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蚀》 初见 夜场的名字,地下世界。 萧潇一个人坐在监控室里,对着数台屏幕。 她穿着一条白色短裙,裙摆绣了数朵小小的雏菊,明黄色,像浅金阳光滚在边角。 她翘着二郎腿在转椅上转来转去,神情悠闲。 忽然,她平静的目光起了点变化,幽沉的双眸一下亮了起来。 转椅右移,身子微微靠前,纤长的手指点动鼠标。 一个小屏被她放大了来,唇角微微扬起,勾出一丝浅浅的笑。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屏幕,画面上是地下世界的一个包厢。 里面的两个男女衣衫凌乱,搂在了一处,昏暗的灯光下,暧昧一触即发。 萧潇舔了舔唇,今晚的口红颜色很艳,明媚的正红色,衬得她的肌肤更显白皙。 她刚剪了齐肩的短发,利落精致,年轻的面孔,杏眸漾着妩媚的眼波。 她从背包里掏出一副白色的耳机,目光仍停留在画面之上,慢条斯理地戴上耳机。 白嫩的指尖握着鼠标游移,很快耳边就充斥着男女喘息娇吟的声音。 阴暗的画面里,相拥的两人正争相恐后地褪去彼此的衣物,露出两具赤裸的胴体。 昏黄的灯光下,汗津津的躯干上浮着一颗一颗晶莹的汗珠,随着他们的动作起伏,慢慢地在肌肤上滑动。 男人重重地喘息了两声,扶住自己肿胀的欲望用力地撸了撸,透明的前液飞溅了出去。 萧潇眯着眼,心里的尺子在暗自盘算着男人的尺寸。 忽然,他用力地抬起女人的一只腿,毫无预警地就插了进去。 “哇!”萧潇娇笑了一声。 她转动椅子,欢快地荡了一圈又停下来,仔细地看着包厢里站着交合的两人。 女人穿着红色高跟鞋,踮着一只脚奋力地迎合着男人,一只腿搭在男人的肩膀上。 男人的臀部整个肌肉都偾张抖动着,一顶一顶,快速地冲进女人的双腿之间。 女人的呻吟由开始的宛转低回变得亢奋激动,刺激得男人抱紧她的臀部,一下一下地猛烈楔入。 火热的氛围似是感染了萧潇,她雪白的面孔染上了淡淡的粉色,耳根渐渐发热。 她换了个姿势交迭长腿,短裙一角被夹在双腿之间,轻轻摩挲起来。 她感觉到自己柔软的乳尖都慢慢硬了起来,顶着薄薄的蕾丝内衣,痒得厉害。 紧闭的花穴开始潮湿,随着双腿的摩擦动作也越来越热,她越夹越紧,一股一股的蜜液跟着涌出。 萧潇把桌子上的高脚杯端过来,抿了一口微量酒精的果汁软饮,双目仍胶着在屏幕上。 那两个人换了姿势,这一次男人躺在了沙发上,女人骑在他的身上不停地颠着,双手扶着他厚实的胸膛,丰满的双乳随着她的动作上下抖动。 “萧潇!” 监控室的门忽然被用力打开了来,一身黑的男人走了进来。 萧潇没有回头,他一手撑在她的转椅后背,一手扶着桌上,抬首去望她看着的画面。 “啧,这有什么好看的?” 他偏头笑了笑,桃花眼亮得惊人,“我那里有新到的爱情动作片,你要不要去看看?” “我就好这口……”萧潇懒洋洋地起身,拂开他的手来。 偷窥的刺激被人打断,她有些许的不快,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江铭,我要走了。”她取下耳机慢慢收起来,把包包甩上肩膀。 江铭的父亲是这家夜场的大股东,而萧潇可以说是他看着长大的,虽然他也大不了她几岁。 “我叫人送你回去。” 萧潇抬起双指,贴着火红的双唇一按,又将手指压在江铭的面上。顿时,他的脸颊浮现出明显的艳红痕迹。 “谢谢江哥哥。”她格格地笑。 江铭看着她转身而去的翩然身影,无奈地笑了笑,低头摸出手机来发信息。 萧潇回到郦园的时候,刚刚十点,车子在别墅区的大门停下,她慢慢地走了进去。 郦园靠近宛江,种了很多的绿植,大朵大朵的白花盛开着,暗暗的幽香在黑夜里浮动。 她走着走着,短裙下的长腿招来了许多的蚊子,针扎般的痒痛。 她停下来,低头拍了一下,掌心泛起一抹血丝,她咒骂了一声,抬起头来,正看见一个男人朝她慢慢走来。 别墅区里走动的人很少,他刚绕过一簇绿植,月光拉长了高瘦的身影。 他很年轻,二十出头的样子,头发理得短短的,皮肤很白,在月色泛着冷冷的幽光。 盛夏炎炎,他却是长衣长裤,半点肌肤不露,但是那身衣着明显和豪华的别墅区格格不入。 萧潇的双眸一下亮了起来,因为他实在是生得好看。不是棱角分明的那种锐利长相,整张面孔是柔和的线条,但很清冷。 他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年轻女孩的脸庞在夜色里娇艳欲滴,他的眼神并没有一丝波澜起伏。 萧潇缓缓站起身来,发丝在黑夜里扬起一道波光,她静静地看着他,从她的旁边擦身而过。 耳里虫鸣的声音,忽然一瞬间放大了,震耳欲聋。 回到家,难得萧亦明还在客厅里坐着,他从报纸后探出头来打量她。 “去哪了?” “琴行练琴。”她缓缓地脱下高跟鞋,慢慢摆进鞋柜。 其实家里也有琴房,但她还是喜欢去琴行。 她越过萧亦明正要上楼,他却突然咳了一声,萧潇顿住,知道他有话要说。 萧亦明脱下金边眼镜,摆在沙发的边几上,慢慢放下报纸。 “现在的情形暂时还不能出国,所以给你请了个家教。” “我知道了。”萧潇低下头,把玩着皮包的链子,“还有事吗?爸……” 萧亦明觉得她的这声爸,叫得格外意味深长,皱了皱眉,却没有说什么。 “没事了。” “那我上去了。”她足尖一转,已轻快地走上了楼梯。 萧亦明叹了口气,默默地拿起报纸,摇了摇头。 一周后,萧潇再次遇见那个年轻的男人,他从她家的沙发上站起身来,面向着她。 蓝色牛仔裤的裤脚洗得发白,过分英俊的面孔却神色自若。 “萧潇,从今天起,陆离就是你的家庭教师。” 很多年后,萧潇才知道,陆离还有个意思是指美玉。 绚美却冰冷的玉石。 握笔 “我是萧潇。” 萧潇扬起眉来,眼尾上挑,浮现出甜美乖巧的笑容。 陆离朝她微微颔首,清冷的面色缓和了一些。 他个子很高,依旧是长衣长袖。白衬衫最上两颗扣子没有扣,露出的脖颈修长,隐隐透出的肌理线条,让人顿觉他并不像一眼看上去的那般清瘦。 萧潇浅笑盈盈,伸过手去,“陆老师好。” “你好。”他的声音清润悦耳。 他的手心有些凉,拇指按住她的手指一下,就放开了来。 萧潇低头,正好瞥见他蓝色牛仔裤洗得发白的裤脚,不由勾起唇角。 现在是晚上时间八点,她才刚从外面回来,一进门就看见沙发上的年轻男子。 夏夜里的那个小插曲,一下就蹦进她的脑海,翠绿树丛后,缓缓出现的他,一步一步走向她,像是镀了层月色般的清雅。 其实她见过比他更帅气的男人,只是没有见过像他这样清俊又冷淡的年轻男子,就连眉眼间都透着淡淡的疏离。 仿佛这世间,没有什么能引起他的兴趣。 萧潇在国内念到初一,就被送往了国外的寄宿学校。她成绩很平均,没有哪项特别出色。 十七岁回国,本来以为很快就可以去到大洋彼岸,上家里安排好的那所音乐学院,可是疫情来袭,打乱了所有的节奏。 也许是怕她时间太多,玩得太过分,萧亦明特意给她找来家教。 萧潇的房间在二楼,两个房间相通,一间是卧室,一间是书房。 两人上楼的时候,萧潇偏头看向陆离,上下打量着他,“陆老师,好年轻,大学生?” 陆离忽略她饶有兴趣的眼神,淡漠地点点头。 “哪所学校呀?”她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声音拉长了,软软糯糯的。 “京大法律系,大叁。”他怕她再多问,一次性回答全了。 “法律系?”萧潇故意重复了一遍,在走廊上顿住脚步。 陆离也停了下来,侧身看她,幽黑的眼眸宛如上好的墨玉。 萧潇今天穿了红色吊带裙,领口是一圈大波浪,衬得肌肤白皙亮眼,眼神也清澈了许多。 走廊灯光昏黄,映得她眼眸亮晶晶的,像只慵懒的猫儿。 “那……陆老师可以教我什么?” 她不需要参加高考,也无须补习英文,她不知道法律系的陆离可以教她什么。 或许,萧亦明只是想用这个方法把她困在家里。 陆离瞥见她波光潋滟的眼眸,眉心极快地蹙了下,又很快舒展开来,“进去就知道了。” 他一手向后,旋开了她的房门,示意她先走进去。 萧潇在心里呵了一声,原来他刚才已经来过了。 进去的先是书房,正中一张偌大的桌子上,放着的是笔墨纸砚。 萧潇跃上正中的太师椅,修长的双腿直接搭上圆形扶手,裙子下滑,露出她雪白的腿根。 “原来爷爷还没死心。”她冷笑了一声。 她的背撑在一侧的扶手上,头向上仰起来,发尾一荡一荡的,正对上陆离深邃的眼瞳,朝着他眨了眨眼。 “陆老师,是我爷爷请来的么?” 陆离看了她一下,眼尾余光扫过她撩高的裙角,没有半分的停留。 “萧老先生只是怕你出国太久,这些都忘记了。” 陆离走到桌前,解开袖扣,将衣袖向上慢慢挽起。 萧潇盯着他凝白的手腕,笑道:“不是忘记,是我从来就没学会,七岁那年他请过一个书法老师,教了叁个月被我气走了。” 她撑起纤细的腰肢,缓缓起身,裙角下滑到大腿中部。她翘着足尖将鞋子甩开,赤脚慢慢走向陆离。 “十岁的时候,他又请了一个书法老师,结果才半个月又被我赶走了。” 她走到他的身后,踮起脚来,白嫩的脚趾头上涂了玫瑰红色的指甲油。 “陆老师,你能教我多久呢?” 她的声音放得很轻,绵软的呼吸吐在他的颈项之间,裸露的肌肤顿时感觉到了微微的热意。 陆离想起萧亦明的话,我这个女儿有点任性。但是萧潇这样,何止是有点任性。 萧潇见他不答话,反而更有兴趣,“陆老师的名字是哪两个字?” 陆离抬手,握住毛笔,在微黄的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陆离,很漂亮的正楷。 萧潇低下身子,吹了吹了未干的墨迹,侧首抬眸看他,“原来,是这两个字。” “萧潇……” 他的神情依旧冷淡,望进她琥珀色的瞳仁,轻声叫她的名字,舌尖是略带生涩的凝滞。 “你来写几个字给我看看。” 萧潇咬住下唇,露出纯真而无辜的表情,“我不会。” 陆离沉默了片刻,低声说道:“你不是学过吗?” 萧潇抬起身来,她的身高正好抵到他的下巴,她仰头直视他幽深的眼瞳。 “太久忘记了。” 陆离勾了勾唇,那是萧潇第一次见到他笑。 那样了然的笑意,隐了一丝的嘲讽,仿佛在告诉她,他已经看穿了她的把戏。 萧潇的眼睛一下全亮了起来,她没有来由地心头狂跳,这种感觉实在是太棒了。 陆离,一定会是个很有趣的对手。 “先从握笔开始。” 陆离递给她一只褐色的狼毫,再向她演示了一遍。 萧潇看着他微笑,“还是不会。” 陆离安静地看了她一会,面色纹丝不动,她则投以他意味深长的笑。 陆离抿了抿唇,忽然走到了她的后面。 一手自她的身后伸过来,握住她的手,将她半侧的身躯正面转向桌子。 他修长的手指拨动着,将她纤柔的手掌展开来。两人手掌相贴,她的手温热,而他的却是微凉。 萧潇浓密的长睫扇动了两下,遮住了眸中的情绪,嘴角的笑意却扩大了。 “大拇指向上,无名指和小指弯曲……” 他清润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身体却刻意与她保持了距离。 陆离将毛笔放在她的无名指与中指之间,他的大拇指摁着她的,压在笔身之上。 “小指挨着无名指,不要碰到笔。” 他说完,缓缓放开了手,挪开一步,站在她身侧,目光仍停留在她握笔的手上。 “陆老师,我拿对了吗?”萧潇回首,凝眸浅笑,嘴角上扬。 陆离轻点了点头,沉如黑夜的眼睛移到了她的脸庞。 十七岁的少女,明媚的容颜挂着清浅的笑意,一双水灵灵的眼眸如星光般灼人。 “陆老师,我有预感,我们会相处得很愉快。” 陆离依旧缄默,沉静如水。 若不是他的人生很少回溯过往,他一定会后悔收了这么一个学生。 陆离走的时候,萧潇趴在房间的阳台上,懒洋洋地看着他挺直的身形。 在他即将要没入郁郁葱葱的矮树丛时,她拿起手机拍了一张他的背影,发给了江铭。 手机很快震动,是江铭的信息。 「这是谁?」 萧潇看着陆离远去的身影,无声地笑,手指飞快地按键。 「一个有意思的人。」 打结 隔了两日是周六,书法课时间在下午。 陆离来的时候,萧潇已经坐在了书房里,她正在太师椅上涂指甲油。 陆离记得上次她一直赤脚在房里走动,他瞥过一眼,涂的是玫瑰色。 这次,是明亮的橙红色。 她的脚趾纤长,指甲边缘剪得圆圆的,小刷子慢慢地一下一下涂上颜色。 她涂得很认真,连他敲门进来也没有抬头。一身黄色短裙,她面孔低垂,小巧玲珑的下巴抵在支起的膝盖上。 裙子本来就短,她又毫无防备地支起一条腿来,大刺刺地张开,毫不顾忌地露出裙底风光。 肉粉色的蕾丝内裤,雪白的大腿,和双腿之间透出的阴影,无一不在散发着无声的诱惑。 内裤很薄,接近透明,小朵小朵的花纹拧在一起,细细的褶皱反而更加撩人。 陆离眉心微拧,目光刚刚触及就很快移开了来,拿着桌上一本字帖翻看起来。 她明明知道他已经进来了。 因为他感觉到,在他进来的瞬间,她的呼吸变得快了。 但是,她不在乎让他看见她走光的模样。 陆离安静地等着她涂完,少女把腿放下来,并拢了朝前伸去,向着他的方向。 “陆老师,好看吗?” “可以开始上课了吗?”他扫了一眼她的脚,淡淡地说道。 “还没干呢……” 萧潇故意在他面前晃动双足,眸光闪动,“要不,陆老师帮我吹吹?” 陆离的目光更冷了一些,“我可以等你,下课时间往后挪半小时。” “噢。”她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萧潇转头望向窗外,夏日的阳光正映在屋外的树上,漏了斑驳的浅金光影进来,在窗边的地板上蔓延。 她眼珠子转了转,又偏过头来,“吃樱桃吗?” 她把桌上晶亮的玻璃碗推向他,里面是之前阿姨准备的夏日樱桃。 “不用。”陆离翻着字帖,声音更冷淡了。 萧潇直接把装满樱桃的玻璃碗推到他的面前,陆离的目光终于望了过去。 大颗大颗的橙黄色樱桃,泛着琉璃般的光泽,正好是她指甲油的颜色。 他一下就想起,刚才伸到他视线之下的双足,白嫩得像春日的笋尖,足背绷紧,脚趾头翘起来。 还有她刚才隐着笑意的一句,陆老师,好看吗? 陆离忍不住抬起眼来看向萧潇,她正伸手过来,在他面前的玻璃碗里捻起一颗樱桃。 对上他的目光,她轻笑了笑,捻着翠绿的樱桃梗就将樱桃送入双唇。启齿一咬,梗便分离开来,她揉在指尖搓玩起来。 “很甜。”她嚼完舔了舔唇,粉嫩的舌尖一闪而过。 陆离皱了皱眉,抿唇不语。 “陆老师,有没有听过能用嘴把樱桃梗打结……” 萧潇静静地凝睇着他,将樱桃梗含入了唇间。她只涂了一层润唇膏,嘴唇颜色是天然的粉,淡淡的。 不一会,再吐在白皙的手心,碧色的樱桃梗,是已经打了个结的模样。 “听说,这样的人吻技很好……” 萧潇站起身来,向前滑了一大步,抬首对着他,直勾勾的眼神,望入他深邃的眼瞳。 “……你要不要试试?” 窗外蝉鸣阵阵,窗内寂静无声。 萧潇一手扶着桌沿,踮起脚尖,向着陆离缓缓送上自己的双唇。 在国外呆了数年,她兴致来的时候也会和金发碧眼的同学谈上一段。同样的年轻冲动,彼此单身的情况下,基本没人会拒绝她,但她总是很快就厌倦了。 陆离,可能也会是其中之一。 陆离看着面前越靠越近的美丽面孔,眸色越发深沉,他伸出手来,握住她的肩头,把她推开了来。 “开始上课吧。” 萧潇退后两步,再一次坐回太师椅,双手扶住把手,扬唇浅笑,凝视着他冷峻的侧脸。 “好的,陆老师。” 时间很快就过去,课程快结束的时候,在陆离低头写字的瞬间,萧潇再次拍下他的侧面,发给了江铭。 江铭醉了一夜,才刚起来,还在朦朦胧胧的时候,看见她的微信,一下精神了起来。 他移动指头放大画面,陆离清俊的侧脸线条令他的心咯噔了一下。 「他到底是谁?」 萧潇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我爷爷给我请的书法家教。” 「天,都什么年代了!」 「你不觉得他很好看吗?」 江铭刚打出不觉得,又很快删除了,他意识到萧潇没有说他很帅,而是很好看。 这意味着见惯了高鼻深目的萧潇,口味突然变了。 「你不会看上他了吧?」 萧潇抿起唇角,晶亮的眼睛闪着璀璨的光芒,笑意渐渐加深。 「It's just a game.」 陆离见她一直在望着手机,轻咳了一声。 “下次上课不要看手机。” “好。”萧潇抬头,脸上依旧挂着清浅的笑意,“不过现在已经下课了。” 她把手机推到了陆离面前,屏幕上是黑白相间的二维码。 “加一下微信好吗?练字时候有不懂的,我可以问下陆老师。” 陆离平静地望了她一眼,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他默默地掏出手机来,加上了她。 走的时候,萧潇忽然拉过他的手,“陆老师,送你一样东西。” 她把刚才用嘴打结的樱桃梗放入他的手心,当他低头去看的瞬间,她在他耳边轻声细语。 “希望它能给你带来好运。” 等陆离回到宿舍的时候,收到了萧潇发来的第一条信息。 是一张图片。 一只洁白秀美的脚,脚趾头上的橙黄色指甲油在浅金色的阳光下,闪闪发亮。 跟着进来的是她的信息。 「指甲油都干透了。」 他没有回她,抬手从旁边的塑料盒里拿起一颗樱桃,这是刚才离开萧家时候,阿姨非要他带走的。 他把樱桃放入嘴里,鲜嫩多汁,如她所说那般,很甜。 但这一刻,当他含住那颗樱桃的时候,脑海之中想起的却是萧潇小巧的脚趾,指甲的色泽明媚动人。 他紧紧抿住唇,低下头去。 “这是什么?” 舍友纪烨风伸手过来拿樱桃的时候,看见桌上放着的打了结的樱桃梗,奇怪地问他。 陆离不动声色地望了一眼,拿起那个绿色的樱桃梗,直接就扔进了垃圾桶。 “没什么。” 葡萄 周日上午,去爷爷那的时候,萧潇再次遇见陆离。 萧爷爷住的老式小洋房已经有些年代,红砖黑瓦,白色方柱,门口的庭院种满了葡萄。 萧潇就在翠绿的葡萄架下看见陆离,高个子的他,背脊挺直,正背对着她。 仅仅是个背影,萧潇就认出了他。 毕竟,她手机里也有一张他这样的照片。 干净冷冽,还透出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轻风拂过,头顶的葡萄叶沙沙作响,萧潇勾起唇角,明媚的双眸波光荡漾。 “陆老师。”她悄无声息地走近他,在他耳后轻声说道。 陆离闻言回身,却向后不着痕迹地移步,拉开了与她的距离。 眉宇间依旧透着疏离的气息,看向她的眼眸甚至比前几次更加淡漠。 他朝着萧潇点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萧潇,来了呀!” 萧爷爷捏着把大蒲扇,白色的大领口背心,一副亲切随和的样子。 他从大门里踏出来,走近的时候,拍了拍了陆离的肩膀。 “小陆老师上过几次课,应该熟悉了吧?” “小陆老师……” 萧潇咀嚼着这个有意思的称呼,歪头去看陆离,乌亮的头发从她耳根滑下来,拂在莹白的下颌边缘。 自萧爷爷出现,陆离的目光就从她的身上完全移开了。 萧潇挑了挑眉,发现萧爷爷出来以后,陆离的表情明显变化了,紧抿的唇角一下放松了,整张脸部线条都柔和起来。 萧潇玩味地盯着他,原来他那种冷冷的样子只是对着她的时候。 她从小就生得漂亮,男人对她都是千娇万宠,众星拱月,唯独陆离面对她的示好没有半分回应,甚至更加沉默冷静了。 这让她从心底升起一股征服欲,想要撕下陆离的假面,看到他为她失控的模样。 她觉得,她一定可以。 想到这里,猫样的瞳孔映出了琉璃似的光泽,笑意盈不住了般,满溢出来。 “陆老师教得很好,爷爷你从哪里给我找的老师?” “陆离是我在邻市的学生以前的弟子,人很有耐性又细心,你们年龄相差不大,更好相处。” 萧潇娇笑,“确实是很好相处。” 陆离慢慢瞥了她一眼,也温和地回了一句,“萧潇是个很认真的学生。” “认真?”萧爷爷皱眉,慢慢在葡萄架下坐了下来,扇了扇风。 “你这话真是抬举萧潇了,她这小半辈子就从没认真过。” “噢?”陆离抬眼看向萧潇,神色不动,轻声说道:“是吗?” 萧潇被他清冷的目光一扫,心忽然狂跳不止,他的这句是吗,简直就是意味深长。 她半倚着纠结缠绕的葡萄藤架,对上陆离探询的眼神,肆无忌惮地回望,仿佛一场不动声色的角力。 “陆离,来,开始下棋。” 萧爷爷招呼着陆离坐下,这才是他今天叫陆离过来的目的。 陆离转过脸去,背对着萧潇,坐在棋盘的一侧。 萧潇刚要走进屋去,又被萧爷爷叫住,“萧潇,去摘点葡萄给我们吃。” 明明家里有照顾他的人,但每次萧潇过来,他还是喜欢指使她干活,从小到大都是如此,躲都躲不过。 萧潇只得懒洋洋地应了一声,开始在葡萄架下转悠起来。 她看见爷爷身后有一串葡萄果实累累,便拉过一张凳子,准备踩上去。 今天的印花裙长过膝盖,裙摆很大,她便利落地卷了上去,卷到腿根处的时候,拉过另一边的裙角打了个结,露出白皙的长腿。 她缓缓踏上高凳,动作慢得磨人,刚要落子的陆离,不由抬眸望了她一眼。 她站在萧爷爷的身后,从陆离的角度正好看见她的腿根,掀起的长裙一角甚至可以窥见她的底裤边缘。 黑色的蕾丝花边,和雪白的大腿形成鲜明对比。 陆离神色从容地回转目光,手指从棋子上挪开,又从棋盒里拿起一枚黑棋,重新看向棋盘。 萧潇扬唇浅笑,将目光移向上方,抬手摘了一颗葡萄来吃,感觉沁甜。 她眸光流转,扬声叫道:“陆老师,帮我拿下你旁边的剪刀。” 陆离一言不发地从脚边的藤篮里拿出剪刀,直起身来,走过去递给她。 她却没有马上接过,而是低下头来看他。 莹白的面孔笑意盈盈,水汪汪的杏眼更是含情脉脉,纤细的两指捻着一颗翠色的葡萄,就往他嘴里塞去。 陆离蹙眉,却没有躲开,许是不想太刻意回避引来萧爷爷的注意。 萧潇看着他慢慢咽下那颗葡萄,眼底的笑意更深浓了。 “甜吗?” 当陆离含入整颗葡萄的时候,才发现这不是一整颗葡萄,而是半颗葡萄。 还有半颗葡萄,刚刚被她吃了。 萧潇伸出粉色舌尖,轻舔着唇角还未干涸的葡萄汁液。 她的动作缓慢,似是在告诉他,没错,他们吃的是同一颗葡萄。 “是不是很甜?小陆老师……” 她眸光潋滟,拖长了后面称谓的尾音,纯真的面孔荡漾着无辜的诱惑。 一丝一丝,欲蛊惑他。 陆离冷眼对她,眸色更深沉,却发现她笑得更肆意了,他长睫一落,将剪刀直接塞进她的手里,又走回去坐下。 而萧爷爷正彻底沉浸在棋局之中,完全没有发现身边涌动的暗流。 走的时候,陆离是乘大院门口的公交离开。 就在车子刚要发动离站的时候,又在原处停留了一会,有人在最后时刻,气喘吁吁地登上了公交车。 门口的少女摆弄手机很久,才是完成支付。 她慢慢地穿过人群,印花裙在车厢里荡漾,大大的裙摆,仿佛盛开的花枝在蔓延,浓烈瑰丽。 她终于靠近了车厢尾部的陆离,他正握着吊环,眼望窗外。 忽然,他感觉到一股灼热的气息在逼近,不由转过头来。 车子正好一个急刹,面前的人没有站稳,直接撞进他的怀抱,扶住了他的腰身。 她再一抬眸,正对上他低垂的眼,勾了勾唇,若有似无的笑。 少女清亮的声音,宛如魔咒,在他耳边响起。 “又见面了,小陆老师。” 摩擦 这是一辆贯穿全城东西向的空调公交,车过半程,里面已经塞了一大半人。 萧潇纤细的手掌扶住陆离的腰身,面孔正贴在他的怀里,她的脸颊摩擦着他的胸膛,缓缓向上扬起。 她感觉到了,陆离看似清瘦的身躯,其实肌理很饱满,她开始想象衣服下面的线条,一定是优美均匀,且有力的。 而陆离也被她摩挲的动作,弄得背脊一僵,握着吊环的手臂都绷紧了。 萧潇睁着看似无辜的眸子,认真地望向他,嘴里小声在嘟囔,“热死了。” 她是一路小跑上来,细密的汗液还浮在面颊边缘,一颗一颗,晶莹剔透。 她温热的呼吸顺着他的衣领,拂在他的脖颈上,有些许的潮意。 陆离眉尖轻蹙,抓起她的手,让她扶住另一个吊环,然后自己向后挪开一些。 他记得萧潇是坐车来的,老式大院没有地下车库,黑色的车就停在屋门口。 回郦园和京大是同一条路,萧爷爷提议过让司机顺便送送他,他拒绝了。 下午他还有节家教课,是给一个初叁女生教英语,正好就在学校附近。 “你怎么不坐车走?”疏冷的声音始终保持着距离感。 “车坏了,司机去修了。” 萧潇眸光一闪,撇撇嘴,“再说,刚才我看了站牌,我就在你后面一站下车,跟着你就对了。” 其实,是她刚才找了理由让司机自己把车开回去了。 陆离嗯了一声,冷漠的目光移向窗外,没有太大的反应。 往宛江边开的路会经过不少的山地,曲折盘旋,车身也跟着颠动。 明明拉开了距离,可陆离还是感觉到少女的身体在往后移,一个上坡,吊环跟着甩动,她身子向后一滑,直接贴上了他。 陆离本就已经贴在车尾,这一下直接被她压在最后的玻璃窗侧面。 他面色深沉地低头,她换了个姿势,从侧面转到正面,少女的娇躯整个压在他的身上,柔软得不可思议。 秾艳的印花裙领口偏低,露出一片前胸肌肤,凝白细腻,一排细小的白色纽扣,直接从胸口蔓延到腰间。 “太热了……” 萧潇伸手做了个扇风的手势,然后停了下来,慢慢解开最上的一颗白色纽扣。 她本就是丰胸细腰的身段,低低的领口绷在胸前紧紧的,一下纽扣打开,衣领弹跳开最上的一截,露出一道雪白深邃的乳沟。 两人前面就是一张座椅,隔开了与周围人的距离,因为姿势和位置的原因,她的领口风光唯有他能见到。 一滴透明的汗液正从她的颊边滑落,沿着小巧的下巴滴垂,直接滚落到了胸前,顺着那条幽深的乳沟向下滑动。 这样近的距离,陆离的目光也不免被吸引住了。 他沉默地看着那滴透亮的汗液滑进乳沟,幽沉的瞳孔色泽更深了,宛如黑夜。 萧潇满意地看着他的目光停留了她的胸口,红唇一勾。 “黑色蕾丝……喜欢吗?” 她的一根手指摸着裙子的领口,指尖顺着打开的纽扣,把一边衣襟向外拨开一点,露出性感的蕾丝花边。 她穿的内衣没有垫子,直接就是薄薄的一层蕾丝,清透的花纹。 在他目光的注视下,她的乳尖慢慢地硬了起来,直接抵着薄透的蕾丝,显在印花裙的布料表面。 他看着印花裙外凸起的小点,仿佛被烫到了般地移开眼神。 他记得,刚才摘葡萄的时候,她也是露了点底裤出来,上下穿的都是黑色蕾丝。 车厢又是一阵颠簸,见他移开眼来,萧潇顺势倚在了他的身上,高耸的酥胸直接挤压在他胸腹之间。 “抱歉,车子太晃了。” 萧潇边说边跟着车厢节奏晃动身体,两团绵软的乳肉直接压了上去。 被丰满的胸脯挤压着摩擦,陆离坚实的胸膛明显感觉到了她的胸又挺又软,鼻间也嗅到了她淡淡的幽香。 他的身子一僵,喉头难以察觉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小陆老师。” 萧潇舔了舔红艳的唇角,弯曲的长睫扬起,卷翘浓密,眼神妖娆。 陆离深吸了口气,一手握住她的肩膀,面色冰冷地推开了她,向车厢中部走去,把她一个人留在了原地。 被看穿了。 萧潇无声地笑,没有转身,一个人静默地站着。 公车又停了两个站,后面上来一个年轻的男人,一身运动装,看上去也是大学生的模样,戴着金边眼镜。 他缓缓踱到后面,看到车厢最尾那个窈窕的身形,厚厚的镜片后面幽光一闪。 与陆离擦肩而过之后,他的脚步明显加快了。 陆离的心底忽然涌起一丝异样的感觉,他侧了侧身,向后看去。 果然,那个男人装作不经意地贴近了萧潇。 他臂弯里夹着一本大大的书,挡住了众人的视线,然后陆离看见他另一只手将运动裤的裤头向下,轻轻一拉。 陆离再也站不住了,他拨开身前的几个人,快速走过去,一只手直接按在了他的肩头。 男人浑身一震,回过头来,神色忿忿地喝道:“做什么?” 陆离冷眼瞥他,“我们换个位置。” 男人把裤头不着痕迹地拉上去,“凭什么?” 陆离淡淡地扫了一眼萧潇的背影,“我女朋友叫我过来的。” “女朋友?”男人反应过来,偏头看了萧潇一眼。 她已经转过身来,靠在了玻璃窗上,双手抱在胸前,遮住了之前露出的那点春光,笑意盈盈地看向陆离。 “嗯……过来吧……” 她眼尾挑起,甜腻的嗓音,仿佛有勾人的效果。 男人看见她漂亮的面孔,妩媚动人的神色,咽了咽口水,又望着比他高半个头的陆离,慢慢退开了来。 这一次,陆离又走回了车厢尾部,站在了萧潇的身前,将她困在角落,他的阴影里。 车又停了几个站,人下去了不少,车厢尾部站着的几乎都没人了。 萧潇看着面前英俊的男子,满意地笑了。 她伸出一只手,指腹摩挲着他放在身侧的手,在他的手腕间上下滑移。 “女朋友?”她挑了挑眉。 陆离眼神清冷又克制,对着她的挑衅,面色纹丝不动。 他见后面人少了,刚才那个男人也已下车,准备再次转身走回前面。 可就在这时,他刚抬起的脚又收住了。 萧潇右腿向前缓缓移动,脚尖勾住了他的足根。 艳丽的裙摆贴着他的长裤,她的左手隐在大花裙散开的波浪褶皱里,向前一伸。 隔着他的长裤,她直接抚上了他双腿之间的敏感部位。 握住 午后的车厢行得很慢,带来一点昏昏欲睡的节奏。 两个年轻靓丽的男女在车厢尾部,半挨在一起,上身又保持着距离,相互轻声细语,让人以为不过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萧潇咬住下唇,白嫩的手隐在大大的裙摆之中。 大朵大朵艳丽的花卉图案之中,一根纤长的食指向着他的腿间探去。 当感觉到前方那一点隆起的时候,她顿了顿,然后圆润的指头向前轻轻戳了一下,又弹回来。 萧潇抬头望向他,唇角上扬,目光之中浮起了一丝的笑意。 陆离目光沉沉,深邃的眼瞳像极了幽沉的潭水,此刻不见一丝的波澜起伏。 萧潇心头一跳,莫名的兴奋。 就是这样的他,才更能挑起她的兴致。 他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面前妖娆明艳的少女。 身材纤秾合度,可能是因为在国外多年,有股中西方结合的美,丰胸翘臀,但腰肢纤细,盈盈一握。 润白如玉的面颊旁边,细软的发丝微微凌乱,不似刚上车时候的潮湿,但仍纠结在一起,乌黑柔亮,衬得肌肤更显莹洁。 小巧的耳朵仍带着潮红,被玻璃窗外夏日明亮的阳光一映,有种透明的玉白与轻红糅合在一起的色泽,通亮的薄粉色。 她没有戴耳饰,耳垂上一点耳洞的痕迹,细小的孔印,却流露出一点轻熟的美。 忽然,他的呼吸一滞,不可置信地瞪眼望她。 因为萧潇的指尖开始描摹,沿着长裤轻薄的面料,缓缓游走,勾勒出他性器的形状。 她的手指慢慢绕着整个棒身,甚至是耐心地向下摩挲着饱满的囊袋,又缓缓勾回手指,转了一圈,回到原点。 “你在做什么?” 陆离的声音清冷如昔,只是眼瞳更黑更沉,嘴角也紧紧抿起。 她舔了舔唇,粉色舌尖在嘴角一闪而没。 “小陆老师,一点也不小。” 她的这句话,成功让陆离瞳孔震动。 他知道萧潇在国外呆了许多年,男女关系开放一些是正常,却没想到她会这么明目张胆地勾引他,甚至是在他没有给她任何回应的情况下。 萧潇很满意手指丈量的大小,笑得更加意味深长。 她挑了挑眉,柔软的腰身向前摆动,将自己的胸脯递到陆离的视线之下。 “我很公平的,也给你看看。” 不知何时起,她又解开了一颗纽扣。 左腿向后抵住车厢,腰肢一摆,右边的身躯轻轻抬高了。 从微微敞开的领口向下,可以看见那两团软肉的轮廓,白嫩圆润。 陆离甚至透过薄如蝉翼的蕾丝,看到右乳上那一圈的粉晕,宛如四月的樱花,粉嫩醉人。 他不过向下斜瞥了一眼,就皱起眉来,移开了目光,神色更加冷淡。 萧潇看着他的反应,在心里冷哼一声。 左手再度向前,这一次直接抓住了他的茎身,拇指顺着肉棒缓缓上移,成功地摩挲到了龟头。 她妩媚地笑了笑,面孔更加明丽生动。 “小陆老师,原来喜欢放左边……” 萧潇就是仗着陆离不敢在众人面前发作,才这么肆无忌惮地撩拨他。 此刻,她又握住了他的性器,让陆离更是动弹不得。 本就冷峻的面孔,更是沉了下来,如聚了雷暴般的阴鹜。 萧潇毫不畏惧地抬首,媚眼如丝,浅褐色的瞳孔漾起明艳的波光,直视向他。 她的手心半拢着他粗壮的肉棒,拇指隔着裤子抚摸着他圆硕的龟头,食指甚至勾着龟头下方的棱沟,一圈圈地来回抚摸。 陆离半天没有反应,让她觉得那两层薄薄的布料实在碍事,只得更卖力地摩挲。 她的动作又缓慢又勾人,陆离低头望去,目光又撞到她高耸的胸脯。 两颗乳尖儿再次挺立起来,在印花裙外硬硬鼓鼓地显出。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压制住澎湃的心潮。 车厢再一次颠簸,陆离的身躯向着萧潇的方向撞了一下。 萧潇一下睁亮了双眸,因为他的肉棒这一次整个没入了她的手中。 她像是被撞到了般,低吟了声,声音软糯软糯的,销魂勾人。 她慢慢地握着它上下摩挲,柔软的手心都贴了上去,轻轻挤压。 萧潇抬眸,看到陆离的颈项侧边,一条长长的青筋迸起。 目光再上移,他嘴角紧抿,额角浮出汗珠,显然已经忍到极致。 就在萧潇感觉到手中长长的肉条,开始有变硬的趋势,陆离终于忍不住地出手了。 他一手伸下去,握住了她纤柔的手腕,头低下去,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放手!” 清润的嗓音带着微微的沙哑。 “如果我不放呢?”萧潇唇角的笑略淡了些。 陆离在她耳边冷冷地笑了声,手指向下强硬地掰开了她的手。 这个过程有些粗暴,甚至是会伤到他自己也全然不顾。 他甩开萧潇的手,她蹙眉去看自己的手腕,嫩白的肌肤之上是被捏出的红痕。 她咬了咬唇,正欲说什么,公车上的广播却刚好响起。 “我到站了。” 陆离直起身来,再也不看她一眼,转身下了车。 等他走离了公交车站,又忍不住地回头去看那辆驶开的公车,却意外地发现身后站着的那个身影。 他蹙眉冷冷说道:“你怎么下了?你是下一站。” “我知道。”萧潇边缓步上前,边扣上胸口的纽扣。 原来,她也知道要遮起来,那她知不知道她刚才那样实在过分。 他想到刚才在车上的那一幕,她樱红的乳晕,挺立的乳尖,丰满的胸脯,挤压在他胸腹之间紧紧地摩擦。 还有,她的手对他做的那些事。 陆离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忘掉脑海之中回想起来的事。 “我帮你打电话给萧先生,让他派人接你回去。” 他刚要拿出电话,萧潇赶紧伸手拦住了他。 “我想吃了午饭再回去。” 她巧笑嫣然地望着他,轻声说道:“陆老师可以请我吗?” 陆离默然片刻,才是出声,“你要吃什么?” 萧潇朝着他身后高大的校门,微抬了抬下颌。 “就去你们学校的食堂看看吧。” 刺激 食堂里人来人往,萧潇紧紧跟在陆离的身后。 两人从外貌上看就十分登对,一对璧人般。 萧潇生得明丽,长裙前后又露出胸背的大片肌肤,莹白似雪。 走起路来摇曳生姿,高跟鞋响起清脆的足音,惹来不少人的侧目。 有认识的人跟陆离打招呼,他也礼貌地点点头,旁人不免又将好奇的目光探向他的身后。 “要吃什么?” 陆离停下脚步,回眸望她,对于周遭热切的目光全程漠视。 萧潇的目光在四周流转,没注意到他突然停下,险些撞上他的后背。 陆离伸手扶住她,等她站稳了,又飞快地收回手来。 萧潇不以为然地笑,想了想,问他:“有没有麻辣烫?” 萧家口味向来清淡,因此一有机会,她就想尝试一下重口味的食物。 陆离没有作声,而是把她带到中间的一个小窗口,让她自己跟阿姨点餐,自己则去了另外一个窗口。 等他打完饭菜回来,萧潇已经和食堂阿姨聊得热火朝天,热情的阿姨还赠了她好几串素菜。 “你男朋友回来了。”食堂阿姨热情地对着他笑。 陆离不动声色地刷了饭卡,向食堂靠窗边的座位走去,等萧潇捧着东西赶上来的时候,他冷冷地瞥向她。 “男朋友?” 萧潇眯起眼来笑,“你刚才不是说我是你女朋友的?” “我那是为了帮你摆脱骚扰。” “那陆老师,你有没有女朋友?”萧潇向前一步,凑到他身前问道。 陆离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坐了下来,却没有回答。 萧潇低下身来,越过桌子,黑亮的发丝掠过他的耳根。 她在他耳边轻声说道:“阿姨说……很少见你和女生单独吃饭……” 她挑起唇角,清亮的声音中带着笑意。 她缓缓坐在他对面,翘起腿来,将明艳长裙别在腿间。 她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又一边不时喊辣,灌下一大瓶矿泉水。 陆离看着她将一张嘴吃得红润娇艳,微微肿起,一时也皱起眉来。 “不能吃辣,为什么还吃?” “因为刺激呀。”萧潇笑着回他。 她的这句话,成功地让陆离郑重地抬头望向她,似在思索着什么。 忽然,他的瞳孔微震了一下,但面色依旧清冷。 “这,也是因为刺激?” 他定定地看着她,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嘴里迸出。 萧潇拿着一根串串,含着最上的肉块,正凝眸看着他。 因为辣的缘故,她的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弥漫着晶莹的薄雾,有种脆弱的美感。 桌子的下面,她的一只脚在刚才说话的瞬间,已经甩开高跟凉鞋,向着对面的陆离伸去。 大拇指不偏不倚,正好顶在他的双腿之间。 没有人发现餐桌下的这一幕,但陆离的身躯仍是微微一颤。 她的整个足掌前部轻轻地踩着他的性器,慢慢地向上,边爬边揉,带着磨人的节奏。 圆润的拇指头翘起,开始一点点地刮着他的龟头。 “好辣……” 她粉嫩的舌尖伸出来,先是舔了舔唇角,又开始舔弄竹签上红润的肉块。 “你到底想做什么?”陆离平静地说道。 她妩媚的眼神紧紧勾住他的,轻扬嘴角。 “我想看看,小陆老师硬起来到底有多大……” 陆离的眼眸瞬间凝结了冰霜,他伸手就抓住了她那只作乱的脚。 他低头去望的时候,看见白嫩的足尖,圆圆的甲盖,橙黄色的指甲油。 正如他那天吃过的樱桃,一样的色泽,琉璃般澄澈。 他的喉头轻微地滚动了一下,手中触感滑腻如丝,他感觉有股热意向着下身涌去。 但他很快就平静了下来,蹙起眉尖,将她的脚向一边拨开,放下。 他漠然地望着她,面沉如水。 “萧潇,我想说的是,我不接受随便的男女关系。” 萧潇抿唇笑了,目光幽深,“你的意思是,要男女朋友的那种关系?” 陆离的整张面孔立刻沉了下来,比刚才更加冷峻。他并不是打算要和她谈恋爱,他对她完全没有一点那样的心思。 但萧潇的反应,他瞬间明白了,她只是好玩而已,对他也没有任何别的想法。 甚至她觉得,他们之间也不可能走到那一步。 是他不配。 陆离冷冷地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食堂。 他走在校园里,手机不停在震动,掏出来一看,是纪烨风发来的信息,上面是一串长长的链接。 点进那个链接,跳转到学校的论坛,上面大大的标题,法律系男神交女朋友了? 他手指头下移,看见好几张他和萧潇的照片。 有她走在他身后的,有他扶住她的,有她和他说话的,还有他们坐一起用餐的。 下面的留言,有感叹两人登对的,有询问萧潇身份的,也有认为两人不像情侣的。 照片上她明媚的笑容,格外的刺眼。 他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摁暗了屏幕。 陆离的离去并没有影响到萧潇,她慢悠悠地吃完了东西,就一个人地走在京大的校园里。 有人来要她的微信,她微笑着拒绝了。 忽然,她的目光被一侧的宣传栏给吸引住了。 她停顿在原地,静默地看着上面的照片,嘴角泛起一丝嘲讽的笑意。 照片上的女生,黑直长发,面容端庄,与她竟有几分的相似。 等萧潇站在学校门口,叫人来接她的时候,正好看见陆离走进旁边的一间咖啡馆。 一个女人迎了上来,二十出头的模样,长发披肩,面孔小巧,显得格外温婉。 舒婷,是这家咖啡店的店长。 “陆老师,我妹妹晚点过来,你先等一下。” 陆离向着她点点头,坐了下来,眼睛望向大落地窗外,正好看见艳丽的大花裙隐入一辆浮夸的超跑车门。 萧潇坐进去后,身边英俊的男人殷勤地凑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她一下笑开了来。 似是感知到了他的注视,偏头望了过来,正对上他的目光。 她静默地望着他,也没有闪躲,而是摸出一副大框墨镜,慢条斯理地戴了起来。 “陆老师,柠檬水可以吗?” 舒婷的声音在他耳后响起,他转过头去,勾了勾唇,“谢谢。” 萧潇看在眼里,抿了抿唇,原来不是不会笑啊,是对着别的女人能笑,对着她就不笑。 陆离,你真棒。 他的脑后传来引擎轰鸣的声音,跑车像离弦的箭般迅速远去。 他知道是她走了。 他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跳蛋 夏日的雨总是来得蹊跷,毫无预兆。 门铃在风雨声中一声声地响起,陆离在门廊上收了伞,回首去看漫天的雨帘。 郦园被掩映在细密的银色雨丝中,树叶被冲刷得浓绿光艳,白色的花朵被雨水打落,黏了薄薄的一层在地面上。 也许是雨声太大,过了一会才有人来开门,阿姨看见陆离湿漉漉的样子,吃了一惊,又赶忙去帮他找毛巾。 陆离谢过她,一边用白色大毛巾擦着身上的水珠,一边向二楼走去。所幸今天他穿了一身的运动短装,衣服没有湿太多,擦干肌肤上的水滴即可。 他敲了敲房门,没见回应,顿了顿,才是开门进去。 桌上开了一盏小灯,光线昏黄,他在书房里没有看见萧潇,沉静地站了片刻,才把目光投向萧潇的卧室。 书房和卧室之间的门没有关,从房里流泻出轻柔的音乐。 “萧潇?”他站在门边叫了一声。 没有人回应,窗外是瓢泼的雨声,房里是低缓的乐曲。 他微蹙眉心,探询的目光望进去,里面没有开灯,暗如黑夜,他隐隐看见床头靠着一个人。 一道道银色的闪电接连袭来,光芒乍现。 他的的眼瞳也在瞬间被强光照亮,看清了屋中的一切。 萧潇倚着床头,高仰的颈项扬出一道优美的曲线,双目紧闭,浓密的长睫微微颤动。 平时白皙的面孔,此刻泛着一层淡淡的粉色。樱红的双唇微启,细白的贝齿咬住下唇,溢出一声娇吟。 她穿着一条紧身的小黑裙,下身裙摆大开,纤长的双腿向两边分开来。 她不是没有穿内裤,但那细细的一条白色蕾丝被拨在一边,露出红艳的腿缝。 她毛发很少,两瓣雪白的臀肉大开,粉色嫩肉正被她用左手轻轻分开。 饱满的阴唇已是水淋淋的,她的指尖很快就染上了透明的汁液。 她的右手正握着一根细长的圆柱体,前端尖尖的,那是一个粉色的跳蛋。 “啊……嗯……嗯……” 细细的娇吟在她唇角溢出的瞬间,跳蛋前端在她的阴蒂上滑动了一下,一股透亮的蜜液涌出,喷在圆润的跳蛋之上。 她左手两根手指将那一条狭小的细缝掰开,露出里面的穴肉,娇艳欲滴的深粉色,一片水光潋滟。 她仰首咬唇,将这个小巧的跳蛋给慢慢塞了进去。 那些晶亮的粉色穴肉被一寸寸地推挤开来,宛如被破开的果实,黏腻的汁液流满了细长的棒身。 她抬起右手来的时候,指尖晶莹的银丝还有一端连在小穴,依依不舍地断开来。 她轻阖双目,娇声喘息,将指尖伸进自己的唇间,轻轻舔舐,粉嫩的舌尖将那些晶液一一卷入。 闪电逝去,屋内恢复了黑暗,轰鸣的雷声终于让陆离清醒过来。 他猛地转身,坐回书房的椅子上,拿起一本书,无意识地翻阅着。 不一会,轻缓的音乐声被关闭,细碎的脚步声在他身后响起。 萧潇倚在卧室门边,一下把明亮的顶灯打开,樱唇勾起。 “小陆老师。” 陆离抬眸看她,她的面孔仍是淡淡的粉色,嘴唇潮湿明艳。 小黑裙上半部贴身,将她美好的身材勾勒得曲线毕露。下半部裙摆微微散开,刚好到大腿中部。 他的眉心微跳了一下,这么短的时间,她一定还没有将跳蛋取出来。 所以那个跳蛋,现在还在她的体内? 他之前已经感知到了她的热情开放,但没想到私下的她,竟是如此大胆淫靡。 但另一个声音,又在心里暗暗地告诉着他,这是正常的,不过是一个青春少女在正视着自己的欲望。 甚至,他会忍不住地想,她有没有打开跳蛋的震动模式? “为什么我总是写不好?” 萧潇握着笔,笔杆顶住小巧的下颌,望向面前的纸。 “行笔不够稳。” 陆离看了看,走过去提笔示范,“你要学会铺毫,笔毫顶住纸面,根据笔画选择落笔的力度。” 他看着萧潇不解地看向他,示意她转身,从后面握住她的手。 “锋前管后……万毫齐力……” 他心无旁骛地看向前方,握着她的手,一笔一笔地教她感受。 萧潇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一丝一丝地拂在她的后颈,不禁扬起唇来。 湿热的花唇之中,那个小玩具被紧密的媚肉挤压着颤动,酥麻的快感自尾椎涌上脊柱。 他又在她身后轻声细语,他越是认真她就越是兴奋。 在这样双重的刺激下,她不由自唇间溢出一声娇软的呻吟。 这声音一出,两人都怔住了。 陆离心知肚明她在做什么,但表面上又只能不动声色。 萧潇夹紧了双腿,本想抵御着由下体传来的阵阵快感,但这个动作反而让她的穴肉更锁紧了跳蛋,它急速的颠动让她如过电般的酥软,只得用左手紧紧按住桌子边缘。 一股丰沛的蜜液奔涌而出,喷在她修长的大腿,顺着滑嫩的肌肤淌下,她咬住下唇,不自在地变换双腿交迭的角度。 这个动作,却无意中摩擦到了陆离的腿,他感觉到她腿侧潮湿的清液,触到了他的肌肤,微温,润滑。 这是,她体内刚刚流出来的水。 这个大胆的女孩,就这样地在他眼皮底下自慰,而他又不能揭穿她。 他垂眸低望,她纤细的腰身在他视野里轻轻荡漾。 他的脑海中,忽然闪现出刚才的那一幕。 少女粉嫩的肉穴,被细长的跳蛋撑开,一点点地进去,透明黏腻的花液跟着那样的动作,一股股地涌出来。 “嗯……” 她又一声的娇吟,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抬眼望她,尽量让自己的表情平静,但呼吸却免不了乱了。 萧潇已经转过了身来,她似是从陆离的脸上看出了什么,眼眸亮晶晶的,但神色却有一丝的慵懒。 她丰润的翘臀抵在桌边,一手向后扶住桌子,纤长的双腿再次交迭,慢慢并紧,另一只手轻轻抚在小腹上。 她妩媚地上挑眼尾,轻声喘息,毫无忌惮地望着他。 “陆老师,我肚子疼,帮我揉揉好吗?” 梦魇 不知何时起,雨势渐渐变小,隔着玻璃窗,仍在淅淅沥沥地响着。 一室寂静中,陆离听见自己的呼吸微微发沉。 那一刻,他无法思索其他的,只能顺着她的目光向下望去。 她平坦的小腹,葱白的手指正搭在上面,没有留长指甲,也没有涂指甲油,甲盖是淡淡的粉色。 刚才就是她的手,沾满了晶莹的清液,放入红润的唇间,细软的舌尖伸出来,一根一根地舔舐着。 那些透明的银丝挂在她的红唇之上,甚至淌落下来,满满的淫靡。而她神色迷醉,彻底地沉沦其中。 现在,她手下面的位置,紧缩的甬道深处,是她刚刚放入的那个跳蛋。 它如男人的肉棒般一寸寸分开她的小穴,晶亮湿润的媚肉被缓慢翻开,挺进,深埋在她的体内,不停地挑逗着她的感官。 萧潇的面孔酡红,娇媚地盯住他,“不行吗?” 她的话惊醒了沉浸在思绪中的陆离,他反应过来,“我去楼下帮你拿药?” 萧潇轻声笑了,她坐在桌子上,柔软的胳膊缠上他的颈项。 “小陆老师,你就是我的药。” 她的话直白又大胆,脚也挨了过来,一下一下地蹭着他的腿。 当她的足尖蹭到他腿侧黏腻的液体,眼睛忽然明亮起来。 他果然看见了。 陆离清俊的面孔倒影在她的瞳孔里,他隐忍的表情,紧抿的唇角,甚至是他额角渗出细密的汗液。 他的衣服并没有完全干透,她透过那件半干的T恤,看见他的肌肉走向。结实均匀,没有突起的大块肌肉,而是清瘦又不失紧实的线条。 是她喜欢的那种身材。 她想,她当年之所以没有和那些同学做到最后一步,大概是因为她的审美还是偏东方,陆离正好就踩在她的审美线上。 跳蛋仍在她的小穴里颤动,她腰肢向前压住,体内的快感翻腾,酥麻的快意没顶而上。 她咬住下唇,强忍着呻吟的冲动,侧眸去看他的面庞,挺直的鼻子是整张脸唯一凌厉的线条。 她忍不住地上手,轻声喘息,纤细的手指又游移到他的耳根。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好看?” 陆离深吸了口气,审视的目光紧盯住她。 不是没人说过,只是没有人像她这样直白。 “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长睫微落,双眸一派迷离,“你好看……被你吸引了……” 陆离好笑地看着她,“你这话说出来不觉得假吗?” 萧潇眨了眨眼,双臂一收,整个人往他的身上贴去,靠近他的面颊。 她低声呢喃,“陆老师对自己的魅力一无所知呢……” 她的眸光掩映在半阖的长睫里,迷醉地望着他,仿佛真的被他蛊惑了般。 陆离默然片刻,想到此刻那个跳蛋还在她的体内施虐,而她却如此大胆地挑逗着他。 他从来没有遇过这样的女孩,甚至女人。 终于还是挣脱了她,他平静地说道:“真的不舒服就好好休息一下,我改天再来。” 他说完转身离去,把整个房间留给了她。 他并没有下楼,静静地站在她的房门前面,听见里面的声响。 她终于不再掩饰自己的声音,不住地高声娇吟起来。 萧潇躺在那张宽大的桌上,把陆离方才擦过身体的白色大毛巾罩在自己的上身。 鼻息之间,全是他的味道。 她深深呼吸,闭着眼想象着他的样子,清冷又隐忍。 他在床上的时候也是这样吗?还是另一副面孔? 不过哪种面貌的陆离,现在对她而言都宛如强烈的春药。 她大口地喘息着,用力夹紧双腿,足尖紧紧绷起,脚趾都颤抖起来。 跳蛋挤压着她收紧的穴肉,湿滑地来回颠动,快感一波一波地涌上,不停地攀升。 如果真的能和他上床,一定很刺激。 这是她第一次对特定的对象,有这样强烈的欲望。 爱液一股股地涌出,甬道开始不住地紧缩,跳蛋的触感此刻更加明显。她压抑不住地媚喘娇吟,任自己登上情欲的巅峰。 外面的走廊之上,陆离听着她的声音。闭了闭眼,靠在门上,仰起头来,在心底无声地轻叹。 陆离回到宿舍不久,收到了一个没有任何信息的同城快递。 他疑惑地打开包裹,里面是个小巧的盒子,盖子是可以直接打开的那种,他缓缓掀开。 纪烨风正好从卫生间出来,便好奇地凑了上来。 但陆离却猛地一下合上盒盖,斜瞥了他一眼。 纪烨风打个哈哈,爬上床去,“什么东西这么神秘?” 陆离其实也是从盒子刚刚掀起的一角,迅速地瞥到了里面的物件。 陆离抬头看了看他,确定纪烨风刚才没有看见里面的东西,又问他,“上次的帖子找到人删了吗?” “嗯,找到了。”纪烨风想了想,又翻转身子倾下来问:“那个妹子是什么人?” 陆离顿了顿,“一个朋友的妹妹。” “妹妹?”纪烨风想了想萧潇的样子,“有没有可能……” 陆离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你很闲吗?” 纪烨风哈哈笑了两声,躺回床上,“帖子下面好多说你们般配的。” 陆离抿了抿唇,没有再说话。 夜深人静,陆离在床上再次打开那个盒子,看到里面东西的瞬间,他深吸了口气,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粉色的跳蛋。 看来已经洗过,很干净。但是他知道,是她下午才用过的。 他打开手机,他和萧潇对话框还停留在上次她给他发的照片。 如果他为了这个指责她,那就证明他看到了那一幕。 看到了,她将跳蛋放入体内的那一幕。 彼此或许都知道是什么情况,却都没有直接捅破那层纸。 一种难以启齿的默契。 那个夜晚,他第一次梦见了萧潇。 在他的梦里,她跪在他的身前,几近赤裸。 黑色蕾丝内衣又薄又透,根本遮不住她挺立的乳尖,她高耸的胸脯在他的视线里荡漾,又白又软。 挺翘的臀间只有一条细细的黑蕾丝丁字裤,完全包裹不住两瓣雪白的臀肉,丰满光滑。 她双手扶在他的腰间,将那个跳蛋放在嘴中吸吮,还露出一截来让他看着,伸出舌尖来舔弄,仿佛含着的是他的肉棒。 她的嘴被满满地撑开,唇间透明的唾液不停地垂落,沾满整个粉色的棒身。 她抬眸看他,媚眼如丝。 陆离醒来的时候,呼吸急促,他的下身一片狼藉。 他抬首望着黑暗的天花板,压抑着喘息,耳边传来她满是诱惑的声音。 小陆老师,你就是我的药。 轻吻 「陆老师,这个东西……你有没有看见?」 收到萧潇这条信息的时候,陆离皱了皱眉。 跟着信息而来的是,那个粉色跳蛋的照片。 隔着屏幕,他仿佛都已看见那个少女不怀好意的笑。 距离那天的事情才过几日,他以为他们都会当这没有发生过,却没想到她主动出击了。 他早该想到,萧潇怎么可能按套路出牌? 陆离想了很久,才给她回复:「下次上课给你拿过去。」 他同时发过去的还有当初那个快递盒的照片,显然是想证明是她寄错了。 萧潇扬了扬嘴角,笑得促狭,大黑墨镜的镜架勾在唇边。 「可我马上就要用。」 陆离深深吸了口气,她这话的含义实在是让人浮想联翩。 「我在上课。」 萧潇望着手机笑,刚要打字,舒婷正好走过来,把她点的咖啡放在桌上。 “请慢用。” 她连声音都是温温柔柔的,萧潇朝着她点点头。 萧潇人正在京大门口的这家咖啡馆,昨晚睡太晚,她醒来的时候头脑昏沉,急需一杯咖啡来振奋一下。 她抿了一口咖啡,把咖啡馆的定位发给了陆离。 「我等你。」 她趴在桌上,半支起手肘,撑起面孔,看着舒婷在店里忙来忙去。 这间咖啡馆挨着学校,开门向来晚,她是今天的第一个客人。 舒婷做了一个叁明治,切成了四个小叁角,见萧潇一直望着她,便端了两个走过去。 “我在给自己做早餐,不介意的话,你也尝一尝?” 她看着萧潇讶异的眼神,又不好意思地补了一句,“不收费。” 萧潇坐直身来,“我正好没吃,谢谢你。” 她当着舒婷的面咬了一大口,又望了望面包片里夹着的内容,笑了笑,“很好吃。” 等陆离来的时候,已近中午,他在咖啡馆里没有见到萧潇,便找了张桌子坐下来。 舒婷看见他便迎了上来,微笑地打招呼,“陆老师。” 陆离向她点点头,“我等个人。” 舒婷倒了杯白开水给他,他扬了扬唇,“谢谢。” 两人身后传来轻轻的笑声,陆离回头,正看见萧潇从卫生间里走出来。 她今天穿得很简单,白色紧身T恤,牛仔短裤,半拖的米色帆布鞋,露出一双修长的腿来。 舒婷看着萧潇把咖啡杯移到陆离的桌上,才明白这两人认识,她重新打量了萧潇一眼,默默退回了吧台。 陆离神色清冷,向着萧潇微微颔首。 等她坐下来以后,他把盒子推给萧潇,“你的东西。” 他这几个字说得咬牙切齿,萧潇不由斜睇他一眼,她慢条斯理地拿过来,就要打开。 陆离眼明手快地伸手过来,压住盖子,“不要在这里打开。” 他的声音比之前更低沉,像是压抑着某种情绪。 萧潇勾了勾唇,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按在他的手背上。 “万一,快递路上把它抛坏了怎么办?” 陆离紧盯着她,幽深的眼眸黑得发沉,却没有说话。 “坏了的话,就只能借陆老师的手指一用了。” 萧潇微抬下颌,白嫩的指尖开始慢慢地摩挲起他的手来,动作轻柔。 陆离眉心轻蹙,想起那天见到的情形,他看见她是如何将它放进体内的。 一片水光潋滟的粉色,她的小穴就像一颗破开的水蜜桃,鲜嫩多汁。或许,也一样芬芳沁甜。 如果,那样东西换成他的手。 陆离想到这里,他的喉头轻微地上下滚动了下。 两人的目光,在彼此之间相互流转了片刻。 陆离垂眸,把手收了回来,“下次不要寄错了。” 他说完就转身离去,经过门口的时候不忘跟舒婷打了声招呼。 萧潇抓起盒子,跟在他身后,也亲切地跟舒婷说了声拜拜,同时也留意到了舒婷的目光略有些黯淡。 “那个姐姐是不是喜欢你?”萧潇一直追着他到学校门口。 陆离回身,神色依旧从容,“你别胡说。” “真的没有吗?”萧潇偏头回望,见舒婷仍在望着他俩。 “东西拿到了,你可以回去了。”他转过脸去,冷冷地说道。 萧潇停下脚步,半晌没有说话。 陆离有些诧异地回眸,见她一脸委屈的模样,第一次见她这样的神色,他不禁怔了下。 “好几天没见了,我真的很想你……”她压低了声音,委委屈屈的样子。 陆离心头一跳,抿了抿唇,正想说什么。 萧潇却向前一步,直接踮起脚尖,在他耳边继续笑道:“……们学校的麻辣烫。” 她愉悦的语调像是在嘲讽着,他刚才忽变的神色。 陆离的面色彻底冷了下来,转头向着学校里大步走去,萧潇则笑着跟在了后面。 正好饭点,食堂里人流如织,陆离和萧潇点完东西,一个转身便遇到了纪烨风。 纪烨风打过招呼以后,便一直打量着萧潇,萧潇也热情地凑了上去。 “嗨!” 纪烨风看见她手里的小盒子,转头就对陆离说:“原来那个是送妹妹的礼物,还不给我看。” 萧潇闻言,向着陆离笑了,“是吗?陆老师下次一起挑啊,有好多款式的……” 陆离不语,但看着她的面色却是微微地变了。 纪烨风看了看两人,“等等,她怎么叫你老师?” 萧潇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噢?那我是他什么人?” 纪烨风刚要开口,却被陆离的眼神逼着闭紧了嘴。 陆离看着他,淡淡地说:“你要吃完了就早点回去,把座位让给需要的人。” 纪烨风起身,向萧潇做了请坐的手势,凑在他耳边说道:“等回去再让你说清楚来。” 他走了以后,萧潇慢慢地坐了下来,“那是谁啊?同学?” “舍友。” 萧潇眼珠子转了转,“陆老师跟舍友是怎么说我们关系的?女朋友?” 陆离目光漠然地扫了她一眼,“你觉得可能吗?” 萧潇握住一根竹签,含唇咬住上端,凝眸浅笑。 “在我这里,没有这种不可能。” 陆离看着她自信的眼神,心头一紧,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低下头去开始吃饭。 萧潇和上次一样,依旧是辣得不行,抬头喝了一大瓶矿泉水。 “真有这么辣?”陆离抬头问她。 “你没吃过?” “没吃过。” “那你自己尝尝。”萧潇辣得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陆离抬手,就要取她盘里的竹签,她却突然按住了他的手,扬了扬眉,眸光闪动。 “这样尝不就知道了。” 她的手指向后一滑,抓住了他的手腕。 她微微抬起身来,侧脸越过桌面,不顾四周的人来人往,轻轻地吻在了他的唇间。 逆光 正午时分,宽敞明亮的食堂,熙熙攘攘的人流。 大大的玻璃窗外,耀眼的阳光射进来,映在萧潇的身后。 两人正坐在窗边,她微微抬起身,眼角上挑,如一只狡猾的狐狸,向他迎上去。 逆着光,她的四周笼了浅金色的光晕,面孔半明半暗,让陆离看不真切她的神情。 红润娇艳的唇,柔软得过分,贴住他的。 陆离有片刻怔仲,他忘记了马上推开她,而是任由她动作。 似乎有什么在血管里涌动,一下蔓延开来,一路向上,然后抵达他的心脏,紧紧攥住,整颗心脏都缩紧了。 一瞬间,他的呼吸微微乱了。 萧潇没有闭眼,半阖的长睫里漏下一缕眸光,不似往日的玩味,而是温柔至极。 仿佛,她吻着的是她的爱人。 停顿片刻,她开始摩擦他的嘴唇,慢得磨人的动作。 只是轻轻的摩擦,让人酥麻的感觉弥漫开来,令他分不出到底是辣意还是别的? 他看见萧潇的身后,细微的尘埃颗粒在光线里飘移,她玉白的耳廓,被阳光在后面一映,透出淡淡的粉色。 只是短短一瞬,又像过了很久。 分开以后,萧潇的面孔抵在他的耳边,轻声问他,“辣吗?” 陆离回过神来,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表情依旧平静,但眼中却是波涛暗涌。 “这是公众场合。” 周围已经有人注意到了这一幕,还好吃饭时间已近尾声,人流开始减少,但仍有不少人在指指点点。 萧潇一派淡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令陆离的面色更沉。 “那私下可以?” 她舔了舔唇,坐直了身,“要不要试下法式热吻?” 陆离面色骤寒,“你闹够了没有?” 萧潇伸出脚来,去摩挲他的腿根,巧笑嫣然地望着他。 两人的肌肤温差带来一阵过电般的麻意,从他的腿根慢慢地爬上来。 陆离不禁低头去看,她又换了指甲油的颜色,这次是艳丽的大红色,衬得脚趾头雪白娇嫩。 就如同她刚才吻他时候,红唇的颜色。 陆离的目光又转回她微微泛肿的红唇,想到刚才那柔软到极致的触感。 他顿了顿,眉心微拧,“萧潇,你不要一而再,再而叁地挑战我的底线。” 萧潇扬了扬唇,“陆老师,弦绷太紧会断掉的。” 陆离显然是被她气到了,又拿她没有办法,只能低下头继续用餐。 这时,唇齿之间那股辣意开始翻涌而上,他只得拿起桌上唯一的一瓶水来喝。 本来拿的时候,他的手也犹豫了一下,毕竟这瓶水萧潇也喝过。 但想到刚才两人是实打实的亲吻,间接接吻又算得了什么。 萧潇看着他,忍俊不禁,她以左手托起腮来,眼睛望向玻璃窗外,微微眯起。 “小陆老师,你们学校有天文台……” 她顿了顿,又说道:“下个月的26号有超级月亮,红月,还有月蚀……” 陆离握着筷子的手停了下,抬头望着她,目光停留在她的侧脸之上,“同一天?” “嗯,同一天。”她长睫微微颤动,“到时候带我来看好吗?” 萧潇的侧脸很美,高挺的鼻梁线条流畅,到鼻尖的时候,微微翘起一点,显得有点俏皮。 萧潇没有等他回话,继续幽幽地说道:“小时候,我特别爱看关于宇宙的书,想成为一个天文学家……” “后来呢?”陆离问她。 萧潇用右手手指揉了揉发梢,笑道:“我理科不好,不行。” 她浅褐色的眼瞳映了窗外的阳光,如五光十色的琉璃,流光溢彩。 他静静地看着她,心里微微一动,这一刻的她,难得的静谧,如画般美好。 若是下个月26号真有这么多奇观同时发生,天文台肯定会开放预约。到时,他带个外校的人进去问题不大。 只是不知如何,对着这样安静的她,他的喉间有些干涸。 “天文台的事,我考虑一下,但是你要安分守己。” “嗯。”萧潇难得地乖巧应道。 当萧潇的这一声回应入到他的耳里,他反而有些不适应了。 那个夜晚,陆离难得失眠了。 第二天是周末,另外两个舍友是本市人,按照惯例回了他们在本市的家,宿舍里只剩下两个人。 纪烨风等了一晚上,终于忍不住了。 “陆离,那个妹子到底是谁?” 见陆离一阵沉默,纪烨风用手机给他发了一张图片。 “你看,还好我叫人给你截下来了。” 陆离打开手机一看,是他和萧潇在食堂里的照片。 隔着饭桌,萧潇抬起身来亲吻他。 她黑亮的发轻挽在耳后,侧脸如新月般皎洁。 从这个侧身的角度,他看见了萧潇的眼里,诚挚而温柔的神情。 他的手指在她的脸上轻轻滑动,再慢慢滑到下面,点了保存。 “她叫萧潇。” “那她到底是你什么人?是朋友的妹妹,还是你的学生?” 纪烨风知道陆离接了好几个家教,只是萧潇的样子似乎有些与众不同。 陆离想了想,“都是。” 纪烨风啧了一声,“老牛吃嫩草,还是嫩草主动送到嘴边。” 虽然萧潇在国外多年,显得要成熟一些,但毕竟热情活泼,全身上下青春洋溢。 陆离皱了下眉,翻过身去,“这话不要在外面乱说。” 于他而言,萧潇确实与众不同。 陆离拒绝过不少人的示好,虽然也有人说过不会轻易放弃,会等他之类的话,可是最后都因为他过于冷淡的态度败下阵来。 但是,他从来没有遇过像萧潇这样,什么招呼也不打,就直接闯入的人。 她只想做别人生命的过客,也让别人成为她生命里的过客。 他很清醒地知道,所以拒绝沉沦。 可是,她一次又一次地让他深刻地记住她,以各种不同的方式。 属于萧潇的方式。 明知道不会有结果。 只是他闭上眼,都是萧潇逆着光亲吻他的样子。 她的发丝轻轻掠过他的耳根,卷翘的睫毛在他的面颊上微微颤着。 她光滑的唇,柔软得像一片花瓣。 十一 “崔璨你打鸡血啦。” 七月十五日,开学第二天的中午,全校都去食堂抢饭了,而空荡荡的高一19班教室里,崔璨端坐在课桌前埋头苦写,不动如山。 除去上厕所,崔璨和座椅的不间断相贴时间已经超过四个小时,和同桌的交流没超过十句,升国旗的时候都在背单词,据此同桌汤雅倩断定,崔璨这是被外星人掉包了。 “我要考进前五百。”崔璨举起手臂在胸前比了一下拳头后继续低头写题。 “你再不吃饭,第一门还没开考就饿死了。” 吃饭?吃什么饭,饭有什么好吃的,她不需要吃饭,她要刷题,她要考到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好,然后爬上白玉烟的床,然后跟亲姐谈恋爱。虽然白玉烟明明白白告诉她了,她们只能是家人,崔璨仍然怀着侥幸地相信,爱都做了,谈感情还会远吗?在这个破高中活着,总得有点盼头吧。 给教室消毒的工人背着消毒水进来了,四溅的消毒水有漂白性,崔璨不得不暂时合上作业本,歇歇自己已经酸得快没知觉的右手,于此同时,她发现汤雅倩还坐在旁边看着她。 “光催我吃,你怎么不去吃?” “我等这波高峰期过了再去学校门口吃地沟油小摊。你早上听班主任说了吗,为了控制疫情,学校的封闭管理会变得严很多,马上就不能像以前一样在饭点进出校门了,我要趁还自由多吃点。要不要我帮你带啊,然后你在这儿接着考五百名?” 崔璨很想说她还要接着写,但她的胃开始断断续续地低声抗议。 “我跟你一起吧。”她收起中性笔,整理头发戴上鸭舌帽。 汤雅倩小小的太阳伞下,两人一同走在没什么人的环形主干道上,意料之中地,汤雅倩问起崔璨怎么突然想考前五百。 “班上的人开学之后只有两种面貌,一种是一看就知道这学期在家学得很认真的,来了之后每天斗志昂扬,容光焕发,比如张珺然,老师点她回答个问题她殷勤得快亲上去了;还有一种就是什么都没学,成天担心老师收假期作业,蔫头巴脑一想到不久以后就要期末考试就想退学的,比如本人。我看你QQ空间感觉你疫情的时候过得并不开心,为什么突然想考这么个排名?” 崔璨正想回答,眼睛一下子抓住前方校门口一对走进来的身影。 白玉烟扎着低马尾穿着运动校服,抱着一小摞没拆封的笔记本,身边跟着一个高高壮壮的男同学,抱着一大摞崭新的学习资料,两人一边走,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没注意到崔璨这边。 跟别人一起走就算了,怎么还跟男的一起走,气死人了。那么点破资料不能自己搬?不能?不能你叫我啊,蠢姐。 “喂,你有没有感觉那个女生和你长得有点像啊。” 汤雅倩自己转移了自己的话题,并大力捅了捅崔璨。 “……那么大个口罩,你会透视啊?猜我今天小内内什么颜色。” “滚。” “礼貌一点。” “请你离开。” 崔璨发出鸭子一样的笑声。 “你看她脸型和眼睛,还有头发,要不是你本人现在就站在我旁边,我就要跟她打招呼了。” “有那么像吗?我没她好看吧,她应该也不会想和我长得像。” 说完之后崔璨又笑了几下,让自己听起来像在开玩笑。 “被说和别人长得像好像确实不是什么高兴的事。” 崔璨一直目送着白玉烟走向一号教学楼的方向,对方的视线始终没覆盖到自己,即便是那个男同学都能得到比自己多得多,也合理得多的注意力。 嘿,自从回了学校,知道你和我在同一片区域活动,我看向人群的每一眼都在找你。任何时候,你穿得和别人再像,我一眼就认出你,好像除了你别人全都忽然消失。姐姐,我注意到你就好像望向晴朗的天空时注意到太阳那样理所当然,你说你给我的感情从来不差,但为什么我不敢奢望你对我的存在也这样敏锐? 崔璨真希望自己下一秒就变成白玉烟的老师。第一步崔璨会说从今天开始白玉烟同学你是我的学习委员,第二步崔璨说作业太多了我改不过来,白同学请你每天晚自习都来我办公室帮忙,第叁步崔璨会在她替自己改作业的时候拉上窗帘锁上门然后把自己的得意门生摁在办公桌上—— “崔璨!” “啊!啊?干嘛?怎么啦?” “皇中皇大饼今天没出摊。” “这么点小事也要启奏?朕的时间很宝——” “章鱼小丸子也没出。” “操。” “牛肉盖饭?” “美女所见略同。” 两人握了一下手。 下午第四节课有一个小时,英语老师在讲疫情期间做过的卷子,毋庸置疑,崔璨一张都没做,坐在教室听天书。如果想要最大化利用时间,她现在应该开始掏本题册出来做了,但她好累,从早上要死要活地写到现在,并没有感觉自己真的学到了什么,只是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又用最平庸的方式浪费了自己短暂人生中珍贵的又一天。 她好讨厌做题,做题可能压根没办法提高她的成绩,只会让她越来越恨一个科目;但除了做题她不知道要怎么考得更好。她很笨,解不开的数学题就是解不开,答不对的语文阅读就是答不对。她本来可以平静地接受自己的愚蠢,但姐姐只跟聪明妹妹上床。 掏出兜里崔国华给她配备的按键机,百无聊赖的崔璨开始给姐姐的电话号码抠短信,小小的方块屏幕上字母跳得飞快。 “姐,我这几天一直在非常认真地学习,落下的那些课我都自己学完了,但我就是没办法写出很多题。” 崔璨按了发送,接着开始编辑第二条,因为老人机短信有字数限制。 “姐我就是很蠢,我是一头猪。我没有任何前途。” 崔璨其实想说我没机会考到五百名了,但那样看起来会目的性很明显,好像崔璨完全是奔着跟她上床去学习的。虽然事实就是这样,但怎么能被白玉烟发现呢。 发完过了十几分钟,崔璨的手机收到了一条新信息,但崔璨忘记自己刚拿到手机还没设置静音模式了。 “叮咚。” 迷你的小手机爆发出一声巨响,整个教室摇晃了一下。五十双眼睛霎时全都聚焦到崔璨身上。 一旁的汤雅倩躲在书立后面笑得流口水。 老师瞪了一眼崔璨之后就继续上课了,因为这样聒噪的设备显然是一部老人机,没有没收的必要。 很丢人,但欣喜显然大过难堪,除了姐姐还能是谁,崔璨也躲进书立后面看短信。 “下课之后给我打电话。” 好拽噢,但想想姐姐也是上课偷偷按手机发送的这句话,又觉得有点可爱。 汤雅倩用肘子捅了一下她后递过来一张字条,两人畏畏缩缩的像战壕下的士兵。 “who啊笑那么灿烂?” 崔璨想了想,写了一个“crush”,递了回去。 汤雅倩瞪大眼睛,压低声音问她:“我们年级吗?一部还是二部?帅吗?” “高二,女生,美得要死。” “我操,”汤雅倩把嘴张成O,“我操。” “崔璨!起来给同学们解释一下,这个地方为什么不用to do。” “喂?吃晚饭了吗?” “姐,刚下课一分钟,要喝水瓶盖也都还没拧开吧。” “这么伶牙俐齿的猪还是第一次见。” 崔璨捧着电话在座位上扭得像条虫。 “听说过几天就要全封闭管理了,趁现在还有机会一起出去吃饭吧。” “好啊。你想去哪儿吃?” “去光谷天地吃面,我请你。” “我刚好走到你们楼下了,下来吧,我等你。” 每个周叁的傍晚校园电台都开放点歌,一首两块钱,今天终于不是周杰伦,Lana Del Rey的Doin’Time刚好追得上崔璨十秒下四层楼的脚步。 一出楼梯间就看见白玉烟披着校服外套靠在走廊的柱子上,中午束起的长发现在披了下来,码数有些修身的校服裤子她穿起来却很宽松,棉布隐约勾勒出她双腿的形状,线条修长又结实,脚上是经典的酒红色匡威1970,鞋带拉得很紧。从来没问过姐姐到底有多高,但崔璨现在一米六四,眼睛刚好跟姐姐的嘴唇差不多高,姐姐可能大概一米七。路过她的同学偶尔侧目,目光在她身上驻留片刻,也许就算口罩遮住了脸,仍然能感受到她的引力。 骄傲的同时心头有点醋醋的。 崔璨走到白玉烟面前,大着胆子伸手拉下姐姐的口罩,冒犯却会被原谅的举动能给她亲密的错觉。一看到那张脸,她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而姐姐只是沉静地看着她,弯了弯嘴角,弧度不及初八的月亮。 “带上口罩了吗?等会儿进店可能要求戴。” 挽上姐姐的手臂,不介意让心跳再快一些;和她的身体贴得紧紧的,给脸颊的粉红一个太热了的好借口。 “带啦。” 做妹妹真神奇。不能吻她,却能理所当然地摆弄她的身体,不能相爱,却能借着血缘的名义无限狎昵。 刷了武汉通,上了这个点的公交车,车上还剩一个座位,白玉烟很自然地按着她的肩膀,将她摆放在座椅上,自己抓着杆靠在她身边。这样实在不该,但刚刚被姐姐捏住时像有电流通过全身,她兴奋得甚至微微发着抖,无意识夹了夹腿。 过了几个站,车上的人逐渐变多,人群将白玉烟推到自己的膝盖前,背对着自己,但姐姐的校服外套太长了,崔璨没机会盯着她的屁股看。为什么大夏天非要套个外套,虽然说确实很好看吧,但不热吗?穿个短点的也行啊。没有一定要看姐姐屁股的意思,纯为防范中暑着想。 尽管二叁十年内经历了很多次改革,武汉的公交仍有些许当年比肩卡丁车的风范,一到转盘路口,车上的人就开始乾坤大挪移,眼看着一个穿背心还一身汗的大爷就要挨上自己的宝贝姐姐,崔璨当仁不让地伸出双臂,一把将白玉烟拉得咣当一下坐到自己身上,避免了任何闲杂人等与姐姐接触。 “……崔璨。”白玉烟的声音听起来并没有很感激,“放开我。” 姐姐身上的味道,姐姐比自己低一点的体温,姐姐的头发在挠自己的脸,手臂圈着她精瘦的腰,再紧一点,感受她骨感的脊背在晃动中挤压自己还在发育的胸部,有点痛…痛得刚刚好。两人的大腿严丝合缝地贴着,潮湿燥热,不能说是令人愉悦的触感,但通过那片面积传来的压力好像一种神秘的魔咒,让崔璨渴望被钳制的灵魂悄然燃烧起来。 “碰到别人很脏的,姐姐。”妹妹在自己耳边说话,呼吸拂过后颈灌进脊椎里,引起一种想要坐直的异样冲动,“但我很干净,你闻我洗发水是不是咖啡味。” “…好热,你放开,我不会碰到别人的。” 白玉烟本能地挣扎了几下,臀部挤了挤崔璨的胯骨,害得可怜的妹妹差点在公交上喘出声。 好舒服……爱的人在自己身上施予的任何压迫,都是对她被圈养被控制的饥渴的恩赐;崔璨忽然发现自己好享受被压着,享受被喜欢的人逼到一个无处可逃的小角落,用力蹭她身上的每一寸。 糟了,刚刚在乱想些什么,身体好像开始起反应了…… 裤子湿了被发现的话还有什么脸面跟姐姐一起吃饭,崔璨登即松开手,放姐姐站起身。 自己就像一个黄片标题,在公交车上毫无征兆地被挑起欲望的女高中生。每时每地,无时不刻地性化自己的亲姐姐,世上要真的有天雷,猥琐的崔璨第一个被劈成灰。 餐上齐了,和姐姐一起在捞面馆子里吃天妇罗和面条,有空调有音乐有柔和的灯光,刚开学也没有太多作业等着她,时间该在此刻停滞,直到心头的幸福达到无法瓦解的饱和。 “开学第二天,感觉怎么样。” “课业压力不那么大,心理压力很大。” “为什么呢?” “唉,每次我想放松,我就觉得自己有罪一样的。道理我都明白,但就是,人的理智其实能做到的部分很少,你懂吧,明明知道自己不该像身边的蠢货同学那样,还是会无意识做出相似的行为。” 白玉烟将自己的叉烧夹到崔璨碗里:“我明白,人是社会动物。” “我今天做了一个上午的题,感觉什么都没学到,我觉得刷题也只是一种,服从性训练,是这个词吧?” “想放松就放松,不要强迫自己。”白玉烟只在自己嘴巴里没有食物时才会回话。 “而且我觉得我跟所有人都玩不来,我比他们都聪明,我只是不会做题。我只是不适应这个教育系统。……反正我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比那些模仿蔡徐坤的男的笨的。绝对不要。” “是,崔璨聪明,有灵性,很特别。”伸手将崔璨额前有些像刘海的碎发拨到两边,以免沾到碗里的汤。 “真的吗?不是哄我?” “嗯,所以才会经常感到格格不入。”说完她顿了顿,像在犹豫要不要接着说,“但崔璨,敏感会让你很痛苦,对事情理解得太泛化也会。当你讨厌刷题,讨厌周围人的时候,将这种讨厌维持在一个很浅的层面就要停下。你想得越投入,越展开,就会发现自己越正义。但这种正义什么都不会带给你。” “姐姐的意思不就是让我麻木一点呗。” 白玉烟低笑了一声,也许是赞同。 “反复的思考是一种自我确立,但当你没有协调环境的能力,太强的自我就会伤到你自己。” “那姐姐,你做到了吗?” 姐姐没在吃面,但也没立刻回话。两人的沉默里填满了餐厅里顾客的交谈声,背景音乐声,餐具碰撞声。崔璨端详着身边人一本正经地用筷子戳碗里的面条,顶光的照射下,她睫毛又密又长,圆圆的脸颊肉十分显眼,可爱的同时略显幼态。姐姐总是端着成年人一样的架子,差点她都快忘了,对方也是跟自己一样的小屁孩。 “你也没做到,这些话你其实也想对自己说。” 白玉烟将自己放炸物的盘子推向崔璨:“尝尝可乐饼,我觉得味道还不错。” “装死了。”不服气的女孩一边哼哼一边接过盘子,吃着吃着就忘记自己还在蔑视姐姐,“哇噻。”松鼠一样,女孩腮帮子嚼得鼓鼓的,眼睛发光。 再一次习惯性地伸出手指,在她吃得起劲时玩她过肩的长发,像梳理宠物的毛发。她的发质就像她的性格,柔软,蓬松,又咋呼。活泼直率的性格让妹妹看起来总是简单又热血,而顺着那条难以解释的血缘的纽带,白玉烟感受到一阵不安、迷茫与忧虑延伸向她。她无法体会妹妹身上的自由自在,但她能理解那种潜藏的受困感。 她确实没做到,她也想对自己说。 或许,有时在她眼里崔璨并不是崔璨,只是一个年幼的白玉烟。或许她对崔璨说的这些话,并不是真的要她听到,只是赠给心里那个还没痊愈的自己。或许她给崔璨的,并不是来自姐姐的爱,而只是自怜,只是凭她一己之力无法送达过去的自我安慰。 但爱具体又是什么呢,哪里又有这种感情的标准模型,浅薄的人,真的可以创造爱吗? 难道相信爱存在,不也是一种广义的有神论吗? 崔璨似乎终于意识到,从刚刚开始就感到头发轻了一些不是因为她开学第二天就学秃了,一偏头看到白玉烟手指在她头发里转圈,脸红了个透。 这些细微的反应,白玉烟尽收眼底。 小松鼠显然坚信爱是存在的,在爱里是毫无疑问的有神论者。看起来很幸福,因为知道姐姐爱她。但卑鄙的姐姐很有可能只是把她当作治疗自己创伤的一种手段。姐姐读了再多书都无法将自己从过去的阴郁里解放出来,所以引进了这样一个客体,承担自己无法接收的爱。白玉烟在崔璨这么大的时候就想过,虽然自己一辈子都跟养育新生命不会有任何关系,但假如意外发生她领养了那么一个小孩,她会把自己小时候缺失的一切都献给这个孩子。后来崔璨就出现了。 就算是作为姐姐,或许我也从来没爱过你。或许我爱不了任何人,包括我自己。 但我确实很愧疚,因为你看起来那么真挚。怀着一份热烈的,我理解不了的感情,像献一束必然会枯萎的花那样献给我。我欣赏不了这样的花,但它确实极大地点缀了我的生活。我很感激。 可你,偶尔会感觉很亏吧? 不过幸好,我身上有你渴望的东西。 白玉烟忽然对时不时就鬼鬼祟祟瞥她一眼的崔璨笑了一下。 幻觉吗?崔璨嘴里叼着的炸虾掉进碗里,疑惑又呆滞地看着姐姐。 望着那双她读不懂的眼睛,她看见一个温柔的长辈,看见一个迷人的恋人,又好像看见她迄今为止见过冷漠得最彻底的,最厌世的灵魂。是这叁者一体,还是她们随着时间更替?和白玉烟对视时光阴总是挪动得十分缓慢,崔璨无法分辨。 姐姐移开眼神很久后,崔璨还在回味刚刚的气氛,厚脸皮如她也有很多想法实在羞于发表,但她对天发誓,刚刚真的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到姐姐好像要亲她了。 ……但怎么可能呢?崔璨很清楚,姐姐不喜欢她。很悲催的事实,崔璨还在努力接受,但事实就是事实。 不过崔璨不会认输的,长这么大谁看见她不说她聪明漂亮又讨喜,只要功夫深,老婆磨成真。 要回学校时已经六点二十,晚读已经开始了,两人才刚坐上车。 崔璨吃饱发饭晕,靠在姐姐肩膀上就开始呼呼大睡。 白玉烟顺了顺妹妹的胳膊,又换了自己的姿势,好让妹妹睡得更舒服;路上司机甩尾时,她下意识去护妹妹的头。半年过去,照顾崔璨已经成了眨眼呼吸一样的习惯。 所以只看形式的话,真的爱假的爱又有什么区别。 我什么都做到,你又要如何鉴别…… 凡若残缺者,所爱尽是假象,靠近破碎的灵魂,就是自愿与幻觉共舞。 十二 期末考试的成绩出来了,崔璨在晚饭时间一个人坐在学校小公园里荡秋千时,公园里的每片叶子都已经知晓她没考好,识相地替她遮出一片阴凉。 崔璨自己倒是一点都不意外,开考第一天的第一门是语文,拿到卷子的第一眼她就看了眼作文命题,心头漫上来那阵强烈的疲倦与抗拒感里,她早就隐约预见了自己的结果。她平静地接受了。 秋千能将她抛到的离天空最近的时刻,她沉重的心绪上升的速度追不上她轻飘飘的身体,短暂的空白中她忘记有考试,忘记自己在读高中,忘记学校的大门为什么紧锁。 “怎么没去吃晚饭?” 吓得差点从秋千上掉下来,崔璨赶紧伸脚在地上急刹,脚底的碎石当中划出两道长痕。 “我没做梦吧,你怎么在这儿?” “教室的窗户正对这个秋千,看到某个快荡天上去的人,感觉有点眼熟。” 白玉烟坐到了她旁边的秋千上。 “听说高一今天出成绩,看你这样,不像是考好了。” 低头踢着石子,崔璨没吱声。 相顾无言地坐了一会儿,崔璨才开口:“姐,你说,为了理想的结果去做一些自己瞧不上的事情,是可以接受的吗?” “好问题,我最近也在想这个。对了,给你带了巧克力你要吃吗?白巧曲奇的,记得你喜欢这个口味。” 白玉烟从校服口袋掏出叁颗蓝色的圆锥体。 “有点化了。” 崔璨跳下自己的秋千,小跑过去接过巧克力,拿走巧克力的手仍然有一丝奶油香,有些苍白的手心,崔璨看见一缕融化的白巧克力留下的轻浅痕迹。 想…… “你有纸巾吗?” “有、有的。” 心又开始砰砰跳,崔璨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巾,捏着姐姐的手指替她擦干净。 很漂亮的一只手,中指的茧在这种不真实的精致感中混进一丝粗粝,正好击中她内心某种渴望,阵阵浪潮在身体里拍打,荷尔蒙让精神和身体因为一个人罕见地共鸣,青春的味道。忍不住环上她的脖子,被学校的气氛压得不能呼吸,抱着她像抱着自己的树,氧气也是香甜的。 想念你,即便你就在眼前也好想念你,告诉你的话,你会理解吗? “怎么就是好问题了,说来听听。”崔璨低下头蹭她的头发。 “我在想,为了以后能出国留学,每天学这么大劲折磨自己到底有没有意义。”白玉烟攥紧了手里悬挂秋千的铁链,她似乎闻见铁锈味,“你呢?” “我懂……”用嘴唇碰到的地方都叫吻过,于是改用鼻尖触她柔软的皮肤,“这几天我一直提不起精神写题,你想把学习的动力和我对你的欲望捆绑在一起,但我只是一直被两边拉扯。”手搂上她的腰,下巴压在她的肩头,“姐你好乖啊,我一直在等你推开我。” “只是觉得这样也许能安慰到你一点。” “好伤人。”崔璨终于忍不住咬了一下白玉烟的耳朵边缘,“不过你知道吗,我考得确实不好,但只算文科的分数的话,刚好排在年级第四百九十七。”在她耳边低语,本意是想刺激她,“你要奖励我吗,姐姐。” 白玉烟轻轻笑了一声,让崔璨一下泄了气。 ——为什么要笑呢?明明对崔璨来说是很严肃的事。每天晚上为之辗转反侧的一句承诺,姐姐却可以无足轻重地笑出来,她不明白。 为什么有人可以一边爱你,一边让你感觉自己什么也不是? 她感到好难堪。 “可以啊,我说话算话。你的所有要求,我能满足的我都会满足。” 背被太阳晒得很烫,胸口却捂着一团凉气。这话明明是在对崔璨示好,她只感觉自己像一团被人揉皱的草稿纸,冷热之间,身体里的水变成汽,汽变成水,有种发胀的酸,又有种瑟缩的痛。 “你没办法让我开心,姐姐,你只是存在就让我难过得快死了。” 崔璨放开她,推了一把秋千。 没有崔璨抱着的身体感觉单薄许多,这一推力气并不小,荡至半空时那句话中的苦楚与强烈的失重感绞在一起,或许是血亲间的心灵感应,白玉烟尝到了一瞬间妹妹的心痛。值得吗?她不懂妹妹为什么要在自己这样的人身上浪费时间,多得是人会像自己一样照顾崔璨的,到时候凭崔璨的条件想怎么挑都行。以前也听说过有人喜欢自己,在他们的想象里自己有一个很刻板的女性形象,如果这也是崔璨喜欢自己的原因的话,那这种感情只是一个阶段,过去了就好了。 “我恐高,崔璨。” 崔璨听了手忙脚乱稳住秋千。 “过几天就放暑假了,你什么时候想要我兑现承诺了,就给我打电话。” 期末考试之后是一个两周的暑假,暑假结束白玉烟就是一个正式的高叁生了。 回家的路上,坐在妈妈小福特的副驾驶,头靠着车窗,钢化玻璃轻微的震动与密闭空间的空调风让她昏昏欲睡。方才一上车白芸就问她期末考得怎么样,那一瞬间她好想立即下车,一个人坐公交回家。 半梦半醒之间,她听见自己说:“妈妈,我想出国读大学。” “中国不挺好的吗,出去读大学都是高考没考好的。而且出国读书要很多钱吧,你表哥去日本留个学,花了你二姨四百多万,你知道不。你读这么好的高中,成绩也不错,考个好大学,没必要出国。而且我听说上那种好大学是能公费出国的吧,你考个清华北大,不是想去哪个国家去哪个国家……” 不知道这是梦还是现实,听见自己的灵魂悄声叹息,她累得不想回应。 把我拿走吧,全都拿走。给我打个电话。 暑假的第叁天,白玉烟收到崔璨发来的消息,问她要作文素材的笔记,说是语文老师布置的暑假作业。 不太相信妹妹真的是来要笔记的,她还是带着笔记本出了门。 到了约好见面的公园门口已经是傍晚,夕阳的光芒很柔和,一众老爷老太在湖边打太极。音响放出的音乐中,踩着樟树掉的果子向里走,一个熟悉的背影拴住眼神。崔璨正坐在树下的石凳上看蚂蚁,白色的Moschino印花短袖有些薄,隐约可以看见黑色的内衣带子。 “你要的笔记。” 崔璨抬起头,这一刹那虹膜在直射的阳光里晒成琥珀色,让表情惊喜得太过暧昧,自己的心情也不由得跃动起来。人喜欢被需要的感觉,无法抗拒这种微小的喜悦,她只能劝自己家人也可以互相依赖,而即便这不是纯粹的亲情,她也不该在意。 “笔记送到了,那我回家了。” “那怎么行!”崔璨连忙伸手拉住白玉烟手腕,“陪…陪我散会儿步,散完……散完再走。” “原来你真的只是来要笔记的。” 听到这句话妹妹的脸登即红了个透。 “是吗?”白玉烟弯下腰捏了捏妹妹烫烫的脸颊,自己的影子遮住了她眼中的光,“说实话。” “我,我不知道……我觉得姐姐你可能不太愿意,我其实只是想看看你来着,而且未成年不是不能开房间……”崔璨越说声音越小,眼神不知道往哪儿飘。 “我没有不愿意。如果你想要,我今晚就可以给你。妈妈这几天正好在深圳出差,家里没有人。” 终于等到了。崔璨盼了几个月的邀约,眼下终于摆在她的面前;胸腔里那颗因悸动与紧张而热切跳动的心,却忽然有了衰竭的迹象。 姐姐坦诚的态度就好像她们只是要一起吃顿饭……是有意为之吗?故意剔去了那份情人初次赤身相对前的羞赧,让一切看起来都像是例行公事。她的反应让崔璨甚至为自己的期待感到窘迫,原来性在大人眼里是这样稀疏平常,不值一提的小事,原来她那么天真,她的小心翼翼那么多此一举。 “所以,你想散步,还是来我家?” 某些东西错位了,但崔璨什么也做不了。她只能选择一个离姐姐尽可能近的选项,尽管它离自己真实的愿望早已十万八千里。 “我先去洗澡了。”白玉烟给崔璨拿了拖鞋就自己先进了浴室。 上次来姐姐家连灯都没开,没多看几眼就离开了,这次终于能仔细端详她家里的布置。姐姐的家没有自己家大,但陈设比自己家丰富许多,也有序许多。餐桌上摆着很多瓶瓶罐罐和垫子,柜子里陈列着几行酒瓶与小雕像,茶几上的篮子里装满了零食和新鲜的水果。浅色的地板是很冒险的选择,但姐姐家的浅木色地板干净的像新的一样,透过地板上反射出的阳台模糊的倒影,崔璨隐约窥见姐姐生活的一角。 将自己拿了一路的笔记本放在餐桌上,汗水沁花了姐姐的名字。一路上她的心率都没下来过,现在心脏依旧躁动得像要跳出胸膛。 换上拖鞋,她轻手轻脚地走向主卧的方向,站在门口看了眼妈妈的房间。 墙纸,柜门,四件套,没什么特别的,只是特别整洁,过分干净。 八十多平的房子算不上小,但要想再塞下一个她,似乎又显得格外紧凑,她又想起那天站在路边目送黑色的福特车尾灯的场景,手捏了捏自己T恤的边缘,留下一道汗迹。挪开了眼神,她回到客厅坐上沙发。 不知发了多久的呆,浴室的门开了。 白玉烟穿着大码短袖和内裤走了出来,路过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的崔璨,从阳台给她拿了套衣服。 “我去开空调,床上等你。” 她俯视崔璨的眼睛里并没有什么情绪,却让崔璨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 这不是她理想的第一次的场景。她想被人急切地索取,浓烈地渴望,而不是以乞求的姿态进入一场交易一样的性,还对爱有奢望的孩子,承受不了自己看起来这样可悲。 “姐姐,如果你不愿意,其实我可以现在回家的。” 她不知是否该离开。太在意这个人,这盘棋又太难下,每要挪动一步她都感到六神无主。 “我没有不愿意,而且这是我答应你的,不是吗?” 也许不必这样谨慎,对方不喜欢你,你的每步棋都是输。 寂静之中,蝉鸣渐渐刺耳,这也许是崔璨最伤感的一个暑假。 “姐姐,我洗香香了。” 崔璨站在房门口,怯生生看向那个盘腿坐在深蓝色的床单上,望着窗外发呆的背影。 白玉烟将身体转向她,透过被窗外反射的光线照得有些透明的浅色布料,她拧了一个角度的紧致腰肢若隐若现。想到马上就要亲手抚上那具躯体,潮红自脖颈漫上崔璨的双颊,勾在背后的双手发起抖。 “过来。”温柔的声线对她有无尽的蛊惑。 回过神来时自己早已上了床,手脚并用地爬至她的面前,每靠近一寸,所剩无多的自尊便再瓦解一分,手掌才刚搭上姐姐的肩膀,骨架就已然无法承受这具塞满自我厌弃的沉重肉体,拽着那份得不到回应的爱慕的灰烬一同坍塌在姐姐怀里。 空调的冷气围绕着崔璨,和她心里的窟窿里外呼应,如果不是这个拥抱,血管都好像要立刻结冰。 “忽然连亲你都不敢了。” 靠在她柔软的胸上,崔璨的额头挨着姐姐的大动脉,有力的跳动顺着骨传导传进耳膜,很有规律,和崔璨的心跳完全不同。 “为什么呢?” 白玉烟手臂圈上崔璨的腰,妹妹身体受惊般抖了抖,几乎有些可怜。 “不喜欢我,也不渴望我,像哄一个胡闹的小孩一样和我做爱……让我感觉自己像在恬不知耻地骚扰你,”说着崔璨干巴巴笑了一声,“让我感觉自己什么都不是。这是不是其实就是你的目的?” 心上密密麻麻像有蚂蚁在啃咬,微小却持续,让人难以忍耐的痒,爪子一样抓挠白玉烟肋背之间。她需要再次警告自己保持距离才是真正正确的选择,才不会向心头对妹妹的怜惜屈服,纵容自己流露哪怕一丝主动。 “我是你的姐姐。”说出这句话,像用右手拿起匕首插进左手的手背。 “我又没失忆,你不用特地再说一次。”崔璨的手摸着白玉烟的锁骨,在她耳边发问,“我不漂亮吗?” 说完亲了姐姐侧脸一次。 “我不可爱吗。” 再亲一次。 “我不是能听懂你的人吗。” 再亲一次。 “我不能让你不孤单吗。” 白玉烟没回应,但耳朵从后侧向脸颊发散着殷红,呼吸开始长短不一。 “你真的没有一点喜欢我吗?” 一双手忽然捧起崔璨的脸,大拇指轻轻摩擦着她的脸颊。 “崔璨……你是我最重要的人,在你来到我生活里之前,我从来没感觉这么轻松、开心和有目标过,我不想搞砸。所以不要再问这样的问题了,好吗…?” 人特别受伤的时候好像不会流眼泪,也许害怕会止不住;这种痛就那样硬生生卡在喉咙中,划开你的喉管,你听见鲜血涌出来,顺着气管内壁淌进肺里,滴答,滴答,滴答——缓慢的窒息,你静悄悄溺死在自己的血里。 “那就主动一点,主动到让我可以忘记你不喜欢我,主动到让我可以假装自己不是一片没人要的垃圾。” “不要这样说,不准这样说。” 姐姐急切地送上一个吻,崔璨却不知道这到底是前戏的序幕,还是只是想堵住她的嘴。 不要哭,在心里这样默念着,她笨拙地伸出自己的舌头去舔姐姐的嘴唇,撬她的唇缝,渴了一整天那样混淆吞下一切能碰到的液体,接着邀请她的舌头侵犯自己。慢半拍的身体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姐姐的索求仍然让她兴奋不已,她的下腹开始抽动,暖流直向下涌,心脏将这阵热潮推向四周,像熨斗下的棉布,她肢体发软。 “姐姐,”激烈的亲吻结束,崔璨喘着粗气贴着白玉烟的耳边小声叫她,“你…会吗?” 空调温度是不是开得还不够低?脸从没这样燥,一定红得像掉进熔炉的铁,轻飘飘地对妹妹说可以和她做爱的确只是在表现自己的不在意,她其实根本不了解这种事,绝对达不到妹妹口中“会”的标准。想开口说话,还带着牙印的嘴唇却有些痛,她只好摇摇头。 崔璨带着喘气声的低语像要勾走谁的魂:“我来教你。”握着她的指尖抬起她的手,带着她贴上自己的腰,“帮我脱衣服。” 有些凉的两只手捏住自己衣服的下摆向上提,崔璨投降一样举起双臂,随着上半身从小腹到锁骨一寸寸暴露在空气中,自己的视线也被布料缓缓遮盖,眼睛似乎将她的视觉移交给皮肤,透过每一处被那双手碰过的表面,触觉在脑海里构建出她指尖的弧度。盖在她胸前的衣料被掀开,还没长大的一对胸乳甚至没怎么下垂,暗红色的乳头充血向前方挺立,对身前人发出无声的邀请。随着头发重新垂至肩头,还没穿几分钟的衣服已经被姐姐脱下放在一旁。但姐姐的眼神忽然变得迟疑起来,甚至向后退了退。 “怎、怎么了?” “不行,你年纪太小了,我不能对你做这种事。” “…你有完没完啊?”崔璨又羞又气,“今天你必须跟我把这个爱做了不然你别认我这个妹妹。” 冲上来将姐姐按在床上,叁下五除二把她衣服扒了个干净,而姐姐甚至都没怎么反抗,只是在被崔璨的动作弄疼时轻哼了几声。抱着姐姐的腰开始吮吻她的脖子,唇齿间品尝着她身上独特的幽香,她的手却有些无助地推崔璨的肩膀。 “别亲脖子……会被妈妈看到的。” “妈妈又不认我,我不管。” “崔璨最听话了,乖一点好不好。” 白玉烟有些沙哑的声音说出这句话,听得崔璨双腿猛地一颤,腿心涌出一大股液体,沾湿了自己的穴口。她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一句话会有这样大的魔力,本就湿润的下身连前戏都几乎可以省略,现在就能吞进姐姐的手指。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太过饥渴,她耐着性子换了个靠下些的地方接着咬,双手既想揉姐姐的胸又想摸姐姐的腰,只好时时在两边往返,途中经过她柔软温热的腹部或是腰背中间那条凹陷,有些文弱的身体,只是抚摸就像在欺负她,这种欺凌感却给她奇异的满足。 她更希望这种欺压是被施加在自己身上的,想被束缚在床上,被她柔弱的腰撞到散架……一想到那样的画面她就期待得发抖,下身呼唤着想要被填满。 “姐姐……”再也忍不住了,一只手撑在她的脑袋旁边,一只手伸出牵她,叫她的声音像在求饶又像在撒娇,“手放进来,放进我的身体里,你说要奖励我的,你说过的……”将她的手按在自己内裤上,再明显不过的指示,姐姐的手指会意地贴着自己的身体曲起,勾着被汗水与体液浸得透湿的布料向下滑去,在大腿内侧留下发亮的水线,扔至一边。 那只温度比自己低的手一贴上下身便让她浑身战栗,赤裸着身体和姐姐对视,想要从中读出与自己同样炽热的对肉体交缠的渴望,却偶然在那片温柔里看见藏不住的怜悯与悲伤。 “像看情人一样看我一眼,你做得到吗?” “我不知道爱情是什么滋味。” “那就像……像看日出一样看我。” 十三 那只手的中指施了些力,轻微的咕叽一声里,指腹陷进了小阴唇之间,第一次被插入,酸涩的异物感让崔璨下意识抬腰退后了一些,摁着姐姐的手却不肯松。 “是不是不舒服?我不知道是不是这里,抱歉。” 姐姐的脸好红,呆呆的表情……一时间顾不上受创的沉甸甸的心,像看见犯傻的小熊一样忍不住轻笑起来。 “是对的…进来吧……”进入,占有,完成这场原始的仪式,在她身上署名,“不要害怕弄疼我…我想被你弄疼。” “我不会让你受伤的,”第一个指节压了进去,心中罕见地出现胆怯,白玉烟抬眼试探妹妹表情,“有不舒服马上告诉我,知道吗?” “姐姐怎么像护士给我打针一样,哪有这样做爱的。” 崔璨的身体软绵绵地压在白玉烟的胸口,说话时声带的震动传递进她的胸骨,摇晃着她本就因负罪感强烈不安的心。感到愧疚,本该成为妹妹的监护者却纵容她对自己发展不该有的感情,感到忌惮,自认为不愚笨的脑筋也猜不到事态有多大的潜力发展成她无法收场的模样。 “你对我真的很好。但我不想你对我这么好,你的关爱总像一种服务,完美,又虚无。”握着白玉烟手腕的手强迫她往里推,“我想感受你,想看见除去这些来自姐姐的爱护,真正的你是什么样的。” 太了解妹妹,只从几个发颤的尾音就能听出她在忍受不适,“崔璨…慢一点……” “看起来温柔又稳重,心里会有一个完全相反的补偿人格吗?” 手掌顶端碰到了妹妹阴部湿哒哒的毛发,缠着中指的软肉咬得极紧,崔璨的身体发育好了吗,十六岁就与人发生性关系真的没关系吗,胡思乱想着,白玉烟动都不敢动。 “说我的喜欢不是出于了解,那就敞开给我。” 妹妹倒是自在,用脸颊蹭自己的乳房,弄得自己好痒。 “让我证明给你看。” 湿热的舌头上下扫舔着乳头,仿佛回到第一次被崔璨索要那晚,腰部肌肉抖得厉害,要相当用力才能忍住不弓起身体,谁家的姐姐这样把身体送给妹妹玩弄,说她没敞开,这是否有些诽谤了? “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我就是个很无聊也很胆小的人。我只是有点安静和……郁闷,你误以为那是温柔。” “我从没误解过你,”用那种不服气的幼稚表情,说出那样刺探她心底的话,“我知道温柔不是你本意。” 含着她的手指,妹妹缓慢地前后摇晃着身体,自己胸口被种下密密麻麻亲吻的间隙,白玉烟听见崔璨隐忍的喘息,再怎么了解也渐渐无法分辨妹妹无助的轻哼到底来自痛觉还是快感,也许是两者兼有。 “我只是好心疼你……也好心疼我自己。” 妹妹浸透了欲望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灼热,吐息之间她快要被这种亲密烧伤。 “我会让你热闹起来,再把你的郁闷分一点给我,让我替你承担。” 这是不用信的部分,别看那双漂亮的眼睛,别把你妹妹的甜言蜜语听进去,她最会了。 “只需要给我看看真实的你就好。” 吮吸着自己的乳尖,然后粉红着脸对她说着这样诚恳的话,真的不算耍流氓吗…? “聪明,成熟,又漂亮,本该成为最耀眼的存在……想你勇敢一点……想看你主导一切……” 似乎找到了对的地点,妹妹拧动腰肢的动作逐渐急切起来,话语之间,呼吸愈发嘈杂。两人腰腹之间因干燥的皮肤彼此摩擦的娑娑声响被汗水与蹭得到处都是的淫液抹去,妹妹原本支在自己大腿两侧的膝盖不知何时换进自己两腿之间,又蹭又顶的,弄得到处都是水。 “所以想要你弄疼我,想要……感受你的存在……” 逐渐适应了插入的感觉,崔璨的臀部向下撞得越来越快,姐姐的手指无意中弯成一个很恰当的弧度,每次运动都会刮过一个特殊的区域,和自慰有些像,但会激发出更露骨的快感;本以为有了之前的经历,做爱的感觉对她来说就不该陌生,可直到此刻感受她的手指在自己阴道里进出时,才感觉自己是个刚被拆封的玩偶,第一次触碰到新鲜又诱惑的成人世界,第一次将自己彻底地打开,献身给另一个人。 她确实小,做这种事本该惴惴,但身下是她在世上最信任也最喜欢的人,一种摇摇欲坠的幸福让惧怕变得朦胧;而这种挥之不去的慌乱给下身的快感再添一份激荡,阴道内壁肌肉的收缩几乎与心跳同频,睫毛被生理性泪水沾湿,她舒服地叫不出声了,盯着姐姐的眼睛从眼角发着红。 姐姐也在喘,姐姐也喜欢吧…… 才这样做了多久,七八分钟,也许十分钟,她已经快到了,下体的肌肉抽动得好快,不知道姐姐的手指会不会感觉到,真羞人……流了这么多水,时间这么短,都怪这主动的姿势与动作让她敏感得近乎淫荡。 要到了,真的要到了,整个世界都离自己好远,只有姐姐的身体,姐姐的手,姐姐的轻声呻吟,像是从身体里长出来的那么近;好舒服,舒服得要晕过去了,死在这个时刻也愿意。 意识混沌之间,崔璨伸手抓住姐姐空出来的那只手。 “掐我…嗯啊……姐姐…掐我脖子,求你……” “……好。”白玉烟的声音哑得像细沙擦过。被妹妹骑得身体直晃,一定是晃晕了头才鬼使神差答应这古怪的要求,纤细脆弱的脖颈,未经思索就伸手去抓,微微用力将妹妹钳起的一瞬间,妹妹带着哭腔轻喊了一声,下身剧烈痉挛起来,不规律地绞她的手指,接着大股液体推着她的手指退了出来,淌到她的小腹上,又滑又烫。她忙松了手搂住崔璨。这不是第一次见妹妹高潮,但今天的场面看起来显然失控许多,自己平时睡的床单被弄湿了一大半,自己身上全是被妹妹咬出来的红印子,方才埋在妹妹体内的手指泡得发白,表面起了皱。 相贴的皮肤还发着烫,在自己怀里抖了好一会儿,听呼吸崔璨似乎终于平息下来。还没多喘几口气,就感到侧脸又被人亲了一下。分明刚刚已经做了更过分的事,这个亲吻仍然显得太过暧昧,本以为心在熬过身体那样炽热地交缠与碰撞后就不会再被这样的小动作触动,听见她嘴唇离开的轻响后,那种柔软仍然通过听觉与触觉传递进骨血,四肢酥麻,心脏微弱地轻跳好几下。 “我不想做你的妹妹,我想做你的爱人。”字句间磨人的喘息里,崔璨暂时蜕出那副少女的躯壳,高潮后别样的嗓音触发出一瞬成熟女性的撩拨,回荡在白玉烟的耳道,传进了大脑,电流泛过她的头皮;后又坠进胸腔,砸得她忽地一痛。 “我去给你倒点水。”逃一样下了床塌,她套上T恤快步出了房间。 “…好。” 交错的肢体很快分开,汗水在空调吹出的凉风下渐渐冷却,抓起姐姐床尾迭好的薄毯裹住自己,崔璨一点一点缩至墙角。 白玉烟很快端着水杯回来了,因激烈运动而酡红的脸颊已经褪得只剩浅粉,汗水让她的发丝有些凌乱,递过玻璃杯的手上散发着肥皂香。故意不伸手接,崔璨松开毯子靠近了她,低下头含着杯沿,让姐姐不得不转动手腕,喂自己喝水。 “我的奖励,结束了吗?” 妹妹自下而上望着她,嘴唇上余留的水泛着光,从这个背部可以一览无余的角度,她的眸子楚楚可怜,细软蓬松的黑色长发披在蝴蝶骨之间,蝴蝶翅膀的边缘是肋骨起伏的形状,腰肢顺着脊骨上那条凹陷线无力地塌着,臀部因而翘起,双腿酸软得撑不起这具身体,斜跪在床上。此刻才终于彻底清醒,怎么把妹妹弄得这样凌乱?愈发觉得自己刚刚犯了要下地狱的重罪,也许现在就该去自首,她们也不要再见面。 “嗯,”白玉烟别开脸,“去洗澡吧,我给你拿衣服。” 喝光的水杯放在床头桌上,崔璨搂住要走的姐姐,手不老实地抓揉她柔软的臀,注视她的眼里是欲望的余烬,下巴陷进白玉烟的腹部,双乳压着对方裸露的大腿,胸口的汗水让相贴处好热、好湿、好紧密,无法抗拒的黏腻。 “我还想要,”崔璨的手稍用了些力,将姐姐拉回湿了一片的床上同她耳语,“你呢?” 总是要小心这种狡猾的问句,不经意就掉进语境的陷阱,变成可以名正言顺爱抚对方的关系。 “已经结束了,崔璨。” “你刚刚真的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重要吗?” 故作冷漠的模样,真是倔得让人恼火,将她推倒在床,崔璨伸手掀起了那件T恤的下摆,掰开尽力阻挡她的双腿,去看姐姐的腿心,初次到访,血全都涌至脸上,按耐下心头拍打的浪潮去端详,柔软的毛发因挂上粘稠的透明液体而有些晶亮,下方那条细缝的下缘还兜着来不及流出的水。幸好。 “你湿了…你也湿了,你是不是对我也有感觉?只是身体上的也可以……” “那是你弄到我身上的。” “……无耻,”差点气得崔璨笑出来,“原来你也是那种喜欢把坏事栽赃到妹妹身上的姐姐。” 整理好衣服,白玉烟若无其事地起身下了床。 “你不洗澡,我就先洗了。” 换上原来的衣服,夜深之前就踏上回家的路,以免爸爸问起。进了地铁,空调的冷风将她吹得醒了个彻底,二号线人群的嘈杂中,她似乎又听见白玉烟的声音说结束,这场求来的性,就是她这段扭曲倾慕的终点。 十六岁还没过完初夜就没了,从来是只会从同学口中听说的佐餐八卦,时光倒流十个月,做梦也想不到这样的故事主角可以是自己。原来所谓惊人的八卦只是断章取义,这世上一切都情有可原。 离经叛道的心慌不安,偷尝禁果的兴奋悸动,却都盖不过望向白玉烟背影的怅然若失。早有预见,她的理论彻底失败了,恋人之间会做的事,她已经和白玉烟做了个遍,结果是什么样,已经看得再清楚不过。 而只有做爱的时候她才敢表白,热切又绝望的心迹,只有在肉体被抛至欢愉的顶点时道出,才不会疼得让她掉眼泪。也许有机会说出那些话,已经算得上不虚此行。 似乎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横跨长江两岸的水下地铁线,光线似乎会影响听觉,在日光灯下闭眼,假装地铁上停了电,这才好像耳闻江水涌动的声音,她沉在水底,死去的身体何必呼吸。哀怨的水草在身上生长漂荡,执念的鱼在耳边吐泡泡,破裂开,听见里面传出姐姐温柔的低语,是她惯用的那种语言,那种比情话更可恶的哄诱,告诉她会给她的下坠兜底,理解她万千种情绪,抚平她一切创伤,包容她所有,苦难中同行。 可几个小时前的画面忽然闯进脑海,忘不了姐姐隐忍的低喘,残响中灼热的吐息挤进当下的身体里,浮力送她悠悠飘向江面;做得激烈时两人偶然对上几次目光,目睹姐姐眼里压抑的微弱情欲,火星一样落在她身上,顷刻之间浑身都燃烧起来,怎么着得这样轻易?终于想起,原来自己是个稻草人……曾经守望着一片温暖回忆的田野。 江汉路站到了,下一站换一号线,她摇摇晃晃站起身,下身生涩地痛了一下,差点没抓稳柱子。 还在流水,裤子也湿湿的……好难受,回家要洗第二遍澡了。 幸好妈妈这几天出差,崔璨把自己床垫也弄湿了。 坐在床边,拿着吹风机吹洗过的床垫,白玉烟愣愣地又有些出神。 膝盖被热风烫了一下,她这才回过神,懊恼地将出风口对着自己的脸,大吹特吹,试图刮走让自己魂不守舍的那些画面,不适感成功让她无法想入非非,带着一额头的汗,她板着脸接着吹床垫。 当晚,她做了个梦。梦里,她才是小两岁的那个。崔璨告诉她,全世界只有姐姐可以欺负你,然后带着她到处闯祸,给车胎放气,在别人的板凳上涂胶水,溜进废弃厂房里探险。她一直很心慌,总是担心妈妈会从不知道哪里跳出来责问她;她总觉得这些没有意义,所有的自由意志,最终都会被剥夺。 崔璨倒是玩得很忘我,在厂房外的空地,她甚至找到一个旧轮胎做的秋千。她邀请白玉烟上来晃一趟。 白玉烟连忙摇了摇头。 “害怕吗?”姐姐蹲下来问她。 她点点头。 “讨厌秋千?” 她犹豫一会儿,摇摇头。 崔璨歪着脑袋好奇地看她,一个简单的动作,她也做得舒展肆意。 真的是姐妹吗?为什么这么不一样…… 妈妈想要个有稳定未来的女儿,每一步都给她规划得很细,必须要那样走才可以。甚至连以后上什么大学选什么专业,妈妈都有自己的预期,她说在哪个局里有熟人,自己会有很安逸的工作。所有她努力争取的,喜欢的东西,都会被当成没用的妨碍物,被远远扔开……难道妈妈没有给崔璨姐姐安排以后的事情吗? 崔璨轻轻捏她的手:“喜欢的话,就不要管那么多。” 接着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 “我想看你做选择。” 一句话串连两个时空,现实的刺穿透这场梦,白玉烟在黑暗中睁开眼,缓缓从桌上支起身,面前是写了一半的导数大题。 这次期末的数学卷子最后一题并不难,但她没写出来,为此特地给自己加训。解题过程中有两个f靠得很近,朦胧中倒确实有些像秋千的绳子。 揉了揉眼睛,她撑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已经换了新被单的床上,不知为何仍然嗅到崔璨的味道。 “我没有选择。”她忽然对空荡荡的房间说起话。 我也不会选。 十四 凌晨四点半,又换了个习惯入睡的姿势,十分多钟前第叁次开了空调,现在又开始觉得鼻腔干燥得不能呼吸。忍无可忍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穿好袜子和鞋子,在主卧传来的酣眠声里推开家门,蹬上去年爸爸送的生日礼物,用最快的速度朝夜幕的东方骑去,星星掠过头顶,一场白金色的大雨。 一路骑到江堤上,这是能到达的离日出最近的地方,但还不够近,沿着这条宽阔寂寥的公路继续蹬着踏板,连着十几天失眠和颠倒作息的身体吃不消这突如其来的剧烈运动,喉间涌上一阵腥甜,血顺着负荷工作的支气管渗进肺里的味道。 再快一点就好了,快到可以成为爱因斯坦公式里的一个符号,亲手拨动自己的时针,一圈一圈推平神经元堆成的流沙,省略疫情,省略长大,省略放下对姐姐的感情,省略所有这些痛苦的时光,追上太阳的那一瞬间,她能自己照亮自己。 一切都会过去的…… 只是姐姐,遗憾常驻我心间。 清晨,西边深邃的苍青到东边试探的淡赤像一道包围北半球的彩虹,炎热将白玉烟从睡梦中唤醒,背上一层汗是夏季拥抱她后留下的手印。朦胧之间只知道自己做了好多乱糟糟的梦,一个也想不起来了,昏昏沉沉地,她坐上自己书桌的边缘,面向东边,恰好能避开空调外机看见完整的江平线,江上朝霞在淡蓝的天际斑驳,一道道交迭,形状像口红在床单上蹭出的浅痕,似是天空与太阳欢好时身上不小心擦下的伤口。 离家不远有一处码头,船舶鸣笛时刚好是八月日出的时刻,低沉悠长的声响像慈爱长辈打盹时的微鼾,并不惹人厌。在这样的号笛声里,太阳比她后起,群鸟从码头朝城镇的方向飞来。 摁开空调,第一缕凉风吹到她身上,抚顺一部分被热醒后浮躁不宁的心绪,记忆的河流里捡起与崔璨身体触感相同的鹅卵石,想起以前妹妹在同她长江边散步时,曾告诉她这种一长声的船笛是最常用的离泊信号,其实船笛像摩斯电码一样可以长短组合,与码头或其它船只交流。 很无用的新奇知识,可能也是崔璨占领她生活的战略之一,让她看见码头这样与妹妹毫无关联的事物也能想起她。 再次回忆起那天晚上的那场梦,她缓缓靠上身边冰凉的墙壁。 妹妹在让自己重新变得对生活里的细节敏锐,但她不愿如此。 逆来顺受,从不反抗,崔璨难道看不出来吗?沉默柔和的姐姐,像条厚围巾一样包裹着她给她温暖,却没有自己的形状。严苛的妈妈,陌生的城市,在各个学校之间转来转去的苦涩童年——布娃娃一样没有尊严地任生活摆布了那么多年,有时感觉自己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死去,现在的自己只是过往的不甘凝聚成的幽灵,为了不被创伤折磨,不再询问自己的心声,成为一具装满别人愿望与期待的空壳,免疫了痛苦,也免于任何触及心灵的感情。 想要她的回应,央求她说喜欢,怂恿她做选择;为了河谷底的一缕金沙抽干其上无数生灵赖以生存的清澈河水。 眼下这样难道不是我们最好的结果?用我的余温弥补你无人关照的孤单,被上一辈被这个社会蹂躏得破破烂烂的两个灵魂拼凑起来,还能组成一个勉强完整的你。你能接着这样鲜活绚烂地存在,我也不必揭开自己的伤疤。 秋季学期开始了,一个平凡的星期一,高叁16班下午有两节体育课,因为体育课代表休了学,体育老师把器材室钥匙给了任学习委员的白玉烟,让她和班长带着班上的人自由活动。 坐在树荫下喝着水,一旁的女同学和白玉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今年湖北省的高考状元,是她们上一届的学姐,白玉烟装作自己认真在听,其实已经神游到很远的地方。 被太阳照得有些刺眼的小广场上走过一个大摇大摆的身影,登即成了她注意力的中心。 她真希望自己认错了,但除了她的好妹妹,到底谁会把校服穿成那个鬼样子? 打断了喋喋不休的同学,她朝那个背影走去,没注意到自己紧绷的神经随着与崔璨的靠近一圈圈拧松了螺丝。 “别告诉我你们班也在上体育课。” “我的妈呀!” 崔璨吓了一大跳,后腿踢前腿,差点亲上地砖,被白玉烟一把抓住了后领,拎小猎豹一样拉了回来。 “你怎么这个时间在这里?” “我……我去医务室。” “医务室?”眉头其实与心肌相连,一紧张便不自觉皱起,“你怎么了?” “头晕,心悸,有时候会忽然喘不过气。” 听得呼吸一滞,捏住妹妹的手,好像她是突兀出现在这个季节的雪人。 “我陪你。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跟班长交代一下。” 乖巧地站在原地,崔璨望着那个身影小跑着回到高叁学生的人群中,又在橙色的阳光里步伐匆匆走向她,一下发现爱其实是一种瞬间。怦然的心情像热气球的燃料,她这几天千辛万苦浇灭的火焰一瞬间窜起,回温的呼吸带着她再次升返沉沦的无垠天空。 要怎么走出来呢……如果你总对我这样好的话? “走吧,”一边牵着妹妹的手接着向医务室的方向走,一边稍显急切地询问她的状况,“这种情况什么时候开始的?” 崔璨犹豫了半晌,回答:“暑假。我睡眠质量太差了,总是失眠。” 隐隐清楚妹妹失眠的原因,歉疚像火灾中的灰烟一样在肺里弥漫开,“……对不起。” “道歉什么,姐姐,你又没有错。你做到的已经比该做的多很多了。” 还想把责任揽回来,眼下却已经将崔璨送到医务室门口,门口的校医对着妹妹的额头举了一下测温枪,合情合理的动作毫无缘由地让白玉烟心头泛起不适,花了不小的力气才忍住不怒视那个带着口罩神情淡漠的校医。 崔璨描述的症状在许多疾病中都常见,校医用听诊器在她胸口比了比,又给了她一支体温计,让她去屏风后的床上坐会儿,十五分钟后检查体温,似乎也没主意这是什么情况。 “你是她同学吗?”校医忽然问了白玉烟一句。 正要回答说自己是崔璨的姐姐,崔璨虚浮却倔强的声音一下抢过话头:“对,学姐。” 小学妹夹好体温计就软绵绵坐在床边,靠在白玉烟肩膀上,本能地抓着她的手。 “对不起。”又对妹妹说了一遍,轻飘飘的叁个字,不说很过分,说了却好像更过分。 “学姐亲亲我,我就原谅学姐啦。” 本也不为宽恕,只是惯常地对崔璨有求必应,好久不见,想给她一个好心情。目光四下窥察一番,确认周围没人可以看见,白玉烟低下头准备碰碰崔璨的脸颊,崔璨逮住这个机会转过头面向她,抢走她一个吻。 白玉烟睫毛颤了颤,扫了崔璨两眼,表情没什么变化,也没说什么。 “你好像一点也不在意,”诡计得逞,崔璨的心仍然荒凉得拧不出几滴欢欣,“如果亲我对你来说也不算什么,这段时间你为什么不联系我?” 亲吻与做爱相比某些交流对她来说反而是更安全的,离奇的逻辑,崔璨可能永远都不会明白,“你还想要吗?”讨好地说出这话,以自己的身体为砝码恳请她不要见怪,不要离开,她生活里浪漫主义与理想主义的遗孤。 “你们星球和人亲嘴就跟喝水吃饭一样是吗。” 崔璨没好气地堵她一句,靠回她的肩膀。 发了会儿呆,十五分钟很快就到了,刚想提醒崔璨,却发现她已经在自己怀里睡熟,想起她说最近总是失眠,不忍心叫醒她。但体温还是要看,这个时期发烧的话会很麻烦,为了及时发现新冠病例,市场上退烧药禁止售卖,一颗难求,她宿舍药箱里那半板没记错的话还有半年就要过期了。摸索着将崔璨的T恤拉开了些,手贴着布料缓慢地伸了进去,避嫌地尽量不碰到妹妹的肌肤,好不容易捏到体温计,她正要松口气,一只手一下子按住她,她的手掌不偏不倚覆住妹妹内衣下的软胸。 “……装睡呢,”明明是教训的句式,却道不出多少责备的口气,“放手。” “姐你不喜欢我是不是因为你是异性恋。” “给我看体温,快点。” “你捏捏看,你讨厌这种感觉吗。” “体温计,我数叁声。” 崔璨不情不愿放开手。 将那根裹着水银的老式细体温计在灯光下转动,若隐若现的银条尽头止步在叁十七度整,白玉烟松了口气:“有点高,但你应该没发烧。” “本来也不该发烧,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每天都要早晚各测一次体温登记在每个班的册子上,我要是真发烧了哪还轮得到这小体温计告诉我。” “你有退烧药吗?” “没有,但班主任今天给我们每个人发了四袋板蓝根。你要拿去泡泡面吗?” “你爸真是一点事都不管……等会儿第四节课下了来我寝室,我给你几颗退烧药。”她下了床,“我去跟校医聊聊,你坐着休息就行。” 坐在床铺边缘摇晃着双腿,被姐姐的手抚摸过的那侧乳房酥酥麻麻的,挺立的乳头磨蹭着内衣,有些痛。太敏感了,比以前还要敏感,忍不住怀疑身体是不是暑假时被自己玩坏了。 “校医给你开了请假条。” 白玉烟的声音将崔璨拉出旖旎的旧忆。 “你怎么脸这么红,这里空气不好吗?” “噢……嗯。” 嘴里含糊地应着,她推着白玉烟的背和她一起出了医务室。 “请假条你拿着,”出去的路上,白玉烟递来一张盖了章的字条,听起来有些生气,“刚刚那个医生非说你是风寒,要给你开盒双黄连,真的好费劲,让我劝半天。” “我应该不是感冒,我都没流鼻涕。” “对,我觉得你应该多休息,恢复一下激素水平,提升免疫力。” “可是我晚上睡不着觉,白天又要上课。” “你这个状态怎么上课,困了就趴下睡一会儿啊,”一向好学生形象的姐姐,此刻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建议她上课打盹,“猝死了怎么办?” “嗯,我知道了。”怎么又尝到甜味,在明知这只是长辈的照顾的情况下? “没听到的内容可以来问我,不过你这么聪明应该不会有这种需求。”路上恰好路过超市,“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崔璨摇摇头:“超市的东西我想吃会自己买的。” “所以是想吃外面的东西吗?” 不愧是姐姐,一下就知道她在说什么,那颗顶着过肩毛绒黑发的脑袋连忙点了点,病怏怏的样子可怜极了。 “嗯……”学校现在处于全封闭管理状态,住校生想在上课时间出校门难度不小。 事情一牵扯到崔璨,白玉烟似乎根本说不出几个不字,原本谨慎保险的行事风格也调整得有些大胆。大的小的麻烦,她总想出面替崔璨提前解决,开始照顾妹妹之后,她理解不了那些说孩子要吃苦的大人哪怕一点。 换作以前,与冒失行径有关的任何前因后果她都尽量规避,对不确定性与刺激感她罕见地表现出强烈的厌恶;但现在她开始试探从其中获益的可能,毕竟与风险谈来的价格愈好,崔璨就能在这个坏世界多喘几口气。妹妹曾对她说她本该主导一切云云,只是哄她的话,她还是没忍住听进去些微。 “也不是没有办法。” “你们两个这个点出去干嘛?” 过闸门时,保安果然从哨亭里探出头。 “我带学生去一趟医院。”漂亮的人本就容易显得成熟,比身边的崔璨还高一截,校服一脱,臭脸一摆,考验演技的时候到了。 “哦,老师啊。”保安的头缩了回去,并没有细问。 只录了学生的信息,却没有记住所有教职工,筛查机制本就有缺陷;何况凭学校这个人口流动性,只把住校的学生困在学校里也并不会有多理想的疫情防控效果,有理有据,怪不得她。保安记不住也不会记她的脸;下节课是语文课,老师从不查人数,本次撒谎出校行为不会给崔璨和自己带来任何麻烦。 道德上正当,程序上没有后顾之忧,带着崔璨出了校门几十步,她终于松了口气。站在规定活动范围之外的土地上,四点的赤橙色阳光洒在两人肩上,舞台送给主角的聚光灯总是这样大方。违反校纪的出逃莫名给了她别样的希望:荒谬规则下的残局的确已经没有多少出路,但组成拦路屏障的这些庸人终归要比她们鲁钝许多;敏感不会是累赘,令她在这个社会受伤的把柄同样能成为另辟蹊径的利器。 “点菜吧,”端着姐姐的架子,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得意,“想吃什么?” “白老师陪我吃牛排。” “递一下焗蜗牛,白老师。” 脸被妹妹叫得一热:“别叫老师了。” “你是怎么想到去话剧社弄件小西服出来的,”崔璨往嘴里喂了一块鲜红的叁成熟牛肉,气色明显好上许多,“而且你怎么就知道人家话剧社的门没锁?” “她们过几天演的课本剧有类似角色啊,石板路上有预告的立牌,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顺路看了眼。” “那门呢,门呢姐。” “话剧社社长女朋友在我们班,听说他今天去看牙医,为了不影响排练钥匙就放门框上了。” “妙啊,”崔璨眯起眼睛,“爸妈把脑子全生你身上了。” “还好吧。”不太习惯吹嘘这种投机取巧的成果,白玉烟适时转移了话题,“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寡人心情大好!”崔璨朝她举杯,“感觉吃上这么一顿,今晚也能睡得很香了。” “那就好。” 手中的白开水和妹妹五颜六色的饮料轻碰了一下,尽管她有意识地深呼吸,心跳比平时还是快些,仍然不太适应这样胡来,一路上想着各种各样可能发生的意外,堤防任何动静,唯恐有什么变数自己没算进来。 耳边响起端盘子的声音,抬起头发现崔璨捧着自己的牛排从对面坐到了自己身旁,腰同自己贴得紧紧的。 “怎么了白老师,约个会这么心不在焉?” “谁跟你约会了,”往嘴里送了一口沙拉,平复自己不安的体征,“还有说了别叫我老师了。” “你要是老师,你教哪科我哪科年级第一。” “把你追女生的功夫留给别人吧。” 快要气死了,但还是能从见招拆招的姐姐身上看出一点俏皮的倔强,忍俊不禁:“谢谢你,姐姐。” 白玉烟嚼着生菜,探询的目光望向崔璨。 “即便你不喜欢我,有你的时光也是我人生里最宝贵的一段,我不用再嫉妒那些有爸妈爱的小孩了。” 面前的女生收回视线,沉默地小口进食,染上酡红的耳朵动了动。 十五 咚咚,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白玉烟抬手看了眼腕表,现在是几点,她没看出来,表盘上的时分针似乎是谁的名字,“进来。” 一个模样甜美的长发女生穿着秋季的正装校服,额前算不上正经刘海的碎发被汗水沾湿成缕,怀里迭得高高的作业抱得吃力,细腰弯出弧度,膝盖艰难地顶开门走了进来。 “白老师,这是昨天的作业。” “放这儿吧,你改一二组,我改剩下的。带红笔了吗?” 女学生将作业放在老师指定的地点,甩了甩酸痛的手,头顶的墙面上刚好是一条“师德高尚”的锦旗,不知道是哪个家长送的。 “带了,老师。”从校服口袋里拿出一支红笔,学生顺从地坐在老师桌边,翻开作业和参考答案开始批改。 握着茶杯走到门口,接水的同时悄无声息地拧上门锁,回程路上白玉烟顺手拉开窗帘,老旧的帘轨无辜地响动。 “很好。” 白瓷茶杯放在桌上,白老师喝过的地方有一圈暗色口红印,唇纹像蹦极时的心电图。 “最近作业收得还顺利吗?”白玉烟没有回办公椅上,高跟鞋最后一次敲地声止于女学生的身后,双手按着她的肩膀向脖子挪动,拂过内衣带子的凸痕,整平她衬衣的衣领,揉皱她的心神。 “有没有谁不听话……迟交我的作业?” “没有,白老师。”颤抖的声线,示弱只会让蹂躏她的冲动更加汹涌。 “是吗?崔璨同学,什么时候学会撒谎的。” 抬手将她耳前的碎发别至耳后,顺着那片贴在颅骨侧边的皮肤一路向下,指腹按压着她的脊椎处,母猫威胁着不听话的幼猫,颈后横向的弧度,像不像白老师的茶杯口。 女孩的笔从手上掉落,摔在作业本上闷响一声。 “你的作业,已经很久没交了。” 俯下身亲吻学生后颈那一小块细嫩的肌肤,直到留下一个难以消去的红印。 “崔璨!” 窝在床上坏笑的崔璨被吼得猛一哆嗦。 “可以用一下你洗衣液吗,我的用完了。” 熄灯不久的宿舍,还差一点崔璨就要被美梦哄睡着了,汤雅倩站在她的床下喊了一嗓子,还对她晃了晃自己用空的洗衣液瓶子。 “……用用用!” 崔璨用小毯子将自己裹成一团,开始怀念疫情时不受打扰的睡前幻境漫游。 晚自习每天都上到十点钟,十点半就熄灯,中间要收拾书包,从教学楼走到宿舍,在不到二十分钟之内和同宿舍的五个同学交替洗澡洗漱,所有中国学生都习以为常的流程,听起来像世界纪录挑战。十点半断电,六点半起床号,学校可以对那些同样喜欢掩耳盗铃的媒体说自己保证了学生八个小时的睡眠。彼此心照不宣地明白这是胡说,却还是堂而皇之地将虚伪的标题摆在新闻里。 崔璨的寝室在四楼,宿管阿姨巡查上来大概还要十几分钟,披了件薄外套溜出寝室,她在晒衣服的大阳台边上坐下。 与天上稀稀拉拉的几颗星星对视,抬手捏住最闪耀的金星,瞥见自己手背细腻的皮肤在夜里白得有些亮,忍不住觉得可惜,最有活力的年龄,在这里学一些已经厌倦的知识,考一个一辈子只用一次的分数。高中再也不是青春的剧场,灵魂集中营里,你要努力假装自己不想出逃;一些从监狱假释的犯人观察期间会故意在警察面前犯罪以此加刑再次入狱,因为出了监狱却发现自己仍然是个囚犯,囚犯的人际关系,囚犯的社会地位,囚犯的生活质量,整个社会都把你当永远的囚犯对待,监狱里起码还有相同处境的朋友,陶渊明说归去来兮,于是你重回老鼠洞与下水道。十六七岁的身份,如同一身囚服,不把自己锁在这间全国连锁的大监狱中,你还准备逃去哪里? “崔璨?你怎么在这儿?” 又是一天结束,下了晚自习,白玉烟背着包一出教室就看见妹妹站在门口走廊上。 “你好,我是你的背包工,”崔璨上来就把白玉烟的书包扒了背在自己胸前,像只壳穿反了的乌龟,“我负责帮你把书包背到宿舍,let’s go。” “我不记得我订过这种服务。” “那书包不还你了。”崔璨拔腿就要跑。 “回来,我要装热水。” 一只手听话地从书包边上抽出保温杯递上前,白玉烟借着身高的优势直接伸手把自己包从那人身上拽了回来。 “夏天还没过吧姐,你喝什么热水啊,会中暑的。” “我要带回去泡泡面。” 重新背上有些沉重的书包,同崔璨并肩往开水房走。 “你没吃晚饭吗?” “下午去团支部开会了,你让着点别被开水溅到。” “天呐姐,你不会还在团支部当官吧。”妹妹的揶揄毫不掩饰。 “对啊,”白玉烟挑了挑眉,“我还是学生会干部和学习委员。” “鄙视你。” “不准鄙视姐姐。” 冒着热气的水流缓缓盛满黑色的保温杯,姐姐的书包也是黑色,印花T恤是烟灰色,约等于黑色。 “姐姐总是一个人回宿舍吗?” “嗯,清净。帮我放包里。”将水杯递给崔璨,白玉烟背着包转过身。 崔璨将水杯插进书包侧面的口袋后拍了拍,又抬眼看了看姐姐天真的后脑勺,毫无防备的松弛肩膀。 “放好了吗?” 接着用平生最大的力气,抽了姐姐屁股一巴掌。 “乌鸦坐飞机!” 最后抿紧嘴唇往楼下狂奔。 差点被唾沫星子淹死,龅牙的教导主任指着姐妹俩的鼻子训了快十分钟才放两人走。走出教学楼时,手表上的时针与分针已经指向十点二十四,想要在宿舍锁门之前报道,得拿出跑八百米的架势,但上了这么一整天的课,最后剩下的一点体力两人也拿来上演刚刚楼道里的生死时速了。 “崔璨,你能不能成熟一点。” 回宿舍的石板路上,白玉烟的腿有些绵软。 “你好意思说我吗,你成熟你倒是别追啊?我都不知道你能跑那么快……要不是学习成绩好你是不是早就当体育生去了?!” “谁让你——算了。” 超市晚上八点多就会关门,只有门口的自动售货机24小时工作,走到货架玻璃前,白玉烟盯着里面二十多种泡面,迟迟不动静。 “你在用念力让泡面掉下来吗。” 白玉烟回头瞪了崔璨一眼,瘪嘴的神态给了崔璨一瞬虚妄的甜蜜,姐姐好像她不经逗的女友。 “我不知道选哪个。” “唉呀我替你选。” 崔璨伸手就按了个自己最喜欢的杯面,抢在姐姐之前将自己口袋里的纸币囫囵塞进售货机。 “你怎么把钱付了?” “因为是我挑的啊,谁挑的谁付钱。” “你……你把钱拿着。” “我不要。” “拿着。” “就不。” 这边正僵持不下,宿舍楼的方向传来此起彼伏的熄灯号打断了两人。 大晚上的在宿舍里冲泡面大概会惹恼室友,反正也算晚归了,晚归叁分钟和晚归半小时都叫晚归,坐到宿舍楼与食堂之间的台阶上,白玉烟就地撕开杯面包装,倒入开水。崔璨捧着姐姐执意要给她买的一听可乐和几包零食,和她坐得很近。两人对面是其它年级的宿舍,几乎每扇窗户后都有几盏台灯亮着,在指定的睡着时间,还没有人睡着。 “以后不要给我买东西,哪有妹妹给姐姐花钱的。” “这算什么,爸爸很有钱。” 搅拌着妹妹买的杯面,白玉烟没回话,她是坐过崔国华的卡宴的,她当然知道。 “我们今天上英语课,第五单元主题是英文小说,大课文的内容是五个很厉害的女性作者在只有男性才被允许写作出版的年代做自己的创作的故事。讲这种主题,作为女权主义者本来该开心,但我特别怕老师开口讲这些,班上的男生肯定会说这是打拳的,事实证明我说的没错。”拉开易拉罐的环扣,气泡破裂的酥麻声响在铝罐里回荡,悠远得像来自另一个宇宙,“我不怕男生,爸爸不帮我出头,我小时候经常自己揍男生。我只是害怕看见状况总恰好向我能预测到的恶性方向发展。当你发现自己有看懂大环境如何运转的能力之后,你就会忍不住觉得自己有做点什么的责任,但马上就会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抿了一口涩嘴的深色汽水,气泡在嘴里泛开,某个银河的星星就这样在唇齿间轻飘飘消逝,无边夜色里萧瑟的微风撩起颈间碎发,不如借这气氛假装咽下的那口是能让她离现实更遥迢的酒精,送自己同样能麻痹感官的虚拟醉意。 “真的很难想象这几个月的网课之后,平时能说上几句话的男同学就变成这样。这里是湖北最好的高中,这些人以后可以是医生、是律师、甚至是下一代的老师,我们以后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看着一切变差,却束手无策,坚持的信念,对其它人来说是上纲上线,是无关紧要的玩笑。早读才读到英语周报上写着,女性科学家联手诺贝尔,见证女性力量吧啦吧啦,看完那篇文章就回到这样的现实里,好割裂的生活。” 白玉烟的手抚上崔璨的肩膀。 “可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在担心这些,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觉得难以忍受呢?和同学聊起,发现没有人像我一样在意。” “我也在意,”搭着妹妹肩的手摇了摇,试着将她从自己的情绪里拉出来,“你不是一个人的。” “……但你没有和我一样痛苦,不是吗?” 崔璨的表情告诉白玉烟这句话本是无心,可她愕然僵在原地。 在崔璨班的课表上,每个星期的星期四下午和星期天晚上都有一场固定的考试,星期四下午的考试之前是班主任的课,班主任是个嘴很碎的中年男人,最近每次开始讲课之前他都要吹嘘一番今年高考状元的功绩,好像那和他有关。 这几天班主任频频提起新冠病毒在美国肆虐,每日的新增确诊数字有多惊人,对于这样的悲剧,班主任强作惋惜的字句间是掩不住的讥讽。中年男人一定都很喜欢当老师,叁尺讲台之下,永远都有四五十号学生听他的连篇累牍,一句安静即能缄默所有反对的声音。 班主任说太自由就是这种下场,崔璨将手伸进金属笔筒里捞橡皮,银色的笔筒口手铐般圈了她手腕一瞬。 一节课都过了一半,班主任终于开始上语文课,以为酷刑总算结束,没想到班主任从讲义下拿出一迭纸,说这节课全班鉴赏高考状元的语文作文。 “有完没完……”崔璨小声抱怨着,一面草稿纸画满了速写,穿插断断续续的呓语。 听完班主任念经还要考数学,讨厌星期四,越想越心烦,笔尖在草稿纸上拉出一道皱起的伤口。装作肚子不舒服告诉老师自己去厕所,踩着筋斗云在教学楼与实验楼之间打转,最终还是站到了一号教学楼的楼梯口。 明知道白玉烟在上课,仍然鬼使神差地爬到叁楼。如果你不给自己的身体下指令使它懂得节制,它就会一直往能让你开心的方向跑。 一边路过高年级的教室一边心里直打鼓,到了十六班门口,崔璨在墙后蹲下,挪着小步子到窗前,冒出一截小脑袋,侦察到姐姐坐在靠里面一些的位置,正在往卷子上抄老师的板书。 崔璨当即心生一计。 “报告,团支部书记找你们班团委。” 脸不红心不跳站在门口说出这句话,白玉烟抬头看见崔璨时的表情可谓一个风云变幻。 崔璨眼睛弯了弯,当是打了个招呼。 拉着姐姐一直走到楼梯间,崔璨终于转过身站定,露出淘气又得意的笑。白玉烟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妹妹搂着她的腰凑了上来,淡淡的花露水香里呼吸交缠,睫毛扇动光影,灿烂千阳在虹膜里闪耀,反射出的光栅形状如同加速至极限的兰博基尼仪表盘。 妹妹很有分寸地先与她交换了几次眼神,确定她没有不情愿后,才同她软唇相贴。教室外没有空调,楼道里没有风;热,脸上浮起薄汗,静,湿润的嘴唇挤压出细微水声。光芒透过飘窗照进来,给两人校服的边缘镀上金边。 莽撞冒险的诡计,热切胶着的眼神,等着她的却是一个这样谨慎克制的亲吻。短暂的几秒钟,妹妹让她皮肉都透明,日光与她的血她的脏腑碰面,麻木盘踞的意识像冬眠结束出洞的蛇,一下被晒软,晒活。 “团支部书记,今天不开心?” 被吻上水光的嘴唇轻启,第一句话仍然是询问崔璨的近况。 “上课差点上疯了。” 白玉烟冰凉细腻的手指力道很小地掐了掐崔璨的脸颊。 “姐姐请你吃甜筒,走吧。” “会打羽毛球吗?” 走出小卖部的路上,白玉烟递来一个冒着白气的香草巧克力可爱多。 “会啊,怎么啦姐姐。” “我有器材室的钥匙,可以去看看有没有你想玩的。” “姐,”舔了口甜筒,终于有了喜欢夏天的理由,“你没觉得你对我有些太纵容了吗?” “嗯,我也觉得,以后不能让你亲了。” “喂,”崔璨腾出一只手锤了姐姐一下,“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带你吃饭了。” “也不是这个!!” “上课不回你短信了。” “……龙卷风摧毁停车场!!!” 生锈的钥匙拧开生锈的铁门,和教室差不多大的空间堆满了陈旧的运动场地信标和球类器材,摞得高高的叁堆软垫有些像一元人民币背面的叁潭印月。 “哇噻,有滑板诶。” 眼尖的崔璨一下就找到了角落里积了厚厚一层灰的滑板,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白玉烟先是讶异地抬了抬眼睑,环视一圈后摇了摇头。 “不可以,这里没有护具。” “我是高手,我才不需要护具。” “溺水的都是会水的,我说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切,”崔璨抱起滑板就往外走,嘴撅得比松鼠鳜鱼还高,“还你说不可以就不可以,你谁啊。” 一只手关上门,将出不去的崔璨堵至门后的墙角。门框碰撞的声音与心跳摇晃肋骨的第一下地震同步,崔璨转过身,白玉烟果然正皱着眉头盯着她,脸上是对她鲜有的严厉与不悦。 对上那双罕见地捕捉不到宠溺的暗色眼眸,她喉咙发紧,腰腹发软。 上钩了,她暗想。 “滑板放下。” 蒙在鼓里的白玉烟相当投入地在劝崔璨别做危险运动,全然不知自己在被崔璨算计。 崔璨当然不觉得这一滑比姐姐还重要,她只是喜欢被姐姐管教。 普通家庭成长的孩子面对监护人的束缚本能是挣脱,对自己衣食支柱的怒火的第一反应是恐惧;可崔璨是个野崽,看护者的缺位让她将一切规训都识别成关爱,察觉到姐姐性格里的一板一眼与对她的责任心,她像饿狼嗅见血。而正直的姐姐都不愿骂她,直至崔璨会伤害到自己时才进行介入,克制的柔情是最勾引她的诱饵,一味的纵容培养出的对姐姐宗教般虔诚的信任里,她甚至开始渴望姐姐施予的恐惧。想仰望她,想为她惶恐,想因她战栗,既然你是最爱我的人,弄坏我的权利献予你反而是最精妙的契约,于是祈求恐惧,祈求女神降临指引。 “我不要。”她做了个明显的抓紧滑板的动作。 “别闹了…”好泄气,自己其实没有任何治崔璨的手段,“你一直很乖的。” 不敢直视白玉烟这副火大又对她束手无策的模样,脉搏跳得她要喘不上气了,血烧化了血管,在脸颊下漫散开,一定又红又烫。在这种情景里有这样强烈的生理反应未免太荒唐,要做点什么掩饰一下,转移注意,做点什么或者说点什么——可要说什么才好,欲望的大火烧空了思维的森林,此刻崔璨的脑袋里只剩下一句话。 “那就来收拾我。” 白玉烟呆滞的表情告诉崔璨,她似乎在自己大脑未批准时就将这句话说出口了。 “什么意…嗯、唔……” 藏不住了。板子砰一声往墙角一扔,勾着姐姐的脖子就往上亲,还在出声的嘴唇来不及闭上,鲁莽伸去的舌头将姐姐吓得身体一颤。反应慢半拍的白玉烟终于回过神来,伸手抵着崔璨的肩膀欲推开,却被崔璨一把摁住,拉至胸上抓揉。 “啊!”主动的是自己,呻吟出声的也是自己,少女的身体敏感得任何触碰都带来极强的刺激。 手指陷进幼软的乳房,欲望的开关同样也是回忆的闸口,如果她和白玉烟之间什么都还没发生过,刚刚那一搡就足够让她冷静,可那段与眼前女生不着寸缕床上纠缠的记忆已经成为她人格的一部分,无数次的独自回放与缅怀的河水大涨潮,空虚感的洪水灌满她,余下的人生似乎只为重现那一幕而继续。 “我想要……姐姐,姐姐……”圈住姐姐纤瘦的腰,别让胆小的她有机可逃,用最恳切的语气呼唤她的称谓,卑微哀求来的怜悯也许还能汇进这爱的涓流,推动那轮巨大得几乎不可撼动的抉择的水车,骗来几厘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挪动,“姐姐啊……” “你好…突然。” 十六 《崔璨是日记天才》 4月1日 小雨 昨晚梦见自己变成珍妮 第一片花瓣许愿你我有爱情 丘比特摇摇头 不够 一朵七色花全都献给祂 勉为其难 祂说 既然如此 就送你一半的爱情吧 姐姐,亲情是爱情的一半吗 还是这种喜欢只有我这边的一半 光路可逆 奉上的炽热感情却找不到被回应的路呢 积满蓝绣的铜水管缝隙溢出水,嘀嗒音的频率和妹妹掀起自己上衣下摆的动作同样缓慢。洗手台的黑色石面上,背后的镜子盖满了灰,照不出她真实的形状。 器材室里就该推开的,但眼前的女生在上课时间一路流浪到她的教室门口,眼睛里满是呼救,不敢细想这样的心路历程,明知溺水的人会本能抱住离自己最近的物体,她救不起崔璨仍然义无反顾游到她身边。 又要做了吗,这次连奖励的由头都没有,算什么呢。 听人说,做过爱的两个人,除了纠缠至死就只能做陌生人……是她太天真,以为姐妹的关系能是免死金牌。 体育办公室隔壁的教师厕所,学校里唯一一个女体育老师回家生孩子了,没人会进来,但恐惧仍然挥动长鞭,白玉烟的心像刚被驯服不久的小马,蹄伐飞快。 “好像听见你的心跳了……害怕吗,还是讨厌?” “早点结束吧,”叹了声气,“无论你要做什么。” 短袖下摆推至胸上,拉下她的内衣,姐姐胸的形状很好看,乳晕是饱和度较高的红,勃起时像淋了果酱的冰沙上点缀了颗野草莓,含住它,尝到冷淡体香的清甜,吮吸它,听见咬紧下唇的微响。 舌头轻挠乳尖,伸出手去摸姐姐的腰与背。光滑的皮肤,摸得到肌肉起伏的精瘦肩胛,却能承担比自己困难得多的责任……是淡远稳重的远山,承托生灵万物;自己却贫如晨间的一缕薄雾,任性地缠紧了山腰。 受了刺激,带着温热薄汗的胳膊一下搭上崔璨肩膀,碰到脖子时传去地脉的热,远山仍不说话。 姐姐腰软得像没有骨头,忍不住幻想掐着她进入她的触感。总是抗拒欲望,自律得接近钟表,高潮时断线的表情该是什么样……描摹她的五官,试图凭借想象力拼凑出那只是一秒思量就让她血脉贲张的画面。但极致的美岂是人类这样贫瘠的思维所能得,妄图亲眼见证的野心让她双手不甚老实地屡屡触碰姐姐裤腰边缘。 牙尖刮蹭着柔嫩的乳房,晦暗的想法漫出心口,崔璨曾经反复对自己强调着姐姐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于是每每这两字出现,总是紧随大量的柔情与色欲之后,她鲁钝的大脑自动将两者强关联,如今这两字更像催情的咒语。 亲生姐姐又怎么样呢……我们又不会怀上对方的小孩…还可以……永远不分手,没有多管闲事的伦理,姐妹难道不是最合适的恋人。 姐姐不理解吧,姐姐,“你说我好突然。我突然吗?” 不甘心地问出口,手指恶劣地揉姐姐已然泛着水光的乳头。 仰着头克制难受的感觉,身体颤得要散架了;怎么不推开,因为强迫性地想做到有求必应,仅此而已。 突然吗,妹妹在问她话呢,妹妹问她是不是真的觉得器材室的吻突然,似乎觉得自己的姐姐真的有可能是一个读不懂气氛的傻瓜,不明白自己总是喜怒形于色的妹妹在想什么。 但她以什么立场感受那样的气氛?她有义务觉得突然,有义务让妹妹每次索求爱抚时都感到慌乱与不堪。“你总是想一出来一出…我已经习惯了。”自己都忍不住觉得自己装,气都喘不匀却逼着自己用寡淡的语调讲这种话,就好像这里还有不知道她又在做妹妹的性玩具的人在场。 难听,可崔璨一点愠意都生不出,看着这具投怀送抱的身体要怎么气得起来?真糟糕…单向的爱走得太远,已经到了会一厢情愿地替她的疏远开脱的地步。 身体放低了些,舔舐姐姐腹部,怕痒的姐姐登时缩了缩身子,条件反射地试图蜷起双腿,碍于两人体位不得不将腿打得更开。这姿势太像在邀请她,崔璨做了很久心理建设才没去脱姐姐裤子。腿心的布料算不上干燥,但炎热的天气里出些汗完全说得过去,她劝自己不要自作多情。 崔璨自己倒是湿得彻底,水一个劲往外流,裤子黏着内裤,又闷又热。 “好想要,姐姐……可不可以摸摸我?” 捏住白玉烟的手腕,她却不着痕迹地抽回。 “姐姐,好狠心。” “你还知道叫我姐姐。” 厚着脸皮嘿嘿笑了声,崔璨对这种道德攻击基本免疫。 “那——我就自己满足自己了。” 见白玉烟不回应,她凑上去蹭她脸颊,“你说停下,我就停下。” 洗干净手,伸进内裤里,手背沾上粘腻的热液,弄得裤裆乱糟糟。 搂着姐姐的腰开始触碰自己,轻哼着揉自己阴蒂,啄着姐姐的脖子。 “姐姐总是好香,是在用香水吗?” “没有。” “但我去你那边睡觉的时候经常会弄点香水…嗯……”将象征愉悦的声响勉强压抑在呼吸声的范围,“总是怕错失你可能会喜欢我的机会,现在发现那些都不存在……” “哪有什么配不配,”崔璨抱好紧,热得白玉烟鼻子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如果你非要这么说,你配得上任何人。” “像是你会说的话……在姐姐怀里自慰感觉上来得好快,”在她耳边低喘,“姐姐不愿意碰我的话,以后就这样奖励我吧。” 手上刺激阴蒂的动作快了起来,寻求快感时饥渴的野兽面目,本来谁也不会愿意让喜欢的人看见自己这样,可面对姐姐总是挑衅般露出自己最原始最肮脏的一面,知道她总是会包容,在试探这种包容的底限中强烈地感受被爱。 快感堆迭成摇摇欲坠的高塔,站在必然会被坍塌的砖石淹埋的阴影里,崔璨有赴死的决心。阴蒂是地心,身躯是地壳,前者微小的摇晃就能引来后者剧烈的震荡…在姐姐怀里操着自己,强到让她失神的电流里,假装这是两情相悦的欢愉,反正她们的身体那么相像。 如果不是你没说停下,我会感觉我像犯罪一样。 要晕了,姐姐,和你有关的性是会让我活过来又死去的事情。死了也好,喜欢你早就让我成了罪人……但倘若这是我的死刑处决,呼吸停止之前我会像耶和华的信徒在胸口画十字架一样,在心头默念你的名字。 腿软得站不住,揉得屁股又颤又晃的,顺着姐姐的背勾住她肩膀借力才没像水一样化至地砖上,都这样了还一个劲咬姐姐,白得可见青色血管的胸口全是她留下的红印,坏孩子。 “我这样……足够吓走你吗?” 厕所里连灯都没开,妹妹因为激烈运动憋的红扑扑的脸被瓷砖反射的阳光晒成了橙色,缩小版太阳,眉心轻微的皱让那双灵动眼睛里的踟蹰既像享受,又似迷惘,自以为如猛虎利爪扑向她的直观又赤裸的情欲,其实只是羽毛般挠了挠她的心。这是她的小鹦鹉。 崔璨总以为自己避让是因为害怕她的欲望,其实自己只是害怕她会伤心。 还想要好好端详,崔璨已经率自慌乱挪开眼神。 这样,吓走她? 乳房上的牙印还在疼,仍然不合时宜地被可爱到一瞬,憩在崔璨肩上的手臂忍不住抬起,环住崔璨的头。 “我不会走的。我只是会偶尔近一点,偶尔远一点。”月亮的公转一样,“你要失望了。” 原本离顶端还有好一段距离,姐姐轻柔的手指改变了度量衡,与母性无限接近的嗓音裹住她,小袋鼠回到妈妈的育儿袋,身体的每个部分都平等地感受到无形的抚摸,没有征兆地发起抖,下身的兴奋忽然放大到她无法承受,在小腹泛开的那阵热涌中小声呜咽着抓姐姐的背,近乎仓促地交代了身子,一下子就满身的薄汗,高潮的余震里听见姐姐有些吃痛的吸着气,搂着她的手臂打了下颤。 抬头和白玉烟接吻,这种时候她也像个姐姐,没有情人相好后的热情,没有萍水之欢后的推脱,不爱说话的嘴唇递来不咸不淡的宠爱。 还想要……不插进去的话,高潮得越多越想要,以前还不是这样的,以前她还很知足的。 这也是她总是失眠的原因,这副不知餍足的身体至今仍在回味那场姐姐榻上的缠绵,高潮时被爱的人抱紧的感觉将她剧烈摇晃好久,沉淀重新飞舞,回归肉体的混沌,她彻底尝到性的美妙。她开始时常感到寂寞,感到怀里缺少什么,开始渴求肢体的碰撞与禁锢她的捆绑;深红色的白日梦里,银色的细链勒着脖子,姐姐苍白的手指大力勾弄她的腿心,好粗鲁的虐待,她叫得嗓子都哑了,姐姐纤瘦的脊背上全是她抓出来的指痕;但对她说的话却好温柔,小璨,小璨,小璨,姐姐从来不在现实里这样叫她。 都怪那晚,和姐姐做完爱回家后,欲望颇有要淹死她的架势,床上翻来覆去一个多小时也没睡着,脑子里全是姐姐纤弱起伏的胴体和修长的手指。黑暗中羞耻地咬着嘴唇脱下裤子,先是用以前的方法轻揉着自己的阴蒂,几次平淡的高潮只是杯水车薪,最终她鼓起勇气将中指伸进自己的阴道,好难为情的姿势,羞得差点哭出来,动物的原始欲望却对她威逼又利诱,手不自觉地开始抽插拍打着自己的阴阜。 好下流,好讨厌自己,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青春期的小孩怎么抵挡这个保守社会的规训,自慰终究撇不去淫秽不可说的丑陋形象,此刻却欲求不满地挺着腰让手指在阴穴内律动抽送,想象着那是自己亲生姐姐对自己的占有,真不要脸……需要惩罚,这样不懂规矩地私自肏弄自己下体的坏小孩必须好好领教一下浪荡的后果,所以姐姐来教训我吧,扇我、掐我、拽着我的项圈插入我,让我付出代价。 床单差点都抓变了形,因不着要领而酸痛的手终于将自己送上高潮,下嘴唇快咬破皮才没叫出那声姐姐,双腿大张着抽搐,小穴往外一股股涌着水,自己这个样子一定难看、可悲、又可笑吧。抽出那根含了半晌的手指,透明的淫水打成了粘稠的白浆,围着一点泡沫,有股淡淡的腥味。自己好脏,身体和心都是。 姐姐会有这种东西吗?那时掰开姐姐的双腿飞快地看了一眼姐姐的下面,好可爱,好想…舔……手指滑进去勾起,听见软肉与黏液搅和的声响,想让她也舒服,用那种断续低柔的声音夸自己厉害。 “姐姐…”手指滑进自己湿热紧致的穴道,回忆里外,又一次,再一次;在她耳边呢喃,“喜欢你。” 那人呼出一道带着笑意的鼻息。 “以后碰见喜欢的女生,记得挑一个不那么瓜田李下的时候表白。” 算不上做爱的做爱,在距离下课还有几分钟时划上了句号,崔璨的数学考试过了一半,白玉烟错过了一整节化学课。 面无表情地伸手将胸前的内衣整理妥当,将T恤的下摆拉至它该在的地方,站上地面靠着大理石台,抚平身上所有不该出现在高中生衣服上的褶皱,等崔璨洗好手。 “心情好点了吗?” “你的说法好像你是为了哄我开心才……那样。” “确实也如此。” 崔璨接满一捧水拍到脸上,用肩膀上的布料擦干净水,皮肤格外白嫩的小脸上眉毛耷拉着。 “那好啊,那我每次不开心都来找你,我们找个空教室这样搞一两节课拉倒。” 白玉烟掏出口袋里的纸手帕给崔璨擦湿掉的头发,“治标不治本的方法。” “好歹都是治。” 崔璨抬眼去看姐姐表情,意料之中的没什么情绪色彩,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个什么。 倒希望姐姐能义正严辞告诉她没有下次,好歹说明姐姐还在意。而不是像这样,无论做得多过火,白玉烟都准确地把握着姐姐的尺度,自己像拳拳打在棉花上。 当着她的面自慰也欣然接受了,怎么看都感觉姐姐现在比自己更像一个没脸没皮的流氓。这个流氓还显然比她聪明一大截,挑了最妙的时机与气氛和她把爱做了,神奇地让两人的关系离暧昧愈发遥远。 叹了声气,额头砸在姐姐的肩膀上。 在姐姐这里吃了瘪后,又来找姐姐寻安慰,喜欢上姐姐的崔璨是走上莫比乌斯环的蚂蚁。 十七 阳光和煦,崔璨懒洋洋趴在车窗上,距离风将她吹得感觉不到时间流逝只有一步之遥,但导航系统没眼色的偶尔的一两句播报,在她与那个永恒静止的维度之间砌起一堵玻璃墙。 疫情过后街上多了许多临时搭建的亭子与横幅,用过的口罩变成与塑料袋一样常见的城市垃圾。重阳节快到了,来时崔璨在街边看到好几个婶婶卖黄白菊花。 坐在驾驶座上的崔国华脸色不太好看,来回路上他已经骂了叁辆车,那叁辆车究竟有没有错凭崔璨之见很难说。今早崔璨突然说要去看心理医生,崔国华认为这是矫情病;和父母吵架从来没有就事论事一说,两人在客厅把新仇旧恨又轰轰烈烈地过了一遍。 武汉的精神卫生中心很有名,地处六角亭街辖区,武汉人骂人是神经病都说对方是从六角亭偷跑出来的。不过今天崔璨没去六角亭,老爹朋友给他介绍了一位心理咨询师,让他先带女儿看看这个。 从那家历史悠久的心理医院出来之后,崔璨决定再也不要相信老爹选择的任何心理疗愈手段。如果她需要别人告诉她多运动多出门走走,学校里有很多很闲的体育老师;她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何必一千多块听一个小时废话。 旧时的心理咨询理论跟不上年轻一代的需求了,分析同样的家庭问题,两代人是完全不同的方法论;向往新世界的人,不会甘心调用旧世界的律法。崔璨有一种预感,她处在一个巨大的时代拐角,从这里开始,想摸索到往前走的路,要闯得头破血流。 话又说回来,除了姐姐本人,她也没有可以放心托付自己感情的秘密的人。意识到这种孤立无援的处境,刚刚坐在那间高档咨询室的沙发上时,她心中升起无由来的自暴自弃。 “我和亲姐姐搞床上去了,”混账话盘旋在她的嘴边,稍不注意或许真的就会脱口而出,“乱伦,你们是这么称呼的吧。” 她猜得到这个爸爸的熟人告密的速度能有多快,她会给自己和姐姐都带来巨大麻烦。可世界以一种极其愚笨的逻辑在腐烂;想要一场彻底的大洗牌,推翻这个摆着死局的棋盘;想要一切都乱成早高峰里的车祸,熵增是剧变的起点;这潭生活的死水上漂浮着叫人作呕的油光,反映出暗无天日的灰黄苍穹,如果让一切恢复原状已经无望,不如砸下一块巨石碾碎所见所有形状。 而说出那句话,目睹对方被震得瞠目结舌,再欣赏父亲得知自己的两个女儿之间有过性关系后拧成一团的错乱五官,或许能给她一些棋盘在翻转的幻觉。 当然,她没有,真要这么做,现在已经在拎包入住六角亭的路上了。 崔璨通知老爹他的人脉和努力没有任何作用后,老爹意料之中地怒了,根据本次愤怒程度,崔璨预估两人将会直接冷战到国庆假期结束,她又要天天点外卖了。 返程时还是上午十一点,崔璨不想回爸爸那个家。 “我找我姐有事。”崔璨对驾驶座上的人说。 崔璨被爸爸的奔驰扔在了地铁站口。 薄薄的一层云将太阳遮了一半,可以抬头而不感到刺目,崔璨仰首长长呼出一道气,戴上圈在手腕上的口罩,调出绿码,在太阳重新变得刺眼前钻进地铁站口。 “同学,借一下你笔记可以吗?我有两个公式没抄上。” “嗯。” 白玉烟递出自己笔记本的同时,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离上课还有叁分钟,看见来电显示的名字,她一边接电话一边起身出了教室门,身后的同学有些好奇地望了眼她的背影。 和妹妹通话变成了需要避嫌的事情,两人之间那些见不得人的事仍然历历在目。万一不小心在外人面前提起要怎么圆?于是心虚地藏起蛛丝马迹。隐约明白迎合妹妹的需求等同向妹妹贩毒,潜意识早就拾起了毒贩的自觉,低调、隐蔽、警惕,不要让人发现,不要让人注意……不要让人知道,不要让人知道我们在联系——即便我们是对方在世上最有理由联系的人。 “姐,请你印度菜。” “我要上课了。” “下课请你吃印度菜。” “……知道了。” 虚惊一场,只是一起吃顿饭。 真的只是一起吃顿饭吗?崔璨行为出格的次数太多,让她连这种最基本的信心都搞丢了…一出事就来找她的小屁孩,解着她的衣扣寻求庇护——她是不是耳根子太软了点?叩着心扉,点名要见对再一次看见妹妹在她面前喘息着发抖的抗拒,而门那边似乎没有应答的打算。 “七天全都要补习,很累吧。” “其实不用在家和妈妈打交道,反而会舒服一点。” 勺子搅着小铜锅里泛着光的橙红色咖喱,亮堂堂的餐厅,颜色雅致的顶灯照得半小时前心中对妹妹刻毒的揣测有些无所遁形的窘迫。 “姑妈二号的时候去厦门旅游了,问我要不要一起去,我说我想带你一起。她没同意,我就没去。” “她不怕红码吗?” “最近厦门和武汉都是零增长,姑妈说没事来着,这几天朋友圈还发了不少照片呢。” “但境外不是正在增长高峰吗,特朗普前几天都还确诊了,按理来说不会真的是零增长吧。” “你不知道在国外的很多到现在都回不了国啊,前段时间不是还说留学生大批滞留海外,机票一张十几万,还一票难求。前几天和汤雅倩聊到这件事,她说留学生就不该回来投毒,我说人家有权利想回来就回来,争得急赤白脸的。” “我猜,”联想那个场景,有些忍俊不禁,“没人能吵赢我们崔璨吧。” “哪有,争不下去,争赢了我就没人聊八卦了。只是有点……有点失望。” “是啊,在和个人生活没有直接关联的话题上的讨论,竟然能对现实中的人际关系产生意想不到的负面影响。是不是从一开始就不要开口讨论这些才最好?” “哽着一口气维持了表面的和谐,其实我也没有感到好些……姐,你站谁那边?” 现在故意说出支持她的同桌,估计妹妹要河豚一样一下胀得气鼓鼓。 “我要是和你观点不同,你会讨厌我吗?”即便你曾经看起来那么,偏爱我的情况下? 认为观点可以让人轻易地决裂,难道不是因为一开始就对人与人之间联系的强度太过乐观?人本来就是原子态的,本质上不能长时间地连接任何其它个体,就连亲密关系也只是黏得很紧很紧的泡泡,两个人一知半解地解读对方的嘴形后再自说自话。有那么几个瞬间也许会有看起来成功的沟通,但都是无法原路重现的假象。 那时开始喜欢自己,很大程度也是因为对世界的看法与自己相近吧……真想知道,崔璨,假如我不再和你站在同一个观测点,你那些几乎是童言无忌的海枯石烂,还能剩下多少有效的片段? 这样的念头出现在脑海的下一秒,白玉烟愣了一下。 短暂的一瞬间,竟然真的按照崔璨曾向自己许过的愿望,不再将她当成妹妹看待;抛下作为长辈的亲昵与包容后,惊觉自己对备选伴侣的责问与挑拣原来这样苛薄冷酷。 “不会啊,姐姐。”崔璨的回复反而没有太多犹豫与思量,“我怎么可能会讨厌你?你做什么我都不会讨厌你的。我相信你。” 做什么都不会讨厌,多孩子气的诚恳…自己刚刚究竟在想些什么,对崔璨暗耍那些无理取闹的幼稚脾气? “这种第叁方总是消失的讨论难道不让人感到厌倦吗,一刀切的政策,做不好回国人员的疫病监测就将风险扔给普通人来承担,要么境内的公民受害要么境外的公民受害。十几亿人每分每秒就能上交大把税金供养的政府,公共事务上却总是这个办事水平。” 说着与自己无关的话,伸出食指点着竹筐将快要凉掉的烤馕推向对面,抛去所有那些幽深诡暗的心思,她重又回到姐姐的身份,从未露出任何马脚。 “不要和身边的人置气,向上问责就好。回学校之后请她吃个饭,道个歉。” 国庆假期结束了,今年最后一个假期。干燥的空气中盘旋起逐渐强劲的气流,秋老虎的尾巴沙沙扫过脸颊……是时候该把秋冬季的衣裳挂起来了。出宿舍门前,套上外套的一瞬间有被人拥抱的错觉,崔璨嗅到衣柜里熟悉的熏香的味道。 又想起姐姐蓬松的被子、只有叁种颜色中性笔的干瘪笔袋,靠在她肩膀上,发丝的清香与衣物的花香,好闻的人很容易爱上,睡在姐姐身边,像睡在槐花树下,那时她有能让全世界都羡慕的睡眠质量。 现在她眼睛下面挂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每次姐姐看见都会叹气。 身体素质一点点差下来,体测却一天天地近了;体测之后又是期中考,分班后第一次大考,同学们摩拳擦掌要考出亮眼的成绩,奠定自己在新班级中的地位。 四五十个小大人齐聚一堂,不同的家庭背景,青春期的感情剪不断理还乱,高中班级里的人际关系有时说起来很复杂;但被圈在这样一个价值评定标准单一的系统里,一切有时又很简单:成绩好的总是受到更多人注视,最渴望出彩的年纪却活在集体主义的阴影里,受人注视也就成为一种奢侈品,衬托出一些适用范围很小的高贵。 崔璨宁愿自己跟同学一样什么也不懂,每天睁眼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我要上好大学,浑浑噩噩考完这叁年的卷子,什么人生大道理,留到生活稳定得没有什么错误选择能轻易撼动时再慢慢悟;结果这些什么自由平等的恶毒思想,在今年上半年的某一天像彗星一样袭击了无辜的她,现在好,她比吊车尾还吊车尾了。 实在是可恶至极! 鼻孔出了两道气,崔璨恶狠狠地又蹦了两下,最大可能避免等会儿的八百米跑出肌肉拉伤。 体育老师为了节省时间,这次让男生女生在不同起跑线一同起跑。 而崔璨暗下决心要超过那些讨厌的男生半圈操场。 “嘶痛痛痛你下手轻点!” “现在知道痛了,刚刚跑得比神庙逃亡主角还卖力的不知道是谁。” “你懂个屁?我那是为了,女人的荣、哇呀痛痛痛痛!” 汤雅倩一边给崔璨抹药油一边翻了个大白眼。 “你一个人就算破了校记录又能怎么样,能证明什么?你看我们学校的竞赛班,哪个不是男的比女的多几倍?你进去学个国一出来,大家还是会觉得男生比女生更擅长理科。” 崔璨正欲反驳,想起姐姐的劝诫,到了嘴边的长篇大论又咽进肚子。 小腿上火辣辣的,她咬着嘴唇,胸口闷了一团同样灼热的气,上不去下不来,冲得鼻子有些酸涩。 “因为这是个男生变厉害更方便的社会。钢琴的琴键是为男性指宽设计的,汽车安全气囊也是按男性身高安装的,那我们现在的教学方式为什么不能是更适合男生的,学习气氛为什么不能是更包容男生的?”躺在操场中央的草坪上,崔璨对着头顶没有星星的夜空伸出两只脚,气愤地踢着空气,“但汤雅倩又不是国家主席,我跟她争个毛。” “崔璨说的对。”白玉烟面朝相反的方向坐在她脑袋边,手指划过崔璨散在草地上的长发间的缝隙,霭霭夜色中,秋风吹弱了光线,向下注视妹妹的眼睛模糊地有几分愉快的弧度。 “从小到大都被灌输着这个社会很太平的观念,从来没听老师和长辈聊过什么权不权利的,直到亲眼目睹那些残酷事实的一瞬间,感到了被骗十几年一样的怒不可遏。平等和自由是社会学研究了多久的矛盾体,结果到我们这儿背个核心价值观忽然就全都实现了。最苦恼的是,这种沉重的愤怒没有出口,这种荒谬的现状似乎也没有途径可以改善。” “是,我们是没见过游行和罢工的年轻人。北欧是世上人权最接近健全的地方,但这很大程度也要归功于低人口密度与海洋文化。冰岛女性第一次集体罢工时不过几十万人,相当于二十分之一武汉的人口,即便当时媒体资源匮乏,思想大范围传递的速度也要远远快于现在的中国;要组织出一场有巨大政治影响力的运动,比处在严格的言论审查中的中国要容易得多。” “等我上任国家领导人的第一天,马上宣布各省独立,共和制变联邦制,这样大家约着游行罢工都很方便。” “也许确实会有那么一天,不过我们应该是没机会见证了。”晚自习的课间很短,上课铃已经响起,操场的人群陆陆续续涌回教学楼,两人的身影一下变得孤零零的,连带着衣袖也钻进些许凉气,“崔璨,你和我,对于现在的这个社会来说,受教育水平无可争议地在金字塔最顶端,我们对社会的期待是绝对超过它在我们生命长度中的潜力的,这个时代对于我们来说也必然是落后的。我们享受了教育上的特权,就相应地要承受认知失调的痛苦和改善社会的责任。蜘蛛侠里不是也说过吗,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可假如这种痛苦超出了我的承受能力,我又该怎么办呢?” “和你的朋友说,和……我说。抓好那些在乎你的人、那些和你有相同理想的人的手,多向文明的人、文明的社会靠近,创造一个自己的小气候。人就是这样生存的。”沾了些草屑的手贴上崔璨的侧脸,那双黯沉的眼睛里是另一条银河,一个崔璨可以呼吸的太空,“任何时候你需要,我就在这里;任何时候你痛苦,告诉我就好。” 捏起那只贴在自己脸上的手,将它缓缓挪到左胸口,薄布下温热的躯体被姐姐温度较低的手指冰得一颤,让那处的搏动更显剧烈。 “你听……不要再对我说这样的话了。” “谁让你是我妹妹呢。” 深吸一大口气,最终还是没忍住,一把抓住姐姐的校服袖子向下拉,在她猝不及防的惊呼里迎上她的嘴唇,滚成一团,空无一人的操场上放肆地钻进她的怀里和她接吻,直到两人衣领和发丝间全是泛了黄的禾草。 “你知道吗,你真的特别烦人。” 喘着粗气将姐姐按在草地上,说出这话前,崔璨暗壮了好几次胆。 白玉烟探出舌尖舔了舔自己唇上新添的伤口,腥甜的金属味,今年嘴唇第一次开裂,竟然这么早。 “是吗?” “每次我们见面,你装的就像我们从来没做过爱、之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就我们两个人,你那样子摆给谁看?你这人没有脸的吗?” 被压制的女生嘲弄地笑了一下。 “那些事情,你的亲吻,你的……身体,对我来说本就不会产生任何影响,我说得难道不是已经足够清楚?反倒是你,到底在期待什么反应,脸红着回避?” “就是这张嘴,”手掐着姐姐的下巴,妹妹的手却不敢太用力,“刚刚还说要分担我的痛苦。” “怎么,难道我说错了?”掀开外套的前幅,挑衅样地撩起衣摆,露出不知被眼前人亲过多少次的小腹,“这具身体,不是切切实实地在取悦着你吗?” 十八 “崔璨。” “何事启奏。” “我考得像坨屎。” 汤雅倩把90分的数学卷子一把拍在崔璨桌面上。 “要不起。” 崔璨把自己86分的数学卷子拍在汤雅倩卷子上。 “……今天你晚饭我请了。” “不用,我和——” “噢,那个高叁的学姐,对对对,怎么能坏了你的好事呢。” 幸好被同桌抢过了话头,否则差点就要说漏,崔璨亡羊补牢地轻轻抽了一下自己的嘴。 “你跟她还是没有进展吗?只是朋友?你说她有没有可能不喜欢女生,你有没有试探地问过她啊?而且人家都高叁了万一不准备谈恋爱呢,首先高叁学业那么紧张,再然后她要是不在武汉读大学,你们不得长期异地恋吗,我跟你讲啊崔璨,异地恋,狗都不谈。” 汤雅倩一边开始裁卷子贴错题本,一边嘴上无心地念叨。 “话说她跟你说过她要考什么大学吗,你说她成绩很好,好到什么程度呀?武大华科,还是浙交复,妈呀,”她夸张地拔高语调,“还是清华北大?你知道吗,我初叁认识一个同学,成绩在班里也就算武大华科的水平吧,移民到美国之后听说现在在申请哈佛呢。你觉得她会想出国吗?虽然现在这个情况出国很困难……但说不定呢。” 和错题本上稀稀拉拉的卷子碎片一样,汤雅倩的话也变成许多零零碎碎的词语,退烧贴一样黏在崔璨身上,一向不太着调的思维回到现实的同时,深秋的寒意渗过校服外套、羊毛毛衣和法兰绒衬衣。 她为什么迟迟不问姐姐将来的打算呢,是没想到吗? “我操,我正反面的错题重迭了,把你卷子给我裁一下。” 还是说,分别是无法接受的,没有姐姐指导的高中生活也是难以想象的呢。 “滚,我那两题也错了。” 就算和姐姐一个年级,凭两人的学业水平也必然会考去不同的大学,一想到她会在离自己很遥远的地方开始一段新生活,找到新朋友,和不认识的人一起吃晚饭,心田浓郁的爱的沃土里就忽地开出一小朵恨的花。为了掐灭丑陋独占欲重生的苗头,她尽力不在这处话题上翻泥动土。 “她没说过这些。” “拜托,这都没说过,你们平时在一起都在聊些什么啊?” 寂静的月光下,妹妹哑口无言时苍白的脸颊让白玉烟感到伴着微痛的快意,她几乎开始享受这种残忍的提醒。每道明一次两人之间她所认为关系的本质,做姐姐的资格离被剥夺就又远了一步,事态的列车与安排好的轨道垂直的离心力就又弱下几分,从小锻炼出的理智中,正义罕见地与懦弱联手。安全感,这就是她追索的全部,她非常满足,她别无它求。 “…我知道…我知道了,都是我的幻想,我单方面的依恋,我的自作多情。” 她非常满足,别无它求。 “我只是这段时间过得太压抑,太煎熬,”妹妹晶亮的双瞳融入星辰,闪闪的,到底是反光还是眼泪,白玉烟看不太清,“你是我唯一的甜,我反复地回忆你,却缺少正确的引导。” 非常满足,她想,别无它求。 “只是这几个月里,有那么几个很小很小的瞬间,”妹妹的声音很平静,白玉烟想多了,她把自己的情绪带进了观察中,“你跟我讲话的语气,你看我的眼神,你碰我的方式……让我很疑惑,我列出了两种可能的答案,却选择相信了明显更不合理的那个,出于我的私心。基于这个虚构的、捏造的答案,我向你索要那些不正当不道德的回应。” 妹妹将白玉烟的衣服拉好,站起身整理好自己稍显肥大的校服,拍了拍身上的草,拉着姐姐的手帮她站起来。 “我非常,非常抱歉。姐姐。”目光伸向别处,似乎正牵着灵魂回避眼前的人,崔璨露出苦涩又勉强的笑容,“我不是有意要……性骚扰你,希望你原谅。” 那叁个字让白玉烟吓了一大跳,反驳的冲动立刻钻出肺脏、跃至声带,但当语言开始组织,舌肌跃跃欲试地要将其翻译,喉头呈出的却只剩一段空白。 这空白几乎呛着她。 是啊。 如果她完全如她自己所言,自始至终都只是在提供情绪的支持、一直都坚定地表达着自己并不享受其中;如果她对崔璨没有任何性冲动——她的大腿上、她的床上、那面模糊的镜子前,只有一人的爱欲在不要命地燃烧;如果在崔璨的每声姐姐里,她听出的都仅有责任、绝无其它,那么她则压根无从辩驳,她该识相地顺着妹妹的话,装腔作势地说我原谅你。 道德的高台上,她藐视着的妹妹终于伏在尘土中向她认罪,上天在她头顶垂下怜爱的彩虹,在她脚下降下叱责的怒雨,她可怜的妹妹,淋得抬不起头,泥浆溅了一身。接着,一切不伦都迎来结束,阳光普照。 非常满足,她…别无它求。 不,不,不。 “你没有、这不能叫……” 开口前她便意识到这是个严重的错误,她不知是什么在驱使。 所有荒唐本该就此结束。 “那叫什么?”妹妹抬起头,那双恶狠狠的眸子里快要溢出来的质问惊得她后退一步。 而这一刻她才终于深刻而直白地认识到,即便是她那卖菜小贩般精打细算地匀给妹妹的那部分出格,她施舍给自己那小得可怜的放纵,也是彻彻底底的、灾难性的舛讹。她的谨慎是个不太好笑,但相当滑稽的笑话。 “你把这些说成安慰我的手段,说你毫无感觉只希望我回头是岸,可每当我痛得想要抽身,你突然又顶着狗屁亲情的名头对我温言软语,你缠着我,我给你机会的时候你也从不喊停,如果你真的、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那、那你也是个脑子不太清楚的混蛋!” 崔璨头一次用对白玉烟使用这类措辞,某些屏障似乎随着她的怒吼消失了,但她无暇顾及,她气得浑身发抖。最先失去理智的人只会在争吵中落得下风,白玉烟先一步找回了自己的那套逻辑,方才的犹疑在她镇静表情上留下的裂痕仅闪过一瞬,倨傲与麻木已经重新在她黯淡的眼睛中蛰伏就绪,发出响尾蛇的沙沙声。 在《仲夏夜之梦》里,狄米特律斯对海伦娜说: “是我引诱你吗? 是我曾经向你说过好话吗? 我不是曾经明明白白地告诉过你, 我不爱你, 而且也不能爱你吗?” “我不喊停,是因为我无所谓。”毒蛇亮出獠牙,“我可怜你。” “无所谓,他妈的……无所谓,操,做爱都能他妈无所谓了!我才要可怜你!”崔璨用力推了一把白玉烟的肩膀,后者扑通一声摔在草地上,她下一秒便挥着拳头压了上来。昔日操场小霸王霸凌同学的动作仍然十分熟练,但明显并不准备真的下手,动作不太迅速的两只手腕转眼便被白玉烟擒住,碰不着她的脸也抽不回来,进退两难,两人在草地上僵持不下。 崔璨瞪着她不说话,眼眶里兜着两汪浅潭;干涸还是漫溢,只等白玉烟下一句话。 大好时机,现在就能弥补刚刚的纰漏。 “你想要我拒绝你是吗?”白玉烟艰难地开口,这阵紧随而来的阻力,同样是刚刚强迫她开口的推力。 她不想知道它到底来自哪里,也不想知道它为什么会出现。 “那我现在明明白白告诉你,我从今以后都不——” “干嘛呢你们俩!” 教导主任适时的出现终止了这场闹剧。 直到很多天之后,崔璨都仍在回想那句白玉烟没能说完的话。 她用无数种伤人至深的词句将它补全,一次次品味其中的无情和讽刺。她明明知道姐姐要说什么,白玉烟那时的表情已经预示了一切,但某种神秘的,听起来像是受虐倾向的渴求,让她按捺不住地想听她完整地将它说出来,站在她面前,亲眼目睹那双薄唇开阖,道出那句结束语,为一切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她想亲耳听见,即便那会是让她的船只沉进绝望的汪洋的最后一瓢水。 但似乎没机会了,因为白玉烟和她已经快两个月没讲过话了。那晚被教导主任押回各自的教室后,两人心照不宣地一直没有联系对方。 马上要八省联考了,白玉烟现在应该在紧张地备考吧? 一阵刺耳的橡胶摩擦地面的声音传来,另一张磨损有些严重的滑板在一个漂亮的powerslide后停在她视线当中。 坐在板场边缘的她抬起头,初冬的太阳和自己呼出的雾气晃了一下她的眼睛,过了一阵她才看清那个女生的脸。 “新来的?”厚重眼线下的眼睛机灵地眨了眨。 “今晚第一次见叔叔,记得穿正式点。” 白玉烟在妈妈看不见的地方嘴角抽了抽,看上去和崔璨颇有几分神似。她在脑海中尽力检索自己衣柜里的“正式”衣裳,手指摆弄着茶几花瓶中新鲜娇嫩的玫瑰。 白芸告诉她这个男人是做医疗器械相关的,儒雅英俊风度翩翩,阔绰大方的同时心细温柔,为人处事很有一套。看得出,她很喜欢他。 “知道了,”她站起身背好书包,“我去培优班了。” “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说不定这个叔叔——” “没有。” 白玉烟关上门。 见风使舵,投机的伪君子,她想,医疗器械生意,不义之财。他的钱不会是你的,心许于他的风度更是猴子捞月。如果你还在盼着能找到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靠谱男人,恐怕你要一直失望了。 刻薄得有些恶毒的心声,当白芸那张带着淡淡愁容的脸真的浮现在眼前时,又变成了扎向她自己的回旋镖。 那年她还在读初一,白芸带着她在深圳的某个小公园散步。公园里有一座纪念雕像,铭牌上写着1999年一些无人在意的重大历史事件。妈妈盯着那个铭牌看了好一会儿,接着忽然开始讲起以前的事。 早在她17岁的时候就已经结识了深圳。 初中读完后,外公外婆接着供舅舅们读高中,而她在亲戚的介绍下,多报了一岁,与一众相似的年轻人挤进九十年代的打工潮,期望在改革开放后沿海城市的高速发展中谋求一份比务农更体面的生计。广东地理上毗邻港澳,更在古惑仔或TVB电视剧的熏陶中披上港风文化的霓虹色光晕;相较通勤距离较长的长叁角地区,广东的工业区与居民区多数呈现犬牙交错之势,几乎步行就能上班;广东的老板们——正如在熟人介绍下不远千里招了妈妈的那位——也似乎更习惯聘用外地工。庞大的务工人口涌进广东,也应生了严苛的执法机构与执法条例,来避免犯罪事件与社会不稳定性的增加。这个时期,东莞樟木头可谓如雷贯耳五个字,多次被联防队抓到没有暂住证的人员,会被强制送往樟木头修铁路,修一个多月铁路再遣返回原户籍地。 暂住证,顾名思义,功效上可以理解为绿卡。外地来广的打工人员要在自车票时间起半月的时间内办理暂住证,暂住证每年一办,每个镇证价不同,1999年时的价格低的几十块,高的几百也有;当时普工的月薪不过四五百,初到广东的人一路上舟车劳顿不说,多半还伴着坑蒙拐骗,几乎没人有半个月内办证的财力。联防队,全名村民综合治理治安保障联防巡逻队,又臭又长,故简称。以工业区或村为管辖单位,隶属镇派出所但组成人员并非警员,多为退伍军人、二流子、退伍军人罩着的二流子、二流子罩着的二流子、和退伍军人有关系的二流子、想成为军人的退伍二流子。标准配备治安联防红袖章一枚,警用黑色巡逻盔一顶,一米二钢管一根,强光手电筒一把,墨镜一副,非标准配备如腰上有无别刀,不可知。 联防队权力:查暂住证;每日工作:查暂住证。工业区之虎,随机、随时查暂住证。查暂住证时,出示身份证,无效;出示厂牌,无效,没有暂住证,全都带走。查暂住证不需要理由,路上见到俊男靓女,暂住证有无,抱头蹲下,查;半夜敲响你的家门,暂住证有无,抱头蹲下,查,银色的钢管在头顶挥舞。不要顶嘴,不然把你的暂住证扔出窗口扔进下水道,再问你要。夜里联防队路过楼下,偶尔听见一米二的钢管在地上拖行发出刺耳的刮擦声,这种行为并不具有实际意义,只为示威,灰常拉轰。任何被揪到拿不出暂住证的人员,会被联防队塞进面包车、小货车、大货车,在黑压压的车箱里牲畜一样颠簸,一路拖到最近的劳改场或收容所关起来,等熟人带钱来保释。没有熟人?没有熟人的破落户,就去亲吻铁轨,亲吻回家的路吧。 1999年,妈妈17岁,来深圳的路上还给人骗走十多块。笨手笨脚的小工,付完房租吃完饭余下的工资攒了两个月都不够办证,去工作像去偷窃,上班路上贼眉鼠目瞻前顾后,一听方圆几里外嚷着查暂住证,冷汗把化纤工作服浸得透湿,营养不良的脸比抹墙的石灰还白,心跳得就像濒死,眼见着的无证人员有的猴子一样爬上茂密的芭蕉树、有的蛤蟆一样蹲入鱼塘边的芦苇、有的家鼠一样蹿上屋顶的横梁,有样学样匆匆忙忙缩进车棚,黑黢黢灰扑扑的角落里,揪着地上的车前草,瞪大眼睛浑身发抖。 但总是有运气不太好的时候,妈妈说,那个联防队的,走路没有声音。 有人顶嘴,那个戴红袖章的就把他踹倒在地,腿上胳膊上都挨了几下。 白芸搂着她的肩膀,两人坐在长椅上,从妈妈的神态白玉烟感到,妈妈并不是真的在对她讲话。 关上门后,车厢里好黑呀。 妈妈当时特别害怕。 也许因为冬天的空气太干燥,心里都不自觉炸了些火星子,双手揣在羊羔绒夹克兜里燥得慌,拿出来又冻得发僵。去培优班的路上经过一个广场,广场上几个戴着毛线帽的年轻人蹬着滑板,穿着单薄的衣裳在空地间穿梭,其中一个差点撞到她。她有些恼地瞪过去,瞥见对方未穿护具的手肘与膝盖,心头忽然涌上一阵匿名恶行被揭穿似的慌乱,匆匆转头看向别处,连并那股怒气也一下没了踪影。 “无所谓”,白玉烟,你夸下好大的海口。 但我走的每一步都是对的。我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她好,我仔细检查了很多遍,我做好了作为一个姐姐的一切。思前想后权衡利弊,任何时候她需要我的帮助,我都超额完成了目标。 谁都没有资格指责我。 你也……你也没有。 狼心狗肺的…… 她还是忍不住将手从兜里拿出来,在朔风中往手心吹了几口气,白雾与她红红的鼻尖短暂打了个照面,湿润了她的睫毛。 ……小混蛋。 十九 “白玉烟,明天学习方法交流大会的稿子写好了吗?” 被叫到名字的女生吓了一跳,强压着脸上的表情转过头,只见数学老师毫无征兆地出现在窗边。 “这次是专门开给高一高二同学的,比较正式,你写完的话给我看一眼,我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改进的。” “好的老师,”她从书立中抽出两张纸递过去,“我已经写好了。” “嗯,”数学老师才扫了几行便连连点头,“写得真不错。其实你说的这句我很认可:‘笔记,是一个学生听课思考的痕迹,抄到了笔记,是不等于抄到了思考的。’你看看这说的,老师送你俩字,精辟!” 白玉烟送了数学老师一个真诚的假笑。 “高一高二的同学就该听听你这种掌握了方法的学生做的分享,以免走了弯路,浪费大好年华。” 既然都应试教育了,白玉烟心想,走哪条路不是浪费大好年华。 “现在很多学生做分享都藏着掖着,觉得大家学到了自己的方法自己的名次就会下降,一点人情味都没有了!像你这样倾囊相授的同学实在是我们学校办学的中坚力量!” 数学老师拍了拍白玉烟的肩膀。 “你这样的人上了社会也是有义之士,还记得老师当时上学的时候也是……” 白玉烟收回了自己的耳朵。 她希望在自己出场之前,崔璨就已经离开大会堂了。全校级的大会,话虽如此,凭崔璨的性格依然很有可能会半路翘掉去买零食吃。 这篇发言稿里太多言不由衷,写到如何提高学习的积极性时,她左思右想也不知除了那些功利主义论调自己还能写些什么;如果大家学习的动力源自所谓兴趣而不是恐惧,高考也不至于变成如今这种你死我活的状况了。高中的考试,本质上仍然是场十分残酷原始的厮杀,但领导老师似乎总是不理解或故意忽略这一点,将它当作一类十分文明现代的竞争放到台面上讨论,这种不太识相的行为让一切看起来都假惺惺的。她即将成为这场虚伪的表演中台词最多的主角之一,可她不希望妹妹看见自己和她的敌人站在一起。 数学老师越是滔滔不绝,她越觉得自己那篇发言稿面目可憎起来。 “……感谢苗壮实同学带来的语文考试技巧分享!下面让我们有请,两次获得年级第……” 后台老师对白玉烟使了个眼色,白玉烟接过话筒走上台,大会堂的灯光非常刺眼,有那么很长一段时间,台下都对她来说一片漆黑。主持人介绍完她后,那片漆黑中传来雷鸣的掌声,恍惚间她所站的似乎古罗马的斗兽场中央,对面的夜幕中是未知的猛兽在发出撼动她五脏六腑的怒吼。 这是一场血腥的互相残杀,她脑袋里不断冒出这样不合时宜的想法,但我站在这里,衣冠楚楚地强调:奥林匹克精神。 念了叁行之后,她终于能看清一排排座椅间写着班级安排的牌子。她很快找到高二14班,她的眼神在一张张面孔上扫过,未发现目标后,她又更加仔细地挨个检视了一遍。 她记得崔璨的同桌,崔璨说过从高一分班前她们便是形影不离的朋友。如果她那个同桌旁边都找不到崔璨的人影,那崔璨确实是惯例地耍了滑头,偷偷跑掉了。 汤雅倩的两边都没有看见崔璨,白玉烟在心中长舒一口气。 从容地朗读着纸上的内容,舞台的灯光集中在她身上,她放心投身这场粉饰太平的表演。 相互理解,友谊长存,团结一致,公平竞争。 参与比获胜更重要。 谢谢大家。 她望向台下微笑着鼓掌的领导。 她忽然觉得一切都让人难以忍受。 “白姐,那是你妹吗?” 前桌同学敲了敲桌面,白玉烟从物理题目中抬起脑袋,闻言心倏地一提,忐忑地转头望向窗外。 前桌眼力不赖,确实是崔璨。懒洋洋趴在栏杆边上似乎正晒太阳,两只脚轮班互踢鞋跟,吊儿郎当的动作十分具有辨识度。 只是今天毛躁的头发罕见地束了个低马尾,露出颈部的皮肤——不省心的小屁孩甚至入冬了还穿着白色的秋季低领校服外套,在一群披着冬装校服的蓝黑色企鹅当中十分扎眼。 自从上次在操场吵架,两个人至今仍保持着同暑假时的断联状态。崔璨也没有别的理由忽然出现在16班门口,找她一定想商量点什么,也可能突发急事需要帮忙;但既然是来找她的,为什么既不发短信,也不找自己的同班同学帮她传话呢,难道是小孩子比较爱面子,说不出口吗? 经验告诉白玉烟,崔璨面对她的时候脸皮比一般小孩子厚很多,不太容易出现这种议和只议半截的情况。踌躇了十几秒,她取下自己搭在椅背上宽大的羊毛围巾站起身,没往教室门口的方向走几步,有些出乎她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隔壁班的一个女生出现在她视野中,同样穿着单薄的秋季校服,拍了拍崔璨的肩膀,两人十分熟络地打个招呼寒暄了几句,接着勾肩搭背地朝楼梯走去。 两只白色海鸥结伴在蓝黑色企鹅群中渐渐飞远,和谐得有些刺眼,显然,崔璨刚刚等的是这个女生。 当她的脚步僵住,她花了好一阵才意识到这种身体凉下去、想要躲起来的冲动叫尴尬。 依稀记得隔壁班的这个女生,及肩的头发发尾内扣做得很精致,左手手腕戴很多只粗细不一颜色不同的金属手环,走路时发出风铃般叮叮当当的脆响,在穿着朴素的同级生里很夺眼球。有一次在走廊上两人擦肩而过,对方夹着一块边缘磨得面目全非的双翘板,而自己正抱着团员申请表。对方打量她,先是瞥了瞥她鼻梁上鲜少佩戴的黑框眼镜,接着又扫了眼她手肘与肋部之间夹着的那迭表格,从这种不太舒服的审视中,白玉烟大略猜到对方什么心理,她只是懒得理会。 迭起围巾回到座位,前桌早就离开了座位不见影踪,白玉烟若无其事地拿起笔接着写题,几分钟过后,她仍然没读完那道题干只有四行的电势题。 一天中午白玉烟和班长在16班门口分卷子,金属手环彼此敲击的声响从她耳边飘过,她与班长同时抬头看向那人走过的背影。 班长是个对篮球鞋颇有研究的男生,脚上的AJ一周不重样,待女生走远后,语气不乏艳羡地低声对白玉烟说了句:“卡地亚诶。” “什么?”白玉烟茫然地从两迭卷子间抬头。 “她的手环,卡地亚的。” “噢……”她用手掌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后颈,“确实挺好看的。” 崔璨会和那个女生玩得来是情理之中,她想,也许一些普通的巧合就能让她们认识彼此,毕竟这么大个学校却只有一个食堂,一个超市,一个书店,一个诊所;滑板……崔璨也玩滑板,两人家境也更相似,都没有什么后顾之忧。记得妹妹曾经打趣过自己的大堆头衔,更不必提前些日子演讲时想起妹妹也许在看的心虚——也许她确实更该找个这样的朋友,现在她们会有更多的共同话题和活动。妹妹更不容易孤单了。 挺好的,只是受欢迎的妹妹又认识了一个新朋友而已。妹妹朋友向来不少。 而假如,假如崔璨不是自己的妹妹,从来不认识自己,两人在走廊上那样擦肩而过,崔璨也会向自己投来那种眼神吗? 鸿鹄与燕雀…… 曾几何时,我以为我才是被仰望的那个。 “同学们,马上八省联考了……” 班主任换了两次,现在是个叁十出头的青年单身男教师,北大物理系毕业,同班同学们或高调或无言地崇拜着他,课堂氛围十分融洽。 “……今年是改革的第一届,我们学校在选科这个事情上有很多没有做好预判导致的……” 白玉烟抬头看了眼黑板上方悬挂的摄像头,想象从那个玻璃凸透镜的里面观察整个课堂的模样。她坐在第叁列第叁排,离老师很近;她穿着校服,与同窗整齐划一;她握着笔不敢松手,桌面上的纸张满是红与黑的线。不大的教室里有五十个学生,每张桌上红与黑的线近得彼此相连铺成一张暗红色的蛛网,她是束翅就擒的飞虫深陷其中,就像其它所有人。 这种雷同一直让她安心,当蛛网震动,她知道无论生死都有无数同类与她共进退。但海鸥的白色翅膀雨夜闪电般划过她脑海,她忽然开始介意同它们相近,她的意识短暂挣脱出这具躯体后回头望,试图找出自己身上有别于周围环境的地方。 “……我们学校同学历来都有个规律,高考分数一般都比八省联考的分数高叁到四十分……” 花了18年,努力争取的,就是现在这样,她想。没有崔璨的话,她本该可以对自己很满意。 至少假装很满意。 “……现在让学习委员发一下考场分配的名单……” 为什么胃有点疼? 似乎早上忙着抱作业,忘记吃饭了。 这狠心的生活,就不能看在她快高考的份上,暂时少添些麻烦吗? “白玉烟?” 她立刻回过神来,接过老师递来的名单。 还是生活并未特意为难她,只是她庸人自扰了呢。 有点……烦。 让班长发不好吗,一定要做成这样的格式每人发一份吗,像月考的时候一样贴在门口让大家都来看一下不就好了吗?省事,还环保。 “噢对了,学习委员午休的时候来一下我办公室。老师给上次月考的年级前一百准备了小礼物哦~” 班上的同学开始低声起哄,算不上喧哗,但仍然嘈杂得让白玉烟想堵住耳朵。 吵死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身体因疼痛而发冷,但心头无端端燃起无名火。 所有人都闭嘴。 “这次考了全班第叁,真不错啊,白玉烟。再接再厉,老师相信你有拿第一的实力。” 班主任将一个小礼盒放到白玉烟手上,白玉烟定睛一看,是进口钢笔。 老天,她暗暗腹诽,难道一副好鞍能算给骡子的礼物吗。 “谢谢老师。”她彬彬有礼道,拿起剩下的小礼盒准备离开。 “哎同学等等!”班主任对面的老师叫住她,是17班的物理老师,殷勤地给她递过来一沓卷子和一枚巧克力,“老样子,帮我把这个放到17班好吗?” “好的老师。”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走到17班门口,正好又看见崔璨夹着块滑板在栏杆边等人,这次崔璨总算是看见她了,两人目光交接的一瞬,崔璨明显立正了一下,接着似乎后知后觉地想到两人在冷战,抿着嘴唇别开了脸。那个她仍然不知道名字的女生也夹着滑板从17班走出来,又是拍了下崔璨的肩膀,推着她往楼梯间的方向走来,与白玉烟再一次面碰面。 短短几天,已经撞见崔璨找了她两次,才认识多久,感情就这么好? 她开口问崔璨:“你们去哪儿?” “公园。”崔璨惜字如金。 “现在已经一点四十了,”她抬手看表,“就算你到达公园之后立马回头,也赶不上下午的课了。你不上课了吗?” 话一说出口白玉烟就有些后悔,自己的口气真像个讨人厌的严厉家长。 “你俩认识啊?”那女生忍不住插嘴,好奇的眼神在两人身上跳来跳去。 “我是她姐姐,”终于逮住机会说出这句话,不可谓不扬眉吐气,“你是?” “这是我之前在滑板场认识的学姐,发现刚好也是一个学校的,聊着聊着就认识了。还有我不想上课。”崔璨牵起旁边那人的手腕,“走吧梁颖。” “你妹妹压力很大,”叫梁颖的女生跟白玉烟差不多高,睫毛与鼻尖都很翘,右边眉毛上有颗颇可爱的痣,“而且今天这么特别,太阳这么好,我带她去玩会儿嘛。我有走读卡,校门拦不住我。你要是不放心,我可以把电话给你。” 多得体的一句话,作为姐姐实在是太欣慰了。除了自己,原来还有这么多人关心崔璨。自己要跟妹妹的朋友融洽相处才行。 “我的妹妹我当然知道。”她盯着妹妹攥着别人手腕的那只手。 嘴怎么不听使唤。 梁颖愣了一下,崔璨也跟着愣了一下。 “你跟你姐姐关系不太好吗?”梁颖低声耳语崔璨。 崔璨摇摇头,又点了点头。 “这是你们班物理卷子,”她将本该亲自护送的试卷塞到梁颖怀里,“帮忙发一下。” “你……好吧。” 梁颖去发卷子的空当,姐妹俩像两座石雕矗立对望了好一会儿。 “你穿太少了,傍晚会降温,运动完还会流汗,你应该加件衣服。”白玉烟率先打破沉默,将手上的东西暂放在地上,脱下自己的冬装递给崔璨,“你跟我换件外套。” “不要你管。” “不换我就告诉你班主任你翘课。你知道我是学生会的吧?” 拜托,自己能不能不要这么说话了? 崔璨老实穿上了姐姐的外套。 “姐姐。”崔璨叫了她一声。 两个多月没听到这声姐姐,白玉烟这几日心里那锅将沸不沸的动荡闷热的开水忽然平息下来。 “今天是我生日。” 她的心猛地向下一坠。 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立刻想这样问,但这么基础的信息自己本该早点就知晓的。她们重聚已经快一年,365天,总得有一天是妹妹的生日,她早该想到的。何况她们上次还闹成那样,崔璨怎么可能跟她说这些?早该想到的,真笨,真笨,真笨。 如果妹妹下一句问她礼物在哪里,她真的会找条地缝钻进去。 “对不起。”她忍不住说。错过了她的生日,还对她态度这么恶劣。 崔璨挪开了眼神,“没关系。” 梁颖一发完卷子就大喊着“再不遛老师就来了”从教室里冲了出来,拉起崔璨就跑的动作简直风驰电掣,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走廊尽头没了踪影。 英语课上,白玉烟站在讲台上念自己的范文。每念一段,老师就会让她暂停,给同学们分析其中的词组搭配、情节安排和地道用法。 没有太多需要自己思考的地方,她于是开始神游。 她想给妹妹补上生日礼物,但她不知道该送什么,害怕自己送东西在妹妹眼里就像班主任送给她的进口钢笔,古板又多余。 她一下子想起妈妈的新男友,像眼睛里进的沙一样塞进她的生活,有种异物感。 “妈妈一个人也是很孤单的。” “我理解,我没什么意见,我也没立场有意见。”当时白玉烟埋头与妈妈面对面择着红菜苔。 “但你对叔叔不太热情。” “我对谁都这样,”大拇指利索地掐下又一个菜苔的屁股,“妈,你也知道的。” “万一叔叔以后和咱们成了一家人呢,你不得提前搞好关系。” “我对家人也这样。”也许有一个例外,但例外现在不在场。 想起那人,白玉烟下意识将那个菜苔屁股用大拇指弹了出去,刚好掉进妈妈珊瑚绒睡衣的褶皱里。 妈妈看起来有些要发作了。 “我马上要高考了,”白玉烟适时掏出免死金牌,“我不想处理这些。再说吧妈。” 反感改变,反感不确定,反感新东西和冒险,一个多么固执的保守派。 妹妹的新朋友引起她颇为相似的排斥情绪,她知道自己的老毛病可能又犯了。也许错就错在前几天前桌不该叫她,错就错在那个女生不该在自己隔壁班,错就错在她与自己在走廊初次遭逢时眼色不善。 “这篇作文写得实在太标准了,写出这个水平,起码23、24分的档,字迹讨喜一点,满分是完全没问题的,你们下去之后要好好研究。”老师的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回荡。 如果世界只有一个课堂这么大就好了,永远不用担心自己失去价值,永远不用从零开始。出了校园,世界上就没有像“范文”一样的东西了。噢……这种想法肯定会被妹妹鄙视的,老师夸赞她时她心头冒出的那股自豪,就连她自己都十分唾弃。 崔璨,我该送你些什么好呢? 看到我的时候,你是不是也疑惑,为什么我一边支持你的想法,一边却做着完全相反的事情? 我站在那个你肯定会讨厌的讲台上,读着肯定会让你难受的发言。 我是不是也是让你喘不过气来的那个世界的一部分? 我记得你最讨厌数学了。 你为什么喜欢我呢……你还…你还在喜欢我吗? 我一直以为……我不希望你喜欢我。 但我买不起卡地亚呢。 白玉烟感觉最近脑子乱嗡嗡的,心也比以前浮躁许多。 她有点想给自己放个假了。 二十 “你姐管你管得好严,”梁颖踩着滑板在崔璨面前翘后轮转圈,“我记得她好像成绩特别特别好,我们好几次开学习方法分享会议她都上台发言了。长得又高又漂亮。我们班数学课代表好像都喜欢她。” 崔璨滑累了坐在板子上休息,身上披着姐姐的衣服。以为自己已经缓过来一些了,结果一嗅到衣服上的香味她感觉自己魂又要被勾走了。 “没有,她一点也不严。” “你不觉得她刚刚很凶吗?” “不觉得。” “很经典的书呆子,戴眼镜的时候特别臭屁精,仗着成绩好天天用鼻孔看人,每次来我们班送物理卷子都拽得二五八万的。” “再说打你。” “你好像很喜欢你姐姐。” “对。” “你怎么突然哭了?!” 崔璨伸手摸了摸自己脸颊。 “眼睛进沙了吧可能。” “别哭啊今天是你的生日,等会儿还要去取你的大蛋糕诶!”梁颖连忙蹲下搂着她的肩膀,“晚上我们几个不是还要去吃日料,开心点嘛小寿星。前几天计划过生日的时候都没听你说你有个姐姐,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她,不然刚刚我就说点她的好话了。你别往心里去嘛。” 崔璨像海绵宝宝一样用手指捏住眼皮。 “……也不至于这样。你跟你姐是不是吵架了?” 崔璨真希望中文里有一个比分手更合适的词来解释她和姐姐当前这种复杂的感情状态,但没有。 “哎要不咱别滑了,我知道财大那边开了家陶艺店,咱们去捏泥巴换换心情。” 沙沙,沙沙,今天晚自习是一场安静的物理考试,沙沙沙。 笔尖在纸张上摩擦的声音,听着像砂纸上擦燃火柴。动能转化成热能。物理考试。 但现在大家都用打火机点蜡烛了。 崔璨今天吃蛋糕了吗? 蛋糕上应该要有……17根蜡烛。 蜡烛越多,越难一次性吹灭,所以年纪越大,许的愿望就越难实现。 可千万要逃学,妹妹。 去许你人生最后一个只需要吹灭17根蜡烛的愿望,不要把这样一个独一无二的机会浪费在学校里。 不要像我一样。 白玉烟抬头看时钟,考试才开始十分钟,她却觉着敲铃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前的事了。 这叫相对论,她想。 我们是以不同速度运动的人,所以时间在我们身上的流逝速度是不相同的,这叫相对论。 你很久没联系我,还以为你是在赌气,没想到你交到新朋友了。 你们有相同的爱好,能一起摔伤自己的膝盖,不会再有人对你说教,你们有相似的家境,相近的人生规划观念,不必再理解那些为了自己的生存,执行你反感的信条、牺牲陪伴你的机会的人。多好。 曾经你喜欢我,因为我理解你,但有天会有人更懂你,有天你会更喜欢一个人,那个人也刚好喜欢你,没有人会伤心,皆大欢喜。 我永远以一个姐姐的身份陪着你,见证你人生起起伏伏,与其它人分分合合。你开心美满,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诚心地恭贺你同你庆祝;而任何时候幸福漏掉了你,你转身就能投入我的怀抱。 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离开你。你一回头,我就在这里等你。 你也……不会离开我。 这是我对我们最理想的设想。 妹妹从她手上喝水的模样在脑海中闪回,她搁下笔。 白玉烟记性很好,好到理化公式全都齐全地摆放在她的脑袋里,随取随用。 太好了,以至于忘不了妹妹背上凸起的脊骨的形状。柔软的头发,饮水时湿润的嘴唇,亮晶晶的双眼……衣物仍然以相同的方式贴合着她的皮肤,但她的触觉却在此刻瞬间放大百倍,分明是布料环束她的腰,她却感受到妹妹骑在她身上时细腻温热的大腿内侧,呼吸缠住她,喘得浑身酥麻。肠道似乎都跟着虬结起来,她的腹部又开始作痛。 不知何故,她感到了自卑。这阵陌生的自我否定逼得她意识从现实解离,化成一个陌生灵魂,以一双全新的眼睛巡视了一圈自己的四周,自己的生活。 一直以来,我都纠结不已,如果达到理想的生活状态需要先经历自己极度反感的磨难,这是否值得,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那种生活,先去委屈自己度过一段近乎自愿侮辱自己的日子,真的正确吗? 心甘情愿把自己困在这里,因为我相信这样会给你我都带来好结果,但我此刻坐在教室彷徨,如果你不能停留在我眼前,我害怕自己有天也向这种装模作样的空心生活投降。 我想回到现在。 从过去、从未来,回到现在。 你只有这一个17岁,我也只有这一个19岁,用19岁的痛苦交换29岁的幸福没有意义,用任何一段时间的痛苦交换任何一段时间的幸福都没有意义。 我要回到现在。 她站起身朝教室外走,她忽然感到身体轻松起来,她的步伐愈发轻快。 这叫相对论,她想。 运动时的物体比静止时质量要小,这叫相对论。 这太好想出来了,爱因斯坦大概也不过如此。 直到她走出教学楼,她终于舒了口气,好似刚从肩上卸下十斤卷子,原来逃学真的只有零次和无数次。她心里有一些还未变成明确语言的话,但她迫切地想讲出来。 她拨通崔璨的电话。 “怎么了,你接了个电话回来表情就变了。” 汤雅倩就坐在崔璨旁边,手肘熟练地捅了捅她,小声问。 热闹的卡座里,有崔璨的室友和另外几个聊得来的同班女生,正热火朝天地讨论英语老师的戒指为什么戴在中指,梁颖出去买饮料了还没回来。 “有个人问我在哪。” “谁啊?我记得我们跟老罗请好假了啊?”老罗是崔璨的班主任。 “一个……”崔璨咽了咽口水,“人。” “那个高叁的学姐?”崔璨屁股一撅汤雅倩就知道她想放什么屁。 崔璨的脸涨红了。 “你不是说你不喜欢她了吗?” “呃。” “你告诉她干嘛啊,她不会要来吧?我亲娘啊,”同时压低声音和表达震惊让汤雅倩差点破音,“什么剧情啊这,你不怕当着半个班的女生出柜啊?你快让她别来啊这里这么多闲杂人等,你快拦截一下。” 事实上事情比汤雅倩担心的严重多了。最可怕的是梁颖和汤雅倩同时在场,一个人说这是她姐,一个人说这是她明恋对象,多么磅礴的场面,保证惊掉在场所有人包括候桌服务员的下巴。到时候崔璨可能不得不找杀手买凶封口了。 “听着老汤,这件事确实挺严重的,”崔璨握住汤雅倩的手,“柜是绝对不能出的,我已经跟梁颖学姐打好招呼说白学姐是我姐姐了,你跟她统一口径,不要穿帮,好吗?” 汤雅倩听完郑重地点了点头,像壮士成仁。 这边白玉烟走到店门口时,那边梁颖也已经买完饮料回来了,一群人正在就着鸡尾酒和奶茶吃刺身。 正准备跟崔璨发短信,就看见崔璨急匆匆从门里跑了出来,她的心跳随之莫名加快。 “你怎么知道我到了?”她拉下口罩,露出被风吹得通红的鼻尖。 “我用导航软件看了一下你到我这的公交路线时长,推测你大概这个点到。”其实主要因为崔璨坐的地方跟门口只隔了一面玻璃。 “嗯,很聪明。” 白玉烟垂着睫毛,崔璨看不清她的眼睛。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一路上只想着要见她,回过神来已经到了。到了才发觉,自己并没有打好腹稿。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来表达什么的,她只知道自己刚刚做了一个很大的决定,这个决定与妹妹有很大的关系。 要对妹妹说点什么好呢? 我们和好吧?太小题大做。 我们会一直是姐妹吧?太隔靴搔痒。 祝你生日快乐?这个要往后稍稍。 “你要不要先进来吃点——” “我想你。” 她终于开口。 崔璨眨巴眨巴了几下眼睛。 “我……我也是。”她轻声说,“我也…挺想你的,姐姐。” 姐姐的双臂环上她的腰,姐姐的胸口贴着她的胸口,姐姐的下巴压在她肩上。 “我需要你,我很需要你。没有你,我的人生好像要失去意义。” 崔璨轻轻拍了拍姐姐的背。 “我也是哦,姐姐。” 汤雅倩正叼着两只甜虾贼眉鼠眼地盯着门口。 “那个女生谁啊,怎么跟崔璨搂搂抱抱的。”其中一个女同学忽然指着门口的方向说,下一秒全桌人的目光都应声转向门口。 汤雅倩的心一下蹦到了嗓子眼。 “咦?噢,那不是她姐吗?”梁颖说。 “对、对啊!姐姐妹妹抱一抱很正常吧。” 汤雅倩连忙跟着附和,然后对梁颖眨了眨左眼。 梁颖疑惑地对她歪了歪头。 “搞什么嘛,”抱着姐姐,崔璨忽然笑了一声,“还以为你是来表白的。” 白玉烟轻轻松开怀抱,看着崔璨。 “原来只是来和好的。”崔璨自嘲地接上自己话,牵起姐姐的手,“进来吧,梁颖找的这家店还挺好吃的。等会儿大家还要分蛋糕。” 妹妹没太听懂自己的话。也对,妹妹并不太了解自己的生活。 “我…我为你翘了一场物理考试。”她说。 “所以呢,姐姐,你想告诉我什么?”崔璨的眼睛并未透露出太多欣喜,“我作为妹妹,对你来说比以前更重要了吗?” 因初次翘掉考试而滚烫的血液终于冷却下来,身体像灌铅一样沉重,她的腹部又开始疼痛,她怀疑最近不规律的饮食可能导致她的胃出了些问题。 “你不想和好吗?”冷汗浸湿了她的贴身衣物,她微微发着抖。 “想听实话吗?”崔璨放开她的手,“我觉得我不能再喜欢你了,我想放弃了,我不能再让你对我好了。” 好冷,好疼。 “但你现在说,你需要我,”崔璨抽了抽鼻子,“所以我会继续当你妹的,就算你让我很难过。” “你……你还,你还在……喜欢我吗…?” 一定要来的及,她想,她还有已知条件没用。 沉默延续了好一会儿,胃疼让她度秒如年,直到崔璨叹了声气。 “我喜欢,怎么呢?又膈应到了,又不想和好了是吗。” 幸好,她想,幸好。 “我可以努力让你不难过,”她握住妹妹的指尖,“我可以学着喜欢你。” 崔璨睁大了眼睛,方才眼眶卯足了力气兜住的一滴泪水还是不小心掉了出来。 她条件反射地伸出袖子擦鼻涕,擦完才想起这是姐姐的外套,想到姐姐会有多嫌弃袖子上凭空多出的埋汰的水渍,一下子破涕为笑。 “姐你伸左手。” 白玉烟听话地伸出左手,冻得已经通红。 妹妹的手先是探进兜里攥住了什么东西,热乎一大截的手心附上自己已经快失去知觉的手指,离开时,无名指上多了一枚陶土戒指。 “今天下午做的。”崔璨说,“我按你尺码切的,没想到烧完之后大了一圈。” “崔璨怎么给姐姐戴戒指啊。”那个女同学一开口,整个卡座又齐刷刷看向门口。 汤雅倩急得满头大汗,想拿盘子呼愣她。 “噢,那是我俩陶吧里DIY的小工艺,”谢天谢地,梁颖学姐又出来救场了,“可能给她姐欣赏欣赏吧。” “对对,”汤雅倩连忙接嘴,“她都秀了一圈了。老自豪了呢刚还给我也戴了一下。” “对不起,”胃疼终于缓了下来,血液回温,浑身发软,“没给你准备生日礼物。” “没关系。你也没说过你的生日,我猜我也错过了,我俩扯平了。进来吃饭吧,你手冻得好厉害。” “好。” “等等。” 崔璨伸手抓住姐姐的衣领,将两人嘴唇之间的距离拉近。 余光瞥见两个人竟然亲上了,汤雅倩一边面朝桌子寸目不移一边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紧张的汗水泡得她秋衣秋裤像泳衣。 眼见着对面那个女同学又要回头了,她伸出脚往前方猛地一踩。 “哎呦我操!汤雅倩你发什么神经啊?!” “不好意思啊,我以为是蟑螂。” “这么贵的餐厅哪来蟑螂?你家蟑螂长得像人脚啊???” “我祖籍广东的。” “你们好,这是我姐姐。” 汤雅倩绷着脸抬起头,对崔璨身边那个自己素不相识,但已经付出了太多的清秀女生招了招手。 崔璨,她心道,你欠老娘一条命。 二十一 刀刃切进奶油,小心不去碰坏蛋糕上生动的动物图案,蛋糕被崔璨挨个分发给同学,像忘记关门的动物园百兽四散。桌上摆着同学送她大大小小的生日礼物,几分钟之前餐厅贴心地为她们关了一会儿灯,她在这些礼物与蜡烛之中许愿,对蜡烛吹气时,她偷偷睁眼瞥向身边的心上人,燃动的烛火在对方弯起的的眼睛里闪烁,在她胸口引燃了一片火。 水银温度计用之前需要甩一甩,因为根据汞的物理特性,液柱的尽头会一直停留在最高的温度刻度处;就像此刻这种喜悦如此滚烫,以至于其它任何时刻的快乐都无法读数了。 她们全都不重要,其她人忙着品尝蛋糕时,她想对白玉烟耳语,我希望现在全世界只有我们两个人。 聚会结束时已经快到二十二点,走读的打计程车回家,住读的坐公交回学校,一行人在公交站旁彼此道别。 这是最后一班902,车上只有寥寥几个座位上坐着人,崔璨靠着白玉烟,窗外高架桥上的路灯橙黄的光在两人身上投下车窗的影子,流转的黑与金替代了世界原本纷繁的色彩。 “别睡着了,还有几站就下了。”白玉烟握住崔璨的手腕,晃了晃她的手。 “清醒着呢,撑得睡不着。” 崔璨满足地拍拍自己的肚子,靠在自己颈间的脑袋转了个角度,细软的毛发擦过皮肤的痒意挠得白玉烟抖了抖。 “我整晚都在想,想你说的话,想我们之间的事。” 妹妹正经时的声音会低上一些,让白玉烟有些紧张。 “其实我不想你那样。说你要学着喜欢我,喜欢是不需要学的,你懂不懂,呆瓜?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不想你为了我委屈你自己,姐姐。” “我没有委屈自己。” “你以后肯定会碰见很多人追你的,难道每个追得很辛苦的你都要学着喜欢一下?保持你的高贵,知道吗。” “你委屈了,是吗?” “什么啊。” 白玉烟低头凑到崔璨耳边:“那句话,其实让你很难过,对不对?你觉得我不喜欢你,我只是…可怜你,所以我才那样说。” 她握住妹妹的手,对方的手心里是冰凉的薄汗。 “还轮到你来教我怎么处理感情了,嗯?没大没小。” 崔璨不应她,目光像鸟儿,在车窗外掠过的一盏盏路灯上停驻又飞离。 “真想…不回学校。”妹妹小声说,差点被公交车的一声到站播报盖过,“这是我这段时间里,最开心的一天,好不想结束。” “那——”学都逃了,她心想,一不做二不休,“那就不回去。” “你不记得了,刚刚进餐厅都要扫码,我们全都借学姐的手机。现在她回家了,我们不回学校只能睡大街诶。要不要……我联系她帮帮忙?” “不要。不就是借手机扫个码吗,直接找酒店前台借不就可以了?不用找她。” “所以你真要带我去酒店啊?”崔璨笑着凑到白玉烟面前,“一下就上钩了,姐姐。” “……你刚刚是演的吗?” “假作真时真亦——别揪我脸!” “……是罗老师吗?”白玉烟端正地坐在酒店的大床上,表情严肃地通电话,“对,我是崔璨的妈妈,对。我想着今天又是我家孩子生日,明天刚好也周六了……” “……游老师好,对我今晚没写完卷子,我当时因为胃痛去医院了,嗯嗯,我现在已经好点了谢谢您关心……” “……宿管老师,刚刚班主任应该已经联系过您了……” 打完所有的电话,白玉烟长舒一口气,将手机甩得远远的。 “撒了叁个弥天大谎,”她揉揉眼睛,“放心住吧,今天不用回学校了。” 一阵玫瑰的清香渐浓,温热的手臂搭上她的肩膀,身上登即炸起一阵火星,好热,她想起自己已经在开了暖气的房间穿了很久的厚毛衣。她抬手想解领上的纽扣,手指异样地笨拙起来,纽扣几番滑脱指尖。 “你要洗澡吗?”妹妹的语气很平淡,“按你的作息习惯,这个点应该准备睡了吧。” “好,我去洗个澡,然后我们睡觉。” 还是好热。 印象里距离关灯阂眼已经过去很久了,半梦半醒间,残存的思维里只有这一个念头:热。 睡前就应该告诉崔璨的,空调的温度开太高了。可她体温明明比自己要高,难道她不热吗? 耳朵里隐约传来自己粗重压抑的呼吸,真是热坏了,她想,得脱件衣服才行。 意识像一头倔犟的牛,她在梦的另一头拽得手腕差点脱臼,与现实搭上线的第一秒,她便听见自己奋力挣扎后的气喘吁吁。 是不是还有些缺氧?就算是中暑,也不该是这么个喘法。看来还要再开会儿窗户,透透气。 不过,这呼吸声的频率,似乎和自己胸腔舒张的节律有些对不上。 相比之下似乎要…急一些。 她睁开眼。 遮光窗帘拉得太紧实,她只能看见面前那人背影的剪影,一开始她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那副身躯似乎在轻微颤抖,直到散在枕头上的几根发丝随着对方的动作滑落至被单后,她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喘息声与对方肩膀起伏的节奏完美吻合,元凶现身,终于洗清了自己的嫌疑。洁白的被子搭在她腰际,驼色羊毛衫在黝黑的空间中反射着稀缺的光线,绒被的边缘被她抱在怀里,头埋得低低的,紧绷的肢体语言表明她似乎在忍受什么痛苦。 白玉烟正想叫她,旋即听见一声强压着的呻吟,她愣住了。 “呼……” 不想惊醒枕边人尽可能放轻动作的后果,就是忙活半天也没办法有一次像样的高潮,崔璨夹紧了被子,懊恼地蜷起身体,等这阵热潮退去。如果不是被窝里太过柔软舒适,她本打算去厕所解决的。 腰上忽然攀上有些凉的手臂,惊得她一个激灵,还未来得及反应,环住她的手臂上了力道,带着她向后拖行,她掉进一个比被子更柔软的怀抱。 “要帮忙吗?” 姐姐的气息拂过她耳廓,她不受控地呻吟出声后立刻赧颜捂住嘴,腿间的布料倏地湿了一大片。 “你、你醒了多久了?” “……感觉,你现在跟以前不太一样了。以前你什么都会跟我讲,现在很多事你都一个人消化了。” “你说的以前,是叁四岁的时候,还是几个月之前?” “怎么,”白玉烟的声音染上笑意,“你叁岁的时候就有很多话没讲吗,用的哪国语言?” “我一直都有很多话没讲,只是我觉得你不会想听。” 搭在腰上的手收拢了些,指尖在肚子上摩挲,崔璨拧紧了腹部肌肉,牙根差点咬碎,耗尽浑身力气才没在姐姐的怀里发抖。是故意的吗,以前怎么不知道她这么善于撩拨? “你可以松手吗?你这样……我睡不着觉。” “刚刚你也没在睡觉。” 手顺着腰一路向上掀起上衣,小巧的乳房在衣物的布料与小臂的肌肤上擦过,被挤压成不同程度的椭圆,挺立的乳头诚实得多,浅浅戳了戳姐姐的手心,崔璨呜咽着弓起了身子,后背与姐姐的前胸贴得严丝合缝。 “呃,姐、姐姐……” 她转向娇柔的声线终于将白玉烟拉回熟悉的位置,伶仃单薄的少女曾经请求她庇护,摧眉折腰献出自己的身体与真心,一遍遍重复这个称呼企图唤醒长者的垂怜。 “不要叫我姐姐。”一听见那两字,心跳就快得像在犯罪,“至少…现在不行。” 妹妹身体柔若无物,脖颈间细软的汗毛几乎透明,娇嫩的肌肤好像稍一用力就会留下伤痕,还有成长空间的曲线可以轻松被校服盖过,她开始想象自己触碰这具身躯,不怀好意的抚摸引起过早的成熟,手指嵌进仍在发育的肉体,在妹妹身上留下长不拢的掌印,未成年叁个字像枪口抵在太阳穴,罪恶感带来的兴奋即将盖过内疚,皮肤下方的血管突突直跳,她一下耳鸣得厉害。 “向我索取吧,崔璨。”她的手虚靠在妹妹的腰上,“我不能…主动干这种事。” “我真的受不了你了,”溢满渴求的嗓音费劲地挤出几分无奈,“松手,睡觉。” “抱歉,”她支起身体去吻妹妹脸颊,“我不是故意要扫你兴。” 触碰的上一秒还是侧脸,下一秒已经是同样湿软的嘴唇,脖颈被妹妹的双臂环住,不得不将上半身的重量一股脑扔到崔璨身上,生怕压痛身下的女孩,她慌忙撑住床。嘴唇上传来带着弧度的触感,妹妹似乎在笑。 “压不坏的,我喜欢这种感觉。”崔璨腾出一只手替白玉烟将落下的碎发别至耳后,“脱衣服吗,还是这样已经是你的极限了?” 好热,白玉烟吞了吞口水,确实到她的极限了,她热得快燃着了,浑身都烫得像高烧,后背的衣服已经有些潮湿,布料纤维在挠她痒痒。她的胸贴在妹妹的肋骨上,软肉嵌进每一道骨肉的起伏中,她是流淌在火山表面的熔岩,妹妹的体温在火上浇油,她难耐地深呼吸,近乎嗅到硫磺的味道,岩浆、地狱、漫天烟尘,痒蔓延到肩胛上,似要长出恶魔的翅膀。 “崔璨,你有没有觉得好热…?” 妹妹的手圈住她的腰,有些凉的指尖终于带来些许宽慰。 “确实好热,还以为是我的错觉……” “嗯……有没有可能是中央空调的问题?” “要问问工作人员吗?” “算了,太晚了,别盖被子就好了。” 白玉烟的手捏着被子向下折了一段,忽然碰上一阵阻力,正要低头看看是怎么回事,妹妹此地无银叁百两地蹬了一脚,将腿间的被子踢得老远。 “其实——”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谢谢。” 白玉烟低低笑了两声,“好,不说了。那你…想要我吗?” 崔璨用解开姐姐的衬衫扣子无声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其实我有些好奇,什么让你转变了态度。” 解完第二颗扣子,姐姐的乳房挤在衣领间呼之欲出,乳沟间有两颗很小的痣,与锁骨上的叁颗痣遥相呼应,皮肤更白皙的人总是更容易有痣。崔璨很想数一数姐姐身上一共有多少颗。 “转变什么态度?”胸前的那颗纽扣被妹妹拧开,白玉烟立刻感到胸前一松,好不容易降下温度的脸又开始烧,束缚从不会离去,只会被替换为孤单,没有衣物包裹的双乳于是立刻寂寞起来,她假装不知道应该寻求何种慰藉,“据我所知,这似乎不是我们第一次做这种事。” “你之前不会这么……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妹妹的手抓住了自己的胸,白玉烟低吟一声,当崔璨的手指摁进她的乳肉之中揉捏时,她的身体微微一震,几个月前的记忆闪过脑海,眼前的旖旎似曾相识,乳头被含住吮吸,她抱住妹妹的头打着颤,小幅扭转着腰消解体内窜过的陌生电流。 “我、唔……我主动吗?我只是…从来都没有拒绝过你……” 崔璨听完忍不住咬了白玉烟乳头一口,害后者痛得长嘶一声。 “真想把你咬出血,”她不解气地舔了舔嘴唇,“你不知道你讲话多讨厌。” 白玉烟敛起睫毛,“还以为你总是乖宝宝。” “只是在你面前那样而已。” “看来,”白玉烟直起身体脱下上衣,“我确实错过很多话没听。” 锁骨撑起黑发,发梢垂至豆沙红的乳晕处,胸下若隐若现两条腹线,顺着光滑的腹部肌肤蔓延向下,消失在稍显宽松的裤腰。崔璨后知后觉地夹紧了双腿,腿心仍然涌出一小股热流,她知道自己的内裤现在彻底湿透了。 “…但我喜欢你叫我宝宝,”她伸出手去碰姐姐裤腰上的扣子,触到带着体温的金属的一瞬间,仿佛碰到的是自己身体一般指尖一颤,“多叫点。”若说两人这般心有灵犀是真,她能感受姐姐所感—— “噢……”白玉烟俯身搂住她的腰,嘴唇贴至她的耳边,“宝宝…宝贝。” 她小腹猛地一抽。 ——那反过来,姐姐能体会到哪怕一秒自己现在对她肉体近乎疯狂的渴望吗? 羊毛衫早被蹭到腋下,她匆匆脱下碍事的衣物,赤裸着与白玉烟胸口相贴,让身体比大脑更清晰地认知到自己在和喜欢的人做爱,她听见姐姐在耳边沙哑的呢喃,“崔璨,你身体好烫……” 她拧开姐姐裤腰的扣子,拉下拉链。 “为什么不接着叫我宝宝,”她笑着亲姐姐的耳朵,“我可以脱你裤子吗,姐姐。” “你…我再说一遍,你现在不准叫我姐姐。”姐姐听起来严厉又恼火,但话间压抑的低喘让一切威压都失了分量。 “那怎么行,”没得到正式的允许,她仍然扯下姐姐的裤子,“你知不知道姐姐现在是我最常用的语气助词?” “…不要说了。” “那我怎么称呼你呢……”崔璨的手背隔着内裤轻贴姐姐私处,湿热的触感让腰脊传上一阵滚烫的凉意,呼吸都差点停止,“白学姐?白老师?……”她抚摸白玉烟柔软光滑的腹部,呼吸她身上的气息,槐花与椰子的甜香中掺进一缕薄荷的冷冽;她的膝盖在白玉烟两腿之间顶起,将对方的左腿勾至自己的腿间;她用自己的胸去蹭姐姐的,两人的乳尖偶然碰到时,她与姐姐一同颤抖。“……妈妈?” 她轻夹住姐姐的大腿,钻进姐姐的怀中,听见白玉烟叹了声气。 “你很喜欢这个姿势吗?”白玉烟试探着用大腿蹭了蹭崔璨的腿心。 “呜!啊……嗯…如果、如果你不想插进来的话……这样,哈……这样就很好了……” 白玉烟听得脸一热。 “崔璨,我不能……” “我知道…你不能往前走,但你也不能往后退了,姐姐,我们已经到这里了……哈啊!你……你怎么不说一声就……呜嗯!啊……” 崔璨每说到那两个字,白玉烟便感到如芒在背,她警告地用膝盖顶她,发现效果意外地好。黑暗中她看见崔璨的嘴唇因快感微微张开,心中竟涌上想将什么伸进她嘴里的恶劣冲动,她连忙挪开眼神,却不知要将目光存放何处。身下的身体稚嫩却勾人,嫣红的酥胸压在她的锁骨,拱起的腰肢紧紧抵在她的腹部,自己的膝盖每一次重重挤过崔璨腿心那片湿得一塌糊涂的布料,剧烈的颤抖便会即刻从腹部传来,耳边传来的喘息一开始只是沉重的呼吸声,接着逐渐夹杂声带的颤抖,随后变成无法掩饰的呻吟,明明早已听过妹妹发出这样的声音,此刻故地重游她仍然被这样强烈的听觉刺激冲得头昏脑胀,汗水渗出她的鼻尖,她的颈间,她的后背,她的两臀之间,她仿佛在与一团火亲热。 “哈啊…哈……慢…姐、唔!唔唔……” 她捂住崔璨的嘴,“乖。” 不知什么时候早已脱掉妹妹湿透的内裤,大腿沾上的粘稠液体蹭得崔璨大腿内侧满是水渍,黏腻但并不惹人厌;重复着机械规律的动作,却能引发对方一次比一次更激烈的反应,因而从未感到枯燥;俯视崔璨因汗水而粉红的脸庞,柔软的发丝贴在脸侧,感受到自己的目光,妹妹勉强地聚焦眼神与自己对视,那双迷离的眼睛里浓烈的渴望与依恋让她激素水平陡升,她一直以为自己想逃离这份沉重的感情,但此刻深陷其中,她的身体与心都软得快化成水,寸步难移。 你不能往前走,但你也不能往后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