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你的,是她的》 Chapter 1---Myself Live House 星子在夜空中熠熠闪烁,他们燃烧着自己,明亮着自己。但在城市的白茫灯海中,星子被隐藏了……城市的夜空中,只剩月亮高悬,高悬在繁忙城市电子化的热度之上。 隐约地,几颗星子在浓黑的夜中,微弱地闪烁。 夜晚,湿冷的冬夜,晚间十一点十分…… 「怎么回事?成绩怎么会掉这么多?」激昂的声音画破死寂的夜空。 空气中湿气的沉重压在千霜的身上,心上。刚进门,就被父亲的斥责声钉在了玄关处。 「这种成绩不是你所会考出来的呀!霜霜,你最近是在做什么!」严厉地,父亲坐在沙发上对着门口的千霜质问道。 寂静……仿如门外的气候,无声的寂静在屋内形成一种气压,冰霜的刺骨掀起一阵无形的旋风。 「我在问你问题!霜霜!」 对别人来说,生活上的困难都能咬牙撑过去,撑过去后便海阔天空。但为什么,我战胜了接踵而来的困难后,表面的笑容却没有喜悦,内心只觉得阴鬱的氛围加重了? 千霜定在玄关处静静地想着。 「你是怎么了!霜霜!」 一声怒吼,千霜的父亲站了起来。 「你知不知道你最近的成绩让我和你妈妈很操心!你妈妈之前婉转地问过你你都没有回应!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呀!」 千霜依然默默不语,低着头站在玄关处。 「你!......」千霜的父亲整个人无法抑制地颤抖着。颤抖,不只是因为愤怒,还包含着不明白女儿在想什么的沮丧与不安。在这种状态下,人是最没理智的。 「啪!」 响亮清脆的声音画破周围刺骨的空气。 千霜不敢置信地抚摸着脸颊,烫热的触感烧着她的顏面神经。 「霜霜!你说你最近到底是在想什么!」刺耳的质问清楚地如鸣鐘般响在千霜的耳畔。 「你是真心地想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好!那我告诉你!我从以前到现在的想法都没改变过!我一直都想离开这个家!因为你们根本从来都没顾虑过我的感受!说什么做这些都是为了我!我看是为了你们自己吧!」 「鏹!碰!」玄关处的大门再次地被开啟,再次地被关上,狠狠地。 千霜的父亲呆立在原处。 屋外刺骨的寒风依然吹袭着路上的行人。千霜抚着烧烫的脸颊,在寒冷的冬夜中低声啜泣着。 如果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烦扰都消失,我会不会真心地开心起来?但烦扰我的,到底是什么呢?使我开心的,又是什么呢? 千霜在低泣声中,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 「叭!叭!」赫然间,尖锐的喇叭声在黑夜的街道上震耳响起。 「干!是没长眼睛呀!」 一辆鲜红的跑车从千霜面前闪过,里面的人伸出头来对她叫嚣着。 千霜被这突如的声音吓着,从恍神中清醒的她往四周看了看……「myselflivehouse」一块小巧的招牌在千霜眼前出现。闪烁着低调的亮白光,myself的字样仿如绿洲中的海市蜃楼,在千霜的眼前模糊地清晰呈现。 myself……我自己,我自己到底要的是什么呢? 千霜推开了myselflivehouse的门。 「为什么双脚依然站在原地,又回到了起点,原来,我什么都没有,一张失落的脸。为什么双手还是一无所有,在笑和累之间~」鼓声与电子吉他的演奏声将小小的pub扩展为无限,演唱者的歌声激昂地直入云霄。 音乐的浪潮将千霜推入了里面的世界,没有刺骨北风的温暖之中。 好久没听这么释放压力的歌了。千霜忘却前一秒的低落心情,开心地随着音乐打起拍子来。 「小姐,要点什么吗?」 服务员微笑地对她问道。 「嗯……我要喝酒。」从没来过这种地方的千霜,想了想说道。 「那是普通的啤酒还是鸡尾酒?」 「鸡尾酒!还有…我可以做吧檯吗?」 千霜突然想到,小时的她曾陪着父母去参加过一场盛大的宴会,现场还有调酒表演。小小的她看着调味料与酒在调酒师灵活自如的动作中神奇地融合,最后成为了一杯色泽鲜艷动人的鸡尾酒。自此,千霜对于鸡尾酒便有美好的憧憬。她总希望自己能很酷地向调酒师说:「帮我调杯跟我相像的鸡尾酒。」不知那味道是如何? 「没问题!」 服务员将千霜领入右手边的吧檯。大片的镜面,将左手边的liveshow倒映其中。好似有两个舞台,分别在演奏着。闪烁的玻璃高脚杯,五顏六色的酒瓶,流线型的暗蓝檯面,暗紫红的高脚椅……一切的一切,在置放酒瓶身后的镜面照映下,显得迷濛,好不真实。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当你觉得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我会在这里衷心地祝福你~」 歌手的声音,有种无奈的祝福感,很深情,很触人心弦。 「嗨!小姐想要点哪种鸡尾酒?」 一声清亮的女声在千霜的位子前响起。 「嗯…可以请你帮我调一杯属于我自己的鸡尾酒吗?」 Chapter2---千霜cocktail 笑曼笑笑地望着千霜说道:「属于你自己的呀……那以你现在的心情,去点首歌吧!」 千霜望着笑曼,这把一头乌黑长发绑束成马尾的女子,年纪也跟她差不多,为何她的语气却充满着令人振奋的开朗语调呢? 「孙燕姿,我要的幸福。」千霜向站在舞台旁的服务生说道。 「为活着而忙碌,为什么而辛苦,我仔细记录~用我的双眼,在梦想里找路~我还不清楚,怎样的速度,符合这世界变化的脚步~生活像等待创作的黏土~幸福,我要的幸福,渐渐清楚~」 千霜不自主地随着节奏哼唱着。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呀?」笑曼点了点千霜的肩膀问道。 「吴千霜,千万里的千,冷若冰霜的霜。」 「来!你的『千霜cocktail』好了!」 只见一杯由浅蓝与橘黄的渐层色所堆叠而成的酒优雅地置放于千霜的面前。 嚐了口,淡淡的橙味在口中扩散,香甜香甜的,不涩。在滑入喉舌时,却有种酒精微刺的呛味。就仿如现在的我吧……外表看似淡淡的,是个听话的小孩,但内心却有着强大的悸动,追求幸福的悸动。但我所要追求的幸福,在这酒里找得到吗? 「如何?还可以接受吧?」笑曼咧开嘴对千霜笑着道。 「嗯。」微微頷首,千霜又啜了口。 「所以,你觉得这杯酒跟你很像吗?」笑曼一边熟练地擦拭着酒杯,一边问着千霜。 「还蛮相像的,但,我还是不知道……」千霜停住了句子,她抬头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赫然发现自己什么时候竟显得如此憔悴。 「这个人生,有些事我们可以想得很清楚,但是有些事情,我们却永远也不会明白。所以说,别再为想不清的事情烦恼了,向着未来的明天看去吧!」 千霜将是线从镜中憔悴的自己转到笑曼身上。她感觉到从这位身穿白衬衫的调酒师身上所散发出的温暖柔光。 「嗯。」千霜啜着属于她的酒。在myselflivehouse中,昏暗的灯光下,形形色色的客人坐在台下或欣赏着台上的演奏,或聊着天,或鬱鬱地独自饮酒,或紧拥着身旁的人,沉浸在两人的世界中。 「是翘家了吗?」 「?!」千霜停住了啜饮的动作,以一种惊讶的表情望着笑曼。 「别这么吃惊呀!你应该是第一次翘家吧。是和父母吵架了?」 千霜低下了头,微微地頷首。 「其实,我们这家pub不知为何常常会有翘家的年轻人来,而且通常都跟你一样是第一次。」笑曼对着刚来到的客人頷首后,继续对着千霜说道。 「也许是店名的关係吧。因为迷惘,不知自己要的是什么,不知未来的幸福会在哪里,所以才会冥冥之中被myself,这家店的店名给吸引来吧---喔!我马上回来。」 笑曼微笑地向着刚来的客人走去。 「被吸引而来呀……」 「allbymyself~don'twannabe~allbymyself~anymore~allbymyself~don'twannalive~allbymyself~anymore~」歌手机昂的歌声窜至高顶。 而这正也是千霜所想要嘶吼而出的句子。 「叮咚!you'vegotmessage!」 Chapter3---Get away 千霜放下了她的酒杯,将手机从包包中拿出。 十通未接电话,七通来自家里,三通来自平夏。 「你在哪里呀?你父母好着急呦!赶快连络他们吧!」 是平夏捎来的讯息。 千霜望着手机里的内容,久久,久久无法移开视线。 父母在为我着急呀…… 「怎么了吗?」笑曼笑着对千霜说道。 「没…嗯…我可以问你你的名字吗?」 「叫我笑笑就好,笑容的笑。」笑曼望着千霜,她在心中想着---这女孩,跟我以前好像呀…… 「笑笑…好适合你。」千霜重新举起酒杯,对着笑曼露出了微笑。 但是笑曼知道,在千霜的笑容中,藏着对某种情感的隐藏。 「每个人都这么说呦!」笑曼微微一笑,夹了颗乾冰到千霜的酒中。 「这……」 「这样有没有更像你呀?雾濛濛地,你时常隐藏真正的自己吧!」 笑曼知道,从前的她,也仿如眼前的女孩,想要找寻真实的自己,却只更限于自己对自己枷锁的迷雾之中。 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项鍊,从千霜疲倦的双眸中一颗颗地纷纷滑落。 「lostinthisworld~ievengetlostinthissong~andwhenthelightsgodown~thatiswhereiwillbefound~」 歌手沙哑的歌声回盪在pub拥挤的空间中。 笑曼放下了手边的工作,她摸着千霜的头,一字一句地对她说道:「哭吧,哭出来吧,千霜。」 千霜低着头簌簌地落下泪珠。 几颗滴落进了「千霜cocktail」中,晶莹咸涩的泪珠。 「don’tletmegetyoudown~let’sjustmoveon~i’msettingyoufree~causeidon’twannahurt~nomore~i’mtakingofftoday~idon’twannahurt~nomore~」 笑曼怜惜地摸着千霜的头,微微地在心中叹气。 你一定可以找到自己,找到属于你未来的方向的。笑曼在心中默默地为千霜打气。 「youdon’thavetobelieveme~butthewayiseeit~nexttimeyoupointafinger~imighthavetobenditbackorbreakitbreakitoff~」千霜的手机在她的手中响着。 「快接吧!」笑曼轻轻地拍了拍千霜的头,温柔地仿如母亲般的口吻说道。 千霜擦了擦脸颊,调整着呼吸,然后按下了接受键…… 「霜霜吗?是妈妈,听得见吗?你在哪里呀?没有遇到坏人吧?」电话的那头,母亲心急如焚的急促着急声响起。 「妈,我很好,没事。你不要担心我,我明天早上就会回去了。」 「你跟我们说你在哪我们现在就过去接你……怎么这么吵?霜霜,你在哪里呀?妈妈和爸爸刚刚打了好几通电话,好担心你呀!你现在是在哪里呀?」 千霜沉默了,一如她在父母对她责骂与规劝时的沉默。 「霜霜,爸爸不应该打你的,是爸爸不对,爸爸对不起你……霜霜,现在就回来吧,我们去接你……你在哪里呀?怎么周围都是吵杂声?」父亲着急的声音清楚地响起。 千霜咬着唇,她不想告诉父母她所在的地方,这让她感到释放一切压力的绿洲。但也不想让父母担心,焦虑地一晚无法闔眼。 笑曼看着千霜的停顿,突然将手机从千霜的耳边拿了过来。 「伯父伯母好,我是千霜的同学,名叫吴笑曼,她现在跟我在我家。因为今天家中开party,所以邀她一起来。明天早上我会送她回去,请您们不要担心。」 「这样呀…那我可以跟你父亲或母亲说句话吗?」 「好的,伯父请稍等。」 千霜双眼圆睁地看着笑曼。笑曼笑咪咪地用嘴型对她说道:「没问题啦!」之后便走进了里边的房间中,从千霜的视线中消失。 千霜收回了视线,轻轻地又啜了口酒。杯中的乾冰早已挥发于空气之中,浅蓝与橘黄色泽的液体也渐渐地下沉。 「万事ok啦!我找到了『我的父母』向你父母说明了,千霜同学。」 笑曼露齿而笑地走了回来。 「嗯。谢谢你。」千霜对着笑曼柔柔地一笑。 「等等我收工后就带你回家。」 「嗯。」千霜转着手中的酒杯,少许的液体在杯中晃荡。 「你好!好久不见了!看你今天的心情不错,要不要来杯『火红』?」笑曼向刚进门的熟客招呼着。 凌晨一点,myself正要甦醒。 「thecity’srestless~it’sallaroundme~peopleinmotion~sickofallthesameroutines~andtheyneedtogo~theyneedtogetawaytonight~」 或许是酒精的催发,或许是动感的乐声,也或许是两者,让千霜不禁摇摆了起来---iloveit!---她在心中愉悦地吶喊着 Chapter4---吴笑曼 「我走囉!」 晨曦,白光洒在myselflivehouse的招牌上,而招牌上原先白亮的灯泡也全都復归暗沉。pub外的一切如此平静,如此清楚地呈现在千霜的面前。突然,昨夜所发生的一切好似灰姑娘的南瓜马车,在夜晚成为闪亮亮的马车,而于约定的时间到了后便变回一颗一般的南瓜。「昨夜所发生的一切是真的吗?」喃喃地,千霜在步出myself门外后瞇着眼,适应着外头光亮的世界。 但光亮,真的有比昏黄暗黑来的让人看清楚自己吗? 「seeyoutonight!」乐手们向笑曼挥挥手道。 「你又在想什么有的没有的啦?」 笑曼笑嘻嘻地搂着千霜的手肘问道。 「没有。就……」千霜转过头来望着笑曼。赫然间,她被笑曼的模样给吸引住了。 「怎么啦?霜霜?」 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性地绑束在脑后,一脸白净净的,却有种少女脸上少见的英挺。她身上穿的已不是在myself吧檯中着的白衬衫与黑裤,而是一件黑皮衣,里面身着暗蓝色的衬衫,与一条牛仔裤,脖子上围了条深绿渐层色的围巾,肩背一暗棕色的斜背方包,在早晨的白光下,显得既美丽又帅气。 「你看我看傻啦!」 笑曼笑笑地用手指点了一下千霜的额头。 「喔!对不起……」千霜的双颊燥热着,她微微地低下了头。 真是没有礼貌呀。千霜在心中数落着自己。 「干嘛道歉呢?别想太多啦!走!我带你去一家很棒的早餐店!」 笑曼搂着千霜,向东方阳光升起之处走去。 一整夜,除了笑曼招呼客人以及与熟客聊天的时间之外,千霜和她聊了许多。家庭,学校,朋友;过去,现在,未来;内心,外在,与渴求……彷彿只有时间是会终止她们话题的唯一阻绊,千霜和笑曼在myself这诉说着彼此。 「嗯!」千霜微笑地由笑曼搂着,轻快地同他穿越无人的街道。 吴笑曼,曾经,她也彷徨迷惑过。表面看似无所谓般地按部就班地过着每一天,成绩也名列前茅,国中在学校还是排球校队的队长,但她的内心时常在嘶吼:「为什么老天要待我这样!为什么我就不能有个健全的家庭!」父母在她国小时便离婚,从那时开始,笑曼便没再看过她的父亲,那个总是在半夜归来且身带酒气的男人,总是挥舞着酒瓶和柔弱的母亲吵架的男子…有次,笑曼的父亲喝得醉茫茫地回家,那时母亲还未回来,他便跌跌撞撞地走入笑曼的房间,侵犯了笑曼,那时她十岁…母亲归来后怒不可遏,柔弱的她第一次对父亲怒吼道这句话:「你根本就不是人!我要跟你离婚!你给我离开!离开这个家!」小小的笑曼身上全是反抗时被父亲殴打的红肿伤痕。她不语地愣愣望着如此有威严的母亲,以及酒醒后坐在地上痛哭失声的父亲,脸上的泪痕早已凝固。 当笑曼在叙述自己的家庭时,她很平静地擦拭着酒杯,仿如故事中的她是别人的曾经。 笑曼的母亲和父亲离婚后,笑曼便和母亲住在一起。在父母时常争吵的阴影之下,笑曼逃避回到自己的这个家,她甚至曾经在国小时,独自一人夜归公园,当天晚上她的手机只响过三声,两声来自同学询问作业,一声来自诈骗集团。一直到早上,母亲才着急地打给她。那晚,当护士的母亲轮夜班,父亲到邻家去打牌,而小小的笑曼也学着他们,一夜未归。 家,从来都不是庇护港。 在学校,笑曼努力让自己成为完美的代名词。国小时,她当了六次班长,每一年级都当了一学期,成绩让他人永远追赶在后,演讲与朗读比赛的好手,市长奖的奖杯拿了四个,毕业时代表全校毕业生誓词;国中时,全年级校排前三,学校女排队的队长,帮学校赢得全国英文演讲比赛的优胜奖杯,写作比赛的常胜军…… 在他人的讚赏中,笑曼努力藉由此填补心中的那个空洞,一个跳进去便永远进行着坠落动作的无底洞。 空虚与孤独,是笑曼最好的朋友。 情人,对笑曼来说是可有可无的。 国小与国中,虽然有许多人将笑曼奉为遥不可攀的偶像,但也有近乎同样多的人在她背后说道:「有什么了不起!自以为!」并且散布着许多对她不实的谣言。 但其中的谣言,有一个是真实的。 「我跟你说,那个吴笑曼时常在晚上于大街上间晃,而且还常常夜宿于男人家!」 Chapter5---Wandering 夜宿于男人家,是笑曼国二时开始的嗜好。 说这是嗜好,是因为她很享受于其中,享受于男人对她唯唯诺诺,很贴心的举动里。住在男人家,也刚好让她不用再于暗夜之中游荡于街道上,游荡于声色场所之中,并且怕被警察上前盘问。 男人,不是情人。笑曼发誓过绝不会爱上男人,爱上和她父亲同样性别的人。而且他是个好人,好人不适合做情人。 男人,是笑曼于某夜晃荡在公园中巧遇的对向。 一身笔挺的名牌西装,男人手握酒瓶,在长椅上落寞地低着头。 笑曼快速地经过他,她最讨厌酒了…… 「小妹妹,如果有天你失去了你最爱的人,你会怎么做?」 男子突然抬起了头,眼神迷濛地望着笑曼问道。 这句问题,让笑曼停下了脚步,转过头看着这失魂落魄的大哥哥,她嗤之以鼻地说道:「我怎么知道,我又没有最爱的人。」 男子仿若没听到,继续说道:「小妹妹,我跟你说个故事,好吗?」 笑曼白了白眼,正要继续她向前的步伐时,男子突然默默地说道……「我想去死,就今天,现在。」 笑曼停住了脚步,叹了口气,她坐到了男人的身旁。 如果刚刚继续走下去不要回答他的问题就好了,该死的同情心与可能随之而来的罪恶感! 男人回过头来看了看笑曼,说道…「你…跟她好…像。」 原来,今天早晨,男人妹妹遗落在海边的鞋子被别人发现,而在她鞋子的旁边,有双男子的鞋…… 「我好后悔呀!」 男人突然痛哭了起来。 笑曼叹了口气,抚着他的背说道:「人死不能復生呀。况且你妹妹的死和你又没关係。」 「没关係?没关係!哈!」 男人的头从双手的紧掩中抬了起来,自顾自地说道。 藉由路灯的光线,笑曼瞧见了男人英挺的五官上,涕泪纵横。 「就是我试着拆散他们的呀!就是我杀害我的亲妹妹的呀!」 笑曼无语地看着男人。 男人又饮了口酒,发现酒瓶已空了,便将它甩在早已布满许多空酒瓶的身旁草丛上。 笑曼将视线移向自己摆放在腿上的双手,刚刚练完排球的红肿还未退却。 两人沉默地坐着,在夏季晚间舒爽的西风中。 男人停止了呜咽,他安静地,直视前方。 时间一点一滴地消逝。 笑曼感觉无聊了。当她正要站起身来时,男人握住了她的手臂,以很轻柔的方式。 「小妹妹,可以再多陪陪我吗?」 笑曼耸了耸肩。反正明天的考试都早已读完,晃来晃去也不知要去哪,不如就陪陪这需要人来陪伴的男人吧。 「你,这么晚了,不回家吗?」男人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他以很温柔的语气问着笑曼。 「回家?哼!我回不回家关你屁事。」笑曼霍地站了起来,大步大步地向前走去。 「等等…」男人在后面追赶着。他也向着笑曼走去的方向大步地追过去。 笑曼只是一径地向前走去,完全不理会男人在身后的呼喊。 「等等,小妹妹,我很抱歉…」男人抓住了笑曼的手臂说道。 「你到底想怎样?」笑曼不奈地转过头看着男人道。 「我…」在清楚的路灯照耀之下,男人望着笑曼,不语。 「现在又安静下来是怎样?」 男人只是沉默着,以一种端详的姿态望着笑曼的黑瞳。 「好!我告诉你!我就是那种有家也不想归的人!让父母整天担心得要命的坏小孩!」笑曼受不了男人紧盯的双眸,仿如要看透她般,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 突然,男人将笑曼抱在怀中,对她说道:「你有双美丽的眸子,在你的眼里我看到你深藏在心中的自己。不要再不回家了,父母会担心。」 笑曼圆睁着眼,她对男人的这个举动毫无预测。 听着男人的话语,笑曼闭上双眼,落泪。 他怎么会知道,她将自己深藏在心底? 笑曼紧闭着双眼,咬着牙推开男人。 「你不会懂的!谁都不懂!不懂!」 说完,她大步地从男人身后跑掉。 今天是怎样!遇到这么一个怪人! 笑曼停下后喘着气,往身后望了望。 「好险他没有追上来。」 她调整着呼吸,将背包从身上卸下来休息。 「你跑得可真快呀!」赫然,男人从黑暗中跑了出来。 笑曼惊讶地望着他,他竟然能追她追这么远… 「我跑出公园了你也追来呀?」笑曼有点好笑地对他说道。 男人微蹲地喘着气。 街道上的车子来来往往。 「我叫东之冬,你好。」男人向笑曼伸出了手掌。 笑曼歪着嘴笑了。 「你好,我叫吴笑曼。」 握着手,温热。 如此怪异的一天,如此怪异的男人。笑曼在心中笑笑地嘀咕着。 Chapter6---Dating 早餐店中,人声吵杂。 「嗨!老闆娘早呀!老样子,不过多加一份!」 笑曼搂着千霜踏进了早餐店中。 早上六点鐘,街道上已开始热闹了起来。 「你一定要嚐嚐这家店的烧烤牛肉潜艇堡!比subway的还要讚!」 笑曼拉着千霜坐了下来。门外已有许多人在排队。 「你说那男人,最后是……」千霜小心翼翼地看着正在脱皮衣的笑曼问道。 停顿了一下,笑曼将衣服放好后笑笑地望着千霜。 「男人,当然是离开了。」 千霜定定地望着笑曼。多么晶莹的双眸,多么灿烂的笑容,从前的她,也是像现在如此的美丽吗? --------------------------------------------------------------------------------- 在公园与男人碰面后,笑曼便和男人交换了手机号码。 不知道为什么会放心给他,只觉得这男人是个好人。虽然,他一直认为自己是杀死妹妹的兇手。 男人在当天与她分开后,便传了封简讯给她:「回家的路上要小心。」 那天晚上,笑曼真的乖乖地回家。 到了家门口,她见到里面的灯是亮的。母亲回来了。 沉默地,笑曼进到了家中。 「笑笑,练球完累了吧,妈妈今天中午煮了绿豆汤,现在已经放凉了,赶快来吃吧!」 笑曼低着头不语,直直地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笑笑……」 开门,关门。笑曼将母亲柔弱的呼喊声锁在外面。 将书包掛好,笑曼无神地望着桌上的那张相片。 那是一张全家福,是在笑曼幼稚园毕业时拍的,那时的父亲还是个有工作且疼女儿的好爸爸。照片中的母亲掛着笑容,一隻手搂着父亲的胳膊。而父亲则是笑嘻嘻地让笑曼坐在他的肩上。幼时的笑曼咧着一张嘴开心地笑着。 笑曼看着相片,泪流了下来。 那是愤恨的眼泪。 「如果有天你失去了你最爱的人,你会怎么做?」男人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笑曼狠狠地将相片从相框中抽了出来。 她拿出了剪刀,毫不留情地像修剪枝叶般将相片剪成碎纸。泪水,滴在光滑的相片上,顺着倾斜面滑溜着。 打开了马桶盖,她将相片的碎纸片全倒了进去。 「哄!」强劲的水流一下便把纸片全冲走了。 抹了抹眼眶,笑曼关上了厕所的门。 「早就失去的,根本不用再强留!」 整张相片,笑曼只留下她的一张幼时笑脸。那笑脸,总能让笑曼感到安心。 这小小笑曼的笑脸让笑曼知道,曾经的她也如此幸福喜悦过,她不是一出生就如此,就如此生在这破碎的家。 离开,便能帮我找回这笑脸吗? 「笑笑……妈妈要回去值班了,要早早睡。」母亲的声音在门边响起。 「喀擦!」大门锁上的声音回盪在空荡荡的大厅。 笑曼将自己身陷于柔软的被窝里。 梦,是笑曼最喜爱去的地方。 之后的一个礼拜,男人没再传简讯或打电话给她过。 笑曼心里有种失落。每节下课,她都会看一下手机萤幕,但每次总让她感到失望。 周五的黄昏,在笑曼从学校练习演讲后去补习班的途中,手机响了。 是男人,东之冬。 笑曼不知为何,很兴奋地接了起来。 「你现在放学了吗?」男人的声音,很温柔地响起。 「当然啦!」 「等下有事吗?」 「没呀!」笑曼撒谎道。 「要不要来我家吃晚餐?我掌厨。」 「好呀!」笑曼爽快地答应。 「那你现在在哪?我开车去接你。」 「就在台北火车站。」 「好。那你在……」 笑曼笑笑地将手机放下。他会煮菜呀?看不出来。 过了一会,男人的bmw很优雅地滑向她的面前。 「小妹妹,一个人?」男人笑笑地将车窗摇下后说道。 「大哥哥,一个人?」笑曼故做轻挑地问道。 「好啦。上车吧。」 笑曼开了门,坐上了男人的车。 车子缓缓地行驶在路上。 笑曼望着男人开车的背影。深蓝的西装,宽厚的肩膀,以及一头往上疏的微刺短发。从车中的后照镜里,笑曼看见男人英挺的好看脸蛋。在明亮的光线中,男人的倦容反而更易瞧见。 突然,男人从后照镜里向坐在后面的笑曼笑了笑。 「今天终于清楚地看到我了吧。上次在公园真的很抱歉,突然拉着你讲些奇怪的话。」 「不会呀。我习惯了。」 男人露齿地笑出声来。 红灯。 男人转过头来,笑笑地望着笑曼说道:「你这嘴真的很厉害。」 「我说的是事实呀。晚上的公园里常常会有像你这样喝得醉茫茫的失落人士,我都快步地经过他们,从来没停下来听他们讲些有的没的。」 「那你怎么会坐下来听我讲些有的没的?」 「因为你说你要去死呀。我怕放你不管你真的去自杀怎么办?我会有罪恶感耶。」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在胡扯?」男人微笑地问道。 「因为……我也不知道,就觉得放你不管你真的下一秒会去死。」 绿灯。 男人转过身重新上路。 「要不要说说你的故事?」 「我没有故事。」笑曼冷冷地对男人说道。 「那就说说……你为何那晚会在公园里。」 左转弯。 「我在散步呀。」 「晚上十点多,一个国中女生在公园里独自散步?」 「不信就算了。」 笑曼紧抿着唇,将视线投向窗外。 火红的太阳,在被染橘的空中发亮,温热地。 右转弯。 「你喜欢吃什么?」男人突然开口问道。 「不知道。」笑曼依然望着窗外。鸟群滑翔过空中,归巢。 「不知道?」男人用微微惊讶的语调重复道。 「我还没吃过我觉得喜欢吃的食物。」 「这样呀。」 costco的鲜红标志出现在笑曼的眼前。 车子进入了停车场中。 「怎么进入costco的停车场了?」笑曼转头望着男人道。 「因为要採买食材呀。」男人笑笑地说道。 「你邀我吃饭是临时起意吗?」 「也可以这么说,不过之前就想过,但最近公司的事有点多。所以今天有空就打给你了……下车吧。」 熄火。 笑曼步出了车中,关门,男人也同时将车子上锁。 他们相视而笑,一同走向costco的入口。 「等下看到喜欢的东西就不要客气,尽量将篮子堆满吧!」走在笑曼身旁的男人推着推车向笑曼说道。 「你确定?」笑曼贼贼地对男人问道。 「是的。小妹妹。」 真是个怪人。笑曼在心里笑骂道。 Chapter7---They 「嗯!好吃!」千霜咬了口后摀着嘴嚼着道。 「是吧!这是我的最爱!」笑曼愉悦地咬了一大口。 千霜笑了笑,喝了口热红茶。 「你笑起来很可爱。」笑曼嚼着汉堡对千霜说道。 千霜回以一个露齿的笑容。 上次这么笑过,好像是在平夏回桃园前…… 「平夏是不是今天要回来?」笑曼抹了抹嘴问道。 「嗯。」 在桃园读体育大学的平夏今天中午就会回到家……要不要跟他说她跟笑曼的事呢? 「平夏…听你说他的感觉,他真的是个很棒的人!」 千霜微微一笑,喝了口红茶。 「就跟…那男人一样吧…不过他有时又有点孩子气。」 千霜说道。低头吃了一口汉堡。 笑曼将手中剩馀的一小块汉堡放进了嘴巴中。 「不过,这种朋友真的是一辈子的呀,你要好好珍惜呦,霜霜。」 笑曼饮下了剩下的红茶。 千霜吞下了最后一口汉堡。 珍惜,是呀,我是该珍惜他。 「他是最懂我的人呀。」千霜想着。 -------------------------------------------------------------------------------------------- 「这次成绩考烂了呀?」平夏望着对面灯火通明的八里河岸问道。 晚风,寒冷地灌进了千霜的发丝中。 晚上的淡水河,很热闹。 「嗯。」 「你爸妈这次一定又会数落你。」 淡水河岸,平夏坐在千霜的身旁。 千霜不语,神情鬱鬱地盯着夜晚暗黑的河面盪漾的波纹发呆。 「唉……」平夏叹了口气。每当千霜心情不佳时,都会表露出这种表情。 一种让他看了很心酸与担心的表情。 假日的晚间,人们往来于此,喜悦的表情显现在他们被灯火映照得发亮的脸上。 而在码头旁,却有两个人,默默不语。 「我去买个东西,你在这等我。」平夏拍了拍千霜的肩膀说道。 毫无回应。 第一次的大学期中考试就考得不理想,这一定狠狠地打击了千霜的信心。 平夏又叹了口气,站了起来。 原本今天应该是要开开心心地庆祝期中考试考完的……唉…… 平夏又叹了口气。 冬天夜晚的淡水河畔,虽然比市区稍微冷了些,但人们的热情却依旧不减。 「糖葫芦呦!好吃的糖葫芦呦!」 平夏停在糖葫芦的摊子前。 千霜喜欢吃的东西。 「帅哥,买串糖葫芦?」只穿件短袖t-shirt的老闆笑笑地对平夏说道。 「我要四串。」 艷红的糖葫芦,透明闪亮的糖衣在摊子的灯光照耀下,显得可口美味。 「谢啦!帅哥!」胖老闆递了四串给平夏。 平夏付了钱后便快步地往回头走。 希望千霜会喜欢。希望千霜会开心起来。 一路上,他都在心里想着。 回到他俩刚刚坐下的码头旁。千霜还是以同样的姿势坐着,两眼望向前方的河面。 「来!霜霜!」 平夏弯下腰,将四串糖葫芦展现在千霜的眼前。 「喔!」千霜惊叫了一声,满满的惊讶。她看看四串糖葫芦,再看看一脸笑容的平夏,嘴角微微扬起。 那是---败给你了---的微笑。 「快拿呀!小姐。」平夏露齿地笑着。 海风将平夏微刺的头发吹得如小草般来回抖动。少年阳光的脸与温暖的笑容,在此时让千霜感到好舒服。 「嗯。」千霜笑笑地从平夏手中接过四串糖葫芦。 一隻手两串,千霜将一串上的一颗咬进了嘴中。 甜滋滋的,番茄的酸甜与糖霜的甜蜜混合在一起,于千霜的嘴中跳跃着。 「嗯~」千霜愉悦地发出声音。 「呼~你终于笑了。你知不知道我刚刚神经超紧绷的。」 平夏将手插在口袋中,在千霜身旁重新坐了下来。 往八里的船隻滑破水面。 千霜又往嘴里塞了一颗,然后拿着糖葫芦往平夏的嘴前送。 平夏张开大大的嘴,咬下一颗。 千霜满足地玩弄着嘴中的糖葫芦,很愉悦地对平夏笑了笑。 平夏也嚼食着糖葫芦,和千霜相视而笑。 东北季风,扫过海面,扫过街上的每个人。但人们好似都没有感受到北风的寒冷,个个都露出喜悦的笑容。 「别想太多,霜霜。就跟你父母老实地说出你的想法。我想…也许他们会谅解你的。」平夏突然对千霜说道。 「你觉得,像我父母这么高学歷的人,会听我的说词吗?」千霜将第一串的最后一颗咬入嘴中,幽幽地说道。 「我觉得你的父母这么爱你,他们一定会听进去的!」平夏转头望着鼓着面颊嚼食糖葫芦的千霜。 千霜转头看着平夏,将一串糖葫芦放到他的手中。 「太多了我吃不完。」 「霜霜,你不要这样一直将那件事放在心里。你如果想要改变,就一定要告诉你父母。」平夏接过了糖葫芦,定定地看着千霜。 「讲了,他们会听吗?我可不这么认为。」千霜鼓着一边的腮帮子说道。 「霜霜,你是害怕吧。」平夏转头望向河面。 千霜停下嘴中咀嚼的动作,同平夏望着河面。 河面的水波盪漾,漆黑的河面上倒映着陆地上人们架设的亮晃晃的灯,五顏六色。 「是呀。我是害怕。但我又是这么想要……这是,为什么呀?」千霜将第二串的第二颗咬入嘴里。 「那是因为你太在意别人的想法了。」平夏咬下一颗嚼道。 「这样不好吗?」 「这已经快要让你失去自己了,霜霜。」 千霜停住了咀嚼的动作,将第二串的最后一颗含在嘴中。她转头望着平夏。 「我都会支持你的,不管你想做的是什么!」平夏露齿地对千霜笑着。 番茄的红色渣渣卡在平夏的牙缝里,而且是卡在很多个牙缝中。 「哈!」千霜张嘴笑了起来。 「感动成这样呦!」平夏继续露齿说道。 「哈哈哈!」千霜不可抑制地哈哈放声笑着,一边用空出的那隻手指着平夏。 「是怎么啦?」平夏摸了摸脸,一脸摸不着头绪地看着千霜。 「哈哈!你~哈!你的牙缝里~哈!有番茄渣渣!而且很多个!哈~」千霜指着平夏的嘴巴合不拢嘴地笑道。 「什么?」平夏用左手摀着嘴,右手手指开始抠着牙缝,双眉还奇异地皱在一起。 「哈哈哈!」 女孩,拿着两支竹籤以及一串糖葫芦哈哈哈地大笑着。男孩,动作彆扭地坐在女孩身旁。 在别人眼中,他们应该是对恩爱的小情侣吧。 但真是这样吗? Chapter8---Friendship 但千霜和平夏,其实只是关係亲密的青梅竹马。 千霜和平夏的个性差异很大。但在某方面,两人又是如此的相似。 千霜,静静的女孩,是山上的海芋;平夏,热情的男孩,是海边的激浪。海芋与激浪,生长在完全不同的环境中,却能看见彼此的美丽与包容对方的缺陷。 千霜在静静的表面下,却有着激浪的想法;平夏在热情的外表里,却有着海芋的蜷曲细腻。他们是如此的不同,却又如此相似。 小时候,千霜和平夏会一起玩耍,分享彼此喜爱的玩具。机器人,芭比娃娃,无敌铁金刚,洋娃娃,小汽车,熊宝宝……没有男女之区别,他们愉快地和对方交换玩着彼此最喜爱的玩具。 在他们之间,男女的差别只是外表,对他们来说,对方永远都是那个小时候和自己玩着芭比娃娃的男孩,或玩着机器人的女孩。日渐成长,双方的第二性徵愈来愈明显,但对彼此的感觉却从未改变---朋友,好朋友,知心的好友。 千霜和平夏从来没有越界过,他们从未跨过友情的这条界线。 虽然他们的关係是如此的亲密。 在旁人眼中,他俩的亲密常被解读为兄妹,一种构筑在血清上的家人关係。 但只有千霜和平夏心中知道,对方不是仿如自己的妹妹或哥哥,而是一般的好朋友。不过,彼此对对方的感觉早已不是「一般」的好友,而是要「一辈子珍惜」的好友。 他们知道对方的一切。喜好,讨厌的事物,心中的烦恼,喜乐的事。 他们分享彼此,一如幼时分享彼此的玩具。 平夏喜爱篮球,千霜也因此着迷于篮球比赛;千霜喜爱绘画,平夏也因此踏进了油画的世界。平夏篮球比赛输球时,他只能在千霜的面前落泪悔恨;千霜考试没考好时,她只能在平夏的面前忧鬱伤心。无法和外人道出的一切,他们全表露在对方面前。 他们的父母是彼此的朋友,而且他们家只隔了一条小巷子,走路不到一分鐘便到了。小时后,他们同间幼稚园,同间小学,同间国中,甚至在国小时同班过四年,国中三年也都同一班。高中,千霜进入了第一女中,平夏则进入了一般的公立学校。从那时起,他们便知道彼此未来的路将不会是同一条。虽然他们还是可以为对方加油打气。 「我以后想当职业篮球选手,你呢?」 「……我大概就照着我父母的期望,当……外交翻译员吧。」 基测放榜的午后,千霜和平夏坐在河滨公园的长椅上谈论着自己的未来。 「你真的想从事翻译的工作吗?之前你还兴奋地跟我说想当设计师,而且还发誓自己一定会到法国的设计学院读大学。怎么现在又变了呢?」 「……因为,我父母很希望我当外交翻译员……他们刚刚知道成绩后,便很严肃地告诉我,我们已经把你的未来规画好了……大学,我一定要考上台大的外语系,然后攻读硕士,出来后便去考国家外交翻译员的考试……考上了,就成了公务员,以后就不用担心……退休后的生活了……」 「公务员等于铁饭碗,现在经济不景气,我知道你父母为何想要你考公务员。可是为什么一定要外交翻译员呢?」 「……他们说时常看我翻阅外文杂志或书籍,也常瀏览外文网站,所以觉得我对外文有很大的兴趣……他们又说,外交翻译员这个职位是公务员里薪水最高的工作之一……」 千霜停顿了一下。 平夏安静地等着,他预感千霜将要仿如激浪般地爆发。 「其时我看那些外文书和网页都是在看服装设计的东西呀!为何他们只知道我常在看英文,却不知道我真正在阅读的是有关服装的资讯呢!难道他们看的英文只是表面的吗!他们有真的看过那些由英文所述写的内容吗!」 仿若海涛扑岸,千霜激动了起来,双手紧握拳。 「你就跟你父母坦承吧。坦承说你的喜好是服装设计而不是英文。」 平夏知道千霜现在听不进去任何他所给予的意见。他只是淡淡地说着,平静地看着激动的千霜。 「坦承?你觉得他们会接受吗!他们听得进去吗!他们只会紧皱眉头地对我说:『霜霜,设计服装可以是个兴趣,但那不能当饭吃呀!』就像他们曾对想要念艺术的表姐开导过:『艺术是不能当饭吃的呀!』一样!」 「你是说你那现在在读企管的表姐?」平夏忍不住问道。 「对!」 哇!看不出来原来千霜的表姐想走艺术这条路。看起来这么像职场上女强人的人,原来也有艺术家的灵魂。 平夏有点惊讶地想着。 「……我觉得好烦……我不想自己的未来就这么被他们规画好……自己的未来,不是应该要由自己来决定的吗!夏,你说是不是!」 一滴两滴,晶莹的泪珠打在千霜握拳的双手上。 「你不能这么早就断定你父母的想法呀。虽然他们不一定会接受,但至少要让他们听到你心里的声音。你上英文网站与阅读外文书籍,并不是因为单纯地喜欢英文,而是藉由英文获得服装的资讯呀!服装设计,那才是你真正的兴趣所在!」 平夏担忧地轻抚着千霜微微颤抖的背。 「哭吧!就痛痛快快地哭吧!」 千霜掩面啜泣了起来。 平夏将她拉进自己的怀中,轻抚着她的头,静静地感受着藏在她完美表面下的巨大伤悲。 「为什么……为什么我就不能和你一样……决定自己的未来呢……」 千霜呜咽地,仿如在梦中呢喃。 「为什么……我的父母不能像你的一样开明……会倾听我的想法……他们只是一劲地为我做主……还说都是我了我好。可是我觉得不好呀!」 千霜委屈地,悲痛地哭着。 平夏默默不语。 为什么我无法分担你的伤悲呢? 很痛地,平夏在心中责问着自己。 我们不是都能分享彼此的喜怒哀乐并一起解决难题的吗? 为何这次我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看着你在我怀中哭泣,哭得如此地伤心。 平夏搂紧着千霜。 「哭吧,别想这么多,霜霜。你还有三年的时间来想。」 而三年,就这么过去了…… 时间回到现在,冬季的淡水河畔。 「千霜的难题依然没有解决,怎么办……」 在载着千霜返家的途中,平夏想着。 寒冷的北风,颳刺着平夏的夹克,也颳刺着他的心。 那晚,吃了三串糖葫芦的千霜做了个好梦。 她梦到---平夏成了职业篮球选手,她在看台为他奋力地加油。 Chapter9---The Ball,Crystal 「走吧!」 笑曼拉着千霜的手步出了早餐店。 早上7:00,街上的行人与汽机车早已涌进了夜晚空旷的街道上。 「上车吧!我送你回家!」 笑曼打开车盖,将一顶安全帽递给了千霜。 「抓紧了!」 一路上,千霜都抓紧着后座的握把。笑曼的骑车速度很快,一路上许多汽机车都被他们衝了过去。 「跟夏的骑车方式好不一样。」平夏骑车都很稳,而且没有这么快,快得让她觉得自己好像要衝破这个空间的边界,向另一个空间迈去。 「这里吗?」 「嗯。」 笑曼停下车,千霜从后座下来。 「谢谢你。我过了一个很开心的夜晚。」 千霜脱下安全帽,甩了甩乌黑的秀发,对着笑曼很甜很甜地笑着。 「不用客气,以后有空再来玩。」 笑曼接过安全帽,对着千霜也回以一个笑容。 「你真的一定要向你父母说明白自己的想法……不要像我一样,此生已经没机会说了。」 「嗯!」 「那再会了!」 笑曼对着千霜挥了挥手,跨上机车后便扬长而去。 千霜注视着笑曼离去的背影,一直到她右转后消失在眼前。 千霜深呼吸了一口气,转头注视着自己家的公寓。 爸妈应该已经出门了。 推开了家门,一切如昔。 只有一晚,虽然千霜觉得已经过了数年之久。 望着家中熟悉的一切,千霜觉得昨晚好似身处于梦境。 「啪!」 从浴室洗完澡出来,千霜整理着昨夜带出去的包包。突然,一个吊饰从中掉了出来。 一颗晶莹的小球。 --------------------------------------------------------------------------------- 「来!这给你!」 3:00am于myselflivehouse,笑曼从黑裤口袋中掏出一颗小球递给千霜。 「这是?」千霜接了过来,歪着头看着小球。 小球发着亮晶晶的光芒,不过不是由水晶製成,很轻巧,有一根葱亮的细绳穿过它的顶端,并且打了个蝴蝶结。 「这是我的幸运物,是男人送的。」 笑曼调製着鸡尾酒,笑笑地说着。 「要给我吗?这样不太好吧,这么重要的东西……」笑曼小心翼翼地把玩着。 小球的光芒是蕴含在球体里的,那是一种奇特的,令人着迷的光。就像萤光棒,不过这光又参了点鑽石的亮白。 「因为你现在比我需要它。」 「比你需要?」 笑曼将调製好的酒以一个美丽的弧度斟到酒杯中。 「是呀,因为我已经找到自我了,找到未来的自己了。」 「找到…自己?」 笑曼笑笑地将酒优雅地递给另一边的客人。 「嗯。那是男人在我离开时送我的,就是在我妈去世的时候……他对我说:『笑笑,我知道你不属于我,不属于任何人。你有一种特质很吸引人,而且其实你心中的那个你是开朗的,是有趣的,这我时常感受得到,当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这个小球是我妹妹的遗物,是我送她的……我希望你能收下,它能带给你新的力量,让你能面对未来的挑战,并且找到自己的未来。』我原先一直拒绝,但到最后男人掉泪了。他些微地啜泣着对我说:『笑笑,你就答应我这请求吧!这样我才放心让你走……』」 笑曼停顿了一下,眼神望向台上表演的人。 「一个我,需要梦想,需要方向,需要眼泪~更需要一个人来点亮天的黑~」 歌手醉人的歌声,很轻柔地回盪在屋内。 「笑笑?」千霜轻声唤着笑曼。 「喔!嗯……我想我已经找到自己了,所以想把这送你。霜霜,你其实很坚强,也很柔软,内心里也充满着对未来的渴望。现在你欠缺的是勇气。希望这小球能帮助你,一如它帮助我一样。」 「那…我就收下了,谢谢你,笑笑。」 千霜微微一笑,将小球收进自己的包包里。 ---------------------------------------------------------------------------------- 往后躺在床上,千霜望着依然发着光的小球。 她用两隻手指捏着小球上的绑带,将它举到自己的眼眉上。 「小球,你能带给我勇气吗?」 球体轻微地晃动着,从中发出的光闪烁晃盪。 望着球儿的光,千霜不自觉地闭上了双眸。 窗外的阳光,缓缓地倾洩在千霜房中的木头地板上。 小球,发着光,在千霜的掌中。 -------------------------------------------------------------------- 「霜霜?」 千霜慢慢地张开眼睛,揉了揉眼眶。 「霜霜,你到家了怎么没打个电话或寄封简讯给妈妈?让我好担心。」 千霜眼神茫茫地望着眼前一脸担忧的母亲。 她揉了揉额头,有点昏。 「妈,你下班了?」望着倾洩在地板上的阳光,千霜疑惑地问着。 「我今天下午的课取消了,回来看你回家了没。」 母亲近在眼前的担忧表情让千霜好自责。 「对不起,妈。」 「没关係霜霜,你回来了就好。」 望向墙上的时鐘---下午一点十三分。 「肚子饿了吧?妈去弄菜给你吃,你想吃什么,霜霜?」 「嗯……麵就好了。」 「好!那妈去做你最爱吃的榨菜肉丝麵,霜霜你慢慢起床,等等我弄好再叫你。」 母亲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千霜从床上坐了起来,右手的掌中有东西。 「小球……」 千霜看着小球,它依然如昨日般发着亮光,不过在阳光的刺眼中,小球的光芒好似减弱了。 望着小球,千霜知道昨晚所发生的一切不是一场梦。 她站了起来,将小球摆放在书桌上,换了件衣服。 「霜霜!麵好了!」 「喔!」 霜霜向门口走去。 啊!小球! 她折了回来,将小球放到口袋中。 希望你能帮助我,一如你帮助笑曼一样…… 「好香呦!」霜霜奔向饭桌。 球儿,在霜霜暗黑的口袋中,异常地闪亮。 Chapter10---The Dinner 送千霜回到家后,笑曼骑车到河滨公园。 就是那个和男人第一次见面的公园。 「之冬,我找到了一个人比现在的我更需要crystal的帮助。你,现在过得好吗?」 笑曼将车停好后,便躺在碧绿的草丛上,仰望蓝天。 云丝仿若舞孃,在蓝色的舞台上扭动着自己。 「我昨晚向那女孩讲了好多有关于你的事……是回忆,也是重新认识……我发觉我好像又重新认识你了。」 笑曼闭起眼眸,脑中闪过一幕幕她和之冬所经歷的一切。 ------------------------------------------------------------------------------------------------ 在那次costco的採购中,笑曼真的「不客气」地将所有她想嚐的食物都放到了推车里---顶级霜降牛,北海道樱花虾,日本空运来台的鮪鱼生鱼片,脆嫩猪排片,法国松露巧克力,德国猪脚,韩国泡菜以及年糕还有辣酱,日式空运来台的开胃菜,英式茶包,法国1985年的红酒,粉色香檳…… 只见推车已经被满满的食物给堆得毫无空隙,且高度一直向上延伸。 「笑曼小妹妹,你觉得我们要不要再去拿辆推车呀?」 之冬走在笑曼的旁边笑着。 「如果你ok的话,就请吧。」 「ok?」 「你的信用卡如果不会爆的话。」 笑曼贼贼地斜眼看着之冬。 「哈!」之冬爆出了一声笑声。 「我以为你说的ok是指我车子里的空位。」 「对喔!哈!」笑曼张嘴笑了出来。 很开怀的笑。 「你笑起来真的很漂亮。」之冬腾出一隻扶着推车的手,提起了笑曼的下巴。 笑曼被这举动惊讶住了。 她傻傻地看着之冬墨黑的眼眸,忘了反抗。 「你发呆的表情也很有趣。」 「你去死啦!」 笑曼撇过头,然后装出兇狠的表情回望之冬。 「哈!」 「我还要买冰淇淋!」笑曼大步地往冰柜那里走去。 「笑曼小妹妹,等等我呀!」之冬语带好笑地推着推车跟在她身后。 就看我怎么把你的车子塞爆! 笑曼在心里愤愤地想着。 晚上7:30,他们回到了之冬的家。 警卫替他们开了大门。 之冬的车驶了进去。 精雕的房子外型,大理石的光滑面,古时文艺復兴式的雕塑品,林荫大道。 「我的家就在这栋里。」 豪宅! 笑曼在心中惊呼着。 之冬将车子驶进了地下停车场。 「请派人来帮我拿行李上楼。」只见之冬按着一个装置在车上的按钮后说道。 「是的,先生。」按钮里传来一个优雅的男声。 当之冬停好车时,早已有人在他的停车位旁推着行李推车等着他。 「先生,欢迎回来。」 其中一位男士身着整洁的西装服帮之冬推开了车门。 「谢谢。」 之冬下了车,并帮笑曼开了后车门。 「小妹妹,出来吧。」他笑笑地伸出了手。 笑曼有些傻地将手放在之冬的手上。 之冬握紧了笑曼的手,将她牵引出了车中。 「行李在后座,都是食物,有些易碎品,要小心放置。」 「是的,先生。」 另外两个身着白色衬衫,看似是打杂小弟的男士将食物一袋袋稳稳地安置在推车上。 「走吧,笑曼小妹妹。」 之冬仍然牵着笑曼的手,往前走。 笑曼被他这一唤,回过了神来。 「我自己会走,放开啦!」 笑曼甩开了之冬的手,本能地往前大步走去。 「前面的小妹妹,你是要带路吗?」 之冬好笑地叫唤着她。 笑曼停了下来。她转过了头,脸红地鼓着腮帮子。 「没有!请你快一点!」 「哈!」之冬笑笑地加快脚步赶上去。 好久没有见他这样笑了。 对呀对呀,自从他妹妹发生事故后。 那个小女生是谁呀? 「安静!」身着西装服的男士转头对着正在推车的两个小弟喊道。 两个推车小弟低下了头。 ----------------------------------------------------------------------- 「要上菜了!」 之冬身穿围裙,对着在外面摆盘的笑曼喊道。 「是的,主厨大人!」 笑曼笑嘻嘻地看着之冬端着第一道菜上桌。 「让您久等了,女士。这就是本店最佳推荐的『法式鸡翅沙拉』!」 香味四溢。 笑曼的眼前出现了两隻焦黄的鸡翅,上面点缀着爽口的沙拉。 「哇!看起来好好吃!」 之冬将围裙卸了下来,并且拿出了今天买的1985年法国红酒。 「来!」 他将酒优雅地斟到笑曼面前的玻璃酒杯中。 笑曼望着红艷深沉的酒倾泻于高脚酒杯里。 「这酒的色泽好美。」 「喔!你有研究酒?」之冬也将酒斟到他的酒杯里。 「没有,只是很喜欢欣赏酒的顏色。你知道吗?我在pub中间晃时都会特意到酒吧台旁默默地观赏调酒师。他们好神奇,竟然可以把不同酒混合在一起,并且再添加一些调味料,一杯杯不同色泽与味道的鸡尾酒就诞生了!你不觉得很酷吗?」 笑曼很陶醉地讲着。 「那以后我带你去实地学习,如何?」 之冬啜了口酒,笑笑地看着笑曼陶醉于其中的表情。 「真的?我一直都好想调调看!你是说真的吗?不骗人?」 「哈!先吃吃看我做的沙拉吧!你是第二个有幸品嚐到的。」 「嗯!」 笑曼拿起了叉子。肉很嫩,多汁,上头的沙拉细细地仿若碎鑽般点缀着金黄。 连着沙拉的地方咬了一口。 「喔!」 「如何?」之冬急切地望着笑曼。 笑曼用手比出了制止的动作,然后细嚼着。 她又咬了一口,然后又一口,又一口…… 盘底朝天。 「well……其实就这样呀,我觉得尚可。」 笑曼耸了耸肩,舌头却贪婪地舔拭着嘴巴的周围。 「哈!」 之冬笑了笑,站了起来去厨房中拿第二道菜。 「这盘『香煎生鱼片』一定能激起你味蕾的火花,女士。」 上面些微焦黄,感觉酥脆的生鱼片,粉色的肉质依然残存着。被细细切丝过的大白菜铺垫在下面,几颗鲜橘的鮭鱼软被点缀在上头。 「喔!」 一餐吃下来,笑曼持续地惊呼着,不过最后在要评语时都故意表示还好。 之冬则从头到尾都笑着。 这个女孩好可爱。就跟妹妹一样……不吝于在他人表现自己,但心中却隐藏着秘密不愿对外人倾诉…… 之冬看着笑曼吃着主菜,德国猪脚,并想着。 餐点结束,笑曼和之冬聊着天,喝着酒。 「我还要!」 笑曼举起了酒杯,脸红红地说着。 「小妹妹,你的脸都已经红成这样了,你确定还要再来一杯?」 笑曼已经饮下了大约五杯的酒,脸已经呈现驼红的状态。 「ㄟ!我就跟你说我还要!」 笑曼将酒杯重重地放下,口气有些不爽。 「好好好,女士您别生气。」 之冬微笑地为笑曼斟酒。 「这样还差不多!」 豪爽地,笑曼将酒一饮而尽。 之冬望向墙上的时鐘---9:30。 「笑曼,你也该回家了,我送你回去吧。」 「不要!我不要回去!」 笑曼脸红通通地大声叫嚣着。 「你不回去家人会担心,乖,去拿包包。」 「我就说我不要!」 「那你给我一个不回家的理由。」之冬定定地看着笑曼有些迷濛的双眸。 「再给我酒!」 「不行,你喝太多了。」 「我要酒!」 「笑曼,走,我送你回去。」 之冬拉起了笑曼的胳膊。 「我就说不要了!放开我!」 笑曼打着之冬的手。 「笑曼!」 「我才不要回家!那根本不是我的家!」 眼泪,滑落。在通红的脸庞上,笑曼乌黑的双眸溢满了泪水,白净的脸上出现了两条泪痕。 之冬看着她,不语,放下了她的胳膊。 笑曼转过了头,自己拿起了酒瓶,斟酒。 再次,咕嚕嚕地如喝白开水般饮下。 「我告诉你!我才不是那个家的小孩!我根本没有家!」 再次,斟酒。 之冬回到了笑曼对面的位子上,静静地盯着笑曼。 泪珠依然滴着。滴落在餐巾桌面与木头地板,还有笑曼学校的制服上。 之冬预感,笑曼将对他诉说出隐藏在她心中那最不想被他人触碰的自己。 「我没有爸爸!谁稀罕那个爸爸!他是个败类,贱人!」 笑曼将酒杯重重地放在桌面上,对着冷静的之冬挥舞着双手说着。 之后,便是一长串的故事,笑曼从未对他人诉说的自己的故事。家庭与失落,以即渴求。 从头到尾,之冬只是听着,专注地望着笑曼,不发一语。 「我的渴求就这么微小,为什么上天不愿意给我!」 笑曼突然吼道。 「要一个幸福的家,要一个完整的自我,难到我的希望太大了吗?」 之冬依然静静地看着她。但心中早已充满了疼惜。 这么年轻的孩子,就受了这么多苦,这么多委屈…… 「就只不过是这么小的…这么小的…」笑曼开始呜咽了起来。 她双手掩面,肩膀颤抖着,像个孩子般哭了起来。 之冬走到她的面前,蹲了下来。 「哭吧,你需要好好地大哭一场。」 笑曼打开了掩面的手,一双眼睛早已哭得红肿。 「呜!……」 她跌坐在地上,一双手抓着之冬的衬衫,并且将头埋在他的怀里哭泣。 「哭吧,笑曼,哭吧……」 10:45,窗外下起了雨,梅雨。 之冬环抱着笑曼,她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妹妹,不过在这一剎那,他想起了自己的初恋情人……那晚分手时,她也是这样抱着他伤心地哭泣着。 11:30,屋中寂静。 笑曼哭得累了,再加上酒精的作用,早已在之冬的怀中半昏地睡着了。 之冬张开臂弯,望着怀中的小女孩。 深刻的泪痕与哭肿的双眼让人感到疼惜。 「以后要哭就哭吧,随时欢迎你来找我倾诉。」 之冬攀附在笑曼的耳畔说道。 「嗯。」笑曼回以了一个模糊的梦囈。 之冬微笑着。 「你真的很可爱。」 之冬将笑曼抱起,放置在客房的床上。 他拿了条毛巾帮笑曼擦了擦脸。 「不要!不要走!为什么你要走!爸爸……」 笑曼突然抓住之冬为她擦脸的手,一双眉毛紧皱在一块,以小孩的声音呼喊着。 「乖,笑曼最乖了,我不会走的。」 之冬温柔地应着。 笑曼的脸依然扭曲着。 「爸爸!不要!不要走!不要……」 抓着之冬的力道变大了。 之冬用另一隻手抚着笑曼的脸颊与发丝。 「乖,爸爸不会走,爸爸会永远陪着你的。」 笑曼的脸部表情缓和了下来,抓着之冬的手松开了,她再次沉沉地睡去。 之冬望着笑曼熟睡的脸,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不要担心,我会陪着你的。」 之冬帮笑曼把棉被盖好,并且将电脑带到客房里,在笑曼床旁的桌上办公。 「滴答滴滴滴答答~」窗外的雨敲打着玻璃窗。 笑曼那晚,梦到了小时候,梦到了幼稚园毕业时,父母来参加他的毕业典礼,在台下为她的表演鼓掌加油。 还有,那一禎早已被剪碎冲掉的相片上的画面---父母恩爱地站在一块,小小的她被父亲举起放在肩上,大家都笑得好灿烂。 Chapter11---Beginning 笑曼坐了起来,在河滨公园。 一阵强风迎面吹来,她抓紧了皮衣。 不知在国外的之冬过得如何? 天上的云依然旋转舞着。 「得赶快回去睡一觉,今晚有个大型party要在myself办,到时一定会累翻。」 她上了车,扬长而去。 ------------------------------------------------- 千霜吃着麵,心里头暖暖的。 「好吃吗?」 「嗯。」 母亲慈祥地笑笑看着他。 如果我的兴趣跟父母的期望一样就好了…… 「匡噹!」 东西滚落地上的声音响起。 「疑?这是……?」母亲弯腰捡起了掉落的东西。 「喔!是昨晚朋友送我的。」千霜从母亲手中将小球拿了回来。 「说到你昨晚的朋友,去派对我们是不反对,不过……」母亲对着千霜开始劝道。 小球,谢谢你提醒我,我不能再安静下去了。 「妈,我有事要告诉你……」 千霜突然放下筷子,对着母亲正经地说着。 「怎么了?霜霜?」母亲担忧地望着她。 千霜紧握着小球---笑曼的crystal。她深呼吸一口气后对着母亲坦承一切。 「妈,其实我的兴趣不是英文,是服装设计。」 ------------------------------------------------- 「叮咚!youhavegotmessage!」 平夏的手机传来简讯。 休息时间,刚从场上下来的他用毛巾擦着身上的汗水。 「夏!好消息!虽然有交换条件,但我爸妈答应我的请求了!你这礼拜回来我带你去一个很棒的地方庆祝!」 来自千霜的讯息。 「yes!!!」平夏当场挥舞着毛巾,欢呼了起来。 「平夏你是起肖吗?要上场了!」队友对着他喊道。 「来了!」 平夏无法压抑自己的狂喜,他将自己的喜乐完全显现在脸上。 千霜终于将自己救出来了! 不过……交换条件?很棒的地方庆祝? 平夏整个下半场的球赛都在想着这两件事。 ------------------------------------------------- 「总经理,明天飞往台湾的飞机是早上9:00,将会有专人于7:45于您的住家下接您。」 身着窄裙的秘书向之冬报告着明日的行程。 「好。这次会在台湾暂留多久?」 「两个礼拜。」 「好。那你赶快去准备明天要携带的东西。别忘了报表。」 「是的。总经理。」 秘书推开了之冬办公室的门走了出去。 「台湾……好久没回去了。」 之冬喃喃地看着窗外的蓝天说道。纽约的蓝天。 云丝在扭捏地舞着。 「笑曼,你过得如何呢?」 之冬闭上了眼睛,漆黑的眼前慢慢地浮现笑曼最后为他送机后转身离去的背影。 他知道她在流泪。 而这一别,五年过去了。 「也许去myselflivehouse还能找得到她。」 之冬张开双眼,继续办公。 ------------------------------------------------- 下一回,我们在myselflivehouse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