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有个白月光》 奸臣有个白月光_1 《奸臣有个白月光》作者:匪君 简介: 前世,顾淮笙不走寻常路,曲线救国助烎(yin)王赵越乱政谋权,最后把自己作了个人头落地。 临死前,赵越承诺:“来生换我来护你,做个闲人,一世安好!” 顾淮笙听进去了,决定打死不喝孟婆汤。 谁承想,顾淮笙重生了,并且记得一切,而赵越,依旧是那个看谁都不爽的面瘫王爷! 护一世安好不存在的,混吃等死更不存在的! 顾淮笙:“……” PS:口是心非傲娇冰山王爷攻vs病娇爱撩混不正经臣子受 标签:主受双向暗恋 第1章许一世安好 三伏酷暑,正午烈阳当空,恨不得将大地炙剐出一层地油来。人们奔走在大街上,好比奔命于蒸锅,热得头晕脑胀几乎喘不过气。 然而就是这样,顶着烈日酷暑奔赴刑场的人却不少。 顾淮笙一身囚衣跪在刑场上,冷眼笑看台下人头攒动,嘴角勾挑的弧度不由加深了些。 围观者众,看热闹有之,然,真正为他送行的,却不过身后那一人。 后仰身体望了眼身后打着赤膊,肌肉虬扎手握大刀的侩子手,顾淮笙一副商量的口吻:“大哥,给你商量个事儿呗。” 侩子手虎目凶煞的看着他,没有作声,不动如山,只等午时三刻上官令下。 顾淮笙继续商量:“一会儿你砍利索点,争取一刀齐断,你看我这么英俊好看的脑袋,砍齐整点回头缝回去也好看些,要是一刀刀钝磨,皮开肉绽就太难看了,关键是痛啊,你说是吧?” 侩子手嘴角抽了抽,依旧没理。 顾淮笙碰了冷钉子也不在意,翻了个白眼,叹气抬头挺胸,重新挺腰跪地笔直。 行吧,痛就痛,反正也就这一回。 心里这么想着,脖子上却起了一圈鸡皮疙瘩,仿似隔着老远,都能感触到刀锋的阴煞寒气。 顾淮笙不怕死,就怕痛。平日里手指不小心扎破下都能痛到眼泪汪汪,更何况是人头落地大刀阔斧的来一砍。 闭眼深吸口气,睁眼就看到一身绛紫的赵越撩摆蹲在了面前。 赵越幽眸深邃,就那么半眯着眼看着顾淮笙,眸色沉不透光,却格外专注。 赵越:“顾淮笙,你可有话说?” 顾淮笙笑着,凤眸冶艳风流:“我输了。” 赵越皱眉看他不语。 顾淮笙依旧笑着:“殿下,奸臣好累,若有来生,我想做个闲人。” 赵越看着那人笑得恣意的脸,心头绞痛,狠狠拥住,他说:“好,来生便由我来护你,做个闲人,一世安好!” 赵越抱地很紧,松开的时候眼圈通红。 顾淮笙见着,眼圈也跟着红了些。 赵越:“三皇子赵邕,已于昨日服毒自缢。” “我知道。”赵越说,顾淮笙就应。 赵越声音很轻:“萧贵妃勾结外臣,谋害天子,也于昨日处以极刑,萧氏一门连根拔起,再无翻身之日。” “我知道。”顾淮笙依旧应着。 “萧庭晔及其门生,无一幸免,均判斩首。” 奸臣有个白月光_2 “我知道。” “你顾淮笙,与三皇子一党狼狈为奸,乱政弑君,亦难逃一死。”说到这,赵越声音忍不住发抖。 顾淮笙看着他,弯了弯眉眼,跟小时候一样乖巧:“我知道。” “为什么?”赵越终于问出这三个字时,眼底满布痛楚:“为何要与我为敌?又为何到最后才让我知道真相?我救不了你,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 “因为……”顾淮笙打断赵越:“只有这样,烎王才可平步青云一展抱负。”看了眼赵越紧攥在膝盖的拳头,他想伸手碰一碰,可惜双手绑缚着,动不了:“一个猪队友,抵十个强劲对手,我为人性懒怕麻烦,自然是哪个省事选哪个,王爷也莫要怨我,这演戏当入戏,骗不过自己何以让被骗人信服?” “歪理邪说。”赵越咬牙切齿。 顾淮笙摇头:“若非如此,服毒自缢的就是烎王,跪在这里砍头的依旧是顾淮笙。” 赵越闭了闭眼:“你从一开始,就没想过留后路?” “没想过。”顾淮笙笑的坦然:“我即为奸,注定一死。” 赵越看着他,久久说不出话来,只觉心都被剜掉了一块般,疼得窒息。直到有人过来小声提醒他时辰已到,他才抬头望了望天。 “害怕么?”赵越低头,伸手理了理顾淮笙乱糟糟披散在肩头的头发。 “怕。”顾淮笙幽幽一叹:“怕疼。” “别怕。”赵越声音哽咽:“闭上眼睛,一下就……感觉不到疼的。” 顾淮笙垂着眉眼,很轻的嗯了一声。 赵越从怀里摸出个白玉小瓶,扒开红布包裹的木头瓶塞,将瓶口凑到顾淮笙嘴边:“喝了这个,喝了就不会感到疼了。” “烎王!” 有人想要阻止,但赵越拂了拂手,依旧坚持喂顾淮笙喝了下去。 看着顾淮笙因为喝药而变得潋滟鲜红的唇,赵越指腹蹭了蹭他上翘的嘴角,起身回案,敛袖从牌桶里捏了一块圈着斩字的令牌,然而抖如筛糠,就是扔不出去。 旁边的监斩官见状,直接伸手一夺,甩手就扔了出去。 “行刑!” 咔嚓一声骨响,顾淮笙心骤然提到嗓子眼儿,然而他没有等来人头落地,竟是撕心裂肺的剧痛。顾淮笙甚至怀疑,侩子手是不是刀法不准,一刀落下没有砍在他脖子上,而是给劈进了心窝子里。 “刺客!” “抓刺客!” “保护殿下!” “顾大人!顾大人受伤了!快,传太医!” 什么……刺客? 难道是有人劫法场? 原来不是侩子手刀法不准,是被误伤了啊,难怪了…… 不过他顾淮笙本是定了斩首之人,受伤了补一刀不就行了,居然还传太医,唔……声音有点耳熟,好像不是赵越呐? 不知道是不是赵越那药的原因,顾淮笙觉得身体僵硬沉重,一点都不听使唤,费了老鼻子劲儿,都没能把眼皮子撑开。 恍惚间,顾淮笙感觉自己被人扶架了起来,他很想保持住那一丝浑浊的清醒,然而他并没有坚持多久,很快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顾淮笙就发现,他躺在了房里的床上。 什么情况? 顾淮笙有点懵,尤其是帐顶上,那只蝴蝶苏绣的香囊更是让他久久回不过神来。 这香囊不是两年前就弄丢了,怎么又挂了回来? 正当他疑惑之际,房门吱嘎一声,被推了开来。 药香扑鼻,浓郁发苦。 顾淮笙闻味儿转头,就看到顾府的管家容伯端着药碗走了进来。 奸臣有个白月光_3 “笙少爷?”容伯进门对上顾淮笙直勾勾的眼,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面露喜色,几大步就走到了床前:“谢天谢地,笙少爷您可算是醒了!大少爷就算着您大概是这时候醒来,特地吩咐老奴送药过来看看,醒来正好,赶紧把药趁热喝了。” 顾淮笙吓了一跳,以为是大哥顾淮准劫的法场,这可是杀头灭族的大罪呐!但是随即他就发现了不对,容伯看起来,怎么好像……年轻了很多? 嗯?等等!大哥他不是早就…… 正骇然,顾淮准就一身玄青,脚步匆急地走进门来。 第2章重生 “容伯,果壳儿说淮笙醒了……”声音在看到床上的顾淮笙戛然而止,立即变脸,黑沉冷严犹如煞神。 顾淮笙被自家大哥这么瞪着,下意识缩了缩脖子,然后看了眼骨碌转着大大的杏仁眼,盯着自己猛瞧的小厮果壳儿。惊奇的发现,不止容伯变年轻了,就是兄长跟果壳儿都面嫩了很多。 顾淮笙被这一发现惊呆了,瞪大凤眼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然后脑门儿就被顾淮准不客气的拍了。 “不是早就告诫过你,皇子夺嫡咱们顾家不掺和,中立即可,你倒好,跑去给三皇子挡剑,还险些丢了性命!”顾淮准动作小心地扶顾淮笙坐起来,接过容伯手里的药碗凑到顾淮笙嘴边:“把药喝了,容后再找你算账!” 顾淮笙刚皱着眉头把药喝完,退出门去的果壳儿忽然探进头来:“大少爷,笙少爷,烎王来了。” 话音未落,一身绛紫的赵越就面瘫着脸大步走进门来。 顾淮笙心头一震,猛地抬头朝门口看了过去。看到如青葱般鲜嫩的年轻烎王,顾淮笙心神一阵恍惚。 年轻就是好啊,看看这锋芒毕露的劲儿,可比几年后城府阴翳的样子顺眼多了。 不过也是这一刻,顾淮笙才终于慢半拍的意识到,他不是没死,而是不知道什么原因,鬼门关转了一遭,回到了五年前,因为他忽然想起来,他给三皇子赵邕挡剑,就是在赵越二十五岁的生辰宴上。 心念电转间,弄明白怎么回事的顾淮笙,再看赵越那张瞧谁都不爽的面瘫脸,突然就有点郁卒。 说好的护一世安好呢? 说好的混吃等死呢? 相较于顾淮笙的想太多,顾淮准见到来人的第一反应就是起身行礼。 “臣顾淮准,见过烎王殿下,不知王爷驾临有失远迎……” “顾将军毋须多礼。”赵越抬手打断顾淮准:“不知顾大人伤势如何了?” 顾淮准拱手:“托王爷的福,舍弟昏迷数日不久刚醒,大夫之前说过,只要能熬过高热清醒过来,便无性命之忧,只需多将养些时日即可。” 这话应得实在巧妙,听着似乎揪不出错处,实则一语双关,引人深思。 赵越听出个中深意,面无表情的受了,毕竟人是在他王府被伤的,顾淮准又是出了名的护短,会迁怒于他实属平常,他还不至于为了这么点小事与对方计较。 点了点头,赵越假装没听懂顾淮准话中有话,转头看向床上的顾淮笙。那双凤眸沉静冶艳,但赵越却看的一怔,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顾淮笙那眼神,透着几分控诉的……委屈? 委屈…… 有什么好委屈的? 难道不是他自己上赶着帮人挡剑的吗? 这么想着,赵越原本就面瘫的脸,愈发冷峻了几分。 顾淮笙率先移开视线:“正好我与王爷有些事情要谈,大哥有事便自行去忙吧,王爷我来招待就好。” “这……”顾淮准当然知道顾淮笙这话是什么意思,但却并未顺着他意:“你起卧尚且需要人搀扶……” “无妨。”顾淮准话没说完就被赵越打断:“顾将军且去忙便是。” 既然赵越这么说了,顾淮准也只好应是,不过离开前还是警告的瞪了顾淮笙一眼。 “王爷好歹是来探病的,两手空空未免有失诚意。”顾淮准一走,顾淮笙就再一次目光幽怨的看向赵越,先发制人。 赵越勾起一抹冷冽:“听闻三皇子那边药材补品马车拉,一车一车往顾府送,如此手笔,烎王府自是比不得,不过本王进门之时,已将一只五十年的野人参交于府上下人,所谓礼轻人意重,聊表心意,还望顾大人莫要嫌弃才是。” “表心意是假试探才是真吧?”顾淮笙直直望进赵越眼底,只觉那双眼利如鹰隼,像凝着漩涡,深不见底,他收回视线,牵动嘴角:“王爷这是怀疑臣,与臣生分了呢。” “哪里,顾大人这般舍身就义,本王佩服还来不及,只是有些意外,顾大人平日里破一点皮都虚弱得跟去了半条命似的,这真去了半条命,反倒挺精神。”赵越虽然面无表情,但每一句话都尖锐带刺,毒舌得可以,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平静冷漠的伪装下,究竟燃烧着怎样的愤怒。 奸臣有个白月光_4 顾淮笙有意亲近三皇子一派,其实早有迹象,然而因着顾淮笙曾跟着自己做过几年太子伴读的关系,并不得三皇子轻信,只是没想到的是,顾淮笙居然会为其挡剑,如此豁的出去! “王爷在生气什么?”顾淮笙歪了歪头:“我豁出命去,不正是为了王爷么?” 赵越看着他不说话。 顾淮笙笑了笑,满脸苍白的他,比平时更添几分羸弱的潋滟,他垂了垂眸,再抬起时,眼底锋芒尽显。 “王爷太心急了,毕竟在你府上,就算安排的再天衣无缝,王爷也不可能全身而退,皇上本就忌惮你兵权在握,如此好的机会,又岂会放过?”顾淮笙太过虚弱,强撑着说了这么多已是极限,他闭眼急喘,缓了许久才再睁开眼:“王爷锋芒太盛,现今时机尚未成熟,当韬光养晦才是。” 赵越冷眼挑眉。 “王爷忍辱负重多年,当年甚至不惜折委身份,自请做太子伴读,当初忍得现在怎么就忍不得了?”顾淮笙叹息一声:“既然那么久都忍过来了,又何须急在一时?” “本王一个前朝太子遗孤,生母还只是个妾室,有何身份折委的,能做太子伴读,是本王福气,更是吾皇恩典,也多亏了皇祖母慈爱照拂,不然不可能有今天的赵越。”赵越眉目冷冽:“顾大人所言,本王一个字也听不懂。” 顾淮笙翻了个白眼,没接赵越的茬,顾自往下说:“我本来是想送人头帮你的,不过鬼门关走一遭,我改变主意了。” 看着赵越依旧面瘫的脸,顾淮笙忽然恶趣味的笑了。 “我打算住到烎王府,吃王爷的用王爷的,睡王爷……的。” 赵越:“……” 第3章你不该防我的 顾淮笙说完就不错眼的盯着赵越看,半晌啧了一声转开了视线。真无趣,这样都能绷住不变脸,也不知道上一世刑场那一抱,赵越是出于什么感情,自责,还是别的,亦或是……跟自己一样? 不管是什么,重活一世,顾淮笙都不想再抱憾而终。 上一世头也断了血也流了,隐忍在喉,到最后都没对赵越说一声喜欢,既然老天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那他就不想浪费掉,拥有前世的记忆,就算换一种活法,该是赵越的,还是赵越的。 嗯……赵越承诺他的,也是不能赖掉的。 不过看着赵越一副木头没开窍的样子,顾淮笙就有种追夫路漫漫的蛋疼感。 顾淮笙说到做到,当天就不顾大哥怒眼无视赵越冷脸,死皮赖脸让果壳儿收拾好东西,包袱款款的让果壳儿背上了烎王府马车,上去就躺平,比大爷还大爷。 赵越掀开帘子看到顾淮笙躺得四平八稳的样子,动作滞了滞,随即才上了马车。 “果壳儿,你下去。”顾淮笙看了眼一言不发坐到一边的顾淮笙,笑眯眯的吩咐道。 “可是少爷,马车颠簸,您身上有伤……” 顾淮笙打断果壳儿:“无妨,有烎王殿下呢。” 果壳儿看了看赵越,一脸纠结:“可是……” 顾淮笙闭眼:“下去。” “哦。”果壳儿瘪了瘪嘴,委委屈屈的跳下了马车。 马车刚一跑起来,顾淮笙就被颠簸皱起了眉头,咬着牙闷哼了一声。 “王爷……”见赵越拿着卷书简看的浑然忘我,顾淮笙只得自己找存在感:“马车太颠簸了,臣伤口撕扯着疼。” “所以?”赵越头也没抬。 “能不能斗胆,借王爷怀抱靠一下?”顾淮笙刻意制造机会不假,但伤口疼也是真的,就这么两句话功夫,他额头就布满了细汗。 赵越合上书简:“方才果壳儿要留下,你自己不要的。” “他太单薄了,我对他的怀抱,没有安全感,那细胳膊细腿的,万一抱不稳当,我就遭罪了。”顾淮笙眼巴巴望着赵越。 赵越额角的青筋跳了跳,但最终还是没扛住那眼神,坐过去把顾淮笙扶起来,半抱着给人当了人肉靠枕。 “果然还是王爷怀里踏实。”顾淮笙含笑闭眼:“我睡会儿,等下到了,王爷可要记得抱我下去,我受着伤呢,走不动。” 赵越闻言,低头看着怀里的顾淮笙,黑沉的眼底古井无波,让人看不出情绪。 顾淮笙虽然闭着眼,但能感觉到赵越在看自己:“王爷再这么盯着臣看,我会以为,你是想吻我。” 奸臣有个白月光_5 “顾淮笙!”赵越肌肉一绷,差点没忍住把顾淮笙给扔出去:“你是不是鬼上身了?” 顾淮笙懒洋洋的,应的随性:“你猜?” 赵越:“……” 赵越眉心跳了跳:“再嘴贱,信不信本王把你扔下去?” 顾淮笙笑的有恃无恐:“王爷可真是无情,我这伤虽然拐了十八个弯儿,但好歹也是为了王爷才受的……” 赵越脑壳疼:“闭嘴。” 顾淮笙见好就收果断闭嘴,脸颊在赵越怀里蹭了蹭,就闭上眼睛瞬睡过去。 赵越却被蹭得呼吸一滞,低下头看着怀里的顾淮笙,陷入了沉思。 顾淮笙这行为太反常了,简直让人怀疑,那一剑不是捅在心口,而是捅的脑子,不过更发人深省的是,顾淮笙这般反常的用意。两人相识这么多年,顾淮笙什么秉性他再了解不过,装疯卖傻必然不会是无的放矢,更不可能真的坏了脑子。 赵越想不通,便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这也是他为什么会默许顾淮笙住去烎王府的原因。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刺杀赵邕一事相当隐秘,就算追查也查不到他头上,那顾淮笙是怎么知道的? 马车摇摇晃晃很快就到了烎王府。 赵越低头看着怀里的人,面色苍白眉心紧皱,看似睡得并不安稳,但抬手推了两下脑袋都没醒。 想了想,赵越终究还是没有把人叫醒,单手脱下大氅往顾淮笙身上一裹,抱起就下了马车。 “王爷,这是?”管家赵忠出门迎接,看到赵越抱着个人下来,顿时就愣住了。 “顾大人接下来一段日子,会在烎王府养伤,让人把西厢院那边给收拾出来。”赵越吩咐完,无视管家和侍卫诡异的视线,抱着顾淮笙就大步上阶进了王府大门,留下管家侍卫面面相觑。 就说身量看着不像女人,原来是个男人。不过顾大人不是给三皇子挡剑的么,怎么不去三皇子府跑烎王府养伤来了? 赵忠心里犯着嘀咕,却也没敢耽搁,一手提着袍角,小跑就跟着跨进大门,顾自安排去了。 西厢院那边收拾出来需要时间,顾淮笙有伤也不能干等着,赵越只能先将人抱去自己房里,刚放床上,人就醒了,凤眸弯弯似笑非笑,一点不见刚睡醒的样子。 “你在装睡?”赵越低头看着顾淮笙一脸偷腥成功的嘚瑟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顿时就冷了脸。 “有区别吗?”顾淮笙笑意慵懒的斜睨赵越:“我醒不醒,你还不是得抱我进来?” 赵越捏了捏眉心:“顾大人受伤醒来就一直这个轻浮样子?若非亲眼所见,本王都要怀疑,你被剑刺的是脑子了!” “王爷还真是得了便宜又卖乖。”顾淮笙拉了拉身上的被子:“若非臣轻浮,王爷又哪来的机会将计就计,混淆视听。” 赵越眸色一沉,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顾淮笙没看他:“方才在王府门外,王爷是故意那么说的吧?我猜,是有探子被王爷发现了?就是不知,是谁家放出来的狗了。” 顾淮笙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圈红了,他依旧没有看赵越。 良久幽幽一叹:“王爷,不该防我的,不过……也罢。” 回想当初,不也正是因为赵越的不信任,所以才一个挡剑那么容易就投靠了赵邕,赵邕从信任到依赖,哪一次不是多亏赵越的推波助澜,他夹缝求存,步履维艰,借助赵邕之手铲除异己,为赵越开道扫障,可哪一次九死一生,不是跟赵越有关? 如今,这点防备又算得了什么? 赵越不知道顾淮笙为什么突然露出那种伤感的情绪,他下意识觉得对方紧皱眉头的样子分外碍眼,但手指动了动,却负手身后,什么也没做。 看了顾淮笙一会儿,赵越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人。 “王爷不必担心。”顾淮笙见赵越停下脚步,这才是真是假的玩笑口吻道:“臣只是来讨债的。” 这话真是莫名其妙,赵越本该不用搭理这种疯言疯语的,但他还是没有忍住稍微侧转过头:“何债?” “情债。”顾淮笙磕巴都不打,干脆利落抛出这两个字。 赵越脚下踉跄,猛地转身怒瞪床上笑得玩世不恭的顾淮笙:“顾淮笙!” 第4章说好的混吃等死呢 “王爷要是赖账,臣可是会哭给你看的。”顾淮笙说着,还假模假式的抬手抹泪:“嘤嘤嘤……” 奸臣有个白月光_6 那嘤嘤嘤堪比魔音穿耳,刺得赵越一个激灵,鸡皮疙瘩炸了一身,几乎被恶心得落荒而逃。然而,冲出门去,耳边情债两字回荡,赵越却不由慢下脚步,敛眸抿唇,脸上的神色晦暗不明。 “云墨!” 赵越话音刚落,就听刷地一声,一个身穿黑色劲装的铁面男人从房顶上翻身跳了下来,稳稳落在赵越身后。 “王爷有何吩咐?”云墨单膝跪地,脸上的铁质面具没有任何雕纹装饰,阳光反射其上,却莫名渗出丝缕肃杀之气。 “去查一查,顾大人重伤期间都发生了什么?”顿了顿,赵越又道:“赵邕送的那些药材,着重排查!” “是!”没有多问,云墨接下命令,起来纵身一跃就轻松上了房顶,兔起鹘落,眨眼消失无踪。 顾淮笙还不知道,赵越觉得他脑子不正常,已经派人去查了,不过就算知道了,他也不会在意。闭上眼睛,他把现时间段的一些事情都在脑子里撸了一遍,赵邕那边肯定是不会再有牵扯的,但那一剑不能白挡,该利用还是得利用起来,其次还有两件大事发生,一是牵涉最广轰动最大的行贿舞弊案,还有就是皇帝赐婚。 没错,前世这个时候,春闱舞弊案几乎动荡了半个朝堂,不少前朝旧太子的势力被连根拔起。而这一切,不过是上位者精于算计的阴谋而已,目的就是为了一步步折断赵越这个潜在威胁的羽翼,以及后来赐婚苗疆公主,都是那位的算计之内。 当时赵越遭遇重创,险些兵权不保,后又被迫迎娶苗疆公主为侧妃,身中蛊毒险些要了性命。 顾淮笙那时洞察了先机却未算到赐婚这一茬,虽移花接木推了四皇子出来做替罪羊,却没能帮赵越避开蛊毒一事。再者他因为赵越赐婚的事很是消沉了一段时间,等知道的时候,赵越已经深受蛊毒之苦,后来蛊毒虽解,却也费了一番周折。 至于寿宴遇刺这事倒是不用担心,受伤的不是皇子,赵越自己就能糊弄过去,用不着他操心,当务之急要提前安排的,是舞弊案和赐婚。 顾淮笙手指轻敲床沿,闭着眼睛叹了口气。可惜他现在重伤在床啥也做不了,不然提前安排一下,能把损失减少到最小。 当务之急,还是养好身体要紧。 说好的混吃等死呢? 啧,果然还是个劳碌命! 顾淮笙思量一定,便安心在王府养起伤来,被人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舒心极了,半点没有寄人篱下的不自在。殊不知,豪迈之举惊动四邻,犹如拳石落湖,可是溅起了不小水花,且不说宫里那位及几位皇子一干大臣,单是烎王府邸内部,就惊动不小。 梵香苑,老太妃听完下人汇报,翻晾干花的动作微顿,却随即恢复了正常,风韵犹存的脸上依旧温婉淡然,连眉梢都没动一下。 待簸箕里的干花翻完,她才一边接过嬷嬷递来的手绢擦手一边转身看向哈腰垂首的青年家仆。 “你说,王爷抱了个男人回来?”便是问出这话,老太妃语气依旧冷淡不见起伏。 “回太妃的话,是的,奴才亲眼所见,王爷的确抱了个男人回来,人这会儿就安置在王爷房里。”打小报告这人,名叫赵虎,跟管家赵忠一样,都是家奴,只不过职务却是内务管事,负责的正是梵香苑这一块。 “看清楚了?”老太妃在嬷嬷的搀扶下,在一边的石桌前坐了下来。 “这倒是没有,奴才就远远看了一眼,人被王爷用大氅给裹着,就露了双腿出来,看身量和衣摆鞋子,的确是男人没错。”赵虎如是道。 比起赵虎这边一知半解,宫里和皇子府那些人的消息可就灵通多了,都知道赵越把重伤的顾淮笙接去了烎王府养伤,还亲自抱进家门宝贝的不得了,一时间,心思各异。 顾淮笙知道这些,已经是搬去西厢院之后,非但不以为耻,反而乐见其成,拉着被安排来伺候的丫鬟小厮,很是吹了两天烎王如何对他一往情深,如何爱而不得,于是…… “消息都已经传开了?” 烎王府书房,赵越听完暗卫云夜的汇报,站在案后挥毫泼墨的动作半点未受影响,反而嘴角勾起浅淡弧度。 “回王爷,已经传开了,如今不止满朝文武在传王爷断袖之言,便是说书人之间也传的有鼻子有眼,甚至还……”云夜声音低了下去。 “还什么?”赵越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头。 “还编了一套强制圈禁虐恋情深的说法,说,顾大人是被王爷给强迫的,原本因为男子欢情不被世俗所容,王爷心里顾忌爱的隐忍,可顾大人却为三皇子挡剑,王爷被嫉妒冲昏了头脑,就杀进顾府,不管不顾把人给抢过来了。”云夜自己说完,都忍不住抽了抽眼角。 倒是赵越没什么表情:“嗯,下去吧。” 一幅丹青收尾,赵越放下笔,刚抬起头,房门就被人从外面给推了开来,就见顾淮笙被人搀扶着,一脸坏笑地走了进来。 看着来人,赵越脸上没有表情,但还是被那一脸坏笑刺的眼睛疼,抿紧嘴角才忍住了揉按太阳穴的冲动。倒不是他都不待见,而是顾淮笙现在装疯卖傻的劲头,实在让人招架不住。 “顾大人不在房里养伤,乱跑做什么?”赵越现在是看着顾淮笙就头疼,抬手挥退下人:“如今流言四起,可如顾大人意了?” “这不正是王爷要的么?”顾淮笙不客气的自己走到椅前坐了下来:“臣不过推波助澜一把,怎到王爷这,就好像受了天大委屈似的,又当又立,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如此行径,也太不坦荡了,有辱君子之风呐!” “哦?”赵越冷笑:“那依顾大人看来,何为君子之风?我赵越对顾大人爱而不得,对顾大人强制圈禁虐恋情深?” “原来王爷爱我至此,如此深情,臣感动肺腑岂能不予回报,此时不嫁更待何时啊?”顾淮笙不正经地眨眨眼:“如今臣已待嫁,就等王爷进宫,求一道赐婚圣旨呐!” 赵越不说话了,目光深沉的看着顾淮笙。 那目光黑如漩涡,深不可测,若是旁人被盯上一眼,必然遍体生寒,却唯独顾淮笙是个例外,他非但没躲,还直视迎望上去,两厢对峙,互不相让。 奸臣有个白月光_7 半晌,赵越才问:“你想要什么?” 顾淮笙怔了怔,垂眸轻笑:“一世清闲……” 两心欢喜。 后面四字萦绕舌尖,被他吞咽了回去。 第5章生儿子也可以的 赵越看着他的侧脸,眸色柔和下来,似是轻叹:“顾淮笙,本王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 顾淮笙盯着袖口的眼眸微闪,他忽然想起来,前世赵越也说过同样的话,在他投靠三皇子之后,那时是怎么回的? 想到此处,顾淮笙抬起头来:“眼易遮蔽心不会,王爷想看懂我,用心方可。”见赵越神情怔住,他随即一笑,又恢复那副不正经的样子:“臣为王爷连尊严清誉都不要了,如此赤胆真心,王爷还看不到吗?” “呵!”赵越冷嗤:“你为赵邕连命都可舍,区区尊严清誉对你顾大人而言,又算得了什么?” 这话听着冷酷无情,实则酸的可以。 顾淮笙顿时笑弯了眉眼:“王爷可是吃醋?”不等赵越回应,他立即打蛇随棍上:“臣不是给王爷剖析过了,那命可不是为三皇子舍的,而是为王爷舍的,臣为王爷不止豁的出命,便是肝脑涂地生儿子也可以的。” 赵越正端着茶碗喝水,闻此雷言壮语,噗地一声,一口茶水喷出,溅了面前的丹青满纸。 太阳穴突突直跳,怒指顾淮笙:“滚出去!” 顾淮笙刷足存在感,见好就收,笑眯眯的捂着伤口起身弯了弯腰,转身走了出去。 顾淮笙前脚离开,外派调查的云墨就进了书房。 “王爷。”看了看脸色发黑怒气难消的主子,云墨上前,单膝跪地行礼。 赵越捏着眉心,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看向云墨:“如何?” “回王爷,顾府上下,以及三皇子府送的那些药材,属下全部都仔细查过了,并无不妥之处。”云墨如是汇报。 “没有不妥……”赵越敛眸沉思:“也就是说,顾淮笙被人毒坏脑子的可能性排除,那究竟是何原因,能让一个人的性情昏迷前醒来后变化如此之大?” 既然不是坏了脑子,那就真的是在刻意装疯卖傻了,可顾淮笙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琢磨半晌毫无头绪,赵越心思一转:“传本王吩咐,让管家安排人去顾府,把顾大人身边伺候的小厮果壳儿接过来,就说顾大人有伤在身多有不便,身边当有个熟悉伺候的人才安心。” “这……要避着一点吗?”云墨这两天外派,这流言蜚语听得一点不比其他人少,向来唯命是从的他难得露出一丝犹豫顾虑。 “不用避着。”赵越知道云墨的顾虑,想到现在外面传的沸沸扬扬的那些,心里也有些一言难尽,不知想到什么,嘴角不自觉地勾了起来:“照正常去办就行。” 主子都这么说了,云墨心里虽有疑惑,却也没再多说什么,行了个礼,便起身自行退了出去。 而赵越目送云墨出去后,转而盯着案上毁掉的丹青发了好一会儿呆。 “老奴倒觉着,顾大人此举,未必是装疯卖傻。”不知何时走到身边续茶的贴身老仆安公公,突然出声打破了书房里的静默,见主子并未过多反应,他将续好的茶摆好,接着道:“王爷如今深受朝廷忌惮,早些年还好,有先皇护着,那位顾虑太多不敢妄动,如今王爷军功赫赫,那位更加不安忌惮却是无可厚非,若是羽翼丰满放手一搏倒无不可,可眼下时机未到,仍旧需当谨慎提防才是。” 赵越端了茶碗,却仅是捏着碗盖漂打浮茶,并不做饮。 安公公见他没有不快,才壮着胆子继续道:“顾大人行为确实有违常理了些,可正如王爷所想,运作好了,虽不及彻底放松对方警惕,但好歹能得一丝喘息,也不至于处处受其掣肘,铤而走险一搏。” 赵越把茶碗放下:“继续。” “这外界传言越是离谱,对王爷就越有利。”安公公退后一步拱手弯腰:“老奴愚钝,想不到更深入的道理,但顾大人此举,实乃大智慧也。” 安公公说完等了半天,见赵越没有反应就准备退下,却被对方一个眼神给定住了脚步。 “没了?”赵越盯着安公公看了一会儿,忽然眉心一皱。 “没,没了。”安公公被盯得有点懵,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主子这眼神,怎么看着有点……意犹未尽? “没了?” “没了。” 赵越眼底瞬闪而过的失望,让安公公纳罕不已,还真是意犹未尽啊! 奸臣有个白月光_8 不过当时安公公没闹明白,过后好半天才一拍大腿。可算是反应过来主子在意犹未尽什么,敢情是听自个儿夸顾大人上瘾了啊! 安公公摸摸光滑的下巴,眼底闪过一道精光,笑了。 一个家仆经过,看到他这笑容打了个寒颤:“安公公想什么呢,想的这般猥琐?” “去去去!”安公公抬手就是个爆栗:“你去给西厢院那边传个话,就说王爷吩咐,好生照料,切莫怠慢了。” 那人一愣,连忙弯腰应了:“是,奴才这就去。” 安公公与那家仆前脚离开,赵越后脚就从书房走了出来,原本是准备去母亲院里看看的,谁知却脚步一拐走错了方向,等醒过神来,人已经站在了西厢院门外。 看着捧腮蹲望在海棠树下的顾淮笙,赵越眉头抽动,刚抬起的脚便放了下去,没进去,却也没走。 四五月正是海棠盛开的时候,满园春色亦不及那一树海棠潋滟芳华,然而赵越却觉得,便是那海棠芳华,也不及树下人半分颜色。 “嘿,问你个事儿。”顾淮笙并没有发现赵越站在外面,歪头冲站在身边的丫鬟抬抬下巴:“这树什么时候结果啊?” 小丫鬟被看的满脸绯色,羞怯的福了福身:“大人,这海棠树是王爷当年征战之时,偶然南疆所得,据说是观赏树,不结果的。” “不结果啊……”顾淮笙食指轻敲下巴。 “倒也不是不结。”小丫鬟抬头望了眼树上,又低下头:“就是结的果子不足拇指大小,涩苦麻舌,不宜入口。” “这样啊。”顾淮笙脸上闪过一抹失望,随即又笑弯了眉眼:“其实,好的海棠果能有鸡蛋大小,口感嘛,跟苹果差不多,但却有一股苹果没有的清香味儿,哎,说起来,还是小时候给太子陪读的时候,偷吃贡品尝过那么一口,已经好些年没吃过。” 第6章外界传言 “果真那么好吃,一口就让大人铭记至今?”小丫鬟扑扇着浓睫大眼,俏丽的小脸上满是好奇。 “自然是好吃的。”顾淮笙冲小丫鬟眨眼:“改天有机会,也给你尝尝,保准记一辈子。” 小丫鬟捂着嘴乐,正要说话,抬头就发现赵越站在院外,然而还没来得及反应,赵越便转身离开了。 “怎么了?”顾淮笙顺着望了一眼,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小丫鬟眨了眨眼:“是王爷。” 嗯? 顾淮笙挑眉,捂着胸口站起身来,让小丫鬟搀扶着走了过去,然而哪里还有赵越的身影。 殊不知,赵越随后就给府里负责采买的管事下了采买海棠果的命令。 采买管事一脸为难:“可是王爷,眼下还不到海棠结果的时候,这……” “那便让人多留意着。”赵越推退采买管事,随即招来安公公:“让人给庄子那边传个话,开一亩地出来,全部栽种海棠树。” 安公公身形一顿,愕然抬头:“啊?”。 “有问题?”赵越一个眼刀过去,安公公就汗颜地低下了头。 “没……”安公公顿了顿,问道:“可是西厢院那棵一样的?” “不。”赵越道:“能结海棠果的,还有,西厢院那边,等这季花开败,也给换种结果的海棠树。” 这莫名其妙的一通吩咐,把安公公给好奇的,却也没敢多问,应了声是,便躬身退了下去。 安公公这刚离开,管家就来了:“王爷,果壳儿已经接来了。” “嗯。”赵越负手而立:“直接带去西厢院便是,还有,顾大人身为男子,丫鬟服侍多有不便,换两小厮给果壳儿打下手。” “是。”管家应了下来。 …… 顾淮笙可不知道,赵越轻轻松松三言两句,就把他这借住的西厢院改造成了和尚庙。不过是去厨房拿了一趟糕点,就大变活人,丫鬟变成了个满脸雀斑的小伙子。 伸长脖子左等右等也没见到可爱娇俏的小丫鬟回来,顾大人表示,很懵逼。 “嘿?”顾淮笙一手捏糕,斜着眼睛冲雀斑小厮抬抬下巴:“帮我去厨房拿糕的小丫鬟呢?怎么是你过来?你们烎王府送个糕,还带半路截胡呢?” 奸臣有个白月光_9 “春香另有差事,被管家给调走了,打今儿起,便由奴才协助果壳儿哥,伺候大人起居。”雀斑小厮低着头,态度恭敬。 顾淮笙却听得一愣:“果壳儿?” 话音刚落,果壳儿就被管家领着进了院子,大叫一声:“少爷!”就犹如乳燕投林一般,冲到顾淮笙面前,扑通跪地抱大腿:“少爷,您不在家的这几天,果壳儿担心死了,您说您不在家里安心养伤,非折腾跑烎王府来干嘛呀呜呜呜……” 顾淮笙被少年那堪比魔音穿耳的呜呜声吵的脑仁儿疼,动了动腿没甩开,反而被箍地更紧。 “起来,丢不丢人,再呜呜,少爷我让人把你扔出去信不信?”顾淮笙按了按突突跳的太阳穴,踢了踢腿呵斥:“赶紧起来,都看着呐!” 管家善意微笑,见状没有多留,拱手便退了下去。 等人一走,顾淮笙拉起果壳儿转身回了房间。 雀斑小厮自觉的没有跟进去,还帮主仆俩带上房门,安静的侍立在门外。 顾淮笙自己走到桌前,倒了杯水坐下:“你来做什么?” “是烎王派人到将军府接的奴才。”果壳儿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顾淮笙,见他尽管脸色苍白但精气神不错,知道是恢复的还行,便彻底放下心来,不过却有些欲言又止。 “哦?”顾淮笙挑眉,勾着嘴角笑的迷之狡黠:“王爷倒是想的周到。”连小厮都接来了,看来可以多赖上一段时间。 “少爷……”果壳儿肩负着大少爷的使命,犹豫半晌,还是硬着头皮问了出来:“外界传言,您跟烎王……断袖,可是真的?” “大哥让你问的?”见果壳儿点头,顾淮笙眉尾轻挑:“你猜。” 果壳儿……果壳儿顿时憋红了脸,给气的。 逗得差不多了,顾淮笙见好就收:“我想跟王爷搞断袖,正在追求他。” 话落,果壳儿涨红的脸皮顿时变成了猪肝色。 “做什么一副天塌下来的表情?”顾淮笙慢悠悠地端起杯子喝了口水:“你只管给大哥如是汇报便是。” “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顾淮笙敛眸勾出一抹高深莫测的微笑:“顾家有大哥这个定北将军顶立门楣足矣,上有二哥这个戏子,再多我个断袖又何妨?” 果壳儿的表情一言难尽:“少爷以前不是这样的,您以前还励志要步步高升,封侯拜相,与大少爷文武并驱,成就双雄。” “以前年轻气盛,不懂事。”顾淮笙啧了一声,他上辈子倒是官拜宰相,可也没能如愿文武双雄,大哥战死,而他助了赵越,赴死刑场。 说起来,上辈子若非用对付他老子的一招,设计弄死了顾淮准,顾淮笙也不会那么心急,拼着鱼死网破怂恿赵邑毒君弑父,帮赵越铲除皇子的同时,还狠狠扎了老皇帝心窝一刀。他大哥跟他那当年枉死沙场的老子一样,都是被忠孝仁义洗脑的傻子,满心满眼都是家国大义,面对老皇帝的忌惮猜疑不是周旋应对,反而一心只想明哲保身,担着忠烈将后无私奉献。 顾淮笙上辈子也是个被洗脑的傻子,要不是因为赵越,他也不会弃武从文蹚浑水。但他知道自己洗脑的并不彻底,因为蹚这浑水,除了助赵越,同样为父不忿,受复仇之心趋势,意图毁了这朝廷,而顾淮准的惨死,则是让他彻底放开手脚,提前结束了这一切。 重活一世,顾淮笙不后悔前世所为,只是朝廷得翻赵越得助,该护着的人,他得护,该向赵越讨的债……他得讨。 因为这一世打从睁眼那一刻起,顾淮笙就决心只做赵越‘贤内助’,不再冲锋陷阵,反正该报的仇前世都已经报了,这辈子那群碍眼的家伙,钝刀子割肉慢慢磨吧!其实若不是那些人的存在的确是个威胁,顾淮笙都懒得再脏手费神,勾搭烎王谈个恋爱拉拉小手,顺带帮忙打个掩护就行了,多好。 果壳儿不知顾淮笙那一瞬间走神所想,只是被那句年轻气盛给无语了一下:“那现在……” 顾淮笙回过神来,顺口就接:“现在老了啊。” 果壳儿抿嘴不说话了,他非常怀疑,主子不是伤的胸口,而是脑子,瞧瞧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正心里吐槽,却见顾淮笙突然放下杯子站起身来,果壳儿不知道他要干嘛,茫然的眨了眨眼:“少爷可是要歇下?” “不。”顾淮笙径自朝门口走:“我要去找王爷。” 果壳儿赶紧跟上:“找王爷干嘛?” 看顾淮笙一脸严肃,果壳儿心里一跳,还以为有什么要紧重要的大事,结果就被顾淮笙下一句噎得差点吐血。 顾淮笙语气轻快:“当然是找王爷自荐枕席去啊!之前在书房我好像表达过于含蓄了,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再直白一点,比如说,穿透明薄纱躺他床上什么的。” 果壳儿:“……” 第7章好丢人 顾淮笙没能成功自荐枕席,不是他临阵怂了,而是老皇帝一道圣旨下到了烎王府。 奸臣有个白月光_10 负责宣读甚至的,还不是老皇帝身边的钱明海海公公,而是二皇子赵邑。 “……吏部侍郎顾淮笙,舍身救三皇子有功,赐黄金百两,绫罗数匹,百年人参一支,钦此!” 顾淮笙听完圣旨,眉心便是一跳。什么叫救三皇子有功?老皇帝这赏赐名头有点意思。 转头瞥了眼一边的赵越,果然见对方眉心微皱,应该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顾大人,接旨吧。”见顾淮笙迟迟不动,赵邑含笑催促道:“顾大人舍身相救,赵邑铭感五内,若是顾大人不嫌弃,不妨寒舍小住,也好让赵邑一报救命之恩。” “若只是去三皇子府小住就算报恩,那这救命之恩也太过廉价了。”赵越跪着,然而抬头看人,却自有一股居高临下的凛然气势:“还是说,三皇子一条命,就只值这一点恩惠回报?皇上尚且大加赏赐……莫非,三皇子这是对皇上的赏赐不满?认为夸大其功,受之不实?” 赵邑脸色刷地铁青:“放肆……” “顾大人……”赵越自顾自打断赵邑:“烎王府自会小心伺候,精心照料,就不劳三皇子费心了。” 这话当真说的奇怪,就差直白来一句,我自己的人自己会照顾不用外人惦记一样。 赵邑眼睛一眯,忽然打量起赵越跟顾淮笙来,心想莫不是流言属实,这两人真的搞到了一起? 其实刺杀一事,赵邑怀疑过赵越,只是查了许久,却并没有查到半点蛛丝马迹,反而各路线索直指五皇子赵宥,但他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如今看来……这两狐狸,一个面无表情一个笑容温顺,根本什么也看不出来! 赵邑打量着两人心念电转,没等剖析出个子丑寅卯,顾淮笙就弱不经风颤巍巍地高举双手过头顶,手掌齐翻,做接旨状:“臣顾淮笙,谢皇上赏赐!”等圣旨到手,顾淮笙让果壳儿扶着起身,这才捂着胸口虚弱道:“救命之恩不敢当,所谓食君俸禄忠君之事,三皇子若是出事,最痛心莫过于皇上,臣只是做了臣该做的,那日若是换了别的皇子,臣一样会那么做,是以,万不敢狭恩居之,烎王亦是这般想法,奈何心直口快不会说话,冒犯之处,还请三皇子恕罪。” 论睁眼说瞎话哪家强,当今除了顾淮笙,赵邑还真没见过第二人,赵越那话是这意思吗?分明就不是! 顾淮笙偷看一眼赵越,便若无其事的迅速收回视线,一低眸,耳郭已红透:“烎王是不舍臣去殿下府上,给您急呢。” 那含羞带怯的娇嗔语气,不说赵邑,赵越都跟着抖落一身鸡皮疙瘩,两人皆是一脸看神经病的惊悚表情看着顾淮笙。 顾淮笙似是对两人异样毫无所觉,甚至越过主人直接拱手相邀:“殿下若是无事,不妨留下用个便饭再走?臣这身体是没法陪殿下小酌,不过看到以茶代酒还是可以的。” 赵邑脑子里就蹦出三个字:不要脸! 以茶代酒就算了,这赵邑要是真留下来,岂不正应了那句无事奚落?再者,若是传到父皇耳里,说不得落个游手好闲酒囊饭袋的印象……可恶! 赵邑天生神经敏感,最是容易想太多,习惯将人一句话掰碎来揉烂了的细品慢嚼,多疑性子可谓是深得老皇帝真传。 顾淮笙这番家常之话被如此这般拆解之后,赵邑脸色未变,微敛眼眸却闪过一抹阴翳暗光,旋即勾唇:“不必,赵邑还得回宫向父皇复命,就不叨扰了,告辞!” 说罢,拂袖而去。 望着赵邑怒气冲冲离开的背影,顾淮笙扼腕叹息:“又把这小心眼儿得罪了,真是白瞎挡这一剑。”转头见赵越正看着自己,脸上一喜,顿时笑开了花:“王爷……” “作何?”赵越受不了那黏糊声音,皱眉打断。 顾淮笙轻咳两声,恢复正常嗓音:“不作何,就是想……长夜漫漫,孤枕难眠,臣愿自荐枕席与王爷排消寂寞。” “就你这破布身子,自荐枕席?顾大人是自信过头,还是小看本王?”随手一指天边,赵越挑眉:“霞光尚在,何来长夜漫漫孤枕难眠?” 顾淮笙被那句破布身子给毒舌的噎了一下:“……那不是迟早得霞收幕落么?” “是啊……”赵越转身离开:“可本王对奸(尸)没兴趣。” “王爷何意?”顾淮笙扬声:“嫌臣不够身娇体(软)?” “是怕大人半道死本王床上!”话音未落,赵越人已快步转弯,走出了顾淮笙视线。 顾淮笙回过味儿来乐了,转头问果壳儿:“烎王这算……开窍了?” 果壳儿……果壳儿以袖掩面,烎王开没开窍他不知道,反正就是觉得,好丢人,然而不敢说。 也不知赵越那句话刺激到了顾淮笙,又或者是给了他茅塞顿开的启发,自那日接完圣旨,他就消停了,见天窝在西厢院,没事儿靠在湘妃椅上晒晒太阳看看书,饭来张口药来就喝,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励志发奋好好养伤。 之前捂着伤口都止不住的跳脱性子看的人着急,这会儿一副混吃等死样,同样是让人头疼不已。 别人不知道,反正果壳儿就挺头疼的。 原因无它,只因大夫交代过,适当的运动能强身健体,对伤口恢复有好处,然而他家少爷现在撬棍都撬不动的德行,可不得把他给愁死嘛! 那么闲不住的一个人,突然安静成林黛玉,能不让人揪心吗? 同样对此现状担心的,还有赵越。 奸臣有个白月光_11 “顾大人今日还是懒得动弹么?”处理完手边公务,赵越将笔递给身边的安公公清洗,状若随意地问了一句。 安公公自诩早就透过表象看穿主子了,接过毛笔清洗的同时,随口就答:“听那边的人汇报,顾大人还是老样子,不是屋里躺着,就是院里躺着,哪儿也没去,精神头似乎也懒洋洋的紧,胃口也不见好,倒是有好好喝药,管家已经带大夫去看过了,伤口没什么,恢复的也还行。” “既然没什么,那为何会精神不济?”赵越眉心微蹙。 “主子若是不放心,不如一会儿过去看看?”安公公见赵越脸皮瞬间紧绷,忙话锋一转,然而听着是转了话题,实则却是顺应主子内心推波助澜:“顾大人毕竟是朝廷命官,背后有他大哥顾将军撑腰,若真在王府出点什么,怕是交代不过去。” 话音落下,赵越一言不发的站起身来,径自离开了书房。等安公公洗好笔,收拾好桌案追出来,人已然不见了踪影。 第8章你这是抽的什么疯 拉了个扫地仆妇一问便得知,赵越的确只身朝西厢院那边的方向去了。 安公公掸掸衣袖,轻咳两声,昂首挺胸的走人,留下扫地仆妇一脸莫名。 赵越去到西厢院时,便见顾淮笙一身碧衣松散慵懒斜躺在藤榻上,眼眸半阖,一边张嘴吃着果壳儿投喂的葡萄,一边享受日光沐浴,姿态着实惬意风流的紧。 藤榻旁边的贵妃椅上则坐着雀斑小厮,正拿着蒲扇给他打扇。 这腐败的一幕,怎么看都不像顾淮笙身体不适,倒是一身纨绔气质展现的淋漓尽致。 但赵越却没有忽略,顾淮笙比前几日愈见苍白的脸,被阳光那么一照,几乎白到透明,令人看着,不禁心头一跳。 回过神来,赵越已然不请自入,迈步走了过去。 “听下人上报,顾大人身子不适,本王看着,倒是好的很呐!”明明是心里担忧,一出口就又变了个味儿,习惯怼一怼,近距离看着顾淮笙几乎瘦了一圈的脸,赵越抿紧了嘴巴,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人看着瘦了很多。” 果壳儿跟雀斑小厮早在赵越进院就跪下请安了,这会儿听到赵越的话,雀斑小厮便大胆抬起头来。 “禀王爷,顾大人说是想尽快养好身子,一直都挺注意的,奴才们伺候更是不敢有半点怠慢,不过兴许是天气日渐炎热的原因,大人伤口恢复的不是太好。”雀斑小厮瞥了眼顾淮笙似笑非笑的脸和自家王爷面无表情的脸,继续道:“大夫已经来看过了,也开了一些调理的药,不过收效甚微,大人精神头一直不怎么好。” 赵越点点头,示意两人起来,再次看向顾淮笙时,心情着实复杂,既有担心,也讨厌他这没个正形的浪荡样子,摆这么风流诱人的姿态,也不知道是为了勾谁! 扫眼环视,确定没有丫鬟婆子在,赵越的脸色稍,难得耐着性子在一旁的贵妃椅上坐了下来:“顾大人究竟有何不适?” “王爷这是在关心臣么?”顾淮笙笑容不减,伸手指挑赵越下巴,被对方啪地打掉。 “别说的本王……”赵越咬牙切齿,说到一半却戛然而止。 “如何?”顾淮笙吮着被拍痛的手指,凤眼冶艳斜挑,勾魂摄魄至极:“王爷以前,也是关心过臣的,只是从何时起,就开始整天绷着个脸,不假辞色见面就怼,细想起来,是咱们都成年后,只是以前还好,自从臣为二皇子挡了一剑,王爷便再不肯给臣好脸色了,虽说理由充分,可王爷不领情,那便多此一举,这么一来,臣倒的确没什么脸,继续赖在烎王府骗吃骗喝了。” 这一通胡扯好些莫名其妙,就像顾淮笙说变就变的脸。当那身懒散颓靡劲儿一收,立马恢复成原来端然正气,眉目一凛,就是一副随时准备朝堂参人一本的样子。 这变化看到赵越心头一跳,然而还没说话,顾淮笙已经从藤榻上站了起来,捂着胸口冷然吩咐:“果壳儿,收拾包袱,这就回将军府。” 这一出不说赵越,就是果壳儿跟雀斑小厮都有些接不上脑回路。 但顾淮笙并不多说,转身就朝屋里走。 “顾淮笙!”赵越猛地站起身来,转身喝住顾淮笙:“你,你这是抽的什么风?本王,我又没说你什么,关心问你两句还不行了?我看你不是身体不适,是女人月事来了!莫名其妙就闹脾气,神经病吧你!” 赵越这一暴走,顾淮笙没什么,可把雀斑小厮和果壳儿给惊掉了下巴。 顾淮笙懒懒靠在果壳儿身上,偏头斜眼乜斜赵越:“哟,王爷还知道女人月事呢?” 赵越面上一红,咬紧牙关又成了锯嘴葫芦,看着对方嘴角上扬的弧度,这才意识到,被那家伙给耍了! 好气,可是心里却松了口气。 顾淮笙笑完却没再多说什么,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便任由果壳儿搀扶着回了房里。当然,也并没有真的收拾包离开回将军府,开玩笑,他可是死皮赖脸来这吃大户的,还没吃够本儿呢,怎么可能轻易离开? 赵越什么时候离开的,顾淮笙并不知道,一连数日没再踏步西厢院他也不急,依旧一边养伤一边混吃等死,就是胃口不佳,人又瘦了些。 照着镜子可把顾淮笙给愁的,都没以前好看了。 “少爷要不每天猫嗟食似的,肉自然就回来了,伤口也能愈合的好些。”果壳儿一看顾淮笙对镜兴叹,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忍不住斗胆吐槽。 “能耐了啊?敢把少爷跟猫作比,欠板子是吧?”顾淮笙也就是嘴上厉害,实际上却只是不痛不痒的瞥了果壳儿一眼:“听说烎王进宫了?” “是。”果壳儿就刚在外面听了一耳朵回来:“听府上下人背地里议论,老太妃最近发愁王爷婚事,昨儿个百花宴进宫,提及王爷亲事兴致怏怏,皇后便放在了心上,给相看了几个,今儿宣召王爷进宫,应该就是为了这事儿。” 奸臣有个白月光_12 “哦。”顾淮笙没什么反应,放下镜子,端起果壳儿递上的药碗一口闷,把空碗放回托盘的时候,却发现果壳儿一脸的欲言又止,不禁纳闷儿:“想说什么就说,吞吞吐吐作甚?” “王爷若定亲,那少爷您……”果壳儿也不想这么被限定思维,总觉得很丢人,奈何自家少爷就是一门心思睡烎王,他个小厮,也没招啊,反而止不住跟着操起了莫名其妙的心:“您的处境,会不会很尴尬?要不,咱们还是趁早回府吧?” 顾淮笙没有理会果壳儿,撑着桌沿起身:“给少爷换身庄重点的衣裳,少爷我……去拜会拜会老太妃,进府多日未曾探望,实在失礼。” “啊?”果壳儿吓了一跳:“少爷使不得,您这还没拿下王爷呢,就去找人亲娘叫板,这不是老寿星上吊,嫌……那什么嘛!” 顾淮笙眉目沉敛:“哪那么多废话,让你做什么照做便是。” 果壳儿……便脖颈一缩,没敢吭声了,跑去箱笼翻了身素雅青衣出来,伺候着顾淮笙换上。 第9章老太妃 顾淮笙到了梵香苑,却并没有见到老太妃,只一个嬷嬷出来回了他。 “老太妃近来身子不适,刚睡下,顾大人不若改日过来。” 嬷嬷态度恭敬,语气也是客气有加,只那双狭长浑浊的眼底透着轻蔑和探究。 “太妃休息自是不敢叨扰,难得今儿个精神头足,便是等上一等也无妨。”顾淮笙直直望进那嬷嬷眼底,分明笑着,却直教人心头一悸,心虚垂眼,移开了视线。 “这……”嬷嬷尽管心虚没敢再看顾淮笙,但主子吩咐却不敢马虎:“老太妃久居梵香苑,甚少外出,也从未接待过外男,顾大人留下,怕是不妥。” “嬷嬷放心,我不进去就在这院外等。”顾淮笙外放的气势收敛回来,笑容和煦,仿佛刚才那一瞬间,不过是嬷嬷的错觉:“稍后太妃起了,还有劳嬷嬷帮忙通传一声。”说完当真不再跨门一步,被果壳儿搀扶着,在院门口那覆了一层青苔的圆石墩上坐了下来。 嬷嬷被他油盐不进的无赖样弄得一愣,却也没法赶人,只得探头瞪了他背影一眼,转身急忙忙回去复命。 “少爷,那嬷嬷回去了。”果壳儿偷偷回头瞅了一眼,见嬷嬷离开,忙转头作势要扶起顾淮笙:“这石墩上都是青苔,少爷可别坐了,快起来吧……” “我这又不是坐给那嬷嬷看的。”顾淮笙坐的四平八稳:“再说,少爷我不坐着,站着可扛不住多久。” “也没人,非让少爷在这等着啊?”果壳儿左右看看无人,这才嘟囔着吐槽:“老太妃明摆着是不肯见少爷,少爷又何苦磋磨自个儿?您要是个女的,又有将军府做靠山,那根本不用求着,老太妃巴不得您做她儿媳妇儿,可谁让您是奴才少爷呢?您就是石墩儿做穿,人老太妃也不会答应您祸害烎王,同意你们搞断袖的。” 顾淮笙真想给果壳儿脑门儿来一下,手抬起又皮笑肉不笑的放下了:“我不跟你说,你个果子壳内里无仁儿的家伙,说了你也不懂。” “不是果子壳,是果壳儿。”果壳儿往后躲了一下,确认主子没有真的要打人,这才小声反驳。 “这两者有区别?横竖不都是壳么?”顾淮笙啧啧摇头:“可真对得起少爷我当年给你取的这名字。” 果壳儿……果壳儿噘着嘴,给委屈的不想说话。 梵香苑,东边的香堂内。 “打发走了?”老太妃白衣缟素,捏着手帕仔细擦拭亡夫牌位,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眼皮都没抬一下。 “回太妃的话,人没走,在院外的青石墩上坐着呢,看样子,不见太妃,是不愿走咯。”嬷嬷躬着身子,如是应道。 “随他等去。”老太妃语气淡漠,听不出喜恶,仿似除了亡夫灵牌,世间万物,皆入不得她眼,擦拭半晌将灵牌放回原处,从腰上解下一双鱼绣面的干花荷包放置香案上:“殿下生前没别的爱好,就喜摆弄这干花,妾身闲暇无事,便学着晒了一些,比不得当初御花园的幽香沁脾,却是妾身这些年精心侍弄培育的,许是土壤的缘故,总是少了一点味道,殿下就凑合着用吧。” 老太妃给亡夫道完体己话,回过身来,却发现嬷嬷还躬身站在那,不由秀眉清蹙:“嬷嬷这是?” “太妃,那顾淮笙毕竟是朝廷命官,身后又有将军府,若是寻常,晾着便晾着,可眼下身上有伤,奴婢看着气色也不好,要是在这边出个什么好歹,王爷倒是没什么,将军府那边却是不好交代。”嬷嬷虽是一介后宅老婢,可早年跟随太妃在东宫伺候,又陪主子经历过大起大落,心性自不是一般奴仆能比的,看问题也全面一些:“若给了……”示意的指指头顶:“发难之机,麻烦的,只会是王爷。” 老太妃静静的看着嬷嬷,过了许久才叹了口气:“让他进来吧。” “是。”嬷嬷应声,却是将老太妃搀扶去了院里的大理石雕花桌前坐下后,这才去传话顾淮笙:“顾大人,太妃起了,您请进吧。” 顾淮笙让果壳儿搀扶站起,微微颔首:“有劳嬷嬷了。” 嬷嬷没有多话,福了福身,便转身走在了前面。 果壳儿欲要扶顾淮笙进去,却被拔开了手去。 “外边等着。”说罢,不顾果壳儿急色,便捂着胸口迈过门槛走了进去。 “太妃,顾大人到了。” 嬷嬷回到老太妃身边,躬身道了一句,便退到了一边站着。而石桌上,已经有丫鬟摆好了点心热茶。 顾淮笙很随意地瞥了一眼嬷嬷,对老太妃拱手揖礼:“臣,顾淮笙,见过老太妃。” 奸臣有个白月光_13 “顾大人坐下说话。”老太妃微微侧头:“嬷嬷,给顾大人上茶。” “是。”嬷嬷应声,躬身走到顾淮笙身边,为他翻杯倒茶:“顾大人慢用。”随即便放下陶瓷茶壶,退了回去。 顾淮笙颔首,拱手谢过,这才掀袍落座。本是他上门求见,这会儿人见到了却并不着急,竟是悠哉喝茶吃起点心来。 反倒是老太妃见了先沉不住气:“不知顾大人求见,所为何事?” “以当今局势,不知老太妃如何看待烎王府处境?”顾淮笙端起茶盏,捏着盏盖慢条斯理漂打浮茶,垂眸浅笑。 “妇道人家,见识浅薄,哪懂什么局势不局势?”老太妃捏着手帕压了压嘴角:“只是这年纪大了,受不得冷清,就盼着王爷成亲生子,也好给这偌大烎王府增添些人气儿。” “老太妃是不是还想着,最好给王爷相个位高权重门当户对的管家小姐?若是他日必要,能得一助力更好不过?”顾淮笙搓了搓手指,笑着放下茶盏:“老太妃是觉得烎王府还不够如履薄冰,还是觉得这靶子立的不够招眼?” “顾大人这话何意?”老太妃面色不变,美眸却微微一眯。 “烎王府现在,就好比一根软刺,拔不出咽不下,无关痛痒,却如鲠在喉难以痛快,久而久之,自然心病成疾,总是要拔掉才痛快。”顾淮笙捏了一块点心把玩儿:“是继续顽固扎实于喉中血肉韬光养晦,还是出喉冒尖儿被拔,不过是一念之间。” 第10章非烎王不嫁 老太妃垂着眼眸,似那老尼入定,然而桌下双手却绞紧了手帕撕扯着。 “皇上如老太妃意宣召烎王入宫,可谁又能断定,这不是一个试探?一旦烎王择高官之女为妃,势必被视作异心,反之,择一个小门小户之女就真能让人安心了?”顾淮笙摇头:“不,只要烎王子嗣延续,门庭兴旺,就永远让人放心不得。” “别人不合适,难道顾大人就合适了?”老太妃抬起眼,面容依旧温和,眸色却暗藏犀利。 “至少我能让烎王断子绝孙。”顾淮笙放下糕点:“就烎王府目前处境,生儿育女,无非是添送人头,当恪守本分远离朝堂,明哲保身方为上策。” “好一个断子绝孙。”老太妃脸色终于沉了下来:“我堂堂烎王府,还不至于需要一个龙阳妖人委身掩护,我儿铮铮男儿不娶红妆要你个男人?呵!简直滑天下之大稽!我烎王府有先皇遗诏……” “当初先皇遗诏能保烎王府,他日便可成催命符,不过时移世易罢了。”被骂妖人,顾淮笙也不生气:“老太妃野心谋略不输男儿,与烎王里应外合将烎王府护的极好,只是终究改不掉心急的毛病,当年祁太子深受皇恩,原本什么也不必做,只需协助先皇打理好分内之事即可,偏生有岳家自作聪明,打着为祁太子谋略的旗号结党营私上窜下跳,给对手送足了把柄,最后更是好大喜功怂恿祁太子请命平反命丧黄泉,如今,老太妃是觉得害死丈夫还不够,还要害死自己儿子,葬送整个烎王府才甘心么?” “大胆!”一席话,戳中老太妃痛处,怒极拍桌:“顾淮笙……” “臣斗胆直言。”顾淮笙起身拱手,打断老太妃:“得罪之处,还请老太妃恕罪,叨扰了,告辞。” 说罢不等老太妃反应,顾淮笙转身就走,却见赵越一身绛紫朝服站在几步之外,也不知站了多久听了多少。然而顾淮笙也只是淡扫一眼,脚步未停,脸色未变,径自与其擦身而过,只是错身之际,原本心中执念,忽然就看开看淡了。 “顾大人!”任谁母亲被这般冲撞都会生气,赵越也不例外,可当顾淮笙冷淡走过时,他却心头一慌,下意识把人给叫住了,但人背对着他停下了,他却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着顾淮笙脚步虚浮,赵越担心的想要过去,但看看气的脸色铁青浑身发抖的母亲,犹豫了下,终究选择朝后者跑了过去。 听到脚步声,顾淮笙叹了口气,提步径自出了梵香苑。 一出院门,便被翘首以盼等在那的果壳儿给扶住了:“少爷……” “收拾收拾,回将军府。”顾淮笙吩咐。 “啊?”果壳儿一愣:“少爷,您认真的?” 顾淮笙只是淡淡一眼,就让果壳儿闭了嘴。脑子里转着一些乱七八糟的,心里却暗叹,受到刺激的主子总算恢复点正常了。 赵越刚从梵香苑出来,就被疾走过来的安公公给止住了脚步,目光问询的看向脸色难看焦灼的安公公。 “王爷。”安公公看到赵越方慢下脚步,躬身哈腰:“顾大人……” “嗯?”赵越眉心一跳,直觉跟顾淮笙沾边准没好事。 却见安公公踟蹰片刻:“顾大人回将军府了。” 离开烎王府,顾淮笙却并没有直接回将军府,而是带着果壳儿转道去了茶馆儿听戏。 “少爷,咱不是回将军府么?”果壳儿觉得,他真心有点看不懂自家主子了,咋想一出是一出呢? “急什么?”顾淮笙刷地展开方才小摊上踅摸买来的一把孔雀开屏羽扇,端的是风流倜傥。 果壳儿看的是眼皮直犯抽,忍不住朝顾淮笙伤处瞄去一眼又一眼。 “看什么?”顾淮笙乜斜他。 “少爷,您伤好了么?”果壳儿眨巴着一双圆溜灵动的眼。 奸臣有个白月光_14 “你少爷我伤的是胸,又不是断胳膊缺腿儿。”顾淮笙摇着羽扇,嘴角噙着玩味浅笑,眼望着戏台子,然那台上花旦甩袖盈舞一颦一笑却未必入得他眼。 果壳儿撇撇嘴,刚要说话,就听到隔壁桌两书生打扮的男子,在说着烎王和顾淮笙的龙阳韵事,荤话调笑听得他当即绿了脸,可没等他过去呵斥,他家少爷就跟猫儿闻到鱼腥似的,两眼发光蹭地就凑了过去,拉着那两人说了起来。 果壳儿:“……” 果壳翻着死鱼眼,伸出小爪子偷偷拉拽自家少爷的衣袖,却被反手啪地拍开。 顾淮笙羽扇敲打下颔:“哎,你们还不知道吧?那顾大人,今儿个突然气哼哼从烎王府搬出来啦!” 书生一:“咦?怎么回事?兄台可是知道什么新鲜的?快快说与我二人听听!” 书生二:“是啊是啊,这顾大人不是扬言非烎王不嫁么?突然从烎王府出来,可是有隐情?” “那必然是有隐情的。”顾淮笙挤挤眼,笑的贱兮兮的:“那顾大人可是男子,便是痴心一片,老太妃能容得他去,便皇家颜面,当今圣上也不能坐视不理不是?撇开君臣不说,那还是叔侄呢!这不赐婚的事儿刚一被顾大人知晓,就与烎王大吵一架出来啦!” 书生二:“赐婚,那烎王怎么个打算?” 顾淮笙扼腕摇头:“可怜顾大人情深一片,竟是一腔痴心付东流,哎!” 顾淮笙点到即止,接下来怎么传,就交给人们的想象力了。叫来伙计结了账,领着目瞪口呆的果壳儿就离开了茶馆。 “少爷拐着弯儿骂烎王是负心汉,如今过了嘴瘾可是出气了?”待走出茶馆,果壳才醒过神来,看着摇着羽扇怡然自得的主子,当真是心累极了:“那两人说少爷非烎王不嫁,少爷居然也不生气,还凑趣儿自损,真不知道少爷都是怎么想的。” “少爷我本就是非烎王不嫁,人家又没说错。”顾淮笙笑眯眯的,看着似乎心情比离开烎王府时好了许多。 果壳儿当即脚下拌蒜一个踉跄,糗态看的顾淮笙哈哈大笑。 果壳儿看着,心更累了。 第11章给气笑了 回到将军府,就被告知顾淮准去了军营练兵,至于三弟,还不知道在哪个戏园子里甩袖唱戏呢,偌大个将军府,除了下人就顾淮笙一个主子,冷冷清清,他却乐得清闲,兀自回房躺着养伤去了。 而之前在茶馆所传,不到半日发酵,便分裂出好几分版本在坊间流传开来,甚至还有说书人嗅到商机,将其流言编撰成书,给评讲弹唱得绘声绘色。 赵越知道这事,已经是晚上了。原本因顾淮笙突然离府心神不宁了半天,却在听闻各种负心汉版本的传言,给气笑了。 “很好,果然是顾大人风范!”赵越笑得咬牙切齿:“我早该想到的,这人素来阴险睚眦必报,又岂是甘受委屈的主!” 安公公看一眼跪在下首的云墨,态度愈发小心翼翼:“王爷这是生气,还是在笑呢?” 赵越没回安公公,只问:“这人啊,哪怕算计,也不忘踩本王一脚泄愤,安公公,你说,他所言喜欢,真是喜欢么?” 安公公被问的一愣。 “罢了。”赵越捏了捏眉心:“市井谣言不必去管。” 云墨抱拳:“是!” 赵越挥手:“下去吧。”撇一下头:“安公公,你也下去吧。” 安公公忙打袖哈腰:“是,奴才告退。” 待两人离开,赵越再低头看着手上书简,却是一字也难入眼,心思总忍不住发飘,满脑子都是在梵香苑错身而过那一瞬,顾淮笙脸上的表情。 片刻,正凝心聚神摒弃杂念准备继续看房的门却被敲响了。 旋即响起管家的声音:“王爷,顾将军府上传来消息,顾大人夜里突发高烧,府医束手无策,已经着人将陈太医胡太医请了过去,情况似乎不太好。” 赵越猛然起身,手上书简更是啪地掉落案上:“出府那会儿不还好的很,怎生突然就不好了?”顿了顿又问:“谁传的消息?” 管家道:“回王爷,是云墨留在那边的人。” 顾淮笙突发高烧,不止赵越这边得到了消息,宫里那位亦是。 而此时的御书房,老皇帝便放下奏折,一边咳嗽一边打听这事。 “朕听闻,那顾淮笙因为烎王进宫议婚,大动肝火,大吵一架离开烎王府,如今还突发高热,连太医都束手无策?” 说着话的功夫,老皇帝就撕心裂肺咳红了脸,身边伺候的老太监常朔忙端过茶水伺候老皇帝喝下。 奸臣有个白月光_15 “回皇上,确有此事,纪太医已去确认过了。”常朔一边给老皇帝拍背顺气,一边道。 老皇帝手帕掩嘴又咳了几声,闻言没再言语,只挥了挥手,示意常朔退下,便继续批阅起手边的奏折来。 圣心难测,常朔吃不准老皇帝的想法,略微迟疑,还是放下茶盏躬身退了回去。 就在常朔以为老皇帝几乎忘了这茬之际,老皇帝却再一次幽幽开了金口。 “倒是让朕做了这个恶人。”老皇帝放下批阅好的奏折,翻开新的,却提笔稍顿:“也罢。” 常朔闻言微微抬头,然而等了半天,也没有个下文,倒是等来老皇帝又一轮猛烈的咳嗽。 “皇上……”常朔忙奉上茶水伺候,却是再顾不上生出旁的心思来,只道:“皇上近日咳疾愈发厉害,可要传纪太医过来看看?” 老皇帝挥了挥手,平复下来才道:“起驾,回乾坤宫。” “那……贵妃娘娘那儿……”常朔下意识捏着袖子,却不想他刚一开口,就被老皇帝古井无波地瞥了一眼,当即惊出一声冷汗,便是半句多余的话也不敢说了。 倒是老皇帝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开朕私库,挑两样好药着太医院院正给送去,顾淮笙此番用心良苦,若是这么折了,未免冤枉,再者他大哥看着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对他两个弟弟却是极为上心的。” 常朔躬身垂首,眼珠子却滴溜转得甚不安分:“奴才记下来。” 旋即接过老皇帝递来的狼毫毛笔清洗起来,待将清洗好的笔置于笔架,这才伺候着离开御书房。 不过刚跨出御书房门槛,老皇帝又道:“你也一道去瞧瞧。” 主子是说什么就是什么,常朔自是应下:“是。” 常朔带着太医院院正严矩行赶到将军府,尚未进门,便与随后而来的赵越撞个正着。两人敲门的动作一顿,打袖就要上前见礼,却见赵越一脸急得,竟似压根儿没看见他们,甚至连叫门都顾不上叫,就展袍跃起,翻墙而进。 两人:“……” “咳咳!”须臾,还是严矩行面色古怪地严唇假咳两声:“烎王素来沉稳,倒是难得见他为谁这般不顾分寸。” 常朔笑笑没接话,转身继续敲门。 等两人被门房领去顾淮笙院子,远远边见丫鬟小斯来来往往,空气中更是若有若无飘着一股子中药特有的苦涩味儿。 “看来这顾大人着实病的不轻。”常朔撩起眼皮,往前方烛火通明的院子看了一眼:“前些日子才刚重伤大病过一场,眼瞧着好了没几天,却是又病成这样,一会儿严太医可是要好好给看看,洒家也好回宫向皇上复命,省的他老人家担心。” “这是自然。”严矩行只管应下。 两人这边打着机锋,那边赵越却是先一步推门进了顾淮笙房间。 原本以为只是发烧而已,却不想进门便见床上那人面色通红的躺在那里,任凭大夫扎针,兀自不省人事。 “怎么回事?”赵越突然出声吓了房里众人一跳,见人欲要下跪行礼,抬手便阻止了动作:“离开烎王府时不还好好的么?何以病成这个样子?” 果壳儿眼睛通红,显然是已经哭过了:“少爷去了一趟茶馆听戏,出来便叨咕醉茶,奴才本以为他是玩笑打趣,不想路过大少爷院门前那口荷塘时,他却突然一头给栽了下去,连扑腾都没有,就直接给沉了下去,下人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把人给救起来,当时少爷人虽呛了些水,吐过后倒是醒着,只是说了一句话,就晕了过去,随即便起了高烧,大夫换了好几个,连纪太医都去请来了,可针灸灌药来回折腾,就是不见退烧醒来。” 第12章顾大人好手段 醉茶? 若非人正昏迷不醒,不说果壳儿,便是赵越也会觉得是那人不正经的打趣儿笑闹。但即便是醉茶,这醉到栽荷塘,未免也太夸张了些。 只是人都这样了,哪里还顾得上纠结这些? 赵越眼睫颤动,看着顾淮笙,不由攥紧了拳头。 果壳儿却还在抽噎着道:“少爷病成这样,本是该通知大少爷的,可大少爷去了军营,这大晚上城门早关了根本出不去……”兴许是见到赵越觉得有了主心骨,果壳儿扑通就给跪下了:“王爷您来的正好,求您救救我家少爷,救救我家少爷啊!” 赵越没理果壳儿,见大夫已经扎完针起身,便走过去在床沿坐了下来,蹙眉看着顾淮笙问:“他昏迷前,说了句什么?” 果壳儿被问得一噎,低着头没敢说。 赵越一个冷眼过去:“说。” 果壳儿便不敢隐瞒,哆嗦回道:“说,说王爷是骗子,早,早知如此,还不如一开始就死了的好。” 赵越:“……”他做什么了,就骗子? 奸臣有个白月光_16 刚到门口的常朔严矩行两人:“……” 很显然,这话让三人都给想到了一处。 顾淮笙是因为什么离开的烎王府? 外面烎王负心的流言又是怎么传的? 眼下人躺在那,昏迷前更是留下那么一段哀莫大于心死的话,想让人不往那方面想都难。 一时间几人面色各异。 果壳儿小心看着赵越脸色,下意识想要解释:“少爷他就是……就是……” 赵越抬手打断果壳儿,目光复杂的看着顾淮笙:“大夫,顾大人情况如何?这烧可有办法退下?” “回王爷话,顾大人乃是旧伤未愈,落水以致伤口恶化,这才引发的高烧不退。”大夫不过一介草民,被赵越气势镇的立即就跪下了:“草民已查看过伤口,腐烂化脓的地方已经被处理包扎过了,若是个身强体壮的,熬过这阵也就无碍,只是顾大人之前重伤大病,身体亏空尚未养回来……” “本王问你,可有法子退热,你只需说有还是没有即可。”赵越冷脸打断大夫的乱扯一通。 “草,草民医术浅薄……”大夫肩膀瑟缩抖了抖:“顾大人这情况,针灸推拿,进药都已试过,能否退热醒来,但看造化,恕草民无能为力。” 大夫的话,让管家和果壳儿双双脸色大变,赵越脸上虽没有变化,却也是下意识握紧了顾淮笙放在被面上的手,房里丫鬟更是不扛事的呜呜哭了起来。 也是这时,常朔跟严矩行迈步跨进了房门。 顾淮笙此番发病着实凶险,便是堂堂太医院院正出手,也煞费工夫,直忙活到后半夜,才总算把高热给退下来。 确定没有性命之忧,严矩行才随同常朔一起告辞离开,然而赵越却留了下来,甚至挥退下人,独自坐守床前。 “便是散播流言还不忘踩本王一脚,这样不肯吃亏的顾大人,又岂会真为了谁寻死觅活?”赵越一把扣住顾淮笙手腕脉门:“人都走了,顾大人还不醒么?” 顾淮笙睫毛抖颤,悠悠转醒。 “顾大人好手段。”赵越松开顾淮笙的手:“差一点,本王就信了。” 然而看到顾淮笙闻之微红的眼睛,赵越嘲讽挑起的眉头又平了下去,看着对方一时无语。 本以为顾淮笙又会装模作样说些轻佻不正经的话,不想对方却随即垂下眼睑移开了视线。 赵越放在膝盖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攥了攥:“你……” “王爷之事,心中自有权衡,倒是臣僭越了,也罢……”顾淮笙说罢忽而一笑,只是那笑容说不出的落寞:“以后王爷之事,自行计较便可,臣,不多事了。” “顾淮笙。”赵越皱眉看着顾淮笙:“自你重伤醒来,本王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 “是么?”顾淮笙笑笑:“那王爷可能是……眼瘸?” 赵越:“……” 眼看赵越吃瘪,顾淮笙面上快意,心中却着实堵得慌。 没办法,这场病虽然是人为,但也是货真价实的发烧,伤口也是货真价实的腐烂化脓,他现在一点不比自然生病好受,相反,人为还要难受许多。 可是赵越这个白眼狼,他这么难受都是为了谁?不领情就算了,居然还讽刺他! “臣现在已无大碍,王爷请回吧。”顾淮笙笑眯眯的赶人,眼底却凝聚愠色,果真如外人形容那般,是个笑面虎。 赵越面无表情的看着顾淮笙一脸假笑,忽然想起来,十年前,顾淮笙就顶着这么一副怄死人不偿命的表情,生生受下顾老将军五十军棍,弃武从文,一瘸一拐走进的考场。 顾家三子,虽说如今是顾淮准子承父业,但在当时,论天资,却是顾淮笙略胜一筹。尽管他年幼跟着自己一起给太子做伴读,武学却永远名列前茅从未落下过,是以相比顾淮准,顾淮笙才是被顾老将军寄予厚望的那个。 谁知就是这么一个各方面都天资过人的天生武者,最后却没有如顾老将军期盼的那样捭阖沙场封候拜将,竟是生受五十军棍,摇身一变高中探花,成了玩阴耍奸的文官。 赵越还记得,顾老将军身殉沙场那一年,顾淮准那向来冷心冷肺的都攥紧拳头于灵堂起誓要勤修武学,手刃敌军为父报仇守卫疆土,顾淮笙却始终披麻戴孝的袖手跪在灵前,眼眶微红一言不发,此后依旧我行我素,于朝堂官场混得风生水起。 赵越正想着往事心中颇多感慨,就见顾淮笙忽然没羞没臊的扯开衣领,冲他眨眼抛媚眼,还学着那勾栏院妓子做派掐兰花指,点戳他大腿,当即被恶心一激灵。 “顾淮笙!”赵越一把攥住顾淮笙作乱的手:“你是不是有病?” “有啊……”顾淮笙表面笑嘻嘻心里翻白眼:“王爷不是看着呢么?” 赵越甩开顾淮笙的手,站了起来,却依旧转身瞪着他,那表情,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顾淮笙看着有意思极了,笑的愈发轻佻风流:“王爷眼神好生火热,莫非,是见臣这般任人采撷病弱坦xiong的模样,想要与臣云雨共赴,生米煮成熟饭?” 奸臣有个白月光_17 第13章护短 赵越……赵越忽然特不想看到顾淮笙那张脸,只觉刺目戳心极了,当即拽着被子,扬手一抛,就将人兜头罩了个严实。 “顾淮笙,你就不能正常点,装疯卖傻给谁看?”赵越心中一股郁气横冲直撞,瞪着被子,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话来:“还是说,你顾大人已经不甘官场屈才,想要去勾栏院一展抱负了?” “看来是臣误会王爷的意思了。”此时被面下的顾淮笙,面无表情,只是嘴角微微勾起一点弧度:“既如此,王爷为何还不走?难不成也是对勾栏院那套技艺感兴趣,想要与臣探讨一二?” 赵越脸色煞黑:“你!” “说起这勾栏院啊,王爷可是问对人了,那可是……” 顾淮笙掀被坐起,赵越已然甩袖而去,远远扔来两个字:“无耻!” 顾淮笙倒回床上,胳膊压着双眼,笑声回荡绕梁,笑着笑着却是一叹,整个人便安静了下来。 赵越啊赵越,果然还是这般口是心非,毒舌闷骚…… 翌日,有关顾大人寻死,烎王翻墙,后两人吵了一架甚至大打出手,烎王被赶出将军府的流言便再次在市井间甚嚣尘上的流传开来。 以至于一大早从军营回来被迫灌了一耳朵的顾淮准,险些气出个好歹,冲进将军府就直奔顾淮笙所在的院子而去。 …… “顾大人被禁祠堂罚跪?”赵越刚下早朝回府,进门就听到安公公说起这事,顿时脚步便停了下来。 “一大早就进去了,据说顾将军要打的,是果壳儿拼死相护才免了一顿皮肉苦……这顾将军啊,也是爱之深责之切,想必也是让昨儿个晚上之事给吓坏了,可这顾大人旧伤未愈又添新病,祠堂那种阴潮地方跪上几日,这身子骨啊,怕是受不住。”安公公拢袖哈腰,小心翼翼觑着主子面色,看那瞳孔震动,五指收攥,还以为洞悉了主子心思:“那……” “他们是亲兄弟,顾淮准还真能把人给磋磨死了不成,由得你在这操心?”赵越嘴上呵斥,人却定在原地沉默须臾,方才一脸愠怒地甩袖而去。 管家赵忠看看赵越疾步而去的背影,走到安公公身边:“安公公,你看这……” “让人看着一点吧,这顾大人若真有个好歹,难受的可不止顾将军。”安公公叹口气,也跟着离开了。 这边安公公刚吩咐下去,端了茶水点心去书房,就跟正出门的赵越撞个正着。 安公公忙刹步行礼:“王爷……” “备马!”赵越话音方落,人便衣袂掠过走出老远。 安公公心累,可却来不及废话,应了一声,将茶盘转手递给身边跟着的小童:“愣着做甚?还不快去?” “是,是!”小童连连应下,接过茶盘转身就跑着张罗去了。 待小童下去,安公公才看向已经走远的赵越,认命地小跑追了上去。可怜他这老胳膊老腿儿,下台阶时愣是被绊了好几个踉跄,险些栽了跟头。 可饶是这样,等安公公跑出王府大门,也仅仅被马蹄子扬了一脸灰而已。 一路打马疾驰来到将军府,赵越勒缰停马,却并未立即就下马敲门,而是绕行后巷,屈指凑唇,吹了一声哨响,哨音方落,便自墙头兔起鹘落跳下一劲装男子,不是别人,正是云墨。 “云墨见过王爷!”云墨抱拳问礼,顿了顿才抬起头来:“王爷可是来见顾大人的?” 赵越也不下马,就居高临下的端坐着:“他,如何?” “不太好,关进去的时候,脸色都煞白,被人搀扶进的祠堂,看着别说跪,怕是坐着都艰难。”云墨抬头看了看赵越,语气有些踟蹰:“王爷,您看这……” 赵越没等云墨说完,便已调转马头,奔回将军府大门,却是恰巧与出门的顾淮准碰个正着。 “烎王?”顾淮准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行礼:“烎王登门寒舍,可是有事?” 赵越翻身下马,拍了拍马头,扔下马缰走到顾淮准面前:“不知顾大人病体可好些了?” “劳王爷体恤挂记,不过风寒而已,服过药,已无大碍。”顾淮准态度恭敬而疏离,应对滴水不漏:“倒是淮笙近日行为不端,对王爷多有冒犯,臣敦促不严,实在惭愧。” 眼见着顾淮准打着官腔就是不请自己进门,赵越眸色微沉,脸上的表情便越见冷冽了些。 偏生这顾淮准也是天生一张面瘫脸,没有表情不说话的时候,冷若寒冰,这么两人人气场全开的堵在门口,着实令人畏寒至极,不敢冒然去触霉头,别说是门房缩在门后不敢出去,便是管家元伯,也有些怯场,吃不准是出去打破僵局好,还是老实缩着好。 然而没等元伯踟蹰完,赵越就勾起了一边唇角:“怎么?你顾家这门槛,本王跨不得?” “王爷说笑了。”顾淮准嘴上说着,却并没有把人让进去的意思:“只是臣要职在身赶着去军营,淮笙又病着……” 奸臣有个白月光_18 “你也知道他病着?”赵越打断顾淮准:“即知他病着,还罚跪祠堂,顾将军未免欠妥。” “妥不妥,那也是臣家事,就不劳王爷费心了。”顾淮准抱拳:“时辰不早,臣且先告辞了,怠慢之处,还望王爷恕罪。” 赵越眼眸微敛,正要说话,就被突然慌张踉跄冲出门来的果壳儿惊声打断了。 “不好了!大少爷,少爷,少爷他……” 顾淮准跟赵越双双大惊,脸色瞬变,几乎异口同声:“他如何了?” “少爷他不见了!”果壳儿终于把气儿喘匀,一口气说了出来:“奴才想着少爷病体未愈,怕他受不住祠堂阴潮,就想着给送碗热汤过去,谁知祠堂大门关着,少爷他却不见了!” 这话一出,顾淮准就放心了下来,但随即便是一声怒喝:“二十军棍,自行领罚。” “啊?”果壳儿吓得一抖,冷汗一下就出来了:“大,大少爷……” “再磨蹭,加倍。”顾淮准话音未落,果壳儿转身就跑。 “奴才领罚!奴才这就去!”眨眼那小子就跑没了影。 赵越不明所以的看向顾淮准。 顾淮准这会儿倒是不防着了:“那小子您还不知道么?定是又钻狗洞跑了,他能老实罚跪才怪。”叹了口气,话锋一转:“坊间传闻臣也有所耳闻,实在给王爷添了不少困扰,王爷心胸豁达,不与计较,还愿前来探望,臣甚是感激,只是眼下这当口,还是避避嫌的好,回头等那小子脑子清楚了,臣再带他登门谢罪,告辞。” 最后看了赵越一眼,顾淮准转身就走。 第14章奴儿 顾淮准走了,躲在门后的元伯才出了门来,正要行礼帮自家主子打个圆场,话还没出来,赵越却已然转身上马而去,只留给他一个挺拔背影。 门房也跑出来,望着赵越的背影有点担心:“元伯,你说这烎王会不会……” 元伯摇头打断他:“烎王素来与笙少爷交好,大少爷脾气想来也是知道的。” 两人说着便转身回去了。 他俩是没什么好担心的,藏身暗处的云墨却转头跟身边的同伴交换了个眼神,认命回王府领罚。几个人盯那么一个病歪歪的顾大人,居然还能把人给盯丢,这顿罚想也是免不了的。 而此时的顾淮笙,却已然晃荡到了葶音阁。 大白天的花楼远不及夜里莺歌燕舞迎送喧嚣,但也是开楼子营业的,只是少了姑娘门口迎客甩帕娇笑,便备显冷清了些。 站在楼子门前,顾淮笙没有直接进去,而是低头掸了掸之前钻狗洞裹了泥尘的衣袍,这才打着羽扇浪荡不羁地跨门槛走了进去。 “哟!这不是咱们顾大人嘛!今儿怎么来的这么早?姑娘们还没起呢!”顾淮笙刚一进门,正扭腰摆臀忙着招呼堂里为人不多两三桌客人的老鸨就看到了他,立即娇笑迎了过去:“顾大人可是好些日子没来咱们葶音阁了,今儿个李公子赵大人怎么没一块儿来?” 顾淮笙随手抛过去一个银锭:“准备一间上房,备些酒菜。” “好嘞!”老鸨接住银锭掂了掂,脸上笑开了花:“那这姑娘……” 顾淮笙嘴角噙笑,然一个斜眼过去,却吓得老鸨当即闭了嘴,装模作样的拍了拍嘴,笑的一脸讨好谄媚,一转头就掐腰呵斥起跑堂小倌儿来:“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带顾大人上门!” 跑堂小倌儿身段样貌不比那些软玉温香的姑娘们差,跑堂打杂的同时,亦是楼子里专门养来给那些特殊癖好的客人们取乐亵玩用的,故而不光身段妖娆唇红齿白,衣着也是一年四季袒胸露腿,地位卑贱连楼里一般的姑娘们都不如。 老鸨伸手就招来这么个人,显然是因为那些市井流言,把他归类进了特殊癖好那一挂里。 被叫来的跑堂小倌儿年纪不大,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眉眼怯怯的,也瘦弱的厉害。原本顾淮笙是有些不悦的,然而看清少年后却是目光一沉。 “小孩儿,你叫什么名字?”顾淮笙扇柄挑起面前小子的削尖的下巴,对上那双如小鹿般无辜纯澈却惶然怯弱的凤眸,眼神不由柔和下来。 可就算这样,和他对视着,小孩儿还是紧张的睫毛直颤,声音都发抖:“回大人的话,小人叫,奴,奴儿没,没有名字。” 顾淮笙收回扇柄,改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奴儿浑身僵硬的瞪大眼睛看着他:“大,大人……” “走吧。”想想又觉得好笑,顾淮笙屈指给了小孩儿一个脑瓜崩:“怕什么?爷又不会吃了你。” 原是一句玩笑话,却让已经通晓人事的奴儿红透了脸。 顾淮笙看在眼里,便不再逗他,扇柄点了点他的额头,便径自领着人上了楼。 奸臣有个白月光_19 奴儿见状,尽管心里紧张还是认命的亦步亦趋跟在了后头。 “陪过客人了么?”顾淮笙没有回头,也能感觉到小孩儿沉重无奈的步伐。 “没……”奴儿抬起头看了顾淮笙挺拔颀长的背影一眼,又低下了头去:“奴儿生性木讷,不会讨客人开心,妈妈怕我再开罪了客人,平日里就多是安排些杂活,余下的时间,就……学习。” 顾淮笙眉心皱了皱,结束了这个话题,停下来回头看向身后一脸防备的小孩儿:“带路。” “是。”奴儿看了顾淮笙一眼,才含腰佝头的走到前面:“大人这边请。” 顾淮笙看着叹了口气,上前揽住小孩儿肩膀:“我就喝喝酒,你不用怕,安静坐旁边就行。” 顾淮笙在花楼一待便是三天,整日里醉生梦死,消息一传开,各茶楼酒肆的话台子便又有了新的下回分解。 风流韵事编的香艳生动,活像一个个在他顾淮笙床底扎窝了似的。也就是顾淮准这些天没回家,否则早就冲到楼里抓人回去笋鞭子炒肉了。 房门被吱呀推开,顾淮笙看着一身得体衣衫进门的奴儿笑了:“衣裳很好看,奴儿这几天看来过的不错。” “托大人福。”奴儿行了个女礼,哪怕被顾淮笙好吃好喝的养了几天,面对他时,仍旧怯场,不过因为顾淮笙对他好,也并未勉强他做一些出格的事,便多了几分感激,故而看他一大早起来又在喝酒,便多嘴劝了一句:“大人有伤在身,还是少喝些酒的好,大人若觉烦闷,奴儿……奴儿与楼里姐姐们学过弹琵琶,可以为大人弹曲儿派遣,只是奴儿技艺不精,怕是入不得大人的耳。” “没事。”顾淮笙却不想听什么琵琶,他招了招手:“你过来,给我倒酒。” 奴儿便不再多说,恭敬的走了过去,站到顾淮笙身边为他斟酒。 “外面传的如何?”端起酒杯,顾淮笙凑到唇边又放了下来。 “已经按大人吩咐,都传出去了,眼下各大酒肆茶楼都传开了。”说到这,奴儿双眼发亮:“奴儿拿着大人写的范本,卖给那些说书先生,还小赚了一笔呢。” “都传开了啊……”顾淮笙一口饮尽杯中酒,过了好一会儿才问:“烎王府什么反应?” 奴儿小心翼翼看了顾淮笙一眼,略有迟疑:“没,没什么反应。” “哦。”顾淮笙垂眼笑笑,右手食指点了点桌面:“倒酒。” “大人……”奴儿鼓起勇气:“您这又是何苦?难不成,那烎王不理,你就一直住在这里不成?” “我在这里不好么?”顾淮笙似笑非笑的斜睨过去。 “自是好的,大人在这的几天,妈妈再没安排我做那些脏活累活,也,也能吃饱饭,穿新衣裳,可是……”奴儿咬了咬唇,放下酒壶,紧张地捏着手指:“可是,大人不能一直待在这里,您,您是朝廷命官,这样……不好。” “养了几天,倒是知道心疼人了。顾淮笙笑着捏了捏小孩儿脸蛋儿:“去把盈盈姑娘叫来。”看到小孩儿微怔后失落的脸,补了一句:“我等下就回去了,你可愿随我一道离开?你若愿意,我便给你赎身,往后,就是将军府的人了。” 惊喜来得太快,奴儿都没反应过来,小孩儿震惊后呆头呆脑的样子,有些可爱。 顾淮笙轻笑一声:“去吧,把人叫来,你去叫,别让老鸨知道。” 第15章不成体统 顾淮笙说罢便拎壶倒酒,却见奴儿站在那欲言又止,面色有些为难。 “嗯?”顾淮笙狐疑地挑眉看去一眼,这才继续哗啦往杯里倒酒,放下酒壶,端起酒杯,仰头一口饮尽:“怎么?” “大人,盈盈姐她……”奴儿支支吾吾涨红了脸:“之前有顾大人照拂,盈盈姐卖艺不卖身自然没人敢逼她,可……自打顾大人,就……那,那什么传开后,妈妈便认定大人已经厌弃了她,这些日子,就一直逼她接客,盈盈姐自是不从,妈妈念在她头牌的份上,倒是没有怎么用强,只是昨儿个……李明义李公子过来,点名要盈盈姐作陪……” “李明义……”顾淮笙面色一沉:“工部尚书三子,那个不学无术只知游手好闲,欺男霸女的李明义?” “正是。”奴儿点头:“那李公子强横,妈妈推却不过就顾不得盈盈姐那点牌面,把她推出去了,盈盈姐性子刚烈,竟是刺腹自尽,还被李公子打了一顿,眼下人虽无碍,可卧伤在榻,怕是无法前来见大人了。” “看来这葶香阁的鸨妈子,是时候换个人做做了。”屈指弹了弹空酒杯,顾淮笙站起身来,面上便又恢复了那副浪荡不羁的顽笑模样,勾着嘴角冲奴儿抬抬下巴:“盈盈姑娘开罪了李公子,想来住处也是换了……带路。” 奴儿闻言一喜,转身就去开门:“那可真是太好了,盈盈姐受了伤,连个安身养伤的地方都没有,若不是手上有几个银钱,便是连大夫都请不起,那可就只能自生自灭了……” “顾大人可真是怜香惜玉啊!”一道冷厉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吓了奴儿一跳,抬眼就见便见赵越一身绛紫朝服堵在门口,脸上没有表情,眸却寒芒似剑。 奴儿虽然来楼里不久,却也是听过烎王大名的,且曾在去街上帮楼里姐姐们跑腿儿买胭脂水粉之时,有幸见过一面。这会儿自是一眼就认了出来,正要下跪行礼,就被推搡到了一边,当赵越目光冷冷扫过来,便绝锋芒触肤,吓的他奴儿一抖,缩了起来。 顾淮笙看到赵越有一瞬间的怔愣,但随即就抚着折扇笑的春风惬意,眉眼间风流尽染。 赵越原本眯眼冷睨着奴儿,见状眼底寒意更甚,眉峰一挑就要训斥,只是话未出口,便被顾淮笙抢了先,非但如此,顾淮笙还伸手一拽,将那孩子拉到身后护了起来。 “哟,这不是烎王么?什么风,竟是把您这尊大佛给吹来了?”顾淮笙还是那副耍赖没个正形的样子,只是笑意间多了一些以往不曾有过的敷衍假意:“莫不是,也是为探讨技艺而来?这光天化日的,王爷未免也太猴急了些。” 奸臣有个白月光_20 “顾淮笙!”赵越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那日失言是我不对,可你这般赌气,未免也太小儿稚气了些,身为朝廷命官,却数日浸yin烟花之地,不成体统,你可对得起身上官服?” “哦……原来,你是来找臣吵架的?”顾淮笙也不生气:“成不成体统,那也是我顾淮笙的事,与你烎王何干?至于官服……”说着伸展手臂转上一圈:“此乃常服,又何来亵渎一说?有何对不起的?再说,我这还养伤呢,圣上都没怪罪,用的着你烎王指手画脚教我为官之道?” “你……” “臣急着去见老相好呢,就不请王爷喝酒了,失陪。”顾淮笙拉着奴儿胳膊就绕开赵越走向门口,却在擦肩而过之际,不着痕迹塞了个东西到赵越手里,脚步未停地拉着奴儿径自离开。 赵越被手心的东西硌得一顿,倒是反应迅速,手一缩,便将东西拢进了宽大的袍袖里。心里疑惑闪过,转身正欲把人叫住,却发现,那人早已不见了影儿。 倒是云墨走了进来,抱拳行礼:“王爷,顾大人带着那个小倌儿去了东阁那边,可要属下跟过去看看?” 赵越沉吟着摇了摇头:“不用。”说罢,便带着云墨离开。 还未走到楼梯口,就见老鸨战战兢兢地在那探头缩脑的望着,赵越原本不想搭理,可经过对方身边时,却还是停了下来。 那老鸨也是机灵,不待赵越开口,便一脸讨好的凑上前来,抖着嗓子问:“烎王可有什么吩咐?” 赵越面色冷冽:“你最好祈祷,顾大人无事,倘若他喝了你们楼子的酒水出个什么好歹,本王拆了你这葶香阁!” “哎哟!”老鸨吓得腿软,扑通就跪下了:“王爷息怒,咱们楼子开门做生意,顾大人来者是客,他要进来,奴家也不敢拦着啊,那酒水……” 老鸨极力解释,然而赵越却根本不听她的,只留给她一道挺拔冷然的背影,便径自步下楼梯,眨眼便出了葶香阁大门。 “妈妈怎么办?”等赵越离开,缩在旁边一直没吭声的黄衣姑娘才过去把老鸨搀扶起来:“这烎王发话咱们开罪不起,可顾大人,一样是个惹不起的主儿,咱们要真把人撵出去,楼子不会被砸,可往后也少不了麻烦。” “可不是,真是神仙斗法凡人遭殃。”老鸨一脸晦气地拍打膝盖,也是愁得不行:“不过这事儿妈妈我不好直接出面,你去把奴儿叫来,顾大人眼下正稀罕着,由他出面,兴许……” “女儿方才好像看见奴儿引着顾大人朝盈盈那边去了。”黄衣姑娘凑到老鸨耳边小声道。 “去盈盈那边了?”老鸨皱眉:“奴儿这小贱蹄子,他想做什么?” 黄衣姑娘摇了摇头。 老鸨甩帕子就朝东阁走:“走,去瞧瞧。” 而另一边,顾淮笙已经到了盈盈的住处,看着破旧的屋子,和榻上鼻青脸肿虚弱昏沉的美艳女子,原本就冷的脸色便愈发冷冽了几分。 “顾大人,盈盈姐继续这么下去,迟早会死在这儿的,您,求您救救她吧!”奴儿眼看着盈盈比之前更加虚弱了些,急得眼泪差点出来,扑通就跪在了顾淮笙面前,一个劲儿地朝他磕头。 “起来。”顾淮笙把奴儿拽起来:“去回春堂,把岳大夫请来。” 盈盈被两人动静惊醒,睁眼看到顾淮笙先是一愣,随即眼泪就扑簌簌流出了眼角,想要行礼,却是连起身都做不到。 “顾,顾大人……” 顾淮笙拍了拍奴儿肩头,示意他快去,这才走到床前:“你安心躺着,一会儿大夫就来,你不会有事的。”本想找条凳子坐坐,看到那厚厚的一层灰便打消了念头:“你也是,遇到难处,怎就没想到给我递信儿?” “大人……”盈盈张嘴,泪水氤氲的美眸里满是担忧:“得知,得知大人受伤,盈盈甚是担忧,早知大人竟是那样的心思,当初就……” “咳!”顾淮笙咳嗽一声打断盈盈:“隔墙有耳。”顿了顿才放低声音:“其它的以后再说,你先养好伤,对了,你可想自己做这葶香阁老板?” 盈盈一愣,但反应过来后却摇了摇头:“大人曾经说过,小隐隐于山大隐隐于市。” “可……”顾淮笙正要说话,就被敲门声打断,遂转头喝问:“谁?” 房门应声而开,正是老鸨和那黄衣姑娘走进门来。 第16章不要命了 看到二人,顾淮笙眉心一挑,嘴角噙着的笑意依旧,眼中凌厉含霜,只轻飘飘扫去一眼,便教二人心尖儿一颤。 “顾,顾大人……” 老鸨这会儿哪还记得追究奴儿带顾淮笙过来一事,紧张得险些忘了赵越的交代。可眼下顾淮笙明显因为盈盈丫头的事情动了真怒,若是直接赶人,怕是也讨不到好去,简直就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一时间,老鸨给为难的冷汗都出来了。眼珠子一转,便把身边的黄衣姑娘推了出来。 “妈妈这是找我来的?”将一切看在眼里,顾淮笙敛眸一转便想到了什么:“可是,烎王有什么交代?” “这……” 奸臣有个白月光_21 二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敢多嘴,她们倒是想点头,可不敢啊,万一顾大人因为这事跟烎王吵嘴,最后遭殃的还不是她们。 “得,爷不为难你们,这就走,不过……”顾淮笙折扇敲了敲手心:“奴儿我赎身带走,一会儿他请大夫回来,你让他自行去将军府寻我便是,至于盈盈,给我好生伺候,以前怎么样,以后还怎么样,她要有任何闪失,我唯你是问!” 老鸨和黄衣姑娘皆是一懵,心道这顾大人不是喜欢烎王非君不嫁么?怎么又……莫非来一回楼子,又跟老相好死灰复燃了? 顾淮笙却懒得跟她们废话,扔去一个钱袋,便径自离开了。 没隔两天,顾淮笙对烎王求而不得,青楼买醉与老相好旧情复燃,还带了个小倌儿回家的事,就又一次传的满城风雨。 不止市井之间传的沸沸扬扬,达官贵族之间亦然。 便是宫里那位也有所耳闻,在一次早朝结束后,便刻意留下赵越一起用膳,借机提了这事儿。 “你跟顾侍郎,是到底怎么回事?”老皇帝放下筷子,接过常朔递来的手帕掖了掖嘴角,这才抬头看向对面从始至终没有动过几筷子的赵越。 赵越垂下眉眼:“顾大人向喜玩闹。” “哦?”老皇帝放下手帕:“顾侍郎的确打小顽劣爱闹,但却是个心有沟壑,懂得分寸拿捏的,朕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倒是第一次见他如此……清奇的一面。” 闻言,赵越抠了抠膝盖,低着头没接话。 老皇帝习惯了他这个闷葫芦样,也不计较:“说起来,老三因为性格要强,脾气太冲,跟你俩打小就合不来,顾侍郎更是跟他见面就怼水火不容,不想危急关头,竟是顾侍郎舍命相救。” 赵越眸色一敛,抬起头来:“皇上……” 老皇帝却抬手打断了他:“朕原本以为,有了这过命交情,你们与老三的关系该是融洽了,前些个儿还与萧贵妃闲聊过此时,甚感欣慰。”顿了顿,老皇帝话锋一转:“不过,听闻老三去宣旨之时,似乎,又闹了些不愉快?” “没有的事。”赵越矢口否认,别的却是一个字也不肯多提。 “没有么?”老皇帝睨赵越一眼:“朕倒是听老三抱怨,是你不乐意让他把顾侍郎接三皇子府去,难得对他发了脾气……罢了,你回去吧。” 赵越行礼:“臣告退。” 从宫里出来这一路,赵越都在心里反复斟酌老皇帝话里的深意,越是琢磨,越是眉头深锁。 转过回廊下得玉阶,看着御花园姹紫嫣然,赵越脚步微顿,忽而轻嗤一笑,加快脚步朝宫门走去。 未出宫门,抬头见到已经等候在外的云墨,紧锁的眉头便舒展开来。 出了宫门,主仆两也仅是一个眼神交流,什么也没说,便上马离开。 “如何?”直到离得宫门远了,两人才勒马慢下速度,赵越目视前方,余光却瞟向云墨。 “顾大人并未像外面传的,将那小倌儿收进房中,只是给安排了个小厮的活计。”云墨瞥一眼自家王爷,略微迟疑:“不过,顾大人回府这两日也是闭门不出,不是在房里喝,就是拎着酒坛爬树上或是假山上喝,顾将军不在,府上下人根本劝不了,眼看着好不容易养回来的精气神儿,又给去了大半,人肉眼可见的消瘦了不少,夜里更是咳嗽的厉害。” 赵越当即勒马停下,转头看向云墨:“一直喝?”见云墨点头,顿时一股心火上涌:“如此醉生梦死,他这是不要命了!” 云墨也是这么想的,顾大人太能作了,可说到底,还不是为了自家王爷。只是他想不明白的是,王爷明明是在意对方的,可为何…… 云墨正不解,就见赵越一甩马鞭疾驰而去,忙收敛心神也打马追了上去。可就算一路疾追,还是始终落后赵越一步,等他赶到顾家,赵越已经下马敲门,被门房迎了进去。 云墨也翻身下马,但想了想,并没有跟进去。 赵越被门房领着刚转过前院,就见到了抱着酒坛一脸苦相从游廊下来的元伯,当即脸色便是一沉:“顾淮笙人呢?” “哎哟!”元伯如见救星,视力浑浊的老眼都跟着一亮,甚至连礼数都忘了,忙上前道:“王爷来得正好,您快去劝劝笙少爷吧,这出去几天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不好好养伤就算了,天天泡酒坛子里谁劝也不听,大少爷不在都没个能管住他的,可真是愁死小人了。” “你这坛酒就是要给他送去的?”赵越目光沉冷的看着元伯怀里的酒坛。 “可不是。”元伯愁皱了一张老脸,唉声叹气:“笙少爷自个儿珍藏的没了,我这还是上大少爷院子里偷的,哎,这都是做的什么孽啊?好好的一个人,醒来变成这样,真不知道是撞了什么邪了?继续这么下去,可如何是好?” “他现在何处?”赵越负在身后的手下意识攥了攥。 “在后山凉亭赏景呢……” 元伯话没说完,赵越已然转身,直奔后山凉亭方向而去。 门房看看赵越离开的方向,问元伯:“元管家,这酒是不是不用送过去了?” 元伯一时也吃不准,抬头见果壳儿领着奴儿经过,忙把人叫住:“果壳儿你过来,嗯,把这酒坛子给送回大少爷院里去。” “这不是少爷要的么?不给送去他要生气……” “烎王来了,应该能劝住他。”元伯直接把烫手酒坛塞果壳儿怀里:“送过去吧,奴儿,你去让厨房备些热茶点心,给凉亭那边送去。” 奸臣有个白月光_22 第17章梦魇 顾家后山,呈中空环绕之形,凌驾于一口人工开凿的汤池之上。而凉亭,却不过是几根柱头撑起来的一个茅草棚子。 然亭周繁花什锦,轻纱迎风逶迤,更有汤池水汽萦绕,自下抬头望去,只见霞光朦胧。 当真好一片云蒸霞蔚盛景,仿若落世仙境一般。只是亭中那人酒不离手歪倒斜靠,懒懒散散着实衣衫不整,太过不雅了些,生生浊染了这如仙美景。 即便如此,赵越亦是站在山脚抬头望了好一会儿,才拾阶而上。 身后脚步声响起,顾淮笙喝酒的动作一顿,嘴角便勾挑起来:“今日才来,想来是未看过我给你的东西。”抬腿跳下护栏,晃了晃手里已经空掉的酒坛子,笑笑给放到一边:“既如此,王爷此番所为何来?” “酗酒伤身。”赵越站到顾淮笙面前,被浓郁的酒气熏得皱眉。 “嗯。”顾淮笙歪头挑眉,笑意阑珊却融不进波光迷离的眼底:“那又与您何干?” “顾淮笙!”赵越深吸一口气,上前捏住顾淮笙肩膀,目光逼视进他眼底:“你到底怎么了?为何,为何如此性情大变?” “王爷……”顾淮笙望着赵越冷峻硬朗的脸,恍惚间,仿似又看到了烈日下,缚跪刑场头悬大刀的自己,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涌上心头,竟是眼前一黑,满心疲累:“那大刀落下的时候,真疼啊……喝了药,还是疼。” 赵越没听清,听到喊疼,忙倾身把人扶着揽靠到身上:“疼?什么疼?哪里疼?是伤口又疼了吗?” 但不管他怎么问,已经喝糊涂的顾淮笙嘴里念叨的始终就一个疼。闭着眼脸色惨白冷汗涔涔,仿似正纠缠在一个可怕的梦境,可他明明醒着。 赵越想要扒他衣领查看伤口,他还不肯,一边喊疼一边发抖着挣扎得厉害。被闹得实在没法,干脆转身,将人拉到背上,背起来就朝山下走去。 奴儿端着茶点过来,老远看到赵越背着顾淮笙下山,脚步下意识一顿,旋即眸子瞪大,就跑了过去。 “大人!大人他……”被赵越的冷冽气场震慑地缩了缩脖子,可看着明显不对劲的顾淮笙,奴儿还是鼓足勇气问了出来:“大人他可是喝醉了?” “滚!”赵越眼角余光都没给奴儿一个,背着顾淮笙径自离开了。 奴儿望着两人离开的身影,咬着嘴唇好一会儿,才把吓出来的眼泪给憋回去,想到方才顾淮笙的样子,不敢耽搁,急忙跑去找元伯。 找到元伯,奴儿二话不说,拉着元伯就朝顾淮笙的院子跑。 “哎!你这孩子拉我干嘛?慢点儿,跑慢点儿!” “少爷好像生病了!” 一听是顾淮笙病了,元伯脸色骤变,这下不用奴儿拉拽,自己就跑得飞快。 两人刚赶过去,就差点跟出来的果壳儿撞个对碰,好悬刹住了脚步,但果壳儿却顿都没顿一下,就擦身跑了过去。 “笙少爷怎么样了?!”元伯忙扯着嗓子喊。 “少爷疼晕过去了,我去叫大夫,元伯,让人去军营通知大少爷!”话音未落,果壳儿那小身板儿已经跑没了影儿。 一听顾淮笙疼到昏厥,两人都方寸大乱,元伯指了个人去给远在军营的顾淮准报信,随即就跟奴儿一起冲进了顾淮笙房里。 赵越就坐在床沿,拾袖给顾淮笙擦拭着冷汗,听到动静连头都没转一下。 奴儿很怵他,没敢说话,还是元伯上前打破的沉默:“王爷,笙少爷他……” “已经看过了,伤口愈合的很好,但他嘴里一直喊疼。”赵越站起身来:“他出了很多汗,衣裳都湿了,去准备些热水送来,得给他擦洗换身干净衣裳,不然着凉就雪上加霜了。” 闻言,奴儿没等元伯吩咐,就行礼退下,径自准备去了。 奴儿很快就带着大夫回来,然而把脉看诊下来,除了酒气重了些,根本看不出来哪里有病,可人一直喊疼,冒着冷汗昏迷不醒又是事实。 大夫捋了捋胡须站起来:“顾大人身体无碍,伤口愈合的不错,也没有内伤亏损。” “既然无碍,那他为何喊疼还昏迷不醒?”赵越脸色难看。 “顾大人看着不像是病了,倒像是被梦魇住了。”大夫越看越觉得像:“加上酗酒,才导致的昏迷不醒,也会放大梦魇所带来的痛苦。” “梦魇?”元伯看了看顾淮笙:“那,大夫可有法子?” “喂些醒酒汤,我再以针灸刺激穴位,应该能让他醒来。”既然无伤无病,那在大夫看来就压根儿不是事儿,酗酒过度,那解酒便是,加以针灸疏导就可以了。 赵越也是这么认为的,元伯亦是片刻没有耽搁,就吩咐了下去。 奸臣有个白月光_23 然而醒酒汤灌了,银针扎了,人却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赵越发了老大一通脾气,可换了几个大夫,都是如此。 顾淮准快马加鞭回来,看到躺在床上呓语喊疼的顾淮笙,很是心疼不已,连带着,也迁怒起来,看赵越这个祸害愈发不顺眼,虽然碍于身份,不能把人给打出去,可也不想看他坐在床沿添堵。 “烎王。”顾淮准上前行礼,话却不太客气,听着是训斥不懂规矩的下人,话里话外却无不是在赶人:“烎王来者是客,应当前厅好生招待伺候,我不在家,淮笙病了,你们就忘了规矩本分不成?” 便是元伯都被训斥的没敢吭声,更遑论果壳儿他们了,尤其是果壳儿,前些日子挨了军棍,这会儿屁墩儿还疼的厉害呢! 好在顾淮准只是故意说给赵越听的,并没有真的追究。 元伯看看顾淮准又看看冷着脸没吭声的赵越,犹豫着上前:“王爷,要不……” “你们都出去。”赵越却直接开口打断元伯,看也没看顾淮准:“几位大夫都说顾大人是被梦魇住了,想必越是吵他越是不安,既如此,大家不必聚在这里。” “烎王所言极是,既如此,还请尊驾移步,淮笙这里,有我这个做大哥的看着就行了。”闻言,顾淮准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下逐客令。 赵越冷哼:“顾将军,本王的意思是,你们出去,本王留下。”见顾淮准皱眉欲要张口,他嘴角斜挑,不怒自威:“怎么?顾将军也准备,给本王讲规矩么?” “臣不敢!” 顾淮准几乎是咬着牙槽挤出这三个字的,好一会儿,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带着下人退了出去。 第18章意难平 等人都出去了,赵越把门掩上后重新坐回床沿,看着床上睡得极为不安的顾淮笙眉头紧锁。 “顾大人?”赵越像上次那样扣住顾淮笙脉门:“别装了顾淮笙,每次都这样,谁信你,顾淮笙,你给本王马上睁眼听到没有,上次你就是这么装的,鬼才信你,顾淮笙?” 然而这一次,不管他怎么喊,顾淮笙都沉浸梦魇毫无睁眼的迹象。苍白的脸上,汗水混着泪水流淌,嘴里一遍一遍嘶哑呓语就像尖针似的,一下一下戳在赵越心上。 “真是麻烦,不能喝还学人酗酒,能耐的你。”赵越嘴上数落,心里却叹了口气,拧了湿巾给顾淮笙擦了擦脸,手探进被子下摸了摸又一次被汗水湿透的衣裳,左右看了没见干净的衣裳可换,又不愿叫别人进来,就干脆三下五除二给扒了干净,给全身擦拭过后,便被子一裹完事。 “骗人……骗子……” 赵越正转身放置湿巾的功夫,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咬牙切齿的哽咽低吼。 还以为是顾淮笙终于醒了,然而并没有,顾淮笙依旧沉浸在梦魇里,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情绪更加委屈激动,一遍遍呓语着骗子,原本苍白的脸都憋红了。 赵越心头一惊,伸手拍脸:“顾淮笙,顾淮笙你醒醒,你在做梦,你醒醒,醒过来!” 眼看这样依旧叫不醒顾淮笙,赵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落在顾淮笙不安恐惧委屈难过的脸上,忽然心一横,脱了外衣就跟着挤到了床上,伸手将顾淮笙给捞到怀里趴着,僵硬片刻,便一手搂腰一手拍背的安抚起来。 “疼……” “不疼不疼,我给你抚抚,不疼的啊?” 也不知过了多久,怀里的人总算安稳下来,尽管依旧昏睡不醒,至少呼吸平稳,不再呓语也不再盗汗,脸色也渐渐恢复了醉酒后该有的酡红。 只是酒气冲得赵越鼻子有些难受,见顾淮笙已经安稳下来,就准备把人掀下去起来,谁知刚一动,腰就被顾淮笙胳膊给圈紧了。 这样一来,他哪还敢动,只好就那么僵持着。 …… 顾淮笙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事了,睁眼看到一片衣衫凌乱半露不露的胸膛,还给惊了一跳,抬头看到赵越冷峻的睡颜又是一懵,翻身就骨碌滚到了一边,转头瞪眼,一脸的不敢置信。 “赵,赵,赵……赵越?”被睁眼的赵越淡淡瞥来一眼,顾淮笙立马陪笑改口:“不对,烎王,您怎么会在臣床上?”眼珠一转,一脸秒懂:“哦!” “哦什么?”赵越移开视线。 “之前自荐枕席你不要,现在却趁人之危。”顾淮笙一脸坏笑:“原来您好这一口啊?” 赵越……赵越就跟他个眼神,都懒得搭理。 顾淮笙看着,脸上揶揄的笑容便淡了下来,翻身平躺,望着帐顶不再说话,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时间,不禁有些压抑沉闷。 “你给我的那个,我看了。”须臾,还是赵越打破沉默:“但你给我的,是一幅小人儿跳墙与男子房中幽会图,是在暗示让我夜里翻墙来找你吧?我以为是你顽劣作弄,便没放在心上。” “顽劣作弄?”顾淮笙苦笑:“你会后悔的。”看赵越又要皱眉,随即话锋一转:“罢了,烎王所猜确实如此,只是此幽会非彼幽会,我顾淮笙费了这么大功夫,九死一生才终于跟你烎王决裂,不偷着来,难不成还要大张旗鼓昭告天下,我与你烎王不过演了一场戏,实际上私交甚笃,不输从前吗?” 奸臣有个白月光_24 “什么意思?”赵越忽然意识到不对,转头看向顾淮笙。 “百密尚有一疏,烎王不会真以为当初那场局安排的天衣无缝吧?”顾淮笙转头回视赵越,脸上的不正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多了几分深沉内敛:“就算是天衣无缝,成功嫁祸,赵邑死在你烎王府,你烎王就真能脱开干系?一个是儿子,一个是心心念念想要除之后快的隐患,你怎么就知道,皇上不会抓住这个机会,做那只黄雀呢?” 赵越眸色深沉,默不作声,常年面瘫的脸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更何况,烎王所谋,并非天衣无缝,再缜密,不也让我知道了么?”顾淮笙转开视线:“你计划完美,所有箭头指向他们兄弟阋墙,自己摘除得干干净净,而选择在烎王府,更是想要将坦荡清白展现给旁人看,你也的确有展现坦荡清白的勇气,因为从头到尾,你只做引导从未参与,可那又如何?再机关算尽,你终究是那位心上刺。” “所以……”赵越瞳孔震了震:“你为赵邑挡剑,只是为了斩断那位拔刺的理由,赵邑遇刺,矛头指向五皇子,而真正受伤的是你,你与我交好,即断了那位迁怒的理由,又能按原计划让他们兄弟离心势同水火?” 顾淮笙点头:“比起鹤蚌相争,坐收渔利更有趣,不过……”他看向赵越:“我本来是想趁机投靠赵邑,与你烎王反目,布一手鹤蚌相争的局,只是,身是局中人,注定难逃局中劫,我不想死了,所以只能清盘重来。” 望着帐顶,顾淮笙恍惚想到了前世,他以身设局不留后路,自以为玩弄权术将一切安排的明明白白。报父仇,助赵越,计划进行势如破竹,哪怕赴死都不言后悔,却唯独大哥三弟是个意外,哪怕他极力斩断关联,终究无法避免,身为血亲,同处一局的定法。 顾淮笙一生机关算计,助了烎王报了父仇,死的坦荡,却终究因为兄弟之死,爱而不得,意难平。该是赵越的,他拼尽全力给了,该是他顾淮笙的,却从未拥有过。 重活一世,该做的他前世都已经做过了,今生只想烎王帝位重享,护好眼前人,做一世闲人,笑看仇人家破人亡。 呵…… 好一个一世闲人,可惜,没那个命呐! 心里一叹,顾淮笙收起思绪:“这次是断了那位借题发挥的机会,可想要除掉谁,有的是各种各样的理由,更甚者,都不需要正当理由,因为,那位清扫异党的时间不多了。”说罢轻笑一声:“你素来进退得体无可指摘,虽重兵在握,却甘受掣肘不争不抢,险的不过是你前太子遗孤这层身份,唯有断子绝孙能暂时让那位放心,他心思哪怕转开一时,咱们就能多许多必胜准备,然而我都舍身相嫁了你却嫌弃不要,那我只能装疯卖傻与你烎王明面上分道扬镳了。” “顾淮笙,你……”听完这番话,赵越眼底有一瞬间的黯然,但随即恢复冷漠:“我就知道……顾大人良苦用心,本王未能窥见,枉为知己,实在惭愧,不过眼下,你且养好身体,旁的,咱们往后再议,王府事务繁忙,本王就先告辞了。” “好说好说。”眼看着赵越穿衣离开,顾淮笙嘴角挑着,心里却只咬牙切齿一句话:我恨你这块木头! 第19章萧传永 因为作的太狠,顾淮笙这破布身体足足养了月余才总算痊愈。带伤躲了月余清闲,突然开始衙门点卯还颇有些不情不愿。 顾淮笙踩点到的吏部,看着昔日同僚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心中感慨万千。 “顾大人月余不见,这身体可好利索了?” 顾淮笙正望着吏部大门的匾额发愣,听到身侧有人说话便转过头去。看到那一张阴笑的国字脸,顾淮笙愣了愣才想起来这人是谁——萧氏一脉旁支,同为吏部侍郎的萧传永。 此人素来因皇子之间的微妙立场,与他这个曾经的太子伴读颇多不对付,会主动上来打招呼,定然不怀好意。 “原来是萧大人。”对方无状,顾淮笙也就懒得见礼,理着衣袖,挺着胸膛,笑得是春风化雨:“有劳萧大人挂记,已经好利索了,要不说年轻就是好呢,和老年人比起来,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确实如此。”萧传永皮笑肉不笑:“顾大人近来可是大出风头,茶馆酒肆到处都是你的传说,了不得,了不得啊!” “客气客气,其实这传奇之所以是传奇,关键不是事件本身,得看脸,这主人公要是个满脑肥肠老态龙钟之辈,那就不是风流传唱,而是,老不羞了。”敲敲自己左脸颊,顾淮笙飒然一笑:“这潘安之貌,旁人羡慕也羡慕不来。” “顾大人貌胜好女,说来的确是埋没了。”萧传永笑得一脸轻鄙:“当年就不该弃武从文,应当弃武红妆,闺房待嫁才对。” “要不说还是年轻好呢,不止样貌好身体好眼睛也更好使。”顾淮笙半点不动气,抱着胳膊将萧传永上下一通打量,嘴里啧啧嫌弃:“就拿萧大人你做个对比,我顾淮笙五官比你硬朗干净,身姿比你挺拔高挑,除了肚子没你大,肉没你多,胳膊腿儿都比你结实有力,你老以好女作比在下就不亏心么?” 萧传永闻之怒容:“顾淮笙你!” “唉……”顾淮笙依旧笑得肆意:“萧大人何需动怒?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谁不是年轻到老的是吧?想来萧大人年轻时也当的是风流倜傥。”说罢对着萧传永眨了眨眼,便负手转身,先一步进了吏部大门,谁知进去就跟转身的赵越怼个正脸。 两人皆是下意识一退,拉开了距离。 不过数日未见,再见竟相顾平添几多疏离尴尬,四目相对,两人都有些发愣。 还是顾淮笙最先回过神来,嘴角挑起,笑意敷衍拱手揖礼。 “原来是顾大人。”明知是演戏,但赵越还是觉得顾淮笙那张敷衍假笑的脸碍眼极了:“伤可好了?” “托王爷洪福,已经好了。”顾淮笙说罢便侧身让出道来:“王爷请。” 赵越站着没动,目光深深的看着顾淮笙,明明近在咫尺,却仿佛相隔如山,有那么一瞬间,竟是分不清是在演给旁人看,还是事实如此。那个人,就像真的在两人之间划下一道无形的楚河汉界,似乎除了平衡,再不愿主动跨越雷池一步。 这样的想法刚冒出来,赵越就皱起了眉头,下意识上前两步逼近顾淮笙,企图近距离看进顾淮笙眼底深处。 “王爷有事?”顾淮笙也不躲,抬头迎上赵越的目光,在别人看不到的角度,不动声色的使了个眼色,忽而不正经的调笑靠近:“王爷这般看臣,莫非……” “放肆!”赵越抬手推开顾淮笙:“不知廉耻!”旋即一脸铁青甩袖而去,只是刚跨门槛,就被人给叫住了。 奸臣有个白月光_25 “王爷不是有东西要给顾大人么?”问话的是吏部一主事。 顾淮笙闻言一愣,赵越亦是脚步一顿,想起今日一早过来吏部的目的,遂折返回来。 “三日后恩师花甲寿诞,这是宴帖,你且收好。”赵越自胸襟摸出一封烫金描纹帖子递给顾淮笙:“他老人家特地交代,让你那天务必过去。” “恩师寿诞,便是不特地交代,也自是要去的。”顾淮笙笑着接下:“只是这宴帖为何不直接送顾府,反而劳王爷尊驾亲自跑这吏部一趟?” “顺便罢了。”赵越被问得一噎,不太自然的转开了视线,顿了顿,旋即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而顾淮笙却翻看着手上的宴帖有些失神,若不是赵越送来宴帖,他几乎忘了三日后便是大学士姜正花甲大寿一事。前世的这个时候,他早已投靠赵邑,与萧氏一派私交甚密,非但没有宴帖,自己上门还被一通训斥逐出师门,自得奸佞之命,如今不过一念之差,所行轨迹却截然不同。 笑了笑,顾淮笙把宴帖妥帖收了起来,抬头便见萧传永一脸沉郁地看着这边。 “萧大人。”顾淮笙眉头一挑,就又是一个准备搞事的表情:“你都这么含情脉脉盯在下半天了,莫不是有什么想法不成?” “竖子无耻!”萧传永被恶寒一抖,只觉鸡皮疙瘩掉一地:“且不论本官官阶与你相平,单说年岁就长你一个辈分,如此……如此……” “如此什么?”顾淮笙无辜脸:“若不是萧大人直勾勾盯着本官不眨眼,我能给会错意么?顾某虽好龙阳,但也不是什么样都能入得眼的,像萧大人这般老态的,我就下不去手!” “你!” “你什么你?我有说错吗?”顾淮笙笑容尽收:“今个儿到底是谁先招惹挑事的,月余不见,我顾淮笙到底怎么你萧大人了,非得一大早就找我晦气?” 若是平日,顾淮笙还有心情跟这嘴贱笨舌的家伙斗上一斗,权当消磨无趣,这会儿却着实没那心情。是为前尽的师徒情分,亦为赵越这个人实在太过添堵,这会儿姓萧的撞上来,不是找皮贱找怼是什么? 见萧传永一副攥拳头要扑上来干架的模样,顾淮笙袍摆一掀扎到腰上。 “怎么?萧大人是想打架?”顾淮笙冷冷的看过去:“我顾淮笙就算弃武从文,废了多年,揍你个老匹夫也够了!” 原本缩在一边习惯看戏的众人眼见两人要大打出手,慌忙上前拉劝,将两人强行分开,这才没有真的大打出手。 萧传永是借坡下驴,顾淮笙却着实不痛快了一天,直到回家都没有个好脸色。 然而这事也不知怎么回事,竟传到了顾淮准耳里。 第20章大哥周到 “你给我站住!” 顾淮笙猛然刹住脚步,蹙眉皱脸那叫一个郁卒。就知道这事儿被兄长知道会挨训,他这都鬼鬼祟祟成这样了,没想到还是被抓包个正着。 哎,书房门也没开着,他也没走出声儿,居然这样也能被发现,看来兄长武艺又精进不少。 “听说你又跟那姓萧的闹上了?还险些大打出手?”顾淮笙见不得顾淮笙手捂半张脸,缩头缩脑的怂样:“把手放下,转过身来!” “嘿嘿……”顾淮笙转身挥手,笑容谄媚:“大哥。” “叫兄长!”顾淮准肃然一喝。 顾淮笙就……继续乖乖认怂:“哦,兄长。”但旋即想到,因那萧老头挨揍实在值不得,便准备争辩一二:“这事儿真不赖我,是他自个儿凑上来招惹我的……” 顾淮准皱眉打断:“他招惹你,你就不能直接上手揍?亏你还是将门之后,被人挑衅侮辱却只知逞口舌之快,算什么男儿?” “啊?”顾淮笙被这一通喷地有点懵,大哥这话……是他理解的意思吗? “啊什么啊?”顾淮准恨铁不成钢的瞪了顾淮笙一眼:“再有下次,别说你是我顾淮准兄弟!” 顾淮笙:“……” 反应过来顾淮准是什么意思,顾淮笙笑容瞬间堆了满脸,然而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个护院小兵就快步走了过来,冲顾淮笙点点头,转身就朝顾淮准抱拳行礼。 “将军,已照您的吩咐,将萧传永套麻袋揍了一顿。”小兵汇报完一顿,犹豫道:“不过……” “不过什么?”顾淮准侧目。 小兵道:“不过咱们的人过去之时,那萧传永已经被人卸掉了下巴,并打肿了脸。” 顾淮准闻言意外地挑了挑眉,并转头看了顾淮笙一眼,没说什么,挥手让人退了下去。 “大哥,原来你……” 奸臣有个白月光_26 顾淮准抬手就给顾淮笙一个敲头磕:“闭嘴,兵法前卷,给我誉抄五十遍!” “啊?”顾淮笙惊呆:“为什么?” 顾淮准转身回书房:“不抄兵法,难道你想挨军棍?” 顾淮笙……顾淮笙还能怎么滴?只能认命抄呗,总不能真跑去讨军棍吧?话说他这到底怎么了?就让挨罚? 叹了口气,顾淮笙这才回去自己院子,任由果壳儿奴儿伺候着沐浴更衣,然后点灯喝酒,拉上果壳儿这个壮丁,代抄兵法。 “少爷,就奴才一手狗爬字,哪见得人呀?大少爷一眼就能给认出来,奴才,奴才浑身上下没几两肉,不经打的!”果壳儿看着眼前的笔墨纸砚,头都要挠秃了,眼珠一转拉过奴儿:“少爷,要不让奴儿代您抄吧?他识字,比奴才写的好看,肯定能蒙混过关的!” “就你抖机灵。”顾淮笙白了果壳儿一眼:“这要是被抓包,你就不用被连坐了是吧?不过奴儿,你居然识字?” 顾淮笙看向面前捏着袖子畏缩腼腆的小孩儿,很是惊讶。 前世这孩子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因而在花楼很是受了一些磋磨。被赎身后惨遭虐待出逃,被去军营的大哥救下收进军营,日子也并不好过。 尤其花楼习下来那套扭腰摆胯的作态,更是让他在一众糙爷们儿之间受尽欺辱耻笑,便是救下他的大哥也没少因这个严斥教训。 顾淮笙曾偶然见到过几次,说实话,当时也挺看不惯的,但就是这么个人,却识字断文,写得一手好字,但他一直以为这是大哥教的,没想到,竟然不是! “识字的,奴儿当初就是去私塾的路上,被人贩子绑来这里的。”奴儿见顾淮笙直勾勾盯着自己小脸通红,慌忙低下头去:“就……代抄兵法,奴儿……奴儿可以的。” 顾淮笙点点头,抬了抬下巴:“那就你来抄。” 奴儿高兴点头,转身就过去抄写起来,向来腼腆害羞的小脸上罕见的沉静认真,尚未被花楼习气浸染的小孩儿,坐在那儿提笔挥墨,背脊挺拔,竟给人一种端方少年郎如玉佳公子之感。 可就是这么一个前世矫作媚态的人,却有一颗赤胆衷心,拼着最后一口气,浑身浴血的将大哥遗体背到自己面前,自刎殉死,随大哥共赴黄泉。 想到这里,顾淮笙深吸口气,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奴儿,你可想参军?”过了好一会儿,顾淮笙忽然没头没脑的问道。 奴儿被他问得一愣,反应了一会儿,眼圈儿一下就红了:“少爷,可是奴才写的不好?您,您……” “嗐!别哭别哭,少爷我没有嫌弃你责怪你的意思,就是……”顾淮笙斟酌了一下:“我观你根骨不错,是块学武的料……” “奴才不想!”奴儿带着哭腔急切打断顾淮笙,放下笔慌忙跪下:“奴儿是少爷买回来的,那就是少爷的人,不想参军也不想学武,求少爷……别赶奴儿走!” “嗐,你这孩子……”顾淮笙眉心跳了跳:“我不是要赶你走,是让你跟大少爷学武,跟着大少爷,可比跟着我有前途,参军可以建功立业,可不是比做个家仆强?” 尽管顾淮笙这么说了,奴儿不肯就是不肯,一个劲儿的摇头拒绝,眼泪哗啦啦就下来了。 “奴儿,我看少爷这提议不错啊,你不磕头谢恩便罢,怎还哭上了?”果壳儿在一旁看得莫名其妙,着实觉得这奴儿有点不知好歹:“再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哪能跟个娘门儿似的,动不动就哭?” “奴儿不想参军建功,只求能永远留在少爷身边,伺候少爷!”奴儿当然知道顾淮笙的提议是恩赐,可他就是个死心眼的认定了顾淮笙这个主子。 顾淮笙原本是想起前世,才生出的这茬,却没想到能把小孩儿吓成这样,顿时有些无奈:“不愿意就不愿意吧,我也就随口一说,起来起来,赶紧的,抄写没完呢!” 话音刚落,元伯就抱着一叠礼盒走了进门。 顾淮笙看的纳闷儿:“元伯,你这是?” “这些是大少爷特地吩咐老奴置办的,说是给笙少爷三日后赴宴用。”元伯说完,瞟了眼安安静静写字的奴儿,却很快收回视线,不等顾淮笙说什么,便退了出去。 顾淮笙却看着礼盒笑眯了眼:“果然还是大哥想的周到!” 第21章别犯抽 姜正官拜大学士,两袖清风,却门生众多,哪怕并不想大肆操办,前往贺寿的人也不少。 作为跟赵越一道的关门弟子,顾淮笙是一早就出了门,却还是被成串的马车软轿给堵到了百米开外。 “少爷,这一时半会儿怕是过不去。”帘子打开,果壳儿探进头来,说完却不缩头,眨巴着眼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顾淮笙斜倚在车壁,懒懒睨去一眼。 果壳儿没说话,自己讷讷退开了,随即亮出站在他身后的赵越来。 “哟!”顾淮笙看到赵越先是一愣,随即就笑挑了眉:“原来是烎王啊?” 奸臣有个白月光_27 赵越见不得他这阴阳怪气的样,袍摆一掀,就上了马车,在顾淮笙对面坐了下来。 顾淮笙看着他,脸上笑容不减,眼神却带着玩世不恭的轻佻揶揄。 “现在并无旁人。”赵越目光落在顾淮笙脸上,眉心微蹙。 “嗯。”顾淮笙嘴角勾起:“烎王此话何意?” “没有旁人,你装给谁看?”瞪了一眼顾淮笙,赵越话锋一转:“前面堵着,不知要等到何时,不如下车走过去,你我同为老师贺寿,面和心不和,同行一道也无妨。” “那也没必要一道过去不是?”顾淮笙似笑非笑,眼尾上挑凤眸冶艳,像是要透过双眼望进人心底深处:“各有各的,还能避免人前虚与委蛇乐个自在,王爷说,是也不是?” “顾大人当真只是嫌麻烦?”赵越迎着顾淮笙的视线不躲不闪:“还是说,嫌麻烦不过是借口,欲与本王划清界限才是真?” “王爷为何这般想?”顾淮笙换了个姿势,却依旧懒骨头似的没个正形。 “直觉。”赵越欲言又止:“顾淮笙你……” 顾淮笙打帘看了一眼窗外:“王爷想要界限不分也不是不可,您去向皇上讨一道赐婚圣旨,把咱们两家联姻砸实了,想怎么黏糊都可以啊!” “顾淮笙!”赵越身体前倾,脸色微微发沉:“你能不能有个正经样,你以前……你以前可不是这样!” “我以前是什么样?”顾淮笙笑容微敛。 “你以前……”赵越放缓语气,隐隐有些失落:“你以前,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我,顾淮笙,你我之间,当真只是逢场作戏吗?” 顾淮笙看了赵越一会儿,忽然抬手捂住了眼,半晌哪里,一脸无奈:“王爷这话给说的,好像臣对你始乱终弃似的,送上门你避之不及,如今又总说这些歧义的话,不娶何撩啊王爷?” 赵越:“……” 看着赵越瞬间语塞沉默,顾淮笙无声叹了口气,拍拍膝盖站起身来,也不等赵越,就转身先下了马车。 赵越虽然紧跟其后,视线却紧锁顾淮笙身上,望着那明显清瘦许多的挺拔背影若有所思。 顾淮笙走了几步回头,看到赵越站在马车那不知道发什么愣,有些无奈:“王爷走啦,发什么愣呐?”转头见果壳儿在那挤眉弄眼,没好气的就是一瞪:“走走走,把东西小心顾好了,要是摔了碰了,少爷我拿你是问!”说话间瞥一眼赵越,见人有跟上来便没再多话,甩甩衣袖理理襟口腰带,径自走在了前面。 尽管如此,却是不动声色放慢脚步,待赵越彻底追上,两人才沉默又不是默契的无视众人窥视之眼,漫步朝姜家大门走去。 有两人带头,或从众心理,或别有居心,大家都纷纷下车的下车,下轿的下轿。这样一来,堵得水泄不通的马车软轿便陆陆续续撤了一半,拥堵的街道很快就给空了出来。 顾淮笙瞥了眼身后一边观察他俩一边交头接耳的众人,也微微歪头跟赵越说悄悄话:“你猜他们在说什么?” 赵越瞥了一眼:“不知道。” “肯定是在猜测咱俩是不是破镜重圆好事将近了。”眼见赵越冷冰冰的瞥来一眼,顾淮笙无趣地耸了耸肩:“就开个玩笑,王爷这么大反应做甚?” “这是准备开始了是吗?”赵越面无表情目视前方。 “什么?”顾淮笙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不禁摇头失笑,眉尾一挑,十足即将搞事的表情:“看大家兴致挺高的,那要不……我亲你一口,你踹我一脚?” “你是不是有病?”赵越脚步一顿:“不想被老师乱棍打出门,就别犯抽!” “若犯呢?”视线在赵越剥削红润的唇上扫过,顾淮笙半是调笑半是认真的反问道。 赵越神色微闪:“不用老师动手,我就能揍你一顿。” “哎?”顾淮笙笑着,笑意却仅仅浮于嘴角:“真得只是开个玩笑而已,烎王犯不着这么狠吧?” 赵越……赵越没有接茬,径自快步往前拉开了距离。 “少爷,您看,又把烎王给恶心走了。”果壳儿抱着礼盒,看看前后左右:“哎,少爷您也真是的,明知道烎王……” “你懂什么?”顾淮笙冷哼一声:“少爷我这是给那些说书先生提供新鲜儿呢,翻来覆去总是那么些,多无趣。” 果壳儿这次没忍住,翻了个大白眼:“少爷玩闹一些倒是没什么,左右有同窗之谊这层情面在,烎王纵然生气也不会真怎么样,不过一会儿进了学士府,您可要悠着一点儿,别真让姜大人给撵出来。” “闭嘴吧你。”顾淮笙抬手就敲了果壳儿一脑瓜崩儿:“臭小子,敢笑话本少爷,欠打!” 果壳儿赶紧缩脖子躲开:“少爷少爷,烎王进去了。” “进去就进去,大惊小怪。”顾淮笙转头去看,果然已经没了赵越的身影:“走吧,别让老师久等了。” 果壳儿听了一怔:“少爷,奴才听着,您这好像话中有话啊?” 顾淮笙瞥他一眼,但笑不语。 奸臣有个白月光_28 到门口递过礼盒,顾淮笙没让人引,摆摆手就径自进门朝前院宴厅而去,然后刚拐过拱门,就被一小丫鬟给叫住了。 “顾大人,老太爷跟烎王在书房,知道大人到了,遂差了奴婢来请大人过去。”丫鬟是对着顾淮笙福了福身,招手叫来一个小厮将果壳儿领去下人宴那边,便转身走在了前面。 第22章是你记错了 “顾大人,老太爷有交代,您来直接进去便是,奴婢就先告退了。” 方到姜正所在的院子,丫鬟就停了下来,转身朝顾淮笙福了个礼,待他点头,便径自离开了。 顾淮笙看了眼丫鬟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书房的方向,挑了挑眉,轻车熟路就穿过拱门走了过去。 还没到门口,就见赵越开门走了出来。 对着那么一张冰块脸,顾淮笙先是一愣,随即就扬起笑脸,然而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被随后出来的姜正瞪了一眼。 “你跟我进来!”姜正说完,转身就回了书房。 顾淮笙放下正欲行礼的手,瞥了赵越一眼,讷讷跟了进去。 “学生祝老师福如东海寿比南山!”顾淮笙行完拜礼起身,看了眼姜正严肃的脸色:“老师差人让学生过来,可是因为近来市井流言?” “你倒是通透。”姜正打了个手势,转身领着顾淮笙到一边坐下:“为师当年就说,你心思通透,七窍玲珑,可就是太过通透,易折还伤。” 顾淮笙将倒好的茶水放到姜正面前:“老师这是知道了?” 姜正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烎王方才,已经与为师说过了。”放下茶盏,姜正捋须叹了口气:“为师之言,你终究入耳不入心。” 顾淮笙双手撑在膝盖上,低头凝视桌面,没有言语。 “你这又是何苦?”姜正转头望了眼门外:“你心有沟壑,又向来是个主意正的,不然当年也不会一意孤行弃武从文,但凡事应张弛有度,为师这般说,你可明白?” “学生明白。”顾淮笙右手蹭着膝盖,依旧没有抬头:“可是老师,赵越他困囚猛虎,看似锋芒于身,实则却不过别人暂且可留的开锋利剑,军中叱咤又如何?是留是除,不过是当权者一句话罢了,在朝中看似人人都要尊称一声烎王,煞是威风,实则旁无所依,我若不为他倾尽全力,他该有多艰难?更何况……”也并非全是为他。 姜正下意识要反驳,刚张口,就被顾淮笙打断了。 “老师放心,学生心中自有分寸……” “你的分寸,就是玩命。”姜正没好气的瞪了顾淮笙一眼,视线滑到他前襟:“伤好彻底了,可有留下病根儿?” “已经大好了。”顾淮笙笑弯眉眼:“年轻人恢复快。” “你呀!”姜正又瞥一眼门外:“户部尚书中饱私囊贪污受贿证据确凿,已被抄家问罪,如今职位空缺,各方都有意安插人手,而三皇子提了你,对此你怎么看?” 顾淮笙本来在偷瞄门外一心二用,听到这话忙转回心思:“学生以为,左侍郎查良镛更合适。” “哦?”姜正抬眉。 “学生觉着,现在挺自在。”顾淮笙说的真情实感。 姜正摇头:“你不往上爬,又拿什么帮他?” 顾淮笙不答反问:“学生记得,这查良镛,一直是老师心里,继烎王之后,最得意的门生?” 话点到即止,两人心照不宣相视而笑。 良久,姜正长叹口气:“为师向来不掺和那些,所思所想,你们自行掂量,我能做的,也就……必要时候,给提点两句。” “学生明白。”顾淮笙点头。 “淮笙你且记住,染秽当自洁,无论何时,都不可为奸做歹,需永守初心。”姜正肃然端坐,眸色沉睿又不失浅忧:“他日你若悖离本心,沦为那奸佞之辈,你我师徒便再无情分,可记下了?” “学生记着呢。”顾淮笙眼珠一转,忽然逗贫一笑:“老师如何看待三皇子?” 姜正没接话,只给了顾淮笙一个自行体会的眼神。 顾淮笙自讨没趣,讷讷摸了摸鼻子。 “去吧,烎王还等着你呢,好些日子没来,跟烎王四下走走看看。”姜正说完正事,就开始挥手撵人:“我这也该收拾收拾出去了,客人们还等着呢!” 顾淮笙能说什么,只能离开找烎王游府去。 奸臣有个白月光_29 至于方才那句逗贫,姜正虽然没有回应,但态度已然说明一切。果然,不管前世今生,姜正对三皇子依然没有好感,不然前世也不会因为投靠赵邑被乱棍打出门。 不过也是,姜正为官清廉,眼里最是容不得沙子,偏偏萧氏族人和三皇子都不是好鸟,能入眼才怪了。 顾淮笙正想着,就听身边的赵越忽然道:“我旁无所依,可世间之事,本就是利益牵绊,以利换绑,虽不可交心,却并非不能加以利用,全看如何运作罢了。” 顾淮笙闻言一愣,看了赵越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应该是听到了自己跟姜正的那番话。 “用不趁手的剑,伤人亦能伤己。”顾淮笙侧头看向风雅亭的方向,伸手一指:“去那边走走吧,我记得那边有种几株海棠树,也不知道长的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赵越嘴上怼着,脚步却自觉地跟着顾淮笙拐:“都是观赏树,花开花谢不结果,就是偶有一两个,果子也入不得口。” “就跟王爷府里那一棵一样么?”顾淮笙就有些扫兴了:“怎么都种这种呢?亏得我那时还整天盼着吃新鲜的海棠果。” 赵越看了顾淮笙一眼:“庄子里种了些,只是树龄不够,怕是得明年才能吃上果子。” “嗯?”顾淮笙转头:“种了些什么?能结果入口的海棠树?” “嗯。”赵越脸上的不自然一闪而过:“你若想吃,明年果子成熟,我让人给你送过去一些。” “那敢情好!”顾淮笙自然不会拒绝,只是拍手之后看向赵越的目光多了一些探究:“可臣记得,烎王府庄子不是以种粮食为主,好像没栽种过果树之类的吧?” “有。”赵越抿了抿嘴:“是你记错了。” “是,是吗?”顾淮笙去过赵越的庄子,不过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加上前世,那短暂又漫长的一生,记忆模糊的他还真记不大清楚了。 “自然是。”赵越快走顾淮笙两步:“不然本王还诓你不成?” 第23章离间 诓没诓人顾淮笙不知道,但这人一心虚就不拿正眼瞧人他却是知道的。 只是,赵越心虚……为何? 顾淮笙紧赶上去,走在赵越身侧,歪头看着他若有所思。 “你这是什么眼神?”赵越被看得眼角微抽:“再阴阳怪气……” “我不过是看您两眼,怎么就阴阳怪气了?”顾淮笙无语:“烎王玉树临风,天生一张招人脸,又不是奇丑无比不堪入目,有什么不能给人看的?” 赵越……赵越上上下下把顾淮笙打量一遍,勾唇轻嗤一声,甩袖走人。 “哎?”顾淮笙忙拉住赵越胳膊:“你去哪?” “前院。”赵越挣开顾淮笙的拉扯。 这牛脾气,顾淮笙也是无奈极了:“我就开个玩笑,你这……”话一顿,挑眉看向来路:“五皇子呀!” 赵越闻言转头,果然看到赵宥朝这边走来,本来准备走人的他眉目微敛,负手停了下来。 赵越站着不动,顾淮笙却不能不动,绕过赵越就笑脸迎了过去。 “五皇子安好。”顾淮笙拱手行礼,抬起脸笑得一脸热切:“真巧啊,五皇子也来逛园子吗?臣与烎王也正有此意,不如一起?” “呵……”赵宥下巴微抬,睨一眼赵越,看回顾淮笙时,眼尾染笑意,眼底却渗着犀利薄凉:“原来是顾大人跟烎王,老远一看,还以为是三哥,没想竟是看走了眼。” 顾淮笙脸上笑意不减,还回头调笑地冲赵越眨了眨眼,被赵越赏了个冷眼也不在意,反而像是得到多大的便宜似的,整个人从内到外都荡漾的不行。 不说赵越看着辣眼,就连赵宥也一脸看神经病的鄙夷。再看向赵越时,便不由带上了一脸同情。 “市井传言,我原本是不信的,今日一见,方知顾大人的确够大胆,竟真肖想着烎王。”赵宥面色讥讽:“满京城里,敢肖想烎王的可没几个,顾大人好勇气啊,不过我看着,好像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呢!” “人心不是顽石,有情无情,谁又说的准。”顾淮笙无视赵宥的明嘲暗讽,故意退后几步凑回去跟赵越肩并肩,拿肩膀撞一下再撞一下:“烎王,臣这话是也不是?” 赵越能理他就有鬼了,顾淮笙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这么说纯粹就是故意恶心赵宥而已。然而这次他却猜岔了,赵越不止理他,还一脸冷沉地拽了他胳膊就走。 “不是要去看那边的海棠树,废话连篇,到底还去不去了?”赵越凉飕飕地看了赵宥一眼。 “去去去,当然去。”顾淮笙被拽地一趔趄,还不忘回头冲赵宥挥手:“既然五皇子无心一道,那我们就先失陪啦!” “顾大人跟烎王就当真是一道吗?”赵宥迎着赵越冷眼,似笑非笑:“顾大人为三哥能舍命相救,为烎王可有这等义气?” 奸臣有个白月光_30 闻言,顾淮笙还没什么,赵越脸色骤然就沉了下来,也不急着拉顾淮笙离开了,转身看向赵宥,目光锐利如锋。 “五皇子。”赵越声音不高不低,却气场慑人:“请你慎言。” “我难道有说错?”既然话到这份上,赵宥也不端着了:“他顾淮笙可是为三哥挡一剑,去掉半条命,若非命大,坟头都长草了,如此忠义,烎王当真以为只是脑抽之举?我看是未必吧?” “究竟如何,说来到底只是臣与烎王和三皇子之间的事,五皇子何以这般愤慨?”顾淮笙低头笑了笑,抬起头来,笑容尽收:“说白了,我们如何,又与你五皇子何干?五皇子如此愤慨,倒像是气怒臣不该为三皇子挡剑,以你我交情,您担心的肯定不是臣,那么,又是为什么呢?” “顾淮笙,你什么意思?”赵宥眼眸一眯。 “什么意思,五皇子自行领会,臣就不多言了。”顾淮笙勾勾嘴角:“五皇子今日之言,只是在这里说说倒罢,若是被有心人听去,指不定怎么揣度生事呢,烎王劝五皇子慎言实乃好意,五皇子却这般曲解,着实让人寒心了些。” 顾淮笙一番话,半是敲打半是提醒,让赵宥犯浑的脑子瞬间清醒,回想自己说的那些话,面上虽然端着,实则却惊出一背心冷汗来,张了张嘴想要圆回来,然而那两人早已结伴离开。 “就五皇子这脑子,能活到今天,还真是不容易。”两人走出老远,顾淮笙才忍不住摇了摇头:“难怪你当时会选中他来做这一把借力打力的刀。” 赵越没接话茬,只是对着前方抬抬下巴:“到了。” 顾淮笙一下就被转移了注意力,跟着看了过去,随即脸上笑容绽开:“哎呀,结果了啊!” “只能看不能吃。”赵越无语的瞥了顾淮笙一眼。 “知道知道,望梅止渴也好的,光看着就让我想起当年吃的那一口,真是满口生津啊!”顾淮笙快跑过去,伸手摸着树干,仰着头一脸垂涎:“烎王庄子当真明年就能产出海棠果么?” “真的。”赵越叹口气:“没骗你。” 顾淮笙虽然没有回头,却笑眯了眼。 “还要去别处走走吗?”顾淮笙那望着树头馋得几乎流口水的样,赵越实在没眼看:“等下就开席了,去那边走走过去正好。” 顾淮笙点点头:“走吧。” 两人一路走走逛逛,绕了一圈去前院,还未走近,就收获了无数打量探究的视线。而其中存在感最强的一道视线,正是赵邑,比起赵宥的锋芒外露,这人那就是深藏不露,见到两人结伴而行,非但没有变脸,反而还笑着点了点头。 见两人走近,还主动上前拱手一礼:“烎王,顾大人。” “三皇子安好啊。”顾淮笙拱手回礼。 “顾大人身体可好?”赵邑目光隐晦地在顾淮笙和超越之间来回,笑容真切。 “托三皇子福,已经好了。”顾淮笙亦是笑意逢迎。 “顾大人。”赵邑笑意微收,瞥了眼赵越,才再次扬起笑脸:“可否借一步说话?” 闻言,顾淮笙笑眸微闪,随即点了点头:“三皇子请。” 赵越下意识皱眉,但顾淮笙却压根儿没有征求他意见的意思,回望了一眼,便跟着赵邑朝一边的花圃小径走去。 第24章盈盈来信 顾淮笙大概知道赵邑是要谈什么,果不其然,一开口,便是提携户部尚书一事。 其实这事上辈子也发生过,只是前世顾淮笙是有意投靠,随意欣然接下橄榄枝。虽然他依旧没有接下户部尚书一职,却是直接引荐的查良镛,但这一次,他却绝口不提查良镛,只是委婉谢绝了赵邑。 查良镛这人依旧得坐上户部尚书之位,但绝不能出自他顾淮笙之口。不止户部,别的也要动作起来,必须赶在春闱舞弊案爆发之前,将接下来因动荡而撸掉的各部空缺替补上。 不过说起这春闱舞弊案,顾淮笙是期待的很呢。 这事件的确是当权者清扫余障的屠刀,但实际上前朝太子早已化尘归土,那些曾经的拥立者早已各生心思,哪里还会继续为赵越所用。所以这次动荡不会成为赵越的阻力,而是一个难得运作人脉的机会,赵越会被借题发作受些牵连,这个避免不了,但总体来说问题不大。 “顾大人,顾大人?” 顾淮笙想的出神,被赵邑喊了两声才反应过来。 赵邑脸上闪过一丝不快,但随即又恢复和颜悦色:“顾大人年少有为,其才学见地,都不输他人,户部尚书一职当之无愧,又何必妄自菲薄。” “并非妄自菲薄。”顾淮笙拱手:“臣闲散惯了,做个侍郎还行,尚书实在难以胜任。” 被一而再再而三拒绝,饶是赵邑城府再深,也有点端不住脸色。 “顾大人好歹乃是将门之后……” 奸臣有个白月光_31 “将门之后又如何?”赵邑游说之言被突然过来的赵越打断:“人各有志,三皇子又何需强求?” 被赵越一通抢白,本来心里就不痛快的赵邑是彻底沉下了脸。 顾淮笙笑着打圆场:“嗨,烎王今儿个肝火过旺,见谁怼谁,三皇子您别跟他一般见识,这人呐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先前见到五皇子也是把人怼的脸色铁青。”前半句都还好,话锋一转,戏言张口就来:“说起来,都是因为跟臣说话,烎王才不高兴的,莫不是吃醋啦?”无视两人瞬间无语的表情一拍巴掌:“不得了不得了,臣热情似火这么久,木头烎王终于开窍了!” 终于‘开窍’的赵越面无表情的看着顾淮笙,已经懒得说什么了。倒是赵邑扫了一眼赵越微红的耳朵,闪眸挑了挑眉。 顾淮笙却没发现这点,见剑拔弩张的火爆气氛被自己插科打诨将下来,冲两人拱拱手,转身踏着大爷的步伐,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赵越:“……” 赵邑:“……” 这人果然是脑子不好使了吧? 赵邑看着顾淮笙离开的背影,嘴角狠狠抽了抽,不由对自己试图收揽顾淮笙的决定产生了怀疑。不过转念想到顾淮准,又暗暗攥拳,把这点动摇心思给收了起来,不过顾淮准那好比铜墙铁壁,实难攻克,还是得从顾淮笙这下手才行。 本来出了挡剑一事,赵邑挺有信心把人拿下的,谁知这顾淮笙不仅是个好男风的,看上的还是烎王赵越。 这要只是好男风,给送几个模样身段好的就行,可这烎王…… 赵邑眯了眯眼,在心里琢磨开来。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前院时,宴席已经开始了,然而放眼宾朋满座,却不见顾淮笙的人影。 赵越找了姜正问,才得知顾淮笙已经打过招呼提前离席了。 “看他面有急色,可能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姜正说罢便带着儿孙继续招待起客人来。 赵越听后坐回自己桌席,一顿酒席吃的心不在焉没滋没味。脑子里想的,不止顾淮笙的提前离开,还有之前撞见他和赵邑在假山后的一番话。 朝赵邑的方向望去一眼,赵越执杯饮尽,也起身跟主人家告辞离开了。 刚出大门,云夜就走上前来:“顾大人家里好像出了什么事,接到报信就急色离开了,云墨不放心,就先赶过去了。”见赵越没说话,顿了顿问:“王爷,可要过去看看?” 赵越的确想,可转念想到他跟顾淮笙商量好的,又只得按捺下来,摇了摇头。正好车夫将马车驱了过来,他便撩摆踩着脚凳上了马车。 坐上马车,赵越想了想,还是担心云墨一个人应付不过来:“云夜。” “属下在!”云夜忙过去抱拳应声,等着主子吩咐。 “多带几个人过去,暗中看着,必要时候,见机行事。”赵越拨弄着拇指上的金丝翡翠扳指,蹙眉吩咐道。 “是。”云夜随即转身,很快就消失在了街道尽头。 而此时的顾淮笙,已经回了顾府。一路回到房间,就立即关上了房门。 “东西呢?”顾淮笙转身问跟进门的奴儿。 奴儿从袖子里摸出个手指长短大小的竹筒,双手呈给顾淮笙:“听盈盈姐丫鬟香儿的意思,东西挺急的,所以才没按约定好的,放后门口的青石墩下,而是直接上门找人,不过,她是以给奴才送新衣的名义,所以,应该不会被人怀疑。”见顾淮笙径自捻出竹筒里的绢丝布条,奴儿准备退下的时候忽然想起一事:“哦对了。”说着去里间拿出几个账本,放到顾淮笙面前:“这是一并捎来的账本,几家楼子盈利都在这里……” “盈盈近来可好?老鸨可有再为难于她?”顾淮笙一边展开布条一边问道。 “挺好的,盈盈姐有让香儿带话,一切安好如常,让大人不必挂心。”奴儿说完却没退下,站在那略微踟蹰:“少爷,那些楼子,都是……呃,盈盈姐在代您打理吗?您才是幕后东家,盈盈姐为您做事,那她之前被为难……” “奴儿你记着。”顾淮笙扫眼看完布条上的内容,直接点火给烧了:“少说话,多做事。” 奴儿身板一颤,被吓得低下头去:“奴才……奴才……” 待布条燃烧殆尽,顾淮笙这才转头看向吓得脸色惨白的奴儿:“奴儿,有件事我需要你去办。” “少爷请吩咐。”奴儿仍旧被顾淮笙方才释放的气势吓得大气不敢喘。 “习武,从军,替我保护好大哥。”顾淮笙面色严肃的道。 “啊?”奴儿一下给愣住了:“保,保护大少爷?” “没错。”顾淮笙点头:“你可愿意?” 如果是这样,奴儿就没有拒绝的理由,只是他都这个岁数了,再者习武并非是一天两天就能一蹴而就的,他现在去做,真能做到吗? 而且,少爷前几天不过随口一提的话,今儿为何如此郑重?那布条上,写了什么? 奴才满腹疑惑,却没敢多问,只得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奸臣有个白月光_32 “出去吧,过两天我自会去给大哥说。”见奴儿点头,顾淮笙便挥手让人出去。 奴儿弯了弯腰,一步三回头的退了出去。比起参军跟着大少爷,他更想留在少爷身边,可是…… 果壳儿看着奴儿塌肩耷脑的样子,有些不忍,等人走远了,这才走到顾淮笙身边,一边沏茶一边问:“少爷为何要支走奴儿?可是气他接头盈盈姑娘的丫鬟?” “我气他做什么?”顾淮笙却摇头:“让他参军待大哥身边,是我早就想好的,我身边用不了那么多人,很多时候有你一个就够了,小孩儿常常存在感薄弱,嘴上不说,心里憋着难受呢,况且他本身就该走这条路。”除此之外,奴儿,则是他安插军营的耳目,至于盈盈这条线,他另有打算,而眼下当务之急,则是苗疆和亲。 这事儿按理,应该是在春闱舞弊案之后,本来想着有足够的时间准备,没想到,这一世竟提前到这么早。得亏他有让盈盈那边留意,不然,还真的会搞个措手不及,只是,和亲一事平白提前,莫非,是有了什么变故? 顾淮笙端着茶盏慢悠悠地一边喝一边琢磨,然而越琢磨眉头皱得越厉害。 “果壳儿,走,随少爷出门一趟。”啪地放下茶盏,顾淮笙起身就出了房间。 果壳儿对顾淮笙这一惊一乍的反应弄得满头雾水,但也没再多问,抄起被主子遗忘在桌上的羽扇,就紧跟着追了出去。 可当顾淮笙放着大门不走,非拉着他跑祠堂钻狗洞时,果壳儿忍不住了。 “不是,少爷,咱们要出门,干嘛要偷偷摸摸跑这钻狗洞啊?”果壳儿语气艰难的问。 “你都说是偷偷摸摸了,不钻狗洞难道还走大门吗?”顾淮笙白了果壳儿一眼,拽着人往狗洞前一推:“废话少说,快快快,趴下给我钻,一会儿被人发现禀告大哥就完了!” 果壳儿满脸无语,但还是听话的趴下从狗洞麻利钻了出去。 几乎是果壳儿刚爬出去,顾淮笙就紧随其后的跟上了。 在暗处目睹全过程的云墨表示,他也很费解,不过…… 回头望了眼顾淮笙院子的方向,在折返回去找布条残渣和继续跟踪直接,云墨咬咬牙,果断选了后者。 布条的事,容后再说,最主要,还是看好顾淮笙。 第25章烎王抄楼 云墨一路跟着两人,最后却跟到了花楼。这心情,忽然就有点一言难尽。 简直不敢想,王爷知道后,会是什么表情。光是想想,云墨就有捂眼的冲动。 不止云墨,果壳儿看着眼前的葶香楼,也是一脸无语。 “少爷,您带着奴才钻狗洞出来,就是为了来这啊?”果壳儿叉着腰仰着头,只是望着葶香楼的挂花牌匾,想到顾淮准冷煞严肃的脸,就一阵皮紧。 “说什么呢?”顾淮笙抢过羽扇,抬手就敲了果壳儿脑袋一下:“少爷我是钻狗洞的人吗?” “呵呵……谁说不是呢!”见顾淮笙又抬手,果壳儿忙捂着脑袋躲开:“不过少爷,咱们来这干嘛啊?” “来花楼还能干什么?”顾淮笙抬腿就往里面走:“当然是喝花酒了!” “可,可您不是……”果壳儿小跑跟上:“可您不是喜欢烎王么?” “再废话,信不信我回头把嘴给你缝起来?”顾淮笙作势要踹,脚抬起又放下,伸手拦住果壳儿:“外面等着。” “啊?”果壳儿瞬间呆滞。 “乖。”顾淮笙伸手摸摸果壳儿脑门儿:“你还小。” “不是少爷,奴才……” 果壳儿下意识要反驳争取,然而顾淮笙压根儿没给他这个机会,没等他说完,就已经转身进了花楼大门,这还不算,为了不让他跟着,还特地给老鸨打了招呼,禁止小孩儿入内。 这下,果壳儿彻底欲哭无泪了。 被无情抛弃,果壳儿迎风泪目,瘪着嘴,那叫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凭什么?凭什么?挨板子就有他,喝花酒就没他的份儿?少爷真的变了呜呜…… 果壳儿极力表现的眼巴巴,盼着顾淮笙回头看到他这么可怜改变心意,结果对方头都没回,直接就被老鸨热情领上了楼。 “就这样还想追烎王,别说烎王不喜欢男人,就是喜欢也没戏。”气哼哼地跺了跺脚,果壳儿认命转身,走到葶香楼对面,在一个石墩儿上坐了下来。 另一边,顾淮笙已经跟着老鸨到了盈盈房间外。 “大人……” 奸臣有个白月光_33 经过上次,老鸨再见顾淮笙就颇有些战战兢兢,即是担心被烎王迁怒,也是因为之前盈盈的事开罪了顾淮笙,可人来了也不能拦着不让进,非但不能拦着,还得伺候周到了才行,然而老鸨一路绞尽脑汁,刚想说点漂亮话卖个乖,就被顾淮笙抬手打断了。 “退下吧。”顾淮笙对老鸨没有好脸,挥了挥手就没再搭理,径自敲响盈盈房间。 “谁啊?”里面一个小丫头脆生生的悦耳声音响起。 “是我。”顾淮笙瞥了一眼杵着没动的老鸨,把人吓得尴尬离开后,这才接着道:“顾淮笙。” 房门应声而开,来开门的正是盈盈身边的丫鬟香儿。 小丫头十四五岁,生的娇俏伶俐,样貌也是极好的,上次盈盈受磋磨没见到这丫头,没想到再见居然额头划了那么长一道疤,显然也没少跟着遭罪。 顾淮笙眯眼看着那到疤,脸色微沉,扇柄指了指香儿额头:“怎么弄的?” 香儿抬手摸了摸:“干活的时候摔倒,在瓦片上划的。” “真是自己划的?”顾淮笙眯眼。 香儿点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盈盈就撩开珠帘,从内室娉婷走了出来。 “大人。”盈盈看了眼香儿,上前冲顾淮笙福身行礼。 顾淮笙忙伸手托住盈盈胳膊肘,将人扶起来:“身子如何了?” “托大人的福,已经无碍了。”盈盈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大人请进。”随即又转头看向香儿:“去准备些酒菜送来。” 香儿闻言,福了福身,随即便径自离开准备去了。 “在这楼子里,长得好未必就是福气。”盈盈领着顾淮笙走到桌前坐下,一边斟茶焚香,一边道:“香儿虽然破相,但未必不是好事,至少能安安稳稳待到及笄,粗使活计固然糙了些,总比迎来送往供人糟蹋的强,她既然志不在此,那疤留着便留着吧,我能护着一日是一日,将来若是护不住了,给帮忙赎身打发了也行。” “你是个善良的,可风月之地何愁苦命人,你护得了这个,护不了那个,凡事尽力而为,别太勉强为难自己。”顾淮笙接过茶盏,浅饮一口放下:“今儿我过来,是为苗疆和亲一事。” “这苗疆和亲,按理也关乎不到大人,大人为何如此重视提防?”盈盈在顾淮笙旁边坐下。 “这个你毋须多问。”顾淮笙冲盈盈勾勾手指:“你附耳过来。” 盈盈先是起身去看了看门窗,确认隔墙无耳,这次附耳贴向顾淮笙。 …… 云夜一路追到葶香楼,还以为搞错了,看到云墨才定下心来。 “云墨!”云夜狐疑地望了葶香楼大门一眼,这才带着人跑了过去:“这是?” 云墨抱剑而立,冲葶香楼的方向抬抬下巴:“顾大人在里面。” “啊?”云夜顿了顿:“不是……顾大人有急事吗?怎么跑花楼来了?” 云墨歪头耸肩:“是啊,十万火急,还是钻狗洞出来的呢!” “呃……”云夜面色纠结:“这……顾大人着急成那样,莫不就是急着来找相好的,那个什么的姑娘?” 云墨没有接茬,偏头朝云夜身后看了一眼:“怎么带这么多人过来?” 云夜表情一言难尽:“王爷担心顾大人遭遇不测,让我们小心跟着,必要时见机行事。” 云墨:“……” 他觉得,现在就很有必要见机行事,冲进去把顾淮笙打晕扛出来。 然而也就想想,要真这么干,王爷那里能不能讨到好不知道,就顾将军那个护犊子的样,铁定得打上门来算账。 想到这里,云墨叹了口气。 云夜扶了扶额头:“那咱们现在……” “等着吧!”云墨无奈拍大腿。 云夜却是有些犹豫:“这……可要回禀王爷?” 云墨沉默须臾点头:“也好,你带人回去吧,我留下就好。” 顾淮笙还不知道,逛个楼子又被抓个现形,谈完正事,也没急着离开,歪倒软榻听曲儿吃酒,好不惬意。 曲音悠扬间,盈盈抬头就见顾淮笙酒壶倒在榻畔,半眯着眼昏昏欲睡,不觉莞尔:“大人,可是乏了?” 奸臣有个白月光_34 “有一点。”顾淮笙眼眸半阖,懒洋洋的连姿势都没换一个。 盈盈见状,便压弦停了下来。起身去内室拿了薄毯出来,正要给顾淮笙盖上,就被突然响起的嘈杂声惊了一跳。 便是顾淮笙,也被惊醒了过来。 “嗯……”顾淮笙捏了捏眉心坐起身来:“出什么事了?” “大人您且歇着,盈盈出去看看。”盈盈说罢转身,然而还没来得及迈步,房门就被人粗暴地一脚踹开,一队官兵持剑冲了进来,二话不说就开始打砸。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把两人都惊的不轻。 “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盈盈花容失色,却还是伸手将顾淮笙护在身后。 “盈盈你让开。”顾淮笙目光从那些人身上一掠而过,身子一歪就靠回榻上:“让他们砸,怎么砸的,回头还得怎么补回来。” “顾大人好大的口气,怎么?这是准备为相好撑腰,问本王索赔么?” 听到声音,顾淮笙虎躯一震,起身就见赵越一脸冷煞地走进门来。四目相对,赵越那眼睛跟要吃人似的喷着火,他就觉着……被瞪得莫名其妙。 “王爷这是?”顾淮笙听着外边更加吵闹的打砸声,挑了挑眉。 “葶香楼窝藏罪犯,即日起抄楼查封,相关人等,一并捉拿归案!”赵越一步一步走近顾淮笙,目光冷邃的看着顾淮笙眼睛,手一抖,展出一张查封令:“如此,顾大人可有话说?” 既是公务,顾淮笙当然无话可说,只是这窝藏罪犯…… 顾淮笙转头跟盈盈交换了个眼神,然而盈盈的反应跟他一样茫然,显然也是毫不知情。 赵越看在眼里,神色更冷:“顾大人还不离开,莫非是想插手此事?” 盈盈一听这话就急了:“大人……” “顾大人!”赵越看都没看盈盈一眼:“请吧。” 顾淮笙敛眸轻笑。 赵越看着眉头皱得更紧:“顾大人在笑什么?” “没什么。”顾淮笙摇头,笑容不减:“即是办案,那臣就先行告退了,不过,王爷英明,还望不要波及无辜。” 赵越冷勾嘴角,笑意却不达眼底:“何人无辜?” 顾淮笙却没有回答,耸耸肩,拱手行礼,侧头朝盈盈暗使了个眼色,就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了。 一出房门,顾淮笙脸色就沉了下来。窝藏罪犯,可大可小,但能劳动赵越亲自领兵前来,必然不是小事,只是这罪犯……顾淮笙将近来所有大大小小案件梳理了一遍,也没想出个头绪来。 正烦躁着,就被扑过来的老鸨哭天抢地地抱住了大腿。 “做什么?滚开!”顾淮笙本来就看这老鸨不顺眼,被抱大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抬腿就把人给踹到一边。 老鸨被踹得一骨碌,更是锲而不舍,翻身跪伏在顾淮笙面前:“顾大人!顾大人您可不能就这么走了啊!您是咱们楼里的常客,当知道,咱们楼子一向安分守己,根本没胆窝藏什么罪犯,顾大人,烎王他……” 老鸨话没喊完,就被赶来的云墨一掌劈晕了过去。 “顾大人,您没事吧?”云墨踢了老鸨一脚,眸色闪了闪,这才转身看向顾淮笙。 然而顾淮笙理都没理,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第26章一股酸味儿 “顾大人请留步!” 顾淮笙刚出葶香楼大门,就被从天而降的云夜横剑拦住了去路。 顾淮笙停住脚步,目光沉沉的看向云夜,扇柄一挑鬓发:“何事?” “顾大人。”云夜转头示意的看了一边停放的烎王府马车:“得罪了。” “你们烎王出公,还乘马车?”顾淮笙挑眉。 “不是。”云夜道:“马车是为顾大人您,准备的。” 奸臣有个白月光_35 “哦?”这就更有意思了,顾淮笙嘴角勾了起来。 然而云夜却并没有深入解释的意思,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便侧身让出道来。 顾淮笙见状笑了:“看来,这是吃准我非跟你们走不可了。” “得罪。”云夜低下头去,别的话只字不提。 “呵……”顾淮笙冷笑一声:“原来,是冲我来的,有意思。” 嘴上这么说着,顾淮笙却并未与人为难,扇子啪地一展,摇晃着就径自朝烎王府马车走去。路过坐石墩儿上捧脸打瞌睡的果壳儿,合扇轻敲一下脑门儿。 “少,少爷!”果壳儿被敲的一晃,看清是顾淮笙,猛地站起身来:“少爷,您可算是出来了!” “出来了出来了。”被果壳儿过于热情的迎接方式弄得有些无奈,顾淮笙连连点头,不过却还是无情的接下一句:“我有点事要与烎王谈,你不用等着,先回去吧,记得狗洞钻回去啊。” “为什么要狗洞回,就不能走后门么?”果壳儿真心觉得现在的主子有点坑。 “随你走哪,总之不能被发现,否则小心你的皮。”顾淮笙无所谓的摆摆手:“还有,记得给我打掩护,别让大哥发现了。” “啊?”果壳儿一下苦了脸:“这怎么掩护啊?除非大少爷去军营未回,否则很容易就会被发现您不在的啊?” “这就是你的事了。”顾淮笙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若真被发现了,你就把少爷我那一份军棍给一并认领了吧。” “啊?”果壳儿哀嚎一声,突然灵机一动:“啊!要是大少爷问起,奴才可以说,少爷跟烎王一起,左右咱们不说,他也不知道少爷钻狗洞逛楼子!不过钻狗洞见烎王好像也很奇怪,哎呀,不管了,总比逛楼子强!” 顾淮笙……顾淮笙磨了磨后牙槽,抬腿就给了果壳儿屁墩儿一脚。待果壳儿捂屁墩儿跑远,脸上的笑意便瞬间收敛起来,弹了弹袖口,径自上了马车。 刚坐好,云夜的声音就隔着车壁响了起来:“顾大人请稍作片刻,王爷一会儿便到。” 顾淮笙理都未理,见里面几桌上摆着茶具炉子,就自行煮起茶来。 云夜等了一会儿没听到顾淮笙的回应,便冲车夫点了点头,转身回了葶香楼。 茶香四溢之际,马车帘子被掀开,赵越一身凌冽的钻进马车,看了看专注倒茶的顾淮笙,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顾淮笙将倒好的茶水的杯子放到赵越面前:“烎王盛情,应该不只是为了喝茶吧?” “顾大人不愧是当今风流人物。”赵越双手撑膝,身体微微前倾:“为会相好,还真是什么都做的出来。” “一股酸味儿。”顾淮笙给自己倒了杯茶,端起闻了闻,又放下,抬头回看赵越:“说什么窝藏罪犯,实际上不过王爷假公济私的借口罢了,真正劳王爷如此大动肝火,其实是臣吧?” 赵越撑着膝盖的手蜷了蜷:“顾淮笙,我不信你是那种贪恋风月毫无分寸的人。” “是么?王爷当真这般觉着?”顾淮笙似笑非笑:“那抄封葶香楼又是怎么回事?” “窝藏罪犯。”赵越望着顾淮笙的眼睛,一口咬定。 顾淮笙点头:“那敢问,窝藏的是何方罪犯,犯人年岁几何?哪里人氏?籍贯何处?所犯何罪,竟重要到需要劳动烎王大驾?” “机密。”赵越难得勾唇邪魅一笑:“顾大人还有什么问题吗?” “您都说机密了,臣还有什么好说的,不过……”顾淮笙话锋一转:“既然葶香楼犯了这么严重的窝藏之罪,那我这个东家,岂非无法独善其身了?王爷特地让人把我带来这里,莫非就是准备私下问罪的?” 私下两个字,顾淮笙咬得尤其重,成功看到赵越万年不变的冰山脸露出震惊的崩裂表情。 “你说……”赵越收了收表情:“葶香楼是你名下的产业?” “是啊!”顾淮笙懒洋洋地往身后一靠:“臣不过平日里嘴欠了些,没想就被抄了老底,还真是……报应太快呐!” 赵越看着顾淮笙不说话了。 顾淮笙见了挑眉:“王爷这般表情,莫非,又是怀疑,臣是为相好开脱,才独揽烂摊子?” “本王没动她。”顾淮笙不过随口反讽,但看赵越的表情,显然是有些信了,刚好看没一会儿的脸色又冷臭下来:“只让人带走了老鸨龟公,其他人只是禁足而已。” 顾淮笙静默看了赵越须臾,苦笑摇头,拍拍膝盖转开了视线:“佳人再好,又哪及皎皎白月光,心头朱砂痣呢?” “你在嘀咕什么?”照顾就听到佳人两个字,面上不露声色,双手却下意识抓紧膝盖头。 “没什么。”顾淮笙笑起来,眼底潋滟依旧,却平添几分落寞:“王爷,臣今儿之所以提前离席赶赴葶香楼,是因要紧之事。” “何事?”赵越听到这话,脸色才好看了点,不过依旧心存怀疑。 “苗疆王,有意送公主和亲一事,不知王爷可有收到消息?”顾淮笙不答反问。 奸臣有个白月光_36 提到这个,赵越才挺直腰杆儿,严肃起来:“有过耳闻,不过……” “据我所知,这苗疆公主并非真正的公主,而是巫师之女,认了干亲,封了公主而已。”顾淮笙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放下杯子接着道:“苗疆巫师擅长五毒,这苗疆王送个巫女来和亲,可谓其心昭昭。” “即便如此,那也是皇上和皇子的事。”赵越道。 顾淮笙摇摇手指:“就这么一个五毒俱全明显心思叵测之人,便是天仙下凡,皇上也不会收,不管收进后宫还是指配给皇子,都是一大祸害,可苗疆王的面子不可驳,这亲就退不得,是以,和亲人选,必然会在皇室宗亲里边选,而这些人中,谁又能比您烎王更合适?对苗疆王来说,除掉你就等于折掉一把战刀,对皇上而言,没了您就少了一个心腹大患,手不血刃何乐而不为?” “苗疆公主实乃巫师之女一事,目前连皇上都尚未可知,顾大人又是如何得知?”赵越敛眸:“那个盈盈?” 顾淮笙打了个响指,点头。 赵越动了动嘴,没说出话来,只是目光沉邃的看着顾淮笙。 顾淮笙大大方方任他看,该喝茶喝茶:“王爷,既然已经请臣上了马车,那再劳驾,捎臣一程,送臣回府如何?” 赵越能说啥,自然是顾淮笙让捎一程,就绕路捎一程,转头就冲外面吩咐:“去将军府。” 马车摇摇晃晃,不多时就停在了顾家门外,顾淮笙也不说谢道别,起身就钻了出去。 “顾大人!”赵越撩开窗口挡帘,叫住正要进门的顾淮笙,待人转过身来才道:“好歹本王绕路送你一程,不请入内小坐,未免失礼了些。” 这实在不像是赵越会说的话,顾淮笙还挺惊讶,嘴上却故意呛人:“王爷公案在深,臣哪敢耽误王爷正事啊?” 这么说,就是变相的拒绝无疑了,这要换了平时,赵越肯定直接让车夫掉头走人,然而这会儿却不知道抽的哪门子风,竟是赌气掀帘跳下马车,无视顾淮笙异样的目光,不请自入,先主人一步进了顾家大门。 这反常行径,愣是让顾淮笙呆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勾勾嘴角跟着进了家门。 两人刚到前庭,就见顾淮准一身玄衣走了出来,目光在顾淮笙和赵越之间来回扫了扫,没说什么,拱手行了个礼就径自擦身而过。 “兄长又要出去?”顾淮笙本来还在庆幸赵越跟着进来,免了被大哥审问试探的麻烦,见对方居然话都不说就走人,反而愣住了,忙转身把人叫住。 “嗯。”顾淮准停下脚步,没有回身,只是稍稍侧了侧头:“有点事要出去一趟,好生招待烎王,切勿怠慢了,还有,即是见烎王,就光明正大去见。” “啊?”顾淮笙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别什么事都钻狗洞,扰了祖宗清净。”顾淮准继续朝门外走去:“狗洞我已经让管家带人给堵上了。” 顾淮笙:“……” 一转头,就发现赵越正看着自己,饶是顾淮笙脸皮再厚,这会儿也难免有些尴尬,干笑两声:“呵呵……” 得到的却是赵越一个冷眼。 顾淮笙啧了一声,忽然想起一事,忙叫住已经快要拐出视线的顾淮准:“大哥!我有一事要与你说!” “晚上再说!”话音未落,顾淮准人便拐出了视线。 第27章喝酒伤身 顾淮笙望着顾淮准离开的方向皱眉,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今天的大哥好像哪里怪怪的。 正好元伯过来,顾淮笙就伸手把人给拉住了:“元伯,大哥什么时候回来的?” 元伯表情一言难尽:“就……少爷拉着果壳儿钻狗洞出去的时候。” 顾淮笙:“……” 如果是这样就更奇怪了,就大哥的脾性,没当场抓个现形赏一顿军棍,简直太反常了。 “那……”顾淮笙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可有什么人来找过大哥?” “没。”元伯见顾淮笙脸色不好,不禁疑惑:“笙少爷,可是有何不妥么?” 顾淮笙摇了摇头,他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就是感觉大哥似乎走得很急…… 不过……看着也不像是遇到什么要紧事的样子。 “算了。”顾淮笙想不通懒得纠结,挥手让元伯去忙,就带着赵越转身走人,本是打算带去堂屋,却被赵越抓住了胳膊:“嗯?” “去后山凉亭。”赵越说罢松开顾淮笙胳膊,便径自走在了前面。 奸臣有个白月光_37 “去后山?”顾淮笙这下是真的惊讶了。 “后山不方便,去你院子也可以。”赵越停下来,转头看着顾淮笙,也不知道是真没听懂还是装没听懂。 但不管是什么,话到这份上,顾淮笙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没有不方便,去后山吧。” 闻言,赵越眸色闪了闪:“嗯。” 去后山,明明是赵越提的,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顾淮笙总觉得他反而在不高兴,那眉心攒着就没舒展过。 “正好前段时间埋了一坛花酿,一会儿挖来王爷尝尝。”不喜欢这样的气氛,顾淮笙便主动活跃气氛。 却不知,赵越对顾淮笙上次醉酒阴影太深,听到这个脸色骤然就变得难看起来。 “怎,怎么了?”顾淮笙被瞪得莫名其妙。 “埋在哪里?”赵越不答反问。 顾淮笙指了指后山的方向:“凉亭旁边的槐树根儿下。” 赵越意味不明的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顾淮笙……顾淮笙真心觉得今儿一个个的都有病,莫名其妙的。不过谁让这位是爷呢,该伺候着还是得伺候着,可不能真把人给怠慢了。 就为这,顾淮笙还特地吩咐下人准备下酒菜送过去,谁知一到后山,赵越就直奔老槐树,用剑将酒坛子给刨了出来。 看着赵越猴急成这样,顾淮笙先是一愣,随即就挑眉笑了,跟着蹲过去,捡了根树枝帮忙:“还以为王爷跟大哥一样,都喜欢烈性烧酒,没想到竟是对这花酿如此热衷,不过不是吹,臣这花酿可不是普通的花酿,花香怡人酒气醇厚,一口下去,可谓是回味无穷……嘿,挖到了!” 扔掉树枝,顾淮笙拍拍手上的泥土伸手就要去抱,然而手才伸出一半,就被赵越截了先。 “瞧把王爷给急的,您若喜欢,臣回头送你几坛……” 顾淮笙正笑的得意,就听哐嚓一声脆响,酒坛被摔了个四分五裂,醇香扑鼻的酒水溅了一脚背。 一切发生太快,顾淮笙都没反应过来,自己宝贝舍不得喝的花酿就无情被浇灌了尘土。 “赵越!”顾淮笙简直要被气死了,捂着心口连身份礼数都顾不上了:“你干嘛砸我酒?!” “喝酒伤身。”赵越站起身来。 “喝酒伤身你不喝啊!”要不是还尚有一丝理智在,顾淮笙恨不得揪住赵越暴揍一顿:“你凭什么砸我酒?!” 赵越却压根儿不搭理暴跳如雷的顾淮笙,转身就回了凉亭。 顾淮笙叉腰瞪着那一滩酒液,运了好一会儿气才冷静下来。转身走进凉亭,石桌上已经摆好了下酒菜,菜色精致色香俱全,一看就是精心准备,可眼下看在顾淮笙眼里,却只觉心火乱窜。 反观赵越,倒是气定神闲的坐在那,吃得心安理得。 顾淮笙捏了捏眉心,走过去在赵越对面坐了下来。 “为什么?”顾淮笙面无表情:“不知微臣什么地方得罪了王爷,竟连坛酒都不放过?我那酒,到底怎么碍王爷的眼了?还是说,王爷今儿个就是铁了心要与微臣找不痛快的?不过是一家花楼,你爱封就封爱抄就抄,全凭王爷高兴,回头我就把楼子姑娘给遣散了,以后王爷之事,微臣再不插手,必然安分守纪,做个忠君良臣!” “我说过了。”赵越给顾淮笙盛了碗汤,伸手将碗放到他面前,面对盛怒面不改色:“喝酒伤身。” “呵!”顾淮笙觉得自己有病,才会想着请这混蛋喝酒。 “喝点汤吧。”赵越叹口气:“醺酒伤身,以后都别喝酒了。” 顾淮笙沉着脸不作声。 “上次你醺酒……”赵越想了好一会儿措辞,也没想好怎么说:“总之,别再喝酒了。” 听到这里,顾淮笙才反应过来,赵越是在关心自己:“王爷这是在关心我?” 赵越又成了锯嘴葫芦。 “既然不是,那我喝不喝酒,伤不伤身又与你何干?至于你砸我酒坛子?”顾淮笙刚平息下去的火气,又有些上头,忽然就觉得挺没意思,这人就这样子,早就知道的不是吗? 顾淮笙叹了口气,起身就准备走人。 “王爷既然无事,那就请回吧。”顾淮笙说完,也没见赵越有个反应,轻笑一声,果断朝山下走去。 看着顾淮笙渐行渐远的背影,赵越放下了筷子,直到人走到看不见,都没再动过筷吃一口。 云墨从亭子外走进来,看着赵越的脸色有些踟蹰,但还是上前道:“王爷既然关心顾大人,又为何不说清楚,这样王爷不痛快,顾大人心里也不痛快,何必呢?” 奸臣有个白月光_38 “葶香楼的事情都办妥了?”赵越却岔开了话题,也是难得一次对云墨的僭越失礼没有怪罪。 “都办妥了。”主子既然转开话题,云墨心里无奈也敢再多言,只得顺着接了下来:“老鸨龟公已经收押京兆尹大牢,其余姑娘小倌儿暂禁楼里都还安分,那个……那个盈盈姑娘……” “嗯?”一听盈盈,赵越脸色又不好了:“怎么?” “盈盈姑娘受了点伤,倒也安分,抚琴弄曲儿不吵不闹,就是太安分了些。”不怪云墨会这么觉得,实在跟楼里其他人比起来,盈盈淡定过了头,所谓反常即妖,自当谨慎。 “就这个?”赵越敛眸。 “是。”云墨点头。 “不用管。”赵越已经从顾淮笙那里知道了真相,虽然未细说分明,但大致还是能猜到,所以一听是因为这点,就摆了摆手:“让大家都撤了,老鸨龟公关两天打一顿就放回去吧。” “放,放回去?”云墨险些咬到舌头:“可窝藏罪犯一事……虽然只是个借口,但总要做个样子吧,不然……” 赵越闻言睨了云墨一眼,点了点头:“此事就交给你去办。” 赵越抓人封楼,不过是想给老鸨一点教训,让她以后再不敢让顾淮笙进门,倒也不至于真把人给往死里收拾。 “方法不重要,本王只要结果。”说完也不继续赖坐着了,挥退云墨径自下山离开。 刚下到山脚,远远就看到顾淮笙抄着一把铁锹,带着果壳儿和奴儿朝后院的方向去,三个人嘀嘀咕咕,听不清在说什么,但顾淮笙的表情却着实丰富的紧,鬼鬼祟祟,一看就是准备干坏事。 想到之前砸掉的酒坛子,赵越脑子瞬间就想到狡兔三窟这个词,脚步下意识地就跟了上去。 “少爷,咱们这是要干嘛去啊?”不说赵越纳闷儿,就是被拉着一起的果壳儿奴儿也是一头雾水,奴儿自从顾淮笙跟他说过那事后就情绪一直不高,这会儿低着头话也少,果壳儿却是个憋不住的。 顾淮笙也不避讳他俩,走在前面叹了口气:“能干嘛?当然是挖酒去,你们不知道,烎王那混蛋,我好心好意请他喝珍藏花酿,他不领情就罢了,居然砸我酒坛子,可惜我那一坛珍藏哟,藏了那么久舍不得喝,今天拿出来却只听个响,我现在想着都心痛,要不碍着他是王爷,我非揍得他满地找牙不可!” “啊?”果壳儿被暴躁非常的主子给惊到了,当然,更惊到的,还是顾淮笙居然有暗中藏酒一事,光是想到上次他酗酒病态的样子,就慌出一身冷汗,要知道,自那之后,大少爷可是明令禁止,不许给少爷喝酒的! 果壳儿忙小跑两步追上去:“少爷,您,您怎么私下藏酒呢?大少爷可是下了死命令的,您这要是再喝出个好歹来,大少爷非得扒了我们的皮不可!您那酒都藏哪里了啊?咱们去挖出来,坦白从宽吧!” “坦白从宽?”顾淮笙正气不顺呢,听到这话,抬腿就给了果壳儿屁墩儿一下:“你要敢出卖少爷我,就把你卖掉!” “少爷……”果壳儿一脸苦相:“您真的不能喝酒,求求您,就别……” “闭嘴!”顾淮笙大步将果壳儿和奴儿撂在后头:“少爷我自己去,你们不用跟着了,该干嘛干嘛去吧!” 第28章到底在坚持什么 眼看着顾淮笙甩开两个小厮,扛着铁锹七弯八绕,赵越心里愈发好奇,除了后山,对方还能把酒埋在哪里,谁知跟着就绕去了顾淮准的院子……后方墙根儿。 赵越:“……” 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可以的,不愧是顾大人! 顾淮笙正撅腚刨地起劲儿呢,赵越不动声色走过去,一直等到酒坛出土,才伸手一把拽开顾淮笙。 “哎!”顾淮笙被拽个踉跄,转头见是赵越当即虎躯一震:“赵……烎王!你你你别动!”一个蹲身虎扑过去将酒坛抱住:“我就剩这一坛,你可不能再给我砸了!” “起来。”赵越视线在顾淮笙高撅的腚部扫了扫,被那辣眼的动作刺得眼角抽搐。 “起起起,这就起!”顾淮笙嬉皮笑脸,动作却半点不含糊,抱着酒坛起来,立马后退几步远:“王爷很闲啊?” “嗯。”赵越走过去,伸手:“酒给我。” “堂堂烎王,什么美酒佳酿没见过?”顾淮笙能给出去才怪了:“我这劣质花酿,哪敢献丑,辱没王爷金口呐?” 赵越上前欲夺,顾淮笙灵巧躲过,就那么眨眼功夫,两人就你来我往过了几招。 “哎哎哎!王爷您至于嘛?”顾淮笙一边躲闪一边喊:“不过一坛酒,至于您与臣大打出手!” “不过一坛劣质酒,顾大人又何必小气不给?”赵越就是铁了心要抢。 本来砸了一坛顾淮笙就够气不顺的,还来抢,这下就真的火冒三丈了,被赵越咄咄逼人好几次都差点打翻了酒坛,顾淮笙也就不再顾忌身份,放开手脚和他对打起来。 最后还是赵越无奈妥协,一把反扣住顾淮笙的肩膀胳膊,终止了打斗:“酒可以给你喝,不过量不过三……两杯。” “三杯就三杯。”顾淮笙自动过滤那个两字:“我本就只是小酌怡情,难道您以为我会整坛灌不成?” 奸臣有个白月光_39 赵越闻言一愣,这才反应过来,顾淮笙上次酗酒,似乎是因为……心情不好。而顾淮笙的酒量他还是知道的,别说三杯,四五杯都没问题,若非刻意酗酒,一般是很难喝醉的。 说到底,还是上次顾淮笙酗酒后遗症让人印象太深刻,所以才会闻酒色变,紧张至此,不过…… “顾将军也不许你喝酒。”先前果壳儿说的话,赵越可是听的一清二楚。 顾淮笙:“……” 看着那怂样好气又好笑,赵越叹了口气:“走吧,本王陪你喝。” “哎哟!”这可把顾淮笙给稀罕的:“王爷这会儿又肯喝了,先前不还怒砸酒坛么?” 赵越本来已经转身了,听到这话转了回来:“顾大人……” “啊走走走,喝酒,喝酒去!”这会儿傻子才较劲那些有的没的,一手搂酒坛一手伸出:“就去我院子喝吧,王爷请。” 赵越乜斜的看了一眼顾淮笙:“别学那太监做派,瘆得慌。” 一句话毒得顾淮笙肝疼,要不是碍于身份,顾淮笙都想一脚踹过去了,待赵越背过身去,狠狠龇了龇牙,这才把脾气压下来。 走在前面的赵越没有回头,却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不太明显地勾了勾嘴角。 …… 之前好酒好菜被赵越扫了兴致,这次顾淮笙就没让人再准备什么下酒菜,只让果壳儿去拿了一盘花生米,就跟赵越桌前对坐小饮起来。 那真是小饮,说是三杯,但每次赵越都掐着只倒半杯,这还不算,每端一次杯都要叮嘱只能一小口,这喝法,可把顾淮笙给憋得够呛,还不如不喝来的痛快呢! “我说王爷啊……”顾淮笙扶了扶额,无奈放下酒杯,迎上赵越看过来的视线,叹了口气:“你又不是我妻,我喝不喝酒,伤不伤身,跟您也没关系,你干嘛非得要管啊?” “我是你妻?”赵越眉心一挑,冷笑。 顾淮笙挠挠下巴:“您要愿意,我给做妻也可以的呀,我不挑,真的。” 赵越正端酒杯,听到这话差点洒了酒。 “看吧,您又不愿意,既然如此,您以什么立场管我啊?”顾淮笙转着酒杯,勾着好看的嘴角:“你又不是我什么人。” ““挚友兄弟。””赵越略显僵硬的放下酒杯,目光幽深的望进顾淮笙眼底:“我以为,我们从来都是。” 顾淮笙潋滟凤眸微光轻闪,浅笑着摇头垂敛了眼睑,抬手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 “你……”赵越阻拦不及,眉心狠狠皱了起来:“你喝太急了。” “既然王爷……”顾淮笙抬起眼来,眸色深不见底,幽幽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也好。” “什么?”赵越下意识追问。 “没什么。”顾淮笙摇了摇头,将酒杯倒扣,结束了这场没劲的对饮。 赵越还是直直的看着顾淮笙的眼睛:“不喝了?” “不喝了。”顾淮笙起身走去窗前,双手撑扶窗棱,看似望的入神,实则什么也未入眼:“的确,不太能喝了。”酒不醉人自醉,这一醉就总是想起人头落地那一霎,又痛又惧呀! “顾大人。”赵越看着顾淮笙落拓寂寥的背影,下意识跟着起身:“你没事吧?” “无事,能有什么事?”顾淮笙面展笑颜,转身笑意粲然的看向赵越:“王爷,既然您拿我当挚友兄弟,那我这个挚友可否得王爷一个高抬贵手,葶香楼别查封了行不行?” “行。”赵越本来就是迁怒老鸨,既然已经知道葶香楼是顾淮笙产业,自然不会之前打算的那样永久查封:“你放心,我已经让云墨去办了。” “那臣就……谢过王爷了。”顾淮笙笑得更加真情实感了些,对着赵越拱手一礼。 赵越就那么直挺挺的站着,一言不发。明明对方笑得那么好看,可就是让人心里不舒服。赵越也不知道自己在不愉什么,总之看着那张笑得耀眼的脸,就觉得刺眼极了,终是忍不住拂袖转身,气闷而去。 而赵越不知道的是,在他转身之后,顾淮笙脸上的笑容就全部消失了。 几乎是赵越前脚离开,果壳儿跟奴儿就蹭着门边走了进来。 “少爷。”果壳儿看了一眼门外:“您,又跟烎王吵架啦?” 奴儿尽管什么都没问,眼神里也同样带着担忧。然而顾淮笙看向他时,这孩子却慌忙低下了头去。 顾淮笙本来是要应果壳儿的,见他这反应不禁狐疑:“奴儿?” “少爷……”奴儿头垂得更低:“少爷有何吩咐?” 奸臣有个白月光_40 “小家伙看起来心情不大好啊,谁欺负你了吗?”顾淮笙走过去,伸手想摸奴儿的头,但想想又放下了:“说吧,谁欺负你,少爷给你做主去。” “没……”奴儿连连摇头:“没,没人欺负奴才,奴才没有心情不好。” “真的没有?”顾淮笙一看奴儿反应,就知道是在撒谎:“你尽管说便是,不用害怕顾忌。” “真没有人欺负奴才。”奴儿被顾淮笙看得更加手足无措:“真没有。” “好好好,没有被欺负就没有被欺负吧。”既然奴儿死活不肯说,顾淮笙也就不再继续问了,反正回头给元伯打个招呼就是,左右不会真让人把小孩儿欺负了去,这么想罢,摆了摆手:“都出去吧,我想一个人看会儿书。” 果壳儿眼看没功夫关心奴儿怎么着,他更担心顾淮笙:“少爷……” “去吧。”顾淮笙挥了挥手,见人转身又想起来还剩了酒,忙把人叫住:“对了,把这剩下的酒密封,给藏回去。” “哦。”果壳儿默了一瞬,过去抱了酒坛子,这才弯了弯腰跟奴儿一块儿离开。 两人出去后,顾淮笙原地站了好一会儿,这次去拿了本书来看,可看了没两眼,就给合上换了竹简,然而同样看不进去。 扔开竹简,顾淮笙忽然觉得这样的自己非常可笑:“顾淮笙啊顾淮笙,你到底在坚持什么?我……还能坚持到何时?” …… 赵越说话算话,在他离开后不久,顾淮笙就得到消息,葶香楼的封条拆了。 楼里除了一些打砸损失,别的并没有什么,更无人员伤亡,收整一番即可营业。倒是老鸨龟公挨了顿棍棒炒肉,被人抬着扔到的葶香楼门口,是姑娘们发现才给扶了进去。 “听香儿说,那老鸨子屁墩儿都开花了,上药的时候吼得跟杀猪似的,没个十天半月都下不来地儿!”奴儿是个极少话的,可说起这个,话就多了起来。 顾淮笙难得看到他这么生动的样子,光看着就心情好:“解气么?” “嗯!”果壳儿重重点头:“解气!” 顾淮笙便笑的更欢了,展开羽扇摇了摇,正要再逗果壳儿几句,就见元伯走进门来。 “笙少爷。”元伯进门弯了弯腰:“大少爷回来了,让您去书房一趟。” “这就过去。”顾淮笙一听是顾淮准回来了,就想起之前他离开时的反常,当即合上羽扇就朝门外走。 因为走的太快,所以顾淮笙并没有看到奴儿,听闻顾淮准时瞬间变换的脸色。 第29章只慕烎王 叩叩—— 抬手刚敲了两下,书房的门就被惯性带的轻开一条细缝。 门未关严。 尽管如此,顾淮笙还是继续敲了第三下,直到里面传来顾淮准说进来的声音,他这才推门走了进去。 “兄长,你找我?”看了眼负手立于窗前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顾淮准,顾淮笙径自找了把椅子,翘着二郎腿坐了下来。 顾淮准转过身来,看到顾淮笙没个正形的样,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好好好,坐有坐相,要坐姿端正知道知道。”顾淮笙赶紧把腿放下来,挺拔腰杆,一脸礼貌又不失尴尬的微笑。 然而这笑容看在顾淮准眼里,却手痒的很。 “少嬉皮笑脸的。”没好气地乜了顾淮笙一眼,顾淮准这才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了下来:“你最近到底怎么回事?” 顾淮笙被问得一愣,随即就有些无奈,失笑道:“怎么又是这个问题啊?” “我在很严肃的问你,你且照实说便是。”顾淮准右手敲了敲扶手:“你今天当真是钻狗洞去见烎王?” “啊?”顾淮笙懵得下意识坐直起腰来,还以为今儿蒙混过关,没想到还带秋后算账的:“嗨,当然是真的,不然我还能见谁?” “你顾二少爷要出府见烎王,还不能堂堂正正出门去见,需要遮遮掩掩钻狗洞?”顾淮准叹了口气:“淮笙,你这是连大哥也不肯说实话了吗?三弟当年……这一去至今未归,而你现在,也要跟我离心了吗?” “大哥。”提及往事,顾淮笙向来嬉皮笑脸的脸上,也不由沉黯:“三弟那时年幼,想问题难免极端偏激了些,这些年想来早就想通透了,之所以不回来,应该是还没玩儿够,他爱唱戏,待唱够了,自然就回来了。” “若只是唱戏,这京城的戏班子也不少,何须四处游历?”顾淮准摇了摇头:“前些日子,有消息回来,说三弟在秦淮一带,可我派人过去,依旧扑了个空……不说他了,淮笙,说说吧,你到底怎么回事?” 奸臣有个白月光_41 “我……”这绕了一圈还是绕了回来,但有些事,顾淮笙真没法解释的清楚,不管是重生的经历,还是站队烎王,都是如此。 “既然你不肯说,那就我来说吧。”顾淮准转头看向顾淮笙,面色严肃下来:“你带回来的那个奴儿……” “奴儿?”没想到还扯上奴儿,顾淮笙一脸惊讶:“奴儿怎么了?” “他跟葶香楼什么关系?”顾淮准似乎是想到什么,眉心狠狠皱了起来,但也就是一瞬,随即就舒展开来:“这个人,可是你从葶香楼赎回来的?” 这个没什么不能承认的,顾淮笙就点了点头:“是。”顿了顿又道:“大哥,我正好要……” “你从来不是沉迷酒色的人,行为处事向来有分寸,可你近来,就像变了个人,不止追着烎王做一些无状轻浮之事,还频繁进出青楼……” “哪有频繁?”顾淮笙反驳,比出两根手指:“也就两次而已,至于烎王……我那是真情实感,大哥怎么能以无状轻浮来形容概之呢?我不好女色,只慕烎王,从来如此,只是无人信罢了,或许不是不信,只是不愿不想。” “你只慕烎王。”顾淮准眼神是从未有过的犀利:“那葶香楼的盈盈又是怎么回事?” 顾淮笙本来准备翻杯倒茶,听到这动作蓦然顿住,抬眼看向顾淮准。 “你只慕他还楼子里养着金屋里藏着?”顾淮准站起身来,走了两步又转回来看着顾淮笙。 “什么楼子里养着,我排遣解闷儿而已,更何况人家姑娘卖艺不卖身,高洁这呢。”顾淮笙也跟着站起来:“至于奴儿,不过是个苦命孩子,大哥又何必苛责人出身,咱们家也不缺那一口饭不是?咦,不对啊!” “什么不对?”顾淮准立即反问,尽管脸上看不出什么,但眼神却还是露出了一些端倪。 顾淮笙负手在后,绕着顾淮准转悠了两圈方才站定:“大哥提到奴儿反应这么大,你们……” “没有的事!”顾淮笙都没说完,就被顾淮准断然打断,眼睛还瞥向一边不再对视。 “我还没说什么呢就没有的事了,大哥所指,是什么事啊?”顾淮笙本来没有多想,这会儿却是不禁好奇起来,将顾淮准上上下下好一番打量,恨不得就这么盯出点什么来。 “咳!”顾淮准咳了一声,背过身去:“什么事也没有。” 越是这样,顾淮笙就越是坚信,肯定有什么。他忽然想起来,奴儿今天好像也不太对劲来着,之前还以为是被府里其他下人欺负所致,难道是跟大哥有关? 顾淮准明显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生硬地话锋一转:“不说这个了,淮笙,我不管你喜欢什么人,或者想做什么事,大哥都不管,但唯独烎王,你不可太过,必不可失了分寸,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顾淮笙咬牙撇嘴:“分寸,我一直挺有分寸的呀。” “你应该懂我所指什么。”顾淮准才不给他插科打诨的机会,说话直指核心:“不管是众皇子也好,还是烎王也罢,那些,从来与我们顾家无关,我顾家的剑,是为保家卫国,护黎明百姓安稳,哪怕你弃武从文扔剑改拿笔杆子,初衷亦不可违背。” 顾淮笙眉心微蹙:“大哥……” “去吧。”顾淮准摆摆手。 但顾淮笙站着没动:“我跟大哥不一样。”见顾淮准看过来,这才接着道:“不管我手中拿的是剑还是笔,我想护着的,从来都只有放在心上重中之重的人,我没有心怀天下的情怀,也没有黎明苍生的大爱,我的爱很有限,只给眼前人。” “你……” “就像三弟醉心游历唱戏一样,我的初衷亦从未变过。”顾淮笙目光深沉却坚定:“我们三兄弟中,大哥是最像父亲的,父亲看似严厉,却总是纵容着我跟三弟,唯有大哥从来都循规蹈矩,未曾让父亲操过心。” “可我天资不如你。”提到亡父,纵是顾淮准,亦不免露出几分伤感情绪来:“若非你执意从文,这家主,本该是你的,淮笙,你当初……” “嗐!”顾淮笙摆手:“什么你的我的,咱们兄弟之间,谁做家主不一样?再说了,我跟三弟都生性懒散,父亲又不是不知道,至于什么天资,哪有什么天资,不过是耍些小聪明而已,哪能跟大哥比,真要说起来,大哥吃亏就吃亏在嘴巴没我和三弟甜,闷葫芦似的,只干不说,才没得父亲为你操心的,就像父亲说的,大哥就要有大哥的样子,这一点,你做的可好呢!” 这一通吹捧听得顾淮准无奈极了,反正该叮嘱的也叮嘱过了,便再次挥手让人出去,至于那些话,顾淮笙有没有听进去,他也左右不了,大不了以后多看着一点,别捅出大篓子就好。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顾淮准真的有种家有兄弟初长成,不娶红妆想嫁人的惆怅感。且不管顾淮笙近来这些行为到底是装疯卖傻是混淆视听,还是只为逼迫刺激烎王就范,对烎王的心思应该不假,只是……不说烎王人家是男的还没那意思,就是个女的,就目前立场,两家也并不适合结亲。 “大哥,我事情还没说完呢。”顾淮笙依旧赖着没走:“你看我身边也要不了太多伺候的人,果壳儿人机灵,做事面面俱到,很多事情他一个人就够包揽了,所以……” “所以?”顾淮准直觉没好事,而是应该还是跟那奴儿有关。 果不其然。 “所以我想,让小孩儿到大哥身边来……” “我不用人伺候。”都没等顾淮笙说完,顾淮准就急忙打断阻止了他:“如果你身边用不上,那就交给元伯安排,总不会缺了他活儿干。” “不是。”顾淮笙道:“我的意思是,小孩根骨不错,只做个小厮实在埋没了,不如到大哥身边学些功夫,一来强身健体,二来……” “不行。”顾淮准再一次打断顾淮笙的话,想也不用想就断然拒绝:“功夫你也可以。” “可我懒啊。”顾淮笙又歪坐回椅子上:“你是知道我的,我可没耐心天天教人功夫,再说了,我还要定时定点去衙门呢,一个月就那么几天休沐,我总要放松休息一下吧?” “那是你的事情。”顾淮准想不通顾淮笙执意让奴儿学武的缘由:“不过一个下人,随便安排做点什么就好,需要你瞎操心?” 奸臣有个白月光_42 都想着帮人转良籍了,还说没什么。 顾淮准在心里无声叹了口气,不过随即想到奴儿,脸色就不好看起来。顾淮笙不是死皮赖赖在他书房不走嘛,顾淮准懒得跟他废话,直接走过去,上手揪着人后衣领,提拎着就给拽了出去,把人往门外一推,转手就关死了书房门。 “大哥,奴儿他真的……” “滚。” 顾淮笙:“……” 第30章布局 被稀里糊涂赶出书房,顾淮笙心里挠痒痒似的简直好奇死了。奴儿那小孩儿,到底做了什么,竟然能惹得大哥如此暴躁? 顾淮笙抬手揉了揉鼻头,正打算去找奴儿仔细问问,就被小跑过来的元伯给截住了脚步。 “笙少爷。”元伯一手提拎着袍角,站定后慌忙放下抻平,这次弯腰行礼:“乔公子求见。” “哦?”顾淮笙垂首低笑一声,旋即道:“快请,哦对了,乔公子就好那一口花酿,想来是得了口信,闻着味儿来了,我这就让人备酒菜,你且把人带我院里便是。” “老奴省的,这就去。”元伯应罢,便转身疾步而去。 顾淮笙回到院子也没见到奴儿,就果壳儿一个人手捧腮帮坐在台阶上发愣。 “少爷!”见到顾淮笙回来,果壳儿立马精神站了起来。 “就你一人。”顾淮笙四下看了看:“奴儿呢?” “秋三婶叫去帮忙了。”果壳儿道:“少爷找奴儿可是有事?奴才这就去把他叫来。” “不用。”顾淮笙拾阶而上:“你去让人备些酒菜来。” “少爷又要喝酒啊?”果壳儿张口就劝:“少爷,要不还是不要了吧,大少爷他……” “让你去就去,哪儿来那么多废话?”顾淮笙抬手就给了果壳儿脑门儿一敲:“若是怠慢了客人,我拿你是问!” 一听是待客,果壳儿这次闭嘴,去张罗起来。 “听闻顾兄珍藏了两坛上好花酿最是醇香,我这可是闻着味儿来的,顾兄可不能藏私啊!”果壳儿前脚才走,乔公子就被元伯领了过来,人还未进院子,声音就先一步传了进门。 “乔仁义啊乔仁义,说你鼻子属狗的还真没冤枉你,我这就还没拿出来,你倒先闻着味儿了!”顾淮笙迎出去,看到久违的故友,脚步微顿,随即便笑了开来:“进来坐,酒菜一会儿就好,短不了你那一口。” “哈哈!”乔仁义朗笑着抬手擂了顾淮笙左肩一拳,跟着顾淮笙就朝屋里走:“我就知道顾兄慷慨,定不会私藏美酒独自畅饮的。” 顾淮笙笑着摇了摇头,率先走到桌前,伸手示意:“随意啊。” 两人一掀袍摆在桌前相对坐了下来。 “我说顾兄……”乔仁义看了看门外,微微倾身:“你跟烎王怎么回事?外面传的沸沸扬扬,都在说你缠着烎王搞断袖的事,这些是恶意中伤还是真有此事?” “你猜。”顾淮笙右手食指抚过桌边,笑得混不正经。 乔仁义立马翻白眼,将那点冒头的八卦心思果断掐死在萌芽状态:“那我还是不猜了,假亦真来真亦假,左右不过是你顾大人的事,我操个什么闲心呢!” 顾淮笙但笑不语。 “酒菜怎么还不来?”顾淮笙不语,乔仁义也不觉尴尬,自得其乐的歪坐着四下打量。 “来了。”话音未落,果壳儿就端着酒菜走了进来,放下后看了一眼顾淮笙,才躬身退到一边:“乔公子,我家少爷身体不太好,不能喝多,今儿个刚跟烎王喝过一遭,您且看着他点,别让他贪杯。” “呵,呵呵呵……”乔仁义乜斜一眼果壳儿,冲顾淮笙玩味挑眉:“顾兄,你这小家伙有点意思啊?” 顾淮笙直接对他翻了个白眼,也不招呼,便自己拿起筷子吃起菜来,至于酒,却是没有再喝的意思。 果壳儿看着放心,这才退了出去。 他刚离开,乔仁义便起身过去关上了房门。走回去坐下,脸上的玩世不恭就已然收敛了起来。 顾淮笙筷子没有放下,只是动作却慢了下来。 乔仁义将一个木匣推向顾淮笙:“顾兄,东西都在这里了。” 奸臣有个白月光_43 顾淮笙扫了眼木匣,这才放下筷子,伸手给扒拉到面前,打开木匣从里面拿出一本花名册来。 “本来这东西是要交到盈盈姑娘那边的,但我想着兹事体大,怕出纰漏,就给截了下来。”乔仁义倒酒:“左右我不过一介商人,与顾兄又是他乡旧故,我啊,就是了蹭酒喝,顺带攀攀关系,行个方便。”放下酒坛,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又才问:“这名单上的大多是烎王父亲旧党,你搞这个,莫非……” “当然不是。”顾淮笙打断乔仁义:“搞这个,自然是为了把烎王从这里边摘出去,虽然不至于伤筋动骨,但总归受牵连是免不了的,我原本也没想着要做点什么,不过,舍不得。” “不是……”乔仁义被顾淮笙的话给惊到了:“你跟,你跟烎王,是来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顾淮笙一边翻看着花名册核对一边道:“我跟烎王八字还没一撇呢,目前啊,还是我剃头挑子一头热,嗐,人生艰难啊!” 乔仁义有些无语,但见顾淮笙不像玩笑,又不觉蹙眉:“顾兄,你当真喜好男人啊?” “放心,肯定对你没兴趣的。”顾淮笙已经将名册给看完了,勾勾嘴角,将其收了起来。 乔仁义撇嘴:“那可真谢谢你顾大人放过了。”随后又拿出一沓银票推过去:“此乃这一季的分红,最近盐运司那边风声紧,走货不是很顺利,如果能拿下漕运一块,那……” 顾淮笙点了点头,将银票收了起来:“既然风声紧,那就暂停一段吧,等我消息。” 乔仁义扫了眼木匣子:“妥。” “别光顾着说话。”顾淮笙将东西收起后,便再次拿起筷子吃了起来,还不忘招呼乔仁义:“吃菜喝酒,我这花酿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蹭的,趁着机会,可劲儿的喝。” 乔仁义嗤了一声,倒也不给顾淮笙客气,边喝边吃的自在,不过看了眼对面空空的酒杯,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当真不喝?” “不喝。”顾淮笙摇头:“今儿又是寿宴又是花酒的,还跟烎王喝了一场,好像有点醉了,头晕。” “我看你精神好的很。”乔仁义倒也没再劝酒,只管自斟自饮。 “那也没到舌头打结神志不清的地步。”顾淮笙道。 乔仁义的确是个好酒的,且还是个少有的海量,说是来蹭酒还真不待虚的。菜没吃多少,酒却是喝了个一滴不剩,就算是这样,离开的时候也脚步稳当,连晃荡都不带晃荡一下的。 “这乔公子可真能喝。”果壳儿收拾的时候看到空掉的酒坛,也忍不住吐槽:“还真是来蹭酒的,原本还以为是说笑的呢!” “果壳儿。”顾淮笙正拿着东西朝里间走,听到这话停下脚步,微微侧头训斥:“不可胡言。” “哦。”果壳儿吐了吐舌:“知道了少爷。” 顾淮笙摇了摇头,方才朝里间走去。直到走到屏风后停下,才扬了扬手里的木匣子。 “出来吧。”顾淮笙转身走到床沿坐了下来:“你是云夜还是云墨?或者都在?” 话音刚落,云墨就推窗跳进了屋。 顾淮笙看到人勾了勾嘴角,把木匣递过去:“把这个给烎王带去,让他明日早朝上用,涉事之人一个不保,不留。” 云墨也不问,接过匣子往怀里一藏,冲顾淮笙抱了抱拳,便麻利转身从窗口跳了出去。几乎是他前脚跳出去,顾淮笙后脚过去看,人已经没了影。 “动作还真快。”伸了个懒腰,顾淮笙扬声喊道:“备热水,沐浴!” “就来!”门外,想起果壳儿的应和声。 …… 入夜,顾淮笙正睡的香甜,就被被窝里突然探进的手给惊醒了过来,睁眼借着月光辨认了好一会儿,才看出来床沿坐着的,那黑糊糊一坨的是赵越。 “烎王,您怎么来了?”顾淮笙坐起身来,怎么看赵越怎么稀奇:“难得啊,烎王也学会夜来私会了,说吧,您坐这看了臣多久呢?” “我来是有正经事要与你谈。”赵越眼神不闪不避,直直地看着黑暗阴影中的顾淮笙,将一直拿在手里的木匣递出来:“这个是什么?” “王爷没看?”顾淮笙纳闷儿。 “看了。”赵越道。 顾淮笙纵肩:“那您还问我,花名册该是看得懂吧?” “自然。”顿了顿,赵越道:“你知道我来找你所谓何事?” “这些都是春闱舞弊收受贿赂的证据,录入很全,不止涉事人员名单,便是连金额数目都一清二楚。”顾淮笙靠着床头:“王爷只需明日早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出面当众揭发即可。” “这些,都是父……” “正是因为这些人曾经是你父亲的拥趸者,才更该由你连揭发,这样才能完全把自己给拆出去。”顾淮笙偏头看着赵越:“而这件事,也只能由您来激发,换了任何人都不行,这事迟早会爆出来,所以,不想被牵连,就得先下手为强,而您亲口揭发,看似断自己人脉后路,实则是让那位放心。” 赵越沉眸静等下文。 奸臣有个白月光_44 “这只是一步。”顾淮笙接着道:“而后手,就交给我,六部洗牌,对我们来说,才是真正的契机,只有经过咱们的手亲自布局,才是真正的助力。” 第31章闭嘴 顾淮笙说完,半天也没听到赵越的回应,眨了眨眼转头看去,就发现对方正看着自己,四目相对,空气都随之凝固了般。 “王爷?”顾淮笙抬手按了按被对方眼神悸到的心口,忽然扬起混不吝的笑:“黑灯瞎火的,又坐着我床沿,您猜,继续这样含情脉脉对视下去,我们会不会擦火?” “说正事呢。”赵越转开视线,盯着自己的膝头,须臾抬起头来看向屏风方向:“你就不能正经一点?” “可王爷大半夜不声不响坐人床头,就已经很不正经啦。”瞅着赵越冰冷臭屁的脸色,顾淮笙故意往人身前凑了凑:“王爷,您不能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你明知……” “知了知了。”一看赵越要发火,顾淮笙赶紧顺毛:“白日耳目过多,夜里方便隐匿行事。”随即又压低气息:“可是烎王,我刚好像做梦,梦到您手伸我被子里,摸我了。” 赵越闻言,半点没慌,倒是上上下下将顾淮笙好一顿打量:“本王不瞎,顾大人是男是女还是分得清的,你又不是大姑娘,我摸你做什么?” 顾淮笙一脸庆幸地拍胸口:“别说,我还就梦到大姑娘钻我被窝来着,可是给吓坏了,臣可是立誓要为王爷守身如玉的,若是被个大姑娘给玷污了,那可如何是好,到时候是娶还是不娶啊?” “顾淮笙你……” “春闱舞弊的事已经谈妥了,王爷可还有旁的事?”顾淮笙手肘一撑躺了回去,拉了拉被子:“若是没有,夜路难行,那王爷还是早些回吧,只是臣都睡下了,就不起身相送了,左右你我这份儿交情,想来王爷是不会与我见外怪罪的。” 话都让顾淮笙说了,赵越还能说什么,冷冷瞪了他一眼,愤然起身。 “哎等等!”顾淮笙想起一事又坐了起来,待赵越回过头来才问:“户部尚书一职可定了?” “这职位可是个肥差,各方都在活动,意图往里塞人,赵邑原本是中意你的,可你拒绝了……”赵越顿了顿:“所以,他只能令择他选。” “谁?”顾淮笙别了下掉下来扫到脸的头发。 “查良镛。”赵越道。 “哦?”顾淮笙嘴角就勾了起来。 “据说,是大理寺少卿刘成给引荐的。”赵越又坐了下来:“刘成跟萧家素来交往过甚,查良镛虽说也是老师门生,但为人圆滑,长袖善舞,看似谁都不站,却与谁都待留三分薄面,这样的人,反而比狗更放心,那赵邑会选他,想来也是因为这点。” “挺好。”顾淮笙拍了拍被面。 “没有意外的话,明日早朝,就会提到明面上来说。”赵越的视线不自觉跟着顾淮笙的手游走,意识到后又忙收了回来,却有些无可安放,只能再一次死盯屏风:“明日便是半月一次的大朝会,你去么?” 顾淮笙手就没安分的停一会儿过,拍完大腿又捻起被面花样玩儿:“就我这品级,去了也进不了殿啊,所以去不去,其实没多大关系,左右还是得靠王爷。” “嗯。”赵越站起身来:“你睡吧,我回了。” “王爷慢走。”顾淮笙欠了欠腰,也没起身去送,直到目送赵越怎么来的怎么离开,才对着大敞的窗户摇了摇头,躺下闭上了眼睛。 早朝总是顾淮笙最烦的存在,因为天不见亮就得打着哈欠起来,到宫门口等上半天,若是夏季和晴天还好,冬季多雨时节那才一个遭罪。所以小朝会顾淮笙一向是懒得去的,左右也进不去大殿,但这半月一次的大朝会,却是避无可避,必须得去。 不过,顾淮笙从来不是一个会亏待自己的人。每次都会捎带一些糕点充饥,马车上也会补眠小睡。 但那都是自个儿成行的情况。 今儿个顾淮准也不知道抽的什么风,放着自己的马车不坐,居然非要蹭顾淮笙的,蹭就蹭吧,偏偏还是个刻板严肃的,只要有他盯着,顾淮笙别说补眠,便坐姿不端,都能被赏大白眼,当真是拘谨憋屈的慌。 “我怎么感觉,大哥你是故意来盯我的,为什么呀?”顾淮笙实在想不通这是为什么,干脆直言相问:“还有,你到底为什么对奴儿那孩子偏见那么大?今儿果壳儿有事脱不开身,我才让他随行,还被你给赶下去了,那凶样,跟乌眼鸡似的,他也没招你惹你,你俩到底有什么过节啊?难道真是因为他出身?” 顾淮准就不想提奴儿,连名字都不想听,所以顾淮笙这么一问,非但没有给解惑,反而一个冷眼扫过去:“你话太多了。” “不说就不说吧,回头我找机会问奴儿去。”顾淮笙耸耸肩,挺直的腰板儿终于扛不住瘫软地靠在车壁上,眼眸半阖昏昏欲睡:“这连轴转的,都没找着机会好好问问他……哥,我好困,你让我睡会儿,就一会儿。” “瞧瞧你这德行。”顾淮准恨铁不成钢:“多亏你当初弃武从文,不然就你这一身懒骨头,战场上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顾淮笙闭着眼睛乐出声:“哥你可真笨,这有什么不知道的,肯定是懒死的呗!” “你!”顾淮准终于体会到一次赵越肝疼的感受了:“闭嘴!” “哦。”顾淮笙笑了笑,果真闭嘴消停,却是瞬入梦乡。 殊不知顾淮准也不过就是嘴上严厉斥骂,实则却在他睡着后解下大氅,抖开盖在了他身上。甚至担心一会儿到地儿顾淮笙会不清醒,还特地给煮了壶热茶,备着等下给他醒神。 奸臣有个白月光_45 顾家到宫门的路不远,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 顾淮准撩开帘子朝外面看了一眼,这才叫醒顾淮笙:“淮笙醒醒,宫门到了。”待顾淮笙醒来,便倒好热茶递过去:“喝口热茶醒醒神。” “谢谢大哥。”顾淮笙本来还不太清醒,喝过热茶就舒服多了,笑眯眯地放下杯子,从袖子里摸出两块桂花糕朝顾淮准面前一递:“大哥也吃两块垫垫吧,这大朝会有的等呢,可别饿坏了身子。” 顾淮准看都没看他手上的糕点一眼,就径自起身下了马车。 “嗐,桂花糕多精巧可爱啊,这也嫌弃,啧,爱吃不吃。”顾淮笙就着茶水两口吃掉,用袖子抹了抹嘴,这才跟着下了马车。 几乎是他前脚下马车,烎王赵越的车驾就到了。 原本在场诸人并未多在意,但赵越一出现,他俩立马就成为了众人视线的焦点,那暧昧瞧热闹的眼神,是一个劲儿的朝他俩这边来来回回地扫。 “站我后面去。”顾淮准朝那些人冷冷扫去一眼,逼退一些视线后,才侧头拉了拉顾淮笙。 “无妨。”顾淮笙却没听,站在原地打了个打哈欠,动都没动:“他们爱瞧就让他们瞧去,左右不瘦不胖不掉肉。” 这话一出,立即招来顾淮准一瞪。 顾淮笙忙闭紧嘴巴,拢着衣袖低头安分下来。然而安分了没一会儿,就偷偷抬头左右瞅瞅,一点一点朝赵越蹭了过去。 “王爷,早啊?”顾淮笙拿肩膀撞了撞赵越,见有人看过来,还手欠的想要咸猪手勾赵越下巴,被对方一把擒住了手腕。 “你想做什么?”赵越松开他的手:“今儿是大朝会,你安心一点。” “一个古板两个古板……”顾淮笙嘟哝着掰了掰指头,叹气:“得嘞,知道了,生活如此无趣,人也无趣,事事无趣。” “你在嘀咕什么?”赵越皱眉。 “没什么。”顾淮笙笑弯了眉眼:“就是,你看大家都偷看呢,好歹咱俩还是话本素材呢,就满足他人那点窥视欲,互动互动嘛!予人谈资,总不能让人抱着那点旧闻天天死嚼锉碎的反复吃,偶尔也要给点新思路的。” “有病吧你?”赵越简直被这鬼扯劲儿给无语到了:“要站这就规矩站着,再敢动手动脚,别怪我不客气。” “烎王好狠的心呐。”顾淮笙啧啧两声,瞅了一眼顾淮准,见他目视前方没有关注这边,便愈发大胆的嬉皮笑脸起来:“可怜我郎心情深,佳人却不屑一顾,这些年,终究是错付了。” 顾淮笙说就说,关键他声儿还不小,引得大家愈发朝这边看的起劲儿。 赵越额角的青筋都冒了出来,剑出鞘半寸,威胁意味十足:“再说一次,闭嘴。” 顾淮笙被大哥呵斥完又被赵越呵斥,一瞬间只觉自己真是好惨一男的:“好好好,我闭嘴,离你远点儿成了吧?你烎王也不是美若天仙,不给看,我看别人也一样。” 顾淮笙说着四下一踅摸,瞅到人群中青松傲立的查良镛,抬手搓了搓下巴,就准备蹭过去,然而刚挪了一步,就被赵越拽住了胳膊。 “你跟我站着别动。”赵越几乎咬牙切齿:“不可胡来。” “我就过去打个招呼。”顾淮笙被拽了非但不生气,反而一脸得逞的奸笑:“还是说……” 赵越目不斜视的看着宫门方向:“闭嘴。” 顾淮笙撇嘴:“好好好,我闭嘴。” 第32章萧大人很懂哦 不过去,顾淮笙就只好撸袖子冲查良镛那边挥了挥手,得到对方一个含笑颔首。不止如此,长得年轻好看的官员,他都热情地挥手招呼了个遍。 浪名在外,有的人被他挥手会礼节性的冷淡回应一下,有的人却是连装都不装,就避如蛇蝎般慌忙转开头去,还尽量往人堆里退,降低存在感。 “顾大人,你就不能安分一点?”赵越跟着看了一圈,脸越来越黑。 “安分着呢。”顾淮笙眼珠子左右瞄瞄,动作麻利地从袖子里掏出块糕点,塞进嘴里,咀嚼着咽了下去,被赵越瞥了一眼还眨眼:“王爷要吗?我这还有。” 赵越……赵越都懒得搭理顾淮笙,就冷漠的转回了头去。 得了冷脸,顾淮笙半点没介意,借着宽大袖子的遮掩,又偷偷吃了一块,那小动作看在顾淮准和赵越眼里,竟是神同步地摇了摇头。 “宫门要开了。”耳边一直响着老鼠嚼食儿的窸窣声,赵越想屏耳不听都难,眼瞅着时辰将至,还是忍不住侧首小声提醒。 “知道了,多谢烎王提醒。”顾淮笙忽撸抹了把嘴,又捏着袖子擦了擦,确定没有碎屑渣滓粘留嘴角,这才交手贴腹,端正站姿。 可顾淮笙就不是个能安生端站的主,天生一副软骨头,坚持没一会儿,就老想着找地方靠靠。 奸臣有个白月光_46 赵越余光留意到了,便移步往他身前一站,巧妙地给他挡住了众人视线,又后退一点,把后背给了顾淮笙。 “干嘛?”顾淮笙险些被踩到脚尖,却没动。 赵越将手背到身后,示意地屈指点了点后背。 “让我靠啊?”顾淮笙瞬间勾起的嘴角,笑容明媚的连未进云层的弦月都失色:“王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体贴了?” 赵越手指捻动,面上却端着,理都不搭理。 “不说话,我就当你是这个意思了。”顾淮笙眼珠子左右动了动,盯着赵越背心,脑门儿一撞,就靠了上去。 不过遗憾的是,刚靠上,宫门就开了。 真是……太不是时候了。 顾淮笙撇了撇嘴,弹了弹衣袖,拨挑了一下额前掉落的发丝,这才跟着众人朝宫门里走。 “王爷……” 毋需过多言语,赵越便懂顾淮笙要说的话,点了点头,示意他放心。 “桂花糕好吃,就是太干,若是配上一口陈记桂花酿,便是完美。”顾淮笙落后赵越一步,没头没尾的突然来了一句:“王爷可有尝过?” 赵越没有回答,径自向守卫递交腰牌,随即便大步朝前,将顾淮笙远远甩在了后头。 “还真是臭脾气啊……”顾淮笙摇了摇头,冲守卫晃了晃腰牌,正要往里走的时候,却被人拉了拉衣袖,转头就看到萧传永那张令人作呕的脸,眉头一挑,就勾起坏笑来:“原来是萧大人,好久不见啊!” “哼!”萧传永狠狠翻了个白眼,显然还记着上次的仇呢:“顾大人,热脸贴人冷……滋味儿如何啊?” “想知道啊?”顾淮笙转身就朝里面走:“萧大人闭上眼睛自行感受吧。” “顾大人此话何意?”萧传永直觉这话不对。 “顾某与萧大人素来交情浅薄,本不过点头礼数即可,萧大人却每次热情相待,顾某是心慌的狠呐,实在不知如何待之,故而只好冷态以待了!”顾淮笙回头一笑:“这么说,萧大人可明白了?” “你!”萧传永反应过来鼻子差点气歪:“姓顾的……” “嗐,萧大人注意仪态,朝会呢,冲撞陛下就不好了,就算你不在意自个儿脑袋,也要为家族想想不是?”眼看着萧传永气得面如猪肝还不得不咬牙切齿的忍着,顾淮笙就心情大好,得意地挑了挑眉,径自大步而去。 果然在赵越哪里受的憋,就得要在别人身上找回来才痛快,何况那还是自己送上门来的,不消遣都对不上人家那份热情。 大朝会枯燥,哪怕有萧传永在那大眼瞪小眼增添乐子,也没能让顾淮笙打起精神来。袖子里藏的糕点还有,可又没胃口,主要是干,吃过后就想找水喝,偏偏这东西不方便携带,便是带了也不好偷喝。 这还不是最难熬的,难熬的是时长,天未大亮站到日上三竿,等到朝会结束,顾淮笙简直恨不得就地坐下。 “顾大人这般弱柳扶风,莫不是楼子逛多了,伤了精气神儿?”既然已经下朝,萧传永就不怕什么冲撞不冲撞的了,绕开两人就堵住了顾淮笙的去路:“风月虽好,也要顾着点身体啊,不然年纪轻轻就被掏空了底子,那就得不偿失了不是?” 萧传永这话难听,原本是想惹怒顾淮笙,不想顾淮笙一点没有上火,反而一脸你好坏哦的怪笑表情。 “你……”萧传永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你笑什么?” “萧大人很懂哦?”顾淮笙胳膊一伸就勾住萧传永的脖子,看似随意,实则却是力道恰到好处,让人挣脱不得:“要不说年轻就是好呢,恢复快,倒是萧大人老腰不堪摧,可要多喝点虎鞭酒补补,嗯?” “淮笙。”顾淮准跟赵越前后脚出来,就看到顾淮笙跟萧传永勾肩搭背,招呼了一声,竟是脑子发抽下意识扭头去看赵越的脸色,反应过来懊恼地抿了抿嘴,掉头就朝顾淮笙走了过去,自然是没看到赵越愈发冷峻的脸色。 倒是顾淮笙闻声转头看见了,不过也没多想,毕竟那人就是那副样子,眯眼笑了笑,没得到回应后就自然而然转向顾淮准,收手松开了萧传永的脖子。 “大哥。”被顾淮准严厉的看了一眼,顾淮笙撇嘴改口:“兄长。” 顾淮准却没搭理他,冲萧传永拱手一礼后,方才瞪了顾淮笙一眼,径自下阶而去。 顾淮笙看看赵越,略微犹豫,赶紧追了下去:“大……兄长等等我!你回去吗?一起啊!” 可怜萧传永抚着脖子气的脸红脖子粗,竟是连一个眼神都没得到。本来还想趁机会找赵越挑拨两句,不想又是一个不给眼神的,就那么目不斜视的擦身而过。 萧传永:“……” …… “姓萧的又招惹你了?”出了宫门,一直憋着的顾淮准这才问了出来。 “犯贱呗。”顾淮笙纵肩:“每次都学不乖,非上赶着找不自在,说起来这萧家个个是人精,怎就偏偏出了他这么个蠢货?” “既知是蠢货,还搭理作甚?”顾淮准白了顾淮笙一眼,掀帘上马车:“无聊。” 奸臣有个白月光_47 “他招惹我,我总不能受着吧?再说了,我要真把自己搞成个受气包,回头又该被你罚了,小时候你就这德行,我和三弟被欺负,你把人揍一顿不算,回家就连我俩一起揍,真要论起来,都是大哥棍棒教育的好,才养成我现在睚眦必报的性子,所以啊,这事儿你可别斥我,斥就是你教的!”顾淮笙朝后转头望了眼远远辍在后头的赵越,没有跟上马车:“大哥,你先回,我……” “你不回?”顾淮准一听就严肃了脸色,更是选择性的忽略了前面那一通废话。 “我去逛逛。”顾淮笙可不敢说是去酒楼。 顾淮准盯着他看了须臾,突然转头,撩开窗户挡帘看了眼正走出宫门的赵越,叹了口气,回过头道:“去吧,别误了上衙。” “知道。”顾淮笙笑眯眯点头,冲马车挥了挥手。 待马车离开,顾淮笙立马转身,却看到赵越正在上烎王府马车,他也不过去,只是吹了声口哨,待人闻声转头看来,意味深长的勾了勾嘴角,一句话没说,便转身走人。 赵越原本还以为那人会过来皮一皮,结果竟是吹声口哨坏笑一下就没了下文,顿时脸色更加冷峻下来,瞪着对方离开的方向,半天都没想起来进马车,还是被车夫提醒才回过神来。 “去陈记酒楼。”坐下后,赵越脑子里灵光一闪想起顾淮笙进宫时说的话,忙打帘对车夫吩咐。 “是,王爷。”车夫应声,当即就驾着马车跑了起来。 马车和徒步的顾淮笙擦身而过,赵越也没有喊停,只是撩着窗户挡帘望了顾淮笙一眼。 而顾淮笙看到了,眼尾飞扬,却仅是示意的点了点头。 赵越到陈记就要了楼上天字号雅间,等了大概一炷香时间,才终于等到姗姗来迟的顾淮笙。 “劳烎王久等,罪过罪过。”顾淮笙进门先行礼,却不等赵越免礼,就径自走到对方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不用多话,便有伙计将桂花酿斟上,随即沉默退出门去。 “顾大人在这挺自在啊?看来确实是这里的常客没错了。”赵越面前就倒着一杯没有招呼顾淮笙,端起来就喝。 赵越语气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但顾淮笙就是一下听出了他在生气:“烎王这话,臣听着怎么好生不得劲呐?您在气什么?久等么?那可真要好好告个罪,不过也没办法,臣两条腿儿,那跑得过四条腿儿加两车轱辘啊?您说是也不是?” 第33章你是我什么人啊 顾淮笙就等着赵越倒完自己再倒呢,结果话说完半天,那人酒壶捏手里半天,也没见有要给他的意思,这下他就端不住了。 “烎王,酒壶递我一下啊?”顾淮笙敲敲自己面前的空酒杯子,一脸垂涎希冀。 “想喝?”赵越撩起眼皮,见顾淮笙点头,方才冷哼一声:“自己叫。” 顾淮笙:“……” “你看我做什么?”见顾淮笙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赵越不自在的将端起的酒杯放了回去。 “烎王府可是近来经费紧张?”顾淮笙忽然一本正经起来。 赵越被问的纳闷儿:“何以这么问?” “若不是太穷,王爷何以抠门儿到连口酒都舍不得请啊?”顾淮笙耸耸肩,懒得跟他掰扯,起身走出房间,叫伙计重新给送了一壶进来。 然而让人生气的是,伙计刚把酒送来,就让那赵越顺手给掉了包。 “你……” “酗酒伤身。”嘴上说着酗酒伤身的人,往自己杯里倒却是一点不手软,动作流畅极了。 “我说烎王,这酗酒是翻不过去了是吗?”顾淮笙那叫一个无奈,晃了晃剩下没二两的酒壶,憋屈极了:“就这一壶酒顶多四两,我就是想酗酒也不够量啊,再说,我也犯不着酗酒啊?” “那也不宜多喝。”任凭顾淮笙说破天,赵越兀自岿然无动于衷。 “不管怎么说,王爷抢我酒,就是没有道理。”顾淮笙伸手就要去拿回来,却被赵越毫不留情啪地一打手背缩了回去,那模样,瞬间委屈极了:“再说了,你是我什么人啊老是管着不让我喝酒,凭什么?” 赵越看着顾淮笙:“凭我是烎王,你是臣。” “哟,烎王这是拿身份压人呐,不就一壶酒,犯得着吗?”看着对方面无表情的说着气死人不偿命的话,顾淮笙真想一脚踹过去。 “犯得着。”论专业噎人,赵越第一没人敢认第二,就算顾淮笙自诩嘴皮子溜,与之过招也连连被噎得肝疼难语,然话题转的也是相当的溜:“户部尚书一职定下了。” 顾淮笙叹了口气,认命地往杯子里倒对方剩下的“查良镛?” “嗯。”赵越浅抿一口,放下酒杯,却是随手捻了块桂花糕递给顾淮笙:“户部尚书一职,以太子为首,几方派系都争得厉害,然在大殿上,竟是众口一词举荐了查良镛。” “呵,有意思……”顾淮笙喝了口酒,放下酒杯摆手拒绝了赵越递来的桂花糕:“不了,这玩意儿吃了口干,早上那几口可把我给干的慌,现在看着都喉咙饥渴的紧。” 奸臣有个白月光_48 赵越垂眼看了手上的桂花糕一眼,抿唇放回了碟子里。见顾淮笙仰头喝酒,便也没再说话,也跟着端杯浅饮起来。 “名册可有交上去?”顾淮笙半点没发现赵越的小动作,晃了晃酒杯问。 “交了。”赵越点头。 顾淮笙便来了兴致,挑眉撑手肘趴过去一点问:“如何了?” “且等风起吧。”赵越说完便夺了顾淮笙手里的酒壶:“一杯够了。” 顾淮笙酒壶脱手,整个人都给懵了一下,反应过来顿时就不满极了:“不是……烎王您这也太霸道了些,这壶酒已经是您喝剩下的了,换我一满壶我都没计较,您凭什么还跟我抢?” “你不都叫我烎王了?”赵越把酒壶放到离顾淮笙远一点的位置。 顾淮笙简直要被气笑了:“烎王?” “有问题?”赵越挑眉。 “没有。”顾淮笙叹了口气,屈指在杯沿弹了个响:“竟然只给喝一杯,早知道,就不喝那么快了。” 他说的可怜,原本绷着脸的赵越,愣是给抽了抽嘴角,想想又把酒壶推了回去。 顾淮笙看着被推回面前的酒壶一脸惊讶:“王爷这是?” “不可贪杯,不准过量。”赵越想想又补了一句:“就再准你一杯,这回慢慢喝。” “行行行,都行。”顾淮笙已经被管的没了脾气,倒满一杯,当真听赵越的,浅品慢尝:“有一事,倒是差点忘了与王爷说。” “何事?”赵越把酒壶又拿开了去。 顾淮笙瞥着远离的酒壶翻了个白眼:“漕运。” “哦?”赵越一听便来了兴致:“你想拿下漕运?” 顾淮笙举杯:“来,为我们这难得的心有灵犀干杯。” 赵越没搭理。 顾淮笙就撇了嘴角:“王爷……” “你可想好,这要干下去,就再也没有了。”赵越难得勾起嘴角露出一丝坏笑来。 顾淮笙……顾淮笙心里苦,他就想多喝两口酒而已,为什么就这么难?! 赵越却半点没发现顾淮笙的气闷,自然而然转回正题:“这漕运目前掌握在五皇子派系的薛家人手里,想要弄到手,需得从薛家下手,只是薛卜臻那老匹夫,在内阁向来比其他几位有实权些,又是个老人精,想要突破,恐是不易。” “当然不会容易。”顾淮笙笑了笑:“这漕运可是比户部尚书都要抢手的存在,谁拿到都是一本万利的事儿,能容易才怪呢!” “不过你今日突然提起,心中可是已有成算?”赵越晃了晃酒杯,眼睛却盯着桌面没有看顾淮笙。 “有。”顾淮笙眼睛跟着赵越的酒杯晃,看了看自己的,端起来闻了闻,又不舍的放回去了:“我记得这漕运,的确是直属薛氏本家不错,但经手在打理的,却是薛卜臻的三子薛檀……即是若有不便之处,还望烎王行个方便。” “你想要怎么做?”赵越看着顾淮笙问道。 顾淮笙却只道:“等我消息。” 便是这四个字,赵越便没有再问。 两人并没有喝太久,也没一道离开。 赵越酒都抢了过去自然可以悠哉喝个痛快,可顾淮笙就那么一小杯儿,就是浅尝小抿,那也经不住几口的,喝完不想继续受馋,便起身先行告退离开了。买账,更是不存在的,他就喝了那么两小杯,让他付账,没门儿,所以,伙计来问是否老规矩记账时,他直接转手一指,让人去管赵越要,非但如此,还特地嘱咐,把原价给往上提了两倍,那口憋在心口的气儿这才通畅了。 出了陈记酒楼,顾淮笙便直接去了六部衙门。他人虽然在吏部任职,却丝毫不影响他无事瞎逛悠,至于逛着遇到赵邑,却也是意料之中。 “顾大人。”赵邑看到顾淮笙脚步顿了顿,依旧是满面笑意的主动上前打招呼。 顾淮笙忙拱手见礼:“臣见过三皇子。” “顾大人客气了。”赵邑虚托顾淮笙手肘:“你我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不必如此拘礼。” “瞧三皇子说的,刚还说臣客气,这不也客气起来了?”顾淮笙顺势站直腰,脸上笑容不减:“过命交情是不敢当,那一剑实在难以挂齿,实在不值得三皇子记到现在。” “救命之情,自是要记着的。”赵邑转开话题,问道:“顾大人可是去吏部?” “是啊。”顾淮笙假笑,就看这赵邑打什么主意。 奸臣有个白月光_49 “可是巧了,我这正好去户部同路,不如一起?”赵邑笑容颇有几分深意在。 顾淮笙看在眼里,不露声色:“三皇子先请。” 赵邑笑了笑,没有在这个上客气,点点头便先转身走在了前面。 顾淮笙落后一步,拢着衣袖低头数脚下的石子粒,赵邑不说话,他就不吭声。 “顾大人对查良镛这个人怎么看?”走出一段,赵邑突然问。 顾淮笙过了好一会儿才接:“长袖善舞,为人圆滑,有立场有底线,却不古板迂腐,是个识时务的聪明人。” 赵邑听罢低笑一声:“顾大人对此人评价挺高啊?” “就事论事而已。”顾淮笙颔首:“能得三皇子青睐的人,必然有过人之处,想来也不会只是个草包庸碌之辈。” 赵邑弹了弹衣袖:“说起来,这查良镛,跟顾大人一样,都是出自姜老门下,虽说年岁小干了些,没赶上同窗时,却也同窗没多少差,左右不过师兄师弟。” “老师德高望重,底下门生凡几,臣自诩平易近人,待谁都亲切客气,可这认识之人,却是五个手指头都数不完。”顾淮笙摇头叹气:“以往没人提倒也罢了,三皇子今儿个这么一提……” “不过随口闲聊,顾大人不必太过较真。”赵邑打断顾淮笙:“哎,吏部到了。” 顾淮笙朝吏部看了一眼,拱手行礼:“那臣就先去了。” “等等。”赵邑叫住顾淮笙:“听闻顾大人今儿个在大殿外,又与萧传永闹上了?” “嗐……”顾淮笙一脸无奈又笑:“我俩已经习惯了,这要哪天见面不拌上两嘴,心里反而还不踏实,就不劳三皇子挂心了。” “既然顾大人都这么说了,那我就……” “顾淮笙!”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赵邑话没说完,就被从吏部大门出来的萧传永气势汹汹地打断,这人还虎的很,跑面前了才发现赵邑也在,慌忙拱手行礼:“见过三皇子殿下!” 第34章我不挑怎么都行 赵邑其实是不大看得上萧传永这个人的,所以连眼神都没有给一个,只是很冷淡地点了点头便准备走人,然而转头看到远远走来的赵越,眸色微闪,提起的脚就又放了下来。 他这架子都端好了,等着赵越过来行礼,结果对方却只是颔了颔首,就径自越过他走到了顾淮笙面前。 “顾大人。”赵越眼睛盯着顾淮笙看了一会儿,才转头冷冷的看了萧传永一眼。 萧传永这个人自命不凡,颇有些目中无人,他是看不上赵越这个‘落魄’王爷的,原本只是敷衍地拱手行礼,被赵越一眼震慑,动作便不尴不尬僵硬一顿,瞥了脸色不好的赵邑一眼,方才腰板一正,冲赵越毕恭毕敬行了个弯腰礼。 顾淮笙将一切看在眼里,低眸笑了笑,这才没事人一般走近赵越,行礼:“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到烎王,可真是约的好不如赶的巧啊!” 顾淮笙说完就望着赵越笑的意味深长。 赵越望着他含笑的眼眸,长睫微颤,耳根就不自然的开始发热起来,可还是对视着没有挪开视线。 这俩人,就像自成一道无形壁垒,只一对视,周遭一切便都化成废墟,除了彼此眼里再没旁人,而被隔离在壁垒之外的旁人,也无法插足其中。 萧传永,正动着歪脑筋想要搞事,谁知话没出口,就被赵邑抢了先。 “外面都说顾大人追着烎王追的辛苦,烎王对其是避之不及,今日一见,方知流言就是流言,烎王看顾大人的眼神明明炙热的很嘛。”赵邑负手身后,微微歪头似笑非笑:“莫不是烎王终于想通,当真准备向父皇求赐婚圣旨,娶了顾大人不成?” “不一定非得他娶我。”顾淮笙笑眯眯的:“他若觉着麻烦,我娶他也是一样的,或者入赘也行啊,我不挑,怎么都行。” “是么?”赵邑本来是为了给赵越添堵,才这么说的,结果却被顾淮笙抢白恶寒了一把,暗抖一身鸡皮疙瘩:“那顾大人还真是不挑呢!”顿了顿,忽然话锋一转:“顾大人痴心一片,赵邑实在佩服,倒是烎王,若是有意就别端着,尽早与顾大人缔结良缘的好,毕竟你也老大不小了,太后和父皇他们,可是很为你终身大事操心呢!” “有劳三皇子费心。”赵越冲赵邑抱了抱拳。 “费心倒不至于。”赵邑看看顾淮笙又看看赵越:“只是听闻苗疆公主不日便将抵达京城境内,那位美丽的公主,可是对烎王,感兴趣的很呢,她对你的兴趣,可不亚于,太后父皇对你终身大事的热情,所以啊,烎王若对顾大人有意,还是趁早的好,可别他日姻缘他指,再伤了顾大人的心。” 闻言,赵越跟顾淮笙双双目光一凝,随即顾淮笙就笑敛起来。 赵越则是目光沉沉地转头看向赵邑。 “不用谢我,毕竟,我只是个看热闹的而已。”意味不明地呵呵笑了一声,赵邑便转身而去。 见他离开,在一旁看了半天戏的萧传永也跟着后退两步,旋即转身,若有所思地朝吏部大门走去。 顾淮笙余光瞥着,却故意扬声把人给叫住:“萧大人,不留下再看会儿热闹么?” 奸臣有个白月光_50 萧传永险些被他那肆无忌惮的得意语气给怄的咬出压根儿血,重重哼了一声,非但没留下,反而走地飞快。 “他好像很怕烎王您啊!”顾淮笙收回视线,再次看向赵越眨了眨眼:“这是准备去哪里?” “刑部。”赵越嘴上硬着,却没有要立即离开的打算。 顾淮笙摸了摸下巴,忽然靠近一步压低了声音:“你说,他为何要提醒咱们这个?” “未必是提醒。”赵越朝一边的亭子抬了抬下巴,转身带着顾淮笙朝那边走过去。 “哦?”顾淮笙挑眉:“那是?” “他这话,是特地说给你听的。”赵越道。 “嗯。”顾淮笙勾动嘴角:“同样,也是幸灾乐祸。” “你是说苗疆公主?”赵越面色淡然的转头看了顾淮笙一眼。 “不然呢?”顾淮笙啧了一声:“赵邑这么说,想来已经知道了,皇上已经决定将这个烫手山芋强塞给你,圣旨不可逆,若真是到那一步,烫手也只能接着。” 赵越瞥到顾淮笙的神色,忽然皱了皱眉:“顾淮笙……” 顾淮笙却摆手打断了他:“不出意外的话,皇上会让你出城迎接。”脚步停下,抬手拍了拍赵越的肩:“不过,三皇子突然提起,未必只是说给我听那么简单……” “你是说?”赵越跟着停下来,看着顾淮笙。 “他呀,是想搅弄一池浑水呢,果然是个看热闹的。”顾淮笙摇摇头:“时辰不早了,烎王且去刑部吧,这件事,咱们容后再议,我也该去吏部了,耽搁太久不好。” 闻言,赵越便把到嘴的话给咽了回去,点了点头。他原本是想着晚上去见顾淮笙再接着商议的,不想接下去却没找到机会。 赵越刚去刑部处理完事情,就接到了宫里的宣召,随后便领了出宫迎接苗疆公主使臣的圣旨。不过一个小小的苗疆王之女,还是附属国,按理根本不必要这么兴师动众让一国王爷亲自迎接,可见天家其司马昭之心。 这是知道苗疆公主是个五毒假货,所以意图借刀杀人呢! 苗疆来使的车队还远在离京城的几百里开外,此一去迎接,没个几天回不来。赵越领完圣旨连招呼都没来得及打一声,就马不停蹄地找罗着出了城。 而顾淮笙知道这事,还是晚膳的时候,从大哥顾淮准嘴里听来的。 “皇上太后都有意推烎王与苗疆公主和亲,老太妃也没有意见,这事便差不多板上钉钉了。”顾淮笙难得一改冷淡,往顾淮笙碗里夹了筷他爱吃的竹笋烧牛肉:“他姻缘已定,你也该死心了。” 顾淮笙本来看着碗里的牛肉还想调侃两句,听到这话撇了撇嘴。 顾淮准看在眼里,放下筷子,面上便又端起了严肃:“淮笙……” “嗐,瞧大哥这一脸严肃的。”顾淮笙吃了一口,咀嚼咽下后笑了一声:“放心吧,我心里自有分寸。” “当时如此。”顾淮准只当他是应诺了自己的提点,放心的点了点头,这才安心用起膳来,只是动了没两筷子,看到端着热汤走进门来的奴儿,动作就顿住了,面上没有表情,嘴角弧度却略显僵硬了些。 顾淮笙就坐在顾淮准对面,自是看了个清楚,便跟着停下筷子,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然后就毫无意外的发现,这俩人居然都僵硬的很。顾淮准还好,不看嘴角,简直伪装地滴水不漏,奴儿就不行了,都僵硬成顺风拐了,而且进门就低着头,明显是在避着不敢看顾淮准的样子。 顾淮笙这忙的一直没想起来找奴儿问问,所以到现在都不知道两人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会变成这样。之前没顾不上探讨,这会儿正好赶上,心里的八卦之魂就熊熊燃烧了起来,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脸的好奇。 知道直接问无果,顾淮笙咬了咬筷头,忽然眉头一挑就开始耍心眼儿:“嗐奴儿,你看大哥杯子空了,你去给他续一杯。” 奴儿刚放下热汤呢,听到这话下意识抬头朝顾淮准看了一眼,却是立即便将头又低了下去。他倒是没拒绝,只是手却明显的颤了颤,捏了捏衣摆,这才走到顾淮准身边,伸手去拿酒壶。 然而他指尖刚碰到酒壶把,就被顾淮准一胳膊给搡了个踉跄。 “出去!”顾淮准冷冷喝道。 “大哥。”顾淮笙看着奴儿瞬间惨白瑟缩的脸色,叹了口气:“奴儿还小,你别这么凶他。”被顾淮准瞪了一眼也依旧嬉皮笑脸:“不是,奴儿这么乖一个小孩儿,你看他多乖啊,你也凶的出口,他到底做了什么,竟让你生气到现在?” 一听这话,顾淮准就反应过来,顾淮笙是故意的了,目的就是在这等着他呢。冷冷地睇了一眼过去,理都没带多理,就收敛情绪,没事人似的拿起筷子继续吃了起来,但被奴儿指尖碰过的那壶酒,他却再没动过。 这闷死的锯嘴葫芦,套不出东西来虽然是意料之中,但顾淮笙还是难免郁闷。知道他就是这个德行,也难得再纠缠,便将目标转向了奴儿。 “奴儿你过来。”顾淮笙朝奴儿招了招手:“过来过来,过我这边来,瞧这大少爷,把人小孩儿给弄的跟个受气包似的,给人委屈的哟!” “说人话。”顾淮准一筷头就敲了过去,被顾淮笙灵巧地后仰躲过:“再跟个太监似的掐嗓子说话,小心你的皮。” 顾淮笙撇嘴啧啧,没理顾淮准,见奴儿僵站在那没动,起身过去就把人给拉到了自己身边。 “坐下说。”顾淮笙拍拍身边的凳子,拉着奴儿坐下:“说吧,到底怎么回事,你是怎么招惹大少爷了?”见奴儿把头埋得更低,不由更加放软了语气:“别怕。” 奸臣有个白月光_51 第35章大猪蹄子 尽管顾淮笙给足了鼓励,但奴儿就是小怂包一样缩着肩膀头都不敢抬。 “嗐,你这孩子……”顾淮笙转头看看自动释放风雪的大哥,简直被两人这一冷一怂勾的心痒难耐:“问你你不说,少爷我怎么帮你解决问题啊?” “这么闲的话,饭后抄兵法。”顾淮准瞥了眼奴儿,嘴角下撇,饭是吃不下去了,当即起身离开了膳堂。 “又是兵法!”顾淮笙语带笑意地冲门外的顾淮准大喊:“能不能换个新鲜的?” “不能!”话音未落,顾淮准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转角。 “嘿……”顾淮笙扬了扬手里的筷子:“得,你是老大,你说了算。”掉头就冲奴儿眨眼:“奴儿,罚抄兵法的事,就交给你了啊?” “是,少爷。”奴儿转动眼珠瞥了眼门口,紧绷的神经这才松懈下来,暗暗舒了口气。 “我还是很好奇,你跟大少爷到底怎么回事?”顾淮笙吃了两口菜,又绕了回来。 奴儿本来都已经抬起的头,愣是被他这一句给压垂了回去。 “行行行,你别紧张,不想说就别说吧,我不问就是了。”顾淮笙不是个强迫人的性子,见奴儿这样,只好放弃了,打算回头找府里其他人问问,看有没有知道的。 顾淮笙话音刚落,元伯就领着个有些驼背,一身庄稼汉子打扮的中年男人走进门来。 是庄上的老吴。 顾淮笙见了,便放下了筷子,看着两人走过来。 “老奴给笙少爷请安。”老吴将提着的篮筐放到一边,这才撩起下巴,下跪拜礼。 “起来吧。”顾淮笙瞥一眼篮筐:“这时候过来,可是庄上有什么事情?” “庄上一切安好,今年雨水好,想来又是一个丰收年,收成或许比往年还稍好些。”老吴没有立即起身,而是先伸手握住篮筐把,提拎着站了起来,看了眼顾淮笙,这才揭开碎花布罩子,露出里面大个儿水灵的黄梨来:“是烎王庄子上托人来送了这个,让小人代劳转送笙少爷。” “烎王庄子?”顾淮笙惊讶地挑高了眉头,一脸怀疑幻听的不敢置信。 “是的。”老吴毕恭毕敬的哈着腰:“烎王府的安公公亲自嘱咐,要趁着新鲜,给笙少爷送过来。” “呵哦……”顾淮笙眸色流转,勾唇就笑了起来,那笑容饶有兴味又夺目生辉:“放下吧。”待老吴再次将篮筐放下,便扯下腰间玉佩扔了过去:“接着。” 老吴双手接住,黑皮发皱的脸上顿时绽开笑容来,连连鞠躬:“谢笙少爷赏,谢笙少爷赏!” 顾淮笙摆了摆手,老吴便行礼退了出去。 “元伯。”顾淮笙连饭都不吃了:“这黄梨看着确实水灵,洗两个给大少爷那边送去,给我留几个最大的,剩下的,给大家分了吧。” 这话一出,元伯等人面面相觑,便是腼腆的奴儿都禁不住扑闪扑闪地瞪大了眼睛。 “少爷。”果壳儿看看篮筐又看看心情……似乎并不是很好的顾淮笙:“这可是烎王府特地让人给您送的,真,真要分吗?” “分吧。”顾淮笙起身,走到篮筐前站了一会儿,弯腰拿起一个,随便在袖子上擦了擦,咔嚓就是一口:“嗯,果然清甜爽口!” 晃了晃咬掉一大口的梨子,顾淮笙哼着曲儿就离开了,留下几人又是一阵面面相觑。 “少爷他,这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啊?”奴儿看看元伯又看看果壳儿。 元伯摇头,果壳儿摊手。 “他好像……”奴儿垂下眼睫抿了抿嘴:“并不开心。” “可是没道理啊?”果壳儿也有同感,正因为感觉到了,才纳闷儿茫然:“他那么喜欢烎王,要死要活折腾那么多次,这好不容易有了回应,怎么反而还不高兴了?” “烎王若真有心,直接让烎王府的人送来便是,何须绕这么大一个圈子?”还是奴儿一针见血。 闻言,元伯跟果壳儿恍然大悟,随即表情都变得微妙起来。 “这……”果壳儿把篮筐往元伯脚边一推,就追着顾淮笙冲出了膳堂:“元伯,梨子就交给你了,你拿下去给大家分吧,我看看少爷去!” “这小子……” 元伯话没说完,果壳儿已经跑地没了影儿。 果壳儿跑去顾淮笙的院子,却没见到人,在府里找了半天,最后却在汤池那边见到了正靠坐打盹儿的顾淮笙。手里的梨子依旧是膳堂时咬的那一口,剩下的就拿着,一口也没再动过。 奸臣有个白月光_52 远远看着静若幽竹却孤独如厮的顾淮笙,果壳儿忽然一股心酸冲上头来,便不由得湿润了眼眶。 “少爷?”明知道对方只是假寐,但果壳儿还是下意识放轻了脚步,哽咽着小声道:“若是乏了,就回房睡吧,这里湿气大,坐久了对身体不好。” 顾淮笙果然没有睡着,听到声音就嗯了一声睁开眼来:“天黑了呀?” “黑了。”果壳儿捏着衣袖,轻拭顾淮笙额上被蒸染的水汽,声音也跟着放的更轻了些:“少爷,咱们回去吧?” 顾淮笙右手曲肘撑在弯起的右腿膝盖上,歪头看着左手上那个只咬了一口的梨子默默出神。 他脸上明明带着如沐春风的清浅笑意,然而看在果壳儿眼里,却比不笑还让人难受。 “少爷若是不想吃,那边别吃了,奴才拿去扔了吧……”果壳儿说着就伸出手去,准备拿掉顾淮笙手上的梨子,然而梨子皮都没碰到,顾淮笙就突然扬起手来,手中的梨子脱手飞了出去,砸进不远的草丛,果壳儿懵懵地转头看了一眼,又懵懵地回过头来:“少,少爷……” 顾淮笙拍拍手站起来,跳下汤池沿坎:“走吧。” “哦。”果壳儿亦步亦趋地跟在顾淮笙后头,脑袋瓜却一直偏着去看顾淮笙的脸。 “你这样不累么?”顾淮笙头也不回,语气却颇有些无语:“走前一点来吧。”等果壳儿小跑两边走到身边,伸手就盖住人脑袋顶狠揉了一把。 “少爷?”果壳儿被揉也不躲,转头望着顾淮笙的侧脸:“您……烎王府送果子来,您不高兴么?” 顾淮笙停下脚步,抬头望着天上弦月:“这个时辰,烎王应该已经接到苗疆来使了吧?” 果壳儿看着他,忽然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少爷使出一计偷梁换柱,而不是顺理成章将计就计,其实,就是算准了烎王会去,对么?” 听到声音,顾淮笙跟果壳儿双双转身,便见奴儿抱着一小筐洗好的黄梨朝这边走过来。 没想到小孩儿居然能说出这么一番话,顾淮笙一愣之后就笑了,待人走近,眼角眉梢都给染上了笑意。 “少爷,是这样么?奴儿说的可对?”奴儿在顾淮笙身边停下,小脸不见半点膳堂时的惨白瑟缩,严肃的像个小先生。 顾淮笙看着稀罕,忍不住上手捏了捏脸,故意逗他道:“想知道啊?那你告诉我到底为什么惹大少爷气成那样,我就告诉你,嗯?” 奴儿任由顾淮笙捏着,反正也不疼:“奴儿就是随口一问,并不是很想知道,既然少爷不便说,奴儿不问就是。” “嘿……”顾淮笙乐了:“居然不上套,防备心很重哦。” “奴儿不会防备少爷。”奴儿垂下眼睑:“永远也不会。” “啊?”顾淮笙被这话弄得一愣。 奴儿却已经抬起眼来,小脸板着,表情看不出任何异样:“这是元伯让我给少爷拿的,既然少爷不喜欢,那奴才拿去一并让人给分了吧。” “唉!”顾淮笙赶紧把人拉住:“谁说我不喜欢,要的要的,这筐子里的都要,给送我屋里去。”想想又伸手把筐子接了过来:“还是我拿着吧。”这口是心非阴晴不定的,也是很让两人无奈的了。 虽是把东西留了下来,但顾淮笙却并没有拿来吃,带回去放到桌上便没再去动,就那么坐着盯着,转眼便是半宿,烛火燃尽,也没见他有半点要起身去里间睡觉的意思。 两小家伙老早就被他打发去睡下了,夜深人静,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唯有烛泪落无声,看似相伴,却一样沉默寂寥。 起夜顺道过来看看的元伯老远见着这边的烛光还亮着,便过来敲门:“笙少爷,还没睡下么?可是哪有不适?” “没事,元伯你去睡吧,我再看一会儿书就睡了。”顾淮笙嘴上这么说着,却是把手上一眼未瞄过的书给合卷放到了一边,起身走到窗前,负手仰望无边幽深的清寂夜空:“今晚,是云墨还是云夜在啊?” 话音落下,一人便从房梁跳了下来。 “顾大人。”来人抱拳:“在下云夜。” “哦。”顾淮笙将人仔细一番打量:“你比云墨要瘦许多,矮一点,嗯,功夫看着倒是应该不相上下,就是你们这大半夜的蒙什么脸啊,都看不出来你俩谁长得更俊。” 云夜:“……”忽然有点后悔跳下来了。 “你家王爷回城了么?”顾淮笙忽然话锋一转,问道。 云夜被问的一愣,随即抱拳回道:“不知。” “那你哪儿冒出来哪儿躲回去吧。”顾淮笙无趣地挥挥手。 云夜都准备起跳了,想想又停住了:“顾大人莫非,是在等王爷?” “是啊。”顾淮笙应得坦荡:“可惜你家王爷是个大猪蹄子。” 云夜:“……” 奸臣有个白月光_53 第36章小人得志萧传永 万籁寂静之际,忽然一道闪电伴随着雷鸣炸裂半个夜空,方才还看见的弦月星子转眼就隐没进了浓重云层,竟是没有半点征兆,突然就下起了雨来。 如此,云夜便没有再回屋顶,转身抱剑,靠墙站在了屋檐下。 “不躲起来?”顾淮笙挑眉笑的玩味。 “下雨。”云夜转头瞥了一脸幸灾乐祸的顾淮笙一眼。 “那之前下雨,你们不也淋的好好的嘛?”顾淮笙右手敲敲窗棱。 “那是……”云夜顿了顿,换了个方向抱剑:“不知顾大人早就发现。” 顾淮笙闻言乐不可支,笑得差点停不下来,也不知怎么就被戳了笑点。 云夜一脸莫名的瞧着,原本挺无语的,可是看着看着,突然就不由站直了身子,眉头也皱了起来。 “顾大人,时辰不早了,王爷他这会儿兴许还在回城的路上,便是回了,也得安顿苗疆来使,何况,眼下还下大雨,今晚应该不会过来了。”云夜难得对着顾淮笙这个人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话。 “不会来了……”顾淮笙笑声戛然而止,望着仿似泄洪一般的雨夜,眉眼淡然沉静下来,许久才自嘲轻笑:“是啊。” 云夜看的动容:“顾大人……” 顾淮笙却已然恢复了常色,转头看向云夜:“这么大雨,屋檐可挡不住,进来吧。” 云夜闻言微怔,没动。 顾淮笙挑眉:“不进来?” “这……”就这么一会儿,云夜大半衣摆都被雨打湿了,说不想进是假的,但想到……又犹豫了。 “爱进不进,不进别站我屋檐下碍眼,回你房顶呆着去。”顾淮笙除了赵越,从来不是个耐心好的人,既然不肯他就不会强求,也就是云夜是烎王府的人,否则他都懒得开这个口:“还是不进么?”见人还是不动,他摇了摇头,也没关窗,转身走回了里间,和衣躺到了床上,却睁着眼睛聆听风雨,毫无睡意。 这一场夜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将近天亮之时,就完全停了。 顾淮笙本就一夜未眠,所以天微亮便起了,特地去窗前看了一眼,云夜人已经不在屋檐下了。 “说不进还真就不进,跟他主子一样固执。”顾淮笙摇了摇头,随即便去开了房门,让早就侯着的果壳儿进来伺候洗漱。 “少爷气色看着不太好,可是身体着了凉?”果壳儿拧了湿巾给顾淮笙,看着他哪怕洗完脸依旧憔悴的面色,忍不住担心起来。 “不好吗?”顾淮笙就着湿巾擦了擦手:“应该还好吧?” “哪里好了?”果壳儿将用过的湿巾接过,搭到盆沿上,拉着顾淮笙坐下梳头束冠:“您看看您这脸都白成啥样了?嘴唇都灰白的,少爷,要不今儿就别去衙门了,奴才去请大夫来给您看看吧?” “好像是白了点哈?”顾淮笙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抬手抚了抚下巴,对着果壳儿眨眼调笑:“要不,上点胭脂?” 果壳儿被惊了个猝不及防,险些把梳子给掉地上,瞪大眼睛一脸惊悚的表情:“少爷,您,您别吓我……奴才,奴才胆儿小,不经吓的……” 听到顾淮笙哈哈大笑,果壳儿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顿时是又无奈又生气:“少爷,您能不能正经点啊?” “我不正经吗?”顾淮笙反手去拧了一下果壳儿的脸:“少爷我可正经了,最正经了,敢说本少爷不正经,讨打。” “哼,才怪。”果壳儿手脚麻利地给顾淮笙捯饬妥当,待出门之前,还是忍不住问:“少爷,您……还好吗?” “嗯?”顾淮笙听了一愣。 “我少爷一表人才,脑子聪明,貌赛潘安,家世也不差,便是喜欢男人,这京城胜过烎王风姿的也不是没有。”果壳儿蹲下给顾淮笙整理衣摆:“奴才想说,既然这么辛苦,何苦执着,换一个更好的,不是很好吗?” “小屁孩儿,你懂什么?”顾淮笙好笑的叹了口气,拍拍果壳儿的头:“走啦。” 出府的时候遇到从外面进来的元伯,顾淮笙想起一事停了下来。 “元伯。”顾淮笙把人叫住,斟酌了一下才问:“嗯……就,大哥下令堵狗洞那天,跟奴儿,可是发生过什么不愉快?” “这个,老奴不知,不过……”元伯想了想:“那天奴儿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我看他无所事事,就让他跟小六去打扫大少爷院子,之后,好像是被阿莲叫去帮忙浣洗衣物来着,别的,就不知道了。” “那大哥呢?”顾淮笙见奴儿这边好像没什么异样,就改口问起顾淮准来:“他那天回来……” “大少爷那天还是和往常一样,在家要嘛书房要嘛就去后花园练剑。”元伯皱紧眉头努力回想:“之前奴儿他们去打扫院子的时候,大少爷人没回来,应该也撞不上,就……要真有什么,应该是后花园撞上的,奴儿在那边帮阿莲他们洗衣,大少爷练剑得经过那天,兴许是那时撞上了什么吧?说来也奇怪,大少爷虽然为人严厉了些,可待下人向来宽厚,还是第一次看他这么反感一个人,也不知道这奴儿到底做了什么,才惹得大少爷这么不待见他,老奴知道这孩子是笙少爷带回来的,可再怎么说也不过是个下人,笙少爷还是别为他伤了与大少爷的和气才好,毕竟你们才是亲兄弟。” 奸臣有个白月光_54 “看来,真是那天发生了什么?”元伯说了那么多,顾淮笙就抓住这么个重点,摸着下巴琢磨起来:“可是练个剑洗个衣服,就算经过撞上,又能发生什么?” 元伯一看就知道说的那些顾淮笙没有听进心里去,叹了口气:“这老奴就不知道了,笙少爷要真想知道,回头老奴找阿莲问问?” 顾淮笙闻言点头:“成。” “马车上有准备热粥小菜,笙少爷去的路上记得吃,另外还洗了两个梨和茶水点心,就是……”元伯顿了顿:“烧茶的炉子坏了,所以没有备,给准备的开水,直接冲出来的茶,口感上可能会差一些。” “无妨。”顾淮笙摆摆手,便拂袖大步出了家门。 除了不能煮茶,马车上的东西准备的很是细心周到,粥是顾淮笙爱吃的鸡丝粥,小菜是他好的那口醋酸萝卜丁,点心是精致的红豆酥,甚至茶都是去年赏赐下来的上好贡茶,可顾淮笙看着,就是连一点享用的兴致都没有,一并带去吏部,给诸位同僚分了。 吃着东西心情放松,大家难免就闲聊起来,这一聊,就聊到了烎王赵越和那苗疆公主身上。 不过昨日之时,短短一个晚上就传开了,可见在这京城任职的,不论大小官员,这消息都是一等一的灵通,甚至比他顾淮笙还略胜一筹。 别的不说,至少他们现在聊的,就是顾淮笙不知道的。 “听说了吧?这苗疆公主昨个儿到京连驿站都没去,就直接投帖进宫面圣。” “这苗疆公主是来和亲的吧,这么着急,可是看上哪位皇子了?” “哪位皇子也不合适啊?这上至太子,下三皇子五皇子,都已成亲,最小的九皇子又尚未成年,那苗疆公主总不会千里迢迢跑来做个妾吧?” “那这是……” “谁说就不能?” “哦?” “那苗疆公主久闻三皇子,正是倾心于他,哪怕委身做妾也不在乎,急着进宫,就是为求皇上成全的,不过……” “不过三皇子与三皇子妃鹣鲽情深,誓死不愿违背对发妻的承诺,严词拒绝了,还把这苗疆公主踢给了五皇子,五皇子又给踢给宗亲,这踢来踢去,就踢到了烎王头上。” “对对,我也听说了。” “那苗疆公主能同意?这被踢来踢去,也委实那什么了一些,难道就……” “也就苗疆公主,同行使臣倒是并无不满,反而挺乐见其成的,毕竟苗疆此行是为和亲,至于这和亲人选是皇子还是亲王并不重要,更何况,还是烎王,虽说不是皇子,可权势在那,也不亏不是?” “那烎王……” “咳咳!” “嘘,别说了。” 也是这时,众人才想起顾淮笙来,纷纷朝他一阵偷瞄后,话题便就此终结,也没再扎堆闲扯,一抹嘴便回了自己的位置上认真处理起公务来。 “烎王如何了?”顾淮笙看的好笑,瞥眼一扫,手上的公务却不耽搁:“赐婚圣旨可是下了?” 众人被他这一出声弄得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回应好。 萧传永这时在角落发出一声嗤笑:“可不就是下了,可怜顾大人一腔痴心,终究是错付咯!不过男人嘛,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萧某看在同僚一场的份上就多嘴奉劝顾大人一句,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独慕一棵树呢?大伙儿说,是这个理吧?” 萧传永得意洋洋地环顾众人,然而大伙儿都低头忙碌,无人应和。 便是这样,他也不在意,一个人在小人得志陶醉的不行。 顾淮笙嘴角一扬,反唇相讥:“萧大人岂止是多一句嘴,这叽叽喳喳都比上乌鸦了,年纪不轻,嘴皮子倒是利索,比你这老胳膊老腿儿麻利多了,也不知顾某到你这个岁数,能不能赶及一二的,还真是让人羡慕啊!” “顾淮笙你……” 萧传永当即怒然起身,然而顾淮笙却连正眼也没给他,收拾好桌案,起身就出了吏部大门。 第37章苗女麻朵 “大人,豆腐胡同到了。”马车在胡同口停下,车夫撩开帘子:“这胡同子窄,马车进不去,得劳烦大人走一段。” “无妨。”顾淮笙拍拍膝盖的褶皱站起身来,踩着脚蹬就下了马车,抬手轻推开车夫的搀扶,转身朝胡同里望去:“青云戏班可是在里面?” “正是。”车夫道:“最近新来的一个戏班子,班主年纪轻轻仪表堂堂,又唱花旦又唱青衣,生意火爆,慕名来听戏的人着实不少,这人来人往的,连带着这一片的老茶馆生意都跟着好了。” 奸臣有个白月光_55 顾淮笙点点头,扔一两碎银过去,便径自进了胡同。 豆腐胡同是东城的老胡同了,房屋破旧街道不平,住在这一片的多是平民百姓,可以说是鱼龙混杂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有。而这一片的茶馆酒肆原本也多是市井顽流之辈光顾,一年到头嫌少看到个衣着光鲜的达官贵人经过。 顾淮笙还记得上次过来,还被一群衣着破旧的人像看猴子似的围观着,算起来也不过两三月,再来竟已换了一副光景。走在其间已经不会再有人看稀奇那样追着围着看了,便是小孩儿都顾自扎堆玩着泥巴木弹珠不曾给个注意侧目的眼神。 而沿途看到的百姓,虽依旧衣着朴素布丁打布丁,却不再面黄肌瘦,气色好了不少,吆喝着做买卖的做买卖,干活儿的干活儿,映衬得整个胡同弄子充满了勃发生气。 可见正如车夫所说,新来的青云戏班,带动了这一片的生计,的确将百姓们的生活现状改变了不少。 “大人,来串糖人儿么?”顾淮笙不过看着糖人儿摊发呆久了,摊主便误以为他是想买,热情地招呼道。 被摊主这一吆喝,顾淮笙才回过神来,他笑了笑,走过去挨个看了一遍,伸手拿了一个胖头福娃模样的。 “就这个吧。”顾淮笙问道:“这个怎么卖?” 摊主当即笑露一口黄牙:“这胖头福娃耗糖多,相对要贵一些,看大人是个有福气的,算你便宜点,就五个铜板吧。” 顾淮笙身上没有带铜板的习惯,所以直接摸了一两银子给了:“老板,青云戏班……” “大人也是慕名来青云戏班听戏的吧,第一次来?”见顾淮笙点头,摊主伸手往左拐的岔道一指:“青云戏班不远,你这里走到尽头,左拐过去一段路就到了,张记茶馆门口就立着青云戏班的招牌,很好找的。” “多谢。”顾淮笙顺着摊主手指的方向看了看,回头道了声谢,这才拿着糖人儿径自离开,转动着糖人,不禁轻笑:“小时候你最爱这个,可每次都没得买,也不知道现在还喜欢不喜欢?” 笑着笑着,顾淮笙忽然有些惆怅,犹记得当年那小子整装离家的样子,细数下来也不过几个年头,再见,却已隔世。 上一世,他这两个兄弟,一个刚直不阿,却因为他一意孤行死于算计,一个看似闲云野鹤实则暗度陈仓,跟他一样脑子犯轴,有捷径不走,偏要逆流行事,最后落了那么个下场。 这两件事,一直是压在顾淮笙心里的一方巨石,到死都无法释怀。所以重生后,他除了不再走老路,串联起那些关系网后,第一件事就是寻找三弟顾淮阳的下落。 但找了这么久,一直遍寻无果,若非那天心情不好提前从衙门出来,得到报信人的飞镖传书,他至今还不知道,原来对方早就回京,栖身在了这里。更不知道原来那混小子居然已经跟他的人暗中接洽联手上了,才让人透露行踪通知自己,想来也是好气又无奈,计划是早就给盈盈安排下去的,到头来,却没想到会被那小子凑巧的横插一脚。 沿着摊主所指方向,顾淮笙刚转上岔道,就听到远处一阵咿咿呀呀敲锣打鼓的唱戏声,叫好声更是响彻十米开外,光听声,便只其生意火爆程度。 顺着声音过去,果然一眼就看到张记茶馆的布幡子,而门口立着的,便是墨写着青云戏班字样的木牌。 “客官里边请,请问您是要……” “青云戏班的班主何在?”顾淮笙打断伙计的招呼,拢在衣袖里的手捏了捏飞镖的棱边。 “这……” 见伙计支吾犹豫,顾淮笙扬手抛了两碎银过去:“带路。” “是……”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一得了打赏,伙计立马就干脆了起来,领着顾淮笙就绕开大堂,走侧门朝后院而去:“客官请随我来,大堂人多,走正门不方便,只能侧门,还请见谅。” 顾淮笙没那么多讲究,只点了点头,示意伙计带路即可。 “就是这了。”穿过侧门进得后院,伙计将顾淮笙带到一间厢房外停下:“顾班主应该还在上妆……” “我是他二哥。”顾淮笙道明身份:“这里不用你,你下去吧,我自行找他就好。” 这话一出,可把伙计给惊呆了,满脸写着不敢置信。顾淮笙这会儿还穿着官服呢,他个小白虽瞧不出品级,但那浑身气度便知非富即贵,这样的达官显贵,居然是个下九流戏子的二哥? 顾淮笙没管被震惊傻掉的伙计,抬手推门便走了进去。甫一进去,便被那满屋子花花绿绿的戏装道具给弄了个眼花缭乱,好费劲才在那一堆花花绿绿中找到坐在屏风后上妆贴发片的顾淮阳。 “二哥来的还真快。”顾淮笙还没出声,背对着他的顾淮阳就自铜镜里看见了他,放下手里的发片转过身来:“我还以为你得再过些时候去了呢。” “既然已经回京,为何不回家也不与家里联系?”顾淮笙走过去,在顾淮阳面前站定,低头俯视着他的视线:“你可知我与大哥找了你多久?” “回去做什么?”顾淮笙脸上的笑容不变,只是含笑的眼底一瞬沉郁闪过:“跟着你们学为官之道,战场兵法么?我对这些不感兴趣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二哥应该是知道的才是,我呢,胸无大志,除了搞这么些三教九流的风花雪月,别的本事是一点没有,与其格格不入待在家里,还不如外头随心所欲自在。” 顾淮笙眉心微蹙,看着他不说话。 顾淮阳却是眼一转看到他手上的糖人儿,当即眼睛一亮,毫不客气地伸手就拿了过去,卡崩咬了个脆响。 “这是给我的吗?”顾淮笙一边咀嚼一边问。 顾淮笙无奈:“不是你的,你不一样没客气的咬了?” “嘿嘿……”顾淮阳笑得开怀:“那是因为,我就知道,二哥肯定是给我带的!” 比起顾淮准的严厉,顾淮笙向来是宠这个弟弟的,一来是对方比自己小,二来也是脾性相投,所以说了两句见对方嬉皮笑脸转开话题后,便摇了摇头没再多说。 好在顾淮阳还记着正事,几口吃掉糖人儿,便支开了旁人,拉着顾淮笙朝房间挡架的一面墙走。 奸臣有个白月光_56 “人,二哥现在就去见吗?”顾淮笙一边带路一边问。 “嗯。”顾淮笙点头:“人现在怎么样?这些日子可还安分?” “挺安分的,不吵不闹,给吃就吃,该睡就睡。”顾淮阳顿了顿:“盈盈姑娘那边,已经让人潜入苗疆,扣下了她母亲弟弟,晾她也不敢耍什么花样。” 挡架遮住的那面墙,是一道暗门,进去后却不是密室,而是通往隔壁宅院的一条甬道,墙壁上燃着油灯照明,一眼就能望到对面的暗门。 “我这还得上台,就不跟二哥一通过去了,一会儿事完你在这暗门后稍候,我拉铃你再出来。”顾淮阳交代道。 顾淮笙点了点头,便自行进了甬道。一路走到对面暗门,摸索着墙壁找到绳子拉了拉铃,暗门便应声而开。 来开门的,是盈盈的丫鬟香儿。 “大人。”香儿福身行礼。 “盈盈姑娘呢?”顾淮笙摆手示意她起来。 “姑娘去看那巫女了。”香儿道。 顾淮笙点点头:“带路。” 暗门外面是一间杂物房,两人从杂物房出去,穿廊过院,随即便推门进了一间屋子,就是在那里面,顾淮笙见到了盈盈,和床上抱腿坐着装雕像的苗疆巫女麻朵。 盈盈一见顾淮笙进门,就转身福了福礼:“大人……” 顾淮笙把人虚扶起来,偏头看了看,便径自走到床前,居高临下看着床上面无表情的麻朵:“公主殿下,幸会啊?” “哼。”一直不吭声的麻朵听到这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们大魏人就这么虚伪吗?” “那也不是,这得看人。”顾淮笙故意寒碜人似的,弯腰故意去看人家的脸:“不喜欢我叫你公主?那我叫你什么?麻朵?” 麻朵又是一声冷嗤,这次却搭话都懒得。 “不愧是巫师之女,果然有骨气。”顾淮笙也不生气,依旧笑眯眯的,只是笑意不达眼底:“我们大魏还有一句话,圣贤曰,识时务者为俊杰。” “你想说什么?”麻朵耳朵动了动,总算转头给了个正眼。 顾淮笙掸掸衣袖:“我眼下有两条路给你,一,与我合作,事成之后,我保你母亲弟弟安然无恙,二,坚持你现在的立场,与你母亲弟弟,共赴黄泉,漂亮美丽的麻朵姑娘,你可要想好哦?” 第38章顾淮阳 迎着麻朵近乎犀利的目光,顾淮笙邪魅一笑,转身就走。 “我可以给你时间考虑。”顾淮笙的声音自屏风外传进麻朵耳里:“不过我耐心不太好,所以,希望麻朵姑娘不会让我等太久。” 话落,顾淮笙便加快脚步出了房间。 盈盈跟香儿一直在门外等着,见他出来就忙走了过去。 “大人……” “把人看好了。”见两人点头,顾淮笙才道:“我得走了,你们也小心点,别让人发现了。” “大人放心,我们省的。”盈盈道。 顾淮笙点点头,便朝来路走:“回头她想好了,不用到顾府告诉我,直接告知青云戏班班主即可,她若配合,就按计划行事,反之,就不必留着,直接杀了。” 盈盈闻言,下意识问:“那她家人……” “盈盈,妇人之仁,后患无穷。”顾淮笙长睫颤了颤:“所以,就不留了吧。” “是。”盈盈福身:“盈盈明白了。” 顾淮笙回到暗道,等了将近半炷香时间,才想起拉铃声,他回应的拉响铃绳,门便应声而开。顾淮阳等在外面,看得出来是才从戏台上下来不久,戏服都还没换。 “二哥等久了。”顾淮阳侧身让顾淮笙出来。 “还好。”顾淮笙走出暗门,看着顾淮阳一身戏子扮相叹了口气:“你当真不与我回去?” “现在这样不是很好么?”顾淮阳纵肩:“我隐匿市井,正好可以暗中帮二哥打掩护,神不知鬼不觉,再说了,大哥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臭脾气就跟咱们爹当年一样,说好听是刚正不阿,说难听,就是一根筋,他若知道你我正在做的这些,你猜他是支持还是反对?” 奸臣有个白月光_57 “大哥他……”顾淮笙想要帮顾淮准辩解,但顾淮阳一脸不想听的倔强样,便收住了话头:“算了,不回就不回吧,不过切勿鲁莽行事,也不可操之过急,慢慢来,懂么?” “二哥,都这么些年了……” “是啊,这么些年都等过来了,不差这一点。”顾淮笙知道顾淮阳要说什么,伸手拍肩打断道:“三弟,别让二哥担心。” “知道了二哥,我听你的。”顾淮阳看着顾淮笙担忧的神色,梗了好一会儿脖子,这才软化妥协。 “这就对了。”顾淮笙闻言便笑了,抬手帮顾淮阳整理了下肩膀的褶皱:“我不便久留,就先走了,保持联系,还有,只身在外谨言慎行,保重。” 顾淮阳点点头,在顾淮笙转身走人之际忽然想起那些听来的市井传言,又忙把人给叫住了:“等等二哥。”见顾淮笙停下回过身来,犹豫了下才问:“你跟烎王……那些都是真的吗?你们……你……” “真真假假。”见顾淮阳面露疑惑,顾淮笙道:“我是说,市井传言,一半真一半假。” 顾淮阳皱眉:“那……” “我心悦他是真,别的嘛,都是瞎编胡造。”顾淮笙挥挥手转身:“走啦!” 离开的时候顾淮笙没走偏门,而是装作刚看完戏的样子,直接走的大堂正门。 “顾大人。” 刚出豆腐胡同,就被云墨堵了个正着。 顾淮笙含笑打量着对方,面有薄汗,看着不像一路暗中跟着的样子,应该是从别处着急赶过来的。既然没有跟着,却还能第一时间找来这里,其能力可见一斑,不愧是烎王身边的人。 收起打量,顾淮笙点点头:“原来是云墨啊,赶的这么急,可是有何急事?” 云墨抱拳:“是王爷让我来找顾大人的。” “哦?”顾淮笙抱起胳膊,下巴微抬似笑非笑:“你们烎王,眼下应该张罗婚礼还来不及吧?怎么有空来找顾某?该不会是想要我给他婚礼出谋划策,那可真是为难我了,我尚未娶妻,可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顾大人,王爷他……” 顾淮笙不等云墨把话说完,随手扯下腰间玉佩就塞进对方手里:“这个玉佩,就当我给王爷新婚随礼,未免失礼,他婚礼我就不去了,有劳你代为转交一下。” “不是,顾大人……” “我还有事,先走了!”顾淮笙压根儿不给云墨把话说完的机会径自擦身离开,他脚步迈地又大又快,确定云墨没有追上来才放慢脚步冷嗤一声:“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当我顾淮笙是什么?赐婚圣旨……哼,与我何干?” 是夜,果壳儿和奴儿伺候顾淮笙睡下后,正准备闭窗离开,却突然被叫住了。 “窗开着,把油灯熄了即可。”顾淮笙闭着眼,幽幽道。 “开着吗?”果壳儿跟奴儿面面相觑:“可是,夜里风大,开着……” “让你开着就开着,哪来那么多废话?”顾淮笙声音难得带着不愉的发沉:“出去。” 两人都没有出去。 奴儿看了果壳儿一眼,这才出声:“大人这几日,夜里都要开着窗睡觉,可是……可是在等烎王?” “嗯?”顾淮笙睁开眼来,转头透过罗帐望向奴儿。 “那天晚上,烎王过来的时候,奴才恰巧起夜经过,看见了,不过想着……可能是事先跟少爷约好的,所以就没有声张。”感受到顾淮笙略显异样的目光,奴儿瑟缩着低下了头。 “奴儿。”顾淮笙沉默了良久才轻唤奴儿的名字。 “奴才在。”奴儿语气忐忑:“少爷,奴儿,奴儿是不是说错话了?” “没有,你们出去吧。”顾淮笙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是。”见顾淮笙执意开着窗,两人便没再多话,行礼退了出去。 而罗帐之内,顾淮笙目送着奴儿清瘦的背影,却是心绪复杂。 前世奴儿对大哥的感情顾淮笙是知道的,也知道那时的大哥对奴儿的特别,亲眼见证两人一路感情磋磨,到最后也没能将那份隐忍情意宣之于口,双赴黄泉悲剧收场,心中一直颇为感慨遗憾。本想着既然有幸重生提前遇上,不过举手之劳的事情,便帮衬一把,给奴儿赎身改变他前世的不幸经历,让他跟大哥这辈子感情能走的顺一些,谁知道反而帮了倒忙。 顾淮笙做梦也没料到,他的举手之劳,改变的不止是奴儿的人生轨迹,还连带改变了奴儿的倾慕对象,对他动了不该动心思,奴儿会喜欢他,这个真的是意料之外。 那天的事情,顾淮笙已经从元伯那里知道了,起因竟然是顾淮准撞到奴儿洗衣时,趁人不注意,将正准备洗的一件里衣捂脸上闻。当时那一堆衣服都是顾淮笙换下的,却唯独混进了一件顾淮准的里衣,奴儿便是误以为那件里衣是顾淮笙的,捂脸上闻的时候被顾淮准撞见,结果,自然是顾淮准一眼认出自己的里衣,并误以为奴儿对他有非分之想,把人当成了个小变态敬而远之避如蛇蝎。 这可真是个天大的乌龙,若非元伯挖的深,都打听不到这么深层次的内情。 只是这内情,却是让顾淮笙非常无奈。不过也更坚定了把奴儿送进军营的想法,一为计划,二来也是不想因为举手之劳坏了大哥既定的缘分。 奸臣有个白月光_58 顾淮笙正想着奴儿的事情,窗外忽然就传来一阵窸窣声响,他眼皮动了动转头看去,便见一道人影从窗户那跳了进来。 单看身形,顾淮笙便一眼认出,那是赵越。他躺着没动也没出声,就冷眼看着那道黑影朝床边走来。 “醒着为何不出声?”黑影在床前站定,低沉的声音响起,的确是赵越没错,问完没等顾淮笙出声又接着问:“我让云墨去找你,你为何不来?” 顾淮笙过了好一会儿才坐起身来,撩开罗帐掀被下地,却也仅是脚着地的坐在床沿并没起身相迎。 “臣不是给王爷新婚随了分子礼么?王爷深夜亲自前来,莫不是嫌弃礼太随意不够体面?”顾淮笙揉了揉鼻尖,低笑一声:“那可真是抱歉,不是臣有意为之,实乃当时臣身上别无他物,唯一贵重的也就那块玉佩了,当时情急便用来充数了,如今向来,确实失礼,既然王爷过来,那要不您把那块玉还臣,臣重新再让人给准备一份厚礼奉上如何?” “顾淮笙,你一定要故意这么阴阳怪气说话气我吗?”赵越本来心情就不好,再被顾淮笙这一通呛,情绪更是坏到了极致。 “真是冤枉。”顾淮笙依旧一副玩笑口吻:“天地良心,臣句句肺腑,可不敢……” “顾淮笙!”赵越一把抓住顾淮笙肩膀,转手一推,就把人给怼到了床柱上:“你明知道我来不是听你说这些的!” “那烎王想听什么?”顾淮笙后背硌得生疼,却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脸上的假笑收了起来:“恭贺王爷与烎王妃新婚快乐,百年好合么?” “你……”赵越抓着顾淮笙肩膀的手一顿,旋即又捏紧了:“顾淮笙啊顾淮笙,都这个时候了,你能不能正经一些,我来找你……” 赵越话没说完,就被顾淮笙接下来的动作给惊的卡在了喉咙口。 “你,你在我身上乱摸什么?”赵越被摸得浑身僵硬,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第39章口是心非 顾淮笙瞥了赵越一眼,手摸过袖口探过腰,最后伸进领襟,两指一夹,将玉佩自赵越心口拉了出来。 “居然贴心放着么?”顾淮笙弯了弯眉眼,想笑却笑不出来:“呵……贴心又能代表什么?还不是一只死鸭子,也罢,也罢!” 顾淮笙苦笑着摇了摇头,转手就要把玉佩收起来,却被赵越一把抢了过去。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地他一懵,下意识地抬头看过去。 赵越依旧一脸面瘫,紧紧攥着玉佩,眼神却透着慑人的铄亮。 “烎王?”顾淮笙伸手要把玉佩拿回来,被赵越躲开了。 “送出的东西,哪有收回的理?”赵越把玉佩收回心口放着,甚至还拍了拍心口,确定放好了才放下手来。 “不嫌弃这个新婚随礼寒碜了?”顾淮笙看着他的动作,心里五味杂陈。 赵越却答非所问:“这玉佩跟你之前戴的不一样。” “之前那块,赏下人了。”顾淮笙顺口就接,几乎话一出口,赵越就变了脸色,虽然面部表情不多,却是肉眼可见的生气:“有……什么问题吗?” 赵越没有理顾淮笙,顾自扯下腰间双玉佩中的其中一块,一把塞进他手里。 “这……”顾淮笙又是一懵:“这算……回礼么?” “这是我前两天,买了去云陀寺让高僧开过光的,仅此一块,独一无二。”赵越看着顾淮笙一脸状况外的样子就来气,声音愈发低沉了几个度:“玉是普通的和田玉,不是什么贵重东西,正面是撰刻的佛经,背面是你的名,你且收着,好好佩戴。” 顾淮笙有些回不过神:“这……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赵越看了顾淮笙一会儿,动了动嘴唇没说出话来,却是从顾淮笙手里抠出玉佩,直接塞进他衣领。 “你干嘛?”顾淮笙惊地往后一缩,紧接着就感到心口一凉,赵越竟是将玉佩用力按在了他心口皮肤上。 “贴身收着。”好一会儿,赵越才把手从顾淮笙衣内缩出来,五指蜷手,紧攥着放到了身后。 “不是……”顾淮笙声音抑制不住的发颤:“你这样很让人误会的好不好?” “随你怎么想。”赵越撂下这句,转身就走。 “哎?”顾淮笙简直无语死了,忙起身去追,一把拉住赵越胳膊:“随我怎么想是怎么想?”瞥了眼赵越的反应:“行,那我换一个问法,不知王爷与苗疆公主何时大婚啊?日子可有定下?” “苗疆公主?”赵越突然眉头一跳,转头看着顾淮笙。 “啊。”顾淮笙点头。 赵越冷嗤:“苗疆公主不是早就被顾大人金屋藏娇了么?” 顾淮笙:“……”忘记这茬了。 奸臣有个白月光_59 “一切都在你顾大人的掌控之间,本王何时大婚,能不能遵旨成婚,还不是得看你顾大人的意思?”赵越转回身来,倾身靠近顾淮笙耳畔,压着气声道:“吉日由你不由天啊!” 顾淮笙:“……” 赵越抬手理了理顾淮笙散在肩上的头发:“夜深露重,穿这么单薄就别迎风招摇了,所谓佛靠金装人靠衣装,你这一身白,不好看。” 顾淮笙……顾淮笙愣是被他这一句给气笑了。 赵越看着顾淮笙的笑容,眼神飘了一下,旋即不再废话,径自转身翻窗离开。 顾淮笙追到窗前:“其实可以走门。” 话音未落,赵越的人已然兔起鹘落消失在了无边夜色中。 顾淮笙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半晌无奈摇了摇头,掏出心口贴放的玉佩缓缓摩挲:“口是心非的家伙,真是的,坦率一点会死吗?” 将玉佩塞回去,顾淮笙正要转身回去睡觉,就被房门敲响的声音打断了动作。 “何事?”顾淮笙顿了顿,这才继续回走。 “少爷。”门外是果壳儿的声音:“您还没睡吗?” “这就睡下了。”顾淮笙应道:“你也去睡吧。” “哦,那奴才走了啊?”果壳儿语气带着担忧:“少爷您别熬太晚,明儿还要去衙门呢,倒是又该提不起精神来了。” “啰嗦。”顾淮笙已经躺回了床上,抬手按了按心口,这一次终于摒弃杂念,闭上眼睛安然入眠。 第二天,顾淮笙就让果壳儿找了根红绳,准备将玉佩给串了起来挂脖子上。 “少爷,这玉佩是系腰上的,您真要挂脖子上吗?”果壳儿捏着红绳一边动作,一边不解的问。 顾淮笙点头:“当然,这可不是普通的玉佩,少爷我必须得贴身收着。” “可我看着也没什么特别啊?”果壳儿捏着玉佩翻来覆去的看着:“就普通的和田玉,也没精湛的雕工……” “你懂什么?”顾淮笙不乐意了,一把给抢了过来,自己动手串:“这当然不是普通的和田玉,这是高僧开过光,撰刻了经文的护身符我告诉你。” “哎呀!”一听是护身符还开过光,果壳儿立马重视起来,接过顾淮笙串好的玉佩,给他挂到了脖子上,还塞衣领里贴心窝放着:“这可了不得,那少爷一定得仔细收着,您自从伤愈,身子骨就大不如前,听说玉能养人,这带着没准儿真能改善改善。”顿了顿又问:“少爷,去衙门的马车已经备好了,厨房煲了鱼片粥,点心是芙蓉卷,茶是碧螺春,可还有别的要加上的吗?” “你少爷我何时变得这么难伺候了?”顾淮笙本来思绪还沉浸在玉佩上,听到这话不禁无语侧目。 “呃……”果壳儿被质问的语塞,很想说,您就是这么矜贵难伺候的,刁嘴还挑剔,嘴上不会说,但高不高兴都摆在脸上,然而,这些也就心里吐槽,却是没胆子直接说出来的。 “不用再麻烦,这些就够了。”顾淮笙也想起来之前好像的确挺注重享受的,假咳一声站起身来,然后刚准备出门又顿住:“对了,厨房的鱼片粥可还有剩,再去备上一份和我一样的,我一并带着。” “一样分量的么?”果壳儿闻言一愣。 “比我的那份再多一些吧。”顾淮笙想了想道,见果壳儿愣着没动,一个眼神乜斜过去:“去啊?愣着做什么?” “是是是,奴才这就去准备。”果壳儿一脸如梦初醒,连声应后飞奔而去。 果壳儿前脚出门,奴儿后脚就进门,将准备出去的顾淮笙堵了个正着。 “少爷……” “是奴儿啊?”顾淮笙看着小孩儿怯怯含羞的样子心里着实别扭,面上却不好显露出来伤了小孩儿的心:“你有何事?” 奴儿深吸口气,这才抬头看向顾淮笙,眼睛红红的:“少爷可是嫌弃奴儿了?” “你这小孩儿,脑袋瓜子里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我怎么就嫌弃你了?”顾淮笙习惯性地抬手想要拍奴儿的肩膀,然而手都抬起来了又放了回去:“你怎么会这么想?” “少爷这些天,都不让奴儿近身伺候,是在躲着奴儿吧?”奴儿一脸难过的要哭出来的表情,看着就让人揪心:“少爷,是不是奴儿什么地方做的不好惹您嫌了,您,您会卖掉奴儿吗?” “啊?”顾淮笙这下真无语了:“我卖你做什么?你以为自己能值多少,卖掉能抵得上我给你赎身花掉的银子?放心,少爷我没嫌弃你,你也没做错什么,不会把你卖掉,我还要你进军营,替我保护好大少爷呢!再说了,我什么时候躲着你了,昨晚你不还跟着果壳儿一起伺候来着么?” 奴儿低着头,忽然就哽咽了:“少爷,我……” 顾淮笙看着他,不觉皱起眉来:“奴儿,你老实告诉我,可是谁对你说了什么?” 奴儿摇头,可就是咬死了下唇不吭声。 “既然没人说你什么,那你现在这样子是怎么回事?”顾淮笙叹口气:“你抬起头来。” 奴儿缓缓抬头,眼泪却在抬头的瞬间夺眶而出,那双明澈水眸里盈满了压抑隐忍的情意,哀伤又不舍。 奸臣有个白月光_60 顾淮笙看着就头皮发麻,也有点招架不住那样的眼神,就,总有种不小心绿了大哥的罪恶感,尴尬地咳了一声,不禁转开了视线:“你不想去军营?” “奴儿,奴儿想伺候少爷左右,少爷,您别赶奴才走好么?”从顾淮笙第一次提议送他去军营起,奴儿这话就一直憋在心里,压抑了很久,其实他知道,下人是没有立场说不的,主子让怎么做,就该怎么行,更何况,还是替对方予以重任,他虽然不舍,内心其实是窃喜的,可前提是,那天的事没有被大少爷撞上…… 比起离开顾淮笙身边的难过不舍,更让奴儿畏惧退缩的,是顾淮准这个人。虽然对方并没有做过什么,可那种凌然慑人的气场,只需一个眼神,就足以他膝盖发软腿脚打颤,光是想着要进军营朝夕相处,他就感觉头顶天塌下来一样,压的喘不过气。 奴儿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怎么跟着顾淮笙出门的都不知道,回过神来时,两人已经走在出府的路上了。 第40章越来越不要脸 “奴儿。”眼看大门在即,顾淮笙忽然停下脚步,看着忙进忙出张罗事宜的元伯叹了口气:“今日起,你便跟在元伯身边,好好学学规矩吧,军营你不想去就不去,但倘若……那这府里,便容不下你。” 顾淮笙这话无疑是晴天霹雳,奴儿整个懵在了原地,一瞬间,面色惨白如纸,嘴唇颤栗,再开口已经带了哭腔:“少爷……” “庄子上是不比府里,但胜在日子清闲,那边的人心性淳朴,你过去也不怕会受什么欺负。”顾淮笙转过身来:“我虽然为你赎身,但实际上你并未入奴籍,卖身契也已经撕毁,你如今非娼非奴,奴儿你可明白,你是自由的。” 奴儿一脸震惊:“我……” “男儿志在鸿鹄,而非拘于后宅,有些东西,不是你这个年纪该思该想,当以学成才提现价值,明白么?”顾淮笙拍拍奴儿的肩,颇有些语重心长:“我说的这些,你好好想想吧,倘若依旧胸无大志,我自不会勉强于你,届时,是跟着元伯学规矩还是去庄子,就看你如何抉择了。” 顾淮笙说罢深深看了神情从震惊到恍惚的奴儿一眼,温和的笑了笑,转身头也不回地出了顾府大门。 而直到他身影消失在门口,奴儿才泪流满面地蹲了下来,将脸埋进膝盖,却压抑着没敢哭出声来。脑子里回荡着顾淮笙的温声细语和笑容,那么温柔那么灼目,却也残忍决绝,笑着落刀,不留半点幻想。 从生出妄想那一刻,就时刻警醒着不被发现,自以为隐藏的很好,没想到还是被那一双明睐凤眸看了个穿透,且……暴露的这么快。 奴儿按了按心口,只觉得那里空荡荡的像是被挖走了一块似的。 “你应该庆幸,少爷只是把你调离他身边,而非赶你出府。” 果壳儿的声音突然响起,惊了奴儿一跳,满脸惊慌的抬起头来。 “果壳儿哥……” 果壳儿却粗鲁地一把将奴儿从地上扯了起来:“下人就该谨记下人的本分,不该做的别做,不该想的别想少爷肯还你良籍,放你一搏前程,那是少爷仁慈,你当感恩戴德才是,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 果壳儿还忙着给顾淮笙送食盒呢,说完便没再多说,摇了摇头,抱着食盒冲出门去。 奴儿被训了一顿,脸上一会儿白一会儿红,一时间,万般思绪绕上心头,竟是难过又羞愧,可情之一字向来遂心不由人,又岂是他能左右的。他不是没有自知之明,不是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良籍又怎么样,别说是娼籍赎身,就算不是,也不是他能高攀得起的,何况对方心里,从来都只有一个烎王,这些他都知道,也从未奢望过什么,只是小心翼翼的藏着那份小心思,默默的看着伺候着就好,却不想,连这也是妄想。 奴儿想着,眼泪便不由再一次夺眶而出,这一次他没蹲下,却站在那默默哭的很伤心。 顾淮准刚过来就撞个正着,原本就不喜奴儿的他更加看不顺眼,本想眼不见为净直接离开,但经过的时候还是没忍住停下了脚步。 “一个男的,哭哭啼啼成何体统?”见奴儿被吓得猛地打了个嗝,顾淮准眉头皱的都能夹死一只苍蝇:“别把你在妓馆学的那套带进府来,再敢一副娼妓做派,就哪里来的滚回哪里去!” 顾淮准没去看奴儿瞬间饱受打击的脸色,急着去军营的他说罢就大步离开,只是走了没几步又停下回过头来。 “你,给我过来。”顾淮笙冷眸严厉的斜睨奴儿,原本只是想交代一些小事,见他瑟缩畏惧毫无阳刚气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干脆走回去扯了人胳膊就走。 “大,大少爷,您,您……”奴儿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懵,被扯着跌跌撞撞走到门口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您别赶奴才走,奴才知错了,真的知错了,奴才再也不敢了,求大少爷,大少爷别赶奴才走,奴才真的再也……” “即日起,你跟我去军营。”顾淮准道。 “啊?”这下可把奴儿给彻底震惊坏了,眼泪都猛收了回去,怀疑是自己耳朵出了毛病:“可是……” 然而顾淮准压根儿不管他愿不愿意,拽人出门,直接面朝下的把人拽上马背,就直奔军营而去。 这一出风驰电掣的举动,把一旁还没来得及上马车的顾淮笙都给惊呆了。 “我刚没看错吧?”顾淮笙愣愣地从果壳儿手里接过食盒:“大哥把奴儿按马背上带走了?” “少爷您没看错,奴才也看见了。”相较于顾淮笙的震惊,果壳儿就反应平平了,若说之前还挺怜惜奴儿的,那无意听到那番话得知他小心思后,就不太看得上眼了,这种心思不纯的跟在少爷身边也是个麻烦,大少爷弄去军营改造一番正好。 “啧,大哥他这是怎么了?”顾淮笙还是有点回不过神来,心里真是纳闷儿极了:“之前我提议让奴儿去军营,他不是不同意的么?怎么这会儿突然改变主意了?嘿,我看人小孩儿还哭呢!” 果壳儿默默翻了个白眼,提醒道:“少爷,时候不早了,您这再耽搁下去,可就要误了上衙时辰了。” 经果壳儿这么一提醒,顾淮笙这才收回视线,转身在车夫的伺候下,踩着脚蹬上了马车。 一路上都在琢磨这个事情,然而直到吏部大门,顾淮笙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思来想去,最后得出的总结都是,顾淮准今儿吃错药了。 奸臣有个白月光_61 下了马车,顾淮笙抱着两人分量的食盒下意识就朝吏部大门走,上了两个台阶才反应过来,猛地刹住脚步。 “嘿!”顾淮笙叫住车夫:“等等!” 车夫闻言转身,躬身道:“少爷还有什么吩咐?” 顾淮笙低头看看食盒又抬头看看车夫,一时语塞。也是这时候才意识到,根本不知道赵越会不会来这边串门子,如果不来,那他这食盒不是白带了? 顾淮笙啧了一声,抬手敲了敲被开光玉佩冲昏的脑袋林木森。 “少爷?”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吩咐,车夫疑惑地抬起头来。 “噢没事。”顾淮笙尬笑着挥了挥手:“没事没事,就……”犹豫了一下还是不甘心,眼珠一转忽然生出个馊主意,当即就把其中一个食盒怼车夫怀里:“这个你送去烎王府,就说……是我让你送给烎王的。” “啊?”车夫懵逼的抱着食盒:“哦,哦哦,奴才这就去。” 顾淮笙挥了挥手:“去吧,最好亲手交到烎王手上。” 顾淮笙话音刚落,赵越就突然从吏部大门走了出来。 “何物要给我?”赵越出来的不是时候,没听到前面的,就听到后半句。 顾淮笙听到声音先是意外一愣,随即就笑了,一把从车夫手里拿回食盒,转身就拎着冲赵越显摆:“新鲜出锅的鱼片粥,区区小礼不成敬意,以谢王爷赠玉之情,还请王爷笑纳。” “用鱼片粥还赠玉情?”赵越嘴角抽了抽,差点没绷住脸:“顾淮笙啊顾淮笙,我怎么发现,你这越来越不要脸了呢?” “嗨!”顾淮笙上前,不由分说就把食盒怼赵越怀里:“礼轻人意重嘛,王爷向来宽厚,想来是不会嫌弃的,正巧臣也还没吃,不如咱们去那边亭子坐坐,一起享用如何?” 赵越瞥了顾淮笙那一副登徒浪子调戏良家女子的嘴脸,没做搭理,顾自揭开食盒盖子看了看,只一眼,就给盖了回去。 “新鲜出锅?”赵越挑眉。 “嗯哼。”顾淮笙煞有介事点头,一脸邀功讨好的笑:“臣可是仔细捂了一路呢,就怕给凉了坏口感。” 赵越无语的看了他须臾,伸手把顾淮笙怀里那只食盒也一并给抢了过去。 顾淮笙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愣,瞪着脱手而去的食盒疑惑道:“干嘛?” “鱼片粥冷了腥气重,别吃了。”赵越越过顾淮笙就径自上了顾家马车,边掀帘子进去边问:“有点心吗?” “有春卷。”顾淮笙没跟着上去,反而好整以暇地就那么似笑非笑的转身看着:“不过王爷,春卷就在食盒里,在粥下边一层,那个应该没冷掉。” 闻言,赵越便从马车里退了出来,看到顾淮笙的神情,没什么反应,很平常的道:“我马车里有炉子,去吗?” “去!”顾淮笙笑弯了眼,也不等赵越下来,转头找到烎王府的马车,便掉头朝那边率先走了过去:“烎王还真是吝啬,马车上就备有炉子还非得去我马车里,怎么就不一开始上你那,就那么心疼那几块碳啊?” “当然不是。”赵越从车上跳下来,紧随顾淮笙其后:“不过是没想到罢了。” “是么?”顾淮笙也不争辩:“就当是这样吧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赵越眉心跳了跳。 “没什么。”顾淮笙耸肩:“随便笑笑。” 第41章黯然 顾淮笙其实还挺意外的,据他了解,赵越不是个注重享乐的人,若非必要,出门能骑马绝不乘马车,更别提在马车里备炉子茶具这些东西。这份意外之感,在进入马车后看到那些布置的东西后,更是被放大数倍,炉子茶具茶点都不算什么,最稀罕的是熏香,居然是玉兰味儿的,要知道,赵越常用的熏香多是青檀香,而玉兰味儿,是顾淮笙的喜好。 见顾淮笙一脸意外的看着香炉,赵越咳了一声,推开他率先进了马车:“常用的青檀香没有了,管家凑合布置的,你若闻不管,就让人拿走。” 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语气,真是让顾淮笙气笑不得。 “挺好的。”顾淮笙叹了口气,说罢跟着上了马车。 能怎么着? 这人就这副德行,自己看上的,除了顺着难不成还按趴揍一顿? 顾淮笙这心里啊,也是无语凝噎极了,却无可奈何。他也是个端得住的,赵越既然要装,那他也不戳破,大家装蒜呗! “王爷会生炉子么?”顾淮笙进得马车,就看到赵越在那摆弄炉子,凑过去撑着膝盖弯腰瞅了瞅。 奸臣有个白月光_62 “碳烧好封存的。”赵越无语的瞥了顾淮笙一眼,径自打开碳盒,将里面烧的猩红的碳块用钳子夹到炉子里:“顾大人如此着重享受的人,都没一点常识的吗?” 顾淮笙不接茬:“那您会热粥吗?可别把手给烫了。” 赵越没做声,生好炉子,就退开了,冲顾淮笙挑眉抬下巴:“谁说我要热粥?炉子已经生好,这热粥的事儿就交给顾大人了,请吧。” “成,我来。”面对挑衅,顾淮笙面不改色,笑的怡然快意,当真挽袖子就上。 赵越原本就不过是一句调侃,顾淮笙真动手,他反而脸皮紧绷抿紧了嘴,看着对方不太熟练的动作,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开口提醒:“仔细着点,别被碳火燎到。” “就热个粥被碳火燎到,臣在王爷眼里就这么废吗?”说话的功夫,顾淮笙已经放好了袖珍陶罐,将冷粥倒进去盖上盖子,就在赵越身边坐了下来。 “你知道本王不是那个意思。”赵越别扭转开视线,拒绝和顾淮笙对视。 顾淮笙随他去,身体放松的靠着车壁打了个哈欠:“王爷是特地来这边寻臣的吧?” 赵越闻言转回脸来,看向顾淮笙。 “让我猜猜。”顾淮笙摸着下巴:“是舞弊案,还是您哪位待娶公主啊?” 赵越无语须臾,忽然古井无波地问:“顾淮笙,你是不是想打架?” “不敢不敢。”顾淮笙连连摆手,一脸惊恐,然而眼里的笑意却粲然灼目:“臣哪敢跟王爷打架啊,又不是嫌脑袋太多命太长,是吧?” “跟你待在一起,我才是嫌命长,你现在……”赵越及时打住,深吸口气言归正传:“舞弊案由刑部与大理寺着手调查,已经集齐证据,拟卷宗上呈皇上,天威雷霆,已于昨日将在案官员尽数捉拿收监,此番牵连甚广,直接影响到六部既定关系网,经此一案,全盘重洗,皇上那边肯定也会着重严防盯守,接下来当小心行事才是。” “这是自然。”顾淮笙点点头,端坐没一会儿,就懒骨头似的靠了回去:“漕运那边……” “这批落网官员中,好几个都跟萧家旁系沾亲带故,虽不及九宗,也算得个萧氏门中之人,想要从中做些文章拉萧家下水不是难事。”赵越分析道:“只需撺掇御史台,以氏族失察之名,御前参萧家一本即可,御史台的段誉青可是出了名的铁嘴执拗,且得理无惧谁撞他手上都照参不误,他要出面,萧家就算不伤筋动骨,也少不得挠一身花。” “嗯……”顾淮笙食指捋开挡脸的发丝:“那漕运这块,王爷可有中意人选?” “正赶上三年一度的官员评级,加上这一波动荡清洗,想来今年升降幅度较大。”赵越斜睨顾淮笙:“顾大人这么问,可是心里已有合适人选?” “如果我没记错,南阳清河的县令任期快到了吧?”见赵越想了一会儿点头,顾淮笙才接着往下说:“此人性子敦厚,为官清廉,短短几年就能将清河那个穷乡僻壤的小县城发展成如今富饶繁荣的模样,可见一般,也该往上给升一升了。” 闻言,赵越沉思须臾,看着顾淮笙点了点头,他还要说什么,却被顾淮笙给抬手打断。 “王爷有没有闻到什么味儿?”顾淮笙吸了吸鼻子。 “有。”赵越也轻嗅了嗅:“好像是糊味儿。” 两人齐齐转头看向面前的几桌……上的炉子。 “哎呀!我的鱼片粥!”顾淮笙喊着就要扑过去,被赵越拽住了胳膊。 “我来。”赵越拿出巾帕,包住盖子锅柄,这才给端到了一边。 “这么大味儿,怕是不能吃了。”顾淮笙催促的理所当然:“快开盖子看看,还能吃不?” 赵越一个指令一个动作,而结果自然是……不能吃了。这都煮干全糊在了锅底,就算有浮层看着还行的,也变了颜色,能入口才怪。 “糊成这样,不能吃了。”赵越看了眼顾淮笙的脸色:“要不,我让人去买点别的?” “算了,还得进衙门报道呢!”顾淮笙情绪低落的叹口气:“有点心呢,凑合吃点垫垫吧,会煮茶么?” 这纯粹是一句废话,赵越都懒得给眼神,从食盒里拿出点心往顾淮笙怀里一塞,就顾自闷头着手煮起茶来,动作行云流水,可比顾淮笙热粥熟练多了。 “慢慢吃别噎着。”虽然总是被烦的不想搭理,但烦劲儿一过,还是忍不住关心,见顾淮笙吃的豪迈,赵越眼皮都跟着跳了跳,忙提醒道。 “没事,噎不着。”顾淮笙三两口就解决了手上这个,还拿了一个投喂赵越,嘴上却比手上的动作欠多了:“噎是噎不着,就是口干,王爷您能不能快些?” “不能。”赵越刚转晴的脸色又开始冰冻三尺:“噎就憋着。” 顾淮笙啧了一声,便不再凑过去找不痛快了,把赵越吃掉一半的春卷收回,转手就咬掉一大口,自己吃了起来。 “你……”赵越却险些被他这举动惊的烫了手,冷眼瞥着顾淮笙半晌才憋出一句:“你还真是不讲究。” 顾淮笙……顾淮笙装作没听见,便是喊着干,嘴也没见停下,转眼就解决掉了好几块。 “你别盯我啊,当心茶水,别又给煮干了。”顾淮笙嬉皮笑脸地伸手一指炉子,说的好像方才的粥不是他热的似的。 但显然,赵越不是他,虽然分心,但手艺却有条不紊。 “别急着喝,先放着晾一晾,小心烫嘴。”赵越夹子捏起一杯冲好的茶汤,伸手放到顾淮笙面前。 奸臣有个白月光_63 “谢谢王爷关心。”顾淮笙又不傻,自然不会不知道烫茶要晾,但被赵越关心,他却笑眯眯顺从点头,但随即脑子一转,就生起顽性来,故意凑近赵越打趣:“不过王爷,您说我要是烫着了怎么办?,您会……给我吹舌头吗?”说着还故意吐出来一点,不正经的逗弄,见人被逗得面红耳赤,便畅快地笑了起来。 “顾淮笙你……” “知道知道,正经点嘛!”顾淮笙及时讨饶打住:“烎王啊烎王,不过是个玩笑,你干嘛这般严肃?你这人,也太无趣了一点,不就是……”话锋一转,又收住了话头:“也罢,这逗趣,自然是要逗知趣之人,王爷素来端正,是臣轻浮了。” “知趣?”赵越将另一杯夹到自己面前,本来准备伸手拿个春卷的,闻言便沉脸收回了手:“顾大人口中的知趣之人,可是葶香楼那位盈盈姑娘?那的确够知趣的。” “嗐,王爷真是客气。”顾淮笙瞥着赵越脸色呢,却还是故意呛他:“盈盈姑娘再知趣,哪比的过未来王妃国色天香啊?那可是苗疆土生土养,不止性情直率还敢爱敢恨,看上个汉子,都大方求之,身段妖娆手段一流,王爷能有幸摊上这么个绝色尤物,那才是艳福不浅呢!” “真是越说越离谱了。”赵越脸色已经彻底恢复了面无表情:“本王不过随口一提,顾大人就这般相护,你就……” “怎么?”顾淮笙故意挑眉装出一脸玩味,实则眼神却充满着他不自知的期待。 本以为话赶话到这份上,赵越那死鸭子该被激将的松口说点啥想听的了,结果期待半天却是放了个哑屁。 “不怎么。”赵越僵硬地转开脸去,掩饰地端起茶杯掩袖喝了一口:“没怎么。” 顾淮笙期待的眼神瞬间就黯淡下来:“呵……” “那苗疆巫女……”感觉到顾淮笙的情绪,赵越僵硬的转移话题:“可有……” “暂且没有。”顾淮笙站起身来,拱手一礼:“时辰不早,臣该去衙门了,就先失陪了,旁的事,回头再议。”说完不等赵越回应,笑了笑,转身就下了马车,径自头也不回地朝吏部而去。 第42章凭什么 夏季初始,若问最轰动朝野的事件是什么,那必然是非春闱舞弊案莫属了。一连数日,都有不同的人被问斩,一斩斩一片,那几天的菜市口啊,可谓是血流成河。 不仅围观百姓心惊胆战看足了热闹,便是得道高僧也被惊动,为免怨气过重冲撞国运,前来诵经超度。 打那经过,离着老远都能闻到熏人作呕的血腥气。 “少爷,改明儿咱们还是绕道而行吧,这里天天血流成河杀气太重,若是冲撞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就不好了。”果壳儿撩起马车挡帘朝外面看了一眼,被那股腥气熏得捂住了口鼻,赶紧把帘子放了下来:“每天都死那么多人,有罪大恶极的也有无辜受累的,只希望经大师超度后,别化作冤魂厉鬼才好。” 顾淮笙听罢不作言语,只是摇了摇头。 随着马车驶离菜市口,闻不到血腥气后,果壳儿才把捂口鼻的手放了下来,却是脑袋瓜转着忽然想到了别的事。 “少爷,您这几日为何老躲着烎王啊?”果壳儿偏头看着顾淮笙,见提到烎王对方都闭目养神雷打不动,心里愈发疑惑起来:“以前烎王要是能找您,您屁颠屁颠高兴的跟什么似的,可这几日,人来了您都避而不见。” 其实果壳儿不知道,赵越不止白天串门子吃闭门羹,晚上翻窗也吃闭窗羹,不管白天还是夜里,家里还是去衙门,他都避开与赵越见面。别说是去家里堵不到人,便是衙门好几次,也没堵到过,顾淮笙这人,要贴着黏着谁的时候,就跟鬼一样阴魂不散,但他不愿见谁,滑得跟泥鳅似的,尾巴你也休想瞅见。 自从那日不欢而散,顾淮笙就再没见过赵越,对那个名字也是闭口不提,便是谁提了,他也不会给半个眼神。 就像现在。 果壳儿说完等了老半天,顾淮笙别说接茬,连眼皮子都没睁一下。 “少爷……”果壳儿小心翼翼地挪过去一点:“您跟烎王,又吵架了?” “你这奴才。”顾淮笙可算睁开眼来,却是敲了果壳儿一记脑瓜崩:“说的好像少爷我之前有跟烎王吵过架似的。” “您是没明着吵。”果壳儿捂着额头,退后一些:“您就是冷战,哦不止呢,还散播谣言,败坏烎王名声,什么断袖,什么负心汉,哎,还落水病到神志不清呢!” 这台子拆的,都把顾淮笙给气笑了。 “少爷您别笑,您就说奴才说的对不对吧?”果壳儿一看顾淮笙笑,更来劲儿了。 “对,太对了。”顾淮笙露出假笑皮笑的狰狞,抬脚踹过去:“滚出去,胆儿肥的你,连少爷我都敢消遣了,再多嘴一句,就给我下车跟着跑去。” “别踹别踹,奴才自己出去便是,可别脏了少爷您的脚。”果壳儿躲着就身子一矮,麻溜钻了出去。 耳根子可算清净了,然而顾淮笙闭着眼,心里却忽然烦躁起来,眉头皱了皱,豁然睁开了眼。 “停车!” 马车往前跑了一段才停下,果壳儿撩开帘子,还没来得及询问,顾淮笙就已经低头钻了出来。 “少爷……” “你们驾车回去,我四处走走转转。”顾淮笙说罢跳下马车,根本不给果壳儿追上的机会,就快速消失在了人流中。 奸臣有个白月光_64 这京城之大,然而有趣又吸引顾淮笙的却甚少,以往心烦了大多去葶香楼听曲儿喝酒,不然茶肆酒楼听书解闷儿,今儿个这两样,却一个也提不上兴致。 “公子,买珠钗吗?” 听到小摊大娘的问话,顾淮笙走了过去,随手挑了几支造型不错的珠钗:“这几支都要了,你给送葶香楼的盈盈姑娘哪儿,就说是姓顾的送的……” “顾大人还真是风流人物出手阔绰啊。”顾淮笙话没说完,就被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给打断:“都说葶香楼里的姑娘国色天香,今日看来果然名不虚传,瞧瞧咱们顾大人给迷的,不就一掷千金博取美人恩么?” 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许久未见的赵宥。 “原来是五皇子。”顾淮笙含笑行礼,视线却瞟向赵宥身边面沉如水的赵越:“烎王。” “顾大人不是嚷着闹着,非烎王不嫁么?”赵宥亦是瞥了眼赵越的脸色,笑容愈发不阴不阳:“我还当你多痴情呢,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异思迁,另结他好了,果然不愧是顾大人啊!” “臣敢嫁,可烎王不敢娶啊……”顾淮笙半点没有因为是大街上,就隐晦难堪,面对赵宥的刻意贬低,应和的大大方方坦坦荡荡,他似笑非笑的看向赵越:“臣虽然脸皮厚,可自知之明还是有的,招人烦的事情是万万不会做的,襄王总无意,神女还有情嘛,拿不下襄王,有情意绵绵的神女相伴也挺好的,烎王,你说对吗?” “大胆顾淮笙!”赵越还没接话,赵宥就黑脸一声厉喝:“你竟敢拿妓子与烎王作比!” “嗐,瞧我这破嘴,该打。”顾淮笙作势打了自己嘴巴一下,笑着又拱手:“烎王高不可攀,岂是臣能随意肖像?都怪当初猪油蒙了心,神志不清才多有冒犯,以后臣必当悔过,绝不……” “你玉佩没戴?”赵越语气僵硬的打断顾淮笙,见他疑惑看来,又重复问道:“你玉佩没戴?” “嗯?”顾淮笙低头,拉起腰间雕花玉佩晃了晃:“这不是玉佩么?” “你知道我说的是哪块。”赵越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为何不戴?” “哦,王爷说的那块啊?”顾淮笙放下玉佩,掸了掸衣摆不存在的褶皱:“太过朴素,跟衣裳腰带不搭,就没戴。” 赵越眯了眯眼:“你嫌弃?” “是有点儿。”顾淮笙笑的混不正经,只是笑意却只浮于嘴角未达眼底:“毕竟王爷该知道,臣就是这么一俗人。” 赵越定定看了顾淮笙须臾,攥了攥拳,恨不得立即甩袖走人,但深知顾淮笙那臭德行的他,愣是给忍了下来:“顾大人近来似乎很忙?” “是啊。”顾淮笙一脸无奈发愁:“忙的要死。” “不过一个吏部侍郎能有多忙,怕不是忙着寻花问柳吧?”赵宥冷哼:“顾大人的喜欢这般廉价,看来当初烎王不搭理是对的,不然到头被这般戏耍,伤心是小,丢人才是大呀!” “五皇子这般争锋相对为哪般?”顾淮笙收起笑脸:“臣好像没得罪过您吧?这真要说起来,也就是运气不好,给二皇子挡了一回剑而已。” “你什么意思?”赵宥闻言,神色一下就阴沉下来。 顾淮笙却嘴角轻勾:“这就要看五皇子怎么理解了。”瞥了一眼依旧盯着自己不转眼的赵越,顾淮笙装模作样拱拱手:“臣该走了,就不打扰二位,告辞。” “等等。”赵越却叫住了顾淮笙,顿了顿,一把扯下腰间的玉佩走到顾淮笙面前,看了他一眼,低头就扯掉顾淮笙那块,把自己的给系了上去:“这块雕工精致,出自名师之手,花里胡哨与你这身挺搭。” 赵越这一出,可谓是莫名至极,顾淮笙惊讶挑眉,赵宥却是一脸不敢置信的看向赵越。 “这是作何?”顾淮笙回过神来便笑了,只是笑容并不开心:“王爷这是在跟臣比阔气吗?准备以后看不顺眼就赠玉,是打算把您私藏的玉都转顾家来么?其实,大可不必如此。” 顾淮笙说着就要把玉扯下来,手刚碰到,就被赵越握住了手。 “戴着。”赵越面色沉敛,却霸道的很。 “凭什么?”顾淮笙也不是好惹的,当即就挑衅地挑眉看了过去。 三个字,问得赵越语塞。 原本再次冒头的希冀,便再对方的沉默里消磨殆尽,顾淮笙自嘲地笑了笑,毫不迟疑地扯掉玉佩还给赵越,转身便径自大步流星地离开。 本就烦闷的心情,因这一出愈发堵闷的慌。没有目的的闲逛晃荡着,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到了青云戏班门口。 来都来了,岂有过之的道理。 顾淮笙便拍了拍袍摆,提步进了大堂。这一次他没找顾淮阳,就是纯粹来听戏解闷儿的,不过当问的还是要问问的。 要了个楼上视野不错的雅间,顾淮笙冲台上正唱着戏的顾淮阳抬了抬下巴示意,便惬意的喝茶听戏起来。 哪怕一个人冷清了些,但闻楼下喧嚣,却也不觉寂寞。 一戏唱罢,顾淮阳朝顾淮笙的方向望了一眼,便转身下了台子,等换完装再登台,女扮男装的香儿就到了顾淮笙雅间。 “奴婢给顾大人请安。”香儿虽着一身男装,却依旧行的女子礼。 顾淮笙摆手:“不用拘礼。”待人起来,方才问道:“可有松动?” 奸臣有个白月光_65 “还是老样子,吃吃睡睡,旁的什么反应都没有。”香儿恭敬应道。 “哦?”顾淮笙便勾勾嘴角,扬起一抹森然冷笑:“那便,剁她母亲一根手指,抚慰抚慰她的思亲之情吧。” 第43章花生抛 香儿走后,顾淮笙又看了一场戏,才起身离开,还没走出雅间,已经换下戏装着一袭白衣的顾淮阳就推门走了进来。 “二哥这是要走了?”顾淮阳仔细盯着顾淮笙瞧了瞧,顺手关上房门:“二哥神色郁郁,怎么,心情不好?六部大换血,二哥不动声色借他人之手,以雷霆之势安插自己人,如此振奋人心,我原以为二哥会很高兴,还想着来这与二哥喝两杯庆祝呢……可是出了什么变故?” “哦……”顾淮笙瞳孔微颤,旋即收敛神色,欲盖弥彰的哦了一声:“没有。”顿了顿,又转身往回走:“一个人无趣罢了,坐吧。” “看来今儿这酒是喝不成了。”顾淮阳跟着走过去,在顾淮笙对面坐下:“既然不是为朝堂政事,那就是私事了,一个人无趣……莫不是二哥为情所困,因为那个烎王?” 顾淮笙正翻杯给顾淮阳倒茶,听到这话动作微滞:“你小子皮欠儿哈,都知道打趣你二哥我了?” “这哪是打趣,分明是关心啊。”顾淮阳接过顾淮笙递上的茶,喝了一口放下:“既不是因为烎王,那二哥是为何事忧心?” 其实顾淮笙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何烦郁,只能说一半一半吧,但感情的事,他并不想跟顾淮阳说:“你看那半边天。”伸手指了指窗外,那方向,正是菜市口刑场:“血光冲天,该死的鬼,冤死的魂……” “该死还是冤死,皆不过命数。”顾淮阳打断顾淮笙:“不是吗?” 兄弟俩相视一笑。 顾淮阳叹气,转头看向窗外:“所以啊,这世道毋需问该或不该,只需争一个该不该,有能者操控命数,无能者为命数所空,生者恣意,死的也不冤,二哥说,是不是这个理?” “嗯。”顾淮笙勾嘴角挑眉,以茶代酒敬顾淮阳:“言之在理。” “既如此,二哥也不需要想那许多。”顾淮笙端茶杯给顾淮笙碰了一下,喝一口道:“你我现在所做的,不过是为父亲,争一个不该,仅此而已,不过……” “嗯?”顾淮笙撩起眼皮,朝对面坏笑的顾淮阳看过去。 顾淮阳噗嗤一乐,示意顾淮笙看对面楼上。 顾淮笙纳闷儿挑眉,顺着顾淮阳的示意朝对面的茶馆楼上看去,一眼便看到坐在窗前望着这边的赵越。 没想到赵越会出现在对面,顾淮笙整个人都愣了一下。本以为赵越是跟赵宥一起,正犹豫要不要打招呼,就见赵越突然从座位起身,到窗前,将半掩的窗门完全推了开来,他也不跟顾淮笙打招呼,就站在窗口面无表情的望着这边。 “我怎么看,他这是故意把窗户打开的啊?”顾淮阳看的有意思极了,揶揄地朝顾淮笙眨眼:“不过他什么意思?告诉二哥,他一个人?啧,瞧那端着面无表情的样,真没想到,烎王竟还是个闷骚啊!” “淮阳!”顾淮笙瞪了顾淮阳一眼:“不得胡言!” 顾淮阳撇撇嘴,抬手装模做样的轻拍了嘴巴一下:“他好像在等二哥过去呢,你要去吗?” 顾淮笙转头望了赵越一眼,四目相对又转回头避开了视线交汇:“不去。” “嘿嘿……”顾淮阳个人精,伸指痞痞地点着顾淮笙:“我就说二哥是为情所困,还不承认,那些市井流言果然不是空穴来风,二哥虽然让人造谣编排烎王,却也真情实感,心里喜欢的紧呐!” 顾淮笙懒得理他,顾自端杯喝茶。 “二哥。”顾淮阳转回视线,忽然手肘撑桌身体前探,严肃道:“你跟烎王……大哥他反对么?就他那古板德行,要是知道你当真,怕不得军棍伺候,腿给你打折。” 这话说的,顾淮笙好笑之余,又为顾淮准叫屈:“你把咱们大哥想的太狭隘了。”随即叹气:“大哥啊,他心里什么都明白,只是不说,他跟我们不一样,从他接下家主这个重任起,他就已经……责任不是那么好扛的,拿的起放不下,可那很重很重,需时刻咬牙紧绷着那根弦,才不会被压趴下,他啊,以一己肩膀,成全你我自由。” 顾淮阳愣了愣,抿嘴角低下头去,手指轻弹着茶杯,不知在想什么。 顾淮笙见他难得提及顾淮准没有表现出抵触,便趁热打铁,接着往下说:“如果没有大哥力撑顾家不倒,咱们能不能有命活到现在都难说,便是苟且活下,什么也不是,也拿什么去为父亲争个不该?” 顾淮阳沉默着没有接话,顾淮笙看他像是听进去了,便起身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好想想吧。”眼角余光瞥到赵越依旧站在窗前望着这边,顾淮笙挪了下站位,给对方一个后背:“还有,收起你那些歪门邪道的捷径心思,离……赵邑远点。” “二哥你……”顾淮阳猛地抬起头来,一脸震惊的看着顾淮笙。 “记着二哥说的话,一切有二哥在前顶着,你守好后方就行,旁的,不可节外生枝。”顾淮笙永远也忘不了,那个雨夜随同赵邑出行京郊官坊,却发现塘中打捞起来的尸体是自己兄弟时,那如遭雷劈的感受,有那么一瞬间,真真是凉气冲天灵,如灵魂出窍般。 最最让他惊骇的,还是当时顾淮阳锁骨官娼的烙印,自从父亲亡故顾淮阳离家出走,他们兄弟就再没见过,再见却是天人永隔物是人非,这也是顾淮笙哪怕漏洞百出,也要加快速度将萧氏族人跟赵邑送下地狱的原因。 他们顾家,忠心卫国,换来的不是帝王器重,反而是宵小算计,长幼两位将军,没死在敌人手里,皆死在自己人背后捅刀,而他唯一的弟弟,却因孤身报仇,潜伏到赵邑身边,暴露后沦为官娼,惨死娼馆池塘,忠的哪门子君,卫的哪门子国,简直笑话! 顾淮笙沉浸在前世的惨烈记忆里,情绪外露不自知,把一旁的顾淮阳吓了大跳,捏着顾淮笙的肩膀晃着喊了好几声,对方才怔愣回神。 奸臣有个白月光_66 “二哥,你,你还好吧?”顾淮阳一脸担忧:“你想到什么了,表情那么吓人?” “没什么。”顾淮笙摇头,再一次不放心的叮嘱:“记住二哥的话,离赵邑远点,听到没有?” “好好好,我听到了。”虽然不知道顾淮笙为什么会那么忌惮赵邑,但顾淮阳还是连连点头应下:“二哥你放心吧,我会记着的。” 得到保证,顾淮笙一直提着的心这才放下来,告别顾淮阳离开。 顾淮阳目送顾淮笙出门,脸上的笑容便收了起来,疑惑蹙起了眉头:“奇怪,不过心里打算,根本未曾与人提起,他是怎么知道的?还是说,我露出马脚,他看出来啦?不至于吧?” 尽管疑惑,但顾淮笙的话他还是听进去了。之前会有这计划,是因为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是一心报仇,孤军奋战不得已而为之,如今他们兄弟联手,自然犯不着那样。 不过…… 想到最近频繁来听戏的赵邑,顾淮阳皱起了眉头,觉得有必要打发掉这个麻烦。且不说计划有变,便是没有,赵邑经常出现这里也不妥,被纠缠事小,若是被发现什么,那就不好了。 顾淮笙从戏园出来,望着对面楼上的赵越脚步顿了顿,却并没有要过去的意思,不失礼的拱手一拜,便转身就走,然而刚迈出一步,就被花生砸了头。 看着蹦跶到地上的花生,顾淮笙有些无语,正想不作理直接走人,紧接着就被从天而降的花生砸了个劈头盖脸,被这么一通砸,饶是脾气再沉得住气,也不免上火。 弯腰捡起一颗花生,顾淮笙捏了捏,转身抬头往下楼上居高临下的赵越,扬手就将花生投掷上去,没砸中人,被赵越抬手接个正着,垂手收进袖里。 “顾大人,不上来喝一杯吗?”难得的,赵越主动开口相邀:“这里就我一个,没别人。” 顾淮笙:“……”可算知道他打开窗户是什么用意了。 “有你爱喝的陈年花酿。”见顾淮笙没动,赵越再接再厉:“你放心,今天不限制你喝酒,酒管够,喝醉了我送你回去,绝不让你露宿街头!” 台阶都递到这份上了,顾淮笙要是还能抻着,那他就不是顾淮笙了。 低头无声一笑,顾淮笙抬起头来:“王爷盛情,那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顾淮笙到楼上时,赵越已经替他倒好了酒,不止如此,还特地要了一盘耗牛肉给他做下酒菜,这殷勤劲儿,可谓是两辈子都未曾有过的。 “坐。”见顾淮笙盯桌上那剩下没几颗花生的盘子看,赵越不动声色地把盘子给挪开了,将牛肉盘子推到他视线之内:“别光喝酒,吃点下酒菜,会好些。” “好。”顾淮笙看破不说破,颔首在赵越对面坐了下来,却并未急着喝酒,只盯着人饱含深意的看。 倒是赵越被盯的不自在,主动端起酒杯:“走一个?” 顾淮笙右手小指挠了挠眉心,端起酒杯碰过去:“干么?” 这要是之前,赵越肯定会否,但今儿却破天荒没有犹豫的点了头:“干吧。” 第44章嘴巴肿了 顾淮笙其实酒量不差,若正常小酌,小一坛都没有问题,但在没有节制完全放开喝的情况,喝醉就不过是时间问题。 “烎王是故意灌醉臣的吧?”顾淮笙醉是醉了,思维却保持着牵强的清明,歪头红脸醉眼邪揄地挑着眉头看向赵越,眸底流光潋滟,便是人间最绝艳颜色,若春潮做箭,直击心底荡漾不由人:“你说,故意灌醉我,是何居心啊?嗯?” 赵越目光深沉地紧凝顾淮笙泛红绝艳的脸,动了动嘴角却没说出话来,喉咙像是被心底震荡给紧紧攥住了般,全然不由己。 “呵,呵呵呵……”顾淮笙眯缝着一只眼,手指点着赵越一脸看穿一切的得意坏笑:“小样,被我识破了吧?” 赵越眼角抽了抽,眼睛却黏在顾淮笙开开合合的嘴唇上:“你醉了,别喝了我送你回去。” “最后一杯。”顾淮笙摸索着端起酒杯:“就差这一杯,喝完,我就……我就睡了。” 顾淮笙还真是不来虚的,当真一杯下去,就趴在了桌上,缓冲都没有,就睡沉了过去。 赵越跟着顾淮笙趴倒的动作身体前倾动了一下,却没有急着起来,一直坐着过了好一会儿才起身走过去,将顾淮笙扶起,让他后仰倒靠在自己怀里,低头凝视片刻,方才对着那微微轻启的嘴唇,迟疑地吻了下去。 顾淮笙醒来,人已经躺到了家里床上,看窗外天色,他好像睡了一个晚上。至于怎么从酒馆回来的,他脑子里没有半点印象。 本来想下床倒水喝,但刚坐起来就迟钝的发现嘴巴不对劲,钝钝的木木的麻麻的,好像有点肿,碰着还有点疼。 难道是上火? 顾淮笙皱了皱眉,见房里没人,就自己下地去找来铜镜,对着一照,眉头皱的更紧了。这哪里是上火肿痛那么简单,嘴角都破了,虽然没结痂伤口不深,但一眼就能看出来是被咬的,那位置牙磕牙碰不到,那肯定不是自己喝醉了不小心咬的,既然不是自己,那…… “啧……”顾淮笙看着那伤口,忽然给气笑了:“这个闷骚的家伙,都把我嘴啃这样了还想溜,想得美。” 奸臣有个白月光_67 放下铜镜,顾淮笙便开门让果壳儿进来伺候洗漱,然而刚收拾妥帖,元伯就拿着东西走进门来。 “何事?”顾淮笙双手正了正腰带,抬眼瞥向元伯:“你手上拿的什么?” 元伯手里拿着的是一方白绢叠包的长形包裹,展开白绢,里面躺着的是一支女人的珠钗。 “笙少爷,这是一乞儿送来的。”元伯说着,双手将东西递上。 只一眼,顾淮笙就认出来那是盈盈的白绢,珠钗是昨儿个街上自己随意挑来让摊主送过去的。 顾淮笙伸手接过:“都出去吧。” 闻言,元伯跟果壳儿恭敬的行了个礼,便依言退了出去,果壳儿还贴心的带上了房门。 待房门关上,顾淮笙转身背对过去,这才拿出珠钗仔细摩挲,很快就在衔头的地方发现了端倪,用力一掰,就将钗头掰了下来,取出了藏在钗头里的字条。 顾淮笙看完字条内容就笑了。 本来想着休沐不用去衙门,准备去烎王府会会赵越的,这么一来,顾淮笙就改变了主意。 “少爷,今儿不是休沐吗?您要出门啊?”果壳儿见顾淮笙大步朝外走,慌忙追了上去。 “你不必跟着。”顾淮笙点点头道。 果壳儿闻言一愣,应了声是便停了下来。 顾淮笙没让人准备马车软轿,直接走路去的豆腐胡同。远是远点,但也走不了多久,就当散步了。 原本是打算直接走戏班偏门进的,但顾淮笙刚到豆腐胡同附近就发现后面有人跟着。微微侧目朝后面看了一眼,他脚步未停,没有进豆腐胡同,直接拐去了另一个方向,七拐八转回到了闹市。 “我观兄台面相不丑,躲躲藏藏遮遮掩掩又是何必?”途径一个布摊前,顾淮笙瞥着身后人闪身隐藏的动作,停了下来。 顾淮笙转过身去,都做好出招的准备了,结果发现,磨磨蹭蹭从墙角出来的,居然是…… “果壳儿?”顾淮笙差点没维持着优雅翻白眼,叉着腰一脸无语:“怎么是你?你个混球,鬼鬼祟祟搞什么呢?” “少爷。”左右已经被发现了,果壳儿也就放开了,屁颠屁颠跑到顾淮笙身边:“还不是元伯,说大少爷不在,咱们得多看着您点,别让您喝太多酒,您喝醉酒的样子着实太吓人了些,昨儿个要不是宵禁,元伯都要让人赶去军营叫大少爷了,幸会有烎王在,一直陪到四更天,才安抚住了您的情绪!” 顾淮笙一听就懵了:“我昨晚怎么了?我不是……睡着了吗?” 果壳儿立即道:“烎王抱您回府的时候您确实是睡着的,可烎王要走您突然就惊醒过来,嚷着哭着喊疼,脸色青白的跟鬼一样,不止我们被吓到,烎王也吓到了,一直坐在床边抱着您哄着您都没用,最后实在没辙,搂着您躺下,把我们都遣了出去,也不知道后来怎么着,四更天的时候烎王就出门离开了,我跟元伯不放心,进去看您的时候,您睡的很安稳,脸色也恢复了正常,就是……” “就是什么?”顾淮笙眉头一挑:“我衣衫不整还是没穿衣裳?” “少爷您想什么呢?我的意思是您的嘴啊,都肿变形了,嘟嘟着跟什么似的,这一路走来,您都没发现,大家都在偷偷看您吗?”饶是果壳儿知道不能对主子不敬,也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还是说,少爷巴不得烎王把您给扒扒了,然后就好……” “哎!”顾淮笙忧伤叹气:“就知道他怂,啧!”抬手摸了摸嘴巴,忽然眯眼坏笑:“这么说,我这嘴巴真是烎王弄的?” 果壳儿被问得小脸通红:“奴,奴才又没在屋里盯着,这,怎,怎么知道?” “肯定是他没跑了。”顾淮笙打了个响指:“回去吧,别跟着了,少爷我给你保证,今天不喝酒。” 果壳儿不大信:“可是……” “别可是了,走走走,赶紧走,你走不走,不走我踹你了啊?”顾淮笙作势要踹,果壳儿这才转身跑走了。 跑出老远果壳儿还不忘回头喊一句:“少爷!说好不准喝酒的啊!” 顾淮笙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总算把尾巴给打发掉了,这才掉头往回走,穿胡同去了青云戏班。因着果壳儿跟踪那一遭,顾淮笙小心了很多,一直确认没有第二个人看见,这才从偏门溜了进去。 “二哥!”顾淮阳在上妆,看到顾淮笙就站了起来,随即挥退众人:“你们先上去,阿怜,你今儿顶我的角儿,我就不上了。” 安排完,顾淮阳也不扯头上的行头,拉着顾淮笙就坐下了。 “二哥不是昨儿才来听过戏,怎么又来啦?”顾淮阳问完才注意到顾淮笙的嘴,不觉瞪大双眼:“你嘴怎么啦?被虫子蛰了么?都肿啥样了,你坐,我去给你拿药膏,我之前也是,睡觉被虫子蛰,嘴巴肿得比你这还狠,就涂的那药膏,效果很不错,而且我起泡,看你就肿,嘴角破了点皮,应该都抹不了几次就好了。” “你也这样过?”顾淮笙下意识忽略气泡两个字,给想歪了。 “是啊。”顾淮阳拿着药膏走回来,一边拧开盖子弄了一点出来给顾淮笙抹,一边道:“也不知道是什么虫子,毒气大着呢,蛰一下一堆鱼蛋大小密密麻麻的小水泡,又疼又痒,用针挑破,黄水糊好的皮肤上,还会跟着溃烂,特别遭罪,不养个十来天都没法登台见人,说话都得小心着,一不留神就破痂流血,流血就又得养好些天,遭罪还烦人。” 顾淮笙心情复杂:“……那我这还挺幸运的呵?”待顾淮阳给抹完药就站了起来:“淮阳……” “麻朵搞定了。”顾淮阳左右前后的看了看,确定没有别人,这才压低声音继续往下说道:“已经按照计划给安排上了,盈盈那边会亲自调教,随后秘密送往乔家庄子,再以远亲侄女的身份,被接往查家,查良镛那边乔家也接洽安排好了,正好能赶上选秀。” 顾淮笙听罢缓缓点头:“之前不是很烈性么?怎么突然就点头屈服了?” 奸臣有个白月光_68 “自然是二哥让人送的那份大礼,让她睹物思亲,幡然觉悟了。”顾淮阳将药膏盖好,放到顾淮笙手里:“这药膏你拿回去用吧,抹个两三次就好了。” 顾淮笙没有拒绝,把药膏收进了袖子里。 “二哥要去见一见吗?”顾淮阳问。 “见。”顾淮笙点头。 顾淮阳便将他引去了暗道,看着顾淮笙进去后便扭动机关关上了暗门,眼睛警惕地左右前后的瞥瞥,没发现异样,才坐回去开始卸妆。 而另一边,顾淮笙已经出了暗道,进了隔壁别院。 “顾大人。”接待的依旧是香儿。 顾淮笙点点头:“人在何处?” 香儿领路:“顾大人这边请。” 第45章最后一次机会 香儿并没有将顾淮笙领去教习的地方,把他领去前院堂屋,奉上热茶后道了句稍等,就躬身离开了。 不过顾淮笙并没有等太久,盈盈就带着麻朵走进了堂屋大门。 “大人。”盈盈瞥了麻朵一走两步到顾淮笙跟前,盈盈一拜。 麻朵站在门口看了顾淮笙须臾,没动也没说话。 顾淮笙任由她看,端起茶盏捏着茶盖漂了漂浮茶,却并未饮用,嘴角始终噙着似笑非笑,分明不觉阴冷,却直教人看着就不由自主脚心窜凉,腿肚子打颤。 盈盈瞥着顾淮笙的神色,正要训斥麻朵,就被顾淮笙铛地落盖声给打断了。 好在麻朵这时终于有了反应,敛裾上前,屈膝盈盈拜了一礼:“顾大人。” 顾淮笙这才撩起眼皮,温和亲切间却又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清冷凌冽:“听闻你在学规矩?” “回大人。”麻朵说着蹩脚的中原语:“是的。” 顾淮笙这才放下茶盏,正眼瞧人,低低笑了一声:“不错,气质体态,眉眼风情都有了,就是这口音还得好好练练。” “大人放心。”盈盈道:“她学习东西挺快的,就是口音这点有点……不过教引嬷嬷已经在纠正了,诗词歌赋每日熟读,想来要不了几日便能克服改正过来。” 顾淮笙抬起右手,漫不经心地掐了掐指甲,点点头再次看向面前低眉顺目的麻朵:“会让你顶替真公主远赴和亲,你应该知道最后的下场,苗疆从一开始就推你出来做了这个牺牲品,你从不从,都终将一死。” 麻朵抬起头来,目光沉沉阴郁的看着顾淮笙。 顾淮笙迎着她的目光,勾起嘴角:“我们中原有一句古话,好死不如赖活着,而这条生路,只有我顾淮笙能够给你,也给的起,只要你不生二心,按我的计划行事,你和你的家人,自能平安。” “哼,说的好听。”麻朵终于还是没能憋忍住:“我还有第二条路可选吗?” “没有。”顾淮笙身体后靠,摊手。 “所以什么生路死路的,不过是成王败寇,我麻朵落在你手里,我认栽。”麻朵攥着拳头的手掌一翻,露出手心蠕动的蛊虫,目光却挑衅地紧锁顾淮笙的反应,见他泰然自若无动于衷,才给攥拳收了起来:“只要你说话算话,事成之后放我母亲弟弟,圆我家人团聚,别说嫁祸下毒,便是屠城亦无所谓。” “口气够大啊小姑娘,不过,我喜欢。”顾淮笙拍拍手掌,站起身来:“此次虽然是让你以选秀的途径进宫,但你的目标可不止是那位,我要的,是逐个击破,懂吗?” “明白,盈盈……盈盈姐已经告知过我了,顾大人放心,麻朵知道该怎么做,一切但凭顾大人指示。”很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麻朵这才端正态度,受了几天的教习,跟顾淮笙这一通较量对决,又被打回了原形。 顾淮笙看在眼里,却没有出言责难:“总之呢,路我给你了,要怎么走就看你自己了,这是条生路也是死路,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成,你们阖家团圆自此过安稳日子,败,不用我说你也应该知道会是什么下场,你很聪明,我很看好你。” “我要多谢顾大人赏识吗?”麻朵挑眉。 “不用这么客气。”顾淮笙摆摆手,转身面向盈盈:“这里你多费心,辛苦你了。” 盈盈福礼:“盈盈只是做了分内之事而已,不辛苦,再说,能为大人做事,也是盈盈的福分。”顿了顿,才问道:“大人……这是要走了吗?” 顾淮笙点头,便见盈盈冲香儿示意的颔了颔首。 香儿会意,转身跑了出去,不一会儿便抱了个布包回来。 “大人,这是奴婢给奴儿做的鞋子,还请您帮忙转交给他。”香儿递上布包:“奴婢知道他现在人在将军府不愁吃穿,可毕竟是一直当弟弟宠着的人,心里怪想他的,可我这做姐姐的,旁的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也就会这么点手艺,他……前些日子见他长高了些,也不知道现在如何了,奴婢这都是估着尺码做的,也不知合不合脚。” 奸臣有个白月光_69 “成,给我吧。”顾淮笙接过布包:“奴儿有你这样的姐姐挂念着,也算是这孩子的福气了。” “奴婢谢过顾大人。”香儿闻言腼腆的笑了,屈膝行了个礼。 从别院出来,顾淮笙这次没有再刻意走大堂绕,告别顾淮阳后就直接走偏门离开了。走在大街上掂着手上的布包,才忽然想起来,已经有好些日子没见过顾淮准跟奴儿了,自从那天顾淮准把奴儿抓去军营后,至今还一次没回过。 见不见的,以前顾淮准出征打仗一去就是三年两载,都习惯了,但近来春闱舞弊案几乎血洗六部上下官员,朝堂震荡正值多事之秋…… 六部血洗,各方势力被洗盘,在这争夺先利的紧要关头,谁都不会安分。虽一切皆在计划掌控之内,但会出现难免疏漏的情况,别的都好说,可别因此牵连到军中才好。 尤其想到上辈子顾淮准就是死在权利角逐下,顾淮笙一颗心愈发七上八下起来,就怕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自家大哥再步了上辈子的老路。 如此,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要去看看才放心。 顾淮笙正想的入神,后背就被人拍了一下,惊得他立马转身,然后就看到赵越柱头似得杵在那。 “原来是烎王,您这不声不响的,可真吓了臣一跳。”顾淮笙心有余悸地抚抚心口,表情夸张:“吓死我了!我的娘呀!” 赵越的注意力却在顾淮笙红肿的嘴上,不说话,就那么盯着,目光是他不自知的沉邃炽热。 饶是顾淮笙脸皮再厚,被这么盯着也有点耳根发烧,欲盖弥彰地抬手挠了挠发热的耳根:“烎王作何这般眼神看我?”发现对方视线是自己嘴唇,一愣后就笑了,哪怕耳根红,也不妨碍他嘴欠撩拨:“王爷是在盯这里么?”手指点点唇,笑的三分邪气七分魅惑:“嗐,这肿的,涂抹药膏都没消下去,王爷真是厉害。” 赵越仓惶转开视线:“你刚在想什么?”目光挪到顾淮笙手里的布包上,闪了闪,还是问了出来:“这是?” “这个啊?”顾淮笙掂了掂:“鞋子。” “堂堂顾大人,还用自己出门买鞋?”照顾藏在袍袖下的手微微攥了攥。 “哪儿能啊?”顾淮笙故意嬉皮笑脸:“这是葶香楼的香儿姑娘送……”眼看着赵越闻之黑脸,心里满意了,这才话锋一转:“送给奴儿的,去顾府不便,就拜托我代为转交了。” “是么?”赵越肉眼可见的舒了口气,但脸色却并没有变好:“这葶香楼,顾大人倒是去的勤快。” “嗐,没有的事。”顾淮笙左右看看,忽然靠近赵越:“我说烎王,昨晚弄肿我的嘴,今儿又这么在意我去花楼,您到底什么意思啊?” 赵越抿嘴,又憋成了锯嘴葫芦。 顾淮笙简直心累:“其实我觉得,咱们这样装冤家对头挺没意思的,你看,不照样隔三差五的见吗?你这么黏糊,让人看着,想说咱俩死对头,都违心呐,咱们不能一直往人看官心口插刀知道不?” “你到底想说什么?”赵越身体后仰,稍微拉开一点距离。 “我想说,你赵越分明就是对我顾淮笙抱着一样的心思,为何就不能从心一点坦诚一点,非要死鸭子嘴硬?”嘴角一挑,顾淮笙又恢复了略带雅痞的笑容:“要不这样,你去找皇上退婚,娶我怎么样?” 赵越看着顾淮笙又不说话了。 顾淮笙叹了口气:“赵越,这可是最后一次,如果你还是……那以后,大可不必如此,我顾淮笙不是死缠烂打的人,只要你明确表个态,说你我不可能,以后你娶谁都与我无关。”退后一步,顾淮笙目光紧盯赵越的脸:“我数到三,你若还是不作声,我就当你默认不可能……” 顾淮笙话没说完,就被赵越上前一把拽住了胳膊,还以为是终于撬开蚌壳嘴了,等着深情剖白呢,结果却被对方扯着去了一条清僻巷子。 “不是,你拽我干什么?”顾淮笙胳膊被捏疼了,眉头狠狠皱起来,却也没有反抗甩开的意思,任由对方给拽着粗暴怼到了墙上,尽管撞得后背生疼,还是期待的笑了起来:“王爷好霸道啊,拉我来这里,莫不是想来个强吻。” 本来只是一句调笑,不想话音未落,就真的被吻住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得顾淮笙三魂七魄升天,大脑空白傻在那里,直到结束都没回过神来。 赵越拍拍顾淮笙的脸,见他目光转动不再呆滞,这才道:“顾淮笙,那女的死了。” “嗯?”顾淮笙一时间都没能反应过来赵越说的是谁。 赵越难得勾动嘴角:“‘苗疆公主’。”顿了顿再道:“死于毒杀。” 闻言,顾淮笙这才精神一震:“哦?” “大理寺正在着手调查此事。”赵越望着顾淮笙的眼睛:“有人以为,是顾大人因嫉生恨,为夺爱痛下杀手。” 顾淮笙:“……” “什么感想?”赵越见顾淮笙揉胳膊,神色一变:“我捏疼你了?” “还好。”顾淮笙摇头:“感想……他们还真能想。” 赵越挑眉:“那还是得多亏顾大人之前故事编的好。” 有些话不必言明便彼此都懂,两人相视一笑。 顾淮笙揭过这话题:“我要去趟军营,王爷一起吗?” “一起吧。”赵越点头。 奸臣有个白月光_70 “未婚妻刚死,王爷就跟我这……嗯,一起相处亲密,我这凶手之名怕不是要坐实了。”两人出巷子的时候顾淮笙道。 “我们不是一直这般亲密来往的么?相爱相杀,不从来都是顾大人的话本情节么?”赵越紧随其后。 “也对。”顾淮笙摇头:“那这锅我就背了,让他们放手来查吧,游戏,越曲折才越刺激,简单就无趣了。” 第46章死鸭子 两人没坐马车,赵越让人牵了两匹马,便两骑绝尘直奔城外驻军营地。 “烎王你看!” “什么?” 顾淮笙勒马停下,冲赵越右侧远处一指。然而赵越顺着转头看过去,却什么也没发现。 “鸭子。”顾淮笙指给赵越看的,是一群在池塘戏水的野鸭子,见赵越面露疑惑,他眨眼一笑,随手摸出块碎银,屈指就弹了出去,目标精准,当即打倒一只,哈哈笑了一声,再次让赵越看:“看!死鸭子!” 赵越:“……” 赵越缓慢回头看向一脸坏笑的顾淮笙,不太明显地挑了挑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被顾淮笙骂了。 顾淮笙被看了也不心虚,眨眼转头,马鞭一甩就一马当先跑在了前头:“王爷,跟上!” 马背上青衣恣意,仿若瞬息间偷换时光,回到少年。 赵越有那么一瞬间的晃神,摇了摇头,这才拍马追了上去。 顾淮笙等赵越跟上就放慢了速度,微微侧头,笑得眉眼皆染风情。 “笑什么?”赵越下意识攥紧缰绳,不止耳根发热,身体都跟着不受控制的僵硬。 顾淮笙摇头,忽然问:“娶吗?” 赵越愣了一下,脱口接道:“不娶。” “为何?”顾淮笙笑容凝固下来。 “你我皆为男人,谁娶谁,谁嫁谁?”赵越看着顾淮笙的表情心口一刺:“顾淮笙,古往今来,就没有男子成婚的先例。” “那我顾淮笙就来做这个先例。”顾淮笙转过头目视前方:“王爷若无这份勇气,那之前……又算什么?你又拿我顾淮笙当什么?” “我……” 赵越的迟疑,让顾淮笙的情绪从飘忽瞬间沉入了谷底,脸上仅存的笑意彻底消失不见。 就在顾淮笙调整好情绪,准备冷笑而过时,赵越再次开口了:“若你委身嫁我,他日朝堂,你要如何立足,满朝文武,又将如何看你?” “所以,你只是不想我遭人非议?”顾淮笙表情带着不自知的小心翼翼。 “嗯。”赵越顿了一下才点头,然而第一次这么直白的表达出情绪,让他深感羞耻,耳根红了个透。 殊不知这一声嗯,让顾淮笙阴霾覆盖的心情瞬间如沐甘霖,豁然开朗。 “旁人怎么想怎么说,与你我何干?”顾淮笙才不在乎这些:“他日你若君临天下,我顾淮笙就是你的开国男后,携手顶峰看他们俯首称臣,届时谁敢妄议你我一句不是?” 赵越被顾淮笙这豪气干云的一席话给逗乐了,当即露出一抹真心笑意来。 “那我再问一遍,王爷娶吗?”顾淮笙望着赵越的笑容,眼角眉梢也跟着尽染笑意。 “娶!”这一次,赵越再没犹豫:“不过不是现在,待我功成名就,再与你共临天下,许一世万寿无疆!” 有些事说开后,无需过多剖白,只一个笑容一个眼神,便能心灵相通。顾淮笙几乎是赵越说出这番话的瞬间,就听懂了其中深意,低笑一声,抬起头来,随即催马快跑。 “好,那我就等王爷这万寿无疆!”顾淮笙甩鞭拍马:“驾!” 两人赶到军营时,顾淮准正在校场练兵,把守的小兵是新人,不认识顾淮笙和赵越,但见两人穿着气度,也没敢太过阻拦。 “将军在校场练兵,两位稍候,小人这就去通传。”小兵说罢,交代了旁人一声,便转身跑走了。 顾淮笙目送小兵跑远,才转身面向赵越。 奸臣有个白月光_71 “还以为他们应该是认识王爷的,没想到居然不认识。”顾淮笙是真觉得意外,毕竟赵越兵权在手,也是经常到军营走动,按理该是个脸熟的才对。 “应该是新收的。”赵越回看顾淮笙:“虽然我常来军营,但我乃总驻军营,与你兄长并非一处,又隔着剧里,新人不认识很正常。” “哦。”顾淮笙了然的点点头。 两人说着话的功夫,便见顾淮准一身铠甲朝这边疾步走来,忙止住了话头。 “大哥!”顾淮笙有段日子没见顾淮准了,这乍然看到,心中竟难抑激动,没等人走近,就扬胳膊挥起手来。 他这激动难抑,顾淮准却并不领情,甚至觉得他有病。不过瞥到旁边正含情脉脉看着自家二弟的赵越,就不奇怪了,只是很意外的挑了挑眉,不动声色地来回扫视二人一眼,这才走到赵越面前,抱拳行礼。 “不知烎王驾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尽管因为顾淮准的缘故,顾淮准对赵越颇有些看不顺眼,但对方毕竟是王爷,该有的礼数却是半点马虎不得,所以顾淮准面对赵越,态度冷淡却绝对恭敬挑不出错来。 顾淮笙这个人精,又岂会看不出两人之间气氛的古怪,当下便嬉皮笑脸地打圆场:“嗐,大哥可真是,数日不见,我特地跑来看你,你怎么都不搭理我的?” 顾淮准只给了顾淮笙一个冷肃的眼神:“叫兄长。” “啧……”顾淮笙无语:“都一个意思,称呼真有那么重要吗?我就觉得还是大哥好,大哥多亲切啊,至少比兄长听着感觉要亲!”说完还拿手肘撞赵越胳膊:“烎王,我说的可对?” “对。”赵越顿了下才点头。 无端被喂了一嘴狗粮的顾淮准:“……” 顾淮笙看着大哥吃瘪的表情,得意地挑挑眉,看得顾淮准是一度手痒想打人。 “你吃错药了?”眼看着平日里虽然胡闹但还算沉稳的弟弟抖成这样,顾淮准直觉眼睛受到了伤害,终于是没憋住怼了一句。 “不不不……”顾淮笙瞥一眼抿嘴偷笑的赵越:“我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哦?”顾淮准瞥一眼赵越,故意道:“怎么?你这是相中哪家姑娘,准备谈婚论嫁了不成?” 这话一出,果然赵越嘴角的弧度便是一垮,恢复了一贯的面无表情。 顾淮笙是注意着赵越情绪的,所以立即就往人身上一靠:“没错,不过不是姑娘,而是……嗯,这该怎么说?就……”以前也没有先例,没有参照,这一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定义的好,纠结了半天,这才想到个比较合适的:“弟夫,对,未来弟夫,咯,就他,我跟烎王已经在来的路上私定终身了,大哥,你要恭喜我们吗?” 顾淮准……顾淮准不想恭喜,只想打断顾淮笙的腿。搞断袖明目张胆成这样的,古往今来,也就顾淮笙一人,不发难阻止已经算宽厚,还妄想恭喜,怕不是皮太紧! 好在顾淮笙还知道适可而止,见顾淮准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便明智收敛了起来,抿着微笑,在那装乖。 殊不知他这样看在顾淮准眼里更加辣眼神经,为免气到心梗,果然选择无视,冲保持正常的赵越拱拱手,把人往里面请。 不过顾淮准没有把人往校场领,而是直接带去了自己的营帐。 顾淮笙一路跟进营帐,都没看到奴儿的身影,这才忍不住问:“大哥,奴儿他人呢?” “在伙头营呆着。”说起奴儿,顾淮准面色闪过一丝纠结,不过转瞬就恢复如常,看了看天色问两人:“都这时候了,晚些还回城吗?估计等你们赶到,城门都已经关了,不若就在这里住下?如果可以,我这就让人收拾个住处。” “那就有劳顾将军了。”赵越心里估算了下,便应了下来。 倒是顾淮笙,听到留宿忍不住心神荡漾,尤其,顾淮准说的还是收拾个住处,那是不是代表,今晚他俩得住一起啊?身体力壮,干柴烈火,说不定一个没忍住就…… 顾淮准一转头正好撞见,顿时就被狠狠的恶寒到了,眉头当即皱了起来:“你在想什么,笑的这么……” 被顾淮准这么一呵斥,顾淮笙才回过神来,收起荡漾的小心意,笑眯眯地信口胡诌:“没想什么,就是在想……大哥之前听到奴儿跟听到鬼似的,吓得脸都变色,怎么突然把人带军营来了?而且,之前我给你提起让奴儿参军,你不还严词拒绝的么?” 顾淮笙原本只是想转移顾淮准的注意力,不想这话一出,对方表情立即就僵住了,这让本来没作多想的他忍不住心里转动起来。 相比在府里,顾淮准虽然也是闻奴儿色变,可却不是这副古怪的样子,莫非…… 顾淮笙正琢磨着,营帐外就响起了奴儿的声音。 “将军,是时候开饭了,您是出去跟大家伙一起吃,还是给单独送进来?”哪怕在军营待了这些天,奴儿说话还是怯怯的。 顾淮笙还好,听到孩子这软糯声音只会觉得我见犹怜,顾淮准却不是,他最看不惯的就是奴儿身上那股阴柔气,哪怕在军营跟着操练了这么些天,已经毫无男儿该有的阳刚之气,所以听到这声音,他几乎是本能的就沉下了脸,不过顾忌顾淮笙跟赵越在,并没有像之前那样把人叫进来训斥一顿。 “送帐子里吧,让伙房准备几个好菜,再烫一壶酒送过来,三人份的。”顾淮准直接冷声吩咐道。 奴儿低低柔柔的应了一声,连帐门都没进,就离开了。 第47章美丽的误会 奸臣有个白月光_72 伙房那边准备的挺快,三人没坐多久,奴儿就端着酒菜走了进来。看到顾淮笙,奴儿几乎是下意识双眼一亮掩饰不住的惊喜,但随即想到那天的事,眸色就黯然下来。 冲三人行了个礼,奴儿没有多话,摆好酒菜就准备离开,刚转过身,就被顾淮笙给出演叫住了。 “这是香儿托我给你带的,新鞋子,你拿去试试合不合脚。”顾淮笙看着小孩儿僵硬的背影叹了口气,随手拿起放在身边的包裹,走过去塞小孩儿怀里:“若是不合脚也别勉强穿,回头重做,或者买一双就是。” 奴儿接住包裹,低头站了好一会儿才抬头看向顾淮笙,见到那一如既往温和的笑脸,眼圈一下就红了:“少爷……” “还知道我这少爷呐?我还以为你不认得了呢?”顾淮笙揉揉小孩儿的头:“去吧。” 两人互动,被赵越和顾淮准看在眼里,皆是不约而同地皱起眉头,只是关注点不同罢了。赵越纯粹是酸劲儿作祟,顾淮准则是不赞同顾淮笙惯小孩儿的行为,坚定玉不磨不成器,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对一个家仆小孩儿要求这么高就是了。 不过顾淮笙并没有注意到两人的反应,就看着奴儿短短数日,人看着消瘦了不少,肉肉的小脸都给凹陷下去了,倒是不难看,反而愈发骨骼分明,显出几分丰神俊朗来,底子不错,就是这怂哒哒的气质着实让人头疼。 明明之前在府里还不是这样的,在府里的时候奴儿虽然谨小慎微有些过分的小心翼翼,但绝不是现在这样含胸驼背,静下来帮忙抄兵法的时候甚至颇有几分偏偏少年如玉腼腆的气韵在,这是被压榨得多惨啊,变成这个样子? “你吃了吗?”想到奴儿这样可能都是拜自家大哥所赐,顾淮笙不由愈发温和了语气。 奴儿摇摇头:“奴才……这就去伙房,跟大伙儿一起吃。” “都吃什么啊?”顾淮笙瞥了眼黑脸皱眉的大哥,忍不住在心里翻白眼,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又是一个榆木疙瘩,如果两人不再走上辈子的老路倒好,可要是……可不又是自找罪受徒添磋磨么,上辈子两人就够苦的了,这辈子能顺一点还是顺一点吧,就算不能发展成伴侣,培养个忠兵良将也总比虐出个乌眼鸡对头强。 顾淮笙心思转动,都没有注意到奴儿的反应,等回过神才发现小孩儿一张脸都红成了熟柿子,这才恍然想起小孩儿对自己的那点心思,不禁心虚的朝赵越瞥了过去。 赵越坦然迎上顾淮笙看过来的目光,脸上表情看不出什么,但浑身冷冽的气场,一眼就能让熟悉他的人看出来,生气了,还是死要面子自己跟自己死怄的那种。 “咳咳……”受不住赵越那眼神,顾淮笙抬手假借捂额头的动作挡了挡,化解卡壳的尴尬,正纠结要怎么自圆,好大哥顾淮准就出声了。 “你过来。” 顾淮笙这话是对奴儿说的,见奴儿压根儿没反应,顾淮笙推了推他,又示意的冲顾淮准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奴儿才会过意来,转身低头朝顾淮准走了过去。 “将,将军……” 顾淮准低头看着奴儿头顶,半晌叹了口气,随即将自己面前的一盘竹笋烧肉端过来,往前一递:“拿去。” 奴儿一愣,随即抬起头来:“将军?” “多吃点肉,这细胳膊细腿的,用点力怕都得折了,我可不想再看到你晕倒校场,我顾淮准手下,不养废物。”顾淮笙说罢便招呼着顾淮笙跟赵越入座:“军中粮食粗糙,不比城中,招待不周,还请王爷见谅。” “顾将军客气了。”赵越颔了颔首,便跟顾淮笙双双入了座。 唯独奴儿端着盘子杵在那,手足无措一脸懵。 “还有事?”顾淮准是动了两筷子才发现奴儿杵在那还没走,便放下筷子转头看了过去,然而看到对方的眼睛,一下就愣了,心里还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无奈:“你眼睛红什么?” 奴儿咬着下唇摇摇头,知道是又招顾淮准烦了,正准备识趣的退出去,就被对方起身的动作给制止了。 赵越跟顾淮笙都不知道顾淮准要干嘛,下意识的跟着放下筷子看了过去。便见顾淮准转身去衣架那,翻翻找找,取出一件挂晾的里衣,扬手一抛,就罩了奴儿满头。 这突如其来的一出,让本来就懵的奴儿更懵了,不止奴儿懵,顾淮笙两人也一样懵。尤其是顾淮笙,想到……表情瞬间变得古怪起来。 “怎么了?”赵越瞥到顾淮笙的反应,身体下意识朝他倾斜考过去。 顾淮笙却只是冲突挑眉,然后无声摇了摇头。 两人暗地里的互动顾淮准全然不知,见里衣都给了奴儿还是木楞子似得杵着,刚舒展的眉头就又皱了起来:“这衣裳给你了,拿去吧。” “啊?”奴儿扯下头上的里衣,瞪大眼睛,一头雾水:“将军,将军为何要给小,小人……您,您的里衣?” “不是你自己想要的?”顾淮准第一次觉得,这小孩儿呆得过了头:“还不赶紧出去,杵在这做什么?” “可是……”奴儿本来想说他并不想要,但看着顾淮准冰冷威严的脸,又将到嘴的话咽了回去:“是,小人告退。” 奴儿出了营帐,拎着那件里衣研究了半天,也没搞明白,顾淮准为什么要给他这个。眨了眨眼,奴儿收起里衣,看向手上端着的烧肉,馋的咽了咽口水,当即便将疑惑抛到了脑后,转身就脚步轻快回了通铺营帐。 别看奴儿瘦瘦小小,在顾淮准面前怂得跟个受气包似得,其实私底下跟军营里的人关系处的还行,虽然也有拿他体弱说事的,但他从来都是风吹过不往心里去,与人为善,自然能收获善意。而其中,当属与通铺营帐的人相处的最为融洽,这不,得这一盘烧肉,他半点没藏私,直接端回去给大家一人一块分着吃了,这样虽然都不够解个馋的,至少大家都跟着沾了荤腥。 奴儿这边跟通铺兄弟们相处融洽,顾淮准他们这边……气氛就,有点微妙了。 不过微妙的只是顾淮笙而已,赵越是看顾淮笙的反应觉得奇怪,顾淮准却是如常的很,压根儿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还是倒酒的时候发现顾淮笙的眼神不对劲,才疑惑停下。 “作何这般看我?”顾淮准低头看了看酒菜:“不合口味?” “没,合,合的。”顾淮笙偷瞄被抓包,赶紧装傻充楞憨笑摇头:“就是……数日不见,感觉大哥好像比以前更加英俊神武,气宇轩昂,特别,特别特别……” 奸臣有个白月光_73 “还没醒神呢?”顾淮准起初还认真听着,听到后面一下就无语了:“脑子若还没冷静下来,就出去绕校场跑几圈。” 顾淮笙又不能告诉大哥,之前那个有关里衣的误会,只能自己认怂:“冷静了冷静了,大哥随意,随意。” “神经兮兮。”顾淮准摇了摇头,没再搭理顾淮准,顾自倒起酒来,跟赵越举杯对饮,故意不带丢人现眼的顾淮笙。 轮脸皮厚,十层也赶不上顾淮笙一层,顾淮准不带他也没觉得尴尬,自得其乐地跟着举杯,招来白眼也不在意,喝酒吃菜毫无压力。 不过一直注意他的赵越却皱起了眉头:“你少喝些。” “知道知道,我有分寸。”顾淮笙是个有酒就欢的人,能有分寸才怪了,更何况他还揣着不可告人的小心思,所以嘴上应着,手上却是一杯接一杯的倒。 这劲头,顾淮准都看不下去了:“身体不好就多吃点东西,别老是喝酒,年纪轻轻,跟个酒桶似的。” “嗐……”顾淮笙原本不打算听的,酒杯都端起来了,但瞥到赵越担忧的脸色,想到之前果壳儿告知过的醉酒状态,还是给放下了:“行行行,不喝,不喝总成了吧?” 虽然不能借机醉酒,但一点不妨碍他装,顾淮笙左右撑着额头,故意露出一副醉眼之态,懒洋洋地勾了勾嘴角,笑容带着几分兴致缺缺。 “怎么?”这样子,看得顾淮准眼角抽抽,愈发感觉到弟大不中留的心梗:“说你两句还闹上情绪了?” 顾淮笙摇头,执筷吃起菜来,那别扭劲儿,看在顾淮准眼里就一个字,作!这拿不下烎王作,拿下了……更作! 顾淮准摇了摇头,当即就懒得管了。 倒是赵越盯着看了一会儿没忍住,把顾淮笙倒好放在一边的那杯酒端起来递给他:“喝过这杯,就好好吃饭。” “哟呵,烎王殿下,你这……”顾淮笙挑动眉头,得努力忍着,才能勉强压制不断上扬的嘴角,可那笑意却漾上眼底,粲然生辉呀呀:“可真让人受宠若惊啊!” 赵越虽然没有接茬,却动手给顾淮笙盛了一碗汤放在一旁,敲了敲碗沿,坐回去。 顾淮准坐在两人对面,愣是给肉麻了一身鸡皮疙瘩。一顿饭用的是心梗极了,以至于刚一结束,就直接让人收拾出营帐,把人赶了出去,来了个眼不见为静。 只是这营帐也是一梗,总有种自家好白菜即将被猪拱的郁郁感,堵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可谁让收拾不出多的,只能让那两人共用一个呢!更何况那不争气的臭小子还自己上赶着送上去,能怨谁? 第48章酒壮怂人胆 “烎王,顾大人,就是这了,营地简陋,还得委屈二位将就一下,小人就先退下了,有需要之处,尽管吩咐一声便是。” 负责收拾营帐的小兵将赵越两人引进营帐,脸红二热的连瞥一眼黏糊腻在赵越身上的顾淮笙的勇气都没有,就赶紧告罪退了出去。 赵越一直纵容着顾淮笙的挨挨蹭蹭,待人走了,才伸手接住摇摇晃晃站立不稳的顾淮笙。 “真醉了?”赵越转头低眸看着靠在肩头不说话的顾淮笙,嘴角勾了勾。 不过顾淮笙没看见,依旧眼眸半闭半睁着装美男醉酒,好一会儿才含糊的嗯了一声。 “真醉?”赵越嘴角的弧度挑得更大了些。 “没……头好晕……”顾淮笙抓住赵越的胳膊弯腰:“还,想吐,唔……难受,快,扶我躺……躺下。” 顾淮笙面红身软眼迷离,的确装的入木三分,只不过他忘记了赵越是见过他喝醉的样子的,也高估了自己真正的醉态。 所以不管他装的多像那么回事,赵越一眼就能看出来。一开始还真有被骗到,不过观察一会见他没有脸白盗汗昏迷喊疼,就明白过来是装的了。 然而看破不识破,顾淮笙愿意装,他乐意配合。何况……这是两人互表心迹后第一次同床共枕,这样挺好,省的一会儿尴尬别扭。 赵越以为顾淮笙是因为害羞才装醉的,却不知对方压根儿是怀着不轨之心,企图不负这良辰美景,趁着这难得的机会,将他身心一举拿下。 刚躺下的时候顾淮笙还算安分,闭着眼睛睡得四平八稳规规矩矩,可躺了没一会儿,就开始哼哼唧唧对赵越挨挨蹭蹭起来。 赵越本就心绪不静躺的煎熬,还得受顾淮笙的骚扰撩拨,憋的一张脸通红,往床外一挪再挪,那叫一个苦不堪言。 这还不算最要命的,更要命的是,顾淮笙居然拉扯起自己衣裳来,***的各种不安分。 在赵越险些掉下床之际,终于忍不住一把攥住顾淮笙作乱的手:“别闹。” 顾淮笙才不听,还想抬腿,刚抬起就被赵越摁了回去。 “再乱动,信不信我掀你地上睡去?”赵越嘴巴放着狠话,眼神却无处安放的飘忽着:“你睡进去一点,我要掉下去了。” “啊?”顾淮笙还在装:“什……什么?我醉了,听,听不见你说的话,要不……你,你贴着我……耳,耳朵说……” 奸臣有个白月光_74 明知道对方是装的,可赵越听着那磁性沙哑的声音,感受着拂过耳畔的热气,却像是受到蛊惑般,侧翻过身,盯着顾淮笙形状好看的耳朵失了神,竟是鬼使神差的贴了过去。 “淮笙……”赵越的嘴唇堪堪停留在顾淮笙耳畔:“别撩我。”顿了顿接道:“我知道你没醉,你醉酒不是这个样子的。” 顾淮笙听了一怔,嘴角轻勾便睁开眼来,眼底清明,不见半分醉态,且一点没有被拆穿的尴尬,反而邪魅挑眉:“假如我就撩呢?” “你……”赵越一下就说不出话来了。 “王爷,长夜漫漫,男子汉大丈夫,没必要非得如女子一般,在婚前守身如玉吧?”顾淮笙手被拽着,他也不挣扎,单是一双眼睛就能撩得人心神摇曳。 “我……”赵越别开眼,暗暗深吸口气平复心绪:“你,你躺好。” “我觉得这样挺好的啊。”顾淮笙笑的又坏又痞,活像个风流俊朗却调戏良家妇女的纨绔:“都是大男人,别这么拘谨嘛,又不会怀孕。” “顾淮笙!”赵越一退再退,终于忍不住急了:“你,我们……总之不行,这太快了!” “快什么?”顾淮笙啧了一声:“我赶着自荐枕席都这么多回了,以前王爷没那意思就算了,怎么现在都互通心意了还要拒绝呢,你又不是大姑娘,到底在扭捏什么?嗯?” 赵越的确不是大姑娘,可他该死的体会到了大姑娘贞洁不保的惊惶,甩开顾淮笙的手,翻身就坐了起来 “你等着!”赵越说罢,当即就下床出了营帐。 顾淮笙老实等着,还纳闷儿这人是不是被逼的去洗冷水脸了,结果就见人拎着一个酒坛子走了回来,也不让顾淮笙下地,直接就怼他怀里。 “干什么?”顾淮笙抱着酒坛一脸懵。 “喝吧。”赵越转身在床沿坐下来,侧身看着顾淮笙道:“就在床上喝。” “啊?”顾淮笙还是懵圈儿:“不是,这是为什么?你之前不是不让我喝多,现在塞我一坛什么意思?” 赵越喉头滚了滚,抿紧嘴角不说话了。 顾淮笙看看酒坛又看看赵越,瞅到对方红透的脖子根儿,噗嗤就乐了出来:“敢情跟我睡觉就这么可怕啊?可怕到不惜把我灌醉?我说赵越,你这至于吗?” “要嘛喝酒,要嘛睡觉。”赵越心道非常至于。 “我就不明白,你到底在别扭什么?”顾淮笙掂着酒坛:“大男人的,未免矫情,咱们又不是第一天认识,都这么熟了……” “你喝不喝?”赵越打断顾淮笙。 “喝喝喝,我喝还不成吗?”顾淮笙真是败给赵越这别扭劲儿了,拍开封泥,就仰头喝了一大口:“真没想到,烎王外表铁骨铮铮,内心居然这般纯情,还真是让人意外的很呐!”说着又喝了一口,然而再他准备一鼓作气灌下去时,酒坛却被赵越抢了过去:“又怎么了?” “算了。”相较之下,赵越还是更在意顾淮笙的身体,比起发生点什么,顾淮笙喝醉的样子更让人心有余悸:“我喝吧。” “哟!”顾淮笙意外地惊呼出声:“烎王这是……莫不是,准备把自己灌醉,然后……” “你闭嘴!”被戳中心思,赵越当即恼羞成怒,呵斥完,就着酒坛仰头就咕咚灌了起来。 顾淮笙看的目瞪口呆:“你这是……其实也不用这么拼,嗐,行了行了,咱们睡觉,就纯睡觉,我不闹你了还不成吗,瞧把你给急的?” 顾淮笙又是无奈又是无语,伸手就要去拿酒坛,结果却被赵越给侧身躲开了。 “干嘛啊?”顾淮笙哭笑不得:“还真较上劲儿了?” “没有。”赵越转过身去,背对着顾淮笙一鼓作气将整坛酒灌进肚子,咕噜咕噜都不带喘气儿的。 豪迈是豪迈,就是猛得有点吓人,把顾淮笙给看得一愣一愣的,但更让顾淮笙惊讶的,是一坛酒下去,赵越居然面不改色眼不迷,跟个没事人似的。 “还清醒吗?”尽管如此,顾淮笙还是凑过去,偏着头紧盯赵越的眼睛问。 “没醉。”赵越一抹嘴,将空坛子放到一边,转回身目光平静的看着顾淮笙。 “呃……”顾淮笙挠挠脖子,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半晌才干巴巴憋出一句:“酒壮怂人胆了么?” 赵越再次陷入了沉默,须臾突然道:“我再去拿两坛……” 说着就要起身,被顾淮笙一把给拽住了。 “别别别……”顾淮笙都不知道摆什么表情才好,叹了口气:“没醉就没醉吧,烎王海量顾某甘拜下风,咱们睡觉,睡觉,就别折腾,别为难自己了。” 这话说的,顾淮笙自己心里一刺,淡淡忧伤,他不就是想借酒那啥,生米煮成熟饭加成保障么?怎么就搞成现在这样?连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个逼良为娼的恶霸。 “对不起。”赵越看到顾淮笙一脸复杂忧伤的表情,慌地攥紧了手:“我……我就……真不是故意,我酒量太好,你若实在想要,我,我真的可以再喝几坛……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我就是,紧张,这进展太快了,我这心里慌得很。” 这话说的,顾淮笙本来真有被赵越那语无伦次的表达伤到,听到最后彻底无语了。 奸臣有个白月光_75 “你慌啥?”要不是确定面前坐着的这个横看竖看都是个带把的,顾淮笙简直都怀疑自己是真喝醉拉了个女人当赵越了。 一看顾淮笙的表情,就知道这人脑子又在想那些有的没的,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肯定不是好的,赵越酝酿了一下语言,这才道:“我不是不想碰你,我对你有渴望,挨着你我就会心跳加速会紧张,我也会有冲动,但我不想……不想我们,是在这种冲动情绪下,而且这里条件……也不合适。” “那就是回去就可以了?”顾淮笙追问。 赵越无奈又着急:“顾淮笙,你知道我不善言辞,但……” “你怼我的时候毒舌的时候,口才挺溜的啊?”顾淮笙憋着笑拆台,但赵越言语间透露出来的那种珍惜,他感觉到了,也正因为感觉到了所以感动,也因此而释然,那一步便没那么重要了。 其实顾淮笙从来要的求的,都不过是那一颗真心。之所以那么急切的想要发生点什么,也是因为赵越那性子,让他缺乏安稳感罢了。 “你的意思,我懂了。”顾淮笙拉了拉赵越,主动挪到里侧躺了下来:“睡吧。” “你不生气?”赵越紧盯着顾淮笙的脸。 “不生气。”顾淮笙笑了笑,见赵越还是坐着不动,故意挑眉:“赶紧躺下,再磨蹭,信不信我强了你?你不来,我来也是可以的,我说过,我不挑。” 赵越……赵越果断躺了下去,看都没看顾淮笙一眼,就那么僵挺着闭上了眼睛。 那德行,看得顾淮笙好笑摇头。这会儿倒是纯情,也不知道趁他醉酒,把他嘴啃肿的是谁,啧! 第49章甘之如饴 心里放下了,顾淮笙这个没心没肺的混蛋,借着那点不太上头的酒劲儿入睡的毫无压力,几乎是沾枕头就睡沉了过去。倒是赵越,翻来覆去地一宿没睡着,第二天顶两个黑熊眼,跟挂了两个破洞眼罩似的。 以至于顾淮笙第二天醒来看见给吓一跳,不过知道赵越那死要面子的臭德行,哪怕憋的内伤,也要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来,尽量忽略那双笑点十足的眼睛。 两人这一个憋得面红耳赤,一个黑眼圈假正经,自以为都装的很好,却不知早就被顾淮准看在眼里。本来就怄得慌的顾大哥,看着两人这一副那啥过度的样子,顿时眼睛都刺得慌,冷瞪了‘偷腥成功一脸餍足’的顾淮笙好几眼,早饭都没留两人吃,就亲自把人给送出了驻营。 “大哥。”尽管顾淮准一脸嫌弃,但顾淮笙没有忘记此行过来的目的,眼看着已经出了营地,便牵着马停了下来,转身看向顾淮准:“近来之事,大哥想必也听说了,如今朝堂动荡,正值多事之秋,各路牛鬼蛇神皆不安分,你虽待在驻营远离纷争,该提防的,还是要多加提防,切莫掉以轻心,尤其,身边亲近之人。” 说到正事,顾淮笙也顾不上嫌弃这一对狗男男了,端正脸色点了点头:“我心中有数,倒是你,身在朝堂,更该小心谨慎才是。”说罢瞥了一眼赵越:“做任何事之前多动动脑子,不可意气用事。” “大哥放心。”顾淮笙笑了笑,旋即眼珠一转,话锋一转:“不过大哥,你那什么,能不能对奴儿好点?真的你信我,小孩儿要哄,是不能凶太狠的,不然以后后悔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什么小孩儿要哄?”顾淮准一听就皱眉板起了脸:“你以为军营是什么地方?顾府后宅吗?还是觉得他命够硬?战场上刀剑无眼,稍有疏忽就能丧命,我顾淮准手下,不养废物,就算只是个伙头兵,也不允许毫无还手之力的孬种存在!” “嗐,我不是那个意思。”顾淮笙那叫个无奈,这一个一个的,全是榆木疙瘩,真够人操心的:“磨炼肯定是要磨炼,玉不琢不成器嘛,我的意思是,你平时别那么凶巴巴的,懂?” 顾淮准回他一个面无表情。 顾淮笙一看就知道,自己的意思这大哥一点没领悟到,瞪,还瞪,以后有你后悔的! 心累的摇了摇头,当即懒得去管了,纵纵肩,翻身上马:“得了,我说再多你也当废话,那我不说了,你自求多福吧!” “脑子还没冷静,回去浸冷水里泡一泡。”顾淮准冷肃的瞥了顾淮笙一眼,都懒得搭理,转头冲赵越抱拳行了个礼:“驻营事务繁多,臣就不远送了,在此恭送烎王。” “顾将军客气。”赵越回以一礼,随即不再耽搁,翻身上马,便跟顾淮笙快马加鞭,直奔回城。 今儿是小朝会,顾淮笙品级不够不用去,赵越却必须赶在城门打开的第一时间回城,不然就赶不及早朝了。 两人动身早,赶到时城门都还没开。 “去那边坐会儿吧。”赵越指了附近的一个茅草茶棚。 顾淮笙点点头:“好,走吧。” 两人在茶棚外下马,扔了缰绳任马儿自行结伴吃草,便头也不回的进了茶棚。 茶棚简陋,几根木头支个棚顶,连面挡风的墙壁都没有,更别说桌椅这样的东西,也就两块石墩子给供人坐着小歇一下。 是赵越提议过来的,结果看着脏兮兮的石墩又嫌弃着不肯坐下。 顾淮笙见了,便拾起衣摆,给简单擦了擦:“擦干净了,凑合坐坐吧,这离开城门还有一会儿,站着多难等啊。” “你……”赵越阻止不及,被顾淮笙拉着坐下才把后面的话补完:“多脏啊你就用衣裳擦?” “没关系,这乌漆嘛黑的,别人也看不见,回去换了便是。”顾淮笙凑近赵越:“再说了,为你烎王擦,臣甘之如饴啊。” 赵越被撩得心头一悸,下意识地转头看向顾淮笙,晨暮朦胧,只见那人笑得眉眼弯弯,竟比明媚天色下,还有风流动人。 奸臣有个白月光_76 只是,这样的好景没有维持一刻,就被顾淮笙自个儿一个大咧咧的二郎腿动作给打破了。 “王爷,我怎么觉着,我大哥他,好像是误会了什么?”因着琢磨着顾淮准的事,顾淮笙并没有发现赵越的异样,毫无所觉的往人身上又靠近了些。 赵越明显没有他放的开,被他这么挤着,下意识地就往旁边挪了挪:“误会什么?” “就咱们离开的时候,他对我说的那话啊?”见赵越没有印象,顾淮笙提醒道:“就那句,说我脑子不冷静,回去浸冷水泡一泡那个,他那语气,我怎么品都觉着怪怪的。” “顾大人玲珑心窍,竟是连这也想不明白么?”赵越意味不明的勾勾嘴角,疑似笑了:“他是以为,你昨晚,把我给睡了,所以才亢奋到胡言乱语。” 顾淮笙:“……” “也不能怪顾将军多想。”赵越斜睨顾淮笙:“顾大人那番言语,确实有些莫名其妙。” “好吧。”顾淮笙敲着膝盖打拍子,一副尔等凡人不动的无奈。 赵越看他这样不觉疑惑起来:“你为何要那般说?” “你就没发现?”顾淮笙冲赵越挑眉问道。 “发现什么?”赵越摇头反问。 “你就没看出来,我大哥跟奴儿,他们之间的气氛,不寻常吗?”见赵越一脸茫然,顾淮笙再度无语心叹木头,接着道:“谁会没事给人里衣啊?还是一看就是穿过的?你会吗?不会吧?咱俩都心意相通,也不没给吗?所以,你觉得我大哥他那样,正常吗?” 赵越总算懂了:“你的意思……顾将军对奴儿?” “这我不敢说。”顾淮笙把腿放下来,双手撑着膝盖,扭头冲赵越挤眉弄眼:“但奴儿在我大哥那里,肯定是特别的存在,不然他手下那么多兵,怎么就没给别人送里衣?”虽然一切仅是源于一个美丽又尴尬的误会…… 赵越……赵越愣了须臾,才一脸原来如此的点了点头。 顾淮笙撇嘴:“啧,亏我还好心提醒,真是好心当作……”及时把后面的话咽下去:“算了,随他们去吧。” “这种事,原本也是旁人无法插手的。”赵越见顾淮笙头上掉了根茅草,伸手就给拿了下来,但顾淮笙转头,他立马就把手放了下去,偷偷扔掉茅草,装的若无其事:“城门差不多要开了,我们走吧。” 顾淮笙点头,拍拍衣摆站起身来。两人出了茶棚没有骑马,直接牵着去了城门口等着,待城门打开,这才上马进城。 两人进城没走多远就分开了,赵越进宫,顾淮笙则是回府换了身干净官服,吃过早膳,这才掐着点慢悠悠地往吏部赶。 六部血洗,各部阴霾覆顶,哪怕官员之间走动闲聊不缺,依旧让人舒坦不起来。顾淮笙是个喜欢自在的,既然呆着不自在,自然是能抠嗖着少呆一刻是一刻。 不过今儿吏部的气氛明显比之前好了不少。 起初顾淮笙还纳闷儿,以为是这些人终于不担心自己脑袋了,不想旁听了一会儿,才发现居然又是在议论赵越……跟那个短命的‘苗疆公主’。 “哎哟,你是没瞧见,那死状,可叫一个骇人听闻啊!” “说的好像你亲眼见过似的,还不是一样从大理寺那群人的嘴里听来的。”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事儿邪乎啊!” “不说是被侍女下毒?这背后收买之人可是查到了?” “什么侍女下毒?那蛊毒只有她自己能下,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母蛊,居然在太子身上!据说蛊名叫黄泉,也就是说,不管是下毒的人还是中毒之人,只要种下此毒,便是同归于尽,子蛊跟母蛊息息相关,而诱发母蛊发作,得需子蛊浸尸数日,子蛊寿尽,母蛊亦会暴毙而亡,这时候,寄体亦是性命不保。” “那太子岂不是?” “昨儿个夜里,东宫那边乱成一团,太医院全体太医都给紧急召进宫里,那东宫的灯笼亮了一宿,时至今早,也没个消息传出来,眼下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这……那烎王……” “大理寺第一时间就查的是烎王,不过并没有查出什么,倒是……” “倒是什么?” 顾淮笙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下文,疑惑的转头看去,就见那些人全在讳莫如深的盯着他看。想到之前赵越透露的口风,顾淮笙挑了挑眉,没有多嘴,便转回头继续竖着耳朵忙自己的。 这时议论声就又响了起来,只是比之前压的小声了些。 “现在外面正传呢,说是顾大人不满皇上赐婚烎王,这才暗中买通那公主侍女,让其伪造自杀假象,将公主以蛊杀之。” “那怎么牵扯上太子的?就算买通苗疆公主侍女,能下蛊杀人,那侍女也没本事跑皇宫给太子下蛊吧?” “谁不知道是这样,不然,你以为,他还能安稳坐在那里?” 那人说罢瞥了眼顾淮笙的方向,便示意让大家散了,自个儿却起身拍拍衣摆,走到了顾淮笙面前。 奸臣有个白月光_77 第50章嘴炮顾大人 顾淮笙看似心无旁骛,实则眼角余光一直瞄着那边,所以人刚过来,他就放下了竹简。 “田大人?”顾淮笙转头侧望,眉尾轻挑。 “田松儒见过顾大人。”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今年官员评级后,留京任职的前南阳清河县令。 顾淮笙忙起身相扶:“田大人毋需多礼,我这人自在惯了,受不得条条框框那一套,大家共事吏部,不用太拘谨,自然相处就好。” “早就闻顾大人恣意洒脱,今日一见果然不负盛名。”田松儒拍完马屁,便从袖子里掏出一方牡丹雕花木匣:“这是下官自清河带回来的土特产,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也就嚼口新鲜,还请顾大人不要嫌弃。” “这怎么好意思?”顾淮笙瞥了眼木匣,没有伸手接。 “顾大人毋需客气,这东西诸位大人都有份,顾大人来的迟,所以才给的晚了些。”田松儒侧目瞥了眼身后那些若有若无的视线,冲顾淮笙温润一笑。 “既如此……”顾淮笙露出一个心照不宣,但在旁人看来绝对是漫不经心的笑容,伸手把木匣接了过来:“那顾某就谢过田大人了。” “顾大人客气。”田松儒回以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也没多说什么,便拱手退回了自己的位置。 顾淮笙坐回去后也没打开匣子,收起来便继续忙自己手上的事情。原本只想做个安静做事的美男子,偏偏就有那不长眼的,不让他如意。 “哟,顾大人今儿居然来啦?”萧传永姗姗来迟,本是要往里边走的,但看到顾淮笙,就脚步一转,晃荡了过去:“我还以为挺疏通关系,到刑部大牢去慰问同僚呢,看来这慰问之情,是暂时没机会表了,趁着现在还有机会,要不顾大人好好想想,到时候有什么需要萧某帮忙捎带的,只要力所能及,萧某定不负所托。” “萧大人,你抬手摸摸眼角。”顾淮笙都没起来,就那么坐着抬头看他,笑容纯良,眼神却蔫坏。 “什么?”萧传永闻言一愣,下意识抬手摸了摸眼睛,却什么也没摸到:“你什么意思?” “眼屎啊!”顾淮笙双手撑地,身体后仰,虽然坐着仰视的角度,却无端给人一种高人一等的倨傲审视之感:“萧大人没睡醒就算了,出门都不洗脸的吗?瞧这脑子被眼屎给糊的,神志不清了的,你说这大清早的你不去泡壶茶静气凝神,上赶着来我这找什么不痛快,明知道每次都气的肝疼,还是死性不改,萧大人固然勇气可嘉,可顾某看着,实在于心不忍啊!” “哼!”萧传永假笑收了起来,黑沉着脸眼神阴翳:“你这张伶牙利嘴,也就在我这好使,希望你到了刑部,也能这般巧舌如簧,洗脱罪身。” “萧大人这话可真有意思。”顾淮笙嘴角勾着,眼神却瞬间变得凌厉起来,透着森然矍铄:“我倒不知,我这是犯了何事,需要巧舌如簧洗脱罪身?还是说萧大人官高压人,单凭一张嘴,就可以给顾某按头定罪?不过萧大人跟我一个品级,且不说你能不能压我一头,就算能,你个吏部侍郎,还能越俎代庖,抢活抢到人家刑部和大理寺头上去?呵……我该笑你太天真,还是该叹你枉自一把年纪,却还是这般幼稚心性,不知天高地厚?” 萧传永被顾淮笙一番话刺激得个激灵,当即惊骇成怒“顾淮笙!” “萧传永!”顾淮笙站起身来,目光如炬,面无表情的直视萧传永:“我顾淮笙平日里任你疯狗乱吠不予计较,不过是怜你年长脑子不好,你还真当我软柿子好欺负拿捏不成!不就仗着萧家这个依仗,整日里横行霸道耀武扬威,呵,不过你个狐假虎威的跳梁小丑,大家懒得跟你一般见识,你还真拿自己当根葱,你上赶着巴结跪舔萧家,人家萧家认你这么一个九拐十八弯的旁支么?” “你,你……”萧传永气的脸色铁青,捂着心口说不话出来:“顾淮笙,你敢……” “我当然敢!”顾淮笙高声喝断萧传永的话,笑得冷冽又嚣张:“论官级,你我旗鼓相当,论家世,我顾淮笙忠烈之后,上头还有个将军大哥,你个萧家旁支有什么?你哪一样拼的过我,也敢来我面前肆意找茬叫嚣?不服是么?那咱们来打个赌,就赌……我顾淮笙今儿把你萧传永腿打折,看萧家会不会为你出头,如何?” 在萧传永的印象里,顾淮笙向来懒散随和,尽管有一张伶牙利嘴,也顶多笑眯眯逞点口舌之快,这还是第一次,见他露出这般疾言厉色的嚣张跋扈样。 难道……是苗疆公主毒害一案,当真与他有关?因为被戳了痛脚,所以心虚? 萧传永越想越兴奋,笑容愈发阴阳怪气起来,笃定的语气道:“君子动口不动手,老夫不跟你个黄毛小儿一般见识,我倒要看看,到时候,顾将军他能不能保得住你!” 话音刚落,顾淮笙一脚就踹在萧传永右腿膝盖上,七八成力道,当即就让对方单膝跪在了地上。 萧传永闷哼出声,疼的冷汗刷地就淌了下来:“衙门重地,顾淮笙你竟敢……” “我这不已经敢了么?”顾淮笙蹭了蹭鞋底,一脸沾惹到脏东西的嫌弃:“你又能奈我何?” “你……” “就算萧大人要感谢我教你做人,也不用这么……”顾淮笙伸手对着萧传永上下比划打了个手势:“真情实感吧?还不滚,难道要跪到天荒地老?我可不想与你结下这么深远的缘分,萧大人,求放过啊!” 问谁最不要脸,顾淮笙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这都是公认的事情,可萧传永还是被他刺激了个目瞪口呆。他娘的右腿不折也肯定错位了,钻心剧痛,别说滚……不是,别说离开,他现在站都站不起来,腿除了痛,半点劲儿都使不上! 可这话萧传永又不能丢人的嚷出来,尽管现在这么满头大汗面目扭曲的跪着的样子也没见得就好多少,可……输人不输阵! 萧传永死要面子,死咬着不服软,忍得那副老身板摇摇欲坠,最后还是旁边同僚看不过去,上来两人打圆场,把他给扶了起来。 那两人把萧传永扶站稳后就撒了手,不想刚撒手,萧传永就痛嗷一声跌了回去。这一跪,可谓是伤上加伤痛上加痛,萧传永脸色是刷地就白成了墙灰,满头大汗,差点没倒过气儿来。 这可把两人吓得不轻,慌忙再去搀扶的时候,却被萧传永愤愤打开了手。 这可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人家也不是非得热恋贴那啥,本来就是出于测人之心,既然不领情,自然就懒得搭理了。两人对了个眼神,便一起离开了,甚至还暗讽的撇了撇嘴。 眼看人居然就那么走了,萧传永本就难看的脸色愈发漆黑一片,偏偏痛的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 奸臣有个白月光_78 顾淮笙看他在那死撑,不禁好笑地摇了摇头:“萧大人这气魄,都用在这种地方,还真是……可悲啊!” “顾淮笙,你别得意,我萧某人倒是要看看,你能狂到何时?!”萧传永单手撑地减负,咬牙切齿地怒瞪顾淮笙,牙根儿咬得,额角的青筋都蹦了起来。 “真巧。”顾淮笙皮笑肉不笑:“我就想看你腿跪到何时能废掉,别怪我没提醒你,七八成力道,虽不至于让你伤筋断骨,但错位旧了,一样是会落下残疾的,萧大人难道真想做个跛脚瘸子?要是那样,长痛不如短痛,我可以代劳,再给你补上一脚。” 萧传永自是不服气,可眼看着顾淮笙当真作势抬脚,还是给吓得翻身一滚躲开了。最后还是田松儒适时出来做了和事老,把萧传永给搀扶到一边,帮人把错位的骨头给正了回去。 那一手熟练的正骨手法,让在场诸人是惊叹不已,便是顾淮笙,都深感意外地挑了挑眉。 没有过多关注,顾淮笙扭回了头,刚准备坐下,就见刑部的人走了进来。 为首的是刑部侍郎向志,只见他目光一扫,就走到顾淮笙面前,还算客气地拱手一礼:“我们怀疑,顾大人与苗疆公主毒杀案有关,所以,顾大人,还要劳烦你随我等走一趟,配合调查。” “哦?”顾淮笙笑望过去:“我连那苗疆公主长什么样都没见过,怎么就有关了?” “有无关系,刑部自会严加调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凶手,自然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顾大人若真没有干系,刑部自会还你清白。”向志拱拱手。 萧传永腿痛都还没缓过劲儿来,听到这话,就跟扬眉吐气了似的,哈哈大笑两声:“顾淮笙,你也有今天!谁不知道,你肖想烎王已久,这最有动机的,除了你顾淮笙,再无他人,我看你就是求爱不得,因妒生恨,才痛下杀手!” “姓萧的!”顾淮笙一脸无语的转头瞪过去:“你脑子是不是有病?”说完又摇了摇头,一副懒得多理的样子转回了脸,对着向志拱手回礼,便二话不说,跟着刑部的人离开了。 第51章口是心非 虽说是配合查案,但毕竟只是嫌疑,在证据确凿之前,刑部也不会为难,所以问完该问的,就放顾淮笙离开了。 且怎么请进去,就怎么给恭恭敬敬送出门。顾淮笙虽然品级不高,但他背后的顾家,却不是谁都得罪的起的。 “有劳顾大人专程走这一趟,职责在此,得罪之处还请见谅。”向志亲自把人送出门,趁着左右无人,这才压低声音:“选秀一事已经安排妥当,只要……进宫入选,咱们安排的人,就会立即接线上,小丫头挺机灵的,肯定能把人盯好了,不出纰漏,必要时候还能见机行事。” 顾淮笙闻言挑眉,表情却未见多少波动,只低了低头,掸掸衣袖:“嗯,你看着安排便是,回吧,我走了。” 向志拱手:“顾大人好走。” 顾淮笙没再废话,回了个礼,就转身离开了。然而刚走没多远,一辆疾驰而来的马车就在身边一个急停,随即赵越掀帘出来,跳下马车。 “烎王?”顾淮笙看到赵越就笑了,眉眼弯弯的特别好看。 赵越被笑的假咳两声,耳廓微微泛红:“听说你被带进刑部,就过来看看。” 顾淮笙听着,笑容愈发张扬收敛不住,也没让赵越邀请,便绕开他直接上了马车。 赵越被那笑容晃得眼晕,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紧跟着也回了马车。 顾淮笙见他上来,正要假客气的来一句谢谢捎带一程,话没出口就见赵越退了出去:“回烎王府。” “唉?”看着吩咐完车夫进来的赵越,顾淮笙意味深长地眨了眨眼:“去烎王府?” “有什么问题吗?”赵越在顾淮笙对面坐下来,闻言撩起眼皮朝他看过去。 “没问题。”顾淮笙借着揉鼻的动作偷乐,眼珠子却滴溜溜的发着光,笑意盈满透出几分慑人妖孽来:“当然没问题。” 赵越被那一双眼睛晃得心头一突,面上却镇定自若,很自然冷淡地转开了视线,然而袍袖里紧攥的双手却泄露了他隐秘的情绪。 顾淮笙那么人精的一个人,注意力全程都在赵越身上,那点细节变化自然没能逃过他的眼睛,笑容便愈发充满了不可言说的内涵。 “你别那么……”赵越哪怕坚持着不对视,依旧扛不住,无奈转回视线,带着警告又无奈的语气道:“别那么看我。” “我怎么了吗?”顾淮笙闻言眨了眨眼,端起一脸无辜。 “你怎么了你自己知道。”看他反应这么快,赵越就知道,顾淮笙方才是故意的,顿时无奈更甚。 “我不知道啊!”顾淮笙继续装无辜,见赵越一脸不自在,还故意凑过去一点,挑着眉头笑眯眯的看人:“王爷,我怎么了啊王爷?” 没等赵越回应,顾淮笙臀部一抬,就从对面起身,直接坐到了赵越身边。便是这样肢体上的触碰还不满足,非得扭着个脖子直勾勾的盯着人脸不转眼。 这样要是都能扛住,那可就真的柳下惠了。 赵越浑身紧绷,最后怎么把人壁咚的都不知道,回过神来时,已经把人衣裳揉皱了,嘴皮磕破了,但即便如此,那股充盈体内的急躁之气依旧没能得到平息,反而有越烧越烈的趋势。 “王爷,你这么扣着我的手,不累么?”顾淮笙目光潋滟,眼尾染红,看着就像是被狠狠欺负了似的,偏偏还故意露出一副勾人的表情:“我手都被你扣头顶好一会儿了,好酸啊……” 奸臣有个白月光_79 话音未落,就被赵越一把捂住了眼睛。 “你干嘛?”顾淮笙被捂得一怔,嘴角却依旧扬着好看的弧度。 “眼神收一收。”手心被眼睫毛扫的痒痒,赵越手腕颤了颤,却没有收回手,嘴上说着让人眼神收一收,殊不知自己的眼神也露骨非常。 “我眼神怎么了?”顾淮笙本来都已经收住笑了,听到这话,又开始忍不住嘴角上扬。 “你眼神……”赵越视线下移,盯在顾淮笙邪魅勾笑的唇上,目光不由一黯,几乎是下意识就低头贴了过去。 一吻作罢,两人都怔怔的久久没有作声,最后还是赵越率先回神,咳嗽一声转身坐了回去。 顾淮笙缓缓睁开眼,好一会儿才转头看着满脸通红的赵越,本来心潮起伏的他,看着看着突然没忍住一个爆笑。 “噗哈哈哈……”顾淮笙被赵越瞪得企图收住笑,可是失败了:“不是吧王爷,就嘴对嘴接个吻,你也害羞啊?” “你闭嘴。”赵越那叫一个色厉内荏,实际上脸都快烧熟了,眼睛也不敢看顾淮笙,只能保持僵硬的目视前方。 这模样,顾淮笙简直要被笑死了,明明被那什么的是他好吧,怎么搞的好像是他把人强啃了一样? 这家伙…… 顾淮笙又是无奈又是好笑,不过方才那一吻,因为呼吸不畅,他也脸皮烧烫的慌,拿手扇了扇,就起身坐去了对面,跟赵越隔着距离大眼瞪小眼。 气氛莫名尴尬…… 好在去往烎王府的路程不远,马车停下,两人立即起身下车,直到落地感受到新鲜空气,那个火辣热气这才得以平息,尴尬也被冲散些许。 赵越瞥了眼脸色已然恢复如常的顾淮笙,随即便率先迈步上了王府大门的石阶,见顾淮笙没跟上,又皱眉停了下来。 “顾大人不进么?”赵越耳朵还红着,脸已经恢复清冷,语气也四平八稳。 “进,走走走!”顾淮笙打了个哈哈,收起突然冒出来的惆怅心绪,笑着便脚步轻快地跟了上去。 两人还没进门,赵忠和安公公就带着几个仆人端盆端碗的走了出来。顾淮笙好奇探头看了一眼,盆里飘着艾叶,应该是艾叶水,至于碗里,则是一碗猪脚面。 “这是?”顾淮笙双手背在身后,不解的扭头看向赵越,却见他也是一脸懵,显然事先并不知情。 安公公一脸谄笑的走前两步,对着两人弯腰就行了个鞠躬大礼:“洒点艾叶水,吃碗猪脚面,再跨个火盆,祛灾除晦,从此否极泰来,平顺安康。”掉头就冲里边喊:“火盆!火盆来了没?” “来啦来啦!” 话音刚落,一小厮就端着火盆出来了,弯腰放在了顾淮笙脚边。 顾淮笙看看众人又低头看看火盆,笑了笑,没有犹豫,长腿一抬,就直接从火盆跨了过去,又被伺候着洗手净面,吃过猪脚面,才跟着赵越一同走进王府大门。 赵忠张罗大家收拾东西,安公公则亦步亦趋的紧随两人身后,虽是跟着两人,讨好的却是顾淮笙一人。 “之前的院子,老奴一直有让人打扫着,东西还是原来顾大人在时的摆放布置,花儿都是两天一换,今儿知道顾大人要过来,老奴便让人给提前换了新鲜的。”安公公瞅着自家王爷那闷葫芦样,无奈的继续将谄媚进行到底:“庄子上一会儿会送新鲜水果过来,保准个大清甜,大人等下可要好好尝尝,以前啊,庄子上都是种粮食为主,前不久王爷突然下令让人全给种上海棠果树,还得是结果能吃的,庄上的人寻思着王爷喜欢水果,就移种了一些好养活,能现成结果子的……” “咳咳!”安公公正滔滔不绝的表现着,就被赵越的咳嗽声给打断了,赵越看都没敢去看身边的顾淮笙,就目不斜视的大步走前两步:“安公公,你很闲?” “呃……” 安公公语塞,还觉得委屈,他这明明就是看主子脸色说话的,咋话抖擞完就卸磨杀驴了? 虽然……嗯,但是,安公公也不能辩驳,当即便极有眼色的告退离开了。 等安公公一走,顾淮笙才快走两步跟上去,歪头挑眉笑望赵越:“我记得,王爷说过……” “我说什么?”赵越整个表情都是紧绷的,就……冷得太过刻意,与其说是冷,还不如说是紧张。 “你说,那海棠果……” 顾淮笙还没说完,就被赵越干巴巴打断:“你别听安公公胡说,就是我之前给你说的那样。” “哦……”顾淮笙笑着应和一声,故意尾音上扬,笑得意味深长。 “我说真的!”赵越转头瞪一眼顾淮笙。 已经摸透赵越那德行的顾淮笙,自然不会这时候拆他台,顺着就点点头:“好好好,真的真的。” “你……”赵越抿了抿嘴角:“你……前些日子得了一坛好酒,顾大人……” “哪里有好酒哪里就有我!”顾淮笙看他说的艰难,非常善解人意的就帮他说了:“赶得早不如赶得巧,这顿酒,我是蹭定了,王爷应该不会不舍得吧?” 奸臣有个白月光_80 赵越没有作声,紧绷的脸色却放松下来,嘴角也轻染笑意。 顾淮笙看在眼里,无奈地摇了摇头。可真是个……口是心非的家伙!想要留宿直说又不会掉肉,非得这么拐弯抹角的来,便是这样,还话都说不利索,哎! “刑部那些人,可有为难于你?” 顾淮笙正默默吐槽,听到赵越这话立即回神。 “能为难我什么?”顾淮笙敛敛衣袖,又给甩开:“不过捕风捉影毫无证据的事。”顿了顿,话中有话的接了句:“不过是例行公务罢了。” 赵越这才想起来什么,转头看了顾淮笙一眼。 顾淮笙没再多话,只是冲赵越点了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52章你不后悔 都明目张胆的借酒留宿了,顾淮笙就没打算去住之前的那院子,所以酒一上桌,他直接就抢了过去,搂了个满怀。 “做什么?”赵越被他这举动弄得一懵。 “难得能蹭上王爷一顿酒喝,今儿这酒都归我了,你可不许跟我抢!”顾淮笙说着转了个方向,胳膊高抬,就着酒壶,仰头就畅饮起来。 这豪气干云劲儿,直看得赵越一阵心惊肉跳,慌忙起身阻止:“你别这么喝,你,你不就是……我,我准你留下便是!” “嗯?”顾淮笙闻言回头,笑挑眉眼:“怎么个留下法?” “你想怎么留,就怎么留。”赵越难得没有躲避顾淮笙近乎慑人的强势视线:“但前提是,小饮怡情不可酗醉。” “我想怎么留就怎么留?”顾淮笙坏笑一声,转回身支肘凑过去:“那……同床共枕呢?” 赵越耳朵当即爆红,但还是点了点头:“可以。” “那,这烎王府也不是军营……”赵越越害羞,顾淮笙就越忍不住去撩他:“条件不简陋,要什么有什么,关键是,还很方便,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王爷,你说是不是呀?” 赵越……赵越伸出一指抵住顾淮笙的额头,面无表情地把人给一点点推开。 “都邀人同床共枕了,还装呢?”顾淮笙不乐意了,开始不依不饶:“还是说,王爷这假矜持,并不是脸皮薄不好意思,而是……没经验,但死要面子不肯说?其实还好啦,你不会,我可以教你啊?我呀,什么都会。” “还吃不吃饭了?”赵越一张脸给气的啊,又冷又黑。 “吃啊。”顾淮笙喝了口酒:“那你倒是说说,你到底会不会啊?” “顾……” “好好好,正经点正经点。”顾淮笙一看赵越皱眉,就猜到下文,顿时无语地撇撇嘴:“以前就这样,现在还这样,要不是我上赶着要你,你就打一辈子光棍儿吧!” 赵越无奈地摇了摇头,夹菜到顾淮笙碗里:“别只顾着喝酒,吃点东西。” 顾淮笙欣然吃下,嘴上却愈发有恃无恐:“无趣。” 赵越闻言,伸筷的动作顿了顿,却是面不改色,很自然地又往顾淮笙碗里夹菜。至于酒,却是由着他拎着酒壶喝,左右一旁看着,也不怕他过量喝醉。 酒过三巡,顾淮笙略有微醺,却并未醉。 筷子放下,两人也不急着离开,赵越更是在顾淮笙的眼神暗示下,遣退了身边伺候的下人。 “漕运之事,还没眉目么?”这事儿搁得挺久了,顾淮笙虽然一直没怎么过问,心里却不是不着急:“难不成连段誉青也拿萧家没办法?” “此事急不得。”赵越道:“挠萧家一身花不算什么,主要是利用段誉青这条线,将矛头指向薛家,河蚌相斗,咱们才能坐收渔翁之利,这事我一早就安排下去了,相关‘证据’也借薛家之名透露给了段誉青,那家伙是个较真的,正不遗余力往深里挖证据呢。” “哦?”顾淮笙闻言笑了:“这么说,咱们下细饵,没准儿还能钓条肥鱼?” 赵越倒了杯热茶放顾淮笙手边:“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姑且就在这几天吧。” “嗯,最好还是快点。”顾淮笙点点头,抚着下巴若有所思:“盐运司盯的太紧,这东西一直压着也不是办法。” “我会安排。”赵越瞥了眼顾淮笙微红的侧脸,过了好一会儿才转移话题:“再过不久选秀就到了,这皇上日渐年迈,可每年往宫里送的却只多不少。” 闻言,顾淮笙端茶的动作顿住,转头看向赵越,好一会儿才问:“宫里那边,可都安排妥当了?” “一切妥当。”赵越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浅啜一口。 奸臣有个白月光_81 顾淮笙听罢,先是喝了口茶,驱散了些酒气,才接上赵越前一个话题:“古往今来,但求一时荣华,谁又在乎身后路呢,更何况,还是棋子的路。” 赵越手指摩挲着杯口,忽然抬眼直勾勾地盯着顾淮笙看。 顾淮笙被看得莫名:“看嘛这么看我?” “还坐么?”赵越问。 “啊?”难得顾淮笙也有接不上赵越脑回路的时候。 “咱们外面转转吧。”这还是赵越第一次这么直接,神情颇有些僵硬不自在,隐隐还有几分忐忑。 顾淮笙意外极了,不过看着赵越那羞赫劲儿,就没表现出来:“成,出去走走也好,正好溜圈儿消食儿。” 顾淮笙在住期间虽然没有怎么逛过,但对烎王府的一草一木一景却再熟悉不过,这般闲逛,着实谈不上什么新颖之感,但两人并肩穿梭回廊曲径,却别有一番闲情雅致。 “池塘里的荷花开了一些,要过去看看吗?”左右前面就是荷风亭,赵越便随口提议。 说起那池塘里的荷花,其实也是有些渊源的,原本那里种的是睡莲,但就因为当年顾淮笙随口一句不如荷花好看,他便让人给换成了荷花,却不想自那之后,顾淮笙就极少来串门子,以至于每季花开,都没赶上过。 想到这里,赵越心口一悸,不禁转头看向顾淮笙,却见对方一脸惊讶的瞪着眼。 “不想去?”赵越误会了顾淮笙的意思。 顾淮笙摇头,问道:“你那池塘不是种睡莲的么?何时给换荷花了?” 赵越……赵越不作声了。 顾淮笙卡壳儿了一下:“我是不是问了什么不该问的?” “不是。”赵越转身带路:“想种就种了,没有为什么。” 但那反应,傻子也看的出来有什么啊! 不过知道赵越那臭屁性子,顾淮笙便没有深问,若无其事地跟了上去,再聊便将话题扯到了无关痛痒的花花草草上。 顾淮笙难得这么善解人意一回,殊不知他不接着问了,赵越那边反而心里别扭上了。可要开口把话题往回扯,他又没那么厚脸皮,第一次,赵越讨厌起自己那张关键时刻掉链子的臭嘴。 心里不痛快,赵越脸色就愈发冷漠,这看在顾淮笙眼里难免就以为荷花的问题触到了什么禁忌,惹他不愉了,情绪也跟着低了下来,一时间,两人谁也没再说话。 赵越还是走了老远一段路才发现气氛不对,转头看了眼兴致缺缺的顾淮笙,心里突地就咯噔一声。榆木疙瘩难得自己开窍,总算是意识到自己方才的态度让人误会了,可要化解,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他面对政敌都能口若悬河,唯独面对顾淮笙,总是嘴笨的厉害。 若是没表明态度之前,他还能端得住,可是现在,两人既然心意相通,就不能继续以前的相处模式。 赵越在那抓心挠肝想了半天也没找到开口的契机,索性豁出去,一把握住了顾淮笙的手。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不止顾淮笙给惊了一跳,赵越自己也给惊到了。可回过神却不是甩开,而是把人手掌握得更紧。 顾淮笙低头看看两人交握的手,再看看赵越强装镇定实则紧张不已的脸,忽然就笑了。 不得不说,他这一笑,着实让赵越松了口气。 “王爷。”顾淮笙转头目视前方,声音低柔而缱绻:“咱们今晚,就别端着了,做一场夫妻间,会做的事吧。” 赵越跟顾淮笙交握的那只手条件反射的收紧了力道,半晌才附和一句:“好。”过了好一会儿,才问了出来:“你不后悔?” “为何要后悔?”顾淮笙挑眉反问:“你会后悔吗?” “不会。”赵越从未像这一刻,那么斩钉截铁的回答过顾淮笙。 顾淮笙忽然拽着赵越停下脚步,在他疑惑看来时笑问:“荷花还去看么?” 赵越定定看了顾淮笙一会儿,拉着转身就往回走:“不去了。” 有些东西,一打破就再也无法禁锢,在说破之前,赵越还一副清心寡欲样的端着矜持,然而欲念冲破禁制,竟无比急切起来,想要拥有身边人的心思,也愈发强烈,一发不可收拾。 顾淮笙几乎是被赵越拽着进的房间,房门一关,两人就热情拥吻起来,抵死缠绵,一发不可收拾。 而热烈的余韵,烧至破晓依旧回味酣畅。 痛快的时候是真痛快了,第二天大朝会,顾淮笙却是遭了老罪,可偏偏还不得告假,非去不可,哪怕进宫的路上顾淮笙枕着赵越的腿在马车上睡了一路,列队等候的时候,依旧差点站着睡着过去,哈欠打的眼泪直流,不说前面一点的赵越怎么心疼,他前后官员都看得于心不忍。 “顾大人可是病了?” “撑得住吗?一会儿朝会可有的站,你这样可别殿阶昏倒,开罪了圣上就不好了。” 奸臣有个白月光_82 顾淮笙摆手谢过前后两人的关心,还没说话就又是一个哈欠,眼泪哗哗的迎风而落,难受得他简直想仰头咆哮,偏偏这时候还来两个喷嚏凑热闹。 赵越再也站不住了,一个箭步就走了过去,伸手抓住顾淮笙胳膊,稳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你还好吧?”赵越问完才发现顾淮笙脸色不对,伸手探了下额头,顿时就变了脸色:“你发烧了,朝会你别参加了,赶紧回去找大夫看看!” “那怎么行……” “总比你殿前失仪强,走,我扶你回马车,朝会的事,皇上若是问起,我给你担着。”赵越不容分说就扶着顾淮笙朝停放的马车方向走。 至于身后因两人亲密互动引发的轰动,两人皆浑然不知。 顾淮准军营赶来迟了些,正好瞧见这一幕,顿时心情无比复杂。不过比起两人的关系,他更关心的还是顾淮笙的身体。 “淮笙怎么了?”见赵越回来,顾淮准忙凑过去问。 “咳咳!”赵越脸色闪过一抹不自然:“他发烧了,我已经让人带他回去看大夫了,应该不会有事。” 顾淮准神色古怪的瞥了赵越好几眼,这才气闷地点了点头,退回自己的位置等着去了。 第53章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顾淮笙烧的厉害,上马车就靠着车壁昏昏沉沉睡了过去,等醒来,已经是在赵越房里了。 安公公领着丫鬟仆从守在帐外,顾淮笙刚一睁走上前:“顾大人?” “嗯……”顾淮笙抬手捏了捏眉心:“安公公,嗯……我怎么了?” “大人高烧昏厥,可把奴才们给吓坏了,幸好大夫来的及时,不然要是有个不是,王爷回来可就没法交代了。”安公公接过丫鬟递上的药碗,撩开罗帐:“既然大人醒了,就起来把药给喝了吧,大夫说了,顾大人只是身体之前受伤亏空的厉害,才会受不得……半点操劳,所以,这药刚开始得喝勤快些,后期再酌情减量,药有些苦,大人且忍忍,奴才这就让人把备好的蜜饯拿来。” “不过一碗苦药而已,哪有那么娇气,给我吧。”顾淮笙在丫鬟的搀扶下坐起身来,背靠大褥枕,缓了缓才伸手接过药碗,仰头给一口喝了下去,张嘴衔住安公公递到嘴边的蜜饯,甜了甜口才问:“王爷还没回来么?” “尚未,这个点上,应该是又被皇上留下了吧。”安公公将接过的空碗放到丫鬟手上的空托盘上。 “咳……”顾淮笙眼睛滴溜:“安公公,那什么,大夫说的那些话,等下就别告诉王爷了,他若问起,你就说风寒就行,吃几副药就好,别的就不用说了。” “这……” “你们家王爷胆儿小,我不想吓着他,本身也不是什么大事。”顾淮笙才不敢让赵越知道自己身体不经折腾,本来就矜持爱端着,这要让他知道这个,以后还不得憋成和尚了,这可万万使不得! “可是……”安公公可不知顾淮笙心里那点小九九,还是觉得这么隐瞒不好。 “什么可是不可是的,听我的。”见安公公还是一脸不想配合的为难倔强,顾淮笙只好使出杀手锏威胁:“你要不听,我就跟你家王爷恩断义绝,还栽赃是你背地赶我走的。” 安公公:“……” 就在安公公左右为难之际,赵越从门外疾步走了进来:“谁要赶你走?” “呃……”顾淮笙没料到赵越会这时候突然回来,还给撞见这么一句,顿时心虚的:“啊!没,我跟安公公说笑逗趣儿呢!” 赵越瞥了他两眼,在床沿坐下来,伸手探了探额头,见没再发烧才松了口气:“没烧了。”随即转头问安公公:“大夫怎么说?” “呃……”感受到顾淮笙的死亡凝视,安公公头越压越低,偷瞄了顾淮笙一眼,怂了:“顾大人只是感染风寒,多吃几贴药就可以了,王爷不必担心。” “哦?”两人暗中眉来眼去的当赵越眼瞎,殊不知全看在眼里,不过他没有多问,挥了挥手让安公公带着人退了出去:“都出去吧。” 待人都出去,赵越抽掉顾淮笙背后的软枕,扶着人躺了下来。 “还难受么?”赵越拨开顾淮笙脸上的发丝,紧皱的眉心就没舒展过。 “好多了已经,别担心,我没事。”顾淮笙抬手抚平赵越眉心褶皱:“年纪轻轻别总是皱眉头,不好看。” 赵越一把抓住顾淮笙的手腕,给塞回了薄被,眉心却是顺着舒展了。 “病好之前,就别回去了,我已经差人去接果壳儿,有他在,伺候上能方便称心一些,省的你不自在。”赵越说完没给顾淮笙回应的机会,站起身来:“你休息,我先去忙了,晚些再过来看你。” 都说要忙了,哪怕顾淮笙无比眷念此刻的温情,也不好把人留下,便点了点头。他自己本身精神也不是很好,赵越离开后他就闭上眼睛,昏昏沉沉的又睡了过去。 而另一边,赵越却是直接将安公公叫到了书房。 “说罢,怎么回事?”赵越往书案后大马金刀的一坐,面无表情,不怒自威。 奸臣有个白月光_83 安公公自然是不会真跟顾淮笙沆瀣一气瞒着赵越的,所以半点没犹豫,张口就把顾淮笙卖了个彻底。 “顾大人也是不想王爷担心,所以才隐瞒不说。”安公公要是顾淮笙肚子里的蛔虫,就做不到四平八稳的说出这番话了:“您别给他置气,再让他多想,老奴问过大夫,顾大人身子不宜药补过度,要调理,还是得食补,不算什么大问题,只是不可操之过急,房……房事方面,也不可太过,需稍加节制一些,不然他身体会受不住。” 这话要是让顾淮笙听见,能怄地吐血。而赵越,果然跟顾淮笙不在一个脑回路上,听完不是糟心要节制房事,而是自责。 所以说,顾淮笙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说得上,比赵越自己还了解他。 “不过,大夫也说了,适当还是可以的。”安公公一看赵越的表情,就知道主子在想什么:“大夫给开了一些滋养药膏,老奴都给放床格的小匣子里了,能助益房事,对顾大人身体也能起到调养作用。” 安公公说完,见赵越脸色缓和,不禁偷偷舒了口气,差一点就弄巧成拙了,要是因此影响两人的关系,那可真就罪过了。 “嗯。”良久,赵越才出声:“你出去吧,不用刻意安排人伺候,他不习惯,等果壳儿到了,直接带过去就是。” “是。”安公公躬身:“那果壳儿来之前,就老奴先过去侍候着吧,不然顾大人……” “嗯。”赵越打断安公公,点了点头:“去吧。” 闻言,安公公便没再多话,行了个礼,躬身退了出去。不过他还没回去顾淮笙那边,果壳儿就到了。 就见那臭小子脚踩风火轮似得,挎着大包小包在那横冲直撞,把带路的管家赵忠都给甩在后头。 “安公公!”果壳儿大喊一声冲到安公公面前,一脸着急:“安公公,我家少爷还好吗?他他他……他现在怎么样了?烧可退了?他现在人在哪儿?可否劳烦安公公给指个路?” “顾大人在王爷主厢房那边,你跟我来吧。”安公公有些无语,不过也理解果壳儿的心情,没说什么,便直接把人给带了过去:“你这大包小包的是?” “都是少爷平日里会用到的一些东西。”果壳儿掂了掂包袱:“听王爷的人说,少爷这次可能又得住上些时日,我想着带上这些他会住的更自在一些,就给捎带上了。” “小哥还真是用心,难怪大人对你格外青睐又加。”安公公嘴角抽了抽,看在主子的份上,随口客套着夸了两句:“不过,顾大人住在这里,王爷可是用心的紧呢,便是短了谁,也短不了顾大人。” “安公公莫要多想,小人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单纯瞎操心。”果壳儿一听就知道安公公心里不得劲了,赶紧告罪:“小人嘴笨,若有言语不当的地方,还请安公公别往心里去。” “哪里的话。”安公公笑了笑:“小哥客气了,咱们一家人不说那两家话,说到底,都是为了主子罢了,出发点都是一样的,顾大人住的自在最重要,这也是王爷特地让人接你过来照顾的原因,就是怕府里的下人对顾大人了解不够,伺候不周再给怠慢了。” 这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可谓是用的巧妙,果壳儿听的脚下一个打滑险些摔了,直觉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安公公瞥着果壳儿的反应,满意地勾了勾嘴角。 两人赶到的时候,顾淮笙还睡着没醒,安公公不想惊扰他休息,便示意的看了果壳儿一眼,就转身带着人走出了房间。 “你先跟我去房间把东西放一下吧,等下拾掇利索了,再过来伺候,顾大人先前刚服过药,就让他睡吧……” “谁在外面?”安公公话没说完,就被突然出声的顾淮笙给打断了。 果壳儿一听是自家少爷醒了,便没顾上搭理安公公,转身就推门跑了进去。 “少爷,是我!”果壳儿扔下包袱,蹲跪到床前,一脸担心紧张的快哭出来的表情:“少爷,您可吓死奴才了,这好端端的,怎么说病倒就病倒了?” “我没事,就是普通风寒而已。”顾淮笙坐起来,看到一旁大包小包的包袱不禁一愣:“你都带的什么?” “是大少爷的东西,是……”果壳儿滴溜眼珠子瞥了眼安公公:“一些是奴才带上的,一些是大少爷怕少爷在王府住不习惯,特地让奴才给带上的。” “大哥?”顾淮笙惊讶:“他回来了?” “回了一趟,说是宫门口见少爷病倒不放心,才回家看看,谁知少爷压根儿没回去,大少爷……”顿了顿,果壳儿嘟哝道:“大少爷军营事务繁忙,没法来王府看您,就只好先回军营了。” “哦。”顾淮笙听到顾淮准专程因为担心自己回家,心里挺暖的,脸上笑容都有劲了许多:“大哥就是这样,嘴冷心热,回头我修书一封,你找人给送去,报个平安,省的他挂念。” “是,奴才记下了。”果壳儿行礼应下。 第54章好好的 顾淮笙住到烎王府的事,很快就给传开了。 都知道他是刑部一行被赵越接回府,第二天就宫门病倒,唏嘘他破布身体的同时,皆猜测着是被刑部用了刑。 而原本对顾淮笙嗤之以鼻的烎王,却突然把人接去了王府养病,这事态发展对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外人来说,可谓玄乎其玄。 于是乎,两人的关系竟又一次莫名其妙成了众口谈资。 有猜烎王铁心开花,终于被顾淮笙的深情打动,他俩已经在一起的,也有猜两人早就暗度陈仓暗谋毒害苗疆公主的,更甚者,猜顾淮笙城府深沉,毒杀情敌还攻心拿下烎王的。 奸臣有个白月光_84 不管这些谈资有多么漏洞百出不靠谱,当说的人多了,不信的便也跟着随波逐流了。 宫里那位什么态度不知道,反正苗疆使臣那边是开始怀疑了,一天天宫里刑部两头跑的施压,目的就是想要着重调查顾淮笙。 不止苗疆使臣,便是这烎王府唯一的女主人,也信了。 “那人还住在府里?”花园里,老太妃一边接过嬷嬷递来的花枝修剪,一边状似不在意的文,只是下垂的嘴角弧度,暴露了她暗藏的阴翳情绪。 “回老太妃的话。”管事弯了弯腰:“还住着呢,不止住着,还一直同吃同住。” 管事话音落下的同时,老太妃就掐断了手里正在修剪的花枝,一旁既然看着,皆是大气不敢出。 “下去吧。”良久,老太妃才面不改色的重新拿过一枝继续慢条斯理地修剪起来,待管事离开,她才唤了一声身边的嬷嬷:“去厨房看看,早上让炖的芦花鸡,炖上了没有,记着给王爷那边送一些过去。” “是。”嬷嬷福身行了个礼,便当即领命而去。 直到嬷嬷身影消失在花园尽头,老太妃才放下花枝剪子:“儿大不由娘啊!” 她虽面容美艳恬淡,身边的丫鬟看着却是大气也不敢喘:“太妃……” “今儿就到这吧,我乏了。”老太妃看都没看丫鬟一眼,便自己转身离开了。 厨房那边将炖好的芦花鸡送到赵越主厢时,顾淮笙刚喝过药准备跟赵越一同用膳,听闻那鸡汤是老太妃特地吩咐送过来的,两人皆是一愣。 “母亲让你们送来的?”赵越跟顾淮笙对视一眼,不确定的问。 “是的王爷,老太妃亲口吩咐,让奴婢送来给顾大人补身子的。”送膳厨娘第一次来主院这边面见主子,心里既激动又战战兢兢。 赵越看了厨娘两眼,没再多问,挥挥手让人退下了。然而那道鸡汤,却没直接就给顾淮笙,而是示意的朝一旁侍膳的丫鬟瞥去一眼。 丫鬟见状垂眸,福了福身,便上前拿碗,盛了一勺到碗里,小口试吃,确认没有问题,这才躬身退下。 赵越亲自动手给顾淮笙盛了一碗汤:“尝尝。”顿了顿又道:“你若喜欢,回头我让人买了再做,或者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也可以尽管提,我不在就告诉安公公,他知道怎么安排。” 顾淮笙很享受赵越的这份难能可贵的体贴,喝了口鸡汤正要说点什么,就有下人进来禀报给打断了。 “何事?”赵越瞥了眼已经转移注意力的顾淮笙,看向来人,脸色瞬间就冷凝下来。 “禀王爷,顾,顾将军求见,说是来接顾大人回去。”来人顶着冰刀压力,硬着头皮说完,连抬头多看一眼自家王爷脸色的勇气都没有。 顾淮笙也挺意外的:“大哥他从军营回来了?”一扭头看到赵越的脸色,先是一愣,随即眸色一闪就笑了起来:“干嘛这副表情?你我如今名不正言不顺,一直在这住着确实不像话,可住哪又不影响咱俩见面,咱俩完全可以串门子不是,你以前不就这么干么?” 被揭老底儿,赵越脸上闪过一些不自在,但脸色却并没有因此好转。 顾淮笙见状,故意贴近他,凑到他耳边笑道:“别这样啊,我的窗户,随时为王爷敞开,床分你一半,嗯?” 赵越被苏了个激灵,下意识要推开顾淮笙,手伸出去,却是一顿,该推为扶,缓慢而有力的握住了顾淮笙的肩膀,看着他眉眼风流笑意氤氲,便觉心里的郁气也跟着缓慢消散,情绪渐渐就恢复了平静。 顾淮笙一直笑意缱绻的直视着赵越的双眼,直到他表情缓和,才玩味挑眉:“所以王爷,不请我大哥进来吗?” 赵越闻言,才想起这个被瞬间遗忘的大舅子来,忙松开顾淮笙,朝来人点了点头:“请顾将军进来。” 来人得令,片刻没逗留,应了一声,掉头就跑了出去。 顾淮笙看着那慌不择路的样子,不禁摇头失笑:“瞧王爷你把人给吓的。” “什么?”赵越却一脸状况外。 得,他俩脑回路搭上一回是奇迹。 顾淮笙心里叹气,面上立即收起玩笑,一本正经点点头:“没什么?”被赵越疑惑的眼神盯着,他眯眼一笑,张口就夸:“王爷你好俊。” 赵越:“……” “真的。”顾淮笙继续逗:“看,脸红的样子更俊了。” 赵越……赵越僵硬的又往顾淮笙碗里盛汤:“吃饭,就算回去,也得吃饱了。” “好好好,我喝。”顾淮笙见好就收,转头喝起汤来:“最近这生病闹的,吃什么都没味儿,别说这鸡汤炖的还真不错,鲜美醇香,还不油腻。” 顾淮笙不过随口感慨一句,赵越瞥了他一眼,就暗暗记在了心里,嘴上却什么也不说,只体贴的帮忙夹菜。 正这时,顾淮准被下人带着走了进来,赵越便放下筷子。 “臣见过烎王,冒昧拜访多有叨扰……” 奸臣有个白月光_85 “顾将军不必拘礼,看你这身,是刚从军营回来?”赵越打断顾淮准,随即示意仆人加碗筷:“这般行色匆匆,想必是尚未用过午膳,顾将军若不嫌弃,就坐下一并用吧,有什么事,咱们膳后再说。” 顾淮准瞥了眼抬头笑眯眯的顾淮笙,心里就糟心,不过该有的礼数却还是不敢落下,至于赵越的盛情相邀,他更不会不识抬举的拒绝,不管怎么看不顺眼对方,对方身份在那摆着,都不容半点不敬。 “那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顾淮准待人摆好碗筷,便在两人对面落座下来,他没有立即动筷,而是皱眉看向顾淮笙:“你看着瘦了许多,病可好些了?” “已经好多了,就点小风寒,瘦是因为没什么胃口,不大吃得下东西。”顾淮笙一边吃一边解释。 这话顾淮准听着就想翻白眼:“我也没说别的,你这么着急解释做什么?” 赵越感受到顾淮准扫来的冷眼,回望了一眼,便转开了视线,很自然的帮顾淮笙盛汤夹菜。 “嗐,我就随口一说么。”顾淮笙被怼得心虚,讷讷吃掉赵越夹的菜,这才看向顾淮准转移话题:“大哥不吃吗?” 顾淮准没有作声,瞪了他一眼,拿起了筷子。可这一顿吃的实在心梗得慌,所以没动几口就把筷子放下了,至于鸡汤,他从来吃不惯那味儿,是碰也没碰。 瞧的是,赵越也不爱喝鸡汤,更不爱吃鸡肉,所以到最后,一整盅鸡汤几乎都下了顾淮笙的肚子。 这是这么多天以来,顾淮笙吃的最多的一次。 赵越看着,担忧了几天的心终于放下了,更加把芦花鸡给记在了心底。不过想到随后顾淮笙就要被顾淮准接走,赵越刚好了没一会儿的心情就又罩上了阴霾。 心里不痛快,脸色便自然而然的变得无比冷漠。 顾淮准也差不多,都是天生一张冷脸,生人勿近,气场慑人。 两人那么冷脸对着,仿似空气更跟着强降温。 “咳!”顾淮笙这个看看那个看看,皆是面无表情,顿时无语极了,眼睛一转,戏精附体,衣袖掩面,掐嗓子嘤嘤假哭:“你俩再这么目不转睛互看下去,我可要伤心了,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们,你们一个是我大哥,一个是……是我即将相伴一生的人,怎么能这般对我?嘤嘤嘤……人家好绝望,人家不活了啦!” 两人当场被他雷了个哆嗦,皆是一脸惊恐的转头瞪他。而一旁原本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喘的婢女侍从,则是被逗得憋笑憋成内伤。 “顾淮笙,你皮痒是吧?”顾淮准回过神来,脸色刷地就黑了,怒喝道:“别以为你病着我就不抽你,你再神经试试!” 赵越其实也有点手痒,想把人蹂搓欺负一顿,但听到顾淮准的话,还是下意识护短的皱起了眉头,伸出胳膊挡在了顾淮笙身前:“顾将军,慎言!” 这可把顾淮准给憋屈的,瞪着两人久久没说出话来。 不过顾淮笙也就是故意抽风活跃气氛而已,见两人终于被撩拨出了人该有的情绪,也就收手恢复了正常:“开个玩笑而已嘛,生活如此枯燥,总要自己学会找乐子,才不会无趣嘛!”忽然想起一事,顾淮笙恢复正经:“对了,大哥你一个人回来的吗?奴儿没跟你一起?” 顾淮笙不过是没看到人感到疑惑,随口一问,不想却引来两人戒备一瞪。 “你问他干什么?” 两人异口同声,顾淮笙被质问的满脸懵,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有些反应不过来。 “我就随便一问嘛。”顾淮笙被顾淮准瞪得意外,却被赵越瞪得莫名其妙:“我大哥瞪我能理解,你跟着瞪我作甚?” 赵越表情一收,就转开了脸,垂着眼不说话了,脸上虽然看着跟平时没什么区别,却浑身上下散发着不高兴的气场。 至于顾淮准,则是被顾淮笙那一句能理解搞的一愣,也懵着没有出声,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时间,气氛再度陷入了莫名其妙的冷场。 还是果壳儿进来才行礼问安,才让顾淮准回过神来。却是再不逗留,客套的谢过赵越对顾淮笙这些日子的照顾后,就让果壳儿打包东西,带着顾淮笙离开了烎王府。 顾淮准军营回来,只骑了马,可顾淮笙尚且病着,走路都脚步虚浮,起码肯定不行,还是烎王府给准备的马车,才解决了这一尴尬问题。 马车上,顾淮笙靠着果壳儿昏昏沉沉的睡了一觉,醒来已经到了顾府。睡了一觉感觉精神了许多,下马车的时候顾淮笙就拒绝了果壳儿的搀扶,不想刚出去,就险些从车辕上一头栽下去,幸亏顾淮准已经下来朝这边走来,并接住了他。 “不是说没事的吗?怎么站都站不稳?”顾淮准皱着眉头,看着顾淮笙叹了口气,转身将背给他:“上来吧,我背你。” 看着那宽厚结实的后背,顾淮笙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被戳中泪点,禁不住喉头一梗:“大哥……” “叫兄长。”哪怕做着最温暖的事,顾淮准嘴里却依旧尽显严谨刻板。 这要是别的时候,顾淮笙早就开口呛了,可今儿却没有,听话的趴了上去,低低的叫了声:“兄长。” 顾淮准背着顾淮笙起身的动作忽然一顿,刚舒展的眉头就又皱了起来:“一个大男人,比个大姑娘还轻,瞧你这出息。” “大哥怎么知道我就比大姑娘轻了?你背过啊?”顾淮准下巴在顾淮准肩膀蹭了蹭,被顾淮准扭头瞪了一眼依旧腻歪着:“大哥,我们三兄弟,你,我还有三弟,我们一定要好好的,永远都这么好好的,一辈子。” “好好的,你提他做什么?”提到顾淮阳,顾淮准有片刻失神。 “大哥……”顾淮笙犹豫须臾,最终还是没忍住说了出来:“我找到三弟了。” 奸臣有个白月光_86 顾淮准脚步一下就顿住了。 “我找到淮阳了。”顾淮笙轻轻叹了口气:“不过,我不能告诉你他在哪,但我给你保证,我会看好他,保护好他的,等他想通了,就带他回来见你。” “他还是不肯见我?”顾淮准语气难掩低落。 “他是不敢见你。”顾淮笙侧头枕着顾淮准的肩膀:“哥,我好困。” 第55章决不相负 “又困?”顾淮准纳闷儿:“你刚在马车上不就睡过了,怎么这么快又困了?” 回应顾淮准的,是顾淮笙轻微的鼻息声。 “这就睡着了?”顾淮准莫名心里就是咯噔一跳,总觉得顾淮笙这状态不大对劲:“这精神也太差了点。”眼看着元伯迎出门来,当即就吩咐:“淮笙看着不大好,你马上去把大夫请来,快一点。” 等元伯领命离开,顾淮准背着顾淮笙就大步进了顾府大门,一路把人背回了房间。给放床上的时候还不小心磕到了头,可即便是这样,人也没醒。 这哪里是睡着,分明就是昏厥过去了! 意识到这点,顾淮准当即脸色大变,坐在床沿推着顾淮笙肩膀喊:“淮笙?淮笙?” 然而,任凭顾淮准怎么推喊,顾淮笙就是一点反应也没有,脸色也肉眼可见的苍白起来。 “怎么回事?之前在烎王府不还好好的吗?”顾淮准慌了。 果壳儿一边看着,也是急得不行:“奴才也不知道,少爷上马车就靠着奴才睡着了,方才还是他自个儿醒的,大少爷,这……” 这边的情况,很快就传到了赵越那里,赵越做梦都想不到,好好的一个人,离开不过半个时辰,就突然人事不省了。细想下来,别的都没什么问题,唯一的问题,就是那盅鸡汤,可招来试吃的丫鬟,人却好好的看不出半点异样。 “王爷,与其在这里瞎猜,不如去顾府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再想办法。”安公公适时上前提议道。 几乎是安公公话音刚落,赵越就风一般的冲出了门,声音遥遥传来:“备马!” 一路飞奔到顾府,赵越马儿都顾不上停,就直接飞身而下,冲过去敲响了顾府大门。得亏马儿有灵性,不然非得脱缰野马惹出祸端不可,在被赶来的云夜拉住缰绳后,就踱步打着响鼻停了下来。 门房看到赵越还很意外,然而还没来得及行礼,人就径自闯进门来。更是压根儿不等通传,便熟门熟路地直奔顾淮笙院子方向而去。 赵越跟大夫,几乎是前后脚到的,两方在院门外碰上,就直接朝屋里跑去。 “大少爷,大夫来了!”元伯着急忙慌地被差遣去请大夫,实际上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还是喘了两口气上前看到顾淮笙脸色,才惊呼一声面露担忧:“笙少爷这是?” 果壳儿给元伯摇了摇头,元伯便不再多问,两人皆是一脸紧张的一旁看着。 情况紧急,大夫也顾不上行礼,一来便放下药箱走到了床前,顾淮准见状,便起身让出位来,瞥了一眼一道进来的赵越,便转回了头去,目光紧盯着床上的顾淮笙。此时此刻的他浑身紧绷,一切礼数都无暇他顾,只祈祷着顾淮笙能平安无事化险为夷。 赵越亦是如此,打从进门起,眼睛就没离开过顾淮笙的脸,身侧的拳头攥的死紧,蹦出青筋一条一条,却依旧抑制不住轻颤。 大夫把脉了许久,眉头始终皱着,脸色倒是不见凝重。 “大人只是体虚亏空,虚不受补引发的反噬,倒是没什么大碍,只需针灸扎上几针,稍后自己就醒了,只是……”大夫放下顾淮笙的手站起身来,一边去桌前开药箱拿针灸布包,一边道:“只是大人身子骨受损厉害,需谨慎调理,否则,会有损长寿,这药补切记与食补冲撞,稍有不慎,可是会要人命的,以后还是小心谨慎些的好,切勿操之过急,当遵循医嘱才行。” 大夫拿到针灸包后坐了回去,掀开顾淮笙身上的薄被,就动手扯开他衣襟露出大半胸膛来,然后开始有条不紊的行针,眨眼就扎了顾淮笙满头满胸膛。 那阵仗其实并不算什么,比起噩耗,这已经算是很好的结果了。可看着顾淮笙身上的银针,顾淮准跟赵越还是心疼的心脏都揪扯起来。 索性时间不久。 当大夫取下银针,两人皆不等下人反应,就齐齐扑到了床前,伸手准备帮顾淮笙整理衣裳。齐齐伸手,再双双顿住,最后还是赵越先一步占据了主权,一把将薄被盖在了顾淮笙身上。 也就顾淮准惊吓过度没缓过神,不然就算是仗着他王爷的身份,也不定得打一架。等回过神来,虽然依旧没好气,却也懒得再计较了,毕竟,天要下雨兄弟要搞断袖,也不是他能控制得了的。 叹了口气,顾淮准也没离开,走到桌前坐了下来。 元伯送大夫出去,果壳儿打了热水来给顾淮笙擦脸和胸膛热敷,但没等上手,湿巾就被赵越拿了过去。 “我来。”说完重新浸水里拧了一遍,这才给顾淮笙用。 果壳儿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见没自己什么事儿,就悄然退了出去。离开前,给两人冲了杯热茶,还顺手带上了房门,不过他也没敢走远,就在门口的台阶坐了下来。 而屋里的两人则是喝茶的喝茶,照顾人的照顾人,谁也不理谁。 奸臣有个白月光_87 过了许久,还是顾淮准开口打破了沉默:“原以为,只是淮笙剃头挑子一头热,今日见王爷这般对他,我就放心了。” “哪怕我俩都是男人?”赵越有些意外,其实一直以来,虽然顾淮准很装,但他依旧能感觉出对方的排斥,本以为让对方接受会是个艰难的过程,没想到尽是这么容易。 “是啊,就算你俩都是男人。”顾淮准叹气:“淮笙性子打小就轴,认定的事情十匹马都拉不回来,他是如此,淮阳亦是如此,喜欢的东西就一定要争到手,执拗霸道的性子,没少挨父亲揍,只是淮阳小孩儿心性,张扬外露,而他相对内敛,小时候还知道争抢,大一些就不再与人明面上抢了,想要什么从来都是肚子里转小九九,东西是这样,人也是这样,他为王爷连命都豁的出去,明知不可为却为之,有时候甚至到偏执的地步。” 赵越已经给顾淮笙热敷完,听到这里将湿巾扔回盆里,却坐在床沿只看着顾淮笙,没有接话。 赵越不接话,顾淮准也不在意,自顾自的往下说:“当初他为三皇子挡那一剑,其实并非偶然,是他早就设计好的,王爷一意孤行,他劝不住你,也舍不得劝,便选择了一条歧路,助你一臂之力,王爷可知,他原本是打算投诚三皇子的,虽然不知道他后来为何改变了主意,但他一开始,的确是这么打算的,假意投诚,内部瓦解,逐一破之,可这条路何止是凶险,届时不管成功与否,他都将背负这世间奸佞的骂名,最后赢的不管是谁,他都注定万劫不复,他以为不说我就不知道,但其实我全都知道,只是拦不住,才不劝,左右他还有我这个兄长做后盾,有退路,我就替他守着,没有退路,我就给他杀出一条退路。” 赵越早就从顾淮笙嘴里得知挡剑真相,本以为自己知道的已经是全部,却不想背后居然还隐藏了这么多,心中激荡一时难以平复。 万劫不复也要披荆斩棘帮忙开路么? 顾淮笙,赵越何德何能,受你这份义无反顾? 为何以前不说? 你若袒露心事,你我又何至于蹉跎至此? 所幸,还不算太迟。 赵越抚上顾淮笙的脸,沉默着红了眼眶。 “今日臣说这些,不为别的,只是想说,烎王既已接受他,就别负他。”顾淮笙放下茶盏,眼底凌厉瞬闪即逝:“他呀,就是个死心眼儿,打小就喜欢你,烎王长烎王短,听不得谁说你半句不是,为你抱不平连皇孙贵胄都照打不误,但不管他怎么样,都是他的事情,与你烎王无关,可你既然接受了他,他日若负他,我顾淮准,绝不善罢甘休,纵然拼死,亦要为他讨一个公道。” “顾将军放心,我赵越纵是死,也绝不相负。”赵越声音都是颤了,深吸了老长一口气,才平复下情绪:“他从来都不是一厢情愿,从来不是。” 闻言,顾淮准意外的挑高了眉看过去。 赵越却始终看着顾淮笙依旧苍白的脸:“这混蛋打小就跟谁都能打成一片,见个男的称兄道弟,见个女的就嬉皮笑脸打趣调戏,我每每一旁看着,都恨不得揍他一顿。”苦笑一声:“倘若不是挡剑受伤突然开窍,恐怕这一辈子,我都无法得知他真正的心思。” “你也……”顾淮准已经不知该震惊,还是该无语了。 “这世间姻缘,阴阳调和方为正道,男子与男子,有悖伦常,传宗接代,更是孝道之一。”赵越叹口气:“两情相悦还难以相守,更何况对方看着,跟自己还并非同类,不说,至少还能继续看着陪着,说了,不定就连看着守着的机会也没有了。” “这倒是。”顾淮准摇了摇头。 赵越这时才转头看向顾淮准:“能得顾将军成全,赵越感激不尽,你且放心,我赵越此生,绝不负淮笙,倘若违背,必百箭穿心,死无全尸。” “有烎王这番话,臣就放心了。”如果说之前还担心顾淮笙一厢情愿强求而来的感情会遭到反噬,在得知赵越竟也如此后,顾淮准已经没了反对的理由,比起传宗接代,他更希望顾淮笙一生恣意幸福,这才不违背他当初接下顾家重担的初衷,但想到一事,他还是难免操心:“不过……” “顾将军想说什么,但说无妨。”赵越立即道。 “淮笙这边不会有阻碍,可老太妃那边,怕是……”顾淮准端起茶盏又放下:“更何况王爷一脉单传,将来传宗接代之事……” 赵越知道顾淮准顾虑什么:“赵越此生,绝无子嗣,他日即便是娶,也只跟淮笙拜堂,更不会纳妾。” 他态度坚决,可是却并不足以彻底打消顾淮准的担忧,毕竟…… 不过算了,将来之事又如何说得准?将来事将来再说吧! 第56章昏睡不醒 顾淮笙这一昏睡,就直接睡到了晚上。 足足好几个时辰,他昏睡了多久,赵越跟顾淮准就在他房里等了多久,谁也没离开半步,就怕有个什么突发状况的,不能给及时发现。 两人一番推心置腹后,便安静了下来。 赵越始终坐在床沿,沉默紧握顾淮笙的手,静静凝视着他安然睡颜。顾淮准一开始喝茶,后面亦是连茶也没心情喝了。 随着顾淮笙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两人因大夫那番话而放下的心,不禁又都提了起来。 若只是身体亏空,至于昏迷到现在还不醒吗?针灸也针灸过了,药也喂了…… 赵越越想越坐不住,当即起身出了房门,吹口哨把暗处的云夜云墨叫了出来。 “云夜,你速回王府,把洛郡王送的那支人参取来。”赵越转头看向云墨:“云墨,拿本王腰牌,即刻去太医院,把……太医院正,严矩行请来。” 两人虽然躲在暗处,但对于屋里的情况却再清楚不过,心里都很担心,但眼下不容多问,两人能做的,也就是服从命令。 奸臣有个白月光_88 抱了抱拳,两人当即领命而去,纵身一跃,眨眼便消失在了浓厚的夜色中。 赵越转身回去,一眼便对上顾淮准看过来的视线。两双冷眼,深邃凌厉,目光交错间,皆是机锋暗藏。 还是赵越主动解释:“云夜云墨,只是我派到淮笙身边保护他的,别无他意。” “顾府府兵不足百人,但个个都是退役兵将,以他们的能力,不至于让顾府固若铁桶,但外人想要神不知鬼不觉进出,却绝非易事。”顾淮准嘴角一扯:“不愧是烎王府上的暗卫。” 赵越自知理亏,被暗损也欣然受之。一来对方也算是自己大舅子,二来顾淮笙尚在昏睡中还未醒来,没心情纠缠这些。 而顾淮准也是如此,所以冷言冷语的损了一句,便转开视线,没再多说什么了,也算是默认了烎王府的人来串门子这件事。 云夜云墨几乎前后脚赶回来的。 太医院还比烎王府远些,云墨能这么快赶回来,可以说是相当不错了,就是严矩行这趟给遭了老罪,双脚就没落个地,完全是被扛着来的。如果只是平地跑还好,偏偏是空着飞跳,颠得差点给吐出来,而且他还恐高,落了地半天腿都是软的,跟踩在棉花上似的。 然而即便这样,面对赵越跟顾淮准两张冷脸,严矩行也没敢拖拉喘口气的,匆匆给两人行了个礼,就麻利去了床前。 不过一番看诊下来,严矩行脸色有些一言难尽。 两人看着,皆是心脏一紧。 “严太医,可是有什么问题?淮笙(顾大人)他……” “哦,那倒不是。”严矩行面露尬色,假咳两声才站起来,却是意味深长地看了赵越好几眼,这才拱手道:“顾大人乃体虚空损之症,应该是之前几次给落下的病根儿,需仔细调理,但却不可大补过盛。”说罢走到桌前,拿起之前大夫开的药方仔细看了看:“这药方没问题……” “那为何他迟迟不醒?”赵越着急打断严矩行的废话。 “那是因为……累着了。”严矩行看看一旁的顾淮准,又隐晦的给了赵越个眼色:“顾大人这身子骨不比一般人,那什么还是节制些的好。” 赵越:“……” 顾淮准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当即黑了脸。不过人家两情相悦干柴烈火,那什么也正常,要怪也只怪自家兄弟不争气。 “两位不必太过忧心,顾大人没什么大碍,睡够了,自然就醒了。”最后严矩行做出总结,面上虽然没有表露什么,心里却着实惊讶,原本还以为只是谣传,没想到,两人竟是真在一起了。 “可他这些天,虽然也是精神不大好,但并没有这样一睡不醒的情况。”尽管两个大夫都说没事,但赵越就是觉得不大对劲。 顾淮笙听到这话也是眉心一皱:“王爷的意思,淮笙是今天才这样?” “没错。”赵越点头:“就是大朝会那天高烧,精神相对差些,也只是奢睡,并没有这般一睡不醒过。” 这话一出,不止顾淮准变了脸,连严矩行也陷入了沉思。 捋了捋胡须,严矩行当即又转身走回床前,坐下重新给顾淮笙把脉,可一番看诊下来,依旧跟之前无异,并没有别的发现。 “顾大人脉象,除了体虚,并无中毒迹象,如此反常……”严矩行叹了口气,起身拱手告罪:“请恕下官医术浅薄,实在堪破不透。” 连严矩行都无能为力,那这就棘手了。 严矩行原本看完就要走的,这下人不醒,他是别想离开了。非但如此,赵越还让人又去请了其他几位医术不错的太医过来会诊。 可就算是诸位太医聚在一起集思广益,也依旧没能找出病因。 云夜带来的人参一直没派上用场,就是顾虑顾淮笙身体太虚,怕不受补再雪上加霜,可眼下人一直不醒,除了姑且一试,也别无他法。 最后还是严矩行提议,将人参切片,给顾淮笙放嘴里含着提气,这样比直接煎服药要保险。 赵越闻言,便直接将人参递给云夜,让他处理。 云夜直接用***削片,准备走过去的时候被一旁红肿着兔子眼的果壳儿截胡抢了过去:“给我吧,我给少爷放去。” 云夜愣了下,点了点头没有阻止。 果壳儿吸了吸鼻子,拿着参片就小跑到床前,小心翼翼的给顾淮笙喂嘴里:“少爷,您这到底是怎么了啊?您快醒来吧,别再睡了,奴才害怕。” 果壳儿想要留床前守着的,但见赵越走过来,虽然不想,但还是识趣的退到了一边,跟元伯站在一起。 赵越坐回床沿望着顾淮笙的睡容愁眉不展,须臾想到什么,突然神色一凝。 顾淮准见状,眼眸一眯:“王爷想到什么了?” 赵越转头看了顾淮准一眼,却没应他,而是直接唤来云墨:“中午那盅鸡汤,你去仔细查查。” “王爷?”云墨闻言一惊,下意识抬头。 奸臣有个白月光_89 “让你去就去。”赵越放在膝盖上的手,缓慢地收紧成拳。 顾淮准敏锐地察觉到赵越的情绪不对,脸色不由跟着一沉:“那鸡汤?” “希望……”赵越嘴唇颤了颤:“是我想岔了吧。” 顾淮准看着赵越,隐隐知道他要调查的是谁了。心情一时难以形容,早就料到这一步,却不想来的这么快,老太妃竟这就下手。 “王爷……”顾淮准语气冷冽如霜:“若此事真与老太妃有关,王爷当如何?” 回应顾淮准的,是赵越一脸的空茫,良久,赵越才语气狠绝的道:“若真是母亲所为……赵越无法替他讨回公道,唯有黄泉相随,淮笙是怎么把毒吞进去的,我就当着她的面,怎么加倍把毒咽下去!” 看着赵越脸上的决绝,顾淮准一时无言。 对于一个母亲,最狠准的报复,无疑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他敬赵越这份痴情气魄,却并不苟同。倘若顾淮笙没事便罢,若……他顾淮准绝不善罢甘休,定当手刃仇人,砍其头颅! 顾淮准尽管一句话也没说,但赵越看懂了他未言之意。而这次事情不管是不是老太妃所为,都给赵越提了醒,有些障碍,必须尽早解决。 …… 这一晚,顾淮笙的房里烛火通明,直烧到天明才熄掉。 而他,也始终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 太医一晚上,换个好几种药方,试过各种法子,都毫无起效。大家熬了一夜,皆是身心俱疲,可看着同样熬了一夜且冷如煞神的两个男人,却大气也不敢喘,谁都不敢开头提离开的话。 最后还是顾淮准发话,让元伯带着大家去用膳,几位太医这才得以松口气。 元伯前脚刚带着太医离开,云墨就绑来了烎王府的厨子和厨娘。 这两人就是个厨房干粗使活儿的,哪里见过这阵仗,被推倒在赵越跟前时,吓得整个身体筛糠般瑟瑟发抖。 赵越目光冷厉的扫了二人一眼,看向云墨:“查的如何?” “禀王爷,属下回府的时候仔细盘问过,芦花鸡是老太妃一早就让人炖上的,但是看过看过药膳辅料,里面只有枸杞红枣薏仁和党参,皆是补气血的药材。”云墨顿了顿,接着道:“而且属下也找了府里的下人问过,昨儿个中午,老太妃也有用过鸡汤,且并无异状,属下还打听到,那药膳鸡汤,老太妃这一月来常食用,之所以让人分了一些给顾大人,也是临时起意。” “既如此。”顾淮准示意地瞥一眼地上跪着的中年男女:“这两人又是怎么回事?” “别的都没问题。”云墨道:“既然老太妃没有嫌疑,那唯二接触过鸡汤的,也就厨子跟厨娘二人。” “冤枉啊!”云墨话音刚落,那两人就异口同声的喊冤起来,厨子道:“王爷明鉴,奴才跟顾大人无冤无仇,根本没必要下手害他,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奴才真不知情,奴才冤枉啊!” 第57章醒来 厨子这一喊冤枉,厨娘也跟着喊。一时间,房间里全是两人砰砰的磕头声和喊冤声。 赵越目光清冽的扫过两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看向他们身后的云墨。 “残汤可有剩下?”其实问这话,赵越就没抱希望,毕竟残羹剩饭根本不可能留到过顿,要嘛下人分了,要嘛就倒进泔桶。 然而,云墨的回答却出乎赵越的意料:“有。” 云墨这一应,不止赵越眉心一动,顾淮准也跟着转头看了过去,冷眸微敛。 云墨道:“属下已经查实,鸡汤确无问题。” “这天气,食物留到下顿就该馊了吧。”顾淮准目光犀利地看向跪着的两人,冷笑一声:“还是说,堂堂烎王府,竟这般苛待下人,给食剩菜馊汤?” 不管鸡汤有没有问题,单这一点,就足够反常,就像是刻意摆那供人查似的。 不止顾淮准想到这点,赵越同样也想到了,再看向跪着的二人,自然而然便流露出一股冷煞之气。 原本大声喊冤的二人也没抬头,却在感受到杀气的瞬间噤了声,双手撑着地面趴伏着,身体抖如筛糠。 “既然都不肯说实话,那就都别说了,带下去吧。”赵越下巴微抬:“弄远一点。” “王爷饶命啊!”两人闻言,还没等云墨云夜上前,就双双哭喊求饶起来。 然而赵越却没了耐心跟他们耗着,挥挥手,就让云墨云夜将二人拽了出去。 等人被带出去,顾淮准才问赵越:“王爷怎么看?” 奸臣有个白月光_90 “既然敢大大方方摆那让人查,就说明,汤的确没有问题,不过……”赵越转头看向顾淮准:“事情肯定没有这么简单,一定是别的什么地方出了问题,是咱们给忽略掉的。” 顾淮准赞同点头:“没错,而且,必然跟饮食有关。” “是,也可能不是。”赵越眉心皱成疙瘩:“这事还得再查。” 顾淮准其实已经倾向于是老太妃所为,但话到嘴边,想到赵越跟老太妃的关系,还是给咽了回去,只是脸色始终不见好。 “顾将军放心,此事事关淮笙性命安危,赵越必当查个水落石出。”赵越又岂会不知顾淮准所想,他何尝又不是?只是有些事,不到最后真相大白那刻,还是缺乏那一份坚定的勇气,心存侥幸罢了。 就在赵越转头去看顾淮笙时,却见云墨云夜突然就拽着那两人走了回来,一脚把两人踹跪在地。 “嗯?”赵越眉尾一挑:“怎么回事?” “禀王爷,这二人有话要说。”云墨抱拳说完,跟云夜对视一眼,就一人退到一边,抱剑各站那二人两边,门神一样。 赵越这才将视线落在二人身上:“说。” 厨子颤颤巍巍道:“回王爷,那鸡汤,不,不是我二人有意留着,也,也真的没有给汤里下毒,是,是小刘特地留下来的,小刘他娘前些个染了重病,那鸡汤底儿,便是他向奴才讨去,准备给他娘补身子的,活儿太多一时半会儿走不开,就用井水冰镇着,只是如今儿这天气,便是井水放一会儿也温了,所以等他忙完,鸡汤已经馊掉了……” “既如此,为何不倒掉还一直留着?”厨子这话听起来合情合理,但赵越并不信。 “不是奴才们要留着。”厨子解释道:“那汤底儿小刘怕馊了,特地用木盆打了井水,放里边拿木盖给扣着的,奴才们就没去注意,这过后也就给忘了,而且他这些日子都会扣下剩汤剩菜的给他娘,大家怜他一片孝心,就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早就成习惯了,所以这……” 赵越看向云墨,毋需言语,对方便领悟其意,抱拳离开,回烎王府拿人。 “先把这二人给关押看管起来。”赵越随即对云夜吩咐道。 云夜亦是抱了抱拳,把人给带了出去山。 等人离开,赵越便转回头去看顾淮笙,不想这一转头,却发现对方不知何时已经醒了,只是两眼迷瞪,看着并没彻底醒神儿。 “淮笙!”饶是赵越再处变不惊,也激动地蹭的站了起来,又猛地坐回去,握住顾淮笙的手一脸压抑不住的激动:“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淮笙醒了?”顾淮准听着也是激动地蹭地起身,两步就冲到床沿,看着顾淮笙迷瞪的双眼,直接就在床前蹲了下来,扶着顾淮笙胳膊:“淮笙,还好吗?有没有哪里难受?太医就在府里,你难受就说,我这……” “太医?”顾淮笙那点瞌睡余韵,被两人这一惊一乍地给冲了个殆尽,眨了眨眼,不明所以的转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撑手坐了起来。 “你可知你睡了多久?”顾淮准想到那段煎熬又漫长的时间,就心有余悸,语气是掩饰不住的担忧和害怕。 “我……”顾淮笙疑惑:“睡了很久吗?” “从昨儿回府,睡到现在。”顾淮准点头:“大家守了你一夜,什么法子都用过了,可就是没法让你醒来。” 赵越附和道:“是的,你可真是吓死我们了,你这究竟什么毛病,老是一睡就不起。” 赵越这脱口一句,忽然抓住了什么点,下意识看向顾淮准,却见顾淮准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起来。 果然…… 顾淮准冷然扫了赵越一眼:“淮笙之前生病虽然有过这种情况,但跟这回不一样。” “我到底怎么了?”顾淮笙被两人这反应搞得一头雾水。 “你突然昏厥。”顾淮准下意识捏紧顾淮笙胳膊,不过想想人既然自己醒来了,那或许真的只是他们想多了,并不是中毒造成的,于是便问:“这之前,你在烎王府可有这样过?” “可能是病了一场身体虚吧,我这些日子挺容易犯困的,少有精神头好的时候。”但说到昏厥这么长时间的,顾淮笙还是摇了摇头:“但没有昏厥这么长过,而且,这两天我其实已经好多了,没之前那么容易困。” 赵越听罢,没有多说什么,只转头吩咐果壳儿:“去把太医叫来。” 果壳儿闻言,这才如梦初醒般,掉头飞奔了出去。 “其实,你们不用那么紧张。”顾淮笙被两人那模样搞得头皮发麻,抽出被又握又捏的手和胳膊,没有躺下,还准备下地:“我感觉我现在挺好的,并没觉着哪里不舒服的,兴许……就是我突然犯瞌睡神了吧。” 谁知话音未落,顾淮笙就被赵越按住了腿,给强制抬放回床上:“别下来,快躺着,马上太医就来了,让他们给你好好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起来也可以看啊?”顾淮笙无语:“我这好好的,干嘛非得要躺着,你们搞得我都要紧张了。” 然而两人就是不听不准:“让你躺着就躺着。” 顾淮笙无语凝噎,但看两人那紧张兮兮仿似自己得了不治之症的样,还是妥协地躺了回去::“好好好,躺着躺着,我躺着总行了吧?” 太医来的很快,他们也很纳闷儿顾淮笙这到底是什么个情况。做大夫的,谁不是对各种疑难杂症出奇狂热?这要能破解一二,那将来在杏林界必然再上一台阶,同行难望项背。 所以原本用膳都困得睁不开眼的太医们听到顾淮笙居然自己醒来的消息,瞬间就精神百倍,扔下碗筷就跟着果壳儿一道赶了过去。 奸臣有个白月光_91 但结果,注定要让诸人失望。 几人轮流给顾淮笙把脉,可一轮看过下来,结果依旧跟昨个儿一致。顾淮笙除了底子亏空太厉害,并没有旁的任何症状。 “这……”严矩行捋捋胡须,不信邪,又凑了过去:“我再试一试。”说罢,便又给顾淮笙把起脉来。 然而无论看几次,结果都一样。 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皆是摇着头,满心挫败无奈。 “严太医,怎么样?你可有看出什么?”赵越看着严矩行那脸色,还以为顾淮笙真有什么呢,紧张的拳头都攥紧了。 严矩行这才回过神来,起身告罪:“顾大人脉象,跟昨日无异,看不出其它症状,还请王爷……” “行了。”赵越没有为难,挥了挥手:“昨晚辛苦各位了,都回吧,这里不用再守着了。” 虽然没搞明白顾淮笙到底怎么回事,但听到可以离开,几人还是不由露出一脸如释重负的表情,当即没有多耽搁,便拱手告辞,随后就离开了。 太医们一走,房间里便又恢复到静悄悄。 顾淮笙受不得两冰块在身边释放冷气,再看两人皆是布满红血丝的眼底,便道:“你们也回去睡一觉吧,不用管我,我这没事,就是……姑且真的是能睡了些。” “真的没有不舒服?” 两人却并不放心。 顾淮笙一脸无奈:“真的没有不舒服,好了,别杵我这都回去睡觉吧,当然,王爷要是不想赶那么远回去,就我这凑合也行。” 话音刚落,就被顾淮准赏了个白眼:“又开始不要脸了,看来的确是没什么事了,既然这样……”转头看了赵越一眼:“你们聊,我先出去了。” 第58章精神不济 顾淮准离开,连带着下人们也识趣地退了出去,屋里就剩下两人,顾淮笙这下也不急着下床了,只是蹭蹭往里侧挪了挪。 “看你那眼睛,红的跟走火入魔似的,赶紧上来躺下。”顾淮笙拍了拍枕头,笑意缱绻的眸子像是簇着一团微光,直亮进人心底深处,激荡一池涟漪。 至少赵越就感觉到了会心一击,以前这种情况还能绷住,可自从两人互通心意后,就愈发受不住顾淮笙的……勾挑。这不,仅仅一个眼神,赵越就脸红到了脖子根儿,整个人像是辣椒罐子里捞出来的似的,红的就差冒烟儿了。 顾淮笙眼看着赵越脸红羞赫成那样,撩人不自觉的他是一点没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只觉得莫名其妙。 想了想,顾淮笙以为自己明白了,略带无语又好笑的揶揄道:“我就单纯让你上来睡觉,没别的意思,你脸红个什么劲儿?” 被他这么一通揶揄打趣,赵越小鹿乱撞的心脏反而平静了下来。 赵越没看顾淮笙,低着头解开束腰,脱下外袍叠放一旁,就沉默着在顾淮笙身边躺了下来。 不过刚躺下,又坐了起来,转头关切的问也准备躺下的顾淮笙:“你饿吗?要不要吃点东西?漫漶” “不用。”顾淮笙径自躺下:“没有胃口,也不觉得饿,就是……” “还困?”赵越眉头一下就皱起来。 顾淮笙赶紧伸手给他抚平:“就是不太清醒,有点疲惫,我在躺着养养神就好,你不用这么紧张。” “顾淮笙。”赵越沉默须臾,低喃轻唤顾淮笙名字。 顾淮笙勾着嘴角回望:“嗯?” “身体不适就说出来,别憋着忍着。”赵越握住顾淮笙的手,十指紧扣:“别让大家再为你担心了。” 掌心紧贴的灼热触感,让顾淮笙有一瞬间的失神,好一会儿才点点头。 “那你现在什么感受?”赵越立即问。 顾淮笙抿了抿嘴角,终于放松下来,不再强撑着沉重的眼皮,半阖眼眸:“困。” 几乎是说完这个字的瞬间,顾淮笙就睡了过去,把赵越给吓了大跳。不过幸好,虽然看着睡得沉,但这次并不是一无所觉,推他吵他有反应,哪怕只是烦躁皱眉头。 好歹没有又昏睡过去,赵越尽管还是担心,但至少屏住的呼吸缓缓释放了出来。伸手摸了摸顾淮笙的头发,这才闭上了眼睛。 两人这一睡,居然就睡到了下午。 奸臣有个白月光_92 赵越睁眼第一反应就是转头去看顾淮笙,见人果然闭着眼睛睡得沉,一颗心便跟着往下一沉。 这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赵越攥了攥手,将不安压进心底,这才伸手去推顾淮笙:“顾淮笙,醒醒,醒醒淮笙……”看着顾淮笙睁开眼,绷着的神经这才松懈下来:“还以为,又叫不醒你呢,还困吗?” 顾淮笙睁着眼睛恍惚了一会儿:“嗯,不困了,你感觉怎么样?” “我又不是你。”赵越翻身起来,下地将顾淮笙的衣裳递给他:“要我帮你穿吗?” “我又不是废了。”顾淮笙坐起,接过衣裳穿戴起来。 赵越却是看了他好一会儿,见他的确动作利落,才转身拿过自己的衣裳穿起来。 两人刚穿戴整齐,房门就被敲响了。 “少爷,烎王,您们可是起了?”门外是果壳儿的声音:“奴才打了热水,可方便现在送进去?” “进来吧。”等果壳儿开门进来,顾淮笙才双手整理着束腰歪头,痞笑挑眉的看过去:“你这家伙,进来就进来,有何不方便的?这年纪不大,脑袋瓜里整天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呢?搞得跟个思春大小伙儿似的。” “哎呀,少爷您可真是,奴才这不是知道烎王在,怕……那什么,撞见那什么,呢么?”果壳儿被打趣的小脸通红,都没敢抬头多看两人,放下水盆,老老实实伺候两人洁面后,就端上水盆躬身准备离开:“那个……膳食已经备好了,大少爷差奴才问,少爷跟王爷是送过来在这里用,还是去膳堂那边?” 赵越转头看顾淮笙,眼神带着担忧:“去吗?” “去啊,为什么不去?大哥他常年军营待着,极少着家,自然是要过去一起用的。”顾淮笙将赵越的担忧看在眼里,促狭一笑:“你别这么看我,好了赵越,我真的没事,你别担心了。” “嗯。”赵越走过去,抬手帮顾淮笙顺了顺头发,这才转身走在前面:“走吧。” 顾淮笙打了个哈欠,手指抹了下哈欠呛出来的眼泪,这才双手往身后一背,跟了出去。 两人来到膳堂,顾淮准果然已经等在那了,见到两人进门,便自桌前站了起来,拱手:“王爷。” “顾将军不必多礼。”赵越心思都在落后一步的顾淮笙身上,应付完顾淮准,便下意识转头看他。 顾淮笙却是冲顾淮准笑的一脸灿烂,脚步轻快就走了过去:“大哥何时起来的?” “刚起不久。”顾淮准看着两人落座,自己才坐下,看着顾淮笙一脸关切:“感觉可好些了,看你精神头好像还是不太好。” “已经没事了。”顾淮笙打着哈哈:“我就是这两天苦夏犯困,睡一觉的事儿,你们就是瞎紧张,不然要真有什么,太医能看不出来么?放心吧,我好着呢,吃饭吃饭,睡了这么久,可真饿死我了!” 说完见两人还是盯着不动,顾淮笙笑了一下,拿起筷子就先开动吃了起来。 赵越跟顾淮准交换了个眼神,这才暂时收起忧虑,跟着动起筷来。 然而在两人看不到的地方,顾淮笙却是一手放在桌下,用力拧了好几下大腿提神。自己的情况自己清楚,他又何尝不知这困病来的古怪,只是不想让两人跟着担心罢了。 除了不想让两人太担心,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昨儿那盅芦花鸡汤…… 别人不清楚,顾淮笙却清楚的很,他之前虽然那什么后发烧病了一场,可养了几天身体早已好转,正是昨儿午膳后,才出现的精神不济,而唯一可疑的,就是老太妃差人送的那盅鸡汤。 不是没有防人之心,只是没想到对方会下手下的那么直白,连迂回都不屑,想来也不过是仗着与赵越的母子情分,就是不知道,那鸡汤里到底有何文章了,这事还得好好查查。 顾淮笙想着,不由看了眼赵越,不想正巧撞上对方看过来的目光,愣了愣,回了个笑,不想被看出异样,故意指了对方面前的一道菜:“我想吃王爷面前那道菜,能帮忙夹一下吗?” 话音落下,赵越就夹了一筷子到顾淮笙碗里:“还要什么?” “不要了。”顾淮笙低头吃起来,一副吃的津津有味的样子,但实际上,他味觉寡淡,根本没吃出味儿来,着实有些败胃口,偏偏不想让人担心,还得装作吃的享受。 顾淮笙这边味同嚼蜡,顾淮准在对面也没好多少。本来还担忧的很,结果却被两人互动秀了一脸,顿觉心梗得厉害。 不过体谅着顾淮笙眼下身体不好,顾淮准什么也没说,只是木着脸用自己的,尽量不分对面两人眼神。 “大哥何时回军营?”顾淮笙喝了口汤,转头问顾淮准。 顾淮准这才给他个眼神,却算不上愉悦:“怎么?这么快就嫌我碍眼了?” “嗐,瞧大哥这话说的!”顾淮笙被呛得无奈:“我就是随口一问嘛。” “那就是你要出门?”顾淮笙放下筷子。 “嗯。”顾淮笙冲赵越眨了眨眼,这才看回顾淮准:“我一会儿跟烎王去烎王府。” 这话一出,不止顾淮准皱眉,就是赵越都惊讶得停下了筷子。 顾淮准回过神简直被气笑了:“我刚把你接回来,你就又急着跑过去,那烎王府就那么……” 奸臣有个白月光_93 “不是不是。”顾淮笙赶紧顺毛:“我这是有正事,你别说什么弟大不中留,恶寒的慌。” “呵!”顾淮准直接咬牙一声冷笑:“你原来也知道啊?” “真的有正事。”顾淮笙一本正经脸。 顾淮准看着他须臾,又瞥了眼赵越,终是叹了口气:“要去就去吧。” “那大哥何时回军营?”顾淮笙又把话题转了回来。 顾淮准狐疑的撩了他两眼:“你问这个做什么?” 却见顾淮笙突然眨眼坏笑:“听我的,对奴儿好一点,你不用特别照顾他,但至少别太苛刻太凶,真的……” 顾淮准表情一变,冷冷道:“食不言。” 顾淮笙啧了一声:“爱听不听,希望你以后别后悔。” 还食不言呢,话都说一大箩筐了,每次都来这一套! 顾淮笙撇了撇嘴,就低下头继续吃自己的。 原本顾淮笙这样,顾淮准是准备家里多待两日的,可既然顾淮笙都说要去烎王府商议正事了,估计这一去又是不着家的,那他也就不打算久待,用过膳就准备动身回军营。只不过顾淮笙的身体依旧是他一块心病,暗示的跟赵越交换了个眼神,又派了自己的人去查,这才安心离开。 而顾淮准前脚离开,后脚顾淮笙就要死皮赖脸跟着赵越去烎王府。 不过赵越却犹豫了:“你……” “嗯?”顾淮笙笑意缱绻的回望过去。 赵越有些受不住那眼神,下意识垂下了眼:“你这刚回来……要不,还是别去了吧,有时间我再过来?” 顾淮笙不作回应,但那态度是再明显不过。 赵越想想也是,若真有人起歹心,在哪里都防不胜防,还不如在身边看着,想来顾淮准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应的这么干脆,不然就赵越的了解,顾淮准根本不可能凭顾淮笙三言两语的忽悠就点头。 既如此…… 赵越叹口气,妥协道:“走吧。” 第59章顾淮笙那张欠嘴 顾淮笙睡了这么久,总觉得除了困乏,还四肢酸软无力,便不想坐马车,打算走路过去,赵越也依着,只是心思一直系在顾淮笙身上,时刻关注着。 “累么?”这时候日头还挺晒,赵越拉着顾淮笙往阴凉处走。 顾淮笙摇了摇头:“这么走走,晒晒太阳,挺好的。” “若是乏了就说,我让人备马。”赵越瞥了眼顾淮笙虚浮的下盘,将担忧压在心底。 顾淮笙抬手拍了拍赵越的肩膀,便径自走到前面,没有接话。 “其实……”看着前面顾淮笙的背影,赵越犹豫了好半晌才开口:“我有一别庄,离着衙门近,咱们住去那边还方便些,不如……” “烎王府就挺好。”顾淮笙停下来,待赵越跟上来,才略带深意地看过去一眼又转开视线:“王爷这是打算把我当外室养呢?”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赵越立即反驳。 顾淮笙沉默片刻,遂笑开来:“那不就得了。” 转头走到前面,顾淮笙脸上的笑就收了起来。 两人一路闲逛到烎王府,老远就看到王府门外停了两辆马车,一干家丁正往马车上搬东西,随后便见老太妃被两名嬷嬷搀扶着走了出来,两人对视一脚步走了过去。 “母亲这是要出远门?”赵越看了看马车又看了看简装素雅的老太妃。 “再过不久,就是你父亲祭日,我每年这时候都要去云陀寺祈福的你忘了?”老太妃站在台阶上,伸手为赵越理了理衣襟,这才越过赵越,看向他身后顾淮笙,微微一笑,颔首轻礼:“顾大人。” 顾淮笙当即拱手回礼:“顾淮笙,见过老太妃。”顿了顿才眸色深谙的勾唇一笑:“不过我夜观天象,这两日怕是得有一场大暴雨,这云陀寺山路难行,挑这时候出行……” “顾大人还知天文?”老太妃笑容温婉和蔼,柔声打断。 奸臣有个白月光_94 “略知皮毛。”顾淮笙谦虚一笑:“不过倒也没出过差错,瞧这天儿尤其闷热,不定傍晚就得下来。” 赵越虽然不知道顾淮笙为什么会这么说,不过这反常闷热的天气却是真的,不定晚点还真得来一场暴雨,抛开别的不提,这安全问题也是不得不重视的。 “顾大人言之在理,稳妥起见,母亲不妨晚上两日再去也不迟。”赵越顺着顾淮笙的意,出口挽留道。 “此去云陀寺虽说不远,但少说也得两三日路程,这祈福规矩颇多,晚了怕是来不及。”老太妃坚持道:“再说这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再倒腾回去也麻烦,有侍卫随行呢,你就别操心了,就算中途下雨,找地方避避就是,不碍事的。” “可是……” “好了越儿,娘心里自有数。”老太妃拍拍赵越的手背,没给他多劝的机会,便转身在嬷嬷的搀扶下踩脚蹬上马车。 “老太妃!”顾淮笙忽然上前一步把人叫住:“昨儿那道芦花鸡汤,还未谢过老太妃呢,实在失礼,特此请罪!” 此话一出,不止老太妃身形一顿,便是赵越都神色怔讼,下意识转头朝顾淮笙看过去。 “不过一道鸡汤而已,顾大人毋需客气。”老太妃微微侧头:“顾大人若是喜欢,吩咐厨房一声便是。” “那就谢过老太妃了,淮笙着实受宠若惊,此前多有冲撞,实乃罪过,亏得老太妃宽厚慈心,不予计较。”顾淮笙拱手作揖。 “顾大人既是越儿请上门的贵客,自当好生招待,省的旁人说我烎王府没有待客之道。”老太妃手帕掖了掖嘴角,一低身,就进了马车。 两人一直目送马车驶离,待消失转角街口,这才转身进府。 “你方才……”赵越欲言又止。 “什么?”顾淮笙茫然转头,看着赵越挑了挑眉头:“我方才怎么了?” “你为何要提鸡汤?”赵越咬了咬牙,还是问了出来:“你说你无事的……顾淮笙,你骗我?” “我怎么就骗你了?”顾淮笙好笑纵肩:“你看我这样,像有事的样子吗?” 赵越看着他不说话,表情却并未缓和。 顾淮笙歪头,一脸无奈:“我的王爷,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赵越目光沉黯的直视顾淮笙:“所以,你是怀疑,是昨儿那道鸡汤的原因?” 顾淮笙被问得一愣,垂眼敛袖,不说话了。 赵越拍拍他肩膀,叹了口气继续朝前走:“我已经让人查过了,鸡汤没问题。” “嗯?”顾淮笙挑眉跟上。 “鸡汤没问题,但你这困病来的蹊跷,到底怎么回事,还待深查……”赵越负在身后的手握了握五指:“淮笙,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也……决不让任何人伤害你,哪怕,那个人是我母亲。” 闻言,顾淮笙震惊的停下了脚步,被赵越伸手带了下胳膊,这才继续跟上。 赵越目视前方:“所以,你不该因为怀疑之人是我母亲,就故意隐瞒于我。” 顾淮笙先是一愣,随即就笑了:“我只是不想你难做。”低了低头,再抬起笑容轻收:“不过赵越,你不用做什么,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我顾淮笙此生能得你相护,足矣。”说到底,重生所求,不过如此罢了。 赵越却是伸手扶住了他:“眼下不是我做不做什么,而是你,不用强撑。”说罢胳膊一圈,就搂住了顾淮笙的腰,将人整个半搂进怀:“当初死缠烂打的时候又不是没有让我抱过,现在倒是矜持起来了。” “所以……”顾淮笙没有拒绝,顺势就卸力靠了过去:“你是打算抱我?” 话音刚落,顾淮笙就双脚离地,被赵越给横抱起来,转身大步朝王府大门走去。 顾淮笙本来还想调戏玩笑两句,见状纳闷儿了:“这是……” “去别庄。”赵越道:“虽然目前还没查出来到底怎么回事,但肯定跟这府里脱不了干系,去别庄更安全一些,至于别的,云墨他们会查。” “哎别别别,我就要住这里!”顾淮笙赶紧阻止赵越出门的念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对方目标是我,唯有以身作饵,方能引鱼出水,所以咱们哪儿也不去,就住王府里。” 赵越听他的才怪,脚步都不带停的。 “赵越你停下!不不,你放我下来!我不要去别庄,我个大男人,跟你去别庄算怎么回事啊?”顾淮笙闹腾起来。 “你个大男人,之前还天天变着法儿的嚷着求嫁,自荐枕席呢,那时候也没见你要过脸。”赵越说着,人已经抱着顾淮笙出了王府大门,不过去别庄还有段距离,自然不能真这么抱着顾淮笙招摇过市,所以出门便停了下来,对门房吩咐道:“备马车。” 门房只看了赵越怀里的顾淮笙一眼,就被主子冷眼看的低下了头,连连应是,转头就跑去张罗去了。 王府里下人效率很快,都没一会儿就有马车停在了门口,赵越没让车夫帮忙,直接抱着顾淮笙就上了马车。 安放好顾淮笙,赵越想到什么忽然身形一顿,随即撩开窗户帘子冲外面的下人吩咐:“转告厨房那边,晚些把芦花鸡汤送别庄那边去。” 奸臣有个白月光_95 这话极不合理,要是鸡汤,别庄那边又不是没有厨子,完全可以那边做,根本犯不着这边送过去那么麻烦,但主子吩咐,除了应下,也不敢多问。 “是,奴才记下了。”下人垂手应下。 赵越这才放下帘子,按着顾淮笙身边坐下,扭头吩咐车夫:“走吧。” 顾淮笙不解问道:“你不是说鸡汤没有问题,那为何还要……” 赵越没有应声,只是安抚地拍了拍顾淮笙大腿,自己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过他不说,顾淮笙也能猜到,不由感叹:“这世间人事,最危险不过君臣之道,最难不过婆婿共处,一个关乎社稷,一个普众民生,皆是难得双全法呀!”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呢?”赵越无语:“困得双眼发红,也闭不上这一张欠嘴。” “我嘴闭不上,王爷可以给我堵上啊。”调戏的话,顾淮笙张口就来。 赵越耳根一下就红了,被撩得心神一荡,不过随即想到太医叮嘱,就眸色黯然地转开了头:“你别撩拨我。” “就撩拨你怎么样?”他越是羞赫,顾淮笙就越是压抑不住那颗想要使坏的心。 “不怎么样。”赵越没好气:“大夫都交代了,你身体亏空厉害,往后需仔细调理,不宜……否则恐折损寿数。” “不宜什么?”顾淮笙表情一僵。 “不宜……” “别骗我什么不宜行房啊!”不等赵越把话说出来,顾淮笙就抢话道:“我身体如何我自己清楚,体质虚补回来就是,犯不着逼人做和尚吧?还是说王爷吃到嘴就不稀罕,这么快就准备另结新欢厌弃旧人了?” “你……”赵越简直要被顾淮笙那张嘴巴给气死,饶是他向来冷脸惯了,听到这话也有点绷不住表情:“不想做和尚,就老实给我将养着,再不管不顾糟蹋身体,哼,你就独守空房一辈子吧!” 第60章一定不能有事 赵越那处紧邻皇城根儿的别庄不大,就一普通三进宅院,外观看着与周遭普通民宅无异,便是仆人也不过十来人。办事能力却不比烎王府那些人差,不止行动敏捷,宅院内部亦是拾掇的仅仅有条,低调却不失风雅。 “你这宅子不错啊!”顾淮笙几乎是一眼就喜欢上了。 “嗯。”将顾淮笙的雀跃喜欢看在眼里,赵越平直的嘴角忍不住翘了翘。 “不过我们晚上睡哪?”提到睡字,顾淮笙就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困了?”赵越翘起的嘴角落了回去,眼底刚浮起的笑意再一次被愁绪取代。 “有一点。”顾淮笙揉了揉鼻头,另一只手在赵越看不到的角度暗搓搓的掐了自己腰侧一把,疼痛暂时驱散了一些困倦,然而笑容终究少了几分活力。 “我带你过去。”赵越叹了口气,一把握住顾淮笙的手腕:“困了就说,别老是偷偷掐自己。” 顾淮笙……顾淮笙腰侧的手僵硬地放了下去。还以为做的隐秘,没想到竟全被对方看在眼里。 “其实我……”顾淮笙习惯性的心虚摸鼻,手刚抬起来,见赵越正看着,又给收了回去。 “走吧。”赵越拉着顾淮笙就穿过鹅卵石林荫小道,朝主院而去。 主院的房间布置倒是跟王府一致,连屏风跟墙边盆景都一样。 熟悉的环境让顾淮笙看的会心一笑:“这地方真不错。” “嗯。”赵越转身朝外面走:“困了就去睡,我去让人端两个冰盆进来。” 这哪里需要赵越亲自吩咐,实际上他带着顾淮笙朝这边来,宅子管事老虞就已经张罗着吩咐下去了,所以他开门都没开口叫人,就已经有两名丫鬟端着冰盆从院子外走进来。 “王爷。”两丫鬟福了福礼,其中一个道:“天气热,虞管事让奴婢们送两冰盆过来。” 赵越点点头,直接侧身让二人进门。 两人把冰盆放好,那丫鬟又道:“翠花婶做了冰镇银耳红枣羹……” 赵越转头看了眼已经宽衣躺下的顾淮笙,摇头打断:“不用了,你们出去吧,交代下去,晚膳做清淡一些,晚些王府那边会送鸡汤过来,让门房直接放人进来即可。” “是。”两人福礼:“奴婢告退。” 两人离开后,赵越随手就关上了房门,然而等他走去床前,顾淮笙已经闭着眼睛睡着了。 奸臣有个白月光_96 赵越就在床沿坐下,见顾淮笙额头都是热出来的汗,拾袖给擦了擦,便伸手拿过一旁的扇子,展开为他打起扇来,一直到冰盆起了作用,将房间温度降下来,这才停下,可他也没动,就那么坐着看着顾淮笙睡颜出神。 “你说你,以前也不这样……”赵越心疼的收紧拳头,用力按在大腿上,表情却没有多少变化,哪怕顾淮笙已经睡着,他还是习惯将万千情绪隐藏心底:“一定不能有事,要好起来。” 他话音刚落,顾淮笙就翻了个身,紧皱眉头呓语了句什么。 赵越第一遍没听清,第二遍才隐隐听出是喊疼,不禁心里一揪,倾身附耳过去:“哪里疼?” 顾淮笙好半晌才嘟哝了一句:“脖子,脖子疼,麻沸散……没用。” “什么?”赵越听得发懵,可再问,顾淮笙却不再给任何回应。 就着那句话,赵越细品了半天,最终得出结论,顾淮笙是在说梦话。可为何是脖子疼?还麻沸散? 顾淮笙这一觉倒是睡得不久,黄昏时分就自己醒了过来。而他不知道的是,他睡了多久,赵越就坐在床沿看了他多久。 “我又睡了很久吗?”顾淮笙眨了眨眼坐起来。 赵越很顺手地拿过衣裳就替他穿起来:“没有。” 顾淮笙就笑了:“那就好。” 便是这松口气的三个字听得赵越动作一顿,但他随即就继续帮顾淮笙穿戴起来。 “晚膳应该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去吗?”赵越理了理顾淮笙肩头的褶皱,眼里满满都是担忧。 “去,现在就走,都给我睡饿了。”顾淮笙说着就往外面走,不过想到一事又慢下脚步,等赵越走到身边,才问:“明日便是选秀了吧?” “嗯。”赵越瞥了他一眼:“那也跟你没关系,该安排的都已经安排好了,你就别管了。” “我就问问,也没说什么啊?”顾淮笙笑着睨了赵越一眼:“不过还是要更加小心,切不可出任何纰漏,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咱们没有退路,所以,所以,是半点疏忽不得。” “嗯。”赵越出门槛的时候顺手扶了顾淮笙一把。 顾淮笙回他一个笑,出门便抽回了胳膊,两人并肩,一边走一边道:“自从那日病倒,太医接触不少,可就是没个清醒的时候,有些消息,反而比平时滞后了些。” “你是说?”赵越侧目,几乎是瞬间就会意过来顾淮笙心思。 顾淮笙笑着挑了个眉:“一直听闻皇上龙体欠安,也不知现下如何了?” “说是别的还行,就是咳疾愈发厉害了,太医院一直在研习根治之法,只是一直没有进展。”赵越看着顾淮笙道。 顾淮笙敛眸勾了勾嘴角,转头欣赏沿路景色,没有接话。 他不说,赵越便打住了话题。有些事情不需言明,心照不宣即可。 两人到膳堂时,老虞已经袖手候在门外,见到两人过来,便上前行礼:“王爷,晚膳已经按您的吩咐准备好了,可是现在让人传膳?” “传吧。”赵越想了想问:“王府那边的人过来没有?” “回王爷,未曾。”老虞躬身应道。 “嗯。”赵越摆摆手:“去吧。” 老虞给顾淮笙行了个礼,这才小跑离开,张罗着仆人开始传膳。 眼看着一道道膳食上桌,王府那边依旧没有人来,顾淮笙不禁促狭地冲赵越歪头眨了眨眼:“今晚这鸡汤该不是黄了吧?” 赵越垂着眼睛没接话,顾自给顾淮笙盛了一碗冰镇银耳羹:“这也是汤。” “嗯。”顾淮笙被赵越逗乐,忍着笑点点头:“王爷言之在理。” 不过鸡汤并没有黄,两人正用着,老虞就领着王府那边来送汤的下人走了进来。 这来的人还巧,不是别人,正是那日私藏残汤导致馊掉的小刘。 “你就是小刘?”赵越放下筷子,眼神淡然一瞥,那不怒自威的气场就压的对方几乎抬不起头来。 “是,正是,正是奴才。”小刘吓得直接就跪下了:“王爷恕罪,奴才,奴才只是觉着那鸡汤倒了可惜,所以才想留起来给娘补身子的,奴才知错,以后再也不敢了,求王爷给奴才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奴才以后再也不敢了!” 赵越看着人没有作声,倒是顾淮笙皱了皱鼻子:“什么味儿?” 小刘战战兢兢抬头看了赵越一眼,这才瑟缩着回答顾淮笙:“今晚这道鸡汤……” “不是鸡汤。”顾淮笙也放下筷子,跟赵越交换个眼神,便起身走了过去,绕着小刘走了一圈,弯着腰对人皱鼻子一通嗅:“花香不像花香,药香不像药香,这味儿,之前好像也闻到过。” 奸臣有个白月光_97 赵越本来看顾淮笙对着个下身闻来闻去正吃味儿,闻言便是眼眸一眯,视线随即就落在了小刘腰间的香囊上。 顾淮笙也看到了,挑眉笑道:“男儿家家的,怎学人小姑娘佩戴香囊呢?不过这香囊倒是别致,是你心上人送的吧?” 小刘一张脸通红,再张口结巴得厉害:“回顾大人话,这,这是小人妹子给的,不是,不是……不是什么心上人给的。” “嗐,就开个玩笑,你慌什么?”顾淮笙转身走回桌前坐下:“起来吧,别跪着了,把鸡汤端出来吧。” 小刘却是小心翼翼瞥了眼赵越,见他没有反应,这才依言起身,拎着食盒走到桌前,揭开盖子,将里面的鸡汤端出来,摆在了离顾淮笙最近的地方,他放好就准备告退离开,不过却被赵越给叫住了。 “自己拿碗,盛鸡汤,喝。”赵越抬下巴指了指对面的空碗。 小刘不傻,当即就明白过来,赵越是担心鸡汤有问题,所以让他试吃。他没有犹豫,弯了弯腰,便走过去拿起碗盛了半碗,一口气喝了下去,完了抬手一抹嘴,那鲜美的口感还让他有些意犹未尽。 不过就算这样,赵越也没让他离开,而是足足让他在那站了好半晌,这才挥手准了他离开。 “你怀疑问题在那小刘身上?”等小刘一走,顾淮笙才问。 闻言,赵越才收回落在鸡汤上的视线,但看了顾淮笙一眼却没应声,反而是拿碗就盛了碗鸡汤准备喝,被顾淮笙地给阻止了。 “你做什么?”顾淮笙伸手要夺碗,被赵越侧身给躲开了。 “别紧张。”赵越低眼看了看手上的鸡汤:“明知已经引起了怀疑,应该不会傻到继续在汤里动手脚。” 但实际是,赵越始终怀疑顾淮笙的事跟老太妃有关,如果问题真出在鸡汤,那他反而希望今天这也有问题,那么他喝下去,比顾淮笙以身下饵更有效。 “那你也……” 然而顾淮笙话还没说完,赵越就直接躲开他的手,直接仰头将碗里的鸡汤喝了个干净。 第61章又不是嫌命长 赵越这一举动,直接把顾淮笙震骇得大脑空白,回过神,眼圈不禁一红,伸手就抓住了赵越胳膊。 “你!”顾淮笙恨不得去掰嘴抠赵越喉咙,让他把喝进去的鸡汤给吐出来,可是刚伸手就被赵越给接住了,只能急得大吼:“你赶紧吐出来!不要命了你,明知道鸡汤可能有问题你还喝!” “如果真是……”赵越咬了咬牙:“她不会看着我中毒不管的。” “可万一不是呢?”顾淮笙简直要被赵越给气死了:“万一不是呢?你陪我去死吗?” “万一不是,我就陪你去死。”赵越安抚的拍拍顾淮笙的肩膀,松开他的手,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专注认真。 顾淮笙被堵的喉头一梗,忽然就说不出话来了,只觉万千情绪在胸腔里冲撞,连他自己都分不清,是气赵越多一点,还是感动着急更多一点。 “好了你别担心。”见顾淮笙急得眼圈红红的,赵越揩了下他眼角:“这鸡汤或许真的没有问题……” “好,我就信你没有问题。”顾淮笙倔劲儿直接犯了上来,也纠缠掰扯了,毕竟喝都喝下去,再掰扯也是无用功,可他心里难受,就想找个发泄口,既然说鸡汤没问题,那他也喝! 这么想着,顾淮笙当即就要盛汤,却被赵越一把按住了手。非但如此,还直接让人把鸡汤给撤了下去。 顾淮笙眼看着鸡汤被拿走,气的直接拍了筷子,饭也不吃了,起身就出了膳堂。 下人们都被两人这一闹吓得战战兢兢,缩在那大气也不敢喘,也就老虞敢上前触霉头。 “王爷,顾大人这……” “让人收拾一下,把饭菜送我房里去,还有,药煎好了也直接送过去。”赵越吩咐完,追着顾淮笙就疾走小跑了出去:“顾大人!淮笙!顾淮笙你走慢点!” 眼看着顾淮笙半点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赵越突然啊的一声,捂着胸口歪靠到旁边树干上。 前面的顾淮笙听到动脚,惊地立马停了下来,转头见赵越一脸痛苦地揪着衣服直往地上出溜,吓得瞳孔大瞠,掉头就跑了回去。 “赵越!”顾淮笙一把搀住直往地上滑的赵越:“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你坐着,我这就去叫人!” 顾淮笙正要跑去找人,就被赵越抓住了手腕:“顾大人……” 顾淮笙紧张地回看着他,却见他突然动了动嘴角。 “你说什么?”顾淮笙下意识附耳靠过去。 却听赵越压着气音道:“顾大人,你难道不该问我,困不困么?” 奸臣有个白月光_98 顾淮笙闻言一愣,缓缓抬起头来,转脸看着赵越。 赵越轻扯嘴角:“我没事。” 顾淮笙就知道自己这是被耍了,顿时又好气又好笑,揪着赵越衣领的手顺手就把人往树干上一怼。 “赵越啊赵越,我真是……”顾淮笙松开他衣领站起来:“还真是难为你这么卖力了,咱们京城戏班子里,就缺你这么一位骨干。” “所以你也看到了。”赵越拍拍衣摆站起来:“我不困也没有不舒服,没有中毒迹象,那鸡汤的确没有问题。” “那就不是鸡汤的事儿!”顾淮笙闭了闭眼,忽然歇了气焰,转过身去,看着里边姹紫嫣红叹了口气:“赵越,以后别做这种事了。” 赵越没有作声,而是走过去背朝顾淮笙半蹲下来。 “做什么?”顾淮笙看的一愣。 “上来。”赵越道:“我背你。” “我干嘛要……” “你腿在颤。”赵越打断顾淮笙,不给他拒绝的机会,直接就把人拽到背上,给背了起来。 顾淮笙被惊了一跳,莫名奇怪就做贼似的放低了声音:“我那是气的。” “嗯。”赵越步伐沉稳:“气的站不稳了,所以本王将功折罪,背顾大人回去,顾大人就大人有大量,别再跟本王计较生气了。” “你都身份压人,张口闭口王爷了,我敢吗?”顾淮笙啧了一声:“又不是嫌命长。” 赵越抿嘴笑了笑,差点没绷住表情。 “不是……”顾淮笙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不对:“我这就被你哄好啦?” “嗯。”赵越居然还真应:“厉害吧。” 顾淮笙无语翻了个白眼,干脆下巴枕着赵越肩膀放松下来:“你好厉害哦,呵呵。” 如果不是确定眼前这个货真价实,顾淮笙都要怀疑赵越是被掉包了,两人认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赵越这样的反差。从来都是冰块脸话不多,居然也学会逗趣说冷笑话了,还真是…… 被这么一闹,顾淮笙那点脾气也散了,颇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感觉还好吗?有没有觉着困?难受吗?” “什么感觉也没有。”赵越没说假话,他的确到现在一点异样感觉也没有。 “难道问题真不在鸡汤?”顾淮笙不禁纳闷儿,不过打心眼儿里,他也不希望这事真跟老太妃扯上关系,不想赵越夹在中间难做。 “不知道。”赵越却并不能肯定,实际上,他知道顾淮笙心思,不过是因为他,而下意识选择了逃避性的判断罢了:“你好像精神头比之前好一些,见你没那么困了。” “嗯。”顾淮笙点头:“可能是,睡得够多?” 赵越没有作声,背着顾淮笙闷头朝前头走。 两人前脚到主院,后脚老虞就张罗着下人把饭菜都摆上了桌。两人也没留人伺候,直接把人给遣退出去,便对坐着自行用了起来。 鸡汤没再上桌,倒是放了一碗煎好的中药,是顾淮笙一直在喝的调理身体的药。这药需饭后吃,不过大夏天的,用适合保着,倒也不怕凉掉,但不知为何,顾淮笙隐隐约约闻到股特别的味道。 其实也不见得多特别,那味儿虽然隐隐约约特别清淡,但这些日子他天天喝几乎天天都能闻到,之前也没什么感觉,可眼下闻着,却总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顾淮笙心里纳闷儿,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但那味儿又突然没有了,萦绕鼻间的,只有中药独属的苦涩味儿。 “怎么了?”看顾淮笙盯着食盒又是皱鼻子又是出神,赵越停下筷子。 “没什么。”顾淮笙摇了摇头,低头继续吃起来。 吃过饭消了一会儿食,顾淮笙才喝的药,药入口时还仔细品了品,却又没品出什么特别来,便是先前那股若有若无的味儿也没有了。 “要四处走走吗?”待下人把碗盘撤下,赵越才道:“你一来就睡,都没机会带你转转。” “不想动。”顾淮笙摇头拒绝了,歪头看向已经逐渐黑下来的天色:“今晚月色不错,可惜缺了一壶好酒。” “便是有好酒,你也喝不了。”顾淮笙不想去,赵越也不勉强,给他沏了杯茶:“喝点茶解解腻。” 顾淮笙瞥了眼茶水没动:“王爷难道不知,刚喝过药,是不能喝茶的吗?” 赵越端茶的动作僵住:“我……不知。”说罢便立即把茶杯放了回去:“那就不喝了。” “哎,你说……” 奸臣有个白月光_99 “不行。”顾淮笙话都没说出来,就被赵越抢白。 “我说什么了你就不行?”顾淮笙差点被逗笑。 “喝酒不行。”赵越瞥着顾淮笙的表情,顿了顿又强调:“喝一点也不行。” 顾淮笙啧了一声不说话了,单手支额望着窗外逐渐露出云层的圆月,大脑放空,眼皮就控制不住地开始耷拉。 他这状态,赵越一看就皱起了眉头:“困了?” 然而顾淮笙并没有回应他,因为顾淮笙已经就那么支着额头睡着了。 “淮笙?”赵越忙起身走过去,双手扶住顾淮笙的肩膀,轻声唤他:“困了就到床上睡去。” “唔……”好一会儿顾淮笙才含糊地发出回应的声音,可能是实在被汗水黏糊得难受,他皱眉扯了扯领口:“好……难受,我,要沐浴,沐浴再睡。” 嘴上嘟哝着沐浴,可顾淮笙压根儿没睁眼,声音落下,就直接手肘一滑,险些一脑袋栽桌子上,被赵越地搂到怀里,才避免撞头。 赵越低着头:“那我扶你去床上等着,我这就让人准备热水,给你沐浴,可好?” 回应他的,是顾淮笙沉沉的呼吸声。 赵越见人彻底睡沉,皱眉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动手把人给抱到了床上。想到顾淮笙睡沉前嘟哝要沐浴,便转身出门让人备热水送来,热水来了他也没假下人之手,将人遣退出去,自己扒了顾淮笙抱进浴桶,帮忙给洗了澡。 可就是这么一通折腾,顾淮笙也没醒,可见睡得有多沉了。 赵越一开始并没有在意,以为他就是睡得沉,毕竟呼吸平稳一切正常,直到不小心害顾淮笙磕到了头,那么大个包,人都没醒,他这才意识到不对,顿时慌了。 “淮笙,淮笙你醒醒!”赵越又是摇晃又是掐人中,但顾淮笙就是一点反应也没有,不禁脸色大变,也顾不上再洗,直接就把人从水里捞了出来,胡乱擦拭了一下,就给抱回了床上,一边给穿衣裳一边冲门外喊:“去请太医!快!叫太医!” 第62章来者不善 又是兵荒马乱的一晚,跟上次一样,顾淮笙这一睡就陷入昏迷,直到第二天傍晚都没有醒来的迹象,昏睡的时间明显比上一次要久。 这不是个好兆头。 如果不尽早找出源头,长此下去,后果不堪设想。可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却没有半点头绪。 上一次不确定,而这一次明显不是鸡汤的问题,白天虽然精神不济,但都还好,怎么突然说昏迷就网昏迷,这诱因到底是什么? 又或者,是体内毒性作祟? 如果真是这样,那每次毒发,应该会有其既定规律…… 赵越坐在床沿,手捻玉佩坠穗,皱着眉头努力回想细节,然而分析许多,依旧一无所获。 “王爷,这,顾大人这情况,臣等之前就束手无策,这次也……还请王爷恕罪。”严矩行跟身边随行的两位太医交换了个眼神,硬着头皮拱手请罪。 “行了。”赵越没有为难:“你们都回去吧。” 待几人告退离开,赵越晚膳都没用,只让人打了水来给顾淮笙擦拭身子,就草草洗漱上床,抱着顾淮笙睡下了,可却是一整宿翻来覆去没睡着。 本以为天亮了会醒,然而并没有。顾淮笙依旧没有醒,睡得深沉酣然,也让人揪紧了心。 房门被敲响的时候,赵越刚起。他没有立即应声,而是下地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老虞。 “王爷,大理寺跟刑部那边来人,说是有事找顾大人。”老虞看着赵越眼底的红血丝,想劝又咽了回去,接着道:“随行的还有常公公,以及,苗疆来使。” 赵越闻言,眼眸一眯。 老虞踟蹰道:“老奴看着那阵仗,怕是来者不善,大理寺刑部两位大人倒还好,就是苗疆来使气势汹汹,怕是……” “常朔也在?”赵越挑眉。 “在呢。”老虞顿了顿:“王爷您看……” “哼,之前该盘问的,不都早就问清楚了,那他们今日过来又是干什么?”说罢,赵越转身回走:“好生招待着,待本王拾掇妥当,便过去。” “是。”老虞弯了弯腰,顺手带上房门,便转身小跑离开。 奸臣有个白月光_100 赵越并没有立即过去,穿好衣裳在床边坐了好一会儿,才起身走人。不过他刚一动,就被醒来的顾淮笙抓住了衣袖。 赵越几乎是猛地就转回身去:“醒了?” “唔……”顾淮笙捏了捏眉心,醒了醒神才坐起来:“我是不是又睡了很久?你又熬了吧?瞧敲这双赶上兔子了。” 赵越顺着顾淮笙拉袖的动作坐了回去:“你醒来就好。” 顾淮笙叹气:“我是不是把选秀的日子给睡过去了?” “过了便过了,没什么要紧的。”赵越见顾淮笙要起来,便伸手把人给扶了起来。 “你要出去啊?”顾淮笙坐起来问道。 赵越将实情隐瞒了下来:“有事出去一趟,你要还困就躺下再养会儿神,我去让下人给你准备些吃的送过来,可别再睡着了,就算困,也要吃了东西再睡。” “很急吗?”顾淮笙却是担忧的看着赵越:“你看起来……” “无妨。”赵越道:“当初在战场上,几天几夜不眠不休的殊死之战都有过,早就习惯了,这点熬不算什么。” “又要进宫?”能让赵越这么急,顾淮笙能想到的也就是进宫了。 “不是。”赵越安抚地拍拍顾淮笙的手:“旁的一些事,你就别操心了,歇着吧,我先去了。” 赵越说罢,给顾淮笙后背垫了个枕头,这才转身出去。 他不肯说,顾淮笙倒也没在意,谁还没点私事呢,不说,那肯定是不方便说的,那便算了。只是一个人这么坐着颇有些百无聊赖,可他又不想躺下去,怕一沾枕头又睡过天昏地暗,想下地,又有些手脚无力,也就懒得折腾了,靠着继续打盹儿。 不过为了不又一次睡过去,顾淮笙一直强撑着保留几分清醒。这么一通较劲,倒是感觉到了肚子饿。 但顾淮笙并没有等太久,几乎是赵越前脚离开没多会儿,饭菜就被送了进来。 送膳的是个丫鬟,因为知道顾淮笙跟赵越的关系,打从进门起就红着脸不敢看他一眼,摆好饭菜便福了福身打算告退,是顾淮笙看着有趣,故意把人给叫住了。 “你叫什么名字?”顾淮笙单手支额,斜着眼睛看人的神情分外勾撩,活脱脱一风流浪子,却偏偏没有自知之明,撩而不自知。 “奴婢,回顾大人的话,奴婢名唤秋媛。”丫鬟不过抬头瞥了一眼,就被顾淮笙给撩了个大红脸,猛地低下头去。 这举动看的顾淮笙很是莫名其妙:“我很可怕?” “不不不,顾大人平易近人,一点都不可怕!”秋媛被质问的吓了一跳,话都说不利索了。 “那你为何不敢抬头?”顾淮笙挑眉,正要接着说话,忽然闻到一股清淡香味儿,再开口,便话锋一转:“你那香囊里装的什么香料?闻着……” 话问一半,顾淮笙忽然顿住了,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自己又昏迷沉睡了一次。而这一次,他并没有喝鸡汤,要嘛是体内被下毒的原因,要嘛,就跟鸡汤无关,可如果是后者,那又是为什么? “大人……”半天没等到顾淮笙下文,原本就局促不安的秋媛愈发紧张起来:“可,可是,可是这香囊惹大人不适?那,那,那……” 香囊二字,让顾淮笙脑子灵光一闪差一点就抓住了什么,就是那感觉瞬闪即逝,他都还没来得及细品慢嚼,那念头就溜了。 “大人……” “哦!”被连着喊了好几声,顾淮笙才回过神来,视线却不由自主的被秋媛腰间的香囊吸引,好一会儿,终于还是问了出来:“你这香囊,可否给我看看,晚些我再还你,可以吗?” 他都主动讨了,秋媛哪里敢拒绝,二话不说就扯下香囊,双手放到了顾淮笙面前。 顾淮笙捏起香囊翻来覆去的看了看,这才挥挥手:“下去吧。” 秋媛如蒙大赦,红着脸福了福身,掉头就羞地跑了出去。 顾淮笙压根儿都没注意到丫鬟的反应,一门心思全在香囊上,越是看,越是觉得漏掉了什么,偏偏就是想不起来。 既然想不起来,顾淮笙就暂时将这事放到了一边,收好香囊,就开始吃起饭来。睡了这么长时间,饥饿感复苏后就来的相当猛烈,可即便如此,他用膳依旧不慌不忙,举止优雅。 “……那苗疆来使……对,还有……” 顾淮笙正吃着,突然听到外边传来说话声,就是嘀嘀咕咕的声音压的特别低,听的不太清楚,只隐隐约约听到苗疆来使这几个字。 “何人在外面?”一听到苗疆两个字,顾淮笙就敏锐的眯了眯眼,放下碗筷喊道:“进来!” 话音落下,门外进来两名小厮。 “顾大人叫奴才们进来,可是有何吩咐?”其中一人行了个礼问。 顾淮笙问道:“你们说的苗疆来使怎么回事?” 奸臣有个白月光_101 “呃,这……”两人面面相觑,脸色为难。 “说。”顾淮笙理了理衣袖。 “回顾大人,是苗疆来使跟大理寺还有刑部的人过来了。”那人道:“常公公也在,好像是,关于苗疆公主毒杀案……常公公也在,王爷正在跟他们斡旋,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那苗疆来使一副兴师问罪的嘴脸,个头不大,一个个横的……” “等等!”顾淮笙打断那人,蹙眉问道:“你说王爷在那边?他没出门?” “啊?”那人一脸。 顾淮笙直接起身,连外袍都没穿,就往门外走:“王爷现在何处?” “回顾大人,在会客堂那边。”那人应完才反应过来,忙喊道:“顾大人您不用膳了吗?您这是上哪儿去啊?” “不用了,都给收拾了吧,我找你家王爷去!”顾淮笙头也不回地就跨出了门槛。 等顾淮笙走得看不见了,另外一个小厮才伸手拽那人:“方才王爷好像有交代,不能让顾大人知道此事,你就这么给抖搂出来,皮痒啊?” “啊!”那人闻言大惊:“怎么办怎么办?他这么跑过去,王爷要是知道是我说漏的嘴,那我岂不是……” 两小厮因为出了差错战战兢兢,顾淮笙却全然不知,强忍着脚步虚浮的不适,径自赶到了会客堂那边,人还没进去,老远就听到苗疆来使在那吱哇乱叫,情绪相当激动。 顾淮笙脚步顿了顿,这才朝会客堂大门走去,刚到门口,就跟转过头来的赵越撞了个对脸。 赵越看到顾淮笙的瞬间,脸色刷地就变了,趁着大家没发现,忙给顾淮笙使眼色,让他赶紧离开。 不过顾淮笙并没有顺赵越的意,目光扫了一眼在厂诸人,便拾步跨过了门槛。 “哟,顾大人来啦?”最先看到顾淮笙的还是常朔:“听闻顾大人近来身子骨欠佳,眼下可有好些了?” “承蒙常公公惦记。”顾淮笙无视怒目相瞪的苗疆来使,朝常朔拱手揖礼:“已无大碍了。” 第63章事实胜于雄辩 顾淮笙跟常朔打完官腔,又与刑部和大理寺两位大人见了礼,就准备朝苗疆来使那边走过去,只是刚一动,就被赵越一个大步跨过来,挡在了身后。 “烎王莫不是,想公然阻碍刑部与大理寺执法吧?”赵乐这一举动,别人尚未反应,苗疆来使那边,为首一人就站了出来,艹着一口憋脚的汉语叫嚣。 “哦?”赵越目光凛然扫过在场几人:“执法?不知顾大人所犯何事,诸位又是所执何法?贵公主之死,据本王所知,乃是身边侍女所为,就算追究,也该源头抓起,那侍女你们处置了么?可有确凿证据,证明与顾大人有关?倘若没有,尔等哪来的底气,来这里叫嚣拿人?” “听烎王这语气,是打算包庇到底了?”那人眼眸一眯,满脸阴煞地将手负到身后。 赵越正眼也没给他,但显然是要护人到底。 眼看着气氛开始剑拔弩张,一直旁边看戏的常朔这才一甩浮尘走出来,开始充当和事老:“王爷息怒,蒙绕大人只是心急了些,并无冒犯之意,几位大人也并非就是要拿顾大人怎么样,只是……” “只是如何?”赵越打断常朔:“该问的,之前早就问过,你们觉得跟顾大人有关,那就拿证据说话。” “王爷,王爷……”顾淮笙扒拉赵越,想要出来说两句,却被一胳膊搡回去:“我来说,让让,我来我来……” “老实待着。”赵越扭头就瞪了顾淮笙一眼。 顾淮笙安抚的抱着他胳膊拍了拍:“好了王爷,我心里有数。” 顾淮笙按下赵越阻拦的胳膊,绕步就从他身后走到了几人眼前。 “尔等不过听信几句市井流言,就给顾某盖棺定罪,为免太过荒谬,我泱泱大国,无论刑部还是大理寺,更是律法严明之表率,如此儿戏,是问,诸位将我大魏法度置于何地?”顾淮笙似笑非笑的挑眉撩一眼刑部尚书仇志淳跟大理寺卿纪君乙二人,直看得二人心虚垂眼,这才转开视线,头一歪,冷笑看向另一边以蒙绕为首凶神恶煞的几名苗疆来使:“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诸位来使若真有心调查,岂会这么久仍毫无头绪,却以流言武断之,心思几何,怕是只有诸位才心知肚明。” “顾大人此话何意?”蒙绕右手直接按在了佩剑上。 顾淮笙将其动作看在眼里,却仅是付之一笑:“顾某何意,蒙绕大人当真不知吗?”嘴角斜勾,笑容随即收敛起来,这么陡然变脸,虽气色不佳却气势慑人:“诸位这般贼喊捉贼,随意栽赃朝廷命官,也为免太不把我大魏放在眼里!” “早就耳闻顾大人巧舌如簧最是能言善辩,今日得幸领教,果然名不虚传。”蒙绕狞笑一声:“不过你们大魏有句话,事实胜于雄辩,吾等既然过来,自然不是无的放矢……” “是么?”顾淮笙抱臂打断蒙绕:“我们大魏除了事实胜于雄辩,还有一句话,不知蒙绕大人可有听过?” 蒙绕眯了眯眼,梗着脖子没有接茬。 他不应,顾淮笙便自己接:“看来是不知道了。”顿了顿,顾淮笙上前两步逼近蒙绕,伸手直接将对方出鞘一寸的剑给推了回去,再抬眼,眉眼凌然:“那顾某现在就告诉蒙绕大人,我们这里有一句耳熟能详的戏言,那就是,狸猫换太子,哦不对,换在苗疆王这,该是狸猫换公主才对,提出联姻的是你们,却以巫师之女以假乱真,苗疆王还真是好大的诚意啊!” “什么巫师之女?”蒙绕脸色骤变:“顾淮笙,你谋害我苗疆公主在前,如今又诬蔑我们公主殿下身份……” 奸臣有个白月光_102 “是不是诬蔑,尔等心里当是有数!”顾淮笙冷然喝断蒙绕,下巴一抬:“我顾淮笙既然敢说,自然证据确凿,蒙绕大人说是顾某诬蔑,你可敢开棺,验明正身?正巧,当年苗疆王带贵王子公主来大魏朝贺,顾某曾与公主有过一面之缘,还出手救过落水的贵公主一命,贵公主当时衣衫湿透,散开的领口露出锁骨,肩窝处有一块红梅胎记,这胎记不止我,当时在场的皇子大臣以及烎王都有目睹,如此,真假公主,开棺一见便知!” “顾大人言之在理。”赵越立即接话:“这点本王可以作证,证明顾大人所言属实,不止本王,当时太子等人皆有在场,此事兹事体大,事关贵公主清誉,想来他们也是会愿意出面作证的。” 赵越说完,顾淮笙又接上:“据我所知,你们苗疆葬俗与我们大魏不同,人死需全尸运回故土悬棺而葬,具体我虽不懂,但也知道你们自有一套防腐手段,贵公主身份尊贵,想来不会吝啬用药,运一副白骨回去。”说完,顾淮笙嘴角一勾:“怎么样?蒙绕大人开棺否?” “笑话!”蒙绕梗着脖子,眼底慌乱一闪而过:“我们公主身份尊贵……” “是不是尊贵,那也要验明正身才知道!”赵越两步跨到顾淮笙身边:“你不敢,莫不是心虚?” “倘若公主是假,苗疆王这一出联姻之举,还真是狼子野心引人深思啊!”顾淮笙跟赵越一唱一和,站的累了,也不管在场这么多人看着,身子一歪就靠到了赵越身上:“只怕联姻是假,意在……” 顾淮笙话没说完,蒙绕几人就刷地拔出佩剑。不过在他们拔剑的同时,赵越就已经搂着顾淮笙退出安全距离,几乎瞬间,就从外面涌进十来王府侍卫,将苗疆来使团团围住,剑锋怒指,形势剑拔弩张。 这阵仗,把常朔等人给吓了一跳,眼看着事情闹大,慌忙上前劝阻,可无论赵越还是顾淮笙,都一概充耳不闻。 几人没法,又掉头却劝蒙绕等人。说是劝,其实也不过是递个台阶。 而蒙绕等人心里有鬼,当然不会同意开棺,这般对峙毫无优势,缺的正是一个台阶,所以常朔等人一劝,他们就将剑收了起来,却是输人不输阵。 “念在两国邦交的份上,吾等今日不予计较,但公主这件案子,绝不善罢甘休,倘若一直这么耗下去,那吾等只能回禀吾王,届时再为公主讨回公道!”蒙绕瞪了赵越跟顾淮笙一眼,袖子一甩:“我们走!” 放完狠话,蒙绕当即便带着人怒气冲冲地离开了。留下常朔等人面面相觑,颇有些尴尬。 赵越目光冷然一扫:“常公公,邱大人纪大人,你等还有什么事吗?莫非还要坚持拿顾大人问话?” “不不不,事情尚未查明,又岂敢劳烦顾大人?”常朔不等二人应话,就接过话头,恭恭敬敬朝赵越躬身行礼:“那苗疆来使死了公主,气焰高涨最是难缠,这一天闹上刑部大理寺好几回,可案子调查哪是那么容易的事,两位大人也是被闹的没有法子,才不得不做个样子,跟着他们走这一趟。” “是么?”顾淮笙笑容掩不住疲惫,却依旧不落气场:“那还真是有劳诸位了,不过人命案子要调查,这真假公主一事,事关国本,也不可堂而皇之,当慎重查明才是,常公公,你说是么?” 常朔面色严肃的拱了拱手:“顾大人放心,此事杂家定会禀明圣上。” “那就好。”顾淮笙含笑颔首。 “瞧着顾大人这气色却是不大好啊。”常朔放下手,捋了捋臂弯拂尘:“可是之前落下的病根儿还没好呢?” “可不是么?”顾淮笙露出苦笑:“眼下啊,都成药罐子咯!” “那顾大人可要紧着些身子,年纪轻轻,这样可不行。”常朔说完,又是冲赵越弯腰一礼:“既然顾大人病体不便,那吾等也不久留叨扰,这便告辞了,皇上那,还等着杂家回话呢,哎,瞧这事儿给闹腾的,皇上啊,也是头疼的紧,好些日子没舒心过了。” 赵越点头:“诸位走好。” 这话都让常朔说了,邱纪两人对视一眼,也不废话,顺势上前拱手告辞,便跟着常朔一起离开了别庄。 等人一走,顾淮笙就卸力整个倒在了赵越身上。 “还好吗?”赵越伸手接住,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紧张。 顾淮笙摇了摇头:“还好,就是懒筋发作了,哎,劳烦王爷扶我过去坐会儿,我这腿颤的哟,可真是不太中用。” 赵越依言把顾淮笙扶到椅子上坐好:“你这次醒来状态,似乎比之前要差。” 不是似乎,根本就是。 不过顾淮笙没应,而是转移了话题:“王爷对今日这事怎么看?” “哼。”提起这事,赵越就冷下了脸:“案子应是有了眉目。” 顾淮笙一点就通:“看来,是准备借流言之引,让我做这替罪羊了,如此的话……” “怎么?”赵越低头看着顾淮笙的眼睛。 “看来你我眼下这般相处,让那位着急了呢。”顾淮笙叹气:“我倒是没什么,只要顾家一天不倒,他就不会轻易把我怎么样,怕就怕……” “顾将军?”赵越挑眉。 顾淮笙点头:“没错。” “所以你才故意揭发真假公主一事,将这原本心照不宣的隐秘推到明面上?”赵越稍微一想,就明白了顾淮笙此番用意。 第64章发现 奸臣有个白月光_103 就这么两句话的功夫,顾淮笙眼皮都瞌上了。 赵越双手扶着椅把,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又困了?”赵越摸到顾淮笙的手,眉心一皱,便给一把握住了:“手怎么这么凉?”大夏天的手冷成这样,可不正常。 顾淮笙并没有睡着,只是太累闭目养神,闻言便虚睁开一条隙缝:“就是累。”顿了顿又喃喃道:“赵越,我想去晒会儿太阳。” “好。”赵越转了个身,背朝顾淮笙:“上来,我背你出去。” 顾淮笙好一会儿,才慢半拍地趴了上去。 赵越背起顾淮笙朝门外走,就听顾淮笙嘟哝:“我没喝鸡汤。” “嗯。”赵越脚步顿了顿:“我喝了没事,但并不能因此推断,上次你喝的就没有问题。” “可是太医大夫都看过,并没有在我身上发现有中毒的迹象。”顾淮笙虽然疲乏的睁不开眼,却依旧没有停止转动大脑:“如果这次我犯病不是体内积毒诱发,那诱点定然……” “你想到什么了?”赵越忙转头问。 “这倒没有。”顾淮笙摇头:“我总觉得,忽略了什么,但细想又抓不住头绪。” “那就别想了,会查出来的。”赵越托着顾淮笙往上掂了掂,却听啪的一声,便停了下来,低头去看:“什么东西掉了?” “嗯?”顾淮笙闻言,也跟着转头去看:“哦,是秋媛的那香囊。” “秋媛,谁?”赵越本来都准备放下顾淮笙去捡了,听到这话立即打消了念头。 “你这别庄的一丫鬟啊,这都不记得,怎么给人当主子的?”顾淮笙拍了下赵越肩膀:“放我下来。” 赵越……赵越没有放,背着就闷头往前走。 “哎!”顾淮笙忙回头去看那掉落地上孤零零躺着的香囊,便是这一转头,让他忽然灵光一闪:“等等,香囊香囊!我想到了!” “什么?”这没头没脑的,赵越都差点没反应过来。 “诱因!”顾淮笙由于太过激动,人都精神了不少,拍拍照顾的肩膀,撑着就从他背上跳了下来,只是落地的时候没站稳,直接摔坐在地上。 赵越被惊了一跳,下意识伸手去扶,不过顾淮笙没用他,自己爬起来,跑回去把香囊捡了起来。 “这香囊有什么问题?”赵越走过去,伸手拿过香囊翻来覆去看了看,又凑到鼻间闻了闻,是一股清淡的夏菊掺和茉莉的花香,没什么特别的。 顾淮笙没有跟赵越抢香囊,而是皱眉抠着腰带镶玉若有所思,良久一拍巴掌:“小刘!”顿了顿坚定点头:“对,就是他!” 两人对视须臾,赵越当即抬手朝天打了个响指。 声音刚落,一名年纪十五六,圆脸矮个,身着一身烎王府徽章暗卫服的小子就从远处房顶飞身下来,眨眼起跳稳稳落地,单膝跪在了赵越面前。 顾淮笙看着稀罕,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这小子看着挺面生啊,新收的?” “这是云翼,常年跟着云岚在军中磨炼,极少回来,所以你才不认识。”赵越给顾淮笙解释完,就伸手把人扒拉到身后,脚步一错挡住了顾淮笙打脸云翼的视线,这才面无表情的吩咐云翼:“你即刻回王府,把后厨小刘给带来……” “哎!”顾淮笙探头打断赵越,冲云翼眨了眨眼:“等一下,不必打草惊蛇,你去把他身上的香囊顺来就行,还有留意一下王府其他下人,尤其是身上有配香囊的。” “都给顺来吗?”云翼肉嘟嘟的圆脸满布疑惑:“集体香囊这么大的动静,肯定也会打草惊蛇的。” “我让你留意,又没让你都顺。”顾淮笙啧了一声:“你只要留意,别人的香囊跟小刘的有没有区别就行了,不止小刘,还有那厨娘,也要搜查一下,若是相同,东西一并带过来,人先别动,暗中看管起来即可。” 云翼听罢看向赵越。 赵越道:“就照顾大人说的办,叫上云岚一起,分头行事,云墨云夜他们那边查的如何了,可有消息回来?” “尚未。”云翼奶声奶气,却鼓着肉脸端得是一本正经。 顾淮笙在一旁看的手痒,特别想上手去掐一掐,不过刚一动,就被赵越给瞪得退了回去。只是人是退了,眼睛却还盯着云岚肉嘟嘟的脸手痒的厉害。 赵越看在眼里,面上绷着不显,心里都要酸死了,挥了挥手让云翼赶紧滚。可人就算滚了,那口噎喉的酸劲儿还是下不去。 “那小孩儿跟个奶娃娃似的,居然取了这么个霸气的名字,他这能行么?”顾淮笙压根儿没发现赵越的酸,心思都还在刚刚离开的云翼身上。 赵越……赵越听着更酸了,雨兮団兑语气却愈发平淡无波:“百步穿杨,剑若流星。”赵越转头看向顾淮笙,目光沉沉:“你说他行不行?” “哟!”顾淮笙一脸意外:“看不出来,小孩儿这么厉害呢!” “你也没比他大几岁。”赵越袖子一甩,负手身后:“顾大人现在精神挺好,那就自己多走动走动吧,就当活动筋骨了。”说罢也不等顾淮笙,转身就走。 奸臣有个白月光_104 顾淮笙便是这时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赵越闹别扭了。 “嗐!”虽然并不知道对方怎么突然别扭的原因,但顾淮笙还是赶紧跟上去哄:“王爷你好狠的心呐,这就把人家给撂下不管啦?我人好困,脚无力,我弱柳扶风风吹就倒,王爷真的不管了吗?” “你就是躺太久。”赵越气头上,嘴硬的紧,但脚步却不自觉地慢了下来,看似不在意,实际上眼角余光都在顾淮笙身上,也始终保持在伸手能够着的距离。 “哎呀……”顾淮笙身子一歪,就厚脸皮地直接挂赵越肩膀上了,任由对方那么驮着走:“王爷别绷着个脸嘛,方才不是好好的嘛,我这是哪里惹你不高兴了你就说,我改还不成吗?我错了,我错了王爷,好王爷,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吧,啊?” 赵越能看出来顾淮笙是在强撑,再多的酸气也被心疼给冲淡了,坚持了没一会儿,就无奈停了下来,伸手搂腰扶住了顾淮笙。 “你知道自己错在哪吗就道歉?”赵越叹气:“算了,你就是这么个性子,我跟你置什么气,咱们去那边的石台吧,坐着晒一会儿就回去。” 顾淮笙还真不知道赵越生气的点,想问,可看看赵越的脸色,抿了抿嘴角,愣是给咽了回去。 “嗐,我现在这精神头,跟七老八十了似的,信不信我坐那就能睡着?”顾淮笙一边被赵越搀着往石台那边走,一边无奈地叹气摇了摇头。 “睡着了我背你回去。”赵越看了一眼顾淮笙侧脸,搂着腰的手便不由收紧了些。 顾淮笙还真没说错,两人坐上石台没多会儿,他果真就被太阳晒得昏昏欲睡。 赵越看他脑袋在那一点一点,伸手就给扒拉着靠到肩膀上:“困了就睡,别强撑。” 赵越说的平静,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有多忐忑煎熬,看不得顾淮笙强忍疲倦,又担心顾淮笙会一睡不醒,可为了不影响顾淮笙,这些情绪他只能收压心底,自己默默承受着。 侧头见顾淮笙眼皮已经熬不住给耷拉上了,赵越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息道:“睡吧。” 待人睡沉,赵越却没有背,而是把人给抱了回去。 另一边,云翼云岚回到王府,分头行动,借着身份之便,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顺到了香囊。尤其云岚,顺了香囊一一与云翼顺来的做过比较后,又神不知鬼不觉地给还了回去,两人身手了得,这么一通折腾下来,竟谁也没惊动,可以说很顺利的就带着东西折返了别庄。 赵越在两人落地的瞬间就感应到了,看了一眼熟睡的顾淮笙,这才起身去开门。 “东西拿到了?”赵越看向门外两人,语气严肃。 “拿到了。”云翼赶紧把东西呈上:“人也照……顾大人吩咐,给看起来了。” 赵越接过香囊看了看,除了绣工精致,并未看出什么不同,就在他准备打开一看时,被云岚出声阻止。 “王爷……” 赵越顿住动作,挑眉看了过去。 云岚跟云翼对视一眼,然后才略显踟蹰道:“王爷,属下仔细比较过,小刘这香囊跟王府那些丫鬟嬷嬷用的香料其实差不多,都是一个味儿,区别只在于香囊本身。” “哦?”赵越敛眸,示意云岚继续说。 “不过……”云岚有些迟疑,在赵越慑人的眼神示意下,才接着说了下去:“这香囊里用的干花,乃是百日醉,前几年宫里赏的,一直被种在老太妃院里。” 赵越表情猛然一僵,抬眼看着云岚。 云岚硬着头皮往下接:“不过这百日醉不过西洋奇花,好是好看,却并没有什么稀罕,不然老太妃成日侍弄必然也会受其影响,属下原本没觉得什么,是云翼提议带去医馆让大夫看看,我们才得知,原来这百日醉单独无毒无害,却与几味药材犯冲。” “药材犯冲……”赵越凝眉深思,忽然抬起头来,正色道:“淮笙的药!”当即掏出药方递给云岚:“带上这个,再去医馆。” 第65章瞧你这点出息 顾淮笙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不过是睡了一觉,醒来就直接乾坤大挪移换了地方。睡前还是赵越那别庄,醒来人就躺在了自家床上。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顾淮笙坐起来一阵晕眩,差点没撑住给摔回去,得亏果壳儿就守在床边,及时扶住了他。 “少爷您慢着些。”果壳儿拿来枕头垫顾淮笙背后,让他靠着,这才松手。 “唔……”顾淮笙捏了捏眉心:“我为何在这儿?” “是王爷送您回来的。”果壳儿脸上都是担忧:“少爷,您感觉如何?” “这个赵越……”顾淮笙啧了一声,放下手:“还好。”待那阵晕眩过去就准备下床:“我睡了多久?” “少爷昨儿个回来就没醒,一直睡到现在。”果壳儿现在时刻处在一种被顾淮笙一睡难醒的恐惧支配中,哪怕人醒了,他紧绷的神经依旧放松不下来:“元伯已经让人去军营找大少爷了,昨儿个就去了,现在没回,想来是被什么事给耽搁了。” “我就睡一觉。”顾淮笙落地试了试脚感,踩踏实了,这才站起身来,伸展双臂,示意果壳儿更衣:“多大点事儿,惊动大哥干嘛?” 奸臣有个白月光_105 “这不是,看着少爷这样,心里不踏实么。”果壳儿拿来衣裳伺候顾淮笙穿戴:“还好少爷醒了,您这总是动辄一睡就几日的劲头,也不知是个什么毛病,长此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顾淮笙却没听果壳儿在说什么,心思转回了被赵越突然送回来这件事上。 “王爷有说,为何把我送回来吗?”顾淮笙转头看向正在往他腰上系玉佩的果壳儿。 “那倒没说。”果壳儿弄好玉佩有扶着顾淮笙坐下,替他梳头冠发:“只说让少爷在家好好养着,衙门那边都已经招呼过了,不必着急,等身子养好再去不迟。” “就说了这些?”不知为何,顾淮笙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说不上来的感觉,就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样,搅的他心神难宁。 “就这些。”果壳儿道。 “不对。”顾淮笙凝眉细思,越想越不得劲,当即站起身来:“备轿,去烎王府!” “啊?”果壳儿被顾淮笙这一出惊懵了:“又去啊?可是王爷……” “让你去就去,哪来那么多废话?”顾淮笙肃然道。 别看果壳儿平时在顾淮笙身边挺自在,也不受条条框框的规矩束缚,但那是在顾淮笙性情温和的情况,一旦严肃起来,他还是怕的。所以顾淮笙摆出严肃态度,果壳儿当即就噤声不敢再劝阻了。 可真任顾淮笙赶去烎王府,果壳儿还是犹豫的,毕竟人刚被送回,醒来就又上赶着送上门,这落下的闲话是好说不好听,别的还好,大少爷回来要是知道,肯定被气炸。 “去啊!”见果壳儿杵在那不动,顾淮笙眉头一皱,不自觉加重语气:“还愣着做什么?我是走了几天就使唤不动你了是吧?” “少爷息怒……”果壳儿扑通就跪在了地上:“您这刚醒来,站着都打晃,就留在家里好好休养不行么?这……您这刚被送回来就又跑过去,大少爷回来要是知道,肯定会生气的啊!” 顾淮笙瞪了果壳儿须臾,转身就朝门外走。 “哎少爷!”果壳儿见状,慌忙爬起来去追:“少爷!少爷您……” 果壳儿正喊着,刚出房门的顾淮笙就被房顶跳下来的云墨给拦住了去路。 “让开。”顾淮笙心底一股说不上来的焦躁,看谁都不顺眼,就急着赶去烎王府找赵越。 “王爷有吩咐,让顾大人好好在府里休养,云墨也是听命行事,还望顾大人莫要为难。”别看云墨劲瘦,往那一杵,便自有一股一夫当开万夫莫开的气场,如果是以前的顾淮笙还能过过招,就现在风吹就倒的他,显然是不可能。 然而就算如此,顾淮笙还是强行突破,晃晃悠悠跟云墨过了好几招。 说是过招,但其实是云墨压根儿没出手。可即便这样,顾淮笙累得气喘吁吁,依旧没能突破,被防守的死死的。 顾淮笙叉腰停了下来:“说吧,到底为何?” 云墨沉默。 顾淮笙气哼出声:“王爷绝不会无缘无故突然在我不知情的情况送我回来,还特地让你看着我阻我过去,其中必是有变,到底是什么?” 云墨还是不说话。 顾淮笙都要被这闷葫芦气笑了,烦躁地来回走了几步停下来:“是不是跟我这身体有关?”他也不指望云墨会回应,哼了一声自顾往下接:“引我昏睡不醒的诱因查出来了,之所以避开我,说明这事的处理不便让我知道或者参与,而能让他如此顾忌避讳的……是老太妃,此事与老太妃有关,是也不是?” 云墨眸色闪了闪,低下头去,避开顾淮笙近乎慑人的尖锐视线。 这反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顾淮笙叹了口气:“所以,他现在是何打算?把我送回来,还不准我再过去,是准备打着为我好的名义,与我划清界限,还是……”头一转,眯眼看向一言不发,身体却瞬间紧绷起来的云墨:“他另有打算?我既中毒,就需解药,而要让老太妃交出解药……他是想以身试毒,逼迫老太妃妥协,是也不是?” 云墨把着佩剑的手下意识攥紧,依旧垂着头没有应声。 顾淮笙的视线从云墨把剑的手上移开,脚下却晃悠了下,踉跄着险些摔倒,被身后站着的果壳儿伸手搀住。 “少爷您别激动,紧着身子些。”果壳儿自个儿尚在震惊中,虽然这些只是顾淮笙的推断,但看云墨的态度,就知道这事八九不离十,一时间,他满脸懵然,都不知道该愤怒自家少爷被下毒一事,还是该震撼赵越居然要以身试毒这件事了,不过眼下还是自家少爷要紧:“少爷,奴才扶您回屋吧?” 然而顾淮笙却推开了果壳儿的搀扶,态度愈发坚决:“这烎王府,今天我是去定了,我倒要看看,你们谁能阻我!” “我能阻你!”顾淮准一身铠甲从走进院子,一张俊脸冷煞沉沉:“你赶着过去干什么?那老太妃要你死,你还想自己命长没死成,上赶着去送人头吗?烎王跟她是母子,就算以身试毒又如何?她还能真要了她儿子的命不成,犯得着你在这着急?今天你休想跨出顾家半步,你要是敢,我就打断你的腿!” “大少爷!”关键时刻顾淮准回来,果壳儿简直就像看到了救星,第一次激动到失态。 不过顾淮准看都没看果壳儿,径自走到顾淮笙面前:“站都站不稳,不回去躺着,在这丢什么人?”也不等顾淮笙回应,扭头就瞪云墨:“滚!” “顾将军……”云墨被顾淮准气势压的更加抬不起头,倒不是他弱,主要是替主子心虚,所以气短:“王爷他……” “滚!”顾淮准半句废话也懒得听,直接刷地拔剑半截,抬手往云墨心口一顶:“我顾淮准的剑,出鞘必见血,别逼我动手。” 顾淮笙……顾淮笙刚刚气势有多强横,眼下就被自家大哥的霸气震慑得有多怂。眼看自家大哥一副要拿人暗卫开刀出气的架势,赶紧上前把剑给推回鞘去。 奸臣有个白月光_106 “好了好了,我不去,不去就是了,你说你,毒又不是他下的,你拿他出什么气啊?”顾淮笙一边安抚顾淮准,一边给云墨使眼色,示意他赶紧走。 云墨会意,冲顾淮准抱拳告礼,旋即跳上房顶,兔起鹘落几个起跳,就隐匿了身形。 云墨一走,顾淮准矛头立即就转回到顾淮笙身上,上下一打量,实在没找到下手的地方,就这弱不禁风的样,别说教训,就这么瞪着都担心人会随时倒下。 “瞧你这点出息。”叹了口气,顾淮准转身背朝顾淮笙:“上来。” “干嘛?”顾淮笙没动。 “背你回房躺着去,不然你以为是干嘛?送你去烎王府吗?”顾淮准扭头瞪了顾淮笙一眼。 “大哥……” “赵越用不着你操心。”顾淮准受不得那磨蹭劲儿,直接上手把顾淮笙扯到背上,背起来就朝屋里走:“你说说你,不是为他去给别人挡剑九死一生,就是因他被下毒要死不活,你是上辈子欠他还是怎么?非得……” “他欠我的。”顾淮笙打断顾淮笙:“就是因为他欠我了,所以我才要纠缠他一辈子。” 顾淮准简直不想跟顾淮笙说话,闷头进屋,把人放到床沿坐着。 顾淮笙却偏头朝外面望了望:“是不是奴儿跟你回来了?我刚好像看到他了,变化挺大的啊,这小兵的衣裳一穿,腰杆儿挺拔的样,差点都没认出来,不过好像长高了不少。” “你管你自己就行,管别人做什么?”顾淮准脸色闪过一丝不自然,但很快隐藏了起来:“精神不好就别折腾,老实躺着。” “大哥……”顾淮笙心思还是在赵越那边:“试毒伤身,我……” 顾淮笙话没说完,就被顾淮准点穴放倒,别说去烎王府,连话都说不出了,只能干瞪眼。 顾淮准却是把他放倒后就不搭理了,转身吩咐果壳儿:“把安神香点上,让他睡吧。” “可是……”果壳儿却有点担心,毕竟顾淮笙才睡了两天醒来,这又睡…… 不过看了眼顾淮准的脸色,果壳儿还是把担忧的话咽了回去,弯了弯腰,转身去办了,左右大少爷断不会害了少爷,既然让点,想不会有坏处才是。 “……” 被点了穴动不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顾淮笙眼睁睁看着,那叫一个欲哭无泪。 第66章风挺大 时近黄昏,烟雨朦胧间的云陀寺梵音不绝。 而云陀寺的后院里,老太妃虽然没有去佛殿听课,却也自行焚香打坐,一手捻珠一手敲打木鱼,跟着梵音诵念的有模有样。 老旧的木门推开,嬷嬷收伞靠墙立在屋檐下,蹭了蹭脚上的泥,就急急忙忙进了屋。 “老太妃……” 老太妃动作未停,声音亦是珠落玉盘清清泠泠不急不缓:“何时惊惶?” 嬷嬷看了眼一边续香油的小沙弥,走到老太妃身边,弯腰贴耳一阵耳语,也不知说了什么,只见话音未落,老太妃动作蓦地就停了,脸上的表情依旧波澜不惊,眼底的情绪却怒急交加波涛汹涌。 “糊涂!”片刻,终是没能压制住怒气,老太妃紧了紧手里的木鱼棒子,闭眼深吸好几口气,才平复下浮上眉宇的情绪。 嬷嬷一脸急忧:“老太妃,现在……” “吩咐下去,即刻准备,下山回府!”老太妃放下串珠,冲佛像叩拜祈福后,随即站起身来。 嬷嬷却面色犯难:“可都这个时候了,又下着大雨,这时候下山……” “嗯?”老太妃一个没有多少情绪起伏的侧目,就让嬷嬷噤了声。 “是,奴婢这就去。”行了个礼,嬷嬷赶紧又出去,撑伞冲进了雨幕。 待一切准备妥当,天色已经彻底黑透,淅淅沥沥的雨声吵得人心头烦闷,便是梵音也抚不去老太妃眉间褶皱。匆匆找主持方丈辞过行,一行人便顶着大雨,浩浩荡荡的摸黑下山,直奔回京,可即便是马不停蹄,赶回去,少说也得后天一早去了。 而此时的烎王府,却是一片愁云惨淡。不说王府下人心里着急,便是深知内情的安公公和云墨等人,也亦然。 “王爷这剂量下的猛,这么躺下去,不会出事吧?”最小的云翼憋不住话,心里担忧,便直接问了出来:“这都昏睡一天了,就算信鸽传书再快,老太妃赶回来少说也得两天,来得及吗?我就说该拦着点拦着点,你们……” “拦得住吗?”云夜翻了个白眼:“连顾大人都被送回去,可见王爷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又岂是咱们能拦住的?” 奸臣有个白月光_107 “哎!”安公公也是愁的哟,眼角皱纹都添了好几条:“这都是什么事儿啊?主子憋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守得云开见月明,偏偏又……哎!看着吧,等这事儿过去,还得闹腾,那顾大人可不是个好脾气的,回头铁定会找王爷算账。” “那顾家能有脾气好的?”云夜啧了一身,瞥一眼云墨:“云墨不就被赶回来了?” “要不,还是请个太医来看着吧,都这么久了,我这心里怪不踏实的。”赵忠搓着手,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这个……”众人面面相觑,安公公道:“我看行,那就云墨,你跑一趟吧,不过别去太医院,此事不宜张扬,去宝和医馆,把陈大夫请过来。” “成,我这就去!”云墨看了一眼床上了无生气的赵越,点点头,转身就出去了,冒雨直奔医馆。 …… 王府这边愁云惨淡的同时,终于恢复行动的顾淮笙也没闲着,趁着夜深人静,披了身蓑衣就溜出了房间。 不过要出府却是遇到了难度。 祠堂的狗洞已经封了,他要出去就只能走后院翻墙,这要是之前那自然是轻轻松松的事,坏就坏在他现在是个软脚虾。 就顾淮笙目前的状态,不说跳出去,爬树翻墙都艰难。 然而再艰难,还是要出去的。 衣摆撩起在腰间打了个结,顾淮笙往手心呸呸两下,摩拳擦掌搓了搓,就抱住树干费力地往上爬,但每一次都爬到一半就体力不支滑下来,便是这样,他依旧百折不挠。 只是他运气着实不太好,这不,好不容易坐上墙头,还没来得及往下跳呢,就被顾淮准逮个正着。 “墙头的风景怎么样?”顾淮准撑着油纸伞,手里提着灯笼,就那么笔挺地站在墙根,虽仰着头,却威严慑人。 “呃……”顾淮笙骑在墙头,夜色和雨幕掩住了他满脸被抓包的尴尬:“景没有,风挺大的哈哈……”就笑得很干。 顾淮准给气的,深吸运了好几口气,才控制住上涌的脾气,沉声厉喝:“滚下来!” “那个……”顾淮笙扒着墙头,一点没有下去的意思,倒是准备往外面跳:“我就去看看,就看一眼,看一眼我就回来,我保证!” “你的保证就是放屁。”顾淮准冷哼:“你自己下来,还是我上去踹你下来?” “大哥……” “看来你是皮痒了。”顾淮准纵身就跳了上去,然而没等他踹,顾淮笙就先他一步从墙头跳了下去,却不是里边,而是外边,落地一滚,爬起来瘸着腿就开跑。 “顾淮笙!”把顾淮准给气的:“你个……”磨了磨牙,终究还是把骂人的话憋了回去,眼看顾淮笙跑出老远,纵身一跳,就追了上去。 相比顾淮笙的狼狈,打着伞提着灯笼的顾淮准雨丝都没淋到点,轻功飞跃间竟宛如画中仙,颇有一番飒然优雅的美感。 两人实力悬殊天上地下,不过片刻,顾淮笙就被顾淮准拦住了去路。 眼看着顾淮笙浑身泥浆狼狈不堪,顾淮准是又气又心疼,然而瞥见他眼底的倔强坚持,呵斥地话却化作无奈一叹,随即把灯笼雨伞塞顾淮笙手里。 “大哥……”顾淮笙被塞的不明所以。 顾淮准背过身,半蹲下腰:“上来。” “大哥,我……” “上来。”顾淮准咬牙切齿:“我带你过去!” “啊?”顾淮笙闻言懵了。 顾淮准本来就妥协得心不甘情不愿,顾淮笙还磨蹭,他刚压下的火气腾地就又冒上了头:“我数到三,要是……” “啊!”顾淮笙一听,没等他数,就趴了上去:“谢谢大哥!”眼看着顾淮准被雨淋湿的衣裳头发,赶紧把雨伞罩对方头上。 顾淮准却道:“遮你自己。”背起顾淮笙,一边走一边恨铁不成钢:“从小到大,就数你最闹腾,淮阳都比你省心。” “大哥这会儿又夸三弟啦?”顾淮笙乐的直笑:“也不知道之前谁……” “你闭嘴!”顾淮准扭头就瞪了顾淮笙一眼,虽然人在背后并没有瞪到。 “好好好,我闭嘴,但我说的事实么。”顾淮笙为自己申辩:“不过说实话,咱们三兄弟,闹腾还是淮阳闹腾。” “你这倔劲儿也没比他好多少。”顾淮准怼他。 顾淮笙撇撇嘴,看在顾淮准答应送他去烎王府的份上,懒得争,安静了一会儿道:“这边过去烎王府挺远的,走过去不知道走到啥时候,还是让人备马车吧,啊?” 顾淮准理都不想理顾淮笙,不过他原本就是这么打算的,所有出了巷子就直接绕去顾府大门敲门。 奸臣有个白月光_108 门房好一会儿才打着伞来开门,看到兄弟二人着实被惊了一跳。 “大,大少爷,笙少爷,您们何时出去的?怎……怎生弄成这副模样?”门房记得很清楚,主子今儿个根本没出门,按理该早就睡下了,结果这会儿突然出现在外面不说,还搞得这么狼狈,不震惊才怪。 顾淮准却没搭理门房,背着顾淮笙就径自走了进去,边走边吩咐:“让人备马车,去烎王府。” “啊?”门房惊讶地张大了嘴。 然而回过神,兄弟俩已经走远了。虽然懵圈儿,但主子的吩咐懈怠不得,门房还是跑着张罗去了。 同样懵圈的还有顾淮笙:“大哥,这是……” “浑身都湿透了,泥沟里滚出来的乞丐一样,你就打算这么去烎王府,你丢的起这个人,我可丢不起。”顾淮准没好气。 “哦哦哦,好吧。”反正只要能去烎王府,顾淮准说什么就是什么,被骂个狗血淋头都甘愿受着,何况只是被呛一呛呢。 顾淮准直接把顾淮笙背回去,亲自找来干净衣裳让他换上,自己也回去换了一身,这才过来接上顾淮笙一起出了门。 这么一通折腾,两人到烎王府时已经很晚了,然而烎王府却大门开敞,似乎是刚送走了什么人。 眼看着门房转身回去,顾淮笙赶紧挥手叫人:“嗐!等等别关!”随即扭头催促顾淮准:“走走走,大哥,下去了。” 那猴急撅腚样,看的顾淮准脚痒,非常想飞踹一脚。多看一眼都嫌辣眼,赶紧起身先一步出去了,但等顾淮笙出来,他还是伸手把人给扶下了马车。 “哎呀!”门房刚开始听声音没认出来人,等两人下来看清后,才惊呼出声:“顾将军顾大人,您们怎么来了?” 顾淮笙却是开门见山,一边往里走一边问:“王爷怎么样了?” “呃……”门房知道赵越昏睡不起,但具体情况却并不清楚,只是眼看着大夫请来又送走,想也知道不太乐观:“王爷到现在还没醒呢,陈大夫刚刚离开,看赵管家愁眉不展的,想来是没什么用。” 顾淮笙跟顾淮准对视一眼,便直奔赵越院子而去。 第67章大可不必如此 兄弟俩赶到赵越所住院子,就见烛火通明,窗上人影幢幢。 顾淮笙一颗心猛地就提了起来,走得太急,带的脚下好几个踉跄。 “你慢着些。”顾淮准忙伸手把人扶住,扶住了便没再松手,搀着人走了进去。 房门敞着,都不用叫门,以至于两人进去谁都没有发现。还是安公公转头看见的,当即给惊的脸色大变,转身就哈腰快走迎了过去。 “顾,顾大人!”安公公回头看看床上的赵越,向来应付事情游刃有余的他慌到结巴:“王,王爷,王爷他……” “大哥。”顾淮笙没理安公公,他的视线自打进门,就一直在赵越身上:“劳烦你,扶我过去,我,我有些走不动了。” “好。”顾淮准架着顾淮笙就越过安公公朝里边走:“这么搀着还行吗?” “嗯。”顾淮笙点头。 安公公跟着转身,跟在场几人交换了个眼神,这才亦步亦趋跟在两人后头:“顾大人,王爷他只是……” “都出去吧。”顾淮笙在床沿坐下来:“他这短时间醒不来,你们杵在这也没用……大哥也回去吧。” 在场几人闻言面面相觑,但谁也没动,更别提顾淮准了。别说听话离开,面无表情的杵在那,眼皮都没眨一下。 “我说,都出去!”顾淮笙脸色骤然一沉,病态却凛冽:“出去!” 大伙儿这才对视一眼,沉默着退了出去。 顾淮准站在那里没动,可是看着顾淮笙的背影,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转身出去了。站在门外犹豫了下,顾淮准还是帮忙带上了房门。 房间里终于安静下来,顾淮笙身形晃了晃,用力掐了一把大腿,才稳住了,可眼底的疲倦依旧肉眼可见。一来他身体状态本就不佳,二来这深更半夜,正常情况下也早该睡了,何况还是他这种一天困几次的,能到现在还保持清醒,可以说是全靠意念在支撑。 “赵越啊……”顾淮笙脱掉鞋子,挨着赵越躺下来:“你说你是不是傻啊?哎,太傻了……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就算是老太妃,我也,不会怨你的……我拐她儿子,她收拾我一顿,很公平的……” …… 顾淮笙是被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给惊醒的,睁眼就看到老太妃一脸寒霜的站在床前。 “老太妃……”顾淮笙眉心跳了跳,无视那居高临下的冷慑眼神,撑手想要坐起,然而刚起一半,就晕眩倒了回去。 奸臣有个白月光_109 “顾大人还真是好大的架子。”老太妃情绪没有多少起伏,气质依旧温婉,说出的话却比刀子还锋利。 “哪里哪里……”顾淮笙缓了缓,露出一个虚弱却邪魅的笑:“多亏老太妃赐教。”瞥见老太妃陡然一沉的脸色,顿了顿接着道:“说来也的确多亏了老太妃赐教,否则我还不知道,烎王竟是如此这般,用情至深。” “顾大人这是……”老太妃美眸轻扬,勾起冷笑:“在与我这老太婆,耀武扬威么?” “这有什么好耀武扬威的?不过一句感慨罢了。”晕眩散尽,顾淮笙这才坐起来,转头看了一眼依旧昏睡的赵越:“倘若他的深情非要以此表之,我情愿永远也不要知道,也不想他遭这份罪。九牧” “他不该受这份罪,你就活该受这份罪了,凭什么?”顾淮笙话音刚落,顾淮准就绕过屏风大步走了过来,身形一转,直接就站到了两人中间,挡住了老太妃看向顾淮笙过于锐利毒辣的视线:“老太妃要管教儿子,旁人无可指摘,可手伸到别人家里,是觉着我顾家没人么?我想,顾家人,还轮不到老太妃插手管教!” “那你们顾家的家教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既然已经撕破脸,老太妃也不再端着表面端庄,彻底冷下脸来:“竟是把人管教到我儿床上。” “彼此彼此。”顾淮准道:“若非烎王总是三更半夜翻梁跳墙夜潜淮笙房间,他也不至于鬼迷心窍,好好的阳关道不走,非要陪一个走独木桥的瘸子,几乎赔掉自己半条命。” “顾将军!”老太妃眼眸微敛:“我烎王府再不济,那也是亲王皇亲,藐视皇族,可是大罪,就算顾家再有声望,亦不过人臣,还望你认清自己身份,以免祸从口出。” “我顾家一门武粗,玩不来那些弯弯绕绕,老太妃交出解药,我自会带走淮笙,从此我顾家与烎王府一别两宽。”顾淮准手一伸,虽然没多少表情,却不容置喙:“老太妃,解药拿出来吧。” “大哥!”顾淮笙却听得眉头一皱:“我……” “闭嘴!”顾淮准瞪了顾淮笙一眼:“顾淮笙你给我听好了,以后再不许插手烎王府的事情,他烎王的事情自有老太妃规划,还轮不到你个外人舍生忘死,你若再敢吃里扒外,我打断你的腿!顾家的刀剑,是为保家卫国,护黎明百姓,身为顾家男儿,需勿忘始终,你虽身在朝堂,亦当远离是非,时刻以家训为诫!说到底,他烎王府将来如何,又与你何干?”含沙射影的训斥完顾淮笙,顾淮准又转回头看向老太妃:“老太妃以为,臣这话可在理?” “都说顾大人巧舌如簧能言善辩天生一张利嘴,今日一见,顾将军也不遑多让。”老太妃也岂不会听不出那些明里暗里的暗嘲,真真气的够呛,可却也不得不承认,烎王府眼下所处劣势,说是独木难支一点也不为过,别看如今还顶个皇亲头衔恣意风光,一旦那位翻脸,便是一朝倾覆,如若不然,她也不会那么着急想要给赵越结一门好亲,如果顾淮笙是个女的,家世条件那自是首选,顾家也将会是一大助力,可问题是,顾淮笙他是个男人! 见老太妃脸色乍青乍白的变来变去,就是没有第二反应,顾淮准脸色彻底冷下来:“怎么,老太妃这是不打算给解药了?”哼了一声,语气骤然冷沉下来:“我顾淮准是个护短的,今天就把话放这儿了,若淮笙有个三长两短,就算赔上整个顾家,亦势必与烎王府死磕到底!” 安公公一进来就听到这让人心肝剧颤的宣言,顿时给急的啊,赶紧打圆场:“顾家军哪儿的话,我们王爷对顾大人什么心思您也是看到的,怎么可能舍得顾大人有事,不然也不会平白遭这份罪不是?”说完又转身去劝老太妃:“老太妃息怒,王爷这般您看着生气应当,不过再生气也别这会儿置气啊,王爷他加大了剂量,这要是再拖下去,伤了根本,心疼的还不是太妃您吗?您也别怪老奴多嘴,老奴也算是看着王爷长大的,这么多年,他无欲无求活的苦啊,心里唯一的念想,也就一个顾大人……” “大胆!”原本老太妃就憋着一肚子气焰,被安公公这番胳膊外拐的话彻底点炸了:“安公公,谁给你的胆子这般与我说话,莫不是连你也觉着我烎王府已经低微到任人唯欺的地步,随便一个下人奴才,也能教训主子不成?!” “奴才不敢!”安公公原本哈着腰,被这一声厉喝惊地扑通跪了下去:“老太妃息怒!是奴才僭越多嘴,奴才这就掌嘴!可是老太妃,王爷他真的不能再等了啊!” 老太妃胸口一阵起伏,好半晌才平息下怒气,冲身边嬷嬷抬了抬下巴。 嬷嬷会意,那处一个裹着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布包,放到赵越鼻间晃了晃,随后又拿出个瓷瓶,倒了一粒指节粗大的褐色药丸给赵越喂进去。做完这些,嬷嬷转头看向老太妃,得到点头示意,才按照同样步骤给顾淮笙来了一套,做完没让顾淮笙坐着,扶着人躺了回去。 “躺半炷香时间,此药自然得解。”老太妃没看赵越也没看顾淮笙兄弟,只低头看着手腕的玉镯出神:“我原本也没想要谁的命,不过是想让顾大人知难而退,纵然法子激进一些,也只是一个做母亲的私心,想要助误入歧途的儿子走回正途罢了……我没想到,竟是被自己儿子摆这一道,你顾淮笙究竟给他下了什么蛊?” “多谢老太妃赐药。”顾淮笙笑了笑:“下蛊不至于,不过是倾心相付,王爷可以为了我顾淮笙置生死度外,同样,顾淮笙亦然,所以,纵然此情为世理不容,顾淮笙还是想向您讨一个成全。” 老太妃闭了闭眼,一句话也没应,转身就大步离开了。很显然,她之所以交出解药,是为她儿子,并不代表她就认可了顾淮笙。 对此,顾淮笙表示无所谓。此等违背伦常的感情,想要人认可谈何容易?慢慢来吧,来日方长,大不了,就一直这么着呗,又不是女人,非得求个名分。 顾淮笙想的豁达,不想转眼就看见顾淮准正恨铁不成钢的瞪着自己,不由表情一僵,随即便笑的一脸讨好。 那德行,真真是把顾淮准给恶心到了,一眼也不想多看,掉头走人:“身体恢复,立马给我滚回家!” 第68章再见奴儿 顾淮准离开好一会儿,安公公才从地上站起来。看看依旧睡着的赵越,又看看顾淮笙,亦步亦趋走到床前。 “顾大人,王爷醒来应该还得一会儿,可是现在让人传膳?”安公公哈着腰,都不敢去看顾淮笙的眼睛,倒不是怕,就是……替自家王爷着急,这事儿该是没那么容易揭过去。 “等你家王爷醒来再传吧。”顾淮笙眨了眨眼:“这解药挺神奇的哈,用了不是立即解毒,居然是四肢僵硬,动弹不得。” “这个……”安公公老脸发虚:“老奴也不知,不过,老太妃不至于害自己儿子,所以,顾大人大可以放心,等上半炷香,应该就可以动了。” “哦。”顾淮笙倒是没有怀疑解药的真伪:“给倒杯水吧,口渴的厉害。” “好好好,顾大人你稍等。”安公公慌忙去倒了杯水过来,伺候着顾淮笙一点点喝下:“还要吗?” “不用了。”顾淮笙眨眼:“你退下吧。” “是。”安公公哈腰:“老奴就在门外候着,顾大人有什么吩咐,喊一声便是。” “嗯。”顾淮笙道:“去吧。” 安公公弯腰行了个礼,这才袖手退了出去。 半炷香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躺着一动不能动却很是煎熬。 奸臣有个白月光_110 顾淮笙闲不住,就一个人嘀嘀咕咕吵赵越:“怎么还在睡啊?还是你舒坦,同样是用解药,你睡得四平八稳什么感觉都没有,偏偏我就得僵硬挺尸,凭什么啊?我怀疑啊,老太妃这是在故意整我,弄不死我,也要难受死我,哎,什么时候醒啊,好歹睁眼陪我说说话啊,真憋啊!” 赵越:“……” “算了算了,你还是躺过半炷香再醒吧,这样真遭罪的。”顾淮笙叹了口气,干脆放空大脑闭目养神。 别说,这样还真好受多了。 不过顾淮笙原本中毒的时间就比赵越久,尽管剂量低,精神状态却早就被糟蹋得很糟糕了,哪怕服用过解药,一旦精神松懈,还是很快就进入了睡眠。 再醒来,床上已经没有了赵越。不仅赵越已经起来离开了,就连天色都黑透无光。 一天……居然又睡过去了? 顾淮笙有点懵。 不过相比之前每次醒来的四肢无力精力疲乏,这次感觉明显不一样。大脑清醒,手脚也不再虚软无力,更不会一个呼吸都像是压了千斤重担。 看来,毒的确是已经解了。 顾淮笙动了动手脚,坐起来伸展手臂活动活动了筋骨就准备下地,然后脚刚挪到地上,还没站起来,房门就被吱嘎推开,赵越亲自端着饭菜走了进来。 “就猜你该醒了。”赵越将饭菜一一摆放到桌上:“洗漱一下,过来吃饭吧,睡了这么久,肯定饿坏了。” 看着赵越行动自如,一点没有因为中毒留下后遗症的样子,顾淮笙放心的笑了笑,依言起身,去一旁早就放好的洗漱盆前,挽袖洗漱。 “好了么?”赵越摆放好碗筷问:“要不要我帮忙?” “好了,就来。”顾淮笙将面巾放回盆里,转身一边放下衣袖一边绕过屏风走了出去。 “坐吧。”赵越将盛好的汤放下:“先喝点汤开开胃。” 顾淮笙挨着赵越坐下来,看着面前的汤没有动。 “怎么了?”赵越也坐下来,正准备端碗,见顾淮笙没动,便也跟着停了下来,扭头不解的看着他。 “没什么。”顾淮笙其实就是对这烎王府的鸡汤有点心理阴影,但不想赵越不痛快,就没有说,端起碗小口喝了起来。 “这汤是果壳儿亲自盯着炖的。”虽然顾淮笙什么也没说,但知他如赵越,又哪里会真看不出来。 顾淮笙却是一愣:“果壳儿过来了?” “嗯。”赵越点头:“顾将军应该是知道你一时半会儿回不去,怕你在王府不习惯,所以让他过来了。” 赵越说的委婉,但两人都心知肚明,顾淮准这根本就是不放心顾淮笙在这边,才特地派果壳儿过来的。 顾淮笙笑了笑,把碗放下:“我等下就回去了。” 赵越喝汤的动作一顿:“为何?”顿了顿又问:“你是不是……” “不是。”顾淮笙打断赵越:“淮笙并未因王爷刻意隐瞒而生气,能得王爷舍命相护,淮笙此生无憾了,我只是答应了大哥,身体恢复,就滚回去。”顿了顿才肃然正色道:“那日之事,绝非无的放矢,我得回去给大哥提个醒,唯恐有变,宫里那边有消息了吗?” “暂时没有。”赵越见顾淮笙汤喝完,便自然而然的给盛饭:“那就吃吧,一会儿我送你回去。” “送什么?”顾淮笙好笑:“我又不是大姑娘,随便备一辆马车或者轿子就行。” 闻言,赵越点了点头:“好。” 顾淮笙带着果壳儿回到顾府,时辰已经很晚了,可即便这样,得了吩咐的门房也依旧候着,几乎是马车刚停,就打开了大门,小跑迎了出去。 “笙少爷回来啦!”门房哈腰上前,跟着果壳儿一起把顾淮笙搀扶下马车:“大少爷就知道您会回来,特地让奴才留着门儿呢!” “大哥人呢,没去军营吧?”顾淮笙就怕自己回来扑个空。 “没没没,还在家呢。”门房道:“大少爷说了,让笙少爷回来,直接去书房找他,不过若是乏着,就早些休息,不必过去了,让人知会一声就行。” “我去找他吧。”顾淮笙扭头看向果壳儿:“你不用跟着伺候,回去休息吧。” “少爷我……” 顾淮笙打断果壳儿:“让你去休息就去,别跟着。” “哦。”见顾淮笙态度坚决,果壳儿这才停下来:“知道了少爷,那奴才先告退了。” 顾淮笙挥了挥手,脚步一转,便径自朝顾淮准书房走去。 奸臣有个白月光_111 刚到顾淮准书房门外,就跟端着宵夜过来的奴儿撞个正着。 “少爷……”有一段时间没见了,奴儿见到顾淮笙还是免不得局促,只是比起当初动不动就害羞,现在的他已经能做到抬头挺胸面不改色了。 “奴儿啊。”顾淮笙停下脚步,转头借着屋檐下的灯笼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奴儿来:“那天我就晃到一眼,就说你变化挺大的,今日一见,果然变态挺大啊,长高了,也俊俏很多,看着比以前硬朗更有气质也更好看了,不错不错,果然还是军营那地方更养人,这是给大哥的?” “将军晚膳没吃多少,担心他饿着,就给随便煮了碗面过来。”奴儿被夸的一脸脸臊:“少爷要么?” “不用不用,我这刚烎王府吃过回来。”顾淮笙抬手敲门,待里面传来顾淮准的声音,便直接推开走了进去,也没有帮奴儿接下顺带送进去的意思。 奴儿垂了垂眼睫,便端着跟了进去。 两人明明是顾淮笙在前,可顾淮准抬头第一眼看到的,却是走在身后的奴儿。 “这是什么?”顾淮准直接放下案后走了出来。 顾淮笙还以为在跟自己说话呢,张嘴正要接才反应过来不是,下意识侧身把身后的奴儿给让了出来。 奴儿端着就走了过去:“用剩下的鸡汤做了一碗鸡汤面,不知道将军吃不吃的惯。” “我不挑食你又不是不知道。”顾淮准走过去伸手就把碗接了:“面给我,你回去早点睡吧,明儿还得回军营呢。” “是,奴儿告退。”对于顾淮准的话,奴儿几乎是言听计从,行了个礼,便准备退下了。 不过他刚动,就被顾淮准叫住了:“你吃过了吗?” “回将军,奴儿不饿。”奴儿道:“将军也早些休息,别熬太晚了。”转身冲顾淮笙行了个礼,便转身出了书房。 不过有意思的是,奴儿人都出去了,顾淮准还望着门口的方向在出神,面汤洒了都没反应过来。 顾淮笙挑了挑眉,过去接过碗,转手就放到书案上,似笑非笑的调侃道:“人都走了,还看呢,别不是方才忘记教训人,还惦念着把人叫回来给教训一通吧?” 顾淮笙转头乜斜了顾淮笙一眼,转身走回书案后坐下,端过面碗放到自己面前,这才抬头接着问:“毒解了?身体恢复如何了?可还有不适?” “解了。”顾淮笙自行在一旁的紫檀木椅上坐了下来:“挺好的,多两天应该就能恢复如初了。”顿了顿,话锋一转:“大哥明儿就回军营么?” “嗯。”顾淮准都没问顾淮笙要不要吃,拿起筷子就径自吃了起来:“我这边你不用操心,倒是你,近来朝堂甚是不太平,行事需当谨慎小心,顾家原本持中立立场,不搅和那些明争暗斗,不过因为你跟烎王的关系,便是想置身度外也不可能了。”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顾淮笙当即就听出来顾淮准话中有话,忙正色问道。 顾淮准抬起头来:“今儿我从烎王府回来,被皇上宣召进宫,很是试探了一番,虽然……但君心难测,你一个人在这,凡事一定谨言慎行,多加留心,我怕万一有个什么,我远在军营,会鞭长莫及。” 第69章你还要不要脸 顾淮笙笑了笑,自行倒了杯水,刚端起来准备喝,就被顾淮准出声制止了。 “别喝那个,都已经冷掉了,对身体不好,让人换壶热茶来。”顾淮准睨了顾淮笙一眼:“多大的人了,还是这样。” “嗐,这天气凉点没什么。”话是这么说,顾淮笙还是把杯子给放下了:“算了,大晚上的就不折腾人了。”顿了顿才又道:“朝堂之事,我自有分寸,大哥不必忧心,反而是你,该多加小心才是,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你还是多操心操心你自己吧。”顾淮笙吃了两口放下筷子:“也不看看你自己现在德行,自从受伤醒来,一天天不是生病就是中毒,比林妹妹还要弱柳扶风,浑身上下,可还有半点我顾家儿郎该有的样子?” 顾淮笙歪倒着往椅背上一靠,眉眼邪挑尽显慵懒风流:“所以我才急着清理门户,把自己扫地出门,上赶着去做烎王妃啊,咱们顾家儿郎,有大哥做典范就够了,我跟三弟,就负责貌美如花!” 顾淮准……顾淮准抓起一卷竹简就朝顾淮笙扔了过去:“滚!居然说出这种话,你还要脸不要?” “要啊!”顾淮笙嬉皮笑脸的躲过,好悬竹简擦着肩膀飞过,啪地掉在地上:“没有副英俊漂亮的脸,如何勾搭我家王爷春心荡漾,是吧?” 又一卷竹简飞来,顾淮笙跳起来就开跑,踉跄着还是麻溜滚出了书房。 “臭小子!”顾淮准起身去把竹简捡回来,半晌气头一过,忍不住笑骂摇头,叹了口气,坐下来继续大口吃面。 然而刚吃了两口,顾淮笙就扒着门又探进半个头来。 “大哥,面条这么香啊?”顾淮笙扒门缝挤眉弄眼:“一个人吃私食儿,也不问问我这弟弟饿不饿,不就一碗面条,至于这么宝贝么?” 顾淮准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面上却绷的一脸严肃:“你滚不滚?” “滚!”顾淮笙目的达到了,很识趣的就缩头,还狗腿地关上门:“马上滚!我走啦大哥,面汤喝干净了早点睡,别熬太晚哦!” 耳根总算是清净了,可被顾淮笙闹腾这么一遭,顾淮准再看碗里的面就有点……无法直视感,叹了口气,无奈给推开了。 奸臣有个白月光_112 “臭小子!”顾淮准又骂了一句,干脆起身离开书房,他在这待到现在,原本就是等顾淮笙,既然人已经回来,且看着恢复了不少,那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 不知道是已经解毒的原因,还是这些日子睡得太多,顾淮笙再度躺到床上,竟失眠了,翻来覆去毫无睡意。 “啧!”烦躁咋了咋舌,顾淮笙躺的难受,干脆翻身坐起,正准备去倒杯水润润喉,一支飞镖就嗖地破窗,咚地一声钉在了距离他耳畔两指远的床柱上。 顾淮笙眸色一凛,拔下飞镖冲去开窗,除了一阵树叶簌簌声,连个鬼影也没见到。 “跑的还挺快。”顾淮笙轻嗤一声,关上窗户,转身走到桌前掌灯坐下,这才取下飞镖上捆绑的布条展开一睹。 顾淮笙看罢一笑,随手就把布条移到烛火上方,转眼付之一炬。 去书架随手拿了本书回到床上,顾淮笙也不躺下,就靠坐床头看书打发时间。看外封是正儿八经的兵法书籍,翻开却险些被内里的金瓶梅闪瞎眼,不过他素来脸皮厚,拿错便拿错,一样看的津津有味。 顾淮笙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手上的书已经被收走了,显然是有人进来过。 “果壳儿?”顾淮笙从床上下来,一边穿衣裳一边喊:“果壳儿!” 来了来了!”伴随着开门声,果壳儿端着水盆领着两名丫鬟小跑进屋:“少爷昨儿个怎么坐着就睡着了,也不知道给搭条被子,没着凉吧?” “这天气,不打扇就已经体质属凉了,还盖被子,你这家伙,想热死你家少爷我啊?”顾淮笙挽高衣袖:“东西放下就出去,果壳儿留下伺候就行了。” 顾淮笙向来不喜欢丫鬟伺候,身边永远都留果壳儿,以往大家都是提前就把洗漱的东西准备好,今儿准备得迟了些,被主子撞个正着不高兴了,可没谁敢磨蹭触霉头,得了命令,麻溜放下东西就躬身退了出去。 待房间里只剩下他和果壳儿,顾淮笙微蹙的眉心这才舒展开来,任由果壳儿伺候梳洗。 “大哥他们走了吗?”梳头的时候,顾淮笙问果壳儿。 果壳儿点头:“一早就走了。”顿了顿又问:“少爷,都这个点了,还去衙门么?” “去吧,这么久没去过了,就算是个闲散小官儿,长时间不去露脸终归不太好。”顾淮笙理了理领口:“时间早晚倒是没所谓,反正我不求上进,就一浑水摸鱼的小吏,没那么多讲究。” 知道侍郎品级的果壳儿表示,心累的不想说话,反正少爷高兴就好。 “那少爷是用过膳再去,还是马车上吃啊?”果壳儿道:“元伯那边还等着少爷醒来传膳呢,要是马车上吃,那奴才这就让人给传话去。” “马车上吧。”顾淮笙无可无不可的噘嘴吹了下眉毛,懒洋洋的也没见得比解毒前精神多少:“准备清淡一些。” “晓得了。”果壳儿放下梳子:“那少爷您等会儿,奴才去去就回。” 顾淮笙嗯了一声,自己拿起梳子打理起来。然而还没来得及束发,梳子就被人自身后给拿掉了。 “你怎么来了?”顾淮笙一愣,抬眼看到铜镜里的赵越,笑了。 赵越手法熟练地帮顾淮笙打理起头发:“没什么事,就来看看,去吏部没看见你,就猜你是在家,便过来了。” “只是为了看看我?”顾淮笙笑意更深。 “嗯。”赵越动作微顿:“身体如何了?看你精神还是不太好,还乏么?” “不乏。”顾淮笙懒骨头似的往后一靠,倒进赵越怀里,后脑勺撞了撞赵越心口:“我这身体没问题,就是昨晚睡不着,熬的。” “便不是这样,你这身体也得好好休养才是。”赵越没有推开顾淮笙,顺势给搂住了:“你原本身体就亏空厉害,这次中毒,更是雪上加霜。” “我心里有数。”顾淮笙笑言:“便是为了与王爷长长久久,我也会惜命的,除非……” “除非什么?”赵越直觉后面不会是好话。 “除非……”顾淮笙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是寒光凛凛的大刀:“除非王爷成就霸业,容不下我了,倘若真到了那一日,还望王爷能念及旧情,赏个全尸。” 听到这话,赵越脸色骤冷:“顾淮笙,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寡情薄意不成?” “嗐!”顾淮笙被掐疼肩膀,慌忙从赵越怀里出来,坐得笔直:“我这就随口一说,你何必动气?况且将来之事,谁又……”眼看着赵越脸色越来越难看,赶紧打住顺毛:“好好好,我不说,不说总成了吧?不过王爷,你过来当真只是来看看?” “是漕运一事。”气头上,赵越也没了那股腻歪劲儿,把梳子一放,便转而说起了正事:“拿下来了。” “哦?”顾淮笙一听,瞬间精神振奋,站起转身,看向赵越:“拿下了?” 赵越点头:“不止漕运,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收货。” “什么?”顾淮笙挑眉。 “盐运司。”提到这个,赵越心情又美妙起来,嘴角一勾露出笑模样:“也一并拿下来,咱们此局,一箭双雕。”赵越负手转身,边走边道:“段誉青彻查萧家舞弊案一事,原本线索铺垫只是萧家几个关系密切的旁支,不想却顺藤摸瓜,拽出了萧煜炎。” 奸臣有个白月光_113 “萧庭晔六子?”顾淮笙愣是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人是谁,主要是记忆里,这人除了是通房丫鬟所出,本身也平庸没什么作为,在京城贵族圈里都鲜少有人提及,是个毫无存在感的人,就这么一个人,居然也跟舞弊案有关? 赵越知道顾淮笙在惊讶什么,他点了点头,接着道:“这萧煜炎与永安堂东家有些私交,李家虽然在杏林颇有低位,但一直有颗入仕之心,奈何子孙不争气,不上不下一直难以如愿,执念多年,难得出个稍有出息,可也高不成低不就,实在心有不甘,就动起了旁门心思,于是便贿赂到了萧煜炎手上,这萧煜炎虽然在本家没什么地位,但毕竟任职盐运司,多少还是有些人脉交际的。” 顾淮笙点点头:“这事萧庭晔不知?” “自然不知。”赵越道:“若非如此,那老家伙早就清扫干净了,哪能留着让段誉青来查,有趣的是,这萧煜炎上下疏通关系的纽带不是外人,竟也是个萧家人,你猜是谁?” 顾淮笙把六部的萧家旁支以及门生都想了个遍,也没想出来,于是纵了纵肩。 “你那死对头,萧传永。”赵越满意看着顾淮笙惊讶的反应,接着道:“此番可谓是拔出萝卜带出泥,萧家这一翻船,被撸下好几个,不过这萧煜炎不愧是萧庭晔的儿子,行事严谨滴水不漏,若非咱们有意为之引导段誉青去查,这事就风平浪静的翻篇了。” “还真是……”顾淮笙愣了好一会儿才摇头失笑:“出人意料!” 赵越不知道,顾淮笙却是知道的,上辈子,这舞弊案就没有萧煜炎什么事,那萧传永也是后来实在太烦人,被他设计引去妓馆,过作死的,没想到,这辈子不过是一念之差的改变,命定的轨迹就是天翻地覆。 赵越见顾淮笙愣神,戳了他脑门儿一下让他回神:“这件事情,让皇上大发雷霆,虽没有让萧庭晔连坐发落萧庭晔,却也让萧家大受打击,而薛家趁火打劫抢走盐运司,加上咱们之前埋下的铺垫,一应矛头皆指向薛家,萧家吃了这么大一个暗亏,自然不肯善罢甘休,就跟薛家杠上了。” “于是萧家盯上了执掌漕运的薛檀?”毕竟是他们自己布下的局,所以不用赵越多说,顾淮笙一下便想到了关键。 “没错。”赵越在一旁的椅子坐了下来:“萧家不止弄到了薛家在漕运上的贪墨证据,还弄到了一封薛家与五皇子,勾结外敌,与苗疆里应外合的书信,而苗疆公主之死,也正是薛家人手笔。” 前面意料之中,但是勾结苗疆…… 顾淮笙眯眼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这书信……” 赵越回以一个深眸凝视,不必言说,眼神交汇,两人随即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第70章困身落霞山 京郊,落霞山。 宽阔国道,尘土肆扬,只闻蹄声不见其人。待黄沙落地,方显出人貌。 烈日骄阳下,只见两人两骑,正朝落霞山谷策马驰骋,而他们身后,一队人马正手拿大刀长剑穷追不舍。这群人粗布麻衣纶巾缚髻,形容粗犷,皆是山匪打扮,为首之人更是一脸络腮,吊眉虎目,煞气凶狞。 而此时正被那一群人追逐的不是别人,正是离京回营的顾淮准和奴儿两人。两人途经东西交界的十里坡就被一群山匪阻劫,如果只是一般山匪,凭顾淮准身手,根本不在话下。 但那并不是一般山匪,只短短交手过了几招,顾淮准就试出来,这些人个顶个的高手,所谓寡不敌众,他还带着奴儿,硬扛肯定不行,唯有突破重围,跑。只是如此一来,便偏离了前去军营的方向,被山匪杀招穷追逼到了这落霞山,军营在东,落霞山在西,此行一道,可谓是与去军营的方向背道而驰。 “将军,前面就是落霞山谷!”奴儿自进军营起,虽然晨晚操练,但这么真刀实枪的场面还是第一次见,说不怂是假的,这一路跑来心惊胆战,说话嗓子都发抖。 顾淮准瞥了奴儿煞白的脸一眼:“进山谷!”说罢,扬手就在奴儿那匹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马儿吃痛,当即嘶鸣一声,就带着奴儿一马当先冲进了山谷。 “将军!”奴儿慌忙回头,然而声音未落,人已经被狂奔的马儿带进了山谷。 眼看着奴儿身影消失在洞口,顾淮准勒马停下,调转马头看向正追赶而来的山匪,剑花一挽,飒然直指,冷峻的脸上一派凛然肃杀。 “尔等何人,为何紧追顾某不放?”顾淮准声音沉冽:“京郊十里坡,达官贵人往来居多,向来太平,可从未听闻过什么山匪劫道,尔等既然赶来,又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去借那山匪之名?” 没错,这些人虽素面朝天,但顾淮准依然一眼就看出来,这些人都有经过易容乔装,整个粗犷的面相,与面部骨骼不融,分外突兀僵硬。 “吁!” 跑在前面的络腮胡勒马停了下来,迎着顾淮准森寒剑光,一句话也没说,朝左右两侧的同伴使了个眼色,挥刀就当先进攻,冲顾淮准劈了过去。 其同伴见状,亦是举剑纷而围攻,眨眼就封死去路,将顾淮准包围起来。 顾淮准飞身离马,挥剑如雨,腾跃转挪间,剑尖刺挑,就连伤两人。光影交错,只见剑光难见其人,哪怕这群人武功高强,跟放开手脚奋力一搏的顾淮准比起来,依旧高下立见。 只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就在双方缠斗不分胜负之际,一支羽箭嗖地破空而至。眼看就要穿透顾淮准背心,却见马蹄疾飞,奴儿策马冲出山谷,咫尺之遥,飞身扑向顾淮准后背,替他挡下破空一箭。 箭疾穿透奴儿肩骨,惯力带得他整个人飞了出去,重重摔在了地上。 “奴儿!”顾淮准没想到奴儿会去而复返,还替自己挡箭,眼看着人摔出去,他一剑划破对手脖子,掉头就冲了过去:“奴儿,奴儿你怎么样?” 反手格挡开一个偷袭的人,顾淮准抱起奴儿边打边退。 “将军……您,别管我……快走!”奴儿眼看着顾淮准因为护着自己而受伤,急得眼睛都红了:“走啊将军!别,别管我了,奴儿……奴儿答应过少爷,要护将军周全,不,不能食言,您走!您这样,我会拖累您的,走啊!” “你闭嘴!”顾淮准飞掷一剑,正中为首络腮胡,趁着他同伴都去看他的瞬间,抱着奴儿上马就飞奔进了山谷。 奸臣有个白月光_114 络腮胡面目扭曲地捂着伤处,咬牙切齿:“追!别让他们跑了!” 然而就是这么一小会儿耽搁,先跑一步的顾淮准已经带着奴儿冲进了落霞山谷。 “将军……” “嘘。” 顾淮准朝后看了一眼,虽然人还没追上来,但已经能听到马蹄声,这么跑下去根本不是办法,想了想,当即抱着奴儿翻身下马,一鞭子抽在马屁上。 马儿疼得嘶鸣狂奔而去,两人掉头就弃马冲进了路边杂草丛生的木林。 几乎是两人冲进木林的瞬间,后面的那群人就追赶上来了,听到疾奔远去的马蹄声,一人粗声大喝一声:“追!” 待马蹄声渐小,一直躲在草丛后的顾淮准这才背起奴儿往深林里走。 “将军,他们已经追过去了,咱们不趁机出去吗?”奴儿趴在顾淮准背上,忍着伤痛哆嗦着嘴皮问。 “不能原路返回。”顾淮准道:“一会儿他们没追到人,肯定会掉头回来,原路返回等于是自投罗网,就是这里也不能久留,我知道一条出去的路,我们走那边离开……你忍一忍,等找个安全地方,我再给你处理伤口。” “嗯……”奴儿疼得咬唇:“将军不必管我,奴儿,能撑得住。” 顾淮准眉心紧蹙,嘴上却道:“你倒是还有几分男儿血性。” 可能是顾淮准难得的温柔,也可能是受伤后被背着有恃无恐,奴儿蚊子大的胆子也大了不少,听到这话心里不满,哼了一声就反驳回去:“这跟……男儿血性没关系,我,我很小的时候,就,特能忍疼了,小孩子才会,受点伤就……哭……” “是。”顾淮准嘴角勾了勾,眼底闪过笑意,但随即就沉了下去:“是我用词不当。” “女子……也能忍疼。”奴儿还在不依不饶。 “是是是。”顾淮准侧身避开杂木枝丫:“你说的都对。” “将军,将军原来也打趣人啊?”奴儿笑了笑:“奴儿还以为……” “以为什么?”顾淮准下意识追问。 奴儿被问的一噎,心虚打哈哈:“没,没什么。”一转头看到前方有个山洞,顿时一喜:“将军,那边有个山洞,我们去那里躲躲吧,那些人要是掉头肯定会找过来的,不如先躲起来,等,等他们离开再走。” 奴儿想的是躲避追兵,顾淮准担心的却是他的箭伤,所以没有异议的就直接背着奴儿过去了。 那山洞是个倒三角形,下窄上宽,要进去其实挺不容易的,好在奴儿是背着的,所以侧着一点还是能进去。山洞直径很深,越是往里,越是宽敞,不过顾淮准没有立即背着奴儿往洞里走,而是先把人放下,将洞口用藤蔓杂草做好了掩护,这才回身抱起奴儿径自朝山洞深处走去。 顾淮准横抱自然,却是把奴儿给臊的不轻,原本煞白的脸,因着腾地烧起满脸红晕。 “将军……”奴儿扯扯顾淮准衣领襟口:“那个,能不能别这么抱着,我,我可以自己走……” “就你这说话都费劲直喘气的样子,你确定落地能走,不会软脚坐地上?”顾淮准半点放人下来的意思都没有,步伐稳健连顿都没顿下:“不就抱一下,你害什么臊?”忽然想起当初在顾府,不禁嘴角一扬:“当初里衣捂脸,也没见你脸红成这样。” 奴儿:“……” 不知道为何,看着顾淮准的表情,奴儿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可又没有头绪。就觉得漏掉了什么关键,但死活想不起来。 说着话的功夫,两人已经深入洞腹。 值得高兴的是,这山洞外面虽然阴潮,但洞腹中却干燥整洁。不止干净,还有几个天然形凿的石台,零星有些草屑树叶。 顾淮准放下奴儿,单手搀着,弯腰清理了一下石台,这才扶着人坐下。 “你这箭不能一直这么留着,得拔出来,会有些痛,你忍一忍。”顾淮准将胳膊塞给奴儿:“别叫出声,要是疼就咬住我胳膊。”见奴儿绷着小脸点了头,这才撕开奴儿伤口处的衣料,将人半搂在怀,只手握住箭羽,用力拔出。 把奴儿给痛的,一口就咬在顾淮准坚硬的手臂上。本来因害臊而红透的脸更是眨眼血色褪尽,冷汗刷的就布满了脸。 直到伤口处理好,奴儿那脸色也没缓过劲儿来。 “将军,我们……” “嘘……”顾淮准食指压住奴儿嘴唇,示意他噤声:“他们来了,别出声。” 奴儿那耳力什么也听不见,不过还是听顾淮准的,闭嘴安静了下来,甚至担心呼吸会被听见,还屏住了呼吸。 两人依偎着谁也没出声,一时间,山洞里静的只有两人刻意压制的呼吸声,轻轻浅浅,缭绕着,平添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将军,他们是不是已经走了?”感觉到顾淮准浑身肌肉的放松,奴儿猜测问。 “嗯。”顾淮准点头:“走了。” 奸臣有个白月光_115 “那我们……” “再等等,别一会儿出去被杀个回马枪。”顾淮准撩开奴儿额头垂散的头发,指尖碰了碰奴儿脸上的擦伤:“有点肿了。” “没事。”奴儿也抬手摸了摸:“没怎么疼。”跟肩上那一箭的疼比起来,这点痛根本不算什么。 顾淮准擦了擦奴儿脸上的灰尘:“靠着我休息一会儿吧,咱们这一时半会儿的走不了,别硬撑着,不如靠我怀里,闭目养神。” 第71章有我呢 “少爷!不好了少爷!出事了,出大事了!” 顾淮笙刚从吏部出来,就被果壳儿那撕心裂肺的惊乍喊声给吓了个踉跄,险些一脚踩空,得亏他已经下到就剩最后两个台阶,这才免了一场出糗。 “嗨哟,你这崽子,叫魂呐这是?”顾淮笙装腔作势地抚抚胸口,走过去就虚踹了果壳儿一脚,撩起袍摆,在车夫的搀扶下上马车:“说吧,何事不好了,让你惊慌成这样?” “是大少爷!”果壳儿眼圈红红的,一副急得快哭出来的表情:“大少爷昨儿回营的路上遇到伏击……” 顾淮笙动作猛然顿住,骇然回身跳下马车:“你说什么?!” “是真的!”果壳儿想到顾淮准生死未卜,忍了半天的眼泪就掉了出来:“只有奴儿一个人回来,他们昨儿被逼进落霞山,原本已经躲开了,本想等那些人离开后,晚上再攀山顶抄小道离开,谁知遭到蹲守,奴儿当时已经受伤,大少爷因为护着奴儿,遭到偷袭,两人一起跌落悬崖掉进下面的河中,可等奴儿醒来,岸边就只有他一个人,大少爷不知其踪,他找不到人,所以才跑回来了!” 果壳儿的话,宛如晴天霹雳,顾淮笙只觉眼前一黑,当即身形一晃。 “少爷!”果壳儿慌忙把人搀住。 顾淮笙稳了稳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府!” 深吸口气,顾淮笙推开果壳儿的搀扶,转身就上了马车。 果壳儿跟车夫亦是半点没有耽搁,跳上车辕,车夫马鞭一甩,马车就跑了起来。 赵越正好跟两名官员经过,看到疾驰而去的马车不由一愣,望着马车离开的方向下意识停了下来。 那两人见状,也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其中一人道:“是顾大人的马车,跑那么急,莫不是出什么事了?” 赵越眉心紧蹙,想了想,转身对两人抱拳:“赵大人钱大人,水利的事,咱们回头再议,我有点事情,先走一步,失陪。” 说完,都没等两人反应,赵越转身就走,留下两人面面相觑。 “烎王这是?” “嗐,你这还看不出来啊?为顾大人着急了呗,肯定是追去顾府了。” “你是说,烎王跟顾淮笙,他们真的……” “当然是真的,这事早就暗地里传开了,两人那什么,都住一起了,还能有假?走了走了,这种事情,听听就罢,可不能……惹祸上身就不好了!” 赵钱两官员嘀咕着好一阵交头接耳,这才摇摇头,结伴离开。 而另一边,赵越已经上了王府马车。 “去顾府。”赵越语气虽然沉稳,却不难听出其中急切。 车夫得令,二话不说,甩鞭就驾着马车追着顾淮笙马车离开的方向,直奔顾家而去。 两人的马车几乎是一前一后到的,眼看着顾淮笙急吼吼跳下马车冲进家门,赵越没等马车挺稳,就直接跳下追了进去,那速度快的,门房都没反应过来。 “淮笙!”赵越追上顾淮笙:“出什么事了?” 顾淮笙没想到赵越会跟来,不过这会儿却顾不上招呼,只道:“我大哥出事了,昨儿跟奴儿回营途中遇到埋伏,眼下失踪,生死未卜,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还要问过奴儿才知道!” 赵越闻言,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冲顾淮笙安抚的点点头:“别慌,顾将军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经历过前世的顾淮笙却没有那么乐观,虽然这辈子因为他的缘故,很多事情都变得不一样了,就连顾淮准这次出事也跟前世不一样,可冥冥中,依旧被一条默认的命运轨迹拉扯推动着,是人力所不能改变撼动的,不然也不会千防万防,还是出了这一遭。 可即便这样,顾淮笙还是抱着一丝侥幸。这辈子,他已经改变了很多,也希望这些改变,能扭转大哥注定的死劫。 不能有事……千万不能有事…… 奸臣有个白月光_116 顾淮笙攥紧双手,因为太过用力而隐隐颤抖,一张脸更是憋得通红,眼底却盈满了慌乱,连带着脚步都踉跄了好几次。 “淮笙……”赵越看着慌乱无措的顾淮笙,眼里布满了担忧心疼,不禁伸手抓住他胳膊:“冷静。” “我……” “越是这种时候,你越不能慌,你得稳住你知道吗?”赵越强拉着顾淮笙停下来,扳着他的肩膀转身,直望进眼底:“你眼下是这个家里的主心骨,你得保持冷静主持大局,不止是家里要安排人手去找人,朝堂和军营也得注意,尤其军营那边,顾将军突然失踪,怕是会出乱子。” 顾淮笙闭眼深吸口气,紧绷的情绪才稍微放松一些,半晌哑声道:“我知道,别担心,这点事情,我稳得住,倒是军营那边,怕是得麻烦王爷帮忙了。” 赵越点头:“我这就安排下去。”抚了抚顾淮笙胳膊,随即松开手:“你去忙吧,我先安排一下,一会儿过去找你。” 顾淮笙颔首,没有多话,转身就疾步离开了。不过比起方才的慌乱,明显冷静沉稳了许多。 顾淮笙离开后,赵越当即便响指叫出隐藏暗处的云墨等人。 “云岚擅长易容,在顾将军找到之前,就由你代他掌管军营要务。”吩咐完云岚,赵越看向云墨等人:“召集所有暗卫,秘密前往落霞山,务必找到顾将军!” “是!” 予。 西。 独。 家。 顾淮笙跟赵越的谈话,几人在暗处都有听见,闻言二话不说,皆是抱拳领命,旋即便火速离开,各司其职。 几人离开后,赵越原地凝眉沉思须臾,这才转身朝着顾淮笙离开的方向,大步跟了过去。 此时的顾淮笙,已经到了奴儿的房间。 本来是想问个详细的,到了才得知,奴儿失血过多,回来说完话就晕倒了,虽然已经找大夫处理过伤口,但人却发着低烧尚未醒来。 “是伤口感染引发的低烧,伤口化脓的地方已经处理过了,也喂过药,等烧退了,应该就能醒来。”向来沉稳有度的元伯这会儿眼睛也是红红的,看到顾淮笙犹如看到主心骨,可看到顾淮笙眼底的红血丝,到嘴的话便咽了回去,再出口,就化作了安抚:“笙少爷,您也别急,大少爷武功高强,兴许就是跟奴儿冲散了,他吉人天相,肯定能逢凶化吉的。” “具体的事情,等奴儿醒来再问。”顾淮笙转身朝外面走,对跟上来的元伯道:“召集人手……” “不用了。”赵越打断顾淮笙走进门来:“找人的事我已经安排下去了,军营那边也安排好了,你眼下要做的,就是稳住大局,别让消息泄露,然后,耐心等着。”顿了顿,上前拥住顾淮笙肩膀,用力拍了拍:“有我呢。” 顾淮笙顺势将下巴搁在赵越宽厚结实的肩膀上:“谢谢。” “应该的。”赵抚着顾淮笙肩膀:“还好吗?” “我没事。”顾淮笙闭了闭眼,从赵越怀里退开,转头就对元伯吩咐道:“让人去查,埋伏大哥他们的,到底是什么人,还有,叮嘱好府里下人,大哥的事暂且保密,不可泄露风声,府里一切照旧,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是,老奴这就去办。”顿了顿,元伯终究还是不放心的叮嘱道:“笙少爷,您也要紧着些身子,别太着急……” “我知道了元伯,你去吧。”顾淮笙叹气,打断了元伯,挥了挥手。 元伯哈了哈腰:“是,老奴告退。” 元伯离开后,顾淮笙让果壳儿好好看着奴儿,便跟着赵越一同从奴儿房里离开了。两人也没去别处,一路沉默着去了顾淮笙的院子。 “此时王爷怎么看?”回到屋里,待奉茶的丫鬟离开,顾淮笙才问坐在对面小口喝茶的赵越。 “有人狗急跳墙了。”赵越沉吟须臾,放下茶盏道。 “你是说?”顾淮笙俊眸微敛:“五皇子赵宥?” 赵越冷哼一声看向顾淮笙,捏着茶盖漂了漂杯里浮茶:“五皇子勾结苗疆,结党营私一事方露出端倪,几方派系就闻风而动明踩暗斗了起来,就连太子……” 赵越这话说的没头没脑,但就两人之间的默契,顾淮笙当即就明白了话中深意:“夺嫡纷争,历来如此,作为纵观全局的人,那位的目光从来都不曾集中在几个皇子身上,反而因为局势态变,准备出手清扫障碍。”顾淮笙指尖抚过杯盖,垂眸闪过一丝凌厉:“于他而言,皇子争斗不管谁输谁赢,最终留下的,都是他儿子,再者他心仪太子这个未来储君已久,夺嫡争乱,权当磨砺,所以不管结局如何,只要没有超出他掌控范围,他都是最后的行棋赢家,而纵观全局,你烎王,才是最该除掉的破局隐患。” “没错。”赵越勾起嘴角,笑意却不达眼底:“而他之所以会对顾将军下手,一来为兵权,而来也是为了断我羽翼,怕我们两家一旦联手,进而脱离掌控,但顾家乃是忠烈之后,不能冒然发难,所以才有此一出。” 第72章重伤 赵越分析的不无道理,但顾淮笙却觉得,这事远不止表面这么简单。 奸臣有个白月光_117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顾淮笙沉默须臾,摇了摇头。 “你的意思,不止是皇上?”赵越眼眸微敛。 “正如王爷所言,狗急跳墙。”顾淮笙转着茶盖:“这急的,又何止一方?赵宥私通外敌处境岌岌可危,若是罪名坐实,几乎死罪难逃,想要逆风翻盘,唯有放手一搏,可这造反逼宫,少了兵力可不行,而赵邑……更是早就等不及了。” 说到这里,顾淮笙冲赵越勾勾手指,待赵越倾身凑前,这才手指沾一点茶水,在桌面写下两字。 “弑君?”眼看着最后一笔落成,赵越瞳孔剧震,猛地抬头看向顾淮笙,声音却压得很低。 顾淮笙点头:“麻朵已经按计划搭上赵邑这条线,借他助力,已然晋升嫔位,如今恩宠正浓,同样,因为有麻朵里应外合,赵邑最近在皇上面前颇为得脸,可再得脸,也撼动不了皇上对太子的看重,赵邑此人,阴险有余,谋略有之,却急功近利,再经人点拨,必然沉不住气,所以……这着急的何止一方?按如今这局势,便是没有你我私交,我顾家也注定会被卷入其中。” “确实如此。”赵越凝眉细思,赞同顾淮笙的分析,只是有一点他心里耿耿于怀,不大舒服:“不过,你为何这么了解赵邑?” 顾淮笙一愣:“知己知彼啊,王爷不也一样?” 话是没错,可赵越就是在意,但眼下顾淮准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不是计较掰扯这个的时候,便只得忍着内伤,将这冒头的醋劲儿强压进心底憋着。 “难道不是?”见赵越皱眉低头不吭声,顾淮笙挑眉。 “没错。”赵越颔首,眼睛却不看顾淮笙,过了好一会儿方才调整好情绪抬头,然而刚要说话,就被突然跑进来的果壳儿给打断了。 “少爷,乔公子来了,正在前厅客堂候着。”果壳儿眼睛还红红的,显然心里正为顾淮准担心呢。 顾淮笙有点意外乔仁义这时候过来,不过还是道:“知道了,这就过去。” 果壳儿传完话就退了出去。 顾淮笙看向赵越,赵越便跟着站了起来。 “方便一起么?”赵越问道。 顾淮笙没想到他会有此一问,愣了下才点头:“方便,一起吧。” 两人到时,乔仁义正急地走来走去,俊俏的脸上丝毫不见平日的轻佻随性,反而一脸严肃沉重。 “何事竟把乔兄苦恼至此,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顾淮笙嘴上问的轻松,心里却是一沉,还真怕事赶事全压在一起来。 “顾大人!”乔仁义转身看到顾淮笙,忙走上前,正要接着说,才发现旁边一道的赵越。 “这是烎王。”顾淮笙给介绍道。 闻言,乔仁义收起急切,冲赵越拱手行礼:“草民乔仁义,见过烎王。” “乔公子不必拘礼。”赵越看了顾淮笙一眼,这才对乔仁义点点头,免了礼数。 要事当前,乔仁义也不虚与委蛇多做客套,转而拉着顾淮笙说起正事。 “顾大人。”乔仁义顿了顿,压低声音:“顾将军在我那里。” 顾淮笙猛地抬眼,看向乔仁义。 乔仁义道:“不过顾将军身受重伤,又在水里浸泡多时,伤口感染严重,被船队救起的时候,人就已经陷入了昏迷,已经让大夫看过了,但是情况不容乐观,原本是打算当时就让家仆过来报信的,可想到事情不对,恐生枝节,便亲自来了。”瞥了一旁的赵越一眼,见对方闷不吭声站在一边,稳了稳心神才凑近顾淮笙问道:“顾将军突然受此重伤,可是宫里局势有变?” 不得不说,乔仁义虽只是一介商贾,对政事的敏锐程度却丝毫不亚于朝中百官。 顾淮笙点了点头:“这事容后再说,快带我去见我大哥。” 乔仁义还想说什么,但看着顾淮笙一脸急切,张了张嘴还是给先按捺着咽了回头。 三人片刻不做耽搁,当即便动身前往乔家。到得乔家之时,管家刚送走了大夫,见到顾淮笙慌忙上前行礼,不过还未弯腰,就被顾淮笙制止了。 “陈管家,我大哥眼下如何?”明明坐的马车,顾淮笙却一脑门儿汗。 “顾将军情况已经稳住了,不过……”陈管家顿了顿,如是道:“能不能挺过来,还得看能不能熬过今晚,如高烧反复难退,伤口继续恶化,就……凶多吉少。” 眼看着顾淮笙听完陈管家的话脸色煞白,赵越按住他肩膀:“去看看再说。” 顾淮笙点了点头,看向乔仁义。 “两位请随我来。”乔仁义当即便带着两人直奔顾淮准所在的客厢而去。 乔家商贾之家,虽家境富裕,宅院却不大,连一般员外府都没发比,也就个四进院而已。而顾淮准就被安置在二门院的东客厢,前庭过去并不远,脚长腿长,不过片刻就到了。 厢房的门开着,三人直接就走了进去。 奸臣有个白月光_118 一名小丫鬟正端着水盆出门,见到主子带着两客人进门顿了顿,福身行了个礼就沉默着径自离开了。 乔仁义见赵越视线跟着丫鬟转,瞥了一眼顾淮笙,这才道:“她是个哑巴,失礼之处,还请王爷见谅。” 闻言,赵越便收回目光,但却没回应乔仁义,而是跟着顾淮笙朝屏风后的大床走去。绕过屏风,一眼就见到正面无人色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顾淮准。 都说是发烧,可眼下顾淮准这脸色,半点不见高烧该有的面色潮红,反而青白如鬼。 顾淮笙在床沿坐了下来,伸手探了探顾淮准的额头和脖颈动脉初,滚烫的温度,惊得顾淮笙指尖一颤,微微蜷起了手指。 “别担心,至少人找到了。”赵越拍拍顾淮笙肩膀,看了拿出腰牌递给乔仁义:“你让着拿着这块腰牌,马上去太医院请……” “不可。”顾淮笙及时打断了赵越的话:“不能请太医。” “顾不得这么多了。”赵越看着顾淮准的状态皱紧眉头:“顾将军情况不容乐观,看这样子,似乎不止是外伤。”说着,伸手两指按了按顾淮准胸骨,腰肋,以及腹部,还特地揭开一点绷带看了看外伤。 顾淮准的伤,除了腰腹横向那一道口子,其它皆是剐蹭划伤。 其实单伤口来看,虽有感染,却不至于要命的程度,比这更严重的伤,战场上都有过,常年行军打仗之人,体魄强健,耐力抗力都异于常人,真不至于这么弱,而能让顾淮准到这种程度,很显然,还有内伤。 “肋骨断了两根,胸骨断了一根,就这出气多进气儿少的,就怕伤及肺腑。”赵越收手直腰,略微沉吟后想起一人,对乔仁义道:“你去太医院,找一位李墨之李太医,别让下人去,你亲自去,别惊动他人。” 乔仁义看了眼顾淮笙,见他愣着没有阻止,便点点头接过腰牌转身离开了。 倒是陈管家在一旁道:“方才大夫也有说过顾将军内伤骨折,不过这正骨之法嫌少精通者,他亦不擅长,所以才……” 顾淮笙抬手打断陈管家,转而看向赵越:“那李墨之可靠么?” “可靠。”赵越颔首。 顾淮笙听罢便不再过问,转头皱眉看着人事不知的顾淮准,满心满眼都是担忧。 “大哥……”顾淮笙握住顾淮准略有薄茧的宽大手掌:“你要撑住,一定要熬过来,顾家就剩下你,我,还有淮阳了,我们三兄弟谁都不能少,少了顾家就散了,你别丢下我们,淮阳那家伙其实念着你呢,就是别扭着不肯下台阶,我看回头还是得你这做大哥的先低个头,哄一哄他那牛脾气才行,到时候,咱们三兄弟好好聚一起吃个团圆饭。” 顾淮笙一着急就发慌,一发慌话就特别多,旁人不知道,赵越却知道,这不过是他排遣慌乱的方式而已。 挥退陈管家,待屋里没有外人,赵越才上前揽住顾淮笙的肩膀:“淮笙,相信我,顾将军他不会有事的,伤成这样还能挺到被人救,他比你想象的能扛,深呼吸,冷静下来,嗯?” 顾淮笙根本冷静不下来:“我大哥他,他不能有事,他绝对不能有事,赵越,大哥,我们……” “不会有事,他能熬过来的,相信我,你别慌好吗?”赵越也知道这种时候再多安抚的话都苍白无力,可除了这些废话,却也没有更合适的来安慰顾淮笙情绪:“你要稳住,一会儿李太医就来了,他虽然在太医院不上不下,但却是正骨好手,肯定能治好顾将军的,啊?” 顾淮笙闭眼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半晌才点了点头。 然而等待最是漫长煎熬,两人足足等了两炷香时间,乔仁义带领着李墨之赶回来。 “烎王……” 李墨之正要行礼,就被赵越拽了过去,被带的一个踉跄。 “不必行礼,李太医赶紧给顾将军看看!”赵越拉着顾淮笙将位置让出来。 第73章老鼠见了猫 李墨之殇医出身,有幸跟随赵越做过几年军医,后得提携,才得以进太医院。虽因遭主流排斥不被杏林接纳,在太医院也是不上不下,但也不差,尤其一手殇术出神入化,无人能及。 这点顾淮笙是知道的,但因为不曾亲眼见证,所以并不是很放心。 “别紧张,有李太医在,顾将军不会有事的。”赵越捏了捏顾淮笙的肩膀:“我们去外面等吧。”见顾淮笙不动,赵越拽了他一下:“走吧。” 顾淮笙这才跟着出去了。 “殇术不便围观,李太医自会安排,咱们站那也帮不上忙。”赵越转头打量顾淮笙:“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还行么?” “没事。”顾淮笙负手身后,慢悠悠跟着赵越:“我就是心里急的,有点慌。” 赵越皱了皱眉,正要说话,就被一阵急吼吼的脚步声给打断。两人循声看去,就见一绿衣男子指转布带蹁跹而至,正是顾淮阳。 “乔公子,难得今儿天气好我还没戏,不如一起去郊外钓鱼……”顾淮阳没想到会在这遇到顾淮笙,当即一愣,顿了顿脚步,才走过去:“二哥,你怎么在这?” 顾淮笙这会儿也顾不上惊讶顾淮阳居然跟乔仁义认识这事了,朝屏风方向转了转头:“大哥在里面。” 奸臣有个白月光_119 一听顾淮准也在,顾淮阳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当即脸色大变,掉头就跑。 “顾淮阳你给我站住!”顾淮笙大喝一声止住顾淮阳逃跑的脚步,声音旋即低沉下去:“大哥受伤了。” 顾淮阳闻言心头一震,慌忙回身惊问:“大哥受伤了?” “嗯。”顾淮笙点头:“他就在里面,太医正在给他诊治,你自己进去看吧。” “很……”顾淮阳虽然担心,但对于见顾淮准一事,还是本能畏缩抵触:“很严重么?” “不严重你就跑了是么?”顾淮笙脸色骤然一沉:“顾淮阳,这么混账的话你也说得出来,信不信我抽你?”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顾淮阳说完就后悔了,表情讷讷又纠结:“我……二哥……” “进去看看吧。”顾淮笙伸手拍拍顾淮阳肩膀:“这次是大哥命大,倘若……这将会是你一辈子的遗憾。” 顾淮笙话点到为止,就跟着赵越一起出去了,至于顾淮阳的那些心结,旁人说再多都没用,关键还是得他自己想通。 刚走到门口,就被顾淮阳叫住了。 “二哥。”顾淮阳转头望着顾淮笙释然一笑:“谢谢。” 顾淮笙回以一笑,微微颔首,便转头跟着赵越一起出去了。 而顾淮阳,则是绕过屏风,去了里边。当看到躺在床上人事不省的顾淮准,他眼圈一下就红了。 “大哥……”顾淮阳走了过去,扑通跪在床前:“淮阳回来了,这些年,是我任性不懂事,反正你生气我也认了,等你好了,要打要骂随你,淮阳,绝不再跑了,对,对不起……” 李太医正给顾淮准摸骨看伤,被顾淮阳这一出搞得颇有些尴尬。好在顾淮阳没有掉眼泪,对着顾淮准磕了三个响头,就一抹眼角站了起来。 “我大哥他伤势如何?可要紧?”顾淮阳调整好情绪,转身问李太医。 “顾将军胸骨肋骨有折,若只是骨折倒还好处理,怕就怕,伤及内腑。”李太医道:“不过具体如何,还得殇术开胸才能确定,只是风险极大,就算开刀成功,后续伤口愈合也……所以,这事还得商议再定,不知顾大人现下何处?” “我二哥跟烎王在外面。”顾淮阳忙道。 李太医点了点头,便跟着顾淮阳一起朝外面走去。 顾淮笙两人并未走远,就在外面的石桌那沉默对坐着,手边茶盏连动都没动一下。看到李太医跟顾淮阳出来,两人皆是立即就站起身来。 “李太医,我大哥伤势?”没等两人走近,顾淮笙就先一步跑了过去,抓着李太医的胳膊急切地问。 “顾大人且稍安勿躁……”于是,李太医又将之前给顾淮阳说过的话对顾淮笙说了一次,并详细列举了开刀有可能引发的各种未知风险:“殇术之法从来都不可能万无一失,就算开刀成功,后续伤口也容易引发感染溃烂,一旦出现这种情况,就……总之顾大人放心,我定会竭尽全力救治顾将军,至于后面……” “李太医尽管放手去做,只要能保大哥一命,你以后就是我顾家恩人,救命之恩,当铭记于心永不惑忘。”顾淮笙后退半步,拱手就是弯腰一个大礼。 李太医慌忙将人扶起:“顾大人言重了,医者仁心,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不敢乘恩,不敢不敢。” “接下来可有什么要准备的?”赵越走到顾淮笙身侧站定,看着李太医问道。 李太医正要说话,就被突然回来的乔仁义给打断了:“李太医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乔家下人随你使唤。”顿了顿才转向顾淮笙两人:“方才有点私事去处理了一下,怠慢之处,还……” “无妨。”顾淮笙道:“乔兄客气了,说起来,是我们叨扰才对。” “嗐,突然这么客气可不像你。”乔仁义说完才看到顾淮阳,表情惊讶的看了过去:“你怎么来了?”说罢,才想起来顾淮笙,忙回头瞅了一眼。 “我今儿闲来无事,原本是想约你一起钓鱼的,不过……”顾淮阳叹了口气。 眼下顾淮准的伤情要紧,两人简单两句便住了口,均是转身看向李太医。 李太医清了清喉咙,当即便道:“我来的匆忙没带药童,而殇术需要有人辅助,所以,还得麻烦乔公子指两个胆肥力大的下人给我打下手,然后刀,绷带,针线,一应开刀需要用到的东西,都需要沸水蒸煮。” 乔仁义二话不说,就按照李太医的要求吩咐了下去。东西到好办,就是这人……胆肥力大,乔仁义原本是打算找两个小厮的,谁知最后却挑中了两丫鬟。 李太医倒是挺满意,称丫鬟心细手巧,比男的更合适。有条不紊的将需要准备的东西都吩咐开后,转身就带着两丫鬟进了屋里。 而这种场合,是不宜人围观的,所以顾淮笙等人都没进去,一起在外边焦灼的等着。 “二哥……”顾淮阳脸色紧绷,整个人呈现出肉眼可见的紧张慌乱状态:“大哥他……” 顾淮笙目光沉黯的看了顾淮阳一眼:“等着吧。” 神态虽然极力保持着冷静,声音却压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顾淮阳将顾淮笙与自己不遑多让的情绪看在眼里,沉默了。半晌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待心态烧平,才挨着顾淮笙旁边坐了下来。 奸臣有个白月光_120 兄弟俩谁也不再出声,却都抠着膝盖满脸心慌的凝重。连带着,被他俩这气氛给带的,赵越跟乔仁义都跟着紧张起来,四个人围坐一起,全成了闷葫芦。 之前凉掉的茶水被撤了下去,全给换上了新鲜热乎的。端来的点心水果无不精致,但却是谁都无暇分个眼神。 然而开刀这种事最磨时间,几人足足等了好几炷香,那两扇虚掩的房门也没有打开。眼看着从下午熬到傍晚,里面的人依旧忙碌着没有结束,几人原本就紧攥的心,更加高悬起来。 顾淮笙还好,浑身僵硬的坐着没动,顾淮阳却沉不住气了,起来一直急躁地在那走来走去,来来回回晃的人眼晕。 “我说顾小少爷,你能不能别转悠了,头都给你晃晕了。”乔仁义伸手拉住晃到面前的顾淮阳,拽着袖子就把人给扯坐下了:“你再晃也没用,不如静下心来等着,顾将军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不会有事的。” 这话虽然中听,但反反复复的听,也差不多免疫了。所以话语穿耳过,兄弟俩状态是半点不见有放松下来。 顾淮笙沉得住气还好,顾淮阳被拽坐下没一会儿,就跟凳子有刺似的,又站起来开始走来走去。 乔仁义还想拉他,被赵越阻止了。 “随他去吧。”赵越看了顾淮阳一眼,就转头看向顾淮笙,伸手抚了抚对方僵硬挺直了半天的背脊:“别一直这么坐着了,你也走动走动吧?” 顾淮笙没动。 赵越把茶端起来递给他:“那你喝点水,放轻松一点,别把自己绷太紧了。” 顾淮笙这次没有拒绝,接过手灌了大半杯,已经凉掉的茶水灌进咽喉,让他冷不丁打了个激灵,醒过神来。 不过即便醒神,顾淮笙心思也在大哥身上:“这都好几个时辰了,为何迟迟不见出来,会不会……” “殇术开刀本就如此,当初在边关,有位副将伤势远比顾将军要轻,救治一样也耗了不少时间。”赵越择了一串葡萄,揪下一个就喂顾淮笙嘴里:“这葡萄不错,你尝尝。” 顾淮笙这会儿哪有心情吃什么葡萄,不过念着是赵越的心意,才没忍心拒绝,沉默着接受投喂,张嘴就吃了。 无端被秀了一脸的乔仁义,无语同时,也禁不住惊讶。着实没想到,冷冽矜傲如烎王,竟也会有这么体贴温柔的时候! 正震撼着,房门开了,李太医擦着汗走了出来。 第74章哭的像个小孩儿 “李太医!” 几人忙站起身来,第一反应却不是问情况,而是观察李太医的表情,见对方虽然面露疲惫却没有凝重之色,提着的心才慢慢落了回去。 “骨头已经正回去了,很幸运,没有伤及肺腑。”李太医接过丫鬟递上的帕子擦了擦脸和脖子:“接下来就剩下养伤了,眼下这天气,对伤口愈合最是不利,所以一定要仔细照料,切不可感染恶化,否则就前功尽弃了。” “这天气确实……”乔仁义摸着下巴想了想,忽然灵机一动,转头就冲身边的下人吩咐:“你们去,把冰窖里的冰多搬一些出来,多摆几个冰盆,把顾将军房里的暑气给降下来!” 下人都领命去了,他才想起顾家兄弟,转身看向顾淮笙。 “顾将军刚动过刀,不宜挪动,敝舍虽不比将军府,但照料伺候的下人却不缺,如若顾大人不嫌弃,不如就让顾将军暂且在这里住下,待伤口愈合些,再回去休养。”乔仁义说罢看向李太医。 李太医会意,颔首附和道:“顾将军刚动刀正骨,确实不宜挪动。” 顾淮笙轻轻擂了乔仁义肩膀一拳:“谢啦,会不会不方便?” “跟我客气什么?”乔仁义下意识想友好的回一下,拳头握起手都抬了,瞥见赵越的死亡凝视,又给放下了:“那个,就……嗯,不用客气,不要客气……” 顾淮阳将三人互动看在眼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走过去道:“我留下照顾大哥吧,家里那边,就交给二哥了,只是大哥这样,驻营那边……” “已经安排好了。”赵越接话,迎来顾淮笙诧异的目光,才想起来这事还未给对方提过,便道:“稍后再与你细说。” 听罢,顾淮笙点了点头,就将头转了回去。 两人说话的功夫,乔仁义已经让人带李太医去休息了,并特地吩咐收拾厢房。毕竟顾淮准的伤情尚未稳定,前几日最是关键的时候,少不得李太医坐镇把关。 待人离开,乔仁义才转头看向顾淮笙:“顾大人,王爷,等了这么久,想必都累了,不如……” “我进去看看大哥。”顾淮笙摇了摇头。 顾淮阳忙道:“我也去!” “成,那晚上留下用膳吧。”乔仁义提议道。 顾淮笙没有拒绝:“那就叨扰了。” 奸臣有个白月光_121 等乔仁义离开,三人从一起回到屋里看顾淮准。 丫鬟正在给顾淮准擦拭身,见几人进来便要行礼,被顾淮准制止了。 “你出去吧,我来。”顾淮笙接过湿巾,话音刚落,湿巾就被一旁的顾淮阳抢了过去。 “二哥,还是我来吧。”顾淮阳看着脸色明显比之前还要苍白的顾淮准,难受的吸了吸鼻子:“让我来吧。” “好。”顾淮笙知道他为什么心里不好受,抬手拍了拍他肩膀:“别想那么多,大哥他不会怪你的。” “嗯,我知道。”顾淮阳就是过不去心里那一关:“二哥,大哥这样,咱们都扎堆在这也没用,还是我留下,你跟王爷出去歇会儿吧,我,我想跟大哥单独待会儿。” 顾淮笙点了点头,不过还是去看了看顾淮准的情况,又感受了下屋里的温度,确定不热又不会太凉,便放心的跟赵越带上丫鬟先出去了。 “淮阳他心里内疚。”出了房门,两人便重新到石桌那坐了下来,顾淮笙想到顾淮阳的样子就叹了口气:“这家伙,之前不管怎么劝就是不肯回家,还好这次大哥暂时挺过来了,不然啊……” 顾淮笙正说着话,就被赵越一个伸手的动作给打断了。 “王,王爷?”顾淮笙懵愣的盯着赵越的指尖眨了眨眼。 赵越仅仅是停顿了下,两指就点在了顾淮笙眉间:“你的脸色,比顾将军也好看不了多少,真的没有不适吗?” “哦。”顾淮笙也不动,任由赵越的指尖在自己眉心轻抚游走:“没有,我真的就是急的,别担心。” “你毒才刚解不久,身体尚未完全恢复。”赵越叹了口气,收回手:“别皱眉头了,累么?要不要靠着我歇会儿?” “要。”顾淮笙其实神经还是紧绷着,虽然不比先前绷的那么厉害,却也没法做到全然放松:“给靠一下吧,我眯眼打个盹儿。” 闻言,赵越就挪着坐了过去,揽过顾淮笙靠到自己肩膀上:“睡吧。” 顾淮笙笑了笑,头歪枕着赵越的肩膀,闭上了眼睛。没多会儿,呼吸就渐渐清浅下来。 但其实他并没有真的睡着,只是赵越的肩膀让他安心,进而一点点放松了下来而已。 …… 顾淮准不愧是叱咤沙场的将军体魄,的确比顾淮笙那破布身体能扛多了,伤成那样,居然天黑就醒了过来,尽管非常虚弱,但精神头却不错。就是看到顾淮阳有些激动,眼看着顾淮准激动的双手攥拳,担心他太用力崩裂伤口,顾淮阳直接抬手就扇了自己一耳巴子。 啪地一声脆响,把几人都惊呆了。 “做什么打自己?有病啊!”顾淮准哪怕是气音,依旧改不了长兄严肃训人的派头,哪怕这个三弟多年未见突然回来让他心情复杂激动,仍旧忍不住训,说到底,这就是他习惯的,与兄弟相处的方式:“顾淮阳你能耐啊,外边野了这么多年,别的没学会,就学会打自己耳巴子了,也不嫌丢人!” 听听这都说的什么话,这要不是顾淮准重伤刚醒来,就顾淮阳那脾气,能立即跟他炸毛杠上。但此时顾淮阳却没有,被训斥的又哭又笑,半晌终于忍不住,跪在顾淮准床前,抱着顾淮准胳膊,趴头痛哭起来。 “哥,大哥,对不起,小弟错了,小弟不该任性,我让你和二哥操心了,我,我对不起你们,哥,你身上有伤不能动气打人,也别攥拳头,会崩裂伤口的,你要真那么气的想打人,就打,你别动手,我自己打自己……”顾淮阳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哥,你吓死我了!” 这…… 哭的可真跟个小孩儿似的。 不说顾淮准心情复杂,便是顾淮笙赵越都有点……没眼看。 “好了好了,鼻涕眼泪糊我一胳膊,赶紧起开,男子汉大丈夫,哭成这样,丢人不丢人?”顾淮准都没忍多会儿,就果断受不了了,要不是手上没多少力气,他早就把人给推开了,这会儿却只是动作幅度很轻微地挣了挣。 顾淮阳被嫌弃了也没生气,反而抬起脸笑的像个憨憨似的,看的原本就心情复杂的几人心情更加复杂起来。 “好了淮阳,赶紧把你那脸擦一擦,不然都不用大哥动手,我就想抽你。”顾淮笙上前把顾淮阳给拉了起来,这才看向床上的顾淮准:“大哥,你就在乔家安心养伤,淮阳会留下来陪着你,家里那边有我,军营那边王爷也已经做过安排了,你宽心养伤,不用惦记操心,倒是……”顾淮笙顿了顿:“你可知道伏击你们的都是什么人吗?” “皆做山匪打扮。”顾淮准回忆道:“不过,看他们身手以及武功路子,像是大内高手。” 果然…… 顾淮笙跟赵越对视一眼,算是肯定了他俩之前的那番推测分析。 “你们可是查到什么了?”顾淮准看着两人的神色反应,沉声问道。 “暂时没有查到。”顾淮笙抿了抿嘴角:“不过,我们的推测,跟大哥你的发现,相差无几。” “你的意思是?”顾淮准眼眸微敛。 顾淮笙点了点头,但并不打算深说下去:“这事我们会接着去查,大哥就不必操心了,你好好养伤,我们就先走了。” “好。”顾淮准叮嘱道:“凡事不可操之过急。” “我知道。”顾淮笙弯腰给顾淮准裸着的上半身搭上薄被:“那我们就出去了……” 奸臣有个白月光_122 “对了。”顾淮笙正要转身,就被顾淮准给突然叫住了,语气还有些急切:“奴儿他……怎么样了?他……” “放心,奴儿没事。”这要是换了平时,就顾淮准这语气,顾淮笙就免不得打趣玩笑一番,今儿却按捺住了皮欠苗头,难得正经严肃地点点头:“伤口已经找大夫重新处理过了,人这会儿正在家里,平安无事,你就别瞎担心了。” 知道奴儿没事,顾淮准就放下心来,冲顾淮笙两人摆了摆手,示意两人可以离开了。 顾淮笙叮嘱顾淮阳好好照顾后,就跟赵越离开了。 两人这边刚出门,就遇到了前来通知开膳的乔家丫鬟,还不是别人,正是之前给顾淮准擦身那个。 原本两人是打算走走转转的,得了通知,便打消了念头,一起去了乔家前院。 至于顾淮阳,丫鬟去跟换他班的时候他拒绝了。还是被顾淮准给骂了一顿,这才答应换班。 不过人是答应去了,却委屈的跟什么似的,走的更是一步三回头,那模样,生生把顾淮准给气乐了,咬牙切齿来了句:“快滚吧!怎么跟你二哥一样烦人?” 第75章乔家老爷子 乔家晚宴出乎意料的……隆重,上到乔老爷子,下到嫡庶几房,居然全都在。席面也是流水席一字摆开,竟是比烎王府还要排面十足。 “这……”顾淮笙跟赵越对视一眼,眼瞅着乔仁义从屋里出来,伸手就把人拽到一边,压低声音咬着牙问:“你这是在搞什么?” 乔仁义出来其实就是为了这个,眼下被顾淮笙斥问,也是一脸苦相:“我什么样,顾大人还不了解吗?还不是我家老爷子,听说您跟烎王要留下用膳,激动过头,生怕怠慢了二位,所以才搞出这么个排场么?” “你们可真是……”顾淮笙最烦的就是这种场面,闻言眉心微微皱起,不过随即又松开了:“早知道这样,我跟烎王就不留了。” “是是是,这事儿怨我,是我没处理好,多有惊扰,罪过罪过。”乔仁义回头瞅了一眼屋里的家人亲戚,只觉一个头两个大,叹了口气,道:“那什么,该吃吃该喝喝,旁的他们做什么说什么,别搭理就是了,这事儿回头我会处理好,决不再有下次。” “成了。”顾淮笙无语的摇了摇头:“老爷子有心,岂有怪罪之理,我只是不太习惯这样罢了。” “是是是。”反正顾淮笙说什么,乔仁义都点头哈腰的应和就对了。 然而却招来顾淮笙白眼:“行啦,抬头挺胸,别整的跟个太监似的。” “我怎么感觉您是在骂我?”乔仁义弯腰的动作一僵。 顾淮笙斜睨挑眉:“我难道是在夸你么?” “呃……”乔仁义尴尬的扯扯嘴角,果断站直了身板,正要招呼着两人进屋,就被一旁赵越凌厉的眼神盯了个激灵,眼眸一闪,就果断转开了视线:“二位里边请。” 顾淮笙瞥了乔仁义一眼,方才转向赵越笑了笑,率先进了屋。 赵越紧随其后,目光始终追随着顾淮笙,至于旁人,别说正眼,是连个眼角余光都懒得施舍。按理,就乔仁义跟顾淮笙的交情,原本不该如此,但乔家人功利私欲全写在脸上,实在让人无半点好感可言,若不是顾淮笙愿意给乔家人这个面子,就他的脾气,直接转身走人。 两人一进门,七老八十牙都掉了大半的乔老爷子就颤巍巍地伸手,让大儿子扶着站了起来。 “不知烎王顾大人驾临,未能好好款待,实在罪过……” “乔老爷子快别这么说,这原本该是我们叨扰才对,倒是……”顾淮笙打断乔老爷子,笑得客套:“你们这样,反而让我们怪不好意思的,我与乔兄私交甚笃,如此排场,倒显得见外了。” “呃……”乔老爷子没想到顾淮笙一开口居然这么……让人接不上话,一时僵站在那脸色颇有些不好看,不过乔老爷子年纪虽大,却是个老人精,尴尬也不过一瞬间的事,随即就恢复了常态:“正是因为顾大人与小子私交好,才更不能给怠慢了,老早就听小子说,顾大人……” “哎呀爹!”乔老爷子话没说完,就被赶进来的乔仁义给打断了,扶着老爷子手肘就往座位走:“顾大人跟烎王都不是那种讲究的人,咱们随意就好,随意就好。” 乔仁义这一番作为,惹来乔老爷子严厉一瞪,不过却也没有多说什么,一边招呼着顾淮笙两人到上座入座,便一边任由乔仁义跟大儿子扶回座位坐了下来。 不过这既然排场都摆开了,自然不可能光吃饭,席间少不得推杯换盏的劝酒。 乔家人司马昭之心,更不可能什么也不做,就让这场晚宴不声不响的结束,赵越一副生人勿进的气场,他们不敢招惹,便将目光放在了顾淮笙身上。殊不知,顾淮笙天生笑面,看着亲和好说话,其实最是油盐不进,而论打太极,就乔家人这点段数,在他这里,根本不够看。 态度最是谄媚的,就要数乔家长子了,以及三房一家,好听话竹筒倒豆子似的往外倒,迷魂汤是一碗接一碗的来,顾淮笙个无酒不欢的难得有个畅饮的机会,倒是巴不得来者不拒,可惜赵越压根儿不给他这个放纵的机会,闷不吭声把所有酒都给挡了。 顾淮笙眼看着酒水一杯接一杯被赵越截胡,那叫一个不痛快,干脆趁其不备,自己倒了一杯就准备闷不吭声的喝,谁知刚端到嘴边,就被赵越伸手抢了过去:“哎,你这……” “你不能喝酒。”赵越面无表情的睨了顾淮笙一眼,仰头就把酒给喝了,完了还把酒杯给没收,放到了另一边,碰都不再让顾淮笙碰。 “我干嘛就不能喝了?”顾淮笙当即就不服气了,跟赵越较起劲儿来。 赵越没有搭理,顾自盛了碗汤放到顾淮笙面前。如此一来,谁还敢上前劝酒,别说不敢劝,乔家人甚至不敢看赵越那张冷若寒霜的脸,一时间,场面颇是静溢尴尬,便是乔仁义插科打诨都暖不起场来。 顾淮笙将一切看在眼里,忍不住心里憋笑,偷偷冲乔仁义使了个颜色,便起身告辞:“乔老爷子盛情款待,顾某深感荣幸,不过眼下时辰尚晚,我跟烎王也该告辞了,今日着实有些扫兴,都怪我近来刚病过一场不便饮酒,待身体好些,再寻机会与大家畅饮。” 奸臣有个白月光_123 “顾大人哪里的话?”乔老爷子勉强堆起一张皱纹满布的笑脸:“既是身体不便,这酒不喝也罢,不过这饭还是要吃的,再晚也不差这一顿饭的时间,我看顾大人都没怎么动筷子,莫不是饭菜不合胃口?” 顾淮笙还没说完,赵越就跟着站了起来,冲乔仁义拱了拱手,拉着顾淮笙就离开了。 见状,乔家人除了乔仁义,皆是脸色大变,不是被扫了脸面的羞怒,而是惶恐。 乔家长子看看已经走出门去的两人,神色忐忑的扭头问乔老爷子:“爹,这烎王该不会是生气了吧?我这事先也不知道顾大人不能饮酒啊,这,开罪烎王,可如何是好?”说完见乔老爷子皱着眉头半天不说话,他掉头就瞪乔仁义:“老五,你既知顾大人不便饮酒,为何不说,从头到尾你看看你都在干什么?拆爹的台拆我的台,你是不是就是故意等着看我出糗呢?” 乔仁义本来正准备追出去送顾淮笙他们,听到这话蓦地停下脚步,转头目光冷冽的扫了乔家长子一眼。 “你瞪我做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乔家长子被瞪的一怂,随即就色厉内荏的梗脖子耍横。 他这典型就是在顾淮笙他们那里碰了钉子不痛快,想要乔仁义这源头出气,可惜乔仁义根本就不屑与他争吵,甚至都不曾把他放在眼里,只冲乔老爷子拱了拱手,转身便无视乔家长子的愤怒调教,追着顾淮笙两人跑了出去。 这边乔家那一摊子乱七八糟,另一边,顾淮笙跟赵越却是已经出了乔家大门。 “这乔家还真是……”想到乔家人的作风,顾淮笙摇了摇头:“宅门是非多,还真是没错,也亏得乔仁义这小子,居然能在这一滩污浊里长成一股清流,倒也难得。” “就是没什么主见。”赵越哼了一声。 “别人家事,又岂是你我浅显几句能掰扯的?”顾淮笙笑了笑:“他有他的难处,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那是那么容易……” “顾大人!” 顾淮笙话说一半,就被随后追出门来的乔仁义给打断了,不待转身,人就跑到了面前。 “你追出来做什么?”顾淮笙看着乔仁义跑的一头汗的样子,颇是纳闷儿,不过随即想到方才宴席上的事,以为对方是因为这个出来赔礼道歉的,便笑了笑道:“嗐……” 顾淮笙正想说那不算什么事儿不会放心上呢,就被乔仁义摆手打断了。 “不,不是那事。”乔仁义瞧见门房在探头看着,转头吩咐人备马车,这才转回头看看赵越又看看顾淮笙:“我出来,是有正事要说,其实之前去顾府就想说的,只是顾将军伤重实在不是时机,所以才没说。” 顾淮笙跟赵越对视一眼,随即挑眉看向乔仁义,端正脸色道:“你说。” “这里不合适。”乔仁义道:“咱们换个地方再说吧。” 闻言,顾淮笙点了点头,没有再问。 赵越道:“这附近我有个庄子,过去没多远路,要不去那里?” 顾淮笙没想到这边赵越居然也有别庄,很是意外的瞥了他一眼,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只是之前没想起来。”赵越不想顾淮笙误会,解释道:“而且这边我几乎没来过,今儿也是第一次过去。” “嗐,你紧张什么,我这不什么也没说么。”顾淮笙坏笑的睨了赵越一眼,这才点点头:“那……就去那边吧。”凤眸流转,还是没忍住拐了赵越一肘子:“看你这无所谓的样子,你那庄子好像也没什么要紧,莫不是,待日后,金屋藏娇?” 赵越……赵越理都没理顾淮笙,正好马车过来,三人便依次上了马车,片刻不曾耽搁,直奔别庄而去。 第76章可疑人 赵越这处别庄地势偏僻,从外观到内里,都没什么突出的,就是一普通宅院。除了一个弯腰驼背耳背眼瞎的门房大爷,里边连个能使唤的下人都没有。 大晚上的走在其中,跟逛荒宅似的,阴森森没有半点人气。 “你这宅子也太荒了点,瞧瞧这杂草丛生的,不会有蛇吧?”路径都被及膝的杂草给挡了,三人走路都得扒拉着走,顾淮笙旁的倒是没觉得什么,就是一阵阵头皮发紧,担心会踩到蛇,他个吃雷的胆子,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就怕那玩意儿。 “我可以背你。”赵越想都不想就脱口而出。 这还有第三人在呢,他个大男人被人背着能看? 顾淮笙撇撇嘴没搭理,自己扒拉着小心翼翼往前走。 乔仁义走在最后,愣是觉得自己很多余。不过这路的确挺不好走的,不止顾淮笙走的小心翼翼,他自个儿也是扒拉着走。 好在没有多远,穿过去的庭院还是拾掇的挺整洁的。 三人走到堂屋门前,赵越推门而进,还得自己掌灯。 顾淮笙弯腰掸掸衣服上的草穗,左右转头看看,这才跟乔仁义紧随赵越其后进屋。 “不是我说,你这宅子这么荒置着,意义何在?”顾淮笙走到一张椅子前,伸手摸了摸,就摸到一手灰,顿时给无语的。 奸臣有个白月光_124 “这宅子原先是镖局,镖头跟我有些交情,当时他遇到点事情,急需出手换钱,我就顺手给盘下了。”赵越把油灯从灯架上端下来,端着去找了快抹布,正准备擦椅子,就被乔仁义抢了过去,麻利把桌椅上的灰尘都给擦了一遍。 赵越淡淡的瞥了乔仁义一眼,什么也没说,拉着顾淮笙就坐下了。 “乔兄别折腾了,快坐下说说。”顾淮笙看不得乔仁义一副被压榨的小可怜样,忙招呼人坐下:“你这么急,可是盐运这块出了问题?” 乔仁义闻言,果断抹布一扔,就跟着坐了下来:“不是,漕运改头换主后,咱们走盐不用跟盐运司直接撞上,除了依旧小心谨慎些,基本没什么问题,我要说的,是另外一件事,偶然撞上的。” “哦?”顾淮笙跟赵越对视一眼,结果转回头却没等到下文,反而乔仁义一脸卖关子的欠抽表情,他看的手痒,从袖子里摸出一颗花生米就扔了过去:“快说!” 赵越却莫名对那颗花生米感兴趣,扭头问:“你哪来的花生米?” 顾淮笙眨眼挑眉:“乔家宴席上顺的,我这还有,你要吗?” 乔仁义:“……” 这让他怎么快说,他说了会有人顾上听吗? 认命的等两人交流完,乔仁义这才清清喉咙,说了起来:“我在漕运一带的三峡口,发现了私兵营及工造坊,且规模还不小,之前往返从未发现过,然后我找了个当地的渔民打听,才知道,那私兵营一直以水匪自居,且一直行事低调,是最近才突然冒头,频繁异动起来的,我给合算了一下时间,正好跟五皇子通敌卖国的罪名敲实时吻合。” 囤积私兵可不是小事! 顾淮笙跟赵越皆是神色一凛,震惊的对视了一眼。 “你的意思,那私兵营,跟赵宥有关?”赵越转头,看向乔仁义冷眸微敛。 “这我就不知道了。”乔仁义道:“不过异动确实因他而起,我一个小老百姓,能打听的也就这么些,剩下的,就得靠烎王跟顾大人了。”顿了顿总结道:“我要说的就是这个,主要就是给你们提个醒。” “云墨他们去找你大哥下落还没回来,不然让云墨负责追查这事是最稳妥的。”赵越沉思片刻,蹙眉道。 顾淮笙听了却是一愣:“我大哥已经找到的事,你没通知他们?” “没顾上。”若不是这事聊到这了,赵越都想不起这茬来,看到顾淮笙瞬间无语的表情,顿时话锋一转:“这事我会让人去查清楚。” 顾淮笙跟乔仁义没有反驳地点点头。 谈完正事,三人没有在荒宅多做逗留,随即便离开了。先是把乔仁义送回去,随后赵越就直接把顾淮笙带去了之前那处别庄。 这还是赵越第一次这么主动。 顾淮笙难抑兴奋,满脑子黄色废料想着这样那样,殊不知赵越只是怕他因为顾淮准重伤的事伤神,不太放心,所以才决定把人留在眼皮子底下照看着。 至于这样那样,是想都不要想,尽管身为男人,赵越也……但为了顾淮笙身体着想,他还是很能忍的。 两人各有所想,然而今夜却注定他俩不能共处同枕,马车刚在别庄停下,就有顾家家仆跑过来拦住了两人进门的脚步。 “笙少爷,奴儿醒了!”来人是个面生的小厮,便是顾淮笙这个主子,都没什么印象,想来不是新买的,应该就是之前在犄角旮旯忙活不常露脸的,长得倒是不错,白白净净眼睛又大又圆,跟果壳儿有几分像:“奴儿醒了,就是情绪很激动,执拗着非要去找大少爷,谁都拦不住……” “打晕不就消停了?”赵越不愉地打断小厮的话:“这么点鸡毛蒜皮的事,也至于惊扰主子?” “奴才该死!”小厮被赵越这一吓,脸色一变,扑通就跪下了:“奴才该死,奴……” “好了你起来。”顾淮笙无奈地撩了赵越一眼,直接开口让小厮起来:“那奴儿人呢,拦住了吗?” “拦住了,情绪也安抚下来了。”眼瞅着赵越眉头一皱,小厮赶紧把后面的话说出口:“不过是元伯让奴才来告诉笙少爷一声的,说是您可能有话要问奴儿,怕给耽误了,所以才急了些。” 这倒是。 赵越转头去看顾淮笙,无话可说,这次也没出声阻拦。 就见顾淮笙沉默须臾点点头,邃道:“那现在就回去吧。”说完想起赵越,顾淮笙转头略歉意道:“王爷,你看,那个我……” “没关系。”赵越伸手替顾淮笙正了正衣领:“要回就回,不必顾忌我。”但想想还是不放心,忙改口:“我随你一道去吧,今晚就住你那了。” “啊?”这有点超纲,顾淮笙懵着都没能反应过来。 赵越什么也不说,拉着他就回了马车。 回到顾府,两人便径自去了奴儿房里。到的时候奴儿正靠坐床头喝药,看到两人,药碗一放就要下地行礼,被顾淮笙给阻止了。 “你先把药喝了,喝完咱们再说别的。”顾淮笙把药碗端给奴儿。 奴儿没有拒绝,接过手仰头就给咬牙喝了个干净。 手背抹了把嘴,奴儿将空碗放回去,这才抬头看向两人,视线从赵越脸上一掠而过,落定在顾淮笙脸上。 奸臣有个白月光_125 “少爷,此次路上遇伏,我怀疑,军营里有内鬼。”奴儿苍白的小脸绷着严肃,眼神更是以往从未见过的凌厉:“那些山匪出现的太过巧合,肯定不是普通的山匪那么简单,而且能把行踪摸的那么准确,只能是出了内鬼,家里面都是老人,并未发现过异样,倒是军营那边……” “你发现什么了?”顾淮笙看了赵越一眼,才看向奴儿追问道。 奴儿将顾淮笙的反应看在眼里,垂下了眸子:“是茅副将,我几次起夜撞见他鬼鬼祟祟进出军营,有巡逻营的士兵看见问,他说是溜出去喝口小酒,还顺手给了人一小瓶。”顿了顿,接着道:“我一直记着当初少爷给的叮嘱,所以发现不对就开始暗中观察起来,甚至还跟出去个几次,不过什么也没发现,他的确是出去附近一农家买酒喝的,当时发现无异,我就没再关注了,现在想想,非常可疑。” “茅副将……”顾淮笙不常去军营,对那边的人不太熟,但去过几次对一些将领还是多少有些印象的,所以想了一会儿就想起来了:“你说的,可是茅子蹇?” “正是。”奴儿点头:“茅副将平日在军营挺照顾我的,我原本不想怀疑他,可是细想琢磨下来,军营里最可疑的,就只有他了,别人没发现过什么古怪不对劲的地方。” “茅子蹇……”赵越也在品嚼着茅子蹇这三个字,想说什么,不过看看奴儿又给咽了回去,拉了拉顾淮笙胳膊:“让他休息,咱们出去说。” 赵越这话听的奴儿眉头一皱,倒是没有多余的反应,拉着薄被就自己躺下了,不过还是问了一句:“将军他……” “大哥没事。”顾淮笙冲他安抚地笑笑:“只是他身受重伤,开刀正骨暂时不宜挪动,所以得过些时候才回来,你也不用担心无人照料,乔家不会亏待大哥,三弟也在那里亲自照顾,想来应该是不会再出什么意外。” “将军他在乔家?”奴儿忙问。 顾淮笙颔首:“嗯,是乔仁义救了大哥。” “那就好,将军他没事就好,我还以为……”奴儿一听顾淮准没事,就激动得红了眼,哪怕过了这么久,眼睛一闭,都是顾淮准护着他打下悬崖的画面。 第77章白菜学坏了 两人从奴儿房里出来,却没有马上去顾淮笙那,而是让人准备了膳食,填饱了五脏庙,这才过去。 “你之前提到那茅子蹇,怎么突然打住了?”沐浴洗漱后,两人躺到床上,顾淮笙才问:“你知道这人?” 赵越正直勾勾地看着顾淮笙出神呢,被问到愣了一下:“嗯?”反应过来顾淮笙问了什么,顿了顿才道:“没,据我所知,那茅子蹇……好男风,而且,对你大哥,有那么点意思。” 顾淮笙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赶紧手肘一撑,半支起身来:“这事儿,我哥他知道吗?” “顾将军……”赵越斟酌了一下用词:“应该是不知道的,感情方面,你哥他其实就是个木头。” “呵……”顾淮笙当即就不乐意:“说的就像你自个儿就很通透一样,木头是没有资格嘲笑别人木头的。” 赵越:“……” “等等,这不是重点。”顾淮笙纳闷儿道:“这茅子蹇好男风或者喜欢我哥,跟这件事有什么关联,你别告诉我什么因爱生恨这种啊?” “哪有那么多因爱生恨。”赵越嗤笑一声:“他就是对你哥有那个意思,只是碍于身份,有贼心没贼胆罢了,他这人其实不忌口的,长得好看他都喜欢,就为这个,之前还被你哥罚过军棍。” “懂了。”顾淮笙躺回去,蹭了蹭,将头枕到赵越肩膀上:“作风不端之人,人品也好不到哪去,所以,你也觉得这事真可能跟此人有关?” “其实……”赵越挪了下姿势,尽量让顾淮笙枕的舒服一些:“我怀疑,他那些行为,更像是掩人耳目刻意为之,这人之前有过几次接触,虽表面看着浪荡轻浮,但眼神凌然精明,并不像胸无大志之人,应该就是这点,所以你哥才会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顾淮笙手指抠着下巴尖儿沉吟。 赵越按下他手:“不过这事你不用操心,云岚可不是你哥,那茅子蹇要真有问题,肯定会被发现的。” “不是……”顾淮笙琢磨着忽然皱起了眉头:“你这话听着怎么那么不对劲儿呢,我哥他怎么了?什么云岚不是我哥,你这话很有歧义啊我给你说?你这是在暗指我哥脑子不够精,是这个意思吗?” 赵越被顾淮笙这连珠炮似的一通怼,搞得脑子一懵,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那话的确很有问题,可是,他又不擅长哄人…… 眼看着顾淮笙脸色越来越不好,赵越灵机一动,干脆翻身压住,低头就是一通亲。 顾淮笙:“……” 哟!他家这棵白菜学坏了啊! 不过顾淮笙也就是事发突然懵逼了一下,随即回过神来,就反客为主夺过了主导权,虽然两人最后主导权还是掉了个个,也因为身体原因没能进行到最后,但也算热情似火,总之,最后尽管不够酣畅淋漓,倒也感觉不差。 这么一通折腾,顾淮笙直接睡过去了,茅子蹇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不过赵越第二天还是给军营那边去了消息,尽管对云岚的办事能力很放心,但小心一点总是没错,尤其内鬼这东西,必须得速战速决,留的越久,越是后患无穷。 顾淮笙起得晚,醒来的时候赵越已经离开了。 “今儿是大朝会,王爷一早就走了,特地吩咐厨房给少爷熬了红枣莲子粥,补气血好使。”果壳儿一边给顾淮笙打理一边道,话里话外,俨然已经不拿赵越当外人看,活脱脱就是半个主子。 “红枣?”顾淮笙眉头一皱,嫌弃地撇嘴:“那女人吃的东西吧?” 奸臣有个白月光_126 “谁规定一定女人吃了?”果壳儿无语:“少爷您气血亏损,本来就是要补的,这补气血,自然红枣最佳啊,亏您还是读书人呢,中药只对症不对人,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 “是是是,你厉害,瞧把你给能的。”顾淮笙笑着摇了摇头:“成吧,一会儿备马车上,我路上吃。” “这个时间了,少爷还去吏部啊?”果壳儿看了看天色,都替自家主子臊。 顾淮笙反而不痛不痒:“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嘛,身在吏部,就算不谋其职,该露脸还是要露的。” “少爷这官做的可真闲。”果壳儿过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把憋了许久的疑惑问出口:“人家做官,谁不像往上爬啊,就少爷您,一直这么碌碌无为的,也不知道您当初弃武从文的意义何在?” “不懂啊?”顾淮笙转头挑眉,一副调侃的口吻,见果壳儿老实摇头,他抬手就弹人脑门儿一下:“就你这小脑袋瓜子,不懂就对了。” “啊?”果壳儿捂着脑门子愣愣地眨眼,那模样呆极了。 以往顾淮笙是会嫌弃他这呆样的,今儿却看着分外顺眼,甚至还有点可爱。于是,没忍住手欠,又给拧了下脸颊。 “少爷就是爱这么动手动脚的,得亏奴才不是奴儿,不然又该被少爷给祸祸了。”想了想,果壳儿一副语重心长的语气道:“不过少爷,您这习惯还是收敛着点儿吧,我看王爷对奴儿挺吃味儿的,可别让人给误会了,到时候给气跑,还不是得你自己追回来,何必呢是不是?” “赵越吃奴儿的味儿?”顾淮笙一脸稀奇:“你怎么看出来的?” 果壳儿好费劲才克制住没翻白眼:“当然是两只眼睛看出来的啊?” “你……”顾淮笙指指果壳儿,笑的一脸无奈:“你成。” “说真的,少爷,您这样王爷他是真不高兴,哎哎哎,就现在,就这眼神,看人跟带着钩子似的,也就奴才扛得住,旁人哪受得了啊?”果壳儿说完怕挨打,忙蹦出几步远:“少爷您别打我,我那都是为您好才说的,因为王爷他……” “赵越怎么了?”顾淮笙原本也没想打果壳儿,整理着衣襟就撩起眼皮随便给了个眼神。 “王爷今儿问奴才呢。”果壳儿见顾淮笙没有生气,又蹭过去,一边帮忙拾掇一边道:“问啊,那奴儿是不是对您有意思?” “他问什么?”有那么一瞬间,顾淮笙严重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原话……读书人咬文嚼字太拗口,奴才记不住,总之就差不多那意思吧,还说……”看了看顾淮笙的表情,果壳儿才接着道:“奴儿既然已经身在军营,不再是顾府奴仆,就没有再占用下人房的道理,呃……应该送,大少爷院子里。” 顾淮笙:“……” 这是为了杜绝后患,拉郎配的活儿都干上了? 这还是自己认识的赵越吗?这不是同一个赵越吧?大清早的,是没睡醒呢还是赵越被夺舍了呢? 这形象崩的,顾淮笙严重怀疑是自己没睡醒! “然后……” “还有然后?”顾淮笙哭笑不得的同时,更加好奇了:“他还干什么了?” “他让元伯找人,直接把奴儿转到大少爷院子去了。”果壳儿道。 顾淮笙:“……” 直到出门,顾淮笙脸上的表情都一脸的一言难尽,还带着点懵头懵脑的恍惚。 这样子,果壳儿有点吃不准顾淮笙的情绪,不免有些担心:“少爷,您……” “东西给我,你就不用跟着了。”从果壳儿手里接过食盒,顾淮笙马车上一半顿住,转身补了一句:“奴儿住大哥院儿里挺好,以后都这么着吧。”说完便一弯腰钻了进去。 果壳儿……果壳儿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莫名闻到空气中,一股酸臭味儿,给抖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转身跑了回去。 “臭小子。”顾淮笙撩着帘子看了一眼,好笑地摇头放了下来。 马车摇摇晃晃跑起来,却丝毫不影响顾淮笙用膳,打开食盒拿出来,便慢慢享用起来。这红枣莲子粥也不是没吃过,其实不大习惯那味儿,但今儿却因为是赵越嘱咐的,莫名觉得口感还不错。 就为这,顾淮笙一天的心情都挺好,那股子因为顾淮准受伤的压抑情绪都被驱散不少,情绪放松,有些思路便也就跟着清晰起来。 原本按照前世的历史,老皇帝还得扛两年,这个时候,顾淮笙当时正为了博取赵邑信任,跟赵越水火不容,几个皇子之间虽然运筹帷幄,却都还未摊到明面上,一直是暗中较劲儿,然而因为他这个意外,一切被改的面目全非。赵越被迫迎娶苗疆假公主的事情以及中毒一事解决了,更是借力打力,顺势偷梁换柱把人送到了老皇帝跟赵邑身边周旋,赵越那边也因为这一系列变故,将五皇子赵宥推出来成了众矢之的,除此之外,还有那横空出世的私兵营…… 这乱象,看来是提前到了。 那伏击之人…… 顾淮笙琢磨的出神,连走路都深一脚浅一脚没个准备,从吏部出来,下台阶的时候还踩空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被人给一把扶住胳膊托住了,不是别人,正是一天没见的赵越。 “想什么呢?走路都不看路,梦游呢?”赵越蹙紧眉头,还以为顾淮笙是不舒服。 “没,就想一点事情。”顾淮笙拍拍衣袖,跟着赵越走:“想一点事情。” 奸臣有个白月光_127 赵越跟着转身,侧头问:“去乔家吗?” “去。”顾淮笙点头:“私兵营的事查的如何了?” 第78章小别扭 赵越正要答话,看到有人过来,就打住了话头。 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 顾淮笙道:“等下说。” 赵越点了点头:“那就马车上再说吧。” 闻言,顾淮笙侧目看了赵越一眼。 “我跟你一道去。”赵越的马车就停在不远,可他连眼神都没给一个,就跟着顾淮笙上了顾家的马车:“早上的粥……” 本来想继续正题的顾淮笙一听这话,就笑弯了眉眼,且十分笑意里带着三分促狭:“吃的,王爷让人特地准备的,当然要吃,不止要吃,还得细嚼慢咽,仔细品味。” “那顾大人品味出什么了?”如今的赵越可不是以前一逗就羞赫傲娇的赵越,这要是在以往,顾淮笙这个撩人的神态语气,他连看人眼睛的勇气都没有,而这一次却不躲不闪,直勾勾地回望着反撩回去。 这可……有点意思! 顾淮笙笑容越发带钩:“色,香,热乎,就像……”故意凑到赵越耳边吹了口气:“王爷身上的……檀香。”说着还真闻了闻:“嗯?你今儿是什么香,闻着怎么不一样?” “想知道?”赵越身形一僵,红着耳朵没好奇地把顾淮笙给一把推开:“扒着衣领自个儿闻去?” “扒你衣领闻啊?”顾淮笙一脸跃跃欲试。 赵越这下是脸皮子都臊了个通红:“闻你自己!” “哦!”顾淮笙咬在下唇笑得更欢,一副懂了懂了的欠揍表情:“我就说这味儿怎么……原来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啊,啧啧,王爷这一语双关,好坏呐!” 赵越瞪着顾淮笙,虽然心里很不服气,却不得不承认,跟对方比起来,他这道行还浅的很呢!不愧是混迹风月场的老手,果然习得一手好撩,那风流劲儿看得人真想……偏生得一副破布身体,让人想使劲儿都下不去手,只能自个儿憋着! 越想越闷,赵越脸色一沉,扭头就不搭理顾淮笙了。 “不是吧?”顾淮笙一开始还以为他是装的,闹了他一会儿才发现是真生气,顿时那个好笑又无语:“开个玩笑而已,这也生气啊?唉,王爷,赵越,真生气呐?” 赵越面无表情:“没有。” “还说没有,脸都快耷拉成长春面那么长了。”顾淮笙退开一些,顾自慵懒地往车壁一靠:“好了好了,别生闷气了,你若不喜欢,那我以后不闹你就是了。” 顾淮笙说完,就把脸转到了另一边,明显情绪也低沉下来。虽然嘴角扬着,眼底却没有粲然灵动,整个呆愣放空的状态。 赵越这时才意识到顾淮笙误会生气了,可他就是个嘴笨的,哄人这方面更是不擅长,以至于盯着顾淮笙的侧脸,憋了半天,也没憋出个屁来。 就这样,两人一路沉默,直到到了乔家,都没再说过话。顾淮笙是不想说,赵越是想说找不到切入口,几次嘴巴开合,都给闭上了。 还是门房帮两人打破了沉默。 “是烎王和顾大人呐?”门房把门敞开,恭敬地把两人请进门:“唉,顾大人,您鞋脏了,您等等,小的这就给您擦干净!” 门房本来是想献一把殷勤讨好贵人,谁知道旁边那位贵人比他行动还快,直接就蹲下去,掏出手帕给顾淮笙擦起了鞋子。这行为,直看得门房满脸惊悚,险些把眼球给瞪脱眶。 烎王是谁? 世袭承爵的亲王!正宗的皇亲国戚! 这样高高在上只可仰止的人物,居然跟个大臣擦鞋! 真是……太太太震惊了! 其实不止门房被震撼到了,顾淮笙也几乎被赵越这突如其来的举动震飞天灵盖,低头瞪着人,久久没回过神来。 唯独赵越,跟个没事人一样,擦完就站了起来,面色平淡语气温和:“好了,走吧。” 说完,转身就走在了前面。 顾淮笙手指挠了挠耳根儿,懵圈儿地跟了上去。 奸臣有个白月光_128 直到两人走出视线,门房才妈呀一声,回过了神,只是那黝黑的脸上,表情丰富极了。 “你……”好半晌,顾淮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是王爷,以后别那样,让人看了……不好。” “哪样?”见顾淮笙终于肯说话了,赵越双眼都跟着一亮,转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侧脸,像是看不够似的。 “刚才那样。”顾淮笙清了清喉咙,竟是后知后觉地赫然起来。 “哦。”赵越微不可查地勾勾嘴角:“你说擦鞋啊?” 顾淮笙瞥他一眼,点头,再瞥一眼,皱眉不解:“你笑什么?” “嗯?”赵越赶紧把笑意收敛,但看向顾淮笙的目光却蹂着动人碎光,一双俊眸矍铄炯然,直击人心:“没笑什么,就是……我赵越怎么样,与旁人何干?你我是你我,何必太过在意旁人怎么看?顾大人以前,可不是个在意别人想法的人,怎么现在倒是在意起来了?” 顾淮笙看着赵越的眼睛,被那光芒闪得,心脏都彷佛遭了一次重击,震得大脑空白心口发麻,好一会儿才磕磕巴巴就接下话来,却还不如保持沉默呢,起码不尴尬。 “哦……” 将顾淮笙的反应看在眼里,赵越眼里笑意更浓,没再说什么,转头继续往前走。倒是每次都会在有台阶的地方,伸手扶一下顾淮笙,提醒一句小心。 顾淮笙是个赫然不过三息的人,再赵越第六次提醒他小心时,他眉眼一弯,转头就冲人笑起来。 “笑什么?”赵越被笑得莫名其妙。 “没什么。”顾淮笙眨眨眼:“原本以为烎王很好看很好看,今天发现,哪里只是很好看,分明是人间绝色啊!” “你又……”赵越耳朵又是一红,下意识张口就要怼,但想到两人才破冰,又给咽了回去:“算了。” 赵越不接茬,顾淮笙自个儿闹着没意思,笑了一会儿便将心思转到了正事上:“也不知道大哥怎么样了。” “这么久都没有消息,那应该就还好。”赵越道:“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顾淮笙赞同点头:“也是。” 话音刚落,抬眼就见乔仁义朝这边走来,两人直接加快脚步走过去。 “乔兄没出去?”顾淮笙拱手一礼,问道。 “刚从外面回来不久,正想去顾府呢,二位就来了。”乔仁义回了一礼,又朝赵越行礼,这才直起腰接着道:“顾大人是来看顾将军的吧?” 顾淮笙颔首:“叨扰了。” “哪里的话。”乔仁义转身就跟着两人一道往回走。 还是顾淮笙想起他方才的话主动问:“你方才说要去顾府,可是有什么要事?” “嗯。”乔仁义点头,却是左右看看,没有继续说。 顾淮笙跟赵越对视一眼,便没再追问,暂时将这话题给翻篇揭了过去。 “我大哥他情况如何?”走了一段,顾淮笙问道。 乔仁义表情轻松:“顾将军身体底子好,昨晚发了两次高烧,硬是扛过来,李太医已经看过了,说没什么大碍,伤口也没坏,只要细心将养,应该没问题。” 听到乔仁义的话,顾淮笙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三人到的时候,顾淮准正在喝药,看他们就示意顾淮阳把药碗给他,然后接过去,仰头就一口闷了。 “烎王。”顾淮准先是冲赵越打了个招呼,随即才看向顾淮笙:“你怎么过来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没事。”顾淮笙无语:“就来看看你。” “我有什么好看的,反正死不了。”赵越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很受用,嘴角都微微挑出个轻微的弧度:“家里还好吧?” “家里一切如常。”顿了顿,顾淮笙拉过凳子在床前坐下,看着顾淮准脸色严肃的问道:“伏击你们的人,大哥怎么看?” 其实这问题,顾淮准昨天就说过,只是没到具体,今儿被顾淮笙再度问起,就像是某种提示,所以他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沉默。 “奴儿怀疑,军营里有内鬼。”见顾淮准抬眼看来,顾淮笙接着往下道:“而且这个人,大哥应该熟悉。” “谁?”顾淮准问。 顾淮笙笑了笑:“茅子蹇。” 这答案似乎让顾淮准有些意外,他沉默了许久都没再说一句话,就跟定格一样。 奸臣有个白月光_129 顾淮笙也不打搅他,就让顾淮准自己理清思路。须臾,在顾淮准再次看来时,他身体明显有一个前倾的轻微动作。 “其实……”顾淮准语气低沉:“我怀疑,那些人跟皇室有关,谁不知道,但伏击我们的那些人,从招数及武功路子看,我可以肯定,是大内高手,所以,背后之后身份恐怕……” 顾淮准没有说完,却是意味深长地瞥了眼赵越。 顾淮笙顺着顾淮准的目光,也转头看了赵越一眼,兄弟间的默契,无非多言,便已明了:“大哥与我想的差不多。” “你也……” 顾淮笙点点头:“不过我觉得,动手的,未必是单一的一方势力。” “哦?”顾淮准挑眉,坐的久了伤口疼,他皱了皱眉,稍微躺下去一点。 “我觉得,权势角逐,借力打力。”顾淮笙道。 第79章嫁那什么随那什么 被兄弟俩瞥着,赵越脸上没什么表情,负在身后的手却下意识攥了攥,嘴角下撇,垂眼掩住了眼底的自责。 “顾家原本是不参与这些纷争的。”顾淮准将赵越微妙的情绪看在眼里:“不过现在看来……从今往后,我顾家跟烎王府,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还得仰仗王爷照拂了。” “是我连累……” “跟你没关系。”赵越话才出口,就被顾淮笙打断:“便是没有你烎王,顾家也注定不可能真正如愿做到,独善其身,是大哥太过相当而然了。” 顾淮准瞪了胳膊肘往外拐的顾淮笙一眼,却不可否认,这的确是事实。 “淮笙说的对,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便是如此。”说到这,顾淮准叹了口气:“再者,我这不争气的弟弟认准了你,这浑水,不淌也得淌啊!”说完瞥一眼顾淮笙,无奈的笑了。 顾淮笙被调侃也不在意,反而眉眼染春好不得意,那荡漾无边的德行,看得顾淮准着实心塞的紧。 “对了。”顾淮笙忽然笑容一收,转头看向赵越:“私兵营的事……” “哦。”顾淮笙不提,赵越差点都给忘了:“私兵营……” “我也正是打算去顾府说这个!”一直充当透明人的乔仁义,可算找到机会插嘴了,见大家都朝自己看过来,他才感觉到尴尬,不过话既然抢都抢了,那硬着头皮也得说下去:“我打听到,那私兵营,跟萧家有关。” “萧家?” 闻言,三人交换了个眼神。 “没错。”乔仁义点头:“我的人亲眼目睹,萧家二公子出入私兵营。” “萧家人出入私兵营……”顾淮笙抠下巴琢磨,遂转头问赵越:“依王爷看,你觉得,是赵邑等不及了,还是萧家别有二心?” 最难揣摩就是人心,赵越沉默须臾:“二者不好说,不过……漕运这步棋,的确给了萧家不少便利。”说到这个,忽然想起一个人来:“田松儒……还在吏部吧?” “嗯。”顾淮笙点头:“时机合适,可以给挪一挪了。” “你想好要怎么做了?”顾淮准一看到顾淮笙那狐狸笑容,就知道,这家伙又在开始精打细算了。 “不管是萧家二心也好,还是赵邑等不及也罢,这私兵营的存在都会造成一方势大,赵宥跟薛家目前已无回势之力,唯一能够与赵邑和萧家势均力敌的,也就是东宫那边。”顾淮笙环顾几人,嘴角轻勾:“而东宫太子,可不是赵邑对手,他的优势,在于皇上庇护,可若皇上都自顾不暇,那他处境可想而知,论阴险诡诈,众皇子中,无人能及赵邑,东宫太子可未必是他的对手。” “所以,你的意思是,咱们得把局势重洗?”这跟赵越的想法可以说是不谋而合。 “自然是要重洗,否则我们之前,不就白忙活了?”顾淮笙冷笑:“囤积私兵,可是大罪,一旦查出,可是要株连九族的。” “可若是扳倒了二皇子跟萧家,那不就只剩下太子了?不一样是一家独势,而且他还名正言顺,那样的话,将来……”乔仁义瞥一眼赵越:“就不太好办了。” “进出私兵营的不是萧家人吗?”顾淮笙一脸茫然:“跟二皇子有何干系?” 顾淮笙这话一出几人便懂了他意思。 “不过,这揭发萧家……”顾淮准意味深长地戛然而止。 “薛家应该能乐意。”赵越跟顾淮笙对视一笑:“之前吃了那么大个亏,薛家可谓是恨透了萧庭晔这个老狐狸,如今有这么一个机会,相信他们肯定不会放过,薛家因为五皇子的事情元气大伤,就算不为私仇,这也是一个逆风翻盘的好机会。” “没错。”顾淮笙冲赵越眨了个飞眼儿:“果然还是王爷你了解我。” “你俩……”顾淮笙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算了。” 奸臣有个白月光_130 顾淮阳一直安静的在旁边没有说上话,这会儿见大家谈的差不多了,才终于过来轰人。 “行了行了,这种费神的事情你们自个儿折腾去,大哥还养伤呢,你们这是来探望的还是来给他找罪受的啊?”顾淮阳扬手轰赶了两下,顾淮阳扭头就怼顾淮笙:“二哥不是我说你,你这也太不懂事,你为烎王的心情我能理解,嫁那什么随那什么我也懂,可你不还没过门吗?怎么着胳膊肘外拐成这样?到底是烎王那事儿重要,还是咱大哥的身体要紧啊?那事儿你们自个儿筹划又不是不行,非得让他跟着瞎操心!” 向来能言善辩的顾淮笙,第一次被顾淮阳怼到哑口无言。 “咳咳!”赵越下意识将顾淮笙挡到身后,瞥了眼跟个炮仗似的顾淮阳一眼,这才对顾淮准拱手道:“是赵越考虑不周,叨扰顾将军养伤,实在抱歉,既然如此,那我跟淮笙就不打扰了,你且养好身体,军营那边也不用操心,应该很快就能揪出内鬼。” “是啊……”顾淮笙从赵越身后探出头来,尬笑着挥了挥手:“大哥你好好休息,我明儿再过来看你……” “正事要紧,你们且忙你们的,不必天天过来,再说,你们这么天天过来,太打眼了,不好。”顾淮准打断顾淮笙的话,顿了顿才看向赵越,接着道:“至于军营那边,就有劳王爷费心了。” “分内之事而已。”赵越颔首。 顾淮笙还想废话两句,就被顾淮阳给轰出了门,跟被无视,悠哉出门的赵越和乔仁义比,顾淮笙着实狼狈又丢份儿。不过他也不在意,反正他跟顾淮阳,从小相处模式就这样,之前在戏班子因为场合顾淮阳还收敛着,在这里可算是彻底放开了。 可说到底,还是因为顾淮准,有这个大哥在,才有昔日家的感觉。 想到这些,顾淮笙摇了摇头,都没等赵越两人,转身就走。 “生气了?”赵越给误会了,赶紧撂下乔仁义,追上去问。 “没,我跟他置什么气?”顾淮笙冲赵越笑笑。 赵越见他却是没有生气的迹象,这才放下心来。 “顾大人,王爷!”乔仁义追上两人:“二位不如……” “不了。”顾淮笙拒绝道:“待此间事了,咱们再另约时间,一通畅饮,喝个痛快。” “既如此,那乔某就不留二位了。”乔仁义拱了拱手。 从乔家出来的这一路上,顾淮笙都没有跟赵越说话,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直到上了马车,都没吭一声。 赵越看了他好几眼,终于没忍住:“在想什么,想的这么入神?” “就私兵营和萧家以及赵邑的事。”顾淮笙道。 “嗯?”赵越不解:“这不是已经想好应对了么?” “我在想,会不会有漏掉什么。”顾淮笙换了个姿势靠到赵越肩膀上。 “那想出什么来了?”赵越侧转过头,抬手拨了下顾淮笙的脑袋,帮他挪了个位置,让他能靠的舒服一些。 “就乱七八糟的想,也没理出个头绪。”顾淮笙摇了摇头,忽然问道:“赵宥的事也拖的够久了,宫里那边,是怎么个情况,那位是什么意思?就这么不闻不问的关着?” “这事太复杂,宫里正掰扯着呢,一时半会儿难出结果,不过不管结果如何,此人都不成气候。”赵越瞥了眼顾淮笙:“累么?要不闭眼睡会儿?” “累到不累。”顾淮笙叹气:“就是有点犯酒瘾了。” “不行。”赵越想也没想就断然给否定了。 顾淮笙却不管他,顾自往下道:“码头有家酒楼不错,正好有些饿了,咱们去那边吃饭喝酒吧,我听说啊,那酒楼除了浮华醉,烧鹅也堪称一绝,尤其浮华醉配烤鹅,那滋味儿……”说到这,顾淮笙啧啧咂舌,随即露出一个向往的表情:“简直了,你去尝过就知道了,保证你过齿难忘,回味无穷!” 顾淮笙嘴上嚷着去码头酒楼,看似馋得厉害,但知他如赵越,却是瞬间就懂了他话中深意。没有多话,赵越直接让车夫掉头,去码头那边。 所谓醉翁之意不在酒,说的就是顾淮笙了。赵越所想没错,他去酒楼喝酒吃鹅不过是顺带,真正目的,则是私兵营。 码头在护城河上游,几乎绕了大半个京城,马车足足跑了两个时辰才到。原本这下衙时间就不早,这么一通折腾,天彻底黑了个透。 可即便如此,码头那边依旧火光通明,人流不少。上船卸货的景象半点不输白天的热闹,吆喝声,以及各种各样的声音不绝于耳。 两人没有在外面怎么逗留,随便逛了逛,就一起进了顾淮笙说的那家酒楼,要了个视野俱佳的临窗位置相对而坐,再点上烧鹅美酒,外加一些好菜,就那么边看热闹便投喂五脏庙。 “喝酒可以,不过不准贪杯。”眼看着顾淮笙见到酒水馋的两眼发光,赵越不好扫兴,便只好这么退让一小点。 “知道啦。”顾淮笙手上倒着酒,眼睛却盯着窗外楼下看:“咦?” 第80章山雨欲来 赵越原本是在盯顾淮笙手里的酒壶,听到声音抬眼看他的脸,然后才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 奸臣有个白月光_131 注意到赵越的反应,顾淮笙斜睨他一眼,挑眉努嘴示意他看楼下码头的位置:“你看,最大那艘货船那边,人群中,那个穿暗红衣裳戴黑纱斗笠的男人。” 赵越循着顾淮笙的提示,看过去,眸色微动。 “看出什么来没?”顾淮笙头也不转地问。 “他的腰带。”赵越视线越过那人,看向旁边那个穿深灰衣裳的,那人个头比暗红衣裳的高,身量体魄壮一些,亦是同样头戴黑纱斗笠。 “没错,还有他身旁那人。”顾淮笙也注意到了那个灰衣男子:“王爷看那人身量,有没有觉得眼熟?” 赵越还未应话,一队停下的车马就吸引了两人的注意,两人当即便止住了话题,再去看了过去。 那队车马做普通商队打扮,看着平平无奇不起眼,且个个都作汉子打扮,可行动间依旧能辨出女子独有的柔婉,那气质,更非粗布麻衣能遮掩。 只见先前那两人过去,与为首一人交谈了几句,一行人便行色匆匆地上了大船。 直到大船驶出码头,两人才收回视线,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 “这酒我还一口没喝呢。”顾淮笙遗憾地放下拎了半天的酒壶。 “不出半个时辰,就得全城戒严。”赵越道。 “今晚月色正浓,可惜啊可惜……”顾淮笙望酒兴叹:“得嘞,伙计,给爷打包!” 赵越说的没错,两人离开码头不久,整个京城就开始戒严了起来。官兵满城搜捕,轰动脚步声像是踏在人心尖儿上,震得人心口发麻心脏发颤。 “看来比王爷预料的要早呢。”顾淮笙放下车窗帘子:“能跟薛家里应外合,从宗人府偷人,这薛德妃也着实是个人物。” “后宫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能混到四妃品级,有几个能是胸无沟壑的。”赵越瞥了眼顾淮笙拿在手里不放的酒,无奈叹气:“把酒放下吧,又没人给你抢。” “没事儿,拿着自在。”顾淮笙把酒壶换了个手拿着,凑近赵越一点,转移话题:“赵宥居然会真与苗疆勾结,不过最意外的,还是常朔,此人还真是深藏不露。” 顾淮笙清楚记得,前世常朔是站太子一党的,没想到眼下却变了。 “老木将朽,太子羽翼未丰,就目前形势来看,绝非良木,他自然得另谋高就。”赵越伸手揽了顾淮笙肩膀一下。 顾淮笙也没拒绝,顺势就靠了过去:“这一局,真是越来越精彩了。” “顾大人有何想法?”赵越微微低头,目光正好落在顾淮笙嘴唇的位置,眸色便不由深了几许:“出了赵宥这个变故,咱们计划还继续吗?” “继续啊。”顾淮笙眉眼弯出邪魅撩人的弧度:“怎么不继续?就是要越乱才越好呢,不然也太没劲了。” “不过赵宥南下苗疆,肯定会快就很快就会有行动,到时必然是要出兵平反的,你大哥……” “我大哥怎么样,他们心里门儿清。”顾淮笙冷哼一声。 “你的意思是,顾将军就不……” “自然是要的。”顾淮笙打断赵越:“只是到时,就得仰仗王爷这个统帅,多多照拂了。” 赵越正要说话,马车就突然停了下来,且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围拢过来,两人对视一眼,皆是面色一肃坐正了身体。 “怎么停了?”顾淮笙沉声问道。 “王爷,少爷,是官兵排查。”外面的车夫道。 话音刚落,一道中气十足的男声就响了起来:“御林军统领纪杨,负责追查越狱要犯,得罪!” 顾淮笙撩起帘子,探头出去,一脸茫然的问:“我就说这大晚上怎么这么劳师动众,原来是有人越狱了,谁啊?能劳动御林军,应该都是下的死牢吧,那地儿可不好逃出来……” “顾大人。”赵越打断顾淮笙的喋喋不休,配合地冲纪杨点了点头,取下腰牌递过去,不过还是问了一句:“谁越狱了?” 纪杨接过腰牌确认无误就还了给了赵越,随即左右看看,上前手拢在嘴边,贴着赵越耳朵小声说了个名字。 然而这纪杨却是个人精,他看似是在给赵越说悄悄话,实则眼角余光却注意着赵越以及顾淮笙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 一番观察,见顾淮笙一脸好奇,赵越惊讶挑眉,他便退了回去,眼神转换不露声色,冲两人抱了抱拳,便挥手让人放行。 马车摇摇晃晃的再次跑动起来,直到进了胡同,顾淮笙才放下帘子,收起脸上的表情,跟赵越面面相觑。 “想说什么?”赵越一看顾淮笙表情,就知道这人又在动心思了。 “待你与我大哥领兵出征之时,我与老太妃必然会被作为人质被扣留京中。”顾淮笙还是没忍住,拎着酒壶馋嘴的喝了一口,砸吧砸吧嘴,这才接着道:“这个你们不必挂心,我会处理好,也会定会护老太妃周全,决不让她出半点闪失。” “你呢?”赵越眉心一动。 奸臣有个白月光_132 “嗯?”顾淮笙却没反应过来。 赵越抬手给他捋了下头发:“你也不可有任何闪失。” 顾淮笙闻言灿烂笑了:“那是当然,我还要跟王爷里应外合呢。”说完笑容一收,郑重承诺道:“你放心,我会顾好自己跟老太妃的。” 赵越指尖抚过顾淮笙眉眼,转头叹了口气:“山雨欲来啊!” “迟早都是要来的。”顾淮笙从袖子里摸出个锦囊递给赵越:“这个你拿着,收好了。” “什么?”赵越看了顾淮笙一眼,自己给打开拿了出来,随即脸色一变:“兵符?” 顾淮笙点头:“送你的礼物。”瞥了眼兵符,接着道:“辎重先行就位,王爷只管人去就行,拿着这个兵符,去虎头村,找一个叫高展的人,庄稼汉,四十出头。”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筹备的这些?”赵越震惊得回不过神来。 “几年前吧。”顾淮笙转过头去,看着对面车壁,神色少有的沉郁:“父亲去之后,就开始筹备了,世间生存之法,从来不是退让隐忍就能粉饰太平的,顾家如此,王爷亦是,不想我为鱼肉,便只能冶炼刀俎了。” “确实如此。”赵越赞同的点点头。 “渔翁有什么意思?”顾淮笙冷嗤一声,眸中闪过一抹凌厉之色:“咱们这次,只待海鱼入瓮。” “嗯?”这成语乱用的,赵越都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顾淮笙没劲儿地瞥了赵越一眼:“这场权势角逐,不管是谁,只要不是太子,就名不正言不顺,王爷只待那时,举报勤王。” “太子?”赵越会过意来。 “没错。”顾淮笙转头看向赵越,嘴角勾起一抹精明笑意:“所以,眼下局势越乱越好,只要太子不死不活的存在着就行。” 说话间,顾府到了。 顾淮准起身准备下马车,走到门口就停下来,回头问赵越:“王爷今晚留么?” “留。”赵越就等这句呢,麻利起身就跟了出去,两人先后步下马车:“我这还等着跟顾大人对月畅饮呢!” 顾淮笙闻言就乐了,瞥他一眼拆台:“还对月畅饮,王爷别扫兴就谢天谢地了。” “你这是有多大的怨念,我那是……” 赵越话没说完,就被开门声给打断了,紧接着门房就哈腰迎了出来。 “笙少爷可算是回来了,元伯都念叨您好几回了呢!”说完才看到赵越,门房慌忙行礼:“小人见过王爷,给王爷问安!” “行了,起吧,王爷不是外人,以后像待我和大哥那样就行,不必战战兢兢。”顾淮笙叫起门房,这才问道:“元伯念叨我什么了?” “就念叨笙少爷怎么还不回。”门房道:“这不是今儿不太平,担心笙少爷回来太晚,路上遇到麻烦么?” “哦。”顾淮笙点头:“行,我这就去给他老人家报平安,你退下吧。” “是。”门房哈了哈腰,就退开了。 顾淮笙跟赵越相视一笑,便一起朝里面走去,刚上的庑廊,就见元伯朝这边过来。不过元伯并未看这边,走到转角,脚步一拐,就朝着另一个方向去了。 顾淮笙赶紧叫人:“元伯!” “哎哟我的笙少爷呢!”元伯虎躯一震,忙转身朝顾淮笙方向走:“您可算是回来了,可真是急死奴才了,外边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都是官兵,我这心啊提的哟,就怕让笙少爷给赶上这麻烦,毕竟这种时候在外边溜达不合适,太容易触霉头了!” “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吗?”顾淮笙好笑的冲元伯眨眨眼。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元伯拍拍心口。 赵越递上打包的烧鹅:“这个,拿去让厨房热一热,好了送淮笙屋里。” “哦好!”元伯赶紧接过,然而直到两人肩并肩擦身而过,他才反应过来,递东西的是烎王,而他不止没行礼,还把那么大个人给忽略了! 第81章烎王小心机 “你方才吓到元伯了。”顾淮笙背着手,后仰回头瞅了一眼,转回头胳膊肘怼了赵越一下。 “我又没做什么。”赵越被怼得身形一偏,也只是云淡风轻地瞥顾淮笙一眼。 奸臣有个白月光_133 顾淮笙不说话,就在那斜睨着眼憋笑。 赵越本来脸上是没什么表情的,被顾淮笙那要笑不笑的表情带的,也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你笑什么?”赵越挑眉:“我说的不对吗?” “对对对,王爷怎么可能不对呢?王爷您最对了,走了。”顾淮笙赶紧顺毛。 “看台阶。”赵越提醒了一句,无奈地摇了摇头。 顾淮笙低头看了一眼,落脚后转头冲赵越眯眼一笑:“我们去后山吧。” “这时候去后山?”赵越心思一转,就懂了顾淮笙的意思:“这季节,山上蚊虫多,月色虽迷人,被蚊虫叮个满头包可不是没事儿,还是去你屋吧,都给元伯招呼过了。” 顾淮笙想想也是,撇了撇嘴道:“有道理,成吧,就去屋里。” 顾淮笙幽幽叹了口气,便晃荡着走在了前面。 赵越凝望着他的背影:“淮笙。” “嗯?”顾淮笙没有停下也没有回头。 “你在焦虑什么?”赵越问道。 “我?”顾淮笙脚步顿了顿,又继续没事人一样往前走:“我怎么焦虑了?我有什么好焦虑的?” “你有。”赵越加快脚步走到他身侧,看着他的脸肃然重复道:“你有。” 顾淮笙……顾淮笙沉默了,月色清晖柔柔洒落在他周围,衬的他整个人都沉静又隽美,让人移不开眼,却也像一道透明屏障,将他隔离虚空之外,恍惚间,看不透,也摸不透。 “淮笙。”赵越转开目光,久久才叹了口气:“你的心结,到底是什么?” 闻言,顾淮笙转头看向赵越,眨了眨眼没接话。 “你有心结。”感受到顾淮笙的注视,赵越看了过去,深深望进他眼底:“从你给赵邑挡剑醒来之后,你就像变了一个人,虽然你一直极力表现的跟以前一样,但不一样的,旁人或许感觉不出来,但我能感觉到,尤其是你身上的沧桑感,那不是你这个年纪该有的,所以,为什么?” 这事在赵越心里憋挺久了,一直没提,就是怕触及到顾淮笙敏感的神经,所以才一直藏在心里。他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问了出来,或许是顾淮笙莫名的焦虑让他不安,或许是月色清冷划下的无形屏障,那一瞬间的隔离感,让他心头发慌,非常迫切的想要探究什么,想要触碰顾淮笙内心隐秘,更想看透眼前这个人。 良久没等到顾淮笙回应,赵越抓住他胳膊:“为什么?” “我都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顾淮笙眼神闪躲,遂怕赵越发现,又强迫自己坚定的笑望进赵越晦暗眼底:“王爷呐,这酒就闻了个味儿,都没喝上呢,你就醉的说胡话呐?我给你说,你这样可不行哦,咱俩说话要对月畅饮的呢,可不许食言哦!” 赵越定定的看了顾淮笙一会儿,最终还是泄气转开了脸:“不食言。” 不想说就不说吧。 赵越有些颓然的想,却是不知,顾淮笙视线落在他脸上许久才转开。 两人一路沉默走到顾淮笙院子,推门进屋时,桌上已经摆好了加热的烧鹅,除此之外,还给配了几个凉菜拼盘,唯独没有酒杯也没酒。 顾淮笙看看桌上又看看手里的酒壶,不禁啧了一声:“幸亏我自己带了。”随即转头冲赵越挤眉弄眼:“没有酒杯,一会儿该委屈王爷跟我共饮此壶了,王爷不会介意吧?” 赵越……赵越理都没理,就径自走到桌前坐了下来。 顾淮笙自讨了个没趣,也没觉得怎么样,摸了摸鼻子就厚脸皮地晃荡了过去,也不坐对面,就在赵越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这烧鹅真香,许久没吃,可馋这一口了。”故意无视赵越看过来的眼神,顾淮笙筷子都没拿,伸手就捏了一块叼嘴里吃的一脸陶醉,正准备再来一口酒,刚抬起,就被赵越伸手截胡:“哎你……” 顾淮笙话刚出口,就被赵越仰脖子咕噜灌酒的豪迈气儿给震惊到了,回过神来才想起要阻止。 “嗨呀!你慢点喝,悠着点,就那么点呢,别一口气喝光了!”顾淮笙嚷嚷着,扑过去就抢。 赵越倒是没有给他抢,顺势就把酒壶递了过去。 顾淮笙接过酒壶瞪了赵越一眼,坐回去又瞪了一眼,这才将酒壶拎到耳边晃了晃,听着声儿,嘴角就撇了下来。 “好你个烎王,说好陪我喝酒不阻拦的,结果你是没阻拦,可你一口给我喝掉了大半壶!”顾淮笙抱着酒壶那叫一个心疼啊,都舍不得大口喝了:“瞧瞧这手感,估计离见底儿都不远了,我这能大口喝上三口的吗?心机啊,烎王你这也太心机了,我真是看错你了,居然会信了你的鬼话!” “那你还喝不喝了?”赵越视线从酒壶上一掠而过,勾挑嘴角看向顾淮笙。 “喝!”顾淮笙赶紧坐到对面去:“我告诉你,这些都是我的了,你别喝了,就坐对面看着吧,吃你的菜!” 赵越点点头,当真动筷吃了起来。 顾淮笙看的那叫一个窝火,无比深刻的意识到,自己就是看上了一块无趣的木头,真是……忍下吧,自己看上的,还能踹了咋的? 奸臣有个白月光_134 深吸一口气,顾淮笙也不瞪赵越了,自己小口抿酒大口吃肉起来,那滋味儿……就是欠了那么多畅快,憋屈死了。 哼!等哪天赵越不在,非得一口气喝过瘾不可! 顾淮笙心里暗暗决定。 便是因为较着一股劲儿,顾淮笙全程都没再搭理过赵越,沐浴也不撩贱儿了,把人赶出门,晚了睡觉都背对人,可见是给气坏了。 赵越心里好笑,故意曲肘轻怪顾淮笙后背:“还生气呢?” 顾淮笙往里挪挪,不吭声。 “别生气了。”赵越翻身把人抱住,手开始不规矩起来:“顾大人,我错了。” 顾淮笙本来绷着,被赵越撩拔得虎躯一震:“现在知道错了,晚了。”嘴上还在逞能,声音却绵软发抖:“想要原谅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嗯,取悦我就行,就看你手段,够不够让我原谅了。” 而结果就是……顾淮笙被赵越有节制却磨人地吃干抹净了一次。 第二日正赶上大朝会,可怜顾淮笙被折腾的腰酸腿软,还得天不见亮就爬起来,马车颠簸赶往皇宫。 “还行么?这还得一会儿才到,要不你靠着我再睡一会儿?”看着顾淮笙一路皱眉坐立不安的样子,赵越心里后悔又自责,都怪他忘了今儿的大朝会,不然也不会…… “没事儿,我挺得住。”顾淮笙揉着后腰,一瞥眼注意到赵越的表情,就知道这家伙又在想什么,感觉给打住:“我说赵越,你那是什么表情啊?” 赵越眉心微蹙:“我忘记今天是大朝会了。” “忘记又怎样没忘记又怎样?”顾淮笙无语:“你这吃都吃了,来后悔呢?” 赵越怕顾淮笙误会,赶紧解释:“不是,我就是……” “呵!”顾淮笙白眼一翻:“大猪蹄子!” 赵越:“……” 顾淮笙看着他那表情,妥协靠了过去:“好好好,我靠着你,我睡一会儿,你就别摆这么一副自责脸了,搞得我很……哎,算了,睡觉睡觉。” 顾淮笙叨叨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是眼皮一搭,就安静了下来,没一会儿就睡沉了。 两人出门晚,为了让顾淮笙多睡一会儿又刻意让车夫放慢了速度,等终于赶到宫门时,许多大臣已经先到了。 赵越打帘子看了一眼外面,这才叫醒顾淮笙:“淮笙,醒醒,宫门到了。” “嗯……”顾淮笙还是闭眼养了会儿神,这才起来,跟着赵越一同下马车。 两人这么一道出现,当即就吸引了众人的视线,那眼神,都是隐晦燃烧的熊熊八卦之魂。对此,两人泰然自若,权当不知,更何况顾淮笙还是个脸皮厚的,就这点程度,还真不会臊到他。 倒是看到武将那一排的‘顾淮准’,让他脚下一个踉跄。 “走好。”赵越地把人扶住。 顾淮笙却抽回自己的胳膊,贴过去给赵越讲小话:“你看到没,扮的可真像嘿,要不是我知道内情,都要以为是真的。” “嗯。”赵越朝那边看了一眼,应付的嗯了一声,然后视线一转,落在同样看着这边的赵邑跟萧庭晔身上。 视线相对,三人皆是客套的颔首作礼。 也是凑巧,赵越跟顾淮笙所站的位置,正好就在那两人对面。 这种角度,顾淮笙自然也注意到了对面二人,拱手一礼,便没再多做搭理,倒是目光微转,与队列中的查良镛跟田松儒暗自交换了个眼神。 宫门打开,百官入朝。 顾淮笙原本跟赵越是走在一起的,不过两人相视一眼后,他就故意拉开距离落到了后头,跟在了查良镛和田松儒后边。 第82章许一个名分 “查大人,近来红光满面春风得意,可是有好事将近?” 顾淮笙这一出声,两人便也跟着慢下脚步来。 “顾大人相面不行啊!”查良镛笑睇田松儒一眼:“这要说相面啊,我看田大人才是天堂饱满春风满面,一看就是喜事将近。” 奸臣有个白月光_135 田松儒笑笑不说话,冲两人拱拱手。 “喜事是近,只叹多磨啊!”顾淮笙说罢,跟二人暗中交换个眼色,便径自加快脚步先行而去。 两人看着顾淮笙走远的背影须臾,转头对视一眼。 “顾大人这是何意?”田松儒见四下无人,压低声音问。 “计划有变。”查良镛道。 田松儒目光一转便参透了其中隐意,不太明显地点了点头,两人也没一道走,随即就各自前后拉开了距离。 可小心翼翼的又何止他俩,这赴朝路上的文武百官,哪个不是人精? 赵宥勾结苗疆越狱潜逃一事,早就传的满城风雨,之所以谨言慎行,不过是心里清楚,今儿这大朝会,必然会掀起一波腥风血雨,不想被殃及池鱼,就要低调做人。 但不管大殿上如何的腥风血雨,这大朝会对于顾淮笙来说,都是滥竽充数的。尤其是烈日当空气温上升晒死人的时候,他连充数都不敬业起来。 且看他腰不挺了背不直了,时不时借着捏袖擦汗的动作偷吃一两块点心,喝两口水,简直恨不得能就地坐下打盹儿。 倒是旁人实在看不过去,忍不住小声提醒:“顾大人,今儿可不太平,你还是打起精神来的好,以免被抓了错处去。” 顾淮笙闻言转头,发现说这话的是个年过半百的中年官员,除了从官服判断出对方是礼部任职,品级与自己不差上下,脸完全不认识。 “多谢提醒。”顾淮笙赶紧打起精神,整然肃立,不过话匣子打开了就有点住不住,便往人身边靠过去一点:“嗐,兄台新来的?” 那人闻言,左右瞅瞅,遂才袖子掩面,朝顾淮笙靠近一点:“你见过,有我这么胡子大一把的新人吗?” 顾淮笙给乐了,清了清嗓子:“还挺幽默哈?” “彼此彼此。”那人说完就若无其事放下了手,装的一本正经。 顾淮笙还想凑过去多闲扯两句,就看见萧庭晔父子哭天抢地被人拖出了金銮殿。顾淮笙就知道,举报私兵营一事,成了。 顾淮笙勾了勾嘴角,退回去站好,安分了下来。直到朝会结束,他都规规矩矩地站着。 赵越出来他也没动,待人走到面前,才跟着一道离开。 “德妃已于昨夜自缢。”待出宫上了马车,赵越才开始向顾淮笙说起大殿的事情:“萧家父子收押彻查,赵邑明哲保身没有站出来,不过并没有因此就杜绝皇上的怀疑,手上的权势,给削减大半,原本的优势也急转直下。” “又是段誉青?”萧家翻船,不用赵越细说,顾淮笙也知道,赵邑就算明哲保身,亦免不了被迁怒,比起这个,他更关心揭发这点。 “太子。”赵越顿了顿,接着道:“太子奉命领兵,即日出剿私兵营。” “白捡的功劳。”顾淮笙挑眉。 “没错。”赵越倒了杯水递给顾淮笙,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如此,东宫一方得势,赵邑陡转劣势,这风向又该变了。” “皇上是因为赵宥,所以才留下赵邑,没有深究?”顾淮笙喝了口水,捏块点心喂赵越。 赵越张嘴咬住,咽下后才点头:“东宫势大,必然打破固有平衡,而一方势大,是当权者不愿看到的,这种潜在威胁,哪怕太子是他看重的储君人选,亦不会允许其存在,想要权衡,自然还得留着赵邑,更何况,还有我这个心腹大患。” “确实如此。”顾淮笙赞同附和,不过随即便得意笑了:“他估计做梦都想尽快除掉你,甚至不惜背负骂名,只是出了赵宥这个变故,才一时不敢轻举妄动,可若赵宥当真联手苗疆起反,届时让你率兵出征,就等于下次将兵权移交你手,在这种紧要关头,他必然不会放心,最好就是让太子随行,可同样,若生变数,太子可谓鞭长莫及,眼下局势他自己的身体,他心里有数,所以,肯定左右为难。” “嗯。”赵越喝了口水放下杯子:“所以,我们也得做两手准备,赶往苗疆少说要一个月,赵宥起反没那么快,这段时间,正好够咱们准备。” “我赌,太子不会随行。”顾淮笙慵懒往车壁一靠,挑眉笑间,一如狡狐:“太子也不会有这个机会。” 赵越静静地看着顾淮笙眉眼间不经意流露出的自信张扬,只觉心头激荡的厉害,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把人拉进怀里,扣脑勺狠狠吻了一通。 这还是赵越第一次情绪外放这么彻底,顾淮笙只是一瞬的惊讶,就热情回应起来。毕竟木头难得开窍,必须不能错过点火机会,得推动一把,让其熊熊燃烧起来! 而撩骚的结果就是,关键时刻被赵越气急败坏地推开。赵越难受不说,他自个儿也憋的厉害。 “你身体不好,以后……别撩拨我。”赵越急喘口气,坐得离顾淮笙远了一些。 “王爷这是倒打一耙啊!”顾淮笙倒是没动,红着脸似笑非笑的凤眼斜睨:“臣可记着,是您先动的手,不带这么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 赵越被噎了下,但更多却是无语:“就你这……遣词用句的水准,当年春闱作弊了吧?” “净瞎说,我顾淮笙那是需要作弊的人么?”顾淮笙撇嘴:“我那春闱科考都没下真功夫呢,不然就没状元榜眼探花三科的事了。” 许久没见到顾淮笙这股年少轻狂的嘚瑟劲儿了,今儿难得一见,赵越深感久违的同时,不禁嘴角勾挑笑了起来。 “笑什么?”顾淮笙却给误会了:“不信?” 奸臣有个白月光_136 “信!”赵越赶紧道:“信的信的,顾大人才富五车,最厉害了!” 顾淮笙给赵越一个算你识相的表情,转移话题:“咱们就这么走了?” “嗯?”赵越闻言一愣:“不然呢?” “好歹见到我哥,都没打个招呼,会不会……” “放心吧,你哥就那个样,见到咱俩亲亲我我,必然冷脸不会给正眼的。”懂了顾淮笙的意思,赵越打断道。 顾淮笙自己回想了下,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也就放宽心不去纠结了,打了个哈欠便闭上了眼睛:“好困啊,我睡会儿,到了叫我。” “嗯。”赵越看了看顾淮笙额头的细汗,抽掉他腰间别着的扇子,展开来替他扇风:“你睡吧。” 说是到了叫,但赵越没有,就坐在马车里孜孜不倦地打扇守着,便是前来迎接的门房都看不过去了。 “王爷,要不还是把笙少爷叫醒吧,大中午,这马车上坐着怪热的。”门房见赵越无动于衷,想了想又道:“况且这等下还得去衙门……” 门房话没说完,就被赵越一个冷眼看的缩了脖子:“小的多嘴。”随即便躬身退了开去。 不过这点动静,也足以吵醒顾淮笙了。就是不是自然醒,脑子有点懵,睁眼好一会儿才聚焦,反应过来已经到了家门。 “都到了怎么不叫我?”拉了拉捂得闷热的襟口,顾淮笙起身就钻出了马车,待赵越合扇跟出来后才问:“你这是等了多久?” “没多久,刚到一会儿的,看你睡得沉,就没忍心叫你。”赵越把扇子还给顾淮笙,跟着他一同跳下马车朝顾府大门里走。 顾淮笙还是进了家门才想起来不对,转头问他:“王爷都不回烎王府的吗?” “不想回。”赵越脱口就道。 “那是你府邸啊。”顾淮笙忍不住笑了:“你个主人一天到晚不回去,不太好吧?” “所以顾大人这是在撵我走?”赵越脸色一下就冷了下来。 “没,没那个意思。”顾淮笙赶紧顺毛:“我就随口提醒你一句,毕竟烎王府没什么,不是还有老太妃么,母子没有隔夜仇,你这么总是避着也不是办法,况且要是率兵出征,没准何时才能再见呢,别做让自己后悔遗憾的事。” 赵越瞥着顾淮笙的脸色,见他表情平和,是真的没有对老太妃的怨怼,这才收回目光:“知道了,我心中自有分寸。”顿了顿又道:“晚点我会回去,今晚……就不过来了。” “嗯。”顾淮笙点点头,笑意却难免几分不舍。 赵越将顾淮笙的情绪看在眼里,忽然伸手紧紧握住顾淮笙的手。 “怎么?”顾淮笙被他这动作弄的发懵。 “淮笙。”赵越拉着顾淮笙停下来:“我决定了,许咱们彼此,一个名分,就算是男人,我也要你堂堂正正站在我身边,而不是现在这样,同样的,我也要堂堂正正来顾府串门儿,不是以烎王的身份,而是姑爷的身份,你的烎王府的姑爷,我是顾府姑爷,自此两边是家,回哪都堂堂正正。” 赵越难得一口气煽情说这么多话,却绕得顾淮笙头晕,不过意思还是懂了,他笑着望进赵越眼底:“好,就听王爷的。” 第83章俗人乐趣 短短数日,风云变幻。 昔日权倾朝野的萧家,一夕之间连根拔起。九族之内,斩首的斩首,流放的流放,而跟萧家有交情来往的,无不人人自危。 太子率兵剿匪,一举缴获私兵营兵器上万,俘虏数千,风光凯旋,一时被传为佳话。 老皇帝龙体日渐欠安,人是肉眼可见的消瘦,时而出现咳血之状,暮霭沉沉,眼见着是时日无多。 赵邑虽因萧家私兵营一事受到牵连剥夺了诸多权势,可他却并没有安分守己,近日异动是愈见频繁。虽然砍断了萧家这一助力,但沈魏两家在朝中的地位仍不容小觑,其势力渗透几乎将大半个京畿控于掌中。 随着老皇帝病体日渐恶化,其他几位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皇子们也开始活动起来。忙着站队的站队,忙着分一杯羹的各显神通搅风弄雨,堪比一锅乱炖大杂烩,精彩纷呈。 然,任风云变迁,最轰动的,却不过烎王成亲,且对象还是当朝吏部侍郎,顾淮笙。 虽说两人那档子风流韵事早就流传甚广,狗男男出双入对更是毫不避讳,可顶多只做茶余饭后的谈资,谁成想,居然会真的成亲,这可是两个男人啊! 一时间,感叹有之,谩骂有之,坊间有关两人情史的话本更是换了一套又一套,这杜撰的速度赶不上两人心血来潮的变故,可真是让众说书先生又是欢喜又是愁。欢喜是因为有了新版本又可以大把赚钱了,苦恼发愁的是,又得点灯熬夜赶话本,真真累死个人。 更甚者有传,说赵越求赐婚那天,惹得龙颜大怒,被砚台砸破了头,太后拉着他苦口婆心劝了半天,老太妃更是哭天抹泪都没能阻止。 不管外面众说纷纭,两人半点不受影响,婚礼依旧紧锣密鼓的筹办起来。 奸臣有个白月光_137 “嗐,你听说了没?这顾府跟烎王府,据说两边都会设喜堂,新人在顾府走完拜堂流程,还得去烎王府再走一遍。” “啊?那他俩到底谁嫁谁娶啊?” “两边拜堂?这不胡闹么?简直开天辟地头一回听说!” “两个大男人都能成亲了,拜两次堂有什么好奇怪的?” “对啊,他俩都是男人,谁嫁谁娶都不合适,这样安排正好,两人都嫁两人都娶,互许夫妻,谁也不吃亏,倒是妙极!” “近来多事之秋,这俩人也是够能折腾的,别人都战战兢兢过日子,他俩倒好……” “可不是,如今朝野局势日渐恶化,烎王处境就愈发尴尬艰难,没准儿什么时候就给开刀祭天了,顾家这时候跟他搅和,这不是自个儿往火坑里蹦么?” “你们懂个屁,人家这才叫真爱,患难与共不离不弃,两个男人怎么了,不比男女夫妻有情有义?” 马车摇摇晃晃从那群人身边经过,顾淮笙放下帘子,望着对面闭目养神的赵越抿嘴乐。 “笑什么?”赵越睁开眼来。 “外面那些人说的王爷有听见吧?”顾淮笙凑过去,眼睛亮晶晶的盯着赵越。 “听见了。”赵越不明白顾淮笙兴奋的点在哪。 “然后呢?”顾淮笙继续双眼晶亮的问。 “什么然后?”赵越还是不明所以。 “不觉得很有趣吗?”看着赵越那状况外的反应,顾淮笙收了收情绪。 “乌合之众闲来碎语,何趣之有?”赵越莫名其妙。 顾淮笙打了个响指坐回去:“王爷,你真不愧是个木头。” 赵越:“……” “算了。”顾淮笙捏了块酥饼吃:“你这种人,是体会不了我们俗人乐趣的。” 赵越:“……” 赵越还在冥思苦想着搜刮所谓俗人乐趣的点,顾淮笙情绪已经转到了别的事情上。 “伤筋动骨一百天呢,大哥的伤怕是还得将养些时日,不过只是让他坐那被咱们拜拜,又不让他做什么,应该无妨。”赵越还没接上顾淮笙的话题,他又转到了喜服的事情上:“喜服也不知道做的怎么样了,会不会不合身,咱俩要不要回头接完大哥再去看看?都穿新郎服会不会不太正规?你说咱俩要不要让裁缝把喜服给改良改良,一半新郎服一半嫁衣,感觉这样更合适呢,王爷你说呢?” 赵越……赵越闭了闭眼:“你以为登台唱大戏呢?” 原本只是一句吐槽,顾淮笙却眼睛一亮。 “唱大戏……”顾淮笙摸着下巴:“这主意不错,不过戏台游街太招摇了,要不就仿照庙会那样,让人踏高跷,走队伍前面吧,边走边唱……” “顾淮笙你闭嘴!”赵越深吸口气,缓下语气,无奈道:“你太紧张了,这还只是筹备你就紧张成这样,婚礼当天怎么是好?放宽心,不过是个仪式,别紧张。” “我没紧张啊。”顾淮笙笑起来:“我这是兴奋,是激动,我顾淮笙也有今天!” 瞧这话说的,跟骂自己似的,赵越那个无语,不过看顾淮笙开心,也就懒的纠正,随他去了。 马车摇摇晃晃来到乔家,方停下,以乔老爷子为首的乔家人就迎了出来,待得两人下马车,下跪齐声恭贺。 “恭喜烎王顾大人喜结连理!” 那声势阵仗,吓顾淮笙一踉跄,遂看向一边无奈摊手的乔仁义。 “烎王顾大人,恭喜恭喜!”乔仁义上前,拱手道贺,随即才瞥了一眼身后的自家人:“这……” 顾淮笙理解他的难处,抬手打断他,转头看向赵越。 接收到顾淮笙的暗示,赵越这才面无表情的抬抬下巴:“都起来吧。” “我哥在乔家养伤这段日子,承蒙大家照顾,我与烎王婚礼,大家若不嫌弃,届时欢迎大家一起来乐呵乐呵,喝杯喜酒。”顾淮笙这也算是看在与乔仁义的交情上,给予乔家人一点薄面,梯子他递了,至于后续乔家人要怎么走,那就不关他事了。 乔仁义自知顾淮笙这番用意:“顾大人……” “婚礼在即,我是来接大哥回去的,这段日子,多有叨扰,实在惭愧。”顾淮笙一语双关,他给乔家人便利,不单是念在与乔仁义的交情,还有对顾淮准的那一份救命恩情,聪明人说话无需太通透,点到即止,懂自懂。 “顾大人这话就见外了。”乔仁义释然一笑:“顾将军那边还在收拾,二位里边等吧。” 奸臣有个白月光_138 顾淮笙点点头,跟赵越没有接受乔家人的殷勤提议去客堂等,而是直接去了顾淮准那边。 顾淮准在这边的东西不多,除了药,就是那几身衣裳,倒是顾淮阳零碎东西倒腾来不少,加上顾淮准受伤行动不便,收拾起来也就格外慢了些。 顾淮笙两人到的时候,顾淮阳正在捣鼓他那一身戏装行头。 “顾淮阳,你怎么就没把你那戏台子给搬过来呢?”顾淮笙看着那一身行头都无语,更别提天天对着的顾淮准该有多糟心了:“还说在这是照顾大哥,我看你这是给他添堵的吧?” “二哥你这话说的可就没良心了哈?”顾淮阳仔仔细细叠着戏装头都没回:“要不是我天天给大哥来上一曲,他能恢复这么快?我这些日子算是看透了,咱们大哥啊,他就一刀子嘴豆腐心,嘴上斥着不成体统,心里可喜欢我唱的那些戏段子了,就是端着兄长的架子不肯承认罢了,咱们自己的大哥,除了顺着还能换咋的,凑合着吧!” 话音刚落,就被顾淮准巴掌扇头。顾淮阳可不是站着乖乖挨打的主,自是抱头鼠窜,兄弟俩打打闹闹,气氛倒是欢愉得紧。 顾淮笙看着,不由跟着放松笑了。 顾淮准瞪了一眼顾淮阳,转头看到顾淮笙的笑容怔了怔,眼底的神情便跟着柔和下来,看向赵越时,也就不如当初那般抵触了。 他们俩在一起,顾淮准其实并不看好,除了两人都是男子这一点,更多的是两人的身份,一个王爷,一个朝廷命官,这样的身份,是注定两人难以长久且没有未来的。对此,心里不是没有个担忧,但顾淮笙喜欢,他便没阻止,只默默为兄弟守好一方退路,却不想,两人居然能为彼此做到这种地步。 发现顾淮准看向赵越的复杂眼神,顾淮笙敛了笑,上前道:“大哥,我们来接你回家了。” 被顾淮笙这一喊,顾淮准便转开了视线:“嗯。” 大家动手,将一切收拾妥帖后,就告别乔家人上了回府马车。 四个人的马车比来时紧凑了些,气氛却一点也不热闹。顾淮准闭目养神,顾淮阳抱着那身行头***爱不释手,赵越……赵越跟顾淮笙面面相觑眉来眼去。 这原本是赵越先盯着人看的,结果对上顾淮笙的双眸,他却先败下阵来,耳红垂下眼睑,躲开了对视。 他这一害羞转开,顾淮笙就忍不住笑了,但怕影响顾淮准心情,憋着没敢笑出声,转移注意看向顾淮阳手里摸着的行头。 “这么爱呢?”顾淮笙懒洋洋地挑眉:“我看你那戏班子里,挂那么多,好几排呢花枝招展的,也没见你这么摸过?” “那能一样吗?”顾淮阳啧了一声:“我这一身可不是普通的……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霓裳羽衣。”赵越冷淡接话,引来兄弟三的转头注视,他淡定地指指顾淮阳怀里:“虽是仿品,做工绣迹精细至此,却也难得。” 顾淮笙愣了一下,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招来顾淮阳恼羞成怒的一瞪,倒是好歹不再摸个没完了。 那吃瘪样,别说顾淮笙,便是顾淮准都忍不住睁眼勾了勾嘴角。 顾淮准在外养伤多日,终于回家,可谓是举家欢腾,最激动的莫过于元伯果壳儿和奴儿了。 原本这几天都在忙碌张罗布置婚礼的元伯,今儿破天荒将一应事宜搁置一边,开始吩咐人清扫屋子更换布置。 被吩咐的人当中,奴儿力气大手脚利索,干活儿是最麻利的,尤其铺床的时候,更是仔仔细细的抻平,不留一丝褶皱印子,比那丫鬟还要心细如尘。 便是向来干活儿一把好手的果壳儿见了都忍不住羡慕:“奴儿你可真细心。” “习惯了而已。”奴儿语气有点淡,倒不是他对果壳儿有意见,只是军营待了一段日子,生疏了而已,虽然他回来养伤也这么久,但活动范围基本都在这个院子,除了几个固定负责这边打扫的丫鬟小厮,其他人他基本没什么接触。 奴儿其实知道他是为什么会搬来这里,说得好听他是将军的小兵,实际上不过是烎王容不下罢了。一开始心里若说没有半点不平是假的,只是时间久点,那股怨气就消散了,每天晨起跑步打拳,闲暇看看书,帮忙干点活儿,日子和心境便这么打发过来了。 听到顾淮笙即将大婚的消息,奴儿以为自己会难过,然而看着满府张灯结彩,心里却是出乎意料的平静,想的最多的,竟是期盼着将军被接回来,确定他真的恢复很好,安然无恙。 “嘿,发什么呆呢?”果壳儿忙活完一转头,就看见奴儿跪在床上发愣,过去推了他一下,提醒道:“将军回来了,咱们快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咱们帮忙的!” 说完,果壳儿也没等奴儿,就先一步跑了。 奴儿回过神依旧愣了愣,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果壳儿说的是什么,赶紧下床穿好鞋,也跟着跑了出去。 奴儿刚跑出院子,就看到一行人从拐角过来,为首的,正是被人搀扶着的顾淮准。 看到顾淮准的瞬间,奴儿脑子里就不受控制闪过他俩被打落悬崖跌进水中的瞬间,眼眶微微有些发红:“将军……” 顾淮准原本正在低头跟搀扶他的顾淮阳说话,听到那声将军忽地一震,便抬头看了过去,看到等在院门口的奴儿,停下脚步久久没说出话来。 这……这动静不对啊! 顾淮阳看看顾淮准又看看奴儿,随即转向顾淮笙,询问的眨眨眼,却被顾淮笙那一脸迷之欣慰,搞得更加疑惑。 第84章惊到结巴 奸臣有个白月光_139 “那谁啊?” 被这古怪气氛搞得一头雾水,顾淮阳不得不转向赵越寻求答案,却被怼脸瞅的元伯一把抓住了胳膊。 “阳少爷,真的是您啊阳少爷,您真的是您回来啦?”元伯激动的声音发抖热泪盈眶:“老奴方才老远的打眼一瞅就觉着像,没想到,真的是您回来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顾淮阳冷不丁被拽得吓了一跳,稳神后便是哭笑不得:“不是,元伯啊,敢情一道走了这么会儿,你老都没认出我是谁啊?” “不敢认呐,几年不见,变成大小伙了都,打眼瞅着像都不敢乱认,怕得罪了贵人。”元伯笑着眼泪就下来了:“没想到,还真是我家小少爷,真好,一家人总算可以团团圆圆了!” 元伯这一掉眼泪,搞得大家都有些伤感,倒是将顾淮准和奴儿之间的迷之气氛冲散了个干净。 “将军……”奴儿走到顾淮准跟前,抱拳行了个礼,这才抬眼看向顾淮准明显消瘦不少的脸上:“将军的伤……” “不妨事,已经好差不多了。”顾淮准瞥了瞥两边,将胳膊从顾淮阳手里抽了出来:“这么站着有些疼,你过来,扶我进去。” 奴儿也没多想,伸手就拉过顾淮准的胳膊绕上后脖颈,用自己身体支撑着顾淮准,搀着他进了院子,留下一干回过神来的人面面相觑。 唯有顾淮笙跟赵越心照不宣。 顾淮笙挥手:“散了散了,家里一堆事忙活呢,大哥有奴儿照顾就行了,还有元伯,你叫两个人,把淮阳屋子给收拾布置一下,虽说这些年一直有打扫,但布置终究陈旧了些,大喜的日子,除旧换新,都给换上新的!” 顾淮阳听到房间一直有打扫愣了一下,转头看向顾淮笙。 “看我做什么?”顾淮笙笑嗔的白顾淮阳一眼:“你是出去玩儿了又不是不回来,屋子不打扫收拾,蒙尘积灰了你回来还怎么住?” “这些年,是我太任性,让大哥二哥操心了。”顾淮阳感动又自责,难过地低下了头。 顾淮笙拍拍他的肩膀:“元伯不都说了么,回来就好,以后啊,还是搬回家里住吧,你想去戏班就去,没人会拦着你。” 顾淮阳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你也许久没回家了,就自己到处转转看看吧,我跟烎王还有点事,就先走了。”顾淮笙道。 “刚到家就又要出门啊?”顾淮阳纳闷儿:“婚期在即,皇上不是给你们批假了么?” “不是公事儿,是私事儿。”顾淮笙那儿话音,怎么听都带着几分嘚瑟劲儿,果然,下一句就秀得顾淮阳呕血:“我们啊,去试喜服,你个单身汉跟着不合适。” 顾淮阳……顾淮阳弯腰捡起一颗石子儿就扔顾淮笙屁墩儿上:“滚滚滚,赶紧滚,一天不嘚瑟,会死咋的!”说完意识到不对,又慌忙扭头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二哥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嘴瓢惯了,我掌嘴,你们别生气啊?”说着,抬手啪啪在嘴巴上打了两下。 “行啦!”顾淮笙拉着赵越转身就走:“你都说是童言无忌了,二哥跟你二哥夫不会跟你计较的!” “我怎么觉着你这话不大对劲啊?”顾淮阳赶紧转身问。 “自个儿琢磨去吧,小孩儿!”顾淮笙喊完看着赵越笑起来,走出老远,都依稀能听见他那爽朗不羁的笑声。 元伯收回远眺的视线,叹了口气:“难得见笙少爷这么高兴,他已经很久没这么笑过了。” 顾淮阳听到元伯的感慨,下意识地转头看了过去。 “笙少爷自从上次重伤醒来,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元伯摇摇头:“郁郁寡欢,也就追着烎王那股劲头作天作地闹腾的厉害,别看他整天笑眯眯的好像没心没肺,实际上揣着心结呢!” 顾淮笙帮赵邑挡剑受伤的事,顾淮阳倒是知道,不过了解不深,如今听到元伯这么说,便挑了眉头:“心结?” “是啊。”元伯叹道:“希望烎王能助他解开这心结吧。” “你是怎么看出来他有心结的?”顾淮阳仔细回想跟顾淮笙相处的细节,并不觉得他像是有心结的样子,倒是对赵越这个烎王执念很深是事实。 “笙少爷每次醉酒,都会昏迷说胡话,脸色惨白浑身发抖,就跟害病一样,嘴里啊也一直喊着疼,可不管是民间大夫还是宫里太医,看过后都查不出病因,后来严太医提过一嘴,说心病之症亦是如此。”元伯说着自己就陷入了沉思,嘴里却还在叨咕着:“可这笙少爷好好的怎么会得这种心病?就算是给三皇子挡剑那次也不至于啊?他可不是那种娇气的人,还真是奇怪。” 听元伯这么一叨咕,顾淮阳也觉得奇怪:“那烎王知道这个吗?” “应该是知道的。”元伯道:“烎王一直在限制大人喝酒,就算他馋得厉害,也就准他一两口尝个味儿,就这个,笙少爷可是不满的很呢,不过没有办法,那几次烎王也是在的,可是跟大家一样,被吓的厉害。” 顾淮阳眉心狠狠皱了起来:“我竟一点没看出来,二哥他……” “这哪能怪您呐?”元伯忙安慰道:“笙少爷那个人,您又不是不知道,他若不想让人看出来,那是一点苗头也不会露的,若不是几次醉酒折腾的厉害,咱们也一样蒙在鼓里呢!” 元伯说完,摇摇头带着不知在想什么都果壳儿离开了,留下顾淮阳一个人,在那里望着顾淮笙他们离开的方向站了很久,待闻蝉鸣回神,这才转身朝顾淮准的院子走去。 原本这一路奔波,顾淮阳是不打算去打扰顾淮准休息的,但现在,他想去聊聊,有关顾淮笙的事情。 顾淮阳一门心思都是顾淮笙心结的事,以至于见门虚掩着连门都没敲招呼没打,就推门走了进去,然后就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呆了。 只见靠坐在床上的顾淮准拽住奴儿的手腕,将正准备转身离开的奴儿一把带进怀里,掐着人下巴四目相对,这要不是顾淮阳进来的……嗯,他俩这时候说不定已经亲上了。 奸臣有个白月光_140 “呃……我……”顾淮阳惊到结巴:“我我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你们……呃……那什么,继续……” 都没敢看顾淮准的死亡凝视,顾淮阳慌得撞翻门前的盆景,掉头就冲了出去,跑出院子想起来忘了关门,又连忙倒回去,闭着眼睛把门给带上,这才一溜烟跑了,留下顾淮准跟奴儿就着那么个别扭尴尬的姿势面面相觑。 还是奴儿最先醒过神来,移开视线,慌忙从顾淮准身上起来,杵在床前整个人红成了油焖大虾,擂鼓的心跳声更是让他心虚难堪的想抬手捂住双耳。 “将……将军……”狠狠掐了一把手背,奴儿才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抖着嗓子想说点什么,结果话出口才发现懵糊儿的脑子跟不上,空白的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强迫自己往下说的结果就是,支支吾吾语无伦次:“你……我……对,对不起……” “为何要说对不起?”相比奴儿的慌张无措,顾淮准就淡定多了。 奴儿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只是本能摇头,脱口而出的依旧是那三个字:“对,对不起……” 顾淮准叹了口气,伸手要去拉奴儿的手,却把人给惊得倒退一大步,一副受惊小兽的表情呆呆的望着,无辜又……好欺。 “过来。”顾淮准压下冒头的邪恶想法,沉声命令。 奴儿没动,只瞪着眼睛摇摇头。 “怎么?”顾淮准双手胸前一抱,挑眉:“是看我有伤不便,就拿你没办法了么?居然违抗军令?” “不,不是。”顾淮准搬出军令,奴儿就不敢不动了,磨蹭着走了回去,刚靠近,就被顾淮准拽得一踉跄,差点又一次扑人怀里,还好他这才有准备,拿手撑住了床沿,这才避免了尴尬:“将军有……有何吩咐?” “坐下。”顾淮准抬抬下巴,示意奴儿坐床沿。 奴儿这次不敢不从了,在依言在床沿坐了下来。然而他刚坐下,就被顾淮准伸手拽过去,扒了衣领。 奴儿惊得一震,本能要起来,被顾淮准按住肩膀制止了动作。 “坐着别动。”顾淮准瞥了脸红惊慌的奴儿一眼,隐掉眼底的笑意,然后一点点将奴儿的衣裳褪到肩膀,扳着他转过身去,伸手轻抚他肩甲箭伤,微凉的指尖刺激的奴儿本能轻颤:“伤口,还疼么?” “不不不……不疼了。”奴儿一张脸红的滴血,结巴得险些咬到舌头。 “真的?”顾淮准收回手:“转过身来。” 奴儿好一会儿才听话转身。 顾淮准的视线便在奴儿白玉般的身板上扫了个遍。 奴儿虽然没有抬头去看顾淮准,但对方灼热的视线却如有实质,一点点剐蹭在皮肤上,直教人头皮发麻,奴儿坚持了没一会儿,就撑不住了。 “将军,您,您在看什么?”奴儿几乎抖不成音。 “没什么。”顾淮准瞥了眼奴儿的脸,嘴角轻勾语气淡然:“没什么,把衣裳穿好吧。” 奴儿闻言如获大赦,手忙脚乱将衣裳往上一扯一裹,懵逼了好半天,才哆嗦着手把衣裳捯饬整齐。 “将军好生休息,奴儿……”奴儿从床沿起来,一直垂眼盯着自己的脚尖,看都不敢看顾淮准一眼:“奴儿,去前边帮忙了。”说完都没等顾淮准应声,转身就跌跌撞撞冲了出去。 倒是顾淮准目的达到,心满意足,且龇牙咧嘴地躺了下来。 第85章街头遇赵邑 府里发生那档子事的事,顾淮笙一概不知,一出府门,就拉着赵越直奔订做喜服的锦衣坊。兴头足的跟吃了什么似的,连马车都不坐,非要走路过去,赵越虽然不理解,但看他高兴,便由着他去了。 索性锦衣坊离的不远,步行过去也就半个多时辰的路,一路走走停停,倒也不觉累。 “按理说,王爷成婚,喜服该有尚衣司赶制才对,皇上只给赐婚却有意略过礼部,表面看着是不满你我这桩婚事,才放之任之,实则,却是意在削减你身为亲王该有的待遇。”左右这路幽静,四下无人,顾淮笙便跟赵越闲聊起来,只是这一聊,就习惯性的扯到了朝政上:“可见啊,他这是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若不是有赵宥跟苗疆这块隐患,他不定已经对烎王府下手了。” “嗯。”赵越当然也深知这点:“之前有些交情的大臣,全都闻风避之,想来也是看透了这点,怕遭到牵连。” “乌合之众,散了便散了。”顾淮笙靠近赵越一点:“新一批的粮草已经运过去了,你那边,最后早一些找人接好头。” “安公公前些日回乡省亲祭祖,你忘啦?”赵越看着顾淮笙,高深莫测地一挑眉头。 “安公公?”顾淮笙闻言一脸:“这……合适么?” “安公公办事老成,大可放心。”赵越道。 但顾淮笙还是有顾虑:“咱俩大婚,这么重要的日子,他要是不在,会不会太显眼了,这节骨眼儿上,可出不得半点纰漏,万一……” “这有什么?”赵越嘴角微勾:“安公公每年这时候回乡省亲祭祖的事儿,连宫里都知道的,这也是皇祖父在时,就御赐给他的优待,便是你我婚事,也不可阻扰的。” 奸臣有个白月光_141 “还有这等事?”顾淮笙活了两辈子,自认这朝野上下无事不知,却是对这事闻所未闻。 “自然是有。”赵越道:“我还能诓你不成。” “这安公公……不简单啊?”半晌,顾淮笙才发出感叹:“他……嗯,是做了什么,能有如此优待?” “安公公当年是父亲身边的近侍,一次意外救了龙驾,皇祖父要赏的时候,他便开口要了这份特权。”赵越瞥一眼顾淮笙,边走边说道:“父亲去世后,他就一直跟在我们母子身边,而这份御赐特权,也一直延续到现在。” 听罢,顾淮笙了然地点点头:“这么一说,的确……” 话没说完,胡同出口便到了,外面人来人往,再聊这些不合适,只好止住了话头。 赵越则是顺着就转移了话题:“锦衣坊就在前面不远,可算是到了,走了这么远,你累么?” “还好。”顾淮笙没觉得累,就是嫌少走这么多路,脚酸是真的,捶了捶大腿,不禁噗嗤乐了:“忽然发现,咱俩好傻啊,马车过来多方便,非要找这份儿罪受。” “那是你自己傻,别带上我。”赵越撇开头。 “那你不也没反驳么?”顾淮笙笑了笑,自知理亏,倒也没有跟赵越争论什么,一出胡同,便被烈日晒得皱起了眉头:“啧,都这个时辰了,太阳怎么还这么晒?今儿这天气热的不正常,晚上估计得有一场大雨。” “嗯。”赵越左右看了看,随手在路边摊贩那里买了把油纸伞,撑开罩在两人头上:“这下就不晒了。” “就这么几步路,还特地买把伞,傻不傻啊你?”顾淮笙就扭头看个猴戏的功夫,赵越就败家多出把伞来,把他给无语的。 “你怕晒。”赵越不想争论这种废话,拉了拉他的手臂:“走吧。” 顾淮笙又回头望了眼那边的猴戏,这才转头跟着赵越朝锦衣坊那边走去。别看一眼就望的见,真过去却是一个街头到结尾的距离,隔着好几百米远,若非二楼招聘挂的高,其实根本看不见。 “哎,这不是烎王和顾大人么?” 两人正走人,身后突然就响起赵邑的声音。只得停下脚步,转身看了过去。 “居然是三皇子殿下,微臣眼拙,没瞧见殿下,失敬失敬!”顾淮笙见确是赵邑无误,便扬起笑脸,拱手行礼,那腰弯的,可谓是诚意十足。 倒是赵越象征性的抱了抱拳,算是打过招呼。 哪怕时隔久远,赵越依旧对顾淮笙为其挡剑一事耿耿于怀。哪怕明知顾淮笙为助自己的计划之一,可顾淮笙为此受伤且落下病根儿,他就无法释怀。 赵邑也是知道赵越这德行的,倒是没有跟他计较那些虚礼,只态度亲和的回了顾淮笙一礼。 “顾大人总是这般客气。”赵邑瞥一眼冷冰冰的赵越,话锋一转:“二位大婚在即,该是很忙才是,怎有闲暇出来游逛?” “可不是忙么!”顾淮笙一脸甜蜜苦恼的表情:“实不相瞒,臣与王爷,是过来看喜服的。” “试喜服?”赵邑一副疑惑的表情:“怎么?你们的喜服,难道不是尚衣司赶制的么?” “不是。”赵越眯了眯眼,态度冷淡的接过话头:“我们是在锦衣坊订做的。” “哦。”赵邑面色古怪的看看赵越又瞥瞥顾淮笙:“可烎王乃是亲王,其喜服该走尚衣司,婚礼流程该走礼部才是,父皇……这也未免太过草率了些,总归是不和礼制规矩。” 赵邑这番话有点意思,就是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顾淮笙跟赵越不动声色地交换个眼神,便笑着朝赵邑拱了拱手。 “无妨合理不合理,原本臣与烎王同为男子,这婚事就不合理的。”顾淮笙安抚地看了赵越一眼,这才继续看着赵邑道:“皇上能给予成全,赐婚我二人,已是天大的恩典,我二人自是感激不尽,又岂敢劳烦礼部,乱了祖宗规矩,再者,我们也不想那么麻烦,低调简单,意思到了就行,左右不过就是走一个形式,只要我二人情比金坚,婚礼如何又何妨呢,殿下说,是不是这理?” “呃……”赵邑被这话赶话堵的,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也不是,一时间,面色僵硬尴尬得紧,好半晌才缓和表情,憋出话来:“顾大人言之在理。” “在理吧?”顾淮笙笑起来:“我们这还赶着去看喜服呢,实在不便久留,这便不耽误三皇子正事,先行一步了。” “等一下。”赵邑却叫住了两人:“喜服在那也不会跑,倒是这天干物燥的晒人的很,旁边那边茶楼不错,二位若是不嫌弃,不若一道去喝杯茶水解解暑气如何?” “这……”顾淮笙算是看出来赵邑这就是冲着他俩来的了,目的他大概能想到,不过却没有接茬,而是转头询问的看向赵越。 他这举动一出,赵邑便跟着看向赵越山。 然而赵越从始至终都没有看赵邑一眼,甚至连个余光都没有,就是这么过分。他的视线始终锁定在顾淮笙脸上,所以顾淮笙看过来,他就明白了对方隐意,但还是晾了赵邑一会儿,才转头看过去。 赵越虽是看向了赵邑,话却是对顾淮笙说的:“你渴吗?” 顾淮笙眼珠一转,笑着点点头:“有点儿。” “那便走吧。”说罢,赵越便带着顾淮笙转身朝那家茶楼走去,倒是出口相邀的赵邑,被两人撂在了后头。 赵邑嘴角一撇,眼底瞬闪一抹阴郁之色,不过随即就被笑意掩盖了起来,大步追上了两人。 进的茶楼,赵邑直接要了楼上的天字号雅间。 奸臣有个白月光_142 这次总算不是赵邑落在后头了,可走在前头他,却总是因为后面旁若无人说小话的两人给衬托的很多余。 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有意无视,赵邑这脸色便有些挂不住,若不是……他早就拂袖走人了,省的在这受这两断袖的怄气。 两个大男人,真不明白到底哪里来的那么多小话讲不完,大庭广众的也不知道注意着点,交头接耳笑容荡漾,简直有伤风化,臭不知羞! 好在到了房间,两人还算正常,没有继续腻歪在一起,各自一边的在桌前坐了下来。 赵邑瞥了眉来眼去的两人一眼,忍着眼痛的不适,问小二要了一壶碧螺春。可是待他转身准备入座时,却一眼瞥到桌下二人勾缠的脚,再抬眼看二人面相坐姿,端的是面不改色一本正经,俨然是看上君子看下流子。 赵邑:“……” 赵邑站在那,眼睛都尴尬的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忽然无比后悔,把两人约了过来。 “殿下不坐么?”顾淮笙将赵邑的反应尽收眼底,见差不多了,方才挑眉招呼。 “坐……”赵邑声音都是飘的:“呵呵,坐……” 而赵越,则只管侧头盯着顾淮笙看,桌下的脚伸出,故意偏了方向,撩了撩赵邑的袍摆,装作失误的样子,重重踢了一脚对方的脚踝处。 赵邑猝不及防被踢个正着,疼的差点蹦起来,结果却见赵越一脸担忧愧疚的看着顾淮笙,嘴巴开合,无声问了句:“不小心踢偏了,伤到哪了,疼么?” 真疼得要死的赵邑:“……” 深吸口气,赵邑才忍着没有绿脸,却是故意坐的离桌子远了些,腿也尽量收着,就怕再被那狗男男误伤给踢到。 啧,真他娘的疼! 赵邑咬牙切齿,简直无比心塞,好在茶水来的及时,打断了对面两人的酸臭气氛,让他得以缓缓。 “咳!”赵邑重咳一声找回自己的存在感,见顾淮笙看过来,这才将茶楼送的点心盘子推了过去:“这家茶楼赠送的点心不错,据说是宫里退休的御厨做的,顾大人尝尝?” 第86章蛇鼠一窝 顾淮笙垂眸看了看,倒是没有拒绝,伸手就捻了一块,却是转手递到赵越嘴边。 “王爷吃么?”顾淮笙飞眼给带着钩子似的,旁若无人的撩的要死。 赵越盯着那双勾人眼,二话不说就张口吃了。 赵邑……赵邑被秀的有点心梗,他这是找两人来谈事情的,不是来看秀恩爱的,这俩人在他这个外人面前,能不能稍微有点自觉,收敛着点! “亲王大婚,当按亲王规制,由礼部全权拟定流程,这点,二位心里当是有数。”既然阻止不了对面那两狗男男,那赵邑只好低头喝茶自装眼瞎,直接开门见山的切入主题谈起正事来:“可父皇却好像忘了这茬,难道烎王就没想过原因?” 见赵邑摆出百毒不侵的姿态开始说正事,两人便停止了那些故意造作的撩拨,转头看向赵邑。 “三皇子此话何意?”赵越语气冷冽。 “我的意思,烎王当真不懂?”赵邑却不答反问。 赵越便不接话了,目光沉沉的看着赵邑,眼底不带半分情绪的波动。 顾淮笙这时候便出声打圆场:“先前在大街上不就说了,这婚礼规制一事臣与烎王情况特殊,不宜经过礼部嘛,这要真走了礼部,就等于开了先例,那往后都来效仿,我与王爷岂不成了破坏规矩的罪人?” “你二人都敢男男婚嫁,还怕被人效仿背负骂名?”赵邑对于这样的理由嗤之以鼻,,倒是看出来这二人是在故意跟自己绕了:“亲王婚礼不走礼部不合规矩,看似不痛不痒,但换句话说,也等于婚事是不受祖宗承认祝福的,这样一来,和闹剧有什么区别?” 顾淮笙便笑了:“殿下这是……话中有话啊?”顿了顿又道:“大家都是明白人,有什么话不妨直说,还是别绕弯子的好,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赵邑却是瞥了赵越一眼,既然话说到这份上,那他也就没必要再铺垫什么,当即便直言道:“烎王大婚不走礼部,表面看似是不满意这桩婚事怄气,但实际大家心知肚明,不过是有意压缩取缔你亲王的规制,其意欲为何,二位想必更是再清楚不过,即心有明镜,又何须假装糊涂?” “不糊涂又能如何?”顾淮笙叹口气:“烎王虽是亲王,可终究身份敏感,能安之一隅实属不易,实在没有那个必要去计较这些,也没有立场去计较,倒是三皇子……”顾淮笙转眸挑眉,眸色闪过一抹凌然:“几次三番戳人痛处是为哪般?街上戳得不够还邀到这茶楼里戳,难道只是图个嘴皮子瘾,我看未必吧?咱们名人不说暗话,三皇子这时候找上我们,意欲何为不妨直言,实在没必要说这许多废话。” “看来果然都是明白人。”被顾淮笙呛了,赵邑也不生气,喝了口茶接着道:“若非五弟那边让父皇有顾虑,二位这红事,恐怕就得成白喜了,烎王隐忍了这么久,当真甘心么?” “不甘。”赵越冷冷抬眸,直直看向赵邑:“然后呢?莫非殿下希望本王反么?” 闻言,赵邑神色一凛。 赵越轻蔑一笑:“那龙椅,满布血腥如此肮脏,本王不感兴趣。” “烎王没有谋反之心,那杀父之仇呢,难道也不想报了么?”赵邑放下茶盏,缓缓抬眸:“只要烎王能助我成事,我自助你一报大仇,待得事成之日,割疆劈土,许你自立藩王。” 奸臣有个白月光_143 “哦?”赵越挑眉:“可我为什么要信你?” “烎王,事到如今,你以为自己真的还有选择吗?”赵邑阴阳怪气的笑了两声,随即便笑容一收:“你以为你继续这么安分下去,父皇他就容得下你吗?不妨告诉你,他日子不多了,唯一吊着一口气的执念,就是这怎么除掉你,五弟能缓的一时缓不了一世,他悬在你头顶的那把刀,迟早会落下来的,不争是死,争了也是死,那为何不为那一线生机拼上一把呢?你就算不为你母亲想,也该为顾大人想想吧,你忍心顾家因为你俩的事情被牵连,一起覆灭,万劫不复吗?赵越,事到如今,你往前一步或许是刀光剑影,但至少有可能杀出一条血路,可退后,可就是万丈深渊呐!” 赵邑话到这里便不打算多说了,放下一锭银子付茶钱,便掸掸衣袖站起身来。 “你好好想想吧,我……静候烎王佳音。”说罢,赵邑径自拂袖而去。 赵邑离开,二人并没有立即说话,而是自窗口看着赵邑出门上了临街马车,这才相视一眼。 “居然是来拉你做盟友的。”顾淮笙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不知王爷对此有何打算?” “没什么打算。”赵越冷嗤:“这淌浑水,让他们自己去搅。”意思就是,一切按原计划进行,不作更改了。 “嗯。”顾淮笙点点头,砸吧砸吧嘴道:“这赵邑也忒抠嗖了些,拉盟友呢,居然只请一壶碧螺春,咯,点心还是人家茶楼赠送的。” “解解暑气倒也可以。”赵越无所谓道:“再歇歇,咱们就过去吧,一会儿还得回去呢。” 顾淮笙正要点头,一支弩箭就咻地钉在了桌子上,震得茶盏都跟着颤了颤,可见起冲力多大。 倒是赵越转头朝窗外看了看,便面不改色地回头将弩箭拔了出来,取下上面绑缚的布条。展开看过后,赵越脸色微臣,将布条递给了一边的顾淮笙。 “上面写了什么?”顾淮笙纳闷儿接过,低头看完后跟着便挑了眉头:“军营内鬼抓到了,果然是那茅子蹇,不过,这上面说,茅子蹇是赵邑的人?” 赵越点头。 顾淮笙点燃火折子将布条给烧掉:“有点意思。” 赵越目光落在顾淮笙捏布条的指尖:“当心,别烫到手。” “没事,烫不到的。”眼看着燃得差不多,顾淮笙一松手,就让指尖捏着的布条燃烧着飘落在了地上,眨眼之间,燃成了灰烬,就这样,他还嘚瑟上了:“看,没烫到吧?” “是啊,真厉害。”赵越抽了抽嘴角,完全不走心式的闭眼夸。 顾淮笙满意了,拍拍手站起身:“走吧,去看喜服了。” “那茅子蹇……” “即是内鬼,留着没用,让云岚给处决了吧。”顾淮笙说罢,就头也不回地朝门口走。 赵越见状,冲窗口比了个手势,便跟着顾淮笙一道出了茶楼。 两人离开茶楼便直接去了锦衣坊,这回可算是没有眼瞎的来扫兴了。 不过想到这,顾淮笙就不由想起之前故意作弄赵邑的事,忍不住笑出了声。 “笑什么?”赵越被他笑的莫名其妙,但看着他笑,就不受控制地跟着勾起嘴角。 “你说这赵邑又不是愣头青,怎么就经不住作弄呢?”顾淮笙那肩膀去撞赵越的肩膀:“咱们也没怎么秀啊?” 赵越无奈:“你怎么不说,你那恶趣味很莫名其妙呢?” “谁说是莫名其妙了?”顾淮笙不服:“我那是故意干扰他的思考,打乱他的沉着冷静,他突然冒出来套近乎,明摆着是另有所图,咱们总不能被动的被他忽悠吧?” 似曾相识的一段话,令两人皆是一怔,随即就笑了。 “当初,你赖在烎王府不走,他来宣旨的时候,你就……也这么干扰他来的。”晃眼间,已经过去那么久,然而往事在目,却彷如昨日。 “我那是干扰他,也的确是……”顾淮笙扭头冲赵越眨了眨眼:“勾搭汉子呢。” 赵越被调戏了个猝不及防,一本正经的脸刷地就红了个透,惹得顾淮笙开怀大笑。 顾淮笙这一笑就有点停不下来,直到锦衣坊门口被赵越恼羞成怒地拽了一下,这才勉强收住。 “好好好,不笑了。”说是不笑,顾淮笙的声音却依旧带着笑:“你别瞪,我真不笑了。”说罢指指柜台的方向,一侧身就先一步进去了。 赵越则是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儿,待脸上的热度下去,这才跨门槛走了进去。待他进去,顾淮笙已经跟掌柜的交涉好了,碍于两人身份,掌柜二话不说,将手上的客人交给伙计,就亲自领着两人走木阶上了二楼。 “差不多快做好了,还差几个绣样,尺寸可以试穿,不合身再改。”掌柜一边说着一边撩开垂帘,打了个请的手势,便领着两人走到一排衣杆前,取下其中两件大红喜服递给顾淮笙:“顾大人您看,喜服目前就完成这个样子,两位先试试尺寸吧,不合适就调一下,绣面会费些功夫,不过二位放心,肯定会按时赶制,不会误了婚礼吉时的。” 顾淮笙接过喜服,转手就将大的一件给了赵越:“试试吧,看看合不合适?” 左右里面还穿着里衣,这里除了伙计也没有别人,两人便没有过多避讳,走到展屏风后就自行试穿起来。 试穿结果挺合身的,就是盯着腰带,顾淮笙总觉得差了点什么,这一下琢磨,眉头就皱了起来。 奸臣有个白月光_144 “可是喜服尺寸不合适?”掌柜一看顾淮笙皱眉,心头就是一咯噔,忙上前哈腰询问。 顾淮笙闻言摇头,实话实说道:“我总觉得着腰带缺了点什么,可我这一时半会儿的想不起来。” 赵越听他这么说,便跟着低头看腰带,也觉得差强人意,脸色便微微带了一丝不满。 “这……”掌柜的被赵越冷脸吓得战战兢兢,可真的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那腰带绣面算是最早完成的,他横看竖看都挺好的,实在不知道二人到底对这腰带不满意点在哪里。 倒是顾淮笙瞅了半天想起来了:“对了,给咱俩这腰带玉扣,做个生肖吧,把我的生肖做他玉扣上,把他的生肖做我玉扣上,咱俩一蛇一鼠,正好蛇鼠一窝。” 掌柜:“……” 第87章风起云变 虽说……蛇鼠一窝的形容,的确有些一言难尽,但生肖玉扣,的确是点睛之笔。 不止掌柜的醍醐灌顶,就连赵越也觉得提议不错,很是认同的点了点头,不过也因为启发了一些自己的想法。 “除了生肖,最后再加上我二人各自姓氏。”说罢,赵越跟顾淮笙相视而笑。 他俩是荡漾美了,掌柜就头疼了。你说这生肖还好,再加姓氏……玉扣就那么点大,都弄上未免紧凑,而且有了生肖还加姓氏,那就不是点睛而是画蛇添足了。 可谁让花钱是大爷呢,更何况还有身份压着,除了点头哈腰应承下来,还能怎么着?只是应承下来之后,后续完成也是个麻烦,这人还没走呢,掌柜就开始搜肠刮肚想那些排的上号的能工巧匠了。 顾淮笙看出掌柜的为难,却也没舍得为了外人拆赵越的台,只是抛了个银锭过去,将订金加码。 “那就辛苦掌柜的想想办法了。”顾淮笙笑的如沐春风。 掌柜本来被银锭砸得就有些晕,顾淮笙再一笑,就更晕乎了,当即也不为难了,连连称是给应了下来:“大人放心,小的一定竭尽全力寻找能接活的能工巧匠,务必做到至善至美,让二位满意!” 这海口夸的,直到两人满意离开,掌柜的才醒过神来,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顿时那个懊恼,抬手就给了自个儿脑门儿一巴掌,完了不解气,又给了这不听使唤的嘴皮子两下。 但应都应下了能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找人去呗! 也得亏他是掌柜的,底下一堆供使唤差遣的管事伙计,只要吩咐下去,头疼的就是别人,倒也没他什么事,不过要是底下的人办不好,到时候头疼的还是他。 不管,好歹目前头疼的是别人! 掌柜摇摇头,便投入到了新一轮的忙碌状态。 而另一边,从锦衣坊出来的顾淮笙却一直憋着笑。 赵越看在眼里,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你也觉得,我那个提议很……不合理?” “怎么会?”顾淮笙当然不会承认:“王爷这提议,简直完美。” “那你……”赵越觑着顾淮笙的脸:“做何这副要笑不笑的表情?” “哪有?”顾淮笙眯眼笑:“我这是高兴,太高兴了,绝对不是在笑王爷!” “是也好不是也罢,随顾大人高兴吧。”赵越无所谓道:“我就是想……把咱俩姓氏刻上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便是一生一世。” 顾淮笙神色一怔,笑容一下就变得不一样了:“不得了啊,木头王爷终于开窍,也学会甜言蜜语,说好听话了。” “嗯?”赵越闻言,眉头一挑,一字一顿:“木、头?” 顾淮笙就怂了:“开玩笑,就开个玩笑,别当真呵呵……” 赵越摇了摇头,没有跟他计较。眼下这局势,像这样平静的日子不会太多了,能开怀的笑一天便是一天,这往后,还不知道是何光景呢? 望着天边云卷云舒,赵越心底幽幽叹了口气。 不管局势动荡如何,顾淮笙跟赵越眼下是一门心思放在筹备婚礼上,只盼着婚期到来的那一天,高高兴兴做彼此的新郎。 只是,风起云变,乱象骤生。 两人机关算尽,唯独没预料到,赵宥会在婚礼前突然起兵,且势如破竹,连攻两座城池,潼阳关失守。 消息传到京里事正是大朝会,老皇帝听完急报,当场就吐血昏了过去。 奸臣有个白月光_145 一时间,朝野动荡,加上老皇帝吐血后就昏迷不醒,各方势力也开始按捺不住地躁动起来。 “咱俩的婚礼,看来是不能如期举行了。”赵越不管朝野动荡,也不关心赵宥谋反,可婚礼延误却让人很是意难平。 顾淮笙自己心情也好不到哪去:“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给赵越续了杯茶,沉默须臾才道:“圣旨应该快下来了,王爷……此次出征,请务必平安归来,我会留在京城,替你守好烎王府,照顾好老太妃,我也会好好的,所以,你也要好好的,我等着你大胜归来的那一天。” “皇上昏迷至今未醒……” “皇上不醒,还有太子呢。”顾淮笙打断赵越,端起茶盏却只看不喝,片刻放回桌上:“少则今日迟则明日,圣旨肯定会下。” 顾淮笙料的没错,当天晚上,圣旨就到了。 送圣旨的是常朔,先去烎王府扑了个空,得知赵越人在顾家这边,又气儿不带喘的朝这边赶。因着事态紧急,走路都不敢多做懈怠,以至于赶到顾府时,常朔喘的跟要断气了似的。 赵越跟顾淮笙得了通报出来,看到常朔手里的东西皆是意料之中地挑了挑眉。 “常公公,可是皇上圣旨下了?”赵越明知故问。 常朔拾袖抹汗:“皇上还没醒呢,这旨意是太子代下的,都知道烎王大婚在即,原本不该……只是,您看眼下除了您,也没别人,所以……” “家国大事之前,个人私事当之撇开,赵越明白轻重缓急。”赵越打断常朔:“常公公,宣旨吧。” 常朔闻言,便不再客套废话,捏着喉结清了清喉咙,这才扬声道:“烎王接旨!” 随着这声高唱,以赵越和顾淮笙为首,一干顾家下人皆是跟着主子跪了一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烎王赵越,虚中以求治,实赖股肱之任臣;拜手以陈谟,必恃学力之精。尔毕仲游,学贯经史,才通世务,属文切事,搜罗尽古今之秘,陈善有据,赓歌佐社稷之光。兹以考绩,特授尔三军大元帅,锡之敕命于戏,体国经野成荡平之,上理移风易俗,懋修和之实功,克忠报国守信全身。威振夷狄,深眷元戎之骏烈功宣华夏,用昭露布之貔熏,暂锡武弁,嘉乃丕绩,以洽朕意。钦此!”常公公一口气宣读完圣旨,便将卷轴一合:“烎王爷,接旨吧。” “臣,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赵越双手举过头顶,接过圣旨站起身来。 “此次平反,就辛苦王爷了。”常朔极会说场面话:“另外顾将军跟陈老将军,也分别被任命左右主将,圣旨这会儿也该也快到军营了,事出紧急,太子殿下的意思,是尽早出兵的好,所以这出征日子就定的仓促了些,后天的日子,算是给一天宽裕,让王爷跟顾大人以及家里人好好聚聚。” “赵越谢过太子殿下体恤。”赵越抱拳,谢的毫不走心。 不过常朔并不在意就是了,宣读完圣旨,随便寒暄几句,便拿着上前匆匆离开了。 待常朔离开,顾淮笙赵越方才对视一眼,当即便遣退下人,一道去了顾淮准那边。 关于朝堂的事情,两人一直没有隐瞒,是早就告知过顾淮准的,而且三人对眼下局势也做过渗透分析,计划也按顾淮笙之前布置好的走,所以圣旨的事,自然也是要去找他商议的。 “圣旨下了?”顾淮准听到圣旨,表情复杂地看了顾淮笙一眼:“后天就出征的话,那你们的婚期……” “只能后延了。”顾淮笙抢过话头:“婚事倒是没什么,左右以后再选日子也没差,不过是早些晚些罢了,并无妨碍,倒是大哥,你随军出征的话,身体扛得住吗?” “放心吧。”提到这个,顾淮准便立即端正了脸色,肃然道:“我这伤养了这么久,已经修复的差不多了,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可毕竟未能痊愈。”顾淮笙能放心才怪,只是眼下却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虽说京城到潼阳关,最快也要一个多月,可行军路人条件艰苦,也不利于养伤。” “淮笙这是关心则乱了。”赵越忽然道。 兄弟俩闻言,皆是转头看向赵越。 赵越没卖关子:“你们是不是忘了云岚,他可是一直代顾将军镇守驻军,这圣旨既然送去了军营,接旨的自然也是……” 赵越还没说完,顾淮笙就立即懂他后面的意思:“王爷的意思是,由云岚继续冒充大哥行军,而大哥私行前往,届时到了潼阳关,再汇合,这样,就可以在赶路的条件上,尽可能的将行程和环境舒适化,在减负的前提下,一边养伤一边赶路?” “正是如此。”赵越点头。 顾淮笙总算露出舒心的笑容:“这主意妙,瞧我这脑子,怎么就没想到呢?” “你呀,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赵越好笑地摇摇头,遂征求的看向顾淮准:“顾将军以为如何?” “就这么办吧。”顾淮准道:“都是我这伤给添麻烦了。” “顾将军哪儿的话。”赵越抱拳:“那就这么着,时间紧急,我得回烎王府一趟,淮笙,你这边,也让人收拾起来,顾将军,最好明日就启程,不然会赶不上。” “嗯。”顾淮笙点点头。 赵越没有多待,商定后就立即回了烎王府。 顾淮笙也没闲着,赵越一走,他就着人准备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圣旨那段,是出自百度,么么哒】 奸臣有个白月光_146 第88章月影清辉离人愁 顾淮笙这边准备的很快,一切秘密进行,傍晚就打理妥当,赶在城门关闭前,将顾淮准送出了城,随行除了奴儿,加上车夫一共也就五人,但个个高手。 “大哥就拜托各位了,请务必护他周全。”送君千里终须一别,顾淮笙纵然再不舍,过了十里坡,也不得不停下来道别,冲几人拱手拜礼,言语虽轻,托付却重。 “顾大人放心,吾等便是舍掉性命不要,也定会护将军周全!” 几人抱拳回礼,态度不卑不亢,应得铿锵有力。 “淮笙。”顾淮准坐在马车里,闻声撩开帘子:“眼下京城,不比外面安稳,你凡事多加小心。” “我会的。”顾淮笙点点头:“大哥,保重!” “你也是。”顾淮准看了看天色:“时候不早了,再逗留下去,城门就关了,就此别过吧。” 顾淮准说罢,最后深深望了顾淮笙一眼,便挥手示意启程。 车马扬尘,转眼便消失在了视线尽头,可顾淮笙就站在那,直到夜幕低垂,才上马回城,几乎是踩着城门关闭的最后一刻冲进的城门。 “方才就见顾大人着急忙慌出城,都没赶得及问上一声,这么急,不知所为何事啊?”顾淮笙刚进城门,就被拦了下来。 “穆统领。”顾淮笙勒马停下,侧首低头便是春风一笑,半点不慌地翻身下马:“有劳方才帮忙留门,不然我这就得回庄子留宿去了,嗐,还不是圣旨的事儿,后天就是大军出征,我一文官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力所能及的准备点东西,虽说杯水车薪吧,好歹算是一尽绵薄之力。” 顾淮笙这么说没什么问题,往年遇到打仗出征,他也会往军营里送东西,所以听他这一说,穆统领都没有怀疑,直接就信了。 “顾大人大义,是穆某冒犯了。”穆统领后退一步,将道让了出来。 “哪里哪里……”顾淮笙拱手:“改日再请穆统领喝酒,今儿时候不早,眼看着宵禁在即,顾某就先行别过了。” “顾大人请。”穆统领回礼,算是应了下来。 顾淮笙笑了笑,这才上马离开。 这马蹄声刚到顾府门外,门房就闻声出来接过了马缰:“笙少爷,您可算是回了,烎王老早就过来了,还破天荒带了两瓶酒,说要跟大人不醉不休,想来是出征在即,心中不舍呢。” “他带酒了?”顾淮笙乍然一听都没反应过来,还是下马走了两步才意识到门房说了什么,忙刹住脚步,满脸都是不敢置信:“还要与我不醉不休?” “是啊,笙少爷。”门房道:“不过被阳少爷截了胡,两人这会儿怕是已经先喝上了。” “找我喝酒,结果他俩先喝上了?”得,顾淮笙刚冒出来的惊喜就被摁死在了萌芽状态,就知道,那人找他喝酒是幌子,做给外人看的,叹了口气,顾淮笙摆摆手:“行了,我知道了,把马牵下去吧,我这就过去。” 顾淮笙那兴奋劲儿,呈直线下降,整个人肉眼可见的冷静了下来,不过倒是没有觉得多失望,反正赵越这德行他早就习惯了,况且分开在即,也没功夫计较这些。 既然是跟顾淮阳喝酒,那应该是在观月亭那边。 跟顾淮笙一喝酒就想朝后山茅草亭子跑不同,顾淮阳是个爱附庸风雅的,所以喝酒从来都是跑观月亭那边,即能赏月,还能观花,兴致来了即兴一场贵妃醉酒也是常有的。 果然…… 顾淮笙找过去,顾淮阳已经筷子敲碗,咿咿呀呀唱上了。但顾淮笙没听清他唱的什么,倒是老远就闻到了酒香。 那股子馋虫啊,在肚子里不安分的乱窜,可把顾淮笙给馋坏了,当即三步并作两步就背着手走了过去。 还没等他出声抱怨,赵越那边已经看到了他,笑着冲他勾了勾手指,那动作……撩人又挑衅,该死的诱惑。 顾淮阳正唱在兴头,看到赵越的动作,便停了下来,顺着方向一眼看到了顾淮笙。他反应可比赵越外放多了,站起来就撸袖子挥手。 “二哥!”顾淮阳大喊:“来喝酒啊!” 本来走得飞快的顾淮笙,闻声一个踉跄,恨不得脱了鞋子扔过去,为了形象好悬给忍住了。 “喝酒啊?”顾淮笙走过去,第一眼就是看酒瓶,撇嘴在赵越旁边坐了下来:“烎王的酒,堪比王母瑶池里的琼浆玉露,我等凡夫俗子哪有这个荣幸啊,能闻个味儿,已经是几世修来的福气了!” 顾淮阳一听就乐了,故意拿手掌扇扇鼻尖儿:“我琢磨着,今儿这酒也不是青梅子酒啊,咋闻着这味儿,怎么突然这么酸呢?” “嗯。”赵越瞥一眼顾淮笙,配合的点头:“是去年珍藏的梅花酿。” 顾淮笙……顾淮笙哼笑一声,完全不接话茬,伸手捏了颗花生米扔嘴里,嚼巴着冷眼看他俩搭对台戏。 难得看他对酒的反应这么不痛不痒,两人不禁都感到惊讶,若不是确定眼前坐着的的确是顾淮笙,还以为是谁假扮的呢。 “今儿怎么这么淡定?”赵越翻杯给顾淮笙倒了一杯,放到他面前:“你身体不好,不能……” 奸臣有个白月光_147 “不能多喝。”这话说的,顾淮笙都能倒背如流了:“就一杯尝味儿是吧?成!” “二哥一向嗜酒成性,难得今儿这么好说话,你真是我二哥吗?”顾淮阳凑过去,怼脸瞅:“瞧这皮子,瞧这眉眼……” “不是。”顾淮笙一巴掌按住顾淮阳的样,把人推开:“我不是顾淮笙,我其实……”顾淮笙音调一沉,故意阴森森的语气道:“是一只,附在他身体里的,孤魂野鬼。” 原本是个玩笑话,不想赵越却陡然冷脸:“不许胡说!” 顾淮笙被呵斥得一愣:“就……开个玩笑嘛,只准你们闹我,还不准我闹回来啊?” 赵越不说话,眼神却严厉得让人扛不住,顾淮笙没撑一会儿就败下阵来,怂了。 “好好好,不说,不说行了吧?”顾淮笙摇了摇头,豪迈地端起酒杯,文气地抿了一小口。 他这样随意敷衍的态度并不能让赵越满意,虽说没有再揪着不放,但脸色始终不见好,就那么一动不动盯着面前的酒杯,坐的四平八稳,寒风凛冽。 顾淮阳眼看着气氛不对,眼珠子一溜,便开始转移话题:“大哥那边可顺利?” 这话题可谓是转的相当生硬,顾淮笙哪会不知道顾淮阳的用意,瞥了眼赵越,才点点头:“一切顺利,按计划,会在岷铵城转水路南下,水路比陆地用时短些,加上大军开拔行程相对会慢一些,所以不出意外,大哥应该能赶在大军之前,先一步到达潼阳关。”说罢,顾淮笙顿了顿,这才转向赵越:“王爷那边,可都安排妥当了?” 赵越还生气呢,所以并没有给顾淮笙眼神,只是高冷地点了点头:“嗯。” “王爷……”顾淮笙定定地看了赵越须臾,忽然往桌子上一趴,歪着头看他:“咱们就这点时间聚的了,你一定要跟我这么闹别扭吗?现在你不肯看我,待大军开拔,可就得好长时间看不到了呢,到时候可别后悔啊?” 闻言,赵越轻微一震,果然转头看向了顾淮笙,深眸揉碎月华,点映着浓厚的不舍。 只一眼,顾淮笙就再也挪不开视线。 两人默然相望,久久无言。 连周围的空气都因此而变得静溢起来,却唯有檐下沙漏,始终保持着该有的速度。月华如水,眉眼缠绵,却依旧绻不住昼夜交替。 顾淮阳夹在这迷之气氛中,忽然就觉得自己无比多余,不止嚼进嘴里的花生米磕牙,连喝下的酒都噎喉,偏偏却狠不下心出声打扰,一个人尴尬地喝完杯中酒,最后无声离开了。 两人是顾淮阳走出亭子才回过神来的。 顾淮笙愣了一下才喊道:“淮阳,酒不喝了?” 顾淮阳没有回头,只是摆摆手。 在顾淮笙问顾淮阳的时候,赵越却是伸手拿酒瓶晃了晃:“酒没了。” 顾淮笙:“……” 赵越被顾淮笙看得尴尬,假咳一声:“嗯,我们……” 顾淮笙叹了口气,拍拍手站了起来:“良宵苦短,走吧,睡觉去!” 赵越本来都准备起了,听到这话身形一顿。 顾淮笙看见了,瞥去一眼:“怎么?王爷不想么?” 赵越……赵越便站了起来,都没等顾淮笙,就率先走出了亭子。 顾淮笙好笑的摇了摇头,随即跟了出去。 “赵越。”顾淮笙一直落在赵越身后,变着步伐与他影子交叠:“此一去,务必保重,我等你回来,一定要活着回来。” “嗯。”赵越忽然停了下来,不过没有回身,就那么背对着顾淮笙,抬头望向空中月亮:“皇权与你,珍之是你,无论结局如何,赵越宁死不负。” “为何突然说这个?”顾淮笙一直专注看影子,以至于直接撞赵越后背上,这才发现对方居然停下了,然而刚退后站稳就听到这么一番话,眉头一下就皱了起来。 赵越却只是摇了摇头:“没什么,走吧。” 顾淮笙……盯着赵越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方才垂眸跟了上去。 第89章红绳结发 这世间,抓不住的是水,留不住的是时间。纵使千般不舍,大军开拔之期依旧眨眼即至。 顾淮笙前一天晚上一宿未免,天未亮就踩着大军开拔吉时出门。可在被问起是不是要去送行时,他却犹豫了,沉默须臾,上马车直接去了吏部。 奸臣有个白月光_148 这还是他上任以来第一次这么早到,一干同僚全都惊讶不已。 “顾大人今儿来这么早啊?”刚一进门,便有人上前套话。 顾淮笙拱手回礼:“不早不早,这不还是慢诸位一步么?” 另一人立马接道:“今儿可是烎王跟顾将军率兵出征的日子,吾等原本还以为,顾大人今儿会去送行,说不定会来的特别晚呢!” 顾淮笙只是笑笑,拱拱手算作回礼,便径自走到自己的位置整袍坐下。看似认真处理公务,然悬腕起笔,却久久不见落下。 他这状态大家看在眼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倒是没有谁再纷拥嘴碎给他找不痛快,暗自交换眼神,摇摇头便各自散了。 “顾大人当真不去送行吗?”只有一人蹭到顾淮笙身边,语重心长地劝道:“这行军打仗可不比剿匪,迟个三五月就回,那可是持久战,少则半年,长则三年五载,此一去,不定何时才能再见呢,还是去送送吧,别回头再遗憾后悔。” 那人说罢,就拍拍顾淮笙的肩膀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顾淮笙没动,然而却在行军号角吹响的瞬间,扔下笔就起身冲了出去。 马车都是把人送到就回去,到时间再来接,所以这会儿顾淮笙要赶过去只能靠两条腿跑,然而号角既已吹响,说明大军已经开拔了,他这么远跑过去,好则赶上个尾巴,不好连尾巴都赶不上。 可就算是这样,顾淮笙仍旧拎着袍摆,一路狂奔。 “顾大人,你这是……” 顾淮笙紧急刹住脚步,转头看向对方马车,二话不说就跳了上去。 “不好意思查大人,我有急事,借你马车一用!”冲进去把人拉起来,就推出了马车:“这过去户部没多远,就劳烦你走上几步,得罪之处,我回头再登门致歉!” “哎!”查良镛好悬没摔,踉跄站稳,转头正要问个所以然,顾淮笙已经关上了帘子,他急得大喊:“不是,顾大人,你这是……” 话没说完,马车已经在顾淮笙的催促下掉头而去。 被喷了一脸灰尘的查良镛忽撸把脸,懵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今儿是什么日子,当即心下便了然了,无奈摇了摇头,认命的徒步朝户部走去。 而另一边,被顾淮笙急吼吼催促着跑出老远,车夫才回过神来,想起来问:“顾大人,您这是急着上哪儿啊?” “城门!”顾淮笙放在膝盖的双手紧紧攥着拳头,严肃的表情下,是一颗急切躁动的心。 不得不说,顾淮笙这马车抢的失礼却明知。便是有这马车一路急惊火燎地赶,到城门都只赶上个尾巴,更别提他要是两条腿跑了,铁定连灰尘都呛不到一口。 “顾大人,今儿大军出征的日子,主街禁行车马,小的不能再往前,这城门口,怕是得劳驾您自行走过去了。”眼看着拐过去就是主街道,车夫勒马停下马车,转头冲里面的顾淮笙喊道。 “那便就到这吧。”顾淮笙钻出马车,没有等车夫摆脚凳,就利落跳了下去,头也不回直奔城门方向:“多谢!” 远远抛来一锭碎银,车夫慌忙双手接住,再抬头准备答谢时,顾淮笙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顾淮笙跑到城门口时,大军已经出了城门,浩浩荡荡行出老远。他双手撑着膝盖喘着粗气,仰头望着扬尘而去的军队,久久没能直起腰来。 “顾大人?”穆统领看到顾淮笙就走了过来,扭头看了看远去的军队:“这是没赶上送行?要不要我借匹马……” “不用了,多谢。”顾淮笙拾袖抹了抹汗,方才直起腰来:“这样也好,左右见了面,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穆统领不必管我,我就站一会儿,一会儿就走。” 他都这么说了,穆统领也不好再说什么,点点头便转身走开了。 顾淮笙就那么只身站在城门口,顶着渐渐高升的日头,任身边人来人往,他自岿然不动,直目送军队一点点消失在国道尽头,这才沉默着转身离开。 “二哥!” 顾淮笙正一边擦汗一边回走,就被人拍了肩膀,转身就见顾淮阳拎着壶酒站在身后。 “找个地方喝酒去?”顾淮阳假装没看出顾淮笙极力隐藏的失魂落魄,晃了晃酒壶:“要不去戏班喝吧,今儿我不登台,请你喝酒看戏如何?” 顾淮笙视线从顾淮阳脸上挪到他手上的酒壶,叹气点头。 顾淮阳头一扬:“那走着?” “走。”顾淮笙跟着一撇头,兄弟俩就一同朝豆腐胡同走:“你……” “是。”没等顾淮笙把话说完,顾淮阳就打断他道:“知道你不来,我就替你过来了……烎王有东西,让我转交给你。” “什么?”顾淮笙好奇看向顾淮阳。 顾淮阳从腰间摸出个锦囊递给顾淮笙:“咯,就是这个。” 顾淮笙接过锦囊,还以为是什么东西,打开来,里面是一缕结了红绳的头发。看到这个,顾淮笙便是一愣,整个人便停了下来。 奸臣有个白月光_149 “烎王自己也留了一只锦囊。”顾淮阳跟着看了眼红绳结发,心情略有些复杂,说不上来是为什么:“他说,这是他昨晚前晚趁你睡着剪下来的,你们俩的头发,红绳缠绕,便是结发。” “这是他的?”顾淮笙好一会儿才恍惚问道。 “二哥你傻了?”顾淮阳无语:“所谓结发,这当然是你们俩的头发缠结一起才叫结发,不然结个鬼啊?” 闻言,顾淮笙攥紧那撮头发,只觉手心熨烫,一直烫进心底,便是血液都跟着沸腾起来,胸口鼓噪,鼻酸眼胀。 “不是吧二哥?一撮头发而已,你该不会感动到站大街上哭吧?”顾淮阳左右前后的看看,压低声音:“你先忍着,咱们去戏班要个雅间,没人看见你再哭,不然很丢人的。” “想挨揍是不是?”顾淮笙瞪了顾淮阳一眼,没有多搭理,低头把头发给卷好装了回去,将锦囊贴心放好,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这才长舒口气,迈步向前。 顾淮阳何时见过顾淮笙这样,兴致缺缺,好像烎王一走,就把他整个精气神都抽走了一般,这状态,着实令人担忧:“二哥……” “我没事。”顾淮笙伸手拍拍顾淮阳的肩膀:“不会太久的。” 闻言,顾淮阳眉心一蹙:“二哥,你……” 顾淮笙却眼神打断了他:“不是请我看戏喝酒么?这么多废话作甚?”随即一抬下巴:“走吧。” 顾淮阳有些担忧的望了顾淮笙背影一眼,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不过今儿注定兄弟俩不得这份闲暇惬意,两人刚走了没几步,迎面就遇到了赵邑。 顾淮笙脚步一顿,心里烦躁,面上却还得端着笑,上前拱手行礼。 “三皇子殿下。”几乎是下意识的,顾淮笙借着身高之便,将顾淮阳挡在了身后。 “顾大人怎么看着……”被他这一挡,赵邑没有注意到他身后的顾淮阳,倒是挑眉对着他一阵古怪打量:“心情欠佳啊?怎么?烎王出征,没赶上送行么?” 顾淮笙笑容不变:“皇上龙体欠安,三皇子不在宫里守着,怎还有那闲心外出闲逛?” 闻言,赵邑嘴角弧度虽然扬着,脸色却是一沉。 顾淮笙上前一步靠过去,凑近赵邑耳畔:“殿下,这尽孝一事,怎能让太子一人代劳,这再忙,该尽孝,还是得尽孝,您说对么?” “顾大人此话何意?”赵邑眸色一深,忽而挑眉转头看向顾淮笙。 “殿下是聪明人,应当明白。”顾淮笙后退一步站回去,再一次将顾淮阳给挡住,拱手:“殿下事忙,臣就不邀您一起喝酒了,就此别过,告辞。” 顾淮笙说罢起身,便准备拽顾淮阳离开,刚转身就被赵邑伸手拦住。 “顾大人。”赵邑挑眉放下手,瞥了眼顾淮笙别在腰间的折扇:“那日咱们谈的,你这是想清楚了?” “殿下才高八斗,几句圣人绝言,便教人醍醐灌顶,这要还想不清楚,那臣怕是真应了烎王那句话。”顾淮笙顺着赵邑的视线看到折扇,抽出来敲了敲掌心,眉眼邪挑,说不尽的风流邪魅。 “哦?”赵邑当即被勾起了好奇心。 就听顾淮笙啪地又是一敲掌心,听着响都觉着肉疼。不止赵邑听的眉心一跳,盯着他动作抽了抽眼角,就是他身后的顾淮阳都跟着搓了搓手。 顾淮笙却是吊足了胃口,才眯眼一笑:“我这吏部侍郎,是花钱买来的。” 赵邑表情一顿:“就这个?” “嗯哼。”顾淮笙叹道:“好歹臣当年也是……呃,三榜之外不提也罢,但那也是凭真材实料考的,您说烎王这话气人不气人?所以啊,便是为了证明自己这官不是买来的,殿下高见,也必须得懂啊,对吧?” 第90章闭门羹 顾淮笙兄弟走出老远,赵邑都站在原地没动,直到两人彻底消失在转角胡同口,他才微微侧转低头,眼眸轻眯,嘴角勾起意味不明的弧度,片刻表情一收,迈步离开。 顾淮笙兄弟就躲在胡同口盯着呢,见赵邑走了,顾淮阳手肘怼了怼顾淮笙:“嘿,走了。” 顾淮笙探头出去看了眼便缩了回来,冷哼一声,背着手转身就走。 顾淮阳赶紧跟上:“二哥方才,为何要说那么一番话?” “水不够浑,搅一搅而已。”顾淮笙道:“只有他们忙着,才无暇他顾,他们没功夫盯着,咱们的胜算,就多一分保障。” 顾淮阳沉默须臾:“苗疆擅蛊,且阴险狡诈,此一战来势汹汹……” “苗疆擅蛊,可毕竟就一弹丸之地,其人力物力兵力皆不值一提,便是使些阴险招数,也成不了气候。”顾淮笙眯了眯眼:“不然这么多年,何至于屈居一隅,对大魏俯首称臣,那苗疆王想反的心也不是一天两天,真有那能耐,凭蛊毒夺天下,何至于等到现在?”说罢长叹一声:“真正的硬仗,再后头呢,淮阳啊,你不该这时候回来的,你说你要一直在外逍遥自在多好?” 奸臣有个白月光_150 顾淮阳垂眸:“心不宽,何来逍遥?” 闻言,顾淮笙什么也没说,伸手拍了拍顾淮阳的肩膀。 兄弟俩沉默着走了一会儿,顾淮阳忽然搓了搓胳膊。 “怎么了?”顾淮笙注意到了,转头问道。 “昨儿个还挺热的,今儿就凉了,这天气还真是跟姑娘的脸似的,说变就变。”顾淮阳啧了两声。 顾淮笙无语:“人家姑娘怎么着你了?” “没怎么着。”顾淮阳道:“就打个比方么,二哥你可真是。” 顾淮笙摇了摇头,懒得跟他掰扯。 “不过……”顾淮阳忽然道:“大哥他们这一去,回来少说也得冬腊月开春前后了吧?” “嗯。”顾淮笙点头:“这一去一回,光是耗在路上的日子就不短。” …… 秋来夏辞,日渐凉,尤其过了中秋,那气温更是一低再低。薄衫套了夹衣,便是出个门,都得罩件披风。 往年这时候,顾淮笙为了好看,还能死撑着要风度不要温度,今年又伤有病一通糟蹋后,这身子骨的确每况愈下不行了。不说这天气穿薄衫浪,就是套了夹衣披风,走在外头都能手脚冰凉。 “少爷,今儿不是休沐么?还要出去啊?”果壳儿取来披风给顾淮笙披上,绕到前面伸手给他系带子:“听元伯说,今儿八成会下雨,外头风正大着呢,您这么出去怕是身子骨受不住,要不让人给烧个手炉带着吧?” “这才到什么时候就手炉?”顾淮笙给乐的:“我要真捧个手炉出去,那还不得被笑话死?” “别人笑话,哪有自个儿身体重要啊,笑话又挨不着,这要是病了,还不是得您自个儿受着?”不过说归说,果壳儿也知道自家主子是个什么德行,倒也没坚持。 “没事儿,就是手凉一点,不会真冻着的,这才哪到哪,这时候就手炉不离冬天我还过不过了?”顾淮笙理了理披风的两边,抬脚往外走:“对了,昨儿庄子上不是送了一筐秋梨来,你去准备些,我稍后给老太妃带些去。” “少爷是要去烎王府啊?”果壳儿一听到老太妃就皱眉:“您这都去多少回了,哪一次让您进过门,这费劲巴拉拎过去,回头还得拎回来,这不是没事儿找事儿么?” “让你去就去,哪来那么多废话?”顾淮笙瞪了果壳儿一去!” “知道了,奴才这就去。”果壳儿懒洋洋地应了下来,不满地噘了噘嘴,转身没精打采地走了,嘴上还不满嘀咕:“这要是烎王在,哪舍得少爷受这般委屈,那老虔婆,也就仗着现在没人给我家少爷撑腰,故意给难看,还给送秋梨,切!” “果壳儿!”顾淮笙无奈:“你这再嘀嘀咕咕,信不信少爷我把你嘴给缝起来?” 这话一出,果壳儿立马闭嘴。 顾淮笙冲着他背影喊:“等下你不用跟着我过去,多准备一篮子,稍后你给淮阳那边送过去。” “知道了少爷!”果壳儿声音都透着郁闷,但主子的命令不可违逆,哪怕心里再不乐意,该准备还是得准备。 果壳儿这心里替主子憋屈,准备的也就磨蹭了些,以至于顾淮笙用过早膳等了老半天,他才拎着两篮子秋梨姗姗来迟,还特小心眼的留下各大品相好的那篮,把个小看着一般的递给顾淮笙。 顾淮笙看在眼里叹了口气,倒是没有过多计较,接过篮子就出了门。 因着之前几次闭门羹的经验,顾淮笙现在都不让马车先回了,而是先去叫门。 不过今儿赶的巧,顾淮笙正上台阶,大门就被门房打开了。看到他,本来打着哈欠的门房便是一愣,整个表情都僵硬了一瞬。 “顾,顾大人呐!”门房回过神来便是一脸尴尬为难:“这一大早的,您怎么又来了?您看这……王爷不在,府里做主的就是老太妃,我们做下人的,也是没有办法,那什么……小的真不敢做这个主让您进来,您说这都好几次了,又是何必呢?” 顾淮笙没有接门房的话茬,伸手将篮子递上:“庄子上刚送来的秋梨,正新鲜这,特地给带了些过来,给老太妃尝尝鲜。” “这……”门房一脸为难,搓着手根本不敢接:“您明知道老太妃她不会收的……” “我给烎王保证过,会帮他照顾好老太妃,既然承诺,就断没有食言的道理。”顾淮笙前几次都是被拒绝就算了,今儿却态度强硬起来:“这梨,我得亲自给老太妃送过去,就不劳小哥儿了。” “可,可是,这不行啊顾大人,您就别为难小的了……” “老太妃怪罪你担待不起,烎王回头治你的罪,你就担待的起了?”顾淮笙拎着篮子就要往里闯,被门房慌张伸胳膊拦了下来,当即眼神一冷:“让开!” “顾顾顾大人……”门房没想到之前那么好打发的顾淮笙突然就强硬起来,顿时急得头都大了,这要是一般人,轰出去便是,可偏偏这是他家王爷心头肉,这会儿做的绝了,往后王爷回来,那可不只是责罚那么简单了,可这会儿老太妃他也开罪不起啊! 正当门房不知如何是好之际,赵忠走了过来,看到顾淮笙亦是眉心一跳,心里那股子为难,一点也不比门房少,不过他毕竟是管家,这点场面还是撑得住的,所以挥了挥手,示意门房退下。 门房如获大赦,赶紧冲顾淮笙弯了弯腰,火速撤了。 赵忠待门房离开,这才回头冲顾淮笙弯腰行礼:“顾大人,这么一大早的,又是来看望老太妃呢?”他可比门房鬼着呢,眼珠一转视线就落在那篮子秋梨上:“这是给老太妃送来的?其实庄子上就有,不过顾大人有心……” 奸臣有个白月光_151 “忠叔。”顾淮笙打断赵忠,靠近两步,压低声音道:“今儿我是务必要见老太妃的,事关重大,若是耽误了,后果忠叔恐是担待不起。” 赵忠闻言一怔,看向顾淮笙。 顾淮笙朝他点了点头。 “可是老太妃那……”想到老太妃那倔劲儿,赵忠也很无奈。 “我就说几句话,说完就走。”顾淮笙道。 赵忠看着顾淮笙严肃的脸色,一番踟躇,最后还是侧身将顾淮笙让进了门。 “老太妃在后花园采露,小的这就带顾大人过去。”赵忠领着顾淮笙走了老远,见周围无人,才压低声音问:“可是王爷那边有消息呢?”提到这个,就又想到了老太妃,无奈叹气:“自打王爷出征后,老太妃脾气就越来越差,前两天因为没有收到王爷的书信,就生了好大一通闷气。” “王爷是去打仗又不是出游,再说潼阳关离京遥远,书信往来哪是那么容易的。”这么久,顾淮笙也就之前收到过一封顾淮准报平安的书信而已,赵越的压根儿没有,顿了顿,他接着道:“我今儿过来,也不是因为王爷。” “可是……”赵忠神色一凛,左右看了看,把声音压得更低了些:“最近烎王府外面,总是货郎乞丐走动频繁,也不知道是不是小人多想,总觉着不太对劲。” “多多留心是对的。”顾淮笙没有就此深谈的意思,只是稍微提点就打住了话题。 但赵忠不傻,一听这话,就知道自己没有多想,烎王府的确被盯上了,这让他神色当即就凝重起来。 “顾大人,可是朝中有变?”犹豫再三,赵忠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自皇上病重,这朝中何时安稳过?”顾淮笙勾动嘴角:“赵管家不必太多紧张,只需留意便是。”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后花园。远远看了眼正在亲自采露的老太妃一眼,赵忠自觉打住了话题,快跑过去通报。 果然话没说完就被呵斥了。 “让他走!”老太妃语气柔婉却带着怒气:“赵管家,你今儿是怎么回事?不是早就说过,此人……” “老太妃!”顾淮笙扬声打断老太妃的呵斥,无视对方瞬间阴沉的脸色,径自走了过去,将篮子递给赵忠,示意他退下后,冲老太妃拱手行礼:“顾淮笙,给老太妃请安。” “你来做什么?”这人都进来了,端着体面,老太妃也不可能真把顾淮笙轰出去,只得冷脸转过身去。 “一为送梨。”顾淮笙瞥了眼老太妃身边的嬷嬷:“二嘛,自是有要事相商。” 第91章撤离 老太妃闻言转过头来,目光沉敛的看了顾淮笙须臾,方才抬手轻扬,挥退了身边伺候的嬷嬷。她虽不喜顾淮笙,但好歹是沉浮权术漩涡的女人,对时局的敏锐还是让她暂时摒弃了对顾淮笙的成见,所谓事分轻重,自然不会蠢到这时候意气用事。 尽管如此,老太妃依旧端着自己那点高傲的架子,转身走到石桌前端庄坐下,方才缓缓抬眼道:“不知顾大人有何要事,非得硬闯我烎王府?” “据说皇上昨儿个夜里有醒来……”顾淮笙从来不是个委屈自己的住,根本不用老太妃招呼,自己就拱拱手坐了下来:“不知老太妃可有耳闻?” “哦?”老太妃秀眉微蹙,这反应,明显是不知情。 “看来是不知了。”顾淮笙笑了笑:“这皇上醒来,给下了一道密诏,人就晕过去了,经太医确认,乃是回光返照,日子,最多也就这几日了。” “密诏?”老太妃美眸一眯,放在膝上的手下意识攥紧,捏的绢帕都皱成了一团。 “除了当时在场的太子跟三皇子和常朔,无人知道密诏内容。”顾淮笙面色一肃:“不过,应该跟烎王府有关,如果我猜的没错,皇上这密诏,是要铲除烎王府。” “可烎王尚在……” “那又如何?”顾淮笙打断老太妃:“不管苗疆还是赵宥,都不成气候,他们之所以会一开始势如破竹,一是突袭导致的措手不及,二是因为潼阳关非军事要塞,又常年安稳,不受朝廷重视,兵力较弱,那里的将士,吃的是糟粕,穿的是补丁破衣,日子清贫不比寻常百姓好多少,更别提趁手兵器,溃败是可谓毫无悬念,但烎王率领的可是虎狼之师,怎是他区区苗疆几万将士能比的?” 老太妃并没有因为这话就缓和下脸色,手依旧紧紧攥着,目光却冷厉地瞥向顾淮笙:“接着说。” “烎王军队到潼阳关不过两月,就连有捷报传回京中,原本以为最早也得腊月末尾立春之处,不过现在看来,此一仗,最多拉锯到入冬,就能彻底结束”顾淮笙轻笑一声:“而那时候,动手卸磨杀驴,最好不过,不过那边早有安排,不足为虑。” “既然已有安排,那你急吼吼过来又是为何?”一听没什么大事,老太妃攥紧的手松开了,脸上的表情也明显松懈下来,不过眉头还蹙着。 “烎王那边不足为虑,可我们这边却不能成为掣肘他的软肋。”顾淮笙道:“方才赵忠与我说,发现近日烎王府外头莫名其妙出现了一些货郎乞丐,走动频繁,可见宫里已经盯上烎王府了。” 这话一出,老太妃刚松懈的神经又是一紧,抬眸看向顾淮笙。 顾淮笙接着道:“该是做准备,秘密撤离烎王府的时候了,而且,必须赶在皇上驾崩之前,否则就来不及了。” “可既然烎王府已经被监视,要如何秘密撤离?”老太妃犯难道:“这王府也没密道,如何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便是现挖,也来不及吧?” 奸臣有个白月光_152 “一会儿我从大门走吸引视线,老太妃扮做下人,从后门走,咱们巷口汇合,您先随我去顾府,到时我自会安排,让人秘密护送您出京。”这些,顾淮笙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已经计划好了。 “你不走?”老太妃一顿:“此番平反,顾将军与烎王一道,加上你……你与烎王的关系,顾家早就与烎王府结为一派,上面若要动手,顾家必然被算作其中,你若留京,到时身陷囹圄,一样会成为他们的掣肘软肋。” “我不能走。”顾淮笙笑道:“老太妃关心,顾淮笙……” “我只是不想我儿被你拖后腿罢了。”老太妃冷哼一声打断顾淮笙。 顾淮笙挑眉,倒也不生气:“天气渐凉,我这身子骨早些糟蹋太过,在外边待久了受不住,既然正事说完,也该回去了。”随即起身拱手:“老太妃去准备吧。” 就这语气,要是换了以往,老太妃就能让人把顾淮笙轰出门,今日却仅是沉了沉脸,便径自起身离开了。 老太妃此去准备倒是挺快,顾淮笙不过做了稍息,她便换好一身粗布麻衣,换了普通妇人的发髻走了出来,身边也就一个同样打扮的嬷嬷。 顾淮笙看了那嬷嬷一眼,没有说什么,算是默认她跟着,朝老太妃拱了拱手,便先行转身离开了。 而老太妃跟随身嬷嬷,则是直奔王府后门。 果然如顾淮笙说的那般,他这进出烎王府,外头游荡的那些暗桩都把视线集中在了他身上,后门胡同反而成了空缺,而那条胡同对应的,不是王府大门,是主街,只要出了胡同隐匿人群,就能悄无声息地离开。 不过因为跟顾淮笙约定好的,所以她们出去后并没有乱走,而是站到一个胭脂水粉的小摊前挑挑捡捡,借此掩护,等着顾淮笙过来汇合。 而另一边,顾淮笙出了王府大门却没有立即上马车离开,站在大门前目光打扫那些角落若有似无的打量视线,片刻抬头望了望天。 “顾大人?”赵忠亲自把顾淮笙送出门,见他这般,还以为是顾淮笙在老太妃那受了委屈,便出声劝道:“外头风大,看您这手都冻青了,还是快些上马车回去吧,老太妃她……您也别怨,她就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待王爷回来就好了,左右您与王爷有皇上赐婚的婚约在,等顺理成章,日子久些,自然就慢慢看开了。” “我知道,多谢忠叔。”顾淮笙闻言便笑了。 “嗐,小人哪担得起顾大人这声谢,这不是折煞小人么?”赵忠想到这些日子顾淮笙来遭遇的闭门羹,也忍不住叹气:“这烎王府上下,谁不知道顾大人是王爷放在心尖尖上的人,若非无奈哪怕轻易开罪,还请顾大人包涵一二。” “没事。”顾淮笙点头:“你们有你们的难处,我明白。”顿了顿,忽然话锋一转:“我观着天象不太好,怕是得有一波强降雨,这天啊,一场秋雨一场凉,还真是说变就变呐!” 赵忠原本随便听着,也没怎么往心里去,还以为顾淮笙就是感慨天气,结果听着听着就回过味儿来了,眼眸微闪,微微低头。 顾淮笙见他明白,笑了笑:“空山夜雨,下一句叫什么来着?” 赵忠摇头:“小人……不知。” “也罢。”顾淮笙抬步下台阶:“也亏得王爷不在,不然这又该笑话我了!空山夜雨……空山夜雨,下一句到底什么来着?” 赵忠没再接茬,一直目送顾淮笙上马车离开,方才转身进门,让门房关上大门。 门一关,赵忠脸色当即就是一变。 门房见了被吓一跳:“这……赵管家,您这是?” “通知府里上下,到偏院集合。”赵忠想了想,直接下令。 门房一头雾水,压根儿不清楚这是要干嘛,不过看赵忠凝重的脸色,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应了一声,便跑去挨个通知去了。 不过须臾,王府一干下人就聚在了偏院空地。 大家跟门房一样,突然被这么聚集起来莫名其妙,心里有隐隐有种说不上来的紧张感。 “赵管家,突然把大家都叫过来,可是出了啥事儿啊?” “是啊,到底什么事您倒是快说,不然大家伙这心里不安生,都吊着呢!” “赵管家……” 有一个沉不住气的一发声,其他人就跟着躁动起来,赵忠抬手做了个下压的动作,示意他家稍安勿躁,见大家都安静下来,这才走下廊阶。 “现在起,大家都放下手上的活计,收拾细软……” “怎么突然要大家收拾细软,出什么事了啊?”有人打断赵忠:“赵管家,您这总要说个明白,大伙儿才好安心啊!” “问那么多做什么?”赵忠脸色一沉,立即镇住了躁动的众人:“让你们收拾就受伤,别带太累赘厚重的,尽量携带贵重轻便之舞,晚上听吩咐行事。” 众人面面相觑,但赵忠不肯明说,他们也不敢多问,只得点头应下,纷纷准备去了。不过虽然赵忠没有明说,大家也不是傻子,隐隐也意识到危机,知道可能是王府出事了,所以谁也没敢耽搁。 赵忠待众人解散后,却没有第一时间去收拾东西,而是召集了有武力的府兵,做进一步的安排,毕竟这王府人可不少,这么大量外撤还不能引起注意,少不得要做一番周密安排。 “晚上我会在前面放火。”赵忠眼珠子急转,脑子里想着注意:“你们少数留下营造灭火的动静吸引注意,一部分带着大家从后门撤,切记,一定小心,不能引起注意,所以得慢慢撤离,不可造成轰动,能回家的回家,其余的,庄上集合。” 府兵们都是训练有素的退休将士,这点敏锐度还是有的,都不用赵忠点明,就懂了此番深意,点头应了下来。 奸臣有个白月光_153 赵忠安排好这些,就立即去找老太妃,结果到了梵香苑,才发现人早就不在了,连同身边的嬷嬷也不见人影,当即便明白过来是顾淮笙的安排,知道主子已经离开,便安下心来。 第92章你想做什么 马车刚上主街,顾淮笙就撩开了车窗帘子,直到看到远处巷口胭脂摊前的主仆俩,提着的心才放下来。 “前面路口停。”顾淮笙头也不转的冲车夫吩咐。 车夫高声应了,待到路口停下,顾淮笙吹了声口哨,然后冲看过来的老太妃点了点头。 主仆俩见状,二话没说,放下手里的东西,就转身上了马车。两人方在顾淮笙对面坐稳,马车就跑了起来,转眼消失在了街道尽头。 “你去一趟烎王府,就带回两妇人……”老太妃瞥了顾淮笙两眼转开视线:“到时被发现,必然会联想到你,稍一查实,我们主仆去过顾府的事情肯定瞒不住……” “老太妃不必担心,此事,我自有安排。”顾淮笙笑笑:“等下我从正门下,你们随马车从后门进,不露面,谁又知道我顾淮笙带了人回府?就是……要委屈老太妃了。” 顾淮笙这般安排,老太妃倒是没觉得被冒犯,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想了想,还是心不甘的强调道:“别以为你这么做,我就会认可你,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不会同意……” “我说过。”顾淮笙打断老太妃,笑容微敛:“我做这些,也不是为了讨好谁,不过是以大局为重罢了,至于我们的事,老太妃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顾淮笙不会谄媚强求,但同样,只要烎王坚持,我顾淮笙就绝不会先放手。” “顾大人,你当知道,他与你不一样。”老太妃叹了口气:“以顾大人的聪慧,不可能瞻前不顾后,必然想的比我这妇道人家深远,既如此,你又何必执迷不悟?你若谋士自居,他日成就大业,自有高官厚禄荣华富贵,可反之,你俩若是……到时你要如何自居?是立身朝堂,还是踞步后宫与一干女人争宠?顾大人,你是个聪明人,当知何为以利而取。” “我顾淮笙要高官厚禄,又何须这般迂回曲折?”顾淮笙嗤笑:“比起烎王的劣势,太子和三皇子,押谁我都会是赢家。” “你!”老太妃被噎得脸色一沉,可这话是事实,气的肝疼还无言反驳。 “况且……”顾淮笙话还没说完,顿了顿才笑看着老太妃黑脸接着道:“我顾家忠烈之后,不蹚浑水便可乱中求稳,荣华富贵都不缺。” 老太妃咬咬牙:“就算是这样,那将来呢?你就当真甘愿屈居后宫,像个女人一样……” “老太妃。”顾淮笙小指挖了挖耳朵:“如果我是你,就不会现在说这些,你现在可是在我马车上,而我顾家军,可是响应在烎王大后方,你说我这时候要是心灰意冷突然反水,会如何?” “你威胁我?”老太妃眼眸一眯。 “你不就仗着我对赵越的感情,才肆无忌惮言语戳心吗?”顾淮笙敛了笑:“那我就实话告诉你,你成功了,我现在这心里的确很不痛快。” “你,你想做什么?”老太妃神色一下紧张起来。 “老太妃不用紧张。”顾淮笙嘴角轻勾:“我顾淮笙对烎王的情义山河可表日月可鉴,海枯石烂也不会变,所以啊,是不会临时反水背后捅刀的,不过,这也幸亏我爱烎王爱的深沉,这要是换个肤浅一点的,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毕竟人本质都是自私的,谁愿意费尽心思为他人做嫁衣呢?” 老太妃……老太妃被顾淮笙这番敲打后知后觉惊出一后背冷汗,心虚的别开头去,果断闭了嘴。她面上端着不显,心里却是后怕的紧,也终于认清眼下的局势和处境,反应过来,眼下绝不是棒打鸳鸯的时候,更不能得罪顾淮笙以及顾家! 就目前的形势,烎王府正身处死局漩涡,若不能开出一条血路逆风破局,便是死路一条,活路都没有,何谈宏图霸业? 而这一切,万万少不得顾家的助力,更不能把助力变成捅向他们自己的刀。 想通透后,老太妃简直暗恼又庆幸。暗恼自己妇人之心宁不清,又庆幸顾淮笙没有真的被那番话刺激到翻脸无情。 老太妃看回顾淮笙,想说点好听话,又拉不下脸。 索性顾淮笙也不想听,见老太妃那欲言又止的神情,便假装没发现的靠着车壁抱胳膊闭目养神。 一直到顾府,顾淮笙都没再睁眼说一句话。马车停下后,也仅是示意地点了点头,便径自弯腰出去,下了马车。 眼看着顾淮笙招呼都不打就下车进府,嬷嬷面露担忧:“老太妃……” “以后这个称呼不许再叫了。”老太妃打断嬷嬷,顿了顿才道:“没事。” 嬷嬷会意,点点头便不再多话。 马车摇摇晃晃进得顾府后面,方停下,就有丫鬟撩开帘子候在了外边。 “夫人,请随奴婢来。”搀扶着老太妃下车后,丫鬟屈膝福了个礼,便转身领路。 主仆二人跟着七弯八绕,好一会儿才到主院。 “你家主子呢?”没见到顾淮笙,老太妃眉头一皱。 “笙少爷跟元伯有事相商。”丫鬟道:“他有吩咐,让奴婢先带夫人去休息,容后事情谈完,自会去找夫人。” 奸臣有个白月光_154 闻言,老太妃便没再多问,只点了点头。 丫鬟把主仆俩带进客厢,又着人奉上茶点,便行礼准备退下了:“奴婢就在外头候着,有什么吩咐,夫人知会一声便是,没什么事的话,奴婢就不打扰夫人休息,先退下了。” 老太妃摆了摆手:“退下吧。” 人一出去,嬷嬷便扶着老太妃在桌前坐了下来。 “夫人,您说这顾大人会不会是还生着气呢?”想到之前马车上老太妃说的那些话,嬷嬷还是不太放心:“所以才故意凉着咱们,避而不见?” 其实老太妃也这么想,不过毕竟是在人家地盘,眼下还有求于人,不管是不是顾淮笙故意的,都只能忍着。 “给我捏捏肩吧,这一路坐的不太舒服,肩酸痛的厉害。”老太妃垂眸转开了话题,不过也的确是肩酸。 闻言,嬷嬷便打住了话题,绕去身后给捏起肩来。 主仆俩在客厢一待就是许久,直到用过午膳仍不见人,老太妃有些沉不住气了,起来走动走动,当即便让嬷嬷把丫鬟叫了进来。 “夫人有何吩咐?”丫鬟进门便行礼,态度恭敬,寻不出半点错处。 老太妃压抑着心里的不耐烦,尽量态度温和:“顾大人何时过来?” “奴婢也不知。”丫鬟为难道:“奴婢听说,笙少爷自打跟元伯进了书房,就一直没出来,午膳都是在书房用的,还请夫人再等等。” 老太妃猜想顾淮笙应该是在商议安排她们主仆的事,表情缓和下来,抬了抬手:“知道了,你出去吧。” “奴婢告退。”丫鬟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待人走后,嬷嬷给老太妃续茶,忍不住感慨道:“这顾府的下人,还真是不简单呢,奴婢瞧那丫头,脚步有力,飒爽利落,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你倒是会瞧这个了?”老太妃斜眼瞅她。 嬷嬷将续好的茶水端到老太妃面前放好:“这有何难?女子柔婉,若非会功夫,少有这般干脆利落的,而且还精着呢,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心里都是数,想套话都套不出来。” “即是有事相商,咱们等着便是,套话做什么?”老太妃没有碰茶盏,而是扶着桌沿站了起来:“看这顾淮笙一时半会儿过不来,我有些乏了,想小睡一会儿,你且等着,他来了再叫醒我。” “是。”嬷嬷扶着老太妃往里间走。 老太妃却挥开了嬷嬷的手:“我这又不是老的走不动了,搀着做什么?”随即又道:“你就在外边等着,我自己进去便是,不用你伺候,这往后出门在外,可不比王府里养尊处优的时候,还是应当注意一些,有些宫里头带出来的规矩,该改得改。” 老太妃这么一说,嬷嬷便没有跟进去,老实守在了外间。老太妃瞥了嬷嬷一眼,自行进去了。 虽是客厢,卧间倒是收拾布置得别致淡雅,不及王府,但也不差。 不过就算差一些老太妃也不挑,毕竟寺庙那种的地方都住的习惯。所以稍微打量后,便走到床前,和衣躺了下来,倒也没有真正睡着,仅是闭着眼睛养神。 然而刚躺没一会儿,嬷嬷就进来了,福身道:“夫人,顾大人来了。” 一听顾淮笙终于来了,老太妃便坐了起来,任由嬷嬷帮忙整理了下仪容,方才走了出去,看到顾淮笙就道:“顾大人来啦?” 等了这么久,老太妃还能这么个温和态度,不止嬷嬷意外,就连顾淮笙都深感意外。 不过意外归意外,礼却不可废,顾淮笙拱手揖礼:“让老太妃久等了,罪过罪过。” 老太妃不接顾淮笙的官腔,只道:“顾大坐下说吧。” “谢老太妃。”顾淮笙本来就站在桌前,闻言拱了拱手,随即坐了下去,待老太妃也坐下,这才接着道:“事情已经安排妥当,待晚些,我会让人掩护你们主仆出城,至于烎王府里边的人,应该也已经做好准备了,这一点老太妃不必担心,我这边也会让人掩护助逃,尽量保证大家都秘密安全的撤离。” 第93章突发胃疾 顾淮笙的话,听得老太妃微微一怔,垂着的眼皮蓦地抬起,看向对面的顾淮笙。 而她身后的嬷嬷亦然,比起老太妃,嬷嬷的反应还要大些。他们做下人的,命比纸薄,卑如尘埃,生死从来由他不由己。 打从跟老太妃出来,嬷嬷几乎就预想到了剩下那些人的下场,可她怎么也想不到,顾淮笙居然会连下人也救,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不禁红了眼眶。她是得主子看重残留一条贱命,可她老伴儿子媳妇孙子还留在府里呢,本以为注定天人永隔,再也见不到了,没想到,还能绝处转生,心里一激动,也顾不得许多,走过去扑通就冲顾淮笙跪了下去。 “嬷嬷这是作何?”顾淮笙被嬷嬷跪得一愣,转头看了过去。 “奴婢代一家老小,谢顾大人搭救之恩,奴婢给您磕头了!”嬷嬷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满腔感激堆积心头无从表达,眼泪一涌,当即就对着顾淮笙砰砰磕了几个响头。 “不过举手之劳而已,嬷嬷大可不必如此。”顾淮笙瞥了一眼老太妃的脸色,笑了笑道:“况且,我不过应老太妃所托,你要谢,便谢你家主子吧。” 奸臣有个白月光_155 闻言,嬷嬷也没多想,以为真是这样,更加感动得一塌糊涂,手脚并用爬到老太妃跟前,又是砰砰几个响起。 “老……”太妃两字还没出口,抬头瞥见主子脸色难看,还以为是称呼犯了忌讳,嬷嬷慌忙改口:“夫人仁慈,奴婢代一家老小给您磕头了,您就是奴婢再生父母,如此大恩大德,奴婢……” “起来!”老太妃并不领顾淮笙这份情,反而觉着受到了侮辱,眼下有求于人,不能发难,只好将那股气给迁怒撒到了嬷嬷身上:“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嬷嬷被喝得一抖,忙抹脸站了起来,眼看着老太妃脸色寒冷如霜,没敢触霉头,低头缩到了对方身后,不再吭声了。可她也不傻,老太妃这反应,她便明白过来,顾淮笙所言有虚,这事跟老太妃压根儿无关,心里暗恼方才失态开罪主子的同时,也暗自记下了这份恩情。 “顾大人还真是高风亮节啊!”老太妃微侧转头瞥了眼身后的嬷嬷,冷哼道。 顾淮笙笑得淡然:“我顾淮笙从来就不是什么高风亮节之辈,若非他们是烎王府的家仆,是生是死,与我何干?我不过是看在老太妃跟烎王的份上,举手之劳顺手一救而已。” 老太妃脸色这才稍缓,正要说话,却被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 顾淮笙侧头:“进来。” 房门推开,果壳儿进来,冲老太妃躬身行了个礼,这才快走到顾淮笙身边,单手遮面,凑到耳边小声道:“少爷,盈盈姑娘来了,人从后门进来,正后院等着。” “嗯。”顾淮笙点点头:“知道了,别让人后院晾着,带我那边吧,我这就过去,切勿怠慢了。” “奴才知道。”果壳儿应了一声,转身脚步匆匆的离开了。 待果壳儿一走,顾淮笙才站起身来:“我安排的人到了,我们这就过去吧。”怕老太妃不满,又接着解释道:“她身份不便过多走动,且此时不宜声张,所以只好劳驾老太妃屈尊降贵,亲自随我过去了。” 都这种时候了,老太妃哪会计较这些,没有搭理顾淮笙,起身表明态度。 不知为何,老太妃这副姿态,顾淮笙恍惚看到了赵越。不愧是母子,果然都是一个臭德行。 将蔓到嘴角的笑憋了回去,顾淮笙做了个请的手势,这才转身走在前面带路。 几人到的时候,盈盈跟她的丫鬟正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等着,见到顾淮笙,便起身迎了过去。 “顾大人。”盈盈福身行礼。 顾淮笙点了点头,示意盈盈起来:“都准备妥当了?” “大人放心,一切准备妥当。”盈盈起身,接着道:“傍晚会送一批年老色衰的姐妹去临城分店,届时把人藏匿其中即可,待到临城,自然会有人接应,护送夫人去潼阳关,与烎王汇合。”不过比起任务,盈盈更不放心的是顾淮笙:“只是……烎王府人去府空,朝廷肯定很快就会发现,唯有大人与那边走动密切,加上大人跟……跟烎王的关系,必然会追究到您头上,那您留下,岂不危险,您要不,就一起走吧?” “傻丫头。”顾淮笙伸手顺了顺盈盈的头发:“别担心,我自有分寸。” “可是……”盈盈还想劝,却被顾淮笙笑着摇头打断了,见他固执于此,心里百味陈杂,最终却只化作轻叹一声,黯然垂眸:“那,时候不早了,盈盈这就带夫人过去,大人……大人您保重。” “嗯。”顾淮笙颔首:“去吧。” 盈盈领着老太妃主仆方一离开,顾淮笙就叫来了元伯,继续做后续安排。 “北城贫民窟那边的难民,可都接过来了?”顾淮笙午膳忙得忘了用,这会儿饿的一阵胃抽,不禁抬手摁了摁。 元伯心细,见状便去石桌端来点心:“笙少爷,吃两块点心垫垫吧,事情再急,也不能饿着自个儿啊。”将盘子递到顾淮笙手上,这才回道:“难民都接过来了,就安排在别院那边,按笙少爷吩咐,都是找的身患脓疮者,待晚上就直接送去烎王府,扮成麻风病人,缠住那些暗桩,为府里的人争取出逃时间,接应的人也都安排妥当,笙少爷就别操心了,坐下歇歇吧,老奴这就让厨房备些吃的送过来。” “嗯。”知道一切都安排妥善,顾淮笙便也不跟自己过不去了,点点头算是应了元伯的话,不过还是提了一句:“别弄太复杂,弄两道清淡一点的素菜即可。” “是。”元伯应下后,转身便离开张罗去了。 顾淮笙吃了两块点心,非但没抑制住胃抽,反而还搞的没了胃口,顺手将点心端去放到石桌上,拎了茶壶便仰头灌了几大口,可也只是缓解了片刻,就又开始作妖起来。而且这回不止抽,还伴随着绞痛,没撑一会儿,顾淮笙就跌坐在石凳上,摁着胃痛得直不起腰来,脸色是肉眼可见的变得煞白,冷汗转瞬就挂了一脸。 元伯回来,看到顾淮笙这样被吓了一跳,慌忙跑过去把人扶住:“笙少爷,您,您这是怎么了?哪儿难受啊?” 顾淮笙牙齿咬得咯咯响,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元伯,扶,扶我进屋躺回,我……我胃疼的厉害!” 元伯连连应是,可顾淮笙这样,他根本就扶不动,人都搀不起来,急的扭头就喊:“果壳儿!果壳儿!” “来了来了!”果壳儿闻声应着就跑了进来,刚要问什么事,就被顾淮笙那模样给吓到了:“少,少爷您……” “去把大夫请来,快!”元伯喊完才想起来自己搀不动,又改口:“等一下!过来搭手,把笙少爷扶进屋先!” 果壳儿都跑到院门口了,听到这话又跑了回去,搀着顾淮笙另一边胳膊,跟元伯一起使劲将人给扶了起来。 “少爷,少爷您忍着点。”果壳儿眼看着顾淮笙痛得嘴唇都咬破了,急的一脑门儿汗,可光着急没用,便是两人搭手把人扶起来,顾淮笙站不住,他俩也把人弄不走,没有办法,他当即蹲到顾淮笙面前:“元伯你把少爷扶我背上,我背他进去,你再帮我搀着点。” “你行吗?”元伯看着果壳儿那比顾淮笙还哎半个头的身板,很是没底。 “行不行试试么!”果壳儿催促道:“你老倒是快搭手啊!” 听他这么说,元伯便没再多说,将顾淮笙搀着俯趴到果壳儿背上。所幸果壳儿身板小,力气倒是不小,虽然有些吃力吧,有元伯帮忙托着,好歹是一摇三晃地将人给背进了屋。 奸臣有个白月光_156 把顾淮笙放到床上后,果壳儿片刻没停留,抹着汗就冲出了门,急吼吼去医馆请大夫。 元伯留下照看顾淮笙,见他痛的蜷缩成一团,赶紧去让人备了壶热茶来,倒了小半杯,给顾淮笙喂了下去。 “笙少爷,好受些没?”元伯担忧的眉头都快打结了,在这节骨眼上犯病,可真是要命了。 可就算是这样,顾淮笙还惦记着正事:“淮阳……淮阳那边……” “哎哟我的笙少爷啊,你这都这样了还操着心呢?”元伯看着三兄弟长大,在府里资历老,能当得半个长辈,平日里他是不敢这种语气对主子说话的,可今儿心疼的实在是忍不住了:“阳少爷他好好的,也不傻,该怎么做他自有分寸,您就别瞎操心了,自个儿身子要紧啊!瞧瞧这一天天连轴忙的,午膳不吃,现在吃苦头了吧?这接下来还有一堆事儿等着您主持大局呢,您这要是倒下了,可怎么是好?” 顾淮笙摆了摆手:“我没事……元伯你别担心,我,就是饿的,一会儿吃些东西就好了。” 可真等饭菜送来,他却吃下去没几口,就痛得食不下咽,可把元伯给急坏了,偏偏这大夫还老半天都不见来。 “这大夫怎么还不来?”元伯看看疼得话都说不出来的顾淮笙,急得直跺脚。 第94章远方来信 顾淮笙生病的事情,原本没人想过通知顾淮阳,可事情就是这么巧,居然在医院让他撞见了。问清始末给又气又急的啊,二话不说,拎了磨磨唧唧的大夫就直往家里赶,看到顾淮笙疼成那样,一句活该到了嘴边,又硬是咽了回去,脸色却阴沉的厉害。 “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明知道他身子不好,还由着他糟蹋,你们就是这么伺候主子的?”顾淮阳这一发飙,在场下人扑通全跪在了地上,就连元伯果壳儿都无一例外。 而这些人里,元伯跟果壳儿是最自责的,元伯还好,果壳儿情绪兜不住,嘴一瘪,眼睛就红了。 “奴才,奴才没有照顾好少爷……” 顾淮阳理都没理,果壳儿话没说完,他就拉着大夫到了床前,让大夫赶紧给治。 这一路被拽地心有余悸,大夫哪敢磨蹭,将药箱放下,打开来就拿了支瓷瓶出来,拔塞倒出两粒褐色丸子,给顾淮笙喂了进去。 “他这样,不能吃太硬的饭食,让人给熬点粥送过来,待会儿疼止住了再吃。”大夫喂完药又开始按穴推拿:“这都是给饿的,药治标不治本,还是得吃东西进去才行,俗话说的好,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便是再忙,也不能空腹不食不是?” “听到了吧?”顾淮阳扭头就瞪顾淮笙:“你就折腾吧,还想跟烎王长长久久呢,我看你这是在糟命,你这哪是想跟他长久,你是想糟死自己让他守寡才对,烎王他倒了血霉才摊上你这种不拿自个儿命当命的,完了你翘他当鳏夫,冤不冤啊他?” 这话骂的,大夫手抖险些按偏了穴位的位置。原本战战兢兢的众人也是一脸无语,果壳儿还不满的抬头瞪了顾淮阳一眼,被元伯警告一瞥,才转回头去。 倒是顾淮笙被逗乐了,喘了两口粗气:“放心吧,死不了。” “看你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还能笑呢!”顾淮阳翻了个白眼,他也就是嘴硬,实际上顾淮笙能笑出来,他反而松了口气。 顾淮笙这会儿,的确是好一点了,任由大夫推拿着,他闭了闭眼看向顾淮阳:“这个时候,你回来做什么?” “这里是我家,我不该回来么?”顾淮阳懂顾淮笙的意思,正是因为懂,所以才生气:“二哥你是不是忘了,我也姓顾!顾家不是你一个人的,你没权利帮我做决定!” 两兄弟这暗语打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兄弟阋墙呢! 旁人不知道,反正大夫就是这么以为的。不过心里又不免疑惑,既然兄弟阋墙,那病死不是更好,何必装出一副很着急的样子?嗐,这大户人家的弯弯绕,凡人不懂。 顾淮笙将大夫的反应看在眼里,要说的话便含在嘴里咽了回去,不过眼下也不是说那些的时候。等大夫开完方子离开,顾淮笙随即便一干人等遣了出去,将顾淮阳和元伯留了下来。 “淮阳……”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顾淮笙才一开口,顾淮阳就打断了他:“你知道我为何当年会离家出走,你也知道我为何这时候回来,所以二哥,我不会走的,我也好,大哥也好,赵越,以及当年父亲之死,都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所以,别什么都想着面面俱到自己扛,晚上烎王府那边,咱们也别掺和,我都已经安排好了,这事顾我们顾家必须做到置身事外,否则事情败露,第一个栽的,就是咱们。” “你都安排好了?”顾淮阳说了那么多,顾淮笙都反应平静,唯独这句,让他浑然一凛。 知道顾淮笙担心什么,顾淮阳忙点点头道:“没错,这事有太子跟三皇子掺和就够了。”顿了顿又道:“我知道二哥有自己的计划,放心,我没有乱来,只是就原计划,做了一把推手而已。” 顾淮笙心思一转,便明白过来:“盈盈?” “嗯。”顾淮阳道:“之前……别院的时候,我们就接上线了,除了这个,其实还有一事。” “什么?”顾淮笙眉心一跳,他最不想的,就是顾淮阳牵扯其中,没想到,最终还是…… “内阁首辅,六部尚书,九品以上官员府邸后宅,不止有二哥安排的人,还有我跟盈盈姑娘搭手送进去的,包括几位皇子和太子东宫,亦是。” 闻言,顾淮笙脸色骤变,撑着坐了起来,急得抓住顾淮阳胳膊,又气又后怕:“淮阳,你,你真是……这么大的事情,你们居然都瞒着我,你知道什么叫一棋差池,满盘皆输吗?” “我自然知道。”顾淮阳扶着顾淮笙躺回去:“就是因为知道,担心贸然行事会给二哥添乱,所以我才与盈盈姑娘接线的,我的计划与你的安排也并无冲突,你针对的是朝堂,而我是抓下,有咱俩配合着朝堂朝外两手抓,承上启下联手配合,比你一个人禹禹独行更稳妥。” 顾淮笙瞪着顾淮阳,气的好半晌都没说出话来,良久泄气转开了视线,叹道:“也罢,打小你就主意正,性子倔,认定的事情没人能劝的住,算了。”想了想,才接着道:“此后你不必再管,晚上照计划行事……” 奸臣有个白月光_157 顾淮阳一听就急了,没等顾淮笙说完就抢话道:“可是太子那边都已经……” “我自有安排,总之这事你再不许插手!”顾淮笙态度严厉的打断顾淮阳,顿了顿才缓和语气:“老皇帝的情况,我已经问过李太医了,最多不过三日,赵邑虽然已经布局周全,几乎大半个京畿,几乎都已经被他控于股掌,但太子亦非草包,内阁那些人皆是太子一党,这些人虽然各有心思,但手中实权皆不容小觑,除了内阁,六部亦有太子势力,所以,这番相斗,鹿死谁手,还真说不好。” 顾淮阳点头:“确实如此。” “所以淮阳。”顾淮笙慎重道:“不管时局如何,我们的作用就是暗助赵邑,拿下皇位,还要保住太子暂时不死,这样大哥他们才能名正言顺,事关重大,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此事不容纰漏,你也不许插手,你可明白?” “可是……” “没有可是。”顾淮笙握住顾淮阳的手,拍了怕:“到了眼下这个节骨眼,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所以,必须万无一失。”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听你的不管了还不成吗?”顾淮阳借着理后衣领的动作撇了撇嘴角:“可太子那边都安排上了,晚上你这边再计划行事,岂不得撞上?” “撞不上。”顾淮笙嘴角轻勾,转头看向元伯,将一块玉牌递过去:“元伯,你即刻拿着这块玉牌,交给户部查良镛,什么都不用说,他见了自会明白。” “见个玉牌就能明白?”顾淮笙抢过手去,捏着翻来覆去的看:“看着没什么玄机啊?” 顾淮笙脸色一沉:“淮阳!” “好好好,我就看看嘛,又不怎么着,瞧二哥你凶的。”顾淮阳讷讷摸了摸鼻子,将玉牌转手递给元伯。 元伯接过玉牌,什么也没有多问,只道:“是,老奴这就去办。” “还有。”顾淮笙叫住元伯:“书架最上第二排,右往左数第六个格子,有个梅雕锦盒,你去拿过来。” 闻言,元伯弯了弯腰,转身便按照顾淮笙说的去书架把锦盒取了过来,上前递给顾淮笙。 “笙少爷……” 顾淮笙摆摆手,没接:“去过户部,再拿上锦盒,去乔家,亲自交给乔仁义,不可经他人之手。” “是,老奴记下了,这就去办。”元伯应道。 顾淮笙嗯了一声:“去吧。” 待人离开,顾淮笙跟顾淮阳大眼瞪小眼。 顾淮笙先受不了,别开了视线:“二哥,我是你弟不是烎王,你可快别拿这眼神看我,受不住。” “我眼神怎么了?”顾淮笙被他这夸张的反应弄得一愣,不明所以的挑起眉头。 “没什么,就是直勾勾跟人瞪眼儿的时候,有点勾人,心脏不大受得住。”顾淮阳作势捂了捂心口:“就这眼神,烎王居然还能扛住,也是不容易……” 顾淮阳话没说完,就被顾淮笙抬脚踢了大腿:“胡说八道,有你这样调戏兄长的?没大没小。” “我说的都是事实,二哥说真的,你还是收敛着点吧,别烎王没回来,给自个儿招惹一身烂桃花。”顾淮阳挤眉弄眼。 顾淮笙正要呵斥,就被突然响起的敲门声给打断了。 “进来。”警告地瞪了顾淮阳一眼,顾淮笙才转头对门外的人道。 门应声而开,进来的是果壳儿,手里拿着一封书信,激动的脸都红了。 “少爷,书信!”果壳儿举着书信兴奋地冲顾淮笙挥了挥,旋即就跑过去交给顾淮笙:“是潼阳关过来的!” 看到书信的瞬间,顾淮笙就撑着坐了起来:“大哥烎王他们来消息了?快,把信给我!” 顾淮阳伸手就把信抢了:“我看你才不是期待大哥的书信,这么兴奋,你是盼着烎王的书信呢!”随即话锋一转:“不过,看信之前,你得吃东西。”然后也不等顾淮笙说完,转头就对果壳儿吩咐:“去厨房看看,二哥的粥熬好了没有。” “是。”果壳儿还有点怂顾淮阳的,闻言缩了缩脖子,转身就跑了出去。 第95章皇帝驾崩 “你吓唬他做什么?”顾淮笙目送果壳儿逃也似的跑出门,无奈收回视线,把手往顾淮阳面前一伸:“信给我。” “说了,你吃过东西才会给你。”顾淮阳把信往身后一背,身体后仰躲开顾淮笙的拉扯。 “这不还没来么。”顾淮笙哄小孩儿的语气:“乖啦别闹,把信给我。” “不给。”顾淮阳起身走到一边:“你那什么语气?哄三岁小孩儿呢?从小到大,二哥除了这招,还能不能有点新鲜的?” 奸臣有个白月光_158 “新鲜的?”顾淮笙点点头,掀被下床:“成,不想被哄,看来是想被揍了。” “哎哎哎你别动!”顾淮阳见状,赶紧冲过去把人拦住:“哥哥哥二哥,你这还病着呢……” “我现在已经好了,揍你没问题。”顾淮笙抓住顾淮阳的胳膊,反向一拧,将人转过身去,抬腿蹬屁,就把人踹了个踉跄,不止把人给收拾了,还趁机把书信抢到了手,整套动作一气呵成,潇洒漂亮,顾淮笙书信拍拍手掌站起身来:“如何?服不服?” 顾淮阳可不敢这时候跟他较劲儿,转身就怂包地比了个大拇指:“服,必须服,二哥不愧是二哥,老当益壮!” “顾淮阳。”顾淮笙挑眉:“皮痒了是吧?” 顾淮阳摇头:“并没有。” 顾淮笙咬咬牙,深呼吸,方才慢悠悠吐出一个字:“滚!” “好好好这就滚。”顾淮阳见顾淮笙的确没多大事,也就放下心来,不过还是叮嘱:“不过东西得记着吃啊,你现在生龙活虎,那都是人大夫点穴推拿给缓解的,治标不治本,不吃东西回头还得疼。” “知道了。”顾淮笙眼看顾淮阳转身走到门口,忙追喊一句:“淮阳,记住我你答应过我的话,不许胡来!” 顾淮阳抬胳膊挥了挥,人便出去了。 那吊儿郎当样,看的顾淮笙心里好是没底。思来想去,还是不太放心,顾淮笙当即叫来元伯,让他安排两个人去盯着。 “务必把人给盯紧了。”想到顾淮阳的性子,执拗起来,去的人怕是顶不住,便强调道:“必要之时,打晕也得把人给我看住了。” “是,老奴这就去安排。”元伯躬了躬腰,应声而去。 待元伯离开,顾淮笙这才转身回屋,准备看信。然而信纸展开,入眼就龙飞凤舞四个大字:想念,胜利。 顾淮笙:“……” 不愧是赵越,写个书信都能惜字如金! 顾淮笙瞪着信纸,把自己都给气乐了,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这个赵越啊……”顾淮笙语气无奈又宠溺,摇了摇头,在桌前坐了下来。 回信连信纸都懒得准备,就着赵越那张翻了个面,研墨执笔,洋洋洒洒回了一整页的勿念安好,最底端落款后面画了几只夺食雏鹰,而正被分食的,是已经奄奄一息的老鹰。 果壳儿正好端粥进门,走到顾淮笙身边时看到这个一脸懵圈儿:“少爷,您这是干什么呢?” “没看见,少爷我在写信。”顾淮笙吹毛求疵,连羽毛都要画到根根分明栩栩如生,完了还在一群鹰的旁边画了个手拿树杈远远扒拉老鹰尸体的小人。 嗯……比起鹰,小人丑的都没个人样,像巫师做法时拿在手上的三头身木头人偶,还是没有脸那种。 果壳儿:“……” 更让果壳儿无语的是,他发现,那信纸,似乎,背面是用过的,哦不对,他家主子鬼画符的那面才是背面…… 算了,主子高兴就好。 果壳儿叹了口气,将粥放下:“少爷,吃完东西再写吧,不然一会儿胃又该疼了。” 顾淮笙便把笔放下,拎起信纸吹了吹墨,差不多干了,就折起来装回信封里,转手递给果壳儿。 “仔细着点,别给掉了。”叮嘱完,顾淮笙便没再理果壳儿,顾自端碗捏少吃起粥来,见果壳儿杵着没动歪了歪头:“去啊,记着,要加急。” “哦。”果壳儿懵圈儿的出去了。 …… 夜幕深沉,葶香阁那边才传来消息,老太妃主仆,已经顺利送出且转移。 听到消息的时候,顾淮笙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转头看向窗外:“下雨了啊?” “是呢,下有一会儿了,一场秋雨一场寒,待这雨过去,这日头该是更短,更冷了呢。”果壳儿说着走去窗前,伸手关上窗门。 顾淮笙转头将视线落回手里的竹简上:“子时三刻,元伯想必快回来了。” 这话……果壳儿没法接,便眨了眨眼走了回去,挑亮油灯,没吭声。 就在这时,钟声报丧,响彻云霄,一声接着一声,撞得人心头一凛。 老皇帝,驾崩了。 几乎是钟声撞响的同时,房门便吱呀一声,元伯收伞走进门来。 奸臣有个白月光_159 “元伯!”果壳儿忙过去把伞接了过来,放到门边沥水:“你可算回来了,方才少爷还问起你来着。” 元伯没有应话,径自走到顾淮笙面前:“笙少爷。” 顾淮笙放下竹简,转头看向元伯:“如何?” “烎王府诸人皆安全转移,只是……”元伯叹了口气:“王府失火,留下救火的,无一幸免。” “嗯?”顾淮笙皱眉:“如果我料没错,这火应该是赵忠为吸引暗桩视线,故意让人放的,既如此,为何……” “是太子的人。”元伯道:雨兮団兑“皇上其实下午就驾崩了,三皇子只手遮天隐瞒不报,伙同常朔等人篡改遗诏,太子被三皇子的人围禁东宫,得阳少爷与咱们的人暗中相助脱困,原本是照阳少爷的计划前去烎王府救人,以此借势烎王助得一臂之力抢回储君之位,只是没想到里边有三皇子的人,大开杀戒……” “我不是让拦下来,待大家全部转移才让他过去的吗?”篡改遗诏一事,顾淮笙早有预料,所以才安排了一手连环计引君入瓮,他原计划是将人转移后再让太子过去,然后赵邑以违逆先皇圣意为由,抛出遗诏控制太子抢占皇位,这样一来,即祸水东引,又能激发两方争斗,借此乱象降低顾家在整个计划中的存在感,待赵邑如愿登基,赵越的大军再以勤王为由,来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眼下一步乱,步步乱,顾家想要从中脱身显然是不可能的了。 元伯垂首:“没,没拦住。” 顾淮笙按了按太阳穴:“眼下局势如何了?” “太子已经被三皇子的人给拿下了。”元伯对眼下这发展,也不知道是好是坏,不过还是如是道来:“三皇子隐瞒实情,趁太子出宫联动这段时间报丧,抢占先机祭出假遗诏拿下皇位,内阁蔡大人出声质疑,被当场斩首杀鸡儆猴,如今内阁诸位大臣皆是敢怒不敢言,三皇子扣押太子扭送宗人府,理由是,罔顾皇命,谋害忠良,残暴不仁,为祸社稷之名,虽与咱们计划有些出入,但结果倒是一致,只是……” 顾淮笙眸色流转,权衡利弊后缓下脸色,点头示意:“继续说。” “阳少爷行事冲动,想要全身而退,怕是不可能了。”元伯面露忧色:“而阳少爷若是暴露,顾家必然亦无法独善其身。” “淮阳那边,没出什么纰漏吧?”提到顾淮阳,顾淮笙不免有些头疼,但更多的却是担心。 “阳少爷入夜出门阻拦无果,被……打晕了。”说起这个,元伯的表情就颇有些一言难尽:“好在乔公子那边接应及时,若无意外,眼下,商船该是差不多到抚县了,不分昼夜的急赶,应该能赶上与大少爷他们会和,查大人那边也于宗人府那边做了安排,保证太子暂无性命之忧,不过顾家这边就……” “先皇发丧出殡,随后就是登基大典,赵邑眼下最大的威胁是太子,暂时顾不上旁的。”只要顾淮阳那边没出纰漏,那便不是问题,顾淮笙松了口气,短短几息,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元伯,吩咐下午,挂白绫,披麻衣,服国丧。”随即扭头对果壳儿道:“更衣备马车,我要进宫。” 这种关头,没人敢磨叽,元伯领命去张罗布置,果壳儿亦麻溜取来官服和麻衣,伺候顾淮笙穿戴,很快便将人送上了进宫的马车。大晚上的风大雨大,怕顾淮笙出门冻着,果壳儿还特地让人准备了好几个汤婆子给顾淮笙带着。 “少爷进不了大典,雨要是不停,这跪在外面,免不得淋雨受冻,您,您把汤婆子捂心口暖着,这样会好受一些,马车上也有备替换衣裳,别忘了把湿衣裳换下。”果壳儿撑伞送顾淮笙出门,一路上喋喋不休的叮嘱就没停过:“奴才还包了切片的生姜,跟汤婆子放一块的,少爷别忘随身带着,觉着冷了就嚼上两块,以免风寒再给病了。” 不怪果壳儿这么担心,就顾淮笙的品级,是进不了大殿的,只能在外面跪丧,而这大雨天气,别人还好,顾淮笙的身体铁定熬不住,可国丧避无可避,除了尽可能的做些准备,也没有别的法子。 “哎,怎么就偏生这个时候下雨嘛?”果壳儿越叨叨越担心,竟是埋怨起了这鬼天气来。 顾淮笙看的好笑,安抚道:“少爷我又不是豆腐渣做的,你都做了这么多准备了,我便是想病也没机会的,放心吧啊?” “呸呸呸!”果壳儿忌讳的很,呸完立马急道:“少爷说什么呢?您才不会生病,您要长命百岁!” 这傻样,可把顾淮笙给乐的,上了马车都还笑的停不下来,不过想到接下来需要应对的硬仗,便随即嘴角下撇,幽幽叹了口气。 第96章庸辰宫有请 马车赶到宫门时,已经有不少官员先一步到了,放眼望去,乌泱泱一片,缟素晃眼。 收回视线,顾淮笙伸手探出窗外,噼里啪啦,一手雨水飞溅。这雨啊,雨非但没停反而越下越大了,而那些人,站在雨幕下,早已淋成落汤鸡。 “笙少爷,要不您车里等会儿下去吧,宫门还没开呢!”车夫一身蓑衣斗笠从马车上跳下来,跑到窗前建议道。 “早晚都是要下的,这种时候,若是被人拿了错处大做文章,得不偿失。”顾淮笙摇了摇头,随即便放下帘子,按照果壳儿说的将汤婆子和生姜揣上,跟着就下了马车。 一落地,就被劈头盖脸的雨水浇了个透心凉。 顾淮笙赶紧嚼了片生姜,这才拢着衣袖朝众人走了过去。 “顾大人来啦?”查良镛看到顾淮笙,侧身让出位来,招手让他过去:“到这来吧,城墙能挡一点风。” 顾淮笙闻言便颔首走了过去,便是这样,浇了一身的他也被冻的打了个哆嗦。 两人之后便没再交流,不止两人,在场诸人,一个说话的都没有。 除了国丧需要表现的庄严哀伤,主要还是被雨给淋的。这一头一脸水淌的,眼睛都要睁不开,光忽撸脸就够忙的了,哪有心情说话? “顾大人,听说你白天才大病了一场,这么淋,身子骨撑的住么?”后来的田松儒也挤到两人这边,扭头看到瑟瑟发抖的顾淮笙,免不得关心两句。 顾淮笙苦笑:“撑不住也得撑啊。” 原本说过这句,顾淮笙就不打算开口了,不想这田松儒却是个牛人,淋成这样还能抬头挺胸,一张嘴都是水灌进去再顺着下巴往下淌,依旧闲不住嘴。 奸臣有个白月光_160 “这太子收押宗人府,两位大人怎么看?”田松儒声音压的低,加上雨水的声音正好做了掩护,旁人根本听不见他说了什么,便是离他最近的顾淮笙都得听一半猜一半。 “形势不是明摆着的么,还用怎么看?”顾淮笙笑了笑,轻描淡写接了一句,袖子抹了把脸才问:“田大人,近来漕运那边,可太平?” “一切如常。”田松儒颔首,睇给顾淮笙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闻言顾淮笙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了。 倒是田松儒有些憋不住闲儿,见顾淮笙不搭腔了,便扭头旁边人聊了起来。 顾淮笙瞥了他好几眼,终是忍不住出声提醒:“田大人,慎行,慎举,慎言。” 正好这时宫门打开,顾淮笙便转身,跟着查良镛随大部队鱼贯入宫。 庄肃的氛围下,众人低首行进,唯有顾淮笙抬首张望,便见宫墙巍峨依旧,琼楼玉宇飞檐却挂满了白绸宫灯,宫人皆着缟素,昔日姹紫迤逦不见,放眼满目惨白,尽显森冷之态。 这皇宫大内,换上素装,亦不过如此,不抵大千世界斑斓颜色的万分之一,可就是有人为其挤破了头,尽洒身血。 待至大殿,远远便听得和尚诵经声悠扬,庄然哀切使的气氛更加低沉。而与此同时,进宫服丧的官员们,能进殿的进殿,不能进的便在殿外跪成一片。 长夜煎熬,这样的大雨天气,顾淮笙以为自己都等不到天亮估计就得倒下,不想他没倒,反而是身后的人倒了好几个。不过顾淮笙虽然没倒,也是冻的头晕脑胀,感觉这一遭回去,不死都得脱层皮。 几个时辰下来,汤婆子早就成了冷疙瘩,偏生这场合还不能给拿出来,只得继续捂着,不过顾淮笙给挪了位置,没有继续再贴心窝放着。生姜还剩下两片,冻的受不了干脆全给嚼了,这样再不天亮,怕是真要熬不过去了。 搓了把脸,顾淮笙往旁边人哪里挪了挪,被瞪了就眯眼笑:“太冷了,这么挤着暖和。” 那人撇了撇嘴没理他,往一边挪远了些。 这是……被嫌弃了呢? 顾淮笙愣了一下,也不在意,转头便端正的跪了回去,啧,个糟老头子,不挤就不挤,稀罕! 也只有这个时候,顾淮笙才会羡慕那些品级高,能够跪进大殿的人。还真是同人不同命,跟查田二人是一道进来的,结果就他一个跪外面淋成落汤鸡,哎! 不过最让人羡慕嫉妒的,还是礼部那些家伙,因着筹办丧事,都不用来跪丧遭罪,进进出出忙碌张罗各种礼仪章程,走在露天还可以打伞,真不是一般的拉仇恨。 “顾大人,顾大人?” 顾淮笙正发散思绪打发这无聊雨夜,头顶的雨水忽然就停了,与此同时,耳边响起一道像是隔着山涧的朦胧轻唤。顾淮笙抬头看看,又顺着声音转头,就看见一个小太监撑伞蹲在身边。 这小太监看着面生的紧,顾淮笙没有作声,只是点了点头。 “夜雨寒凉,顾大人身子骨差,久跪伤身,三皇子殿下让奴才接您去避避雨。”小太监笑眯眯的,不大的眼睛里却闪烁着精明。 这话说的好听,顾淮笙哪能听不出来,这是赵邑要见他,不过还是审视地看了小太监好一会儿,才起身跟着对方走了。 小太监在顾淮笙起身后,就递了个暖呼的手炉给他:“顾大人暖一暖,这淋了大半宿雨,看您着都哆嗦,可别着凉了。” “多谢小公公。”顾淮笙没有客气,道了声谢,便伸手接过,紧紧捂在怀里,久违的暖意,让他自心底深处发出一声喟叹,至于那只冷掉的汤婆子,则被他趁小太监不注意,拿出来偷偷给扔掉了。 然而在这宫里的,哪个不是耳聪目明的人精,顾淮笙动作虽然隐晦,但小太监都看在眼里,不过是假装没看见罢了。 “小公公,咱们这是要去哪?”眼看着竟是一路朝着后宫的方向,顾淮笙眯了眯眼,不由心生警惕。 “庸辰宫。”小太监道。 “这……”顾淮笙停了下来:“小公公,顾某一介外臣,去后宫恐有不妥,更何况,还是眼下这个时候,若是因此给娘娘招了闲话,岂不罪过?” 小太监一听就笑了:“顾大人放心,三皇子殿下跟庆王,梁王,以及几位内阁大臣都在那边,不会惹人闲话的。” “哦?”顾淮笙垂眸敛下瞬闪的幽光,再抬眼时挑了挑眉。 小太监见状便道:“皇上仙游,贵妃娘娘悲伤过度,打昨儿个起就给病倒了,殿下听闻先前贵妃娘娘咳血,放心不下,便带了太医过来诊治,至于两位亲王和几位内阁大人,则是找殿下有要事相商,知道他人在庸辰宫,便一道寻了过去。” 顾淮笙听得心思百转,面上却忍俊不禁:“小公公说话还挺有意思,话儿啊一套一绕,跟绕口令似的。” “让顾大人见笑了,奴才脑子不好使,说话总是特别绕,常总管就老拿这训斥来着,只是这打小养起的习惯,想改改不了。”小太监乐呵呵的:“顾大人,庸辰宫到了,您这一身湿淋淋的过去不方便,奴才先带您去换身干净衣裳吧,别给冻病了。” “那就有劳小公公了。”顾淮笙确实冷的厉害,也不推辞,点头就应了下来。 如此,小太监便将顾淮笙带去了庸辰宫偏殿,衣裳都是早就准备好,顾淮笙去了直接换上便是,可见是一早就安排好了。 顾淮笙看在眼里心里有数,面上却不显,任由小太监伺候更衣,将湿衣裳给换了下来。衣裳好办,湿发不好打理,便只能用巾帕拧开。 “姜汤来了么?”小太监把顾淮笙的头发拧差不多后,转头问宫女。 奸臣有个白月光_161 话音刚落,外面就响起了脚步声和应和声:“来了来了!” 顾淮笙拒绝的话都没说出来,一宫女就小跑进来,将姜汤放到了他面前。既然来都来了,再拒绝就显得矫情,索性有益无害,便顺从的端起来给喝了,在小太监又要说话之际,及时出声截住了话头。 “小公公,我这可以去见殿下了吧?”顾淮笙笑眯眯的,气度和煦,如沐春风,可看在小太监眼里,却莫名神经一凛。 “顾大人……”小太监正犯难着要怎么把人留下,转头就看见一身孝衣走进来的赵邑,不禁松了口气,小跑过去,就跟着众人一起跪伏行礼。 “都下去吧。”赵邑眼底都是红血丝,目光一扫,凛然带煞,直教人遍体生寒。 一干宫女太监,连头都没敢抬,就起身哈腰退了出去。 顾淮笙也起身相迎,正要下跪,就被赵邑托肘扶了起来:“顾大人不必多礼。” “谢殿下。”顾淮笙顺势便站了起来,看着低眉顺眼,实际心里却揣摩着赵邑此番动机。 赵邑比了个坐下的手势,率先走到桌前坐了下来:“顾大人脸色看着不大好,身子可还扛得住,要不要叫太医过来给你看看?” 顾淮笙跟了过去,却没坐下:“谢殿下体恤,微臣还好,就不用劳烦太医了。”顿了顿,才问道:“不知殿下召见微臣,所为何事?” “太子劳师动众围困烎王府,结果也不给斩杀几个府兵,其余人等,尽皆提前撤离,老太妃更是下落不明查无音讯。”赵邑嘴角勾起淡淡的弧度,斜眼睨向顾淮笙:“能让烎王府一夕之间,人去府空,顾大人果然巧思过人。” 第97章故人归 被当面拆穿,顾淮笙也不见慌,勾着嘴角神色坦荡。 “殿下谬赞。”顾淮笙理理衣袖,拱手揖礼:“臣哪有什么巧思,不过是殿下成全罢了。” “顾大人大可不必这么自谦。”赵邑换了个姿势,手肘撑桌半转过身从下往上的斜睨顾淮笙:“掌控大局,不止算计了太子,连烎王府也算计在内,即扳倒了太子,又在老太妃跟前卖了好,可谓是一石二鸟啊!” “皆是局中人,掌控谈何说起?”顾淮笙笑意微敛:“若非殿下体恤忠良,仁厚大义,烎王府上下早就成了太子刀下亡魂,烎王奔赴沙场奋勇退敌,没败在敌军铁骑长枪之下却被自己人背后捅刀,此若事成,人心寒矣,又值先皇驾崩国之不稳,有心人难保不会借此生乱,而乱世扰,社稷危矣。” “顾大人可知,按丧不发,是父皇之意?”赵邑沉吟须臾,忽然抬眸问道。 顾淮笙看了赵邑一眼,拱手低头:“微臣不知。” “也罢,知或不知,这不重要。”赵邑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旋即肃正脸色:“父皇立有遗诏,谋反平,烎王除,江山定。” 闻言,顾淮笙睫毛轻颤,没有抬头,亦没接腔。 “父皇仙逝,按丧不发,除了当时在场之人,无人知晓。”赵邑起身走近顾淮笙:“顾大人有先机之能,并且未雨绸缪应对绝妙,着实让人佩服。” “殿下说笑了。”顾淮笙抬起头来,笑望赵邑:“若非殿下有意提点,纵使微臣坐拥千里眼顺风耳两员神将,亦如瞎子观花聋子听曲,看不见听不得,哪能与殿下里应外合,配合得如此天衣无缝?烎王府诸人性命,能得殿下庇佑,实乃三生有幸,大恩大德,微臣铭感五内,就先替烎王谢过了。” 顾淮笙这话说的颇有水平,即拍了马屁,又不动声色内涵赵邑身边暗藏奸细。 “哦?”赵邑观察着顾淮笙神色,眼眸微敛。 “不过殿下。”顾淮笙没有顺着赵邑的意思继续往下说,而是话锋一转,便说起了别的:“太子大势已去不足为虑,倒是国不可一日无君,当越早登基越好,这般拖着,恐生变故啊!” 果然,顾淮笙这话一出,赵邑神色便是一凛。不过他没接这话,而是目露审视的打量顾淮笙,片刻后忽而一笑。 “顾大人有经世之才,若身立朝堂,必然大有作为,却偏生反其道而行,齐荣华选歧路……”赵邑一顿,方接着道:“就不怕将来被负痛悔?” “烎王都舍得拉着整个烎王府陪臣断子绝孙,臣有何可悔的?”说起这个,顾淮笙便想起跟赵越的种种来,一瞬间笑颜逐开,眼眸比星辰还亮:“先说好,这婚事可是先皇再世时给定下的,殿下可不能棒打鸳鸯啊,不然……” 被秀了一脸的赵邑,深深觉得眼睛要瞎了,不过还是挑眉问道::“不然如何?” “不然……”顾淮笙想了想:“肯定是不能上金銮殿撒泼打滚,这脖子可不是金刚不坏,不经砍,那……臣就罢官,拉着烎王私奔。” 赵邑……赵邑一阵无语,瞪着顾淮笙半晌才抽了抽嘴角:“瞧你那点出息!” “嗐,人各有志么。”顾淮笙嬉皮笑脸:“微臣此生没有什么大志向,唯有烎王这个执念,也就是生错性别,这要咱俩能有一个是女子,哪会磨到现在,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赵邑伸手指了指顾淮笙,愣是没说出话来,最后憋半天无奈挥挥手,示意顾淮笙可以滚了。 顾淮笙嘴贫半天,就等这个呢,见状赶紧行礼后退两步,转身走人,不过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 “那个……殿下……”顾淮笙回身,待赵邑看过来,才扯扯衣裳:“外边儿还下着大雨呢,臣穿这身出去也是糟蹋,要不还是换回臣自个儿衣裳再回去跪?” “倒是没看出来,顾大人这般虔诚呐?”顾淮笙那点小心思,赵邑一眼就给看得透透的,心里暗骂狐狸,面上倒没为难,道:“换就不必了,让小福子送你出宫吧,左右时辰也差不多了,你这身子骨不经糟蹋,就不用再回去跪了,对了,小福子就是接你过来的那小太监。” 奸臣有个白月光_162 “是,微臣谢殿下体恤,殿下万福,微臣告退!”顾淮笙大喜,拱手弯腰行了个大礼,就麻溜退出了庸辰宫偏殿。 寻了小太监,把赵邑交代的说了,顾淮笙就径自离开了皇宫,至于亲王内阁大臣之流,一个都没见着,他也乐的不见。 “顾大人且走慢些,地上都是积水,您这鞋子袍脚都给溅湿了。”顾淮笙身高腿长,走得还快,以至于小福子得打着伞一路小跑的跟,可又不敢明着抱怨顾淮笙走太快,便只能委婉提醒。 “抱歉。”顾淮笙闻言便慢了下来:“我这身子骨不受冻,先前一直淋雨还好,这会儿刚从屋里出来被风这么一刮实在有点受不住,劳烦福公公这么一路辛苦的跟着,实在过意不去。” “顾大人哪儿的话,不过几步路的事儿,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小福子这心里原本是有些怨气的,听顾淮笙这么一说,心里好受许多,笑容便也真诚了起来。 顾淮笙笑了笑,暗自调整呼吸放慢了脚步。一直到出了宫门,那股子憋在心里的紧绷感才终于舒缓消散。 待告别小福子上了马车,顾淮笙才彻底松懈下来,闭了闭眼,吩咐车夫回府。 可即便马车跑出老远,顾淮笙的心跳依旧没能平复下来,回想方才在庸辰宫与赵邑的交锋,着实心有余悸。别看他当时应对有度游刃有余,实则心里却并非如面上表现的那般泰然自若,赵邑此人,心思敏锐洞察力强,稍有应对不当,后果不堪设想,还好,目前看着是糊弄过去了。 就算这样,顾淮笙依旧不敢掉以轻心,将在庸辰宫跟赵邑的交锋过程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确定没有纰漏,才彻底放下心来。 不过赵邑对顾淮阳只字未提…… 这一点,顾淮笙其实吃不太准,赵邑是什么想法。他还不至于天真的以为赵邑对顾淮阳的存在一无所知,但没有提起,或许,淮阳做的那些,并没有暴露? 想想也是,如果暴露了,他顾淮笙也没这个机会,活着走出皇宫了。 摇了摇头,顾淮笙正准备倒杯水喝就连打两个哈欠,顿时困意袭来,呛得眼泪流。揩了揩眼角被哈欠呛出来的眼泪,顾淮笙用力拍了拍脸保持清醒,坚持着没有放任自己睡过去。 淋了这么一遭雨,冷暖交替最是容易生病,就他这破布身子,真睡过去铁定爬不起来。 就是这困意太难熬了,拍脸根本没用,为了保持清醒,顾淮笙把腿都给拧青了,可还是没忍住打了好几个小盹儿,就在他几乎要忍不住睡过去之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笙少爷,到了。”车夫等了半天没见顾淮笙出来,遂打帘喊道。 顾淮笙迷迷糊糊甩了甩头,这才起身下了马车。 几乎在顾淮笙出马车的同时,车夫就撑伞罩在他头顶,一路护送进府。待闻讯赶来的果壳儿接手了这份差事,车夫才返身出府,赶着马车去了顾府偏门。 而另一边,被果壳儿搀扶着的顾淮笙却脚步虚浮绊了好几个踉跄,那摇摇晃晃的样,把果壳儿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少爷,您走稳些,看着点台阶。”果壳儿提醒着一路将人送回顾淮笙院子,想想还是不放心,伸手欲探顾淮笙额头,被其撇头躲开,不禁放下手无奈道:“少爷您这脸色不好,怕是给冻病了,您先回屋歇着,奴才这就去找大夫过来。” “找大夫做什么?”顾淮笙道:“之前风寒的药不是还有剩么,凑合给熬了吧。” 果壳儿……果壳儿那叫一个无语:“这怎么行?” “行行行,怎么都行,你赶紧出去,我这都困死了,我得睡觉,没事别吵我。”顾淮笙困的不耐烦,都没让果壳儿进门,就直接把人给轰走了。 进了屋,顾淮笙眼皮黏糊地走到内室床前,鞋没脱就直接往床上扑,结果扑到一半,就被人自身后给紧紧抱住了腰。 熟悉的气息,让顾淮笙当即打了个激灵,瞌睡顿时跑了大半,可却僵硬着任由对方那么抱着,没敢转身去看,就怕是太困出现的幻觉。 “淮笙。” 耳边想起熟悉的声音,顾淮笙又是一抖,僵硬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不过没等他做出回应,就被扳着转了个身。 看到赵越的一刻,顾淮笙只觉大脑一空,人就愣住了。 “怎么这副表情?”赵越目光描摹着顾淮笙精致的眉眼,语气温柔得能腻死人:“见到我不高兴?” 说实话,顾淮笙挺不适应被赵越这么看着的,本来大脑空白的他,便是被这腻糊的眼神给杀回了神。 “你怎么回来了?”闭了闭眼,确定眼前的确是赵越不假,顾淮笙才拉着人在床沿坐了下来。 第98章就是太想你 赵越没有接话,盯着看了一会儿,伸手一探顾淮笙额头,眉心就皱了起来。 “你发烧了。”再一看顾淮笙身上的缟素,赵越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心疼地捏捏他的胳膊,叹了口气:“一宿的大雨,那么跪着,给冻坏了吧?” “其实还好。”顾淮笙头晕的厉害,被赵越一碰,顺势就靠了过去,枕着肩膀叹了口气:“一开始冷,习惯就还好。” “还好呢,额头烫的都能煮鸡蛋了。”赵越扶着顾淮笙躺下:“你先躺着,我让人去准备热水,泡个热水澡发发汗,再叫大夫来看看。” 奸臣有个白月光_163 “你还没说怎么回来了呢?”顾淮笙拉住赵越的手不让走。 “这个不急,等你好些再说,现在你需要休息。”赵越给顾淮笙盖好被子,用手给他捂了捂额头,这才转身出去。 顾淮笙伸手去拉没拉住:“……跑的还挺快。” 本来想等着赵越回来的,可顾淮笙太累也太困了,加上发烧,没坚持一会儿,人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睡了个天昏地暗,连沐浴喂药都没能给折腾醒,好在病的不重,只是受了风寒,喂过药烧就退了下来。 饶是如此,赵越也守着顾淮笙寸步不离,除了不放心,更多的,是分开这段日子无尽的思念,眼下见到人了,就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 顾淮笙醒来的时候天还黑着,不禁纳闷儿:“还没天亮么?” 他感觉自己睡了挺久,没想到居然才这么会儿。 “不是没天亮。”赵越就趴在床前,顾淮笙一动他就醒了:“是已经天黑了。”说着坐起来,给顾淮笙掖了掖被角:“感觉怎么样?还难受么?” 顾淮笙摇头,撑手坐起来:“王爷,劳烦你给倒杯水,我有些渴。” “好,你等等,我把油灯点上。”赵越说着就起身去忙活了。 油灯照亮屋子的瞬间,顾淮笙视野开阔的瞬间,迷糊的脑子也豁然清醒过来,这才想起来,方才赵越是趴在床沿的。 “王爷怎么不到床上睡?”顾淮笙看向正在倒水的赵越,笑了笑:“莫不是分开几个月,还生分了不成?” “没有的事。”赵越端着水走回床前,伸手递给顾淮笙:“你病着睡不安稳,我若躺下,还怎么照顾你?”待顾淮笙喝完接回杯子,这才问道:“饿了么?我让厨房做些吃的送过来。” “饿。”顾淮笙摸摸肚子点头:“宫里的时候就饿,不过实在太困太累,就没顾上吃东西。” 赵越看了顾淮笙摸肚子的手一眼,转身自屏风上取来衣裳给顾淮笙披上,随即便转身出去了。 顾淮笙没等太久,赵越就端着吃的进来的。 “就知道你醒来会饿,厨房给一直温着,不过你一天没吃东西,太油腻的不好,所以我给拿的清粥小菜,有你爱吃的酸萝卜丁。”赵越将饭菜放到桌上,走回床前给顾淮笙拢了拢身上的衣裳:“起来吃吧,披这一件冷么?要不要再多披一件?” “不冷,就这样吧。”顾淮笙掀被下床,这一动却牵动到胃,隐隐约约的痛感让他忍不住抬手摁了摁。 赵越看见立马问:“怎么了?” “饿狠了,胃不大舒服。”顾淮笙打了个哈哈:“粥好啊,正好没什么胃口,酸萝卜丁就粥,爽口开胃。” 话是这么说,顾淮笙吃的却并不多,一小碗都没吃完,就给放下了。 “就吃这么点?”赵越一看眉头就又开始皱眉头,看着顾淮笙的眼里不禁带上担忧:“你……我不在的这段日子,你是不是……” “没事。”顾淮笙靠着赵越蹭了蹭:“我这就是发过烧,嘴里没什么味儿,不想吃,过两天就好了,别担心。” “不想吃也要吃,起码把这碗里剩下的给吃了,就这么点怎么行。”赵越拿起筷子塞顾淮笙手里:“吃吧,再吃点。” 顾淮笙是真不想吃,不过看着赵越担忧的眼神,最终还是妥协了,勉强将剩下的给吃了下去。 “潼阳关到京城,快马加鞭不眠不休少说也得半个多月的时间,你时候回来……”吃完后,顾淮笙放下碗筷,转头跟赵越聊起了正事:“那边情况怎么样了?你就这么回来,不会出问题吧?九牧” “我不是给你捎过书信,战事大捷,苗疆已经撤兵,赵宥已经被我们生擒羁押,只等时机成熟,押送回京。”赵越伸手给顾淮笙拢了拢衣裳:“潼阳关兵力一向不受朝廷重视,疏于管理人心涣散,过往清贫的日子也让他俩对朝廷没有任何归属感,所以咱们此行一去,收编他们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单是温饱上的满足,就足够他们感恩戴德,死心塌地,眼下潼阳关已经尽数控于咱们手中,地方官员也皆倒戈臣服,那边一切皆已步入正轨,有顾将军坐镇,不会出乱子。” 闻言,顾淮笙放下心来,不过还是对赵越突然回来新生不解:“王爷回来是……” “我收到你的书信了。”赵越打断顾淮笙。 “这么快?”顾淮笙惊讶地挑眉:“我这才寄出去没几天……” “路上赶巧遇到信差,就给截下了。”赵越说着拿出那封贴心窝放着的书信,似笑非笑地推到顾淮笙面前:“顾大人好文采啊,不止文采过人,丹青也无人能及,厉害极了。” 顾淮笙一听乐了,却也不甘示弱回怼过去:“彼此彼此,我这点皮毛还是跟王爷学的呢。”两人傻子一样的笑了一会儿,顾淮笙才正色问:“这么说,在你书信寄出后不久,你就动身回京了,那你可有见到老太妃?” “没有。”赵越摇头:“不过即便错过了,等母亲到了潼阳关,自有顾将军看护,这点不用担心,倒是让你费心了。” “都是我应该做的。”顾淮笙笑笑:“你还没说你为何突然回来呢,眼下局势紧张,要是被发现……” 赵越安抚地拍拍顾淮笙手背,打断道:“之前你书信提到那人病危,我就料定差不多就是这些日子,所以跟顾将军商议好,我先行带一部分兵力回来,以流民的身份做掩护,潜伏于临时,静待时机,顾将军暂留镇守潼阳关,待发丧消息一到,再动身回京,与我们前后呼应。” “原来是这样。”顾淮笙听完点了点头。 却听赵越道:“我就是太想你,所以回来看看,明日一早,我就得离开。” 奸臣有个白月光_164 顾淮笙闻言一愣,抬眸看向赵越。 “怎么这样看我?”赵越被他表情逗乐,好笑地问。 “真是稀罕。”顾淮笙话一出口,自个儿先乐了:“这是我认识的烎王吗?天啦,王爷居然学会说情话了,真是不敢相信,我没在做梦吧?” 顾淮笙表情夸张,实际上却是故意打趣赵越掩饰羞涩的情绪,心里更是对这样的自己唾弃不已。想他顾淮笙一个情场老手,向来都是他把人撩羞,何时被反撩害羞过,可偏偏今儿就出了赵越这么个克星,肯定是太久没见甚是想念的缘故,绝对不是因为他顾淮笙脸皮变薄,嗯,一定是这样! “想知道是不是做梦……”顾淮笙的情绪反应丝毫没逃过赵越的眼睛,他嘴角勾起一抹坏笑,伸手一拽,就把人给拉到了怀里:“试试不就知道了?” “怎么试?”即便羞得耳红,顾淮笙依旧是那个撩骚圣手顾淮笙,一个斜眼,风流且媚,直教人酥进骨子里。 “这么试。”赵越掐着顾淮笙的下颔,低头就吻上那邪魅勾挑的唇。 两人几大个月未见,原本就想念难耐,这一碰,就像打破了禁锢似的,***,燃烧得一发不可收拾。可就算这样,赵越依旧保留着一丝清明的理智,克制着没有伤到顾淮笙,反倒是顾淮笙,有些嗯……欲求不满。 “纵欲伤身。”按住顾淮笙不安分撩骚的手,赵越翻身把人搂紧:“早些睡吧。” “咱们这么久没见,结果就一次。”顾淮笙心里郁闷,便忍不住嘴欠:“王爷该不会是有什么隐疾,本身就不行,故意拿我身体不好打掩护呢吧?” “激将法对我没用。”赵越咬牙切齿,但就是不上当:“至于我行不行,顾大人方才不是深有体会么?” “没有啊。”顾淮笙叹气:“我这都还没来得及体会,你就结束了。” 赵越……赵越给气乐了:“你说什么都没用,行不行,咱俩婚约已定,你也没得反悔,认栽吧顾大人。” “哎……”顾淮笙幽幽叹气:“上了贼船啊!” 赵越便笑了起来:“你呀!”拍拍顾淮笙的腰:“睡吧,听话。” “哄小孩儿呢?”顾淮笙就是不满。 “是啊。”赵越闭着眼睛,下巴蹭蹭顾淮笙肩头:“顾大人这幼稚劲儿,可不正是三岁孩童要糖吃的样子么?” 顾淮笙哼了一声,没理。 赵越笑了笑,把人搂的更紧了些:“淮笙,我好想你,真的好想,好想好想。” 闻言,顾淮笙浮躁的心一下就沉淀了下来,良久才低低应了一声:“我也想你。” 然而身后那人,已经睡着了。 听着赵越平缓的呼吸声,顾淮笙笑了笑,闭上眼睛,跟着沉入了梦乡。 第99章双书信 第二天顾淮笙醒来,赵越已经离开了,若不是对方故意把腰带玉扣放在床头,顾淮笙都怀疑是做梦。 揉了揉昏胀的太阳穴,顾淮笙没有叫人进来,下地去把窗户开了,看着窗外愣了好一会儿神,才转身走回桌前,拿起书信笑了起来。 “少爷您起啦?”顾淮笙刚把信收好,果壳儿就端着洗漱的东西推门走了进来:“王爷说,少爷睡这么久,呆屋里不好,得出去适当走动走动,还特地吩咐厨房炖了白果乌鸡汤,一会儿洗漱完,少爷就去膳堂用吧,就不让人送这来了。” “为何是白果乌鸡汤?”顾淮笙眉心一跳:“那不是产妇补身子用的么?” “谁规定就必须只能产妇补身子了?”果壳儿无语:“少爷气血两虚,补一补正好,人家老人也吃这个,都没见像您这么嫌弃的。” 顾淮笙啧了一声,懒得与之争辩,只道:“鸡汤就不用了,时辰不早,收拾好得赶去衙门呢,昨儿个就耽搁一整天,眼下这关头,这个样子可不好。” “哦。”果壳儿一边伺候顾淮笙洗漱,一边道:“那就捎马车上吃呗,左右少爷一向如此,不碍事。”见顾淮笙一脸不情愿,立马补一句:“鸡汤是烎王让炖的,白果还是他从潼阳关带回来的土特产。” 顾淮笙顿了一下,当即改口:“那便捎着吧。”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问:“烎王的事,府里其他人知道么?” “不知。”果壳儿摇头:“他有易容伪装,也就奴才跟元伯知道。” 顾淮笙放心的点点头:“那就好。” 顾淮笙到吏部的时候人不多,主要是国丧在即,品级够的都得进宫,倒是他们这种三品以下的,当天跪过一遭,之后便可以偷得清闲,只是相对的,手头事物也加重许多。 大家都在忙,以至于顾淮笙到进门都没人注意。他也乐的自在,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顾自忙活开来。 这一堆的公文,忙碌起来可真是没完没了,顾淮笙跟大家一样,中午都没顾上正儿八经吃上一顿,就囫囵吞了几口点心凑合。 奸臣有个白月光_165 直到夜幕低垂,大家才总算消停下来。 顾淮笙伸了个懒腰起身,正要离开,就被身后一同僚给叫住了。 “听闻顾大人昨儿个又病了,还以为少说得好些天才能见得,没想到今日就来了,身体可好些了?” 闻言,顾淮笙转身看去,发现是个平时无甚往来,甚至有些面生的中年人。此人身材微胖,面相温和,眼里都是笑意,看着就是个长袖善舞,极擅交集之人。 顾淮笙向来不喜欢与此类人打交道,比起面善心眼多的,他更喜欢之前萧传永面恶无脑的,应付起来简单,不必太过耗费心思。 “嗐,我这身子骨就这样,十天一大病三天一小病,都习惯了,一点风寒算不得什么事儿。”心里衡量着,顾淮笙面上却不显,拱手揖礼:“这位大人看着面生,不知如何称呼?” “敝姓高,字远山,单名一个崇字。”高崇拱手还礼。 “原来是高大人,失敬失敬。”顾淮笙嘴上附和,实际上脑子里一点印象都没有。 两人一道走出吏部大门,顾淮笙看了眼停靠在对面的马车,正准备给高崇告辞,就被对方先一步拦住了。 “高大人这是?”顾淮笙被拦的一愣,视线顺着高崇的胳膊往上移,落在对方脸上,眉头轻挑。 “顾大人。”高崇左右前后地看看,确定没有旁人,方拿出一封书信塞顾淮笙手里:“这是在下受一贤侄所托,务必亲手转交给顾大人的,你且收好了。” “不知高大人贤侄是?”顾淮笙看看手上的信,没做犹豫,直接收进了袖子里。 “待顾大人看过之后自然明白。”高崇一句废话也不多说,冲顾淮笙拱手告辞,旋即就径自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顾淮笙目送着高崇走出老远,这才敛起眉间疑惑,掸了掸袖口,穿街上了马车。方坐稳当,就立即拿出信来,却仅是一眼,就面色骤变,蓦地将信纸揉进了掌心。 “去学士府!”顾淮笙深吸口气,转头冲车夫喊道。 车夫闻声没有多问,只应了一声,便听从吩咐,驾着马车直奔学士府而去。 …… “笙少爷,学士府到了。” 闻声,不待车夫将马车停稳,顾淮笙就急忙下了马车,几步冲上台阶,就开始扣环敲门。 门房开门见到顾淮笙还愣了一下,倒也没有拦着,侧身就把人让进了门。 “什么风把顾大人给吹来了?”门房看着顾淮笙脸色,及时止了玩笑:“顾大人这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顾淮笙没有回应门房,只沉声问道:“秋哥儿,老师可在?” “在呢。”门房愣了下道。 顾淮笙点了点头,便径自朝姜家主院大步而去。 顾淮笙到的时候,姜正就在院子里,正一身短打在那比划太极,见到顾淮笙进门也没收手,甚至连个眼神都没有。顾淮笙只是姜正的脾气,所以心里虽然着急,但却按捺着心思没有打扰,一直等着姜正打完一整套拳收了手势,这才从丫鬟手里拿过汗巾,上前双手递上。 “来了?”姜正瞥了顾淮笙一眼,顾自擦汗。 “嗯。”顾淮笙颔首:“没打扰到老师吧?” “没打扰。”姜正将擦过汗的巾帕非常接地气儿的往肩上一甩,就一边放袖子一边朝屋里走:“进屋说吧。” “是。”顾淮笙应了一声,跟着姜正就进了屋。 姜正进屋后也没让下人伺候换衣,待沏好茶,便将人全给挥退了出去,方才伸手示意顾淮笙坐下。 两人盘膝端坐茶桌前,姜正握拳敲了敲膝盖头才问:“说吧,突然过来什么事儿呢?” 顾淮笙抬手给姜正行了个礼,这才拿出那封揉皱的书信双手递过去:“老师请过目。” 姜正瞥了顾淮笙一眼,这才伸手把信给接了过去。 跟顾淮笙一样,姜正看完信,眉头就皱了起来。 “这信谁给你的?”姜正一目三行的看完,抬起头看向顾淮笙,语气微沉。 “吏部高崇,之前没见过,应该是刚进吏部不久,学生之前一直没有注意,所以对此人无甚印象。”顾淮笙觑着姜正脸色:“信上所书,老师怎么看?” “信上所言若是属实……”姜正捋着胡须:“此事必当谨慎处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顾淮笙点点头,目光紧锁姜正,静待下文。 奸臣有个白月光_166 “还有那高崇。”姜正看向顾淮笙:“此人是敌是友尚且不分……” 姜正正说着,就被突然响起的敲门声给打断,师徒两对视一眼,自觉打住了话头。 顾淮笙佯装闲适的端起面前的茶杯喝茶,待人进来,才微微侧转过头看去。不请自进的不是别人,正是姜正三子姜恒,而姜恒身后跟着的…… 待得看清紧随姜恒身后进来的那人,顾淮笙惊得险些打翻了茶杯,回过神来,便是无语。 没错,这跟着姜恒进门,一身黑衣斗篷的男人,便是早上离开的赵越。 “王爷……”顾淮笙看看姜正,又看看姜恒,不待姜正发言,姜恒就自觉退了出去,并且带上了房门,顾淮笙便是等门关上,这才问道:“王爷怎么又回来了?”要知道,这临城虽然离京城不远,可来回也要小两个时辰,这来来回回的折腾,闲得慌么? 赵越却没有回应顾淮笙,冲他眨了眨眼,就径自走到姜正面前,拱手行礼:“老师。” “烎王不必多礼,请坐。”姜正打了个手势,待赵越坐下,便准备给沏茶,不过刚伸手就被顾淮笙给抢了先。 “我来我来。”顾淮笙冲两人笑笑,动作麻利地给赵越沏了杯茶,端杯子放到他面前后才又问:“王爷突然这时候回来,可是临城那边出了什么变故?” 赵越摇头,转头看向姜正道:“我是专程回来见老师的。” 顾淮笙纳闷儿地眨了眨眼,跟着转头看向姜正。 便听姜正道:“烎王请讲。” 结果赵越也拿出一封书信递上:“老师请看。” “信?”顾淮笙跟姜正面面相觑,面色陡然严肃起来,转头问赵越:“王爷这信,是怎么来的?” “一个乞儿交给部下,再由部下转交到我手上。”赵越敏锐的感觉出两人神色不对,顿了顿才狐疑问道:“信,有何不妥么?” 顾淮笙看了看赵越手上的信,他不确定两封信的内容是否一致,又是否出自同一人之手,但从信封上的朱漆笔迹来看,应该是同一人无误,就连信封左下角那朵六瓣莲都一模一样。 不过没等顾淮笙说话,姜正就将方才顾淮笙递的那封信给拿了起来,端详对比须臾,放回桌面,两指按住,推到赵越面前。 赵越顺着姜正的动作低头,看到信封,眸色便是一凛。 顾淮笙道:“这一封,是下衙之时,有人在吏部门外给我的,看字迹和左下角花样,应是出自一人之手。” 第100章六瓣莲 三人沉默须臾,顾淮笙方才想到什么,眼神询问地看向姜正。 姜正会意点头。 “内容一致?”顾淮笙问。 “内容一致。”姜正道。 “梁王心宽体胖多年,除了王爵手中并无实权,若信中所言是真,隐藏可真够深的。”顾淮笙手指抠弄着茶杯,旋即屈指弹了个响,力道过重险些掀倒杯子,慌忙给扶住,心虚瞥了姜正一眼才接着道:“梁王一事非同小可,但这密信背后之人,同样不容疏忽。” 闻言,赵越跟姜正皆是点头。 “还有一点。”赵越道:“这人能直接把信送到咱俩手上,一是提醒,二是暗示。” “嗯。”这一点顾淮笙也有想到:“他洞悉全局,同时,也对王爷行踪了如指掌。” 赵越面色凝重地点点头:“这就是我急着来见老师的原因,只是没想到,你也会收到信。” 顾淮笙蹙眉看了赵越一眼,伸手将信扒拉到面前,手指点戳信封若有所思。 “眼下太子已然不成威胁,三皇子势必会将视线集中在烎王身上,一举一动,肯定都会备受关注,容不得半点差池。”姜正伸手将顾淮笙面前的信抽了过去,与手头那封一起,直接扔进了煮茶的炭盆里,付之一炬:“至于这六瓣莲……” “老师可是想到了什么?”见姜正忽然顿住,顾淮笙与赵越对视一眼,忙问道。 “很久远的事了。”姜正沉思了好一会儿,才看向两人:“如果没记错,这六瓣莲第一次出现,是元稹帝,也就是烎王祖父登基那日,当时您的父亲送上的一份贺礼。” “这是我知道了,后来有听人提起过。”赵越蹙眉思索须臾:“祖父一生崇尚佛教,登基之日,父亲以血玉红莲作为祥瑞呈上恭祝佛佑国祚,福泽绵延,并附上亲手雕刻的金册经文,而每一册左下角,均刻有六瓣莲图样。” “没错。”姜正给两人续茶:“时隔多年,六瓣莲再度重现,却是在这个时候,这背后之人不管是谁,必然都跟当年之事息息相关。” “那依老师之见?”赵越瞥了眼顾淮笙,握住他的手,安抚地捏了捏,随即便碍于姜正在场,松开了。 奸臣有个白月光_167 姜正目光一扫两人的手,面不改色:“具体的也给不了什么帮助,这样,我这几天多翻翻卷宗,看看能不能找出一点线索,你们也抓紧调查,不过行事当谨慎。”顿了顿又道:“这背后之人非敌非友,不查明白,后患无穷,而且,同时两封密信送到你俩手上,动机看似匪夷所思,实则却是变相告之,你们一切动向,皆在对方监视之下。” “老师所言极是。”顾淮笙拱手:“我们记下了。” 姜正挥了挥手:“时候不早,你们且回吧,淮笙倒是没什么,烎王这还要出城呢,可别给耽误了。” 闻言,两人整袍站起身来,拱手:“那就辛苦老师费心了,学生告辞。” 因着要隐匿行踪,两人是分开出的学士府。 顾淮笙琢磨着六瓣莲的事都没注意,直到马车跑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赵越居然在车里。这闷不吭声的突然发出动静,惊了顾淮笙一大跳。 瞪着赵越,顾淮笙一脸惊讶:“王爷怎么……” “我今儿不走了。”赵越抬手掀掉头上的帽兜,露出英俊真容来:“跟你去顾府,明儿一早再走。” 顾淮笙无语:“可这不是……” “也不急于这一时。”赵越知道顾淮笙要说什么,打断他道。 顾淮笙沉默了,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赵越。 “看什么?”赵越一脸坦然。 “数月不见,王爷你变了。”其实单从外表上看,赵越还是那个面无表情的冰山赵越,但在顾淮笙看来,气场却是天翻地覆,具体感觉形容不出来,但就是跟以前大不相同,眼神更炙热直白,情绪更外露,也更黏糊了,就像换了个芯子。 闻言,赵越没有作声,只是伸手拉过顾淮笙的手,十指相扣,紧紧握住,满腔珍视爱意,尽付指间力道。 便是这一握,顾淮笙低头看着两人的手,消了音,再度沉默下来。 “你……”良久,顾淮笙才再度开口:“是不是因为信的事,不放心我?” “我们在明,对方在暗,你又只身一人在京……” 果然是这样。 顾淮笙笑笑打断赵越:“不必担心我,我会自己注意的,倒是……”说到这,眉头便不觉皱了起来:“我们一举一动若皆在对方监视之下,那老太妃跟淮阳……” 没错,除了眼下大局需要从长计议,当务之急最让人忧心的,反而是老太妃跟顾淮阳。对方要只是监视还好,若是……两人恐有性命之忧。 一想到这个可能,顾淮笙心就提了起来。 赵越沉吟须臾:“那倒不必太过担心。” “哦?”顾淮笙抬眸:“此话何讲?” “对方既然走出这一步棋,不管目的为何,至少目前,是友好的。”赵越顿了顿,接着分析道:“对方既然想借我们之手达到某种目的,那现在就不会轻举妄动,不然对方在暗咱们在明,若是真要对母亲和淮阳下手,咱们也始料不及。” “这倒也是。”尽管觉得赵越的话有道理,不过顾淮笙还是在脑子里将各种关联过了一遍,方才安下心来:“不过你不回临城,真的没问题吗?” “不会。”赵越知道顾淮笙在操心什么,叹了口气,道:“身处被动,多想无益,且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至于梁王那边,待查实清楚再议。” “只能这样。”顾淮笙点点头。 …… 跟之前带老太妃回府一样,这次依旧是顾淮笙走正门,赵越随马车后门进。不同的是,赵越对顾府熟门熟路,等顾淮笙回到居院时,他已经先一步到了,端坐桌前烹茶吃东西,好不惬意。 “你倒是快。”顾淮笙脱下披风递给果壳儿,理理衣袖的褶皱走了过去,还没坐下,便先伸手捏了块果干扔嘴里:“现在传膳么?” 赵越看了看天色,放下茶盏点头。 顾淮笙当即转头冲果壳儿吩咐:“今儿不去膳堂,就这边用了。” 果壳儿闻言应了声是,挂好披风,便转身离开,亲自张罗去了。 然而果壳儿一走,两人面面相觑,反而一时无言没了话说。有限的空间,无言的沉默,两人之间的气氛不知不觉就变的黏稠暧昧起来。 “少爷……”果壳儿急吼吼地端着饭菜进门,就差点被几乎快亲在一起的两人羞一跟头,踉跄一大步稳住身形,盘里的汤却洒出去不少,好悬稳住盘盘碟碟,才涨红着脸眼神闪烁的气弱道:“那什么……李大叔说今儿新学了一道凉拌肚丝,试做了一碟给少爷尝尝,若是喜欢,他改明儿就多做一些。” “咳!”这种情况被旁人撞见,向来脸皮奇厚的顾淮笙也难免有些尴尬,躲开赵越的眼神,理了理衣襟端坐回去:“放下吧。” “是。”果壳儿声音发抖,麻利摆好饭菜连礼都忘了行,就抱着托盘溜之大吉。 果壳儿这样,顾淮笙更尴尬了,反倒是一向脸皮薄的赵越处之泰然,半点没有被人撞到暧昧的惊慌羞赫,拿碗盛汤放到顾淮笙面前。 奸臣有个白月光_168 顾淮笙被他动作弄的一愣,不觉抬眼朝他看过去。 赵越见了挑眉:“看我做什么?吃啊?” 顾淮笙……顾淮笙无语凝噎,再次感叹:“王爷你是真的变了。” “这样不好么?”赵越给自己也盛了碗汤,喝了一口才抬眼看向顾淮笙:“以前那样你嫌弃,现在你还是嫌弃,顾大人真是好难伺候啊!” 这话说的,再配合赵越那钩子似的深邃眼神,顾淮笙脑子一抽,立马就想歪了,瞥一眼窗外,嘴角就似笑非笑勾了起来:“王爷,天还没黑透呢。” “嗯?”赵越一愣,下意识转头也看了眼窗外,纳闷儿道:“是没黑透,怎么了吗?” 顾淮笙……顾淮笙懵圈儿地眨了眨眼:“啊?” 两人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顾淮笙才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顿时那叫一个哭笑不得。亏得他还以为数月不见赵越这木头开窍了呢,结果……啧,木头还是木头,还是个撩人不自知的木头! 叹了口气,顾淮笙拿起筷子:“没什么,吃饭吃饭。” 想着赵越以往的德行,顾淮笙对夜间活动已经不抱任何期待了。他敢打赌,就赵越对他身体的紧张程度,夜里两人肯定是盖被子纯睡觉。 “吃个饭怎么还满脸怨气呢?”赵越看看顾淮笙脸色,又看看饭菜,一脸狐疑:“怎么,饭菜不合胃口?” 顾淮笙痛心疾首地摇摇头,咬着筷子尖儿挑眼看向赵越:“我在想,王爷非要留下过夜的意义。” “嗯?”赵越好笑:“这有什么好值得你苦大仇深的,我留下过夜的原因是什么,你还不知道么?” “好像知道好像不知道。”顾淮笙眼珠滴溜一转,嘴角扬起坏笑:“既然王爷这般笃定,那我就大胆猜一下,你留下过夜的意义……睡我?” 噗地一声,赵越喝进嘴里的汤喷了。 顾淮笙翻白眼:“好吧,猜错了,你就是为了跟我盖被子纯睡觉,那你留下干嘛,别留了,吃完就赶紧走吧!” “城门都关了,我往哪儿走?”赵越擦了擦嘴,好笑道。 “懒得管你。”顾淮笙嘴上懒得管,手上却没停下,往赵越碗里夹了好几筷子菜:“以后没要紧事,尽量少回来,你这样太招摇,若是被发现,就前功尽弃了,尤其现在,还有个不明人士暗中盯着咱们,更该谨小慎微才是。” 赵越看了顾淮笙一会儿,方才应道:“放心,我心中有数。” 闻言,顾淮笙点了点头,自行吃了起来。 第101章元伯之死 先皇出殡,新皇登基,不止礼部忙的脚不沾地,便是剩下五部都跟着忙得天昏地暗。 大家都卯足了劲的表现,意图借此机会入得新皇的眼,从此节节高升飞黄腾达。唯有顾淮笙依旧按部就班的该晚到晚到,该早退早退,懒散的像个胸无大志的废物。 当然,再众多人眼里,他已经不仅像个废物,活脱脱就是个废物。如此一来,在竞争激烈的当下,他反而成了看着最顺眼,人缘最好的一个。 谁让他不争不抢,还是个有人脉关系的人呢。 就为这,真心也好假意也罢,谁见了都得热情招呼一声顾大人,只是顾淮笙依旧我行我素,高兴了扯皮两句,不高兴爱答不理,久而久之,便也没人再不识趣的上赶着去碰软钉子。 但这些人中,唯出了高崇这个意外。 自打那人代交过一封书信外,他跟顾淮笙伺候再无交集,对面碰上,顶多拱个手点个头。即不冷眼相待,亦不阿谀巴结,端的是独若清风,我行我素。 这么一来,原本还想着学姜太公钓鱼,坐等鱼儿上钩的顾淮笙,愈发觉得有意思了。无妨,既然对方不咬钩,那便……主动出击好了。 “高大人!”眼看着高崇走出吏部大门,顾淮笙忙放下公文起身跟了出去:“皇权更替百旧待新,正是一展才能抱负之时,高大人怎的也学起我这不争气的,晚到早退呐?” “原来是顾大人。”高崇停下来,转头看到顾淮笙先是一愣,随即神情冷淡地拱拱手,与那日态度简直天壤之别。 “哎!”顾淮笙笑若狡狐:“高大人贵人多忘事啊,前两天咱们不还相谈甚欢,怎今儿反而生分了?你说,你刚那一愣神,是不是没想起我是谁?” “顾大人真爱开玩笑。”高崇回答四两拨千斤,说罢不给顾淮笙多说的机会,拱手告辞:“下官尚有急事,需先走一步,就不与顾大人闲话家常了,先行一步,告辞。” “巧了。”眼看高崇转身就走,顾淮笙立即嬉皮笑脸跟上去:“我这也有急事走得急,正好一道了。” 高崇:“……” 眼看着顾淮笙连马车都不坐,当真脚步飞快地跟了自己一条街,高崇都无语了,叹气停了下来。 奸臣有个白月光_169 “顾大人不必如此。”高崇道:“想说什么直言便是。” “不是想说什么。”顾淮笙笑了笑,也跟着停了下来:“而是,想问什么。” 面对顾淮笙意有所指的套话,高崇面不改色,耳朵却轻微跳动了下。 那反应很是细微,不仔细的人根本注意不到,却被顾淮笙尽收眼底,他嘴角斜勾笑了笑:“高大人似乎,有些小紧张呐?” 高崇本来是不紧张的,被顾淮笙这么一问,反而开始紧张了,心虚扯起一抹尬笑来:“顾大人何出此言?” 顾淮笙抬手指高崇的耳朵:“你耳朵抽了,哎,看,又又又动了!” 高崇……高崇被喊的,差点没忍住抬手摸耳朵,反应过来立即脸色就沉了下来:“看来顾大人并无要事,若你追出来,只为取笑下官,那恕不奉陪,告辞!” “别急啊!”顾淮笙伸手抓住高崇的胳膊,别看他笑沐春风,身材瘦削,一双手骨节修长,抓人像摸一样,实则却如铁钳一般,扣得高崇挣脱不得:“其实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是那六瓣莲,笔法精湛,一眼惊艳,堪比神作,所以甚是想与你那贤侄,讨教一二,不知高大人可否念在同僚一场,代为引见一二?” “素闻顾大人一手丹青亦是出神入化,想来区区一朵名不见经传的花样,应该难不倒顾大人才是。”高崇拱手:“且实不相瞒,此花样并非出自我贤侄之手,他也不过是受人之托,所以……” 高崇点到即止,但未尽之言不言而喻。 顾淮笙低头敛笑,再抬起时,笑容依旧:“倒是顾某让高大人为难了。” “哪里哪里?”高崇打着官腔:“没能帮上顾大人,该是下官惭愧才是。”见顾淮笙但笑不语,方拱手揖礼:“顾大人若无旁的事,那下官就先行一步了,改日得闲,再约顾大人好好叙叙。” 这话就有意思了。 顾淮笙眉头一挑,回以一礼:“高大人这话,顾某可记下了,雁十街那边新开了一家酒楼,老板珍藏的女儿红当属一绝,改日得闲,咱俩一定好好叙叙,不醉不归。” “好说好说。”高崇嘴角抑制不住的抽了抽,对顾淮笙这种打蛇随棍上的不要脸劲头,也是无语的很,不想再纠缠下去,敷衍说完片刻没敢逗留,便转身步履匆急的离开了。 顾淮笙目光沉沉的目送着高崇离开,直到对方走远看不见了,方才收回视线,整了整衣襟,转身往回走。不过没等他走几步,一直注意着这边的车夫就自觉驾着马车跑了过来。 “笙少爷,是现在回吗?”将马车在顾淮笙身边停下,车夫跳下车辕问道。 “嗯。”顾淮笙径自上马车:“回,明儿是先皇出殡的日子,文武百官皆要洗礼送行去皇陵,我得回去早些睡,不然晚起误了时辰,可就罪过了。” 这话车夫没法接,只点头哈腰的把顾淮笙伺候好了,便坐回车辕,驾车回府。 车夫从头到尾嘴上没吭声,心里却深感纳闷儿,这先皇出殡却是大日子没错,不过主子这荡漾的语气,怎的不像是要送殡,更像是结亲? 可以说,这车夫的直觉还是挺敏锐的。 顾淮笙对于送殡皇陵的确心情甚好,不为别的,只因此去皇陵需经临城,这一去一返,他就可以趁机去看望赵越了呀!虽说两人前两天刚见过,可也架不住这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劲儿,心中着实想念的紧,再且赵越回来就驻扎临城,怎么样都是听对方口述,没有亲眼见过,这心里始终不踏实。 不过眼下,顾淮笙却没那么多心思荡漾在即将去临城的喜悦里,仅仅片刻,心思便沉淀了下来,开始捋起之前与高崇那一番对话来,包括对方当时的表情,都得掰开来嚼碎的,一点点过脑细品。 他想的入神,以至于马车什么时候停下的都不知道,还是车夫打帘叫了好几声,才回过神来。 “笙少爷!”见顾淮笙眼神总算聚焦,车夫高扬的声音便低了下来:“到了。” 顾淮笙……顾淮笙点了点头,却坐着没动。一来长时间维持一个盘腿的动作导致腿麻,二来则是沉浸太深,突然被叫来,有点发懵。 “笙少爷?”车夫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顾淮笙动静,不禁又提醒了一句:“到家了,您……是有何不适吗?” 闻言,顾淮笙摇了摇头,这才起身下了马车。然而落地却一个踉跄,吓了车夫一跳,慌忙伸手给搀扶住了。 “笙少爷您,您这真的没事吗?”车夫都没敢收手,生怕一收手,顾淮笙就给摔了。 “没事,腿麻而已。”顾淮笙撇开车夫的搀扶,挥手示意对方退下,定了定神,这才抬手扣门,心中却在奇怪,今儿居然没有人提前开门,这在以往可是从来没有过的。 更奇怪的是,顾淮笙敲门老半天,里边都没有动静。就在他眉头紧皱心生不妙之际,门却突然开了。 “笙少爷,您回来了?”门房吸了吸鼻子,眼睛红红的都不直视顾淮笙,情绪也低落的不正常。 顾淮笙见状,刚压下的不妙又冒了出来,转头盯着门房看了须臾,沉声问道:“出什么事了?为何半天才来开门?” “笙少爷……”门房被问得鼻头一酸,再开口,声音便带上了哭腔:“是元伯,元伯他……” “元伯怎么了?”顾淮笙简直要被门房这大喘气儿给急死了。 “元伯他……”门房声音突然拔高,哭喊道:“元伯他……去了!” “去……”顾淮笙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门房说的去是什么意思,顿时脸色一变:“怎么回事?,早上我出门之时,他不还好好的么?怎么突然就……到底怎么回事?” 顾淮笙话音刚落,就见果壳儿红着眼睛从远处过来,当即丢下话都说不明白的门房,大步朝果壳儿疾走过去。 奸臣有个白月光_170 “元伯人呢?”还没走近,顾淮笙就急切问道:“人怎么去的?” 果壳儿抬起手背抹了抹眼角:“元伯是突然去的。” “什么叫突然没的?”看果壳儿这样也是说不明白,顾淮笙叹了口气:“算了,他人在何处,带我过去!” “他就是说着话突然倒下的,抽抽了两下就蹬腿儿去了。”果壳儿一边带路一边道:“看着脸色青紫指甲发黑像是中毒,大家就没敢轻举妄动,人还躺在石林那边,只等着少爷回来看过再做打算。” 顾淮笙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只是步子迈得更大了些。 主仆二人赶到石林时,一干家仆都聚在那,正围着元伯的遗体红眼抹泪议论纷纷。 “笙少爷回来了,快让开!” 有人看到顾淮笙,就像看到了主心骨,大喊一声,众人便自觉让出道来。 第102章放长线钓大鱼 顾淮笙看到元伯遗体那一刻,双手就攥紧了拳头。微顿脚步深吸口气,顾淮笙这才咬紧腮帮大步走了过去。 “少爷……”果壳儿吸了吸鼻子,先一步跑过去,蹲下揭开元伯身上的白布,扭头看向随后跟到的顾淮笙:“少爷您看!漫漶” 顾淮笙在白布揭开的一刻就已经看到了,确如果壳儿形容,面色青紫,指甲发黑,且这会子功夫,眼耳口鼻都有黑血溢出,都不用找仵作验尸,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中毒。 “少爷,您看要不要找仵作……” 果壳儿话没说完,就被顾淮笙抬手打断了。 瞥了果壳儿一眼,顾淮笙上前两步蹲下身,从袖子里掏出手帕,替元伯将脸上的黑血擦掉,这才咬咬牙,双手撑膝盖站了起来。 “厚葬了吧。”顾淮笙闭了闭眼,沉痛叹息道。 “就,就这么……”果壳儿一脸的不敢置信:“少爷,元伯他死的不明不白,就这样,不……不查了吗?” “查!”顾淮笙眸色一凛,寒声道:“当然要查!” 不单是元伯于他们兄弟亲如长辈,便是事件背后隐藏的暗潮,就容不得半点忽视,此事不仅要查,还要仔仔细细彻彻底底的查! “可是……”果壳儿将白布给元伯盖回去,起身为难道:“国丧未过,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自家关起门来设个灵堂,准备一副上好棺材,低调一些还是可以的。”顾淮笙转身离开:“果壳儿,这事便由你来张罗,完事后到书房找我。” 这意思,就是以后要让果壳儿独当一面接替元伯了。 一时间,在场众人看果壳儿的眼神都不一样了,羡慕有之,嫉妒有之,神色各异。只是人命关天的节骨眼上,酸嫉也好,羡慕高兴也罢,都没人敢出声恭喜,但神色间的巴结讨好之意却是不加掩饰的。 果壳儿却没心思注意那些,甚至都没有多想,只是主子吩咐,就习惯性应下,然后开始张罗忙碌起来,又是布置灵堂又是订棺椁,直到天黑才总算把场子给搭起来。 元伯没有子嗣后人,连个正儿八经披麻守孝的都没有,为了灵堂上不会太冷清凄凉,果壳儿点了府里几个年纪小的轮流守灵烧纸,布置好这些,他才得空出来,去书房找顾淮笙。 书房的门虚掩着,从门缝里一眼就能看到背对着这边,负手立于窗前的顾淮笙。 果壳儿抬手整了整头上的小厮帽,正要敲门,顾淮笙就跟后背长了眼睛似的,转身看了过来,目光清凌凌的透着深沉。 “少爷……”果壳儿被那眼神看得头皮一紧,下意识避开低下了头:“灵堂已经布置妥当,元伯没有后人,奴才自作主张,点了府里几个年纪辈分都小的小子去守灵。” “嗯。”顾淮笙情绪不太高的应了一声,转身往书案后走,缓缓坐下后才道:“进来吧。” “是。”果壳儿应声推门,顿了顿,才径自低头入内,在距离书案三不远的位置停下脚步,哈腰问道:“少爷叫奴才过来,可是还有旁的吩咐?” 一听这话,顾淮笙就知道,果壳儿先前压根儿没领悟到自己让他来主持张罗的用意,看着小孩儿年轻青涩的脸,他不禁叹了口气。 “之前府里事物都是元伯在打理,他去的突然,仓促接手,难免会手忙脚乱,不过你几乎是元伯一手带起来的,想来上手应该不难。”顾淮笙看着果壳儿惊讶懵圈儿的脸,拿起的书又给放下了:“这府里府外,不能没个管事打理,以后啊,你就接管起来……” “少爷的意思是……”果壳儿总算回过味儿来,打断顾淮笙道:“要提升奴才做这顾府的管家?” “是啊。”顾淮笙挑眉:“能做好么?”见果壳儿抿嘴皱眉一脸纠结为难,又激将道:“你当知道,我顾淮笙身边,不养废物。” 果壳儿一听,哪敢说自己做不好,吓得慌忙点头给应下来:“我能……能做好!奴才,感谢少爷提携,务必,务必搭理好府里事物,不然少爷失望!” “行了行了,多大点事,就结巴了。”顾淮笙摆摆手:“还有,今晚可能会有人遛出府去,让守夜的府兵不用拦,只管盯紧了,别让真跑了就行。” 奸臣有个白月光_171 “明白。”果壳儿肃容道:“奴才这就去办。” “等等。”顾淮笙叫住果壳儿:“此事切莫声张,还有,明儿是先皇出殡的日子,文武百官皆要送行去往皇陵,元伯丧葬事宜,你看着操办,寻一块好的墓地,别亏待了,我先一个人待会儿,晚些过去给他上香。” “是,奴才记下了。”提到元伯,果壳儿情绪也跟着低落下来,躬了躬身:“人死不能复生,少爷……” “去吧。”不想听那些,顾淮笙摆手示意果壳儿出去。 “是。”果壳儿看了顾淮笙一眼:“奴才告退。” 果壳儿出去后,顾淮笙再拿起书,翻了两页,却一个字看不进去,叹气给合上了,一时间,只觉满心郁结浮躁无处宣泄舒解。这种……一切逃离掌控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无论是元伯的死,还是六瓣莲密信主人,这背后之人,都是意料之外的存在,一日不揪出来,便一日是个隐患。 顾淮笙沉吟须臾,突然扬声喊道:“来人!” 话音刚落,便有丫鬟推门而进。 “笙少爷有何吩咐?” 顾淮笙瞥了丫鬟一眼:“去把元……”想起元伯已经不在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便哽在了喉头,好一会儿才沉声道:“去吧果壳儿叫来。” “是。”丫鬟福了福身,随即便退了出去。 没多会儿,果壳儿就去而复返,推门走进了书房。 “少爷,您找我?”果壳儿擦了擦额头,气喘吁吁的样子显然是跑过来的。 顾淮笙道:“找两个人盯着高崇,看他都跟什么人接触,一旦发现可疑之人,立即上报。” “高崇?”果壳儿一愣,他这自从忙起旁的,已经很久没有跟着顾淮笙出过门了,乍然听到这么个名字,都不知道是谁。 顾淮笙见他反应,才想起果壳儿压根儿不认识这人:“高崇,吏部新上任的主事,你只管照这个吩咐下去,去的人自然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哦。”果壳儿眨了眨眼,应道:“是。” “还有。”顾淮笙将果壳儿上上下下一阵打量,提点道:“你如今好歹是做管家的人了,凡事得学会成熟稳重,切莫再像以前那般毛毛躁躁,上位者,当有泰山压顶色不变,惊雷炸头神不惊,方能服众,你可明白?” 果壳儿点点头:“奴才明白,奴才一定谨记少爷教诲,努力改进,争取早日成为一个合格的管家,决不让少爷失望。” “嗯。”顾淮笙满意地点了点头:“退下吧。” “是,奴才告退。”果壳儿像模像样的给顾淮笙行了礼,然后学着平日里元伯的样子,不急不躁的退了出去。 顾淮笙看在眼里摇了摇头,却也没再说什么,毕竟成长需要磨砺,非一蹴而就能成,果壳儿为人机敏,脑袋瓜子也灵巧,相信假以时日,应该能成长为一个面面俱到处变不惊的优秀管家。 晚膳顾淮笙心情不好用的少,加上第二日还需早起,便没有熬夜,去给元伯上过香后,早早便睡下了,可即便这样,他也没能如愿自然醒,是果壳儿算着时辰,叫了他好几次才起。 先皇出殡吉时是辰时,但由于发丧流程繁复,文武百官需得提前差不多一个时辰进宫才行。顾淮笙起的晚了点,怕误了时辰,草草梳洗后连早膳都没来得及用,就匆匆出了门,一路催着车夫赶路,好歹给赶上了开宫门的尾巴。 眼看着宫门一点点打开,文武百官鱼贯而入,顾淮笙没等马车挺稳,就匆匆跳下了马车,一边小跑跟上,一边手扶歪掉的官帽,形容好不狼狈。 查良镛走在后边,转头看到顾淮笙不禁嘴角一抽:“顾大人这是?” “路人遇到点事给耽搁了,幸好这是赶上了。”顾淮笙喘了口气:“查大人怎么也落在后头了?” “我也到的比较晚。”查良镛笑了笑,未免顾淮笙难堪,没有盯着人多看,不过还是提醒道:“大人,你领子歪了。” “嗐,瞧这都是什么事啊?”顾淮笙又扯扯拽拽领子,忙活半天,总算是有了个样子:“让查大人见笑了。” “哪里哪里。”查良镛客套道,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好,索性这时候也不宜交头接耳说太多,转了转眼珠,便干脆闭上了嘴巴。 顾淮笙却不是个安分的,左右瞅瞅跟其他人距离挺远,便伸手拉了拉查良镛袖子,待人看过来,才压低声音道:“宗人府那边如何?” 闻言,查良镛瞥了眼前面,点点头道:“一切照常,不过……”顿了顿,靠近顾淮笙一点,这才接着道:“那位心思不沉,一直与姚中丞密信往来频繁,怕是会借着今儿这机会,有所异动。” 第103章先皇出殡 闻言,顾淮笙脚步微顿,两人眼神交汇,皆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 “盯紧些,别在这关头出了岔子。”顾淮笙咬着气音道:“还有梁王那边似乎也不太安分。” 查良镛惊讶地看向顾淮笙,见他点头便心领神会,却是无奈一笑:“还是田大人松快,得了那么一份闲差,我这劳碌命哟……” 奸臣有个白月光_172 “那是查大人能者多劳。”走在前面的田松儒,不知何时落到了两人之后,听闻查良镛此言,便反唇相怼:“田某哪能与查大人作比呢?” 顾淮笙摇头:“二位且先贫着,顾某先行一步了。” …… 若道驾崩那日淋雨跪孝是遭罪,那这出殡之礼便更加磨人煎熬。 旁的不说,就是那繁复冗长的祭文,就能悠悠扬扬诵上个把时辰,刚开始念的时候天还没亮,熬到天亮也没念完。不止祭文磨耳,三跪九叩也让人颇吃不消,别人顾淮笙不知道,反正他自己一起一跪一磕头叩拜就折腾得挺烦。 不过以上这些都还好,最最难受的,是又饿又困又疲。 顾淮笙自打上次饿到胃疼后,这胃病的毛病就给落下了,半点经不住饿,一饿胃就难受。索性他跪的远,有后边一些,偶尔袖子掩护偷吃块糕点什么的,倒也能垫上一垫。 只是他这刚吃下两块,就被人扯了扯衣袖,转头看去,是刑部侍郎向志。 “顾大人,糕点能否给我一块儿?嘶……我这饿的难受。”向志被顾淮笙看的一脸尴尬,不过还是硬着头皮把话说了出来。 看到是向志拉扯袖子,顾淮笙还以为什么事呢,神色都端肃了,后撤身体一副静待下文的样子,结果对方只是讨要糕点,顿时没忍住抽了抽嘴角,倒也没有拒绝,反手给塞了一块过去。 两人的小动作瞒不过左右后头的人,这有了一个就有二个,都厚着脸皮来讨,顾淮笙还不能不给,这一来二去,捎带的一小包糕点散了个干净,自己肚子空空如也。 顾淮笙郁闷地揉了揉胃,不过也只能忍着了。 好在再冗长的礼制缛节总有结束的时候,天方大亮之际,众人总算结束了这要命的反复跪拜,跟在抬棺送殡的仪仗队,新帝銮驾,以及王孙贵胄们后头,送殡出了皇宫,再一路哀乐唱响,佛经悠扬,在百姓披麻戴孝的夹道跪叩下,浩浩荡荡出了城门。 顾淮笙原本打算游街之时,趁机买点吃食藏着,结果直到出城都没找到机会。这一路得空着肚子熬到皇陵,可真是要老命了。 早知道,就不把糕点分出去了。 顾淮笙理了理衣袖,后悔地撇了撇嘴。正当郁闷之际,胳膊被怼了怼,没等他转头,一个包子就藏藏掖掖地递到了眼前。 “藏着点,别让人看见了。” 熟悉的声音自耳畔响起,顾淮笙一下就愣了。 不过考虑到人多眼杂,顾淮笙压抑着没有反应过大,快速接过包子藏进袖子,这才偷偷摸摸往旁边瞥。 本来呢,顾淮笙还心惊肉跳赵越出现在这里太扎眼不合适,谁知看过去,入眼的却是一张全然陌生的脸,且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如果不是声音,便是顾淮笙都认不出来,懵愣眨眼,才慢半拍的想起云岚那手出神入化足以以假乱真的易容术来。 “你什么时候混进来的?”顾淮笙放下心来,却没有急着吃包子,而是肩撞肩的靠近赵越,压低声音问道。 “你入宫之时。”赵越也压低声音,还伸手拉了拉顾淮笙袖子,带着他往后退了些。 “这么……”顾淮笙惊讶的差点没控制住声音,左右谨慎的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到才放下心来,压着气音道:“这么早,你混进来做什么,难道还真为了送殡啊?” “太子那边不会安分,不过有查良镛的人盯着,所以不足为虑。”赵越抬手揉了揉鼻头,借此掩饰说话时嘴唇的动作:“倒是梁王这边,反而有些棘手。” “哦?”顾淮笙头不动,不急不缓地跟着大部队走,眼珠子却一个劲儿滑溜着往赵越瞥:“你是说,梁王会赶在这时候动手?” 赵越点点头:“短兵相见,难免有伤亡,我不放心你,所以就来了。” 提到梁王这个人,顾淮笙不觉皱了皱眉:“确实,梁王要动手,今儿出殡是最好的时机。”抬头望了眼队伍前面的銮驾,顾淮笙随即收回视线,敛眸低声道:“我早上还让人查梁王,不过现在看来,应该不用了,王爷不愧是王爷,这效率果然非常人能比。” 赵越却是话锋一转:“顾府出什么事了?”顾淮笙被问的一愣,就听赵越接着道:“我一早去顾府,发现不太对劲,守卫看似跟以往一样松散,实际却戒备森严如铁桶一般,我当时……就怕是你有什么意外,看你完好无损,才放下心来。” “是元伯。”说到这个,顾淮笙情绪便低落下来,好一会儿才接道:“元伯昨日,中毒身亡了,下毒之人还没找到,昨晚有让人盯着,不过到今早出门也没有消息。” 赵越目露担忧的看着顾淮笙:“会不会,下毒之人早就趁乱逃匿?” “有可能。”顾淮笙叹了口气:“但府上守卫向来井然有序,王爷所看到的松散,不过是做样子罢了,府里出了人命,乱的只是仆人,守卫会第一时间戒严,那个时候,任何可疑人都会引起注意,所以,我以为,此人应该还在府里。” “这么说,确有道理。”可这样的话,赵越担心的,就是顾淮笙本人的安危了:“你身边没个人跟着不行,回头让云墨跟着你吧,还是像以前那样,这样你依旧独来独往,也不会不自在。” “云墨也回来了?”赵越不说,顾淮笙还以为人在潼阳关呢。 “嗯。”赵越点点头:“云墨云翼随我一道回来的。” “哦。”顾淮笙没有拒绝赵越的好意,毕竟有个人随身跟着,不止是生命有保障,需要用人的时候也方便:“成,你安排就是。” 话音刚落,前方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有刺客!” “保护皇上!” 奸臣有个白月光_173 两人当即循声望去,但因队伍太长,只能看到前方骚乱的人群,然而抬头,便见夹道两边的山谷,正乱石滚落箭雨如麻。 这阵仗,不止队伍前面乱,就是后头也跟着乱了起来。 人群推搡间,顾淮笙拉着赵越就往后方跑,找了个死角躲起来。而前方已然哀嚎一片,仪仗溃散,隐约见得漫天尘土间,人影惊惶踩踏,也有人被箭雨滚石中伤倒地。 “撤退!” “保护皇上撤退!” “快!” 就在这时,喊杀声震天,自山顶倾泻而下,一轮攻势,又一轮攻势迅猛而至。棺椁早就在混乱中被扔在一旁,不仅棺椁,銮驾仪仗也乱七八糟摇摇晃晃。 那高坐銮驾之人身着明黄,出宫时多气派,眼下就有多狼狈。 第三轮攻势接踵而至之际,有人看到了敌方旗号,顿时惊喊四起。 “是梁王!是梁王的人!” “梁王造反,誓死保护皇上!” 然而这种时候,真正誓死护驾的少之又少,躲避逃命的倒是不少,同样,受伤倒下的更是不少。 所有人都灰头土脸,就顾淮笙跟赵越躲的早,看着还好。 “梁王谋反你怎么看?”顾淮笙旁观局势,还有闲心问赵越这个。 “梁王若是成了,咱们免不得会有一场硬仗,毕竟他打的口号就是勤王,咱们失了先机,后面就出师无名了。”他问,赵越就耐心答,两人身处乱象,却半点不慌,仿若置身结界之外,冷眼看一出闹剧:“不过……他成不了。” “哦?”顾淮笙转头看回赵越,挑了挑眉:“莫非王爷早有安排?” “非也。”赵越却摇了摇头:“是赵邑,早有安排。” “你是说,他知道?”顾淮笙倒是没觉得惊讶,毕竟能走到今天这一步,赵邑心机城府亦可见一般,连这点能耐都没有,那现在蹲在宗人府的就是他而不会是太子了。 “嗯。”赵越点头:“太子尚在,他也尚未登基,虽称帝,但局势并不稳,正是如履薄冰之际,以他城府,自然各方提防,不会掉以轻心,想要在这个时候要他命的人可不少,他心中有数,又岂会坐以待毙?” 果然,就两人说话的当口,形势逆转,原本密不透风的箭雨滚石突然停了,而山顶上却响起一片厮杀声。 山下仰头难观其貌,但光听声音就知道,是赵邑的人到了。 之前被乱石箭雨袭击的四散躲避的众人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装模作样的举剑护驾,一干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亦战战兢兢朝仪仗聚拢,转眼就将赵邑给包围了起来。 这一幕,不知赵邑是什么反应,反正顾淮笙看着是忍俊不禁。不过眼下不是乐这个的时候,所以他匆匆掏出包子囫囵解决后,就拉着赵越也跟着围了过去,快速朝队伍聚拢。 第104章顾大人的幽怨 四散无章的队伍好一会儿才重整待发,然而经不敢诵,乐不敢奏,所有人都在等着銮驾上一脸煞气的赵邑发话。 好半晌没等到反应,御林军统领这才上前请示:“皇上……” “继续赶路。”赵邑森然突出几个字,抬了抬手。 “那梁王……” 这次赵邑都没等御林军统领说完,就一个眼神打断了对方。 御林军统领被那一眼看的心肝一颤,当即便不敢多嘴,抱拳应了声是,退了回去,旋即一声令下,队伍便继续有条不紊地穿过乱石烟尘,朝着目的地前进。 “皇陵你也去吗?”顾淮笙这次是彻底拉着赵越落在了更不起眼的后头,两人交流也相对方便一些:“还是只到临城?” “去。”赵越点头。 “哦?”顾淮笙不解:“难道皇陵那边……” “不是。”赵越摇头:“此去皇陵路途较远,一来一回少说得几天,恐再生变故,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能有什么不放心的?”顾淮笙笑弯了眉眼:“我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刀剑无眼,孤手难敌。”赵越顿了顿道:“淮笙,梁王已反,京城局势势必愈加混乱,你那边,也该早做打算了。” 奸臣有个白月光_174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心中有数。”顾淮笙抻了抻袖口:“倒是……密信主人,你这边调查的如何了?可有进展?” 赵越摇了摇头,两人对视一眼,皆是面色凝重。 良久,顾淮笙叹了口气:“此人隐藏太深,想找出来一时半会儿怕是没那么容易,且小心谨慎,走一步看一步吧。” 闻言,赵越点了点头:“眼下局势,正是可乘之机,有实力的必然按捺不住,到现在还藏头露尾的,要嘛憋着大招,要嘛就是实力不够故弄玄虚,咱们当谨慎,却也不必太过……” 予。 西。 独。 家。 赵越话没说完,就被顾淮笙一拐子轻怼闭了嘴,转头就见查良镛田松儒不知何时居然也落后走在了前头。 “顾大人有带吃的吗?”查良镛也不转身,一边走着一边压低声音问顾淮笙:“随便什么吃的都行,我这早上走的急,没来得及吃东西,本来想熬到临城的,可这肚子不争气,实在是饿的紧,能不能,给顾大人讨要一点?” 这话说的…… 顾淮笙一脸无语,但更无语的,是查良镛话出后大家竖起的耳朵。看来一个个落到这后头,都是认为他藏着吃的,准备来蹭食儿的。 顾淮笙瞥赵越一眼:“没有。” 唯一个包子,他已经吃了,就算还留着,也不会大方拿出来的。 顾淮笙那点吐槽全写在脸上,别人看不懂,赵越却是心里透亮,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咳咳……”偷乐完,赵越方从袖子里掏出个油纸包:“我这有两个包子,若是不嫌弃,就拿去分了,先凑合凑合吧。” 查良镛等人一听,顿时两眼发光,查良镛更是,反手就把纸包给抓了过去。 “多谢多谢。”查良镛拿过去就给几人分了:“大人看着面生,不知如何称呼?” “敝姓魏。”赵越随口胡诌。 “原来是魏大人。”查良镛袖子掩面两口吞下包子,这才侧头颔首:“等此间事了,请魏大人喝酒,聊表谢意,到时候可要赏脸啊?” “好说好说。”赵越敷衍点了点头,便没再多搭理,歪头靠近顾淮笙小声嘀咕:“不愧是跟你打交道的,这行事作风都颇与你风骨,场面话都是请人喝酒,可我琢磨着,你俩也没什么往来啊?” 赵越就为这吃味儿呢,结果一转头就对上顾淮笙幽怨的眼,不禁一愣。 “怎么了?”赵越半晌才反应过来不对劲,转头看了看查良镛等人,又回头看顾淮笙。 顾淮笙冷笑:“怎么了你不知道么?” 回过味儿来的赵越表情一言难尽:“就两个包子而已,素菜包子。” 顾淮笙翻白眼,都不想搭理了。那是素菜和肉馅的问题吗?那是包子的问题,会不会抓重点了? 知顾淮笙如赵越,就差成他肚子里的蛔虫了,那点心思哪里会不懂,手背掩嘴咳了两声,便又掏啊掏,摸出一包肉干撞撞顾淮笙胳膊。 “干嘛?”顾淮笙瞪眼一看,瞥到油纸包就是一愣,吸吸鼻子当即双眼一亮,抬头看赵越。 “肉干。”赵越冲前面几人抬抬下巴:“赶紧藏起来,别让他们发现了。” 顾淮笙就乐了,动作麻利地一把就抓了过去,转手塞进袖子里,笑的就跟偷了腥的猫似的。 这一路,顾淮笙就靠着那包肉干撑到了临城。不过就算到了临城也没机会饱餐一顿,仅是队伍停下原地休整,匆匆吃了些东西,就又半刻不停的继续启程。 便是这样,一行人依旧夜幕时分才赶到皇陵。白纱宫灯纷纷亮起,愈发衬得四野荒凉,梵音冥冥。 赶了一天路,大家其实都很疲惫,但因为入陵吉时在翌日辰时三刻,所以还得守灵一晚,想要休息根本不可能,索性有专人负责膳食,倒不至于继续空肚子煎熬。 只是这么幕天席地跪上一宿也够呛,别人还好,顾淮笙这身体,光是奔波一日,就已经累到极限了,这要再跪上一夜,简直要命。 “膝盖还坚持的住么?”赵越见顾淮笙打从跪下后就一直皱眉没舒展过,关切道。 “还好。”顾淮笙挪了挪膝盖,双手撑地,尽量将身体重心放到双手上。 “你跪过来一点。”赵越抬起膝盖指了指地面:“我这草厚,跪着能好一些。” 顾淮笙伸手摸了摸,的确赵越那里草厚得多,不过他没有过去:“我过去你怎么办?”说罢摇了摇头:“没事,我就在这挺好。” 奸臣有个白月光_175 “过来吧。”赵越见没人注意,伸手把顾淮笙拽了过去:“你那身体能跟我比?我就是青石板跪上一夜都没事,你泥地半宿忒就能废。” “我哪有那么废?”顾淮笙嘴上不满,心里却是有数,所以没有坚持,被拽过去后就老老实实贴着赵越跪了。 长夜煎熬,便是有厚草做蒲团,跪得久了,也非常人所能承受,两个时辰不到,顾淮笙就牙关紧咬,膝盖麻的几乎没了知觉,可不想赵越担心,便死撑着没说。 然而顾淮笙不知道的是,赵越满心满眼都是他,就算他极力不表现出来,赵越还是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他的异常。 只是发现了也没办法,眼下这情况,他们也不能偷偷离开。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不止顾淮笙,大部分人也几乎都快撑不住了,可赵邑都笔挺的跪着,大家就只能咬牙死撑着,不敢露出半点懈怠来,毕竟,偷懒事小,这要是落个不敬先皇的罪名,可就不得了,轻则丢官罢爵,重则人头落地。 在众人都规矩跪着的情形下,稍有异动就会备受瞩目,赵越便是再心疼,也不能帮顾淮笙偷懒,唯一能做的,也就把身体侧过去,让顾淮笙能靠着些,尽量帮顾淮笙减轻一点双腿的负担。 “你再靠过来一点,把身体重量放我身上,这样能好一些。”赵越伸手,自身后搂住顾淮笙,以手臂的力量托着他:“这样好点没?” 顾淮笙有气无力的摇摇头,压着气音叹道:“……困。” “那就靠着我眯一会儿,天色黑暗,大家都精神不济,这样不怕被发现。”赵越拍拍顾淮笙肩膀:“睡吧,睡一会儿。” 几乎是赵越话音落下的瞬间,顾淮笙就闭上了眼睛。 赵越侧头看了看顾淮笙,担心夜寒露重,顾淮笙这样睡下去会着凉,便收紧胳膊将人抱的更紧了些。 “这样冷么?”赵越问道。 “不冷。”顾淮笙喃喃:“你膝盖还好么?” “我不用你担心。”赵越拍拍顾淮笙肩膀:“你呀,明知道会有这一遭,怎么都没想到做些准备,好歹弄个绑腿么。” “事情发生太急,根本没顾得上想。”顾淮笙这会儿也懊恼呢:“今儿可真是遭老罪了。” “元伯……” “国孝期间,民不可大丧。”提到这个顾淮笙就心情沉闷:“元伯去的突然,连个准备都没有,只简单摆了个灵堂,他为顾家操持大半辈子,临头却什么都没能……终究是顾家亏待他了。” “别这么说。”赵越安慰道:“眼下这局势,你也是形势所迫情非得已,元伯会理解的,他不会怨你。” “他是不怨……”顾淮笙幽幽叹息:“可我心里……终究有愧,大哥还不知道呢,等他知道该……哎……” “好了好了,别想这些,快睡吧。”赵越见不得顾淮笙难受:“睡吧,快睡啊?” 第105章木莲 入陵流程依旧繁复冗长,一直忙到第三日闭陵,才整队返京。可也不得消停,接下来还有登基大典呢,六部又得一顿好忙,届时便是懒散如顾淮笙,也不好偷懒了。 索性有两天缓冲,顾淮笙回家就扑床睡了个天昏地暗。 果壳儿原本有事要汇报的,见他这样都没忍心,暂且按捺住了。 顾淮笙一觉睡到第二天,起来发现天都变了。 太子出逃宗人府,与一众拥趸势力里应外合,迅速逃离出京,占闵州以北为据点,以正统之名号召结集地方官员兵力,反扑杀回。 梁王亦是刺杀失败后,逃回封地,已然与南蛮结盟,揭竿起兵。 登基大典尚未成行,赵邑已然成了腹背受敌的众矢之的。与此同时,各地天灾也接踵而至,多处州郡发生地动洪涝,更是将赵邑的处境推上了悬崖绝地。 “其实地方灾害大多都是在夏季就发生的,那时先皇尚在,只是层层过审上呈的那么阴沟门道,压制太久,所以才耽搁到现在到达御前,按理,这根本跟新皇无关,可谁让是他上位后递呈的呢,所以,便被人大做文章了,都传他立身不正,老天爷发怒示警,呼吁拥立正统呢。”果壳儿一边伺候着顾淮笙梳洗,一边叨叨那些听来的只言片语,都说完了才想起来把正事儿给忘了:“对了少爷,毒害元伯的凶手抓到了,是事发当晚抓到的,不过看少爷太忙太累,就暂时关押起来了。” 果壳儿话题转的跳跃,却丝毫未影响到顾淮笙的思路。只见他闭目凝思,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来。 “怎么抓到的?有何发现?人在何处?”顾淮笙微微侧首,沉声问道。 “就照少爷吩咐的,一直跟踪到城郊乱葬岗,才下手把人给逮住的。”果壳儿事无巨细汇报起来:“也没有跟什么人接头,就是去尸骨沟里挖了一个包裹出来,原本是打算再等等的,谁知那家伙挖出包裹不是为了带走,居然是烧掉,跟踪的人怕是什么重要物证,这才出手把人给扣下了。” “哦?”顾淮笙挑眉:“东西在何处?拿来我看看。” “毕竟是尸骨堆刨出来的,觉着脏就没敢乱放,给收库房里了,少爷稍等,奴才这就去取来。”果壳儿给顾淮笙束好发冠,弯了弯腰,便转身出去了。 顾淮笙理理衣袖起身跟出去:“不必麻烦,我过去看吧。” 奸臣有个白月光_176 到得库房,看到两名守门的家丁,顾淮笙挑了挑眉,有些意外果壳儿的心细谨慎。 果壳儿见了便道:“奴才觉着那东西不简单,怕出意外,所以叫了两个人来守着。” “嗯。”顾淮笙勾了勾嘴角:“你做的很好。” 果壳儿也不是第一次被主子夸,却是最羞涩的一次,话都不会说了,难为情抬手挠了挠脖子。 顾淮笙拍了拍果壳儿的肩膀,便径自走了过去,没等他吩咐,其中一个家丁就拿出钥匙转身开了锁,开门退到一边,给让出道来。 果壳儿可不敢让顾淮笙动手去碰那脏东西,眼见着人先一步进去,慌忙跟上,直接去角落的木箱上把包裹拿了过来,没给顾淮笙,蹲身就放到了地上,麻利给解开,露出里面的东西来。 “因为怕是什么重要东西,所以没敢擅作主张打开,也不知道都装了什……”看到里面的东西,果壳儿表情一顿:“就这些破玩意儿,搞得神神秘秘,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证物呢,结果就一身旧衣裳,一双破鞋子?” 果壳儿站起身来,懊恼的抬脚就要踹,却被顾淮笙眼神制止了。 顾淮笙摆手示意果壳儿让开,自己蹲下去翻了翻,从旧衣裳里捻出一朵木莲来,也是巧了,这木莲不多不少,刚好也是六瓣。 将木莲蜷指一握,顾淮笙负手起身,转身就往外走:“人在何处?” “就在柴房。”果壳儿没看出那木莲有什么特别,但看顾淮笙反应,就知道这东西肯定很重要,没敢耽搁,当即跟着顾淮笙一同去了柴房。 柴房这边跟库房那边一样,也是有专人把守,且这边看守的,还都是身手不错的府兵,人数也多出两倍,可谓把守森严。 “笙少爷!” 见到顾淮笙,几人抱拳行礼。 顾淮笙点了点头:“人怎么样了?” “为免横生枝节,给灌了蒙汗药,这会儿还昏睡着。”其中一人如是道。 顾淮笙手指摩挲木莲,面无表情:“开门。” 话音落下,那人二话不说,就转身把门给开了,侧身将顾淮笙给让了进去,而几人也没耽搁,随后也跟了进去。 柴房的光线不好,顾淮笙眯了眯眼才适应黑暗,看到柴堆里被五花大绑,做顾府小厮打扮的瘦小男子。三十上下年纪,面相并不陌生,顾淮笙虽然不记得所有下人长什么样,但一般见过还是有印象的,这人他记得,应该是在马厩那边打杂。 看过后顾淮笙就撑膝盖站起身来:“打桶水来,弄醒。” 果壳儿听顾淮笙吩咐办事习惯了,听到这话,都没等人反应,就直接转身去张罗了,没一会儿,就吭哧提了一木桶井水回来,被开门的那个府兵接过去,干脆利落泼了那人一头一脸。 本来昏睡的人被这冷水一泼,激灵一下,就迷糊醒转过来。一睁眼看清眼下的处境,顿时就慌了,下意识想求饶,但嘴里塞着破布,只是挣扎着发出呜呜的声音。 顾淮笙一个眼神示意,果壳儿就蹲下去,伸手扯掉了那人嘴里的破布。 嘴巴刚一获自由,那人就喊了起来:“笙少爷,笙少爷这是……奴才,奴才没有下毒杀元伯,真的没有,奴才什么都不知道,笙少爷开恩,饶过奴才吧!” 第106章牛二 顾淮笙居高临下看着,目光清冽,神色慵懒,却自有一股生而俱来的慑人气场。 那人几乎被顾淮笙的气势压得抬不起头,只一个劲儿的求饶:“笙少爷,笙少爷开恩,奴才……” 顾淮笙抽出腰间折扇,握着扇柄挑起那人下巴:“你叫什么?” “奴才,奴才牛二,是,是……在马厩那边打理杂物。”牛二哆哆嗦嗦,不止声音抖,整个身体也在跟着抖。 “牛二。”顾淮笙咀嚼着这个名字,然后转头看向果壳儿。 果壳儿会意,立马上前:“他没说谎,的确叫牛二,在马厩做杂工,月例册子奴才查阅过,按照月例记录,他是三年前被进的顾府。” 顾淮笙闻言点点头,对果壳儿的心细愈发满意:“你做的很好。” “谢少爷,奴才会继续努力的,争取早日赶上元伯的水准,一定不辜负少爷的期望和栽培。”果壳儿忙哈腰道谢。 “成呐,场面话留着必要的时候上。”顾淮笙摇头示意果壳儿打住,歪头盯着牛二看了一会儿,这才收回挑着对方下巴的扇子,直起腰来:“你即什么也没做,为何半夜出逃?” “奴才……” “你最好说实话。”顾淮笙懒洋洋打断牛二,目光却锐利的直透对方眼底深处:“你来府里也三年了,想来是清楚我脾气的,我可不是个有耐心的人,最不耐烦,就是有人给我打太极了。” 奸臣有个白月光_177 顾淮笙这话一出,牛二就冒汗了,眼神躲闪,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答不出来?”顾淮笙冷笑一声:“那算了,这种废话,不听也罢。”随即摊出另一只手里的木莲:“你认识这个东西么?” 牛二颤巍巍抬头,看到木莲瞳孔巨震:“我……奴才……奴才不不不……” “也不认识?”顾淮笙挑眉。 牛二僵硬着脖子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可一张嘴就是蚌壳一样咬地死紧。 顾淮笙眸色一沉,当即握回木莲拂袖背手,便不与其白费口舌了:“严刑拷问,拿出你们在军营逼供奸细的手段来,留一口气就行,我倒要看看,这嘴能硬到什么程度!” “笙少爷开恩啊!奴才不是不肯说,奴才,奴才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牛二一听要严刑逼供,吓得面如土色,当即喊冤起来:“元伯真的不是奴才毒害的,奴才有亲人在乱葬岗,那日刚好是亲人祭日,可白天出了那么个事,奴才哪敢在府里烧纸给招晦气,这才趁着天黑打算去乱葬岗烧的,奴才所言句句属实,绝对绝对没有也不敢欺瞒笙少爷啊!” “满嘴胡言!”果壳儿都听不下去了,没等顾淮笙出声,就呵斥道:“你那是祭拜亲人还是刨死人骨呢?那木莲就是从你那包裹里找出来的,你自个儿刨出来的东西,你不认识?” 被果壳儿这么一喝,牛二脸色愈加发虚,可不管怎么威逼利诱,就是咬死了不肯松口。 顾淮笙也不跟他废话,把人交给那几个府兵折腾,带着果壳儿就去了门外。 主仆俩也没离开,就站在门外等着。 没一会儿,里面就响起了牛二凄厉的惨叫声。 果壳儿惊的一抖,下意识转头望了一眼,这才回头看向顾淮笙:“少爷……” 果壳儿刚出口,就被举着书信跑来的丫鬟给打断了。 “笙少爷!大少爷来信了!” 顾淮笙原本满脸阴翳,听到这个瞬间精神一振,几步跳下台阶跑了过去,伸手就从丫鬟手里把信抢过了手,更是第一反应就是拆开来看,不过回神及时,给打住了动作。 “下去吧。”顾淮笙看向丫鬟。 丫鬟什么也没说,闻言便福了福身,后退几步,旋即转身离开了。 “少爷。”果壳儿走到顾淮笙身边,也眼巴巴看着他手上的信:“大少爷信上都说什么了,您快看看,有阳少爷消息没?” 这也是这么多日下来,顾淮笙担心的,若是之前他胜券在握,自从出了六瓣莲,心里就没那么有底了,就怕顾淮阳跟老太妃那边会出事。眼下终于有书信来了,又没有旁人,顾淮笙便不再耽搁,拆信看了起来,一目十行的看完,没有看到半句有关顾淮阳和老太妃的消息还懵了一下,心惊肉跳半天才想起来,潼阳关寄信到京城需要时间,这信今儿到手上,那算时日,应该是在两人到达之前就寄出来了。 弄清时间差异,顾淮笙提起的心这才放了下来。他也没告诉果壳儿,径自把信递过去,让他自己看。 果壳儿没有顾淮笙一目十行的能力,逐字逐句的慢慢细看,好变天才看完。 把信纸一受,果壳儿转头看向顾淮笙:“信里大少爷说,收到六瓣莲印徽密信,那六瓣莲是什么?跟少爷手上的木莲有何关联?是个人吗?” “嗯?”闻言顾淮笙一愣,侧头看向果壳儿,总觉得那一瞬间抓住了什么,可闪的太快,回过神却什么也想不起来,顿了顿,问道:“你说什么?” “大少爷收到密信……” “下一句。”顾淮笙摇头打断果壳儿。 “六瓣莲是什么?”果壳儿不解的歪了歪头。 “不是这个。”顾淮笙语气有些急切:“最后一句,你再说一遍。” 果壳儿脱口而出的话虽然就眨眼的功夫,可被顾淮笙这么一绕,也发懵的想不大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恍然瞪大了眼。 “是个人?”果壳儿试探道。 “对,就是这个!”一直以来深受困扰的顾淮笙,忽然就感觉到茅塞顿开。 “啊?”果壳儿还是懵:“会故作玄虚送密信,那背后的肯定是人啦,不然怎么搞这些事,总不能是书信自己成精了吧?” 顾淮笙摇头,没有跟牛二较劲儿,正要转开话题,主仆俩就皆是被牛二撕心裂肺的惨叫惊了一跳。 “我说!我说我说,别打了!我说……” 伴随着牛二惨叫声传出来的,还有一连跌妥协投降。 闻声,顾淮笙看了看手心的木莲,转身回了柴房。 奸臣有个白月光_178 第107章牛二招供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牛二已经没了人样,鼻青脸肿浑身是血,蜷在地上疼得痉挛,哪里还有先前的油滑硬气? 顾淮笙淡漠看了一眼,就扭头问用刑的府兵:“招了么?” “招了。”府兵脸色纠结,看看牛二又看看同伴,这才看回顾淮笙,迟疑道:“他说……是元伯,让他这么干的。” “嗯?”顾淮笙一听就皱紧了眉头。 “说是砒霜是元伯让他去药房包的,也是元伯,提前告知,死后让他立即赶去乱葬岗挖出包裹,焚毁的。”府兵自个儿说着,都觉得牛二这谎扯的有病,是拿大家当傻子不成?觑了眼顾淮笙的脸色,接着道:“这家伙挺能扛的,都这样了还是不肯说实话……” 顾淮笙抬手打断府兵,转头对果壳儿吩咐道:“让人抬一桶胡辣盐水来,扒了他衣服,给我扔进去,什么时候肯说实话了,什么时候再捞出来。” 这话一出,便是见过沙场残酷的府兵都冷不丁打了个寒噤,倒是果壳儿一脸平静,弯了弯腰,便径自张罗安排去了。 “笙……少爷……”牛二原本倒在地上奄奄一息,听到这个也惊恐挣扎起来,哭喊求饶:“奴才……奴才句句属实,说的,说的都是真话啊……真的,真的是元伯让我干的……奴才,奴才不敢欺瞒,笙……笙少爷……都是真话,都是真的……少爷饶命……” 府兵上去就是一脚:“死到临头还嘴硬,我看你是不进棺材不掉泪!” 牛二血水眼泪糊一脸,拼命摇头,断断续续道:“真的……包,包裹里,除了木莲……还,还有……还有……还有一块莲花玉牌,是,是,是元伯千叮万嘱,务必,务必……要,要砸毁的,奴才……奴才看着玉牌精贵,一时……贪,贪念,就偷藏了……那玉牌,就在奴才身上,玉牌盒子是木漆,原本……打算给一并,烧……烧……烧掉的……” 牛二这么说,府兵没等顾淮笙吩咐,就蹲下开始搜身,摸索半天,果然在衣服里找到了那块莲花玉牌。玉牌为血玉质地,长不过女子手掌,宽两指,除了雕刻镂空莲花造型,每一片花瓣上还刻有蝇头小字,仔细了看,皆是佛家梵文。 府兵心里惊叹之余,却没敢多做耽搁,起身就递给了顾淮笙:“笙少爷您看。” 顾淮笙早在看到血玉质地时已然变了脸色,接过看清莲瓣上的梵文,神色便彻底凝沉下来。 “去把包裹拿来。”顾淮笙攥紧玉牌,沉声吩咐。 府兵抱拳,应声而去,没多会儿,就拎着包裹走了回来,进柴房没等顾淮笙张嘴,就自行扔地上,麻利打开包裹翻找起来。 原本还怀疑牛二是信口胡诌,不想真扒拉出来一个红漆木盒。 木盒漆面光亮鲜红,握在手里冰凉沁骨,质感与瓷器不相上下,甚至比瓷器还要精美一些,最重要的是,盒底也刻了一朵六瓣莲,而盒面,则是一条吐信盘蛇。 当盒子转到顾淮笙手里,他低头沉默着,久久没有反应。 府兵看着有些担心:“笙少爷?” 顾淮笙这才回神,将玉牌放进盒子,蹲下仔细扒拉包裹里的衣物,不过这次并未有别的发现,但是…… 顾淮笙站起身来:“里面的衣物,不是元伯的。” 牛二见顾淮笙还是不信,彻底慌了:“笙少爷,奴才真的没有欺瞒,都是真的……这包裹就是元伯让奴才挖来焚毁的,奴才……奴才也是……也是听吩咐办事,别的……别的奴才真的是什么也不知道啊!笙少爷……笙少爷……饶命啊笙少爷……奴才没有说谎,真的没有说谎啊!” 顾淮笙冷漠的看着,一句话都没应,只微微侧首瞥向门口,府兵便懂了他的意思,转身正要出去,果壳儿就领着两名家丁抬着木桶走了回来,见状,他便没再出去,只将门扉推开一些,侧身让出道来。 果壳儿让人将木桶放到牛二旁边,便挥手让人退下了。而府兵则是二话不说,招呼同伴一起,二话不说,扒了牛二破烂染血的衣裳,抬起人就要往木桶里扔。 霎时间,牛二惊恐的惨叫几乎掀翻柴房的屋顶。可即便这样,他还是没逃过被扔进水里,那惨叫一声高亢过一声,直到人疼到昏沉,虚弱没了力气,声音才弱下来。 然而人都没了半条命,依旧没能撬开牛二的嘴,让他再说出别的来,就算陷入迷糊,嘴里念叨的,依旧是之前招供的那番话,一遍遍重复是真的,饶命。 顾淮笙看看奄奄一息近气少出气多的牛二,又低头看着木盒,眼中晦暗涩沉。 “少爷……”果壳儿方才离开了,并不知道后续的事情,所以并不清楚木盒的事,只是直觉顾淮笙情绪不太对,隐隐有些担心:“少爷,这木盒……” 顾淮笙没等果壳儿说完,转身就疾步出了柴房。 “少爷!”果壳儿不明所以,瞪了木桶里就剩下半口气的牛二一眼,转身就追了出去:“少爷您去哪儿?” 果壳儿一路追着顾淮笙,却发现,最终到的,是元伯灵堂。看着顾淮笙望着幡上偌大的奠字一言不发,果壳儿更加一头雾水。 “少爷……” “备马,我要去临城。”顾淮笙打断果壳儿,深吸口气,好费力才吐出后半句:“灵堂,把人……葬了吧。” “这……”果壳儿惊异地看着顾淮笙:“可灵堂都是要过头七才拆的……” “嗯?”顾淮笙一个厉眼,就吓得果壳儿把后面反驳的话咽了回去。 “是。”顾淮笙怯怯地低头,偷偷瞥着顾淮笙的神色,见他没有动怒,这才犹豫道:“下葬事宜,奴才回头就安排,只是……眼看就是登基大典,少爷这时候去临城,会不会不太好?” “不会。”顾淮笙收回视线,转身朝外面走:“登基大典,成不了,还有,调遣府里所有兵力,做好防御。” 奸臣有个白月光_179 听到这里,果壳儿明白了,表情一肃点点头应下,实际却心惊肉跳的紧。 第108章醋精 顾淮笙是临近傍晚到的临城,比起京城的剑拔弩张,这边繁荣依旧,歌舞升平,半点不曾受到影响。不过也是,除了局中人,为官者,谁会在乎这天下谁主,百姓只在乎衣足饭饱,安居乐业。 这还是赵越回来定营此处后,顾淮笙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过来。送殡那日匆匆而过,都没机会停下来仔细看看,今日单人匹马的来,却也一样没有观瞻雅兴。 也就肚子饿时停下来买了两个烧饼,就一路快马加鞭赶去了赵越众人聚集的城郊黄崖坡驻营。之前没细问,顾淮笙其实一直以为赵越的人是隐匿城中,还是皇陵回返途中,赵越告诉他后,才知道驻营居然在深山老林,不过那地方虽然进出麻烦,但占据地理优势,进可攻退可守,倒是个难得驻营宝地。 只是黄崖坡虽属城郊,离城却不近,从城里过去少说得要一个把时辰,顾淮笙原本进城就已经时近傍晚,这么一路赶过去,到驻营,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个透。 其实顾淮笙这个时间过去是很不明智且危险的,黄崖坡坐落群山峻岭之间的一个坳凼里,要过去,必须穿山过林,然而猛兽寄居,除了猎户,便是当地村民,也少有人往深山老林里进的。顶多白日里在边缘外围找些野味补贴家计,他们熟悉地理尚且如此,顾淮笙这种一无所知的外地人,大晚上的只身进山,在他们看来,完全就是活腻歪的找死。 有好心的村民知道他要进山还劝阻留宿,但被顾淮笙婉拒了,找当地猎户买了弓箭防身,又备上柴刀,就径自下马徒步进山。 不过刚到山脚,顾淮笙就被疾跑而来的一个十三四岁的赤膊小子给叫住了。 “这位可是顾淮笙顾大人?”小子人还没跑近,远远就问。 顾淮笙正一边往山上走一边试弓箭的手感,听到这话便停了下来,转身看向来人。 “正是。”出于谨慎起见,顾淮笙没有多言,只是点头应了下来,便等着对方下文。 那孩子气喘吁吁在顾淮笙面前停下,抹了把额头才抱拳行礼:“顾大人是来找王爷的吧?王爷他不在驻营,今儿个下午去了城中镖局,还没回来,而且他就算回来也不会走这边进山的,小人之前听王爷提起过您,方才挖完野菜,回家路上听到他们说什么姓顾的大人,就猜到是您,怕您已经进山,一路跑过来,还好给赶上了。” “哦?”顾淮笙惊讶了,顿了顿才问:“小哥儿是?” “小人石头,是火头营的,因着新入伍不久,面生好隐藏,就被安排在了山下村屯里,主要负责往驻营传递消息。”石头挠挠头:“大人要来,怎么都没事先捎个口信儿?这样也不至于跟王爷错过了。” 顾淮笙摇摇头:“王爷何时回来?” “这个不知。”石头想了想道:“顾大人赶路辛苦,不如去小人那边稍作安顿吧,等王爷回来……” “王爷去的城中哪家镖局?”顾淮笙打断石头的提议:“你应该识路,现在带我过去。” “啊?”石头一愣:“这么……这么急吗?” 顾淮笙点头:“有劳。” “那……行吧。”石头略微犹豫,就应了下来。 两人直接去顾淮笙买弓箭柴刀的那猎户家,牵了马,就共乘一骑直奔回城。 不过两人并没有跑多久,就在半路跟赵越遇了个正着。 顾淮笙看到人是惊喜,赵越可是被他这急吼吼风尘仆仆的样子给吓了一跳。还以为是京中变故陡生出了什么事,生怕顾淮笙受伤,冲过去抓着人一通查看,确认完好才放下心来。 “出什么事了?为何这时候突然过来?”虽然确定顾淮笙没受伤,但赵越抓着他胳膊的手依然没有松开。 顾淮笙任由他抓住捏捏抚抚,也不挣,只道:“大事没有,不过我这确实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与你说,这里说话不便,咱们去驻营再谈?” “好。”赵越点头,顿了顿突然转向一边的石头:“石头,你骑我的马回去,我与顾大人同骑。” 石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都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直接便老实的点头应下,骑上赵越的马就先行跑了。 赵越跟顾淮笙共乘一起,非让顾淮笙靠怀里就算了,全程耷拉个脸。 大晚上的顾淮笙虽然看不见,但却能清楚的感受到赵越的情绪,不禁哑然失笑。 “王爷何时变醋精了,我也没让人坐怀里,你至于酸成这样?”顾淮笙嘴上抱怨,嘴角却弯着,便是郁结了大半天的心情都跟着舒解不少。 “没有。”赵越被戳穿,面不改色,死不承认,然而微僵的身体却出卖了他。 顾淮笙心知肚明,却也没跟他较劲儿,笑了笑好言哄道:“王爷,淮笙之心,你还不懂么?一个小孩儿的醋也吃,累不累啊,你这样我好冤枉,除了知道他是你火头营的一小兵,我脸都没看清楚,再说了,就算看清脸,他也不及王爷万分之一风采,我这心不大,可以说小的很,小的啊,终其一生,就只够住下王爷这一人。” “嗯。”赵越心里舒坦了,但还是强调:“我没吃醋。” “好好好……”顾淮笙后脑勺蹭蹭赵越:“王爷没醋,没醋。” “这一路过来,赶这么急,没吃东西吧?”赵越尴尬的咽了咽喉咙,生硬的转开话题。 奸臣有个白月光_180 “吃了两个烧饼。”顾淮笙摸摸肚子:“别说,被你这么一提,还真有点饿,咱们别磨蹭,快些赶路吧。” 赵越嗯了一声,当即便策马飞奔起来。 第109章不能喝这个 两人回到村里,已经很晚了,但赵越还是拒绝了石头的留宿,坚持带着顾淮笙进山。只不过正如石头说的,走的不是顾淮笙之前走的那方向,而是河沟险弯儿那边。 “这边平时极少有人行走吧,这连道都没有。”看着身下仅容下一马穿行,几乎没掉半条马腿的杂草荆棘,顾淮笙曲肘后怼赵越。 “嗯,这边死弯口,村民不会来这边,若非石头这小子眼尖,咱们也发现不了这地方,虽然险峻难行,但能避开兽群,且同样易守难攻,关键是隐蔽。”赵越腾手给顾淮笙拢拢披风:“冷么?” “还好。”顾淮笙摇头:“不是太冷。” 赵越顺着胳膊捏到顾淮笙的手,紧紧握住:“你手都冰了,揣披风里吧,别露在外边。” 顾淮笙笑了笑,便按照赵越说的,把手揣了起来,不过还是没忍住提醒:“当心看路。” “放心吧。”赵越拍了拍马头:“这条路咱们不好走,它可熟悉着呢,哪里深了浅了,哪里有坑,心里门儿清。” 赵越这话不无道理,所谓老马识途,可不是平白来的。 顾淮笙想想也是,便不再担心了,放心打量起周围,跟赵越闲聊起来。虽然,这黑乎乎的并不能看清多少,但并不影响他的新奇感。 路尽管不好走,不过不远,半个时辰不到,就进山坳看到了驻营。跟外面黑暗比起来,驻营里篝火通明,将一排排整齐排列的帐篷照的一目了然。 都这么晚了,大家还没休息,正聚在一块喝酒烤肉。 大家没认出顾淮笙,但一眼看到赵越却是热情的招呼起来:“王爷回来了,兄弟们今儿运气好猎了一头鹿,正烤着呢,王爷可要一起?” 赵越看了那边一眼,没有回应,先行翻身下马,随即便将手伸向顾淮笙。 顾淮笙见状笑了笑,也没拒绝,握住赵越的手就跟着下了马。 “军营烤肉缺盐少味儿的膻的很,你要吃不惯,我这就让人……” “没什么惯不惯的,我没那么娇气。”顾淮笙打断赵越:“走吧,咱们过去,这人要是饿了,除了土什么都能吃,我闻着这烤肉味儿就挺香的,勾的我都馋了。” 顾淮笙都这么说了,赵越也就随他了,没有松开两人交握的手,拉着就朝大伙儿走了过去。 两人一走近,看清顾淮笙的人就懵了,然后目光就来来回回扫向两人的手,表情复杂极了。之前远远看着,顾淮笙裹的严实,他还以为王爷带了个女子回来,正纳闷儿呢,却不想竟是个男人,而且……两人关系,似乎,并不简单,哪个大男人会他们那样十指紧握啊? 不过心里震惊归震惊,却没人敢说出来,只是因为这个,原本欢快轻松的气氛莫名便跟着收敛了起来,变得拘束了许多,都在暗搓搓地偷偷打量顾淮笙。 众人的反应被赵越看在眼里,下意识就要说话,被顾淮笙捏手阻止了。拉着赵越找了个空地卷衣坐下,顾淮笙望着烤架上的鹿肉眼冒精光。 “这肉烤了多久,能吃了吗?”顾淮笙吸了吸鼻子,没等人反应,扭头又盯上了酒坛子,本来就亮晶晶的眼睛更亮了:“嗐,你们这什么酒,好喝么?” 赵越一听酒脸就黑了:“不好喝。”顿了顿缓下语气:“这酒太烈,你不能喝,营里老兵前几日酿了野果酒,我让……” “不要,我不要果酒,我就要这个。”顾淮笙伸手就把旁边人的酒坛抢了,抱起来闻了闻,眯着眼睛一脸陶醉,活像是八百年没喝过酒似的,那瘾劲儿,看得赵越太阳穴直突突。 眼看着顾淮笙抬手就要往嘴里倒,赵越的给夺了过去:“烈酒伤身,你不能喝这个。” “就一,不,就两口,我就尝个味儿。”顾淮笙去抢:“快给我,你这人咋这么霸道呢,我又不是要醉生梦死,就喝两口怎么了?” “不行就不行。”赵越说什么就是不肯,一手抓住顾淮笙的手腕,一手将酒坛藏身后,两人就那么旁若无人的争执起来,直看得众人一愣一愣的。 还未从王爷是断袖的震惊中醒神,就又被两人的打情骂俏给塞了一嘴狗粮。 被抢了酒坛那人好半晌才回过神,忙转头跟身边兄弟交头接耳,却被另一人挤进来敲了脑袋。 “胡说八道什么?那是顾将军二弟,吏部侍郎顾淮笙顾大人,跟咱们王爷有婚约,若非局势生变,两人早就完婚了,哪会拖到现在?” 大家一听这人知道的不少,纷纷都朝他围了过去,很快就热火朝天的八卦起来,竟是把鹿肉跟两正主忘到了一边。 不过也不怪他们无知,自古文臣武将不相通,除了能出入朝堂的,一般都互不相识。见天不是战场杀敌就是军营操练,对京中之事自然也是知之甚少,那人知道,还是因为他将门世家,经常军营家里两头跑。 这边众人八卦声越来越大,连争执的两人何时停下来的都不知道,更没感受到赵越的死亡凝视,依旧八卦的忘乎所以。 倒是顾淮笙一脸无所谓,冲众人努努嘴,跟赵越交换个眼神,伸手就把鹿肉从烤架上移了下来,也不让赵越动手,自己拔了匕首,就利落片起肉来。 奸臣有个白月光_181 将片下的肉用芭蕉叶包住,顾淮笙转手递给赵越:“给,拿着。” 赵越看了顾淮笙一眼,伸手接过,反正只要顾淮笙不喝烈酒,干什么都无所谓。不过接是接过来了,他自己去没吃,一块接一块的给顾淮笙投喂。 “你也吃啊,别光顾着喂我,挺好吃的,一点都不膻,你尝尝。”顾淮笙一边片肉一边道,眼睛偷瞄了酒坛好几次,不过都没找着机会下手,想到一会儿还有正事要谈,最终只好无奈作罢。 两人这边旁若无人的互相投喂吃的香,八卦的众人却毫无所觉,等他们终于想起鹿肉来,精肉都被两人给瓜分差不多了。 顾淮笙看看傻眼的众人,拍拍手站起身来:“鹿肉烤的不错,劲道茴香,回味无穷啊!”示意地冲赵越挑挑眉:“王爷,你的果酒呢?一会儿让人备了,咱们睡前共饮两杯如何?” “你不是不喝果酒?”赵越将最后一块肉吃完,也站起身来,转身就朝营帐走。 顾淮笙赶紧跟上:“退而求其次嘛,总比只能闻个味儿好,王爷,赐酒么?” “赐。”赵越应完又补充:“两杯。” 别两人撂下的众人又一次沉默了,直到两人进了营帐,才堪堪回神,容色精彩。 第110章一夜梦魇 芙蓉帐暖度良宵,一场酣战夜未眠。 “为何不睡?”赵越给顾淮笙擦拭完身边,掀被躺进被窝,一扭头见他眼睛睁得大大的不禁挑眉,伸手揽肩:“不累么?” 顾淮笙摇了摇头,想着事情没有说话。 倒是赵越想起来了:“对了,你还没说,为什么来临城呢?是京城那边……” “你去把我衣裳拿来。”顾淮笙打断赵越。 赵越纳闷儿的看了顾淮笙一眼,虽然不知道他突然要衣裳作何,却还是二话不说便起身去拿了。 顾淮笙累的手指头都懒得动,但还是自己坐起来,将衣裳里面的盒子摸了出来,伸手递给赵越。 赵越接过盒子:“这是什么?” “你打开。”顾淮笙抬下巴。 赵越瞥了顾淮笙两眼,这才迟疑着低头打开了盒子,看到里面的玉牌,瞳孔便是一缩。 顾淮笙又摸出木莲递给赵越:“还有这个。” “木莲……”赵越眉心已经皱了起来,抬头看向顾淮笙,端详着他的脸色,问道:“这东西,哪来的?” “元伯毒亡那天晚上,府里清理马厩的一个下人被抓到,这东西,就是他从乱葬岗尸骨堆里挖出来的。”顾淮笙垂下眉眼,抿唇许久才接着道:“他说,是元伯指使他这么干的。” 赵越闻言,翻看玉牌的动作一顿:“那你……怎么看?” “我不知道。”顾淮笙长叹口气:“可是……” “你会跑来这里找我,就说明你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你说不知道,不是你心里不知道,而是你嘴上不肯说知道。”赵越将东西放好,掀被坐回床上,揽着顾淮笙一起躺了下来:“躺着说,别着凉了。” “元伯若真是六瓣莲幕后之人,这么多年潜伏顾家,却兢兢业业没有半点破绽,如今却在这紧要关头服毒自杀,为什么?”这才是顾淮笙想不通的,然而更让他想不透的是:“纵观局势,一步步尽在掌控,他一直以来的目的是什么?若他真有歹意,顾家早就家破人亡,也不会留到现在……” 顾淮笙忽然一顿,想起来,前世,顾家可不就是家破人亡么,那时的元伯呢?他竟是想不起来了,那时他身陷囹圄,随后就是抄家问斩,自己尚且笼中困兽,又哪里顾得上顾家下人的何去何从? 顾淮笙想的入神,恍惚间,彷佛又回到了那个炎炎夏日热得刮油的刑场,场下是人群,身后是锋芒森森的屠刀,当屠刀落下之际,顾淮笙浑身一震猛地闭上了眼睛。 赵越一直在等着顾淮笙下文,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一开始没打扰还以为他是想到了什么,以至于被那剧烈地一震猝不及防吓了一跳。 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顾淮笙居然魔怔了。 “淮笙?”赵越忙把人抱住,手一直安抚的拍着他的背:“好了好了,想不到咱们就别想了,我明日便让人去查,不管什么原因,有了这条线索,肯定能找出蛛丝马迹的,别想了,别想了啊,你累了,咱们睡觉,嗯?” 赵越安抚了好久,顾淮笙才闭上了眼睛,可嘴里却嘀咕着喊疼,跟之前几次醉酒后的状态如出一辙。转头瞪了一眼桌上的酒壶,赵越肠子都快悔青了,他就不该纵容顾淮笙喝酒,一口都不该! 不过,果酒劲不大,应该不至于…… 而且,若是酒劲儿上头,也不会这么久,方才还好好的,看着也清醒,根本不像醉酒的样子,那这……是为什么? 赵越一边收紧怀抱安抚顾淮笙,一边眉头紧皱,第一次对顾淮笙这样的状态产生了疑惑。其实之前就想过顾淮笙这样是有什么心结,遇到酒水这个诱因就会爆发出来,但一直也无从深究,便只得搁浅着,然而眼下这突发性发作,却让他心里不安起来。 奸臣有个白月光_182 赵越仔仔细细的回忆有关顾淮笙从小到大的事情,除了小时候桩子不稳摔跤磕断过牙,最受打击的,也就顾老将军枉死战场的事了。 虽然说是身死敌手,可明眼人都知道没那么简单。 顾淮笙的变化赵越是尽数看在眼里的,是眼睁睁看着他从一个热血少年变成了个笑面狐狸,眼睁睁看着他弃武从文,以前十的普通成绩考入翰林,任职吏部侍郎,更是眼睁睁看着他懒散不羁碌碌无为混天过日子。他的笑依旧明媚动人,却总带着距离,唯一亲近肯卸下面具的就是自己,可也仅限于亲近而已,压在心底的那些,从来不说。 “你呀……”赵越叹了口气:“什么都憋心里压着,以前你不信任我,如今咱俩都这样了,你还还是不肯说么?不说也没关系,皇家这笔债啊,咱俩一起,慢慢讨。” 赵越安抚到很晚,顾淮笙才平静下来。 确定对方已经安然入睡没有不适,赵越起来喝了些水,这才躺回去抱着顾淮笙一起睡了。然而,这一觉,他睡的并不安稳,黑暗中,他眉头深锁,眼角滑泪,出了一头一脸的汗,嘴唇翕合,喃喃呓语着什么。 一夜梦魇。 一夜酣然。 待晨曦醒来,赵越已经不在帐内,隐约听到外面的铿锵呼喝声,猜到应该是在晨练,顾淮笙笑了笑,便起来了。 军营不比家里,没有专人伺候,什么都得自己动手,然而赵越贴心,该准备的都给提前备好了,顾淮笙只需自己洗漱吃饭即可。 不过顾淮笙洗漱完没有用早膳,就闻着吆喝声找了过去。 第111章很疼吧 顾淮笙找过去却没有见到赵越的人,问了一圈,也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怎么离开连个招呼都不打?” 顾淮笙正纳闷儿嘀咕,就见面前的小兵突然歪头往他身后瞅。 “王爷回来了!” 顾淮笙本来在扶正腰带,听到这话,扶着腰带立马转身,果然就见赵越一身短打,扛着一头野猪自营地口转了进来。 众人看到野猪,当即停下操练,都沸腾了,还是被将领呵斥才又继续。 唯有顾淮笙,只扫了野猪一眼,视线就定格在了赵越脸上,虽然对方看着好像没有什么不对,但他就是敏锐的察觉出了什么,但到底是什么又说不上来,就感觉怪怪的,似乎……赵越在躲他? “王爷!”顾淮笙喊住赵越的脚步,拍拍下摆小跑过去:“怎么一大早进山打猎也不说一声,该叫上我一起的啊,我这还没进山打过猎呢!” 赵越没有应声,转身将野猪给卸到地上,走去一边的水缸舀水洗手。 顾淮笙便跟过去:“你……怎么了?” 赵越动作顿了顿,又闷不吭声地继续洗手。看他这样,顾淮笙眉头就皱了起来。 “你在躲我?”敛了敛眸,顾淮笙沉下声来:“为什么?我哪里招你惹你了?烎王不愧是烎王,这脾气还真是来的莫名其妙。” 见赵越还是不搭理,顾淮笙脾气也上来了,抿嘴点了点头,转身就回了营帐,却也没营帐待着,拿上昨晚给赵越看的玉牌木莲,随即就出来,去马厩牵上马,头也不回地朝营外走,便是准备离开了。 赵越反应过来追出去时,顾淮笙已经上马跑出老远。 有路过的副将见了发现气氛不对,下意识停下来,看看顾淮笙离开的方向:“王爷,顾大人这事?” “找个人跟着他,护送他安全下山。”赵越攥了攥手又松开,说完双手撑着缸沿就沉默了。 “……是。”那副将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这才领命而去。 副将前脚转身离开,赵越就脸一埋,一头扎进了水缸里,屏息须臾,才哗啦一声,猛地抬起头来,一缸子水算是给废了,抹了把脸,转身就是小兵目瞪口呆的脸。 “王爷,您,您这是……您没事吧?”小兵心疼的看看水缸:“顾大人他好像生气了……” 小兵话都没说完,就被赵越一个黑沉沉的眼神瞪地闭了嘴,肩膀一缩,识趣地离开了。 赵越一个人盯着水缸发了会儿呆,突然一个激灵抬起头来,二话不说,掉头就去马厩牵马冲出了驻营。 这风风火火的劲儿头,看的一众将士一愣一愣的。都觉得这气氛迷的莫名其妙,明明昨晚上还那么你侬我侬的,咋一早起来,就这样了? 没人想的明白,便是顾淮笙一路绞尽脑汁,也想不到赵越生气的点,倒是把自己搞的愈发烦躁。 “顾大人!” 奸臣有个白月光_183 听到喊声,顾淮笙勒马停下,掉头就见是一个小兵骑马追了出来。 “顾大人这就要走了马,山路险峻,王爷不放心,让小人来护送您一程。”小兵一到近前就把赵越给卖了:“这山路难走着呢,走过一次,不是太熟的话,稍有不慎一样会迷路。” 听到是赵越派来的,顾淮笙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有劳。” “应该的。”小兵应完,便驭马跑在了前面:“顾大人,这片我进出过几次,地形熟悉,您放心跟我后面就行。” 赵越动身的迟,等他追下山,顾淮笙已经出了村子。让护送的小兵先回去,他快马加鞭就奔出了村子,直追顾淮笙而去。 但其实,顾淮笙冲出村子就慢下了速度,最后实在情绪难调,在路过一块湖泊的时候,停了下来,下马去了湖边。 在湖边的草地躺下,顾淮笙一手抬起曲肘压着脑门儿,一手把玩儿着木莲若有所思。然而就这么一个东西,任凭他想破头,也揪不出半点元伯与之牵扯的相关蛛丝马迹来。 赵越赶到的时候,远远看到马背上没人还吓了一跳,随即看到湖边翘二郎腿躺着的顾淮笙,猛提的心才放了下来。 也是,有云墨暗中跟着,想也知道不会轻易出事。 深吸口气,赵越这才翻身下马,朝湖边走了过去。 他走的很轻,几乎听不见脚步声,可就在他距离两米开外时,顾淮笙还是放下手肘,转头看了过去。 四目相对,赵越停了下来,顾淮笙一言不发,就那么看着他。 最后还是赵越先动,迈步走到顾淮笙身边坐了下来。他刚一坐下,顾淮笙就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搓了个泥团扔湖里,依旧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 赵越歪着头看顾淮笙一眼,又看一眼,没忍住伸手抓住他扔完泥团去拔草的手,抓住了,便握紧了。 “对不起。”赵越转头望向湖面:“我不是生你的气,我只是……”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手便忍不住狠狠一抖,脸色也变得复杂僵硬起来。 “只是什么?”顾淮笙奇怪的看过去,看到赵越的反应,眉头微微皱起,愈发觉得赵越不对劲了。 赵越没有回答,他只是转头看向顾淮笙,突然伸手抚上他的后脖根儿,轻柔地摩挲着。 “王爷……”顾淮笙反手抓住赵越的手,语气不掩担忧:“你到底怎么了?” 赵越嘴唇开合,好一会儿才发出沙哑艰涩的声音:“疼吗?” “什么?”顾淮笙被这没头没脑的一句问的莫名其妙。 “很疼的吧?”赵越却像是压根儿没听见顾淮笙的话,自顾自地恍惚喃喃着:“一定很疼……” “你到底怎么了?”顾淮笙扯下赵越的手,脸色严肃起来:“赵越,你看着我的眼睛说话,到底怎么了?你在说什么?什么疼不疼?” 赵越突然就激动起来,将顾淮笙翻身压回地上,整个上半身将人禁锢在身下,脸埋后脖根儿,眼泪便不受控制地洇湿了顾淮笙一后脖子。 “嗐!”顾淮笙被这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发脾气,就又被赵越的眼泪给惊到了:“不是……你怎么还哭上了?我这到底怎么你了啊?” “疼吧,疼的吧?”赵越一遍遍哽咽重复的问着同一句话,好半晌才接道:“肯定会很疼,你打小就怕疼,那么重,那么锋利的屠刀,该是多疼啊……” 顾淮笙本来扭着身想去看赵越的,听到这话身体一僵,动作就顿住了。 第112章你不欠我 “赵越。”闭了闭眼,顾淮笙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颤声问道:“你……在说什么?” “你的心结,不是因为顾老将军。”赵越几乎哽不成声:“是因为,家破人亡,头断法场……所以你才每次醉酒都喊疼,不是身上疼,是脖子疼,是心疼,是不是?” 顾淮笙垂眸沉默,恍惚间彷佛又回到了前世,旁观将军骨寒,兄弟身陨,翻手风云搅弄朝局,攻人心,乱权势,以及烈日炙烤,屠刀砍下的瞬间,自己滚下邢台的头颅…… 风静,风起,风又止…… 半世浮沉,无悔,却终究疼入骨髓,记住了,便忘不掉了。 “疼。”良久,顾淮笙才回过神来,低低应和了一声。 只这一声,赵越就情绪崩溃,泣不成声。 用力收紧的怀抱,勒得顾淮笙直皱眉头,却沉默着感受那份来自珍视的疼痛,一言不发。他没有阻止赵越发泄情绪,只是一动不动的沉默陪着,直到对方平静下来,才挣了挣。 都没要顾淮笙说,赵越就翻身下去,将顾淮笙翻身扶坐起来。 奸臣有个白月光_184 “没……伤到你吧?”赵越眼睛红彤彤的,鼻音浓重:“弄疼你了是不是?我……” “没有。”顾淮笙伸手抱住赵越,抬手抚头:“都过去了,痛也好,憾也罢,不重要,咱们现在就很好,我很庆幸,能回来找你,磨着你,这一次,我们没有错过,兄长,淮阳,也还活的好好的,不问前路艰险,只要你们都在,便无畏无惧。” 赵越点头。 顾淮笙便笑了,放开他,挑眉:“还哭吗?” 原本是故意调侃逗弄缓解气氛,不想却被赵越一个推倒又给压了回去,二话不说,吻了个结实,凶残用力的,像是恨不得将他生嚼吞了,揉进血骨。 顾淮笙依旧由着,直到喘不上气才把人推开,笑问:“光天化日,荒郊野外,王爷是准备在这里与我共赴云雨么?” 赵越盯着顾淮笙,深吸口气把人给拉了起来:“还走吗?” “嗯?”顾淮笙本来正在拍衣裳上的草屑,闻言转头看了过去。 “你突然离开。”说到这个,照顾忽然有点不好意思,尴尬地咬了咬牙槽:“是生气,还是只是要回京?” “气啊。”顾淮笙应的干脆:“你都不乐意见着我,我干嘛死皮赖脸留在那给自己找不痛快?” 话音刚落,赵越拉着他就走,顾淮笙猝不及防,被带了个踉跄。 “干嘛?”顾淮笙小跑两步跟上:“你可悠着点啊,昨晚那里被你使用过度,我还疼着呢,走快跟瘸子似得,也太不雅了。” 赵越便在顾淮笙前面蹲下来:“我背你。” “背着会扯到,更疼。”顾淮笙忍着笑。 赵越便站了起来,转身一脸认真:“那我抱……” “适可而止啊赵越,再抽风信不信我踹你?”顾淮笙摇摇头,绕开赵越便走到了前头,好一会儿,才语气郑重地道:“前世因果皆是业报,你并不欠我什么,要说欠,也就说话不算,食言而肥,说好来生护我清闲,结果却是我死皮赖脸费尽心思往上凑,所以啊,便用你余生偿还吧!” 两人走上马前,顾淮笙利索地踩着马登,甩腿就翻身骑上了马背,身姿利落,飒然不羁,哪见半点那里疼的样子。 赵越近乎痴迷的望着。 顾淮笙转头见赵越望着自己不动,歪头挑眉:“王爷不上马吗?” “上。”赵越眨了眨眼回神,这才走到自己的马前,翻身而上。 顾淮笙转头看着他:“王爷是回营地还是去城里?” 赵越想了想:“回营吧。” 话落,两人默契调转马头,直奔回营。 两人这一来一回,可够折腾的,他俩倒是没觉什么,暗处的云墨却扶额摇头,迅疾跟了上去。 两人回到营地时,炊烟缭缭,一伙人竟是已经将赵越猎回的那头野猪拾掇干净,架火烤上。 这大上午的……就这么油腻大肉,好么? 顾淮笙也没吃东西,可看着那滋滋滴油的猪肉却是半点兴趣都没有,反而腻味的慌,看的只皱眉头。 “将士们晨练消耗大,清粥野菜根本填不饱肚子,边关条件艰辛,杂粮糙食吃多了,就馋口油荤,索性这山里不缺,便随着他们吃过痛快。”赵越趁那些人没注意,不想被打扰,拉着顾淮笙就回了营帐:“既然来了,就呆这边别回京城了吧,梁王太子勾结,反扑之势凶猛,赵邑撑不了多久,呀呀眼下我们只待时机,另外,顾将军已经率军动身返京,应该很快就能赶回,战争已起,呆在京里太过危险,这里安全些,对了,还有一事,我之前派去潼阳关的人已经回来了,母亲与淮阳,已与顾将军汇合,安然无恙,你可以放心了,至于元伯和六瓣莲的牵扯,就让云墨去调查。” 说罢,没等顾淮笙说什么,赵越抬手一个响指叫出了云墨,从顾淮笙身上摸出木莲玉牌,递给他。 “形势紧迫,尽快查明此事,刻不容缓。”赵越叮嘱道。 “是,属下定当全力以赴。”云墨抱拳应下,随即转身离开。 第113章业果难清 “此人隐藏极深,云墨此行,能查到吗?”目送云墨走出营帐,顾淮笙眉心微蹙,凝着沉重:“此人一天不出来,咱们就始终处于被动,眼看梁王太子联手,京中不日必将大乱,咱们想做黄雀,可身后却还躲着个猎人……” “怕他作甚?”赵越冷嗤:“我赵越从来都只为捅破这天,至于江山,他想要,给他便是。” 顾淮笙闻言,震惊的转头看向赵越:“你……” “这江山,断送父亲的命,也禁锢了我赵越这么多年,破了且好,谁主沉浮,又有什么关系?”赵越拉了下顾淮笙的胳膊,随即转身走到一边木榻盘膝坐下:“我半身囹圄皆因它而起,看似色彩斑斓,却不过方圆囚笼,何至留恋?” 奸臣有个白月光_185 顾淮笙好一会儿才回过神,静静看了赵越一会儿,方走过去,挨着他身边整襟坐下。 “王爷说的,可是心里话?”顾淮笙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滋味儿:“这盛世江山,你当真没有念想?” “有。”赵越伸手顺捋顾淮笙肩上的头发,手掌便稳稳压在其肩头:“国不可一日无主,我即起乱世,就得拨乱反正,但倘若有人有能任之,拱手相让亦无妨。” 这话实在是绕,饶是顾淮笙都有些听不大明白,疑惑地歪了歪头,眨眼看他。 “赵越……”顾淮笙沉默须臾,才稍微明白了些什么:“这只是你现在的想法吧,在这之前,你其实,也是想要这江山的。” 赵越闻言一怔。 顾淮笙见状便笑了:“果然……”转开视线,幽幽叹了口气:“你是因为我,你想弥补,所以才会这么想,是么?” 赵越张嘴,顾淮笙却食指压住他嘴唇,将他未出口的话堵在了喉咙里。 “我说过,你不欠我什么,前世死局,每一步皆是我自己走出来的,是我自己的选择……” 赵越拉下顾淮笙的手,打断道:“可我欠你舍身相护,欠你一世久安,更欠你,一生清闲。” “舍身相护?”顾淮笙仔细回忆,没有这事儿:“虽说我目的不纯吧,但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我舍身挡剑的,好像都是赵邑哎。” 赵越……赵越心下一窒,忽然认识到,其实顾淮笙,也有不聪明的时候,比如现在。 “我说的,是我。”说到这,赵越神色一凝,攥了攥拳头:“前世取江山,舍了你,便是死局,我也应该陪你的,终究啊,还是我负了你。” “负什么啊?”顾淮笙扯了扯嘴角,没笑出来:“咱俩就没有开始过,再说了,那时候,你的处境,也由不得你逆道而行,脚下是刀山,身后是悬崖,除了走下去,没得转道或是回头,你不止肩负家国百姓安乐之责,还有你必须护着的人,你拿什么义无反顾?真要说起来,该是我欠你才是,我助你破了一个囚笼,却又把你推进另一个囚笼,你一生自由,前半生拜权势所累,后半生,却是我亲手给你断送的,便是金算盘在手,这累世业果,孰是孰非,谁又算的清楚?” 不过…… 顾淮笙忽然眉头一皱。 “前世并没有冒出六瓣莲这个意外土匪呢。”之前一直忽略了这点,这会儿聊上头,顾淮笙才猛然想起这茬:“莫非,是因为我回来了,所以某个节点,某个抉择,引发出来的变故?”这么一来,不禁隐约抓到点什么,可仔细琢磨,那感觉却又转瞬即逝,什么都没有。 赵越本来还陷在前世的情绪里,听到这话亦是一愣,随即便转移了注意力,转头跟顾淮笙面面相觑。 “王爷想到什么了?”看到赵越的反应,顾淮笙问道。 “前世没有出现,而今生却出现之人,只有一个可能。”赵越眯了眯眼:“那就是,前世他没等他冒头,就不在了,而今生,正好因为你的抉择改变,所以……” “所以……”顾淮笙接过话头:“或许我们可以捋一捋,前世或直接或间接,死在我手上的那些人。” 赵越点头:“能布控全局之人,绝非泛泛之辈,此人身份必然大有来头,只要捋一捋,应该能捋出蛛丝马迹。” “你可别小看无名之流。”顾淮笙却不赞同赵越这一说法,摇了摇头:“栽大跟头,必然是有名之辈,成大事者,却往往可能是无名小卒,旁的不说,便是我,谁能想到,我一个整日连上衙都迟到早退,不求上进不争不抢的吏部侍郎,实际上却也是控棋对弈的其中一方呢?” 这话在理,赵越默了默问:“那依你看,此人……” “有名有姓之辈倒是不难,死在我手上的拢共也就那些,无名小卒,那就……”顾淮笙纵肩:“直接死在我手上的,基本都是叫的上名的,这间接死的,我也不知道啊。”然而顾淮笙却并没因此就放弃:“你且容我好好想想,说不定真能捋出个线索来呢。” 顾淮笙说罢便站起身来,转身朝营帐外走。 见状,赵越赶紧起来:“你去哪?” “出去走走,你别跟来。”顾淮笙摆摆手,随即便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第114章可疑之人 这山里处处都是危险,顾淮笙没走太远,只走到离营地几米开外的小湾沟就坐了下来。看着远处的溪流,抛着木莲,看似表情呆愣,实则脑子里却在飞快划过前世那些人和事。 一水能叫上名的那些人走马观花自脑子里溜过,顾淮笙抬手接住空抛下落的木莲便是一攥。 “对啊,这么重要个人,我怎么就给忘了!”顾淮笙懊恼地一拍大腿。 “想到谁了?” 听到声音,顾淮笙转头,就见赵越在身边坐了下来。 “你什么时候来的?”顾淮笙眨了眨眼。 “跟你前后脚过来的。”赵越拔了根草别到顾淮笙耳朵上:“山里不安全,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奸臣有个白月光_186 顾淮笙笑觑一眼,抬手拿下耳朵上的草根,转手就别到了赵越耳朵上。 赵越也不和他争,由着他闹:“你方才……想到谁了?” 一提起正事,顾淮笙便面色一肃,坐了回去:“我们一直都忘了一个人。” “谁?”赵越问道。 “常朔。”顾淮笙又抛了抛木莲,随即给收了起来:“我们最后一次见他,是赵宥出逃,在码头,自那之后,就再没见过。” “哦?”赵越蹙眉沉思,片刻抬眸:“那人弥留之际,也没见过?” “没见过。”顾淮笙摇头:“但那时他尚伴病榻,与赵邑算是狼狈为奸,我原以为他是成功投诚攀附到了赵邑那边,可那人驾崩之后,却再未见过他,而赵邑身边得力太久,是一个叫福安的小太监,常朔此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竟是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生死不知。” 赵越眸色微动,挑了挑眉:“所以,你怀疑,六瓣莲与他有关?” 顾淮笙点头,正要说话,就被一阵疾驰的马蹄声给打断,两人循声转头,便见石头快马加鞭从陡坡下冲上来,一看这阵仗,两人对视一眼,皆是神色一凝。 “王爷!”石头看到两人就挥动手臂,马还没挺稳,就翻身跳了下来:“梁王跟太子的军队,攻破顺阳城,不出两日,就将到达临安城了!” “这么快?”顾淮笙闻言惊讶道。 石头却没顾上他,只等着赵越指令。 “知道了。”赵越却是反应平淡:“继续盯着,一有情况,立即来报!” “是。”石头抱拳,片刻犹豫抬头:“王爷,我们……不需要做些什么吗?” “不必。”赵越道:“且先盯着便是。” 闻言,石头便不再多问,弯了弯腰,便骑马下山了。 “看来,给我们调查的时间不多了。”目送石头跑远,顾淮笙幽幽一叹。 “那便硬扛吧。”赵越无所谓道:“且看最后出来的是人是鬼,若担的大任,这万里江山拱手让他亦无妨,反之,那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虽然他在暗我们在明,但也未必就受其掣肘,不可放手一搏,谁主沉浮,还不一定呢。” “也只能这样了。”顾淮笙想了想:“照这个情况,我大哥他们,能赶得及吗?” “放心吧。”赵越语气笃定:“顾将军心中有数。” 如此,顾淮笙便不再担忧了。至于京城家里他倒不怎么担心。 内乱动荡之际,赵邑对付梁王太子尚且艰难,根本没那个闲暇分眼神给顾家,这个时候他也顾及不上怀疑什么,而不管两方谁应,为民心,也不会伤及无辜百姓,所以顾府只要按他走前吩咐,做好防御,闭门谢客,就不会受到波及,里面的人,在大定之前,都是安全的。 不用分心家里那边,顾淮笙便彻底留在了驻营,开始与赵越一起,召集将士,商议大计。 翌日傍晚,太子梁王大军果然赶至临城,未费一兵一卒,就被闻讯而至的知府客客气气开城门迎进了城,不战而降。大军不费吹灰之力拿下临城,太子一众并无停留休整,马不停蹄便直攻京城而去。 而与此同时,顾淮准率领的大军,也随后压轴,奔波在了回京的路上。 第115章滋润的不错 “报!太子梁王大军攻破城门!” “报!军队直白皇宫,宫里那边调了禁卫军,但两军对垒,实力悬殊,最多支撑一日,宫门就会破开!” “报!太子梁王被虎翼军自后方突袭围攻,与禁卫军前呼后拥,太子身亡,梁王被捕,败了!” …… 一道一道的消息快报传到驻营,眼看着太子梁王从势如破竹到一败涂地,所谓情势逆转,不过如此。 然而这一切,都在顾淮笙赵越的算计之内。正因一切尽在掌控,反而心态淡然,便是这种激奋人心的时刻,两人居然还有闲情雅兴,开局下棋。 这棋一下还没完没了,他俩是乐此不疲,旁人却是看不过去了。 待小兵报完离开,一副将便站了出来:“王爷,两军对垒之际,正是我们下手的好时机,如今大势已定,吾等又该如何?” 赵越却没应那副将的话,而是抬眼看向顾淮笙。 顾淮笙勾唇落下一子:“再等等。” 奸臣有个白月光_187 话音刚落,帐外就响起了传报声:“禀报王爷,宫里来人,求见顾大人!” 两人闻言停下落子动作,对视一眼。 赵越将手里的白子扔回罐子里:“进来。” 帐子打起,两人疾步而入,不是别人,正是查良镛和向志。 见状,顾淮笙忙起身拱手:“查大人,向大人。” 二人亦拱手:“臣见过烎王。”顿了顿,才转向顾淮笙,还礼:“顾大人。” 查良镛更是端详着顾淮笙调侃:“顾大人红光满面,想来是这山水宝地养人,被滋润的不错啊!” 向志相对拘束些,闻言也不附和,只在一旁但笑不语。但还是察言观色地瞥着顾淮笙跟赵越神色,怕查良镛口无遮拦惹人不高兴,见两人神色无异,才放下心来。 “那是我家王爷养的好,跟山水屁关系。”这里也不是京城,都是自己人,顾淮笙也懒得端着,查良镛敢打趣,他就敢接,反正放眼朝野,论脸皮厚,没人能比过他去,往往正是这样,最后尴尬的都是调侃之人。 查良镛就被顾淮笙没脸没皮搞的挺尴尬的,话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二位大人赶过来,可是京中已安排妥当?”最终打破尴尬的还是顾淮笙自己,谈起正事,他还是挺像那么回事的。 “已经安排妥当,只等计划行事。”查良镛道:“吾等接到顾大人密信就赶过来了,这么急着叫咱们过来,可是计划有变?” “嗯。”顾淮笙点头:“我们之外,还有一双眼睛隐藏暗处纵观全局,我与王爷查了许久仍无所获,在明朗之前,咱们需谨慎行事。” 两人闻言,心中一惊,愕然便都挂在了脸上,但随即就变成了凝重。 顾淮笙笑了笑:“不必紧张,眼睛再利索,也有看不见的死角,只是这样一来,未免被动受制于人,有些事,得加快动作了。” “顾大人请讲。”查良镛道。 “麻朵那边,还是温吞了些,这可不符合她性子,这女人啊,狠起来是穿肠毒药,可柔起来,便是芙蓉酿,且痴且醉,就是缺那么一些清醒,也不想想,这皇家,哪来的真情实意。”顾淮笙敛敛衣袖,看似漫不经心,神色间却透着狠厉:“不过小女儿嘛,也理解,查大人近来走动的近些,还要好好规劝才是。” 查良镛一听就明白过来:“顾大人这是……让她这就动手?”见顾淮笙点头,又道:“可顾将军那边……” “这个不必操心。”顾淮笙道。 闻言,查良镛便不再多问,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交代完查良镛,顾淮笙方才看向向志:“至于京畿禁卫那边,就有劳向大人费心了。” “放心,一切都已安排妥当,只等……”向志对赵越拱手:“只等王爷令下。” 顾淮笙也不介意向志的态度,点点头便问到了别的:“田大人那边如何?” “都是一些趋炎附势之辈,谁强就臣服谁,田大人这份差事啊,算是最轻松的。”查良镛接着道:“麻朵那边虽然动作慢了些,但并未真敢忤逆而为,赵邑身体每况愈下,虽有太医掩护说是操劳过度导致,但朝上晕倒也有两次了,脸色是日渐难看,大臣们明面不说,心里都有数着呢,都私下猜测他是身染恶疾,怕是命不久矣,两相对比,只要不傻,自然有数该站什么立场。” 第116章尘埃落定 查良镛所言不差,朝中眼下大半官员都主动站到了赵越这边,而不安分之辈,如梁王,萧薛二家,早已被连根拔起,剩下一些乌合之众压根儿不成气候。 在查良镛等人的领头煽动下,原本暂压的各地灾情案综又被摆到了明面上,一天天磨得赵邑焦头烂额。而与此同时,新皇昏庸,治下无道的悖论,也在民间暗涌流传开来,甚至到后来愈演愈烈,开始上升到真假天子论,茶肆酒楼,街头巷尾,便是几岁小儿都能侃侃而谈。 消息传到赵邑耳里,气的他一口鲜血喷出来,人就昏倒在了金銮殿上,自此卧榻不起。 赵邑这病来的莫名,发的突然,等他意识到不对,早已没了机会深究,且不说每天昏迷比清醒的时间多,便是醒着,也是势去人凉,身边除了福安那个小太监,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活着已是苟延残喘,更遑论别的。 “……该死,该死的……贱人!” 福安正在倒水,听到动静忙跑到床前,倾身去听,却只听到一串呵呵气音。 “皇上,您有何吩咐?”福安半天也没听明白,便恭敬问道。 赵邑闭了闭眼,放弃了。 福安正要再问,就听闻一阵脚步声传来,转身便见麻朵一身华丽的走了进来。 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赵邑看到她,突然就激动挣扎起来,一双凹陷的眼睛瞪如铜铃,煞是吓人。 麻朵瞥一眼杵在床前手足无措的福安,面无表情地抬了抬手:“出去。” 奸臣有个白月光_188 福安虽然怕,但对赵邑的忠心还是促使他硬着头皮留了下来,只是低头佝腰,没敢看麻朵。 麻朵勾勾嘴角,也不在意,走到床前坐了下来,伸手温柔轻抚赵邑蜡黄消瘦的脸庞。 “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我虽无名分,却有夫妻之实,我原本想给你个痛快的,可他不愿意。”麻朵撩了撩垂落的发丝,笑容清清淡淡看不出喜怒哀乐:“他要你苟活,我便只能让你活着,你也别怨我,若非……我也是不愿的。” 意识到麻朵话里有话,赵邑眼睛一眯,警惕道:“你要干什么?” 奈何却只有气音,只能从唇动隐约能看出来他在说什么。 麻朵看出来了,却没有回应的心思,自衣袖里掏出一粒红色药丸,掐开赵邑的腮帮,就给强行喂了进去,赵邑想吐,却被下巴一抬,直接吞咽了下去。 “毒妇!”赵邑一张蜡黄的脸顿时泛起不正常的红晕来:“毒妇!” 麻朵笑了笑,一言不发地起身离开了。 她一走,福安就扑到赵邑床前,哭喊起来:“皇上,皇上您快吐出来……” 赵邑自然没能吐出来,但他并没有暴毙猝死,反而比起之前精神了许多,清醒多过昏睡,然而却只有他自己知道,万蚁噬心,是怎样一种生不如死的体验。 “外头,什么光景了?”唯一好点的,就是赵邑能说出话来了。 福安闻言躬身:“回皇上,外头,一切如常,还是那样……” 赵邑抬手打断他:“外头,出太阳了么?” “是的。”福安怔了怔回道:“今儿难得太阳暖和,皇上可要出去晒晒?” 赵邑于是便坐了起来,让福安扶着走了出去,在躺椅卧着,他望着天眯眼幽叹:“也就这一隅的天如常,外头的天,早就变了。” 福安垂着头没有作声。 “你走吧。”赵邑忽然道。 福安猛地抬头:“皇上……” “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赵邑勾了勾嘴角:“刀剑无眼啊!” 福安摇了摇头,站着没动。 赵邑精力有限,也就懒得再说,只是闭眼幽喃:“原以为机关算尽,到头来,还是输给了赵越,好一个烎王,好一个碌碌无为顾淮笙呵呵呵……好啊……好……” …… 新帝昏聩,逼宫杀兄,篡改遗诏,恶行昭昭,罪惊上天,致天灾人祸不断,百姓民不聊生,拨乱反正,众望所归。 这一切,都按照顾淮笙的步调有条不紊的进展着。 而作为前朝太子遗孤,皇室正统,更有战功赫赫兵权在握,赵越揭竿起义可谓是民心所向顺理成章。 比起太子梁王,赵越这边有百姓拥戴,有百官拥趸,有查良镛等人里应外合,更是不动一兵一卒,便亲率几千人浩浩荡荡,直入皇城。整个禁卫军和虎翼军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这一行,就跟捡漏一样,轻轻松松就占领了皇宫大内各个京畿要塞。 最后赵越顾淮笙仅仅带了不过二十人,就直接去了赵邑寝殿。 “来啦?”看到两人,赵邑脸上不见半点惊讶或愤怒,平静的宛如一潭死水:“好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好一个闲懒不羁顾大人呐,只是,你这般,当真值得么?” 赵越原本没什么表情的站在一边,一听这话,脚步一错,就把顾淮笙挡在了身后。 赵邑见状便笑了,笑的肩膀直抖,半晌咳嗽一阵歪头依旧看向被赵越挡在身后的顾淮笙,目光悲悯又可惜。 “顾大人且记住一句话。”赵邑幽幽轻慢道:“最是无情帝王家,你枉有诸葛之智,纵情色义气,终有一日,你会后悔的。” “就不牢三皇子费心了。”顾淮笙低眸一笑:“此去宗人府路途遥远,三皇子身体欠安,走得慢些,等到地方,怕是天都黑了,还是早些动身吧。” 听到三皇子这个称呼,赵邑恍了恍神,旋即就笑了:“也罢。”伸手给福安,道:“方才让你走不走,那便再搀我一程,到了地方,再走吧,左右这宫里,不差你一个太监。”想了想转头看向赵越:“烎王应该,不至于为难一个小太监吧?” 赵越正要开口,就被顾淮笙捏胳膊给阻止了。 赵邑挑眉,转看顾淮笙。 顾淮笙却没看赵邑,只看着赵越道:“王爷……” 无需说明,赵越就懂了顾淮笙的意思,点头算是允了赵邑的要求。 赵邑瞥过两人,便示意福安扶自己起来,跟着赵越的人,一步一艰地朝着宗人府而去。 奸臣有个白月光_189 尘埃落定,众人都以为赵越顺势称帝,然而他却没有,只接过朝中一应事物,代理朝政,拨款赈灾,一条条民生政令接连下达,却绝口不提登基一事。 文武百官议论纷纷,便有人找到了顾淮笙这里打探情况,但顾淮笙这个狐狸,无论别人问什么都是三缄其口,四两拨千斤的便给忽悠打发了,那些想要从他这里下手摸探虚实的,愣是一点边角都没摸着,就灰溜溜铩羽而归。 “你迟迟不提登基,朝着大臣操心都操到我这边来了。”夜里,顾淮笙陪着赵越在御书房批阅奏折时,随口提了这么一句。 赵越朱笔微顿,抬头朝他看过去:“若是烦了,不见便是。”顿了顿又道:“都让你留在宫里又不肯,两头奔波也不嫌累的慌。” “这有什么累的。”顾淮笙不以为然的摇摇头,继续研墨:“眼下局势看似尘埃落地,但你我都知道,这一切不过表象,六瓣莲背后主人一天不现身,便终究是个不定隐患,不可掉以轻心。”话锋一转问道:“云墨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没有。”赵越摇头。 “我这边也是,查了这么些天,常朔依旧像是凭空消失一样,始终查无踪迹,都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可我宫里宫外的打听,竟是没一个人知道他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顾淮笙见磨的差不多,便停了下来,随手拿了卷竹简,走到一边躺椅坐了下来:“此人玄乎,我也查过他与元伯,但两人并无交集,如果这常朔真跟六瓣莲有关,两人应该多少会存在交集才是,可实际上,两人半点交集也无。” “那便别查了。”赵越继续批阅起奏折,无所谓道:“到了眼下,对方若真有心,定然会有行动,既然查寻无踪,那就等他自己现身好了。” 话是如此,但顾淮笙讨厌这种被动的感觉,可较量这么久,半点进展也无,着实让他不免深感丧气。 “别想太多,顺其自然。”赵越知道顾淮笙在忧心什么,安抚道。 “嗯。”顾淮笙不太走心的点点头,表面算是应了,心里却并未真的放下,眼睛盯着竹简,实则脑子里却在过滤着有关常朔在宫中时的人际关系网,理来理去无果,干脆站起身来:“王爷,我想去宗人府一趟。” “嗯?”赵越皱眉:“这么晚了,你去那做什么?” “就去看看。”顾淮笙道。 赵越知道顾淮笙不是无的放矢的人,会想去那,必然有去的道理,当即便没有阻拦,只叮嘱快去快回,便允了他。 顾淮笙放下竹简,走到门口又停下,转身望着赵越欲言又止。 “还有何事?”赵越见了便问。 “随后我想去看看大哥他们,今晚去军营,就不回宫了。”想来顾淮准率军断后驻京已有数日,顾淮笙还一次未曾去看过,今儿便想去看看。 闻言,赵越想也不想就道:“这时候去军营作甚,你若想他们,明儿我就修书让他们进京一趟便是,左右耽搁这么一天,应该不会出什么纰漏,但倘若真能引蛇出洞,化被动为主动,未尝不是件好事。” 第117章前去宗人府 话是这个理,但顾淮笙想想还是摇头拒绝了赵越的提议。 “叫回来还是别了。”顾淮笙道:“不过你说的对,这时辰确实不宜过去,那我去宗人府后就直接回家吧,明儿一早再去军营。” 赵越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显然是不乐意。但他向来不会太过干涉顾淮笙的决定,所以心里虽然不情愿,嘴上却一口字也没说,板着脸点了点头。 了解他如顾淮笙,又岂会看不出他的怨你,笑着走回去,弯腰探身,隔着龙案伸手挑起赵越下巴,便亲了一口带响,没等赵越回神,人已经直腰,转身翩跹出了御书房,留赵越瞪眼半天,好气又好笑。 “路都不会好好走。”被顾淮笙魔性的舞步辣了眼,赵越无奈摇头:“这人啊,怕是再长个几岁,也不会知道稳重为何物。” “顾大人向来如此,王爷不正是欣赏他这一点么?” 身后暗处传出云墨的声音,赵越愣了愣便笑了,倒是没有怪罪云墨的不敬之言。 “你倒是帮着他说话了。”赵越话是这么说,嘴角却噙着笑:“去跟着他。” “是。”云墨应罢,便听衣袂猎响,转瞬,御书房便恢复了安静。 …… 顾淮笙脚方踩上宗人府门前石阶,身形就是一顿,微微侧首瞥向右方,勾唇露出一抹无奈浅笑来。 “出来吧云墨。”顾淮笙笑道:“既然来了,就光明正大的跟吧,不必躲着。” 话音刚落,云墨就从墙后走了出来,抱拳:“顾大人。” 顾淮笙点了点头:“走吧。” 云墨跟上顾淮笙脚步,解释道:“顾大人莫怪,属下这是习惯了,您若不喜欢,那以后……” “没什么怪不怪的。”顾淮笙抬手打断云墨:“一开始是因为王爷怕我多想,才让你们刻意隐匿身形,如今我跟王爷都这种关系了,再这样也没必要不是?” “不是怕您多想。”云墨解释道:“王爷他只是……” 奸臣有个白月光_190 “是是是,不是怕我多想,你家王爷啊,他就是死鸭子嘴硬。”顾淮笙摇头打断云墨。 这倒是事实,云墨抿了抿嘴,不说话了。 两人前脚刚踏进宗人府大门,立即便有负责看守的小吏迎了上来。 “我说今儿喜鹊嬉闹枝头,还想会是什么大喜事,原来是贵人驾临,有失远迎,还望顾大人莫怪!”小吏一开口,便知有没有,那马屁顺溜的,连顾淮笙都自叹不如:“不知顾大人这时候过来有何贵干?” “三皇子如何了?”顾淮笙理着袖口,颔首问道。 “跟进来时一样,病恹恹的。”小吏如是回道,一边说,一边领着顾淮笙朝着关押赵邑的牢房走:“这两日倒是精神许多,就是看着,像是回光返照,不定能撑过几日的。” “嗯。”顾淮笙点了点头。 “地方小,路不好走,顾大人当心脚下,且走好。”小吏殷勤提醒后,抬手一指右边一排最末尾的那间:“呐,最边上那间就是了。” 说话间,三人已经到了牢门前。 顾淮笙示意小吏开门后,便抬手让他退下了,又朝云墨点了点头让他门外等着,就矮身进了牢门。 “来啦?”赵邑背对牢门坐着,听到脚步声没有回头:“都说阎王让人三更死,绝不留人到五更……呵呵,阎王老爷,哪及顾大人这时辰掐的准呐!” 面对赵邑的阴阳怪气,顾淮笙微微低首,笑的不以为然:“这牢房看着环境不大好,阴暗潮湿,三皇子住的可还习惯?” “呵!”赵邑冷笑:“承蒙顾大人关照,还行。” 这话一出,两人便冷了场,还是赵邑的咳嗽声打破的沉默。 赵邑是真的不行了,咳出来的痰都是淤血,顾淮笙瞥了一眼,就转开了视线。 “其实……”赵邑咳的太厉害,再开口,声音哑的不像话:“当初顾大人舍身挡剑,赵邑一直铭感五内。” 顾淮笙闻言笑了:“三皇子不愧从小就钟灵毓秀,事到如今,这漂亮话说的,依旧让人甘拜下风啊!” “赵邑有一事,始终参悟不透。”赵邑说罢,缓缓转过身来,撩起眼皮直瞪瞪的望着顾淮笙:“可否请顾大人解惑一二?” 顾淮笙一看赵邑这直瞪瞪充满死煞的眼神,就知道这人时日无多,遂颔首开口:“你说。” “我早就说过,顾大人大才,若立朝堂,必高官厚禄荣华加身前途不可限量,怀经世之才,却甘沉儿女私情,此乃憾也。”赵邑咳了一会儿,抬手捏捏嗓子,方接着沙哑道:“顾大人是聪明人,你当真就那么自信,他赵越若是称帝,会专情你一人?你为他机关算尽,为他自圈后宅,值当么?后宫女人若是被负,好歹有个一儿半女傍身,而你,将一败涂地,一无所有,顾大人,这些后果,你想过么?” 顾淮笙沉默须臾,没有回应赵邑,而是自袖中掏出一三指大小的白玉瓶递给他。 赵邑目光落在瓶子上,没接,却是低低笑了起来:“我也就这几日了,顾大人这都等不及了么?仔细想想,你我除了立场,我赵邑,好像待你不薄吧?” “但也不厚。”顾淮笙抬抬下巴:“赵越的双手,是杀敌用的,所以,这一程,还是臣来送三皇子的好,请吧。” 赵邑神色一僵,半晌恢复死寂,伸手接过瓶子:“顾大人对赵邑的杀意,并非全为了赵越吧?” 顾淮笙居高临下的看着赵邑,神色冰冷:“家父当年巫溪关遇袭身亡,三皇子当真以为,你与萧家筹谋策划,天衣无缝么?” 闻言,赵邑猛地抬头看向顾淮笙。 “你父皇忌惮我顾家功高盖主,而你们,恰好就利用他这心思,谗言蛊惑以达目的,整件事情,他若弓弩,你们,尤其你三皇子,就是这背后有力推手。”顾淮笙嘴角扬着,笑意却在眼底结冰:“家父精忠报国,却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而你们,凭什么好好活着?” 赵邑直勾勾盯着顾淮笙,半晌泄气,苦笑垂头:“原来如此。” …… 顾淮笙从宗人府大牢出来时,天色已经黑尽。回首望了一眼大门,转头面无表情就上了马车。 只不过,还没进去,就被一老者给叫住了。 “敢问可是顾淮笙顾大人?” 顾淮笙闻言顿住身形,转身看去时,云墨已经错身拦在了顾淮笙和老者之间。 “老人家是?”顾淮笙下得马车,没有过去,就站在云墨身上将老者一番打量,却发现,并不认识。 “小人乃常老爷家的家奴,受主子之命,前来请顾大人顾上一叙。”老者拱手揖礼。 “常老爷?”听到这姓氏,顾淮笙敏锐地眼眸一眯,微微撇头,挑眉再问:“哪个常老爷?” 老者顿了顿,倒没瞒着:“常朔,常老爷。” 常朔! 奸臣有个白月光_191 顾淮笙跟云墨闻言,皆是一惊,两人对视一眼,顾淮笙才看回老者。 “可是宫里的那位?”顾淮笙直接问道。 老者弯腰:“正是。” 顾淮笙转身上马车:“带路吧。” 云墨犹豫了下,随即便撩开帘子:“顾大人,此去恐有不妥,谨防有诈。”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顾淮笙慵懒往车壁上一靠:“上来吧。” 这时候,那老者已经回了自家马车,云墨回头看了一眼,又看看顾淮笙,最终还是跟上了马车,在顾淮笙对面坐了下来。 “不必紧张,放轻松,轻松一点。”顾淮笙觑着眼睛看云墨,见他坐地笔挺神色紧绷,便忍不住笑了:“我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就算真是个坑,咱俩联手,还是可以跑出来的。” “若有不对,顾大人尽管先走,属下断后。”云墨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非但没放松,反而更戒备起来。 顾淮笙见状,也不劝了,笑了笑便顾自阖目,养起神来。 马车摇摇晃晃跑了一个半个时辰才停下来,两人没有下车,直到车外响起老者的声音,顾淮笙才整整衣袍先行出了马车,云墨紧随其后。 两人出来才发现,他们这一路,竟是到了城郊边子的永和村,而常宅,便是这些错落农舍中,最显眼的一座。没有达官贵人庄子的气派,但青砖瓦房也不是周遭土墙茅草顶不能比的,至少在这一片,算得上豪宅一座了。 顾淮笙云墨打量的时候,老者已经先一步去敲开了门,然后才折返小跑到顾淮笙身边弯腰打手势做出恭敬邀请的动作。 “两位大人请。”老者见两人不动,便道。 顾淮笙收回打量的视线,点点头就要上台阶,被云墨伸手一拦。 “嗯?”顾淮笙狐疑地看过去。 云墨道:“大人且慢,待属下先看看……” 云墨话未说完,常宅大门就吱嘎一声被人自里拉了开来,两人循声转头,便见常朔跨出门槛,提着摆子,小跑迎了出来。 “奴才常朔给顾大人,墨大人请安!”常朔打了打袖子,几步跑到顾淮笙跟前,扑通跪地就是个拜礼。 第118章赵九爷 顾淮笙云墨打量的时候,老者已经先一步去敲开了门,然后才折返小跑到顾淮笙身边弯腰打手势做出恭敬邀请的动作。 “两位大人请。”老者见两人不动,便道。 顾淮笙收回打量的视线,点点头就要上台阶,被云墨伸手一拦。 “嗯?”顾淮笙狐疑地看过去。 云墨道:“大人且慢,待属下先看看……” 云墨话未说完,常宅大门就吱嘎一声被人自里拉了开来,两人循声转头,便见常朔跨出门槛,提着摆子,小跑迎了出来。 “奴才常朔给顾大人,墨大人请安!”常朔打了打袖子,几步跑到顾淮笙跟前,扑通跪地就是个拜礼。 顾淮笙后退一步,方低头看向常朔,嘴角一勾,眼底便笑意浮现。 “常公公,好久不见啊!”顾淮笙也不叫起,意味深长的挑了挑眉头:“许久不见甚是想念,还想着常公公这是去了哪里高就,没想竟是跑这世外之地躲清闲来了。” “托顾大人福。”顾淮笙不让起,常朔跪了一会儿便自己起来了:“一朝天子一朝臣,更何况咱们做奴才的,就好比那攀墙藤,墙塌了,依附便没了,能一隅苟活,便是上天最好的恩赐。” 顾淮笙低头浅笑:“我看常公公这日子过得挺滋润的,想来,应是有了新依托呐,这攀墙藤啊,甚是顽强,一墙塌了,攀二墙,最懂得如何夹缝求存了。” 常朔笑容一滞,但随即就恢复如常:“许久不见,顾大人还是这般风趣。” “拙嘴笨舌,哪敢当着风趣二字?”顾淮笙理理腰扣,话锋一转正色道:“不知常公公找本官来,所为何事?应该不是叙旧的吧,咱俩也没到那份儿交情。” 闻言,常朔便也正了脸色,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此处多有不便,还请顾大人里边小坐。” 顾淮笙瞥他一眼,抬腿就要进,被云墨伸胳膊拦着。 “无妨。”顾淮笙含笑压下云墨胳膊,径自走在前面:“走吧。” 奸臣有个白月光_192 云墨眯眼看向常朔。 常朔见状,笑着又是一伸手:“墨大人,请。” 云墨没有理他,眼看着顾淮笙已经跨进门槛,便大步跟了上去。 老者看了一眼两人,两步走到常朔身侧,正要说话,就被常朔抬手打断了。 “这是贵人,不可怠慢了,吩咐下去,把我珍藏的贡茶拿出来。”常朔说罢,敛襟就进了大门。 “顾大人这边请。”常朔亲自引路,却不是去客堂,而是领着往内院里走。 谁待客不去客堂是往内院引的? 云墨本就戒备的神经更加紧绷起来,握着剑柄的手也不由跟着加重了力道。 倒是顾淮笙神态自若,不见半点紧张之色,瞥见云墨的动作,还伸手安抚地拍了拍他肩膀,示意他放松一些。 两人的互动常朔亦是看在眼里,却仿若未见,从头到尾都没有一句解释,很快就带着两人左弯右绕,到了最里面的一处小院。 院子高墙做围,便是这个季节,满墙的藤蔓依旧郁郁葱葱。 顾淮笙看到藤蔓的瞬间就忍不住笑了。 便是云墨,想到方才在外面顾淮笙与常朔那一番对话,眼下再看这满墙的藤蔓,亦握拳掩嘴,才止住了上扬的嘴角。 然而待走得近些,闻到空气中扑鼻而来的苦药味儿,两人眉头就微微皱了起来。 “这院里住着的贵人常年体弱,全靠药给吊着,味儿大了些,还请顾大人见谅。”常朔一回头看到两人反应,笑着解释道。 “哦?”顾淮笙闻言挑眉:“常公公既然带本官过来,想来这贵人,应当是个熟人了?” 常朔却只是做了个请的手势,旁的一句话也不接。 对此,顾淮笙也不介意,左右都到这里了,是人是鬼,进去见了便知。 然而进去后,一路从院子到屋里,却并未见到人。 常朔哈腰:“顾大人请稍候片刻,奴才这就去把贵人给请出来。” 顾淮笙跟云墨对视一眼,方点头,待常朔离开后,两人便自行转悠打量起来,刚一转身,顾淮笙就被墙上一幅观音坐莲图吸引了目光,下意识便走了过去。 云墨本来也要转身朝另一边去,看到顾淮笙的动作,便跟着走了过去。 “这观音坐莲图,可有不妥之处?”云墨仔细端详着观音坐下的莲盘,总觉得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 顾淮笙没有回答云墨,而是伸手摸着莲盘若有所思,不过碍于场合,却也没有深究,看了看,便目光微闪的收回了手。 “回头再说。”听到门外传来的轱辘声,顾淮笙小声提点了云墨一句,两人便转身面向门口,随即就见常朔推着一人走了回来。 那人身着灰衣,头戴斗笠,黑纱几乎挡住了整张脸,放在木轮椅扶手上的双手修长而苍白,腿上盖着毯子,不过从毯子下露出的双脚隐约可见与常人有异,如此足以可知,此人腿不能行是个残废,但若说贵,浑身普通,却是看不出半点贵气,倒是整个透着一股子死气阴翳。 “顾大人应该看过那幅画了吧?”刚进门,那人就抬手示意常朔停下,然后理了理腿上的毯子,漫不经心的开了口。 声音倒是挺好听的,音色清越,听着似乎挺年轻,估摸着应该三十上下。 顾淮笙不露声色地打量着对方,闻言点了点头:“笔法精炼,着墨均匀,整幅画纹路清晰栩栩如生,实乃不可多得的佳作也。” 这纯粹就是胡说八道,顾淮笙心思全在莲盘上,压根儿就没仔细看别的,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场面话张口就来。 “呵呵……”那人轻笑一声,语气难辨喜怒:“那不知顾大人有何赐教?” “嗐,顾某就一俗人,哪懂这个?”顾淮笙瞥一眼常朔:“门外汉看热闹还行,赐教可不敢当,就是不知阁下,为何有此一问,莫非……此画还有什么玄机不成?” 那人没有接话,直到下人奉上热茶,才慢悠悠道:“常公公这贡茶啊,是先帝在时赏的,一直宝贝着谁都不舍的给,今儿难得托顾大人福,倒是有幸蹭上这么一回。”将喝过的茶盏递给常朔,那人道:“瞧瞧,竟是拉着顾大人说了这许多废话,都忘了请二位入座了,来来来,都别站着,坐下喝茶,咱们慢慢聊。” 话题突然就莫名其妙跳到茶水上,也不知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过顾淮笙这人别的没有,最不缺的就是与人扯皮的耐心,闻言半点没不快,笑了笑便转身走到一边茶桌那撩摆坐了下来,对方不急他也不急,端盏喝茶,相当的沉得住气。 云墨没有入座,却也守在顾淮笙身侧,同样耐性十足,一副顾淮笙不急他就不急的样子,实则紧绷的神经就没松懈过,尤其眼前之人古古怪怪,虽是残废,却半点不敢掉以轻心,打从进门他就提高了警惕,时刻戒备着。 那人等了许久,也不见顾淮笙开口,忽然就笑了起来,笑的肩膀一抖一抖,活像个神经病。 “顾大人就不好奇,我为何而笑么?”笑了半天也不见顾淮笙有点反应,那人终于停了下来,幽幽问道。 奸臣有个白月光_193 “高兴了便笑,有何好奇的?”顾淮笙喝茶的动作微顿,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其实已经隐隐有了猜测,正因如此,他对那人面纱下的容貌愈发好奇了,然而面上却不露分毫,端的是稳如老狗。 “顾大人。”两人一番较量下来,便是常朔都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出声道:“这是赵九爷,便是奴才先前提到的贵人了。” 姓赵…… 这姓氏,顾淮笙敏锐的闪了闪眸,方放下茶盏抬起头来,却是揣着玲珑心思装糊涂,拱手作揖:“原来是赵九爷,幸会幸会。” 他这话一出,赵九爷抓着扶手的手便是用力一抠,好一会儿才卸下劲道。 “顾大人……”赵九爷深吸口气,再开口,便是隔着面纱都能听到咬牙切齿:“你知道自己这性子,很讨厌么?” “我又不是真金白银,还能人见人爱么?”顾淮笙笑的欠抽,眸底却矍着精光:“有人喜欢,自然就有人讨厌,不过赵九爷会这么说,看来,是讨厌了。” “油腔滑调。”终于,赵九爷忍不住斥了一句。 “彼此彼此。”顾淮笙站起身来:“己之坦诚,当换彼之坦诚,赵九爷自个儿就面纱覆面不露其容,说话更是拐弯抹角没有半点诚意,如此,又以何讨别人坦诚相待?我想,二位故意把顾某找来这里,应该也不是只为了这般不痛不痒话家常的吧,咱们有事说事,不是更好?常公公,你说呢?” “你看过那幅画,就没有什么想要问的?”常朔还没应话,赵九爷就抢过了话头:“既然如此,那就赵某来问好了,顾大人应该没仔细看吧,不妨转身好好细品,看看这幅画,到底有何特别之处。” 闻言,顾淮笙似笑非笑的挑了挑眉,当真依言转身去看那幅画,但也就看着,半点没有要先开口的意思。 他越是沉得住气,赵九爷气压就越低,终于没忍住先开了口:“顾大人就没觉得,那观音坐下的莲花,眼熟么?” 第119章顾钊 闻言,顾淮笙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容,缓缓转回身,目光深沉地看着赵九爷,却依旧不接话茬。 “顾淮笙,你在怕什么?”隔着黑纱迎上顾淮笙的目光,赵九爷阴恻恻地问道。 顾淮笙双手一抱,下巴微抬不答反问:“我有什么可怕的?” “你可真没个酸腐文官的样。”赵九爷叹了口气,败下阵来:“你应该已经猜到我身份了……” “赵氏,行九……”顾淮笙低头一笑,再抬起时,笑意尽敛:“想必,便是那位素来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曌王赵允祯了,亦是,六瓣莲主人。”抬手整整外袍,便又笑了:“我说的可对呀,曌王爷?” 赵九爷……赵九爷静静的看着顾淮笙,沉默须臾,抬起手突然啪啪鼓起掌来。 “不愧是顾大人,果然洞察力惊人。”赵九爷夸赞道。 “王爷都提示这么明显了,我若还猜不出,那也太蠢了些。”顾淮笙抬手指了指头:“只是我有一事不明白,王爷深藏不露,踪迹难觅,为何如今却主动暴露?且把我弄来这里,莫非……” “嗐,哪有什么深藏不露,不过是我这老人家,跟小朋友们玩个游戏而已。”赵九爷这语气,居然学顾淮笙学了个八九成,可谓惟妙惟肖:“顾大人你看,这谜底是不是很有趣?” “有趣啊。”顾淮笙露出标准括弧假笑:“王爷要是把斗笠摘了,就更有趣了,以及啊,谜底解一半很不可爱的,王爷要不,把剩下的也给解了吧。” 这话一出,赵九爷忽然就沉默了。 顾淮笙也不急,就那么耐心的等着。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就在顾淮笙以为他什么也不会说时,赵九爷抬手摘掉了斗笠,露出了一张堪比恶鬼,奇丑无比坑洼满布的脸。 看到真容的瞬间,饶是顾淮笙心理素质再强,也没忍住倒吸一口凉气。 “很吓人吧?”赵九爷正要抬手摸脸,却被旁边的常朔一把握住了手腕,他缓缓转过头去,眼底各种复杂情绪交错闪烁,最终归为沉寂:“我没事,就是习惯摸一摸。” 常朔没说话,只是把斗笠又给他戴了回去。 看着两人的互动,顾淮笙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转头跟云墨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看王爷这意思,也是无心皇位,既如此,那为何要搅入这一池浑水?”看到这里,顾淮笙基本已经看出来,对方志不在皇位了,可到底为什么,他却看不太明白,若说仅仅是疾世愤俗,看着也不像:“人之所为,必有一图,所以,曌王所图何为?” “所图何为?”赵九爷抠了抠手指,冷笑一声:“窃来的朝廷,难得久安,自根上就坏掉的东西,留它作何?我之所图,就是毁掉,也省的祖祖辈辈再争得你死我活,陷害忠良,兄弟阋墙,父子反目,何苦来哉?坐拥天下有什么好,两腿一蹬,不还是枯骨一堆?至于这天下,少了赵家,还会有张家王家李家,没所谓,己且苟活,哪管许多,顾大人,你说,对么?” “是非对错,看似直白简单,实则玄妙高深难以参透,顾某才疏学浅,实在不好评断。”顾淮笙眼眸微敛:“不过,有一事我很好奇,曌王既有毁天灭地之心,那找上我们又是为何?” “赵越乃皇长兄唯一子嗣,我这当叔叔的,总是希望他好的。”赵九爷摸着膝头:“况且,我哪有什么毁天灭地之心,不过是想讨个公道罢了,为自己这张脸这双腿,为皇长兄,也为……你父亲。” 听到父亲,顾淮笙心头一震,表情不由收敛起来,瞬也不瞬地望着赵九爷。 赵九爷将顾淮笙的反应看在眼里,低笑一声,正要再说话,就被常朔弯腰给打断了。 奸臣有个白月光_194 “王爷,您该休息了。”常朔给顾淮笙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稍等,便推着赵九爷离开了,留下顾淮笙云墨面面相觑。 “这曌王……”云墨待人离开后,才开口,道出心中疑惑:“怎么感觉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神神叨叨的?” 顾淮笙也有同感,他甚至不知道对方把自己叫过来说这些是什么用意。 “再等等看吧。”顾淮笙示意云墨稍安勿躁,自己则转身继续去看那幅画。 云墨也跟着去看,良久叹了口气。 “看出什么了?”顾淮笙听见了便转头问他。 “这幅画,就是画的曌王自己。”云墨道:“莲盘与轮椅雕刻手法一致,而坐莲观音,腿有畸形,且与传统观音画像相悖,此面相,为男子。” 闻言,顾淮笙便笑了。 “顾大人为何发笑?”云墨见顾淮笙笑,还以为自己分析的不对。 却见顾淮笙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云墨还要再说,听到脚步声响就自行打住了话头,跟顾淮笙一起转身朝门口方向望去,便见常朔从门外走了进来。 “让顾大人久等了。”常朔进门便对顾淮笙拱手一礼。 顾淮笙摆了摆手,示意常朔免礼,待对方直起腰才问道:“曌王他……”想了想措辞,方抬手指了指脑袋:“是不是受过什么刺激?” 这话问出来,顾淮笙自己都唾弃废话,就赵九爷那个样子,一看就是经受过非人遭遇,不被刺激才怪。 果然,听到他话的常朔笑了,只是笑容颇有些一言难尽:“顾大人应该也听过,曌王三岁识字,七岁成诗,素有神童之称,十几岁便成大器,不论谋略才华,皆属佼佼,在当时,除了祁太子,便属他最优秀。” 这个顾淮笙自然是知道的,所以常朔这么说,他便赞同地点点头,但没有出声打断,只等对方自行往下说。 “当时几位皇子,论才情智谋,只有他足以与祁太子一争高下,甚至连朝臣都不乏各自战队的,可两人关系极好,曌王是皇子中年纪最小的,打小就跟黏祁太子,长大后也没变。”常朔陷入当年的回忆里,深深叹了口气:“祁太子于曌王,与其说是兄弟情深,不如说是亦兄亦父,儒慕敬仰之情,甚至高过祖皇帝,同样,祁太子也是把曌王当儿子一般疼着宠着,这样情深意厚的两个人,怎么可能互相为敌,原本一直这样是极好的,奈何世事无常,小人难防,祁太子被算计惨遭毒害,曌王悲痛难消年少意气,最后……” 说到这,常朔摇了摇头。 顾淮笙见他许久不语,才试着问道:“可这事与家父有何关系?” 毕竟那个时候,这京城还没有他们顾家呢,隔了一个朝,按理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存在,可听那赵九爷的意思,这报仇,还算了他们顾家一份儿。 谁知,顾淮笙这么一问,原本还要继续往下说的常朔突然就沉默了,且表情……着实有些难以形容。 顾淮笙看在眼里,也不出声,只耐心等着,左右来都来了,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的时间,有些事情拖延这么久,也是时候给弄清楚了。 “救命之恩,弱水之情。”许久,常朔才似回过神来,缓缓突出八个字。 “什么?”顾淮笙脑子一懵,居然有些理解不了后四个字的语意了。 弱水之情…… 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顾淮笙愣愣的看着常朔,半天都没组织出语言来。 等着常朔解惑呢,却见对方突然衣袖掩面,待袖子放下,手上便多了一张人皮面具,而那张脸…… “你……”顾淮笙骇然后退,绊到凳子险些摔跟头,被云墨扶住才稳住身形,瞪着眼前之人几乎变化不大的脸,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颤声喃喃:“父……父亲?” 常……哦不对,应该是顾钊点了点头,再开口,声音也跟着沙哑发颤:“孩子,你受苦了。” 顾淮笙摇了摇头,忽然就特别想笑,可他却不知道笑什么,是该高兴父亲活着,还是该笑这……这什么,他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来形容,只觉心中翻江倒海,连带大脑都一阵一阵空白。 顾淮笙忽然想到上辈子的结局,如果一切从头到尾都是自己父亲与人联手策划操控,那上辈子为何到死都没见任何蛛丝马迹?他的重生固然会对一些事件进行改变,可也仅是重生后的,不可能影响到之前,也就是说,他父亲上辈子也诈死活着,那为何上辈子哪怕顾家家破人亡,他们兄弟一个个惨死,也从未出现? 哦不对,不是没出现,其实一直在的,以常朔的身份…… 上辈子常朔都做了什么? 顾淮笙回想着,然而头疼欲裂,竟是一点也想不起来,是啊,上辈子,常朔也好,元伯也罢,他居然都想不起来具体的了,好像记忆最深的,就是屠刀斩下的那一刻。 “顾大人,顾大人?”云墨一直扶着顾淮笙,眼见他神色不对,仿若魔怔,心头一惊,慌忙大声喊他:“顾大人您没事吧?顾大人!” 话音未落,顾淮笙就两眼一黑,后仰晕了过去。 “笙哥儿!” 奸臣有个白月光_195 第120章你怎么看 顾钊原本局促不知该如何面对顾淮笙,见人晕倒心头一骇就冲了过去,伸手去扶,却被转醒过来的顾淮笙抬胳膊给躲开了。 “云墨,我们走。” 云墨点头,二话不说,搀起顾淮笙就走。 顾钊慌忙转身:“笙哥儿……” “我不管你们要做什么,目的何为……”顾淮笙停下脚步,却没回头:“但倘若伤及赵越,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你还是继续戴着常朔面具过活吧,父亲已死,我不会告诉大哥和淮阳,尤其淮阳,不想让他觉得,这些年所做所执着的一切,不过是一场笑话,还有……以后再见,还请常公公,称呼本官,顾大人。” 说罢,顾淮笙闭了闭眼,跟云墨头也不回离开了常宅。 上了马车,云墨正要让车夫去顾府,还没出口,就被顾淮笙给打断了。 “回宫。”说罢,顾淮笙便矮身进了马车,敛袍坐下,抬手整袖后枕着车壁,闭上了眼睛。 云墨撩帘望了顾淮笙一眼,犹豫了下没进去,而是跟车夫一起,在车辕坐了下来。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返宫,车里一点动静也没有,云墨心里担忧却不好进去打扰,毕竟这属于顾家家事,他个外人实在插不上嘴。 马车在宫里停下,云墨过了好一会儿没见顾淮笙出来,才撩起帘子,看向闭着眼睛不知是睡着还是没睡着的顾淮笙喊道:“顾大人,到了。” 顾淮笙的确没睡着,只是脑子太乱,闭眼养神而已,云墨一叫他就睁开了眼,却坐着没动,低眸直勾勾的盯着膝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就在云墨准备进去叫时,他却动了,拍拍膝头站起身来,若无其事就出了马车,没让人扶,自己跳了下去。 云墨赶紧跟上:“大人若是乏了,不妨先去乾华宫休息,属下去御书房……” “不。”顾淮笙摇头:“我过去找他,你别跟着了。” 闻言,云墨脚步一顿,便是这一顿,顾淮笙已经走出老远。他迟疑了下,最终还是转身离开了,没有跟上去。 顾淮笙确定身后没有云墨没有跟来,才放慢了脚步,仰头深吸口新鲜空气,再缓缓吐出一口沉闷浊气,方揣袖径自朝御书房而去。 顾淮笙这一路走得心不在焉,到了地方都没发现,直愣愣从御书房门外路过了都不自知,得亏,赵越开门出来发现,叫住他,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停下了脚步。 赵越本是站在屋檐下,一看顾淮笙状态不对,几步就跳下台阶冲了过去,抓着他胳膊迫使他转过身来。 “你怎么了?”从顾淮笙平静的脸上根本看不出什么,但赵越就是知道他有事,只一眼,眉头就蹙了起来。 听到赵越的声音,顾淮笙飘忽的视线这才聚焦。 “你忙完了?”顾淮笙摇了摇头,问道。 “忙完了。”赵越握紧顾淮笙胳膊,连声音都跟着放轻了:“是宗人府那边……” “不是。”顾淮笙反拉住赵越:“宗人府那边没来消息么?” 赵越摇头:“怎么?” “看来,怕死是人之常情啊,哪怕明知道没几天苟活,仍旧还是……”顾淮笙冷笑着叹了口气:“也罢,左右都是一死,也不差这一时半刻。”原本急着处理赵邑,就是以防变故,毕竟有一波人隐藏深处虎视眈眈,但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想到顾钊,顾淮笙禁不住又开始恍神,赵越连喊他好几声都没听见,还是被掐着肩膀摇晃了好几下才回过神来。 “既然与宗人府那边无关,那你到底怎么了?”赵越眼里都是担忧。 顾淮笙怔怔的,好一会儿才面色一肃,反拉住赵越:“我有要事与你说,关于六瓣莲的。” 一听六瓣莲,赵越脸色也严肃崩了起来,却不是立即追问后续,反而是紧张的打量顾淮笙:“可是遇到刺客了,有没有受伤……” “没没没。”顾淮笙打断赵越:“我要说的不是这个,咱们边走边说吧。” 说是边走边说,然而两人并肩走了许久,顾淮笙都没组织出语言。赵越也不急,耐心的等着。 直到两人走进乾华宫,顾淮笙才开了口:“我……我见到六瓣莲主人了。” 赵越看了顾淮笙一眼,就顾淮笙这状态,便直觉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肯定还有别的什么事发生,才会使他这般失魂落魄。 赵越也不问,拉着顾淮笙到桌前坐了下来,没让宫人伺候,自己动手给顾淮笙倒了热茶。 奸臣有个白月光_196 “喝杯热茶暖暖身子。”赵越自己也倒了一杯,不过放着没动:“别着急,你慢慢说,我听着呢。” 不得不说,赵越温柔的语调给了顾淮笙精神上极好的安抚,让他乱糟糟崩了一路的神经终于舒缓下来,只是有些东西,却并不会因为这样就彻底看开,他也不废话,直接就把事情经过给赵越说了。 “他还活着,一直就在我们身边,我应该高兴的,可是,我一想到,大哥淮阳,顾家的下场……”顾淮笙苦笑:“我就无法释怀,我永远也忘不了,大哥淮阳,上辈子是怎么死的,就是到了现在,我偶尔闭上眼,都会梦到大哥鲜血淋漓,以及淮阳浑身水肿,七窍流血的的样子,我理解他的苦衷,可他为什么就能心安理得的眼睁睁看着,哪怕,捎个信儿给我们,告诉我们他还活着也好啊。” 顾淮笙说的平静,可他放在桌上的手却抑制不住的颤抖,被赵越一把给握住了。 “上辈子的事情都过去了,索性现在大家都好好的。”赵越安抚的拍拍顾淮笙的后背:“淮笙,我相信,不管什么苦衷,身为父亲,都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孩子惨死而无动于衷,至于到底是为什么,前世之事已经无从追究,但我们活在当下,该活好当下珍惜眼前,淮笙,有些东西该放下就得放下,不然只会为难自己,何必呢?” 顾淮笙点点头又摇摇头:“先不说这个。”顿了顿才接着道:“对于曌王,你怎么看?” “曌皇叔与我父亲情比同胞,小时候的记忆大多很模糊,但我依稀记得,他很敬重父亲,也很疼我,十几岁便已容颜出尘惊才绝艳,是当年京城闻名遐迩的美男子,听你说来,如今竟是容貌尽毁双腿残废……”赵越说到这里沉默了下来,须臾才抬眼看向顾淮笙,叹道:“改日,我还是亲自去看看他吧。” 顾淮笙点头。 “你看着气色不太好,吃点东西,早些休息吧,放空大脑,睡一觉起来,想不通的,自然就豁然开朗了。”赵越说罢也不等顾淮笙回应,直接招来宫女给吩咐了下去:“传膳。” 顾淮笙确实没什么精神,便顺着赵越的安排没有反驳,用过膳,便早早洗漱睡下了,然而真躺下来,却毫无睡意。 赵越手掌盖住顾淮笙的眼睛:“睡吧。” 顾淮笙任由他盖着:“见过曌王之后,你有何打算?国不可一日无君,倘若没有合适的人选,登基仪式便该筹备起来了,老太妃一直待在军营也不是不妥,还是要早些接回来才行。” “代政这些日子,我愈发觉着,皇位这东西,就是个吃力不讨好的烫手山芋,不过这事不急,待回头咱们再议。”赵越翻身压住顾淮笙:“还是说,你想做点什么再睡觉?” 赵越原本只是一个玩笑,不想顾淮笙却顺势环住他脖子:“做吧,我睡不着。” 赵越……赵越静静的看了顾淮笙一会儿,没有拒绝,迎合着便低头吻住了顾淮笙。 一番折腾下来,顾淮笙累得手指头都懒得动一下,可仍旧睁着眼睛。 “还睡不着?”赵越给收拾完见状笑了,故意打趣:“那要不再接再厉,咱们再来几个回合催眠?” “不要。”顾淮笙阖目:“累,受不住。” “那就别想那么多。”赵越挨着顾淮笙重新躺下:“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 顾淮笙嗯了一声,可闭了眼睛没一会儿又猛地睁开:“我好像还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何事?”赵越转头看他。 感受到赵越的视线,顾淮笙也转头看过去:“我父亲说,他与曌王乃是救命之恩,弱水之情,他俩莫非……” “跟我们一样。”赵越有些无语的看着反射弧绕京城的顾淮笙,直接给出总结:“顾老将军,与曌王,亦是伴侣。” 顾淮笙抬胳膊压住眼睛,心情更复杂了。 “你很介意?”赵越见他这般反应便问。 “介意倒不至于。”顾淮笙能不知道赵越那点小心思,瞥了他一眼,才接着道:“咱俩就这样,我有什么立场去介意他们?我只是……” “只是什么?”赵越追问。 顾淮笙却摇了摇头:“算了,不说了,睡吧。” “成,那就不说了。”赵越本就不想顾淮笙继续陷入牛角尖纠结,听他这么说松了口气的同时,自然是立即配合闭上了眼睛。 第121章六皇子 顾淮笙是被小孩儿叽叽喳喳说话的声音给吵醒的,睁眼的一瞬间还以为在做梦,这地方哪里来的这么多小孩儿,起来坐了一会儿才确定是真的。 “来人!”待宫女问声赶来,顾淮笙才冲外边抬了抬下巴:“外面怎么回事?” 宫女福身:“回顾大人,是六皇子,月公主,以及几位王爷家的小世子,小孩子闹腾了些,可是吵着大人了,奴婢这就……” “无妨,随他们闹吧。”顾淮笙打断宫女的话,随即掀被下床。 宫女见状,便不再多言,拿过衣裳伺候顾淮笙穿戴起来。 伺候顾淮笙洗漱的时候,宫女想起一事,犹豫片刻才道:“今儿内阁几位大人过来求见顾大人,因着王爷走前嘱咐不可吵您清闲,奴婢就给挡了,没让人进来。” 奸臣有个白月光_197 “他们来做什么?”顾淮笙将擦过脸的巾帕递给宫女,挑了挑眉。 “王爷迟迟不肯登基,大臣们都急了吧。”宫女拉着顾淮笙坐下,一边伺候束发一边道:“奴婢估摸着,应该是来找顾大人做说客的。” “呵,这些老匹夫……”顾淮笙摇头冷笑:“你做的很好,赏你的,拿着。”说罢,随手抛了个金锞子过去。 “奴婢谢顾大人赏赐!”宫女伸手接住,喜笑颜开就要跪下谢赏,被顾淮笙抬手阻止了。 “又不是什么金贵东西。”顾淮笙示意继续梳头:“梳快些。” “是。”宫女应了一声,便聪明的不再废话,麻利的动作起来。 顾淮笙原本是打算收拾好直接出宫去军营的,经过外殿看到那些个孩子却又止住了脚步,目光不自觉追随着那些跑跳笑闹的鲜活小生命,压抑的心情便仿似被空气洗涤,舒缓轻松了不少。然而那些孩子中,最吸引他注意的,却是角落负手而立,小脸冷漠模样看着也就十一二,着一身洗旧素衫的小男孩儿。 小男孩儿模样精致,眼底却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沧桑沉静,有着拒人于千里的冷漠,却羡慕渴望着同龄人的嬉笑打闹,身板挺拔的站在那里,倔强又落寞,格格不入的让人心疼。 “那孩子是谁?”顾淮笙抬了抬下巴。 宫女看了一眼应道:“那便是六皇子了。”犹豫了下,接着道:“冯贵人当年怀着身孕被打进冷宫,大受打击,加上冷宫清苦,伤了身子,生下六皇子后又落下月子病,没几年就去了,六皇子打小自力更生没少挨欺负,还是前两年偶然被先帝撞见,给带出冷宫,日子才稍稍好过些,可也没好到哪里去,不过虽然不受重视,好歹有先帝罩着,倒是没有宫人敢欺负了,这不先帝去了,如今又是……那些人就又开始肆无忌惮作威作福,昨儿个把人推冰湖里险些丢了命,幸好王爷路过见到把人给救了,不然……” 宫女是个心肠软的小丫头,说到这眼睛一红就说不下去了,捏着手帕掖了掖眼角。 顾淮笙倒是知道这段往事,不过六皇子这个孩子,却是两辈子第一次见到。听完宫女的话,他垂眼想了想,便径自走到小孩儿面前,拱手作揖。 “臣顾淮笙,见过六皇子。”小孩儿显然没受过这等阵仗,被惊了一跳,眼睛瞪的溜圆,顾淮笙也不指望他做出反应,自行放下手:“六皇子怎么不和大家一起玩儿?” 小孩儿虽然有被惊到,但反应挺快,眨眼就恢复了冷漠:“无聊。” 这一开口鼻音极重,一听就是感冒了。顾淮笙这才仔细打脸起来,果然发现孩子脸色不太正常,伸手一探,额头烫的惊人。 “你,你做什么?”小孩儿被他这一摸,吓得退了一大步,绊到脚后跟,还险些摔倒。 “你生病了。”顾淮笙转头对宫女道:“去请太医过来,还有,六皇子病着不宜喧哗,让人把小世子公主们先送回去吧。”说罢,也不管小孩儿愿不愿意,拉着手就朝内殿:“衣裳也太过单薄了些,让人赶制两身新衣裳送过来。” “是,奴婢这就去。”宫女听完吩咐,瞥向小孩儿的眼里闪过一些喜色,福了福身,便着手去办了。 顾淮笙带着小孩儿到内殿,直接就把人扒了外衣塞被窝。 “我……”小孩儿抓着被子边,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眼底却闪烁着不知所措:“我……” “不舒服就闭上眼睛睡一觉,一会儿太医过来就好了。”顾淮笙说着又摸了摸孩子额头:“您是皇子,是主子,生病了该请太医就让奴才去请,不听的,该罚就罚,别惯着。” 小孩儿眨了眨眼,面色平静到近乎黯然:“没用的,有身份地位的,那才是主子,我这种算哪门子主子,不过顶个名头罢了,他们,不会听的。” “不听,就让他们听,忤逆主子,死不足惜。”顾淮笙道:“想要别人认可你是主子,首先你自己就得清楚自己主子的身份,只有你自己端正了主子的位置,奴才们才会敬畏你,怕你,你懂我意思吗?” 这话其实说的挺绕,顾淮笙没指望这孩子能听懂,正准备直白一点解释,就见孩子点了头。 “懂了?”顾淮笙见状挑眉。 “嗯。”小孩儿很轻的应了一声,顿了顿才抬眼看向顾淮笙:“谢谢你,顾大人。” “你知道我?”顾淮笙惊讶了。 小孩儿神色一顿,随即一脸看傻子的表情:“方才那宫女,不就是这么称呼你的么?” 顾淮笙:“……” 好吧,的确是问了个傻问题。 顾淮笙摸了摸鼻子。 就在气氛莫名尴尬之际,宫女终于把太医给请了过来。 来的还不是别人,正是严矩行。 “严太医。”顾淮笙起身朝严矩行拱手一礼,便一把将人给拖到了床前:“这六皇子烧的厉害,你快给他看看,听宫人说,昨儿个被推进冰湖救起来的,可别落下病根儿才好。” 严矩行没想到被这么急吼吼拉来,居然是给六皇子看病,心中惊讶,面上却是不露声色,冲顾淮笙拱手回了个礼,便放下药箱给孩子看诊起来。 “不碍事,殿下底子好,这一遭有些影响,但问题不大,回头开几服药,把寒气逼出来就好了。”转头见顾淮笙松了口气的样子,严矩行一愣,随即就没忍住笑了:“说起来,殿下这身子骨,可比顾大人结实多了,不知当初开的方子,可有按时服用?” “用的用的,我现在已经好很多了。”顾淮笙有些意外严矩行会这语气跟自己说话,说罢顿了顿,打趣道:“多日不见,严太医倒是没以前古板了。” “时移世易么。”严矩行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叹气:“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那些手握实权的大人们尚且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更何况我这样的。” 奸臣有个白月光_198 “严太医不愧是严太医,说话还是这么直接。”顾淮笙好笑道。 “那还不是清楚顾大人为人,才敢这般口无遮拦么?”严矩行站起身来,将药箱挎到肩上,转身对着顾淮笙拱手弯腰行了个大礼:“以前多有得罪的地方,还望顾大人海涵莫怪。” “严太医哪儿的话。”顾淮笙垂了垂眉眼:“真要说我来,下官这条命,还多亏了严太医呢,不过六皇子的药,还得有劳太医院那边煎好送过来,省的这一来一回的再给耽搁了,他这烧得尽早退下去才行。” “行,那我这就去了。”严矩行拱手。 顾淮笙含笑点头:“严太医慢走。” 送走严矩行,顾淮笙也没闲着,让宫女打了盆温水过来,用湿巾给小孩儿降温,虽然这些不用他亲自上手,但他也没离开,一直坐在床头守着。 小孩儿烧的眼皮都黏糊了,却还是不肯睡,扭着头去看顾淮笙:“顾大人跟烎王关系,根本毋须跟那人太过客气,可为何却要放低姿态与之废话许多?” “啧!”顾淮笙闻言乐了:“六皇子果然天资聪颖,这么快就学以致用,拿微臣之前的话来反问微臣了?”顿了顿才解释道:“我这不是放低姿态,只是官腔罢了,我虽与烎王关系匪浅,可终究官品在那摆着,不能拿大的,否则便是图一时痛快落他人话柄,将来说不定就是麻烦呢。” “哦。”小孩儿眨了眨眼:“懂了。” “懂了啊?”顾淮笙又笑了:“嗐,殿下烧这样脑子还转这么快,可真聪明。” “我不是小孩子了。”小孩儿翻了个白眼:“今年虚岁十四,再有两年便是大人了,别拿哄小孩儿的语气来哄我。” “那不还没成大人么?”顾淮笙把凳子拉近一些:“嗐,你不困吗?” “困。”小孩儿道:“可不想睡。” “为何?”顾淮笙纳闷儿了。 小孩儿瞥顾淮笙一眼,居然害羞了:“因为,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在我生病的时候关心我,照顾我,我……舍不得睡,怕醒来发现都是梦。” 第122章父子再见 顾淮笙守着小孩儿吃过药才离开,只是这么一耽搁,去军营便不成行了。闲来去吏部溜达一圈,原本想着点个到就离开,不想进门就被内阁几位老臣给堵了个正着。 这出守株待兔,顾淮笙也是服气了。不带犹豫,掉头就准备开溜,脚都还没出门槛,就被叫住了。 “哎!顾大人请留步!” 五个人一拥而上,直接封死了顾淮笙的去路,将人给团团围了起来。 顾淮笙被迫停下脚步,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笑眯眯便拱手寒暄起来:“张大人,洪大人,徐大人,杨大人,陈大人……今儿是吹的什么风,竟是把几位大人给吹吏部来了,还真是巧呐?” “不巧。”张大人跟几人交换了个眼色,压根儿不给顾淮笙耍花腔的机会,直言来意:“我们是专程来堵顾大人。” “啊?”顾淮笙尴尬笑,眼珠子滴溜溜转着企图寻找机会开溜,奈何这几人给围的一脸缝隙都不留,让他想溜都找不到缝儿,便只得继续扯皮:“几位大人有事大可让人知会一声就好,何须这般兴师动众,你们这样,可真叫下官受宠若惊呐,只是你们也看到了,我就一小小的吏部侍郎,还是个不求上进混吃等死的,你们这……” “顾大人。”陈大人拱手打断顾淮笙:“内阁之事吾等怎敢劳烦顾大人,只是烎王他迟迟不肯登基,咱们做臣子的看着心里急啊,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登基大典宜快不宜迟,只是烎王他……顾大人与烎王素来交好,这事儿还得拜托你去说道才是。” 这就差明着说让他吹枕头风了…… 顾淮笙心里冷笑,面上却是半点不显:“陈大人说笑了,下官哪儿有那个本事,左右烎王的意思啊,在下人微言轻,实在有心无力,还得靠几位大人才行。” 一听顾淮笙这一推二五六,几人脸色皆是一变,洪大人气急败坏道:“我们要能见上烎王,哪用得着来找顾大人,你跟烎王什么关系,大家又不是不知道,你这要是人微言轻,那吾等岂不……” “洪大人,慎言!”洪大人话没说完,就被张大人给用力一拽,急哼哼的闭了嘴,张大人警告的瞥了他一眼,这才松开他,冲顾淮笙拱手一礼:“洪大人性子耿直,冲撞之处,还请顾大人莫怪……” “洪大人也没说错。”顾淮笙邪魅一笑:“我与烎王早有婚约,说起来,也的确比诸位要亲近一些,只是国君一事并非儿戏,他若有意,自然不会拖着,迟迟没有后续,想必也自有考量,我倒觉得,诸位大人不用着急,时机到了,烎王自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眼下虽未定下,但有烎王代政,便乱不了。” “可是……” 张大人下意识要反驳,但顾淮笙没给他机会:“况且,之前压积的各地灾情尚未妥善处理,灾民正饱受饥寒之苦,这时候登基确实不妥,诸位大人以为呢?” “这……” 几人面面相觑,顾淮笙已然清浅一笑,转身离开了。等他们回过神,顾淮笙人已经上了马车。 车夫扭头看了一眼:“顾大人……” “回宫。”顾淮笙坐下后,直接闭上了眼睛,然而刚闭上,他就猛地睁开了:“等等!” 顾淮笙撩开帘子探头张望,须臾皱眉坐了回去,迟疑着放下了帘子。 奸臣有个白月光_199 “顾大人?”车夫在外边根本不知道顾淮笙的动作,等了半天没下文还纳闷儿,不禁出声询问。 “无事。”顾淮笙放在膝盖的手握了握拳,面无表情:“走吧。” 马车摇摇晃晃驶离吏部,顾淮笙待有一段距离才再次撩起帘子转头张望,依旧什么也没看见,但他心里就是有一种强烈的感应……是那个人来了。 “来就来,躲躲藏藏做什么?”顾淮笙神色复杂地叹了口气,正准备放下帘子,眼角余光却瞥到一片一闪而过的衣角,然而望过去,却依旧空无一人。 尽管如此,顾淮笙也确定,的确是他没错了。沉沉叹了口气,一瞬间,那心情又压抑起来。 “停车!”深吸一口气,顾淮笙突然喊停,都没等马车挺稳,就急切地跳了下去,循着衣角消失的方向飞跑过去。 顾淮笙跑了两个胡同都没见到人,就在他撑着膝盖沮丧地想放弃时,身后却响起了脚步声。 顾淮笙耳朵一动,猛地转身,看到身后的人,表情便是一愣,旋即恢复了平淡。 “我……” “找个地方坐坐吧。”顾淮笙看不得顾钊那副小心翼翼到近乎卑微的表情,语气冷淡的提议道。 顾钊闻言果然一喜,激动点头:“好。” 顾淮笙半句废话也无,直接带路走到了前面。 父子俩上了马车也没说一句话,顾淮笙直接吩咐车夫去最近的一家酒楼,就顾自靠着车壁闭目养神起来,全然无视对面坐姿局促的顾钊。 待马车在酒楼门外停下,顾淮笙亦是率先下的马车,没有搭理顾钊。 顾淮笙这态度,顾钊心里挺不是滋味儿的,叹了口气,才跟着下了马车,父子俩一前一后进了酒楼。 顾淮笙算上京城各大酒楼的老熟客了,一进门,掌柜的就热情相迎:“我说今儿一大早喜鹊落窗台上叫个不停,还纳闷儿今儿会有什么喜事降头,原来是知道顾大人会来,提前报喜呢,不过话说回来,顾大人有一段日子没来了哈?” 顾淮笙扯了扯嘴角,没有应和掌柜的话:“楼上雅间可还有空?” “有有有,顾大人常用的那间一直给空着呢,小人这就带两位上……” “我们自己上去就行。”顾淮笙打断掌柜的殷勤:“烫一壶热酒,一碟花生米,再来份熏肉干。”说罢,随手就抛了锭银子过去。 掌柜伸手接住,顿时更加喜笑颜开:“好嘞!两位大人楼上请,小人这就让伙计给二位送上去!” 顾淮笙没有作声,领着顾钊就上了楼。两人刚进雅间坐下,伙计就把韭菜给送了上来,摆好后也没废话,行了个哈腰礼便离开了,留下相对而坐的父子俩面面相觑,沉默不语。 半晌,还是顾钊打破了沉默:“笙哥儿……” “其实,我有一事一直很好奇。”顾淮笙垂下视线,伸手拎起酒壶给彼此各倒一杯酒:“当年之事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当年……”提到当年,顾钊眉头就皱了起来:“当年巫溪关一役,大意落入萧家圈套,几千英魂全军覆没,我当时身受重伤,落入萧贼之手,原本必死无疑,是曌王冒死相救,偷梁换柱把我给救出来。” 顾淮笙顾忌着赵越,没敢贪杯,只端起酒杯浅抿一小口就放下了:“如果我没记错,曌王是犯事发配去那边的?” “没错。”顾钊点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他服徭役的地方离巫溪关挺近的,也是我命不该绝,被他给撞上了。”放下酒杯顿了顿,才接着道:“当时我藏身的地方并不安全,加上血迹,很快就会被敌人找到,是他拼死杀了那两人,浑身是伤把我给救下来的,也是他一手易容术偷梁换柱,才让我成功诈死金蝉脱壳。” 顾钊说,顾淮笙就看着,没有出言打断。 顾钊看了顾淮笙一眼,见他表情无异,方继续往下说:“他那时候面目全非,腿还瘸着,被他藏在盐营后山山洞半个月,都没认出来他是谁,是后来不小心暴露,害得他惨遭毒打差点没命的时候,听差役辱骂,才知道他身份,他身体本来就不好,一顿毒打,更是差一点就要了他的命,我带着他杀出重围,九死一生逃出来,之后便一直隐姓埋名。” 见顾淮笙转头看向窗外,以为他是不耐烦听这个,顾钊表情一顿,尴尬停了下来。 “嗯?”顾淮笙还以为他说完了,皱眉回过头来:“没了?” “我以为你不想听。”顾钊道。 “你且说,我听着。”顾钊这小心翼翼的态度,让顾淮笙心情即复杂又烦躁。 “好,那我就长话短说。”虽然顾淮笙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但知子莫若父,顾钊还是看出了顾淮笙的反感和不耐烦,神色黯了黯,便挑了重点说:“曌王那一身残疾,都是拜朝廷所赐,心中一直仇恨深种,而我,也想查明当时惨遭伏击的真相,于是我们便秘密回京,我化身常朔,以太监的身份潜伏宫中,按照调查当年的真相,在确定一些事情后,我们便里应外合,开始了复仇谋划,只是没想到,你会……” 顾钊没有说完,但接下来的话不需言明,所指为何,父子俩已然心照不宣。 “只是没想到,会突然杀出我这个意料之外的程咬金。”顾淮笙端起酒杯晃了晃,凑到鼻前闻了个味儿,又放下了:“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没有站赵越,而是选站了赵邑,你会如何?倘若,我的选择,打乱了你们原定计划,你又如何?亦或者,顾家再倒霉一点,大哥身亡,淮阳惨死,我被斩首,你又如何?” 第123章赵邑身亡 奸臣有个白月光_200 顾钊没想到,顾淮笙居然会问这种假设性的问题,一下就被问懵了。本来还想着是孩子心性闹别扭,抬眼看到顾淮笙近乎执拗的严肃表情,他沉默了。 顾淮笙不是开玩笑不是闹别扭,是认真的。 意识到这点,顾钊也不得不认真对待起来,他笑了笑:“都没发生的事……” “我说了,如果。”顾淮笙打断顾钊:“你当如何?” 顾钊还是不解,谨慎起见,他没有立刻回答:“为何突然想着这么问,还是说……” “你只管回答我便是。”顾淮笙再次打断顾钊,眼底已经浮起了失望:“这个问题于你,有那么难以回答么?” 顾钊静静的看了顾淮笙须臾,叹了口气:“笙哥儿,你要知道,我首先是顾家人,其次更是你们的父亲,于大,我顾家倾塌,我愧对列祖列宗,于小,身为人父,便是粉身碎骨,也定会护孩子周全,这是人之常情,也是本能。” “是么?”顾淮笙一瞬恍惚,他很想说,既然如此,那前世的你又在干什么,然而他没有,因为他知道,这问题,永远也不可能有答案,扯了扯嘴角,随即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那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小九……”瞥了顾淮笙一眼,顾钊忙改口:“曌王他时日不多了,我,我想陪他走完这最后一程。” 顾淮笙倒酒的动作一顿,缓缓抬头看向顾钊。 顾钊脸上表情倒是挺平静的,看不出多少伤感的情绪,只是眼底一闪而过的沉痛出卖了他。 “都是早些年给落下的病根儿,他这身体,早就被掏空了,原本仔细将养着能多活个几年,可他心系血海深仇,非但没好好养着,反而禅精竭虑,一直在透支自己的身体。”顾钊想端酒杯,手伸出,又颤抖地缩回了桌下:“见你之后,他就病倒了,大夫给看过,说大限已到,顶多还有三个月可活。” 看着顾钊眼底努力压抑的痛色,顾淮笙心里不由跟着一揪,然而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顾钊没有注意到顾淮笙的反应,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发了会儿愣:“这样也好,继续这样生不如死的活着,死,反而是种解脱,他这一生,活的太累,也太苦。” 顾淮笙犹豫了下,还是问了出来:“他是不是,脑子,不太对。”抬手点了点太阳穴:“就感觉他说话,神神叨叨,且颇有些语无伦次。” 顾淮笙问的小心翼翼,就怕犯了顾钊的忌讳,不过顾钊并没有介意,反而点了点头:“他以前不这样,是后来才……尤其是前段时间,他应该也是知道自己身体不好,担心撑不到大仇得报之际,脾气很是急躁不稳,有时候甚至偏执的近乎神经质。”说到这里,顾钊沉默了,过了好半天才看向顾淮笙,眼底痛色与愧疚交织:“为父对不起你们兄弟三个,是我没尽到一个父亲和家主的责任,让你们兄弟受苦了,这些年你们不容易,顾家也多亏了你跟你大哥,我……我也没脸求你们原谅,别说不原谅,便是恨我也是应该的。” “我们恨你做什么?”顾淮笙摇了摇头,将酒壶放到一边:“是是非非终究不过造化弄人,你活着,比什么都好,别的,无所谓。” 顾淮笙这话一出,顾钊一下就激动了,脸上都是不敢置信:“笙哥儿你……” “爹,你们那地方太偏不方便,要是不介意,就把人接家里吧,大哥三弟那边,我会去给他们说。”顾淮笙端起酒杯,低眸看着酒液扯了扯嘴角:“人生苦短,遵从本心即可,何须较真那许多……这道理,我早该明白的,竟是一直钻了牛角尖。” 顾钊心情激荡不已,看着顾自喝酒的顾淮笙,眼圈一下就红了。来这之前,他只想着偷偷看一眼就好,却没想到,顾淮笙能这么快释然,更想不到,他会接受小九,甚至提出把人接回家,只是…… 顾钊感动归感动,但考虑到一些问题,还是摇头给拒绝了:“小九脾气不好,却是个爱清净的,最大的愿望,就是跟我一起去佛陀寺,给他皇长兄和母妃的牌位磕个头,上上香,之后,我们可能会住在寺庙里,但愿诸神保佑,香火洗浊,来生还他一世安康。” 顾钊是真情实感,可顾淮笙听着却好一阵牙酸,心情复杂地点了点头。 不想再继续这个让父子俩不自在的话题,顾钊主动问起了别的:“不说我了,倒是你,你怎么打算的,当真要……”顿了顿,才接着道:“待烎王登基,那就是一国之君,为皇室开枝散叶便是责任,后宫妃嫔必不会少,那时候,你怎么办?” “赵越无心皇位。”提到赵越,顾淮笙才惊觉一不留神居然已经喝了好几杯酒,赶紧心虚地把酒杯酒壶推到一边,拿筷吃起花生米来:“如若不然,他不会到现在还迟迟不肯登基,内阁那几个老匹夫,也不至于急得到处堵人了。” “哦?”顾钊听的一愣:“可这皇位除了他,还能有谁?” 顾淮笙纵肩:“我哪知道,他心中自有打算,用不着我操心。”话是这么说,想到之前被堵吏部的事,还是忍不住皱眉:“不过话说回来,内阁那几个老匹夫虽然古板迂腐了些,但好歹本分,也就是萧薛两家已经不在了,否则无事都得搅三分,可不会这般老实,追着求着人登基。” “以张大人为首的那几个内阁大臣,可是向来为太子马首是瞻,我原本还有些担心,不过现在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顾钊道。 “太子堂都是老顽固,整日里满嘴江山社稷,不怪当初几个臭皮匠加起来,也不是萧薛两家的对手。”提到这内阁,顾淮笙眯了眯眼:“他们眼下能为了所谓的社稷追着求着赵越登基,将来就一样会因此而绑架他,逼迫他做一些违背意愿的事,所以啊,别说他无心皇位,便是有意,也绝不会让他们牵着鼻子走。” 这个顾钊也是知道的,所以顾淮笙说完,他就点了点头。 天色昏暗之际,父子俩才从酒楼离开,该说开的都说开后,气氛比进去时和谐许多。但两人并没有再一道,顾钊还得去药铺抓药先走了一步,顾淮笙则是上了马车,直接回宫。 刚回到宫里,就听说了赵邑服毒身亡的消息,顾淮笙也只是笑笑。 “宗人府那边特地差人来给顾大人递的消息,不过顾大人好像并不意外?”近身伺候的宫女见状道。 “有何好意外的?”顾淮笙摇头:“好死还是赖活,与我何干?烎王那边可知道了?” “知道的,也往烎王那边给递了消息。”其实宫女觉得,宗人府这事办的颇是迷惑,三皇子服毒身亡,大可以直接上报烎王就可以了,特地交代人来这边通风报信是何居心呢?这也就她近身伺候,知道两人的关系好的没话说,不然还以为这一出是顾大人别有居心呢! 顾淮笙闻言点了点头,这事儿便直接翻篇不过问了,至于赵邑后事安排,也轮不着他。 “对了,六皇子如何了?”想到那小孩儿,顾淮笙边走边问。 “吃过药烧没多久就退了,然后一直在睡,这会儿都还没醒呢。”宫女笑弯了眉眼:“顾大人您是个好人!” “怎么了这是?”突然被发好人卡,顾淮笙一脸惊讶。 奸臣有个白月光_201 “您是个好人,要不是顾大人,六皇子病了都没人知道,多亏了顾大人!”见顾淮笙面露疑惑,想想不对,解释道:“实不相瞒,奴婢刚进宫时蹭被欺负过,当时被浣衣局的嬷嬷罚洗了一大堆的脏衣服,还三天不许吃饭,是六皇子路过撞见,天天把自己的馒头省下一半带给奴婢,奴婢才能熬过来,他与奴婢有恩,奴婢都记着,可奴婢只是一个奴才,人微言轻,却帮不上他什么,甚至他被欺负的时候,奴婢都没办法护他……如今看他能得顾大人庇护,哪怕只是一时,但能让他安心养病治病,奴婢也感激不尽。” 原来是这样…… 顾淮笙笑了笑抬脚跨进门槛,正准备朝内殿走,身后就传来了太监尖细的通报。 “禀顾大人,云嫔娘娘求见!” 顾淮笙愣了一下才想起来是麻朵,然而还没等他做出回应,麻朵便进入了视线,依旧明艳动人,只是人肉眼可见的憔悴许多。 进了门,麻朵也不行礼,只是暗示性地扫了在场宫人一眼。 顾淮笙会意,当即挥手遣退了宫人,走到桌前坐了下来,翻杯子倒水。他总感觉那酒楼不如以前醇厚,喝过后还口干,这一路都口渴的很。 “顾大人,你要求的我都已经做到了,现在尘埃落定,你当初许诺我的,是不是也是时候兑现了?”麻朵看顾淮笙这一副冷处理的姿态,眉头都没皱一下,上前一步直接道。 第124章那便除了 顾淮笙嘴角邪勾没搭理,顾自倒水喝水,完了再吃块点心,他这一副散漫不羁的态度,让麻朵当即冷了脸色。 “顾大人现在,是要过河拆桥么?”麻朵美眸瞬间一抹毒辣之色,交替腹前的双手便缓缓放了下来,垂在身侧,蓦地攥紧。 “要求的你都做到了。”顾淮笙拍拍指尖的碎屑,侧转过身微扬下巴看向麻朵:“麻朵,你很聪明,可我顾淮笙,最讨厌的,就是聪明人,尤其聪明过头的。” 麻朵面无表情:“你当初拉我上贼船的时候,也说过,我很聪明,识时务者为俊杰,想来那时候,你是欣赏我聪明的。” “我有说过这话?”顾淮笙歪头。 “这不重要。”麻朵磨了磨牙,皮笑肉不笑:“顾大人只需记得,你说过,事成之后,就放我与家人团聚就行了,君子当一言九鼎,顾大人最好别食言而肥。” “我们这里有一句话,叫聪明反被聪明误。”顾淮笙站起身来,负手笑看麻朵:“或许,你没有听过?” “你什么意思?”麻朵美眸一眯,冷冷的瞪着顾淮笙。 “我什么意思,你真的不懂吗?”顾淮笙掏出一支刻有苗疆巫师图腾的袖珍木葫芦:“那这个呢?” 麻朵看到顾淮笙手上的木瓶,瞳孔骤缩:“你……” “你们苗疆人的爱,还真是与众不同。”顾淮笙转开视线,嘲讽地啧啧两声:“你爱他,却还是杀了他,然后一瓶蛊毒,送他仇人下九泉,与他黄泉相伴,缠缠绵绵双宿双栖,你说,你这安的什么心呢?知道的,你是为爱报仇,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撮合姻缘的红娘呢,你们苗疆人表达爱意的方式,也太令人费解了些,可惜啊,我心里只有我家烎王,赵邑这颗歪瓜裂枣,我是没兴趣的,让你保媒落空,不好意思啊。” 麻朵死死盯着那支小木瓶,咄咄逼人的气势不在,眼底闪烁满布惶色。 见麻朵梗着脖子不说话,顾淮笙眉头一挑:“嗯?” “这……”麻朵慌乱的不敢看顾淮笙的眼睛:“不是我,这,这个不是……你,你哪来的?” 顾淮笙瓶子随手一抛再接住:“哪来的,你应该清楚才是啊?” “我不知道!”麻朵深吸口气稳住心神,抬头直视顾淮笙:“我也记得,你们这里有一句话,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顾大人随便拿个东西,就栽赃我歹心,所谓抓人那脏,你总得拿出证据来吧,否则,没有的事我可不认!” 顾淮笙笑笑,把握着木瓶不接话。 顾淮笙这样,麻朵忽然一阵心慌,强撑的气势一降再降,最终一落千丈。 “顾大人,我……” “这东西……”顾淮笙笑容一收:“云嫔娘娘该是知道的呀,那小宫女不正是你宫里的么?” 麻朵……麻朵紧咬下唇,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顾淮笙眸色一沉:“把人带进来!” 麻朵下意识转头看向殿外,就见云墨拽着一小宫女走了进来。那宫女不是别人,正是这些日子在顾淮笙身边伺候的那位。 “大人!”云墨冲顾淮笙点点头,将宫女一推跌跪在顾淮笙面前:“人带到了!” “大,大人……”宫女战战兢兢稳住身形,看看麻朵又看看顾淮笙:“奴,奴婢,奴婢……” “小丫头就是太大意,主子给你的东西,怎么能不好好收着,说丢,就给弄丢了呢?”顾淮笙笑容一如既往温柔和煦,那笑意直达眼底,那眼神,就好像真的把人给宠进了骨子里:“这事我是帮不上你了,你还是自己给你家云嫔娘娘请罪吧。” “顾大人,奴婢……”宫女闻言一脸茫然:“大人,您这话什么意思,奴婢愚钝,还请大人明示,什么东西丢了,奴婢,奴婢没有丢东西呀?” 奸臣有个白月光_202 顾淮笙笑看麻朵一眼,伸手摸了摸宫女的头顶:“小小年纪,怎这记性就不好了呢?” 顾淮笙动作明明温柔宠溺,笑容却教人不寒而栗,这小宫女算是挺扛的住事的了,这会儿也不禁微微变了脸色,额头浸出汗来。 “大,大人……” “记性不好没关系。”顾淮笙收回手,将木瓶递过去:“服下这个,你就记忆犹新了。” 宫女一看木瓶脸色大变,再也维持不住表面的镇静,惊骇瞪眼,拼命摇头直往后缩:“大大大……大人……不……奴婢……” 顾淮笙看也不看那宫女,随手将木瓶扔给云墨:“灌下去。” 冷漠狠绝的样子,跟方才判若两人。别说宫女绝望,就是麻朵也彻底慌了,脑子极速运转,想着脱身的应对之策。 麻朵正绞尽脑汁,就听到一声刺耳的尖叫:“不,不要!我不要喝!云嫔娘娘救命啊!奴婢不想死,我不要!” 麻朵本来就慌,听到宫女这么喊,更是浑身一震,转头就对上顾淮笙似笑非笑的脸,顿时一股寒气自脚底窜起,直冲脑门儿。 “云嫔娘娘,可还有话说?”顾淮笙挑眉。 麻朵咽了咽口水,根本说不出话来。 顾淮笙一声冷笑:“就这样,你哪来的勇气,找我兑现承诺?” 就这两句话的功夫,宫女已经被云墨掐着腮帮将毒给灌了下去,这会儿正涕泪横流的趴在地上抠喉咙。那声音着实恶心,顾淮笙嫌弃地皱了皱眉头,然而没等他发话,云墨就把人给拖了出去。 顾淮笙只瞥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也没再搭理麻朵,转身又坐回桌前吃起了东西。 麻朵本来以为事情败落是死定了,都已经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然而等了半天却没等来下文,睁眼看到顾淮笙又跑去吃东西,不禁一愣。 “你们苗疆有一绝技巫术,叫什么来着?我忘记怎么说的了,大致意思,好像是等同于我们这里的妙手神医,能跟阎王爷抢人命,是也不是?”就像后背长了眼睛,顾淮笙在麻朵愣神的瞬间,头也不回的问道。 麻朵不知道顾淮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回答的小心翼翼:“是。” “既然这样,那我再给你一个将功抵过的机会。”顾淮笙道:“有一将死之人,你若能治,我便既往不咎,放你离开,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或者你的家人,必须有一人,自断右手。”半晌没等到反应,顾淮笙缓缓转头:“怎么?不想要?” “你当真……”麻朵眨了眨眼:“你当真肯给我机会,放我一条生路?” “自然当真。”顾淮笙面无表情:“不过这生路不是我给你的,而是需要你自己凭本事去争取的,能不能活命,全看你自己。” “好。”麻朵暗暗吸了口气,咬了咬唇:“不过我需要做一些准备。” 顾淮笙点了点头。 麻朵等了一会儿,见顾淮笙没有再说话的意思,福了福身,便自己离开了。方出门,麻朵就腿一软,手扶廊柱堪堪稳住身形,深吸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住那股后怕劲儿。 她前脚一走,云墨就进了门,走到顾淮笙身边抱拳:“顾大人。” “处理好了?”顾淮笙捏起一块绿豆糕,看了看又给放回盘里。 “处理好了。”云墨顿了顿,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心里的疑惑:“大人为何……” “为何不杀麻朵?”顾淮笙转头看向云墨,见他点头,便勾了勾嘴角:“尚且留着,她要真有那个本事……” “这女人城府极深,放虎归山,他日怕是后患无穷。”云墨道。 “那便除了。”顾淮笙眯了眯眼:“至于她的家人,就放了吧。” “是,属下记下了。”云墨抱拳应道,正要告退,忽然目光一瞥就转头看向了内殿。 顾淮笙顺着他看过去,看到屏风后探头探脑的小孩儿,便笑了。 “过来。”顾淮笙冲小孩儿招了招手,待人过来,伸手探了探额头:“六皇子现下身体如何?可好些了?” “有劳顾大人关心,已经好多了。”小孩儿板板正正的冲顾淮笙拱手一礼。 顾淮笙笑笑,拉着孩子坐下,便将点心推他面前:“你且病着,吃两块解解馋就行,别贪嘴,容易积食。” 小孩儿点点头,伸手拿了一块小口小口的咬着,那乖巧模样,看着可比顾淮笙第一眼看到时多了几许刻意的小心翼翼,与其说是乖巧,不如说是戒备。 “都看见了?”顾淮笙不用想都知道小孩儿变成这样是为什么,笑了笑问道。 小孩儿没有马上回应,犹豫了好久,才轻微的低了低头。 顾淮笙并不在意小孩儿的态度,依旧语气温和道:“那我问你,她们想要我的命,那瓶毒药,倘若我没发现,一旦中招,死的就是我自己,但我发现了,所以我还活着,那你觉得,她们该杀不该杀?” 奸臣有个白月光_203 “该的。”这句该,小孩儿没有半点犹豫,半晌有肯定地点点头:“该杀。” “既如此,那六皇子为何怕我?”顾淮笙也不跟孩子绕弯子,直言问道。 “我……”小孩儿摇头:“不怕。”正当顾淮笙云里雾里之际,他迟疑道:“那宫女,她,帮过我。” “可你也帮过她,所以你并不亏欠于她。”顾淮笙总算知道小孩儿纠结啥了:“而杀她的是我不是你,跟你也根本没有任何关系,你大可不必为此自责……” 顾淮笙话没说完,就被突然响起的脚步声打断,转头见是赵越,便笑着站了起来。 第125章晚雪 赵越扫了小孩儿一眼,径自走到顾淮笙面前,拉着他坐下。 “听说你今天出宫见顾老将军了?” 顾淮笙倒水的动作一顿,瞥过去一眼,笑挑眉头,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看你心情不错。”赵越歪头打量顾淮笙:“聊开了?” “算是吧。”顾淮笙将倒好的茶水放到赵越面前:“释然了,过往种种,皆是过眼云烟,继续纠结,不过庸人自扰,没那个必要。” “你能想通就好。”赵越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放下道:“传膳么?我都饿了。” “传吧。”顾淮笙倒是不觉得饿,但还是点了点头。 然而,话音刚落,就被赵越掐住了嘴巴。 “干什么?”顾淮笙一愣,但没有反抗,顺着转头抬下巴。 赵越鼻尖凑贴着顾淮笙嘴唇轻嗅,随即无奈退开:“又偷喝酒了?” “就两口。”顾淮笙拂开赵越的手,端杯喝水:“我都吃过点心喝过水了,你怎么还能闻到,这鼻子也不知道属什么的,也太灵了一点。” “变着法的埋汰我呢?”赵越好笑挑眉。 顾淮笙打哈哈:“传膳传膳,都饿死了!” 赵越一声令下,宫人便火速忙碌起来。 一直站在旁边没有吭声的六皇子冲二人拱了拱手:“烎王兄,顾大人,我……承蒙照顾,我身体已经无碍,就不多叨扰,先行告辞了。” “告辞什么告辞,给我坐下。”顾淮笙一把拽着小孩儿坐下来:“不差你这一副碗筷,用过膳再回去,回去后药也记着吃,这掉冰湖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调理不好,可是会得病根儿的。” 小孩儿被顾淮笙拉着,却是怯生生的看向赵越。 然而赵越在喝水,压根儿没看见,顾淮笙便拿胳膊肘怼了他一下。 赵越扭头看到便道:“吃过再回去,晚些我让人点几个新人去你宫里伺候,至于原来那些,如何处置,你自行安排。” “是。”六皇子拱手:“多谢烎王兄。” “嗯。”面对顾淮笙以外的人,赵越向来冷淡,点点头便不再说话了。 六皇子虽然岁数小,但最是懂得察言观色,用过晚膳没有多待,就跟着宫人离开了。而赵越今日难得闲暇不用熬夜批阅奏折,用过晚膳跟顾淮笙一起看了会儿书,两人便早早洗漱到了床上。 “明儿个我打算出宫一趟。”赵越转头问顾淮笙:“你要一起去吗?” “去。”顿了顿顾淮笙才道:“不过,我得带上麻朵。” “嗯?”赵越不解:“带她作何?” “云墨没给你说?”这下换顾淮笙纳闷儿了。 “没,这一天还没见到他人呢。”赵越疑惑:“怎么了?” “那你……”顾淮笙啧啧两声,似笑非笑地斜眼瞅着赵越。 赵越……赵越一巴掌盖住那双勾魂眼:“我那是为你安全着想,并非刻意派人监视你。” “好吧。”顾淮笙拉下赵越的手,眨了眨眼,叹气道:“曌王身患顽疾,恐时日不多,我带麻朵去给他看看,死马当活马医吧。” 奸臣有个白月光_204 “身患顽疾?”赵越惊讶地挑高了眉。 “嗯呐。”顾淮笙拉高被子:“所以啊,你要是想让他接,且不说他本就双腿残疾,面容尽毁,便是没有,就他那身体,也没那个命呐!” 赵越沉默了好一会儿都没说话,就在顾淮笙以为他不会接话时,他才长叹一口气:“皇位的事情且再说吧,我依稀还记得一点,小时候这个叔叔对我不错,以前不知道便罢了,现在知道他还活着,总是要去看看的。” “嗯。”顾淮笙嘟了嘟嘴:“早些睡吧,你现在可不得空闲,明日早去早回。” 赵越却翻了个身,手搭上顾淮笙的腰腹,不老实起来:“这就睡啦?” “不然呢?”顾淮笙憋着笑,躺平了由着他胡作非为,一副任君采撷的姿态,小眼神邪勾勾直撩人心底痒痒:“不这么睡,王爷想怎么睡,这样么?”说罢,翻身就压住了赵越,手指勾起对方下颔:“嗯?” 赵越被他这霸气翻压搞的一愣,随即就笑了:“顾淮笙,你要造反啊?” “是啊。”顾淮笙手指顺着脖颈滑下,勾挑看赵越衣领:“王爷给造吗?” “不给!”话音未落,赵越一个巧劲就反压了回去。 顾淮笙顺势抬手搂住他脖子,下拉吻住,便是天雷勾动地火,一发不可收拾。 顾淮笙是被渴醒的,起来披了件貂裘披风去外殿倒水,就听到外头风声呼啸。正纳闷儿准备去开窗看看,外头值夜的宫人听到动静就开门走了进来。 “顾大人可有什么吩咐?”宫人恭敬行礼。 顾淮笙偏头看了看外面,冷得裹紧了披风:“外头可是刮大风了?” “回顾大人,是下雪,外头啊白皑皑一片,雪都压老厚实了,还以为今年不会下雪呢,没想到竟是下迟了,这眼瞅着都进腊月了呢。”宫人见顾淮笙手里还拎着水壶,忙上前给接了过来:“这水都凉了,奴才这就去给大人换一壶热的来……” “不用了,就这个凑合喝两口就行。”顾淮笙伸手拿回水壶,也不用杯子了,壶嘴对口就仰头灌了一大口,吞咽下去的瞬间,那叫一个透心凉。 “哎!”宫人阻拦不及,顿时给急的:“大人您这……” “没事没事。”顾淮笙摆手:“烎王觉浅,你小点声,别吵醒他,天儿这么冷就别值夜了,回去睡吧。” “是,奴才谢顾大人。”宫人感激哈腰,不过该提的还是得提:“不过顾大人,天寒地冻的,这凉水喝下去伤胃伤身,以后还是别这样了,不然您这要是病了,烎王怪罪下来,奴才可担待不起。” “担待不起就尽职尽责,所谓值夜,不就是负责这些?”赵越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一出声,就把宫人吓得哆嗦跪在了地上:“你玩忽职守,倒是怪起主子来了,谁给你的胆子?” 话音刚落,赵越就一身轻薄寝衣走了出来,脚上居然还没穿鞋。 他一脸冷煞摄人心魄,压的宫人哆嗦抬不起头来,顾淮笙却在看到他光脚丫变了脸,几步过去对着脚背就是狠狠一跺,痛得赵越表情一瞬破功。 “你干什么?”赵越一把扯住顾淮笙胳膊,没有推开,然而往怀里带。 “你说干什么?”顾淮笙气得眉头打结:“这样就跑出来,你想死啊?” “不想。”赵越被吼了还抑制不住地嘴角上扬,至于地上跪着的宫人,早就被忘到了九霄云外。 “不想就滚回去躺着,外头下雪呢,光脚丫子跑出来,冻不死你!”顾淮笙一手推着赵越,一手偷偷背到身后,给宫人挥了挥。 宫人见状,却是下意识看了看赵越,见他确实没注意自己,这才爬起来一溜烟跑了出去。 两人的小动作,赵越看在眼里,气笑不得,不过他愿意惯着顾淮笙,所以装作没看见,只是回去又把人给狠狠折腾了一通,算是爱的惩罚。 而这样的结果,直接就导致顾淮笙第二天起晚了,醒来没见到赵越,还以为他撂丫子自个儿出宫去了,谁知刚拾掇整齐,赵越就一身霜雪的从外头走了进来。 “你这干什么去了?”顾淮笙忙过去帮赵越把肩头的雪拂掉:“瞧这衣裳都湿了,出去怎么都没带把伞?” 赵越抓握住顾淮笙的手,阻止他的动作:“你别碰,冷气过手再冻着你,我没事,身体好着呢,不冷,你不用担心。” “你这一大早的是干嘛去了?”顾淮笙也不坚持,拉着赵越走到火盆前,坐下烤手:“不是要出宫的吗?不过雪下这么大,还去吗?” “我记得你最爱喝梅上雪水煮的茶,便去梅林收集了一些回来,已经让宫人拿去处理了,回头就可以给你煮茶喝。”赵越拉过顾淮笙的手搓了搓:“出宫不急,天气冷,就这么去你会受不住寒,得先好好准备准备,马车布置暖和点才行。” “你这也太……”顾淮笙摇着头,笑意却盈满眼角:“我哪有这么娇气?” “你如今身体不比从前,还是娇养一些的好。”赵越将顾淮笙的手捂热才松开:“吃过早膳了么?” “还没。”顾淮笙摇头。 “那就先用早膳,然后再出宫。”赵越说罢,便招来宫人给吩咐了下去。 两人用过早膳,马车也布置的差不多了,当即没再耽搁,带上麻朵,便一起出宫去了顾钊他们目前所居住的常宅。 也是赶的巧,昨儿个夜里那场突如其来的大雪,让身体略见气色的赵九直接又加重了病情陷入了昏厥,原本定好去佛陀寺的行程这才给拖延了下来,不然两人这时候过来,指不定就得扑个空。 奸臣有个白月光_205 “罪臣顾钊,见过烎王。”顾钊照顾了赵九一宿,眼里都是红血丝,但见到赵越,还是强打起精神相迎。 “当时情势所迫,顾老将军实属迫不得已,雨兮団兑能活着已是侥幸,又何罪之有?”赵越托着顾钊胳膊把人扶起,这才问道:“听闻曌王叔昨儿个夜里病了,不知眼下如何了?” “大夫给施了针,药也喂了,不过……”顾钊愁眉不展,叹气摇了摇头:“不定还能不能醒过来,要就这么……去寺庙的愿望,怕是不能成行了。” “我们能去看看他吗?”顾淮笙问道。 顾钊看向顾淮笙,点了点头,转身走在前面:“跟我来吧。” 第126章笑的像个傻子 比起前两天过来,赵九居住的院子药气愈发浓重了些,尤其是路过院子花圃时,那味儿几乎刺鼻。 顾淮笙循着气味儿转头,却并没有看到药渣一类的东西。 “这里怎的这么大股药味儿?”顾淮笙问顾钊。 “移种的一味药材。”顾钊指给顾淮笙两人看:“前两天种的,谁知昨儿个就下雪,怕是活不成了。” 两人顺着看过去,却是一株从叶子到茎杆都通体发黑的毒草。 “苗疆黑美娇,入口剧毒无比,味儿可吊气续命。”麻朵跟云墨不声不响辍在三人后头,跟着瞥了一眼,语气淡凉的道。 顾钊闻言,意外地转头看了一眼麻朵:“姑娘知道此药?听你口音,似乎是苗疆人?” 麻朵没有应声。 顾淮笙接话道:“她是苗疆巫师之女,今儿带她来,就是打算让她给曌王看看,还能不能治。” 顾淮笙这话一出,顾钊就愣了,半晌眨去眼中酸意:“你有心了。” 顾淮笙……顾淮笙转开视线没有接话,可即便是这样,顾钊一样激动不已。 赵越看看顾钊,伸手拉了顾淮笙胳膊一下。顾淮笙看赵越一眼,又顺着他的暗示看向顾钊,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是一叹。 “我没事。”顾淮笙压低声音:“就是……心里别扭,过段时间习惯就好了。” 赵越点了点头。 这气氛正微妙,忽然前方不远的房门打开,一个家仆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 “老爷,老爷不好了,九爷他,他,他……” 家仆话没喊完,既然就皆是变了脸色,顾钊更是首当其冲,冲进了屋子。 顾淮笙几人亦是加快脚步紧随其后,尤其是麻朵,脸色肉眼可见的紧绷,毕竟她的性命,可是跟那人息息相关,要是那人就这么突然死了,那她也活到头了,顾淮笙肯定不会放过她,不说顾淮笙,赵越也不会! 麻朵心里着急,一进门就越过顾淮笙赵越两人率先冲到了床前,见下人都在掐床上那人人中,便把人给拉开。 “快让让,我看看!” 慌乱间,大家也没觉得她一个女人家这样有何不妥,被拉便自动退开给让出了位置来。 只有顾钊没有让开,坐在床沿依旧死死握着赵九的手。 麻朵也没管他,自行给赵九诊看起来。 “鼻息已经没了。”麻朵两指放在赵九鼻尖探了探,又转向按压颈动脉,再翻看眼皮:“只是窒息昏厥,还有的救,来个人把他衣裳扒了,另外再准备一盆热水,草木灰,麟粉,迷迭香,然后都出去。” 麻朵一气呵成的吩咐完,便挽起袖子,取下肩上挎着的包袱,一样一样往外拿东西,全是一些稀奇古怪的木器罐罐。 顾钊瞥了一眼,没有多问,也没让下人动手,自己把赵九衣裳给扒了,然后就让下人去张罗麻朵点名要的那些东西,最后看了赵九一眼,带着大家退出了房间。 几人出了房间也没离开,就在门外守着。 下人们拿着东西鱼贯而入又鱼贯而出,便跟着主子一起在外边守着。 这一守,就是半个时辰。 消停没多久的雪又纷纷扬扬的下起来,竟是比出宫那会儿下的还要大些。 奸臣有个白月光_206 顾淮笙最是受不的冻,就这么一会儿,手就冻得跟萝卜似的,肉眼可见的红肿。 赵越瞥眼见他在那哈气搓手,拉过去就给裹进了披风里捂着,想想觉得不行,又拉开衣领把顾淮笙双手往领口里塞,惊的顾淮笙猛地抽了回去。 “干什么?”顾淮笙瞪眼。 “给你捂啊。”赵越再次拉过顾淮笙的手:“你手太冰了,不捂捂会生冻疮的,我火气重,贴皮捂暖和。” 顾淮笙还是往回缩,不过这次赵越用了点劲儿给抓牢了。 “好点没?”赵越压住顾淮笙极力抽出的手,笑的像个傻子。 曾几何时,冰山融化,竟是不知不觉变成了这副模样? 看着那笑容,顾淮笙不由停下挣扎,笑着点了点头。 顾钊本来听到顾淮笙怕冷,准备让下人去备火盆来的,结果愣是被两人的腻歪相处给刺激的大脑抽筋,忘了。英气沧桑的脸上满是纠结,可见此时此刻,心情也是复杂极了,也就云墨习以为常,平静的眉头都没动一下,挺拔的站在那,犹如不折青松。 顾淮笙并没有一直让赵越那么捂着,暖的差不多,便把手抽了出来,自个儿袖手拢进披风给捂起来,省的热气散掉。 两人相处正常了,顾钊才总算缓过劲儿来,也没耽搁,转头就吩咐下人备火盆和汤婆子。 东西刚备来没一会儿,禁闭的房门就打开了。 顾钊本来正要跟顾淮笙说话,见状立即便转移了注意,两步跨了过去:“如何?人怎么样了?” 麻朵瞥了顾淮笙和赵越一眼:“命暂时保住了,不过还没醒。”说罢侧身让出道来:“进来吧。” 麻朵话音未落,顾钊就撞她肩冲了进去。 顾淮笙两人没有动。 “顾大人之前说的,可算话?”麻朵看着顾淮笙:“我若救下他,你当真愿意既往不咎,放我离开?” 顾淮笙垂眸笑了笑,方抬眼道:“麻朵,你对赵邑,几分情意?” “你问这个做什么?”麻朵闻言心头一突,警惕地眯了眯眼。 “纯属好奇。”顾淮笙挑眉痞笑:“不过你会对他下手,想来也没几分情意,倘若真是爱惨了他,又哪忍得阴阳相隔,孤苦独活。” “你想反悔?”麻朵脸色蓦地一沉。 “反悔又如何?”没等顾淮笙开口,赵越就错步挡在了顾淮笙前面,目光冰冷地直视麻朵,跟方才笑成傻子的模样判若两人:“别忘了,你的家人还在我们手上。” “你!”听到这话,麻朵又是脸色大变,当即就急了:“你们!你们出尔反尔!” “你应该庆幸他没事。”赵越冷哼一声:“你家人才幸有一命苟活。” “嗐!”顾淮笙见差不多了,才伸手将赵越给扒拉开:“行了行了,你吓唬她做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好了别闹,先救人要紧,你跟她置什么气啊?”安抚完赵越,转向麻朵就又是一副狐狸面孔:“我说麻朵,这人救回来了吗?你就给我谈条件,我说的救,可不是吊一口气随时可能厥过去的救哦?” 麻朵深吸口气,压下心慌,再看向顾淮笙,姿态便不由自主的放低了些:“他身体亏空的太厉害,能暂时吊着一口气已经实属不易……我会尽全力,只是,也顶多能保他三个月性命。” “你这把我当傻子忽悠呢?”顾淮笙歪头,笑意却不达眼底:“他原本就被大夫断言还有几月寿数,你只保三个月,要你何用?” “若非大雪寒气加重病情,他确实尚能拖上两三月,可前提是,没有加重病情,就目前的情况,若是放任,他都活不过三日。”麻朵辩解道。 “那这样吧,你若能治好他,不用砍手,我放你自由,但是……我有个条件。”顾淮笙也不跟她废话:“你保他一年寿数,我放你出城十里,你若保他两年,我放你出城二十里,以此类推,到底能走多远,能否走出大魏边界,就看你自己本事了。” “你……” “怎么?”顾淮笙打断麻朵:“要是觉得太多,那我可以减。” “他的命,以蛊而续也顶多不过三年。”麻朵咬牙切齿,心里暗骂顾淮笙奸诈老贼,面上却不敢再带出过多情绪来:“你一年给十里,我拼尽全力,也就顶多能争取个三十里。”顿了顿,她问道:“那我有一问,倘若我所挣,未能走出大魏边界,会如何?” “咱们这就好比一场对赌。”顾淮笙笑容温柔:“既然是堵,自然要玩儿大一点才刺激啊?” 麻朵直觉顾淮笙这话有坑,警惕着没有接话,只等下文。 顾淮笙嘴角轻勾:“你若走出边界,我便无条件放你自由,反之,你家人放回,你留下。” 而这所谓的留下是什么意思,无需言明,就足以麻朵浑身泛凉。 恶狠狠地怒瞪顾淮笙,麻朵好半天才咬牙切齿地憋出一句话:“顾大人果然不愧是人人称道的笑面狐狸,论阴险奸诈,你论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谢谢夸奖。”顾淮笙拱手,故意恶心人:“所以,你赌吗?” 奸臣有个白月光_207 他虽是问句,但无论眼神还是表情,都在传递着一个信息,那就是,赌不赌都是死路一条。 麻朵不傻,当然听得出这话中之意,攥了攥拳头,这才应道:“好,我赌,不过希望这一次,顾大人能说话算话。” “那是自然,我何时说算不算数了?”顾淮笙挑眉,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那就,加油!” 麻朵……麻朵咬牙切齿,心里直骂顾淮笙不要脸,着实被怄得不轻。狠狠瞪了两人一眼,麻朵转身就往回走。 她这一进去,顾淮笙跟赵越对视一眼,便跟着跨进门槛走了进去。而云墨,则留在了外头,没有进去凑这个热闹。 第127章值得世间最好 赵九的身体,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是油尽灯枯之相,便是巫术续命,也非一蹴而就。赵越顾淮笙不能久留,下午便离开了常宅,云墨跟麻朵,则被留了下来。 “这一天天事情可真雨后竹笋一样冒出来,早就说去军营看看,拖了这么多天也未成行。”天气冷,马车里暖和,顾淮笙靠着靠着就打了个哈欠,半眯着眼昏昏欲睡。 “困了?”赵越解下披风给顾淮笙裹上。 “有一点。”顾淮笙推了推:“别给我……” “裹着吧,我身体比你好,不冷。”赵越坚持把顾淮笙裹起来:“去不了就别去了,我回头就修书一封,让人送过去,让顾将军送母亲回来,眼下局势渐稳,也是时候给接回来了,她一个妇道人家,一直住在军营确实不合礼数。” “也成。”顾淮笙下巴蹭了蹭披风绒毛:“倒是省的我跑一趟了。” “困了就睡会儿,靠着不舒服,你躺下来,枕我腿上睡。”赵越揽着顾淮笙肩膀道。 顾淮笙没有拒绝,顺着就滑倒躺了下去,枕着赵越的腿挪了个舒服的位置,就闭上了眼睛。 “多派几个人盯着麻朵,这女人狡猾的很,我怕云墨一个人应付不来。”顾淮笙闭了一会儿,嘟哝道。 “嗯。”赵越拍了拍他的肩膀:“睡吧。” 顾淮笙这一睡就睡到了宫里,马车停下也没醒,赵越也没叫他,直接把人给抱下了马车,正准备往寝宫去,顾淮笙自己被冷风吹醒了。 “冻着你了?”赵越低头见了,问道。 “没。”顾淮笙摇头:“放我下来,我自己走,宫里这么抱着成何体统?” “你当初耍赖让我抱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赵越没放:“还是我抱着吧,地上都是积雪,刚车上下来又过寒气,该生病了。” “好啊。”顾淮笙笑了起来:“烎王可抱稳了啊!” 赵越挑眉:“撩闲儿?” “没呢。”顾淮笙依旧笑眯眯。 赵越便跟着勾起了嘴角:“那就闭嘴。” “好的呢!”顾淮笙扯扯赵越衣领:“我都裹成球了,你体力能行么?” 赵越哼笑一声:“顾大人想一想每次腿软的都是谁,就知道我体力行不行了。” 顾淮笙啧了啧,可算是闭嘴了。可他这人天生就是个闲不住的,嘴闭上了,手却不老实。 赵越全由着他,直到进殿把人放下,这才一边解下顾淮笙身上的披风递给宫人,一边道:“我们择日把婚礼办了吧,原本早该办的,实在是事情太忙分身乏术。” 顾淮笙本来都转身往里面走了,听到这话脚步一顿,又转了回去,看着赵越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怎么?”赵越一见给误会了,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你不愿意?” 顾淮笙颔首一笑,方抬眼道:“我还以为,你给忘了呢。” “怎么可能会忘?”赵越跟着顾淮笙往里走:“承诺过你的,我一句也不会忘,而与你成婚,也是我曾经几乎不敢想的奢望。” 提及从前,两人一时沉默,心中皆不由感慨万千。 “幸好你回来了。”赵越望着顾淮笙侧颜:“幸好这一世,我们没有错过彼此。” 顾淮笙闻言怔了怔,随即就笑了:“是啊。”心中亦是感慨万千,不过想到一些现实问题,还是微皱了眉头:“只是,今时不同往日,眼下大臣们都盼着你登基,成婚一事,怕是不会太顺利。” “管他们做什么?”赵越冷嗤,拉着顾淮笙一起走到桌前坐下,倒了一杯热茶放他手上:“我赵越要娶谁嫁谁,还轮不到他们来直喙,再说了,咱们婚约可是先帝定下的,总不能他人不在旨意就作废了吧,不敬先帝,亦是杀头大罪,我倒要看看,谁脑袋够硬,敢来磨刀口。” 奸臣有个白月光_208 “你还真是……”顾淮笙捧着热茶也不喝,就暖手:“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性子这么冲呢?” “我这是性子冲吗?”赵越瞥顾淮笙一眼:“顾大人怎么说话的呢?” “啊……好好好,我不会说话,我错了还不成吗?”顾淮笙也觉得这话不妥,改口飞快:“不过说真的,国不可一日无君,这么拖着不是办法,对此,你心中可有打算?” “我对皇位没有兴趣。”赵越想也不想就道,将点心盘子推顾淮笙面前:“吃点东西,喝两口热茶,暖暖身子。” 顾淮笙依言捻了块糕点,咬了一口觉得不好吃,转手就递到赵越嘴边:“太甜了。”说完才反应过来赵越不爱吃甜:“哎,忘记你不吃……” 话没说完,赵越低头就把糕点给一口囫囵咬进了嘴里,那动作之迅速,看的顾淮笙一愣一愣的。 “皇位之事先不急。”赵越咽下后道:“赵砚今年虚岁十三,虽是年幼了些,但比起元稹皇帝六岁登基,已是年长许多,只是这孩子出生冷宫,成长经历让他心性过于阴沉,能否当得大任,还有待观察。”见顾淮笙一脸惊讶地瞪大着眼睛,以为他不知道,又给补充道:“赵砚就是六皇子,你见过的。” “我知道。”顾淮笙当然知道赵砚是六皇子,他只是惊讶于赵越的决定:“你真的决定六皇子?” “除了他,没有更合适的。”赵越喝了口茶水淡掉嘴里糕点残留的甜腻,清了清喉咙才接着道:“成王,泰王几人,虽是年长,却非治国之才,难当重任。” “可若真扶持六皇子登基,这朝中局势,怕是又得动荡一回了,他们心中,必然是不服的。”顾淮笙道。 “不服又如何,还能造反逆了不成?”赵越不以为然:“他们若有这本事,也轮不到我赵越捡这个漏。” “说的好像你真是捡漏似的。”顾淮笙白了他一眼。 “左右意思不差。”赵越叹了口气:“只是六皇子终归年幼,想要稳住局势,还得我从旁摄政辅佐才行,累倒无所谓,就怕养出个过河拆桥的狼崽子,别看他小小年纪,城府一点不输大人呢!” 这一点,顾淮笙其实也看出来了,不过话说回来,生在那种境地,若没点城府,怕是早就一堆白骨,哪能活到现在,这深宫,可一向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又何止美人埋骨。 只是对于赵越的担忧,顾淮笙却不以为虑:“小孩儿虽然性格阴沉,心思也深沉了些,但若把握好度,倒也不至于。”顿了顿又道:“看人看眼,一个人,无论年幼年长,无论沧桑世故,倘若眼底纯真尚留,那这个人,就差不到哪儿去,小孩儿外表端正沉着,小小年纪便显沧桑世故,可那一双眼睛澄澈明亮,时而无辜茫然如迷途惊鹿,只要好好引导,假以时日,未必不能成就一代明君。” “是什么让你这么看好他?”赵越不禁好奇。 顾淮笙挑眉:“我看人很准的。” 赵越便笑了:“我信你,不过,还是得再观察观察。” “这事儿我不管,我也就顺口一说,可没打算左右你的判断和决定。”顾淮笙想起那孩子,顿了顿道:“不过那孩子不容易,不管最后如何,都别亏待了他。” “你放心吧。”这点不用顾淮笙说,赵越也会的。 赵越并没有在寝宫多留,毕竟偷闲半天,不定堆积出多少事要忙呢,仅陪着顾淮笙吃了点东西,就急急忙忙去了御书房。 他这一走,顾淮笙就无聊了。 偏生这么冷的天,出门不可取,窝着也无趣,唯一的消遣,也就看书喝茶,这日子过的,活像个废物。 “果然还是宫外头有趣,这深宫高墙真不是人呆的地方。”顾淮笙捏着铁丝挑了挑火炭,待火旺一些,就把铁丝给扔开了:“去把六皇子接过来。”既然赵越有意让小孩儿继位,那就把人叫到身边多带带好了。 宫人领命,正要去,外头就响起了通传。 “禀顾大人,六皇子求见!” “快请!”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顾淮笙嘴角一勾,当即便起身迎了出去。 还没走到门口,小孩儿就跨进门槛,先一步走到顾淮笙面前,拱手就是一礼:“顾大人。” 顾淮笙伸手就把小孩儿给拉到火盆前:“您是皇子,给臣行什么礼,这一路过来冻坏了吧,快到火盆这烤烤。” “不冷。”小孩儿任由顾淮笙拉着,到了火盆前才将怀里一直兜着的东西拿出来递给顾淮笙,一把樱桃大小,红艳滴血的果子:“这是冷宫那边的果子藤结的,只有冬天才会结果,下雪之前吃着酸,雪后就特别甜,我管它叫雪果,摘来给顾大人尝尝。” “嗯?”顾淮笙捻了一颗看着,还挺稀罕:“这晶莹透亮,跟玛瑙似的,可真漂亮,我这还是第一次见这种果子。” “其实就是野果。”小孩儿有些不好意思地抿抿嘴:“不过我每年都有吃,顾大人放心,没有毒的。” “嗐,放心放心。”顾淮笙笑着就吃进了嘴里,入口果然清凉甘甜,果肉不多,却无籽,可比樱桃要好吃多了:“谢六皇子赏,臣真是受宠若惊呢!” “顾大人是个好人。”小孩儿扬着小脸,严肃且认真:“值得世间最好的。” 顾淮笙被逗乐了,故意打趣道:“世间最好,这雪果啊?” 小孩儿摇摇头又点点头。 顾淮笙懂了,伸手揉了揉小孩儿的头,拉着一起坐了下来。 “让御膳房做些吃的送来。”顾淮笙刚用过膳不久,这东西,不过是给小孩儿叫的。 奸臣有个白月光_209 宫人领命而去,顾淮笙倒了热茶给孩子,自己吃着雪果,把点心一股脑塞孩子怀里,一大一小一边烤火取暖一边吃东西喝茶,竟意外和谐。 “六皇子会下棋么?”顾淮笙忽然问。 意料之中,小孩儿摇头。 顾淮笙就道:“不会没关系,回头我教你,我还会骑马射箭,也可以教你哦!” 顾淮笙不过随口一说,谁知小孩儿却突然激动起来,跪起来对着顾淮笙就行了一个不太标准的拜师礼。 “学生赵砚,拜见老师!” 顾淮笙……顾淮笙就这么稀里糊涂收了个学生。 第128章一唱一和 书信早去,奈何大雪难以成行,直到腊月近尾立春将近,方收到顾淮准班师回朝的消息。而赵越跟顾淮笙的婚事,也开始紧锣密鼓的张罗起来,依旧按当初的规矩,双方嫁娶,唯一不同的是,上次是自行安排,这一次由钦天监和礼部着手。 消息一出,可是急坏一众朝臣,尤其内阁那几位,更是急的大冬天嘴角起泡,火烧眉毛,真真是豁出去老脸不要,天天死皮赖脸追着赵越和顾淮笙跑。 他们自是不想赵越与个男人成婚,但奈何先帝赐婚,倒是没人敢直喙。再者,就算没有先帝赐婚这茬,赵越尚未登基,他们也没那个立场说三道四。 眼下他们别无所求,就盼着赵越能赶在新年之前登基,把这事儿给了了。 “这么溜着也不是办法,事情不定下来,他们就天天缠着,你这边够不着,就跑吏部堵我,搞的我现在一天天脚踩风火轮儿似的。”眼看着赵越又云淡风轻将内阁诸人拒之门外,便是顾淮笙都看不过去了:“你差不多就得了,都是一把年纪的老头子,哪经得住你这么溜,回头再给折腾病了,也就他们迂腐古板遵循礼法,不生歹心玩弄权术,不然来个揭竿起义,又有的你忙的。” 赵越批阅奏折眼都未抬,更不接茬:“赵砚功课如何?” “还行。”顾淮笙撇了撇嘴,顺着便转移了话题:“小孩儿基础虽然不行,但挺刻苦,人也聪明,学的挺快,嘿!” “怎么?”赵越下笔的动作一顿,转头看向顾淮笙。 “这孩子有一点特别可惜。”顾淮笙将磨好的墨放到赵越手边,转身去书架拿了卷竹简,席地而坐:“那就是过目不忘,现在教学还是迟了些,若是自幼培养,必然是个可造之材。” “只是过目不忘而已。”赵越将批阅好的奏折放到一边:“记性好,不代表什么。” “我当然知道。”顾淮笙啧了一声:“可他不止记忆过人,一些问题上的见解也很不一般,也许是自幼经历的原因吧,他看问题,跟别人不一样,看似通俗,却总能点到关键上。” 赵越沉默须臾,就在顾淮笙以为他不会说话转头准备看竹简时,他却突然冲门外道:“带六皇子过来!” “你找他过来干嘛?”顾淮笙闻言一愣:“考校功课啊?” 赵越歪头看向顾淮笙,却是卖起了关子:“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闻言,顾淮笙乜斜赵越一眼,含笑摇了摇头,便没再多问,顾自低头看了起来。 他不吭声,赵越却闲不住嘴了:“对了,司衣库那边上午给送了几个喜服图样过来,你要不要看看?” “不都是常见新郎款吗?有什么好选的?”顾淮笙嘴上这么说着,行动上却很实诚,放下竹简起身就走了过去:“图样在哪?” “你不是不感兴趣么?”赵越故意逗他。 顾淮笙脸皮厚着呢:“你这不是勾起我兴趣了么?” “就知道你口是心非。”赵越笑睨顾淮笙一眼,转手从案头拿出几张喜服的打样图纸来:“给,自己看吧,喜欢哪个直接让人吩咐下去便是。” 顾淮笙翻了翻,只觉眼花缭乱:“我看着都挺好,要不全给做出来,咱们里外全穿上,从里红到外,红红火火,都吉利。” “可以啊。”赵越竟也没有意见:“你高兴就好。” 这下倒是轮到顾淮笙惊讶了:“不是吧,你这也能答应?” “嗯。”赵越低头继续忙着:“只要你想,怎样都好,我都顺着你。” “娘呐!”顾淮笙笑崩,故意夸张捂胸,嗲声嗲气怪叫道:“你这样会把我惯坏的!” “管谁叫娘呢?”赵越抬头笑瞥顾淮笙一眼:“别乱叫。” “那你床上总是让我叫相公。”顾淮笙放下图纸,也不坐回去了,就趴在案前看赵越忙活。 “我也叫你相公了。”赵越眼皮都不抖一下:“你不吃亏,再说,你难道不是我相公么?” 奸臣有个白月光_210 “我说赵越。”顾淮笙歪着头去冲赵越挤眉弄眼:“我发现,你学坏了哦,以前被调戏就脸红,现在都能面不改色提床笫之欢了。” 赵越笔杆儿敲顾淮笙脑门儿:“没个正形儿,站好,一会儿赵砚过来瞧见,成何体统。” “啧。”顾淮笙转身走回去坐下,继续拿起竹简看起来,嘴上却不甘示弱:“说的好像你多在意一样,之前也不知道是谁,当着人小孩儿的面,偷摸拉我的手。” “我那是光明正大的拉。”赵越瞥顾淮笙一眼。 “那更不要脸了。”顾淮笙顺口就接。 赵越懒得与他掰扯:“你高兴就好。” “对了。”扯了这么多有的没的,顾淮笙忽然想起一事:“大哥他们也不知道到了没有,驻营到京城,半天路程应该够了。” “嗯。”赵越道:“已经到了,母亲我让人直接送回烎王府了,顾将军我也传令让他先回府休整那边,明日早朝再进宫。” 一听顾淮准已经回京,顾淮笙就有点坐不住了。 赵越看在眼里,便问:“想回去?” “嗯。”顾淮笙合上竹简:“阔别许久,难得回来,总是要回去见见的,而且,我父亲的事,也得与大哥说说,总要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你放心,顾将军心理承受能力比你强多了,知道顾老将军还活着,必然会非常高兴。”赵越顿了顿,还是点了头:“你是该回去看看。” 两人正说着,御书房的门就被敲响了,门外响起宫人的通传:“禀烎王殿下,六皇子到!” “进来!”赵越打住了跟顾淮笙的话题,转头道。 话音刚落,赵砚就跨门槛走了进来,于案前几步距离站定,对着两人拱手:“烎王兄,老师。” “知道我找你过来做什么吗?”赵越冲一旁的椅子抬了抬下巴,示意赵砚坐下说话。 赵砚拱手,走过去坐下后才道:“不知。” “先帝过世已久,国君之位却一直空缺,朝堂上下皆人心不稳忧虑重重,而你作为先帝唯一子嗣,理应顺位继承,只是你自幼冷宫长大,很多规矩都不懂,也未曾找老师教过学问,实在难担大任,故而才一拖再拖。”赵越也不跟小孩儿绕弯子:“可国不可一日无君,眼下朝政有我代理尚可应付,然新年在即,若国君再不定下就着实不像话了。” 赵砚沉默须臾,起身冲赵越拱手:“家国内乱硝烟四起,是烎王兄以一己之力定国安邦,这国君之位,理应非烎王兄莫属,赵砚年幼,且学问之初什么都不懂……” “六皇子聪明着呢,不懂可以学嘛。”顾淮笙打断赵砚:“我刚还跟烎王夸您来着,说您记忆过人,头脑聪明,见解独到,乃不可多得之其才,也就吃亏在起步晚,这要自幼学起,必然成就一代神童,这做国君呐,跟做学问一个道理,只要你肯努力肯用心去学,就一定能成,六皇子就别妄自菲薄了。” 顾淮笙一通夸,夸的赵砚小脸通红:“老师,老师就莫要拿学生打趣了,学生……” “没打趣没打趣。”顾淮笙摆摆手走过去:“臣这都是说真的,六皇子就别谦虚了,不过……” 一大一小都转头的转头,抬头的抬头,齐齐看向顾淮笙。 顾淮笙笑弯眉眼,手指点着下巴:“不过,六皇子好像还没取字吧?” 赵砚刚摇了下头,就听到赵越呛顾淮笙。 “你傻了吧?”赵越起身从案后走了出去:“他未及弱冠,如何取字?” “也对。”顾淮笙点点头又纠结道:“可他若登基,那就是皇上,这皇上连个字都没有,不像话吧?” “没什么不像话的。”赵越道:“元稹皇帝六岁登基,一样有名无字,怀仁二字,还是他及冠之时,自己取的。” “哦!”顾淮笙一脸恍然大悟:“我都忘记这茬了。”随即转头冲赵砚道:“那六皇子也等及冠时,自己取一个吧,我就不操这心了。” 赵砚:“……” 这两人一唱一和的,这是就把他继位的事情给定下了? 意识到这点,赵砚心头便是一慌,再也端不住装出来的老成,急切冲赵越道:“烎王兄,皇位一事,我并非假意客套,我,我什么都不懂,是真不行,那些大臣们,他们,他们也不会听我的,他们肯定会反对的!” “你是先帝血脉,顺应继位天经地义,容得他们反对?”赵越脸上没什么表情,眉眼间却严肃凌然,不怒自威:“不懂就学,总有学会的时候,在此之前,我会以摄政王的身份从旁辅佐,有我在,他们不敢造次,再者,你是皇,他们是臣,敢以下犯上者,砍了便是,但是……” “但是什么?”赵砚一副被赶鸭子上架的苦哈样,连声音都在抖。 赵越却只是淡淡瞥他一眼,并未斥责纠正,只看了顾淮笙一眼道:“我只辅佐你及冠成年,待你能独当一面之时,我便卸职交权,倒是,还望你能信守今日之诺,予以成全。” 什么信守承诺,这根本就是专制一言堂! 无奈的是,赵砚压根儿没得反驳,赵越也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就直接几道命令发下去,这事儿就算是定下了。 “登基大典需钦天监定日子,你且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养足精神,待吉日敲定,可有的忙。”赵越说罢摆摆手,示意赵砚可以走了:“登基大典之后,我跟淮笙就得搬出宫去,所以休息归休息,功课也别落下,趁着淮笙还在,不懂的就多问问他。” 奸臣有个白月光_211 赵砚拱手:“是,赵砚记下了,烎王兄且忙,那我就先回……” “等一下。”顾淮笙想起一茬忙打断赵砚,话却是冲赵越说的:“空口白牙的承诺哪能做数,得白纸黑字立个字据,让六皇子签字画押才行,不然他到时候压榨劳力,不放人怎么办?” 就这样,赵砚不止被夫夫俩一唱一和赶鸭子上架,还被忽悠着签立字据,这才得以脱身离开。 待人小孩儿离开,赵越才看着顾淮笙道:“钦天监看日子应该就这两日,正好在咱们婚礼之前。” 顾淮笙挤眉弄眼:“挺好,挺好。” 第129章兄弟再聚 顾淮笙的马车刚在顾府门前停下,老早得到消息守在门口的果壳儿就一个箭步飞奔而出,三步并做两步,就从台阶上跳蹿着冲了过去。 “少爷!少爷您可算回来了!少爷!是您吗少爷?!” 隔着车壁,顾淮笙都能听出那小子的欢快劲儿,小脸必定笑的跟个傻憨憨似的。 摇了摇头,顾淮笙掀帘出去,下地就给了果壳儿脑门儿一下。 “都做管家多久了,还是这么毛毛躁躁的,该打!”拢了拢披风,顾淮笙径自拾阶而上:“大哥淮阳他们回来了吗?” “回了回了,嘿嘿……”果壳儿摸摸后脑瓜,嘴角都快咧到后耳根了。 顾淮笙瞥了一眼,直接给逗乐:“傻样。”伸手揉了把果壳儿头上的管家帽,顾淮笙大步就进了门:“他们现在在哪?” 果壳儿小跑跟着:“在剑堂,也不知阳少爷如何惹恼了大少爷,一回来就被拎去剑堂切磋,隔着老远都能听见阳少爷鬼哭狼嚎的声音。” “这小子,定是又撩老虎须子了。”顾淮笙光听果壳儿形容,就能想象那副鸡飞狗跳的画面,倍感亲切之余,不禁脚步都跟着加快了许多。 “还说阳少爷呢。”果壳儿腿短跑地吭哧吭哧:“少爷以前也没好到哪里去,军棍可是棍棍到肉,奴才至今想起来都屁股疼。” “行啊你,一段时日不见,都开始编排起主子来了?”顾淮笙反手一个爆栗:“我那也没鬼哭狼嚎。” “您那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果壳儿怼完,望着顾淮笙的脸嘿嘿傻乐:“少爷您可回来了,可把奴才给想的。” 顾淮笙眉眼尽染笑意,伸手拍了拍果壳儿肩膀。 “少爷,您跟烎王这婚礼眼看又筹备起来了,只是奴才有一事想问。”见顾淮笙抬了抬下巴,果壳儿才接着道:“都是嫁娶,成亲后,您跟烎王住哪儿啊?是您跟着他去烎王府,还是他住过来呢?” “这重要吗?”顾淮笙斜他一眼:“住哪不都是一样?” “当然不一样。”果壳儿嘟嘴咬唇:“要是少爷去烎王府,那奴才也不想做这管家了,奴才情愿跟着少爷去烎王府,还像以前那样,服侍伺候少爷,少爷,您要真去烎王府,把奴才给一起带上好不好?” 顾淮笙脚步不停:“你要想跟着就跟着吧。” “谢谢少爷!”果壳儿一下就高兴了,激动地差点蹦起来。 “好好走路。”顾淮笙瞥眼叮嘱。 “是!奴才遵命!”果壳儿嘴上应的响亮,脚步却一点没有好好走的意思,依旧小跑蹦跶地欢快。 顾淮笙便也由了他去。 两人很快就到了剑堂,真如果壳儿所说,老远就听得顾淮阳尖叫求饶的声音,没看见,就已经预见到是怎样一副鸡飞狗跳的画面了。 “阳少爷叫的比先前还惨。”果壳儿啧啧:“肯定被大少爷按着揍了。” 果壳儿话音刚落,剑堂大门就砰地一声被拽开,顾淮阳捂着屁股歪七扭八地就逃也似地冲了出来,看到顾淮笙,瞬间热泪盈眶,犹如见到救星。 “二哥救我!” 几乎是条件反射,顾淮笙伸手一拽,就把冲过来的顾淮阳挡在了身后,一抬头看到追出来的顾淮准,上扬的嘴角缓缓落了下去,眸子水光闪烁,片刻却眉眼弯起,尽染笑意。 “大哥!”顾淮笙抑制不住激动,喊了一声又喊一声:“大哥!” 顾淮准本来怒气冲冲的脸一下就缓和了下来,走上前擂了顾淮笙左肩一拳:“元伯的事我已经听说了,辛苦你了,听说你怕冷的厉害,可是身体又不好了?” “好着呢。”顾淮笙应了一声才皱眉:“对了,大哥淮阳,我有件事,要给你们说。” “刚回来就说正事,二哥什么时候变得跟大哥一样无趣了?”顾淮阳探出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我新学了一个戏,要不你们俩坐下来,喝茶磕瓜子,我给你们来一段助兴怎么样啊?我说真的大哥,整天舞刀弄枪实在无趣,术业有专攻,你不能把你的爱好强加在我身上啊,被你拉练半天,我真不行了,我腰也酸,手也麻,腿还抽筋,再练下去我会死的,求放过啊!” 奸臣有个白月光_212 顾淮笙一听这个就知道,顾淮阳为什么会被拉来剑堂折腾了,无语的摇了摇头,反手把人脑袋给摁了回去。 “好了淮阳,我要说的事关重大,咱们去书房吧!”顾淮笙道。 顾淮准点头:“走吧。” 两人说罢就朝书房走,就顾淮阳嘟嘟囔囔磨蹭着不肯动弹,脚后跟蹭挪蹭挪,一副想开溜的样子。然而他还没转身,就被顾淮笙反手揪领口一拽,拉着走了。 “二哥……” “事关父亲。”顾淮笙只说了四个字,就直接让顾淮阳停止了挣扎闭了嘴,跟着两人走了。 顾淮准没想到是这个,忍不住回头瞥了顾淮笙一眼,但并没有多问什么,随即就转过了头去。 一进书房,顾淮笙就把房门给关上了。 冬日里日头暗,门一关屋子里光都不透多少,顾淮准就去点了油灯,随即兄弟三个就围着茶桌盘腿坐了下来。 “二哥,当年的真相……” “不是这个。”顾淮笙打断顾淮阳,看着二人:“我要说的是,父亲他……没有死,还活着。” 这话一出两人皆是大惊,一脸的不敢置信。 “什么?父亲还活着?”顾淮阳最是沉不住气:“二哥,你说真的,没有开玩笑吧?可是当年,我们亲眼看过父亲遗体,也是亲自看着入棺下葬的,那就是父亲没错,怎么可能还活着?” “那是移花接木,我们都被骗了。”顾淮笙叹气:“我已经见过他人了,目前跟曌王住在城郊村常宅。” “曌王?”顾淮准蹙眉:“怎么又扯出曌王来了?他当年不是被贬发配了吗?” “对啊,就是他。”顾淮笙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我接下来要说的,你们可能有些难以接受,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哎呀二哥,你快说,就别卖关子!”顾淮阳急的捶桌。 顾淮笙深吸口气,酝酿了好一会儿的措辞,才言简意核的将情况大致给两人说了一遍。 “事情就是这样。”说完顾淮笙看着两人懵愣震惊的表情,缓缓接道:“总之,就是父亲危难之际,是曌王阴差阳错救了他,然后……他俩惺惺相惜,在一起了,不过曌王身体不行,恐时日无多,虽逼着麻朵为其续命,能不能活,能活多久,但看他自己命数。” 顾淮笙说的这些,实在是太过意外震撼,顾淮准听完就沉默了,反而是顾淮阳惊讶的目瞪口呆,嘴巴张的能塞进一颗鸡蛋。 “哎呀天啦!”半晌,顾淮阳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我终于知道大哥二哥为何都喜欢男人了,原来是遗传啊!” “你能不能抓一下重点?”顾淮笙无语:“重点是这个吗?重点是咱们父亲他还活着!” “我知道啊!”顾淮阳点头:“大喜事儿啊!真是太好了,爹他居然还活着!大哥,你听到没,爹还活着,他没有死,没有死!” “听到了听到了。”顾淮准这会儿也顾不上呵斥顾淮阳咋呼了,他自个儿就激动得难以自已,胸口起起伏伏,好半天才压下翻涌跌宕的情绪:“父亲既然就在城郊村,为何不回家来?” “之前回不得,眼下没法回。”顾淮笙摇头。 “因为曌王?”顾淮准瞬懂。 “嗯。”顾淮笙点头:“曌王半生皆为仇恨所累,如今大仇得报,唯念能偷得余生静好,父亲自然是要陪着的。” “也好。”顾淮准良久叹了口气:“母亲去世的早,父亲这么多年也没续弦也不纳妾,一直那么单过着,如今能得一知心人相伴,是好事,纵然余生苦短,至少没白活。” “嗯嗯!”顾淮阳在一旁附和地点头,眼泪汪汪的感慨道:“咱们家的男人都找男人去了,也就剩我这么一根独苗子,传宗接代的任务全压我肩上,我太难了我!” 顾淮准顾淮笙对视一眼,颇有默契地伸手,一人一边拍顾淮阳肩膀:“辛苦你了,加油!” 顾淮阳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然而兄弟两人都没有笑话他,因为都知道,他这是在为什么哭。便是顾淮准虽然能忍,可也眼眶湿润牙槽紧咬,绷的咬肌线条分明。 看着两人,顾淮笙才不得不承认,赵越之前说的是真的,纠结在意的,的确只有他一个人而已。可是看着眼前两人,那么鲜活的就坐在面前,或隐忍或哭,都是那么的真实,但若没有重来,这两个人,都死了啊! 顾淮笙心中无恨,却也始终对前世两人的惨死耿耿于怀,他很想弄明白,然而记忆空缺的一块,却无迹可寻。心中便不免懊恼,这死过一回果然脑子不中用了,这轮回路明明不过弹指一瞬,他却像是经历了一场漫长游荡,久到忘记了许多事情。 其实不光是前世顾淮准死前的那段,就连小时候很多事情,他都只有一点模糊印象,还时常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臆想。 “淮笙?淮笙?” 顾淮笙沉浸思绪,被顾淮准叫了两声才回过神来,眨了眨眼。 这会儿兄弟三人情绪都波动大,顾淮准便没有问他失神的原因:“我们去常宅看看吧。” 是该去看看。 奸臣有个白月光_213 闻言,顾淮笙点了点头,随即便叫来果壳儿,让他去着手安排。 果壳儿前脚刚去,就有下人来报,赵越来了。 兄弟三人闻言一愣,便没有继续在书房耗着,整理了下情绪,起身走了出去。 第130章让我静静 三人还没走去前院,赵越就自己找了过来,看着脸上没有表情,但目光却老远就锁定在顾淮笙身上,盯上了,便黏糊炙热的再也没能挪开。 那眼神太过灼热,烧得顾淮阳都忍不住搓了搓胳膊,肩膀撞了顾淮笙一下:“哎哟喂,你俩都这么久了,还黏糊呢?啧啧,烎王这火辣辣的眼神,配上寒冬腊月的表情,活脱脱冰火两重天啊!” 顾淮笙没有搭理顾淮阳,径自快步迎了过去:“你怎么来了?可是宫里出了什么事?” “嗯。”赵越冲顾淮准点点头,这才看回顾淮笙道:“赵砚食物里被人下了砒霜……” 赵越话没说完,顾淮笙就惊变了脸色:“什么?!” “你别急。”赵越伸手按住顾淮笙的肩膀:“他人没事,就养的那只老鼠被毒死了。” 一听人没事,顾淮笙脸色才缓和过来,但随即就因为老鼠挑了眉头:“养老鼠?” “他之前在冷宫养的,出来后一直带在身边。”赵越道。 “不过,老鼠寿命最多不到三年,他出冷宫可不止三年吧?”顾淮笙一看赵越的表情,就知道对方是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不禁摇头笑骂:“不愧是你们赵家人,这心思啊,还真是九曲回肠,烎王果然没看错人,这孩子前途无量啊!” “没点心智,也活不到现在。”赵越给顾淮笙拢拢披风。 “那孩子没吓着吧?”虽然小孩儿心智过人,但毕竟还是孩子,顾淮笙不免还是会有些担心。 “吓着倒不至于。”赵越看了顾淮准一眼,拱手:“顾将军,辛苦了。” “本分而已。”顾淮准拱手行礼:“王爷此行急着过来,可是要接淮笙进宫?” “正是。”赵越颔首:“不过,你们这……” “原本是要出门去常宅的,没想你会这时候过来。”顾淮笙接话道:“这才刚定下六皇子继位一事,随后就出了这事,看来并非眼见的太平啊,下毒之人可抓到了?” “送汤的宫女和御厨,都收押看管起来了,具体的,还待再查。”赵越顿了顿:“这眼看登基大典就到了,突然出了这样的事,内阁几位大人都很紧张,得到消息就进宫了,只等你回去,再行商议。” “不是……”顾淮笙疑惑了:“等我干嘛,这事儿我也管不着啊,查案交大理寺,议政我一个吏部侍郎也靠不上啊?” “你现在可不止是吏部侍郎,还是未来幼帝的老师。”赵越好笑:“顾大人记性怎么这么差?” “啊?”顾淮笙回头看一眼顾淮准顾淮阳,眼角都抽抽了:“那也……跟我没关系啊,老师只负责教学问,哪管得着这朝堂之事?” “是张大人点名要你过去的,大家都还在御书房等着呢,赵砚也在,既然不日就将登基,这种事情,总要带着他的,他也想你去,这孩子也不知怎么回事,好像特别依赖你。”赵越捏捏顾淮笙的胳膊:“我知道你不喜这些,等此间事了,你该怎样还怎样,以后这些破事儿,都我来管。” “可是,我这还要带大哥他们去常宅呢。”这也是让顾淮笙为难的一点。 都不用赵越说,顾淮准就接了话:“没事儿,正事要紧,你随王爷去吧,我跟淮阳过去就行,左右就在城郊村,也不难找。” “是啊二哥,你就去吧,我跟大哥去一样。”顾淮阳也附和点头。 兄弟俩都这么说了,顾淮笙也就点了点头,跟着赵越先行离开了。 直到上了马车,顾淮笙才想起来,这么半天,他居然忘了一个人,啧了一声,抬手就拍了脑门儿一下。 “做什么呢你?”赵越一脸莫名的看着他。 “嗐!”顾淮笙道:“大哥他们回来,怎么都没见奴儿呢?我居然把他给忘了,也不知道人是否平安,不然回来怎么都不见人?” 一听这个,赵越脸色就微微一沉:“你看你哥,像跟心爱人生离死别的样子吗?” 顾淮笙下意识摇头,反应过来就忍不住乐了,一脸坏笑的乜斜着赵越:“我只说平安与否,又没说……你就整个生离死别,至于嘛你?” 赵越凉凉地看了顾淮笙一眼就转开了视线。 “我就随口关心一句。”顾淮笙那叫个无语:“他要跟我哥好了,那就是我们顾家人,都是一家人,我关心一句很正常吧,王爷这也醋,不怕酸的慌?” 赵越被说中心思,耳朵微红,咳了一声:“他要受伤,你大哥自然不会放任他在军营待着,你就放心吧!” 奸臣有个白月光_214 “好好好,我放心,我不操心他了这总成了吧?”顾淮笙见好就收,讨好地凑过去挨挨蹭蹭:“不过你怎么知道他是在军营啊?” “顾大人是不是冻傻了?”赵越刚下去的脾气又冒头了,脸上却绷得面无表情,火气全映照在眼睛里:“他不在军营会在哪?” “瞧瞧你,我就随口问问你凶我做什么?咱俩这还没成亲呢,这要是成了亲,那你还不天天凶我啊?”顾淮笙噘嘴瞥眼:“要是这样,那我可要再好好考虑考虑了,不然这一天三顿吼,谁受得了啊?” “你就故意气我是吧?”赵越忍无可忍,一把抓过顾淮笙摁到怀里,铁臂箍腰一脸冷冽强势:“你敢毁婚试试!” “我要毁了会怎么样啊?”顾淮笙故意逗他。 “硬抢!”赵越捂住顾淮笙的嘴:“闭嘴,不许再说话!” 便是捂着,顾淮笙依旧不老实,含糊不清也要说:“赵越,我的好王爷,你吃醋的样子真可爱。” 刷地一下,原本只是耳朵红的赵越,脸皮瞬间红了个透,瞪着顾淮笙的双眼仿似要吃人一样。 然而某人还未意识到严重性,撩骚撩的兴起:“捂一个人的嘴,也是有讲究的知道吧?要是那人是外人,你就一掌劈厥过去,要是很亲近的晚辈,你就巴掌捂嘴,可那个人要是爱人呢,你就该这样……”说着,一把拉下赵越的手,直接对着嘴角就是一口,还故意坏心眼的牙齿磨了磨对方嘴皮子,这才一脸奸计得逞地退开:“一吻封唇。” “顾大人所言甚是,受教了。”话音刚落,赵越一把就把顾淮笙拽回怀里,扣着后脑勺就强势亲吻起来,那劲道,可跟顾淮笙撩骚那一下差的太多了,恶狠狠撕扯,浑然一副恨不得把人给整个吞下入腹。 男人是最经不起这样激情的刺激的,这一遭,两人都情动的厉害,要不是接下来有要事,怕是在马车上就能放飞来一炮。索性两人情动归情动,尚且还没烧坏理智,紧紧地拥抱了一会儿,极力平复心跳,将冲动给压了回去,良久,心跳平复后才分开,然而看向对方的眼神依旧缠绵热烈。 “下去了吗?”顾淮笙撩开帘子吹风,待脸上热度下去,才头也不转地望着外面问赵越。 赵越却是先瞥了顾淮笙裆部一眼:“我是下去了,你还没。” 顾淮笙……顾淮笙两腿一夹,尴尬地咳了两声,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把帘子放下来吧,别吹凉了。”比起别的,赵越还是更关心顾淮笙的身体。 “没事儿。”顾淮笙依旧没转头:“我再吹会儿。” “你心绪不静,脸冻僵了它也下不去。”赵越顿了顿,犹豫道:“你要实在憋的难受,要不,我用手帮你?” 顾淮笙有点心动,但终归还是脸面占了上风:“还……还是算了,你别管我,别跟我说话,一会儿的,一会儿就下去了。” 本来也憋的难受的赵越看他说话都打结巴,禁不住就乐了:“你可真是……”也不管顾淮笙同意不同意了,赵越直接撩摆子解裤头,就动起手来:“还是我帮你吧,要不了多会儿。” 顾淮笙给惊了一跳,一把摁住赵越作怪的手,压低声音警告:“喂,车夫还在……” “你安静点就没事。”赵越顺手把顾淮笙给捞回怀里,不由分说就伺候起来。 顾淮笙一开始还坚持,然而没坚持一会儿,就给彻底沦陷了。 而赵越那句要不了多会儿,也给证实了。 也不知道是环境太刺激还是怕搞出动静被车夫听见,顾淮笙全程紧张,没几下就给缴械投降完败在了赵越手里。 深感丢人的他趴在赵越肩头,半天都没脸抬头。 本来还想打趣的赵越见他这样,怕撩拨过头把人给惹怒了,到嘴的调侃愣是给咽了回去。不推开顾淮笙也不说话,就憋着笑沉默地给顾淮笙打理收拾,直到整理妥当,才安抚地拍拍顾淮笙后背。 “干嘛啊?”赵越嘴角扬起又极力压回去,声音平稳温柔:“趴我肩上装鸵鸟呢?” “你别跟我说话,让我静静。”顾淮笙语气萎靡地道。 “哎呀,不就是野外刺激过头,那什么嘛,有什么好丢人的?”赵越哄孩子似的:“再说,这又没外人,你平时什么样我又不是不清楚,今儿纯属我发挥失误,伺候不周,顾大人多多海涵,啊?” 第131章老师演的太浮夸了 一路上,不管赵越怎么哄,顾淮笙都鸵鸟的不为所动。 然而到了宫里,马车刚一停下,他就立马推开赵越坐正了身体,整整衣襟下马车,脸上淡定的跟没事人一样。 这反差,看的赵越是一愣一愣的,半晌反应过来,无奈地摇了摇头,笑整衣领跟着下了马车。 “内阁那几位也真是的,不就下毒未遂么,也至于他们兴师动众?”到御书房,顾淮笙想到什么忽然慢下脚步,转头冲赵越挤眉弄眼:“我猜啊,醉翁之意不在酒,借题发挥罢了,王爷怎么看?” “他们意在何为不重要。”赵越瞥顾淮笙一眼:“带孩子罢了。” 顾淮笙坏笑挑眉:“王爷你可真是个人精。” 奸臣有个白月光_215 “彼此彼此,我这不都是跟顾大人你学的么?”一队宫女迎面走来,眼看顾淮笙不看路就要撞上去,赵越拉了一把:“看路。” “知道知道,看着呢。”顾淮笙掸掸被抓皱的衣袖,旋即便跟着赵越一并拐进了御书房大门。 两人刚一进门,就收获了一大片眼神。 顾淮笙脚步一顿,往后一撤:“诸位大人热情如斯,还真是教下官受宠若惊啊!” 然而没一人搭理他,均是拱手冲赵越行礼:“烎王!” 也就赵砚待他走到身边后拉了拉他的袖子,压低声音道:“老师演的太浮夸了,学生就看到张大人偷偷翻了老大一个白眼。” “乖。”顾淮笙摸赵越脑袋,也弯腰学着他那样小声道:“相信我,他那是嫉妒我的美貌。” 赵砚……赵砚佩服地给顾淮笙比了个大拇指。 两人旁若无人的小动作,全然那一众观众当瞎子,尤其那个张大人就站在两人对面,不止小动作看得清清楚楚,那小话也是听的明明白白,嘴角抽了抽,差点就又没忍住附送一个大白眼。 “顾大人今儿怎么看着怪怪的,吃错药了?”洪大人亦是看在眼里,忍不住胳膊捣了张大人一下。 张大人闻言,面色微变,提醒道:“洪大人慎言。” 洪大人闭了嘴,转头就对上赵越冰冷慑人的眼神,顿时头皮一麻心里咯噔,慌忙转开视线,心虚垂下了脑袋。 赵越看了洪大人许久,连带着张大人都受到了波及,一众人被赵越慑人的气场搞的噤若寒蝉,一时间,竟是谁也没有先开口当这个出头鸟。 还是顾淮笙见气氛紧张,笑着出来打圆场:“王爷别这么严肃嘛,瞧把几位大人给紧张的,叫我过来,不是讨论六皇子被下毒一事吗?那咱们就有事说事,不过据我所知,人不是被收押起来待查了么?不知诸位大人还有何见解?” 顾淮笙这一出声,赵越气场陡变,被压的几乎抬不起头的诸人皆是暗松一口,但就算顾淮笙开了头,这应和的却依旧没有,都在那暗搓搓地你瞅我我瞅他,最后所有目光都落在了张大人身上。 顾淮笙看的有趣,冲小孩儿使了个眼色,便拉着人走到一边坐下,喝茶看起了热闹。 见赵越坐到了案后依旧无人开口,顾淮笙撇了撇嘴,开口直接点名:“张大人,不若你来说说。” 顾淮笙点名张大人,赵越目光便直接看了过去,盯得张大人想缩着都不行,硬着头皮跨步出列,对赵越拱手行礼。 “此番六皇子险遭下毒,必然是与即将举行的登基大典息息相关。”张大人开了个头,接下来的话便顺溜了:“有人想要阻碍登基大典顺利举行,故而臣等以为,不止要严查真凶,还当加以重视才是。” “哦?”赵越暗搓搓跟顾淮笙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那依诸位之见,当如何重视,才算重视?” “臣等以为,六皇子虽是先帝子嗣,理应继承皇位,可终归年岁尚幼,难以服众,而先帝子嗣固然单薄,但尚有兄弟在世,除开年过六旬的明王,宁王和成王都正当壮年,顺位继承亦无不可。”张大人说着抬头看了赵越一眼,见他脸上没什么冷淡之外的情绪波动,这才接着道:“而烎王却一力推出六皇子,两人必然心有不服,所以……” “张大人是认为,宁王与明王嫌疑最大?”见张大人表情一顿梗住,赵越嘴角一勾,轻声问:“是这个意思么?” “臣只是推测,并无证据。”张大人瞥了眼一旁的其他几人,顶着赵越的气场压力继续往下掰扯:“谁下毒手,暂且不论,臣要说的是,六皇子太小,若是继位,那两位必然旁生野心,届时六皇子就好比活靶子,先帝几位皇子,也就剩下六皇子这一脉,实在不宜推他出来冒这个险。” “那照张大人的意思,是准备拥立明王还是宁王啊?”顾淮笙听了一耳朵,伸手捏一块糕点塞小孩儿手里,懒洋洋地问道。 “明王宁王皆非明君之才。”洪大人这时候走出来,冲赵越拱手:“六皇子天资过人,若用心栽培,假以时日,必然可成就一代明主,但眼下确实为时过早,就算要顺位继承,也该等成年之后。” “洪大人所言极是。”张大人接过话头:“六皇子若是登基,明王宁王必然兴风作浪不会安分,届时又将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暂且无可预知,但必然会内乱又起难得安宁,而唯一有服众之才的,也就是烎王了,一来烎王平乱有功,百官信服,二来,亦是皇家正统血脉,继位顺理成章不怕招人诟病,明王宁王纵使有心,也定然不敢造次。” 张大人说罢洪大人来:“臣等也知道,烎王志不在此,但还请您以大局为重,暂揽重任,待将来六皇子成年,您再禅位于他,也可。” 洪大人话音落下,内阁诸人便以张大人为首,依次出列跪成一片,齐声谏言:“请烎王以大局为重,暂揽重任,以振我大魏河山,定朝廷安宁!” 这一出一唱一和的表演甚是精彩,可惜在场看戏的三人皆是不为所动。抛开顾淮笙跟赵越时不时眉来眼去不谈,赵砚亦是吃吃喝喝好不开心。 内阁诸人等了半天也未有回应,纳闷儿抬头,看到这一画面顿时变了脸色,然而一个个憋的肝疼,却敢怒不敢言。心中对顾淮笙就愈发不满,都认为是他耽误了赵越,活脱脱就是一个媚君祸国的妖臣佞幸。 “你们瞪我干嘛?”顾淮笙将一切尽收眼底,却不是个乐意装睁眼瞎的,笑眯眯就望了过去,惊的诸人慌忙低头,然他依旧没就此放过:“我跟烎王婚约在前,你们逼他继位在后,难道还能怨到我头上不成?你们现在能逼他继位,下一次是不是就得逼他立后纳妃,充盈后宫,把我这个妖臣佞幸给处死啊?” 这一针见血堪比几人肚里蛔虫,当场吓的几人额冒冷汗,连连否认。 顾淮笙却并未就此罢休,拍拍手上的糕点碎屑起身走到几人面前,居高临下的颔首挑眉:“尔等口口声声六皇子年幼不堪大任,担心他遭奸人迫害,担心明王宁王因此造反,是问,在尔等心里,我大魏皇宫就这么不中用,竟连一国之主都护不住?诸位是看不起大魏,还是看不起咱们大魏禁卫军啊?再说明王宁王二人,他们若有造反的魄力,当初内乱之际,也不会龟缩一隅以保自安,就他们这样,能掀起多大风浪?至于私底下那些阴私手段,有何可惧?当我朝大理寺刑部都是假的吗?亏的尔等官居内阁,却不知竟是如此胆小怕事畏首求全之辈!尔等当真为社稷着想,不如做好分内之事,为家国福祉,为黎民百姓一尽绵薄之力,而不是整天追着烎王,高谈阔论登基继位之道!” “顾大人这是强词夺理!”洪大人当即抬起头来:“吾等并非阻拦六皇子继位,正事以大局考量,才谏言烎王暂揽,待将来时机成熟,烎王再禅位六皇子,吾等绝不多言……” “那也要烎王他愿意。”顾淮笙歪头看向洪大人:“别拿江山社稷道德绑架他,他不欠谁什么,你们现在口口声声仁义道德逼他就范,当初他受人制掣,遭人排挤之时,怎么就不见你们公道挺身?先帝遗脉尚在,由六皇子继位顺理成章,亦是天命所归,谁敢冒谋逆之罪加以阻拦?!” “顾大人,你这……” “够了!”赵越喝住准备开口的张大人,冷脸站起身来:“诸位大人的心情本王理解,但此事确实没有再议的必要,下毒之人不管是谁,本王都必将严查不怠,大家大可不必为忧虑至此,再且钦天监日子都定下了,大典在即,还是别枉生事端的好。” “可是……” 奸臣有个白月光_216 张大人还不放弃,但赵越压根儿没给他说话的机会,抬手打断:“已经到了这一步,这时候本王若是应诸位之求,那岂不是落忍话柄陷本王于不义,得一个逆臣窃国的罪名?” 第132章歹念再起 赵越这一顶逼良窃国的罪名扣下来,所有人全都虎躯一震,低头噤声闭了嘴。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便是内阁颇有威望的张大人,都没再妄加多言。 赵越却没打算就这么算了,锐眸一扫众人,勾唇冷笑:“还是诸位以为,我赵越天生怂包,可以任人逼迫拿捏,孬作傀儡,受制他人,嗯?” 话音一落,内阁诸人皆是脸色大变,身板一抖,扑通跪地。 “王爷明鉴!”张大人颤巍巍地伏地喊道:“吾等本意,皆为社稷国祚,其忠心天地可鉴,若有半点不轨之心,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所谓国忠,不应是以护正统,方得始终么?”顾淮笙似笑非笑:“六皇子继位已成定局,他陷被毒害,诸位不着急追查凶手,居然见缝插针来这里逼宫,可真是好一个忠心为国啊!” “顾大人你少含血喷人!”赵越说没人敢吭声,顾淮笙他们却是不服的,只是心里鬼的都憋着,也就洪大人这个火爆脾气敢直接刚。 刚是刚,可惜他遇上的是顾淮笙,出了名的胡搅蛮缠,臭不要脸。 “我难道说的不对?”顾淮笙眼皮一撩,端的是奸魂附体:“别说什么烎王乃祁太子血脉,名副其实正统这话,先帝是谁诸人心里有数,可不是已故的祁太子,这天下,谁坐上去了,那就是谁的,既然当初祁太子与皇位无缘,那更没烎王什么事了,圣人有云,逝者为大,拿先人为自己私欲做嫁,也太不要脸了点。” 这话着实就难听了,奈何有赵越撑腰,内阁诸人敢怒不敢言,便是洪大人,也被张大人偷拽闭了嘴。 “我这话是难听了点,可话糙理不糙,诸位说,是不是这个理儿?”顾淮笙特欠地转头笑睨赵越:“王爷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赵越瞥他一眼,绷着脸点头:“是。” “看吧!”顾淮笙无赖摊手,笑看诸人脸色变幻:“诸位为社稷殚精竭虑用心良苦,烎王都看在眼里,可同样的,尔等行为,文武百官同样也看在眼里,你们出发点没错,可文武百官会怎么想?诸位大人,凡事过犹不及呐!” 顾淮笙这一番话,可谓是打一闷棒给抹点药膏,直堵的诸人憋屈难言。 赵越见差不多了,咳嗽两声缓下脸色:“尔等用心,本王明白,不过正如顾大人之言,凡事过犹不及,切莫好心办了坏事,反而给不轨用心之人可乘之机,今日之事到此为止,以后也不可再提,六皇子年幼,许多事情确实顾暇不及,这往后,还希望诸位大人,能与本王一起辅佐理政,佑我大魏社稷安邦!” 赵越说完,顾淮笙就冲赵砚使了个眼色。小孩儿也是机灵,当即从椅子起身,走到赵越身边,对着内阁诸人拱手就是一礼。 赵砚再怎么说,也是皇子,代表的是天家,臣子哪敢受天家之礼,一个个顾不上其它,慌忙伏拜磕头回礼,嘴里连喊不敢不敢,都不用赶,就告退溜之大吉。 等人一走,顾淮笙大门一关,这才转身问赵砚。 “今儿这堂课,六皇子学业可有精进?”笑看赵越一看,顾淮笙走到赵砚面前,像模像样地拱手一礼:“从中领悟几何啊?” 赵砚抿嘴一乐,不过随即就收住了,拱手揖礼:“学生旁观有感,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顾淮笙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给气乐了,下意识抬手就想弹脑瓜崩,想起来对方皇子身份,干咳两声又给放下了,手指隔空点了赵砚两下,转头就瞪赵越。 “你瞪我干嘛?”赵越眉头一挑。 “我不该瞪你吗?”顾淮笙甩锅:“瞧瞧好好一个孩子,都被你给教成啥样了!” “我教的?”赵越憋着笑:“那他也没叫我老师。” “可他叫你师娘。”顾淮笙坏笑眨眼:“虽然乱了辈分吧,但这么叫也在理,是吧?” “呵!”赵越一阵手痒,要不是赵砚在,他已经动手把人抓过来教训了:“顾大人还是想好再说的好,逞一时口舌之快,享无边极乐之罪,后悔可就晚了。” “王爷若有这能耐,便是享了这罪,臣也认啦!”顾淮笙不怕死贱撩,索性还记着有孩子呢,没敢说的太露骨,撩的太明目张胆。 赵越静静地看了顾淮笙须臾,忽然微侧头瞥了眼赵砚,小孩儿就会过意来,悄无声息地先行离开了,出门还不忘帮忙把门给带上,叮嘱门外侯着的宫人,无召见不得入内。 几乎是房门关上的瞬间,顾淮笙就被赵越一把扯过去,转身压在了御案上。 顾淮笙半个身体都仰躺在案上,笑眼风流:“王爷这是打算在这里,亲授臣无边极乐之刑了么?既然是受刑,那臣要不要配合挣扎一下,增加点乐趣啊?” 也就顾淮笙没有点自知之明,就他这样,什么都不用配合,光一个眼神,一张骚话连篇的嘴,就足够要了赵越老命了。 原本赵越也没真想把顾淮笙怎么着,被他这么一撩,再也忍不住,低头压着人就是一通啃。即便这样,也还担心顾淮笙会被磕到不舒服,把人扛去了软榻那边,确保不会受伤,才敢肆意妄为。 与此同时,张大人等人也出了正阳门。 “张大人且留步!”眼看着张大人就要上轿离开,洪大人小跑上前把人叫住:“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六皇子一个黄毛小儿,这江山交给他,他扛不动吗?眼看就是登基大典了,这……” “不这样还能如何?”张大人转身看向洪大人,国字脸端的是沉着淡定:“此事已无扭转的可能,大家该做的都做了,该劝的,也劝过了,烎王志不在此,吾等能耐他何?” 奸臣有个白月光_217 “可是……” “此事,再说吧。”张大人打断洪大人的话,拱了拱手,便不再多言,转身上了轿,待轿夫抬着走出一段距离,方伸手打起帘子:“去烎王府。” …… 烎王府。 梵香苑佛堂。 磕磕的木鱼声如梵音绕梁,靡靡低沉却荡出老远,便是院子里,都能听见不小的声响。只见佛龛前,老太妃一身素青跪坐蒲团,美眸瞌阖,一手木鱼轻敲,一手珠串拨弄,竟是比数月前宁和沉静了不少。 彼时一嬷嬷提拎裙裾跨进门槛,小跑上前,弯腰开口,便是低语也瞬间打破了这一幕美人恬静。 “老太妃,张大人来了。” 嬷嬷话音刚落,老太妃敲击木鱼的手就停了下来,拨弄珠串的动作却还在继续。 “人在何处?”老太妃问道。 “已经让人给引去客堂了,老太妃可要去见见,若是不便,那奴婢这就去回了。”嬷嬷说罢,却是小心翼翼地瞥了老太妃的神色一眼,见对方没有生气,这才放心下来。 “上门便是客,岂可不见怠慢?”老太妃双手捋直珠串,托举着放置佛龛前,焚香拜叩,这才伸手让嬷嬷扶起来:“走吧,过去瞧瞧。” “哎!”嬷嬷嘴上应着,心里却暗自着急,然而着急归着急,除了小心伺候,却是什么也做不了,毕竟再怎么在主子面前得脸,说到底也不过一奴才,哪管的上那许多,也没有立场去管。 这要是以前,嬷嬷自然心安理得顺从老太妃心意,吩咐怎么着就怎么做,经历过这数月颠沛流离家人四散跌宕起伏,心中再要做到铁石心肠,却是不能了。 不过嬷嬷并没有因此就莽撞行事,只管低眉顺眼将老太妃扶去客堂,静观其变。 那张大人明显是心中着急,在屋里根本坐不住,就站在屋檐下等,远远看到老太妃,搓手的动作一停,拔腿跳下台阶就跑了过去。 “老太妃……”到了跟前,才意识到行为不妥,忙收势立定,作揖拱手:“臣,见过老太妃。” “张大人不必多礼。”老太妃抬手示意,见张大人直起腰来,便径自朝客堂里走:“张大人这般急躁,可是事情出了纰漏?” 张大人转身跟上:“下毒一事没成,我们的人已经被收押地牢交由大理寺严查了,老臣已经祸水东引,扯出了明王跟成王,该安排的也安排过了,若无意外,应该差不多咱们头上。” “既如此,那你急什么?”老太妃不解地瞥了张大人一眼,率先迈进门槛。 “是烎王。”说到这个,张大人就不禁叹气:“老臣原本想着顺水推舟,可不管怎么游说,烎王就是执意力保六皇子继位,加上有,有顾大人一旁从中作梗……” “顾淮笙?”老太妃一听顾淮笙作妖,秀眉就皱了起来,便是坐下了已经拧着:“念在他当初于烎王府有恩,且顾将军平乱有功,便是让越儿娶他做男妻我也认了,他不懂感恩,居然还阻碍我儿前程,到底是何居心?” “老太妃息怒。”嬷嬷瞥一眼欲要说话的张大人,壮着胆子抢过话头,小心翼翼地帮顾淮笙说好话:“王爷自来有主见,认定的事情非旁人轻易所能左右,顾大人在他心里再有分量,也未必能到那个地步,依奴婢看,这事老太妃不妨找王爷好好谈谈,说不定您的话,他就听了呢?” 嬷嬷已经说的够小心谨慎了,可老太妃还是黑了脸:“人还没过门呢,嬷嬷倒是就帮忙说起话来了,还真是迫不及待要认了这个主子啊!” “奴婢不敢!”嬷嬷吓得脸色一白,当即就跪了下去:“奴婢一心只有老太妃一个主子,不敢……” “行了,我又没说要把你怎么着?你抖什么?”跟张大人交换了个眼色,老太妃挥手道:“你出去吧,在门外守着,没有命令,不许任何人进来。” “这……”嬷嬷迟疑倒不是为别的,这回主要是因为留下老太妃跟张大人,孤男寡妇,不合规矩。 “嗯?”见她迟疑,老太妃刚缓和的脸色就又沉了下来。 嬷嬷便不敢再忤逆主子的意思,恭敬的应了一声,起身退出了客堂。可即便退出了客堂,她也依旧竖耳窃听着里边的动静,不知为何,这心里突突的厉害。 因为这个,嬷嬷忍不住偷偷回头,扒着门框往里看了一眼。便是这一眼,惊得她倒吸口冷气,骇然色变。 而里面两人,尚未发现行为已被他人窥视。 “本想着我儿喜欢的紧,便遂了他意娶了便娶了,就当养个男宠,待新鲜劲儿过去,不愁他不爱女人,待黄袍加身,后宫三千,哪还记得区区一个玩坏的男人,却没想到……”老太妃冷哼一声:“既然如此,那就以绝后患,不必留了。”说罢,将一个三指大的瓷瓶递给张大人。 张大人愣了一下,随即便伸手接过,揣进袖里,拱手一礼:“老臣定不负老太妃所托,烎王乃天命所归,逆天阻拦着,老臣定不姑息。” 门外的嬷嬷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脏跳的厉害,趁着两人还在谈,咬破手指,将信息写在手帕上,叠成一小块,转身就朝一边跑去,拉了在院子里打扫的小厮,便交代他即刻进宫寻赵越,并将血字手帕塞小厮怀里。 “记住,一定亲手交到王爷手上,不可私自打开。”嬷嬷最后叮嘱完,伸手一推小厮,就转身跑了回去。 第133章朱砂痣心上人 奸臣有个白月光_218 叩叩的敲门声响起,赵越耳朵一动自榻上坐起身来,将厚重的狐裘披风给顾淮笙盖上,便穿鞋走出了屏风。 “何事?” 赵越刚走到御案后坐下,御书房的门就被宫人闻声推开,只见云墨脚步匆急,风一阵就刮了进来。 赵越一见云墨脸色,就知道定是出事了,当即坐直身体,面色也冷峻严肃起来。 “王爷!”云墨走到近前,抱了抱拳,没等赵越问,就主动上前,将手帕双手呈上:“这是老太妃身边的嬷嬷,差人紧急送来的,在宫门被人给拦下,正好属下遇上,就托了属性给带进来。” “哦?”一听跟老太妃相关,赵越直觉就没好事,接过时眉头跟着就是一皱,待展开看过后,那脸色就彻底沉了下来。 云墨倒是不知道手帕上都写的什么,但看赵越脸色,就知道事关重大,不过他要说的,是另一件事。 “还有一事。”云墨一说,赵越就抬起头来,眼神示意他继续,他顿了顿,就接着说了下去:“大理寺那边已经查明,毒是明王边给那宫女的,不过属下发现,明王后宅一通房丫鬟张玉莲,乃内阁张大人同乡,且还是几辈之外同姓堂亲,按辈分,还得叫张大人一声老太爷。” 赵越将手帕揉进手心用力攥紧,眼也不抬:“继续说。” “属性深感蹊跷,经查实,张大人确实与那张玉莲私下有书信往来,不止如此,他与烎王府内院秦管事,亦有往来交集,而今日……”云墨顿了顿道:“据交手帕的人说,张大人刚去了烎王府,求见老太妃,不过特地走的后门,且秦管事有配合将客堂那边清场,所以明面上几乎没人知道,送东西的人也只是恰好在那边角落打扫,才瞧见的。” 赵越攥着手帕的手,用用力而隐隐发抖,片刻才忍无可忍捶了桌面一拳,咬牙切齿道:“谋杀皇子,罪及株连,证据递交大理寺,即刻将内阁首辅张伯清及其家眷,捉拿候审!” “是!”云墨抱拳:“属下领命!” 云墨转身欲走,赵越把人叫住:“等等!” “王爷还有何吩咐?”云墨回身问道。 “叫上云岚,让他回府把老太妃接进宫来。”赵越闭眼深吸口气:“带去东宫,她曾经身为太子妃时,住过的地方。” 云墨闻言一愣,但也没有多问,应了声是,便径自离开了。 目送云墨出门,赵越一个人呆坐须臾,方起身走回屏风后,在顾淮笙安睡的软榻边坐了下来,侧首垂眸,这一看,便是大半个时辰没有动弹。直到宫人来报,老太妃已经到了东宫,他这才起身走出御书房,可即便只是这么一会儿的离开,他依旧不放心,叫来云翼,叮嘱他把人看好,这才走人。 此去东宫,赵越揣着满腔愤懑,然而真到了地方,远远看着老太妃怀念且痴迷向往的表情,内心却忽然沉静了下来,毫无波澜。 放轻脚步走到老太妃身后,好一会儿赵越才语气清淡的开口:“母亲对这地方,似乎向往多过怀念。” 冷不丁听到声音,把老太妃吓了一跳,转身见是赵越,才抚抚胸口,微嗔道:“你这孩子,怎么不声不响就站人身后,吓娘一跳。” “母亲还没回答儿子,您对这地方,是怀念多一点,还是向往多一点?”赵越目光沉沉地直视老太妃欣喜未退的眼眸,脸上紧绷,一点表情也没有:“母亲这么多年的执念又是什么?是父亲之仇,还是后宫至高无上的权利,未能圆满的皇后梦?” “越儿!”老太妃总算是发现赵越不对劲了,脸上的笑容不觉收敛起来,蹙眉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娘这是又怎么着你了你这张口扎刀带刺的?”顿了顿,眼眸忽然眯了起来:“可是谁与你说了什么?还是又因为顾家那小子?娘不都已经认了你们这婚事,你还想怎样?今儿你让云岚把我接来,我原以为你是体谅娘思故之苦,结果竟是兴师问罪?赵越,你可还记得我是你娘?” “母亲的所谓成全,就是不问儿子意愿,为一己私欲,铲除一切障碍,将儿子送上那个至高无上的宝座,勾结外臣,毒害皇子!母亲的成全,就是赏淮笙一瓶鹤顶红!”赵越脸上已经冷然没有表情,声音却一声高亢过一声:“当真是,好一个成全啊!” “你……”老太妃浑然一震,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你胡说什么呢?” “是不是胡说,母亲心里清楚!”赵越将手中紧攥的手帕砸到老太妃怀里,牙槽紧咬,竟还是没忍住情绪骤然而起的波动,红了眼眶:“母亲可还记得,儿子曾经说过,淮笙活我活,他若身死,我必黄泉追随?母亲这般急切的想要他性命,可是也想要了儿子的命?” 老太妃瞪了赵越一眼,低头展开手帕,随即就黑了脸色:“好一个吃里扒……”话到一半意识到不对,又给咽了回去,深吸口气缓了缓语气:“越儿,娘之用心,你为何就不明白呢?” “明白什么用心?”赵越苦笑:“母亲这是又准备说,这天下,原本就是我赵越的,父亲不死,就是名副其实的皇帝,而我身为太子遗孤,才是正统?” “难道不是?”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老太妃也不打太极了,沉脸反问。 “当然不是。”赵越转身走到一株夹竹桃盆景前,伸手握住一根枝丫,用力一掰,就折了下来:“成王败寇,历来如此,夺帝之争,父亲没能走到最后,只能说他天命不够,这天下,早在他身死一刻,就已经是别人的了。” 老太妃怒不可遏,气红了脸,张嘴就要反驳,然而赵越却没有给她机会。 “母亲其实也知道这个道理。”赵越回过身来,目光沉痛冷然:“您只是被仇恨和权势地位蒙蔽了双眼。” “越儿,娘在你心里,就是这么的不堪?难道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自己?”老太妃气极反笑,砰砰直捶胸口:“我都是为了谁?你就为了一个男人,为了一个男人你……你舍弃雄图霸业,到手的江山拱手相让,甘愿为废,句句诛心戳你娘的心窝子,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 “江山霸业,权势荣华,我赵越从未放在眼里,我之所为,只为父仇,若非那人苦苦相逼,我也不至于赶尽杀绝……” “你撒谎!”老太妃气的连最后的端庄都舍弃,冲上去甩手就给了赵越一耳光:“你不想你当初步步为营?你就是为了顾淮笙那个男人!为了他你舍弃一切,为了他你与生你养你的母亲针锋相对,为了他,为了他你是不是抛家弃母啊!没错,我就是想让他死,耽误我儿阻碍我儿前程他就该死,我就是想要了结了他,那你是不是还要为他讨回公道,把为娘给杀了啊?!你如此忤逆不孝,你如何面对赵家列祖列宗,你如何面对你死去的父亲?你说!” 相比于老太妃的歇斯底里,赵越平静的近乎反常:“所以……无解了是么?” “除非你继承大统,否则,无解。”老太妃一字一字咬牙切齿:“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既如此,那……”赵越低头敛去所有情绪,眼底一瞬决绝闪过:“还是他死吧。” 老太妃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然而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见赵越拔出匕首,毫不犹豫插向心口,得亏她反应快,扑上去给拽住了。 奸臣有个白月光_219 “越儿!”老太妃又是后怕又是气怒,两种情绪交织,绷不住放声大哭起来:“你这是要逼死娘啊!你这是想要了娘的命啊!啊!” 老太妃情绪崩溃,赵越心里也不好受,但他没有办法:“母亲。”他扑通跪在老太妃面前,仰着脸第一次抛开冰冷的外壳苦苦哀求:“儿子此生,唯一的执念就是淮笙,我已经放弃过他一次,这一次,若还是护不了他,那儿子唯有一死,黄泉相随,予情深而不相负,因为,这是我欠他的,也是老天欠我的,母亲若执意不肯放过他,儿子只能负了母亲生养之恩,儿子不孝,愿以来生做牛做马,换一个成全,哪怕这成全,需要天地人畜六道轮回方许一世圆满白首,亦不悔!” 赵越说的决绝,脸上认真的表情和手中紧握的匕首,也绝不是随便威胁说说而已。知子莫若母,老太妃毫不怀疑,她若坚持,那把匕首,就真的会被狠狠插入赵越心脏。 “顾淮笙,他一个男人,究竟有什么好,你为何就如此执迷不悟?”老太妃身形打晃,几乎站立不住:“他到底哪里好,值得你这样?” “他就是长得好看的一普通人,他是普罗大众众生相,却是刻入儿子心间的朱砂痣,儿子以命相惜的心上人,他普通,却独一无二。”赵越依旧将匕首抵在胸口:“母亲若要他死,儿子无法苟活,却也放不下母亲孤苦无依,望母亲放下成见,收养赵砚为义子……” “你滚。”老太妃字字泣血,眼泪哗啦啦流了满脸,仰着头失望地闭上眼睛:“给我滚!” 题外话: 由《真他妈见鬼》改名的《见诡》广播剧已在猫耳FM周载,八千里路老师和岑岑老师主役,声音苏炸,大家喜欢可以去听哦,么么哒^3^ 第134章你娶了我吧 赵越抵在心间的匕首缓缓放下,身板却跪得挺拔坚毅,纵见老太妃伤心失望亦心若到剜,依然坚定不移。 闭了闭眼,赵越收起匕首,振臂展袖,双手贴额,对着老太额弯腰一个叩拜大礼,便咬咬牙,什么也没说,起身离开了。 望着他毅然决然离开的背影,老太妃再也撑不住,身形一晃,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喘息着久久没有起来。 云岚直到赵越走远才进门,见老太妃上气不接下气,脸色一变,慌忙跑上前:“老太妃,您还好吧?要不要给找太医来瞧瞧?” “不用了。”老太妃手颤脚抖的站起身来,却是突然崩溃哭喊一声:“不孝啊!不孝啊!” “老太妃息怒,王爷他……”云岚嘴拙,也不知该怎么劝,憋了半天还是直言道:“王爷他此举纵有千般万般不该,却不过为情多苦,他心悦顾大人多年,心里有多苦,属下都看在眼里,这江山再好,谁又能真正的千秋万代,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人生短短数十载,痛苦是一天,幸福是一天,如今大仇得报,天下安定,太妃又何不看开一些,全了王爷,也全了自己。” 老太子听在耳里,不为所动,甚至瞥向云岚的目光都带上了愠怒。 云岚毫不畏惧:“直白的说,人这一辈子,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谁不是光一身来,剐一身肉走,管他荣华富贵贫寒潦倒,到头来,不都是一抔黄土,埋森森白骨。” “云岚。”老太妃擦了擦脸,再看向云岚,眼底寒光矍铄,声音更是冷入骨髓:“这些年,你们几个在越儿身边,真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一个下人,来教训主子了?” 呀呀“属下不敢!”云岚一震,忙低下头去。 “不敢?”老太妃冷哼,厉喝道:“我看你是敢的很!” 云岚……云岚便不敢再多话触这个霉头了。 老太妃却发泄不够,起来发疯一样,把屋子里能摔的都给摔砸了一通,这才稍微冷静下来,可即便如此,她的脸色依旧阴沉的可怕。 深吸口气,老太妃一声令下:“出宫,回府!” …… 赵越回到御书房,远远看到云翼还守在门外,就知道人还没醒,顿了顿脚步才走过去。 “淮笙还没起?”赵越在门口停下,没等宫人和云翼行礼,就率先摆了摆手问道。 “没呢。”云翼道:“属下有进去看过,顾大人睡得挺沉,期间碳火小了些,怕他冻着,属下让人给加了一些。” “嗯。”赵越满意点头,却依旧站着不动,全然没有进门的意思。 这让看着的众人倍感疑惑。 “王爷?”云翼不解地眨了眨眼,疑惑地问道:“王爷可是有何吩咐?” 赵越却是偏头对宫人道:“拿个手炉过来,我这刚外边走了一趟,浑身都是凉气,他身体不好,过给他就麻烦了。” 宫人听得一愣,却没敢磨叽,应了一声,便转身准备去了。 没敢让赵越等太久,宫人快去快回,将手炉呈:“王爷,手炉来了。” 赵越接过,双手捂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推门。 “老太妃身边伺候的那嬷嬷,你去给送走吧,不然等老太妃回去,没她好下场。”赵越吩咐完,没等云翼应下,就径自进了御书房。 云翼二话不说,伸手带上房门,转身领命而去。 奸臣有个白月光_220 而赵越进门就将外头沾了寒气的披风脱下挂到一边,这才朝屏风后头走去。不过他刚到,顾淮笙就醒了。 “王爷。”顾淮笙懵圈起身,愣了愣才转头问赵越:“你出去过了?” “嗯。”赵越在榻边坐下:“怎么不睡了?” “你这话问的可真奇怪,这还能有为什么,睡醒了就不睡了呗!”顾淮笙眯眼打量了赵越一会儿:“是又出什么事了么?” 赵越摇头:“什么事也没有。” “没事那你怎么一脸恍惚的表情?”顾淮笙才不信。 赵越转移话题:“不睡就收拾起来吧,正好清闲,出去走走。” “外头很冷吗?”顾淮笙视线往下,看到被赵越捂在手里的手炉,不禁纳闷儿:“连你都捧起了手炉,莫不是又降温了?” “没有的事。”赵越摇头:“不过外头结霜了到底真的,尤其御花园那边,霜花如琥珀晶莹烂漫。” “是么?”顾淮笙一听便来了兴致:二话不说穿衣起来:“那可真得要去看看了。” 待顾淮笙收拾妥当,两人便一起离开御书房去了御花园赏景。 临出门时,赵越就把手炉给了顾淮笙,可仍觉不够,走了一段还把披风也解下来一并给了他。 即便是这样,还是担心顾淮笙会被冻到,那紧张劲儿,搞得顾淮笙都无语了。 “我又不是泥捏的,哪有那么弱,你就别操心了,这又是手炉又是披风的,我一点也不冷,暖和着呢,手心都给捂出汗了,不信你摸摸看。”顾淮笙说着腾出一只手来,直接贴在赵越脸上:“是不是,有汗,没骗你吧?” 赵越任由顾淮笙贴着,目光却直勾勾盯着顾淮笙:“有汗。”顿了顿才道:“可也要捂着,一冷一热,最容易生病了。” “好好好,我捂着,都听你的。”顾淮笙笑着收回手,转头就走在了前面,到了御花园,满园的霜花迷眼,果然如赵越说的,好看极了:“我也不是没见过霜花,但不得不说,咱们那小宅小院,确实不如这御花园的漂亮。” “喜欢吗?”顾淮笙赏景,而赵越……在看人。 “喜欢。”顾淮笙假装没感受到那专注灼热的目光,淡定从容的该干嘛干嘛,在赵越看不到的角度却微皱了眉头,暗自揣测着赵越情绪低落的原因。 “我想……”赵越见顾淮笙回头,顿了顿才道:“不如别嫁娶这么麻烦了。” “嗯?”乍然听他这么说,顾淮笙本能以为赵越反悔了。 不想赵越却突然停下脚步,满脸严肃的道:“你娶了我吧。” “啊?”顾淮笙怀疑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说,你娶我嫁,历来都是公主嫁驸马,今儿我赵越,也来一出王嫁驸马。” “你……”顾淮笙第一反应就是,赵越脑子被门给夹了,伸手摸摸他脑袋:“说什么胡话呢?这脑袋瓜子也没挤出瘪呀,怎么就胡言乱语了呢?” 赵越一把抓住顾淮笙的手:“我没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那我也问你。”顾淮笙便也跟着端正了脸色:“你到底怎么了?”见赵越张口预言,打断道:“说实话。” 然而这实话,却是赵越不想说给他的。 但顾淮笙只需稍微一动脑子,就想到了关键:“因为老太妃?” 赵越一愣,没点头也没否认。 顾淮笙便知道自己给猜对了:“你见过她了?” 都说到这份上了,要是再瞒着就不好了,于是赵越点了点头。 顾淮笙笑了:“又因为我吵架了?” 赵越瞥他一眼,径自走着没说话。 顾淮笙叹气:“咱俩的婚事,她不是不反对么?莫不是后悔了?” “她……”赵越沉沉叹了口气:“想要我继位。” 顾淮笙一愣:“你不肯,所以谈崩了?” 赵越又不吭声了,但这时候沉默等于默认。 然而说到这里,顾淮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禁低头苦笑:“她以为是我耽误了你,便又不待见我了,你是担心我将来去烎王府不好自处,所以才想出嫁我这么个馊主意?” 奸臣有个白月光_221 “怎么就是馊主意了?”赵越不服。 “当然是馊主意。”顾淮笙叹气,伸手拉住赵越的手,紧紧相扣:“她再怎么也是你母亲,母子哪有隔夜仇,她不理解,便与她好好说就行了,对着刚算怎么回事,只会加深矛盾,就算她不待见我,不待见就不待见呗,我个大男人又不会天天跟她后宅里抬头不见低头见,面都难得碰着,能把我怎么样?” “若真是这么简单,我又何至于……”赵越话到一半咽了回去:“算了,不说这个了,总之这事就这么定了。” “定什么定?”顾淮笙抽手就给了赵越脑门儿一下:“你还真想气死你老娘啊?别幼稚说赌气话了,我认识的烎王可不是这样的。”两人一起绕着御花园逛了一圈又一圈,直到烦了才往回走:“其实,你若……” “不想。”顾淮笙话都没说出来,就被赵越斩钉截铁地截胡打断了:“我不在乎江山谁主,只想与你顾淮笙,相守久安,你说我幼稚也好,任性也罢,都无所谓,反正这一世我不会再放开你的手。”顿了顿又道:“身其位,谋其事,担其职,身为皇帝,治国之道是谋事,充盈后宫开枝散叶是职责,这些,都是不可避免的,而我,担不了这份职责,就你那臭脾气,也受不了那份委屈,我也舍不得。” 说了这么多,赵越有一句说到了点子上,顾淮笙,的确是个受不的委屈的,但是…… “那老太妃……”不管怎么说,顾淮笙还是不想赵越跟老太妃好不容易融化的关系再次闹僵。 “慢慢来吧。”赵越叹了口气,想到老太妃当时的表情,心中便是一钝。 第135章忍一忍顾大人 尽管嫁去顾家的提议被顾淮笙否了,但赵越却并没有因此作罢。生出这想法,倒不是为了赌气跟老太妃对着干,仅仅是不想顾淮笙到烎王府被为难折腾而已。 双向嫁娶,老太妃指不定怎么揪着那个嫁字,整一些有的没的破规矩磋磨顾淮笙,但要是他嫁去顾府,而顾淮笙是娶的那一个,那就让人揪不住软处了,到时即便顾淮笙住到烎王府,也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矛盾冲突。 赵越尽量求衡考量,却不想登基大典当天,接到王府消息,老太妃出家静云庵,落发为尼了。此一去,一如赵越舍山江选情郎一样坚决,没给任何挽留劝阻的机会,留书一封,直接就干脆利落的走了。 老太妃怒极出家一事,顾淮笙还是登基大典结束后,出宫上了马车才知道的。眼看着赵越一言不发的转头望着窗外发呆,顾淮笙心疼不已。 “去静云庵把人接回来吧,好好跟她说,别再钢板对铁锤了,你母亲寡居这么多年不容易,看你夺回皇位,应该是一直以来支撑她走下来的唯一信念,如今信念崩了,她承受不住也是正常,好言哄着,别太冲。”顾淮笙握紧赵越放在膝头的手,安抚地捏了捏:“我就不陪你一起去啦,她本来就讨厌我,我若再去,不定更加刺激她……” “那怎么办?”赵越突然沉声问。 “什么?”顾淮笙被问得一愣,下意识抬头望向赵越。 “她容不下你,我亦不肯负你三妻四妾,这原就无解,又何以两全?”赵越反手握住顾淮笙的手,紧了又紧,仿似这样就能汲取更多坚定的力量:“所以,你不必为了这些就躲躲藏藏畏首畏尾,又不是见不得人,左右这混蛋之名咱俩背定了,那便共进退,一起去吧。” “你是想气死你老娘。”顾淮笙无语。 “才不是。”赵越道:“咱俩去静云庵长跪,跪到她回心转意,你身体不好别硬跪,等下上个绑腿。” 顾淮笙:“……” “看我干嘛?”赵越被顾淮笙看的一阵心虚。 “看你玉树临风,气宇轩昂,美死了。”顾淮笙干笑两声,果断转开了脸去。 赵越:“……” 顾淮笙原本打算回顾府的,这样一来,倒是省了绕道的麻烦,直奔静云庵。 只是静云庵地处佛陀寺东面的山头,路途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临时前往,确实仓促了些。旁的不说,风餐露宿,就没有精心准备的好过,尤其这寒冬腊月,碳火不足,别说取暖,连喝口热水都做不到。 “还是我欠考虑了,没有任何准备就出来,连累你跟着遭罪。”赵越早年南征北战,皮糙肉厚倒是没什么不适,就是心疼顾淮笙,怕他饿着怕他冻着。 不过顾淮笙身子骨也的确太弱,裹了两件毛裘披风依旧双手冰凉。可他特别能忍,这一路跑来,嘴唇都冻白了也没吭一声,听见赵越这么说,更是一笑置之。 “说什么遭罪不遭罪的。”顾淮笙咳了两声:“让云墨去附近找找看,有没有能生火的干草木柴之类的,生个火,煮点热水暖暖身子吧,亏得没下雪,不然火都生不燃,那才麻烦呢!” “我看还是算了。”赵越想了想反对地摇了摇头:“这样不是办法,我看还是要再往前赶赶,看看有没有人家,找个落脚地再说,不然这天气风餐露宿一晚上,好人也得给冻病了。” 这个倒是可以,顾淮笙对此没有意见。 不过这地段荒芜,人家并不好找,跑了小半个时辰,别说人家,连间茅草棚子都没瞧见。 “这静云庵就在佛陀寺东面,就算不改道应该也绕不了多少路程,早知道就不走这边了。”顾淮笙哈了哈手,对找人家落宿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毕竟这一路走到,这边的确是荒凉的紧:“再往前赶赶,若是没有就别折腾了,咱们倒是没什么,云墨跟车夫顶风口,怕是受不住。” “嗯。”赵越赞同顾淮笙这话,点了点头。 两人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云墨惊喜的声音:“王爷,顾大人,前面,前面有户农家,您们稍待片刻,属下先过去看看!” 闻言,赵越两人对视一眼,皆是面露喜色。 云墨回来的很快,跳上车辕就指挥车夫赶车,一边还冲车里的两人汇报:“王爷,顾大人,属下已经给那户人家的主人交涉好了,我们在那打尖儿一晚上,明儿一早再走!”说话间,马车便在那农家院门前停了下来。云墨跳下马车,旋即回身伸手打起帘子方便两位主子出来:“王爷,顾大人,到了。” 奸臣有个白月光_222 赵越点了点头,伸手将冻的手僵脚木的顾淮笙给扶了起来,两人搀扶着下了马车,方一落地,顾淮笙就被滑了个踉跄,把赵越紧张的够呛。 “能走吗?”赵越担忧地低头看顾淮笙的腿。 “没事。”顾淮笙笑笑,原地跺脚活动了下,便径自进了农户院子。 农户主人是一个寡居老妇,听到动静便脚步蹒跚地迎了出来。可能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些个所谓的达官贵人,形容颇有些拘谨,除了憨厚的笑着,连话都不敢说。 顾淮笙见了便是一笑:“老人家别紧张,平常些就好,我们不是坏人,就是天寒地冻路经此地,借宿一晚罢了,不知可有吃的?没有的话,热水也行,来两口暖暖身子,实在是冻人的厉害。” “有的有的。”老妇连声应道:“不过乡下人家,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糙米杂粮刮嗓子,各位大人应该吃不惯,农妇地窖里还存着一些今年收的红苕,这就去给大人们煮一锅红苕汤去,软乎甘甜,还暖身!” “好,麻烦老人家了。”顾淮笙含笑道谢,待老妇转身离开,转头冲赵越眨了眨眼,便径自跨进了堂屋门槛。 赵越看着顾淮笙的背影摇了摇头,旋即才跟着进了门。而云墨跟车夫,则是一起去了灶房给老妇帮忙。 进了堂屋,两人也没坐,就在那来回跺脚暖身。虽然杯水车薪,但不得不说,有个遮风挡雨的比方,确实要好很多,至少没有外边那么寒冷刺骨。 老妇的红苕汤还没煮来,云墨已经先一步提了一桶热水进来。 “王爷,顾大人,这刚烧的热水,先烫烫手脚给暖暖吧。”放下木桶,云墨恭敬提议道。 “这敢情好!”顾淮笙见了一乐,却没有动,而是示意的冲赵越抬下巴:“王爷先……” 顾淮笙话没说完,就被赵越抓住了手。 顾淮笙被抓的一愣:“干什么?” “一起烫。”赵越拉着顾淮笙就走到木桶前,带着他一起蹲下,十指紧扣放进了桶里。 顾淮笙冷不丁被烫地一缩,被赵越用力扯了回去。 “别动。”赵越声音不似对上别人的冷漠,语气哄小孩儿似的,温柔的能掐出水来:“我知道你怕疼,但也忍忍,手冻了那么久,再不给烫一烫,回头该生冻疮了。” “可这一下子也太烫了。”顾淮笙疼得嘶嘶:“你放开,我自己慢慢来,这么粗暴,手都烫麻木了。” “忍一忍顾大人,一会儿就好了。”赵越最知道顾淮笙的软肋在哪,用哄小孩儿的语气软软地喊顾大人,对方就招架不住。 果然…… 赵越这话一出,顾淮笙就被苏的心神一荡,痴汉的忘了反抗,任由赵越抓着手死死浸在水里。但不得不说,一开始确实疼,但坚持一会儿就差不多缓过来了,而且回暖后,手指活动也不再僵硬麻木,自然了许多。 “怎么样?”感觉到顾淮笙的动作,赵越顺势抠了抠他的掌心,双眼却亮晶晶的望着他的脸,嘴角噙笑:“好些了吗?” “好多了。”顾淮笙也望着他笑,不知是油灯的光太暗,还是夜色太迷人,就觉得这时的赵越仙官似的,非常好看:“感觉差不多了,咱们也让云墨他们烫烫吧?” 没等赵越回应,云墨就拒绝道:“不用了顾大人,我们在灶房已经暖过了,您俩暖吧,不用管我们。” 赵越便道:“那咱们再烫烫脚,等一会儿再吃点热乎东西,应该就不会冷了。” 顾淮笙点了点头,两人便一起端来板凳,脱了鞋袜开始泡脚。水没刚开始那么烫了,但乍然被赵越脚下水,顾淮笙还是本能的嘶了一声。 “还烫啊?”赵越看着顾淮笙问。 顾淮笙低头看了看桶里两人互相踩来踩去的脚,不禁笑了起来,好一会儿才摇头。 他一笑,赵越便跟着笑。 云墨就站在一旁看着两人傻子似的笑个没完,实在不知道泡个脚有什么好乐的,摇了摇头,便转身出去了。 红苕汤被端来的时候,两人才擦脚穿鞋,都不去桌前,就坐在那伸手结果老妇递上的大粗碗,就唏哩呼噜大口吃起来。 车夫跟云墨也不例外。 老妇虽然寡居,家里房间倒不少,收拾出两间给他们凑合绰绰有余,被子褥子尽管破旧,棉花却都是新禳进去的,盖着松软暖和,不管是赵越和顾淮笙,还是车夫跟云墨,都意外睡了个暖乎觉,第二天一早起来,给老妇留了些银子,几人就再度启程,继续前往静云庵。 第136章静云庵 两人急吼吼赶到静云庵,毫不意外,吃了一顿闭门羹。别说见老太妃了,因着庵里不进外男的规矩,连门槛都没让跨。 “怎么办?”望着紧闭的庵门,顾淮笙整整腰带,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现在跪吗?” 奸臣有个白月光_223 赵越无语的瞥了顾淮笙一眼,没有理他,示意云墨让开后,自己上前敲门。 敲了老半天,受不了的小尼姑才再次给开了门。 “阿弥陀佛。”小尼姑面色平静,不烦不躁,还是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施主请回吧,了尘心意已决,是不会见你们的。” “小师傅。”赵越一撩袍摆便跪在了地上:“赵越既然来了,就绝不轻言放弃,母亲一日不见,赵越便一日不起,她若不见,那赵越便跪上一年!” “对对对!”顾淮笙也赶紧跑过去跪下:“也算我一个,老太妃不出来,那我们就长跪不起,直到她回心转意为止!” 小尼姑被两人这一跪弄的一愣,道了声佛偈,便匆匆关门,转身朝庵堂而去。 静云庵的门是那种破旧裂缝的老木门,所以就算门关上了,里面小尼姑的举动,外面的人也能窥见一二。 目送着小尼姑脚步匆急地走远,赵越才转头问顾淮笙:“绑腿戴了吗?” “戴着呢!”顾淮笙撩摆拍拍膝盖:“放心吧!” 赵越点点头,不过还是脱下自己的披风给裹顾淮笙身上,被顾淮笙抬胳膊挡住了动作。 “披着吧,这里风大,你身子骨不好,容易着凉。”赵越坚持。 不过还是被顾淮笙再一次给阻止了:“哎,你怎么回事儿?咱俩是干嘛来的?演苦肉计博同情的,结果你把披风给我,自个儿跪在冷风中瑟瑟发抖,这要让老太妃瞧见,还不得更加恨死我,能回心转意才怪!” 话是这个理,但为这就让顾淮笙挨冻受罪,赵越却是不愿的,所以还是坚持给顾淮笙裹上了披风。 “那也披着。”赵越示意的觑门缝一眼:“瞧着点就是,母亲来了,咱们换过来便是。” 顾淮笙:“……” 这熟练的作弊手法,顾淮笙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好一会儿,才抬手比了个大拇指。 赵越伸手就一把抓住顾淮笙的拇指,握在手里捏了捏。 “诚意,诚意!”顾淮笙使劲把手缩了回来,抄进袖子转头瞪赵越一眼:“王爷你诚心点,好歹佛门重地。” 赵越笑了笑,便不闹了,目视庵门,跪得笔直。 见状,顾淮笙摇了摇头,这才拢拢披风,转回头去。 两人这一跪,就是大半天,不止老太妃没来,便是守门的小尼姑也没见回来,当真就把他们这么给晾着了。 “哎,还真不来啊……”顾淮笙摸摸肚子,只觉饿得慌。 都不用赵越吩咐,云墨就极有眼色地将肩上的包袱给取了下来,拿出里面的点心,上前给两人:“就只一些点心,王爷跟顾大人且凑合吃一点垫垫胃,属下去附近找找,看能不能弄点吃的。” 赵越点了点头,待云墨挎上包袱离开,转手将手上的点心一并给了顾淮笙。 “都给我干嘛?”顾淮笙不要,直接给推回去:“你吃你的,我这又不是没有。” “就两块怎么够?”赵越坚持给了顾淮笙:“吃吧,我不饿。” 顾淮笙怎么挡都没用,干脆接了过来,叼嘴里,伸手抱住赵越的头,往自己这边一带,凑过去,就直接怼赵越嘴边。 见赵越紧抿双唇不为所动,顾淮笙眉一挑:“张嘴。” 赵越……赵越便乖乖张了嘴,随即就被塞了一嘴点心。都这份上了,那肯定是只能咽下去了。 “还来么?”顾淮笙一脸得逞的坏笑。 赵越倒是想再来,奈何地点不对,所以摇了摇头,也不跟顾淮笙犟了,接过自己剩下的那块,也一并给吃了。 顾淮笙见他吃了,这才满意的笑了笑,转头自己吃了起来。 但说实话,就那么巴掌大不到的两块点心,吃进嘴里塞牙缝都不够,别说垫胃,几口咽下去跟没吃似的,依旧饿的厉害。 不过饿还是其次,关键是渴,这才是最让人煎熬难受的。 好在云墨没多久就回来了,左手一个芭蕉叶包裹,右手一个长竹筒,看着收获颇丰。 果然…… 云墨将芭蕉叶展开,里面包着的是烤的金黄的野鸡,而竹筒里则是装的热水。 “王爷,顾大人,您们赶紧吃,属下盯梢。”云墨很自觉地将竹筒和烤鸡一并都给了顾淮笙:“竹筒里是烧开的热水,正好暖暖身子。” 奸臣有个白月光_224 “都给我们了,你呢?”顾淮笙问道。 “属下包袱里还有一份,等下下山跟刘伯一起吃。”云墨道。 但顾淮笙看着手里的鸡,还是有点纠结。倒不是真顾忌佛门重地怎么怎么样,主要还是觉得,他们这样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不太好。 赵越知道他在纠结什么:“吃吧,我母亲性子我知道,不是咱们跪一跪就能心软的,时间长着呢,吃饱了才有力气坚持。” 然而话是这么说,赵越却压根儿没动烤鸡,只接过竹筒喝了热水。 “你不吃吗?”赵越见状,便停了下来。 赵越摇头:“你吃吧,我不饿。” 闻言,顾淮笙啃着鸡腿的动作不由便慢了下来,敛眸须臾,也没劝,自个儿几口把鸡腿啃了,便将剩下的给包起来递还给了云墨。 “吃这么少?”赵越看着眉头一皱。 “嗯。”顾淮笙一抹嘴:“饱了,剩下的留着下顿吧,总不能每次都麻烦云墨去遍山遍野地抓猎物。” 赵越便将竹筒递给他:“那你再多喝几口热水。” 顾淮笙没拒绝,接过来就灌了好几口,这热滚滚的水下肚,可比没盐没味还油腻的鸡肉舒服多了。 “还是云墨贴心。”顾淮笙将竹筒递给云墨:“我这正渴的难受……” 顾淮笙话没说完,就被赵越胳膊怼了一下。 “来人了。”赵越使了个眼色,示意云墨拿着东西离开,不然一会儿门开了,空气里飘着的都是鸡肉味儿,还不得把人给气回去。 云墨点头,转身运用轻功几个起跳溜得飞快,眨眼就不见了人。 顾淮笙一边跪直一边还不忘袖子擦嘴:“能闻到味儿么?” 赵越摇头,压低声音道:“没有,放宽心。” 话音刚落,庵门就打开了,不过来的依旧是小尼姑。 两人见状,不禁都有些泄气。 “阿弥陀佛。”小尼姑行了个佛礼:“贫尼去找过了尘,她正随主持礼佛诵课,没时间见你们,二位施主还是请回吧,就别再执着了。” “无妨。”赵越面无表情,眼神坚定:“她现在没时间,那我们就跪到她有时间,小师父不必再劝,不见母亲,赵越是绝对不会离开的。” “哎!”小尼姑毕竟年幼,虽是出家人,但还是小女儿心性,闻言忍不住跺脚:“施主怎么就这么不听劝呢,这山里早晚温差大,别看现在还好,晚上暮霭跟下冰刀子似的,可比山下冷好几倍呢,而且山路不好走,现在下山还来得及,等到天黑,你们想走也艰难了!” “多谢小师父提点。”无论对方怎么说,赵越就是油盐不进:“只要能求得母亲回心转意,再艰难,赵越也受得住。” 小尼姑劝说无果,无奈道了声佛偈,又关门离开了。这一去,直到夜里都在没有出现过。 这山里的气温,也果然如那小尼姑所言,到了夜里冷得厉害。那暮霭附人一头一身,须臾功夫就结了一层白霜,别说顾淮笙,便是赵越,嘴唇都懂得隐隐发青。 “要不,你跟云墨下山去车里歇着吧,太冷了……” 赵越话没说完,就被顾淮笙拽手打断了。 “要跪一起跪,哪来那么多废话?”顾淮笙顺势给搓到赵越胳膊上的霜粒:“再说废话,当心我揍你。” “我怕你生病。”赵越推开顾淮笙的手:“都是霜粒子,你上什么手,不冻啊?” “还好。”顾淮笙搓手哈了两口热气,就给抄进了袖子里:“衣服都湿了,等到天亮,你就成冰雕了,要不我还是把披风还你吧?” “老实披着。”赵越瞪了顾淮笙方向一眼。 知道他脾气,顾淮笙也不和他争,自动蹭过去跟他挨紧了些,披风一拽裹住两个人,虽然也挡不了什么,好歹能抱团取暖隔一下暮霭。 这次赵越没有拒绝,反而伸手搂住顾淮笙的腰,让两人身体贴得更近些。 “我怎么感觉这天潮的厉害,不会下雪吧?”感受着空气中的湿度,顾淮笙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挺好:“要真突然下雪也挺好的,说不定,老太妃心疼儿子,就出来见咱们了。” 不得不说,顾淮笙还真是个乌鸦嘴,这话说完没多久,果然就开始下起了雪。而且这雪来势汹汹,下的还不小,眨眼功夫,就从小碎屑变成鹅毛大雪,压满了枝头瓦粱。 而庵门前的两人,也几乎被淹成了雪人。 奸臣有个白月光_225 第137章老太妃看开 庵外的人被雪淹没,庵内的人对烛沉默,木门吱呀推开,便见烛前孤影萧瑟。 “雪是越下越大,照这个势头下去,要不了明儿早,就能封了这下山的路。”人未进门声先至,来的正是静云庵主持远山师太,待得老太妃闻声转头,她才跨槛而进:“这天气在外面跪着,铁打的身体也扛不住,了尘当真不去看看?” 老太妃起身给远山师太行了个佛礼:“师太不是说过,空门之人四大皆空,凡尘俗事皆虚妄,如今,怎倒提起这个来了?” “所谓了尘,便是了凡世种种,削青丝断尘,自此青灯古佛,纷扰无忧,然你心中红尘未去,烦扰凝眉,又何以了尘?”远山师太走到老太妃面前:“即放不下,便去看看吧,世间诸事,皆有因果,是缘是孽皆乃缘法,顺其自然就好,切莫强求,徒增烦扰,阿弥陀佛。” 远山师太道了一声佛偈,便转身离开了。老太妃望着烛火失神良久,方起身撑伞出了房门。 一路穿堂绕廊,老太妃都觉得满心愤懑难平,绝不会心软,然而当庵门拉开,看到门前相拥而跪,满身白雪,几乎冻成冰雕两人,她心脏竟不由一颤。 顾淮笙已经冻迷糊了,但听到动静,还是费力抬起头来,恍惚辨认出是谁,僵硬行礼:“老,老太妃……” 赵越顺着顾淮笙的动作抬头,没有说话,望着老太妃的目光却深沉而隐痛,充满了祈求。 老太妃对顾淮笙可以无动于衷,却唯独面对自己的儿子不能,那样雪地脆弱的样子,那样沉痛祈求的眼神,只一眼,就像被一把刀子捅进心里。从那眼神里,老太妃清楚的认知到,就算自己堕入空门,赵越会痛苦会自责,但却唯独不会放开顾淮笙的手。 “从小就你倔,认定的事情,不管对错,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倔啊,真倔,你父亲性子温和,你哪哪都随他,唯独随了我这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倔性子。”老太妃怅然长叹:“都别跪着了,进来吧。”说罢,低眸浅殇,转身便回了。 “是!”赵越应得老大声:“谢母亲!”随即动作僵硬地将顾淮笙一并扶了起来,脚步磕绊地跟着进了门。 庵堂不进外男的规矩不可破,所以老太妃并未把两人引去正宅,而是去了一墙之隔的耳院。那边一般都是用来堆放杂物,平日里鲜少有人去那边,便也不怕因此触犯佛门忌讳。 “今晚你们就在这凑合一晚上吧,那边有间废弃灶房,柴火可能有些潮了,灶台可以用,烧点热水把身子给暖暖,待明儿天亮,就下山吧。”老太妃虽然把人带进来了,却并未给个好脸色,说完转身就走。 “母亲!”赵越忙把人叫住:“那您,跟我们一起回吗?” “我已削发为尼,余生空门修行,自然是,不回了。”老太妃走了两步,又停住脚步,但没有回身,好一会儿才道:“我半生寡居,由哀生怨,由怨生恨,由恨生怖,心境早已扭曲,如今想想,纵我半生沉沦挣扎,然那繁华俗世原本就不适合我,青灯古佛绦涤杂念,辟得一隅平静,却也未尝不是一种归宿。” “母亲……” “你既然做了选择,就好好过吧,阿弥陀佛。”当头也不回跨出门槛的那一刻,老太妃多年执念,才算是真的放下了,便也悟了主持那一席话,万般缘法不过一念之间。 老太妃心意已决,顾淮笙又急又懵,转头去问赵越:“她好像是认真的,怎么办?” “如果这是她心之所向,那我尊重她的选择。”赵越叹了口气:“若要说放不下,她唯一放不下的,便是父亲了。” “那她现在这身份,还能去佛陀寺礼佛么?”顾淮笙皱鼻摇头:“应该不行。” 赵越摇了摇头,主动结束了这个话题:“你到草垛那坐会儿,身上多盖些草给暖和一下,我去弄点热水来。” “这哪能让你个王爷动手啊,还是我……” “老实待着。”瞥了顾淮笙一眼,赵越随即就出去了。 顾淮笙嘿嘿傻笑两声,没有跟他争,裹紧披风就缩去了草垛子那,把周围堆积的干草一股脑全扒拉盖到了身上,然而冷风一灌,依旧哆哆嗦嗦屁用没有。 赵越这一趟去的挺久的,老半天才顶着一脸黑灰道道举着火把提着木桶走了回来。 “应该泡个热水澡的,但是水缸里没水,我这是用雪水煮的,就凑合着泡泡手脚吧。”赵越将木桶放下,转身把火把插到身后的一堵墙的缝隙上:“别磨蹭了,赶紧泡泡。” 顾淮笙从草垛里爬起来,拍拍草屑走过去,手上挽着袖子,注意力却在墙上,看着那火把插的位置就给乐了。 “你这火把插的妙,就那破洞,冷风直往里面灌,被这么一堵,都没那么冻了。”说着话,顾淮笙已经走到木桶前,这次没有让赵越动手,就自觉的将手放了进去,烫的嘶嘶叫唤:“过瘾。” 赵越看了他一眼,也挽袖子过去一起泡:“别发出这种奇怪的声音,让人听见,还以为咱们做什么有辱斯文之事,亵渎佛门圣地呢。” 顾淮笙差点咬到舌头,半晌狞笑着憋出一句:“王爷,你真污。” “彼此彼此。”赵越盯着桶里,头都没抬。 顾淮笙啧了一声,懒得跟他计较,倒是想起云墨和车夫,心里不禁担忧。 “云墨跟刘叔还在山下呢……” “放心吧。”赵越倒是不担心:“下雪都不知道找地方避,他们又不是傻子。” 顾淮笙:“……” “泡完早点睡,明日还得下山回京呢。”赵越觑了顾淮笙一眼,道。 奸臣有个白月光_226 “真不再劝呐?”顾淮笙还是有点纠结。 “嗯。”赵越点头:“皇上才刚登基,诸多事情不盯着一点不行,耽搁久了,怕出乱子。” “你说说你,撇掉个皇帝头衔搞个摄政王,还是一样的劳累命。”顾淮笙撇嘴。 赵越便笑了:“那也是你这个先生不得力啊,教导这么久,蠢学生仍不能独当一面,先生可要加油啊,本王清闲,就全仰仗先生了。” “不要脸。”顾淮笙白了他一眼,两人泡完手又一起泡脚,完了一骨碌钻草垛子里:“啊!还是要两个人挤着才暖和!” 赵越将顾淮笙脱下来的披风盖在草被上,搂着人躺下:“睡吧。” 一夜酣睡,顾淮笙原本还担心这环境睡沉了会生病,不想早上起来神清气爽,身体暖烘烘的,一点也不比家里的感觉差。 正舒坦伸懒腰呢,就听身侧传来一声咳嗽,动作便收了回来,扭头看了过去。 “怎么咳嗽呢?不会是生病了吧?”顾淮笙说着伸手就要去摸赵越的额头,被对方抬胳膊给挡掉了。 “我没事。”赵越坐起身来,却是第一反应关心顾淮笙:“你呢,睡的可好,有没有冻着?” “没有,我睡的挺好的,暖和也没冻着。”顾淮笙一脸担忧:“可你看着似乎不太好。”就算不上手摸,赵越的脸色就能看出来,那红的,太不正常了:“你是不是发烧了?” “没事。”赵越拿过衣裳便穿起来,行动利索,倒是真看不出来有生病的样子:“赶紧起吧,我去外头看看雪停了没有。” 赵越三两下穿好衣裳就出去了,顾淮笙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也不磨蹭,麻利穿戴起来。出门的时候,顺手拔掉了墙上已经熄灭许久的火把棍,顾淮笙甩手往草垛子里一扔,拍拍手就走了出去。 雪已经停了,不过积雪挺厚,入眼皆是白茫茫一片。 顾淮笙走到赵越身边:“要去给老太妃那边辞行吗?” “嗯。”赵越点头,转身给顾淮笙拢了拢披风,方转身下屋檐:“走吧。” 然而两人过去,却又一次吃了闭门羹,老太妃又不肯出来见他们了。不过有托昨天见过的那小尼姑给捎了斋饭过来,新鲜出屉的素包子,让他俩路上带着吃。 “不知可否有劳小师父给帮忙带句话。”赵越接过食盒,转手递给顾淮笙拿着,行了个佛礼,客气道。 “施主请讲。”小尼姑回了个佛礼。 “腊月近尾,除夕前两日便是我大婚,还望母亲可以回来……” “原来是这事。”小尼姑说着从衣袖里掏出个锦囊递给赵越:“她就料到你会说这个,不过她不会回了,托我把这锦囊转交给施主,说是,给儿媳妇的新婚改口礼。” 顾淮笙本来在揭食盒盖子,被儿媳妇三个字惊一踉跄,险些被自己口水给呛到,然而还没等他抗议说点什么,小尼姑已经阿弥陀佛转身离开了。 赵越本来也很意外,正惊讶呢看到顾淮笙反应那么大就给逗乐了,转手将锦囊也怼他怀里:“拿着吧,赵家媳妇儿,这是你准婆婆给你的改口礼。” 顾淮笙抬脚就是一踹:“去你的,找抽是吧?” “你舍得吗?”赵越笑看顾淮笙张牙舞爪,不闪不避,任由踢闹。 “我这不踹着呢么?”顾淮笙瞪他一眼,转身就走:“走了走了,懒得理你。” 第138章返程 两人到达山脚,云墨和车夫已经等在原地,两人在旁边生了个火堆,正在烤鸡。一看两人和马的精神头,就知道昨晚的确找地方避了,没冻着。 “哟!烤鸡呢?”顾淮笙才闻到味儿,食盒往赵越怀里一怼,就跑了过去,就着火堆暖手:“这时候要是能来二两热烧酒就完美了!” “热烧酒是没有,不过热水倒是有的,顾大人要来两口吗?”云墨一边翻烤着野鸡,一边拿了竹筒递给顾淮笙。 “来来来!”顾淮笙接过来却没自己喝,而是拔了塞子转手递给走到身边的赵越:“喝吗?” 赵越看了顾淮笙一眼,接过去就喝了一大口。 顾淮笙是等他喝过了,才拿回来自己喝。 两人这亲密无间的举动,就算早已习惯的云墨跟车夫见了,依旧不好意思。云墨还好,可怜车夫一个老大叔,愣是被两人给闹了个大红脸,盯着烤鸡眼都不敢抬,就……莫名其妙羞得不行。 云墨看了一眼车夫,贴心的打破两人之间黏糊暧昧的气氛:“老太妃她,还是不肯回去吗?” 赵越摇了摇头,云墨便识趣的没有再往下问了。 奸臣有个白月光_227 顾淮笙看了眼赵越,嬉皮笑脸凑过去戳了戳云墨肩膀:“昨晚怎么样?没冻着吧?” “属下跟刘叔在附近找了个山洞呆着,点了篝火,没冻着。”云墨如是道。 一听果然是这样,顾淮笙就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了。 一行人简单在山脚对付了一顿,没多逗留,便趁着雪停开始返程回京。比起来时,雪路湿滑难行,足足多出半天时间,才总算看到城门。 赵越不放心宫里那边,连烎王府都没回,就去了宫里。相比赵越,顾淮笙就懒散多了,哪也没去,直接雇了辆马车回顾府。 毕竟自打那日被赵越接进宫,他就没回去过,好不容易大典结束,又出了老太妃这事,真真忙的晕头转向。顾淮阳是面都没见到,顾淮准倒是见过两次,可也没能说上话,也不知道常宅那边眼下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顾淮笙回府,跑最快的永远是果壳儿,也不知道他哪得的消息,人才到大门口,他就拉开大门急吼吼冲出来了。 顾淮笙不查,险些被撞个满怀。 “我说你这小子,狗鼻子吧这么灵,少爷我才刚到你就知道啦?”顾淮笙地伸手挡住果壳儿,侧身让开后才挑眉调侃。 “奴才天天大门这守着盼着,自然马车铃儿一响,就猜到是少爷了。”果壳儿看了眼顾淮笙身后的马车,眉头就是一皱:“这马车也太简陋了些,宫里何时这般小气了?”说罢,还瞪了云墨一眼。 “这是少爷我路上雇的,当然不比宫里的气派,行了行了,几日不见,你这小子怎的变得是愈发唠叨了?”顾淮笙拢拢披风拾阶而上:“大哥淮阳在家吗?” “阳少爷刚出去了,大少爷在呢,就是……”果壳儿说到这里忽然一顿,面色闪过一些异样。 “就是什么?”顾淮笙一看就知道有事情,不觉慢下脚步。 果壳儿却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直到进了门才憋出一句:“就……大少爷把,把奴儿给伤了,人高烧昏迷,大夫正在那边忙着呢。” “嗯?”顾淮笙这下是真惊讶了:“大哥把奴儿给伤了,还高烧昏迷这么严重?” 果壳儿后脖根儿发红,胡乱点了点头,都没好意思看顾淮笙。 顾淮笙一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禁无语,还以为这么久,顾淮准早该把奴儿给拿下了,居然磨蹭到现在,而且还是霸王硬上弓吗? “有意思。”顾淮笙光是想想,就乐了,不禁加快了脚步,好一会儿才想起云墨来,转身见人没跟上来,想了想对果壳儿吩咐道:“天寒地冻的,别让云墨在外头待着,去把人叫进来,备些热汤去去寒。” 果壳儿虽然不乐意,但顾淮笙吩咐他还是听的,哦了一声,依依不舍地转身离开了。那挥别情郎的缠绵劲头,愣是把顾淮笙给恶寒了个激灵。 摇了摇头,顾淮笙这才转身朝顾淮准院子走去。到了那边,果然就见下人们进进出出的忙碌着。 “笙少爷。” 下人们见了顾淮笙都顾不上行礼,招呼了一声,福了福身,就端着东西急匆匆离开了。 顾淮笙本来没当回事,见状不禁心头一拧:“这……不会真过火了吧?”当即脚步一转就进了院子,远远看到顾淮准跟大夫站在廊下说着什么,顾淮笙喊了一声小跑过去:“大哥,听果壳儿说,奴儿受伤了,他……没事吧?” 碍于大夫在,顾淮笙也没好说什么,只是给顾淮准偷偷使了个眼色。 顾淮准面色晦沉,理都没理顾淮笙,送走大夫,转身就进了屋子,反手门一关,竟是将顾淮笙拒之门外。 “哎!”顾淮笙忙伸手推住:“干嘛呢这是?一回来就给脸色看,我怎么了我?” “松手!”顾淮准面无表情。 “不是,你这到底冲我发什么火啊?”顾淮笙眼珠子滴溜,坏笑着凑过去:“你说你把人给办了就得了,怎么还闹这么严重呢?平日里刻板迂腐,关键时刻踢到铁板了吧?大哥你也真是的,没经验可以找人多问问嘛,怎么能蛮干呢?而且居然这么久了才把人拿下,这效率也太低了点。” 顾淮准……顾淮准冷眼看他胡说八道,理都懒得理,干脆利落关门落闩。 那动作快的,差点夹到顾淮笙手指,幸好他缩的快。 “喂!”顾淮笙心有余悸地护住指尖,吹了吹才放下手:“顾淮准,吃错药了你!” “滚回你院子去,不想看见你!”顾淮准就这一句,就再没搭理过顾淮笙。 “玩笑都开不起,是不是亲兄弟了?”顾淮笙不依不饶,见顾淮准似乎真上了火气,便端正了态度:“好了好了,我是真担心奴儿才过来的,他没事吧,要不要让人去宫里请个太医来看看?” 其实除了担心,顾淮笙更好奇这两人到底发生了什么,能逼的顾淮准这样循规蹈矩的性子对人霸王硬上弓,但眼下,明显不是套话这个的时候,相比之下,还是奴儿的伤势要紧。 “不用,大夫已经给上过药了,你走吧。”顾淮准声音沉沉的自里面传来。 顾淮笙只能作罢:“那成吧,不过你也别太自责,待他醒来好好给认个错,呃……多哄哄,反正顺着宠着就对了。” 等了半天也没等到顾淮准的回应,顾淮笙纵了纵肩,转身离开了。 刚走出院子,就见果壳儿朝这边来了,顾淮准脚步一顿,便停了下来。 奸臣有个白月光_228 “少爷!”果壳儿看到顾淮笙,人还没走近,就是一个傻憨大笑脸:“少爷怎么在外边站着?” “你家大少爷不然我进门啊,走吧。”摇了摇头,顾淮笙转身朝自己院子的方向走:“大哥跟奴儿怎么回事?他们不是早就一起了吗?怎么还闹这么一出呢?” “奴才哪知道啊,也就听阳少爷秃噜了一嘴。”果壳儿紧跟顾淮笙身侧:“好像是说,大少爷跟奴儿……奴才也不知道怎么说,就是,两人是老早就那什么,但没捅破窗户纸呢。” “都那什么了,还没捅破窗户纸?”顾淮笙挑眉。 “奴才说的那什么,不是少爷想的那什么。”果壳儿给急的,脸都红了:“他俩啊,看对眼了,但不知道为什么,都憋着不表明心迹,而且奴儿他喜欢过少爷的事,一直是大少爷心里梗着的一根刺,这次好像就是大少爷去军营,正好赶上奴儿喝醉了喊少爷,所以就……” “啊?”顾淮笙扶额:“他喝醉了叫我干嘛?他俩不是都看对眼了吗?” “这奴才就不知道了。”果壳儿摇头:“不过大少爷的性子少爷您知道,他就算醋极也干不出出格的事了,也是该的要出事,阳少爷人来疯,跟着军营里的将军们喝嗨了,非拉着大少爷一起,然后就,走错酒后乱那啥了呗。” 顾淮笙:“……” “就为这个,阳少爷戏班回来听说这事,掉头溜的比兔子还快。”果壳儿叹气:“这奴儿什么样奴才也没见着,是大少爷给抱回来了,连军营里的军医都束手无策,看来伤的不轻。” “等等,淮阳既然人在戏班,又怎么在军营怂恿大哥喝酒?”顾淮笙给绕晕了。 “哪啊!”果壳儿道:“这不前天的事儿么,阳少爷前儿也喝醉了,昨儿个醒来去的戏班,压根儿不知道这事儿,今儿回来才知道的,然后就跑了,奴才拦都拦不住。” 顾淮笙点点头,表示了解了:“你这知道的挺清楚的嘛,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现场呢。” “阳少爷自个儿嘀咕跑路,让奴才给听见的,奴才可没瞎编。”果壳儿话音落下,却见顾淮笙突然停了下来,不禁疑惑转身:“少爷?” “你即刻去戏班,把淮阳给我叫回来,就说我有急事找他。”被顾淮准这一出给打岔的,顾淮笙差点忘了回来的目的。 这弯子转的有点急,果壳儿差点没反应过来,愣了愣,才反应过来顾淮笙说了什么,也没多问,应下来便径自离开了。 第139章无事不登三宝殿 顾淮准刚拧了湿巾准备敷奴儿额头上,就见人缓缓睁开了眼睛,浑身一僵,就定在了那里。 “阿奴,你……”顾淮准紧了紧手上的湿巾,还是给敷到了奴儿额头上,指尖一点点给抚平整,这才颤了颤,缩回握拳放到了膝盖上:“大夫已经看过伤,也上过药了,就……这些天,要辛苦你一些,还有……对不起,我那晚就是,就是……总之是我混账,你要打要杀都行,我,绝不还手。” 顾淮准支支吾吾连看奴儿的勇气都没有,正痛恨自己嘴笨,胳膊就被人拽了拽,他一怔,这才抬眼看向奴儿。 “将军。”奴儿缓缓覆上顾淮准手背:“奴儿不怪你,这点疼,奴儿受得住,不要紧的,养养就好了,你,别自责,我……早就不喜欢笙少爷了,他,他与奴儿有恩,以前是我不懂事,搞混了感情,现在,不会了。” 奴儿说这话,一样没敢看顾淮准,就垂眼盯着被面。但声音虽虚弱,却一字一字,咬字清晰。 顾淮准原本已经做好被痛骂怨恨的心理准备了,听到这话突地精神一震。 “奴儿你……”顾淮准看看被奴儿握住的手:“你这话,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这一段时间的暧昧拉锯,总是每次以为两情相悦就出现这样那样的状况,以至于,现在亲口听奴儿说出来,顾淮准反而不敢直白的去理解了。 “嗯。”奴儿其实挺害羞的,也是第一次这么大胆的说出自己的想法:“奴儿,奴儿喜欢将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发现的时候,心里眼里装的,就全都是将军。” “你,你再说一遍。”惊喜来的太突然,饶是镇定如顾淮准,也懵得有些回不过神,甚至怀疑自己耳朵幻听。 奴儿本来挺害羞紧张的,见顾淮准这样,反而乐了:“我说,我喜欢将军,老早就喜欢了,那晚……虽然喝了酒,但也没太醉,我知道是将军,也是,自愿的,没有被强迫,就只是,将军真的粗暴了些,着实疼得要命,是,是真疼。” 顾淮准正喜上眉梢,忽然想起一事又皱紧了眉头:“你既然没醉,那你梦话叫淮笙……” “没醉还不能做梦了?”奴儿本来羞得都快缩被子里了,听到这话无语了,竟是壮胆瞪了顾淮准一眼。 那眼寒春意的娇嗔模样,看得顾淮准心口一荡,但做梦都是顾淮笙,他还是很在意的。 奴儿一看他表情就知道又较劲上了:“我也不是故意的,就梦到笙少爷钻狗洞,让我跟果壳儿放风来着,然后钻一半你来了,我一紧张就……” “钻狗洞?”一听梦里还有自己,顾淮准脸色又好看了。 “嗯。”奴儿抿嘴乐:“我喊笙少爷快爬来着,哪知道还没喊完,就,就被将军酒气给熏醒了。” 顾淮准:“……” “酒气都没所谓,就是,那,嗯……太生疏了些。”喜欢归喜欢,奴儿第一次经历这种事,就被那么粗暴对待,现在回想起来,仍旧心有余悸。 但这事儿吧,虽然被指责那方面不行很丢人,但顾淮准还就是理亏,不认都不行,脸红憋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我以后会,拿出钻研兵法的精神和态度,好好学习的,绝不会有下次,你信我。” 奸臣有个白月光_229 这一本正经的惊人之语,呛得奴儿好一阵咳嗽。这一咳不得了,扯到伤处,疼的因发烧而红润的脸一下就白了,嘴唇都给咬出了牙印。 见状,顾淮准赶紧起身去倒了杯水过来,喂奴儿喝下一些润了喉咙,这才抑制住了咳嗽,可就算这样,也闭眼忍了好一会儿,才缓过那阵疼痛。 “好些了吗?”顾淮准放下杯子,一脸紧张的看着奴儿,眉宇间满是心疼和自责。 奴儿看到了,什么也没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他倒是想安慰顾淮准两句,就是实在不想说话,加上高烧使人困倦,没撑一会儿,就闭眼睡了过去。 他睡了,顾淮准也没离开,就坐在床沿那么看着他,良久露出一个憨笑来,竟是与那张冰山脸格格不入极了。 而另一边,顾淮笙等了半天,没等回顾淮阳,倒是等来了许久不见的乔仁义。 “哎哟,稀客啊,今儿这是哪阵雪风,竟是把你个大忙人给吹过来啦?”顾淮笙看到乔仁义先是意外,随即就眉头一挑,起身迎了过去,低头看到对方手上拎着的两瓶状元红,更是眼前一亮:“嘿,还带酒了啊!算你小子识相,可算是有一次带酒不是蹭酒了!” “顾大人这话就冤枉乔某了啊?”乔仁义自来熟地越过顾淮笙,径自走到桌前把酒一放:“说的在下多吝啬,以前没带过酒似的!” “带是有带,不过上一次带酒过来什么时候来着?”顾淮笙啧了两声,纵肩调侃“瞧瞧,久的都想不起来了!” 乔仁义深知顾淮笙什么德行,懒得跟他计较:“赶紧让人备两个下酒菜吧,顺便把这酒给温温,这天气,冻死人了!” 闻言,顾淮笙便没再和他接着杠,叫来下人吩咐完,就走去乔仁义对面坐了下来。 “今儿果然,当真只为请我喝酒啊?就没有别的什么事儿?”顾淮笙曲肘撑着桌子,身体微微前倾:“可是又遇到什么麻烦了?”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顾大人喝酒了不成?”乔仁义却摇了摇头:“有顾大人跟烎王府关照着,乔某一切顺遂,今儿过来,真就只是闲着无聊,正好得了两瓶好酒,便拎过来给顾大人也尝尝。” 乔仁义嘴上这么说着,眼神却左顾右盼,顾淮笙信他才怪。不过他不说,顾淮笙便也不深问,反正人都来了,该说的时候,总是会说的。 酒菜很快就送了过来,没人下人伺候,两人烤着碳火自斟对饮,倒也不失一种雅趣。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赵越不在,可以不用憋着,想喝就喝。 本以为酒过半场,乔仁义再能憋也该说了,却见对方心不在焉是真,但就是蚌壳嘴死不吭声,这不禁就让顾淮笙感到疑惑了。正要发问,就见顾淮阳一身花花绿绿的戏服从门外跑了进来,随即就见原本左顾右盼心不在焉的乔仁义一下坐直了腰板儿,眼神也不飘了,完全黏顾淮阳身上跟着转。 身为过来人,顾淮笙有什么不明白的,几乎当即就看出了乔仁义那点猫腻心思,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呐! 手指敲打酒杯,顾淮笙假装没看出来,转头就瞪了顾淮阳一眼:“穿这样招摇过市,让大哥瞧见,非扒你一层皮不可!” “你以为我想啊,我这不刚下戏台,就被果壳儿就急惊火燎拽回来了嘛!”顾淮阳一看桌上有酒有菜,半点没客气,水袖抖抖挽起来堆到胳膊上,就直接在乔仁义旁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翻酒杯倒酒,一气呵成:“我说屋外就闻到一阵酒香,原来是乔老板贵客登门啊,稀客稀客,来,在下敬乔老板一杯,先干为敬,你随意。”说罢仰头就一口闷了,砸了咂嘴:“可算是暖和了,这鬼天气,穿这样可差点没冻死我!” 果壳儿后进门正好听到这话,特别有眼力见的取来顾淮笙的披风给顾淮阳披上,等了一会儿,见顾淮笙没有什么吩咐,就退了出去。 顾淮阳看的啧啧称奇:“我说二哥,这果壳儿是咱们家的吧,我跟大哥也没亏待过他,怎他就只跟你一个人亲呢?” “胡说八道什么?”顾淮笙将杯中酒喝了:“他打从进府就一直跟在我身边伺候,跟我亲很奇怪?” “懒得与你扯,你就护短。”顾淮阳说着话的功夫,已经又喝了一杯。 乔仁义一边看着,便将自己尚未用过的筷子递上:“别光顾着喝酒,先吃点菜。” 然而顾淮阳看了一眼,却没有接,直接伸手拿了顾淮笙的,就大口吃了起来。边吃边喝,那豪迈劲儿,活像没吃饭似的。 顾淮笙将乔仁义的僵硬和落寞看在眼里,又转眼瞥了瞥顾淮阳,就基本闹明白是什么情况了,他家混小子还没开窍呢,乔仁义不过剃头挑子一头热。看透这点,顾淮笙一时竟不知该庆幸好,还是该同情乔仁义好了,不过更让他纠结的事,他们家到底什么风水,怎兄弟三一个个全都跟男人纠缠不清呢? 但更让顾淮笙好奇的是,乔仁义跟顾淮阳都没多少交集,是怎么看对眼的? 咦?不对! 顾淮笙想起来了,当初顾淮准在乔家养伤,顾淮阳就挺熟的冲人家里越乔仁义钓鱼来着,这么说,两人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私下交集还不少? 顾淮笙正想着,就听到顾淮阳问:“二哥,你急着让果壳儿拽我回来,可是出了什么急事?” 这个…… 顾淮笙看了乔仁义一眼,乔仁义便会过意来,起身告辞。 “乔某忽然想起来,还有点事情需要处理,今儿这酒”就先喝到这,改日讨了好酒,再来寻顾大人喝个痛快……” 乔仁义话没说完,顾淮阳就接话道:“下一顿,该是轮不到乔老板请,得是婚宴上喝喜酒了。”顾淮阳说完冲顾淮笙一挑眉:“是不是啊二哥?” “就你话多。”顾淮笙白了顾淮阳一眼,起身拱手:“既然乔兄有急事,那顾某就不多留了,咱们改日再喝,雪路湿滑,你路上小心。” 乔仁义拱手回礼,偷偷看了胡吃海喝的顾淮阳一眼,这才转身离开。 待人离开,顾淮阳才放下筷子一抹嘴:“得了,二哥故意把乔仁义支走,那要谈的,应该是家事了,说吧,你是要问大哥跟奴儿的事,还是,还是父亲那边的事?” “大哥他们的事轮不着我操心。”顾淮笙倒了杯酒,端着没喝:“你们那天去常宅,什么情况?” 奸臣有个白月光_230 “你问曌王啊?”顾淮阳摇摇头:“不太乐观,那女人……叫麻朵是吧?给愁的哟,应该是看着医治无望,想跑来着,趁父亲让云墨离开,没人盯梢,偷跑来着,被父亲给逮个正着。” “一点活下来的希望也没有吗?”顾淮笙听着就不觉皱了眉头。 “谁知道呢。”顾淮阳叹气:“我对那半路男继母没什么,就,就心疼咱爹,你说他老人家鳏居那么多年,好不容易开个第二春,怎么又是个……他得多难过啊,那天我们去看他,他挺高兴的,但也看得出来是真挺颓的,不止感慨了一次,说都是命,当年克死了娘,眼看又要克死曌王,都是命数,害人不浅什么的。” 顾淮阳说罢,兄弟俩都沉默了下来。 良久,顾淮阳才叹了口气:“眼下一口气吊着,时而昏迷时而清醒,听麻朵那女人的口气,也不知道能不能挨过开春。” “生死有命,若真如此,也是天意。”顾淮笙将酒一饮而尽,放下杯子道:“不过,曌王能活多久,直接关系麻朵生死,她会尽力的。” “她若真做到了,你当真愿意放她离开?”顾淮阳问道。 顾淮笙勾唇一笑:“那就看她有多大本事,能为自己争取多少时机,又能跑多快了。” 第140章成婚 继登基大典之后,顾淮笙跟赵越的婚礼,也赶在除夕之前愈发紧锣密鼓张罗起来。不过一切有礼部经手,再赶,对两人也没什么影响。 赵越依旧宫里宫外两头奔忙,顾淮笙除了偶尔去礼部晃荡,依旧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以至于吏部都在流传,他顾淮笙跟蛇似的,下雪就冬眠,唯一比蛇好一点的是,蛇冬眠都不出来,他好歹偶尔还会露个脸。 同为顾家后人,差距如此之大,着实让人费解。 不管外头闲言碎语多难听,顾淮笙向来左耳进右耳出,都不走心。婚礼在即,他满心眼里都是激动,哪有闲心去在意那些无关紧要之人的碎嘴长舌之言。 然而顾淮笙不在意,不代表某人不在意。在赵越明里暗里惩治了几个典型之后,流言戛然而止。 “爱说便说,又不会怎么样,你跟他们动什么气?”顾淮笙将买来的烤地瓜递了一个给赵越,便跟着一起进了烎王府,一路朝书房而去。 “流言亦可化诛心之刃。”赵越接过烤地瓜没吃,反手往身后一背:“眼下确实无关痛痒,可长此以往,就难说了,今时你只是不求上进混日子,他日你就可能是谄媚宠侍,蓝颜祸水。” “好像……挺有道理。”顾淮笙歪了歪头,忽而一笑:“说到底还是你推拒皇位的锅,内阁那些人,把账都算我头上呢。” 赵越伸手拍拍顾淮笙后背:“真是辛苦顾大人了。” “得了吧你。”顾淮笙白了他一眼:“我今儿过来,是来给你说一声,喜服已经赶制差不多,应该明后天就能送来,我去看了,比咱们当初去成衣铺订做的精致好看。” “你喜欢就好。”赵越对这个倒是没什么苛刻的要求,全看顾淮笙,顾淮笙喜欢他就喜欢。 顾淮笙本来就开心,听赵越这么说,更是喜形于色,啃了两口地瓜压抑住飞扬上翘的嘴角,这才想起来有东西要给对方,忙给掏了出来。 “这是礼部那边拟定好的婚礼流程单,本来是要亲自送烎王府的,正好我过去碰上,就给我了。”顾淮笙把叠的四四方方的红纸单递给赵越:“礼部的意思是,咱们双方嫁娶麻烦点倒是没什么,就是这喜宴不好安排,总不能两边摆宴,所以希望你能给个建议。” “你怎么想?”赵越接过,边看边问。 “我觉得吧,喜宴肯定是不能两边摆的。”顾淮笙啃了口地瓜:“亲友倒是无妨,但朝中那些人就不好了,总不能害得人家两处奔忙,还为难,人就一个,先走哪边都会觉得不合适,依我看,择个合适的地方,集中一起,摆流水席好了。” “嗯。”赵越赞同的点点头:“那回头我进宫,找皇上请示一下,求他把朱雀大街批给咱们摆流水席好了。” “啊?”顾淮笙给赵越这狮子大张口的口气给惊到了:“整条街么?会不会太夸张了点?那也……得有足够的人捧场才行啊,没坐满的话,多尴尬。” “有的。”赵越自信满满,转头见顾淮笙手里的地瓜已经吃完了,便将自己手里的递过去:“你吃吧。” 顾淮笙没接,摇了摇头:“不要了,这我专程给你带的,你还给我,嫌弃啊?” “自然不是。”赵越笑了笑,还是坚持把地瓜塞顾淮笙手里:“主要是顾大人吃地瓜的样子太可爱,让人怎么看都看不够。” “可以啊赵越。”顾淮准眉一挑,对着赵越上上下下好一通打量:“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咱们也就半日不见,你就这么油嘴滑舌了啊?” “不是油嘴滑舌。”赵越道:“本王对顾大人,只说肺腑之言,爱信不信。” “信信信!”顾淮笙笑眯了眼,故意换着角度啃地瓜逗赵越:“那王爷倒是说说,究竟怎么个可爱法,是这样可爱呢,还是这样可爱,嗯?” “怎么样都可爱。”赵越身上擦掉顾淮笙嘴角粘的瓜瓤,转手自己吃掉:“嗯,很甜。” 顾淮笙:“……” 见顾淮笙一脸呆滞,赵越笑问:“怎么了?” 奸臣有个白月光_231 “王爷今儿好像……格外兴奋呐!”顾淮笙瞅着赵越,那表情,像是恨不得在人脸上瞅出个子丑寅卯来:“为什么?” 赵越看着顾淮笙,什么也没说,伸手拉住顾淮笙的手,十指紧扣,便带着头也不回地朝书房的方向,大步走去。 赵越明明一句话也没说,然而顾淮笙被他拉着,就是突然心有灵犀明白了他兴奋的点,低眸看了一眼他拿在另一只手里的婚礼流程单,摇了摇头,还是没能忍住不笑。 赵越眼角余光一直瞥着顾淮笙的反应,见他笑,便忍不住跟着笑。两人那嘴角上扬傻笑的模样,看得一路经过的下人莫名其妙。 两个大傻子一直笑进了书房,也不知道谁开的头,就那么抱着亲在了一起,等大脑冷静下来,已经在软榻上抱着滚成了一团,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也就顺理成章了。 就为这一时的情不自禁,顾淮笙当天没能回顾府,直接在烎王府留宿住了下来,是第二天一早才离开去的吏部,过后才偷偷摸摸回的顾府。 不过就算顾淮笙偷偷摸摸走后门,还是被顾淮准逮个正着。 “顾大人癖好还真是千奇百怪啊,什么时候正人君子不做,竟学那小偷小摸之辈,放着正门不走,开始钻起这后门儿来了啊?”顾淮准双手负在身后,身板挺拔如沙场标枪,脸上虽然带着笑,眼神却森严慑人。 “大哥。”顾淮笙被抓包也不见心虚,反而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德行,蹭地就把猫着的腰板给挺直了:“巧啊,你也这三步呐?大哥好品味,不是我吹,咱们这后院啊,风景好,空气好……” “一点也不巧。”顾淮准假笑收了起来:“从你离开烎王府起,我就在这了。” “啊?”顾淮笙挠挠头,除了陪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淮笙,这眼看婚礼没几天就到了,你这都忍不了自己送上门,让外人怎么看你?”顾淮准叹了口气:“你们是男人,没那么多规矩忌讳,但该注意还是要注意才是,这次就算了,今天起,你给我老实呆家里,成婚之前,哪也不许去,尤其是烎王府,听到没有?” “哎呀大哥,你也知道我俩大男人呐,那还讲究那些干什么,都是些折腾人的玩意儿。”顾淮笙坏笑着凑近顾淮准:“再说,最近烎王太忙,我俩都没怎么见面,难得昨儿正好有事过去见见,你就体谅体谅呗?” 顾淮准面无表情。 “哎呀!”顾淮笙眼珠子一转拉出奴儿来:“你现在倒是端着兄长的架子摆谱,我就不信等你跟奴儿成亲的时候能忍得住不见他,你现在这样折腾我,就不怕,到时候……以牙还牙啊?” 奴儿果然是顾淮准的软肋,顾淮笙把人一拉出来,顾淮准表情便有了明显变化。 顾淮笙一计得逞,低头偷笑,趁着顾淮准回神,抄手就开溜,然而没走两步,就被顾淮准反手勾住了后腰带。 “一时不忍何求长久?”顾淮准转身走到顾淮笙面前,拉住去路:“为了将来顺遂如意,几日不见有什么不能忍的?” “说的轻巧,那是你没到时候。”顾淮笙嗤之以鼻:“知道你这叫什么吗?你这叫……站着说话不腰疼,不过大哥,我好累啊,你就别挡路了快让开,我得回去睡觉呢!” 这又损又炫的欠劲儿,也就顾淮准这段时间心情好,不然早军棍伺候了。但也懒得再阻拦,叮嘱了句注意分寸,便径自拂袖而去。 别说,顾淮笙这急着回来,还真是为了补眠,跟顾淮准分开后,回去扑床就睡了个天昏地暗。 腊月二十八,吉,宜嫁娶。 而两人的婚礼,便定在这一天。 之前一直觉得日子过的太慢,如今真到了,反而又恍惚觉得还是太快了。好像前两天试穿喜服还深感煎熬,眨眼真来了,反而快的人猝不及防。 索性两人婚礼与一般男女不同,省掉了许多冗长流程,不至于大半夜就被拉起来折腾,可也没好多少。 一大早被拽起来折腾,直到将近中午,才得以出门,骑上大马,领着仪仗队浩浩荡荡朝烎王府方向出发。 但此举却并非是去烎王府迎亲,而是绕城后,在烎王府和朱雀大街的交界处,与赵越率领的烎王府仪仗队汇合,随后并驾齐驱,一路吹吹打打前往朱雀台。 喜乐震天,百姓夹道撒花喊着各种各样的讨巧吉祥话,而骏马上,两同样容貌出众,惊艳绝伦的红衣男子手执红绸,一边含笑接受着众人的祝福,一边深情对望,漫天雪花轻舞,亦不减这红衣烈艳,情深不负。 “前方就是朱雀台了,皇上和几位老王爷亲自为我们主婚,祭过祖宗拜过天地,你我便是真正的夫妻了。”赵越看了看两边高呼欢喊的人群,侧头对顾淮笙道。 “你说的轻巧。”顾淮笙呛他:“之后还要去宗庙,还要入族谱,一堆事儿呢。” 赵越好笑:“人生大事,就这一回儿,折腾是折腾了些,不过你就忍忍吧。” “不折腾不折腾。”顾淮笙笑着冲赵越眨眼:“能与烎王喜结连枝,这点折腾算得了什么,顾淮笙甘之如饴。” 赵越嘴角轻扬:“你是不是紧张啊?” 顾淮笙老实点头:“紧张,手心都出汗了。” “就知道。”赵越摇头:“话这么多。” 顾淮笙撇嘴:“你不紧张,你不紧张给我背流程呢,那些又不是不知道。” 这话一针见血,赵越不说话了,耳朵却通红一片。 顾淮笙还想说话,被赵越食指压唇给阻止了:“大喜的日子,就别坏气氛了。” 奸臣有个白月光_232 这倒是…… 顾淮笙点点头,把到嘴的废话给憋了回去,一紧张就话痨,也不知他俩这是谁影响的谁。 第141章老师信我 婚礼冗长而繁琐,对于两位新人而言,累却值得。但若问他人,年末最轰动全京的是什么,自然是赵顾两家的这场婚礼了。 十里长街流水宴,遥跪朱雀拜月台。 不仅是到贺的达官贵人,就连夹道围观的百姓都有幸分到喜饼喜糖,跑得快的,还能入席吃个流水宴,当真是排场十足。 只要提到这场婚礼,就没有不知道的,可谓是家喻户晓。 而对于赵顾两个男人成婚,除了早先听过说书或看过话本的人会感叹有情人终成眷属,其实大多数人并不看好,甚至在这些人眼里,顾淮笙是弱势被贬低的一方,可经过这场婚礼,谁还敢闭眼说道什么,就算不理解,也不得不感叹一句,此情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与此同时,民间已经冷却一段时间的赵顾情史话本又风靡盛行起来。书铺里、茶肆酒馆里、路边说书摊、各路嘴碎嚼舌、吹啦弹唱,无一不是两人身影。 就连街头巷尾玩闹孩童,高兴了都能即兴来一段童谣传唱:“十里长街流水宴,遥跪朱雀拜月台,喜乐声唤雪女舞,赵郎牵着顾郎来。” 马车缓缓经过,顾淮笙放下帘子,转头就见赵越正望着他笑。 “笑什么?”眉一挑,顾淮笙身子便斜靠车壁,慵懒却邪魅。 “童谣编的不错,就是……”赵越清了清喉咙:“太过咬文嚼字了些。” “嗯?”顾淮笙憋笑:“还好啊,赵郎牵着顾郎来,不就挺朗朗上口的么?” 赵越笑笑不拆台。 “除夕宴有的忙,小皇帝镇不住场子,还得靠你撑着,咱们这一进宫,怕是好几日才能回。”顾淮笙捻了块云糕喂赵越嘴里:“咱们这新婚燕尔,还没温存够呢,就得进宫忙,还真是劳碌命。” “有礼部张罗,能忙到哪里去?”赵越咽下嘴里的云糕,赶紧喝了口水:“也就是宫里无趣了些,但我们婚礼耽误多日,皇上功课落下有些狠,确实该好好补补。” “是是是,王爷说的都对。”顾淮笙随性地叼了一块糕点在嘴里,眼珠一转,搂过赵越脖子,拉过来就又嘴对嘴喂了一块,竟是作上瘾了。 赵越也不是吃素的,让顾淮笙撩完就跑那是以前,现在……现在自是顺势而为,一手搂腰一手扣住后脑勺,压车壁上就是一通狠吻,嘴间的糕点被推来送往,最后大半皆咽进顾淮笙喉咙。 这一通深吻,让两人都情动不已,若非宫门在即,说不定就干柴烈火了。 赵越伸手抚抚顾淮笙的眼角,眼神炙热,语气却一本正经:“别说的你多不情愿似的,也不知道是谁,一大早就起来整理课题卷宗,心里装着皇上就装着,一个小孩儿,我还能吃醋不成?” “是不吃醋。”顾淮笙端着妖孽的风情,亦是回的一本正经:“也不知道是谁,我昨晚不过随口提了一嘴小皇帝,就险些被折断了腰,不过王爷,以前也没发现你在床上有那疯劲儿啊,莫不是被新婚的气氛冲昏了头脑?” “彼此彼此。”赵越抚顾淮笙眼角的手一顿,旋即缩了回去,耳朵通红地转开了脸。 顾淮笙看着,给乐的不行,拳头抵唇假咳两声,这才抑制住了疯狂上扬的嘴角,可即便这样,笑意也盈满了眼底,流光溢彩,粲然绝滟。顾淮笙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殊不知,全被赵越余光瞄了去,本来还耳红害臊的他,被那笑意感染,不禁便跟着笑弯了嘴角。 直到入宫门从马车上下来,两人之间的气氛依旧迷之发腻,以至于过往宫人,无不对两人侧目。但实际上,两人别说亲密的肢体触碰,就连走路都保持着正常距离,偏偏两人之间萦绕的那股子甜腻气场,隔着两米远都能嗅到。 不说宫人,便是赵砚个孩子,老远也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黏糊甜蜜。不过小孩儿向来心智成熟,早早就喜怒不形于色,见此也没什么表情,仅是扯了扯嘴角,就主动迎了上去。 “表兄老师正值新婚燕尔,却还要麻烦二位进宫奔忙,朕实在惭愧。”即便已经当了皇帝,对这两人,赵砚依旧尊敬如初,礼数周全的拱手揖礼。 只是赵砚这礼,两人却是不敢受的,侧身避开后,便下跪行礼:“臣赵越(顾淮笙),叩见皇上!” “表兄老师快快请……” “皇上。”赵砚话没说完,就被赵越抬头打断:“您是君,吾等是臣……” “朕知道。”赵砚伸手扶起顾淮笙:“君王就该有君王的样子,这种时候不能激动,要沉稳应对,说平身,朕都记着呢,可这不是没外人在么?咱们自家人聚,还是随意一点吧,表兄你也别跪着,快起来吧!” “无规矩不成方圆,便是自家人,仍旧君臣有别,该遵守还是得遵守。”赵越说罢,伏地叩拜:“臣,谢皇上!”然后才站起身来,一板一眼的老古板架势,看的顾淮笙跟赵砚一愣一愣的。 顾淮笙瞥了一眼明显被赵越气场震慑住的赵砚,伸手拉了拉赵越胳膊,笑着打圆场:“好啦,皇上说的对,自家人还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确实无趣,关键是见外生分,一家人这样,是不太好。” “你就惯着吧。”赵越能对赵砚板脸,对顾淮笙却是做不到,语气无奈却不失纵容:“这根本不是亲疏问题,我也知道这样是为难皇上了,可人总是要学会长大,形式规则如此,既不能改变,自当学着习惯。” 赵越言之在理,顾淮笙无以反驳,只是心疼地叹了口气。 赵砚看看顾淮笙,下意识要冲赵越行礼,手抬一半,反应过来,又给垂了回去,生生端起了皇帝该有的架子。 奸臣有个白月光_233 “摄政王教训的是,朕,以后会注意的。”赵砚说完就意识到这话又没说对,不过让人意外的是,赵越并没有揪着这点错处继续说教,反而点了点头,这不禁让他暗暗松了口气:“除夕宴有礼部经手着办,按理是不应该麻烦摄政王的,奈何朕对这实在没有经验,一些需要把关的流程,也一头雾水,未免疏忽出什么纰漏,只好麻烦摄政王了。” “臣定当竭尽所能。”赵越拱手。 赵砚还是不太习惯这样,摆摆手,转身走在了前面:“寝宫朕已经让人打理好了,若有不周之处,尽管吩咐宫人准备便是,这宫里大的很,也冷清的厉害,看着人来人往,却没多少人气,难得二位进宫,不如便在这宫里过年,待过了元宵再回,朕也正好趁这时间,把之前落下的功课,好好补补,就是要辛苦老师了。” “应该的。”比起赵越一板一眼的教育方式,顾淮笙更倾向随心所欲,当然,主要还是心疼小孩儿小小年纪就要被迫承受这些:“臣不是摄政王,皇上随意就好,不必太过拘着自己,咱们要装,装给外人看就行了。” 一句话,把赵砚跟身边伺候的小太监都给逗乐了。不过转头看了一眼赵越的脸上,两人又及时把笑容给收住了。 顾淮笙见了,转头冲赵越扬眉:“王爷,我说的对否?” “误人子弟。”话是这么说,赵越却并没有再继续较真,撇开两人,径自离开:“臣这就去礼部看看。” 赵砚等人走远了,才伸手扯扯顾淮笙的袖子:“表兄他好像生气了。” “没事儿。”顾淮笙却是不以为然,看了赵越背影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皇上今日想学什么?”本来他来之前是有备课的,谁知一来就见小孩儿被教训一通,那刻板隐忍的委屈小模样着实让人不忍,便临时改了主意:“要不,咱们今天就别学那些孔孟之道之乎者也,去校场,考考骑射如何?” “好!”赵砚两眼发光,连连点头,可见再怎么早熟的孩子,也免不了一颗渴望玩闹的童心。 “那就这么定了。”顾淮笙见状笑了,忍了又忍,才忍住了想要以下犯上的手,没有伸手去揉对方的头:“现在就过去,走吧。” 赵砚点点头,却是转头冲小太监吩咐:“你去知会校场那边一声,就说朕今儿要学骑术,让那边给准备一下。” “是,奴才遵旨。”小太监弯腰应罢,随即便先一步小跑着离开了。 待小太监跑得不见了影儿,赵砚才恢复小孩儿心性,脚尖踢了踢石子:“表兄这么着急教我成器,是不是急着卸任啊?” 顾淮笙闻言一怔,随即便勾了勾嘴角,倒是没瞒着:“他于尔虞我诈的权势倾轧中长大,又被先帝打压防备了这么多年,夹缝求存,如履薄冰,早就厌倦了。” “老师之意……”赵砚抿了抿嘴角:“表兄之所以刻板严谨,除了厌倦这浮华权势,其实,也是担心他日重蹈覆辙,我会像父皇那样,疑他,防他,算计他,是么?” “皇上现在还小,看待事情角度不一样,所以依赖,待年长,所看事情的角度又会是另外一番模样,到时候,依赖会是压力,压力演变恐惧,恐惧生猜疑。”顾淮笙停下脚步,转身冲赵砚拱手一礼:“将来如何,无人能看的通透,但不管世事如何变迁,臣都希望皇上记得,王爷也好,臣也罢,永远不会与皇上为敌,所求也并非荣华权势,只愿有朝一日,能功成身退,清闲余生。” “我不会!”赵砚眼眶微红的看着顾淮笙:“我依赖表兄老师,不是什么角度不角度,是因为你们是我最信任的亲人,现在是,以后也是,永远都不会因为任何事改变,若有违背,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嗐!”这可把顾淮笙给吓一大跳:“你这孩子,我就这么一说,你听听就罢,怎么还较真了呢!” “我只是想告诉老师,我不是父皇!”赵砚一脸执拗:“赵砚是小,但并非不知感恩之辈,我永远都会记得,是谁把我从冰湖救出来,又是谁在我发烧生病的时候悉心照顾,没有表兄老师,我就算没淹死冰湖也会病死,活不到现在,更当不了皇上!老师,您信我……” 眼看着孩子一副要急哭的样子,顾淮笙哪敢不顺着,忙伸手安抚揉揉脑袋:“好好好,老师信,信呢,别哭啊,皇上呢,哭鼻子可不像样,会被人笑话,有损威仪的。” “没哭。”赵砚瘪瘪嘴,硬是把眼泪憋了回去,拉着顾淮笙就走:“不说这些了,我们赶紧去校场吧!” 顾淮笙任由小孩儿拉着跑:“好好好,去校场,去校场!” 第142章曌王去世 除夕宴,百官共饮迎新年。 在一片喜气洋洋的笙歌燕舞中,幼小的皇帝纵黄袍加身,亦格格不入。 所有人都巴结讨好着赵越顾淮笙,真把小皇帝放在眼里的几乎没有。真要说有,也就身边兢兢业业伺候饮食的小太监了,便是宫女,都端着几分不太明显的敷衍。 显然,在众人眼里,真正的掌权者是赵越夫夫,而小皇帝,不过是个傀儡而已。 “皇上若是无趣,不如且先回去歇着。”小太监是个机灵的,看了被众人围着敬酒奉承的赵越两人一眼,弯腰对赵砚提议道。 赵砚摆了摆手,无趣是无趣了些,面上却无半点被冷落的不快:“吩咐下去,让御膳房备些解酒汤,一会儿送去承乾宫,表兄老师被这么一通劝酒,回头该难受了,尤其老师身体不好,一向不胜酒力。” 得了吩咐,小太监欲言又止,不过想想还是什么也没说,应了一声,便叫来一脸上还带着婴儿肥的小宫女,将赵砚的旨意吩咐了下去。 赵砚目光追随着小太监,确认他吩咐下去后,才转回头来,谁知就被顾淮笙放大的红脸惊了一跳。 “老,老师……”赵砚本能后仰,这才发现,顾淮笙脸红眼觑,一副醉态,忙起身把人搀扶住:“你喝醉了?还认识这是几根手指头吗?”说着伸出两根手指在顾淮笙眼前晃了晃。 顾淮笙笑眼迷离,语气倒是很清醒,看着手指头,斩钉截铁道:“四!” 赵砚:“……” 好吧,看来的确是醉了。 奸臣有个白月光_234 赵砚忙招来一旁的宫人,正准备吩咐人把顾淮笙送回寝宫,嘴里就被塞了一只剥好的虾,蘸的还是芥末,冲的他眼泪刷地盈满了眼眶。 “好吃吧?”顾淮笙一脸等夸的表情:“这大虫叫虾,蘸醋吃特别甘甜,是不是很好吃?” 说着话的功夫,顾淮笙又剥了一只,裹满芥末就又往赵砚嘴里喂,吓得赵砚捂嘴后仰,惊恐摆手。 “很好吃的,来,张嘴,再吃一个。”顾淮笙却不依不饶,扒拉开赵砚的手,直接就往嘴里怼,只是失了准头,给怼在了鼻子上。 亲眼目睹的宫女太监们纷纷惊叫,忙上前把顾淮笙拉开。 谁知这一拉,顾淮笙却是动了气,用力把人甩开,指着鼻子就开骂:“你们拉我做什么?啊!宫里养你们是干什么的?是伺候主子的!皇上就坐在那里,你们一个个眼瞎还是蔑主,全都鼻孔朝天看不见,你们是来伺候人的,还是来当主子的?伺候人都不会,养你们何用?一群废物!看清楚了他是谁,九五至尊,真龙天子,这乃天下人的主子,是皇上!” 顾淮笙这话,看似是在斥责宫人,实则却是连带文武百官也给一并包揽,转身怒指间,气势大开。全场都随之一静,所有人都朝他看了过来,而他醉眼迷离,目光穿过人群,落在赵越脸上,四目相对的瞬间,憨憨一笑,随即很不雅地打了个酒嗝。 “困……”嘟哝了一声,顾淮笙闭眼就倒。 赵越大惊失色,扒开围堵在身边的文官武将,拔腿就冲了过去,但还是慢了一步,倒下的网顾淮笙,被离的最近的顾淮准接了个正着。 顾淮准瞥了眼赶到的赵越,转手就把人给了他:“喝醉了。” “我送他回去休息。”赵越点了点头,抱起顾淮笙,冲赵砚告退:“皇上……” 赵砚也被顾淮笙这劲头给吓懵了,回过神来,没等赵越说完就摆了摆手:“表兄快带老师回去吧,天寒地冻的,可别吹风着了凉,朕让御膳房备了醒酒汤,一会儿就送过去。” “谢皇上,臣告退。”赵越颔首,抱着顾淮笙转身就走。 才出宫宴,顾淮笙就睁眼从赵越怀里跳到了地上,动作矫健,眼神清明,哪还见方才宫宴上时的半分醉态。 “你……”赵越一脸懵的看着他。 “装的。”顾淮笙拉了赵越就走:“一群谄媚都找不对正主的乌合之众,简直不知所谓,应付他们,还不如早些回去睡大觉。” “你何必跟他们生气?”赵越任由他拉着走。 “小孩儿受了委屈,我当然要生气。”顾淮笙哼了一声:“那些人眼下奉承着咱们,来日就能给咱们定个挟君谋国之罪,今日之事,明着奉承,实则挑拨,其心可诛!” 赵越叹了口气:“好了,别生气了。” “嗯。”顾淮笙应是应了,脸色却依旧冷着:“不过,我能做的,也就这些,接下来,还是要看他自己。” “放心吧。”赵越给顾淮笙顺背。 “不是……”顾淮笙停下脚步,转头奇怪地看向赵越:“你这说话怎么怪怪的?有听我说什么吗?漫漶” 赵越点点头:“有听。” “那你怎么……”顾淮笙打量赵越:“你,你还好吧?不会是喝醉了吧?” “没有。”赵越拉着顾淮笙就走:“这些都是必然要经历的。” 顾淮笙一下就懂了:“所以,你是故意接受吹捧奉承,目的就是想看皇上的反应?” “我们给不了他温室太平。”赵越道:“他既已坐上了这个位子,纵然双肩单薄,该肩负的,就必须要肩负,该经受的风雨挫折,就必须要经受,他需要成长,也必须成长,变得强大起来,生活历练,可比顾大人纸上谈兵的教学生动有趣。” “这倒是。”顾淮笙撇嘴:“难为你配合着灌了自己一肚子酒水。” 赵越无奈摇了摇头:“走吧。” “嗯。”顾淮笙点点头。 …… 原本说好在宫里住到元宵后的,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曌王去世的消息传来,两人大年初一就急吼吼出宫赶去了常宅。 “二哥!”顾淮阳老早就等在常宅门外,看到马车停下,就跳下台阶冲了过去:“你们可算是到了!” 顾淮笙先赵越一步下的马车,看到顾淮阳这急惊火燎的样子,就有种不好的预感:“父亲怎么样了?” “不太好。”顾淮阳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说着就红了眼眶:“之前看他那么镇定冷静,本来以为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谁知道,曌王这一去,他还是崩溃了,人是昨儿晚上去世的,自打曌王去世,父亲就把他跟曌王遗体关房间,谁叫都不开门,不吃不喝也不出来,本来不该这时候把你们叫来的,是大哥怕父亲撑不住出事,才让人给宫里递的消息。” 顾淮笙叹了口气:“麻朵呢?” “那女人见势不妙想跑,被父亲一剑刺死了。”提到麻朵,顾淮阳就咬牙切齿:“都是那女人,之前信誓旦旦给咱们保证,曌王能挺过来,还说找到了新的医治曌王顽疾的法子,谁知也就过了两天,她给针灸后人就没了,给了父亲希望,又让他面对绝望……不然父亲也不至于现在这样。” “她这么说的?”顾淮笙直觉不对。 奸臣有个白月光_235 “是。”顾淮阳点头:“是她说的,她还保证不会有问题,说是那法子会有损记忆,曌王病愈之后可能会忘掉一些人和事,看她说的有鼻子有眼,本来以为是真的,谁知道……” “有损记忆的治病法子?”顾淮笙猛地闪过一点什么,让他蓦地停下脚步,可闭眼细思,却什么也没能抓住。 他这反常的举动把赵越跟顾淮阳都吓了一跳,两人同时伸手搀住他两边胳膊,皆是一脸紧张的看着他。 “淮笙(二哥)……” “我没事。”顾淮笙睁开眼睛,抬手挣开两人的搀扶,一边进门一边道:“我就,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 “想到什么?”赵越忙问。 顾淮笙摇头:“不知道。” 这迷惑性的回答,听的两人一头雾水,面面相觑。不过眼下要紧的是顾钊那边,见顾淮笙已经恢复常态,两人便没有深问。 三人到的时候,顾淮准正背着手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大哥!”顾淮阳先一步跑过去:“父亲还是不肯出来吗?” 顾淮准摇头:“谁叫都没反应。”一转头看到赵越两人,忙拱手行礼:“臣……” “顾将军不必多礼。”赵越出声阻止顾淮准行礼,望了一眼房门的方向:“人去世了,后事总是要安排的,这么僵持下去不是办法,我去叫门试试吧。” “能行吗?”顾淮准搭上赵越手臂。 “试试看吧。”赵越道:“曌王乃我小叔,人去了,我这做晚辈的,理应要见最后一面的。” 赵越说罢,安抚地拍了拍顾淮笙的肩膀,抬步就走到了门外,抬手敲响了房门。 不出意料,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赵越跟顾淮笙对视一眼,转头又敲了两下:“岳丈大人,我是赵越,可否让我进去见小叔一面?” 便是如此,里面依旧没有任何回应,这安静太过反常,一时间,竟让人莫名心慌。 顾淮阳脸色都变了:“爹他……不会做傻事吧?” 顾淮准跟顾淮笙都没有接话,但两人紧皱眉头的样子,明显也想到了这个。 便是赵越都觉得有可能。 奴儿一直待在旁边没有半点存在感,这时候才走到顾淮准身上,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 “这样僵持下去不是办法,不如,直接把门撞开吧?”奴儿提议道。 他这一出声,顾淮笙才注意到他,不过这时候也没心情打招呼,倒是对他的提议挺赞同。 “奴儿说的对。”顾淮笙道:“不能继续这么僵着,万一……咱们直接撞门吧。” 顾淮笙这话一出,都没等顾淮准和顾淮阳表态,赵越抬脚就准备踹门,然而还没踹到,门就自己开了。 只见顾钊神色憔悴,胡子拉渣的站在门后,定定的看了几人一眼,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就又进去了。 但好歹门是开了,见人好端端的在那,几人皆松了口气,当下没有犹豫,提步就进了房间。 几人进去,一眼就看到床上曌王苍白安详的丑颜。 是的,丑,那张脸像是被火烧过一般,坑坑洼洼全是皱茧,然后嘴角却勾着笑,带着解脱的平静。而他手里,却死攥着一块刻有顾钊名字的玉佩,那是对这厌恶人世唯一的眷恋不舍。 赵越看着,叹了口气,拉着顾淮笙走到床前,双双跪下,叩了三个头。 “小叔,侄子来晚了,两次过来,都没能说上一句话,不想今日得见一面,竟已是天人永隔,这些年,您受苦了,只愿黄泉走好,来世,富乐安康。”赵越说罢,又叩了三个响头,这才拉着顾淮笙站起来,转身对顾钊道:“小叔已故,岳丈还请节哀。” “是啊父亲。”顾淮笙也道:“咱们还是筹备后事,让曌王入土为安吧,您个样子,他若泉下有知,又如何安息?他肯定是希望你好好的,不会愿意看到你为他这般黯然神伤的,父亲,曌王后事急需筹备,您是他挚爱,理应由您经手打理,他还需要您,这种时候,您更应该振作起来啊!” 顾淮准也在一旁劝道:“是啊父亲,您这样,我们看着,都很担心。” 第143章生同寝死同穴 在大家的致力开导劝说下,顾钊总算开始面对现实,打起精神筹备后事。尽管人看着还是憔悴恍惚,但愿意走出来,就是好事,顾淮笙兄弟三看着,也稍微安心了些。 奸臣有个白月光_236 “棺椁就不必了,找个好一点的工匠,打个漂亮的骨灰盒吧。”听到赵越让人去订棺椁,顾钊从屋里走出来:“小九生前最在意的,就是那副面目全非的容貌,以及残疾的身体,他之前就说过,去后不要棺葬,让我给打个漂亮好看的骨灰盒,焚了装起来,他从来爱体面,却半生没个体面……” 顾钊望着院中那一片药铺,喉头一哽,便说不出话来。 “好,这事就交给我,我……我跟淮笙这就去办。”赵越说罢,见顾钊没有回应,拱了拱手,便跟着顾淮笙一道离开了。 一个骨灰盒而已,两人完全没有必要亲自去,但这既然是赵九遗愿,赵越就想亲自为其做点什么。 两人找了宫里有名的匠人师傅,选莲花云纹为图案,择金丝楠木为料,打了一口袖珍小棺外形的精美骨灰盒。 因着木料都是现成的,再者体量不大,哪怕两人要得急,也没花太久时间,半天不到,便完工了。 两人带着骨灰盒回去时,常宅的前院已经打理出了一块空地,下人们正在架柴堆。柴堆不远处,顾钊抱着一身白衣华服的赵九在花圃前的躺椅坐下来,目光空寂地望着花圃里的花花草草,手指梳理着赵九黑亮的头发,一下又一下。 “你总是嫌弃自己丑,不管我说多少次不丑,你就是不信。”顾钊的声音低低沉沉:“丑就丑吧,只要你高兴,无所谓了,反正咱俩这些年,你都是这么无理取闹过来的,我啊,都是顺着你,你说什么都是好的,你说什么都是对的,你看,说要去寺庙过完余生的是你,任性食言的还是你,九儿啊,你说纵你不在,也要我好好活着,代你看尽繁华绚丽,游遍万里河山,你歇斯底里要我应允你,你可知道,没有你,我双目失色,双腿难行,难啊……你真狠,到最后,一个全尸都不留,不过没关系,待的百年之后,我也焚烧成灰,咱俩装一个骨灰盒里,生同寝死同穴。” 顾钊一个人在那絮絮叨叨,就像赵九还活着一样,轻声细语,生怕声音大点就惊扰到对方,那份小心翼翼的温柔,看得众人皆红了眼眶。 就在顾淮笙跟赵越犹豫要不要过去之际,顾钊微微侧转了头:“东西做好了吗?拿过来我看看。” 闻言,两人便抱着骨灰盒走了过去。 “做好了。”顾淮笙将骨灰盒递到顾钊面前:“想着曌王喜欢莲花,就让人雕了这个花样。” 顾钊伸手抚摸骨灰盒,良久才收回手幽幽道:“挺好的,你们费心了,那边准备的如何了?” “已经准备好了!”管家将最后一根木头架好,扬声道。 顾钊低头看赵九,一句话没说,亲自把人给抱了过去。 “老爷……” 管家想帮忙,被顾钊摇头拒绝了。没有让任何人帮忙,就那么一步一步,登梯将赵九抱上柴堆,小心翼翼平放花团锦簇的焚床上,跪在那恋恋不舍地看了许久,才起身下来,燃了一根木棍,甩手扔进柴堆。 干草触火即燃,不过眨眼,便成燎原之势点燃了整个柴堆。而火中繁花之间,赵九依旧安详的躺着,像那静待浴火重生的白凰,直至一点点被火舌吞噬,眼睁睁化为灰烬。 身边忽然传来一声呜咽,众人循声看去,便见顾钊双手捂脸蹲在地上,一点点呜咽出声,直至放声恸哭。 顾淮阳想要过去,被顾淮准给拉住了:“让他哭吧,能哭出来是好事,总比憋在心里强。” 赵九的后事安排的很快,也没有大操大办,甚至都没有设灵堂,遗体焚化装殓后,顾钊就带着骨灰盒离开了,这一走,便再没有回来过,更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顾家三兄弟虽然难受,但也尊重父亲的选择,只要人活着,怎么都好。 只不过主人走了,宅子里的下人却是要安排一下的,愿意跟去顾府的,顾淮准给带回去,不愿意的,给出足够的遣散费,直接遣散归还卖身契。 这些琐事,原本用不着顾淮笙插手,但他说不清为什么,总觉得这地方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等着他去寻找,便鬼使神差的留了下来。 真留下了,又没什么可做的,便干脆瞎走瞎逛起来。 “那屋子,之前麻朵住的时候,留下一堆奇奇怪怪的瓶瓶罐罐,不是蛊虫就是毒药,大家没人敢碰,便一直放任没管。”老管教跟在后头,见顾淮笙望向不远的那个偏僻小屋,便上前解释道。 老管家本来以为这么说了,顾淮笙就该绕道走了,谁知人一听,居然还来了兴趣,直接就往那边走。不过他还没出手阻拦,有人就伸手拽住了顾淮笙的胳膊,这让老管家松了口气。 “淮笙?”赵越看看那屋子,猜到顾淮笙的意图,下意识皱了皱眉头。 “我想去看看。”顾淮笙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很想去看看。” 赵越看着他,沉默须臾松开了手:“我陪你去。” “好。”顾淮笙点头。 眼看着两人就这么去了,老管家刚放下的心又给提了起来,给急的,礼数都不管了,冲过去一手一个就给拽住了。 “王爷大人,这屋子都是些腌七八臜的东西,不能去啊,这要万一……” “没事。”赵越道:“我们会小心的。” “可是……”老管家还是不放心:“那蛊虫可比毒药可怕,防不胜防啊!” “无妨,老管家不必担心。”顾淮笙道:“我们就进去看看,不乱动东西。” 老管家还是觉得不行,可两人坚持,他也没办法,只得放手让两人去了。但想来想去还是不放心,便壮着胆子跟在了后头,哪怕他想到蛊虫就头皮发麻,但为了小主子安全,还是要跟着的。 屋子的房门是虚掩着的没上锁,一推就开。还没进门,就扑面一股呛鼻药味儿,竟是比之前赵九那院子还要浓郁些。 奸臣有个白月光_237 两人并没有立刻进,站在门口好一会儿,待那股味儿散差不多,这才提步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淮笙,你别走太快,走我后面一点。”赵越进门就把顾淮笙往身后拽。 可顾淮笙哪里肯,别说就一些死物,真有危险,他也只会挡赵越前面,而非缩其身后寻求保护。所以赵越的话他压根儿不听,侧身错步,就从赵越身后绕到了一边。 “哪有那么夸张,咱们就随便看看又不乱碰,还能真怎么着啊?”顾淮笙目光掠过那一排高架上的瓶瓶罐罐,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但仔细追寻,又恍惚只是错觉般,无迹可寻:“放心吧,我有分寸,不会乱来的。” 赵越跟老管家都跟在顾淮笙后头,两人都都亦步亦趋,生怕顾淮笙出事的劲头,直把他给逗乐了,不过理解赵越担忧的心情,顾淮笙也没说什么。 “你想找什么?”见顾淮笙一进门,注意力就全在那一排一排的瓶瓶罐罐上,赵越不禁狐疑地皱了皱眉,怎么看,顾淮笙这都不像是随便看看的样子。 “不,不知道。”顾淮笙还是摇头:“就想看看。” 赵越闻言眸色一动,想到什么,回头冲老管家摆了摆手,示意他先出去。 老管家是不想的,但看到赵越不容置喙的表情,还是依言退了出去。 待屋子里就剩下两人时,赵越才走到顾淮笙身边:“你……是不是想到什么跟前世有关的事情,所以纠结上了?” 顾淮笙点点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直觉有什么东西在指引着我,只要找出来……” “找出来?”赵越见顾淮笙忽然停下,不解的重复了一句,饶是他再懂顾淮笙的心思,这会儿也给绕的有些云里雾里。 “赵越。”顾淮笙转头看向赵越:“我有没有给你说过,我其实,对于前世之事,有一段残缺的记忆,那一段记忆,无论我这么努力都想不起来,做梦都没梦到过,我曾经以为,可能是,是鬼门关溜达了一遭,给溜达忘了,但我刚才却突然有一种很强烈的直觉,是跟这里有关。” 赵越闻言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你不会还在纠结,前世岳丈跟小叔没有出现的事吧?因为跟今生偏差太大,所以你才觉得是自己记忆缺失?” “不是。”顾淮笙坚定地摇头:“我很确定,我是真的,忘记了一些事情。” “就算是……” 赵越话没说完,顾淮笙就被靠窗方桌上的一本黑皮册子吸引了注意力,目光一凝,便转身走了过去。 见状,赵越忙跟了过去。见顾淮笙伸手就要去翻册子,他一把给拽手拦了下来。 “等一下。”看了顾淮笙一眼,赵越这才松开对方的腕子,自怀里掏出手帕,将顾淮笙右手缠起来,确定不会直接触碰到册子,这才点头道:“可以了。” 顾淮笙笑了笑,随即便转头,动手翻开了册子。 第一页,入眼便是生僻花草虫子的图案。 再看注解,尽管都是一些苗疆文字,形似梵文难以辨认,但单从图案就不难猜出,这应该是一本苗疆医书,亦或者,是巫蛊秘书。 “你认识苗疆字?”赵越见顾淮笙看的专注,惊奇的问道。 顾淮笙摇头:“看不懂。” 话是如此,手上的动作却不停,却翻过一页就会仔细看半天,图案和字形的对比,都看的无比认真。 “这册子我虽然看不出来具体记录的是什么,但看着好像很厉害的样子。”顾淮笙看了几页后,忍不住感叹:“要不要送去翰林编修那边,让他们好好研究研究?” 赵越犹豫须臾:“那就带走吧。” 顾淮笙笑着点了点头,又粗略翻了几页,便合上了册子,解下手帕,将册子仔仔细细给包裹起来,准备收进怀里时,被赵越截胡夺了过去,转手就塞进了衣襟。 “哎……”顾淮笙想要拦都没来得及。 赵越无所谓道:“你收的,我就收的。”顿了顿道:“还要再看吗?不看就出去吧,这里药气太重,待久了恐对身体有害。” 顾淮笙却是又转头四下张望了一通,确定没什么发现,这才点头跟着赵越往门口走。 然而就在这时,眼角余光瞥到一个角落,让他猛地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赵越一脸疑惑的跟着停了下来:“怎么突然不走了?” 然而顾淮笙没有回应,竟是掉头就朝那边走了过去。 赵越循着看了一眼,虽然没发现什么异样,但还是跟了过去。 第144章释然 奸臣有个白月光_238 “发现什么了?”赵越看看顾淮笙,又看看木架上那些瓶瓶罐罐:“你说,我给你拿。” “我自己够得着,干嘛要你帮忙拿?”顾淮笙给乐的,伸手就从木架上拿下一白玉小瓶来:“你看,是不是给你当初在刑场上给我服用的那个很像?” 赵越看着,当即瞳孔一缩。 “你那药……”顾淮笙看向赵越:“也是这种瓶子吧,瓶颈跟瓶座的图腾,跟这个一模一样,要说哪里不一样,也就你那个没字,这个字,就是字不认识。” 顾淮笙正嘀咕着,就听赵越低沉吐出两个字:“粟眚。” “嗯?”顾淮笙本来都低头打量瓶子了,听到这话猛地抬起眼来。 赵越望着顾淮笙的眼睛:“此药名为粟眚,起源于苗疆,但失传已久。”说着叹了口气:“不是像,我给你服用的,就是这个。” 顾淮笙眨了眨眼,等着赵越下文。 赵越却拿过他手上的药瓶放回木架上,拉着他就出了屋子,一路脚步匆急,直到走出老远,才慢下脚步来,脸色却苍白的厉害。 “赵越……” “粟眚致幻,能麻痹人的神经,以致痛觉消失……我当初,知道你怕疼,就特地自家里拿了这个药。”赵越艰涩地吞咽了下喉结:“而它之所以失传,就是因为弊大于利,被禁了,此药,轻则让人记忆缺损,重责,损其心智。”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之所以忘记了一些事情,就是因为服了这个药?”顾淮笙忍不住回头朝小屋的方向望了一眼。 赵越点了点头,盯着脚尖,没有看顾淮笙。 “还好只是忘记了一些事情,不是痴傻,要真傻了,那王爷可不就倒霉养儿子了?”见赵越情绪紧绷,顾淮笙故意开玩笑逗他:“白天追着王爷喊爹,晚上爬爹的床,脱光了缠着爹爹要这样那样,啧啧,光想着就过于刺激,要不咱们回头试试……” 顾淮笙话没说完,就被赵越捂住了嘴:“闭嘴。” 顾淮笙看着赵越瞬间由苍白变得烧红的脸,目光下移往某处一扫,看到那明显的反应,眉头一挑坏笑起来。 一把拉下赵越的手,顾淮笙啧啧有声:“这就有反应了,王爷也太不禁撩了。” 赵越恼羞成怒地瞪着顾淮笙,须臾目光柔和下来,竟是一把将顾淮笙拽进怀里,紧紧抱住。 “对不起。”赵越声音充满了自责痛悔:“对不起……” “不怪你,你那不也是为了给我减轻痛苦么?”顾淮笙安抚地拍了拍赵越的背:“难怪你想起前世,也一样对我父亲之事一无所知,看来也是因为这个药了,你,你被迫收了麻朵之后,不久便身中蛊毒,虽发现及时未曾危及性命,但蛊毒无解,其痛苦,将伴随一生,那时候,你应该就是用这个药抑制的,对么?也正是如此,你家里才会有,然后拿去刑场,是不是?” 虽然话题转的突兀,但赵越还是点了点头。 顾淮笙便笑了:“咱俩还真是注定此爱绵绵无绝期,都这样了,居然也没忘了彼此,以至于执念深中,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一杆子把我给送了回来。”想到那段缺失的记忆,不禁叹气:“我偏偏就把我爹给忘了,真是不孝。” 赵越揉了揉顾淮笙的头:“忘就忘了吧,世间之事,幂幂之中自有定数,所幸这一次,你想要护着的,在意的,都还好好活着。” “嗯。”除了这么想,也没有办法,顾淮笙也只能这么自我开解了:“走吧,大哥他们应该差不多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直到两人走出老远,老管家才从远处走过来。 老管家也不是不知道两人是成亲的夫夫关系,然而亲眼看着两个大男人搂搂抱抱,竟是比看着男女搂抱还没眼看,臊得他一张老脸皮遭不住,大冷天的热的慌。 摇了摇头,确定脸上的热度下去了,这才跟了上去。 也亏得老管家脸皮薄离得远,不然就两人旁若无人聊的那些,就足以惊人一个跟头。 …… 两人回到前院,顾淮准那边正让人清点留下来的下人。 除了几个被留下打理宅子的,其余的,都决定跟着去顾府。老管家因为年纪大了,不想折腾,也自愿留了下来。 “你们的月例,以后都从顾府那边出,那边多少,你们就多少。”顾淮准目扫留下的几人:“在这里,你们不受约束绝对自由,但有一点,我希望你们能替父亲守好这宅子,这样他有朝一日回来,至少那份依托还在。”说罢,转身对老管家拱手:“老管家,这里就托付于您了。” “将军放心。”老管家回礼:“老奴定不负将军所托,只要有一口气在,就一定守顾好这里。” 顾淮准点头,这才转头看向顾淮笙等人。 顾淮笙叹了口气:“走吧。” 一行人离开常宅,入城就分道而行,不过顾淮笙两人没有去宫里,而是转道回了烎王府。 烎王府一切如旧,还是两人进宫时的样子,红绸高挂喜气洋洋,可走在其间,却莫名生出物是人非的感慨。 顾淮笙没说话,赵越亦是。 奸臣有个白月光_239 两人沉默着回到住处,却没能多待一会儿,赵越就被内阁那几个家伙给约了出去。大过年的都休沐在家走亲访友,也就那几个还想着公事,也是难得。 顾淮笙不想去凑这个热闹,便没有应邀跟着去,早早吃了几口东西,就歇下了。 也不知是从常宅回来心情太压抑还是怎么回事,许久没有再梦到前世相关的他又梦到了,梦境却并非他所熟悉的那些。 虽然不熟悉,却矛盾的并不陌生。至少顾淮笙一眼就看出来,他所站的,是赵邑府上的一处偏院回廊。 而在他身边含胸弯腰的,是他安插在三皇子府的一个暗桩。此人年方二八,正值妙龄,容貌昳丽颇得赵邑宠爱,是赵邑后宅众多侍妾中的一个。 顾淮笙依稀记得,此人名唤方芸,是他自葶香阁里带出来的一姑娘,随便安了个奴籍放到乔家名下,后跟乔仁义联手演了场戏,把人拐弯抹角推进了赵邑视线,并成功让方芸混进了赵邑后宅。 方芸朱唇一直张张合合在说着什么,但顾淮笙老是不由自主的晃神,以至于一句也没听见。他总是忍不住发散思绪去想,这人是什么时候不见了,又是怎么没有的,哦,好像是后来有了身孕,便生不该有的念想,被他借赵邑侧妃之手,给除了。 但又好像不仅仅是因为这个,那是为什么? 顾淮笙绞尽脑汁,可就是想不起来。 这时,那方芸的声音像是突然冲破结界,清楚入了顾淮笙的耳,只听她道:“三皇子想要夺取兵权,借此控制京畿这边的势力,但烎王那边一直如铁桶一般无从下手,所以他准备从顾将军下手。” 听到这话,哪怕明知是梦,顾淮笙还是难抑心悸,猛地转头看向方芸。 方芸左右看了看,接着道:“奴家前儿个偶然听到三皇子跟萧大人在书房里说的,皇上那边也觊觎顾将军那边的兵力,准备用当年对付顾老将军那套,往军营里安插人手林木森,趁其不备,取其性命,目前已经下了暗旨,命常公公秘密前往安排,三皇子他们想的,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还可以顺利成章转移嫁祸给皇上,让大人不会因此起疑。” “常朔?”顾淮笙心头猛一咯噔,如果不是他所重生的时空出现偏差,那按照现在的时间,常朔不就是顾钊,他的父亲! “是的。”方芸颔首:“听他们的意思,是要来一出真假太监,让常公公有去无回,然后换他们的人易容回来,潜伏在皇上身边。” 顾淮笙……顾淮笙如遭雷击,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 也至于想明白,凭奴儿那三脚猫的身手,究竟是怎么做到从尸山血海里把遗体送回来的,必然是有人暗中相助,而这个人……有可能是,大哥到死都没来得及相认的父亲! 而他当时得到消息干了什么,一面暗中派人去营救且截杀常朔和赵邑那边的人,一边给赵邑和萧家下绊子,拉太子和五皇子那边下浑水,让人偷换赵邑给老皇帝的药,加剧毒性发作,甚至……甚至为了保险起见,第一次没有忍住,给赵越去了书信,请求支援,然而计划再周密,反应再迅速,终于还是迟了一步,等到的,是奴儿拼死背回来的一具顾淮准早已凉透僵硬,甚至已经逐渐腐烂的尸体! 而他的父亲,有可能都未必是死在赵邑的人手里,很可能是死于他派去的人手中。还有赵九,赵九会怎么样?他可能会日复一日在发疯中酷酷煎熬等候盼着,到死也等不到见上父亲一面…… 一股锥心之痛瞬间自心脏蔓延四肢百骸,顾淮笙痛呼一声揪住衣襟跪在了地上,这一跪便是天旋地转,如走马观花,闪过一些熟悉或陌生的情景。总是迟了一步看着亲人惨死,长袖善舞心狠手辣操控一个朝堂的陨落,亲眼见证赵越从一个被打压的落魄病秧子王爷,一步步披荆斩棘站在了权利的巅峰,而他俩,始终对立,到最后刑场相见,也无法爱意出口。 当大刀落下的瞬间,顾淮笙绝望闭上了眼睛,却没等来意料的疼痛,反而一股涓涓暖流顺喉而入,那味道又臭又苦,却让人无端安心。 不对,又臭又苦? 被斩首不是人头落地怎么会又臭又苦? 意识到这点,顾淮笙浑噩的意识猛地从梦境中挣脱出来,睁眼就发现自己正被赵越半搂在怀里,正捏着湿巾在帮忙擦拭嘴角。 “王爷……”一开口,顾淮笙才发现自己的喉咙跟刀子割似的疼的要命,也哑的几乎听不见声:“我这是怎么了?” “你都病三天了。”赵越将擦过的湿巾扔回盆里,双手托着顾淮笙的肩膀,扶着他躺下,又仔细给盖好被子:“那日常宅回来你就病了,一直高烧说胡话……你这人啊,就是心思重,不都让你别想那么多么?” 顾淮笙摇了摇头。 “摇头做什么?”赵越又是心疼又是没好气:“没胡思乱想,还是觉得我说的不对?” “我……”顾淮笙张了张嘴,艰难发声:“以后不会了。”其实他更觉得这次生病,跟离魂有关。 没错,顾淮笙梦这一遭,感觉就像是重走了一遭轮回路。那种感觉太真切,真切的完全不像是做梦,反而像是离魂回到前世,将老路又走了一遍。 只是如今醒来,跟当初刚重生时心态截然相反,将来路复走一遍,喜怒哀乐依旧牵引神经,然而黄粱一梦之后,便是释然,是真正万般皆放下的释然。 第145章鸡飞狗跳 顾淮笙这一病,就病了好久,断断续续的拖着,竟是挨了两个多月,天气开始回暖,才终于见了起色。 赵越每次看着都揪心不已,不知道是不是他错觉,总觉得顾淮笙自打那次生病后,好不容易养回来的底子又给折腾回去了。天天让厨房变着法的做药膳,吃是没少吃,就是不见起色,那脸白的,一点血色都看不见,着实病态的紧。 相比赵越的担心,顾淮笙自己倒是看的挺开的:“别担心了,我这不是病刚好没两天嘛,再养养就好了。” 赵越要能放心才怪了,但看着顾淮笙笑,也不想愁眉苦脸坏人心情,便跟着勾了勾嘴角。 奸臣有个白月光_240 “是不是烎王府人少过于冷清,你住着不习惯?”赵越想了想,提议道:“若是这样,那咱们就搬去顾府住几天,难得顾将军暂时无事,大部分时间都在京里不必长跑军营,你们兄弟也正好聚聚。” 顾淮笙倒没觉得冷清不好,不过想想赵越说的有道理,便应了他的提议,两人当天就去了顾府。 谁知这一去,就赶上了鸡飞狗跳。 原因嘛,还在顾淮阳身上。 也不知道又犯了什么事,被顾淮准拿着马鞭追地满院子跑,衣物饰品琳琅满目地洒的到处都是。每次快被追到,还不忘拉上奴儿顶缸做肉盾,只要拉着奴儿身前一挡,顾淮准就得收手,每这样来一次,顾淮准脸色就铁青一分,显然是动了真火了。 “干嘛呢这么热闹?”顾淮笙一脸看热闹的表情。 “二哥!救命啊!”顾淮阳一看到顾淮笙就飞奔着往他身后躲:“大哥他要打残我!” “你干什么了他就要打残你?”顾淮笙虽然也没少挨顾淮准的暴力镇压,但至少知道,顾淮准不会无缘无故大动肝火,能气成这样,肯定是顾淮阳做了什么触犯其底线的事情。 “呃……”顾淮阳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然后,果断闭了嘴。 “说啊!”见顾淮阳被问得语塞,顾淮准冷哼:“怎么不说了?” “嘿嘿,那个……”顾淮阳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眼珠子一滴溜,就开始往后撤。 将他动作看在眼里,顾淮准当即一声厉喝:“顾淮阳,你再动一下试试!” 没等顾淮准暴走,顾淮笙反手一抓,就把想溜的顾淮阳提拎个正着,也正因这一动作,咳得险些背过气去,便是咳得这么厉害了,那脸上也没增添多少红润。 顾淮阳本来还条件反射准备拆招的,见状就被吓住了:“二二二……二哥,你,你没事吧?” 顾淮准也顾不上教训顾淮阳了,慌忙过去帮着赵越一起给顾淮笙拍背顺气。 “这是又病了?”顾淮准一看顾淮笙脸色就皱紧了眉头:“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那日自常宅回来就病了,一直不见好,前两日才好些。”赵越接过果壳儿递来的温水,喂顾淮笙喝下,见他不咳了,这才把杯子还给果壳儿:“原本想着这边热闹,带他过来休养几天,设知道一来就赶上这么热闹。” “好了王爷,我没事。”被赵越这护短的劲头给搞的无奈,怕大家尴尬,顾淮笙赶紧伸手把人往身后扒拉:“就咳嗽几声,不打紧的。” 赵越……赵越绷着个脸没吭声,只关切地一下一下拍抚着顾淮笙的背给他顺气。 这是,还气上了? 顾淮准瞥了赵越一眼,也不禁有些无语,不过见对方这么在意顾淮笙,倒是欣慰多一些。 警告的瞪了顾淮阳一眼,顾淮准这才道:“扶他到屋里休息一会儿吧,这脸色也太难看了。” “没那么娇气,就生了一场风寒而已,你们这搞的我好像得了不治之症似的。”顾淮笙摆手给拒绝了,就将话题绕回了顾淮阳头上:“淮阳到底犯什么事了?” “你问他!”一提起这个,顾淮准刚消下去的火气又冒了出来。 “我……”顾淮阳被顾淮准瞪地一缩脖子,半晌才心虚低头,讷讷道:“我,我昨儿个喝醉了酒,糊里糊涂,不知道怎么,醒来就发现跟,跟乔仁义滚一起了,然后,他伤的挺严重的,就,都是血,我我我……我这不是怕他找我麻烦嘛,就想说,跑出去躲两天,等他气消了,风头过了再回来。” “还气消了,人家乔家人都堵家门口了!”顾淮准恨铁不成钢,攥着马鞭的手又蠢蠢欲动想抽人:“惹祸事不想着怎么弥补解决,居然第一反应是逃跑,我们顾家儿郎顶天立地,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孬种!” “这种事怎么弥补?他一个大男人,我还能娶了他不成?”顾淮阳也不想这样,可这问题根本无解,他又不喜欢男人,他能怎么着?鬼知道两个大男人喝个酒是咋滚一起的,他居然还把人给那啥了,真是……匪夷所思! “等等……”这消息太过劲爆,把顾淮笙给惊一个趔趄,好悬被赵越给扶住了才没脚跟拌蒜出糗:“你们刚说什么?淮阳把谁给睡了?乔仁义?”早知乔仁义那点小九九的他,第一反应,就是这事不简单。 “嗷,二哥你也想骂的话就骂吧。”顾淮阳耷拉着脑袋:“我也不想这么孬啊,可我有什么办法?我这还打算娶个美娇妻,三年抱俩,给咱们顾家开枝散叶呢,我我我……这要也跟你们一样,突然娶个男媳妇儿回来,算怎么回事啊?” “你先别急。”顾淮笙跟赵越对视一眼,这才走到顾淮阳面前:“你俩谁约的谁喝酒?在哪喝?谁灌谁?” “乔仁义找我的啊,就咱们戏园子对面那家酒楼,也没谁灌谁吧,就,咱俩不是聊戏嘛,这话一投机,聊的兴起,那就喝呗,然后就醉了。”顾淮阳踢了踢脚:“我都不知道咱俩是怎么转场去的楼子,还以为抱的姑娘呢,谁知道睁眼是个光溜溜满屁血的大男人,差点把我给吓死,二哥你是不知道,我感觉我这都被吓出心病来了,我这……”低头看了眼裆部,叹气:“恐怕没个半年,都恢复不了元气,提不起精神,你说,这惨的是他乔仁义一个吗?我这也惨好吧,这可是男人的耻辱,我,我找谁要理去?!” 这…… 大伙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集体沉默了。 就在顾淮阳以为自己开溜有戏之际,乔家下人突然不顾阻拦地冲了进来,普通就跪在了顾淮准面前。 “顾将军,顾将军,您可要为我家少爷做主啊!”那小厮看着面生,不过倒是挺声情并茂豁的出去的,捏着袖子,哭的是一把鼻涕一把泪:“我家少爷就算不是女人不会怀孕,可这事当时因为阳少爷,几乎闹的人尽皆知,阳少爷要真就这么一走了之,这让我家少爷以后可怎么做人啊?都知道他被阳少爷睡过始乱终弃,哪个女子还会嫁他啊?阳少爷,阳少爷这是要逼我家少爷去死啊!” “不是……”顾淮阳被小厮指控的心肝儿直抖,怯怯的看了眼脸色黑沉的顾淮准,果然还是躲到了顾淮笙后头,怂怂地探出半个脑袋抗议:“你家少爷又不是黄花大闺女,就算那什么,也不至于寻死觅活吧?” “怎么不能?”小厮转头怒瞪顾淮阳:“我家少爷,我家少爷不吃不喝也不见人,连请的大夫都拒之门外,眼看着就要活不下去了!阳少爷,做人凭良心,你且说说,我家少爷到底怎么得罪你了你要这么害他?!” “我……”顾淮阳觉得,自己这个时候,简直百口莫辩,眼巴巴地转头瞅着顾淮笙,只希望被顾淮准卖掉的同时,能有人帮忙说了句话。 奸臣有个白月光_241 却听顾淮笙道:“听着好像是挺严重的。” 这话一出,顿时把顾淮阳给吓个好歹:“二哥你……” 顾淮笙递给他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这才又转头看向那小厮:“既然这样,我们理应该去看望赔礼才是,好歹两家素来交情深厚,还是别闹生疏的好。”反手拽住顾淮阳的胳膊阻止他说话,顾淮笙挑眉看向顾淮准:“大哥也一起去吧?” 顾淮准看了顾淮阳一眼,叹气:“嗯。” 精明如他,自然已经从顾淮笙的言行看出了猫腻,不管事实如何,既然已经发展成这样了,自然是要去搞清楚的。 就这么着,一家人拽着不情不愿的顾淮阳,浩浩荡荡就去了乔家,看着不像是去赔礼道歉的,倒像是去兴师问罪的。 那上门小厮起先还因为办成了差事沾沾自喜,这会儿顶着压力,愣是缩头塌肩,没敢抬起头来。 等到了乔家,一去乔仁义的院子,果然就见他房门外堵满了乔家人,还有个背着药箱的白胡子大夫在,一个个七嘴八舌叽里咕噜吵得厉害,也不知道在议论什么,乔老爷子倒是没跟大伙儿嘀咕,就就是梗着脖子在那骂,专挑难听的,竟是连下流犯贱这种话都骂出来了。 饶是顾淮准顾淮笙知道乔仁义算计了顾淮阳心里不爽,听到这么不堪入耳的话,也忍不住厌恶的皱起了眉头。 “老爷!顾将军顾大人来了!” 小厮冲头这一喊,原本吵骂厉害的乔家人立即安静下来,纷纷闻声转身,引颈而望。 然而没等小厮再说第二句,乔老爷子拐杖一敲,举起来就怒指顾家兄弟:“你你你,你们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有眼尖的看到赵越,忙上前拖住盛怒的乔老爷子:“老爷子,老爷子,别闹别闹,烎王在呢!” 这句果然管用,乔老爷子立即吹胡子瞪眼……的闭上了嘴。 “这乔家人,一个个跟脑子不正常似的。”顾淮阳伤疤没好就忘了痛,见状没忍住吐槽,完了还顺嘴夸一夸乔仁义感慨一番:“也就乔仁义一个正常人,简直就是那什么,歹竹出好笋!” “闭嘴吧你!”顾淮准瞪了顾淮阳一眼,率先走到乔老爷子面前,抱拳一礼:“顾某教弟无方,让乔公子受苦了,这就代表我那不争气的三弟,给乔老爷子告个罪,不知可否让我们进去看,看乔公子伤势如何了?” 赵越在那杵着呢,乔老爷子再不愿意也不敢忤了其颜面,只得咬牙切齿地侧身让出道来。 “犬子正当打击,不肯见人也不说话,若有冒犯,还望担待。”心里再恨,场面话,乔老爷子还是会说的。 不止乔老爷子笃定顾家众人要吃闭门羹,就是乔家其他人也是这么以为。 然而事实却是,没等顾淮准开口叫,房门就被乔仁义给打开了。 第146章人不可貌相 几乎是房门打开的瞬间,所有人都转头朝乔仁义看了过去。 神色憔悴,面色苍白,嘴角又破又肿,脸上还有明显的巴掌印,下巴是牙印,脖子都是一溜乌青痕迹,腰板儿无力,双腿颤颤…… 确实一副被蹂躏过度的惨样。 如果说别的还可以造假,那下巴上的牙印,他自己绝对是做不到的。 顾淮笙本来坚定这事儿有诈,觉得是乔仁义使手段给顾淮阳挖坑,这会儿看着对方那惨不忍睹的样,忽然就不确定了。 只是,他家淮阳娇滴滴的,居然这么猛的吗? 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而乔仁义任凭众人打量,他自毫不在乎,打从开门出现起,他的目光就穿过人群落在顾淮阳身上。反观顾淮阳,心虚的不行,脑袋左转右转上看下看,就是不敢看乔仁义,简直比在家里那会儿还怂。 顾淮笙看看乔仁义,又看看自家不争气的弟弟,叹了口气,走到顾淮准身边冲乔仁义拱了拱手。 双方面面相觑,一句话也没说,主要还是……这样尴尬的场面,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便是顾淮准,也被乔仁义那惨样震惊得这会儿还没回神呢。 “大家聚在这里做什么?”最终,还是乔仁义出声打破了这尴尬诡异的沉默:“想看我到底有多惨么?现在你们看也看到了,是不是可以滚了?” “老五,怎么说话的呢,爹和大家都是关心你才过来的,你不识好歹对我们出言无状就算了,连爹你也……” “滚!”乔仁义面上古井无波:“别让我说第三次!” 乔仁义这态度,加上乔老大挑拨,本来就深感耻辱丢人的乔老爷子当即黑了脸,冷哼一声,用力一剁拐杖,二话不说就愤然拂袖,气哼哼地离开了。 奸臣有个白月光_242 乔老爷子一走,乔家其他人也不好继续留下,便也跟着纷纷撤了。就连大夫看着苗头不对,也离开了。 乔家人这一撤,院子里顿时就空旷下来,唯有顾家兄弟跟乔仁义大眼瞪小眼。 乔仁义又看了眼顾淮阳,转身一瘸一拐往回走::“进来吧。” 闻言,几人这才进门,但视线皆是不由自主在乔仁义腰臀和双腿之间流连。也就赵越是个奇葩,从头到尾面无表情目光斜视,时刻追逐着顾淮笙的一举一动。 至于奴儿,一样目光锁定乔仁义腰臀,想到自己之前的遭遇,不禁感同身受,条件反射屁股疼,因为这个,他不由自主地就偷偷离顾淮准远了一点点。心里则对乔仁义充满了同情,好歹他被那什么,是因为两情相悦,乔仁义就……他家阳少爷不止酒后乱性,还想一跑了之,这么对比之下,惨还是乔仁义惨。 乔仁义不是感受不到那胶着在腰臀的灼热视线,只是不在意,一副你看任你看的坦荡反应,如果不是怕太刻意适得其反,他甚至恨不得袒胸露背,让他们看个够。 “乔某身体不好,不便待客,几位随意,怠慢之处还请莫怪。”乔仁义说罢便小心翼翼趴回了床上,脸朝里,也不看人。 这态度,搞得顾家兄弟一时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三兄弟面面相觑,真心尴尬的紧。 看着大哥二哥为了自己为难成这样,顾淮阳忽然就内疚了起来,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儿。这原本就是自己醉酒作的孽,跟哥哥们根本没有关系,结果现在却要他俩来帮自己担着…… 顾淮阳,你个怂货,可真不是东西! 顾淮阳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第一次鼓起勇气面对现实,径自走到顾淮准和顾淮笙面前:“大哥二哥,要不你们回去吧,我留下跟乔公子谈谈,这事儿本来就跟你们没关系,都是我自己……一人做事一人当,就让我自己处理吧。” 顾淮阳能面对过失勇敢站出来,这份担当让人欣慰,但这局面,也着实让人头疼。不管怎么样,这事儿的确旁人不好插手,当事人自己解决最好。 所以顾淮准兄弟俩尽管不放心,但还是点头应了顾淮阳的要求,转身走了出去,不过并没有离开,而是等在了外面。 赵越不关心旁人旁事如何,就担心顾淮笙的身体,眼看事情没那么快结束,眉头都狠狠皱了起来。但事关顾淮阳,顾淮笙最在意的亲弟弟,他也不好表现出什么来,只得自己把人给盯紧了。 “感觉怎么样?身体还受得住吗?”赵越给顾淮笙整了整衣领:“要是难受就别在这站着,去马车上歇会儿吧。” 赵越心里那个后悔,他就不该提议让顾淮笙回顾家,这哪是休养,简直一刻不停,还不如在王府呆着呢! 虽然赵越把不快都憋在心里,但知他如顾淮笙,又岂会看不出来,低头笑了笑,也不管这场合适不适合,脑袋一凑,就主动靠到赵越怀里,下巴搁在赵越的肩膀上,安抚地蹭了蹭。 “别担心,我没事。”转头见赵越还是绷着一张脸,顾淮笙又伸手抱住他,安抚地拍了拍后背:“赵越,你别这样。” “等下还是回王府吧。”赵越回抱住顾淮笙:“淮阳这事一时半会儿消停不了,你身子骨经不起闹腾,咱们回王府休养,你要无聊,我们有时间就出去踏青,或者骑骑马也行。” “你呀……”这执拗劲儿,顾淮笙也是无奈了:“都说了我没事,你怎么就不信呢?” “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那脸色,是正常人的脸色么?”赵越叹气:“听话。” 顾淮准实在是受不了这两人的腻歪劲儿,不过赵越的话他却是赞同的:“烎王说的对,家里这段时间怕是不得安宁,确实不适合养病,你还是听烎王的,跟他回去吧,等养好身子再说,你要实在想我们,我们去烎王府看你便是。” 连顾淮准都这样说了,顾淮笙才总算不坚持了,顺从的点头应下了。 顾淮准道:“淮阳这边有我看着就行,淮笙大病初愈不宜吹风,烎王不如早些带他回去吧,就别在这里等了。” “好。”这话可谓及时雨,赵越不等顾淮笙拒绝,二话不说就抢着应了下来,尽管如此,对上顾淮笙时,还是不免揣着一份小心翼翼:“我们走吧,先回去。” 这一个两个的…… 顾淮笙从赵越怀里退出来,看看这个又看看那样,无奈地摇了摇头:“行吧,那淮阳的事,就辛苦大哥多费心了。” “都是自家兄弟,应该的。”顾淮准道:“这里有我,你就别操心的,快跟烎王回去吧。” 顾淮笙点了点头,便跟着赵越一起离开了。 “淮阳这事,你怎么看?”两人上了马车,顾淮笙才问赵越。 “你三弟一根筋,玩不过乔仁义。”赵越瞥顾淮笙一眼,直接给了总结。 “你的意思是……”顿了顿,顾淮笙蹙眉道:“可他身上的,呃……看着不像假的啊?总不能是他自己拧的吧,下巴牙印,他自己也够不着。” “半真半假。”赵越将薄毯盖在顾淮笙膝盖上:“那一身痕迹确实不假,但腿瘸,是装的。” 顾淮笙眨眼:“你怎么看出来的?” 赵越瞥顾淮笙腰:“你当初第一次,跟他不一样。” 顾淮笙:“……” “怎么了?”见顾淮笙呆住,赵越忍不住勾起嘴角。 顾淮笙摇头:“可那时我也没受伤啊,这完全没有可比性好吧?” 奸臣有个白月光_243 “正是因为你没受伤,走路都罗圈腿,而他伤了却仅是瘸腿,所以才不一样。”赵越肯定道:“所以,他俩根本没做到那一步,乔仁义,就是讹你家傻小子呢!” 顾淮笙:“……” 顾淮笙闭眼深呼吸,还是没忍住,一眼瞪了过去:“说谁罗圈腿呢?我这么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怎么可能,可能罗圈腿,尽瞎说。” 赵越也不反驳,就望着顾淮笙笑,笑的像个傻子一样,憨气十足,哪还有半分高冷样? 顾淮笙本来挺生气的,赵越这一笑,他看着看着,突然就没了脾气,撇头的瞬间,没忍住,也跟着笑了。 这边两人险些因为顾淮阳跟乔仁义的事伤和气,而罪魁祸首的两人,这会儿却共处无言,顾淮阳站在乔仁义床前,半晌都没开口说出一句话来。 “你打算在我床前,站到生根发芽,还是地老天荒?”乔仁义本来故意抻着不吭声,就想看顾淮阳怎么说,结果等了半天一点动静也没有,终于沉不住气的转头看了过去:“阳少爷若是没什么要说的,就请出去吧,我身上还疼着,你站在这里,我脑子里都是被你强要的惨烈画面,就更疼了,阳少爷哪怕有半分怜悯之心……” “我,我真不是故意的。”顾淮阳深吸口气打断乔仁义:“我喜欢的是大姑娘,对男人根本没兴趣,我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你……不过这都不重要,错就是错了,你说吧,要怎么才肯原谅我?只要你能消气,要打要杀都行,我绝不反抗,让我做什么都行,只要,只要能弥补你!” “让你做什么都行?”乔仁义原本听到前面的话神色阴郁,然而随即就笑了,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多了几分尖锐:“要我原谅你可以,趴下让我上回来,你做得到吗?” 第147章别让我再看见你 乔仁义阴沉沉的一句话,如一枚钢钉,狠狠将顾淮阳钉在了原地。 “怎么?”乔仁义冷笑:“做不到?” “我……” “那就从我这里滚出去!”乔仁义厉声打断顾淮阳:“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你就非得……”顾淮阳只觉乔仁义那眼神跟剐骨刀似的,让人脸皮生疼,遍体生寒:“我,我是诚意来请罪的,咱们就不能好好……” “诚意?”乔仁义冷哼:“你的诚意,就事发之后溜之大吉?是不是还准备卷包袱跑路啊?” “呃……”顾淮阳头皮发麻,都不敢看乔仁义:“那什么,我这不是一时糊涂么?你放心,我既然来了,就肯定会负起责任,不会跑的,我知道你现在正在气头上,看我不顺眼,可这生气也不能解决问题不是?你就说你到底要我怎么做吧?只要我能做到,我肯定……” “顾淮阳。”乔仁义忽然打断顾淮阳,那一瞬间的复杂眼神,直看的顾淮阳心里发慌:“你觉得,你能如何负责?” 顾淮阳也不知道啊,他要知道怎么办,就不会收拾包袱跑路了,总不能娶回家吧,这,就算他不在意娶个男人,可这娶字对于男人来说,本身就是侮辱。这是被上的是乔仁义,如果换过来,被上的是他顾淮阳,他为了男人的体面,一样会跑路,不跑的话,也会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然后……老死不相往来。 将顾淮阳的表情看在眼里,乔仁义不用想都知道对方心里怎么想的:“你是不是觉得,我一个男人又不会怀孕,却这么不依不饶很无理取闹?” “不是……”被戳中心思,顾淮阳慌忙躲开视线:“可你提的那要求,我确实做不到,除了这个,别的都可以。” “觉得我为难你了?”乔仁义眯眼。 顾淮阳点头。 乔仁义便笑了,只是笑意不达眼底:“成,那换一个,你嫁给我。” “啊?”顾淮阳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不是,怎么是我嫁你?明明是你被我……” “那你娶我。”乔仁义一副好商量的语气,说出来的话却一句比一句惊人。 “不是,咱们两个大男人……” “大男人怎么了?”乔仁义挑眉:“烎王与顾大人不是两个大男人?顾将军与你那男嫂子,不是两个男人?他们可以,为什么我们就不行?” “这能一样嘛!”顾淮阳简直愁死了:“他们是两情相悦,我们算什么?” 这话问的可谓扎心,乔仁义脸色一变,当即就垂眼沉默了,良久才自嘲一笑:“是啊,算什么呢?”无力叹了口气:“你走吧,以后……别来了。” “我……” “顾淮阳。”乔仁义转开头去,不再看顾淮阳:“此事就当没发生过,我乔仁义,就当没认识你这个人,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 这之后,无论顾淮阳怎么低声下气,乔仁义都再没看他一眼,应他一声。气氛尴尬又压抑,顾淮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房门的。 顾淮准跟奴儿一直等在外面,见顾淮阳出来,忙迎了过去。 “怎么样了?”顾淮准问完才注意到顾淮阳神色不对,不觉微微皱起眉头:“他……” 顾淮阳摇头:“他什么也没提,只说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奸臣有个白月光_244 这原本是顾淮阳认为最妥当的处理方式,可当这话真从乔仁义口里说出来,却没有意料之中的轻松,反而压在心口沉沉的。 “大哥……”顾淮阳低头看着脚尖,声音闷闷的:“我错了,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这让我,感觉自己就像个没有担当的懦夫,我不配为顾家人,我给顾家丢人了。” 这话说的,顾淮准又忍不住手痒,可看着顾淮阳魂不守舍的样子,手都抬起来了又给放下了。 “先回去再说吧。”顾淮准回头望了虚掩的房门一眼,拍了拍顾淮阳的肩膀:“回去再说。” 顾淮阳吸了吸鼻子,点头:“嗯。” “其实……”奴儿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没什么,咱们回吧。” 顾淮准看了奴儿一眼,两人心有灵犀的交换了个眼神,便没有再深说,一起带着顾淮阳先从乔家离开了。 一路上,顾淮阳一句话也没说,就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整个人肉眼可见的颓废,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你之前不还想着跑路,老死不相往来不是正合你意,现在这副样子又是做什么?”顾淮准本来打算回去再说的,但看着顾淮阳这丧气样,实在忍不住:“找上门让你负责的时候你跑的比兔子还快,现在不让你负责了,反而一脸丧气,你……” “将军。”奴儿一个眼神就阻止了顾淮准,让他闭了嘴,但皱紧的眉头就没舒展过,憋了一会儿,还是憋不住,叹了口气:“淮阳,你心里怎么想的?” 顾淮阳要知道,也就不这么愁了,他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你要有你二哥一半的脑子,也不至于被人耍的团团转!”顾淮准恨铁不成钢:“当时发生的事情,你一点印象都没有,都断片了,该得醉成什么样子?” 顾淮阳闻言一愣,总算抬起了头来:“大哥,你什么意思?” “用你的猪脑子好好想想吧,别被人卖了还帮忙数银子。”顾淮准瞪了顾淮阳一眼:“能到断片的地步,肯定已经醉成一滩烂泥了,别说睡男人,就是推个女人给你你也睡不了,别说睡不了,就你这样的,对方若起歹心,死了都是个糊涂鬼。” 顾淮阳这下明白了,猛地坐直身体:“你的意思是,乔仁义使诈?可他为什么要……”话到一半,想到什么,突然就卡壳了:“他,他……” “他身上那些痕迹不假,但……”奴儿瞥了顾淮准一眼,这才接着往下说:“但,他那里的确不像受伤严重的样子,如果真有你说的那么严重,他别说下床走动,人早就烧迷糊了,会,会生病的。” 别人说的不好说,但奴儿这绝对是经验之谈,这点,顾淮阳完全不怀疑。倒是顾淮准突然听奴儿这么说,尴尬的假咳了两声,但转头对上顾淮阳,又端起了一脸严肃。 “既然你们早就看出端倪,为何不拆穿?”顾淮阳皱眉看看顾淮准又看看奴儿。 “我们也不是当时就发现的。”奴儿解释道:“是后面发觉不对的,正准备进去找你,你就出来了。” 顾淮准看着顾淮阳的脸色:“既然你现在已经知道了真相,为何还是愁眉不展?” “我想不通。”顾淮阳低下头去:“既然根本没有的事,那他为何要这么决绝,说出老死不相往来的话?” “说你蠢你还真蠢啊?”顾淮准无语了:“一个男人讹诈被另一个男人睡,还能是为什么?这要是女人,那就是生米煮成熟饭,非娶不可!” “啊?”顾淮阳这会儿满脑袋浆糊,确实感觉自己脑子不好使,顾淮准这话他每一个字都听得懂,但组合一起,就一句没明白。 “啊什么啊?”顾淮准叹气:“他对你有非分之想!” 一句话,顾淮阳醍醐灌顶的同时又如遭雷击,整个都被这话给砸懵了。 “他这叫以退为进。”顾淮准道:“可我看你自打出来就魂不守舍的样子……你当真是因为过不了良心这一关,舍不得失去这个朋友?” “我……”顾淮阳一脸懵慌,心里有个答案呼之欲出,可就是被他按着不让冒头:“我……我就是……” “乔仁义敢算计到我顾家人头上,就得有败露后被算账的觉悟,虽然你是蠢了点,但也没有任外人欺负的道理,可这前提是,你现在怎么想。”顾淮准目光如炬。 怎么想…… 除了心慌,顾淮阳没有任何想法。 知道一切不过是一场算计,顾淮阳既没有愤怒,也没有松气,反而因为那句再也不见心里空落落的。也不知怎么的,就不由自主想到之前被护送潼阳关的事情,一路上,乔仁义无微不至的关照,因为顾淮笙的关系,一直被他当作理所当然,然而如今回想起来,心中却酸涩难辨,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 说起来,他跟乔仁义还是因戏结缘,两人并不完全是因为顾淮笙认识的,但有交集走动,的确是因为顾淮笙。不管是因为什么,在顾淮阳心里,是把乔仁义当朋友看待的,没有因为对方在顾淮笙手下做事就低看一眼,就很自然而然的来玩,高兴了约上喝酒踏青钓鱼,偶尔对方上戏园看戏,一切都自然而然。 虽然有时候难免会把乔仁义的殷勤放到利益面上看待,但他还是很珍惜这份情意的。 然而却从未想过,就这么一份连朋友都不够纯粹的情意,居然会在有一天变成现在这样。 乔仁义对他的好是因为喜欢,顾淮阳连想都没想过…… “我,我是要娶妻生子的。”心里乱的很,顾淮阳闭上眼睛,只喃喃重复着一句话:“我是要娶妻生子的。” 奸臣有个白月光_245 第148章偏亲护短 顾淮准看着顾淮阳这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跟奴儿对视一眼,叹气摇了摇头。但这不代表他就会放过乔仁义,他们顾家人别的没有,就是护短。 而另一边,顾淮笙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没等顾淮笙找乔仁义,对方就自己找上了门。 “草民,见过顾大人。” 乔仁义脸色还是病态的苍白,但精神看着已经恢复如常,下盘稳当,显然‘伤势’大好。 也不过就一天时间,这伤愈能力,还真是惊人。 “这以前啊,都是顾兄长顾兄短的,现在倒是跟我见外起来了。”顾淮笙倒了杯茶放到对面,示意乔仁义坐,叹气道:“不过你也是这事儿才见外的,也不知道何时起,好像老早就这么叫的了吧?” 乔仁义依旧保持着拱手弯腰的动作,不坐,也不接话。 顾淮笙撩了他一眼:“怎么?乔兄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怕我这凳子太烫,再把你给伤了?” 闻言,乔仁义神色微动,这才走过去坐了下来,低眸看了眼桌上的茶盏没动:“乔某今日过来,是向顾大人请罪的。” “哦?”顾淮笙扬眉,端起茶盏小啜:“乔兄何罪之有啊?” “顾大人慧眼如炬,乔某那点小伎俩,与别人周旋尚可,在大人面前就好比班门弄斧,不够看了。”虽然是来请罪的,但乔仁义倒也没再跟顾淮笙客气,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放下后,便将带来的一摞账本双手呈放到顾淮笙面前:“这些是盐运,各大丝织行,酒楼,以及各大粮行这些年的所有账目,我都给带来了,请顾大人过目。”不仅如此,还把一大摞钥匙也一并放到了顾淮笙面前。 “嗯?”顾淮笙看着面前的账本和钥匙眼眸一眯,随即便抬头看向乔仁义:“乔兄这是何意啊?” 乔仁义微微颔首低头:“乔某受顾大人器重,一直代管已久,知遇之恩感激不尽,只是时移世易,那时时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如今天下安定,也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顾淮笙简直被气笑:“这就是你所谓的请罪?” “顾大人息怒。”乔仁义拱手,反手从身后抽出跟藤条:“这才是请罪。” “那你这是?”顾淮笙示意地瞥了眼面前的账本钥匙。 “那是请辞。”乔仁义道:“大人也知道,我们乔家是做海商起家的,早些年还好,近年来是越来越不紧气,听说海外西洋国有不少好东西,所以打算去那边看看,只是此去遥远,一年半载怕是回不来,家里产业已经转交兄长们打理,至于顾大人这边,怕鞭长莫及顾不过来,交给别人又不放心,所以只能来向顾大人请辞。” 顾淮笙看着乔仁义没说话。 乔仁义看了他一眼,将藤条放到桌上:“至于冒犯讹诈阳少爷一事,乔某无话可说,但凭顾大人发落。” “你这……”顾淮笙抬眼看了乔仁义许久:“是因为淮阳吧?” 乔仁义没作声。 顾淮笙放下茶盏,眼眸微敛:“你们的事,我和大哥都不会插手,但是乔仁义,你这次做的太过了。” 乔仁义嘴角动了动,依旧低头没说话。 “我们顾家,就那样,我跟大哥都……也没立场要求淮阳一定要娶女人,可男人也好女人也罢,前提都得是他自愿。”顾淮笙站起身来,双手撑桌居高临下地看着乔仁义:“你怎么样那是你的事,你可以争取,我们不会拦着,但不代表,你就可以不择手段逼淮阳就范!” 乔仁义拿起藤条,双手托举过头顶,便对着顾淮笙跪了下来。 “哟,玩儿负荆请罪这一套呢?”顾淮笙端起茶盏,一手捏起盖子,慢条斯理漂了漂浮茶,正眼也没给乔仁义一个:“乔仁义,仔细算算,咱俩这,有不少年交情了吧?几年来着?” “回顾大人。”乔仁义道:“再有两月,就满打满算,五年。” “是啊,五年。”顾淮笙放下茶盏,转头看向乔仁义:“五年交情,咱俩谁不了解谁啊?你这是打从一开始,就把我也算计在内了呢!” “草民不敢。”乔仁义想了想,还是如实招来:“实不相瞒,草民确实一开始就算准了顾大人不好糊弄,也没想过能骗过大人,但请罪,也属实出于真心,绝无旁的想法!” “所以,你这意思,就是我有罪,但死不认错,是这个意思么?”顾淮笙捏了捏眉心:“乔仁义啊乔仁义,你说咱俩认识也好几年了,怎么就不知道你这么不要脸呢?” 顾淮笙要不知道才有鬼,所谓一丘之貉,他能信任中用乔仁义,说到底欣赏的就是那张厚脸皮,和那颗比蜂窝还多孔的七窍玲珑心,不过是用在他人身上觉得过瘾,用到自己身上就不痛快罢了。 见乔仁义动了动嘴唇没接话,顾淮笙沉吟须臾:“我顾淮笙要想动谁,随便一个欲加之罪,就可以让他倾家荡产牢底坐穿,我看你挺有诚意的,所以,两者你选哪一个?” 不就吃准了他顾淮笙会念及旧情不会把事做绝么?那他就来好好吓上一吓! 果然,顾淮笙这话一出,原本淡然镇定的乔仁义脸色当即一变,但也仅是一瞬就恢复了正常。 顾淮笙瞧在眼里,嘴角轻勾,挑眉自带三分邪气:“乔公子打算如何做选,嗯?” “草民有罪!”乔仁义俯首一拜:“但祸不及家人,只要顾大人不动乔家,草民但凭顾大人发落!” “假如我就是要动呢?”顾淮笙故意道。 奸臣有个白月光_246 “大人!”乔仁义这下是彻底慌了:“草民有罪,要杀要剐随大人发落,草民绝不会有半句怨言,可草民家人无辜,还请大人念及昔日交情一场的份上,网开一面!” “要杀要剐都可以,那你先前不还要辞行出海呢?这都又杀又剐了,你怎么去?”顾淮笙才不吃那一套,抬腿就给了乔仁义膝盖一下,把人踢了个歪倒:“行了,别在这跟我打肚皮官司了,起来滚吧!” “大人……” “看在我们多年交情,且并未给淮阳造成实质伤害的份上,这次便算了,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就罚你,备粮草三千,以充军需,算是,小惩大诫吧。”顾淮笙抬手示意乔仁义起来:“至于淮阳那边,你最好给他说清楚,这小子看着机灵,实则一根筋拧的要死,可绕不过你那些花花肠子。” “之前是草民想岔了。”乔仁义起身拱手:“顾大人放心,草民会找阳少爷解释清楚,不会再勉强于他,让他为难的。” 看着乔仁义那副黯然失意的样,顾淮笙也于心不忍,便多嘴劝了一句:“乔兄,强扭的瓜不甜……” 乔仁义没等顾淮笙说完,便拱手告辞,直接离开了。 看着乔仁义离去的背影,顾淮笙不由叹了口气。想来也不禁摇头,说起这强扭,他当初对赵越使劲浑身解数,又何尝不是强扭,如此,有什么资格劝别人? 感情之事向来不讲对错道理,他顾淮笙说到底,也不过是偏亲护短罢了。 乔仁义并没有去见顾淮阳,只是托人往戏班子那边送了封书信,便直接包袱款款,踏上了去西洋的货船,走的无声无息,除了顾淮笙,连乔家人都没有惊动。 顾淮阳收到书信已经是几天后,等他跑去找乔仁义时,对方早已游航远渡,远行他方。 因着乔仁义在信里面并没有提要出海下西洋的事情,所以顾淮阳压根儿不知道,找了好多地方没找到人也没多想,还以为是对方故意躲着不见,直到想起来去顾淮笙私下产业堵人,得知乔仁义早已请辞卸任,这才发现不对,急吼吼地跑去烎王府找顾淮笙。 “二哥,你手下的人说,乔仁义已经请辞卸任,没再你手下做事了,是不是真的?”一进门看到顾淮笙,顾淮阳连气儿都没喘一口,就着急问道。 顾淮笙本来正在跟盈盈谈事情,被他风风火火打断不禁一愣,随即才转头道:“确是这么回事,不过这跟你什么关系?” 顾淮阳被问的一噎:“那他,他为什么会请辞啊?” “你说呢?”顾淮笙反问了一句,便没搭理,转头对盈盈颔首:“新一季的账目没问题,你先回去吧,分楼的事情,回头再说。” 自打送走老太妃之后,盈盈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顾淮笙了,今天说是来送账本谈开分楼的事,其实不过是一个见人的借口罢了,本来想多待一会儿,尽管这个人早已成亲,哪怕能就这么多看一眼也是好的,不想竟是连这点小小的念想也是奢求。 盈盈心中钝痛,却仅是眼睫轻颤,面上隐藏的很好,攥了攥手中的绢帕便站起身来,对着顾淮笙福身一拜:“盈盈告退。” 顾淮笙看似爱答不理,但其实心思都在顾淮阳身上,闻言也没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便让人把盈盈送出去了。 第149章安公公回京 盈盈一走,顾淮阳就几步冲到顾淮笙面前,也不客气,端过顾淮笙喝过的茶盏就灌了两口润喉。 “二哥……” “你急也没用。”顾淮笙打断顾淮阳,随手拿起盘子里的一个橘子递给他:“这时候他人应该已经出海了。” “出海?”顾淮阳眉心一皱,有种不好的预感。 “嗯。”顾淮笙点头:“几天前他来找我请辞,说是要出海去西洋那边看看。” 顾淮阳心里咯噔一跳,表情都跟着僵硬起来:“那他,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少则一年半载,多则几年吧,这个说不准。”顾淮笙撩起眼皮看向顾淮阳,将他反应看在眼里,眉头不由轻蹙:“你左右对他没那个意思,他自己走了不是正好?” 顾淮阳神情恍惚地摇了摇头,一句话二话不说掉头就走,走到门口又突然停住脚步,微微撇头:“二哥,我……我要食言了……” “什么?”顾淮笙一头雾水,没明白顾淮阳这没头没脑的一句是什么意思。 “我可能,不能为咱家开枝散叶了。”顾淮阳哽咽说罢,没等顾淮笙反应,就跑了出去。 顾淮笙下意识起身想追,迈了两步又停下了,叹气坐了回去,正要端茶盏,就又有人进来了。 “大人,安公公回来了。” 顾淮笙闻言一愣,这才想起来,自去年安公公领任务离开,就一直没见回来,这太久不见,他都忘了还有这么个人了。 不过,回来就回来,怎么还通报呢? 顾淮笙心下纳闷儿,还没问,就听下人接着他:“他人在顾府,特地差人过来请大人,让您过去一趟。” “哦?”安公公回京不回烎王府,居然回顾府,这可稀罕,顾淮笙边起身边问:“有说什么事吗?” 奸臣有个白月光_247 “没说。”下人道。 顾淮笙便不再多问,径自朝门外走去:“一会儿王爷回来,就说我回顾府了,今儿晚膳在那边用,让他不必等我。” “那肯定不行。”下人笑道:“王爷肯定会过去找您的。” 这的确是赵越会干的事。 顾淮笙闻言便笑了:“嗯,他回来告诉他一声便是。” 顾淮笙走的很快,想着顾淮阳前脚刚走,追上了正好一起,谁知连个马车尾巴都没赶上,只得自己让人备马车过去。因着心里记挂着顾淮阳,到了顾府第一反应也是找他,结果却被告知顾淮阳压根儿没回。 顾淮笙皱了皱眉,不过这会儿还得去见顾淮准跟安公公,便暂时将这给撇到了一边,问清楚两人在书房后,就径自过去了。安公公回京不回烎王府,竟来顾府找顾淮准,只怕是出了什么变故。 顾淮笙猜的没错,安公公原定是还要两个月才回来的,之所以提前回来,的确是出事了,且这事儿不宜声张,而且非同小可。 书房的门虚掩着没关,顾淮笙刚到门外,就听见里面两人的谈话,正是潼阳关那边的事。 顾淮笙站在门外听了一小会儿,两人声音压得低,嘀嘀咕咕听的不是很真切,不过也隐约听到成王,潼阳关,打草惊蛇这几个关键。 顾淮笙眉心皱了皱,伸手便推门进去了。 他这进的急忘了敲门,把两人惊了一跳,转身看到是他,表情才松懈下来。 安公公哈腰行礼:“奴才给顾大人请安。” 其实按理,该叫顾淮笙烎王妃才对,但一来顾淮笙是男人,且有官职在身,而来两人嫁娶互许,这么叫似乎又不太合适,安公公心思活泛,便折中选了个照旧的称呼。 顾淮笙摆摆手示意安公公免礼,一边走过去挨着顾淮准坐下,一边问:“安公公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可是潼阳关那边有什么事,绊住脚走不开?” “可不是么。”安公公道:“战乱之际,县令扔下满城百姓,弃城而逃,幸而王爷与顾将军赶到及时,可平反是赢了,乱也是真乱,新县令一时半会儿落实不了,老奴便留下暂时看顾一阵儿,前不久接到新县令上任的调令,这才算是到个头,原本是计划着等新县令上任,做完交接再回的,谁知道新县令半路遭遇截杀,给成王那边的人冒名顶包了,未免打草惊蛇,老奴安排人暗中盯着,明面上做完交接就先回来了,不过老奴对外说的是回乡省亲,得再过两月才回京,不好直接回王府,所以就来了顾府叨扰。” 顾淮笙闻言,跟顾淮准对视一眼:“倒是人不可貌相,这成王看着本分,竟也是一个有野心的主呐!” “你怎么看?”顾淮准问顾淮笙。 顾淮笙勾唇,语气不屑:“区区一个成王,还翻不起浪来,既然他不安分,那这安稳日子也别过了。” 安公公道:“大人的意思是?” “终究是眼下的日子太过安逸了。”顾淮笙也不多说,但一句话,便定了成王的结局。 “淮笙说的对。”顾淮准道:“潼阳关那边都是我们的人,还不至于让个冒牌货翻了天去,且冒名顶替朝廷命官,乃杀头大罪,既然事关成王,就暂且留他几日,待皇上处置。” 安公公点头:“如此,老奴就不操心了。” 顾淮笙问:“可有相关证据?” “有,老奴都带着呢!”安公公道:“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老奴从假县令口中套话得知,成王与蛮胡那边颇有些牵扯不清,但那人知道的也不多,便是为着这个,老奴才没打草惊蛇,先回来的,就怕成王那边得到风声销毁证据。” 三人正说着,赵越便到了。 四人聚在书房又商议了一阵儿,都没等晚膳,赵越就把顾淮笙带走了,至于安公公,则暂时留在了顾府。 回去前,顾淮笙还惦记着顾淮阳,结果顾淮阳没见着,倒是顺道领了个委屈巴巴的果壳儿回去。 “少爷答应过,与烎王成亲就带奴才一起过去伺候的。”果壳儿这段时间着实给憋坏了,左等右等没个音信,要不然他也不至于这么死皮赖脸,当然,能让他这么死皮赖脸,主要还是顾府有了新管家,不然他再委屈也走不开。 “成了成了,之前你不是没找到接手的么。”顾淮笙才不吃那一套,伸手给果壳儿脑瓜一下。 赵越却转头看向顾淮笙:“怎么了?” “嗯?”顾淮笙被问的一愣。 “看你心不在焉的。”别人看不出来,赵越却是一眼就看出来了:“在想淮阳的事?” 顾淮笙点了点头,却没有说什么。 赵越便没再多问,安抚地拍了拍顾淮笙的肩膀。 而被顾淮笙惦记了一路的顾淮阳,此时人却在码头。 奸臣有个白月光_248 第150章是不是动情了 “阳少爷,这天儿看着要下雨呢,您还是赶紧回吧。” 码头乔家船坞上的管事瞧了顾淮阳半天了,原本没想多嘴,是眼看着天气变化才过来劝的,但显然没什么用,顾淮阳就跟没听见一样,望着空荡无际的水面一动不动。 “五爷他大前天儿一早就走了,眼瞅着好几天,这会儿便是去追,也赶不上的……” “你们五爷有说什么时候回来么?”顾淮阳打断管事,但其实这话他刚来那会儿就已经问过不下三遍了。 “没说。”管事摇头:“不过五爷临走前把手头产业做了移交,瞧着短时间是没打算回来,就咱们这一块,眼下便是大爷在管。” 管事还有事忙,没功夫多劝,说罢便走了。 有水滴落在额头上,顾淮阳仰头,不过须臾,噼里啪啦的雨点就砸了满脸,他闭眼深吸口气,这才转身离开。 管事的见他走了,叹气摇了摇头,倒是没再多想,便掉头继续指挥大家忙活去了。以为这就算过去了,然而管事想不到的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顾淮阳却几乎成了码头的常客。 不管刮风下雨,码头都能会看到顾淮阳固执的身影,有时候站一会儿就走,有时候一站就是一天,雷打不动。 而另一边,顾淮笙他们却没那么多心思却关心顾淮阳的事情。 成王那边勾结外敌证据确凿,虽有赵越掌控大局,没翻起浪,却也闹腾了一阵,朝堂之上乌烟瘴气,着实忙碌了好一阵儿。等成王一事告一段落,时间已经进入了春末,天气越来越热,眼瞅着夏天就要来了。 成王的事,顾淮笙直接插手的不多,却也背地里做了不少,虽不及赵越忙碌,却也分身乏术。 尤其近来推行新政,小皇帝在赵越的帮衬下大刀阔斧政治贪腐,一大波官员落马,导致六部空缺,小皇帝无视顾淮笙的意愿,强制将他破格提升六部尚书,害他天天忙成陀螺,想偷懒都不行。一天天都在六部转悠,就更没闲暇顾及顾淮阳那边了,所幸赶上三年一度的春闱,在新晋一批学子里抓了一批壮丁,陆续填补了职位上的空缺,这才让他得空闲下来。 这一闲下来,便想起了顾淮阳那边,拉了果壳儿来问情况:“淮阳近来如何,前些日子听你说他见天往码头跑?” “是啊。”果壳儿叹气:“现在依旧见天儿跑着呢,戏也不唱了,大少爷看着也头疼的紧。” 顾淮笙听的皱眉,当即起身往外走:“我去看看。” “少爷是该回去看看,阳少爷别的话不听,就听您的,您回去可得好好劝劝。”果壳儿都跟着出了门才想起来:“哦对了,眼下这个时辰,阳少爷人应该在码头那边,得去那边找人才行。” 顾淮笙点了点头,果壳儿便不再废话,小跑着先一步去找安公公准备马车了。 主仆俩赶到码头,果然老远就看到顾淮阳抱膝在岸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坐着,消瘦单薄的背影安安静静的透着寂寥。 顾淮笙没让果壳儿跟,让人在马车里等着,便下车朝顾淮阳走了过去。他并没有刻意放轻脚步,然而直到在顾淮阳身边坐下来,对方也没转头给一个眼神。 “淮阳。”顾淮笙伸手环住顾淮阳的肩膀,就像小时候一样,安抚地拍了拍:“跟二哥回去吧。” “嗯。”顾淮阳倒是应了,只是眼睛依旧望着水面:“我再坐一会儿就走。” “去喝酒么?”顾淮笙道:“二哥请你。” “喝。”顾淮阳低头笑了一声,拉着顾淮笙站了起来:“二哥身子骨弱,还是别坐这吹风的好,咱们回吧。” “葶香阁的盈盈姑娘你认识吧?”顾淮笙一边跟着顾淮阳往回走,一边问。 顾淮阳看了他一眼:“怎么?二哥这是要拐我去喝花酒么?就算你不怕二哥,烎王那边也不好交代吧?” “嗐,你不说我不说,他们不就不知道了么?”顾淮笙眨了眨眼。 顾淮阳看着便笑了,只是那笑容稍纵即逝,终究还是褪了少年人的模样,心事全摆在了脸上。 顾淮笙看着,叹了口气:“淮阳……” “二哥你别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顾淮阳打断顾淮笙:“我天天来码头,不是在期盼什么,也不是在等谁,我就是想一些事情,等想透,我就不来了。” “想这么久了,那想透了么?”顾淮笙问道。 顾淮笙摇头:“没。” “能跟二哥说说么?”顾淮笙勾住顾淮阳的肩膀:“说出来让二哥帮你捋一捋,或许你就明白了。” 顾淮阳一路沉默,直到马车附近才停下脚步,转身看着顾淮笙:“二哥,你说,乔仁义是不是被我逼走的?” “你逼他什么了?”顾淮笙伸手摸摸顾淮阳的脑袋:“因为无法许他两情相悦?还是没能被他讹上顺他心意把自个儿卖了?淮阳,这事从头到尾错不在意,他离开,也不是因为这个,佛曰,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他呀,便是占了这求不得,可感情之事不是生意买卖,也不是礼尚往来,你懂二哥的意思么?” 顾淮阳吸了吸鼻子,低下头不说话。 “你只是遵从心意,没有对不起谁,他的离开,也仅是他斩断这段无妄感情而做出的应对而已,与你无关,你更不需要为此内疚。”顾淮笙拉着顾淮阳上了马车,待果壳儿识趣地去了车辕跟车夫一起,这才继续道:“所以淮阳,你旁的不用想,你只需要问问你的心,所求为何就好,当真是觉得亏欠乔仁义过不去,还是别的,只有心有答案,你才能真正通透明白。” 奸臣有个白月光_249 顾淮阳睫毛颤了颤,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将顾淮阳反应看在眼里,顾淮笙试探问道:“淮阳,你老实告诉二哥,你……是不是动情了?” 一句话,令顾淮阳僵硬当场。他虽依旧嘴硬不肯承认,但顾淮笙看的明白,不由叹了口气。 第151章阳少爷生了 听到顾淮笙叹气,顾淮阳抬眼朝他看过去,但顾淮笙什么也没说,只是起身坐到他身边,伸手揽住了顾淮阳的肩膀。 只这一个动作,无需任何语言,顾淮阳就垂眸红了眼眶。 他这哪里是不明白,只不过是明白的太迟,不肯接受现实罢了…… “二哥。”半晌,顾淮阳才抬起眼来,愣愣的望着前方,喃喃低问:“你说,他还回来吗?” “他根在这里,自然会回来。”顾淮笙看着顾淮阳这样,很是心疼,却没有办法,毕竟他也不知道乔仁义具体去了哪里。 “如果,我是说如果……”顾淮阳抿了抿嘴角,艰涩道:“待过几年回来,他会变吗?” “都说人心易变,但有时候最顽固的亦是人心,将来之事谁又说的准?”顾淮笙看着顾淮阳:“且不说他,即便是你,现在会后悔难过,指不定时间一长就淡下来了呢?所以淮阳啊,你什么都别想,喜欢就放在心里,把这份迟到的感情交给时间去打磨,缘分这东西,都是命中注定,该是你的跑不了,不该你的即便不跑它也留不住,顺其自然就好。” “可二哥追着烎王坑蒙拐骗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顾淮阳喉头发哽。 “那是因为他在原地等着啊,不然……”顾淮笙没有说完,尽管这一世很圆满,可想到上一辈子的惨烈错过,心中还是诸多酸楚感慨。 顾淮阳不知道,也不懂,但他死死将那句命中注定记在了心里,固执的等待着。他想,若不能走向对方,那就站在原地,耐心等待吧。 只是顾淮阳没想到的是,这一等,就是四年。 然,时光荏苒,唯一份初心不变。 四年的时间,顾淮阳早已不像当初那样天天往码头跑,自打那日被顾淮笙带回去,他就安定了下来,该练把式练把式,该唱戏唱戏,已经从戏班名伶,混成了京城名角儿。 四年沉淀,不止成熟了顾淮阳的心智,更使他容貌艳绝,那一身花旦登台,不知唱进了多少达官贵人心坎儿里。也就他家世在那摆着,没人敢造次,不然说不定早就被欺男霸女之辈掳了去,成了他人豢养男宠。 可即便看得着肖想不着,依旧让众达官贵人趋之若鹜,为了看他一场戏,不惜一掷千金,但就算是这样,去十场能碰上一场就算是运气了。 去戏班尚且如此,更遑论请客上门。至今能让他主动上门助兴的,也就皇宫,烎王府,以及大学士府姜家了,那还都是看在烎王和他二哥的面子上。 就说今儿,他这一行人浩浩荡荡从姜家出来,就是刚给老爷子祝完寿。跟别的戏班上门只能走后门不同,他这非但进出走正门,还是姜家人客客气气亲自给送出门。 马车摇摇晃晃跑进闹市,顾淮阳忽然就有些意兴阑珊,撩帘叫停了马车。 “你们自行回班里,我自个儿走走,一会儿回顾府,不必跟着了。”说罢,顾淮阳就下了马车,望着前方不远的酒楼,叹了口气,便径自走了过去。 顾淮阳走地心不在焉,以至于过街之时险些被马车撞到,幸亏回神后退得快,才堪堪躲过。但那辆马车也是在酒楼门口停下的,他原本也没在意,径自走了过去,正要进门,就被一声小孩儿啊地一声痛喊惊回了头。 见是个三四岁的小男孩脸着地趴在地上,顾淮阳条件反射要回去抱孩子,不想还没转身,就看到一身青衣的乔仁义掀帘跳下马车,将小男孩儿给抱了起来,他甚至没来得及惊喜,就被小男孩一声爹爹震愣原地。 “爹爹,呜呜……”小男孩刚被抱起来,转身就扑了乔仁义满怀,举着小拳头凑到乔仁义嘴边,带着哭腔奶声奶气地道:“安儿痛,爹爹呼呼……” 爹爹…… 顾淮阳看着不远背对着他的父子俩,一瞬间,如坠冰窖。 他以为,只要他足够耐心等着就行,却从未想过,早已转身而去的那人还愿不愿意回头。他以为只要足够坚持,就能圆一个命中注定,原来,却不过是一厢情愿,有些缘分,错过了就没有了,哪来那么多命中注定? 都说时间会冲淡一次,他曾经也这样以为,然而他却固执的作茧自缚,以为等待是长情,却不过是把自己活成了个笑话。 顾淮阳攥紧了手,看着乔仁义怜爱的抱起孩子,他甚至忍不住怨。 “既然走得潇洒干脆,又何必教我知情懂情?如今你已彻底放下,唯独留我空守原地……”顾淮阳喃喃自语完,闭眼深吸口气,正欲离开,就被匆忙寻来的顾府家丁拽住了胳膊,一时不察,竟被带了个趔趄。 “阳少爷!生了!生了!”家丁扶稳顾淮阳,脑门儿的汗都顾不上擦,就急切激动地喊道:“阳少爷生了!” “胡说什么呢?”顾淮阳抬手就给了家丁一下:“你少爷我个带把的,生个屁!老子孤家寡人一个,跟他娘的谁生去?” 顾淮阳心情不好一点就炸,全然没注意到,乔仁义在听到那声阳少爷就抱着孩子转过身来,看到他的瞬间,一样愣在原地,无论怀里孩子怎么撒娇都没有反应。 见家丁捂着额头不吭声,顾淮阳缓了缓语气:“什么生了?” 奸臣有个白月光_250 他寻思着,自家大哥娶了个男大嫂,跟他一样带把的,之前也没听说怀上,应该生不出来才对啊?而且他跟奴儿一家人也几年了,对方到底是真男人还是女扮男装,他还是分的清楚的。 正寻思着,就听家丁道:“是,是宝丫头,宝丫头生了,一气儿三胎呢,都是丫头片子!” 顾淮阳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家丁说的是家里养的一只西域白毛犬,是他前两年去码头偶然遇到给买下的,因着买来的时候脖子上套了个珠光宝气的金镶玉皮圈儿,故而给取了个宝丫头的名儿。 宝丫头揣了崽儿,他不记得几个月了,还以为没这么快,没想到居然已经生了。 “哎!阳少爷您别站着啊,咱们还是赶快回去吧,笙少爷跟烎王也在,正在那挑拣,准备抢宝丫头孩子呢,您再磨蹭,长得最好看的可就被抢了!”见顾淮阳还发着呆,家丁急地跺脚,拉了人胳膊就跑。 乔仁义一直望着顾淮阳的方向,直到人跑地看不见了才回过神来,却恍惚着忘了该干嘛。 车夫见他迟迟没有动作,忍不住道:“五爷……” “我带孩子逛逛,你且先回去,让管家备份贺礼送去顾府,恭贺三少爷喜得千金。”说罢,乔仁义抱着孩子转身便走,独留车夫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第152章乌龙 时近黄昏,乔家的管家才带着贺礼赶到顾府,却见门庭冷清,半点没有添丁加口的喜悦气氛,心中虽疑,却还是提着袍摆拾阶而上,抬手敲门。 刚扣环敲了两下,门房就开了门。 “老人家是?”门房并不认识乔家的管家,见对方衣着普通也没怠慢,客客气气露了笑脸。 “恭喜恭喜,老朽敝姓周,是乃乔家管家。”周管家拱手行礼,这才递上贺礼:“贵府三少爷喜得千金,五爷身为挚友,本应亲自上门贺喜才是,只因舟车劳顿,又偶染风寒,怕带着病气过来不好,方差了老朽过来,这是贺礼,还请小哥代为转交……” “等等……”门房被周管家一通恭喜给搞懵了:“你说谁……谁的喜得千金?” 周管家被门房这一问也懵了,卡壳了一下,声音都不由压低了下来:“三少爷……不是说,三,三少夫人临盆,刚为三少爷诞下三位小千金么?” 这话问出口,周管家自己也愣了下,他好像没有听说过顾家三少爷有娶妻成亲这回事呢,便是纳妾也不该一点风声没有。 再看门房这反应,周管家也反应过来了,这事儿好像哪里不对,该不是自家五爷给弄错了吧? 果不其然。 就听门房道:“什么啊?我们阳少爷尚未娶亲,何来的三少夫人?还临盆,喜得千金?嗐,这谁胡说八道呢,根本没有的事儿!” “啊?”虽然……但是,周管家还是纠结:“可我家五爷说,是他亲耳听见顾府下人喊的啊?当时三少爷跟那下人说话的时候,我家五爷刚好在他们后面来着,应该不至于……” “哦!”听到这,门房恍然大悟:“你说这个啊,哎,错了错了,那是我们阳少爷养的一条西域白毛犬,一直宝贝的紧,自打揣了崽儿更甚,这不今儿个生了,便让下人去通知一声,省的他心里惦记。” 周管家:“……” 这乌龙闹的…… 低头看看手上的贺礼,周管家那叫一个尴尬,这东西是留下不是,带走也不是,好在门房出声给解了围。 “这东西啊,你还是带回去吧,几只小狗崽,实在受不起五爷如此厚礼。”门房说着忽然一顿,一把拉住周管家:“等等,五爷……可是乔仁义乔五爷,他回来了?” 周管家不明白对方为何突然这么激动,但还是点点头:“今儿个刚回,不知……” “真是乔五爷回来了?”门房得到肯定,激动地差点蹦起来,转身想去告诉自家阳少爷,想起对方去了戏班不在,又给打住了动作,拉着周管家激动得语无伦次:“那可真是太好了,我们家阳少爷,可算是给盼到了,你是不知道,自打乔五爷走后,阳少爷就盼啊,见天往码头跑,连大少爷都没有办法,还是笙少爷出马才把人给劝回来的,啊!我,我这就找人去戏班给阳少爷送信去!” 噼里啪啦喊完,门房松开周管家胳膊,掉头就跑。 周管家:“……” 这事儿,周管家倒是有所耳闻,不过也没多想,只以为是当初那事闹的。毕竟那事逼得五爷远走他乡,一走就是这么几年,顾家三少爷会愧疚也是应当的。 只是……这门房小哥是不是太激动了点? 索性人已经跑了,周管家也不需要再纠结贺礼留下带走的问题,直接给带走了。 而另一边,乔仁义并没有风寒也没有休息,安顿好孩子,就径自去了码头。没办法,他之所以紧赶慢赶回来,就是因为船运这块出了问题。 乔老大能力不足,自打接手船运这块起,生意就一日不如一日,勉强撑了几年,到了这会儿,几乎已经是穷途末路。管事和伙计们眼看着生意从红火走向衰败,心里都很不是滋味儿,可除了干着急,却也没有办法,都在盼着乔仁义能早点回来,这会儿见了人,都激动不已。 乔仁义安抚好大家,便单独叫走管事了解了一下大致情况,又让人搬来这几年的往来账本进行核对,这一忙活,就是大半天,傍晚都没忙完。 想着孩子认生,乔仁义没有在码头过夜,打包剩下的账本打算带回去再看。 奸臣有个白月光_251 管事的没有拦着,亲自送他出码头,只是闲聊间不经意就提到了顾淮阳。 “自打五爷走后,顾三少爷就跟丢了魂儿一样,见天往码头跑,来了也不干什么,就站在那望着水面发呆,一呆就是一天。”时隔经年,管事想起当初那个固执少年,心中还颇是感慨:“起初奴才以为他是愧疚,还劝过来着,可没用,他也不搭理人,还是小柳提了一嘴,说三少爷是不是喜欢五爷,奴才才恍然大悟。” 乔仁义听着,下意识放慢了脚步,甚至条件反射地屏住了呼吸,面上却淡淡的没有什么反应。 那管事瞧着,以为他是不爱听,讷讷挠了挠手背,便不再说了。 乔仁义等了半天,没有下文,这才忍不住问:“他,他每天都来?” 话题再次被带起来,管事的点点头:“是啊,天天来,起初整天整天的耗着,眼看着人越来越消沉安静,后来慢慢就来的少了。” 听到这,乔仁义就想起对方喜得千金的事,不禁自嘲的笑了笑:“你可知,他所娶乃是何家小姐?” “啊?”管事的被问得一愣:“顾三少爷成亲了吗?奴才没听说啊?他要成亲,应该就不会再来码头了吧,可他前两日才刚来过呢,莫非,是家里给说亲,所以才这,给过去做告别的?” “没成亲?”乔仁义却只抓住了这一句重点,猛地停住了脚步:“可……他不是,他夫人不是都生了?” 管事的?” 乔仁义看着管事,眉头皱了皱:“我亲耳听到他家下人说的。” “这样啊……”管事的也不确定了:“可是没道理啊,成亲这么大的事,不可能一点风声也没有啊?还生了……” 第153章见面 一路上,乔仁义都在想着管事的话,心中真真是波澜起伏。即因为管事说的生出期待,又因为孩子的事犹豫退却。 “哎!”甩了甩头,乔仁义强迫自己从中挣脱出来,瞥了眼手边的包袱,拎到膝盖上,打开抽了一本账本打发时间。 然而账本拿在手里半天,却是一页也没翻过。还是马车停靠颠簸了一下,才恍惚回过神来。 “怎么了?”乔仁义叹了口气,又把账本收了起来。 “五爷,没怎么,是到家了。”车夫应罢,跳下车辕,拿了脚蹬摆上,见乔仁义出来,便伸手接过去搀扶,但还没碰到胳膊,就被躲开了。 “不用搀扶,我自己走。”乔仁义抬头正好瞧见周管家过来,便将手里的包袱递了过去,状似不经意地随口问道:“贺礼可送过去了?” “呃……”尽管已经回来有一会儿了,提起这个,周管家还是尴尬:“那个,五爷……” “嗯?”乔仁义见周管家面色古怪,停下脚步来:“怎么了?” “弄错啦。”周管家四下看看,见车夫已经去赶车,方压低声音道:“不是什么三少夫人生了,是,是顾三少爷养的那只白毛犬,生啦。” “白毛犬?”乔仁义脑子卡壳儿险些没反应过来。 “是啊。”周管家表情一言难尽:“就是白毛犬,顾家门房亲口说的。” “狗?”乔仁义愣愣的表情恍如个傻子。 “狗。”周管家都被他的反应给吓呆住了,点头应那声儿都带着小心翼翼。 乔仁义瞬也不瞬盯着周管家。 周管家头皮发麻,下意识咽了咽口水:“五……五爷?” 话音刚落,就见乔仁义噗地笑了。 “五爷……”这一喷笑,更吓人了,周管家都想伸手摸摸乔仁义后脑勺了,看看是不是在马车上撞坏了脑子,横看竖看,都觉得主子反应犹如傻子…… “见着他了吗?”就在周管家心肝颤之际,乔仁义突然笑容一收,喃喃问道。 “啊?”画风转的太快,这下轮到周管家反应不过来了。 “见到顾三少爷了么?”乔仁义咳了一声问道。 “原来是问顾三少爷啊!”周管家一脸恍然,随即摇头:“没见着,门房小哥说顾三少爷在戏班来着,不过……” 乔仁义眉头一皱:“不过什么?” “那门房小哥听说五爷回来,激动得不行,喊着就找人去戏班找顾三少爷来着。”周管家跟着乔仁义往大门走:“还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不过话虽稀里糊涂,意思倒还清楚。” 奸臣有个白月光_252 乔仁义这次倒是没有再插嘴,静等周管家下文。 周管家组织了下语言:“当年之事,顾三少爷似乎一直心怀愧疚,听说五爷走后,他天天往码头跑来着,还是顾大人出面,这才把人给劝住。” “他……”乔仁义忽然停下脚步,无视周管家疑惑的眼神,掉头就走:“我去趟顾府,周管家,包袱里是账本,你送去我房里,我等下回来再看。” “哎!”周管家跟着转身,却见乔仁义已经走出老远,忙喊道:“五爷,这去顾府远着呢,您等一下,老奴这就备马车……” 然而乔仁义非但没停下,反而还跑了起来,转眼就跑出了周管家视线。 “五爷这是怎么了?”周管家一脸茫然,半晌摇了摇头,抱着东西转身进了乔宅大门。 …… 乔仁义足足跑出两条街,发热的大脑才冷静下来。可即便冷静了,他也没打消去找顾淮阳的念头,只是在去戏班和顾府的分岔路口犹豫了一瞬,便直接选了去戏班的那条路。 而此时的顾淮阳,也刚好从戏台上下来,没有再续一场的兴致,卸妆换了戏服便准备离开,然而还没走到门口,就见顾府家丁跑进门来。 “阳少爷!”家丁进门就冲到顾淮阳面前:“乔,乔公子,乔公子他回来了!” 顾淮阳这些年的执着,顾府上下全都看在眼里,本以为这么振奋人心的消息,顾淮阳听了会高兴才是,不想对方却仅是一怔,随即就反应平平,冷淡哦了一声,便转身回了妆台,坐下描眉画眼起来。 这一系列反应,着实看得报信家丁一愣一愣的。 “阳少爷……”家丁跟过去:“乔公子回来了。” “我耳朵还没聋,听得见。”顾淮阳道。 家丁:“可是……” “知道了,回去吧。”顾淮阳却不想停这个,挥了挥手。 “啊?”家丁愣愣地:“哦……”随即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然而家丁这一走,顾淮阳描眉画眼的动作就停了。看着铜镜里的人影,心中几多感慨,最终也不过付诸一叹。 顾淮阳在戏班里呆了许久才离开,刚出门,就看到了站在门外的乔仁义。 四目相对,两人皆是沉默。 半晌,还是顾淮阳玩笑的口吻开了口:“我当是谁,原来是乔五公子,几年不见,可是安好啊?” “在外漂泊,哪得安好?”乔仁义走到顾淮阳面前,瞬也不瞬地看着他,那深沉的眼神,仿佛要把人盯进骨髓里似的:“心中挂念难消,不相见难心安。” 顾淮阳闻言只是浅浅一笑,淡漠又疏离:“心中有了寄托,什么挂念不挂念的,都不过是浮云罢了,我还有事,改日再给乔五公子与令郎接风洗尘,今日就先行别过,告辞。” “等等!”乔仁义倒是猛地就抓住了重点:“什么令郎?” 第154章完结 顾淮阳本来都转身了,听到这话又退了回来,盯了乔仁义片刻,忽而就笑了,只是那笑容,却动人有余明媚不足。 “小公子水灵可爱,小小年纪便已瞧出几分乔五公子的俊郎模样,尤其那一双大眼睛最是好看,想必是继承了尊夫人,都说儿肖娘,状元郎,是个有福气的。”顾淮阳对乔仁义拱手::“顾某这厢恭喜乔五公子了,哦不对,该叫乔五爷才对。” “你说戎儿?你都看见了?”顾淮阳阴阳怪气的一番话,听的乔仁义笑逐颜开,当即想到的就是下午那出街头偶遇:“你误会了,戎儿是我回来途中,自人牙子手中救下收养的孩子,我尚未娶亲,并无夫人。” 顾淮阳:“……” 这误会闹的,有点丢人…… “虽然尚未娶亲,但心里有人。”乔仁义目光深沉又紧张,瞬也不瞬地盯着顾淮阳:“尽管几年前不欢而散,可执念太深,始终无法忘怀,这一路回来,心中忐忑难安,唯恐那人贤妻在旁儿女成双,还好……” “还好什么?”顾淮阳也跟着紧张起来。 “还好我经年归来,那人仍少年,还是当初分离时的模样。”乔仁义试探地伸手抓住顾淮阳的胳膊:“就是不知,少年的心,可否还与当初一样?” “一样个屁!”顾淮阳一把揪住乔仁义衣领扯到近前:“乔仁义你个撩完就跑的混蛋!” 吼完没等乔仁义反应,顾淮阳恶狠狠就是一吻,双唇相触的瞬间,两人身体皆是一颤,旋即紧紧相拥在一起。 …… 奸臣有个白月光_253 这世上最完美的圆满,无外乎有情人终成眷属。两人此番能修成正果,最高兴的,莫过于顾家人了,从上到下,都为顾淮阳高兴。 顾淮笙得到消息,高兴之余征求两人意见后,直接做主,让人备厚礼请媒婆,带上顾淮阳,亲自上乔家提亲。 没错,就是提亲。 乔家那风气,顾淮笙可舍不得让顾淮阳去乔家受委屈,所以只能是乔仁义嫁过来。所谓嫁出门的儿子泼出门的水,这样一来,那乔家人就算要作,也至少会掂量着来。 至于乔仁义那半路捡来的便宜儿子乔戎,自然也是一起带到顾家,养在他和顾淮阳名下。 两人婚礼算不得多隆重,却也办的风风光光。借顾淮笙跟顾淮准以及烎王府的光,来的不止有商贾,朝中官员也来了不少。 顾淮笙已经许久没痛快喝顿酒了,蹭着喜气儿,在酒宴上偷偷摸摸放开了喝,赵越一个没看住,人就喝醉了。 “二哥他没事吧?”顾淮阳敬酒过来看到,担忧道。 “没事。”赵越直接过去把人背起来,半点不忌讳宾客目光:“我先带他回去。” “二哥那院子,下人一直有打理,回去太远,不如送他去那边休息吧,左右都是自己家里,都方便。”顾淮阳提议道。 乔仁义也在一边附和:“淮阳说的是,还是就近休息吧,马车这一颠簸更不舒服。” 顾淮准跟奴儿也是这个意思,但赵越想想还是拒绝了:“不了,明儿个大朝会,烎王府离的近些,淮笙他能多睡上一会儿。” 如此,大家便没有再劝。 赵越背着顾淮笙走出顾府,看了眼道旁停放的马车,皱眉停下了脚步。 “顾大人这是醉了?”云墨跳下车辕,走过去看了一眼顾淮笙,问道。 “嗯。”赵越点头:“他胃不好,这一路颠簸吐了更难受,我背他走回去。” “这……” “你随马车回去吧,不必跟着。”赵越说罢,背着顾淮笙转身就走。 云墨却并没有听赵越的,去给车夫知会了一声,便不远不近地跟上了两人。 “淮笙。”赵越偏头往左肩上看了一眼,没看到顾淮笙,便轻轻地叫了一声。 “嗯……” “别睡,当心着凉。”赵越往上颠了颠。 “都什么季节了,怎么可能着凉?不会……”顾淮笙闭着眼睛哼哼傻乐:“真好。” 赵越:“什么?” 顾淮笙摇了摇头,却是说起了别的:“再干几年,等小皇帝再大些,咱俩就致士归田好不好?” “好。”赵越想了想:“小皇帝也不小了,这段时间我多留意一些,给他好好物色个皇后,再纳几宫妃子,过两年再生几个皇子公主,那就是真正的大人啦,咱们就差不多该功成身退了,到时候,你想去哪,我便陪你去哪。” “我想……”顾淮笙嘟哝着想了好半天,才接下文:“我想我爹了,你说他现在人在何处,过的可安好?” 赵越沉默没有应声,主要这话他也没法接。 “想到我爹,我这心里就难受。”顾淮笙叹气:“我们三兄弟,都各有归宿各有圆满,成双成对,和和美美,却唯独苦了他老人家,半生漂泊,苦守羁绊,到头来,依旧是孤家寡人一个。” “你想找他么?”赵越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 顾淮笙却蹭着他肩膀摇了摇头:“他不愿的。” 父不愿,即便心中挂念辗转,儿亦不打扰。 而此时此刻,某一座佛塔山头,顾钊拎了两坛米酒走出草屋,踩着雨后泥泞,去了望钟崖那边。 山崖顶上,是一片被人工开垦的菜地,绿油油的一片,甚是翠绿养眼。而顾钊要去的,正是菜地高坡那一处坟包,那里埋着赵九的骨灰。 坟包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长满杂草的孤坟包子,没有立碑,甚至连块木牌都没有。但就是这么一个土包,却是顾钊最长情的牵挂,几乎每天都会带着酒过来坐一会儿,喝醉了,便靠着坟头听着对面的佛塔钟声小睡一觉。 钟声停他便醒,然后照例手抄经文,为长眠此地的赵九祈福——惟愿来世,远是非,少病痛,长乐安康;爱不离,无怨憎,齐眉白首。 “小九,奈何桥上你先走,不必回头等我。”顾钊灌了一大口酒,背靠坟头,望着对面佛塔出神:“我听你的好好活,晚些去寻你即可,不过也快了,你看,我这头发都白啦,身子骨倒是硬朗,可也有头晕眼花的时候,怕是也没多少日头,我前些日我去山下村子找了王二狗,给了他些银子,托他偶尔上山来看看,要是哪天我死了,就劳烦他一把火烧了,把骨灰给你放一块儿,一个土包子埋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咱俩,勉勉强强,也算是长相厮守啦……” 顾钊絮絮叨叨说的许多,累的便继续闭眼小睡,然而这一闭眼,就再也没醒来。 奸臣有个白月光_254 同年冬,帝大婚。 次年,天降麟儿,龙颜大悦,册立太子。 少帝养成,盛世长安,赵越终于如愿功成身退,于深秋卸任,带顾淮笙致士归隐。携家眷数众,游历山水,后定居顾淮笙故乡,自此世间纷扰,再与二人无关。 湖边小筑,顾淮笙负手眺望对岸闲翁垂钓,忽然转头问赵越:“这民间平凡,无外乎柴米油盐,看似繁忙却诸多无趣,王爷与我奔赴这鱼米之乡,可曾有过后悔?” “无悔。”赵越转头看向顾淮笙:“淮笙可还记得,当日刑场,我曾许诺的一句话?” “记得。”顾淮笙垂眸而笑,再抬眼,眸底耀耀生辉:“你说,来生换你来护我,做个闲人,一世安好。” 赵越望着湖面,良久方道:“我做到了。” 闻言,顾淮笙眸光微动:“嗯。” ——完结——