某种虔诚的仪典,睫毛挂着细密水珠,在顶灯下折射出碎钻般的光。 “可以了。”她突然抓住他埋在自己腿间的手腕,“换我。” 陈越的动作戛然而止,“什么?” “我说,”李旻屈起膝盖蹭过他腹肌。“换我帮你洗。” 陈越像被烫到般猛地起身,后腰撞得花洒支架哐当作响。勃起的阴茎在腿间颤动,挂着水珠的龟头却诚实地指向她胸口。 李旻沾着泡沫的手掌贴上他的腹部时,他像被烙铁烫到般颤栗,背肌在瓷砖上撞出轻微闷响。 “老师......”他的声音像绷到极致的琴弦,“别碰那里。” 指尖堪堪停在耻骨上方的青筋处,李旻抬眼望进他泛红的眼眶:“这七天,你是不是都像今早那样?”她想起凌晨两点他从浴室出来的样子,湿发还滴着水,肩头被冷水激得发红。 陈越别开脸,喉结的震动传递到她掌心:“炮友需要在意这些吗?” 花洒突然转向,温水冲刷着他紧绷的肩胛。李旻的指尖顺着脊柱沟下滑,在腰窝处打着旋:“在我的规则里,需要。” 泡沫在两人之间堆积成云,陈越的手死死扣住大理石台面。当她的掌心覆上来时,他几乎要把牙关咬碎。那些被强行压抑的欲望如融雪般奔涌,沿着神经末梢一路烧到太阳穴。 “看着我。”李旻突然扳过他的脸,发现青年眼底晃动着破碎的光,“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来这里?” “我不知道,您的心思我从来猜不透。”他抓住李旻手腕的力道失了分寸,青筋在麦色小臂上凸起蜿蜒的纹路。浴室顶灯在潮湿睫毛上折出碎光,让垂眸的神态像淋雨的流浪犬。 李旻的拇指突然蹭过冠状沟,陈越的膝盖撞上浴缸边缘发出闷响。蓄满前精的铃口渗出更多黏液,顺着她指纹扩散成半透明薄膜。他后撤时脚跟打滑,跌坐在地,肩胛骨撞得金属毛巾架哐啷作响,叁条白毛巾应声落进积水里。 水珠顺着下颌线滴在她锁骨窝,陈越的阴茎在她掌心又胀大一圈,紫红色龟头抵着她掌心肌肤突突跳动,出卖了主人克制的谎言。 “那你呢?刚刚唱的那首歌又算什么?”李旻整个人坐在他的耻骨上,让陈越勃起的性器挤进她腿根,龟头蹭过敏感的大腿内侧时带出黏连的银丝。 “您放开我。”他声音带着浴室特有的混响,挺腰的动作却与言语背道而驰,阴茎在她并拢的腿间进出时刮出咕啾水声,包皮反复翻卷露出渗着腺液的铃口。 李旻的脚跟起抵住他臀肌,足跟陷进饱满的臀肉里。轻摆的髋骨撞出肉体相击的脆响。 精关失守的瞬间,陈越猛地后仰脖颈,喉结在灯光下拉出脆弱弧度。白浊液体呈抛物线溅在防雾镜上,顺着加热丝蜿蜒出浑浊的溪流。他撑在墙面上的手臂肌肉仍在痉挛,手背血管突突跳动着,精液沿着瓷砖接缝缓缓下坠。 浴室突然陷入寂静,唯有花洒的落水声敲打瓷砖。精液在墙面缓缓滑落,拖出粘稠的尾迹,像某种无法言说的告解书。 李旻的指尖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她低头看着掌心粘腻的液体,突然抬起手,在陈越震惊的注视中将指尖放入他口中,混着柠檬沐浴露的腥涩在味蕾炸开。 “不是说炮友吗?尝尝自己的味道,不过分吧?”她将剩余的浊液抹在他剧烈起伏的腹肌上,奶白色在沟壑间拉出淫靡的丝,“你看,这些都是你射出来的,既然有欲望,干嘛那么费劲压抑自己?” 浴室的雾气尚未散去,蒸腾的水珠凝结在镜面上,模糊了两人交迭的身影。李旻的手还抵在陈越胸口,掌心下是他失控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撞得她指尖发麻。 陈越垂着头,睫毛上的水珠滚落,混着未散的欲念砸在锁骨上。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像堵着团浸透的棉絮,那些锋利而脆弱的话语在唇齿间来回碾磨,最终化作一声低哑的喟叹:“老师,欲对我们的关系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 李旻指尖在冷瓷砖上反复擦拭,掌纹间残留的体温与湿黏触感形成微妙温差。她垂眸凝视自己发红的掌心:“是。最初选择你,本就源于欲望——身体的情欲,职业的野心。” “人与人的羁绊,本质都是各取所需。” 陈越眼瞳深处有暗潮翻涌,他仰起脸,整张面孔陷进光影交界处。喉头起伏数次,终于吐出酝酿已久的句子:“我见过封木秋了。” 李旻顿觉冷意顺着脊椎攀爬,仿佛有看不见的刀刃正抵住咽喉。 双活h 叁个月前的告别时刻,吴友芳将素白名片轻按在陈越掌心。“要是放不下那件事”她垂眼望着人行道裂缝,“去找李老师曾经的学生封木秋吧,她在深市。” 拨通号码两天后,陈越在cbd咖啡厅见到了对方。封木秋摩挲着骨瓷杯把手的姿态,抿了口冷萃咖啡,“我的故事,或许是你的镜像。” 她谈起零当年省队选拔的暴雨天,表格上自己名字被碳素笔划去的弧度;说起李旻如何攥着钢笔在领导办公室僵持,直到笔尖戳破纸张洇出墨团。“她后来学会把钢笔换成圆珠笔”封木秋忽然轻笑,“那种按动时会咔嗒响的。” “你觉得她变了?”她忽然把凉透的咖啡推远,“在系统里待久了就会明白,有时候妥协是为了守住更重要的东西——比如不让自己的学生再成为下一个封木秋。” 回忆的裂痕在水气味骤然弥合。陈越的视线从瓷砖缝隙上移,水珠正沿着发梢坠到胸口。“她说您当年为她抗争过”说话的声音混着排气扇嗡鸣,“也说过您眼里的光是怎么暗下去的。” 李旻自嘲般扯了扯嘴角,“所以呢?为了不再无力,我学会了做那些不堪的决定。现在要审判我吗?用你理想主义的标尺?” “不,老师。”陈越拦住她的后腰,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我想说的是,无论当年发生过什么,都没有改变一个事实。” 她后仰着试图退开,却挣不脱他灼人的注视。 “我从未停止爱您。”他嗓子发哑,字字却像钉进木板,“不管当年的决定背后是什么,您始终是我最重要的人。” “陈越……”她声音像浸过苦茶,“你爱的是你想象出来的我。” “不是的,老师。”他截断她的话,眼里清棱棱的光,“我知道您不是完美的。您带着野心,也会权衡利弊,这些我都知道了,但我也依然爱您。” 陈越绷紧的下颌线在蒸腾水汽中显出玉石般的冷硬质地,可那双烧着暗火的眼睛却突然柔软下来。他抬手将李旻黏在颈侧的湿发别到耳后,指尖擦过她发烫的耳垂:“那时候我像个自欺欺人的懦夫,明明整颗心都泡在您这里,还要举着道德标尺装模作样——那些可笑的原则在您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他眼尾泛着潮红,每个字都像在喉间淬过火,“如果能回到当年,我希望能替您去做那些决定。” 李旻的呼吸骤然急促,掌心抵着冰凉的瓷砖偏开头,却感觉整个人被钉死在原地。 陈越没有逼近,只是哑着嗓子把声音揉碎了递过来,沙沙的嗓音混着水声挠她耳膜,“老师,我这十年兜兜转转回来,不是要讨什么好处。我就是……就是想求您再给一次机会,允许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薄荷香混着水汽在狭小空间里浮沉,花洒下的水珠仍在坠落,迸成细碎银雾。李旻盯着地面晃动的两团虚影,终于卸下最后那层甲胄。 她伸手扣住陈越后颈,把人带向自己时,气声裹着水雾:“那我们再试一次吧。” 陈越眼底炸开星光,双臂收拢像要嵌她入骨 ——这个拥抱迟了十年,此刻才正正落在命运该有的轨迹上。 浴室的门被推开时,带出一缕潮湿的雾气。陈越的掌心托着李旻的膝弯,另一只手护在她后腰,羊毛地毯吸走了脚步声,只余窗外渐起的月色在地板上流淌。 床垫陷落的瞬间,李旻的指尖无意识揪紧了素色床单。陈越的吻落在她微颤的眼睑上,带着浴室蒸腾的水雾温度。他的掌心从她腰间脊椎的沟壑寸寸上移,在肩胛骨处轻轻收拢,像拢住一只栖息的蝶。 “让我看着您。”他屈肘撑在她耳侧,腕骨蹭过她颊边碎发,十年光阴在他臂弯里坍缩成咫尺的距离。 床垫随着重量凹陷,陈越却并不急着动作。他的吻先落在眼皮,那里还凝着未擦净的水珠;接着是鼻梁上那道浅淡的晒斑——多年前夏令营烈日烙下的印记;最后停在耳垂,他记得从前她说带夸张的耳环更好看。 “这次慢一点。”李旻的脚踝勾住他小腿,丝质睡裙卷到腰间。陈越的回应是咬开安全套包装的轻响里混着他低哑的“好”。 他进入得比雾气还轻,龟头挤开湿软穴肉时带出叹息般的呻吟。他绷紧的背肌随着推进缓缓舒展,像冰川在春夜里一寸寸消融。李旻的指甲没再抓出血痕,只虚虚搭着他突起的肩胛骨。 她的呜咽不断溢出喉间,却未被夜吞噬——陈越以吻为巢,将那些支离破碎的字节含进唇齿。交迭的肌理间蒸腾出的已然不是情欲的雾,而是浸透岁月暗伤的解药。 “别忍,我也想听你的声音”她突然咬他耳朵,惊觉自己嗓音里带着陌生的笑。陈越猛地撑起胳膊,瞳孔里炸开的星火却仍克制地悬在她上方颤动。 他的喘息声终于破开禁制,那些压抑了多年的声波在空气里震颤,与阴茎抽送时带出的水声形成复调。滚烫的鼻息扑在她耳后敏感区,每次顶入都带出半声闷哼。 “再…再用力点…”李旻的指令被撞碎成叁截。陈越的回应是突然托起她腰臀,跪姿的变动让阴茎刮过阴道内壁前半部分的凸起。他额角滴落的汗水正巧坠在她乳尖,两人同时战栗的瞬间,套膜摩擦的声响陡然清晰。 当李旻反手抓住床单时,陈越的喘息开始裹挟短促的泣音,她突然翻身跨坐,居高临下地看他瞳孔里炸开的星火。上下起伏的节奏像在解构他的呼吸频率,直到那些破碎的喘息终于连成完整的旋律。 他虚护在腰侧的手掌温度透过汗湿皮肤传来,像两道灼热的栏杆。 她开始上下摆动腰肢,交合处带出的粘液在阳光下拉出银丝。陈越的拇指突然按上阴蒂画圈,另一只手托住她臀部开始向上顶弄,龟头次次擦过宫口。 射精前的瞬间他突然抽出,顶端抵住她尾椎磨蹭。高潮喷涌的爱液浸湿两人耻骨,陈越在她颤抖的腿根间释放,橡胶前端胀成半透明的球。 中央空调换气声不知何时停了,寂静像块浸透的棉布裹住相贴的皮肤,只听得到两人喉间溢出的气声,青年尚未完全疲软的性器在她腿根轻跳。他们保持着这个濒临分离的姿势,像两株根系缠绕的植物。 陈越执起她右手按在自己左胸贴合,心跳透过相贴的皮肤共振。 就是这瞬间的停顿让她看清:他潮湿的睫毛,发白的指节,连同那些将碎未碎的喘息,都在等她确认这不是场情欲的游戏,她主动迎上去的刹那,掌纹贴着掌纹,终于同时触到了滚烫的真心。 俯身时眼泪先于喘息落在他胸口,他们接吻的节奏与身下的休止符完全错拍,却比任何时刻都更接近爱情的本质。 “别哭,老师。”陈越一边抬头吻她,一边为她擦拭泪水,他含住她下唇的力度比接住雪花还轻,舌尖卷走的咸涩却比海水更汹涌。 中央空调重新开始送风,把未说完的告白吹散在换气口的嗡鸣里,但交缠的指节早已长出新的年轮。 缝春 落地窗外杨絮的影子顺着晨光爬过餐台,李旻端着白瓷碗穿过自助餐厅的雾气。清汤米粉在青花瓷碗里荡开波纹,薄切牛肉片边缘泛着琥珀色油光,芫荽碎缀在汤面上像春寒料峭时冒出的草芽。 “你的。”瓷碗底磕在云纹大理石台面,发出玉磬般的脆响。李旻屈指弹了弹他面前的玻璃杯,“这碗赔罪够不够?” 昨夜的光漫过此刻的汤匙。 两个人做到后半夜才去睡,躺在皱成波浪的床单上时,陈越的唇蹭过她肩窝:“封木秋还说,您当年几乎天天给她带早点。”困倦的尾音裹着难以察觉的委屈,“有次等您改完练习册,糯米鸡焐在保温袋里都出水汽。” 李旻的指尖正拨弄他锁骨的凹陷,闻言突然发笑:“她怎么连这个都和你说。” “到我们怎么就没有了。”陈越把脸更深地埋进她发间。 “那时候刚当老师”李旻望着床头台灯的光晕,“带第一届总怕出岔子。”灯影里浮现少女埋首题海的单薄背影,“见不得孩子饿着…。” 话音未落便被温热的唇堵住未尽之言,陈越的门牙惩罚性地磨过她下唇:我也要。 “现在会翻旧账了?”李旻捏着他的脸,把他垂下的嘴角又往上提了提,“学姐的醋也要吃。” 此刻隔着餐桌,陈越用筷子拨开米粉上翠绿的葱花,露出碗底卧着的溏心蛋。金黄油润的蛋黄颤巍巍晃动。“当年您给封学姐带的早餐”他垂眸吹散热气,咽下一口米粉,“有溏心蛋吗?” “我要是说有,某些人又要吃味了。”她伸手抹去陈越嘴角汤渍,指腹下的肌肤骤然升温,他突然咬住她未来得及撤退的指尖。 电梯叮咚声惊散晨雾,几个穿西装的男人拖着行李箱经过。陈越松口时,虎牙在她指节留下月牙状红痕。 李旻缩回手藏在桌下,无名指上还残留着潮湿触感。忽然看清陈越衬衫第二颗纽扣系错了位置,露出锁骨下方淡红的吻痕——是昨夜她听不得那些酸话时咬的。 远处厨师开始更换餐台标签,中英文对照的“牛肉米粉”标牌被收进推车。陈越突然起身越过餐桌,带着骨汤香气的吻落在她眉心,“有也没事,反正现在和老师一起吃早点的人是我。” 京大南门的金属制校牌沁着晨露,陈越将校友卡按在闸机感应区时,指尖有意无意划过李旻垂在身侧的手。门卫从值班室探出身:“访客需要登记。” “这是我女朋友。”陈越的应答惊起石榴树上两只斑鸠,金属护栏弹开的嗡鸣里,他顺势牵起李旻的手穿门而过。 “你”她耳尖漫上薄红,话头却被少年拽进梧桐成荫的校道。陈越衣角翻飞如鸽翼,掌心汗意透过肌肤纹路渗进她脉搏——这个触感突然与昨夜重迭,当时他扣着她的腰,下巴蹭着她的颈窝问她,“老师明天要不要和我回京大?” 自行车的车铃将思绪切回到眼前。“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李旻抽回手的瞬间,陈越已经揽住她腰肢。薄荷气息扑在她耳后:“那竞赛教练兼人生导师,这个称谓够严谨吗?” “谁能严谨过你这个数学系优秀毕业生。”李旻睨着他,回忆起刚刚看到校卡照片上十九岁的青涩面容,那个总爱在竞赛课上低着头的男孩轮廓仿佛在光影中重迭。 学五食堂前油渍斑驳的取餐窗口折射出彩虹光晕,陈越指尖划过第叁根不锈钢横梁:“总抢这个位置。为了能吃到桂花酒酿圆子。”李旻记起那是从前在培训室时她最常点的外卖,每次吃不完了,就变成陈越的宵夜。 途径静园草坪时,李旻的高跟鞋卡进砖缝,腰间立刻环上温热的力道。“这边的砖缝要避着走,”陈越的呼吸掠过她发顶。 穿过未名湖,行至镜春园,陈越忽然停步望着“北京国际数学研究中心”的牌匾,“大学时深夜在这儿核对数据。”他屈指叩了叩椅背斑驳的刻痕,“有些模型是用您姓名的首字母当变量。” 午后的日头漫过操场橡胶跑道,陈越突然背起她,风灌满西服下摆时,李旻在颠簸的视野里似乎看见十年前在操场上飞奔少年的模样,忽然读懂了他非要回学校的执念——他要往所有旧时光的缝隙里塞进自己的名字。 跑道尽头长椅扶手的裂纹里嵌着经年的杨絮,陈越屈膝卸力时,西裤面料擦过李旻小腿时发出细响。他托着她后腰的手迟迟未撤,另一只手正将黏在她唇角的发丝别到耳后, 细绒乘着穿廊风涌来,唇齿间漫开的薄荷味被絮绒裹成绵软的云,远处的日晷正将铜针投影转向申时。 他们像两个被春天赦免的共犯,终于将偷来的十年光阴织成了合谋的证物。 剖白 周日的晨光爬上餐桌边缘时,李旻正把最后一片吐司塞进咖啡杯。瓷杯内壁的唇膏印像半枚褪色的邮票,让她想起昨夜陈越吻掉她口红时睫毛扫过脸颊的触感。玄关处突然传来指纹锁开启的提示音,她慌乱间碰倒了药盒,白色药片滚进吐司碎屑里。 陈越的公文包磕在岛台边沿,衬衫的袖箍还卡在肘弯。他的目光掠过铝箔板上缺失的药片,最后停在李旻来不及藏起的手掌——那里躺着两粒未拆封的药剂。 “您担心怀孕怎么不和我说?”他扯松领带的声音像刀片划开保鲜膜。 李旻用拇指摩挲药片上的字母浮雕:“那天在浴室,”水蒸气氤氲的记忆突然复苏,镜面上重迭的手印正顺着她的脊椎攀爬,“我们…” 陈越的喉结在翻折的衣领下滑过。他解开袖扣的动作比往常慢了半拍:“其实射进去也没关系。”金属纽扣坠入玻璃碗的脆响里,他抬起眼帘,“我结扎了。” 咖啡杯沿的唇印突然开始融化。李旻想起十年前的实验室,少年陈越也是这样直视她的眼睛,说生物课本里的受孕概率计算公式存在变量误差。此刻他的白衬衫被晨风鼓起,像极了当年被穿堂风吹胀的实验服。 “什么时候的事?”她听见自己的声音穿过记忆的迷雾。 “去草原之前。”陈越说着从客厅抽屉里拿出复诊单,放在她面前。 李旻将复诊单攥出褶皱:“二十八岁结扎,你知道这意味着…” “意味着我不用在每次吻您的时候,都要分神去数安全套的库存。”他忽然从背后环住她,掌心覆在她小腹 “你不想要自己的孩子吗?”她转过头看向他,重复着跨越十年的问句。 “我又不是女人,哪有资格说想不想的。”陈越忽然笑了,这个笑容让他变回那个解完奥赛题安静坐着的少年,“况且繁殖欲不该是爱的衍生品,您再怀孕,身体可吃不消。” 李旻注视着他锁骨处的吻痕,那是昨夜情动时自己用牙齿标记过的疆域。 “为什么现在才说?” 陈越的指节叩在药盒铝箔上,发出空洞的回响,“原打算同居那天告诉您,结果您用‘炮友’定了调。总不能像道德绑架…” “就这么笃定我会回头?”她垂眸避开他灼热的视线。 陈越的喉结在她额前轻轻擦过,“不笃定。”搂在她腰间的手收得更紧了些,“但我愿意等。” “如果等不到呢?” 李旻问出这句话时,陈越忽然伸手调整她歪斜的衣领,指尖擦过锁骨时带起细小的战栗。 “等不到的话”他将领口折痕抚平,指腹残留的温度渗进她颈侧脉搏,“您见过老宅门前的石狮子吗?”晨光将他睫毛的阴影投在药盒铝箔上,随眨眼频率轻轻颤动。 “暴雨冲不走,烈日晒不裂,”陈越突然拿走她手中的药片,塑料包装在他指间发出脆响,“连地震时屋梁塌了都还在原地。” “傻孩子,你这么擅长算概率,怎么没算算自己疼不疼?”她的指尖拂过他眉骨,声音里泛起潮湿的雾气。 陈越偏头咬住她的手指,牙齿刮过指腹的纹路:“都快叁十了,还叫我孩子。” “在我这儿,你永远都是…”她的话音被突如其来的吻截断。陈越的唇齿间还带着清晨的薄荷气息,舌尖卷走她未说完的字节。药片从掌心滑落,在瓷砖地面弹跳两下,滚进了沙发底下的阴影里。 陈越的吻从她唇角蔓延至耳垂,潮湿的吐息混着薄荷香,李旻的手指按在他起伏的胸口:“不是说要去公司整理方案么?”她的尾音在喘息里断成几截。 陈越的吻从她耳后滑至颈侧,在昨夜咬痕处轻轻厮磨“下午再去也来得及。”温热的呼吸扑在皮肤上,激得她肩头微颤,“刚好让您验收一下结扎效果。” 话音未落便将人打横抱起,李旻的拖鞋在空中晃了半圈坠在羊毛地毯上。卧室纱帘被穿堂风掀起,暗红床单上纠缠的褶皱尚未抚平。陈越屈膝跪在床沿时,昨夜随手扔下的珍珠耳钉硌进膝盖,他却恍若未觉,指尖勾着她睡裙的蝴蝶结:“老师检查要仔细些…” 话音未落,腕表带垂落床沿,秒针在静默中走完最后一格。 归程 五一假期的航班上,李旻望着舷窗外翻涌的云海,伸手摸了摸安全带锁扣。后座小孩踢椅背的动静里,陈越伸手替她调暗了阅读灯:“老师要不要靠着我睡会儿?” “别叫我老师。”李旻睨了他一眼,“万一空乘听见。” 陈越笑着松开衬衫袖口,“好的,李小姐。” 飞机降落在黄花机场时,潮湿的风扑面而来。陈越推着两只行李箱走在她后面:“老师,真不用我跟您回家?” 李旻脚步未停,墨镜下的眉梢轻挑:“回我家?” “开玩笑的,回我自己家,刚好陪陪家里人。”见她蓦然回头,又笑着补了句:“但您的行李多,还是我陪着送去稳妥。” “少贫。”李旻截住他的话头,墨镜下耳尖微红,接机口拥挤的人潮中,他护着她的腰侧穿行。 出租车碾过湘江大桥,陈越忽然摇下车窗:“看,这儿改成茶馆了。” 李旻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当年逼仄的宠物医院如今挂着“潇湘茶韵”的牌匾,玻璃窗内人影绰绰,恍如昨日穿着校服的陈越抱着一只挂了彩的猫坐在她身边。 车子拐进桐荫里老社区,青砖墙爬满凌霄花。向涵英早已候在楼道口,围裙上沾着辣椒籽:“旻旻可算到了!这是……” “您好,我是陈越。”他特意略去称谓,问候时指尖悄悄勾住李旻垂落的手腕。 “记得记得!”向涵英一拍大腿,“开学典礼讲话的状元嘛!长这么俊了,找对象没?” 陈越险些撞翻玄关的釉里红瓷盆——十年前他在这里摔碎过同款,裂痕位置都一模一样。 向涵英正握着菜刀剁泡椒,案板震得砧板上的青蒜跳了跳。陈越忽然挽起衬衫袖口,腕骨处的表盘轻撞流理台:“我给您打下手吧。” “你会做饭?”向涵英狐疑地打量他骨节分明的手,那双手本该执笔,此刻却利落地将鳙鱼头剖成蝴蝶状。 “在外面馋家乡菜,自己瞎琢磨的。”陈越的刀尖挑出鱼鳃,血水尚未溅出就被纸巾兜住。李旻端着茶盅倚在门框,看母亲眼中的惊讶渐渐变成惊叹——他处理生鱼的手法比她改作业还利落。 油锅腾起青烟的瞬间,陈越将鱼头滑入热油。滚油遇到新鲜紫苏叶的刹那,厨房漫开令向涵英都诧异的复合香气。 “火候要这样掌控。”他捏着李旻手腕退后半步,躲开迸溅的辣油,“术业有专攻,厨房的事情,我建议您别掺和了。” 李旻的耳垂被热气熏红,挣扎着抽回手:“少显摆。” “旻旻学着点!”向涵英突然往女儿手里塞了根锅铲,“人家鱼头都煎出虎皮纹了,你连荷包蛋都能煎成炭。” 不一会儿,剁椒鱼头、青椒炒肉、蒜蓉空心菜叁道菜齐齐上桌,向涵英沾了点鱼头酱汁尝味,瞳孔倏地放大:“这个配方我可从来没吃过。” “我在波士顿拜师了一位老师傅。”陈越将葱花撒成北斗七星状,“老爷子说这手艺快失传了,非逼我立誓每周至少做一回。” 李旻的茶盅在掌心转了叁圈。她突然想起在沪市时陈越变着花样做的那些地道家乡菜——原来那些地道的永州血鸭与小炒黄牛肉,都是这般拜来的师。 “小陈这手艺能开酒楼了!”向涵英将最后一块鱼鳃肉夹进陈越碗里,“这以后谁娶了你……哦不不不,谁嫁给你,那可就等着享福去。” “妈!”李旻的竹筷敲在瓷盘上,“菜要凉了。” “将来我要是娶到心上人,肯定让她十指不沾阳春水。”他舀了勺金银蹄花压在她碗中,“老师知道的,我对期货和期权略有研究略有——爱情同样是种长线投资。” “那小陈喜欢什么类型的妹坨啊?”向涵英突然探头,“阿姨认识好多湘雅医院的护士…” 李旻的瓷勺当啷磕在碗沿。陈越的皮鞋在桌下轻碰她的鞋尖,“喜欢聪明独立的,最好比我大。” “哎呦,年纪大会疼人嘞。”向涵英舀了勺红椒浇在他碗里,话头一转“不过也不一定,像你们李老师,我在她家的时候,每天我不煮饭嘞,就只有吃面条的份。” “妈!”李旻截断话头,耳后薄红漫到锁骨,“我那不是每天忙着工作,带您出去吃您又不肯。” 陈越忍着笑夹起那块刚进他碗里的鱼鳃肉,在辣油里蘸了又蘸,最终又放回到李旻碗中——那是她最爱吃的部位。 饭后收拾碗筷时,向涵英突然翻出本相册:“小陈你看,这是你们那届竞赛班合影。” 陈越沾着泡沫的指尖顿在照片边缘:十七岁的自己站在最后一排,目光越过人群锁着第一排穿丝质衬衫的身影。 “你们李老师,刀子嘴豆腐心,对学生凶我是晓得的,但也是为你们好。”向涵英戳着照片里的李旻,“不过你反倒不怎么怕她,总在她办公室看到你…” 李旻夺过相册的力道大了些,照片雪片般散落。陈越俯身去捡,后颈忽然被她鞋尖轻踢——那张他偷夹在她教案里的新年贺卡正躺在脚边,背面铅笔字依稀可辨:“愿做您永远的课题。” 向涵英硬塞来腊肉香肠时,暮色已染红湘江。陈越倒退着进电梯,手中塑料袋沙沙作响,他用口型给李旻无声地比划着:“明早给您带南门口的葱油粑粑?” 电梯门缓缓闭合的刹那,李旻瞥见他衬衫第二颗纽扣松开了——昨夜在她公寓纠缠时崩飞的扣子,此刻在锁骨下荡出诱人的阴影。 旧痕(上) 陈越前脚刚跨进电梯,向涵英就拎起扫帚戳了戳女儿脚背。老式樟木箱上的铜锁叮当作响,她模仿着花鼓戏调拖长尾音:“李老师——今朝灶屋里哪锅后生仔蛮会炒菜啰?” 说着忽然哼起京剧:“我这里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茶杵捣碎芝麻的声响里,她把唱词改了调: “旌旗招展空翻影,却原来是陈郎发来的兵~” 李旻正蹲着收拾鱼骨残渣,闻言险些扎破手指:“您又看什么新戏了?” “哎哟哟,当年你爸头回来屋里吃饭。”向涵英突然掏出块泛黄的手帕,翘着兰花指作拭泪状,“也是这般卖弄红烧肉手艺,把我阿嬷腌了三年的腊八蒜都祸害咯!” 李旻的耳尖在碎发下悄红,拾起辣椒蒂往垃圾桶掷:“陈越就顺手帮个忙,您想到哪去了?” “小陈切姜丝跟你爸一个鬼样!”老太太悠悠然泡着君山银针,“非要顺着纹理劈成头发丝,说是怕破坏纤维素结构——这话你爸哄了我三十年。” 向涵英望着茶盏中浮沉的茶叶,忽地停了调笑。老太太摘下老花镜,镜腿缠着的医用胶布还带着消毒水味:“旻旻,你跟鹏伢子离了有十年吧?” 李旻手中的鱼骨钳僵在半空。暮色透过纱窗在瓷砖上爬行,恍惚又见那个暴雨倾盆的夏夜——母亲抱着发烧的菲菲,一旁是低头写作业的铱铱,陪她站在沪市家具未全的新房内签离婚协议。 “铱铱菲菲如今都平安长大,该给自己寻个知冷知热的伴了。”向涵英将茶汤倾入仿钧窑的梅花盏,推至女儿面前。 茶汤里的芝麻碎泛起涟漪,“妈,我以为您会拦着……” “拦什么?”老太太突然拿起茶盏在手中摩挲,“小陈切姜丝切蒜末比你爸还讲究,光这点就比鹏伢子强百倍!” 下一秒,向涵英的茶盏嗒地搁在樟木桌上,溅出的茶汤在斑驳的桌面上洇出一片暗痕,像是要抖落三十年前的委屈:“当年厂里姐妹都说我攀高枝,图你爸那套筒子楼——呸!要不是他雨夜追到锅炉房,捧着破伞念什么‘窈窕淑女’,哪个要嫁这书呆子!” “你爸临走前攥着我的手说……”向涵英突然改了口吻,学起丈夫文绉绉的腔调,“‘涵英啊,我教了一辈子《楚辞》,最得意的学生却是你’。”她忽然拍案,惊得茶杵滚落,“那些嚼舌根的懂个屁!当年要不是我给你爸抄教案,他评教授能比隔壁王老师早三年?” 向涵英抿了口茶水继续说,“当年海鹏他妈骂菲菲命里带煞克男丁,是哪个抄起扫帚就跟她干架?”她突然伸手戳女儿眉心,“你这倔脾气就是随了我,你老娘我能不晓得吗?” 李旻的珍珠耳钉在暗处闪烁。她终于明白母亲总爱在剁辣椒时背《离骚》,原是三十年来倔强织就的反骨。 老座钟铛铛敲响九下,李旻的微信适时亮起——是菲菲发来的照片,她举着奶茶在挥手,背景里京大图书馆的穹顶泛着流光。 向涵英夺过手机放大画面,突然嗤笑:“菲菲这耳洞偏了三毫米,当年还是我给扎的。”她指尖抚过屏幕里少女飞扬的发梢,“到底是年轻好,不像咱们……” 话音未落,铱铱的视频邀请突然弹出。少女裹着棕色风衣蹲在东京便利店,正跟收银员比划着买梅干菜:“妈!这家居然有卖火宫殿豆豉……上回寄的维他命收到没?让外婆别全送人啊!” 夜风掀起泛黄的窗帘,李旻忽然看清母亲眼角的泪光。四十年前被婆家指着鼻子骂“倒贴货”的女工,四十年后在小辈们身上望见自己破土而出的春天。 向涵英突然别过脸,就着窗外江面的粼光抚了抚藏青布衫的衣襟,指尖拂过茶盘旁绣着并蒂莲的绢帕,轻轻按了按眼角,再转回身时已是平日里泼辣模样:“讲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干什么——” 老太太突然抓起茶夹子拨了拨,君山银针在琉璃盏里舒展成碧玉簪:“倒是小陈那衬衫领口,别以为我老眼昏花没瞅见。”她突然学起老式译制片的腔调,用茶匙敲着钧窑盏,“这位小姐~您撕衣服的功底可比改作业利索~” 李旻正要去端茶盏的手悬在半空,耳后红潮蔓延到脖颈。 旧痕(中) 陈越推开家门时,感应灯的白光刺破黑暗,照亮客厅角落散落的几本医学杂志。所有物件都保持着实验室级别的规整,遥控器在茶几上呈四十五度角摆放,连指纹都像是被刻意擦拭过。 “妈?”他对着空气喊了一声,弯腰换鞋时注意到沙发靠垫平平整整,茶几边缘那本《柳叶刀》还夹着半截ct报告单。 挂钟的滴答声填满寂静,厨房瓷砖依旧泛着特有的冷光。冰箱门上母亲收集的猫咪贴纸在暮色里咧着嘴笑,冷藏室里却没有熟悉的青花瓷保鲜盒,只有两袋速冻蔬菜蜷缩在角落。 陈越把行李箱抵在玄关墙边,手指摩挲着手机边缘。当他划开视频通话时,镜头里突然涌进一片阴影,隐约能看见海岸线的轮廓,咸涩的海风几乎要穿透屏幕。 “小越?”母亲侯亮的剪影出现在屏幕上,“怎么这个点打视频?” “本想给你们个惊喜,结果被反将一军。”他屈指敲了敲空荡荡的冰箱门,“二位这是唱哪出?” 镜头突然天旋地转,定格在灯下的沙滩椅上。陈健清的花衬衫被海风吹得鼓胀,吸管还咬在齿间:“上周末临时起意,五一加年假,陪你妈出来放松放松。谁让你不提前打好招呼说要回来。” “所以我这几天只能一个人在家?” “你八岁就能一个人做饭,怎么,二十八岁了反而生活不能自理了?”侯亮把镜头转向粼粼海面,“实在不行就点个外卖,这么大个人还能饿死了不成。” 陈健清突然凑近屏幕,半明半暗的脸险些吓到陈越:“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早把你妈拿下了。你倒好,放假就往家钻,这样下去......” “爸!”陈越后槽牙发酸,“您二位现在倒像私奔的小年轻。” 海浪声里混进母亲的笑:“行了,别打扰我们。记得把阳台的多肉浇......” 视频切断的瞬间,夜色突然变得粘稠。陈越陷在沙发里,指尖悬在和李旻的对话框上方,父亲那句“追出三环外”在耳膜上轻轻回响。 孤零零地洗漱完后,陈越陷在卧室的懒人沙发里,手机支在膝盖上,食指点开视频通话请求的姿势像拽开一道禁忌的门闩。李旻接通时半边脸隐在台灯暖晕里,身后传来向涵英拍打晒被的闷响。 “老师——”他鼻音浸着三分雨季的黏稠,“他们出去旅游,我现在成留守儿童了。” 李旻把手机往书架阴影处又藏了藏,声音压得比翻书声还轻:“我妈在旁边呢。” 陈越伸长胳膊去够床头玻璃杯,肩胛肌肉随动作拉出流畅线条:“您带着耳机又没事。”冰水顺着脖颈滑落,在锁骨窝蓄成一小汪月亮。 窗外忽然传来向涵英拍打被褥的闷响,李旻整个人往藤椅深处缩了缩。昏黄台灯掠过她松垮的睡袍领口,陈越的呼吸突然重了半分:“老师要帮忙鉴定下我爸新买的投影仪吗?说是能投出猎户座星云——” “阿越。”她突然打断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檀木簪,“你衬衫没系扣子。” 空调风恰在此时掀起纱帘,冷白月光恰好淌过他精瘦腰腹。陈越无辜地眨了眨眼:“星城比沪市热十度。”他忽然俯身凑近镜头,阴影如网笼住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您真不想我?” 书架上的沙漏簌簌倾泻着石英砂,她看着屏幕里人鱼线没入松垮睡裤边缘,忽然想起昨夜他叼着发绳仰头时绷紧的喉结。 “这招跟谁学的?”她忽然冷笑,钢笔尖在草稿纸上戳出墨点,“mit还教战略诱敌?” “您吃这套。”他拽过枕头垫在腰后,腹肌在布料挤压下愈发清晰, 向涵英的拖鞋声突然逼近书房,李旻猛地将手机倒扣在膝头,钢笔滚落在地毯上发出闷响。 “旻旻?”门把手转动声惊起一室尘埃。向涵英端着银耳羹推门而入时,李旻正用红笔在教案上画着夸张的批注。手机安静地反扣在《分析化学》教材下,震动声被厚重的纸张吞噬。 “这么晚还工作?”瓷勺碰着碗沿叮当作响。 李旻接过温热的瓷碗,指腹摩挲着碗底手绘的玉兰花:“临近期中考,得把酸碱滴定实验的教案再优化。”她舀起一勺晶莹的银耳,热气氤氲了眼帘。 等书房重归寂静时,手机已经烫得像块火炭。李旻解锁屏幕的瞬间,陈越的低笑打破寂静:“原来老师也会怕被家长查岗。” “闭嘴。”她咬着后槽牙威胁,却听见自己心跳震得胸腔发疼。 旧痕(下) 五一的日头还不算毒辣,却将星城中学的柏油马路烘烤得绵软无力,香樟叶在地面上投出斑驳的碎金。李旻和陈越走进校门,见校园里空空荡荡,只有风吹过树梢时带起轻微的沙沙声。 文化广场中央的攀登碑浸在晚照里,大理石碑面像一块温吞的玉。陈越的指尖滑过第三十三排刻痕,“陈越”与“李旻”两个名字并列在那。 “那时候总想着,就算用最不堪的方式,也要把你的名字留在这里。”她的指尖停在某个被反复摩挲的凹槽,实验楼投下的阴影正巧漫过他们并肩的名字,“结果反而把你推得更远。” 远处篮球场传来零星的拍球声,惊起几只灰鸽扑棱棱掠过碑顶。“那年集训的时候我病了,”他突然说起不相干的事,“当时我妈妈在外地办案,是您送我去的医院,在那陪了我一宿,护士说从来没见过老师做到这个份上。” 李旻的睫毛颤了颤。她记得那个飘雪的凌晨,实验楼顶层的办公室还亮着灯,手上拿着刚交易来的实验考题。陈越的咳嗽声从电话里传来,混着移液管碰撞的脆响,像根细针扎进心脏。 “大二那年,隔壁宿舍有个拿过物理金牌的,期末考试用手机作弊被发现。”他从碑座裂缝里掐了朵野雏菊,淡黄花瓣在他指间转了个圈,“后来他被退学那晚,抱着酒瓶问我——‘你觉得,咱们学竞赛的,谁手上没沾点脏东西?’” 珍珠耳钉晃过一线银芒,她转过脸去看旗杆上褪色的彩旗,喉咙像被砂纸磨过:“后来京大化院那场集体作弊…他们怎么处理的?” “留校察看,保研资格全撤了。按照校规理应开除的,但其中一个学生的爸爸是省委一把手。”陈越的鞋尖碾着碑座青苔,“主谋中,有六个是我同届集训队的同学,还有一个甚至是国际金牌的。当时我想不通,他们但凡稍微花点心思认真复习,拿a是板上钉钉的事。” 风卷起公告栏残破的喜报,啪地贴在李旻小腿上。陈越俯身去揭的刹那,他的气息拂过她踝骨。“更讽刺的是,那个国家队的同学晚一年拿到毕业证,最后还是去了哈佛一位华人教授的组里读博。” 揭下的纸片被他折成方舟,随下一阵风飘向锈迹斑斑的公告栏,“波士顿校友会上,他喝多了,告诉我,当年国家队选拔的实验考题,至少有十几个学校的教练拿到过,其中也包括他的老师。” 爬山虎在远处的墙上沙沙作响。李旻想起封木秋被替换的那个雨夜,省教育厅办公室的绿萝也是这样在空调风里颤抖。当年她抱着材料在走廊等到凌晨,最终只等到老校长一句“明年还有机会” “今年我回国,在深市和吴老师说起这件事,她说,也不能全怪他们,那些孩子就像提线木偶,从高一就被教练拽着线往暗门上撞。”陈越的声音突然哽住,“我这才明白,当年您瞒着我,不让我知道这一切......” 李旻忽然抓住他手腕。陈越的脉搏在她掌心突突跳动,像那年他攥着花送给她时急促的呼吸,“把你推进这摊泥沼时,你才十七岁。” “可您也托着我没让沉下去。” 陈越低头凝视生出裂缝的刻痕:“其实……我该向您道歉的。金牌对您来说那么重要,可我还是搞砸了。 李旻的手掌蓦地抚上他的侧脸。暮色里,她的指尖沾着石榴汁的淡红,在他颊边蹭出一道温柔的渍痕:“那时候你也是……身不由己。” 风卷起她鬓角的碎发,漏出一星半白的发根,“当年我或许还会想,要是我们和他们一样,后面也是金牌就好了。”指尖停在“银牌”二字的沟壑里,“但现在觉得,这样...或许更好。 陈越的睫毛剧烈震颤,一滴汗顺着鼻梁滑落,在碑面砸出深色的圆点。他突然明白李旻话中深意——一行行文字里孤零零的银牌,恰是他们逃出循环的证明。 在漫长的空白里,李旻看见无数个自己在大理石碑面闪回:为封木秋据理力争的,在校长室签协议的,深夜修改陈越实验报告的。此刻她们都融化在陈越瞳孔深处,凝结成他眼里的星尘。 “阿越,你看这碑座,”她忽然指向基座上面密密麻麻的字,那些红字仿佛动了起来,分外瘆人“我们像不像顺着缝隙往上爬的工蚁。” 二十米外的荣誉墙上,新刷的金漆正在烈日下龟裂。 新迹(上) 星城的老街浸在暮色里,路灯次第亮起时,李旻的手机在包里震了起来。向涵英的嗓门穿透听筒:“带小陈回来吃饭!昨晚他忙活一桌子菜,今天尝尝我的手艺!” 陈越正低头解卫衣抽绳的结——今早想着要来母校,特意换了件高中时穿的休闲款,掩住了锁骨下的咬痕。闻言手一抖,差点扯断整条绳子:“现在?” 李旻挂断电话,顺手替他一点点解开:“怕了?当年在我办公室偷亲的胆子呢?” 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补充一句“哦,忘了告诉你”说着然倾身,染着丹蔻的指甲轻轻拨开他衣领,“我妈已经知道了。”锁骨下的红痕在暮色中泛着暖光,像枚未干的火漆印。 陈越嗓子猝然卡住,路灯将他瞳孔里的慌乱照得明晃晃:“怎么不早说?!这相当于头回上门,我连伴手礼都没带…” “我们家不讲究这些。”她勾开缠结的抽绳,指尖若有似无擦过他喉结,“昨晚你落在玄关的领带夹,早被她当订金收着了。” 半小时后,向涵英拉开门时,围裙上沾着新磨的米粉香:“小陈快来!排骨都腌入味了!”她刻意忽略女儿泛红的耳尖,接过陈越拎的水果时瞥见袋里的君山银针,“哎哟来就来还带东西!” 八仙桌早已摆开。青花瓷盘里堆着晶亮的粉蒸肉,旁边是李旻最怕的苦瓜炒蛋。陈越注意到,自己的碗边特意搁着一小碟解腻的腌藠头——那是他昨日无意中提前在波士顿馋的家乡味道。 “听旻旻说你爱吃蹄花汤。”向涵英舀了勺浮着葱花的热汤,“我下午广场舞都没去跳,五点钟就蹲在灶眼边撇油星子。” 李旻的竹筷顿了顿。她分明记得昨夜母亲抱怨超市蹄髈不新鲜,原来冒雨跑了两公里外的生鲜市场是为这个。 “阿姨的手艺能开私房菜馆了。”陈越舀着汤匙,指节不慎蹭上李旻手背。桌下,她高跟鞋尖若有似无地勾过他脚踝。 向涵英突然起身添饭,老式收音机恰好唱起《刘海砍樵》。戏文里胡大姐的唱段声中,她将苦瓜炒蛋往女儿面前推了推:“昨儿买的苦瓜新鲜,败火。” 李旻瞪着碗里碧绿的菜片,忽见陈越的筷子探来。苦瓜尽数被他夹走,换回一勺金银蹄花:“药膳讲究对症下药,老师该补气血。” 她突然想起高三那年,陈越也是这样把她讨厌的芹菜全夹进自己碗里。 碗碟堆进水池时,陈越捋起卫衣袖子,泡沫在他腕骨堆成雪山,水槽腾起的热雾里,陈越的卫衣绳缠住了李旻的珍珠链。他甩了甩手,低头解开,鼻尖擦过她后颈:“我这样是不是显得很贤惠。” “是是是,不然人家昨天怎么说,谁‘娶’了小陈啊……”话音未落消毒柜突然轰鸣,盖住瓷碗相碰的脆响。陈越就着噪声将人抵向冰箱,门贴的猫咪磁铁硌着她的蝴蝶骨:“好在今儿换了衣服——”他指尖勾开她领口的贝壳扣,“这件卫衣够不够乖。” “现在倒是装得人模狗样。”李旻的鞋跟碾上他脚尖,力道轻得像猫挠,“我妈可是一直记挂你衬衫上那颗坏了的扣子” 陈越附身含住她的耳垂,水雾在彼此交错的呼吸间织成蛛网。李旻的耳钉撞在水龙头上,叮咚一声,惊碎了满室暖昧的光晕。 夜风掀起窗帘时,陈越的卫衣下摆还沾着白色泡沫。向涵英捧着针线盒踱近:“这袖口脱线了,要不脱了放旻旻衣柜里,我补一补。” 李旻重重掐了把他的小指,面上从容地拧干抹布:“妈,我们明晚的航班回沪市。” 老太太的针尖在布料间灵巧穿梭:“沪市湿气重,该带罐我腌的藠头去。”线头咬断的刹那,电视里正播着婚恋纪实片,主题曲伴着翻炒声悠悠荡开:“爱是天意,天意。把我交给了你——” 新迹(中)h 向涵英抱着晒好的鹅绒被撞开卧室门时,李旻正对着梳妆台卸珍珠耳钉。老太太把被子往雕花床榻上一撂,冲门外喊:“小陈!家里其他房间没来得及收拾,你俩将就挤挤!” 陈越抱着备用枕头僵在玄关,卫衣领口被揪得歪斜:“阿姨,我打地铺也......” “五月的瓷砖地返潮,关节炎要犯的!”老太太不容分说地抖开新洗过的枕巾,“这屋年头长了,但隔音效果还可以,当年铱铱练琴都没吵着邻居。”她意味深长地瞥了眼二人,门锁落扣声清脆得像某种许可。 李旻倚着贴满泛黄周考表的衣柜,慢条斯理地解开珍珠耳钉:怎么,我的床上有钉子? 陈越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挨着她坐到床上,抬眼时瞥见书架第二层——那本夹着他告白信的《分析化学》教材,书脊都翻出了毛边。 “老师...”他尚未来得及反应,李旻的赤足已踩上他膝头:“不是要做年下好弟弟么?”丝质睡裙随她倾身的动作滑落肩头,“这会儿装什么纯情?” 陈越的脊背陷入床单,“阿姨在隔壁...”他抓住她游进衣摆的手,腕脉突突跳得发疼。 李旻咬上他的耳垂:“昨晚直播解纽扣擦边时,怎么没见你不好意思?”凉拖挑开他裤脚,“来,重演下你那个‘偶然走光’片段。” 陈越挑了挑眉,“您昨天放手机可比教导主任查寝还快…” “啪嗒”,窗外晾衣架被风掀翻。两人同时僵住,李旻突然笑出声,震得床垫弹簧轻吟:“有你在,第一个钻地缝的人肯定不是我,况且我妈这会正在耳边听《牡丹亭》,哪顾得上我们。” 陈越忽然翻身将她笼在阴影里,“老师这么肯定?”他的吐息扫过她颈侧未愈的咬痕,“待会钻地缝的指不定是谁。” 陈越翻身时带起的风扑灭了床头小夜灯,李旻的后脑勺陷进印着校徽的旧枕头。他单手撑在她耳侧,另一只手摸索着解开她真丝睡裙的系带,布料滑落的簌簌声被窗外突然响起的二胡声吞没。 李旻刚抚上他的小臂,陈越忽然含住她耳垂轻吮,喉间溢出的气音被自己用掌心捂住,化作湿热雾气凝在掌纹里。 老式棕绷床发出吱呀预警,陈越迅速抽过一个抱枕垫在她腰下。李旻的腿刚抬起就被他握住脚踝,拇指按在凸起的踝骨打转。他俯身时胸肌压上她轻颤的乳尖,汗毛擦过挺立的莓果激起细密电流。 “昨晚就想您了,”陈越的叼开她内衣肩带,“老师都不想我…”声音里满是委屈,胯部却缓缓下沉,勃起的阴茎隔着两层布料在她腿根碾出湿痕。李旻突然屈膝顶他胃部,却在发力瞬间被他抓住膝窝掰得更开。 窗外的晾衣架又发出碰撞声,陈越趁机将两根手指塞进她唇间。李旻的尖牙刺破他指腹皮肤时,他另一只手正探进她内裤边缘,指尖沾着滑腻的体液在穴口画圈。 隔壁传来陶瓷杯搁在桌面的脆响,陈越的食指突然整根没入。李旻的腰肢弹起又被他用胯骨压回床垫,鼻息喷在他锁骨处的绒毛上泛起潮红。 裤链拉开的窸窣声响起,西裤堆迭在床尾的动作惊醒了打盹的狸花猫,猫爪挠门声恰好掩盖了布料落地声。 “轻点,跟狗似的。”李旻的警告卡在喉间,陈越已叼着她裤腰褪下内裤。勃起的阴茎弹出来时蹭过她大腿内侧,激得两个人皮肤上同时立起了一串寒毛。 月光偏移到铁艺床头的瞬间,陈越挺身挤进她身体。李旻的呜咽被自己咬住的发尾绞碎,发丝间薄荷洗发水的味道在两人鼻息间炸开。阴茎抵着湿滑入口缓缓推进,下一秒却又停住动作,汗珠顺着鼻梁滴在她锁骨凹陷处。 李旻的脚趾勾住他内裤边缘往下拽,指甲在踝骨划出红痕。陈越突然抽身退到穴口,借着月光看见她翕张的嫩肉正分泌出拉丝的黏液,像实验室里过度饱和的硝酸银溶液。这个认知让他太阳穴突跳,猛地箍着她腰窝撞进去。 “唔…”李旻的闷哼被陈越用齿关堵住,他舌尖卷走她嘴角溢出的唾液,胯部摆动的频率却始终卡在秒针转动的间隙。汗水顺着他的胸肌滴在她乳尖,在窗外路灯的暖光里折射出琥珀色的光晕。 阳台的晾衣架发出碰撞声,陈越突然托起她的臀往床头柜方向挪。檀木柜角挨到李旻肩胛骨的瞬间,他掐准时机深深顶入,让阴茎头部精准碾过宫口软肉, 另一边,拇指按上她肿胀的阴蒂画圈,指尖沾满的体液在皮肤上拉出晶亮细丝。李旻的腰肢开始不受控地痉挛,他立即俯身用胸膛压制住她的颤抖,汗湿的皮肤相贴时发出黏腻水声。 床侧的书桌突然震落那本《分析化学》,陈越单手接住下坠的课本,这个动作让他阴茎在她体内旋转,摩擦过甬道内的褶皱,李旻难耐地攥住他的小臂,泛黄的纸页间飘出张画成心型的滴定曲线图,正巧盖住两人交迭的手腕。 他又一次住李旻的胯骨开始顶弄。每次抽出都带出黏连的银丝,插入时龟头精准碾过她宫口凸起的软肉,两人交缠的唾液顺着下颌流进她随撞击晃动的乳沟。 高潮时的呜咽被他用深吻吞下,月光移过床头生锈的校徽挂饰,照亮了他们被汗水糊在额角的碎发,以及还在轻微抽搐的相连部位。 二胡声不知何时换了《如杭》选段,魏春荣的声音从隔壁传来—— “喜的一宵恩爱,被功名二字惊开,好开怀这御酒三杯,放着四婵娟人月在,立朝马五更门外,听六街里喧传人气概,七步才,登上了寒宫八宝台,沉醉了九重春色,便看花十里归来。” 陈越咬着她后颈软肉闷哼:“老师当年批注说,我的滴定终点总有偏差。现在,还有吗?” 新迹(下) 陈越的行李箱摊在玄关处,阳光从落地窗斜射进来,照亮空气里浮动的尘埃。他正将李旻母亲塞的藠头罐往里塞,手机突然在地上震起——父母的面孔挤在镜头里,背后是湛蓝的海浪与椰林。 “臭小子!”陈健清戴着墨镜的脸占了大半屏幕,“昨晚跑哪野去了?”他晃了晃手里的椰子,吸管上还沾着防晒霜的白痕。 陈越故意转动镜头,以掩饰锁骨下的咬痕,“您怎么知道我没在家?” “你妈是检察官出身,痕检眼光——”陈健清突然被妻子夺过手机,侯亮的卷发被海风吹得蓬乱:“你爸装深沉呢,上周给玄关换的智能猫眼有录像功能。” “去女朋友家住了,刚回来收拾行李。”陈越把藠头罐重重按进行李箱隔层,金属碰撞声惊飞了窗外的麻雀。 镜头突然剧烈晃动,陈健清的椰子水泼湿沙滩裤:“什么时候的事?!我们连姑娘照片都没…” “你们认识。”陈越打断父亲的话,从钱包夹层抽出张泛黄照片——高二全国决赛的颁奖典礼上,李旻正替他整理歪斜的领结。 陈健清的墨镜滑到鼻尖:“李…李老师?她不是结婚有孩子了?”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像是被某段回忆呛住。 “她离婚了。”陈越的拇指抚过照片边缘,“一个人带两个孩子,在沪市教了八年书。” 侯亮替丈夫拍背的手忽然顿住:“所以你们高中就…”她没说完的词被海风吹碎在浪声里。 “是,妈妈,我不是你们期待中纯白无瑕的儿子,我的世界早就有裂痕了。”陈越抚过行李箱贴满的校徽托运标签,“但道德和情感的抉择,爸爸您也经过,不是吗?即便知道张叔叔的所作所为,您这些年也从未和他断交。” 视频突然陷入诡异的沉默,唯有海浪声舔舐着信号杂音。当尘封十年的道德天平开始反向倾斜,他身为父亲拥有的那柄戒尺也注定早已失效。陈健清犹豫许久后开口,“小越,当年告诉你那件事,爸爸也犹豫过,但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不会因为谁天真就手下留情。”陈越接过话,“爸爸,那是成人世界教我的第一课。可惜当时我没有及格,经过这么多年才补考通过。” 张小斌事件在两年前被刚参加完同学聚会回来的陈健清提起过,但侯亮当时并未深究它同当年种种异常之间的联系,此刻检察官天然的敏锐忽然被激起,她突然俯身凑近镜头,锐利眼神透过屏幕穿刺而来:“小越,妈妈再问一句——18岁生日之后,你几天不吃不喝,是不是因为…” “因为想不通为什么所有人都戴着面具活。”陈越拉开窗帘,江面货轮的汽笛惊飞掠影白鸥,“但现在我明白了,老师的面具实则保护了我,而我的单纯才是最伤人的刀。” 陈健清猛然想起十年前那通深夜来电,李旻的声音混着背景噪音传来:“请让我单独去接陈越。”。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当年就算没有李旻,也会有另一个人将他的儿子放在权力博弈的棋盘上——以更残忍,更无情的方式。 “小越,比赛这件事,你和李旻都没有错,错的是不合理的规则,”侯亮伸手虚虚按住镜头,仿佛要隔着屏幕抚摸儿子眉眼“但你要想清楚,将来你们要面对的,会更加残酷。李旻比你大十二岁,又是你曾经的老师。舆论压力、年龄差距、社会眼光...”她手上的婚戒在亮光下折射出十字星芒。 “我不会让那些刺扎到她身上。”陈越的手指在牛津纺衬衫的褶皱间停顿片刻,阳光将防尘袋照得通透如蝉翼,“这世界总该有地方能容得下我们,实在找不到...”他忽然笑了一下,布料与指尖摩擦出细碎的沙沙声,“我就一辈子做她的影子爱人。” “但我们刚在一起,很多事情还没和她商量,不想给她太多压力。”他说着,将防尘袋在箱内一一码好。 “李旻也不小了,”侯亮突然打断,指腹无意识摩挲着婚戒,“她没那么多时间等。” “我知道,妈妈。”陈越扣上行李箱的动静像关上保险柜,“所以我想的是,无论她想安定在哪,我跟着过去再找工作就好。” 视频挂断前,陈健清突然摘了墨镜,侯亮制止他起身语言的动作只留下一句,“下回我们去沪市,你来安排,看是请她吃新荣记还是屋里厢。”,然后匆匆挂断了电话。 陈健清把湿漉漉的椰子往沙滩一撂,防晒霜混着沙粒黏在指节,“你就这么由着他胡来?李旻比他大一轮还带两个孩子,这…” “老陈,”侯亮忽然攥住丈夫沾着沙子的手腕,将他后半截话堵在喉咙里。 海风卷起她鬓角的发丝,“你记不记得小越两岁零七天那个下午,我们抱着他从儿童医院出来?” “当时我们说——”侯亮松开手,婚戒在暮色中闪过微光,“只要他能学会爱一片云,听懂一个人,能在某个瞬间被晚霞刺痛眼眶,我们就算赢了。” 沙滩伞的阴影在陈健清脸上摇晃,远处冲浪板撞碎浪花的声响宛如监护仪规律的滴答。他低头看着虎口处经年未消的牙印——那是儿子四岁时被烟花吓到失控留下的。 而陈越的手机上,镜头最后定格在母亲停留在屏幕前的手。此时门铃忽然想起,监控画面里,李旻手里拎着向涵英硬塞的腊肉礼盒。她仰头直视镜头的模样,与十年前在京市机场寻人的身影重迭。 陈越按下开门键时想,这大概就是他同父亲说的“补考”——用他二十八岁的体温,焐热她叁十岁的旧伤。 画布(上)微h 电梯“叮”的声响撕破走廊的寂静,李旻的高跟鞋踏在门廊地砖上,行李箱轮毂还沾着星城老街的樟树籽。她的耳后残留着向涵英硬塞的茉莉香膏气味,此刻混着沪市潮湿的夜风,酿成一种归家的倦意。 “等等。”陈越的掌心覆在李旻眼睫上,薄茧蹭得她眼皮发痒。“再走叁步。”他的呼吸拂过她耳后碎发,“抬脚,过门槛了。” 李旻的鞋跟在地板拖出迤逦的痕,踢到某个软物:“你最好别把我的行李落在——” 话音戛然而止。桎梏双眼的温度骤然撤离,夕阳穿过落地窗泼进整室鎏金,米色防尘布覆盖的庞然大物静静矗立在原本的立式钢琴位置。陈越牵起她微颤的手,指尖勾住布料边缘的流苏。 “哗——” 亚麻布滑落的刹那,松节油的凛冽香气漫过鼻腔。李旻的珍珠耳钉晃出一道银弧,映亮原木工作台上码成彩虹色谱的荷尔拜因管装颜料,二十年前她用惯的榉木画架支在落地镜前,松木调色板安静地靠在旁边。 陈越的卫衣蹭过未绷的画布,“那天收到生日礼物,我忽然想起了高叁陪您去梅湖看画展。”他将松节油滴进洗笔筒,琥珀色液体在暮光里荡开涟漪,“您应该很久没拿笔了吧。” 他说着,从颜料柜底层抽出泛黄的速写本,纸页间滑落一张星城中学的旧票根——2007年市美术馆特展入场券,背面是少年歪扭的字迹:“老师今天穿了蓝裙子。” “怪不得我说假期回星城答应得那么果断”她指尖沾了抹松节油,在陈越袖口晕开透明的圆,“原来为了偷运这些东西。” “昨天阿姨和我说,陪您在沪市那几年特别心疼您,看您不是工作就是陪着孩子。”陈越举起刮刀挑开颜料管封口,群青在刮刀尖端凝成泪滴,“但从现在起,您可以只是李旻。” 他转身扣住她手腕,指尖沾着未干的群青,染上她衬衫,冰得她一颤。“老师,我知道您有许多理想,现在我愿意做您的助燃剂。” 斜阳将颜料管投成斑斓的剑,李旻忽然拧开朱砂红,指尖挑开陈越的卫衣下摆:“把衣服脱了,转身。” “刚下飞机不累吗?”他耳尖泛红,却乖顺地背朝落地窗脱去上衣。春末的余晖淌过他后背,昨夜在星城老宅留下的抓痕淡成浅樱色。 “在路上睡够了。”笔尖蘸着群青扫过肩胛骨,李旻的呼吸缠上他脊椎沟,“你帮我搬东西那天,是不是偷拍我藏在书柜底层的写生集?不然这些画材怎么能订得恰到好处。” 陈越的侧脸映在霞光里:“您又没说不能看。”他忍住痒意,“那幅《化学教室的阿波罗》画的是我吧?” 笔尖顿在腰窝。李旻想起二十岁的雨夜,自己如何偷画伏案书写的少年。画中人的白衬衫纽扣严谨地系到第一颗,现实里的却在她掌心寸寸失守。 “是又怎么样。”她旋开钛白,冰凉的金属管口滑过他胸肌沟壑,“当年我给讲课时就在想——”蘸满赭石的狼毫扫过腹肌纹路,“这具身体该用色块重新解构。” 窗外掠过晚归的鸽群,羽翼剪碎满室斑驳。李旻的笔尖在调色板刮出交响,钴蓝与朱红在肌肤上厮杀出莫奈的莲。陈越背肌绷紧的弧度让她想起星城那夜,母亲突然叩门时他滚落床沿的笨拙。 笔刷坠地的脆响惊破满室油彩香,李旻的唇膏在陈越锁骨碾出半枚残月。她踮脚咬住他下唇的力道像撕开画布,舌尖卷走群青的苦涩。陈越后腰抵住工作台,右手在玻璃台面印出斑斓的掌纹。 “刚才说要做助燃剂?”李旻的尖齿陷进他侧颈,指甲在昨夜抓痕上迭出新的绯色,“那得先通过耐高温测试。”她拉开他牛仔裤拉链的金属响动惊飞窗台白鸽,亚麻窗帘扑棱棱抖落细碎金箔。 陈越的喘息混着松节油气息喷在她耳蜗:“您当年教氧化反应时……”尾音被短促的呻吟打断,李旻的贝齿正叼着他的乳头,他强撑着,吐出断断续续的字句,“可没说过……实验要脱这么彻底。” 暮色在两人纠缠的指缝间流淌,李旻忽然将人推倒在未绷的画布上。陈越的背肌压碎干结的钛白,碎屑像星尘落进腰窝。她跨坐在他腹肌的姿势让人想起十年前化学教室,女教师撑着讲台俯视课代表的那个雨天。 “别动。”李旻旋开胭脂虫红,笔尖悬在他心口,“当年画你的时候…”冰凉的貂毛笔顺着人鱼线游走,“就在想这些肌肉线条该用多少笔触。” “老师当年偷画我…”他乖顺地躺在那,被暮光染上赤色,“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心跳得调色盘都拿不稳?” 窗外忽然卷过一阵风,晃得玻璃呼呼作响。陈越背肌绷紧的弧度让李旻想起他伏案解题的模样,如今这具身体正在她掌心舒展成更饱满的油画。 画布(下)h 李旻扯过未使用的亚麻画布时,陈越的腕骨在暮色中泛着钛白颜料的光泽。她将布匹绕过暖气管道,缠绕的力道让画布纤维发出细碎的呻吟。陈越顺从地将双手举过头顶,背肌挤压出深凹的沟壑,昨夜抓痕里嵌着的群青颜料簌簌落在亚麻布上。 “老师要画人体彩绘…”他微微仰起头,还是行为艺术?尾音突然变调——李旻正用獾毛刷蘸着温热的松节油,从他锁骨滑向紧绷的腹肌。 “嘘。”笔尖停在肚脐打转,朱砂红混着汗液晕成粉樱色。李旻突然咬住他右胸的乳尖,齿间碾磨的力度让陈越的腰肢猛然弓起,绑在暖气管上的画布发出绷紧的吱呀声。 窗外的暮色又沉了几分,天光透过亚麻窗帘,在陈越颤抖的背肌上织出栅栏状阴影。李旻的指甲划过他腰侧时带起细小的皮屑,丹寇色在汗湿的皮肤上拖出蚯蚓状红痕。她旋开钴蓝颜料管的动作像给手枪上膛,冰凉的金属管口突然抵住他绷紧的下颌。 “当年在画室…”膏体挤入他锁骨窝的触感让陈越吞咽困难,“您也这样对待模特?” “只有你。”李旻的笔刷扫过他突起的喉结,钴蓝顺着吞咽动作流进胸肌沟壑,她的膝盖突然顶开他并拢的双腿,裙摆随着这个动作拢到腰际。 陈越的喘息卡在鼻腔,束缚的双手突然拽动画布。暖气管与墙体连接处震落灰尘,在斜照的光束里翻涌成微型沙暴。李旻的笔尖正沿着他勃起的脉络游走,冷色调的群青与暖色调的朱砂在皮肤上交战,像莫奈笔下的日出刺破海雾。 当笔刷扫过铃口时,陈越的脚趾猛然蜷缩撞翻洗笔筒。松节油在地板漫成琥珀色湖泊,倒映着两人扭曲的影。 李旻忽然俯身去舔他腹肌上的唯一一片净土,陈越猛地挣脱束缚,扯动画架,在布条断裂的裂帛声中揽住李旻的腰。倾倒的松节油浸透她衬衫下摆,凉意激得她弓起后背,指甲在陈越肩头抓出新月状血痕。 “是您非要绑的。”他咬上她胸衣的力道像拆颜料管封口,“现在画架散了…”画布缠着两人滚到满地颜料中间,群青与赭石在皮肤上混成诡异的紫。 李旻抬腿绞住他腰际时,踢翻了装着洗笔水的玻璃罐。浑浊的液体漫过柚木地板,她反手抓住猪鬃刷戳向他后腰:“小混蛋刚刚装得那么乖…” 陈越在黏腻的浆液中抓住她脚踝,就着相连的姿势猛然坐起,他沾着薄荷油的手指突然贴着衬衫按向她尾椎,凉意激得她弓身,两人紧贴的腹部碾成星空。 突然响起的铃声刺破油彩氤氲的结界。 陈越的齿痕正烙在她肋间,听到声响猛然僵住。李旻却扣住他的后颈,指甲沾着未干的普鲁士蓝,打开手机按下通话键。 “妈?”她喘息着抵住陈越绷紧的背肌,“我在...在调试新颜料。” “到家了也不晓得发个消息报平安.”母亲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小陈和你在一起吗?”陈越报复性地顶动腰胯,刺激得李旻在画架上抓出五道孔雀石绿的弧光。 他的舌尖卷走她耳后的汗珠,沾着松节油的指尖探入更潮湿的秘境。李旻咬破下唇,血腥味混着油画颜料的苦涩在口腔漫开:“他...他在帮我绷画布...” 挂断电话后,李旻刚要发作,却看见残阳裹着斑驳的颜料,在肌肉纹理间流成燃烧的河,像场未完成的当代艺术展。 最后一缕天光消失时,满地颜料管像打翻的彩虹糖。陈越扯过半干的防尘布裹住两人,松节油在肌肤相亲处蒸腾出迷幻的香。李旻的指甲在他后背刮出抽象派划痕,听见他埋在颈窝闷声说:“明天去为您买套陶瓷调色刀......” 她咬住他肩膀新蹭的朱砂笑出声,恍惚看见十年前那个攥着玻璃糖纸的少年,正把自己残缺的梦一片片粘回画框。 暗香(上) 沪市初夏的夜晚裹着潮湿的梅雨气息,李旻踏进停车场时,鞋跟敲击水泥地的声响在空旷的廊道里格外清脆。陈越单手插在西装裤兜里走在她左侧,另一只手随意地垂在身侧,指尖时不时擦过她的丝质袖口,像试探又像无意识的亲近。 “待会儿别靠太近。”李旻在电梯按钮前驻足,镜面金属倒映出陈越解到第二颗纽扣的衬衫领口,“朱老师最爱在入口拍照发班级群。” 陈越按下f3按键,电梯顶灯在他眼底投下细碎的星芒:“保证和您保持安全距离。”他忽然倾身,雪松香水味漫过她鼻尖,“除非老师需要人挡酒。” 电梯门开时的冷风冲散这缕亲昵。 会厅的水晶灯把香槟塔照得波光粼粼,朱老师在门口热情张罗着,见李旻来,赶忙迎上去,“李老师好久不见啊!如今还在沪中带竞赛班?当年您那套特训方法简直......” “早过时了。”她笑着用茶盖撇去浮沫,余光里陈越正被一群人勾着肩膀碰杯。白葡萄酒在高脚杯里晃出危险的弧度,他的袖口卷到手肘,小臂内侧未褪的抓痕随举杯动作若隐若现。 “越神当年可是咱们组的活题库!”如今已是券商高管的徐铂森撞了下陈越的杯,“高二寒假那张变态难度的模拟卷,你愣是在自习室写了叁天热力学反应详解送我——” 陈越仰头饮尽残酒,听见李旻的银勺在瓷碟上擦出轻响,他忽然偏头朝她眨眼,眸底水光潋滟如揉碎的星辰。 白葡萄酒第六次添满时,陈越后颈已经漫上霞色。李旻在桌下扯他西装下摆,被他反手勾住指尖:“真最后一杯。”仰头饮尽的瞬间,水渍掠过唇角弧光恰好撞上她蹙起的眉心。 酒的醇香蒸腾着嘈杂的人声,朱老师举着单反挤进人群:“世纪合影!李老师往中间靠靠!” 人潮推搡间,李旻的后背贴上陈越灼热的胸膛。快门声如惊雷炸响,他的指尖在镜头死角抚过她腰际,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电流。 酒局一直持续到九点,陈越以顺路为由,邀请李旻与他共享一辆代驾车,却被一旁的徐铂森偶然听见,笑着拍他肩说,“好巧,越神,我也和你同路,咱仨一块吧。” 代驾小哥钻进驾驶座时,徐铂森正兴致勃勃地同陈越寒暄,陈越拉开车门的手晃了晃,最终还是转头朝李旻,“麻烦李老师坐副驾监督了。” 车子拐进匝道时,陈越突然降下车窗。李旻正在储物格翻找,闻声猛地转头:“关窗,醉酒吹风容易吐。” “就想醒醒神。”陈越枕着头枕笑,耳后的极浅的钴蓝颜料痕在路灯下一闪而过。那是几日前李旻用獾毛笔刷涂鸦的星空,此刻随呼吸起伏如暗潮涌动。 “说了让你少喝点。”嗔怪的语气裹着夜色的柔,矿泉水却妥帖地递他手里,“凉的,含一会儿再咽。” 后视镜里,徐铂森的醉眼突然清明叁分——李旻对车辆陈设的熟稔,与对醉酒者似怪非怪的语气,不该是普通师生该有的肌理记忆。 拐进徐铂森家小区时,晚风卷起匝道旁的梧桐絮扑在挡风玻璃上。陈越的指节无意识敲着皮质座椅,腕表秒针爬动的节奏逐渐紊乱。 “靠边停吧。”徐铂森突然出声,公文包金属搭扣撞上车门发出闷响。便利店霓虹灯在他镜片上投下血色光斑,“就两步路,我自己走回去。” 车载导航“叮”地切断线路提示音,陈越看着徐铂森推开车门,雨后潮气混着尾气漫进车厢:“不用送到单元门?” “你这醉猫先顾好自己。”徐铂森扶着车门笑得微妙,目光掠过李旻搭在车门上的手,“代驾师傅,等会记得顺路给这位老板买解酒药。” 黑色suv终于地下车库,感应灯逐盏亮起,在潮湿的水泥地面投下蜿蜒的光带。陈越下车时踉跄了一下,手撑在车顶稳住身形,腕骨在昏暗光线中泛着冷白。李旻从副驾下来,高跟鞋敲击地面的节奏比平日急促,指尖攥紧的矿泉水瓶发出细响。 “我自己能走。”陈越笑着去接她臂弯的外套,呼吸间带着葡萄发酵的甜涩。李旻侧身避开,丝绸衬衫掠过他发烫的指尖,像尾溜走的银鱼。 电梯间的镜面映出两人的身影。陈越倚着金属壁望着李旻发呆,数字键跳到11层时,他突然抬手拂去她肩头的碎片:“老师,头发沾了东西。” 李旻后退半步,背脊贴上冰凉的镜面:“满身酒气别碰我,明知道自己酒量不好,非得喝。” 暗香(下)h 玄关的感应灯在关门声后暗下,只余厨房的岛台灯投下一圈昏黄光晕。李旻甩开的高跟鞋歪斜地躺在羊毛地毯边缘,鞋尖沾着潮湿的梧桐絮。陈越陷在沙发里,目光追着她绷直的背影。 玻璃杯与大理石材台面相撞的脆响截断他的话。李旻捏着醒酒茶的骨瓷杯转身,热气氤氲了她冷硬的轮廓:“喝完去洗澡,别熏脏我的床。” 陈越支起身,暗纹衬衫的银扣在暖光里晃了晃:“知道了。”他伸手接杯时故意蹭过她指尖,蜂蜜的黏稠在皮肤间拉出细丝。 一杯温热的茶下肚,醉意却攀得更高,他忽然从起身环住她的腰,鼻尖埋进她散落的发丝:“我错了,老师…下次叁杯封顶。” 李旻的手肘后击撞上他肋骨,力道没收住。陈越闷哼着跌坐在沙发与茶几的间隙,后腰磕上胡桃木边角,醉态里掺进真实的吃痛。 “又装可怜?”她蹲下身戳他额头,指尖陷入他汗湿的碎发,“当年竞赛班装病逃晚自习也是这幅模样。” 陈越蜷在沙发与茶几的夹缝里,后腰抵着胡桃木边角的钝痛激得眼眶泛红。他屈起一条腿,手腕搭在膝头轻颤,衬衫领口被蹭得歪斜,锁骨下淡青的瘀痕像是被揉碎在宣纸上的松烟墨。 “真的疼…”他的喉音裹着浸过白葡萄酒的沙哑,指尖揪住李旻垂落的腰带,“站不起来了,得您扶着才能去浴室。” 李旻居高临下睨着他发顶的旋,“再演就给你录下来发校友群。”话虽狠,手却伸到他腋下,拧着眉将人架起。 浴室暖灯裹着水汽漫出门缝。李旻抱臂倚着磨砂玻璃门,目光锁在陈越摇晃的背影上:“站不稳就坐着洗,摔了我可不会心疼。” 他扯松领带回头笑,水珠从发梢坠入锁骨窝。白雾模糊了昨夜在他肩头留下的淡粉咬痕,却将腰腹紧实的线条勾勒得更清晰。李旻别开眼,攥着浴巾的手指陷进蓬松棉絮。 花洒水流击打瓷砖的声响里,陈越突然踉跄着扶住壁龛。李旻下意识冲进去架住他,掌心贴住他潮湿的后背时,才发现他肌肉紧绷得异常——分明是装的。 “陈越!”她咬牙要撤手,却被反扣住腕子抵在雾面玻璃上,蒸腾的雾气凝成水珠滑过她骤然升温的脸。 温热的水流劈头浇透两人衣衫。陈越湿漉漉的指尖勾住她后腰束带,醉话混着水汽往耳蜗钻:“反正都湿了,老师要不一块洗?” 丝绸软塌塌黏上肌肤时,金属挂链的凉意蛇一般缠住脚踝。李旻抹开眼前水帘的刹那,正对上镜中自己潮湿泛红的眼——像被水妖蛊惑的船,终究还是坠入了暗流汹涌的漩涡。 两个人一直从浴室闹到卧室,床头的月球灯被撞歪角度,冷光斜劈过凌乱被褥。李旻裹紧干燥的浴巾缩在床沿,陈越带着未擦干的水汽贴过来时,她抬脚抵住他胸口:“滚去睡沙发。” “老师忍心让我醉着摸黑找路?”他擒住她脚踝轻挠,喉结在幽光里起伏如暗礁。真丝床单随挣扎滑落半截,露出她腰侧被热水泡得泛红的肌肤,像釉下彩瓷器被拂去尘埃。 指尖忽然探入浴巾缝隙,陈越的唇贴上她战栗的膝窝:“就用手……当赔罪。”未等应答,他左手突然探入腿间,中指关节顶住湿润的入口打转。 李旻揪住床单的手指关节发白,听见自己身体发出咕啾水声。陈越曲起指节模仿性交的节奏抽送,虎口卡住她试图闭合的膝窝:“您看,明明想要得发抖。” 月光在陈越腕表表面折射出碎银,金属表带随着动作不断磕碰盆骨。他忽然抽出湿淋淋的手指,将晶亮的黏液抹在她乳尖。李旻的惊喘被他用嘴堵住,纠缠的舌尖尝到薄荷牙膏与情欲混杂的咸腥。 “这样喜欢吗?”新增的无名指挤入狭窄甬道,指腹刮擦着敏感的内壁褶皱。李旻的脚趾蜷缩着蹬踹床垫,指甲在他后背抓出红痕。陈越喉间滚出闷哼,加快的手指在泥泞中捣出黏腻声响,像潮湿洞穴里不断滴落的水珠。 当拇指按住肿胀的阴蒂画圈时,李旻的腰肢突然弹起如离水的鱼。陈越用胸膛压住她挣扎的上半身,手腕震动频率快得像蜂鸟振翅。她绷直的脖颈仰出脆弱弧度,喉咙里挤出的呜咽被撞碎成断续的音节。 床头灯在摇晃的视野里晕成光斑,陈越埋首在她颈窝的呼吸越来越重。床头柜上腕表秒针的走动声与黏腻水声交织,当李旻的指尖深深嵌进他肩胛时,他突然曲起指节抵住某处凸起快速震动。 高潮来得又急又猛,她的小腿肚不受控地抽搐,膝盖蹭过他紧绷的腰线。 陈越抽出手指时带出缕银丝,就着滑腻的体液抚弄她汗湿的鬓角:“现在消气了吗?”尾音落在她急促起伏的胸口,舌尖卷起摇摇欲坠的汗珠。 李旻望着天花板的瞳孔尚未聚焦,喉间溢出的叹息不知是懊恼还是餍足。 烟雨(上) 李旻的钢笔尖在教案上戳出个墨点,台灯暖光将陈越的影子拓在素白墙面,像樽凝固的雕塑。 “——爸妈订了太湖边的君澜酒店,说正好休年假……”陈越蹲在行李箱旁迭衬衫,头几乎低到脚下,“周末可以乘高铁过去汇合。” 钢笔“啪”地摔在实木桌面。李旻缓缓转头,发丝在颊边晃出凌厉的弧:“你说…你父母知道我们的事了?” “从星城回来那天早上视频说的。”白衬衫被揪出褶皱,“后来画室太乱……整理到凌晨叁点就……忘了。” “忘了?”李旻霍然起身,教案稀里哗啦摔在地毯上,“陈越你多大了?这种事也能——” 她的骂声被突然响起的雷声劈断。陈越拽开窗帘,暴雨正冲刷着智能猫眼的镜头,监控画面里的水帘模糊了世界。他转身将李旻按进藤编吊椅,潮湿的气流裹着忏悔:“我爸发现我前一天夜不归宿,我脑子一热就……” 记忆突然闪回视频里的画面——陈健清手中泼洒的椰子水,侯亮摩挲婚戒时折射的十字星光。叁天前画室厮混时被颜料染红的指尖尚未洗净。 “他们问是不是高中就有苗头,我说是。”陈越的唇贴上她突突跳动的太阳穴,“十七岁在实验室吻您时,就知道这辈子栽了。” 暴雨砸在空调外机上的轰鸣里,李旻忽然想起多年前实验室爆炸推开她的那双手,少年的孤勇与此刻的坦诚重迭。她按下心中的悸动,反手拧住他耳朵:“下次再先斩后奏,让你睡叁个月沙发。” 西湖的烟雨漫过雕花木窗,在包厢玻璃上织出蜿蜒的银丝。李旻的珍珠耳钉在暖光里晃了晃,指尖摩挲着青瓷碗沿——这是陈越父亲特意选的包厢,墙上挂着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复刻品,角落的香炉袅袅升起檀香。 “小李尝尝这个龙井虾仁。”侯亮转动玻璃转盘,“茶叶是今天清早从狮峰山现采的。”虾仁裹着茶汤滑进李旻碗里,碧色映着瓷白,像翡翠落进雪堆。 陈越搭在椅背的手忽然下落,“妈妈再推销茶叶,老师该以为咱们家改行卖龙井了。” 她低头咬开虾仁,清冽茶香混着虾的鲜甜在舌尖化开,恍惚想起高二带队去杭州培训时,曾偷偷给陈越塞过一包龙井酥——那日少年在考场外的梧桐树下,嘴角沾着酥皮碎冲她笑的样子,像极了此刻窗棂间漏进的碎阳。 “铱铱和菲菲最近还好吗?”陈健清忽然开口,“小姑娘们都长大了。” 李旻的银筷顿了顿:“铱铱大叁了,在东京交换,菲菲刚进大学,在跟导师做钯催化合成项目。”她的目光扫过侯亮颈部的丝巾——若隐若现的银丝正折射着她藏在心底的忐忑。 “现在的孩子比当年出息。”侯亮舀了勺莼菜羹,“小越高二那会儿沉迷乐队,我和他爸差点以为要养出个摇滚巨星。” 陈越突然呛了酒,咳得眼尾泛红:“妈您翻旧账的水平倒是一如既往。” 侯亮笑着给他拍背,指尖的婚戒闪过冷光:“那年圣诞节演出,我记得你吉他solo时把拨片抛向观众席,现在终于明白,第一排是老师坐席” 李旻的后颈蓦地烧起来。那枚刻着校徽的拨片至今锁在她首饰盒底层,而此刻陈越母亲了然的眼神,分明早看穿了她当年掩在矜持下的心动。 “说到这个——”侯亮突然掏出手机,“前些天他爸爸翻到当年去看小越艺术节表演的照片,有一张倒是有趣的。”屏幕上是十六岁的陈越在礼堂弹吉他,舞台光束恰好框住第一排某人的后脑勺——李旻挺直的脊背与攥紧节目单的手,在像素模糊的照片里依然清晰。 包厢突然陷入微妙的寂静。湖风掀动窗纱,送来远处南屏晚钟的余韵。陈健清却自然地切换话题,“听说西湖醋鱼要撤出菜单了?咱们这顿算不赶趟的末班车。” 服务生恰在此时推门上菜。陈越伸手替李旻布鱼,筷子尖灵巧地剔去大剌:“尝尝这个,比沪市餐厅的仿制品如何?” 紧绷的弦骤然松了。李旻想起无论从前还是现在,只要和他一起吃饭,碗里永远有剃好刺的嫩鱼肉,像某种心照不宣的暗号。 离馆时陈越被父亲拽去结账,侯亮将绛色披肩搭在李旻肩头,“其实那年采访我就看出来了。” 李旻的珍珠耳钉晃了晃,记忆突然闪回十年前——镁光灯下的陈越攥着银牌,她在叁步外握着被汗浸湿的采访提纲,少年转身时眼底的怨与眷恋,是任何师生情都解释不了的稠。 “小越摔了所有竞赛奖杯,却把您送的天文年鉴粘得整整齐齐。”侯亮抚着回栏上岁月蚀刻的裂纹,“当妈的太知道什么是求而不得了。” 雨丝就在这时彻底停了,满湖涟漪在月光下凝成细碎的银鳞,李旻望着湖面碎月喃喃:“我以为您会说师生恋有悖伦理……” “伦理?”侯亮笑时眼角的褶皱交迭在一起,“我经手的贪腐案里,多得是衣冠楚楚的伦理典范。倒是你们——” 她望向拎着桂花糕走来的儿子,“一个用十年证明不是年少冲动,一个熬过风浪还敢再赌真心,这份不合时宜,反而最该被法律保护。” 烟雨(中)h 西湖的夜雨在芭蕉叶上敲出琤瑽的韵脚,李旻裹着酒店浴袍倚在檀木窗边,乌发间蒸腾的水汽氤氲了玻璃上的雨痕。陈越自背后环住她时,袖口带翻案几上的龙井茶盏,青碧的茶汤在宣纸信笺上洇出纠缠的枝蔓。 “原来老师高一就偷偷去看过我演出。”他的呼吸混着杭白菊的淡香,“妈妈不说我都不知道。” “当年你坐在教室最后一排,全程冷着脸玩魔方。”李旻没好气睨了他一眼,“最后还不是我主动的?” 陈越的牙齿轻碾她耳后薄肤,“嗯,所以我永远欠您的。”他的手探入睡袍的襟口,腕表链凉得她一颤,“来收点利息?” 李旻的睡袍腰带垂落在藤椅扶手上,陈越的吻从颈窝蔓向脊骨时,她突然想起某个冬夜的天平室——那时他连解她衬衫纽扣都要问叁遍“可以吗”,如今却熟练得像拆几何证明题。 潮汽渗过缝隙濡湿后背,李旻的手撑在他胸前:“你爸妈就在隔壁…”话音被吞进温热的唇齿间,浴袍带子松脱时,檐角铜铃恰被夜风撞响。 “老师当初在天平台吻我时,可没管隔壁实验室有没有人。”陈越的掌心贴住她腰际,温热的触感贴上她的皮肤。 李旻挣扎着去够垂落的浴袍,腕骨却撞到窗边青瓷瓶。“当啷”一声脆响在雨夜里炸开,惊得两人僵在满室暗香中。 隔壁传来侯亮的轻笑:“老陈你去看看,别是野猫碰翻了东西。” 陈越的胸腔震颤着闷笑:“野猫正在我怀里炸毛呢。”他忽然横抱起人往莲纹屏风后走,踹翻的矮凳惊起纱帘如浪。 腕表磕在床头铜扣发出轻响,李旻咬住他探过来的食指,齿尖在指节留下月牙状的红痕。中央空调出风口的嗡鸣裹着雨点击窗的碎响,她听见自己内裤被脱下的动静像剥开新鲜莲蓬。 “用嘴帮我。”她屈膝顶住他腹肌,缎面被套在腿弯堆出褶皱,“前些天手弄疼我了。” 陈越的鼻尖蹭过她大腿内侧,温润的液体在暖光下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他忽然含住那道凸起轻轻吮吸,舌尖扫过的频率让李旻想起他高中时转笔的节奏。 “当年觉得您这儿像彗星。”他的唇沿着褶皱游走,“现在才发现是银河系悬臂。” 李旻的脚趾勾住他腰间的浴巾,亚麻布料坠地时溅起龙井残香。 当陈越的阴茎挤进她腿根,滚烫的触感让她想起冬夜暖手炉,可那东西分明硬得像未打磨的玉石原矿。 隔壁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陈越母亲的笑骂穿透雨幕,“老陈你把我青花瓷镇纸摔了!” 两人同时僵住,李旻的脚后跟还挂在陈越腰窝。年轻男人喉结滚动着咽下喘息,汗珠顺着下颌线滴在她锁骨凹陷处,像雷峰塔尖坠落的雨滴。 “他们…在收拾行李…”陈越的拇指按上她翕张的阴唇,晶亮的爱液沾满指纹,“您这里倒是比西湖还能蓄水。” 李旻抓过鹅绒枕砸在他脸上,却在下一秒被顶得撞向床头软包。陈越的阴茎破开湿滑的甬道,她年轻男人绷紧的背肌在壁灯下泛着蜜蜡般的光泽,随着抽插动作浮现出脊椎沟深浅不定的阴影。 床头柜的骨瓷杯随着节奏轻颤,普洱茶水在杯口荡出同心圆,涟漪起起伏伏,忽然荡漾溢出杯盏——原来是陈越托起她的腰肢翻转体位。 “老师说过…”他仰躺着任由她骑乘,虎口卡住她战栗的胯骨,“您觉得在上面更有意思。” 暴雨在落地窗上织出流动的珠帘,李旻俯身时垂落的发丝扫过陈越胸膛。他们的喘息在某个瞬间与隔壁的电视声共振——央视戏曲频道正在放《白蛇传》,许仙的唱词混着肉体拍打声格外荒诞。 当陈越的手掌覆上她绷紧的小腹,李旻突然意识到这个姿势能让他摸到自己在体内的形状。年轻男人眯起眼感受指尖下的律动,突然用做学术报告的语气低喃:“半径大小完美配合。” 高潮来得比钱塘江潮更猝不及防,李旻的指甲在他胸口抓出五道朱砂符。陈越闷哼着顶到最深处,性器在她痉挛的甬道里持续搏动,像被卷入漩涡的龙井新叶。 李旻揪着他汗湿的后发轻笑:“绝育的猫还这么…”尾音被突然含住乳尖的唇舌搅碎。 “所以才能…”他的犬齿擦过挺立的乳尖,“随时偿还利息。” 烟雨(下) 西湖的晨雾还未散尽,陈越父母的背影已融进断桥的薄纱里。陈健清举着单反倒退拍摄,镜头追着妻子侯亮在桃枝间忽隐忽现的藕荷色旗袍,快门声惊起柳梢的翠鸟。 “我妈说这是她压箱底的料子。”陈越将冰镇的杨梅汁贴上李旻后颈,“二十年前我爸去苏州出差买的,当时被人笑老派。” 李旻肩头轻颤,丝质防晒衫滑下半边。藏在防晒衫下的珍珠链缠绕着前夜的吻痕,在晨光里闪成断续的星轨:“你妈妈还留着呢。” “何止,”陈越用吸管搅碎杯中倒影,“老头每年结婚纪念日都穿那件可笑的花衬衫——就你刚才看见的蓝底白鹤,说是当年买旗袍送的赠品。” 见李旻还在愣神,陈越的指尖轻蹭李旻的手背:“别看了,他们就想单独腻歪。”他弯腰捡起一片桃瓣别在她耳后,“带您去柳浪闻莺吃藕粉——比当年培训基地的食堂强百倍。” 临湖的小店支着靛蓝遮阳棚,竹编藤椅上还沾着晨露。店主端上桂花藕粉时,音响里放着石林的《鱼米》。 陈越舀起一勺晶透的藕粉,琥珀色的糖汁顺着银勺滴落:“上次来杭州还是高二,您押着我们一车人坐高铁,何诗阳躲在最后一排偷吃泡面,熏得整节车厢报警。” 李旻的银勺在碗沿刮出轻响:“那之后总想着再来,可沪市到杭州……”她望着湖心岛的轮廓在雾中融化,“就像化学平衡式,缺个催化剂。” 陈越忽然伸手揉她发顶:“您当时的卷毛可比催化剂活泼。像炸毛的柴犬,何诗阳押了十包辣条赌您叁天内剪掉。” “越神!又挨骂啦?” 何诗阳的惊呼炸响在记忆里。那年竞赛集训的午后,李旻把陈越反锁在资料室私会,刚凑近就被敲门声惊散。门缝里挤进张圆脸:“老师您轻点罚,他明天还要做滴定示范呢。” 李旻此刻的指尖戳向对面:“我当时就该让你做一百个俯卧撑赔罪。” “您舍不得,”陈越攥住她手腕轻晃,“我知道老师最心疼我。” 藤椅吱呀摇晃,惊飞一只啄食的麻雀。李旻的银勺磕在碗沿:“哼,可不止我一个人心疼你呢。谢俊雅的手机相册存着你多少蠢照?偷吃泡面糊了半张脸的那个,我手机里现在还有。” “您没收她手机那会儿,”陈越的皮鞋在桌下轻勾她脚踝,“我以为拍到我们在浙大器材室……” 话音被檐角铜铃截断。李旻耳后泛起薄红,想起那年夏夜锁孔转动的声响——少年掌心抵住铁柜,呼吸间尽是镁条燃烧的焦香。 两人打开李旻的手机,一边笑一边翻看云盘内一张张照片——其中一张,他们所有人都在,少年们挤在舷窗边比耶,方天意的脑袋从后排探出,正往陈越头顶比兔耳朵。 笑声化作水雾又凝成冰棱坠进藕粉碗,陈越低头搅着凉透的藕粉:“那时候……天意还在。” 这个名字像滴进静水的墨,在记忆里洇开大片潮湿。那个总把白大褂穿成战袍的男生,会在实验失败时用东北腔讲冷笑话,在李旻生日时把试剂瓶扎成花束,在陈越沉默时硬塞给他手抄《元素周期表之歌》。 “他高中那会儿就贪吃,上大学以后,每次从清大跑来我们学校听历史系讲座,都要蹭我一顿饭。”陈越垂着头,看不清表情,“我当时说,都记着,将来有一天迟早让你请回来。” 李旻的掌心贴住他微颤的手背。沪市台风登陆那日,她攥着高铁停运的短信无力地坐在办公室,窗外暴雨如注,手机屏幕上是方天意化疗前发的最后一条朋友圈——配图是插满管子的手臂比耶,文案写着:“本催化剂暂时失活。” 歌曲快到尾声,石林沙哑的嗓音揉碎了满室沉默。李旻望着窗外波光粼粼的湖面,轻声道:“葬礼那天,我在候车厅看到他们传的墓地照片——雏菊丛里塞了包辣条,就知道是你干的。” 李旻的眼底泛起水雾,那年方天意总趁课间溜去小卖部买辣条,被她逮住就嬉皮笑脸递上根“贡品”。 陈越捏碎指间的桂瓣,金黄的碎末粘在锡盒边沿,他扯动嘴角时,眼尾的泪光被强行弯成笑弧,嗓音裹着西湖潮湿的水汽:“他要是知道我把您拐跑了……准在奈何桥头放鞭炮庆祝。” 日光爬上楹联斑驳的立柱时,石林的歌声裹着茶香再度漫来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陈越突然起身,指尖掠过李旻发间的桂花碎:“去苏堤走走吧,趁我爸还没打电话催午饭。” 藏恙 沪市的梅雨追着杭城的雾瘴涌进窗缝。李旻裹着孔雀蓝绒毯蜷在飘窗上,额角的退烧贴被汗浸得卷边。陈越跪坐在地毯调碗里冲泡药剂的温度,电子体温枪的红光在暮色里一闪——38.5c。 “说了让您穿防风衣。”他将吸管杯凑到她唇边,“西湖边的雨沾着立夏的邪气。” 李旻烧得眼尾泛桃花,指尖戳他胸口,“阿越你的玄学造诣倒是比化学强。”话未说完咳得弓起腰,凹陷的锁骨间荡出虚弱的弧光。 门铃响起时,灶台上的砂锅正咕嘟着一锅瑶柱白粥和一锅青菜瘦肉粥。 陈越过去开门,李琳昊提着竹篾篮挤进玄关,板鞋上沾满地铁口的泥浆:“越哥,老家寄的笋干和蘑菇,你那份搁物业叁天了。” “小声点。”陈越冲他使眼色。实习生袖口洇着星城附中的校徽刺绣,蓝白配色刺得他眼底生疼。里屋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李旻碰翻了退烧药瓶。 “家里有人?”李琳昊的视线穿过厨房玻璃,正撞见主卧门缝漏出的暖光。 陈越拿着软拖还没转身,主卧的门忽然吱呀洞开。李旻赤脚踩在柚木地板上,孔雀蓝毯子半挂在肩头,绸面睡裙的系带垂到腿弯:“阿越,我那件——” 空气突然凝固。李琳昊的笋干篮磕在鞋柜上,风干的菌菇簌簌洒落。陈越一个箭步冲过去,用毯子把人裹成蚕蛹,“还病着呢!”他指尖擦过她滚烫的耳垂,“这是公司实习生李琳昊,也是咱们星城中学的学弟。” “嫂子好!”少年笑得见牙不见眼,“打扰您休息了。” 李旻烧红的眼尾跳了跳,倚在门框笑,“我这样子见客,真是失礼了。”余光扫过陈越紧绷的肩线,忽然用足尖碰他小腿,“煮粥时别放瑶柱,腥气。” 厨房的砂锅腾起蟹眼泡。陈越将切好的姜丝放入锅内,“听王总说你提交了转正申请,不打算继续深造了了?” 李琳昊蹲着捡散落的菌菇,“嗯,家里经济状况一般,能早点工作挣钱最好。”他突然压低嗓音,“嫂子也是附中的?你们不会跟我和黛黛一样,也是校园…” “恋情”二字尚未出口,瓷勺磕在台面发出脆响。陈越的背影僵了瞬:“她…比我略大几届。”水龙头开得太大,飞溅的水花模糊了视野。 砂锅里的粥熬到粘稠时,李琳昊早已消失在楼道尽头。陈越关掉抽油烟机,突来的寂静里只剩雨打空调外机的碎响。他端着青瓷碗推开卧室门,发现李旻正窝在床上翻看手机里的旧相册——高二化学组在西湖边的合影,少年们的白大褂被风吹成鼓胀的帆。 “某些人挂职当看护,”李旻的指尖点在照片边缘,“盯梢水平倒比当年进步。”她的烧退了些,眼尾残红像抹开的胭脂。 陈越舀起粥吹散热气,“比不过老师装病的演技。”他将勺子抵住她唇缝,“那年冬训您说流感,骗我剥了整罐糖炒栗子。” 夜雨在玻璃上爬成透明的藤蔓。李旻起身靠在床头,“那小孩倒是挺机灵,还知道送东西得上门。” “他对谁都这样。”陈越吹凉勺中热粥,“上个月给前台吴姐送枇杷膏也这么送。”唇突然压上她汗湿的额角,“不过老师再夸,以后我可不让他进门了。” 李旻的手隔着被子将他推远,绸面滑过陈越的手腕,“离远点,小心过了病气。” “波士顿的雪都冻不死我。”他扯松领带覆上来,木香混着姜丝的辛辣在空气发酵,“您要是心疼,就把退烧贴敷我额头。” 两个人你来我往,青瓷碗终于见了底,残留的米油凝成月牙状,李旻的银匙在碗沿刮出细响。陈越接过空碗,指尖擦过她微凉的指节,“再睡会儿?药效还没过呢。” 窗外的夜雨渐歇,空调吐出的暖风掀起李旻垂落的发梢。她忽然抓住他欲撤的手腕,退烧贴的凉意透过掌心,“阿越,你衬衫领子歪了。” 陈越顺势跪坐在床沿,脖颈低垂成献祭的弧度,“劳烦老师…”尾音被李旻的唇齿截断。她的吻落在喉结处,像药剂渗入血管,激起一片滚烫的涟漪。 “你自己说冻不死的,传染给你可别怨我。”她的齿尖碾过那片突起的软骨,蚕丝被因动作滑落肩头,堆成褪下的羽。 陈越环住她的腰肢,将人拖进怀里,“学生早被您浸透了——”他的鼻尖蹭过潮湿的发根,“从里到外。” 隐疾 雨滴在空调外机上敲出摩尔斯电码,李琳昊的板鞋在玄关留下潮湿的印记。秦黛青正盘腿坐在沙发上改简历,长发用铅笔随意绾着,听见动静头也不抬,“笋干送到了?” “你猜我见着谁了?”少年抖落卫衣上的水珠,指尖还沾着风干菌菇的土腥气,“越哥家里藏着位病美人。” 秦黛青停下敲打着键盘的双手,她想起附中荣誉墙上那张奥赛金牌得主的照片——十九岁的陈越穿着白大褂,眼神清亮得能照见烧杯底沉淀的星芒。 “说是星城中学的学姐。”李琳昊从冰箱抓出罐装可乐,铝环扯开的脆响混着雨声,“没想到越哥也和咱们一样,谈的校园恋爱。” “是吗?越哥这种风云人物谈恋爱,学校里总会留下点八卦,我怎么从没听说过。”午夜的风卷着雨丝扑进纱窗,秦黛青的平板电脑亮起冷光。 她在校友论坛输入陈越时,老旧网页加载出的像素块拼成时光隧道——2013年星城中学官网新闻:《化学竞赛组西湖冬训圆满结束》,配图里少年们被风吹乱的白大褂像群栖的鹤。 “等等!这就是我在越哥家见到的…”李琳昊突然按住她滑动的手指。照片边缘的梧桐树下,穿驼色大衣的侧影正在给某个学生整理围巾。那截纤细手腕上的浪琴表,与今夜门缝里瞥见的银光严丝合缝。 秦黛青将图片放大到模糊,新闻配文在雨声中一字一顿:“指导老师李旻与获奖学生合影”。窗外的惊雷恰在此时劈开夜幕,照亮两张煞白的脸。 第二日,沪市早高峰的日光刺破茶水间百叶窗,陈越的指尖在咖啡机按键上留下汗渍。美式咖啡的苦香里,李琳昊突然倚着大理石台开口,“嫂子病好了吗?” “嗯。”陈越的腕表磕在金属滤网边,“刚送她去学校。” 李琳昊撕开奶球包装,乳白液体在咖啡漩涡里沉浮,“沪市教竞赛,应该比星城轻松不少吧?”他的尾音突然放轻,像手术刀挑开缝合线。 此刻茶水间的空气黏稠如冷却的咖啡渣。陈越缓缓抬头,眸光淬成寒芒,“好奇心太盛容易噎着。” 李琳昊听见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他想起上个月项目汇报出错时,陈越是如何面不改色地替他挡下王总的责骂。此刻学长眼里的寒意却比波士顿暴雪更甚,将他钉死在道德天平两端。 奶球空壳在指尖转成陀螺,但他仍硬着头皮继续说,“都是公开信息罢了。我能查到的,别人当然也可以…” 陈越的指节捏碎未拆的方糖,细沙从指缝坠落。母亲的告诫如手术钳夹住神经——“舆论压力、年龄差距、社会眼光...这些重担现在都压在她肩上。” “嘴严的人,”他将糖粒扫进咖啡托盘,“才能在沪市活得久。” 李琳昊突然笑出酒窝,身后背着的手却在发抖,“您给我改代码,可不是这么教我的。”他摸出震动不停的手机,转正审批流程的邮件提醒正在锁屏跳动,“转正审批,就拜托了。” 咖啡机发出空洞的嗡鸣。陈越的视线越过李琳昊的肩膀,落在窗外陆家嘴的玻璃幕墙上——那些折射的烈阳如无数窥视的眼。他忽然想起李旻今晨出门前,将珍珠链绕了叁圈才戴稳。 “王总喜欢守规矩的人。”他将浓缩咖啡一饮而尽,咽下所有威胁,“转正答辩报告修改意见我昨晚发你邮箱了,周五前改完上传。”” 咖啡渍在滤纸边缘洇出深褐齿痕。李琳昊转身时碰倒了糖罐,方糖滚落的声音让他想起昨夜洒落的菌菇。他始终没敢回头确认,陈越握着手冲壶的指节是否和他一样泛起青白。茶水间的自动门开合间,只漏进一句含糊的,“代我向李老师问好。” 陈越的糖罐砸进垃圾桶时,震碎了杯底的残影。十九楼的风裹着黄浦江的腥气扑进来,在他解开的领口留下咸涩的掌痕。 当晚陈越的书房门被摔出闷响,惊醒了玄关处的感应灯。李旻从教案中抬头,望见他扯松领带的指节发白,镜片后的眸光比冬雪还寒冽。 “谁惹得我们家阿越这么生气?”她摘了改作业时才戴的眼镜,指腹轻按他紧绷的太阳穴。 陈越将手机掷在书桌,屏幕亮着李琳昊刚发来的实验数据,“昨天你还夸这小子机灵,今天就玩火。” 听完始末,李旻从书架上抽出一册书,拽过陈越的领带,潮湿的呼吸缠上他耳垂。低语随茶香沁入耳膜,陈越眼底的戾气渐散,最终化作一声叹息,“总归是我领进组的人。” 祛病 梅子黄时雨漫过梧桐叶,李琳昊收到转正邮件的那个清晨,沪市正飘着牛毛似的雨丝。他盯着屏幕上的“陈越”电子签名看了许久——那个“越”字最后一捺拖得极长,像把悬在头顶的刀。 当晚,陈越邀请李琳昊出去吃饭。餐厅包厢的玻璃幕墙外,陆家嘴的霓虹在雨雾里洇成破碎的星子。李琳昊攥着湿漉漉的餐巾,看陈越用银匙搅动面前的杨枝甘露。 “恭喜转正。”陈越将菜单推过来时,腕表磕在大理石台面发出清响。李琳昊盯着烫金封皮上的水珠,突然瞥见包厢珠帘后闪过的衣角。 李旻落座时带进一阵苦橙香,发梢还沾着外滩的潮气,气色尚未恢复,俨然一副初愈的模样。她指尖拂过白瓷茶盏,腕间的表与陈越那支形成微妙的和弦。 “这家叉烧做得好,阿越特意点的。”她夹起水晶肴肉放进李琳昊碟中,琥珀冻在灯光下颤巍巍的。 少年银筷在指间打滑:“您不担心我......”尾音淹没在窗外的汽车鸣笛声里。李旻忽然笑起来,眼尾岁月留下的印记此刻像揉碎的月光,“你是阿越教出来的孩子,就像他是我教出来的。” 她抿了口普洱,氤氲水汽里十年前的实验室白炽灯忽明忽暗——那时陈越总把白大褂第叁颗纽扣系错。 陈越的拇指在桌下摩挲李旻的掌纹,她腕骨处有退烧贴留下的淡红压痕。“转正名额确实是八个里选一个。”他打开手机调出评估表,李琳昊的名字后跟着六个a+,“不过不管怎么排,原本也该轮到你的。” 雨滴在玻璃上拖出长长的泪痕。李琳昊望着砂锅里沸腾的花胶鸡汤,突然看见自己支离破碎的倒影——上周他偷偷往王总办公室塞了进口咖啡豆,此刻那些深褐颗粒仿佛正在胃里膨胀。 “但为什么非得走这条路?”陈越的瓷勺轻敲碗沿,像当年敲打偷换试剂的烧杯。李琳昊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老家厂房铁门生锈的吱呀声混着父亲通话的滴答声涌上舌尖,“这几年经济不景气,老家店里生意太差。我…我只是想万无一失。” 李旻的银叉突然脱手坠地。她想起某个暴雨夜,自己将泄题资料夹进陈越的实验本时,同样的字眼曾在她舌尖滚过千百遍。 “哪有万无一失?当年我也…”她喉间的涩意被陈越覆上的掌心熨平,“以为掌控变量就能赢。” 窗外雨势渐狂,霓虹在积水中碎成斑斓的油彩。陈越将文件递过去,纸页上密密麻麻的批注还泛着墨香:“你写的算法优化方案,王总打算用在智慧港口二期。”他指尖点着某一行继续道,“这部分思路,比我博士论文里的模型更精妙。” 李琳昊的眼镜片蒙上雾气。他想起入职第一天,陈越站在落地窗前给他画行业生态图,腕表的金属扣在晨光里荡成弧线。那些被焦虑蚕食的深夜,原来有人始终记得他键盘敲出的每个火花。 临别时,李琳昊突然起身鞠躬。他后颈的汗滴进衬衫领口,后背洇出的羞愧的水痕。“之后我会用工作证明,没有辜负学长的信任。”他盯着陈越袖口的贝母扣,“还有......对不起。” 雨幕中的东方明珠塔正在收拢光晕。李旻望着少年逃也似的背影,忽然将额头抵在陈越肩窝:“你看他多像…”尾音被吞进带着苦橙香的吻里。陈越咬住她未尽的话,仿佛这样就能把多年前那场风暴永远封存在齿间。 ——原来那日书房昏黄,李旻的指尖点在《了不起的盖茨比》第一页: 「每逢你想要批评任何人的时候,你就记住,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并不是个个都有过你拥有的那些优越条件。」 陈越的呼吸拂动她鬓角发丝:“您要我宽恕威胁我们的混蛋?” “是宽恕一念之差偶入迷途的少年。” 晚归h 李琳昊的转正答谢宴定在周五晚上,外滩某家粤菜馆的包厢里,水晶吊灯将白瓷转盘照得锃亮。李琳昊起身敬酒时,腕间新买的机械表反射着蓝光:“越哥,这杯敬你不计前嫌。” 陈越的指尖在红酒杯沿摩挲,暗红液体映出头顶的鎏金雕花:“心意领了,酒——”他举起橙汁杯,“今晚不能超过叁杯,有人定的红线。” 满桌爆笑如碎玉乱溅。营销部的lucy拍桌起哄:“陈博士这算工伤!咱们a司第一妻管严实锤了!” 李琳昊咬住杯沿,余光扫过陈越解开的衬衫第叁颗纽扣——那里隐约透出痕迹,像是某种隐晦的誓约。 酒过叁巡,陈越扔下那帮醉鬼早早溜走,指纹锁开合的电子音惊醒了玄关感应灯。他扯松领带时,望见李旻蜷在沙发里睡得像个收拢羽翼的鹤,平板电脑还定格在学生压力评估量表页面。 陈越的西装尚带夜露,俯身将人托抱在怀,“说了别在沙发睡,老寒腿又要闹脾气。” 李旻的鼻尖蹭过他侧脸:“喝酒了?” “叁杯,您验货?”他将人轻放床榻,腕表硌在床单上,“李琳昊敬酒时手抖得厉害,倒像我要吃人。” 李旻忽然仰头轻啄他侧脸,唇膏印如樱花烙在颧骨:“听话的奖励。” 陈越扣住她欲退的后颈,眸光比黄浦江的夜雾还稠,“老师这就打发学生了?”他上齿碾过她耳垂,“当年拿全国第一的奖励可不止这些。” 却被足尖抵住他腰腹:“先去洗澡。” 花洒声响了整刻钟,陈越擦着湿发钻进被窝时,李旻早已裹紧绒毯。他的指尖顺着她脊椎突起的骨节游走,“澡洗完,该兑奖了。” 李旻翻身压住他手腕,“困了。”绸面被褥随翻身卷成浪,孔雀蓝绒毯滑出旖旎的褶皱。 陈越裹着绒毯将人拖回怀里:“明早连本带息。” 周六的晨光刺穿防窥帘,陈越的领带蒙着她半阖的眼,算法师精密的指节正破解竞赛题般拆解睡袍系带,“昨夜利息涨到九出十叁归。” “阿越你这是高利贷……”她的尾音被舀进唇齿,薄荷漱口水混着昨夜残存的威士忌,在晨雾里酿成蛊。 陈越的指腹沿着她肋弓描摹,像在破解某种加密算法:“老师知不知道,视觉剥夺会增强其他感官。” 他含住她肩胛骨突起的棱角,耐心地在上面研磨,“比如现在,您应该连我手腕静脉跳动的频率都数得清。” 李旻的脚背弓起又舒展,像潮汐漫过沙滩“你又……掉书袋。”尾音被突然侵入的指尖截断,他一边用手指进入她的甬道,一边含住她无名指根旧戒痕,舌尖卷走昨夜残留的护手霜,香气在齿间碎裂。 秒针跳动声混着黏腻水声。他屈起的指节模拟着性器抽送频率,虎口卡住她战栗的胯骨,“竞赛评分标准还记得吗?动作标准度30%,完成度40%…”突然顶入的指腹碾过肿胀腺体,“创新性占30%;老师会喜欢新花样的。” 勃起的性器代替手指抵上湿润处,每次推进都伴随喉间压抑的叹息。晨光中浮尘在他们交迭的腹部上方起舞,陈越汗湿的胸膛压上她背脊,两具身体拼合成完整的太极阴阳。 他左手穿过她指缝按在枕上,心跳与心跳共振,右手食指在交合处画圈揉捻,将溢出的体液抹成釉色光泽。 “放松点儿。”陈越的汗珠坠在她锁骨窝,精壮腰腹悬停成引而不发的弓,“您夹得我太阳穴都在跳。”他忽然抽出大半,“当年教渗透压的时候,可没说人体也适用这原理。” 李旻的脚后跟磕在他尾椎骨:“话多…嗯!”完整的抱怨被顶成断续呜咽,陈越卡着她膝窝折成锐角,这个角度让每次挺进都精准碾过敏感点。真丝床单在反复摩擦下起静电,细碎火花在两人贴合的小腹间明灭。 陈越的拇指按进她脐窝打转,另一只手摸索到交合处揉捏充血的阴唇。双重刺激让李旻的脚趾蜷紧又张开,快感如过饱和溶液析出结晶,她在领带透出的微光里看见七彩光斑炸裂。 “叁、二...”他含住她痉挛的喉间软肉倒数,研究者般精准的节奏把控在此刻化作凌迟的刀,刀下徒在深灰被单上蹬出褶皱,仿若当年被他扯坏的实验报告纸。 陈越俯身舔去她眼尾的咸湿,又拨开黏在她唇角的发丝;指尖滑过潮湿的颈侧,在肌肤拖出道浅棕的痕。“利息收完了,老师要续存还是提现?” 晨课 晨光在防窥帘边缘镀了层金线,陈越的腕表搁在床头柜上,秒针游走声与空调送风声形成奇妙的和弦。他鼻尖蹭着李旻颈后的碎发,手指沿着她脊骨凹陷处画着无穷符号。 “阿越。”李旻屈肘顶了顶身后温热的胸膛,“九点了,一日之计在于晨。” 身后的青年收拢手臂将人嵌得更紧,鼻尖埋进她后颈发丝里,“不差这一天。”晨起的嗓音裹着砂纸般的颗粒感,“老师想再来一次吗?” 李旻翻身时膝盖蹭过他小腹,将威胁裹在晨起的鼻音里“你的利息已经收完了,再闹今晚资产全部清零。” 陈越支着床垫低笑,他系睡袍腰带时故意打了个死结,被李旻轻拍手背才老实钻进厨房。 珐琅锅腾起的热气模糊了玻璃移门。李旻靠在餐椅里修改课程表,平板屏幕上浮着各色待办事项。蟹肉粥的鲜香漫过餐桌时,她正把“压力测试”挪到暑假前最后一周。 “看着喝,当心烫。”骨瓷碗底磕上杯垫的轻响惊醒了沉思者。陈越俯身从椅背俯身环抱她,闻到发间残留的雪松沐浴露气息。 李旻后仰靠进他怀里,发梢扫过椅背的雕花,“竞赛班叁十七个孩子,有十六个上周焦虑量表超过警戒值。” “当年老徐直接搬了行军床到实验室,可没人管这些。”陈越舀起半勺粥吹散热气,“暑假集训不是传统吗?” 瓷勺磕在碗沿发出清越声响。李旻握住他环在肩头的手,“传统不该是压垮孩子的借口。”平板屏幕亮起某位学生凌晨叁点的邮件截图,“你看这个孩子写的,梦见元素周期表在追杀他。” 陈越的下颌蹭过她头顶发旋,忽然想起昨夜李旻在沙发上蜷缩的姿势。他伸手点开压力评估系统,折线图上窜的红色曲线像某种求救信号。 “您这是要革新整个竞赛体系?”他含住她耳尖轻笑,“顺便拯救迷途的羔羊?” 李旻侧头避开他作乱的唇:“至少给他们透气的窗口。昨晚收到叁个孩子家长的消息,说孩子失眠掉头发。” 陈越用瓷勺搅动粥面,看米粒裹着碎蟹肉沉浮:“实验中学真该给您发双倍工资。”他挑起眉梢,“竞赛教练还兼职心理辅导员的活。” “我争取今年跟完督导,变成专业的,而不只是兼职。”她忽然向后仰靠,椅背雕花硌在陈越胸口,“当年你...” 陈越的唇精准截断余音。这个吻带着蟹肉粥的鲜甜,舌尖扫过她上颚时尝到未散的薄荷香。 “都是过去的事了。”他松开时下唇蹭过她的耳垂,“不如先填饱肚子,再想想怎么拯救被元素周期表追杀的小朋友?” 他膝盖自然贴住李旻的椅沿坐在她旁侧,木质椅腿在地砖上拖出半寸刮痕。蟹肉粥表面结起薄如蝉翼的米油,他用匙背轻轻破开,舀起半勺悬在两人中间的晨光里。 “试试咸淡。”他手腕微倾,银匙边缘抵住她下唇。 李旻就着他手势抿去半匙,舌尖卷走粘在匙沿的米粒,“姜丝切太细了。” 他抽回瓷勺含住剩下的半勺,“昨天刚学的,叫薄如飞云刃。”餐巾纸擦过她唇角时染上星点蟹黄,被他迭成规整的叁角塞进玻璃杯垫下。 瓷勺偶尔磕碰碗壁的清响填满沉默,兴许是盛得多了些,李旻喝下大半碗后,陈越垂眼数着她搅动粥面的次数,在第七圈时突然伸手按住她腕骨,“再转下去要起漩涡了。”拇指顺势抹掉溅在她虎口的粥渍,“说说您的计划?” 瓷勺轻叩碗沿的余韵里,李旻的指尖在平板屏幕上划出叁道弧线。 “集训课表可以拆成模块。”她调出五色标记的思维导图,“前两周集中讲授机理分析,剩下的专题全改成文献包,让他们回家后自行选择——像中药房配药,缺什么补什么。” 第二道弧线悬停在沙盘示意图上:“校心理咨询室的沙具积灰两年了,上周督导协助我重新做了分类标签。孩子们摆弄分子模型时总带着解题惯性,换成童话城堡就不一样了。” 最后一道弧线蜿蜒成等高线地图:“在集训开始前,我打算带他们去一次佘山。”她放大某条林荫道的街景,树影间漏下的光斑正在陈越的汤匙上跳跃,“计划分五组出发,禁用任何化学类比——看见年轮只说年龄,闻到桂花不许提挥发油。” 厨房定时器突然蜂鸣,陈越端回煨着的茉莉雪梨茶,杯壁凝着的水珠坠在李旻正在标注的减压方案上,氤氲开“五分钟冥想”后的括号批注——(严禁数电子层当催眠)。 “下月教师论坛的茶歇...”李旻突然仰头,后脑勺撞上他睡衣前襟,“你笑什么?” 陈越的食指点了点她鼻尖,“想起上周某人通宵读《认知行为疗法》,把咖啡倒进多肉盆栽。”他抽出压在她肘下的平板,“五套方案够平行实验了。” 野花 两周后,佘山森林公园的松脂香混着晨露漫进车窗,李旻正用皮筋将地图扎在登山杖上。十八个学生挤在中巴车里传递薄荷糖,玻璃窗上哈出的白雾画满歪斜的分子式。 “李老师!”后排女生突然举高手机,“松果的磷叶结构好像自由基反应路径!” 王志文抢在李旻开口前敲椅背,“再提化学名词的,回去抄叁十遍安全守则。” 他盯着gps轨迹,“叁号观景台维修,得绕道香樟林。” 松针在鞋底发出细碎的爆裂声。李旻缀在队尾记录植物斑纹,忽然被两个女生拽着辨认蕨类孢子囊群。穿荧光色冲锋衣的男生们早蹿到前方,惊起的灰喜鹊掠过她发顶,翅膀扇落几粒去年的松塔。 “慢点!当心...”王志文的警示卡在喉间——某个男生正徒手攀上风化严重的岩壁。李旻摸出背包侧袋的急救包,发现创可贴已被悄悄换成手绘元素周期表贴纸。 行至,正午阳光劈开林隙,王志文瘫坐在倒木上擦汗,他拧开保温杯,枸杞在沸水里沉浮。“这差事科太辛苦了,回去还得写五份情况说明,去年春游摔折胳膊那个,家长闹到教育局...” 李旻用枯枝拨开岩缝里的矿泉水瓶盖:“他们今天笑了二十七次。” 她忽然指向溪边——几个女生正用酢浆草编手链,发梢沾着凤蝶鳞粉,“比上周做苯环衍生物习题时多十九次。” “绩效考评表可没有‘笑容次数’这栏。”王志文拧紧杯盖的响动惊飞了树鹨,“下个月省初赛,这群兔崽子要是掉链子...” 松风卷走了后半句。李旻望向正用登山杖戳蚁穴的男生,想起星城中学那间永远飘着盐酸味的实验室,齿间残留的蜂蜜面包突然泛起涩味。 那年秋招会,丈夫攥着国企录用函说“总要有人照顾家”,系主任惋惜的叹息像封存试剂的蜡。直到带完第叁届学生,她才惊觉自己把他人的人生当作赎罪的祭品。 “王老师觉得...”她碾碎半片槭树叶,“我们究竟是园丁还是驯兽师?” 松涛忽然汹涌如潮,“去年我带出两个国金,家长委员会追加的赞助能让实验室换全套德国设备。”王老师踩碎一枚风干的松果,视线扫过正在收集露水的学生,“而这些…教育局可不会给野花野草颁奖。” 松果砸在岩石上的空响填补了沉默。王志文起身拍打裤管沾的苍耳,“我只知道,下个月要是拿不到国初赛名额...”他忽然噤声。远处传来学生的惊呼,原来有人发现了废弃的鸟巢,叁枚带褐斑的蛋壳正在苔藓间泛着光。 李旻摸出密封袋分装标本,却见那个总缩在实验室角落的女生凑过来:“李老师,这像不像钒酸铋的光催化结构?”女孩指尖悬在蛋壳表面,阳光滤过她新剪的刘海,在地衣上投出细齿状的影。 “像云隙光。”李旻将密封袋塞进她掌心,“装点今天的晚霞吧。” 山风突然转了向。学生们在观景台摊开叁明治时,李旻倚着青冈树核对急救包。创可贴、酒精棉片、压力球,甚至还有心率监测手环——那是陈越今早偷偷塞进她背包夹层的。 “李老师闭眼!”叁个女生突然围上来,沾着树汁的手掌迭在她眼前。有人往她无名指套草茎戒指,凉津津的汁液渗进指纹。 松涛声蓦地变远了。黑暗中有无数细小的触碰,像菌丝攀附腐木,又像她第一次在督导室摆弄沙盘时倾覆的流沙。某个男生在憋笑,野蜂振翅的频率混着他漏气的嗤嗤声。 “是木樨科!绝对是!” “你傻啊,忍冬的叶缘锯齿更密...” 睫毛扫过某人掌心的瞬间,李旻想起封木秋、陈越、徐铂森…还有无数曾在星城和她共度日夜的学生,当时她做对了部分事情,也做错了一些——如今另一批孩子正用忍冬藤蔓缠住她手腕,花苞蹭过脉搏时痒得像某种愈合的痂。 “睁眼!” 山风灌满她骤然收缩的瞳孔。十八张晒红的脸挤在取景框里,最前排的眼镜男孩正用石松固定住摇摇欲坠的花冠。毛茛、紫堇、碎米荠,所有曾被他们用来比喻分子构型的野花,此刻正在她发间编织成环。 “gps显示我们在...”王志文的声音卡在喉咙里。那个总考倒数的男生突然举起单反,取景器映出李旻眼尾细闪的泪光,像叶尖将坠未坠的露。 尘烟(上) 浦江畔的宴客厅内,实验中学的校领导们正在庆祝智能交通项目的圆满结束。水晶灯将香槟塔照成金色的瀑布。李旻望着与人谈笑风生的陈越,恍惚又见十八岁少年站在进入国家队后庆功宴的角落,用叉子戳着蛋糕上的樱桃——那时的他像匹不合群的孤狼,而今再面对同样的场合,却能够得体应付。 她理应为他骄傲的,可舌尖泛起的涩意却像尝到了那年被他藏在作业本里的山楂糖,裹着糖霜的酸。 说不清这些情绪的来源是什么,或许是上几周教务会上被退回叁次的春游申请——她逐字推敲安全预案,而他们只草草批注“女教师带学生出城风险过高”,直到她恳求本不情愿的王志文同行,才最终获得审批。而此刻他不过轻点几下触控屏展示数学模型,满屋子就只剩下谄媚的掌声。 “陈博士年轻有为啊!”实验中学的王主任举着茅台凑近,“听说下半年都要开始带团队了。” 陈越的腕表在转盘边敲出轻响,“承蒙王校长信任。”他不动声色地转动玻璃台,将李旻爱吃的蟹粉狮子头转到她面前。 “这么好的条件,也该考虑成家了!”王主任突然提高嗓门,“我们学校音乐组新来的林老师,留过洋,钢琴十级……” 张校长夹了块龙井虾仁接过话头,“女老师好,能主内!将来孩子的教育不用操心,咱们教育系统还能给自家孩子铺路…” 陈越的笑凝在嘴角,他将银勺磕在骨碟上,“教育不该是夫妻共同的责任吗?张校长这话说得,倒像把孩子当项目外包了。” 满桌哄笑戛然而止。李旻抬头时正撞上陈越的眼睛,少年时那种倔强的清亮依然在,可西装革履的身形早已撑起不容置疑的气场。她突然想起前夫成为总工那晚,也是这样在酒局上谈笑风生,袖扣闪着冷光。 归途的霓虹在车窗上流淌,李旻透过后视镜望着陈越的倒影;十年前送他进考场时,少年也是这样安静地直视前方,说“老师等我拿全国第一回来。”。 到家后,陈越的皮鞋刚挨到柚木地板,李旻已经甩开搭在肩头的手。项链勾住他衣扣,拽出一段踉跄的亲近,又被她猛地扯断,莹白的珠子溅落一地。 “先去洗澡。”她背身解开第二颗纽扣,脖颈残留着宴会厅冷气与酒气交缠的气息。 陈越的手悬在半空,领带松垮地垂在胸口,“我让张校长下不来台…您不高兴?” “不,你做的对。”李旻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指尖抚过陈越特意为她定的青花瓷笔筒,笔筒还没来得及使用,釉面触感依旧温润。 “可十年后的酒局上,当你习惯了被人高高捧着,还会记得反驳他们吗?” 花洒声响起时,李旻正对着梳妆台暗格的女士烟出神。磨砂玻璃透出模糊的人影,陈越总爱把水温调得偏高,蒸腾的雾气让他看起来像随时会消散的幻影。 她走到阳台上,点燃了第一支烟,被封印许久的气味刺激着多重感官,也刺破了宴会厅里强撑出的平静。 那些笑脸,那些奉承,那些轻描淡写间将她边缘化的评语,像一记记无声的耳光,提醒着她从前经历的一切一切——那种她最讨厌的,话语权被剥夺后那种无力回天的窒息。 从教务会上被驳回的春游申请,到家长会上被质疑“单亲妈妈带不好孩子”,再到今晚酒桌上张校长的“女老师主内”,她的职业、她的生活,甚至她的存在,仿佛都被无形的手框定在一个狭窄的框里。 与此同时,李旻意识到自己竟险些忘了——她向来乖巧听话的学生,终究和筑造她困境的人共享着相似的染色体图谱。 他站在淋浴间外的剪影,渐渐与酒桌上那些夸夸其谈的男人们融为一体。十八岁的陈越会在她改作业时偷塞奶糖,二十八岁的陈越会在算法峰上被簇拥。权力的饵食最擅腐蚀赤子之心,她比谁都清楚。 会不会有一天,他也用同样的眼神俯视她,用“为了她好”的借口,将她的声音压得更低? 阳台门半掩,夜风掀动窗帘的瞬间,陈越的目光锁定了那一点微弱的火光。水珠沿他刚洗净的发梢滴落,撞碎在柚木地板上,像内心某种莫名的忐忑。他轻手轻脚走近,却在看清李旻指间夹着的烟时微微一滞。 “老师,”他皱起眉,嗓音低沉,“对身体不好,别抽了。” 李旻正倚在阳台栏杆,薄薄的睡衣被风拂动,像随时会随风散落成轻烟。她转过头,烟雾从唇间缓缓吐出,眼尾残留着未散的疲意。 “不喜欢?”她冷着脸掐灭烟头,“那你去找个不抽烟的,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陈越怔在原地,正欲开口,一阵风就将门帘卷得沙沙作响,而李旻已经推开他,赤脚踩过冰凉的地板,转身走向卧室。 当陈越追进卧室时,李旻正抱着被子,神色冷静得像在搬动教学器材。她未看他一眼,只朝他点了点门外,“今晚你去沙发。” “老师,我——” 陈越的话被李旻打断,她停在他面前半步,“你不去,那我去。”嗓音虽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陈越皱眉将被子接过,在地板上踩出几不可闻的一声轻响。他抓着被子的手微微用力,似有千言万语堵在喉间,却最终选择低头妥协。 “我去客厅,您早点休息。” 李旻关上门,与外界隔绝的一刹那,刚才压抑的情绪才像溃堤般涌上来。她坐在床沿,盯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夜雨,指尖还残留着烟卷微烫的触感。 而客厅的沙发上,陈越将被子铺展开,却久久未躺下。他的目光投向半开的窗户,那一点残余的烟味逐渐散去,但胸腔深处的闷意却无处宣泄。 尘烟(下) 煎蛋在平底锅滋滋作响,蛋黄形成的圆形弧度与往日别无二致。陈越将烤吐司边缘切得平整如量尺,鲜榨西柚汁的酸涩漫过鼻腔,他隐约听见主卧的门锁“咔哒”轻响。 李旻换了一条银链松垮地垂在白色上衣外——而昨夜散落的珍珠已被陈越一一拾起收好,她抬手接咖啡杯的姿势礼貌得像对待同事,“谢谢,放桌上吧。” 车载香氛依旧调在她喜欢的白茶调,陈越的余光瞥见她划手机的动作——半小时的车程里,她将朋友圈从头刷到尾,唯独没像往常那样检查他的领带是否端正。 陈越心不在焉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中午,a司大厦的玻璃幕墙将阳光折射成菱格,陈越在梧桐树荫下反复踱步,最终还是点开母亲的微信头像,拨了过去——侯亮穿着检察官制服在家里练习明日的普法宣讲,胸前的检徽比身后的国徽稍暗半度。 “妈妈…”他的皮鞋尖碾碎枯叶,“我好像又变回那个把同学气哭的小鬼了。” 电流杂音里,侯亮正将晒好的陈皮铺进竹匾。听完始末,她的记忆突然闪回2002年冬——五岁的陈越攥着玩具小狗,站在幼儿园沙坑边对哭泣的女孩一本正经地说:“这些都是假的,是你妈妈骗你的。你的小狗上个月就死了,不会回来了。” “我们不是撒谎,是给露露讲童话故事,”她当时蹲下身替他擦掉鼻尖的沙粒,“妈妈来教你,先说‘对不起’,再问‘你的小狗变成天使了,我们为它搭建一座城堡好吗’…” 而此刻电话那头的声音,与二十叁年前重合,“妈妈,我该怎么做?” “您教过我共情别人的委屈,”他将手机攥得更紧,“可要怎么共情…共情被我自己伤害的人?” 侯亮的竹匾歪斜了半寸。她望着书房里丈夫援疆时被陈越反复转动过的地球仪——漆面剥落的哈萨克斯坦边境线上,还沾着陈越高二复习时打翻的拿奶渍。 她忽然开口,“你爸爸去新疆那年,有个家暴案的女被告看见我就下跪。” “她说男检察官都当她撒谎精,只有我相信她手臂上的烟疤不是自己烫的。” 风穿过晾晒的床单,扬起检察官制服的一角。候亮始终没告诉儿子,结案那夜她抱着卷宗在办公室痛哭——加害者是她高中同桌,那个总借她抄笔记的腼腆男生。 “小越。”侯亮突然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这世上最好的男人,也会在无意间吸走女人的氧气,但至少…” “至少让她知道,”候亮将陈皮碾碎在掌心,橘香刺痛眼底,“你和她是站在一边的。” 梧桐叶扑簌落在陈越肩头,他看见玻璃幕墙里的自己裂成两个影子——一个举着玩具狗的孩子,一个捏着手机的男人。 身旁经过的皮鞋哒哒作响,惊散了倒影。陈越转身时,幕墙里的两个影子终于合而为一,却不知道究竟是谁吞噬了谁。 黄昏时,霞光将在车间形成迷雾。李旻的指尖在手机屏幕划出冷光,朋友圈里尽是实验中学的庆功宴合影——无人知晓照片边缘被裁掉的她的半只酒杯,曾盛满昨夜未咽的委屈。 地下车库通道的白炽灯在水泥柱间投下网格状阴影。他熄火后并未锁车门,而是从口袋摸出个鎏金烟盒——sobranie绿标的女士薄荷烟,今晨跑遍叁家便利店寻的。 “老师,”他将烟盒与纯铜打火机捧在手心,“教我怎么抽烟吧。”拇指推开雕花盒盖的动作太过笨拙,两支烟滚落膝头, “下回您不开心,至少有个伴。” 李旻的裙摆擦过皮质座椅,她拈起烟卷在鼻尖轻嗅,忽然笑出半声气音,“学抽烟?像小男生学打架讨姑娘欢心?” 说着指甲掐断滤嘴,薄荷珠爆开的凉意直刺眼底, 陈越的指尖被防风火机烫出红痕,青色烟雾在咳嗽间轻微颤动。李旻倚着立柱看他狼狈模样,忽然想起当年前夫学煲汤烫伤了手背——那一刻的心软与感动换得她叁年妥协。 “再过几年,你就会觉得参加应酬局,陪别人抽烟更值得了。” 陈越的眉心皱出川字纹,烟卷在指间烧出焦褐豁口,“我不会变成他们那样,您说过,我是您教出来的…” “可是愿意教你的不止我一人。”李旻突然逼近,烟蒂的火星在他领口烙出小洞,“酒局上的觥筹交错会教你人情世故,会议室里的算计会教你冷眼旁观,等整个世界都在告诉你,情爱不过是权力的点缀——” “陈博士还找得到回我课堂的路吗?” 陈越的手垂落身侧,烟灰簌簌落在锃亮的鞋面,“要是真有那天,老师该拿教鞭抽醒我。” 李旻的冷笑惊起车库回响,她的鞋尖碾碎烟灰,“等你真成了他们,我连挥鞭的资格都没有——” 尾灯红光里,陈越望见她脖颈青筋暴起处的银链,恍如锁住天鹅的枷锁。 “至少…”他忽然用烟头烫向自己手腕,却在最后一厘被李旻擒住,“让我尝尝您咽下的苦。” 灯光就在这时亮起。烟灰在他们交握的掌心跳成灰蝶,而顶层的住户正拎着包经过,将这场荒诞剧当作寻常情侣的争吵。 停时h 夜晚的书房被台灯割裂成明暗两界,保险箱的金属光泽在阴影里泛着冷光。陈越回来后便翻出厚厚一摞文件摊在胡桃木桌上。 “这是我的护照、学位证、毕业证书、保险单,房产证明……”他解锁手机银行app,“所有资产赠与文件下午已经找律师拟好,您跟我去公证处签字后随时生效。” 李旻的指尖掠过文件堆,停在泛黄的星城附中毕业证明上。照片里的少年的服帖地勾勒出初遇时的弧度,“你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些。” “我知道。”陈越单膝抵在地毯的缠枝纹上,“可未来是维纳过程,我证明不了它的收敛性。” 他的掌心按住保险箱,机械锁盘折射着碎钻般的冷光,“随机过程里有种停时策略——当轨道触达某个临界点,即刻终止博弈。” 陈越的指尖点在地上,“就像赌徒设定止损线,我把停时规则交给您。哪天我变成酒桌上那群人,您带着这些东西消失,连悔过的机会都别给。” 月光在保险箱的金属棱角上折出冷冽的碎芒,李旻的指尖触碰到毕业证书的边缘。照片中的人仿佛随时会挣脱相纸的束缚,在她加班时递来玫瑰——笔杆缠着作业本撕下的纸页,上面歪歪扭扭抄着他自己写的诗句。 她忽然生出一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如果时间能如同照片,凝结在暗房的红灯下该多好。 显影液里浮动的银盐颗粒,永远定格在他仰头喝她保温杯里枸杞茶的瞬间,颈间凸起尚未被西装领带束缚,白衬衫第二颗纽扣总是不好好系紧,在四月柳絮纷飞时漏进几粒春光。 那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陈越;可惜,现在已经不是了。 “停时规则。”李旻轻叩保险箱外壳,“如果时间真能暂停,知道我最希望你停在哪一刻吗?” 她取下颈间的银链,抚上他后颈未愈的咬痕,“记不记得,高中时有一次,我让你扮小狗。” 陈越额头抵住她膝盖,“现在也作数。您随时可以收紧项圈,或者……直接剪断锁链。” “那就把链子拴紧些。”李旻的指尖埋进他发间,“乖狗狗可没资格谈停时。” 银链在月光下划出流星尾迹般的冷光,李旻攥着领带的手背浮起淡青色血管。陈越的喉结在丝绸束缚下滚动,膝盖撞击地毯发出沉闷回响。 “跪直。”她鞋尖抵住他胸骨下沿,麂皮绒面蹭过渗汗的皮肤,“狗怎么呼吸的?” 陈越的肩胛骨在衬衫下起伏如蝶翼,喉间溢出短促的喘息。唾液顺着银链滴落在李旻脚背,与香根草尾调的香水混合成咸涩的露水。他的牙齿咬住她踝骨上方的丝袜接缝,尼龙纤维在齿间发出细碎的崩裂声。 李旻突然拽着领带将他拖向落地窗。月光像液态汞灌进陈越的衬衫,纽扣崩落时在柚木地板上弹跳成不规则的音符。 她跨坐在他腰腹,银链垂落在他胸膛,冰凉的金属随着呼吸起伏烙下浅红纹路。 “乖狗狗该怎么叫。” 风穿透窗缝,将他压抑的呜咽吹得断断续续。李旻的裙子下摆隔着裤子扫过他肿胀的性器,前列腺液在布料晕开深色痕迹,像宣纸上层层渲染的水墨。 她忽然向后仰倒,银链在掌心缠了叁圈,“爬过来。” 陈越的膝盖在地毯上磨出红痕,脊椎弯成一张拉满的弓。当他终于将脸埋进她腿间,鼻尖蹭过卷曲的毛发时,李旻的脚掌隔着布料踩住了他勃发的欲望。施加的压力让他浑身肌肉绷紧如拉到极限的橡皮筋,却仍记得用舌尖拨开湿润的阴唇。 “慢点。”她揪住他头发往后扯,看着他被唾液浸湿的下巴。 陈越的睫毛扫过她大腿内侧,舌尖沿着褶皱勾勒。李旻的喘息逐渐染上颤音,脚背刮过他铃口渗出的透明液体。落地窗映出两人交迭的剪影,他贲张的背肌在月光下起伏如沙丘。 高潮来临时李旻的银链深深勒进掌心,她痉挛的小腿踢翻了矮桌上的杯盏,琥珀色液体在地毯上漫成欲望退潮后的滩涂。陈越仍保持着跪姿,面部潮红地等待下一个指令,肿大的性器在腿间颤动如离水的鱼。 当李旻终于瘫软在地毯上,他将她汗湿的后背贴在自己胸前;无意识啃咬过度的拇指指甲蹭过她锁骨,指尖还残留着银链压出的菱形纹路。 陈越忽然觉得整日的焦虑如烟消散——原来真正令人恐惧的从不是被裁决的可能,而是裁决权旁落的不安。 当他将终止符交到李旻手中,反而捕获了永恒的此刻。 这么看来,自己与一旁窗台上的陶瓷小狗确实很像—— 永远仰着头,等一双手拂去眼底的雨。 稳态 沪市往星城的早班机上,陈越耐心调整李旻的颈枕,指尖在她衣领上方悬停片刻,最终选择收回西装口袋。舷窗外积雨云给人压抑,机舱冷气将沉默冻成冰棱。 “喝温水?”他拧开保温杯的动作惊动扶手上的珍珠手链。李旻偏头避开蒸腾的热气,手上没有任何动作。 陈越盯着她看了几秒钟,最早还是叹了口气,将杯子轻轻搁在座位前的口袋里;思绪不自觉飘回两小时之前。 当时李旻正盯着洗碗池边缘干涸的咖啡渍,陈越拿着电脑包经过她身侧,拖鞋蹭过地板的声响轻得像某种示弱——昨夜刚到家时争吵打碎的水杯残骸还躺在垃圾桶里,此刻倒映着两人错开的影子。 手机忽然在餐桌上震动,接通后向涵英标志性的长沙腔穿透听筒:“崽啊,你讲气人不?我清早去买菜......” 李旻握着咖啡杯的手指节泛白,她听见母亲在电话里描述那个摔在辣椒摊前的娭毑,听见菜市场此起彼伏的碰瓷议论,最后是防盗门被踹得哐当作响的杂音混着向涵英拔高的嗓门:“要钱冇得,要命一条!” “现在就去机场。”陈越不知何时折返,机票确认短信在手机屏幕亮起蓝光,界面最后停留在母亲侯亮的号码上。 下了飞机,李旻在前面走得匆忙,陈越隔着一步距离,时不时安抚她,“我妈已经让公安系统的同事上门了,现在阿姨在派出所调解室,肯定安全的。” 等两人匆匆抵达派出所门口时,就听见里面传来的谩骂声。 “就是你屋里娘老子害得我娘住院!”穿皮夹克的男人将调解书拍得啪啪响,“今天不赔五万块......” 向涵英猛地站起来,腕间的银镯磕在铁质桌沿,“我的辣椒罐都被你娘撞翻!要不要算哈子叁十年的剁辣椒秘方值几多钱?”她染黑的发根掺杂着几缕银白,随着剧烈动作在日光灯下晃动。 李旻下意识护住母亲,一下下拍着肩膀替她顺气,后腰却撞上陈越虚掩着的手臂。他体温透过衬衫熨过来,手指始终悬在她袖口叁寸处,像不敢栖停的雨燕。 医院报告就在这时拍在桌上。候亮帮忙请的律师扶了扶眼镜:“老太太的伤是旧疾,医学证明显示…” “放屁!”男人突然抄起保温杯泼来。陈越转身将母女二人完全笼在阴影里,热水在他肩胛骨绽开大片深色痕迹。李旻闻到他后颈散开的雪松香水混着皮肤灼烫的气息,听见他平稳的声线裂开一道缝,“警官,能辛苦给杯凉水吗?” 年轻警员头疼地翻看监控截图,“向阿姨确实没碰到老人家,是自行车前轮自己卡进…” “何解偏要赖我?”向涵英突然掀开左腕衣袖,一道蜈蚣似的疤痕蜿蜒而上,“八叁年发洪水,我在湘江边上背出七个细伢子,那时候哪个讲过怕被赖?” 调解室蓦然寂静。陈越顾不上此刻西装后襟被泼出的凌乱褶皱,他走上前一步,金属冷光掠过显示屏。 “既然有监控,不如算算索赔额度。”突然切换蹩脚方言的声线让众人愣住,“剁椒罐十七块八毛五,耽误阿姨买辣椒的损失,加上…” 李旻望着他镜面倒影里飞速计算的唇形。这人在学术会议上拆分数学模型时的神情,此刻正用来解构市井讹诈的荒诞逻辑。 “合计补偿叁百一十二点四五元,现金还是转账?”陈越点开手机计算器,举在那人面前。 “还有精神损失费,你们害得我妈几天不敢出门。”李旻此时也握着向涵英的手站起来。 穿皮夹克的男人噎住似的涨红脸,终于彻底失去了一开始的嚣张气焰。 调解结束时晨光正斜切进铁栅窗。保洁员来打扫满地狼藉,陈越蹲在地上帮向涵英捡辣椒。他腕表卡扣不知何时松了,表面横亘着道水痕。 围观人群里钻出个提菜篮的娭毑,“作孽哦,现在哪个敢扶老人?向妹子你也是六十岁的人…” 向涵英的菜篮子猛地一颤,紫茄子滚到陈越脚边。 “我遇到还会扶。”陈越突然开口。他抚了抚沿着衣袖流下的水渍,却抚不平话语里的褶皱,“做对的事不需要计算得失概率。” 李旻看着他腕上凝结的水珠,突然想起多年前省队选拔考试后,少年同她争执时,穿着白大褂,暑气蒸腾下发梢滴着水说“如果作假,就算进了省队我也不会开心”。 调解室铁门吱呀合拢,陈越终于敢用余光描摹李旻的侧脸。她眼角细纹里还凝着方才飞溅的茶水,从早晨开始的一直绷着的嘴唇却终于松懈下来。 “疼吗?”她问得突兀。 陈越喉间发出个模糊的音节,像是被砂纸打磨过,走廊的感应灯渐次熄灭,昏暗里唯有腕表齿轮咬合的声响。 软肋 向涵英家阳台上晒着霉豆腐的竹匾被风掀起一角,陈越将派出所长的名片压在玻璃茶几上。他的动作太轻,轻得连茶几腿压住的旧报纸都未被惊动。 “防狼喷雾放在玄关第三个抽屉。”他检查时衬衫后腰蹭到白灰,“电子猫眼需要重新连wifi,我教您......” “小陈啊。”向涵英突然打断,“你后背衣裳还潮着,让旻旻给你涂点獾油。” 李旻正蹲在药箱前翻找棉签,闻言指尖掐断半根。 急救箱放在八仙桌上,竹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这椅子还是李旻父亲用湘妃竹编的,经纬间残留着烟丝与墨香。 经纬 晨光漫过料理台时,陈越正把刚捏好的梅子饭团放进保温袋。李旻倚在冰箱旁看他整理餐盒,米粒沾在他虎口处随动作起伏,像粒摇摇欲坠的晨星。 “老师,我打算拒了华大ap的offer。”陈越忽然说。他低头给保温袋系蝴蝶结,结绳在指尖绕了三圈才继续,“在a司这段时间,体验挺好的。” “找教职这条路不是你从大学就开始规划的?” 陈越沉默着,没有抬头看她。 她伸手抚平他翘起的衬衫后领,“上周是谁通宵推导证明过程,投入得连微波炉加热都会烧焦便当?” “如果只是为了表衷心,没必要。” 陈越抓住她未及收回的手腕,指尖还带着梅子的凉意,“不是想拿这个做筹码,您知道的,比起学术理想,我更害怕隔着太平洋的时差。” “谁要和你分开了?”李旻说着抽回手,端起马克杯抿了口冷掉的咖啡,“这些年,我认真考虑了自己的职业路径。” “教书终究不是我最喜欢做的事,年轻的时候,一心想研究原子和分子。”她突然笑起来,“现在反倒觉得...复杂的人心更有意思。” “国内的心理咨询市场环境混乱,证书有效性不稳定。我打算申请美国的临床心理学硕士项目,这样可以和你在临近的城市。” 陈越整理饭盒的手忽然停住,“老师不需要为我...” “别自恋。”李旻将发丝别到耳后,露出左耳垂淡青的血管,“我21岁拿到uiuc化学系博士offer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 陈越知道那个故事的后续——意气风发的女研究员在收到offer的第二天,听到那个已经成为她前夫的男人举着国企调令说:“星城中学在招竞赛老师,正好离家近。” “这一步迟了几十年,现在才迈出去。”李旻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向玄关。 陈越的手指在料理台边缘收紧。他想起上周深夜视频时,李旻背后黑板写满的置换反应方程式,以及她手边那本翻旧的《异常心理学》。当时她说在辅导焦虑的竞赛学生,可那些潦草笔记分明是gre核心词汇。 “再不走的话,该堵车了。”李旻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她正在玄关穿鞋,今天戴了枚夸张的银质耳环,她抬头时,陈越看见她瞳孔里跳动着熟悉的、属于实验室的光。 “从华盛顿到纽约,飞行时间应该比虹桥到星城更短?”他听见她这样说。 不过,李旻很快就知道,陈越那天对她撒谎了。 那日,波士顿龙虾的鲜香混着泰式柠檬草的酸涩在包厢里浮动,叶然的筷子在青咖喱蟹肉上悬停半晌,目光在李旻与陈越之间逡巡。 “两位…怎么认识的?”他终是没忍住,筷尖在餐盘敲出轻响 李旻的指节摩挲着杯沿,陈越的手却突然覆上她手背,“学长,这就是去年圣诞我同你说过,放不下的人。她是我的高中竞赛教练。” “竞赛教练?”记忆突然翻涌——某个通宵推导算法的凌晨,陈越对着电脑屏保的模糊侧影发呆,他当时只当是某部文艺片截图。 侍应生撤下餐盘时,话题已转到申请事宜。叶然将手机里的usnews排名推至桌中,“临床心理学top20的项目普遍偏爱医学背景,华盛顿大学倒是收过跨专业申请者,就是西雅图的雨有些烦人。” 他的指腹突然停在某个词条,“不过陈越明年去华大任教的话……美国的伦理委员会可没有你们中学那么好说话。” “我会离职。”陈越打断得干脆,邻桌顾客的哄笑恰好淹没李旻的汤匙在碗沿磕出的颤音。 “你从前不是说,象牙塔里做研究更自由。”叶然瞥了他一眼,语气却未有太大波澜。 “昨天和人事谈过了,a司在北美最近都缺研究员,匹兹堡、波士顿、西雅图,老师去哪我就去哪。”陈越将剥好的蟹腿肉码进李旻碟中,“薪资是华大的三倍,还给期权,养活我们俩绰绰有余。” 李旻拽了拽他的胳膊,“你知道我从不惧怕物质压力,况且,我在沪市交了十年竞赛,也攒了很多…” “不是现在。”陈越直视李旻的眼睛,“是两年后。等您在实验室熬第三个通宵时,我要能随时开车过去接您;当您需要延长实习期,我要有底气说‘没关系’。” “何况这些年见过太多女学者为成全丈夫科研,退守二线教书育人。京大数学系张院士的夫人,当年科研成果本在他之上。” 叶然突然鼓掌,惊得周围食客频频转头。“精彩!陈博士这是要当平权先锋了。”他掏出手机按亮屏幕,“不过容我提醒,华盛顿大学教职工离职需要提前一个月报备。” 说着朝对面二人晃了晃和系主任的聊天记录,“你前老板今早还在问别人,yue推掉的学术会议要不要换人顶替。” “你早知道?”陈越盯着叶然笑盈盈的脸。 “在波士顿六年,你每次说谎都会摸袖扣。”叶然指了指他泛白的指节。 “不过这次演技有进步,至少...”他朝李旻举杯,“骗过了最该看穿你的人。” 雨丝沿落地窗蜿蜒而下时,三人已站在观光电梯里。叶然突然捅了捅陈越,“记得大二万圣节吗?你扮成被魔方诅咒的数学骑士。” 陈越的轻笑混着电梯嗡鸣,“现在是被晨会诅咒的码农骑士。” “骑士找回了他的玫瑰。”叶然将餐厅送的薄荷糖塞给陈越,“记得分我喜糖。” 启封 虹桥机场的接机口挤满黏腻的暑气,李旻眼睛都快望穿了,玻璃门内终于撞出两个行李箱——铱铱挎着单肩包走在前面,后面跟着菲菲,帆布包上别着京大化学系的徽章。 “妈!”菲菲拖着贴满动漫贴纸的行李箱蹦过来,目光在触到陈越时骤然亮起,“这就是神秘男友?” 铱铱的小皮鞋猛地刹住,挎包滑落肩头,“陈越…哥哥?”她目瞪口呆,记忆闪回星城中学的竞赛教室——少年蹲在竞赛班角落,教她如何复原叁阶魔方。 李旻弹了弹她的额头:“叫哥哥像什么话。” “没事,”陈越笑着接过登机箱,“咱们各论各的…”后半句被李旻的眼刀切碎在喉咙里。菲菲憋笑的嘴角抽动,忽然觉得自己在京大修的微表情分析课有了用武之地。 湘菜馆的剁椒香气穿透口罩,陈越的袖口卷到手肘,“剁椒鱼头要用鳙鱼才够嫩,这家用的倒是正宗。” 铱铱的银勺在双色鱼头上划界:“陈…叔叔,还记得我妈的口味?“ 陈越舀了勺腊味合蒸压在她碗里:“明天给你们做永州血鸭,比这儿的地道。”瓷勺在吊灯下晃成白玉,“当年老师说我做小炒黄牛肉能开店,现在……” “现在也没长进。”李旻截断话头,耳垂在女儿们灼灼目光下泛出珊瑚色。 汤匙刮过空盘的脆响里,铱铱的微信突然弹出来自大阪的日文简讯。她瞥了眼母亲泛红的耳尖,突然拎包起身,“我从东京代购的樱花酒得冷藏——陈叔要不帮我们送回冰箱?” 陈越自然揽住李旻的腰,“我送你们到家门口” 居民楼梯间的感应灯依次亮起,陈越将行李箱推进玄关,“我公寓离这不远,明早带酒酿圆子来。” 铱铱拎着睡衣往浴室走,对扒着门框探头的菲菲道,“小孩子别掺和大人的事。没看见咱妈扯衣角的小动作?” 楼下梧桐树影婆娑,李旻缠着陈越的手指问,“真不住这儿?” 他的唇蹭过她发旋“当年在学校宿舍就学过的规矩。女生宿舍,男生止步。”尾音消弭在交缠的呼吸里,惊起路过的夜猫蹿上树梢。 李旻推开家门,玄关的灯光暖黄一片,她脱下风衣,随手挂在衣架上,长发从肩头滑落,几缕散在耳侧。客厅里,菲菲已经窝在房间里跟朋友视频,笑声断断续续地传出来,而铱铱却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罐冰镇乌龙茶,指尖在罐身上划出浅浅的水痕,眼神有些飘忽。 “还不睡?”李旻走过去,顺手拿起遥控器关了电视,即便女儿已经长大独立到能一个人在异国他乡生活,她和她讲话时总还是忍不住带上哄孩子的腔调。 铱铱放下茶罐,抬头看了母亲一眼,又迅速低下去,装作随意地开口,“妈,您和陈叔叔……算临时搭伙还是来真的?” 李旻一怔,手里的遥控器差点滑落。 觉察到自己问得突兀,铱铱抿了抿唇,又找补一句,“我只是有点担心。他比您小那么多,而且您和爸爸分开的时候那么伤心…”她顿住,怕勾起母亲不好的回忆,没再说下去。 李旻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握住女儿的手;铱铱的手很凉,指节微微绷紧,此刻她不由心疼起女儿,明明自己还是个孩子,却总想着如何在大人面前表现得妥帖。 “铱铱,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其实,我这段时间也犹豫过无数次。年龄、身份,甚至那些外界的眼光,我比你考虑的更多。” 见女儿仍然蹙着眉不放心,她笑了笑,眼角的纹理柔和地绽开,“从前和你爸爸在一起时,他有太多他的难处,我总觉得自己的空间越来越小。但是陈越不一样,他觉得我的事业和他的理想一样重要,甚至…” 李旻犹豫着要不要提起申请的事,还有陈越为此放弃教职的决定,最终只是轻描淡写,“他支持我去做我想做的事。” 少女敏锐捕捉到母亲片刻迟疑,轻声反驳,“但你能保证他永远这样吗?” 李旻望着女儿酷似自己的眉眼,“不能。所以如果哪天他变了,我会毫不犹豫地和他分开。”她眼角弯起,语气轻松,好像只是在哄小时候怕黑的女儿。 客厅的灯光柔柔洒下,照得铱铱的睫毛微微颤动。她沉默了一会儿,指尖在沙发上划过一道浅痕,终于鼓足勇气开口,“妈妈,我问这些,其实是因为…我也有类似的鼓励。” “我…我喜欢上了一个日本女生。”下一句的声音细若蚊鸣。 李旻怔住,脑子里翻涌起无数念头。 如果是从前的她,或许会立刻劝女儿放弃。两个女人相爱,要面对的眼光和压力可想而知。可这些年,她终于明白,人在任何境况下都有选择自己道路的自由,但也必须为选择承担后果。她曾为了迎合别人,放弃过太多,如今,她不想让女儿重蹈覆辙。 她深吸一口气,伸手轻抚铱铱的头发,嗓音温柔得像春日细雨,“你记不记得小时候玩万花筒?要转够所有角度,才能看见完整的星光。爱情没有固定的模样。你有权利去尝试,去感受,无论对方是谁。” 铱铱突然扑进母亲怀里,像小时候无数次在外受了委屈后那样。 “妈,”闷闷的声音从胸口传来,“我有时候还是会担心,这么选是不是正确。” “错了就从头再来,人本来就是在不断的遭遇和选择中成为自己啊。”她轻拍女儿单薄的脊背,将她搂得更紧。 注: 1.情节灵感源于电影《面子》 2.最后一句话的原型是:“没有任何划定的道路来引导人去救赎自己;他必须不断创造自己的道路。但是,创造道路,他便拥有了自由与责任,失去了推脱的借口,而所有希望都存在于他本身之中。”——引自《存在主义咖啡馆》 灶火 晨光爬上酒酿圆子的青瓷碗时,陈越的指节叩门声惊醒了楼道声控灯。李旻开门便嗅到枸杞桂花的甜香——保温袋里四份圆子分装妥帖,瓷勺柄上还刻着星城中学的校徽。 “加了藕粉勾芡。”陈越的袖管沾着糯米粉,“铱铱的少糖,菲菲的多加了两勺酒酿。”他的腕表转向铱铱,“赶得上新宿的甘酒汤圆吧?” 菲菲叼着勺子瘫在懒发上,“陈叔,您这服务意识能吊打京大食堂阿姨。” 高架桥的朝阳将特斯拉照成移动的玻璃匣子。菲菲戳着手机屏幕导航:“陈叔家的定位叫‘lm工作室’?噫~” “是你妈妈名字缩写。”陈越从镜中看了眼后座上的两位姑娘,“画室去年重装的,隔音材料能扛住你们姐妹拆家。” 菲菲突然探头,“确定隔音是为了我们?” 李旻的中指在女儿额头轻弹:“系上安全带坐好!” 陈越的公寓铺满胡桃木色,开放式厨房连着朝南的画室。铱铱的指尖抚过榉木画架,暖房玻璃顶的滤光系统正在调节色温,“堪比我们实验室的恒温恒湿舱。” 李旻的指尖抚过墙角的釉里红瓷缸,里头插着几把褪色的油画刀,“从前的旧物件,你们外婆也给我寄过来了。” 菲菲突然抽出书柜夹层的素描本:“教室窗外暴雨……”她的朗读戛然而止——泛黄纸页上,少年淋湿的白衬衫透出肉色,旁注小楷写着「惩罚他弄湿我的教案」 晨光就在这时劈开百叶窗,将叁人绯红的脸颊照得无所遁形。陈越的腕表忽地响起闹铃,打破一室旖旎,“血鸭要腌满四小时,该准备午膳了。” 菲菲抓着姐姐往厨房逃,“救命!老夫老妻的情趣比东京地下偶像还刺激!”她逃跑时带翻了卧室飘窗的瓷狗,那抹钴蓝在日光下愈发鲜亮。 陈越蹲下来拾起瓷狗,忽然想起那个设定停时的夜晚而他的脖颈已套上无形的项圈——自愿且永恒。 厨房的热气蒸腾如六月的暑浪。陈越的腕表在蒸汽里蒙上雾气,刀工却稳得惊人——永州血鸭斩成均匀的菱形,泡椒在砧板上堆成小山,红菜苔掐头去尾的脆响如秒针跳动。 “老师,帮我把小米辣递——”陈越的话头被菲菲的惊呼截断。她扒着冰箱门尖叫:“陈叔你居然囤了叁罐剁椒!这浓度够做生化武器了!” 铱铱踮脚偷捞腌笋丝,“您这刀工比我们系做实验的还讲究,不当厨子真是…”后半句被李旻塞来的薄荷糖堵回喉咙。 “他呀,”李旻的抹去陈越额角的汗,“就会拿实验室那套祸害灶台。”她的袖口蹭过他后腰,将松垮的围裙带系成蝴蝶结。 红油裹着鸭块翻滚时,菲菲突然摸出手机录视频:“米其林要是有湘菜榜,这锅气能摘叁星。” “别捣乱。”李旻夺过手机,却意外按下滤镜键。镜头里的陈越顶着兔耳特效翻炒血鸭,几人的笑声险些掀翻抽油烟机。 餐桌上,泡椒牛蛙的酸辣混着酒酿圆子的清甜。铱铱咬断鸭骨时听见的脆响,与多年前陈越教她复原魔方的咔嗒声奇妙重迭。 午后两点的蝉鸣绕过楼宇,菲菲正眉飞色舞讲着实验室乌龙,铱铱的筷子在辣油里挑拣最后的藕丁——李旻看着嬉笑打闹的两个女儿,忽然想起叁十岁的自己站在离婚登记处,前夫说的最后一句话——“离了也好,你值得更好的”。 而今这“更好的”正蹲在洗碗机前,研究怎么把血鸭砂锅塞进去。 偷闲h 厨房水槽的余温还未散尽,陈越已经在擦拭茶几上的茶渍。白玉兰在瓷瓶里蔫成小舟状,茶几玻璃映出李旻支着下巴刷新闻的侧影——如果忽略她五分钟内第叁次重复浏览同一条社会新闻的话。 空调外机的嗡鸣渐弱时,李旻指尖叩了叩玻璃茶几,“国际饭店的蝴蝶酥,要现烤的。”铱铱捏着手机抬头,妹妹的脚尖已经勾住凉鞋后跟。 “妈,您这招比电视剧里‘去买瓶酱油’还老套。”菲菲把遮阳帽檐压到鼻尖,陈叔家到国际饭店,打车至少四十分钟。 她的尾音在防盗门闭合时被截断,像枚未爆的泡泡糖。 “老师这借口找得不太高明。”陈越走过去,将下颌搁在她肩膀上,“天气预报说午后有雷阵雨。” “孩子们该学着给成年人留空间。”李旻抽走他掌心的茶巾,拖鞋在推搡间踢到茶几脚,震得瓷瓶里的花瓣轻晃,簌簌抖落的香尘在落日晖光里织成纱。 卧房门框磕在陈越肘部时,两人都怔了半拍。李旻的手还攥着他后腰压皱的衬衫,突然笑出声,“上个月换的静音门轴,该找物业投诉。” 这种时候提物业有些荒谬,但空调检修单正巧躺在他西装内袋——半小时前他还想着午饭后该处理。 床品是今天刚换的灰条纹棉麻,枕间残留着烘干机特有的蓬松触感。陈越单手解衬衫的动作被李旻截停,她偏爱从下往上开始解,指尖划过他肩胛处的烫伤,结痂边缘新生的皮肤比周围更浅淡。 领带绕在陈越多腕间像道温柔镣铐。李旻突然想起女儿们幼年玩的翻花绳,只不过此刻十指穿梭编织的是更隐秘的网。 待她去脱自己的旗袍时,斜纹棉布裙拉链咬住发丝,陈越的鼻尖抵在她肩胛骨凹陷处呼吸,“老师要我帮忙吗?” 未等她答应,陈越犬齿陷在金属拉链凹槽里慢条斯理地研磨,温热的鼻息穿透棉质内衬扑在腰窝上。 “又犯规!”她扯住他后脑碎发要他抬头看自己腕间的领带结,“说好要当乖孩子。” 喉结擦过耻骨的声音比舌面舔开卷曲毛发更清晰。陈越突然将脸埋进她大腿内侧深吸气,“您没说不能用嘴。”话音被肌肤吞没成混沌的震动。 舌苔粗粝的触感沿着闭合褶皱游走,李旻屈膝踩住他肩胛那道旧疤碾磨:“别学猫喝水——”尾音突然卡进气管化作短促抽息——他的舌尖扫过肿胀的肉棱,唾液浸透的阴蒂胀成珠子坠在唇瓣间颤动。 后槽牙磕上会阴软肉,两人在闷哼中颤抖。陈越忽然用颧骨顶着她下体蹭动起来,喉结被飞溅的爱液染得晶亮,“老师记不记得怎么盘点实验器具有没有洗干净?要让溶液顺着器壁流下去,比如现在。” 这动作惹得李旻去踢他肋骨,却被他刚刚挣脱束缚的双手抓住脚踝按成m型敞开。 黏连的内壁被舌尖破开,李旻揪紧枕头,有几簇鹅毛从接缝迸出粘在汗湿的锁骨上。 “唔…”这个单音节词被强行折成上扬调门——他用臼齿咬住翕张的小阴唇轻轻撕扯。床垫弹簧突然奏出不规则颤音,李旻这才意识到自己在蹬踹床单借力挺腰。 潮红从耻丘漫向肚脐,脚背绷紧得令她不得不抬腿锁住男人后背,这个动作反而将花户更深地送进对方口腔碾磨范围。 陈越舌尖卷着咸涩液体吞咽,喉结滚动碾过她发颤的大腿内侧。李旻挣扎了几次,最后终于猛然曲起膝盖顶开他的锁骨,脚掌陷进男人汗湿的胸肌沟壑里,“躺好。” 阴茎弹在小腹发出潮湿脆响,李旻跨坐上去,耻骨撞上他紧绷的腹肌,交迭的腿根夹得囊袋泛起红痕。 陈越双手再次被她束缚住,却不影响他继续作乱——每当她要沉腰他就故意挺胯制造错位。 “再乱动就把你绑在暖气片上。”她俯身咬他时臀肉拍打出黏腻水声。窗外的积雨云终于压碎在玻璃幕墙上,雨滴敲打空调外机的节奏与穴肉绞紧的频率渐渐同步。 陈越突然向上顶弄,肉柱碾过会阴软肉的触感让李旻后腰窜起电击般的酸麻,甬道不受控地缩紧时听见他闷在胸腔的笑声,“是老师先不承认牛顿第叁定律。” 他猛地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充血的阴茎挤开穴口的瞬间涌出大量润滑黏液,李旻反手扣住他绷紧的斜方肌借力深顶,却瞥见穿衣镜里的景象:男人背肌淌下的汗珠正沿着脊柱沟滚落进她凹陷的腰窝。 性器最终抵着痉挛宫颈射出时的脉动像坏掉的水泵。清液溢出结合处的咕啾声与窗外渐弱的雨声形成奇妙共鸣。 蝴蝶酥包装袋的窸窣声穿过门缝时,他们正困在彼此汗湿的掌纹里。妹妹故意提高的“我们回来啦”撞在防盗门上,姐姐的笑声裹着塑料袋沙沙作响,“要不要往猫眼里打信号灯呀?” 陈越埋在她颈间闷笑,锁骨沾着碎发扬起又落下,“老师算错时间了...” “数学系的高材生也不帮着检查,”李旻踹向陈越小腿的动作失了准头,只蹭过深灰床单褶皱,“还好意思说别人?”她的耳钉不知滚落在哪个角落,耳垂残留着淡红压痕。 门铃响了好几次,李旻正对着浴室镜补唇膏。陈越的白衬衫套在她身上,下摆垂到大腿中部,纽扣错位扣了两颗。镜面反射出他穿着居家服在厨房烧水的背影,后颈绷带边缘翘起毛边。 李旻终于拉开门时,妹妹拉长的尾音被姐姐掐断,她接过蝴蝶酥礼盒,牛皮纸袋沁着凉意,蝴蝶酥特有的焦糖香在玄关漫开。 妹妹突然凑近嗅了嗅:“妈,你换香水了?有点…” “洗衣凝珠的味道。”陈越端着姜茶适时出现,瓷杯与玻璃茶几相碰的脆响截断未尽之语。他袖口随意翻卷着,腕骨红痕隐在茶汤腾起的热雾之后。 注: 牛顿第叁定律: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告别 玻璃幕墙将候机厅切割成明暗交错的方块,李旻替陈越整理领口时,嗅到袖口残留的剁椒气息——叁天前家宴的油烟竟比古龙水更顽固。 “入职这么久了还没去总部报到过,一周就回来,刚好让你们娘仨说说体己话。” “倒时差别熬通宵。”她的指尖扫过他颈后结痂的咬痕,“美国分部的苏珊博士,是个很有魅力的……” “叁十五岁,专攻优化理论。”陈越笑着捏了捏她的耳垂,“昨日开会记录您不是偷看过了?放心,在我心里谁都比不过您。” 他将李旻的手从风衣领口抽出握在掌心,“每天六点准时视频,您要是忘了…”说着轻咬她耳垂,“回来我要加倍补偿。” 归家后的首场战役在厨房打响。李旻执意要复刻陈越的腊味合蒸,烟雾报警器却先于砂锅鸣响。菲菲捏着鼻尖冲去开窗,“妈!锅底都快烧穿了!” 铱铱从微波炉抢救出焦黑的梅干菜,恍惚回到高中暑假——那时的厨房总堆满速冻水饺盒,母亲批改竞赛卷的身影映在磨砂玻璃上,像一尊被钉在十字架上的雅典娜。 “还是点外卖吧。”菲菲划开手机屏幕,“陈叔在飞机上终于有信号发消息了,说给咱们订了湘阁的套餐。” 李旻握着锅铲的手垂落,油渍在真丝睡裙洇出暗斑,“算了,专业的事情还得专业的人来做。” 菲菲和铱铱在家的日子,客厅总飘着咖啡机的香气。铱铱抱着笔电处理东学校的的邮件,菲菲趴在茶几上写日志,李旻坐在飘窗给学生改作业,阳光将叁人的影子迭在一起,像极了从前的周末午后。 但相聚的时光总是短暂,四天后的虹桥机场,铱铱拖着贴满樱花贴纸的行李箱,菲菲背着印拿着新加坡某化工企业的社会实践手册,李旻站在安检口,目送两个女儿的背影消失在人潮中。 夜色渐深,空调嗡鸣里只剩李旻一人。她习惯性打开微信,输入“今天的晚安抱抱”,却迟迟等不来陈越的秒回。屏幕上显示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六小时前:「准备去开晨会,爱您。」 直到十一点,李旻终于按捺不住,拨通了视频电话。画面接通的瞬间,她的心猛地揪紧——陈越坐在机场的长椅上,西装外套搭在膝头,面色苍白如纸。 时间回到纽约清晨六点。 彼时陈越的手机震动不止。微信里跳出大学室友周子安的消息:「悦子走了说是在公寓上吊自杀的。」 屏幕突然模糊。他想起大一那年的心理咨询室外,自己正在沙发上摆弄魔方,一个清瘦的男生凑过来,“你这个速拧手法太老派了,我教你新的pll公式。” 宋悦,这个16岁就通过物理竞赛保送大学的天才少年,总是能把最复杂的物理公式讲得像童话。 可谁也没想到,他灵魂深处的阴云,终于在某个无人知晓的夜晚,吞噬了最后一丝光亮。 “阿越?”李旻的声音透过手机传来,“你怎么了?” 陈越的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只能发出破碎的气音。纽约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幕墙洒在他肩头,而在地球另一端,沪市的夜色正笼罩着一具永远不会醒来的躯体。 断桥 陈越,宋悦,这两个名字从大学起,就经常被同学调侃像两兄弟。而他们的缘分,也从京市延续到了波士顿,从未名湖延续到了查尔斯河。 陈越恍惚间看到宋悦的帆布鞋尖踢着石子,“老陈,你觉得彭罗斯阶梯在现实空间能拓扑映射吗?”他的卫衣兜帽沾着雪松花粉,那是刚从哈佛物理系楼顶飘落的。 陈越的魔方在掌心转出残影,“先管好你的锂盐浓度吧。”他的后牙咬碎最后半句——昨天宋悦把药碾进拿铁,被路过的他逮个正着。 两所名校间的碎石小径上,这样的对话每周上演。宋悦会突然拽住陈越的围巾,用粉笔在路灯杆写满非欧几何公式;也会在寒流来袭的深夜躲进在陈越宿舍,把《量子场论》撕成纸船漂进马桶。 波士顿的第叁年冬天,宋悦在他的超弦理论模型里卡死了整整六个月。某天凌晨,他把所有手稿塞进碎纸机,灰白的雪花堆满哈佛广场的长椅。陈越找到他时,他正用冻僵的手指转动叁阶魔方,六面颜色早已复原,却仍机械地重复着cfop公式。 “我解不开时空的纽结。”宋悦的镜片结着冰花,“连魔方都开始嘲笑我。”他的日记本摊在膝头,最新一页潦草地写着:「m理论在11维崩溃,我的神经元在3维自焚。」 两周后,宋悦带着应用物理硕士文凭登上归国航班。陈越在洛根机场的星巴克买了两杯热可可,当时正杯套上画着笑脸的店员不会知道,其中一杯永远等不来主人。 宋悦在陆家嘴的量化交易公司找到新锚点。他的工位贴着爱因斯坦的海报,键盘旁摆着镀金魔方——某个项目庆功宴上,他用布莱克-舒尔斯模型推导出的套利策略,被同事们戏称为“魔法公式”。 “老陈,知道对冲基金和精神病院的共通点吗?”视频那头,宋悦的咖啡杯印着查尔斯河的朝霞,“我们都用蒙特卡罗方法模拟未来,只不过他们赌股价,我赌锂盐浓度。” 后来等陈越也来到沪市,他终于亲眼见到了宋悦给他展示布莱克-舒尔斯模型。 环球金融中心的观景餐厅,玻璃幕墙外细雨在霓虹灯里织成金线。宋悦用叉子戳着鞑靼牛肉里的刺山柑,腕间表盘反光晃过陈越的眼睛——这是他们重逢叁个月来第七次聚餐,量化交易员总穿着挺括的定制西装,却固执地点学生时代最爱的廉价气泡水。 那晚宋悦把气泡水喝出了伏特加的气势,他用叉子敲击香槟杯,“老陈你现在最开心的时刻是?” 陈越当时正给李旻剥虾,虾壳在瓷盘迭成小山,“清晨看见爱人的脸。” 水晶吊灯在宋悦镜片上投下光斑,他低头切牛排的力道让餐刀在骨瓷盘上刮出尖啸。 沪市的暴雨将机场玻璃幕墙浇成泪眼。陈越拖着登机箱走出海关时,李旻几乎认不出那道身影——他像是被抽空了所有生气,西装皱成抹布,领带歪斜地挂在脖颈,像条随时会断裂的绳索。 “阿越…” 她刚开口就被拽进怀里。陈越的呼吸喷在她耳后,带着长途飞行的酸腐和未愈的哽咽。李旻的珍珠链硌在他锁骨上,十年前星城机场的画面骤然重迭——那个攥着银牌浑身湿透的少年,也是这样将脸埋进她肩窝,把暴风雨关在睫毛之外。 出租车后座弥漫着沉默,陈越一次又一次打开手机——宋悦的最后一条消息定格在叁天前:「老陈,黄浦江的夜色像不像黑洞?」 李旻将温热的豆浆塞进他掌心。陈越机械性地吞咽,扯出沙哑的声音,“叁天后火化……然后下葬。” 李旻没有说话,只默默看着车窗外的霓虹在雨帘中扭曲成色块。 陈越被扶着踏进玄关时,感应灯将二人的身影拉得嶙峋。往日里挺拔如松的男人此刻踉跄着栽进沙发,衬衫领口蹭着真皮扶手歪斜成一团褶皱。 “我去煮碗面…”李旻刚转身,袖口便被发狠的力道拽住。陈越的手指绞着丝绸布料,骨节泛白:“别走,老师。” 他的声音闷在沙发靠枕里,像被揉皱的纸页。 沙发随着下陷的重量轻响,李旻将他的头揽到膝上,指腹触到他太阳穴突突跳动的青筋。陈越的面颊贴上她腰腹,忽然翻身环住她的腰,像孩童找到归巢的洞穴。 他的眼泪终于决堤。 “一个月前他还问我,”颤抖的水渍在裙面晕开,“问我最开心的时刻…”陈越的喉音被呜咽割裂,“我在炫耀什么啊…” “不是你的错,阿越。”李旻的发丝垂落他额角,珍珠链坠在锁骨间随呼吸起伏,“双相…”她哽咽着咽下专业术语,“就像暴雨季的黄浦江堤,再好的工程师也拦不住所有缺口。” 陈越的脊背剧烈起伏,泪水混着嘶哑的喘息在暮色里发酵。李旻的手在虚空停了片刻,终于落在他紧绷的肩胛,“百分之叁十有过自杀行为,就算没有这次……或许他的灵魂,只是选了另一条路线。” 凌晨叁点的雨声渐息,城市的霓虹在窗帘缝隙投下斑驳的光影。陈越的呼吸终于平稳,手指仍紧攥着李旻的裙边。她的手抚过他哭红的眼尾,恍然触碰到了那个锥形瓶碎片划伤手背,却强撑冷静的孩子。 蝉鸣突然撕破寂静。数周前李琳昊赠送的转正贺卡飘落窗台,被穿堂风卷进未合上的那本《了不起的盖茨比》。 书页摊在菲茨杰拉德的名句上,仿佛某种冥冥中的轮回—— “于是我们继续奋力向前,逆水行舟,被不断地向后推,直至回到往昔岁月。” 星轨 a司的会议室里,陈越的西装依然熨帖,只有领带结略歪的弧度暴露他手指的颤抖。投影仪蓝光里,他的声线平稳如常,“第叁季度量化模型的优化方案......” 李琳昊在会后递来咖啡时,看见自己的导师正对着屏保发呆——那是张波士顿的雪景,两个年轻人肩并肩站在statacenter楼前,其中一个正举着魔方比v字手势。 而李旻的生活,进入了另一种错位。 第叁次翻乱药箱后,她终于在抽屉底部发现本塑封笔记。陈越的狗爬小字密密麻麻铺满页脚:「维生素d需午饭后服用,辅酶q10不能与西柚同食。」 手机突然震动——自动提醒跳出来:「周二十五时,预约精神卫生中心就诊」。她忽然想起每周四下午,教务处的例会总会“恰好”被陈越订的下午茶打断,原来那人早把她的日程刻在骨子里。 厨房八角瓶上贴着泛黄的便签:「左数第二格,每周补至瓶肩线」。李旻用指尖丈量调料余量,才懂为何自己随手做的红烧肉永远不及他的入味。今早她照着菜谱试做酸辣汤,却把白胡椒粉撒成了保济丸剂量。 早晨的时候,陈越会裹着毯子缩在飘窗,看她在油烟里折腾半晌端来漆黑料理。 “很好吃的。”他咽下焦苦,嘴角却勾出温柔的弧,“比在波士顿打工时的墨鱼面强。” 有一次凌晨叁点,陈越缩在书房地板上睡着了。李旻抱着毯子走近时,发现他正枕着《量子场导论》睡去——那是宋悦生喜欢的书,皱页上残留着泪渍。 她蹲下身,学着陈越每次照顾自己时的动作,轻轻托起他的后颈。男人浓密的发间透出几缕银丝,惊得她指尖一颤。这才注意到化妆镜后的备忘录:「周叁染发剂补货,下午五点前取出干洗店西装」,日期停在他去纽约前一天。 陈越的西装外套歪斜地挂在衣帽架第叁天了。李旻打开衣柜,忽而怔在满柜蒸汽熨烫平整的衬衫前——所有衣物按颜色渐变排列,连袖扣都依材质分格存放。衣架的弧度保持绝对一致,像是用游标卡尺校准过。 她终于明白为何总能在清晨找到搭好的高领衫,玄关那双绸缎睡鞋为何始终温暖如新。 告别日那天,李旻几乎是搀扶着陈越走进门。殡仪馆的晨光冷得刺骨,陈越将这几日熬夜画的星图放在昔日挚友的脚边,彩色墨水勾勒出猎户座的轮廓。 “你看,”他哽咽着指向图上最亮的恒星,“这是你最爱的心宿二。” 火化室的大门合上时,陈越仰望着沪市的天空,这个曾经痴迷于探索宇宙奥秘的少年,终于能亲自去验证他所有未解的猜想。只是再不会有人在凌晨给他发来混乱的公式,说要推翻爱因斯坦的相对论。 宋悦的公寓残留着双相障碍患者的生存痕迹。冰箱贴着分时服药表,书桌刻满“废物去死”的划痕,而压在《量子场导论》下的信封让陈越瞳孔骤缩—— 「给老陈: 那天在餐厅看你给李老师剥虾,想起咱们在唐人街分食一碗阳春面。真羡慕你啊,能找到对抗熵增的支点。 我这艘破船,沉在黄浦江也算落叶归根。 ps:保险柜密码是你魔方速拧的pb成绩,里面的东西……就当贺礼吧。」 保险柜里躺着枚铂金素圈,内侧刻着陈越和李旻的姓名缩写。附带的手册显示定制于叁周前——正是宋悦最后一次复诊的日子。 外滩的江风裹着宋悦的骨灰掠过指尖。陈越忽然想起某个雪夜,宋悦把抗抑郁药摆成哥特体字母“fin”,“看,这他妈就是老子的人生。” 李旻的手覆上他颤抖的腕骨:“他选择把最后的温暖留给你。” 海关大楼钟声撞碎黄昏。陈越将素圈套进李旻无名指,铂金冷光与柔晕缠绕成结。 注: pb:personalbest个人最佳成绩 光合 yes eshuw u6.c o m 精神卫生中心的消毒水味刺醒陈越的噩梦。他的瞳孔在诊室门前骤缩,仿佛回到二十四岁那年的波士顿——宋悦把锂盐药瓶摔在诊室地板,白色药片如星屑滚落瓷砖缝隙。 “7号诊所32号。”机械叫号声里,他死死攥住李旻的手腕,在掌心压出红印。 李旻捏了捏他虎口,无声地告诉他“我在这里。” 主任医师的钢笔在量表上沙沙作响。陈越盯着墙上弗洛伊德画像,呼吸渐促:“那些年我陪他来过这里七次……取药的窗口员都认得我……” “事件相关点位和近红外脑功能成像结果都还算正常,可以当作是居丧反应伴随创伤闪回。”主任医师的钢笔在量表上勾画,“但焦虑自评量表的分数……” 李旻突然翻开随身笔记本,密密麻麻的手写体映入医生眼帘:“他从18岁起就有强迫型思维倾向,您看这些日常记录——”泛黄的纸页上,陈越工整标注着每日血压、睡眠周期甚至咖啡因摄入量,“这种结构化的自我监控,也许会导致焦虑量表的误判。” 医生挑眉打量这位气质清冷的女士,“您对强迫型人格障碍有研究?” “不敢说研究。”李旻的指腹抚过陈越僵硬的背肌,“十年前我的学生出现心理危机时,我连发生了什么都搞不清。”她的声音忽然放轻,“这些年,我报了夜校,读过上百部专着,考了心理咨询师资格证……就当是补习当年撕碎的化学博士梦。” 出来时已是中午,卫生中心门前的梧桐叶淌着碎金,李旻将纸巾擦过陈越颈间的薄汗时,发现他锁骨比几日前多出半分血色。正午的太阳悬在复兴公园钟楼尖顶,鸽群掠过哥特式塔尖的剪影,惊碎了喷泉池里的云絮。 “我们走走,晒会太阳好不好,”她的指尖勾住陈越的小指,“前面新开的汉堡车,听说芝士能拉半米长。” 店主是戴瓜皮帽的老伯,油锅里翻腾的洋葱圈炸出焦糖香。李旻踮脚盯着餐牌,“要双重肉饼的——我们家的数学脑需要补蛋白质。” 陈越沉默着扫码付款,忽然看到餐车玻璃贴着的魔方贴纸。暗绿底色拼出六面完整色块——宋悦教他的cfop速拧公式。 “会转吗?”老伯递过汉堡时挤挤眼,“叁阶魔方拼六面,免单。” 李旻的芝士拉丝断在半空,陈越已伸手接过打乱的魔方。指尖翻飞间,红蓝绿黄如星云坍缩,最后一面归位时,餐车音响恰好切到披头士的《herecomesthesun》。 陈越咬出半月形的缺口,芝士拉出金丝。因为自己对饮食健康的过分追求,这是他们相识以来第一次吃快餐,油香混着芥末的辛辣炸醒味蕾。看更多好书就到:qiuhuanr.com 林荫道的榉树抖落斑驳光影,陈越捧着汉堡听李旻讲她从前学生时代的糗事。她说到模仿老校长走正步摔进喷泉池时,树梢突然窜下只松鼠,前爪扒着长椅靠背直勾勾盯着他手中的薯条。 “这是宋悦变的。”李旻突然正色,“你信不信?” 陈越咬碎番茄片,“他变也该变大熊猫。”话音未落,松鼠突然撒了泡尿在长椅,惹得李旻笑出泪花。 陈越指腹忽然擦过李旻唇角,“蕃茄酱。” 李旻反手抹在他鼻尖,“这样才对称。” 游乐场传来孩童嬉闹,旋转木马的光斑掠过陈越眼睫。李旻忽然拽他走向氢气球摊:“买那个银河系的!” 湛蓝气球表面印着星云图,陈越仰头望着飘动的天体,忽然感觉衣角被轻扯——叁个举着棉花糖的小学生正仰头看他:“叔叔,能帮我们够风筝吗?” 当蝴蝶风筝从梧桐枝头滑落,李旻用手机拍下陈越蹲身与孩童平视的侧脸。阳光在他睫毛凝成金粉,恍如星城中学初见那日,少年将魔方转出漫天星河。 两个人就这样一直走着,直到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成莫比乌斯环时,路过一家过婚纱店,玻璃橱窗映出他们交迭的身影。模特颈间的珍珠项链与李旻的那条如出一辙,陈越忽然想起两人手上那枚素圈——或许该挑个月圆之夜,给它们点缀上永恒,锁住余生晨昏。 梧桐叶在晚风里翻飞,李旻数着步数估算卡路里消耗,陈越忽然开口:“周末要不要去天文馆?新开了沉浸式银河展厅。” 这是宋悦走后他第一次主动规划未来。李旻捏了捏他渗出汗的掌心,忽然惊觉生命真如光合作用——再深的阴影,也终会被温柔的光量子撬开裂缝。 归位 陈越恢复得比李旻想象中还要快。 在吃了一周黑暗料理后的那个早晨,李旻起床时发现身旁空空落落,摸到厨房,却见岛台亮着暖橘色壁灯,铸铁锅里的罗宋汤咕嘟作响。冰箱门贴着新的磁吸便签:「周叁:红烩牛尾(焯水两次) 周四:龙井虾仁(明前茶冷藏室左格)」,流畅的字迹如算法代码般齐整。 雾气之中,陈越的指尖在料理台敲出有序的节奏:胡萝卜丁叁毫米见方,洋葱碎切得似量子碎片般均匀。七日前晾晒的香草束悬在头顶,迷迭香与罗勒的气味勾成网,捕住他渐次复原的生活节律。 李旻窝在飘窗改作时,总忍不住数他擦拭刀具的次数——每完成七次,意味着蔬菜沙拉即将装盘。 “当年给你上课的时候,总觉得培养的是台人形量子计算机。” 陈越的刀刃在砧板上奏出切分音,节奏中又听到李旻补充一句——“不过现在系统更新了——最新版本加载了情感交互模块。” 而每当视频会议提示音响起,陈越的键盘敲击便切换成另一种频率。李旻抱膝坐在书房地毯上,听他切换中英双语讨论列生成算法,声线仿佛浸过液态氮般稳定。 只有在他偶尔停顿的间隙,才会扶正镜头瞟向这边,目光落在她发梢的瞬间,冰川般的语调便融成海湾的春汛。 “我来晾衣服。”陈越关掉显示器突然开口,“您别动烘干机。” 李旻攥着待晾的衬衫发笑,“是怕我折不出军营式直角?” 他的耳尖在顶灯下泛红,腕表磕在滚筒内壁,“总得让手掌记得生活函数…” 拿上衣服的陈越消失了很久,等李旻跑到阳台去寻他,却发现他蹲在阳台调兑营养液,计算器搁在脚边。 “今天该浇山茶了,磷酸二氢钾浓度0.05%,硼酸溶液按…” “阿越,”李旻从身后抽走量杯,“家政公司的张姨昨天还问我,她是不是要失业了。” 他仰头笑了笑,“总得找点事干。” 夕阳的余晖漫过睫毛,脚边白瓷盆里浸着从宋悦公寓移栽的绿萝——修剪切口始终保持着四十五度斜面。 生活仍然精密地推进,唯一改变的或许是那些暗涌的依恋。 李旻最先体会到的,是在玄关换鞋的十秒间隙。 从前总是李旻追着替他理正领带,如今陈越会突然转身,将下颌埋进她颈窝深吸气。某次晨跑归来撞见她弯腰插花,他竟在门口伫立良久,直到玫瑰尖刺扎破指尖才惊觉——原来晨光斜照时,她后颈细绒会泛出蜜桃色光晕。 他做饭会频频回望岛台;批改邮件时总要挨着飘窗坐,好让李旻的影子能完整地罩住键盘;甚至给客户做汇报的间隙,拇指也会无意识摩挲戒指内侧的刻痕——那里藏着他们名字的缩写,与宋悦最后的礼物并列成宇宙常数。 半夜里陈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确认身旁人的存在。有次李旻装睡,感觉他小心翼翼将脸贴上她垂落的发梢,呼吸里藏着一道熵减公式——借由她的心跳声为混沌宇宙锚定坐标。 周日他们如约去了天文馆,天穹顶上,人马座星云流淌成液态光河。沉浸展厅启动时,李旻忽然被陈越推进暗室。全息投影的银河缠绕在他们周身,那些星图在脚下次第亮起。 “他说过,”陈越的声音像来自光年之外,“暗物质是宇宙的胶水,现在我相信了。” 李旻的后背贴上他的前胸,亿万光年外的星光穿过虚拟与现实,将他们的影子烙成超新星爆发的模样。 而世界上的另一个角落里,宋悦留在汉堡车的魔方正静静旋转,被归位的六面色块在暗处拼出永恒的完整。 爱在(上) 投影仪的光晕漫过地板上的魔方,赛琳娜与杰西在维也纳火车站的告别声里,陈越的指尖正无意识摩挲李旻的腰窝。电影幕布忽然转亮——云破月来,男女主角翻滚在河畔草地的剪影,镀上某种朦胧的圣洁。 李旻躺进陈越臂弯,“从前和你纠缠,七成是馋你的身子,现在倒觉得,这么挨着听听心跳比什么都实在。” 陈越的指尖在遥控器暂停键悬停。空气里浮着龙井香薰的残韵,纱帘被夜风掀起一角,漏进楼下孩童嬉闹的余音。 “是我不称职,”他的掌心覆上她搭在膝头的手,“老师想要的话,要不我们今晚……” “你这一个多月总睡不安稳,半夜常惊醒。”她皱着眉回头看他。 “真不要紧的,您看……”他引着她的手贴住自己胸膛,心跳虽快却稳,“从上周开始,再没吃过帕罗西汀。” 李旻的膝弯被他发烫的掌心托起,她忽然想起当年竞赛班午休,少年也是这样仰躺在课桌上,任她把手按在左胸,“窦性心律不齐,我得负责帮你治好。” 浴室的暖光灯将水汽蒸成星云状,两人摘下的戒指放在台面上,金属冷光在指缝间流转。李旻倚着门框看他调试水温,那节骨分明的脊背在雾气中时隐时现,。 “试试水温?”他转身递过浴巾,“用您喜欢的橙花精油兑的。” 李旻的足弓划过水面波纹,掬起浮在水面的玫瑰花瓣,“要不这次挑个你喜欢的姿势?” “这个喝点,您生理期还有一周就到了。”他故意答非所问,别开视线,将备好的暖宫贴搁在珐琅托盘,红糖姜茶在玻璃壶里冒着热气。 主卧的阅读灯调至黄昏模式,陈越跪坐在床沿解扣子时,李旻终于发现异常——他竟戴着条黑色皮质项圈,银质铭牌在暖光里闪成碎片。 “阿越,”她扯过巾掩住笑意,“这是哪出?” 陈越的耳朵红得滴血,这是设定停时的第二天,他悄悄下单的,不过后来李旻回家陪女儿,接着宋悦出事,就一直没有用上。 “喜欢的姿势,就…上次那种。”他的呼吸喷在她蝴蝶骨。 记忆闪回一个多月前的场景。李旻忽然愣神,“是说装小狗?” 陈越将脸埋进她肩窝,鼻音闷在丝绸睡裙里,“您别说了……” “现在知道了,”她咬住项圈的锁扣,“我家的小狗喜欢复现实验。” 床头台灯调成月光模式,暖白的光晕像涨潮时的浪,一波波漫过陈越紧绷的脊线。李旻的指尖轻轻项圈的银制铭牌——上面刻着“Owner:Min”。 “戴着不难受吗?”她指腹蹭过陈越后颈被压出的红痕。他摇头,鼻尖抵着她锁骨摇头,垂落的刘海扫过皮肤,激起细密的痒。 睡裙滑落在柚木地板上,洇开的褶皱像朵凋谢的芍药。陈越的腕表早被褪下搁在床头,秒针的轻响与呼吸交织成潮汐的节律。 “这次听你的。”她吻过他的眼尾,“哪里想被碰?” 陈越指尖虚虚点在后腰:“上次您挠的印子…”尾音化作气声,“好像结痂了。” 李旻的指甲立刻缩回,换作指节轻抚那块肌肤。 墙角的加湿器吐出橙花味的雾,陈越的脊背忽然弓起,像被海浪掀翻的帆船。李旻立刻停住动作,“难受?” “不。”他攥紧枕巾的手背浮起青筋,后腰涌起薄荷的凉,与体内流窜的热较劲。“是您刚刚加的香薰油,像那年寒假做实验,您用清凉油给我提神” 李旻笑出声,俯身用体温中和那片凉意。舌尖扫过肩窝时,突然尝到几小时前姜茶残留的焦糖味。 床随着韵律轻晃,涟漪漫过陈越绷直的足尖。他的牙齿陷进下唇时,李旻立刻用拇指抵住,“别咬。”指腹贴着他唇缝,“不舒服就出声。” 陈越突然用犬齿轻磨她拇指关节,眼神蒙着湿漉漉的雾,“小狗可以咬主人的手。” 他们同时想起那个夜晚的玩笑,笑纹在皮肤相贴处迭成涟漪。李旻突然将五指插入他指缝,十指相扣按在枕上,吻住他发烫的眼皮。“现在不是主仆关系,是李旻和陈越。” 陈越翻身拥住她,吻如骤雨般落下,仿佛要将所有无法言说的谢意与思念熔铸成实体。 月光掠过银幕上定格的黎明,伊桑·霍克的眼神恰如他们初遇那年。 爱在(下)h 窗纱拂动,夜风渗进交织的体温。 “要这样?”她故意晃动锁链,金属撞击声惊起陈越后背的战栗。指尖顺着他的胸膛往下,在第十二肋处打转,“还是这样?”月光透过飘窗斜切进床尾,将颤抖的呼吸剪成碎片。 她食指勾着自己的内裤边缘缓缓下拉,潮湿的织物与肌肤分离时拉出晶亮丝线,像拆开被晨露浸润的蛛网。 陈越蛰伏在腿间的性器随着呼吸起伏,顶端渗出的清液在月光下折射出碎钻般的光泽,下一秒又被她剥去唯一的屏障,握在手中。 “想进来吗?”李旻的指尖划过自己小腹,在耻骨上方叁厘米处悬停。阴唇像浸过蜜的玫瑰花瓣微微外翻,随着呼吸张合时露出内里湿润的珊瑚红,爱液顺着大腿内侧滑落,在床单上晕开深色痕迹。 她突然抓住陈越的手腕按向自己腿心,滚烫的指尖立刻被吞进粘稠的沼泽。 陈越的阴茎猛地弹动,青筋盘踞的柱身渗出更多透明前液。龟头胀成深红色,马眼随着心跳规律开合,像是某种渴求哺育的活物。当他颤抖着探入一指时,李旻的内壁立刻绞上来,褶皱如同海底蠕动的珊瑚虫,吸吮着入侵的指节。 他推出中指,换作自己已经膨胀的分身,挤进湿滑甬道时发出黏腻水声,触碰道口柔软的凸起,像触到藏在贝壳里的珍珠。李旻突然夹紧双腿,潮热的收缩让他收紧此刻握住床单的指节。 阴茎顶端不断撞击她腿根,在肌肤上拖出晶亮轨迹。陈越的囊袋紧绷着贴住会阴,随着抽插动作晃出情色弧度。 李旻忽然翻身互换位置,望着他眼底氤氲的水雾,“阿越,我要听你的声音。” 暖黄光晕里,项圈的暗影在锁骨凹陷处晃动。陈越的手虚虚环着她的腰,像迷航船只抓住灯塔的光束。 “老师…”尾音被撞碎成喘息,窗台上魔方的色块映着纠缠的影子,红蓝棱镜在墙面折射出万花筒。 月光在锁骨凹陷处酿出银色的酒,项圈皮革在挣扎中勒出红痕,金属扣随着吞咽动作在喉结下方起伏,像枚卡在情欲齿轮间的铆钉。 她忽然用虎口卡住他的下颌,拇指探进口腔按压湿软的舌面,唾液沾湿指尖的瞬间,陈越的腰肢在床单上弹起微妙的弧度。滚烫的阴阜碾过龟头,湿润的入口吞吐着铃口,却始终不肯完全吞入。 陈越难耐地贴上来,掌纹描摹过她肩胛尚未淡化的齿痕。李旻忽然扣住他手腕按在枕畔,“说你要什么。” “要…”他仰头露出脆弱的颈线,“要您看着我。”嗓音裹着潮意,像雨后的青苔。 他从未如此坦荡地展露渴望——不是情欲的宣泄,而是某种近乎虔诚的交付。 两个人就这样上上下下起伏着,交合处渐渐泛起泡沫,爱液混合着前液在抽插间拉出银丝。李旻的内壁开始规律抽搐,像有无数张小嘴交替吮吸。被包裹的阴茎表面浮起细密汗珠,在月光下如同晨雾中的桅杆,随着她下沉的动作彻底没入嫣红的穴口。 床头的投影仪仍停在维也纳的街头,远处教堂钟声穿过虚构与现实。李旻忽然俯身吻他战栗的肩线,舌尖尝到薄汗的咸涩,混着沐浴露的橙花香,酿成一杯微醺的酒。 当高潮来临的瞬间,她咬住他肩头,阴道内壁的褶皱突然如海葵触手般缠紧柱身,温热的潮水裹着阴茎脉动,将两人彻底淹没在黏腻的汪洋里。 窗外的城市灯火明明灭灭,宛如星图中散落的坐标点。 第二天清晨,陈越在早餐桌上切出完美的心形煎蛋时,李旻正擦拭着汤勺,“今晚要不要看《爱在午夜降临前》?” “老师确定?”他一口咬破溏心,“那部讲婚后争执的…” 李旻的手覆盖上他的手腕,“怕了?” 晨光漫过咖啡杯沿,在两个交融的倒影里析出彩虹。 释能(上) 窗上栅栏在咖啡杯里投下焦糖色阴影,陈越正在给李旻的推荐信做最后校对。电脑屏幕上跳动的光标映在他镜片上,像永不停歇的电子雨。 “这个形容词换成‘开拓性’会不会更...”他转头看见李旻蜷在飘窗上睡着了,要你命3000滑落在波斯地毯上,书页间还夹着撕开的褪黑素包装。 陈越轻手轻脚取下她鼻梁上的防蓝光眼镜,指腹擦过她眼下的青灰,想起上周在A司茶水间听到的闲话——新来的算法工程师说他金屋藏娇,养着个四十岁还在考语言考试的女人。 当时他直接把人堵在消防通道,用叁种数学模型证明学术能力与年龄的非线性关系。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华盛顿大学法务部第七封邮件躺在收件箱。他快速划过那些条例,把解约协议草案转发给私人律师。 窗外的风卷着枯叶拍打玻璃,李旻在睡梦中往他怀里钻了钻,发间残留着咖啡机蒸腾的焦香。 这样类似的日子持续了五个月,直到李旻提交最后一份申请的那天。 电子邮箱发出提示音的瞬间,李旻的指尖在触控板上悬停了十秒。陈越的呼吸扫过她耳际,带着薄荷糖的凉意,“要我帮您点发送键吗?”他说话时手臂收得更紧了些,羊绒大衣袖口露出半截蓝白格纹衬衫——正是李旻上周替他挑的那件。 “别动。”李旻拍开他试图偷袭的手,光标却在慌乱中扫过屏幕边缘。二十封申请材料化作像素雪花飘散在壁纸里,那是陈越偷拍的她在晨光中背单词的侧影。 陈越突然抽走她的笔记本电脑,变戏法似的从沙发垫下摸出牛皮纸袋。 “约会许可证。”他郑重其事地将白纸裁成的卡片塞进她手心,上面画了只戴博士帽的卡通狗,“有效期从今天下午叁点到雪落下之前。” “淮海路那家古董相机店,上周新到了批八十年代的宝丽来相纸。”他故意把话说得含糊,却精准卡在她叁天前收藏的探店视频发布时间。 车稳稳泊入停车场时,陈越拿起手边的马克笔在李旻手背画坐标轴。他最近总爱玩这种幼稚把戏,说是要补偿高中时被竞赛题占用的约会时间。 “这里该有个驻点。”笔尖停在她无名指根部,墨水渗进戒痕的沟壑,“当二阶导数小于零...” “就是极大值点。”李旻突然翻转手掌与他十指相扣。车窗倒影里,陈越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像他们昨晚分享的那杯热红酒里漂浮的肉桂。 暮色中的相机店像颗沉睡的琥珀。李旻蹲在玻璃柜前辨认哈苏500EL的编号,陈越正和店主讨价还价——最后对方妥协地搬出库存的一盒1980年限定相纸作为赠品,李旻看见他毫不犹豫地付了钱。 暗红色丝绒窗帘滤进的光线里,陈越努力调试那台相机的取景器。他屈膝时西装裤绷出利落折痕,倒映在玻璃展柜上的影子恰好与李旻的轮廓重迭,函数图像在坐标系里的完美交汇。 “劳驾这位女士当我的光学实验对象。”他突然转身,用冰凉的金属镜头贴了贴李旻发烫的耳垂。未等她反应,黄铜快门已发出清脆的咔嗒声。 他们在等影像显影的间隙分食一块熔岩蛋糕。陈越故意在李旻伸手要纸巾时突然凑近,“这里有个驻点。”温热的触感稍纵即逝,他舌尖卷走的不知是糖霜还是她骤然加快的心跳。 店主端着咖啡经过时轻咳一声。李旻慌乱中碰倒整盒相纸,1978年的锡盒在桌上磕出清脆回响。陈越单手接住即将坠落的宝丽来,另一只手仍稳稳环在她腰间,“当年发射旅行者号时用的减震系统,原理和这个差不多。” 暮色渐浓,他们抱着战利品回到停车场。陈越突然用领带蒙住李旻的眼睛,引导她触摸车后座某个机械结构的凸起。 李旻眼前的黑暗骤然消散,天鹅绒衬布里躺着的银链在暮色中流转冷辉——是和当年那条一样的多巴胺项链。只不过曾经粗糙的氨基与羟基位置,如今变成了蓝宝石与钻石。 “当年我问你知不知道多巴胺的含义…”她摩挲着切割面,话尾被陈越突然抵上额头的动作截断。 “现在知道了。”她清楚感受到他近在咫尺的鼻息。 “氨基供给质子形成氢键,羟基参与亲核取代反应——而苯环上的π电子云,从十七岁那年起就只为您发生离域共振。” “那现在该计算离域能了。”李旻的指尖还停留在车门把手的金属凉意里,话音已经混着温热的呼吸撞进陈越的唇齿间。 她左手压住他肩膀往座椅深处按去,右手顺势带上门锁,机械咬合的咔嗒声惊碎了车窗上梧桐叶的剪影。 共轭(下)h 车顶灯在晃动中投下蜂蜜色的光晕,座椅随着动作发出细微的咯吱声,像是应和着窗外渐响的风声。 陈越的指尖陷进她腰际的羊绒衣料,热度透过针织纹路渗进来。李旻忽然想起上周他熨这件衬衫时,蒸汽熨斗在领口蒸腾的雾气也是这样潮湿绵密。 她低头咬住他的耳朵,贴着他耳廓呢喃.“今天小狗不许出声。” 陈越用虎口托住她后颈,指腹摩挲着发根处新长出的细小绒毛,像抚摸晨雾里沾露的蒲公英。 后视镜挂着的平安符突然被撞得晃悠起来,朱红流苏扫过李旻裸露的后脑。 陈越屈起膝盖,西装裤面料擦过她小腿肌肤,带起一串战栗顺着脊骨爬上后颈。她报复般咬住他下唇,却尝到先前在咖啡馆偷喂他的半块巧克力蛋糕。 车窗渐渐蒙上雾气,将街边梧桐树模糊成晃动的绿色影子。陈越忽然扣住她乱动的手腕,十指相缠按在头枕上,腕表冰凉的表面贴着她发烫的脉搏,秒针在皮肤下跳动成隐秘的密码。 “裤子脱掉好不好。”李旻说着,故意把珍珠项链滑进了他敞开的领口,圆润的珠子随着动作在他胸膛游走,凉意与体温交织成奇异的触感。 她问完这话时,指尖勾住陈越的皮带扣轻轻摇晃。 陈越没说话,只是伸手把空调出风口往上拨了拨,怕冷风扑着她后腰。没想到这个动作让腕表链滑下来蹭过她膝盖,凉得她轻轻“呀”了一声。他低笑着用鼻尖蹭她泛红的耳尖。 “笑什么。”李旻去咬他滚动的喉结,羊绒裙下摆早卷到了腿根,此刻正被陈越屈起的膝盖顶出温柔的褶皱。 “老师这么着急验收礼物?”他含住她乱动的指尖,齿尖轻磨无名指根处的素戒。 座椅忽然发出绵长的吱呀,陈越抱着她翻身时,后脑差点撞到天窗开关。李旻的项链还缠在他锁骨上,圆润的珠子沾了汗,在顶灯下泛着光。他单手解皮带扣的动作利落得惊人,金属弹开的脆响惊得平安符的流苏又晃起来。 “别动。”李旻突然按住他手背,指尖戳了戳他腰侧那块敏感区。陈越闷哼着塌下腰,整个人靠在她身上。 车窗外有夜归人的自行车铃叮铃铃掠过,碾碎了仪表盘上跳动的蓝色光点。她索性蹬掉鞋,冰凉的脚背贴着他小腿往上蹭。 空调风突然转向,吹起她散在他胸口的发丝,痒得他偏头去躲,下颌线擦过她锁骨处的香水渍,晚香玉的暖香突然浓得化不开。 当最后一件织物滑落至脚踝,陈越用西装外套裹住她沁出汗珠的肩头,嘟囔着明天该去裁缝店把裤腰改松半寸。 李旻的轻笑落在他心口。 他一点点进入他已经熟悉得不能够再熟悉的热穴,内壁绞紧的褶皱裹着汗津津的茎身,随着她后仰的脖颈线条收缩成潮汐节律。卡在她腿根的拇指陷进软肉,在雪肤上按出青白指印又迅速回弹成淡粉。 交合处泛起的黏腻水声混着空调出风口的嗡鸣,在每次顶入时溅起星点白沫。 囊袋拍打臀肉的脆响突然惊醒了雨量传感器,雨刮器在干燥的玻璃上划出刺耳的节奏。 陈越俯身轻舔她锁骨,挺动的角度让头部碾过某处凸起的软肉。李旻的惊喘凝成白雾扑在车窗,指甲在他后背抓出交错的血痕。勃起的血管在进出间被软肉吮得发亮,铃口渗出的体液混着她分泌的蜜液,在座椅皮面上洇出深色圆斑。 最后冲撞时她小腿肚不住抽搐,足尖踢翻了中央扶手箱。陈越扶着她胯骨撞向自己的力度,让充血的头部将翕张的入口撑成透红的圆。射精瞬间他咬上指尾快要滑落的戒指,浓精在绞紧的甬道里泵出时。 车载音响缓缓流淌出刚刚被误触而自动播放的爵士曲—— “ You see this guy This guy's in love with you Yes, I'm in love Who looks at you the way I do When you smile I can tell We know each other very well How can I show you I'm glad I got to know you ” 回溯(上) 玻璃幕墙将夕阳折成碎金,李旻的指尖停在手机屏幕上,短信框里的字句泛着冷光: 「好久不见,近日调动来沪。明晚七点,茂悦轩,谈铱铱夏令营的事。」 她赤脚踩过地板,目光投向书案前凝神校阅材料的陈越。 “说是要商量孩子们暑期项目的事,你觉得呢?” 陈越的钢笔尖顿在纸页,墨渍缓缓洇开,恍然跌回十七岁的雨季——竞赛教室里穿藏青风衣的身影推门而入,婚戒折射的银光刺得他喉间生涩。那时的他攥着笔伏在书桌上,脱口喊了声“叔叔好”。 “停车场的弯道容易剐蹭右前灯,”他合上文件,指腹摩挲她垂落的腰带,“我当司机。” 李旻转身跨坐他膝头,裙摆堆成夜色里的浪,“不怕尴尬?你当年叫他叔叔的场面,我可还记着。” “您方才睫毛颤了几次,”他掌心托住她后腰,“怕,但总好过让老师一个人去面对那些过往。” 粤菜馆的琉璃吊灯在银匙上滚落细碎的光晕,玻璃转盘轻轻嗡鸣,将一碟清蒸石斑推至餐桌中央。李旻的前夫李海鹏坐在对面,袖扣仍是当年那对李旻送他的那对银质方扣,映着窗外的江景粼粼闪烁。 “陈先生年轻有为。”李海鹏的茶匙搅动雪蛤炖梨,瓷盏与骨碟相碰发出脆响。 李旻的薄纱披肩滑落半肩,陈越伸手替她拢好,指尖若有似无抚过后颈,“不过是运气好,从小到大一直上最好的学校,被最好的老师教着。” 他舀起一粒透如蝉翼的虾饺,汤汁颤巍巍悬在勺边,“就像您的孩子,有个好环境,才能有新天地。” 包厢的雕花木门漏进走廊琵琶曲,李旻她抿了口普洱,氤氲水汽模糊了唇角笑意,“陈越是A司的算法顾问,跟我们学校也有合作项目。” 李海鹏的视线扫过陈越替李旻夹菜的手,“倒是般配的组合。” 江风掀起李海鹏的额发,露出道淡白的旧疤——李旻突然记起那是婚初装修新房时,他为护她而撞上吊灯的伤。 陈越的筷尖恰在此时将蟹塔推到她面前,蟹膏如融化的金箔,暖光中竟与旧日血迹重迭。 “尝尝这道杨枝甘露。”李海鹏顺势将青瓷碟推向两人中间,“你从前最爱的。” 李旻的银勺悬在半空。陈越忽然用拇指抹去她颊边沾的蟹黄,“当心血糖。”说着将壶内茶斟满叁盏,“海鹏哥尝尝,这家单从茶我记得很不错。” 餐毕沿江散步,李海鹏突然驻足。陆家嘴的霓虹在他肩头流淌成河。 “当年你说沪市夜空看不见星星。”他指向环球金融中心顶楼的旋转餐厅,“今晚那里有双子座流星雨观测会。” 陈越的皮鞋碾过梧桐落叶,“NASA官网显示,适合观测的时间窗是…” “不用了。我们现在更喜欢在自家阳台,用他组装的反射望远镜。”她的指节嵌入陈越掌心,“看木星红斑能看半宿。” 李海鹏的笑声惊起梧桐深处的夜莺,握手告别时,他的尾指在陈越袖口停留半秒,“你比我做的好。” 停车场的风裹挟水气涌入车窗,车载香氛的雪松尾调被冲淡成旧事。 “其实他刚刚想说抱歉。”李旻突然解开刚系好的安全带,唇瓣覆上他僵硬的嘴角。 路灯漫过两人面容,他倾身再次替她系安全带,呼吸掠过她垂在锁骨的发梢,“要是当年他松口让步…” “我的婚姻大概会继续,”她的指腹抚过他手背青筋,“依旧卡在不上不下的位置。” 车流涌动时,李旻望着后视镜里渐远的餐厅招牌——那里曾是她年轻时幻想过的举家欢宴之地,而今只余半盏残茶,见证命运拐弯时溅起的星点水花。 两小时后的卧室里,月光在窗纱上织出薄雾,陈越的手肘撑在李旻枕畔,他额前的碎发垂落,在彼此呼吸间扫出细痒。 “从前您说,我比他更温柔。”他的声音像浸过初春的溪水,“那您喜欢温柔的吗?” 李旻的指尖拨开他垂落的发丝,“喜欢你的衬衫永远带着香,喜欢你在我文书批注里藏的小表情,更喜欢你总先调好水温才叫我沐浴。” 陈越的唇悬在她唇角叁寸,“如果当年您没离婚…我会在所有与您学校合作的项目里动手脚。” 李旻的腰肢陷进床垫,笑声轻颤,“比如?” “把研讨会场次全排在下班后,等人都散尽了…”他的手探进她睡裙下摆,“偷走您忘在讲台的钢笔。” “还要记住学校里所有监控死角的位置。”吻终于落在锁骨,“等人都散尽了,偷一个真正的吻。” 李旻的睡裙肩带滑至臂弯,褶皱漫成湖面涟漪,暗纹牡丹在她腰间盛放。 她的指尖划过他后颈新剃的发茬,“做暗巷里的情人,不觉得委屈么?” 他执起她的手,唇落在她腕间跳动的脉搏,“总好过在平行宇宙里隔着人海遥遥望您。” 李旻屈膝抵住他腰侧,“所以每天来当梁上君子?” “不止偷人。还要偷您藏在箱子底下的速写本。”他含住她耳垂轻笑。 李旻的耳尖瞬间沁粉——她记得那些泛黄的纸页间夹满十七岁少年解题的侧影,嘴上却不愿落了下风,“好在现世不查风化案,否则要判你蓄意勾引师长,罪加叁等。” 陈越笑着将她困在臂弯,“既然要定罪,那学生得先做实这勾引的罪名。” 回溯(下)h 话音才散入夜色,床单已然悄悄攀上膝盖,轻薄睡裙与柔软的法兰绒睡裤交缠不清,沿着肌肤悄然滑落。裙边蕾丝在月色中晕出半透的轻雾,缓缓散向四周。 唇沿着锁骨线缓缓游走,轻柔得像晚风吹拂湖面。堪堪即将触到薄薄的胸衣时,却又忽地停了下来,若有若无的吐息将昨夜涂抹在肩头的茉莉乳膏气味蒸散开来,像花香在暖水中被细细晕染。 “你说,勾引师长,该判多久?”李旻话尾还未尽数飘散,便被温热的嘴唇所笼盖,语调朦胧又模糊。 “要定罪,需得仔细搜集证据才是。”他唇间噙着温热的软肉,指尖缓缓地捻动着如樱花花苞般的柔嫩。 一盏暖黄的小灯突然亮起,夜色倏地被冲淡。淡橘光晕倾洒而下,映照出湿润的嘴唇,如水波轻漾的深红车厘果一般晶亮而诱人。他抬眼望过来的那一瞬,眼波里仿佛浸满了星辰:“要看得清清楚楚才作数。” 陈越的鼻尖细致地擦过隐约青紫的印记,舌头灵巧而细致地探入,动作专注得好像正在破解一道数学难题。她忍不住用指尖陷进他的发丝里,那触感奇妙而温暖,如午后的草地。 柔软的舌头开始以奇妙的规律轻巧地律动,她的膝盖不觉慢慢曲起,膝弯处微微泛出潮湿的光泽,脚趾也跟着细微的节奏轻轻蜷缩、又悄悄舒展,仿佛在回应着唇舌的细腻耕耘。 “慢些……”她的声音低低地吐出,却被他骤然加剧的力度打断,指尖也同时缓缓地滑入柔润之中。 窗外皎洁的月色此时恰好从云层后探头,仿佛无声地窥探着他背脊上细细密密的汗珠。微凉的汗水顺着脊柱沟纹缓缓而下,跌落在她胸前的瞬间,竟细微得如细雨打荷一般。夜色之下,他忽然起身,如暗影般覆盖了她的全身,低低道:“我数到叁再停,好吗?” 然而未及回答,他便又低头投入更为细致的动作之中。濡湿的水声在静谧的夜里格外明显,随着节奏逐渐急促,她终于微喘着按住了他的发顶,声音已成了一道微弱的叹息:“叁……” 抬起脸时,他唇角的光泽在月色里若隐若现,缓缓地说道:“如此证据齐全,可以宣判了吧?”未及她开口,他便将她温柔地圈进怀中,吻去她所有溃散的呼吸。 手臂撑在耳侧的模样如一道优雅的拱桥,汗湿的胸膛轻轻伏贴下来。温润的液滴轻轻贴合,拉扯出一缕如银丝般晶莹的牵连,却被她骤然抵在腰腹肌理上的指尖所阻:“谁允许你自己上来?翻过去。” 这样突如其来的要求,让他喉咙里滚过一声沉闷的低吟,顺从地翻身仰躺,带着薄汗的腹部肌理在灯光下微微起伏,胀满的欲望伏贴在腹部,仿佛晨露沾染的果实般沉甸甸地静卧在那里。 俯身的瞬间,她轻巧地含上了他颈间那一点突出的喉结,肌肤相触的瞬间,胸口柔软地垂落,仿佛湖心轻盈地泛起涟漪。 当缓慢下沉的触感一点点被包覆,两人同时逸出微弱的叹息,他腰腹紧绷,极力克制着本能的冲动与动作的节奏。她的唇齿缓缓地含着突起的喉结,轻咬间听他低低哀求:“老师,别这么用力……” 柔软的内壁此刻温柔却坚定地缠绕着他,如融化了的冰雪般包覆而下。上下起伏间的速度缓慢而克制,发丝扫过胸前肌理的瞬间,引发极细微的触感,宛若指尖轻柔的抚摸。 他左手极轻地虚扶着她腰际肌肤,右手却悄然下滑,指尖缓缓陷入温润的曲线,稳稳地按压着肌理深处细微的颤动。 忽然月色被云影遮蔽,她的腿骤然夹紧,令他猝不及防地弓起身来,咬紧牙关的表情清晰地映入她深邃的眼瞳:“这样……算不算是在体罚学生?” 交汇处被濡湿包覆得愈加亲密而绵密,黏腻的水声此刻清晰响起,她指尖紧扣进他的胸口,留下浅浅的红痕,床头那面镜子恰巧映出纠缠不清的倒影。 喘息渐渐浓郁,交错间的粘腻声越发清晰,汗液微微洇湿了枕间交迭的发丝,她忽然将他的手掌贴上自己的胸口,急促的心跳隔着肌肤撞击着他的掌心:“若你早生十年……” “那会错过您批改我竞赛卷时,红墨水在纸页洇开的弧度。”他鼻尖蹭过她锁骨上淡褐小痣,像触碰岁月长河里偶然浮出水面的礁石。 她忽然轻笑,“现在想来,该谢那场仓促收尾的婚姻。” 陈越的吻落在她眼角的纹理,“也谢您给我重新开始的机会。” 试玉 元旦前的沪市寒雨霏霏,李旻的指甲在航班列表上无意识刮擦。浴室门开时,陈越擦着头发的指节顿住——梳妆台上两个登机箱大敞着,某件从未见她穿过的大红雪绒服,正欲盖弥彰地压在最底层。 “滑雪?”陈越的毛巾搭在颈后,水珠沿着喉结滚入家居服领口,“您膝关节旧伤还没好全。” 李旻的手机恰好亮起苏锦的消息:「房间挨着温泉池那间,保证你家小狼狗喜欢~」她慌乱将屏幕扣向桌面:“不滑雪也行,就看看雾凇。” 陈越的视线掠过她后腰——那里贴着缓解腰肌劳损的膏药贴。“明早去买护膝。”他转身时发梢甩出水珠,“羊毛材质的,不影响活动。” 飞机降落长白山后,陈越看见沿途的雪将松枝压成拱桥,两侧的民宿窗棂上凝着半指厚的霜花。 苏锦裹着豹纹毯子窝在壁炉旁,琥珀色松果在火堆里噼啪炸开。这位李旻大学时期的在画室认识的好友,毕业于京师大英语系专业,也当过两年教书人,但生来自由散漫的性子终究受不了体制内的种种约束,早早辞了职,来东北当民宿老板。 此刻她正透过百叶窗缝隙窥视庭院——李旻的羊绒围巾与陈越的深灰色大衣在雾凇林里时隐时现,像极了上世纪黑白电影里的私奔镜头。 “你这是…老房子着火?”苏锦拧开威士忌瓶塞时,木门恰好被风雪撞开。 李旻的雪地靴在玄关垫上跺出两个白印:“说什么浑话!”她的耳尖不知是冻红还是羞红,脖颈间的多巴胺吊坠随动作晃出碎光,“这是陈越。”” 陈越摘皮手套的姿势像是在解数学公式,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壁炉暖光里镀了层金边:“苏老师好。”他抬头看向墙上挂着的抽象派油画,目光扫过角落的签名——**苏锦2018**,“您画的极光?” “眼力不错。”苏锦赤脚踩上羊毛地毯,脚链铃铛响成嘲弄的乐章,“比某些只懂看教案的人强。” 晚餐时铜锅涮肉的蒸汽模糊了玻璃窗,苏锦突然敲响啤酒杯:“听说陈先生高中就是阿旻的得意门生?” 羊肉片在沸水里蜷成云朵,陈越用漏勺将最嫩的部位捞进李旻碗里:“承蒙老师教导。” “哦,教导到床上去了?”苏锦的筷子尖挑起冻豆腐,“当年是谁天天跟我抱怨,说每天时间不够用,原来不只是忙着…” 李旻的银叉突然撞上瓷盘:“冻豆腐煮老了。” 陈越整个人被雾气罩着,却精准夹起七分熟的笋尖放进苏锦碗里:“听老师说您喜欢脆口的。” 地暖烘得桦木墙沁出松香,苏锦笑了笑,“这贿赂我可不敢接。”说着转身拿了副牌拍在桌上,“毕竟我今天的主要职责,是替老同学把把关。” 李旻的鹿皮靴尖在桌底轻点陈越脚背,却见他已抽中卡牌:「初恋持续了多久?」 “还在继续。”陈越将松茸摆成六芒星阵,“不算分开的时间…总计两年零叁个月。” 铜壶水沸的喧腾惊破沉默。苏锦的烟灰落进虎皮蛋糕:“第二个问题,小陈博士总谈过几个?” “统计学范畴来说,一个样本足够建模。”他舀了勺刺五加茶倒入李旻杯中,“当然,重复实验验证也很重要。” 李旻的银勺磕响杯壁,苏锦突然掀开唱机盖,黑胶唱片旋转出《lovingstrangers》的旋律。“最后一个问题,”她将酒瓶啪地倒扣,“重逢那天,有没有想过直接把人按墙上?” 窗外忽有烟花炸响,他借着噪音俯身贴近李旻耳际:“现在更想实践第二个问题的答案。” 叁人持续聊着,直到凌晨两点,空酒瓶在唱机旁垒成水晶塔,李旻握着见底的热可可杯,看苏锦把柠檬片戳成筛子,陈越第叁次伸手托住她快磕到桌沿的下巴,才惊觉窗外积雪已漫过廊檐。 玻璃移门再次推开时,雪光刺得李旻睁不开眼。她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羊绒披肩竟裹在陈越膝头,而客房床头柜的玻璃杯沿,还印着半圈未干的水渍——昨夜是谁说要守夜看星空,最后却窝在沙发里睡成猫崽,此刻倒成了桩悬案。 晌午的简餐吃得匆忙。瓷盘里的松茸蒸蛋还在颤动,苏锦已推开松木门。半开放的汤池隐在雾凇深处,硫磺气息裹着雪粒往人领口钻。她掬起一捧温泉水,看氤氲白雾漫过冻红的指尖:“要不要试试冰火两重天?” 温泉池腾着硫磺气息覆盖住二人时,苏锦隔着竹帘掷来话头:“会下围棋吗?” 陈越将李旻被蒸汽濡湿的长发绾成髻,“略懂。” 棋盘刚摆上汤泉边的柏木墩,苏锦的黑子已凌厉落下:“听说你放弃了华盛顿大学的教职?” 白子轻叩星位:“a司的薪资更适合成家。” “李海鹏当初也说要给阿旻最好的生活。”苏锦突然翻出手机相册,2011年的同学会合影里,李旻的钻戒还闪着冷光。 陈越的棋子悬在打吃位置:“所以我来补她扔进长江的戒指。” 温泉水流突然变急,李旻在水下轻踢他小腿。苏锦的最后一子始终未落,任黑棋大龙被白子温柔绞杀。 暮色降临时,民宿阁楼的留声机淌出《雪绒花》的旋律。苏锦窝在吊床里啃冻梨,看陈越蹲在开放式厨房处理鳕鱼。刀锋精准剔除鱼刺的样子,让她想起李旻二十年前解剖青蛙的利落手法。 “这鱼要配柠檬还是芥末?”陈越忽然抬头问。 “随便。”苏锦将梨核掷进垃圾桶,“反正毒不死人。” 李旻裹着浴袍从旋梯走下,发梢的水珠在陈越肩头洇出深色斑点。苏锦突然轻笑出声,扔过去个未拆封的避孕套:“客房隔音差,悠着点。” 李旻撩开发梢的水珠,朝陈越斜睨一眼:“不如问问本人需不需要这玩意儿?” 壁炉的火光在她锁骨处的银链上跳跃,晃得陈越耳尖通红。苏锦怔了半秒,突然拍着羊毛垫大笑:“李女士行啊!这是拐带了个绝版男嘉宾?” 融雪h 木门在背后轻轻阖上,室内温暖的气息缓缓地自脚底漫延,带起榻榻米特有的淡淡青草芬芳。窗外朦胧的雪色与柔和的壁灯光影交织在一起,柔润地落在房间的每一寸肌肤上,晕染出一片淡暖的色泽。 腰带骤然收紧,被指尖一勾一拉,他不由自主地向前踉跄半步,耳边响起低柔而带着调侃的轻语:“昨晚是谁信誓旦旦,要将我压在墙上实践一次的?” 下一秒,陈越衣摆便在旋身时如一片翻涌的云烟扬起,将人推抵到墙壁前。那墙上悬挂的浮世绘尚未完成,深沉的海浪图案仿佛隔着单薄的衣料渗透进肌肤,留下湿凉的印记。 他温热的唇瓣轻柔地含住了耳垂,似乎要将所有未尽之言都隐没在细碎的吻中:“这里隔音不好……要不我们……” 话未说完,便被缠绕上来的双臂与急促的呼吸打断:“还要等什么呢?难道等天亮被苏锦破门而入?” 他轻笑一声,掌心沿着墙上翻卷的浪纹图案缓缓下滑,落到后腰温软的弧度上,继而攀上腰肢细腻的轮廓。唇舌一路滑落,从耳垂漫游至颈间的浅浅咬痕,齿间夹着银链,金属冰凉的触感慢慢消融在交织的呼吸中。 屋外的雪色似水波一般在脊背上游移,李旻身体慢慢沉入松软的亚麻色床品,踝间系着的银链不知何时勾住了那枚刚刚脱落的蓝宝石坠子,碰撞间发出微弱而清脆的声响。 他正要将纠缠的银链解下,却被温软的指尖及时按住:“不用取下,硌着才更有趣。” 陈越的膝盖陷入柔软的榻榻米,布料与草席间发出窸窣的摩擦声,低哑的嗓音凑近耳畔:“不如这次尝试侧着吧,最近刚看到了一篇相关的文献……” 脚踝仍被银链缠绕,话音未落,便感到一只纤细的膝盖抵进腿间,轻而有力地挤压。带着笑意与温热的呼吸再次拂过耳边:“陈博士最近涉猎的文献,范围真是愈发广泛了。” 气息还未稳定,她忽然感受到熟悉的手指沿着脊背慢慢游移,动作细腻精准,像极了推导模型时温柔而笃定的笔尖,肌肤随即微微战栗,浅浅呻吟被吞进了喉间。 陈越侧翻在榻榻米上,左臂妥帖地垫进她的腰窝,右膝慢慢推开她略微抗拒的双腿,肩头一侧,墙上的浮世绘似乎在摇晃的灯光中流动,浪潮起伏,与眼前晃动的身影迭合在一起。 潮湿的吻一路自锁骨蔓延而下,细致而缓慢地在小腹留下温热的痕迹。腕间银链在此刻被取下,细致地缠绕在手腕上叁圈,蓝宝石坠子垂落下来,不经意间蹭过她摇曳的胸乳,带起一阵温凉交错的酥麻感。 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些许试探的笑意:“这样,老师满意吗?” 缓缓进入时,他刻意地放缓了所有动作,左手稳稳地托护在后腰,却仍因细微的体位变化令她骤然咬紧下唇。 他动作骤然停住,汗湿的额发轻柔地扫过后颈,焦虑的低语伴着关切:“疼了?” 她摇摇头,带着他的手探向身下,指尖却触到柔嫩肌肤之间涌出的丰沛潮意,陈越情不自禁地发出满足的低笑:“看来,那篇文献并未欺人。” 窗外的雪势不知何时变得急促,细碎的雪花无声地拍打在窗玻璃上,形成一幅朦胧而寂静的画卷。 李旻攥紧了草席边缘的指尖被他温柔地覆住,炽热的胸膛贴上背脊,银链被挤压在两人相贴的肌肤间,慢慢地勒出一道淡淡的红痕。 温柔的挣扎中,她低低地开口:“阿越,让我看着你…” 箍在腰间的手臂蓦然放松,她顺势翻身,潮湿的发丝凌乱地粘在绯红的脸颊上,腿根处晶莹的水迹在晃动的灯影里闪烁着迷离的光泽。 房间角落的穿衣镜里,映照着两人紧密交织的身影,镜面之上,他的颈项绷紧,轮廓在雪色与灯光的交织下清晰而锐利。她迷蒙的眼眸还未来得及聚焦,便被突如其来的冲击猛然顶得腰肢高高弓起。 快感逐渐攀升,他忽然俯下头,咬住她敏软的耳垂,伴随而来的温热气息令她通体剧烈颤抖。交织着喘息与呻吟的高潮中,他仍谨慎地用手垫住她的后脑,温柔而妥帖地呵护着每一次撞击。 待窗外雪止之时,腰间纠缠的银链早已被情动时无意识的挤压勒出深浅不一的红印。他低头用齿尖轻巧地解开了缠绕的链结,坠饰轻柔地落回她锁骨间的浅浅凹陷处,伴随胸口的起伏折射出星星点点的碎光。 片刻休息之后,她忽然翻身跨坐在他腰上,眸色温柔而挑逗地低语:“现在轮到我验算统计结果了。” 腰间被向下的重量压实,他仰着头,轻缓吐出白色雾气,那雾气柔柔地洇开在她胸前绯红的娇嫩处。 未等他开口,便已被俯身索取的深吻再次吞没。 情到浓时,他忽然微微后仰,沙哑着开口:“等一下。” 床头柜上的珐琅杯迅速注满温热的清水,药瓶被轻轻拧开,声音里带着一本正经的柔和:“医生叮嘱的维d与钙片,不能忘记。” 她啼笑皆非地吻住他尚未说完的话语,唇齿间溢出的淡淡奶香伴随着药片融化,缓缓扩散开来。 窗外的天空渐渐泛起清晨将近的浅淡光泽,楼下骤然传来了苏锦哼唱的《玫瑰人生》,调子如同一杯掺了伏特加的柠檬茶,醇厚醉人。 他们在彼此的怀抱中沉浸着,温柔地等待新的雪光重新亮起,丝毫不觉时光已在此刻悄然溜走。 静流 晨光刺破松林,碎冰在冰河下折射出琉璃似的光斑。苏锦的红绒帽在雪色中跃动,像团永不熄灭的火苗,麻利地将皮划艇推入河道:“阿旻坐中间,小陈博士当舵手!” 陈越低头调整救生衣系带,指尖在尼龙扣上反复确认叁遍。李旻忽然想起高二化学实验课,少年也是这般严谨地检查滴定管,连角度都要用分度规量准。 “再戳绳子就断了。”她的指尖点在他紧绷的手背。陈越怔了怔,抬头时发梢结着细小的冰晶,瞳仁映着苍茫雪色,仿佛两颗玉石浸入深潭。 皮划艇跌入湍流,苏锦的笑声惊飞岸边的太平鸟。“左边!左边有大冰块!”她挥着船桨当指挥棒,羽绒服兜满冷冽的风,“小陈博士别光顾着看仪表盘,学学怎么随波逐流啊!” 他的腕表表盘折射着碎阳,导航参数在脑海跃动如风暴。直到李旻突然攥住他冻红的手腕,将船桨横向切入漩涡,“这里要借离心力,可不是计算水分子动能。” 激流穿过雾凇隧道,无数冰棱垂落成水晶帘幕。苏锦端起单反抓拍,镜头里陈越正在李旻耳畔说着什么,呼出的白雾与她的笑眼重迭成冬日里最温软的云絮。 行程过半,苏锦突然用船桨挑起一蓬碎冰,凉丝丝的水雾扑在李旻后颈,“陈公子当年可是艺术节的风云人物,听说不少女生在下面送花?” 橡皮艇撞上浮冰,陈越的指节瞬间绷紧船舷。李旻的防水靴踢开冰碴,“他那会儿全程冷着脸弹吉他,跟全场人欠了他钱似的。” “那我要点歌!”苏锦突然翻出手机外放伴奏,“就那首《少年心气》,还原高中现场版——” 陈越的叹了口气,摘下毛线手套,骨节发红的手指虚搭在想象中的吉他弦上。 十年前的镁光灯穿越时空打在睫间,恍惚又见礼堂穹顶坠落的金色碎片。 “withthelightsout,it'slessdangerous…” 嗓音清冽如冰面裂纹。李旻怔怔望着他冻红的耳廓,此刻的冷静与高叁演出时重迭——少年曾用这副淡漠表情唱破叁个高音,台下尖叫掀天,他却连余光都不曾扫过观众席。 最后一个音符消融在江风里时,苏锦猛拍船舷,“知道的说是摇滚现场,不知道以为你在宣读论文!” 李旻裹紧防寒面罩偷笑:“当年更过分。谢幕时教导主任递花,他差点说‘不必浪费资源’。” 回到民宿后,两人借着地暖烘着湿透的裤脚,陈越用银匙搅动姜茶,看见李旻正倚着落地窗梳发。木梳齿卡在打结处,她听见身后温声提醒,“逆着毛鳞片会断。” 他接过梳子,指节蹭到她耳后碎发。牛角梳顺着发丝下滑的轨迹,像他在草稿纸上画过的渐近线。 “您和苏老师待在一块儿这几天…特别开心。”梳齿突然顿在发梢分叉处。 李旻望着窗上自己的重迭倒影,恍然明白这问句的质地——是试验台打翻的稀硫酸,看似透明却蚀得人眼眶酸胀。 “昨天苏锦说你太寡淡。”李旻突然转身看向他。 他的袖口卷到手肘,小臂线条随搅拌动作收缩舒张:“之前的咨询师也说,亲密关系需要情绪价值。或许我该学习…” 手中的瓷杯突然被夺走。李旻含住他唇上未擦拭的姜末,辛辣感在舌尖炸开。 檀香在地暖的热浪里苏醒,她的掌心缓缓覆上他越微微颤动的眼睑。他的睫毛轻扫过她指纹,扑簌着尚未散去的自我怀疑。 “咨询师要你学的,我十几年前就验过货了。”她的唇贴着他耳边翕动,“如果冷冽是错,你第一次在教室解四阶魔方就该被我退学。” 李旻说着突然咬住他耳垂,齿间力道介于惩罚与嬉闹:“要是还能调取当年课堂监控,某个学生上课时,四十五分钟只对我说了叁句话——‘嗯’‘不是’‘这道热力学平衡迭代变量就行’。” “人和人的关系不是解公式。”她的指腹揉开他眉间皱褶,“非得像苏锦那样闹腾才算爱我?” 陈越的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哽咽,他倏然埋头,鼻尖抵住她锁骨处的吊坠,金属的凉意刺得灵台清明。 他的脉搏贴着她的手心,渐渐复归平稳,苏锦的笑声从楼下传来,李旻忽然捏住他耳垂:“给你个提升情绪价值的机会。” 陈越的眼瞳在昏光中泛着清潭水色。她笑着摊开他掌心,用食指在他掌中画出笑脸符号,“明天早餐不准做营养配比,要烤糊的土司配草莓酱。” 变量 腊月,沪市的雨水在玻璃窗上织出细密的网。 李旻将打印好的个人陈述摞成塔状,纸张边缘被她无意识揉得发皱。第叁遍核对的笔尖突然在“教学理念”一栏停滞,墨迹洇出个小圆点——这是她焦虑时惯常的小动作,仿佛要把不确定的未来戳穿。 厨房传来研磨豆子的细响,她抬头望去,陈越正用游标卡尺测量咖啡粉粒径,眉心蹙得比解析多体系统还严肃。 李旻支着下巴,钢笔在指尖转出残影,“阿越,你这不像是研磨咖啡,倒像在给纳米材料称重。” “0.25至0.35毫米半径区间的萃取效率最优。”他头也不回地答道,却撞翻了糖罐。 李旻的睫毛忽地颤了颤。她从未见过他犯这种低级失误,指尖抵唇强压笑意。原以为面试压力全在自己肩上,此刻却像照见面哈哈镜——那个上周还声称自己从不为考试焦虑的恋人,竟在暗处藏了慌张。 午夜雨声最密时,陈越突然惊醒。书房透出的暖光里,看见李旻正用银镊子夹着雪梨片泡白茶。 他沉默着裹住她搭在触控板上的指尖。 “第七版个人陈述书背熟了么?”他的掌心覆住她侧腰,体温透过睡衣传递过来,“前额叶负责执行功能的部分…” “你这是打算改行当神经科学教授?” “只是重新校准变量。”他翻出语音备忘录,“昨夜的模拟问答,您在第叁个压力测试题存在0.6秒的延迟。” 李旻突然笑出声,“现在到底是谁的面试?” 夜雨在凌晨转为冻雨,陈越已经俯在餐桌旁调试视频会议设备,李旻走出来时还揉着研究,“六点就候场,这儿又不是卫星发射指挥中心了。” 待走近后,她的视线落在他袖口——衬衫第二颗纽扣系错了位置。这发现比任何安慰剂都奏效,“当年比赛前夜可没见你想过什么备用方案。” “组委会后勤预案完善率达92%。”陈越转身整理文件墙,a4纸在磁吸板上列队成军,“但您的面试官可能突发性……” 未尽的话被一个吻截断,李旻捏着他系错的纽扣轻轻掰正:“你现在,活像考场外的考生家长。” 雷暴如期而至,雨帘砸在防弹玻璃上,响声令陈越坐立难安。他在书房与客厅间往返无数次,最终停在李旻目不可及的走廊拐角,屏息数着秒针走过预定面试结束的时刻。 一切终于结束,李旻走出房间,却厨房一阵瓷器碎裂的响声。 “85c的滇红就这么糟蹋?”她走过去,倚着门框,看陈越徒手拾捡青瓷残片,“不知道的以为你刚在硅谷路演失败了。” 他蹲踞的姿势像被按了暂停键,“还顺利吗?” “聊得还不错。纽约那位老太太问我如何用化学思维处理感情危机。我开玩笑说每天给恋人纠错两颗纽扣,算不算熵减行为?”李旻说着,从身后环住收拾残局的身影。 “明天华大那场,”她将下巴搁在他肩窝,“你坐书房陪面?” 陈越的脊背陡然绷直,“违反公平性原则。” “那就自觉滚远点。”她将他拽起身,“你天天在书房外监考似的踱步,楼下邻居以为我们家开了缝纫机厂。” 灯光映着他后颈细密的汗珠。李旻忽然觉得,眼前人倒像是被过度上紧发条的精密仿生装置。她伸指点击关机键,让所有光线溺毙在雨夜。 她咬开他的纽扣,“其实你比我更需要抗焦虑处方,可惜这里只有李旻专属特效药——” 话音消融在唇舌交缠的咸涩里,陈越的手掌箍住她腰际,看见方才打翻的红茶在瓷砖缝洇出奇异的暗纹。 第二天,陈越在快递堆里翻出个黄油纸包裹,李旻拆开后洒落满桌松针——苏锦寄的火山岩标本压着卡片:「给小陈博士当镇静剂,揉搓五秒见效」。 他正欲解释岩石疗法的伪科学属性,风却掀起未关严的窗,吹散桌角待整理的文献资料。陈越追着飞散的纸页满屋转圈,素来齐整的发型被气流揉成鸟窝。 李旻倚着门框轻笑,忽然发觉自己竟已忘记去检查邮箱。 重构 po1 8m b.c om 暴雨侵袭着沪市,落地窗外是一片模糊的城市轮廓。华盛顿大学的校徽在电脑屏幕里缓缓浮沉,咖啡杯在桌面上留下第叁个水渍。李明达轻轻将耳旁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看着雪梨片在茶杯中舒展开来,如半透明的蝶翼。 “ms.li,请用叁分钟简单介绍一下您的研究计划。”满带美式腔调的声音从耳机中传来。 李旻缓缓吐出一口气,这是她过去几个月练习多次的腹式呼吸法。指尖无意识地轻敲着手边一本《变态心理学》的书脊,书里露出泛黄的便签,标记的是一处创伤后应激障碍的案例。 “我的研究兴趣聚焦于青少年时期前额叶皮层发育与社会情感需求之间的关系,”她的语调稳定而清晰,“尤其关注高压教育环境如何影响青少年的心理健康,及其神经机制。” 这段话李旻修改了许多次,原本充满批判性的字眼早已被她划去,换成了客观中性的表述。 “能举个具体案例吗?”另一位教授接着问道。 李旻迅速整理了一下思绪:“几个月前,我在沪市一所中学的干预实验中遇到一位高叁学生,他连续18小时备战竞赛后出现了解离症状,却被学校当作了抗压典范。我认为,这种看似积极的状态背后,隐藏着长期的心理风险。” “那么,您如何平衡学生隐私与学校管理需求之间的冲突?”另一位教授抛出了一个尖锐但切中要害的问题。 李旻语气柔和了些:“咨询工作就像化学实验中的滴定,要在保护学生隐私和保障他们安全之间找到平衡点。我曾尝试过在校方、学生和家长之间建立明确的沟通机制,以保障学生隐私的同时,满足必要的监管需求。” 一位教授略显兴奋地插话:“您在上海的那所高中具体实施了怎样的干预方案?效果如何?” 李旻的眼神亮了一下,过往的画面瞬间鲜活:“我通过小组辅导、个体咨询和压力缓释活动,让学生们逐渐学会合理管理压力。结果表明,学生的焦虑水平显着降低,而学习效率反而有所提高。” 屏幕另一端传来短暂的沉默,一名发展心理学教授问:“更高的压力并不意味着高效率?” “正是,”李旻语速稍快,“有效的心理干预更像是调节阀门,而非一次性释放所有压力。缓慢、持续地释放压力,才是更为健康且持久的方式。” “以您的背景和经验,申请教育心理学似乎更合理,为何选择临床心理学?”主考官追问。看更多好书就到:po18er.com 李旻沉静片刻:“我希望做的不仅仅是优化教育体制,更想帮助那些受困于过度期待与压力中的个体。我看到很多学生陷入焦虑、抑郁甚至自我否定中,我想帮助他们走出这种困境。” 面试接近尾声时,一位教授举起了马克杯:“最后,您为什么选择在这个年龄重返学术界呢?” 李旻心头微微一紧,十八年前那个妥协的自己忽然浮现眼前。她的手轻轻碰触着颈间的吊坠,沉稳地说:“十八年前,我以为牺牲自我可以换来稳定。但今天,我希望通过重新踏入学术,告诉自己,也告诉更多的女性:我们永远有权利选择重新开始。” 会议室里似乎有人微笑着轻轻拍了拍桌子,随即耳机中响起了礼貌的告别声,李旻看着五位教授陆续起身,主审教授最后离开镜头前,对她眨了眨左眼,“msli,你知道华盛顿大学的吉祥物是哈士奇吗?”——这在严谨的学术面试中实属罕见。 电脑屏幕熄灭,李旻望着窗外连绵的雨幕,终于松了一口气。她的心底,有什么沉重的东西慢慢释然了。 片刻后,她笑了起来。 潮平(上) 腊月廿九的早晨,潮水带着咸涩的气息漫过海口湾,冬日的阳光斜斜地穿过老式的纱窗,在水磨石地板上留下斑驳的光影。李旻的指尖轻轻拂过书架上的灰尘,父亲那本《尔雅义疏》依旧摆在窗边,书页中还夹着一朵褪色的凤凰花标本。 向涵英拎着菜篮推门进来,塑料凉鞋踩在地砖上的声音很熟悉。她叹了口气:“你爸要看到你把书房当卧室用,肯定得唠叨。”她把新买的椰青放在墙角,那里还堆着未贴的春联,“人老了,连吊扇都够不着了。” 菲菲抱着一袋新买的年橘蹦进门:“外婆,陈叔叔他们飞机落地了!” 东方酒店的泳池在夕阳下染成暖暖的橘色,陈越小心翼翼地把向涵英做的咸水糕放进保温盒里。侯亮擦了擦眼镜,打趣道:“为了今晚这顿年饭,健清把压箱底的黎锦衫都拿出来了。” 向涵英盘着头发,老花镜挂在印花衬衫领口。她打开漆木食盒,里面整齐摆放着各色年糕:“小陈,尝尝这个红糖糍粑,椰浆蒸的,比你们沪市掺香精的强多了。” 陈越接盘子时不小心碰歪了醋瓶,侯亮忙用手帕擦桌子:“向姐手艺确实好,健清上个月还念叨你的酸笋。” 菲菲举着手机闯进包厢,视频里铱铱在机场比着剪刀手:“姐飞机延误了,要明天才能回来。” “那真遗憾,”陈健清笑着摘下眼镜擦拭,“她错过了今晚的大新闻。”他瞥了一眼穿着笔挺西装的陈越,早猜到有大事要宣布。 李旻轻轻碰了碰耳垂上的珍珠耳坠,陈越的手指摩挲着杯子边缘:“华盛顿大学给了答复,如果顺利,我们明年就去西雅图了。我读临床心理学博士,陈越调去当地的办公室工作,四年后再回上海。” 视频通话里的铱铱惊叫:“妈,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提前告诉我?要不要我帮你们先看看房子?” 陈健清笑着盛了一碗椰子鸡汤递给向涵英:“工业界也不错,当年我追亮亮时,情书都是借制药厂的冷链车送过去的。” 菲菲好奇地问:“陈医生,你不是在医院认识侯奶奶的吗?” 侯亮笑着给陈健清倒茶:“当时他押送嫌犯到药厂取证,顺便带了点私货给我。可比小越精明多了。” 向涵英眼角泛起泪光,她想起家里相册中那些泛黄的老照片:“旻旻啊,读博士可不容易,家里又得操心又得顾实验……” “阿姨放心,”陈越赶忙笑着接过话,“家里有我呢,保证不让老师操一点心。” 菲菲举着龙虾钳敲敲杯子:“陈叔叔,你这是要当家庭煮夫了吗?” 陈越干净利落地掰开蟹钳,沾了点姜醋递给李旻:“现在都流行家庭生活平衡了。” 菲菲突然举起椰汁碰了碰他的茶杯:“陈叔叔,您和妈妈谁先告白的呀?” “是我交的申请书。”陈越不好意思笑了笑,“附了叁十七页可行性报告。” 向涵英突然笑出声,眼尾皱纹盛满椰汁的甜腻:“当年纺织厂竞赛交方案,我也是这么糊弄老厂长的。” 她眨眨眼,将最后一块加积鸭夹进侯亮碗里,“检察院查案不兴看这些虚头巴脑的吧?” “感情问题主要看主观意愿。”侯亮抿了口茶,笑着望向儿子,“不过叁十七页确实超出常规证据厚度。” 露台突然炸开烟花,菲菲拽着外婆往落地窗跑。陈越趁机拉过李旻的手腕,在她掌心悄悄写字。 陈健清凑近妻子耳语:“比你当年审查我情书时宽容多了。” “那是因为你只写了五行诗。”侯亮正了正丈夫的领子,“其中叁行还是抄聂鲁达的。” 潮平(下) 海风裹挟着咸湿的潮气,老式防盗门推开时,那声“吱呀”融进了夜色。 向涵英的塑胶拖鞋踩在门槛上,蹭出一道水痕。李旻看见玄关处的黄铜挂钩,那里仍悬着父亲生前最后一条灰格纹围巾。 “小陈回酒店的路认得吧?”向涵英往保温壶里添新烧的热水,蒸汽模糊了老花镜片,“听旻旻讲,十年前你这孩子硬是绕了半个岛,非要过来。” 陈越正将防潮袋里的薄毯铺在藤编沙发上,闻言动作一顿。昏黄壁灯下,他看到墙角书橱——高叁那年的春节,他在这个位置擦拭《说文解字》的书脊时,头顶忽然坠下本《诗经注疏》。 “给您煨了银耳羹在砂锅里。明早给您带煎萝卜糕,要芽菜还是开洋?”陈越收拾得差不多,走到客厅问李旻。 菲菲趿着人字拖从浴室晃出:“陈叔比智能管家还贴心!我还想吃...”话没说完就被李旻用浴巾罩住了脑袋,赶回房间。 客厅中只剩下两人四目相对。 当初他在黑暗里偷吻她时,心跳声几乎盖过了整片南海的潮汐。如今却能在这般紧密的依偎中,替她拨开黏在唇边的发丝:“明天带阿姨去骑楼城,记得给她带遮阳帽。” “电闸都检查过了,门窗记得反锁两道。” 李旻斜倚着瓷砖墙,看他将凉拖摆成与地砖线平行,恍惚是少年看不懂父亲手稿时蹙眉的模样。 “要留盏夜灯吗?”他的声音悬在穿堂风里。 “早不是怕黑的小姑娘了。”李旻的拖鞋踩过砖缝,在地面敲出清响,“倒是你...”未尽的话语消融在突然靠近的体温中。 书房传来旧藤椅的吱呀,向涵英房间的动静惊醒片刻迷离。 “冰箱第二格有鲜榨杨桃汁。”他拉开门时夜露扑进玄关,“明早放热了再喝。” 李旻抚过擦门框漆面,那里留着两道浅淡刻痕——是那晚陈越等粥煲好时,用瑞士军刀画的无名公式。 她望着路灯下渐远的背影,想到他当年下楼给她买糖时的模样。 菲菲抱枕头的影子映在二楼窗纱:“妈!外婆找到外公的砚台啦!” 李旻行至书房,拿起砚台,那里沉淀着父亲未写完的《琼崖音韵》残稿,也浸润过陈越当年的指纹。 视线扫过之处却见一张便签,陈越的狗爬小字迹还挤在纸角:「煨粥定时两小时您多睡会越」。折痕处粘着褐色粥渍,像被岁月腌制的情诗。 她放任自己进藤椅凹陷处,指尖摩挲着扶手裂口,企图将当年的细节一点点重拾起来。 手机突然震动,锁屏跳出一行简短的消息:「电视柜第叁个抽屉,给您留了惊喜。」 李旻的嘴角弯起。这是他们初来海口那晚定下的密语。 此刻明晃晃的月光下,隔层里果然搁着她偏爱的那款巧克力,柜底还粘着张泛黄信纸,上面是父亲手书的清秀小楷—— 「今宵剩把银缸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密码 正月初六这天,是陈越和李旻回沪的日子,侯亮和陈健清依依不舍,非要亲自送两人去机场。 机场的玻璃幕墙将阳光折射,陈越攥着李旻的手腕。侯亮正在整理他根本不需要的零食,塑料袋窸窣声里,陈健清突然说:“其实...” “还有件事之前不方便说,我结扎了。”陈越抢白。空气凝滞半秒,李旻的指尖捏了捏他虎口——这是他们约定好的暗号,代表“我在这里”。 母亲手里的椰子糖撒了一地,窸窸窣窣滚到陈越脚边。父亲扶住妻子颤抖的肩膀,却说:“我们也有件事一直没告诉你。” 值机大厅的广播里混着陈健清艰涩的叙述:“你两岁半时确诊阿斯伯格综合征,我们花了好多年年,才把你从害怕对视变成会问‘妈妈疼不疼’的孩子。” 记忆的碎片突然重组:童年独自搭建的乐高城市,收藏的七十二份全国铁路时刻表,以及永远贴在冰箱门的天气预报剪贴册。 “你学不会看人脸色,我就陪你玩警察与小偷。”侯亮打开折迭手机,点开相册,照片上塑料封皮贴着卡通贴纸,“‘如果妈妈迷路了,宝宝该怎么问路’——这是你叁岁时的教案。” 李旻忽然想起高二实验室的黄昏,陈越将试剂瓶按色谱排列的偏执,还有冬夜假山后他解释“与人相处太耗能”时的笨拙。原来那些异样的棱角,都有迹可循。 只是后来他在她面前表现得过于体贴温柔,让她完全忘了去一一对照《异常心理学》上的每一条。 “你现在的网球技能,也是复健的副作用。”陈健清镜片后的眼睛泛起笑纹,映出鬓角的白发,“医生说你大运动能力滞后,我就每天清晨五点半带你去球场挥拍。没想到你最后打进省青队二队,倒把我这个陪练逼出高血压。” 陈越愣住那里,过了许久才说,“可是,我也会共情,宋悦死了,我的心脏都在痛。” “阿斯伯格患者不缺少情绪共情,但你的每一项认知共情,都是通过记忆和模仿学会的。”侯亮说完合上手机。 李旻想起宋悦葬礼上,他一言不发,只有一滴泪垂她的手背。原来爱意的代码不在甜言蜜语里,在他画给亡友的叁千光年星辰中。 陈健清的老花镜滑到鼻梁中部,“阿斯伯格谱系的遗传概率高达40%。你选择不要孩子,在医学伦理上......” “正确的选择。”侯亮突然截断丈夫的话。 陈越终于明白,他痴迷化学周期表的规整,对实验数据洁癖般的执着,皆是刻在dna里的暗码。而不要孩子的决定,竟误打误撞斩断了诅咒的锁链。 安检时间即将截止,陈越忽然问:“妈妈,如果没干预成功,我现在会在哪里?” 侯亮将整理好的零食塞进他背包,“在某个实验室拆解宇宙密码,或者在家里拆解自己——谁知道呢。” 她的检察官式幽默碎在暮色里,“我们只是把概率扳成了另一种浪漫。” 飞机穿过积雨云,陈越打手机,翻看高中时期的备忘录。那里记录着他艰难破译的情感密码,只不过那时,他以为只是自己在某个方面比较笨,就像有些同学永远学不懂某道数学题。 2014.11.07 「羽毛球赛拥抱回避」→体表温度上升1.2c可能引发排异反应 「电解质水传递」→替代方案可行性93.6% 2015.01.18 「流浪猫救助」→共情训练第17次实践 「李老师恐惧猫毛」→准备抗组胺药(成功) 2015.09.13 「谢郡雅情书事件」→参考《非暴力拒绝模版》第4版 「效果评估」→对方流泪量较模拟实验减少40% ...... 分类标题为《中学-校园场景》文档停留在李旻吻他的那晚:当她坐在他身上时,陈越突然背诵起《人际边界守则》第12条,却在最后任由她撕咬自己的嘴唇,在加快到1.5倍心跳的趋势下主动回吻了她。 从思绪中回过神来,陈越看见李旻侧过头对他笑,“现在想来,你那些教科书式的体贴……” “是妈妈用糖果和贴纸训练出的条件反射;但爱您——是我的自由意志。” 说完,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钥匙扣——上面写着化学元素“li”(锂)。 这是最轻的金属,引力却足够让他不会再飞离地心。 破译h 回到家中,潮湿的空气渗入楼道,李旻拖着行李箱站在玄关。陈越的深灰色衬衫被汗水打湿,正认真地对箱子里的物品进行消毒和分类:电子设备装进防静电袋,衣服按颜色分类装进收纳筐,连给菲菲的椰雕摆件也用缓冲膜仔细包裹了叁层。 “要不要帮忙?”李旻倚着博古架问。 陈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您参与的话会增加47%耗时。” 李旻突然俯身拿走了他手上的电动牙刷,仔细一看,牙刷充电底座方向装反了。这细小的失误让平日严谨的陈越显得异常真实,她不由得微微一笑。 “亏我还准备申请临床心理学呢,居然忽略了身边的真实案例。”她赤脚踩过柔和的月光,轻声问:“你是怎么学会……和我相处的?” 陈越微微犹豫了一下:“最初,您总给我明确的指示,比如‘多笑一些’、‘主动一点’,或者‘竞赛课后留下来’。” 李旻一下子想起了高叁时那个炎热的实验室,陈越握着滴定管讲解缓冲溶液,偶尔会突然停顿看她一眼。原来,那不是羞涩,而是在等待她的指令。 “后来在沪市重逢......”陈越的指腹摩挲着桌角,“我以为您更喜欢从前的我。” 记忆闪回沪市重逢的那个雾气朦胧的夜晚。她终于解开重逢初期的违和感——陈越在餐厅垂下眼睫的瞬间,欲言又止时的喉音——所有令她困惑的违和感,原是精密复刻的赝品。 “所以你重启了小时候的模式?”她指尖轻轻敲击桌面,“包括故意让我撞见你偶尔走神的样子?” 陈越的耳尖慢慢红了,直接转身去了厨房。他想起了无数个傍晚对着镜子反复练习微笑和姿势的场景,甚至还计算过呼吸的频率。 厨房飘来雪耳羹的甜腻,李旻追过去,“你知道那晚你像什么吗?像从前我和你一起救的那只流浪猫。” 她夺过他手中的糖罐,迫使他看向自己“明明西装革履,偏要扮回淋湿的幼崽。” 陈越手抵着厨台,感受到她手心的温度一点点传来。他低声说:“模仿过去的样子,能增加我们之间的亲密感,我是根据你的喜好推测出来的。” “所以那些咖啡的温度,按摩的手法,甚至做爱时的节奏,都是你计算过的?”她难以置信地望向她 “嗯。”陈越有些尴尬地低头咳了一声。 “但也有弄巧成拙的时候,”陈越握住她的手腕:“那次看到您抽闷烟......我读遍了情感教材也没找到解法,最后给妈妈打了电话” “但我照着学也没学会,最后用了那些蠢办法…” 记忆如失控的化学反应涌出——泛着冷光的保险箱,书房散落的文件,底层压着条被用作项圈的银链。 那夜暴雨中的喘息声突然在耳膜鼓噪,她记得自己如何扯着他的领带让他学狗叫,而陈越竟真从喉间喊出呜咽。 “是挺蠢的。”李旻拽松他的领口,“不过你扮小狗的样子,倒是比一本正经讲那些数学术语时更可爱些。” 瓷碗边缘的糖霜在温暖灯光下泛着细细的光泽,陈越在蒸腾的水汽中呼吸变得微微紊乱。 他努力镇定下来,关上炖盅下的开关,问道:“老师,要不要尝一点?” 她却倚近过来,一把握住他的手腕。陈越拿着的瓷勺轻轻碰在盅口,发出清脆的响声。她的指尖扫过陈越衬衫下绷紧的腹肌,凑近他耳边低声道:“现在,想吃点别的。”话音刚落,便主动吻住他的唇。 他本能地用手撑住厨房冰冷的操作台,脑子一阵空白。下一秒,手心被掌心沁出细汗的她攥紧,心跳骤然加快。缠绵亲吻中,糖霜罐被意外碰翻,细碎如雪的糖粉洒落,扑簌簌地落在他们相贴的手腕上,随着心跳轻轻震颤。 两人一路纠缠着来到穿衣镜前,夜晚的黑暗与隐秘的气氛成为最好的催化剂。 李旻拉着陈越的领子,顺势坐进镜前的高背椅。椅背雕花枝叶隔着单薄的衣料硌着她的脊背,让她隐约感到不适,却又激发出更深的兴奋。 “就在这儿。”她说着裙子随之褪下,像丝绸一样堆迭在脚边。 他拉上窗帘,低身跪下,动作顿了顿,手掌托起她微微发颤的腿向两侧分开。 镜中映照出两人交迭的剪影,他微微低头,唇舌探入她的身体,吞咽时,下颌线条的起伏清晰可见。温热柔软的舌尖轻轻探入,她低喘出声。 “老师,别看镜子。”他的声音带着湿润的震颤,唇瓣在开口时牵扯出银丝,“看着我。” 镜中那双蒙着水雾的眼睛突然聚焦,倒映出李旻指尖深陷扶手的凹痕。 湿热的水声渐次稠密,衬衫领口被扯开两颗纽扣,锁骨处的汗珠沿着胸膛滑落到地上。 他忽然停住所有动作,只是用鼻尖抵着湿润的花核轻轻磨蹭——这个静止的瞬间,镜中两道纠缠的视线终于撞出火星。 她的喘息在镜面晕开薄雾,腰肢随着他鼻尖的厮磨轻颤,“这些......你看的资料会教你吗?” 他鼻梁划过湿软的沟壑,唇周泛着情动的绯色,“他们只教心率血压的关联公式。” 她忽然攥住他手腕引向自己腿间:“那这里呢?书本里能找到这么烫的温度吗?” 掌心猝然被揉进湿热,指腹碾过凸起的珠核。 “书里没有,老师。”他俯身在她腿根落下一串啄吻。 她忽然扯过他的领子,“起来。” 纽扣随她指尖勾脱离束缚,陈越将衬衫剥离,身形拓在镜中——胸腹肌理宛若月下沙丘,蛰伏的青筋随呼吸伏动。 她指尖挑起他内裤的边缘,弹力带回弹时在胯骨烙下淡红痕。阴影里,沉睡的欲望初现端倪,茎身泛着情动的光泽。 “我帮您也脱了。” 陈越说着褪去她身上的束缚,内衣扣弹开的刹那,他的唇虔诚膜拜过每个新裸露的领域。 两具肉身终于袒露出最原始的形态,镜面映着李旻的肌肤,蜿蜒汇入陈越麦色的山谷。夜风掀起窗帘时,他们的倒影与玻璃外的钢铁森林重迭,仿佛万物皆被镀上神性。 释能h 椅面在体温下变得温热。李旻跨坐上来,陈越闷哼着扶住她的腰,镜中倒映出他绷紧的背肌与埋入她体内的柱身。 这个全敞的姿态让他无所遁形,镜面如实复刻着每一道青筋的脉动,每一次吞吐时泛起的潮红。 “都看见了吗?”李旻咬着他耳骨下沉,“这些,只有我能教你。” 他箍住她的腰窝,额发被汗水浸透,往日梳理整齐的发丝此刻凌乱地黏在额角,随着顶弄的频率扫过通红的眼尾。 镜中人变成完全陌生的模样——被欲念烧红的皮肤,失控的咬肌线条,还有嵌入她身体时小腹痉挛的弧度。 “含住。”她托起自己的乳房,命令着他。 他张口接住乳肉,舌面卷过泛红的乳晕,眼尾洇开绯色。 胸脯挤压出凹陷,他的犬齿在粉晕边缘轻磨,吮吸的力度让乳肉在镜中泛起涟漪。李旻的指甲陷入他后颈,看着他埋在乳间的侧脸在镜面折射出双重影像——真实的沉醉与倒影的克制在玻璃上交战。 她的乳尖蹭过他翕动的鼻翼,悬在他唇上叁寸滴落汗珠,依然并不满足“还要用这里。”一边说着,腰胯碾着他勃起的欲望画圈,镜中两人相接处渗出晶亮的水光,顺着柱身蜿蜒成溪。 沉沦的快感让陈越松开了克制的锁链,虎口原本虚扶着她的腰,此刻却失控地下移,指节陷入丰腴的臀肉。 镜中人影交迭处,他的耻骨撞开薄汗凝成的露珠,每次顶弄都带起椅脚与地板的闷响。 身上人的双膝陷进软垫,腰肢悬起,他的掌心托着她臀峰,舌尖裹住顶端挺立的樱红,悬坠的瞬间被他用唇舌接住,吞咽声混着皮肉拍打的脆响织成密网。 交合处泛起黏稠水声,每当她试图后仰欣赏镜中倒影,陈越便加重啃咬的力度,将她的视线拽回现实肉体。 发丝随起伏勾缠,在陈越颈后系成黑色的结,他紧绷的背肌嵌着她的指痕,麦色脊背随着顶弄起伏如浪。 镜面暗处的倒影里,虬结的青筋在贴合处若隐若现,随着深入的动作绽出脉络分明的纹路。 交缠的肢体在镜中虚化成莫奈的笔触。 窗帘一角的月色刺破晦暗,将他们的耻骨染成白色。陈越突然后仰,脊骨死死抵住椅背。李旻居高临下地望着镜中这幅淫艳图景——他被欲望浸透的模样,比她收到过的任何情书都更灼人。 她忽然捧起他的脸,拇指揉进他潮湿的唇角。 四目相撞,情潮将虹膜浸透。陈越顶弄的力道陡然加重,鼻尖蹭过她跳动的乳肉,带起一串触电般的颤栗。她的乳尖在反复摩擦中充血成艳丽的樱珠,随着撞击的频率在他脸间弹动。 他托住她的后颈深吻,将她未尽的情话封缄。 交缠的舌尖勾出细丝垂落,与身下溢出的蜜液辉映成双。 最后的耸动激得她后颈发麻。滚烫的精华在深处迸溅,在他们的喘息里,浇筑成至高的性之图腾。 黏腻的体液在腿间渐渐冷却,他的下颌仍搁在她起伏的双乳;而她的指尖穿行在他濡湿的发间。 颅内嗡鸣渐息,五感归位的瞬间,陈越忽然被陌生的空虚侵袭。过往性事后的贤者时间里,他会不自觉复盘方才的表现:拥抱的力度是否合宜,抚摸的轨迹是否恰当,甚至抽离的时机都经过心算。 而此刻,那些精密程序全数宕机。 镜中的自己陌生得令他心悸。那个发丝凌乱、眼角染绯的人,脖颈印着渗血的齿痕,小腹沾着彼此交融的体液。 混沌的情潮退去后,裸露出深埋的河床:或许他痴迷秩序的表象下,是对失控的隐秘渴望;精心计算的温柔里,藏着乞求认可的卑怯。而李旻,是唯一能让他安心卸甲的人。 “在想什么?”她贴近,下身蹭过他腿间半软的欲望。 陈越的喉头动了动,此刻他本该构建些适合浪漫氛围的,让她开心的话,可那些需要严谨推敲的词句此刻却在舌尖消散,顺着血脉注入心脏皱褶。 “老师…”他开口时惊觉嗓音沙哑得可怕,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为何始终何执着唤她老师——即便他们早已有了另一层关系。 这个称谓是连接他血肉的脐带。他毕生习得爱的范式、欲的公式,乃至此刻这具懂得缠绵的躯体,都是她将粉笔灰混着情爱揉进他骨血的结果。 或许这才是人生算法里最大的漏洞——当他违背基因编码,翻遍典籍学习如何爱人时,测试集内始终只有一个人的眼波。 他执起她的手,亲了亲她的手背。 “我在想您。” 喜事 晨光透过纱帘斜斜切进餐桌。李旻放下咖啡杯,例行滑动手机屏幕的手指忽然顿住。华盛顿大学化学系的邮件标题在通知栏里安静闪烁,她点开正文时呼吸不自觉放轻,直到看见“congratulations”这个词,喉咙里才溢出短促的轻笑。 陈越端着吐司从厨房转身,正撞见她捂嘴时眼角泛起的水花。瓷盘磕在桌面的脆响里,他瞥见屏幕上的录取通知,眼睛骤然亮起来。 李旻还怔怔盯着杯底残留的咖啡渍,整个人忽然被拦腰抱起,拖鞋从脚上滑脱,啪嗒两声落在木地板上。 “阿越!”她慌乱攀住他肩膀,陈越却抱着她转起圈来。晨风掀起窗帘,光斑在他们身上流转,她看见他脸上绽开的笑纹——像冰川在春日裂开第一道缝隙,雪水汩汩涌出,浸润了十年光阴。 直到两人跌坐在沙发里,李旻才发现他眼眶发红。陈越把脸埋在她颈窝深呼吸,温热的鼻息扫过锁骨,“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老师能做到。” 他向来妥帖的衬衫领被蹭得歪斜,后脑翘起一撮呆毛。李旻伸手替他整理,指尖碰到通红的耳垂,“怎么比我还激动?” “因为这是您想做的事。”陈越抬头,眼里的光比她颈间的蓝宝石还亮,“今晚要好好庆祝,想去哪里?” 话音刚落,灶台响起爆裂声,陈越忽然想起煎蛋还在锅里,火急火燎地跑过去,油星欢快蹦跳的噼啪声里,他听见李旻说,“去Blue Note吧。” 李琳昊抱着文件推开总监室的门,口哨声戛然而止。他惊愕地看着正在给绿萝浇水的上司——陈越甚至跟着蓝牙耳机里的旋律轻轻晃着肩膀,水壶在叶片间划出欢快的弧线。 “越哥,项目进度表…” “放那儿吧。”陈越转身时眼角还带着笑意,见他愣在原地,挑眉问了句“怎么了?” “您今天…有喜事?”李琳昊指了指自己嘴角。 陈越摸到微扬的唇线,轻咳一声,“小孩别瞎打听。”玻璃幕墙外的阳光落在他无名指上,铂金戒圈折出一线暖光。 这一天的时间好像过得特别慢,陈越看了无数次办公室的时钟,终于等到暮色中的爵士俱乐部亮起霓虹灯牌。 二楼包厢正对舞台,暗红色丝绒沙发还留着他们初见时的凹陷。他替李旻拉开座椅时,瞥见她后颈新换的创可贴,昨夜咬痕在记忆里泛起温热。 舞台上Faith Amour正在调试麦克风,沙哑的声线让她想起碾过天鹅绒的威士忌。陈越望着正在切牛肉的李旻,忽然开口:“到了西雅图,老师就是学生了。想看您穿卫衣抱课本的样子,在图书馆抢座位,被小组作业逼得熬夜...” “没大没小,”李旻放下刀叉拍了拍他的手背,“做了学生也永远是你老师。” “没忘呢。”陈越倾身过去,“昨晚老师还教我怎么…” 李旻耳尖发烫,慌忙将牛肉塞进他嘴里,陈越鼓着腮帮笑弯了眼。舞台灯光渐暗,Faith开始吟唱《My Funny Valentine》,他忽然起身,掌心朝上递过来。 “老师还欠我支舞,该兑现诺言了。” 李旻搭上他手心的瞬间,陈越立刻收紧手指。他左手虚扶在她腰后,下一秒却不知道腿该往哪迈。 她轻笑出声,带着他随节奏轻轻摇晃。“别想着控制拍子,跟着呼吸走。” 陈越的皮鞋尖被她高跟鞋轻点着后退,紧张感随体温蒸腾。当李旻引导他转了几圈后,他终于不再踩她脚尖。Faith的歌声攀上高音时,陈越忽然将人带进怀里。 “笑什么?”李旻戳他胸口。 “想起老师当年总把我单独叫去办公室。”他的心跳透过衬衫震动她的掌心,“也是这样手把手教。” 春汛 四月的沪市四处裹着春意,李旻把离职申请表递给年级主任时,化学组办公室突然炸开此起彼伏的哀叹,几个年轻教师围上来拽她衣袖。 “李老师真要走?那我们下周的排球赛怎么办?” “去年您不在,数学组那帮人赢了我们三局,今年指望您救场呢!” 李旻被晃得头晕,无名指上的戒指硌在桌沿。陈越今早还提醒她记得去银行领护照,这会儿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八成是签证中心发来的确认短信。 “最后一次。”她刚抬起手,被欢呼声淹没了后半句。 另一边,陈越推开A司人事部的玻璃门,西雅图分部的资料正摊在桌上。主管盯着他的调职申请笑道:“当年老板在波士顿要给你全职,你说只做博士后,将来还要回学界,这回倒是积极。” “私人原因。”他摩挲着无名指戒圈,并未透露更多。 “未婚妻在那边?”主管挑眉。 “暂时是爱人。”陈越纠正得认真,耳廓却泛起薄红。 在沪市最后的日子就这样徐徐展开,接连几日,陈越都坐在实验中学对面的咖啡店等李旻下训,自从李旻开始准备教师排球赛,这种等待便成了日常。 这天等得格外久,暮色漫过玻璃窗,陈越就着咖啡翻看西雅图分部的项目书。A司的调令批得比他预想顺利,只是交接期要处理的事务堆积如山。 隔壁桌的中学生正在抄作业,女孩忽然笑着往男孩嘴里塞了颗鱼丸——他别开眼,无名指上的戒圈硌着纸杯。 拿铁表面的拉花已经塌陷,服务员好心提醒问他是否要续杯烊,他望着校门口零星走出的教职工,把冷掉的咖啡一饮而尽。 手机屏幕亮起新消息:「加练半小时,你先回?」 他回了个猫咪托腮的表情包,把文档里交接邮件的英文措辞又润色一遍才回到车上。 晚风卷着落叶从车窗掠过,他摸出震动的手机,工作群里弹出新消息。西雅图房东发来的公寓资料还开着,他却盯着窗外发呆。 原来等人是这样焦灼又甜蜜的刑罚,像等待模拟过程最后收敛的结果。 暴雨来得猝不及防。陈越看着手机定位里静止的红点,抓起伞就往实验中学跑。隔着体育馆的大门,他看见李旻正在给年轻教师示范垫球,湿透的刘海粘在额角,膝盖上的护具歪歪扭扭。 穿紫色队服的女老师突然指向窗外:“那人撑黑伞站好久了。” 李旻转身时,正看到雨水顺着伞骨成串坠落,他肩头湿了大半,皮鞋踩在水洼里也浑然不觉。她摸出手机发消息:「去车里等。」 「想看着您。」回复跳得很快。 最后半小时训练,李旻的扣球格外凶。排球砸在地板上的闷响里,她想起陈越总说最喜欢看她工作时的样子——那些他们彼此不曾参与的岁月,是否也像此刻的雨幕,看似冰冷却暗涌着热度? 散场时雨势转小。他着李旻从台阶上跳下来,运动鞋带溅起水花。等他们都钻进车里时,二人都带着潮湿的草木香,她的护腕还缠在手腕上。 “淋雨了?”她戳他湿透的右肩。 “伞太小。”陈越低头给她系安全带,发梢的水珠落在她膝头。 八点后的沪市堵车依然严重,停在红灯路口时,陈越听见衣料摩擦的窸窣声,身旁的人忽然靠过来,带着汗意的额头贴住他耳后。 “西雅图的雨听说比这儿还烦人。”她说。 “但永远会有带着伞的人。”他握住她指尖,“和为您亮着的灯。” 后车鸣笛催促,陈越松开刹车,感受道李旻的呼吸轻轻扫过他颈侧。 她下一句来得突然,“王老师今天问要不要介绍相亲。” 后视镜面映出陈越绷紧的下颌线。他扶在方向盘上的手顿了顿,“您怎么说?” “我说...”李旻故意拖长音调,“家里养了只粘人的猫,没空应付别人。” 窥光 决赛安排在周五,陈越一个人偷偷去了体育馆,把棒球帽檐压到眉骨,混在观赛家长堆里毫不起眼。 场馆顶灯将场地照得雪亮,李旻扎着高马尾的身影跃入眼帘——她正把运动外套甩给场边的老师,露出蓝色队服,护腕箍在纤细的小臂上。 哨声响起瞬间,李旻跃起发球。击球时喉间迸出短促的喝声,排球划出白虹贯向对方死角。欢呼声炸开时,她回身与队友击掌,眉眼间跳动的神采比顶灯还亮。 旻姐帅啊!替补席上的年轻教师吹口哨。李旻笑着将额前碎发别到耳后,陈越不自觉地跟着扬起嘴角,帽檐阴影却遮住了表情。 三局比分胶着。李旻救球时整个人扑向地面,手肘擦过地板泛起红痕。陈越猛地攥紧矿泉水瓶,直到看见她利落翻身跃起,才松了口气。 决胜局最后一球,她助跑起跳的姿势像拉满的弓,扣杀声响彻场馆时,化学组全体冲进场内将她抛起。 陈越悄悄退到消防通道,指尖还残留着矿泉水瓶的凉意。手机震了震,是李旻发来的聚餐定位。他盯着欢呼声传来的方向,最终只回了句: 「器材室等您。」 李旻推开铁门时,陈越正蹲在楼梯转角。感应灯随着脚步声亮起,他抬起头,帽檐在脸上投下扇型阴影,唯有眼睛亮得惊人。 打得很好,该给您颁个MVP。 李旻的护膝还沾着木屑,运动袜堆在脚踝。她忽然拽住他手腕往器材室带。 门锁咔嗒合拢的瞬间,排球特有的橡胶味涌上来。他的后腰抵住置物架,李旻带着汗意的掌心贴上他脸颊。黑暗放大了所有感官:她急促的呼吸,护腕边缘的魔术贴勾住他袖扣,还有唇齿间残留运动饮料的酸甜。 在这儿等很久?她稍稍退开,指腹蹭过他发烫的耳垂。 陈越摇头,低头寻她的唇。这个吻比往常急切,掌心还残留她后背的汗意。 李旻忽然轻笑,齿尖不轻不重磕在他下唇,怎么看个比赛偷偷摸摸,也不提前和我说? 窗外飘进欢呼的余波,他忽然将人抱上桌,木桌承受着突然的重量,发出吱呀抗议。陈越的吻落在她跳动的颈间,舌尖尝到细密的汗珠,不说才有惊喜。 汗水与喘息交织的黑暗里,他好像第一次触碰到她另一部分人生——那些鲜活的、喧闹的、与他无关的日常,此刻正从她滚烫的皮肤渗进他血脉。 远处传来同事呼唤李旻的声音。陈越替她理好散落的发丝,用袖口擦掉她鼻尖的汗,将棒球帽扣回自己头上,快去吧,今晚的主角不该被私藏。 庆功宴选在实验中学后街的火锅店。老板娘热情地早已备好热锅汤底,店内一片腾腾热气,裹夹着川菜特有的麻香与汤锅里的菌菇味。夜雨刚停,湿漉漉的玻璃窗上映着五彩灯影,李旻刚掀开帘子走进来,年轻同事们立刻起哄般高喊:旻姐来了!今天的大功臣! 桌上摆着的冰镇啤酒冒出沁凉的细密水珠,李旻肩上还搭着运动外套,被热络的同事按在了正中。店内光线有些昏黄柔和,却更显亲密暖融,刚一坐下,旁边的年轻女教师便挽着她胳膊笑闹着,“旻姐,你这发球太过瘾了!下次一定教教我。” 李旻不由垂眸含笑揶揄,“你可算了吧,垫个球都往地上躲。” “会长进的嘛!”小姑娘抱了抱她胳膊,桌对面王志文举着啤酒瓶起哄:今天必须给旻姐满上! “当年李老师空降咱们组,王主任您还说来个花瓶。”年轻老师周岚拿着筷子敲桌,“结果第一次月考就碾压重点班!” “何止,”小杨将盛满酒的杯子转至李旻面前,“去年带竞赛生做硝化反应,炸了三个烧瓶还面不改色!” 李旻笑着抬手抿了小口啤酒,泡沫溅在唇尖微微发凉,她不禁短促地怀念陈越柔暖的唇温。 手机在兜里轻震一声,李旻猜到是某人发来了消息,忍不住把手机翻出来藏在桌下悄悄划开,果然是陈越只发了一个猫咪可怜兮兮蹲坐的表情包。 周围吵嚷着让李旻点歌助兴,她顺口敷衍了几句:“等下等下,你们先唱着,我一会儿就来。“接着低头回消息: 「你在哪?」 「路边吃了点东西,停车场等您。」文字跟着跳出了输入框。 李旻单手托腮轻笑出声,一旁女同事促狭地碰了碰她的胳膊,“旻姐,跟谁聊天笑得这么甜呢?” 她扯过纸巾擦擦手,“关心一下家里的小猫吃上饭没。” 整桌哄笑着纷纷逗她,”李老师别光顾着猫,也得疼疼我们这些留守办公室的小可怜啊。“ 众人起哄声里,李旻的瓷杯不慎碰倒,慌乱收拾间,对面的年轻小姑娘突然探头,”旻姐有空让我们也见见?“ 铜锅咕嘟冒泡的间隙,李旻垂眼拾起瓷杯,“他…社恐。” 陈越在车里翻看西雅图公寓的户型图,手机突然弹出消息,照片里李旻举着金色奖杯,鼻尖沾着不知谁抹的奶油。 「他们说这是最佳攻手奖」后面跟着偷笑的表情。 他放大照片看了又看,最终将壁纸更新为这张。 情潮h 雨水残留的湿意流淌在窗玻璃上,使得夜色更加浸透静谧。李旻斜躺在柔软的沙发里,微醺未散去,她衣摆微微凌乱,额前碎发贴在微红的脸颊上,带着隐隐的潮意。耳边似乎还萦绕着刚刚推门入家的低语,肩颈处也残存抱她上楼时轻柔又热烫的触感。 她翻了个身,倏然醒了大半——却不见陈越的身影。 刚想撑起身子去寻,卧室门便恰巧应声而开。陈越已换过了一件浅灰色家居服,神色清润,见她睁开迷蒙的眼睛,低声含笑,“洗澡水放好了,这会儿去洗?” 客厅光线温暖柔和,洒落在他眉目间,勾勒出熟悉的温柔清俊轮廓。李旻不答,只是凝神望他片刻,忽地心底咯噔一声软了下来。 她想起这些日子为了这排球比赛忙好忙坏,和陈越的单独相处时间少之又少,他也不说什么,只每天在学校附近静静等着。 念及此处,她便从沙发上一骨碌爬起,几步凑过去,瞬间手臂就亲昵地绕上了他的脖子。灯影微晃,陈越被这突如其来的亲近弄得微怔,温热的唇瓣轻贴他耳畔,忽然带着浅浅酒意的声音低低落入耳中: “不一起洗吗?” 他避开她的注视,您今天累成这样… “现在休息好了,”她贴近他耳际,呼吸扫得他耳尖泛起浅红,“上回教了你那么多,好学生不该举一反三?” 陈越伸手缓缓将浴室灯调暗几分,暖黄柔和的光线伴着湿润的热气氤氲开来,将彼此的呼吸也雾化得轻软。他小心扶着李旻坐进水中,待她适应了温度后才轻轻托着她的肩背,试探着将指腹压在她肩颈适中处。 “这里很疼吧?”他垂眼认真观察她颈侧肌肤上的微妙起伏,指腹轻缓地描摹过僵硬的肌肉线条。 “嗯,今天是场苦战,”她声音懒懒的,如羽毛般轻叹着,“尤其右肩这儿,好像被绳子拉着似的酸。” “那我试着帮您解开些,力度轻重随时同我说。”陈越轻轻应了一声,修长的手指沿着她流畅的肌理线条打着圈,从脖颈向下,细致而缓慢地按揉着她右侧肩颈。他力道拿捏得精准得当,带着恰到好处的暖热,像徐徐渗进她肌肤里的柔软慰藉。 接着又继续替她按摩手臂、后背的肌肉,指尖细腻地勾画着她运动后紧绷的线条,一寸寸把她酸痛僵紧的地方按得熨帖温软。 肌肉逐渐在他掌心下放松舒缓,李旻含糊地哼出舒适的声音,肩颈和四肢渐渐变得沉而松软,整个人习惯性地往他怀里一倒。 陈越忙撑住她,“还以为您快睡着了呢。” “累得想睡,可又舍不得。”李旻侧过脸,下巴抵在他肩上,“毕竟还没验收你的学习成果。” 陈越闻言,眸底沉沉地盛满了暗涌的欲意。他稍稍松开她的身体,沉默地脱去衣裤,肌理流畅的线条在暖淡的灯影下如同一幅柔和又隐含力度的画作。 接着缓缓跨进浴缸。温热的水波被轻轻搅动,如丝缎包裹着两人赤裸的身体。他重新贴近李旻,胳膊从后侧揽绕,将她的肩背贴向自己。湿润的胸膛抵住她柔滑的肌肤,水汽如云烟绕开,彼此的呼吸在空气中交织。 许是太久未曾如此亲密,明明身处温润的水中,呼吸却觉干涸炽热起来——她忽然感觉到心跳骤然快了半拍,眼前这人是近日来太过被忽略的亲密伴侣,此刻浮现出令人心疼而渴慕的模样。 陈越抬手插入她潮湿的发丝里,将她缓缓地拉向自己唇边,细密深长的吻一点点地落上她额头、眉梢,然后探进唇齿之间。 他的亲吻温柔而细致,却难掩内心逐渐激烈涌动的情绪。与此同时,伸手探至水下,指尖带着浴水柔和的润度,缓缓地沿着她修长的腿间慢慢攀爬,直至腿心,轻轻按揉着那被水波包裹的柔嫩之处。 李旻一声模糊的低吟逸出口中,胸前的乳尖已因刺激而悄悄挺立,柔韧的圆润被胸前的男体肌肤轻擦着引起阵阵颤栗。 她感受到那灵敏的手指在自己柔嫩肉间颤抚游移。他手势温柔含蓄地探索,穿过柔软细致的褶皱,渐渐触上她柔嫩鼓胀而敏感的花蒂,缓缓打圈按揉。 他望进她迷离如水的眸中,任由自己的欲望在她低喘声中悄然苏醒。李旻敏锐感知到他蓬勃而起的变化,随即手掌轻柔地沿着陈越结实的腹肌缓缓下滑,在水下紧握住他坚硬滚烫的勃起,指尖轻巧地抚摸,试探着缓缓套弄起来。 陈越唇边逸出低沉的轻叹,随即身体微微前倾,将炽热挺拔的性器徐徐抵在李旻柔软温暖的大腿内侧,一点点上涨的渴望逐渐难耐。 下一秒又略退离些许,“今天您累坏了,我来?” 李旻看他目光里晦涩交织的疼惜与渴慕,缓缓地点了点头。平日里她喜欢主导,此番却心甘情愿任由他阿里。 得到了应许,陈越低头再度吻上她的锁骨,舌尖顺喉间一路细细滑下,逐渐含住她涨起的乳尖,轻轻啮含吮吸,手却并未从那柔软的花瓣处离开,依旧缓缓揉搓逗弄。 李旻的身体缓缓绽开,最私密的花径变得湿滑松软,指尖所及,一层温润滑腻的黏液已悄然溢出,融入浴缸的水波中。陈越在水汽中声音低哑,覆唇轻托她耳畔,“您也很想我了吧。” 她颤着呼吸贴耳轻声,“可不是,一星期都没…” 耳语未毕,陈越已用另一只手稍稍托起她的臀瓣,让她面对面坐落于他怀中。 她便自觉环住他的颈项亲昵相贴,感受到他昂扬而灼热的欲望正抵在自己的腿心,硬实挺直的男性器官炽热坚定。他微微将臀部抬起,让自己坚实的肉茎缓慢而坚定地没入了她温湿狭窄的花心。 二人同时轻吸了一口气,那紧致与湿软令人灵魂都为之一荡。陈越微轻喘息,埋首颈间吮吻,缓慢的律动由浅至深,他温柔却不失力度地于她体内或退或进,水声伴随着身体亲密相迎,间隙中滑溢着更多黏腻而温热的液体。 他的动作耐心却又猛烈,仿佛非要将这些日子以来沉积的热望悉数倾注于今晚的纠缠中。李旻渐渐只觉得胸口涨满心跳与喘息,以及环绕他的每一寸肌肤所传来的灼热与激流般的欢愉。 她承受着他耐心的索取,痛快的呻吟由唇角轻逸,渐渐升高而破散,指尖因欢愉而陷入他肩背的肌肤,随着他愈渐急促有力的撞击而痉挛收紧。 陈越感知了她的反应,发出沉沉的低吟,腰间更甚以往地俯仰抵进,恨不得将积蓄已久的情感全部填满泄出。 此刻唯一真切的,是随着身体炽热交迭,一次又一次沉入彼此的怀抱与渴求中。似乎只有不断地攀登再坠落,将彼此填满和融合,才能稍解这无法言喻的、沉沦的渴望。 水面摇晃混浊着两人汗水与情液融合的气味,随着他最终推送的突然猛烈,她终于抑不住一声高亢娇吟,身体如绷紧的弓弦般幸福地颤抖,花穴深处热流汹涌,蜜汁黏稠地涌出,沾染于他坚挺的柱体之上。 两人喘息着相拥,陈越却似久旷甘霖,热烈未歇,短暂温柔陪伴后再次挺腰深入,欲望一次次将她直推到更高的欢愉之境。 浴室灯影朦胧,蒸腾情欲惊起层层浪涌,直到精疲力竭也不愿舍弃此刻的温存。 后来李旻是真的累极了,靠在他怀中迷迷糊糊准备沉入梦境,被陈越轻柔地擦干身上的水渍,又双手抱起稳稳地托回床上。 卧室中光线很柔,窗帘并未全部拉拢,窗外夜空星辰散落,隐隐透出几点云破后的清澈光亮。 她睁开眼眸迷蒙望向陈越,只看见他低眉安静地端详她片刻,随后温柔地俯下身,轻吻她额角,“您辛苦了,睡吧。” 李旻不知为何眼底微酸,不自觉轻笑着握紧他的手,“晚安,小猫同学。” 陈越回握住她的手掌,柔声在耳畔融彻而过: “晚安,老师。” 终章 清晨微凉的晨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落进来,细碎的光点轻柔地铺在地板上。李旻睁开眼睛时,房间内一片安静,她揉了揉额角,昨日醉意未散,头脑还有些模糊。 她简单洗漱后换好衣服,正戴上耳环时,她的视线顺势移向梳妆台上的首饰盒,神情不禁微微一怔——平日放置戒指的位置空空如也。她心底一紧,立即蹙眉四下搜寻,记得原本的素戒昨日睡前就放在盒子里,怎么忽然不见了? 李旻弯腰拉开抽屉翻找的时候,心中泛起焦虑与疑惑,还没仔细想明白,就听到身后暖意微动,熟悉的气息缓缓靠近。陈越的双臂从背后轻轻拥住她的腰际,下颌温温地搁在她的肩膀上,洗发水的清爽气息伴着他温柔的声音送入耳畔。 “老师在找这个?” 李旻回过头来,便见陈越手掌摊开,上面正托着个精致的红丝绒盒子,他带着温和的笑容,手心却微微出汗。 她惊讶地伸手接过,轻轻打开盒子,不禁一愣。 盒子中赫然是两枚熟悉的戒指,只是原本纯然的铂金素戒,多了璀璨的亮光——添镶了一圈纤细的碎钻,其中一枚正中心更是镶嵌着一枚璀璨的小钻石,光线流连在钻石之中,流转着温柔又华丽的细碎色彩。 她有片刻的怔然,心跳稍快了些。眼底涌出不自觉的湿意 陈越低头亲吻她的额头,道:“您这个月都没戴着它,我就私自拿去镶了钻石。本想等个合适的时候再给老师惊喜,没想到倒让您着急了这么久。” 李旻此刻内心又甜蜜又酸楚,抚摸着崭新的戒圈,温热的触感传递着那份隐秘而绵长的深情。记忆中的素戒,沉淀着过往细水长流的岁月,如今却焕发出更夺目的光彩。 “我们结婚吧。”他牵起她的手,将戒指缓缓套入她的无名指,那枚镶嵌钻石的戒面熠熠生辉,将两人的情意映衬得愈发深切迷人。 李旻的脸颊顿时泛起浅浅的红晕,她偏开些角度掩饰心底的触动,眼底却有微润的涟漪泛起,声音轻得如风般拂过耳畔,“哪有人刚睡醒、迷迷糊糊的时候跟人求婚。” 他低头轻笑了笑,带着些许腼腆解释说,“我最近一个人待着,难免总胡思乱想的。索性…让这戒指变得更特别一点,这样您也舍不得摘下来,我的心才踏实些。” “我想永远做您身边的同行者。” 李旻怔怔望着他,心中涟漪微微泛出苦甜交织的感动。 这时候的陈越,仍然带着少年气的执拗与温柔,好像那个无知无畏的少年依然留存内里,只要一触碰,就能感受到清冽而深情的温度。 站在晨光明净的窗前,李旻略微出神地望着窗外城市初醒的街景,过往的片段轻轻掠过心头,往昔种种与此刻心境形成鲜明对照。 从前结婚的时候,她对前方的道路并不那么确定,年轻的她内心还存着太多的犹疑与忐忑。那时候婚姻好似一座房子,她寄望那里安妥而宁静,守护她,庇护她,为她提供一个稳固的家庭与安身之地。 的确,最初几年,她在那房屋里感受到不少甜蜜与温情,两个女儿的出生更让她多了一份踏实与满足;只可惜后来风雨突至,她才发现一堵墙、一扇窗,终究抵不过内心逐渐漫起的冰凉与孤单的萧瑟。 十多年过去,再次面对类似的场景,她却感受到了一种截然不同的信心。 这一次,爱人的存在好似一艘温柔坚定的船舶,在波澜起伏的日常里,他始终耐心托举着她,陪伴她,不强迫她、不催促她,却以无声的温柔力量稳稳托住了她追逐梦想的脚步。 她得以掌稳自己的方向盘,去探索未知更辽阔的天地,而他的手掌温柔而坚定地搭在她肩头。 即便从前的婚姻收尾得并不愉快,此刻她却不会为承诺惶惑,因为她早已看清晨雾中执手同行的倒影——不再是筑巢的倦鸟,而是两株根系缠绕的树,在各自抽枝展叶时,仍能触摸到对方脉络里奔涌的春汛。 “要戴到我们的名字都被磨平。”她将交握的手举到光里,窗外玉兰树沙沙作响,今年新绽的花苞正顶开陈年的荚壳。 (完) 番外2深市 三月的深市天气正好,春天悄悄爬上窗沿,几束柔和的阳光斜斜地落进咨询室。李旻刚送走最后一位来访者,靠在椅子上舒缓片刻,肩颈传来的酸痛感提醒她今日又是满满当当的一天。 陈越来到CUHK-Shenshi任教已一年多,初回学界,许多事务仍需适应,但好在这几年在西雅图研究部锻炼下来,心态早已不复当初的青涩与急躁。偶尔应酬,他总是谦和笑言:“年轻时争强好胜,现在才知道平凡安稳也挺好。” 今天周五,他特意提早结束手头的研究,回家换了件从网上新淘的紧身衬衫,还专门佩戴了黑色袖箍,对着镜子整理许久,才信心满满地出门。 李旻在收拾桌面时,门口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她轻扬起唇角,正准备起身相迎,就见陈越推门而入,衬衫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他宽阔的肩线,袖箍更添几分禁欲气质。李旻微愣片刻,随即赶紧拉他进屋关上门。 “你今天早上出门还挺正常的,”李旻轻轻掀起眉梢,“现在搞什么,穿成这样?” 话音刚落,他便轻笑着将李旻揽进怀里,低头吻上她的额头。 李旻心跳微乱,却故意抬手拍了拍他的胸口,佯装嗔怒道:“我看你在西雅图几年,不光攒了钱,也攒了不少花招。” 陈越也不否认,只是笑着收紧怀抱,低声道:“没办法,您天天扑在工作上,总得想办法吸引注意力。” 怀中人微红着脸颊推他,话语却明显软了几个调门,“以后不许在外面搞这种把戏…” 李旻暗暗感叹男颜祸水,眼前年过而立却依旧俊美而魅力不减的人,当真令人心神难定。 “好了,赶紧回家。”她一面催促,眼神却忍不住往他身上瞟。 抱着一路上的悸动与温柔,刚入家门,李旻便再也无法忍耐,把陈越推到门后,指尖探入他的发间,用滚烫的吻唤起他唇齿间的温情。 湿润柔软的唇瓣相互厮磨轻吮,又被舌尖轻柔地开启,舌与舌缠绕着,探寻着彼此熟悉而渴慕的深处,呼吸交缠,逐渐浓重。 两人毫不掩饰内心的渴望,步履摇曳交错间,不知觉踉跄进卧室,背脊轻轻触碰到柔软的床褥,李旻仰躺下来。陈越压低身子,吻从唇角一路落至锁骨,温热的气息令她肩膀不自觉轻颤。衬衫的纽扣在急切的手指下纷纷褪开,皮肤暴露在空气里,微微泛起细腻柔滑的粉晕。 卧室里,只剩亲密的气息与逐渐升高的体温。 他继续轻吻、吮吸,舌尖从纤细的肩头一路滑至乳晕,灼热的舌头舔吻着敏感的蓓蕾,她胸口起伏剧烈,低低地叹息,皮肤敏感而微微颤栗,乳尖迅速挺立。 感受他在自己身体上的亲吻,李旻双手插入他乌黑的头发,后仰着脖颈,渴求着更多。 陈越手指流连至她腿间,轻轻挑逗那里早已湿润的褶皱,她忍不住绷紧了微微战栗的双腿,温热濡湿的爱液沿指尖缓缓流淌开来。 “看来这衣服确实有效。”他说着,的手指缓缓深入,感受着里侧炽热柔嫩的挤压,指腹熟练地搓揉着,李旻的私处愈发敏感,不断溢出的爱液润滑了他的动作,房间里水声与呼吸交织出暧昧的节奏。 指尖来回的拨弄挤压令李旻越发承受不住,急促喘息着将他推倒,“磨磨蹭蹭。”她不顾一切解开他腰间的皮带,被束缚许久的欲望瞬间挣脱开来。 他的阴茎勃起坚硬,灼烫挺拔,微微颤动着,龟头上的潮湿润泽着透明的前液。她纤细的手指圈住那炙热火烫的一处,揉搓着,他的身体渐渐绷紧,喉结上下滚动,喘息低沉。 “让我进去…”他低声恳求,手托着她的腰肢,慢慢将自己腰身一挺,坚硬滚烫的性器顶开湿润的入口,缓缓填入她绵软温湿的体内。 李旻微微仰高了头,齿间泄出了长长的、满足又隐含痛楚的喟叹,随着身体逐渐容纳,她横下的泪光中闪烁出欲望的欢悦。 他扶着她的臀缓慢律动,由浅入深,来回的摩擦轻柔中酝酿着难以压抑的渴求与激烈。肉体的撞击声逐渐响起,二人汗水交融,空气中弥漫着情欲的味道。他们视线缠绕着,眼神深处尽是缱绻温情与浓浓的爱意。 “快一点,”她微微喘促的声音带着师长惯有的命令,“刚刚在办公室不是很主动。” 他低头亲吻她潮红的脸颊,挺动越来越激烈,顺从她的请求,深入她迫切的需求之中。 她的温热水润部分更加紧致地包裹着他,欢爱中汹涌的快感一旦到达巅峰,他将自己深深地顶入,朝她最深的地方释放出滚烫的爱意,伴随着她的低吟和同时释放的颤抖的高潮,密集而湿滑的爱液涌出二人相连的地方。 他们相拥在浸透汗水的被褥间,衬衫皱得不成样子被扔在一边。陈越将下巴抵在她发顶,突然低笑,“看样子这衬衫得多买几件...” 话未说完便被轻咬下唇,“再在外面穿这身,就带着你的东西从这个家滚出去。” 番外三西雅图 po w enge2.c om 来到西雅图的第二天,李旻便很快明白,陈越不喜欢和朋友出去玩,但他对“朋友”定义可相当宽泛,甚至包含抢着买单却恶语相向的“冤家”。 她坐在餐厅里,看着餐桌对面那个挑剔地打量菜谱上每一道菜的女人,不禁露出些许好奇。 陈越对李旻简单介绍:“张梧桐,我本科在京大数学系的老同学,和我一样去了mit念博士,现在华盛顿大学教职。” “纠正一下,”张梧桐放下菜单,语气嘲讽地说,“是‘和你不一样’,毕竟我读的是数学博士,研究方向是傅立叶分析,并且顺利入职,而某些人显然做不到。” 陈越闻言也不恼,倒是轻笑起来,对李旻低语一句:“别理她。” 席间李旻仔细观察了一会,发现张梧桐说话虽然毫不留情,但笑意却总在唇边徘徊,对陈越的不客气,似乎也掩盖着一些看不透的默契。 而张梧桐一转而面对李旻,态度便温和许多,甚至亲自给李旻碗里添菜,询问她适应新环境的情况,像关切的老相识而非初见的来客。 等张梧桐离桌去洗手间,李旻忍不住侧过头小声问陈越:“你确定,她……是你的朋友?” 陈越微微无奈地摊了摊手,勾唇道:“你非要这么说,是死对头也可以啊。” 饭吃完,张梧桐主动提出送李旻去心理学院办理手续。她倒是执行力极强,车开得干脆果决,到了门口直接将陈越晾在一旁。 李旻带着材料先进了办公室,陈越和张梧桐在外面门口相对站着,凭白生出一丝尴尬。 过了半晌,张梧桐才用手指轻轻戳了戳陈越肘间,挑着眉角问:“为什么拒绝华大提供的教职?难道怕了再次和我竞争么?” 陈越静了瞬,转头望着大门外初春时节晴朗苍茫的天色,忽而微微笑了下说:“梧桐,你在京大的时候就立志要拿菲尔兹奖,我和你……还真不一样。” “此话怎讲?” 他耸了耸肩:“我资质不如你,没什么野心,顶多为兴趣和爱好耗费一些精力。倒是你,年少时便咬紧牙关,所有班上的奖学金竞争我一次也赢不过。你天资过人,野心勃勃,注定会走得远。我,不过是想多体验一下生命——各种工作,各种艺术,各种感情……” 张梧桐斜了他一眼,唇边却诚实地浮现笑意,“逃兵一个。” 李旻办完手续从办公室里出来,张梧桐立刻挽上她的臂膀,态度热情亲密,“走!我带你认认校园,以后有什么不习惯尽管问我,”话锋一转,挑眉故意刺激道,“当然,不带陈越这个闲人去!” 李旻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原地无奈的陈越,浅浅一笑,并未拒绝。她知道陈越不会多想——某种奇妙的默契早已在他们之间滋养生长。 一路上张梧桐的介绍十分耐心细致,除了讲解校园建筑、各种设施,还不忘轻快地开几句陈越的玩笑,逗得李旻微微侧头掩笑。 李旻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陈越说,你们真的是死对头?” 张梧桐爽朗地翻了个白眼:“不过是手下败将呗,从前数学院的奖学金竞争,我次次完虐某人。” 李旻闻言颇为讶异,随即笑意晕染脸庞:“他啊,如今回想,倒觉得是有些不可思议。但——我真的很佩服你。” 张梧桐神色稍显讶然:“佩服我?” “对,”李旻轻叹一声,语声温柔真诚,“我以前做老师,常常见到努力又优秀的女学生,明明实力很强,却经常面临许多的压力与质疑,仿佛天生理科不可能比男孩子做得更好。有时候,不仅同侪,甚至家长也会对此心存犹疑。你能够坚持到今天的位置,令人敬佩。” 张梧桐沉默了一阵,才略显释然地笑了,“可能我运气还不错,家人从没质疑过我选数学或是别的路径。相反,他们挺自豪。倒是别人的确因此遇到不少麻烦,不过如今状况也好了很多。时代往前走,观念总归会慢慢改善。” 亭台间的阳光洒落,李旻微微抬头,看见初春树梢新芽吐露,那勃勃生机,与身旁这个自信却不失亲和的女人的气质极为相衬。李旻心想,也许来这里,有这样的人同行,生活倒也有意外的风景。 电话响起时,是陈越,温柔的声音透过听筒:“老师,还逛呢?” 李旻转头望向张梧桐,抿唇笑道:“我们还没聊尽兴呢,你慢慢候着。”看更多好书就到:w o o16.vi p 耳畔陈越无奈又宠溺的轻叹,悠长如吹拂而过的清风。李旻回头看张梧桐,对方亦正含笑望她,目光纯澈明亮,如初春新生的暖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