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颤心惊》 第一章-鬼录音01 我叫林辰,今年三十八岁,是一名心理医师,或许说「心理治疗师」比较适当、也比较容易让人理解吧。和精神科医师的差别在于,我是以会谈的治疗方式为主,精神科医师则是偏重药物治疗。 可能是民族性使然,这个职业在台湾来说,并不像国外那么热门,因为国人都是有苦就往肚里吞,而且把看心理医师视为畏途,就怕被别人贴上「精神有问题」的标籤。不过随着民风渐开,这个状况总算逐渐好转,民眾前来诊治的意愿也已经大幅提升。 我的诊所位在台北市繁华街区的巷弄里,为了不给病患有「看病」的压力和抗拒感,我刻意把诊所装潢的有如咖啡厅一般,不知情的人真会以为这是一家颇有品味的咖啡馆。 诊所是一栋两层楼的建筑,佔地大约五十坪,格局方正。我特地请建筑设计师把一楼的座位区,用低矮的木墙隔成一块一块的小区间,坐在里头既可以看清整个一楼的状况,却又有自己的小小空间,让来看诊的病患能安心的在座位区里喝咖啡、饮料,等待就诊。 看诊区位在二楼,完全没有隔间,装潢虽然简单却是用心良苦。就像电影上常看到的场景一般,除了我的办公桌椅外,还摆了一张小牛皮製成的l型黑色沙发椅,供病患坐卧。墙面使用的水泥漆顏色,是最能安定人心的「象牙白」,如果有需要,我还会播放心灵音乐,为的就是能让病患在最安心也最放松的情况下,接受诊治。 每天早上十点,我都会准时并亲自打开诊疗室的门,迎接第一位前来就诊的病患。 今天的第一个病患让我有些讶异,居然是一位白发苍苍、六十多岁的老者。说句实在话,开业十几年,我还不曾诊治过年岁这么大的病患,因为他们正是最排斥看心理医师的年龄层。 见他身旁跟着一位三十出头岁、与老人神似的女士,我已经猜出大概的原因,看来这位老者是被他女儿给押来的。 「林医师,我父亲就拜託您了。」长相清秀、温顺,穿着一袭碎花洋装、揹着黑色提袋的女士,带着礼貌性的笑容,对我深深鞠了一个躬。 「放心,我会尽力的。」回了礼,等那女士转身离开后,我轻轻的把门带上,请老者坐上那张黑色牛皮沙发。 似乎很不习惯这样的场所,老人畏缩的在诊间里张望了好一会儿,才拖着脚步,慢慢走向沙发坐了下来,双手还放在膝盖上,坐的很端正。 「轻松坐没关係啦。」我对着老人绽放出善意的笑容,希望能缓和他紧张的情绪。 稍微看了一下病歷表,老人叫做张长安,年六十五岁,身高大约只有一百六十公分,加上有些驼背,让他显得更为瘦小。 让我印象比较深刻的是他那对三角眼,看起颇为阴沉。和他的目光对上时,我居然打了个冷颤,心里更涌起一股莫名的惊慌,因为藏在他那严重黑眼圈底下的瞳孔,似乎充满着惊惧和不安。 可能是受到他情绪波动的影响,才会如此失态,我急忙深深吸了一口气,就怕在病患面前显露出不安的情绪,这可是大忌,试问,一个容易惊慌的心理医师,如何能获得病患的信赖。让情绪平稳下来之后,我开始思索着如何进行诊治。 「张伯伯,可以说看看是什么原因让你睡不好吗?」因为他黑眼圈严重,失眠的症状非常明显,所以我用这句话来做开场白。 彷彿不小心触电般,张长安的身体猛地抖了一下,连带的把我吓了一跳。然后他把那双毫无生气的双瞪的老大,就这么一直看着我却不说话,空气彷彿随之凝结,沉重的气氛压的我有些难受。 被他看的心里很不舒服,就在我忍不住想开口说话时,张长安才吃力的张了张嘴,用那极度沙哑、空洞的声音说:「有鬼……」 「有鬼?」我不禁莞尔,但并没有表现在脸上。这位阿伯该不会把这里当成庙宇吧?想是这么想,我还是必须深入了解,才能研判他的精神状况,所以接着问道:「什么意思?可以简单说一下吗?」 见张长安身躯不断发抖,我从身后的橱柜里拿出一条毛毯帮他盖着,然后倒了杯热茶给他,只希望有助他缓和一下情绪。 他喝了几口热茶,在我按下录音装置后,才国、台语掺杂,缓缓说出事情的大概…… 「我太太叫做张述梅……可能已经被她电子工厂的领班……阿山害死了。」一说到妻子,张长安不断眨着那对三角眼,下唇更是不断抖动,激动的差点就打翻握在手里的热茶。 我心头猛的一跳,难不成是命案? 这回他又把这里当成派出所了?不过这也不能怪他,毕竟是老人家,可能连心理医师是在做什么的都搞不大清楚。推了推鼻樑上的金边眼镜,针对问题所在,我慎重的问:「为什么你会认为是那个……阿山害死你太太?有报警吗?」 「阿梅已经失踪半年了,那个阿山也跟着不见,一定是他害死了阿梅,才会跑去躲起来。」张长安的眼角泛着泪光,激动的说:「警察仔只愿意把阿梅列为失踪人口,根本就不相信我说的话,报案有什么用。」 听他这么说,我脑海里不自禁的浮现「私奔」两个字,当然,这样的念头绝对不能说出口,否则只会刺激病患,让他的精神状况更糟糕,我只好试探性的询问:「为什么你会认为张太太被害了呢?」 张长安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上头有一条蜿蜒纵走的长长疤痕,失魂落魄地说:「因为……我看到她的鬼魂了……自从我出过车祸之后……常常都会看到她的鬼魂……你可不可以帮帮我,叫阿梅好好安息呀。」 鬼魂! 第一章-鬼录音02 虽然知道这可能是病患受到严重刺激,抑或是头脑受创之后所產生的精神问题,但张长安那痛苦不安的神情,却让我的背脊感受到一股凉意,因为表情可以偽装,双眼深处的情绪却是假装不来的,尤其是我已经诊治过那么多病患,眼神一直是我用来判断其话语真偽的重要依据之一,而此刻,我看不出他有说谎的成份在。 难道真的有鬼?张长安的剧烈反应,居然让我產生这般的可笑念头。 毕竟是初诊病患,为了多了解情况,让他愿意敞开心扉而谈,儘管不是很相信鬼怪,我还是带着鼓励的语气说:「那么可以说说你看到张太太的……鬼魂,是怎么回事吗?」 再拿不住茶杯,张长安把它往身旁的茶几一放,双手紧抱着头,满佈红丝的双眼圆睁,口水不受控制的往地板滴落,全身更是严重发颤,连周遭的空气彷彿也随之震动。 担心太过刺激他,才想阻止张长安继续回想的时候,他猛的吸了口气,语气沉重的说:「第一次看到阿梅的鬼魂时,我正在厨房切菜,却……却从厨柜的玻璃上看到她就站在我身后!她的眼睛……那怨恨的眼神狠狠瞪着我看……她不原谅我……真的不原谅我,就好像在怪我没替他报仇……呜……」 看来这位病患的情况还真不是一般的严重,我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不过就只是那么一瞬间,我的专业很快的就让眉头松了开来。 张长安猛的从沙发上跳了起来,紧紧咬着牙,像是见到多么可怕的事情一样,用那严重发颤的手,指着我,结结巴巴的说:「是真的……你看,阿、阿梅……就坐在你的肩膀上,一直在哭……」 几乎是在他说完话的那瞬间,我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寒意像蚂蚁一样,迅速从我的脚底爬上心头。我装作若无其事的走从办公桌那里走了出来,双手却忍不住拨了拨肩膀,就怕真的…… 有鬼坐在我的肩膀上! 张长安用那充满惊惧的双眼瞪着我看了好一会儿,突然神情一变,居然跪了下来,一面对着我膜拜,一面低泣道:「阿梅啊……放心啦,我会替你报仇的……」 他这个举动让我彻底毛到不行,我轻轻压着发疼的太阳穴,儘量用平和的语气安抚他:「张伯伯,我知道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我们约个时间再来回诊好不好?」 张长安的嘴角猛地往下一扯,原本惊惧的双眼瞬间充满怒气,对着我摇了摇头,说:「你根本不相信我说的话,对不对?」 糟糕,这个病患有发狂的徵兆,我知道情况不妙,急忙按下桌子底下的紧急钮,让保全进来帮忙。 果然不出我所料,张长安抓起杯子就丢了过来,幸好我已经有心理准备,侧身闪开,茶杯在我身后的墙壁上炸了开来,有些热茶还溅到我身上来。 就在张长安呲牙咧嘴、像隻疯狗一样,准备扑向我的时候,保全正好衝了进来,一把抓住他。在他女儿──张美娜的帮忙下,总算先餵他吃下镇定药片。 等了大约十来分鐘,直到他安静下来之后,我们才让他躺在沙发上歇息。在他休息的这段时间里,张美娜才微微蹩着眉头,忧心的把他父亲的情况说了个大概…… 「真对不起,自从我妈妈失踪以后,加上发生一场严重的车祸,我爸爸的精神状况就一直不大稳定,还经常嚷着说,看见妈妈的鬼魂回来找他。 「担心爸爸的状况,我才把工作辞掉搬回去一起住。也因为他的精神状况愈来愈差,我才会连哄带骗把他带到这里来,希望能治好他。 「当然,在爸爸的要求下,我也曾经带着他跑遍各大、小庙宇,四处求神问卜,只是状况没一直没能改善……」张美娜不自觉的咬着手指头,眉宇之间更充满着忧虑与关怀。 「你放心,我会尽力帮忙的。」一直等到张长安醒来,我才让他们先回去休息,并约定后天回诊的时间。 □ 音乐声轻轻扬起,大提琴那低沉美妙的旋律,在这约莫三十坪的空间里,活泼的四处跃动。此刻的我正躺在一张乳白色的柔软沙发上,这房间的佈置和我的看诊间非常相似,不过墙壁的涂料顏色,使用的是能舒畅人心的「天空蓝」。 趁着午休时间,我来到位在台北市东区的一家同业诊所,医师是我的学妹兼好友──沉晴伃。虽然从未正式交往过,但是我和她一直保持着比朋友还要深入的交往关係。 说来也奇怪,对于晴伃我真的没什么好挑剔的,也能感受到她对我的好感,不过每当要越过朋友的那道防线时,我总是会退缩。 说不上来的感觉,每当想要深入发展,心口就会隐隐作痛,最主要是有一种莫名不安的感觉阻挡着我。幸好晴伃并没有怪我,同时也愿意一直和我保持这种亲密朋友而非爱人的关係。 坐在办公椅上的她,穿着剪裁合身的白色套装,展露出曼妙的身材,一头乌黑秀丽的长发则是俐落的拢在脑后,又圆又大的双眼滴溜溜的看着我,微笑着说:「怎么?我们的林大医师又遇到恼人的case了?」 会来这里,一方面是看看老朋友,同时也顺便紓解一下自己的压力,同样的,晴伃偶而也会去我的诊所寻求帮助。 遇到麻烦的case时,我们都会互相讨论,寻求最佳的解决方式。虽然不应该这么做,但是针对病患的讨论,仅止于我俩之间,绝对不会外洩予第三者知悉,这是我们共同的默契。 今天会来这里,主要就是为了张长安的事,自从帮他诊治过之后,我的思绪或多或少受到影响,想藉着晴伃的帮忙,平復自己馀波盪漾的情绪。 其实我最不喜欢遇见的,就是像张长安这样满嘴鬼怪的病患,光是想要让他相信「世界上并没有鬼」这样的信念,就要费上好大的功夫,既吃力又不讨好。 见我皱起眉头,善解人意的晴伃轻轻一笑,促狭的说:「又遇上『撞鬼一族』?」 第一章-鬼录音03 我推了一下眼镜,无奈的点了点头,然后从怀里取出一台小型录音机,放在她的办公桌上,按下播放键,「你自己听听看吧。」 虽然晴伃常常取笑我:「都什么年代了,录音笔这么方便不用,还在用录音机?」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习惯用录音机。 在机器的带动下,录音带开始缓缓捲动,用声音重现出早上看诊时的情景。想起那段不愉快的经验,我整个人躺在沙发上,让自己放松,刻意不去听播放出来的内容。 难得有取笑我的机会,晴伃倒是兴致勃勃,专注的看着录音带缓缓捲动,很用心的聆听。 当听到张长安说到阿梅就坐在我肩膀上那段时,晴伃忍不住笑了出来,随即用手摀着嘴,硬是忍着笑说:「你不觉得这很像泰国片……那部叫什么鬼影的?要不要用相机拍拍看,搞不好你的肩上真的有喔!」 「想笑就笑吧。」毕竟交情非常深厚,我也不怕被她笑。 「哇哈哈。」没想到晴伃真的很不给面子,不但放声大笑,还笑到整个人无力的蹲在地上。 因为我的个性还算拘谨,而且不信鬼神,晴伃一定是在想像我当时的错愕表情,才会笑的如此夸张。这也算是她的乐趣之一吧,既然是好朋友,也就任她去笑了,我依然闭目养神。 「呜……呜……」她的笑声方歇,有一阵女人的哭泣声,很突兀的在诊间里扩散开来,虽然音量不大,却让人听的很清晰。 咦?怎么回事?晴伃刚才还笑的那么开心,怎会突然就哭起来了? 我纳闷的坐起身子,望向晴伃的时候,她也正好朝我看过来,双眼睁的很大,脸上除了些许的疑惑之外,更多的是惊惧神情,那感觉就好像她……见鬼了! 她情绪波动这么剧烈的表情很罕见,我心头突的一跳,知道情况不对,整个人立即寒毛直竖。很明显的,刚才那奇怪的哭泣声应该不是出自于她,而是从我带来的那台小型录音机发出来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晴伃虽然也是「无鬼论」者,面对这样的突发状况,还是被吓白了一张脸。虽然她极力想让自己镇定下来,那交叉在胸前不断发颤的手,却悄悄洩露了她的不安。 相处了十多年,晴伃知道我的习性,我看诊的时候,录音一律用全新的录音带,除非现场有第三个人在,否则不可能会出现这么明显的女人哭泣声。何况我也不会拿这种装神弄鬼的事来吓唬她,这也是为什么晴伃一听见这莫名的哭泣声时,会吓白一张脸的原因。 晴伃立刻远离那台怪怪的录音机,那带着惊恐的目光直视着我,等待我给出一个合理的答案。问题是听到那低沉的哭泣声,我心里的震惊绝对不亚于她,更别说是做出合理的解释。 既然不知道真相,这个时候我所能做的就是安抚她的情绪。才想把她拥进怀里轻声安慰的时候,录音机里突然爆出一声非常诡异的怒吼声,震耳欲聋,听不出来究竟是男人或女人的声音,吓的我们紧紧抱在一起,不断往后退去,撞翻沙发后还在地上滚成一团。 很不可思议,这么一台迷你型的录音机,最大的音量我早已经测试过,绝对不可能发的出这么大的怒吼声,甚至还惊动了诊间外的值班护士。 叫做小佩的值班护士,因为急着要了解状况,没敲门就衝了进来,当看到躺在地上互相拥抱的我们时,立即红了一张脸,不断做出敬礼的手势,在连声道歉中又退出门外,还把门带上,显然是误会了此情此景。 顾不得尷尬,我扶起惊疑不定的晴伃之后,立即去检视那台录音机。结果一把机器打开,整个录音带的磁带都被捲进了磁头里面,怎么拉都拉不出来,看来是报销了。 看到这个状况,晴伃和我是面面相覷。 「难道真的有未知的……事物,和这个病患交缠在一起?」毕竟无法解释眼前的状况,我不自禁的说出这样的话。 因为实在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这诡异的气氛迟迟散不去,一直到我离去的时候,晴伃的眉头都还没舒展开来。 □ 离开晴伃的诊所之后,我打电话回自家诊所,请值班护士把下午的预约都取消,打算先回去洗个澡,再去张长安的家里拜访。 因为那卷怪异的录音带,让我对张长安所说的事情產生了浓厚的兴趣。之所以会有兴趣,并非我相信他所谓的「有鬼说」,相反的,我想证明他看到的只是虚幻影像,那么对于这卷录音带所產生的怪异事件,才不会在我的心里產生疙瘩。 就好比深夜里,你独自在街道上骑着机车,突然看到一株大树上飘着白影,心里立即闪过一个念头──「有鬼」。如果这时候因为惊慌,猛催油门逃离现场,那么你的下半辈子,势必要活在「有鬼」的阴影当中。如果当时你愿意试着回过头去仔细查看,也许会发现,那只是一条卡在树上的白布或是风箏、广告纸之类的东西。 我的情况正是如此,想要弄清楚所有的状况,试着找出录音带里那莫名的哭泣声和怒吼声究竟从何而来。何况我还欠晴伃一个解释,今天害她受到惊吓,心里一直很过意不去。 回到住处,我立即衝入浴室洗澡。以往洗澡是我精神最放松的时候,然而就在刚才我脱去上衣、光着身子洗脸的时候,从前方的镜子里发现一件让我毛骨悚然的事情…… 我的左、右肩膀上……居然一片通红!就仅止于肩头的地方,看起来又不像过敏,那感觉就好像……有人坐过一样!我的脑海里立即浮现张长安说过的一句话:「是真的,你看,阿梅就坐在你的肩膀上,一直哭……」 「呿!」我自嘲的骂了自己一声,同时回想着今天是否曾经碰撞过这个部位。难不成是在晴伃的诊间摔倒时造成的?问题是怎么一点痛觉都没有?而且离开那里都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了,怎么还会有痕跡? 胡乱洗了把脸,我不禁摇了摇头。接到张长安这个病患真是蚀本,都还没把他治好,反而让自己疑神疑鬼,真是好笑,害我连好好洗个澡的心情都没了。 第二章-鬼压床01 来到张长安的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的事情了。 他家位在新北市三重区的市郊,是一排日式的老旧房屋。整排房子一共有十户,不过目前仅剩张长安这户人家还有人居住。 每户之间相隔大约五公尺。主建筑是日式的木造房屋,架高大约一公尺,底下空间做为放置物品之用。主建筑的前、后方各有一个小庭院,种满了树木花草。 有这样的前、后院和花草树木,白天看起来或许是绿意盎然、充满诗情画意,但是一旦年久失修,加上光线晦暗不明的时候,就变成了阴森恐怖,尤其是那棵几乎遮去整间房屋的大榕树,看着看着就让人的背脊產生凉意了。 儘管已经在电话里联络过,发觉我真的到访时,来开门的张美娜还是张大了嘴,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随即开心的伸长手把我迎进屋里。 不知道是受到房子周旁这些树木的影响,还是心里作用,一脚踏进这房子的时候,只觉得一阵阴凉扑面而来,就好像有人当头对我淋下一大桶的冰水一样,既冰冷又难受,很怪异的感觉。 发觉我的异状,张美娜回过头来,眉头轻扬、有些疑惑的问:「林医师,怎么了?没事吧?」 遇到他们父女之前,无论是为人处事或诊治病患,我的态度一向都很稳健,可是现在却动不动就疑神疑鬼,除了在心里责怪自己几句外,我立即朝张安娜摇了摇手,微笑道:「没事、没事。」 随着她进到屋里,在她的热心介绍下,我知道这主建筑里一共有三个房间,都是和室,呈ㄇ字行排列,中间空着的部份就是客厅,厨房和厕所则是位在面对大门这个房间的后方,必须穿过走廊才能到达。 回到客厅后,张美娜领着我走到一张木製的长条餐桌前,两人相对而坐。 「我爸爸吃了药,还在睡午觉。」说起父亲,原本开朗笑着的张美娜,叹了口气,心情瞬间变的沉重不已。 其实病患的家属是最辛苦的,见她满脸疲累,让人很不忍心,我故作轻松的说:「没关係,让他多睡一会儿,多休息是好事。」 帮我泡了杯热茶之后,张美娜聊起了她的母亲──李述梅。 「介意我录音吗?」我从怀里取出一台新购买的小型录音机,经过她首肯之后,按下了录音键。 「我妈妈虽然没读什么书,却是个很顾家的人,和父亲的感情也很好,实在没有离家出走的理由。我们一直联络不上她,亲友那边也都找过了,就是找不到人……」一提起母亲,张美娜一下就红了眼眶。 如果是离家出走,一切都好说,问题是一个妇道人家能去哪里?最多也只是亲友处,如果说这些地方张美娜都找过了,依然音讯全无,那么李述梅的处境的确堪虑。 「记得你父亲曾经对我提过『阿山』这个人,他又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既然张长安会把矛头指向他,应该不是空穴来风,而且我怀疑这是他心病的癥结点所在,所以提出这样的疑问。 看的出来,张美娜不是很喜欢这个话题,不断绞弄着手里的手帕,过了良久才说:「我爸、妈之前都在附近的电子工厂上班,那个叫做阿山的人,全名是黄文山,是他们的领班。 「阿山虽然已婚,不过总是会找机会接近我妈,加上他长的歪嘴斜眼,看来就不安什么好心,爸爸很不喜欢他,两个人吵过好几次。为了这些事,他太太也曾经跑到我们家来闹过,最后都被我爸爸赶了出去。 「妈妈失踪以后,阿山也失踪了,她老婆还四处放话,说是我爸爸害了他们家阿山。」 这就奇怪了,他们俩个人为什么会一起失踪?而且听张美娜这么说,李述梅和阿山之间应该没有曖昧关係存在才是。不过这都是警察应该调查的事,我的重点在于该怎么治好张长安的心病。 「一起吃晚饭吧?」聊着聊着,居然已经下午五点多了,张美娜看了一下时鐘,然后带着祈求的眼神望着我。 「好呀,麻烦你了。」因为张长安还没醒来,我也想和他聊一聊,加上想听看看录音带有无异状,所以没有推辞。 见我同意留下来用餐,张美娜开心的笑了一下。等她进去厨房后,我把刚才录音的部份听了一遍,虽然没什么异状,却有几个地方发出「沙沙沙」的杂音,听不太清楚,于是我把带子倒转,想再听一次,为了能听清楚一点,我还插上耳机,同时把音量调至最大。 随着录音带转动,来到张美娜诉说她母亲和阿山的关係那段时,一声尖锐嘶吼叫声在我耳旁炸了开来,因为实在来的太突然,我整个人被吓的往后翻倒在地上,虽然在第一时间就把耳机扯掉,不过已经迟了,我的耳膜除了刺痛之外还不断嗡嗡作响,心脏更是噗通噗通的跳。 又来?刺痛的耳膜很明白的告诉我,这绝对不是幻听,问题是刚才我们在谈话的时候,除了在房里熟睡的张长安之外,并没有第三者在场呀。我急忙打开录音机查看,结果磁带又被捲入磁头内,整个损毁了。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莫名的状况真的让人心里发毛。刚才明明只有我和张美娜两人在谈话,而且那时候完全没有听到尖叫声,为什么录音带里却会发出这么诡异的声音? 难道真的像张长安说的…… 有鬼! 第二章-鬼压床02 有那么一刻,我的「无鬼论」真的被动摇了,不过这也激发我更想釐清真相的动力。 抓起录音机,我狼狈的从地板上爬起来,这才发现桌子对面居然坐了一个女人,因为直觉以为这里只住着张长安父女,突然出现这个女人让我很讶异,不过我的专业素养让我很快就回復淡定的表情,还装作无意,偷偷打量着她。 这个女人留着及肩长发、齐眉刘海,因为微微低着头,加上背光的关係,所以我只能看清她有着小巧的丰唇和俏挺的鼻子,眼睛的部份就模糊不清了,最显眼的是那嘴角旁的一颗小黑痣。 虽然看不清她的整体面貌,不过感觉上比张美娜来的年轻,该不会是她妹妹吧?不过女人穿着护士服,也有可能是张长安的看护,我在心里不断作出猜测。 真的有被她吓到,尤其是在这惊魂未定的情况下,我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稳定下来后,礼貌性的开口说:「你好,我是林辰,张长安的心理医师,请问你是?」 女人没有说话,连头都不抬起来看我一眼。在这昏暗的灯光下,我很不喜欢这种气氛,尷尬的嚥了一下口水,不想再自讨没趣,只好继续拉扯着已经坏掉的录音带,却又忍不住偷偷瞄着她。 就在我快把磁带整个从录音机里拉出来的时候,「哇」的一声,居然又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不过这回的叫声却很真实。 我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声音是从厨房的方向传来的,应该是张美娜的叫声。会尖叫应该不是什么好事,我把录音机往桌上一丢,正要往厨房衝去的时候,才发现坐在桌子对面的那个长发护士居然……不见了! 可能是我刚才太专心弄录音机的关係吧,竟然没发现她什么时候离开的,加上急着去查看张美娜的情况,所以没再多想。 来到厨房,只看到张美娜跌坐在地板上,紧紧捂着自己的左手臂,脸上表情痛苦扭曲,泪水不断滴落,和地上的血跡混杂在一块儿。 是切菜的时候不小心割伤的吗?为什么会伤在左臂上?我疑惑的审视着张美娜的情况。还好,那血液的顏色暗淡,而且没有喷溅的痕跡,应该没伤及动脉。我急忙在她们家的急救箱翻了一下,找出一些药水、纱布和三角巾,帮她做简易的伤口处理。 想起刚才那位护士,应该比我更懂得救护措施,我问道:「要不要请外面那位护士来帮忙。」 「护士?」张美娜脸上除了痛苦的表情之外,此刻又多了几分迷惘,一双大眼更是怔怔的看着我。 该不会是被吓呆了吧?我补充说道:「刚才我在客厅看到的那位护士呀?是不是你父亲的看护?」 张美娜摇了摇头,坚决的说:「我们家没有请看护。」 「还是你妹妹?或是远房亲戚什么的?」虽然知道现在不是探究这个问题的时候,但是我的心里已经开始发毛,忍不住追问。 「没有,这里就只有我和爸爸一起住。」张美娜刻意伸出手比了个「二」,强调这间屋子只有两个人住。 没有这个人?轰的一声,我只觉得整个头皮发麻…… 仔细想想,那个女人突然就出现,又莫名其妙的消失,而张美娜又是这么的肯定没有这个人,难不成真的…… 有鬼! 我说过,容易惊慌的心理医师是无法得到病患信赖的,儘管心里很恐惧,此刻也只能暂时压抑下来,并试着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我指了指她的伤处,关心问道:「对了,你的手是怎么受伤的?」 很平凡的一句关心话语,张美娜听了却瞬间白了一张脸,神色惊慌的猛摇着头说:「没什么、没什么,不小心割伤的……」 从那仓惶的神色看来,我知道她没说实话,但是也知道此刻逼问她的话,只会得到反效果,所以只是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她,不发一语。 这招很有效,心虚的张美娜一会儿不安的看着我,一会儿又低下头,最后才鼓足勇气迎向我的目光,嚅嚅囁囁的说:「我怕说了,你会把我……当成疯子。」 我肯定的摇了摇头,表示不会这么做,同时轻轻抬了一下手,鼓励她接着往下说。 「刚才我在切菜的时候……一旁的水果刀突然飞了起来,然后快速的朝我刺过来……」张美娜紧紧的捂住嘴,眼泪早已不受控制的落下,可见真的被吓坏了。 刀子自己飞起来攻击人?多么让人匪夷所思?我没有怀疑张美娜说的话,因为她的眼神是如此篤定,我怀疑的重点在于,她感受到的究竟是真实还是幻觉?如果是真实的,刀子怎么可能自己飞起来?如果是幻觉,她手上的伤又该怎么解释? 既然得不到答案,不想让她继续处于惊吓的状态,我技巧性的把话题转开:「要不要去看看你父亲醒了没有?」 似乎一直到这个时候才让她想起父亲,张美娜「啊」了一声,急匆匆的往客厅奔去,我则紧紧跟在她身后。 还好张长安依然睡的很安稳,虽然已经睡了一整个下午,我直觉认为那是镇定药剂的作用,所以没有多想什么。 因为张美娜不敢再进厨房,我只好自告奋勇,简单的煮了些泡麵两个人一起吃。 「那么……我先回去了。」用过餐之后,因为天色已暗,加上张长安也还没睡醒,再待下去似乎不妥,我只好起身告辞,想说改天再来拜访。 没想到一听说我要离去,张美娜竟然丢下手里的碗筷,顾不得失态,猛的抓住我的手,吞吞吐吐的说:「林医师,今天晚上可以请你……留下来过夜吗?」 「过夜?」听她突然这么说,我愣了一下。 张美娜这才发觉自己说的话曖昧不清,红着一张脸、猛摇着手,焦急的解释:「林医师……你别误会,我是担心爸爸晚上会有什么突发状况,一个人处理不来,所以希望你能留下来帮忙……」 「好吧。」在病患的家里过夜其实是不大妥当的,何况张美娜长的还算颇有姿色,容易引发间言间语。不过此刻我更好奇的是那些录音带里的诡异声音,以及为什么她的手会被割伤。或许留下来可以得到答案,所以答应了她的请求。 第二章-鬼压床03 可能是没想到我会答应的这么乾脆,张美娜傻愣愣的看着我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忙道:「谢谢林医师……你真是好人,难怪朋友会那么热心介绍你的诊所。」 「没什么,就怕帮不上忙。」我说的是实话,如果不是好奇心作祟,是不可能留下来的。 似乎担心我会反悔,张美娜急忙跑去整理客房,还拿了一套张长安的睡衣让我换穿。 看着电视,一直又等到晚上十点多,张长安虽然偶有醒来,随即又沉沉睡去。见张美娜不断打哈欠,明显精神不济,我才劝道:「张小姐,不如先休息吧,有事再叫我一声。」 「好的,林医师,那么……先说声晚安了。」张美娜感激的朝我点了点头后,带着佈满红丝的双眼走回自己房间。 张长安睡在左边的房间,张美娜是面对大门的房间,我则睡在右边。躺在床上,因为刚洗完澡,精神还不错,没什么睡意,只好看着天花板发呆,同时想着今天在这里遇上的一些怪事。 说不怕是骗人的,尤其是那个穿着护士服的长发女子,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又从何处消失?虽然没能看清她的全貌,却让我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就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问题是我把记忆里认识的护士全想过一遍,就是没有一个能对上的,愈想心里是愈毛。 正被这些疑点困扰的时候,我发觉天花板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当我发现那是一双惨白的双脚时,整个人彷彿坠入冰窖一样,凉意直衝上心头,同时本能的想要翻身而起,不过身体却像被固定在床上一样,动弹不得。 完全不顾我的心脏被吓的几乎就要停止跳动,那从天花板冒出来的双脚不断踢动,显露出来的部位也愈来愈多,先是大腿、腰部,胸部,最后连头都露了出来…… 齐眉的刘海、小巧的丰唇、俏挺的鼻子,依然看不清的双眼,以及那嘴旁的小黑痣,身上还穿着护士服,不正是下午我看见的那个女护士? 难道说……这个护士真的是鬼? 她本来是直立,然后缓缓打平,与我面对面,从天花板上飘了下来,愈飘愈近,一直到与我近在咫尺才停下来,鼻尖几乎就顶在我的鼻尖上。诡异的是虽然距离这么近,我还是看不清她的双眼。 我不知道怎么诉说现在的感觉,以前只要听人说起撞鬼什么的,总是嗤之以鼻,觉得那是怪力乱神,可是现在的状况呢?一个从天花板穿透出来,可以不借外力飘在我上方的,不是鬼又是什么? 怕极的我拚命想要扭动身躯,却怎么也动不了。不知道是不是觉得我的举动很可笑,飘在上方的护士……应该是鬼吧,像在嘲笑我似的,居然缓缓勾起嘴角笑了起来。 虽然说她展露的是笑容,却让我看的毛骨悚然。我的「无鬼论」破碎了,虽然是个心理医师,此刻的我却是怕的直发抖。这样的状况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我已经绝望、打算放弃挣扎的时候,突然一声尖锐的叫声响起,在这同时,这个护士……鬼,就像一面落在地上的镜子一样,整个碎裂开来,瞬间消失不见,而我也总算可以坐起身来。 摸了摸额头上的冷汗,再看看天花板和四周墙面,我实在分不清刚才所见到的究竟是真实还是在作梦,不过我可以肯定一件事,把我唤醒的这声尖叫绝对是真实的,听起来应该是张美娜的声音。 我立即从床上跳起来、衝出房门,结果看到张美娜在她爸爸的门前又哭又叫的,急忙跑过去查看。还没来的及问她究竟发生什么事,我已经被眼前的状况吓呆了…… 一双软弱无力的双脚,毫无遮掩的垂掛在我眼前,虽然知道抬起头来绝对看不到什么好东西,我还是这么做了,结果映入眼帘的是张长安那长长的舌头、毫无血色的脸庞,还有那对完全看不到黑色素的双眼…… 如果你以为看惯电影当中上吊的画面,就算真的看到现实场面也不会受到惊吓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当我看到张长安整个人被皮带吊在上方的横樑时,受到的惊吓与衝击,真的不是言语所能形容的。 如果不是张美娜又一次的尖叫声把我唤醒,我真的无法从这恐惧当中挣脱。清醒过来之后,我立即抓来一张椅子,踩上去并抱住张长安的身躯用力往上顶,同时喊道:「张小姐,快去拿把刀子来。」 惊慌失措的张美娜一听,立即转身跑了出去,没多久就带着一把菜刀进来。接过刀后,我费了好大的劲力才把皮带割断,同时把张长安解下来。 见他一动也不动,明显已经没有生命跡象,张美娜急的趴在张长安的身上嚎啕大哭。 我推了推已经歇斯底里的她一把,大吼道:「先别哭了,快去叫救护车。」 张美娜这才清醒过来,急着跑去打电话,因为跑的太急,还撞翻了一张椅子。 这时候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我试着对张长安施用cpr急救术。本来不抱着希望的,没想到在救护车到达之前,张长安居然被我救活了,不过依然意识不清。一直到救护人员把他送上车,已经冷静下来的我才想起一个问题…… 张长安上吊时,他身子底下的椅子是我拿过来的,在这之前,他的下方并没有椅子。最近的椅子离他少说也有二公尺远,而且摆放整齐,没有踢动过的痕跡,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是怎么把自己吊上去的? 本来以为他是自杀,可是从现场的状况看起来,好像不是这么回事。最有可能的情形,就是比我早到现场的张美娜把他吊上去的,虽然这么推断,我也知道事情不是这样,别说她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力气,如果人真是她杀的,也不用把我吵起来救人了。 到了医院之后,负责这件案子的警察也过来了解状况。由于现场的跡证太令人匪夷所思,我和张美娜都被当成了嫌疑人,幸好张长安人已经被我救活,不然麻烦可大了。 确定张长安没有生命危险之后,张美娜才松了口气,带着满是歉意的笑容对我说:「林医师,对不起……拖累你了……」 「没什么,不要放在心上。」虽然知道这个场合不太适宜,我还是忍不住问道:「张小姐,可以告诉我当时的情况吗?令尊为什么要……」 可能是想起父亲上吊的可怕情形,张美娜立即又红了眼眶,泪水不断滚滚而下,不过还是哽咽着说:「当时因为很累,所以才刚躺下没多久我就睡着了,朦胧恍惚中,好像听到爸爸在和别人吵架,还打了起来,本来我以为是在做梦,一醒过来却真的听到打斗的吵杂声音,我立即跑去爸爸的房间查看,结果就看到他……」 轻拍她肩头,我柔声的说:「嗯,我知道了,不好意思,让你想起不愉快的事。」 张美娜含着泪水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 第三章-医院鬼影01 说来讽刺,我的专业是帮病患做心理诊疗,可是当自己遇上问题的时候,却是一筹莫展,还必须求助于晴伃。 在她的诊间里,晴伃饶有兴緻的听着我诉说,有关张长安家的怪事。 「护士?」当我形容那个穿着护士服的女人时,晴伃似乎也被吓到了,原本微微笑着的俏丽脸孔,霎时变的毫无血色,一双葱白般细緻的手,更是不断轻拍着起伏不定的胸口。 见她反应如此激烈,我轻握着她的手,充满歉意的说:「不好意思,把你吓坏了。」 「没什么。」晴伃撑起极为勉强的笑容,若无其事的说:「不如我帮你做个『深层睡眠』,放松一下如何?」 「深层睡眠」是晴伃的长项,属于催眠术的一种,能让人忘却不安和恐惧,真正的进入沉睡之中,不但可以解除疲劳,还可以淡忘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因为效果真的很好,所以我点了点头,「麻烦你了。」 「都老朋友了还这么客气。」晴伃轻轻敲了一下我的头。 帮助我进入深层睡眠之后,她让我在诊所附设的休息室睡了一个下午,睡醒之后整个人清爽多了。 在晴伃的帮助下,好不容易才把这些怪事淡忘,但是时间很快的来到张长安复诊的日子。看着桌上的病歷资料,前些天在他家里遇上的种种怪事,瞬间全回到我的脑海中,尤其是他上吊的那一幕…… 试着想想,当你在吃饭、洗澡,甚至是睡觉的时候,只要一闭上眼,就有个伸长舌头、双眼吊白的恐怖面容浮现在眼前,相信我,那种感觉绝对不好受。 等了将近半个小时,张长安没来,连张美娜也没来。说真的,我松了一口气,有种解脱的感觉。或许这是一个放手的良机,我盖上了他的病歷资料,交给值班护士,继续帮下一个病人看诊。 然而整个下午的看诊,我居然魂不守舍,不知不觉中,想的全是那些无法解释的怪异情事,以及那个穿着护士服的女人…… 再无心思看诊,看完预约病患之后,我提早离开了诊所,让值班护士代为谢绝现场掛诊的病患。 □ 华灯初上,在人来人往的街道当中,我漫无目的走着。才走过两个街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受到身后有股犀利的目光朝我射来。当我回过头去,与那道目光相对时,全身的毛孔瞬间扩张,就好像有好几百根针在刺着我一样,又麻又痒。 是那个女人,齐眉的刘海、小巧的丰唇、俏挺的鼻子,依然看不清的双眼,以及那嘴旁的小黑痣,身上还穿着护士服…… 是她!就站在街角,离我不到十公尺远的距离,在昏暗的路灯映照下,她的皮肤看起来一片死白,嘴角还掛着诡异的笑容…… 虽然这个女人只是这样静静的看着我,我却好像一隻被蛇盯住的青蛙,没办法移动分毫,冷汗更是恣意的在我身上滚动。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慢慢淡去,消失不见。 望着她原本站立的地方,我不禁陷入沉思当中。为什么这个女人一而再的出现在我眼前?是有事情想请託我?还是和我有仇?话说回来,自从我和张长安接触之后,这个女人才出现,难道说他们之间有所关连? 看来想要查明真相,可能还是要从张长安这边着手。一连串的疑问,让我不得不重新思考,是不是该去找他一趟…… 正在这么想的时候,突然有隻乾枯、黝黑的手,冷不防的拉住我,由于来的太突然,我整个人像隻受到惊吓的猫一样跳了起来,同时用力甩动手臂,甩了几下,总算把那隻手给甩开。 这时候我才有心思查看那隻手从何而来,就在我的身旁、人行道上,有一张盖着雪白桌布的小木桌,上头摆着几张手相、面相图,以及一些相命书籍,桌子的正中央则放置一个小香炉,不断飘出浓浓的檀香味,很明显的这是一个算命摊。 坐在摊位前的是一个约莫四、五十岁、戴着一副墨镜、顶上头发稀疏、双唇薄如细线的男人。因为刚刚被我甩开手,他满脸尷尬的说:「先生,对不起,我只是想告诉你,有不乾净的东西在跟着你……」 「不乾净的东西跟着我?」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那个看不清全貌、穿着护士服的女人。 如果是以前,对于这种靠嘴吃饭的江湖术士,我理都不理,一定转身就走。可是经过一些特殊的体验之后,听他这么一说,我不禁停下脚步,狐疑的看着他,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可以说说看是什么东西吗?」 「是一个女人。」男人说的很肯定,同时得意的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我坐下,「我叫铁嘴吴啦,坐下来结个善缘吧。」 虽然有二分之一的机会可以猜中是个女人,但是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我还是好奇的坐了下来,想听看看他怎么说。 见我愿意坐下,铁嘴吴顺手摘下墨镜,对我露出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笑容。 这样也好,能看到他的目光,我比较能够评断他说的是不是真话,不过我没料到,他右眼的瞳孔居然一片白糊,就像死鱼的眼睛一样,吓了我一跳。 「哈,别怕,我这是真正的阴阳眼啦。」似乎已经很习惯别人这种反应,铁嘴吴只是勾起嘴角轻轻笑了一下,淡然地说:「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哦……嘴角旁还有一颗痣……」 听他说到关键点,我整个人猛的抖了一下,毕竟要猜中那个女人的嘴角上有痣这一点,可就没那么容易了。难道那个护士的……鬼魂真的一直跟着我?这下换我紧张了,整个人趴上那张小桌子,只差没把它压垮,焦急的问道:「她是谁?为什么要跟着我?」 「我不知道她跟着你的目的是什么。」铁嘴吴盯着我的身后瞧了好一会儿,「不过就目前的情形看来,她好像有着浓厚的怨气……」 怨气? 第三章-医院鬼影02 「你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铁嘴吴那隻白糊的右眼越过我,盯着我的身后直瞧,好像真的能看见东西一样。让我背脊发寒的是那个样子,就好像有人站在我背后一样。 「没有!」我斩钉截铁的回答,因为我的人际关係再简单不过了,就我的记忆当中,没有所谓的仇人。 被一隻鬼跟着的感觉绝对好不到哪里去,再顾不得专业素养以及无鬼论的坚持,我追问道:「有没有办法让她不要再跟着我?」 「我是一个算命仙,只能告诉你怎么趋吉避兇,至于降妖伏魔的事……」铁嘴吴一面沉吟,一面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我,「找他吧。」 「他?」我狐疑的看着手上的名片,上面只写了一组手机号码。 「相信我,他很行的。」铁嘴吴对我竖起大姆指。 毕竟这个铁嘴吴说了一些让我信服的话,我慎重的收起名片,「谢谢,有需要的话我会找他的。」 就在我起身要离开的时候,铁嘴吴突然拉住我,乾笑几声,还递给我一个红包袋,「少年仔,怎么说我都是冒着性命危险在帮你,包个红包意思意思,结个善缘吧。」 给了红包、离开算命摊后,我决定先去医院探望张长安父女。 □ 在万安医院的703病房里,一脸疲惫的张美娜见到我来访,显的很开心。 这间病房是三人房,张长安的病床位在中间。左、右病床上也都有住人,不过帘子都拉上了,只听得见里头偶而有人交谈的声音,却不晓得住的是什么样的人。 「令尊的状况还好吧?」把带来的水果礼盒交给张美娜,我看着病床上的张长安,因为表情很安详,实在分不清他是在熟睡还是陷入昏迷当中。 张美娜一下就红了眼眶,频频擦拭滚落而下的泪水,「从那天我们把他送来医院之后,爸爸的身体状况虽然很正常,却一直没清醒过来,医生也找不到原因。」 找不到原因?这就真的麻烦了,难怪张美娜会愁眉不展。还在想应该怎么安慰她的时候,正好主治医师领着值班护士进来巡房。 这名医师很年轻,应该不到三十岁,长的瘦瘦高高,白净斯文,名牌上写着「高少凡」,相信是许多护士心目中的白马王子。 他礼貌性的朝我们点了点头后,走近病床、翻阅着病歷表,和值班护士细声交谈,核对着各项资料与病况。 张美娜在一旁关心的问:「高医师……我爸爸还好吧?」 抬起头来,高少凡微笑道:「状况很好,没问题的话,应该很快就会清醒过来。」 张美娜重重的吁了口气,不断轻拍着起伏不定的胸口,「那就好。」 真是个善良的女人,现在要找到这么孝顺的子女,还眞的不多见。 高少凡转身继续查看着张长安的身体状况,然后从口袋里抽出一隻闪闪发亮的小刀,高举过头,居然猛的朝张长安的头刺下。 刚才还斯文有礼的医生,突然抓狂、举刀杀人,因为发生的太突然,我愣了一下。还好,就在那隻小刀刺穿张长安的脑袋之前,我及时抓住了他的手,把他整个人扑倒在地,大声喝问:「你要干什么?」 因为我们撞翻了护士推进来的小推车,发出非常大的声响,张美娜被吓坏了,在一旁不断尖叫。 「先生,你快放手呀。」那名值班护士不但不帮我,还试图把我从高医师的身上拉开。 没多久,发现这边的骚动,医院有两名保全人员赶了过来。把我们拉开,其中比较高壮的保全拉住我的腰带,制住我的行动之后,口气不善的说:「你为什么要攻击高医师?」 「攻击?」有人这样坦护自己人的吗?真是睁眼说瞎话。再顾不得修养,我气急败坏的指着高少凡,大声地说:「他要杀人耶,手里还拿着刀,你们自己看看。」 见我说的这么认真,那两名保全才把目光移向高少凡和那名值班护士。 护士睁大双眼,一脸无辜的摇着头。高少凡则是举起右手,扬了扬手里的一隻温度计,无奈的说:「我只是想帮病患量一下体温……」 紧紧抓着胸口、眨巴着眼睛,护士依然心有馀悸,点着头说:「是真的,虽然我们都有固定帮病患量体温,不过高医师都习惯自己再量过。」 「温度计?」我明明看见他拿的是一把刀小呀?会不会是趁着刚才场面混乱的时候藏起来了? 迎上我高度怀疑的目光,高少凡把自己的口袋都掏了出来,平举双手,笑的很坦然:「没关係,如果你觉得有必要的话,可以请保全来搜我的身。」 从那篤定的眼神里,我看不出来他有说谎的成份在,所以摇了摇头。 「高医师,对不起。」怎么看都是我不对,张美娜对高少凡行了一个九十度的鞠躬礼。 「不好意思。」我也跟着低头道歉。 「没事的,不用放在心上。」高少凡客气的回应,随即领着护士离去。两名保全看了看我和张美娜一眼,双手一摊,也跟着离去。 「难道真的是我眼花?」来探病却惹出这样的麻烦,我心里充满了歉意。 「林医师,真是对不起,为了我爸爸的事让你这么伤神。」张美娜说着又要对我鞠躬,还好被我及时拦住。 「不,是我不好意思,造成这么大的骚动。」我歉然地说。 不想在这不愉快的事件里打转,我把话题转开,「都没人跟你换班吗?」她的双眼佈满红丝,显然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有的,我表弟晚一点会过来帮忙。」张美娜虽然强打起笑容,却难掩一身的疲惫。 看她累的双眼几乎就要睁不开,反正晚上也没事,我轻拍着她的肩头说:「你休息一下吧,我在这里帮你看着,等你表弟来再离开好了。」 「这怎么好意思?」张美娜不断摇着双手,坚持不让我这么做。 「放心,反正我没事,你好好歇息一下吧。如果连你都病倒了,谁来照顾你父亲?」我帮她拉开一旁的小床,不容她再推辞。 第三章-医院鬼影03 知道我说的没错,张美娜这才感激的对我鞠了一个躬,拉着凉被在那张小床上躺了下来,没多久就传出打呼声,看来真的是累坏了。 因为事先没预期会留下来,没带着书来,加上这三人房里没有电视可以打发时间,突然觉得时间过的好慢。过没多久,阵阵的倦意如排山倒海般袭捲而来,连我都想打瞌睡了。 将睡未睡之际,我们的右手边、靠走廊的病床,突然传来男女嬉笑打骂的声音。虽然不想去听他们的对话内容,但是他们说话的音量之大,让我不想听都不行。 说的尽是一些打情骂俏,毫无内容的话。我听的直摇头,居然有人把这里当成约会的地方? 算了,他们有他们的自由,毕竟现在的社会风气这么开放,如果我过去干涉的话,反而显得有些大惊小怪。 不过接下来的发展,就不是我所能忍受的了,因为他们虽然不再打情骂俏,却开始传来淫秽的呻吟声,以及床舖巨烈摇动的「吱呀、吱呀」声。 虽然知道每个人的心理状况不同,但是把医院当成汽车旅馆这也太过分了吧?如果说这是一间单人房那就算了,爱怎么做是你们的自由,可是这里还有其他病患呀? 我觉得这绝对有制止的必要,不过贸然过去好像又不大妥当,看着熟睡的张美娜父女一眼,最后我决定去请保全过来,让他们去跟对方进行道德劝说。 就在我起身准备走出病房的时候,那绿色布帘居然剧烈的抖动起来,同时发出激烈的争吵声,至于在吵什么,我完全听不清楚,只知道有人在吼来吼去,有男有女,那声音既尖锐又刺耳。 都还没反应过来,那正对着我的绿色布帘,居然被溅上一道血痕,接着又一道,一下就洒了十几道,那争吵声此刻也已经转变成痛苦的哀嚎声,依然是刺耳难听。 杀人了!除了做出这样的解释,我实在无法理解布帘内究竟发生什么事情,由于太过突然也太骇人,我连去掀开它的勇气都没有。 担心张美娜被波及,把她摇醒之后,我拖着还迷迷糊糊的她衝到护理站,焦急的说:「701病房出事了,你们快点通知保全过来看。」 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不过值班的护士见我神色愴惶,也没多问,立即拿即电话请保全过来,同时也通知了值班医师。 这层楼的值班保全,就是刚才来处理我们状况的那两名保全人员。一见到是我,他们先是对望一眼,随即无奈的看着我,不耐烦的说:「说吧,又有什么事?」 听完我的诉说之后,这对一高一矮活像七爷、八爷的保全,张大了嘴,一脸不可置信的说:「你是说有人在病房里……那个?接着就发生兇杀案?」 张美娜听了,紧紧咬着下唇,因为担心她爸爸的状况,急着要跑回病房。 面对保全的问话,我肯定的点了点头,同时拉住已经眼角泛泪、激动不已的张美娜,「别慌,我们一起过去吧。」 较矮的保全对护理站内的护士说:「麻烦你们查一下703房的病患住院资料,我们先过去看一下。」 「好的。」护士立即抽出相关资料,快速的翻动。 很快的回到703病房,我指了指那张被包在绿色布帘内的病床,向保全示意。 「咳!有人吗?」因为一直没听到动静,较高的保全试探性的叫了一声。 久久没有等到回应,两个保全一人拉住一边帘幕,互相点了一下头之后,猛的把它拉开。 在看清里头情形的那瞬间,我们三个人都呆住了,因为里面根本没有人,而且从病房物品的摆设看来,应该是没有人入住,尤其是那张床和被子,整整齐齐,完全没有刚使用过的痕跡,更不用说我看到的血跡喷溅痕跡了。 两个保全像在看怪物一样看着我,这时候护理站的一名值班护士和那高少凡医师也过来关切,同时在较矮的那名保全耳旁说了一些话,还不时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我,过了一会儿才离开。 感觉的出来,空气中瀰漫的气氛很不友善,两名保全交头接耳好一会儿,然后回过头来,皱着额头上深深的皱纹,慎重的对我说:「先生,这个房间就只住着张长安一名病患,所以不可能会有其他人的。我们很工作很忙,请不要随便浪费我们时间好吗!」 只有一名病患?可是刚才进来的时候,我明明听到两边的病床都有人说话的声音呀? 望着离去的保全,我完全愣住了,那么我刚才感受到的究竟是什么东西?明明没有人的病床,却能清晰的听到有人在淫声秽语,争吵,甚至是砍杀?愈想心里愈是发毛。 实在没心情再待下去,我和张美娜告别之后,迫不及待的衝下楼,头也不回的离开万安医院。 第四章-催眠01 此刻的我,正躺在晴伃诊间柔软的乳白色沙发上。说起来真的很狼狈,身为一个心理医师,我竟然加入了所谓的「撞鬼一族」,还信誓旦旦的对晴伃说:「我真的撞鬼了。」 晴伃瞪大双眼看着我,嘴角微微上扬,带着很可爱的笑意,我知道她一定以为我在说笑,可是发觉我的眼神是那么的篤定时,她才收起笑容,诧异的问:「你是认真的?」 我点了点头,儘量心平气和,把在万安医院里的怪异经歷又说了一次。 同样是心理医生,晴伃也不跟我废话,单刀直入的问:「说吧,要我怎么帮你?」 「我想请你帮我做个催眠,查查我的意识深处,是不是曾经见过那名嘴角有痣的护士。」经过一番慎重的思着之后,我希望能凭藉这样的帮助,来找出困惑我已久的答案。 「真的要这么做?」虽然催眠能够从意识深处得到一些答案,相对的,这些被埋在意识深处的不愉快回忆,也很容易產生不可预知的状况。 「是的。」我点了点头。对于我的要求,晴伃从来没有拒绝过,她只是担心我的安全,才会一再确认。因为我本身也在鑽研催眠治疗,所以对她的能力具有相当的信心和肯定,一点都不担心。 「好吧。」晴伃无奈的对我一笑,随即请值班护士进来帮她调了一下dv,准备进行全程录影。 一切就绪之后,晴伃拉过一张小椅子,在我身旁坐了下来,先是稍为按摩一下我的头部,然后把她的手放在我的额头上。她的手有些冰凉,不知道为什么,一和我的额头接触,那紊乱的心思立刻平静下来。 晴伃一面随意和我聊着往事,一面在沙发椅旁的薰香器里加进有抚平心神与安眠特效的精油,随着淡淡的蒸气瀰漫整个诊间,开始慢慢引导我进入催眠状态。 「现在你觉得身体很重……很疲累……眼皮也愈来愈重……当我数一、二、三的时候,你就……」 晴伃的声音很好听,带着一种慵懒的感觉,加上精油的挥发效用下,浓浓的睡意有如排山倒海般袭来,但不会感到疲倦,相反的,非常的舒服。 意识渐渐远离,她后面说什么我完全听不见了,世界彷彿只剩下一片漆黑,正当我以为会就这样睡去,眼前突然一亮,我看了看四周,居然又来到了万安医院…… 张长安就躺在病床上,依然处于昏迷状态,张美娜则是躺在他旁边的病患家属专用小床上,微微打着鼾。 一切看起来都很平静,不过右手边的隔邻病床却有一股妖异的气息存在,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我来到那病床前,看着被绿色布帘围住、而且微微泛着绿光的隔邻病床。因为好奇,就在我伸手想要去掀开布帘的一角时,里面突然暴出一声尖锐的嘶吼声,一声接着一声,有如海涛般对着我扑面而来。 毫无防备的我被吓的坐倒在地上,痛苦的摀住耳朵,一颗心更是急速的跳动,几乎就要喘不过气来。 随着暴吼声,那布帘先是微微颤动,接着开始狂乱的往外抖动,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想尽办法要从布帘里衝出来一样。从那紧绷的布帘形状,我可以看到一个圆形的东西,在它的上方有两个像是眼眶的凹陷,再往下一些的凹陷则像是一个极力张大的嘴巴,我甚至还能感受到里面似乎藏着尖利的牙齿。 眼看牠就要衝出来,我转身想逃却迟了,他衝破布帘之后把我撞倒在地上,紧紧的抓住我的双肩,一张已经腐烂大半的脸孔不断朝我逼近,尖锐的牙齿几乎就要咬上我的脸庞,我甚至还能闻到从他嘴里传出来的阵阵恶臭。 再无法忍受,我放开喉咙歇斯底里大叫。不知道是不是这一吼奏效,我身上的鬼物猛的爆裂开来,连同我也被炸成碎裂的细片…… 经过一阵轻飘飘的虚浮感之后,再回过神来,我已经站在一排老槐树下的人行道上,眼前是一排日式房屋,非常的眼熟。我想了一下才记起来,这是张长安的家呀,只是没那么破旧,而且前院那棵榕树也小多了,感觉上比较有生气。 这时候,有个女人从我面前走过,距离之近,我甚至可以闻到她那淡淡的体香。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她心里就有一股非常开心的感觉,彷如爱恋般,甜蜜之中又带点酸酸的味道。也因为这异样的感觉,让我仔细打量着正好也回过头来的女人。 她穿着一身全白的护士服,有着小巧的丰唇和俏挺的鼻子,最显眼的是那嘴角旁的一颗小黑痣,可惜因为背光的关係,看不清她的眼睛, 笑了,似乎感受到我的视线,女人对着我笑了。一开始,我觉得她的笑容很美,可是随着她的嘴角愈拉愈高,却变的愈来愈诡异,当她的嘴角裂开至耳际的时候,我的头皮开始发麻了,然后我发现一件让我更为毛骨悚然的事…… 她回过头来并不是随着身体转过来,而是只有那颗头,独自一百八十度向后转过来,就这么看着我,还笑的很……狰狞。 哇!我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恐惧,发出一声狂叫,就在我想要拔腿狂奔时,她却先一步抓住我,我用尽气力好不容易才把她甩开,不过她很快的再次衝上前来,这次却是一把推开我。 「碰」的一声,我只觉得后脑好像撞上什么硬物,同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疼的我无法再移动分毫。在这同时,就像被关上灯一样,我眼前的世界陷入一片黑暗,刚才还呈现在眼前的路树、日式房屋,以及那个头能倒转的女人全都不见了…… 都还没弄清楚究竟身在何处,好像有一道水流慢慢流过来,渐渐的把我的裤子弄溼,接着有股带着铁锈腐蚀的浓厚腥臭味直衝我的脑部,很清楚的说着,这不是水,而是……血! 怎么会有这么多血!因为惊骇,我嚐试着想要站起来,才发觉自己变的好虚弱,不但没能爬起来,还在地上滚了好几下,连带使得衣服也都沾满了血水。 「晴伃!你在吗?晴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是在接受晴伃的催眠治疗吗?既然我能清楚的感知正在接受她的催眠,就代表着已经清醒过来了呀,那么现在究竟是什么状况? 因为眼前一片昏暗,我实在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因为不了解眼前的状况,更加深我内心的恐惧。 就在我跌跌撞撞、摸不着头绪的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接着有好几道手电筒光束,亳不客气的对着我照了过来,因为太过刺眼,我根本睁不开眼睛,只能无助的用手去遮挡。 接着有人拍打我的脸颊,一道低沉的声音在我耳旁喝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做什么的?」 「林辰……我是心理医师……」我喘着粗气、虚弱无力的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们怀疑你杀了人。」那人说的简洁有力,同时对着后方喊道:「小林,你过来看着这个人;阿杰,叫一下救护车。」 「知道了。」 「小队长,这里有一台dv,还在拍摄耶。」 「先把电源关上,跟鑑识组的说一声,採完跡证后,把录影带或是记忆卡交给我们。」 「知道了。」 我只知道有很多人在身旁走来走去,昏昏沉沉的我,脑子里不断回荡着刚才那个男人说的话:「我们怀疑你杀了人!」 我真的杀了人吗?杀了谁呢…… □ 「晴伃!」尖叫声中,我坐了起来。 恶梦吗?怎么会做这么可怕的梦?我竟然梦见晴伃死了。 咦?这是哪里? 从那刺鼻的药水味和四周雪白的墙壁看来,这里应该是医院吧。 才这么想,有两个男人推开房门走了进来。其中我认得穿着白色医师服的那个男人,就是万安医院的高少凡医师,至于他旁边那位大约三十来岁,穿着牛仔裤、以及一件皱到不能不能再皱的蓝色衬衫、满脸鬍渣的男人我就不认识了。 这个男人虽然不修边幅,却有一双非常犀利和深邃的双眼,像要把我看穿一样…… 第四章-催眠02 「你好,范文轩,侦察队小队长。」满脸鬍渣的男人伸长了手,自我介绍着。 伸出手和他回握,我满是疑问的看着范文轩,希望他能给个解释。 「不好意思,只是例行调查。」范文轩挠着他有如鸟巢般的一头乱发,我还清楚的看到许多头皮屑掉落在我的病床上。 「调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该不会是晴伃出事了吧?」一想到晴伃,我的情绪开始激动起来。 「林先生,你先别急,我们会跟你说明一切,也要请你配合我们一下。」范文轩轻轻压着我的肩膀,我知道,如果再躁动,他肯定会毫不留情的对我进行压制。 在这同时,高少凡拿着手电筒对我进行瞳孔反应测试,接着又测量心跳,检查着我的身体状况,然后对着范文轩点了点头,退到一旁。 「阿杰,把东西拿过来。」范文轩对着门外喊了一声,有个年轻人应声走进来,拿着一台dv给他后,又转身走了出去。 「林先生,我先跟你说明一下,这带子里有一些让人看了会不舒服的画面,只要你觉得身体不适,说一声,我们会马上停止,可以吗?」范文轩对我摇动着手里的dv。 强忍着心中的不安,我点了点头,「可以。」 「那我们开始吧。」范文轩把dv拿到我面前,按下了播放键…… 是晴伃,在录影画面里,她正在帮我进行催眠,地点就在她的诊间里。 只见她慢慢的把我引导至被催眠的状态,不断的与我对话,以了解我看到的事物。 在与我对话的过程当中,晴伃脸上的表情相当从容镇定,但是随着我说出一些在催眠状态下看到的事物时,她也逐渐变的惊慌失措。 当她把情境转至那个嘴角有痣的护士身上时,我的身体居然开始剧烈抽动,同时不断咆哮,最后还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吓的她完全慌了手脚。 见我已经失控,晴伃不但没有立刻离去并寻求帮助,居然还跑过来抱住我,试图将我唤醒,却被我狠狠的一把推开。 被推倒在地上晴伃,非常惊恐的指着天花板,不断叫我快点离开,可是还没清醒过来的我根本充耳不闻,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最后她直接衝过去把我撞开,使得我整个人撞向后方的墙壁,坐倒在地上。 在这同时,晴伃正上方的吊灯掉了下来,整个砸在她身上,萤幕也跟着变暗,成了夜摄模式,在那呈现青绿色的萤幕上,隐约可以看到有水状的东西,慢慢从晴伃的身上晕开。 「晴伃!」虽然已经预料到晴伃可能出事,真的见到她出事的那一刻,还是让我痛苦的闭上双眼,怎么都无法相信。而且我还发现一件事,就在萤幕变黑的瞬间,我似乎看到一个非常熟悉的人脸,一闪而逝,吓的我伸手一拍,差点把范文轩手上的dv拍落。 是那个护士,难不成这件事又和那个女护士有关?既然她的面孔会出现在上头,这件事一定和她脱不了关係。 为什么?为什么她要这么做?这个女人到底跟我有什么仇? 「晴伃人呢?」我发狂的尖叫,几乎已经失去理智了。 范文轩深邃的双眼定定的看着我,先是重重的叹了口气,然后缓缓的摇了摇头,「请节哀顺变。」 晴伃死了!真的死了!而且是因我而死,如果我不去请她帮我催眠,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因为自责,我只觉得心口一阵揪痛,痛彻心扉…… 「不!」我疯狂的扯着自己的头发,直到范文轩抓住我的手制止,还被打了一针镇定剂。 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醒过来之后,心情不再那么激动,我才把整个事情经过,毫无保留的告诉范文轩,因为这牵涉到晴伃的死亡,所以我不想有所隐瞒,即使会被他当成疯子也无妨。 「你的意思是说……因为撞鬼,所以请沉医师帮你进行催眠?想知道是不是认识这个鬼?」范文轩一对眼睛瞪的像牛眼一样大,我想他应该是不好意思质疑,身为一个心理医师,竟然会相信「有鬼」这回事。 「是的。」无惧于他质疑的目光,我用力点着头。 我也把被催眠当中所见到的景象说了一遍,听的范文轩是目瞪口呆,完全说不出话来。不过从他充满怀疑的眼神看来,我知道他根本不相信鬼怪这回事,就像以前的我一样,完全嗤之以鼻。 「幸好你们有用dv把整个过程拍摄下来,可以证明沉医师是死于意外,不然还真难结案。」范文轩完全无视我刚才说的话,自顾自地说着。 「晴伃才不是死于意外!」我失控大喊。 这声冷不防的大吼,吓了范文轩一大跳,随即恼怒的看着我,「不是意外是什么?」 想起刚才萤幕上那一闪而逝的鬼脸,我愤恨地说:「她是被鬼害死的。」 范文轩看着我的眼神,就好像看见疯子一样,本来坐在床沿的他立即站起身来,往后退了好几步。 「把dv给我,我证明给你看。」拿过他手上的dv,我把录影内容快转至萤幕变暗的那瞬间,果然,那个护士的脸孔清楚的浮现在萤幕上,即使看不清她的双眼,我仍然可以肯定就是她没错。 我指着萤幕的右上角,肯定的说:「你看,就是这里。」 范文轩仔细看着我指的地方,接着又抬起头来看着我,竟然是一脸茫然,还不断的问:「人脸在哪?我怎么看不到?」 那鬼脸明明清晰可见,他却不肯承认,我已经动了肝火,正准备斥责的时候,他似乎发现我在发火,立即把一旁的高医师,以及门外的阿杰都叫过来一起看,结果他们全都摇了摇头。 虽然很火大,但是从他们满是疑惑的眼神看来,我知道他们并没有说谎。如果他们说的是实话,那么我看到的又是什么? 难道只有我看的见? □ 这是一个小雨纷飞的清晨,就像我的心情一样杂乱无章。路旁的小草上,掛满了水珠,彷如一个暗自哭泣的小人儿。 这条青石子路,从学生时代开始,我和晴伃已经走过无数次,每每走到尽头,她总会开心的挥舞着手,跑个几步就回过头看我,直到看不清的时候,才依依不捨的回家。 这条载满我们回忆的小路,此刻走起来却异常的沉重且让人难过,因为我正要前往晴伃的家,参加她的丧礼。 毕竟晴伃是因为我才惨遭横祸,原本以为将要面对她亲友的怒骂与斥责,不过我一点都不担心,因为他们骂的愈兇,甚至是对我拳打脚踢,或许可以让我好过一些。 我想像中的情况并没有发生,她的父母和亲友们都非常理性,还一直说我是他们无缘的女婿,连一句责怪的话语都没有,这让我更感伤和自责了。 「这是晴伃的日记本,还有一些心情手扎,我们想她一定很希望能把它们交到你的手上。」在丧礼结束之后,晴伃的爸爸、妈妈把我唤到到灵堂的一角,颤抖着双手,把一个木製的小盒子交到我手上。从他们的脸上,我看到几分悲伤,却又看到几分像是完成女儿心愿的幸福感。 他们和蔼并且强忍着伤心的模样,让我非常内疚。他们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好不容易才培养长大、事业有成,原本还期待能抱个孙子,这一切全毁在我的手上,他们却连一句抱怨的话都没有…… 再忍不住心中的悲伤,泪水猛扑而出,我紧紧抓住那个小木盒,失控的跪在地上大哭,用尽全身的力气在哭,「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害了晴伃……」 没有任何苛责,他们只是轻轻抚摸着我的头,淡淡的说:「一切都是命呀……怨不得谁的。」 「对不起……」我无法止住哭泣,只想把心中的痛一次宣洩出来。 □ 送完晴伃最后一程之后,怎么回到家里我全没印象了。 失魂落魄的我坐在自家客厅里,打开珍藏多年的威士忌,这都是准备要和晴伃共享的,现在已经完全没有意义了。拿起酒瓶,我把那金黄色的液体大口大口的灌进嘴里。 看着被我放在沙发上的小木盒,回来已经好久了,却一直没有勇气打开它,直到酒力发作,我才小心翼翼的打开小木盒。里面有一本日记、一本相簿,还有好几封我以前写给她的信,没想到她一直珍藏着。 晴伃虽然是个开朗的女人,不过当她心里有话的时候却不会轻易说出口。一直到此刻,从日记里我才了解,她对我的情感是那么浓厚,整本日记里写的都是关于我的事,而且她之所以一直没嫁人、拒绝别人的求婚,就是默默在等着我,等我开口对她求婚。 晴伃,你真的好傻,我值得让你这么做吗? 为什么要衝过来救我?我活下来一点也不快乐呀,晴伃! 我紧紧抱着日记本,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陷入沉睡。 第五章-尸水01 借酒浇愁的日子过了将近一个月,连诊所的生意都大受影响,一落千丈。不过都无所谓了,我现在只想找出原因,想知道这个女鬼究竟和我有什么纠葛,还是她纯粹只是想要「抓交替」? 我想一切都必须从事情的起源地查起,也就是张长安的家,因为我第一次看见那个护士女鬼就是在他们家。 自从晴伃过世之后,我就没再和张美娜联络过,也不知道张长安的状况如何?因为打了几通电话都没人接,最后我还是决定直接过去拜访。 虽然天色只是将近黄昏,不知道为什么,光是从外面看着张美娜他们家,就有一股阴森、让人背脊发寒的诡异感觉。应该是庭院里那棵大榕树的关係吧,整个遮住了阳光,虽然让他们的房子阴凉许多,却也加重了阴森之气。 在门外按了许久的门铃都没有人来应门,实在不甘心就这么离去,我试着推了推大门,结果「咿呀」一声,门居然应声开了,望着幽暗的屋内,虽然迟疑了一下,不过想起晴伃那有如太阳般的微笑,顿时来了勇气,我还是大着胆子走进去。 来到屋内的客厅前,在那张我曾经坐过的木製长条餐桌旁,有个落寞的身影,倚着头坐在那里,几乎动也不动。 是张美娜,虽然她背对着我,但是那乌黑的披肩长发、纤细的身材,以及她身上穿的那件紫色碎花洋装,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轻轻敲了敲纱门,张美娜抖了一下身子,似乎被我吓到,随即回过身来望着我,露出苦涩的笑容并起身向我走来。 在看清她面容的那一刻,我被吓了一大跳,因为张美娜的双颊整个凹陷,眼眶严重发黑,再看不到一丝原本的秀丽风采。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即使是张长安住院的那段期间,她也没这么消沉呀。 没等她开门,我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忧心忡忡的望着她:「张小姐,你还好吧?」 虽然点着头,张美娜的泪水却是扑簌簌的落下、双肩不断抖动,难掩激动的情绪。 见她如此伤心,我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想哭就哭出来吧,放在心里反而难受。」 张美娜听了,像是找到情绪宣洩的出口,不再压抑心里的悲苦,整个人扑进我怀里,开始嚎啕大哭,所谓的哭断肠,形容的就是她这个模样吧。因为轻轻拥着她,我发现她的身体好冷,异乎常人的冷,一定是病了,等会儿一定要叫她去看个医生。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张美娜哭累了,她才拭去眼泪,对着我又是一个鞠躬礼,歉意满满的说:「林医师,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 「千万别这么说。」虽然很想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让她这么消沉难过,却又担心再次触动她的伤心事,所以我隐忍下来,没有多问。 「我去帮你泡杯茶。」眼眶还是一片通红的张美娜,朝厨房走去。 「谢谢。」望着她伤心的背影,我的心里也是感慨良多。 接过热茶,我和张美娜在餐桌前相对而坐,她依然鬱鬱寡欢、低头不语,我忍不住关切:「张小姐,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去看一下医生,如果累坏了,谁来照顾你父亲?」 张美娜听了之后瞬间红了眼眶,斗大的泪珠再次落下,用手紧掩着嘴,难过的摇着头说:「我爸爸不见了……」 「不见?」我一时间没办法理解她的意思。 「是的,那天你离开医院之后,隔天爸爸就醒过来了,高医师也说他的状况很好,随时可以出院,所以我就把爸爸带回家来。 「只是爸爸的精神状况还是很不稳定,常常会无缘无故的大吼大叫,晚上睡觉也是一个样,睡到一半就爬起来,说什么有鬼要杀他,又是哭又是笑的……」 难怪张美娜会消瘦的这么快,换成任何人,都经不起这样的精神折磨。 「然后呢?伯父是怎么……不见的?」不想太过刺激她,我儘量把语气放的平缓。 「已经半个多月了,我记得那天晚上正在洗澡,然后就听到门外传来爸爸的大吼声,本来想说应该过一会儿他就会安静下来,结果没有,反而愈闹愈大声,甚至还传来东西碰撞的声音,我才焦急的穿上衣服赶过去看……」 见她失神,久久不语,我轻声的提醒,「然后呢?」 「爸爸的房间一团乱,就好像有人在那儿打过架一样,可是爸爸却不见了,我把屋里屋外都找遍了,就是找不到人。」张美娜接过我递上的面纸,轻轻的把泪水拭去。 「有报警了吗?」我问道。 「有,我有打电话去,警察说他们会处理。」张美娜点着头。 「那找人的事就先交给警察处理吧,我也有认识一些警察朋友,再问问看他们能不能帮的上忙。」我忧心的看着极端焦虑的张美娜,虽然知道她听不进去,我还是关心道:「张小姐,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先把你自己的身体养好。」 给了我一个惨澹的笑容,张美娜微微点了点头,不过我知道,她并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 「张小姐,方便请教一个问题吗?」我打算问出此行的目的。 「请说。」张美娜点着头。 「你们在这里住多久了?」 张美娜很认真的数了数手指头,歪着头沉思好一会儿才说:「十……五年有了吧。」 「那么你知道之前这里住着什么样的人吗?」我接着问,心里既紧张又期待,希望能够得到答案。 「不是很清楚……要问我爸爸才知道。」一提及她的父亲,张美娜的神情立即变的落寞无比。 见她再次陷入沉默,虽然很失落,我也不好意思一直追问。本来是想说,如果能从这边得到答案的话应该比较快,看来只好拜託在警察或是户政机关的朋友帮忙查了。 既然找不到答案,我才在想是不是应该告别离去,却发觉脚底下的触感好像怪怪的,又溼又黏,于是我把手靠在桌子上,低头看了一下…… 水!居然是水,我的拖鞋都被弄溼了,整个地板都是薄薄的一层水,不断往外蔓延,速度非常快,怎么刚才都没注意到?仔细察看了一下,我发觉水是从走廊的那端,也就是厨房和浴室的方向流过来的。 第五章-尸水02 借酒浇愁的日子过了将近一个月,连诊所的生意都大受影响,一落千丈。不过都无所谓了,我现在只想找出原因,想知道这个女鬼究竟和我有什么纠葛,还是她纯粹只是想要「抓交替」? 我想一切都必须从事情的起源地查起,也就是张长安的家,因为我第一次看见那个护士女鬼就是在他们家。 自从晴伃过世之后,我就没再和张美娜联络过,也不知道张长安的状况如何?因为打了几通电话都没人接,最后我还是决定直接过去拜访。 虽然天色只是将近黄昏,不知道为什么,光是从外面看着张美娜他们家,就有一股阴森、让人背脊发寒的诡异感觉。应该是庭院里那棵大榕树的关係吧,整个遮住了阳光,虽然让他们的房子阴凉许多,却也加重了阴森之气。 在门外按了许久的门铃都没有人来应门,实在不甘心就这么离去,我试着推了推大门,结果「咿呀」一声,门居然应声开了,望着幽暗的屋内,虽然迟疑了一下,不过想起晴伃那有如太阳般的微笑,顿时来了勇气,我还是大着胆子走进去。 来到屋内的客厅前,在那张我曾经坐过的木製长条餐桌旁,有个落寞的身影,倚着头坐在那里,几乎动也不动。 是张美娜,虽然她背对着我,但是那乌黑的披肩长发、纤细的身材,以及她身上穿的那件紫色碎花洋装,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轻轻敲了敲纱门,张美娜抖了一下身子,似乎被我吓到,随即回过身来望着我,露出苦涩的笑容并起身向我走来。 在看清她面容的那一刻,我被吓了一大跳,因为张美娜的双颊整个凹陷,眼眶严重发黑,再看不到一丝原本的秀丽风采。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即使是张长安住院的那段期间,她也没这么消沉呀。 没等她开门,我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忧心忡忡的望着她:「张小姐,你还好吧?」 虽然点着头,张美娜的泪水却是扑簌簌的落下、双肩不断抖动,难掩激动的情绪。 见她如此伤心,我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想哭就哭出来吧,放在心里反而难受。」 张美娜听了,像是找到情绪宣洩的出口,不再压抑心里的悲苦,整个人扑进我怀里,开始嚎啕大哭,所谓的哭断肠,形容的就是她这个模样吧。因为轻轻拥着她,我发现她的身体好冷,异乎常人的冷,一定是病了,等会儿一定要叫她去看个医生。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张美娜哭累了,她才拭去眼泪,对着我又是一个鞠躬礼,歉意满满的说:「林医师,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 「千万别这么说。」虽然很想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让她这么消沉难过,却又担心再次触动她的伤心事,所以我隐忍下来,没有多问。 「我去帮你泡杯茶。」眼眶还是一片通红的张美娜,朝厨房走去。 「谢谢。」望着她伤心的背影,我的心里也是感慨良多。 接过热茶,我和张美娜在餐桌前相对而坐,她依然鬱鬱寡欢、低头不语,我忍不住关切:「张小姐,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去看一下医生,如果累坏了,谁来照顾你父亲?」 张美娜听了之后瞬间红了眼眶,斗大的泪珠再次落下,用手紧掩着嘴,难过的摇着头说:「我爸爸不见了……」 「不见?」我一时间没办法理解她的意思。 「是的,那天你离开医院之后,隔天爸爸就醒过来了,高医师也说他的状况很好,随时可以出院,所以我就把爸爸带回家来。 「只是爸爸的精神状况还是很不稳定,常常会无缘无故的大吼大叫,晚上睡觉也是一个样,睡到一半就爬起来,说什么有鬼要杀他,又是哭又是笑的……」 难怪张美娜会消瘦的这么快,换成任何人,都经不起这样的精神折磨。 「然后呢?伯父是怎么……不见的?」不想太过刺激她,我儘量把语气放的平缓。 「已经半个多月了,我记得那天晚上正在洗澡,然后就听到门外传来爸爸的大吼声,本来想说应该过一会儿他就会安静下来,结果没有,反而愈闹愈大声,甚至还传来东西碰撞的声音,我才焦急的穿上衣服赶过去看……」 见她失神,久久不语,我轻声的提醒,「然后呢?」 「爸爸的房间一团乱,就好像有人在那儿打过架一样,可是爸爸却不见了,我把屋里屋外都找遍了,就是找不到人。」张美娜接过我递上的面纸,轻轻的把泪水拭去。 「有报警了吗?」我问道。 「有,我有打电话去,警察说他们会处理。」张美娜点着头。 「那找人的事就先交给警察处理吧,我也有认识一些警察朋友,再问问看他们能不能帮的上忙。」我忧心的看着极端焦虑的张美娜,虽然知道她听不进去,我还是关心道:「张小姐,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先把你自己的身体养好。」 给了我一个惨澹的笑容,张美娜微微点了点头,不过我知道,她并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 「张小姐,方便请教一个问题吗?」我打算问出此行的目的。 「请说。」张美娜点着头。 「你们在这里住多久了?」 张美娜很认真的数了数手指头,歪着头沉思好一会儿才说:「十……五年有了吧。」 「那么你知道之前这里住着什么样的人吗?」我接着问,心里既紧张又期待,希望能够得到答案。 「不是很清楚……要问我爸爸才知道。」一提及她的父亲,张美娜的神情立即变的落寞无比。 见她再次陷入沉默,虽然很失落,我也不好意思一直追问。本来是想说,如果能从这边得到答案的话应该比较快,看来只好拜託在警察或是户政机关的朋友帮忙查了。 既然找不到答案,我才在想是不是应该告别离去,却发觉脚底下的触感好像怪怪的,又溼又黏,于是我把手靠在桌子上,低头看了一下…… 水!居然是水,我的拖鞋都被弄溼了,整个地板都是薄薄的一层水,不断往外蔓延,速度非常快,怎么刚才都没注意到?仔细察看了一下,我发觉水是从走廊的那端,也就是厨房和浴室的方向流过来的。 02- 最诡异的是随着这些水的到来,居然伴随着一股非常臭的味道,就好像在水里面泡了一具动物尸体,泡到肉都已经腐烂的那种噁心味道…… 真的太臭了,我开始反胃。最后实在忍不住,我急忙拉过一旁的垃圾桶,顾不得张美娜就在一旁,开始大吐特吐,吐到胃都快痉挛了。 「这些水是怎么回事?」张美娜也发现了异状,急忙端着她刚才泡的那杯热茶,绕过餐桌来到我身旁,忧心的看着我,「林医师,你不要紧吧?怎么吐的这么厉害?要不要喝点热茶暖暖胃?」 也好,我现在急需要外来的味道,好去除一下那股极度腐臭的味道,于是接过热茶就往嘴里猛灌,真的是狼狈不堪。 因为刚才都还没有喝过这杯茶,没想到这一入口,我只觉得整个头皮发麻,几乎就要被臭晕了。这茶的味道,比起地上那些水的臭味有过之而无不及,我立即把茶水吐到垃圾桶里,反胃的状况也更严重了。 张美娜见状,整个人都慌了,不断搓着双手,在一旁六神无主的走来走去,嘴里还喃喃唸着:「怎么办?现在怎么办……」 看来我真的把她吓坏了,强忍着反胃的痛楚,我好不容易才挤出几句话,提醒着她:「我没关係……等等出去呼吸新鲜空气就好了,倒是这些水……我们看看究竟是从什么地方漏出来的……先把它关上再说吧……」 「好的。」张美娜见我痛苦的佝僂着身子,都站不直了,急忙过来扶住我的手臂。 见她面不改色,也没有呕吐的跡象,我忍不住问道:「张小姐……你都没闻到臭味吗?」 「臭味?有吗?」张美娜疑惑的抬起头,四处嗅闻,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表示她没闻到。 难道她的体质比较特殊?否则这么臭的味道,怎么可能闻不到? 我们朝着水流动的反方向走去,试着找出这臭水从何而来,结果穿过走廊,一直来到浴室的门前,总算看到一些端倪。 浴室的门是关着的,掺有黄、绿顏色的水正不断从门的底下渗出来,看来这里应该就是漏水的源头了。 「……」看着浴室,张美娜突然变了脸色,双手紧掩着嘴,一脸惊恐的往后退去。 我知道她在想什么,先别说那臭死人的味道,光是从这水的怪异顏色看来,不难猜出里面一定没有什么好东西存在,更何况张长安已经失踪那么多天了,很可能…… 因为张美娜的房间里有自己的盥洗室,所以没来这间浴室是可以理解的,问题是她说张长安失踪的时候,已经里里外外都找遍了,就是没找到他,不可能独独漏掉这间浴室吧? 说不怕是骗人的,所以在开啟这扇门之前,我忍不住和张美娜做最后的确认,「张小姐,你在寻找伯父的时候,有看过这间浴室吗?」 「有。」张美娜很肯定的点了点头。 「然后呢?」我直视着她的双眼。 「没有,爸爸不在这里。」听她这么说我才松了口气,不过她接下来说的话却让我轻松不起来,「可是……我记得没有把这扇门关上呀……」 「……」此时此刻我真的很想打退堂鼓,甘脆建议她找别人来看看好了。回过头,看着站在走廊上瑟缩发抖、极度恐惧的张美娜,我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不忍心说出口。算了,现在是她最需要帮忙的时候,抽身离去好像说不大过去。 主意既定,我朝她比了比手势,「张小姐,你先退后一点,我来把门打开看看。」 「嗯。」张美娜很听话的往后退去。 见她退到门廊之后,我才握住浴室的门把,试着将它转开,可能是水压把门卡住的关係,所以没有成功打开门。 第二次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先是两隻手同时握上门把,同时深吸一口气,猛的用力一转,终于把门打开了,只是…… 眼前一花,水花高高的袭捲而来,把我整个人扑倒在地。我只觉得眼、嘴、鼻、耳全被那些臭水灌了个透,眼镜也被冲掉了,当我想张嘴吸取空气时,却又喝入更多的臭水,虽然这只是一瞬间的事,却让我难过的要死。 在那臭水喷出来的同时,除了听到张美娜的一声尖叫之外,我还感受到有个硬物撞在我身上,因为状况来的太快,加上过于慌乱,我根本没时间去探查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一直到臭水退去,因为眼睛传来阵阵刺痛,一时间睁不开,我只能先用双手去感知压在身上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当指尖传来讯息,让我了解摸到的是一隻手的时候,我整个心脏就像受到电击般,急速收缩,几乎就要停止跳动。我拚命的想叫却叫不出声音,只能歇斯底里的,不断把压在我身上的东西往旁边推。 好不容易推开它之后,我试着爬起来,却因为地上的水渍太滑,让我跌了好几跤,最后只好连滚带爬,不断往张美娜刚才站着的门廊移动,同时焦急的叫唤着:「张、张小姐……」 原本以为她见到我这副惨状,会立刻将我扶起来,不过她并没有这么做,甚至也没有回应我的叫唤。 难道被吓跑了?这也怪不得她,看到尸体又有几个人可以冷静下来?连我都被吓成这个样子了,更何况她只是一个弱女子,看来只能靠自己了。 我暂时靠在门廊的墙面上喘气,不知道过了多久,眼睛不再那么刺痛,总算可以睁开时,我在第一时间就往浴室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它的前方躺着一具白花花、很像是人的尸体…… 从那外型看来,应该是一具人的尸体不会错,不过因为眼镜不知道掉到什么地方,所以我看不清楚它的整个面貌。 我大着胆子在地板上四处摸索,最后总算在浴室的前方不远处找到眼镜,就在我要把它捡起来的时候,猛的出现一隻手,紧紧抓住我的手臂,狠狠吓了我一大跳。 「哇!」狂叫一声,本能的急往后退,我用尽全身的力气要把手抽回来,结果在这一刻,拉住我手臂的力量却又突然消失,害的我整个人重重的往后摔倒在地板上,就好像从来没有人拉过我的手一样。 第五章-尸水03 扶着摔疼的腰部,我惊疑不定的看着四周,确定除了浴室左前方的那具尸体之外,再无其他人存在的时候,我才跑过去把眼镜捡起来,然后用我最快的速度跑回到门廊前。 戴上眼镜之后,我再次望向那具尸体,居然是一具完全赤裸、身上没有任何衣物的尸体,尸身严重浮肿,而且已经开始溃烂。一想起刚才被泡过这尸体的水冲刷过,我只觉得全身严重发痒,噁心不已。 毕竟我不曾这么近距离的看过尸体,加上全身溼透,被一阵吹来的清风吹的浑身发抖。 因为尸体是面朝地板趴着的,完全看不到它的面貌。为了求得真相,明明很害怕,我还是拿了一根拖把,缓缓走向那具尸体,想把它翻面。只是离那具尸体愈近,我的脚也抖的愈厉害。 走到它的近处,我用拖把费力的想把尸体翻过身来,试了几次之后,才成功把它的正面翻过来朝向天际。 看清尸体的面貌时,有那么一瞬间我的肺部像被挤扁了一样,根本吸不到空气,而且整个头皮麻到不行,因为这具尸体竟然是…… 张美娜! 可不是,虽然它的脸部已经浮肿,但是依稀可以看出张美娜的轮廓,说什么都不可能是张长安。问题是张美娜刚才还活生生的站在我身边呀,如果这具尸体就是她,那么打从我进屋之后,看到的张美娜又是谁? 我回头望向门廊深处,同时大叫几声,结果都没有人回应,这更加深了我心里的疑虑,寒意也开始任意的在我身体里扩散。 难道我遇见的张美娜是…… 鬼! 我完全乱了分寸,再无任何一丝身为心理医师应有的镇定,此刻只想快点离开这里。因为地上还有许多水渍,我跌跌撞撞,可以说是连滚带爬的逃离。 还好,这一路上没再发生任何怪异的事情,我平安的衝出他们家大门,就在我喘了好几口粗气,不经意的回过头往他们家看过去的时候,竟然有个男人就站在大门后方的那棵榕树下,是个我不认识的人,全身罩满了黑气,一双充满怨气的双眼,直勾勾的看着我,看的我背脊不断发冷。 难道张美娜是被这个男人杀害的?不行,我必须报警,不能让张美娜死的不明不白。 我直接打电话给范文轩,算单的告诉他,说张美娜遇害了,而且兇手很可能还躲在屋里,让他儘快赶过来。而我也守在张美娜家的大门外,就怕被那个男人脱逃。 不到五分鐘的时间,有辆黑色的丰田汽车在我站立的人行道前紧急停下,发出非常尖锐刺耳的剎车声。范文轩从车里走出来,同时另外有两个年轻男人跟在他身后,都是我见过的,一个是阿杰,另一个是小林。 范文轩依然是那个痞样,鬍子不刮、一头乱发。走到我的身旁,他挑了一下眉头,「我们先进去探探,你在这里等着。」 「不,我要一起进去。」我很坚持,因为张美娜是个很善良、很孝顺的女人,居然有人这么狠心杀她,我只希望能帮上忙。 范文轩犀利的眼神毫不留情的刺向我,「要跟可以,不过不要妨碍我们办事,还有,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情的话,我们概不负责。」 我用力的点了点头,明知道自己进去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就是希望能为张美娜做些什么事。没能治好张长安已经让我很愧疚,现在她又死于非命,让我的亏欠感更重了。 「走!」范文轩挥了一下手,领着小林和阿杰越过马路,直接奔向张美娜家的大门。 跟着他们进到张美娜家的客厅时,范文轩朝身后的两人比了几个手势,纷纷拔起手枪,开始朝着我跟他们提过的浴室推进。 来到浴室门前的时候,范文轩等人还战战兢兢的探索着四周的环境,我却是脑筋一片空白…… 因为……本来躺在浴室前方地板上的尸体……不见了。而且此刻的地板看起来完全没有水气,更别说是被水浸润过的痕跡,而那扇被我打开的浴室门,此刻却是紧紧关闭着。 这到底是什么情形?为什么现场的变化会这么大?我几乎已经无法思考了。 确定四周没有可疑人物之后,范文轩又朝阿杰比了比手势,接着和小林退到两旁举起枪对着浴室警戒。 阿杰轻手轻脚的走向浴室,抓住门把之后,猛的打开,然后人快速的退到范文轩后方,乾净俐落的动作,可以让人感受到他们绝佳的默契。 因为我站在门廊处,看不到浴室的状况,不过我看到他们三人的脸色同时变了一下,肯定是发现了什么事物。 见他们把枪收起来后,我也大着胆子靠上前去,对着浴室内探头探脑。 虽然刚才已经受过震撼教育,可是此刻看见位在浴室内左手边的浴缸内,躺着一具尸体时,我还是受到不小的惊吓。是张美娜,那尸体的模样和我刚才所见到的差不多。 会不会是那个男人把尸体移进去,故布疑阵?问题是那些水渍不可能消失的这么快呀?我不断思索着各种可能性。 范文轩在第一时间把状况通报他们的勤指中心,并让小林留守,然后带着阿杰在屋里全部搜了一遍,就是没发现我口中那个怪异的男人。 这么一来,有关张美娜的死,虽然是我报的案,还是被列为嫌疑人。 在范文轩的调查过程当中,我依然毫无保留的,把在张美娜家所经歷过的事情,详详细细的告诉他,结果换来他的一阵白眼。这也难怪,换成是三个月前的我,肯定也是这个反应。 「你是不是去看个心理医生会比较好……」范文轩话说到一半,才想起我也是个心理医师,顿时尷尬的挠着一头乱发,不知道怎么接话。其实我也不怎么在意,摆了摆手让他别介意。 最后经过法医的解剖之后,确定张美娜是死于心肌梗塞,而非外力攻击时,我才洗脱嫌疑。 第六章-麵店惊魂01 张长安失踪,张美娜死了……我是不是应该就此放手? 问题是就这么放手的话,晴伃不就死的不明不白?我也无从得知那个穿着护士服的女鬼究竟是谁?要的又是什么? 至于张美娜,虽然被法医判定是死于心肌梗塞,但是在她们家门前出现的那个男人,他阴沉的脸孔我怎么都忘不掉,总觉得张美娜的死和他一定有关联。 我想起了与张美娜,以及张长安有关的两个人──李述梅和黄文山。他们也都失踪已久,还好,张美娜曾经给过我黄文山的资料,我打算先去拜访他们家,了解一下这个和张家有所牵扯的男人。 黄文山的家位在芦洲区的万龙社区,是一处新兴的社区。 来到社区之后,我谎称是黄文山的心理医师,利用间聊,技巧性的从警卫那儿探知,黄文山的太太──郭秀芳,打从丈夫失踪之后,就带着最小的儿子──黄志成,在社区的对面摆了一个小麵摊,以维生计。算是庆幸吧,如此一来,要和她接触就比较方便了。 我也探知,郭秀芳大约五十多岁,是个很传统的女性,凡事都以丈夫为主。个性还算开朗,不过自从黄文山失踪以后,她就变的鬱鬱寡欢,怪里怪气的。 有了她的基本资讯之后,我直接来到麵摊。 坐在麵摊里,我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正在煮麵的女人,个子很矮,应该还不到150公分,皮肤黝黑,留着短短的西瓜皮发型,真要说的话,是一个很平凡,而且没什么女人味的女人。 在他的身旁,有个二十出头岁的年轻人在帮忙洗碗筷,比她高出大约一颗头,差不多168公分高,微胖,理着平头,戴着一副厚重眼镜,称不上帅,脸上总掛着憨直的笑容。 这两个人应该就是郭秀芳和黄志成吧,我想。 「老闆娘,我要一碗牛肉麵,麵条要用家常麵。」我朝郭秀芳喊了一声。 用那有如绿豆般大的眼睛瞟了我一下,郭秀芳随意点了点头,「马上来。」 和她眼神相对的那瞬间,我愣了一下,因为她的眼神非常空洞、虚无,那感觉就好像里面不存在着灵魂似的。 郭秀芳抓起一团麵条,丢进滚烫的水之中,用两隻长长的竹筷,有一下没一下的和着。 趁着这个空档,我四处打量着店里的环境。这家麵摊的店面不大,最多二十坪,只摆了大约五张四人座的方桌。店里没有装冷气,只有墙上几隻小壁扇在转动,还好,今天天气不是太热,还能忍受。 至于整家店的环境就让人不大敢恭维了,苍蝇四处飞不说,一些小菜和滷牛肉都没摆放在玻璃柜内,而是直接放在桌上或麵摊上,任蚊虫沾染。地板和桌面也都油腻腻的,感觉有点噁心,如果不是另有目的,这样的麵店我绝对不会走进来用餐的,也难怪店内客人三三两两,没什么生意。 担心直接询问有关黄文山的事,会引起郭秀芳的戒心和反感,所以趁着她把牛肉麵送上来的时候,我摆出一副和善的笑脸,「老闆娘,那个是你儿子吧,真乖,这个年纪应该是最爱玩的时候,他竟然愿意来帮你的忙。」 听我这么说,老闆娘愣了一下,先是转过头去,看着在麵摊前洗碗的儿子一会儿,然后才回过头来看着我,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唉,是他命不好,本来还想去读研究所的,没想到他爸爸突然失踪,我也没钱供他读书,只好先缓一缓了。」 听郭秀芳说到重点,我眼睛一亮,立即接着她的话尾,装出诧异的表情:「失踪?怎么会这样?有去报警吗?会不会是被坏人抓走了。」 像是受了无数委屈,郭秀芳拭去眼角隐隐浮现的泪水,随手拉过一张椅子在我对面坐了下来,眨巴着那对如绿豆大的双眼,哽咽的说:「我们家阿山在市区的一家电子工厂当领班,收入还算不错,如果他愿意好好守着这个家,我们可以很好过的……」 既然是个心理医师,我最会扮演的就是倾听者的角色。我没有多说话,只是不断用眼神鼓励她往下说。 知道我对她的故事有兴趣,郭秀芳便接着说:「可是他偏偏喜欢四处去拈花惹草,就连公司里的女同事也不放过……」 「女同事!」诊治过许多女性病患,我知道老公在外面偷腥这回事,一直是她们心里的最痛,所以我皱起眉头,感同身受的点了点头。 这时候郭秀芳不再掉泪,而是蹩起眉头,有些气愤的说:「说起来真丢脸,我还曾经在阿山的皮夹子里发现汽车旅馆的发票,也不去跟他点破,而是暗中偷偷跟着,看他究竟在搞什么鬼。」 点了点头,我把身体往前倾斜15度,表示很认真在听她说话,同时用眼神鼓励她继续往下说。 「后来被我跟到了,没想到阿山真的和他们工厂里那个阿梅在私通,两个人还趁着她先生不在,偷偷跑回家里去……」可能是想到当时的情景,郭秀芳脸色青白不定,双手不断扯着刚才拭泪的手巾。 李述梅居然把黄文山带回家? 真不知道这些人在想什么?为什么要背着自己的另一半做这种事? 似乎感受到我的讶异和些许的怒气,郭秀芳像是找到知音一般,立即拉高了音调,「很气人对不对?当时我也是气坏了,所以立刻跑去派出所报案,要警察和我一起去抓姦。」 这是很正常的反应,可以理解,所以我点了点头,想知道后续发展。 「因为派出所离他们家不远,员警还开着警车载我过去,这一来一回的时间绝对没超过十分鐘。」倚着头,郭秀芳的神情再次由气愤转为疑惑,「结果我们去敲门的时候,居然是阿梅她先生──长安仔来应门……」 虽然我没在现场,却能感受到那股紧张的气氛。 「长安仔很兇的问我们要做什么,虽然已经是旧识了,却一点面子都不给我。我也不跟他客气,指了指后面的警察,告诉他说我们是来抓姦的。」 「然后呢?」我可以想像张长安大发雷霆的样子,所以忍不住问出口。 「我以为长安仔会很生气,结果没有,他面不改色的把门打开,让我们进去。」郭秀芳眉宇之间的狐疑神情更重了,「我和管区警察也不囉嗦,直接衝进他们家,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找,很奇怪,居然找不到人。」 第六章-麵店惊魂02 「找不到人?」我也感到疑惑。 「很奇怪对不对?十分鐘而已,人就不见了?而且从那天之后,我们家阿山和他们家阿梅就失踪了,再也没出现过……」想起失踪的丈夫,郭秀芳嘴角整个往下拉,情绪开始转为低落,「所以说,我怀疑他们已经被长安仔杀了,不然那天长安仔听到我们要去抓他老婆的姦,为什么一点都不生气?」 「你说的没错。」我点着头赞同她的说法,的确是很怪,除非张长安事先知情,不然乍然听到有人要来抓自己老婆的姦,情绪波动应该很剧烈才对。 「结果那个管区警察以为我是去乱的,还说什么很忙,没事不要找他麻烦。结果要离开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下,正好看到站在门前的长安仔对着我冷笑,他那种笑容让人看了真的会打寒颤,有够阴森的……」说到最后,郭秀芳紧紧抱着自己的身子,微微颤抖,显然当时真的受到惊吓。 如果郭秀芳说的话属实,那么张长安的确很可疑,毕竟遇到自己的妻子红杏出墙,又有几个人能忍受?不可能像他表现的那么平淡。 我记得张美娜曾经说过,郭秀芳曾经去她家闹过,所以静默的看着她,等着她往下说。 可能是一直找不到人诉说这些心里的苦吧,没等我开口问,郭秀芳就已经迫不及待的说:「后来我还偷偷的跑去他们家看过,也曾经跑去找长安仔理论,但是他就是不承认杀了我们家阿山,还把我赶出来,真是可恶……」 我听了不禁在心里哑然失笑,试问,有谁杀了人还会大方承认的。虽然心里这么想,我还是安慰她:「也许你先生只是去旅行也说不定,就别想那么多了。」 知道自己太过激动,郭秀芳摇了摇头,充满歉意的说:「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这样吧,这碗牛肉麵算我请客,不用付钱了。」 「这怎么好意思。」虽然我没打算吃这碗麵,但她目前的状况毕竟不好过,我不想占这种便宜。 「说不用就不是不用啦。」郭秀芳很埾持。 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打转,我再次把话头带到黄文山的身上,「对了,你儿子长的很英俊哦,是像他爸爸吗?」 「呿,我们家阿山才不帅,他只是那张嘴很会哄女人。」虽然这么说,郭秀芳却是一脸得意的表情,还跑到麵摊旁,在一张小桌子的抽屉里翻找好一会儿,然后拿了一张照片走回来,「你自己看看吧。」 在这张发黄的照片里一共有两个人,一个是郭秀芳,另一个不用说,就是黄文山了。看清他的样貌时,我整个人瞬间发寒,拿着照片的手不断抖动,因为他……就是我在黄美娜家看到的那个人,那个站在大榕树下、全身罩满黑气的人…… 虽然照片里的黄文山看起来年轻多了,但是五官的轮郭几乎没什么改变。难不成杀死张美娜的人竟是黄文山? 「年轻人,你是要不要紧啦?」发现我严重走神,郭秀芳轻轻推了我一下。 「没事。」硬是压下心中的疑虑,我装作若无其事的说。 「那你吃麵吧,我不吵你了。」郭秀芳擦了一下手,准备回去做生意。不过才刚起身,就听她在抱怨:「奇怪,阿成这个孩子是跑去哪里了?不是要他先顾着摊子吗?」 听她这么一说,我也发现,原本一直在麵摊前洗碗的黄志成,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已经不见踪影。 「是不是跑去后面的仓库?」没再理我,郭秀芳一面叨唸,一面往我后方的那个门走去。 看着她的背影,我叹了口气,随即拿着筷子随意翻动着麵条,心里则是回想着刚才和郭秀芳的对谈内容。 听她说的这么真切,李述梅和黄文山说不定真的有染,看来事情变的更复杂了。只是郭秀芳那么肯定当时只离开十分鐘,黄文山和李述梅就好像从人间蒸发一般消失无踪,如果真的和张长安有关,他又是如何让两人消失的? 就在我专心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一声尖叫响起,把我的思绪拉回到现实当中。这时候我才发现,整家麵店里居然只剩我一个人,就连郭秀芳和她儿子也都不见了。 墙壁上的风扇依然转动着,还发出「卡、卡、卡」的机械声,只是再平常不过的声音,此刻听起来却格外的让人……毛骨悚然。 「老闆娘!」我试着朝后方喊了几声,结果都没有回应。 我告诉自己别想太多,也许他们只是在后面忙着,没什么事的,反正我也没打算吃麵,不如先离开好了。 说真的,在经歷过一些诡异的事件后,我的胆子已经没以前那么大了,所以在桌上放了一百元之后,很果断的朝大门走去,想要儘早离开。 这样的想法果然是正确的,不过动作还是慢了一步。来到门前,我发现了一件让我背脊发寒的事情…… 这家麵店的大门是两片对开的铝门,所以不管是要进来或出去,都要先把门推开,然而此时此刻,那两片门的把手上,居然被用一条铁鍊锁住…… 这是什么情形?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几乎没有考虑,我直接拿起一旁的椅子就往大门砸下。或许这样的反应有些过度,但是我只想儘快离开,大不了事后再把修理门的钱给郭秀芳就是了。 不过这一下并没有敲破那玻璃门,就在我高高举起椅子,准备再次砸下的时候,后方的仓库内又一次传来凄惨的女人尖叫声:「哇!」 会不会是郭秀芳遇到了危险?我心里起了这样的念头之后,再也没办法无视眼前的状况,把她丢下不管了。 我找了好一会儿,好像没有可以防身的东西,最后才在大门旁看到拉铁门用的铁条。把它握在手里之后,我才大着胆子朝店内后方的那个门走去。 这扇仓库的门正对着大门,是那种最廉价的塑料门板,因为门是关上的,所以看不到仓库内的状况。 比较奇怪的地方,从这扇门至前方大约一公尺处的横向区块,就好像在地上画了一条线似的,感觉特别阴暗。虽然现在只是傍晚时分,天色都还没暗下来,但是很诡异,这个区域的光线就是特别暗淡,外头的座位区就没有这种怪异的情形。 第六章-麵店惊魂03 也因为太暗,所以我第一个动作就是用手不断在门旁的墙上移动,希望能找到电灯的开关,结果都没有。我还试着用手机的屏幕光线当照明,在墙面上来回找了好几次,都是一样的结果。 这时候,隐隐约约可以听到仓库内传出来断断续续的哭泣声,转移了我的注意力。那声音听起来很像是郭秀芳发出来的,因为很凄凉,让我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手中的铁条也握的更紧了。 「老闆娘、老闆娘……」我对着仓库门喊了几声,结果那低泣声依然,却没有人回应,这种未知的情况让我更加恐惧了。 犹豫了许久,心想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我深深吸了几口气,然后大着胆子握着门的把手,轻轻将它转开,然后用力把门推开,我也立即往后退了好几步,就怕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衝出来。 还好,没发生这样的情形,不过我好像看到有个人影就站在门前,而且那身影看起来很像郭秀芳,我立即喊道:「老闆娘,是你吗?回个话好不好?」 「死了……死掉了……」那人影自顾自的说着,没有理会我。 因为他并没有攻击我,这也让我胆子大了些,为了要确定这个人是不是郭秀芳,我再次拿起手机,慢慢的移动脚步,直到把手机停在他的身前大约三十公分处,藉着微弱光线来看清他的面貌,这时候,我整个人已经走进仓库了。 「哇!」看清她的面貌之后,我被吓了一跳,也因为太过惊骇,手机没有拿稳,居然掉到了地上。顾不得捡拾,我转过身就想逃出门外…… 我前面的这个人是郭秀芳没错,不过她全身都是血,尤其是脸上佈满了血丝,就好像刚被一桶鲜血淋过一样。头发也都和鲜血纠结在一起,散发出阵阵的腥臭味,而她却是面无表情,双眼空洞无神,感觉就好像中了邪一样…… 中邪!我从来没想过会用这两个字来形容一个人,但是看到郭秀芳这般诡异的模样,我的脑海里很自然的就浮现出这个字眼。 虽然不知道她究竟发生什么事,我是真的被吓坏了,再顾不得她,所以我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逃离这里。 只不过我的动作虽然快,那扇门却更快,在我衝出去之前,「碰」的一声就关了起来,我急的握住把手想把它打开,却怎么都打不开。 情急的我才想踹门,却感觉上面好像有什么热呼呼的东西滴落在我的身上,虽然我立即抬即头往上看去,不过这里面实在太暗,根本看不清楚。 当我摸了一些落在身上的液体,移到鼻前闻了一下之后,我知道这是血液,虽然不确定究竟是人或是动物的,但是从天花板上滴落血液,这诡异的情形还是让我非常不舒服和惊惧。 为了能儘快离开这里,我拿着铁条开始敲门,同时也用脚死命的踹着,希望能把它踢开。 还好这扇门只是用两片薄薄的塑料结合而成,我用力踹了几下之后,它的门把处整个裂开,门也打开了。 就在我要往外衝出去的时候,顶上的日光灯居然亮起来,因为来的太突然,加上我已经在黑暗中待了一段时间,一时间被明亮的光线刺的睁不开眼睛。 就在双眼努力适应光线的这段时间,我听到身旁的郭秀芳发出很奇怪的声音,「咿咿呀呀」的,那感觉就好像受到莫大的惊吓,想要尖叫却发不出声音的样子。 好不容易不再觉得光线刺眼,我转身想查看她的状况,这时候她才把声音整个吼出来,既尖锐又响亮,让我听了好不难受,急忙用手摀住耳朵,趁着这个时候,我也稍微看了一下四周的环境。 扫过周旁的环境之后,我只觉得脑筋一片空白,无尽的惧意开始从身体各处,急速的往我脑子里窜。因为映入我眼帘的情状实在太吓人了,我张开嘴想要大叫,却「咿咿呀呀」叫不出声音,就好像刚才郭秀芳的情形一样…… 这个仓库大约只有四坪大,最深处摆的都是一些锅、碗、竹筷还有杯子等免洗餐具。进门之后的右手边则是放着一个不銹钢製成的料理台,上面摆了一个木製的覘板,应该是他们平常在料理牛肉用的,不过此刻,覘板上摆的却不是牛肉,而是…… 一颗头颅! 而且这颗头的主人,不久前我还看过,就是郭秀芳的小儿子,黄志成。他的双眼圆睁,就好像在瞪着我看一样,加上他那副厚重的眼镜早已不知道掉落何处,这也让他那微凸的双眼看来更为可怕。 整个仓库里血跡斑斑,就连上面的天花板,也黏着许多碎肉和血水,就好像这里是一间人类屠宰场一样。 究竟是谁?怎么可以把一个活生生的人砍成这个样子?实在太残忍了,也因为太过残酷,我甚至怀疑这可能不是人为的…… 「哇!」总算叫出声音了,这也让我清醒了许多,强忍住作呕的衝动,我拉着已经陷入痴呆状态的郭秀芳直接往门外衝。 来到大门处,我第一个动作就是先把所有的灯打开。看清外面的状况时,我的心不禁重重的往下一沉…… 大门外的铁门已经被拉了下来,左、右两边窗户的窗帘也都被放了下来,从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形,摆明了暗处有人正在对我们虎视眈眈。 这个杀人兇手是针对郭秀芳母子而来吗?还是我?或者是见人就杀?思考的同时,我也环顾着店内四周,试着找出可以脱逃的地方。 原本以为窗户是最脆弱的地方,应该可以击破逃生,没想到外头却装了铁窗。看来只能找外面的人来帮忙了,当我拿起店内的电话想要报警的时候,才发现电话线已经被剪断。 手机!我想起掉在仓库里的手机,虽然很不想再进去那恐怖又充满血腥味的空间,但眼前的状况却逼的我不得不去。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让郭秀芳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后,立即往仓库衝过去,心里则是不断的祈祷,希望手机还在。 才进到仓库,「啪」的一声,日光灯居然又熄灭了,虽然害怕,我也只能依着记忆,蹲在地上不断摸索手机的所在。 就在我终于抓到手机的那一刻,发现身旁居然有道黑影,都还来不及抬头看,已经感觉到森冷的刀气朝我劈了下来,因为来的太突然,实在不知道怎么反应,只好很无助的闭目等死…… 不过我没有感受到被刀砍杀的痛楚,反而是正前方有股非常大的力道用力推了我一下,让我整个人滚出仓库门外,幸好手机还被我握在手里,我急忙起身往大门衝去。 我从来不知道手机这么可爱也这么重要。回到郭文秀的身旁,我第一个就拨了范文轩的电话号码,跟他说这里发生命案,希望他儘快带人过来处理。 「又是你……」听的出来,范文轩的语气非常无奈,「把地址给我吧……」 刚才在皮夹里翻找范文轩的名片时,我还发现了另一张名片,就是铁嘴吴给我、上面只写了一组号码的简易名片。 记得铁嘴吴说过,要降妖伏魔的话可以找这个人,还说他很行。也因为黄志成的死状太诡异,虽然不确定是不是妖魔鬼怪在作祟,我没有多想,直接拨了上面写的电话号码,此时此刻,我觉得能多一个人来救我们都是好的。 「喂,我金牙炳,你哪里?」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像是刚睡醒的慵懒声音。 「我是铁嘴吴介绍的,想请你帮个忙。」我焦急的说。 「铁嘴吴……这么说……你有撞鬼的问题?」 「这里的状况我不清楚,已经有人死了,我不确定是不是鬼杀的……」我几乎是在央求:「你可以过来救救我们吗?」 「我只会打鬼,如果兇手是人的话……就帮不上忙了。」这个金牙炳的语气,听起来竟然有些意兴阑珊。 「虽然我不敢确定,不过这里阴气森森的,一定有鬼,你快点过来吧。」担心他真的不来,我只好用肯定的语气说。 「好啦、好啦,地址给我。」金牙炳突然喊的很大声,「先说好哦,你这个算是紧急出动,红包要加倍的哦。」 「我知道了,你快点来吧。」钱是小事,我现在只担心他不肯来。 「很快就到了,你先想办法别让自己死掉嘿。」说完这句虽然真实却有些白目的话之后,金牙炳就把电话掛了。 真的很无言,不过话说回来,不管对方是人或是鬼,我都已经找到帮手,心里也放心多了。 第七章-求生(全) 在这等待的时间里,我看了一下郭秀芳的状况,她依然失了魂似的,双眼空洞无神,不断喃喃唸着:「死了……我儿子死了……」 也难怪,儿子在自己面前死的这么悽惨,又有几个人能承受?我走到她面前,打算试着开导她,就在这个时候,天花板上的日光灯突然闪烁了几下,虽然时间很短,却让我注意到郭秀芳的身后站了一个人,狠狠把我吓了一跳。 会受到这么大的惊吓,除了因为他突然无声无息的出现之外,最要命的是他手里居然拿着一把上头沾满鲜血的菜刀,正高高的举起,对准了郭秀芳的脑袋,准备重重的砍下。 而且就在这一瞥之间,我也惊讶的发现,这个人居然就是张长安! 已经失踪的张长安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是来报仇的吗?难道说黄志成就是被他杀害的? 容不得我想这么多,张长安的刀子已经往下砍了。我焦急的拉住郭秀芳的双臂,用力往后拉,虽然连人带椅把她往后拖动大约半公尺的距离,不过依然没能让她脱离险境,因为张长安的左手紧紧抓着她的肩膀,也跟着往前移动,刀子依然高举在她的头上。 想要再拉动郭秀芳却已经来不及,张长安手里的菜刀几乎就要砍进她的脑袋了。不忍心看见她被砍死的惨状,我只能紧紧闭上双眼。 等了好一会儿,我没有听到郭秀芳的惨叫声,却听到「碰」的一声,随即传来刀子掉在地上的「鏘鏘」声,以及张长安的闷哼声。 怎么回事?我惊疑不定的睁开双眼,没想到郭秀芳还好好的坐在椅子上,反而是张长安,不知道何故,竟然摔倒在我的左后方不远处,连菜刀都脱了手。 「哈哈……眼睁睁看着亲人被杀的感觉很爽吧……」张长安的一对三角眼透露出兇狠杀气,狰狞不已,就像一头嗜血的狼一样。 这个张长安到底是人还是鬼?还有,他又是和谁在说话?我不自觉的顺着他目光望了过去。 「你这个人真是恶毒……」郭秀芳的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站了一个男人,全身罩满黑气。 诡异的是这个人的身影有些淡薄,居然可以透过他的身躯,依稀看到他身后的景物。难道真的是鬼?不然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异象? 我还发现更让我讶异的事情,虽然日光灯依然明灭不定,不过我已经看清了这个人的面貌,就是黄文山!没想到张长安和黄文山这两个紧紧相关的人,竟然会同时出现在这里。 张长安扯开嘴角,冷冷的笑道:「看来那些符咒还是没能封住你。」 「就凭那些不入流的符咒?你也太小看我了吧。」黄文山睨视着他,眼底隐藏着灼人的怒气。 「算你行。」张长安怒极反笑:「哼!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恶毒?是谁玩我老婆、杀我女儿的?你就不恶毒?你才是大圣人?」 「玩你老婆?」黄文山冷哼一声,义正词严的说:「如果你肯好好对待阿梅,又怎么会让我有可乘之机?而且我们在一起是你情我愿的事,罪不至死吧,你凭什么杀我?」 他们两人之间……应该是说一人一鬼间的对话,听的我是目瞪口呆。依照我目前的理解,黄文山的确和李述梅有染,还被张长安发现并且把他杀了。至于张美娜则是死于黄文山之手。 我都还没整理好思绪,他们却愈吵愈兇了。 「杀你是刚好而已,敢玩别人的老婆,你就没想到会有被杀的一天?」张长安双眼像要喷出火来似的,但是一说到伤心处,已是眼眶泛泪,难过的说:「没想到你竟然还有脸杀了我们家美娜,她跟你有什么仇恨?竟然下的了这种毒手?」 看来张美娜真的是被这个黄文山的鬼魂杀害的,虽然和我猜测的一样,得知真相之后还是让我震惊不已,也替张美娜难过,毕竟她是那么的善良。 黄文山摇了摇头,神情看来竟是有些难过,「我不是故意要杀她的……我只是要去找你索命,不想让她来妨碍……没想到却把她吓死了……」 「不是故意,说的真是好听呀。」张长安突然抱着肚子哈哈大笑,笑的很凄凉,「我也和你一样耶,不是故意要杀你儿子的,是因为手滑,不小心就把刀子砍进他身体内了,真是对不起耶,下次我会小心的。」 张长安虽然说的很戏謔,可是我发觉他的嘴角却已经咬出血丝来,可见两人仇恨之深…… 想起儿子的惨死,黄文山双眼刷的一声变成血红一片,显然已经怒极,「竟敢趁我还没脱困的时候杀我儿子,我会让你死的比他还惨。」 「要杀就来吧,废话这么多。」张长安竟然毫不畏惧。 「是你!是你杀了我儿子!」一直坐在椅子上的郭秀芳突然跳了起来,一边大哭,一边扑向张长安,拳头像雨点一样,不断砸在他的身上。 张长安也不抵挡,任她搥打,然后把手往后方伸去,抓住那把掉落在地上的菜刀,反手一握,就朝坐在他身上的郭秀芳砍下。 「快闪开呀。」因为离她太远,我只能焦急的叫唤。 张长安手劲用的很大,砍的也很猛,不过还没砍到郭秀芳就停了下来,然后很诡异的,那把菜刀脱离他的手,凌空划了一圈。「刷」的一声,张长安的右手居然应声掉落,接着是他的惨嚎声扬起,凄厉至极。 趁着这个时候,我急忙靠上前去,把再次从鬼门关走一遭回来的郭秀芳,从张长安的身上拖了开来。 「我不会让你死的那么容易的,不把你千刀万剐,难消我心头之恨。」黄文山右手平举,做出握刀的姿势。看来那把菜刀是他在操控的。 「哼,就算是死,我也不会死在你手里……」张长安用仅剩的左手在口袋里掏呀掏的,拿出几张黄纸。黄文山见状皱了一下眉头,似乎颇为忌惮那些黄纸。 「我好好一个家庭……阿梅被你骗走……乖巧听话的美娜被你杀死……别以为我会就这样就放过你……我要杀光你全家!诅咒你全家……」张长安这些话虽然说的很平淡,却让人听的毛骨悚然。同时他在手里捲了一张黄纸,抓起那把菜刀,然后又往自己的嘴里塞了一张黄纸,居然嚼了起来,然后「咕嚕」一声吞落肚子。 接下来发生的事真的出乎我意料,也把我吓坏了…… 「不要!」像是知道他想做什么,黄文山飞快的扑向张长安,却被弹了回来,满脸的错愕。 张长安拿起菜刀,往自己的脖子上一抹,鲜血应声喷了出来,把离他不远的我和郭秀芳喷的满身都是热呼呼的鲜血。我完全呆住了,就连郭秀芳也是愣在那儿,圆睁双眼、张大了嘴,久久说不出话来。 这一刀割的很深,显见他的必死决心。张长安整颗头往后仰出非常诡异的角度,伤口处更像是一座人体喷泉般,汩汩冒着鲜血。 从我的角度看过去,虽然只能看见张长安半边的脸,不过我却可以清楚的感觉到他在笑,只有半边的笑脸,非常诡异的表情,看的我全身起满了鸡皮疙瘩。 黄文山轻轻的飘到郭秀芳的身旁,绕着她不停打转,焦急的说:「阿芳,你听我说,他马上就要化成厉鬼了,你快点走,不然会被他杀死的……」 怔怔的看着他,满脸泪水的郭秀芳随即摇了摇头,「你死了……志成也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阿芳!是我对不起你……」黄文山已经担心的把额头皱成一团,「不过你不能死呀,他不只是要杀你,我们还有两个儿子呀,他不会放过的……」 「儿子!」郭秀芳原本暗淡无光的双眼再次亮了起来,「你说的对,就算要死也要先救了儿子们再说……」 见她总算有了求生意志,黄文山焦急的脸色才略见缓和,然后冷不防的飘到我面前,幽幽的说:「可以请你帮个忙吗?」 虽然此刻他的面容看起来很正常,不过既然知道他是个货真价实的鬼魂,我还是忍不住结巴,「帮、帮……什么忙?」 黄文山皱着眉头,忧心的说:「救我太太。」 指着大门,我无奈的说:「我也想救呀……可是出入口都被封住了。」 「你不是已经找人来帮忙了,我会想办法拖住他,你先带着我太太去躲起来。」抬起头望着突然急速闪烁的日光灯,黄文山焦急的催促:「快。」 「我不要走,阿山,我要和你在一起。」郭秀芳跪在地上大哭,竟是不肯走。 我只好硬拖着她往后退去,问题是能躲去哪里?看遍了整间麵店,似乎只有那间仓库可以藏身,问题是我实在不想再回到那个满地血肉、充满腥臭味的地方。 最后我选择了麵摊后方的那张小桌子,就像鸵鸟一样,躲在后面,看不见他们就好了。还好,郭秀芳不再哭闹,只是坐在我身旁低声涰泣。 我们才刚躲到桌子后方,天花板上的六盏日光灯居然依序爆了开来,在短暂的炫光之后,整家店再次陷入黑暗之中。 「哇哈哈……」一声刺耳的笑声凭空出现,接着是奇怪的低沉叠音,就好像同时有两个人在说着一样的话:「黄文山,我说过要杀你全家,而且还要让你们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张长安居然出现了,而他的尸体就横躺在后方不远处,显然这是一个新生的鬼魂。此刻的他看来,虽然五官的轮廓没变,全身却笼罩在一团诡异的黑色火焰之中,微微照亮了身旁的空间。 「你……有必要赶尽杀绝吗?」虽然看不清黄文山脸上的表情,可是感觉的出来,身为厉鬼的他,此刻的语气听来却是有些畏惧。 「从谁开始好呢……」张长安故意拖长了尾音,然后猛的大喊:「就从你们最宝贝的儿子开始吧。」他伸长了手,手里竟然抓着一个人的脖子,凌空提着。 「爸……救我。」是黄志成,双手紧紧抓着张长安的手臂,痛苦的踢着双脚。 黄文山见状,惊恐大喊:「你敢!」 「不要杀我儿子!」坐在我身旁的郭秀芳也吓坏了,再顾不得黄文山的警告,居然衝了出去。 「哇,我好怕哦……」张长安戏謔的笑着说:「你们这样吓我……我会不小心掐死他的。」话才说完,随着他用上手劲,黄志成就像一团烟雾般,「波」的一声,消散的无影无踪。 见到自己儿子魂飞魄散的惨状,郭秀芳整个人跪倒在地上,大声哭嚎:「这是造了什么孽呀……我可怜的儿子啊……」 在这同时,黄文山已经扑上张长安,两隻厉鬼打了起来,随着他们所到之处,桌椅翻飞,窗户和大门的玻璃全都碎裂开来,洒了满地。 趁着这个时候,我把郭秀芳拖了回来,同时低声对着她说:「想想还活着的人吧,我们必须想办法活着出去,才能救他们。」 这个提醒很有效,郭秀芳难过的点了点头。 黄文山和张长安愈打愈激烈,还不时发出鬼吼鬼叫,震的我和郭秀芳紧紧摀住耳朵,扭曲着脸,痛苦不堪。 没多久,打斗和嘶吼的声音全都消失了,整家店内变的非常安静。虽然不再传来鬼吼鬼叫的声音,问题是这样的静謐,却远比刚才的争斗声更让人恐惧。 虽然不知道他们的互斗是谁胜出,但是从刚才的情势来判断,应该是张长安比较赢面。这也是我担心的所在,因为这么一来,他接下来就会杀害郭秀芳,至于我……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因为大门的玻璃已经碎了,所以我先让郭秀芳先待在原地,然后慢慢的移动过去,想试看看能不能把铁门打开。 就在我的手刚接触到铁门的时候,铁门突然发出一阵猛烈的敲击声,狠狠把我吓了一跳,差点就往后翻倒。 「林医师、林医师,你在里面吗?」是范文轩的声音,我听了心中一阵狂喜,早忘了张长安可能就在一旁,大声的回应着:「在、在,我在这里,你们快进来呀。」 「奇怪,没有人呀,会不会是抄错地址了?」范文轩居然没听到我的声音?我知道他不可能玩我,担心他真的离开,我吓的不断敲着铁门大喊:「小队长,我在里面呀,你别走呀……」 这时候有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相信我,他人就在里面啦,你们跟我来就对了。」 这是谁?挺陌生的声音,难道是……我突然想起一个人,金牙炳。 「林先生,我是金牙炳,如果你人在大门旁边的话,请闪远一点。」听到这声警告,我急忙闪到门的右手边,紧紧靠着墙面。都还没来的及蹲下,「轰」的一声,那扇铁门像是被砲弹打中一样,整个炸了开来,接着有好几个人衝了进来。 我看的很清楚,衝在最前面的人竟然是铁嘴吴,他怀里还抱着一隻八哥犬,正伸长了舌头,「哼哈哼哈」的喘着粗气。紧跟在他后面的是范文轩、小林还有阿杰。 最诡异的是当他们衝进来之后,那被炸碎的铁门碎片,居然从地面上飘浮起来,然后就像拚图一样,慢慢黏回墙上,不到一分鐘的时间已经回復原状,就好像那道门从来没有被炸开过似的。 除了抱着狗的铁嘴吴之外,其他人也被眼前的异状吓的一愣一愣的。 我立即靠上前去,疑惑的看着铁嘴吴,「铁嘴吴?你怎么来了?金牙炳呢?」 没想到他却摇了摇头,「我就是金牙炳,铁嘴吴的双胞胎哥哥,如果你不会分的话……」他把墨镜摘了下来,指了指自己一片白糊的左眼说:「我的阴阳眼在左边,他的是在右边。」 我回想了一下,的确是这样没错。原来他们是双胞胎兄弟,难怪铁嘴吴会这么热心介绍,现在我只希望他真的有两下子,不然能不能活着出去都不知道。 「现在是什么情形?」范文轩毫不客气的瞪着我,那样子好像在问我又闯了什么祸。 我简要的把打从进入这家麵店开始,所遇到的怪异事情说了一遍,听的范文轩等人眼睛是愈睁愈大,就好像看到一个疯子在胡言乱语一样。 「喂,怎么说你也是个心理医师,怎么成天把怪力乱神掛在嘴边呢?」范文轩忍不住对我训起话来。 我一点都不怪他会有这样的反应,换成是几个月前的我,可能反应会比他更为激烈。 「不,他说的是真的,这里的妖气非常重,那隻鬼物已经把这个空间隔绝了,所以刚才你们才会听不到林先生的声音。」金牙炳戴上墨镜之后,四处观望着,脸色是愈来愈凝重。 似乎想起刚才在外头的情形,以及进来之后,门被炸开又回復原状的诡异情形,范文轩等人才闭上嘴,陷入沉默之中。 「好吧,先不讨论这个。」范文轩往前走了几步,「林医师,你说有人死在仓库里,可以带我们去看看吗?」 「就在那里,我带你们过去。」我遥指着仓库的门。想起躲在桌子下的郭秀芳,我指了指她的所在,「小队长,要不要找个人先看着她,那个被杀死的人是她的儿子。」 范文轩这才注意到郭秀芳的存在,于是轻轻推了小林一下,「你先去守着她,我们去仓库看看。」 「交给我吧。」小林朝郭秀芳走去。 我领着金牙炳、范文轩和阿杰朝仓库走去,还好他们都有带着手电筒,否则在这黑暗的空间里,连走路都难。 因为刚才仓库的门已经被我踢坏,所以从外面就可以直接看到里面的状况。当看到那一处又一处的血肉时,金牙炳只是轻轻「嘖」了一声,好像已经见惯这种场面。范文轩则是气愤的大骂兇手毫无人性,至于年轻的阿杰,已经摀着嘴转到一旁,「哗啦啦」的吐了起来。 金牙炳若无其事的摸着怀里的八哥犬,像在跟牠说话似的,「金牙,他有在这里吗?」 金牙!这隻八哥犬叫做金牙?我讶异的看着金牙炳。 笑的有些尷尬,金牙炳对我解释:「牠是金牙,我是阿炳,因为我们是搭档,所以大家都叫我们金牙炳。」 「……」我们几个人听了都有些愕然,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好。 像是能听懂阿炳的话,金牙居然睁大无辜至极的双眼,有模有样的摇了摇头,还「汪」了一声。 见我们满脸疑问的望着他,阿炳摇着头说:「金牙说那隻鬼不在这里,我们去外面看看。」 他话才说完,待在外面的郭秀芳突然发出一声尖叫。知道有状况发生,范文轩领头,带着我们立即往回衝,当果还没跑到他们的所在,居然传来一声「碰」的大响,同时留下来守护她的小林也发出一声惨叫。 这声巨响让我们全蹲低了身子,不敢贸然闯过去。等了一会儿,不再有其他动静,我们才缓缓走向躺在地上呻吟的小林。 「小林、小林,这是怎么回事?」范文轩焦虑的抱起奄奄一息的小林。 再看看原本坐在他身的郭秀芳,居然发生自爆,此刻只剩下一团血肉,惨不忍睹。阿杰再次别过头去,吐的「哗啦啦」响。可能是受到他的影响,我也开始反胃了。 「小心了,这隻鬼不简单,我甚至还感应到一些魔气,就怕他已经把灵魂卖给魔物,成了魔鬼。」原本一直保持着从容态度的阿炳,此刻却板起脸孔提醒我们。 「我们要不要先……逃出去再说。」阿杰强忍着胃部翻腾的痛楚,一面偷偷看着范文轩,一面小声的做出建议。 阿炳想也没想,意志坚决的说:「不行,这隻鬼留下来只会害死更多人,我一定要收了他。」 看着被炸伤的小林,毕竟是他的手下,范文轩忧心的说:「那么可以让阿杰先带小林去医院吗?我可以留下来帮忙。」 阿炳抱着金牙,走到铁门前摸了摸,愈摸眉头也皱的愈紧,最后摇了摇头说:「刚才能进来,是因为这隻鬼没有防备,现在他已经加深了禁錮,看来没杀光我们,他是不会罢休的。」 「可恶!」范文轩气的拿起配枪,对着铁门开了好几枪。是成功把铁门打穿好几个洞,不过它却很快的回復原状,完好如初。 「没有用的。」阿炳沉重的说:「现在就看是我们先灭了他,还是他先杀光我们。」 听他这么说,气氛顿时变的沉重无比。 小林被炸的很严重,实在不知道怎么帮他包扎,我们只好先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盖在他身上,帮他保暖。 毕竟对手是个鬼,现场也只有阿炳貌似有能力与之对抗,所以除了小林之外,我们全围在他身旁问东问西的,希望能帮上一点忙。 阿炳掀开外套,从腰带上取下三把小木剑,一人给我们一把,嘱咐道:「等会儿如果开打,我怕顾不了你们,这剑是用桃木製成的,都开过光,你们带着,危险的时候儘管拿着它朝那隻鬼猛刺就是了。」 我们几个原本都是不信鬼怪的人,突然处在这样的环境下,也只有点头的份,同时小心翼翼的收下那把小木剑。 「唔、唔……」一阵怪异的声响在我们背后响起。我们急忙回头查看,是小林,被他身上的外套卡住脖子高高吊起,正胡乱踢着脚,满脸惊恐。 才想过去把他拉下来,阿炳却早一步,把怀里的小八哥朝小林的方向丢了过去,「金牙,看你的了,让他现形吧。」 像是在回应阿炳的话,金牙「汪」的一声叫,越过小林,张嘴就咬。在牠咬下的那瞬间,金光一闪,全身罩满黑火的张长安真的显现出来了。他讶异的看着金牙和阿炳,似乎难以相信居然会被他们逼出原形。 难怪会管这隻八哥犬叫金牙,因为当他一咬上张长安的时候,满嘴的牙全微微闪动着金光。 硬是扯下金牙,把牠丢了出去,张长安的肩头因而缺了一大块,不过他却置之不理,还快速的衝向阿炳,打算先将他击杀。 这时候凌空的小林也掉了下来,幸好被我们及时接住。 阿炳脱下外套后,把它的反面翻了过来,上头竟然绘製着一个黑、白太极图。抓着外套的袖子,阿炳把它拋向张长安,罩住他的上半身之后,抓着两边开始旋转,把他包成一团,就像一颗大糖果一样。 「金牙,快过来帮忙。」金牙听命,屁癲屁癲的跑了过去,一把咬住封口。阿炳这才空出双手,从裤袋里掏出一叠画满了符咒的黄纸,作势要贴在那团衣物上,不过还没触及,它就整个炸了开来。 金牙和阿炳都被拋的高高的,然后重重的摔落在地上。我们虽然距离比较远,也被爆炸的衝击力逼的连退好几步,不过我们手里依然紧紧握着那把小木剑,只希望在必要的时候能帮上忙。 「妈的,连『太极牢』都困不住他……」阿炳扶着腰,骂骂咧咧的站起身,看来只是受了皮肉伤。金牙动作更快,才一摔落在地,打个滚后立即又站了起来。 张长安的五官已经开始扭曲变形,逐渐失去他原来的样貌。先是呲牙咧嘴的对着阿炳发出一声大吼,接着身形一晃,已经再次欺向他。 因为张长安的去势太快,阿炳来不及闪避,被他从身体穿了过去。诡异的是就在他穿过之后,居然带出另一个阿炳……或者是说他的魂体。 是勾魂,阿炳的魂就快被张长安勾走了,幸好金牙动作更快,一口咬住阿炳的魂,虽然一时之间没让他被勾走,却也疼的阿炳呲牙咧嘴、痛苦不已。 见情况危急,我和范文轩立即举起小木剑衝了过去,阿杰则是蹲在小林的身旁,整个人早被吓呆了。 依照阿炳的交代,我们直接把小木剑刺进张长安的体内,我刺在他的左腰上,范文轩则是刺进他的右胸腔。小木剑一和他接触到,立即冒出阵阵浓稠的白烟,还伴随着非常腐臭的味道。 「吼哇!」张长安用那叠音发出非常恐佈的咆哮声,听起来应该很痛,所以我和范文轩也不客气,把那小木剑拔起来、刺下、拔起来、刺下,直到他再也忍受不住才松开阿炳。 阿炳的魂一回到体内,立即把两手放在地上,抹起郭秀芳流淌的血,像在翻花绳一样,双手一拉,扯出五条红色血线,一把捞住正要逃窜的张长安,接着反手又是一拉,又多了五条血线,再綑上去。 这样的动作阿炳重覆了将近十次,总算把张安綑成一个大血球,然后气喘吁吁的对我们说:「你们先看着他,我去仓库把那个亡者的血肉取来,用他们的怨念来攻击这头恶鬼。」 「嗯,快去。」范文轩和我握着小木剑,目不转睛的守在血球的旁边。 金牙也跟在阿炳的后头,一人一狗衝进去仓库,很快的就提着一个桶子跑出来。远远的阿炳就对我们大喊:「快闪开。」 我们才刚退开,阿炳已经把桶子里的血肉泼向那个血球,原本微微散发着红光的血球,这时候变的更为血红与光亮了。 「你们快点找地方躲起,我要炸了这隻恶鬼。」阿炳再次拿出一堆黄色符纸。 我们闻言,立即帮忙阿杰扶起已经陷入昏迷的小林,朝仓库跑去。才刚躲了进去,阿炳和金牙就衝了进来,接着传来物体爆裂的声音,闷闷的炸裂声。 「汪汪汪……」过了大约五分鐘,金牙开始对着门外大叫。 「成功了。」阿炳对着我们竖起大姆指,笑的很得意,「至于该给的红包……几位大德千万别忘了嘿。」看来阿炳也打算跟范文轩等人收取红包。 等我们走出仓库之后,外面一片光亮,阳光从破碎的窗户和大门透进来,腐臭的味道也一扫而空。 走出麵摊之后,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没想到只是来探个线索,居然差点把命都赔上。 比较让人难过的是小林,虽然范文轩在第一时间就把他送去医院,却因为伤的太重,还是没能把他救回来。 范文轩自然免不了要写一大堆报告,不过有了这次共同打鬼的经验,他对我的态度也和善许多。 一个月后,范文轩突然来电告诉我:「林医师,我们找到黄文山和李述梅的尸体了,就埋在他们屋子正下方的土窖里,其中黄文山的尸体还被贴满了黄符。」 「天呀,难怪那间屋子阴气这么重。」我听了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话说回来,李述梅也死了,难道之前在诊所的时候,她真的曾经坐在我的肩上?光是这么想,已经让我心里泛起一股寒意,不自禁的又用手拨了拨双肩。 「不过很奇怪,除了他们两人之外,还多了七具尸体。」范宇轩的话,把我从沉思中拉了回来。 「怎么会这样?是谁的尸体?」我张大了嘴,讶异的问。 「不晓得,我们还在查。」范宇轩叹了口气,「如果那天不是阿炳跑来这里找我收取上次的红包,发觉状况有异,出手帮了忙,我们还真找不到这些尸体,他还真的有两下子。」 「真的很诡异……」我只觉得一阵毛骨悚然。 电话掛断之后,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思绪一直在那几具多出来的尸体上打转,久久无法忘却。 尾声 事情结束了吗?还没,有关那个嘴角旁有个小黑痣的女护士,我还是没能查出她的身份。 还好,范文轩帮我查出了张美娜他们家前任屋主的资料,为了解开心中的疑问,我决定去拜访他一趟。 这个前任屋主姓李,名叫大原,已经将近七十岁了,目前住在三重市区的一栋社区大楼里。 本来还担心李大原会排斥和我接触,不过通过电话之后,才发觉他挺好客的,所以我找了一个休诊日,买了一盒水果当伴手,就直接去拜访。 他们的社区还挺大的,儘管警卫已经事先告诉我行走的方向,我还是找了十几分鐘才按对门铃。 李大原的家在二楼,是他亲自来帮我开门。虽然已经年近七十岁,他的身体却还很硬朗,满面红光。进了门之后,我才知道他目前独居。 「呵呵,小孩子都成家了,全都搬出去住,我老伴又死的早,所以就一个人守在这里了。」李大原难掩落寞的说着。难怪会这么好客,毕竟人是最怕孤独的动物。 李大原的家大约三十来坪,虽然不大却整理的很整齐,加上光线充足,空气流通,整体给人的感觉很舒服。 先是陪着李大原聊了一下他家人的近况,我才导入正题,问了些有关他之前位在三重郊区那栋房子的事,也就是张长安现在的家。 「嘴角有痣的护士?」面对我的疑问,李大原倚着头很仔细的回想,「我那房子前前后后租了不下二十个房客……好像是有个护士没错。」 听他这么一说,我立刻来了精神,有些激动的追问:「那您还记得她的名字吗?」 「你等等……那些租赁契约书我好像都还有留着……」一边挠着头,李大原一边走进他后方的房间里,随即传出翻箱倒柜的声音。 过了十几分鐘,一直没见到他出来,我才想问需不需要帮忙的时候,他已经开心的大声嚷嚷:「找到了、找到了,都在这里。」 李大原笑呵呵的抱着一个装鞋子的纸盒走出来,看他满头大汗的模样,心里真有些愧疚,「李伯伯,不好意思,让你累成这样。」 「不会、不会。」李大原一面抹去脸上的汗水,一面打开纸盒,一本一本的拿出早已泛黄的租赁契约书。全都看过一遍之后,他才拿起其中的一本交给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说的护士应该就是这个。」 「方文慧!」原本以为知道她的名字之后我会有印象,可是看着这个名字,我却觉得好陌生,心里也不禁怀疑,李大原会不会弄错人了,还是问仔细一点好了。 正想开口,他从纸盒的底部拿出几张旧报纸,看了一下之后,恍然大悟的指着报纸里一张大约二寸大的黑白照片给我看,「你看,就是她,那时候住到一半突然就失踪了,和她家里的人联络之后,确定她也没回家时,还是我去报的警,所以印象很深刻。」 「失踪?」拿过报纸,我第一眼看见那张照片时就愣住了,同时心里有股凉意开始往身体各处扩散。就是她没错,虽然嘴角的那颗痣看起来不是很明显,加上这也是我第一次看清她的全貌,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很肯定。 这张照片是她家人刊登的寻人啟事,另外有一则小小的报导,只是用简单几行字报导护士失踪的新闻。 「唉!」李大原突然叹了口气,「你别看这个新闻报的那么小,那时候可是把我害惨了,街坊邻居都在谣传,说我的屋子闹鬼,还说她被鬼抓走了,害的我房子都租不出去,最后只好贱价卖出。」 的确很诡异,问题是这和我有什么关连,为什么这个叫做方文慧的护士要一而再的跑来找我? 后来又和李大原聊了许久,不过已经得不到更深入的讯息,我才起身告别离去。 没想到和李大原这样随便聊,竟然已经过了三个多小时,天色已晚,为了节省时间,我选择走快速道路回去。 我车子开的很快,路灯一盏一盏的从我上头快速掠过。我心里想的依然是方文慧的事。虽然想的很入神,看到前面有个弯道,我还是轻轻转动方向盘,同时松开油门开始减速。 猛的有一双手握住我的方向盘,同时有东西一脚踩在我踩着油门的脚上,车子「轰」的一声就笔直衝了出去。 我吓的想叫,却发现眼前的玻璃上浮现出一个女人头…… 齐眉的刘海、小巧的丰唇、俏挺的鼻子,以及那嘴旁的小黑痣……是方文慧! 这次我总算看清楚她的眼睛了,是一对又圆又大的杏眼,如果不是佈满血丝,充满恨意,这会是一对非常动人的眼睛。 为什么,为什么她看着我的眼神充满恨意?而且她紧紧抓着我的方向盘、踩尽油门对着弯道衝过去,摆明是想取我的性命。 为什么?我们有这么大的仇恨吗?还是说她只是想要找个替死鬼? 太多的为什么在我的心头縈绕,直到我连人带车撞上那个大弯道时,一阵剧烈的撞击袭来,我整个人一阵晕眩,脑海里也浮现出一幕幕的画面,让我想起了一些事…… 有关方文慧的事! □ 记得那是我诊所开业前二年的事,当时的我大约只有二十七岁。记得那时候为了筹措开业的资金,我都是省吃俭用,还在三重租了一处老式公寓居住。 因为吃完饭之后,我都习惯出去走走,帮助消化兼散步。附近有个公园,是我最喜欢散步的地点之一。 要进去公园之前,必须先走过一条种满老槐树的人行道。每当我走在这条人行道上,心情就特别的愉悦,尤其是在遇上那个亮丽的女人之后。 虽然连人家的名字都不晓得,我却被她那清新、脱俗的气质深深吸引。 她有着大大的杏眼、齐眉的刘海、小巧的丰唇、俏挺的鼻子,以及嘴旁那更添性感的小黑痣,在在都吸引着我,不过我只是把这种欣赏的心态藏在心里头。 因为她出现的时间很固定,大约都在晚上七点半左右,所以想要遇上她并不是什么难事。由于每次遇见的时候,她都穿着护士服,所以我猜应该是附近医院或诊所的护士。 为了让自己常常有好心情,只要有空,我都会挑那个时间去散步,然后好好的欣赏这名美女护士,并享受与她擦肩而过的心悸感觉。 就这样大约过了半年,可能是和我遇上的次数很频繁,她也开始会对我点头打招呼并微笑。 一直到这个时候,我才兴起和她认识的念头,也因为我的诊所已经在筹划中,届时也需要徵选护士,所以我打算以这样的话题来和她攀谈。 虽然已经是一个心理医师了,但是要这样去和一个美女搭訕,还是让我紧张不已,甚至在事前还练习了无数次。 我记得那天还看到许多人家摆出牲礼拜拜,说什么是农历七月十五日,鬼门开的日子。当然,这种祭祀对不信鬼神的我来说毫无意义。 做好万全的准备之后,当天晚上我也顺利的遇上她,然后尾随着过马路,来到她的家门前。 她家是一栋日式的木造房屋,推开红色的木製大门后,是种满花花草草的庭院,尤其是那棵大榕树特别显眼。 就在她推开大门的那一刻,我「适时」靠上前去,说了声:「嗨!」 她愣了一下,看清是我之后,随即扬起嘴角,也说了声:「嗨!」 愿意给我回应,而且脸上没有任何嫌恶的表情,我在心里告诉自己,这绝对是一个好的开始。 我露出练习已久的笑容,准备说出早已拟好的说词,只是话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是太紧张吗?不,怎么说我都是一个情绪管理高手,不可能会出现这种糗态。 不知道为什么,和这个女人面对面的时候,我的身体竟然起了莫名的生理反应,全身火热不已,而且心理有个声音不断催促着我…… 侵犯她! 是的,我的身体想要她,想到快发狂了。我想要进入她体内,我要…… 女人似乎也发现我的异样,原本微笑的嘴角转而向下,变的惊惧不已,人也缓缓的退进屋内。 口乾舌燥的我再也忍受不住体内那股衝动,我直接把她推进大门内,然后关上门,拖着她就往屋内走去。 满脸泪水的女人,惊恐的想要大喊救命,不过我没让她那么做,一把捂住她的嘴,继续往屋内拖去,即使手里沾满她的泪水,依然没有让我软化下来,现在的我只有一个念头,很单纯的兽性,侵犯她! 费了一番力气,我总算把她拖到屋子里,丢在地板上,撕开她的上衣,我贪婪的吸吮着她的胸部,直到我发现她……已经没了气息。 这一惊,让我吓的从她身上跳了起来,人也完全清醒过来。 为什么?我不是这么衝动的人呀?刚才究竟是怎么了?我被自己衝动又愚蠢的行为吓白了脸。 担心她真的这样死去,我甚至帮她做了cpr,结果还是回天乏术,女人已经死透了,活活被我闷死的。 天呀!怎么办?我还有大好前途呀!歇斯底里的我不断扯着自己的头发,懊悔不已。 不,我要想办法把她的尸体藏起来,只要不被人发现…… 心慌意乱的我在这小小的客厅里走来走去,因为这是木製地板,走动起来声音很大,这也让我发现了一件事。地板当中有一个方块,踩起来声音比较空洞,同时会上、下浮动,所以我弯下身子仔细看了一下, 我双手併用,抓着方块的两个顶端一拉,居然出现一个大约五十平方公分的缺口,再探头往下看,这里距离长着杂草的地面大约有一公尺高。 而且正对着这个缺口的地方,有个微微打开的铁板盖。因为这个铁板盖上面也舖满了土石和花草,如果不是它正好开着,真看不出来底下还有空间。 避开那个铁盖,我轻轻跳了下去,然后小心翼翼的掀开它,里面的空间居然超乎我想像,绝对可以容纳那具尸体。 太好了,当下我也不再多想,立即把那女人的尸体搬下来,然后把她推进铁板盖下的坑洞。 担心有人会打开这个盖子,一眼就看见尸体,所以我又找来了一根木棍,不断把尸体往内移,直到从洞口再也看不到她为止。 把铁板盖盖上之后,我把洒落的泥石再次舖上,然后回到客厅里,尽可能的把一切回復原状,最后趁着夜色落荒而逃。 回到租屋处,我整天盯着电视看,就怕尸体被人发现。还好,她的尸体一直没有被人发现,就连报纸,也只刊了一则小小的报导,而且是以失踪为题。过了一星期之后,她的尸体依然没被发现,我才真的松了口气。 现在我最担心的反而是自己,就怕会说漏嘴,还担心酒后会乱说话,所以我决定自我催眠,让自己彻底忘了这件事。 自我催眠不是什么难事,而且一次不成的话,我还可以做第二次,一直到彻底忘了这件事…… 我成功了,在接下来的十几年里,我完完全全的忘却了这件事,一直到因缘际会来到张长安的家,也就是这女人之前的居所,一切才又爆发开来…… 原来潜意识里藏着这样的秘密,也难怪我一直无法对晴伃敞开心扉。 原以为万无一失的事,却没想到,即使忘了所有曾经做过的事,却不妨碍她回来找我索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