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之上[重生]》 权臣之上[重生]_1 《权臣之上[重生]》作者:是非非啊 文案: 封景荣,不到而立之年,已是大秦第一权臣。 回朝以来,欺新皇,杀重臣,手腕铁血,锋芒毕露。 见其尚未娶亲,雍城的闺阁女子个个翘首以盼,想攀上这根高枝。 然无论是说亲事的,还是献美人的,皆无一能踏进那相府的大门。 直至有日,国公寿辰,众人方瞧见丞相大人轻哄着一貌美少年而来,温柔似水,判若两人。 —————— 起初,洛华以为自己是朵花,后来他化作人,再后来他方记起种种过往。 前生今世,他皆是那个男人的所有。 —————— 化形之后,少年很是苦恼,“荣荣,如果,我不是花草,也不是人。那我是什么呢?” 男人伏下身子,握住那只白嫩的脚裸,为其套上长靴,“洛儿是仙人,牡丹仙人。” “牡丹仙人?仙人是什么?” “就是天下众生无不羡慕仰望的人,但凡心之所想,皆能得以所偿。” 男人轻语着,图谋十载,他所求的不过如此。 PS: 1.架空!架空!架空!一切设定为剧情服务! 2.乖戾双标权臣攻ד天然善良”美人受【荣华CP】 3.只是个有关宠妻狂魔的酸甜小故事。【尽量逻辑在线】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情有独钟天作之合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预收《极端攻略指南》┃配角:┃其它: =========== 第1章 建平元年,朔风萧瑟,磨得锃亮的尖枪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今天本是先皇太子即位的日子。 但是没人想到登基大典方行,便有一队不知名的人马擐甲挥戈,横冲直撞地闯了进来。 “侍卫!侍卫!” 求救的声音尖得像刀子。 然而却没能唤来半个身影。 这是——谋权篡位? 即刻,朝臣们一个个栗栗危惧,噤若寒蝉。 “你们是何人!朕、朕——”高台上,身着明黄龙袍的新皇封高义顿足失色,他本想破口大骂以震龙威,结果刀尖抵在后背心,话到嘴边也戛然而止了。 哒哒哒。 沉重的马蹄声敲碎了死寂的气氛,朝臣们垂手而立,面上是掩不住的惊恐万状。他们脚下是未央宫前的汉白玉宫道,直通太庙大殿,为臣要三拜九叩,即使为君也要下辇而行。在如此庄严肃穆之地不该出现这样的杂音。 枣红色的骏马踏在雪白的石面上,高扬着马头,发出阵阵嘶鸣。 马背上是坐着一个高大的男人,鎏金玄冠,锦衣覆银甲,长剑手中持,墨眉如川,山根高挺,一双墨绿色的瞳孔深不见底,其中的凉薄乖戾,让人心惊肉跳。 权臣之上[重生]_2 “诸公,好久不见。” “大将军,贵安。”骑在马上的人方开口,原先站着的朝臣便尽数跪拜了下来。 “封、封……景荣?”龙袍下的身子不可见的颤了颤。 “皇兄,自我入军以来,我们兄弟二人也有十载未见了。” 见那张俊逸的面容还算温和,封高义壮了壮胆,质问道:“朕今日登基,你、你带着手下的人来这做什么?难道想造反不成?” “吁”的一声,枣红色的大马在高台前停了下来。 “造反?”一声轻笑,马背上的男人朗声,“皇兄说笑了,景荣是专程赶来平反的。” “什么?平反?”封高义的眼睛瞪得极大。 “是。”封景荣翻身下马,向那高台上的新皇走去,“前几日,景荣收到了一个东西,心中诚惶诚恐,卧不安席,便从边疆一路疾驰赶回雍城来了。” “什么东西?” “夏侯智,呈上来。” “是。”很快一个膀大腰圆的将士,便端着一个木匣立于封高义的面前。 “这、这是什么?”封高义面色警惕。 “皇兄打开便知。”男人笑着说道。 手悬在半空,封高义只觉得哪里不对劲,手最终还是缩了回来。 “朕、朕不想看了,你拿下去。” 然而夏侯智仍抱着木匣子站在那,巍然不动。 “陛下,请。” “朕,朕不想开,也不想看,你你快些拿下去。”封高义瞧着那木匣,越看越是诡异,神色抗拒。 滋滋,那是剑尖划过地面的声音。 “我让你打开。” 阴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封高义倏地身子一颤,赶紧哆哆嗦嗦地将那木匣子打开。 咕噜咕噜—— 有一黑色的东西从高台下滚了下来。 “啊!”惨烈的尖叫声,身着明黄的人一下跌坐在了高台上。 “陛下。” “陛下。” …… 封景荣蹙了蹙眉,手轻轻将耳朵堵住。 “母、母后……母后后……”封高义脸上毫无血色,望着那滚下去的头颅,面目呆滞。 朝臣们还趴在地上,没有起身,听了声响后更是连头都不敢抬一下。最可怜的还是位列前排的御史大夫,那头颅一路滚下来直到他腿边,他被那死不瞑目的脸盯着,却连动也不敢动一下。 “封景荣。”这时一个老臣站了出来,“今日是大秦新皇的登基大典!宫道横行、恐吓新皇、谋害太后……种种所为你可还将王法放在眼里!不过是一个胡姬所出的孽种,有什么资格在这未央殿前跋扈专横!” “杨……杨丞相,救救朕,救救朕。”封高义的双目微微有了些光。 杨丞相是大秦三朝元老,声望颇高,连他父皇都要礼让三分,对方为他开口,也许他还有救。 “荣景见过杨丞相。”高台上的男人微微行礼。 杨丞相摆了摆袖子,冷哼一声。 “杨丞相贵为三朝元老,德高望重,朝中大臣皆以您为首,但杨丞相刚刚所言,荣景不是很明白。”男人手握利剑一步一步从台阶上走下来,“宫道横行是荣景心急疏忽了,可这另外两罪,丞相不知从何说起啊。” “您是亲眼看都本将军杀了太后了?”墨绿色的瞳孔仿佛淬着毒。 权臣之上[重生]_3 “你、你——”低头望剑那削铁如泥的长剑,杨丞相一时语噎。 “皇兄。”封景荣转过头。 瘫坐在那的封高义身子一抖。 “站起来,不然丞相又要怪本将军吓着你了。” 此时,封高义双腿发软哪还站得起来,被封景荣这么一说,更是吓得魂不守舍。 “曹宇,夏侯智。” “臣在。” “抚皇兄坐回龙椅上去。” 接着在满朝百官的面前,封高义像一只待宰的牲畜,被人拉扯着在一级级台阶上拖行,那模样实在是惨不忍睹。 “封景荣,你这是造反!是大逆不道!”杨丞相看不下去了,大声呵斥道。 “没错!朝堂之上岂容你们这些骄兵悍将放肆!” “杨丞相所言有理!” “大将军如此行径,与反贼无异!” …… …… 一时间,接连几个大臣也站了起来,开始应和起了杨丞相。 “好,好,好。”封景荣神色不似恼怒,他连连击掌,在朝臣之中慢步,“真没想到啊!诸公竟然将我视作反贼,那我便问问诸公可还记得,龙衡三年,是谁在塞北抵御蛮人战无不胜的虎狼之师,龙衡五年,是谁在永南收复疆土火烧南陵万万石粮草,凤襄三年,又是谁在这雍城平定内乱斩杀逆贼救下先皇?” 陷入沉寂。 “来,廷尉,你说,这个人是谁?”封景荣拍了拍身边跪着的人。 “是、是……大将军。” “那廷尉——”封景荣神情淡然,薄唇微勾,“景荣想问,杨丞相说景荣的生母是低贱的胡姬,那你说景荣还配不配当这大秦的皇子?” 那廷尉已经吓得大汗淋漓,连忙跪在地下,不断说道:“大将军是先皇血脉。配得,配得,自然配得。” “好!既然如此,廷尉你掌管司法,你说说按照大秦之法,若有人污蔑皇子,栽赃功臣应是什么下场?” “回大将军,斩、斩……”廷尉的双眼紧盯着地面,然而他还没说完,便听见了刀剑挥舞,还有鲜血迸溅的声音。 杀人……了? 哐当一声,廷尉便直接吓晕在了地上。 “皇兄,一不小心见了血,你不会怪景荣吧。” 瘫坐在龙椅上的封高义已经呆滞了,目睹着杨丞相和那几个大臣倒地之后,他已经彻底认命了,只能眼睁睁地望着那个可怖的恶鬼一步步向他走来。 这些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他明明记得封景荣以前就是一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草包啊! 难道以前的种种都是对方装出来的吗? “皇兄。” 仿佛被蛇信子舔了一口,封高义差点从龙椅上滚了下来,然而他却被一双冰冷的手扶住了。 “皇兄,万万不可,你可是父皇钦点坐在这的太子殿下。” “你、你要杀,便杀……” “皇兄,你这说得是什么话,你也和杨丞相那些老腐朽一样认为景荣是反贼吗?” 封高义拼命吞咽着口水,他的双手被人死死捏着,那力道像是要将他的骨头捏得粉碎一样。 “我、我……” 权臣之上[重生]_4 “好好坐在龙椅上,看着近处这些跪拜的臣子,看着远处那沃野千里,伏尸百万,今日起,你便是大秦尊贵的新皇了。”那双沾满血腥的双手正在帮他整理仪容,封高义想跑,却被人摁在龙椅上不能动弹。 “我、我不想、不想……当了。”封高义痛哭流涕,摇着头颤颤说道。 “不行,你必须当。”封景荣在封高义的耳边轻声说道,“你要坐在这赎清罪孽。不然我马上就杀了你,还有你的妻儿。” 封高义终于不动了。 “好了,如今反乱已平,新皇无碍,继续吧。”站在龙椅前,封景荣淡淡说道。 众人已不知这男人是什么心思,但眼下情况,他们只能一个个应声跪倒在地。 “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封高义木讷得听着大臣们的高呼,他不知道这些高呼是给他的,还是给封景荣的。 坐在这高高在上的尊位,他却只能看见封景荣高大的背影,而往后等着他的是比死还屈辱的活法。 未央宫内,男人正满脸阴郁地坐在那金色的台阶上,曹宇走了进来。 “大将军,皇帝陛下已经派人遣送回宫了。”说到这,曹宇不由欲言又止。 “有话直说。” “属下想问,今日大将军为何不直接杀了那封高义,自己取而代之?”曹宇垂首问道。 “杀了他做什么?”封景荣歪着头反问。 “杀了他您就是大秦新皇了啊。” “我现在与新皇有不同吗?” “这……” 封景荣站起身,走到了金色的龙椅前坐了下来。 “曹宇,求死易,求生难。小时候,封高义他不是总囔着要当皇帝吗?我成全他。但从今日起,我要让封高义在这龙椅上每时每刻都心惊胆战、神不守舍,我要让他活着比死了还难受。” “大将军……” “曹宇,你也以为我是来抢这位子的吗?” “臣不敢。”曹宇慌忙跪下,不敢揣测男人的心思。 “呵,皇位?这东西在我眼里不值一钱,它能让人死而复生吗?它不能。”修长的手紧紧捏住龙椅的扶手,“我隐忍十年,是来讨债的。当年害死他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曹宇暗中感慨。 他知道只要提及此人,封景荣就会化作这世上最狰狞的罗刹。 那是他都忍不住畏惧的。 “大将军,您之前让属下私下打探的事,有消息了。” “说!”墨绿色的瞳孔划过一丝光。 “有一人,名葛晓,他献上一奇物,说能助大将军心想事成。” “拿来。” 封景荣眼帘下垂,望着由红布垫着的种粒。 “将军,那人说他想以此物换取国师之位。”曹宇神情有些为难。 “国师?”封景荣喉咙里滚出一声闷笑,“区区国师之位有何难?” “可是——这葛晓只是个小道士,我大秦国师向来都是由金山寺或菩提寺的高僧担任的。” “那又如何?”封景荣面无表情,往着那颗泛着灵光的种粒,“退让贤路,能者居之。信佛也好,修道也罢,谁能救回他,谁就是大秦的国师,就是大秦从此往后的崇信钦仰。” 作者有话要说: 权臣之上[重生]_5 惹,重写几次后么,我终于按捺不住开文了。 【老规矩,坑品良好,开文前三天评论有红包哦!你们忍心让我这小可爱单机吗?!】 推一下预收《废柴的他坐拥一座古堡后》 文案: 梁一杰从小到大就是个废柴,成绩平平,父母不疼,暗恋未果。直到有天他被赶出家门,在网上走运淘到一座废弃古堡后,他平淡无奇的人生就此逆转。 一只高傲吸血鬼住进了他的脑海里,并以一亿美元的天价委托梁一杰帮他攻略七个性格极端的人类男性。 Q1:如何接近一战成神暴躁电竞选手? 梁一杰:给大神当小弟喊666,这个我可。 吸血鬼:刷上千个火箭,先成为他的金主爸爸再说。 Q2:如何俘获暧昧无数风流颜控校草? 梁一杰:求、求这位大哥分我一个妹子,可好? 吸血鬼:包装一下,土狗也能成为求而不得的白月光。 Q3:如何制服貌若精灵傲慢国际名模? 梁一杰:艹,美貌面前,性别算什么,我就舔舔这神颜。 吸血鬼:对于这样的,只能用你们这儿的土法子,“霸王硬上弓”。 …… …… 梁一杰:好像哪里不对,我可是笔直的,做梦都想牵小姑娘的手啊! 吸血鬼:亲爱的,别自欺欺人了,你瞧着我脸的时候,脑子里可想的直白多了,要我描述出来吗? 梁一杰:今晚的毛血旺取消了。 【这是一个大佬手把手教小辣鸡攻略自己的故事】 第2章 淡淡的晨光沿着窗沿洒下,镂花的玉质器皿中,青翠欲滴的嫩芽正懒洋洋地舒展着自己的茎叶。 初秋的风凉爽干净,阳光亦是和暖宜人。 嫩芽正怡然自得,欲晃一晃自己刚长出来的小绿叶,忽闻屋内卧榻上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嫩芽一惊,忙装作平常花草一般,不再乱动。 帷幔被修长光洁的大手掀开,只见一长身玉立、风神俊茂的男人从软塌起身,接着,有条不紊地自行穿戴、盥洗起来。 “洛儿,晨安。” 男人向窗沿走来,身着缂丝织金墨袍,轻抚着玉盆里只有三寸高的小不点。 一如往常,握起旁边放着的小玉勺,舀满千里迢迢从武陵山运回的甘泉水,浇在了嫩芽的身上。 “你且乖乖的。下午,我便带你去院子转转,晒晒太阳,可好?” 好啊,好啊,它最喜欢和荣荣晒太阳了。 强忍着心中的喜悦,直到男人阖上门,嫩芽才欢快得晃起身上的三四片小叶子。 小嫩芽自不是一般草木,它是一株开了灵的牡丹幼苗。 它和人一样有着自己的名字,唤作洛儿。自打它有朦朦胧胧的意识起,那个每日照顾着它的男人就是如此唤它的。 它十分喜欢这个名字。 权臣之上[重生]_6 不过,他最喜欢的还是荣荣,方才在这里为他浇水的男人。 荣荣原本有很多不同的名字,有人唤他丞相大人,有人唤他大将军,还有人唤他叫封景荣。 然而这些名字都好长,唤着拗口又生疏,所以它自作主张也给男人起了个名字,唤作荣荣。 荣荣是个很温柔的人,无论每天有多忙,必定会亲手为它浇水、松土,午后会专门腾出一个时辰带着他到屋外晒太阳,到了夜里临睡前还会与他闲谈几句。 可以说,它每日过得如此滋润快活,都是荣荣亲手打理、精心伺候的缘故。 荣荣是它唯一最亲近的人。 “洛儿,今日皇上身体抱恙,看来我可以早些带你去晒太阳了。”方出门没多久的男人,不知怎么折了回来,抱起台上的玉盆栽,又出门了。 太好了,真希望皇上每日都能抱恙。 虽然不知皇上是何人,也不知抱恙为何物,但这并不妨碍洛儿心里悄悄涌起的激动。 感受屋外流动着新鲜气息,它的身子顿时舒坦多了。 要是能和其它的花花草草一样被栽在院子里就好了。 不过这般,它或许就不能常常见到荣荣了吧。 洛儿正两方纠结着,这时一个身着灰蓝色的人躬身前来。 “丞相大人。” 这是个宦官。 似是没有听见,封景荣的指尖还在若有若无得拨弄着盆栽中的嫩叶。 “丞相大人,小的周海,一直在御前侍奉。”周海的弯着腰,粉白的脸上挤出了谄媚的笑,“今儿来向曹宇将军复命,想到还未来丞相大人这儿请安,小的便来叨扰了。” “什么事?”薄唇终于动了动。 “丞相手里抱着的是牡丹花吧,长得真是精神。小的早就听闻丞相大人兴趣高雅,闲暇之时素爱养些娇花陶冶情操,今儿一见当真是如此。”说着,那周海从怀里摸出了一个琉璃制的五彩小瓶,“看来小的特意为丞相大人送来宝物是有用武之地了。” 见封景荣的面上波澜不惊,竟然抱着玉盆栽往屋里走去,周海只有面露讪笑,尴尬地跟了上去,自己接着说道:“丞相大人,有所不知,此乃南海巫族上供的珍宝,天行灵穗汁。这东西是巫族用上千种灵植的嫩叶萃取而成,只需一滴,变能让枯草逢春、旧枝抽芽、落花重开,是名副其实的神仙宝贝啊!” 玉盆栽被轻轻放回到桌子上,封景荣也坐了下来,神色淡淡,似乎周海献来的这巫族珍宝并不得他心意。 “巫族?” “是,丞相大人。”周海咽了咽口水,垂下头来,不敢与那墨绿色的瞳孔对视。 “你知他们为何年年向大秦上贡吗?” “自然是因为丞相大人一夫当关,万人莫敌,威震南海,巫族众人臣服,故而年年上贡以表对我大秦的臣服之意。”周海连忙笑着答道。 “错。”封景荣摇了摇头,“巫族,乌合之众,行诓骗之术,自取灭亡。” 听到这里,周海的脸色已经僵住了。 “怎么?你是想让这诓骗之术在大秦风行吗?” “丞相大人,冤枉啊!丞相大人,冤枉啊!小人绝对没有这种歹毒心思啊!”扑通一声,周海已经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连连哭诉道。 洛儿在旁边听得一知半解,不由愣了愣。 荣荣是生气了吗? 这还是他头一次瞧见荣荣发脾气。 那个跪在地上的人一定是很坏很坏的人吧。 不然怎么会惹得荣荣这么温和善良的人都大发雷霆呢? 额头抵在冰冷的地面上,眼下周海已是六神无主,他万万没想到封景荣竟然会厌恶巫族巫术,他本是想讨好巴结,更进一步,结果竟一不小心马屁拍在马腿上。 “丞相大人!丞相大人!小的这绝对不是诓骗之言啊!您相信小的啊!”周海跪在地上不断磕头求饶,然而封景荣一直没有开口。 犹如一把砍刀悬在头顶,这下周海的心里更加慌乱了。 他是知道封景荣这位煞神的厉害的。 权臣之上[重生]_7 新皇登基那日血流成河的情形他到现在还历历在目。 这是一个真真杀人不眨眼的主啊! 若是他再不做些什么,他这一颗脑袋怕是真的要被摘下来了。 病急乱投诊,周海的目光一下子落到了封景荣桌案上的那金贵无比的玉盆栽上。 若是,若是能够证实这天行灵穗汁是名不虚传的宝贝,那他或许就能免除一死。 想到这,周海颤着手打开那五彩琉璃瓶,猛得起身,向那玉质盆栽跑去。 “你做什么!找死!”墨绿色的瞳孔骤缩,封景荣的脸上难得流露出慌乱的情绪,然手中动作却毫不迟疑,直接拔剑而出。 “啊——!” 惨烈的尖叫声。 浓稠的鲜血四溅开来,周海全身痉挛,抱着被一剑砍断的残臂在地上痛苦得滚作一团。 “谁给你的胆子动它!”犹如无间地狱里传来的声音,封景荣手中提着剑,俊美的面庞变得庞狰狞不已。 扑哧,扑哧,扑哧。 接着便是钝器不断插入血肉之中的声音。 外面惨不忍睹的情形,洛儿已无法得知了。 因为它现下已无暇顾及这些。 它的身体陡然疼得分外厉害。 疼。 很疼。 全身上下和刀割一样的疼。 那个坏人到底往它的身上倒了什么东西! 此时洛儿的身体像是被一双大手捏住不断的向两边拉扯。 洛儿疼得死去活来,心里恍惚想着让荣荣快些来帮帮它,然而它终究不是人,无法呼救。 没一会儿,它的意识变得浑浑噩噩起来。 长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发泄完心中暴虐的怒火后,周海的尸体很快就被门外候着的下人熟练地拖了出去。 回过神来,封景荣匆匆忙忙来到桌案边,欲将玉盆栽里盛放的土全数换掉。 然而,就在他大开杀戒的时候,盆中那株牡丹花苗却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 “怎、怎么会?”封景荣怔在原地,喃喃说道,“居然开花了?” 盆栽中,枝头上,那不知何时冒出来的娇艳欲滴的花苞就这么在封景荣眼前缓缓绽开。 胭脂入花,国色天香。 茫然若失间,犹如昔日故人策马,顾盼生辉。 “洛华,洛华……” 骨节分明的手指犹如魔怔探向那雍容华贵的花朵儿。 然而还不待封景荣触碰,那嫩粉色的牡丹花蕊中倏地冒出极为刺眼的青色灵光。 封景荣无法只能以袖遮光,而等灵光散去,他的面前竟凭空多出了一个人。 有诗云:妖冶仙姿世外人,风华绝代透帘春。 那是个黑发如瀑的美少年,冰肌玉骨暴露在外,雪面朱唇,双目轻阖,歪着头躺在桌案之上,匀称光滑的长腿微微蜷缩,似是一副还没睡醒的慵懒样子。 “这——”墨绿色的瞳孔情绪涌动。 指尖撩开少年脸侧的青丝,待看清那张面容后,这个向来穷凶极恶的男人险些失态了。 权臣之上[重生]_8 “姥姥,姥姥,桃树开花了。”街头上,落英缤纷,有孩童仰着头欢快喊道。 “天哪,老天保佑,这……这是,花神娘娘降世了。”那老妪匆忙放下拐杖,拉着自家孙儿跪在地上,虔诚祈福。 落叶知秋,已过处暑,眼下绝不是万紫千红的时候。 然在这日,雍城上下,百花齐放,荣华极丽。 千百年来,大秦百姓从未见过如此奇景,皆以为是花神娘娘显灵,老老少少皆止步跪拜之。 花开满城,万民沸腾,外面种种,这屋里的两人却皆是一律不知的。 纤长的睫毛颤了颤,卧在桌案上的少年终于悠悠转醒了。 “这、这是——,嗯?我的身体能动了?”少年的意识还未完全清醒,他摇了摇发胀的脑袋,直起身子来。 有些不熟悉得眨了眨眼睛,瞧见那站在不远处的男人,嘴角抑制不住得上扬,白皙如玉的手迫不及待得向那人伸出。 人的身子没有想象之中那般好掌握,一心想触碰到眼前的人,他却忘记自己还处在高高的案桌上。 尚不能熟稔地运用双腿,重心偏向前去,少年疑惑地“唔”了一声,还没弄清发生了什么,便一下失了平衡,眼瞧着就要从案桌下一头栽了下来。 见状,封景荣径自上前一步,张开有力的双手,将那有些清瘦的身影接入在怀里。 “你究竟是谁?”封景荣蹙眉,沉声发问。 眼前这个由花变出来的少年与他的一生挚爱,洛华长得很像。 但也只是很像而已。 归根究底,这个人言行举止与他的洛华根本无一处相同的。 墨绿色的眸子微微眯起,大手也缓缓抚上了那细嫩脆弱的脖颈上。 对于封景荣而言,他绝对无法容忍一个赝品披着洛华的皮活在这个世上。 这简直是对洛华的侮辱。 封景荣正欲下手结果了对方,谁想他怀里的人却倏然抬起头来。 一双清纯的桃花眼正满是依恋得望着他。 封景荣面色不由一滞。 “荣……荣,荣荣,荣荣!” 一连唤了好几声,起初还磕绊,后面就顺畅起来。 那张美艳到过分的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喜悦,白藕似的手亲昵得紧紧环住了面前男人的脖子。 封景荣愣住了。 荣荣? 这人是……在唤他吗? 作者有话要说: 惹,洛洛一开始犹如稚童,后面慢慢就会恢复的! ———————— 感谢在2019121716:26:10~2019121810:07: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落、妘、楼上风景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章 “你们帮他穿戴好衣服,然后看着他,不准他离开这个屋子半步。”封景荣蹙眉将那缠着他脖子的手强硬扯下来,将人丢给了几个小厮照看,无视那一声声“荣荣”的呼唤,径自离了屋子。 权臣之上[重生]_9 “大将军。”在外待命的曹宇连忙上前一步。 “请国师来一趟,立刻。”封景荣吩咐道。 “现在?可是,国师大人还在为花神降世祈福?” 墨绿色的眸子像刀子一般望了过来。 “是、是,属下这就去办!”曹宇身子一震寒颤,只封景荣怕是心情不愉,不敢多言,连忙马不停蹄地向宫里奔去了。 走在鹅软石铺成的小径上,院内的各色花卉也张开花苞,争奇斗艳,美不胜收。 “呵,花神吗?” 封景荣气息凌厉迫人,路过的奴婢纷纷垂首行礼,连气都不敢出一下。 踏进僻静的小房,掀开木窗,那如刀剑般锋利的脸,才稍微缓和了下来。 封景荣的手轻轻抚过桌案上的一张张白宣。 “洛儿,我的洛儿。” 白宣之上画得皆是一人,但姿态万千,或站,或坐,或笑,或忧,这些是封景荣难熬的日子里仅剩的慰藉,只有瞧着这些人像,他乖戾阴鸷的心性才能平和一些。 这时,门外传来阵阵叩门声。 封景荣一顿,眼皮抬了抬,接着,不慌不忙地将满桌的宣纸画像全都收拾了起来。 “进。” 咯吱一声,木门被推开。 有一留着长须,穿着道袍的中年男人蹑手蹑脚得走了进来,局促不安的搓了搓手。 见披着墨裘的男人正瞧着他,那中年男子连忙跪在地上,“丞相大人万福。” “起来。” “是。”闻言,那男人连忙踉跄起身,“不知丞相大人有何吩咐?” “找你来,自是有话问你。”封景荣的神色已恢复如常,他解下墨色裘衣,将随身携着的长剑放在桌案上。 国师望着那泛着光的利剑,心中胆寒,连忙躬身,“丞相大人想知道些什么,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问你,那花——”封景荣顿了顿,开口道,“它当真的能让那人起死回生吗?” 见是这事,国师起身信誓旦旦道:“丞相大人,祖师爷有言,‘人之生,气之聚也。聚则为生,散则为死。’……” 砰的一声! 国师吓得跪在了地上,只见剑光出鞘。 “我要听得不是这些废话。”犹如食人肉的恶鬼,男人拖着剑走了过来,大手一把摁在了国师的脑袋上,声音歇斯底里,“我只想知道那朵花变化出来的到底是不是他!是,还是不是!回答我。” “是,是,是是。”国师惊恐万状,一把胡子抖个不停,“丞相大人,放心,绝对错不了。幽魂牡丹是用洛公子肉身喂养,吸食了精髓,若是化形了,那绝对是洛公子的魂魄回来了,错不了,错不了。” “那你说,为何他化形之后行为举止皆与以往不同,也不似记得种种过往了!”封景荣继续逼问道。 “已经化、化形了?不、不不应该啊!这至少也要四五年,怎么会现在就——”国师傻了眼。 封景荣咬牙,将那周海落下的那只五彩琉璃瓶子扔到国师的手上。 “有人往那花里浇了巫族的天行灵穗汁。” “天行灵穗汁?”国师将手指伸进瓶中抹了点残余,放到鼻子前闻了闻,“这缘由变故应是出在这了。” “说仔细。” “回丞相大人的话,这天行灵穗汁强行将幽魂牡丹催开化形,省去这么多功夫,肯定是会落下些问题的。不过,按丞相大人所言,那化形之人绝对是是洛公子无疑,眼下如此情形,只不过是魂魄还未全部归位罢了。” “魂魄不全?”封景荣蹙眉,“如何解决?” “这其实也不难,魂魄本就是一体的,随着时日过去,按理说,云良人自会慢慢想起过往的种种。” “你在糊弄我?我要的不是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剑刃抵在了国师的头顶上。 权臣之上[重生]_10 “小的怎敢糊弄丞相大人!幽魂牡丹,五载开花。丞相大人开恩啊!五载!最迟五载!洛公子定会恢复如常!”国师身体一颤,连忙朗声说道。 “那人当真是他吗?”过了良久,封景荣再次问道。 “是!人之秉性,犹如高山,不会轻移。丞相大人好好待他,细细发现,定能找到与过往相似之处!这点我愿以性命担保!” “真……是他?只是魂魄未全?” “是!” “好,我再信你一次。” 扼住命脉的手松了开来,直到封景荣将剑重新收回鞘中,国师才略微松了口气。 见封景荣要躬身扶他起来,国师惶恐不已,慌忙强撑着发软的双腿,从地上爬了起来。 “国师大人出世前是在何处修行?” “回丞相的话,泰台县岚化山辟邪道观。” “岚化山?那是个水木清华的好地方。”大手拍了拍国师的肩膀,“不愧是人杰地灵。” “丞相大人,谬赞了,谬赞了。”国师又欲跪拜,然半途他就被人拦了下来。 “怎么样?葛道长对国师的位置还称心吗?” “称心,称心,多谢丞相大人提携,知遇之恩,无以为报,我葛晓愿为丞相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国师憋着气说了一长串尽忠之词,男人就在他跟前安静地听着。 “日后若是在下有、有有什么错处,还望……还望丞相大人不啬指出。” “嗯,国师之位任重道远,不容疏忽,你也知,我眼里一向容不下沙子。” 葛晓在旁连连称“是”。 “至于错处吗?”封景荣的话锋一转,“你清楚的。五年的时间。” 葛晓的心陡然悬到了嗓子眼。 “五年内,他回来了。只要我封景荣一日不倒,便保你在国师之位安安心心做到死。” “谢丞相大人大恩,谢丞相大人大恩。” “我的话还没说完。”墨绿色的眸子瞥了过来。 葛晓立即噤若寒蝉。 “若是他没回来,那就是你道学不精,诓骗于我,你晓得那是怎样的下场。” “丞相,放心,定是万无一失。”葛晓抖抖身子,连忙答道。 “最好如此,我也不想糟蹋了岚化山这块好风水宝地。”披上墨裘,拿上长剑,封景荣将门推开。 分明是艳阳高照的好天气,而葛晓却被冷汗打了个湿透。 真是难为他双腿颤颤无力,还要再自己跑回宫里。 自封景荣离开之后,屋内已是一副鸡飞狗跳的情状。 “小公子!你别跑啊!大人说你不能出去的!” “小公子!你要去哪啊!” “小公子!小公子!衣服!衣服啊!” …… …… 这几个小厮皆气喘吁吁,他们原以为自己要伺候的是个和谪仙似的漂亮公子,谁;料这里子竟是个宛若孩童的傻子。 好不容易穿戴好的长袍又耷拉在了香肩之下,一个不留神这位主子就能光着脚,窜到了三尺远的地方。 “我……要、要荣荣。”墨画似的秀眉皱起,桃瓣似的脸上染上几缕绯红。 跑到门边,正欲回首对那几个坏人挥了挥拳头,脚下不留神,倒是自己先绊在了门槛上。 权臣之上[重生]_11 封景荣正想着心事,方至屋前,那雕花的梨花木门就从里面被推了开来。 一莽莽撞撞的人影好巧不巧摔进了他的怀里。 见怀里人香肩坦露,衣衫不整,封景荣一把扯下肩上的墨色裘衣将人包裹起来,厉声道:“胡闹些什么!” 那几个小厮慌忙跪在地上,直呼冤枉:“主子,这小公子他——” “统统滚出去。” “是。” 封景荣紧抿着唇,心里万般恼怒。 这时,一个脑袋从他怀里冒了出来。 “荣荣!你……你来找我了。” 墨绿色的眸子下移,只见那艳绝人寰的脸上满是欣喜之色,犹如是雏鸟一般在他胸前轻轻蹭了蹭。 封景荣的喉咙滚了滚,“你——” “荣荣,不、不认得我、我了吗?我是洛儿,洛儿。” “洛……儿。”封景荣的身子一颤。 “我、我就知道荣荣不会忘了我。荣荣,最喜欢我了,会、会给我浇水,会、会陪我晒太阳。”昂了昂下巴,那人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兴奋的神情,“我也最喜欢荣荣了。” “你,你原还记得这些,你说得对。”封景荣低沉地笑了一声,隐隐约约间他确实是能瞧见些往日洛华与他撒娇的模样。 是啊,这人是他的洛儿。 如那道士所说,人的秉性不会轻易改变。 是他的洛儿回来了。 “我自是认得洛儿的。”摸了摸那柔顺的青丝,封景荣的表情彻底温和下来了。 “荣荣!”洛儿十分享受头上的抚摸,在他还是幼苗的时候,封景荣也是如此对他的。 小心翼翼地将人抱回到床榻上,封景荣阖上门,亲自帮那淘气的人穿戴起来长袍。 “我不想在身上套这个。”洛儿眉头一皱,脸上委屈巴巴,“荣荣,我能不穿吗?一点都不舒服。” 没成人前自由自在惯了,一下子纠正约束起来,洛儿很是不适应。 “不行,衣不蔽体像何模样,你瞧所有人都是穿着的。”封景荣的眼神不敢盯着那白皙诱人的身子,从始至终墨绿色的眸子都若有若无地望向旁处。 “可是,可是我不是人,我为何要学人的样子?”洛儿眨了眨眼,不解地问道,“院子里别的花花草草,它们也不穿的。” 封景荣一时语塞,琢磨了下,耐着性子解释道:“可是洛儿和它们不一样,只有洛儿能化人形,不是吗?” “嗯……我不知道。也许是我不一样。”洛儿愈发不解了,两只如玉般的脚一下一下地晃着,“荣荣,如果,我不是花草,也不是人。那我是什么呢?” 面对这些稚嫩的问题,封景荣也不恼,相反刚毅的脸上流露出了罕见的宠溺。 他伏下身子,握着那白皙温凉的脚裸,将温暖的长靴套在洛儿的脚上,轻声说道:“洛儿是仙人,牡丹仙人。” “牡丹仙人?仙人是什么?”洛儿没听过这个词,饶有兴趣地问道。 “就是天下之人无不羡慕仰望的,但凡心之所想,皆能得以所偿。” “我、我……这般厉害的吗?”洛儿有点被吓到了。 “是。” 封景荣嘴角微勾,他图谋十载,含辛茹苦,所求的不过是如此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惹,这无疑是个单单纯纯的小甜饼,我这人从来写不了虐的。 【伸出我的大拇指!】 ———————————— 感谢在2019121810:07:02~2019121912:55: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权臣之上[重生]_12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芸豆熨斗20瓶;李赫海17瓶;闲鱼10瓶;HHHHH2瓶;?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章 少年的手里正握着一面边沿鎏金的铜镜,只见镜中印着一人影,面若花色,鬓若刀裁,挺鼻薄唇,长长的睫毛犹如蝶翼,一下一下扑扇着。 见镜中的人和自己一般动作,少年来了兴致,对着铜镜扮起了鬼脸。 高大的男人站在他的身上,手里握着一把檀木梳,正认真地为他打理着一头长发。 “荣荣。”透过铜镜,洛儿望向身后的男人。 “嗯?”封景荣轻应一声。 “为何我的样子和荣荣不同呢?”少年面露苦恼之色。 “因为这世上没有一模一样的面孔,若是人人长得一样,洛儿怎么能分出谁是谁呢?”相处了一会儿,封景荣不仅习惯了少年种种天马行空的问题,还已能做到从容得应对了。 “原来……是这样。”洛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用手捏了捏自己的脸。 “洛儿,饿不饿?一会儿梳完头,带你吃东西,好不好?”说完,封景荣转身就吩咐人去准备了。 “吃?饿?那是什么?” “就像是给洛儿浇水,洛儿吃了东西就能长高,长大。”封景荣温和地说道。 “唔,那我要吃东西。”少年用力点了点头,“长大了,我就能和荣荣一样厉害。” “也不用太厉害,洛儿只要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了。”墨绿色的眸子里含着笑意。 “可我想变厉害,这样就可以帮荣荣将坏人赶走。”洛儿的神情有些纠结。 “你啊,”封景荣有些失笑,心里一软,纵是言语稚嫩,但那颗相似的心意,他却真真切切得感受到了,“走,我们先去用膳。” 少年很聪明,学得很快,这一会儿,他已能和普通人一样正常走路了。 然而封景荣看在眼里却不放心,手臂轻搂在少年的肩头上,生怕对方走几步就摔着哪里。 进了正厅,入了坐,很快就有人上茶来。 见那双眼睛正巴巴地望着那端上来的青花瓷杯,封景荣帮少年把茶盏掀开。 渺渺腾雾从杯口飘出,香气文秀,扑面而来 “小心烫。”说完封景荣先端起盏,放到唇边轻抿了一口。 洛儿望在眼里,照着模样,颤颤巍巍地端起茶盏,低下头凑了上去。 “怎么样好喝吗?”封景荣问。 此茶名玉宸仙芝,入嘴微甜,温润如璞玉,芝兰之气沁入喉中,咽下后全身都能松快了几分。 分明是个好东西,谁料那小脑袋却摇得和拨浪鼓一般。 “不好喝,一点都不好喝。” “是吗?”封景荣若有所思,抬了下手,“来人,撤下去,温一盏武陵山的泉水来。” “是。”身旁伺候的丫鬟就将少年面前的青花瓷杯收拾了下去。 “巧红,巧红。”那丫鬟出来后,连忙唤来自己的姐妹。 “翠莹姐姐,怎么了?”巧红赶了过来。 “这茶主子不要了,你快去取点武陵山的泉水来,对了,记住,要温的。”翠莹轻声交代道。 “不要了?”巧红诧异,轻捂着嘴,“这可是玉宸仙芝,主子自己都不常饮,这茶不是一般宝贝,在外面是千两万两的银子排着队都买不来的,就这般倒了?那少年是何人竟连这都瞧不上?” “谁又知呢?亏了这玉宸仙芝还是今儿专门翻出来的,主子都不心疼,我们心疼有什么用。”翠莹轻叹一声,“你快些去吧,莫耽搁了时间,惹得主子动气。” 权臣之上[重生]_13 “嗯,翠莹姐姐放心,我这便去了。”巧红点点头,连忙应下。 等巧红温了水回来后,只见有十几个丫鬟依次捧着漆盒往屋里走,她便也跟在这些人身后进了去。 巧红刚在进相府不久,今儿还是她头一次到面前伺候,听闻丞相大人素来严苛,喜怒无常,生怕失了错,心里难免紧张。 “主子,您要的泉水。”巧红不敢抬头,只在后面瞧着坐在那的两道背影。 “端上来。” 闻言,巧红就端着茶盏上前,谁想她刚走到那红木圆桌边,那坐着的少年正巧转过脸来。 真、真是好美的人。 巧红心里暗叹,看得不禁恍了神。 少年的喉咙有些发干,听到往日自己喝的泉水来了,心心念念地想伸手接过来。 感觉到指尖细腻的触碰,巧红倏地一惊,不自觉得缩了手。 咔嚓。 那茶盏应声摔在了地上。 “主子,对不起,主子,对不起。”发现自己犯了事,巧红身子哆嗦,脸色惨白,连忙跪在地上一边收拾残片,一边道歉求饶。 因为不知所措而太过害怕,巧红的眼泪珠子克制不住得往下流,她强忍着哽咽,生怕隐来更可怕的责罚。 朦朦胧胧间,巧红倏地发现,有一双手也正在帮她收拾散落在地上的青花碎片。 “小公子,这种事……我、我来就好。”巧红手上动作更加慌乱了。 “不、不要哭,我帮你。” 这世上哪有主子帮奴婢的道理。 巧红愣了愣,虽然少年说话有些不顺,但出乎意料地她心里竟真的安稳了许多。 墨绿色的眸子暗了暗,封景荣脸色微沉,将一切看在眼里。 “嘶——” 轻轻抽了口气,巧红抬起头,才发现原是那小公子的手被瓷片划了道小口子。 “小公子。”巧红心头一颤。 “洛儿,够了。”封景荣走了过去,将少年拉了起来,又望了外面的人一就来了两个人高马大的下人,将剩下的残渣和那个叫巧红的丫鬟一并带了下去。 “荣荣,她去哪里了?”洛华望着离开的巧红,有些不解。 “她累了,被带下去休息了。”封景荣的眼帘垂下,语气不明,“洛儿,很喜欢她?” 少年的神情有些迟疑,过了好久,才轻轻说了声“喜欢”。 封景荣神色平平,看不出喜怒哀乐,“那我将她送来陪着洛儿,好不好?” 想了想,以为多个人在一起也有意思,洛儿点了点头。 “乖,手疼不疼?”封景荣将那细嫩的手腕抬起,只见那白皙的指尖上冒出了几颗血珠。 “不疼。”洛儿摇了摇头,似感触到了什么,“荣荣,你是生气了吗?” 封景荣身子一怔,随后望向少年的眉眼满是温柔,“没有。” 语毕,将那染血的指尖放在唇边轻轻吻了吻。 “荣荣,有、点痒。”洛儿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封景荣轻笑了一声,将人圈在怀里,“下次不要在伤着自己了,记住了吗?” “嗯。”少年乖巧地应下。 “洛儿听话,我来教你用这个。”封景荣笑了笑,开始手把手教少年用那银色的长筷。 “荣荣,这个……好难。” 权臣之上[重生]_14 看着简单,自己失败了几次后,少年的脸上已经苦成了一团。 “用着用着就会了。”摸了摸少年的头,封景荣宽慰道,“洛儿想吃哪个?” “我要那个白白的、小小的。”闻言那双桃花眼马上亮了亮。 见状,身边伺候布菜的丫鬟正欲上前,谁想封景荣竟亲自执筷将那小巧的鹌鹑蛋夹到少年的碗里。 “想吃哪个,我拣给你。” “嗯!” 这顿午膳用了快一个时辰,封景荣自己没有吃几口,全都在给少年布菜,然而他却是难得的乐在其中。 “荣荣。”洗脸漱口后,少年眼皮渐渐耷拉下来。 “怎么了?” “我、我困了。”少年揉了揉眼睛,翻了个身赖在男人的怀里,不肯起来。 “那我抱你去睡觉,好吗?”封景荣揉了揉那颗小脑袋说道。 饱餐一顿后,少年打起了哈欠,懒懒地点了点头。 封景荣无奈地笑了笑,见对方像小懒猫一样窝在他怀里,不愿再动,便将人横抱起来往屋里去了。 见封景荣离开,丫鬟们着手收拾起来,有两个小年纪的忍不住议论起来。 “那小公子到底是何人?” “我猜啊,八成是小少爷。”一丫鬟悄声说道。 “你这嚼得什么嘴,别说是夫人了,这院子除了我们这些被买进来伺候的丫鬟,你可还见过有别的女人?”另一个听了满脸不信。 “谁说是在这个院,指不定在外面的院呢!” “好了,都快别说了,背后非议主子,若是被赵管家瞧见,可要仔细了你们的皮。”翠莹走了进来,望了一圈,“怎么不见巧红,她去哪了?” “方她打碎了个盏,被主子拖下去了。” “什么?”翠莹大惊失色, “她也真是可怜,一上来就犯了这么个错,怕是现在正在刑房打板子了。” 惨烈的叫声从阴暗潮湿的刑房里传来出来,少女紧咬着牙,被摁在凳子上,结实的长板狠狠落在了她的背上。 这时一矮小精干的中年男人匆忙走了进来。 “方才那个送进来的丫鬟呢?” 噼里啪啦的板子终于停了下来。 “赵管事,您有什么吩咐?那犯了事的丫鬟正在这挨板子呢!” “你这小子下手怎么这般快!主子说要见她,你怎么就已经将她打成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了?”赵管事皱眉道。 “啊?赵管事冤枉啊,来这刑房的不就是挨板子的吗?我、我也不知主子会要人啊!这下可怎么办?”掌板的哭丧着张脸说道。 “算了,都这样了,你还不快去弄盆清水,给她洗把脸,赶紧的,主子还等我带人回话呢!”赵管事催促道。 “是,是。” 当巧红跪在封景荣面前的时候,她早已是骨软筋酥,背上一片火烧似的疼。 她很想阖眼缓一混,然而眼下她却必须全神贯注。 坐在桌案边的男人抬起头,墨绿色的眸子落在了他的身上。 “叫什么?” “尤巧、巧红。” “何时进府?” “今年……五月初五。” 权臣之上[重生]_15 “家里几口人?” “五口。父母二人,还有两个兄弟。” …… …… 男人坐在高位上冷冷地问着话,一来一回,巧红不敢有一丝隐瞒任何,皆如实道来。 “赵管家。”男人唤了一声。 “主子。” “包五十两银子,寄回她籍贯。” “啊?是,是,小的这就去办。” 不只是赵管家不解,就连巧红也不由愣住了,五十两银子可不是小钱,她分明是犯了错,怎么还会从主子那受了赏呢。 墨色的长袍渐渐靠近,一只修长的手强硬地将巧红的下巴抬了起来。 “长得勉强算得上清秀。” 巧红吃痛不已,只觉下巴快被捏碎了。 “他喜欢你,所以往后,你就留在他身边贴身伺候。” 被那双冰冷的眸子紧盯着,巧红不由止住了起,身子瑟瑟发抖,双眸里接是恐惧。 “记住,他每日所言所行你都要一字不差得告知于我,最重要的,不要动什么不该有的心思。”男人声音低哑,锋芒逼人,“你的命,你家人的命皆握在你自己的手里,听懂了吗?” “是,巧、巧红明白了。” 作者有话要说:惹,洛华是会成长的,因为随着时间,他也会慢慢写想起死前的事。 【你们要相信我是正经的甜文写手啊!】 —————————————— 感谢在2019121912:55:18~2019122015:55: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HHHHH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巧红,荣荣何时才回来?”听到少年在唤她,巧红倏地回神,从惊悸之中缓过神来。 “小公子莫急,主子卯初就策马去军营了,大抵再过会就回府了。”巧红整理着榻上的被褥说道。 一晃眼,巧红跟着这位小公子快有十天了,她也渐渐发觉了这位小公子不同之处。 样子分明是十五六的少年郎,性子却不谙世事,和稚子一般天真无暇。 “巧红,巧红,我想放风筝了。”少年将手伸出窗外,瞧着今儿风清和畅,吹面不寒,玩性就上来了。 “好,小公子稍等,我这就去将主子前几日送来的盘鹰风筝取来。”巧红忙应下,回过身方想起让少年再披件袍子,谁料那玄青色的神身影从漆木窗处翻了出去。 “公子,小心哪。”巧红微微叹了口气,见少年已一溜烟没了踪影,忙起身去库房,去寻那只盘鹰风筝了。 听说,这风筝是主子寻了大秦最好的匠人制出来的,劈光竹为骨架,覆翎毛以侧翼,无风也能滑移,翱翔于青空,犹如雄鹰搏击,活灵活现。 用帕子沾了点水,将那风筝上的灰拭去后,巧红锁上库房,心里忧着少年,连往院子赶去。 过了这些天,巧红仍不知这小公子是何底细,她只知主子对小公子确实是万分宠爱,即使有时小公子无知说些荒唐忌讳的话来,主子也只是一笑了之。 这实在是件宽慰的事,要知想在这深宅大院里有一席之地,主子的恩宠是重中之重。 无关那些胁迫的话,巧红本也是心甘情愿服侍在少年左右的。 权臣之上[重生]_16 这样一个干干净净、不染尘埃的人,不说主子,谁瞧着又不喜欢呢。 巧红提着风筝走在石子甬道上,路过一座白石假山,忽闻一阵嬉笑作弄声。 “这两日去莲里苑当差,瞧没瞧见被主子藏在院里的那个外宠?”一清脆的声音响起。 “瞧见了一眼,长得确实勾人,比女人还美,难怪主子忍不住要金屋藏娇呢!”另一个声音接过话茬,“我听说主子可宠他了,路都舍不得他走,捧着手心里都怕化,哎,真是命好,让人羡慕。” “这有什么好羡慕的,说白了,到底是个男人,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外宠,。”先前的声音再响起,“你还真当他以后是这院子的半个主子吗?” “说得也是,想想还不如我们,哪日有幸得了恩宠还能盼个母凭子贵,他啊!等人失了颜色了,主子怕是嫌弃都来不及的……” 说着说着,笑着花枝乱颤。 自小公子突然来了这院子里后,风言风语就没停息过,往日巧红也略听闻过,大多是左耳进右耳出。 而今日,在这莲里苑门槛外,这些人不仅嚼舌根,还说得如此荒诞下流。 巧红沉不住气,放下风筝,走上了前去。 “什么外宠不外宠的!谁给你们的胆子非议起主子的事来!” 那几人一惊,后见来的是巧红,神色又松了下来。 “当是谁呢?原是你。”其中一个穿绛紫凌袄,鹅黄长裙的丫鬟白了巧红一眼。 “我怎么了?你们要嚼舌根就滚远点嚼!”巧红识得这丫鬟,名花霖,算是相府里的老人了,仗着人认得多,常常欺侮新人。 “哟,喊得这般响,没一点规矩,看来有人前几日挨的板子都忘了!” “你!”巧红被气得不轻。 “当真没有半分自知之明!当自己是什么东西?哼!自己服侍的都不是什么正经主子,还到这训斥起我们来了。” “你说要说便说我,又说我家小公子做什么!” “还小公子,他算哪门子公子!莫平白污了这么个好词!” 巧红气得咬牙,冲上去就一巴掌,接着就拉扯起那碎嘴丫鬟的头发。 “啊!你这疯婆子!你做什么!”花霖吃痛得大叫道,“你们还不快帮我,将这发了病的拉开。” 见状,另外两个丫鬟也凑了过来,对着巧红又拉又扯。 斯须,四人就厮打在一块儿,场一团混乱。 “你们在做什么!真是反了!都给我住手!”有瞧见的赶忙通风报信,一盏茶的功夫,赵管家就带着几个护院过来,呵斥一通,将那四人分了开来。 “竟然在这相府里大打出手!鄙俚浅陋!成何体统!你们一个个都是山野愚妇吗!”赵管家目光在几个丫鬟的脸上划过,蹙起了眉来,“什么经过!” 话音刚落,花霖那已梨花带泪,甚是可怜,“赵管家!赵管家!你要为我们几个做主啊!是这个巧红!是她先动的手!” “你恶人先告状!分明是你先信口开河!胡说八道的!” “你哪只耳朵听见的!我们这就没一人听见的!” …… …… 巧红一人哪讲得过三张嘴,很快就被吐沫星子淹得没了话。 “都闭嘴!到底谁先动的手!”赵管家不耐烦道。 这般一问,矛头就皆指向了巧红。 “是她们——”巧红委屈万分。 “够了!又是你!上次的事才过了几日,又犯事!”赵管家喝道,抬了抬手,“压住她,打!” 长棍举起。 只听两侧竹林见传来窸窸窣窣声,一俊美无俦的年轻公子走了出来。 “巧红,你跪在那做什么?” 权臣之上[重生]_17 “小公子。”巧红吃一大惊。 “风筝怎么落在地上了?”将那风筝捡起来,少年不徐不疾地走来,扯着巧红的袖子将人拉起来,“怎么去了这般久?我找了块空地,你快和我去。” “小公子,且等等。”见那少年竟如此旁若无人,赵管家蹙了下眉,“这奴婢犯了错,一而再,再而三,不能不罚,您不可这般纵容。” “犯错?什么错?”少年转过头来。 “动手伤人。” “巧红也受伤了,她们也打人了,还三个打一个,以多欺少,你难道不该罚她们吗?” “这——”赵管家被问得噎住。 “我现在想让巧红陪我放风筝,你不让她陪我,我就告诉荣……丞相大人,你们欺负我。”桃花眼转了转,少年双手抱胸,下巴微微昂起,俨然一副仗势欺人的模样,“反正你们不是都说,他最是宠我的。” 谁也没想到少年竟然堂而皇之得舞起了封景荣的大旗,众人一怔,虽猜是狐假虎威,但往日封景荣积威甚重,一时间竟每一个敢再出声的,皆杵在那瞧着巧红被少年拉走了。 “他当真如此说的?”指尖轻敲桌面。 “千真万确,以上每字每句皆是那位公子所言。”赵管家缩着身子,有些畏惧地望着坐在桌案边的男人,质疑道,“主子,不是老奴多言,这位公子实在是有些恃宠而骄了。” 男人短吁一声,嘴角上扬,发出低低的笑声。 “是啊,这才几天,都学会恃宠而骄了。” 赵管家浑浊的眼珠缩了缩。 没有他想象之中的雷霆震怒,相反,主子竟然……笑了? “主子,这事——”赵管家心头发虚,有点不知所措。 “那几个割了舌头赶出相府去,既不会说话就不用说了。”男人淡淡说道。 “是、是。”赵管家身上发寒。 “赵管家。” “主子,您有何吩咐?”犹如被蝎尾一蛰,赵管家身子颤了下,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你照顾这院子也有不短的时日了,若是往后你连下面几张嘴都管不住,你也可以收拾收拾滚出相府了。” “主子,主子,主子恕罪,是老奴疏忽,老奴知错了。” 闻言,赵管家慌忙跪地求饶,心里懊恼不已,悔不该小瞧莲里苑的那位。 是他眼拙了。 原以为他家主子铁石做的心肠,谁能想当真还有这么块软肉啊! “主子放心。回去后,老奴定好好管教那些个丫头们,日后绝无人敢多言一句。” “这是最后一次。” “是,是,是。”赵管家连连应道。 男人将手下的奏折放到一边,“他在做什么?” “他?”赵管家一愣,随后陡然会意道,“啊,老奴来时,小公子还在外面放、放风筝。” “他——不知道我回来了吗?”男人的声音有些沉闷。 “应、应是不知道的吧。”赵管家试探道。 “将他喊到我屋里来,说我要见他。” “是,是。”赵管家犹如大赦,忙去唤人。 封景荣眼帘微垂,素日里少年最是黏着他,恨不得每时每刻与他在一块儿。 如今,他位居高位,公事繁忙,怕少年寂寞无聊,方找了那巧红伴其身侧。 谁想这才不出十天,那人不过玩着风筝就将他抛之脑后了。 真是个小没良心的。 权臣之上[重生]_18 正想着,只听院外一阵脚步声,封景荣眉毛上挑,“倒还算来得快。” “荣荣,荣荣,你找我吗?” 果不其然,须臾间,少年就抱着风筝跑进了屋里。 “小公子,你慢点啊。”巧红跟在后面,一踏进屋里,见封景荣在,匆忙停下行礼。 “你下去吧。”封景荣睨了一眼。 “是。”巧红退了下去。 “洛儿,过来。”封景荣抬起手,少年很是乖巧地走了过来。 “荣荣,你是要带我晒太阳吗?”粉嫩的面庞亲昵地蹭了蹭男人的掌心。 “你今儿不是和巧红晒过太阳了吗?”封景荣故意道。 “可是我更想和荣荣一起。” “你啊!”封景荣叹了口,摸了摸少年的脑袋,“今日不晒太阳,我教你习字如何?” “习字?”少年动了下耳朵。 “对,教你认自己的名字,好不好?” 少年饶有兴趣地点了点头。 从笔架上取下一只狼毫,蘸了些墨,在三尺宣纸上轻轻落笔。 “洛华,这是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不是洛儿吗?”少年不解道。 “洛华是你的名讳,洛儿是你的乳名。乳名只有亲近的人才能唤。” “我明白了!就像荣荣!只有我才能唤一样!”少年立刻举一反三道。 “对,是这个意思。”封景荣笑了笑。 “那荣荣的名字是叫丞相大人吗?” 封景荣喉咙里滚出几声低笑,接着又在白宣上写下了“封景荣”三个大字,教着少年认了一遍。 “记住了吗?” “封、景、荣。”少年一字一字轻轻念道。 封景荣一怔,隐约间,他似触碰到了什么尘封已久的过往。 “再念一遍,好不好?”男人低沉地说道。 “封景荣。” “我在,我在。” 墨绿色的眸子微微出神,似在呓语。 “荣荣?”洛华愣了愣,抬起手在男人眼角边抹了抹,“你怎么了?” “无事,折子看久了,眼睛有些发涩。”洛华的手被人握住,男人将脸轻撇到一边,似在平复心里难言的情绪。 叩叩叩,一阵敲门声。 “主子,鑫晟堂的来了,是有关军饷之事。”门外人沉声道。 “知道了。”封景荣应了一声,望向面前的少年,“我有点事,晚些再来找洛儿,洛儿先和巧红再去放风筝,好吗?” “嗯,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少年乖巧地点点头,抱起封景荣送给他的风筝。 还没相处多久,就又要离开了。 少年心里略有沮丧,忽然没了趣。 虽然和巧红一起放风筝很有意思,但他明明更想和荣荣一起放的。 权臣之上[重生]_19 作者有话要说:哇,冬至了,明天要吃饺子了。【我站玉米鲜肉!】 —————— 感谢在2019122015:55:15~2019122120:55: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蔚蓝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封景荣忙于事务,洛华也没玩乐的心思,遂和巧红先行回了屋。谁想赵管家正立在莲里苑外恭敬地候着,洛华少年心性,对其不喜也不遮掩,径自走开,跟在后面的巧红见赵管家惶恐不安,故留下与其寒暄了一二。 因午间那事,赵管家方晓自己有眼不识泰山,万不该怠慢了这位小祖宗,心中忐忑,生怕这事真传进主子耳中,回去后连忙自己添了银两送来了不少花样糕点和几匹上好彩缎,巧红被拉着话语了好久,方将人送走,抱着东西,应付回来。 “小公子,你在做什么呢?”素日这个点,少年大多是躺在太师椅上百无聊赖,今儿却瞧见对方正伏在桌案边,规规矩矩地摆放着文房四宝,有模有样似在写些什么。 “我在习字。”收了笔锋,少年皱起眉头,轻咬了下笔杆,又伏身下去。 “习字?”巧红听了疑惑,这实在是件稀奇事,虽不知缘故,但少年既然有这份上进心思,她心里自也是为之高兴的,遂走上前瞧了瞧。 铺开的宣纸之上,肆意布满了臃肿赘疣的大字。 “巧红,荣荣的名字好生难写。”少年叹了口气,有些垂头丧气,“为何他的名字比我的名字难写这么多,特别是那个‘封’字要写好多道横,都快糊在一块,摆不下了。” “小公子,你这笔尖上的墨吃得太足了,镇纸也没放上,自是笔落纸上易出‘墨猪’了。”巧红的祖父是一位教书先生,故其虽未女子,但也如大家闺秀一般,懂些书房里的东西。 “原是墨多了。”少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我自小帮过祖父研墨,小公子让我在旁伺候吧。”巧红握起墨锭,瞧着少年苦恼之色,回忆着过往自己习字的经历,说道,“贪多嚼不烂,小公子不如一个个字练,从易至难,先将着‘荣’字写端正了,再学下一个,如何?” “巧红,你好聪明。”少年毫不吝啬夸赞道。 “小公子谬赞了,奴婢这些都算不得什么,公子才是聪慧,以后必定前程似锦。” 这番话倒是一片肺腑之言,眼下少年固然所知不多,但学以致用,一日千里。谁能料到几日前,对方连话都说不连贯,如今却连笔都能握上了。 “我会好好学,不会让巧红还有荣荣失望的。”少年神色认真,语毕,就按巧红所言,一字一字重新开始练习。 烛光摇曳,主仆两人,不再言语,屋里只闻笔锋划过纸面的沙沙声。 “小公子吃盏茶,休憩会儿吧。”见少年坐那已有一个多时辰了,巧红上前劝道。 少年未语,垂着头,全神贯注于笔尖之上。 巧红悄悄将茶盏放下,不敢打扰,上前一看,吃一大惊。 少年仿得是他人字迹,笔锋俊健浑厚,气吞山河,字如其人,即使不问,巧红也猜得出是丞相所书。 这种大开大合得写法,就是擅书者模仿,一时半会儿,也很难习会。而此时,少年所书,虽未得其神,但竟已出其形了。 对于少年这样连笔画都未曾练过的人来说,这着实是无师自通、天赋非凡了。 将荣字那一捺收笔,少年小心松了口气,将笔搁下。 “巧红,你瞧我写得可还好吗?” “小公子,写得是极好了。” “真的吗!我要拿去给荣荣看看。”得了称赞,少年不由喜上眉梢。 “小公子先别碰,小心糊了,等其字迹干了,再收起来。”见少年欲将那宣纸卷起,巧红忙阻止道。 “还好你提醒。”少年搓了搓手,似是期待。 “小公子,今儿天色已不早了,要不您明日再去找主子吧。”巧红瞧了到院子落锁的时候,心里有点担忧。 “可是,我想现在就给荣荣看。”少年耷拉下头,很是失落。 巧红心下一软,不愿少年扫兴,便去找了个翠色的长竹筒,将那白宣卷好塞了进去,“夜里风寒,小公子出门要多披一件斗篷,奴婢这去找灯来。” 权臣之上[重生]_20 少年忙应了下来。 封景荣的住处其实离莲里苑算不上远,奈何夜色昏暗,院内灌木丛生,小径错杂,巧红掌着灯尚有些辨认不出。 倒是洛华皆能指出方向,熟门熟路。 大屋内亮着灯,有两虎背熊腰的杂役立于门前。 洛华抱着竹筒走上前去,想推门却被那两人拦了下来。 “闲人回避,主子有令,不得任何人打扰,两位还是请回吧。”其中一个硬邦邦说道。 巧红行了一礼,客客气气地说道:“可否劳烦二位通传一声。” “主子命令,两位莫要为难。” “这——” “巧红,我们回去吧,不要打扰了荣荣。”拽了下巧红的袖子,少年轻声说道。 “小公子。”巧红望了眼大屋,也无计可施,安慰道,“嗯,我们先回去,等明儿主子有空了,再来就是了。” 正说着,忽闻吱呀一声,那雕花木门却从里面推了开来。 洛华抬起头,只瞧见一面目俊雅的男人噙着笑意信步而出,手摇着折扇,金玉丝捻成的坠子在月光下粼粼耀眼。 为何这个人能进去见荣荣? 而他却不能。 洛华木然站着,手摸向胸膛,只觉这里莫名一疼。 “嗯?”那男人似是也瞧见了洛华,扇子一收,眉毛轻挑,“月明林下美人来,丞相大人府上竟有这般标致的人儿,这华灯夜月的,云某还以为是蟾宫月娥下凡来了呢!” 巧红上前挡在了少年的前面,正声道:“这位公子还请自重。” “哟,未留意,未留意,原这大美人旁边,还有个小美人。”男人眼波流转,一双眸子皆是风情,“若我偏不自重,还要咬我不成。” 语毕,那扇柄就朝洛华的下巴尖伸去。 “云邵。”一个阴沉愠怒的声音响起,“你想做什么?” “哈哈哈,丞相大人,说笑了。朋友妻不可欺,这原是你府上的美人,我云邵怎么可能如此没有分寸呢?只不过是和美人开玩笑罢了。天色已是大晚,我就不再丞相大人府上叨扰了,不必相送!不必相送!”一行说,一行退,语毕,那云邵就连忙与领路的小厮径自离去了。 “洛儿?”封景荣剑眉微蹙,“你何时来的?” “我……”见男人面色不好,少年心里不是滋味,又说不上来,遂撒了个谎,“我、我路过而已,这就回去了。” “小公子。”不知少年为何忽然变了卦,巧红轻唤一声。 “巧红,我们快些回去吧。”少年轻吸了下鼻子,转身欲离开。 谁想刚走一步,他的手就被人拽住了。 “手怎么这般凉。”墨绿色的眸子瞥向了一旁的巧红。 “主子,小公子是来给您送东西的,听闻您公务繁忙,怕打扰您,故方在外候了一小会儿。”巧红解释道。 闻言,封景荣一愣,接着便搂着那单薄的肩膀,轻声哄道:“夜里风冷,洛儿先进屋暖一暖,可好?” 当男人牵着少年踏进门槛时,那两个杂役活像是被针眼扎了,身子不禁一颤。 远不似以往那般神气活现,少年今日分外的沉闷。 封景荣看在眼里,以为是自己耽搁让少年生了气,正想着该如何哄好,少年自己倒先闷闷开口了。 “荣荣,对不起。我不该夜里打扰你的,巧红劝过我,是我没听话非要过来的。” “这有什么的。”封景荣听了心疼,温柔地摸了摸少年的头,“哪有打扰的说法,只要洛儿想见我,随时可以过来,下次绝不会再有人拦着你。” 那双桃花眼依旧没什么神采,少年坐在柔软的榻上,乖巧地点了点头。 少年兴致不高,封景荣的目光落到了那只带来的竹筒上。 “听说洛儿有东西要给我,是这个吗?” 权臣之上[重生]_21 “嗯……嗯。”少年小声应着,两只手微微捏紧。 封景荣将那竹筒打开,从里面取出那张写着自己名讳的宣纸,整个人陡然呆住了。 “这、这是你写得?”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 “嗯,写得没有荣荣好。” “这已写得很好了。洛儿方学了一日,就能写成这样,很是了不起,就是我当年亦是比不过的。”封景荣脸上很是欣慰。 “真、真的吗?”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听到男人的称赞,心里像是吃了蜜一样,只觉晚间的苦练皆是值得的了。 “我怎么会骗洛儿呢?”封景荣嘴角上扬,两只有力的手臂将少年抱了起来,“我的洛儿当真聪慧,什么都是一学就会,一点即通。” “其、其实我也练了好久。”少年的脸上愈发红。 墨绿色的眸子抑制不住地笑意。 “是啊,连手上都沾着墨了。”封景荣刮了下少年的鼻尖,对屋外道,“来人,端盆温水上来。” 很快就有丫鬟,端着水盆和汗巾进来伺候。 “荣荣,好像洗不掉了。”少年的脸皱成一团,望着自己手上的墨斑,有些嫌弃,“好丑。” “哪里丑了。”将那如玉般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没事的,过几天就消掉了。” 闻言,少年悄悄松了口气。 封景荣望着怀里的人满是宠溺,“礼尚往来。今儿洛儿送了我东西,那洛儿有什么想要的吗?” “我……想要的?”少年一愣。 “嗯,洛儿想要什么都可以。”封景荣言语温和,这倒不是在说什么大话,以他现在的权位,只要是这世上有的,他都能为怀里的少年寻来。 “我、我……”少年有些欲言又止。 “洛儿,想到什么说出来便是。” “我、我想和以前一样,晚上和荣荣待在一起。”少年鼻头有些酸,抬起手揉了揉。 “这……”封景荣没料到少年想求的竟然会是这个。 “自从我化成人后,荣荣反而没以前喜欢我,也那么长时间陪着我了。”说着说着,少年的眼圈有点红了,委屈劲儿渐起,“如今夜里我都见不到荣荣了,分明以前荣荣晚上还会和我说说话的。” 少年终究还是小孩子心性,只想着最亲密的人陪在身边,生怕被抛弃疏远,想着刚刚出来那人,心里愈发难过,泪珠子就从白嫩脸上一粒一粒滑了下来。 “怎么就哭起来了?”封景荣素日处变不惊,眼下硬是慌了神,蓦然不知所措起来。“我、我也……嗝……不知道。” 封景荣心里揪得发疼,他与少年分房而睡本是怕自己情难自禁,无意间唐突了这心尖上的人,谁想他一番好意倒是将少年惹哭了。 “皆是我的不是,洛儿不要哭了,好不好?只要洛儿不哭,什么事我都应洛儿的。”封景荣怜惜不已,一行哄着,一行用指腹小心翼翼地给少年拭着泪痕。 “真、真的吗?”哭声顿了顿。 “自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封景荣颔首。 “那我要和以前一样,我要和荣荣睡在一个屋子里,我还要荣荣每日晚上给我讲故事。” “好,都依洛儿的。”到了这关头上,封景荣什么都能应允下来,他搂着少年指了指前面的箧笥,“洛儿先去选等会儿想听的故事好不好?” “嗯。”少年揉了揉眼睛,收了泪,蹲在了那收书的箧笥前,翻找起来。 封景荣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自是不敢和少年同床共枕的,无论当初,还是如今,他的那份见不得人的心思说到底皆是一厢情愿罢了。 若真出什么荒唐事来,日后那人忆起,怕是要与他恩段欲绝的吧。 唤人寻了床被来,封景荣也非娇生惯养的,今夜就准备在地上简铺一床将就一晚,明日再让人重新抬张软榻进来。 忙碌完后,封景荣自行盥漱一番,便瞧着,少年一脸欢喜地捧着本书走来。 “选好了吗?”封景荣问。 “选好了。”少年双手将那有些泛黄的书面递了过来。 “嗯?洛儿要选这本?这可不是有趣故事,怕是洛儿听了会儿觉得无聊犯困了。”封景荣笑了下,洛华递于他的不是以往的民间话本,而是本讲治世之道的古籍,“要不我们换一本,或是讲上次那本没讲完的?” 权臣之上[重生]_22 “不,我要听这个。”少年不肯,执拗地摇了摇头。 封景荣本以为少年是无意选错了,谁想是有意为之,神色不由认真了些:“洛儿为何想学这本?” 少年抿了抿嘴唇,他以往常见荣荣翻看这书,“我觉得这本有意思,而且我想、想……学些有用,这样日后就能帮到荣荣。” “你啊。”封景荣心思复杂,他根本舍不得眼前的人再吃半分苦,一味只想着将人护在自己的羽翼下。 这一次,他只求这人无忧无虑、平安喜乐就够了。 “我想帮荣荣不行吗?还是,我、我不能学这个吗?” “当然不是,洛儿想得很好,我只是怕洛儿太辛苦了。” “我不怕辛苦!”少年抬起头来,“我想成为一个能帮上荣荣,有所作为的人。” 握着书紧了紧,这话封景荣也曾听人说过。 那是两人皆年幼的时候,是他这个不受重视的小皇子和那个进来陪读的洛家小公子渐渐相处的时候。 “你再跟着我,我的那些哥哥会连你一起欺负的。” “没事,他们欺负我,便会少欺负你一点。” “哼,你还是放弃吧,我一无是处,毫无前程可言,你跟着我什么都得不到的。” “我四哥常说,‘知耻而后勇’。眼下我跟着你们和太傅学道理,长大后,我会帮着你,不让他们欺负你!” 封景荣的脸转到一边,墨绿色的眸子颤颤阖上,像是在克制着心中那股不断翻腾的情绪。 “荣荣,你怎么了?是我说错了什么吗?”软软的小手轻轻触碰着男人下巴上的胡茬。 “没有,你说得对,说得很好。”封景荣喉头滚了滚,轻声说着,将少年圈在怀里,“来,我讲于你听。” “嗯!” 林间风雨萧瑟,屋里隐隐传出男人悉心讲解之声,中间还夹杂些少年不解疑问之声。 直到过了好久,那屋子里的烛火才彻底熄灭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惹,这两人以前其实是双向暗恋啦,嘿嘿。 【我今儿没吃到饺子,竟然是吃得是汤圆。还是荠菜馅的QAQ我真不喜欢吃咸汤圆。】 ———————————— 第7章 常年随军,枕戈待旦,封景荣素来睡得向来轻浅。 晨光熹微,迷迷惑惑间,方觉有什么东西敲打,陡然清醒了过来。 手从靴边摸出隐匿的短刀,墨绿色的眸子倏地睁了开来。 谁料只瞧见一根白藕似的手臂大刺刺得横放在他胸前。 封景荣一愣,后哑然失笑,将短刀收回原处。 原不是什么敌袭行刺,是软塌上的少年睡得不老实,不知怎么竟翻身滚到他这地榻上来了。 青色的发丝散落在褥子上,雪白的手臂撂于被外,香梦沉酣,那张面容恬静得像春枝上的晨露。 这人当真是对他一点防备都没有。 男人墨绿色的瞳孔暗了暗,舌尖无意划过嘴角,情不自禁伏下身子在那粉嫩的脸颊上轻啄了一口,随后点到即分,帮身边人掖好被子,就悄声出去了。 男人自己在外间穿戴盥洗后,推门而出,就见他安排跟着少年的小丫鬟已在门外候着了。 封景荣面无表情道:“他尚未醒,你先回去,过一个时辰再进来伺候他起身。” 巧红躬身行礼道:“回丞相的话,小公子醒得早,素日里再过一刻就该起身了。” 权臣之上[重生]_23 “你比我知他?” “奴婢不敢,只是小公子他……” 封景荣眸子下移,扫了眼站在那不卑不亢的小丫头,淡淡道:“他昨日睡得晚,怕是累着了,今儿起不早了。” 巧红的脸上划过一丝诧异,当她抬起头时,男人已大步走远。 在竹林里舞完剑,封景荣便至正厅用膳,而曹宇也已在那候着了。 “大将军。” 封景荣“嗯”了一声,坐了下来,吩咐道:“给郎中令添一副碗筷。” “是。” “大将军,不用了,属下在家中已用过膳了。”曹宇略有惶恐,要知这么多年来,这还是大将军头次邀他在府里用膳。 一时间,心里难免打起鼓,暗中自省起最近是否有什么过失来。 “无妨,再一道用些。”封景荣说得话向来不容置喙,曹宇咽了咽口水,也不敢再三推辞。 席间,除了一点轻微的碗筷声,清清静静,曹宇握着筷子很是压抑,他本是武将出身,在自家府里素来不拘小节,此时与封景荣二人同桌,不得不小心翼翼,生怕自己举止无意间失了礼数。 见对面那双银色长筷轻轻放下,曹宇也忙将吃到一半的小饼塞进嘴里,摆出用完的姿态。 “赵管家。”薄唇微动。 “主子。”闻主子唤自己,赵管家忙凑上去,心里忐忑,“可是今儿的早膳不合口味?” “以后多备些软酥糕点。” “是,是,是。” 软、软酥糕点? 曹宇一惊,不知自家大将军何时偏爱起这些甜腻的吃食来了。 “曹宇,你在想什么?” “啊,啊。”声音冷不丁响起,曹宇即刻回神,磕绊地编了个谎道:“属、属下在想半月后就到了秋闱的日子了。” “怎么你要去试试?” 曹宇嘴角微微抽了抽,只觉得今儿大将军反常的厉害,竟还与他开起玩笑了。 “大将军,您莫打趣属下了。识文断字还成,至于妙笔生花……属下几斤几两,您还不知道吗?” “知人者智,知己者明。不必太过沮丧。” “将军说的是。”曹宇并未被男人的话宽慰到,神情恹恹。 “丞相大人。” “丞相大人。” 两人一前一后踏进金碧辉煌的未央宫,大臣们皆躬身行礼,场面犹如皇帝亲临一般。 “陛下呢?”龙椅上空空无人,封景荣往了眼新上任的御前太监。 “回丞相大人的话,小的已去明心宫请了三四次了,可是陛下他、他非说自己龙体未愈,不肯上朝啊!” “再去,就说陛下再不来,臣亲自去请。”封景荣眉目阴沉。 “是,是,是。”那太监吓得汗流浃背,不敢耽搁,一溜烟地向明心宫跑去。 “朕不去!朕病重上不了朝!”穿着明黄色的男人缩在龙榻之上,披头散发,面如蜡纸,声音颤抖,“朕绝不去,封景荣他、他定又想着法子羞辱于我。” “陛下,丞相大人说了,您若再不去,他就要亲自来这了。” “什、什么?封景荣他、他要来?!滚!都滚出去!统统给朕滚出去!” “陛下,您这是何必呢?”那太监也有点急了,生怕这人不去,丞相大人会降罪于他。 这时黄莺般的声音从外响起,一貌美妇人被两个丫鬟拥着走了进来,“陛下,陛下,您这是怎么了?” 权臣之上[重生]_24 “廖夫人,您来得正好,您赶紧劝劝陛下赶紧上朝去吧。不然若真的将丞相大人惹怒了,那下场怕是——” “放肆!上不上朝,是陛下说得算了,哪轮的他封景荣一个臣子指手画脚,就是去,也是陛下自个拿的主意。你先退下,我为陛下更衣。” “是,是,是,不过还请陛下快些,莫要祸及他人。”那公公暗自翻了个白眼,退了下去。 “你!”封高义被气得不轻。 “陛下,陛下。”廖夫人慌忙将男人拦下,“陛下,消消气。” “你瞧瞧,你瞧瞧,一个被腌臜了东西都敢瞧不起朕啊!朕还活着干什么啊!朕!朕干脆一头撞死算了!”封高义嚎啕大哭起来。 “陛下,万万不可。您若这般那就当真是中了封景荣的奸计了。”廖夫人跪在地上扶在封高义的腿边哭腔道,“封景荣那贼子如此折辱陛下,就是想让陛下自行了断,这样他就能名正言顺地坐上龙椅。如此一来,大秦就真真落在了他的手里了。” “那又如何啊!现在还不是他封景荣一人说的算?呵,身居丞相之位,兼行符玺令事,这大秦还要我这皇帝有何用啊!” “陛下,是人就一定有弱点,他不杀我们,我们就还有机会。还请您想想睿儿,千万不可自暴自弃,做出让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来啊!” 听廖夫人如此一说,封高义方镇定了些,“朕,朕——明白。” “陛下,今日您必须要去上朝,与您而言,如今朝堂之上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封景荣他再猖狂跋扈,也不敢在文武百官前对您下手。” “可是——,他都敢在朕的登基大典杀了杨丞相啊!”封高义面上纠结,他对封景荣的畏惧已是深入骨血了。 “陛下别怕,您到底是天子,他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廖夫人握住男人颤抖的手,缓声道,“等上了朝,您只要对他恭谦礼让,事事顺着他的话说,他不会将您如何的。” 毫无疑问,廖夫人所言是最好的选择,只是封高义心里的那道坎实在难以过去,他所剩无几的自尊还是忍受不了要向那个低贱血脉的男人俯首臣服。 他以前有多瞧不起封景荣,他眼下的心境就有多煎熬。 “陛下,您一定要振作,妾已暗自命人传密信于廖国公,国公会想办法救陛下于水火的。”廖夫人凑于封高义耳边低语道。 “真的?岳父他——”话音未了,一根纤纤玉指就抵在了封高义的嘴边。 封高义回过神来,忙点头。 “陛下,妾来帮您更衣吧。” “好,更衣。”有了盼头,封高义终是打起了精神,“不就是一张脸皮吗?皇上都做到朕这个份上,还怕什么?” “陛下圣明。”廖夫人执起那尊贵无比的龙袍,躬身说道。 “陛下到!”尖锐的声音刺的耳朵生疼,封高义身着龙袍走进未央宫内。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坐在龙椅上,见众臣跪拜,封高义定了定心,终找回了些身为帝王的尊严。 然朝堂之上,有一人仍直腰而立。 见那双墨绿色的眸子正盯着自己,封高义的心里一颤。 “诸位平身。”封高义说。 “谢陛下。” 众臣皆陆陆续续起身。 封高义正欲开口,谁料却被人抢了先。 “陛下。”封景荣上前一步。 “不知、知丞相大人有何事要奏?”封高义咽了咽口水,不敢瞧那身佩利剑的男人。 “听闻陛下龙体欠佳,不知有没有找太医院里的人瞧过?” “朕、朕只是气弱血亏,有些神思恍惚罢了,不是什么大事,用不着麻烦太医。” “是吗?还好陛下龙体无大碍。”封景荣的声音压低,俯身请罪,“不然今儿再三恭请陛下理朝实属是大不敬了。” “怎、怎会?丞相大人劝诫朕勤政何错之有?”想起廖夫人所言,封高义勉强挤出笑脸,欲起身相扶,“这些小事何足挂齿?丞相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谢陛下谅解。”然不待封景荣话说完,封景荣便已直起身来,神色如常。 “咳,咳……”封高义尴尬地坐回龙椅上,面上无光,不敢发作,唯有草草揭过。 权臣之上[重生]_25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太监高声喊道。 “臣有一事要奏。” “薛奉常,有何事?” “禀陛下,是有关惠然太后与先帝共葬皇陵一事。”薛奉常躬身道。 “惠然太后下葬皇陵,这难道有何异议吗?”封高义神情一愣。 “禀陛下,臣以为惠然太后下葬皇陵一事不妥。” “什么?”一听这话,封高义一巴掌拍在龙椅上,气血上涌,怒指着薛奉常,“不妥?你说不妥?惠然太后那是朕的生母,身前更是大秦的一国之母,她下葬皇陵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吗?薛奉常,你掌管宗庙礼仪,竟然能说出这般混账的话来!来人啊——” “陛下。”封景荣眼皮微抬,冷冷打断道,“薛奉常尚未说完。” 封高义心里一滞,像是泼了一头的冷水,神色僵了僵,颤颤坐了下来。氵包氵包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22221:16:01~2019122319:46: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蔚蓝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不知薛奉常所言为何?”收回目光,封景荣淡淡道。 “臣以为惠然太后品性不淑,举止不端,生前甚至做出假拟圣旨谋害皇子的大逆不道之举。如此行径,惠然太后实在是不配于先帝同葬一处。” “一派胡言!我母后何曾——” “陛下,薛奉常所言极是。”封景荣无视了龙椅上的人,截住了话头。 语毕,曹宇上前一步,“陛下,臣觉得薛大人所言有理。” “陛下,臣附议。” “陛下,臣附议。” …… “你们——!”封高义气急败坏,胸膛上下不停起伏着,今儿封景荣非要他前来,他自知没什么好事。 原以为最多受些折辱,然他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拿他母后的事做文章。 这个贱种到底想做什么? 就算他母亲曾陷害于他,可他也已算报了仇,血债血偿了。 为何还要揪着这事不放?没完没了? “方才我听见,陛下说薛奉常一派胡言。”墨绿色的眸子抬了起来,见封景荣缓迈上御道,向自己走来,封高义陡然收回了抬起的手,身子不自禁往后挪了挪。 “按陛下的意思当年惠然太后是没有暗中派人加害于我了?”封景荣居高临下地望着坐在那的男人,冷声发问,“莫非此事幕后还有真凶?” “陛下以为是何人?”感觉到封景荣的手落在自己肩上,封高义身子倏地一哆嗦,墨绿色的眸子移了过来,“难道是陛下您……” “朕不知,朕不知,当年之事,朕一概不知啊!”封高义脸色惨白,竟吓得从龙椅上跌落下来。 “丞相大人。”这时一个身着官服的老者站了出来,不卑不亢道,“还是商议正事要紧。” “洛大人,我正在和陛下商议——”墨绿色的眸子微微眯起,一字一字说道,“正事。” “丞相大人何须如此?陛下仰重信赖于您,您的决定陛下都会接受的。”洛大人正声道。 “是,是,洛御使说得是,朕、朕朕一切皆听丞相安排。”封高义慌忙拽着封景荣的衣角,附和道。 封景荣不再言语,神色不明。 “还不快将陛下扶起来。”洛大人朝站在两侧的内官喝道。 权臣之上[重生]_26 见封景荣未出言制止,方有两人上前,将封高义搀扶而起。 “既然陛下如此信任我,那依我所见,惠然太后生前与纯颖夫人情同姐妹,念其服侍先帝的情分上,不如就将惠然太后葬于肃陵妃园内,正好与纯颖夫人做伴吧。”封景荣站在龙椅侧平静说道。 “是,臣领旨。”薛奉常立刻跪下。 封景荣抬了抬手,紧接着一旁的太监就大声道:“退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锤定音。 封高义从始至终没有说得上话。 他这才发现在这朝堂之上,只要封景荣想,他这个皇帝甚至连开口的余地都没有。 “丞相大人。” 封景荣正欲上轿辇,却被人喊住了。 只见已是白发苍苍的老人在一个中年男人的搀扶下缓缓走来。 “洛大人,若是为了惠然太后一事,您就不必开口了。” 老者幽幽叹了口气,“您也算是老臣看着长大的,老臣只想劝您一句,得饶人处且饶人。古往今来,成王败寇,您已经胜了。既然当初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您如今何苦又对陛下这般步步紧逼。这无益于大秦根基啊!” “得饶人处且饶人?”封景荣眉毛轻挑,嗤笑一声,声音冰冷,“洛大人莫非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上了年纪,忘了洛小公子是怎么死的了?” “丞相大人,洛儿的事只是意外而已。”老者阖上眼声音颤抖。 “意外?呵,原来这些年来,洛大人您都是这般自欺欺人的?”封景荣声音低哑,语气却尖锐如针刺,“也是洛大人膝下共有五子,不差死了的这一个。” “丞相大人慎言,五弟的事父亲他一直——”身侧的穿着官服的中年男人欲辩解几句,却被老者厉声制止了。 “伯谨,我与丞相大人说话,还轮不到你在这开口。” “爹。”不敢违背老者的意思,洛伯谨只有收声。 封景荣默默将一切看在眼里,知洛明达眼下训斥洛家这大儿子是想将对方立场撇个干净,生怕他忌恨报复。 他没兴致看两人如此作态,如此只会让他为洛华的遭遇更加愤懑。 算了,无所谓了。 护那人周全,他一人足矣。 “洛大人,若无他事,先走一步了。”墨色衣袖轻摆。 不给老者再开口的机会,男人面若寒霜,坐进了轿辇之中,帷幔垂下,缓缓走远。 “主子,宫中密报。”一个墨色的匣子从帘外递了进来。 封景荣接过那只匣子,打开那花旗锁,取出里面的字条。 “当真是不安生。”封景荣手握字条,幽幽说道,“我这皇兄在想什么呢?” “主子,可要派人将那通风报信的拦下?”帘外人低语道。 “不,放出去吧,让人盯着。” “是。” “我要看看封高义的胆子究竟有多大。” 啪的一声,墨色的匣子阖了起来。 丞相府门前依旧徘徊着三四个抬着礼箱候着的人,见有马车在府前停下,皆一窝蜂得想涌上前去,朝着那下车之人高呼不止。 “丞相大人!且听在下一言。” “丞相大人!在下是……” …… …… 权臣之上[重生]_27 几个虎背熊腰的门仆很快上前,将那些人都拦了下来,阻挡了他们的视线。 这不是什么稀奇事儿,想当初封景荣刚掌管大权的时候,这丞相府上门前的排着求见的人更是络绎不绝。 方踏进府内大门,赵管家就捧着笑脸凑上跟前,“主子,您回来了。” “将外面的人赶走。” “这——”赵管家收了那些人孝敬来的银两,一时有点骑虎难下,“那几位已在外候了不少时辰了。” 墨绿色的眸子扫了他一眼。 赵管家打了个寒颤,不待男人开口,连忙保证道:“主子放心,老奴定将此事办妥,绝不会让任何人扰了主子的清净。” 封景荣收回目光,默不作声,只自顾自地向前走。 “主子,可要让人传膳?”赵管家的眼珠子转了一圈。 “小公子呢?” “回主子的话,小公子起身后就一直在您屋里,未曾出来。” “今儿他没来院子里?”封景荣微微蹙眉。 “不曾。”赵管家恭敬答道。 穿过石子径,屋门大敞着,老远就能听见少年洪亮的朗读声。 “夫治国犹如栽树,本根不摇,则枝叶茂荣。君能清净,百姓何得不安乐乎?” 走至窗前,只见少年正捧着泛黄的古籍,摇头晃脑,犹如古板的小老头一般。 “洛儿,如此用功?” 听到声响,少年身子一顿,瞧见是封景荣回来了,眉眼一下就舒展开来了。 “荣荣,你终于回来了!” 瞧着那双亮晶晶的桃花眼,封景荣唇角微勾,走过来,摸了摸少年的脑袋,“一个人可看得懂?” “嗯,我让巧红先念于我听的。”少年笑道。 “她倒是还认得字。”封景荣站在少年身后,修长的手指落在泛黄的书页,“你刚念得这句可知其意?” “这句……”洛华昂了昂下巴,神色有点得意,“我明白!” “哦?说说看。”封景荣双眸微微眯起。 “这句的意思就是在栽树的时候,根要扎得深,才能长出枝叶,茂盛成长。”说道一半,少年就有些卡住了,磕绊起来,“所以君就、就要和树一样扎根,百姓就、就能安乐了?” 身后传来一阵轻笑。 “我、我说错了吗?”少年的脸上染上一点绯色。 “前面说得不错,后面你缺少常识,故讲得不得要领。”封景荣语气温和,指出问题。 “我知道……扎根很重要,我以前也很努力把根土里面深的,可是后面就、就看不懂了。”少年小声嘀咕道,“难道人也能扎根吗?” “此句为类比,不是指人和树一般栽在土里的意思。”封景荣心里有些哭笑不得,怕少年羞恼,面上没有显露出来,“这句说得是治国犹如栽树,只有根基稳固,才能繁荣昌盛。君王圣明,百姓们才能生活安乐,明白吗?” “嗯……有一点。” “不急,你方接触这些,生疏晦涩皆是难免的。”封景荣安慰道,“不会的,我慢慢教你便是了。” 于是,二人便在书房又探讨了一会儿,直到少年的肚子饿的叫出声了,封景荣方劝少年暂歇下,先将午膳用了。 晌午之后,封景荣尚有积累成山的公务需要处理,故让巧红先伴少年左右教其识字。 封景荣正坐于桌案边批示公文,陡然有一道黑影不知从哪冒了出来,跪于地上。 “主子,密报。” “念。”男人头甚至。 “跟随至廖国公府。” 权臣之上[重生]_28 “继续跟。从苜蓿卫里调遣十人,将薛国公极其家眷监视起来,不要打草惊蛇,只需记下每日皆于何人碰面即可。” “是,主子。” 黑影领命后,便失去了踪影。 门外的小厮传报道:“主子,郎中令携护军都尉求见。” “进。” 语毕,曹宇和另一年轻男子走了进来,朝封景荣行礼。 “拜见大将军。” “坐吧。”封景荣放下卷轴,望向了其中一人,“回来了?” 那男子跪在地上,恭敬道:“石友明不负将军重托,以将楚军残党肃清。” “干的不错,起来吧。”封景荣微微颔首,语锋一转,“我安排于你的那门亲事,你可还满意吗?” “将军之命,不敢推脱。郭家乃是翰墨大家,郭宗正饱读诗书,才学斐然,其女亦是明秀聪慧,雍城出名的大家闺秀。”石友明垂头,声音顿了顿,“属下高攀不起。” “去拜访过了?”封景荣抬眼望向曹宇,“郭宗正他不乐意?” “大将军,我陪石头他一起去的,是他自己瞎琢磨,郭家待客还是很周到的。”曹宇拍拍石友明的肩膀笑道,“估计是石头这小子害羞了。” “那是你不满意?” “属下不敢。属下只是自惭形秽,配不上郭家小姐。况且边疆未平,属下着实没这儿心思。”石友明抿了抿唇说道。 “古人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你自己不先成家立业,又如何为大秦一匡天下。”墨绿色的眸子暗了暗。 “是,主子所言有理。”石友明没再辩驳什么,其实封景荣这话着实有些唬人,细细一想,他自己也是尚未成家的,“只是不知主子为何如此心急?” “这桩婚事决定了我们与士族的关系。”封景荣目光望向石友明,“况且六、七年了,你也该从往事里走出来了。” “将军,此事与之无关,以前我也和将军说过,我与洛华只是友人而已。”石友明躬身正色道。 “我知晓。”男人指尖交叉,声音清冷,“不然依你所见,我会如何处置你?” 气氛有些凝固,曹宇连忙出声打起了圆场,“这本是喜事,怎么还闹僵了呢?这样我现在再去一趟郭宗正那,可好?” “将提亲的聘礼一并带去,顺便将这封书信带给郭宗正。” “这是?”曹宇上前接过,面露疑惑。 “请他帮个小忙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惹,圣诞节快乐呀!【还剩点小钱,今日评论有红包哟~】 —————————— 感谢在2019122319:46:57~2019122421:12: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蔚蓝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巧红。”少年揉了揉眼睛,从床榻上坐了起来,抬起手臂,便有人伺候他起身。 感觉到指尖传来炽热的触碰,少年不由愣了下,倏地转过脸来。 只见墨绿色的眸子正噙着笑意望着他。 “荣荣?”洛华的表情有些惊喜,“你、你今日不用上朝吗?” “嗯,今日不朝。”封景荣温和道。 昨日那封高义被他吓得不轻,噩梦不断,今儿个起来直接犯了热病,昏厥不醒了。 权臣之上[重生]_29 “太好了!那荣荣可以陪着我,教我读书了!”少年的眼睛亮了亮。 “今日不念书,我引你见一个人,他教书比我好得多。洛儿,定会喜欢的。” “真的吗?”少年面上有些期待。 “嗯,不过到时候,洛儿要对他有礼些。” “我知道了,我会听话的。”少年点点头。 大厅内,一个身穿官服的年迈老者端坐在堂上,白发苍苍却一丝不乱,眼角布满细碎的褶子,眸子却依旧清明,腰背挺直,文人风骨,彰显不凡。 “徐宗正,吃杯茶吧,主子马上就到了。”赵管家接过丫鬟端来的茶盏,为老者将茶盖掀开。 徐宗正轻斜一眼,摆了摆手,正声道:“不了,相府这茶老夫不敢喝,一口下去怕就是老夫几年的俸禄了。” “这——”赵管家脸上有些晒色,博陵徐氏乃是天下高门,士族之中声望极高,他本想巴结下这位大秦有名的翰墨大家,谁想倒是弄得自己一脸子灰。 “徐宗正,但饮无妨。这茶本是景荣出征时,从楚国殿宇里收缴而来的,不费大秦的一个子。”门外传来的男人清朗的声音,徐宗正站起身,唤了声“丞相”,作揖行礼。 “宗正,客气了。”封景荣也垂首回礼。 “这位是——”抬起头,徐宗正方瞧见封景荣身边还站在一个十五、六岁的如玉少年,正很是好奇地望着他。 “洛儿。”封景荣轻声提醒道。 “先生有礼了,我叫洛华。”少年陡然回神,有模有样得行了一礼。 姓洛? 徐宗正面色疑惑,缓缓回礼,不知封景荣葫芦里到底埋了什么药。 “今日我请徐宗正来,是因为我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宗正务必应下。” 徐宗正面色微沉,顿了顿,考虑了片刻,“丞相请讲。” 封景荣望了身边的少年一眼,随后竟对着老者躬下身来,道:“这位是我友人的孩子,还望宗正日后能教导规正他。” 见男人躬下身来,徐宗正先是一愣,随后短吁一声,上前一步,将封景荣扶了起来。 “丞相何必呢?老夫已应下那门婚事,您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徐宗正压低声音道。 “宗正,您多虑了。景荣只是看重您的学识,想为这孩子寻一位德高望重的良师罢了。”封景荣在老者轻语着,右手落在对方的肩上,“您应不会拒绝吧?” 徐正宗面色一僵,身子不可见得轻颤一下。 “只是如此?” “只是如此。” “既是宗正所求,老夫不敢不应。” 封景荣嘴角微微上扬,往后退了一步,伸手摸了摸少年的脑袋,“洛儿,这位是徐宗正,以后他就是你老师了,这样我不在的时候,也有人能教导于你,你可要好好跟着徐宗正学习本事。” “嗯。”少年点点头,接着按着封景荣之前教他地向老者行了一礼,清脆道:“老师好。” “小公子,请起吧。”徐宗正抬了抬手,发问道,“不知小公子平日都读些什么书?” “我……”洛华答不上来,他连字都没认全,自然一本正经书也没读过。 “宗正,您可能还是要从浅显地教起。”封景荣在旁和颜悦色道。 “浅显的……是指?” “就从识字开始。”封景荣再次行上一礼,“这孩子虽然开慧晚,但学思敏捷,是块上好的璞玉,烦请宗正费心照顾了,景荣感激不尽。” 徐宗正难免一愣,面前这个男人有多么跋扈狠绝,朝堂之上无人不知。 而如今却愿为此事向他躬身行礼。 这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 “丞相多礼了,老夫知晓了。两日后,等石都卫和小女完婚,便先让小公子来我府上旁听,如何?” “能去宗正府上的学堂自是再好不过了,洛儿,快谢谢宗正。” 权臣之上[重生]_30 “谢谢老师。”洛华在旁乖巧行礼道。 “小公子,不用多礼。”徐宗正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张烫金的请帖,递于封景荣的手里。 “小女和石都卫的亲事也算是丞相您一手牵线定下的,还请您赏光前来。” “好,我自会如约而至”封景荣接过那张请帖,“备好厚礼的。” “丞相大人客气了。老夫前来主要就是为此事,既然请柬已送到,那老夫也不久留了,先行回去了。”徐宗正再次作揖道。 “好,那我也不留宗正了。”封景荣将徐宗政扶起,“赵管家,备车,送宗正回府。” “是。” 望着老者离开的背影,洛华又恭敬行了一礼。 “人都走了,不用束着了。”揉了揉少年的脑袋,封景荣微微挑眉,“怎么样?觉得这位徐宗正如何?” “看、看起来,有些不好相处。”洛华老实说道。 “放心吧,此人虽看上去严苛,但确实是位不可多得的名师。” “嗯。”洛华点点头,他自是知道荣荣给他安排得都是最好的。 “等会儿我还要去兵营一趟,下午先让巧红念书于你,可好?”封景荣好言好语地说道,“晚上,我再陪你读书。” “嗯,荣荣去忙吧。我不是小孩子,可以自己照顾自己的。”少年神色认真,声音仍带了点稚气。 “洛儿,真乖。”封景荣笑道。 那双明亮的桃花眼转了一圈,“荣荣,去学堂的话,是不是要带些东西” “文房四宝,四书五经总是要的。我会让赵管家帮你准备好一切,不用担心。”封景荣牵着少年的手,往大厅去用膳。 “荣荣,我……”少年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封景荣温和地问道。 “我、我想自己出去买,不用麻烦赵管家。”少年嗫嚅地说道。 男人的脚步停了下来,转过身来,神色不明。 “洛儿,想出去?” “嗯。”不再隐瞒自己心里的想法,洛华点点头,他从有醒来以后还没有出过相府。 他想瞧瞧外面是什么模样的。 “不、不可以吗?”见封景荣没有马上答应,少年的声音顿时小了好多,扯了扯男人的袖子,“荣荣,我不能出去吗?” 沉默些许。 封景荣叹了口气,“真的很想去外面吗?” “我想!让我去吧!我知道荣荣最疼我了。”少年像入林的小鸟扑进了男人的怀里,撒娇道。 搂着怀里的人,墨绿色的眸子暗了暗,封景荣扶着少年的肩膀,蹲了下来,与少年平视。 “荣荣?” 修长的手指抬了起来,没有触及少年的面庞,而是像是在描摹一般,勾画着少年的眉眼。 一圈下来,最后落在了少年的鼻尖上。 封景荣垂着头,喃喃说道:“可我不想让你出去?万一又被人抢走了怎么办?” “荣荣,你怎么了?”洛华只觉得男人的样子有些陌生,不似以往。 “没什么,骗你的。”男人的神情又恢复了温和,“想去便去吧,不过洛儿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洛华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应了下来。 “好,下午我派几人跟着你。”封景荣站起身来,“走,去用膳吧。” 洛华歪着头,想再瞧瞧男人的神色,然而就犹如波澜不惊的海面,他根本什么都看不出来。 权臣之上[重生]_31 封景荣的话自是一言九鼎,到了午后,赵管家就让伙计备好了马车。 “小公子,披上遮风的斗篷,对了,还有这个。” “这是什么?”洛华望着巧红手里的东西愣了愣。 “这是斗笠,戴在头上的。主子吩咐,让你务必戴着。”巧红将那白纱斗笠递了过去。 洛华皱了皱眉头,虽不知原因,但他素来听封景荣的安排,倒也没有过多的抗拒,将那斗笠戴上。 “公子,小心。” 脚下一歪,洛华连忙稳住身子,嘴里小声抱怨道:“这东西戴着好麻烦,我都看不清路了。” “小公子且忍忍,我在旁扶着您。”巧红走到了少年的身边,扶着少年上了马车。 “我们这是去哪?”进了车,少年轻轻扬起面前的白纱,问着坐在对面的巧红。 “小公子要买上学用的,自是去藤原书斋,那里铺子大,东西也比别处齐全些。” “藤原书斋?”洛华转过身,将马车的帘子微微掀起瞧瞧望着外面的世界。 “巧红,外面好多人。”洛华很是新奇,双眸睁大,“有好多我没见过的东西!” “等会儿我可以自己去买点吗?” “自然可以,小公子想要什么,吩咐以生命便是了,出门前,主子早让我备了不少银子。”巧红笑道。 听到是封景荣为他准备的,洛华的脸上露出了一点笑意。 “公子,到了。” 马车方停稳,少年就有些迫不及待地下了车。 “小公子,等等我。”巧红连忙追上少年的步伐。 藤原书斋是雍城赫赫有名的,是读书之人必来之地,里面自是不仅卖文房四宝,还有很多名人名家的字画。泡泡推荐 一进来,洛华就被墙面上琳琅满目的稀奇玩意吸引了过去。 “掌柜的,掌柜的。”望了一圈,不见有人招待,巧红又勾着脖子往里唤了几声。 “依楼似月悬,二位买字画?” 背后倏地传来一男人的声音,巧红吃了一惊,险些叫出声来。 “巧红,你怎么了?”闻声,洛华转过身来。 “公子,没什么。”巧红的脸上微微泛红。 “桂花香馅裹胡桃,小生非有意惊扰,姑娘,对不住了。” 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生的风流倜傥,温文尔雅的青年站在巧红身后,飘飘之下有出尘之表,正双手作揖赔着不是来。 “什么花……核桃?”洛华听得有些懵。 “玉阶空伫立,小生有口癖,句句押韵来,朗朗上口易,公子勿怪罪,情起难自抑。” “那、那你是这书斋掌柜?” “非也。火山六月应更热,小生书斋乃熟客,掌柜有事稍离去,帮其看上一小刻。”那男人摇头晃脑,郎朗说道,“嗯,妙也,妙也。” 巧红将少年往后拉了拉,望向男人的目光带了点戒备,“小公子,我们还是过会儿再来吧,这人估计是个多年考不上的秀才,眼下怕是已被逼成了疯子。” “姑娘。起来独自绕阶行,小生金榜已提名。”男人似是听见巧红的话,有些不满蹙起眉头,“背后嚼舌非君子,有话要说当面明。” “小公子,我们快走吧。”巧红的脸色略有煞白,只觉这男人怪异非常。 “可我觉得这人挺有趣的。”洛华倒是觉得这行为怪异的男人很是亲切,问道,“我想买些笔墨纸砚。” 作者有话要说:惹,这是一名古代hiphop选手。 —————————— 感谢在2019122421:12:44~2019122517:28: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权臣之上[重生]_32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落、蔚蓝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公子初练——”男人摸了摸下巴,似在思索,“要几个钱?” “你、你怎知我是初学的?”洛华回想一下,自己还未说明过。 “指若青葱,茧痕无踪。非素年握笔之手,乃娇养富贵之手。”那男人嘴角微扬,接着往前走了几步,寻了一会儿,从货架上取下了几款毛笔。 “这皆是达官贵人最喜,小公子你欲选哪一只?” 洛华望了望那几只毛笔,只以为没什么差别,摇了摇头,“我不知,哪只买得最多?” “公子请看这只。”男人手在那几只摸了下,选出了一只,“世人常言,剑于侠者,笔于骚客,亮剑可知侠者之强弱,出笔可探骚客之深浅。此笔通体鲜亮,乃南方湘妃竹所制,质地坚韧,斑纹淡淡,犹如泪痕,贵而不奢,可彰其内敛诚恳。” “观其笔毛成色,润滑顺和,宜书宜画,可谓上上之选择。小公子德才兼备,品貌显赫,瞧着就是天降紫微星,明年秋闱榜首的好苗子。所谓天作之合,将士战军旗,英才握妙笔,此笔与公子无疑是天造地设、遥相应和!” 男人说起来头头是道,一番说辞天花乱坠,听得洛华和巧红两人发怔。 再瞧着男人手心里的那只笔,洛华还真对这笔有了点惺惺相惜之感。 巧红缓过神来,发问道:“这只笔到底几个钱?” 那男人摇了摇手指,“不多也,不多也,六百文。” “一支笔要六百文?”巧红望向男人,脸上满是防备之色,“你这是要明抢?” “巧红,我们钱没带够吗?”洛华尚是头次出门,长期住在相府之中,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也从不用他操心,对于几银几两,能值几何,所知甚少。 “倒不是,公子。”巧红将少年往后拉了些,“银两不少,我只怕这男人是个骗子。我老家也曾有读书人,也曾买过文房四宝。不过一只笔而已,哪值得了六百文,六十文就顶天了的。” “可我听他说得挺好的。” “小公子喜欢自然要买。”巧红小声提醒道,“只是这人心险恶,指不定是这人从中牟了利,我们还是等这家掌柜的来了再买吧。” “他不是这种人。”洛华摇摇头反驳道,他也说不上个所以然,只是对着男人很是信任,“若他当真诓骗于我,或是有什么难处困境,既然左右我们也不差银子,那给他多一些就是了。” “这——”巧红脸色僵了僵。 “莫等掌柜来,分文自清白,来了也无益,最后还是得买。”男人的耳力非同小可,听到洛华的一席话,眉毛轻挑,“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公子可要再听我一言?” “嗯?”洛华眨了眨眼,对这个人饶有兴趣。 “士为知己者死,一面之缘公子信我至此,我亦不能辜负之。” “这只。”男人拿出另一只其貌不扬的毛笔说道:“此笔只要百文,笔杆材质尚可,宜初学乍练者,七羊三狼,软硬兼可,刚柔并济,若是寒门子弟,我推荐此笔。” “笔之端口易裂碎,百文一只算实惠。”男人笑了笑,摊开手,“话已说开,孰好孰坏,公子自个儿瞧着办。。” “原是这样,谢谢指教了。”洛华颔首向男人微微作揖,“将前一只包于我吧。” “哦?前一只?”那男人愣了下,双眸微眯。 “是。”洛华点点头,“巧红将钱给他吧。” “有些意思。”随手接过巧红递来的一贯钱,男人掂了掂也没数,就反手放在了台子上,“不知公子来自雍城那座府邸?” “我——”洛华正欲说,巧红插了句嘴,将这话题硬岔了开来:“小公子,我们还是先将其他东西一并选了吧。” 那男人也不介意,倒是自然接过了巧红的话茬,“公子自选,还是——” 洛华有些不好意思说道:“麻烦你了。” 那男人毫不在意,摆了摆手道:“无妨,无妨,我瞧着与公子相投,全当多交一个朋友。” “朋……友”洛华愣了愣,他没想到出来遇见的头一个人竟然就愿意和他做朋友的。 虽然洛华让男人帮忙挑选,但巧红对此人还是心怀芥蒂,一路跟着望。 权臣之上[重生]_33 “公子,这几样如何,加一块儿——”好不容易选完了,巧红抱着东西给洛华过目,说到一半,不由蹙眉扒了扒手指。 “正杏花雨嫩,二两五七文。”男人在旁说道。 “真是奸商,算得真快。”巧红嘀咕道。 “好,多谢了。”洛华答道。 纵是心里不愉,巧红只有低头从荷包取钱。 等候之时,男人不由把目光投向洛华,“公子,可要笔上刻下名讳,防患未来不易弄丢。” “嗯……那好吧。” “不知公子名讳?” “洛华。” “洛……华?”男人手一滞,目光不禁失神,说话也不利落了“那、那个……不知是什么洛,什么华?” “洛水的洛,华美的华。”巧红将钱递了过来,“你这还能刻名字?” “嗯、嗯,能得。”那男人神情严肃,摸起手边的刻刀,在那笔杆上刻字,不知再想些什么。 “巧红,东西买完了,我们等会儿去街边转转吧。”洛华转向巧红,有些期待。 “公子,主子说了,您要早些回府的。” “可是我不想这般早回去,我刚刚瞧着路上有很多好玩的东西,我想再看看。”洛华神情有些落寞。 “那、那好吧,我们再看一会儿,您千万不要一个人走了没了影,不要乱跑。”巧红无法拒绝少年的要求,只能退一步说道。 “嗯,我肯定不会乱跑的。” 男人将笔上名字刻好,走了过来,“我可以带你去附近逛逛。” “这不太好吧。”洛华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没事,没事,我本就是这雍城游荡惯了,给两位带个路还是可以的。”那男人神情有些不自然,连忙说道。 “不用了,我们自己逛逛就好。”巧红蹙眉拒绝道,在她看来这男人行为怪异,太过热情。 俗话说得好,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他们还是应远离着对方一点才是。 “哎,这位小姑娘,虽说防人之心不可无,但我可是2个正正经经的人。” “谁知你是好是坏?”巧红小声嘀咕道。 男人幽幽叹了口气,自报家门道:“在下洛季礼,是一名采诗官,在大秦各处游历,钟情山水各处,近日方回了雍城。” “我和你家小公子也算有缘,毕竟姓洛的人,整个雍城也没有多少。”洛季礼望着那白纱似是在窥探些什么。 “小公子,我们快些走。”巧红拉着洛华的袖子就往外走,她越发觉得这个男人简直古怪至极。 “哎,两位且等等。”洛季礼见人往门外走去,洛季礼也从柜台绕出来,匆忙追了上去。 “等等!”见那名洛华的小公子要踏上马车,洛季礼连忙冲了上去,一把拽住了那飘飘的白纱。 黑色的青丝如瀑散落而下。 少年像是受了惊吓,扭过头来,洛季礼陡然就怔住了。 “怎么会这般相像?”洛季礼喃喃说道,见那侍女将那人推进车厢,洛季礼想上前阻拦,谁想一点冰凉已经抵在了他的脖颈前。 “再往前者,死。” 背后一阵冷汗。 洛季礼垂下眸子,不知从何处冒出的人,两柄冰凉的剑已经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洛季礼只有往后缩了缩,“你们到底是谁家的人?” 那两道黑影不说话,只是以剑挟持住了洛季礼。 直到那马车缓缓离开,他们才收起剑,跃上屋檐,消失无踪了。 权臣之上[重生]_34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等洛季礼慌忙追上去时,他已完全找不到那辆马车的踪迹了。 “那不可能是洛儿。”洛季礼心里否认着,可是他又觉得这事实在太过巧合。 怎么会有人有着一样的名字,还有着如此相似的容貌。 难道洛儿没有死? 洛季礼拿不定主意,也顾不上看那书斋,慌忙向洛府奔去。 “巧红,刚刚冒出来的人是谁?”洛华扭着头张望。 “小公子放心吧,那些护卫应是主子安排保护你的。”巧红说道。 “那、那个人不会出事吧。” “小公子,你还关心那个无礼的骗子做什么?”想想刚刚那男人放肆的举动,巧红还有生气。 “我觉得他不是坏人,他很亲切,而且很有意思。”洛华说道。 “小公子啊,您太过善良了。这世上居心叵测的人实在是太过,您千万不能随便相信他人。”巧红叹了口气,说道,“不过,您放心吧,那人应不会有什么大碍,毕竟是白日街道上,那些护卫不会伤他的。” “嗯,那就好。”洛华自是相信巧红的话的,很快他就被窗外传来的香味吸引了去,“好香啊!巧红前面那是什么?有好多人围在那里。” 巧红也闻到一股诱人的香味,凑到马车边,望了望,“那是个卖饼子的摊位,啊!原是王婆烧饼,这摊位在这条街上很是有名,每日都有不少人排队。” “巧红。”少年扯了扯巧红的袖子,眨了眨眼睛,心中想法已经跃然在脸上。 “好,小公子稍等,我这就去给小公子买。”巧红笑道,对外面的车夫唤了一声停车。 过了一会儿,巧红就握着张博饼上了车。 “小公子,你尝尝,葱香的,还热乎着呢!你瞧瞧还喜不喜欢?”巧红笑道。 洛华将那圆圆的烧饼接了过来,他还从未吃过这种饼子,先是闻了闻,接着就试探地咬了一口。 “好……好吃。”少年的双眼眯在了一块,吃得滋滋有味。 “小公子,喜欢就好。”巧红在一旁笑道。 洛华吃得新奇,又连着咬了好几口,吃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停了起来,将那剩下的饼包了起来。 “公子,可是吃不下了?”巧红疑惑道,不知少年怎么吃了二一半就停了下来。 “不是。”少年摇了摇头,“很好吃,我想留一半下来。” “为何要留一半?”巧红不解,这饼虽好吃,但到底不是稀罕东西,吃了便吃了,还留着做什么。 “我想留给荣荣吃。”少年神色温和,“这么好吃的东西,我也要给荣荣尝尝。” “这——”巧红一时不知说什么。 少年的想法虽是好的,但是将自己吃剩的饼子特地留给那位,这实在是有些失礼了。 巧红于是道,“小公子这东西冷了就不好了,我们下次再带给主子吧。” “那、那我把它捂起来。”少年愣了下,接着慌忙将那剩下的饼包好,放近了怀里,“这样回去应该还是热的了吧。” 第11章 这时,马车停了下来,像是有十万火急一般,少年飞快就下了车,向相府里跑了过去。 “小公子,你慢些。”巧红在后面焦急唤着,她到底是女子,根本就比不少年的步伐。 一路跑着,少年就瞧见赵管家,一把将人拽住。 “你——”赵管家被吓得一跳,见是洛华,心里更是咯噔一下,生怕自己又是哪做得不好惹到了这位祖宗,“小公子,你有何事啊?” “封、封景荣在哪里?” “小公子,您、您怎能直呼丞相大人其名呢?这、这实在是有失恭敬啊!”赵管家连忙纠正道。 权臣之上[重生]_35 “那丞相大人在哪?”生怕怀里的饼冷掉,洛华催促道。 “在书房,不知小公子你找主子有何要事吗?”瞧着少年脸上神色焦急,赵管家忍不住打听道。 “我要给他饼吃,不快点就冷了。”说完,少年就一溜烟跑远了。 “给、给饼吃?”赵管家听得有些懵里懵懂。 只以为自己上了岁数耳朵不大中用了。 此时,封景荣正坐在书房里,一脸阴沉地望着站在那曹宇,显然是刚刚勃然大怒过。 而曹宇也是一脸惭愧。 “我应该于你交代过很多遍,要看好封高义,不能让他寻短见,更不能让他在身上留下明显的伤痕,局势尚未稳固,这会激起那些朽木老臣的怒火,很麻烦。” “大将军,我、我也没想将封高义逼急了,他竟然会一头撞在柱子上,想去寻短见。”曹宇垂下头,很是惭愧,“是属下疏忽了,还望大将军责罚。” “责罚有何用?”墨绿色的眸子沉了沉,“人死了吗?” “还有口气,被太医们吊着。”曹宇说道,“就是不知道还能不能醒。” “你回宫盯着,将消息封死,不能让朝堂上的人知道。”封景荣的手指敲打着桌面,“这些天皆不朝,瞧封高义的情况,要是醒的来就算了,要是醒不来——” “醒不来,属下会将一切处理妥当的。”曹宇连忙说道。 “曹宇,我将皇宫警戒交给你,也是将自己的后背托付于你,不要再出差池了。再出错,军法处置。” “是,大将军。”曹宇连忙跪在地上,额头上的汗出现了密密的细汗。 今时不同往日,他早就看不透面前这个男人了。 那双墨绿色的眸子太过迫人,曹宇只觉得像有一座五指大山压在自己的背上,让他喘不上气来。 曹宇不由想起他头一次见到封景荣的时候,那时候对方虽身为皇子,但却与他同行上了战场。 他当时还很看不上这个皇室出来的少年。 直到他亲眼看到这个有个皇室血脉的男人和普通兵卒一样,身先士卒,冲锋陷阵,一次一次从血肉堆里爬出来后,他方发觉对方和他想象之中的纨绔子弟是截然不同的存在。 如今对方那一身凌厉杀气,皆是在沙场上历练出来的。 那是生死间不断往返之人才能拥有的无往不利的狠绝。 啪。 一直紧闭着的门忽然被人推了开来,曹宇身子一僵,不知是何人竟然不通报就擅自闯入。 他还跪在地上,封景荣未开口他也不敢站起来,而他的手已经抚在了剑柄上。 只见一个带着白色斗笠的少年堂而皇之得跑了进来。 “荣荣!我给你带了东西。”那个少年应是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直接兴高采烈地向坐在那的男人跑去。 荣荣? 这、这是在叫大将军吗? 曹宇跪在那里,有些傻眼地望着眼前的景象。 只见那少年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包裹着的油纸,将那纸掀开后曹宇他看见了—— 一张饼? 不对,确切的说,是咬得只剩一半的饼? 曹宇整个人怔在原地,就瞧着那少年很是自然地将那半张饼塞在了男人的手里,笑着说道:“荣荣,你快尝尝。” 这是疯了吧。 曹宇将目光望向男人,只见那双墨绿色的眸子垂了下来,似是在打量手里那半张饼。 “这是什么?”薄唇微动。 “这是王婆烧饼,我在街上买的,可好吃了,巧红给我买了一张,我吃了一半,这是剩下的。” 权臣之上[重生]_36 “好吃你为何不都吃了?”男人的声音顿了顿,“留给我的?” “嗯,我想给荣荣吃。”少年忍不住催促道:“荣荣,你快些吃吧,巧红说冷了就不好吃了。” 曹宇的眸子缩了缩,他实在难以置信,封景荣竟然真的听了这少年的话,在那半块饼子上咬了一口。 这少年到底是何人? “好吃吗?”少年的表情很是期待。 “好吃。”男人声音温柔,垂下头在那饼上又咬了一口。 “大将军?”曹宇着实有些看不下去了,他一人跪在地上,瞧着男人和少年之间的一言一行,只觉得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他怕自己再不出声,等那块饼吃完,都不一定被这两人记起来。 少年的动作一顿,转过来,显然是才发现了曹宇的存在。 “荣荣,他是谁?”少年小声地问道,“他为何跪在地上?” “不知道。”封景荣淡淡说道,“可能是不小心摔倒了吧。” “……”曹宇嘴角微微抽了抽。 “那他为何不起来?”少年又小声问道,似乎曹宇是什么奇怪的人。 “大概是摔得太疼了,”封景荣将目光投在了曹宇的身上,“想跪在那歇歇。” 刚准备起来的曹宇,连忙又跪了回去。 “他好可怜,”洛华望了望曹宇,“我抚你起来吧。” 封景荣伸手将人拦了下来,“歇了这般久,自己起不来吗?” “回大将军的话,起得来,起得来。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属下绝不会再同一地方再摔跟头了。”曹宇连忙信誓旦旦道。 “现在还疼吗?”封景荣淡淡道。 曹宇连忙从地上站了起来,“不疼了,不疼了。” 曹宇抬起头望了眼站在那的少年,随后又赶紧将目光收了回来,“大将军,属下先回宫内看着了。” 见男人摆了摆手,曹宇不敢停留,连忙下去了。 “荣荣,那个人是谁?你们在屋子里干什么?”洛华有些好奇地问道。 “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封景荣摸了摸少年的脑袋,将话题岔开,“洛儿的东西都买好了吗?” “买好了!” “那今儿玩得开心吗?” “开心,外面有好多有意思的东西。”少年抬起头隔着白纱撒娇道,“以后我想和荣荣一起去,可以吗?” “好,等一切告一段落,我就带你到处看看。”封景荣见少年的身上略带了灰尘,伸手掸了掸,“洛儿,先回房中换件宽松的衣服,我把手头剩下的事处理好,就来找洛儿,好不好?” “嗯……那我先回屋里去了。”洛华听话地站起身,临走前仍不忘提醒道,“荣荣,那烧饼一定要快些吃掉。” “好,我知道。”封景荣手里握着那半张饼颔首答、应道。 待到人走后,封景荣先将那半张饼放在一边,提起笔将剩下的奏章批注完。 笔刚搁下,便有道黑影落在了封景荣的面前。 “主子。” “说。”封景荣神色平静,将那剩下的烧饼拿起。 “今儿在外面,小公子去了藤原书斋,在王婆烧饼铺停歇半刻,侍女巧红下车买饼……全程有一人在藤原书斋外看见了小公子的容貌。”那黑影跪在地上事无大小,如实禀告。 男人掰饼的手停了下来。 “谁?” “洛府洛御史的四儿子,洛季礼。” 权臣之上[重生]_37 咔嚓。 手中的饼掰碎了开来,封景荣神色变得阴郁起来,“洛季礼?他怎么会在雍城?” “洛四公子似乎也是刚回来不久。”那黑影道。 “他瞧见洛儿后有什么表现?”封景荣将饼放进嘴里,缓缓咀嚼着。 “他似乎很是震惊,之后就回洛府了。”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封景荣冷哼一声。 “是。” 黑影消失无踪,封景荣将那掉在身上的一小块脆饼也捻起,放进了嘴里,接着站起身来,朝屋外走去。 “希望他能识趣一点,别打什么不该有主意。” “洛儿……他只属于我一个人。” 那张俊逸的面庞上不经意流露出了罕见的疯狂神色。 洛华在府里又呆了几天,等了四日,待徐宗正府上的大喜事办完后,这日洛华终于坐上了学堂的马车,到了徐府之上。 “听说了吗?咱们学堂上又要多一个人了。”徐宗正还没到,早来的学子里就有几人先行交头接耳起来。 “怎么还要来人,我们这就有十几人了,老师他已是教不过来了!”一个穿着招摇的少年似有些不满,转过身向另一个青年问道,“徐之清,你知道来得是谁吗?” “老师未曾告知我。” “怎么会?徐夫子可是你爷爷,你竟然都不知道?” “不知。”说完,徐之清就拿起了手边的书诵读了起来,不再理人。 “真是个书呆子。”王子凌有些无聊,准备转过身来,只见有几个下人,摆搭了一座纱顶来,将后面的一个位置团团围了起来。 “这是做什么?我的天爷,难不成来的是个小姑娘不成?”王子凌的眼睛不由亮了亮。 忽闻一阵咳嗽声,王子凌换忙转过身,随便摸了本书就装腔作势起来。 下一刻,一个老者就来到了这屋里。 “老师。”所有坐在底下的弟子皆起立作揖问好。 “坐吧。”徐宗正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坐下,“今儿有一新生前来,是我徐家的一个远方亲戚的孩子,洛华,进来了。” 众人皆往外望去,就连一向什么都不关心的徐之清也愣了下,不由抬起头来。 只见一个头戴白纱的清瘦身影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丫鬟。 “绝对是个漂亮姑娘。”王子凌对着前桌信誓旦旦道。 “你怎知是男是女,好不好看?” “没瞧见人家带的是个丫鬟吗?这必定是大家闺秀!你见过什么?又懂什么,小爷阅美无数,所谓美人在骨不在皮。” 王子凌在下面说得欢快,然刚说完,他的脸就僵住了。 一个清澈的男音响起,“在下洛华,以后多多指教。” “竟然是个男的。”王子凌惊道。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22622:08:15~2019122718:17: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蔚蓝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子凌,你这双眼睛不行啊。”前桌的人转过头来低笑道。 权臣之上[重生]_38 “娘的,怎么可能会是个男的?”王子凌眼珠子死死盯着那道清瘦的身影上,眼睁睁地瞧着对方坐进那白纱之中,隐隐约约瞧见对方将头上的斗笠取了下来。 长相似乎颇为清秀,但隔着纱,他也却看不真切。 双眼忍不住又瞪大了几分。 “王子凌,你在看什么?”徐宗正蹙了蹙眉。 “老师,我们这儿都是堂堂男儿,以后都是同窗,为何这洛华公子要隔层白纱与我们相对?”王子凌也不怕,想到什么也就直接径直问了出来。 “咳……咳咳,那是因为洛华他身子不适,有些病气,怕传与你们,才与你们分开。”徐宗正顿了顿,咳嗽几声答道。 “是吗?”王子凌的表情有些半信半疑,“生了病不正好在家休息,竟然还来这学堂。” “王子凌,你当谁都与你这般不学无术吗?《中庸》背完了吗?”徐宗正声音严厉起来。 “背完了,背完了。老师,您不是都找过我爹了吗?我可是挨着板子背下来的。”王子凌皱了皱眉毛卖惨道,“老师,你能不能别再和我爹告状了,我这身子骨扛不住。” “子不教父之过,你若好好上进,我也不想劳烦王大人管教你。”徐宗正说道,“起来,将《中庸》背一遍。” “是,是。”王子凌站起身,接着便摇头晃脑地背了起来,“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道也者……” “巧红,我何时病了,老师他为何这般说?”洛华小声向巧红询问道,“还有我真的是老师的亲戚吗?” “小公子,这些应该都是主子的安排。” “荣荣?”洛华愣了愣,“为何?” “这奴婢也不知。”巧红轻声说道,主子这番所作所为,她不敢妄加猜测。 “可是荣荣他——” “洛公子。”忽然台上的老者唤了他一声。 洛华一个激灵连忙站起身来,心里难免紧张,“老、老师。” “洛公子你是头一次来学堂,有些规矩你要事先知晓,今日你无需做其他的,先将这份卷轴上的内容抄上一遍吧。” “是,老师。”洛华忙行礼应下。 巧红将那竹制卷轴接了回来,洛华瞧着上面几十条规矩,心里虽默默犯苦,但还是握起笔来。 这上面他甚至还有些许字是他不认得的,他只有照着模样依葫芦画瓢地一个字一个字去将其临摹下来啊。 洛华做事认真细致,提起笔来,他就精神专注,想着前几日他练习的心得,很快就将身心投入其中。 慢慢的,洛华只觉得自己仿佛像是开了窍一般,写得原来越顺畅,没有一开始那种艰涩的感觉。 “小公子,小公子。”巧红在他耳边连唤了三声,洛华才陡然回过神来,这才发现白纱之外,徐宗正正站在那望着他。 “老、老师。”洛华咽了口口水,心里微微有点紧张,将毛笔放了下来。 这时他才发现,这大堂内竟然只剩下他们三人了。 “已经下课了,洛公子没有察觉到吗?”徐宗正问道。 “老师,对不起,我、我没注意。”洛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面上有些尴尬。 “不,写字时就应当心无旁骛,这点你做的很好。将你写得拿来于我看看。” 洛华连忙将自己誊抄了一半的规条递上。 “嗯?你这字——”徐宗正的眉头蹙了蹙,他精于书法,对朝上各个官员的自己皆有点印象,“和丞相大人竟有四分的相近。” “真的吗?”不知为何听到自己写得和荣荣写得很像,洛华的心里竟然隐隐有点自豪。 “写得还算不错。”徐宗倏地想起了少年学习进展,“听丞相大人所说,你字尚未识全?” “嗯,是的。”洛华连忙说道,“老师不用在意我,我不会拖大家后腿的,回去后我一定会加紧学习,将这些不足的地方尽快弥补上的。” 似是没想到少年态度如此上进,徐宗正稍微愣了愣,随后点点头,“这样最好,素日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随时来问我。” “是,老师。”洛华连忙行礼,接着就与徐宗正告辞。 “第一日在学堂过得如何?”用午膳时,封景荣笑着问起身边的少年,“徐宗正教导的如何?” 权臣之上[重生]_39 “挺有趣的,老师还说,我的字和荣荣的字很像!” “哦?是吗?”封景荣眼里带笑,夹了些菜至少年碗里,“吃慢些,怎么今儿吃得这般急?可是饿了?” “我要赶紧吃完,去读书了。”少年一边划着碗里的饭,一边匆促解释道。 “何必赶着一时半会儿?你不还要午睡的吗?”封景荣蹙眉。 “我和其他人比差距大,我要赶紧努力,将这些弥补起来。”洛华想了想答道,“而且我也不想给荣荣丢脸。” 封景荣听得不由发愣,“其实不用这般着急——” “好了,我吃完了。荣荣,我先去认字读书了。”语毕,少年就已经跑得没影了。 “真是——”封景荣神色有些无奈,拿少年没有法子,“还真是和以前一般,学什么都废寝忘食的。” 到了晚上,洛华已将老师布置的完成,自行开始温书认字,巧则红在旁边陪研磨侍奉着。 封景荣的事务也是繁多,如今他身处朝中重位,日理万机,有太多的事等着他去处理。批注完手上的奏折,封景荣搁下笔,方察觉时辰已是不早了。 简单盥洗完后,封景荣回到屋中,谁想少年却不在此处。 “小公子,今儿是在自己屋歇下了?”封景荣瞧了眼空空的床榻发问道。 “主子,小公子他……他还在用功学习,屋里的烛火尚未熄灭。”在外服侍的侍从打听了一下,进来答道。 “这都几时了?还在学?”封景荣不由蹙起了眉,朝屋外走去,“当真是胡闹。” 夜已深了,侍从找了灯赶忙在前面领路,莲里苑的大门已经上了锁,然而在飒飒竹影之间,封景荣还是能看见那亮着的烛光。 “将门打开。”封景荣冷冷说道。 “是。”侍从连忙去敲门,从老嬷嬷手里寻来了钥匙开锁。 门一开,封景荣就大步朝那屋子里走去。 “主子。”巧红见封景荣突然赶来,原本脑中的困倦一下就清醒,她刚欲推一下趴在桌子上的少年,却被男人阻止了。 “你就让他睡在这?”男人的声音低哑。 “回主子的话,小公子他前一刻还在临摹字迹,或是太困了,方才阖了眼。”巧红不敢大声辩驳,也只能吞声说道。 封景荣望向趴在桌子上的少年,只见对方的右手还握着毛笔,沾着墨的鼻尖已经晕染在了白宣纸上。 而桌面已有几十张写得满满当当的纸张。 “今儿在学堂,可有人说些什么闲言碎语?”男人弯下腰,将少年手中的取了下来。 “不曾,除了徐宗正外,不曾有其他人同小公子说话。”巧红不敢隐瞒如实说道。 墨绿色的眸子垂了下来,男人伸出有力的手臂,直接将少年从椅子上抱了起来。 “去准备盥洗的水来。” “是。”巧红连忙起身去准备。 封景荣将少年抱向屋里的床榻,走到一半时,少年悠悠转醒了。 “荣……荣。”少年开在男人怀里,眼睛半眯着,那慵懒毫无防备的样子让封景荣的喉头不由一紧。 “不小心将你吵醒了,等会儿盥洗完躺在床榻上好好睡。”封景荣悄声道,像是怕惊醒什么一样。 “不,不行,我还要练字。”少年的小脸皱了起来,举着手似是要起来。 封景荣叹了口气,握着少年的手腕,将人锁在了怀里,“这事不是一蹴而就的,先睡觉,好好休息,养足精神,练字什么等明日再开始。” “可……我、我已经比别人差好多了。”少年蜷缩在男人怀里,声音带了点不甘,“我不想比他们差。” “洛儿,天赋异禀,哪里是他们能比的。”封景荣轻声哄道,“不出一年,洛儿肯定能远远赶超他们。” “真的吗?他们好厉害,能背很多书。一年后,我也能背那么多诗句文章吗?”少年有些疑惑地问道。 “当然。”过往之中,他怀里这人就最是争强好胜的,在太学的时候,样样都恨不得得个头筹,如今种种都记不得了,这人却也是个不甘服输的性子。 就在这时,巧红端着水来了,封景荣将汗巾枕干,给少年擦了手脸,又递来茶盏供少年漱口,伺候完之后,将少年放在了柔软的床榻上,盖上被子。 权臣之上[重生]_40 “荣荣。”床上的人软软唤了一声。 “怎么了?”封景荣停下了脚步,走回了床边。 “你、你……还没有讲故事。” 封景荣叹了口气,他身旁的少年连眼睛都睁不开了,竟然还要他来讲故事。 “洛儿困了。明天再讲,好吗?” “不、不好。你不准走。”少年竟然罕见得闹起了脾气,“荣荣说话不算数,答应说我要陪着我的。” “这——”封景荣望着拽着自己的手,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我要荣荣,荣荣说以后都要陪着我一起睡的。”少年缠着太紧,封景荣没办法,半推半就地也躺在了床榻上。 一躺下来,那小脑袋就钻进了他的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惹,期末有一点忙,得空会加更的。 ———————————————————— 感谢在2019122718:17:10~2019122819:08: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吃葡萄不吐西瓜皮10瓶;桦桦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好暖和。” 这小家伙敢情是喊他来这榻上暖床的。 封景荣身上有点烦热,可他意志惊人,素来也忍耐惯了,纵是心猿意马,也能面色如常。 “乖,快些睡吧。”封景荣轻拍着少年的后背说道。 “讲故事。”少年不依不饶道。 “那洛儿想听什么?” 少年“嗯”了几声,似是一时半会儿也无特别想听的。 “只要是荣荣讲得什么都可以。” 封景荣思索了几许,也是为难了这位位高权重的丞相大人,这一时半会儿,他手上没有之前搜罗的话本,只能绞尽脑汁现想一个出来。 “那今儿……就讲一只狼和羊的故事。”封景荣抿了抿唇,说得有干巴,“咳,很久很久以前,在一座丛林里有一只黑狼,因为毛色特别,所以被狼群抛弃,只能自己一个人在丛林边缘觅食。” “它好可怜啊!”少年窝在被子里说。 “嗯,因为没有同伴,它形影单只很难抓到猎物,它已经饿了很多天,而幸运的是今日它在片草地上碰见了一只羔羊。” “那只羊正在吃草,它的有着卷卷的绒毛,看起来很美味,而且它丝毫没有发觉黑狼已经注意到了它。于是黑狼嚎叫了两声,它——” 讲到这封景荣才倏地发现自己编的好像就是个简单的狼吃羊的故事,如果就这么收尾怕是无聊的很,如此一想就卡了壳。 “它是去和那只羊交朋友了吗?”谁想少年些按捺不住开了口。 “它——”封景荣的脸色僵了僵,“它大抵是去和那只羊交朋友了。” 望着少年期待的眼神,封景荣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讲这个没头没脑的故事。 “咳,那只羊羔发现了冲出来的黑狼,很是害怕,于是黑狼告诉羊羔它是来和做朋友的,不是来吃它。” “然后它们就成为了朋友,羊把食物分给了黑狼,是不是?”少年追问道。 “可是——”封景荣迟疑了下说道,“洛儿,黑狼不吃草。” “啊,这样啊!那它吃什么呢?它们两个是一起去找食物了吗?”对于这些常识的事,少年还很是缺失,但他很快又有了新的想法。 权臣之上[重生]_41 “这个——”封景荣被难住了,莫非真的要一只狼和一只羊合伙捕猎吗? 这个故事未免太难继续下去了。 “或许,那只黑狼也是能吃点草的。”于是,封景荣昧着良心如此说道,而谁料他陡然灵光一闪,想到了很有意义的结尾。 “嗯,黑狼太孤单了,它想和羊羔成为好友,但是狼是羊的天敌,它们不能成为友人。” “于是,为了和羊羔亲近,黑狼就尝试去吃草,想和羊羔变得一样,这样它们就能成为好友。” “羊羔很感动,觉得这头黑狼是真心的,于是,它就答应了下成为黑狼的朋友。” “然而,随着时间慢慢过去,黑狼慢慢撑不住了,草并不能满足它的食欲,它越来越渴望血肉的滋味,终于有一天,它终于忍不住了自己的兽性,将毫无防备的羔羊吃掉了。”封景荣顿了顿,语重心长道,“这个故事就是说不要随便相信外面的人,纵使它们一开始会将一切隐藏的很好,但到最后它们做出还是会伤害他人的事。” “所以,洛儿以后在外面不能——” 封景荣正说到自认为的关键,谁想却被少年打断了。 “那……那只黑狼最后怎么样了?” “那只黑狼它……”封景荣被问愣住了,他自然不知道那只狼会怎么样,或许填饱肚子就离开了,或许是回到狼群去了。 这故事本就于常理不合,他也只是想让少年以后不要随便相信别人,最好只相信他一个人就好了。 “它肯定很痛苦、很内疚吧,明明好不容易成为好友,以为不用再一个人了,结、结果,……”少年吸了吸鼻子,似是感同身受,声音有些哽咽,“它们好可怜,为什么要这样?” “这——”封景荣愣住了,少年的反应让他手粗无措,这时他才发觉情况的槽糕,“这只是个故事,都是假的,狼和羊,它们本就不会成为朋友。” “可它、它……们就是想成为朋友了,为什么非要将另一个吃掉呢?这样也太让人难过了。” 显然,少年相当不满意这样的结局,封景荣一边忙在旁哄着,一边想着法子补救。 “其实这个故事还没讲完。”封景荣只能如此说道,果然闻言情难自已的少年很快安静了下来,眨巴着红红的眼睛望了过来。 “嗯……黑狼从食欲里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杀了小羊很是难过,于是懊悔得流泪。”封景荣蹙着眉,轻拍着少年的背,“这时,一个会法术的道士经过,知道了黑狼的遭遇很是可怜,于是他用法术将小羊复活了。” “然后呢?” “然后……它们就好好生活在了一起。” “那、那万一黑狼肚子又饿了怎么办?他还会吃小羊吗?”少年闷声问道。 “不会!”封景荣很坚定地说道,“黑狼让神仙将自己的獠牙拔了,它绝对不会再吃了。” “那它……不会饿吗?”少年弱弱的问。 “不会,送佛送上西,那道士会帮它的。”封景荣决定将一切交给那位道士解决。 “这样啊。” 见少年沉默了下来,终于没有疑问,封景荣心里头一次有了松了口气的感觉,他琢磨着这个故事应该可以翻篇了。 经一事,长一智,封景荣想着空下之余,还是多记下几个故事为妙。 “好了,故事也说完了,快些睡吧。”封景荣轻声说道,“明日你还要去学堂,不是吗?” 少年轻轻“嗯”了一声,阖上眼睛,瞧着很是乖巧。 封景荣眼神缓和了下来,然而没一会儿,少年又睁着一双眸子望着他。 “洛儿,怎么还不睡?” “荣荣。”少年的声音顿了下,“如果我是黑狼,我就是饿死,也绝对不会吃你的。” 封景荣一愣,有些哭笑不得,他真是不知少年脑袋瓜里都在想些什么。 “应该是我这么说,无论怎么看,洛儿都比较像小羊吧。” “嗯……”少年想了想,似是觉得封景荣说得也有道理,“那要是有一天我被荣荣吃掉了,我也不会怪荣荣的。” “为、为什么?”封景荣不由怔住。 “荣荣是我最重要的人,如果能让荣荣吃了我能活下去,我想我也不会难过的。”洛华想了想,在他成人以前就在封景荣的左右。 又或许,他的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陪伴对方。 权臣之上[重生]_42 确实,没有荣荣的存在也是洛华无法去想的。 “别瞎想这些。”封景荣摸了摸少年的脑袋,“快点睡吧,我保证,这种事是不可能发生的,我们会一起好好活在这世上。” 男人的声音像是弹拨的古琴,洛华的神志渐渐放松,沉浸在了睡意之中。 自从去了徐宗正那上了学堂,洛华每日都变得充实了起来,不知不觉间,他也在学堂内呆了小半个月的时间了。 天气也慢慢步入深秋。 “你说那个姓洛的小子到底是什么人啊?”坐在前面的人掉过头来,对着王子凌低声说道,“你有没有见过他的样子?” “鬼知道。”王子凌懒懒说道,知晓对方是个大男人后,他就对这个故弄玄虚的洛公子没什么兴趣了。 “你怎么不去偷偷瞄一眼?你不说他是美人吗?”前桌人调笑道。 像是踩到了尾巴的猫,王子凌一下子就炸了,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周围人皆是一滞,王子凌也发现自己太过激动,干咳了几声,“打只虫子,打只虫子。” 随后坐了下来,拉着前面人的后襟低声说道:“什么美人!不就是一个男人吗!他有的老子一样都不缺,美什么美!” “你拽着我做什么?这些话不是你说得吗?”前面的人抱怨道,“自己说得话,你自己还不认了!有本事在这发狠,你有本事去瞧瞧那洛公子的庐山真面目啊!” “娘的,屁大点事。我就去看看,他还能拿我怎么样?”王子凌自是不服输的,和前桌的狐朋狗友强行打下输家买酒的赌后,就松了手站起身,朝着那顶白纱帐走去。 王子凌的这番举动无疑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就连一向心无旁骛的徐之清也停下默念,轻飘飘扫了一眼。 “这位公子,你有什么事吗?”洛华正坐在那抄书,并未发现王子凌的靠近,倒是站在一边服侍的巧红先察觉到了。 “在下王子凌,家父当朝太仓令,与老师旧识,故能来此学堂。”王子凌倒还算有礼,朝着帐内人作了一揖,接着说道:“有幸能与洛公子同堂念书,不知洛公子是何籍贯?” 洛华愣了下,没想到在这学堂会有人主动与他搭话,连忙放下笔,也站起身来回礼,他刚欲开口,巧红便在旁边扯了扯他的袖子。 洛华这才想了起来,他似是不能实话实说的,于是磕绊说道:“在下洛华,是、是老师的一个亲戚。” “哦?是何亲戚?”王子凌眯了眯眼,有点咄咄逼人。 “就是……一个亲戚。”洛华不知如何作答,心里有些着急。 “洛公子,怎么说不清楚了?”王子凌嘴角微勾,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见里面的人被他问得无暇顾及其他,他上前一步手悄悄拽住白纱的一角。 “要本公子看,你就是个——”白纱被王子凌强行掀起,里面人的真容也显露了出来。 旁侧的人都无法瞧见,等着王子凌的反应,然而王子凌却不知怎么突然断了声音。 直到白纱落下,也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作者有话要说:惹,荣荣真是讲故事的高手。 ———————————— 第14章 因为封景荣再三嘱咐过不能让少年的容貌被人瞧见,所以在王子凌掀开白纱的刹那,就忙拿起摆在一边的斗笠想给少年遮上,然而王子凌还是看清了。 螓首蛾眉,美目闪烁,皎若新月,灿若春光。 王子凌其实不是个不爱读书的,他只是不爱看那些世人眼里的正经书罢了,私下里对些风花雪月、吟诗作很是钟爱。他记得他幼时初读前人所创的《洛神赋》时候,曾被那华丽绝美的辞藻深深吸引,而对洛神的姿容颇为着迷。 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他曾疑惑究竟什么样的美人才能配的上如此的描摹,而方才惊鸿一瞥,朦朦胧胧间,他似乎亲眼见到了洛神本人。 “王子凌,你发什么愣!”前桌的人焦急地转头说道,“快些坐下!老师就要来了。” “来了,就来了。”王子凌喃喃说道,他尚未缓过神,根本就没听清那人在喊些什么。 他现在只想在确认一番,是不是他昨夜熬了夜,方才看花了眼。 洛华倒是没察觉有什么不妥的,他只是疑问那位王公子为何站在他面前一动不动。 权臣之上[重生]_43 然而巧红的反应显得有些激烈,见那男人还站在门前不依不饶,直接出了白纱帐,用劲推了对方一把。 王子凌往后一个踉跄,终于如梦初醒了。 “你这无礼之徒,好歹也是读圣贤书的,一而再再而三冒犯我家公子,你按得什么心思?”望着王子凌这个罪魁祸首,巧红当真是气急了,主子再三交代的她的事疏忽后,她还不知会受何责罚。 一切都是因为这个男人。 王子凌回过神来后,上来就被巧红一顿劈头盖脸的数落,也忍不住发起公子脾气来。 “你、你谁啊!竟然还敢推我?一……一个奴婢,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被巧红的一双眼珠子瞪着,王子凌瞧得瘆人,心里着实气愤,而言语上却是弱了几分,“我不过是问你家公子是老师什么亲戚,又没问你,你摆出幅咬人的模样做什么!” “你——!”巧红脸色涨红。 而洛华还处在云里雾里之中,他心里还因王子凌之前的逼问有点慌乱。 这时一个冷漠的声音响起。 “这位洛公子是老师儋州表亲家的孩子,你还有何疑问吗?” “表亲家的”王子凌愣了愣,“那他为何不姓徐?” “谁说表亲就要同姓的?”徐之清握着书卷淡淡说道。 “是这样吗?”王子凌想了想,似乎确实如此,但他却不愿被徐之清说教,不满呛声道,“真是,我又没问你?和你有什么干系?” “你太吵闹,扰我诵书。”徐之清神情不变,“你要喊要骂,不妨去西街的菜市,别在学堂吆喝不止。” “徐之清,你说什么?!”王子凌被说得气血上涌,矛头也不再对着洛华二人,转向了徐之清,“你是不是有意找茬啊!” 徐之清未搭理他,仍在看手里的书。 “今日一个两个的,小爷要给你点颜色看看。”王子凌撸起了袖子,起身准备好好修理徐之清一顿。 然而他才迈出去一大步,徐宗正就巧跨入了凉亭之中。 “王子凌。”老者不由蹙起了眉,“晨间你不好好背书,站在那做什么?” “我——”王子凌没想到正好被徐宗正撞见,声音有点磕绊。 “老师,王子凌他在学堂闹事,要打徐之清。”有不怕事大者在人群里冒了一句。 “谁说的!”王子凌连忙将手放下,当即反驳道,“瞎说八道,站出来!” “王子凌!”徐宗正的神色阴沉,挥着戒尺向王子凌走了过来,“不学无术,目无尊长,你当这里是哪了?给我站出去!” “我、我……”王子凌还欲说什么,但瞧见徐宗正手上的戒尺,一下子便又都咽了回去。 “快点拿着书站出去。”徐宗正神情严肃。 王子凌倒是不怕这徐宗正这老头子,然而奈何,他怕这老头子向他那曾是武将出身的老爹告小状。 到时候他要面对的就不是小小的戒尺,而是见血带刺的狼牙棒了。 “站就站出去。”王子凌小声嘟哝一句,便拎着书走到了门外。 “徐之清。”徐宗正又唤了一声。 “老师。”徐之清站起身,对着自家爷爷行了一礼。 “你也站出去。”此事也与徐之清有关,不好偏帮,徐宗正只有如此说道。 不过徐之清倒也明理,面上没有任何不情愿,很利落得拿了书便走出了凉亭。 见徐之清也出来罚站,王子凌倒是乐了,有意挑衅了几句,然而徐之清并不搭理他,如个木头人似的,一边看着书,一边听着课。 在外面吹吹风倒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此时王子凌的脑中总算彻底清醒了。 他的目光忍不住又飘到那白纱去了。 大抵是他看糊了眼吧。 不然一个男的,怎么可能长成这副模样? 莫非是女扮男装? 权臣之上[重生]_44 王子凌站在那异想天开,却不知白纱之中已有人将他恨得牙痒痒了。 “那家伙还要往我们这看到什么时候?”巧红压着声抱怨道,“公子与他毫无瓜葛,他到底有完没完了。” “嘘,巧红,你小点声,我听不见老师说得话了。”洛华握着笔正在书本上做着简单的批注。 见小公子不放在心上,巧红也不再多言,只是心里默默琢磨着是否要将今日的事告知主子。 若是主子知晓这个叫王子凌的小子纠缠小公子的话,…… 巧红不由打了个寒颤,左右权衡了一番利弊,还是打算先将此事隐下不发,等主子发问了再答不迟。 这小小的事故未影响到洛华在学堂的安排,以往怎样,依旧怎样,而王子凌变得愈加奇怪起来。 从一开始出神发愣,到之后魂不守舍,其狐朋狗友都以为他思起春来,被哪家不知名小娘子勾了心思。 “王子凌,你不会是那个吧。”忍不住好奇,前桌的人转过头来,小声发问道。 “哪个?”王子凌心不在焉地说道。 “就是那个……咳,咳”那人干咳了几声,“贴烧饼。” “什么烧饼?” “你是真傻还是装傻的,就是……好男风。” “你说什么啊!你疯了吧!”王子凌顿时一拍桌子,两只眼睛瞪得老大,“你娘的才喜欢男的。” “你激动什么?”那人被吓了一跳,呐呐说道,“那你怎么自从看来那个姓洛的容貌后,就成了这神魂颠倒的模样了。” “你、你……放屁!”王子凌的脸一下子就涨红了,“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会觉得那家伙好看,晚上还会梦到他。” “……”这话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被前桌的人沉默地望着,王子凌急于证实自己的清白,故意大声说道:“大男人生得女儿作态真是倒人胃口。” “这个家伙!”听出对方话有所指,巧红气得牙发痒,只觉得自己之前那份善心真是为了野狗了,“叫他嘴里吐不出象牙,今儿回去我就要把他欺侮的话告诉主子去。” “巧红,荣荣很忙的,这种小事就不用叨扰他了。”洛华握着笔倒没什么气恼的神色。 “小公子,您不生气吗?”巧红问道。 “我为何要生气?”洛华顿了顿有些疑惑。 “他如此说您……那些话真真是不像样。”巧红垂下眼帘说道,“反正奴婢是听不下去了。” 巧红有气,在她心里小公子分明是个和神仙般金枝玉叶的人,就是主子都小心翼翼捧在手心里的,岂容得王子凌这种阿猫阿狗说三道四。 “他在说我吗?”洛华愣了愣。 “他——”巧红不知如何作答。 “那他说的不对,大抵是误会我了。”少年没有恼怒,如常说道,“以后若还有接触,他应就不会这般想了。” “小公子,您真的不生气吗?”巧红小声问道,听了之前的话,她忽然以为眼前的少年高深莫测起来,如此胸襟实在不是这个争强好胜的年纪该有的。 “我真的不生气。”见巧红再三追问,洛华细细想了想,他似乎不怎么在乎这位王公子于他的看法。 要是荣荣的话,他可能还会在意些。 “小公子真是好脾气。”如此一来,巧红也不再理会,不过心里她还是偷偷给这王子凌记了一笔。 以为那人没听见,王子凌又挖苦暗刺了一两句,而那白纱之中的人依旧毫无半分反应,王子凌这独角戏倒也唱不下去了,人一下耷拉下来,自己想心事去了。 没过多久,徐宗正就来了。 “今儿开课前,先接背一轮《论语》,一个个来,答不出的课下抄书上来。” 此言一出,所有人身子皆是一怔,一个个手忙脚乱翻起书册来,飒飒地翻书声一下就作响起来。 “都将书合上,谁打开的直接抄书。”待徐宗正说完,学堂内陡然鸦雀无声起来。 “徐之清,你先来吧。”徐宗正坐下,随意翻开《论语》一页,“泰伯篇,舜有臣五人而天下治。武王曰:‘予有乱臣十人。’” “这是泰伯篇的?”王子凌心里砰砰直跳,慌乱低语道,“我怎么不记得有这句?后面是什么?” 权臣之上[重生]_45 “孔子曰:“才难,不其然乎?唐、虞之际,……” 不待王子凌搞个清楚,徐之清已经准确的说完了后句。 “坐下吧。”徐宗正微微颔首,似对徐之清的熟稔回答很满意,“下一个,子罕篇……” “我的天爷,快到我了。”王子凌有些局促地摸着泛黄的他虽通篇背过,但脑中依旧是一篇浆糊,很多都对不上。前面几个人都依次答不出,王子凌愈加慌了神。 他轻轻扯了扯前面人的衣襟,“后面那句是什么?” “我哪知道啊!”前面那人也是焦急万分,自身难保,很快也落败了下来。 “王子凌,你可知宪问篇,‘公伯寮愬子路于季孙。’之后是什么?” 王子凌站了起来,脸色惨白,他没料到他前面竟无一人答出来这句,竟生生轮到了自己这了,一时间含糊其辞来了。 “子曰,子曰,子曰……” “还‘子曰’!这就是你们温的书?”徐宗正脸沉了下来,面上很是难看,“就这么一句竟拦住了三四个人!” “下一个。”徐宗正垂下头来。 然无人回答。 “老师到洛公子了,他肯定还没背到这。”王子凌掉头望了眼,说道。 徐宗正抬了眼,瞧着确实是到洛华那了,语气缓和了些,“洛华,前几日我要你通读了遍《论语》对这句你可有印象?” 徐宗正也不过是问问,其实洛华答不出来也再正常不过了,《论语》内容本就繁多,不少句子还相近,极易混淆。他知洛华这孩子刻苦聪慧,这段时间进步也不小,只是这底子到底是浅了些,开慧的晚。 “回老师,这话我有些印象。”洛华站起身想了想答道,“‘子服景伯以告……’” 少年一开始说得有些磕绊,然越往后倒是越顺畅起来了。 徐宗正的眼睛亮了亮,很是赞许得点了点头,“不错,不错,能记得住,不错。” “这、这怎么可能——”不只是王子凌,学堂上的人心里皆是震惊不已。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22922:16:44~2019123021:51: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蔚蓝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这位坐在纱帐里洛公子习字有多费力,他们都是心知肚明的,放学时,也有不少人听闻这位洛公子会请教徐宗正很多浅显易懂,甚至听上去有些蠢的问题。 私下里,他们对这位洛公子也是众说纷纭,有人说也许是雍城权贵家犯事的子弟,有人说是某家偷偷养在外的私生子。更有甚者,直接猜测是徐宗正藏在外的小儿子亦或是小孙子。 无论如何猜,总之这些名门出身的子弟心里皆有些瞧不起这位藏头匿影,学识才华还不怎样的洛公子的。 谁料,今儿对方倒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在人前露了这么一手。 “他怎么可能就会背这个了?”王子凌愣愣说道,他若没记错几日前,他还见那白纱帐里传来的是诵读《千字文》的声响。 “王子凌,你背不出来,还觉得他人背不出来?”徐宗正当真是被王子凌这话气得不轻,胡子吹动,语气严厉至极,“你当所有人都如你一般不知上进吗?不好好反思自己的学的扎实与否,反而是先怀疑他人的努力,真是愚不可及。” “我……”其实也是无心之语,王子凌心里原也没认为洛华作假,只是现下被徐宗正当面责骂,他面上灼热难看,干脆一条道走到黑,忍不住呛声道,“他在帐里,看不真切,谁知他有没有先翻了书,瞧了答案去。” “你——!”徐宗正被王子凌的作态气狠了,“不学无术。” “老师,我心里不服,若这位洛公子是真才实学,您现再抽几个于他就是了,莫说全答出来,就是答出一半,我王子凌敢作敢当,愿当着众人的面给洛公子赔个不是。”王子凌作揖朗声说道,“如此一来,是非对错,皆有判断了。” 徐宗正望着底下众人的神情,方知王子凌这番话也多多少少说出了他们的心中所想,不由长吁一声,心里失望非常。 然他还是望向洛华开口问道:“你可愿多答上几句?” 迟疑片刻,白纱帐内传出声响:“麻烦老师了。” “八佾篇,‘孔子谓季氏’……” 权臣之上[重生]_46 “‘八佾舞于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 …… …… 一问一答,少年口齿清晰,虽不及徐之清那般答得行云流水,但也来来回回不曾出错。 “好了,你坐下吧。”问完五句后,徐宗正颔首说道,随后目光落在了已呆若木鸡的王子凌身上,“如你所愿,现下你如何说?” “我、我……”王子凌手攥紧了几下,咬牙道,“是、是我误会洛公子了,对不住,还请洛公子原谅。” “无事,公道自在人心,误会在所难免,王公子不必介怀。”洛华站起了身,想了想说道。 此话一出,王子凌更觉脸上烧得慌。洛华做出这番宽宏大量之态,更显得之前他的行径咄咄逼人了。 “谢、谢洛公子。”磕绊说完后,王子凌便一屁股坐下,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谁让你坐下的?”徐宗正沉声说道。 王子凌只好又垂着头站了起来。 “作为你们的老师,今日我必须告诫你们一句话,不知内视反听者,终不成器。我知你们意气风发,一个个心比天高。然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惟有心怀谦逊,方能看清自己,认知他人。你们回去之后自当好好想,自己到底想走多远吧。” “公子,你今日好生厉害,那什么王子凌完全傻了眼,真是自己打了自己的脸。”巧红心里扬眉吐气,语气里满是兴奋雀跃,“不过公子,你何时会背得《论语》,奴婢都未发现。” 洛华挠了挠头,神情倒未有半分得意之色,“我其实也不明白,只是老师所言的那些句子,似乎我就是知道的,心里默念了几遍,嘴里顺着就说出口了。” “这……这……”巧红被惊得不轻,“小公子,莫非真如那卖笔之人所言,您当真是紫微星下凡?” “说笑而已,这话你还真信了,紫微星哪是会背些东西就是的了?”洛华坐在马车上笑着说道,“再者,今儿老师才说的,心怀谦逊,常常自省,我还差得远。” 巧红有些愣神,大抵是这段日子学了不少,只觉得少年的谈吐实在是和往日判若两人。 不仅和一般人没什么不同,还显得更沉稳不少。 这样的少年倒是让巧红忽然有些许陌生了。 “好香啊!往日放学怎没闻过。”洛华眨了眨眼,“似乎是上次那家王婆烧饼巧红,,我们要不再买些吧,荣荣上次都吃了,应是喜欢的。” “嗯……好,我让马车停下。”巧红嘴上应着,然没一会儿,似是想到什么,她脸色大变,慌忙攀在了马车边,将车帘掀开张望。 “巧红,你怎么了?”洛华也瞧出了些端倪,发问道,“出什么事了?” “小公子,这马车走得不对,这不是回相府的路。”回头说了一句,巧红便又将头伸出去,似是在和车夫争辩着什么。 “什么?”洛华一惊,细想之后,才记起今儿驾车的有些脸生,他只以为是换了人,没想竟是出了这档子事。 洛华起身想将巧红先拽回到马车内,这车走得颠簸,那驾车的人也不知目的,若是巧红冒然争执,指不定被摔下车都是有可能的。 然不待洛华动作,巧红就满脸煞白地退回到了马车内。 “怎么样?可有伤到哪里?”洛华问道。 “他、他们身上有刀、刀。”巧红没经过这种事,不敢乱来,心里很是慌张,“小公子,我们怕是被人掳了,这、这下怎么办?要不、要不我们跳车吧。” “不行,这太危险了。先别急,荣荣会有法子救我们的。”洛华左右望了望,瞧见自己上学堂带得笔墨,连忙拿出笔仓促沾点了墨,在纸上写了起来。 巧红见了,也瞬间明白了过来,连忙蹲下研墨。 “快将这纸团扔出去。” “好。”巧红连忙凑到帘缝边将纸团扔出去。 “公子你怎么写得——”连续扔出几个,巧红方瞥了眼少年写得,然她的脸色竟然更惨白了几分。 原以为洛华写得是求救之语,然巧红万万没料到少年所写得句句皆是要掉脑袋,大不敬的话。 “权宜之计。”洛华手上不停,简单解释道,“若是直接求人去相府报信,先不说能不能送到荣荣手上,就是被一般人捡去,要么会怀疑这纸上所言真伪,要么根本不敢去相府这种地方。所以不妨写些放肆狂妄之语,大家都瞧见是从这马车跑出来的,定会被巡街的官爷知道,到时候沿着马车追上来,我们就能有救了。” 巧红愣了,以为少年所言颇有道理,不再多言,连忙帮忙。 纸用没了,洛华只有撕书下来写,然没再写几个,那马车就渐渐缓了下来,一会功夫就猛得停了下来。 “还请两位下车。”车外传来冷漠的声音。 权臣之上[重生]_47 洛华将铺张开的东西收拾起来,巧红正欲下去,洛华却将人先拉住,摇了摇头。 “你们是何人?为何将我们带到这个地方?”洛华坐在车里发问道。 “还请公子快些下车。”外面人答道。 “你们知晓我的身份,莫非是想索要钱财吗?”洛华接着发问道。 “若有加害公子的心思,我们路上早就动手了。只是有位故人想见公子一面,请公子赏脸下车。” 洛华思索片刻,他连续发问不过也就想着推延时间,见对方所言也有周旋的余地,与巧红对视一眼,下了马车。 打量了一番四周,他和巧红似乎被带到了个像城外寺庙一般的地方,杂草丛生,看上去很是偏僻荒凉。 “公子,请吧。”那人态度还算恭敬,洛华望了望那寺庙,心思沉重。 眼下,就凭他和巧红两人,要逃实在是不易。 见少年向寺庙里走去,巧红想跟上去,然却被那人给拦了下来。 “只有公子一人可以进入。” “我要跟着公子。”巧红不肯。 “巧红,你在外等我。”洛华安抚了几句,“没事的,我去去就回。” “公子。”巧红鼻子发酸,只能眼看着少年向那破败的寺庙里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惹,竟然2020了,希望这一年自己能继续坚持下去。【冲鸭!!】 ———————————————— 感谢在2019123021:51:00~2020010122:31: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yayayayaya4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陌下桑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你们到底是何人?若是小公子有什么三长两短,丞相大人是不会放过你们的!”巧红被那个男人拦在外面无计可施,只能焦急等待。 “我们伤害公子?哼!你们才是。”那人冷笑一声,语气分外不屑。 “你——”巧红没想到此人竟然还有脸倒打一耙,气结得与之拼命的心都有了。 然而望着对方手上锃亮的大刀,巧红惟有忍气吞声。 “颠倒是非。”巧红暗骂一声,谁想那人神情一变,紧接着就陡然转身挥舞起长刀来。 银光闪耀,巧红以为对方突然发难,吓得慌忙跑远。 待她跑在一块石墩边蹲下,她却发现那人还站在原处。 一只箭羽已然插在那人的后背上。 巧红死死捂住嘴,她恐惧地望向远处,方瞧见有一男人骑在马背上,手握长弓,墨绿色的眸子冷眼旁观着生死,犹如来自阿鼻地狱的使者。 是丞相大人。 那人中了封景荣一箭已是体力不支,连忙向地上扔下一小巧铜球,刹那间,大片大片的白色浓雾蔓延看来,隐匿去他的踪迹。 封景荣脸上没有一丝意外,似乎一切尽在他意料之中,他快速抽出几只箭羽,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任何犹豫。 嗖。嗖。嗖。 隐隐听见那人中箭的闷哼声,等烟雾散去后,巧红却未瞧见那人的身影。 不过,她也不关心那人的去向,她在意的是少年还在寺庙之中,里面还有那人的同伙,情况万分凶险。 权臣之上[重生]_48 “主子,主子。”巧红跑到男人面前跪在地上焦急恳求道,“小公子被他们带进那庙里去了,您快些救救小公子吧。” 男人默默坐在马背上未瞧她一眼。 “主子!” “主子!救救小公子吧!” …… 巧红不断哀求,然而男人仿佛充耳未闻,接着很快就有两个士兵将她拖了下去。 “丞相大人,里面的那些逆贼罪该万死。”属官走上前来请命道,“末将愿为大人前去将他们全部剿灭。” “派人将这座庙围起来。”男人将弓扔在了地上,拨出腰间的长剑,神态阴鸷,“一只苍蝇也不能放走。” “那抓到的人……” “杀了。”过了会儿,男人还是改口了,“不,带到我跟前来。” 洛华小心翼翼踏进这座破败无比的寺庙,和想得一样,里面昏暗又潮湿,覆着裂纹的墙面上,立着斑驳的神像。 那是四大天王的神像,放了不少年头,瞧着面目狰狞,很是骇人。 洛华瞄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紧跟着就有三个人从神像后走了出来。 寺庙内太暗,洛华站在门口背着光,看不清那些人的长相。 直到他们走至五尺的地方,洛华才隐约瞧了清楚。 那是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其中一人洛华见过,正是他在书斋里碰见过的那个说话有趣的男人,至于另外一男一女他却瞧得眼生。 还不等洛华开口,只见那书斋见过的男人神情激动,他一边向洛华走了过来,一边转头向另一个男人说道:“三哥,我就知当年的事另有隐情。你瞧!洛儿他没有死。果然是封景荣那个混账将洛儿藏了起来。” 洛华被男人的神神叨叨的样子吓着了,不由往后连退了几步。 “你们是何人,为何要将我掳来这里?” “洛儿,你别怕。上次有封景荣的眼线,我们不好相认。眼下你就别再让哥哥们担心了,好吗?”洛季礼声音温柔,然他刚要再上前一步,少年却又往后再退了一步。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洛儿!我是你四哥洛季礼啊!这个是你三哥洛叔仁,还有清枫语。”洛季礼有些心急地解释道,“你不要吓哥哥,你是不记得了吗?” “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洛华扶着有些胀痛的脑袋,想要夺门而出,然他方转过身,就见刚刚还在他面前的那名高挑女子已出现在了门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你们——” “公子,您曾救过枫语的命,过往种种,您难道不记得了吗?”那名身着黑衣的女子跪在地上,脸上神情分外哀切。 “我、我……”洛华脑中分杂乱,结结巴巴说道:“你们、怕是认错人了。” “怎么可能认错?你就是洛儿。”洛季礼斩金截铁地说道,“我与三哥看着你长大,怎会可能连自家兄弟都认不清。” “我没有见过你们。”洛华的脸色有些苍白,随后颤颤指了指洛季礼,“我只认识你一人。” 洛季礼眼睛亮了亮,然随后就又被少年的话弄得心灰意冷,“就、就是在藤原书斋的时候,我与你有一面之缘,其他的,我一概不知。” “三哥,洛儿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封景荣那家伙给洛儿下了什么药,让洛儿忘记我们了?”说到这洛季礼攥紧了拳头,“一定是他干的,他对洛儿狼子野心,这个可恶的家伙。亏我当时还以为他有几分可怜。” “你先别急,这事还未有定数。”洛叔仁细细观察了一番少年的面庞,随后使了个眼色,清枫语倏然就将门阖上,并按住少年的肩头。 “公子,得罪了。” “你、你干什么?放开我!”洛华吃了一惊,想挣脱束缚,然而他根本不是清枫语的对手。 洛叔仁上前,握住了少年的手腕。 “他不是洛儿。”过了会儿,洛叔仁松开了少年,思量片刻说道,“容貌虽相似,但其实也并非完全一样。洛儿生下来眼角就有一颗泪痣,而他没有。” “也许是封景荣他——”洛季礼还是不死心。 “所以保险起见,我刚刚把了他的脉。”洛叔仁转过身拍了拍洛季礼的肩膀,“他的脉象和洛儿截然不同,你知道的,洛儿的身体虚弱非常,而这个少年的身体根基扎实。” 权臣之上[重生]_49 洛季礼神色复杂,似无法接受少年不是他弟弟的事实。 他正欲分辩几句,就在这时,有人猛得破门而入。 清枫语拔出腰间匕首,将少年护在身后。 洛华瞳孔收缩。 那是一个满身是血的人,一进门他就跌倒在了地上,他的背后还刺着好几只长箭。 “快,快走,他们来了……要围庙。”喉咙里咕噜咕冒出了几声,那男人就头一歪,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死……死了。”洛华喃喃说着,他瞧了眼那人面容,正是那个乔扮成车夫的男人。 “该死!是封景荣?怎么这么快就赶来了?”洛季礼咬牙说道。 “你们走吧。”洛华大着胆子,对着还站在那的三个人说道,“丞相大人一定是发现我走丢了,来找我了。你们若再不走,就、就会和这人一样的下场。” “不行,你得和我们一起走。”洛季礼不答应,“我不能将你放在封景荣那里。” “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刚刚那位也是这般说得。”洛华望着洛季礼的眸子认真说道,“再不走,你们就走不了了。” “季礼,他说得对,我们得走了。” “可是洛儿他——” “快点,没时间了。若是被封景荣握住了把柄,你要咱爹,咱大哥,还有洛家如何在大秦自处。”洛叔仁深深望了站在那的少年一眼,接着就拉着洛季礼从后门逃出。 “你、你不走吗?”洛华望着还留在这的清枫语。 “公子,您在相府过得还好吗?”那人在洛华面前跪下,神色认真。 这时洛华顺着衣襟,才惊讶地发现对方脖子上的喉结。 “我过得很好。”洛华愣愣说道。 “枫语知晓了。”清枫语站起身,恭敬行了一礼,“枫语会静候公子令,枫语先行告退。” 语毕,清枫语就跃至了房梁之上,很快隐匿于黑暗之中。 见那三人终于走远,洛华的身体一下子失了力,跌坐在了地上。 下一刻,就听见盔甲摩擦的声音在门外琅琅作响。 “嗯。” 锋利的剑刃再次刺进了那具倒在门口的尸体上,补上这致命的一剑后,那男人身体抽搐了几下后,彻底没了气息。 “扔去乱石岗。” “是。” 洛华抬起头,只见男人那双墨绿色的眸子正冰冷的注视着他。 他张了张嘴,想唤对方一声,然而不知怎么,他敏锐得察觉到男人神情不对,又硬生生将“荣荣”那两个字咽回到喉咙里。 高大冷峻的男人提着剑一步一步向他走来,洛华的目光落在那把还沾着血的剑刃上,身体忍不住瑟瑟发抖。 这个男人不是与他熟识亲密的荣荣。 “安排好一切,故意将苜蓿卫支开,为何没与他们走?”封景荣的声音没有一点感情,“他们不是你的血缘至亲吗?” 洛华被问傻了,他好不容易强撑着男人赶来,本以为等来的会是关切的询问,谁想却是一句莫名其妙的质问。 荣荣问他为何不与那些人走。 这、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不要他了吗? 见少年耷拉着脑袋不说话,封景荣蹲下身子,接着逼问道:“洛华,你又骗我。你是想起来了,对吗?” 封景荣眯了眯眸子,冰冷的手指落在了轻轻抚上了少年的面颊,声音暗哑:“我在外面等了那么久。我以为你会和他们走,我知道你向来更喜欢他们多一些,不是吗?因为他们是你的血缘至亲,那是我永远也追赶不上的。所以为何——为何还要留在这里?” 一上来,封景荣就开门见山了。 权臣之上[重生]_50 他之所以放少年去学堂,是因为他有万无一失的安排。 今日的事会发生,都是因为少年将苜蓿卫支开,才让那些人有机可乘。 是的,没有人能从他手里夺走少年,除非是少年自己想走。 这个认知无疑让封景荣近乎癫狂。 他无法忍受。 这时,手上传来了一阵刺痛,封景荣垂下眸子,竟然发现少年正一口咬在他的手上指。 “你……”少年的所作所为完全出乎了男人的预料,脸色几乎崩裂。 松开了口,封景荣修长的食指上留下了一圈淡红的牙印。 一双桃花眼里的水雾就再也憋不住了,泪珠子噼里啪啦得往下流。 “我讨厌荣荣!荣荣不要我了,那我也不要荣荣了!”少年垂着头,肩膀耸动,越哭越伤心,“我不喜欢荣荣了。” 如此变故让封景荣彻底傻眼了,整个人的身子僵在那。脑中空白。 为何洛华举止还是如此稚嫩? 他不是应该全都想起来了吗? 封景荣了解洛华,是个讨人喜欢,聪慧非常的。 在外人瞧来洛华就像秋日的暖阳,最是温柔心善不过。 然骨子里,这人却分明是个倔强好胜的。 若是当真恢复了,这人是不会在他面前哭得和个孩子似的。 细细想来,此事其实也有蹊跷之处,只是当时他被洛华要离开的惊慌冲昏了头脑,很多都没斟酌清楚。 那支开的苜蓿卫的人未必就是少年本人,这世上擅乔装打扮的也大有人在。 若是少年真要逃离他,眼下却还独自留在他就说不通了。 莫非是他误会了—— 此事当真与少年无关。 封景荣将其中的关节想了明白,再望着坐在地上哭声不止的少年,一下子就变得手足无措起来。 “洛、洛儿……”封景荣欲摸了摸少年的脑袋,然而却被少年抬手打开。 “洛儿,刚刚是我误会了你,说错话了。”封景荣轻声说着,心里懊悔不已,“对不起,你别哭了,我们先回家,好不好?” “我不回去。你都不要我了!”少年埋着头哽咽道,“我还回去做什么。” “我何时说过不要你了?”封景荣将剑扔在地上,一边轻拍着背帮少年顺气,一边在旁安抚着少年情绪,“我巴不得你时时在我身边。” “你还不承认。你方才、才才说的,赶着让我和别人走,你就是、就是不要我了。”少年声音颤抖,一句话说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不是那个意思了。”封景荣既心疼,又懊恼,他抵在少年的额头边,喉咙发痒,恨不得将那些泪珠子一并舔去。 “是我说错了话,我怎么可能不要洛儿呢。”封景荣面露苦涩,轻声哄道,“我才是,根本离不得你的。” 男人的话语让洛华的脸上发热,心如擂鼓。 然而他心里还是委屈未尽,遇到这样的事他本就害怕极了,方才男人又说出那般伤人的话,实在难以释怀。 见少年已经歪着脑袋不肯搭理他,封景荣也不知该做什么得到对方的原谅。 “我们先回去,好吗?这里太冷了。”封景荣瞧着少年穿着单薄,心里很是担忧。 虽说他站在风口上挡着风,但还是怕少年不小心染上风寒。 “你冷……你先回去,好了。”少年抽了抽鼻子,难得闹起了小脾气。 “你在这儿,我怎么可能走?”封景荣苦笑道。 权臣之上[重生]_51 第17章 少年抬起眼,隐隐瞧见外面有不少人站着,想到自己哭得稀里哗啦的模样,脸上不由有了几分涩意,更不愿出去了。 “你、你先出去,好了。等外面的那些人都走了,我再走。”洛华早已面红耳赤,不想惹人笑话,两手抱着双膝,小声说道。 “你且等等。” 闻言,封景荣起身走出去,下令将寺庙外围住的兵马全数撤走。 “丞相大人,这人都走了,可是那些污蔑您和大秦的贼人还未抓到——”属官面色为难。贼人很有可能还藏身于庙里,若此时他们撤走,他们怕是失了线索,难以追查下去。 “我说撤走,听不明白?”封景荣冷声说道。 “是。”那属官连忙噤声,知这位大人向来喜怒无常,不敢再问。 赶紧将召集的兵马都撤回军营,外面唯留下了一辆马车。 “外面已没有旁人了。”封景荣回到庙里温声说道。 少年揉了揉泛红的眼睛问道,“他、他们走了?” “走了。” 这庙里确实湿凉的厉害,少年扶着旁边的香台起身,谁想脚下没劲,差点一头栽在地上。 封景荣在旁瞧着一惊,连将少年扶住,拥在怀里。 “可是伤着腿了?让我瞧瞧。” “没有伤着,只是有点点麻,所以才没站稳。”温凉的手拖着他的小腿,洛华有点害臊,干脆将身子缩成一团,避开男人的触碰。 见状,封景荣也不再啰嗦,直接将少年抱了起来。 洛华嘴巴微张,轻轻“啊”了一声,双手不由搂住了男人的脖子。 “我才不要你抱。”少年撇开脸,心里依旧赌气,“我自己能走。” “好,过会儿放你下来。”封景荣嘴上应着,但根本就没有将人放下的意思。 洛华憋着气,试图挣扎了几下,然也只是徒劳而已。 “仔细摔着。” “我、我不想被你抱着。” “嗯,是我想抱着洛儿。” 封景荣的态度可以说是百依百顺,万般迁就。 少年说什么,他就应什么。 如此一来,洛华很快就无处可发作了,他闹得这些小脾气也和拳头打在棉花上,没有什么意思。 “巧红呢?”进了马车,少年坑着头闷声问道。 “她先回府了。”封景荣答得简单敷衍,神情淡淡,显然少年关心他人的行为,让他心里不舒服。 洛华的情绪也平复下了不少,他悄悄望了眼男人的脸色,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洛儿。” “怎、怎么?” “今日的事是我错了,我发誓不会再发生了。”封景荣垂着眸子,说到后面愈发轻声,犹如呓语,“往后你说什么我信什么,怎样都好,只要你别再离开我。” “我、我从未说过要离开你。”再提此事,少年又有些恼了。 “我知道。”封景荣握住少年白皙的手腕,轻轻摩挲,“可是,我怕,很怕。” 洛华愣了愣,从他第一眼见到封景荣起,就从未见过这个男人露出这样落寞颓废的神态。 他还记得这人曾于他说过,说他是能心想事成的牡丹仙人。 权臣之上[重生]_52 然渐渐了解这个世俗后,洛华心里其实也明白这话怕是男人哄他高兴说得话。 不过在他看来,与其说他像仙人,他倒是更像是个被仙人青睐的凡夫俗子。 而荣荣才更像一位无所不能的仙人。 像是魔怔了一样,洛华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男人的脑袋,就像往日对方做得那样。 “我是不会离开的。”洛华想了想还是如此说道。 其实他不知荣荣为何要如此杞人忧天。 他睁开眼第一个瞧见的就是荣荣。这个人无所求得陪伴着他,教导着他,关心着他。 除此之外,洛华觉得自己不会找到比荣荣还好的人了。 感觉到头上的轻抚,男人身子轻颤了一下,接着随着自己难以抑制的心意,将身边的人拉近了怀里。 “你、你做什么?”洛华的身子颤了颤。 封景荣将脸凑在少年的颈窝里,以这样的姿势将人拥在怀里,能让他的心里格外充实。 “洛华。” “嗯?”忽然这么郑重其事地唤他,少年有点不适应。 “你发誓,好不好?”男人的声音带了点引诱的意味。 “什、什么?”脖子里痒痒的,洛华攥着手,脑中很是茫然。 “洛儿发誓绝对不离开我,好不好?”男人声音灼热极了,洛华甚至觉得自己的耳廓烧起来了。 “我、我说过了不会……”洛华身子忍不住向后仰,然而男人却铁了心不准备轻易放过他。 “好吧,好吧,我发誓好了吧。”简直如换了个人一样,受不住男人这番软磨硬泡,洛华只有如此应下。 “洛儿,发誓了就不能变了。”男人喉咙里滚出了几声低笑。 “我说话还是算话的。”少年小声嘀咕着,随后那双桃花眼也转了转,像是想到了什么,将靠在自己肩上的人撑开。 “那、那要是……你赶我走,怎么办?”少年鼓着嘴问道。 “绝无可能。”男人想都没想就答道。 “那、要是万一呢?” “没有万一。” 洛华撇了撇嘴,在这个问题上封景荣的回答可谓是斩钉截铁。 无论他如何说,对方都一口咬定毫无可能。 不过也正是这样坚决的态度让少年心里最后藏着的那点不安也消散了。 下了马车,洛华绝不肯让男人再抱着自己走了,自己一溜烟得跑下了车。 他前脚刚踏进相府里,后脚赵管家就凑到了他跟前啊。 “真是神仙佛祖保佑!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还好小公子您安然无事,平安无恙,真是谢天谢地!” 一上来赵管家就是一顿叮咛念叨,洛华心里愕然,他与这赵管家没什么好相处,谁想这次对方瞧他平安归来,竟然已是一把鼻涕一把泪起来。 “小公子,还好您回来了,不然主子他……”赵管家不由想到晌午男人发怒嗜血的情形,他那半条老命险些一起吓得归西了。 从那一刻起,赵管家就彻彻底底想明白了。这相府想要安安稳稳,就绝对缺不了小公子这根定海神针。 “荣荣他怎么了?”洛华对王管家后面的话有些好奇。 “主子他——” “赵管家。”这时低沉的男声响起。 “啊,主子。”王管家忙收住话匣子,恭敬问道,“主子您有何吩咐?” “将水烧好送进房里。”封景荣淡淡吩咐道,“小公子等会儿要沐浴更衣。” 权臣之上[重生]_53 “水早就备好了。老奴这就让人端进屋去。” “饿不饿?”封景荣望向身边的少年,“先回屋里换身衣服,一会儿再用膳,行吗?” “我有些乏了。”洛华眯了眯眼睛,打了个哈欠,经历了这一遭,又哭了一场,身子难免疲累起来。 封景荣扶着少年回了屋里,巧红不在,他自然就在旁伺候着少年。 “眼睛都有些肿了。”指腹轻轻拂过少年的眼睛,黑长的睫毛像蝶翼一般滑过他的手边。 少年轻哼一声,有些幽怨地望着将他惹哭的罪魁祸首。 封景荣轻咳一声,接着安抚道:“过会儿让人送个冰袋来捂捂,明日应就消了。” “要是没消岂不是要被人笑话?我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我哭了。”少年耷拉着脑袋小声说道。 “左右学堂先停几日吧。府里也不会有说你的人。” 一听这话,洛华就不依了。 “为何学堂要停几日?” “听话,遇了这事,还是在家养几天才去为好。”封景荣蹙眉说道。 “我身上一点伤都没有。”少年摇摇头,依旧不肯,“不去学堂我又要拉下他人一截了,我不想这样。” “那我让徐宗正来府里讲课于你。”少年很是坚决,封景荣只好先退一步,“这样可好?” 少年想了下,又摇了摇头,“老师前几日方说过程门立雪的典故。求学之事,只有学生求老师教导的,哪有让老师来回奔波的?” “徐宗正不会介意的。”封景荣叹了口气说道,自从少年晓得愈发多了以后,他的话也不如以往那般好使了。 性子也越来越像从前,自已有自己的注意,认定了的事更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可是今日绑你的贼人还未抓到,我怎么放心让你出府,若是又遇到了什么事……” “他们不会伤害我的。”洛华顿了顿,“而且他们似乎……只是认错人了。” “他们?他们同你说了什么?”封景荣握住少年的臂膀追问道。 “没说什么,似乎将我认成了他们的兄弟。”洛华挠了挠头,“对了,他们似乎也认识你。” “他们有提到我?” 少年点点头。 “说了什么?” “也、也没说什么。”洛华咽了咽口水,他记得那几个人说得都不是什么好话,怕男人生气他就撒谎隐瞒了下来,“我记不太清了。” 墨绿色的眸子沉了沉,随后门推了开来,有小厮端着冒着热气的木桶进来,封景荣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上。 “快些沐浴吧,不然水就凉了。” 洛华轻轻“哦”了一声,手落在自己衣襟上,扯了几下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怎么了?”封景荣平静问道。 “你、你不出去吗?”洛华涨红着脸磕绊地问道。 “在旁服侍你。”封景荣一本正经地答道。 第18章 “我、我不要……”洛华的脸刹那间变得通红一片。 “为何?”男人站起身一步一步逼近,洛华连连后退很快就抵在了木桶边,“洛儿这是害羞了?又不是没瞧过。之前为了让你穿衣还费了不少劲呢。” “这、这……是不妥的。以前、以前那是……”过往的回忆渐渐浮现在了眼前,洛华羞恼至极,又无能辩白,干脆两手将自己的脸死死捂住,恨不得躲进地缝里去。 封景荣轻笑了一声,手轻轻摸了摸少年的脑袋,“洛儿,长大许多,和以往不一样了。” 权臣之上[重生]_54 “那、那时我还不知礼数,当然不一样了。”少年蹲在地上小声说道。 “好了,快起来吧。”封景荣嘴角微扬,不再逗弄对方,“不然水真的温了。” “那你先出去。” “真的不要我在旁边?” “不要。”少年大声说道,“我自己可以。” “那洛儿还生我的气吗?”封景荣抵着少年的额头问道。 “我没生气。”少年的眸子移到一边。 “真的?” “真的。” “好,那我出去了等洛儿用膳。”男人微微颔首从善如流道。 洛华轻轻“嗯”了一声,待听到阖上门的声响,他才转过身张望了一番,见男人真的离开了,小脸上的神色微微松动了一些。 “你们将小公子看好。”出了门封景荣的面色又变得冰冷起来,“待沐浴完,服侍他去正厅用膳。” “是。”那门口站着的两名小厮连忙应声。 封景荣一人走在石子径上,神色不明,蹙着眉似在琢磨着什么。他踏进相府的刑房,来到一间充斥着血腥气的阴暗屋内,只见有三个男人裸着上身正跪在地上。 他们每个人身上都布满交错的血印鞭痕,旁边有一人正手握鞭子正是行刑者,见封景荣进来,连忙也跪地行礼。 “审明白了吗?”封景荣坐了下来,神色阴冷。 “回主子的话,他们三人皆说到了学堂不久,小公子就让他们分别去西城的鑫祥典当行,东城的凤瑞古玩店,还有北城的状元桥旁的茶肆各去取一物件回来。” “只审出这些?”封景荣微微眯眼,扫向跪在地上的三人“你们怎知让你们去的是小公子本人?不是他人假扮的?” 那三人神情皆是一怔,有一个连忙摇头道:“主子,那人身材衣着皆和小公子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那就是没看到脸了?”封景荣冷声问道。 那人神色不由呆滞,随后磕绊答道,“属下……没瞧见,那人带着白纱斗笠,属下就将他误认为了是小公子,是属下们的疏忽。酿下如此大祸,还请主子处罚。” “小公子终日待在府内,去过的地方屈指可数。他怎会准确说出这些个偏僻的店名来。”修长的手指轻敲着桌面,封景荣薄唇微动,神情薄凉,“要么是他想起来了,要么是有人扮做了他,会是谁?” “主子。”这时一旁的行刑人递上了木盘,上面放着三块形状各异的石头,“这是他们三人取来的东西,应是那人故意放之,想将他们从小公子身边调走。” 墨绿色的眸子在那三块石块上扫了一眼,风景荣抬起手,拿起其中一块石头随意打量了起来。 “主子,这三块石头可是有何特别之处?” “这些石头色泽纹路相似,显然来自一处。雍城这三日阴雨绵绵,而这些石头却很干燥,只有可能三日前就备好了。”封景荣淡淡说道,“早有预谋且熟悉各个环节,他们已观察你们良久了,而你们却未曾察觉半分。” “是属下之过失。”听到这那三人忙伏在地上请罪。 “你们出于苜蓿卫,受过严苛的训练,而隐匿之人却能远胜于你们,这样的人在雍城——”封景荣依旧自顾自地说道,“不多,屈指可数。” “那三家店铺都问过了吗?” “问过了,但他们三家的答复却各不相同。一个说送来寄存的是名七尺高的名门公子,一个说是送石头来的是年过半百的老妪,还有一个说送来的是一个着嫩黄裙子的二八姑娘。这三家店都收了五两银子还有一块石头,因为这事着实罕见,三家店的掌柜印象都颇深。” “不露真容,小心谨慎。”封景荣神情阴暗,自言自语起来,“是谁?是他?可是除了那人谁能指使得了他?” “主子可是知晓何人所为了?”那人在旁小心问道。 封景荣并未回答,似乎他心里已有了答案,站起身来,“将他们三人令牌收回,之后调离出苜蓿卫。” “是,主子。” 那三人忙求饶不已,然心里皆满是绝望,因为他们知道眼前这个男人说出口的话是不会再更改的。 “听话,你要在府里静养段日子,学堂那先停下。”男人蹙着眉正声说道。 洛华抿了抿唇,不知怎么,在这件事上,一向对他千依百顺的荣荣却不肯松口,非要让他将学业先搁置下来。 他分明一点伤都没有,有何缘由要在府内静养。 权臣之上[重生]_55 这实在太奇怪了。 洛华心里很是费解,再想着不久前的受的闷气,手上的筷子也放了下来,没有再吃的胃口。 “你为何不吃了?”见少年埋头坐着,一动不动,封景荣也停下了动作询问道。 少年坐在那儿一言不发。 “可是今儿的菜不合你胃口?” 少年依旧沉默不语。 “多少吃一些,不然伤着胃怎么办?”封景荣接着说道。 “我不饿。”少年闷闷说道,“我先回屋了。” 语毕,少年就离了座,跑走了。 封景荣叹了口气,知少年又闹起了脾气,自己默默吃了几口就也搁下碗筷。 洛华憋着气一路跑回到自己屋里,发现巧红安然回来,没有受什么伤,心里的一块石头也算放下了。 巧红也是吓得不轻,之前她瞧着主子神色可怖,还以为是要对小公子安危置之不理了。不过眼下瞧着小公子活蹦乱跳地在自己面前,便知是自己多虑了。 “小公子,那几个贼人可有抓到?” “不知。” “那小公子可知他们是何人?” “不知。” “那他们在庙里同小公子说了些什么?” “不记得了。” 少年整个人趴在桌案上,神色恹恹,很是没有精神。 “小公子,你这是怎么了?”巧红问道,以为是少年受了惊吓,谁想少年说得话却让她吃了一惊。 “我和荣荣吵架了。” “这、这是为何啊?” “我讨厌荣荣,我不想再理他了。”少年置气道,“他先是误会我,眼下又不让我去学堂。” “就因为如此?”巧红微微蹙眉,“你与主子吵架?” 洛华撑着下巴,神情沮丧,“巧红,荣荣一定是不喜欢我了,对不对?” “怎么会呢?小公子您多虑了。主子向来都是一心宠着您的。”巧红连忙安慰道,“平日里舍不得让您多受半分委屈,怎么会不喜欢您呢?” “那、那他今日还板着脸与我说话,他、他以前都不这样的。”洛华不由吸了吸发酸的鼻子。 “一定是主子太心急了,语气才重了些。”巧红将自己打听道的事说于少年听,“奴婢听闻,主子知晓小公子被人掳走后,愤怒非常,提着剑像要杀人似的冲出书房,赵管家正巧与之撞了面,更是吓得直接瘫坐在地上求饶。那架势和活阎王似的,无人敢当,一路策马就向军营去了。小公子,主子知您不见都快急疯了,他怎么可能不在乎您呢?” “真、真的吗?”少年揉揉眼问道。 “奴婢不敢欺骗小公子。主子对您无疑是真心一片,您自己应也是能感受的到的。”巧红不由叮嘱道,“莫要因小事误会,让这片真心凉了啊!” 洛华也不是冥顽不化的,他想想巧红的话确实有些道理。 素日里荣荣对他太好,让他都习以为常了。 他今日得救后,一直都在与之置气,甚至都没有好好感谢对方的搭救。 果然有些事还是要好好说清楚才是。 “朝廷当真是养了一帮蛀虫,竟然连前线军饷都敢一层层剥削,以填私囊。”奏轴被男人狠狠摔在地上,发出阵阵阴冷的笑声,黑影跪在地上不敢多言,“好!很好!终于露出马脚来了,名单呢?” 黑影从怀里掏出一条白布,上面细细记载了地方各个官员受贿孝敬的名字和私吞的银两,“其余人等的画像皆在马车上,明日便能到府邸。” “我知晓了,你下去吧。”封景荣慢慢平息了下来,他向来不喜形于色,下面人的小动作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他不是不知。 只是今儿他却没有抑制住满腔的怒火,一时失了控。 权臣之上[重生]_56 “是。”黑影垂头应声,很快消失离开。 封景荣手抵在太阳穴,神色烦躁。 他头疼的毛病又犯了起来。 这是三年前封景荣生出来的病症,那时他初理国事,日理万机,难得休憩时又老是梦见洛华离去的惨状,心结难愈,夙夜无法安睡,长此以往就烙下了如此毛病。 封景荣没有将这事告诉任何人,也没有请人诊治,虽然作痛时头疼欲裂,但左右不是什么大病,这些年他也全靠自己意志硬撑了下来。 男人紧皱着眉头,修长的手指紧紧攥着,终是无法忍受,长袖一挥,将桌上堆积如山的奏轴统统挥下了桌案。 似是察觉屋内动静,门轻轻被人推了开来。 “滚!谁许你进来的!出去!”封景荣心里烦躁至极,话几乎吞口而出,然当他看到门外的身影时,立刻就如泼了一身凉水,恢复了神志。 只见少年正有些不安得扒着门边,像是被他方才的模样吓住了。 “洛、洛……儿。”封景荣一下怔住了,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有些力不从心,轻声说道,“我……不是说你。” “我、我能进来吗?”少年像受惊的小兽躲在门后问道。 “自然可以。”封景荣松下神情,他放下手,想让自己的神情看上去温和些。 少年走了进来,望了望满屋的凌乱,也没出声,而是蹲了下来,将散落一地的奏轴一个个捡了起来。 “不用捡,会有人进来收拾的。”封景荣的声音有些哑,情绪在他的胸腔激荡,只是望着那人的身影,就足以让他渴求万分。 第19章 “洛儿,你怎么过来了?”封景荣闭了下眼,将自己深沉的情绪又埋回了心底,在少年面前,又扮作以往温文尔雅的模样,“外面冷不冷?” “不冷。”洛华将奏轴一个个放回桌案上,小声说道,“我就想来瞧瞧你。” 封景荣愣了愣,不知发生什么,少年似乎不再与他置气。 心里略微松了松,他本还在烦恼该如何安抚少年的情绪。 “荣荣,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少年走了过来,双眼里满是担心。 “没有,只是公文看多了而已。”封景荣神色如常,轻声说道。 “可是你额头上都出汗了。”少年从怀里拿出一块帕子,抬起手小心拭着男人额上冒出的细汗,低声问道,“是不是我惹你生气了?” “怎么会?我怎么舍得生洛儿的气?”封景荣握着少年的手腕,将人拉到怀里,温声道,“别胡思乱想。” 洛华抿了抿唇,先坦诚地道了歉,“今天荣荣明明救了我,可我不仅没有道谢,还向你发脾气,是我做的不对,以后我不这样了。” “徐宗正当真是将洛儿教的极好。”封景荣的眼神不由望向少年白皙的脖颈,“不过你我之间,不用如此拘礼。是我有错在先,洛儿所为都是人之常情,没有什么好道歉的。” “为何不用道歉?”洛华有些不明白男人话中的深意,“做错了就应当道歉啊。” 封景荣轻笑了一声,见少年不开窍,他只有说得再明白一些。 “因为我和洛儿是这世上最亲的人。”男人的声音低沉如琴音,“和其他人不一样。” “最亲的人?”少年眨了眨眼,“就是彼此最重要的人吗?” “对。”封景荣望着少年喃喃说道,“也是……这世上最喜欢的人。” “嗯。”洛华点点头,像是认可了男人的说法。他心里悄悄欢喜,确定荣荣没有讨厌他后,他也松了口气,就毫无防备靠在了男人的身上。 果然还是荣荣身上比较暖和。 墨绿色的眸子在少年身后逐渐变得炽热,少年随口的一声“嗯”,却让封景荣心猿意马起来。 即使知道这一刻的心意相通,是镜中花,水中月,他还是忍不住沉溺其中,幻想着一直这样自欺欺人下去。 “荣荣。” “荣荣。”少年连唤了两声,封景荣才陡然回过神来,望向窝在自己怀里的人。 权臣之上[重生]_57 “怎么了?” “明天就让我去学堂,好不好?”洛华扯着男人的袖子撒娇道,“那些贼人今日都被荣荣吓跑了,肯定不会再来抓我了。荣荣,你就让我吧。你又要上朝,又要去军营,没有空陪我,我一个人在府里好生无趣。” 封景荣喉头滚了滚,有些受不住少年这样恳求的语气,别说是故意板着脸,光是听着这声,他的心都快化成这一池的春水了。 “洛儿,缓几日好吗?”封景荣叹了口气,语气有点无奈,“我实在不放心你出去。” “那……要等几天。”洛华瞧着男人的难办的神色也不由心软,退了一步。 “五日?” “三日。” “好,就三日。那这三日,洛儿乖乖呆在府里好吗?”说定后,封景荣不放心地叮嘱道。 “都说了,我说话算话的,才不会耍赖皮。”少年小声抱怨道,“小孩子才赖皮。” “嘶。”封景荣刚欲说些什么,他的头部忽然一下针扎似的疼痛,让他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荣荣,你怎么了?”听到声响,洛华忙抬起头来,“是不是身体哪疼了?是伤着哪了吗?” “没什么,就是头有些痛,缓缓就好了。”封景荣捂着发作的头,如失了力气倚在椅背上。 洛华眼睛有些泛红,他不懂治病,不知男人究竟什么情况,心里愈发焦急。 “荣荣骗人,你明明看起来很疼。” “不……疼,不碍事的。” 洛华将眼泪憋了回去,镇定下来,“我去喊人来,让他们帮你——” “别去。”封景荣连忙将少年一把拽住,沉声说道,“洛儿,听话。只是有时会犯的老毛病而已,没什么要紧的,忍一下就过去了。” “可是,可是……”洛华心里难受得厉害,哽咽道,“我不想你这么疼,我想帮你。” 封景荣嘴角微微勾起,知道少年有着他,担忧着他,就足以让他慰藉了。 “那洛儿帮我揉揉。”封景荣一边轻声哄着,一边牵起少年的手,“洛儿是仙人,包治百病,揉揉我就不疼了。” “还说什么仙人,我哪有这么灵,你又骗我。”少年嘴上怨着,但两只手已落在封景荣头的两侧按压起来。 “不是哄你,皆是实话。”墨绿色的眸子阖了起来。 封景荣心里很明白,他这头疼病是因何而起,药石无医,唯有洛华。 在他身边,方能安心。 “有没有好一点?”洛华小心问道,他声音很轻,似是怕惊道什么。 “好多了。”封景荣终是舍不得少年操累,将两只手拽了下来,“歇歇吧,手酸不酸?” “真的吗?我的手一点都不酸。”听到封景荣的疼痛有所好转,少年身上立刻就有了精神,“我再帮你揉揉!兴许就好了!” “天色不早了,洛儿该盥洗休憩了。”封景荣摸了摸少年的脑袋,将人抱了起来,“今儿,你是睡这而,还是回屋里自个儿睡?” “我想在……在这里,可以吗?” “洛儿是想听故事吗?”封景荣将少年放在榻上,轻轻挑了眉毛。 “今儿不听故事了。”洛华摇了摇头,认真说道,“我要照顾荣荣,让荣荣早些休憩。” 说完洛华就一溜烟跑下床榻,吩咐小厮将盥洗的水端上来,有模有样得拧起毛巾来。 “我自己来就好。”封景荣蹙了蹙眉,“快上床榻上来,都要深秋了,怎么还由着性子光着脚到处跑?” “没事的,我身体好着呢。”洛华昂着下巴,嘴里嘀咕着,“荣荣,你好啰嗦,和个老头子一样。” 老、老头子? 这句无心之言倒是让封景荣脸色有些僵住,他没想到在洛儿心里自己竟然已经是老头子了。 洛华握着汗巾走了过来,欲帮封景荣擦脸,他未瞧出面前这张俊朗的面庞有些黑沉。 用汗巾轻轻拭着男人的面庞,不知怎么洛华渐渐瞧着有些出神了。 权臣之上[重生]_58 他和荣荣长得不一样。 荣荣的眉毛比他的浓,脸上的轮廓也比他硬朗,下巴有一点胡茬,摸起来有点痒痒的。 还有那双如雨后青空一样特别的眸子,洛华都瞧着很是喜欢。 要是他也长得和荣荣一般就好了,那个王子凌也不会误会他了。 “洛儿,擦好了吗?”封景荣被少年这般一瞬不瞬地望着,实在有点扛不住,生怕自己做出什么吓到对方的举动,只有出言提醒。 “嗯……好了。”将汗巾放下,洛华还不忘由衷的夸一句,“荣荣,你长得好好看。” 听到这么一句赞美,封景荣有些哭笑不得,他还真想不到自己这身皮囊,还能得到少年的青眼。 “方才不是还说我是老头子吗?”封景荣有意无意说道。 少年顿了顿,开口说道:“那……好看的老头子。” “我很老吗?”封景荣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不由望向竖在房中角落的铜镜。 无法否认,鲜血沙场的磨砺之下,他确实不如过往那般鲜衣怒马,意气风发了。 而反观少年,与他相比稚嫩的就像枝头上含苞欲放的花骨朵,纯洁美好。 或许现在的他,真的不再是和这朵花最为相配的样子了。 “荣荣。” “嗯?”封景荣从沉重的情绪中出来,望向钻进榻上的少年,摸了摸对方有些冰凉的双脚,垂着头说道“冷了吧,我给你捂捂。” “荣荣你别不开心,我和你说笑而已。”洛华有些讨好地拉了拉男人的胳膊,“荣荣玉树临风,威风凛凛,一点都不老。” “真话?” “真的。”洛华连连点头犹如捣蒜。 “小骗子。”封景荣低笑了一声,摸了摸少年的脑袋,“快些睡吧。” “荣荣,你的头还疼吗?”少年打了个哈欠,今儿经历许多,他也早就疲乏了,但阖眼前还不忘询问着封景荣的身体。 “放心,不疼了,睡吧。”封景荣将那清瘦的身躯圈在自己的怀里,感受着手臂上传来的温热触感,也渐渐阖上了双眼。 之后三日,洛华也信守承诺,老老实实在府里温温书、习习字。封景荣怕他一个人闷,还专门请了戏班子来府中。然洛华瞧了一会儿便也兴致缺缺,对台上咿咿呀呀的唱腔不怎么欢喜。 “巧红,我去别处转转。”语毕,洛华将茶盏放下,往封景荣素日待着的书房去了。 书房外除了在外候着的小厮,还有两位佩刀的男人守在门外。封景荣到底是大秦第一权臣,他桌案上的奏轴不少也算得上大秦机密,自是需要时时有人把守。 洛华不知这间他素日里出入频繁的书房,其实明里暗里有多少双眼睛每时每刻的盯着。 按理说,封景荣不在的时候,这间屋子里是不该放任何人进来的。然那两人瞧见洛华走来,不由互相望了一眼,一时没有了主意。 他们不敢出口阻拦,因为这位小公子实在是不能和他人相提并论。 短短两个月里,无论是他们的同僚,还事向来高人一等的苜蓿卫,都有好几个人得了主子的处罚,后消失的无影无踪的。 这些人毫无意外是罪有应得,但都或多或少与这位小公子有些瓜葛。 见少年已熟门熟路地踏入屋内,那两人瞧苜蓿卫里无人吭声,他们也就干脆装作无事发生,继续守在门外了。 洛华将吱呀呀的木门推开,轻轻唤了一声,走了进来。 见屋内无人,洛华心里有点失落,然当他瞧见桌上冒着热气的茶盏时,桃花眼又不由亮了亮。 茶水是新换上的,可见荣荣应不会出去太久,或许过会儿就回来了。 于是,洛华就坐了下来,眼巴巴得候着封景荣回来。 然一盏茶过去后,门外依旧一点动静都没有。 洛华撑着下巴有些昏昏欲睡,忽然想到这屋内厨簏里应是放了好几本的山野游记之类的杂书,就欲寻来读读解乏。 来到那高高的厨簏前,洛华仰起头,眼睛扫了扫,很快就找到了上次看了一半的《天下名山游记》。 然洛华遇到了麻烦,那本书的位置有些微妙,他垫着脚,伸长胳膊,却还是离那本游记有一个手掌的距离。 权臣之上[重生]_59 怎会如此? 分明、分明以前他瞧荣荣拿给他的时候,都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啊! 洛华有些不服气,骨子里那点好胜劲儿被悄然激起,于是他看准了那本书铆足劲往上伸手一够。 哗啦啦。 洛华手上太过用劲,可他还是未碰到那本游记。 他将下面一排的放置得整整齐齐的书连带着都扒拉到了地上。 “完了。”洛华面色泛白,瞧着地上的凌乱,也知晓自己这是闯了祸了,慌忙起来想将这些书收拾起来。 “嗯?”在那厨簏的隔间内,洛华突然发现那里有一处砖石凸在外面。 洛华用手轻轻按了下,谁想似乎触碰到了什么隐匿房中的机括,只听“啪”的一声,他腿边的有一暗格打了开了。 “这是?”洛华低下头,只见那暗格内放着一个明黄色的绸袋。 鬼使神差的,洛华将那绸带拿了出来,将其小心解开。 桃花眼不由缩了缩。 洛华万万没想到这绸带内存放的竟然是一枚清通的玉印,上面刻着九条栩栩如生的卧龙。 而印章下则是印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大字。 玉玺者,传国宝也。 洛华顿时傻了眼,他见识虽不上有多深,但也知玉玺这种宝物,只能皇帝一人专用,其他人摸摸都要掉脑袋的。 为何这样的东西会在荣荣的屋里? 莫非玉玺是丞相也能用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10421:46:41~2020010522:07: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青山夜空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年四岁啦7瓶;与尘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洛华将那黄色的绸袋重新系好,匆匆忙忙放回原处,接着将那暗格阖了回去,将落在地上的书一本本放回原处。 一切收拾妥当之后,或是因为心虚,或是因为一些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洛华就离开了那间书房。 漫无目的得走在苑中,洛华忽然想起徐宗正前些日子讲于他们前朝九千岁怙权恃宠,吸尽民膏,将谋不轨,最后被天下英杰群起而攻之的故事。 那九千岁谄媚圣上,之所以能掌控朝堂,正是因为他大权在握,兼行符令之事,举国上下无人能与之制衡。 荣荣他—— 想到一半,洛华连忙摇摇头,心道自己当真是糊涂,竟然将前朝那罪该万死的九千岁和荣荣放于一块儿比较。 荣荣以前可是赫赫威名的大将军,为大秦浴血奋战的,怎么可能会是那种鱼肉百姓的大奸臣。 如此一想,少年的心里踏实了下来,脚下轻快不少,往巧红那赶去了。 各个郡县的官员画像以全数送至了封景荣的手上,大致翻阅了以后,封景荣便心中有数,想着该如何发落这些吃了熊心豹子胆的贪官污吏。 然他一踏进书房,往厨簏上扫了一眼,就瞧出他藏匿暗格的那排书册乱了顺序,双眸一沉,又走出了书房。 “我不在的时候,小公子来过?”封景荣询问着门外的看守。 “回主子的话,一刻之前,小公子确实来过此处。” 封景荣没有说话,而是将门阖了起来。 权臣之上[重生]_60 有少年被人假扮的前车之鉴,事关重大,封景荣还是看了一眼明黄色绸袋内的东西是否安在。 象征无上皇权的玉玺和那半块能调动百万大军的虎符都好好都放在原处。 封景荣将暗格关上,不知是不是天命安排,毫无疑问,少年定是已经看到了这两样东西。 他不知对方心里会做如何感想,但他知道若是过去的那个洛华怕是会好好向他讨个说法。 礼义廉耻,忠孝仁德,他这辈子似乎一个都没落着。 封景荣倒也没什么负担,如往常般平静得坐了下来,开始有条不紊得处理今日的公文。 沦落成如今这幅样子,封景荣皆是心甘情愿的。 刀剑上的血源源不绝,已是洗不干净了。 而如果可以的话,封景荣永远都不会让洛华瞧见自己最罪恶丑陋的面目。 在洛华百无聊赖的三日里,雍城内却是万人空巷,热闹非凡。 因为这几日真是秋闱放榜的日子,雍城各大名门世家一个个都翘首以盼,期望着家中小辈能博一个出息,不负这十几载酷暑寒冬的辛苦。 “王子凌,听说你姨娘表哥家的大儿子今年榜上有名啊!恭喜恭喜!”一大早,就有闻好事者,咧嘴笑道吉利话。 “恭喜个屁!”王子凌脸上则是个闷闷不乐,就为了这八竿子打不到关系的亲戚,这两日里他就没少听他老子娘的唠叨,说人家孩子多么勤奋上进,而到他这就成了懒散成性,白费了一个聪慧脑袋。 要王子凌说,入朝为官有什么意思,还不是要看人脸色而活。亏他爹还说,要是明年他能高中,就撑着老脸带他去拜见丞相大人为他寻个好差事。 王子凌没敢明说,心里确是极其不屑。他自认为有些读书人的风骨傲气。 择主而事,他才不愿为那种连礼法尊卑不顾的奸臣小人卖命效劳。 “话说那姓洛的小子有几日没来了?” “今个儿不来,就是四日。”王子凌撑着头懒懒答道。 “你倒是记得清楚。”那人惊讶了一下。 “分明是你脑子不好用。”王子凌白了那人一眼。 “哎,来了来了。”那人用胳膊拱了拱王子凌,王子凌面上不耐,但还是转头望去,果真瞧见了那白衣少年。 “你说他每日带着那么个斗笠也不显闷得慌。你和我说说,他到底是不是张癞子脸,所以成日遮着见不得人啊!” “碎碎叨叨,你能不能闭嘴啊!”王子凌听那人说得,只觉得聒噪至极。眼下他毫无兴致控搭理对方。 因为那少年竟然没直接回到位置上,而是往徐之清的那座儿走去了。 “洛公子。”徐之清放下书卷,起身行了一礼,“身体可好些了?” 洛华一愣,估摸着是封景荣以生病为由给他告了假,回礼道:“并无大碍。这三日差了课,想借徐公子的书抄录一下老师所讲的内容。” “你为何同他借?”这时一个声音忽然冒了出来。 洛华转过头,他被王子凌这句话问得莫名其妙,甚至不确定对方是在和他说话。 他向徐之清借书,自是因为徐之清素日听学最为认真,记录也较为详细。 “我夜里要温书。”徐之清说道。 “我可以每日留下来抄上一部分,不用将书带回去。”洛华连忙说道,“这样可以吗?” 徐之清微微颔首,看样子是答应了,洛华心中感激,再行礼道谢。 从始至终,他们二人皆没有理站在一旁的王子凌。 “真是装什么好学的样子!小爷在这学堂两年了,也没有连着三日不来的。若真是求学若渴到这个地步,那岂不是拖着病榻也该来的吗!”王子凌心里莫名恼火,不知怎么这些刻薄的话就从他的嘴里说了出来。 然少年却像听不见一样,已若无其事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了。 王子凌瞪大眼睛,有点不可置信。 这人到底是什么软绵绵的性子!简直和兔子似的温顺。 被人如此说了竟然连句解释的话都没有? 权臣之上[重生]_61 王子凌心里恼得厉害,但他也说不上来是为何。他远以为靠言语欺负下少年,他心里能痛快些。 谁想少年不理他,似是对他避而远之。 这反而让他心里愈发郁结了。 干脆放学后,他将这人拦下来再好好出顿气好了。 王子凌拿定了主意,遥遥瞧见徐宗正走了过来,也就先安稳回到自己位置上了。 “秋闱放榜,这些日子几家欢喜几家愁,每个学子也总有这么一天。” “今儿我瞧了这次的题,也是有趣。你们也学了有一段时间了,不妨辩上一辩,各抒己见。”徐宗正缓缓说道,“这题出自《论语·颜渊》——”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你们何解?” 这种问题众人向来都是等徐之清先起来作答,这样有他先说,后面的人就是一知半解也可跟着应和,至少说得不会太离谱。 然而这次谁也没料到王子凌竟然首当其冲站了起来。 说来也巧,王子凌这几日在家被催得紧,难得温书,正好就看到了这句,心里也算有几分见解。 “此句所言正是治国之根本,君主要守君道,臣子要守臣道。为父要有父亲的样子,为子要有儿子的样子。恪守本分,不越雷池,这样才能国泰民安。竹而有节,其中自然,这句正是对礼字最好的解释。” 王子凌这番表现也是难得,引经据典,说得也还算妥帖,倒是让徐宗正心里稍微宽慰了一点。 王子凌心里正有点得意,这时却有人提出了疑惑。 “何为君?何为臣?” 王子凌的耳朵动了动,他回头望了眼,没想到这声音是从白纱帐里发出的,,心里一下就更来了兴致。 “洛公子,你这个问题未免太过稚嫩了点。”王子凌轻咳了几声,摆尽了姿态,“君即是皇,古为上天,光明之意,是这天地万物之主。而臣自然是归君所统帅的民众。” “臣那么多,君只有一个。”洛华的眸子垂了垂,像是在想自己的心事,“谁又为君呢?谁又为臣呢?” 这个问题有些微妙,徐宗正想将话题中断,然而王子凌已经接过了话茬。 “这正是礼的用法啊!万物各在其位,方不生混乱。”说着王子凌的语气像是想到了什么,语气变得有些义愤填膺,“而逾矩用权者,最为可恶,其心可诛。” “王子凌,你在胡说些什么。”徐宗正立刻蹙眉呵斥道,王子凌这话太过直白,可以说是昭然明指着朝中之人。 “王公子,这话未免太过绝对了。”闻声,巧红有些诧异地望向身边的少年。 王子凌嘴角微扬,只笑这白纱里的人终于有了反应。 看来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王子凌自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更是直接与之争锋相对。 “洛公子,这《论语》一书里已写得很明白了。君臣父子,不可逾越。这后一句齐景公说了,‘信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虽有栗,吾得而食诸’你说造成这般的生灵涂炭局面的人不可恶吗?” “乱世动荡,岂是一人之过?”洛华无法接受王子凌的说法。 “一言兴邦,一言丧邦。”王子凌冷哼一声,“若是先帝还在,那还会有如今这般荒唐局面。不过无论如何粉饰太平,史笔自有公论。纵有权有势,一件件罪孽犯下了,悠悠众口还能堵上千秋万世吗?” 王子凌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想说什么便说什么。再者他知这话是有些出格,可他其一没有点名道姓,其二这也不是什么大场合,其三他这个年纪性子正傲,就是要特立独行,说先别人不敢说的话。 眼睛偷偷瞄向那晃动的白纱,见许久没有言语,王子凌微微昂起下巴,自以为里面的那只小兔子怕是被他说得心服口服,无话可说。 谁想这次他又猜错了。 少年罕见的发怒了。 “你有何资格在这说三道四?你一纨绔子弟,对大秦而言有何功劳?你为大秦流过血吗?你为大秦搏过命吗?你有誓死捍卫过大秦的寸寸土地吗?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后方的国泰民安,不知感激也就罢了。图穷匕首见,你方也说了史笔自有公论,一切还尚未分清是非。仅仅凭一两句话浅尝辄止,纸上谈兵,三言两语就将之过往功劳一概抹去!你到底有何脸面?有何底气?在这里对一国之功臣评头论足!” 作者有话要说:惹,周三就要入V了,有点小紧张,当日有肥章掉落,之后我也会更加勤奋哒。 PS:1.连载不易,支持正版,每晚0点准时更新,除非不可抗因素,会提前请假。 2.追更不易,我一直很感激各位的陪伴,这无疑是我简直创造的动力。所以我决定入V以后每章节前五十条评论(更新后48h内)都送红包。【按照目前看,五十条绰绰有余,只要你愿意章章和我这个小可爱互动,小可爱就愿意免费请你看全文。】 3.推一下我的预收文《废柴的他坐拥一座古堡后》,嘤嘤求收藏。 4.推一下基友的文《成为豪门总裁的替身情人后我被宠上天》By拆字不闻 权臣之上[重生]_62 文案:沈氏掌权人沈淮,性格恶劣、重度洁癖,生人勿近,年近三十连个敢往他怀里凑的莺莺燕燕都没有。 在亲朋的百般催促下,沈淮出了个柜,却没想到出柜后也不安宁,硬被安排了一个同居对象培养感情。 面对突然闯入的同居人,沈淮一心想把人赶走。 一开始,沈淮故意刁难:“想要住在这里,走路不能太大声,穿的衣服必须一天一洗,另外把你这身穷酸打扮换掉,自觉跟我保持一米远的距离。” 陈声:“好。” 两个月后,整个江城都知道了沈家当家人为了一个逃家的小朋友,翻遍了整座城。 面对失而复得的爱人, 沈淮双臂搂紧哑声叮嘱:“不许离我太远,每天至少三个拥抱,睡前必须接受亲吻,还要耐心听我说‘爱你’。” * 陈声以为,沈淮不过是他求不得的一时情起。 可只有沈淮清楚,陈声是他的命。 —————————— 第21章 这是洛华难得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如此多的话。 老实说,起初想到之前无意瞧见的玉玺虎符,洛华心里还有点发虚。 但听到王子凌如此片面之言论,洛华实在忍无可忍。 他无法坐视不管,那忿忿不平的情绪迫使他必须站起来,维护那个男人所属的荣耀。 而另一边,王子凌则大受打击,像是听傻了一般。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在对方眼里是如此不求上进的模样,他面上涨得通红,想出言反驳却一时找不上应对的话来,“我以后定——” “够了!到此为止!”徐宗正蹙眉呵斥道,戒尺“啪”的一下敲在了桌面上,“学术不精,眼高手低,谁许你们妄议这些的!” “你们二人将《中庸》手抄十遍,明日于我。”徐宗正的脸色铁青,“上课。” 洛华还算平静,乖乖认错,坐了下来,虽受了罚,心中倒也说不上委屈。 今儿放学的早,徐宗正前脚方走,后脚王子凌便两袖一甩离开了学堂,临走前还不忘瞪了那白纱一眼。 “公子今日说得真好!那王公子怕不是脑子有什么毛病!”巧红暗骂道,“他那些混账话若真是被主子听到,还不亲手剥了他的皮。” “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信荣荣不是那样的人。”洛华正在奋笔疾书,抄写徐之清书上的附注,“巧红,你去和车夫说一声,我这还有一会儿功夫,莫让他们等着急了。” “嗯,还是小公子想得周到。奴婢这就去。”出了之前那事,巧红也不敢耽搁,连跑去交代。 “一日到暗,秋雨不断。”过了会儿,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洛公子,这本你就带回去吧。” 闻声洛华有些愕然,徐之清早就将书留于他就走了,谁想眼下却又折了回来。 “没事,我马上就——”洛华有点不好意思,不想麻烦他人。 “我今日不温这本。” 洛华望了望阴沉的天色,话说道这个份上,他不好再推脱这份好意。 “谢谢徐公子。” “举手之劳。”徐之清神色平淡,忽然将话题引向别处,“洛公子,今日你与王子凌的争论不宜与他人多言。” 洛华一愣,随即也明白了意思,叹了口气,“我知其中利害,不过是论道几句而已。” “随口一言或许不能动摇国之根本。”徐之清眸子暗了暗,“有时却能定人之生死。” 洛华站在原处,徐之清的目光太过锐利,似有种看透人心的能力。 权臣之上[重生]_63 “徐公子,你是如何看待丞相大人的?”不知怎么,洛华不由开口道。 “我未见过丞相。” “是、是我问得唐突了。”洛华自觉问得不妥。 “北有蛮人虎视眈眈,南有游民动荡不安,明有朝堂权柄之争,暗有余孽伺机而动。如今本就是乱世未平,谈礼仪人心为时太早,依我所见,众生能活下来就着实不易。” “我以为谁能让大秦百姓活下来,活得好,谁就当是大秦的君王。” 语毕,徐之清再行一礼,“风雨欲来,洛公子早些回去吧。” 洛华不由出神,直到坐上马车,他还在想徐之清方才说得话。 “小公子,您怎么了?” “巧红,我想吃烧饼了。” “哦,那……奴婢去让马车绕下路。” “我想自己去买。” 洛华从巧红手里讨了几个铜板,默默走进了长队,他身边有很多人,忙忙碌碌。 他们衣服虽不比府上丫鬟的华丽,但也都是干干净净的。 “要几块?香葱的,还是芝麻的?”卖饼的老翁嚷着声问道。 “各来一块吧。”洛华想了下答道,然他才说完,两张饼就已包好了塞在了他的手里。 洛华攥着手心里的钱,不知所措,拿了饼后,那老翁却没再搭理他,忙着招呼下个人了。 “头次来买的吧,钱扔那篓里就行了。”后面有人提醒道,“他们家人手少,担待点。” 洛华瞧着惊讶。 “这摊主不自己收钱吗?那……万一有人不给怎么办?” 那人倒是被洛华问得愣住,瞧着洛华的眼神也奇怪起来,“不过一两个铜板的饼子,又不是七、八年前饿死人的光景,哪会有人贪这些小钱?” 洛华不再多言,怕被人误会,忙将手里的铜板扔进篓子里。 一路小跑回马车上,分了一块烧饼给巧红。 握着饼,洛华突然说道:“感觉雍城的百姓日子过得还算美满。” “和以往年年打仗比起来,确实好上太多了。”巧红点点头说道,“不只是雍城,就是奴婢老家那收成也比以往好得多,前几日奴婢收了家书,听说光一个山头就收了好多柿子。” “柿子啊,向来味道不错。”洛华笑道。 “改日奴婢让家里捎一筐来,给小公子尝尝。”巧红也笑了起来。 马车向相府行去,洛华听着街上传来的热闹,心中也不再为一些子虚乌有的担忧烦恼了。 总而言之,无论旁人如何想法,他信荣荣就好了。 “啊,怎么这么多啊?”洛华搁下笔,甩了甩自己发酸的手,面上露出了一点苦色。 “徐宗正也太不讲情分了些,分明是那王公子无礼在先,还要拖累这小公子受这份苦。这《中庸》一篇也有几千字,十篇就是几万字,这就是通宵达旦地写,也未必写得完啊!”巧红望着少年辛苦的模样不由抱怨起来,“当真是冤枉。” “何人冤枉洛儿了?” 门外忽然传来男人的声音,巧红连忙行礼,“主子。” “荣荣。外面下着雨,你怎么过来了?”洛华起身相迎,蹙起眉来,“身上都被打湿了。” “不碍事。想你了,就过来瞧瞧。”封景荣摸了摸少年的脑袋,语气温柔,“在干什么呢?” 洛华脸上不由发热,见巧红在旁偷笑,更是臊得慌,小声说道:“在抄书。” “抄书?” “嗯,今儿我做错了事,挨了老师的罚。”洛华无精打采地坐回在座位上,“明日要教十遍《中庸》给老师。” “嗯?当真是件稀奇事。”封景荣剑眉轻挑,“洛儿这般乖巧,竟然也会犯错?” 权臣之上[重生]_64 “难得糊涂嘛。”洛华摸了摸鼻子悻悻然说道。 封景荣凑了过来,微微颔首,“这字倒是写得很是长进。不过十遍未免多了些,小惩大诫,五遍足矣。” “老师说十遍,有何办法?”洛华握着笔轻声嘀咕道。 封景荣在旁玩笑道:“那我帮你去向宗正求个情?让他法外开恩减你五遍?” “这样不好!老师定会以为我求你去的,到时候觉得我懒散不上进怎么办?”洛华连忙拽住男人的袖子,“你不准去。” “洛儿倒是挺在乎宗正的看法的?”墨绿色的眸子沉了沉,似有什么情绪慢慢掀起。 “我自是想在老师心里能好一点。”洛华眨了眨眼说道,“再怎么说,我也不能丢了丞相大人的脸面啊。” 封景荣愣了下,随后嘴角微扬,方才那点吃味很快就消散了开来,“先把饭吃了,回来再抄。” 洛华蹙眉拒绝道:“我路上吃了饼,一点也不饿。” 封景荣心里无奈,于是吓唬道:“光吃饼怎么行?洛儿可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得少了,万一一直这般小巧,长不大——” 洛华手上的笔停了下来,有点不愉,“小巧?你说我小巧?” 见少年脸色有点黑,封景荣顿了顿,还未察觉自己说到了少年的痛处。 “咳…洛儿虽然小巧,但瞧着分外可爱。” “你才小巧可爱!”少年重重哼了一声,埋头抄书,不再搭理站在身边的男人。 这、这是生气了? 封景荣不由愕然,他望了眼少年气鼓鼓的脸腮,这才彻底回过神来。 他的无心之言似乎不小心戳到少年的痛脚了。 “洛儿。” “……” 连唤了几声,瞧着少年当真对自己不理不睬,封景荣只有在心里无可奈何。 他一边摆摆手让巧红把晚膳传进屋里来用,一边让人去搬了张椅子自己坐在了少年的旁边,也不说话,就目不转睛地望着那张让他魂牵梦绕的面庞。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洛华就不由神不守舍起来。 说不出被那双墨绿色眸子注视着的滋味,分明知那目光无形无影,他却像被火烘着一般,身子抑制不住的发热。 “你在看什么。”洛华有点羞恼。 “洛儿,终于愿理我了。” “我哪有不理你。”洛华撇过脸去不肯承认自己方才耍的小性子,“明明是你声音太小,我没听清罢了。” “原来是我误会了。”封景荣倒也配合,沿着台阶说道,“还好如此,不然洛儿当真不肯理我,我定是要难过的痛不欲生。” “哪有这般夸张的。”洛华脸上又热了几分。 “洛儿的脸怎么这么红?不会发热了吧。”封景荣想摸下少年的额头,然洛华反应奇快,慌忙躲开。 “没、没有,就是这里有点热而已。” “热?”男人露出意味不明的神情。 “对,太热了。”洛华有点尴尬地用手扇了扇风,他正想着该如何摆脱这样的窘境,好在巧红正领着几个侍女端着膳食进来。 “我突然有些饿了,还是先吃饭好了。”洛华自顾自说着,放下笔,绕过男人坐在了方桌边。 封景荣将少年有趣的神情看在眼里,也没点破什么。 不得不说,少年这样青涩的反应让他克制不住的欣喜。 或许这一次他能多渴求些他不敢深想的东西。 这顿饭吃得洛华很是不安,他总觉得荣荣怪怪的。 不好好用膳,每次他望回去,对方都是噙着笑意望着他。 权臣之上[重生]_65 洛华赶忙收回目光,只埋头划着碗里的饭。 不过是一瞬的眼神相触,他却感觉身子发软,心口发热。 洛华以为大事不妙,若是放任男人这样下去,今儿他那剩下的八遍《中庸》定是是抄不完了。 于是用完膳后,他就铁了心不让封景荣留在自个屋里,让人回自己的书房去。 啪。 木门抵着高挺的鼻子关了起来,男人在外面又唤了几声,见无人搭理,有点不甘心就此回去。 然思索片刻后想着来日方长,倒也不用逼得太紧,封景荣就心软退了一步,先放其一马。 赵管家撑在伞在廊外候着,瞧着眼前的这一幕,心里已是对这位不知何方神圣的洛小公子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里可是相府,竟然敢把丞相大人关在屋外,碰一鼻子灰,这整个大秦怕是找不出第二人来了。 见男人走出来,赵管家连忙凑上前,高举着伞柄。 “今儿的菜有些冷了。” 听闻这一言,赵管家一个激灵,脑中清醒过来,小心答道:“兴许是天凉了,小公子的屋离得远,这菜怕是在路上凉的。” 男人一言不发。 赵管家自是个活络人,抿了抿发干的嘴唇,接着说道:“主子,;老奴瞧这天也愈发冷了,小公子难免有想在屋里用膳的时候。所以老奴想,不如在小公子这屋边开个小厨房,多配几个能干活的老嬷嬷,这样也省的入冬后小公子在寒风里来回奔波。” 这会儿,男人终于“嗯”了一声。 “就按你说得办吧,还有素日小公子的用度不要省,都用最好的。” “是,是,老奴明白,主子放心。”赵管家忙应下。 秉灯夜烛,洛华握笔苦抄,不知不觉间,已是三更天了。 “巧红,你先去休憩吧。”洛华晃了晃昏昏欲睡的巧红,轻声说道。 “不行,小公子还没睡,奴婢哪有先睡的道理。”巧红摇摇头强打着精神在旁研墨。 “我这还有三遍要写,还要不少时候。你陪在这儿跟着我受这罪有何意思?”洛华轻轻推了推身边这人,“你快些去睡,先不说瞧着你困,我也发懒。就是明日你还要在旁服侍我,我们两总得有一个清醒的,不然两个糊涂人还不知出什么岔子?” 听了这话,巧红有些犹疑了,“那奴婢在外间迷一会儿,有事公子定要唤我。” “我省的,你快些去吧。”洛华摆了摆手,将巧红劝走后,他又迷迷糊糊苦熬了两个时辰,终于又工整抄完了两遍。 而那最后一遍,洛华实在是抄不动了,写了几句后,终是撑不住闭上了眼,想着小眯一会儿再继续,谁想再睁眼时,就是巧红唤他起身的时候了。 “完了,完了,我还差一遍没抄!”洛华倏地惊醒,直挺挺地从榻上坐了起来,鞋都没穿,光着脚就跑到了外间的桌案前。 巧红怕少年着凉,忙去寻外衣,走来却瞧见少年愣愣站在那。 “小公子,先将衣服加上,别着急,在马车上或许还能写上一会儿。”巧红安慰道。 然少年却又数了一遍誊抄的纸张。 “……九,十。”少年满脸不可置信,喃喃说道,“这、这怎么可能?我分明记得我最后一遍没写完啊!” “小公子,你、你怎么了?” “巧红,你听过田螺姑娘的故事吗?”少年呆呆说道,低头一看,这纸上确实是他自己的笔迹。 “公子,你说什么?” “我昨天晚上怕是碰见了田螺姑娘了。”少年揉了揉惺忪的眸子,迷迷糊糊地说着。 巧红没怎么听明白,以为少年是做梦想到什么姑娘了,只好在旁催促道:“小公子,时候不早了,还是别找什么姑娘了,不然去学堂就迟到了。” 慌慌忙收拾了东西,用了些早膳,少年就被巧红拽着进了马车。 洛华实在是困得厉害,在马车的颠簸下又昏昏欲睡起来,等他再清醒的时候,他已捧着罚抄的十遍《中庸》立在了徐宗正的眼前。 徐宗正倒也没说什么,将这厚厚的一沓纸草草翻了一遍后,就让洛华回到自己的位上。 王子凌告了一天假没有来,估摸是没誊抄完,不过逃得了初一,逃不了十五,第二日时,他也终是哈欠连天现身,一遍不少的将十遍《中庸》如数交到了徐宗正的手里。 权臣之上[重生]_66 放学回去后,洛华忙回到府里补了会儿觉,醒来后却发现封景荣尚未回来。 按赵管家所说似乎因为哪个郡县出了灾况,主子的事务陡然变多。 接着,连着两日,封景荣甚至都无空回府。不过好在有派人回府传了话,洛华倒也安心了不少。 这几日,学堂之中风平浪静,自那次以后,王子凌也未再来找过洛华的麻烦,两人间也算相安无事。 今日,洛华如往常一般在学堂认真听着徐宗正讲学,因为天气愈发寒冷,整座凉亭皆被厚实的毛皮褂包了起来,旁边烧着炭,很是暖和。 到了年末,恐有考学,众人也都听得相当认真,整间亭子内只听得徐宗正一人的声音。 “少爷!少爷!” 就在这时,忽然有一小厮打扮的男人从外面慌慌张张得闯了进来。 突然而来的喊叫声自是打断了徐宗正的讲课,徐宗正将书放了下来,皱了皱眉,声音严厉:“你是何人,怎么在这大呼小叫,扰乱讲学?” “徐大人,恕罪!徐大人恕罪!”那小厮连忙道歉,“是小的失礼了,只是这情况十万火急,我家老爷喊我家公子回去。” “你是哪家的下人?”徐宗正方问完。 王子凌就站了起来,很是不解:“小福,你怎么跑这来了?” “少爷!少爷!老爷喊你立刻回府了!”小福瞧见王子凌,连忙跑过去。 “我爹?哦,我爹回来了?”王子凌倒是没觉得什么,态度稀疏平常,“我就说我爹这么大人能出什么事?一夜没归家,瞧,把我娘吓得。看来不出我所料,八成是出去玩了一晚上了。” “王子凌,家事上外面去说。”徐宗正有些动怒。 “是,老师。”王子凌摸了摸鼻子就拉着小厮到了凉亭外。 “你干什么啊!没瞧见小爷在听学吗?” 见王子凌还悠哉的模样,小福都快火烧眉毛了。 “少爷!你快些回府吧。你若再不回去,老爷他就要亲自要逮你了。” “逮我?为何?”一听这话,王子凌这才感觉到大事不妙,一下拽住小福的袖子,皱起眉头来,“不对啊!我这几日安安稳稳的,除了学堂和府里,小爷我可是哪都没去,我爹做什么逮我啊!” “我不知啊!少爷!你还是快跟小的回去吧。” 王子凌愣了愣,脑中不断思索着,忽然摆了摆手,“不,不对劲,不搞明白,我不回去。” “少爷,你快点回去吧!”那小厮都快要急哭了。 “我又不傻,你瞧瞧你这哭丧的表情,我爹肯定不知为了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火冒三丈了。我眼下同你回去,肯定少不了一顿笋条爆肉。”王子凌也算是身经百战,越说越觉得自己讲的很是有理,“我得跑,无论是何原因,等这风头过来,再回府也不迟。” “少爷啊!跑不得啊!你跑了!你让小的怎么办啊!”小福在那哭喊,然而王子凌也在心里拿定了主意。 “你怕什么?我爹还能杀了你不成?”事不宜迟,王子凌拍了拍小福的肩膀,准备直接跑人,然他方抬起头,瞧着远处的身影,脸就直接吓抽了筋。 “跑?!你这狼心狗肺的小畜生!你往哪里跑!” 外面传来一声爆呵。 洛华身子一颤,他停下笔,一抬头,就瞧见一个身影狼狈不堪的从凉亭外狂奔了进来。 “爹,爹,爹……有话好好说,这大庭广众的,老师还在这呢!你这是要做什么啊!”王子凌惊恐万状,他万万没想到他爹竟然真如那小福所言,杀到这学堂里来了。 真是天煞要人命了。 “王大人,您这是——”徐宗正蹙了蹙眉,瞧着这一手执鞭,一手握棒的人,只觉得头疼万分,不得不开口相问。 王洪峰,王子凌的爹,当朝太仓令,不同一般文官,说来也奇,竟是个弃武从文的。 王洪峰自幼习武,向往沙场征战,这分明是个做将军的料,却因为自家老母以死相逼,放下屠刀,捡起书本。 努力寒窗十几载,竟然当真考取了一个功名,当了一个街亭长,之后又是沉浮十几年,混到如今的位份上。 “徐宗正,惊扰您了。但今日这事,您就不必管了,这是我们王家家务事,待我把这小孽畜逮回去,马上就走。”王大人中气十足,一身的腱子肉,一双明目紧紧盯着在那瑟瑟发抖的王子凌。 “给我滚起来。”鞭子啪的一下就砸在了地面上。 王子凌一个寒颤就从地上爬了起来。 权臣之上[重生]_67 “爹,爹……你、你这是做什么?”王子凌忍不住往后退一步。 “你给老子过来。”王大人吼道。 王子凌不敢反抗,只有压抑着心里的恐惧,走上前去。 “爹,爹,你这是要做、做什么!”下一刻,王子凌就发现自己的双手被那根长鞭捆了个结实。 “让各位见笑了,徐宗正,我们父子两马上离开,不叨扰诸位了。” 规规矩矩得向徐宗正行了一礼,王洪峰直起身,又狠狠瞪了王子凌一眼,手上鞭绳一拽,王子凌一个踉跄,险些一头栽在地上。 “回府再与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好好清算!” 两人吵吵嚷嚷离开,徐宗正摇摇头只有继续讲学,然不少人已被王洪峰的可怖的气势震得不轻,心神一时收不回来了。 “真是恶人自有人磨。”看到王子凌遭殃,巧红倒是乐见其成。 洛华没什么想法,只当是看了场不明所以的闹剧。 一路上,王子凌也不再鬼哭狼嚎了。 他心里怕了,知他这爹是要动真格的了,然回到府里,当他发现见不到自家娘亲影子的时候,脸上已无半分颜色,彻底心死了。 “将他给我摁在椅子上。”王洪峰硬声说道。 旁边的侍从不敢耽搁,连忙将挣扎不断的王子凌按在了长椅上。 王子凌心肉直跳,他抬起眼来,只见他爹似乎是要亲自动手,竟然饮一大口酒,然后喷在了那杀威棒上。 这架势俨然和那断头台上的刀斧手一般。 “爹,爹,爹——” “你这个孽子,从今个起,你莫喊我爹,我今儿就是被你娘怨一辈子,把你活活打死,也好过我们全家几十条人命给你这嘴陪葬要强。”王洪峰气不打一处,一棒子就狠狠落在了王子凌的背上。 “啊——!”凄厉的惨叫。PAOPAO “爹!爹!衙役抓人尚且还要过堂!您就是要打死儿子,您也要说个明白啊!我、我到底做了什么,您要这样对我!”王子凌疼得嗷嗷直叫,泪涕横流。 王子凌真的懵了,他天性好动,做过的混账事也不少,但他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 所以就算素日闯祸,有他娘在旁相劝,他爹再气也就得过且过了。 他从小到大还未见过他爹如此动怒过。 而重中之重是,这些天他当真是老老实实,什么偷鸡摸狗的事都没做过。 谁想他这般一问,王洪峰就更气了,又是一棒子。 “好啊!好啊!你自己做什么蠢事,自己还皆不记得了?” “我当真不知啊!爹,您真狠了心要打要杀!好歹让儿子我做个明白鬼啊!”连挨两棒,王子已是眼冒金星。 “你不知!你不知?我也不知啊!,我也不知我们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厉害人物。你是几斤几两啊,在外面指点江山,神气活现!什么没头没脑的蠢话都说得出来?”王洪峰是一点也不手软,又是一棒子狠狠打在王子凌的身上。 “啊——!娘,娘救我啊!娘啊!” “你娘被我锁屋里了!老子和你说!今天喊死了,也没人会救你了!”王洪峰冷哼了一声,他是狠了心要给自己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儿子一点教训,不然当真不知某日是要将他们一家子人都给害死了。 王洪峰身子陡然一颤,如今回了府里,他还未忘记昨夜那心惊胆战,生死未卜的滋味。 昨日下朝,丞相大人将自己拦下来,说是要细细商议北方灾情运粮的种种事宜。 王洪峰也没觉得有何不妥,这事确实是他这太仓令的份内之职,自是义不容辞地跟着去了间偏殿。 知到眼前这位权势滔天,有着雷霆手段,不是一般人物。从始至终王洪峰尚未一言一行皆恭恭敬敬,不敢有半点失分寸的地方。 前面还算谈得顺利,王洪峰甚至还感觉对方有些器重提拔自己的意思。 想到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王洪峰也头疼其以后仕途。 所谓,树大好乘凉。 眼下见对方有招揽他苗头,正是瞌睡送枕头,王洪峰心里自然暗喜不已。 权臣之上[重生]_68 然说到这关键处,对方却突然起身,说有要事处理,让他耐心等等。 王洪峰当然不可能阻拦对方,起身相送。 原也没觉得不对,可久等不见人影,王洪峰只好大着胆子出门瞧瞧。 谁料不知何时,所有的门窗竟然都落了锁。 王洪峰这才发现大事不妙了。 他试图向外呼救,然根本得不到半点回应。 还不容易撑到夜里,屋中漆黑一片,屋外却是烛火敞亮。 王洪峰望着窗户纸上印出的一柄柄竖起的剑影,险些被吓得魂飞魄散了。 到了后半夜总算没了动静,可王洪峰也已睡意全无,一边回想着今日商议之时自己到底是哪里失了言行,一边惊恐着此事会不会牵连他那一家老小。 就这样,王洪峰做了一整晚的惊弓之鸟。直到今儿早上,那位才终于又出现在他面前,而一上来就问是不是以为他这个丞相尸位素餐、力不能及。 王洪峰从来没有这般惊恐过,忙伏在地上说了一堆忠心之言。 然而男人依旧坐在那不为所动,只是在那轻敲着桌面,似不怎么满意如此回答。 那一刻,王大人险些以为自己就要命丧于此了。 刀悬颈上,何等无助。 此时此刻,王洪峰也要不上什么脸面,一把鼻涕,一把泪,在那位面前讲起自己曾经守护大秦、战死沙场的决心,又发了一堆鞠躬尽瘁的誓言,他才侥幸万分活得走出了那座偏殿。 出来后,因为不知缘由,王洪峰还是心中惶恐不安。直接奔回府里,带了不少银两,去找了最懂那位心意的郎中令,这才打听到,这事起因竟是他那个混账儿子。 郎中令比较模糊得讲了几句他儿子在外的放肆言语,王洪峰差点没气晕当场。 什么其心可诛? 什么后世唾骂? 这些话传进了那位的耳里,他竟然还能活着走出来,当真是菩萨佛祖保佑,祖宗坟头上冒青烟了。 “啊——!”又是一声惨叫,王子凌的背上已经是血肉模糊了,王洪峰终于扔下棒子,停了下来。 “孽子,你给我记住了,若是再敢外面胡言乱语一句,我就当着列祖列宗的面亲手拔了你的这根舌头。听清楚了没有?” 此时,王子凌已经只剩下了半口气,他想了半天才隐隐有了点猜测,颤声说道:“我……不曾在外乱说,我、我只是在学堂里论了几句——” “学堂论了几句?”王大人当真是被气笑了,他低下头望着自己儿子惨白的脸说道,“素日你娘夸你几句,你是不是当真以为自己聪明绝顶了?这些年是念了几本书,懂了点道理,便以为众人皆醉我独醒了?你是不是以为你爹还有其他朝上当官的诸公都是傻子?” “我……” “是,是傻子,有时我们还是聋子、瞎子!因为这才是立身不倒、活得长久的法子!”王大人的语气沉了下来,语重心长道,“儿子,这顿棒子能打在你背上,你就应当感恩戴德了。你爹还能在这举着棒子打你,这是件好事。这说明那位尚未和你这毛头小子真心计较。” “那、那位?那位怎、怎会……知道?”王子凌的声音虚浮,已经听得不甚清晰了。 “我的傻儿子,你娘怎么把你生的这般愚昧!”王洪峰的怒气平息了不少,他蹲下身子与王子凌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平视,张开他那满是老茧的大手,后紧紧握住。 “只手遮天。这雍城、不,这大秦,你认为有什么是那位想知又不能知的?” 王子凌脑中一片混乱,这一刻,他脑中已无任何想法了。 不仅如此,他那颗一直飘飘然的心也被击得溃烂,终是沉回了肚子里。 王洪峰心里百感交集,还是抬手轻轻拍拍自家儿子的脑袋。 终究是自己血脉,棒子打在他儿子身上,他这个做爹的心里也并不好过。 然王洪峰也知他这儿子是被他夫人还有他惯坏了,他只盼着他这儿子能开窍,切莫再干出这等不要命的事来。 “儿子,今日这棒子爹要是不狠狠打你身上,指不定明日我们家就统统人头落地了,你可明白其中的厉害吗?”王洪峰在青年耳边轻声说道。 “儿……明白……了。”说完,王子凌就再也撑不住,终于昏死了过去。 王洪峰站起身,叹了口气,挥了挥手,“将少爷送去夫人那吧。” 日子照样如流水般的过,自从上次王洪峰在学堂大闹过一场后,洛华他们就有半个月的时间再未见过王子凌。 权臣之上[重生]_69 而等王子凌回来之后,却如换了个人,没了以往混世魔王的影子,成了徐之清第二,乖乖捡起了书本,开始好好用功读书。 这种天翻地覆的变化让众人震惊不已,饶是洛华也以为有点不可思议,不知那日后王子凌身上究竟发生了何事。 作者有话要说:惹,感激各位姐姐的订阅,天好冷,孩子想喝杯奶茶吧。 orz —————— 第22章 “诸位,近日天骤转凉,老师腿上的旧疾渐渐发作,故老师至开春回暖前,学堂讲学暂且停下。老师叮嘱,放假之中,诸位日日温书不得中断,不能因贪图玩乐而荒废学业……” 徐之清站在前面朗声说着,然他说着他的,下面的人已窃窃私语起来。 “太好了,放假了!” “不用考学了,能过个好年了!” “王子凌,哥几个,好久没聚了。下了学,我们去找个地方小酌几杯吧。”前面的人转过来,欲拉着王子凌出去潇洒一番。 “伤没好,喝不了,我得回府。”王子凌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了。 那人被扫了兴致,嘴里抱怨道:“你这人怎么这般无趣了?” “什么有趣,什么无趣。”王子凌自顾自地说,“还不得先正经活下去。” 那人瞧着这副神神叨叨的模样,以为王子凌是被他爹那顿棒子彻底打傻,只好自讨没趣地转了回去。 徐之清说完后,下面很快就有人插嘴问道:“那今日这课还上吗?” “老师病得严重,今儿上不了了。” “那我们岂不是可以各回各家了?” “是,诸位请便。”徐之清微微颔首。 话音刚落,这凉亭内的学子们就作鸟兽状轰散而走,外面天寒地冻的,一个个都往家或是有炭火热暖的地方奔去。 徐之清默不作声站在前面,待人走得差不多了,那张清俊的脸上才露出些许愁容。 白纱掀起,少年与其婢女向他走来。 徐之清心知少年根本不是他爷爷的什么亲戚,大抵体虚多病不宜见人也是谎称。 对方究竟是何人?为何不能以真面示人? 这些事徐宗正也从未与他提过。 “洛公子。”徐之清作揖道:“有何事吗?” “徐公子,我有些担心老师。”少年也行了一礼,面露关切之色,“不知老师病得严重吗?” 徐之清不由顿了顿,没有料到少年竟记得关心老师的身体,语气缓和不少:“不过是旧疾而已,天冷了腿上的旧伤就容易隐隐作痛,也不算太过严重,只是发作时会煎熬些。” “原是这样。那我能去看看老师吗?”洛华诚恳地说道:“老师与我有教导之恩,不知可不可以?” 徐之清有些歉意地说道:“洛公子有心了,只是老师已睡下了,实在不巧。” “那我就不在这叨扰了,改日再来看望老师。” 徐之清目送少年离开,接着就命侍从将学堂内收拾干净,自行回了屋。 “咳咳咳,咳咳——” 刚进屋,徐之清就听见了老者连续不断的咳嗽声。 “阿清,快些将门关上,莫将寒气放了进来。”一个女子声音响起。 徐之清转身将门仔细阖上,见女子在此,微微蹙眉,“小姑,新婚没几日,你怎么就回来了?” 权臣之上[重生]_70 “还不是担心爷爷的身子。你娘陪着你爹在外忙,你也是要念书的,家里只有我一个没事人,自是要回来帮衬一番。” “哎,不碍事,老毛病了!”徐宗正摆摆手说道,“你方嫁出去,老是往家里跑不好。” “放心吧,爹。我自是与友明说了,才回来照料您的。友明还说,过几日得空,还要亲自来看望您。”徐良霞笑眯眯道,“阿清,你在这看着爷爷,我去将熬得药端来。” “好。”徐之清接过徐良霞的位置,往徐宗正的脚盆里又添了些热水。 “和他们说过、过了吗?”徐宗正问道。 “说过了,大家都回府去了。”徐之清答道,“那位洛公子听闻您病了,本想来看望你,但被我推辞了。” 徐宗正叹了口气,手里握着的真是那日他让洛华和王子凌抄写的十遍《中庸》。 “他是个好孩子。” 两份誊抄摆在一起高下立现。 一份歪歪扭扭,行字断断续续,瞧着就是找人代笔写得。 而另一份则是工工整整,行字一气呵成。 徐宗正翻了会儿,手停了下来,将洛华的那份誊抄递于徐之清,“你以为这字如何?” “笔势豪纵,金钩铁划,气魄如虹。”说着说着,徐之清难得迟疑,“着实罕见,虽行笔有意收敛,可他如此年纪,字里行间竟能蕴出这几分杀伐味?” 徐之清有点难以置信,不由翻阅其他纸张,似是很难相信这份字是出于少年之手。 “你说得倒是实事求是。”徐宗正将倚在藤椅上,“好好收着吧,有空细细琢磨,于你书法造诣有所益处。” “虽字形相似,但这张执笔的怕是另有他人。”很快徐之清也说出了他自己的判断,他抬起头询问道,“爷爷是翰墨大家,对其字亦赞许不已。显然这字非出自洛公子之手,不知是何人所书?” “你猜猜?” “阿清猜不出来。”徐之清自认无这份见字识人的本事。 “阿清,你看洛华如何?” “见解独到,勤奋认真,心思纯良。”说完徐之清又补上一句,“不过,我与他不算相熟。” “少见你如此夸人。”徐宗正点点头,叹了一声,“如丞相所言,洛华这孩子是块璞玉。” “丞相?”徐之清的动作一下就停了下来,“爷爷您说什么?” “我没说什么。”谁想就一下子的功夫,老者却不认了。 “您刚刚说——”徐之清抬起头与徐宗正的双眸对视,一下子他明白了什么。 少年和丞相有关。 莫非那纸上的字是丞相亲笔? 这个想法让徐之清心中一颤,但他没有马上认定。 究竟二者是何关系?能让堂堂一国之相心甘情愿为一个少年亲自执笔抄书? 未免……有点天方夜谭了。 心里波澜不止,然面上徐之清已归于了平静,他双唇抿了抿改口道,“不,没什么,是我听差了。” 接着,他就又垂下头为老者按捏双腿,“爷爷,腿还疼的厉害吗?” “哎,无妨,人上了年纪这病那病皆是少不了的,痛个腿痛个胳膊是再正常不多了。”徐宗正语气有些感慨,“我们已经老了,守了大秦一辈子,到最后还是要你们来接手这一切。” “爷爷。”徐之清蹙了蹙眉。 “我选了自己的路,也将你爹的路也选好。而你阿清,你的路,你要自己选。”徐宗正似有些困倦,厚重的眼皮微微阖上,“到底什么才是对大秦最好的,你要自己想,知道吗?” “我知道,爷爷,你放心吧。”徐之清眼帘微垂,轻声应下。 马车在雪地上驶过,在白皑皑的地面上,留下了一串雪印子。 洛华在侍从的搀扶下下了车,抬起头,却见一个身穿黑色裘衣的男人正站在门边笑着看着他。 “荣荣。”洛华愣了下,随后忙小跑了过去。 权臣之上[重生]_71 “慢些,路上地滑。”男人也迎了上来,扶住少年的肩膀,将早已备上的手炉塞到少年的怀里,“冷不冷。” “不冷!”洛华抬头问,“你站在外面做什么?” “等你回来啊。”男人温和说道。 “啊,”洛华的脸上不由一热,心不自觉跳快几分,小声说道,“不用这般,外面那么冷,风还那么大。” “因为想着洛儿快要回来,就想在门外等等看。”男人笑着说道。 “这——”洛华心里一热,随后又有点疑惑。 “今儿老师病了,故一早放了,你怎知我此时要回来?” “嗯……大抵是心有灵犀?”男人顿了顿,自然地将话题岔开,“怎么?徐宗正病了?” “是,学堂的课也停了。”洛华的神情担心,拽了拽男人的袖子,“我有点担心老师。荣荣,我想过几日再去瞧瞧老师,可以吗?” “自然,宗正是你的老师,去看望也是应当的。”这次男人倒很快允下,神色温柔,“洛儿长大了,都会关心人了。” “我本就不是小孩了。”洛华挺了挺腰板,微微昂起下巴,“待学出本事后,我也是要入朝为官,报效大秦社稷的。” 封景荣一愣,少年的话让他有些诧异,“你要走仕途?” “对啊。”洛华点点头,仰起头来,“难道我不能吗?” “洛儿……想做什么都行。” 封景荣倒不是要违逆少年的意思,入朝为官也没什么不好。 至少比起其他的,这还是在他跟前。 封景荣的面目依旧平和,认真听着少年的抱负。但他知道自己心底深处压抑着想要的是什么。 其实,他恨不得将少年藏在只有他一人的地方,一个不让任何人瞧见的地方。 封景荣嘴角流露一丝无奈,只要他没疯,就终是想想。 他明白少年不是折翼的幼鸟,依着对方的性子,他以后定是管不住的。 这样的想法要是哪日真被少年明了了,那张脸上还不知会流露出怎样的神情来。 如论他人如何去想,唯独这个人—— 他不想被这个人厌恶。 “荣荣。”少年唤了一声。 男人陡然惊醒,收回心神,“怎么了?” “好香啊!”摘取了斗笠,泛红的鼻子嗅了嗅,洛华很快就闻到了一股子馋人的肉香,“这是做了什么了?” “饿了吧。”瞧着少年馋猫的模样,封景荣目光带着宠溺,“今日午膳带你吃些新鲜的。” “是什么?” “去了便知。” 没有回到屋里,洛华而是被男人带到院中的亭子里。 只见亭中已经升起了融融的火堆,已有几人聚在这里忙碌起来了。 “秋日围猎打了不少野味,昨日赵管家清点时,发现还剩下不少,就想着在外烤着吃也别有一番风味,等会儿,洛儿尝尝,还合不合你的口味。” 作者有话要说:惹,感谢各位姐妹的支持,爱你们。 ps:评论红包在每章48H后发,因为我怕自己犯蠢漏了人。 —————————————————— 感谢在2020010722:40:14~2020010822:03: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今天的风儿好喧嚣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蔚蓝、风入夜1个; 权臣之上[重生]_72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这亭子外笼着兽皮,外围檐下也早挖了地炕,里面又烧着火,故一进来,暖气熏人,封景荣帮少年将厚重的裘衣脱下,递于一旁的小厮。 洛华眨眨眼,很是新奇,他还未没见过烤野味。 此时火堆上覆着铁丝蒙,一名小厮手握蒲扇,正摇着铁柄翻烤着一只剥了皮的兔子。 “能让我试试吗?”洛华凑上前去,有点跃跃欲试。 那小厮吃了一惊,有点不知所措,忙抬头望向封景荣,见对方微微颔首,便忙起身让位。 “小公子,您小心些,火堆里出烟,当心迷了眼。”那小厮不忘叮嘱道。 “嗯,我记住了。”洛华坐下,握着那手柄翻转起来,似是乐在其中。 封景荣也靠着少年边上坐了下来,撑着下巴,静静瞧着。 过了会儿,铁丝蒙发出滋滋的声响,兔肉上已经泛出金黄的油汁,看上去让人分外有食欲。 炭火的肉香已在亭中四溢开来。 洛华忍不住问道:“荣荣,这肉好了吧。” “我瞧瞧。”封景荣伏下身子,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将尖刃在火上烤了烤,接着就欲割一小块肉下来。 这人怎么徒手就去碰火烤着的东西? 洛华被男人的举动吓了一跳,忙出声阻止。 然封景荣出手可谓干净利落,在洛华发声前,就已用匕首割下了一小块兔肉来。 他放进嘴里尝了尝,以为已经熟了,就又用匕首麻利得割下一只兔腿来递于少年。 “味道尚可,你尝尝还喜欢吗?” 洛华有点愣神,望着那还冒着热气兔子腿。 白皙的指尖在触碰到兔肉的瞬间,就颤了下缩了回去。 这肉分明烫的厉害。 见少年悄悄搓了搓手指,封景荣这才发现了自己的疏忽,将那兔腿放回铁丝蒙上。 “怎么了?可是刚才烫着了。给我看看。”男人的脸色一下就黑了下来,扭过头沉声道,“你们还杵在这做什么?还不去寻冰水药箱来。” “是,小的这就去。”在旁侍奉的人陡然慌了神,一个个战战兢兢起来。 “没事的,你瞧,连个印都没烫出来。”洛华连忙摊开手放在男人眼前,“别去费事找这找那的了。” “都红了。”男人轻握着那只纤长细嫩手,轻声道。 “哪里红了,我手本就是这个色的。”洛华动了动手指,不以为意。 然封景荣还是瞧着心疼,面色有点沉重,“是我疏忽了,我让他们分好了再端上来。” “不用,这样挺好的。”说着,洛华的目光就落在男人的手上,“嗯……你的手不觉得烫吗?” 封景荣摇了摇头,闷声道:“习惯了,不觉得。” “习惯了?”洛华听得不可置信,那肉刚刚碰了一下就灼得他受不住,都是有手有脚的,荣荣怎么就会安然无事的。 “你没骗我吧?”洛华有点怀疑。 “这种小事怎会骗你。” 虽然男人如此说,洛华还是缠着让对方将手伸出来,又将自己的手凑上去比了比。 男人的手确实完好无损。 权臣之上[重生]_73 只是和他的手放在一块儿—— 竟然大了整整一圈。 而且他的手指也比男人短上一小节。 “你的手——”洛华好奇的在男人的手心上戳了戳,似是感觉有点不同。 封景荣被少年无意的举动挑得心痒痒的,轻咳一声,忙若无其事地将手抽回。 “以前练武,后来上了沙场,大抵是因为练出了茧子,皮糙肉厚的,所以不以为烫。”封景荣解释道。 他曾镇守边疆多年,军队里餐风露宿的,烤些野味打打牙祭也是家产便饭。 身边都是糙汉子,又是在那样饿极的时候,自是一个个都顾不上什么烫不烫的。 如今不比从前了,不用再受那份罪了。 不过封景荣一时没改过来。 “荣荣,以前吃了……很多苦吧。”少年顿了顿,垂下头,“我……听说以前常常打战,你也上过战场,一定也受过伤吧。” “不苦。”封景荣的神色温和下来。 “我要是能早点在你身边就好了。”洛华的声音有点沮丧。 “现在不好吗?”封景荣嘴角微微扬起。 “自是好的,只是……”眼下洛华没什么不和心意的,只是比起共享荣华,他更想陪着身边的这个人度过那段最难的时候。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早一点,我未必还能找的出肉给你吃。”封景荣眸子微垂,玩笑道。 说实话,要是少年早几年出现的话,封景荣还真不知那是如何的光景。 那时大抵是他失去曙光,正陷入深渊的时候。 他的羽翼不够丰满,对手又过于强大。 似乎除了豁出一条性命,他什么也掌控不到。 “哼,说得我、我好像就图你一口肉似的。”少年双手抱着胸,脸有点鼓鼓的。 “哪是这个意思。只是舍不得你受苦而已,这种事我一个人就够了。”封景荣一面说着,一面用匕首将兔腿上的肉割成小块,“好了,先尝尝吧,冷了吃下去不好。” 男人的所做的一切不可谓不用心,几乎事事都想为他做在前面。 有时洛华会想,荣荣为何要对他这般好。 他渐渐熟悉了对方的一点一滴。 要是有一日,荣荣真不要他了,他又该如何自处。 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让洛华很不好受,只是想想,心里就和刀子割了一样疼。 “怎么样?吃得惯吗?” “好吃。”少年点点头,荣荣给他吃得就没有不好的。 这兔肉外表一层脆香,里面的肉鲜嫩多汁,确实是好吃。 “你喜欢就好。”封景荣的眉眼松了下来,“一会儿,还有新鲜的鹿肉,樟子肉,现宰好的牛羊肉也备了不少——” “这、这么多?”洛华听得傻了眼,“我们两人怎么吃得下?” “真是个小傻子。”封景荣轻笑了一声,“只是让你都尝尝味罢了,怎会让你一起都吃下去。” 洛华挠了挠头,面上微微泛红,提议道:“要不剩下的就分给府上的人一起吃吧,人多一起吃也热闹些。” “好,听你的。”封景荣自是不会左右这些小事,皆是顺着少年的心意,“赵管家,按小公子说得,每种肉切上一盘,剩下的皆分发下去吧。” “是,主子恩德。” “这是小公子的安排。”封景荣扫了一眼,淡淡说道。 “是,是,是。”赵管家连忙笑脸改口道,“小公子宅心仁厚,体贴下人,府上众人皆是感恩戴德的。小的这就去办。” 权臣之上[重生]_74 赵管家心思灵透,一点就明白了自家主子的意思。 大抵是因为之前出了那几个婢女的事,虽然主子要他将下面的人嘴管好,但是要让下面一个个从心里信服小公子才是治本的方法。 如此恩威并施,无疑是极好的法子。 知是在为小公子在府里收买人心,赵管家在分发炙肉时,自是句句不离小公子善心。 听了这些话,底下的人自也都记下了这份好,口口相传起来。 “这是什么肉?”洛华握着筷子,封景荣在火堆旁亲子操手,桌子上摆了好几盘子切好的生肉,但有一盘,封景荣却迟迟不动。 “那是羊肉。”封景荣说到一半,停了下,“你可能不喜。” “为何?我还未吃过。”洛华不解,缠着让男人给自己烤了一小块。 然才放进嘴里,洛华就从巧红那要了块帕子,将嘴里的那块肉吐了出来,甚至还牵着喉咙干呕了几下。 封景荣拍着少年的背,语气很是无奈。 “你向来就受不了羊肉里的腥膻味,嫌着不干净,下次还是不要碰了。” “这肉的味道好生厉害,我以后再也不碰了。”少年晃了晃头,心里从此对于羊肉,敬而远之。 “来,喝些茶漱漱口。”封景荣在旁服侍得有条不紊,像是早知会有如此结果。 又压了几口茶下去,洛华总算缓过来了。 “可好些了。” “嗯。”洛华点点头,之后又吃了些别的,大吃大嚼了一阵。 男人烤的肉几乎大半都落在了洛华的肚子里。 过了会儿,洛华就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吃不下了,我肚子都有些撑着了。” “那便走走,小心积食了。”封景荣也不勉强,将少年拉起来。 然在亭子外走了一会儿功夫,少年的脸色就渐渐苍白起来。 “怎么了?”见少年弯着腰,封景荣忙扶住其肩膀问道。 “肚子里有点疼。”洛华缩着身子皱着眉头小声道。 “哪里?”封景荣问,“指于我看看。” 少年指了指。 “这里是胃。”封景荣望了一眼就了然了,“应是胃胀了。” “胃胀?是……什么?”洛华只觉得疼得突然,竟是站都站不稳了。 “就是不消化,知你还有这毛病,从今往后还是吃不得这些了。”封景荣直接将少年抱起,往屋里走去。 “荣荣,疼……”洛华不知自己的身子里是怎么了,只觉得翻江倒海,疼得厉害,恨不得将自己蜷缩成球,来缓解这种疼痛。 进了屋,封景荣将少年放在床榻上。 “不要紧,放松点,一会儿给你揉揉就没事了。” 封景荣坐在榻边,手落在少年身子上,打着圈,轻轻抚摸着。 “嗯……嗯。”少年疼地哼了几声,额上冒了点细汗,看来是真的疼得厉害了。 封景荣在旁如此慢慢给少年揉了一刻钟,少年的身子才松了下来。 “怎么样好点了吗?”封景荣停下问道。 “不要停。”少年忙拽着他的手不放,带了点颤音,“你一不揉,它就又疼了。” 作者有话要说:惹,为何有些不爱吃羊肉呢?羊肉串明明辣么香【呲溜】 ———————————— 感谢在2020010822:03:53~2020010922:49: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权臣之上[重生]_75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伪君1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腹部的疼痛渐渐缓了下来,少年一直紧绷着身子终于松弛了下来。 “好些了吗?”男人低哑的声音在旁问道,“还疼吗?” 封景荣下手力道轻重刚好,少年舒服的嗯了一声。 大抵是吃完以后犯懒,;洛华眼皮不知不觉间重了起来,感受着腹部轻柔温暖的抚摸,终是忍不住困意阖上了眼,脑中慢慢放空。 待少年的气息渐渐平稳,在软塌上睡着了。 封景荣的手停了下来,他帮少年掖好被子后,就坐在那里,墨绿色的眸子静静盯着那张熟睡过去的面庞。 他们的身体离得很近,一抬起手,他就能摸到绣枕边的青丝柔媚,一垂下头,他就能触碰到锦被下香润玉温。 然而,他深藏数载的渴求却未得到半分平复。 因为,封景荣知道少年与他的心思离得很远,它们去的方向甚至是南辕北辙的。 少年想要的从来不是他所满足的。 这样的镜里观花的和和美美随时都会化作梦幻泡影。 “快些想起来吧,洛儿。”男人伏下身子,脸埋在少年的颈间,声音压抑到了极点,“我真不知能撑到何时了。” 雍城的冬日透骨奇寒,走在街上的人无一不是缩头缩脑的,大抵只有将至的团圆年岁,才能让他们冷得打颤的身子使上劲来。 然比这冰天雪窖还要冷得是如今的朝堂,徽州私扣军饷一事牵连了大大小小上百个官员,在尖刀利刃的镇压下,十多人抄家斩首,二十所人贬谪流放,而剩下的人也不好过,年岁之中还要受着牢狱之苦。 此次严惩血洗,可谓牵扯颇深。有不少人想负隅顽抗、死不认罪,然而公堂之上呈出的份份证词却详实得让他们目瞪口呆、哑口无言。 “大将军,这次事后,这朝上的位置虚空不少!”曹宇坐在位上,眼神发亮,“这正是安插我们人手的好时候!” 封景荣戎马生涯,手掌几十万兵权,军旗一挥,一呼百应。 但在朝上根基却不牢靠。 这几年封景荣苦心经营虽已大权在握,但下面个个关节要位都还在各大士族手里把持着。 那些士族很是狡猾,识时务,也听话。 但到底不是自己的人,用着终是不放心。 “那些位置还再要再等等。”封景荣掀开茶盏,淡淡说道,“逼急了,兔子还咬人。” “大将军,我们手上这么多人马,还怕那些腐朽老臣不成?”曹宇很是不解。 “你想怎么做?”封景荣抬眼反问道。 “大将军,你也知道我是个粗人。我就会军队那一套,要是我,谁若是不识好歹,不听号令,我们斩了他便是。” “杀了以后呢?” “杀、杀了以后……” “士族根深蒂固,它有存在的价值。”封景荣心里很清楚,治国靠不了他手里的这些兵,就像曹宇这般的,沙场上可以是他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但他不会让对方来撰纲立法,治理社稷。 “这事等年后再说。”封景荣抿了口茶水,这发现一人迟迟未来,“石友明人呢?他怎么没来?” “大将军,您不记得了?石头不是和他夫人回去看老丈人了吗?昨日傍晚派人来告假的。”曹宇提醒道。 逼近年关,事务繁杂,多如牛毛。这种小事,封景荣听了一句,很快就忘到一边去了。 听了曹宇这话,封景荣这才隐隐有了印象。“是了,徐宗正的腿似乎不大好。” “可不是,别看石头素日闷闷的,还挺心疼自家媳妇,听说这几日一起跟去徐府照料了。”曹宇发出啧啧声。 权臣之上[重生]_76 封景荣微微颔首,“他在前线也辛苦了,告假便告假吧。对了,顺便派个太医去给徐宗正瞧瞧。” “成,我回宫就办。”曹宇点点头应声道。 “今儿就到这了。”封景荣搁下茶盏,站起身来,径直得就要出门。 “大将军,您这是要去哪啊?属下给您备车。”曹宇跟在后面询问道。 “回府。”封景荣道。 “回、回府?”曹宇抬头望了望天色,“可大将军——这时辰还早啊?你今儿不留下议事了?这、这……都不像您的作风啊?” 封景荣的脚步陡然停下,曹宇吓了一跳忙闭上了嘴。 “学学石友明,不好吗?”说完,男人就翻身上马,策马离开了。 “学石友明?大将军,这、这是怎么了?”曹宇站在那久久没从这句话缓不过神来。 他们三人中,分明只有大将军至今屋中无人。 怎么还学起石友明来了? 难道大将军是让他学石友明?所以特意给他放假陪媳妇? 想到自家的母老虎,曹宇不由揉了揉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主子,您回来了?”见封景荣回府,赵管家忙笑脸迎上,亲自为其牵马。 封景荣下马,目光扫到茶房的马车。 “有人要出府?” “是,小公子晌午过后,要去徐府一趟,去看望徐宗正。”赵管家将马绳递于小厮,夸赞道,“小公子赤子之心,不忘师恩,实在难得。” “他今儿要去徐府?”墨绿色的眸子暗了暗,“东西有没有备好。” “主子放心,徐宗正是小公子的恩师,小公子又是相府的脸面,老奴自是不敢不用心准备。”赵管家笑道。 封景荣轻轻嗯了一声,他留着赵管家正是看重对方这点。 分得清缓急,也认得清形势。 “主子,小公子正在屋里等您呢。”赵管家走上前为掀开遮风的毛皮,封景荣跨进屋里。 只见一人正立于窗前,专心致志看着手里的书册。 几缕青丝随着风在白皙的脸颊边轻轻晃动。 封景荣蹙了蹙眉,大步上前,将窗户阖上。 “这么冷的天,开着窗在风头看书?这是什么道理?” “嗯?你回来了。”陡然回神,洛华抬起头,眨了眨眼,“你怎么一回来就黑着一张脸?” 封景荣叹了口气,对眼前的人无可奈何。 “以后别敞着窗看书,得了风寒又要不舒服。” “屋里太热了,我憋得难受嘛。”洛华放下手上的书,笑着凑到男人身边,讨好道,“我只吹了一小会儿,正巧被荣荣瞧见了。” “一小会儿?” “当真一小会儿。”见男人不信,洛华将自己的手摊在男人得面前,“不信你摸,我手心还是热乎的。” 封景荣望着面前的手,喉头滚了滚,最后还是撇开了眼神,沉声道:“这风寒得厉害,如此一冷一热准要病的。走吧,先去正厅用膳吧。” 心里痒得厉害,封景荣转身欲先走,谁想他的手却被人拉住了。 封景荣的身子一颤。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我手可比你暖和。”洛华的声音有点得意。 “嗯。”封景荣轻轻应了一声,心神落在两人相触的肌肤上,有着滚烫的热意向他涌来。 手上的力道忍不住加重了一点,心理拼命克制着想将那只手紧紧攥住的冲动。 权臣之上[重生]_77 “对了,还未来得及于你说,午后我准备去瞧瞧老师。”洛华眉头微皱,神色担忧,“之清的信上说,老师腿上的旧疾似乎又严重了些。” “之清?”封景荣很敏锐得察觉到了这陌生的名字。 “徐之清,他是老师的亲孙,也是我在学堂认识的。”洛华介绍道。 “他给你写信?”封景荣的眼睛微微眯起,语气也沉了起来。 “是我先寄予他,温书时遇到了些问题,只好向他讨教一二。”洛华自顾自得说,还未发现身边男人神色的变化。 “问他做什么?”封景荣的脸色黑的下来,“你为何不问我。” 听了这话,洛华倒是奇了,回道:“你每日都那般忙,我怎么好为这点小事叨扰你。” 封景荣沉默了良久,将心中翻腾的情绪强压下来,缓声道:“洛儿,我说过,你随时都能找我,无论小事大事,你的事我都会放在最前面,我也不会以为你叨扰。” “我、我自是知道的。”洛华摸了摸鼻子,小声道,“可是……你每日都那么累了,我也不好拿这些小事麻烦你。” “那也好过麻烦外人。”后面那两个字,男人近乎是咬着说出来的。 他一想到少年与他人书信互通,心里就酸涩的厉害。 此话一出,洛华就不乐意了,停下了脚步,松开了手。 “你、你那么凶干什么?人家都没嫌我麻烦,你倒先怪起我了。” 封景荣一愣,少年这么一声,才知他之前那话起了误会,张了张嘴欲解释,“不是……” 洛华哼了一声,自己埋头向正厅走去了。 “小公子。”见少年来了,赵管家拍了拍手,示意婢女们上前布菜。 封景荣临着少年边坐了下来。 洛华心里赌气,欲将椅子往另一侧挪远些,谁想男人的手先他一步将椅子摁住,动弹不得。 见状,少年望了一眼,松开椅子,执起长筷,默不作声。 两人僵持不下。 这氛围似乎不太对啊。 赵管家两只眼珠子来回望了望,想着主子与小公子之间怕是闹了些不高兴,心里暗自琢磨了下,上前一步。 “主子。” “做什么?”男人的声音沉得可怕。 赵管家咽了咽口水,大着胆子说道:“这天愈发冷了,您回房的时候可有瞧见一副膝套?” 男人皱起眉头来,似要发作,赵管家忙跟上话头。 “那是前几日小公子上街专门为您选的。” “是吗。”男人眉头松了松。 说完,赵管家就很识趣得带着人撤出了屋子。 人都散去,男人有些刻意得咳了几声。 “这两日太忙我未曾回屋里睡。” 洛华握着筷子心不在焉戳着碗里的米饭,也没搭话。 过了会儿,一块剃了刺的鱼肉放在了他的碗里。 “别生气了,我那话不是你想的意思。”封景荣绷着脸,有些生硬得解释着,“只是见不得你和那人走得近。” “你认识徐之清?他人不好吗?” 封景荣垂着眼帘,沉默了一阵如实说道:“不,只是你提到他的名字……笑了。” “这叫什么缘由?” “你找他,不找我。”封景荣抿了抿唇,“我怕你——” 权臣之上[重生]_78 “怕我做什么?” “怕你和他——”封景荣有点说不下去了。 这种情绪实在难以启齿,封景荣自己心里都以为矫情得厉害。 然而这就是他当时所想,所担心的。 这时,少年忽然笑了起来。 “你素日老说我傻,如今看来,你才和个孩子似的,不比我还幼稚。”少年抹了抹眼角,轻声道,“都是什么芝麻绿豆的小事也要板着脸说。” 封景荣愣了下,随即嘴角也勾了起来,“是,是我不对,那洛儿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这回吧。” “我又没生气,什么饶不饶的。”少年装作不在意的说道,“我才不和你一般见识。” 封景荣轻笑一声,又夹了些菜到少年的碗里。 “下午我与你一同去看徐宗正。” “嗯?”洛华抬起头,面上有些不可思议,“你同我一起去?你不是要处理公务吗?” “已经告一段落了。不差这么一天。”封景荣睨了少年一眼,“你不想我去吗?” “那倒不是,你能同我一起去自是好的。”洛华面色有些迟疑,“只是我们的关系——” “我们怎么了?”封景荣问道。 “明面上不是说我是老师的亲戚吗?你和我一起去被人瞧着怎么办?”洛华烦恼道。 “瞧着就瞧着了,又没什么不可告人的。”封景荣淡淡道,“让人瞧清楚点也好。” 还能绝了一些心怀不轨之人的心思。 “这会子又不在意看,那起初还编出那种谎头做什么?”洛华小声嘀咕着,虽然嘴上抱怨,但是封景荣愿意陪他同去徐府,还是让他心里有点高兴的。 他一人去总是有点怕生的。 而有荣荣陪着,他心里就安定了。 当马车缓缓驶到徐府门口的时候,徐之清也已经带着人在外迎接了。 帘子掀起,见少年披着一件雪狐裘,头戴斗笠下车后,徐之清作揖行礼。 而当他抬起头时,整个人不由一怔。 少年身后还紧跟着一个披着墨裘的高大的男人。瞧见那双罕见的墨绿瞳孔,徐之清心里咯噔一下,就欲下跪。 然男人先抬抬手了,阻止了他的跪礼。 “你就是徐茂山的儿子?” “是,徐茂山正是家父。”徐之清恭敬答道。 “虎父无犬子。”封景荣微微颔首表示赞许,“我与宗正也算熟识的,今儿只是来看望你爷爷,家常小事,不必多礼。” “是。”徐之清喉头一滚,定下心神,抬手在前引路,“两位请。” “爷爷,丞相大人来了。”推开门,一进屋子,徐之清就先声说道,“还有洛华,他们来看望您了。” 屋里的两人皆是一惊,徐宗正直起身子来,伸出手示意自家女儿搀扶自己起身。 “丞相大人。” “徐宗正,快些躺下,这些虚礼就免了吧,本相只是陪着洛儿来瞧瞧您。”封景荣上前将老者扶住,温声道。 “老师。”洛华行礼。 “见过丞相大人。”身旁的徐良霞望了封景荣一眼,忙也跪下行礼。 “弟媳,客气了。”封景荣的神情很是平和。 “弟、弟媳妇,民女这担当不起。” “有何担不起的。如今你已嫁于友明,友明与我是沙场上的生死兄弟,你自是当得起这一声弟媳的。”封景荣将徐良霞扶起,语气温和,“快些起来吧。” 权臣之上[重生]_79 “谢丞相大人。”徐良霞有点不好意思,站起身来,她还真没想到这位年纪轻轻的丞相大人竟然如此平易近人。 “对了,怎么不见友明?”封景荣在屋内望了一圈,“听闻他与弟媳一同回来看望宗正,还以为能见到。” “回丞相大人的话,家里缺人手,友明去看药了。”徐良霞忙答道,“我去将他喊来。” 徐良霞行礼离去,屋里便只剩下了四人。 “洛儿,你不是要看望宗正的吗?怎么这会儿不说话了?”封景荣问向身边的人。 洛华倏地回过神来,方才几人互相寒暄,哪有他插话的机会。 眼下看望老师,生怕失礼,他忙取下斗笠。 “老师,你身体如何了?”洛华将斗笠放于地下,再次朝着老者恭恭敬敬得行了一礼。 洛华抬起头来,徐之清好奇其面容,不自觉得望了其一眼,微微失神后,很快就恢复了神色。 “好多了,还是你有心来看我。”徐宗正望着少年神态真诚,知其是真的念两人师生情谊,心里很是感慨。 他教的弟子不少,可这冰天雪地里有心来看他的却屈指可数。 “这、这是我给老师准备的膝套。”说着洛华忙拿出了个匣子,“我有寻城里大夫问过,他们说老师的腿总是冬日发作,很有可能是寒气入骨的缘故。这膝套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它皮毛厚实,护着膝盖,能放寒气,许是会有点效果。” 这时,封景荣忽然开口道:“宗正,这膝套确实不错,洛儿也给我备了一份,用起来极好。” 洛华有些疑惑地望向男人,谁想男人也正深深地望着他。 洛华莫名有点心虚,先将目光收了回来。 徐宗正接过摸了摸那皮毛,似乎对这礼物很是满意,“阿清,快些收下来。” “是。”徐之清接过木匣子,好生收下。 洛华这份礼物算是送得很得体,徐之清了解他这个爷爷,自持风骨,太过昂贵的礼物他是绝不会收的。 送这么一副膝套倒是贴心实用,刚刚好。 门外传来轻叩声。 有两人走进了屋中。 “友明来了。”封景荣转过身去,墨绿色的眸子微微沉了沉。 不出他所料,石友明一进屋就瞧着少年出了神,神色可以说是震惊万分。 “友明,你怎么了?”徐良霞拽了拽自家夫君的袖子,提醒道,“快见过丞相大人。” “洛……华。”然石友明依旧紧紧盯着少年,眼角微微泛红。 “友明啊,你认得洛华?”徐宗正皱了皱眉,对于石友明的反应感到奇怪。 “友明和洛儿曾有过一面之缘。”封景荣上前一步,拍了拍石友明的肩膀笑道,“真没想到友明还记得这名字。” 石友明的目光太过直接,洛华被瞧着有点不舒服,虽然他不记得何时与此人有见过,但他还是向其行了一礼。 “丞相大人,您和洛华难得来徐府一趟,不如让我们略尽地主之谊,晚上留下一起用膳吧。”这时徐之清站出来打破了僵局。 此话一出,徐良霞也跟着进来劝说留客。 众人才将目光从石友明的身上挪开。 封景荣推辞几下,最后还是盛情难却,与洛华留在徐府用完膳再走。 “友明,你方才怎么了?”徐良霞将石友明拉在后面,悄声说道,“虽然你与丞相大人亲如兄弟,但你方才盯着那位洛公子看有点逾矩无礼了。” 石友明垂着头往前走,没有说话。 “那洛公子你是不是认识?”徐良霞到底是女人,感知敏锐,试探得问道。 “不……认识。你先照顾伯父吧,我出去晃晃。”石友明闷声说完,就一个人出了屋子。 “你一个人跑出来了?”石友明正望着眼前的池面出神,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石友明并不惊讶封景荣会出来找他,因为从他见到那个少年起,这场谈话便是必然的。 权臣之上[重生]_80 “那人是谁?”石友明也不绕弯,直截了当道。 “如你所见。”封景荣缓缓走至石友明身边,“他是洛华。” “他是洛华?”石友明摇了摇头,似乎不这么认为。 “你知道吗?有时我一人瞧着水面,心里忍不住会有所畏惧。”石友明顿了顿说道,“我曾经以为水是这世间最温和的东西,可我万万没想到自己的知己挚友会溺死于此。” “石友明,我说了很多次,洛华他不是溺水而死的。”封景荣的神情阴沉骇人,“宫里的翠金湖是人凿出来的,那么浅的湖怎么可能会要了他的命。” “或许水面下藏着别样的真相,但十年前洛华还是死了。”石友明闷声说道。 “你想说什么?”封景荣神情难得烦躁起来,他不想再提起这件事。 “封景荣。”石友明转过头,神情严肃,这次他没有唤“大将军”,而是直呼了男人的名字,“我们已经失去洛华了,你不要再把无辜的人拖下水了,这不值得。” “你以为他不是洛华?”封景荣总算听明白了石友明的意思,不明意味得笑了一声,“你以为我找了个赝品放在身边?睹物思人?” “难道不是吗?”石友明步步紧逼道。 作者有话要说:惹,以后改成每晚九点更新了!! ———————— 感谢在2020010922:49:19~2020011120:45: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幕紫16瓶;竹淮墨2瓶;伪君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封景荣望着石友明沉默良久。 “我知你离不开洛华。”石友明叹了口气,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知道封景荣干的出这种事,他至今还记得得知洛华噩耗后,男人癫狂如魔的模样,“但这么多年了,你也该放下来了。” “他是洛华,信不信由你。”见石友明深信不疑,封景荣干脆随对方误会去,不再辩解。 “你是想以这孩子做饵,找出当年的真相吧。”石友明转过身,对着男人的背影道,“你留着封高义不杀也是这个目的,是不是?你想弄明白他们当年动手杀人的原因。” “……” “别杀封高义了,你已错过杀他最好的机会了。”石友明说出自己埋在心里的担忧,“他到底登了基,是当今天子,杀他会动摇国之根本。” “够了。封高义必死,只是还没到他。”男人转过头,墨绿色的眸子犹如夜间觅食的独狼,凶狠毕露,“我说过,当年任何参与的人我都不会放过。” 石友明身子发凉,他知封景荣是下定了决心,他只有站在原地目送着男人的背影消失在黑夜里。 封景荣朝外走了没几步,就见少年似乎再搓着手到处寻他,于是忙迎了上去。 “你怎么出去了这般久?”洛华轻声抱怨道。 “徐府太大,不小心迷了路。” “你居然会迷路吗?”洛华很是惊讶,在他心里封景荣似乎是无所不能的,“真是稀奇,如此看来以后你去哪,我还要跟在你身边才行,不然万一你回不来那可如何是好?” 封景荣笑了笑,顺着少年的话道:“是啊,那洛儿可要将我看好才行。这天色也不早了,我们还是去向宗正辞行吧。” “嗯。”洛华点点头,乖巧得跟在男人身侧。 这个冬日,雍城下起了鹅毛大雪,随之而来的是百姓们盼了许久的年关。如此大的日子,赵管家自是提早操办起来,给府里的丫鬟小厮们都置办了新衣裳,图个辞旧迎新的吉利意思。 今儿是除夕,洛华也难得给自己放了个假,没有温书,闲来无事便跟着巧红学起了剪窗花。 “小公子当真聪慧,学什么都快。”巧红望着少年夸赞道。 “怎么样?好看吗?”洛华展开红纸,笑着问道。 “小公子剪得自是好看的。” 权臣之上[重生]_81 “是吗?那我要把这个糊在书房的墙上。”洛华手里提着方形的窗花,语气有点兴奋,“让荣荣也瞧瞧。” “主子一定会喜欢的。”巧红执着金剪子应着,谁想她这话却让少年的脑袋耷拉了下来,“小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巧红你说荣荣为何除夕还要出门?他这么晚出去,何时才能回来啊?”洛华兴致缺缺得趴在桌上,神情沮丧,“不会等我守完年岁,他还不回来吧。” “小公子,宫内年宴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朝堂上有头有脸的官员都是要参加的。”巧红轻声解释道,“主子位居丞相,又是大将军,自是要去主持大局的。” “我自是知道。”洛华眼帘垂了垂,轻语道,“只是心里难免期待些,毕竟这也是我和他头一次一起过年。” “小公子别难过,您若无聊,奴婢们会陪着你的。” “嗯。”洛华笑了笑,知这也没法子的事,便不再多愁善感,和府里的众人一起动手布置起来,又是换门神,又是换联对,准备热热闹闹的过一个好年。 未央宫,宫廷年宴上。 几十张花雕木方桌整整齐齐得布置在宫殿两侧,下面坐着的都是大秦身居要位的官员,他们一个个身着官服,正襟危坐,神色郑重严肃。 坐在高台之上的是当今天子封高义与其发妻廖夫人,两人身着的都是繁琐庄重的华服,看起来颇有威严。 而令人瞩目的是在他们下面一阶还放着一张玄木桌案,那里坐着的正是大秦的臣相,史无前例的一代权臣。 封高义顶着沉重的冠冕,扫了一眼,坐在他之下的男人,心里咒骂不断。 这套华服实在太沉了,他坐在龙椅上又不能随意动弹,这还没过多久,他的脖子便已是酸痛不堪。 而非要他穿这身华服的罪魁祸首就是他那个血脉卑劣的兄弟。 封景荣。 封高义暗自咬牙,恨不得这个孽种马上暴毙当场才好。 “殿下,殿下。”身旁的廖夫人轻声呼唤让封高义从臆想中猛得回过神来。 他轻咳一声,朗声道:“开宴。”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臣纷纷起身行礼,一如往常那个男人依旧静静坐在那里,封高义眼不见为净,将目光扫向了朝堂上一个老者身上。 老者正好也抬头与他相视,微微点头。 封高义心情不由激动,此人正是他眼下唯一的救星,廖夫人的亲父,廖国公。 “皇上,你在看什么?” 冷不丁的一问,吓得封高义忙移开目光,眼神飘忽几下,讪笑地望向底下他恨之入骨的男人。 “没什么,朕就是随意看看。” 封景荣端起酒盏,不置可否。 红烛屏风,宫乐渐起,这新皇登基以来第一场年宴终是开席了。 犹如仙娥的侍女们端着一盘盘八珍玉食,鱼贯而入,就当所有人以为这场年宴和往年如出一辙的时候。 叮叮叮的铃铛声从宫外响起。 一群光着脚,披着各色薄纱的歌姬风情万种的涌进了宫殿之中。 众人一愣,如此大胆放肆的穿着自不是大秦所风尚的,曹宇蹙眉想出口呵斥,却被封景荣抬抬手制止了。 无论是别样额装扮,还是那一双双墨绿色的眸子,都可以证明这些歌姬的身份。 这是一群胡姬。 朝堂上的人心里都忍不住一紧,不知眼前这是何种情况。 在年宴上出现如此艳舞,在含沙隐射谁,简直是不言而喻。 要知这大殿之上可只有一人也有着如此颜色的眸子。 到底是哪个不要脑袋的胆大包天之徒竟然在年宴上如此挑衅那位的权势? 当真是不知死活。 权臣之上[重生]_82 底下的人心思各异,这群胡姬个个腰肢柔软,妖歌曼舞,摄人心魄。 然而在场的人几乎没有一个敢悠哉欣赏的,都微垂着头用余光瞧着台上男人的面色。 谁成想直到歌舞结束,封景荣的神情依旧平静如常,没有半分暴跳如雷的迹象。似乎就是看了场很是平凡的歌舞而已。 封高义有点不可置信,这是他费尽心思安插在年宴上的。 他如此安排就是想以此奚落封景荣卑贱的出身,然对方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正在封高义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一阵掌声陡然响起。 “好,好,这舞不错。”封景荣缓缓站起身,竟然向着龙椅上的人行了一礼,这一举动将封高义着实吓得不轻,两手紧紧抓着龙椅的把手。 “臣谢陛下赐舞。”几乎是说完的同时,男人就顺手将腰间的长剑抽了出来,一步一步向高位逼近,“不负皇恩,臣亲自给陛下舞剑可好。” “不、不用了,丞相客气了。”封高义一下慌了神,望着银光闪烁的长剑,战战兢兢起来。 怎么会? 夫人不是说大庭广众之下,封景荣不敢杀他的吗? 这个疯子怎么敢堂而皇之地提着剑朝他走来? 男人离龙位越来越近,就在封高义险些心生逃跑的冲动时,底下终于有人发话了。 “陛下恕罪,此舞乃是老臣让人专门安排的。” 封景荣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嘴角微勾,“廖国公,您说这舞是您安排的?” “正是。如此绝美的舞姿让老臣不由想起过去种种往事,一时情难自已,故安排在了年宴上,供陛下取乐一观。”康国公起身不卑不亢道。 “不知这胡人的舞蹈能让国公忆起些什么?”封景荣笑问道。 “回丞相的话,此事久远,还是先帝在世的时候。”廖国公神色哀切,似乎正在追思过去,“那是太后寿宴,先帝命柔良人献上一舞,犒劳前方在战的百万将士。那真是一舞倾城,名动四方。虽已过去太久,但那蹁跹之姿至今老臣依旧历历在目了。” “哦?真未想到我母妃的舞姿倒是让国公记忆至今啊!”封景荣若有若无的冷笑了一声。 “丞相大人,若是老臣还未活糊涂,还有一月有余便是柔良人的忌日了,臣这份追思过往之情,还望丞相大人体谅。”说完那廖国公竟然老眼落泪起来,“先帝啊!您和柔良人怎当去的这般早啊!也不等等臣这把老骨头啊!臣好在九泉之下服侍您左右啊!” 封景荣没有说话,静静打量着底下这只老狐狸装模作样。 “国公这可是除夕,新皇还在这呢?您却在此哭起先帝来——”石友明端坐在下说道,“这怕是不太合适。” 方说完,廖国公就收了眼泪,跪倒在地,请罪道:“是臣有失仪态,擅自安排歌舞,还请陛下恕罪。” 此时高台上的廖夫人开口了:“今儿到底是除夕,廖国公追思之情我们何尝不能理解。廖国公快起来吧,陛下和丞相大人兄弟同心,既然这只舞能得丞相的青眼,陛下又怎么会怪罪您呢!” “谢陛下夫人体谅。”廖国公忙跪拜在地上。 封景荣抬了抬眉毛,这父女间的一唱一和可谓行云流水,一边将封高义那个蠢货与此事撇开,一边还不忘提醒自己再过几日就是他娘的忌日,应当收敛。 可以说是用心良苦了。 封高义暗暗喘着气,刚刚他被吓得不轻,他本意是想给个小小的下马威,谁想封景荣那家伙竟然直接向拔剑要他的命。 若非廖国公没有开口,他也不知自己这颗项上人头还在不在。 见封景荣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将剑重新收回鞘中,封高义的紧绷着的弦才悄悄放松了下来。 就当所有人都以为这场风波就这样平平安安揭过的时候,封景荣忽然开口了。 “廖国公准备这舞很是不错,陛下当好好奖赏才是。” “丞相谬赞了,这不过是老臣进的的一片心意。”廖国公圆滑道,“实在不值一提。” “说到这歌舞,胡姬之舞确实是柔媚风骚,然终究难上这大雅之堂。”封景荣摘下一粒葡萄,淡淡说道,“听闻廖夫人的霓裳羽衣舞天下罕见,不如今儿上场一舞让大家见识一番,陛下以为如何?” “什么?”封高义被这问话弄傻了眼,他没有想到封景荣竟然敢提出这样放肆的要求。 廖夫人虽不是皇后,但也是他封高义身边头一个正儿八经娶过门的。 可以说,一旦封高义能重新掌权,那廖夫人就毫无疑问是大秦母仪天下的皇后。 他、他……竟然要未来的大秦皇后为他在众人面前起舞? 权臣之上[重生]_83 “这、这怕是不妥吧。”封高义自是不肯答应,委婉拒绝道。 “有何不妥?”然封景荣自是不会如此轻易放过对方,“陛下可是没听见方才廖国公说得?昔日先帝在时,臣的生母柔良人也曾在大殿之上献舞,故才有今日廖国公追忆往昔之说。廖夫人舞姿奇绝难道不能效仿前例,在年宴之上再续一段佳话吗?” “这、这……” “陛下,不知今日臣等有幸观夫人一舞吗?”封景荣眯了眯眼,继续逼问道。 封高义身子发凉,他张了张嘴不知如何作答,封景荣也不急,就静静坐在那等着封高义的决断。 这是何等的屈辱啊! 封高义咬紧嘴唇,无奈之下余光渐渐瞥向坐在自己身边的廖夫人。 “陛下,妾身愿为大秦献上一舞。”廖夫人起身跪在了地上。 “夫人。”封高义喃喃道,眼角微微泛红。 “还请陛下恩准。” “准。” 冷眼看着台上这难舍难分的场面,封景荣嘴角微扬,似是有点愉悦。 “陛下,还容妾身退下准备一二。”说完廖夫人就在侍女的搀扶下,去换了一件带有水袖的碧色衣裳。 等廖夫人又站在大殿中央,欲起舞之时,封景荣则又开口了。 “陛下,似乎光是观舞多少单调了点。” “那丞相……以为如何?”封高义颤声问道,不知对方心里到底还打着了什么主意。 “不巧,臣还听闻廖国公擅于击缶,父女齐心为陛下献上一舞,想必是再好不过的”说完也没管封高义的反应,封景荣转脸望向坐在那一脸铁青的廖国公。 “廖国公忠心耿耿,想来陛下的恳求应是不会拒绝的吧。毕竟要是拒绝的话,那便是抗旨之罪啊。”指腹摩挲着手里的茶盏,封景荣悠悠说道。 廖国公双手攥紧,知眼下情势很是不妙。 他没料到陛下心性如此急躁,竟然在那样的情况下挑衅封景荣。 事发突然,为保住其不当中受辱,他只能将这黑锅自行接下。 廖国公心里叹息,他知今儿要让封景荣这只恶狼泄愤,这击缶的差事他是不得不做了。 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廖国公饮下一杯酒,站起身来。 “老臣遵旨。” 话才说完,乐器已被几个太监端到了大殿之上。 “国公请。” 廖国公只有硬着头皮上前,与自己的女儿相视一眼。 宫乐响起,伴着一声声击缶声,廖夫人的水袖腾空而起。 这场年宴没有向以往那般君臣同欢很久,主要是封景荣似乎没有久留于此的意思,待宫内的礼花放完就散了场。 封高义也是脸色惨白,盯着封景荣的背影,眼珠子都要一并瞪出来了。 “陛下。”廖夫人拽了拽封高义的袖子,摇摇头,示意对方将那仇恨的神色收敛回去。 “夫人,都是朕没用,今日让你和国公受此大辱。”封高义神色惨淡,手暗暗捏紧。 “陛下,今日之事您太过草率了。您安排这一只舞曲对封景荣来说不痛不痒,到最后只会激怒他。”廖夫人深深叹了口气,“不仅如此,我们在宫内仅剩的几个暗桩怕也是不保,实在是得不偿失啊!” “是朕考略欠佳了。只是朕、朕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封高义愤懑地说道。 廖夫人知他这夫君意气用事,不计后果,只好好生劝道:“陛下还请耐心些,国公已经有大致的安排了。如果此事能成,便能一举除掉封景荣,助您夺回大权。” “真、真的吗?国公终于愿意出手了吗?他不是一直不愿——”封高义的情绪有点激动,像是干涸太久的人终于碰见了甘露了一般。 “想来应是情况有变,国公怕是得了什么消息。”廖夫人微微蹙眉,她的父亲心思难猜,她也不知对方为何态度突然变化如此,“陛下放心,今晚封景荣在朝臣面前如此跋扈,国公也该明白对方是不会容他的。” “是!封景荣简直欺人太甚!迟早有日朕要将他血债血偿。”封高义咬牙说道,“夫人,若是有什么要朕做的,只要让封景荣偿命,朕都愿意一试。” 权臣之上[重生]_84 “眼下陛下只要安心等待就好,等国公再次传信进来吧。”廖夫人叹了口气,他这夫君想得简单,封景荣何其难对付,岂是以命换命能拿下的。 然而此时他们也没有退路了。 封景荣坐在马车上,眸子微沉。 他得到的消息果然没有错误,这位廖国公怕是已有辅佐封高义,与他作对的心思了。 封景荣虽不知道对方会想出什么手段,但他并不在意。 他只想知道当年的事对方是否也参与其中。 “主子,您回来了。”天色已是大黑,赵管家提着灯笼带着人在外候着封景荣的归来。 “小公子呢?”封景荣问。 “回主子的话,小公子应是在屋里睡下了。”赵管家答道。 “他……今日还过得好吗?” “主子放心,小公子今日过得很是开心,一整天和下人们又是耍花灯,又是糊福字,玩闹了好久才回了屋子。对了,小公子还学着剪了一副窗花说要给您呢!” “是吗。”封景荣眉头松了松,神色温柔了起来。 “主子可要用些什么?老奴让人去准备?”赵管家在旁问道。 “不了,我先去瞧瞧他。”封景荣摆了下手,此时他满心满眼想着那人,大步向莲里苑走去。 出乎封景荣意料,等他到了的时候,屋内的灯还是亮着的。 封景荣推开门走了进来,只瞧着一个人影撑着脑袋,坐在桌边。 “洛儿。”轻轻唤了一声,那人朦朦胧胧得睁开了眼睛,“怎么睡在这儿?” “嗯?你回来了。”洛华打了个哈欠,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我怎么睡着了?我原想在这等你一会儿的。” “他们没和你说我会很晚才回来吗?”封景荣微微蹙眉。 “说了。”洛华挠了挠头,“反正今儿也是要守岁的,左右也是等。你这不就回来吗?好歹也算还能一起过这年了。” 听了这话,封景荣心里有点愧疚:“对不起,我应该更早些回来的。”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洛华倒是不觉得什么站起身舒展了番筋骨问道:“对了,宫内的年宴好玩吗?是不是有很多好吃的。” 封景荣轻笑了一声,如实答道:“没什么意思,所有人都是束着规矩,犬马声色。那些嘉肴美馔大多怎么进来,就怎么出去,没什么人去动筷子的。” “那你在年宴上岂不是什么都没吃?”洛华抬起头说道,面色担忧。 “嗯……”封景荣顿了顿,“也是吃了几口的。” “几口怎么够?”说完少年就拉着他的手往外走,回头笑道,“这样我下碗面条给你吃吧。” “你……会下面条?”封景荣有点惊讶。 “这有何难得,今儿我看着巧红下了一遍。”洛华摸了摸下巴说道,“很是简单。” 封景荣嘴上应着,心里倒是有点怀疑,但想着自己在旁边左右也不会出什么问题,也就跟着少年去了小厨房。 谁想烧水、放面……少年都做的有模有样的。 “放点青菜,再给你加个鸡蛋。”洛华手上一边忙活,最好一边念念有词道:“面条你还是喜欢下烂点的。” 听了这话,封景荣忽然一愣。 他确实更是喜欢吃烂一点的面条。 不过知道这事的人实在不多,自从他入朝以来,珍羞不断,已是很久不吃面条这样的普通的东西了。 少年缘何会知道这种隐秘的小事? 这种事就是赵管家他们也不曾了解的。 除非—— 封景荣盯着少年的侧脸忍不住问道:“洛儿,怎知我喜欢吃烂一些的?” 权臣之上[重生]_85 盛面的手微微怔了怔。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11120:45:52~2020011221:38: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北坡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北坡5瓶;红衣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不、不是,你与我说过的吗?”洛华蹙着眉似在用力回想着。 “我不曾与你说起过。”封景荣的心跳得越来越快。 果然真如他所想,洛儿是慢慢想起些什么了吗? “那、那或许是我记错了。”洛华语气有些迟疑,男人说得如此笃定,他心里也拿不准了。 他只隐隐记得对方爱吃烂一些的面条,可是在何时何地与他说得,他却怎么也记不清楚了。 “你、你要是不喜欢,那我重新给你下吧。”洛华一面说着,一面就要将那碗面倒掉。 “不用,我就喜欢吃这样的。”封景荣忙拦下少年的动作,两手捧着面碗端到了木桌上。 “你不用勉强,在下一碗也不用很长时候。”洛华坐在男人旁边,扫了眼着碗里的面,“似乎是太烂了点。” “烂一点的,好吃。”男人垂着头,吃着碗里的面。 “你、你慢些吃。”洛华瞧着心里愕然,他还是头一次见封景荣吃东西如此狼吞虎咽。 看来男人在年宴上当真是饿坏了。 “你吃饱了吗?要不……我再给你下一碗吧?”洛华撑着下巴,见男人将面汤都一并喝掉后,忍不住说道。 “晚上不宜多用,下次洛儿再下给我吃吧。”男人搁下筷子说道,神情很是满足。 “下面而已,你想吃我给你做就是了。”洛华自是没有不应的道理,见男人如此喜欢,脸上不由笑眯眯起来,“不过我下面的手艺当真有这么好吗?瞧你吃得模样,我看着就挺香的。” “好吃。”封景荣毫不吝啬得认可道,“洛儿下的面与山珍海味比之,有过之而不及。” “你、你说起话来怎么这般没谱了。”洛华面上羞涩,心里却泛着甜,“不过是碗普普通通的面而已。” “反正我是喜欢的。”封景荣眼神温和。 洛华被那双墨绿色的眸子一瞬不瞬得盯着,不由面红心跳起来,脸也不自觉转向别处。 “听你这般夸的,那我还不如到城里开个面馆子道,“不然岂不是浪费了我这手艺。了” “倒也是个主意。若是如此,那洛儿还是将面价挂高一点好。”男人神色一本正经道。 “那你以为几钱一碗好?”没料到封景荣竟然真与他商量这事,洛儿不由睨了对方一眼故意问道。 “嗯……至少也要百两银子一碗。”沉思片刻,封景荣郑重其事道。 “百两银子一碗?!”桃花眼不由瞪圆了起来,他虽一向在相府里娇惯着,从不操心油米柴盐,但也知百两银子不是个小数。 那可是能置办一套宅子的钱。 “似乎是少了点,不如千两吧。”封景荣故作沉思后说道。 “还千两?那我这面馆子怕是开得天长地久也无人买了?” “他们买不起便算了,我来给洛儿捧场就是了。”封景荣低笑着,将少年牵到自己的面前,“能吃洛儿下的面,就是万两我也愿慷慨解囊的。” “你、你这说得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洛华结结巴巴道,男人说得这些让他不由面红耳赤起来,“左啊右的,你倒是先将刚刚那碗面钱结了再说其他的。” 封景荣愣了下,随后笑得更厉害了。 “没想到洛儿还是个小财迷。” 权臣之上[重生]_86 “怎、怎么了?吃饭给钱天经地义。”洛华有点羞恼,呛声道,“我也不要你千两,收你个十两好了。” “洛儿这是在和我讨押岁锞子?”男人凑在其耳边低声道。 洛华的耳廓微微发痒,侧过头来说道:“什么押岁锞子?我又不是小孩子!” “谁说只有小孩子能收的?一个愿给,一个愿收,又有什么的?”封景荣柔声道,“你瞧瞧,脖子上这个可还喜欢吗?” “什么?”洛华一怔,随后低下头来,就瞧见自己脖子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样挂件。 洛华凑着烛光打量着,那是一块有些发黄透光的小石头。 这显然不是一般的石头,石头里还暗藏玄机。 里面似乎还藏着一个四片叶子的小草。 “好别致的东西?我从未见过。”洛华脸上很是新奇,转过头来,“这是什么挂件?” “这是琥珀,里面融着的是苜蓿。”封景荣温声解释道。 “苜蓿是何花草?”洛华眨了眨眼。 “这是西域独有的。”封景荣的眸子微微沉了沉,似是在回想着什么,沉声念道,“‘苜蓿峰边逢立春,胡芦河上泪沾巾。’这玩意是以前我娘留给我的。” “荣荣的娘亲?”洛华手上动作一顿。 “嗯,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走了,”封景荣的神色还算平静,“可以说,什么都没留给我就留了这么一个小玩意。” 听了这话,洛华想了想,便要将这琥珀链子取下来,“既然是你娘亲留给你的,那这东西太珍贵我不能——” 这时他的手被人紧紧握住,男人的头抵在他的肩膀上。 “这是你的,一直都是你一个人的。” “洛华,你收下它吧。” 男人的语气太过郑重。 洛华站在原处一动不动,他能感觉到身后的人情绪有点不对劲。 不知怎么,似乎有点低落。 “我收下就是了,放心吧,会好好保管它的。”洛华抬手摸了摸男人的脑袋,小声道,“要是你哪天想要我再给你就是了。” “好。”封景荣眉头慢慢松了下来,“这里冷,我们回屋里去吧。” 今儿熬夜熬得有点深,洛华平躺在榻上睡不着了。 身边隐隐传来男人身上的温热,让他不敢动弹。 因为公务的缘故,他已有好几日不曾和荣荣这般抵足而眠了。 一时都有点不习惯了。 终是忍不住,洛华僵硬得翻了一个身。 “怎么?睡不着?”旁边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 “嗯……对不起,是我乱动把你吵醒了。”洛华有点歉意得说道。 “没事,我本也没睡着。”男人轻声道,“洛儿是想听故事了吗?” 洛华想了想,终是将心里想知的问出了口。 “我想知道荣荣的娘亲是怎样的人?” “怎么突然想问这个?” “因为大家都有娘亲,就我没有,所有……就想知道。” “我的娘亲吗。”封景荣的声音轻了下来,“过去太久了,她的样貌我似乎也记不清了。” “肯定很好看。”洛华插嘴道。 封景荣轻笑了一声,“确实是好看的。不然她一个卑微的胡姬,如何能进得了宫,还能被先帝封为柔良人呢?” 权臣之上[重生]_87 “柔……良人。”洛华喃喃念道,“她一定是很温柔的人吧。” “或许她曾经是。但在我残留的记忆里,她就是一个诞下龙子却无法母凭子贵的可怜女人。”封景荣的声音带了点沉重“还是一个渴望垂怜然到死都没出过冷宫的可悲女人。” 洛华张了张嘴不知说什么好。 这些话和他想得不一样,他以为说到娘亲,男人说出来的会是更加温暖的事。 “我是不是不该问这些?”洛华以为自己问得有些冒犯。 “没什么不能提的,她在这央央大秦里本就是个无足轻重的人。” “可…她是你的生母。”洛华轻声道,封景荣的语气未免太冷淡了点。 “确实,不过我不喜欢她懦弱的模样。虽然我们是母子,但我们不是一类人。”说着说着,望向洛华时,封景荣又顿住了,“或许也有相像的地方。” 洛华没注意男人神色的异常,他还在诧异封景荣的身世。 他愈来愈想知道荣荣更多的过去。 一个无依无靠、不受恩宠的皇子是如何走到如今至高无上的尊位的? 怕是九死一生。 这一路上的山高水险、险阻艰难是他这样的旁人想都想不到的。 “早些歇息吧,明儿就是新的一年了。”男人帮着他掖好被子,在低沉如古琴般声音里,洛华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上的苜蓿琥珀,渐渐沉入梦中。 正月十一,立春。 冰雪初融,天气却还是一样的冷。今儿一早,封景荣就出了门。在去城外大营前,他的马车故意绕了一段很远的路,来到一处很不起眼的僻静地方停了下来。 这里有一座坟头,修的有点粗糙,但是打扫得很干净,无论是坟包,还是石碑上,一片落叶也不曾留下。 石碑上刻着一串烫金的胡文,翻过来是“米阿若那”的意思。 这是一个胡人的墓。 “我来看看你。”封景荣站在这座墓前低语起来,“我知你喜欢菊花,但现在不是菊花盛开的日子,到了秋日我再带给你。” “昨儿夜里我突然想起了个事,我似乎忘告诉你我送父皇下去见你的事。我记得你闭眼前都还在念着他,也不知你在下面有没有如愿以偿再见他一面。” “如果见到他了,就放下执念,不要再那么卑微的讨好他了。” 封景荣眼帘垂了垂,拿出事先备好的酒,将其倒在青色的石板上。 “算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吧。”封景荣仰起头来,将剩下的酒饮下肚,“今儿我来就是想告诉你,我过得很好。还有就是当年——你还好没收了我,不然我与那人这一世就无法圆满了,姑且谢谢你。” “不知你还记不记他?就是幼时来宫里读太学的洛华,他曾拜见过你,你还分过他酥糖。要是明年他能全全记起来,我就带他来见见你。” “别的就没什么了,改日烧些纸钱给你,记得在下面保佑他。” “明年我在来看你吧。” 封景荣弯下腰将酒壶放在坟边,接着就毫不留恋得转过身,上了马车,离开了这偏院的山头。 晌午,回了相府,来到大厅,封景荣方坐下,就被少年身上一股淡淡的清香吸引了去。 “你衣服上用的何种香料?” “香料?”洛华愣了愣,自己捧着袖子闻了闻,随后望向巧红,“我衣服熏香了?” 巧红连连摆手,“小公子,您的衣裳从不熏香的。” “不曾熏香?那倒是奇了,这是从何而来的香味?”封景荣凑到少年左右闻了闻。 “哪有什么香味?定是你闻错了。”男人靠得有太过近了,洛华用手将逼近的胸膛推开,小声抱怨道,“巧红他们都不曾说闻到什么香味,怎么你一回来就闻到了?” “小公子……”这时,巧红顿了顿说道,“其实今儿早起来奴婢也闻到……一阵香气,只是这香气不浓,就未告知小公子。” “你看巧红也闻到了。”封景荣微微挑眉,手指绕着少年的长发,“我不曾骗你。” “什么香味?我怎么就闻不到。”洛华掀开自己的袖子,又凑到鼻子前闻了半天。 然而他自己却什么都闻不到。 权臣之上[重生]_88 “这怕是体香,故你自己闻不到。”封景荣嘴角微勾说道。 “体、体香?”洛华的脸色微微泛红起来,“胡、胡说。我一个大男人又不是女儿家的,怎么还有体香来了!” “体香因人而异,并非只有女儿有,男儿也是有的。”封景荣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安慰道,“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真的吗?那你身上有吗?”洛华转过头望向男人问道。 封景荣一愣,接着摸了摸下巴,似乎认真想了想这个问题,“我不曾留意过,倒是从来没人与我说起过。要不洛儿自己过来闻闻?” 洛华不疑有他,倒真傻傻的凑到男人身边闻了闻。 随着少年的靠近,一股子甜腻的香气,便袭向封景荣的鼻子。 气血翻腾。 洛华还没闻几下,他的腰就陡然被一只手圈出,整个人一个踉跄,就跌进了男人的怀里。 “你、你你箍着我做什么?”洛华的脸一下子滚烫了起来。 他的腰被人圈着,压住了重心,想直起身子却无能为力。 他的脚上想用劲,却更是不行,看上去倒向是往男人怀里钻一般。 挣扎了一番,皆是无果。 “你、你快些放开我!”想到旁边还有巧红等人看着,洛华有点恼羞成怒了。 “你不是说要闻的吗?离那么远怎么闻得到。”男人的声音沙哑的厉害,洛华只以为身上热极了,忍不住紧紧闭了下眼睛,“凑近点,才闻得到。” “我、我不闻了。你让我起来。”洛华话语已声若蚊蝇,整张脸更是通红一片,“当真是丢死人了,你快些放开我,还有人……看着。” 封景荣的喉头紧得发疼,恨不得将少年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素日里他不是没有这般难以启齿的臆想,但他大多时候都能够自制。 只是今儿不知怎么,仿佛着了魔一般,他对少年渴望的极其厉害。 “荣荣,求、求你了。”听到怀里的人声音像要哭了一般,封景荣才猛得咬了下舌头,克制住了兽性的冲动。 男人的手臂一松开,洛华就像兔子一样跑得老远。 他坐在远处喘着气,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滚烫得厉害。 “别这样看着我。”封景荣望着少年泛红的眼角,不知怎么只瞧着分外媚人。 他险些又要把持不住了。 “谁要看你了!”洛华磕磕绊绊得说道,他环眼四周,却发现无论是巧红,还是其他在旁伺候的婢女们都不知了去向,“都都都怪你,人全给你吓跑了。” “她们都是知分寸的,唤一声,就进来了。”封景荣拍了下手,没过一会儿,只见巧红等人就垂着头又走进了屋中。 “坐过来点。”封景荣的声音沙哑,“放心,我不碰你了。” 桃花眼来回转了转,洛华半信半疑,见对方神色似乎恢复了正常,这才小心翼翼地坐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这顿饭吃得极其安静,封景荣被强压的欲望搞得沉闷,而洛华则是因为方才两人的接触心乱如麻。 “你吃吧,我先去处理政务了。”几乎没吃几口,封景荣就搁下了筷子,然后就有点仓促起身离开。 “你才吃了多少——”话说一半,洛华闭上了嘴,瞧着男人的离去的背影,心里不知怎么空了一块。 荣荣……这是生气了吗? 洛华心不在焉得戳着碗里的米饭,心里宛如压了一块石头。 他倒也不是厌恶男人方才的拥抱,只是他心里莫名有点害怕罢了。 那种困在怀里不能动弹的感觉,他险些以为自己要溺死在里面。 他何曾有过这种感觉。 “小公子,你今儿怎么就用这么点?”巧红在旁小声问道。 “没胃口。”洛华心里有点委屈,男人突然这么走了,显然是有意冷淡了他。 权臣之上[重生]_89 分明是他先—— 竟然为了这么点小事就生他的气,荣荣也太过小气了。 洛华憋着气,他却不知,自己这番想法实在是误会男人了。 封景荣哪里是在生他什么气。 他仓促离席,是因为他真的有些忍不住了。 在封景荣瞧来,今儿的少年很是不同,整个人就和含苞欲放的花骨朵儿一般勾人至极。 封景荣忍耐了都快十年了,却险些在对方的眉眼留波间溃不成军了。 方才他要是再不走,指不定会做出什么更加荒唐的事来。 洛华一个下午的心神都很是不安,这使得他习字温书都静不下心来。 明明已经过了好几个时辰了,他背上被男人触碰过的地方还隐隐散发着热意。 他、他到底是怎么了? 啪的一声,洛华猛得站起身,将面前的书册阖了起来。 “小公子,你怎么了?”巧红听闻此动静,不由奇怪地望了过去。 “屋里太闷了,书看不下去。我想出去走走,吹吹风。”洛华心里慌闷的厉害,有些心烦得挠了挠头,就大步走出门去。 “小公子,走慢些,这倒春潮的,斗篷别忘了披上。”见少年就这么说走便走了,巧红叹了口气,忙拿这斗篷追了出去。 走出莲里苑,洛华漫无目的的瞎转悠起来,自他化为人形后,这偌大的相府,他早已转了个遍。 然今儿走到书房旁的竹林时,他却意外发现这竹林里竟然有条不起眼的石子小径。 “巧红,你知这路是去哪的?”洛华有点奇怪的问道。 “这……奴婢不知。”巧红不是很识路,这相府里除了她往常常去的地方,很多地方她都不太识的,还不如洛华明白。 “走,我们过去瞧瞧。”洛华本就闲着没事,左右出不了府,也不知这路去哪,闷头就往前走。 谁料这小路却是越走越窄,树林也越来越密。 走了一会儿,便是不太好走了。 “小公子我们回去吧。”巧红心里莫名有点害怕,小声道。 天色渐渐有点暗了,偶然有风刮过,身边的树林就会发出阵阵簌簌的声响。 “嘘。”少年忽然转过身,一边示意巧红不要说话,一边似在倾听着什么。 隐隐约约见,他好像听见不远处的假山后面有人在说话。 少年猫着腰偷偷往前走去,来到假山的后面。 巧红也只有小心跟上。 “莹儿,这几日我实在是想你的紧。”一个男人的声音。 “这面也见了,你、你莫说这些羞人的话。”接着一个有些娇嗔的声音响起。 “你知我不是甜言蜜语的人,只是实在是情难自已了。” “你快别说了,谁、谁许你摸我的手了。” “莹儿,你就让我——” 声音被吞没了。 此时,洛华已经呆木若鸡了,他趴在假山上,就见男人的身躯渐渐遮住女子绣花的罗裙。 这两人的嘴—— 他、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洛华感觉自己置身于火堆之中,面对如此景象,完全不知所措了起来。 权臣之上[重生]_90 而在一旁的巧红则是根本听不下去了,咬了下牙,故意用力踩了踩脚底的树叶。 听闻如此动静,那假山后面的一对男女吃了一大惊,两人慌忙分开。 “谁,谁在这附近?”那女子将男人往另一处推,一边大着胆子问道。 “是我。”巧红叹了口气,上前一步,“翠莹姐姐。” “巧红。”那女子慌张坏了,“你、你怎么在这?” “我才是要问姐姐……怎么做出这般糊涂的事来?”巧红也是未经人事的,脸上也是满面绯红。 “妹妹,你可千万不能将此事说出去啊!我和他的两条性命就全在妹妹手里。”说着翠莹便跪倒在地哀求道。 那男子也是相府的小厮,见状也知大事不好,忙也在翠莹身边跪下。 “你们求我又有何用?”巧红神色有点为难,在没跟着小公子前,她与翠莹曾是要好的。 那时她新来,翠莹就如同她长姐一般在边上照拂她。 只是这事—— “好妹妹,求求你万万不要同他人说去啊。”翠莹的眼泪已被吓出来了,哭哭啼啼起来。 “小公子。”巧红实在不敢自己做主,只有唤了声还在出神的少年。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11221:38:52~2020011321:06: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这个傻子居然7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小、小公子?” 翠莹和那小厮瞧着少年从假山后面走出来,顿时吓得面色煞白,只差魂飞魄散了。 “你们方、方才在做什么?”洛华声音还有点结巴,他被刚刚自己所见的事震得不轻,此时面上的火热还未消散。 然而翠莹两人早就慌了神,哪还有脸面与少年对望。 以为少年在斥责他们,两人忙跪倒在地上,磕头求饶了起来。 “小公子,求求您发发慈悲,饶了我们这次吧,我们再也不敢了,求您宽恕我们吧。”翠莹到底是女儿家,被人撞破这种事,此时已羞愧得痛哭流涕起来。 旁边的小厮见翠莹这般,心里也懊恼万分。他咬了下牙,也还算有点男子气魄,整个人往前爬了一步,挡在翠莹面前,垂着头失声道。 “小公子,这些都是小的死缠烂打、自作主张的,与翠莹她一点关系都没有。都是小的见到翠莹,心生欢喜,一时迷了心眼,失了分寸。于是,一厢情愿得缠着翠莹。”说着说着那小厮也忍不住流泪下来,声音颤抖着,“小公子,这一切全全都是小的一人罪过,和翠莹毫无干系。要打要杀都是小的该受,小的毫无怨言。只是、只是小的求求您,饶了翠莹这次吧,她当真是无辜的啊。” 说完那小厮就不断磕起头来。 “你、你现在说这些又做什么?”听了这番袒护,翠莹拽着男人的袖子哭得更加厉害,“你我本是两情相愿,你若是真为此死了,留我独活,我如此承了你这份情,你倒是让我怎般活在这世上。如此、如此……我还不如一头撞死在这一了百了!” 翠莹心里已经万分羞愧了,她性子本就刚烈,此时那小厮还说出这样死啊活啊话来,她更是无地自容,恨不得趁现在干干净净死了才好。 于是说完,竟然猛得起身,当真一头向那假山撞去。 好在巧红就在她身旁,见势头不对,忙将翠莹一把拦了下来。 “翠莹姐姐,你这是做什么?”巧红抱着翠莹,瞧着对方那狼狈的模样,心生怜惜,眼睛也不由红了,“就算是再大的事,也不能这般不珍惜自己的性命啊!” 见翠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巧红转过身来,也同二人一起跪在了地上。 “巧红,你这是做什么?”洛华愣在那里,看了一出下来,摸不依旧着头脑,“怎么也跪下了?” 他还一句话未说,他面前的这三人却不知怎么已经哭成一团了。 “小公子,此事巧红本不应多嘴的。”巧红吸了吸鼻子,身子伏在地上,带着哭腔说道,“但奴婢大胆,还是想求求您放了翠莹姐姐这次吧。翠莹姐姐本性不坏,她与那人心意相通,真心相许,只是一时昏了头脑才在相府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来。奴婢、奴婢愿为其担保,他们绝、绝对不会有下次的。” “巧红,你快些起来吧。素日我们都是有商有量的,怎么眼下突然这般生分了?”洛华上前将巧红抚了起来,他虽不知这事原有如此严重,但还是好声应了下来,“这样左右我就当没看见,烂在肚子里,不告诉旁人就是了。” 权臣之上[重生]_91 听了这话,巧红脸上一松,带忙着翠莹和那小厮再次跪地谢恩。 “好了,好了,你们这是做什么?都快些起来吧。”洛华叹了口气说道,他知自己在这怕是不便这三人说话,就寻了借口,先走了一步,在这片竹林等着巧红。 巧红怕翠莹想不开再做傻事,又留下宽慰了一会儿,中间又隐晦得好言相劝了了一番。 之后见对方终于止了哭声,才忙出了竹林去找少年。 “今日多谢小公子开恩。”巧红感恩戴德道,“小公子菩萨心肠,奴婢再替翠莹姐姐谢谢小公子。” “他们两人——”洛华欲言又止,转言发问道,“这事被人发现严重吗?” 巧红露出一丝苦笑,说道:“小公子有所不知,一男一女在竹林私会,这传出去是要给家门蒙羞的。若是这事被赵管家知晓了,那他们二人怕是要狠狠挨一顿板子,然后再被赶出府去,以后不说相府,就是三流人家里也是找不到活做的。” “这般严重?”洛华惊讶道,“那他们为何还要知而又犯?” “这——”巧红也不知如何说于少年,她自己也对这些事一知半解,只能模糊道,“大抵也就因一个‘情字,’翠莹姐姐也说她与那人是……哎,这也是难免的人之常情。” “人之常情吗?” 不知怎么洛华忽然想起晌午时男人那突兀的举动。 莫非那时候—— 荣荣也是因为这人之常情? 所以对他—— 想到一般,洛华的脸又烫了起来,他对这情爱之事本就如隔水望月,朦朦胧胧的。 不敢往下细想,只暗骂自己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心里害臊至极。 这边洛华这心里变扭纠结,而封景荣那边确实更是煎熬的厉害。 少年身上那股子若有似无的香气似乎一直在他的四周萦绕不散。 有点害怕少年突然过来找他,自己难以把持。 封景荣干脆策马出府,逃去了城外兵营。 为了让自己忽视掉那旖旎磨人的滋味,今儿封景荣更是罕见地亲自下场练兵。 “石头,大将军今儿这是怎么了?”曹宇望着不远处横刀立马的男人,心里愕然不已,“这下手也太狠了吧。” 到眼下为止,不到一个时辰,已有陆续十几人败于大将军的长|枪之下。 他们这些人之中甚至连撑过十招的没有一个。 “不知。”石友明摇摇头。 “根基虚浮,毫不扎实,如此上沙场,与送死何异?”咣的一声,长枪立于地上,男人望着面前的士兵们,冷声呵斥道,“再来!搏杀五十,没断一次者再加练十次。” “大将军过去还是右将军属官时,练兵便以严厉著称,然今日这般怕是太过严苛了吧。”曹宇目光带了可怜,悄声道,“这些还都是群才入大营的嫩菜头,就是天生能有三头六臂出来的,在大将军面前也只有挨打的份啊!” “沙场并非儿戏,刀剑无眼。此时大将军严酷,才是真为他们好。”石友明面色不变,“不过今儿大将军行为举止确实不同以往。” “是吧,是吧,我也是这般想得,来的时候脸色铁青,就像是憋了一肚子火敢来的。”说则会说这,曹宇忽然坏笑道,“石头,这想来其实也不奇怪。你说我们大将军再过过可不就是耳顺之年了,咳咳,他那屋子里还每一个着落的,可不是要冒火吗?” 石友明默默扫了曹宇一眼,“你胡说不要命,可不要带上我。” 曹宇摆摆手,“嗐”了一声,“我就在旁边和你嚼几句嘴,你不说,我不说,大将军哪里——” “曹宇。” 这时不远处那双墨绿色的眸子忽然望了过来。 曹宇做贼心虚,身子陡然一颤,忙收起笑容,应声道:“大将军,属下在。” “过来,与他们做个表率。”男人握着长枪冷声道。 曹宇一步三回头,有些犹疑得走上前去,“不知大将军让属下做何表率?” 咣当一声。 只见一把长枪扔到他脚下。 权臣之上[重生]_92 “捡起来,练两招。”男人绷着脸说道。 曹宇弯腰捡起枪,挠了挠头,悻悻然道:“属下哪是大将军的对手?要不您让石头来吧。” 谁料他话才说来,只见枪出游龙,那一点银光已向他攻来。 曹宇忍不住骂了声娘,方暗暗咬牙,吃力拦下这一下。 只是一招他便已落了下风。 两人来来回回过了几十招,然男人的杀气太盛,招招紧逼,没过一会儿,曹宇两手一空,长枪就被一下挑上空中,落败下来。 “看来许久不上沙场,在宫里养尊处优的,就连你也怠懒了。” “大将军,属下——”自认为输给大将军天经地义,曹宇想为自己辩解几句,然男人并未给他机会。 “过去与他们同练。” “这、这怕是——”曹宇望了眼那群新兵蛋子,只以为很是丢人,不想过去。 然当男人望向他的时候,他身子不禁一个激灵。 军令难违,曹宇只有乖乖捡起枪,和那些人一起练起最基础的搏杀来。 封景荣转过身来,就见石友明已经握起了长枪站在了他的对面。 “试试手?” “来。” 说完,两人同时持枪想对方的命门的攻去,打得难舍难分。 曹宇不由停下手上的动作,旁边的众人也慢慢停下,专心致志瞧这两人的比试起来。 来来往往,不分上下。 再接近上百回合的时候,石友明的长枪抵在封景荣的腹部,而与此同时,封景荣的长枪已紧紧逼在石友明的脖颈上。 “这是平手?”石友明问。 “你以为继续下去,我们谁会先倒下?” “怕是我没了脑袋,而大将军身子上多个窟窿。”石友明率先收了枪,倒也坦荡认了负。 “大将军威武,属下不敌。” 封景荣面上也无得意的神色,不过好在与多人对阵下来,他的一腔热血已发泄了出来,连带冲动的情绪也一并恢复了平静了。 “心里好些了吗?”石友明走过来道。 “心中无事,何来好些?”封景荣神色淡漠,将长枪归于了原处。 “我们认识十几年了,你不说,我也不问。”石友明也上前将枪放下,忽然说起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来,“说来你给我安排的这门亲事很好,日子过得确实和一人时大不相同。如今无论多晚回去,好歹也有盏灯在等我,心里总算是有处着落了。” “你之前不是不愿?”封景荣斜了石友明一眼。 “是。那时我还不知家的滋味。”石友明望向身边的男人,“我希望有一日你也能有一个归处。” 封景荣的眸子沉了沉,这样的地方他也曾是有的。 在那昏黄的烛光下,少年也曾泛着困倦在屋里乖巧地等着他。 “等的人对了才是归处。”封景荣轻声道,“人弄错了在哪都是不对的。” 石友明不再说话,他自然知道对方话中所指是什么。 他了解封景荣,看似是个狠辣果断,其实也不过是一痴情种而已。 “莫要将自己逼得太紧。”石友明沉声道,“依我看来,你真的已经为他做了够多的了。” “够多了?不,还不够……”封景荣站起身来,在他看来他所拥有的的还远远不够。 如果可以,他想将这世间最美好的风花雪月都捧在那人的眼前。 在他心里,洛华配的上这一切。 权臣之上[重生]_93 封景荣今儿是在军营用的膳,军营里的众人皆是一惊,这顿饭个个都吃的胆战心惊。 直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封景荣才不急不慢得骑着马往相府而去。 “小公子睡下了吗?”一进门,封景荣就问道。 “主子,这个时辰小公子已经睡下了。”赵管家躬身答道。 “是吗?” “主子今儿可要沐浴?” 今日出了不少汗,封景荣微微颔首。 “是,那一会儿老奴就让人将水烧好,给您送去。”赵管家应下,忽然面上有点拿不准主意,“主子,这水不知送去哪个屋啊?” 封景荣的脚下一顿,“小公子今儿在哪个屋歇下了?” “这——小公子他应是在莲里苑歇下了。”赵管家想了想说道。 “那送我屋子里。”说完,男人便大步离开了。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感觉主子是在避着小公子一般?”赵管家皱了皱眉,只觉得自己这想法太过荒谬。 要知这府里上下都是主子一人说了算得,要是主子当真不喜这小公子了,赶出去也就一句话的小事。 怎么会故意避让呢? 赵管家摇了摇头,他也是知自己身份的。这到底是主子们之间的事,怎么也轮不到他这个下人来操心,想来想去想不明白,也乖乖按着主子的吩咐去办了。 当封景荣在烧着地龙的屋子里褪下外衣的时候,小厮们已经抬着木桶送进屋中。 将头发散下,封景荣身子放松了下来,背静静靠在了木桶边。 氤氲的热气从水面上升腾了起来,慢慢模糊起封景荣的视线。 不知不觉间,他的心里又忍不住翻腾起来。 好想那个人。 好想触碰他。 好想让他那张明媚的脸上为他露出更多勾人的神情。 “洛儿……洛儿……” 封景荣哑然念着那个名字,一只手紧紧抓着木桶的边缘,另一只手隐藏在热水之下。 过了一会儿后,男人紧绷着的身躯终于松弛了下来。 封景荣踏出木桶,从水中走了出来,用汗巾擦去身上的水珠后,将里衣披在了身上。 今晚他不准备再处理事务了,只想早些上榻休息。 手轻轻抚着自己的额头,封景荣以为自己这一天过得可以说是昏昏沉沉着。 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在少年身上体会到了无能为力的疲惫。 这种体会就如在口干舌燥的人面前放上一捧甘露,只准他瞧着,却不许他尝上一口。 不,或许还要更加折磨人一些。 他不是得不得,他只是心里舍不得,不想在这时强要了对方。 实在可怕。 封景荣很清楚,眼下的少年就如停在他手心里的蝴蝶。 能抑制住他疯狂的只有他自己那仅剩的哪一点自持了。 走至床榻前,封景荣刚欲掀开锦被躺来下。 整人却陡然怔在原地。 他忽然发现他榻上被子里鼓鼓的,似是有什么东西裹在里面。 权臣之上[重生]_94 封景荣面色铁青,握着被子的手颤了颤,一时有骑虎难下之感,也不知这被子他到底是该掀还是不掀。 这被子里的该不会是—— 还不等封景荣有所决断,那在被子里窝成一团的东西倒先动了动,过了一会儿,一双桃花眼就从被子里探了出来,对着他眨了眨。 为什么少年会在这间屋子里? 赵管家不是说他已经在莲里苑睡下了吗?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若是少年一直在这,那他刚刚所做的,对方有没有听见什么? 封景荣整个人愣在原地,已不知自己该用何种表情面对少年才算得上妥当,饶是他历练多年,向来镇定自若,可是在心爱之人的面前遭遇如此尴尬的窘境,也不由心中狂跳了起来。 昏暗之中,男人的耳后根发红起来。 两人一个站着,一个躺着,隔着条被子大眼望小眼,倒也默契,皆没有开口说话。 “你、你在外面……不冷吗?”最后还是少年捂着被子,小声说道。 封景荣喉头滚了滚,不知如何作答。 实话实话说,他当真是一点都不冷,相反他的身子已热得快让他发疯了。 “你怎么在这?”封景荣沉着嗓子问道,生怕自己露出什么异样来。 “我、我在这,自是想等你一起睡。”洛华见男人似乎不太高兴的样子,神情不禁低落,“不可以吗?是我做错了打扰你了吗?” “不是,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封景荣杵在原地,见少年似乎有点委屈,忙缓声说道。“我只是听他们说你在莲里苑歇下了,故没想到你、你会在这。” “本来是的……”洛华的脸上有点红,小声道,“我是悄悄跑过来的。你为何站在那?你不上榻吗?” 封景荣望着那床榻,说实话,他有点动摇了。 但他终是不敢躺上去。 “你、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我当时是、是……被你吓到了。”洛华小声解释着,他今夜在这等着,就是想找荣荣和好的。 还有他想弄明白,他们间是不是也是那种……所谓的情难自已。 “不,没有的事,你不要乱想,我怎会生你的气?”封景荣说这。 “那你为何还站在那?”少年很是不解,他直起身子,有点宽松的衣襟微微松开,白嫩细腻的脖颈暴露在空气中。 又是那股香气。 封景荣咬了下舌尖,他竟然险些被眼前的画面勾得身子都软了。 “是这榻太小了,两人怕是睡不下。你早些休憩,我去别处睡。”说完封景荣不敢再看少年一眼,转身竟是连外衣也不故穿上了,着了件单薄的里衣就往屋外走去。 “你这么晚要去哪啊?”洛华在后面喊着,然而男人走得太快,不待他说完,就连个人影也不见了。 “荣荣到底是何意思?”洛华缩在榻上,两手抱着膝,脑子里乱得厉害。 明明他方才躲在被子里,他还隐隐听着对方不知为何,似乎有在唤他的。 那声音比也以往哪一次都要温柔好听得多。 怎么后来见到他人了后反而变了? 似乎要躲着他远远的一样。 荣荣于他到底是何样的心思? 这到底是喜欢的?还是不喜欢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11321:06:27~2020011421:08: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竹淮墨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权臣之上[重生]_95 第28章 封景荣真的快发疯了。 这时他才发现事情似乎有点蹊跷,虽说他对少年的心思是早就存下的,但如此失控却是太过怪异了。 细细捋了一遍,封景荣这才想起了少年身上那股子突然冒出来的香味来。 他隐隐猜测或许自己的冲动与那花香脱不了干系。 有了这样的想法后,封景荣一不做二不休,策马夜里就进了宫,直接赶到了国师葛晓住处。 “大人,这幽魂牡丹实在是绝世之品。不要说小的了,就是小的的师父,小的的师爷爷,他们都未曾见过这幽魂牡丹真正幻形的模样啊!” 葛晓被那双墨绿色的眸子盯的发冷,知自己这番答案大抵是不能让对方满意。 生怕自己好不容易到手的国师之位要被免去,忙急中生智道:“大人,大人,我想着或许是因为这春日、春日到了的缘故。” “春日?”封景荣的眸子眯了眯。 “大人您看啊,这幽魂牡丹它再神奇,它到底就是一朵花啊!这到了漫漫春日它可不就要开了吗?这开了花就会散出香气,招蜂引蝶,这、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吗?”葛晓悄悄抹了抹自己头上的冷汗说道 “招蜂引蝶?”封景荣的眉头皱了起来。 “不,不,不不,这、这是小的词用的不妥,小的嘴笨,这言语里绝没有讽刺大人的意思啊!”葛晓的身子一颤,陡然发现自己这词用的很是不恰,简直像是在暗嘲丞相大人是登徒子一般,于是忙伏在地上请罪解释起来。 封景荣的气量自是没有那般小,比起这种无关紧要的,他更想知道这香味的事。 “你可知有何抑制之法?” “大人,这、这小的也不清楚。只是小的想,这花之所以发出香气,那就是为了授粉、结籽、传代的,您说是不是这道理?” 砰的一声,男人狠狠拍了一下桌面。 “放肆。” 那国师被吓坏了,忙垂首认错道:“是,是小的瞎说八道,胡言乱语!还请大人恕罪!” “这就是你的法子?” 国师身子抖了抖,心里也没什么想法了。 “大人,实在不行,只有熬过春日。想来这样小公子身上的香气兴许就自己过去了。” 封景荣沉默了下来。 他知葛晓确实是黔驴技穷了。 倒不是想要隐瞒什么,而是对于幽魂牡丹,他也是一知半解。 葛晓说得那荒唐法子再次浮现在封景荣的脑海里。 封景荣能明显察觉到自己心中猛烈的跳动,那话语中所藏匿的景象已在撩拨着他的神志。 只是他实在是不能在洛华记起所有之前,越界触碰对方。 他冒不起这险。 若是这一时的欢愉也许会让那人痛恨自己,那封景荣是绝不会越雷池一步的。 如此一一想来,那方法似乎就只有一个。 他似乎只能靠他自己,将这个春日熬过去。 然而这又谈何容易。 出了宫,封景荣幽幽叹了口气,他坐进马车内,却事连相府也不敢回了。 少年若是再像之前那般以那样神态出现在他的面前—— 封景荣对自己从来没有这般力不从心过。 “掉头,去郎中令府上。”封景荣在马车内吩咐道。 权臣之上[重生]_96 “主子,您是说现在去郎中令府上?”那车夫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 这次封景荣说得很清晰,车夫也不敢再多话,只有连忙调转了车头,一路驾着马车来向郎中令府邸赶去。 当得知大将军的马车停在自己的府前的时候,曹宇简直是从榻上跳起来的。 如此时辰,大将军拜访,定是出大事了! 莫非是突生叛乱了? 曹宇越想越急,甚至连外衣都来不及穿,提着一把□□就杀到了门外。 “大将军,贼人在哪,您快马先走,属下这府上还有家丁五十人,属下愿为大将军断后!” 曹宇披头散发的跑出来后,感慨激昂得说完后,就瞧见男人正在用一种平淡如水的目光望着他。 “大将军,怎么就您一人?您身后追赶的贼人呢?” “天下太平,何来贼人?没有睡醒?” “我——”曹宇有些尴尬地将提着枪收了回来,欲说几句圆场。 然就在这时他的身后传来一阵女人的呵骂声。 “姓曹的,三更半夜你衣服不穿,提着把枪发什么疯啊!你是不是得了臆病了!大晚上吵吵闹闹的,若是将你那儿子吵醒了,你去替老娘哄啊!” 曹宇耳尖泛红,望了封景荣一眼,面上的神□□哭无泪,接着忙转身都后面去寻自家那婆娘。 “嘘,你快别说了。” “怎么?你犯病还不让人说得了?还喊什么大将军?人家大将军大晚上好好的富贵相府不住,还专还跑到你这狗窝里来不成?我看你就是得了臆病!做梦做不醒了!” “哎呦,姑奶奶,你可少说几句吧,真的是大将军来了,你快收拾一下,别嚷嚷着喉咙,和我到门外去拜见吧。” “当真……是大将军?”见曹宇不似作假,那女人不禁一惊。 “千真万确,是大将军做马车来的,我两眼睛方才都瞅见了。” “我的天爷,那还不快去。” 那女子轻咳了几声,随后理了理身上的衣裳,便乖顺得跟在曹宇的身后走到府外迎接。 “见过大将军。” “不必客气,深夜叨扰,是景荣对不住。”不待两人下跪,封景荣就先俯身行礼。 “大将军,你这是做什么?”曹宇吓了一跳,忙将人抚了起来,“大将军,不知您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封景荣望了眼曹宇身边的女人微微颔首道:“黄夫人,我与郎中令有要事相商,深夜惊扰,还望谅解。” “无妨,无妨,正事要紧,你们说你们的,我去让下人们煮些茶送于你们。”那女子笑了笑温婉道,看着很是体贴与方才喋喋不休的样子判若两人。 “多谢。”封景荣道。 “大将军这边请。”曹宇对自家婆娘使了个眼色,随后就在前为封景荣引路。 “那个大将军,贱内就是个不识字的村妇,言语鄙薄,属下给您赔个不是,您千万别和她计较。”走在路上曹宇忍不住说道。 “无碍,本就是我不请自来,叨扰了你们。”封景荣的眼帘微微垂了下来,“听说你与你夫人很早就相识了?” “是。我两是一个村的,也算是青梅竹马。”曹宇忍不住长吁一声,“村子里就我们两家有点钱,一生下来,家里就定了亲,没法子,父母之命难违啊!” “你不喜欢?” 曹宇挠了挠头,“嗐”了一声,老实道:“我们两这都老夫老妻多少年了,还谈什么喜不喜欢的。当初我本是想退了这亲事的,因为我正好被征去当兵了,能不能活着回来都不知道,还定什么亲。谁想她性子倔倒当真在老家等了我五年,她都把最好的那段年华都用在等我,我自是要将她娶回来的。” “你倒是难得有情有义。”封景荣低笑了一声。 “大将军,您就莫笑话我了。”曹宇小声嘀咕道,“您可不知属下在这家里,当真是一句话都说不上的。” “如此甚好,你就缺人管教。” 曹宇撇了撇嘴,只有在旁讪笑几声。 权臣之上[重生]_97 “大将军,您今儿来到底是有何要事?”将烛火点起,曹宇的脸色不由认真起来问道。 “没什么,就是来你这小住几天。”封景荣淡淡说道。 “小住几天?”曹宇愣在那,他脑中第一浮现的就是大将军又在和他开玩笑了。 可不是玩笑吗? 正如他那夫人所说,有富丽堂皇的相府不住,大将军为何要屈尊住在他这小院子里。 而且他若是没记错,大将军家里似乎还养了个小不点,对其很是宠爱。 怎么会就如此突然要住在他这么个小破庙里了呢? 曹宇百思不得其解。 然而,很快他就发现大将军并没有在和他开什么玩笑。 大将军是真的要住在他的府邸里。 这大将军住下的第一晚上,曹宇一直忙到后半夜才忐忑不安地回到自己屋里,之后又与他夫人两人瞎捉摸了半天,最后硬是整宿未阖眼。 而更糟糕的是,第二日早上,曹宇还要与大将军一同前往军营去。 仅仅就过了这么一天,曹宇便觉得自己这气都不敢大口呼了。 他与大将军到底地位不同,两人虽是朋友,但也犹如君臣。 素日相处之中,他难免会有一种伴君如伴虎的紧张。 而眼下这份紧张竟要时时刻刻伴他左右。 曹宇心里难受,但不敢多言,他只能默默盼着自家大将军能早些想开,早些回到自己府上去,然后放他一条生路。 “小公子,赵管家说,丞相大人今儿也不回来了。”巧红望着少年轻声道。 “我知晓了。”少年的脑袋低了下来,很是失落,“他果真是在躲我。” “小公子,你这说地是哪里话?”巧红忙走过去安慰道,“赵管家说了,主子是事务繁忙了才留宿在外的,这样的事以前也是有过的,您千万不要乱想,自己弄得心里不舒坦。” “不一样,这次不一样。”洛华趴在桌案上,双眼失神,喃喃说道,“定是我做了什么他不喜的事了,让他厌烦了。” “小公子,这绝无可能的。”巧红见少年越想越偏,心里有点着急,“您和主子相处就如往常一般,主子怎么会突然冷落你,这、这一点理由都没有啊!” 听了巧红这话,洛华重重叹了口气,他心里也不是很确定是不是自己多心了。 确实,除了上次夜里的事外,他与荣荣也未发生任何不愉快的事。 毫无理由。 但是他就是能明显感觉到荣荣对他冷淡了许多。 “算了,你说得是,兴许只是他太忙了。”洛华一面自顾自得说着,一面执起笔来,匆匆誊抄起来,“对,都是我胡思乱想而已。” “是了,您莫钻进那死胡同里。” 巧红站在旁边研墨,瞧了会儿,张了张嘴想说什么,随后又放弃了。 少年的心思根本就未在书本上,以往工整的字迹也变得漂浮歪扭起来。 看起来一切按部就班,没有什么变化。 其实也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小公子如何?”在曹宇准备的书房内,封景荣每日还是不忘询问府内的动静。 “主子,一如往常。小公子每日作息不变,习字,温书,午后会在院子里和婢女出门转转……” 听到这些话,封景荣悬着的心渐渐放了下来,即使他见不着,只要知晓男人过得好,他便也知足了。 “如此便好,让赵管家好生照看他,能顺着他心意的皆顺着,万不能亏了他。” “是。” 封景荣垂下眼,接着再次让自己沉心在繁多的公务之中。 权臣之上[重生]_98 如此过了几日,自从那晚以后,封景荣便有整整七日都未回府了,而洛华的情绪也慢慢变得不对劲,愈发烦躁不安起来。 今儿,当再听说丞相大人依旧不回的消息后,少年似是无法再忍受扮做掩耳盗铃的样子,将手里的笔直接拍在了桌上。 “小公子,这般晚了,您这是要去哪?”巧红心里一颤,她隐约瞧见少年红着眼大步走了出去,心里暗道大事不好了。 “小公子!小公子!小公子,这天已黑了,仔细摔着了!您等等奴婢!您且等等啊!” 少年根本听不见身上巧红的呼喊,直往一间屋子赶去 这些日子下来,他所有的情绪都化为了一股怒火,不知根源,也无处发泄。 此时已是晚膳后,赵管家结束了一日的活,终于得了口空闲,回到自个屋子里准备好生休息一番。 谁想他这屁股才坐上榻上不久,屋子的门就被人硬推了开来。 “是哪个不长眼——”赵管家蹙了蹙眉,要知现下主子不在府里,这相府上上下下都是他一人说了算。 所以他头一想的就是哪个不懂规矩的奴才,走错了屋,闯到他这里来了。 然刚欲破口大骂他,就见一少年沉着脸,气势汹汹得走到了他的面前。 “小、小公子……”少年这张脸本就长得精致明艳,不同凡响。 此时虽是生着气,但也让人瞧着顺眼,与平日比起来,竟然还多了份罕见的姿色。 赵管家难免微微失神,不过好在他一把岁数在这,也算见多识广,很快就垂下头收回了心思,躬身问道:“小公子,您这是怎么了?可是府里哪个不知好歹的惹您不快了?您千万不用动怒,气着了身子。这种小事您与老奴说一声,老奴定替您将其好好处置便是了!” 洛华站定,也不废话,开门见山道:“封景荣在哪?” “封、封……”赵管家差点就被少年的话绕进去,回过神来,脸上赘肉一颤,“小公子,您、您怎么能直呼丞相大人的尊名呢!这实在是不敬啊!” “我问你知不知道封景荣在哪?”洛华沉着声,又说了一遍,如此语气竟然也有了几分威慑来。 “这、这……小的不知。”赵管家额头微微冒汗,他算是个人精,但也摸不清主子对少年的心思,更不知如何应对眼下这种状况。 主子的去向是说不得的,这是之前就有交代过的。 实在是难办。 要是这人当真不得宠吧,赵管家好歹也有一把阅历,自以为是好拿捏这一个少年的。 但关键是—— 主子的所作所为一点也不像不宠少年的模样。 就是主子人不住在府里,今儿个早还不忘差人专门来给自己提个醒,说是绝不能怠慢少年半点。 这、这实在是让他两头难办啊! “你不知,那你告诉我他每日不回的消息你是从哪知晓的。”洛华的手微微攥紧,情绪略微有点激动。 “回小公子的话,这事自是有专人传话来的。”赵管家终是不敢得罪少年,只有打着太极,在旁圆说着,“小公子,您也知老奴这到底就是个下人,这搁在主子面前,您就是那捧在天上的月亮,老奴就是那摔在地上的草根,老奴与您的身份是根本就不好比的。您说说,主子去哪他都未告诉您,那怎会告诉我这么个无关紧要的下人呢?” 赵管家一番可以说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可谓是滴水不漏。 少年就站在那原地,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赵管家见对方没有动作,似是将他的话听进去,于是接着好言好语道:“这般吧。您放心,若是老奴得了什么主子的消息,定一刻不缓送到您那耳边。若您要是还是有何担忧,那明儿还有人送信来,老奴定帮你上前好好询问一番,您瞧着这样如何?” 赵管家以为自己这缓兵之计应是将少年秦旭稳住了,谁想过了一会儿,少年突然冷笑了一声。 “问有何用?他若是不想说,又有什么法子。” “小公子——”赵管家叹了口气,欲再好好相劝,然少年已不给他这个机会。 “事到如今,我才发现,若是他想藏起来,我便是怎么也找不到的。”少年的声音微微有点哽咽,“既然如此,明儿你传句话给他。” “小公子请说。” “你与他说,他洛不想见我,我走便是了。”洛华强忍着心里的委屈,将心里的话说完,“我本就是承了他的恩方能待在这儿的,他何必如此委曲求全?” “小公子,您这说得是什么糊涂话啊!”少年的话让赵管家大吃一惊,“这……不可乱说啊!你可不能与主子这般置气啊!” “你将话带于他就是了。”说完少年转身就走了。 权臣之上[重生]_99 “这、这到底闹得是哪一出啊!”赵管家叹了口气,挠了挠自己因操累而稀疏的头发。 这时,他心里又细细品了一遍少年方才说得话,方觉得愈是不对味起来。 “糟了。”赵管家猛得一拍手,就赶忙追着少年的身影而去。 他一路慌慌张张跑出去,就听着一阵马匹嘶鸣的声音。 “怎么在马厩那!”赵管家不敢停歇,又穿喘着气往马厩那跑去。 然而他到底是岁数大了,跑了几步就已经使不上劲来,等他拖着沉重的身躯赶到时,就瞧着素日走马的小门已经敞开了。 “人呢!人呢!”赵管家朝着两边呆若木鸡的伙计喝道。 “骑、骑骑……骑着马跑了!”那伙计是个说话结巴的老实人,说了半句就已经红了脖子。 “那你怎么不把他拦下来啊!”赵管家当真是怒火中烧,指着那伙计道,“你这个糊涂混账!竟然就这么将小公子放出去了!” “我、我我我我——” 赵管家缓缓吐了口气,他已没心情听那伙计的话了。 眼下可如何是好? 小公子那细皮嫩肉的身板瞧着也不像会御马的,这中途要是万一出了个什么闪失,按着以往主子对小公子的宠爱,到时候主子雷霆之怒怪罪下来,他就是一条老命赔上那怕都是不够的。 不行!他现在得赶紧将这天大的事告诉主子,不能瞒着。 对了,还有让所有府里的人出去找! 得月楼的雅间内,封景荣正与朝中的几位要员商谈着年初国库清算的细则。 “赈灾两百万两太少了,若是闹起春涝来,这点银两根本于事无补,将——”封景荣正同几人说着,这时一阵急促的叩门声打断了他。 “何人?”屋内一人开口问道。 “丞相大人,急讯。”屋外的人说道。 “我这有要事,无论何事,之后再说。”封景荣冷声说道。 “丞相大人,您说过,府内急讯优先报之。”屋外人说道。 封景荣的眉头微微蹙起,站起身来,恭声说道:“诸公,稍等。” “丞相请便。”众人应道。 封景荣推门走出了雅间,只见一黑影已跪在了地上。 “何事?说。” “府内急讯,小公子策马离府了。” “你说什么?”墨绿色的瞳孔猛的收缩,封景荣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慌乱。 “小公子策马离府了。”那人又说了一边,接着他的衣襟就被人猛得拎起,一阵狰狞的面孔出现在他的跟前。 “他人呢?怎么会出府的?为何会骑着马?他去哪了?”男人哑着声一连串的逼问道。 “这……属下不知,急讯未注明。”那人颤声说道。 “不知?他就不会骑马,你却和我说他策马离府了?”封景荣脖子上的青筋凸起,神情犹如罗刹,“苜蓿卫呢?我让跟着他的苜蓿卫呢?” “应是还跟着的,只、只是消息还未传回来的。” “我要知道他在哪里?我要知道他平安无事,他绝对不能有半点差池。”封景荣的手松了开来,身子微微颤抖,气息也变得错乱起来,“苜蓿卫、雍城每条街上巡逻的官兵、还有宫内禁军……所有、所有的人都去找,立刻,马上。给我去找!”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11421:08:17~2020011521:36: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十六3个;若有光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权臣之上[重生]_100 第29章 这一个夜注定不会平静。 无论是皇家禁军,还是雍城驻扎的官兵都从睡梦中惊醒过来,一个至高的指示传到了他们每个人的手上。 找一个骑马少年,身着月白色衣裳,一旦发现立即发射响箭,尽力将其拦下,但绝对不能伤其分毫。 看上去这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寻人指示,然而这指示后所附注的嘉奖却是无比的诱人。 第一发现者可官提一级,赏良田百亩,牛羊百头,白银千两。 这无疑是难得一见的良机,所有官兵几乎倾巢而出,十人一队,所有人都神情激奋,精神抖擞,到处寻觅着这个非同一般的白衣少年。 此时这个被全城追捕的少年,正坐在马背上,手握着缰绳,一颠一颠提心吊胆着。 当这匹骏马真的跑起来的时候,洛华才知自己实在是托大了。 封景荣向来看他甚紧,出门都是坐马车。 他自是从未骑过马的。 但洛华是有细细观察过封景荣骑马的,他运气不错,依葫芦画瓢,跨上马背,腿夹马肚,一切似乎都如他所想的那般。 这马确确实实跑了起来。 只是当他逃出相府,晚风呼呼地吹在他的脸上的时候,洛华才发现他并非真的掌握了这所谓的马术。 眼下他在马上根本就停不下来了。 洛华试着通过拽缰绳来让马匹停下,然而他手上的力气太小,根本就拽不动马匹那直往前冲的头颅。 马背上颤抖的厉害,洛华不敢再随意尝试,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就从那马背上跌了下去。 他只有伏下身子,紧紧贴着马背上,一切由着这马的性子走。 瞧眼下光景,怕是要等着这马儿何时疲了,他才有下来的机会。 洛华正想着,就在这时他身边突然传出咻的一响。 接着就有耀眼亮光在黑夜里绽放开来。 “是他!白衣!少年!骑马的!快追!” “快追!所有人跟上” 马匹发出阵阵嘶鸣声,像是受到了惊吓,洛华身下的马一下子跑快了许多,朝着狭小的街道冲去。 马正发了疯般的狂奔。 洛华咬紧牙关,一只手死死拽着缰绳,一只手只有抓着马背上的鬃毛,心里忍不住害怕起来。 “荣荣——” 身处在这般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境地,少年的心种难免脆弱起来,嘴里忍不住唤着他最能让他安心的名字。 洛华的眼睛不禁闭了起来。 在这般下去,他会不会就死在马蹄之下? 若是他就如此死了,那荣荣是会为他难过? 还是会悄悄松一口气。 洛华心里乱糟糟的,即使在这命悬一线的关头,他还是更在意封景荣对他的看法。 这是没办法的事,他不可能不在意。 他的命数早就定下了。 洛华没有和封景荣提过,当时他睁开眼第一次瞧见封景荣,他就感觉自己背负了一种宿命。 他到这世上就是为了这一个人来的。 那个人就是他的所有。 权臣之上[重生]_101 洛华眼圈微微泛红,他眯了眯眼,微微抬起头来,谁想这昏暗街道的尽头竟然是一片火树银花、五光十色。 前方似乎是有什么热闹,不少人围堵在前面。 那是一辆华美至极的花车,如梦似幻的帷幔随风飘扬开来,有一高挑修长的人影端坐在花车之上。 那人怀里抱着一把琵琶,指尖轻轻拨动琴弦,而这淡雅的琵琶之音却早已隐没在了底下人的狂欢之中。 “枫语姑娘!在下心悦你!” “枫语姑娘!瞧瞧这里!瞧瞧这里!” “枫语姑娘!真是仙娥转世啊!人间至美!” …… …… 人群之中也有不少不明情况的过客见如此声势,先凑上前来瞧瞧热闹。 “请问兄台,不知你们口中的枫语姑娘是何人?” “你竟然连枫语姑娘都不知,那你还来这花柳街做什么?”那人不耐烦地回道。 “咳咳,在下初来,还请兄台不啬赐教。” “知道醉春华阁吗?就是大秦里的上人才能去的地儿。”说着,那人竖起了大拇指,“枫语姑娘就是醉春华阁的头牌,整条花柳街最美最艳的名花。” “可是花车上那位仙子。”初来者够着头张望,然而在那帷幔之下却看不真切,面上依旧疑惑,“那这样的娇花为何要巡街啊!” “听说枫语姑娘虽入风尘,但卖艺不卖身。早些年的时候,她就给自己赎了身,之后她就一直想找一命定之人,相伴一身。” “好生风雅!可就这般找会不会太草率了点?” “嗐,依枫语姑娘所说,若是瞧见有缘人,她就会亲自从花车上下来。但这般做派我看啊!估摸着不过是沽名钓誉、自抬身价罢了,怕是在等哪位皇亲国戚垂怜啊!想想也是,堂堂醉春华阁的花魁哪里真会找我们这些布衣黔首。”那人摆摆手自以为慧眼独到,“不过啊,这也好,若无这巡街,我们这些人哪有机会一睹美人风姿啊!” “我们啊!就这般过过眼瘾就好!”说完那人就对着花车大声喊道,“枫语姑娘,走慢些!看看这里!” 比起花车下的喧闹沸腾,花车上却是格外的清冷。 那人微微垂着头,青丝缕缕落下,勾勒出那张冷艳的面庞,怀里斜抱着一把雕花琵琶。 遥遥相望,美人如玉,当是如此。 然而只要凑近细看,就会发现台上这美人其实根本就不会弹琵琶,指尖的动作就是随性乱弹,连个调子都没有的。 不过显然在场的所有人都沉迷在对方的样貌中,无人在意这细枝末节的小事。 “这花车马上就到尽头了。”说话的是枫语姑娘的贴身小厮,孤儿出身,自幼在这花柳街上长大,也是这里唯一知道艳名在外的枫语姑娘是男儿身的人。 “嗯。” 花车巡街,一年一度,这是醉春华阁的规矩,也是招揽客人的手段。 “下面这些人真是癞□□想吃天鹅肉,他们当真以为公子会委身于他们吗 ?”那贴身小厮神情很是厌恶,“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 “我是已入红尘之中的人,在世人眼里身份还不如他们。”清枫语的语气很是随意。 “公子,您可不能这般妄自菲薄?您在小的眼里就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岂是他们这些凡夫俗子能肖想的。”那小厮纷纷不平道。 “神仙人物?我还配不上。”清枫语的眼神慢慢沉了下来,似是在回想着什么,“我不过是个俗人罢了。” 那小厮听了,也不再说话,反正这花车巡街不过有名无实,他家公子也不会真的出了这花车。 在这小厮的心里,世间根本没有人能配的上他家公子这般美好的人了。 就当花车走到尽头的时候,下面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只隐约听见一句少年高喊的声音。 “快些乱开!都快些让开!” 弹着琵琶的手不由停了下来。 权臣之上[重生]_102 “这是怎么回事?”那小厮也听到了下方的动静,忙走到帷幔边查看起来,“公子,竟然有人骑着马冲进人群里来了,看这方向是朝花车来的。这人不会是来砸场子的吧!” 花车之下,人群骚动着,只见一匹棕红色的骏马正一头向里面冲来。 “小心!快些避让!”马背上的少年大喊着,不断示警前面的人群,“当心!快些让开!” “这人疯了不成!竟然在这花柳街上骑马驰骋。”底下不少人已经开始骂骂咧咧开来。 “不会是枫语姑娘的爱慕者吧!想来强抢的!” “那他也未免想得太美了点,当真以为这醉春华阁的护卫都是吃素的不成。” …… 洛华自是听不清那些人的议论,他心里很是焦急。此时他无法停下这马,只能让前面的人群赶紧避让开来。 他不想伤着人,不然当真是他过罪恶了。 “停下!停下!花柳街不得骑行!”就在这时前面不远处有一排手拿长剑的人将洛华的去路拦住。 “你们快让开,这马失控了!”洛华试图高喊着。 然而那排人依旧手持利刃站在那严阵以待。 因为后面便是枫语姑娘的花车了。 “要命了。”眼看就要撞上那一排剑刃,洛华无能为力,不自主闭上眼睛。 危机关头,一双手持住了缰绳,发狂的马匹被强硬得拉扯住,那群守卫躲避开来,在撞上花车的最后一刻,那马终于停了下来。 过程之中,洛华险些被摔下马背。 当他缓缓睁开了眼睛时,只见他还稳稳坐马背上,身下的马已经乖顺地站在了原处。 而他握着的缰绳上竟然多出了一双手。 洛华一愣,连忙扭过头,只见一貌美女子不知何时坐在了他身后。 “对、对对不起,姑娘,冒犯了。”瞧了一眼,洛华就慌乱得不轻,他从未和姑娘这般近过,险些从那马背上跌了下来。 见状,身后的人抬手抚在他的腰上。 “公子,又见面了。”一个很是清雅的男声从洛华的身后响起。 “男、男的。”洛华愣了愣,再次转过头来,定睛瞧了瞧,这次他才隐隐认出了对方的样貌来。 这人他见过,就是上次他被劫走,在那座破庙里见过的人。 他叫、叫什么来着? 对了清枫语。 “你为何会在这?”虽然对方是男子,但装扮与女子毫无区别,洛华还是很羞涩,收回目光,小声问道。 “这应当是我问公子才是?” 两人的身子靠着很近,因为在马背上的缘故,在其他人的眼里,此时的画面便是枫语姑娘正深情缱绻得靠在少年郎的后背上一般。 “这是怎么一回事?” “那马背上的是枫语姑娘??” “枫语姑娘竟然真的从花车上下来了!!” …… …… 众人议论纷纷,远远看起来两人也算是郎才美貌。 “公子为何从相府里跑出来了?”清枫语低声问道,那模样更似在说情话一般。 “你怎么知道我、我是从相府跑出来的?”洛华说得有点磕绊,然而问完后他就觉得自己这问题有点傻。 要知这人都能从学堂将他绑走,自然是知道他在相府的事了。 权臣之上[重生]_103 “我就是……出来透透气。”洛华垂着头,不想说自己是不得喜欢,赌气赶出来的。 这样子实在是显得他太过狼狈了。 “您骑马出来透气?” “不、不行吗?”洛华有一点点恼羞成怒。 “不,您想做什么都行。” 身后之人的双手环过洛华的身子,握住缰绳,洛华正觉得不自在,清枫语却先发话了。 “既然公子要透气,不妨去我那儿歇息会儿。” “你那?你要带我去哪?”洛华愣了愣,然而不等他说完,他身下的马匹已经在男人的控制下往前走去。 “人间仙境,忘愁的温柔乡。” “这、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地方?”洛华有点不信。 “您去了便知了。” 洛华想了想反正眼下他又无处可去了,左右自己似乎也不吃亏。 何况他对这人心里莫名信任,想来也不像是坏人。 走一步,算一步。 于是,洛华便乖乖坐在了马背上。 然而坐在这马背上,洛华却有点不舒服,因为他总感觉底下似有人在用恶狠狠得瞪着他,以为是自己的马惊了对方的缘故,洛华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当作未瞧见,直直望着前面的路。 而让他奇怪的是,那聚在身边的人流依旧跟在他们的身后,一直到了一处富丽堂皇的楼阁前。 清枫语先下了马,洛华也欲下马,然而他刚欲动作,脸色却是一僵,又坐在了马上。 清枫语转过身来,对着后面的人群温婉得行了一礼。 “枫语已寻到命定良人,今夜过后,不再出阁,多谢诸位抬爱。” 洛华根本没反应出来自己就是这话里的“命定良人”,他心里正震惊着。 因为这时清枫语的声音又变了样,是完完全全的女子的嗓音。 如此变化实在让洛华大吃一惊,难以置信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是从同一人身上发出来的。 此话一出,下面便是一片鬼哭狼嚎。 “枫语姑娘!我的枫语姑娘!” “这马上的小子到底是何背景,竟然能让枫语姑娘倾心相待!” “那个……我为何觉得那少年长得比枫语姑娘还俏丽。” …… …… 清枫语没有再去管身后的闲言碎语,转过身抬头望向少年,“公子,不下马吗?” “再、再等一会儿。”洛华的脸上有点红。 “公子在等什么?”清枫语有点不解。 洛华挠了挠头,见瞒不下去了,悻悻然道:“咳,方才马跑得太颠簸了。我、我……腿上有点麻,动不了了。” “你知会一声,我扶您下来就是了。”清枫语嘴角微扬,接着在旁搀扶少年下了马。 “谢谢。”洛华道谢。 下了吗,洛华不由四处望了望,他还是头一次在黑夜里瞧见这般灯火辉煌的繁华景象整座楼阁,一片光明。 “这是何处?” “公子,想上去看看吗?”清枫语在前面引路,“在这楼阁之上能瞧见整座雍城的模样。” 权臣之上[重生]_104 “整座雍城?”洛华有点心动了。 素日里他都只来往于学堂和相府之间,到现在他也不知自己所在的雍城是何样貌。 “公子,请跟我来。”清枫语微微垂首,他未带着少年穿过醉春华阁那满是旖旎风情的大厅,而是选了一条不给外客过的小道。 到了楼阁的最高处,洛华到今儿才发现雍城的夜晚和他想象之中大不相同。 他一直以为到了黑夜整个雍城就该是静悄悄的,然而眼前所见的一切都告诉他,他以为错了。 华灯初上,这座大秦的都城依旧光彩夺目。 这就是封景荣守护的地方。 “您身上好香。”就在洛华在愣神的时候,他耳后根就传来男人的声音。 洛华身子一颤,不禁往旁边挪了挪。 瞧见少年回避的动作,清枫语倒也没说什么,过一会儿,他眼神瞥到花柳街的街头,隐隐瞧见有马腿扬起的尘埃,不由微微蹙眉,转身望向少年。 “外面凉,公子要进屋里歇歇吗?” 洛华还尴尬着,轻轻“嗯”了一声,就随着男人走了进去。 屋里很暖和,烧着地龙,洛华入座的时候颤颤巍巍,腿上的酸痛让他倒吸了口凉气,小脸更是皱成了一团。 “公子的腿上可是伤着了?” “没什么,没什么,大抵只是磨破了点皮,一点小伤而已。”洛华摆了摆手,尽量让自己神情轻松了点,“倒是我在这儿,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公子当真是一点都未变。”清枫语坐在少年的侧面,静静地望了过来,“总是先想着他人。” “你为何老说认识我?之前也是,可我当真未见过你。”这个困惑一直在洛华的心里。 “公子说不认识我,那为何与我来此处?”清枫语的声音低了下来,“就不怕我图谋不轨吗?” 洛华愣了下,随后脸上反而笑了笑,“不会的,如果你当真与我不利,那方才何必出手救我?还有之前一次也是。” “公子涉世未深,怎知我图得是公子的命,而不是别的什么?”男人狭长的双眼中带了点不一样的味道,举手投足间都有种说不出的勾人。 然而少年似乎并未察觉这其中的风情,而是讪笑了一声,自顾自得埋头喝茶。 瞧着少年的模样,清枫语不由莞尔一笑。 他是男儿身,更扮演着醉春华阁千金难求的枫语姑娘。 他有着一双天生的狐狸眼,受过训练后,他的一颦一笑都可以让大秦无数男人为之痴迷不已。 然而这些人中永远都没有洛华。 无论是记得他的时候,还是忘了他的时候,这个人似乎都不会被他影响,瞧着他的眼神永远都是干干净净的。 “我与公子说笑的,我自是不会对公子不利。” “我也这般想。”洛华有点局促得坐在那里,“我身上一分钱没有,有何值得你贪图的。” 清枫语的喉咙里滚出几声笑,随后发问道:“公子说的是,不过您还未告诉我为何独自从相府跑出来?” “就是……散散心。”洛华耷拉着脑袋。 “可是那里待得不舒心?” “也不是。”想到相府,洛华又不自主得想起封景荣来,一下子又垂头丧气了起来,“我说不上来。或许是因为我没有成为他想要的模样。” “既然如此,那离开他如何?”清枫语在旁说道。 离开荣荣? 洛华抿了抿唇,光是听着这话,他就已经感觉心口像被刀子捅一样。 可是他又有何办法? 他和以前不一样了,他读了书,也知道了礼义廉耻。 既然对方都愿见他,他怎还好连脸皮都不要,死乞白赖得待在相府里。 权臣之上[重生]_105 他该知难而退了。 “公子,天地辽阔,或许您该出去多走走?我可以为您将一切安排妥当。”清枫语说道,“只要您想。” 洛华沉默了良久,如果他不再被那人所需要,那他以为自己是该重新想想自己活着的缘由了。 “你说得或许有道理,但……我要再想想。” “这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您可以慢慢想。以后若是有事,可以直接来这里找我。”清枫语站起身,将茶盏端到洛华的面前,“这是蒲公英茶,最为安神。” “谢谢。”洛华小心接过,心里难以为情,“我们素不相识,你如此待我,我实在无以为报。” “公子见外了。”在清枫语眼里,少年与他的才是他永远还不轻的恩情。 在他失去一切,犹如行尸走肉的时候,给了他活下去的意义。 “公子今儿不如就在这枫语这儿歇下吧。” “这、这……不太好吧。”洛华的脸不由一红,结结巴巴道。 “您放心,这儿的屋|子很多。” 听了这话,洛华方知自己又误会了。 清枫语很会照顾人,洛华只是随口说了一句腿上有伤,后来就去寻了伤药供洛华涂抹。 “公子,公子,不好了。你快出来一下!”门外的小厮忽然急切得喊道。 “这是怎么了?”洛华转头问道。 “不知。”清枫语的眸子微微眯起,随后望向少年,“失陪片刻,我先出去瞧瞧,公子先自己上药吧。” “没事,没事,这种事我自己来就好。”洛华忙说道,这种事他自是不会麻烦对方。 清枫语行了一礼,就退出了屋子,将门阖紧。 “公子,大事不好了!一群官兵将我们这围起来了。”那小厮的脸色煞白,很是恐慌。 “倒是来得不晚。”清枫语神情不变,似乎早就料到这样的情况。 “公子!我们是被围了啊!里里外外都是人啊!他们身上都带着剑!”见自家公子依旧风轻云淡,那小厮更是急得直跺脚。 两人走到楼梯口,脚步皆不约而同的停下来。 “官、官……爷,官爷,您怎么亲自上来了!”见高大威武的男人绷着一张脸站在楼阶之上,那小厮只有勉强得挤出了一丝谄媚得笑容。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的利剑。 “你退下吧。”清枫语望向身边的小厮说道,“这位官爷是来找我的,你去备些茶吧。” “是,是。”那小厮哆哆嗦嗦得跑开了。 “清枫语。”男人的声音带着几分肃杀。 “枫语见过丞相大人。” “他人呢?” “不知丞相大人要找这醉春华阁的哪位姑娘?”清枫语嘴角微扬,这样的神情无疑是触怒了底下临近疯狂的男人。 果然刹那间,那冰冷的剑尖已经指向了清枫语的眉眼处。 “你竟然敢将他带到这种肮脏地来,你找死!” “原来丞相大人找的是洛华公子。”清枫语不急不慢道,“不巧,枫语方才服侍公子躺下。” “公子的身上味道很好闻。” 作者有话要说:惹,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大家可不能干出像洛儿小朋友这样危险的行为呀!】 —————————— 感谢在2020011521:36:29~2020011622:46: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幕紫5瓶;肥肥不肥2瓶; 权臣之上[重生]_106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话音刚落,清枫语的命门就被一只大手死死扣住,封景荣怒极反笑道:“你想激怒我。” “枫语不敢。” “你于洛华而言,最多算条一时心善顺手养着的狗而已。眼下他甚至都不记得你了,当真以为这是块护身符,我杀不了你?” “那丞相大人要杀我吗?” “若真动了他,不光杀了你。”男人的下巴微微抬起,墨绿色的眸子满是狠厉,“这醉春华阁我给你一起烧去阴曹地府。” “那丞相自己进去瞧瞧吧,看看小公子还愿不愿见你。”清枫语微微抬眼,指向前面阖着的门。 “嗯……好痛。”洛华正在给自己上药,药粉触碰到破皮处,疼得让他逼出来了,他在心里暗暗发誓再也不起马了。 稍微缓了一会儿,洛华又将双腿微微分开,这里是在马上伤着最重的地方。 有了之前的教训,这次他上药的动作尽量放轻了下来。 就在这时,一直关着的门猛得被人推开,洛华被吓了一跳,忙抬起头来。 然当他瞧见进来的人后,洛华则更是惊上加惊了。 “荣、荣——”洛华的神色有些呆滞。 望着那张英挺的面孔,他甚至一时恍惚了起来。 为何荣荣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莫非是来找他的吗? “你在做什么?”男人一步一步逼近,声音低沉。 “我、我——”洛华倏地回神,瞧着自己露在外面的腿,顿时满面通红,忙要扯过被子想将自己遮住。 然而他的手腕一下就被人紧紧扣住,抵在榻上。 “你为何会来这种地方?” “我、我来……歇歇。”洛华真得被吓到了,此时他的身体被男人完全压制住,动弹不得。 他试图挣扎了几下,但他星点力气在大秦将军面前连反抗都算不上。 “相府哪不和你心意,你非要来这种龌龊地方?”男人声音里蕴含着暴怒,“我若再晚来一步,你是否就要与清枫语——” 男人胸膛不断起伏,他眼角发红,话都说不下去了。 “我和枫语怎么了?我不明白。”洛华颤声道,他不知道男人在说什么。 “枫语?”紧接着,男人发出了一丝瘆人的笑声。 “呵,如此迫不及待来这种地方。”滚烫的气息紧紧贴在洛华冰冷的肌肤上,“好,洛儿既然这般想明白,那何必劳烦他人,我来教你就是了。” 少年的瞳孔一下缩紧,身体不自在的战栗起来。 一只手已自下而上,落在他腰间的软肉上。 刚进屋,瞧见少年坐在榻上,坦坦荡荡露出自己两条光洁白皙的腿时,封景荣眼睛只觉得刺痛,胸腔里的怒火已无法用言语形容。 他小心翼翼将少年捧在手心里,日日压抑着自己高涨的欲望,就是怕伤着对方分毫。 然而他费尽心思,盼了无数日月,等来的却是眼前荒唐的景象。 少年衣裳不整的坐在他人的床榻上。 封景荣脑中紧绷的弦彻底断裂了,他不想在苦苦等待了。 他只想立刻得到这个人,占有这个人。 权臣之上[重生]_107 让对方完全属于自己。 他不想再从这人的嘴里听到除他以外任何人的名字。 “唔,唔——”洛华脑中一片空白,他的身体再这一刻似乎完全被男人操控了。 他想发出声音,他想让封景荣停下手上的动作,然而他的唇早就被男人噙住。 这难道也是情难自已吗? 为何和他瞧见的、他想象的全然不同? 男人的动作没有半点温柔缱绻,更像是宣泄占有。 简直就如同在惩罚他一样。 “洛儿,洛儿……”封景荣的嗓音染上几分散不去的旖旎。 少年身上的香味愈发浓郁,墨绿色的眸子渐渐暴露出痴迷的神色,封景荣低下头忍不住轻咬着那美丽分明的蝴蝶骨,他要在上面留下自己独有的痕迹。 果然洛儿的味道比他想得还要好。 这是他肖想已久的人。 封景荣心剧烈得跳动的,他的手有些不可见的颤抖。等他正欲再进一步的时候,低低的哽咽声从少年身体里发了出来。 封景荣手上的动作一滞,眼神不由往上,瞧见那张满是泪痕的脸,心里猛地一怔,神志一下清明了过来。 “求,求……你了,荣荣。”手臂捂着眼睛,少年的声音带着哭腔,“求你了,别这样。” 少年低低的哀求像鞭子一样抽在封景荣的心上。 “你……为何要哭?” 就当真这般厌恶他吗? “我……不要,我不要。”少年哭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你不是荣荣,我不想,不想这样,荣荣不会这样对我,您松开我。” 听着少年的控诉,封景荣后脊一凉,这时他才陡然悔悟自己方才的行径。 他在做什么? 他竟然想要强迫洛儿? “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封景荣脸上满是愧色,此时他知道说何解释都很是苍白无力,“你一个人跑出来,我太着急了,又瞧见你出现在这儿,我——” 封景荣抬起身子,松开桎梏,少年很快就拽着一条单薄的脖子,蜷缩在了墙角里。 气氛很是低沉。 直到男人低声下气先开口道。 “洛儿,先和我回去好吗?” “你、你要我回去什么?”洛华紧紧咬着嘴唇,眼睛已是通红,“你还找我做什么?” “你人不见了,我自是要找你。”少年的话让封景荣有点生气,语气也不由重了点,“你要去哪和下面人吩咐一声不行吗?怎可这样一个人策马出府,这有多危险你知道?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我和他们说了!我说我想见你啊,可他们都不让我见你,他们都说不知道你在哪,我没办法了。”洛华再也忍不住了,他心里委屈极了,眼泪一粒一粒往下落,“因为你不愿见我,不喜欢我了,我在相府里如何自处?” 听了这话,封景荣不由怔住了。 洛华越想越气,朝着面前的人大声道:“既然不要我了,你又何必来找我!你还管我做什么?” “洛儿,你误会了。”少年的情绪很激动,封景荣想摸了摸少年的头,却被对方一把打开了。 “你别碰我。”洛华也是破罐子破摔了,兔子急了还咬人,更何况洛华这样一个人。 此时他也不顾男人的想法,将自己心里这些天积攒下来的苦闷都一股脑说了出来,“我讨厌这样。厌弃便厌弃了,你为何不能把话都说明白?你不喜欢我,你说于我便是了,为何要故意避着我不见?我日日都忐忑不安,想着自己到底是哪做错了,你知我这几天心里又多难过吗?” “不是你想得那般。”直到这时封景荣才发现自己忽略了少年的所思所想,他太过自信,以为自己的安排都是对少年最好的,然而事实却是适得其反,“这事是我做得不妥,我没想到你的感受。” “不,不是你的问题。”洛华低下了头,将自己的脸埋在阴影里,说出了他心里最害怕的事,“你对我已经够好的了,从你我以人的身份相遇起,你就事事顺着我的心意,处处为我着想,想着办法宠着我。是、是是我太贪得无厌了,舍不得这些好,以为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 “以为……你永远都会对我这么好。” 权臣之上[重生]_108 洛华脸上赧然一片,他以为自己说得话实在是太过孩子气了。 习以为常的依赖着眼前的男人,故意说着这些任性的话。 他心里很不安,他很想知道封景荣对他的底线在那里。 这个男人能包容他道何等地步。 “或许你养着我只是为讨个乐子,我就是株你养的花罢了,兴许在你眼里就和小猫小狗一样。是,这总有腻味的时候,你可以告诉我,我会自己躲到你看不见的地方的。但、但是……你、你不要突然不理我,这样我会害怕,我真的好怕……” 洛华已经泣不成声了,接着他被人搂在了怀里,男人低哑痛惜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什么小猫小狗,洛华,我对你如何你当真感受不到吗?” 洛华吸着鼻子,抵在男人的怀里,听着男人叹了一声,“我之性命尚不敌你。” 接着男人就轻拍着他的背,轻声承诺起来,“别再乱想了,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只要是你想得,你要的,我都会亲自送到你面前。” “而且,以后我哪也不去就陪在你左右。” “所以,洛儿,别哭了,和我回府好吗?” 男人声音用尽了他所有的温柔,然而洛华窝在对方怀里却哭得愈发厉害。 如他所想的一样,荣荣还是将所有的宠溺留给了他。 这分明是好事。 然而洛华心里还是空空的,他说不上来,自己在难过什么,还有什么好哭的。 等少年的情绪渐渐稳定了下来,封景荣才将怀里的人松了松,指腹轻轻摩挲着对方红着的眼睛。 “乖,我带你回家好吗?” 听到“家”这个字眼,洛华的心不由松动了,终于一边抽泣着,一边点点头。 封景荣帮少年将衣裳穿好,当看到少年腿上磨破的痕迹时,他心疼得轻轻摩挲了一下。 少年似是被这样的触碰吓到了,身子倏地蜷缩起来。 封景荣心里对自己的行为懊恼不已,忙轻声保证自己不会再做出任何少年的不愿的事。 之后得了少年的允许后,他才将那清瘦的身子抱了起来。 轻了。 这是封景荣脑中第一个想法,他在心里不断自责起来。 是他没有照看好对方,想来这些日子这人怕是每日都吃得清少。 他竟然都没察觉到。 出了屋子,清枫语已没了踪影。 而眼下,封景荣满心满眼都是怀里的人,也无空去寻对方的麻烦。 作者有话要说:惹,今天只能写这么多惹,大家将就看看吧。 —————————————— 感谢在2020011622:46:27~2020011722:43: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0瓶;Story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封景荣一路抱着少年上了马车,回了府邸。 人仰马翻一晚上,直到少年重新回到屋子里躺下,一切才算彻底回归了平静。 权臣之上[重生]_109 之后的日子里,封景荣竟然当真遵守了承诺,除了难得几日晨间上朝以外,几乎是时时都陪伴在少年身边。 然而这样的陪伴倒是让洛华有点不适起来。 一时间,封景荣似乎将所有的目光和精力都落在他一人的身上,甚至连巧红的活儿都被对方一并包了去。 若非在他温书的时候,能瞧见封景荣会在旁边批注一会儿公文,洛华都差点怀疑对方是不是被罢黜了。 这样的变化当真是和以往大不相同了。 “小公子,主子这段日子真是时时刻刻都在我们这儿,简直和离不开小公子似的。”巧红在旁服侍少年起身笑道。 洛华淡淡应了一声。 “小公子,这……主子时常来了,您怎么反而不高兴了?”巧红有些不解。 “我没有不高兴,我只是有点担心。”洛华轻声说道。 封景荣能如此陪在他身边他自是心里欢喜得很,但这实在不是长久之法。 他知道荣荣是在弥补自己上次的过失。 只是洛华也知这些突然多出来陪他的时间也不是封景荣凭空变的。 朝上的公务不会减少,一天也就十二个时辰。 他已经不只一次发现荣荣深夜会悄悄起身了。 望着身旁榻上留下的余温,洛华不知男人去哪了,但他猜测对方应该又是去书房熬夜处理公务了。 洛华叹了口气,披了件外衣,就下了榻。夜早就深了,巧红也在耳房里睡着了。 洛华没有吵醒巧红蹑手蹑脚的出了门,。他的方向是很好的,也懒得去找灯,凭着淡淡的月光,摸着黑找到那间依旧亮着的书房。 门窗是紧闭着的,但洛华还是能隐隐瞧见从里面印出来的人影。 “谁?”封景荣停下手中的笔,抬起头来,神情微微愣了愣。 只见门口一双桃花眼正望着他。 “洛、洛儿……”一瞬间,封景荣有那么点慌张,随后他又很快镇定下来,轻声问道,“你怎么起来了?” 洛华也不说话,转身将门阖上。 “真是胡闹,怎么就穿这么点?”男人已经脱下自己的外衣将他裹了个严实,接着就很自然得握住了他冰凉的手,沉声道:“冷了吧。” “还好,不是很冷。”洛华被男人拉到了座位边,低声问道,“这些天晚上不是不是都趁我睡着了到这里来?” 既然被少年发现,封景荣也不好再隐瞒,只能好言道:“最近事有点多,我怕在屋里点灯把你弄醒了。” “其实,你不用这样时时在我陪着我,我不是小孩子了。”洛华坐在男人的腿上,垂着头说道,“只、只要你不故意避着我,和以往那般就足够了。” “洛儿,是瞧着我烦了吗?”封景荣轻笑一声。 “怎么可能?”洛华抬起头来,一双眼睛睁大,“我自是想你一直陪着的我的,只是——” 封景荣打断了少年的话,摸了摸对方柔软的长发,“只要你想就够了,这些天和洛儿待在一起我也很满足。” “可我不想你这么累。”洛华很是心疼,指尖摸了摸男人的眼底,“你这样没日没夜的万一伤到身子怎么办?” “没事,以往在军队里的时候也常如此,洛儿,不用担心。”封景荣笑了笑说道。 然而这番说辞显然不能说服洛华的担忧。 “这两件事怎能混为一谈?”见男人毫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根本不当一会儿事,洛华心里有点急了。 “好,好,我都听洛儿的。”封景荣似乎很顺着少年的话,“我们这就回去睡觉,好吗?” “那你的公务呢?”洛华抿了抿唇,“不处理不要紧吗?” 男人状似有点苦恼,语气却很是随意,“可是洛儿说要睡觉了,那只能让他们耐心等着了。” “你这叫什么话?”见对方拿自己说得话来堵,洛华脸上有点红,认真道,“这都是国家大事怎可儿戏。” “那洛儿说怎么办?” 权臣之上[重生]_110 “都说让你和以往一般,不用这般故意陪着我。”洛华耷拉着脑袋道。 然而男人却摇了摇头,语气竟然难得带了点任性,“不行,我想陪在洛儿身边,经过这次事我想明白了一个道理。” “什么?”洛华愣了愣问道。 “大秦不差我这一个,我却只有一个洛儿。” 洛华的耳根热了起来,抬手轻轻打了下身边的人。 “你、你这说得都是什么话?” “肺腑之言。” 洛华有点招架不住这样的甜言蜜语,此时只能梗着脖子嘴硬道:“随你怎么说好了,反正明日起,我就让巧红将园子门锁起来,左右不放你进来。” “洛儿,这是我的园子。”男人有点哭笑不得。 “那、那……你来了我也不理你。”洛华结巴道。 “洛儿,不会这般狠心的。”封景荣凑到少年的跟前,嗅这那股子香味。 越来越浓了。 明明知道这味闻多了惑人,但他还是情不自禁。 “你这人——”感觉到又灼热的气息喷在他的脖子上,洛华一哆嗦,脑袋不由往后挪了挪。 “好了,洛儿早些回去休憩吧。”就在这时,男人却先松开了他。 洛华自是不肯的,“不行,这屋子太冷了,你和我一起回去。” 知道少年的性子倔,封景荣只有应下了,带着未处理的公文和少年一起回到了莲里苑。 “以后你要再这般熬夜,那我也不睡了。”一路上,洛华劝说无果,反正他总是说不过男人,最后只能发出了如此狠话。 “洛儿,你这是何必?”封景荣忍不住长吁一声,少年就坐在他身边,他哪能沉下心思处理公务。 他满脑子只有那股子香气。 和上次未做完的欲望。 “你要是不想这样,那你以后白日处理好就是了。”少年也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儿,“你不睡,我就不睡。” 说到做到,回了屋,洛华果真就裹了个被子,乖乖端着椅子上,坐在桌案边,陪着封景荣处理公务。 见状,封景荣也无可奈何,只有手上加快将早朝要用的先处理了。 然而只是这些,他也花了整整一个时辰。 等他搁下笔的时候,少年的脑袋已经垂在那一顿一顿的了。 “洛儿。”封景荣轻轻唤了一声。 闻声,少年一下就清醒了过来。 “嗯?你处理好?”洛华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好了,快回榻上睡吧。”封景荣将人缩成一团的人抱回了榻上,“这下知道困了吧。” “那你以后也不准这样。”洛华搂着男人的脖子,低声道,“你不用这样补偿我。” “洛儿——”墨绿色的眸子沉了沉。 “比起让你陪着我,我更想你过得好。”洛华实在太困了,慢慢阖上眼睛,低喃道,“荣荣。” 封景荣应了一声,然而少年就没再回他了。 “真是——”封景荣面上露出一点苦涩,少年对他如此的亲密举动,如今与他倒是一种磨人的惩罚。 他只能僵着身子,轻搂着少年,等到白日的到来。 当洛华睁开双眸的时候,封景荣自是已去上早朝,不在身边了。 “小公子,您终于醒了。”才坐起来,巧红便笑着从外走了进来,“倒是难得见您睡懒觉。” 权臣之上[重生]_111 “巧红。”洛华伸了个懒腰,“现在几时了。” “小公子,都快午时了,太阳都当空照了。”巧红道。 “啊。”洛华一惊,“都这般晚了,那你怎么不早些喊我起来。” “是主子的吩咐,说您昨晚睡得晚,让您多睡会儿。” “真是的,你听他的做什么。”洛华有点恼,慌忙从榻上起来,“起这么晚像什么话。” “洛儿,是在说我吗?”话音刚落,就听男人的声音从外传了进来。 洛华睨了对方一眼,没好气道:“你回来了。” “洛儿,生气了?” “我才没有生气,你别乱说。” “没生气就好,用完午膳后,带洛儿去一个地方。”封景荣温声道。 “去哪?”少年的耳朵动了动。 “天气也渐渐暖了,待你出去晃晃。”见少年期待的样子,封景荣嘴角微勾,“洛儿,去了就知道了。” 出门前,巧红还专门拿出了新置办一件藤花纹的水蓝色袍子,非要洛华穿上。 “公子真好看,当真是神仙该有的模样。”巧红望着面前少年由衷道。 “不过是随便出去一趟,要穿什么新衣服。”洛华小声嘀咕道。 “小公子这可是您头一次和主子出去游玩,怎么能不好好置办一番。”巧红笑道。 “说得…好似我专门穿给他看得一般。”洛华轻哼了一声,甩了甩袖子,便要踏出门去。 “公子,莫忘了这个。”巧红提醒着,将白色的斗笠递给了少年。 出了门,男人已骑在马背上候着他,洛华望了对方一眼,就在下人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过了一会儿,轱辘磕绊停下,下了车,周边街道人来人往,叫卖吆喝不断。 洛华原以为就是在街上逛了逛,谁想封景荣却又将他领到了一处僻静的巷子口。又坐上了早备下的小竹轿,摇摇晃晃颠簸了两炷香的功夫,才彻底停歇了下来。 黑漆木的大门上挂着牌匾,雕花方木,横书四字,然隔着纱洛华看不真切,只隐隐约约瞧清了个“兽”字。 “这里好难闻。”洛华有点嫌弃的捂了捂鼻子,“这究竟是何地?” “皇林兽圈。”封景荣在旁解释着,“洛儿,还未瞧过书里说的各类野兽吧。” 洛华的眼睛亮了亮,“这里有野兽?” “有,老虎、野狼、鸱鸮、狻麑……” 越往后听,洛华的脸色微微僵了僵,因为封景荣说得这些都是凶禽猛兽。 “那、那岂不是很危险?我们还是回去吧。” “小公子,放心,这里都是些困兽,都有铁笼子关着的。”这时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 “嗯?是你?”望着那摇着扇子走来的男人,洛华很快就认出了对方。 这人曾从荣荣的书房走出来过。 “呵,真没想到小美人还记得在下?”云邵微微挑眉,行了一个有点古怪的礼,“真是荣幸至极。” 说完似乎还想去牵少年的手。 “看来你的手不想要了。”封景荣在旁压着嗓子说道。 云邵伸出的手僵了僵,有些尴尬的收回来,讪讪笑道:“这不过是来自神秘西方的礼仪罢了,丞相大人真是古板。” “什么西方?”洛华有点好奇。 封景荣拦着少年的肩往前走,“曾经派他远渡西方做些生意,回来以后整个人就这幅神叨模样了,不用理他。” 听了这话,洛华望向云邵的目光不由带了点怜悯。 权臣之上[重生]_112 “丞相大人,在下就是玩笑几句,您也不用如此编排在下吧。”云邵叹了口气,摆了摆手,“当真是重色轻友。” 墨绿色的眸子扫了过来,云邵身子一颤,立刻又换了副面孔上前。 “咳咳,两位今日来得巧,我们这儿前日才捕到了新鲜玩意。”云邵摇了摇手里的扇子,敲了敲莲花头的阑干上。 洛华悄悄掀开了条缝,他身处亭台三层,底下是一大块凹凸不平的土石地,灰黄的砂石里暗浸着消不去的血斑,迎面有一精铁皋牢被铁链吊着吱吱呀呀缓缓打开。 “一月前,在旬远祁山的深山老林里,我们寻到了只熊羆,十尺多高,皮糙肉厚、性猛力强,我们遣了上百名壮汉去捕,折了三个,伤了数十个,才将其诱来困住,拖死了五头骡子才带了回来。”云邵神色有点得意。 伴着低沉的咆哮,地面似在震动,一团大黑影爬了出来,正是云邵方才所提的熊羆。 发现少年握着的手紧了紧,封景荣低下头,“别怕,我在这。” “我、我才没怕,那熊瞎子又攀不上来,我怕它作甚!”洛华挺起胸来,不肯被男人小瞧了去。 “洛儿向来胆大,最是厉害的。”封景荣点头附和道。 云邵在一边儿听着这一大一小的对话,只觉得牙后跟酸的厉害。 瞧着封景荣的目光也不由变了个样。 他一直以为封景荣这种人是天生的铁石心肠,杀伐果断,谁想他竟然还见到对方柔情似水的一面。 虽然两人的谈话听得云邵鸡皮疙瘩直冒,但他还是极其配合的跟着奉承起来。 “公子兼人之勇,着实罕见,像这雍城寻常富家子弟可是连我们这的门都不敢踏进来的。” “为何不敢……踏进来?”洛华蹙了蹙眉,有点不明白。 “他说得夸张,这里只是赏赏奇珍异兽的地方。”封景荣一边说着,一边示意云邵可以不用说话。 云邵张了张嘴,他这才知道原来封景荣并没有将兽圈真正的玩法告诉少年。 他们这其实是供人瞧貔豹豺狼相斗为乐寻刺激的地儿。 “这熊瞎子怎么趴在那不动了?”洛华发问道。 “这自然是饿着,没力气了。”云邵解释道,“不敢给它吃太饱,不然来了力气发起疯来,怕是这里都拦不住的。” “真的吗?”洛华的脸色又白了一点。 “你吓他做什么?”封景荣眼神沉了沉,接着又低头轻哄着身边的少年。 云邵忍不住咂了咂嘴,他这说得可都是实情。 谁让他人微言轻呢!干脆也不和这心眼偏的没边的男人解释了。 这时,少年轻轻拽了拽封景荣的袖口。 封景荣望了过来,低下头来,“怎么了?” 白纱里传来少年有点不好意思的声音。 “那个我、我有点口渴了。” 封景荣直起腰,望向云邵淡淡道:“上些茶来。” “好叻,您等等。”云邵拍了拍手。 过了会儿,就有一个小伙计端着茶水跑了过来。 洛华接过有点烫的茶水,这茶闻得有点冲,但洛华实在是渴得厉害,就将茶盏放到唇边。 刚欲饮下,忽然一股极强的力量将他猛得一推。 “洛华!” 封景荣的瞳孔猛的收缩,一切发生都没有半分预兆。 那个端茶来的伙计,突然暴起,狠狠推向少年,接着少年就随着断裂开来的栏杆一同摔了下去。 “封景荣,你疯了!”那边云邵才出手将那伙计擒住,接着他就瞧着封景荣竟然也一跃而下。 “来人,快来人,寻绳子来!”云邵大喊道。 权臣之上[重生]_113 嗖嗖嗖—— 云邵凑到边上,只瞧见二层处有几个蒙面人正用石栎去砸那底下的熊羆。 那熊羆本还困倦,没发现落在地上的封景荣和洛华。 现下被哪些石栎击中,熊羆吃了些痛,便勾起了野性来,嗷嗷怒嚎着朝两人的方向爬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11722:43:25~2020011821:23: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年四岁啦13瓶;肥肥不肥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洛华,洛华——”封景荣在地上翻了一圈,从几丈高的地方这样落下后,他就什么都顾不上,连忙跑到少年的身边。 有血渍从白色斗笠上渗了出来,封景荣的手颤了颤,将那层白纱掀了开来。 “洛华,洛华,醒醒。”将少年搂在怀里,封景荣焦急得唤着少年的名字,“洛华,快醒醒。” 冰冷从封景荣的脊背蔓延而上,墨绿色的眸子僵在那,过往的种种似乎又浮现在他的面前。 难道又要重蹈覆辙了? 他、他……又要失去这个人了? 封景荣的身子颤抖了起来,那种空荡荡的恐惧再次袭上了他的心头。 “封——景荣——”少年微微抬起手,嗓子里冒出断断续续的杂音,“好疼——疼——” “洛华,洛华。”听见少年的声音,封景荣心一下松了大半,紧紧将少年揉进他的怀里。 “不,想,死——,我不想——”少年张了张嘴,发出细弱的声响。 “放心,你不会死的,只要我在,绝对不会让你死的。”封景荣拍着少年的背不断安慰道,“不会再一次让你离开我。” “我这就带你出去。”封景荣在少年耳边发誓道。 少年的眼睛里带了点茫然,神情木讷,似乎再追忆着什么。 “大将军,小心!前面!”就在这时楼上传来了云邵的高呼,“熊!那熊!” 闻声,封景荣抬起眼来,这才发现熊羆已红着眼,露出利牙向他们两人扑来。 封景荣的眸子沉了沉,抱着少年就向另一边飞扑而去。 砰! 那熊羆力量蛮狠至极,但反应不快,它那庞大的身躯直接撞在了楼台的铁壁上,竟将整个皇林兽圈都震动了起来。 “该死。”封景荣抱着少年很是不便,好巧不巧的是他今日正好没带苜蓿卫的人出来。 此时只见那熊羆又望向他们二人的方向。 这样一位躲闪根本就不是个办法。 “大将军!绳子!快!快上来!”就在这时,云邵已让人寻来结实的麻绳,将绳子的一头扔了上来。 见状,封景荣不敢停留,忙抱着少年来来到绳子边。 “你——你在做什么?”少年捂着额头,似乎终于回过点神来。 男人没有搭话,而是弯着腰,用麻绳将少年的腰紧紧系住。 “大将军!快点啊!”云邵在上方瞧着着急,见那熊羆又要动作,忙对身边几个亲信高喊,“放箭!快!放箭!” 嗖,嗖,嗖。 几只利箭齐发,然而那熊羆皮糟肉厚,虽然全数射中,然而只有箭尖刺入了一点。 权臣之上[重生]_114 因为有点吃痛,一声浑厚的怒吼从熊羆的身体里迸发而出。 步伐略微停止,但也将这头巨兽彻底激怒了。 “云邵!拉!快!”封景荣高喊道。 “快些用力。”闻言,云邵忙带着身边的三四个人用力。 桃花眼不由一怔,这时少年才发现一股力量将自己吊起,他的身体正缓缓往后。 瞧着还在下面的封景荣,少年不断伸出手想去拽对方的衣袖。 “封景荣。” “封景荣。” …… …… 少年的喉咙里还卡着血,他无法发出很大的声音,望着封景荣嘴巴不断开开合合。 不知不觉间,眼里就湿润了起来。 “可恶,大将军还在下面!”云邵望着下面的状况,面色白了白。 因为那只火冒三丈的熊羆在兽性的趋势下,再次冲了过来。 “大将军!小心!” 少年被拉了上来,云邵见男人还站在那一动不动,急切万分。 “不要,不要——”少年瞳孔缩了缩,眼睁睁看着高壮的巨兽向男人扑去,“封景荣。” 在这样的关头,封景荣没再狼狈的奔逃,而是站在那,两脚一前一后,竟然欲举起双手直面向熊羆的撞击。 “疯了,真的疯了。”云邵已经傻了眼了。 一声怒吼。 封景荣咬紧牙关,额上青筋爆起,后半只脚已陷进土砂之中,又是一吼,竟是生生抗下了熊羆的力道,没有后退半步。 不可思议,封景荣竟然真的扛下了熊羆发狂的一击。 “禁军呢!曹宇人呢!怎么还没来!”云邵在上面怒吼着。 “大将军,撑住!” 少年的面上已惊恐失色,那熊羆何止千斤之重且力大无穷,就是拔出一人腰粗的老树也不在话下,他真不知封景荣是如何靠肉|体凡胎与之相抗的。 这男人难道是天神转世不成。 面上看上去确实是势均力敌,然而封景荣却也是苦苦支撑着,他甚至感觉自己双臂的骨头都快被压碎了。 人与兽之间到底存在着天然的差距。 不过好在,就再封景荣快要抵抗不住的时候,曹宇也带着精锐火速赶来。 铁栏门哐当一声升起,十几个手握单钩枪的士兵冲了进来,将熊羆团团围住,接着齐声一呵,十几杆尖枪头全数插进熊羆的黑长毛之中。 熊羆咆哮,犹如霹雳降顶。 趁了机会,封景荣猛得后退。 然而情况并没有因为曹宇等人的加入而好转。 那熊羆被饥了几天,照旧膘肥体壮,之前就中了几箭,眼下又被□□捅得血流肠出,力道却仍不减半分,眼看那十几杆枪也要奈何不住它了。 “大将军,您万金之躯,快先上去!”云邵在上面喊道。 封景荣是他们势力的核心,如果封景荣有个三长两短,不光与他们而言,就是于整个大秦都是一场祸事。 “他不会上来的。”这时一个沙哑的声音在云邵身边响起,“他不会丢下自己的部下独活的。” “你——”云邵低下头,只见少年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侧。 权臣之上[重生]_115 不待他反应过来,少年就将他腰间的利剑一下夺了过来。 “封景荣!接着!”少年哑着声拼命喊着,将剑抛了下来。 闻言,封景荣抬首,像是早就料到一般,悬空握住剑柄,顺势抽出。 剑光闪烁,刺眼夺目。 霎时,光影转瞬,剑身准确无误地没入熊羆厚实的胸膛。 黑棕色的庞大身躯渐渐失了力道,待封景荣再使劲将长剑抽出,那熊羆更动弹不得,熊口里兀自低嚎了几声,便透顶断了气。 “大将军,威武!” “大将军,威武!” “大将军,威武!” …… …… 劫后逃生,众人纷纷大笑狂欢,声响将整座“皇林兽圈”翻了个底朝天。 封景荣望着手里的剑微提嘴角,全然不顾不顾一身的脏污,径自想着什么好事。 曹宇想过来扶他一把,然而封景荣摆了摆手拒绝了,缓步走出兽圈。 远远他就瞧着一个人影正一拐一拐得向他走来。 封景荣蹙了蹙眉忙迎了上去。 “洛儿,你怎么下来了?你腿还伤着。”封景荣垂着头,望着那清瘦的身影,有点心疼得说道,“放心,马上太医就来了,再忍了一下。” 少年没说话,往他身边走来,似要伸手碰他,封景荣则不自主得往后退一步。 “洛儿,我身上脏。”封景荣露出一点苦笑,低声道。 眼下他是满身的血腥味,衣服上也都是那熊羆迸射出的血污。 少年垂着头,长发贴在脸边,看不清神情。 “蹲下来。” “洛儿,你说什么?”封景荣没听清。 “蹲下来。”少年的手微微攥紧。 这次,封景荣听清了,依少年所言,蹲了下来,温声问道:“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 封景荣的话还未说完,少年就猛得扑进了他的怀里,两条手臂紧紧搂住他的脖子。 “你这个混蛋。”少年哭道。 “洛儿——”封景荣身子不由怔住,有点愣得说道,“我身上脏。” “谁管这些!”洛华紧紧抱着男人,眼前一片模糊,颤着声道:“你要吓死我了……当真吓死我了……” “洛儿,对不起。”封景荣眉头松了下来,轻声说着,终是落下手,轻轻拍着少年的后背,“不该让你担心了。” “你是傻吗?这时候还道歉。”少年带着哭腔咬牙道,“哪有人傻乎乎得去和熊对着打的!你想做什么啊!” “对不起。”封景荣眉眼温柔下来,将少年轻轻环在怀里,“下次不会了。” 过了一会儿,众多人马也一并赶到,太医们也匆匆忙忙得从宫里赶来。 “他伤得严重吗?”封景荣先让太医给少年诊治。 “回丞相的话,小公子并无大碍。只是头部和背上有擦伤,右脚淤肿,要好好养着,这一个月里最好都不要下地了。”那太医躬身说道。 听了这话,封景荣微微松了口气,想到少年也是注意仪容的,不由问道:“会留疤吗?” “丞相放心,臣会给小公子备好药膏的,只要日日抹上,必犹如新肌。”太医答道。 “如此甚好,下去领赏吧。”封景荣颔首道。 权臣之上[重生]_116 然而那太医面上还有点迟疑。 “怎么了?”封景荣问。 太医顿了顿,抬起头来,欲言又止:“丞相大人的伤——” 封景荣望着自己的手,握了握,说道:“不用了。” “可是——”那太医面露忧色。 “下去吧。”封景荣不以为意,摆了摆手。 这时,屋内的门打了开来,巧红从屋里走了出来,对着封景荣行了一礼。 “主子,小公子说让您务必给太医瞧瞧。” 闻言,封景荣短吁一声,应道:“知道了。” 接着转身望向太医说道:“你同我一起去军营吧。” 巧红在旁又开口道:“主子,小公子说让你当着他面诊治,他要在旁听着才放心。” 封景荣站在那不说话。 那太医在两人间来回望了望,有点不知所措。 “进来吧。”封景荣抬了抬手,接着就率先抬脚进了屋子里。 瞧这情景,那太医不由有点呆住了。 “太医,请。”巧红笑着道。 “洛儿,好点了吗?还疼不疼?”封景荣坐在榻边,低声说道。 “我没事。”少年摇了摇头,睨了眼身边的男人,“倒是你,要让太医好瞧瞧。” “听你的。”封景荣摸了摸少年的头,应道。 搭了脉,太医便请封景荣将上衣褪去,巧红是女孩家,便先退了出去。 封景荣也没什么不自在的,很快将自己外面的衣服褪去,露出修长有力的身躯。 少年的眼神慢慢从男人身上移到了地上。 听说封景荣以人力硬抗了熊羆,太医主要想瞧瞧其双臂可有没有留下什么隐患。 检查一番下来,除了点小伤外,倒是没伤着什么筋骨。 “这些洛儿放心了吧。”太医下去写脉案,封景荣则拿起衣裳套上。 “等下。”这时洛华的眼神不由扫到了男人的胸口,眉头微微蹙了蹙。 “怎么了?” “你胸上这疤痕是如何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11821:23:44~2020011921:18: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十六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蔚蓝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封景荣顿了下,望了眼自己胸上有些狰狞的痕迹,想了想:“以前不小心留下的,可是吓到你了?” “还好。”洛华坐在榻上,抬了抬眼皮,“那地方离心很近。” 墨绿色的眸子移了过来,封景荣望着少年的目光有点变化,慢慢向那人走进。 权臣之上[重生]_117 “洛儿。” 封景荣原想摸摸少年的脑袋,迟疑了下,最后还是将手落在肩上。 少年的身子微微颤了颤。 “你是不是……”封景荣有点不确定,他隐隐觉得少年从兽圈回来后就和以往不大一样了。 说话不再那般稚嫩,行为举止也成熟了不少。 就好像一切都记起来了一样。 正在思索着,这时一个温凉柔软的触碰落在封景荣的身上。 只见少年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他胸上的疤痕。 封景荣身子一怔,往后退了半步,刚想开口,却被眼前的景象愣住了。 少年的脸上又有泪珠子一颗颗的滚了下来。 “这……是怎么了?”封景荣慌了神,忙坐到少年身边低声哄着。 少年抱着封景荣的脖子不松手,哽咽道:“我疼,疼…” “哪里疼了?”封景荣忙问道。 然而说到这关键所在,少年又不说话了,只在哭得更加厉害。 封景荣心里着急,轻握住少年的手臂,“洛儿先松开,我去给你喊太医。” “你不准走,不准走。”无论封景荣如何说,少年却怎么也不肯松手。 没有办法,封景荣只能将人搂在怀里,一再保证自己不会离开半步,少年的情绪才缓缓平复过来。 直到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那眼泪珠子才彻底停了。 封景荣摸着少年柔顺的黑发,眼神不由沉了沉。 此时的少年依在他怀里乖巧的就像只温顺的羊羔,时不时发出几声未平的抽泣声。 “眼睛都肿了。”见少年抬起头望他,封景荣忍不住摩挲了下那泛红的眼角。 像是有点痒,少年轻轻哼了声,那双桃花眼微微眯了起来。 封景荣的喉头不禁又干涩了起来。 少年露出这幅模样在他面前,实在是有点不妙。 “洛儿。”封景荣轻咳了一声,将少年从自己身上抱下来,直起身子来,“你先歇着,我出去一会儿。” 说完,他一只脚才落地,左手的衣袖就被人死死拽着。 “你、你去哪?”少年的神情有点慌张。 “我去……更衣。”封景荣望向少年。 “在这里就好。”这个理由似乎不能说服少年。 “不大方便。”封景荣轻轻咳了一声,补了一句,“解手。” 闻言,少年的脸上露出薄薄一层红晕,手也微微松开点。 “那、那你晚上过来陪我嘛?”少年小声问道。 封景荣颔首道:“自然。” “荣荣不会骗我的,对吗?”少年声音有点颤抖。 “我不会骗洛儿的,任何事都不会。”封景荣声音有点艰涩,少年身上香味似乎愈来愈浓郁了,他必须出去缓一缓,“放心,很快就回来。” 话说到这个份上,少年的手才全全松开,封景荣帮对方将被子掖好,就快步走出了屋子。 黑夜里的冷风吹来,封景荣一直紧绷着的身子这才松了下来,思路也清明了不少。 想到少年方才的反应,封景荣不由蹙了蹙眉。 权臣之上[重生]_118 洛华的记忆应该没有恢复,似乎还是之前懵懂的样子。 这点封景荣心里还是肯定的。 如果洛华有了过往记忆,那一定不会像方才那般泣不成声,也不会和个孩子似的抱着他,更不会还唤他“荣荣”。 这些种种都不会发生在他曾经认识的洛华身上。 他认识的那个洛华不会将自己最脆弱的一面给任何人。 最重要的,洛华如果恢复记忆根本没必要隐瞒遮掩,大可大大方方告诉他。 封景荣实在想不出任何洛华如此做的理由。 “主子。”这时有人从黑影中走出。 “有结果了?”封景荣冷声问道。 “是,藏匿在皇林兽圈之中的九名逆贼,都是在旬远祁山抓熊羆时,云邵公子在当地现找的人,当时云邵公子见他们吃苦任劳,只当他们是一般的乡野村夫,就收留了他们。至于他们的身份——”那人有点欲言又止。 “全都死了?”封景荣像是早料到了一样。 “是,他们牙根藏了毒,刚进了牢就都毒发身亡了。”那人随后说道,“不过我们再他们这些人身上搜到了一点东西,还请大人过目。” “鬼脸钱?”墨绿色的眸子暗了下来,封景荣掂了掂手里的东西,“这是楚国的钱币。” “是,属下以为那些人是楚国余孽。”那人低头说道,“大将军当年率兵三十万,直入楚国皇宫,想来对此他们一直怀恨在心。” “听上去说得通。”封景荣摸了摸手里的鬼脸钱,“不过,他们就是一群丧家之犬,哪来的消息能知我的去向,提前埋伏?” “大人的意思是——” “有人在养他们,扶植他们,想用他们来与我作对。”封景荣幽幽说道。 “属下这就去查。”那人忙说道。 “这还用查吗?”封景荣嗤笑了一声,“这天下谁最想我死,那就是谁做的。” “那属下这就去皇宫——” 封景荣抬了抬手:“别打草惊蛇了。” “可是就这样放着他们不管吗?”那人面上有点迟疑,“大人,那些人在勾结敌国余孽,这实在太危险了。” “是啊,勾结余孽,那可是大秦的叛徒,这样的罪名谁都担不起,这可是要身败名裂的。”封景荣发出一声瘆人的冷笑,“玩火自焚,不知这火能烧出多远。看来有些人真的疯了。” 大秦,未央宫。 身着明黄色龙袍的男人正在焦灼得来回踱步着。 廖夫人坐在那叹了口气,端起一杯茶盏,向男人走去。 “陛下,喝点茶歇歇吧。” 咔嚓一声。 男人就暴躁得将茶盏打落在了地上,低声吼道:“眼下朕哪有喝茶的心思!” “陛下,您太过焦虑了。”廖夫人轻声道。 “朕能不焦虑吗?此事若是失败,封景荣那家伙会放过我们?我们怕是连明日的太阳都见不到!”封高义身体颤抖着,神情已经有点癫狂。 “陛下,冷静下来。”廖夫人轻轻抚着男人的背,放轻了声音,“这事没那般严重,那些人都是必死之人,他们对封景荣的恨不比您少,一群楚国余孽就算死了也不会牵连着您。您只要记得,这事和您没有半点关系就行了。” “可是,可是——”封高义哆哆嗦嗦拽住廖夫人的手,“这能瞒过封景荣吗?” “陛下,就算他怀疑又怎么样?您和他早就是势同水火。” “可我怕他报复我!他最会这种手段了!他说过要让我生不如死的。”封高义死死拽着自己的头发神情痛苦,“他指不定又要在众臣们的面如何折辱我?不,不,他会杀了我的。” “陛下,不会的。您放心。”廖夫人心神很是疲惫,她这个丈夫虽为一国之君,但连半点为君的气魄都没有。 廖夫人也是无路可走,谁让她嫁给了封高义,他们廖家这就是于其上了一艘船。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权臣之上[重生]_119 “封景荣就算猜忌是您所为,他也不敢动你。您是皇帝,您要谨记着自己的身份。”这番话已经不是廖夫人第一次对封高义说了。 皇帝之位本该是封高义的定心丸,然而她不知封高义对封景荣的恐惧也是深入骨髓了。 这些翻来覆去的话封高义已经根本听不进去了。 “我只想杀了他,让他死!死!”封高义眼睛泛红,身子猛的用力,廖夫人就被一下推倒在了地上。 廖夫人有些头晕目眩,她吃痛得睁开眼,就见封高义那张扭曲的脸已经出现在她眼前。 “陛下——”廖夫人望了眼紧紧抓着自己的手,微微颤抖。 “让国公帮帮朕吧,让国公出手吧。朕答应你,事成之后,你就是大秦的皇后,大秦就是国公的!他说什么,朕都听他的!你赶紧求求国公,杀了他!杀了他!” 廖夫人只以为自己手臂的皮都要被男人抓下来了,他知封高义的疯病又犯了,然而此时光景她只有忍着。 于廖夫人而言,这个黑夜显得格外漫长。 烛光摇曳,封景荣推门进屋,见他来了,少年的身子不由转过来,那双桃花眼正一眨不眨盯着他望着。 “怎么还不睡?”封景荣神色柔和下来,坐在榻边,刚欲摸摸少年的脑袋,他的手臂就被人一把抱在怀里。 “你去了好久。”少年倚在他身边闷声道,“回来地好慢。” 封景荣的喉咙滚了滚,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少年似乎比之前还要黏他了。 这对封景荣的神经来说,实在是个搦战。 “洛儿,是在等我吗?”封景荣哑着声音道。 少年微微点了点头,轻声道:“荣荣,我想听故事。” “好,洛儿,想听什么?”封景荣心里松了点。 眼下这样,他倒不如念念书,这样还能分去点自己那见不得人的心思。 “那我去拿。”少年的眼睛亮了亮,随后就想下榻。 “别动,忘了你的腿了吗?乖乖躺着,你说书名,我去给你拿。”封景荣将人拦下说道。 “可是我也不知听哪个?”少年耷拉着脑袋说道。 “那我多念几个名,你瞧着哪个名有意思,就听哪个,如何?”封景荣走到那书几案那,依着序念道,“《学木三经》《永海治图》《鸳鸯亭》——” “我想听这个,《鸳鸯亭》。”少年立刻道。 封景荣蹙了蹙眉,将那册书拿了出来。 这是一个话本,光听着名字就不像本正经书。 果然翻开后,封景荣的眉头就皱得更厉害了,这种书说给少年听怕也是污了对方的耳朵。 “洛儿,要不换一本吧。” “可是这名字好有意思,荣荣不能讲给我听吗?”瞧着少年脸上的失落之色,封景荣那拒绝的话就无法说出口。 “好,就讲这个好了。”左右书在他手里,若遇到不合适的内容,他现改便是了。 一回生,二回熟。 上次讲那羊和狼做朋友的,他都能圆回来了,还有什么他圆不了的故事。 封景荣拿着书坐回到榻上,微微清了清嗓子。 “从前有一个姑娘,叫丽娘,生的一副好相貌,到了豆蔻年纪,她父亲为她请了一个教书先生——”望着后面的内容,封景荣不由停了下来。 这到底是本什么荒唐书?怎么会出现在他这屋子里的? “然后呢?”少年期待着问。 “然后,这教书先生给她念了句诗,丽娘很高兴……”封景荣不知该如何讲这难以启齿的故事。 “是何诗?”少年接着问道。 “是——”封景荣还没编好,少年就已经迫不及待得凑到了他的身边张望起来。 权臣之上[重生]_120 “洛儿。” “相思一夜情多少,地角天涯未是长。”少年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惹得封景荣的耳根不由发热。 “荣荣,这诗是何意思?” “这诗没什么意思,定是随便乱写的。”这诗中所写太过旖旎,封景荣实在无法与少年细说。 “可我觉得写得很好。”少年细细想了想,“特别像方才我等你的光景。” “荣荣,这就是思念之情吗?” 听到如此动人的话,封景荣看着平静,实则早已心猿意马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相思一夜情多少,地角天涯未是长。——唐张仲素《燕子楼》 ———————————————— 第34章 天气渐渐变暖了,徐宗正腿上的旧伤也好了不少,徐府的学堂故又开了起来。 然而洛华的腿还未痊愈,遵着医嘱,尚不能下地,这学堂听学却一时半会儿去不成了。 因为洛华担心落下老师的讲学,封景荣专门命了一个懂识文断字的小厮,日日去徐府听学,将徐宗正说得每个字都记下来,梳理通畅后再交到洛华的手里过目。 洛华自是告了假,徐宗正听闻洛华受了伤,还派了徐之清上门看望,然而谁想徐之清方到门口就被封景荣拦了下来。 “丞相大人。”徐之清望着面前的男人俯身行礼,神情恭敬,“听闻洛公子在外遇险,伤了腿,爷爷命我前来看望。” “宗正的好意我代洛华收下了,不过,洛华尚需静养,徐公子还请回吧。”封景荣神态放松,语气也平易近人,但这其中疏离的态度徐之清还是能感受到的。 “如此,之清是不便打扰。”徐之清倒也识趣,顿了下,抬起头道:“不知遇险之事,丞相大人可有查出这罪魁祸首来?” 封景荣微微挑了下眉,轻笑道:“嗯?未想宗正竟然会如此关心这事?” “洛公子也算是是爷爷的门生,遇到如此事情,关心是自然的。”徐之清中规中矩地答道。 “原来如此,倒是让宗正费心了。”封景荣颔首,淡淡道,“此事背后之人,我确实已查到。” “那丞相大人想如何处置?” “怎么?”墨绿色的眸子眯了眯,“宗正是有何建议吗?” “不敢。”徐之清低下头来,沉声道:“依爷爷所言,他是望丞相大人明察出结果前,万不可草率动手。” “徐宗正的意思?”封景荣望着面前看似内敛的年轻人,“那你的意思呢?” 徐之清依旧弯着腰,语气不卑不亢道:“之清不懂这些,只是以为打蛇打七寸,草丛深密,不知这其中到底有几条蛇,故要么就不要惊动,要么就一棒将其全部打死。” “我随口一问,你倒是真的敢说。”封景荣摸了摸下巴,神情有点微妙。 “只是些浅薄之见,丞相当成乐子听也好。”徐之清姿态恭谦,“之清只不过读了几本书,也未踏入过朝堂,若说得不对,还恳请丞相多多指正。” “徐之清?” “是。” “你和你爷爷的性子不同。”封景荣头微微歪着,轻声道。 徐之清俯着身子一动不动。 “好了,告诉宗正,他的话我听了,我给士族们面子,暂时不会做出什么人心惶惶的事,他大可放心。若我要动手了,眼下也不是没这般清净了。” “丞相大人圣明。” 封景荣嘴角微微勾起,“不过俗话说,‘事不过三’。若是等到第三次的时候,宗正可无其他理由劝我忍让了。” 徐之清的身子颤了颤,随后沉声道:“丞相之言,之清必一字一句转告爷爷。” “嗯。”封景荣摆了摆手,很快就有辆马车被牵了出来,“希望下次见到你,能是在秋闱金榜之上,我很期待。” 权臣之上[重生]_121 “之清定不负丞相之望。”徐之清愣了下,随后又朝着男人的身影又行了一礼。 “主子,小公子正在小憩,眼下怕是不能见您了。”莲里苑外,巧红向男人小声道。 “他这是不肯见我的意思?” “主子说得哪里话,小公子怎么会不愿见您?”听了这话,巧红忙解释道,“小公子,他……只有体谅您,希望您还是以公务为先。” “他这是乖巧过头了。”封景荣幽幽叹了口气,“我看他一眼就走。” “主子——”巧红唤了一声,然而男人已绕过她往苑里去了。 屋里很是安静,暖暖的春光洒了进来,落在少年的身上。 少年的皮肤在阳光下,白皙透亮,阖着眼的模样就像一只晒太阳的猫儿,瞧着封景荣的心里痒了痒。 他的洛儿为何生的如此好看? 不知不觉,封景荣竟然有点看痴了。 细长的睫毛微微颤了颤。 “嗯?荣荣,你怎么来了?”少年半卧在榻上,声音带了点罕见的慵懒。 “来,瞧瞧你。”封景荣走到了少年的身边。 “嗯……是想我了吗?”少年倚在枕头上,桃花眼半阖着。 封景荣喉头发热,声音有点干涩。 “是。” “那你晚上早点回来,好吗?”少年眨了眨眼睛,嘴角带笑,“我也想荣荣。” “好。”封景荣心里其实已经不想去了,他只想待在洛华的身边,哪都不想去。 自从上次兽圈的事后,封景荣发现自己对少年的渴望愈来愈强烈了。 不只是因为那香气的缘故—— 少年还是原先的性子,但似乎比以往多了点不一样的风情。 举手投足间对封景荣来说都多了份别样的诱惑,时时刻刻都在挑拨着他脆弱的意志。 就好像他们之间已经是那种亲密无间的关系。 这种错觉让封景荣忍不住越陷越深了。 等自己木讷得从屋子走出来,封景荣甚至都不记得方才发生了什么,他还昏头昏脑得沉浸在少年那淡淡的笑颜之中。 “这是怎么了?就好像在勾我的魂一样。”封景荣轻抚着额头,喃喃说道。 叹了口气,封景荣强打起精神,翻身上马,策马往大营而去了。 “巧红。” “巧红。” 少年在里屋百无聊赖得唤着。 “小公子,怎么了?”听到少年的声音,巧红忙赶了过来。 “巧红我不想待在榻上了,这么些天下来,我身子都快锈了。”少年望着巧红可怜兮兮道。 巧红心里一软,然而却也无可奈何,“可是小公子您腿还没好,下不了地呀。” “你将我之前找的那幅拐拿出来!”少年的语气里带了点哄骗,“有那个,我就能走一走了。” “小公子,你上次让那竹哥儿弄了这副拐回来,走了十几步差点就栽在地上,您不记得了。”巧红面上有点为难。 竹哥儿便是替洛华去徐府的小厮,现下也归洛华手下侍候。 “上次是不小心。”洛华不以为意道。 “你别为难奴婢了,您不是没瞧见主子上次的脸色。”想到这儿,巧红难免有点心悸,“我是万万不敢再拿给您了。” 权臣之上[重生]_122 “好巧红,你就拿来给我吧。先不说荣荣眼下不在府里,就算他真知道了,有罚我替你受着就是了。”洛华说道。 “主子哪里会罚小公子呀。”巧红小声道,“您当然没事的。” “你放心吧,左右我护着你,断不会让他怪你的。”洛华一再保证,又再巧红眼前扮着可怜,巧红终是受不住,去将那幅锁进库房的拐取了出来。 “小公子,您可小心点。”见少年晃晃悠悠站起来,巧红在旁边简直是心惊胆战。 “没事的,这点算什么?就是捕猎骑射我都不再话下的。”少年拄着拐杖说道。 “小公子,您这是说什么玩笑呢,您可别说骑马了,上次奴婢都要被您吓昏过去了。”巧红捂着心口忍不住说道。 “那是不小心。”洛华的耳根发红,拄着拐慢慢下了台阶,走出屋来,“当真是好久没出来了,可是闷死我了。” “小公子,你说就在这苑里走两步的。”见少年越走越远,巧红有些心急道。 “巧红,你有没有听过句话。”少年停下了脚步。 “什么话?”巧红愣了愣。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少年摆了摆自己手里的拐,露出一点狡黠,“现在这风来了,你可束不住我了。” “啊?”巧红一开始没听明白,缓了缓方回过神来。 “小公子,您真是——”巧红心里嘀咕,小公子竟然都会开起她玩笑来了。 洛华笑了笑,就撑着自己的拐往外走去。 路上偶遇几个偷闲玩乐的婢女丫鬟,她们瞧见洛华出现皆是身子一怔。 “桃枝、杏露、藕香?” 见少年竟然依次报出每个人的名字,三人心里皆是一惊,忙俯身行礼,不敢抬头。 “见过小公子。” “你们别怕呀,我又不是吃人的大老虎。”少年的声音让人如沐春风,神情也很是温柔易让人生出亲近之感。 那三个小姑娘脸上微微泛红,她们早知这相府里养着生一位的天姿绝色的小公子,见过得多说比雍城所有的女子还美。 她们原本还以为夸大其词,今儿亲眼见了,她们却不得不信了。 难怪会被丞相大人捧在心尖上,这样的人换作她们,谁又不想好生供着呢? 洛华说话平易近人,很快这三个婢女都不再紧张害怕了。 “对了,你们方才在说什么?”洛华笑着问道。 “小公子,我们方才路过大门口,瞧见两个女子。”桃枝性子活泼,先快口说了出来,旁边的藕香拽了拽她的袖子,然也没来得及拦住。 “两个女子?府里又缺人手了?”洛华有点好奇。 “不是,那两人是——” “桃枝,你别在小公子面前胡说。”藕香神色有点急。 桃枝愣在那,有点不知所措,而在那的杏露则是个不怕的。 “桃枝,你紧张过头了。这事说于小公子又有什么的,可不能忘了小公子也是我们的主子。” “这是怎么了?若是不好说,就不说了。”对于藕香想隐瞒的做法,洛华没有半分生气,还反过来安慰道,“我只是闷得慌,想与你们闲聊几句罢了。” “小公子是慈悲的主子,像那种仗着些背景就想在相府作威作福的,我才是不认的。”说完,杏露就对着洛华道,“小公子,方才我们三人采买回来,就瞧见门外停了辆马车,下来了两个女子。” “她们是何人?”洛华问。 “小公子,她们是旁家送给丞相的美人。”杏露一边说着,一边望着少年的神情,“她们一来,就张嘴囔着说自己要做主子的,此时正在赵管家那呢!” 少年意外的平静。 “原来如此,这也是难免的事。”洛华微微低头。 “小公子。”巧红轻声唤道,“您没事吧。” “巧红,我们也去瞧瞧吧。”少年拄着拐,转过身去说道,“能送进相府的定长得很美,这可是不多见的。” 权臣之上[重生]_123 此时,赵管家望着两位站在那的姿色艳丽的女子,面上露出难色,心里拿不定主意。 “赵管家,您不安排我们姐妹两人住下吗?”其中一个软声说道。 “两位还请等等,这事还是要等主子回来,亲自拿主意才行。”赵管家脸上堆着笑,客客气气道。 “赵管家,我们姐妹二人是廖国公的义女。” 赵管家低着头只笑也不应声。 “我们也知这些年有很多女人被送进这相府,却没有一个留下来的,但我们姐妹两不一样,丞相大人是不会拒绝我们的。” “是,是,是。”赵管家嘴上应着,人却一动不动。 这两个女子是廖国公送来的,饶是赵管家不懂朝政,也知廖国公是宗亲之中首屈一指的人物。 他人微言轻,实在不敢将这份厚礼退回去。 但没有主子的首肯,他又不敢将这两位祖宗放进去。 当真是让他进退两难。 “两位还请等等,主子过会儿就该回来了。”赵管家只有僵着脸笑着。 “赵管家,您可要想清楚了。我们姐妹两左右是要留在这的,以后也就是这相府的主子。您确定眼下要难为我们姐妹二人吗?” “这——” 就在赵管家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屋子的门就被人推了开来。 一个拄着拐杖的少年走摇摇晃晃走了进来。 “小公子?”赵管家脸上一白,慌忙迎了上去,“小公子,您、您怎么来了?” “巧红,你怎么能让小公子从榻上下来了?”赵管家瞪了眼站在一旁的巧红,低声呵斥道,“这要是主子知道了你担得起吗?” “赵管家,不关巧红的事,是我在屋里太闷了,想出来走走。”少年轻声说道。 “你要是闷了,那法子多着呢!这听戏、听曲、还是听书……不都是您吩咐一声的事吗?您何必费这般功夫啊!”赵管家在那婆口苦心地劝着。 一时,那被送来的女子竟然被完全忘在一边了。 她们也瞧见了少年,先是一愣,随后心里就鄙夷了起来。 一个好好的男人竟然生出这般狐媚样来。 “赵管家,这位是何人?不给我们姐妹说说?”两人面上不显,装模作样问道。 闻言,赵管家不由咳了咳,一时不知该如何说起。 谁想这时少年却先开口了。 “赵管家,我们府上又招了新的婢女了吗?不知她们可有名字?” “小公子,她们——”赵管家欲解释。 谁想说到一半,却被站在那女子直接截了话头。 “什么婢女?我们姐妹乃国公义女,身份尊贵,岂是能被你这种人随意折辱的!” “国公义女?原是贵人。”洛华愣了下,随后问道,“那二位来相府是为何?” “哼,我们自是国公送来服侍丞相左右的。”另一个抬了抬下巴,望向洛华的眼色轻蔑。 “小公子,这事丞相他——”女子这话说得不清不楚,赵管家听得着急想要解释,生怕小公子又与主子生出什么间隙来。 不然这才过了多久安生日子,又要天下大乱了。 “原来是以色侍人的。”谁想少年嘴角微微上扬,淡淡道,“那岂不是还比不上婢女?” “你说什么?”那两个女子顿时气得瑟瑟发抖。 而边上的赵管家和巧红都不由看傻了眼。 他们皆没想到向来和和气气的小公子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权臣之上[重生]_124 “你又算得上什么东西?凭什么评头论足起我们姐妹二人来?最多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外宠!还真当自己是这相府的主子不成!” “放肆。”赵管家蹙着眉头道,“二位,听老奴一句劝,方才的话可是万万不能乱说的。” 赵管家可再清楚不过的。 要知之前说这如此诋毁之言的人可都被拔了舌头,扔出府去了的。 “赵管家,怎么?你可是要偏帮着那边了?与我两姐妹过不去?” “二位,说得哪里话?老奴就是个奴才。二位是人上人,可能不知,这做奴才的最重要就是听话。”赵管家对着洛华,如是说道,“丞相大人有言,他不在时,洛小公子就是这相府的主子,府内上上下下都是要听小公子的安排。” “什么?”那两人皆是一惊,“这怎么可能?” 她们未想到丞相竟然会如此宠爱这个少年。 还给予对方如此大的权利。 “赵管家。” “小公子,您吩咐。”赵管家恭敬道。 “我不想见到她们。”少年低声说道。 “小公子,您的意思是——”赵管家有点拿不定主意。 “从哪来送回哪去。”洛华眼帘垂下,“若是丞相大人问,就说是我要这般做的。” “胡闹!我们是国公的人,哪轮得到你来退我们回去。”女子气急败坏道。 赵管家在两边来回望了望,最后叹了口气,还是对着那两个女子说道:“二位,请吧。” “赵管家,你还真听他的话。”那女子被气笑了,“好,走就走,反正我们总是要进这府邸里的,你且等着。” “不会再进来了。”洛华望着两人平静地说道,“只要我还在相府里。”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12021:18:32~2020012121:47: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水风空落眼前花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肥肥不肥5瓶;蔚蓝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小公子,这般做主,会不会有点不妥。”巧红神色担忧,虽然主子很是宠爱小公子无疑,但她还是不大放心。 毕竟在巧红心里,主子的性子可是一直喜怒不常的。 爱则加诸膝,恶则坠诸渊 “反正人左右都已送走了,现下想什么也无用了。”少年神情平静,握着手里的书翻阅着。 今儿封景荣似乎被些事绊着了,本说是回来用饭的,结果过了一时辰,又差人来说在军营用完了再回来。 等到封景荣回到府中,天色已经近黑了。 “主子。”一回府,就见赵管家马上执着灯迎了上来。 “小公子,今晚用过膳了吗?” “用了。” “用得多吗?”封景荣不由想起之前抱在怀里轻飘飘的重量,蹙了蹙眉。 “主子,小公子的食量一直就不多。”赵管家面露难色,“小厨房也是日日换着花样。” “这样不行,若是总不见好,那就重新去寻个厨子回来。”封景荣想了想道。 “主子,这事依老奴看,怕不是换厨子的事。”赵管家顿了顿道。 权臣之上[重生]_125 “嗯?”封景荣语气微扬,“那你以为如何?” “小公子吃得少这事,老奴一直有在旁看着。”赵管家想了下,有点欲言又止。 “有话直说。” “这……往日若您伴着的时候,小公子似乎用得会多些。”男人的脚步陡然停了下来,赵管家心里一惊,忙道,“是老奴多言了,还望主子恕罪。” “是这样吗?”封景荣眼皮垂了下来,喃喃道。 “是,主子。”赵管家大着胆子道。 “我知道了。”封景荣抿了抿唇。 “主子,今儿府上出了件事。”见男人心里对少年尚存了怜惜,赵管家这才将下午发生的事说了出来,“廖国公那送了两位美人过来。” “哦?送来的人呢?”封景荣的神情沉了沉。 “这……退回去了。”赵管家的额头不由冒出丝丝冷汗。 “你退回去的?”墨绿色的眸子斜了过来。 “老奴不敢,这种大事不管收与不收,老奴都是万万不敢擅自为主子做主的。”赵管家忙俯首说道,“是、是小公子的意思。” “洛儿的意思?”一瞬间,封景荣不由愣住。 赵管家忙将事情的由来经过细细说于封景荣听。 “小公子,主子来了。” 说完,巧红就行了一礼,先退出了屋子。 洛华躺在榻上,手里握着今儿竹哥新誊的讲学册子,在烛光下争眯着眼睛瞧着。 “夜里少看些书,仔细伤着眼睛。”封景荣轻声说着。 “好。”少年很听话,封景荣方说完,就乖乖将册子放到了一边,平躺在软塌上。 屋外很是安静,和往常一样,封景荣盥洗过后,也上了榻。 锦被里已经被少年捂得热融融的,很是暖和。 封景荣方沿着榻边躺下,少年却突然转过身来,一双桃花眼一瞬不瞬得望着封景荣的脸庞。 “怎么了?”瞧着少年这副模样,封景荣有点好笑,也侧着身望着对方。 “想荣荣了。”少年老实道。 封景荣心里已是软得不像样子了,忍不住伸出手臂,将少年轻搂在怀里。 “今儿前方捷报,我不好推脱。以后我尽量每日都回来用膳。”封景荣道,“陪着洛儿。” “嗯。”然而少年的神情没有半分悦色,脑袋耷拉下来,“荣荣对我真好。” “怎么了?”瞧着面前的人情绪低落,封景荣摸了摸少年的脑袋问道。 “荣荣不打算问我吗?”少年垂着头道,“今儿那事。” “何事?” “荣荣明知故问。”少年撇了撇嘴,“就是我将国公送来的美人赶走的事。” “原来洛儿说得是这事啊。”封景荣故意拖着声道,“怎么了?” “她们说你一定不会拒绝的。那你、你能不能不将她们接回来?”少年小声道。 “洛儿不喜欢她们?”封景荣对这个问题倒是饶有兴趣。 “不喜欢。”少年鼓了鼓嘴,直言道。 “为何不喜她们?”封景荣想接着问。 谁料少年突然抬起眼,反问道:“荣荣难道喜欢她们吗?” 封景荣微微一愣。 权臣之上[重生]_126 谁料就这么一瞬的迟疑,却让少年不安了起来,颤颤道:“荣荣不会是想要留下她们吧。” “你为何不想我留下她们?”封景荣心跳得很快,他很想知道少年此时的想法,“若是我留下她们……” “不行。”少年一下环住他的脖子,在他的耳畔很是急切的说着,“如果你喜欢她们,那我会很难过,很难过。” “我不要荣荣喜欢其他人。” “荣荣只能喜欢我一个。” 封景荣的神色柔和了下来,身体里的血却是滚烫着的,少年说得这些话太过动听。 他从未奢望过能听到这样的话。 此时就是要封景荣马上死了,他也是以为值得了。 “好,洛儿说什么,就是什么。”少年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如此亲密的触碰,甚至无需那香气辅助,封景荣就又有些顶不住了,身子隐隐有了感觉。 “那你要答应我,不仅是她们两个,其他的美人你也不能收。”少年乘势继续要求道,末了还不忘小声威胁道,“不然我就离家出走,不回来了。” “好,好,我都应你。你且将手松开。”封景荣胸口燥热不已,忙开口道。 “为何要松开?我就想抱着你。”少年的眼睛转了一圈,却是不肯听得,整个人坐在封景荣的身上,手搂地更紧了,“你不让我抱,你、你难道想让她们抱嘛?” “这话岂是这个意思。”封景荣皱了皱眉头,他本就是年轻气盛,哪受得少年软软的身子这般蹭着自己,声音哑得都变了音,语气里甚至带了点求饶的意思。 “洛儿,别闹了,我忍不住了。” “那就不要忍了。”少年的眸子眯了眯,犹如呓语,那张娇艳精致的面孔渐渐想封景荣靠近。 直到两人的鼻尖相触。 “什么?”少年的声音太轻,封景荣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 然而下一刻,少年就主动碰上了他的嘴角。 温软的舌尖轻轻舔过。 封景荣的脑中一片茫然空白。 他这是处在何等旖旎的梦境之中? 洛华……竟然主动…… 这实在太过突兀了。 直到少年红着脸缓缓分开,封景荣还是一动不动,没有回过神来。 “你……为何不说话?”少年的声音已是小的听不见了,“不喜欢吗?” “不是。”封景荣还未想明白,话却已脱口而出。 当然,不是不喜欢。 他怎么可能不喜欢? 只是这一切进展得未免太突兀了点。 因为在他心中,失去记忆的洛华还很稚嫩,断不会到做出这样的事来。 “谁、谁教你这些的?”封景荣面上不显,但细看下耳根有点红,说话也难得有点结巴。 这些乱七八糟的是谁教给他的洛儿的? 少年低着头神情中的羞涩已藏不住了。 “不、不是……你教的吗……上、上次……就是……”少年说得支支吾吾,而封景荣的记忆则一下被唤醒了。 可不是他! 就是之前在花柳街,他差点丧失理智的事。 原来这罪魁祸首就是他自己。 封景荣咳了几声,想弥补下自己之前的过失。 权臣之上[重生]_127 “洛儿,这种事不是随随便便与他人做的。” “我不和他人,就和荣荣做也不行吗?” 封景荣的喉头滚了滚,若不是怕洛华以后恢复记忆后想起这段,他就想这般蛊惑着少年下去了。 “这种事——”封景荣还欲解释,少年却是先发问了。 “之前荣荣也这样对我的?换我来就不行了嘛?”少年的神情有点沮丧,“一点也不公平。” “洛儿,上次的事是我不对,我绝没有强迫你的意思。”纵然少年的说辞已经让封景荣无法反驳了,封景荣还是想将这话说明白了,“这是相爱之人方能做的事,你真的明白吗?” 他不想两个人糊糊涂涂的做这些事。 洛华不是愉悦他而存在的。 他比起任何都更珍视洛华这个人。 说完,封景荣甚至有些不敢看少年的神色。 “我自是……知道,你当我是什么人了?”过了一会儿,少年才缓缓开口道,语气里带了点羞愤,“我、我怕都这般主动了,你还这样推辞,方才还应这说只喜欢我。” “你果然还是更想那些美人留下吧。”少年微微咬牙,“荣荣就是大骗子。” “这与美人有何关系?”封景荣被这般质问弄得有点懵。 “就是有关系。”少年脸上涨红,双手抱胸,“如果我是女子,你就不会这般说了,因为我是男子才忽视我的心意。” “我未曾——” “那你就是不喜欢我了?”说完,少年的眼睛就有点泛红了。 “不是,不是,怎么会?”瞧着少年那模样,封景荣的心就忍不住提了起来,直起身子,将人搂在怀里,“你何必说这种气话?” “我、我才没说气话,你就是不喜欢我了。” 封景荣叹了口气,生怕少年又要落泪,顿了顿说道:“我自是喜欢你的。” “我不信,你、你定是哄我的。”少年吸了吸鼻子。 “我可以发毒誓。”封景荣心中无力。 “谁要你发毒誓了!” “那洛儿怎样才肯信我?”封景荣叹了口 少年微微眨了眨眼,装似思量了一会儿。 “那你……亲我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惹,疫情严重,大家要做好预防啊,能少出门就少出门。 ———————————————— 感谢在2020012121:47:05~2020012221:22: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北坡、so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小公子,您这是怎么了?”巧红放下手上的活儿,望着无精打采的少年担忧。 “无事。”少年幽幽说道。 “小公子,您都唉声叹气一整天了。”巧红端着琉璃碗盛着的果脯走了过来,“这是芳香斋昨儿才做出来的,要不您先尝尝这蜜饯?” “嗯,挺甜的。”虽没什么食欲,洛华还是拿了一粒放进嘴里。 “小公子,若有何心事,不妨和奴婢说说。虽然奴婢懂得不多,但说出来兴许小公子心里会好受不少。”巧红面上微微泛红,有点羞涩。 权臣之上[重生]_128 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帮上忙,但她是真心希望小公子能好好的。 “谢谢你,巧红,我只是昨晚没有睡好而已,让你担心了。”洛华微微笑了笑,他很是感激巧红对他的用心,只是他所烦恼的事实在不好说于他人听。 那日晚上,到了关键时,他万万没想到竟然被封景荣拒绝了。 而理由是男人认为他年纪太小了。 那样亲密的事至少要再过个两年。 想到这番说说辞,洛华一只手忍不住撑住额头,另一只手又摸了摸自己被男人咬肿得嘴唇,心里当真是五味杂陈。 看到男人明明忍耐得滴血了,竟然还能颤着声说出这样的话来。 老实说,洛华的心里还隐隐觉得这样的荣荣有点可爱。 只是这次没有彻底得到对方,他还是以为有点可惜了。 洛华的脸微微涨红,随着这春日愈发明媚,他也慢慢发现自己身子变得怪异起来。 说来丢人,但他心中却是愈发渴望荣荣的触碰。 这些日子下来,他和封景荣一如往常,会有着亲密的接触,只是这些都如浅尝辄止一般,无法真正让洛华得到慰足。 就在洛华出神的时候,一只温暖的大手已经落在了他的头上。 “洛儿,在想什么如此入神?”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嗯?”洛华的耳根一热,瞧着男人莫名有点心虚,小声嘀咕着。 “你怎么来了?还一点声都不出?想吓唬谁?” “洛儿这般说就是冤枉我了,我可唤了好几声。” “真的吗?”洛华望了眼巧红。 “是真的,小公子。” “哼,我没听见,那就不能算。”少年站起身嘴硬着,封景荣嘴角微勾坐下来,接着将少年拉到了自己的怀里。 “好,怪我,是我不小心吓到洛儿了。”封景荣对少年向来都是百依百顺,堂堂第一权臣,说低头认错也就认了,“我给洛儿赔不是。” 洛华靠在男人怀里轻哼了一声,“谁要你道歉?这般弄得说得我娇气似的!” “好,那不道歉了。亲一下。”还不待洛华应声,男人就已经低下头凑了上来。 巧红等人早就识趣得退了下去。 然而即使如此,洛华还是有点羞恼的。 自从那晚后,封景荣就算彻底放开了,除了不肯将他吃干抹净,搂搂抱抱已然成了家常便饭,大白日还总做出这样的事来。 “谁许你了?”洛华指了指自己的唇角,“你瞧瞧上次还没好。” “这是哪个混账做的?”封景荣装模作样看了看,故意问道。 “明知故问。”洛华坐在男人腿上,冷哼一声。 他以前还没发现对方竟然会如此厚脸皮的一面。 “没办法,谁让洛儿太香了?”说完男人的脑袋就又凑到了洛华的颈间。 然而这次洛华则不客气得将男人拦了下来。 “这是怎么了?” 洛华转过脸,虽然神情懊恼,但眼角却染了点淡淡的媚色。 “你不是不愿碰我吗?嫌弃我年纪小,眼下又恬不知耻得凑上来。” “哪里是不愿了?”封景荣真是有苦说不出,他自己忍着辛苦,还要被这心尖人责怪。 当真是两头都讨不到好。 封景荣忍不住长吁一声。 权臣之上[重生]_129 “你还叹气?好大的不情愿。”洛华睨了男人一眼,说完就要走。 “这是哪的话。”见状,封景荣忙将人环住。 少年的腰身细如女子,封景荣不由一愣,他伸手这么一捞还差点捞了个空。 “洛儿的腰好细。”封景荣不自主道。 “你、你……这说得什么浑话。”少年的脸上红得厉害,想要挣脱,谁料自己的腰却被男人扣得死死的,摆脱不开,“你、你快松开!” 墨绿色的眸子还黏在洛华的腰身上,喉头滚了滚,封景荣忙安抚着怀里的人。 “都是我的错,洛儿,别生气了,我们方见面一会儿,我想你还想得紧。” 听了耳边这话,洛华的身子不由一软,只有如此依靠在男人的身上 。 见少年安稳下来,封景荣就开始好言好语解释给少年听。 “洛儿的体质和常人不同,乃是幽冥牡丹幻化的身子,到了春日就会格外敏感。” 虽然心里早早就有了预感,但封景荣如此敞开说后,洛华心里才算有了数。 只是他更知道,他的渴望也不全是因为体质。 若当真是这幽冥牡丹体质的原因,那缘何他只如此渴望封景荣一人? 心里无法忍受他人的触碰? 这实在是再显然不过的道理。 可惜,他面前的这个男人却和个傻子似的,怎么也想不过来。 “原是因为这样。”洛华没有说破,反而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顺着男人的话说了下去。“都是因为这春日的缘故。” 封景荣愣了下,听着少年这话有点不对。 只是他一时没回过味来,只以为少年是听明白这其中的意思了,继续安慰着。 “洛儿不必担心,这不是什么大事,等过了春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有何好担心的?”桃花眼微微转了转,“左右你答应我了,若是我瞧见你和其他人——” “不会的。”封景荣执着少年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有谁比的上洛儿。” “净是说些哄我的话。”少年面颊微微鼓了鼓。 封景荣嘴角微扬,将怀里的人又搂紧了几分。 此时他的心里已是无比餍足。 结果到了夜里,他才明白了什么叫自讨苦吃。 望着紧闭着的莲里苑,封景荣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巧红咽了咽口水说道:“回主子的话,小公子说‘春日过了前,您就在自己屋里休憩着吧。’” 这代为转述话巧红也不懂小公子是什么意思,只能如此照着说。 夜色下,封景荣嘴角不可见得抽了抽。 原本以为少年只是闹了点情绪,第二日便会好了,谁想整个春日的夜里封景荣都没能再踏进莲里苑的大门里。 好不容易盼到了立夏,封景荣这才总算进了屋。 然而等着他的却是两张软榻。 少年像是知道他是如何想得一般,早就给他备好了。 话都是自己说的,封景荣没有不应的理由。 而除了晚上抱不着以外,少年每日与他相处皆无不同。 这反而让封景荣整个夏日都过得不舒坦,心里深处有种隔靴搔痒的复杂之感。 权臣之上[重生]_130 然而他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洛华的腿早已恢复,一过了春日他就又回到了徐宗正的府上接着去听学,今年学堂上除了洛华都欲参加秋闱试试身手。 越是临近八月,学堂内的氛围也愈发紧张沉重。 如此一看,洛华倒是成了这学堂之上最为松闲的人了。 其实,徐宗正私下有找过洛华说了说,言语里也是希望洛华去试一试。 到底还是年轻,就是一次两次没考上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然而洛华却以尚未准备周全,难登大堂之上而委婉推辞了。 在他看来,他眼下去参加秋闱已经是没有必要了。 待到又是一年放榜时,洛华只有在府上安心等待的消息。 外面早已车水马龙,水泄不通,洛华也不去凑着个热闹。 “小公子!小公子!出来了!出来了!”没一会儿,竹哥儿就满头大汗得跑了回来,手里握着的是誊抄下来密密麻麻的名字。 “让我猜猜,上面定有之清的名字。” “小公子,神机妙算,徐公子确实金榜题名,而且还在三甲之中。”竹哥将那份名单送到洛华的手里。 “他确实是实至名归。”洛华微微颔首,大致扫了一眼,倒是有点意外得看见了王子凌的名字。 “有志者,事竟成。”洛华不由心里感叹,“勤学如春起之苗,不见其增,日有所长。” “小公子这话是何意?”竹哥儿挠了挠头有点听不明白。 “亏你也去学堂听了阵子书,怎么这也不知?”巧红在旁捂嘴奚落了几句。 闻言,竹哥儿只有憨憨得笑了笑。 “这实在是件大喜事,想来老师定是万分高兴吧。” “小公子可要现在登门拜访?”巧红问道,“可要去备下马车。” 洛华摆了摆手,想了下说道:“这本是意料之中的事,现在徐府门槛外定是络绎不绝,我去倒是生分了。不如先送去份贺礼,改日再去吧。” “还是小公子考虑的妥当。奴婢这就去准备。”巧红笑道。 自出榜之后,这雍城里就无一刻是安静的。 相府离得徐府也不远,洛华在院里甚至还能隐隐听见几声爆竹声,虽不确定是从徐府传出来的,但洛华心里也听得欢喜。 到了夜里,洛华倒是没想到封景荣竟然会和他提起这事来。 “洛儿可知徐宗正家亲孙今日高中了?” 洛华愣了下,随后点点头。 他自是知道,不仅是他,怕是一个下午,这消息早就长了脚跑遍全雍城了。 “听说还中了三甲?”男人又问。 听到这儿,洛华慢慢品出了点其他的味出来。 “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就问问。”男人躺在隔壁榻上语气带了点酸,“听说你一出榜就让人候着找他的名字?” “是,同窗之谊。”洛华承认得大方,桃花眼打量了下男人的神色,“这可是件大喜事,三甲之列,何其了得。” 说完,男人却忽然叹了口气。 “可惜了。” “可惜什么?”洛华蹙眉,有些不解。 “可惜我生在了这皇家,又早早上了战场,不然我也想试试这秋闱的滋味。” “你去秋闱做什么?”洛华听了有趣问道。 权臣之上[重生]_131 “我也想让你在榜前守着我的名字。”男人哑着声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惹,大家除夕快乐。 ———————————————— 感谢在2020012221:22:34~2020012322:15: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这个傻子居然50瓶;肥肥不肥3瓶;蔚蓝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洛华脸上犯热,小声骂道:“油腔滑调。” 说完就自己缩在了锦被里,半遮着脸,不想在搭理那人。 谁想今儿封景荣却一改往日,穿了件里衣起来,走到了少年的床榻边。 “做什么?你的软榻在那边。”洛华翻过身,拿背对着男人,“来我这做什么。” “生气了?”封景荣的声音里带了点笑。 “我生什么气,这可是你说得话。”洛华轻哼一声,说到一半,却发现男人已经贴着他躺下了,“谁许你上来的?” “外面太冷了。” “冷、冷的话,你回自己榻上去,挤我这做什么?”洛华的语气平静,然而心里却砰砰响个不停,声音小了不少。 “洛儿身上比较暖和。”男人说完,还变本加厉的将洛华搂在了怀里。 这人当真是真的眼睛说瞎话。 明明自己身上烫的和个暖炉子一样,还扯这样的谎来。 “洛儿。” “干什么?”洛华没好气地说道。 “你转过来,好不好?”男人柔着声说道,“我想你了,想看看你。” 洛华心里一软,还是搁不住男人一哄再哄,终是不情不愿得转过了过来。 谁想他一转过来,就被男人的胳膊一带,捞到了自己的身上。 洛华吓了一跳,轻轻“啊”了一声。 “养了整整一年了,怎么还是这般瘦?”掂量了下身上的重量,封景荣蹙眉道。 “你、你这是养猪还是养人呢!”洛华有点羞恼道,“快放开。” 男人不松手,也不说话,一双墨绿色的眸子就这么望着怀里的人。 被这般望着洛华身子慢慢软了下来,倚在男人身上,头撇在一边,低声抱怨。 “当真是小心眼,人家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你倒是连个无名无关的小辈都要吃味。” “那也是因为洛儿,不能怪我一人。” “巧言令色。”洛华抬手轻打了一下男人,“非要说着秋闱的名次,你怕是比我还早知道几日。” 封景荣握着少年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丝毫没有被戳穿的尴尬,“洛儿,真是愈发聪慧了。” “那你盯着人家徐之清做什么?”将手抽出来,洛华睨了男人一眼,“莫非你不信我?” “怎么会?”见少年有些不高兴,封景荣忙安抚着,说出自己的用意,“大秦正是用人之时,他不光是徐宗正的亲孙,我还很看好他的才能。如今他金榜题名,正是我提他上来的时候。” “你要栽培他?”洛华愣了下。 “嗯,今年秋闱人才辈出,接着这个机会,朝上的也一些蛀虫好拔除了。”封景荣的眸子微微眯起,他想要给这腐朽的朝堂引入更多新鲜的血脉,更想将有些人的爪牙一根根剔除。 权臣之上[重生]_132 “你准备给徐之清个什么官职?”洛华问。 “洛儿,以为呢?”封景荣没说出自己的考量,而是询问提少年的意思。 “我、我又不懂,说不好。” “随便说说,无妨。” “之清为人公正无私,大家传承,风骨不断,他对礼法又颇有见解,身后有老师还有士族撑腰。”洛华认真想了想,“但他年纪太轻,独当一面有点困难。” “不如先从属官做起,廷尉丞一职,我以为还算合适。” 封景荣很认真得听着,少年的分析井井有条,考虑的也很是周全。 不过才一年,已经越来越过去的样子了。 “你为何不说话?”少年手里攥着他的衣角,嘟哝着,“我都说是乱说的,你还非要我说得,你是不是想瞧我笑话?” “怎么会。我只是惊讶洛儿与我真是心有灵犀啊。”封景荣又凑到少年的颈间轻笑道。 少年耳朵红了红,将封景荣推了推。 “我困了,你别闹我。” “不闹你,我陪着洛儿一起睡。”说完封景荣就抱着少年躺了下来。 “你、你回自己那榻上去。”洛华用脚轻轻踹了踹身后的男人。 “都过了半年了,罚得这般狠,洛儿还不原谅我吗?”男人的语气带了点委屈。 洛华到底是心软的,男人一在他面前做出这种可怜样,他就无法绷着脸了。 这一晚也遂了男人的愿,两人终于又相拥而眠了。 过了十几日,徐宗正家门槛前才稍微清净了些,洛华带着自己提前预备的贺礼登门拜访,与徐之清聊了几句后,也不再叨扰,先辞行离开了。 之后学堂内的人少了许多,洛华也照常去,只是再也没瞧见徐之清等人的影子了。 这日听完学,洛华坐上马车回了府,在相府门口,就见赵管家方与将一个身材有点臃肿的男人送出府来。 “小公子,您回来了?”自从见了少年说话的厉害,赵管家对其的态度也愈发的恭敬。 “嗯,方才那人是谁?”洛华发问道。 “啊,那位是国公府上何管家。”赵管家从袖子里摸出了一物件,“他是来送请柬的。” “又是国公府?”洛华不由蹙了蹙眉。 以为少年是为几月前送美人的事不愉,赵管家赶紧将那请柬递上。 “这次是国公大寿,诚请丞相大人的帖子。”赵管家笑道,“我们主子如今在大秦威望甚高,眼下国公示好,更是锦上添花的好事。” 洛华瞥了那请柬一眼,就收了起来。 “小公子,这——”赵管家瞧着举动不由一愣。 “我代赵管家交给丞相大人就好。”洛华淡淡说道。 “那、那……麻烦小公子了。”赵管家不敢拂了少年的意思,琢磨了一番,大不了他在主子面前多一嘴,也就应了。 对于这张请柬,洛华是有所担心的。 俗话说:“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 这国公大寿怎么看都像一场鸿门宴,定是危机四伏。 他能想到,封景荣定也能想到。 然而出乎洛华意料的是封景荣却决定赴宴。 “你为何要去?”望着面前的男人,洛华很是不解。 “洛儿,这是担心我?”墨绿色的眸子微微眯着,藏着笑意。 “我、我这是和你说正事呢!”少年的脸上发热,眼神移到地上,“你怎么老是没个正形的?” 权臣之上[重生]_133 “那洛儿为何不想我去?”封景荣将脸鼓鼓的人搂到怀里。 “我不喜欢国公府。”洛华不知该如何说出自己心里的那份不安,只能说出这种蹩脚的理由来。 “放心,我不会找其他美人的。”封景荣嘴角微养,“有洛儿这一个就够了。” “你胡说什么呢!”洛华有点恼火,他在这为男人忧心,那人倒还来开起他的玩笑来,“反正我不要你去。” 封景荣摸了摸少年的脑袋,神色认真起来。 “我若是不去国公大寿,就是不愿与宗亲为伍,下面有些人的心思会乱的。” 洛华的头低了下来,他不是不懂封景荣的意思,对方确实有要去的理由。 “你非要去?” “洛儿,放心,我自有准备。”封景荣安慰道。 洛华沉默了片刻。 “你要去也行,将我一起带上。” 听了这话,封景荣神色一怔,似是不好回答。 “你心里也知会有危险,所以不肯带我去,是不是?”洛华转过身,望着男人的脸,逼问道。 “是。”封景荣垂下眸子,手抚上少年的面庞,“我不想带你去。” “那你为何不能设身处地想想,我不愿你去的原因。” “我知道。”封景荣将那清瘦的神情搂紧,神色有点挣扎。 “你带我一起去吧。”洛华靠在男人的肩上说道,“你不是说会允我任何的要求吗?” 此话一出,男人搂着他的手臂就慢慢松了下来。 “洛儿,你让我想想吧。” “你留我在府里,不如将我带在身边。”洛华的手微微攥紧,“他们或许早知你重视我,上次的兽圈的事,你不觉得更像是冲着我来的吗?” “洛儿,相府中很安全。”封景荣说道,“雍城没有比这更安全的地方了。” “你带我去兽圈的时候,也是这般认为的,不是吗?”洛华轻轻握着男人的手说道,“你不会带我去没有打点过的地方。但是总会有人浑水摸鱼潜伏在暗中,我们难以察觉。” “……” 见男人似是听进去了一些,洛华忙接着说道:“有人守着的才是安全的地方,你留我在府里定是要分出人手来,这样反而两边都薄弱了。再说,在你这个大将军身边,我才是最安全的。” “你让我再想想。”男人站起身,丢下这话后,就离开了屋子。 洛华不由叹了口气,见了男人的反应,他更加确信了。 果然如他所料,这所谓的国公大寿定是暗礁险滩。 雍城,国公府。 在这间昏暗的屋子里,有五人围着一个简制的沙盘,团坐在地上。 其中坐在正位的便是廖国公本人,此时他那张苍老的脸上,布满了沉重的情绪。 “这几日朝堂上的种种想来诸位也明了了。”老者端坐在那,怀里抱着一柄入鞘的剑,“短短半个月,封景荣赶走了我们多少人,如今这朝廷之上都是士族说得算了。不是老夫要先下手为强,而是再不动手,封景荣手里的剑就要架在我们这几位的肩上了。” “真的要动手吗?那封景荣怎说也是皇室血脉,我们好歹也算与他沾亲带故,他为何非要和那些士族的人纠缠在一起。”其中一人担心道,“也许我们再献上些诚意,他也就不会难为我们了。” 话才说完,另一个人就一下站了出来,反驳道:“世上哪有这般好的事,你当那封景荣是属兔子的吗?当年我们之中有谁看好他?有谁能想到他能爬到这个位置上?他的胃口可比我们想的大的多!” “我以为这话不妥……” 一时间,几个人各抒己见,争论不休起来。 “好了,够了!”廖国公呵斥了一声,这杂乱的局面才停了下来,“诸位,听我一言。” “国公请讲。” “昨日,我收到了一消息。”廖国公从袖中抽出一张字条,“此乃镇北大军位上卿所书。” 权臣之上[重生]_134 众人围了上来,观了这字条后,脸色皆是煞白。 “诸位,这几十万大军已悄然拔营,这些人马之前都是由封景荣的心腹带着的,等这些人撤回雍城附近一切就真的迟了。那时,便是他人为刀俎,我们为鱼肉了。”廖国公沉声道,“我们都小看这位年纪轻轻的丞相了,他在逼我们动手,而我们不得不动手。” “是啊,还犹豫什么,他封景荣就根本没打算给我们一条活路。他早就想帮着士族铲除我们了!”有人附和道。 “可我们各家私兵加在一起也就八百号人,而封景荣城外驻扎的的人马就有千人,更何况宫内禁军也在曹宇的掌握之中,而我们冒然动手,陛下怕也是有危险啊!” “诸位。老夫在郊外还有一千精练过的人马。”廖国公叹了口气说道,“可为此事一用。” “就算如此,也是远远不够啊!” “没错,我们人是少,但我们可以攻其不备出其不意。”廖国公站起身来,双手握住抬起,“此事也是陛下所托,老夫愿以身涉险,成全大义。” “国公的意思?” “还有一个月便是老夫七十寿辰,我已宗族修好的名义邀请封景荣来府内庆生,就算封景荣将国公府围住,也不能带着禁军入这国公府。”廖国公指了指岸上的沙盘,“我会暗布五百人藏在这府中,只要封景荣进了国公府那就是瓮中捉鳖的好机会。” “可是还有其他贵客——” 廖国公沉思片刻,抬了抬手:“无碍,倒时我会独邀请封景荣至湖上泛舟,在那里动手悄无声息。” “可封景荣机警,身手也是万里挑一,若失手了呢?” “确实如此,老夫也不指望如此轻易能吃下这只猛虎。”廖国公摸了摸自己胡须,“封景荣不可能孤身赴宴,其他地方定会疏松防范。趁其不备,我希望诸位兵分两路,一队赶去相府,而另一队与陛下里应外合控制住皇宫。” “若府中计划失败,封景荣又知相府沦陷,定会雷霆之怒杀至皇宫与陛下清算,这时他已失去理智,诸位在宫内布下奇兵,他封景荣必插翅难逃!” “那国公您的安危?” “顾不上太多了,国家在前,小家在后,老夫活了七十岁已是足矣。” “国公大义!我等亦忘死追随!” “国公大义!我等亦忘死追随!” …… “好,好。”廖国公向其他几人行了一礼,端起酒盏一饮而尽,“老夫代陛下饮了此酒,国之大事就仰仗诸公了!” 洛华醒了早,盥洗完后,巧红便端着小套碗进来。 “公子,该喝药了。” “喝了几顿了,我身体已大好,今儿就不用了吧。”闻着那药味,洛华嘴里一阵犯苦,神情恹恹。 因为天气骤寒,再加上又担忧着国公寿辰的事,洛华中途还感了点风寒,不过好在不算严重,用了几副药下去身体便无不适的了。 “公子,俗话话‘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越是这时,越不能大意。何况丞相大人发了话,您要是不肯用药,今儿出去就不带着您了。”巧红说。 “哎,拿来,拿来。”一听这话,洛华咬了下牙,端过碗,将那药一口闷了,“他何时说肯带上我的?” “昨晚来人传的话,车在外候着,大小东西都收拾齐整了,就等着您了。”巧红将早备好的蜜橘干递于洛华手上。 “啊?真的?你们怎不早和我说!”嘴里的果脯甜滋滋的,洛华匆忙起身,心中诧异,明明昨儿封景荣还是不允他一起的,怎么这会儿又变卦了。 “丞相大人怕您兴致起来,夜里寐不安稳,只叫我们悄悄准备,不让我们告诉公子。”巧红含笑解释道。 “真是总把我当作孩子。”洛华神情有点无奈。 寒风侵肌,六出纷飞,五辆马车顶皆覆了层薄雪,洛华裹了裹雪狐裘,吐了口白气,在竹哥儿的搀扶下登上马车。 掀开厚实的毡帘,车内宽敞,锦笼纱罩,洛华抬头就见已有人倚在车厢里闭目养神。 洛华轻咳了一声,凑着角落远远的坐着,两只手搓了搓。 “身子好些了吗?来,往里面坐点。” 洛华微微颔首,身子不情愿得往里面挪了挪,手就被身边的人握住。 “可是在怨我不早些告诉你?”男人接着问道。 “没有。”洛华答得干脆。 路上马车颠簸,那国公府虽也在雍城,但与相府确是一个在东,一个在西,竟然要横跨整座雍城,外加还要绕些路,如此也要走上好久,一时不会儿是倒不了的。 权臣之上[重生]_135 车内的小桌上不摆了少糖糕果脯,然洛华心里没有半分食欲。 昨儿他又收到老师的信,对这寿宴更是不敢轻视。 “可是倦了,可要停下小憩一会儿?”封景荣问。 “不碍事的,我只是在这车上无所事事,闲得慌。”洛华摇摇头说道。 “原是无聊了。”封景荣将手里的奏议放了下来,“洛儿可想手谈几局?” “手谈?”桃花眼抬了抬,“这车上哪有棋盘?” 封景荣笑而不答,将桌上的糕点移至别处,不知摁到了什么机巧处,竟将那小桌的面全翻了过来,一张完整的横纵七十二线的棋盘就出现在洛华的面前。 “这桌儿——”洛华的嘴角抽了抽。 “西域进的新奇小玩意,放上就没用过了,好在机括倒还灵活。”封景荣不知从哪摸出了两个棋笥,“洛儿,要哪个?” 对弈之中,敌手棋局,尊者执白,洛华想了想,“我执黑吧。” 封景荣从善如流将装黑子的棋笥递了过去,笑道:“多谢洛儿体谅,让着我先行了。” 颀长的手指执黑子落在了星位上。 轮流落子,走势渐渐分明。 “洛儿杀气好重。”封景荣轻笑道。 “彼此彼此。”洛华也不由笑了。 这木野狐算是洛华素日除了读书外,用来消磨时间,为数不多的喜好了。 当然这也不是封景荣头一次和少年对弈了。 少年的天赋了得,师从于他,论起输赢来,封景荣却是输的多一些的。 少年的心神皆落在棋局之上,丝毫发现那双墨绿色的眸子正温情地望着他。 黑子再次落下。 那双桃花倏地亮了亮。 “嗯?不好,我似是下错了。”封景荣故作烦恼得说道。 “落子无悔!落子无悔!”少年下得正是兴头上,见封景荣露出纰漏,连忙逮住机会,一阵猛攻,士气高昂。 “洛儿,步步逼人,下手真狠,是我不如。”落了败,封景荣也不恼,只瞧着对面的人笑。 “棋局如战场,瞬息万变,就应趁他病,要他命。”又侥幸胜了封景荣一局,少年忍不住多了几分得意,将手里握着的子丢至棋笥中。 “说得好,没想到洛儿还是个难得的将才。”这话倒是很得封景荣的心思。 洛华轻咳几下,自以为封景荣在打趣他。 就他这瘦弱身子怕是连那枪都举不起来,更别说上战场杀敌了。 坐了良久,少年欲活络下身子,谁想方站起,一股子钻骨子的麻意就袭了上来。 车厢陡然一晃。 洛华这单薄清瘦的身板就失了重,和断了线的纸鸢似的,眼见着一个踉跄往车马外栽去。 咣琅琅。 黑白棋子如玉珠般纷纷滚下,洒落一地。 “大人,国公府到了。”马车外传来声响。 没有料想中的疼痛,洛华颤颤睁开眼,才发现自己已被人紧紧箍在了怀里。 “嘶——”头上传来隐隐的倒吸声。 “你如何?撞在哪了?”洛华愣了下,方明白男人是护着他,自己大抵是撞着了。 “洛儿,有伤着吗?”男人闷声问道。 权臣之上[重生]_136 “还问我做什么?你才是有没有撞着哪?”见这时对方张开还在顾忌他,洛华心里不禁一酸。 “我没事,皮糙肉厚的,比不得洛儿金贵。” “瞎说什么呢?定是撞到背了吧。”洛华抿了抿唇,欲下车去,“我让他们找些药来给你敷上。” “别去了,都到了这了,反而失了体面。”封景荣将人拽了回来,有些赖皮笑道,“洛儿,让我抱一会儿,就好了。” “你!”洛华有点羞恼,但还是依了男人的意思。 “洛儿,下了车后,一步都不要离开我。”耳边传来男人沉沉的声音。 洛华的眸子缩了缩。 “大人?大人?”外面的人又唤了两声。 “知道了。”封景荣应了一声,接着转而望向洛华,抬起手臂,“洛儿,扶我一下可好?” 洛华自是不会拒绝,扶着男人臂膀,费了些力气将那高大的身躯撑了起来。 洛华欲伸手够那落在地上的斗笠,谁想倒是被男人打断了。 “今儿就别带了。”封景荣说道。 洛华有点惊讶:“你往日不都是让我时时带着。” “也不好将你藏一辈子。”封景荣笑道。 “你总算想清这个理了。”洛华轻笑着,抬起身子。 “嗯,想明白了。” 今日,他要让这明里暗里的人都知道,谁是他的人。 “丞相大人到!” “丞相大人到!” 出了车厢,洛华终于知封景荣所说得失了体面是什么意思。 他们一行人是下午启的程,冬日天黑得又早,到了国公府这儿天色已近晚,然外面却是一片张灯结彩、披红戴绿,喜庆融融犹如白日。 洛华瞧了一眼前面隐隐约约跪了一地的人影,。 谁料这国公府的竟是如此大张旗鼓。 洛华小心扶着封景荣下了马车,走了几步,那原本搭在他肩上的手,不知何时。就滑到了他的腰上。 作者有话要说:惹,春节只能在家好好码字惹。 ———————————————— 感谢在2020012322:15:28~2020012521:18: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十六2个;。。。^^~~、蔚蓝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水合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洛儿的腰果然好细。”男人微偏头,压着声说道。 洛华撇了撇嘴角,身子往外挪了挪,想逃脱魔掌,谁想男人低笑一声,手上用上巧劲儿将人往里一带。 洛华哪有防备,身子一歪,那姿态就似整个人依偎在男人的身上一样。 正好到了众人面前,他又不好动作了。 “丞相大人恭请福绥!”众人跪地齐喊。 权臣之上[重生]_137 “免。”封景荣淡淡说道。 窸窸窣窣一阵,迎接众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小纷纷从地上起来。其中有三人出列,迎了上来。 “丞相大人恭临,真是让国公府蓬荜生辉啊!”苍老的声音响起。 “廖国公多礼了,景荣在您面前也当时以小辈自居。” “丞相大人,说得哪里话。” “廖国公折煞本相了。” 两人互相礼让推辞一番,这时有人在旁开口了。 “丞相大人,家父今儿从早就盼着您前来了,全府上下也为了这场寿辰筹备一月有余,就是因为丞相大人的到来啊!” “这位是?”封景荣问。 “啊,这是我家犬子,不成器的,丞相大人不记得也不奇怪。”廖国公摸了摸胡子笑道。 说话那人五十岁上下,挺着个大肚子,一脸富态,见封景荣发问,匆忙上前问安:“草民廖安然拜见丞相大人,素日在雍城做些生意,临安酒楼真实草民打理的” 封景荣微微颔首:“临安酒楼的桃花酿很是不错。” “丞相大人竟然记得,这真真是草民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啊!”廖安然神情激动,下巴赘肉笑得直抖。 廖国公轻咳几声,廖安然方将姿态收敛了几声。 “怎么?冷了?”感觉到怀里的人身子抖了抖,封景荣轻声问道。 洛华微微摇了摇头。 如此一来,那两人方将目光落到了洛华的身上,他们原以为此人不过是封景荣的外宠,本不上什么心思。 眼下瞧着封景荣嘘寒问暖,这一下就正视了起来。 “丞相大人,这位是?”廖安然在旁问道。 廖国公也望了过去,谁想他的目光落到少年的脸上时,身子却不自禁的后退一步。 “这位——”封景荣嘴角微勾答道,“自是我家的夫人。” 洛华的眸子缩了缩,抬起头,神色的惊讶已经无法再掩饰了。 “夫人?这、这这这……丞相大人何时成的亲?我们竟是一点风声都没听见。”廖安然似是惊得不轻,谈吐都不顺了起来。 封景荣不由停了脚步,墨绿色的瞳孔扫向廖安然,语气不明:“原有如此多的人都关心本相的终身大事。” “草民不敢、不敢。”见男人脸上似有阴霾,这廖安然有点慌神,忙低头赔罪。 廖国公将一切看在眼里,知这是封景荣给的下马威,拍了拍自家儿子的肩,打起圆场来,“丞相大人是与你说笑的,你如此作态是做何?丞相大人这是在提点你,好事将近,还不知备份好礼。” 廖安然望了眼自家爹一眼,这才直起身来,讪笑道:“是我糊涂了,糊涂了。” “廖国公说得是。”封景荣眸子微眯,抬了抬手,笑了几声,“国公府的贺礼本相记下了,待我与夫人大婚,定下帖到国公府上。” “自然要的,丞相大人请。” “国公请。” 语毕,一行人就搂着身边的人往府里去了,廖安然慌忙跟上。 国公府的门阖上,只见有两队人马趁着夜色从侧门而出,排成两列冲上大路,过了街口,就兵分两路而走。 而其中一路人马的方向正是往相府的方向去的。 这群人动作迅速,一路骑行,手举火把,似乎根本也无遮蔽行踪之心。 “大哥,这一路顺畅,竟没有遇见一个巡街的官兵。”待到了紧闭的相府门口,一人有点疑惑。 “应是国公打点过了。”那人将手中的刀拔出,“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将此处拿下。” “是!”有一人下马,走上前,叩响相府大门。 然而过了半晌也无人应声。 权臣之上[重生]_138 领头之人微微颔首,所有人立刻下马,有五人先扔出随身携带的绳索,攀墙而上,翻进屋子。 随后便听见了短促的倒地声。 过了一会儿工夫,那扇沉重的大门终于在这群人的面前吱呀呀得打了开来。 所有人都将刀剑拔出蓄势而发。 然而他们没有料到的是在这扇大门的背后却是数十只泛着银光的箭头。 “糟糕!中埋伏了!撤!”领头人眼眸紧缩,怒吼着。 然而那些只利箭已经刺进了他们的血肉之躯里。 “方才丞相同你说了些什么?瞧着好生吓人。”廖安然被自家夫人拽在后面咬起了耳朵。 “都是误会,都是误会。”廖安然拍了拍自家夫人的手,“放心吧,今儿好歹是我爹大寿,丞相也不想和宗亲为敌,不会有什么事的。” “丞相大人带着那位是姑娘何人?生的和朵花似的。” “那是个男人。”廖安然小声道。 “什么男人?”廖安然家的险些惊呼了出来。 “嘘,别说了,小心伺候着就行了。”廖安然叹了口气,“你别说今晚来了不少大家闺阁之女,怕是都要失望而归了。” “可到底是男子。我还想着将咱家春儿——” “好了,都让你别说了,你管他是男是女,丞相喜欢的,捧在手心上的,我们别去招惹就是了。”廖安然神色严厉了些,“美人归美人,娶妻是娶妻。春儿的事我会看着办。你别在这胡言乱语的了。要是被有心人听见了,指不定还要传出什么花来。快些去瞧瞧宴席上的都周全了没有。” 将自家夫人支走后,廖安然赶紧小跑得跟上前去。 流光溢彩迷人眼,火树银花不夜天。 明眼人皆可见,为了此次国公大寿,国公府怕是用上了举全府之力精心安排了。 廖安然到底是为商之人,见识广阔,口才了得,典故出处张口既来,句句明里暗里皆是讨好封景荣之意。 洛华心里暗叹一路布置的富贵不俗,所到之处竟是没一处颜色风景相重的。 如此富贵奢靡之象,他反而明白封景荣对廖国公,对宗亲如此态度的缘由了。 这其中有多少是搜刮的老百姓的民脂民膏那就不得而知了。 “丞相大人,筵宴已备。还请您游幸。”廖安然满脸堆笑的说道。 封景荣点点头,示意引导。 “丞相大人恭请福绥!” “恭祝国公福寿绵延!寿比南山!” 来至正厅,洛华随着封景荣方踏入其中,早就坐下的众宾客都恭敬起身,俯身相迎。 紧接着两侧细乐之音齐鸣,淡淡沉香缭绕不散。廖国公自是坐在主位上,封景荣入座于下手位,洛华则坐其侧。 几位都坐下后,其他人方起身入座。 而廖安然和其夫人则亲自照理,端茶捧羹,以示敬重。一上来夫妻二人就小心翼翼将那冰糖雪梨燕窝羹端至封景荣和洛华的面前。 被年长者如此服侍,洛华心里有点不自在,但面上却没有显露半分。 “丞相大人,若有何需要直言便可。”廖安然从婢女手中端过菜肴,一言一行都极为贴心。 “如此实在是劳烦二位了。今儿是国公寿辰,不用如此客气。”封景荣抬起头望向廖安然和颜悦色道,“我与洛儿在府中素来用膳也无需他人服侍,两位也请入座吧。” “这……”廖安然望了自家爹一眼,不敢乱做主。 “丞相大人让你坐,便坐下吧。”廖国公看着自家有点傻气的儿子,心里感叹不已。 他膝下就这一儿一女,大儿子廖安然胸无大志、难成大器,自幼娇宠废了,今儿谋划之事廖国公甚至都未告诉其分毫。 而他那小女儿倒是随他的性子,可惜是女儿身,只有入了那深宫之中。 而更让廖国公头疼的是儿媳妇的肚子不争气,除了个孙女外,他甚至连个亲孙都没有。 权臣之上[重生]_139 “哎,是,是。”廖安然连声应着,携着自家夫人入了坐。 戏台之上咿咿呀呀声不断,桌上也净是可口的八珍玉食。 洛华几乎每怎么动筷子,难得吃得也都是封景荣亲自夹在他碗里的。 “老夫瞧着位洛小公子用得甚少,可是府上的菜不合口味?”一桌人还算有说有聊,突然廖国公却将话锋引到了洛华的身上了。 洛华愣了一下,随后便有礼答道:“多谢国公关切,府上菜肴自是秀色可餐。只是前几日偶感风寒,眼下身子虽已是大好,但胃口终是寡淡无味,恕在下无法细品。” “原是如此,洛小公子要好好保重身子,洛中丞岁数也大了,莫让他担心。”廖国公关切道。 “不知这洛中丞与在下有何关系?”洛华顿了顿,脸上满是疑惑。 “哎,你不是洛中丞家的小儿子——” 廖国公说到一半忽然被男人打断了。 “国公,您当真是上了年纪了,洛中丞家的小儿子十年前就死在宫里了,当时无论是您还是皇后娘娘都是在场的。”封景荣沉着声音说道,“您不会不记得了吧。” 桌宴上的气氛一下凝固了起来,除了封景荣和廖国公两人,其他人皆是听着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 过了会儿,廖国公才发出一声长叹来。 “是了,是了,老夫当真是老糊涂了。老夫到了这个岁数,这些陈年旧事已然是记不清了。这孩子长得又和中丞家的小儿子长得极像,又也和你亲近,一时间当真是弄错了!”廖国公的神色带了点悲痛,“老夫还记得那孩子是叫洛华吧,可惜了,可惜了。” “他叫洛华?”少年突然开口道。 “是啊,应是这个名字。”廖国公望向坐在那脸色阴沉的男人,“是吧,丞相大人?” 少年的目光也随之望了过来。 然而封景荣却缄口无言,直到廖安然受不了这沉闷的气氛,提议用完膳,至院中一游,离了这正厅,方才好了些。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廖安然夫人问道,“怎么一下子就这般僵了,那洛华到底是何人?” “洛中丞家早夭的小儿子,得先帝赏识至宫里伴读,后来似乎失足淹死在池子里了。”廖安然心里也很是迷茫,“其他的我便也不知了。” “不过,这丞相大人也真是,说摆脸色就摆脸色。今儿可是老太爷的大寿啊!”廖安然家的忍不住碎嘴几句,“真是不给咱家脸面。” “脸面这东西是看别人给不给的,又不是看你要不要。”廖安然有点烦躁,他本指望这次府上能与这位丞相交好。 谁想辛苦忙活一场似乎还适得其反了。 “还有人不给我们脸面?老太爷还没倒呢!”夫人嘀咕道。 “呵,真是妇人之见!我说与你,你又不信,你不如回你娘家找你兄弟问问,当今朝堂之上到底是丞相大人的话有用,还是那皇帝陛下的话有用?”见妇人还在多舌,廖安然气道。 听了这话,妇人脸色一变,她知这位丞相厉害,但未想竟然是未九千岁般的人物。 “你个娘们家家的,快少说两句吧,祸从口出。”廖安然对自己这个夫人也没办法,只能在旁叹气,“我们本分伺候,无过便是功。对了,春儿那儿可筹备好了?” “早到那水池子边候着了,这外面冷风吹得,回来怕是要病一场!”妇人面露忧色。 “要是春儿能入了丞相的眼,那就是病一场也值了!”廖安然搓了搓发冷的手道。 一路上,除了廖安然在旁喋喋不休外,其他随行的人皆安静异常。 封景荣的余光一直落在少年身上,心里难得有几分慌乱的感觉。 他不知道方才廖国公的那段对话,少年听懂了多少。 他很怕这人胡思乱想误会什么。 更糟糕的是他甚至不知当对方质问起来时,他该用怎样的说辞方能让少年信服。 然而自出来以后,少年的行为举止没有半分变化,什么都问,也什么都说。 除了□□静了点。 “丞相大人可是乏味了?”走了好一会儿,廖国公忽然开口了,“我们这院子里依着片湖,丞相大人和公子要不要去画舫上歇息会儿,瞧瞧这湖边风灯夜景?” “也好。”封景荣眸子暗了暗,似是无心考虑,也就应下了。 “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吗?”上船后,廖国公有意无意得向身边侍奉的人问道。 权臣之上[重生]_140 “是。” “丞相大人,请。” “国公,请。” 几人上了船,然等廖安然夫妻想上船时,却侍奉在外的人拦住了。 “这是怎么了?为何不让我们上去?”廖安然皱着眉头问道。 “这是国公的意思,老爷和夫人还是早些回屋里休憩吧。” “这是爹的意思?”廖安然越听越不明白了。 “是,国公和丞相有要事相谈,旁人不好叨扰。” “可是春儿她——”廖安然还欲解释一番,然而那座画舫已缓缓离岸了。 皓月之下,湖光滟潋,挂满诸灯的画舫远看形如游龙,富贵风流,自不必说。这是国公府为国公寿辰集了钱近一个月现打出来的,船上亦是雕梁画栋,珠帘锦幕,十几名曼妙少女吹拉弹唱一应俱全。 “丞相大人。”廖国公连唤了几声,男人才回过神来,“您这是怎么了?” “劳国公挂心,只是不小心被这湖上美景迷住了。”封景荣笑了下说道。 廖国公眯了眯眼,他不知封景荣今儿这是怎么了,但如此疏于防备对他确实无比有利的。 “能得丞相一赞,国公府上下荣幸万分。” “国公客气,既然您请本相夜里泛舟,选了这么个清净地,想来是有事要说吧。” 廖国公收起了笑容,“确有此意,还请丞相屏退外人。” “这船上我就带了这么一个内人,无需屏退。”封景荣脸色还算轻松,“国公但说无妨。” 少年用脚轻轻踢了下身旁这个口无忌惮的男人。 明明都到了刀剑相向、老狐狸露尾巴的时候了,对方竟然还有逗弄他的心思。 “其实今日请丞相来这里,是因为老夫有个不情之请。”说着,廖国公站起身,举起面前的酒盏来,“恳请丞相大人高抬贵手,放陛下和皇后一条生路,放我宗亲一条生路。” 封景荣也站起身来,装傻道:“国公此言何意?本相竟然听不太明白。” “老夫恳请丞相归还符玺,归还国之政务,归还塞外兵权。”廖国公拖着酒杯弯下腰来,“让大秦扭转乾坤,重入正轨。” 闻言,洛华心里一紧,这廖国公显然是漫天要价。 根本就毫无谈和的诚意。 很不妙啊。 如此作态,说明这画舫之上必定暗藏杀机。 洛华望向男人,他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备有后手。 “国公。”封景荣扶住廖国公的双手,“您这不是不情之请,您这是狮子大开口,想将我一口吞了,连骨头都不吐。” “那这般酒,丞相大人,您接吗?”廖国公抬了抬眼皮问道。 “若是不接,会如何?”封景荣眯眼问道。 “丞相大人想来会后悔吧。”廖国公叹了口气道。 “后悔?我这辈子就后悔过一次。”封景荣轻笑了一声,“听国公的意思是还想让我尝一次这种摧心肝的滋味?” “看来丞相大人是不听劝啊。”廖国公握着酒盏的手渐渐松开。 “您这是要我的命,我应不起。” “既然这样的话——”廖国公的手松了开来。 咔嚓一声。 酒盏落地。 砰!砰!砰! 权臣之上[重生]_141 忽然几簇流光倏地从水面猛得窜了出来,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黑夜之上绽放出绚丽的花朵。 画舫上的人皆未料到如此的变故,洛华也被吓到了,他原以为会有一群人持着刀剑闯进来,谁想这恐怖的爆破声竟然发生于画舫外。 几乎没有思索,洛华身体就不自禁当在男人面前将人护住。 廖国公似也没料到有如此变数,整个人都有点呆愣。 “洛儿,别怕,不过是国公准备的节目罢了。”直到男人的手轻拍在他的肩膀上,洛华才陡然回神。 响声过后,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是怎么回事?”廖国公满脸难以置信,直接跑出了船舱。 顷刻间,丝竹齐鸣,古琴一响,八音迭奏,清流荡漾,只见那湖中间的莲花水榭处立这一曼妙身影,长发轻扬,手摇水袖,好似那月下仙子在飘飘起舞。 “国公这舞安排地极妙!”一阵拍手声,廖国公陡然回首,只见两人也跟了出来,“倒是将我们吓了一跳。” 此时那水榭上的女子也停下了舞蹈,面带红晕,向这靠来的画舫行礼道:“小女廖春儿,见过丞相大人。” “国公,这位想来就是您的孙女吧?果真是姿色绝佳。” “丞相大人谬赞了。”那女子羞涩道。 “你为何会在这?这画舫为何会开到此处?”然而廖国公还完全没有想通眼下的景象,这画舫为何会往西而行。 他分明是要这画舫往东行的,他在东面水下藏了整整百名死士。 为何会发生这样荒谬的事? 就在这时,那名叫廖春儿的女子忽然轻轻“啊”了一声,一只手捂着嘴,另一只手指向远方。 “那边水面上怎么着火。” “什么?!”廖国公眼珠凸起,转过身望向湖的东面。 水面上火光连天。 廖国公的双手颤抖,他甚至能听到从湖面里传来的鬼哭狼嚎声。 “国公。” “国公。” 廖国公身子一哆嗦,只见不知何时那高大的男人已站在他的面前。 墨绿色的眸子正带着轻蔑望著他。 “你、你要如何——?”廖国不由胆寒,咬牙道。 “要不您还是自己悄无声息的上路吧。”男人在他耳畔轻声说道,“我答应您,祸不及家人,您看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12521:18:37~2020012621:41: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水风空落眼前花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祈夜Sur10瓶;snownooo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廖国公脸色沉了下来,他望着那冲天的火光,知道自己已是输了大半。 “你是如何知道的?”廖国公眼角的褶皱深了深,“此事知道的人极少,他们中没有人会做告密者。” “想要知道一件事方法有很多。”封景荣拍了拍老者的肩膀,“您看似是在暗中出手,但剑锋所指之处却是再清楚不过的。” “本相是个靶子。”封景荣嘴也角微扬,“但也不会站着给您打啊。” 见男人不说实话,老者换了个问题。 权臣之上[重生]_142 “你的人是何时进我国公府里的?” “身为百官之首,国公家如此张扬得凿这么一个湖出来,本相自是要派人好好看着才行,结果不小心就猜到了点国公的心思。” “哈哈哈哈哈——”廖国公发出一阵狂笑,“你莫要欺老夫了!你想说是自己观之若微?骗小孩呐!果然其中有人泄露了风声了吗?” “国公想多了,那些对您忠心耿耿的人可都已在阴曹地等着你了。”封景荣的声音带了点阴森恐怖,“你这话可要凉了他们的心了。” 廖国公的双手紧紧攥着,望着湖面中的涟漪,幽幽说道:“看来丞相是不打算让老夫做个明白鬼了。” “时辰不早了,国公早做抉择吧。” “一死而已,丞相大人急什么?老夫这已在您手心里,插翅难逃了。”廖国公忽然从喉咙里滚出了一声哑笑。 “丞相大人,临死之前,老夫告诉你一个秘密,如何?” 封景荣没有搭话,墨绿色的眸子下移,望着那身形佝偻的老人。 “十年前,害死洛中丞小儿子的罪魁祸首。”廖国公的嘴角勉强勾出了一个笑容。 封景荣的身子怔了怔。 “你是服侍在丞相左右的人吗?”洛华正望着远处正在交谈的那两人,就在这时,廖春儿走了过来主动和他搭话起来。 洛华望了眼那满面春色的小姑娘,见对方还有心思想着这些,就知其对廖国公的谋划毫不知情。 她根本不知道自家的老太爷拉着她的性命在权柄之争中搏了一场。 而且眼下还搏输了。 “不算是。”洛华淡淡说道,对这完全被蒙在鼓里的姑娘心中五味杂瓶。 “那你们是?”廖春儿眨了眨眼睛。 “他供我读书,供我吃食,大抵是衣食父母吧。”洛华想了想说道。 “你是受了丞相大人的帮扶吗?那你一定很有才华吧。”廖春儿想当然得说道,眼帘微微垂下,两只手握在一起,脸上的崇拜之情无以言表,“没有想到丞相大人看着冷冰冰的,实则是如此体恤下士的人。” “也不知谁这般有福气能嫁给这样的男子……”说着说着,廖春儿的声音就低得听不见了。 “你想嫁给他?”洛华抬眼直接问道。 “不、不是的!”廖春儿的脸上滚烫,呐呐说道,“我、我哪里配得上……丞相大人,更何况这世上优秀的女子这般多……” 洛华没有挑明对方的隐瞒,廖春儿那点女儿心思早就显露了干净。 “你还是不要喜欢他为好。”过了会儿,洛华说道。 “嗯?为何?”廖春儿望向身边的人有点不解。 “因为他不会喜欢你的。”少年说得很是肯定。 “怎么……会?我……”廖春儿有点惊慌失措,整个人羞的恨不得将自己的脸挡住,“可、可是,丞相大人他、他还未……未听说有钟情之人。” “有啊。你不知吗?” 廖春儿愣了愣,望向身边的少年。 “我、我不知,是哪家的小姐?” 洛华轻笑一下,眼波流转,望着满脸困惑的少年,万种风情不经意间流露出来。 “正是我啊。” “什、什么?”廖春儿脸色煞白,往后连退了几步,她脑中一片混乱,直到画舫靠岸她都未晃过神来。 坦白后,洛华耳边清净了。 然而,他很快又发现封景荣变得奇怪起来。 画舫停下的片刻,男人就一言步伐拽着他的手腕,头也不抬的往前走,完全不顾还在船上的廖国公和廖春儿。 “丞相大人——”见人下来,廖安然及其夫人马上就笑脸相迎了上来。 然而下一刻,他们的笑容就凝固在了脸上。 权臣之上[重生]_143 “滚开。”男人冷冷吐出两字。 “这、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何处——”廖安然还想再解释点什么,然而话说一半,他就被那双满是杀意的墨绿色眸子堵住了喉咙,哆哆嗦嗦得让到了一边。 “你怎么了?”洛华跟在男人后面轻声问道。 然而封景荣没有给他半分回答。 就这样两人竟然一路走出了国公府。 而府外的马车已备好了。 “送小公子回府。”简单交代了几句,在将他交到巧红手里后,封景荣没有停留,策马就消失在了夜色里。 “小公子,主子他这是怎么了?”巧红问。 “不知。”洛华也不知晓。 封景荣的一言一行都很是反常。 洛华低下头,望了眼自己手腕上被男人紧握留下的淤青,眸子沉了沉。 不对劲,很不对劲。 封景荣这个样子简直就和失控了一般。 “停车,停车。”洛华咬了下牙喊道,“掉头回国公府。” 一定是廖国公说了些什么。 “小公子,主子说要安安全全送你回府,不可在外逗留。”马车外传来车夫的声音,“求您不要为难小的。” 洛华没有办法,他不知道封景荣要做什么去。 他只希望一切都是自己多想了。 晚上路上无人,马车依着方向,很快就到了相府。 洛华在巧红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谁想几乎是前后脚,相府门前竟然又停下了一辆马车。 “洛公子。”车前的帘子被人掀起。 “之清?”洛华扭过头,只见那马车上坐着的正是徐之清。 “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洛公子,还请你上车一叙。”徐之清双手作揖,神色很是严肃。 “你说什么?丞相大人将皇宫围死了?”听到这话,洛华的神色很是震惊,双手不自主捏紧,“这是要做什么?” “就在方才雍城大门大开,驻扎在城外的五千兵马,直接涌入城内了。”徐之清有些焦虑道,“眼下已将皇城围死了。” “他——”洛华抿了抿唇。 “洛公子,丞相这是在逼宫,他这是要冒天下之大不韪!若真开了这个头,是要乱国之根本的!” “他不会这样做?他没必要如此明目张胆。”洛华摇了摇头,想不明白,“他若想取而代之有的是隐秘的法子。” “丞相为何如此做已是无从得知。”徐之清忽然站起身,对着洛华俯下身子。 “之清,你这是做什么?”洛华一愣,欲将徐之清扶起。 然而徐之清却是不肯起来。 “洛公子,恳请你劝住丞相。禅位也好,代政也罢,就是之后——”徐之清欲言又止,顿了顿说道,“无论怎样,丞相大人都不该在今夜如此堂而皇之的围宫,更不能要了当今陛下的性命。” “要不然,名不正言不顺,杀害亲兄,率兵逼宫,这就是谋权篡位,不仅以后当政无法服众,还是要被千代万代口诛笔伐的!”徐之清言辞恳切,洛华自也是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按理说,今日抓住了宗亲的尾巴,封景荣已是胜券在握。 然而冒然做出如此行径,就是硬生生将自己放在火上烤了。 “我知晓了,谢谢你深夜前来告知于我这些。”洛华拖着徐之清的双臂,郑重道,“放心吧,我不会让他陷入泥沼之中的。” 权臣之上[重生]_144 “我们现在就赶去皇城。” 一阵嘶鸣,等巧红等人回神少年还在那车上的时候,那辆马车已是跑到连影子都没有了。 车内的气氛弥漫着紧张,徐之清只希望这马车能跑得再快一点。 “过会儿,我一个人进宫。”就在这时,洛华忽然开口了。 “我与你一起——”闻言,徐之清不由一愣。 “怕是不行,廷尉那一会儿怕是要召你。”洛华轻声说道。 “你是如何得知的?”徐之清问。 “今晚国公府会出事情,你身为廷尉属官,一定要细细勘察,或许能发现些隐秘。” “剩下就交给我吧。” 少年的语速飞快,在车内昏暗,徐之清看不清少年面上的神情。 一阵猛烈的晃荡。 马车一下子停了下来。 “车上何人统统下来!”只听外面传来一个呵斥声,“宫禁之时,不得入内!” 徐之清忙掀开车帘说道:“廷尉丞徐之清,恭请面圣。” “大将军之令,无论是谁,都不得踏进宫里半步。”那人厉声道。 “事态紧急——”徐之清还欲在说,那人却直接拔出了随身的利剑来。 “廷尉丞,实务者为俊杰!违者杀无赦!” “真是荒唐!”徐之清心中闷气,他隐隐能听见宫内的马蹄声,知不能再在此处耽搁下去。 就在这时他身后有人走了出来。 “这位将军。”洛华上前一步,先行了一礼。 “我说了,眼下谁都不能入宫。” “不,您误会了。”洛华下了马车,来到那将士面前,镇定道:“在下是奉丞相令来的。” “有何凭证?”那人皱了皱眉,面色狐疑。 “凭证没有。”洛华说道:“但此事紧急,耽搁不起。您可直接带我去见曹宇将军。” 那人见洛华说话坦荡,不像撒谎藏奸的样子。 又见对方要直面曹将军,心里也不再怀疑。 “就你一个,跟我进来。” “多谢。”洛华转身向徐之清行了一礼,就跟着那人进入了皇城之中。 未央宫内,一片漆黑。 廖夫人正极力安抚着身边颤抖不已的男人。 “陛下,别怕,没事的。” “夫人,朕似乎听见了马蹄的声音,你说国公是不是失败了!是不是封景荣来了!是不是他来了!”封高义紧紧抓着身边的人,整个人的神情已经疯疯癫癫起来了。 “陛下安心,国公派人赶来皇宫了,您只要安心待在殿中,性命定会无忧。”廖夫人神色忧虑,她无比担心外面的境况。 然而除了等待消息,此时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朕等不下去了!”封高义忽然猛的站起身来。 自从知道今晚动手之后,他就快被心里的焦虑忐忑逼疯了。 他心里有多渴望国公凯旋,他心里就有多恐惧封景荣出现在他的面前。 “陛下且在等等。” 权臣之上[重生]_145 “还等什么!等封景荣来抓朕!等着他将朕这个皇上一剑砍死吗!”封高义拽着自己的头发,猛然转身望向坐在地上的廖夫人,眼珠子凸起。 “你是不是要害朕!” 廖夫人一愣,没有想到男人会说出样的荒唐的话。 “陛下,臣妾怎么可能害你!国公还在为您在外浴血奋战啊!” “你们是不是故意的!你们是不是故意和封景荣做戏!你们是不是想以此事将朕绊倒!”然而封高义已经完全魔怔了,整个人完全陷入了多疑不安之中。 “陛下!”廖夫人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一直以为她这个夫君只是软弱了一点。 封高义依赖着她,也对她唯命是从。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时候对方竟然会怀疑她的忠诚,怀疑她爹的忠诚。 “朕要逃走,朕要逃!”说完,男人就莽莽撞撞得一人向殿外跑去,“朕不要在这坐以待毙!” “陛下!您要去哪啊!”廖夫人绝望得伸长着手,脸上的泪一滴滴得落了下来。 “您去哪啊!臣妾的肚子里还怀着您的骨肉啊!臣妾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您啊!您、您怎么能丢下臣妾,还有孩子……就这样一个人逃了啊!” “啊——!”廖夫人一声惨叫,不由躺在地上,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有血从她的裙摆下浸显出来。 封高义赤着脚在冰凉的白玉地上跑着,殿内太黑,他中途甚至踩到了自己龙袍狠狠摔在了地上。 跌跌撞撞,他好不容易摸到了宫殿的大门,用力将其推开。 秋风萧瑟,携着淡淡腥气。 封高义往后退了一步,远远映入他眼帘的却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堪比人间地狱的惨状。 而更让他惶恐的是那个手握长弓正向他走来的男人。 封高义没有多想转身就要跑。 嗖的一声。 他的衣袖就被一根飞箭死死钉在了墙上。 “你要跑哪去?皇兄。” “丞、丞……丞相……”封高义仰着头,双臂颤抖着,泪如雨下,“不是我,不是我,都是国公,都是国公一人所为。” “皇兄这话说得真是让国公在九泉之下都难以瞑目了。”男人声音瘆人,冰冷的手心轻拍着封高义的脸。 “皇兄,你还记得一个人吗?” “谁、谁?” “洛华。” “洛……华……,洛华,洛华。”记忆渐渐涌上,封高义的脸色愈加煞白,“他,他不是十年前就死了吗?” “是啊。”男人将那根插在墙上的箭支拔了出来,幽幽说道,“廖国公说,是你按着他的头溺死在湖里的。” “胡说八道!他胡说!”封高义的反应极为激烈,“我、我为何要如此做?他可是御史中丞的儿子。” “我也想知道你为何这么做?你怎么敢这么做?他是御史中丞的儿子,他才十六岁——”封景荣的声音顿了顿,阖上眸子,因为怒火他的手微微颤抖着,“你无法理解,也无法想象……我九死一生从边疆回来后,等来的却是死人棺材的滋味。” “那时我才知自己活得像个笑话。” “我、我知你从小就和他好,可、可那是……意外……”说到一半,封高义陡然发出一声惨叫。 他的手背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血窟窿。 “真的……不是我,说了啊!不是我啊!”封高义紧攥着自己的手臂,口中大喘着气,身子忍不住往后挪动着。 “不想死吗?他当时也不想啊。”男人喃喃说道。 疯子。 权臣之上[重生]_146 疯子! 封高义头皮发麻,他受不住了,他只想离开这个疯子身边,他用尽全身的力气从地上狼狈地爬起来,接着就磕磕绊绊往宫道上跑去。 封高义从小生在这座皇城里,和封景荣不同,他自小就是备受宠爱的那一个。 他当然也没去过什么塞外边疆。 他甚至都没怎么出过宫。 这整座皇城应该是他最熟悉的地方。 然而今日他却觉得皇城太大了,仿佛一片没有尽头的汪洋大海。 “站住!站住!” 封高义养尊处优惯了,幼时学得那些骑射早就忘光了,身子也大不如前,跑了半柱香他便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然而后面还传来很多人在追赶他的声音。 封高义不敢停歇,他一路狂跑,在转得让人头昏脑涨的回廊前方,他隐隐瞧见有一人站在那里。 “滚开!滚开!” 封高义大喊着,然而待他离近看清那人的面孔的时候。 他却一下停住了脚步,不再向前了。 封高义脸上满是惊悚。 “怎么可能……怎么会……洛、洛……鬼?!” 第40章 封高义不敢相信自己眼睛。 他望着那张面孔,心跳得嗓子眼。 是、是洛华? 这绝无可能。 可这世上怎么会有长得如此相像面孔。 封高义抬起手,想要去触碰少年的脸,看看对方到底是人是鬼。 然而不待他真正碰到,他就被后面追赶而来的官兵押制在地上,不能动弹。 “洛华,洛华,你没死?你没死!”封高义瞪着双眼,神志有点恍惚,嘴里碎碎念道,“不会啊,我瞧见母后让小欢子将你沉湖里去了啊!你不会没死的。” 洛华垂下头来,望着跪在地上的男人微微蹙了蹙眉。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时入宫?”后面的官兵警惕得望向洛华。 “大胆,不得无礼。”这时有人从人群后面走了出来,对洛华恭敬行礼,“见过小公子。” “你是?”洛华瞧着那人脸生,并不认得对方。 “属下隶属苜蓿卫,曾奉丞相大人的令在暗中护卫过小公子一段日子。”那人低头说道。 “原是这样。”洛华望着那人说道,“我想见丞相一面,烦请你带我过去。” “小公子言重了,您身戴苜蓿卫总令,我们都是要听候您差遣的。” “苜蓿卫总令?”洛华愣了愣,他不记得自己身上有这样的东西。 “是的,那总令就在您的脖子上。” 洛华伸出手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琥珀链子。 这是新年那日,封景荣放在他这儿保管的。 权臣之上[重生]_147 原来不只是他母亲的遗物,还是调动苜蓿卫的象征吗? “你、你们……都能看见他?他不是……鬼?”封高义整个人都趴在地上,还是硬抬着头,死死盯着洛华。 “你就是皇帝陛下吗?”洛华低下头,与这个狼狈不堪的大秦皇帝对视,“我不会让你这样死的。” 封高义一怔,随后像是醒悟了一般,不断摇头晃脑起来。 “你不是洛华,你不是洛华,你不是洛华。” “小公子——”那人见情势不对劲,就想命人将封高义拖下去。 然而洛华抬了抬手,阻止了他们的举动。 “陛下,封景荣身边到底有几个洛华?” “几个?一个,死了,早死了。”封高义一双眼睛紧咬在洛华身上,神情癫狂起来,“你是赝品,西贝货!哈哈哈!封景荣疯了!他比我先疯了!” “哈哈哈,洛华死了十年,他就找了个假的回来,哈哈哈!” “你真是太可悲了!哈哈!封景荣真是让人作呕!恶心!太恶心了!哈哈!” …… “陛下神志失常了,将陛下遣送回宫里。”见少年的神情渐渐阴沉下来,那人赶紧命其他人将发了疯的封高义带回去复命。 洛华站在那一动不动,似乎在想着什么,封高义凄烈的声音似乎还在他的耳畔回响。 “小公子,丞相大人在未央宫,您——” 那人说到一半就却被少年打断了。 “算了。”少年转过身,身子紧绷着,看上去神态有点低沉,“想想也没什么事,我还是先回去了。” “小公子,属下送您出宫。”那人欲跟上前去,然而少年却向听不见一样,自顾自得往前走。 “小公子!小公子!” 谁想就这样没走几步,少年就这么直愣愣得仰头栽在了地上。 此时,封景荣正站在一座湖边,这是他十年里第一次再回到这个地方。 这里曾是他梦魇最起初的地方。 天边渐渐亮了起来,还有半个时辰就是惯例早朝的时候。 想了一会儿,封景荣方才让人传旨说今日罢朝。 他暂时还没想好如何应对朝堂上那些迂腐愚忠的老臣,这些人贬不得,杀不得,因为这其中领头的怕就是洛华的亲生父亲,洛中丞。 而且他已经杀了很多人了。 不杀皇帝。 大抵是这些顽固老头子最后的底线了。 可今日封景荣却是一定要杀了封高义的。 这大抵是廖国公临死前在他面前演得激将法,封景荣不得不承认他也确实中招了。 因为封高义做了他在这世上唯一无法容忍的事。 这中间有不少人来劝他皇帝不能杀,但他一句也听不进去。 或许这样做会让局势变得焦灼动荡,也会将自己置于不义之地。 但封景荣心里知道他的想法不会改变。 他心中的恨意根本就没有随着岁月减少半分。 “大将军,人已经抓到了。”这时有人前来复命。 “这么快。”封景荣轻笑了一声,他以为他这皇兄有多能跑。 看来是连这皇城的大门都没碰到。 权臣之上[重生]_148 “我甚至还未替他选好死法。”封景荣转过身来,只见那人脸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大将军,还有一事。” “说。” “方才小公子独自一人赶来宫里,说有事要与您说。” 封景荣眼帘垂了垂,他倒也猜到少年也许会悄悄跟上来。 想来定是徐宗正那边又做了些不必要的事。 “他人在哪,将他带过来吧。”封景荣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只觉得脑袋发胀,不由叹了口气。 “已送回府上了,”那人顿了顿说道,“大将军,小公子身子不适,方才走路还险些晕倒……” “晕倒?”封景荣心猛得一抽,“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方才属下送小公子的时候。”那人一惊,忙低头答道,“还有——” “这种事你为何不早说。”封景荣有些恼了,“还有什么?” “还有就是追捕的时候,陛下和小公子说了几句话,属下大胆揣测小公子突然要回府怕何此事有关。” “封高义见到他了?封高义说了什么?!” 那人面露难色。 “都是些大逆不道的话。” “我让你说!”封景荣恼怒得低呵道。 那人只有出。 过一会儿,一匹枣红色的马就通过了层层把守,从皇城内飞驰而出。 封景荣策着马,神色张惶,胸口一下下跳得厉害。 人算不如天算。 他怎么也没料到在那偌大的皇宫内洛华会和封高义撞上面。 天还未全亮,昨夜喧嚣,大部分人家还不敢出门。 大街上只有封景荣一人骑行。 往日做马车要一个时辰的路,封景荣硬是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就赶回了相府。 “主子,您回来了。” 下了马,封景荣甚至来不及理会赵管家,便直接大步向莲里苑赶去。 莲里苑的门是大敞的,封景荣愣了一下,随后就冲进了屋子里。 然而他找遍了整间屋子,却未见少年半分人影。 “去哪了?人去哪了?”封景荣的眸子微微失神,随后掉头离开了屋子。 他的洛儿不见了。 他会去哪里? 他不是身子不好吗?又要跑去哪里? 难道是去徐府找徐宗正去了? 还是去了花柳街? 或者是回到洛府去了? …… …… 封景荣的脑中一片混乱,此时此刻,他甚至连冷静的思考都做不到。 权臣之上[重生]_149 洛华定是听了封高义的话误会了什么,所以不想见他了。 不知何时封景荣的额头上竟然浮出一层薄汗。 “主子,您回来了。”这时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闻声,封景荣陡然转过身,一把抓住了竹哥儿的肩膀。 “小公子,他人去哪了!” 竹哥儿身子颤了颤,他被那双墨绿色的眸子盯着,一下就寒毛卓竖,惶恐至极。 “小公子,他、他醒了后,就去、去……书房了。” 竹哥儿哆哆嗦嗦得说完后,站在他面前的男人什么也没说,掉头就离开了。 当封景荣匆匆忙忙在书房的门前站定时,他去推门的手反而顿了顿。 知道少年就在这里的时候,他心里的也平复了下来很多。 只是待那份不安消散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措。 如果他就将事情的真相原原本本说出来,少年能够接受吗? 要知道他和洛华其实只是友人而已。 说好听些叫青梅竹马,说简单点就是同窗之情。 其他的所有,都是他封景荣的一厢情愿。 他隐隐记得洛华以前有心事甚至都不爱和他说,不仅有时会刻意背着他,似乎还更乐意找石友明多一些。 这也是他如此忌惮石友明的原因。 封景荣忍不住会想或许在洛华心里,就是轮挚友,石友明或许还会排在他之前。 他真的贪图的太多。 封景荣细细回想,不知自己是哪步出错了,一切似乎就像水到渠成一般。 他和少年到底是怎么发展到这个地步的。 明明起初他只是想将这人宠着直到恢复记忆的。 之后、之后他怎么会对什么都不记得的洛华做出那么多荒唐的事来。 是啊,或许真的如封高义所说。 他这人是从根上烂了,让人作呕。 就是洛华想起全部也无法容忍吧。 封景荣蹙着眉头,身体紧绷着,就在他犹豫不决时,屋内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声。 封景荣一下子回了神,还未想出结果,身子已先动了起来,将门推了开来。 少年正坐在他素日处理政务的桌案前,手轻捂住嘴。 “你——”封景荣瞳孔缩了缩,手不由颤了颤。 只见桌案上铺满了一张张白色宣纸,那些都是他这十年里思恋洛华而画的小像。 “其实也不是长得一模一样。”少年嘴角带了点苦笑,指尖上移,轻轻摸了摸自己的眼角,“我这里少了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惹,其实这文不会很长,所以是虐不起来的。【你们要信我啊】 ———————————————— 感谢在2020012722:14:41~2020012822:19: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年四岁啦10瓶;ChocoLate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权臣之上[重生]_150 第41章 “不是,你想的这样。”封景荣慢慢走到少年身边,想安抚下对方的情绪。 谁料少年站起身来,垂着头先向他走来。 “洛儿。”封景荣望着怀里的少年,心里有些无措。 他的腰被少年的胳膊紧紧环住。 “你身体还没好,其他事等会儿说,我们先回屋,好吗?”封景荣搂着少年,瞧着对方身上单薄,心疼不已。 少年没同意,也没反对,就一声不吭得抱着封景荣不放手。 “别乱想,我只有你一个。”封景荣轻轻摸了摸少年的脑袋,接着就将人横抱起来,带回了屋子里。 “额头上这是怎么了?”封景荣抱着少年坐在榻上,这才发现那原本的光洁的额头上磨破了皮,隐隐渗出了点血来。 “不小心撞的。”少年轻声说着。 没有封景荣想象之中的大吵大闹,更没有痛哭流涕。 相反,少年很是乖巧,安安静静的。 “怎么跑去书房了?”封景荣心里斟酌了一下,还是没能开口说到最敏感的部分,先询问一下少年的身体,“听说你晕倒了,怎么不好好躺着休憩?” “以前我都在那……看着你。”少年轻轻说着。 封景荣愣了下,想了想少年说得应该是自己还是幽冥牡丹栽在盆中的时候。 “你还记得那时候的事?” “记得一些,那时你就喊我洛华了。”少年耷拉着脑袋说道,“所以我一直以为自己叫这个名字。” 封景荣沉默了片刻,绕来绕去,还是回到了这个问题上。 “你就是洛华。”封景荣摸了摸少年的脸认真道,“你就是他。” “嗯,我知道。”少年将头撇在一边,面色平静,眼神却是回避的。 “封高义说得都是假的,他什么都不知道。”封景荣将少年的身体掰向自己,声音略微有点激动,“洛华,当年你意外死了,我没办法了,只有用幽冥牡丹重塑你的身子,这样才能让你重新回到我身边。我真的不能没有你,你相信我,等你将一切记起来,你就会明白一切的。” “我说了我明白了。”少年低着头,挣扎着想从榻上下来。 见对方依旧没听去,封景荣心里有点烦闷,两只手紧紧攥着少年的胳膊。 “你为何不信我?事情就是如此。你就是洛华,为何要去在意封高义说得那些话?” “我没有不信你啊,我真的知道了。”少年的肩膀微微颤动着,声音哽咽,“我脑中确实会想起一些我不知道的事。” “那你——”封景荣望着少年哭泣的模样,身子一下就怔住了。 “可、可是我还是忍不住难受啊。”少年弯下腰,额头抵在封景荣的肩膀上。 “你那么喜欢洛华,我要是成为不了他那个样子,那该怎么办?我好害怕。”少年身子颤抖着哽咽道,“要是我不能成为洛华,你就不会对我这么好了,你就不会要我了,要是以后……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怎么办?” “就算知道我是洛华,我还是忍不住担心,忍不住害怕,我、我也不想这样的。” “洛华。”对于少年的担忧,封景荣无法感同身受。 在他眼里,少年所担忧的是不存在的。 毫无疑问,洛华就是他怀里这个人。 他只会拥抱这一个人。 “我们发过誓的,记得吗?”封景荣叹了口气,轻哄着少年,“我们是不会分开的。” “这……不一样。”少年当然记得,但是那样的誓言也是留给洛华。 皇帝陛下说得那些话,不是真正刺痛少年的根源。 他担心的是失去眼前这个男人。 权臣之上[重生]_151 即使这种事的发生微乎其微。 “怎么会不一样呢?”封景荣轻拍着少年的后背,语气尽可能的温和,极力去开导少年,让对方不要再为这种绝无可能的事难过伤心了。 “因为——”少年突然抬起头来,桃花眼已是红通通的,“我喜欢你,无论是不是洛华,我都喜欢你。” 说完少年就环住了封景荣的脖子,生疏得触碰上男人的嘴唇,笨拙地亲吻着。 封景荣整个人都愣住了。 方才他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少年说,喜欢他。 封景荣身子不由发热,手从少年背上移到了后脑勺,微微张开嘴,加深了少年不温不火的吻。 这是少年第一次主动亲他。 也是少年第一次说喜欢他。 这个认知让封景荣的心狂跳不止,忍不住热血沸腾,他翻过身,将少年压在榻上,继续缠绵着这个吻,不想结束。 “对不起,我明明说过会温柔些的。”两人分开,封景荣的指腹轻轻揉过少年微肿的唇瓣,有点歉意,“疼不疼?” “不疼。”少年微微喘着气,黑色的长发散乱在榻上,眼角也不由带了点媚色,望着男人,忽然说道,“你要了我吧。” “你说什么?”封景荣身子一颤,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样我就能安心了。”说完,少年无意间舔了下唇边的手指。 指尖温柔的触感让封景荣战栗不已,眸子沉了下来,身上立刻也就有了反应。 “不行。”封景荣喉头滚了滚。 “你……不喜欢我吗?”少年的眼角似又有泪珠子要落下。 “怎么会?”封景荣咬了下舌尖,光是看着少年这副模样他都要发疯了。 但现在这个时候—— “反正我就是洛华,对吗?他不会怪你的,因为我就是他。”少年抬起身子一只手搂上男人的脖子,另一只将榻边的纱幔放了下来,“这是我的愿望,也是洛华的愿望。” 衣衫褪去,两道身影交叠在了一起。 …… …… …… 等封景荣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 他忍了太久,就像饥肠辘辘的人,一脚掉进酒池肉林里。 再加上少年又纵容着他,他一下就失去了理智。 明明他的年纪也已经不是毫无分寸的毛头小子了。 “嗯……”身边传来轻吟声。 “不小心,吵到你了。洛儿,你再睡一会儿,好不好?”封景荣对着少年的耳边柔声说道。 “我不要了……”少年似乎还在梦里,说话依旧是迷迷糊糊的。 看来他真的是做的太过了。 封景荣轻笑了一声,在少年的脸蛋上啄了一口,接着就从软塌上下来,将衣服穿戴了起来。 悄悄推开门,封景荣微微蹙眉,只见赵管家正焦躁不安得守在门外。 “主子,您总算出来了。” “怎么了?”封景荣问道。 “曹宇将军半个时辰前就等在府上,怕是有大事,您快些去见见他吧。” 权臣之上[重生]_152 “曹宇?”封景荣眸子沉了沉。 这个时候曹宇应该正看守着皇宫还有封高义,怎么会跑到他府上来? 想来是出了什么事,封景荣快步向正厅走去。 “大将军!”曹宇正在厅内急躁得来回踱步,见封景荣终于现身,敢忙凑了上去,“不好出大事了!” 封景荣坐了下来,有婢女端来茶盏。 “怎么了?” 曹宇抿着唇,望了望屋内的其他人。 封景荣抬了抬手,很快赵管家还有左右的人都屏退了下去。 “大将军,大事不妙,皇帝他不见了。” 端着茶盏的手顿了顿。 “什么时候的事?” “昨个晚上。”曹宇神情有些懊恼,“这实在太邪门了!从皇宫到皇城,每个关口都有重兵把守,就是瞭望台上都是轮番换岗的!按理说,就连只苍蝇都是飞进来的!” “大将军,你说封高义莫非是会什么邪术不成?不然他这么个大活人怎么会就这么不见了?”曹宇攥着手心,见封景荣依旧镇定,心里更急了,“大将军,封高义不见了是会出乱子的。” “事到如今,急也没用。”封高义的出逃确实不在封景荣的意料之中,然而这还不是最紧要的事。 毕竟昨日他连逼宫的事都做出来了,封高义就是活着也和死了没区别了。 真正头疼的事已经不是封高义了。 “大人!宫内急报!”这时门外一个宫中内官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说。”封景荣放下茶盏。 “丞相大人!大事不好,昨天夜里廖国公薨了!廖夫人和肚子里未出生的皇子都没了!宫里已经乱做一团了,外面的宗亲,还有洛中丞为首的一帮老臣已经堵在了皇城外,说要与您当面对质,状告您的罪行。”说到后面这内官的声音已经快听不见了。 “这群老骨头!”听了这话,曹宇气得都要快拔剑了,“这时候一个个都不怕死了!怎么不见他们上战场杀敌去!” “曹宇,够了。这是他们份内的事。”封景荣站起身来,神情还算淡然。 这样的局面是他早就想到的。 也是廖国公死时希望促成的。 “可他们也太——” “无论怎样,他们都是大秦的一部分,如果连他们都无法驾驭,我还做什么一国之主。”说完封景荣就大步向屋外走去。 未央宫大门敞开,穿着朝服的官员们,鱼贯而入。 封景荣站在御道上,静静地凝望着底下神态各异的面孔。 很快就有人向他发难了。 “封丞相,请您下来,那里不是身为臣子该站的地方。” “我不该站在这?”封景荣淡淡说着,“我想诸公怕是忘了,除了丞相的身份,我还是先帝的亲儿子。”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12822:19:30~2020013017:00: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行歆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o、幕紫10瓶;秋生2瓶;殊途亦同归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说话的那人是廖国公一党的,名廖安洪,和廖安然同属安字辈,是廖国公的侄子,曾为典属国,召抚西南诸夷,如今位列九卿之列,在宗亲里很有威望。 权臣之上[重生]_153 “就算贵为皇子,此举也大不敬。御道乃是皇帝走得路!身为臣子只能跪在御道两侧!”廖安洪毫不示弱道,“这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 廖安洪说得在理,很快下起了附和之声。 洛中丞还未开口,徐宗正则是在微微蹙了蹙眉。 突然外面发出了一阵阵浑厚的钟声。 紧接着,外面就传来了一道尖锐的传报声。 “陛下驾崩了!” “陛下驾崩了!” …… …… 朝臣们一下就愣在了原地,显然没有想到事情会如此突然。 “陛下怎么会驾崩了?” “是啊,之前上朝都好好的。” …… “肃静!”这时旁边的内官高声喊道,底下的人才安静了下来。 “先皇身体一直亏损,在昨日夜里不幸宾天了。在遗诏中,因为没有留下子嗣,先皇将大秦的王位传给了我。”墨绿色的眸子俯视着下面的众臣,“现在还有人以为我站在这不合适的吗?” 此话一出,廖安洪不由咬了咬牙。 他万万没想到封景荣会在这时安排皇帝的死。 “陛下的遗诏在哪,我们要亲眼看看。” “曹宇。”封景荣唤了一声。 很快曹宇就握着一道卷着的圣旨走了上来,“哪个想看的,自己上前来。” 曹宇是带刀上来的,一时间竟没有一人敢上前一步。 当日登基时,血流成河的惨状实在是让他们留下不小的阴影。 “想来一个个看也太麻烦了。廖典客,不如就由你代诸公瞧瞧先帝留下的遗诏好了。”封景荣嘴角划出一丝戏谑的弧度。 被当众点名,廖安洪也不好拒绝。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来,从曹宇手里接过遗诏。 “这、这……不可能。”廖安洪望着遗诏中所言的内容,手紧紧捏着,“这遗诏一定是伪造的,陛下怎么可能会留下这要的遗诏!” “放肆!”听了这话曹宇当场就要将腰间的长剑拔出。 “等等,既然廖典客不信,那不如拿去给徐宗正瞧瞧好了。”封景荣抬了下手让曹宇按捺下来,不要妄动,“徐宗正是我朝最负盛名的翰墨大家,朝中大臣的字他都能分辨清楚。宗正麻烦您瞧瞧,这份遗诏是不是陛下的亲笔。” 徐宗正上前一步,曹宇将那份遗诏又送到了徐宗正的手上。 徐宗正看了片刻,随后抬起头来:“丞相大人,此事事关重大,下官想要一些先皇以前的字帖作为比较。还有下官想让林大人和下官一起品鉴,以防出现误判包庇的疏忽。” “徐家门风,远近闻名。不过既然徐宗正提出来了,林大人便同徐宗正一起了。”封景荣很是从容,对于徐宗正的要求都一一满足了。 很快,就有内官从封高义的书房里搜出了曾经写下的信件草纸。 徐宗正和林大人在细细对比,廖安洪则是在旁焦急得望着。 封景荣这一手玩得太绝,如果这份遗诏是真的话,那廖安洪之前的所作所为无疑是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 此时,廖安洪只能将希望寄托在那份遗诏是伪造的可能上。 然而,他用余光瞧瞧扫了眼站在御道上的男人,心里不由忐忑了起来。 封景荣神态很镇定,他之所以能放任徐宗正随意检验这份遗诏的真伪,自是因为这份遗诏上的所有字本来就是由封高义所书。 这份遗诏他早就在一年前就逼迫着封高义写下了。 这无疑是个两全其美的好主意,一面封高义知道这份遗诏的存在就不敢轻易寻死,另一面若是封高义死了,他就能名正言顺的接手皇位。 权臣之上[重生]_154 封景荣很早以前就为自己准备了很多条路。 徐宗正和林大人低语了几句,随后,将遗诏奉还到曹宇的手中。 “徐宗正,这遗诏到底是真是假?”见有了结果,廖安洪急不可耐得询问道。 “这确实是陛下亲笔。”徐宗正与林大人对视一眼说道。 廖安洪的脸一下就煞白了,高声道:“徐宗正,您可就是大秦的风骨,您万万不能口出不实之言啊!” “廖典客,老夫敢拿徐家百年清名做担保,这份遗诏确实是先皇亲笔。”徐宗正蹙了蹙眉,对着后面满朝的大臣朗声说道。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再无反驳之言。 廖安洪更是直接脚下一软,身子一晃,险些连站都站不稳了。 曹宇将那份遗诏恭敬地送到封景荣的手中。 “诸公,还有人有异议的吗?”封景荣举着这份遗诏望着底下的众人。 下面的人有不少还是心存怀疑的,然而这份遗诏到底是被徐宗正认可了的。 他们就是有再多的疑问也只能埋在肚子里。 眼下的大势,不容他们站出来发声了,而更多的人已经渐渐偏向了封景荣这边。 很快沉默片刻后,就有人率先跪倒在了地上。 紧接着就有一半的大臣伏在了地上高呼起来。 “吾皇万岁万万岁。” 而站在那的人变得越来越少。 封景荣的嘴角愈发上扬,他微微昂着脖子看着底下那些人一个个在他面前伏下身子。 就算不情不愿又如何。 就算心中不齿又如何。 他们还不是要匍匐在地上,唤他一声“万岁”。 封景荣根本不在乎他后世所谓的名声。 杀父杀母杀兄。 他所做的没必要躲躲藏藏。 无所谓什么遗臭万年。 只要那人不怪他就行了。 “且慢!我有一言。”忽然一个人的声音打断了那连绵的跪拜声。 封景荣的脸色一下沉了下来。 不少人忍不住抬起头来。 而曹宇的脸上已经满是震惊。 因为打断一切的人是他想都没想的人。 “石将军……”墨绿色的眸子眯了起来,封景荣的语气很是低沉,“你想说些什么?” “我不认同这份遗诏。”石友明站在人群中平静得说道。 “石头,你疯了吗?”曹宇忍不住直接喊出了声。 他怎么也想不到石友明会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来。 石头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石将军,你想说什么?这份遗诏可是已经被徐宗正亲自检验过的。”封景荣紧紧盯着石友明的脸,他想从对方的神情里找到一些东西。 然而他终是一无所获。 权臣之上[重生]_155 他不相信石友明会背叛他。 但他也不知道石友明到底想做什么。 “是啊,这份遗诏确实是真的啊!” “这可是徐宗正亲自说的。” “是啊,难道徐宗正还会偏帮不成?” …… 下面的人议论纷纷起来,这时一直沉默站在那的洛中丞开口了。 “不妨听听看石将军的所说的,诸公,在下定论也不迟。” 众人不由将目光投向了石友明身上。 “我不是怀疑徐宗正的判断,只是下官觉得这遗诏怕是用不上了。”石友明说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听了这话,第一个按捺不住的是廖安洪。 他是不知道石友明为何会突然开始和封景荣作对,但眼下于他而言无疑是个机会。 “石友明,你将话说明白!”曹宇也忍不住了,站起身,一双眸子瞪着男人,似要讨一个说法。 “石将军,你想说什么?”封景荣注视着男人沉声道。 “我的意思是,如果陛下没有死的话,那这份遗诏就无用武之地了。”说完石友明转过身,朝着殿门外高声说道,“恭迎陛下。” 所有人几乎是不约而同的望向门外,只见一个身穿明黄色龙袍的男人站在那里。 “封高义…”封景荣背在身后的手攥紧起来。 朝堂上发出阵阵倒吸惊呼声,就在方才说宾天的先帝竟然就活生生得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先帝没有死?! 众人被这接连不断的变故弄得昏头转向,已不知该向哪边跪拜才对。 这时,一阵阴森瘆人的低笑在殿内传了出来。 只见御道上的男人捂着脸,似乎瞧见了什么可笑的事。 洛中丞站了出来。 “丞相大人,既然陛下还好好得活着,眼下谈遗诏太早了些。你也该先从御道上下来了。” “我竟是把这般久远的事忘了,你可是洛中丞的学生啊。”封景荣将手缓缓放下,低声说道。 “洛中丞确实是我的老师,只是与这件事无任何干系。”石友明望着高高在上的男人说道,“我只是在纠正一个错误而已。” “好,很好。”男人一步步从御道上走下来,墨绿色的眸子望向了正面前的男人。 “陛下,不知您躲到哪去了?倒是让那些内官误会,以为您羽化宾天了。” 封高义的身子一哆嗦,只觉得手上的那个窟窿生疼。也顾不得自己还在文武百官前,忙跑到了石友明的背后。 “陛下不必害怕,你可是当今天子。”石友明转过身,望向依旧有点哆嗦的封高义,从怀里拿出了一样的东西。 封景荣的眼瞳紧缩。 石友明手上握着的正是能调动大秦千军万马的虎符。 “雍城外的兵马都会听从您的调遣,请不要忘记,您才是大秦的主人。”石友明伏下身子,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得进入了在场的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这番话是说给封高义听的,也是说给封景荣听得,更是说给朝堂上的文武百官听的。 到底眼下谁才是说话最有用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惹,因为榜单问题,所以要断更到下周四。 【码字不会停,保证下周四会掉落很多章节,直接到完结。】 ———————————————————— 权臣之上[重生]_156 第43章 “石友明,你这个家伙!”曹宇已是怒不可歇,唰的一声,腰间的长剑已经出鞘。 “曹将军,朝堂之上拔剑,要是伤着了龙体,那可是诛九族的死罪。”石友明像是看不见那道利刃,神色平静,“此时陛下的兵马怕是已经将您和丞相的府邸围住了,还请三思。” 曹宇气得双手颤抖不已,他怎么也没想到石友明会背叛大将军,投靠到那窝囊皇帝的麾下。 竟然还想以他们的家眷作为要挟。 这一招釜底抽薪实在是太狠了。 曹宇将目光投向封景荣,面上有点慌张,他不知道对方会如何应对眼下的局势。 他们手上是有人,只是与那城外的大军比起来简直就是九牛一毛。 难道真的要在这束手就擒吗? 封景荣望着石友明手上那枚兵符,两半完美的契合在了一起。 其中一半是他给石友明的,目的是让他调回城外的军队,逼迫廖国公出手。 而剩下的那一半应该是在摆放在他的书房里。 封景荣不知道石友明是如何绕过重重防卫,将剩下半块弄到手的。 但比起这些他更担心丞相府的安危。 如今,他的软肋被石友明攥在了手心里。 洛华的安危是他唯一赌不起的东西,要知这世上已经没有第二颗幽冥牡丹的种子了。 封景荣在众目睽睽下走下了御道,这无疑是一种让步。 封高义的眼睛一下就有了神色。 “陛下,请。”石友明抬了抬手,意思是让封高义坐回龙椅上去。 然而封高义瞧了眼封景荣脸上阴狠的神情,双腿就不由打颤,生怕那男人冲上来取他性命,终是不敢一个人上前去。 “还、还请石将军护送朕。”封高义咽了下口水说道。 “臣遵旨。”石友明直起身子,在前面引导,护送封高义从封景荣身边经过。 直到将封高义送到御道前,他才停下了脚步。 “恭迎陛下归位。”石友明朗声道。 封高义的脚下顿了顿,随后捏紧双拳,一步步向那金光闪闪的龙椅走去。 他真真没想到自己还有坐在这位置上的机会。 直到抚上那金色的龙头,封高义都还分不清眼下是梦境还是真实。 明明前一晚,他还身处死局之中了。 当真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封高义望了眼石友明,心里七上八下,他到现在也想不明白石友明怎么会选择背弃封景荣,改而投靠他。 难道是封景荣许给他的还不够多吗?他想做第二个“封景荣”? 除此之外,封高义也想不出其他的理由来了。 然而无论为何缘由,封高义都没有拒绝的理由,反正他就没掌权过,这无上的权利给谁都一样。 只要能让封景荣死,谁来他都愿意拱手相让。 封高义轻轻咳了几声,他快半天没进水了,喉咙哑得厉害,此时他只能强打精神,挺直腰背,试图维持着身为帝王的样子。 这次不同以往,朝堂上的情势头一次是偏向他的了。 权臣之上[重生]_157 上次秋闱过后,封景荣换了不少宗亲的人,那帮子人老早就心存不满了。 而此次廖国公的死彻底激发了宗亲的愤怒,与封景荣那边已是水火不容。 洛中丞为首的老臣虽为中立,但只要他不犯错,依着礼法也是更偏向他的。 至于徐宗正士族那边,也不会在明面上支持封景荣那一边的。 正所谓天时,地利,人和。 这一次封景荣才是处在孤立无援的境地里那一个。 越想越是兴奋,封高义心砰砰砰跳个不停,身子不由热血沸腾起来。 他迫不及待得想看到封景荣落败,底下头颅的狼狈模样。 他要和幼时一样,高高在上的俯视这个卑贱的贱种。 这才叫作拨乱反正!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 …… 在石友明的带头下,朝臣们伏在地上齐声高呼起来。 封高义面上因为心中的臆想激动起来,他望着底下的众臣们,只以为自己和那个残暴的男人比起来,才是真正的众望所归。 这时一道阴冷的视线像针一般刺在了他的身上。 那个男人依旧没有向他行礼,依旧是那幅不可一世的模样。 封景荣! 不知死活的贱种! 封高义后槽牙紧紧咬着,极力克制自己心中的愤恨和耻辱,此时此刻他恨不得马上就将男人拖下去抽筋扒皮,将一切让人痛苦的刑罚都用在这个人身上。 然而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首先要给封景荣定上无可赦免的罪行,让对方在朝堂上身败名裂,威信尽失。 他要忍耐,要让封景荣满盘尽输,像狗一样匍匐在地上。 “昨夜朕听闻廖国公的噩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上来,封高义没有马上向封景荣兴师问罪,而是直入主题道,“好好的人,怎么说没了就没了?” 这路数是石友明提前教了他的。 借国公之死,联合宗亲,向封景荣发难。 果然一提到廖国公的死,廖安洪马上就来了精神,踉踉跄跄对着封高义哭诉起来。 “陛下,陛下!臣廖安洪恳请陛下明察!廖国公之死绝不是意外,国公死得不明不白,定是被奸人所害!还请陛下为国公主持公道啊!”廖安洪悲声道,一边说着,一边跪拜着。 “快起来吧,快起来吧。”封高义微微颔首,面露惨痛之色,像是也在为廖国公的死而心痛。 “国公乃是大秦重臣,更是朕的老丈人,廖典客放心,此事朕一定会细细追查,绝不会放过害死国公的歹人!”封高义说得义正言辞俨然,一副绝不辜负忠臣的贤君之态。 封景荣在旁冷眼望着这两人的一唱一和。 “丞相大人,听闻前天夜里你拜访了廖国公,此事你可知道些什么吗?”封高义的声音里还有点颤,但头已然昂了起来,对待封景荣的姿态也和以往判若两人。 “陛下,前日是国公寿辰,朝堂之上收到请柬前去道贺的人很多,可不只我一人。”封景荣语气很淡,似乎就像在说封高义在问得很愚蠢。 “封景荣!”封高义站起身,咬着牙怒道,“你这是身为臣子的态度吗?别忘了,朕是君,你是臣!” 封景荣瞧着龙椅上的人气急败坏的样子,冷笑了一声。 “陛下,恕臣直言,您也该有个君王的仪态,威严不在,皇室不在。莫要让底下身为臣子的诸公看了笑话。” “你——!”封高义被这话一下堵着,气血翻涌,一瞬间,他忽然感觉自己就像个跳梁小丑,似乎底下的这些人都在笑话他一般。 权臣之上[重生]_158 见封高义完全被封景荣牵着鼻子走,石友明上前一步打断道:“陛下,廖国公的家人都在外面候着,他们都是昨夜在场的人,您不妨唤他们上来问话。” 闻言,封高义终是强忍下了怒火,坐回到龙椅上,还是冷静了下来决定以大局为重。 他且再让这封景荣在得意一会儿。 “宣。”封高义忍气吞声道。 “宣廖国公的家人上来。”石友明朝外说道。 “宣廖国公之子廖安然。”内官尖锐的声音传向远方。 没过一会儿,就见三个穿着素缟的人小心得走进了大殿之中,正是廖安然一家。 “草民廖安然见过陛下。”廖安然的神情很是憔悴,双眼下满是青黑,显然廖国公暴毙的噩耗对整个国公府都是不小的打击。 “起来吧。”封高义略微有点不耐烦,他眼下就想赶紧给封景荣定个死罪,“国公之死朕很是悲痛,你们还是节哀顺变吧。” “谢陛□□恤,只是家父死得这般不明不白,怕是在九泉之下也无法瞑目了。”廖安然哭道。 “国公他到底是怎么死得?”闻言封高义立刻发问道。 廖安然抬起头,有些发怯地望了封景荣一眼,随后又迅速垂下头来。 “回陛下,家父死于书房之中,是家中小厮发现的,按太医所言,乃是毒发身亡的。”廖安然说道。 “什么毒?究竟是何人干出如何阴狠毒辣之事?”封高义大声说道。 “回陛下,家父在宴席上用的,草民、草民的妻子,还有…丞相大人那都是一起用得,这饭菜里是没有下毒的可能。”廖安然喉头滚了下,接着说道,“之后夜里国公他老人家也不曾用什么,所以草民大胆推测,应是在那画舫上中了歹人的毒。” “哦?那画舫上都有哪些人?都审了没有?” “回陛下,臣已经派人去国公府查探,想来很快就会有结果。”刘廷尉擦了擦头上的细汗,站出来回话道。 “陛下,这样怕是审不出结果来。”廖安洪在旁说道。 “这是为何?”封高义的嘴角上扬。 “因为还有人没有审。”廖安洪将目光投向站在那男人,“丞相大人,那日您还有您带着的一名少年,也都随国公在那画舫之上吧。” “那有如何?”封景荣睨了廖安洪一眼,冷声道。 “如今不只是婢女小厮,在那画舫之上的人都有嫌疑!”廖安洪跪在地上,望向龙椅上的人,“陛下,在事情还没弄清楚前,丞相,还有丞相那日带着的少年都应该赶紧关押起来,仔细审问。” 封高义嘴角终于露出了克制不住的笑意,颔首道:“说得有理,石将军,立刻调动人马照着廖典客的话办。” “还请丞相大人在狱中忍耐片刻。”说着说着,封高义的脸色都快扭曲了起来,“对了,将丞相府里的那位也一并抓起来吧。” 石友明顿了下,刚要领命,却被人打断了。 “谁敢?”封景荣厉声道。 “谁要是走出这大殿半步,我让他人头落地。” 第44章 话音刚落,殿门外就有一群士兵带着刀枪闯了进来,将大殿上的人团团围住。 “没有丞相之令,擅自离开者,杀无赦!”曹宇也高举起剑来。 “是!”那群士兵齐声喝道,将朝上的众臣吓得不轻。 “你、你你你……这是造反?”封高义被这阵势吓得不轻。 “我反不反,取决于陛下的意思。”封景荣凌厉的眼神向刀剑般直向封高义,“陛下三思。” “这些禁军不是已经调离了吗?这般快又撤回来?”石友明面上震惊,“倒是小看了。丞相大人原是有备而来。” “不过是防着不时之需罢了。”封景荣硬声道,他确实信任石友明,但他从来不习惯将所以的底牌都摊在明面上。 “丞相大人,光凭着这些人可敌不过城外的大军。”石友明望着封景荣平平说道,“臣之所以未带人前来,一是不敢冒犯天威,二来是城外早有部署,若是日落我出不了城门,那些人就会有所行动。丞相打扰你,您不顾惜曹将军的家眷,还有您自己府中人的安危吗?” 权臣之上[重生]_159 “远水不救近火。”封景荣没有被石友明的三言两语吓到,他深知打仗的要领,“更何况,你是瞒着我的眼睛带人进来的,这雍城里怕也没有多少你的人。” 若是此时他松了口,那就完全被石友明左右。 到时,不仅是他自己的命,他谁的命都护不住了。 石友明笑了笑,说道:“人不多,但拿住两位的府邸绰绰有余了。” “是吗?”封景荣举着剑,冷哼一声,缓缓道:“石将军,你这般说话,看来是想与我鱼死网破,逼我杀了这里所有的人吗?” 听了这话,所有人后背都是一个寒颤,生怕在这权柄之争中,殃及池鱼。 两方顿时僵持不下,谁也动不了谁。 这是封景荣布的最后一步暗棋了,石友明的叛变实在是让他猝不及防。 封景荣的脑中已经细细想过了,他若真正摒弃所有在这拼上一把,赢面是绝对的。 但这样做无疑会动摇秦国的根基,让外敌有可乘之机。 而更重要的是他已经和几年前的那个自己不一样了。 他不再是那个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大将军了。 他有了自己的软肋。 他要的不是孤独的九五至尊,不是至高无上的生杀大权。 他要的是洛华活着,最好是能他一起活着。 然而此战凶多吉少,封高义更是将他恨在了骨子里。 若是输了,他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封景荣想了很多,却还是没有想到绝对稳妥的法子。 眼下他心里唯一庆幸的就是自己曾做出的一个决定。 那就是让洛华入徐宗正的门下,对外声称其是徐宗正的亲戚。 这也算是他先前与徐宗正说好,以防万一为少年备好的庇护了。 “陛下,臣廷尉丞徐之清求见!” 忽然一个清冷的声音在殿外响起,像一把利刃划开这焦灼的气氛。 众大臣先是一愣,随后都隐隐将目光落在徐宗正身上。 然而徐宗正的脸上却也是一副不知的神情。 没有人知道徐之清为何会在这么不合时宜的情况出现在宫殿外。 “让他滚!”封高义正在气头上,想都没想就喊道。 他被封景荣的威胁吓得有点慌神,根本没心思应付这种莫名其妙的人。 “陛下,宣他进来吧。廷尉丞正在查国公之死。”洛中丞从了出来,开口道,“现在不正是在审这个案子吗?让他进来,兴许会有什么收获。” “这——”见洛中丞开口,封高义拿不准主意了,又将目光望向了石友明。 见石友明微微颔首,封高义便也不再说话了。 解决完一面,接着洛中丞又转向封景荣说道,“丞相,廷尉丞不过是一个文官,他进来怕是与此案有关,或许能证明您的清白。” 封景荣眸子沉了沉,洛中丞的两段话说得可谓是互不相帮,然而却是让他不得不将徐之清放进来。 若是他放人进来,便是他此地无银三百,自己将国公的死认了下来。 封景荣不敢小觑这位洛中丞,对方到底是三朝元老,还是洛华的父亲,自然不会是无知之人。 对方藏得太深,封景荣甚至不知对方所图是什么。 所以直到现在他还是摸不清洛中丞在这一局中扮演的是怎样的角色。 虽然知道对方不是站在他这一边的,封景荣还是抬了抬手,让前面的士兵让出了一人走的路来。 权臣之上[重生]_160 “宣廷尉丞。” 一个身着官服的清瘦身影走进大殿,徐宗正看着自己的亲孙,张了下嘴想说什么,然而最后他还是沉默了。 一踏进这大殿,徐之清的眸子就忍不住一缩,随后他很快就强迫自己按捺下心中的那份紧张。 刀剑相向,一触即发。 对峙的焦灼是他完全没想到的,只是走到这里,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这次是他自己选的路。 站定后,徐之清朗声说道:“陛下,臣奉命彻查廖国公一案已有结果,特来禀报。” 封高义身子一颤,随后面上就明朗了起来,对徐之清的态度也热情了许多。 “爱卿,起来,快起来,说!廖国公究竟是被谁毒死的?” 徐之清轻吐了口气,正声道:“回陛下,廖国公乃是自戕。” 全场一惊。 “胡说!”廖安洪走上前来,指着徐之清厉声道:“国公好端端的为何要生了断之心,简直是一派胡言!” “因为国公自觉罪孽深重,故以死抵罪。”徐之清抬起头说道:“臣在国公的书房内搜到了其通敌楚国余孽刺杀丞相的铁证……还有其与先太后的一些书信。” “你在胡说什么?”封高义愣在那里,想起之前的事,声音立刻变得虚了起来。 “这不可能!国公怎么会和楚国余孽勾结在一起!简直是驴唇不对马嘴!陛下让你细查得可是国公的死!不是让你在这胡言乱语、颠倒黑白的!”廖安洪大声喝道。 “是啊!这是污蔑我国公府的清誉。”一听通敌这罪名,廖安然的脸一下就白了,忙开口否认道,“我爹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来?” 要知这通敌可是诛九族的十恶不赦之罪。 “廷尉丞,这种事没有凭证可是不能乱说的。”石友明站出来说道。 “一个个嚷嚷什么!徐家的小子,不是说了吗?他已搜到了通敌的书信!”曹宇举着剑,不甘示弱道,“怎么就是没有凭证了!” 很快两帮的人都各抒己见,争论不休起来。 “诸公皆少言一句。此事关系重大,我们不如先瞧瞧那书信,再做判断也不迟。”最后还是洛中丞将两方的争斗叫停下来,随后望向徐之清,“廷尉丞,将证据呈上来,给陛下和诸公过目吧。” “是。”徐之清俯身行礼,随后门口就又进来了位官兵,抱着一个铜匣子走了进来。 封高义从龙椅上站了起来,缓缓走下御道,他的两只眼睛死死盯着那个匣子,似乎想率先打开,一看究竟。 谁想却被一把长剑拦住了他。 “陛下,且等等。”封景荣淡淡说道。 几乎是同时,石友明也掏出了佩剑指向了封景荣。 而石友明的剑也在之后,架在了石友明的脖子上。 “石头,别逼我翻脸不认人。”曹宇狠声说道。 “还请丞相先将刀放下。”石友明说道:“而且这东西关系非常,不能让你们一方做主。” “那我们各出一人观之,最后再交给洛中丞和徐宗正二位来审定,如何?”封景荣冷声提议道,“你以为如何?” 这确实是折中的法子。蛟塘獨家。 洛中丞偏向皇帝正统,而徐宗正偏向封景荣。 但他们都知道这两位真正效忠的却是整个大秦,在大义面前都不会偏帮。 “还请丞相先将剑放下。”石友明想了下说道。 这算是认可了封景荣的提议。 “真没有想到我们三人会有今日之景。”封景荣轻笑了一声,干脆利落,率先发下手中的剑。 随后石友明和曹宇也分别将剑收了起来。 “道不同不相为谋。”石友明低声回道,“不是与你为敌,而是各为其主。” 权臣之上[重生]_161 “那就看看我们谁选的路才是对的吧。”封景荣沉声说道,“赌上彼此的性命。” 石友明没有再说话,而是将目光望向了洛中丞,“麻烦了,老师。” “这事关乎大秦根基,我与徐宗正自是当仁不让。”洛中丞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随后又望向了徐宗正,“宗正以为对吗?” “中丞说得是。”徐宗正行了一礼,也上前来,与洛中丞一道将徐之清呈上来的匣子打了开来。 匣子里囊括的书信不下十余封,而这些书信下还藏着一只金色凤尾的步摇。 以示公平,徐宗正和洛中丞各看一半的信件,之后再相互交换。 而廖安洪与曹宇则分别在两位老者的旁边够着头瞧着,双手不得触碰那些信件。 一封、两封、三封…… 封景荣的嘴角微扬,他能瞧见廖安洪的脸色愈发苍白。 看来徐家的小子带来的东西确实是能坐实国公通敌的铁证。 “你这是——!” 突然廖安洪的将洛中丞手中的一份书信猛得抢了过来,随后仓促捏成一团,作势就要塞进口中。 “拦下他!” 闻声曹宇立刻反应过来,一把扣住廖安洪的喉咙,另一只手做拳直击在廖安洪的腹部。 廖安洪吃痛,半咽下去的信纸应是活生生得又吐了出来。 下一刻就有两个官兵冲上来将廖安洪抵在了地面上。 “这信看不得!”洛中丞大声说道,“这信定是伪造的,毫无伦理纲常可言!” 第45章 徐宗正走上前去,将那张揉成一团的信纸展开,虽然开头和结尾都有了些破损,但总的还是能看清这信上的内容。 谁料看完后,徐宗正整个人都愣住了,似乎很是吃惊。 啪的一声,徐宗正手上的信就被曹宇一把夺了过来。 “这、这……”曹宇望了眼封高义,随后欲言又止,将信送到了封景荣的手里。 封景荣接了过来,这几人看望信的神色都很是异常,显然这信中内容是让人意想不到的。 不过是大致扫上几眼,封景荣的身子一怔,墨绿色的眸子不由缩了缩。 随后很是复杂得望了一眼站在那的封高义。 “那信上写了什么?”封高义心如擂鼓,“拿过来!朕也要看。” “陛下,不要看。”廖安然高呼道,“都是些不可信的!” “为何……?”封高义被廖安洪的反应吓了一跳。 他越是不知那信上写得究竟是什么,他越是对那封信充满了疑惑。 这信上内容难道与他有关。 为何封景荣能看得,他确是看不得的。 “陛下,听臣一言,不要信上面的一个字眼。”廖安洪被人挟制住,然而嘴里依旧在高呼着,“这无疑是污蔑!此人用心歹毒!用心歹毒啊!” “事到如今,你还能开口唤他陛下?廖典客。”封景荣神情已恢复了平静,嘴角露出一点嘲讽,他的手里握着那张张书信来到石友明面前,“瞧瞧,你选得是什么路?” 石友明只望了一眼,神情已是大变,他不自禁想伸手去将那信纸抢过来。 然而封景荣像是早有防备一般,手往后一扯,就避了开来,在石友明耳边轻声说道:“这信中所说的已经剥夺了封你的选择,你已经满盘皆输了。” 石友明的手不由攥紧,随后又松了开来。 权臣之上[重生]_162 “是我输了,但这事公开不得。” “你这话说得,就好像提醒我一样。”封景荣的眸子沉了沉。 石友明不由这话被噎住,垂下头来。 “那信上到底是是什么?”封高义手心出汗,眼下的情况实在是太过诡异。 无论是廖典客,还是石将军,为何望向他的眼神里都变得如此奇怪? 还有那个贱种为何要用那种怜悯的眼神看着他? “你也要瞧瞧。”封景荣说得很轻,他如其所愿将那份信件送到了封高义的手里。 而当这信真的到手里的时候,封高义又忍不住心生畏惧。 眼神漂浮着,有些不敢上面的内容。 “我记得从小时候起,皇兄就最是看不起我的。我起初想不明白,以为自己是哪里得罪皇兄了,后来一直都小心避让这,直到长大些才知道皇兄看不起的是我这双胡人的眼睛,还有低贱的出身。” “皇兄是太子,皇兄的母妃是皇后,这应该是皇兄最引以为傲的了。” 封高义的喉咙一紧,宛如被人卡住了喉咙,目光颤颤下移。 “真没想到过往皇兄对我说的话,倒是在皇兄自己身上应验了。”封景荣在封高义的额耳畔轻声说道,“不对,眼下你已不配我唤你一声皇兄了。” 封高义一边听着封景荣说得话,一边望着那信件上的内容。 他的两只眼睛瞪得浑圆,穿着龙袍的身体不断的颤抖着。 他的母后,曾经大秦母仪天下的女人。 竟然……和廖国公之间不清不楚,存有私情? 他不是真龙之子,而是廖国公的儿子。 那他的和廖夫人岂非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这简直是太过荒唐了。 “对了,望了告诉你了。前日你从宫里逃走,廖夫人就难产而死,留下的是个缺胳膊少腿的死胎,你想看看吗,现下或许还在宫内的水缸里。”封景荣说得轻描淡写,但言语却像利刃一样一下下插进了封高义的心上,将封高义的神志绞成了粉碎。 “这一定是假的!假的!假的!朕是先皇的太子!这些定是你们捏造出来的!”封高义像是疯了一般,将手里的信件撕成了粉碎,整个人犹如癫狂了一般,“朕怎么会是廖国公的儿子?!” 封景荣嘴角勾了勾,他就等着封高义将一切说出来。 果然很快朝堂上就传出了一阵阵窃窃议论。 想来听了这些话,很快下面那些人就能事实猜个□□不离十了。 无论信与不信,心里都埋下了一层疑惑。 这样之后等封高义无故退位,一切都会显得顺理成章起来。 没有传承先帝血脉的子嗣,怎么还有脸面坐在那张龙椅上。 “丞相,此案牵扯皇室颜面,不如先放诸公回去吧。”徐宗正蹙了蹙眉,走到封景荣身边轻声低语着。 然而这番话还是落入了封高义的耳里。 “为何要回去?这一切都是假的!你们诬陷朕,还诬陷先皇后!你们不准走!你们将一切说清楚!”封高义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然而朝臣们已经慢慢从殿内退出去了。 封高义望着众臣垂首离去的样子,心里慌张不堪,忙冲到了石友明的面前,拽着他的袖子,大声唤道:“石将军!拦下他们!他们出去会胡说的!朕命令你你、你快用虎符……将他们拦下来!” 石友明叹了口气,接着抬手将封高义的手推了开来。 封高义傻了,他想向宫殿门口奔去,却被封景荣的人拦了下来。 “不准走!朕命令你们不准走!朕是真龙天子!真龙……” 封高义声音越来越小,接着双眼渐渐失神,瘫坐在了地上。 而廖安然,还有廖安洪两人,已被官兵押到了一边。 “陛下,起来吧。我们还可以滴血认亲。”石友明走上前去说道。 权臣之上[重生]_163 “对,滴血认亲,滴血认亲……”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封高义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得走回大殿中间。 “太医!太医!快宣太医来!” 很快就有内官领着太医奉旨前来。 滴血认亲之事,不好做在明面,上来的是洛中丞的三儿子洛叔仁,年纪轻轻,却医术了得,也是当朝太医。 “丞相大人,得罪了。”洛叔仁拿了根银针,来到了封景荣的面前。 封景荣接过银针,在自己的手指上戳了一下,挤出一滴血落入了清澈的水中。 接着,洛叔仁又来到了封高义的面前。 “陛下,您是自己来,还是臣帮你。” 封高义看似很犹豫,他不想和封景荣的血融在一块,然而最后他还是将自己的手指伸到了洛叔仁的面前。 咣当—— 整只碗已经被封高义一手打到了地上。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一定是你们在骗朕,在骗朕……” 封景荣冷眼旁观着,随后望向洛中丞:“陛下精神不济,心性动摇至此,怕是不能理朝了,御史中丞以为呢?” 洛中丞摇了摇头,随后叹了一声。 “石将军,你还打算继续侍奉这样的君主吗?”封景荣扫了站在那的石友明一眼,冷冷说道,“还是要负隅顽抗?” “愿赌服输。”石友明看上去很平静,望了眼装似疯魔的封高义一眼说道。 “拿下。”封景荣抬了抬手,石友明安静的站在那,甚至没有半点反抗,就被几个冲上来的官兵制服在地上,他们很快就从石友明的身上将虎符搜了出来。 到这一刻,一切闹剧都落下了帷幕,然而封景荣心里的疑惑却没有减少半分。 今日所有一切的变故都太过突然,有太过凑巧了。 无论是石友明的叛变,还是徐之清突然呈上的铁证,这种种看上去都像是被事先安排好的一样。 就像有一只执棋的手躲藏在暗处,控制着众人,瞧瞧得推波助澜让封高义的身世暴露出来。 是谁? 到底是谁? “丞相……”见石友明被抓住,洛中丞蹙了蹙眉欲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封景荣打断了。 “洛中丞,您先回去吧。从今以后,大秦还少不了你的辅佐。不用担心,局势已经稳定下来,我不是个以杀伐为乐的人。” 洛中丞愣了下,知封景荣已开始在敲打他,便伏下身子恭敬说道:“臣遵旨。” 目送着洛中丞离开未央宫,封景荣转过身来到了石友明的面前。 “不说些什么吗?” “胜者生,败者死,我无话可说。”石友明微垂着头说道。 “你这家伙!”曹宇气得就想冲上去揍石友明一顿,却被封景荣拦了下来。 “你这戏还要唱到什么时候?”封景荣继续说道。 “……” “你这是笃定我不杀你?”封景荣眉毛轻挑。 “生死有命。”石友明耷拉着脑袋闷声道。 “是吗?”封景声音沉了下来,正欲抬手,曹宇却先行跪在了地上。 “大将军,还是放石头一条生路吧。他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会干出这种事来,你要打,要罚都行,但还是饶他一命吧。他、他好说歹说也是徐宗正的上门女婿,杀了他也没什么好处,不如留他一命,给徐宗正面前卖个好……” 曹宇的额头冒汗,他也是被逼急了,一时间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 到底都是十年的生死兄弟,他实在不忍心看着石友明就这样丧了命。 权臣之上[重生]_164 “平日里不见你脑筋转的这般快。” “我……”曹宇咽了咽口水,抬起头来,却见石友明正望着他,火气一下就上来,“你看什么啊!这个时候命都快没了,装什么硬骨头,你想让自家娘们守寡啊!还不快向大将军求情啊!” “好了,松开他吧。”封景荣叹了口气说道,石友明也终于直起了身子。 “谢大将军——”石友明还未说完,就被封景荣打断了。 “今儿的事,你有几个脑袋也不够抵罪的。”封景荣顿了顿说道,“不过你若能给我个答案,我倒是也可以既往不咎。” “什么答案?” “这个。”封景荣举起手中的虎符,眯起眸子问道,“你从何处拿到的?” 第46章 宫道外,洛府的马车已经候在外面那多时了。 洛中丞在宫人的帮扶下,摇摇晃晃得踏上了马车,掀开厚实的帘子,只见已有人坐在了车内。 “您出来的这般晚,看来是被他留下了。”那人笑了笑,扶着洛中丞坐了下来,“这是成了?” “是,都合你心意了。”洛中丞长吁一声,拍了下那人的手背,“从明日起,他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帝了。” “他本就比封高义适合那个位置。”那人的下巴微微扬了扬,一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样子。 “哪有这般简单,在坐上那位置前,人人都以为自己是个贤君明主。”洛中丞顿了顿,望向少年,“此事已了,你也好回家了吧,洛儿。” 洛华颔首,有些含糊得“嗯”了一声。 “我说得是让你留在洛府,别再回到封景荣的身边了。”洛中丞蹙了蹙眉,语重心长道,“马上他的身份就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爹小时候就告诉过你,伴君如伴虎。” “是,爹你说得对。但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洛华摸了摸鼻子,打着马虎眼道,“您也知道的,他是要当皇帝了的,他若不放手,我能走哪去?” “少来这一套。你是要气死你爹你娘吗!好、好不容易回来了,你为何还要往那人身边凑!玩弄权柄,不计生死,你还要装傻充楞到什么时候?!”洛中丞面上愁容密布,厉声道,“封景荣此人就是个心狠手辣、喜怒无常的!以后他做了皇帝,这种恶性只会愈演愈烈……” “别说了。”洛华的面孔一下沉了下来,“爹,您别这么说他。” “你——!” “爹,您莫忘了,儿子的这条命还是他救回来的,即使你们不同意,我也不放弃他。”洛华阖上眼睛,似是在回想着什么,“他或许在你们眼中乖戾了些,但这世上没有人会向他这般对我了。” 听了这话,洛中丞的身子颤了颤。 “洛儿,你是不是还介怀当年的事。”洛中丞的脸上不由染上愧疚,“当时爹不该带你进宫……” 他小儿子洛华的死一直是他这些年的心病。 “是。”洛华叹了口气,也没有隐瞒了自己的心里的想法,“但不是责怪您的意思。” “那时……爹也没有办法,皇后当时说将你留下,没想到她竟然会……”洛中丞面色沉痛,想为当年的事辩解几句,只是望着少年那张有些陌生的脸,他的心就痛的说不出话来。 洛华轻轻握住洛中丞的手,轻声说道:“爹,有些事情就让它过去吧,这事不是您的错,我还是爱着您,爱着娘,爱着哥哥们的。” 听着自家小儿子的安慰,洛中丞的眼睛湿润了。 这些年来,他夜里都会晃过洛华小时候对他笑的模样,他心中一直都在谴责着自己。 比试洛华还能站在他面前,同他说话,对他来说就是最大的救赎了。 他老了,真的不能再奢求太多了。 他只希望洛华能好好的。 “你当真想好了吗?”纵是千言万语,洛中丞却发现自己已没有要求少年的资格了。 赋予他这次生命的人,不再是他这个父亲了。 “想好了。”洛华温柔地抱住身边的老人缓声说道:“爹,重活一次,我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我不想再留下遗憾了。” 到了洛府门口,洛中丞是一人下的马车,洛叔仁望着自家爹的背影,自己侧身下了马。 权臣之上[重生]_165 他没有回府,而是登上了那辆马车。 “你不下车,是不准备回来了吗?”洛叔仁问道。 “哥,不合适啊。”少年面上有点无奈,摊了摊手,“府里上下还有不少人认得我的,我可是十年前就死了的人,这么堂而皇之回去怕是要将他们吓坏了的。” “这算什么理由。”洛叔仁蹙了蹙眉,冷声说道,“你要是当真在意这个,将府上的人都换掉就是了,我们一家人好好在一起,不好吗?” “好啊,当然好。”洛华望着自家三哥,语气带了点苦涩,“但是我走了,他一个人怎么办?” “封景荣?今日你为他谋划得这么多,爹也听了你的助他一臂之力了,马上他就是要做皇帝的人了,他身边不会缺贴心人的。”就像他这个人一样,洛叔仁说起话来往往很是一针见血。 洛华记得小时候,他不怎么喜欢自己这个三哥,更喜欢愿意带着他玩耍的四哥洛季礼。 但长大后,他慢慢发现其实他这个三哥虽然有点沉闷,但也总是默默关心着他。 “洛华,你在听吗?” 洛华猛得回神,像是被训的孩子一样乖巧得点点头。 洛叔仁的眸子带了点沉痛,继续说道:“我知你们有些情谊,只是就说久远点,他是皇帝了,若是日后三宫六院,你在他身边又要如何自处?” 洛叔仁很想劝住自家小弟,毕竟好不容易生死重逢,他们都不想在失去彼此了。 “以后的事谁又说得准呢?”想到那个男人,洛华的嘴角微微勾起,“哥,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会陪着他……直到他不需要我为止。” “那你不要爹,不要娘……不要哥哥们了吗?”洛叔仁的头微微撇到一边,声音微微有点塞。 “哥,我会常回来的。”洛华眼帘微微垂下来,“只是我还需要一点时间,这对我是道坎。” 就他身死的事,有些细节洛华是没法说出来的。 当年,他其实是也有机会活下来的。 那日,他去找封景荣的时候,在路上无意间撞见了皇后的侍女和国公私下会面,其实当时他还年少,什么都没有意识到,但他被那侍女发现,也被皇后知道了去。 或许是因为做贼心虚,又或许是因为他身为洛中丞的儿子,却不和太子封高义交好,而是和封景荣走得近,他被皇后记在了心里,成了对方心里的一根刺。 后来一日,皇帝宴请,皇后以赏园为由,将他和另外几个侍读邀去了后花园,随后在赐给他的糕点下了迷药。 当他清醒过来的时,他已经被拉到湖边了。 皇后其实还是忌惮他爹御史中丞的名声,不敢随意要了他的命,本只想让那太监太监给他一点教训的。 但皇后身边的那个侍女进言,说一不做二不休,他以后必定会帮扶封景荣,成为太子的一颗绊脚石。 听了这话皇后才动了杀心。 然而因为担心知道他的死会不会遭到洛家疯狂的报复,皇后是先试探过爹的态度的。 在他被真正溺死前,他失足落河的消息就传先传到了他爹的耳朵里。 若是他爹敢无视宫规硬闯进后宫禁地,就说明礼法的束缚已是无用,那皇后就不会将事做绝,会留他一条性命。 结果,一墙之隔,他爹还是折返,先请示了陛下—— 而他的头也被人按在冰冷的水里,失去了意识。 洛华摸了摸自己的心口,他了解他爹,一心一意为大秦,一直是个纯粹的忠臣。 恪守礼法,还有点迂腐,但也是爱护着他的。 洛华知道这事实在不该全怪在他爹身上,他爹也不知他是如何处境,兴许是以为有宫人将他救上来了。 真正要了他性命的是皇后,是他们的残忍野心。 只是在那样的生死关头,洛华也幻想自己的父亲能抛弃腐朽森严的宫规,不顾一切得赶到他身边,将他从水里救上来。 然而直到他咽下最后一口气,他都没有等到他的父亲。 死了之后,他的魂魄还在这世上停留了几日。 他看着自己浮肿的尸体从湖里捞上来,家人为他哭得昏天黑地。 看着害死自己的罪魁祸首只被禁足了几日,抄了几遍经书就被放了出来。 权臣之上[重生]_166 看着那个骄傲孤高的青年为了他跪在宫殿外泪流满面,哀求他冷漠的父亲彻查他的死。 所有人似乎都接受了他无意失足溺死湖中的说法,除了封景荣一人坚持他是被人害死的。 这个时候,他的父亲因为没有证据,依旧保持着沉默。 而封景荣因为在朝堂上为他的事得罪了皇帝,毫不留情得被赶去了塞外。 堂堂的皇子却和无名小卒一样,在沙场上冲锋陷阵。 在即将消散的时候,洛华是害怕的。 他小看了那个男人的执着,他担心自己的死会束缚封景荣的一生。 所以当洛华记起一切后,他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 再来一次,他要将相同的心意回报给对方。 如此才算不上辜负。 这时外面传来了马匹的嘶鸣声。 “你们、你们是何人?”隐隐能听到马夫颤抖的声音。 “来人,给我将这里围起来。”熟悉的男声传进了洛华的耳朵里。 洛叔仁蹙着眉,欲出去一探究竟,却被洛华拦下来了。 “哥,你待在这吧。” “洛儿。”洛叔仁很是担心,一把拽住少年的手。 “哥,放心吧,他只是来接我的。有空我会回府里看看的,带着他一起。” 洛华笑着向洛叔仁摆了摆手,随后就掀开马车的帘子,走了出来。 马车外明亮的阳光,刺着洛华的眼睛生疼,忍不住抬手挡了下面前的光亮。 封景荣阴沉着脸得下了马,见少年从马车里走了出来,直接大步走上前去,狠狠拽住了那纤细的胳膊。 “你骗我,你早记起来了,是不是?”男人沉着声质问道。 第47章、完结篇 “疼,疼,疼。”洛华皱着眉头,小脸扭成一团连连唤道。 闻言,男人的身子僵在那,手上的劲道一下就松了大半,然而像是怕洛华跑掉似的,将他的手臂紧紧扣住。 “你脸色怎么这么吓人?”洛华小声道。 男人板着脸说道:“你以为呢?” “生气了?” 男人一声不吭,就站在那盯着他。 瞧着这副兴师问罪的神色,洛华知道男人定是猜到了什么,此时怕正生的闷气。 洛华连忙凑上前去,好言好语给男人顺气毛来。 “好啦,别生气了,回去慢慢说,你在我家门口这般凶,一点面子都不给我。” 墨绿色的眸子带了点不解,似乎是被洛华的言语弄得有些懵。 他原以为这人又是想逃离他身边的。 见男人的面色好转了一点,洛华笑着凑到男人耳小声说道:“你抱我下来。” “娇气。”封景荣的声音很是硬冷,然而耳廓外却不由发热。 “哪有,我这腰还疼着,你不负责了吗?”洛华主动环上男人的脖子,小声催促着,“快点,快点。” 权臣之上[重生]_167 封景荣紧攥着手松了开来,最后还是将少年横抱了起来。 “你要跟我回去?”直到将人抱上马,封景荣的语气还是有点迟疑。 “当然。”少年说得理所当然,“怎么?你以为是我不要你了?偷偷跑回洛府来了?” 他确实是这样想的。 “洛华,我不会放你走的。”封景荣手上紧了紧,忍不住再次说道。 “嗯,我猜也是。”洛华点点头,脑袋倚在男人的肩上。 封景荣沉默了下来,眼下他根本看不透少年的心思。 他抱着的这个是恢复所有记忆的洛华,不再是之前那个一问三不知的少年。 对方到底是在对他逢场作戏,还是真的愿意—— 封景荣一路将少年抱回屋中,接着想将人放在了榻上。 谁想少年却不松手,就这么箍着他的脖子,将他一同拉到了软榻上躺了下来。 封景荣气息一下就加重了不少。 “想问什么就问吧,闷在心里做什么?”洛华直言道,“你何时这般吞吞吐吐了?” 封景荣喉头滚了滚,闷声道:“我问你肯说吗?” 少年故作为难的样子,“也许吧,不一定。” “那我就不问了。”封景荣脸沉了下来,随后作势就要离开。 “等等,你这人怎么回事?”洛华的脸鼓了股,将男人又拽了回来,“你不问那我怎么说呀,真不明白你在想什么?” “我也不明白。”墨绿色的眸子抬了起来,封景荣望着少年认真道,“洛华,我不明白你在想什么,或者想要什么。” 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这个人高兴。 洛华微微一怔,随后神色温和了下来。 “那我们玩一局怎么样?” “玩什么?” “以前我们玩过的,一人问一个。”少年眨了眨眼睛,“不可以说假话。” 封景荣沉默片刻,在太学的时候,他们确实玩个这个。 他还记得当时少年还问他“想不想当皇帝”这种放肆的问题。 当然,年少轻狂,他当时的回答也算是雄心勃勃。 也是那个时候,他将这个清瘦的少年看在眼里,引对方为知己。 “好。”封景荣干脆应了下来,“谁先?” “让让你,你先问好了。”少年的眉毛轻挑,做出一副宽宏大量的样子。 封景荣也不谦让,他心里有太多不确切的想法需要向这个人证实。 “你……什么时候记起来的?” “这个吗?”洛华故作沉思,“很早的时候。” 剑眉微蹙,显然男人并不满意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 洛华摸了摸下巴说道:“哎,硬要说全记来的话,是在兽圈被廖国公的人推下来的时候。” 封景荣愣了下,原来他那时的感觉没有错吗? 竟然是那么早的时候。 “那你为何不早些告诉我,反而故意隐瞒——” “等等,你这人怎么不守规矩,该我问了。”说到一半,洛华就忙打断道,“一人一个。” 权臣之上[重生]_168 封景吐了口气道:“好,你问。” 洛华望着男人的脸,似乎再琢磨着什么,过了会儿终于开口问道:“你是不是还在生气?” “没有。”封景荣飞速反驳道。 “如果撒谎,这游戏就不能玩了。”桃花眼划过一丝狡黠,洛华摇摇手指说道,“你朕该瞧瞧自己那眼睛,活像要吃了我一样。” 听了这话,封景荣面上一热,将头撇向一边,只有如实道:“是,我在生气。” “哦?你在生气什么啊?”见男人的反应有趣,洛华忍不住逗弄起对方来。 “现在该你回答我之前的问题了。”封景荣绷着一张脸说道。 “当时为何想起来却不告诉你呢?”洛华嗯了一会儿,似乎再苦思冥想,“因为以为你会更喜欢我之前傻傻的样子多一点。” “这算什么?”封景荣无法接受少年这个说法,有些置气道,“你说不能撒谎的。” “我没有撒谎。我就是这么想的。”洛华小声道,“你自己说嘛,你以前对着我是不是都冷着张脸的,自从我不记得了以后,你对我说话都轻声细语的,会喂我吃东西,还会给我讲故事……分明就是比以前好很多。” 封景荣脸上一热,一想到两人间的相处时,洛华都是记得的,他一个大将军竟然萌生了种臊得慌的感觉。 “你以后还会不会像之前那般对我好?”见男人不答,洛华就故意凑到男人面前故意撒娇道,“荣荣,荣荣。” 封景荣热得厉害,少年那一声声唤得他身子都软了一半。 被对方缠着没办法了,他才是轻咳了几声,僵着声说道:“随你高兴。轮到我问了,今日朝上的事是不是你故意安排的?” 问到这个,洛华的笑容收了起来,沉默了一下。 “是我安排的。” 气氛一下又变得有些凝重起来。 “那换我了,你、你没把石友明怎么样吧?”洛华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问道。 “将他圈在府邸里了。”封景荣扫了洛华一眼,“还没想好怎么处置他。” “既然没想好,那不如放了他吧。”洛华拽了拽男人的袖子,脸上带了点讨好,“那兵符是我拿给他的,让他假意投诚封高义,是因为我猜他们一定会拿国公的死做文章,所以我让石友明故意引他们先发制人,这样才让封高义他们放松警惕,也能给徐之清那边争取时间,如此、如此你才好名正言顺的继位,也不用担下弑兄的恶名。” 本以为将事情说清楚后,男人会消些气。 谁想封景荣的脸却更黑了。 “原来是这样。”封景荣冷声说道,“我想也是,除了你,还有谁能让石友明、洛中丞两个人来演这么一出戏来。所以那日在书房,你是为了拿兵符。之后与我……是要牵制我好让石友明将封高义救出来。” “洛华,我真是被你刷的团团转。”男人没有生气,语气里却带了些疲惫。 然而他这副样子,反而让洛华心里纠了起来,主动将男人抱住。 “当时你一心要杀封高义,我只能出这种法子。”洛华抵着男人的额头自嘲得笑了一声,“说出来有些不要脸,但你也只有遇到我的事,才会露出破绽来。” “对不起。” 男人的身子颤了颤,垂着头哑着声说道:“所以你就利用自己吗?真是煞费苦心了。” 洛华愣了下,随后他就被男人压在了榻上,那双墨绿色的眸子染上了罕见的伤痛。 “所以你之前做的那些,说得那些,就是为了这个吗?” “什么?”洛华还没反应过来,男人的身子就将他的身子覆盖住,夺去了他的声音。 直到快呼不上气了,洛华才终于将男人推了开来,得到了一会儿喘息的机会。 “你、你……是属狗的吗?”分开后,洛华感觉自己的嘴唇火辣辣的疼。 “为何、为何瞒着我?石友明知道,清枫语知道,徐之清他也知道,想来就连洛府的人都知道,就瞒着我一个人——” “嘶——”洛华倒吸了口气,他脖子上的软肉被人咬住,整个身子不由一麻,忍不住开口求饶道,“怪痒的,别弄了,我、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你饶了我这次吧。” 男人抬起头来,哑声问道:“那你之前说得话还算数吗?” “什么话?”洛华眯着眼故意问道。 闻言,男人又咬住了另一边软肉。 权臣之上[重生]_169 “算,算,算……”洛华忙喊道,两只手抵着男人的脑袋,“算数的,算数的。” “那你再说一遍。” “说什么啊。”洛华小声抱怨道。 封景荣又欲低头,谁想少年已一手拽过锦被将自己捂了起来。 “以前没见你这般耍赖的。” “以前也……没和你这般熟啊。”少年闷声道。 封景荣有点无奈,他真的拿眼前这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不说就不说吧,至少还愿留在他身边。 就在这时,被子里传出了一个弱弱的声音。 “肌肤之亲都有了,还问。” “自是……喜欢的。” 封景荣一愣,他想要的只有这个。 听到这明明白白的心意后,之前所有的郁闷酸涩他都可以不去计较了。 封景荣心里忍不住喜悦,但他不是个善于言表的人,于是干脆裹着被子一起将少年抱在怀里。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得倚在一块。 “你刚刚好像连着问了我很多问题。”少年忽然开口说道,“我的还没问。” “说。” “你还生气吗?”少年裹着被子转过身来。 “嗯。”虽说如此,但封景荣脸上的神色已经很是温和了。 “以后都是做陛下的人了,别这么小气嘛。”少年用脚尖踢了踢封景荣的腿软声道,“你要怎么才消气?不会登基之后还要治我的罪吧。” “这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男人声音里带了点慵懒。 “不会吧,这、这……算欺君之罪吗?”洛华缩了缩脖子,“不会罚我流放到荒郊野岭里吧。” “让你去你愿意吗?”封景荣沉着声故意问道。 “哼,你才舍不得让我去那么远的地方。”少年昂了昂下巴说道。 “确实。”封景荣轻笑一声,轻语道,“那就罚你陪我一道坐拥这大好河山吧。” 声音刚落,榻前的幔帐又飘飘扬扬落了下来。 这一次,他们再也不会分开。 作者有话要说: 惹,这文就是这么短,当初大纲列下来就这么多QAQ【而且朝堂好难写,我可能不适合。】 在开新前,我准备把另一本的坑填了,书名为《撩到过气影帝后》。 原来是校园文,我给改成娱乐圈了。 【明天起日更,拜托收藏一下,求你惹,求你惹,姐妹们!ORZ】 文案如下: 阮辛小时候因为结巴被人嘲笑,高中时,他被本家接走,出国深造。 经过几年精英磨练,阮辛完美蜕变成混血神颜富二代。 回国后,发现欺负他的季野事业一落千丈,成为接辣鸡网剧营业的过气影帝。 阮辛发现眼下正是他报仇雪恨的机会,当机立断以新人的身份带资进组。 这次,他要先占有季野的内心,再狠狠摧毁! 权臣之上[重生]_170 让季野也尝尝被玩弄的滋味! 后来,阮辛发现他玩得过了。 大仇未报,辣鸡网剧火,过气影帝东山再起,重登神坛。 而他和季野也莫名其妙被全网锁死了。 CP粉:不离不弃,最难的日子一起挺过来!他们是真爱! 阮辛:这些人在说什么?为什么他听不懂? 【明明一心想要复仇,结果他不小心假戏真做,爆红全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