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童话零毫米》


 楔子

一段童话故事，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后。
    有公主、王子，当然还有少了不了的骑士。
    but，
    公主并非天真烂漫、毫无心机，就算有过也只是曾经；
    王子的确条件近乎完美，唯一一点就是不懂得用心瞭解；
    骑士仍旧担任守护工作，尽忠职守，只是多了个编剧梦。
    but，里头还有太多but。
    一段童话故事，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后。

 CH-1蓝苍

    她的婚礼，是中西合併的那种。
    她从小就是个成天沉溺在言情小说的罗曼蒂克里，对那种可爱浪漫的小东西更是爱不释手的女生，所以她虽然对宗教一丁点兴趣也没有，还是打算在教堂里举行她浪漫的白色婚礼。
    不过接下来的行程由于男方的要求及种种原因，还是会在饭店里办桌请客。
    「阿苍！你知道amantes是什么意思吗？」
    「啊？那是什么？谁会知道啊，大小姐你又是从哪里知道这怪怪的东西了？」
    「什么怪怪的东西啊，amantes的西班牙文原意是恋人的意思啦！」她不满地戳了戳我的头，鼓起嘴又开口：「那你总该知道关岛很有名的那个恋人教堂在哪吧？」
    「……西子湾？」
    「西你个大头鬼！都说在关岛了还西子湾勒！正解，是在关岛的杜梦湾上，来、跟我念一遍：杜梦湾──总有一天，我会站上那里的土地，和我心爱的人结婚。」
    「喔。」我偷笑了一下。
    「喔什么喔？你别那么自恋好不好。」她念了两句，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其实，我从来没怀疑过她能不能实现自己的诺言，毕竟她浪漫教主的名号可比她的淘气公主这个四字更加出名。我所怀疑的，一直是自己。
    我怕到时我们是一起踏上这片土地了，可她将挽着手一起步入幸福婚姻的那个新郎却不是我。
    而今天，我真的只是一个旁观者。
    她那贴心的准老公特地帮她包机，将在台湾的所有亲友用飞机承载去关岛参加他们的婚礼。如此大费周章，应该够让她开心留念一辈子的吧。
    可这却是我做不到的。
    即使在灯光美、气氛佳的时刻，无法实现的诺言还是不要给，有一天，未来的自己回顾起那段回忆裸赤，也只会觉得是种讽刺。
    原来这就是她口中所说的恋人教堂。
    教堂四周被海及花草树木包围，而且还正面于海，没记错的话，应该就是她所说的恋人岬了。
    「有一个关于恋人岬的浪漫传说，如果新人能够在恋人教堂互许终生，然后在到恋人岬敲响情人鐘，这段婚姻就会更佳的长久圆满！嘿嘿，阿苍，我光是想到就觉得好兴奋喔！」
    教堂门口，摆着他们的婚纱照。我不禁伸手轻抚她的容顏，她的笑容彷彿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幅度，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再上扬的空间，那双炯炯有神的灵魂之窗，也因满满的喜悦瞇着两条舞动的快乐线条。
    至于男方──我皱起眉头，一位穿着得宜的外国人似乎是在对我说话，可是我却搞不懂他究竟在说些什么。
    没多久，那个不断说着连篇火星语的男子似乎是动怒了，终于咒骂了几声我听得懂的美国脏话直接拍掉我的手，转身走人。
    哦？讲的原来是英文啊。
    「先生，麻烦手请不要直接碰触到照片，那边有更多新人相本让您翻阅。」
    一道睽违已久说着己乡文字的女声传进我的耳里，我立即回过头，一个绑着公主头的女生佔据了我的视线。「什么啊。」
    我到底还在期待什么？这种时刻新娘一定是在梳妆打扮，想着要怎么让自己更漂亮美丽，美得让来参加婚礼的宾客们钦羡得想巴了她的皮，怎么可能还特地拉着纯白裙襬来找我这微不足道的前男友打招呼呢。
    「这就是刚才那位保鑣所讲的话啊。蓝苍先生虽然认识你的人都知道英文是你最大罩门，但听了那么多年、学了那么多年，你好歹也听得懂一点隻字片语吧？真是。」我懒得回话，今天我没心情把注意力放在其他女人身上。
    我回头继续凝视我的她，从今天起就将成为别人的她，的她。
    就在我将再次陷入回忆漩涡之时，一隻纤细的手再次拍掉了我，「喂！我知道我家大嫂很正，但你也不用看得一副心都快碎掉的样子吧，想不道你居然是个不择不扣的外貌协会，连看到内涵都不知道如何的女人结婚，就──」
    「难道你哥没嫌过你聒噪吗？」我不爽地瞪了她一眼，「还有，她还不是你大嫂！她跟你哥根本就还没结婚！」我望向远方，倏地想起刚刚说的话似乎有些不对，而且也兇得有点吓到这聒噪女了。
    「我的意思是，她现在还只是你的准大嫂。话最好说得清楚一点，你们女人不是都很忌讳这种小细节吗。」我又乱掰解释了几句，直接跨出步伐走进教堂。
    「对吼，可是不对啊欸你什么意思啊？你是说我就不像女人囉？喂蓝苍你今天到底在发什么神经啊！」我缓缓停下脚步，对于眼前的景色不禁一怔。
    「啊！蓝苍你干麻又突然停下来害我撞到你很痛耶！」
    教堂的内部，整个都是以纯洁的白色作为素材，白色的椅子看得出来是手工製的，上头还精心的点上鲜花，透明的司仪台将烛台衬托的更加高贵。加上整个一百八十度可以望向外面碧海蓝天的玻璃墙，整个教堂除了高贵外，更增添了南国特有的气息。
    一切，真的都跟她所描述的一模一样。
    只是她身边的那个人不可能是我罢了。

 CH-2高禹谦

    「那就是恋人教堂啊？」我趴望在玻璃前，从机上鸟瞰关岛这片土地。
    一栋白色低矮建筑物显眼地矗立于一片绿色之中，草林间围绕闢了一个开口，与一片沙滩连结，扩展至辽阔的海岸线。
    「真的是太美了……」我双手摀住嘴，忍不住发出讚叹，也随即转头望向就坐在身旁的男人，轻扯他的手臂，「蔚杰，谢谢你愿意帮我完成梦想！当我知道恋人教堂的传说还有它的美时，我就一直很期待我和心爱的人结婚那天。」
    「我知道，对你们女人来说婚礼是这一辈子的大事，我怎么能不让你印象深刻呢。」
    「你总是那么贴心。考你一个问题哟，amantes这西班牙文翻成国语是什么意思？」
    「恋、人。」我一怔，想不到他真的答得出来。「我早就查过资料了，你这么喜欢这里，要是被这简单问题考倒了，你一定会嫌我不够浪漫。」
    「谁嫌得了你不够浪漫。」他可比我交过的每个男友都浪漫得太多了。
    我伸出左手，那枚大小显眼的闪亮鑽石紧紧地套牢在我的无名指上。
    amantes，当年我是在他耳边嚷了几百遍他才记住的？
    我自信的勾起嘴角。
    我们手牵手逐步走在沙滩上，一路上我嘴角都掛着笑容，我低头看着自己跨出的一步一步，在土黄色的沙上留下一个个新的足跡，一双双一大一小的脚印。
    「蔚杰，你有邀你那个最好的哥们来吧？我说过我很想见见他的。」我任由海风吹拂在我脸上，和台湾的海风一样有点咸咸的味道，头发变得有些黏黏的。
    「当然有啊，为了他我还特地去找爸妈协调位置的问题，在礼堂证婚的时候你就可以见到他了。」蔚杰停下脚步，背对夕阳正对我，顺势牵起了我另一隻手，「我也早就想介绍我这位好兄弟给你认识了，只是我们交往后他一直很忙，心情也因为失恋不太好。」
    「失恋？好可怕的两个字啊。」我皱起眉头，「对于每对恋人来说，失恋就像是死亡，永远只会发生在别人身上。现在却要你那位朋友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并且给予祝福，很残忍，也是很万万不得的事。」
    「可是我真的希望能够得到他的祝福。从小，因为家境的关係同学间总是把我当成大少爷似的都对我很好甚至还很尊敬，连女生也只是为了金钱而接近我，但他是第一个，第一个在知道我是企业接班人后，态度完全没变，还继续勾我脖子给我一个暴栗，诚心道哥们的人！」
    蔚杰笑了出来，我却不满的嘟起嘴嚷嚷：「干麻露出这种表情啊？要码也只能因为我，结果是因为一个男人，说出去哪能听！」
    我捏了捏他的脸，然后甩甩手说：「好啦我开玩笑的。你的感觉我懂，尤其是在我家发生那些事后，上一秒明明还在天堂里无忧无虑的吃喝玩乐，下一秒却马上失足到地狱里上刀山下油锅！这些都不打紧，那些原本跟我道称一辈子的姊妹，还是说要带我来恋人教堂互许终生的男友全都走了！」
    「对不起，勾起了你不好的回忆。」我摇摇头，柔和的夕阳照应至我身上有种暖暖的感觉。
    「没关係，反正我都挺过来了。」况且那种人根本不值得我去在乎，早早断了也好。
    「只是啊，我好羡慕你呦！我到现在还没遇过那种好女孩呢。」至于这样的男人，我倒曾紧紧的拥抱过一个。「他叫什么名字呀？这么特别的人一定有一个很酷的侠名吧？」
    「对，他的名字真的很奇特也很少见，只有两个字，他姓蓝名──算了。」就在我迫切的想知道答案时，他居然选择不说！「反正明天就是我们的婚礼了，到时候再说也不晚啊，而且这样比较有惊喜嘛。」
    「真是的，我最讨厌被人吊胃口。」我扁扁嘴。姓蓝是吗？而且还这么刚好的是两个字？不可能，他是我邀的，也被我安排在高中组那一桌……
    别傻了，高禹谦。
    最好永远别忘了邀他来的目的。
    我扬起嘴角，倏地踮起脚尖，将自己双手环绕在蔚杰的颈子上。「在看什么？」
    「我们的脚印，我在好奇它会不会被潮水冲走。」
    「哦？」我朝右方瞥了眼，我们刚才踩过的脚印已经因海浪的冲刷消失了。「别傻了，爱情是无法留下痕跡的。」
    「你说什么？」
    「我说，你只要好好地注意我就行了！」我轻轻地撞了他的头一下，「新娘可不想在那么浪漫的婚礼那天，看到自己的准老公偷看的竟然是其他盛装打扮的名媛淑女！跟你说，高禹谦可是会咬人的！」
    他又笑，嘴角带着抹淡淡的幸福。「质疑啊？现在就咬给你看！」
    我二话不说地直接吻上他的唇，蔚杰也紧紧搂住我的腰将我抱得更紧。
    苍，我要你看见我的幸福。

 CH-3蓝苍

    我们已经分手很久了。
    我以为当我再次见到她也还是能够好好的、自然的，像个老朋友一样的向她打招呼。
    只是，连面都还没见到，当我从信箱里拿到那封喜帖的剎那，霎时间的惊吓连我自己也无法形容。从小时候的打打闹闹，到逐渐瞭解什么是喜欢的曖昧初期，往事一幕幕就像电影似的在我脑中重新播映。
    本来以为早已经没事的，没想到当年因为她而带来的苍疤又被掀了开来。
    而现在，光是坐在观礼椅上我就能清楚听见自己的心跳。
    「蓝苍，你为什么不当伴郎啊？我哥明明有意邀请你的。」只是，有一个囉哩八说的女生一面掛着优雅的微笑对从我们眼前经过的人礼貌性点头，一边还非常不搭嘎地像个蚊子似的在我耳边嗡嗡叫。
    「你知道的，在教堂举行仪式的时候现场位置只有四十个喔！扣除掉男女双方的亲朋好友，还有我爸妈商场合作的一些老朋友、必须给面子的大牌老闆，所剩的位置真的很少耶！进不来的人只能到晚上的饭店宴会才能参与婚礼。由此可知我哥把你这兄弟看得多重要。」
    「那你又为什么不当伴娘？」我微微瞥了她一眼，目光又转回礼堂门口。
    场内的座位差不多都已经被宾客坐满了，所以我更是期盼等会从那道光亮朝我走来的人。
    「啊？因为我大嫂没邀──咳，因为我准大嫂没邀我当伴娘啊，这样也好，我就不用费心思想说要怎么委婉拒绝囉。」她顿了一下，又道：「穿上婚纱，永远是女人最美的时刻，我当然想只给我心爱的人看到，就算免不了有其他人，起码我也要在我的婚礼上穿，当最亮眼的一颗星！」
    「会愿意很美吗？即使过去的男友在一旁热切地注视着她？」
    「前男友！是谁啊？我哥跟你说的吗还是──」我迅速伸出食指压在她吱吱喳喳说个不停的唇上。
    「该保持真正的安静文雅了，宋小姐。」此话一出，宋蔚恩终于乖乖地闭上嘴巴，并随我乖乖站起。阿杰着一合身白西装，更衬托出他温文儒雅的绅士气质。
    接着，仿古的手风琴伴奏下，声乐歌手清亮的情歌回荡整个教堂。
    她披着一头纯色白纱，婚纱穿在她身上更是让它就像是这个礼堂里的天使，婚纱的大小也刚刚好，凸显了她玲瓏有緻的好身材，用天使的脸孔魔鬼身材来形容真的是再适合不过了！
    她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靨，甜蜜中又带点骄傲的味道。
    还是她，跟我印象中的高禹谦一模一样，不！是一点也不一样，除了那笑容。
    变得更加地耀眼而炫目。
    她从小就是个思想特别的女生，今天，终于能够在恋人教堂完成她的梦幻婚礼，她是多么的期待这一天，她做到了、她达成了，所以上扬的嘴角自然带着骄傲。
    那是骄傲感，我再清楚不过了。
    至于身旁的男子，嘖！才几年没见他的头发居然还跟当年一模一样黑，可见染发剂用得可兇啊！不过挡不住岁月磋跎留下的痕跡，不论是脸上的皱纹，还是头上疏稀的发，哦？现在已经拓展成雄伟的地中海了。
    「我们家就只有这个独生女，她是我们家的宝贝公主，不过被我们宠坏了，个性很淘气，以后可要麻烦你啦！」伯父像以前一样宠溺的摸摸禹谦的头，又勉强拍拍高他好多的那双肩膀。
    「伯父，放心把禹谦交给我吧。」我第一次看到事业那么有成的伯父露出这么心疼的表情，那小小的希望种子有那么一瞬间在我内心伸出发芽，可是它都还没能长大茁壮，就马上乾枯而死。
    终究，伯父还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将禹谦纤细的手交给了阿杰。
    当下，我真的想咒骂一声脏话！
    他默默地退开，坐到了一个女人的身旁。她的脸上充满了高傲，不同的是，属于令人厌恶的那种。
    要不是她的极力反对，今天我会坐在这个位置上吗？
    「这老人现在是在唸些什么？」
    「喔，这是在教堂结婚一定会有的的程序，牧师是在问说有没有人对这场婚礼有异议。」她低语。
    我。就是我。
    此时此刻我有多想举手说：「我！我蓝苍对这婚礼有异议！」或许那位外国籍牧师还会皱着眉头用我听不懂的英文问说啥呢。
    ……我在胡想些什么。
    要是破坏了这场浪漫婚礼，要是让她心中期盼了那么久幸福时刻，因我这个过去式而出了什么差错，她大概会恨死我吧。
    接着，牧师又开始念一些我听不懂的语言，应该是誓词吧，刚才阿杰说了一句话，绝对是答应了。
    「我愿意。」
    那天，连她手中丢出的那代表幸福的捧花，我也没那个幸运能接到。

 CH-4高禹谦

    「ok，你可以不用闭眼睛了。」我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女人美得我片刻间说不出半句话。
    我随意做了个动作，镜中的女人真的也一起反方向的动了！
    「我真的好谢谢你，你让我变得好美好美！」我咧开嘴，开始佩服起化妆师的巧手。
    回到台湾后一定要去请教他如何用彩妆让我大变身，妆画了那么多年，居然还不能达到那种境界还真是糗。今晚的宴会我的妆容跟粉色小礼服做搭配，走桃花系的彩妆，整个人又变得更加的sweet。
    造型师将我的长发扎了起来，露出纤细的颈子，看起来就像是真的变成了位俏丽短发妹。我站起身，踩着起码有八公分的高跟鞋小心翼翼的走到大镜前，满意地笑了笑。
    哈比人不使出武器增高怎么行呢，就是这样跟新郎站在一起才匹配，曲线才漂亮。礼堂证婚时彩妆走的是高贵典雅的路线，傍晚在饭店的行程当然要甜死所有人了。
    「哎呀呀！」耳边冷不防传来刺耳的声音，没多久肩上便传来了不属于我的温热。「老婆你看看我们家女儿多漂亮！害得我这个作父亲的都捨不得让女儿嫁出去了！」
    「这是当然的！」尖锐的女声也传入耳中。「乖女儿啊，这可是特别依你的身材特别订製的婚纱呢，还是那个什么国外超有名的婚纱设计师做的，可别弄脏了。要不是我帮你和现在的老公搭上线，你今天会有办法站在这里结婚吗？」
    我对侍者甜美一笑，朝外点个头她便乖乖出去了。我拉着裙摆回过头，马上回到完全没有偽装的表情。「跟你有什么关係？今天可以站上这里，还这么有面子的包机邀你们那些五四三的朋友来这参加婚礼，全都是靠我的本事，拜我所赐。」
    「什么叫五四三的朋友？你当年教的那个男朋友才是什么不知从哪来的三教九流！喜欢你还一点钱也没有！凭他那种家世也想高攀上我们家，还有你那个小阿姨因为不是亲生女儿就完全不管你的交友圈──」
    一个耳光从她脸上闪过，爸马上从后拉住我，她则是不敢置信的摸着自己的脸，「禹谦！你怎么可以打你妈？快点道歉！」
    「哦？不是她该跟我道歉吗？」我冷笑，「她不用为她当年所做的坏事向我道歉向他道歉吗！小阿姨？你还敢跟我提小阿姨？要不是他我怎么有办法好好地站在这里、帮你们两个赌徒背债还债？把他害成这样还敢跟我提小阿姨！」
    「禹谦！」我们诧异的望向门口，门边的男人脸上的神色比我们都更加错愕，「你还好吧？爸、妈，发生什么事了？」
    我急急将头瞥向一旁，假装泛泪用手擦拭眼角，「没什么，我只是很捨不得离开他们，刚才就孩子气的说我不想嫁了，就跟起了争执。」
    我背对着蔚杰向他们弯腰鞠躬，还一边朝他们使眼色。
    「唉，阿杰啊！你别想太多这是正常的，女孩子嘛！难免都会比较离不开父母，你家不也有一个妹妹，改天她要嫁人了你就知道。」
    「是啊，我们都亲手把女儿交给你了可要好好的照顾她。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先去帮忙亲家招待宾客，你先帮我们两老安抚安抚她吧。」
    关上门，我不但没有松一口气反而还更加警戒了些，「蔚杰，如果你刚刚有看到我……看到我做了什么很不礼貌的动作你要见谅，我不是有意的！只是听妈他们的语气就好像是一副想把我踢出家门快点嫁掉的感觉，真的让我很生气才会──」
    「没关係，人都是有脾气的。」他摸摸我的头，满脸的宠溺。「我相信爸妈他们绝对没有这个意思，你是他们亲手抚养长大的小公主，他们绝对也很捨不得，就算做了什么不高兴的事也是为了你好。别想太多，嗯？」
    小公主？是啊我是公主。
    可是这对父母在我年幼时突然消失个无影无踪，之后又莫名其妙地出现，做了多少自称是为了我好的事，结果为了是什么？根本就是自己！
    「嗯，我没事了谢谢。蔚杰，被爱与爱人你会选择哪一个？如果可以让你选的话。」
    「……爱人，像爱你我天天都很幸福。」我浅笑，凑到他面前亲了一下他的脸颊。
    是啊，爱人很幸福，但那是在爱对人且不被种种因素阻饶下。
    生命中，我曾终于发现了自己那颗心真正的去向，也很幸运的爱对了人；可是，现在和我一起坐在这甜蜜、被我偷亲、跟我结婚的男人，却不是他。
    心深处，对于他也只剩馀永无止境的愧疚。
    我知道，如果阿苍记得当年的约定并且履行，让他知道我过得快乐是最佳选择。
    正因为选择自己所爱的权利已被剥夺，表面上至少要过得比任何人都幸福！

 CH-5蓝苍

    当晚的气氛很热闹。
    高禹谦改换上一袭桃粉色短礼服，露出大截白皙肌肤，原本的长捲发也盘了来，看起来就像是短发的大美人，令在场的所有人为之着迷。
    我吃着桌上的餐点，样样都很精緻，口味也很不错真的是色香味俱全，整桌都是从小到大在眷村长大的老同学。
    大家就像是回到了求学时期那般，大伙们话匣子一开便停不下来，大多都是在聊高禹谦这个人的风光时期。当然，一提到感情史当然不免聊到我们的过去。
    「真的很怀念那个时候，那时我们万万没想校花居然会跟、会跟──」开口说话的人瞥了我一眼，面有难色，「阿、阿苍你不会介意吧？今天高禹谦都要升格为人妻了应该……」
    「没关係。」我浅笑，低头继续吃自己碗中的肉。良久，我却感觉一道又一道的目光锁在我身上。「干麻？」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斯文啦？亏我刚刚要讲的就是：这位校花最后竟然跟除了外表还算有一点特色，数科虽然超强但马上被烂得一蹋糊涂的英文拉下来，给人有点随兴的蓝苍在一起！结果你现在变得那么斯文，要我怎么接下去啊？」
    我怔了怔，随后勾起一抹笑容，走到他身边，「就是要我这样才像我是吧？」我从后勾起他的脖子，用拳头转了转他的头，他马上痛得哇哇叫，旁人也笑了出来。
    「这才是蓝苍嘛，不只长相有个性个性也是啊！」
    「怎么那么饶舌？不过倒是真的。还有你的暴栗我们都好怀念喔！」
    「咳咳咳，大家请安静。」一个男生将食指比在唇前，划过大家的眼前，「我要开始将这位暴栗先生和──」
    「你不是说我变斯文了吗？」我睨了他一眼。
    「呃……okok，noproblem！在场的各位，现在让我们来回顾当年校花和逐渐变得斯文的暴栗先生，也就是在我们高中时期，闻名全校的禹苍恋浪漫史！」
    「嘿，我先我先！还记得他们这对两小无猜在村里本来就赫赫有名，但禹谦身旁的男友总是一个换一个，一直轮不到暴栗先生，终于有一次，噹噹！男方开口了！」
    「换我来接！那次真的吓到所有人了，认识蓝苍的人可能不知道他次二有名的暴栗，但绝对知道他英文烂得不能再烂！为了展现男人告白的决心！那天他竟然决定走上司令台，拿麦克风用破到几乎听不懂的英语向高禹谦示爱！」
    听到这，整桌的人脑中似乎都忆起了那年的情景。
    那的确是很深刻的回忆！我深知自己无法给予她要的浪漫，但最起码也要给她这辈子忘也忘不了的惊喜！
    告白前的三个月国中还在上课的时候，我就天天下课就跑去卢英文老师教我唸英文。最先是叫他帮我把亲笔撰写的国语情书翻译英语，再一一教我每个单字怎么念。但我想我真是找错人了，不知道怎么搞得我明明就很认真地学着他的发音啊！可唸出来所有人都一脸我没救的样子摇摇头。
    「暴栗先生的英语啊，就好比一些台湾阿桑的台湾国语，蓝苍说的则是台湾英语！重点是，台湾英语身为台湾人的我们还听得对不对？可是偏偏他又口齿不清，该连音的词分得远远远，不该连的却又挤在一起！真的是苦了我们啊！」
    此话一出，又惹来整桌的哄堂大笑，有人甚至还抱着肚子狂拍桌，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可是，我真的要很郑重澄清我的认真！
    英老那三个月里，为了教会我这个道道地地的台湾人说出一口流利英语──喔不，我错了，是为了让我起码能说出台湾人还勉强听得懂的外国文字，可是费尽了千辛万苦啊！让我超级感心的是他还特地帮我把要连音的词画起来了！
    只是，不知道怎么搞得当天我居然带错稿子，拿到了自己最先试写的那一张。当我站上台，面对全年级的高中生时，一低头，一根根扭曲的紊乱线条彻底打乱了我原本的节奏。
    下了台，后来的下课禹谦是哭着来找我的。
    虽然她还是要我将英文原稿拿给她看，所幸最后还是又哭又笑地接受了我的表白。
    即使，剎那成了全校的笑柄，但因而得到了她的心是最幸运的事。
    纵使如此，我也只作了公主身边没多久的冒牌王子。
    我早就该认清，自己，最多也不过骑士。
    若想要高攀权位，更只会被歧视，接着，一脚踢去路边吃屎。
    爱到最后，换来就是几行字。
    话匣子一打开，在我们这群怀念高中生涯的年轻人口中便无法停歇。
    酒一瓶一瓶的开，也一杯一杯的喝下肚。
    本来以为只是一个小小的回顾，却因为全是认识了好几十年的老朋友，一次又一次的重新勾起过去那些被我埋葬的美好记忆。
    我以为在提起后，它会随着我的醉意而模糊，最后再慢慢地落地，乖乖尘封于原本的回忆盒子。不料最后，反比才是真正结果。
    清晰到痛死了我，因为她美得我抓不住只能放任徘徊，过没多久再从我指缝中溜走。
    终于，在我被回忆逼得喘步过气之时，一双灵澈的双眼解救了我。
    可又有谁知道，那不是下一场梦魘的action。

 CH-6高禹谦

    我看到了他。我看见了他。
    当我挽着父亲的手进入礼堂，他就坐在牧师的正右后方。那时，我应该笑得很幸福吧？
    从我挽着蔚杰的手走过饭店的红毯，他就坐在转角处的墙壁前。当下，我应该笑得很快乐吧？
    其实，我很想问他为什么要来婚礼。
    明明他就坐在我的不远处，我却无法亲自前去问出这个对他来说多么讽刺的问题。
    但我希望他的答案是为了遵守当年说的那句话。
    那么至少我做到了，而且还做得很好！
    「禹谦。」我回过神，只见蔚杰双手各拿了一个玻璃酒杯，其一递到我面前。「抱歉，请原谅我的失神。」我耸耸肩接过酒杯，开始跟着公婆，还有那两个笑得合不拢嘴的夫妻一一到各桌去敬酒。
    虽然是敬酒，但这可是非常浩大的工程。由于席次开得极多，我不禁想等我回到本来的座位大概也醉倒了吧，纵使只是红酒。算了算当我们把所有酒都敬完，亲朋好友大概也吃得差不多，那个时候就要到门口去发糖果了。
    虽然费工夫，但这就是种浪漫。
    敬酒敬到手痠，祝福听到厌烦，数红包到手软，这就是一种快乐。
    当然，身边的人可以有爱就好了。
    没关係，身旁的所有人都是如此钦羡我将要嫁予的丈夫，爱不爱，可以慢慢来。
    他条件式那么的好，有不爱上的道理吗。
    我现在是在蔚杰大学同窗的那一桌敬酒，刚才播放过位新人製作的专属影片后，主持人便叫每一桌各自回顾起我们的故事。这桌的人们聊得非常起劲，蔚杰听得很入神我也不好意思开口：那些话题我却也不怎么感兴趣。
    倒是，耳边传来了我儿时到大的老同学那桌的声音。
    我朝右方望去，看样子他们聊得挺热烈的，由于就在不远处我依稀能够分辨出他们的声音，无形中参与话题内容，我的眷村生活新郎并未参与，那么说到感情史──果然跟我猜得没错。
    禹苍恋，那时大家都这么称呼我们的恋情。
    很不浪漫，却难得地令我喜爱。
    「蔚杰，」我点点他的肩头，「你不是要介绍你的好朋友给我认识，就趁现在吧，是哪位啊？」
    「我也想，只是我到现在还没看到他。」他难得地搔搔头，凑到我耳边低喃：「那时我有在名单上看到他的名字，就去忙别的事了，后来也没特别注意我把他安排在哪一桌，所以一直找不到。」
    我点点头，看来想要从这一桌移开真是麻烦。
    「阿苍！」从听见字里行间那熟念的名字开始，我全身的血脉彷彿停止。蔚杰没理会我直接朝我后方走去，深呼吸了几口，掛着笑容往后方望去──
    原来，蔚杰说的那个人就是蓝苍吗？
    究竟是怎样的命运，让我们的未来由原本的交错然后岔开，最后再被外力狠狠拴紧？
    阿苍的名字是我先提出在邀请函上的，大概是蔚杰看到后就果真没再注意，然后就被我安排到老朋友那边了吧。
    关于我这位青梅竹马，他最要好的哥们，要是蔚杰问起该如何解释呢？
    「终于找到你了！我还以为你没来呢，结果是坐在……新娘的老同学？」
    无可否认地先表明立场就简单多了！
    「蔚杰！」我大声叫住他，抢先在蓝苍还没开口前就挽住了他的手。「这位就是你所说的好朋友吗？初次见面，你好，我叫高禹谦。」
    他望着我，神情彷彿是在问说：想不到我们这么多年没见，第一句话居然是要假装不认识彼此。「……蓝苍。」
    「我常常听蔚杰提到你呢，啊！我想起来了，」我凑到蔚杰的耳边轻语：「当初我在排座位的时候一直很疑惑这个人究竟是谁，刚好这一桌多了一个位置，我就把他安排到这来了。」
    他点点头，毫无怀疑相信了我的说词。「阿杰！我先敬你和──高小姐。」
    苍迅速的拿将把自己的杯子倒满，然后向我们举杯，我眼睁睁看着橘黄色的微透明液体滑入他的嘴里，空着的手下意识的握紧，指甲也刺入了自己的手心。
    他一口饮尽整杯酒，然后勾起嘴角放下杯子，笑得很苦、很不自然。
    「呃……你速度怎么那么快呢，来！我们一起敬今天最帅气的新郎倌和最美的新娘子，珠联璧合的一对！」整桌的老朋友纷纷举起酒杯，我与蓝苍四目相对，愣愣地拿起红酒杯目光也还是没从他脸上移开。
    如此五味杂陈的表情，参杂着失望却又少不了那祝福的意味，我感觉得出他的难受，就在我们四目相交的那几秒鐘里头。
    「苍，如果最后我们还是无法在一起，你会希望我乾脆去死一死对不对？」留着泪水，我忍不住这么问。
    「啊？我怎么会希望你去死。」他笑了出来，却仍藏不住嘴角的苦涩。
    「因为我没有爱你到最后啊。」在那寧静的空气中，我清楚地听见他反覆的呼吸声，时而缓慢、时而快速，仓卒不定。
    「……如果那时候……我还爱你，我想我会比较希望看见你幸福吧。」

 CH-7蓝苍

    当我乾杯，当我将过往的心碎、甜蜜、悲愤、快乐全都吞下肚，勾起的那抹微笑似乎还是不够真心。
    我不知道怎样祝福在高禹谦眼里、在阿杰眼里看起来会比较真心，后者似乎还不知道我和他新娘子的过去。不管我怎么样的想表达自己的诚意，在我眼里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还是逃不过那一丝的心虚。
    酒已被我乾得精光，可难受呢？
    当阿杰走到我们这桌时，大家都乖乖地停下了原本的话题，毕竟在这种场合，在新人面前提起属于过去式的恋情实在是……很不人道。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承受那种她身旁站的人为何不是我，的不甘心。
    虽然已经分手了很久，但在乎就是在乎，是一种无法当作不知道的事实，它是不会因为偽装而自己也感觉麻痺的。
    虽然这样说显得我很没品，毕竟宋蔚杰才是真正的现在进行式，至于蓝苍，呿！别人听到了大概只会冷哼一句：他是哪根葱？少来破怀别人的幸福。
    他们的存在很刺眼，脸上的幸福笑容更是让我好几次都气得要直接走人。
    这，才是属于蓝苍的真正心情才对。
    还有，高禹谦还装作不认识我的样子，害得我一句话也不能跟她说，那怕只是一句简单的：好久不见，你过得好吗，我也不能开口！这种愤怒无处发洩，愤怒得我当场想用自己的拳头打墙，虽然打完后只会感受到痛！
    且模样，愚蠢。
    有人说，酒精可以麻痺神经，但在我听来根本就是狗屁不如！
    故作瀟洒，转身之后你我关联就不在是吗？
    「蓝苍、蓝苍！」我瞇起眼，室内的灯光照得我有些不适应，我望着蹲在我脚边的女人，视线有些朦胧。
    「你脸怎么那么红啊？不会是醉倒了吧？」她将手放到我的额头上，一阵惊呼：「老天怎么那么烫？蓝苍你发烧了！」
    我甩甩头，也顺势甩开了她的手，低喃：「我没事，大家都走了？」
    我观察了一下四周，宴会里的人已经少了许多，当然还有不少已经准备离开的。
    「最好没事啦，身体不舒服也不说，难怪我总觉得你今天的个性跟平常不太一样，怪斯文的。」她抬起我的手臂靠在她的肩上，吃力的扶我起身，「你体温真的很热耶！我带你去看医生。」
    我想将手拿回，站起身的霎那却驀然觉得头有些晕，脚步也不太稳，再不给她搀扶说不定还没走到饭店就已经跌了个狗吃屎。「好，可是我不想去医院，带我回我房间就好了。」
    「发生事情的时候终于不能逞强了吧，真是的。」她拍了拍我的头，又继续用一副很了解我的口问说一些有的没的。
    「嗨，大嫂、嫂嫂。」我立刻瞪大眼，禹谦又换了不知道第几套的紫色长摆礼服站在我眼前，笑容依旧掛在嘴角，眉头却不搭调地微微皱着。「哥呢？他怎么没跟你一起在这？」
    「你哥哥啊？你哥哥他在那跟朋友谈点事情。」我记得这声音！抬眸一望果然跟我想像中的一样，是禹谦他妈，看着我跟宋蔚恩的双眼给人一种很重的不怀好意。「这位你的？」
    「……朋友、只是朋友。」
    「他似乎有点醉了，先把他带到房间去休息吧，今天将是一个很美丽很浪漫的夜晚！」
    就连迟钝的宋蔚恩都听出她话里意有所指，双颊马上红了起来。我望着伯母不发一语，一句话也不屑跟她说。「我们只是朋友啦，亲家母你想太多了！」
    「是啊，年轻人的感情世界我们就别管太多，顺其自然就好。」伯父有一搭没一搭地附和。
    「那我们先走了，大嫂、亲家今天辛苦了。」
    「蔚恩。」我停下步伐，没回头。「把蓝先生送回去后快点回房，毕竟人家也累了让他好好休息，而且你爸妈和你哥哥也会担心。」
    「喔，放心啦，我本来扶他回房后就会走……大嫂！」
    ……高禹谦，这种玩笑你觉得好玩吗？

 CH-8高禹谦

    她是谁？
    我远远的就看见蓝苍被人搀扶着，步伐有些摇摇晃晃，似乎是醉了。
    原来是宋蔚恩，蔚杰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小姑。
    令人意外的是他们认识！而且看起来关係非浅，应该说，她看起来对蓝苍有意思，只是另一方看似没什么感觉。
    明明这点从一个外人眼里稍微加以观察就能轻易看出，却有一对夫妻还在那边凑热闹，不！是故意想凑合他们。
    「女儿啊，你真的长大了，终于懂得放下过去的恋情啦！你看看，他现在不也看上了一个有钱人家的女儿，看那女生的样子，好像真的对他蛮有兴趣的呢！未来说不定真的会结为亲家，到时候你可要叫他一声妹夫呢！」
    我睨了爸一眼，后者还是笑面虎的样子。
    「是啊，他也算是认清事实了，这不就是你叫他来婚礼的意义吗？终于彻底脱离这个缠人的穷鬼了。」
    「有种就在我面前继续讲。」我冷冷地瞪着她，后着毫不在意哼了声才闭上她那讨人厌的嘴巴。我微微拉高裙襬，我拿了杯红酒，朝那儿走去。
    「你们好，我姓高，大家叫我禹谦就行了，是蔚杰的妻子。」我礼貌性地先饮了一下口酒，漾起笑靨，「不介意我陪坐一下吧。」
    得到了他们的赞同后我做到蔚杰身旁，「怎么来了？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吗？」
    「嗯，你们会谈到什么时候？」
    「我也不知道，确定后再传简讯给你。」他亲吻我的额头，「抱歉我现在应该在房间里好好陪你的。」我刻意流露出几丝失望神情，一副故作勉强的样子开口：
    「如果真忙不过来就算了，在外头睡一晚也不要紧，反正以后相处的时间还很长。」我凑到他耳边轻轻吐气，「明天我在房里等你，将有二十四小时禹谦都是你的、只属于你。」
    别了那桌人，我走到门口拿起自己满鑽的紫色小包，「没事你们可以回房了，这里就交给饭店人员处理。」留下一句冷淡话语，我快步离去。
    蓝苍喝得那么醉，真不知道他会不会一时丧失理智对其他的女人做出什么事来。
    倏地，我惊然发现一张房卡就掉在我的脚边。0198？这不是我的房号啊。
    于是，我拨打电话到一楼的柜台询问房号，结果却得到了个令我忍不住疑惑起爱神捉弄的答案。「是位宋蔚杰先生订的房间，那间房安排的主人是──蓝苍先生。」
    果真我一走出电梯，往右一瞥就看见不远处有个男人跌坐在地上，其颓废模样不禁让我差点笑出来，却也马上收起笑意向前查看。「宋蔚恩呢？怎么放你一人在这？」
    其实不用问大概也猜想得到，房卡掉在我这，宋蔚恩在他身上找不到房卡铁定会到柜檯去借，这一来一往可是需要时间的，更何况她一定没身分证明自己跟蓝苍本人有何关係。
    「高……禹谦？」我没搀扶他起来，放任他就这样像个孩子似的坐在地上。
    「hello，是我。」我对他浅浅一笑，感觉到投射过来的目光含带了疑惑才解释：「别想太多，我可不是靠什么手段拿到你的房卡，这是缘分促使，邱比特的一个小小恶作剧，」我终于打开门，「请进，0198号房的主人。」
    苍一副自己起不来的样子，像是正在耍赖的孩子。我弯下腰，不料他却伸手一扯，让顿时没有防备的我整个人顺势跌进他的怀里！「别动！让我有一点眼前真的是高禹谦的真实感。」
    我一愣，就算他不说这句话，我大概也会地待在他的怀里，享受这曾经属于我，如今却感到那么一丝陌生的温度。
    「不怕你女友会生气啊？而且还在这么大庭广眾的地方，要是等等她回来看到，我这个做大嫂的可是学屈原浪漫跳河也洗不清喔。」
    「又开始编造故事了你，屈原明明就是为国而跳，哪来的浪漫元素。」我随同他笑出声，更放松地将头倚靠在苍的肩膀。「她是谁？我女友？没想到你还会吃自己的醋啊？」
    「你才喝傻啦白痴苍。」他以为我们还活在过去吗？也好，我好怀念跟他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宋蔚恩哪，对我不能说假话更不能装傻，要诚实。」
    「她谁啊她？跟我一点关係也没有。」我感觉到他又将我抱得更用力了些，就像怕我会跑掉似的。「你在吃醋啊？」
    「对对对，我忌妒得要死，你说过你眼里只有我的！」
    如果真能够回到从前，改写一下童话变成只有公主跟骑士的故事有何不可？没有幸福，没有浪漫；过得艰苦，更会因为没必要的金钱发生争执，却真心相爱。
    「inmyeyesonlyyou,真的onlyyou！」
    在你超不熟练甚至厌恶的英文语句里，还参杂着国语，很好笑，却令人动容甚至掉泪。

 CH-9蓝苍

    有没有哪一个童话故事，骑士与公主才是真正的男女主角？
    因为角色设定早已定局，她永远是公主而我最多不过骑士，所以只好期望能有个不同的剧本。
    结果，换来的一直都是失落。
    但如今我也才懂得，到了紧要关头为了不让你心爱的那个人再次远去，什么事也做得出来。
    哪怕是秀出当年那句，尘封在记忆深处已久的英文情书也在所不惜！
    又或者那根本就是在酒醉的后座力下增添的勇气，但说真的实在值得得要命！
    禹谦进到了我的房间。
    在门外相拥的距离是如此贴近，仍旧无法淡忘多年前这有些冰冷的温度，如此纤细的娇躯。
    酒精的发挥下她的双颊浮上两抹淡淡的红色云朵，大大的双眼仍骨碌碌的转呀转，她嘴边的笑意不曾停歇，今天一直都是这样，只是现在多了好几分甜味，也少了几分骄傲感。
    穿着一身淡紫色的飘逸礼服的她，修长的双腿不安分地摆动着，胸前也露出大片白皙肌肤。「阿苍，你来帮我把头发放下来好不好？我弄不掉。」
    高禹谦主动坐到我面前，我开始从后试着解开她绑起的头发。在这短短时间内，她又开始说起以前的趣事，却又像是好像永远诉不尽似的，我们回忆就是这么多，却也无法再多。
    「好了。」禹谦点点头，甩甩头发，她的头发比起当年不只变长还烫捲、染成巧克力色。求学时期是一种清纯美，而现在则是小女人的韵味。
    她回过头来对着我笑，我深深凝视着她，最后情不自禁伸手将她紧紧拥入自己的怀中。
    她今天真的很美很美！虽然平常就一直很漂亮，但今天却美到让我想一个人将高禹谦这个女人独自霸佔！又或许，正因为知道今晚过后我们就会分手，甚至根本就不该有这段插曲，但既然发生了，我的选择就是把握当下的每分每秒。
    高禹谦还是没推开我，就跟在门外的时候一样，任由我对她做任何事情，明明彼此的身分都已不同。我开始单手梳起她的鬈发，另一隻手还是轻搂着她的腰，很细很细。
    她一定还是像以前一样那么在意她的发质，不然摸起来就不会这么蓬松、柔顺。
    我将她的发拨到一边，露出雪白的颈子，不禁低头亲吻。
    此刻「不把握吗？」她还是没回头。「再错过，可能──就不会再有这种机会了。」
    高禹谦终于转过身正视我的双眼，是她将双手环绕到我的肩膀后，主动吻上我。
    耳边似乎还传来过吵杂的声音，我无意仔细聆听搞清楚，我们的动作也不曾迟缓过，一秒鐘也没有，只是不断的拥吻，彷彿是想将对彼此的渴望的在这一晚用尽。
    但，也是事实没错。
    我知道我自己不会背叛阿杰，说真的为了什么而牺牲友情对我来说都不怎么值得。
    而且在一时之间，我也无法认清自己对高禹谦是否还藏有当年的爱意，或者那只是单纯的不甘心。
    当然，
    我说过了我想继续爱她！我说过了我想自私的佔有她！我说过了我不想放开她！
    我说过我想改写童话！可是编剧的角色永远轮不到我当，能怎样？
    这辈子注定只能作演员还升格不了男主角的我，最终还是只能无声地流着悔恨的泪，望着公主回到那真正属于她的皇宫，与王子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清早，她走的时候我其实醒着的。
    闭着双眼，我细细的聆听着她已试着放轻过的所有动作，抑是还有那么一点希望自己能再继续回到梦乡，如此一来就不会有任何情绪拉扯的问题。
    关上门，我知道她离开了，果然，她没有打算和我告别。
    其实，我心里清楚：昨夜，仅仅句点。
    可跟她那年以不爱了转身就走的分手理由，与如今温存一场却只是场梦，
    不管怎么想，还是没好过多少。

 CH-10高禹谦

    在清早的时候我就离开了。
    我并没有跟苍道别，那种时刻不论说什么话似乎都怪难堪的。
    苍应该觉得我走得很坚决吧，倘若是清醒的，他会知道并非如此。在他的怀里，我紧紧拥着他，睁开眼后我还是躺在床上好久好久，意识到时间才真的起身离去的。
    才刚走出门，我就觉得很懊悔。
    隔天的宿醉与我的懊恼参杂在一块，烦得我真的很想去撞墙。
    我整个人贴在墙壁上，胸脯明明只是轻轻撞到墙却让我痛得不得了，我轻压自己的胸口，一样是轻轻一压就有好几倍的疼痛感，还似乎有点硬块。是胀乳吧？
    我想我彻底地忘了邀他来参加婚礼的目的，而且还扭曲成了意想不到的插曲。
    结果，新婚之夜，躺在我身旁与我温存的男人居然不是我的老公，而是别的男人，前男友。
    多么可笑的一件事啊！
    我打开手机，发现蔚杰传给了我一封简讯。
    抱歉，今天可能不回去了。
    接下来这几天绝对好好补偿。
    by蔚杰
    当我看到这封讯息，其实我心里并没有任何难受，一丁点也未涌上心头，反而是大大松了一口气的感觉。昨晚，我是在一种非常衝动的状况下选择不离开的。
    如果蔚杰没发这则简讯，我现在穿着浴袍走回房间一定会被他质疑，况且我还闹了一整个晚上的失踪，真不知会演变成怎样的可怕局面。
    我一直在冒险，但在出发之前我都会将路途上的所有障碍物用尽办法消除，所以我的帽险中很少会有什么刺激感；可有个时候兴致来了也会忍不住赌，而且每一个都是大赌，把所拥有的一切全都压下去当筹码的那种。
    昨晚，我赌赢的是自己的婚姻；却也赌输了。
    或许有那么一丝机会在那之后能够重修旧好的感情──不，我在说笑。自从我註定必须帮我那造了不知多少孽的父母背债时，这段爱情就已经熄灭并且被人踩坏了蒂。
    更何况，我们对彼此之间还有爱吗？
    昨晚的一切，只不过是一时的意乱情迷，一时回忆起了过去那段携手走过的美好，在酒精催化下產生的错误罢了。
    那只是个句点，今早在饭店用完餐，他们就会搭机返台了。
    我推开房门，缓缓地走到床舖前，还铺满了玫瑰成了个爱心图样。人不在，浪漫有何用？
    还是先来泡个澡吧，我脱下浴袍走进浴室，打开水龙头开始放水。凝视着镜中的自己，昨晚一切发生得太仓促也没来得及卸妆，这对皮肤可伤的呢！
    我开始卸妆动作，不料手一抬目光也滑落到自己的左手上。我一怔，赶紧低头往地板望了望，盯着那隻无名指脑中猛然浮现了一段画面－－
    「这戒指很漂亮。」当时，他盯着我手上的那枚鑽戒叮到出神。
    「那我不戴了。你容许女人在你的怀里想着的却是别的男人吗？」
    我闔上眼，顿时有些无力。
    「抱歉，这么晚才回来。」
    「你才知道喔！」我轻轻戳了一下蔚杰的鼻头，环住他的颈子，「你可别说你整晚都没睡，这样今天我怎么只属于你呢？」
    「有睡一点，就跟平常工作量爆多的时候差不了多少，待会送客去接机后就可以开始我们的蜜月了。」我点点头，将脸窝进蔚杰的怀里，一边思考，该如何从蓝苍手上拿回我的戒指。
    我传了封简讯给他，要在吃早上的自助餐时拿给我，不料宋蔚恩居然从头到尾都坐在他身边缠着不走！接下来整个行程的安排我也都没机会接近蓝苍，送机的时候更是连他的人影都没看到！
    「老婆，我爸妈留下来你不会介意吧？我爸已经窝在公司埋头苦干好几十年，都没时间能够休息；我妈则也是作了几十年的家庭主妇，我就想说藉由这次让他们放松一下……行程几乎、完全没有撞到，你可以接受吧？」
    「没关係。」我的目光依旧不停地寻找那抹高瘦的熟悉身影。
    「你真好！至于有一点你可能就比较委屈了，我妹也会在，而且行程是跟我们。」
    我诧异的转过头，「你妹？」
    「不行吗？她一直很希望能够出国到处看看，你也知道我很宠她，所以……」
    「我不是说她不能来！」我迫切地在脑中寻找适当又委婉的说词，「她是你妹当然也是我妹啊，只是我们那么恩爱，一定会不经意地忽略到她，蜜月旅行也会因此有了缺憾……她孤家寡人一个实在──」
    「她绝不是孤家寡人，我也有想到这个问题，所以有跟她说如果想留下来就一定要找个伴。相信我，我们不会被打扰的。」
    「谢谢你，你还是想得那么周到。」我漾起一抹甜笑，这位妹妹还真不是普通的会找麻烦。
    「是你才贴心。」他摸摸我的头，心情看起来很好。「咦？他们来了。」
    我朝蔚杰指的方向望去，看见戴了顶棒球帽的宋蔚恩和她身旁的高挑身影走过来时，嘴边的笑容也僵了一半。
    这女孩，真是我的剋星。

 CH-11蓝苍

    我清清楚楚地看见高禹谦看见我朝她走过去时的表情。
    她和阿杰的一举一动我都看得清清楚楚，真的很甜蜜，是任谁看到都会羡慕得要死的新婚夫妇，而且还真的属于公主与王子的组合，四周就彷彿有一到白光护着他们似的，是谁也无法轻易进入的世界。
    我极度厌恶这种感觉，讽刺得我想避开。
    我知道自己不该出现在这里，所以才会被那双眼睛错愕地看着。
    我知道自己现在该做的一件事就是与她保持距离，但自私却又促使我无法自己的朝她接近。
    是一个机会，宋蔚恩给了我，纵使再想拒收，也被硬逼接受。
    在床上躺了好一阵子我才愿意醒来，被门外那恼人了好久的敲门声与尔时几句叫喊给挖起。
    「干麻。」我冷冷应对，藉由自己不太好的口气希望她别在私人时间继续来烦我。
    「啊！你干麻不穿衣服啊！」我顿时有些无言，难道不是她叫我赶快去开门的吗？现在还一副纯情少女的模样背对我不敢看。
    我随手套了件灰色背心，几乎同时间她也走进门来，逕自坐到床沿。
    「蓝苍你是睡死了喔？原来你酒醉后睡觉等同休克状态。房卡明明就在你身上也不说，害我昨天替你奔波了那么久，柜檯人员说什么我无法证明和你的关係，只好罢休。搭电梯上来却又发现你不见了！敲你的房门还继续给我呼呼大睡，气死我了！」
    敲房门？昨晚似乎有听到又好像没有。
    「好歹顾一下你的形象好吗？宋家的公主。」
    「我是担心你好不好！我想说你应该是自己进房睡觉了，可是我敲门你却又死不开！我想通知其他人却又怕会吵到他们，几乎整个晚上都睡不着觉！」她双手环胸，一脸恨我之入骨的模样。「结果你连一根骨头也没断，亏我还牺牲了自己的形……」
    我刷着牙从浴室走出，耳边突然少了她的碎碎念觉得有些奇怪所以出来查看，她身子僵硬的坐在床边，手中还拿着──我衝过去把那枚戒指夺回手中。
    「……你昨晚，不是一个人？」她抬眸，眼里净是不敢相信还有受伤，那情绪是因为我还是因这枚鑽戒的主人我一时也分不清。就这样拿着牙刷，与她沉默对视──
    我对高禹谦真的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不论她说谎前是否先打过草稿，我还是很敬佩她的脑子掰出来的东西。谎言，她一直很在行。
    「我先去刷牙。」我拋下一句话便走进厕所，牙还是继续刷但也一边苦恼着到底该如何解释那枚戒指，我想她应该猜到这么大枚的鑽石是她大嫂的，究竟该如何解释戒指的去处？
    「这戒指很漂亮。」当时，我盯着她手上的那枚鑽戒叮到出神。
    「那我不戴了。你容许女人在你的怀里想着的却是别的男人吗？」
    不容许、当然不容许！
    但早知现在的窘境我寧愿自己别开说那句话，什么句点，根本就是一连串的麻烦！
    于是，我又冲了个澡，增加自己思考的时间。
    「喂！你想到哪去了？」当我开口，我还听得见自己的颤抖。
    她坐在床沿彷彿整个人的神都飞走了，失去了原本的活泼与朝气，眼神也很空洞，这模样竟让我已编好的谎言要说出口顿时变得更加困难。
    「你、你大嫂昨天是有来找我，但你可别想太多喔！她是、她是到你房间找你却发现你不在，才想说你应该在我这所以才来找我的，那时我看到她的戒指觉得很耀眼就借来看，然后就忘了还……」我不安的嚥嚥口水，「你不要觉得不可能，昨晚我真的醉了，记的就这么多……更何况我跟你大嫂素不相识的，哪可能发生什么事啊。」
    她望着我，眼底似乎没像刚才那样被绝望充满。「真的吗？」我狂烈地点头。「那你发誓。」
    为了取得她的信任我还真的差点要伸出手，却又发现自己根本连一句誓言都说不出口。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我干麻发誓？」
    「好啦！我相信你，也相信我大嫂绝不是那么随便的人！」她笑了出来，嘴角又充满了喜悦，让我霎时松了一大口气。「更何况要挑床伴──」
    她站起身，打量了我几眼又笑了出声，看得我浑身不自在的。「要挑床伴，条件起码也要是个俊俏的大帅哥，哪轮得到你！」
    这女的，给我记住！
    「好啦，不糗你了，来问一点正经的。」她顿了顿，「你想不想留下来？」
    「什么？」
    「就是跟我哥他们的行程一起度蜜月啊，不过前提是我有在喔。」我不语，宋蔚恩的脸迅速地红了起来。「你别想太多，我是因为不想当他们的电灯泡才只好再邀一个人跟我一起去的！想来想去就你最间，所以才会──」
    「……我不想去。」踌躇了许久，我开口。
    「为什么！」她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好像这答案根本不在她预料之内。「我不管！这、这……这是命令！下属不得违抗！」
    「现在又不在公司，是我自己用特休换来的。更何况我大不了换一家──」
    「换？你去哪换？你敢辞职我就警告同行不准雇用你！」
    「宋蔚恩你怎么比男人还霸道啊！」
    「我就是霸道，你能拿我怎么样？」她一字一字慢慢的说，却给人不得不违抗的压迫感。
    没错，这就是在公司里的她！和私下比起来天差地远。
    宋蔚恩，我的剋星。
    所以，当高禹谦不断传简讯给我要拿回戒指却被宋蔚恩无意间的阻挡，气得牙牙痒，我却怡然自得的陪她逛机场的免税商店。
    高禹谦，未来相处的日子，将比你想像的多。
    有些爱越想抽离却越更清晰；
    有种缘分是想逃离却反而更接近。

 CH-12高禹谦

    「嫂嫂，谢谢你这么关心我。」
    「关心？怎么说呢？」我皱起眉头，却仍然带着笑。
    「蓝苍啊，就是那个高高瘦瘦的男生，我哥的好兄弟，他都跟我说了，昨天你担心我还特地去他房间找我呢，我没留那么久，害你白担心了。」
    我大致有些领略，这是……阿苍编的谎吧？居然害得如此讨厌谎言的他为了我不得已而脱出口。不管是不是，还是先照着她的画回答吧。
    「这是当然的啊，我跟蔚杰都结婚了，你是他妹也是我妹啊，不关心你关心谁呢……希望别造成什么误会就好。」我摸摸她的头，将她头上的棒球帽拿起又放回。「很适合你呢。」
    「谢谢，不当大嫂你们的电灯泡了。」
    她转过身，跑回苍身边，他们两个的相处模式实在有些奇怪，给人的感觉就是女生一直兴奋的讲话，男生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很忌妒那个女孩。
    不论是可以正大光明地蓝苍蓝苍的叫着他，还是能够那样无忧无虑的站在他身旁，全都好令人羡慕。
    那样的纯真年华，我是再也回不去了。
    如果，可以出生在普通人的家庭……有多好？
    不但能够选择自己所爱，还能放心爱自己所选择。
    大家总是说我是公主，可有哪个公主身上必须背负那么多命运的包袱？
    我勾住眉头深锁的蔚杰的手，他又在讲电话了，就连度蜜月也是这么的忙。
    「禹谦我──」他才刚掛下电话，我就直接迅速的给了他一个吻，吓得他整个人都好僵硬。
    「你不会还有公事吧，他们不都回去了吗？」
    「对不起，是总公司那边的帐务出了问题，原本我没甚么放在心上，但我的秘书刚刚打电话来告诉我这件事还引起了一些股东的质疑，现在宋家一定要有人回去处理。」他叹了口气，感觉也满脸无奈，「果然不能让重要的人全都不在公司，爸妈他们两老难得能够出来放松，妹妹一个人回去也不够力，看来我不能继续留在这了。」
    「……你走吧，反正公司的事永远比我重要。」我走向前，故意把他拋在后头。
    「禹谦，我真的很抱歉，我以后一定会好好补偿你的！可是现在没人回去实在不行！」
    「不要紧的，你走吧。」我望向天空，一个人心情说不定反而更蔚蓝，我其实也没那么需要人陪。背后突然没人再开口，我会过头，给他一个微笑。「iamfine,ok？」
    「sorry,imissyouandiloveyou.」他亲吻我的额头，往回走时又跟苍聊了几句，才以小跑步的速度离去。才新婚的时候就忙得不可开交，就连新婚之夜也什么都没做。看来，这种日子迟早要习惯。
    我漫步于恋人岬，连传说中，结婚过后敲了就能够永浴爱后的鐘，也只能我一人了。
    说不失落是假的，毕竟，也算是真的有心打算维持这段婚姻吧。
    那个人，现在注视的会是谁呢？
    纵使早已打算不再有瓜葛，但在我面前，我不会让他跟哪个女生太接近的。
    我回头望，苍的双眼紧紧的抓着我，眉宇间夹带了蓊鬱，距离太远使我识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抱歉，介意我跟你们一起走吗？」
    「不会。」宋蔚恩在蓝苍还没开口前便抢先回答。「哥也真是的，度蜜月居然度回台湾总公司去了，把大嫂一个人留在这多──可是我哥这也算是体谅爸爸嘛，也算是很孝顺，所以大嫂你可别生气啊，反正还有我们陪你。」
    「我没有生气，蔚杰孝顺父母的这点我很欣赏。」我伸了个懒腰，顺势观察了一下宋蔚恩的表情。「蓝先生，可以帮我们去买个霜淇淋吗？蔚恩你要不要？」
    他有些惊奇的望向我，一副以为我不会开口跟他说话的样子。
    「喔、不用了，我不太喜欢吃冰淇淋。」
    望着苍的背影，我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开口：「蔚恩，蓝先生是你的谁呢？」
    「啊？大嫂，我们真的只是朋友啦。正确一点的说法，我们是上司与下属的关係呢。」
    「……你是他的上司？」我稍微想了一下，我记忆中的苍向来不是个会为了什么普通事努力打拼的人，听蔚杰说过他们整个家子工作能力都很不赖，所以宋蔚恩应该是在苍之上才对。
    「嗯，他是我的专属祕书，才刚升上去不久。」
    「喔？那他没捅出什么娄子──我的意思是，那他工作能力如何？」
    她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其实我根本也不需要什么秘书，他只要会泡咖啡就好──好吧，再加一点，随兴。」
    「随兴？怎么说？他会泡咖啡啊？」
    「会啊。呃，这位蓝先生呢，英文程度其实──好啦反正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这是眾所皆知的事，他英文程度之烂，所以外交的时候也根本用不着他，叫他记录时我还要自己翻译给他听呢！至于随性，大概就是在我和哪个公司合作不成，交易失败、超想喷火的时候，他会先替我毫不留情地大骂特骂这点。」
    她转头，想必宋蔚恩一定不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
    「很特别的一个男生吧？我的工作能力已经够强了，所以我一点也不需要第二个和我一样强的宋蔚恩当秘书，我只需要一个代我喷火、私下相处时我能够轻松的傢伙。」
    这是何必呢？蠢得要命。
    因为女人的矜持，因为外在的种种因素还是怕会被拒绝的猜疑而不敢告白，好不容易在一起，却又必须被迫拆散，那为何不提早把握相爱的时间呢？
    遗憾、心碎，这世界永远都不会匱乏。

 CH-13蓝苍

    当我拿着草莓抹茶口味的冰淇淋走回去时，已经不见宋蔚恩的人影，只剩下高禹谦一个人望着波光粼粼的海面，那背影，纤细又带着一点凄美的味道。
    「她人呢？」我将手中的综合口味递给她。
    高禹谦非常喜欢吃甜点，尤其是冰类的，对了还有只要是草莓口味食物她都很爱。可常吃冰凉的东西听说对女生身体不太好，以致她每次经过冰店时都会痛苦地着好几句，犹豫了好久最后一定会说出这样的话：
    「阿苍，我们一起吃一支好不好？」
    这习惯是从幼稚园、甚至更小的时候就开始了，我们对什么间接接吻的问题丝毫不予理会，我吃的总是抹茶那边的口味，照理说我应该要买全草莓，只是当我想起是老闆已经将霜淇淋递到我眼前了。
    「你怎么没买自己的？蔚恩她去w.c.。」w.c.？那是什么？「难不成你想和以前一样和我共吃一支？」我都还没来得及反驳，她就先勾住了我的手，整个了也朝我贴近了一大步，害我顿时错愕的站不住脚，身体也反射性地往后倾。
    「你当我怪物啊，昨天是谁先抱我不让我走的？」
    「欸！你不怕宋蔚恩回来看到啊──」我顿时有些气急败坏，要是被小姑看到自己的大嫂跟下属男员工在一起，她以后要怎么在宋家过日子！
    「所以啊，要赶快逃命囉。」她一副轻轻松松的样子，似乎觉得没什么大关係。
    「逃命？逃去哪？那她──」我脑中片刻一团乱，脑海里还浮现了恼人的w.c.两字，然不及好好思考就已经被高禹谦拉着跑！
    耳边除了浪花拍打沿岸的声音，还有从前方传来的清脆笑声，我们的奔逐在沙滩上留下一大一下的脚印，跑着跑着，她似乎有些累了，还还大大的喘气，这模样也让我笑了出来。还是那么痛恨运动吧，她。
    「这里差不多够远了，再写一封简讯给她就行了。」她从牛仔裤中掏出手机，手指头飞快地在键上移动，没三两下就收回口袋。「你干麻那么关心她？你对她有意思。」
    「你这脑袋怎么那么会胡思乱想啊，我是怕我们要被是被熟人看到，你就可以浪漫的去跳汨罗江看能不能洗清冤屈了。」
    「人家才没有胡思乱想，我知道你不喜欢她，眼睛长在脸上的都看得出来喔。」我皱眉，她戳了戳我的胸口，「阿苍的爱意，总是表示得很明显。」
    「哪里明显啊？话说，可以不要在我面前讲任何英文用词了吗？」
    「w.c.就是化妆室啊，你果然还是听不懂，亏我猜说你去过厕所那么多次，牌子也看了那么多次，说不定会有印象。」她缓缓地朝海浪走去，直到水拍打到七分牛仔裤的位置。「至于第一个问题的答案，是我的秘密。」
    「其实我一直在想，今天……我是不是不该选择留──」
    「阿苍！接招！」话都还没说尽，散落的冰凉水珠朝我喷来，我粗鲁地用手臂抹掉脸上的水，由于我丝毫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被偷袭，一点防备也没有！水不只波到眼睛里也尝到了咸味。
    背对着夕阳的她双手摀着嘴灿烂地笑个不停，完全无视我的错愕。
    「高禹谦你完蛋了！居然敢偷袭我！」
    我飞快地衝向她，水的阻力使我速度缓慢，只好决定弯腰朝她泼起水来，但似乎玩得太过火，她突然站在海中央一动也不动，双手还捂住脸，我担忧地向前查看，连对不起都还没张嘴，一股力量猛地将我往后推！
    我再次将脸上的水珠抹掉，然后甩了甩自己的头，这次全身都彻彻底底的溼了！我抬头望着那害我变成落汤鸡的罪魁祸首，还纳凉的说了一句：「阿苍，可别太相信你的敌人喔。」
    「偷袭就算了，结果你竟然还装无辜啊。」本来还觉得莫名其妙，这下子都懂了。
    「总不能一直被你攻击吧？当然阿苍你也可以假哭，人家会好好地安慰你的！」
    好样的，说得我哑口无言。
    一来一往之间，原本只有一点湿的高禹谦也加入了落汤鸡阵营，牛仔裤变成了深色，白色的上衣变得有些透明。今天会来玩水，是一场意外。
    只是当我想起蔚杰，他一定很想跟自己的新娘度蜜月吧，现在应该在飞机上疲惫地睡着了。
    我背叛他了吗？我这样做是错的啊！
    她双手还住我的颈子，湿漉漉的长发有点刺到我。
    「今天，我们只属于彼此，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好吗？」
    我们矗立在海中央相拥、拥吻，清凉的浪花拍打着我们早已溼透的裤管，夕阳馀暉照映至海面，彩绘出一幅美丽的暖色系画作。
    我记忆中的她没变，她还是我印象中的高禹谦。
    深深爱着，永远被她的一举一动所吸引，但我知道，今天过后我就再也什么都不是了。
    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
    可放手了，就连回忆过去的资格都没有了啊！

 CH-14高禹谦

    是不是拥有过后，就会有更多甚至是永无止境的贪婪？
    这真是最后一次了，thelasttime，苍听不懂的thelasttime。
    纵使家境曾经优异，但我并不是什么成绩优异的好好宝宝，从小我寧愿把时间花在研究如何变得更吸引人，也丝毫不想用来念书。不过英文我倒是学得挺不赖的，再怎么也比苍好了十几倍。
    只是那些密密麻麻的理科，真是搞不懂苍为何能把那么复杂的数字一一解出来，对于那么简单的英文字母却一点语言天分都没有。
    却也因为如此奇妙的能力配置，导致我们有人更多相处的时间，求学时期，总是他不厌其烦的教我解困难的数学题，也是我帮他英文辞库里多了几个单子。真的只有几个，因为考试完他就忘，考试前记得了的也没多少。
    虽然效果从来都不怎么样，每次的段考，也算是能够安心了。
    我们都只是五十分的人，连最基本的及格都不到，加起来得到的却才是真正的满分。
    得了满分，就够了吗？
    是满分，就可以幸福一辈子吗？
    「关于刚刚的问题，你是他难得承认的好哥们你应该很清楚吧。」我们十指相扣，我带着他往目的地缓缓的走着。
    「他不敢碰水？」
    「好水程度就跟你的英文一样烂，就像……吃了恶魔果实的能力者那样，我没记错吧？」男孩子最爱的动画、卡通，似乎叫海贼王还是海盗王的吧，这部是蓝苍的最爱，高中是，现在或许还是。
    「亏你能记得那么多。」
    「……不，才不多。我很怕时间会冲走我们的记忆，犹如我们在沙上留下的脚印一样。」我望着苍的眼睛，盼子蒙上一层不该属于他的忧鬱。「阿苍、你可以，再念一次高一开学典礼你在司令台抢走校长麦克风的那段英文情书吗？」
    「……什么啊，谁会记得？」虽然口头上这样回答，但看他皱着眉头的样子就知道已经开始努力回想了。
    「没关係！你慢慢想，我来说个浪漫的童话故事给你听。」我勾起嘴角，不久前听到宋蔚恩提起苍的英文，便让我想起了这个故事。
    有个男孩的身影，在公主心底长驻。
    不是帅气聪明的完美王子，是尽忠职守的守护骑士。
    永远忘不了那一天，不但害得骑士狠狠被学校记了一支大过，在其他新生眼里言行举止也都相当不智地成了笑柄，有些女生甚至还会因此觉得羞愧。
    连师长都没串通好的新生训练第一天，轮到校长致词的时候走上台的却是一位比本尊更高也更瘦的年轻小伙子，面容有些青涩，长相对在场的人但还算挺熟悉。骑士手上拿了张白纸，却不停颤抖。
    莫名其妙的一个人，大家那是一定时这么想的吧。应该也有些人认为他是致词代表，但其实，接下来骑士要做的事将会得到满堂惨，此惨非彼彩。
    「呃，大家好我是一年级新生，蓝苍，蓝天的蓝、苍天的苍！」他的声音还因为不常使用麦克风而忽大忽小，紧张程度眾所皆知，一头雾水的是原本要出场的校长以及师长。
    「我有一封信，想要念给在场的一个女孩子听。」骑士又嚥了嚥口水，终于鼓起勇气大胆地将目光放在自己最想要注目的女孩脸上，后者一脸错愕。
    接着，便开始了一段怪异语言的演讲。台下的同学聆听时还反应不过来，结束后惹来了一阵哄堂大笑！骑士的脸蛋到耳根子全都红透了，却从那刻起目光却没再离开过那个女孩。
    从头到尾公主都竖起耳朵聆听男孩所说的一字一句，她已不记得确切的文字是什么了，当下也听得很不清不楚，但最后一句，再那么多年过去后，仍印象深刻。
    或许在其他人眼里是场笑话甚至闹剧，但对女孩来说是最深刻的表白。
    「myvisionisonlyattractedbyyou,forever.」
    「inmyeyesonlyyou.」
    「这故事……真的浪漫吗？」他的声音有些变，甚至颤抖，也一直抬头看着天空。
    「浪漫，浪漫的定义到底是什么呢。」我不禁反问自己，过去盲目追求的究竟是什么？
    「浪漫又怎样呢，它不能让你买麵包吃，在一顿美好的烛光晚餐后；浪漫又如何呢？当脱下包裹在外表的虚壳，内里的实在谁又看得清？浪漫，到底可以做些实在的什么？还不如深深刻刻的烙在心底感动一场不是？」
    我拉着他走上台阶，远远的看还不这么觉得，响鐘在我们面前显得巨大而神圣。
    「那年分手的真正理由，你想知道吗？」
    「果然……你的话都只是藉口对吧？」他冷笑了一声，眉头因陷入过去的情绪漩涡而蓊鬱，「为什么，要那样？」他抬起头，发稍微微遮住他的眼，我知道苍正努力地压抑自己的情绪，努力地让自己不被逝去的回忆再次侵蚀。
    光是想到，就感受到痛，嚐尽苦尝、伤痕累累，不堪回首，又何必强迫？
    必须连带美好一同丢弃，保持安全距离，不受抉择伤始终唯一。
    「其实爱情永远不会有所谓的尽头的，所以它被我捨弃了，但请相信我，高禹谦曾经真的很想握紧你。」我摇摇晃晃地拿起鐘棒，在话说完前没任何勇气敲下，他似乎也没扶我的打算。「记得，遗憾……即使同心圆开了个缺角也永远比赤裸裸美得多。」
    「但到最后还是握不紧所以就毫无情面的骤然放手、转身就走吗！高禹谦你到底懂不懂被留下的人有多难受！」
    「我不懂，所以如果有机会请让我感受。」或许，我就会比较好过。「有些事是我一辈子也补偿不了的！你又真的懂过我压力吗？」
    我向前跨了一大步，同时苍却比我更快速地我后退了更一大步。苍的眼眶被泪水浸湿，却倔强地不甘愿流出。隔了几秒，我放下手中的棒子，马上朝他走去并且手还勾住了他的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飞快的在苍的嘴边落下一吻！
    「thelasttime，不准问我什么意思！从今以后我的关联就只剩下大学指考完后我欠你的分手理由！当我说出口，蓝苍与高禹谦就不在有任何瓜葛。」
    「至于蔚杰，请你离他远一点，因为在那张结婚证书还未撕破前我跟他的关係、都未断裂。
    宋蔚恩的话，对人家没意思就别让她抱持着无谓的想像。即使从今以后未来爱神又开始搞捉弄，我们也要分别一起努力将这两条纠结在一块的红线扯开！」
    「最后一个请求，请跟我一起敲响这鐘好吗？」漾起一抹我自认最灿烂的笑靨，对苍、更给我。
    他们的债，我无权选择是否背负。
    曾以为偿还不起，但原来放弃幸福机会的霎那，就已经付清。
    甚至还有那么一丝多馀。

 CH-15蓝苍

    清醒，泪水佔据了视线，浸湿了枕边。
    如果只是梦一场，未免也太过伤。
    「原来已经回到家啦。」我大叹一口气，本来已经坐起身，下一秒又立即倒回床上。很疲倦，光是起身就让我眼冒金星，莫名的头痛剧烈也狂妄侵袭。
    我懒懒地伸长手，拉展了好一会儿才拿到自己放在桌角的手机。「我是企划部经理的助理蓝苍，今天身体不适请病假，人事部记录后麻烦告知企划部经理宋蔚恩。」
    我需要治癒，我需要来一场疗伤之旅，而且是绝对不会见到、想到高禹谦的那种！
    才刚掛完电话没多久，当我正准备关机以防过往事例再次发生时，机子就先响了起来，吓得我差点拿不住摔到地板上去！
    老天！速度怎么愈来愈快了她？
    「宋经理，找我这位病人有何贵干？」
    我口气不敢在像前几天参加婚礼时那样，虽然还是在私下，但今天是工作天，而且彼方不只正在工作，我还无法当面推敲她的表情。
    「敢请病假，真病假病？」
    「……真病。」我认真的回答，我觉得我心中某个地方正隐隐作痛没错。
    「那我──咳！」她咳了一声，突然放轻口气，使我必须将手机拿得超近才听得清楚。「刚好我也病了，去找你如何？」
    「病个头──咳，我的意思是不用对下属那么关心吧？」
    耳边彷彿还回盪着高禹谦的话，之前我从来没想过宋蔚恩对我可能有意思之类的事，不过仔细想想她有时候的举动真的挺容易令人误解的。
    「除非你不是真的生病。」她开始照常威胁，「谁关心你啊？话说我今天状况真的有点差。地址给我，而且不准喝酒。」
    「我偏不告诉你，况且跟酒有什么关係啊？」
    「没关係，我直接去人事不问。」这傢伙。「当然和酒有关啊，不只会让你病情更加恶化，还可能害我不管怎么敲门都吵不醒你这醉茫茫的死猪。」
    意识朦朦胧胧的。
    有种感情需要一年的时间才能够完整的压抑，却还是能在一秒之后彻底瀰漫。
    「记得，遗憾……即使同心圆开了个缺角也永远比赤裸裸美得多。」
    我犹豫着，是该让这段感情乾脆就结束得不明不白，或许在她的看法里还是种朦胧美。
    虽然不知道，但我清楚真相绝对不是我想要的。
    既然如此，也没必要再过问。
    「阿苍、你可以，再念一次高一开学典礼你在司令台抢走校长麦克风的那段英文情书吗？」
    怎么可能会留着，我早就故作乾脆将我们之间共有的回忆拿去回收啦。
    我睁开眼，坐在床上一会儿终于做出了决定。
    我迅速地换下原本的背心，随手拿了件黑皮衣外套披上，稍微盥洗一下便准备出门。一打开门，宋蔚恩居然就站在我眼前。「还真强，门铃都还没按门就自动开了。」
    「喔，再见。」我礼貌性地拋下一句话，便迈出大步的步伐向前走去。
    「还说你生病，现在就要出门了是怎样？」她似乎没太大的意外，用跑的追了上来。「去哪？」
    「我骑机车你要搭吗？」
    「noproblem。」我瞪了她一眼。怪了？脸上的表情似乎比较偏向答应。「没问题。」
    「你们女人不是都很讨厌坐机车，甚至连机车都不会骑？」
    「不会骑又怎样看不起我喔。」我打开后垫拿出自己的安全帽，她也立刻在我关上前拿了一顶。
    「准备好了，你可以出发了。」她望着瞠大眼的我，一点也不觉得奇怪的样子。「怎么了？我还没搭过机车呢，所以很感兴趣啊。」
    我收回了自己一副看着珍禽异兽的眼神，这年头看到没搭过机车的女生难道应该习以为常吗？不是我大惊小怪吧。「你们不都怕头发会被吹乱？穿裙子的时候侧坐危险又怕曝光。」
    「我最讨厌穿的就是裙子了！讨厌到一开始我连老哥的婚礼都不想参加……啊！」
    「叫什么叫？是你先说准备好的耶。」我从后照镜偷偷观察她的表情，不过就是一个加速的下坡嘛。
    「你怎么一点同理心也没有啊，没看过你对哪个女生真的温柔。」
    「……是啊，就因为不够温柔恋情才会谈得如此失败。」连追求真相的勇气也没有。
    一点也无法想像，比她不爱我厌倦我还要更残酷的事实。
    连冷酷地转身拋下，相较起来还算是种模糊而美好。
    「……也没人说一定要温柔啊，像我哥那种百分百的完美男人又不是到处都有。」我瞥了一眼后面那人的表情，一副她说错话的样子。「只要你爱的那个人喜欢你这样就好啦，其他人，根本管不着。」
    想不到她也会安慰人。
    「对了，目的地是哪？」
    「母校，我的母校。」

 CH-16高禹谦

    当我一个人走下飞机，那种异样的孤独感是说不出的。
    虽然身旁还有几个人帮我提行李，可是我跟他们一点都不熟，阵仗颇大又怎样？
    反而成了一种讽刺。
    所幸蔚杰最后有来帮我接机，是、对，就他一个，不过我想他能够为我抽出空来就很不错了吧，还奢求什么。他每天都有处理不完的公事等着他，爱的人是我又如何？他不会因此就改变自己的生活。
    要男人爱上你，第一要件就是了解他们，甚至超越他们对自己的了解。
    宋家再加上我一共有五个人，还有一位管家。是位于市中心、每间屋子最小的也有一百坪起跳的帝宝，整间房子大得不像话，光是打扫就需要好几位清洁人员。
    纵使我家境富裕过，但最昌盛的时期也没住过这么大间的房子！从我踩着高跟鞋，第一步踏入帝宝开始，我知道自己又进入了上流社会，并且是比之前更高更高的地位。
    那是一种说不出的飘飘然，整个人轻得跟什么似的，彷彿就要飞了起来。我还停下脚步，大口大口的深呼吸，呼吸我未来将倚赖的……有钱人空气。
    可比起远离城市喧嚣小乡镇小眷村，这里的空气真的是不怎么乾净，虽然里头的环境已经比外面的废烟好了许多，却还是给人美中不足的感觉。
    空气不好又如何呢？我伸出左手，那颗大鑽戒仍散发着透亮光泽。
    「谁说女人不想被婚姻套牢，重点是束缚你的那颗鑽戒够不够分量。」
    那天蔚杰也只请了半天假，吃完妈做完的媲美五星旗大厨的午餐就去匆匆赶回工作岗位了。
    我的婆婆，是一个非常热爱厨艺的人，听说年轻的时候还真的有到五星旗饭店掌厨过。
    她煮的食物跟婚礼上的菜色相较毫不逊色，看来经后在家也有口福了。
    令人意外的是，本来以为这么大的坪数在家应该会看到不少女佣，没想到只有一个，而且还不是打扫的。
    看到这情况我忍不住嚥了嚥口水，看来这位婆婆真不是普通的万能。
    但这种家事万能的婆婆可一点也不好。
    我们可以天天去高级餐厅吃饭，有气氛有格调也有面子；家事可以请鐘点女僕打点，总比因礼貌而不忍看婆婆自己处理而必须主动开口帮忙。
    「禹谦！来帮个忙吧。」我转过头，勾起一抹微笑。回过头，有些不甘愿地放下手中的杂志。
    所以，真是糟透了。
    「你在家会自己做饭吧？虽然你长得已经够标緻了，但女人可得要外表与贤慧兼具，才能够彻彻底底地绑住男人的心啊！」
    「是呀，可惜我笨手笨脚的，妈做的菜真的很专业，难怪爸的心和胃这么多年都还抓得这么牢。」
    「你呀，会说话这点我最喜欢了！」她笑得灿烂，同时却重重地剁下鸡腿，我不禁全身颤慄了一下。
    「哪像我家那个女儿，养了那么多年嘴巴毒得要死，也从不会说什么好听话给我们两老听听。」妈又更大力地剁下鸡头，我嘴角已经不自然的下滑。忽然，我正前方多了个土色的东西。「来，帮我把薑切片，应该做得来吧。」
    ……原来是薑啊。
    我愣了愣，微微頷首，随意拿了一把刀，手固定好薑片，又无助的忘了妈一眼，却发现她根本没在注意我，我只好自认倒楣准备切下──
    「哎呀！」听到这声惊呼我吓得刀都掉了，还差点砸到我跟妈的脚！「你连切东西的动作都错了！来，刀子是这样拿的，另一隻拿食物的手指头要併拢往内曲，这样才不容易切到手懂吗。」
    我再次拿起刀子，小心翼翼地照着妈教的姿势慢慢的把薑切片。
    「这就对了，现在倒点麻油到锅子里。」我在陈列得整整齐齐的瓶瓶罐罐中，好不容易才挑出麻油，打开瓶口往后一倒，耳边却又传来着急的声音，「不对不对！这样油太少了，我们要煮的是麻油鸡啊！」
    我点点头，笑容愈加渐苦。
    「亲家母她都不教你做饭的吗？」
    「她从不做饭。」我发现自己回答得太迅速太冰冷，才又赶紧开口：「不是这样的啦，正确的说法是我妈她根本就不会做饭。」
    「不会做饭？这怎么可能！」妈一脸看到稀有动物的惊奇表情。
    「是真的。」我勾起一抹笑，「她跟我爸总是很忙，每天都很晚回来，晚餐我大都在便利商店解决。」
    「乖孩子，你很棒。」妈洗乾净了油垢的手，意外地伸手摸了我的头。「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了，更不用担心晚上回到家，却空无一人，还要自己到外头去吃，那样长期会营养不良的……难怪！你那么瘦，个子也不高。」
    回到房间，我开始整理未收好的行李。
    一件件我喜欢的亮丽衣服，却又让我想起了今天跟妈一起准备晚餐的时候。
    我立刻换下原本的衣服，闻了闻，果然充满令人厌恶的食物味。
    要是以后妈还打算继续教我做饭怎么办？难不成我这些衣裤洋装都必须沾染上这种味道吗？
    「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了，更不用担心晚上回到家，却空无一人，还要自己到外头去吃……」
    那样的童年，无法填补的空缺。
    然而我却深深伤害了当时陪伴我的那些人──

 CH-17蓝苍

    再次站上母校的土地，熟悉中又带着点陌生。
    但大致上都和我印象中的那所校园差不多，只是建筑变得更加老旧。
    才刚站在门外望了望，一旁的警卫伯伯就吸引住了我的目光，我认得他！以前我总是常常迟到，虽然课是没翘过，倒也足够让他印象深刻了，每次当我拿着早餐衝进校门前总会跟他打个招呼呢。
    一进去高中，我便不自觉地朝礼堂的方向走去。
    才刚进高中报到，就有勇气站上讲台向人告白的应该不多吧，虽然就连我自己也觉得糗爆了。
    我们高中的礼堂不大，但室内整体以红棕色为主调，还是给人稳重的感觉，然而当时老师居然让我站上台了……不！其实根本是我自己不故他人的劝阻直接衝上台。
    「这里有很多美好回忆吧，看你笑得那么灿烂。」
    「我有笑吗？」我摸摸自己的嘴角，还真是上扬的幅度。
    「说到我的母校，我已经好久没回去了，就算再次踏上美国那块土地我也绝不会露出你这种表情。」我转头望向宋蔚恩，「我不像哥，虽然大家都说我头脑好但我再怎么努力就是上不了哥读的学校，纵使最后在美国留学，印象中也只有拼命的读书而且还是一点成就感也没有的那种。」
    「……你们高中的时候，应该都在谈恋爱吧，相信蓝苍你也不例外的。」
    「你、你不是说我一点也不温柔？」我有点结巴，想说点安慰的话却不知从何说起。
    因为我的确是在高中的第一天，便开始谈了自己的第一场恋爱，初恋。
    「谁说一定要温柔呢？别把我跟那些眼睛长在外太空上的女生相提并论。虽然我也曾经还傻傻地将自己的伴侣标准订得清清楚楚，每晚睡前都念一次，结果最后在一起的还不是个坏男人。」我目光紧紧揪着她，她被我看得浑身不对劲。
    「……干麻，怀疑啊？」直觉仍告诉我事实应该不是这样。「好啦好啦，只是我在单恋可以吗！」
    「我还以为宋蔚恩喜欢上的应该是一个很冷静，脑袋聪颖，待你温柔的好男人，怎么跟我想像中差那么多？」
    「不知道，爱上了就是爱上了。」
    「从我发现自己喜欢上他们后，我开始对男人狂献殷狂献勤，他对每个女生都很好，长得很帅个性很幽默却也很花心，身边的女人总是一个换一个，成绩几乎没在顾，最爱的事是翘课把妹和跑趴。」
    「我们之间的关係一直很曖昧，却也从曖昧之后就毫无进展在原地踏步，他不肯对我说明，一句喜欢我对他来说显得如此困难，同时他身边的女朋友也还是一直换。」
    「所以呢？结果？」
    「为什么需要结果？就这样、就这样断了，我不喜欢扭扭捏捏的爱情他却始终不肯给予答案，我就翻脸了。」
    真是她的作风。「为什么结果对你们女人来说永远都不重要？」
    「我们？」她双手环胸，倒是认真地思考了起来。「……因为过程才是最重要的啊。」
    「为什么？」我迫切地想知道答案，宋蔚恩才正要开口一到苍老的男声却阻断了我：
    「两位在礼堂里头请问是有──」我转头，那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时我整个人吓了一大跳！
    「老师！」我马上从椅子上跳起，飞快地跑到他面前，「老师你还记得我吧？我是第三十一届的毕业生蓝苍啊，我是你班上的学生！」
    我激动得双手放到老师的肩上，一时忍不住摇得他似乎感到有些莫名其妙，看起来还是认不出我是谁，看来只好使出最后杀手鐧！「就是那个数科每次都考全班第一，英文也考全班倒数第一的那个阿苍啦！」
    「哦！原来是你啊这小伙子！」老师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二话不说地给了我一个暴栗，接着我也毫不留情地给了他一个。
    「老师，这么久没见，你做人好像更圆润了喔！」
    「没办法，人老了，新陈代谢也慢，吃什么都逃不过发胖的命运！」
    「圆滚滚的也很可爱啊，多有亲切感哪！」我和老师互搭着彼此的肩，从最高处观望整座礼堂。
    「哈哈，说得也是！不过你今天怎么突然回母校？也不告诉你老师我，好接待接待。」
    「也只是一时的突然起意，回来了，却发现连母校的一草一木都令我怀念。」
    「尤其是这座礼堂，是吧？」老师感叹地说了一句，想步道他也还记得。「后来还有联络吗？」
    我僵硬的点头，视线也移到被忽略的宋蔚恩上，她在礼堂里晃来走去，还不时转过脸投射好奇的目光。
    「那她过得怎么样？」
    「老师，她刚结婚。」我确定距离够远后，才开口：「我才刚从她的婚礼回来不久。」
    「这就是人生哪！想当初，有个不知好歹的少年在新生训练当天，硬是要上台抢麦克风，吓得你老师我心脏都快跳出来了！」老师搥搥我的胸口，「没关係，年轻人就是要多尝试嘛！爱情就是这样，没有一定的开花结果，但每一次带给你的所有绝对是值得的丰收。」
    「你，后悔认识她吗？」
    「不。」语气里充满坚定。

 CH-18高禹谦

    我走进医院，熟悉的将路线走过一遍来到一间医疗病房前，推开门，我向正在帮忙小阿姨擦拭手臂的看护点了个头，便乖乖出去。
    我拿起毛巾，开始擦拭另一隻手臂。
    「小阿姨，我结完婚回来囉，我知道你一定很祝福我。」我叹了口气，有些鬱卒。「我老工作真的好忙啊！」
    我唯一想到的办法，就是少待在家，妈都是下午的时候开始准备晚餐，刚好也是姊妹们聊天喝下午茶的nicetime，至于其他时间，我还是待在房间做自己的事好，像是专研杂志美妆之类的。
    女为悦己容，即使结婚了还是可以参与许多社交活动，并且亮丽出席，最好是让她们羡慕得用美丽的光疗指甲刮出一道又一道忌妒的噪音。
    这是我想要的生活吧，妈希望我过的生活，对吧？
    永远不用因挥霍物资而有金钱烦恼，住的家里、用的东西，永远是最高档的，难道还不够好吗？
    我翻开包包，缓缓拿出那张表了框的相片。
    「小阿姨，要是能够连快乐一齐金钱买到，你说是不是就够perfect了。」
    我知道，你听到见。
    眨眼是再好不过的证明。
    「禹谦，这星期六有一场同行的盛大聚会，我需要你陪我一起参加。」我接过蔚杰手中的邀请函，很精緻，右下角特别标明了必须携伴参加。
    「没问题，我一定打扮得漂漂亮亮出门，保证让你有面子。」话才说完，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岩宋』还有谁会去？」
    岩宋，公司的名称。
    「我爸妈也会到，还有企画部经理也就是我妹，会出席。」
    「蔚恩这么厉害啊。」宋蔚恩会去，那她找的男伴会是谁呢？「伴侣若是无关的人也可以参与吗？」
    「当然，而且你怎么会是无关的人，你是我的老婆，是岩宋未来的老闆娘啊。」
    「我不喜欢这个称呼，很老的感觉！」我转过身面对蔚杰，「听说你那位哥们也在岩宋工作？」
    「喔，你是说阿苍啊，他也在岩宋没错。」
    「那他为什么会是蔚恩的助理啊？未免也太刚好了吧。」我顺利辗转问出自己的疑惑。
    「你对公司的瞭解还真不少。」他脱下西装外套，衬衫为透出他匀称的身材。「老实说，是我妹他自己把阿苍升上去的。」我瞠大眼，事实虽已摆在眼前，却还是觉得有些不可置信。
    「你是她的嫂嫂，也都是自己人了，所以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妹她应该喜欢阿苍，不过蔚恩她向来是一个公私分明的人，相信阿苍也是有自己的实力的。」公私分明？我冷笑出声。
    在她身上哪里看得出公私分明啊，据我这几个星期透过蔚杰认识的一些姊妹，从她们口中得知的宋蔚恩是个工作能力相当强的女强人，交际手腕也很不错，只是做事常常会很衝动，甚至还有很难亲近的说法。
    苍的工作能力我并不怎么看好，如果宋蔚恩又是女强人，助理自然也不需要什么能力，自己多方面考量挑选出来的，依照的分明就是心的方向。
    「那，你们三人是怎么认识的啊？」
    「你的疑问还真的，好奇宝宝。」我笑。「其实，我和蓝苍是在网路上认识的。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升大一那年的初夏吧。」
    隻身在美国读书，蔚杰说他很孤单。
    也不是随时随地，看到家乡的某一个景物就会感到思念甚至掉泪的那种，但一直想找时间回台湾，所以，他除了每日必须阅读的美国金融报外，都是上台湾的网站到处认识朋友，抒发思乡情怀。
    然后，他认识了蓝苍。
    「我叫做思台杰，顾名思义就是思念台湾的宋蔚杰。你知道吗，阿苍那个时候的id？」
    「……是什么？」我有种预感。
    「忆谦苍，在我告诉他自己的id意义后，他的名字变成了忆谦苍。」
    我速速别开视线，忍住将头往上扬的衝动。
    「那现在呢？他不会、不会还在等待那个名字里名字有个谦字的女生吧？」
    「最近遇到公司整个制度大调整，我也很少上那个网站，现在看就知道囉。」他打开笔电，开机。「阿苍他的感情路真的很坎坷，关于那个女生的事我知道的还真不少。最近，那个谦还跟我们一样要结婚了，这就是我之前跟你提的失恋。」
    原来，就是我、都是我。
    蔚杰登录那个网站，他先按到了一个更改会员资料的介面，「你要改什么？」
    他火速地按下确定，id马上变成了杰爱禹。他递给了我一个笑容。
    心还没来得及因这三个字而有波动，另一个新介面更迅速的泛起了涟漪。
    放谦，苍

 CH-19蓝苍

    回到公司工作后，生活又回到了往常的忙碌。
    其实忙碌这词对我来说其实也夸张了一点，我的工作其实非常的轻松，只要你可以掌握你直属上司的脾气，一切都简单。
    宋蔚恩的工作能力跟她哥简直是同个模子印出来的，虽然这样说是夸张了些，但起码说是个女版阿杰绝对不为过，阅览公事的速度简直有得比，是我看过最标准也最强悍的女强人。
    当然同时也是表面与私下差得最多的双面人。
    但在其他同事眼中，我一直知道自己是被佩服的。他们称宋蔚恩为女魔头，但这也不能全部都怪他们，在外人眼里，宋蔚恩的脾气的确很古怪，公事上总是要求完美的她口气自然也不会放轻，可也跟她认识那么久了，现在还是专属助理，怎还能不了解她的个性。
    正因为是女强人，助理对她来说也是种多馀，真的只是打杂的。
    帮忙影印个文件，开会的时候发一下资料，顶多再泡个咖啡，今天就完工了！
    多么简单轻松，当然这只局限于待在冷气房处理工作的时候。
    只是要记得我的直属上司是企划部经理，例外并不多，所以我轻松。
    况且，她有一个地方真的和她哥相差甚远，那就是人际关係的手腕与交陪。
    我悠悠哉哉地坐在沙发上等咖啡机磨豆，还可以一边看杂志呢。宋蔚恩只喝咖啡豆现磨成粗粉的咖啡，绝对不能加糖，连奶精有不用，所以可以说是毫无技术可言，实在再适合我不过了！
    我将一杯香气浓厚，风味十足的纯正现磨黑咖啡递到桌前，摊开公事夹开始一如往常开始报告今天的行程。唸完一遍后，她应声后我便可以去一旁做自己的事了。
    昨天，我还跟宋蔚恩绕了校园一圈又一圈，不过路线是分开的，我只想一个人静一静，最后约在训导中心前见面。可我不禁回忆得太忘我，迟到了大概十分鐘左右，但她居然一句话也没说！
    宋蔚恩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迟到、不守时、没有时间观念，而我这个助力竟然犯了她的大忌！
    可是她却只瞪了我一眼，而且还是有点慢半拍的那种，回去的路上整个人也心不在焉的。
    「女人的一生中，谈过的恋爱那么多，相信每一段都有属于它的刻骨铭心，但最后是好结局的又有几场？所以，对女人而言重要的永远是自己倍受疼爱的那段时光，最末的破碎与撕裂，没必要记得太牢。」
    她那个时候是这样回答我的，于机车上。
    那时，我感觉得出宋蔚恩一直有话想说却欲言又止开不了口，但当下我的脑中只有这句话并且反覆回盪，其馀的都无法思考。
    对女人而言重要的永远是自己备受疼爱的那段时光，最末的破碎与撕裂，没必要记得太牢。
    所以，我们的恋情对她来说过程也已经足够难忘了，结局就随随便便散了就好吗？
    背后是真的有更残酷却被隐瞒的事实作苦衷，还是这一切都只是她的藉口？
    突然，办公桌上的电话响起，我苦恼地拍拍自己的头，接起电话。
    够了！明明都说不会再有任何关联了，想这些根本一点意义也没有！
    「你好，岩宋企划部经理办公室。」
    「你好，我是黄芥仁的私人秘书，我们黄代表想请宋蔚恩经理吃顿饭。」
    我放下话筒，这位女祕书还真不是普通地缠人，居然让我从一开始的礼貌应对，到最后直接不耐烦地说了声「抱歉，有插播」才掛得下电话，否则不知道她要说服我到什么时候。
    她闔上今天不知道第几件的公文，终于放下钢笔，等我回覆她的困惑。「那傢伙换了个祕书。」
    「所以呢？」
    「那个秘书真的是她妈──」我及时停住嘴，咳了两声继续道：「是声音有够像她妈妈。总之就是缠人功力比上一个还要强！之前那个跟黄贱人饭炒一炒，不小心添了点魷鱼就再见了。倒是，这次真找了个狠角色。」
    「直接说不去，然后你就可以掛电话了。可是为什么我偏偏就是不能这样做？为什么岩宋就是偏偏要和他们签约！」她眉头全挣在一块，厌恶地摸了摸电话。「乾脆把电话线拔掉算了！好！就这样，蓝苍帮我记到行程表上，下次开会提醒我宣布！」
    我立即拿出行程表在上头添了几笔，光是空想那个人丑陋的嘴脸，就让人一肚子火！
    黄贱人指的就黄芥仁，反正因听起来都很像嘛，所以别人一定是以为我们发音不清楚，但其实我们真的是在骂人、骂这又黄又贱的人。
    黄贱人是岩宋最近即将签约的新合作商代表，负责接洽的是企划部经理宋蔚恩，没错、就是她。某一次她又控制不了情绪，把一个来公司签约的代表用大砲轰走，这下子原料一时找不到如此大的量可以供应，宋蔚恩便主动自己去『哀公哀司』的询问。
    而黄贱人的那家公司，偏偏又刚好是唯一一个能够在如此短时间内供应原物料的厂商。
    自从第一次和他见面，就把宋蔚恩气得半死，回来后听她口述是说这个代表动不动就吃她豆腐，对她动手动脚，甚至还会讲黄色笑话，本来我还感到不可置信，
    直到第二次商谈合作内容改约在我们办公室，我才亲眼目睹了这一切。
    我还依稀记得他进门前，宋蔚恩一再地警告我：
    「只要那傢伙还待在我的办公室一秒，你蓝苍也绝对不准踏离半步，不管他如何暗示你快点离开，甚至明说！你即使被羞辱得皮都光了，也要给我留下来！」
    宋蔚恩认真下令的时候不听，下场会有多惨我是没尝试过，但我可不想亲身经歷。所以那天我真的气炸了，气眼前这个人从进门对我的存在就嗤之以鼻，为了把我赶走好与宋蔚恩单独相处，各种办法他都用过！
    而我蓝苍之所以能够稳稳地从事这份轻松工作可不是没有原因，我就像是隻癩蛤蟆，不管如何就是死赖在那，当然，我不会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我的上司继续被性骚扰。
    一时勾肩膀、一时装亲暱地碰触她的手，还不断的贴近距离，用曖昧而讨厌的口吻邀约下一次的见面，这一切都令人看不下去。
    当然，毕竟公司真的非常有意甚至开口指名一定要谈成这份合作约，我当然只能用小技俩装作若无其事，同时间又把黄贱人气得牙牙痒囉。

 CH-20高禹谦

    我坐在窗边，光线隔着玻璃微微透进，轻啜了一口热珍奶。
    「好久不见，蔚恩。」她只点了个头，便坐到我对面的位置。
    「嫂嫂今天怎么会约我？」
    「妯娌之间本来就需要好好的培养一下感情啊。这里的茶饮都很不错。」她点了杯韩国香柚茶。
    「这星期的宴会，蔚恩你邀请函有收到吧？」她点头，「我也会去呢，不知道你的伴侣是谁？」
    「伴侣啊，他没什么好说的，只是公司里头一个默默无名的小卒。」
    我轻松地又喝了口珍珠奶茶，美中不足的地方是茶味重了些。「是蓝先生吧。」
    「……是的。」她只是稍微错愕了一下，又恢復了原样。「大嫂真是厉害，猜得那么巧。」
    「谢谢，我只是向来对男女之间的事很敏感。蔚恩，我之前一直问你们是什么关係，却忘了问最重要的一个问题，可能还有些私人，倒是你不会介意吧。」
    「问问看。」
    「你喜欢蓝先生吧。」相当意外的，宋蔚恩表情没什么变，又低头啜了几口柚茶，唯一掩饰不了的是脸上的晕红。今天，她似乎对我特别有防备，亏说之前还挺亲的。
    「嫂嫂……你其实认识蓝苍吧。」我全身一颤，想不到换来的竟是这样的回答。
    「怎么说？」与其直接否认，不如先听听她有什么证明不成。
    「我和他，去了你们的母校一趟。」
    我皱起眉头，隔了几秒鐘才问起：「他主动带你去的？」
    「是、也不是。他独自一个人在逛校园的时候，我间间没事就跟和蓝苍很熟的一个圆圆老师聊天，他还特地翻出你们那一届的毕册给我看。」圆圆老师？我记得他。
    「然后你就看到了我的照片？」
    「对，那位圆圆老师还说，你们当时在校内是很有名的一对情侣。我说的没错吧？嫂嫂。」
    「真不愧是蔚恩呢，女强人调查事情的能力果然名不虚传。」知道我们同校并且认识就算了，居然连最不想透露的关係也知道的清清楚楚。我换上天真的笑容。
    「还好，知道的时候我真的很讶异。」
    「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诉你一切吧。」我玩了玩纤细的手指。「但我希望尽可能别告诉你哥。」
    「其实我们也不是有意要隐瞒的，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苍就是你哥说的那个好哥们。至于不打算告诉你们是因为这段恋情都是过去式了，再来说我们以前其实是情侣倒也很奇怪不是吗？最后，我们就乾脆打算装作不认识了。」
    「那你们为什么会分手？你们真的已经没感情了吗？」
    「抱歉，我是问了很多关于你的私人问题，谢谢你的回答。但对我来说，第一个问题的答案我连回想都不愿意，所以很抱歉。至于第二个答案，」我伸出自己的左手，「这难道不是最好的证明吗？」
    「……嫂嫂，我们真的已经将你当作家人看待了，所以我不会怀疑你的。这件事没必要我也不会告诉我哥，毕竟都结婚了，你们相爱过、这五个字只显得很多馀。」她叹了口气，我也松了口气，却也被刺痛了。
    「我看得出来，蓝苍他心里其实还有──高禹谦的位置存在，虽然不想承认，但我更不想自欺欺人。」她看起来有些无助，手撑着头望向窗外，好一阵子才将视线移回。「让他放下你，好吗？」
    「蔚恩！我们已经放下彼此了，都过了那么多年你还怀疑吗？」我趁机紧握她不安的双手，「虽然，你们结婚的话事情会变得有点复杂，不过只要你们相爱！我和苍也问心无愧，这哪是什么问题呢。」
    「不！」她微微想抽离自己的手，「你知道吗，不论是婚礼举行的那天，还是我们回去母校的时候，蓝苍他的一举一动、看你的眼神──」我抓得更紧，并且朝她嘘了声。
    「我会尽量避免和他见面，只是，宴会我不能不出席，反正男伴的人选很多，把苍换掉吧。」
    「不，这次我真的有不能不带他出席的私人理由，我遇到了个骚扰狂！其他人我没办法信任。」
    「来，冷静点、像个淑女一点慢慢地说，像我这样。」我叹了口气，漾起一抹开心到不行的大笑容。
    「那么，让他爱上你不就好了？我会帮你。」
    瞬间，宋蔚恩的脸上可笑的出现了一丝生机。
    我会、帮你，离他越来越远甚至绝交。

 CH-21蓝苍

    终究，还是无法彻底避免与这位『良好的合作伙伴』碰面的机会。
    虽然秘书仍对我死缠烂打，黄贱人甚至有时也会亲至上前找人，不过最后都被我巧妙避开了。
    可是这次，是同行之间难得的盛大聚会，纵使宋蔚恩不是公关经理，身为宋家人都应该出席这场酒会。黄贱人八成会把握这次的机会抢着做宋蔚恩的男伴，因为邀请函上还写着携伴参加。
    所以，为了脱离黄贱人的纠缠，我这小小的助理如今也必须参加了。
    可是，这样一来却变成我有麻烦。
    阿杰是是副总经理，不出席的机会比黄贱人不骚扰我上司的机率还高，携伴参加这唯一规定也代表了，和高禹谦见面也是无法闪避的事。
    「蓝苍，你觉得这件比较好还是这件？」宋蔚恩拎着两件礼服到我面前，一件是粉色的斜肩款式，另一件则是橘色的长裙襬给人飘逸的感觉。
    「随便。」我被她睨了一眼，只好伸出拇指指向粉色的服装。「飘逸型的长裙摆不适合你，太梦幻了，这件粉色的感觉稍微好些，斜肩的款式可以让你有点女人味，却又不至于太脱离原本的形象。这顏色不太好，太粉嫩了。」
    「……还说什么随便，讲了那么一长串，分析得那么清楚，看你根本比我还懂。」她不满的噘起嘴，拿了另一件同款式只差在顏色的宴会服，又走到我面前。「那蓝色的怎么样？感觉不错吧？」
    我耸耸肩，无奈地点了个头，后者便乖乖的去换了。我站在镜前，稍微顺了顺领子，带这么花俏的领带这还是第一次，我不喜欢过于单调的素色，纹路或点点是我的喜好，但脖子上这条又太过。
    我西装外套内口袋中的手机嗶了一声，是一封简讯，发信者却不禁令我一愣。
    禹谦大亲爱
    我一愣，隔了几秒不禁冷笑一声。
    已经多久没跟她连络通过电话了？还以为手机号码已经删了呢。
    －
    「你拿我手机干麻？」
    「检查通话纪录啊！看你有没有在外面偷吃，和女生聊电话聊特别久的。」她竟然还一脸理所当然。我抢回手机，不禁开口问：
    「你没动什么手脚吧？像是装窃听器之类的东西。」我倒是认认真真的开始检查起来。
    「人家才不会装那种东西。」咕噥了几句，她按到通话录的介面，「你看你看！」
    我乖乖的将头凑过去，萤幕上原本的禹谦后面却新增加了三个字：
    禹谦大亲爱
    －
    「怎么样？不赖吧。」高跟鞋蹬着地板发出清脆的声响，她走到我身边，我们两个站在镜子前有种说不出的异样感觉。「我宋蔚恩只要肯打扮其实也是美人儿一枚嘛，欸、你好歹也说句称讚的话吧？衣服你挑的你的负责。」
    「……是啊，轻轻松松就勾到了一隻蟾蜍，而且还赶不走耶！」我嘖嘖称奇的故意说。
    被宋蔚恩巴了几下后，她又走进去挑鞋子和配件。
    确认她走后，我小心翼翼地再次掏出手机，仔细阅览那封简讯：
    今晚的宴会，看在我的面子上别去好吗？
    ──禹谦大亲爱
    我将手机放回原处，想法完全没有任何动摇。
    我不可能因为她、因为前女友这种私人因素而放着宋蔚恩不管。虽然跟我从小认识到大的青梅竹马是高禹谦，可宋蔚恩和我好歹也是认识了很多年的……嗯，朋友，我不可能就这样放着她不管，更何况这也算是我份内该做到的事。
    更何况，我们之间的瓜葛看来是没那么容易断裂的，学习见面时当作陌生人、冷眼旁观，似乎是最好的吧。至于答案，虽然很想知道但我不想要。
    「谁的简讯啊？」我整个人震了一下，赶紧将手机移出介面放回西装口袋。
    「哦？这么神秘呀。」才一个不注意她就已经站在我身后了，差点没把我胆子吓出。
    她换上了双高跟鞋，但站在我身边还是矮了我一点点。
    宋蔚恩本来就是一个高高瘦瘦的女生，至少比起一般娇小的女孩子可说是大隻多了，大概有一百七吧。长相还可以用清秀来形容，不过不至于会让人联想到美女这个词。
    「干麻？」我被她瞧得浑身不对劲，那种眼神就像把我看透似的，但却又带着点不确定。
    「蓝苍……你其实认识高禹谦对吧。」这句话，还是肯定句。

 CH-22高禹谦

    宋蔚恩才不是个好处理的狠角色。
    我一开始防范她，却又以为是自己高估了她；放松戒心后，才发现是我低估了她。
    光是一个妹妹就够让我头疼了，唯一能解决的办法，就是造成误会。
    「误会──」光是想到这两个字，就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究竟是这里冷气开太强还是过去的阴影忘不掉？
    这样好吗？我一点也不想变成妈那种势利眼，更不想成为爸那种表面完全尊重，私底下却比妈更心狠手辣的棘手角色。
    －
    「宋蔚恩哪，对我不能说假话更不能装傻，要诚实。」
    「她谁啊她？跟我一点关係也没有。」
    －
    蓝苍不会爱上她的，他对宋蔚恩一点感觉也没有我干麻还要阻止？
    何不让一切顺其自然，耍这么多心机得到的究竟是什么？只是惹人唾弃。
    我推开手机萤幕，仍旧没有任何新讯息。
    苍为什么不回我？到底是什么非去不可的理由？什么骚扰狂，分明就是藉口。
    「禹谦。」我回头，将手机放回包中。「差不多可以走了。」我点头。
    不耍心机，迟早会被了在食物里了下了毒还以为是自己寿命已到。
    就像，苍这样。
    就像，过去的高禹谦那样。
    我开始跟着蔚杰在交际场合中穿梭，我们品尝着年代久远的红酒，相挽的手不曾放开。
    「宋副总！你好你好，还记得我吧？我是与贵公司合作的厂商新代表，黄芥仁。」
    「原来你就是黄代表，幸会幸会。」蔚杰赶紧走过去和他握手，一把搂住我的肩向他介绍：「这位是我的妻子。」
    「黄代表你好，久仰贵公司大名。」
    「你好你好！」他伸出手，我礼貌性回握。「宋副总真是有福气呀！抱得这么一个美人归，看这腰是腰、臀是臀的，正是所谓的魔鬼身材！」我继续笑着，嘴角却有些僵硬，想抽回手却被他硬握住，从外表却看不出什么端倪。
    「黄代表才是名不虚传呢。」我手稍微放松，然后再迅速使力抽出。
    色性名不虚传哪。
    看人的眼色还有话语，都令人感到相当不舒服、不受尊重。
    「你没事吧？」我摇摇头，随手开了包湿纸巾开始擦拭自己的手。「想不到黄代表真的跟传言中的一样，很爱对女生动手动脚，连你也不放过。看来必须担心一下蔚恩了。」
    「蔚恩？怎么说？」
    「蔚恩是岩宋的公关部经理，有一个案子在她手上很久了，但一直没有谈成，对方的代表就是黄芥仁。我在想，是不是他们的接洽上也遇到了和刚刚类似的问题。」
    「那她有向你反应吗？」
    「不，公司里虽然有许多活动是她提出的idea，但也有居多厂商是莫名其妙被她得罪走的。而黄芥仁所代表的厂商是唯一能够在短时间内代替原供给物资的公司。依我妹的个性，这种情况即使遇到了问题也绝对不肯求救。」蔚杰的脸上泛起一阵担忧。
    「相信她会好好保护自己的。」我轻啜了一口红酒，认真思忖。「虽然也才认识她不久，但我感觉得出来蔚恩是个很坚强的女孩，因此自尊心也很强，如果你主动提说要帮她的话，我觉得她一定不会给你好脸色的。」
    「爸他对这件事应该不太高兴吧？不妨让蔚恩证明看看自己的实力在哪，如果真的不行再出手相救也不迟。」说完了提议，蔚杰开始思考脸上却仍带着迟疑，似乎有些不赞同。「蔚杰，岩宋在同行里如果自称第二大间的公司，相信没人敢说他们是第一，黄代表一定知道蔚恩跟岩宋更深一层的关係，相信他绝对不敢乱来的。」
    说到这，蔚杰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些，看来费尽了口舌终于成功了。「谢谢你，如同那个黄芥仁说的，你真的很漂亮，个性也很贴心，凡事都想得周到。」
    因为我不想再被谁推进坑里，被救活了感谢的居然还是挖洞给我跳的人。
    「你看，蔚恩还有蓝苍来了。」
    闻言转过头，苍一身正式打扮，西装外套合身的剪裁拉拔出他高瘦的体态，唯一有个美中不足的小缺点。至于宋蔚恩，着一件蓝白相间的斜肩礼服，她目光一望到我身上，和我一样愣了半晌。
    一粉一蓝，撞衫了。

 CH-23蓝苍

    撞衫这种事其实没什么，但每当女生提起总是会看他们一副恨得要命的模样。
    终于，她们对上眼的瞬间我才懂了那种窘境。
    重点是比较。
    穿同一间衣服被比较是无法免除的事，然而女人最忌讳的就是自己成了输的一方。
    宋蔚恩个子虽然比娇小的高禹谦高了不少，但比起凹凸有致及脸蛋高禹谦可是彻彻底底的赢过，她今天的打扮还是美得令人嘖嘖称奇。「你这该死的傢伙！要不是你让我选那件橘黄色的礼服，就不会撞衫了！」
    依旧，宋蔚恩又开始嘴角掛着冷冷的幅度同时在我耳畔碎碎念。
    「阿苍。」阿杰领着高禹谦走到我面前，迅速的给了我一个拥抱。「好久不见。」
    「是啊，真的好久没聊一聊了呢，改天等你把你那叠成山的公事处理得差不多，找个时间好好聚一聚吧！」我们互相拍肩，气氛明明很融洽，却隐约地感觉到身旁各有个女人脸上明明带着笑，注视彼此的眼神却彷彿在交流些什么。
    「妹，你今天也很漂亮。」
    「宋副总经理，都自己人还睁眼说什么瞎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全场最瞩目的焦点是大嫂。」她转过头，在她的眸里我清楚看见自己的倒影。「你说是吧？蓝苍。」
    就算知道我们以前是情侣也不用这么故意吧，宋小姐。
    「当然是──都很漂亮。」我费了一番功夫才吐出一句，「……女孩子只要愿意打扮自己，都是美丽的。」
    宋蔚恩到底为什么会知道我和高禹谦过去的关係？八成和上次带她回母校的时候有关。
    高禹谦始终不发一语，望着我的表情一定是很疑惑吧。
    一定害她跟自己的小姑难相处了。
    当宋蔚恩自己一人去和一些朋友打招呼时，我稍微吃了点东西，盘中的食物夹着夹着，就这么刚好和别人夹中了同一块蛋糕。
    「对不──」一句话都还没说得完整，对上眼的剎那就将剩馀的文字吞回口中。
    半晌，我又啟口将话说完。「对不起。」
    「为何道歉呢？你指不是夹中同一块蛋糕吧。」
    「我想应该是因为我才会让我们的关係曝光，宋蔚恩不知道为什么发现了。」
    「没关係，反正我不怎么在乎。对了，都没人提醒你吗？」我挑眉。「领带歪了。」我恍然大悟，本要自己伸手调整她却先替我动作，然后又优雅的喝了口红酒。
    「如果，你真的有歉意的话，那就记住我一句话就好。」我认真的注视着高禹谦，等她啟口。
    「千万，别爱上她。」
    就像是回音似的，一句话就乱了我所有的步伐。
    高禹谦不可能间间没事做无中生有，所以、原来，宋蔚恩真的喜欢我。
    她不是已经遇过一个坏男人了吗？像我这种没什么志向可言的人，有哪一点值得被她喜欢呢？
    「嘿，不会跳舞到底是我还是你啊？」我乾笑了一下，脑中顿时有些混乱，再加上已经好多年没跳舞了，舞步也很生疏，频频踩到她的脚，还被瞪了好几次。
    更可以说，她也被我睨了好几眼。
    「宋蔚恩……」我望着她，支支吾吾了片刻却还是有些开不了口。毕竟这样问实在很奇怪啊！
    「你女人啊，欲言又止个什么劲？」
    「我不会拐弯抹角喔。」
    「我知道你国文造诣也没好到哪去，想弯也拐不了！」
    我一再的深呼吸，类似的说词不停的在我脑里狂奔，却始终选不到一个委婉一点的，那就直接开口吧！「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对我有感觉，请不要再喜欢下去了。」
    我没办法确认自己还爱不爱高禹谦，但我放不下她这是蓝苍自己再清楚不过的事。
    我不知道自己还爱不爱高禹谦，但我很清楚自己如果无法确认这点那么绝对没法爱上其他人。
    让女人人傻傻付出空等不到回报，就是一个坏男人。
    「……嫂嫂跟你讲的？」她舞动的步伐变得极度的缓慢，我们与周遭的人群及演奏的音乐显得格格不入。我感觉得出，她正在压抑自己，试着让自己平静、甚至嘴角还想试着装作蛮不在乎的样子上扬。
    「不！不是……是我自己猜的，所以、所以我说如果嘛。」谎言还是撒得如此心虚，对方的一个眼神都让我全身不对劲，一副自己已经被别人看穿说谎的模样。
    可即使是怀疑，也不要像现在这样沉默不语啊！神情还糟透了。
    「我的意思是──我不是说你不好！我的意思是、是──」
    「你有喜欢的人了？」
    「不、我想没有，我想我没有。」我垂下眼眸，惊觉我们的舞步已经停止，就这样突兀的矗立在会场中央。「我也还没做好迎接新恋情的准备。」
    「不只如此，其实你还……讨厌我吧。」她的声音变细，有些变调。「是不是就算你做好了准备，你也不会接受我？甚至，什么准备的根本只是拒绝我的藉口、忘不掉她的理由？」
    「随你怎么想，但有一点我必续郑重否认，我并不讨厌你！虽然……虽然我常常嫌你很烦很缠人之类的啊，但那也算──你的特色之一不是吗？但还是有一点不会变，我无法回应你的心意。」
    她微微頷首，我孬种的避开她的眼神，却也发现已经引来了身旁的人的侧目。
    「我知道了。」
    然后，她踏着急促的脚步离开。
    那背影，多没尊严多难堪多憔悴，于如此多人面前。

 CH-24高禹谦

    事情的进展比我想得还要快速了好几倍。
    从他们两人进场，一举一动我都观察得清清楚楚，从原本跳舞的步伐慢了下来到完全止住，甚至是最后宋蔚恩泪眼盈眶的逃离现场，我都看得一清二楚。
    我并不会有所谓的罪恶感。
    爱情就是这样。有人得到就一定会有人受伤，谁都别想改变这定律。
    所以没什么好愧疚的，况且，我也只不过是让她早点死心罢了。
    拖得越久，付出得就越多，想收回也越痛。
    宋蔚恩走后，苍还矗立于场正中央好一阵子，头仍旧望着她离开的方向。过了许久，才缓缓移动脚步，走到餐点的地方。
    「阿苍！」不等音乐结束，蔚杰就着急地跑去问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当他抬眸，眼里任何光彩也没有，取代而知的是重重的失落。
    「我──我不小心说了些惹她生气的话。」
    「怎么会这样？你说了些什么？」
    就在蔚杰开始询问后，我也不断的观察场内的变化，有一道人影，迅速地走了出去──
    「蔚恩是岩宋的公关部经理，有一个案子在她手上很久了，但一直没有谈成，对方的代表就是黄芥仁。我在想，是不是他们的接洽上也遇到了和刚刚类似的问题。」
    我不会看错的，不论是体态还是脸蛋，刚刚走出场内的绝对是黄芥仁没错！
    该告诉他们吗？如果他们合作案一直无法顺利签字的原因真是蔚杰所猜想的，身为助理的苍应该会知道得很清楚。
    「蓝先生，你有听过黄芥仁、黄代表吧？他今天也有来。」
    「……黄芥仁？我当然知道他！那傢伙每次都以谈公事为由，对女方动手动脚的！」
    我一惊，方才苍他们引来了小小的骚动，如果黄芥仁有稍微注意的话不可能没发现。
    我迅速搜寻场内，立即找到了他的女伴！
    「……蔚杰，你继续待在这边。」
    「我待在这？那你们呢？你们要去哪里？」
    「去找宋蔚恩！详情……详情回来之后我再跟你解释！」我迅速往前走去，却发现苍还站在原地与蔚杰依样一脸茫然。「宋蔚恩离开不久后，黄芥仁也拋下他的女伴跑出去了！」
    两人双眼瞬间瞠大，苍更是马上迈开步伐奔了出去，跑过我身边时还轻轻地擦到我的肩膀，就像完全没有似的。反而是我顿了半晌，才给了蔚杰一个微笑，「放心，她会平安无事的。」
    随后，我也赶紧追了出去。
    苍一路奔逐的过程就像是隻着急透了的莽撞苍蝇，根本就没仔细思忖他们的路线走向。
    「宋蔚恩心情不好会去哪？」
    「心情不好、心──去ktv包厢一整个晚上鬼吼鬼叫兼唱歌，然后点一堆酒乱喝！」
    接着我们跑下地下室，搭着蓝苍他的车往离这最近的一间ktv前进。他脸上充满了苍茫，还有怪罪于自己的愧疚，一滴冷汗又从他额头滑下。「黄芥仁──」
    「是黄贱人！我们都这样叫他。」
    「所以这笔合作案一直无法签约的原因就是他一直对蔚恩不怀好意？」
    「没错，那傢伙真的是我见过最色的王八蛋！要是他敢对宋蔚恩怎样我绝不会饶过他！」
    「……你说了什么让她生气的话？」
    「我要她别把心思放在我身上。」他专注地寻找街上的ktv，完全没转过头看我一眼。「可以别再问了吗？我现在心情不只乱，更害怕会因为我的几句话就害她出事！」
    什么也阻止不了，结果到头来，好不容易搬动了大石头最后砸的却是自己的脚吗？
    苍，我想你已经放得下我了。
    不重要的人，是高禹谦才对吧。

 CH-25蓝苍

    「请问刚才有没有一个叫宋蔚恩的女人走进来？身高跟我差不多高，瘦瘦的穿着件款式跟她一样的礼服，你有看到她吗？」柜台人员来没回答，高禹谦就直接推开我。
    「我们要包厢，一小时，可以给我名簿签名了吗？」
    我不禁在心里小佩服了她一下，缅忆起过去的情景，慌慌张张的人是她吧，所以反而能使我冷静下来。过去了那么多年，她变得更加漂亮、受瞩目，说话端庄有礼，脑子也很清楚。
    她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高禹谦了。
    「谢谢，我是这里的常客了，知道怎么走，你们先帮我们弄好杯饮料再过来。」她付了几百块给服务人员，便拉着我往里头走去。
    「一零九包厢。」我跟着她的脚步，没多久便到了一零九包厢。
    我松了口气推开门，脸上的表情马上变调，居然一个人也没有！
    「宋蔚恩她包包没带走，这样我们怎么联络得到她？」
    「或许走没多久。」她篤定地留下一句话，就马上朝外头衝出去！
    我随着她又奔回了ktv门口，四处张望却仍只看见嘻嘻笑笑的人群穿梭，「那是不是──」
    我向左方望去，一名女子正被半推进车里，随后男子也进了驾驶座。
    「黄贱人！黄贱人你给我停车！」等我意识过来要过去档车的时候他就已经开走了！直接在车阵中飞快穿梭、呼啸而过！
    「还这看什么？有车的又不止他一个！」
    于是，目标锁定那辆蓝色汽车，开始了一场车之追逐，途中我好几次还差点跟丢，那傢伙平常车速就这么快吗？最后，根据高禹谦的说法是开进了一家……motel？是什么？
    「进去不就知道了。」
    原来，是汽车旅馆。
    可是事情并没有想得那么容易，这里的柜檯小姐并不像ktv的那么好应付，他们这里都只给柜檯人员登记，不管我怎么拜託请求都不肯让我们查房号。
    焦急与不安在内心蔓延，现在换高禹谦开始和柜台小姐说明，而我只能无助地在大厅来回踱步。「二二四号房。」
    我真的是愈来愈佩服高禹谦了，当她掛着自信的微笑朝我走来。
    「你怎么拿到房号的？」搭电梯时，我忍不住我。
    「大方一点，不必争辩；给点小费，就有方便。」
    终于找到了二二四号房，我本来想直接从外面大喊，若是不开就直接撞门，却又被她阻止。
    她仍旧保持她的优雅，优雅的敲门，优雅的啟口：「黄先生，我们来帮你做客房服务。」里头应了声，传出了一连串动作的声音。「我先走了，到地下室等你，我不想出面。」
    我向高禹谦点了个头，稍微站得左边一点，好他偷袭个措手不及。
    门一开，我早就已经瞄准好目标狠狠地朝他右脸颊挥向一拳，毫无防备的他当然不支倒地，还一脸的莫名其妙。而我只知道赶快衝进房间，宋蔚恩就这样大字形的躺在偌大的双人床上，手脚都被绳子捆住，唯一那张嘴还能够张口说话。「蓝苍！」
    我马上走到床沿替他解开绳子，一时之间绑得太紧却也解不开。她的眼神很无助，泪水倔强地涵在眼眶里坚强得不肯掉下。「对不起，再等我一下。」
    我摸了一下宋蔚恩的头，想安抚她的情绪，却无法忽视她颈边被人亲过的吻痕及强烈反抗所造的成刮痕。「不要动！」
    不知何时，转过头，两三名警察已经举着枪站在门口，黄贱人被带走前还说了堆不好听的话，员警则是感谢我协助办案，并且留了一把刀子给我，好顺利把绳子割断。手脚一没了束缚，宋蔚恩马上就扑到我的怀中双手紧紧环住我。
    我怔了半晌，最后也不禁伸手回抱她。
    冷冰冰的体温，颤抖个不停的身子，手腕脚踝的红色绑痕，无语地诉说着她的不安及徬徨。
    要是我没有说那些话就好了。
    今天我出席宴会就是避免黄贱人找到机会再缠着宋蔚恩，结果却发生了更严重的事，要是再晚个一小时，她不知道会被那个变态的傢伙摧残成什么样子──这个女强人在人前工作上的干练，私下的真，可能会因此不復存在。
    我不禁又将她不禁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我到底在做些什么呢？让事情慢慢发展顺其自然应该是再好不过的，像今天这样突然开口提起，还那么直接，即使是像宋蔚恩这种再坚强的女孩也会受不了的。
    狠狠拒绝了她，为了避免尷尬并且让她顺利忘记我，重新找个好男人来爱，我最少也会被调职，最近阿杰因为公司即将的大整顿忙得不可开交，有时候感觉她连自己老婆都没时间陪了，我就可以趁机疏远，再递上个辞呈，就可以和宋家及高禹谦完全没有关联了。
    可是这样一来，我还剩下什么？
    没有嘮嘮叨叨的双面虎上司、没有冷静听我吐口水的哥们，我还剩下什么啊？
    高禹谦，对不起，你的要求我没有任何一项可以达到。

 CH-26高禹谦

    做完笔录后，我们顺利的将宋蔚恩平平安安载回宋家，两老和蔚杰都相当的担心。
    「爸，这笔案子我会亲自去找厂商的上级人物谈，绝不会让再让蔚恩受这种委屈。」
    我端着妈泡好的花茶，端到饭厅一一倒给爸和蔚杰，然后找了个位置坐下。
    我不安的往里头的房间望了一眼，苍还在里头陪宋蔚恩。
    「好，那个不要脸的傢伙居然敢对我们家的女儿做这种事，绝对不会饶过他！至于你妹她得罪原本那些厂商的事就算了，她也已经得到该有的教训了。啊对了，禹谦这次谢谢你啊！」
    我回过神，有点处在状况外，「阿杰都跟我说了，是你先观察到异状的，要不是你，靠着几个粗心的大男人我们家的女儿今天可危险了！」
    「不，这没什么，蓝先生也帮了很大的忙，要是只有我事情绝对无法这么顺利。」蔚杰搂了搂我的肩，给了我一个鼓励的笑容。
    「我能够娶到像你这样的媳妇真是幸运哪！」爸也朝房间瞥了眼，「这个蓝苍挺不错的，像这次的盛会你妹妹她会邀他当男伴表示一定很信任他！蔚恩遭遇危机他也相当尽心尽力，这小俩口还待在房里这么久都没出来呢！」
    「爸，你不用担心，阿苍我认识很多年了，关于他的人品我有绝对的保证，或许工作能力没那么出眾，但绝对是个正人君子。」蔚杰笑了笑，篤定的开口：「今天之前，我本来还在怀疑阿苍对蔚恩会不会只限于下属对上司的关心，但今天看他那么着急的样子，甚至超过了我这个作哥哥的！我想他对蔚恩不可能一点感觉也没有。」
    「蔚杰……」我只感觉到自己的眉头越皱越紧。
    「蔚恩这孩子，别看她一副很倔强的样子，在经歷这次的事件后她一定吓坏了，是该找个人来陪陪她比较好……不然，让那个蓝苍住到家里怎么样？」妈围着围裙，从厨房走出。
    「爸、妈、蔚杰，我很有空可以照顾蔚恩，而且我毕竟是女生，相信有些事她也比较能够跟我倾诉，让一个男人住进家里还是以照顾她为由，这实在不太妥当，蓝先生在公司也不免会被说嫌话的。」我着急地站起身，试着用缓和的语气劝阻。
    「不，妹她明天一定会继续上班，最多应该也只会休息个一天。她大部分的时间还是在公司，阿苍几乎都在她身边，上下班这一个人的时间却很空缺。爸跟我平常公事都处理得太忙，妈则是全职家庭主妇，至于禹谦你应该也有自己的社交圈，相信让蓝苍住进来与她同进同出是个不错的办法，至少能让蔚恩安心些。」
    蔚杰一口气说了一长串，而爸跟妈居然还频频点头！我想开口反驳，放在桌面下的手却突然被他紧握，「禹谦，请你相信我相信阿苍、也相信蔚恩好吗？」
    「……我觉得，这件事我们在这里讨论实在没什么意义，主要还是问当事人的意见吧。」
    只要，苍不同意就好了，就好。
    「是啊，主要还是看他们两个意见，蓝苍这孩子挺不错的，和我们家关係又好。蔚杰呀，要汉禹谦多努力点，说不定到时候他们两个结婚了，还可以顺便办你们孩子的满月酒，双喜临门多好啊！」看着爸越说越高兴，我忍不住想波桶冷水，蔚杰却跟着开口：
    「爸，我们会努力的！」我翻翻白眼，无奈的望向别处。
    这已经不是爸第一次逼我生小孩了，他一直希望我尽快替宋家添香火，但我真的还不想有小孩。蔚杰这么忙，根本不会有时间和我一起照顾孩子，我也还没过够年轻人的生活，甚至连度蜜月都搞得一蹋糊涂，每次提到传宗接代的事就让我头疼的不得了。
    我回到房间，先到浴室去冲澡，肥皂上到胸部某个区块摸起来却觉得似乎有硬块，还是会有点痛，也感觉整个胸型有点……变动？我没想太多，却隐隐约约觉得有点不祥的预感。
    套上睡衣、放下头发后开始卸妆，我凝视着镜中的自己，眼前的景象却慢慢的转变成在车上的情景──
    开车的人是我。
    当我半坐在车前，车发出的一阵声响震惊了我，往门口一望，苍正背着宋蔚恩朝我走来。
    她的脸色看似相当疲惫，而苍也一副累坏的样子，看着宋蔚恩在她的背上睡得那么沉，连发现她手上的两道显眼伤痕时都忘了反应。「我来开车吧。」
    我永远记得红灯时，从后照镜反映着苍低着头凝望沉睡的宋蔚恩的那种表情，那种心疼。
    以前我也曾经被苍背过，我只依稀记得他虽然又瘦又高的，肩膀却无比的宽阔，让人忍不住想依靠，并且下不了身。
    一切都不是我了。
    就这样，光是缅怀过去的一切就让我无法自己的坐在化妆檯前哭了起来，也不管蔚杰会不会突然开门进来，连妆都还没卸完就无助地流下泪来，哭花了妆，留下两道黑色的微透明液体。
    这就是我的眼泪吗？
    跟心一样黑，再也不单纯不晶莹不透明、看到也不心疼吗？
    我拿了一张棉纸，完全没注意自己沾了多少卸妆油，就直接在脸上擦拭了起来，却怎么也弄不乾净，动作也愈加粗鲁，镜中的自己因毁坏的妆而变得丑陋。
    原来，我的心已经黑得无法纯净了吗？
    只能一再地扑粉，以为只要加上美丽的表面其他人就看不出来了吗？
    卸下妆后，却比谁都更加可怕。
    这就是你啊高禹谦！
    已经什么也没法挽回了！
    宋蔚杰看上的根本就只是你的表面！要不是你长得漂亮装得很气质又体贴，他哪愿意娶你！
    苍才不会爱你！因为你早已经不是他印象中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了！
    都是他们害的……要不是他们在背后做梗，炸了他们的家，毁了我们的情，断了所有的联系，我现在一定可以、一定可以过得很幸福──

 CH-27蓝苍

    「你还在啊。」宋蔚恩穿着浴袍从浴室走出，湿漉漉的头发散落在两旁，没一会儿就被她随兴绑起。我轻扯她的手臂，想往我这拉，她却抗拒并且用警戒的眼神望着我。
    「我还没帮你擦药呢，坐过来吧。」说明了我的意图，她才稍微放心的坐到我身旁。
    「我自己来就好。」她想夺走医药箱，我却不肯放。「先生，从小到大受了伤我都是自己擦药的，你这样鸡婆我很不习惯。」
    「你不是说没看过我对哪个女生温柔。」耳畔，清晰响起这句话。「……我承认过去我把所有温柔都献给了高禹谦，但现在我也想给你一点，你又不要了？」
    「我说那句话的意思本来就不是要你对我温柔……」她好笑的越说越小声，最后几乎消音；原本正视我的脸也撇向别处，虽然彆扭还是乖乖伸出了双手。
    我开始细心地拿着棉花棒在她手腕抹上药膏，感觉得到她热切注视着我的目光，却没空、也没胆抬头相望。「我想我的王子或许真的不是你。」
    没脑的，她突然蹦出这句话。
    「……我不喜欢童话。」隔了好久我才回应，也已经让她的脚放到我的大腿上擦药。「明明每次拯救公主的都是骑士，默默待在一旁守护的也是骑士，但最后的结局永远都是王子和公主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有种全都被王子占走便宜的感觉。」
    「你是在指我哥跟大嫂？」她面无表情的啟口，双眸里却有着波动，「他们真的是我看过最符合童话的王子与公主了，当然，绝对缺不了你的角色，守护骑士。」
    「所以啊，其实你还比我好呢，我这个角色不称职得连名字都没有。」她换了一隻脚，「怎么说呢，就客观来讲我们是一样的，都该放弃。在嫂嫂的世界里，王子是我哥宋蔚杰，而蓝苍只是骑士；总有一天，我会遇到我的王子和骑士，在王子的世界里呢，我将是他唯一的公主。然而很明显的，现在在彼此的世界里，我们什么都不是。」
    不等我涂完，她就逕自收回了脚。
    「其实告白没什么好怕的，我也不怕再爱上的又是一个只要得到不愿付出的坏男人，我只怕感情收不回。」她认真地看着我，蓝苍清楚的在宋蔚恩的眼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我喜欢你。」
    这次，我没有逃避，没有别开眼、撇开头，就让那真挚而单纯的情感直直投射进我眸里。
    「我喜欢在你面前囉哩八说、毫无形象可言，纵使是严肃的上司与下属关係我们也能处得像家人、不！我在自己的爸妈还有哥哥面前都没这么开放！开放得好像那根本不是我，与其说那才真正的宋蔚恩，还不如说你给了宋蔚恩一个在你面前变成千面女郎的空间。」
    「从第一次见面，就糗态百出开始。」
    我跟宋蔚恩本来是死对头。
    说是本来，仔细回想似乎也不是很久以前的事，高禹谦婚礼举行的时候还是吧。
    第一次见面，其实是阿杰要介绍她妹妹给我认识。结果那天她超级难得因为忙于公事，而和我一样迟到，晚到的我们却早在赶时间的路程中碰到，沿路上打打闹闹，因为彼此根本不认识所以在第一句没什么礼貌的开头后，两人的语气自然就愈来愈火爆。
    令人最相当印象深刻的是，当我们想要挤进同一家店，阿杰一同叫出我们名字的剎那。
    「老实说，我还真不想才刚开口说我喜欢你没多久，就必须被你out。」
    「宋蔚恩──」
    「嘘──」她像我之前那样将食指改压在我的唇上。「现在是上司的训话时间，shutup！」
    「……你凭什么要我听你的话努力忘记你呢？为什么不是你努力忘记我大嫂？你跟她可不一样，高禹谦已经彻彻底底的死会了！况且论职位的话，不管怎么说也是你听我的不是吗？」
    我想开口反驳些什么，却被她说得哑口无言。
    宋蔚恩讲得没错，高禹谦已经死会而且绝对不许活标，至于我，还有被她追求的资格。
    「ok，我说完了，也要睡了，你可以回家了。」她将家庭医药箱收好，「然后，今天的事谢谢，不过以后你要是在让我被黄贱人那傢伙五花大绑，你们两个我都不会轻易饶过的！」
    「等等……所以你没事啊？」我问的小心翼翼，怕触碰到她的逆鳞。
    「为什么要有事？与其在那边大吼大叫说我被侮辱了，还不如想想该怎么让他尝到苦头。」
    宋蔚恩露出发狠的眼神，折折手。
    「喔……那对了，我还有个问题没问。」我双手环胸，努力的回想。「那个shi、shitup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为什么会出现狗屎这种字眼？不会真的跟我想的一样是骂人的意思吧？」
    ＊
    在宋蔚恩翻了好几个白眼，被他好好的教训了一顿后，我轻轻的关上门，一转过身，却看见伯父正笑吟吟的站在门边。
    「蔚恩睡了吧？」怎么感觉有些误会？
    「应该睡了吧。」无奈笑笑。
    「那么，蓝先生有没有打算从经以后也睡在这里呢？」
    「……啊？」

 CH-28高禹谦

    我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出房间，一经过转角处，一抹倚在窗边的頎长背影吸引住我，一圈圈的灰色云烟从他口中吐出，表情蓊鬱得给了种莫名的沧桑感。
    「你还没走啊。」我一出声，他整个人震了一下赶紧回头，发现是我还立刻将菸熄掉。
    「这么早起。」他乾涩的笑了笑。
    「没关係的。」我走进蓝苍，抽出了夹在他手指间的菸。「我已经习惯了。」
    我深深地凝视着他，过往的回忆他还记得那么清晰，关于我超级厌恶菸味这点。
    「倒是你，怎么抽起菸来了？很伤身耶。」
    「我也不知道，本来也跟你一样很讨厌菸味，谁知道抽着抽着就上癮了。」
    「戒掉吧。」半晌，我冷不防地把手伸进苍的口袋里头，顺利地拿出了一包菸。「暂时没收。」
    「……这样有用吗？我还可以再去买。」他看起来有些不自在，耳根子有一点点红红的。
    「是看心。」我走到冰箱倒了妈昨天用新鲜蔬果打的果汁给他也给我。「爸有跟你说了吧？你决定留下来？」
    「……你希望我留下来吗？」我低头，啜了一口蔬果汁。「也对，你的答案已经够清楚了──」
    「我没意见，不过请想清楚答应后，所代表的含意。」
    「所以对你来说已经不在乎了？」他深深地望着我，又道：「昨天你哭了？不然眼睛怎么那么肿？你脸色看起来也有点差。」
    我摸摸自己的脸蛋，笑得有些不自然。「是没化妆的关係吧，当然不漂亮。」
    「不，还是很漂──我的意思是，给人的感觉很苍白。」我闔上眼，直接转移话题。
    「住下来吧，苍。」我轻抚他的脸庞，用一种久违到几乎令我遗忘的情绪对他说：「我需要你的存在。」
    这次，我不会在对蓝苍放手。
    即使他已经对高禹谦失望透顶，甚至已经准备松开手，我也绝对不会放！
    「妈。」我走进厨房，她现在正在准备一些轻食。「蓝先生已经答应住进这了，今天他跟蔚恩都会将家里一些重要的东西打包过来。」
    「真的吗？那实在太好了！这件事不如就让他们两人去处理吧。」妈凑到我耳边，压低声音，「让他们小俩口多些相处时间。」
    「伯母，抱歉你这么忙还来打扰你。」蓝苍走进厨房。「我刚才已经跟伯父报告过了，我打算留下来陪宋蔚恩一阵子。至于搬家的事，我的东西不多，今天应该就可以处理完，行程也会和她分开。」
    「啊？不一起整理吗？弄好你的再去她家处理就好啦──」
    「呃、我想不太好啦伯母，宋蔚恩她是个、我想她应该也不怎么希望我碰她的东西才是。」
    「好吧，依那孩子的个性极有可能是你所说的这样子，果然还是你了解她。」妈居然一脸欣慰的拍了拍苍的肩膀。「她啊，从小到大坏毛病其实可多着了，个性上也有点洁癖，就连朋友也很挑啊──」
    「妈，我想让蔚恩一个人去也不太好，今天就好好放松一下吧！整理完后可能母女俩一块去放松一下之类的，她总是为公事紧张，而妈平常处理这些家事一定也累了吧？不妨休息一天，出去外头看看还可以培养母女感情。」
    「妈。」蔚杰也走进了厨房，空间却还算是宽敞。「原来你们都在这啊，怎么不到外面去聊？这里挺闷的。」
    「那今天的家事还有──」
    「妈，那些琐碎杂事就交给鐘点女僕吧，况且你真的挺久没和蔚恩好好聊聊囉。」
    「蓝苍你干麻答应我爸妈还有我哥哥这种无理要求啊！你又不是谁在我们家住下来很奇怪耶，况且我宋蔚恩什么时候需要别人来保护了？」起床时，当她看见家里的人都已经在餐桌准备吃早点，而里头还增加了个新角色时，不只马上问这是什么回事，双颊也红透了。
    「随你怎么说，反正我已经打算留下来了。」
    「蓝苍你到底有何居心啊──」
    「宋蔚恩！对待客人不准那么没礼貌！宋家家训你全部都忘光了是不是？」爸出口制止，真不愧是一家之主威严仍在。宋蔚恩顿了顿，当然是乖乖住口，目光飘移了一下却在我身上定下，脸上带着困顿。
    我没避开她的眼神，真不愧是在宋家长大的孩子，即使只是妹妹，头脑却挺机灵的。
    我嘴角勾起一抹充满自信的幅度，朝她、给所有人。
    不耍点小心机，爱情休想顺利。

 CH-29蓝苍

    老实说我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要留下来。
    「住下来吧，苍。我需要你的存在。」
    我并不觉得自己真的单单只是因为高禹谦那句的缘故，但更我搞不清的是她的挽留。
    为了避免事情再复杂下去，她应该巴不得我离宋家的所有人远到不能再远，就跟她之前在关岛时所说的一样，可是她却叫我留下来，而且用的还是这么……这么不可能再从她口中说出的理由。
    「我需要你的存在……」骑着机车，面颊任由风沙拍打，我不禁开口呢喃这句话。
    到了住处，就在我拔下机车钥匙，准备要走进去搭电梯时，一道令我觉得应该是幻听的女声唤着我的名字。我带着怪异的心情缓缓回头，一辆小黄从女人的身后疾驶而过，她的柔秀鬈发随风飞扬。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住处？」我杵在原愣了半晌，才迟迟走过去帮她开门。
    「想知道自然有办法的。」她跟着我上了电梯，还主动按下九楼。「我很想看看你现在的家。」
    「我家很乱。」我实话实说。
    「我本来就不期待会整齐到哪去。」她笑，我瞪。
    我推开们欠身让她先进去，再自己将钥匙抽出。
    「你也看到了，与其说是回来整理东西，还不如说是清理房子。」
    高禹谦小心翼翼的越过地上被我到处乱丢的东西，而我跟在她后头一个一个将不久前被我随手丢到地上的东西捡起。
    「其实没什么不好。」就在她有点受不了的往厕所的方向望了了望，终于停下脚步，口中却说着相反的话。「阿苍真是让人有真实感多了，看看你哥们，房间整齐得跟女人一样，让我想糜烂一下都不行。」
    「他喔，阿杰本来就是这样啊，几乎都是身旁的人努力想让他变得邋遢些，别随时随地都白马王子形象，根本不像是男人──好吧我承认，是我眼红他怎么能保持得那么好，他这样是洁身自爱，错的是我们这些邋遢人、垃圾人。」
    「不用把自己说得那么难听。」她蹲下身捡起一件背心，甩给我，「但别以为我说有真实感这就是个好习惯，我只是觉得很感叹，这么多年过去还是没有一个女人能让你学会随手把东西放回原处这个道理，但幸好你没变。」我蹙眉，「这样一来那个改变你的人就可以是我了。」
    于是，我们开始清除这些、嗯……生活必需品。
    这就是令我不高兴一点的地方了，高禹谦是由住在眷村里的小阿姨带大的，小阿姨是一个万能妈妈，什么都会，也很疼我们这群在眷村长大的孩子，因此大家跟她的感情都非常好，疼高禹谦也疼得她几乎什么都不会。
    尤其，是在家事与煮饭这方面。
    她几乎都站在一旁看，好听的说法是指挥，但实际上就是一下叫我扫这一下叫我擦那，幸好我当出租的这间小套房不大，将一些不必要的东西处理完后，才一、两点而已。
    只是，当我以为自己应该能好好休息一下，却又是另一场热烘烘大战的开始。
    虽然我知道过去的高禹谦不会做菜，但我想她在宋家也住了一段时间，阿杰他妈妈的厨艺可是让所有人都称讚得不得了，没想到竟然一丁点也没传授给她这位媳妇。
    流了不知道第几滴汗水，这小厨房被她搞得跟战场似的，空间狭窄又闷热，所幸最后还是煮出了几道简单料理，坐在我对面的人倒是玩得不亦乐乎呢。
    「你来这的事，他们知道吗？」吃饭间馀，我问了从楼下第一眼看到她的疑惑。
    「冒险的时刻未到，全都还未准备好。」她开口，却意味深长。
    「还是进入正题吧，阿苍，那天……把你印象中的那天重述一遍好吗？」
    「……不好。」那天？我确定脑中浮起的场景与高禹谦所说的符合，可我都不愿再深入回想。
    缅忆过去一次，伤口就復发一次，等待结疤并没有她所想的容易。
    「相信我，这是最后一次了。」她伸出手，似乎是想碰触我却被我闪开。「阿苍──」
    「是为表面的分手难过最后一次，我知道！因为从今以后折磨我的，将是更残酷的事实。」
    「你能保证我，在知道一切的真实面后，可以过得比现在好吗？」
    「阿苍，要让这件事赤裸裸地摊在你面前我又需要多少勇气？」
    在这句话后，我们都没再开口，任由这两句话于耳边回盪，直到响亮的门铃声打破了这冰冷的沉默──
    「我去开门。」我离开座位，本想直接将门打开，却被高禹谦制止。
    「保险一点。」我乖乖地从门洞看过去，那一身西装站得挺拔的人影令我瞠大双眼。
    「是阿杰！」
    「蔚杰？他怎么会来这里？」高禹谦惊讶得整个人马上从椅子上跳起来，跟我一样惶然失措。
    「总之、总之你先躲起来就对啦！」
    「我当然知道只能躲，重点是你家有哪能躲？」
    「我、这──」我恨死自己为求打扫方便，租了个这么小间的套房！
    我着急的转头张望，目光猛然在衣柜停下──
    ＊
    「嗨，阿杰，你怎么、怎么挑这个时候来？」
    「带点吃的给你，今天工作得太晚，晚到午餐到现在才记得要吃。」他越过我走进屋内，才刚关上门，却又马上面临另一个难题。「你家还有其他人啊？」
    他，一脸困顿的指着桌上两双碗筷。

 CH-30高禹谦

    我藏身于衣橱墙壁凹陷处多出来的一个小缝。
    真是衰到了底，蔚杰居然选在这个时候来找苍，明明他工作是那么的忙！
    「你家还有其他人啊？」我咬紧下唇，虽然无法探头查看蔚杰是怎么知道的，但一定是在哪露出了马脚。
    「没、没有啦！这是、这是──增加感觉的！一个人吃饭感觉挺孤单的，所以就……就多摆了一双碗筷在对面！」蔚杰会信吗？
    「看来我来得正好，你家就在公司隔壁，我就来找你吃饭了，对了，我还带了点吃的给你。」东西放下的声音。「速度蛮快的，已经整理得差不多了。」
    「还好还好。」我垂下眼，自从高禹谦出现后，究竟逼了痛恨谎言的苍不得已地又编了几次谎？看来应该不会被发现，我稍微放松了点，让窝在这个小空间的自己能够坐得舒适些。
    才刚坐下，脚就触到了个东西，转头一瞥，发现是本深蓝色的一本子。
    我翻开第一眼，小巧特殊的字跡映入眼帘：
    总有些事必须记录一下的吧？阿苍。
    十八岁生日送你一本笔记本，别看一副很没诚意的样子，我要让你学会一件东西。
    即使字跡再丑、再歪扭都没关係，当未来的某一天你回顾这本不满字跡的小本子时，
    如果伤心佔多数，请烧掉；
    倘若还存有甜蜜，请保留。
    对了、对了，happybirthday！
    by曾经被你爱得好幸福好甜蜜好快乐的──禹谦大亲爱
    十八岁，花样年华的十八岁。
    当时我们怎料想得到一连串的事故会这样毫无警惕的发生？甚至是最后的结局，还必须以违背真心的指令来做收尾。
    我真的，好想跟他们脱离关係。
    如此一来我就不必背负良心的谴责，这是我过去的想法。
    我动手翻了下去，专属于苍的歪扭字跡终于出现。
    呵，一连串的事故未免也发生得太突然了吧？
    就像是一场梦一样，别人是睡得香甜我却是在睡梦中却被人勒紧。
    先是恋情被禹谦的亲生爸妈强烈反对，小阿姨因意外跌下楼梯，再来是家里发生的那场瓦斯爆炸！毫不留情地炸光了一切。丧事都还没来得及办，根本连事实都还无法接受，接踵而来的是金钱上的困难！
    现在，究竟该怎么办？
    蓝苍2001.3.8
    是啊，真的发生得太令人措手不及了，因为那根本不是意外呀。
    我开始笑，无声的伴随眼泪笑着，光是忆起过去的种种就会让我更加地感到不堪。
    他是那么的徬徨，而我却选择离开。
    这本子看来最后只有被烧毁的下场了。
    蓝苍2011.8.7，马的这什么北七数字！
    他的愤怒，真实的燃烧在我胸口。
    永远忘不了她的背影走得多仓促，多仓促的想从我身边逃离，奔向另一片天空。
    原来，我这片天空不可能永远只为你而湛蓝，就如同你的笑容不可能永远只对我绽放。
    放下一个人必须试着做点努力。
    这个人是註定必须从我脑袋中烧掉的。
    但请再给我几天的时间，让我好好沉淀。
    蓝苍2011.8.15，懒得说再见
    她变得很怪异。
    自从一连串的悲事接踵发生，逐渐使得我们的诺言都不再算数。
    变得很冷漠、笑容也不再时时刻刻掛嘴边，取代而之是谁看了都会心疼得想把她紧紧抱在怀中的脆弱表情，也常常会一个人偷掉泪、应该是说，眼泪无法克制地流出，却和我认识的那个女孩子大不相同，无法放声哭泣似乎成了一种魔咒。
    越来越远、越来越远，远得触碰不到彼此心田；
    越来越远、越来越远，远得彼此间只剩下想念；
    越来越远、越来越远，远得爱情真实面太可怜。
    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原来这就是分手的遗言。
    蓝苍2001.8.19
    写得再多又如何？反正迟早烧成灰烬。
    嗯，她走了。
    我也该开始生活了──
    蓝苍2011.8.21
    然后，馀页只剩一篇又一篇空白。
    然后，此时此刻又增加了新的泪滴。
    泪乾后成了心碎也爱过的最好证明。

 CH-31蓝苍

    终于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把阿杰打发走，也就是回去处理他桌上那叠工作后，我迅速的锁上门往衣柜后走去。「就说你不该来的吧高禹谦，今天刚好就遇到了阿杰来找我！这次只是幸运，要是露出了马脚你怎么解释的清──」
    眼前的景象让我乖乖住了口，她纤细的身子曲在一个缺口里头，头倒向一旁的木柜，双眼紧闭着，平稳的呼吸着，眼睫下居然还掛着两道乾掉的泪痕。
    「不是很幸福吗？竟然躲在这偷偷掉泪，还哭到睡着。」我望了望一旁被我和阿杰扫过的食物，
    叹了口气。「原来是因为觉得对不起他……既然如此干麻还来？说要断的人是你、要我留下来的也是你，心的去向有那么难搞懂吗？」
    我话才刚说完，思忖了几秒却又想收回。
    那我干麻一切都听她的？
    我又不是那种好好先生，蓝苍你该回去过自己的生活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但至少你还辨得清是非吧？宋蔚杰这么信任你，你却在新婚之夜那天夺走了他新郎的位置。这明明是场错误！蓝苍你为什么还要陪高禹谦继续闹下去？
    「脑子烧坏了我。」我翻了个白眼，将泪人儿抱起，却有东西掉到了地上。
    走近一看，是被我丢弃了好久的蓝色笔记本，我低头望了望怀中的她，自行做了揣测。
    将高禹谦抱到床上后，我拿起那本本子，封面的男孩和女孩，这图案多么熟悉啊，找了那么久结果自己却自动跑到她手上了，原来还会自己找主人。
    明明已经决心丢弃，却又疯狂地想找回。
    我站在原地许久，最后还是决定放下自己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没有任何理由要我再次翻阅那本心碎回忆录了。
    「阿苍，你恨我吗？」背后，驀然传来了道问句。
    「你醒啦。」
    「阿苍，你恨我吗？」看出我的敷衍，她又不死心地问了一次，而我选择沉默。「我真的想知道答案，还有、我不要好听话。」
    她那殷切期盼的眼神，让我无法回避却也很难开口回答。
    「……我不恨你，不想恨你。」良久，我对她开口。「很多事情都是一体两面的，像爱跟恨就是，爱与恨都是一种记住的方式，我一直很努力不去记得你，却发现你早已经是我生命中抹灭不掉的痕跡。」
    如果要放弃，那我人生的一大部分光阴都将一齐拋弃。
    「我从来没想过要忘记你，有些人、有些话，有些回忆，是让人不想遗忘的。」有双手环住了我，我轻轻地想将她的手拉开却被抱得更紧。
    「其实，我们已经在不知不觉间选择了其中一种记住的方式吧。」她说。
    那天，直到离去前我还是没能力扳开她的手。
    没逃避自己、违背真心的能力。
    整理完后，带到宋家的就仅仅大箱子的东西，而里头装的大多是衣服和裤子之类的贴身衣物。
    说真的，这里实在比我原本租的小套房大太多了，起码有几百倍以上啊！
    家里还处处摆了虽然看不出来艺术感在哪，却除了盲人都感觉得出来的价值不斐古董。
    却也更加地显现出我与自己身边要好的人，之间的差异。
    「宋蔚恩，我有话想跟你说。」她望向我，表示有在听。「我会留下来其实是因为──」
    「其实你留下来也好，不论是为了谁。」她假装没事，其实我也知道她是故意打断我的话。
    「在经后的日子里，你会知道、不！是每一天你看到他们进同一个房间时，你就会一次又一次的认清，高禹谦现在只是你的大嫂，只是大嫂！」
    「我知道……」呢喃，一旁的她却还继续用质疑的眼神盯着我。「我知道了！」
    「干麻那么不爽。」换她咕噥。「不只是被背叛会心碎，背叛人也是很折磨的你懂吗？」
    「我不懂。」我坚定的说，一时间却忘了身旁的人是谁。「如果能够有机会填补过去的缺口，那么我真的不想让自己的真心被其馀事物左右。」

 CH-32高禹谦

    「小阿姨，你觉得我是用爱还是用恨来记住阿苍的呢？」我轻抚着她的手，既有印象开始，都是这双手紧紧地牵着我，带着我学会生活中的小琐事，以前的触感记得还很细嫩，现在却粗糙了些。
    「我知道你有听到的、我知道。」我浅浅一笑，小阿姨的双眼睁得大大的，不停地眨着，其馀之外没有任何动作、无法有任何动作。我缓缓的将头轻轻倚靠在她的胸口，感受着她平缓的心跳声。
    「和你说喔，阿苍……我想为自己的爱情试一次。」我开口，说得有些不安却又带着坚定。「小阿姨我──对不起，我无法在像小时候那个天真烂漫的女孩那样，这次我不会在像当年那样无私地自以为是对阿苍好。」
    「他们两个跟我一点关係也没有，只有小阿姨有资格做我的妈妈，爸爸也永远都是蓝叔叔。」
    眼泪，湿了枕被。
    渴望那血缘真能够如此轻易地截断，一滴血也不剩下，甚至割红了谁双眼──
    「对了，我今天来医院除了探望你还有一个目的。」我手又不自然的放在胸口上。「希望一切并不是我所想的那样，可是我真的好怕、真的好怕，现在就连我的身体自己每次看到都会吓一跳！」我咬紧下唇，明明近期一点痛感也没有了，外表却开始恶化。
    如此的不安的心与泪水交杂，枕被暂时无法自乾。
    「怎么那么早起。」门冷不防被开啟，我吓得迅速地闔上笔记本。
    回过头，阿苍随意穿着一件灰色背心一手撑在门边，神色古怪地打量整间卧房。
    「阿杰又没回来睡？」
    「喔，应该是工作太忙累倒在办公室了吧。」又？看来他已经知道。「有必要那么意外吗？公司的情况你应该比我清楚吧？虽然董事长还是爸，但其实他已经一步步慢慢的将自己手上的公务交给蔚杰了，再过个几年，应该就会升上总经理。这种事常常有，未来也一定会发生得更频繁，习惯就好。」
    「难道你觉得无所谓吗？他是你的老公耶你不怕他是在外面──在外面胡来什么的吗？」我微愣，想不到阿苍会如此的激动，胜过我的冷静甚至没感觉好几倍。「习惯就好？这种事也是可以习惯的吗？」
    「在外面胡来？」我望着神经兮兮的他，笑了出声。「宋副总是出了名的不好女色，能够遇到我一个让他在适婚年龄结婚的就很不得了了，还怕会有第二个吗。」
    「你未免也太蛮不在乎了吧？他一点都不瞭解你，还放你一个人睡待在公司不会来──」他转头张望，眉头愈锁愈深，「这么大的空间里只有你一个，难道你不觉得空虚吗？」
    「空虚？或许吧，但我也不能违背自己说不嚮往。」
    「……抱歉，是我又活在过去了。」他拍拍自己的左颊，一脸懊恼。「你已经不怕一个人睡了。」
    「但这不代表我就、就真的不需要人陪。」我走过去关上门，并且锁上。
    「你是该叫阿杰多陪陪你。一大早就起床，我是有事情想釐清，关于过去。」
    心跳，漏了一拍。
    「小阿姨她──」
    「她已经离开我们了。」我速速的说，指甲用力刺进了肉里。「别再让我重复这不堪的事实好吗？」
    「是，但至少还有墓地吧，当初一切发生得太突然我一直很想去看看小阿姨。」我欲张口，面对的人是阿苍这次却什么谎言也编不出来，只有他，我一句谎也撒不了。
    「其实，小阿姨还活着，对吧。」我瞪大眼，诧异的转过头对上阿苍的眼睛，眸里不解与受伤交杂。「你为什么要骗我？而且还撒了那么大的谎、而且还是有关从小照顾我们到大的小阿姨！」
    我痛苦地闔上眼，一句话辩解的话也说不出。
    「明明就还在的人，却要把她说成、说成、说成死！这种谎你怎么撒得了？要是我爸能从那场劫难活下来我开心都来不及了，你做的、说的，却是相反的事！」阿苍的脸气到连耳根子很颈间都红了。
    只有在生气到不行的时候才会这样子。
    「是不是，该到我爸的墓地看一看才会懂得那种再也见不到面的遗憾呢？」
    一滴泪滑过脸颊。
    我又，何尝不想再次见到蓝叔叔呢？
    若不是那场大爆炸，若不是一条人命背负在和我有血缘关係的人身上，我又何必受这么多折磨？
    只是都来不及了，如果可以阻止小阿姨在争执中被推下阶梯，如果蓝叔当时不在场，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我的苍，现在也还会是我的。

 CH-33蓝苍

    知道小阿姨还活着的事实，我真的很高兴，却更不解和我一样喜欢小阿姨的高禹谦为什么跟她父母一起撒这谎，况且小阿姨还是她妈妈的亲姊妹啊！剎那，对高禹谦已经心寒到谷底了。
    我无法克制自己去想说她跟她妈是否越来越像，是不是因为她从小就被温柔慈祥的小阿姨抚养，所以导致她的个性也天真烂漫，但本性其实跟她妈一样自私到骨子里！
    故事还没写到永远，她就先已走得好远。
    以我无法追逐的速度，奔离原本的世界。
    其实，会知道这一切是阿杰无意中透漏的。
    「你真的是愈来愈忙了呢，连和哥们聚一聚吃吃饭的时间都快被吞掉了。」我拍拍他的肩，拿着公司统一订的便当在员工餐厅里找了个位子坐下，一路上几乎每个人都会我身旁的副总经理问好，一同被人注目的感觉我也习惯了。
    「抱歉，公事堆叠的速度我真的快处理不了了。」
    「算了，能看到公事虽然多却越处理越乐的人也实在不多。」我打开便当，开始搜刮肉类。
    「算是吧，我真的很需要那种成就感。」
    「所以说啊，」我趁咬嚼时抬起头，嚥了嚥口中的食物才开口。「大家都很好奇如此差异的两个人交情怎么会那么好的原因了。」
    阿杰给了一个笑容，继续文雅的吃饭，和我形成极大差异。
    「对了，昨天好像没看到你回来啊？忙得那么晚。」
    「自上任以来我还没准时下班过。」我不可置信地望向他，后者脸上一副理所当然。「不用这么惊讶吧？阿苍。」
    「可是、可是，」我咳了几声，脑中又想起几乎只有在起床吃早餐还有公司的时候能见到他，其馀我一直以为是待在房里，难道根本不期然？而且最近甚至还会连吃早餐的时候都没见到他人！「所以你晚上真的没回家？」
    「嗯，没有应酬的话处理完大概也七点了，倘若有应酬我就直接睡在公司不回家了。」他见我错愕的模样，不禁出声询问：「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如果只是偶尔也还好啦。不过说到排在晚上的应酬，还真的不少耶，这样放任自己的、的……放一个女人自己待在房间过一晚不太好吧？有时候他可能还会连好几天都没看到你，是我太大惊小怪吗？」
    「我相信禹谦会体谅我的，她是我见过最体贴的女人了。」
    「女生多害怕一个人睡你知道吗！」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我赶紧住口，不只阿杰狐疑的目光还引来了其他同事的注意。糟糕！我干麻那么衝动？这样一来要怎么对他解释啊？
    「不、不是啦阿杰，抱歉吓到你了，我、我不是只有指她一人喔！毕竟我认识的女生除了你妹外都、都很怕自己一个人睡，至于你、至于她是不是也这样我也不清楚，只是要你留意一下。」我不安地嚥了嚥口水，心虚的打量着蔚杰的表情，嘴角也有些僵硬。
    「我没注意那么多，可是阿苍你未免也太激动了吧。」阿杰乾笑了一下，终于让我松了一口气。
    我真的讨厌这种感觉，被对方猜忌思考时的等待每每都令我快要窒息。
    「禹谦哪，她很了解我的喜好，但我真的可说是对她一无所知吧。」
    「一无所知？那就试着去了解啊！」
    他一脸无奈，「我最近的行程都排满了，可能要等会呢。」
    「等会？这种事情随时都可以观察啊！甚至你直接开口问她也会告诉你啊。」
    他叹了口气，而我又意识到自己似乎又太超过了一点，在心里警告自己要冷静、冷静──
    「其实有时候我真的觉得对禹谦蛮抱歉的，上次的蜜月我们也没好好的过，我人没办法陪在她身边，就只好答应她所有要求了。」
    「所有要求？」
    「嗯，我认识她才不久，就深深被她的魅力吸引，那个时候也知道了她身上有个很大的担子。」
    「担子？什么担子？」我逼近了阿杰的脸一点。
    「她的小阿姨，禹谦是这么说的。」
    一根槌子狠狠的击中了我的头，我顿时感到有些晕眩，想要在确认一次那三个字已先开始在脑种逕自播映。「……不是死了吗？」
    「死了？喔也算是吧，跟死人没两样，是植物人，一生都必须卧病在床也不能动。」镜片下的双眼流露出些许心疼。「不只是住院费用、还要请看护，年纪轻轻的，一个女人身上就必须背负这么大的重担，真的很可怜。」
    住院？植物人？一生都只能卧病在床？
    当初事发时高禹谦是怎么跟我说的！为什么一点也不一样！
    「小阿姨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这样！」我的手用力地摇晃着她的双肩，不懂她为何如此死气沉沉。
    「……走了，她走了。」她抬眸，眼里已不见平日的光芒，取代而知的是深不见无底的黑洞。「急救结束了，救不回来。」
    原来我又被骗了、原来。
    只是我想破头也搞不懂，究竟是什么样的残酷事实需要让高禹谦选择隐瞒小阿姨的消息──

 CH-34高禹谦

    今天是蓝叔叔的忌日。
    我从没忘记这天，它比任何人的生日、任何值得庆祝的节日都还要重要。
    是烙印，从事件发生那天就深深地烙在我内心深处，任我怎么试图刮除，最终都只是在伤害自己。每年的这天、每年的今天，从睁开眼来就是全身的不对劲，这天里通常什么事也做不了，最好的办法就是乖乖躺在床上不要动。
    然而今天我却出了门，并且比往日都更加的靠近这份恐惧。
    寒冷，不论是心还是身体，彷彿穿得再厚、包得再紧最多能够抵挡的也是刮来的冷风。
    除了用双手紧紧环抱住自己，一点办法也没有。
    「还有多远啊？」我忍不住出声询问，走过一个又一个的墓碑，似乎离地点越紧我就越开始状况百出，甚至连步伐都踩得有些头晕目眩。
    阿苍终于停下脚步，站在立牌前的背影多了份沧桑。
    在后头的我深呼吸了几口，却还是无法迈出步伐，好从阿苍的背后走出。
    他转过身，拉住我的手我却想收回，最终还是因为他而移动了脚步。
    蓝叔的墓碑跟其他的比较起来没有两样，但正正地矗立在面前就是让我有想逃的衝动，甚至有些软脚站不住，但被阿苍握住的确给了我些力量。一股酸楚涌上鼻头，縹緲得似乎不是事实，上头的刻字却让我无法自欺欺人。
    「小阿姨再怎么说也算是我半个妈妈，说以我真的不懂你有什么理由。」
    蓝叔叔也算是我半个爸爸。
    我蹲下身，用颤抖的手轻触那张黑白照片，上头的人影笑靨绽放得多么灿烂，五官与我身旁的阿苍还有些相似。蓝叔叔就是这样的人，光是一抹笑容就可以给身旁的人大大的元气，至少给了我一丝丝安全感。
    只是，都无法再真实触碰了。
    「阿苍，我们回眷村一趟好吗？」
    ＊
    我张开双手，边转圈边向前走，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脸上也掛着久违的大大笑靨。
    「还是村里的土地踩得踏实。」
    我又转了个圈，目光猛然订在远处的一位正推着车的老婆婆，我瞇起眼，看清是谁后忍不住尖叫出声，马上衝过去紧紧抱住她！「马婆婆！你还记得我吗？」
    她一脸呆愣地盯着我好一会儿，才终于开口：「啊，你是从小在村里长大的孩子吧？叫作、叫作──」只可惜马婆婆支支吾吾了半天，还是念不出我的名字，看来我真的太久没回来了。
    离开前，对这里的一切我都深深的到恐惧，巴不得想要逃离，并且还是永远都不想再回来的那种。可今天却是我要苍再次带我踏上这片土地，同时也发现事过真会有那么点境迁，看待的双眼也不像当年如此被矇蔽。
    「我是禹谦啊，高禹谦，小时候常常到你店里买草莓系列点心的小女孩啊！」
    「哦──原来是你啊，好久没回来了。」马婆婆开心笑了，藏不住的岁月痕跡是眼角鱼尾纹，话讲得也更缓慢了些。「那个时候你就是我们村子里最漂亮的女孩子，现在又变得更有女人味了呢。」
    「谢谢。」我看着还愣在原地的阿苍，他一副搞不清楚状况的表情望着我们，「马婆婆，你还记得他吧？他叫作蓝苍，就是以前跟我很要好的男生啊，我们一起来的喔。」
    「我当然知道他，自从你走后原本住在村里的人也一个一个迁走、搬到大都市去了，阿苍这个孩子虽然也走了，但他可是最常回来的呢！这次最令我意外的事，莫非是你们小俩口还有联络。」
    我愣了愣，最后勾起一抹甜美的幅度。
    「是啊。」
    其实，并没有那么糟的，你说是吧？蓝叔叔还有小阿姨。
    我凝视着这栋房子，眼前的车子代表还有人住。
    那个家，十八年里头都过得很幸福很美满的家。
    我和阿苍一个住在村头一个村尾，很奇怪的是自有记忆以来我的小阿姨、他的爸爸，两人交情就很不错，虽然我们两个小呆瓜总是搞不懂为什么，却也习惯这样的关係。
    「阿苍，有件事我从小时候就很恨。」我舔着草莓甜筒，他则是吃着永不变的综合口味。
    「老实说，我也是。」我们对看。
    「为什么我们两家隔得那么远！」彼此相当有默契地笑了出来，更别说方才的异口同声。
    是啊，因为我们家的大人常常叫家里的小孩送东西给彼此，像是朋友寄来的水梨之类的，不管事什么都会一起分享，但却也每次都让我们两个跑了好多次腿，偏偏对方的家里又是最远，次数也是最频繁的。
    好怀念好怀念这种感觉，虽然打打闹闹的，还不时会说几句话互损彼此，跟蔚杰相处时是截然不同，他是个很冷静的人，说上来也没什么不好，就是、就是所谓对不上感觉吧。
    「暴栗先生！」坐在我身旁的阿苍全身一震，爆栗先生……看来我知道是指谁了。眼前不远处有一抹人影正大力朝我们挥着手，我瞇起眼，还是认不出来是谁。
    「耶？高禹谦你也来啦！」他一副见到珍禽异兽的样子，听见这声音，我立刻就认了出来。他也是从小在村子长大的小孩，绰号叫作小马，就是马婆婆的孙子，上次婚礼还有看到他跟阿苍坐在同一桌。
    「难得当年的情侣一起回村子耶，关係非浅喔！」他指着我们，话一出阿苍马上马上名符其实的给了他一个暴栗，就这样勾着他的脖子走进马婆婆家。
    我漾起了一抹笑容，随后走进。
    专属我们的相处，独一无二的幸福，有机会争取就绝不服输。

 CH-35蓝苍

    不可否认的，我爱上了这种感觉。
    不想离开，甚至是永远和她待在这。
    或许还有很多疑问，或许还有居多解不开的谜题，可其实只要不刻意去想，没人提起就没事啦！为什么，人总要把自己逼得那么累？简单化，很好啊！
    眷村里头的人比印象中少了很多，每次回来都会有这种体会。大多数的住户都迁到都市去了，有种说不出的落寞，但更高兴的是这里的土地还未被开发，少数的孩子与老婆婆老公公，还有这片土地、这里的空气、花草，仍旧维持记忆中的纯朴简单。
    来到这里，今天身旁多了个从我儿时还懵懵懂懂的，就掛心到大的女孩，过往的回忆犹如潮水翻滚而来，淹没了所有。
    只要不去想最末的破碎与撕裂，恋情甜得我每每忆起一个影像片刻就会忍不住扬起嘴角。
    在这里，我们还偶遇了小时候的玩伴小马，之前在高禹谦的婚礼就跟他碰过面，他这次是回来探望自己的阿嬤马婆婆的。「真的好怀念啊！这里的一切，不过令人最好奇的是，你们怎么会一起来？」
    我沉默，至于高禹谦则是走在不远的前头，也无法解答。
    「禹苍恋在这个村子里头可说是眾所皆知呢，所以你们分手的消息当然也传得轰轰烈烈……说法真的有很多种！而最多人讲的就是你们结尾的、嗯……就是不太好，所以今天看到你们一起回来我真的很高兴呢。」
    「是不太好。」
    对于青梅竹马的我们、
    对于回忆里的字字句句都显得珍贵无比的我们、
    对总是打打闹闹却比谁都喜欢彼此的我们，
    以这样的结局收尾，真的很差、差透了。
    「我啊，以前跟你的交情也算是蛮好的啦，」他轻搥我的胸口，「大家都陪伴你们长大的，所以看到你们分开说真的都感到很遗憾，况且你们可是我们村内最看好的一对呢。」
    「最看好的一对？怎么会？我们交往的时间并不长。」
    「但你们之间就是有种牵绊啊！任谁都看得出来好不好。」心跳停了一拍。「高禹谦是我们的村花，比较会享受被爱也是难免的，但就算她交男朋友的次数多到几乎没有所谓的空窗期，可是我们只要一比较，对她来说你绝对重要了好几倍的啦。」
    「……哈，凭什么那么篤定啊？」我佯装不在乎，把目光放至别处。
    「哎呀，你们当事人不懂啦！那是一种、嗯……无形上的牵绊，我也不会解释啦！总之就是感觉有条无形的红线将你们紧紧牵住似的，也所有人都觉得你们早就在一起啦！只是高禹谦想要再多挑选几个男人做比较，不然就是你懒得说囉！」
    「因为我知道她不会走，所以我不急。」
    「等到她真的走了就来不及囉！」他见我一脸认真，赶紧改口。「别想太多啦，她都结婚了，已经被人标走了嘛，后悔也来不及了。」
    知道不会走，所以不急；等到真的走了，才发现来不及。
    「你别这么沮丧啦，看你这模样──」他将脸凑到我耳边，低语：「天都知道你还喜欢她。」
    我瞠大眼，一脸想要揍人的样子。「天都知道？我自己都釐不清了你怎么会知道？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
    他眼看我马上又要给他一个暴栗，赶紧开口：「因为那条牵绊又连起来了嘛！」
    我一顿，他睁开眼往前跳了一大步，又开始说：「高三后期的一段时间，虽然你们还没正式宣告分手，但那种紧紧相依的感觉就彻底消失了……」
    他站在那愣了愣，方才的声音大到连高禹谦都忍不住回头。良久，小马走了过来，手还搭在我肩膀上。「我刚刚说的你可以当作没听到，就算已经死会了也还是可以活标啊！现在离婚的男女人满街跑呀，更何况你们又找回了过去那些年的牵绊，那个情敌虽然有一点难搞，但和你说一句真心话：」
    他再次将头凑到我耳边，「高禹谦和那个新郎没来电。」
    「你胡说，连我都不得不承认他们比每对新人都还要登对！」
    小马向高禹谦笑了笑，又转回头。「登对不代表有来电啊！你看看，偶像剧里的女人明明就有完美男人可以勾上去，女主角就偏不！就是要touch到，没fu就注定只能saygoodbye。」
    「如果没有来电，高禹谦为什么现在不是单身？」
    「这个嘛，时下最有可能的就是她其实是一个拜金女！」我瞪。「要嘛就是她谈恋爱谈累了，想随便找个好条件的男人生好种。」再瞪！「再不然就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啦，像是电视上常常演的，为了报仇！」又瞪！
    小马这傢伙。
    「不跟他聊啦，难得老朋友可以叙叙旧。」
    「婚礼那天就已经叙得够多了。」
    我凝视着身旁的她，现在的高禹谦嘴角随时都掛着一抹浅笑，但认识了那么久我至少还分别得出来今天和平日的不同。
    婚礼那天，是骄傲；
    之后的日子，是礼貌；
    回眷村的相处，才是发自内心。
    我们停下脚步，抬头仰望这栋不同于其他建筑的屋子，彼此神情变得格外凝重。不只古老，还曾在一声剧烈大响后，本来一个完整的家变得不颓废不堪。由于没有足够的金钱，事发后也没再重建，至今仍保持原样、不堪的原样。
    是一场意外。
    或许吧，如今我已无法肯定，这场大火的燃烧跟我身边脸色愈加苍白的女人一点关係也没有。

 CH-36高禹谦

    我身子又开始发颤，脑中净是与蓝叔叔相处的画面，我再次双手环抱住自己，试图给予一丝勇气。
    不甘我的事。
    这一切会发生并不是我害的，我除了逃、除了当作这件事真的和我一点点关係也没有，我只能逃。我当时本来就不可能留下来，我救不了他、最终的结局也只有一起命丧炸现场，轰得连完整尸体也没有。
    根本就别无选择──
    「我爸对你最好了，他真的很疼你。」我转头望着阿苍，手握得更紧了些。
    「还记得有一次，明明是你硬要我带你跑出眷村冒险还什么的，年纪小小就懂得用一哭二闹三上吊来威胁我，途中你有一次不小心跑得太快，跌了个狗吃屎，把你带回我家擦药我爸马上把我骂了一顿！」
    记得、当然记得。
    之后阿苍就赌气死不理我，是再次使出一哭二闹三上吊大绝招才逼他跟我和好的。
    想说，却张不了口。
    面对这栋不完整的惨样，过去的美好又成了碎片，只会割伤人。
    有些鼻酸呢，我吸了吸鼻子。
    「他对自己家的小孩很严格，他要求的从来不是功课、或是成绩，是品行。他总说：一个人即使头脑不好、长相其貌不扬，品性绝对不能差，那在于一个人的价值。」听着听着，蓝叔叔彷彿又回到了我们眼前。
    「住大间的房子、吃精緻的美食、穿高档的衣服，这就是高禹谦的价值吗？」
    「我的价值……那不是我的价值，但……」我惨笑了一声，「我还有价值可言吗？」
    「每个人在这世上都有自己的分量，相信你有、我也有。」他双手放在我的肩上，我从他眸里看见自己的倒影，就像是个找不到家、找不到方向的惶然失措女孩。
    「……对不起，当年我──」我痛苦地闭上眼，试了好多次却还是无法顺利的将话从口中说出。
    「别说对不起！对不起事给做错的人说的。」肩上施的力越来越疼，阿苍的呼吸也愈来愈急促。「你做错了吗？是谁做错了？告诉我高禹谦！」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拉开肩上的两隻手，缓慢地朝乌黑的建筑走去。
    好难过、好难受、仅仅是站在这一秒都觉得快要窒息。
    究竟是谁的错！
    望向他，为什么我们要一起痛苦？深陷在过往的漩涡努力挣扎却只会更加的陷入？
    「阿苍。」他还来不及出声，我就直接小跑步过去吻上他的唇，他一开始楞得一点反应也没有，隔了几秒本来要推开我，我的手却顺势缠上他的颈。我稍微拉开了一点距离，两人都轻轻喘息。
    「苍，你也很喜欢我们这样吧？什么也不用想，一切都简单化，就算有些虚幻、就算有些事被蒙在鼓里，只要不去想有什么关係？也根本就不重要啊！」我们深深地互望彼此，苍的眸子并不相方才那样空洞，取得而知的是深深的困惑。
    「我想我还爱你。」

 CH-37蓝苍

    那一个吻、又一个错误。
    明知是错，为何又无法脱离？
    脑海里浮现了阿杰的脸孔，愧疚感涌上心头。
    却什么也做不了，当高禹谦说：她想她还爱我的时候。
    「因为那条牵绊又连起来了嘛！」
    「我刚刚说的你可以当作没听到，就算已经死会了也还是可以活标啊！现在离婚的男女人满街跑呀！」
    「登对不代表有来电啊！你看看，偶像剧里的女人明明就有完美男人可以勾上去，女主角就偏不！就是要touch到，没fu就注定只能saygoodbye。」
    我真的是被那个小马洗脑了！
    不然怎么会时时刻刻耳边都响起他的话！
    「痛！你眼睛长在头顶上啊！」这女的脾气真差，但我还是蹲下身示意拉她起来，毕竟撞到人的真的是我。「蓝苍？」
    今天是在开同学会吗？之前来的时候也没有这样，走到哪都有人认出我来。
    我仔细朝跌坐在地板上的狼狈女人一瞧，那双凤眼似乎有些熟悉，说到村子里有凤眼的女生就是──
    糟糕，亏我对她印象深刻，唯一想不出的就是名字。
    「喂！」她伸出手在我眼前挥过来挥过去，「你怎么那么没礼貌啊？撞了我不拉我起来就算了，居然还忘记我的名字！」
    我迅速地将她拉起，她又开始说起话来：「算了，本小姐就原谅你，大发慈悲的告诉你我的芳名吧！」讨厌的熟悉。「我叫作朱茗茗，是拥有高贵血统的朱，连音茗，说多顺口就多顺口。」
    「……我印象中你不是叫这个名字。」我冷冷回了一句。
    「终于记起我了，这是当然的囉！那是因为我改名了嘛，那么俗死人的名字讨厌死了，最痛恨的是居然还被当作我被拒绝的理由！我恨死了！」她呿了好几声，虽然人似乎变漂亮了那么一丁点，但个性却骄傲了一大点。「朱美惠，我以前的俗名。」
    「……我倒觉得比朱美惠好多了。」
    「你去死！当初不知道就是谁拿我名字太俗来当作拒绝的藉口！就是你蓝苍！」她趾高气昂的指着我，整张脸连到颈边到耳根子都红得彻底。
    「喔，那还真抱歉。」凤眼女孩，这个村子里头唯二跟我告白的人，之一。
    「算了算了，遇到你就好。」她好里没气的说，我皱起眉头。「我是回来找你的，蓝苍。」
    她勾起一抹意味深远的笑容，开始诉说起令人无法置信的事实。
    任何动作，也无法表达我的震撼──
    「暴栗先生有空要多带高禹谦回来喔！」小马在这一旁朝我们挥手，还一边对我挤眉弄眼，结果就是被我回瞪了好几眼。我递给高禹谦安全帽，等她跨上机车便朝都市驶去。
    「不只我们在呢，村里。」我挣扎地说出口。
    「当然，还有小马。」
    「不，我还遇到了其他人。朱茗茗──不，应该说是朱美惠。」
    「……是喔，怎么没叫我。」感觉到自己的衣服被拉紧了些。良久，她开口。
    「叫你？村里的人都知道你们两个不合，更何况她变得更骄了。」
    「意料之中。」她顿了一下，「你们说了些什么？」
    风声暂时替代了我的回音，听闻却无语。
    「……没什么。」这是我踌躇后的答案。
    事实的真相，我会自己寻找。
    我不可能听着一个讨厌她的女人胡言乱语，只是却连相信两字也说不出口──
    就连，believe里头，也一直有一个lie。
    「你家发生大火的那天，我们家的东西已经搬得差不多了，我却想起自己有东西忘了拿，所以又回来拿。出来时，我亲眼看到高禹谦慌慌张张地从你家门口跑出来，过没多久，便发生了气爆。我看哪，说不定小阿姨会被推下楼死亡也根本不是场意外。」
    「这下子，知道兇手是谁了吧？」

 CH-38高禹谦

    「朱美惠朱美惠！你到底要当我死对头到什么时候！」我狠狠踹了桌子一脚，却反而把自己弄得更痛。「从小就看我不顺眼，稍微长大了一点又要抢我的苍，事发后明明把她爸妈的口都封紧了，现在自己还拿当年的事威胁我！」
    我大大的喘气，已经多少年没有气成这样了？
    「最糟糕的事居然还让她遇见了苍──」我懊恼地坐在化妆镜前，眉头皱成了一团。
    他们究竟说了些什么？
    「……不对，苍小时候的个性比谁都衝动，长大后也是个标准的大男孩，他一定很想替蓝叔叔报仇、找出兇手，如果知道我是案发第一时间离开现场的人，苍不可能忍耐得住！」得到结论后我终于松了一口气，却又想起事情应该有蹊蹺。
    朱美惠好不容易找到了苍，怎么可能没跟他说？
    当年朱美惠将这事告诉了朱家的人，还向我家勒索了一大笔封口费，朱家人的两老拿到钱后开开心心地签了合同，却忽略那个亲眼看到的证人，现在两老过世了，合约自然失效。
    从小我们就见不得彼此好，她一定是要致我于死地，就算把宋家的财產全都送给她！
    我疲惫地趴在桌上，等待不知道会不会回房的人回房。
    没多久，我又睁开眼，打开那名牌包包从里头拿出一份牛皮纸袋。
    恐惧拆开，光是听闻一声的说法仅仅回想就令人不寒而慄。
    「治疗……治疗？呵、治疗？要割除我身上的东西我寧愿死一死！」我情绪性地将桌上的化妆品推右方，玻璃与木板的撞击声协奏出一曲凄惨的交响乐。「什么嘛，我的人生才正要开始，和苍之间好不容易才有了那么一点希望，为什么又要判我死刑！」
    「昨天你哭了？不然眼睛怎么那么肿？你脸色看起来也有点差。」
    「是没化妆的关係吧，当然不漂亮。」
    「不，还是很漂──我的意思是，给人的感觉很苍白。」
    为什么偏偏是我──
    ＊
    「禹谦！怎么不到床上睡？」隐隐约约中有人拼命的摇晃着我的手臂，我不适的抬起头，原来是蔚杰回来了，难得的居然浑身酒味。
    「不是有应酬你就都回饭店睡吗？」
    「我是说过这样的话，但听了阿苍的建议我觉得更有道里，」他一手搂住我的肩，「我该多抽点时间陪你，培养夫妻感情。」
    听见这话，我不禁感到错愕。「阿苍？他跟你说的？」
    「是啊，今后我每天都一定会回家，你会怕一个人睡吧？阿苍说很多女生都这样。」
    阿苍……原来这么希望我们能够多些接触吗？
    这就是你所期望的吗？蓝苍。
    我撑起嘴苦笑了一下，拉开抽屉拿了瓶小药水走进浴室。我望着镜中的自己好一会儿，虽然眼睛已有些红，但已蔚杰对我的观察力还是才打开药瓶朝眼睛滴了几滴，然后收进口袋。
    「禹谦，最近公司的大整顿我已经处理得差不──你眼睛怎么那么红？你在浴室哭啊？」
    「我……对不起，我真的很难过。」我揉揉眼，坐到他身边，「是今天的姊妹聚会啦，喝完下午茶后要付帐，今天我心情特别好就打算请客，拿去卡要刷时，她们却开始一句又一句地暗暗讽刺我，还在我背后指指点点，说什么嫁的明明也是有钱人，用的居然只是银卡！」
    「像那种拜金女你不用跟她们比，你好上一百倍。」
    「我也是这样想啊！可是、可是……这样我以后真的不知该拿什么脸去参加聚会了……」
    我越说越小声，尽量让自己装得很无辜。
    「白金卡啊……不是我不办给你，金卡如何，一次就两级跳不太好吧。」
    「蔚杰，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只是不想被她们嘲笑，这同时也是你的面子啊！要是我拿的卡甚至能够比她们更高阶，就绝对不会被欺负了！反正我也不会刷得那么多，不会有问题的。」我拉着他的手，用切盼的眼神望着他，蔚杰最后却还是微微推开了我的手。
    「禹谦，我妈是出了名的节俭，要是她知道我办了张无限卡给你，对我对你都不好啊，还极有可能坏了这家庭的和乐，我不想冒这样的风险。」
    「蔚杰──」
    「好了，我们别谈这个话题。」我垂下眼帘，想不到居然会失败，有钱人对女人不是都很挥霍的吗？撒个娇不是就轻轻松松答应了？怎么偏偏我嫁的这个──好吧，蔚杰本来就不是轻易妥协的那种人，看来只能麻烦一点从多方面下手了。
    「公司大整顿完后，会有个适应期间，如果没出什么大问题，估计可以排出三天的空档，我们可以趁着这机会出国二度蜜月，弥补上次的空缺。」难得看蔚杰兴致勃勃的样子。出国？说不定能够使事情来个大转向。「你想去哪？」
    「法国巴黎。」良久，我开口。
    迪士尼的乐园景象从我内心深处下沉、下沉──再下沉。
    说过的话语我只想与你承诺，建立的诺言我只想与你成立，成立的场景谁也不能介入。

 CH-39蓝苍

    「哥！你和大嫂的行程为什么每次都要我参与啊？电灯泡我不想做好不好。」我本来要从房间走出，才一推开门就看到阿杰和宋蔚恩的声音，尤其是后者特别大。
    我居然还能睡得那么安稳，这隔音设备还真不赖。
    「什么电灯泡？我要你做你自己的公主。」阿杰的声音很温柔，双手放在宋蔚恩的肩上。「地点是法国的巴黎，阿苍也去的话你们感情一定会大增的。」
    老实说，阿杰对待最温柔的应该不是高禹谦，他对自己妹妹的疼爱是无法用言语隐喻的，关于那种眼神、那种口气。
    「叫蓝苍去干麻？搞得好像我在倒贴，现在他住在我们家也很像入赘咧。」宋蔚恩扁扁嘴，虽然知道这就是她的个性，但也讲得太直太难听了吧。「况且嫂嫂应该很不高兴吧？如果这次我们又去搅局的话。」
    「不会的，她跟苍也变熟了。」我瞪大眼，阿杰却还是笑笑的。
    「熟？哥你知道了！」
    「是啊，这段时间蛮常看他们两个在讲话，而且你嫂嫂这么宽宏大量不会介意的。我的好妹妹，想要男人的心归属于你就要增加自己的女人味懂不懂？再来就是要多相处，你们现在虽然住在一起，但大多时间也是在讨论公事，要有多点共通、只有彼此能聊的话题懂吗？。」
    「唷，什么时候变成情圣啦？你妹再惨也轮不到你来教她怎么谈恋爱。」宋蔚恩重重叹了口气，坐到一旁的沙发上，「蓝苍答应我就去。」
    「这当然没问题。阿苍，出来吧。」我一惊，想不到会提到我的名字，怔了几秒便从慢慢走出。「偷听了那么久，别以为没人看见。是答应还是拒绝呢？」
    这个问题还真不是普通难回答。在阿杰背后的宋蔚恩瞪着我，看来她并不是真的打算让我决定，而是把问题丢给我，让我去说服他哥。
    有时候，我真的搞不太懂宋蔚恩到底有没有喜欢我，尔时她甚至还会故意把我气得牙牙痒。
    「阿苍，犹豫了那么久，是因为害怕谁而不敢去吗？」
    说真的，虽然阿杰表面总是笑笑的，但在公司能够如此受用，虽然是自家公司，其实力一定备受肯定，不然怎么可能短时间内职位往上飆升。他，是不是对我和高禹谦的关係也有所怀疑呢？
    然而要解除最好的办法就是──
    「好、我去。」装得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
    我苦笑着，同时被宋蔚恩白了好几眼。
    然后，上飞机那天听阿杰说，地点改成了迪士尼。
    这点让他和她都相当的苦恼，看得出来这对兄妹很没有童年的都不喜欢游乐园。
    我虽然也没喜欢到哪里去，却懂得高禹谦更改的原因。
    「说到我想要去的国家实在太多了，虽然我是百分百的浪漫主义，可是比起去巴黎浪漫之都拍拍照、留留念、坐坐船，我还是比较想到迪士尼玩。」
    「不知道每次搭游乐设施叫得要死的是谁。」
    「你不懂啦！叫是宣洩情绪，如果你去游乐园大家都安安静静地搭完每个设施，多没兴致。等以后有钱了，蓝苍和高禹谦第一个要去的国家就是日本迪士尼！」
    「那如果我不在你身边了呢？」我开玩笑的问，这女孩怎么可以永远这么天真。
    「不，我这辈子，只想跟你去。」
    所以，知道我要去，高禹谦就立刻改变地点、即使还要费一番功夫说服阿杰的原因就是当年的几句话吗？
    明明该事过境迁，勾好的约定却清晰得无法说离别。
    从来没想过我们真的能够携手走过永远，但分离这两字一直离我的思想更远，直到分离前。
    进通关前，我收到一封简讯。
    抬头望向眼前不远处的那对身影，讽刺得我无法自已，在别人眼中却是常理、笑得幸福的夫妻。
    多馀的，一直是自己却还不停地怀疑。
    禹谦大亲爱从没忘过她与蓝苍的约定:-*

 CH-40高禹谦

    辗转难眠，无法入睡。
    就这样清醒入睡清醒入睡好几次，我决定起身到饭店晃一晃。
    逛了一会儿我突然想起有附设游泳池，又瞥了一下手机的时间，这时爱好晨泳的人应该都会出现吧。回房后小心翼翼地拿了比基尼便到泳池去。现在还是清晨，饭店里没什么人，游泳池更是一片空旷。
    令人心旷神怡的是居然没有令嗅之色变的消毒水味，反而还比较像是温泉的感觉，见其景象我开心得换上泳衣后连暖身操都没做就下水去了。
    说是游泳，我筋骨还没活动到就直接仰漂在水面上，闔上眼享受寧静。
    脑中挥之不去的苍，身边却多了个我最想逃开的宋蔚恩。
    两天下来，我跟苍几乎没有互动，虽然是一起出来的，走的路线也完全相同，但站在他身边跟他讲话的始终不是我，还有带情侣头饰、被其他人看待的那种感觉，我们一点关係也没有。
    苍还不如直接待在台湾好多了。
    说真的我对蔚杰一点类似的感觉也没有，我深知那和他本身就让我很安心这点没关係，看到他和其他女人洽公我一点也不担心，就算是孤男寡女待在同一个空间我也不会有任何戒心。
    答案很简单，我不爱他。
    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
    此刻，脑中又浮起了苍和宋蔚恩同房若是发生了什么事的情景──
    我吓得再也放不了松，整个人从仰漂的模式变成双脚着地，过程中还吸进了不少水，使得我难受的咳了好几声。
    我叹了口气，必须找点事情让自己分心才行。
    我走出原本的池子，到一旁专业、深到我脚几乎碰不到地的泳池，这样我才能没心思考其他东西，深吸了一大口气，跳进水里。
    水很凉，但不知怎么的却好像透到我骨子里去了，不停游的我身体竟无法习惯这样的温度，明明只是凉水却冰得我受不了，只好游到对岸就回房休息。
    当我开始加速，左小腿却忽然一紧，轻轻一动就痛得我反射性想叫出声，却一时慌张到忘记自己还在水里，嘴一张就误吞了水！鼻子也不小心吸进不少。
    我难受地抱住自己的小腿，一隻手往上身到最直想试着抓到点什么或者是让别人看见我的踪影，但结果仍是感觉自己不断的往下沉去。
    都怪我，没吃早餐就空腹游泳，下水前也没做暖身运动。溺死在泳池里，就是高宇谦你与这世界诀别的方式吗？也好、也好，这样就不必再对小阿姨、蓝叔叔愧疚、更不用遗憾自己与苍无法写下永远的爱情，更别说是进一步的复合──
    可是我有好多事没做！
    我承认我不是什么好女人，但是耍心机有什么不对！天真烂漫不懂世事的小女孩在社会上只会被活活生吞、对自己想保护的人无能为力！
    而且我还没有机会跟苍解释当年的一切，或许他真的会原谅我、也许他真的能够相信我、说不定我们真的还有相爱的可能，说不定我们不必再从彼此的人生中出走──
    只是都来不及了。
    本来以为至少还有几个月的时间，真的要提早要与这个世界诀别了，嗯、嗯。
    硬撑了好久，我终究还是憋不住气，水像是喝饮料似的吸入鼻腔，然后脑中再也什么也无法思考，最后的记忆，只剩下难受──

 CH-41蓝苍

    晨泳是再爽快不过的事了。
    只可惜自从搬离眷村，我就养不起早起的习惯，台湾里头也没看过哪个游泳池是五点就开门的。
    所以难得来住饭店能够有这个机会，当然不能错过！
    怕无法准时醒来，我特别用手机定了闹鐘，却连睡在床上的宋蔚恩也被吵醒，
    害得我只好在她狐疑的眼神下问她要不要去，好佳在跟我预测的一样。我事先在房间换好泳裤，最后隻身迁往游泳池。
    「请问饭店里的泳池现在有开放吗？」还好这里是香港不是其他国家，轻松逃掉了必须用英文沟通的可怕窘境。
    「有喔，刚才已有一位女客人登记完进去了呢。」女客人？难得有女生喜欢晨泳的。我抱着疑惑的心情接过登记本，才正要签上名，其中一格栏位中的名字让我怔了半晌，才迟迟写下自己的名字。
    我没刻意去想她为什么也会在，而且还是挑在晨间游泳，只是脚步越来越急，终于走到了目的地，泳池里却意外地空无一人！我皱起眉，困顿的走了走绕了绕，却在一个较深的泳池前停下脚步，一片浅蓝里头有个区块的顏色似乎不太相同。
    猛然一看，某种糟糕的预感涌上心头，「高禹谦？高禹谦！」出声的同时我立刻脱下白t和裤子，马上跳入水中，果真看到一抹影子已经快要沉到地板！我更是将自己的肢体伸展到最大，以最快的速度游到她身边，勾起脖子游上岸。
    「高禹谦！高禹谦！」我放声叫了好几次，又拍拍她的脸，却仍旧一点反应也没有，我赶紧将头贴近她胸口，却一点声音也没有！我心一冷，赶紧将她下顎抬高，双手交叠开始按压胸口，再听听她是否有心跳。
    高禹谦你绝对不能就这样不醒啊！我还没给你我的答案不是吗？你也还没把解释当年的事解释清楚啊！高禹谦你快点恢復心跳不然我再也不跟你说话囉！
    心里的吶喊似乎大过了她的心跳声，持续了好几次她终于咳出水来，我再低头贴近，稍微让自己平静一点，终于听见了微弱而紊乱的跳动！
    「苍……是你吗？」她微微睁开眼，一听见她的声音我立即将高禹谦拥入怀中，我从来没有这么慌张这么徬徨这么害怕过！更没有这么用力地抱着一个人，彷彿是想要让她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似的！
    「高禹谦你干麻一大早自己来泳池？要是我没来你不就、不就──」说到一半我一句话也接不去，怎么样也不想讲到那个字，我才把她从鬼门关前拉回来，我怎么说得出口！却也找不出任何字可以代替。「不管啦！总之我的意思就是不准再一个人做危险的事懂不懂！」
    「不做怎么遇得到你？」她的声音好小好细，彷彿下一秒就会消失。「一个人来晨泳，换你做就不是危险的事？」
    「我──好好好！你别再说话了，好点了没有？」我稍微放开高禹谦，见她又要张口我赶紧出声制止：「千万别讲话！摇头或点头我就知道你的意思了。」她嘴勾起微微的笑让我放心了点，下一秒却换来了个摇头。
    「那我先把你抱回房间，然后再看看要不要叫救护车。」我拿起一条事先准备好的白浴巾，大致将她溼透的身体擦乾，再将她抱起让浴巾披在她身上。
    没走几步路，应该说才刚走出泳池就撞见了熟悉的身影！
    我和阿杰对望，也相当意外他会出现在这，顿时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只能静静对视。
    「……借过。」这是我想破头觉得此刻最适当的一句话，但眼前的男人却像没听到似的，一根头发也没动。
    「她怎么了？」阿杰向前查看，我却反射性的退后了一步。
    我到底在干麻！她才是高禹谦的老公、最有资格照顾她的人啊！
    「呃……我来晨泳，却发现禹、嫂……高禹谦溺水了，才赶紧把她救起来。」
    「怎么会这样？」阿杰眉头整个着急地揪成了一块，拨了拨禹谦的头发后，突然朝我伸出手。
    但我一时之间实在搞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嘴角抽蓄了下。
    「还愣着干麻？快点让我抱她上楼休息啊！」
    「喔、喔──」我恍然大悟，望着怀中的她苍白的脸孔，剎那却怎么也不想放手！
    但也只给我一秒鐘迟疑。
    结果还是什么也没改变吧，蓝苍。
    我冷笑了声，松了手，你的重量你的笑都不只吝嗇于我。
    看着阿杰抱着她远走的背影，我感到有些难受，胸口像是被什么紧紧压迫似的，竟压得我有想流泪的衝动，却又马上被我压了回去。
    我撇开头，没多久又将视线转回楼梯口。
    救走了公主的是骑士偽装的冒牌王子，
    但被真正王子冷冷拆下面具的骑士剎那也只能发现自己什么也不是。
    不是、不能是、没资格是，无法再是──

 CH-42高禹谦

    睁开眼，眼前的景象就和我在饭店里醒来的时候一模一样。
    ……我，没死吗？
    明明最后的记忆只剩下痛苦、呼吸的空间也全被水堵塞，我居然活下来了吗？
    我试着坐起身，一双大手却又将我压回床。
    「先躺着吧，今天的行程我都取消了。」
    「取消？我难得来迪士尼结果最后一天的行程全都取消！」我激动的说，却感到一阵不适。
    「你都差点溺──拖着这虚弱身子怎么玩呢？放心我们都那么年轻，有的是时间，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你的身子，不然大家都会很担心的。」
    蔚杰擅自取消第三天我最期待的行程就算了，还一脸不在乎旅游的样子，气得我当场想破口大骂，幸好最后这衝动还是被我压了下来。我伸手倒了杯水给自己，一口饮尽，好避免我一时控制不了情绪又说出什么难听话。
    「对了，我仔细想过后，决定帮你办无限卡。」
    我瞠大眼，要不是嘴里还含着白开水，当下大概真的会忍不住尖叫吧！
    「你知道吗？当我醒来发现身旁空了一个人的位置，到柜檯询问后知道你在泳池，进去后却发现你人竟然在水里面！那个时候我有多担心！还好我发现得早，不然我可能就真的要失去你了──」
    「等等，是你救我的？」我诧然，手不禁抚上胸口。
    「不然有谁会这么早去游泳呢？就算是晨泳也会等到七点吧。」他将手覆在我的额头上，这不是我熟悉的温度。「那时我真的心急如焚，也是在经歷这次的事件后才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失去你，一张无限卡根本也没甚么。」
    我微笑，道了声谢谢，却没有如期中高兴。
    原来，是梦？
    虽然不记得在抽筋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有个声音告诉我，就像是给了我记忆一个答案却没有过程那样，救我的人是苍、我的苍，也最有可能在当时出现的苍。
    只是蔚杰的理由及原因也说明得很合理，他有什么理由骗我呢？苍以前说不定也只是随口说说的，或者是已经没有这个喜好了，总之──
    原来，是梦。
    「那他们人呢？阿──蓝先生和蔚恩。」
    「我不好意思让他们也跟我们一样留下来，所以妹他们今天的所有行程都不会有更动。」
    我闭上眼，好让自己看不出情绪。
    一再的深呼吸，却无法止住自己内心的波涛汹涌。
    苍，这就是你的答案吗？
    傍晚，又睡了好几个小时，我无意关心蔚杰在这段时间里做了些什么，醒来后打算到饭店里附设的酒吧餐厅吃点东西。
    这家饭店真的很高档，一晚价钱就相当可观，当然也有它的价值所在，里头有附设游泳池、温泉、三温暖，还有餐厅与驻唱酒吧，我坐在台下静静的聆听台上的驻唱歌手歌唱，陶醉在迷人的嗓音里头。
    「好的，听完了刚才这位歌手迷人的歌声，接下来我们替大家安排了一段即兴小节目。」主持人拿着手卡走上台，声音听起来挺俏皮的。「这是来自一位台湾的访客，他想为了一个青梅竹马，从小就认识大现在的女孩子演唱一首歌，大家一定都很好奇为什么会难得破例对不队？可千万别怀疑我们饭店的水准，是因为主持人我被这个男人的真心感动啦！」
    「当然啦，因此，即使演唱有失水准，也绝对是真心满分啦！不论唱得如何，请放下你手中的酒杯，作个高贵、有礼貌的小姐先生！若唱得好，更不能吝嗇你们的小手啦！」台下立即响起了一片掌声，我当然也不例外。「不过这位先生有个小小的难言之隐，那就是不方便露面，所以会站在幕后演唱，接下来就请各位宾客陶醉在动人的歌声里啦！」
    听主持人这么一介绍，我真的开始对这位人物感到好奇。
    为了自己心爱的女生上台演唱，多浪漫；至于歌声好坏，只是其次。
    几秒鐘后，熟悉的音乐传进耳里，我缓缓抬起头，努力的试图看见里头的人影。
    随后，歌声响起。
    andsoitis就这样
    justlikeyousaiditwouldbe如同你曾预言般
    lifegoeseasyonme我的人生顺遂而平淡
    mostofthetime于多半的岁月中
    andsoitis就这样
    theshorterstory在她人生短短的插曲里
    nolove,noglory少了爱，少了光荣
    noheroinhersky甚至连英雄都不存在于她的天空

 CH-43蓝苍

    我，真的唱得很烂。
    这首歌，是我唯一学过的一首英文歌，和高禹谦一起。
    高二的英文老师，自称是位抑鬱寡欢主义派之人，当年他刚面临与自己的女友分手，就决定将这首英文歌作为学期末的评量成绩，比重还大得不得了。
    但不得不说，这是首好歌。
    当我对不起宋蔚恩，向她提出想要先回饭店的时候，经过里头的驻唱酒吧时就做了这个决定。
    我知道我，太疯狂。
    当年是，现在也是。
    只为高禹谦一个人疯狂一次又一次。
    站在幕后的我，双手紧张得冒汗，尤其是主持人的介绍，好不容易说服了他却又有点愧疚，就连自己也不能肯定蓝苍不会毁了他的场子、炒了他的工作。
    对，就是这么熟悉的伴奏。
    只是，我想试一试。
    我凭着印象，开始一字一句的唱起：
    ican'ttakemyeyesoffofyou我无法将目光自你身上转移
    ican'ttakemyeyesoffyou我情不自禁凝视着你
    ican'ttakemyeyesoffofyou我无法将目光自你身上转移
    ican'ttakemyeyesoffyou我情不自禁凝视着你
    ican'ttakemyeyesoffyou我情不自禁凝视着你
    ican'ttakemyeyes...我无法将我的目光──
    我知道自己的歌声普普通通，而且唱的还是英文得以入耳就很不错了，我知道！我比谁都清楚！却也要她深刻感受到我的决心。
    andsoitis就这样
    justlikeyousaiditshouldbe如同你曾预料般
    we'llbothforgetthebreeze我们皆忘却那段若有似无的情榡
    mostofthetime在往后多半的岁月中
    andsoitis就这样
    thecolderwater感情如同冰冻的潮水
    theblower'sdaughter你是单簧管老师的女儿
    thepupilindenial闪烁的眼神中尽是否认
    我戴起在乐园里觉得有趣而买的面罩，跨出步伐走出幕后，最先看到的是宋蔚恩坐在最前方，也最不解的眼神，一对上我马上就别开了眼，我不愿去想那更深一层的含意。没多久，便看见了坐在最角落的她。
    当然还有他。
    ican'ttakemyeyesoffofyou我无法将目光自你身上转移
    ican'ttakemyeyesoffyou我情不自禁凝视着你
    ican'ttakemyeyesoffofyou我无法将目光自你身上转移
    ican'ttakemyeyesoffyou我情不自禁凝视着你
    ican'ttakemyeyesoffyou我情不自禁凝视着你
    ican'ttakemyeyes...我无法将我的目光──
    怕蔚杰起疑，我选的面罩从外观看就只剩一对眸子，这样可以让我更放胆的注视我想要凝望的人，只为她而唱，这是蓝苍独一无二献给她一个人的歌。
    didisaythatiloatheyou我可曾说过我恨你
    didisaythatiwantto我可曾说过我想要
    leaveitallbehind将一切拋诸于脑后
    最后一次的副歌，也是最后一次深情。
    我不顾一切地放出声音，不管他人听闻与否，就是要让高禹谦清清楚楚地感受到我的心意！
    ican'ttakemymindoffofyou我无法将思绪自你身上抽离
    ican'ttakemymindoffyou我情不自禁掛念着你
    ican'ttakemymindoffofyou我无法将思绪自你身上抽离
    ican'ttakemymindoffyou我情不自禁掛念着你
    ican'ttakemymindoffyou我情不自禁掛念着你
    ican'ttakemymind...我无法将我的思绪──
    mymind...mymind...我的思绪…我的思绪──
    这次，蓝苍不会放手。
    虽然后续什么也没想，也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背叛他人的生活，但此刻我只知道，我无法再失去这个女人一次！比起他人异样的眼光，我清楚自己更不能放开高禹谦！
    放手，只限于踌躇的时鐘；一旦溶入了生活，就无法承受放空。
    tilifindsomebodynew直到我遇见另外一个人
    我轻轻唱完最后一句，几乎是口白的语气。
    音乐止了，四周一点声音也没有。我并不渴望掌声，但居然没有半点呛声也够令我意外吃惊了。
    我睁开眼，与那双炯炯有神的双眼对视，此刻似乎又像回到过去认识了十八年的她，眸畔清澈而明亮。
    「这首曲子，献给一个女孩子。」我打破酒吧的死寂。「她是我的青梅竹马，我们从小就住在眷村里头，但一个在村头一个村尾。我们都是单亲家庭，父母的交情却非常的良好，我们在对方身上取得了以为会一辈子缺乏的父爱母爱，也把彼此当成一家人。」
    「但对我来说，她从来不只是我的家人，她是最挺我的朋友、最懂得聆听的知心，更是我最爱的情人。」我笑了出来，「她是我认识过最天真烂漫的女孩了，总是有说不完的梦想，最爱罗曼蒂克的言小，所有浪漫可爱的东西她都爱不释手，看得我都头晕。」
    现场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些，至少有游客非常给面子的笑了，也减少了点我的尷尬。
    「我还曾经被她以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威胁法，被她强迫做一堆莫名其妙的事，带她出去玩、买草莓甜筒、为一些奇奇怪怪的约定打勾勾，像是这次一起来迪士尼，也我们的约定。有时候，还真的有些受不了她。」
    「但人生不就是这样吗？家人谁都没有选择的权利，也有人多多少少比较衰，家人私下都不免有一些难以忍受的个性、怪癖，但给予最多包容的不也永远都是家人吗？即使有再多怨言，家也永远都是避风港，让人最安心最放心的地方。」
    「大亲爱，」我深呼吸，台下传来了一阵吆喝，而且听起来比较偏向喝采，她双手屋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
    然后，当我说出自己在台上的最后一句话时，我似乎看见一滴晶莹剔透的泪从她脸颊滑过。

 CH-44高禹谦

    「大亲爱，你是我人生中的一部分。」
    无法克制，泪流的衝动。
    忍不住、不想忍，当苍说完那句话的瞬间，世界彷彿又扬起了光明，我多想立刻站起身衝上台抱住他！紧紧的，再也不想放开！
    可惜一切都是幻想一场。
    坐在我身旁的蔚杰并无发现我的异状，我更无法有任何动作。
    但我终于懂了蓝苍与宋蔚杰之间的差别，答案在我脑中清晰得不得了。
    一个有的是钱，但最多也只有吩咐一声事实上掀开亮丽表面却什么也没做，从不肯用心懂我。
    一个虽然一无所有，却总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哪怕会被别人耻笑，每每都让我感动到泪流。
    「大亲爱，你是我人生中的一部分。」
    禹谦大亲爱，这就是你的苍给你的答案。
    唯一的遗憾，就是当台下一片吆喝声要那个女生上台，就连主持人也很起劲，我的屁股却只能继续黏在座位上一动也不动，好像一切都与我无关。
    我伸手招了一位waiter，假装是要跟他点酒，实质上是趁蔚杰不注意的时候递了张纸条给他，还有一点小费。没多久，主持人说话了。
    「好消息啊！这位大亲爱终于被我们这位真情一百的先生感动了！不过有点可惜的是，她是位害羞的大亲爱，不好意思上台，但已经正式给我们男主角一个回应啦！答案是──」我彷彿听见全场倒抽一气的声音，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地等待答案，我的苍也是。
    「evenifisnotprince，alsohasprincessandknightfairytale！」主持人用麦克风兴奋又大声地讲出答案，原本已准备欢呼得台下却一片死寂，苍的眉头更是皱得可以夹死蚊子。「意思就是：即是不是王子，也有公主与骑士的童话！让我们恭喜这段恋情的开始！」
    苍愣愣地接过纸条，当大家都已经开始欢呼的时候他却还没反应过来，看着纸条上头的英文字却也看不出什么，唯一认得的大概只是确认我的字跡吧。怔了半晌，他才终于露出笑容，在台上大喊了声：「太棒了！」
    第一次，我发现我们的爱情这么接近童话。
    专属公主与骑士的童话，第一次。
    接下来，我整个人都神清气爽的，不时还会高兴得哼起歌来。
    明明都幸福到快要窒息，却还甘之如飴。
    我有资格这么愉快，在蔚杰眼里甚至他问起，我可以说是经后拥有无限卡可刷的原因。
    似乎都太顺利了点，我伸出左手，摘下那枚鑽戒。
    在不久之后，将我套牢的就不再是这颗了。
    回到了台湾，明显感觉得出宋蔚恩和苍处得不太好，应该是说从那晚就开始了。这表示当时她应该也在场，并且将所有苍的话都听进耳里，多讽刺。
    我甩甩头，现在根本不是关心别人的时候，况且爱情本来就有伤有乐。
    对别人多一丝怜悯，就是在对自己残忍地多割三刀。
    我才没那种间功夫。
    身边所有人未来都还有好长一段时间可以体会酸甜苦辣，少了我一丝怜悯根本没什么大不了。
    可是我，却必须带着这三刀伤口离开。
    其实没有我想像中痛苦，反而还一点感觉也没有，让我有时候甚至还会忘记自己其实已不再健康。只是我怎么也没办法承受……自己不再完整、身上有了女人最不该失去的器官这种缺陷事实。
    我坐在客厅慵懒地翻阅时尚杂志，正当我看到一件优雅的露背长洋装双眼正闪闪发亮时，一道女声打断了我。
    「少奶奶，亲家来了。」一听到亲家两字，原本上扬的嘴角不到一秒就滑落下来。
    「亲家？快快请他们进来！」妈从厨房走出，迅速的将围裙拿了下来。「禹谦先替我招待一下你爸妈，我等等就下来。」
    我报以微笑，半晌才闔上杂志，离开沙发到餐厅拿了壶茶。
    「禹谦啊！看来你住在这真的是过着少奶奶的日子，也不用工作，还是做家事之类的，在家等着被人服侍就好。」爸满意的摸着自己，逕自坐到沙发环顾整间屋子。
    「孩子的爸啊，我们这好女儿自己住得、吃得、用得、穿得都那么好！居然不把我们两老接过来住也真是，照顾了这么多年都白养──」我故意将茶壶重重的放到玻璃装上，直接打断她的话。
    「来这里有什么事吗？」站在一旁的管家准备替他们倒茶，也被我制止。「亲家嘛，都说是自己人了，自己人就没什么好招待的，让他们自己来就好。没事的话你可以去忙了。」
    「呵，现在连让僕人倒个茶都嫌碍眼啦？」
    「碍眼？怎么说得那么难听，就是在这少奶奶当久了被服侍到太舒服，所以都习惯自己来。」
    「禹谦哪，你这个性不改在民国初年早就被人掏出去了！不过靠你这张漂亮脸蛋──」
    「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不动手没人当你残废。」我一派轻松的勾起嘴角，无视他们的神色变化。「还有，现在是西元二零一一年，自有我得以生存的地方。」
    我优雅地啜了一口茶，就这样大眼瞪小眼没几秒，又再次传来了女声：
    「少奶奶，二小姐、少爷还有蓝先生回来了。」

 CH-45蓝苍

    一进门，想不到就是一场战争的开始。
    难得今天阿杰中午准时收工，还来找我跟宋蔚恩回家吃饭。第一次三人一起，第一次就增加了两名我极度不想遇见的大人物。
    当我和禹谦的爸妈对上眼时，三人除了错愕还是只有错愕。
    他们一定还不知道我住进宋家的事，现在又是午餐时间，会一起共进午餐已几乎成了定局。
    这场饭，除了嘴角已经僵到抽蓄的禹谦我半个人都不想面对。
    宋蔚恩，从那天下了台我就和她大吵了一架，不！是无形的冷战，从迪士尼回来后我们没再讲过半句话，她拒绝和我对话。然而上班时我还是照常报告，当她有事问我时，给的常常就仅是一个眼神或只是小小的动作，搞得我第一次觉得这份工作真不是普通的冷。
    阿杰，酒吧我向禹谦告白时他也在，我后来也想不透当时怎有办法将他当作透明人，超级幸运的是他应该也没认出我，但也是因为如此至今我仍想不出自己该用什么态度面对他，所以每次见面也是下意识的逃避。
    宋家两老，他们两个这么信任我，我一无所有却还有意放心将自己的心爱女儿交给我，伯母更是每天辛苦准备美味的饭菜；伯父则是尔时会陪我下棋谈天。
    想要彻底从我记忆中删除的两个不速之客，从他们第一次闯进我的生命开始，就再也不想遇见，这时刻对彼此来说我相信都是劫难。然而！现在我们居然要当作不认识、装作没事地吃完一顿饭！
    「亲家抱歉抱歉，一知道有两位大人物来访我立即上楼换了件端庄的服装。啊，大家都回来啦！正好，亲家我们一起吃顿饭吧，管家来帮我把煮好的饭菜端上桌，你们三个把东西放一放就可以开饭囉！」
    「等等、等等，亲家母，你是不是该先跟我介绍一下这位──新客人？」我生硬地停下脚步，宋蔚恩终于回头递给了我一个担忧眼神。
    「还真是抱歉，亲家母，他叫作蓝苍，是我们家刚搬来不久的新客人。」
    「原来是这样啊，亲家母还真是慈悲呢，收留一个不属于我们世界的孩子，蓝空苍天嘛。」
    我握紧拳头，无语地怒视着伯父，整个气氛冷了下来。
    「怎么了？大家干麻这么严肃？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可别太在意呀蓝先生。」
    开玩笑？我看是假玩笑真挖苦吧，我可没向禹谦那么会忍，脸上还能随时掛着笑。
    我没回应，直接坐到位置上，伯母最先递饭给我。
    「哎呀！你就是改不掉爱开玩笑的个性，虽然我最喜欢的就是你的幽默风趣了，可并不见得所有人都懂啊！你要多替他们着想才行。」她一脸调笑，眼神中带着浓浓的讽刺意味。
    他们今天的目的是打算测试这么多年过去后，我的忍耐极限可以到哪是吗？
    「不、爸妈，阿苍是我的好朋友，他是个很懂幽默的人。」阿杰将手放在我的肩膀上，我知道这算是一种安慰，却觉得感伤莫名。
    我拿起筷子速速吃下一大口饭，让自己嘴巴有东西以避免情绪失控得太快，甚至是达到他们的目的，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翻脸。
    「那就好，不过是否可让我请问一下这位蓝先生，是出自于哪个贵族世家啊？」
    「是呀！我也刚好很好奇呢，尤其是他住进这里的原因。蓝先生，你父母可把你教育得真好啊！」
    我抬起头，发现大家虽然都坐得好好的，却没有人像我一样已经开始吃饭了的。
    「亲家父亲家母，蓝苍他来自于一个朴质的小眷村。」我诧异地望向声音源处，宋蔚恩不生我的气了？「或许生活并不是过得特别优裕，所受的教育也不是最好，但我最初认识的他，是一个很挺兄弟的人，也从不会因为金钱就出卖自我，个性随和好相处，但如果是欺负到他头上就另当别论了。这就是，蓝苍。」
    霎那间，我真的很感谢宋蔚恩。
    因为有这段话，坐在这个位置上的我才能够抬头挺胸。
    「至于，他为什么会搬进我们家这点，」她冷不防地勾住我的手，「我迟早会给亲家、爸妈、哥哥，还有我最善解人意的嫂嫂一个合理的解释。」
    「别抽开手，至少在这个时刻千万不要。」耳边，传来微弱的低语，只有我听得到的那种。
    抓紧我右手臂的女生，整个人都在颤抖，如此卑微的请求着。
    「嗯。」我不会抽开手，至少在这个时刻绝对不会。
    宋蔚恩，真的谢谢你。
    但也仅仅只是感谢，对那我回应不了的感情的，唯一答案。

 CH-46高禹谦

    「看来这位蓝先生在亲家家里人缘真是不错呢，和宋小姐是不是有什么非比寻常的关係呢？」我怒瞪着发话者，再说下去我敢保证翻桌的不是蓝苍而是他们的女儿！
    「亲爱的，怎么能用非比寻常这词形容呢？小姑都表示得那么清楚了，硬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就不礼貌了，今天我们可是客人呢！况且就算不够登对也还是可以入──」
    「爸妈！」我受不了地喊出声，睁开眼稍微缓和了下情绪我才又开口：「不好意思，相信大家都有点饿了，你们也一定讲得口乾舌燥，不如先喝点汤让嘴巴休息一下，也让大家早点开饭吧。」
    不等他们之中的谁开口，我就直接将饭吃进嘴里，两个才终于识相地住口。
    不久后婆婆和阿杰的焦点好不容易移除了些，见有人欲开口我赶紧抢先：
    「蔚恩，来，多吃点肉，你太瘦了。」我夹了一块肉给她，还用唇语说了声谢谢。
    「……我、我瘦？大嫂你真不是普通的风趣，就跟亲家父一样真不愧是遗传。你才该多补充点蛋白质是吧。」她也回夹了块蛋给我，也用唇语对我说一了一句令我无言的话。
    是我该谢你才对。
    我再回什么也都没意义，反正她早就已经被宣告out了。
    只是，勾着的他隻手，凭什么不是我？
    现在无限卡已经拿到了，可除了现金还必须拥有更能够保障苍未来的东西──
    「对了，有件事我和老伴已经讨论好一阵子，本来打算下个月再提，但今天难得的大家聚在一起，就连亲家也在，不然我就提早宣布好了。」妈开口，我放下手中的碗筷。「孩子你们也都大了，尤其是哥哥还已经成家立业了，是该分点东西给你们的时候了。」
    「分什么？」
    「岩宋的股份。」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了半晌才回过神。
    股份──对！就是股份！能够保障未来的东西。
    「目前岩宋的股份有百分之二十五在其他股东手上，所以我和老伴共持有七十五。我们打算留下百分之二十五，剩下的百分之五十将分给你们兄妹俩。」
    「是各百分之二十五吗？」蔚杰出声。
    「不，我和你爸的意见不同。总之最后决定是你百分之三十，蔚恩二十。」
    「妈！为什么？既然要分就公平一点，所有人各二十五啊！」宋蔚恩怒驳，「为什么？我知道我各方面的确都比哥差那么一点，但我也尽力了啊！为了追上他的脚步、符合你们的期待我哪次没有努力？为了就是在今天这种局面──可以得到一个平等的对待！」
    「蔚恩哪──」
    「妈！嫁出去的女儿绝对不是泼出去的水，为了反驳这个说法我甚至可以一辈子都不结婚！」
    「妈，我也觉得我跟妹该平均分配。」
    「有话就去找你们爸爸说！我也已经尽力了。」妈重重的叹了口气，将目光转向，「亲家很抱歉，今天让你们看笑话了，这件事我是觉得你们也有权利知道，至于细节我们家还会再讨论。请问今天这顿饭还满意吗？」
    「满意，当然满意。」她望着我，一脸要我给她个解释的表情。
    「妈，你做的菜可是媲美五星级顶厨呢，怎么可能不满意。」我笑，起身。「就由我来送吧。」
    走进电梯，妈马上好没理气开口：
    「快点给我解释那种傢伙怎么会住在那？为什么你们之间还有瓜葛！」
    「为什么？这还要问吗？我小姑刚才说得还不够清楚？」
    「怎么可能！你老公的条件那么好，他妹也没差到哪去，眼睛是苟到──」
    「如果你再继续说下去不会骂到我，可以讲更大声点。」她翻翻白眼后闭嘴。
    「禹谦你看爸爸料事如神，那天在婚礼就看出了今天的结果，要你当心一点却不肯，现在好了，那个小姑看起来对那个小子挺执着的，你以后可有好日子过囉。」
    「是啊，拜你们所赐。」我走出电梯，深呼吸了一大口气，平稳情绪。
    「不过啊，这下你以后的生活可有保障了呢，你老公分到了岩宋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耶！岩宋耶！你可以叫他把名下一些股份过户给你啊，为了表示对你的诚意就算把全部都给你也不为过！」
    「然后再施捨一点给你们？」看他说得越开心，我也听得越刺耳。
    「禹谦哪，话别讲得那么难听，我们把你从小不点拉拔到现在身材曼妙、脸蛋姣好的美女，还嫁了个有钱人、好老公，在家作少奶奶，孝顺一下父母也是应该的啊。」
    「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不动手没人当你残废，不乱看没人当你怪叔叔。」
    我走回电梯内，刷了一下卡。「以后就算有事也别到这找我，有就call手机，当然没有最好。」
    「等等等等！」就在电梯门要关上前，忽然又再次开啟。「给我那姓蓝的电话号码。」
    「他有名有姓！而且，你为什么要他的手机？」
    「什么为什么？当然是──要是他打电话来找我怎么办？这样我才能够在接起前就掛断哪！」
    「呵，你不打去烦他就谢天谢地了，他会主动拨电话给你才怪。」我冷笑。
    虽然这样说，还是迅速地唸完十个数字。
    电梯门这次终于阻隔他们烦人的声音。
    我将头靠在镜前，还是不禁露出笑容。
    再一会儿就好，没人有资格能够这样说你。
    你是我的骑士，我要共写童话的奇蹟，纵使只有一秒，至少也有曾经。

 CH-47蓝苍

    那对夫妇究竟是怎么弄到我手机号码的？
    那天不小心碰面就够我气了，这次居然还传简讯用极差的语气约我！
    更令我气愤的是，自己居然还以迟到的姿态出现，而且屁股还没坐热就又被『正大光明』羞辱了一番。对，正大光明，而上次在宋家的饭局则是『暗中讽刺，其意眾皆知』。
    「是谁把我的手机号码给你们的？」
    「谁？当然是我的乖女儿啦。」禹谦？「唉，不知道是谁以前把自己说得一副多厉害的样子，还说什么绝不会屈服于金钱的诱惑，结果现在呢？亲爱的，你说多好笑！还没结婚就已经入赘到对方家去了！是该称讚他有效率吗？」
    「请你们的嘴巴放尊重点。」我低语，不想对这种烂人发火。
    「你学英文的效率是零零零零，才取得我们家禹谦的同情好心去教你，不过啊！牛牵到北京还是牛，老师再好学生资质差都是没有用的！可是看不出来你骗女孩倒是挺擅长，但那个小姑看起来也是明眼人，大不了再没多久，就会看清你的真面目了！」
    「我没有骗她！我从没打算骗她！」听他们这样批评我身边的人绝对比批评我更令人气愤，或许我真的好几次都嫌宋蔚恩爱我很傻，可是没人有资格批评她对我的认真与付出！毕竟我是感受得最深的人──
    「你说你没骗她，那你爱她吗？」低沉男音传进耳里，可我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是啊，我这样一直给她希望跟骗她有什么两样？我也真的不爱……她。
    「你看你看，说不出来了吧！你父亲也真是的，到底会不会教小孩啊？不会教就不要生啊！结果生了以后没多久妻子不也跑掉了，结果闹出一场笑话，还让这社会多了一个像你这种没用的废──」
    「你说够了没啊！」我怒火一次爆发，整个人拍桌站起身，响亮的声音坏了原本恬静的气氛，但我哪管！高禹谦，我已经尽我最大的努力不和你父母起衝突了，但这是不可能的事你懂吗！
    「你们什么都可以批评，对我、针对我，我都可以忍！但就是不能批评我身边的人，尤其是我爸！他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了！先生，我请问你，从禹谦出生后你有给她该有的父爱吗？除了用钱满足她你还做了什么？她的联络簿有过你的签名吗？恳亲会你的身影有出现过半次吗？学校的功课不会你教过她吗？你们有一起做过美劳吗？根本连陪她吃饭、来看看她都没有！」
    我喘口气，用更加严厉的语气问：
    「一个几乎禹谦所有第一次都没有参与的人，凭什么资格做他爸！」
    高禹谦的童年里，我是她的朋友、她的知己、她的家人；最后，是情人。
    「我告诉你！这些事我爸全部都代你做过！甚至在十八岁之前，她根本一点也不在意你们两个，小阿姨绝对有资格作她的妈妈！在她的认知里我爸也比你还要更像她爸！十八岁之前，你们两个，对禹谦来说，只不过是第一眼睁开看见的陌生人罢了。」
    我还没来得及冷静自己的情绪，观察他们的脸色，一股伴随着声响的力就将我的脸转向，还没回过头右颊就迅速传来了热辣辣的痛楚。
    「你凭什么这样说我们？小阿姨？你又有什么资格叫我妹啊！倘若不是你，她会摔下楼梯，她会过了这么多年仍躺在医院里除了眨眼根本不会动吗！」
    「綵华！」男人拉住了女人，一脸惶恐表情。
    「知道就知道嘛！有什么了不起的？现在我妹会变成植物人还不是他害的，他要负起全部责任！」
    「等等！为什么会是我害的？」
    「难道不是吗！那天就是因为你和禹谦交往的事，才会害得我和我妹起争执！然后又害我一时不小心失手将她推──」她终于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反射性的双手摀住自己的嘴，害怕徬徨的望向别处。
    我顿时有些站不住脚，双眼瞠大望着眼前这两个人，一时之间根本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禹谦的爸妈从进村知道我的存在后就强烈的反对，那时我和禹谦执意不肯分手，也只有爸和还小阿姨一直支持我，却也是因为这份支持害得她们姊妹起争执，然后姊姊不小心将她推下了楼梯变成了现在这副德性──
    原来，都是你害的吗？蓝苍！
    我片刻间感到有些晕眩，视线顿时间也有些模糊。
    「綵华……不对！蓝苍你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吗！」男人抓住我的肩膀近乎疯狂的摇晃，力道之强让我拍开了他的手。
    「我知道，」我冷笑了声，嘴角带着浓浓的凄惨意味。「我知道、我全都知道了……」
    「你知道？你为什么会知道？谁告诉你的？」
    我又笑了出声，越笑越狼狈，最后颓丧地跌坐在沙发上，用手将自己的脸整个埋住，仍然止步住的是嘴边的凄沧的笑声，笑到连眼角都流出汗来了，讨厌这种感觉，泪水划过脸庞的触感。
    「男儿有泪不轻弹，是男子汉就要抬头挺胸给女人坚强的肩膀依靠，泪水是懦弱的象徵！」脑中想起爸说过的话。
    寻找了那么久，却发现渴求的答案就是自己，是因为我才会害爸你失去你最爱的小阿姨啊！
    「可是若真的忍不住那就算了，只是哭完以后要就要变得更勇敢、更坚强，拋下过去的懦弱，不顾一切地走向光明，就是这样男人的泪水才有他的价值啊！」
    「爸、爸……爸！爸！」
    可是我的眼泪掉得好没价值，我不知道该怎么变坚强、变勇敢，除了悲痛号哭，我怎么也无法宣洩我的悲愤心痛。
    只能任由自己可笑的狼狈掉泪──

 CH-48高禹谦

    「蔚恩？」我回头，她迅速地走过房间的各个角落还有厕所，看起来似乎有些着急。「怎么了？」
    「他在你这对不对？放心我都忍了那么多次会说早就说了！」
    「……你指的人是苍吗？」我一头雾水。
    「别装傻，他不在你这那是去哪了？午餐时间他接到一封简讯后就说他要请假一个小时，结果整个下午都没看到人，也不在你这，那是去哪了？」
    「蔚恩，他都是大人了，不用太担心的。」
    「可是──我电话连络不到他。」我点点头，拿起手机拨号给苍。
    呆愣地放下手机，他居然关机了？
    「联络不到人对吧，外头雨下得那么大，还有打雷、又找不到人你难道不会担心吗？」
    我怔了怔，半晌才想起我该做什么反应。
    「蔚恩，我是你嫂嫂。」
    「你有把自己当作我嫂嫂吗？哦，你有想过自己现在是别人的妻子、宋家的媳妇吗？」我猛然忆起在迪士尼饭店酒吧的事件。「蓝苍都上台为你演唱他最不拿手的英文歌了，你也回覆他yes了不是吗？为什么还厚脸皮待在我们家啊？」
    「那你就甘心我和蓝苍在一起成为最后结局？」我挑眉，不敢置信宋蔚恩的反应。
    难道她在前几天的饭局说的话，都是假的吗？都是在应付？
    「别给我转移话题！你不打算我哥离婚吗？」我别开视线，沉默。「那蓝苍怎么办？他难道要一直住在这个家，假装跟我有什么曖昧，然后和你谈见不得光的地下恋情一辈子！」
    「那是不可能的事。」我冷静的回覆，语气却比谁都坚定。
    他的一辈子，是我走不完的距离。
    「……我不是那种人，我一定会给你哥哥还有蓝苍一个交代，我在等待时机，我正在尽我所能把对所有的伤害减到最低，对于住在这个家的人、你也是。」
    「凭什么被伤的是我们家所有人？为什么我不在继续争取我的爱情？」宋蔚恩的声音顿时变得好脆弱，「我真的搞不懂这些为什么耶！我明明可以大胆地告诉我哥你们的、你们的──不管结果如何，你们至少会遭到一片挞伐，之后在社会也一定难以找到立足之地！」
    「……那为什么不这么做？」真的就仅仅因为她爱苍？如此脆弱的理由？
    「我害怕我哥受伤不行吗？如果他知道自己最信任的朋友居然和自己的爱人选择背叛，任谁都会崩溃的！况且，让事情演变成那种田地，最多也只是让你们痛苦罢了，我们不也一样要承受更多痛！」
    我轻触她的双肩，想不到天生就有这种强硬气势的女孩子，也会露出如此令人心疼的表情。
    「嫂嫂，随便找个理由搪塞哥吧，然后离婚，和蓝苍去做想做的事、过想过的生活，唯一的请求，就是别再回来、也别再出现了。」我没在回话，只是轻轻地拨着她的发丝。
    想不到，眼前这个女孩居然选择了祝福。
    我不懂、真的不懂！明明对方是自己的爱的人耶！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选择放手？如果是我一定坚决要抢回一切，怎么可能──还是这其实是场骗局？
    她都表态了，如果真的找个好理由和蔚杰谈离婚的话他应该也会答应的，赡养费这点应该也能够谈拢，最多要面对的也只是一阵子的挽留、一段时间的伤心气氛，签完证书，然后在到事务所办理后我就能离开，还是能继续和苍过生活。
    可是会有这么简单吗？
    其实，我早就隐隐约约有种预感，宋蔚杰这个人我根本也不瞭解。
    一个我完全摸不透底的人，也没有比起以为已经熟悉到最底，却一点也不瞭解的人可怕。
    若真的做不同的抉择，只怕会换得不同的结果。
    我无法再赌。我们的幸福早已禁不起任何赌注。
    爱，就是让对方过得比自己幸福吗？即使必须拋弃自己幸福的机会？
    而且，我不能再等了！一秒也不行！
    我的手又抚上胸口，只有我自己清楚病情的恶化还有脸上的妆必须越涂越多，我是变得多么害怕卸妆、害怕别人看见脸色苍白、嘴唇也毫无血色的我！
    明明就一点痛楚也没有，但病情却在不断的从外表开始劣化，甚至会害怕自己的身体，根本无法提起勇气触碰、看见──
    原来。
    夜里，黑色侵袭，原本安稳的寧静也被雷声震醒，传来的简讯更是令我担心。
    我立刻换下睡衣，随意套上牛仔裤搭长t，又披了件风衣抽了支雨伞，便小心翼翼地出了屋子。
    一走进电梯，我就马上拨电话给苍，手机是开了，却不停地传来机械式女声，气得我在大厅里来回踱步，一时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人。
    终于，第五通电话传来的是我最熟悉的微沉嗓音。
    「不接我电话这么多次是怎样？传了封简讯给我又不接电话，你是想装鬼闹我吗？」我一时火得无法优雅，不顾大厅警卫的眼光，就像是回到了最初的个性开骂起来。「现在不出声是怎样？你人在哪？蓝苍，你再不讲话我以后就真的不理你囉。」
    沉默。
    「喂！我是说真的。」
    仍旧沉默。
    「好，开始倒数，三、二、一──」
    还是沉默。
    「ok，我要掛电话了。」我走到大门边，好让他也听到我这的雨声。
    该死的沉默。
    「……这样也好，我一个人半夜偷跑出来要是被抓到就不好看了，而且也不用像这样在雨中撑着伞，寻找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巴。」
    这次，换我沉默。
    我让雨声回应死寂，持续的时间久到我好几次都拿开电话查看是否还有通话纪录。
    「这也算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威胁法之一吗？」

 CH-49蓝苍

    我坐在一张椅子上，任由雨水将我打溼，雨势之大，甚至还有点刺痛感。
    「阿苍！」终于听见除了雷雨交加之外的声音，是从远处传来的呼唤。
    「终于找到你了。」直到一双粉色平底鞋出现在我的视线，我才抬起眸，下一秒直接粗鲁地将眼前的人影拥入怀中！她的雨伞同时间也掉落，持续这个姿势没多久她也湿得差不多了。
    「阿苍，发生了什么事？」她的手轻轻回拥着我，我则是用好几倍的力量将她抱紧，脸也无助地埋进她的颈窝，希望可以从她身上窃取一点温暖及安慰。
    「我洗好了。」我坐在床沿双掌合十，听见她的话后还是没有任何动作。
    这次，换她以站着姿势让我躲到她的怀里，她的唇轻触了一下我的额头。
    「苍，我要和你说一个，童话故事。」我一愣，原本就狂乱的心跳声漏了一拍。
    「高中开学的第一天，有个骑士在不该出现的时刻不顾他人眼光站上台，对他心爱的公主用最突破的方式诉说出他的爱，英语情书，对其他人来说或许不怎么有挑战，但公主懂他的骑士，从骑士站上台开口说第一句话，或许换来的是他人的耻笑，但公主知道骑士做的就是最勇敢的事。」
    「事隔多年，骑士这次站上的是香港高档饭店里头的驻唱酒吧，他又为了那个公主上台歌唱，那首歌曲还是他们高中的时候一起练的，还是让公主好感动好感动，感动到泪都流了出来。当年，公主的答案是一个爱意无限的拥抱，这次，是、evenifisnotprince，alsohasprincessandknightfairytale。」
    她像个妈妈似的开始轻抚我的头发，语气温柔得令人鼻酸。
    「骑士听不懂也没关係，总之这次以后，结局真的是骑士与公主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管他什么王子的，踢到一边去吧。」
    我笑了出来，终于开口说话：「其实你早就知道了吧。」
    「……知道什么？」
    「小阿姨是为了我才会发生意外的。」我感觉得到，换他的身子开始颤抖。「这就是你不肯告诉我的原因，甚至骗我她已经死了的缘故吧？」
    「你在胡说什么！」高语谦抬起我的头，让我正视一双惶恐又不知所措的双眼。「什么小阿姨是你害死的，如果真是这样我也脱不了责任啊！而且，是我妈，是那个女人把小──」
    「虽然我一直不怎么喜欢你的父母，甚至到了讨厌的地步，但我感觉得出来她也很后悔，绝对不是故意的，谁会想害死自己的妹妹呢？既然不能怪她，问题就在我身上了。」
    「她、他们根本就没资格不用承担过错！」语谦情绪失控地在室内里来回踱步，像隻无头苍蝇似的找不到出路。「小阿姨、蓝叔叔，还有我和你，要不是他们的搅局那个家到现在还好好的！」
    「……这跟我爸有什么关係？」我激动地站起身，双手不安分地抓住她的肩，「为什么会提到我吧？这整个事件他不应该有所参与才对啊，甚至连小阿姨也不该发生那种事……」接着，我说出自己觉得最不可能也最不愿发生的猜测：
    「还是说那场瓦斯爆炸，真的不只是意外？」
    「不是意外是什么！难道是人为吗？蓝叔叔人那么好会有谁是真的希望他消失！」
    我和高禹谦就这样对视，然后又沉默了几秒，她的神情情渐渐平復。
    「我的意思是……苍！如果小阿姨会变成植物人也要怪罪于你的话，我也要承担！爱情不只是你一个人的，那是我们的事！所以如果你要感到愧疚，甚至是像今天这样站在雨中惩罚自己，请你找我，除非你不承认我们这感情。」
    「其实，那天在眷村朱──」
    「苍！」她硬生生阻断我的话，还主动吻了我。「只要相爱一切都没问题的！那些根本就不重要啊，我们别再想了好不好？」
    「禹──」
    「阿苍，你爱我吗？你还爱我吗？」我一怔，猛然想起从再次相逢后，我一次也没说过自己爱她。
    「我爱你。」

 CH-50高禹谦

    「结果我担心了一整晚他找安慰的人却是你？」我撇过头，不知该如何回应。
    宋蔚恩是个很强势的女生，不论私下如何，一定会感到不甘心。
    只仅仅一句话的程度，算是很好了。
    「宋蔚恩。」苍朝我们这走来。「我打算搬出去了。」
    「搬出去？」她一阵惊呼，彷彿多出乎意料似的。「她都还没跟我哥谈的离半个字，你就要搬出去了？」
    「我会继续等她，至于我迟早都要搬的不是吗？」他苦笑了下，「对了，再过不久我会辞职，最多待到我把下一个痛苦的助理训练好为止。」
    「你还要离职！蓝苍你傻啦？现在这份工作是最适合你的，你应该也没办法找到更──」
    「谢谢你的付出。」
    眨眨眼，宋蔚恩别开了眼。「我要的从不是谢谢还是道歉。」
    「但我能给的最多就这两个词。我已经把信放在桌上了，那是给伯父的，至于伯母那我已经解释过了，不用担心。」
    「……原因呢？你把我甩了？」口气还是很硬，但她眼眶早已泛红。
    「不，原因是我被你甩了。」苍疼惜的摸摸她的头。「虽然妹妹是个女强人，但我其实──」
    「谁是你妹啊！我要当姊姊！」宋蔚恩白了苍一眼，而他也终于开朗地笑了出来。
    「ok，那么女强人姊姊，再见。」
    「等等蓝苍！」她忘了我一眼，「……昨天你到底怎么了，你还没解释。」
    「……对不──抱──不好意思，那是你没参与到也参与不了的过去。」
    苍走了，在妈、我还有在苍走后蹲在地上痛哭失声的女孩。
    等我，我很快就会去找你的。
    「禹谦，我们家股权分配的事你都知道了吧？」我点头。「那么，你对这件事有何看法？」
    「毕竟孩子们真的都长大了，选择在这时分配点股份相当不错，可以让家里的孩子为公司更加地尽心尽力。但爸妈还是留一部份的股权在自己手上，为了以防万一。」说完，爸脸上多了份满意笑容。
    「很好，虽然你都待在家不管事，但基本的概念很清楚，你的回答也算是合格。那么，你觉得身为宋家媳妇、宋家一份子的你，应该从蔚杰那分到多少股份呢？」我不禁有些诧然，想不到居然是要从公公这边下手。
    「百分之十五。」我听见妈倒抽一口气的声音，而宋蔚恩神色则是有些古怪，蔚杰和爸完全没动一根头发，狠角色。「我们是夫妻，夫妻的财產是共有的，但如果真要分的话禹谦是觉得切半最公平。」
    「好！直接爽快！看来这个问题在你心里早里有数了，那我也就不拐弯抹角。如果一个孩子，能换到百分之十五的股份，你愿不愿意呢？」孩子？我蹙眉，听起来的确非常划算，
    但却是我绝对不做的交易。
    孩子？我人生都还没能玩得尽兴就要被小不点给缠住，我可受不了。
    「你不用现在给我答覆没关係，我要说的是，你想要继续享受青春也不要紧，公婆也知道你的意思，但起码也给我们一个期限。几天后就是你的二十九岁生日了，我们希望能够在你三十岁前生出个小娃儿。」
    况且，我根本没时间了。
    不然或许我，真的会想留一点时在的东西在这个世上吧。
    「是啊是啊！禹谦哪，妈在家里可以帮你带小孩的，你还是可以到外头放心的玩，不用担心。」
    「爸妈，请让我私下给你们答案好吗。」
    答案是yes。
    只要把股份拿到手，再直接走人不就好了吗。
    宋蔚杰……也只能说抱歉了，你会找到更好的女人了。
    条件再好，对不上眼、无法来电，也只能说再见。
    不适合就别再浪费。

 CH-51蓝苍

    「朱美──朱茗茗，我是蓝苍。」
    「蓝苍？真想不到你会打给我，怎么？想回到找我告白？告诉你好马不吃回头草。」还是这声音。
    回到原本的租处，找到了以前的房东，缠了好久才让他再次将房子租给我，所以，我又回来了。一到家我便从幼稚园毕念册翻到高中，为了就是找朱茗茗的电话。
    「我是想问说……」我开口，话却脱不了口。
    「阿苍，爸爸现在要出去一趟。」第一次，我看见爸如此慌张的神情，不对劲到连从以前就神经超大条的我都察觉到了。
    「为什么？爸爸你要去哪？小阿姨现在在医院应该很需要你照顾吧？」
    「我就是为了你小阿姨的正义才要去警局──不，总之去医院探望小阿姨前，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我爸，在家里发生瓦斯气爆那天，曾经说过这样的话。」在那之后，我一个人在家觉得有些无聊，书念了没几分鐘便跑到马婆婆家找小马玩电动了，才能够逃离这场劫难。
    「如果你说的真的话，那兇手就是高禹谦啊！高禹谦这个女人也真恐怖耶！究竟是什么事居然严重到要杀人灭口？蓝叔还说是为了小阿姨……对了，你爸跟小阿姨不是常常同进同出吗？」我还没能反驳她的说法，就必须立即回答另一个问题。
    「那时候他们其实已经在一起了，就差结婚而已，所以几乎每天都黏在一起。」
    「那就对啦！」我听朱茗茗的推测听得心惊胆跳。「一定是蓝叔叔看到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画面，而且还是和小阿姨有关的！对方为了要封住你爸的嘴，所以才──」
    「朱茗茗你侦探小说看太多是不是？我在跟你讲认真的。」我不安地停止她天马行空的幻想。
    「什么啊，我根本就没看过侦探小说，我也很认真的在推敲好不好！不想听拉倒。」
    下一秒，我立即掛下电话。
    听着朱茗茗的推敲，仔细想想若这是真相或许还真有一点合理。
    只是，这就是事实吗？禹谦会为了包庇她的父母而对我爸做出这种事来？当时她才十八岁！
    「小阿姨、蓝叔叔，还有我和你，要不是他们的搅局那个家到现在还好好的！」
    「不是意外是什么！难道是人为吗？蓝叔叔人那么好会有谁是真的希望他消失！」
    「小阿姨是你半个妈妈，蓝叔叔也是我半个爸爸喔！」
    高禹谦，你说我该如何信任你？
    对自己的最爱更是无法宽容的罪，难不成要我代你赎罪吗？
    爸，当年的事实究竟是什么──
    我骑着自己的小机五二零，骑到了离眷村不远的国中，才刚走进校园手机就响了起来。
    「苍。」是她，这道甜美声音到现在还是那么好认，真的有可能是那么冷血无情的人吗？
    「嗯，我知道。」顿时，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现在在哪？不然我们一起去吃户政事务所旁边那家牛肉麵。」
    「我现在可能赶不过去。」
    「你在外面啊，很远的地方吗？不然我等你也行。」她的语气里藏不住失落。
    掛下了电话，也拒绝了邀约，毕竟我现在不只赶不过去，也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她。
    结果，却发现自己不论面对谁都需要一种勇气了。
    那封英文情书，可否还在？

 CH-52高禹谦

    苍今天有点怪怪的。
    这么多年紧紧不离的相处换来的是比任何人都要更加瞭解的心，我当然也能在第一时间感觉得出来。
    我从户政事务所走出，将在里头拿取的白纸黑纸摺进包包里头。
    刚刚也已经去其他地方确认过了，现在高禹谦的名下确确实实地有着岩宋百分之十的股份。
    心情好久没这么开朗了！说不出的豁然，身体似乎也变得轻飘飘的，害得我不顾眾人眼光转了一圈又一圈，脸上的笑靨更是不曾停歇。
    接下来就只剩下提款，还有签字。
    就定在今晚，计画完成睡个好梦后，睁开眼就是全新的世界了。
    我将自己的左手伸到眼前，亲吻了一下。
    「这枚大鑽戒还能拿去卖，又是一笔可观的数目。」
    接着我拿出手机飞快的传了封简讯给苍，勾起一道笑容往前方走去。
    苍，我会陪你走过全新旅途的开端，也会帮你把未来铺好路。
    对于物资方面再也不会有后顾之忧──
    「今天是什么大日子？还开红酒庆祝。」我没回话，将紫红色的微透明液体倒进玻璃杯。「是八零年代的经典红酒呢，哪弄来的？」
    「自有办法。」我将酒杯地给他，「cheers。」我轻啜一口，应该说只有碰到嘴根本没饮进喉。蔚杰细细品味着讚赏的点头，我又倒了点红酒倒杯子里头。「明天是我的生日，最近又发生了那么多值得开心的事，当然要好好庆祝一番囉。」
    「也是，好久没有这么自在轻松了。」他握住我的手，「禹谦，谢谢你。」
    我一愣，顿时感到有些不自在。「谢什么？」
    「你让整个家的人都很喜欢你啊，我知道这种魅力不是人人都有的，也谢谢你那么亲和。」
    「我才该感谢你，这段时间让我过得──让我的生活过得相当优渥。」他抱住我，我回拥。
    「对了，蔚杰我想要出国旅行。」
    「旅行？很好啊，不过我们没多久前才从迪士尼回来，我真的没办法再排出这么急得空档。」
    「是一个人的自助旅行。」我挣脱他的怀抱，神情说有多自然就有多自然。「为期一个礼拜，我已经规划得差不多了，等我回来好吗？」
    「……你确定自己这一走还会想回来吗？」他轻饮了一口红酒，神情不向方才那样怡然自得，是一种商场上常见的狐疑表情，除己外谁也无法摸透底，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事情有蹊蹺。
    蔚杰不曾用这种表情望过我，而且还是几乎下一秒就马上收回，可我早已看得清清楚楚。
    「你在说什么啊？这个家这么舒适、老公条件那么好、小姑如此『宽宏大量』，公婆和我也算是挺有话聊的，尤其是妈还烧得一手好菜，我身边的人说有多羡慕就有多羡慕！」
    我说的一切都是实话。
    只是钦羡的也是她们，与我无关。没人可以不满我怎么能够对不起这一家人！
    因为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再不做就来不及了。
    聊着聊着，蔚杰逐渐有些醉意，下了感冒药的红酒应该也让他的脑袋昏昏沉沉的，更何况现在又没戴眼镜，就算失效没有晕眩到看不清字，凭他原本八百度的近视眼，也可轻松完成今晚的任务。
    「蔚杰，你可以帮我在这张纸上签名吗？」我窝进他的怀中，像个小猫似的磨蹭。
    「是什么文件？在家也有公事要我签章啊？」
    「当然囉，这是一封，爱我一辈子，直到我离开你了、不爱你了才可以娶别的女人的契约书。」
    「我们不是已经证婚过了吗？」蔚杰傻笑了一下，又亲了亲我的脸颊，还是签下那三个字。
    真的成功了。
    我又坐在沙发上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好久，蔚杰才终于药效的发挥下沉沉睡去。不放心的我，还叫了他的名字好几遍才把藏在衣橱里、早已收拾好的大包小包拿出。
    一个尺寸大到不能再大的时尚棕色牛皮包，再加上一个橘色的行李箱，两者里头放的全是化妆品和名牌包与衣服，这已经是我尽最大的力量将自己喜欢到爱不释手的衣服整理出来的结果了，未来的时间哩，我一定要打扮的漂漂亮亮，让看过高禹谦的人脑中留下一抹美丽身影。
    我换下睡衣，穿上一件onepiece的连身牛仔吊带裤，再戴上黑色的棒球帽，准备离开。
    在开门前，我还是环视了整间屋子一便，说到不捨还是不免有一点的，毕竟在这个家生活，虽然没什么起伏，也是种安稳。
    或许等我老了，会很嚮往在宋家的生活吧。
    但那也是等我变成老阿桑的时候，而且我就算是阿桑，我也要作之中最美最时尚的那个！
    ……我又忘了自己已经没有变成老阿桑的机会了。
    我低头轻抚蔚杰的脸庞，在他而额头落下一吻，一抹淡粉色的痕跡。
    「真的很谢谢你，爱我。」

 CH-54高禹谦

    今晚十二点整，将自己的行李准备好到海港集合。
    不见不散。
    by禹谦大亲爱
    到底该不该去赴约？
    如果兇手真的是高禹谦，我还真继续和她在一起怎么对得起爸！
    可是，虽然推测得很合理，说不定真的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内幕还是苦衷──
    蓝苍，你在欺骗自己吗？
    就算你们以后在一起了，生活不再被任何人打扰，一定也只留下臭名，我们在那逍遥却徒留宋家人伤心吗？阿杰，如果我勇敢对你诚实，你会原谅我们并选择祝福吗？像你妹那样。
    「阿苍，是男子汉就要分得清是非！」
    对！是男子汉就要分得清是非，但也绝对不能误解任何人！
    唯一也最好的作法，就是去赴约，找禹谦问清一切。
    「终于等到你了，如果你真的不来，我会海风吹到冷死喔。」我想笑，却怎么硬挤也没办法开怀。「知道我为什么约在这里吗？」
    「……为什么？」
    「是我们在对彼此的感情都很疑惑的时候。」她轻声，海风都快压过她的声音。「不、说是迟疑也不对，是面对那两个莫名其妙闯入我们的世界，还要将我原有的一切通通破坏掉的那两个人的质疑。」
    －
    「苍，如果最后我们还是无法在一起，你会希望我乾脆去死一死对不对？」留着泪水，我忍不住这么问。
    「啊？我怎么会希望你去死。」他笑了出来，却仍藏不住嘴角的苦涩。
    「因为我没有爱你到最后啊。」在那寧静的空气中，我清楚地听见他反覆的呼吸声，时而缓慢、时而快速，仓卒不定。
    「……如果那时候……我还爱你，我想我会比较希望看见你幸福吧。」
    「我们一直都很努力地对坚持这段感情，却一再被那两个人阻断、反对，甚至还有好多你不知道从中作梗的手段，我们却都太懦弱，却都只能无能为力。」她拉住我的手，脸上的笑容很甜很甜，我也似乎看见了……小马所说的，我们之间的牵绊。
    「但现在，这么多年过去，我们终于有能力选择自己的爱情。」她向前走一大步，脸蛋与我几乎没有距离。「苍，你就是我的抉择。」
    你也是我的抉择。
    话却说不出口。
    差点就要深陷，差点就要什么都没问就陷入甜蜜，差点就以为她的双眼真如同那些年般纯净。
    或许，应该是从我们十八岁时就已经变了。
    「禹谦，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她愣了愣，漾起一抹坚定的笑容点头。「请你把那年那天发生的事，正确无一的详诉给我听。」话说都还没说完的途中，她就已脸色大变，最后嘴角的幅度也全平了。
    「……为什么到现在你还要追问这个？只要你愿意忘记这个问题，愿意眼中、脑中只有我高禹谦一个人，我们就可以过得很幸福了啊！为什么你不要？」她问的歇斯底里，绝对没有想过我会在最后一刻决定打破砂锅问到底，不然不会是这种表情。
    「因为我没办法和一个极有可能害死我爸的人在一起！更没办法当作什么都不知道、自欺欺人下去！」我停下口，一时衝动之下就用这么难以入耳的词说出来了，禹谦还是深深的望着我，只是不在甜蜜，眸子好像被黑暗吞噬，动也不动。
    她没在看我，虽然眼睛的确是对着我，但视线就好像是穿透了我陷入了一片深黑。
    「……真的是你吗？」
    「看来你们的私奔计画似乎破局了呢。」我吓得转过身望向那声音的主人，他的脸色也没比我身旁的女人好到哪去。「看到我很惊讶吧？惊讶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为什么阿杰会在这里！
    「你不是喝了红酒醉倒了吗？」高禹谦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虽然脸上也是不可置信。
    「他只醉了一点点，但最后还是在我儿媳的连哄带骗之下睡着了，不过又被我打醒了。」
    这低沉到不行的嗓音是──又是一个根本不可能在此刻出现的人！
    「蓝苍啊，亏我们家的人那么信任你，结果你做了些什么呢？」
    「伯父我……对不起。」
    辜负了所有人，除了道歉什么也讲不出口。
    只是，这下子疑惑又变得更多了，情况也一发不可收拾。
    禹谦的脸色，更早已变得惨白。
    彷彿下一秒就要昏厥。

 CH-54高禹谦

    就像是飞机遇到了乱流，原本以为会是快乐的航班，美好的旅程，结果还没到达目的地就遇到了大难。
    蔚杰与爸的出现，我的心里大概也有个底了。
    我已经被怀疑很久，也早已列入观察名单了。
    只是我不懂的是，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错，我是哪里让人看出了破绽！
    这次，是我人生最大的一次赌注，我第一次赌上自己的幸福！也是最后一次！
    可是这种场面，还有阿苍说的话，不论结果如何都失去了圆满的机会。
    连享受短短几个月的双人世界的时间，都被摧毁了。
    「各位，不用惊讶也不用疑惑，就让我这个老男人来替你们解释一切吧。」
    「爸……」蔚杰也还有意阻止的意思，不禁让我觉得鼻酸。
    当什么滥好人，一切都玩完了！
    「看来一切，该从你们十八岁的时候开始说起。」我别开脸，甚至是想要摀住耳朵，可是我都早就知道了，最多也只能禁止当时发生的事再次于我脑中反覆再反覆，根本不能让苍不去听。
    蓝叔叔、小阿姨，我该怎么办？
    爸妈回来了，我真正的爸妈。
    我自小就被带到这个眷村给小阿姨抚养，也一直将她当作自己的妈妈。
    他们回来了，我却没有自己愈想中的开心，反而还变越来越不快乐，关于这场因他们而起的风暴。他们的心就像是吃了铁秤子，自从知道苍这个男朋友的存在，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不断羞辱他！
    那对我来说也是一种污辱！我的人生里有三个人最重要，那就是小阿姨、蓝叔叔还有阿苍！明明一直一来小阿姨和蓝叔叔都很支持我们，我真的搞不懂他们的想法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差异！
    有一次，那个自称是我亲生母亲的人，和一直帮阿苍讲话的小阿姨又在户外起了争执，一时情绪太激动就失手将小阿姨推下了楼梯，还吓得直接逃跑，是在一旁偷看的蓝叔叔送小阿姨去医院的。
    病情很糟糕，严重的伤到了脑部。
    正当蓝叔叔准备去警察局告发这一切时，却发现身分证忘了带，于是又折返回来遇见了在门外狂按门铃的我。
    我在蓝家不停哀求着蓝叔叔，因为我真的不想看到我的亲生父母出什么差错，毕竟我们连感情都还没培养，那时也还可笑地对他们抱持着满满的亲情希望。可是蓝叔叔却怎么也不肯改变心意，然后过没多久，那对夫妻也出现了。
    软硬兼施，却还是改变不了他的决定，爸一时衝动就揍了蓝叔叔好几拳，根本不顾妻女的喊叫，停下时，蓝叔叔已经失去意识了。那时家里正在烧开水，火是停了，家里却充满了二氧化碳的味道，他们吓得赶紧要逃出去，只有我、只有我还问说那蓝叔叔要怎么办……
    他们俩个根本就不予不理会，还发现了有后门就从那里逃出，我很努力地试着背起蓝叔叔！却一次又一次地不支倒地，爸妈几乎是整个人把我推出去门外，而且还反锁，然后就从后门逃了出去。
    过没多久，也不知道是哪儿的摩擦引发了火花，整间屋子就这样应声爆炸。
    「出来吧，亲家母亲家父。」
    我瞪大眼，他们还真的摸摸鼻头从车里走出，一贯地想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辩解，马上被蔚杰制止。苍的眼里充满了怒火，呼吸也变得狂乱又急促，青筋若隐若现，双拳握得比谁还紧。
    「……对不起，是我误会了你。」苍转过身，终于想起了我，他将我紧紧拥入怀，连声音都有些哽咽。「这就是你离开我的原因吗？」
    「……我也很愧疚，对于蓝叔叔、对于我当时没办法救他这件事！要是、要是能够将窗户打开就不会发生气爆了！我真的觉得很难受很难受，我更无法原谅那两个人！是他们毁了我们幸福的机会！一次又一次……」我失控的垂着苍的胸，最后连自己都无力的再次蹲下身。
    「禹谦你可以说啊！这根本就不关你──」
    「你有办法和忍心对你父亲下手的人的女儿在一起过一辈子吗！」预料中，苍没办法再开口。
    「对啊……对吧！你看连你自己也说不出话来，我怎么可能自己主动放弃我们之间！寧愿自己选择离开，我也不要听你残忍的对我提分手！」我朝他咆啸，后者还是连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泪水侵蚀着我的脸庞，我缓缓地站起身，往蔚杰的方向走去。
    「所以，就连股权让渡都是假的囉？呵，你们居然连人员都串通好了，原来我的一举一动早就被监控了吗？」我从包包中拿出那份以经过审核的股权书，将那场骗局用鞋子狠狠地踩了一次又一次！
    「以为这样可以替儿子挽回你，不过结果似乎是让你离开的心更坚决了。」我别开视线。
    「高禹谦，我究竟是哪里做得不好了？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他抓住我的尖激烈的摇晃，男人真的好喜欢这个姿势啊。「虽然我对你有些怀疑，虽然我常常没时间陪你，可是我真的很重视你啊！」
    「我最喜欢吃的东西是什么？顏色呢？口头禪？」我冷冷地问，他的脸色愈加冰冷。「是啊，你真的没有对我不好，嫁给你的之后我也是真的很努力地想要爱你、用心对待这段婚姻，可我就是爱不上有什么办法！」
    「呵，爱不上？全部都推给了这三个字，你好行啊高禹谦。」他的口气变得完全冰冷，一点感情也不剩下。「等着吧，我会将你带给我的失落还有伤心一一还给你。」
    「还给我？你今天把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我们已经不可能在一起了！你已经将我带来的所有痛苦归还给我了，甚至还多了好几倍！就在人生的最末你也不愿意让我幸福一下下！狠的人到底是你还是我！」我声嘶力竭地朝他大吼。
    「……人生的最末？禹谦你在说什么！」一隻手扯上我的手臂，我根本连抬头看他一眼都不敢。
    「你不是一句话也不敢说了吗？那还关你什么事。」
    苍！你应该要抱抱我、宠溺地摸摸我的头温柔的对我说没关係，说会继续爱我，说我们之间不会有任何影响，说会陪伴我走到我的人生最末──
    可是为什么你却缓缓地放开了我的手？可是为什么你却渐渐地离我远去？
    可是，为什么事实不如我幻想那样？原来我们的爱并没有那么深，并没有深到不能失去彼此。
    我以为你是的。
    我以为你比任何人都还要爱我。
    「我没有打算像我妹那样祝福，我也没意拆开你们，所以你们是否能在一起是你们的事，我不在乎。我这里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请你们费心准备接下来的官司了，」蔚杰的双眼彻底失去了感情。「通姦罪。」
    「你真的要毁了他前程！」我的指甲又刺进了手心，我深呼一口气，「我愿意接受自裁。」
    「是制裁还自裁？」
    「……自裁，自裁可以吗？」蔚杰满意的笑了，却藏不住眼角的泪。
    我一步步的走向苍，步伐很慢很小，因为我之后就没有机会再这样看他了。
    就连静静凝视着也是奢求。
    「你还没回答呢。」
    「什么？」
    「你有办法和忍心对你父亲下手的人，的女儿在一起过一辈子吗？」
    「……我很爱我爸，我真的很希望他现在还能够出现在我眼前。」一个，鸡同鸭讲的答案。
    但我大概懂了里头的弦外之音。
    「苍，我爱你。」我踮起脚尖，亲吻了他的唇，彼方的温度却是冰冰冷冷，也没有任何回应。「你也爱我吧？你其实是爱我的吧？我没听你说爱我，我真的很想听蓝苍说他爱高禹谦，很爱很爱。」
    就知道会变成这样。
    就知道。
    除了流泪，除了让泪水代替回音，就算再爱也别无他法，就算再爱也只能选择沉默，就算再爱也是无能为力。
    爱，有何用？
    什么也无法证明，却可以因为一句话或是一个小动作就骤然粉碎的脆弱情感－－
    「别救我，谁也救不了我的。」我给予一个微笑，然后又垫起脚尖和他说了一句耳语。
    我低头望向黑暗的海水，应该很冰很冷吧？还有水灌入鼻腔与喉咙的痛苦，先前溺水的那种感受又令我不寒而慄，全身都开始发抖。
    没关係，反正也只是一下下而已，只要鼓起勇气就没有后悔的空间还是回头的机会了。
    反正，我剩馀的时间本来就不长了，要是我必须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过完人生的最末，困苦无一、无人陪伴，还不如趁早死一死好了──
    「等一下！」

 CH-55蓝苍

    直到参加的婚礼越来越多，多到我身旁的人几乎全已死会了，我才懂得一个道理。
    女人，穿上婚纱戴上头纱的剎那，永远是最美的。
    很高兴就连这样的她，也能够找到一个真心接纳自己的人，算是了结遗憾了吧。
    爱人很简单，难的是不爱。
    爱不上对你好的人，是一辈子也还不完的债；
    错的时间爱上对的人，是一辈子也嚐不尽的遗憾。
    一切都变了，不再掛心谁，凡事又开始必须自己来，在新公司里没人罩，再次体验了一次社会的现实。
    高禹谦，你过得好吗？她也要结婚了。
    我叹了口气，望着放在会场外这张偌大的照片，也露出了微笑。
    我签了个名，然后递了袋厚度适中的红包，观望了一下会场，便准备离开。
    「蓝苍！」我诧异的回头，新娘子居然拉着裙襬朝我快速走过来，超高高跟鞋再加上及地长裙襬，新娘不是都很怕跌倒吗？她怎么还是这么……我行我素。「就知道你大概不肯留下来，还真被我猜中了。」
    「喂，新娘子现在应该乖乖待在里头给人化妆啊，害眾人都没惊喜了。」
    「乖乖？我看起来是那种人吗拜託。」她翻翻白眼，「欸，留下来啦。」
    「理由。」我挑眉，伸手却被她以拍打方式回应。
    「吼，还需要理由吗？当然是要你睁大眼，仔细地看清楚你当年不要的货色现在过得多好！」
    「好好好，我看到新娘子朝气蓬松又生气的，我很忌妒很吃醋可以吗？」
    「咧，假死了，况且我又不是植物，用词可不可以礼貌一点啊。」她哼了声，又朝我吐了舌头。「话说，我这次终于遇见了好男人。」
    「这次，是在工作上认识的，我们一样都是工作狂。」第一次，在她的脸上看过这种甜蜜神情，这才是真正幸福的新娘嘛，真的发自内心替她高兴，很恭喜她能够遇见自己的mr.－－真命天子。
    工作狂与女强人的搭配，也真的再适合不过了。
    「对了，你现在在做什么？」我从西装外套的内袋掏出识别证，亮到她面前。「哦？创意设计公司的人员，看不出来耶，不过死板的工作的确一点也不适合你。」她敲敲我的识别证，神色有些不自然。
    「……真的不去看看我哥？都过了这么多年，任谁都已经释怀了啦！更何况大嫂还得了那种病……」
    「你的肚量真的让我很感谢，阿杰的所作所为才是一般的正常人，谁也没资格责怪。」我装作没事的抬头望向整座婚礼，隆重又不失简单，现场的贵宾也挺多的，看到身为伴郎的阿杰在招呼客人。「而且，我看我还是别坏了他的好心情吧。」
    「什么啊，让自己过得比以前好一百倍才是最好的报復啊！」她的拳头重重地搥了我的胸口，我懂她的意思，她的鼓励。
    还是提早离开了婚礼现场，祝福之心有到就好。
    「阿苍，好久不见。」一走进店里，男人熟念地拍拍我的肩膀，一齐坐下。
    「学长，怎么会突然来找我？」
    「是这样的，最近刚好有一个很不错的机会，我想趁这个大好时机出国修硕士。」
    「那很恭喜啊，就知道你一副斯文面果然是读书的料！」我们两笑来笑去，学长忽然换了个正经的脸色。
    「所以，阿苍我是想来问你说，你有没有意愿接我的工作室？」
    我一愣，正要拿起饮料的手也停在半空中。
    「……所以学长你今天来找我，是打算让我接你的工作室！」
    「是啊，反正我都要出国留学了，直接收掉感觉也挺可惜的，还不如接给有能力的学弟打理。放心，阿苍你当然也可以换自己的招牌重新打理。」
    「所、所以，现在我是这家创意设计公司的老闆囉？」我有些不可置信的一再确认。
    「什么啊，我连东西都还没打包好你就叫我下台哦！」我笑出声，听到学长这么一说才终于有了点真实感。
    「对了对了，我有个case我来不及完成，后续的洽谈可能就要麻烦你了。」他拿出智慧型手机，触控了一下面板跑出了一件案子的资料。
    「哦？委託人叫作廖文霏啊。」我一边在自己手机上记下她的资料。
    做了那那么久，总算是也有了一点成绩。
    我挺起胸膛，走出咖啡厅又在一旁的花店买了几朵白玫瑰，难得有这么大的成就感。
    禹谦，你看到了吗？
    我现在也算是有了稳定的工作，还凭藉着一点幸运即将接手一家创意设计的工作室，虽然规模不大，我却在这里找到了容身之处，未来只要好好打拼、坚持自我的风格，一定能做出好口碑。
    不知道你在那好吗？
    那晚，就在我们以为一切都已无法挽回时，宋蔚恩的出现就像是光明一样照亮了沿海的漆黑。
    「等一下！」
    只是那也仅仅是照亮，最多也只有我逃过这场劫难。
    关于那张的黑白字条、残酷无情的诊断证明，我才懂得高与谦为何放弃原本的生活回头爱我。
    可是都来不及了。
    阿杰并没有利用手上的证据致我们于死地，两人和和平平的签下离婚协议书，并且将来不再有任何往来。
    「让自己过得比以前好一百倍才是最好的报復！」
    如宋蔚恩所说，我还在等阿杰的报復，他们都值得幸福。
    接着，我陪着禹谦走过人生的最后一段。
    我清楚自己对她从不是同情，那是谁也无法忽略的在意。
    当年整件事仔细来讲，其实真的如她所说没有人像要爸离开。
    都是场意外，只是无力挽回。
    都是场意外，只是还不成熟才縈绕于愧疚走不出。
    只是我一时的脑子打结、找不到出路，一定狠狠的伤了她，一开始她甚至还拒绝我的关心、我的陪伴。
    「啊！对不起对不起。」一个女人顾着讲电话没注意到我，而我又身陷在过去的回忆里头，自然也没闪避得了。我蹲下身帮她捡起散落一地的文件，她朝我点了个头便又匆匆离去。
    我站起身拍掉手上的尘埃，却发现一张纸还静静躺在地，转过身寻找那抹身影却早已不见踪影
    「糊涂蛋一个。」
    我哀怨的叹口气，目光移至到单子上的字。
    报告人，廖文霏。
    这名字还真耳熟啊，我赶紧拿起手机确认，原来刚才那位小姐就是我第一位客人吗？
    我勾起一抹兴致的笑，「没关係，反正我们会再见面的。」
    有谁知道，童话故事是何时开始的呢？
    我仍是骑士，但相信总有那么一个不同于以往的童话。
    像那段恋情，就是骑士陪公主走向了人生最末，公主的永远。
    -the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