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行的背影》 平行的背影 01 *五月油桐,五月的雪,五月的雪,五月的天。 那是人生的第一场雪,也是人生的第一次凋谢。 我们一同见证着,含苞、绽放、枯萎、凋谢。 这是必经的过程,所谓的生命也亦然。 「为什么它会是白色的?」你这么问我时,我只是摇了下头。 「因为它是雪吧。」其实我什么都不知道,却只能这么的跟你说。 「那为什么它会凋谢?」你捡起一片花瓣,又满怀感伤的问。 「因为它已经到尽头了。」我说。 我无法去决定的,就像我无法改变油桐的顏色一样, 那洒落一地的是花或雪,早已不重要了。 当你已经不是当初的你时,又有谁会在乎它的样子。 我们就像那油桐一样,注定是白色的,在花瓣枯萎失去了该有的白时,那就是时候了。 「我们,到尽头了吗?」我说。 「因为它已经到尽头了。」你指着天空,我却什么都看不见,只望得一片灰。 一直到后来我才知道,你指的不是天空,而是那年的五月雪,可惜的是我看不见。 我也忘了跟你说再见。* 我感觉像是做了件很不得了的事情,早上八点多的这个时候,正常来说,我人应该是在教室早自修,要不然就是在操场参加升旗。我不喜欢早自修,但却不讨厌,因为早上我至少有黑肉的gameboy可以打;可我很讨厌升旗,尤其是校长上去时,就会讲个没完,就好像候选人在发表政见一样,台上的人讲了一堆不会兑现的芭乐票,但说了一堆都是屁,而当他屁放完时,底下的人还得鼓掌迎送他下台。 黑肉说,所谓的不知民间疾苦就是这样,台上的人永远不会知道台下站着晒太阳的痛苦,除非有人受不了晕倒时,才会知道结束,那情形就好像台湾的政治一样。 「不知民间疾苦这句话」是上国文课学到的,然而这是他第二次把这句话拿出来用,第一次是在国文课学到时,他马上回送给国文老师,而且一字不漏的。 「为什么我们拼死拼活的抄了一堆,你却只要红笔画一画就可以了。」黑肉说。 「因为我是老师。」老师说。 「所以老师可以不知民间疾苦?」 「是谁教你这样用词的?」 「老师。」 「我教这句话不是让你用来数落我的。」 「但我觉得这句话很适合在你身上。」他就这样当着全班跟老师交战,但这场战争他输了。 因为后来他被叫去外面罚站,国文课连上两节,所以他也站了两节。 「干!」这是他站了两节之后,给我的回答。 黑肉之所以叫黑肉,是因为他全身因为晒太阳的关係,而让皮肤变成黑色的,在我刚认识他时,我一度怀疑他全家都是这样黑黑的,直到我去他家时,我才发觉我错了。 他们家一共三个人,是个典型的小家庭,老爸是公务员,老妈则是家庭主妇,老爸因为长期在室内办公,所以皮肤很白,老妈因为总是在家,自然也不会黑到哪去,至于他,则是个混吃等死整天只会打电动和篮球的小鬼。 混吃等死这句话是国文老师说的,因为黑肉整天只会打gameboy和篮球,他始终不知道明天国文要考什么,但却知道nba每个球员的资料,尤其是乔丹。 「总有一天,我会像乔丹一样整个人飞起来。」他说。 关于他的总有一天,我不清楚什么时候会到,我只知道当他忘了带课本时,国文老师的藤条可以让他飞起来。 「如果可以选择,将来你想做什么?」我问。 「什么都行,至少先让我离开国中这个鬼地方。」他摸着被藤条抽过的屁股说道。 「那你呢?」 「我?」 这个问题我犹豫了好久,记得在我国小时,我在作文题目「我的志愿」写着,我想当总统,一直到国中在我认识她之后,我的志愿变成「我要给她幸福」。 每个时期所想的事情似乎都不一样,一直在我遇到她之后,我才发觉到,原来我好像忘了什么东西,这个她,是我的女朋友,对于才国二的我,黑肉说我这个叫早熟,当他问我为什么会跟她在一起时,我却什么都回答不出来。 「那我们为什么会在一起?」我问。 「因为我们是同班。」 「意思就是只要同班就会在一起囉?」 「应该是这样没错。」 「那为什么你没有跟坐在你后面的小纯在一起?」 「这么兇的女生谁敢要她?」 「那为什么你会跟陈亦铃一起?」换他反问我。 「因为爱吧。」对于只有国中的我而言,这句话我讲的很没说服力。 「所以你爱她囉?」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摸着小平头,找不到任何思绪。 小纯是坐在黑肉后面的女生,头发短短的,正确来说是,每个女生的头发都短短的,但她却有点不一样,仔细一看会发觉,她的头发比起其他女生都要来的长一点,当然这并没有很明显。 黑肉说那叫叛逆,青春期的小孩都是这样,而她的叛逆始终没有被发现,因为她考试总是保持在前三名,老师们都很喜欢她,相较之下,黑肉就很可怜,也很可悲。 可怜在于,他每学期的打扫工作总是被派去扫厕所,以目前二下来说,他已经连续扫了四个学期;更可悲的是,当他问起为什么他要扫厕所时,只换来这样的回答。 「在班上我不知道除了你之外,有谁能胜任这份工作。」那个很靠北的导师这么说。 黑肉的全名叫做林宥育,他们名字发音叫久了会变成忧鬱,但他其实不忧鬱,因为他有gameboy。 「当你拿着gameboy在手上时,你会有种无法形容的感觉,就像是进到一个异次元空间一样,在你没把gameboy打到没电,或者没把游戏破台之前,你是不会善罢干休的。」 「为此,就算要我三天不睡觉也没关係。」他手里握着gameboy说。 我提着简单的包包,人就在火车上,现在的时间是早上八点多,但我却没有去参加升旗,而是跟亦铃一起。 亦铃姓陈,她是前段班的学生,在当时学校依然存在着前段跟后段的分别,那样子就好像台海关係一样,明明是同个地球,却要分的很清楚,然而中间存在的台湾海峡我却就这样突破了。 我跟黑肉以及小纯念的是七班,是二年级的最后一班,也就是所谓的放牛班,亦铃她是一班,也就是好班,有时候我总会想为什么她会跟我在一起,但每次当我问起她时,她却什么都不肯说,而且她是个很奇怪的女孩。 奇怪到她现在就坐在我对面,我们坐着开往苗栗的早班火车,只因为她的一句话。 「我想去看油桐花。」几天前她这么的跟我说。 「什么时候?」 「明天!」 「明天要上课耶。」 「你不想去就算了。」 因为她的话我就去了,那感觉就像是做错事情的小孩一样,但我心里却是紧张又兴奋的。 「我们这样是不是翘课阿?」我说。 「如果你反悔的话,现在回去还来的及。」她说。 「可你要自己回去。」她又补了一句。 「……」 然后我听到月台广播的声音,台中站到了,距离我们出发的斗南,已经好远了。 那是我第一次翘课,我很清楚这是不好的,但我却有种说不出的满足感,而且有着什么正在心中逐渐扩散开来。 *人生总是无法后悔,就像油桐注定得凋谢。* 平行的背影 02 我们在火车坐了三个多小时,正确来说,其实不用这么久,但她却很坚持要搭慢到不能在慢的復兴号,而不搭自强或莒光。 「这么慢的火车,我连跑的都比它还快。」我很不耐烦的说。 「那好,你现在跳下去用跑的。」她很简短的说。 然后我就再也没说话了。 这一路上她总是很安静的看着窗外,然后这时候的她会给我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好像电玩中会出现的强大技能一样,那就是她身上似乎被一种我看不见的气流或防护罩围绕着,因此我总是不敢靠近。 偶尔会看她拿起笔记本写一些我不知道的的东西,但我问她写了什么,她却都不肯说。 「早晚,你会知道的。」 「可我想现在就知道。」 「有必要吗?」 「没必要吗?」 「我们是不是男女朋友?」我说。 「是阿。」 「所以……」 「正因为我们是男女朋友,所以我才想打算以后在给你看。」她用一种很清澈的眼神看着我,清澈到我彷彿能看见她内心一样。 然后我又安静了。 她也安静了。 我们一路从斗南坐到苗栗,又从苗栗转公车到胜兴车站,这当中我是无比兴奋的,因为这是我第一次这样搭火车出远门,而且还是跟自己的女朋友。 但她却出奇的安静,就好比当班上女生正在流行讨论那个男明星比较帅时,她却没有任何反应,就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一样。 对,她就像仙女一样。 「此物只该天上有阿。」当我跟黑肉说起她的事情时,他是用这句话来形容的。 我们在一起的时间,是在我要上国一时,只因为某次升旗时,我在台下一直盯着因为功课优良而被颁奖的她时,黑肉便在在旁边起鬨,然后班上也开始起鬨。 这种情形在学校很常见,尤其是国中时,当你跟某个异性特别好,或者你特别注意她时,所谓的流言就会在校园像瘟疫散步开来,对于正值所谓的青春期的我们来说,总不免会好奇去评论谁跟谁怎样,或谁跟谁在怎样。 其实我本来以为会被打枪的,就在我受不了班上同学的鼓惑跑去跟她告白时。 那是我人生的第一次,虽然我的人生到那为止也不过十几年而已,但当时对我来说,却有如几世纪一样。 我拿着一张被我更改几十次,整张纸都是立可白涂改过的情书,双手颤抖的拿到她面前,而且还是在中午人潮最多时。 黑肉说,他从那天开始才觉得,我真的就像男人,那身影之帅气,至今依然让他耿耿于怀。 「所以说,你之前都不把我当男人看就是了。」当他这么跟我说时,我便反驳他。 「以前的你是男孩,现在的你是男人。」他说。 他的那些理论是从老掉牙的连续剧上学来的,但我不知道我想当男人还是男孩,我只知道,不管是男人或男孩,应该都没有我当时的带种。 她是一班的学生,离我们七班有段距离,这当中会经过五个班,每个班的距离大约是十几公尺,换算起来至少有五十公尺以上,如果用我平常的速度,我不用三十秒就能走完,要是我突然兴奋想用跑的话,大概十秒就能到了,但那时,我却觉当时那段距离的单位不应该是「公尺」,「公里」。 当时电视有句很流行的话,「最遥远的距离是你在我面前,却不知道我爱你。」 而我却觉得,却遥远的距离是,明明只有五个班级的距离,我却不知道该如何走向你。 我像是干了亏心事一样,用衣服把情书盖好,在出去教室之前还看了下旁边,然后缓慢的走向一个叫做「一年一班」的目的地,当我走过人群时,我始终会想旁边的人一定是用很异样的眼光看我,但我承认是我想太多了。 走向一班时,我已经忘了到底走了多久,在我叫她出来时,我的心脏就像是停止了一样,但后来又开始跳动了,如果我停止了,那么谁要拿情书给她。 就这样我当着眾人的面交给她,然后她也当着眾人的面拆开它,但其实在那之前我已经做好打算了。 「如果你被拒绝了,我的gameboy可以借你一个礼拜。」在我出去之前,黑肉这么的跟我说。 「放学后来后校门找我,我会等你。」她看完信后,很简短的说个这几个字。 然后那天下午的课我就上不下去了。 「我会等你这句话一直在我脑袋中回绕,如果要我评论年度最佳金句奖,那么这『我会等你』绝对是最好的。」 黑肉说,要我别想太多,因为也许这是个陷阱。 「拜託,她才国一耶怎么可能会有陷阱,而且她又长的那么可爱。」对于他的话我很不以为然。 「就是因为可爱才会让你无法防备阿,又说不定是她话还没说完你就走了。」 「?」 「放学后来后校门找我,我会等你,傢伙都准备好了,人也烙好了,敢来你就死定了。」 「那如果我不去呢?」 「你一样死定了。」他说。 虽然知道他是在唬滥,但我还是会觉得有点不安,只是信都给了,话也说了,如果不去的话怎能是男人呢。 我永远记得那天的情形,黑肉被我强拉着过去,而当我远处看到她时,我又马上把黑肉踢到旁边,并要他马上躲起来。那天的太阳很大,但我却感受不到炙热的感觉,反倒是心中的那头鹿在乱撞。 她的头发短短的,但风一吹还是会有种错乱的飘逸感,我用一种泰若自然的态度前去,其实心中紧张的要死,在我过去时,她只是看了下我说了几句话。 「那信是你写的?」她说。 「恩……」我点头称是。 (当她说出这话该不会表示我的字太丑让她不高兴了。) 「你是认真的吗?」 「恩……」 (完了,要出事了。) 在我去之前我跟黑肉说,如果我真的被人围堵时,他一定要出来救我,即使不能救我,至少两个人被打,会比一个被打要来的好,至少你是有伴的。 「那好,我们就在一起吧。」当她说完时,我的心脏瞬间停止,小鹿也因为撞倒头破血流,不治死亡了。 那天放学,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即使现在我还是无法解释那天到底怎么了。 我跟她就这样莫名其妙在一起了,然后她牵着我的手,我们缓慢的走回家。 「你喜欢我吗?」这是个我问了她无数次的问题,但她总是只说一句话。 「那你喜欢我吗?」她说。 「喜欢阿!」 「那就对了。」然后我就没再问她了。 我们到胜兴车站时,已经是中午了,我问她要不要吃点东西时,她只是摇了下头,看着四周的油桐。 我从包包取出一包饼乾,正确来说是,我包包都是饼乾,独自在旁边吃起来,然后她一样很安静的看着油桐树,若有所思的。 「为什么你会想到这边?」我塞了一口饼乾问道。 「因为我想看雪。」她说。 「雪?」 「自从我在报纸上看到这地方时,我就很想过来了。」 「原来阿,可这并不是雪,而是花阿。」 「为什么它会是白色的?」她没有理会我的话,而是丢了一个问题给我。 「因为它是雪吧。」我想起她刚刚说的话。 「那为什么它会凋谢?」她捡起一片花瓣,有些感伤的问。 「因为已经到尽头了吧,我想。」而当我说完时,我才知道我说错话了。 她的眼神透露一种寂寞到极致的寂寞感,然后此时她身边的防护罩又啟动了,把我隔绝在外面,于是我走不进她的世界。 「如果哪天我到尽头时,你会不会想起我呢?」她说。 「我会想起你的,即使已经走到尽头。」我不知道从哪生出来的话,说的连我自己都为之动容。 「那就够了。」 说完她坐在我旁边,轻轻的靠着我肩膀,然后我手中的饼乾掉了,树上的油桐花也坠落了。 *如果哪天我到尽头时,你又会不会想起我呢?* 平行的背影 03 黑肉一直很好奇我跟她之间到底是哪种关係,这个她是我的「女朋友」,一个叫做陈亦铃的人。 「说真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们会在一起。」每当我跟黑肉在一起时他总是会这么说。 「其实,我也不知道。」 「那为什么你不会跟小纯在一起。」我反问。 「就算全世界的女生都死了,我也不会跟她在一起。」他指着脸上的红肿处说道。 「为什么你脸会肿起来?」 「我只是跟她说,她后面衣服有条黑色的东西而已,然后就被打了。」 「黑色的东西?」 「靠邀,她又没有跟我说是内衣。」 「……」 「难怪你会被打。」 「如果哪天有女生跟你说,你裤子拉鍊没拉好,你会怎样?」 「不会怎样阿,我反而会跟她说谢谢。」 「可你是男生阿。」我说。 「男生也是人阿。」 「不过像这样偶尔拖开拉鍊透气一下,我觉得还满不错的。」 「……」 对于我和她的关係,现在想一想,似乎就像连续剧中的情节一样,那就是有名无实。 她说在学校我不可以和她牵手,也不能看她,从国一认识到现在国二都快结束了,我跟她之间还是只有牵手而已。 「连续剧常出现的,就是表面看起来是夫妻情分,但你却什么都不能做,也就是只有空壳而已,这个在如果用在公司上面,就是你只是个掛名的董事长,底下的人做什么你都不知道,而就算知道了,你也无权干涉,充其量只是掛个牌的人。」 「如果要追朔到以前,那就像清朝慈禧太后在背后垂帘听政控制溥仪那样。」 「不然就是……」 「够了。」没等他说完时,我便赏他了他一拳,然后他另外一边脸也肿起来了。 他很喜欢模仿连续剧中的台词,而且中毒不浅,而且每次只要一扯就会说个没完。 他说的话其实我也有想过,比如说我也想做些其他的,像是…… 「正常来说,你们应该要有牵手才是。」他说。 「有阿,我们会牵手,不过很少就是了。」 「牵手完之后就是拥抱。」 「拥抱!」对于他说的这字眼顿时让我开了窍。 「现在想想,我真的没有抱过她。」 「拥抱之后再来就是接吻,英文叫做kiss。」 「接吻!」 「对,这就是重点了,正所谓感情好不好,一亲便知道。」 「为什么?」 「如果只是蜻蜓点水式的,那表示你们感情很浅,所以只能顶多只是亲一下而已,而且最多只是亲脸颊或额头。」 「又如果是直接亲嘴的话,嘖嘖嘖,那表示你们已经彼此认同了,也就是说你们已经进步了。」 「所以亲嘴的话表示最好?」对于他的屁话我满是疑惑。 「不不不,这还有更进阶的。」 「靠,还有喔。」 「当你打格斗天王时,你以为已经破关把所有角色都干掉了,但你没想到还有一隻最终大魔王,而那魔王唯有耐心等待到最后的人,才有资格遇到他。」 「所以?」 「这个就是学问了,比接吻更上层楼的,那就是法式接吻。」 「为什么要叫法式,难道是法国人发明的?」 「靠邀,我怎知道,电视上是这样说阿,而且它有个很特别的名词,叫做『喇吉』,当你接吻到某种程度时,你就会进化到喇吉了。」 「可你还是没跟我说什么是喇吉。」 「就是舌吻阿。」 他的话说的令我心惊胆跳的,因为这都是我从来没想过的。 他说他的那些理论都是从连续剧上学来的,虽然这只是戏,但正所谓「人生如戏,戏如人生」阿。 我不知道我跟她之间的人生到底是不是戏,如果是戏,那我想我应该不是导演,因为我从来都无法决定,真要说的话,我只是个演员吧,去演一部叫做人生的戏,越到后面我才越明白,一部戏的好坏并不是取决有多少人看,而是角色之间的缠绵纠葛。 千万不要相信童话故事中的什么幸福快乐的结局,这是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的事情,对此黑肉也很认同。 我们看到的只中只是表面,却没想过后续的发展。 「也许公主和王子在一起之后,才发觉一切不是当初想的那样。」黑肉说。 「有可能是结婚之后日子过太好,公主都不运动,然后越来越胖,于是王子受不了去外面乱来。」 「……」 事情并不是我们想的那么简单,就像我跟她一样。 我们翘课去苗栗的事情很快就被知道了,但通常最随小的都是我。 当时没有手机这玩意,就算有,以国中的我们来说也不可能携带,就在我们到苗栗时,我才发觉到一件事情,那就是我忘了先套招。 套招是个很高超的技能,之所以用技能形容在于它可以活用在日常生活中。当天的我们只想着要去苗栗看油桐花,却忘了事先套好,而这当中的关键人物是黑肉,所有计画都是因为他而被破坏。 在我出发的前一天我跟他说好隔天要帮我请假,而且台词都准备好了。 「明天你要记得跟老师说,我因为生病所以不会来,这样老师就不会怀疑了。」我说。 但是他却他妈的说错话。 「老师,吴信杰要我跟你说他说他今天会生病,所以不会来。」 吴信杰是我的名字,平常都是被人家阿杰阿杰的叫,而当我被直接连名带姓的称呼时,那时候事情就严重了。 「为什么吴信杰知道他今天会生病?」导师说。 「这个,我不知道。」 「那为什么你会知道要告诉我?」 「因为是他要我这样说的。」 「所以说,你们是同党的囉?」 「……」 然后没多久他就全招了,自从导师拿出藤条时,他毫无保留的都说了出来。 隔天我跟他整个人都飞起来,但我飞的比较严重,我因为翘课又欺骗师长,所以被打了十下屁股,他则因为隐瞒实情而被打了三下,但认真说起来,还是我比较严重,因为我飞了两次。 在学校我飞了一次,回到家又飞了一次,那次之后的好几天,我走路时脚总是会开开的,然后屁股肿肿的,也因此我骂了好几天的干。 「干,你真的很没用,这样就招了,枉费你那么爱看电视。」我摸着屁股说。 「干,我招供跟电视有什么关係。」 「电视中的阿诺史瓦星格即使被打到全身是血,还是不吭一声,你却马上就破功了。」 「干,说不定他是用替身的。」 「……」 经过那次之后,我们学到了另外两个新用词,那就是「屈打成招」和「严刑逼供」。 关于这两句话,我想这世上再也没有人比我们更了解含意了。 *当我被打时,我想到的并不是有个阿诺来当替身,而是你,只是你会知道吗?* 平行的背影 04 如果有人问我会不会后悔,那么我的答案是肯定的。 但我后悔的并不是翘课跟她去看油桐花,而是后悔自己太过信任黑肉。 自从那次之后,我跟黑肉马上就红了,红到变成学校的风云人物,但真正要说的话,是我跟他都黑了,而且是黑到就算跳到黄河洗个一百遍都洗不乾净。 「黄河那么浑浊,白痴都知道怎样洗也不乾净。」他说。 「重点不是在这,而是我们。」我指着学校墙壁的公佈栏。 因为那次事件我被学校记了两支警告,原因是欺骗师长和翘课;黑肉也因此连带处份,学校也送了一支警告给他。 「这样做值得吗?」当我看着墙上公佈栏印着自己名字时,我心中跑出了这样的问题。 「如果哪天我到尽头时,你会不会想起我呢?」突然想起她在胜兴车站时跟我说的话 被记两支警告算尽头吗? 如果是,那么在我走到尽头,当我想着你时,你是否会想起我呢? 事情的价值向来都不是结果的好坏,而是过程的参与和获得,对我来说因为翘掉一天课可以看到五月雪,而且还是跟她去,如果人生可以再重来一次,我想我还是会翘课吧。 国中是个很要命的学习过程,尤其是要升国三时,对于我们这种被师长放弃所谓的放牛班来说,是完全没感觉的,日子照过,人照活,gameboy照打。 她呢? 我觉得,我离她越来越远了。 前段班的她跟后段班的我,即使身处在同个国中,却感觉像是两个世界,就像黑肉说的,连吸的空气都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氧气吗?」 「不,他们吸的是读书风气,而我们只是不断製造二氧化碳而已。」 即使只有国二,班上已经有不少人在抽菸了,然而我们却不能说这些抽菸的就是坏,每个人都有自己生存的方式,只是他们选的跟别人不一样而已。 有些是家庭影响,或是朋友怂恿,或者禁不住诱惑。 「如果哪天你抽菸,就不要来找我,因为我很讨厌菸味。」我很认真的跟黑肉说。 「那你呢?要是你抽菸呢?」 「那就换你别找我。」 「喔……」他喔了很长一声,之后就没说话了。 在当时有支很红的电视广告,它的内容是这样的,有对情侣在一个下着雨的晚上交谈,女的因为晚上得加班,所以还留在公司里,男生则在公司附近的公共电话亭打了通电话给女主角,男生的一通电话让女生很感动,因为男生的一句话。 「你不是在忙吗?怎有空打给我。」女生问。 「在忙,也要陪你喝杯咖啡。」 当时这支广告虽然放送没几个月,却在我心里造成很大的影响,久久无法散去。 在我看来,那是支当时最棒的广告,而且写这剧本的人一定是天才,即使以后我想也很少有人能突破。 「我不知道现在的我到底算不算忙,白天上课,放学在家看电视,到租书店看漫画,和黑肉一起去打gameboy,一天的时间就这样被我用完了。」 「这样算忙吗?」 「我想是吧,因为我都没时间了。」 「只是不管我在忙,我放学还是会跟她一起散步回家,有时候会用走的,有时候则是骑脚踏车载她,即使这时间不到一小时,但却是我觉得最快乐的时候。」 我想,是因为她吧。 是阿,因为她的存在,所以跟她一起时,我是快乐的。 就算我们没有接吻,没有拥抱,顶多只是牵牵小手,小心翼翼的搂着彼此的腰,但这样的行为却让我觉得,我是拥有她,且能感受到她的。 只是这一切现在却都变了,那次的胜兴车站事件,让本来就处于两个世界的我们,感觉又更远了。 「两个世界已经很远了,那如果比两个世界更远的,那会是什么?」 「地球跟太阳,或者跟火星吧。」 「还是牛郎跟织女?」 「地球跟太阳的距离是光年,牛郎跟织女的距离时间是一年,可我无法像牛郎一样等上一年,每年却只有七夕才能见到她。」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想你应该走不过去。」当我跟黑肉说这些时,他这么的跟我回答。 「?」 「喜鹊看到你一脸的带赛,一定会不爽帮你建桥。」 「……」 在我看来真正的距离并不是牛郎跟织女,或者地球跟太阳,而是她老爸,以及该死的国中基测。 那次的事件闹的很大,以致于现在上下学都变成她父亲接送,还有下达一个命令,就是不准靠近她。 下命令的是她老爸,听命令的是我,但说是他在说,做我未必会去做。 「不要跟后段班的在一起,你会变坏的。」这是她导师说的。 「以后不准跟他见面,这都是为了你好。」这是她老爸说的。 「什么是好,又什么是坏?」 「后段班是坏,所以念后段班的都是坏?」 「不要见到我比较好,所以没有我对她就是好?」问题的纠结在心中一团又一团的发酵着,但我却找不到答案。 「我们这样,是不是到尽头了呢?」我又想起了她说的那些话。 放学后我不能够在跟她散步,在学校我也不太能靠近她,也许就像黑肉说的,因为空气的关係,我如果过去了,可能会窒息。 「相信我,那样的空气不适合你。」他说。 「干,如果我相信你,我可能早死掉了。」我说。 国二的暑假是我们在学校的最后一个假期,但对我们似乎没差,后段班的生活感觉每天都像在放假一样,相对的,她就像是身处地狱一样。 如果一天有八堂课,那么她一天可能有九堂都在考试,多出来的那一堂是中午,当我跟黑肉在睡午觉时,他们则是再写考卷。 我很怕有天她会发疯,因为换做是我,我一定会发疯。 我很怕她有天会这样从此淹没在考卷当中,因为我觉得我因为那些该死的考卷,我已经看不到她了。 如果可以,我很想把学校炸掉,只要留下她跟黑肉就好。 如果可以,我更希望把课本全都烧掉,一滴不剩的,只要存在我跟她的回忆就好。 为什么秦始皇当初焚书坑儒时,没有把东西烧乾净呢?每当我遇起考试时,就会想起这个。 「如果他妈的秦始皇把东西全烧了,那我就没有攻略本了,你可能不会拥有很多东西,相对的会失去更多东西。」 「比如说,失去她。」黑肉很义正严词的说。 「?」 「如果没有书,就没有学校,没有学校就没有国中,那你就不会认识我,也不会遇到她,这样你懂了吗?」 「失去你没关係,可我不能没有她阿。」我说。 「他妈的……」 我跟黑肉约定着,国中最后的暑假要做一件最屌的事情,当作毕业之前的留念。 「这件事情一定是最屌的。」他说。 「恩恩。」我深感同意连忙点头。 「这件事情一定是最帅的,而且一定要轰轰烈烈的。」 「恩恩。」我又点了一次头。 「所以,你想到了?」 「当然,我黑虽黑,可人是很聪明的。」 「所以?」 「我们去她家吧。」 「陈亦铃?」 「靠邀,不然会是小纯吗? 「去她家之后呢?」 「之后,就看我的了。」他给了我一个很淫荡的笑容。 然后我开始有种很不安,却又很期待的感觉。 *不论这世界的尽头存在与否,我都会想着你。* 平行的背影 05 二年级的最后一天,照惯例学校都会举办结业式,结业式这种东西说穿了就是一群人在底下,然后听着上面的人说废话,不管话题有没有营养,你都要给他鼓掌。 上面的人讲了一堆客套又噁心的话,什么暑假好好玩啦要好好利用时间之类的,然后说阿说的,就会扯到以前的事情。 我算了一下校长上去的时间,他似乎得了一种看到麦克风就会受不了想讲话的病,这当中因为他妈的扯到以前国中暑假怎样又怎样,然后这一扯就花掉了快一小时,结果他说了什么,我却没多少印象。 「干,我只知道他说他以前暑假都在家里唸书,为了以后要考高中而努力。」我说。 「真的是屁话。」黑肉对此很不削。 「我情愿在家打gameboy打到手抽筋,也不想看书。」黑肉说。 黑肉说他得了一种看到数学和英文课本就会想死掉的病,此病无药可医,课本烧掉就好,每次只要一上课时,他的病就会发作,然后一下课就又好了。 相较之下,我似乎也得了一种不知名的病,只要一天没见到她,我的心里就会怪怪的。 黑肉说,这个叫做相思病,也可以叫做思春。 「为什么要叫做思春?」我问。 「因为思念春天吧。」 「那为什么是春天,而不是夏天,秋天或冬天?」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春天比较好吧。」他说。 如果真的要思念,那我想一年四季都给我,我想也不够吧。我心里冒出了这样的问题。 结业式还没结束时,我跟黑肉便偷偷的溜出去,为了执行他的计画。 不,应该是说我们的计画。 他牵着一台从家里偷骑出来的机车,准备发动,然后把安全帽丢给我。 那是台老旧到不行的小五十,前面还掛着菜篮,菜篮当中还能隐约看到一些东西。 「早上你妈有去买菜喔。」我问。 「你怎知道?」 「干,白痴都看的出来。」我指着菜篮上的菜叶说。 就这样我们在外面等了将近一小时,终于等到放学,在这之前,我们早就查清楚陈亦铃她家的车子是哪一台。 自从上次事件之后,不仅我跟她被隔离,连带的此后她上下学也变成她父亲接送,但我却没因此而放弃,自从我学到了一句叫做「鍥而不捨」的成语之后。 「成败就在这次了。」黑肉右手催动着小五十的油门,准备发动。 我们就像两个变态一样,各戴着两顶大到不行的安全帽,安全帽之大,害我们必须得边骑车边用手去撑帽缘才能看到前面。 「有没有问题阿?」我问。 「相信我,绝对不会有问题的。」他很坚定的说。 「就是相信你才会有问题。」我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 就在他热好车之后,我们看到一台白色的小客车从学校开出来,即使那台车烧成灰烬,我想我都能认出来。 「就是她了。」我指着那台车说道。 就在我们要过去时,黑肉突然从书包拿出一支墨镜,那眼镜外表就像外国影集里的一样,不管是谁戴上都会瞬间增添几分帅气。 「你哪来的这个?」 「从我爸那借来的,这样戴上去比较有感觉。」他推了下眼镜,又催一次油门。 我们就这样跟在车子后面,沿路从学校跟到镇上,这当中因为有条很长的林森路,车子开始加快速度,当我开始害怕跟不上时,他突然开始把身体压低,整个人趴在机车龙头,开始拼命催动油门。 就这样他的速度越来越快,依我粗略估计,至少有五十以上,一直到后半段时,我才发觉我错了,那时速不只是五十,正确来说是,那时速根本就不是五十,而是零。 「为什么上面的指针永远都在零!」我忍着强风拍打使劲说道。 「废话,你看过仪表版掛掉还会动的吗?」 「……」 我们离开学校的时间是五点五分,到陈亦铃家的时间则是五点二十,这当中虽然只有短短十五分鐘的时间,却让我觉得好像有一辈子那么久,而且我一直很想知道,这台小五十的极限到底在哪,以及前面吊掛的老旧菜篮会不会骑到一半飞出去,但我应该担心的不是菜篮,而是我到底会不会活着回去。 「没想到这台居然这么猛,连车子都能跟上。」他取下安全帽得意的说。 「干,以后绝对不让你载了。」我有种比死掉还要恐怖的感觉。 「以后,也没机会了。」他指着熄火的小五十说。 对于小五十,我想它也算是死而无憾了,可以把我们顺利送到这在掛掉,如果车界有忠烈祠,那我一定会把它送进去,作为一台车子,这可是无比的荣耀。 但我现在想的,并不是小五十的事情,而是她。 我看着那台白色的车子开进一间房子,就在车子还没进去时,电动门便自动开啟,只见车子很熟练的开进去,然后停了下来,下车的是她,以及她老爸,还有另外一个没有见过的男生。 「靠邀,那傢伙是谁?」我指着那男生说道。 「新来的家教。」黑肉若无其事的说。 「为什么你会知道?」 「我可是有事先做过功课的。」 「功课?」 「我把gameboy借给她班上的男生,代价是要随时回报第一手消息。」 「……」 「你要是上课有这么认真就好了。」 就这样我们沿路尾随他们回家,终于得知她家住处,我看了下附近,这是个我从没来过的地方,跟学校有段距离,在从他们家的房子看来,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觉得我跟她之间的距离似乎被拉长了一点。 「话说回来,你还知道什么?」 「你不知道的,我都知道。」 「干,这不是废话吗!」 「我知道的,你也许不会想知道。」 「为什么?」 「如果是平常人,一定会要你放弃的,身为朋友的我只能这么的跟你说。」 「你到底想说什么?」 「如你所见的,他们家很大。」 「恩恩。」我点了一次头。 然后我想起我们家似乎只有她的一半。 「根据我最新的消息指出,为了她以后的考试,她家已经帮她请了五个家教,每天放学都会来陪她唸书一直到晚上,而且这五个家教个个来头都不小,据说都是补教界的名师,阵容之坚强,真是另人胆颤心惊阿。」 「为什么会胆颤心惊?」 「当你每週必须得面对五个不同的老师时,你心还能静下来吗?」 「那也许是兴趣吧。」我说。 「靠邀,谁会把那当兴趣,而且听说她其实不想念书,对于一个不想唸书的人来说,就好像你明明很讨厌某甲,但你见到某甲时,还是跟他问好,那个叫什么来着。」 「口是心非?」 「对,干,就是口是心非。」 「所以说?」 「所以,我们是要来救她脱离苦海的。」 「你想怎做?」 「私奔吧。」他说。 「你说真的吗?」 「之前我唬你没关係,但这次我绝对要帮你,所以,我是说真的。」 「……」 只见我看见他从机车行李箱拿出一条很长的绳子在我面前甩阿甩的,嘴中还不忘念念有词。 「这是啥小?」 「这是绳子,虽然不大,但也不小,所以我想……」 「所以你想?」 「看过罗密欧和茱利叶的故事吗?」他问。 「私奔?」 「干,你果然是我朋友。」之后他开始甩动手中的绳子,把它套在掛掉的小五十车上。 「在那之前,先想想怎样把车子拖回家吧。」 「……」 *「苦海无边,回头是暗」我说。 「情海无边,满嘴是干。」他推着车子说。* 平行的背影 06 *我们相约在相同的季节,那个属于我们的五月。 在下次桐花绽开之时,彼此允诺着,自然会有思念的样子。 那片纯白如雪的满天飘絮,我其实看不清,那风吹阿吹的,却从来都没停过。 你就像那薄如蝉翼的轻,禁不起任何的流动,没有自己方向,只是顺着风而走。 我该让油桐而坠,或者让你而飞, 但其实都不重要了。 我无法选择的,因为油桐注定得凋谢,我没能留下的,于是我只能跟你说再见。 「我们,到尽头了吗?」这话我放在心里始终没能说出来。 当下没说的,将来就不会去做,当下去做的,将来还是会想做, 如果说的都能去做,那你会如何选择呢? 「我想,再陪你去看一次桐花吧。」这是我想说,也想做的。 轻摘一片叶,我当那是雪,雪是冰的,这叶却没任何温度,反而有些苦楚。 我捻一片叶,原来不是雪,雪会融化,这叶却是日渐凋零,慢慢碎成空虚。* 「我觉得你的行为让人感觉很像痴汉。」我说。 「你看过这么帅的痴汉吗?」他推着车子回答。 「那我该说你是痴汉帅哥界的第一把交椅吗?」 「第一把我不敢说,但如果我是第二把,应该没人称的上是第一把。」 我们花了很长时间才把他家的小五十推回去,其实我是很后悔回去的,因为我们做事往往只想到当下,却没想到后果,当下的我们把小五十飆坏掉,之后的我们可能会被棍子打到快死掉。 其实我们很想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车子推回去,就当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但这种事情不可能办到,因为我看着小五十正在冒着白烟,即使是白痴都知道,车子已经掛了。 我跟黑肉家之间的距离不过是几十公尺,这样的距离好处很多,但坏处却也不少,特别是这个时候。就在我们推回去时,这过程中我们就能大概想起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我有预感,这次会死的很惨。」我说。 「最惨的事情是偷骑车被抓到,所以会死的很惨;比偷骑骑车被抓到还更惨的就是,你偷骑就算了,还把车子骑到掛掉;然后比偷骑车骑到掛掉还更惨的就是,你以为可以这样不知不觉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时,却发觉有两个女人正在家门口等你,如果要我说,世界上最恐怖的人,那我想就是我妈跟你妈。」 这一切毫无意外的,我跟他都被打的乱七八糟,之后连续好几天,我跟他走路时脚都会开开的,但即使如此,却是我们有史以来觉得做屌的一次。 「如果是因为她而被处罚,就算把我屁股打到烂掉我都甘愿。」我摸着红肿的屁股说。 「要成就大事业之前,总是会有牺牲的。」然后他又开始幻想自己是电视连续剧中的人物。 我们的牺牲并没有白费,至少我们知道她家在哪,光是这点就值得了,再来最重要的就是以后了。 国二的暑假对我们而言,可说是地狱,也可以是天堂,对于我们这些被彻底放弃的放牛班来说,如果不玩到整个疯掉,那就是头脑有问题,而对前段班而言,如果不把所有生命都用在读书上面念到死掉,即使你不想,还是会有人逼你,在这样的压榨之下,头脑一样会出问题。 「我真不晓得,为什么总是有那么多的书可以念。」即使是身处同个学校的我们,却有两种不同的制度,很典型的,一个台湾,两个世界。 我们暑假有整整的六十天可以玩,如果扣掉睡觉时间八小时,那么一天还有十八小时,然后你开始会想怎么好好去利用这十八小时。 你可以每天看电视看到眼睛抽筋,或者打电动打到手断掉,但对我们而言,最重要的就是如果不把生命彻底挥霍在玩乐上,那就是头脑有问题。 「给我两个月,我就可以把她家攻下来。」他很有自信的说道。 「你想怎么做?」 「就看你想怎么做。」 「怎么做都好,只要能见到她就好了。」我说。 「攻坚吧。」他说。 「……」他开始沉浸在电视的警匪动作片中。 「我们需要的是一个烟雾弹和一把衝锋枪,把烟雾弹丢进去,然后在开枪扫射,先把那五个看起来很白烂的家教干掉,之后剩下的就看你的了。」 前段班的暑假总是少的可怜,对他们而言,背负前段班这个名词时,彷彿就是为了考试而活的,从你醒着开始就在考试,为了那几个数字,只因为那些数字决定你的未来。 我们不能光凭那几个数字而决定一切,但那些数字却可以改变你很多的一切,就像前段班和放牛班一样。 她所背负的,是一个叫做「未来」的东西,也许这不是她想的,但她却无法决定,对现在的她而言,似乎只要把所有生命都拿来唸书那就够了。 「未来的我们,会是怎样?」我曾经这么的问他。 「都会长大吧,到时候我们都会变男人,而她也会从女孩变成女人。」 「怎样才算是男人?」 「当你不再是男孩时,那么就是了吧。」 他说的很简单,但我听起来却很复杂,至少对现在的我而言,我想当的并不是男人,而是男孩。 「等我变男人那天,我一定会像乔丹那样飞起来。」他很认真的说。 算了下时间,我跟她已经快半个月没见面了,身为她男朋友的我,这是不被允许的,即使我们都只是小鬼头,但深受电视影响的我,却有一种不被在乎的感觉,当然这也是从电视上学来的。 时间是种很奇怪的东西,就拿暑假来说,当你上学时,你会巴不得赶快放假,如果可以,这样一直放到人疯掉也关係,而当你一但放假之后,你却不知道要做什么,然后开始怀念起上学的那段日子。 特别是我。 因为我总会想起那个特别的她。 七月二十是她的十五岁生日,于是我开始幻想像电视一整个烂到不行的老掉牙剧情,我可以有很多种方法来帮她过生日,比如买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象徵长长久久,但玫瑰玫瑰,别说九百九十九了,要我生出九十朵可能都有困难;再不然就是电视的鑽戒广告,里头的一句广告词「鑽石恆久远,一颗永流传」,只不过一颗鑽石少说也要好几万,如果加上克拉的话,也许是几十万或上百万,以目前的我来说,如果一天零用钱是三十块,那我即使努力存整年都不花掉,那也不到一万块,就算有,全部给它丢下去,那我可能一颗就破產,所以这样还是不成立。 送生日礼物是门很大的学问,特别是送给自己的女朋友,而且这当中一定是要有价值的。 「说真的,我不知道要送她什么。」距离七月二十还有十天,但我却毫无头绪。 「她有喜欢什么吗?」黑肉问。 「有阿,她说,她很喜欢郭富城,尤其是他唱的对你爱不完。」我无奈的说。 「还有呢?」 「可以的话,这东西希望是她能用到的,这样她在用时就会想起我了。」 「卫生棉?」 「好自在?」 「苏非?」 「靠得住?」 「干。」我朝他头巴下去。 「胸罩呢?」 「可我不知道她多大。」我说。 「有个人一定知道。」 「谁?」 「小纯。」 「为什么她会知道。」 「因为小纯是女的。」 「这跟她是不是女的有什么关係。」 「因为电视上说的,『女人最了解女人』。」 「可她是女孩,不是女人阿。」 「她早晚会是的。」 小纯是跟我们一起的同班同学,但说不上熟,即使是身处在同个班级,她跟我们关係就像是「一个台湾,两个世界」一样。 虽然她就坐在黑肉后面,但他们却很少讲话,她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与世隔绝一样。黑肉说她吸的是跟前段班一样的空气,而且她真的很厉害,从她国中以来,每次考试总是在前三名,当然对我们而言,我们其实不是那么在乎名次,只因为我们总是期许自己是淡泊名利的人。 但说穿了,这些都只是我们不想念书的藉口和理由,即使我们很清楚,却没想过去改变,如果说是环境使然,那我想,身处放牛班的我们,这就是无法改变的原因吧。 「放牛班不是该死,而是罪该万死。」这话是当时陈亦铃导师所说的话。 「干。」当我知道时,这是我心中唯一的感觉。 错的并不是我们,而是错在我们生不逢时,如果说现在还有乱世的话,那我想所谓的放牛班就是了吧,可惜的是,自古以来乱世中总会出现的梟雄,可我当不成,也无法当,因为那样的头衔并不适合我。 我想,还是当个狗雄吧。 在时代推动的教育改革中,我们往往是被遗弃和鄙视的,这个我们,是我和黑肉,就好像被贴上标籤一样,不管怎么撕都撕不掉。 「总有一天,我会考上最好的学校,证明前段班可以的,我一样可以。」记得这是某天我问小纯为什么要总是要这么用功时,她给我的回答。 我想改变命运,所以我得创造命运。 *我要创造命运,因为这就是我的命运,在该死的时代中,这是我唯一能做的。* 平行的背影 07 我跟小纯之间其实不算熟,真正跟她认识的是黑肉,他们隔着的是世上最近的距离,距离近到只要一根手指头就能碰到,因为黑肉就坐在她后面。 不知道为什么,小纯总是很照顾黑肉,特别是考试时,关于这点总是让我觉得很曖昧,但我却不知道要怎样去形容他们的关係才好。 他们偶尔会斗嘴,会吵架,吵到后来可能会打架,但不管怎样打,输的人绝对是黑肉。 「好男不跟女斗,这是每次他打输时的藉口。」但说穿了,是因为我们有把柄在她手上。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很适用在我们身上,得道的是黑肉,升天的是我,我们都是属于那种不爱唸书,也不知道怎唸书的人,最后的一年我不敢说,可过去两年,我们是靠她的「援助」一路挺过来,却是不争的事实。 她的全名叫黄雅纯,据她说词,她们家是很典型的传统家庭,名字也是很传统的超级菜市场名。 在她上面还有三个姊姊,分别是雅婷、雅惠、雅珍,而且每个名字都有含意,一直到生下她时,因为不晓得要许什么才好,所以就用纯,希望她这一生都能这样纯粹无邪的。 如果说名字真能改变一个人的性格,或左右一生,那我想她纯粹的个性也许都用在唸书上,就这点而言,的确是这样。 她跟我们一样都住在同个村庄,但要找她出来是件很困难的事情,只因为她有个荣兵退役的老爸。 在我跟黑肉看来,生长在那样的家庭是件很不幸的事情,尤其当她始终被灌输军事教育时,那样的观念会让人很想死掉,即使这年头已经没人打仗了,可即使时代变迁,理念却未必会改变。 要改变一个人是很困难的事情,就拿她父亲来说,人生有大半辈子时间都在打仗,在这样的环境使然,长久下来根深的观念更是难以移除。 她的头发总是短短的,但仔细一看会发觉这当中有些参差不齐的长度,这是黑肉口中所谓的叛逆,在我看来,却是种坚持自我的态度。 我们想了很多种方法想努力约她出来,但不管是什么方法只要遇到她父亲,都变的无法成立,每次想看她父亲,总会让我想起陈亦铃,他们身上都存在着一种别人难以形容的气,前者的他是杀气,后者的她则是死气,但不管是哪一种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我们都无法靠近。 跟她老爸面对面时,你会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压迫感,更别说是聊天了。 他的腔调是很典型的外省腔,就拿普通对话来说好了。 做什么,他会说「干啥!」而且那个干字的音量还会特别高亢,不用,他会说「甭用」,甭字拆开的意思就是「不加用」,那样的词义总是让我们无法了解,更别说跟他相处在同个屋簷下。 我们前后打了两通电话到她家,第一通是我打的,很不幸的被她父亲接到,即使是隔着相当距离的电话,话筒那端传来的强烈压迫感还是让人慑服。 「请问是黄雅纯同学吗?」我问。 「你打哪来的,要干啥阿?」电话那头是她父亲。 「我从我家电话打来的,没干啥。」我说。 「我问你是打哪来的,干啥去了。」这时候的他有点激动。 「我是从我家打来的,真的没要干啥。」我握电话的手有点颤抖。 「没要干啥,干啥打电话,我操你妈的。」他的情绪越来越激动。 「我真的没啥可干,我只是……」 然后我就被掛电话了。 再来是第二通的情形。 「请问是黄雅纯同学吗?」打电话的人是黑肉。 「你打哪来的,要干啥阿?」 「我从学校打来的,想找您女儿访谈」 「你谁阿,干啥找我女儿。」 「是这样的,我是老师。」 然后没多久他们就联络上了。 这样的结果总是令人难以接受,但更扯的是,她老爸居然会相信他是老师这种事情。 「你就不怕到时候被发现吗?」我说。 「干,要是会怕就不会做了。」他用一种很帅气的语气说道。 跟小纯的那通电话其实没有多大帮助,到头来我们所知道的,还是停留在陈亦铃喜欢金城武的「爱你爱不完」的阶段。 随着七月二十日的逐渐到来,心中却还是没有底,这点总是让我觉得很焦急。 「只要是女生,应该都喜欢会动的小东西吧,像是小狗之类的。」这是黑肉跟小纯那天唯一的谈话内容。 「意思是要我抓隻狗送给她囉?」关于这答案总是让我很迷惘。 「学校的小黑不错。」 「……」 小黑是学校一隻流浪狗,小小一隻又脏又黑的,因得其名。只是想起那狗就会让我觉得,人们对狗的取名都很没创意,外表黑的就叫小黑,白的就叫小白,黄的就叫小黄,万一哪天狗走失了,世界上小黑何其多,谁会知道哪隻小黑是你的。 「要是我养的,我绝对不会取这么俗的名字。」黑肉说 「至少也是,阿汤哥或蓝波之类的。」 「……」 先撇开生日礼物不说,在那天要把她约出来是不可能的,所以最重要的,要如何把礼物交到她手上才是重点。 「我看还是攻坚吧,先把她老爸干掉,然后把另外碍事的家教也干掉。」 「干,你怎不说把你自己也干掉。」 「如果哪天到尽头时,你会不会想起我呢?」就在我一筹莫展时,我又想起她在胜兴车站说的话。 我把这句话拆开来去解读,假设「如果」和「哪天」是两个人,这两个人相约要一起到尽头,我想当这两个出现时,就是时候了吧。 我承认我疯了,因为我还是不知道要送什么才好。 七月二十的前一晚,我跟黑肉相约到镇上的提防发呆,这地方就像是我们的秘密基地一样,只要遇到不能解决的事情时,我们就会跑到这,也许就这样坐阿坐的,答案就会跑出来了。 镇上的提防是个很安静的地方,安静到没有人知道你什么时候来,又什么时候走,会来这边的,也许都有不同的目的,但唯一相同的,就是都在找一种安静,还有时间。 我很喜欢给自己些时间,什么都不做的,就算是发呆整夜这样耗下去也好,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我觉得这似乎是必然的。 今晚的提防人潮依旧寂寥无几,旁边有一群看起来比我们还要大的人在玩烟火,随着烟火从无到有,瞬间的划破黑夜,带来短暂的璀璨光明,那感觉让我感到有点寂寞。 即使那时候的我,还不知道什么是寂寞,又为什么会寂寞。 说穿了,我们都是深受电视影响而动摇情感,以及拥有情感的。 「如果说,礼物不是实体的,你觉得如何?」看着天空的烟火,我突然心有所感。 「这会很帅吗?」 「把黑夜炸掉,你觉得帅不帅?」我说。 「这种事情,就交给我吧。」他用一种充满肯定的语气说。 *这不会是最好的,但会是最特别的,只要有你的话。* 平行的背影 08 这不会是空前,但会是绝后,因为空前的我们没想过会做,而后的我们也没法再去做,这种东西,只能用一次,而且用了一次,就不会想在用了。 正确来说是,无法再用了。 这东西摸不到,却看不到,即使只有一瞬间,却在我心中形成永远,如果要我说所谓的永恆,对我来说就是这样了。 我把口袋所有零用钱都拿出来,包含房间的扑满也一併砸下去,稍微算了一下差不多有五千多块,其实在做这件事情时,黑肉一直问我,这样是否值得,毕竟五千多块对我们来说是笔不小的数目。 如果全部都拿来买gamaboy的电池,一颗五块的话,我可以买一千颗,打到手抽筋可能都打不完。 如果全部都拿去漫画店租书的话,租一次要六块,可以看八百三十三次,假设每本书看一小时,也就是说我可以看八百三十三小时,再把八百三十三小时换成天数,等于有三十四天,要连续看完三十四天,看完后我眼睛可能瞎了。 我们把五千块换成很多单位去套用在很多我们喜欢的东西上,虽然说可以让我们完成很多事情,但我想我很清楚 ,即使五千块可以解出很多单位出来,可一但遇上情阿爱的,这单位是怎样也无法公平,价值也是怎样都无法衡量的。 「如果是以后的你,不知道会不会后悔。」当我们在准备这项计画时,黑肉这么问着。 「我也不知道,可我如果现在没做,以后的我可能会后悔,并且很干吧。」 我把五千多块全都拿去买烟火,黑肉说要是买冲天炮的话,一根一块我可以买五千根,但重点是,要让五千根同时点燃是件很困难的事情,而且最重要的,我没有那种勇气,我怕到时候变成寒单爷。 「还是全都拿来买仙女棒?一盒二十块,全部砸下去不只五千根喔。」 「那要插满你身上吗?」我说。 「……」然后他就闭嘴了。 我把钱分成两部分,四千块买烟火,一千块买酒精膏,烟火买的是一种叫做轰天雷的东西,一盒一百,有六连发,其威力足以划破天际,升空后会在天空造成轰天巨响,之后爆出很漂亮的绚烂效果,换算之下,我可以买四十盒,至于剩下的酒精膏则是写字要用的,一罐六百cc的话要五十元,等于有二十罐能买。只要均匀的把酒精膏倒在平面上,点燃之后火势会随着你倒的范围烧出图案,当然这点子我不是第一个做的,但却是我第一次做的,而且也是我第一次这么强烈的想去做一件事的。 要把这样一推东西搬到陈亦铃她家是很困难的事情,我们弄来一台小推车绑在脚踏车后面,上面用黑布盖着,那感觉就像在干什么亏心事一样。 「干,真不晓得为什么我要这样帮你。」他沿路埋怨且不断骂脏话。 「你现在帮我,我以后也会帮你。」我说。 「你能帮我什么?」 「反正我会帮你就是了。」 时间是七月二十日晚上,我们花了将近半小时才把「东西」送到她家,我看了下时间是九点多,她家的电灯还亮着 ,然后现在重点来了,要怎样让她看到才是重点。 「用石头砸她家玻璃,这样她就会探头出来看了?」他说。 「靠邀,打破你要赔吗?」 「打扮成送报纸的去敲她门?」 「谁晚上会想送报纸。」 「晚报阿。」 「……」 要我直接去她家敲门是不可能的,因为她父亲见过我,加上之前的苗栗我已经彻底黑掉了,别说敲门了,就连接近都有难度,若不是,我也不必这磨大费周章搞这了。 「如果我们直接放呢?」 「她如果没有听到呢?」我疑问着。 「她是聋子吗?」 「不是。」 「那就对了。」 在这之前我们就有稍做观察这边的地形,还好不是什么大马路,都是小巷子居多,加上深夜这边鲜少有车子出入,对我们来说更是最好。我们把烟火全都拆开,在地面排成一直列,这当中还得把每盒烟火的引心全都绑在一起,在这样的连锁效应之下,烟火才会一个接一个释放,烟火放完之后就是重头戏了,事先在路面倒好的酒精膏会在烟火完之后,迅速烧起,然后路面就会烧起我们事先弄好的字来。 「你觉得上面应该写什么?」我问。 「写上我的名字,比如林宥育很帅?」 「那太浪费了。」 「那很帅的林宥育?」 「可以创新一点吗?」 「那很帅的……」 「干,够了喔。」趁他还没说完前我便打断了话。 「生日快乐如何?」 「恩恩,这不错。」 「用英文吗?」他说。 「为什么用英文?」 「因为英文看起来比较有感觉。」 「可你会拼吗?」我问。 「不会?」 「……」 「我爱你呢?」 「这也不错。」 「阿,我知道了。」 「?」 只见他从我手中拿走酒精膏,之后打开在地上倒起来,那是一个很大的爱心,然后爱心中间还有一个爱心,然后旁边写了很扭曲的四个生日快乐,那字体之丑,跟古代书法家的草体字形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们,要变成歷史了。」他手中点着打火机说道。 「错,是我们要创造歷史了。」我心中有股难以掩饰的澎湃激昂。 他把打火机递到我手中,可我手却在不断发抖,对于过去的生命来说,现在的我如果说未来可能太为过,如果拿来比过去,这绝对是我有生以来做的最疯狂的一件事情。 我把打火机点上第一盒烟火,看着火焰烧过引心,随着引心逐渐冒烟逝去,之后窜入烟火内部,我很清楚,歷史上最伟大的一刻就要来了。 「干,这啥小?」随着白烟消失之后,过了好几秒都没反应。 「干,不会吧。」 就在我们不知所云时,烟火突然爆开一阵声响,迅速在天空绽开来。 从第一盒开始不断施放,之后第二盒也跟着引燃,突如而来的轰天巨响引来附近所有住家都出来围观,不过我在意的并不是谁来看,或有几个人来看,而是她,有没有看到。 这计画就如同我们所想的一样,引来许多的驻足围观,当然也包含她,只见她推开窗户看着外头的烟火,一发一又一发的在天空划成好几道火光,那绚烂之美足以照亮整个天际,我稍微看了一下黑肉的表情,我想现在的他也许正跟我想着同样的事情,因为我们做着同样的事情。 「什么叫做人生?」他说。 「现在说这干嘛?」 「因为我觉得,现在这就是我的人生。」 「可你人生是建立在我的五千块之上。」我说。 「五千块可以成就一段人生,也值得吧。」 「意思是说,你只有五千块就是了。」 「以后会变五千万的。」他给了我一个微笑。 四十盒的轰天雷烟火不断轰炸着天空,持续了好几分鐘之后,烟火停了,接着的是地上的火焰,我跟黑肉分成两端点燃着酒精膏,然后地上开始燃烧起来,最先出现的是一个带大爱心,然后是中间的小爱心。 「阿杰!」我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叫着我,她人在二楼的窗户看着。 是她,陈亦铃。 「为什么你会在这?」 「因为今天是你生日。」 就在我说完后,地上烧出四个字,虽然扭曲但还是能看出字体内容。 「生日快乐!」我用尽所有力气吶喊。 然后我看见她红着眼眶留眼泪。 「在我还没说完时,我看见另一个更熟悉的人影从一楼走了过来。」 那人是她父亲。 「干,快走。」黑肉拉着我迅速离开现场,留下满地的烟火残渣,和燃烧殆尽已经乾涸的酒精。 *不会后悔的才是人生,因为人生你无法后悔。」 平行的背影 09 我一直觉得时间过的很慢,尤其是在学校时,可以的话我希望时鐘可以走快点,然而像这样看着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是件很辛苦的事情,而且看久后你会觉得那是很没意义的。 因为所谓的没意义在于,当我看着让时间留走之时,我却没有任何感觉,一直到后来我才开始体认到,原来「失去」,是很痛苦的一件事情,而且我已经失去,并且不断失去。 其实我不晓得她生日那天到底许了什么愿望,我只清楚那天的我是很快乐的,我想她应该也跟我一样,只是到头来我才开始发觉,原来我跟她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远,而且正逐渐看不见。 整个暑假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用在唸书上,每天八堂的暑期辅导就像家常便饭一样,这些努力都是为了明年考试的到来,反观我们,如果加上过去的暑假来说,现在的这个暑假我想依然是毫无意外的,我有三分之二都用在玩乐上,对我来说这似乎是只是个过程,我只是念了六年国小来到国中,之后又念了三年上高中,最后是大学,然后出社会,而这过程里,我遇到了很多人,黑肉,小纯,和她。 他们也许只是我生命当中的一个过程,那我又会存在于谁生命成为过程呢? 如果是,那么我认识陈亦铃,并跟她交往,我们去看油桐花,因为这样我被打的乱七八糟,这是否也只是人生当中的一个过程,那结果呢? 在经过若干过程之后总会有结果,这结果不会是好的,也未必是坏的,这样的话我认识她到底是好是坏,她认识我又是好是坏? 国中最后的一个暑假结束之后,其实不算结束,而是另个地狱的开始,我开始想着为什么前段班总是可以他妈的有这么多课可以上,这么多书可以念,直到她跟我说了一句话,我才真正明白,我跟她之间的差别在哪。 「这其实不是我想的,但我无法选择,也无从选择,对我来说,这就是一切了。」 在某次下课时我偷偷找她时她这么说。 我很清楚我跟她之间的差别在哪,或许就像黑肉说的,我们活的是同的地方,吸的却是不同空气,这当中的差异足以让我们区隔的像楚河汉界一样,只因为我是被老师所遗弃的放牛班。 国三之后,才是真正的开始,那之后我便很少在去找她,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种,让自己退而求其次,就这样远远的看着她似乎也是不错的感觉,但其中最重要是因为,我觉得对她来说这才是好的。 当所有人都在倒数每天读到焦头烂额时,我们其实没有多大感觉,尤其是黑肉,他依然会打gameboy,会找我玩,对他来说,这似乎也只是一个过程而已。 我其实很想问他,关于以后的事情,但话刚到喉咙时我却又吞了下去,我开始觉得「以后」,这种东西似乎不是我能掌握的,因为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情并没有人知道,就像在毕业典礼那天时,我看见学校的小黑安静的躺在操场睡觉,然后这一睡就再也起不来了。 关于国三这段时间我其实没有多大印象,对我而言这并没有什么差别,只不过唸完这一年,我要到一个叫做「高中」的地方,而现在这一年只不过是给我准备的而已。 如果有人问我这一年准备的怎么样,那我只能老实的说,其实并不怎样,一直到考试前一天,我还跟黑肉相约去打篮球,我记得那天他被我电的惨兮兮,连一分都没拿下。而那年我考试的成绩也是惨兮兮,我在爱情里,也一分都没拿下。 那年陈亦铃以接近满分的分数成为全校榜首,当时满分是三百,她考了两百九十五,在这样的分数之下,她可以选择很多学校,那怕是最高学府「北一女」我想都不是问题,相较之下我也以接近满分的姿态,可我不是榜首,因为我定的满分是一百,我考了九十九,以三百分来算,我等于只考了三分之一,而这也表示,我只有她的三分之一,我也缺少相差她三分之二。说真的,会有这样的分数其实我一点都不意外,就像人家说的「几分耕耘,几分收穫」,如果用粗俗点的说法,你明明什么都没吃,又怎能拉出来呢? 六月考试的前一天,我独自搭车到苗栗的胜兴车站,为了一个不被遵守的约定,但其实我很清楚,这也在我的预料之中,要在考前一个月找她出来,就像是不可能任务一样,这约定说穿了只是口头上的允诺而已,没有白纸黑字,立据为凭,可就算立据了又能怎样?会来的还是会来,不会来的一样不会来。 但我想她应该是那种想来却又不能来的,至少我一直是这样想的。 我又一路从斗南坐火车到苗栗,在转公车到胜兴,这当中我一样搭着慢到不行的復兴号,而不是快到飞起来的自强或莒光。那感觉就像去年一样,每年的四五月份是桐花的產季,因为正值五月全盛期,当你漫步在满天飞舞的桐花时,会有种错乱的感觉,因而故名五月雪。 这地方依然和之前一样,我走着和去年相同的路线,绕了一圈,然后又走了回来,之后又绕了一圈,又走回去,不管我怎样走,这路始终会回到原点,因为我一直都在同个地方绕圈,唯一差别是,我是一个人。有时候我会想起她那时的样子,学着她从地上拿起一片油桐花瓣在手上把玩,之后找个地方坐下,这样安静的看着天空,我突然想起那时她看着天空的情景,我一直以为她看的只是一片无限远的天空,我当那是一片灰,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原来她看的并不是灰,而是雪。 一年前的你所看的,其实我看不到;一年后的我所看到的,你却也看不到。因为我看的是你的从前,而我的现在你看不见。 当我踩着满地飘絮前进之时,你则是淹没在成堆的书海中,但我看不见,而你看的见,因为你看的跟我从来都是不同的。 所以,我们到尽头了吗? 我心中又跑出这样的问题。 *我看见的,你看不见;你看不见的,我看的见,我们只是两条平行,所以看不到彼此的交错点。* 平行的背影 10 对于毕业典礼上发生的事情,我似乎不是那么在意了,那怕这已经是在学校的最后一天,对我来说却没什么差别。 那年学校出了两个风云人物,一个是陈亦铃,另一个则是小纯。 陈亦铃以接近满分的成绩成为全县榜首,这当中最爽的应该是学校和老师,只是当她上台接受表扬时,从她脸上我却感受不到任何喜悦,其实我已经有了心里准备,这天是早晚都要到的,只是我没想到真正遇到时,那感觉却是这么复杂。 她给我一种很极度的失落感,即使我看到她在笑,但我却觉得她内心在哭泣。 我跟黑肉的分数就不用说了,对我而言是无从选择,也许就像学校老师说的,后段班的学生就只是毕业后随便找个学校念一念然后出来工作,就这样终其一生。 不会唸书的小孩有错吗? 没有把书念好的小孩有错吗? 我们没有错,只是这时代的潮流并没有跟着我,对于这该死的传统观念。 当我看到学校榜单上有着小纯的名字,上头斗大的印着一所县内不错的学校,即使不是明星学校,但至少也是颇有名气。其实我是很感谢她的,因为有她的存在,让我觉得原来在我们放牛班也能出这样的人来,就好像在一个典型的传统村庄中,在没有任何人看好之下,却出了个考上明星学校的人,即使不是自己考上的,你还是会觉得与有荣焉,并引以为傲。 毕业典礼还没结束,我跟黑肉就溜出去了,对我来说这是我意料之中的,国中三年等的就是这一天,在这之前你总是希望每天时间可以过快点,而当这一刻真的面对时,你却不免感伤。 「你妈有问你将来又做什么吗?」我跟他坐在教室外的走廊,这时候的走廊没有什么人,也因此没有人知道我们在这。 「做什么都行,只要别忘了自己就好。」黑肉说。 在他出生时,父亲就因为罹患癌症死去,也因此他活的是一个单亲家庭中,从小他只知道「母亲」存在,却模糊「父亲」的样子,但他却没因此枉纵,也许他不爱唸书是因为没父亲的关係,但若事出有因,跟很多拥有双亲的小孩比起来,他真的是好很多了。 最起码他知道自己是谁,知道自己的样子。 我始终记得有次上课时学校上的是作文,那次题目定的是我的「父亲」,我们有两节课能写,但两节时间过去了,他的纸上还是一片空白,即使他可以用毫不在意的态度去面对这一切,直到当天放学我看到他躲在墙角偷偷哭泣时,我才发觉,原来他存在的脆弱那一面。 「我妈说在我出生时,我老爸就走了,现在躺在土里面,上面的草长的都比我还高了。」他总是可以这样嘻嘻哈哈的跟我们说。 「你呢?你想做什么?」当他反问我时,我却回答不出来。 「我想,像现在这样吧。」我握着手中一个盒子说道。 「像什么都没关係,只要别忘了自己就好。」他说。 毕业典礼结束之后,毕业生之间总是会进行一种游戏,正确来说是习俗,他们会准备一本小本子,上面写着想要的人的资料,最常见的就是身高体重之类的,最八卦的就是喜欢谁谁谁之类的,而最隐密的就是讨厌谁谁谁之类的,当然那种东西是只有女生会有,对我们男生来说,那不是我们该做的。 通常男生会做的,就是拿着原子笔叫朋友在自己衣服上签名留念,只要能签的能写的都会写上去,由于是最后一天,基本上如果别太超过,学校都不会管你。 黑肉从椅子上拆出一支木板,但这椅子却是小纯的,当我问他原因时,他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拿着立可白要我在上头写字。 「我要写什么?」我说。 「林宥群很帅,这样。」 「林宥群很赛,这样?」我拿起立可白迅速写出五个字。 只见他从我手中拿起立可白在上头打了个叉,旁边又加了一个帅,然后过了一会乾掉后收进书包里。 趁着毕业典礼结束之后人潮散去,我拿着手中的盒子去找一个人,对我来说,今天怎样都无所谓,但最重要的,这东西一定要交到她手上。 对于人潮我有种很厌恶的错乱感,尤其是现在,感觉每个人长的都一样,加上都穿一样制服的关係,当你要找一个人时,那其实是颇有难度的,当我穿过几道人群到礼堂最中间,我才看到她。 她手中握着一堆礼物和奖状,这天的她感觉还是和平常一样,就好像当初我认识的她一样。 「礼物很多喔。」我说。 「……」她只是静静的看着我却什么都没说。 「既然都这么多了,应该不差我这一个吧。」我玩弄着手中的盒子。 「这是?」 「回忆。」 她就在我面前打开那盒子,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是放了几片花瓣。 「应该放个防腐剂之类的,不然都枯萎了。」我不经意的说着,但她却情绪却越显低落。 她红着眼眶丢下手中的东西轻步搂向我,这突如而来的反应让我吓了一跳,那瞬间我突然觉得,这世界似乎静止了,我感觉到周围的流动,心脏的跳动,但我人却是停的,她也是停的,就好像之前放学时,我总是会牵着脚踏车跟她走段路,一起回家,或者当初搭车去胜兴车站时,我们一起看着油桐,她靠着我的肩膀一样。 突然间我不知道该怎办,我该是抱着她,还是就这样让她抱着。 「神阿,如果你真的存在,那就为我停留这一刻吧。」我掩饰着表面的情绪,可内心却无比激动。 「你们在干什么!」背后一阵吶喊,轻易的就抹杀了神的存在。 我不恨神,我只恨你,我去你妈的生辅组长。 生辅组长是学校最让我不削的畜生,之所以用畜生来形容,是因为我觉得他没资格作为一个人,至少是人的话不会有他那些行为。他总是看不起我们这些放牛班的,总以为我们不是该死,而是罪该万死,那独裁的政策,就犹如纳粹主义,可幸的是,我们从来没有屈服过。 「不要以为毕业了,就可以让你为所欲为。」他用一种很鄙视的语气说。 「所以呢?」 「你不怕我跟你家人说吗?」 「需要我告诉你电话吗?」 「……」他的语气越来越差,然而我的态度也没好到哪去。 「你是跟那个没有父亲的人相处久了才这样吗?」 「什么叫做没有父亲的人。」听他说完后我的火气也越来越大。 「你最好知道你是什么人,不然你会后悔的。」他的姿态显得强硬许多。 「那很好,你也最好知道你今天做了什么,不然我会让你后悔的。」我说。 「你在威胁我?」 「不,是恐吓。」 我没有理会他的话,拉着陈亦铃离开会场,虽然这不是我第一次牵着她的手,却是我第一次想这样紧紧的抓住她的手,因为我有一种过了下一刻,下一分,甚至下一秒,她就会离我而去的感觉,即使如此,让我就拥有现在,我也满足了。 「其实你不该这样的。」我没有理会她的话而是带她到学校后门,平常这地方根本不会有人来,就在我到时,我看见黑肉坐在那边。 「你怎在这里?」我问。 「这话该是我说的吧。」他背着书包,以及一件身都是签名的衣服说着,而且衣服中多数都是用黑笔写的名字,只有一个人的名字是用红笔写的。 那人用秀丽的笔跡写着端正的三个字「黄雅纯」。 「这啥小?」我指着字体说。 「你看不懂国字吗?这是人的名字。」 「废话,我意思是说,怎么这么好看的名字写在你身上,这是啥小。」 「这不是小,而是回忆。」说完后他迅速的把书包丢往围墙另一侧,用熟练的姿势马上就攀爬过去。 「他现在製造的是给未来的回忆,这回忆是独一无二的。」我说。 「包含刚刚跟老师顶嘴?」 「他说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污辱别人父亲。」我用一种很坚定的语气强调。 「如果说是为了你,就算要我跟校长打架我都愿意。」 「这样值得吗?」 「值得阿。」 「黑肉说,我们似乎到尽头了。」 「……」她沉默着没说什么话,从刚刚的小盒子中取出一片花瓣。 「想不到你还记得。」 「因为,你是我女朋友。」我承认对于一个才国三的小鬼口中说出这样的话很没什么说服力,但我却在毫无思考之下就脱口而出这句话,如果黑肉在这边,我想他可能也会感动到痛哭流涕。 「因为,我是你女朋友?」她说。 「这样就够了。」 *我正在製造回忆,给未来的那个你。* 平行的背影 11 那天,似乎是最后一天了,从那之后我就真的再也没有见到她,而且我觉得,我真的失去了她,彻底的,完全的。 我,失,去,了,她。 「毕业之后,我就要去台北唸书了。」 「台北阿,感觉很遥远,只是我想不管是那个地方,都比这边好吧。」 「云林到台北有多远呢?」 「先是彰化,台中、苗栗、新竹、桃园,再来台北吧。」 「为什么你会这么清楚?」 「因为上地理课时,我都很用心。」 「那为什么你要到台北?」 「因为只有那里,才能让我专心。」 「台北应该有很多好玩的吧,这样你以后就不会无聊了;我想那边也会有很多帅哥,也许你去的话,马上就被追走了;那边一定也有很多好吃的,说不定你没多久就变胖了;那里也会有很多好看的景点吧,那样会下雪吗?」 「不会的,因为台北没有油桐,所以不会下雪。」 「你会想起那年的雪吗?」 「会吧。」 「那你会想起我吗?」 「会吧……」 「我们还会相遇吗?」 「……」 「我们,还是我们吗?」 「……」 「我们,还是男女朋友吗?」 「……」 「可以的话,我想在跟你去看雪,可五月还很久,所以得等明年。」 「我打算每一年都会去,那你呢?」 「……」 那天在围墙说的,即使已经好久了,至今还是不断在我脑中放映着,就像台dvd一样,只要光碟还在,就会不停播送着,有时是一会,有时则是整天,或者半月,从未间断过的,只要「回忆」这片光碟还在脑子里,这「过去」,就会存在。 她离开之前交给我一个信封,里面放着一封厚厚的信,折了好几折,整齐完整的放在里面。 这似乎是我第一次收到她的信,却也是我最后一次收到她的信。 其实我是打算马上拆开来看的,只是她摇了下头,之后就再也没说话了,我一直在想摇头的意思,是要我不要看,还是不要我现在看。 一个很炎热的中午,正当所有毕业生欢欣鼓舞庆祝着要毕业,就像是群脱疆野马飞奔似的朝外离开时,其实我心中是没有任何感觉的。 要再见了吗?一个我相处三年的国中。 如果说了再见,是为了下一次的再相见,那为什么我对「下一次」的期待却没有任何喜悦。 说了再见,我们还能再见吗? 她离开那天没有跟我说任何再见,只是很安静的看着我,那清澈如水的眼眸却让我有如看见滔天巨浪在她眼中翻搅着。 直到她消失在我视线时,我还是没说再见,因为我知道说了再见不一定会再见,有了期待未必真的会出现期待,既然这样有些东西就留在心里就好,就当她始终存在着就好。 那封信一直到晚上时才拆开来,拆信当中的感觉不太好形容,就像是拆炸药一样,一个不注意就会爆开来,然后我就阵亡了,又或者像是珍贵易碎的鑽石一样,随便一碰就破了。 信的开头属名是我,一个我用了十几年的名字就这样呈现在我眼前,从字体看来不难想像,她写这信时用了多少心,每个字跡都充满着感情。 to阿杰: 现在的时间是晚上十二点多,这时的你应该睡了吧。在我写这信时我才知道,原来我跟你之间的差别,我想你或许很难体会吧,如果是,当我正在用功唸书时,你在做什么呢?其实这是不公平的,就像我不想唸书却非得唸书一样,因为我无法选择,现在这是我唯一选择,我并不知道该跟谁说,又有谁能听我说,我想就只有你吧,感觉很遥远的「男朋友」,我刻意用「」符号匡起来,是因为这是特别的。而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我们都是被符号被束缚了,可以的话我希望我不是在「前段班」的,但我无法选择,因为我已经选择了,不是吗? 如果可以,我很想再回到跟你看油桐花的那天,而我也始终没跟你说声谢谢,总是配合我的任性。现在是六月,但我却老活在五月,因为五月有雪,你是最清楚的,因为我们是一起的,五月的雪,五月的天,当我这么想时,总是会随意哼起几个小调,五月的雪五月天,五月油桐满絮飞,这是当时我在火车上写的笔记你还记得吗?只是这旋律我却没能唱给你听了,其实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如果说那是歌,但我没有曲,若说它是诗,似乎又太为过,所以,就叫它「字」吧,我不是很喜欢给东西定下什么,那感觉像是被束缚着一样,因为我是不自由的,所以我希望我的字可以是自由的,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养成写笔记这种习惯了,我想是无形中的吧,你呢?你会有习惯吗? 习惯一但养成,就再也戒不掉了,只不过即使我每天都在看书,我却还是没有养成习惯,这是为什么呢?我想是因为我不喜欢吧。 这几天教的国文课中,文字是歷史上最伟大的发明,而歷史是探讨过去文字伟大的发现,这意思其实我是一知半解,我只清楚昨天的是歷史,下一秒之后就是歷史,当我写完这信后,这样的我也会变成歷史,那我们呢,会不会也成了歷史呢?我希望我是被人记住的,所以我留了文字给了歷史,因为我想给你留点歷史,当你看到时,现在的我就成了未来的我的歷史了。 而我成了你的过去,我也不在你的未来。 当我写完后没多久就要考试了,虽然说是考试,但说穿了只是在我无法选择的人生上多了一个藩篱而已,而这藩篱我攀不过,并不是因为太高,而是因为,我累了,不管考出来是好或坏,我都要离开了,一个叫做台北的地方。如果你问我那是个怎样的地方,我只能说,那是个会让我忘掉自己的地方,听说台北很大,也许会因为这样而大到迷失了自己吧,如果那天来临时,那你会记得我吗? 五月的雪五月天,桐花满絮飞,油桐何坠何时谢,洒落等谁捡。 我望那天是片灰,朦胧却不见,我盼这天该落雪,何处才是边。 你朝那晃只是天,灰色看不见,你想哪往该是边,何处才是天。 是雪是瓣我不在意,是灰或澄我早有底,当五月满是雪时,又有何分别。 给我的思念,曾经几月天。 by陈亦铃6/20 写信时间是六月二十,她生日的前一月,我才想起去年我帮她过生日的情形,只是这一切真的变成歷史了。 「我们,到了尽头了吗?」 「是的,这尽头的我们,就是成了歷史。」 我们的歷史;歷史的我们。 我还停留在那段没有曲或不算诗的「字」中,看阿看的才发觉我居然哭的乱七八糟的,信上的字因为泪水关係显的有点模糊,我把信又照原本形式折好,轻轻的放回信封中,突然有种被淘空的感觉,一点一滴,慢慢的就像灵魂都随着这信的结尾,也跟着不见一样。 原来,这就是离开。 只是说再见的人不是我,没有说再见的人却也是我。 再见了,亦铃。 *曾经几月天,我的思念。* 平行的背影 12 没有她的日子我过的不若以前快乐,即使有时候我会笑,但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在笑,我想,是少了点什么吧。 偶尔我也会哭,但我没让人知道,因为我从不让人看见我的难过,这感觉从来我只放在心里酝酿,可能一天两天,或者一月两月。 我跟黑肉之后跑去念五专,一个离云林不算近却又不算远的敏感地方,这地方骑车去有段距离,开车去又太为过,跟我们住的地方相差了三十几公里,和她的台北则有六个县市的距离。 这里是民雄,一个不算热闹的城市。 一个没有她的城市。 五专是个很奇怪的制度,当别人在念高中三年时,我们则得念五年;当别人高中毕业考大学时,我们则是考二技,不管怎么念就是要凑七年就是了。 黑肉说,「七」是个很奇怪的数字,他总是会想到很多地方去,比如人往生后的头七,结婚后的七年之痒,玩博青哥小钢珠出现七时,会让你爽到整个翻过去。 我算了一下时间,如果把人一生的寿命以六十年甲子来算,七只佔了当中的八分之一不到,又若把七算成週期,七天,七月,或七年,我会有几个天,几个月,或几个月? 这是个很没意义的问题,只是当你日子活久了,腻了,总会不免胡思乱想,尤其是现在的我们。 我们五专念的是电子,那是个会让人觉得没有什么,而且容易让人忽略的科系。 以台湾来说,电机电子都是大系,科系之大几乎涵盖多数学校,也因此念这科系出来的人所要面临的竞争很大,即使市场再大,如果没有相对能耐,你还是很难找到工作。 但我们在乎的并不是这,而是电子系的班上几乎都是男生居多,之所以用几乎这字眼,代表不是全部都是男生,但真正会让我用几乎来形容,表示班上就算有女生,也是那种会让我们觉得超级安全的那种。 「超级安全」这词是黑肉发明的,自从我们踏入这条工科不归路后,他似乎心有戚戚焉有感而发的。 班上总共有四十五人,但我们真正认识的却只有一个人,我认识的就只有他,而他认识的也只有我,原因在于我们念的是夜校。 五专的那些年我没有什么记忆,每天就是上课下课,跟谁出去,跟谁玩,今天玩了什么,做了什么,我却一点都不记得,有时欢乐我在笑,这笑却让我有点麻木;有时难过我会哭,这哭总令我感到麻痺。 到头来跟我们有联络的只剩下小纯,即使我们总是有各自的事情在忙,但还是会偶尔联系。自从她上高中之后那样子可说是越来好看,尤其看你看着一个跟你国中三年的朋友正在改变,而且改变速度之快让你来不及反应时,我才觉得,似乎只有我还踏在原地。 很多事情即使知道了,似乎也未必会去做,这当中并不是不能做或不想做,而是本质上做与不做其实是没有差别的。要知道陈亦铃后来念哪其实并不难,尤其是她而言,对于后来的事情我不是很清楚,我只听说她放弃了台湾第一学府北一女跑去念松山女中。 「挖靠,北一女耶,我要是能考上喔,我想我家可能会放烟火放个三天三夜,然后在请个电子花车跳一下来答谢神明。」当我跟黑肉说时,换来他这样的回答,只是后来当他得知陈亦铃放弃北一女时,他却没有感到任何惊讶,反而是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 「这可是男人的直觉。」这话是他后来跟我说的。 即使知道她念的学校,但我却没有想过去找她,因为我不知道找了之后又能怎样? 「跟她说好久不见?」我把这问题丢出来跟黑肉讨论着。 「恩……太老套了。」他说。 「说我想你?」 「恩……太肉麻了。」 「给她个拥抱?」 「我想你想的应该不只是拥抱。」 「那……」他话没说尽让我很是好奇。 「直接,那个了吧。」他的手比划着 「那个?」 「对,就是那个。」他强调了语气。 「那个是哪个?」 「就是那个阿!」 「干,你想害我被告死吗?」 「我知道哪里买的到保险套。」这是他给我的回答。 我很清楚他说的「那个」到底是「哪个」,只是他的「那个」却让我觉得这不是我应该做的「那个」,好啦,我承认我还满想的。那情节就好像我们以前常在电视上看到的一样,只不过这次换的是学生清纯版。 「两人相约着在台北火车站见面,然后这时候一定要有一个人迟到。」他开始胡思乱想着。 「为什么一定要火车站,又为什么一定要有人迟到?」 「车站比较有感觉阿,通常会等待的要麻是车站,不然就是街头,至于这个迟到麻,这是一定要的,因为男女主角之间的命运从来都不会这么顺利,若是,这部戏就没人看了,你想想,一部平凡无奇从头到尾都爱的世界和平的戏剧,有人会想看吗?」 「不会。」 「对阿,那就是了,然后这时候男女主角因为错过了彼此,正当一方感到失望要离开时,另一方就要出现了,然后就像是场命运的邂逅一样,两人直视着彼此,之后慢慢靠近,相拥,相吻,之后就直接那个了。」 「为什么你就这么喜欢那个,还有为什么会发展到那个去。」 「当两人沉进在当时那种气氛时,那可是挡都挡不住的,正犹如天雷勾动地火,乾柴遇到烈火,这时候如果还不会那个,我只能说脑子真是他妈的有问题。」 「恩恩,那个完之后呢?」 「女生拉着棉被一角依偎在床边哭泣,男生则在床角翘着二郎腿点着菸,这时候说了一句话。」 「我会负责的。」我说。 「靠邀,你怎知道?」 「多久以前的剧情,看到不想看了。」 「你不觉得这剧情写的真是整个好到爆吗?」 「爆?爆在哪?」 「爆在男主角点着菸说负责那话时,真是他妈的帅阿。」他情绪越说越激动。 「……」 这问题很久之前就被我们拿来讨论过了,只是一直没有发生,因为我没让它发生。 正确来说是,一直没有机会发生。 因为我没有去找她。 有些事情在当下就已经知道了,即使想去改变些什么,却未必能改,即使改了,也未必是你想的。 一直到后来自己逐渐会想时,我才渐渐明白我跟她之间真正的距离,除了心之外,最要命的是地位。 并没有所谓的只要爱来爱去就能拥有且改变一切,这是我后来才明白的。 并没有所谓的只要坚持永不放弃就可以人定胜天,因为天是遥远的,你定不到,又如何取胜,这也是我后来才明白的。 如果我是她老爸,我又怎会让自己的女儿跟一个放牛班的小鬼在一起? 放牛班不是该死,而是罪该万死。 当她决定了要离开之时,我又怎好去打扰?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或许又因此撕裂受伤开来,我承认是我想太多了,但我却不免想到我去时,她会这么的跟我说。 「这是我男朋友。」她说的「这」是一个人,但那个人却不是我。 这并不是主要因素,真正让我却步的在于,我有一种没有我的存在,她的世界会更美好的想法。 在我五专念到第三年时,这想法开始酝酿且成形开来,于是我有了退而求其次的想法。 退了之后求到的并不是其次,而是一个埋葬过去感情的开始。 专三要升专四的那年夏天,几个月前的时候,当全台湾所有高中生都在为了大学考试拼的死去活来时,其实我是没有任何感觉的,对于我们五专生而言就像是两个不相干的世界一样,课照上,人照玩,特别是在我们身上,找不到什么叫做压力。 然后我想到国三那年,一样的夏天,一样的考试,在我看来三年的过程都是为了一张叫做「成绩单」的结果,为了去一个叫做大学的地方。 如果是她,我想一定会考上很好的学校吧。 逐渐的,我开始把她慢慢淡忘,就放在心底的某个角落,偶尔我会想起她,想起现在的她在做什么,过的好不好;偶尔我会让自己回到那段过去,但只限于国中那段时间。 后来的她已经模糊了,因为她只活在我过去里,却不在我未来的记忆中。 这几年的时间我开始养成了一些习惯,我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但这就像是自然而然的发生一样。我会拿起笔记上写上一封信,没有署名,可我却很清楚是给谁写的,有时是一张,或两张,只是不管写了什么,都有一个共同点。 那就是我在写过去。 黑肉说这不算坏,却又说不上好,对于一个曾经的过去其实不该这么执着,也许就这么几年过去了,她早已忘了我,也许哪天我会在某个地方遇到她,然后她身边多了另外一个人,一个活在她过去的人。 那我呢? 我知道我并不是一个人,因为后来我遇到了她。 她不是陈亦铃,但她却有着陈亦铃所欠缺的东西。 因为,她活在我的未来里。 *我在过去,找寻你的过去;你在过去,于是我看不到你。* 平行的背影 13 我跟她之间有个共同性,那就是我们有着一个共同的朋友,叫做小纯。 之所以会和她认识在于一场联谊,联谊对象是我们附近的中正大学,那年我升专四,她刚升大一,她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好听到就像只有小说中会出现的梦幻一样。 「你好,我是简詡瀅。」这是第一次她这么跟我说时,在一场不算好玩的联谊里。 一场联谊下来好玩与否向来都是见仁见智,就像一部电影的好坏我们不能用卖座票房或口碑来衡量,当自己说好时,那就是好了,当你觉得坏时,那么也就是坏了。 如果有人问我那场联谊到底好不好玩,说真的,我觉得很无聊,真的他妈的整个无聊到爆。 他妈的是黑肉说的,因为那次联谊下来从头到尾他的脸上就是一脸大便,就像是积了好几天拉不出去便秘的那种感觉一样。 女方的主办人是小纯,男方是阿修罗。我对他的名字其实没有多大印象,只知道大家都叫他阿修,他本人则喜欢后面多加个「罗」,因为他觉得这样比较帅。 他是个非常喜欢玩动作游戏,尤其是无双系列的人,修罗在字面上解释就是犹如鬼神般的凌厉勇猛,我曾经在宿舍看他打电动时的那种感觉,那种无人能出其右的技巧,如果奥运有举办谁打无双比较强的比赛,他如果居第二,应该没人敢称第一,只是现实和游戏的差别总是让人难以接连在一起。 有时候他自比常山赵子龙,一枪在手难逢敌手,可现实的他却丝毫感受不到龙。 「你确定是龙不是脓?」当他在我跟黑肉面前说时,我们是整个笑到不行。 现实中的他很胖,胖到当你看见他时,会以为他是日本玩相扑的,而不是来这当学生。 他跟我们一样都是五专生同班念电子的人,平常是没什么交集的,之所以会认识是因为他的车子。 他骑着一台霸气十足的黑色fzr,一台连鬼神都为之嫉妒的梦幻款联谊必备车种。 在某次下课当他骑着fzr从我们面前呼啸而过时,那次之后便在我们心底留下深刻的印象。 「那车子真是整个帅到不行。」对于他的车子黑肉充满仰慕眼神。 骑fzr要催到破百就像是喝水一样简单,即使肥胖如他骑起来还是颇具威力。我们对于车子其实没有什么研究,只是刚开始看到车子时总是会很好奇的想问,那感觉就像是女生看到哈囉凯蒂一样,总会控制不了忍不住想上前一样。 当小纯跟我提起要主动联谊时,没多久消息就这样在班上辗转传开之下,原本没什么交集的班级瞬间团结活络起来。对于主办人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工作我没什么兴趣,也因此他的出现刚好填补这个空缺。 「相信我,班上没有人比我更胜任主办人这角色。」阿修他这么的跟我说。 小纯念的是资管系,班上男女比例是完美的二比三,如果用数学来计算的话,平均每个男生可以跟班上女生配对的机率是一点五,也就是说每个男生可以分到一点五的女生,但这毕竟是数据,只能做参考,就像我们班上男女比例是十比一,女生跟班上男生配对的机率几乎是零,这数据即使到了专四还是没有开胡过。 那次的联谊很快的就爆满了,在僧多粥少的情况之下,居然会动用到抽籤来决定参与人选,我跟黑肉因为是小纯朋友兼仲介人的关係之下,取得第一顺位,但对黑肉来说其实是没什么差别的,因为他错过这次的抽籤,却在联谊当天抽到一支被我们誉为籤王的「上上籤」。 联谊的地点决定在距离嘉义市区外有段距离的某公园,出发前约好在中正大学门口集合,这时候才是真正重点了,阿修的fzr之所以被我们称为连鬼神都为之嫉妒的梦幻款车种是有原因的。 fzr是赛车型态,本来就不是为了载人而生的,为此后方的坐垫非常的小,而且很窄,加上不像一般车子有小把手可以抓,因此坐在后方的人绝对会抓着前面的驾驶,不然绝对会飞出去。 我跟黑肉的是一般小车,他的是得意小五十,我的则是迪爵一二五,一台被誉为国民车种的「国车」,普遍度有如过街老鼠一般氾滥,在台湾平均每一百台车中就有一台是迪爵的车种。 记得那是个晴空万里,无风无云又无雨的晚上,感觉就像是风雨前的寧静一样,对我们男生而言,感觉比上综艺节目玩恐怖箱还要刺激,因为联谊时为了决定晚上由谁配对那个女生,我们会用抽钥匙来决定,这种看似公平的决定之下,其实却不单纯。 阿修顶着「男方主办人」这个头衔,让女生先抽,只见他丢出一大串钥匙鑽进女生当中,这次联谊的人数是十比十,女生的比例是九比一。九比一是我们的术语,也就是正妹比例,以这种数据来看,你抽到正妹的机率是百分之九十,而抽到籤王的机会则有百分之十,也就是十分之一,当然机率并不表示一切,真正决定的是命运,还有一点运气。 他先将男生所有钥匙都收集起来,之后放在一顶安全帽上,但他拿给女生选的却是另一顶放满钥匙堆的安全帽上。 「干,这是啥小。」我不知道那顶安全帽中的钥匙到底是从哪生来的,我只知道那堆全都是他的钥匙,也就是说不管女生怎么抽绝对会抽到他,而他抽到正妹的机率是九十趴,籤王是十趴,虽然也有相当风险,但以层面上来看,这风险其实是保险的。 当a女抽到他钥匙后,紧接着是b女,这个时候他便迅速的换成另顶安全帽,速度之快犹如他在打无双时那种凌厉,而且丝毫看不出破绽,原因很简单,因为两顶安全帽都是他的,而且两顶都是一样的。 就这样男女生坐两排,当你看着自己的钥匙混在当中不知道会被谁抽到时,那感觉是很刺激的,一直到对方抽出来,看到自己的钥匙出现时,你才松口气。我的钥匙圈上没有掛任何东西,只有几把钥匙而已,黑肉的则是一个红色的篮球吊饰,在眾多钥匙圈中显得格外显眼。 「我有预感,红色会带给我好运的。」在出门前他这么的跟我说。 然后那晚他就中了。 「你确定她是学生,而不是在日本玩相扑的?」当他看到他的钥匙被一个女生拿起时,他这么的跟我说。 银色的金属圈就这样在黑夜中摇摆晃荡,当那女生抽起时,现场男生纷纷鼓掌叫好,犹如获得救赎一般,而他却像是坠落十八层地狱一样。 「我叫王妃如,政治系一年级,你呢?」 「人家都叫我王菲,对了,就是那个唱歌很红的王菲,我还会唱她的红豆喔。」 「你确定是王菲而不是王飞?」黑肉说。 「是王菲阿,你不知道吗?」 「我以为是飞起来的飞。」 然后那晚他们就没说话了。 跟我配对的女生是个让人觉得她应该是去念中文系上那个吟诗作对,而不是学政治的,当她抽起我的钥匙交到我手上时,我一度產生了错觉,就好像看到现代版的古代四大美女一样。 四大美女当中就属跟吕布在一起的貂蝉最广为人知,只是我想如果貂蝉还活着,看到她的话,应该也会刎颈自尽。 用正妹套在她身上感觉太低级,以漂亮来形容又太为过,我只能说,此物只属天上有,不该人间涉凡俗。 「你好,我是简詡瀅,政治系一年级。」那是第一次遇到她的时候,一个名字中带有火又有水的女孩。 詡字拆开是言和羽,言是说话,羽是羽毛,飘零飞翔之意;瀅字对解则是左水又火,火字底下还有玉,玉的上面有火在烧,左边却有水中和着,这名字取之完美,就像她给我的印象一样。 「我是吴信杰,专四电子系,请问我该做些什么?」对于她的出现我开始不知所措。 「你该邀请我上车,然后晚上陪我好好的玩。」说完后她指着头部要我给她安全帽。 *「难为你了,小五十。」出发前黑肉拍着车子的仪表版说道。* 平行的背影 14 她一直很安静的坐在我后面,小心翼翼的抓着把手,有时候我会从后照镜偷偷看她一下,如果要我说这世上最遥远的距离,那我会说是她的包包隔绝了我和你。在我跟她之间放着一个她的包包,那包包说大不大,但要隔绝我跟她却嫌不太,说小也不小,塞在机车的置物箱又不够。 一场联谊下来总是有好有坏,好的就像是阿修骑的fzr一样,即使是白痴都知道在他后方的女生有多赌烂,那表情就像是被人欠了几百万没还一样,相较之下黑肉的表情应该不是欠个几百万就能解释的感觉。 我并没有特别针对谁,尤其是他后面的王妃如。 「其实你可以叫我王菲的。」当我这么叫她名字时,她纠正了我。 我承认,我今天真的没有针对谁,只是我似乎听到他的小五十在哀嚎的声音。 我们先到嘉义市区的一家看起来不是很好吃的餐馆吃东西,其实我对吃的并没有特别在意,好吃与否我也也随性,之所以会让我们觉得不是很好吃的餐馆原因在于人。 地方好坏是其次,重点是人,这话是在联谊之前黑肉跟我说的。 如果今天你跟正妹吃饭,就算是路边的鲁肉饭,你一样可以吃的津津有味。 一道料理要让人觉得好吃,在于色香味,但在我们解释之下却是另种道理。所谓的「色」,就是视觉,你看的,眼睛能及的,也就是说当你对面坐了一个正妹跟你吃饭时,那么你就具备了「色」的境界了;再来是「香」,香是嗅觉,但不是食物的气味,而是人的体味,延续先前「色」的特性,正妹身上的空气自然是清新芬芳的;最后就是「味」了,如果你从头到尾都是跟正妹吃饭,那么「色」一定是具备的了,「香」也有了,那么这个「味」就自然浮现了。 食色性也,人之情也。 「说真的,眼前的食物我觉得食髓无味。」晚上吃的是牛排,但他却没什么胃口,反到是旁边的王菲很有食慾,一口又接一口。 「你平常都这样吗?」他问。 「怎样?」 「都这么会……」 「吃。对吗?」 「你好聪明喔。」 「老实说,我还在发育。」她一本正经的说。 「噗……」听她说完后黑肉整个人笑到不行。 「……」 然后他们又没说话了。 晚上的联谊餐会其实只是在为接下来的活动暖场,在这之前先让大家做个简单自我介绍,好方便进行之后的活动。 男女生各十人,就这样依序起来说个克套的自介,但其实我对这个没什么印象,也没什么兴趣,因为从头到尾我的注意力都在名字有水又有火的简詡瀅身上。 她穿着一件乳白色的外套,里面还有一件黑色的短袖,裤子则是条浅蓝色的牛仔裤,和一双红色的爱迪达休间鞋。一直在她之后我才发觉到,原来我不知不觉就对她全身上下做了一番调查。 还有,她是c罩杯,其实我不是很确定,这只是我的目测而已,说真的,即使全场十个女生当中即使把另外九个都加起来可能也不及她,但我觉得最主要重点应该是九个女生当中因为加上王菲的关係而让分数下降。 小纯被一个看起来就像是从海军陆战队退役的人载着,那个男生是上课时总是坐在我前面,那种跟我不是很熟的朋友,我只知道人家都叫他阿诺。 我一直很怀疑他不是学生,而是情报局派来的,或者是特种部队那类,就像是电视影集经常演的,身材勇猛壮硕,理着一个大平头,眼神充满杀气那种,如果哪天他突然从身上掏出一把蓝波刀或者在我面前丢个手榴弹,我想我都不会觉得意外。 对于他,小纯似乎不怎么在意,还是有说有笑的,至于跟阿修一起的则是一个长发美女,身材算是所有女生当中最好的,只不过脸部表情也是所有女生当中最臭的。 就在我们吃完饭之后,一行人移到嘉义市附近的某座公园,清点人数之后开始玩游戏。即使这是我第一次出来联谊,但在这之前至少也有些耳闻,而果不其然就跟我想的一样,像是男生背女生分组看哪边比较快,输的要惩罚,不然就是玩划拳之类的。 说真的,游戏好不好玩是其次,重点是人。之所以会联谊的原因也不是什么只是单纯想交交朋友,这种客套话我们双方都很清楚,只是没有说出来而已。 女生想藉这次活动去认识优质的男生,男生想透过这个联谊去结交漂亮的女生,只是结果通常不会如你所愿,因为这是人生,人生不会让你事事如意的。 我很有礼貌性的蹲下身来让她爬上我的背,当我背起时才发觉她比我想像的还要轻。她就这样靠在我背上,头部轻轻倚着在我旁边下指令,为了求活动可看性,男生还得把眼睛矇起来由女生去指挥方向。就这样我什么都看不到,但我却能感受到她的气息,还有她的味道。 一直来我都很想知道女生身上是否都有喷香水,要不为什么身上都会有种特殊的味道,这问题我一直没有机会问陈亦铃,然后她就离开了,而现在我也不知道要怎样问简詡瀅,我总不能说「你的身上很香,我很喜欢闻?」,这样感觉很像变态。 就这样我在什么都看不到的情况之下背着她,顺着指令一路往前,这当中我感觉不到任何压力,即使我什么都看不见,但我却有种很安心的感觉,就好像把生命都交给她也没关係。 我不得不承认发明这个活动的人真的是天才,在这样之下男女之间一定会有零距离的接触,只不过我想当初发明这活动的人应该没想到世上存在着「意外」这个东西。 当黑肉听到这活动之后,就像是整个人失去灵魂一样,久久无法自己,之后他用一种很怀疑的表情看着我,就好像是在问我,「这是认真的吗?」 我给了他一个确定的点头,然后暗自为他祈祷。似乎是在刻意安排之下,他们这组变成今晚的压轴,当轮到他时,只见他面有难色的弯下身,王妃就这样一跃而上,然后我好像听到什么东西断掉的声音。 「我觉得我以后可以去考清洁队了,自从我背完她之后。」当活动结束之后他这么的跟我说。 「我记得清洁队考试要背沙包。」 「如果你背过她之后,那么你以后不管什么东西都能背起来了。」 那场活动一直延续到晚上十一点半,最后的结尾是男生跟学伴之间的独处时间,距离预定结束的时间十二点还有半小时,这当中你可以跟女生要电话,当然给不给就是其次了,也可以什么都不做的跟女生坐着看星星,聊天,对于一场活动来说,这三十分鐘远胜于之前的那几个小时。 我跟她找了个小石桌坐下,其实我一直不晓得该说些什么,即使已经相处了整晚,我就这样看着她,然后她就看着天空,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的同时,我才发觉到她的侧脸很好看,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古代深守空闺的女孩托着香腮的感觉。 「你似乎很喜欢看星星?」沉寂了好一会我打破了安静。 「是阿,像这样可以看着天空的星星,我觉得是件很幸福的事情。」 「你不喜欢吗?」 「也不是吧,只是没有这种习惯。」 「未必要习惯阿,当你想看时像这样抬头往上仰就可以了。」 「你呢?喜欢什么。」 「雪吧。」我下意识的说出来。 「雪?」她满是疑惑的看着我。 「台湾有雪的只有合欢山吧,这样你不就要冬天上山了。」 「不,五月就有了,而且不必到合欢山,到苗栗就能看到了。」 「苗栗?」 「五月雪。」 「它不会融化,但会凋谢,它也不会结冰,可会绽放,而且一年只开那几个月而已。」 「油桐花。」她说。 「你怎知道?」 「因为我是苗栗人。」 「胜兴车站?」 「不,是三义,不过我不会木雕就是了。」说完她吐了下舌头和给了个微笑。 *喜欢未必得习惯,习惯却会不自觉的喜欢。* 平行的背影 15 她说她这一切都是有跡可循有规可依的,因为出生时的一场大火,烧了她的老家,因此她父亲决定给她一个命理相辅相成的名字。 刚开始我不了解为什么是「瀅」而不是「莹」,一直到她告诉我后。詡字拆开是言和羽,言有身心言行一致之意,羽表示羽毛,飞翔飘零之意,就像是鸟一般的自由自在;至于原本的莹字因为有火,表示命中带火,需要有水去中和,故加上水,而这火又和前面的羽呼应,犹如浴火重生的火凤凰羽翼一般。 她的父亲没有念什么书,无法给她好的教育,所以这名字是请命理师依照五行而算的,对于她的话其实我不是很了解,因为我真正不了解的命理师的推算,如果每个人的名字拆开都能做番解释,并依其意义而左右一生,那我想人一生中应该是无灾无难了。 我们无法预料命运,却想藉由某些什么来改变命运,这该是人定胜天或者逆天而行? 「为什么你会想念电子系,是因为喜欢吗?」当她这么问我时,我其实不知道要怎回答。 我喜欢吗? 对阿,我好像没有想过这问题。 记得那次是在联谊结束时,她一样坐在我后面被我用机车回到学校,当她问我时,我稍微犹豫了一下。 「为什么你要念电子系?」我隔着口罩跟黑肉喊着。 「什么系,我听不到。」因为骑车的关係,风隔绝了声音。 「我说,为什么你要念电子系?」我提高了音量。 「靠邀,听不到啦。」 「他问你为什么要念电子系啦。」坐在他后面的王妃如在她耳边大声喊着,即使我戴着安全帽都听的很清楚。 「靠邀阿,你要死了吗。」被她这么一喊,黑肉差点翻车。 从后面看着他们骑车的样子是件很好玩的事情,因为小五十的座位很小,后方的人没有地方抓,只能抱着前面,其实本来不是这样的,原因在于联谊前一天他跟我说的一句话。 「明天要靠你了捏。」他对着小五十自言自语,之后把后方的把手拆掉。 本来的小五十已经够小了,当把手拆掉后那感觉更是要命,于是传说中连鬼神都为之哭泣的梦幻联谊车第二款就这么诞生了。 第一款是阿修的fzr。 因为没有把手的关係,后方的人会变成抓也不是,要抓也不是,加上他今晚载的是比较「特别」的,所以形成一副令人叫绝的景象。 黑肉整个人往前缩着骑小五十,王妃如则在后面轻轻抓着他的衣服,号称史上最近的距离,但他们却没说到什么话。 跟他们比起来,简詡瀅则安静的坐在我后面,有时候会跟我聊个一两句,不过大多是学校的事情。 当联谊结束之后,双方人群纷纷做鸟兽散,我们在中正大学的大门口附近停着,我指了下手錶时间,她摇了下头,似乎还没有回去的打算,而是又仰头看了下天空。 「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你说科系喔?」 「恩……我不知道该从哪开始说。」我抓了下头,满是困惑。 「就看你想从哪开始说囉。」 「呃……」我看了下黑肉,希望他可以有些什么建设性的答案,只见他也一副痴呆样的看着我。 「应该是一场意外吧。」 「意外?」 「是阿,意外。」我篤定了语气。 「人生总是充满很多意外,就像我的小五十,人家都说小五十是小绵羊,可我从我骑了这么久的羊以来,还是第一次听到羊在哭泣。」黑肉说完后,摸了下车子。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王妃如面有难色的说道。 「其实这问题我不知道该怎回答,因为我觉得我好像从来不是走在我觉得的路,有时候走的是直线,因为我以为是直线,但走到半路,我才发觉我居然不晓得该怎走了,明明是条直线,当中却又多出好多条叉路,也许是左转,或者右转,又说不定我走完后又绕了一圈回到原点也说不定。」 「那你后悔吗?」她找了个地方坐下,专注的看着我。 「不会吧。」 「所以你是个很勇敢不会后悔的人?」 「不,那是因为我是个无法后悔的人。」 「听过覆水难收吗?」 「恩恩。」她肯定的点了下头。 「这水都泼出去了,又怎有收回来的道理。 「覆水难收阿。」 「如果真要这么比喻,那我想收的水应该不少吧。」 「你也在后悔?」 「也许吧。」说完后我看到她脸神闪过一丝黯淡。 「那你呢?又为什么会念政治,因为喜欢吗?」我说。 「喜欢?哈哈哈哈。」听我说完她一阵大笑。 「没有人会喜欢政治这种东西吧,尤其是台湾这个国家。」 「在我看来所谓的政治,就像是小孩子一样,幼稚无知,且可笑。」 「你应该看过立法院质询吧。」 「恩恩,就一堆人挤来挤去,然后打来打去。」 「那你更应该知道他们一个月领多少钱。」 「所以我们是缴钱是让他们去打架就是了。」 「说真的,当有小孩问你,他们在干嘛时,我不知道该怎回答。」 「就说,以后要像他们一样,可以领很多的钱钱,又可以打架,何乐不为这样?」 「其实当初会考上,也是意外吧,因为分数刚好够,而且又是国立大学。」 「所以你是因为学校而不是科系?」 「可以这么说吧。」她苦笑着。 「这样以后你们出来要干嘛?选举?参政治?带头抗议?还是在立法院挤来挤去又打来打去?」 「我没有想过,也许会走这条,又或许会朝其他发展吧。」 对于她的回答就好像看到我自己的影子一样,我从来都不是照着自己的路在走的,即使我已经专四了,我还是不晓得为什么要念五专,又为什么要念电子一样。我们就这样聊到凌晨一点多,直到她们露出倦意时,我才提议先行休息。 人一生似乎没有什么是可以自己决定的,不管是科系也好,或者人生也好。那晚回去之后我很意外的失眠在床上辗转睡不着,遇到她之后我突然想到陈亦铃,她一向都不是自己的主宰者,只是任凭别人决定着,国中是如此,高中应该也是如此,那大学呢?以后出社会呢? 这问题其实没有什么建设性,毕竟都离开三年了,就时间上而言,三年是个很长的日子,它可以过段国中,高中,甚至走完大学的一半,或许这三年内她已经不是我所认识的她,即使我一直希望她还是我印象中的她,但我想很难吧。 「你觉得现在的你还是你吗?」睡觉之前我丢了个问题给黑肉。 「我还是我阿,难道你觉得你不是你吗?」 「也不是这样说,只是有时候我觉得,我好像无法是我了。」 「可你还是你,不是吗?」 「那现在的你,是你以为的你吗?」 「我还是不是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的小五十绵羊,已经不是我当初骑的那台车了。」 「干,你知道吗?她跟我说她八十公斤耶。」 「你怎知道?」 「因为我问她说,你有没有破百,因为我怕我的车子会禁不住,结果她说才八十而已,要我不用担心。」 「……」 「八十叫而已,那什么才叫重。」 「呃,其实这样也不错阿,要是你妈看到可能会很喜欢,这款的比较会生喔。」 「那也太会生了吧。」 「如果说会生,那我想小纯应该不输她才是。」 「为什么?」 「我今晚才发觉,原来她已经长大到不是我们以前认识的那个小纯了。」 「?」 「d罩杯喔。」 「……」 *人生是条不归路,因为你永远都看不清楚。* 平行的背影 16 曾经有好段时间我一直在想所谓的人生到底是什么,即使已经升上专四了,这答案还是无从何解。 我把这问题丢出来分享给两个朋友,然而他们每个人的答案都不一样。 「人生?我从来没想过这问题耶,阿干,吕布出现了。」回我问题的是阿修,他正在打三国无双,而且对手是吕布。 「等我把吕布干掉之后在告诉你。」他说。 「吕布能告诉你答案吗?」 「不,可我会告诉他答案。」 「即使他再强,遇到我也只能俯首称臣。」 之后我把这问题丢给第二个朋友,当我打电话给他时,电话那头传来一阵让女生为之害臊,男人为之疯狂的声音。 「我不知道什么是人生,我只知道学生……」 然后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淫荡的叫声,我就知道他正在看a片,而且是看学生妹系列的。 「a片会告诉你答案吗?」我问。 「不会,可看a片是你人生不可缺少的过程。」他拿着电话那头说这话时,出乎意外的镇定,而且还颇有道理可循。 「如果一生中没看过a片,又怎叫人生呢?」 黑肉说这问题并不是我能想的,有些人终其一生所追求,也许到死后都还找不到答案,又或者活个十几年之后就突然有所顿悟,找到所谓的样子。 那我呢?我以为的人生又是什么?我应该的人生又是什么? 升上大四之后我把国中的脚踏车搬来宿舍,自从我考上驾照,开始骑机车之后,碰上脚踏车的次数等于是零,然而最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脚踏车那种感觉,偶尔我会在下课时,一个人骑着脚踏车就这样从学校绕到附近的中正大学,之后又回来,这当中的时间大约要一小时。 我并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做,只是一种突然来潮想去做点什么,透过这样的行为,可以让我想起一些事情,比方说,那段跟我一起骑脚踏车回家的陈亦铃。 我知道我又想起她了,即使已经过了三年,这思念还是没有变过。 自从上次联谊完之后,我跟简詡瀅的互动可说是越来越频繁,加上学校都在附近,没课时我们总会相约一起去逛夜市,吃饭,或看电影,有时候则会一起散步,而且我发觉她跟我一样都是个喜欢骑脚踏车的女生。 因为学校的关係,他们上课时总会用脚踏车代步,原因很简单,因为校区面积太大了,大到让你用走的上课会死掉那种,跟我们学校相比,如果我们学校用走的可以三十分鐘走完一圈,他们学校可能得骑脚踏车花上三小时才能绕完一半,一直我到后来才知道,他们学校有钱到当我爬上最高处远眺时,以学校为基准方圆眼下所看到的区域都是他们的。 她说骑脚车是种在欧美很流行的活动,像这样不用很快的速度慢慢的踩,用自己的双脚去转动齿轮,就能到各处不同的地方,那是种简单又奢侈的幸福。 「简单又奢侈?」对于她的话我并不是很了解。 「骑脚踏车很简单,人人都会,但当你有了机车之后,或者当你学会开车之后,你要求的速度要效率会越来越快,到之后你就不会想骑了,像这样可以愜意的骑车,你不觉得很奢侈吗?」 「恩恩。」我点头表示认同。 「以后出社会之后,我想就没什么机会了吧。」当她说这话时,眼神展露出一点寂寞。 「人,总会长大的。」我说。 对于我跟简詡瀅的事情,黑肉似乎很感兴趣,任谁来看我跟她之间都像是男女朋友,会相约逛街,看电影,吃饭。 但我们是吗? 不,我们不是。 偶尔我会问她一些事情,比方感情之类的,说真的,她是个非常漂亮的女孩,之所以用非常加上漂亮,是因为我觉得只有这种形容才能配的上她,如果要选个班花,她要是屈第二,应该没人敢做第一。 「我很怕你有天会被人拖去巷子打。」黑肉曾经这样跟我说。 追她的人不在少数,认真要算的话,可能十根手指也不够数。 追我的人也不在少数,真的要想的话,可能十条命也不够死。 两者看似一样,这其中差别在于,前者是追求,后面是追杀。 「其实你可以好好考虑她的。」某天黑肉这么的跟我说。 「你也可以好好考虑她的,我觉得她也很不错。」我说。 「她?」 「王妃如阿。」 「……」 「我觉得她对你很有意思。」 「妹有情,郎无意阿。」他说。 其实他的话我也不是没有想过,只是觉得似乎少了点什么,但我却不知道这少的是哪些,直到某场大雨之后。 那时是十一月多,气候很异常的台湾居然还有颱风来袭,即使没有直接入侵,但只是过境而已就带来强风和豪雨,我一直记得很清楚那天下雨的样子,简詡瀅就这么站在宿舍门外,任凭雨阿风的打在她身上,然而我察觉到她脸上的水痕,却分不清楚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我只知道她用一种几乎被人掏空所有情感之后的样子就这么的站在门外。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她哭泣,也是第二个看见女生在我面前哭泣。 她让我想起国中毕业那年,陈亦铃离开时,她眼中闪烁的泪水就这么打转却没能流下来的样子,如果哭是种自然宣洩的方法,那我想她是那种想哭却哭不出来的那种,而简詡瀅则是无法克制就这么在我面前大哭那个,而我却只能这么的让她们哭泣。 我什么都做不了,就像当年陈亦铃离开时一样。 其实我并不晓得她为什么会站在宿舍外面,我更不知道她到底站了多久,一直到我发现她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的事情了,如果不是因为肚子饿想去附近的7-11觅食,她就这么待到天亮我可能也不知道。 「我失恋了……」这是我见到她时她唯一说过的话,四个中文字,和一种未尽的语气。 我连忙将她带进宿舍,那时黑肉正在打魔兽争霸,当我带她进来时,他用一种「这是啥小?」的表情看着我,久久无法反应。 这是我第一次带女生回宿舍,只是没想到是这种情况下,突然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直到我看见她的头发还在滴水时,我才想起最重要的。 「阿靠,先帮她擦乾才对。」脑中闪过这样的念头后,我翻开柜子取出一条黄色的毛巾,然后看见毛巾上印着几个英文字,如果没记错的话那是黑肉的nba湖人队毛巾,没多加考虑就直接往她身上披,然而她也是这样动也不动的,在无可奈何之下只好动手帮她拭去身上的雨水。 「你毛巾从哪来的?」黑肉端来一杯热开水时问道。 「柜子阿。」 「哪边柜子?」 「就左边那个……」我指着角落的衣柜。 「……」 「你知道那条有多贵吗?」 「我只知道那毛巾是用来擦的,而不是比多贵的。」 我拿着印有nba的毛巾不断往她身上擦拭,果然大牌的擦起来那手感就是不一样,没多久就把水分吸收的差不多了,等我擦完后我才发现她已经睡着了,不,正确来说是已经晕倒了。 「现在是怎样?」黑肉指着已经晕睡的简詡瀅说。 「当然是让她睡觉阿。」我说。 「那我呢?」他指着床上躺着的简詡瀅。 「你怎样?」 「我要不要帮她脱衣服。」 「干,你这畜生。」 「靠邀阿,她身上湿成这样,不脱掉是要让她感冒吗?」 听他说完后我才想起,她刚刚是全身淋雨而来的,如果就这么放下去,也许真的会感冒,说不定还会发烧。 然后现在问题来了,该由谁帮她脱衣服。 「当然是你阿。」他用一种肯定的眼神看着我,眼睛还暗示着给我一种不要放过这次机会的感觉。 「有什么方法可以在不碰到她之下帮她脱衣服?」我说。 「有,你可以戴手套。」 「那有什么差别?」 「这样就不会留下指纹了。」 「……」 就这样在无计可施之下,我把所有电灯都关掉,顺着直觉去帮她脱衣服,这当中的感觉其实是很复杂且难以形容的,虽然说是第一次,但我却没有任何喜悦或者其他念头,反倒有种像是做亏心事的样子,之后又帮她换上我的衣服,然后盖上棉被。 「你以后当兵应该很容易上手。」当我完成后黑肉这么跟我说。 「?」 「当兵中有项技能叫做摸黑盲解武器分解,就是在黑暗中把支解的武器又重新装回去。」 「摸黑帮人脱衣服算技能吗?」我说。 「算吧,而且没有几个人能有机会碰到喔。」 「今天如果是王妃如站在外面淋着雨来外面找你的话,你怎打算?」 「把门关起来,之后反锁,再用柜子堵住,然后关灯睡觉。」 「……」 那天晚上过的并不平静,外面正在颳风下雨,里面则是湿气瀰漫,即使身体已经很累了,但我却没有想睡觉的感觉 ,只是安静的坐在床旁边看她。 只见她很安静的躺着,脸上显的很安稳,跟稍早前她来的样子比起来明显好很多,只是我还不明白为什么她会出现在门口,还有她说过的话。 原本说好两人要这样看着她到醒来的,说这话的人是他,然而他却趴在电脑前早睡死了,萤幕前的魔兽争霸还停留在待机画面,就这样一直掛到天亮。 外面的雨阿风的并没有减弱的情形,反而越来越强,但现在的我心中却出乎意料的平静,这感觉就是暴风雨下的平静的,因为我好像想起了一些事情。 当两个女孩在我面前落泪时,我想起一些过去。 *为何流泪呢?你阿,还有那个你阿。* 平行的背影 17 「下一个会更好。」这句是安慰失恋者最适合说的话。 只是,这下一个真的会比较好吗 我并不是很清楚,所以无法承认,因为我始终没有遇到「下一个」,而且就算让我遇到,我想也很难取代上一个的地位,即使上一个是过去,也成回忆,但到底是曾经且发生过的,我无法改变,也不想改变;而下一个是未来,也是未知数,是否会出现或遇到并没有人知道,最起码到现在为止我还停留在上一个的阶段。 偶尔我跟黑肉会跑去嘉义市区看妹妹,认真说起来似乎是种习惯,也是种嗜好,正如同艺术家所坚持的,人们有追求美的天性,我们不过是遵循这样的理论而走罢了。 在我的皮包里放着一张陈亦铃的照片,一直到我毕业后没多久我才发觉到我跟她之间居然没有任何一张照片,于是我把毕业纪念册上她的照片剪下放在皮夹,这一放就是三年多,对我来说这是种缅怀过去的方法,也是种形式,当我想起她时,像这样打开皮夹就能看到她,就会让我觉得她是存在的,只是照片的她永远都是停留在国中那个留着短发,脸庞清秀的样子,或许现在的她已经变的不一样了吧。 专四之后,也都满十八岁了,如果说女大真的是十八变,当她十八之后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如果哪天我遇到「下一个」,那照片是否还会留着,这问题黑肉曾经问过,包含我自己,可答案是肯定的,因为对我来说不管我以后跟谁在一起,甚至结婚,或者组家庭,我想照片都还会留着吧。 「这对那个人不公平,不是吗?」对于我的感觉黑肉很不以为然。 「你知道为什么我要留有国中的照片吗?」我说。 「?」 「因为她只活在我的过去,那段国中里,以前是,现在是,以后都是,或许对我来说她已经不单单是种过去而已了。」 「而是更深层的一种思念,就像神一样。」 「她是人吧。」对于我的话他不是很了解。 「是人是神都无所谓,当你无所倚靠,有个什么东西作为你的支柱,在背后挺着你时,那么他就是超越了一切,彷彿神一般了。」 「万一哪天你遇到她呢?」 「我想,不太可能吧,即使是,我想那时候的我们也已经不是我们了。」 「会有那么一天来临的,相信我,地球是圆的,不管你怎样走,到后来都会走到原处的。」他说。 简詡瀅起来时已经是隔天中午的事情了,我不晓得她到底睡了多久,只知道我似乎还没撑到她醒来就先睡了,而当我起来时只见她坐在床上若有所思的样子,眼神中还夹带着一种空洞。 跟昨晚比起来,风雨已经趋缓,甚至出了点太阳,只是宿舍内似乎还瀰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看了下时间是早上十点,我想要说点什么,但话到喉咙时却又吞了下去,到现在我还想起昨晚她全身滴着水站在门外的情形。 「那个……」 「昨晚真的很对不起。」我话还没说完她却先开口。 「我知道你想问,为什么我会冒着风雨人在外面,然后又站在你门口,对吧。」 「恩。」现在的她似乎很能知道我想说什么,相较之下我对她却不甚瞭解。 「就像你看到的,我失恋了。」她眼神尽是空洞,看着地上说。 「我不知道该找谁,所以我只能找你。」 「???」 「应该说,我当时脑子里想到的只有你。」 「我该说什么……」 「你什么都不用说,只要像现在这样静静听着就好。」 她说,她跟他的相识在于一段不该的缘分,因而造成这场不该的开始。 当她还在念高中时,他们就交往了,至于是怎么认识的这一时间也说不上来,只知道他们就像是飢渴的缺乏寂寞感而遇上彼此一样。 「我们认识没几天就交往了,自然而然的也就会发生很多事情。」 「牵手?」 「不是。」她摇着头。 「拥抱?」 「不是。她又摇了下头。 「摇头的意思是?」 「我刚说了,我们之间的发展太快了,快到让我觉得这一切就像是梦一样。」 「你们该不会……」后面的那个我没有说出来,因为我想就算不说我们都知道。 「恩。」她点着头表示认同。 「这也太快了吧。」 「他说,这是相爱的其中一种,是最贴近彼此的方法。」 「爱人的方法千百种,做爱不会是最好的。」说完我在心中又骂了一声干。 她说,他们就像是对不像情侣的情侣,他是她的学长,大她一届,他们在学校的时间只有一年,这一年中那个他似乎刻意低调他们之间的关係,为此她总是无法理解,却又无可奈何。 在她升高三那年,他毕业了,以全校第一名成绩考上台大,而后才是真正问题的开始。 「所以是距离的关係?」我说。 「或许真正的问题并不只是距离。」 「所以?」 「对我来说他总是高高在上的,人长的帅,功课又好,就像是立于顶点一样,到现在我还记得毕业那天,当很多女孩送花给他时,我只能站在旁边看着。」 「曾经,我也是那些女孩中的其中一人。」 「你是仰慕他,而跟她在一起的?」 「应该是说,他看的起,而愿意跟我在一起。」 「……」 「一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我只是他的其中之一而已,但我却给了他百分之两百的心。」 「多出的那一百,是我向灵魂预支的感情,只是我已经要不回了。」 「那昨晚……」 「我昨天在嘉义火车站附近遇到他,他牵着一个女生的手,但那女生却不是我,他就这样在我面前走过,当我拦下他时,他只是冷冷的看了我什么都没说,而当旁边那女生问起时,他却摇了头摆明不认识。」 「这未免也太过份了。」 「那当下我是很冷静的,一直到之后我才知道,原来我一直都是别人的第三者。」 「可你们不是高中就……」 「他们是班对,从高一就在一起了。」 「妈的,真的是禽兽。」 听她说话时,我一直都在察觉她的神情,只是她总是面无表情的说着,即使说到第三者时还是一样,就像是被抽出灵魂的躯体一样,剩下一副空壳。 「昨天下午我有去找他,希望能清楚事情的始末,之后才知道原来我从来就不属于谁的角色,说穿了只是个第三着而已,很好笑对吧。」说完后她笑了一下,神情却无比落寞。 「那你昨晚……」 「因为我无法忽略自己对你的感觉。」 「你到底……」 「我知道我很爱他,但我却无法阻止我喜欢你。」 「你知道吗,我很喜欢你。」 「……」 *不该的这该死的开始,该死的我们却看不到样子。* 平行的背影 18 *这一路上我不知道走了多久,只知道我还不到尽头,却觉得在退后。 「一起走好吗?」曾经我想过会有那么一个你出现把我叫住,那我愿意放下一切跟你走。 曾经有过那样的一个你,决定我们的是一个相遇,决定我们的却也是分离。 曾经我在等待另外的你,然而这中间需要点命运,才能决定我们的契机。 人生就像是个完整的版图,需要无数的小碎片才能组成,而这碎片叫做「过程。」 这过程不算完整,可却不断的发生,这样的过程才是人生。 「所谓的人生向来不是我能决定的,若是,就不会有人感到痛苦了。」你满是疑惑的望着我,我却无法再说什么。 「既然如此,那就去改变吧。」你牵着我的手说着,我们走在一条熟悉的陌生马路上。 那并不是我跟她第一次走在马路,却是第一次我感受到她的气息; 那并不是我第一次牵女生的手,却是第一次我感受到其他温度。 一条走过不下百次的人行道上,看见的却是截然不同的影子, 从来没想过会有这天出现,就像两道平行的背影, 一个是你,一个是我,这样的我和你叫做「我们。」* 我起身倒了两杯水,一杯给她一杯给自己。 很快的一杯水就喝完了,然后我又去倒了一杯,然而她手中的水却没什么动到。 我觉得有种很莫名的气氛在房间酝酿着,一时间却又说不上来,我把玩着手中的水杯,思绪却还停留在刚才,即使她很小声的说着,我却听的很清楚。 「这是告白吗?」心中跑出一个问题这样问着自己。 「是的,这是告白。」然后又一个答案跑出来。 「该接受吗?」 「呃……」 「要接受吗?」 「呃……」 「吴信杰阿,你要怎办呢?」 脑中瞬间跑出好几个我在奋力挣扎着,就好像一堆齿轮因为运转方向不同而卡住。我以光速般瞬间整顿思绪,这时我才发觉黑肉居然不在房间,这种时候他会跑到哪去。 「该不会昨天颱风被吹走了?」 「恩,那种人吹走就算了。」 「是阿是阿。」心中好几个我齐声认同。 她就这样坐在床上,而我站在床旁边,我跟她之间距离大约是一公尺多,然而现在的我却让我觉得有几千公里般的遥远,曾经我以为的她,现在竟然远到我看不见。 对,就像是换个人似的。 不,应该说,我从来就不晓得她是怎样的一个人,因为我想到昨晚那个冒着风雨全身滴着水站在我家外面的那个她。 「其实你可以好好考虑她的。」我突然想起几天前黑肉说的话。 「吓到你了,对吧。」她喝了口杯中的水,缓缓的说。 「该怎说呢……」 「原来我是这样的女人,你想这样说,对吧。」 「……」对于她的话我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 过没多久,黑肉回来了,正当我要开口骂干时,看到他手中的早餐却又缩了回去。 其实他的回来并没有带来多少改变,只是从原本的楚河交战变成三强鼎立而已,就这样我们都不说话,房间又存在一股很诡异的气氛。 我用眼神扫了下黑肉给他暗示,希望他可以说些什么来改变一下,不然在这样下去也许坐到黄昏都坐不完。 他看了下我,然后我又看了下他,有句话叫做相看两不厌,现在的我则是越看越讨厌。 过一会之后简詡瀅起身整理下衣服,当她发现身上穿着我的衣服时似乎没有多大惊讶,只是笑了笑,然而我却不知道那个笑容代表什么,就这样当我回过神来时,她已经起身准备离开了。 一直当她出去时我才想起一件事情,那就是她要怎回宿舍?从我这到她那边至少要十分鐘的路程,我想她应该是不会想不开就这样走回去,但当我这样想时,她却站在门口用手指着外面。 「载我回去吧。」她说。 我跟往常一样载她回宿舍,沿途看见的都是昨晚强风肆虐过的惨不忍睹,很难想像这种天气之下她居然还敢出来,这一路上我都看着后照镜在注意她的表情,只见她就像以前一样很安静在后面,双手放在大腿若有所思的。 「要不要吃早餐?」我说。 「不用了,吃不下。」她摇着头说。 「还是喝点东西?」 「不了,刚刚有喝水了。」她又摇了下头。 「那要不要……」 「你到底想说什么?」在我还没说完时,她便开口。 「不,没什么。」那一瞬间我沉默了。 这条路骑的比以往都要久,并不是因为我刻意绕路,或者路变长,而是有种莫名的距离正不断產生,当时间是静止的,你会感到过的比平常还要痛苦。 当我载她回家时,她还是一样不发一语,直到我发动车子要离去时,我看见她用右手食指靠在嘴唇做一个让我很疑惑的动作,就像是在告诉我不能说什么一样,我并不晓得那动作的涵意,直到我回到宿舍收到她的简讯时。 从来我就不敢奢望什么,对于我爱的他或者我喜欢的你。请原谅我的自私,因为我无法让自己不自私,一直到现在我还是看不清楚我的样子,当爱情给了一个人时,又何来馀力去喜欢其他呢,这答案是否定的,因为我比谁都清楚,但我却无法决定,所以我得到该有的报应。 当爱和喜欢无法衡量,那个才是应该的份量。 我一直都觉得发明简讯的人是个天才,像这样透过几个文字和符号表现,就能表达想传递的内容,即使是当下没能说出口的,藉由字里行间都能表露无遗,浑然间这文字更胜所有语言。 那封简讯我反覆看了好几次,尤其是最后那句「当爱和喜欢无法衡量,那个才是应该的份量」,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后面是句号而不是问号,是她打错了,还是她的意思就是这样,难道她觉得这份量该是结束而不是疑惑? 如果真的是结束,那她得到的答案又是什么? 「这问题其实没有任何意义,而是在你。」黑肉看完后如是说。 「我?」 「你觉得什么是爱,又什么是喜欢呢?」 「喜欢是淡淡的爱,爱是深深的喜欢。」我用网路红透半边天的一段话回答他。 「那你又知道什么是淡,什么是深吗?」 「很淡的就是淡,很深的就是深。」 「干!」对于他的废话我不是很认同。 「由浓转淡,在由淡变浓,浓淡之间,自有平衡。」 「干!」这次我多一巴掌给他。 「那你又知道吗?」 「如果我知道我就不会问你了。」 「那她呢?」 「那个她?」 「陈亦铃阿。」 当他说出这久违的名字时,我的心跳乱了好几下。 「喜欢吧。」我说。 「所以不爱囉?」 「爱阿。」 「那就对了,你先喜欢她,之后慢慢转为爱,这过程就这样自然而然的发生,循序渐次的,可以是淡淡的爱,也可以是深深的喜欢。」 「只不过,爱或喜欢已经无济于事了,毕竟都是过去了。」 是阿,真的是过去了。 「她如果还在,也会支持你这样吧。」 「靠邀阿,别用那种一副她已经死掉了样子。」 「那,如果你还在,你也希望她能找到她的幸福吧。」 「我当然还在,只不过……」 「这问题我不知道……」 「日子再过很快的,到底都已经过了三年。」他说。 是阿,日子再过很快的,我们都已经过了三年。 三年不见了,你好吗? 那个过去的你阿。 *这情阿爱的向来不是我们能决定的,若是,就不会有人感到痛苦了。* 平行的背影 19 「怎样的爱才算是爱?」这是个即使世界末日都未必能找到答案的问题,正确来说是这问题的產生其实不算是问题,而是人。 「怎样的爱才算是爱呢?」关于这疑问我一直很想问以前的她,那个叫做陈亦铃的人。 从小到大看过身边不少朋友总是扮演被告白的角色,那感觉其实很难体会,在当下的我是很羡慕的,一直到自己真正遇到时,我才发觉原来施予和承受之间的关係是如此难解,就像解一个数学的多元几次方程式一样。 我想,即使是再伟大或者在厉害的数学家都未必解的出来吧。 施予和承受之间向来得不到平衡,假设我今天给你十分,你却不一定能够全然承受,就算承受了,也未必是你想到的那样。 这道理其实不难了解,就像国中上英文课时,一週有三堂,每堂四十五分鐘,每学期有十八週,粗略来算等于有五十四堂英文,要是加上时间的话就是两千四百三十分鐘,在龟毛一点把这时间除以六十分鐘的话,就是四十小时,也就说是一天又十二小时。 「干,真的是很要命!」记得这算式我跟黑肉在国中时就算过了,当然这种算法其实是缺乏公理性的,但想起来还是会觉得很恐怖。 即使整学期都在承受英文,一学期过去了,然后三年又过去了,我们都毕业了,对于课堂的施予和我们的承受还是不成正比,甚至是以反比的恐怖数字在跳动着。 要施予别人情感很难,但要接受却更难。 「没有什么难不难的,只是要不要而已。」这话是黑肉说的,当他说这话时,他正好窝在房间看电影,那部电影是成龙演的警察故事,正好做到他一挑多在打架的精彩镜头。 「如果今天有人烧a片给你,你要不要。」我把这问题丢给另个朋友。 「你看过把肉丢给狮子,狮子跟你说不要的吗?」这是他给我的回答。 我知道她不是肉,而我也不是狮子,我跟她只是全然不同的个体,然而我却突然想起另个影子交叠在她身上。 我不得不承受她会让我想起陈亦铃,对于两个喜欢我的女孩,一个是过去,一个是现在,也许只要我一句话,这个现在就会变成未来,可我却更清楚这个过去,始终是过不去。 颱风在台湾停留了好几天,可最后还是过去了,而她在我心中揭起的涟漪,即使我以为是无风无浪的,却不是那么平静。 那天之后我跟她还是跟往常一样,会一起出去逛街,吃饭,只是对于那天的事情我们却隻字为提,就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是这样。 或许她在等待我的答案,而我也在等待,只是我却不知道在等待什么,反而是,有点害怕。 我害怕有些事情会被改变,因为我不希望现在这一切会被改变。 但我错了。 该来的还是会来,不想来的,还是会来。 十一月过去了,接着是寒冷的十二月,说真的我不是很喜欢这种季节,或许是一年的最后尽头让我有些伤感,也或许是应景节日让我有些孤单,比如说,圣诞节。 世界上如果有一种喝下去就可以忘掉记忆的药,即使花光所有积蓄,我也会买来喝看看,可以的话我其实不太想起往年圣诞的情景。 升上专四的我们等于过了三次圣诞节,如果用大学的时间来说,专一时的圣诞是个他妈的无聊到爆迎新圣诞,因为科系的关係,全部都是男生,好啦,我承认班上还是有女生存在,只不过是那种「超级安全」的类型。 「超级安全」一词是黑肉说的,意指就算班上女生一个人在荒郊野外单独行动,也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当然这意外并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班上人数有四十五个,比例是十比一,也就是说男生有四十一个,女生有四个,加上是夜校生关係,同学间的互动其实并不熟,这样之下迎新圣诞要说多有搞头都是骗人的,其实我们多少都有点期待,在我们刚进去时就有听说电子系女生那稀少程度犹如保育类一样,这听说所言不假。 「因为濒临绝种且没人敢动,所以才列为保育。」当我跟黑肉入学之后所得到的感想。 而那场所谓的迎新圣诞说穿了就是向学校申请一个大草皮,然后一堆人在上面玩起大地游戏,然后很老套的自我介绍,还有很老套的团康活动,如果你想像一堆男生手牵手围在一起那种感觉,就会知道到底有多无聊了。 在我们迎新活动隔天是邻系日文系的晚会,当我看到他们的节目时,我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为什么我当初念的不是日文。 如果要用等级形容,当我们还在劈柴烧火时,他们已经在用瓦斯炉了。 我并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从哪弄来的,只见整台电子花车就这样大剌剌的开进学校,底下摆起宴席,就像舞会一样。 然后重点来了,就是她们全都穿和服,而且他们的是超完美的黄金三比一,这个三是女生,一是男生,即使什么都不做,就这样每天上课我想都是种幸福。 然后第一次的圣诞就这样很瞎的过去了。 隔年也就是第二年圣诞,我们做了一个以前没想过会做,之后绝对不会想做的举动。 这个我们是我跟黑肉,那年我们相约一起去看电影,只为了一部期待很久的动作鉅片,那部电影演了什么其实我已经没有印象了,只记得整场电影就是打来打去,电影如此,现实也是如此,周遭也是打来打去,只不过是打情那种。 那并不是我第一次进电影院看电影,也不是第一次和男生去看电影,却是第一次我觉得看电影是件找死的行为,就像你明知道手上有水会触电,可你还是手贱的去碰插头,然后就被电到了。 「为什么我们会在这里?」当电影上映我们进场时,我这么的问他。 「干,来电影院当然是为了看电影。」他手中抱着一桶爆米花说。 「我当然知道看电影,我意思是说为什么非得挑今天。」 「今天是首映,当然要来抢头香。」他抓了一把爆米花往嘴里塞。 就这样我跟他一起看电影,座位算满前面的,由于是首映,整座影城几乎满场,而且满场当中将近九成九都是情侣,因为今天是圣诞节,剩下的零点一就是我们。 我还记得我看完后我的眼眶是湿的,而且心中有种酸酸的感觉。 「为什么我们会在这里?」 「因为今天是圣诞节。」他说。 然后那晚我骂了好多脏话。 在最后电影散场时他还不忘跟我说声圣诞快乐,而我回他一个干。 前两年的圣诞其实都不是什么好结果,第三年也亦然,当全世界都在庆祝圣诞时,我则在宿舍安静待着,过去的这三年有两个共同点,那就是我都是一个人,以及我都不忘在心中跟一个人说圣诞节快乐。 我们都很清楚这世上并不会真的出现圣诞老人,原因很简单,黑肉说因为台湾的房子没有烟囱,就算有也一定是工厂,要是圣诞老人真的存在,也一定会被烟囱呛死,但即使如此,我们却还是深信着,这天会有什么改变,就算这里是台湾而不是外国,那种过节的心情却是一样的。 一切就和我想的,这一切真的会有所改变,只是我未必看的见。 「圣诞节有什么打算吗?」距离圣诞节还有一个多礼拜时她便传了封简讯给我。 「还不知道,也许又是一个人吧。」我下意识马上回传给她,之后我才发觉我居然用了「又」这字眼,即使不想承认,但我真的是一个人。 「我也是一个人,要不一起出来吧:)」,她打很简短,后面还有一个笑脸。 如果是以前的我,绝对马上同意,可现在的我却有些犹豫,自从那天之后,在我心中还是有些无法了解且接受,对于一个人喜欢我的人,而我又该如何? 「接受她吧。」我的心中总会闪过这种念头。 「可我,喜欢她吗?」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当喜欢和爱无法衡量,那个才是应该的重量。」这话是她问题,可现在却也变成我的问题。 我将这问题丢给黑肉,换来的只是他的一阵狂笑,然而他之所以笑的原因在于,这么简单的问题居然让我想这么久。 「不过就是要不要的问题而已。」他说。 「今天如果你是我,你就不会这样说了。」 「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会同意,可今天我不是你,所以只能在旁边这样说。」 「你看过把肉丢给狮子,狮子说不要的吗?」 「可她不是肉,我也不是狮子。」 「可你是人,人还是得吃肉,对吗?」 对于他的话我心中默然接受,因为我找不到其他理由来反驳。 「如果我去了,那你呢?」我突然想起这件事情。 「所以才说你要去,然后帮我约她朋友出来。」 「……」 「爱屋及乌,懂吗?」 「你想约那个?」 「我查过了,她朋友中有个脸蛋肉肉的,却很可爱的人。」 「王妃如?」我疑问着。 「靠邀,那是非常肉,而且一点都不可爱的人。」 「所以你想?」 「这次真的得靠你了。」他拍了下我肩膀。 「……」 *答案总会出现的,但要一点时间。* 平行的背影 20 如果可以,我希望这一切不要有所改变,我还是本来的我,而我们还是本来的我们。 如果可以,我希望这一切可以回到从前,我所给遗忘的我,而我们依然存在的我们。 有好长一段时间,我已经看不到自己且找不到自己了,那段时间真的很长,长到我看不到尽头,因为我把曾经的自己遗落在那尽头。 「活着跟死了有什么差别?」我问了一个让我觉得很深奥的难题。 「活着会呼吸,死了不会。」黑肉一派轻松的回答着。 「所以呼吸就是活着。」 「也不尽然。」他摆出一副很懂的样子。 「因为有时候我觉得是在呼吸,但我却感受不到我活着。」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格外让人有感触,特别他是这几年在身边见证我的人。 「我其实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而活的,但我还是活了,因为唯有活着你才能找到答案。」他说。 「在那之前,就好好呼吸,好好活着吧。」 这时候的他显的特别帅气,认识他这几年来,只有现在的他最帅。 简詡瀅的邀约我迟迟没给回文,因为我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态去面对,如果是以前的我或许会毅然接受,但今非昔比,而且我很清楚在那种节日气氛之下不难想像会发生什么事情。 「你一定要去,不去不行。」黑肉用一种非常认真的语气说道。 「为了我的幸福!」 「……」 据他口中那个脸蛋肉肉却很可爱的人,跟简詡瀅是同班同学,在上次联谊时并没出现,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从哪得知的,只知道他似乎对这个「肉肉」很感兴趣。 「我都不知道你这么偏肉。」在宿舍时我这么问他。 「那已经不是用肉可以形容的了,该说是极品。」他看着电脑发出讚叹。 「可她还是肉,不是吗?」 「你果然是浅见,肉有分很多种,牛肉羊肉和猪肉,其中以牛肉为上等,而牛肉中又有分部位,上腿下腹雪花霜降,要我用等级形容,她是顶级的霜降。」 「你一定要用肉来形容吗?」 「那用菜好了。」 「菜有分很多种,青菜白菜高丽……」 「干,够了!」没等他说完我便打断他的话。 看着他给我的无名网站,一窥其肉真等级,呃,是一探庐山真面目,果真就像他说的一样,脸蛋有点肉肉的,可却肉的恰到好处,多一分太油,少一分太瘦,我并不知道这网站是从哪得知的,只晓得他的桌布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她的照片。 我又点了其他照片,发现不少养眼的,像是比基尼的清凉照,点阿点的又点到她以前高中的时候。 以前的她留着一头短发,充满青春洋溢的活力感,其中有张两人合照让我一直很在意。 「你会不会觉得她很像一个人?」我指着照片中的人说道。 「你是说?」 「恩。」我点头赞同。 我打开其他寻找穿着制服的照片,终于看到一张三人合照,最左边是那个肉肉女,中间则是让我感到好奇的她,最右边则是让我们没什么兴趣的人。 「能把这张抓下来吗?」我说。 「想不到你有这种嗜好。」 「干,我要看制服上的字啦。」 照片有防止抓取的右锁复製锁,只见他从电脑视窗中叫出一个都是英文的视窗,之后打开又按了几下键盘,然后再叫出刚刚那张照片,没多久他就把照片抓下来了,正确来说是他把整本相簿都给抓下来。 「你什么时候有这东西的?」我问。 「很早就会了。」 「那你为什么不教我?」 「干,你又没跟我说。」 「干,我怎知道你有。」 「干,谁知道你有那种东西。」 「干,谁知道你有那种嗜好。」 「干,谁知道你有哪种兴趣抓别人照片。」 「干,如果我没兴趣,今天谁来帮你抓照片。」 就这样我们干了好一阵子,直到我先妥协后才结束。 我打开刚刚那张照片,并放到最大,看着制服上的绣字,左边口袋上的图案是台北松山女中,看到松山女中字样时,我心中震了一下,之后又看右边的名字,绣着一个我再熟悉不过的名字。 陈亦铃。 「我有看错吗?」对于眼前的景象我有点难以置信。 「也许是名同姓。」他说。 「同名同姓又刚好是松山女中?」 「巧合吧。」 「同名同姓是松山女中,又刚好是今年毕业。」 「这……」 「你想怎做?」 「如果是你,你会怎做?」 「那就对了。」我拿起手机准备打给简栩瀅。 「你要干嘛?」他抢走手机制止了我。 「打给她阿。」 「然后呢?」 「问她朋友的事情阿。」 「然后呢?」 「找她朋友出来,问陈亦铃的事情阿。」 「她如果问你,你要说什么?」 「找以前失散的女朋友?」 「还是曾经的前女友?」 「……」当他说完后我瞬间无言以对。 「三年都等了,还差这一时吗?」 「所以你想?」 「慢慢来吧,先把眼前搞定再说。」 「?」 「圣诞节晚上七点,他们学校活动中心。」 「那是啥小?」 「不是啥小,而是他们学校办的圣诞派对,而且我已经答应了,用你的手机。」 「什么时候的事情?」 「刚才。」 「……」 「我该说什么才好?」 「什么都不用说,好好的跟她约会,至于她就交给我,不过前提是,得先帮我搞定『她』。」 「事成你要怎报答我?」我说。 「回报一个陈亦铃,这样够吗?」 「够了,而且我会感谢你一辈子。」我给他一个很肯定的眼神。 有好几天的时间我的心思一直无法平静,彷彿就像被拨动的水面掀起涟漪,稍一不注意就会打起滔天巨浪。 圣诞节前天的平安夜,我依照约定来到中正大学的活动中心,果然国立的就是不一样,论气派论建筑即使不是一流,但也算颇具规模,我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是晚上六点,距离晚会开始还有一个小时,活动中心却已经开始涌入人群,看样子今晚参与的人会很多。 我还是和平常一样穿着,只是上衣换成了衬衫,而下半身还是牛仔裤加球鞋,跟我比起来黑肉显的专业许多,一看就知道是来跑趴的。 黑色棉质的西装裤加上白色衬衫,衬衫中间还不忘打个领结,脚下穿的是擦到发亮的皮鞋,今天如果不是要参加舞会,会让人觉得他是来相亲的。 「从我认识你到现在,今天最好看。」我说。 「意思是说以前的我都不能看就是了。」 「以前是披着羊皮的狼。」 「那现在呢?」 「披着虎皮的狼。」 「……」 就这样我们在外头等了好一阵子,过一会后她也来了,前来之馀还不忘携伴,跟她同行的是照片那个女孩,也就是黑肉口中的肉肉女。 「抱歉,我迟到了。」她显的有些仓促。 「不,时间还没开始,所以不算迟到。」我指了下左手,即使我手上没有戴錶。 「这位是?」我指着她旁边的女孩。 「我叫何玉芸,叫我小芸就可以了。」她的声音很甜美,说完向我点头致意。 「接下来呢?」她说。 「?」 她伸出她的左手,可却让我满是疑惑。 「当然是男伴要携带女伴进场囉。」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她便拉起我的手走进会场。 跟我相较之下,黑肉就显的专业许多,只见他伸出右手并给了小芸一个微笑,之后他们就一同进去了。 「妈的,这傢伙什么时候变这么绅士。」 「你刚有说话吗?」 「喔,没有啦,我是说你今天很漂亮,而我穿的很邋遢。」我将目光移向我的牛仔裤并无奈的耸了下肩。 「这算是随性风吧。」我说。 「呵呵,随性可以,不要随便就好。」 当她牵我的手挽着时,我心中有点不安,印象中这感觉似乎很久不曾有过了,记得很久以前也有个女孩这么牵着我的手。 她今天穿着一件粉红色的小礼服,脚下踩着白色的高跟鞋,原本的她已经够正了,现在的她如果要我形容的话,就是正翻了,因为太漂亮,正到让我整个人翻过去。 跟她同行的小芸也不遑多让,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本人就跟照片一样,而且还比照片还要漂亮,完美的身材比例 ,根据黑肉说词,这就是让女人为之嫉妒,让男人为之愤怒的九头身魔鬼身材。 「为什么会让男人为之愤怒?」对于他的话我不是很了解。 「因为太漂亮了,让人忍不住想骂脏话。」 「……」 放眼全场参加舞会的人,几乎都是携伴同行,从举动中不难看出这些携伴前来的多半是情侣或者彼此交情匪浅的人,而我呢?我又是用什么名义来参加的呢? 当我这么想时远方来了一对情侣,那女的我还记得是上次联谊当中的其中一个,虽然她也很漂亮,不过在小芸和简詡瀅面前就显的逊色许多。 「什么时候交了男朋友,怎都没跟我说。」 「呵呵,还不错吧。」 「还不错???我以为我耳朵长茧听错还是她说错。」 「她刚刚说?」在她朋友走了之后我问她。 「男朋友阿。」她回答的很迅速。 「为什么你没有否认?」 「可我也没有承认阿,我只是说还不错。」 「呃。」然后我就无言了。 舞会开始前放了一首很轻柔的抒情歌,那英的「放爱一条生路」,这是首满有年代的歌曲,记得以前是在网路无意间听到的,因为歌词写的很贴切,当时反覆听了好几次,而现在又再听时,那感觉又不同。 那英温柔的嗓音在会场围绕着,很快的所有人便陶醉在音乐的瀰漫中,当歌词唱到「放爱一条生路时」,我却想起了陈亦铃。 「放爱一条生路,别在执迷不悟。」在我身边的简詡瀅居然也跟着唱起来。 「带走你的自由和我的祝福,离开……离开……别在做茧自缚。」我接着唱完下一句。 当我唱完后我才发觉,她用一种很深情的眼神看着我,而我从她眼眸中看见自己。 一个活在过去的自己。 *带走你的自由和我的祝福,别在做茧自缚。* 平行的背影 21 「我觉得你似乎有心事。」她轻搂着我腰,动作很慢条斯理的跳着。 「老实说,这是我第一次跟女生跳舞。」我有点不好意思的说,但其实重点是她今天的打扮让我想专心都很困难,一身粉红色的小礼服穿在她身上,简直就像专门为她设计的一样,当下我有股衝动很想知道这件礼服到底是谁设计的,真是他妈的有够好看。 这件礼服还有个重点,那就是前面是低胸而后面是篓空的,因此当她搂着我时,我其实不知道手该放哪,还有不知道眼睛该看哪。 我承认只要是男人看到今天的她绝对会有衝动,所幸当下的我按下来了,只是之后就不知道了。 有人说当你看到喜欢的人时心头会有头小鹿不断乱撞,甚至撞倒流血都有可能,现在的我心中却也住了头小鹿,不只是撞到流血,在这样下去可能撞死都有可能。 这是喜欢吗? 我心中跑出一个很大的问号,但这问号瞬间被今晚穿着火辣的她给佔有。 「干,我真的很肤浅。」 随着晚会进行,歌曲也不断放送,但我知道的只有那英的「放爱一条生路」,到后来都是抒情的英文歌居多,这当中虽然也有国语歌曲,但我却不知道谁唱的。 晚会当中有个最精彩的活动就是票选今晚最美的舞伴,也就是在你身边跳舞的人,在我们刚进去会场时都会拿到一个牌子别在胸口作为识别,如果要参加活动票选的人只要将别牌取下就可以了。 如果我是评审,那么她绝对是第一名,之所以会让我这么觉得其实并不为过,放眼望去即使今晚的女生全都加起来可能都不是她对手。 「你要参加吗?」我指着台上正在准备的活动。 「当然,这可是个机会。」 「机会?」 「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她说。 一首又一首的歌曲轮番放送,场上女生也依序把身上的牌子取下放在一个箱子里,之后再由工作人员取出依序唱名,被叫到的别牌主人得上台接受在场所有男生的投票。 这时场上每个男生都会拿到一朵玫瑰,用花来代表票,选出你最喜欢的女生然后把花交给她,到最后看谁拿到最多花谁就是第一名。 「一切就拜託你囉。」她要上台前给了我一个微笑,那瞬间我有种错乱的感觉,因为那个笑容让我心中那头鹿从本来的头破血流变成骨折重伤。 在场参加的女生大约有十个,而男生则有十五个,也就是说即使男生都投给自己的女伴,之后多出的五个男生将会成为决定这场票选的关键。 只见女生们依序一个个的走上台排成一列,底下的男生也开始蠢蠢欲动,我拿着手中的玫瑰心里早有了底,只是我却想到其他事情。 我知道这世上存在着许多巧合,只是这巧合的发生往往让人无法负荷,我想的不是别的,而是那个曾经和我一起看桐花的女孩。 陈亦铃。 不管过了多久这名字依旧无法抹灭,就像刻印似的在心底根深蒂固的留着,在我不知道思念为何物,直到在她之后我才了解,真正的思念就像谭浓到如膏似稠的老酒,当你不小心打翻时,那强烈的酒劲往往是你无法承受的。 我看着台上的人想起以前的她,即使知道这是不道德的,但我却无法控制自己不这样做,当我上台将手中玫瑰花递给她时,只见她嘴唇似乎若有言语的说些什么,但我却听不太到,一直到晚会散场之后我才了解,这一切似乎都是注定好的。 晚上的舞伴选美她毫无意外的拿下第一名,之所以会让我这样觉得并不是因为我是她男伴的关係,而是身为一个男人的缘故,如果用花丛来形容,百花虽美,当中争艷总有一个顶点,而她就是那个顶点,并且不轻易让人看见,身在高点所不为人知的孤独,关于这些,也是在晚会结束之后我才知道的。 如先前所提参与的女生共有十个,男生则有十五的,在一比一的情况下,剩下的五票全都被她拿下,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身为她男伴的我很光荣。 当她接受全场掌声拱上台致词时,我还是觉得身为她男伴的我很光荣,只是这感觉突然就让我烟飞灰灭了,因为这男伴并不好当,也不是我能当。 「我很高兴,承蒙大家的厚爱,我才能站在台上,除了感谢之外,还是感谢。」她向台下躬了身致词。 「你有什么话想对底下的人说,或者想跟今晚陪你的男伴说几句话呢?」舞会的人员问了一个让我觉得无地自容的问题。 「有谣言盛传,今晚陪你的男伴就是你的男朋友这是真的吗?」 (谣言?这是啥小?我开始觉得这个提问的人不仅八卦而且还是个白痴。) 于是我又想起电视上艺人被问及感情事时总是避重就轻的样子,然而这样子晚上却看不到了。 「这不是谣言,而是真的。」当她话说完后,我觉得我的脑袋似乎被轰了一枪,从太阳穴笔直打入,只是脑浆却没流出来。 「我都不知道你动作这么快。」不晓得什么时候黑肉出现在我背后。 「我该说什么?」 「什么都不用说。」 「当你全身都是污泥想洗乾净时,才发觉你跳的是黄河,就算你洗到破皮也洗不乾净。」他说 「……」 「原来,这一切都是被安排好的局。」我说。 「什么局?」 「一场让我跳入黄河的局。」 她在台下说的很简短,然而却带来不小震撼,特别是我,当她说完后我突然觉得全场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而且似乎正在讨论,彷彿我正赤裸的被人看着。 之后底下又是一阵掌声,随着她的动作此起彼落的,直到她下台后才结束。 所有人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明明只是一场很简单的圣诞舞会,却让我觉得这是别出心裁且怀有心机,就像是设计好的。 对,这一切都是被设计好的,我心中跑出这么一个结论。 舞会活动来到尾声,会场放了一首很抒情的英文歌做结束,那是邦乔飞的「allaboutlovin'you」,中文名字是全心爱你,当然这首歌也是她告诉我的。 「你知道这首歌的意义吗?」走出会场之后她这么问我。 「不就是一首英文歌吗?」我摇头。 「idon'twannasleeptonight,dreamin'sjustawasteoftime」 「今夜我不想入睡,作梦不过是浪费时间。」 「whenilookatwhatmylife'sbeencomin'to」 「当我回顾生命中所有美好的时光……」 「i'mallaboutlovin'you」 「全是爱你的一幕幕。」 「你到底……」她随即哼起刚才的旋律唱起一小段,直到我看见她红着眼眶时她才停住。 「我很喜欢你。」她说。 「我知道,只是……」 「你觉得我不好吗?还是我哪里不对。」 「不不,你很好,只是……」 「只是?你想说的就只有这两个字吗?」 「……」 「为了你,我才参加这场舞会的,当我在台上接受喝采时,是为了让你多看我一眼,你懂吗?」 「……」 「所以今晚的一切都是刻意的?」我说。 「不,我只是顺势发展而已。」 「包含没有否认我们的关係?」 「你很介意吗?」 「我能不介意吗?」 「因为,我不是你男朋友。」 「所以,我不能当你女朋友?」她说 「至少,现在还不行。」当我说完准备离去时,她说了一句话今晚她上台时我没能听清楚的话,直到现在我才知道她当时说了什么。 「请你看着我,好吗?」 「很抱歉……」 「因为现在的我,你是看不到的。」 *因为看不见自己,所以无法注视你。* 平行的背影 22 我突然觉得学校太大是件很该死的事,从舞会的活动中心走到大门我放车子的地方约莫一公里,这距离不算长,只是现在的我却觉得好远,真的好远。 路上的灯光点起黄色的霓虹,这样的黄色晃影在黑夜中显的特别醒目,要照出一个人的孤单也特别醒目。 我的步伐不算快,反而有点蹣跚,即使我已经离开了,可我却还停留在刚才,当我残忍的说出抱歉时。 「我想,这样对谁都好吧。」我心中给了自己这么一个答案。 「现在的她,正在难过吧。」当我离开时我才想起那个被我伤害的女孩。 这算是二次伤害吗? 如果第一次是沉默,那第二次我给予的就是更深的寂寞,而且是加诸在她身上。 「你喜欢她吗?」我突然想起黑肉跟我说的话。 「你喜欢我吗?」我也想起第一次她跟我说的话。 「现在,还不是时候,还不是时候……」对此我下了这么一个结论。 十二月的晚上很冷,特别是圣诞夜这天,我一个人走在路上突然看见对面站着一个人,应该说是一隻畜生才对。 一隻穿着西装裤白衬衫,领子还不忘打领结的畜生。 「一个人吗?」他说。 「是阿,一个人。」 「为什么你是一个人?」 「因为现在的我适合一个人。」我无奈的耸肩。 「你呢?为什么也是一个人。」 「因为现在的我只能一个人。」他一脸屎面的说道。 「你觉得今晚的我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打扮吧。」 「还不错阿,只是还差我一点。」我说。 「是吗?」 「可惜的是,运气不够好……」 「她说,她有男朋友了。」 「……」 「有男朋友就不能当朋友吗?」 「可我不想只是当她朋友,你懂吗?」 「所以,我不能当你女朋友?」 「至少,现在还不行。」我想起晚上跟她说的那些话。 「所以,我们今年又是一个人了。」我说。 「你不是一个人,因为还有在等你的人。」很显然的对于今晚发生的事情他很清楚。 「我都看到了。」 「看到什么?」 「今晚她穿的很辣,只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 「居然会被你这种人发卡。」 「这算吗?」 「这不算吗?」 「那就算吧。」 「圣诞节快乐。」我们齐声的说。 就某种意义而言,今晚的我们其实是不孤单的,因为我还有他,只是这个他是个男的,虽然有时候很畜生,但通常能够了解你的,畜生往往比人还来的称职,至少对我来说他是这样。 当我拿出手机想给她传封简讯时,才发觉她早传了给我。 「我会等你的,就像你在等的人一样,即使我不知道你等的到底是什么,我只觉得从一开始我就输了,输给一个过去,也输给了回忆,圣诞节快乐。」 「傻女孩阿,为何如此执意呢?」我在心中暗自叹道。 我来到停车的地方取出钥匙,取出安全帽戴上,这一切都跟往常相同的动作,然而当我啟动钥匙时,我才发觉,当一个人失意时,连车子都会捨弃你。 「干,这啥小?」眼看我的迪爵一二五没有任何反应。 「我想是报应。」黑肉说。 「报你妈,要是没有我,你晚上能跟她一起吗?」 「重点不在过程,而在结果,所以这绝对是你的报应。」 「因为你辜负了一个女孩,而那个她则捨弃了一个纯情少男。」 「既然这然她应该也会受报应才对。」 「不,因为她太正了,老天不忍罚她,只好加诸在你身上。」 「所以呢?」 「我的小五十今晚要破戒了。」 「破戒?」 「我的车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不载除了我之外的男人。」 「这样说来是很委屈你就是了。」 「是阿,你现在才知道。」 「我该说声谢谢吗?」 「你觉得呢?」 「干!」我赏他一个脏话,从他手中取走钥匙发动小五十。 那瞬间我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那就是大专这五年的圣诞也许我都要这样一路随小下去,直到毕业了。 圣诞节晚上我们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到7-11买了一堆啤酒,对于酒这东西我平常并没什么接触,没有什么接触的下场就是喝到乱七八糟,然后也吐的乱七八糟。 「为什么心情不好要喝酒?」黑肉手中拿着一罐台啤晃来晃去。 「为了让自己喝醉。」我说。 「那为什么要让自己喝醉?」 「因为,不想让自己活在现实中,醉了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可人还是会醒的,不是吗?」他一口气喝完手中的酒。 「你是有那么痛苦吗?」 「生平第一次喜欢别人,想不到却是别人的人,我能不痛苦吗?」 「其实你可以等的。」 「等什么,等她分手的时候。」 「就像你们以前分手那样吗?」 「为什么那时候难过时我不会想喝酒?」我开始想起那时候的事情,酒精的传递并无法彻底麻痺我的心,反而让我更加清晰。 「因为,还没长大吧。」 「是阿,因为还没长大吧……」 「只是为什么,当我不想长大时,我却已经长大了阿。」 那晚我已经不记得到底喝了多少,也不晓得到底喝到什么时候,当我有意识醒来时,已经是隔天下午的事情,也就是说我整整睡了一天,当我起来时黑肉还在睡觉,对于昨晚我甚至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但可惜的是我失忆的那部分只有我跟黑肉喝酒之后那部分,而在那之前依旧清晰。 我的手机有五通未接来电,两通是阿修打的,照常理来说会让这傢伙打来的原因可以归类成几类,如果不是打来要打魔兽的,不然就是来要载点的,而他会载的就是a片,我已经不晓得什么时候开始,我的大学生活只有打线上游戏和抓a片了,虽然抓a片不是我的本意,刚开始是秉持着服务朋友为己任,冒着电脑可能中毒的危险而抓的,到最后却变成一种习惯了。 我也许不晓得上课教了什么,却始终记得那些片子女优的名字,就好像阿修打三国无双打到出神入化一样,你问他三国歷史,他绝对会跟你说,三国最强的不是吕布,而是他,因为他会把吕布玩死。这些习惯,和这些改变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想是我上大学交到损友之后吧。 人生的第一个损友就是黑肉,如果没有当年他把gameboy带到学校来,激起我心中潜藏的电玩灵魂,也许国中三年我会好好唸书,现在会在哪所不错的高中也说不定。 「干,真的是屁。」如果他听到我这样说时,他绝对会这样回我。 每年的时候总是让我痛苦万分,圣诞之后还有跨年,然后跨年我就要开始想今年要怎过了。 今年阿,你能告诉我,我该怎样跟你说再见呢? 当我起身准备去买东西时,我才想起我的车还停在中正大学外面,只是让我不解的是,曾经那个跟我一起上山下海的迪爵一二五,怎么说停就停呢? 我顺手取走黑肉的小五十钥匙骑到中正大学,顺便联络机车行一起,当我骑着车的这段过程中,我才发觉我似乎忽略的很多事情,也遗落的很多事情,而且当我这样想时,圣诞节就过了,然后一年又要过了。 路上的景物依旧,树木依旧,小五十依旧,只是人却改变了,变的一切都面目全非。 我已经不晓得,关于这个叫做「我」的人,是怎样的一个人了。 「这台,没救了。」当我的迪爵被牵到车行时,老闆这么说。 「没救是什么意思?」 「就是已经不行了。」机车老闆点起一根菸煞有其事的说着。 「不会吧,昨天我才骑着它而已耶,这未免也……」 「车要坏时,谁会知道,就像人被甩时,也没有人能预料到。」 「干,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心中暗自咒骂。 「真的没救了吗?」我试图抱持着最后一丝希望。 「真的没救了。」他深深的吸了一口菸吐了出来。 「不过,事情还有转圜的馀地。」 「馀地?」 「还好你今天遇到我。」 「念在我们有缘的份上,如果你用你这台破烂的迪爵抵押,刚好最近我店里有一台寄卖的ktr,要是你同意,那么ktr就是你的了,不过还要加上一年的贷款。」 「每个月付个几千块就可以把它带回家了喔。」他指着后面一台黑色的ktr说道。 「干,这老闆根本是算好的。」我心中又骂了一声脏话。 「用它骑到破百就像喝水一样简单喔。」 「……」 就在上一刻我还在思考该怎样跟今年说再见时,怎么没想到现在连你也要跟我说再见了,迪爵阿。 我的难过很快就随着手中的机车钥匙交付老闆手中时灰飞湮灭,换来的是一部看起来稍有年纪却不减其帅气ktr。 *再见了你,再见了回忆,我的过去阿。* 平行的背影 23 我非常能够体会什么叫做「继承」这个意思,当我骑着用迪爵换来的ktr时,那感觉真的就像老闆说的,有种莫名的感动涌上心头,当你抓着离合器每进一档,速度更快一点时,你都会像个充满好奇心的小孩挖到宝一样的雀跃兴奋,是阿是阿,用迪爵换来的如果还不好骑,那间机车行也该被我砸了。 当全世界在倒数如果跟今年说再见时,我则在想要如何才能跟另个女孩再见,因为已经好久不见了,所以才想再见一面。我们约好了跨年那天上阿里山庆祝,去看明年的第一道日出,这个我们是我跟黑肉、小纯、小芸,还有简詡瀅,但事实上则是一大群人的聚会,加上我们在内一共十个, 最让我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对于那晚的事情,她就像是完全没发生过一样,我们还是原本的我们,而她一样让我载着,安静的坐在我后面,只是没有了迪爵,换来了一部ktr,因为后座较窄的关係,一路上她总是小心翼翼的抓着我的衣服,用某种意义来说,这该算世界上最近的距离,只是我跟她的心应该是最远的交距。 才多久不见而已,小纯已经交了一个男朋友,当她带着她男朋友到场时,我有一种分不清这世上所谓的价值观感是什么的感觉。 她男朋友很胖,胖到让我们觉得…… 「他是卡比兽吗?我想起以前我以前打gamaboy玩神奇宝贝的情形。」黑肉如是说。 「肉肉的也很可爱阿。」我打从心里这么认为。 「只是,这似乎肉的有点过火。」我后来又多了这感觉。 她男友胖归胖,但却有种莫名的亲和力,就是只要你跟他说几句话之后,你就会被他感染到一种气氛,因为他总是眼睛瞇成一条线充满微笑的。 「你好,我叫阿比。」当他自我介绍时,我差点笑死。 「是工人最爱的那个阿比吗?噗……」黑肉在旁边整个笑到不行。 不管我们怎样逗他,他依然是笑笑的,如果换做是我或者黑肉,可能早翻脸了。 我们赶在三十一号傍晚出发,到阿里山时已经是深夜的事情了,一行人就这样浩浩荡荡的上山,我只能说有了ktr真的不一样,就连爬山都像喝水一样简单,由于这次是山路的关係,为了怕黑肉的小五十烧掉,在协议之下他骑着小芸的风一百,如果你问我为什么是黑肉而不是她男友,原因很简单,因为她被甩了,就在那晚圣诞节之后。 「老天果然是站在我这边的。」对于她被甩的事情,黑肉似乎早有盘算。 「你又知道老天是站那边。」我很不削的说。 「我当然知道,我更知道,你的她现在是哪边。」 「哪来的消息?」 「相簿都能破解了,要找人还不容易。」 「我真的该称讚你才是。」 「这是当然。」他摆出一副很嚣张的姿态。 晚上的阿里山很冷,尤其是冬天,但通常这时候没有人会喊冷,因为此时此刻我们的心是燃烧着,那燃烧的火足以温暖一切。 我看了下时间是晚上十一点,距离倒数还有一个小时,其他人正雀跃着在期待明年的到来,只有她安静的坐在ktr上仰望着天空,就像第一次见到她时一样。 「你似乎很喜欢看星星?」我想起第一次见到她时说的话 「是阿,像这样可以看着天空的星星,我觉得是件很幸福的事情。」 「你不喜欢吗?」 「也不是吧,只是没有这种习惯。」 「未必要习惯阿,当你想看时像这样抬头往上仰就可以了。」 「你呢?喜欢什么。」 「依然是雪吗?」她抢先一步回答。 「你?」对于她的回答我很惊讶。 「现在是冬天,又是十二月,或许你马上就能看到了,只是我觉得你真正想看的应该不是这种雪。」 「在我们苗栗每年四到六月份都会飘雪,当满遍的桐花绽放之时,天空被染成一片白,当风一吹,枯萎凋落的桐花瓣则会化成满天白雪。」 「五月的雪五月天,桐花满絮飞,油桐何坠何时谢,洒落等谁捡。」我随口念起当初陈亦铃写的诗。 「这是谁写的?」她问。 「给思念的。」 「思念?」 「我望那天是片灰,朦胧却不见,我盼这天该落雪,何处才是边。」我又接了下一句。 「你朝那晃只是天,灰色看不见,你想哪往该是边,何处才是天。」 「是雪是瓣我不在意,是灰或澄我早有底,当五月满是雪时,又有何分别。」 「好美的一首诗,它有名字吗?」 「思念,并不是几个字可以形容的。」我说。 「给我的思念,曾经几月天。」我望着天空慢慢说了这几个字。 「如果早知道我的对手是赢不了的思念,我就不会苦苦追求了。」她有点无奈的说。 「这过程向来没有胜负之分,又何来输赢呢?」 「只是,我还在等待,不,应该说,我觉得我应该还要等待。」 「等待思念?」 「等待,一个人。」 「女朋友?」 「曾经是。」 「所以现在分手了?」 「不,她只是到了一个我不知道的地方而已。」 「我还是不明白你的意思。」 「就连我自己都不清楚了。」我苦笑着。 「你知道为什么我要看星星吗?」 「不是因为喜欢吗?」 「我想问星星,你什么时候才会看见我。」当她说这话时,眼神很专注的看着我,那眼眸之深邃就像是黑洞一样,几乎把我整个人都吸进去。 「这问题……」 「你掷杯可能还比较快。」黑肉拿了一堆仙女棒衝过来。 「干,你什么时候带这上来的?」 「还有冲天炮喔。」他指着后面的塑胶袋说。 「你是要把阿里山炸掉就对了。」 他没理会我的话,反倒拿着仙女棒在旁边玩着,现在的他给我的感觉还是像以前一样,即使已经专四了,那个曾经的孩提纯真也早死了好多年,但能像他这样的人,或许已经不多了。 特别是对我而言。 「如果有天她回来了,你会怎做呢?」简詡瀅问了一个我从没想过的问题。 「这……」 「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跟你说,时间会改变一切的,即使是现在如此喜欢你的我,也许下一天,甚至下一刻或下一秒,就会变了。」 「过了今晚,今年就再见了,你知道吗?时间最让人在意的并不是它是多无情的流走,而是它总是规律的随时随地改变着,它用週而復始的运行和从不间断的步调,给了我们许多东西。」 「?」 「那就是记忆。」 「轰!」我听到后面燃放烟火升空绽放的声音。 「新年快乐。」她说。 *时间带走且改变了一切,只留下了思念。* 平行的背影 24 阿里山的新年总是挤满了人,因为大家会来这的目的都只有一个,那就是看日出。 我们可以彻夜狂欢直到天亮都不睡觉,为了就是看今年的第一道日出,我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多久没看日出了,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像现在看日出,即使知道自己有很多时间,一年有三百六十次的日出等我去看,但真正能好好静下来看的次数也许十根手指都算的出来。 「阿杰,新年有什么愿望吗?」她问。 「希望每个人都能幸福吧。」我说了一个很平庸的答案。 「想不到你的愿望这么伟大。」 「不,其实我是很自私的。」 「为什么?」 「因为我想给太多的人幸福,包含我的家人,我的朋友,但我能力有限所以做不到,于是只能这么贪得无厌的祈求,况且,在这些每个人中,当然也有我。」我吐了口气,瞬间变成一阵白雾。 「所以也有我囉?」 「是阿,你也是我朋友。」 「其实这愿望不难,即使不祈求上天一样能实现。」 「对我来说,你才是我的幸福。」她给了我一个很甜的微笑。 「幸福阿……」我陷入一个很深的难题中。 清晨五点二十,当阿里山的天空笼罩在一片朦胧的云影时,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景象也跟着改变,阳光开始划破灰暗,今年的第一道日出也逐渐探出头来。 我听见背后的人一阵欢呼,还有尖叫,反观我自己却是意外的冷静,我看了下旁边,小纯一副小鸟依人的依偎在她男友怀里,黑肉则用力抓着小芸的手,即使她尝试着挣脱,最后还是乖乖屈服,简詡瀅很安静的靠着我的肩膀,而我没有闪躲,因为当太阳出来时,我才看见她眼中闪烁的泪水,在阳光折射之下更显耀眼。 「我希望,永远都能像现在这样不要改变。」她说。 我知道那不是难过,而是感动所留下的眼泪。 曾几何时,一个日出就能带给我们心中如此的感动。 或许是逐渐长大的缘故,慢慢却忘了最初的感动的样子,就像我有时会忘了自己已经长大而不是当年那个国中小鬼,我可以因为喜欢一个隔壁班女孩,因为她的一举一动而带给我感动;黑肉可以因为一台gameboy打到破关久久沉溺其中,而今对我们而言,那样的感动已经不復存在了。 因为,我们已经长大了。 而我们,也已经不是当时的我们了。 「你有什么话要对日出说吗?」我听见黑肉在旁边跟小芸唬烂。 「不就是日出吗,有什么好说的。」 「不瞒你说,其实我有一种能跟大自然沟通的能力,所以我知道太阳升上来时它说了什么。」 「所以呢?」 「传说,只要早上跟太阳许愿的话,那么那个人的愿望就会实现。」他讲的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 「那好,我现在就跟它许一个愿望。」 「请说。」 「我希望你去死。」 「……」 人跟人之间的相遇不过是种命运使然,我是如此,黑肉也亦然,只是这命运向来不是我能决定的,若非,或许人生会少了很多乐趣。 「跨了这么多次年就这次最有意义。」当我们回去时黑肉跟我说道。 「何谓意义?」我用一种很不削的眼神看着他。 「当人对了,一切都有意义了。」他说。 「即使她放了一个屁,你也觉得是香的?」 「这不用怀疑,因为她放的屁一定是香的,我不用感受光是想像就知道了。」 「……」 「她是对你下蛊吗?」 「是阿,我中了她的爱情蛊。」 「……」 「你确定她是这样想的吗?」对于他的话我很怀疑。 「时间会证明一切的。」他说。 「是阿,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我不晓得小芸对他而言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我只知道她身上绝对拥有另个女孩对我的意义。 就如先前知道的,小芸是念松山女中的,而那张合照的人的确是叫陈亦铃,而且这个陈亦铃也是我们在找的陈亦铃。 「为什么你这么肯定。」 「因为她说,这个陈亦铃曾经约她去苗栗看油桐花。」 「桐花!」听到这字眼让我心中阵了一下。 「该不会又是巧合,同名同姓又都念松山女中,然后又刚好约她去看桐花?」 「人可以是巧合,地点可以是巧合,那记忆呢?」 「记忆?」 我特地空出一个中午约小芸吃饭,只有我跟她两个,在这之前我一直很犹豫该用什么方式做开始,对于一个曾经熟悉不过的人,当你要从过去搬出来时,那感觉是格外陌生的。 「我很讶异你居然会约我。」这是她见到我之后的第一句话。 「何以见得?」 「因为你该约的不是我,而我也不是应该赴约的。」 「不不,我想你误会了,其实我是有求于你才会约你的。」 「求我?」 「我想跟你打听一个人。」 「陈亦铃。」 「你是?」 「我是她的……」 「朋友。」当我心里想着男朋友正要说出来时,到了喉咙却又吞了下去。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朋友。* 平行的背影 25 「你是怎么知道她的?」对于我的回答她很好奇。 「我刚说了,我是她朋友。」 「什么样的朋友?」 「一个有点好,又不算太好的朋友。」 「这是什么答案?」 「那一个很好,却有一点不好的朋友。」 「我要走了。」 「好啦,刚那是开玩笑的。」见她打算离开时我连忙阻止。 「我是她国中同学。」 「国中?」 「我记得她国中好像没什么朋友。」 「记得?」 「那是在我刚认识她时,她这么跟我说的。」 「看样子你们果然认识。」 「果然?」 「为什么你会知道我跟她的事情。」 「因为一场不小心的巧合。」 我很想跟她说,这巧合我等了三年,直到今天才给我等到,而且这三年当中我遇到无数不同巧合,只是时机对了,物对了,人却不对。 「能告诉我她的事情吗?」我说。 「这不难,只是……」 「?」 「她让我觉得,是个很寂寞却又害怕寂寞的人。」 「而且也是个很奇怪的人。」 「寂寞?」她的回答让我很疑惑。 她说她是个很忧鬱的女孩,忧鬱到就像心里总是装载着满满的思绪,稍不注意就会打翻洒满整地一样,在她刚进来班上时给人的印象是如此,加上很少跟人说话的原因,因此在班上树立不少敌人。 「敌人?」我怀疑是我耳朵长茧听错她的话。 「相信我,女生圈的生态是远超过你想像的。」这话说的格外玄机,可我却不了解。 「其实我对她知道的并不多,只晓得她是南部上来的,详细原因也不是很了解,不过她功课很好,加上外型出眾,也因此招来不少怨妒。」 「那为什么你跟她?」 「因为我功课不是很好,那三年如果没有她,我想我会很难过。」她吐了下舌头说道。 「等等,你刚说她外型出眾,所以那三年里?」 「恩,追她的人很多,可她发出的卡更多。」 「我刚说了,她是个很奇怪的女孩,追她的人很多,却不曾看她真正动心过。」 「那现在呢?」 「什么现在?」 「就是她现在人呢?」 「你是说后来考上哪里吗?」 「恩。」 「辅大外文系。」 「辅大阿……」 「所以你们还有联络囉?」 「现在还是有,只是上大学后变少了。」 「所以你也有她电话囉?」 「废话,不然怎联络。」 「其实也可以用电子邮件啦。」我暗自说道。 「你说什么?」 「没有啦,我是说能认识你真是太好了。」 「哪里好?」 「呃,一种说不出来的好。」 「所以现在你要做什么?」 「什么?」 「为了感谢这么好的我能给你认识,所以你是不是要做些什么?」 「……」她手指着桌上的帐单时,我就知道答案了。 那顿午餐一共花了我七百多块,原因很简单,因为我们中午吃的是烧烤,而且我还帮她买单,虽然这钱的花费价值与否全是取决于人,只是想到七百块就这么飞了,我心还是会痛。 「早知道就去路边摊吃个滷肉饭,就算要我叫几颗滷蛋给她,我都不觉得可惜。」回家时我把这件事情告诉黑肉。 「重点不是吃了什么,而是她让你知道,你想知道的事情。」他说。 「所以下一步你想?」 「如果是你会怎么做?」我说。 「这问题其实是不用考虑的。」 于是跟小芸聚餐完隔週,我跟他就跑去台北了。 我们先从嘉义骑回云林,再从云林出发搭早上的统联客运到台北,时间是一月下旬,在我们忙完学校期末考时候。 「你知道辅大怎么走吗?」在车上时他这么问我。 「路是嘴巴问出来的。」 「废话,我意思是,你知道进去之后要怎么找吗?」 「我们可以问阿。」 「所以你知道怎么找她?」 「呃……」 「也就是说,你有她电话囉?」 「那个,没有。」 「……」 「………」 「…………」 我们就这样注视了好一阵子,直到车子开到台北车站,司机示意要我们下车时,才知道已经到北部了。 「现在呢?」他说。 「也许我们可以去辅大逛看看,说不定会这样让我们遇到了。」我说。 「最好是有这么刚好。」 「看来只好使出杀手键了。」他拿起手机准备拨打。 「干,你真不愧是我朋友。」 「您的电话将转入语音信箱,嘟声后开始计费……」他电话传来一阵客服声音。 「……」 「干!」我心中骂了一个很重的脏话。 在苦于其他办法可循之下,我们的北部寻人之旅顿时成了北部游玩之旅。 我们先从台北搭捷运到西门町,又从西门町逛到龙山寺,之后又从龙山寺转到淡水,最后再从淡水转回台北车站,然后搭客运回家。 其中在我们经过西门町时总会遇到些怪人,虽然一眼就马上看穿是在骗人的,但我们还是乐于跟她哈拉,原因很简单,因为对方很可爱。 「两位先生可以耽误你几分鐘吗?」在我们走到西门町时遇到一个很漂亮的学生妹。 「别说几分鐘,你要一小时,甚至一辈子我都给你。」黑肉很无耻的说道。 「呃。」然后我看到那女生头上跑出三条线,而且亲眼见识到所谓的啼笑皆非应该就是这样子。 「是这样的,我们最近在募款希望可以帮助社会上可怜的人,所以需要你的帮忙。」她用一脸诚恳的眼神说道。 「我能帮什么忙?」我说。 「是这样的,我们有在贩卖爱心笔,每支爱心笔上都有我们满满的爱心,现在只要你们出点钱,这支笔就是你们的了,而且这满满的爱心就能带回家了。」 「那这爱心要多少钱才能带回家?」我又问。 「一支一百,就可以了。」 「干。」我听见他骂了一声很大的脏话。 「可以不买吗?」对这价钱我觉得太夸张了。 「爱心不落人后阿。」她开始使出柔情公攻势了。 「如果我一口气全买下的话要多少钱?」黑肉问。 「不多,大概五千多块就行了,而且可以算你整数,五千就好。」见到我们如此爽快,她脸上马上从刚才的忧愁变成喜悦。 「那如果我全部都买下的话,你可以抽多少?」 「大概,四千多吧。」她回答的也很爽快。 「想不到这么好赚。」我说。 「……」见到谎言被拆穿她表情又从喜悦变成一脸大便。 到最后所谓的爱心笔还是没下手,因为我从来就不是什么有爱心的人,就算有,也不是用在这,如果说真有必要,我想黑肉比我更需要,从他造口业所堆积的业障足以媲美一零一大楼来说,随时都可能被自己的业障压死。 「我真的不知道我们今天出来是要干嘛的。」在客运上我这么问他。 「干,是你说要找人的。」他说。 「人呢?」 「还在台北。」 「干,废话。」 「跟我出来是很痛苦就是了。」 「干,对啦。」 「你一定要这么没品吗?」 「朋友做这么久你早该知道了。」 「那你知道我现在想什么吗?」 「?」 「我在想为什么我们会是朋友。」 「缘分哪,兄弟。」他拍了下我肩膀。 「孽缘阿,兄弟。」 这次的台北行其实没多大收穫,除了逛了几个地方,和见识到什么叫做「人心险恶」之外,最重要的是我觉得,我似乎离她更近了点。 可我跟她的距离也开始往前了一点。 虽然我不知道是怎么开始的,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我却无法否认,另一个她正逐渐侵佔我的心,这没有很明显,而是一点一滴的,而我没打算闪躲。 因为,我终究得承认,我无法无视自己的寂寞。 一个人的寂寞。 *一个人时,总容易感到寂寞。* 平行的背影 26 命运总是如此,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可一旦发生了你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就像她跟我,还有我跟她一样。 时间真的是会改变一切最好的操弄,这点用在我跟简詡瀅身上是在适合不过了,即使我们并没有什么口头承诺或约定,但无形间好像已经决定了什么。 在旁人眼里,我们就像是对情侣,因为我们会一起逛街,会一起散步,偶尔看电影时她会靠在我身上,这即使这样,我们是吗? 不,我不是。 「我不能对不起陈亦铃。」当这类情形发生时我的心中就会跑出这念头,可事实上我还是做了。 有句话说「最残忍的在于你明不喜欢别人,却还是不断给人机会。」我知道这很不道德,但我却不好拒绝,也不知道怎么拒绝,而后更让我觉得身边有这样的她似乎也不错。 是阿,我很该死,真的是很该死。 因为这种该死,在我心中堆积出一种很深很深的罪恶感,就像做错事的小孩一样,没有承认的勇气,只敢在黑暗中面对自己。 这感觉直到我后来遇见陈亦铃之前,便开始引爆,但引星不是她,而是简詡瀅。 那晚她喝的一身烂醉出现在我面前,地点在我宿舍,时间是晚上十一点多,而我只穿着一条短裤和一件吊嘎,对于那天我记的很清楚,因为那是个让我灵魂被空虚和寂寞填满的星期五,黑肉回云林家里,只剩我一个人,而她也只有一个人。 她全身都是酒味,头发凌乱的站在我门口,还有外头一台等着收钱的计程车小黄。 「总共是一百八十七块。」司机坐在驾驶座向我说话。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我说。 「少年耶,让女朋友喝到这种程度很危险喔,那是她幸运遇到我,换做其他司机喔,这么晚要是发生什么事情喔,那就不好了捏。」我很怀疑这司机罹患延脑重创症候群,不知道我再说什么。 医学上并没有这种病,只是我乱掰认为这司机脑袋有问题而已。 「她是从那边来的?」 「市区的一家pub阿,看她喝成这样真的很可怜耶,是不是你给人家怎样阿。」然后他又开始说个没完。 「……」我塞了两百块给他后迅速关上车门,我怕在跟他喇下去可能会没完没了。 我目送着脑残的白目司机离开后,突然想起在后面的简詡瀅,她整个人就趴在我宿舍门口,还好现在是晚上没人看到,要是在云林老家,而且还是白天,要说什么事都没有是不可能的,就算我跳进浊水溪洗到破皮可能都洗不清。 这是她第二次晕倒在我宿舍,第一次是去年颱风时她全身湿漉的出现在我眼前,而这次虽然我还无法确定她有没有晕倒,但我很清楚,意识绝对是不清醒的。 「为什么你会喝成这样?」我连忙一手搀扶着她。 「因为心情不好。」她双眼朦胧的说。 「你到底……」在她说完后我才赫然发觉她眼眶是红的,很显然的是刚有哭过。 「我一直都很喜欢你,你知道吗?」她情绪突然激动起来。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 「不,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不知道喜欢一个无法喜欢我的,却又不断跟我相处那感觉有多难受。」 「……」 「你不知道我很想就这样放弃你,但我做不到,你不知道我对你的感觉已经超越喜欢了。」 「……」 「即使我们是这么近,但我还是碰不到你,看不到你,走不进你的心……」 「……」 「我很希望有个人一掌打醒我,有个人告诉我答案,可我已经无法回头了……」 「冷静一下好吗?」我试着安抚她的情绪,但她越来越激动。 我将她搀扶带到宿舍房间,才刚踏进房门她就吐了满地,整个乱七八糟。 「想不到她晚餐居然是吃麵。」我望着满地的麵条发楞了一会,当我回过神来时,她已经整个人倒在地上,我从来都不知道一个人居然可以喝成这样,更何况是女生。 「今天晚上我需要你,明天也是。」当我以为她已经睡着时,她却整个人起身扑向我怀里。 「为什么你会变这样?」我说。 「因为,我已经爱上你。」说完她开始扒开我的衣服,实际上只有一件吊嘎,我连忙一手按住不让她有机可趁,她却像隻相中猎物的老虎一样,在猎物没到手前是不会甘休的。 她的速度很快,没多久便挣开我的吊嘎,但其实是我没什么阻止,之后她开始进攻到短裤,我尝试用手挡住她的行动,深怕最后一丝防线被突破,对于一个正常男人来说在这种情形之下很难保证不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我用手挡住她另隻手,她却像是发狂似的越来越疯,而且现在脱的是她自己的衣服,没多久她脱到只剩一件内衣,而且是黑色的,我承认内衣顏色不是重点,而是她的动作,一直到最后我终于无法直视自己的心,我们就像两头寻找且渴望的野兽碰到彼此属意的猎物一样,因为她的姿态而唤醒了我内心寂寞已久的灵魂。 是的,我跟她上床了,而且我毫无规避的,当我以为我可以控制我自己时,我的手却无法停住的在她身上摸索,就连最后一道防线也攻破了。 重点是,我没戴保险套。 干,我真的是很该死。 有那么一瞬间我的感性跟理性在挣扎,感性的我在寻求一种慰藉,为的是可以填满空虚和寂寞;理性的我则是固守最后一道防线,抵制我不该的衝动,但很显然的,我的理性败给了感性,两者实力之悬殊简直能用秒杀来形容。 理性输了,所以我跟她就上床了。 那是我第一次内心感性和理性的交战,却没想到胜负分出之快让我来不及反应,现在就算把马勒到断气,我也掉进悬崖了。 对,我的马死了,而我掉进一个叫做「寂寞」的万丈悬崖里,当我们引爆肉体关係在床上拥有着彼此时,我抱的是她,心里却想着另个人。 一个真正引我掉进「寂寞」的人。 *我输了理性,也输了自己。* 平行的背影 28 *当春至夏尽秋去冬来,我走过无尽的季节变迁,这时间一走就是三年,因为你离开了三年。 节气变换犹如人的生老病死之于喜怒哀乐,这无常之间向来不是谁能决定。 冬寒彻骨总是会春天,我如此相信着,因为我只能这么的相信着。 而你出现了,只是这一切也不一样了。 思念无法承载过往,我早没有多馀的器量,我将回忆放在何方,当你身在何方,然而我却不见方向。 你在哪里望,我该朝哪往,我走往回忆的路上,路名是迷惘。 我该朝哪往,你又往哪盼,若我无可信仰,你可成照亮我的光。* 某手机大厂的广告词打着「科技始终来自于人性。」这话在现在的我听来却是「科技始终没什么人性。」 手机的发明固然给人带来便利,只要一个按键发送,几个号码排列,即使相隔十万八千里距离都能马上联络到,但不论在怎样便利它毕竟是机器,是没有感情的。 手机不会知道我的思念有多重,就算我讲到手机烧掉它也感受不到,而且这种行为只会让我月底的帐单出现飆高,以致于让我荷包的小朋友也烧掉;它更不会知道我想传达的感情有多深,不论是电话那头的我,还是另一方的她,这样的科技固然带来不少人性化的便利,却也反应出科技其实是没什么人性。 我将她的手机号码储存在手机里,通讯联络人是「陈亦铃」,在我们国中那时候并没有手机那种东西,就算有也是那种黑白的,但对于当时手机刚流行没多久,逼逼扣的时代才正结束时,手机对当时的我们而言就像是神一般的產物,而今对我来说却像是恶魔的召唤。 「你觉得我该说什么?」我拿着手机不知所然的问黑肉。 「看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就是不知道才要问你阿。」 「妈的,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何况,你看过这么帅的蛔虫吗?」 「蛔虫要长的像你这样,那真的是有损虫界的尊严。」 「为什么我们会谈到这话题?」 「干,明明是你先提起的。」 「所以说,这问题你要问蛔虫,相信牠会给你个满意答覆的。」 「干!」我朝他头巴下去。 「你想像一下,你跟朋友都怎么讲电话。」他问。 「就干阿。」 「……」 「为什么你会这么没品?」 「因为认识你的关係吧。」 他从我手中抢过电话,迅速按下拨出键,就这样一个动作瞬间扼杀了刚才的废话。 「咦靠,通了耶。」听到手机嘟声他显的比我还兴奋。 「喂?」手机那端传来一个女生声音。 「喂?」我马上从他手中抢过手机。 「呃,是陈亦铃吗?」 「请问你是?」 「我是她的朋友?」 「对阿,朋友,啊哈哈,哈哈哈哈。」 「所以你是陈亦铃吗?」我问。 「不是耶,你找她有什么事吗?」 「也没有啦。」 「没有干嘛还打来?」 「那个,其实是有啦。」 「到底是有没有?」 「有啦。」 「所以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有话要告诉她。」 「有什么话你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反正,就是不一样,因为我说了你也不会懂。」 「你不说我怎么会懂?」 「因为知道你不懂所以才没说阿。」 「我们一定要议论这问题吗?」我说。 「是你先提起的。」 「好好,可是我还没知道你是谁?」 「你要干嘛?」 「没干嘛阿。」 「没干嘛还打来?」 「不是阿,小姐,因为我要找的人不是你,可你接了我要找的人的电话,所以不是我想对你干嘛,我觉得我应该也不会对你有兴趣,还是麻烦你帮我转告吧。」 「跟她说有个变态打电话骚扰吗?」 「哪里变态?」我说。 「你这样就是变态。」 「……」 「妈的,拰北是看的起你才跟你讲电话,别给你脸不要脸,我呸。」 「给我拉长耳朵听好了,拰北叫林育群,不是什么变态,你要麻就是好好记着,要麻就是别再让我遇到,不然你可能会很难过。」黑肉从我旁边迅速抢走电话。 「……」当他说完后电话那边沉默了好久。 「嘟……」我听到电话被掛断的声音。 「干!」我朝他头巴下去。 「这下怎么办?」我说。 「什么怎么办?」 「刚那个……」 「你不觉得那女生有毛病吗?」 「在怎样不正常好歹也是她朋友吧。」 「……」 「……」当我们沉默好一阵之后,我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 「喂?」我马上拿起电话。」 「请问你是?」跟刚才那女的比起来,这次的手机那头传来声音犹如天使降临一样,清柔的天籟,即使过了一百年我都不会忘怀。 「陈亦铃吗?」 「阿杰?」天使又说话了。 「好久不见。」我说。 「是阿。」 「我去找你,好吗?」 「恩,咳。」我听到后面有男人咳嗽声音。 「男人???」 「学长?」要是我没听错的话,她是这么叫那个男人的。 「嘟……」当我还没反应过来时,我又被掛电话了,是的,一天之内掛了两次电话,如果世上有报应这种东西,那一定是刚才我掛她朋友电话的代价。 「传说中的学长出现了。」黑肉说。 「轰!」我听见天使被击落的声音。 手机握在手上的感觉有点摇摇欲坠,现在脑子想的都是刚才男人咳嗽的声音。 事后我又拨了一通电话过去,得到的却是语音信箱小姐的问候,「您拨的号码将转入语音信箱,嘟声后开始计费……」 「这啥小?」现在的情形让我不知所然。 「你要问我那男的是啥小吗?」 「十之八九,绝对跟她脱不了关係。」他说。 「废话。」 「那八九不离十,那男的一定有问题。」 「干。」我朝他头打下去。 「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吗?」 「那就赌个十分之一吧。」 「赌什么?」 「赌那男的只是个没必要的路人甲,然后好死不死的刚好经过而已。」 「这么刚好会经过房间。」 「所以才说是好死不死阿。」 「……」 要说对那声音没什么反应那是骗人的,如果世上存在愤怒值这种东西,那我想我一定是破表的,就像三国无双里头的怒气值到达顶点时,武将会施放无双乱舞的大绝招,可反观我的朋友圈中,这样的傢伙应该是没有,群魔乱舞的倒是有几隻。 黑肉说这一切早在他的意料之中,我其实不清楚他所谓的意料是啥小,只是觉得当他意料时,通常都是没好事的。 我强烈建议他这傢伙如果以后失业找不到工作时,可以去徵信社当特使,不然就是去杂志出版当跟拍,他不只是单纯的查出陈亦铃电话而已,除此之外他连地方,住哪,第几栋都弄的一清二楚。 不过这其实没什么了不起的,因为这事情从小芸身上其实不难知道。 此后他想到一个计画,美其名是探访,但说穿了是窥探,那就是我们坐隔天中午往台北的客运,这次来的不是辅大,而是她的宿舍。 「兵法有云,擒贼先擒王。」他说。 我们就像变态一样两个人守在宿舍门口,这跟我想的其实不怎么一样,我以为的该是离别三年之后,在缘分的撮合之下,促使我俩再次重逢,之后就会像童话一样,此后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干,你不知道童话都是骗小孩的吗?」这是他给我的答案。 他的计画是,我们轮流守候在附近,各持一支球棍堵人,只是我想人还没堵到前,我们可能会被送到警察局去了。 这计画很蠢,蠢到让我觉得同是人类的我都会感到可耻。 就在我们争执不下时,我的手机响起铃声,萤幕显示的是一组陌生却熟悉的号码。 「喂?」我慢慢拿起电话。 「阿杰吗?」 「亦铃?」 「好久不见了。」她说。 *好久不见了,你。* 平行的背影 29 回忆之所以让人回忆的原因在于,那是真实的发生过,不论过了多久,夜深人静时总会想起什么。当一种无法抹灭的质量在心底酝酿时,那么就是回忆了。 我回忆你在我的过去,我回忆你的过去;过去的回忆活着你,过去的我总回忆着你。 那通电话我以为会聊很久,没想到前后只聊了约十分鐘,而且还是我先掛电话,对于另一头的她让我激起很久不再的感觉,当她叫我名字时,会让我想起我们还是跟以前一样,那时我还没上五专,而她也还没上高中。 我们,都还没改变。 这次的台北行在我坚持之下我决定一个人去,虽然黑肉总是有话说。 「身为你朋友的我,我有义务陪你去。」他说。 「作为你朋友的我,不知道你去能干麻。」 「当然是保护你阿。」 「有什么好保护的,难道你怕我被吃了不成。」 「说不定人家学长已经准备好等你了。」 「等什么?」 「当然是拿着傢伙等你投网阿。」 「恩恩,所以呢?」 「所以你应该让我去。」 「让你一起被打?」 「不,是他会被我打。」 记得这情形在我刚认识陈亦铃时也发生过,在我第一次写情书给她,第一次跟她约在后校门见面时,当时黑肉也是说着同样的话,我们做着一样的行为,唯一不同的是,感觉已经不一样了。 我们约在台北一个叫做公馆的地方,搭的是早上八点的统联客运从云林出发,到台北时已经是中午十一点了,在去之前的心情让我显的很紧张,就连期末考时也没这样,一路上的心情总是忐忑不安着,而且我觉得我似乎在害怕什么,有一种患得患失的落寞感。 我从台北车站搭公车转到公馆,周遭一切总让我好奇,对于这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人,陌生的步调,和陌生的作息,所有一切都是陌生的。而我将在这陌生的地方去见一个熟悉的你。 地点约在公馆附近的一家肯德基,我一个人站在肯德基爷爷雕像旁,在雕像旁的还有一对老夫妇,从外表看起来年龄差不多七十岁左右,然后红灯亮了,马路号志的小绿人努力的奔跑着,我看见他们相互搀扶着走过马路,那步调很慢,甚至是有点蹣跚吃力,但那背影却让我闪看一个画面。 那就是幸福。 有多少人能像他们这样,活到这把年龄了还可以在一起,也许白发苍苍,也许鬓发灰首,两人岁数加起来超过一世纪的时又见证了多少人生,以目前社会离婚率高居不下的数字,他们所象徵着不就是最令人称羡的幸福吗? 岁月在他们脸上刻画的皱纹,更是代表两人一起携手走过的岁月光阴,是阿是阿,如果人活到那把年纪身旁还有个人陪你一起过马路,又有什么好遗憾的呢? 人生至此,夫復何求? 当我正陷入沉思时,我的手机铃声响起,时间是中午十一点五十五分,身旁马路号志的小绿人停止动作,改成小红人原地站着,电话萤幕显示着她的名字。 「喂?」 「你在哪里?」她说。 「公馆附近的肯德基,你呢?」 「我也在肯德基,不过我在对面,不过我没看到你,你穿什么顏色的衣服?」 「我穿……」当我还没说话时,我听到手机嘟的一声就断线了。 「干,现在是怎样?」 手机就这样很不给面子的突然没电,我突然想起由于搭公车的时间太无聊,我玩手机的贪食蛇来杀时间,这一杀就是三个小时,所以电量就这样被我杀掉三个小时。 「干……」我暗自咒骂自己却无可奈何。 号志的小红人又停止动作,小绿人又登场了,有一分鐘的时间能让他恣意奔跑,然而现在的我却不知该往哪走,就这样我不断看着从马路过来的人,一分鐘又过了,我却还找不到方向。 我转头看了下肯德基爷爷希望他可以给我点什么建议,但他现在的表情却让我觉得像在嘲笑我一样,如果旁边没什么人,我想我可能会过去补个几脚,然后我就被送去警察局了。 尽可能的我开始拼凑我对她的印象,只不过三年时间不见,现在能靠的只剩我的想像,这时对面来了一个女生,她面带笑容的朝我靠近,现在的她让我心中掀起一股熟悉的感觉,飘逸的长发,灰色上衣加上小热裤,还有越来越靠近的距离。 「先生,请问可以帮我做个问卷吗?」 「……」她的胸牌别着的名字是王欣玫。 那是个很无聊的问卷,无聊到让我觉得花时间在上面是浪费生命,我心里又骂了好几个脏话,但我还是很有风度的帮她填完,然而当我填完后,我闻到一种很香的味道在身边散开来。 「等很久了吗?」她说。 「!」我缓慢的转过头,一个绑着马尾的女孩站在我后面。 她穿一件白色的上衣,上衣印着几个粉红色的英文字母,下面则是一条黑色贴身的七分裤,脚下踩着是黑底白线的休间鞋,之后我又将目光移向上头,她戴着一副黑色粗框眼镜,脸上还擦点淡妆。 「陈亦铃?」我脑中闪过这个名字。 「想不到你还记得我。」她给了我一个很甜的笑容,用手指了旁边,示意我跟她走。 她带我到一间看起来很不起眼,但里头东西的价位会让你非常亮眼的咖啡馆,这地方之偏僻就算你经过好几次,都未必会记得,但也难怪这地方偏僻,因为光看招牌根本不会让人觉得它是咖啡馆。 「四点二十分。」一块看起来摇摇欲坠的拍牌吊在门口,从字面看来谁会觉得这是卖咖啡的。 我推开门进去,看见一个男人正坐在吧台调咖啡,那香气四溢佈满整个空间。 那男人看了我一眼给了个微笑,陈亦铃很熟练的找了个位置坐下,一个没有光线的阴暗角落。 「这地方是哪?」我说。 「咖啡店阿,你看不出来吗?」 「看起来有点……」 「有点偏僻,对吧。」男人从吧台走过来,递了两杯水给我们。 「不好意思。」他的回应让我有点心虚。 「这地方平常很少有人知道。」男人又说道。 「那……」 「你想说,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开店是吧?」 「恩。」 「因为我卖的不只是咖啡,而是纪念一种思念。」 「思念?」 「这地方平常很少有人知道,可一但知道就永远都忘不了。」 「四点二十分。」 「时间?」对于招牌写的让我很好奇。 「那是我老婆离开这世界的时间。」他说。 「……」 「生前他老婆是很喜欢喝咖啡的人,后来罹患癌症过世了。」旁边的陈亦铃也开口了。 「所以你和他是?」 「他是我学长。」她说。 「传说中的学长!」我想起黑肉说的话。 「什么?」对于我的话她不是很了解。 「所以你是住哪?」 「住他的宿舍阿。」她说。 黑肉的话应验了,吃睡都在一起的乾哥哥,以及关係不单纯的学长出现了。 *当一种无法抹灭的质量在心底酝酿时,那么就是回忆了。* 平行的背影 30 我一口气喝完桌上的水,这动作让陈亦铃显的有点惊讶。 「你很渴吗?」 「不,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他在想为什么你会住在我宿舍的事情。」旁边的男人从拿了两罐啤酒过来,他看了我一下,可我摇头拒绝。 「因为我把房子租给她,就是这么简单。」男人喝了一口啤酒,一副很满足的样子。 男人又帮我把水倒满,然后放在我桌上,他一脸从容的样子,相对的我却有点不安。 「我以为他是你的……」 「男朋友,是吧,哈哈哈哈。」对于我的回答引来他一阵大笑。 「我是不知道你们是什么关係,可我觉得你应该是他很重要的人,因为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她带朋友来我这里。」 「如你所见的,这是一间很奇怪的店,而且说穿了,我不愁金钱,之所以开这店也只是为了一种感觉而已,我希望这店的存在,能让我更靠近她一点,在她生前最喜欢的咖啡香中。」 「那为什么她会租到你的房子,又为什么会遇到你,还有这家咖啡馆。」我说。 「宿舍出租,四点二十分的思念。」他指了店内角落的一块广告招牌。 「这是当时我掛在店外的牌子,那时放了一个多月,而最后看到的人也只有她,不,应该说最后肯租下来的也只有她而已。」 「你真的是怪人。」我说。 「是阿,很多人都这么说,可她会找上我这怪人,这表示她也是个很奇怪的人,当她踏进店里时,我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 「这么厉害?」 「眼神,是不会骗人的,年轻人。」他喝完手中的啤酒。 「当时她问的并不是宿舍的价钱,而是四点二十分的思念是什么意思,其实说穿了不过就是一个人对这世界最后的时间而已。」 「时间可以决定思念吗?这是那时候她问我的事情。」他说。 「思念无法决定要多少时间,因为时间无法取捨需要多少思念。」旁边的陈亦铃也开口了。 「当她说这话时,我就决定把房子租给她了,而且是全台北市最便宜的价钱,两房一厅只要一万块。」对此他显的很得意。 「因为时间无法取捨需要多少思念。」对于刚才的话让我很在意。 「三年了呢。」她喝了一口桌上的水。 「是阿,三年了。」 她指着墙上掛的时鐘要我留意时间,上面显示着下午两点二十,当她问我要不要吃点东西时,我摇了头拒绝,现在的我应该的并不是吃东西,因为食物能满足的是肚子的飢饿感,却填补不了思念的感觉,解铃还需系铃人,当时她的离去带走了我的思念,而现在也该是我找回思念了。 「出去走走吧。」我向男人点了头,示意着我想往外的念头。 「你有时间吗?」我说。 「怎了?」 「因为我想听你说故事。」 「故事?」 「没有我的你这三年里的故事。」我说。 「没有你的我这三年里的事情。」她说。 我很小心翼翼的走在她旁边,我们离开那间很奇怪的咖啡馆走到大马路,她指着附近很辽阔的建筑物,她说那是全台最大的学校。 台湾大学。 「这里本来是我想来的地方,不过后来没考上,只好选择辅大。」」她看了下台大若有所思的。 「听小芸说你是念外文系?」 「小芸?」 「为什么你会认识她?」 我把小芸念中正的事情,和之间认识的经过告诉她,但我始终没提一个人。 那就是简詡瀅。 「如果我没遇到她,或许今天就不会遇到你。」我说。 「缘分使然吧。」 「是阿,只是这缘分断了三年,正确来说是三年又六个多月?」 「三年又六个月?」 「你离开那年是六月下旬,而今你高中毕业了,又过隔年一月,所以是三年半的时间。」 「为什么你不会忘记?」她说。 「因为我还活着。」 「所以你死后就会忘了?」 「不,如果哪天我死了,我会把记忆带过去,要是世界真有天堂的或地狱,那我会连同这思念一起。」 「不过我想我会下地狱吧,因为脏话造的业障太深了。」我抓着头很不好意思的说。 「思念会永远留着吗?」她疑惑的问我。 「会的。」我给了她一个很肯定的回答。 「只要你愿意的话。」 台北市的交通还是一样乱,人还是一样多,她带我来到西门町,她说这是个很奇怪的地方,明明地方没有很大,人们却老是往这里挤,彷彿这里存在着什么只要往这涌促就会找到答案一样。 她很喜欢下课时一个人到这边散步,即使人很多很杂,车很乱很吵,她还是能够任意自在的散步,也许是一小段,或者只是转了几个弯,因为在这里什么都会发生,因为在这里有着你永远想不到的人。 她曾经在这里遇到一个男生跟她搭訕,这是她以前从没遇过的;她曾在这里看着各式各样街头艺人的表演,这是以前在云林所没有的;她曾在这里跟一群人挤来挤去,只是因为这里经常有偶像明星的演唱会。 她有很多曾经,很多很多我没想过的曾经,很多很多不同的曾经,但这些曾经都有一个共同点。 那就是没有我。 在她的曾经里没有我。 而我的过去也没有她。 没有彼此的这三年里。 我们顺着西门町一直逛,从下午逛到晚上,当她指着手錶要我看时间留意天色时,我晃了下头,给了她一个微笑,当我们走到西门町某处时,遇到一个女生走了过来。 「不好意思,请问可以耽误你们几分鐘吗?」当她说完时,我看到她捧着一个里面都是笔的篮子。 「一支一百的爱心笔吗?」我说。 「先生你好聪明喔,想必是经常做爱心喔。」听完我的话她笑的很灿烂。 「爱心是没有,亏心事倒是不少,只不过我没什么爱心就是了。」 「全部买下的话你可以抽多少?」 「!」听到我的话她身体震了一下。 「五十隻的价钱是五千块,你至少可以抽个四千多吧。」我看着她一脸大便的表情,因为她就是之前对我跟黑肉搭訕的爱心笔女孩。 「不好意思……」然后她脸很红的就跑开了。 「你们认识?」陈亦铃觉得很不可思议。 「算吧,一个没让我成功做爱心的女孩。」 「恩?」 「看来这世界真的很小阿,居然又让我遇到了。」我笑着说。 「你变了不少呢?」 「有吗?」 「没有吗?」 「有吗?」 「没有吗?」 「变帅了?」 「不是。」 「变高了?」 「也不是。」 「你变的不是我所认识的你了。」她说。 「不不,我还是我阿,还是三年前的那个我。」 「你知道世界上唯一不变的是什么吗?」 「不变?」 「那就是改变。」 我们都变了,因为世界唯一不变的改变。 *世界唯一的不变,就是改变。* 平行的背影 31 我并不是很懂她的意思,就像她说我已经改变了一样。 当我觉得我还是以前的我时,原来她早已看不到我,因为我已经不是她所以为的那个我;而当我认为她还是以前她时,我才知道她的背影已经模糊到我看不见,原来她早不是我认识的她了。 世上唯一的不变,就是改变。 不论何时,这都是永远的理论。 「在这里每天都有不同的人出入,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交集,有交集就会有故事,而故事也许会留下为人记得,又或许就这样消散在穿梭的人群中,这样看似多变的小型社会里,其实是个不变的规律,那就是改变,无时无刻,随时随地的。」我们坐在西门町一间冰店她很专心的跟我说。 她手中的汤匙没有什么动到,我们点了一客综合的巨无霸冰淇淋,一个像小山的东西就这样放在我们前面。 「为什么你想点这么大的?」我说。 「因为我没吃过。」 「问题是我们会吃不完阿。」我指着眼前的小冰山说道。 「问题是有人会吃完。」 这个问题很好,所以后来那客像山一样的冰淇淋就在我夹杂着好几句脏话之下全部把它吃完了,即使我心中有眾多的脏话想骂,但我还是随着冰溶解在胃里并消化了。 因为在一个女生面前骂脏话不是好事。 因为在一个刚相逢没多久的女生面前骂脏话更不是件好事。 逐渐的我开始承认,在我眼前的这个女生,并不是我三年前认识的那个女生,虽然还不太习惯,可我却开始接受她已经不是那个她了这个事实。 「你在想什么?」她见我若有所思的说。 「我在想我应该不是专程上来找你吃冰的。」 「还有呢?」 「我在想,你是否还是我想的你。」 「还有呢?」 「我在想,我该说什么才好?」 「你什么都不必想,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好。」 「我一直是我自己阿。」 「但我已经不是了,你懂吗?」 我们走在靠近西门站捷运的出口附近,旁边的车子来来往往的呼啸声很大,可刚她的话我却听的很清楚,而且就像空气中的水分凝结成冰一样。 晶莹剔透的一清二楚。 「三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事情。」当她说完时,刚那块晶莹剔透的冰碎了。 她说事情早在刚开始时就已经改变了,只是我们一直不愿承认而已,在她国中毕业后一直到高中那段时间,她过的不若以前快乐,在这里名叫台北的城市,可以说是什么都有,但却也因为这样的城市,也让她什么都没有。 「曾经,我的心是空的。」她指着心脏位置说道。 「因为你的三年里没有我,而我的三年里也没有你。」她呼了一口,產生一阵雾气。 「但现在的我三年里有他,一个你无法取代的他。」 她从脖子拉出一条银白色的项鍊,上面是一个爱心的图案,我只能说不管是怎样的项鍊戴在她身上,项鍊都会因为她的关係更显耀眼,但相对的,也因为她的关係,那条项鍊在我眼中显的特别刺眼。 「男朋友?」我很小声的说出这字眼。 「恩。」她将项鍊放回胸口,用衣服盖住,又用手摀口吹一口气。 「说真的,这让我很意外。」 「意外?」 「听小芸说,要追你的人不少,认真算起来的话可以从这里排到对面街上。」我指着原地划到对面马路的距离。 「没这么夸张,不过情书收过不少倒是真的。」 「我早该知道的……」 「知道什么?」 「没什么。」这次换我深深呼了一口气。 「如果你早知道我在哪里,那你会来找我吗?」 「会,因为我一直都很想找你。」 「如果你早知道我会变心,那你又会来找我吗?」 「会,因为在你走后,我才忘了好好的跟你说句话。」 「?」 「因为我爱你。」 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晚到这个程度,一直到我发觉西门町的人潮逐渐散去时,我才明白原来已经十一点多了,街上依然有寂寥可数的人群流动着,可店家的灯光还是亮的,换做是现在的云林早已关门打烊,因为城市的不同步调,于是造就了我们之间的第一道距离。 而今,最远的距离是你在我面前,可我却一点都不了解你。 她红着眼眶看着我什么都没说,从包包拿出一个粉红色的皮夹,里头放着一张泛黄的小书籤,仔细看居然是一片花瓣,即使周遭已些微腐烂,却不难看出那是什么。 那是我当初送给她的油桐花。 「这是?」 「回忆。」 「过去的我的回忆。」记得这话是当时国中毕业典礼那天我送给她的礼物,现在的我们说着一样的话,就像当初我送给她那天的情形一样。 我想起有个理着平头的小男孩在舆论压力之下跟一个顶尖的前段班女孩告白,交往,我更想起那个平头男孩跟女孩曾经搭了好几小时慢到不能在慢的復兴号,就只为了看油桐花。 那是我们心中的五月雪。 曾经她写了一首诗,那诗的内容至今我都还记得,只是那场景我却已经看不见,如果说回忆就像是部放映机,那么现在的我可能已经当机。 回忆,再也无法读取,因为我们已经不是我们了。 「这东西我一直留在身上,当你送给我时我便暗自发誓,不论什么时候什么情形,或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把它留在身边,除非……」 「除非?」 「除非我死了。」她不经意的这样一句话,听的我心中却是猛然一击。 「如果你的另一半问你呢?」我说。 「我会说,那是我的过去。」 「那如果你的另一半很在意你的过去呢?」 「那我只能说很抱歉,可他不在我过去里,所以我还是不会改变。」 「所以对你而言,这是过去?」 「也是回忆。」 「一个我只能回忆却再也无法过去的回忆。」她说。 世界上有不少人都想朝向所谓的「成功」迈进,这成功可以是抽象的,或是实质的,它可以是金钱,地位,理想伴侣,梦想,很着很多很多,当我开始疑惑什么是「成功」时,我想现在的我已经找到答案了。 当一个人的所作所为可以让另一个人深植留在心中并成为回忆时,那么你就成功了。 没有所谓失败之理,全都在于人心。 *因为能活在你记忆,所以我成功了。* 平行的背影 32 午夜的台北街头总是容易让人感到寂寞,只剩下一些寂寥可数的人蹣跚走过,我们走过的路不算长,算起来还不够绕完整个西门町,但我们的记忆却很满,满到足够将其中一人给淹没。 当她问我是否要送我去搭车时,我摇了下头回绝,就趁这次我想好好看看这陌生的台北难得的安静,我的手机萤幕显示的时间刚过十二点,统联客运也早休息了,公车更是没了班次,我心中没有想像中痛苦,在我知道她身旁多个人,而那人不是我时,心底的失落更胜以为该有的难过,只是这失落没多久便消散在空气中了。 「这是意料之中的,不是吗?」我心中给了自己这样一句话。 「一起走段路吧。」她笑着跟我说,那表情就好像回到以前的她一样。 我们之间隔了三年时间,而现在中间相距大约一公尺的距离,她在我的右边,而我在她左边,十二点刚过,表示又过了一天,然后又来到新的一天,我们告别了午夜,时间来到凌晨。 「一个女孩子留这么晚好吗?」我说。 「没什么好不好的,只要值得就好。」她抬头看了下天空。 那动作我很熟悉,因为我知道会做这动作的除了她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喜欢看天空的女孩。 简詡瀅。 当我看着她的动作时,总会想起喜欢这样做的你。 我一直没能理解这个动作的意义,直到我遇见了你们之后。 「你似乎很喜欢看天空。」我说。 「是阿,我会希望哪天像这样看着时,会让我看见流星。」 「所以你是为了等流星想许愿,所以才看天空的?」 「也不是吧,天空很好看阿。」她指着天空黑漆漆的一片,我什么都看不见。 「如果真让你看到流星,那你想许什么愿望?」 「恩,这个我还没想过,不过我想会许很多吧。」 「什么时候你变的这么贪心了?」 「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吧。」 「……」当她说完后我们沉默了好一阵子。 「你呢?你想许什么愿望?」 「这个早在我国小时就想到了,要我让我看见,我会希望以后每天都能看见流星,如果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那我就有许不完的愿望了。」我说。 「想不到你比我贪心。」 「是阿,可惜的是贪心并非总能如人所愿。」说完我看了她一下。 能够像这样看着天空是件很幸福的事情,这话是简詡瀅说的,但我想她真正以为的应该是,能够跟真正对的人一起看天空,才是件幸福的事情,即使地方对了,人却不对,不论是多好看的美景依旧毫无感觉;相对的,如果地方不对,只要人对了,就算是在随处可见的街道巷弄一样有它的美感存在。 这样一个简单的抬头仰望,就可以是件幸福,看似容易满足,却没几个人能做到,简单的,通常都是最难的,而以为最难的,其实却是身边随处可得的。 「能让你爱我,我感觉到很幸福。」她小声的说着,我却听着很清楚。 「能够这样爱你,我也觉得很幸福。」我回了她这样一句话。 「当我不在是你过去,你不是我未来时,那表示我们……」 「我们结束了。」她话还没说完我便说了出来。 「能够看见自己爱的人幸福,其实也是幸福的。」我缓慢的说出这句话,慢慢释放一种感觉。 那感觉叫做,过去。 这是我第一次走在寂寞的台北城市里,当一切都熄灯休息时,只有我的时间是流动的,这样的第一次,或许也是最后一次。 我们两个就这样并排走着,灯光摇曳下的我们的影子,就像两道平行的背影,影子随着光线强弱,而递减或增长,因应着角度的偏移而產生晃动,那样的影子不论如何变化,始终是平行的。数学理论中的平行,不论两线如何延展,终究都是并排平行的,即使影子在长,随光照的时间有多强。 因为少了一个交点,在名为时间光线下的我们的背影只能是平行线。 而后你的人生洒进了另道光,即使亮度不强,却足以晃荡了我,于是你遇到了你人生的交点。 改变平行的交点。 「你该走了。」我拿出手机示意着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多。 「而我也该离开了。」 「去哪?」 「哪里都行,只要是有你的地方。」我说。 「我就在这阿。」 「不,你应该适合的,是这里。」我用手搥了胸口。 「就像你放着我给你的那片枯萎的油桐一样,不论我跟谁在一起,或那人佔了多少份量,如果心的容量是一百,那我想,我需要的容量是一百二十。」 「多出来的二十是?」 「用来存放你的。」 「存放是记忆,容器是心,单位是永远。」 「当某人在心中留有一点空间时,那么就是永远了。」 我们不约而同的走到西门町红楼附近,走到这时我才发觉我们居然已经走了好久,也好远,只是这样的距离对一个见到以前恋人的我来说,就算真把整个台北市都走遍了,我想还是不够吧。 几个小时前的深夜,这里会挤满一群人,而现在是大门深锁,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吐了出来,空气中產生一阵白雾,你学着同样的动作,就像小孩子一样,那样子总是令人动容。 「你会后悔来找我吗?」同样的问题她又问了一次。 「要是后悔,就不会来了,这问题你昨天问过了。」 「昨天?」 「现在是凌晨一点,几个小时前的深夜,就是昨天了。」我说。 「我都忘了你已经是我的昨天了。」她说。 「那明天呢?」她又接着问。 「那就等明天在想吧。」 「你真的该走了,再不走,我怕我会等不到明天。」我摆出一副很痛苦的表情。 「那你怎么办?」 「我会去住朋友家。」 「你什么时候在台北有朋友?」 「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吧。」 「……」当我说完后我们又沉默了。 我随手帮她在路边招了辆计程车,在都市就是有这种方便,不论什么时候,只要你想,就会出现「计程车」这种东西,即使是在这种时间。 就这样看着她坐上计程车从我眼前离去,直到我再也看不见她时,我才发觉心中有一种很深很深的惆悵感突然窜起,而现在我才明白,原来惆悵这两个字都是心部,而感觉的感也是心部,如果没有什么感觉的人,去写这几个字,那当然是不会有情感起伏的,相对的,现在的我而言,是比任何都要更能体会这「心」带来的样子。 「我在台北没有朋友阿。」我朝天空看了一下,手机突然传了几下震动。 「记得带礼物,你知道怎么做吧。」传讯的人是黑肉,这内容一看就知道要来凹的。 「礼物没有,回忆倒是一堆。」我迅速回传了几个字,关掉手机,漫步在台北街头里。 是阿,我在这没有朋友,可我有你。 *因为有你,所以这城市并不寂寞。* 平行的背影 33 *隔着一个肩膀的距离,这样的宽度不算太近,灯光下的我们影子有些摇曳,就像水面起了涟漪, 踩着朦胧的影,以为是平行,一个不经意,我打翻回忆,散开爱情。 于是遇见了你。 要遇见一个人需要的是缘分,就像倚赖信仰的神; 要能懂爱情必需拥有天分,可若是神或许也不能, 我不懂天分也没有缘分,我不信神却有千万种可能, 而即使我想了千万种可能,但始终敌不过一个结果, 结果,她从我生命离开了,带走一点灵魂, 结果,你在我人生停留了,赋予了我灵魂。 这赋予和取捨间的我们,无法决定什么, 只是纯粹的寂寞,灵魂的影子才会有空洞, 因为空洞,所以才需要填补,填补过程会有取捨,然后又衍生了另个空洞, 而后的我们,才不会寂寞。* 一个人的散步总是让人显得寂寞,尤其在跟她告别之后,那感觉更是复杂。 这也许会是我第一次这样走在陌生的城市漫无目的的游荡,或者也是最后一次在这样孤单的城市里游荡,只是当我走时却分不清楚,孤单的是城市,还是人。 因为剩下寂寥的人们走着,所以城市是孤单的;因为走在孤单的城市里,于是我是孤单的。 就连手机也离我远去了。 感到一种彻底被遗忘的流浪的样子,一种为人所忘,独自流浪的感觉。 让人挫折的不是手机没电时,你身上没有带任何备用电池,比没带备用电池更让人挫折的是,你的包包里躺着另外一颗电池,但当你装上去时,手机没有任何动静,你才想起你忘了充电。 「干!」我对着包包的电池骂了一声干。 我必须要思考之后的时间要干嘛,现在时间是凌晨两点,距离天亮还有四个小时,我可以想搭回家,但以现在的情形,火车已经没班了,公车就更不用说了,至于小黄,那就算了,所以这个提议我划了一个叉。 距离我附近有一间7-11,或许我该先去买罐咖啡提神一下,然后在里面拿本杂志来看,但我又想起,我对咖啡过敏,平常人喝咖啡会提神,我碰到却会昏眩,只怕我杂志还没看完就趴下去睡着了,到时候可能会被店员当成游民赶出去,于是这个提议又被我划上一个叉。 当我思考两个问题时,我又多走了一段路,却只过了五分鐘,所以还有三小时又五十五分的时间,就在我寻找第三个提议时,我居然走到一间网咖,在没有多久时间我就推开店门,找位置付了钱,然后开始想着该用玩什么游戏好杀时间。 在网咖过时间并不是个好提议,但对现在的我而言算是个不错的提议,我一口气包了六小时,只因为店员的几句话我就乖乖答应了。 「我想玩四小时就好。」我在柜台跟店员说道。 「先生,我们一小时二十,四小时是八十喔。」她说。 「恩恩,我知道。」 「可是六小时只要一百耶,你要不要考虑看看,反正才差二十,可以多玩两小时喔。」 「聪明的客人都会选一百的喔,这样你还赚了二十耶。」她边说边看着我,而且一直跟我强调那二十。 其实正常之下我遇到这种鼓吹怂恿,我是不为所动的,不过这次比较特别,因为是她的关係,这个她是个女店员,重点来了,她是个非常正的店员,能在他乡凌晨遇正妹,可不是三天两头能常有的事情阿,所以我就乖乖掏出一百块了。 然后当我结完帐要离开时,她又说了一句话。 「先生,不好意思,我们这边有低消饮料喔。」 「低消饮料?」 「就是在这里不管玩几个小时都要再点一杯饮料喔。」她说。 「可以不点吗?」我说。 「不好意思,这是规定。」她指着后面的店内告示。 「为什么你刚没跟我说?」 「因为你刚没问我阿。」 「……」 「那请问这边最便宜饮料是多少?」 「红茶二十,绿茶十五。」 「为什么绿茶比较便宜?」 「因为绿茶是昨天的。」 「……」 「虽然是昨天的,但其实也只有几个小时而已。」她指手錶上的时间说。 「那红茶呢?」 「是前天的。」 「……」 「你告诉我这差别在哪?」 「有阿,红茶可以放好几天都不会坏,但绿茶只要隔夜就会变涩了。」 「所以你们这边客人是?」 「聪明的客人都会选绿茶。」 「那就给我绿茶吧。」 「那个,忘了跟你说,绿茶刚卖完了。」 「……」 最后情形是,我拿着一杯放了好几天的红茶和总共花了一百二十元让我很干的心情走到电脑,虽然只是几公尺的距离,却让我骂了好几声干。 我开啟电脑连上网路,先上bbs晃了一下,对于电脑这东西我很少用来打游戏,最多就是瀏览网页和人打屁聊天,接上msn时,却意外发觉黑肉还在线上,而且当我还没反应过来时,他就丢了讯息过来。 没有你的声音,我忘了呼吸说:你怎在线上? 台北有我的思念说:干,你那是什么鸟名字。 没有你的声音,我忘了呼吸说:就一个人的名字,可是不鸟,还满可爱的。 台北有我的思念说:对啦对啦,你的鸟最可爱。 没有你的声音,我忘了呼吸说:你还没说为什么你会在线上? 台北有我的思念说:因为我在网咖上网。 没有你的声音,我忘了呼吸说:那她呢? 台北有我的思念说:走了? 没有你的声音,我忘了呼吸说:为什么走了? 台北有我的思念说:就时间太晚,她回家了。 没有你的声音,我忘了呼吸说:所以你们? 台北有我的思念:一言难尽阿。><……我打了一个难过的表情过去。 没有你的声音,我忘了呼吸说:之后呢? 台北有我的思念说:等天亮回家再说吧。 我把暱称换成再见了思念,准备登出时右下角的msn选项图示突然闪烁了一封信,寄信者是个很陌生的帐号,但却是一个让我看完之后永远都不会忘记的帐号。 几个数字,几个英文,加上一个@,连结一个com,简单的排列组合,于是造就了你。 to阿杰: 好些日子不见,现在的你可好,如果我没猜错,或许你人正在台北吧,又如果我没猜错,你去台北是为了一个人吧。一个在你心底我无法取代的人。 苗栗的风依旧,景色依旧,人物依旧,即使已经好几个月没回来了,但熟悉的感觉却足以掩盖这几个月的陌生疏离,而不知在哪的你呢?我想陌生的心情更胜熟悉的记忆吧。认识时间不久,但份量却早在心底佔有,如果思念或心情可以用单位衡量,那我又该用什么去计算呢?我想是心吧。又若如此,这单位换算之下或许怎样都不会取得平衡,当你爱上一个人并且付出感觉和灵魂时,那把名为「心」的天平就已经失衡了,这感觉或许你能了解吧。 有句话叫做度日如年,现在的我就是如此吧,几天不见你,像失去了你几年,请原谅我如此的任性和执意,因为我想请你再让我继续任性下去,即使明白你心底有了另个人,可我还是得自私的,当感觉已经溢满,又有什么能装呢?也许我始终是个第三者的角色吧,就像先男友一样,当我用「先」这字眼时,就会让我感觉过去的他已经死去了,若说至之死地而后生,我而生的并非他的死亡离去,而是因为你的出现而重生。 如果人生可以重来,或许你不该收容那个被雨淋湿的我,只是我想,如果真的能在重来,我一样淋着雨的出现在你眼前,你还是会像那样的照顾我吧,是阿,正因为如此我才会爱上你的,不是吗?正因为人生不能重来,所以我才会像现在这样爱上你。我依然看着天空瞭望,当我想起我们顶着同片天空时,就会在想到同是这片天空下的你,我就把所有思念都付诸给天空了,等你哪天抬头想到,在拾起吧。 这是第一次给你写信,可能也是最后一次吧,你会看到这封信吧,当你看到时是否会想起我呢? 而最后我想跟你说的,正在写这信的我,也正在想念着你。 by简詡瀅思念几月天 寄信的时间是两点,算了下时间是在我还在游荡,以及浪费在那个店员用掉的时间,我暗自骂了一声干,正当我敲打键盘,按下滑鼠点选回信时,我的手停住了,当我看到信末最后那句话时。 思念几月天,曾经一个女孩也说过类似的话。 「给我的思念,曾经几月天。」 *思念是何边,我看不见。* 平行的背影 34 我在网咖度过了让人很要命那六小时的时间,对于我这种不热衷游戏的人而言,这六小时就像六天一样的漫长,即使我已经很累了,但网咖那种环境是眾所皆知的,前后的时间我换了数种姿势试图让自己好睡一点,然后就这样翻阿翻的就天亮了,然后时间就被我耗光了。 时间是早上八点多,先到附近的超商给自己一罐咖啡,之后搭公车转往客运站,这当中时间又过了一小时,当我到客运站时已经是九点多的事情,班次时间是九点五十分往云林的车,从售票员手中接过票时我突然有种很深的失落感,就像我已经失去了什么在也无法挽回一样。 我下意识的拿出手机看了一下,这才想起我手机已经没电的事情,当车发动时,只是一种寂寞感涌上心头,而后伴随着离我越来越远的台北市消去,而逐渐消逝。 当城市逐渐远离,也象徵着我跟她也拉长的距离,然后越来越长,直到视线开始模糊了我的焦距,直到我再也看不见你。 再也,看不见你。 相传古代有个叫做牛郎的傢伙,因为偷了织女的衣服而跟她相遇,之后相恋、相爱,最后分开,可到头来至少他们一年还会有一次时间让喜鹊筑桥让他们相遇,所以认真算起来,他们是幸福的。 因为等待有了结果,所以值得了这一年的等待,而我等待的却不是我所以为的等待,因为等待是两个人共同完成的一个过程,等待者之所以等待在于希望被等待者能够明白,而被等待者有天真正看见等待者的等待时,那这一切的等待都是值得的;相较之下,我不明白我的等待到底是为了什么而等待,这等待到最后就连我自己也不明白,因为我们都想不到,等待当中有个叫做「改变」的东西。 等待,往往是不会如你所盼的一个过程,若是,我想就不会有人失落伤心了。 黑肉说牛郎一定是个变态,当我把这中间的故事告诉他时,他显露一种非常不以为然的态度。 「妈的,如果是现代的话,他如果敢这样做,早被抓去关了,而且我强烈怀疑这傢伙有非常严重的恋衣僻。」他说。 是阿,如果偷衣服就能够追到女生,那天底下女生的衣服可能三天两头就被干走了。 话又说回来,他们还有鹊桥铺路相会,我呢? 我想就算抓了一百隻鸽子也无法让我走到她那里吧。 回到云林的时间已经中午一点,当我把手中票根交给司机,打开车门下车时,远远就看见一个傢伙在客运等我,一个我知道即使全世界都离我远去,他也会在后面等我的人。 关上门的统联客运又开始行驶,然后我看见在我下车之后,又步上车上的人们,只要买好票,坐上车,不管什么地方都能到达,因为一样的动作在一天前我也这么做过,只是我的票上写着台北,我的人也到了台北,但我却还是觉得我到不了我真正想去的地方,因为我遗失了通往她心底的票。 而这张票叫做「过程」,我们不活在彼此三年的过程里,于是,我看不到。 「真巧阿。」他坐在我借给他的ktr上说道。 「什么风把你吹来的。」 「思念的风吧。」 「那你这风也太准时了。」我说。 「不是每个思念都能这么准时的。」 「至少我的思念从没误点过。」他看了我一眼,我则给了他一个中指。 「可惜的是,有人思念的却已经迟到了。」我长叹了一口气,坐上车子发动引擎。 ktr浑厚的引擎声卖力嘶吼着,那感觉或许是在为主人的失落而悲愤吧,黑肉就坐在我后面什么都没说,只是和我一样叹了口气,然后望着天空若有所思的犹豫着。 「干嘛这么忧愁。」我说。 「我忧的是你的愁,我愁的是你的忧,是忧亦愁,是愁亦忧。」他用一种很懂的态度说着 「什么时候变这样了,吃错药吗?」 「思念迟到的时候吧。」 「我只知道我上课经常迟到。」 「上课啥小的迟到都无所谓,只要你现在懂得把握就好。」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将档位迅速换到五档催上油门。 「她一直在等你。」 「什么?」因为风的关係让我听不清楚他的话。 「干,我说她在等你。」他大声吼开嗓门。 「干,她等我为什么你要骂干。」不知不觉我的时速表催上九十公里。 「干,因为你听不到,所以才要骂干。」 「干,你一定要加个干吗?」 「干,对啦。总之她在等你就对了。」 「而且现在人在你家。」 「她怎么知道我家。」 「因为我带她去的。」 「干!」我又骂了一声干。 就这样我们沿途就在夹杂着风声吵杂的情况之下,三句都不离干的在对谈,这样的过程大约持续了十分鐘后,然后我就到家了。 回到一个有人等待我的家。 *不明白的是你的等待,我等待的她却不明白* 平行的背影 35 就像是见到老朋友一样的感觉,当我看到她时有种莫名的思绪涌上心头,她就站在我家外面,而她见到我时心情似乎没什么多大起伏,只是给了我一个很浅的微笑。 对,就像遇到老朋友一样。 我不会去想她到底是怎么出现在这,又是为什么来这的,因为当事情发生时,你想太多的问题都没用,因为真正需要的并不是釐清问题的发生,而是该想怎样解决。 「好久不见。」这是她说的第一句话。 一句经常听到的话,现在听来却格外有感觉,是阿,真的是好久不见了。 她穿一件连身的白色短裙,脚下踩的是灰色休间鞋,以她而言是那种不管穿甚么都好看的人,现在看来一样如此。 「台北好玩吗?」这是她的第二句话。 「还不错,只是车子多了点。」 「还有呢?」 「交通乱了点。」 「人群拥挤了点。」 「空气脏了点。」 「你说了很多点,但你忘了有一点。」 「恩?」 「让你去台北的原因是为了哪一点。」 「为了让自己好过一点吧。」我幽幽的叹口气说。 「所以真的有好过一点了吗?」 「如果是,我应该就不会回来了。」我做了一个很勉强的笑容。 也许是因为彻夜未眠的关係,现在的我显得很疲惫,但即使如此,现在的我却没什 么心情想睡,这种感觉很奇怪,如果是黑肉在我家专程等我,那么我可能会先送他一个中指作为鼓励,然后很自然的跑去睡觉,但现在的我却睡不下去,尤其是一个曾经跟我发生过关係的人。 妈的,我想起那晚跟她那个的事情,而我又想起那晚的事情该用什么解释才好。 一夜情? 不,我们之间的感情并不是一夜而已。 「你要进来坐吗?」我用手指了向里面。 「这是在邀请我的意思?」她问。 「是阿,我很诚心的在问那个叫简詡瀅的人。」 「我看不出你的诚心在哪。」 「在这里吧。」我比了下胸口。 她就像个小孩一样很好奇的在客厅观看,而当我带她到房间时,她彷彿挖到宝一样,对房间的所有一切都觉得很新奇,一直到她停在桌上贴着一张泛黄的照片时而停下来。 「这是谁?」她指着照片中一个剪着短发的女生问。 「国中同学。」 「我都不知道你这么念旧,都大学了,还留着国中同学的照片。」 「不,那其实只是我从毕业纪念册上剪下来的。」我有些感慨的说。 「毕业纪念册?」 「一直当我觉得快失去她时,我才想起原来我居然没有她的照片。」 「她?」她脸上露出一种似乎明白了些什么的表情。 「因为我已经失去她了,所以只能用这种方式去留存。」 「那现在呢?」 「现在?」 「你昨天不是有去找她?」 「是阿,人是找到了,但她却已经不是我以前认识的那个人了。」 「而且她也已经不是一个人了。」我有些无奈的说出口。 「抱歉。」 「为什么要跟我抱歉?」 「因为我勾起你不好的回忆。」 「对我来说,不管是怎样的回忆,都是回忆,没有好坏之分,好的会被我们所留藏,放在心中的一个角落,等哪天想起时,在从那地方拿出来,回味,当回忆能够做到这样时,那这回忆就是永远的回忆了;相对的,坏的回忆即使我们想忘记,终究还是忘不了的,即使我们以为把它藏在一个很深的底处,但不管多深,总有一天还是会想起的。」 「不论好坏,这回忆都是永远的。」我说。 「回忆阿。」她开始陷入一阵沉思。 「在过去的某段三年里,她活在我的回忆里,不,应该说,我的回忆因为她而活着,在那三年的时间,而后,她离开了,到另外一个地方,一个不属于我,也没有我的地方。」 「她的那段回忆没有我。」我从桌上取起照片观望了好一会。 「但我的回忆有你。」她说。 「就像现在这样,我正在製造回忆,以后的我会想起我曾来到一个地方,一个有你的地方,也是属于你的地方,当你让我这样想时,那么你就是永远了。」 「永远?」 「永久长远的留在我心底。」 她很简短的说出几个字,然而这些字却像打字机般的烙印在心底,一字不漏的逐一展现。 「永远阿。」这三个字在我心底不断缠绕着。 我尝试找些事情来做,应该说我觉得我应该得有些什么事情来做,尤其像现在这样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很难说不会发生什么事情,虽然我跟她早已经发生事情。 也许是在房间摸索累了,她找了个床角坐着,当我从床底下搜出一本漫画要给她看时,她只是摇了头。 「这是什么漫画?」她指着我手中的书问。 「第一神拳阿。」我随便翻开其中一页指给她看。 「不,我的意思是说,这是本怎样的漫画。」 「一本充满爱与友情和热血的漫画。」 「为什么会有爱?」 「因为有男女主角。」 「作为一部漫画,这是一定要的,就像你去四川吃火锅一定会想吃辣的一样。」 「喔喔,那友情呢?」 「因为男主角会有朋友,所以剧情中一定会发生他们的故事。」 「至于热血就更不用说了,因为这是部拳击漫画。」我接着说。 「想不到你这么懂漫画。」 「不用懂阿,只要看过漫画的都知道。」 「而且这部真的是经典,每次男主角都会有一番苦战,但到最后都还会获胜。」 「为什么?」 「因为是漫画阿,要麻就是快死掉时想起一些事情,不然就是女主角在旁边加油,然后男主角就又復活了。」 「所以男主角会获胜是因为女主角的关係囉?」 「很多剧情不都是这样,偶像剧或连续剧也是如此。」我说。 「如果人要死去时都会想起一些人事物,那么你会想起什么?」 「我在想为什么我会死去,哈哈哈。」 「如果真有那天,我想我都会想起你。」 「!」她的一番话让我心跳乱了好几拍。 「但我真正想的是,会有谁想起我。」 「那人会是你吗?」 「总是会有人的。」我说。 我发觉到她说这话的表情时有点奇怪,但又说不上来,是感叹吗?不是,还是盼望?也不是。 一直到最后我才真正察觉,她说这话的含意,似乎都是在为了什么而准备。 而这准备,是一个离去。 *我还没能准备,再让另个人离去。* 平行的背影 36 完结 我记得她是个很喜欢看天空的女孩。 「天空是无限的,每当我心情不好时,我都会这样仰望着,就这样随着时间慢情绪慢慢淡去。」她这么说过。 「所以说,当你看天空时,就表示心情不好囉?」我问。 「这个问题的答案,天空会告诉你的。」 同样的问题在她身上似乎总是充满着意义,但同样的问题套在其他地方却显的像是浪费生命。 「你知道我刚看天空时,天空跟我说什么吗?」黑肉问。 「该不会要报你明牌吧?」 「不,他说他第一次被这么帅的人看会害羞。」 「你确定他是这样说吗?」 「不然勒?」 「我怎听到他在骂干你娘,再看拰北马上轰了你。」 「……」 我跟简詡瀅之间一隔着道连神都不知所然的距离,这种距离不好解释,也不能解释,她就站在我的左边,而我在她右边,我稍微计算一下长度,以单位来说大约是三十公分,这样的长度,足够拉近两人的距离,却也能让两人分离,它可以是遥如千里,也可以是近在咫尺。 「你知道吗?晚上是我一天当中最喜欢的时候。」她吹了口气,化成一阵白雾。 「晚上?」 「因为晚上总是容易勾起思念。」 「当我像现在走着时,我才发觉到孤单的感觉。」 「影子是最能反映你的形体,不管你做什么动作都能充分展现出来,因为它就是你,你就是它。」 「我不是很懂你的话。」我搔着头摸不着头绪。 「一个人的影子,是孤单的。」她指着地上的影子说。 「不会阿,至少你现在的影子也有我的存在不是吗?」我说。 「可惜的是,我们的影子是平行的。」 「平行?」 「数学原理中的一个,当两个线体平行时,不管经过多长多久都是平行的,永远不会相交,也许这两条线中的间隔很近,但就是碰不到。」 「你想说什么?」 「我们就像地上的影子一样,是平行的,永远没有交点。」 她的话我不是很了解,而当我想试着问些什么时,她只是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将指头放在嘴唇上。 一直到她离开后,我才终于明白她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当我了解时,也已经太晚了。 她并没有留下过夜,而是搭晚上的末班车回去,我始终记得那天晚上风很轻,天空很清,清到连一颗星星都看不见,清到就连她走之前都忘了跟我说再见,当我送着她背影离去向她道再见时,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很安静的消失在我视线里。 最后留给我的,还是只有几个数字,和英文排列,一个@以及连结的com,更重要的,我是在之后才发现到的,一直到她离开后三天我打开电脑时。 我恨自己的早该如此,曾经有句话这么说过,「当你开始想着早知道怎样时,那代表你已经后悔了。」是阿,因为我的确后悔了。 那封信件并没有打什么字,只是附上一组网址,而当我点选网址进去时,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白色背景的个人网站,我随意瀏览了一下,网站并没有什么东西,只有一篇被锁起来的文章,看到这里时我不得不佩服发明部落格这个文章密码的创意,自从有这功能之后,网路文章不在是广泛的自由,而是被赋予了各自的隐私,只要几个数字就能给予只想给某人看的权利。 我望着萤幕上的空白框脑中一片空白,我想不出有哪些数字可以打,她生日?不对,她电话?也不对,我生日,也不对,就这样我连续打了好几个数字却始终找不到答案,直到最后我想起一个关键时。 「会不会是什么纪念日?」我心里跑出这样一个答案。 但现在问题又来了,我根本不晓得是什么纪念日,因为我跟她之间似乎没有什么关连的纪念日可言,我又尝试丢了好几组去年我跟她认识的时候,那些日期组合,直到最后我在下意识之下打出一月三十日时,文章居然就这样打开了。因为我整整从一月开始不断的推上去。 一月三十日并不是什么日子,但三十日的前三天,也就是二十七日,那是她从我家离开的晚上,至于这莫名奇妙的三十,则在我看完文章时候才恍然大悟。 to亲爱的你: 请原谅我如此的称呼你,因为我从来就不知道该用什么去称呼你才好,但至少在我心里留了个位置给你,给一个我最亲爱的你。 我以为我不会再有第二次这样的机会,当我写完第一封信给你时,我就做了不会再写第二封信的准备,但很显然的我食言了,所以就在原谅我这次吧,也许你会疑惑密码的组合为何会是一月三十,答案很简单,因为这是我离开这里,离开台湾的日子,不论你是如何得知一月三十这个个密码的,因为那不重要,因为我知道你就是能猜出来,不是吗?或许是抱持着这种念头才会给这封文章锁上密码,如果连你也不明白,我想这世界也没有第二人知道了。 离开台湾的班机是一月三十,不管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我想这时候我都已经不在台湾,到世界某个角落了,请不要问我人在哪,又为什么想离开,我只能说现在这样,是最适合我的,只要有心,即使身在同个台湾,真正躲起来时,要找其实是找不到的,但相对的,如果有心,当你想找一个人时,还是能找到的,这话不难理解,特别是在这台湾,因为地球是圆的,且这地方是那么小,若非,我想我们也不会在这块土地上相遇吧。 「当爱与喜欢无法衡量,那个才是应该的份量。」记得这话是当时我说的,一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原来爱和喜欢之间的并不只是份量,而是释放。我从来都不知道我是怎样喜欢你,我更不知道我又是怎样的爱上你,只是当这样的爱早已超出我能负荷的横量时,我能做的就是选择放手。也许你并不知道我所面对的是什么,我想,那是块谁都难以搬移的阻碍,这阻碍放了几年,以后还会再放几年,这答案只有你自己才能体会,我所明白的只有,很抱歉,我战胜不了,在你的过去没有我,而我想的未来也没有你,与起这般痛苦,或许就这样离开才是最好的。 我希望的爱是自私的,所以我想自私的拥有你,但当盼望的爱再也无法让我自私时,那么我就输了。记得那天是第一次到你房间,那一切是如此陌生,但空间里却存在着两种熟悉,一个是你,我思念并亲爱的你,另个则是她,一个我永远都无法战胜的她,如果你问我这是否我早安排好了,很显然的在我第一次到你房间时我就已经明白了,你桌上放着她的照片,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们就像那晚上的影子,始终平行的,这平行永远没有交点,也没有终点,纵使距离只是毫米之差,但无法交会的彷彿是那千里之遥,不是吗? 之后我所选择的国家是个会下雪的地方,跟我老家苗栗相比的五月桐花雪相较,那是真正的雪,唯一差别是,桐花没有温度,可会凋零、枯萎,用尽所有能量只为绽放的剎那;而雪会融化,需要的是思念的温存,也许那天当我踩着雪地时,会想起曾经看着桐花绽放的时候,一样的雪,和一样的天。 最后,还是得跟你说声抱歉,原谅我用这种方式跟你道别,这不会是最好的,但却是最适合我的;而离开你,是对我最好的,但也是最不适合我的,若哪天当你也能看到真正的雪时,而且是永远不会融化,凋零的雪,我想就是我们相遇的时候了。 by爱你的詡瀅一月二十八 那封邮件我看了一次之后才发觉,眼泪居然落了下来滴在键盘上,我突然有种难以言喻的呼吸急促,就好像有什么从身体里被抽出来一样,几年前是如此,几年后又是如此,如果人的魂体存在的是三魂七魄,那我想现在的我,躯壳里所剩的可能早已成空。 我在网路上打了「雪」的关键字,萤幕上跑出十几万个关于雪的网页连结,即使眼前出现这么多东西,但我却清楚,没有一个是能通往她的。 「你知道哪里会下雪吗?」我打了通电话给黑肉。 「雪?日本吧,不然就韩国,还是美国欧洲都有可能。」他说。 「那就走吧。」 「走去哪?」 「一个会下雪的地方。」我说。 「干,你是吃错药了吗?」 「是阿,我就是吃错药才会让这么好的女人离我而去。」 「所以你想去哪?」 「一个有她的地方。」 「……」 我掛上电话关掉电脑,即使脑中一片空白毫无头绪,但我的感觉却告诉且驱使着我应该做些什么。 哪里我不知道,我只想去一个有你的地方。 一个能让我们背影交叠的地方。 全文完。 我记得她是个很喜欢看天空的女孩。 「天空是无限的,每当我心情不好时,我都会这样仰望着,就这样随着时间慢情绪慢慢淡去。」她这么说过。 「所以说,当你看天空时,就表示心情不好囉?」我问。 「这个问题的答案,天空会告诉你的。」 同样的问题在她身上似乎总是充满着意义,但同样的问题套在其他地方却显的像是浪费生命。 「你知道我刚看天空时,天空跟我说什么吗?」黑肉问。 「该不会要报你明牌吧?」 「不,他说他第一次被这么帅的人看会害羞。」 「你确定他是这样说吗?」 「不然勒?」 「我怎听到他在骂干你娘,再看拰北马上轰了你。」 「……」 我跟简詡瀅之间一隔着道连神都不知所然的距离,这种距离不好解释,也不能解释,她就站在我的左边,而我在她右边,我稍微计算一下长度,以单位来说大约是三十公分,这样的长度,足够拉近两人的距离,却也能让两人分离,它可以是遥如千里,也可以是近在咫尺。 「你知道吗?晚上是我一天当中最喜欢的时候。」她吹了口气,化成一阵白雾。 「晚上?」 「因为晚上总是容易勾起思念。」 「当我像现在走着时,我才发觉到孤单的感觉。」 「影子是最能反映你的形体,不管你做什么动作都能充分展现出来,因为它就是你,你就是它。」 「我不是很懂你的话。」我搔着头摸不着头绪。 「一个人的影子,是孤单的。」她指着地上的影子说。 「不会阿,至少你现在的影子也有我的存在不是吗?」我说。 「可惜的是,我们的影子是平行的。」 「平行?」 「数学原理中的一个,当两个线体平行时,不管经过多长多久都是平行的,永远不会相交,也许这两条线中的间隔很近,但就是碰不到。」 「你想说什么?」 「我们就像地上的影子一样,是平行的,永远没有交点。」 她的话我不是很了解,而当我想试着问些什么时,她只是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将指头放在嘴唇上。 一直到她离开后,我才终于明白她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当我了解时,也已经太晚了。 她并没有留下过夜,而是搭晚上的末班车回去,我始终记得那天晚上风很轻,天空很清,清到连一颗星星都看不见,清到就连她走之前都忘了跟我说再见,当我送着她背影离去向她道再见时,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很安静的消失在我视线里。 最后留给我的,还是只有几个数字,和英文排列,一个@以及连结的com,更重要的,我是在之后才发现到的,一直到她离开后三天我打开电脑时。 我恨自己的早该如此,曾经有句话这么说过,「当你开始想着早知道怎样时,那代表你已经后悔了。」是阿,因为我的确后悔了。 那封信件并没有打什么字,只是附上一组网址,而当我点选网址进去时,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白色背景的个人网站,我随意瀏览了一下,网站并没有什么东西,只有一篇被锁起来的文章,看到这里时我不得不佩服发明部落格这个文章密码的创意,自从有这功能之后,网路文章不在是广泛的自由,而是被赋予了各自的隐私,只要几个数字就能给予只想给某人看的权利。 我望着萤幕上的空白框脑中一片空白,我想不出有哪些数字可以打,她生日?不对,她电话?也不对,我生日,也不对,就这样我连续打了好几个数字却始终找不到答案,直到最后我想起一个关键时。 「会不会是什么纪念日?」我心里跑出这样一个答案。 但现在问题又来了,我根本不晓得是什么纪念日,因为我跟她之间似乎没有什么关连的纪念日可言,我又尝试丢了好几组去年我跟她认识的时候,那些日期组合,直到最后我在下意识之下打出一月三十日时,文章居然就这样打开了。因为我整整从一月开始不断的推上去。 一月三十日并不是什么日子,但三十日的前三天,也就是二十七日,那是她从我家离开的晚上,至于这莫名奇妙的三十,则在我看完文章时候才恍然大悟。 to亲爱的你: 请原谅我如此的称呼你,因为我从来就不知道该用什么去称呼你才好,但至少在我心里留了个位置给你,给一个我最亲爱的你。 我以为我不会再有第二次这样的机会,当我写完第一封信给你时,我就做了不会再写第二封信的准备,但很显然的我食言了,所以就在原谅我这次吧,也许你会疑惑密码的组合为何会是一月三十,答案很简单,因为这是我离开这里,离开台湾的日子,不论你是如何得知一月三十这个个密码的,因为那不重要,因为我知道你就是能猜出来,不是吗?或许是抱持着这种念头才会给这封文章锁上密码,如果连你也不明白,我想这世界也没有第二人知道了。 离开台湾的班机是一月三十,不管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我想这时候我都已经不在台湾,到世界某个角落了,请不要问我人在哪,又为什么想离开,我只能说现在这样,是最适合我的,只要有心,即使身在同个台湾,真正躲起来时,要找其实是找不到的,但相对的,如果有心,当你想找一个人时,还是能找到的,这话不难理解,特别是在这台湾,因为地球是圆的,且这地方是那么小,若非,我想我们也不会在这块土地上相遇吧。 「当爱与喜欢无法衡量,那个才是应该的份量。」记得这话是当时我说的,一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原来爱和喜欢之间的并不只是份量,而是释放。我从来都不知道我是怎样喜欢你,我更不知道我又是怎样的爱上你,只是当这样的爱早已超出我能负荷的横量时,我能做的就是选择放手。也许你并不知道我所面对的是什么,我想,那是块谁都难以搬移的阻碍,这阻碍放了几年,以后还会再放几年,这答案只有你自己才能体会,我所明白的只有,很抱歉,我战胜不了,在你的过去没有我,而我想的未来也没有你,与起这般痛苦,或许就这样离开才是最好的。 我希望的爱是自私的,所以我想自私的拥有你,但当盼望的爱再也无法让我自私时,那么我就输了。记得那天是第一次到你房间,那一切是如此陌生,但空间里却存在着两种熟悉,一个是你,我思念并亲爱的你,另个则是她,一个我永远都无法战胜的她,如果你问我这是否我早安排好了,很显然的在我第一次到你房间时我就已经明白了,你桌上放着她的照片,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们就像那晚上的影子,始终平行的,这平行永远没有交点,也没有终点,纵使距离只是毫米之差,但无法交会的彷彿是那千里之遥,不是吗? 之后我所选择的国家是个会下雪的地方,跟我老家苗栗相比的五月桐花雪相较,那是真正的雪,唯一差别是,桐花没有温度,可会凋零、枯萎,用尽所有能量只为绽放的剎那;而雪会融化,需要的是思念的温存,也许那天当我踩着雪地时,会想起曾经看着桐花绽放的时候,一样的雪,和一样的天。 最后,还是得跟你说声抱歉,原谅我用这种方式跟你道别,这不会是最好的,但却是最适合我的;而离开你,是对我最好的,但也是最不适合我的,若哪天当你也能看到真正的雪时,而且是永远不会融化,凋零的雪,我想就是我们相遇的时候了。 by爱你的詡瀅一月二十八 那封邮件我看了一次之后才发觉,眼泪居然落了下来滴在键盘上,我突然有种难以言喻的呼吸急促,就好像有什么从身体里被抽出来一样,几年前是如此,几年后又是如此,如果人的魂体存在的是三魂七魄,那我想现在的我,躯壳里所剩的可能早已成空。 我在网路上打了「雪」的关键字,萤幕上跑出十几万个关于雪的网页连结,即使眼前出现这么多东西,但我却清楚,没有一个是能通往她的。 「你知道哪里会下雪吗?」我打了通电话给黑肉。 「雪?日本吧,不然就韩国,还是美国欧洲都有可能。」他说。 「那就走吧。」 「走去哪?」 「一个会下雪的地方。」我说。 「干,你是吃错药了吗?」 「是阿,我就是吃错药才会让这么好的女人离我而去。」 「所以你想去哪?」 「一个有她的地方。」 「……」 我掛上电话关掉电脑,即使脑中一片空白毫无头绪,但我的感觉却告诉且驱使着我应该做些什么。 哪里我不知道,我只想去一个有你的地方。 一个能让我们背影交叠的地方。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